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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易容]王者之劍[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22:34     標題: [易容]王者之劍[全書完]

王者之劍
易容

第01章 華門文氏  第02章 趁火打劫  第03章 遍地荊棘  第04章 奇恥大辱  
第05章 明珠暗投  第06章 寒潭怪叟  第07章 困獸之鬥  第08章 孤星血淚  
第09章 苦心孤詣  第10章 撲朔迷離  第11章 風波乍起  第12章 天公絕人  
第13章 似水柔情  第14章 曹州風雲  第15章 風起雲湧  第16章 聚英酒樓  
第17章 一戰揚名  第18章 身價百倍  第19章 妾也有情  第20章 疑雲重重  
第21章 戰火初燃  第22章 千里南征  第23章 故舊情深  第24章 奇案迷離  
第25章 好事難諧  第26章 能人迭出  第27章 蚩尤七解  第28章 神秘佳人  
第29章 古怪老婦  第30章 人間仙子  第31章 坎離劍陣  第32章 王劍歸來  
第33章 石樑之戰  第34章 老姐爭雄  第35章 母子重逢  第36章 古洞風雲  
第37章 古洞一日  第38章 山雨欲來  第39章 血戰終霄  第40章 各運機謀  
第41章 兵馬結集  第42章 枕戈待旦  第43章 存亡大計  第44章 熔爐煉劍  
第45章 香消玉殞  第46章 劍聖虞高  第47章 一波三折  第48章 建醒大會  
第49章 異軍突起  第50章 陣前祭靈  第51章 遠走高飛  第52章 爾虞我詐  
第53章 金劍之秘  第54章 六龍劍陣  第55章 金劍初現  第56章 一戰而決  
第57章 武林新局  第58章 王者一劍  第59章 獨展神威  第60章 新婚燕爾  
第61章 魂兮歸去  第62章 洛陽一小  第63章 我為君狂  第64章 郎心非鐵  
第65章 警訊頻傳  第66章 卿也堪憐  第67章 賢妻良母  第68章 釜底抽薪  
第69章 佳人蒙塵  第70章 王劍換美  第71章 河上爭霸  第72章 好事多磨  
第73章 恐嚇詐騙  第74章 險渡難關  第75章 轉戰千里  第76章 邊荒一魔  
第77章 劍經問世  第78章 奉命救美  第79章 吉凶難蔔  第80章 陰火煉魂  
第81章 四皓來歸  第82章 細說前因  第83章 曠古奇人  第84章 力任艱巨  
第85章 紛入寶山  第86章 自求絕藝  第87章 火中取栗  第88章 江湖一統  
第89章 九曲宮現  第90章 武林至尊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3-15 23:50 編輯 》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23:09

第一章 華門文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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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寂的夜!
  人跡罕到的深山!
  凄迷的月色!
  一望無際,黑沉沉的森林!
  這一望無垠,亙古不見天光的密林中央,竟有一片小小的空地。
  在這极難發現的小空地上,半畦山田,半畝菜圃,一棟茅屋,一座孤墳。
  月光映照下,只見那孤墳前面,豎著一塊無字墓碑,無字碑前,挺跪著一個十六七歲、面色微黑、濃眉入鬢的少年。
  墳側,一張陳舊粗劣的木椅,椅上端坐一位布衣無華,絕色無雙的婦人。
  林梢,山風習習。
  林下,秋螢點點,鬼火粼粼!
  一片凄涼景色,一陣陣抽泣之聲!
  此外,一顆明滅不定的孤星,正在這兩人頭頂閃耀。
  忽見那美婦人抬起衣袖,抹干臉上的淚痕,道:“星儿,時光不早,你快定下心神,細听為娘的吩咐。”
  那少年急忙轉過身子,跪近母親身前,垂淚道:“娘請講,孩儿細心听著。”
  那婦人輕輕歎息一聲,一指四外的密林,道:“方今武林,暗無天日,猶如這密林下的光景,你謹記著,凡是武功強過你的,十九必是凶邪之輩,唉!妖氛彌漫,群邪猖狂……”
  少年濃眉一軒,黑黑的臉上,突然掠過一片強烈的神采,与那縱橫滿面的淚光輝映,令人眼前一亮,目為之眩!
  那美婦人伸出手掌,一撫少年的頭頂,歎道:“儿不可意气用事,十年前北溟會一場血戰,集聚了正邪雙方的精英,不想正派俠士傷亡淨盡,那干妖邪反而得胜。十年滋蔓,了無阻遏,如今豈有不血光蔽天,流毒遍地之理!”
  她仰首長空,凝視那顆明滅不定的孤星,不覺悠悠一歎。
  沉重的歎息聲搖曳未已,她突然臉色一沉,峻聲道:“儿記住!此去江湖,不可逞匹夫之勇,招無妄之災,辜負為娘這十年的教誨。”
  少年抹了一抹眼淚,道:“孩儿記得,個人榮辱事小,誅滅群邪,拯救武林蒼生事大。”
  那美婦人螓首微點,道:“群邪未滅之前,不可有家室之累,免得儿女情長,英雄气短,消磨了救世濟人的雄心。”
  這少年才只十六七歲,對家室之累不甚了了,但知母親的吩咐必有道理,因而連連點首,表示謹記在心。
  美婦人語音微頓,一瞥身側的墳墓,哽咽道:“大義所在,不可貪生惜命……”說到不許愛子貪生惜命,想起當年險惡的江湖形勢,她再也矜持不住,淚珠泉涌,滾滾而下。
  那少年抬起雙手,扶住母親的膝頭,流淚道:“娘放心,孩儿一定貫徹爹爹的遺志,以武林興亡為己任。”
  那美婦人默然頷首,母子二人相對飲泣,使這深山惡林之中,充滿了慘霧愁云,那本已凄迷的月色,更顯得黯然無光了。
  過了片刻,那美婦人拭去頰上的淚跡,定了定神,道:“儿仔細听著,靖州城內,有一人姓秦名白川,滇南無量山中,有個號稱‘無量神君’的魔頭,兩人仇深似海,那無量神君誓取秦家一門良賤的性命。”
  “北溟會上,你爹爹邀那無量神君首先下場,意在先將武功最高的強敵逐走,為与會群俠多留一份生机。唉!那無量神君雖然落敗,羞忿而退,你爹卻也耗去不少功力,臨了一場血戰,終是眼見己方覆亡,未能獨挽狂瀾,拯救群俠脫難。”
  說話間,母子二人的目光,不覺齊向那孤墳投去,四目之內,全是奇光流轉,炯炯閃亮。
  但听那美婦人繼續道:“你爹爹与無量神君動手之初,曾有十年賭約,無量神君戰敗,依約要自禁十年。他臨去之際,聲言不許旁人取秦白川的性命,以留待他自己下手。群邪有的与他交深,有的對他忌憚,以致秦白川武功雖然平平,血戰到底,反得全身而退。但他豈是無量神君的敵手?歸家之后,也不過苟延殘喘,十年期滿,待人宰割而已。”
  少年一直不敢插口,這時見母親話音一頓,問道:“十年光陰很長,秦白川不會舉家走避么?”
  那美婦人搖頭道:“秦白川為人剛烈,是個宁折不彎的性情,要他躲躲藏藏,苟且偷生,他是定然不肯的。”
  這少年事母至孝,聞言之下連連點頭,靜听母親的下文。
  那美婦人道:“北溟會以混戰終結,你爹爹力戰身亡,其時娘已受傷慘重,本待要追隨你爹爹同去,無奈有你這點牽挂,割舍不下,多虧同道友好舍命維護,始得突出重圍,保全性命。”
  她幽幽一歎,垂目望地,無限感慨道:“娘能活到今日,那秦白川出力尤多,你爹爹的遺体,也是他背負出來的。”
  少年含淚道:“這等大恩大德,咱們一家存歿同感,儿是一定要報答的。”
  那美婦人目光一黯,道:“唉!秦白川眼前即有滅門之禍,娘內傷沉重,形同廢人,你那微末之技,遠非無量神君的敵手,這恩德又如何報法?”
  少年好生為難,左思右想,計無可出,但見母親一臉愁苦之色,不禁沖口道:“儿即日奔往靖州,力敵智取,一定逐退無量神君,解救秦家這一場危難!”
  但見那美婦人臉色一沉,冷笑道:“你如何力敵,怎生智取?哼!剛才對你講過,不可意气用事,不可逞匹夫之勇,轉眼之間,你就將娘的話置諸腦后了。”
  這婦人容顏美极,但卻不怒而威,臉色一沉之際,昔日那叱吒風云,威臨天下的气勢,頓時流露出來,少年又是天生純孝,因此一見母親神色不愉,立即垂下頭來,唯唯稱是,俯首認罪。
  忽听那美婦人長歎一聲,含淚道:“儿啊!娘以慈母而兼嚴父,既望你秉承先父遺志,舍己為人,拯救武林蒼生,又望你無災無痛,長命百歲,不步你爹爹的后塵,究竟如何自處?那……那還是得靠你自己了。”
  少年眼淚汪汪,點頭道:“孩儿曉得,決不辜負爹娘的期望。”
  那美婦人暗暗一歎,沉吟半晌。忽由袖中取出一封書信,交与少年,道:“娘苦思多年,終無良策挽救秦家的滅門之禍,万般無奈,定了一條緩兵之計,暫且拖延一時。”
  少年接過書信,見封皮上點有火漆,連忙揣入怀內,貼身藏好,忽然記起夜漏將殘,曉寒深重,母親抵受不住,當下賠笑道:“娘,咱們回到屋中講話,好么?”
  那美婦人見儿子跪了一夜,心頭亦感不忍,于是點了點頭,少年扭轉身子,朝那墳墓一拜,然后攙著母親走進屋內。
  回到房中,那美婦人上床坐定,道:“那無量神君靜极思動,十年禁約一滿,勢必先至靖州,取秦白川一家老幼的性命。儿天亮之后立即下山,腊月十八之前赶到,守在秦白川的宅外,等待無量神君,依娘的猜想,除夕之前,那凶人必到。”
  那少年道:“既是故交舊識,何不登門拜見?”
  美婦人歎道:“你爹爹在世之日,甚得俠義道的崇敬,秦白川如果得知你的來歷,他定然不愿咱們母子涉險,何況娘雖有一番打算,成与不成,亦在未定之數。”
  少年口齒啟動,似欲講話,美婦人將手一擺,道:“此中詳情,你也不必細問,你謹記住,見著無量神君后,你設法將他引開,到了無人之處,交出為娘的書信,任他問什么話,你終是一言不發。”
  少年滿腹疑云,但卻不敢多問,想了一想,道:“投書之后呢?”
  那美婦人道:“十多年前,你爹爹得了一株‘丹火毒蓮’,養在咱們的故居落霞山庄內,這事你可記得?”
  少年星目一睜,想了片刻,道:“是那株蓮蓬烏黑,蓮子紅得似朱砂的么?”
  美婦人點了點頭,見他鬢發散亂,伸手替他理好,道:“那蓮子含有劇毒,普天之下,無人解得了那种毒性,你潛回落霞山庄,若能取到毒蓮,立即兼程赶回此地。”
  她沉吟半晌,忽然長歎一聲,說道:“如果那毒蓮已經失蹤,你追查下落,務必設法取回。”
  少年道:“倘若無量神君不肯罷手,儿該如何處置?”
  那美婦人雙眉微蹙,沉吟有頃,道:“以你爹娘昔日威望,娘的書信,想來尚有几分力量。”
  她微微一頓,苦笑道:“武林之內,都知為娘的未死,卻不知娘的武功已失,無量神君雖然狂妄,也還不敢漠視你娘的存在。”
  少年點了點頭,想起母親的沉痾,不禁容色一黯,道:“孩儿此去,最快明春始能回山,留下娘一個人……”
  美婦人莞爾一笑,道:“唉!痴儿!咱們母子匿居在此,難道是安居納福不成?”
  她面色一整,接道:“咱們的故居諒已荒蕪,‘丹火毒蓮’八成已被人盜走了,你歸去之后,相机行事,務必取得毒蓮,在明年歲尾送回山來。”
  少年惑然問道:“娘要那‘丹火毒蓮’何用?難道与秦家的事有關?”
  那美婦人淡淡一笑,道:“那毒蓮另有妙用。”
  她本來不愿細講,但見愛子一臉迷惘之色,終于笑道:“有那一顆毒蓮,娘的內傷可愈,武功可以回复。”
  少年一躍而起,惊喜万狀,叫道:“有這等事,娘何不早講?”頓了一頓,自言自語道:“這樣的寶物,武林人物夢寐以求,事隔十年,怎會仍在原處?”
  美婦人深知儿子乖覺,見他已經動疑,急忙笑道:“此中詳情,一言難盡,待你取回毒蓮,娘再對你細講,天光已亮,你起身上路吧!”
  少年不及細想,但听母親的內傷可望痊愈,不禁精神大振,欲待即刻起身,卻又依依難舍,不忍离去,停了片刻,道:“時光尚早,孩儿侍候娘用過早飯再走,路上跑快一點就成。”
  那美婦點頭應允,母子二人齊至廚下,少年淘米做飯,那美婦人坐在一旁,道:“儿武功淺薄,此去江湖,莫如改個姓氏,省得泄漏了身世,引得群邪側目,招致殺身之禍。”
  少年道:“孩儿知道斂刃藏鋒,不惹無謂的麻煩。”
  沉吟半晌,他又低聲道:“娘,儿的殺父仇人是誰?娘所挨的一掌,是何人下的毒手?”
  那美婦人聞言,倏地臉色一冷,怫然不悅道:“告訴你公義在先,私仇在后,你念念不忘私仇,豈不令我失望!”她似乎万分悲苦,說話之際,又已潸然淚下。
  少年見母親動怒,頓時垂頭不語,心中卻暗暗想道:“殺害爹爹与擊傷娘的,總是那几個稱霸江猢的魔頭,我刻苦練武,只要能將那些凶邪之徒悉數誅滅,殺父之仇也就報了。”
  忽听那美婦人峻聲道:“星儿,下山之后,不許打探北溟會的往事。”微微一頓,又道:“除那十六招劍法外,倘若偷學了娘的武功,不許練,更不許施展!”
  少年不住地點頭,那美婦疾言厲色,講過話后,心頭忽又感到不忍,淚如泉涌,滾滾而下。
  須臾,天色破曉,少年作好了飯菜,侍候母親用膳,那美婦人又講了一些江湖門道、規矩、禁忌等等,少年一一記在心頭,延到日出,始才拜別父親的墳墓,辭了母親,洒淚下山。
  靖州在荊湖南路,离他母子隱居之處不下千里,好在他年紀尚幼,粗衣布服,朴實無華,黑黑臉膛,掩蓋了滿面英气,乍見之下,尚不惹人注意,一路無事,安然到了地頭。
  時值隆冬,靖州城內北風凜冽,大雪紛飛,一片銀色世界。
  他打听到秦白川的居處,暗暗守了几日,知道秦家祖孫三代,連同仆婦共有十三四人,新年將到,秦家安居若素,除了略嫌冷清外,對于即將來臨的大禍,倒似懵然不覺。他則深恐誤了母命,冒著風雪,日夜守伺在秦宅附近,不敢稍有懈怠。
  匆匆數日,這一晚是大年除夕,夜幕方垂,他挾著一個布卷來至秦宅門外,瞧那兩扇朱漆大門緊緊閉著,于是登上台階,雙手抱膝,閉目靜坐,留神宅中的動靜。
  風雪交加,他那一身單薄的布衣,已為積雪所掩,瞧那樣子,倒似一個無家可歸的乞儿。
  忽然,宅中響起鞭炮之聲。
  倏地,門栓一響,兩扇大門敞開,門內并肩立著三人,居中一個銀髯飄拂,寬袍博帶,一對青年男女分立他的兩側。
  少年抬眼一望,料這老者必是自己的恩人秦白川,當下不敢失禮,匆匆站起,將手一拱,道:“小子無處安身,借尊府門牆躲避風雪,多有得罪。”少年恐他加以盤問,說罷之后,轉身大步走開。
  但听那老者敞聲道:“小哥且慢!”
  少年聞言,只得走了回來,抱拳道:“老員外有何指教?”
  那老者怒哼一聲,目挾嚴霜,朝少年脅下夾的布卷一瞥,冷笑道:“你是神旗幫的狗腿子?”
  少年聞言一怔,道:“小子名叫皇甫星,不知神旗幫為何物?”
  那老者目射神光,在少年臉上緊盯一眼,道:“皇甫星?名不見經傳,武林中的知名之士,也沒有姓皇甫的!”
  皇甫星知道老者怀疑自己來路不正,苦于無法解釋,只得將手一拱,道:“小子年幼無知,打扰老員外了。”
  一言甫出,那老者霍地伸手抓來,道:“風雪大大,小兄弟請到廳內待茶。”
  皇甫星見這一抓來勢奇快,本能地朝后一讓,忽然心頭一動,容他抓住,心中暗暗想道:“他心有所疑,我若加以反抗,只恐誤會更深,惹出意外的麻煩。”
  那老者五指如鉤,一把扣住皇甫星的手腕,扭頭向屋中走去,彭的一聲,大門已被關上。
  步上丹墀,只見廳內燭炬高燒,亮如白晝。大廳中央早已擺定一桌酒筵。
  那老者五指一松,自往主位坐下,那一男一女在他下首坐定。皇甫星心念一轉,覺得到此地步,只得泰然處之,于是重施一禮,步入客位坐下。
  老者待他坐定,淡淡一笑,道:“小兄弟,你留連不去,冒著風雪,在我家門外苦守入夜,其中必有重大的情由,今夜大年除夕,不管是敵是友,你總得將話講明。”
  皇甫星暗暗忖道:“原來我的行跡,早已落在他們眼中,老江湖果然厲害!”
  對方單刀直入,他一時不知如何措辭,只得將手一拱,支吾道:“尚未向老員外請教。”
  那老者眉頭一蹙,道:“小哥何必明知故問,老朽即是秦白川。”
  他手指肩下那一男一女,接道:“這是犬子玉龍,小女畹鳳,家傳的武功,稀松平常得很。”
  皇甫星目光一轉,朝那兄妹二人望去,見那秦玉龍二十三四歲,相貌十分俊雅,那秦畹鳳十七八歲,是個端庄文秀的姑娘,兄妹二人也在打量自己,臉上同有迷惘之色。
  就在顧盼之間,他已想好了說詞,道:“晚輩流浪江湖,只望拜一位明師,學几分武藝,聞得人言,靖州府有一位秦大俠,金沙掌登峰造极……”
  秦白川微泛黃色的手掌一豎,震聲笑道:“小兄弟夸獎了,老朽這几手外門功夫,不值識者一笑。”
  那秦玉龍正欲斟酒,秦白川奪過酒壺,順勢朝前一傾,皇甫星把酒杯端起,見那酒壺來勢有异,忙將酒杯放下,僅以雙手扶住杯緣,以示敬意。
  秦白川本想借著敬酒,探探皇甫星的深淺,睹狀之下,心中暗暗叫道:“小子好机警,深藏若虛,一點痕跡不露。”
  那秦畹鳳忽然面龐一轉,向老父道:“爹,我瞧這位兄弟并無惡意,無量神君早晚就到,你何苦拖人下海,令他趟這渾水?”
  這少女講起話來落落大方,殊無小儿女態,但秦白川笑道:“畹儿走眼啦!這位小哥穿著雖然寒酸,但他舉手邁足都有尺度,單是武功高強之士,還教不出這等子弟哩!”
  秦氏兄妹聞言,重向皇甫星望去,但見這少年十六七歲,身形是個偉岸的架式,黑黑臉膛,方面大耳,鼻梁挺直,濃眉入鬢,雖然相貌堂堂,卻無奇特之處,眼神澄澈,亦不似內家高手的模樣,不禁同是暗暗稱奇,不知所謂尺度是指的什么?
  皇甫星見三人的目光全在自己臉上打轉,心下感到窘困,忙再抱拳道:“适才老員外提到神旗幫,但不知是怎樣的一個幫會?”
  秦白川冷哼一聲,忿然道:“神旗幫么,是個無惡不作的幫會,湖廣一帶,凡屬奸邪之輩,八成是神旗幫的賊子!”
  皇甫星暗忖:“此老果是嫉惡如仇。”他有心引開秦的注意,免得他盤察自己,接口問道:“那位姐姐說無量神君早晚就到,莫非也是神旗幫的人物么?”
  秦白川見聞廣博,經驗老到,明知皇甫星東扯西拉,是在拖延時間,無奈生來性烈,听人提到心頭厭惡的人,打不著時罵也要罵几聲,這時雙目一瞪,敞聲道:“無量神君么!是個……”
  忽听門外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是一位有債必索,有仇必報,無容人之量的神君。”
  說話間,廳門一開而閉,燭光搖晃下,一個劍眉斜飛,星目電閃,貌相俊美,但卻滿面帶煞的白衫少年,驀地在廳中出現,負手卓立,与皇甫星相距不過咫尺!
  皇甫星心神一凜,雖見其來得突兀,但知定非無量神君本人,不禁目光一抬,朝他仔細打量一眼。
  這白衫少年也不過二十左右,立在席前游目四顧,口角挂著一絲冷笑,傲气橫溢,令人難以忍受,外面大風大雪,他那白綢長衫上點滴雪花不見。
  秦白川久走江湖,一眼之下,已知來者不善,這時雙手按住桌緣,慢吞吞地离座而起,道:“閣下怎樣稱呼?此來寒舍,是否領了無量神君之命?”
  只听那白衫少年冷冷道:“我叫谷世表,神君是我的師尊,你們干干脆脆一齊動手,誰能逃出廳門,公子爺算他命大,從此再不找他。”
  皇甫星暗想:此人好生狂妄!索興端坐不起,道:“在下久聞無量神君的大名,外邊風雪甚大,朋友何不將令師請進屋來,在下也好瞻仰瞻仰令師的丰采。”
  那谷世表雙眉一剔,目中兩道冷電斜斜睨視,哂然道:“看不出來,你倒是個厲害角色。”他冷冷一笑道:“神君遠在千里之外,你放膽動手便了。”
  皇甫星聞言一怔,暗忖:“事情大出母親的預料,這卻如何是好?”
  他一時無計,目光一轉,故意朝秦白川望去,果然眾人的目光,隨即都向秦白川投去。
  只見秦白川將頭一昂,手捋銀須,哈哈一陣狂笑,洪亮的笑聲仿佛鳴金碎玉,震得燭光搖曳,梁上積塵簌簌而下。
  那谷世表勃然大怒,道:“老匹夫死在臨頭,裝腔作勢救不了命。”
  秦氏兄妹見他出言不遜,面上齊泛怒容,兄妹二人站立老父身旁,提防對方猝然出手,几名原在廳中侍候的健仆,卻已悄悄地溜了出去。
  秦白川笑聲一息,臉上忽然透出一股甚為古怪的神態,朝那谷世表道:“皇天有眼,要讓老夫出一口鳥气,你若自信必胜,那就勞駕稍待一時。”也不管他等是不等,秦白川面龐一扭,朝皇甫星肅然說道:“這位小哥,你赶緊講實話,來到這里為了何事?”
  這一忽工夫,皇甫星業已轉了百十個念頭,衡量眼前的情勢,覺得母親的安排已難奏效,但那谷世表雖然年輕,瞧那來勢,自己和秦白川父子,顯然都不是他的敵手,必須另謀良策,否則自己和秦家一門,勢難逃出姓谷的毒手。
  他年紀雖幼,卻是智勇雙全,否則他那寡母豈能對他抱著偌大的期望?這時事迫眉睫,腦中急謀對策,只因他向來是個孝子,念頭几轉,決定還是先弄明自母親的意向,然后再作決定。
  想得雖多,時間卻只一瞬,心意既定,頓時從容离座,掏出怀中的書信,揭開封皮,閃目望去。
  只見信箋上寫道:“落霞山庄華門文氏頓首,謹拜上無量神君李公閣下:北溟一別,匆匆十載……”他心中想道:原來無量神君姓李。
  繼續看去,見那信上寫道:“昔曹州构隙,曲在李公,斯時群豪,有目共睹,事涉先夫,亦為眾所周知……”
  他心頭大疑,暗道:不知怎樣結的仇怨,何以又牽涉到爹爹的頭上?
  但見那箋上寫道:“竊思恩仇了了,系于一念,殺戮相循,伊于胡底?文氏不敏,未敢坐視,倘蒙明察,千金一諾,則一載之后,重五之日,再聚當時諸公,煮酒論劍,以申前議……”
  皇甫星大吃一惊,暗暗叫道:“原來娘向無量神君叫陣,要親自出手,了斷這場恩怨!”
  這內中尚有許多細節,一時參詳不透,大敵當前,無暇多想,雙手一揉一搓,那封書信頓時成了一片齏粉!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23:43

第二章 趁火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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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見皇甫星忽然取出一封書信觀看,心頭俱已生疑,但他看得极快,轉眼之間,便將一封短箋看完,連同封皮搓得粉碎,那谷世表口齒一啟,猶未講出話來。
  皇甫星心念電轉,忖道:“娘含辛茹苦,教誨我十年,為的是什么?這谷世表也不過是李某的弟子,我連他都擋不住,還說什么為父報仇,拯救武林蒼生!”
  心念一決,他不答秦白川的問話,卻轉向谷世表,漠然道:“這位谷朋友,你單槍匹馬,千里尋仇,令師的武功諒必都學會了?”
  谷世表受乃師熏陶,養成一付目中無人的性子,略受挑激,頓時勃然大怒,豎眉張口,厲聲道:“無知小輩!你亮兵器動手,抵得住谷少爺五十招,你家谷少爺拍拍大腿走路!”
  皇甫星敞聲叫道:“好啊!”回手抄起桌下的布卷,抽出一根未曾開刃,粗得扎眼的鐵劍。
  他這鐵劍寬達兩寸,厚度足有八分,烏漆墨黑,看不出是鐵是鋼。
  谷世表眉頭一皺,胸間气撞,冷冷哼了半聲,一掌兜胸擊去。
  皇甫星暗暗想道:“好無禮的野人!”龍行虎步,一劍橫掃,“刷!”的一聲平掃過去。
  這一劍看來甚慢,其實快至极端,烏光一閃,一股凌厲無比的劍气,霍地襲到了谷世表胸前。
  谷世表果真厲害,身形微側,頓時避過了這一劍,左手一探,猛奪劍柄,右掌電掣,欻然進擊,右腿翹處,徑踢皇甫星的丹田,一招三式,鋒銳狠辣至极!
  秦氏父子袖手旁觀,同是心中一寒。
  皇甫星的武功十分特別,他練得极少,可是學得极多,一招之下,他瞧出了敵手的厲害,知道強弱懸殊,這五十招斗滿之望甚微。
  只見他鐵劍一豎,身形猛然一旋,這一招劍隨身走,攻不似攻,守不像守,卻將谷世表那既毒又狠的一招,輕輕巧巧地化解過去。
  谷世表脫口叫道:“嘿!內家功力,外門招式,小子有點邪門!”
  說話中,身形電掣,一口气攻了八掌,記記都是殺手,狠辣异常!
  皇甫星鐵劍翻飛,招招將這八掌抵擋過去,那刷刷之聲重疊不斷,匯成一片風濤之聲,聲勢倒也嚇人。
  秦白川一旁觀戰,心中暗暗奇道:“這是什么劍法?看來堂堂正正,平平實實……”
  他是北溟會上的人物,各門各派的看家本領他都見過,皇甫星這套劍法,他卻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但覺气勢奪人,威儀不凡,卻不知其故安在?
  高手搏擊,往來何等快捷!眨眼功夫,谷世表一連八掌,皇甫星雖是一一應付過去,卻已落了下風,几無還手之力。
  忽听秦白川大喝道:“谷世表住手!”
  這一喝,聲震屋瓦,仿佛晴天霹靂,谷世表飄身后退,怒聲道:“老匹夫,教你們一齊上,你偏扭扭捏捏,若有后事,赶緊交待,否則公子爺不客气了。”
  秦白川嘿嘿冷笑道:“小賊別急,老夫今夜教你死無葬身之地!”轉面朝皇甫星厲聲道:“小朋友,不管你來歷如何,要找姓谷的小賊晦气,你到門外候著,秦某家中容不得你!”
  他講得聲色俱厲,皇甫星先是一怔,繼而想道:“我明是為他助拳,他卻惡言相向,此事大違常情。”轉念之下,退向一旁站定,笑道:“老員外教那位少爺死無葬身之地,在下候在門外,豈不空等一場?”
  谷世表聞言大怒,獰笑道:“小儿貧口薄舌,公子爺先教你識得厲害!”他側身上步,一掌劈了過去。
  秦白川猛一蹬腿,踢得酒桌离地而起,朝谷世表迎面飛去。
  谷世表怒气如濤,劈空一掌,將那張紅木方桌連同桌上的杯盤碗盞震得支离破碎,四散狂飛!
  眾人見這一掌威力如此強大,心頭無不凜然,谷世表卻雙臂一分,朝皇甫星与秦白川同時襲去。
  皇甫星暗暗想道:“我先瞧瞧這位老英雄的手段。”他雙足微起,斜斜飄出數尺,閃過了這一擊。
  只見秦白川身子一側,雙掌猛地一拍,“鏘!”地一聲脆響,宛似兩塊金牌撞在一起。
  谷世表哂然一哼,左手駢指如戟,直取秦白川的雙目,右掌一探,驀地探入了他的怀里。
  秦白川的金沙掌登峰造极,動手之間,雙掌通体金黃,閃閃生光,一見敵人掌指齊到,玄奧難測,頓時施展一招“浪搏江礁”,忽地砸了過去。
  這一招“浪搏江礁”手法,雖然平淡,卻是秦白川畢身功力所聚,谷世表哪肯容他擊上,身形一晃,斜斜飄退了數尺。
  皇甫星暗暗想道:“金沙掌練到這等境界,非同小可!”忽听秦白川厲聲吼道:“秦通縱火!龍儿、畹儿抄家伙上!”皇甫星与交戰中的谷世表听到縱火,心中方自一惊,秦氏兄妹已抽出兵刃朝谷世表猛然扑去。
  只听大廳前后左右“蓬!蓬!”之聲大作,剎那之間,眾人鼻中聞到了一陣強烈的硫磺气味。
  谷世表惊怒交迸,獰聲罵道:“老匹夫該死!”他雙掌電掣,殺手連施,展眼之間,秦氏兄妹危机迭起,險象環生,岌岌可危!
  皇甫星暗暗心惊,形勢危急,不及細思,仗劍殺了上去,与秦白川一左一右,擋住谷世表的正面。
  那蓬蓬之聲未絕,廳外已有火光映進,火勢奇烈,一會工夫,火光通天,“剝剝”之聲大起!
  原來秦白川知道大禍將臨,束手待斃實不甘心,因之早在大廳四外,遍埋了火藥,只待無量神君一到,他號令一下,埋伏在外的家人立即點燃引線,縱火自焚。
  他久知無量神君的厲害,等閒的火困他不住,為了免其疑心,連他自己的一儿一女也不走避,決定老少三人与無量神君同歸于盡,豈料無量神君未到,卻搭上了皇甫星一命。
  這玉石俱焚之計,當真厲害,頃刻之間,大廳已為烈火包圍,凜冽的朔風,助長火勢,片刻不到,秦家偌大的宅第已成一片火海。
  這時烈焰怒卷,火光直沖霄漢,街上鑼聲亂響,大廳內卻展開了一場惊心動魄,慘不忍睹的血戰。
  激戰中,谷世表連施殺手,意欲速戰速決,早早脫身,三五招下,秦氏父子已連連遇險,陷于死亡邊緣。
  皇甫星見勢危急,倏地大喝一聲,傾力劈出一劍!
  這一劍又疾又勁,宛如迅雷疾電,劍气四迸,嘶嘶作響。
  谷世表瞿然一惊,忖道:“這小子的內功并不弱于自己。”
  他雖狂傲,卻不呆笨,知道皇甫星也是高人子弟,有他在內,勢難一舉殲敵。烈火惊心,他不禁萌出退志,雙掌環擊,迫得四人紛紛后退,倏地雙足猛蹬,激射而起,直向梁上躍去。
  誰料秦白川反客為主,竟不容其脫身,猛地一躍,掄手一掌擊去。
  谷世表怒不可遏,半空中吸气含胸,身子倏地倒轉過來,右手划了半個圓圈,以泰山壓頂之勢,猛向秦白川頭頂擊下。
  皇甫星暗暗叫道:“也罷!也罷!”他快若勁矢离弦,直對谷世表射去,唰的一聲,斗然劈出一劍!
  此時廳內火气騰騰,濃煙四布,又悶又熱,一片混沌,那火燒房屋的畢剝聲響,令人听了心惊肉跳。谷世表心神不宁,躍起半空,終于被迫落下來。
  三人由半空墜下,瞬眼又惡斗起來,秦氏兄妹上前助戰,豈料三人愈斗愈疾,兄妹二人竟然插不上手!
  皇甫星的劍法總共一十六招,大開大合,平平實實,但他劍上的功力深厚圓渾,急切之間,谷世表實也奈何不得。
  然而,秦白川卻己招架不住。生死關頭,谷世表施展出師門絕藝,“九辟神掌”如海潮澎湃,掌掌傾注真力,銳不可擋,秦白川舍命相拼,力圖同歸于盡,無奈強弱懸殊,左支右絀,始終難挽頹勢。
  在這生死俄頃,性命攸關之際,皇甫星的腦海內,忽然想起獨處深山的母親。
  他心中叫道:“一事未成,就此死去,太對不起娘了。”轉念間,他奮起神威,猛喝一聲,劍上威力大盛,烏光閃掣,連連進擊,气勢奪人!
  谷世表急怒交迸,眼見大火已經燒進廳內,再不遁走,勢必葬身火窟,于是連連疾攻,引開皇甫星的劍勢,右掌電激風揚,猛朝秦白川擊去!
  皇甫星凜然一惊,瞧那掌勢,知道秦白川万難躲過,暗想我來此志在報恩,豈能眼看他喪命?
  這念頭似閃電一般掠過,回劍救援已是不及。千鈞一發之際,他左肩一側,朝著谷世表的手臂猛地撞去。
  這一著奮不顧身,大出谷世表的意料。倉促中,他舍去秦白川不追,反手一揮,蓬的一聲。一掌擊在皇甫星的肩上,打得他咬牙一哼,一跤摔出八尺,在地上連滾几滾。
  秦白川目眥欲裂,厲吼道:“老夫与你拼了!”雙臂一張,猛然扑了上去。
  谷世表見他狀似瘋狂,張臂抱了過來,不禁心膽一寒,只怕被他抱住脫身不易,急忙縱開一步,口中一聲長嘯,雙足一蹬,沖天而起。
  此時廳內四壁通紅,火光耀目,秦白川一扑落空,向前竄了几步,待得身形穩住,谷世表早已一躍四丈,擊穿屋頂飛射出去。
  這都是瞬息間的事,皇甫星人剛站起,衣服已經著火,忙又扑倒在地,滾了几滾,將火壓滅,二次站起,谷世表的長嘯聲已在百丈之外了。
  皇甫星心思敏捷,超過常人,一瞧四面全是烈火,大廳已無出路,想也不想,扔下鐵劍,一把抓了秦玉龍的雙腿,掄了一圈,奮起平生之力,朝著屋頂上的破洞扔了上去!
  秦玉龍未曾防到他這一手,待得惊覺,身子已經飛起,急忙叫道,“皇甫小俠……”雙手一撈,抱住了屋梁。
  皇甫星見這廳堂甚高,料想秦氏兄妹縱躍不上,扔出秦玉龍后,轉而來抓秦畹鳳的雙足。
  秦畹鳳嚇了一跳,急向老父身后奔去,叫道:“爹!”
  秦白川先是一怔,隨即會過意來,拉住皇甫星的手臂,直向大廳一角奔去,口中道:“小兄弟隨老朽來。”
  皇甫星急聲叫道:“老前輩,小子的劍……”
  秦畹鳳聞言,急忙拾起地上的鐵劍,秦玉龍躍下地來,只妹二人跟隨在后。
  大廳四面乃是磚砌的牆壁,烈火猶未燒透,秦白川奔到壁旁,雙掌猛地一推,只听嘩啦一聲,牆壁被擊塌一片,秦白川拉住皇甫星的手腕,低頭鑽了進去。
  皇甫星見牆壁是夾層,心中恍然大悟,暗想:“難怪他們鎮定得很,原來早已安排退路,我倒是白擔惊了。”
  夾壁內炙熱難當,宛如一座火爐,四人側著身子魚貫而行,走不几步,全是汗流浹背,窒息難耐,一個個張口喘气,昏昏欲倒。
  秦畹鳳首先支持不住,手足一軟,所執的兵器掉落在地,皇甫星急忙抓住她的一只手腕,秦玉龍拾起鐵劍,伸手將她攙住,如此走了丈許,秦白川停步彎腰,摸著一塊石板,使盡气力,將石板揭了開來。
  石板之下是個洞穴,秦白川當先躍下,摸著火摺一晃,點燃了一根火把。
  三人隨后躍下,立即感到清涼無比,舒适之极。皇甫星一看,原來是個寬廣的地窖,對面有一扇門戶,不知通向何處?
  秦白川將門啟開,手執火把在前領路,三人跟隨在后,默默而行。
  地窖門外是一條狹窄的甬道,走不多遠,即有一重門戶,門上本來有鎖,不過卻已取下扔在一旁。
  行走間,忽听秦白川恨聲說:“咳!可惜!可惜!”
  秦畹鳳拭去臉上的汗水,道:“爹,什么可惜?”
  秦白川道:“可惜沒有燒死那小賊!”
  秦畹鳳道:“我以為爹爹可惜房屋。”
  頓了一頓,她又道:“不知祖母那邊會不會出岔子?”
  秦白川道:“想必不會,嘿!小賊的武功如此厲害,那老賊一定比十年前更高明了。”
  說話中,甬道的地勢越來越高,忽然到了盡頭,皇甫星仰面一望,頭頂有一扇天窗,窗門塵封,似是多年未曾開過。
  秦白川將火把插在壁上,凝神听了片刻,然后拔開栓塞,將天窗拉下,天窗上覆蓋著一塊厚重的石板,他托住石板移向一旁,一片紅光頓時照射進來。
  滅了火把,秦白川當先躍出地道,皇甫星雙足一墊,正待隨后縱起,突然感到左肩劇痛,腦中一陣昏眩,几乎摔倒在地。
  秦氏兄妹雙雙將他扶住,秦白川俯下頭來,惶聲問道:“老弟傷勢怎樣?”
  谷世表一掌擊在皇甫星肩上。他摔了一跤,隨即躍起,抓住秦玉龍朝屋頂扔去,當時火勢猛惡,情況危急,秦白川等見他無恙,也就忘了探問,此刻想起,父子三人全部惶急异常,心頭惴惴不安。
  皇甫星定了定神,提起一口真气在体內流轉一周,感到傷處疼痛稍減,笑道:“谷世表忙著逃命,倉促變招,兩成力道也未用上,可惜我當時忘了調息運气……”
  秦畹鳳滿面焦急之色,道:“不知那廝掌上有毒沒有?”
  皇甫星笑道:“未曾听說‘九辟神掌’有毒。”他足下一墊,輕輕躍了出去。
  這甬道出口在秦家后園的圍牆之下,皇甫星才出地面,頓時感到炎熱如焚,轉臉望去,秦府的廣廈高堂已付之一炬,大火縱能扑滅,也是一片焦土了。
  秦白川乃是豪俠之士,身外之物毫不放在心上,一待三人躍出甬道,立即蓋上石板,朝皇甫星招一招手,縱身翻出牆外。
  他對皇甫星既感且佩,雖不表露于言辭,但是另有一种意味,使皇甫星感到异樣親切。
  牆外是一條窄巷,寬不過四尺,兩旁都是人家的后院,四人默然疾走,耳听前街人聲鼎沸,想必還有人在救火。
  此時風雪已住,滿天火光映得雪地閃閃生輝,倏地,巷口閃出三條大漢,昂首向天,一言不發,阻住了眾人的去路。
  秦白川久走江湖,飽經風浪,睹狀之下,立知三人蓄意不善,當下剎住腳步,睞目望去,只見居中一人頭戴皮帽,身穿團花皮袍,頷下蓄著一部虯髯,目光陰沉,一臉冷笑,瞧那神情,似是三人中的首領,于是邁上一步,道:“各位攔住去路,不知有何見教?”
  只見居中那人干笑一聲,道:“不才姓柯名泰,有個綽號叫做‘血煞追魂’,秦老員外是縉紳之流,當然不識在下囉!”
  秦白川暗暗一惊,佯笑一聲,道:“原來是柯大堂主,老朽有眼不識泰山,罪過罪過!”他雙眉一聳,語帶譏哂道:“柯堂主敢是領了谷公子之命,特來捉拿老朽么?”
  “血煞追魂”柯泰嘿嘿冷笑,道:“老員外好利嘴,柯某是神旗幫的屬下,靖州分堂的堂主,不受外人之命。”他語音一頓,臉上露出一片詭譎的笑意,道:“不過,無量神君是咱們白老幫主的至交好友,靖州是柯某的領地,職責攸關,卻也不便袖手。”
  皇甫星暗暗忖道:“這柯泰言辭閃爍,目光不定,只怕心怀鬼胎,另有圖謀。”
  秦白川沉聲一哼,怒道:“神旗幫的臭賊,果然不是好東西!”
  忽听左邊那青袍漢子怒喝道:“秦老儿!得罪了神旗幫的英雄,天下雖大,卻無你容身之地哩!”
  秦白川“呸”的一聲,吐了一口唾沫,罵道:“英雄豪杰已死光了,剩下你們這批臭賊,也敢自稱英雄?”
  “血煞追魂”柯泰怒气潮涌,剎那之間,一對手掌殷紅似血,与秦白川那雙金掌相較,更為詭异惊人!
  雙方劍拔弩張,一触即發,皇甫星倏地將手一伸,拉住秦白川的膀臂,道:“老前輩且慢。”
  秦白川積忿在胸,按捺不住,道:“老弟台請便,這批狗賊做盡了坏事,秦某早已看不順眼……”
  忽見人影一晃,“血煞追魂”柯泰倏地閃到近處,一掌襲了過來。
  秦白川舉掌一揮,硬接了這一招。
  雙掌一接,噗的一聲,如擊敗革,秦白川穩立未動,“血煞追魂”柯泰卻猛地后退一步。
  秦白川不是無名小卒,与谷世表相較瞠乎其后,對付一個分堂堂主,卻還綽綽有余,此時一招占了上風,立即挺身而上,招招進迫,猛攻不已,“血煞追魂”柯泰連連后退,兩人不覺打出了窄巷。
  皇甫星將鐵劍隱在背后,打算先將另外兩個男子制住,豈料兩人拔腳就走,那青袍男子自囊中摸出一物,抖手向地上擲去。
  他目光敏銳,一眼瞥去,看出是個信炮,心頭一動,立即笑聲叫道:“兩位慢打,小可有几句話講。”肩頭一晃,閃入柯秦兩人之間。
  “血煞追魂”柯泰本有企圖,再瞧難以獲胜,于是順水推舟,躍退一步,道:“這位小兄弟有何高見?”
  皇甫星目光一瞥,見那青袍男子已將信炮揣入囊內,心中暗想:“神旗幫勢力龐大,党羽眾多,今夜若不做得干干淨淨,秦家老少固是無法安居,我也休想在江湖上走動。”
  他念頭轉得急快,微微一頓,心意已定,笑道:“秦老前輩的金砂掌碎石開碑,柯堂主的朱砂掌,中人必死,兩位的功夫半斤八兩,旗鼓相當,這場架打下去,難免兩敗俱傷,誰也討不了好處。”
  “血煞追魂”柯泰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年紀雖幼,眼力倒是不差。”
  秦白川一旁哼了一聲,皇甫星置若罔聞,笑道:“靖州是柯堂主轄下,秦老英雄則是靖州的富紳。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兩位是好鄰居,何必結這梁子?”
  “血煞追魂”柯泰道:“好哇!柯某也有這個想法,秦老英雄不識好歹,柯某就愛莫能助了。”
  秦白川听到這里,也悟出柯泰另有圖謀,暗忖:“好狗賊,原來你趁火打劫,想訛秦某的銀子,秦某是什么人,雖有金銀,也不便宜你們這批臭賊。”轉念之下,不怒反笑道:“原來柯堂主一片好心,秦白川魯莽了。”他抱拳一禮,道:“你我交個朋友,后會有期。”說完,秦白川昂然走去。
  “血煞追魂”柯泰先是一怔,隨即滿面獰笑,叫道:“秦員外,你的太夫人若在城內,可得千万小心,別讓谷公子發覺了。”
  秦白川心頭一震,猛地回過身來,雙眼之內殺机畢露,緩步朝著柯泰走去。
  “血煞追魂”柯泰知他要猝起發難,心頭亦自惴惴,這時雙掌貫勁,蓄勢待敵,口中冷冷道:“不才听得手下來報,秦家的太夫人看透世情,已在白云觀出家。”說到此處,柯泰倏地頓住,臉上盡是得意的獰笑。
  秦白川聞言,气得須發怒張,手足發抖,切齒道:“奸賊子!奸賊子!”一時彷徨無計,不敢率爾動手。
  那秦玉龍面色如土,邁上一步,道:“柯堂主,你也是成名的英雄,我那祖母年過七旬,又不會武功,你將她怎樣了?”
  “血煞追魂”柯泰哈哈大笑,道:“并未怎樣啊!我見令尊也是武林一脈,只恐有人傷到你那祖母,特地將她搬了一個地點,派了几名兄弟在一旁照料。”
  忽听秦白川厲聲道:“姓柯的,照直講,一万兩万秦某給你,再多可就辦不到了。”
  “血煞追魂”柯泰大拇指一豎,道:“老員外爽快!”柯泰轉面朝那青袍男子道:“秦老員外賞白銀兩万給兄弟們過年,明日按例分派,我分文不取!”
  那青袍男子朝秦白川抱拳一禮,道:“多謝老員外厚賜。”
  皇甫星暗暗气惱,事關秦母的性命,哪敢冒然插嘴,但听那青袍男子又道:“太夫人十分懸念孫女,要在下將畹鳳小姐領去,小住數日,老員外再到敝堂接人。”
  皇甫星雖然聰明,對于男女之事卻不太懂,只道他們銀子尚未到手,要以秦畹鳳為人質,秦白川卻已听出弦外之音,知道柯泰對自己的女儿存了非份之心,霎時气得手足冰涼,牙關挫得格格亂響。
  “血煞追魂”柯泰洪聲一笑,道:“老員外放心,畹鳳姑娘是名門閨秀,不才負責,絕無人傷她一根汗毛。”說罷眉花眼笑,轉面朝秦畹鳳望去。
  秦白川是姜桂之性,明知老母的性命堪虞,無奈激忿填膺,怒气難抑,忍了又忍,終想殺掉這三人,再去搭救母親。
  皇甫星眼觀六路,瞧他躍躍欲動,急忙叫道:“老前輩,那地窖中金銀珠寶無數,練武的人,錢財算得什么,你何不先將銀子交給柯堂主,余下的事慢慢商議。”
  秦白川聞言一怔,想道:“地窖中何來金銀珠寶,這……”
  倏地心頭一動,明白了他的意思,將手一揮,道:“柯堂主,隨著秦某來。”他反身奔入巷內。
  “血煞追魂”柯泰頓了一頓,只怕秦白川有詐,旋又想道:“秦老儿雖然扎手,三個雛儿強不到哪里,以三對四,縱然不胜,脫身諒還可以。”
  他小覷了皇甫星,財帛動心之下,一見秦白川等奔入了巷內,忙也將手一揮,率領二人緊追下去。
  此時天已四更,秦宅的屋宇已被燒盡,大火一熄,天空一片陰霾,前面街上已闃無人聲,這窄巷之內更顯得分外陰沉。
  秦白川急怒交加,性子忽然暴躁起來,奔到窄巷深處,猛一回身,一掌向柯泰擊去。
  “血煞追魂”柯泰見他果然變卦,不禁勃然大怒,身形一側,還擊一掌,厲聲道:“秦老儿!老婆子的性命不要了?”
  皇甫星一見秦白川動手,貼著牆壁一閃,霎時阻斷了敵人的歸路,鐵劍一揮,橫掃過去。
  他這劍法何等威猛,靜夜之中,只听唰的一聲銳嘯,眾人的耳膜同是一震,那兩個男子剛剛回過身來,倉促之際,嚇得齊聲惊叫,兩人都是猛地往后一跳,几乎撞到柯泰背上。
  皇甫星一劍揮出,忽感左肩痛入骨髓,手中一慢,已被二人脫出劍外,眼看二人都在撩衣衫拉兵刃,頓時咬緊牙關,又是一劍劈去。
  這二人同是神旗幫靖州分堂的屬下,兩人生平几曾見過如此凌厲的劍勢?心膽欲裂之下,又是齊聲惊叫,各自往一旁扑去。
  “血煞追魂”柯泰終是一方首腦,這時与秦白川相斗正急,無暇回顧,但知身后變起非常,情況危急,百忙中怒聲吼道:“放起訊號!”
  皇甫星早已防到這著,一劍劈空,見那青袍男子在牆上一扑。正向自己身后竄去,當即健腕一沉,鐵劍劍柄猛地向他“中鬲”穴上撞去。
  他這鐵劍通体烏黑,劍柄劍身渾然一体,這一撞去勢极快,那鐵柄敲在青袍男子腰后,擊得他哎喲一聲,仆地摔了下去。
  皇甫星一擊得手,立即振腕掄劍,朝左邊那男子當頭劈下,那人方自抽出一條鋼鞭,百忙中舉鞭一格,硬架住皇甫里這一劍。
  但听“鏗!”的一響,火花飛濺!
  皇甫星初出江湖,心腸尚軟,半途中手腕一翻,平著劍身拍下。即便如此,依舊將那男子的鋼鞭齊中擊斷,一劍拍在他的背上,打得他仆地不起。
  這三招兩式不過轉眼工夫,“血煞追魂”柯泰听聲辨形,嚇得冷汗一炸,腹背受敵之下,哪敢戀戰?雙足猛地一蹬,朝左邊牆頭躍去。
  就在此時,遠處有人喚道:“柯老弟——”這聲音嘶啞低沉,听來距离甚遠,皇甫星卻凜然一惊,飛身而起,劍柄一擺,陡地擊在柯泰“關元”穴上,口中沉聲道:“來的這人武功高強,晚輩將他引走,老員外設法救人!”
  他順手接住柯泰的身子,朝牆后扔去。
  皇甫星心思敏捷,行事沉穩有力,秦白川雖然年過半百,卻不由自主地听他指揮,抓起地上另外兩人,縱身躍向牆后。
  皇甫星見秦氏兄妹站著未動,不禁惶急道:“兩位快退!”
  他伸手去拿秦畹鳳的玉臂,秦畹鳳心頭一慌,忙向牆后縱去。
  秦氏兄妹剛剛躲起,巷口已傳來一聲嘶啞的喝問:“什么人?”
  皇甫星暗忖:“來得好快!”他扭頭望去,兩條黑影風馳電掣而來,身形貌相全都看不清楚,急忙扭轉回身,撒開大步狂奔而去。
  那兩人奔入窄巷,見皇甫星起步之際,快似脫弦之箭,不由暗暗稱奇,只听那嘶啞的嗓子喝了一個“追”字,余音未了,三條人影已經疾掠而過,消失在窄巷盡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26:03

第三章 遍地荊棘


  雪地裏,三條人影貼地飛馳,一會工夫,相繼躍出了城外。
  皇甫星在前疾奔,一面傾聽身後的動靜,發覺十餘丈後跟有一人,此人落足輕微,聲息難聞,再後十餘丈處,卻有一陣沙沙聲響。
  他暗暗想道:“這兩人武功頗有高下,以一敵二,我定然抵擋不住,不如先丟掉一個,然後相機行事,他二人追我不上,我雖疲憊,他們也輕松不了。”心念一決,頓時調勻體內的真氣,展盡輕功,一直往前奔去。
  後面追的二人果是一前一後,時間一久,最後那人越掉越遠,終於氣息粗重,落足拖重,舉步之間,地上積雪四濺,再奔一程,已被皇甫星丟得蹤影不見。
  此時天將破曉,雪野沉靜,四顧茫茫,皇甫星拖著身後那人,已經奔離靖州五十餘裏。
  那人緊追不舍,無奈兩人腳程不相上下,雖未落後,卻也無法趕上,半途而廢,又感到心有不甘。心煩意亂之下,那人不禁怒哼一聲,猛力一陣急竄,霎時衣襟風響,嗖嗖不斷,居然趕上了五六丈遠。
  皇甫星大吃一驚,衡量情勢,知道難以擺脫此人,只得將心一橫,轉身立定,橫劍待敵。
  那人一掠而至,發覺皇甫星僅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不禁大感意外,怔立當地,驚疑不止。
  皇甫星打量那人,見是一個貌相陰鷙的藍袍老者,一對鷹目由自己臉上移到劍上,又從劍上移到臉上,神色陰晴不定,不知打的什麼主意,不覺敞聲一笑,道:“這位朋友,大好的新年不過,窮追小可幹嘛?”
  那藍袍老者本在暗暗調息,聞言之下,只得開口道:“你鬼鬼祟祟,見人就逃,定是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你家老爺遇上,哪有不管之理?”
  兩人這一講話,霎時胸前起伏如浪,同時微微喘息起來。
  皇甫星成竹在胸,故意“哦”了一聲,道:“我以為閣下是神旗幫的匪類,原來是一位老爺,得罪得罪。”雙手一拱,行了一禮。
  但聽那藍袍老者怒聲道:“小子瞎了眼睛,你家老爺姓趙,正是神旗幫的護法。”
  皇甫星濃眉一皺,道:“原來是趙老護法,後面一位是誰,怎地尚未趕來?”
  那藍袍老者哂然道:“小子刁滑得很,後邊那位姓林,是神旗幫的香主,趙老爺這就趕回總堂過年,小子是何來歷,說得清楚明白,你老爺帶你去拜見幫主,包你富貴無極。”
  皇甫星所練的內功心法,為各派內家心法中的翹楚,特異之處甚多,這時一面調理真氣,一面含笑道:“閣下苦苦追趕,原來是邀請小可入夥,但不知是香主大還是護法大,比起那柯大堂主如何?”
  那藍袍老者傲然一笑,道:“幫主之下數到總堂堂主,香主在總堂堂主轄下,地方分堂位卑職小,不過油水很肥,護法老爺直屬幫主,地位超然,不受旁人指揮,小子的師父是誰?這把鐵劍古怪得很。”
  皇甫星微微一笑,不答所問,道:“神旗幫內共有多少護法?”
  那藍袍老者哈哈笑道:“不多不少,整整三十個,趙老爺是開國元勳,久隨幫主,算是親信之一。”此人聲音嘶啞,中氣充沛,敞聲說笑,聽來刺耳之極。
  皇甫星暗暗心驚,忖道:“神旗幫當真勢大,單是護法就有三十之多,這姓趙的自詡親信,只怕武功還是次等的。”轉念之下,故意含笑道:“小可身有要事,咱們就此別過,有緣再見。”
  那藍袍老者倏地震聲狂笑,道:“小子!遇上就是有緣,別想再逃了!”晃身上前,一指戳去。
  這一戳看來輕描淡寫,其實罩定了皇甫星上身諸大死穴,蓄勢不發,後招連綿,端的毒辣無比。
  皇甫星驚怒交迸,鐵劍一揮,反襲過去。
  只聽那藍袍老者縱聲一笑,身形晃處,掌中倏地多了一柄短劍,挫步旋身,寒芒閃閃,徑削皇甫星的手腕。
  一時間,驚芒電掣,烏光隱隱,刷刷之聲不斷,曉色朦朧中,兩條人影交相盤旋,展開了一場慘烈的血戰!
  激戰間,皇甫星左肩傷處疼痛刺骨,但他生性勇毅,那傷處雖然疼痛,還未損及功力,因而強忍痛楚,與藍袍老者周旋,但瞧那老者左指右劍,招招狠毒,仿佛自己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非取自己的性命不可,不禁惱怒異常,喝道:“姓趙的!你如此見迫,為了什麼?”
  那藍袍老者亦是暗暗心驚,他萬料不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輕功既佳,內功劍法也是這等高強,但他自恃數十年的功力,心雖驚異,想來仍可獲勝,聞言之下,揚聲笑道:“順我者生,逆我者死,小子趕快棄劍投降,趙老爺念在年幼,從輕發落。”
  皇甫星暗自想道:“這班匪類恃強淩弱慣了,哪來的道理可講?”
  轉念之下,知道若不取勝,萬難脫身,於是安下心來對敵,尋找敵人的破綻。
  須臾,陰沉沉的天空,飄起了鵝毛大雪。
  忽聽那藍袍老者厲聲道:“小子,你的左臂怎樣了?”他久戰不勝,逐漸焦躁起來,怎奈皇甫星守得極嚴,任他的攻勢如狂風驟雨,依然無懈可擊。
  皇甫星左肩一受震動立即劇痛難當,故在拼鬥之際,左手緊抓腰帶免其擺動。聽他探詢,佯笑道:“我這左手出則傷人,彼此無怨無仇,我不忍驟下毒手,但是你若不知進退,那也難說得很。”
  藍袍老者知他順口胡謅,鼻中低沉一哼,劍勢一緊,疾攻不已。
  皇甫星忽感壓力大增,不禁暗暗著急,只怕那姓林的香主趕到,那時以一敵二,定是有敗無勝之局,心念一轉,決定冒個大險,傾力一擊。
  說時遲,那時快,藍袍老者短劍連揮,一連攻出九劍。
  這九劍一氣呵成,快得肉眼難辨。皇甫星存心露出破綻,鐵劍左封右擋,看來已無還攻之力,足下順水推舟,一連閃退九步!
  那藍袍老者睹狀大喜,短劍一引,誘開皇甫星的鐵劍,左手駢指如戟,猛地襲了過去!
  這一指快如電光石火,正正戳在皇甫星的“乳根”穴上,他縱是鐵打銅澆,勢非倒下不可。誰料,皇甫星的身子不過顫了一顫,隨即大喝一聲,猛地一劍劈去!
  此時兩人相鬥已逾百招,大雪紛飛,寒風刺骨,兩人都打得非常艱苦,藍袍老者急欲收功,這一指用了全力,豈料皇甫星非但不倒,反而揮劍劈來。老者情急之下,猛地一側上身,匆匆一劍隔去。
  皇甫星這傾力一劍,勢若泰山壓頂,只聽一陣金鐵交鳴,藍袍老者的短劍已被砸飛,鐵劍過處,自右肩而下,頓時被劈作了兩半,鮮血四濺,慘不忍睹!
  他初次殺人,心頭激動不已,怔了一瞬,急忙退後幾步,席地坐下,閉目運起功來。
  原來他的父親武功蓋世,為當年俠義道的泰山北斗。北溟大會之前,眼看群邪勢盛,大劫難逃,乃將畢生武學,融為十六招劍法,寫作一本小冊,連同這柄鐵劍交在他的手裏,以便自己死後,兒子能夠承襲一點自己的武學。所以他的內功和劍法,得自乃父親傳。
  他母親原也是當年的頂尖高手,其後功力雖毀,一身武學猶在,但因她那門武功不宜男子習練,因此一切掌指拳劍俱未傳給兒子,只讓他專攻那十六招劍法。不過,所有易筋鍛骨、療傷解毒、穴道移位等上乘防身保命的功夫,卻教得不厭其詳,皇甫星也練得非常紮實。
  話雖如此,那藍袍老者一指戳到身上,也幾乎將他體內的真氣震散,加以狂奔之後,久戰身疲,左肩傷勢又痛,這時再也支援不住,就在風雪之下打坐練起功來。
  行功一轉,呼吸猶未調勻,雪野之上,忽然響起了一陣疾驟的馬蹄之聲!
  張眼一看,好一輛華貴的馬車,轅高八尺,通體漆成金黃,四匹黃驃寶馬拖曳。那趕車的年約四旬,身穿貂皮短襖,頭帶銀狐風帽,手執一根長達丈五、鹿皮編制的馬鞭,富貴氣焰,豪華模樣,當真王侯不如。
  他望了一眼,心中暗想:“這馬車由南而北,想是正往靖州奔去,但不知……”
  這馬車快如飄風,眨眼到了數十丈外,忽聽那趕車的道:“啟稟小姐,有人……噫!是趙護法屍體!”嗤的一聲,馬車在雪地上擦了三丈多遠,陡然停在皇甫星身前。
  皇甫星仰頭一望,不禁瞿然一驚,原來那趕車的一對眼珠精光熠熠,兩邊太陽穴墳起老高,一望而知,乃是內家高手,暗想有仆若此,主人可知,不由轉眼朝車中望去。
  車窗上帷幔深垂,不見人影,但聽一個脆如銀鈴的聲音道:“哪個趙護法?”
  那趕車的扭頭道:“趙戩。”
  忽見窗幔一掀,露出一張雲鬟高髻,美艷奪目的少女臉龐,另有一個身著紅緞短襖的垂髻小婢,站在少女背後,高高掀著窗幔。
  皇甫星眼前一亮,忖道:“原來是一個少女,想必身份尊貴,武功未必了得。”轉念下,腦中倏地現出了秦畹鳳的影子。
  那少女探首窗外,瞥了雪地上的兩片屍體一眼,美眸一轉,再向席地而坐的皇甫星望去,顧盼從容,毫無驚異之狀。
  忽聽車內那垂髻小婢道:“喂,是你劈了咱們這護法麼?”
  皇甫星看她才及豆蔻,天真未鑿,十分惹人喜愛,不禁微微一笑,將頭點了一點。
  那垂髻小婢問道:“為了什麼?”
  皇甫星笑道:“我也不明白,他想殺我,我也只好殺他!”
  忽聽那美艷少女道:“敖三,將他那柄劍拿給我瞧瞧。”
  那趕車的聞得吩咐,立即躍身下地,這一躍積雪不驚,毫無聲息,真乃爐火純青,輕功已臻絕頂。皇甫星早已看出此人厲害,當即一彈而起,凝神待敵。
  但聽那垂髻小婢叫道:“你乖乖的別還手,否則你吃不了兜著走啦!”
  說話中,那趕車的業已一掠而至,伸手就搶鐵劍,皇甫星豈肯束手,鐵劍一掄,順勢削去,霎時,兩人激鬥起來。
  那趕車的果真了得,右手忽擊忽拿,招招不離皇甫星的穴脈,左手倏伸倏縮,下下硬奪鐵劍,手法之玄奧快捷,竟不在那穀世表之下。
  皇甫星暗暗焦急,想那馬車快似風馳,這趕車的身手高強,自己奔馳力戰之後,早已筋疲力竭,加以左肩受傷,不能動轉,在這雪地曠野之中,逃不掉,打不贏,要不任人宰割,就只有血戰身亡了。
  他雖智勇兼備,無奈力不從心,尋思未了,那趕車的已是一指點到了他的腰際!
  這一指來得突兀,化解閃避兩皆不及,百忙中猛地一沉丹田真氣,將腰間的穴道橫移半寸。
  那趕車的一指戳上,忽覺指尖一滑,彈了開去,不禁笑喝道:“小子有意思,這叫‘飛絮功’吧?”
  皇甫星中了一指,痛得哼了一聲,鐵劍一緊,猛力攻了三招,那趕車的連連後閃,倒也不敢小覷。
  他這劍法最是耗損功力,功力一盡,劍法形同虛設,重達五十二斤的鐵劍,反而成了累贅,時時似要脫手飛去。
  武功之道,難以勉強,他心有餘而力不足,勉強又拆了二十餘招,忽被那趕車的漢子扣住了右腕,順手一抖,他渾身一顫,真氣立散,脅下一麻,霎時被人點住穴道,摔倒在雪地之上。
  趕車的漢子拿過鐵劍遞入車內,那美艷少女接去,反復看了半晌,忽然扣起兩根纖纖玉指,在鐵劍之上一彈,鏘然作響,餘音裊裊,美妙動人。
  趕車的立在一旁,道:“這劍是玄鐵混精鋼鑄成,寶刀寶劍無法削斷,算是武林一寶。”
  那美艷少女瞥了地上的皇甫星一眼,問趕車的道:“以前可曾有人用過這根兵刃?”
  趕車的想了一想,搖頭道:“成名的英雄,無人用過這柄鐵劍。”言下之意,好似有名人物所使的兵器他全知曉。
  那美艷少女轉過面龐,朝皇甫星問道:“你是何人的弟子?”
  皇甫星躺在地上,心頭一股說不出的滋味,見她神色淡漠,也就淡淡地道:“家傳的武功,未曾拜過師傅。”
  那美艷少女道:“你武功不弱,應是名家之後,姓什麼?令尊的大名如何稱呼?”
  皇甫星哪敢直言,但又不願為先父取個假諱,當下含糊其辭,道:“敝姓皇甫,家父已經謝世多年,我已落到你們手內,先父的名諱不提也罷。”
  那美艷少女黛眉微蹙,臉上頓現不悅之色,略一沉吟,即向趕車的敖三道:“搜一搜他的身上,若無可疑之處,廢掉算了!”
  這少女眉目如畫,艷麗之極,那知心腸剛硬,視人命如草芥,與她那美若天仙的外貌毫不相襯。
  趕車的聞言,立即走到皇甫星身邊,搜索他的衣囊,皇甫星長歎一聲,道:“不必搜了,沒有可疑之處,你快點下手吧!”
  那趕車的道:“由不得你。”便伸手去捏他的靴統。
  皇甫星雙目一閉,暗暗歎道:“唉!娘望子成龍,不料白白辛苦一場,雖說生死由命,我也死得太冤枉了!”
  人在臨死之際,頭腦特別空靈,他忽然想到“丹火毒蓮”,聯想到母親的那封書信,知道母親是要借那毒蓮的妙用,治癒內傷,恢復功力,再出江湖與群邪清算舊帳。想到這裏,他突然深深懊悔,覺得自己不該與那姓趙的護法拼命,以致此時功力耗竭,枉送一條性命,連帶母親也要孤苦伶仃,老死荒山了。
  他思潮起伏,暗暗悔恨,趕車的敖三已經搜遍他的衣履,除了一錠銀子,正是身無長物。於是功凝右掌,要待拍將下去,忽然心意一動,拉開他的衣領,朝他左肩望去,目光落處,不禁驚聲道:“啟稟小姐,此人塗過易容藥。”
  美艷少女本已縮回車內,這時重又探首出來,凝目一望,發覺皇甫星雖是黑黑臉面,齊頸以下卻膚光如玉,白皙異常,黑白相映,極為醒目。
  皇甫星閉目等死,忽然被人發現秘密,睜眼一瞧,那敖三還在解脫自己的縛帶,不禁羞怒交集,喝道:“我生來如此,大驚小怪豈不可笑!”
  忽聽那美艷少女道:“撩起衣袖瞧瞧。”
  敖三勒起皇甫星的衣袖,見他雙手雖黑,齊肘以上也是白皙如玉,似是從來未曾見過日光。
  但聽那美艷少女道:“這掌印斷作九節,莫非是‘九辟神掌’所擊?”
  原來他左肩之上,赫然一個淡青的掌印,斷斷續續,恰是九節。
  那敖三點了點頭,問道:“小姐意下如何?”
  美艷少女星目流盼,一時望望皇甫星白皙的身子,一時望望他淡黑的臉龐,好奇之心油然而生,道:“帶回總堂仔細拷問。”說罷之後,身子隱入了車內。
  敖三提起皇甫星躍上車座,將他放在身旁,抓起皮鞭淩空一揮,霎時蹄聲震耳,馬車如風而去。
  這馬車構造絕佳,敖三駕車之術高人一等,四匹黃驃馬又久經訓練,雪地飛馳,跑得平平穩穩,只是寒風凜冽,迎面撲來,仿佛鋼刀刮骨,極難忍受。皇甫星穴道被制,無法運功禦寒,片刻之後,臉上已毫無血色,四肢俱已僵硬。
  但他並未閒著,倚在座上閉著雙目,看來是在打盹,其實卻在暗暗凝聚真氣,沖撞那點閉的穴道。
  風雪之下,忽有一個黑衣男子遙遙奔來,那人見到這部金黃色的馬車,老遠即避立道旁,抱拳叫道:“敖三哥新年好!”
  那敖三高踞車上,眼皮亦未眨動一下,漠然道:“林香主好,趙護法在前面等你。”說話間,馬車已經疾掠而過。
  巳末午初,車入靖州城內,皇甫星被點的穴道也將沖撞開來,忽聽那敖三口中低喝一聲,馬車已在一棟巨宅門前停下,隨即響起一片請安問好、恭賀新禧之聲。
  皇甫星睜目一望,原來馬車停在神旗幫靖州分堂的門外,門前站滿了迎駕之人,每人都向那趕車的行禮,稱他作“敖三爺”。
  敖三雙目炯炯,在眾人臉上一掃,問道:“柯分堂主為何不見?”
  只聽一個青袍老者道:“回三爺的話,昨夜出了岔子,分堂主和兩位管事失蹤,一位趙老護法和一位林大香主適在本堂作客,如今也行蹤不明。”
  敖三沉著臉色哼了一聲,那青袍老者接道:“堂內本來押著幾名女犯,是城中秦白川的家小,昨夜一併丟了,此事已飛報總堂,恭請裁處。”
  皇甫星聽到這裏,心頭大感快慰,覺得自己雖然落入彼等手內,終算解了秦家一厄,對母親交付的使命有了一個交待。
  那敖三將手一擺,止住青袍老者再講,扭頭問道:“小姐可要下車進膳?”
  只聽美艷少女在車中道:“不用了,你快吃飯,早早趕路。”接駕之人聞得此言,立即有幾人奔入屋內,那敖三忽然反手一指,戳在皇甫星的“中極”穴上,隨即飄身落地,昂然走進門去。
  皇甫星啼笑皆非,暗道:“罷了!罷了!這趕車的是個大行家,想在他的手邊走脫,只怕比登天還難。”
  原來他先被點的“天池”穴猶未撞開,敖三補上一指,又將他的“中極”穴閉住,看來是早已防到他會自解穴道了。
  須臾,門內奔出三人,每人手上捧著一個朱漆食盒,那垂髻小婢啟開車門將食盒接去,皇甫星折騰一夜,早已饑腸轆轆,瞧入眼內,口中直咽唾沫。
  這馬車停在街旁,皇甫星目光轉動,東張西望,只想再見秦氏父子一眼,但這靖州分堂雖在大街之上,無事之人均須繞道而行,本來靖州城的商賈富戶,照例於大年初一前來拜年送禮,因這馬車路過,也都接著通知改在明日,皇甫星望了半晌,始終不見一條人影。
  須臾,那敖三前呼後擁,由門內走了出來,行至車旁,向窗內低聲講了一陣,但聽那美艷少女在車中道:“待我想一想再說。”
  那敖三武功之高,殊非尋常的江湖人物可比,對這少女卻恭順異常,聞言後低諾一聲,飄身上座,朝眾人微一擺手,立即驅車前進。
  過了片刻,馬車馳出靖州城的北門,忽聽車內響起彈指之聲,道:“你將那人提進車內,我有話問他。”
  敖三一聽,急忙將車剎住,提起皇甫星躍下車座,那垂髻小婢已將車門啟開,敖三將皇甫星塞入車廂,道:“這少年門道很多,小姐防他一手。”
  那美艷少女冷然一哂,垂髻小婢闔上車門,放下帷幔,車聲轔轔,又已進發。
  皇甫星背靠車壁坐在地上,雙睛轉動,搜尋自己的鐵劍,只見車廂之內,右邊設一坐臥兩用的錦榻,左角一座小幾,四壁絨幔深垂,地面舖著厚厚的虎皮,一盞宮燈高懸車頂,壁上尚有一個小櫥,櫥中陳列著幾樣古玩,尚有幾冊書籍。
  那美艷少女側身坐在榻畔,垂髻小婢坐在她腳旁的錦墊上面,三個食盒擺在幾上,餘溫猶在,大多未曾動過,皇甫星那柄鐵劍卻已不知去向了。
  忽聞那垂髻小婢嬌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皇甫星報了姓名,目光一抬,在那少女臉上一掃,道:“兩位姑娘如何稱呼?”他幼承母教,氣度十分恢宏,這少女雖然容顏絕世,他瞧入眼內,依舊坦坦蕩蕩,不起絲毫綺念。
  但聽那垂髻小婢笑道:“我叫小靈,咱們小姐姓白,閨名兒可不是你能問的。”皇甫星淡淡一笑,道:“白姑娘召來在下,不知有何指教?”
  那美艷少女似是一個情感深藏不露之人,頓了良久,方始淡淡地道:“傳你武功的人,可曾對你講過‘九辟神掌’的厲害?”
  皇甫星知她話裏有因,不禁心神一凜,道:“在下初涉江湖,見識淺陋,不知‘九辟神掌’的厲害。”
  那美艷少女見他不提傳授武功之人,玉面之上,不覺露出幾絲譏哂的微笑,道,“不出三日,你的左臂必然殘廢,性命能否保住,還得看你的運氣。”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26:24

第四章 奇恥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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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星心神一凜,轉念道:“穀世表心急遁走,倉皇一掌,兩成功力也未用足,‘九辟神掌’明明無毒,怎地區區一點傷勢,就得殘廢,還有性命之憂?”
  但聽那美艷少女冷冷道:“你以為我在危言聳聽,虛聲恫嚇你麼?”
  皇甫星輕輕一歎,道:“姑娘何須嚇我,只是既已受傷,懊悔無濟於事。”
  那美艷少女淡淡道:“那也未必見得,你有求生之念,我就有本領救你。”
  皇甫星暗忖:“她講這話,是要我求她了……”
  那美艷少女見他沉吟不語,知他心已活動,不覺淡淡一笑道:“世人皆知‘九辟神掌’厲害,卻不知道厲害的所在,所謂九辟,指的並非掌印斷作九截。”
  皇甫星暗道:“是啊!世人早該想到這一點。”
  見她忽然停住不講,只好開口道:“姑娘見識廣博,在下十分佩服,但不知所謂‘九辟’,指的是些什麼?”
  那少女容色一霽,道:“他這掌力異常特出,受傷之人不能暴飲暴食,不能大喜大怒,不能乍寒乍暖……”說到此處,目光一垂,望著皇甫星被火燒毀的衣擺,玉容上一片譏哂之色。
  皇甫星愣了一瞬,暗道:“是了,我受傷之後,先被大火一烤,再被風雪一侵,又奔跑力戰一夜,哪能安然無事?”
  他忽然想起,昨晚在秦家的地窖內曾經昏厥一次,幾乎摔倒,當時未曾注意,這時恍然大悟,那就是掌傷發作的象徵。
  忽聽那美艷少女道:“小靈將他的穴道解了。”
  那垂髻小婢嫣然一笑,走到皇甫星身側。伸出手掌比了一比,一掌拍在“天池”穴上,笑道:“行了麼?”
  美艷少女道:“還有‘中極’穴。”
  垂髻小婢忙在皇甫星的“中極”穴上拍了一掌,將那穴道震開,皇甫星試一吐納,真氣業已暢通,即忙暗暗運功,活動周身的穴脈,那知腦中倏地一陣暈眩,身軀一傾,臥倒在地,霎時人事不省。
  這美艷少女的話一點不假,今日的“九辟神掌”遠非十年之前可比,陰毒狠辣,可以說中人必死。不過無量神君十年未出洞門,穀世表也是新近才出江湖,這掌力的厲害,僅只少數幾人知曉。
  垂髻小婢見皇甫星昏倒在地,蹲下身子瞧了一瞧道:“小姐,你想收服這人麼?”小婢伸出手指沾了一點唾沫,在皇甫星臉上擦著,接道:“這人若不塗易容藥,一定好看得多。”
  但聽那美艷少女道:“你在他‘人中’上戳一指。”
  垂髻小婢聞言,屈著手指在皇甫星鼻下一點,皇甫星臉上肌肉顫了一顫,旋即悠悠醒來。
  只聽那美艷少女冷冰冰道:“皇甫星,你聽明白了,我叫白君儀,神旗幫的白老幫主就是我的老父。”
  皇甫星早已猜到這點,當下雙手撐地,欲待翻身坐起,豈料略一掙動,左肩即痛徹心肺,雙手一軟,重又仆倒下去。
  那垂髻小婢立在一旁,急忙扶他坐起,道:“你識相一點,千萬別惹惱了咱們的小姐。”
  皇甫星淡淡一笑,道:“多謝小姑娘關照,白姑娘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聽。”
  就這一昏一醒之間,他已臉色焦黃,雙眼黯淡無光,講話有氣無力,好似一個病入膏肓的人。
  那白君儀漠然無動,緩緩說道:“昨夜秦白川家中出事,你適在靖州,肩有掌傷,衣裳已被燒去半截,有你插手,那是不必說了。”
  皇甫星聽她提到秦家之事,不覺精神一振,道:“無量神君威震綠林,他有個弟子谷世表,武功強過皇甫星甚多,依在下想來,秦家的事勿須神旗幫費神了。”
  白君儀聽他語藏譏諷,暗示神旗幫向無量神君討好,不禁暗暗震怒,冷笑道:“神旗幫丟了三人,死了一位護法,這筆賬總該記在你的名下吧!”
  皇甫星淡淡的道:“那三人早已被我劈死,屍體扔在大火之內,如今諒必化為烏有了,這四條性命,全由在下償還吧!”
  白君儀冷冷一哼,剎那之間,那嬌若春花,麗若朝霞的臉上。布下了一片冰霜之色,道:“你不必為秦白川撇清,只要他父子還在人間,遲早會落進神旗幫的羅網。”
  皇甫星大為焦急,道:“姑娘講這番話,似有挾制在下之意。但不知有何吩咐,姑娘示下,皇甫星斟酌行事。”
  白君儀冷冷一笑,道:“你也算聰明人了!”頓了一頓,道:“神旗幫的屬下,不是外人可以殺的,你若想解掉這段梁子,只有投入本幫效力,我念你年紀尚幼,武功不弱,是個可造之材,往事不究,擔保秦氏父子無性命之憂。”
  皇甫星先是一怔,繼而恍然大悟,道:“原來姑娘與無量神君的交情不淺,否則焉敢講這大話?”
  白君儀暗暗想道:“此人聞弦歌而知雅意,聰明才智,實非一般庸材可比。”見他雙目低垂,似在沉思,於是靜靜等待,不加打擾。
  皇甫星回腸百轉,將當前的處境,秦家一門的性命,獨處深山的老母,以及亡父在武林中的聲譽,全都想了一遍,不由慘然一笑,道:“姑娘,我投入神旗幫不難,難卻難在不能心悅誠服,不能效忠效命,姑娘瞧是如何?”
  白君儀漠然道:“這一點何須你講。”她忽然冷冰冰一笑,道:“你何時叛幫,我何時以幫規治你,這也無關重要,依我看來,難卻難在入幫之禮,只怕你難以從命哩!”
  皇甫星惑然問道:“入幫之禮怎樣?姑娘請道其詳。”
  只聽白君儀冷冷地道:“說來也甚簡單,只須你跪在我的腳下,聽我一番教誨,我將三根附骨毒針,釘在你的身上,如此而已,你再從長考慮吧!”
  皇甫星一聽此言,頓時義憤填膺,豈料怒氣一撞,那掌傷又發,頓時眼前一黑,重又昏死過去!
  那垂髻小婢愣了一會,訝聲道:“小姐幹麼興這規矩?以前並未這樣辦嘛!”
  白君儀冷冷一笑,道:“此人性子十分古怪,說他不怕死,他又不敢死去,說他怕死麼,他又有點視死如歸的樣子,對這種人誰也無可奈何,我先淩辱他一頓,他縱然背叛,我一掌斃掉也就完了。”
  垂髻小婢聽了,似懂非懂,道:“這人很聰明,武功也一定不錯,小姐收著當聽差倒是很好的。”小婢在皇甫星“人中”上戳了一下,再度將他弄醒。
  皇甫星悠悠醒轉,定了一下心神,轉念道:“我一事未成,就此一死,實在辜負娘的養育之恩,但若忍受這種屈辱,只恐九泉下的爹爹,引以為恥,無法瞑目,唉!這真是生死兩難了!”
  他反復思忖,越想越是心灰意懶,目光一抬,忽然與白君儀的目光相遇,四目交投之下,皇甫星駭然大驚,身軀猛地一震!
  白君儀黛眉一蹙,寒聲道:“你是否下定決心了?”
  皇甫星平心靜氣,再向她的雙目之內望去,見那一對點漆明眸內,確是隱含著一片毒怨之色,不禁暗暗忖道:“此女必定與我另有宿仇,否則的話,何來如此深沉的恨意?”
  他哪里知道,白君儀嬌生慣養,從來沒有遭受過拂逆,他則外表謙和,骨子裏卻傲岸異常,將偌大一個神旗幫視同無物,白君儀當然大起反感了。
  再者,白君儀美艷如仙,人中罕見,少年男子見了,無不聳然動容,驚為天人,唯獨皇甫星,自始至終,無動於衷,仿佛對她這等姿色,司空見慣,絲毫不以為奇,這卻大大刺傷了白君儀的虛榮心,令她怨恨之心油然而生,必欲加以報複,只是這種心意萬分微妙,連她本人也不明白。
  皇甫星沉思良久,依舊不解此中的關鍵,不禁長歎一聲,想道:“即使今日降了,她也不會將我放過,與其多受淩辱,不如一了百了。”心念一決,他立即抬頭道:“姑娘,在下已作決定……”
  他中氣虛弱,講話緩慢,白君儀忽感心頭暴躁,迫不及待,道:“怎麼說?幹乾脆脆講!”
  皇甫星鎮定若恒,道:“生死事小,榮辱事大,在下不辭一死!”
  白君儀勃然大怒,手足顫了一顫,道:“我若這時結果你,那就太便宜你了!”她倏然住口,朝那小婢將手一揮。
  小婢一見,急忙手敲車壁,馬車隨即停下,車門啟處,敖三探首進來,小婢打了一個手勢,敖三立即抓起皇甫星,一把提出了車外。
  皇甫星早已無力抗拒,心知肝火一動,霎時便要昏厥,當下強抑悲憤,任他將自己提上車座,繼續向北進發。
  這“九辟神掌”當真厲害,皇甫星臥薪嘗膽,苦練成了一身內家功力,居然不堪輕輕一擊,這時風雪撲面,饑寒交迫,展眼工夫,重又昏死過去,敖三望了一眼,亦不加以理會。
  冬日晝短,申末酉初,天色業已黑暗,皇甫星一昏之後,再未蘇醒,敖三則皮鞭連揮,驅馬疾馳,須臾趕到了辰州城外。
  倏地,蹄聲雷動,十余騎高頭駿馬沖出城門,迎面馳來,敖三遙遙一望,厲聲喝道:“什麼人?”
  只聽一個洪亮嗓子叫道:“來者可是敖三爺?”
  語音甫落,雙方已經馳近,但聽一陣怒馬嘶鳴,來的一十二人,都已滾鞍下馬,屏息靜氣,環立在車門之外。
  車簾掀起,白君儀朝外望了一望,道:“呂分堂主攜帶著兵刃,莫非出了事故?”
  那肩插金背大刀的男子,抱拳當胸,道:“屬下剛剛接到急報,東鄉來了可疑的人物,像是舉家逃亡……”
  白君儀不待他將話講完,截口道:“我在分堂坐候,若是秦白川的家小,務須全數逮到,留活口,不許走脫一個。”說罷將手一揮。
  姓呂的恭喏一聲,隨行之人紛紛上馬,敖三忽然躍到窗前,道:“秦老兒是出了名的不怕死,要擒活口,這幾人只怕料理不下。”
  白君儀道:“你跟去吧!”
  頓時,有一人讓出坐騎,接替敖三趕車,敖三飄身上馬,隨同眾人疾馳而去。
  馬車入城,駛進神旗幫辰州分堂,白君儀款步下車,朝一群迎接的人點了點頭,徑往內堂走去,小婢提著一個鑲金匣子走下車來,吩咐趕車的那人,將皇甫星抱了進去。
  這分堂重門疊戶,屋宇連綿,時值新年初一,每座屋子內都是華燈高懸,五彩繽紛,銅盆中炭火熊熊,烤得室內溫暖如春,一片熱鬧繁華的景象。
  那人將皇甫星抱進一座花廳,放在一張高背椅上,須臾,廳內布了一桌盛筵,白君儀梳洗竣事,由一群婦女簇擁著走進廳來。
  白君儀自往上首坐定,兩個婦人下首陪侍,其餘的人環立桌前,但聽鶯聲燕語,滿耳都是諂媚之詞,只是白君儀悶悶不樂,獨吃悶酒,甚少開口講話。
  酒筵中,一名使女端進一個托盤,盤中放了一杯薑湯,另有九個小碗,碗中分別盛著酸醋、桐油、黃酒、陳皮水以及其他藥物,另有一團棉絮。
  那位跟隨白君儀的垂髻女婢,名叫小靈,她見狀撲哧一笑,喜孜孜地走了過去,端起薑湯灌入皇甫星腹中,隨即拿著棉絮,蘸了桐油在皇甫星臉上擦拭。
  擦了片刻,皇甫星臉上的黑色一絲未褪,小靈又以酸醋去擦,誰知解褪易容藥的九種法子全已使盡,皇甫星依然故我,並未白上一分。
  小靈大失所望,見皇甫星已漸蘇醒,頓時將他搖撼一陣,高聲叫道:“皇甫星,你臉上到底塗的什麼?”
  白君儀好奇心動,執杯不飲,美眸一轉,斜斜瞟了過去,霎時數十道目光,全部盯在皇甫星臉上。
  皇甫星昏迷過久,人已虛弱不堪,睜目朝四外打量一眼,問道:“姑娘講什麼?”
  小靈大聲問道:“你臉上究竟擦的什麼藥物?”
  皇甫星自知必死,懶得開口講話,又恐她糾纏不清,於是據實講道:“我自七歲,每日以藥水洗面,一直洗了三年,這一輩子就是這個模樣,小姑娘不必費心了。”
  忽聽白君儀冷冷道:“你的仇敵有多厲害,值得如此小題大作?”
  皇甫星目光轉動,向她望了一眼,口齒啟動,忽又雙目一闔,默默不語。
  小靈氣得將嘴一呶,轉身走開,坐在下首的那個婦人忽然插口道:“不管你的仇家是誰,只要求得我們的小姐庇護,就是天王老子,玉皇大帝,也不敢取你的性命。”
  皇甫星閉目而坐,充耳不聞,白君儀暗暗氣惱,舉起酒杯一仰而盡,倏地心頭一動,忖道:“好生惡死,人之常情,眼前他是一時沖動,我只須勾起他的一樁心事,他就不想死了,只要他貪生怕死,何愁他不俯首就範。”
  轉念之下,她冷冷一笑,道:“皇甫星,你死期在即,有什麼未了的事,說給我聽,念你有幾分英雄氣概,你死之後,我命人替你辦理。”
  皇甫星雙目一睜,淡淡地道:“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盛情心領,不敢有勞姑娘了。”
  他口中雖如此講,心頭卻泛起了母親的慈容,想起娘曾講過,“丹火毒蓮”能治她的沉痾,且能恢復她的武功,霎時間,虎目之內,滾出兩串淚珠來。
  要知士可殺不可辱,皇甫星雖有滿腔求生之念,但若以堂堂男子,跪在白君儀腳下聽其教誨,那不僅是個人恥辱,也是家門蒙羞之事,因之他千思萬想,覺得還以死去為宜,這時被人一言勾起心事,怎不潸然淚下。
  白君儀仗乃父之勢,生殺予奪,但憑自己所喜,皇甫星觸怒了她,她必加報複始才甘心,這時見皇甫星垂下淚來,不禁暗暗稱快,美眸一閃,向小靈使了一個眼色。
  小靈是孩子心性,未曾見到皇甫星的廬山面目,深恐他就此死去,一瞧主人的眼色,立即盛了一碗飯菜,遞給一旁的使女,道:“那位大爺手臂無法舉動,你去喂他進食。”
  皇甫星餓了一日,早已饑火如焚,意氣消沉,也懶得再拘小節,就那使女手中吃了兩碗果腹。
  這花廳內甚為溫暖,皇甫星進過飲食,精神漸複,四肢也漸回復知覺,於是將眼一閉,暗自凝氣運功。
  受這一日折磨,皇甫星元氣大傷,試一運功,發覺左肩各大經脈俱已閉塞,性命尚且難保,區區一條手臂,也不放在心上,練了片刻,但覺心神交困,腦中一陣迷糊,竟又沉沉睡去。
  白君儀進罷酒飯,與那些婦女聊了幾句,但覺悶悶不樂,於是將眾人辭退,以手支頤,閉目假寐,小靈東張西望,呆了一會,也伏在桌上打起盹來。
  三更、四更、五更雞鳴,長街之上,傳來報曉頭陀的木魚之聲……
  倏地,一陣疾驟的馬蹄聲隱隱約約傳來,白君儀一驚而醒,那兩道澄澈如水,略帶寒意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向皇甫星望去。
  小靈由夢中驚醒,一揉惺忪睡眼,道:“小姐,茶冷了麼?”
  語聲甫落,兩名使女走進廳內,一人手捧香茗,一人去添炭火。
  皇甫星剛剛醒轉,只聽前面人聲嘈雜,夾著婦女嬰孩啼哭之聲,心頭方自一怔,聲音已向後廳湧來!
  門簾一掀,敖三當先走進,辰州分堂的屬下押了九名人犯,拖拖拉拉,湧進廳來。
  皇甫星定神一瞧,發覺其中一名青衣少女,正是秦白川的女兒畹鳳,不禁駭然躍起,叫道:“秦姑娘,令尊大人呢?”
  秦畹鳳攙扶著一位白發老婦,見皇甫星在此出現,神情一怔,頓了一頓,道:“家父和家兄耽心你失手,昨夜分頭去找你,如今不知到了哪里?”她目注皇甫星的臉色,道:“你受了重傷吧?”
  皇甫星搖頭道:“並不礙事。”目光一掃,發覺九個人中倒有六個婦女和一個繈褓中的嬰兒,另外一個青髯老者和一個三旬上下男子,兩人身上都是血跡斑斑,雙手都縛在背後。
  敖三走近白君儀身前,低聲稟報了幾句,白君儀螓首微點,倏地冷冷問道:“秦畹鳳,靖州分堂的三個人,是你父女殺的麼?”
  皇甫星猛一轉面,怒聲道:“在下已講過,那三人死在我的鐵劍之下,姑娘何必栽贓問罪?”
  白君儀陰沉沉一笑,道:“好吧,誰先誰後都是一樣。”她轉面道:“呂堂主派人執刑。”
  行刑另有方式,與平常殺人不同,那呂分堂主見皇甫星未曾上綁,恐怕加以抗拒,手下的人侍候不了,聞言之下,急忙躬身道:“屬下自己動手。”呂分堂主反手一撩,抽出肩後的金背大刀,倒持刀柄,大步走了過去。
  皇甫星心念電轉,想了一想,知道還手無益,當下將心一橫,凝立不動,眼見那呂分堂主走近身前,左腿弓,左手三指在自己眼前一引,右臂一招,鬥地朝自己項上銼來!
  金光一閃,皇甫星霎時便得血濺五步,頭落當地,那秦畹鳳突然哭聲喝道:“慢點!”
  呂分堂主心頭一動,收手已是不及,忽感手腕一震,金刀已被敖三的兩指鉗住,皇甫星的左頸上卻已鮮血汩汩,現出一條長達兩寸的刀痕!
  敖三乃是白家世仆,親眼見到白君儀長大,對於這位小主人的心意最是清楚,知她要殺皇甫星早就殺了,拖到此時,必是另有用意,這時千鈞一發之下鉗住刀背,道:“呂分堂主且慢,小姐要追查真凶,且看那女子有何話講?”
  皇甫星九死一生,但覺一片空虛,怔了一瞬,轉眼朝秦畹鳳望去,見她雙目之內,飽含痛淚,不禁心頭一酸,大起憐惜之念,道:“秦姑娘,本來我是不願講,事到如今,我也只有據實相告了……”
  秦畹鳳頷首道:“您有話請講,不願講的就別講吧!”
  皇甫星佯笑一聲,道:“令尊大人對我皇甫家有天高地厚之恩,皇甫星來到靖州,為的是感恩報德,今日之事,皇甫星死不足惜,但是總要保全秦家人的性命,否則我空勞往返,無顏歸家覆命,生不如死,死亦難以瞑目。”
  秦畹鳳呆了半晌,忽然轉面向白君儀道:“我葉叔父一家與此事無幹,我祖母和娘都不是武林中人,你若釋放他們,我就告訴你真凶是誰!”
  白君儀嘿嘿冷笑,道:“你倒會講斤論兩,好吧,你且說說,真凶究竟是誰?”
  秦畹鳳忍住眼淚,道:“三個人都是我殺的,屍體棄在我家的地窖內,我願償還一命。”
  她雖輕言細語,神情卻異常堅定,顯然是想以自己一身保全大家的性命。
  但聽白君儀冷嗤一聲,道:“你想得好不天真!神旗幫的人不是酒囊飯袋,憑你這副身手,豈能要得了柯泰的性命?”
  忽聽那白發老婦道:“鳳兒,你祖母七十五歲,也應該死了,只求那位姑娘放掉你葉叔一家,秦家的人就一起去。”
  忽聽那青髯老者洪聲笑道:“老太君,這世間遍地都是妖魔鬼怪,葉舒駥昔日也有俠名,如今躲在鄉間種田,再若不死,也無臉面去見先人了。”
  皇甫星暗暗一歎,忖道:“這是什麼日子啊,俠義之士,都只能躲躲藏藏,但一露面,頓時就是殺身之禍!”
  忽聽那白君儀漠然道:“既是都想早死,我就成全你們吧!”轉面喝道:“統統廢掉!”
  那呂分堂主察言觀色,知她動了真怒,事情已成定局,當即執刀在手,邁步走了過去,打算由那青髯老者開刀。
  但是皇甫星昂首望天,震聲一陣狂笑!
  這一陣狂笑比哭還要難聽,他長笑不絕,直笑得天愁地慘,人人臉上變色,笑聲中,口內鮮血泉湧,淋得滿胸皆是!
  白君儀霍地站起,猛然一拍桌面,厲聲道:“皇甫星!笑有何益?”
  皇甫星嘿嘿乾笑幾聲,道:“神旗幫的英雄好威風啊!好——”他大步走了過去,雙膝一屈,跪了下去。
  此事太不平常,除了小靈得知來由外,其餘雙方的人個個驚疑不定,人人呆若木雞。
  白君儀雖存心對他加以淩辱,事到臨頭,也感到心驚肉顫,怔了一怔,獰聲道:“皇甫星,你跪在我的身前作甚?”
  皇甫星將頭一昂,道:“入神旗幫啊!千古艱難唯一死,死也不容易哩!”
  白君儀怒不可抑,反手一揮,一掌摑在皇甫星頰上。
  皇甫星悶聲一哼,他內傷沉重,無法運功抗拒,吃了一記耳光,忽覺口中有物,吐在掌上一看,原來一攤鮮血之內,尚有三顆牙齒!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29:21

第五章 明珠暗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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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畹鳳本是一位溫柔敦厚的姑娘,但見皇甫星遭受這等屈辱,不禁心如刀割,狂叫道:“姓白的!姑娘與你拼了!”猛然躍起撲身過去。
  那葉舒駥昔日以掌中一劍馳騁江湖,得了一個“青髯劍客”的外號,今夜若非敖三壓陣,神旗幫的人,豈能得勝,這時雙手被縛,一見秦畹鳳動手,立即飛身而起,一腿向敖三踢去!
  這兩面先後發動,無奈均非對方的敵手,敖三身子一側,一連三招,一掌擊在葉舒駥背上,將他打出了廳外,白君儀卻只揮一揮手,立即點了秦畹鳳的穴道。
  那三旬上下的男子乃是葉舒駥的兒子,一見老父動手,跟著也是一腿朝呂分堂主踢去,那嬰兒受了震驚,頓時哇哇大哭,廳中一亂,皇甫星心頭大急,霎時重又昏死過去。
  忽然白君儀怒喝道:“統統攆走!備車!趕路!”
  眾人聞言,立即將那批人犯驅向廳外,一人抓起地上的秦畹鳳,另一人去提皇甫星,不料白君儀飛起一腳,踢得那人脫牙喊叫,由眾人頭頂摔出廳去,白君儀餘怒未息,蓮足一跺,掉頭就走。
  花廳內重歸寂靜,只有皇甫星一人臥倒地上,廳外亦是悄然無聲。秦、葉兩家之人顯然已被攆出門外了。
  約莫過了頓飯工夫,白君儀由內室出來,朝地上的皇甫星望了一瞬,旋即走出廳外,小靈隨後出來,命兩名使女將皇甫星抬起,跟隨在後。
  馬車停在回廊旁邊,辰州分堂的人等,全都立在廊下,等著恭送白君儀啟程。
  白君儀步下臺階,忽由袖內取出一根卷在杆上、外罩黃綾套子的小旗,交給那呂分堂主,道:“通令七省分堂,神旗幫與秦白川的梁子暫行擱置,如果姓秦的故意生事,可以擒下押解總堂,不可廢了性命,通令之後,‘風雷令’加驛繳來。”
  呂分堂主喏喏連聲,雙手接過旗令,竟然微微發抖。原來這“風雷令”是神旗幫的第一級令諭,全幫上下,僅只白氏父女各掌一面。神旗幫組織龐大,幫規極嚴,見令如見人,有這一面小旗在手,所到之處,予取予求,便是要誰的性命,誰也不敢反抗,權威之大,勝過上方寶劍。這呂分堂主入幫十餘年,今日尚是初次觸著這一面令旗。
  小靈命那兩名使女將皇甫星抬入車內,白君儀仰首望瞭望天色,道:“敖三歇息一陣,另選一人送上一程。”說罷踏入車內,擺了擺手,眾人齊聲唱喏。
  此時天猶陰暗,一個黑袍男子躍上車座,代替敖三執鞭,登程進發。
  車內,皇甫星躺在虎皮上面,小靈將那錦墊給他當作枕頭。燈光照耀下,見他臉如死灰,嘴下盡是血漬,咬牙切齒,狀極恐怖,小靈不覺有點膽寒,道:“小姐,這人像是惹不得的,我瞧還是放掉的好!”
  白君儀輕聲一哼,道:“我是惹得的麼?”語音一頓,朝他胸上一瞥,道:“脫下他的長衫扔掉,又是血又是火跡,瞧了令人心煩。”
  小靈解開皇甫星的衣帶,剝掉長衫,在水瓶中倒了一點清水,洗去他臉上的血漬。
  白君儀見他血已洗淨,小靈仍不住手,不禁眉頭一皺,道:“死擦什麼?”
  小靈抿嘴一笑,道:“我直想瞧瞧,這人白臉蛋是個什麼樣兒?”
  白君儀嗔道:“嘁!有什麼好瞧的,你掰開他的右手給我看。”
  小靈見那右手緊握拳頭,指縫間都是血漬,扳了一扳,居然未曾扳開,笑道:“抓得好緊,是什麼寶貝?”雙手用勁,掰開皇甫星的手掌一看,原來是三顆牙齒,他抓得太緊,掌心已被刺破,不禁心頭怦怦亂跳,不敢伸手去拿。
  忽聽皇甫星呻吟一聲,牙根挫了一陣,臉上顯出一片痛苦之狀,隨又瞑然不動。
  白君儀睹狀,臉色一變,旋即鎮定下來,道:“快點弄,呆住幹嘛?”
  小靈吐了一吐舌頭,趕忙將皇甫星的手掌洗盡,將那三顆牙齒裹在衣內,由窗外拋棄出去。
  白君儀由懷中取出一個香囊,拆開香囊,內藏有四粒各不相同的藥丸,她揀了兩粒,交到小靈手內。
  小靈拿著兩粒藥丸看了一眼,嘻笑道:“這粒是瓊蘭丸,療傷培元的,這粒呢?”
  白君儀黛眉一蹙,道:“囉嗦什麼!九辟神掌的解藥。”她嬌軀一側,臥倒錦榻之上。
  小靈將兩粒藥丸的蠟殼弄碎,捏開皇甫星的牙關,喂下丸,灌了幾口清水,白君儀忽將那條波斯絨氈扔下,小靈接住,覆蓋在皇甫星身上。
  皇甫星服藥之後,醒了一瞬,隨即沉沉睡去。白君儀躺了片刻,又與小靈玩起牙牌來。
  忽聽小靈笑道:“小姐,你猜他當真姓皇甫麼?”
  白君儀淡淡道:“管他姓什麼!”
  小靈笑眯眯道:“他說秦白川對他有天高地厚之恩,怎地秦畹鳳又不知道呢?”
  白君儀道:“秦白川武功不高,眼皮子卻很雜,以前的那班高手,他都能扯上交情,此事回山一查就知分曉。”
  小靈點一點頭,笑道:“秦畹鳳發了急,還要與小姐拼哩,我瞧他兩人並不熟稔。”
  白君儀冷冷一笑,道:“專心玩牌,東扯西拉,你什麼都知道!”
  小靈將嘴一抿,不再講話,玩了一陣,忽又扭頭朝榻下的皇甫星一望,笑道:“我總覺得皇甫星有點特別,就是不知特別在什麼地方?”
  白君儀雙目一抬,朝她望了一眼,跟著瞥了一瞥地上的皇甫星,道:“你再談皇甫星,我割下你的舌頭!”
  小靈竊竊一笑,果然低頭玩牌,再也不敢開口。
  風雪飛舞,車聲轔轔,又是一日過去。
  荊湖一帶,凡屬通都大邑,皆有神旗幫的分堂,這日夜間,馬車歇在大庸,車一停下,皇甫星突然驚醒,忽覺幽香撲鼻,睜眼一瞧,自己躺在車內,白君儀羅裙搖曳,擦過自己的面頰,正往車下走去。
  小靈蹲下身子,笑道:“你的傷勢好了麼?”
  皇甫星一理思緒,將昏迷前的情況想了一遍,道:“秦、葉兩家的人,如今都在何處?”
  小靈聞言一呆,但覺他講話聲音未變,只是空空洞洞,仿佛來自極為遙遠之處,並非由他口中發出,不禁張口結舌,答不上話來。
  皇甫星兩道濃眉一蹙,道:“怎麼,都被殺了?”
  小靈吃了一驚,急聲道:“啊!統統放啦!”隨即將白君儀通令七省分堂,擱下秦白川那段梁子,以及贈藥療傷之事講了一遍,問道:“你的傷勢怎樣了?”
  皇甫星提起一口真氣在體內一轉,覺得經脈已通,傷勢已然大愈,道:“傷勢已快痊癒,多謝你家小姐的靈藥。”
  小靈見他聲音中毫無表情,不知是喜是怒,愣了一瞬,笑道:“也是你家小姐,你再別惹她生氣了。”
  皇甫星嗯了一聲,掀開毛氈,鑽出車外,小靈趕在前面領路。
  兩人穿過幾重庭院,步上一道曲廊,皇甫星忽見暖閣之內,設著幾台酒席,敖三正往上首坐下,於是身形一轉,走進閣內,徑往座中走去。小靈一見,急忙追入閣內,但是她也不知如何安置皇甫星才好,只有呆在門旁,觀看動靜。
  這暖閣內共有二十餘人,除敖三外,全是神旗幫大庸地面的執事人物,見皇甫星進廳入座,齊皆感到一怔。
  敖三亦是微微一愣,但他終生都在江湖走動,這等局面自能應付,當下朝身旁的座位一指,道:“皇甫兄這面坐。”
  皇甫星依言坐下,眾人見敖三與他稱兄道弟,頓時對他刮目相看,不敢因他年幼稍帶小覷之意。
  敖三待眾人坐定,重向皇甫星一指,朗聲道:“這一位大名皇甫星,由於一時誤會,廢了咱們的趙戩老護法,如今誤會冰釋,已經投入本幫效力。”
  皇甫星雙目陰鬱,面色沉凝,臉上毫無表情,這時緩緩立起,抱拳作了一個環揖,未曾開口,就緩緩地坐了下去。
  只見對面一人抱拳道:“兄弟杜子祥,得老幫主慈悲,執掌大庸分堂的令旗,皇甫兄多多指教。”
  皇甫星打量那杜子祥一眼,漠然道:“豈敢。”
  他雖已入幫,尚無職司在身,杜子祥一方首腦,當著一般屬下,未便委屈自己,其餘的人卻不敢平輩論交,只見社子祥肩下一人道:“在下童京,執掌大庸鏢局。”
  再下首那人道:“在下許天威,執掌大庸牙行。”
  一片“在下”之聲,皇甫星愈聽愈是惱怒,原來各地的行商坐賈,全向神旗幫當地分堂納貢,俱派專人執掌,無法無天,曠古絕今。至於那敲大戶,放高利,包賭包娼,因是地方分堂私下的油水,彼等不講,皇甫星尚不知曉。
  皇甫星遭受了那場奇恥大辱,創巨痛深之下,性情已經大改,如今寡言寡笑,喜怒不形於色,陰鬱深沉,令人感到一股寒意,人人自危,好似見著就有殺身之禍。
  通過姓名,隨即殷殷勸酒,皇甫星冷冷淡淡,甚少開口講話,好在敖三善於周旋,穿插其間,一頓酒飯仍似賓主盡歡。
  飯後,敖三推說次日要起早趕路,杜子祥立即送兩人入房歸寢。
  皇甫星掩上房門,練了一陣坐功,隨即吹熄油燈,躺在床上盤算今後的去處。
  他暗暗想道:“既不能一死了之,羞辱已經受過,為今之計,只有忍辱偷生,報仇雪恨了。”
  想到這裏,不禁眼中一酸,熱淚奪眶而出,恨道:“這神旗幫須得連根拔去,惡跡昭彰之徒,非得劍劍誅滅不可!白君儀邪僻乖張,不可留在世上!”
  忽然,他想起了娘,口中喃喃道:“娘還獨處山中,我得尋到‘丹火毒蓮’,早日送回山去……”想了片刻,他長歎一聲,闔上雙目睡去。
  破曉之際,小靈抱著一堆衣物,躡足走進房來,摸出火摺一晃,點燃了案上的油燈。
  這幾日間,皇甫星心神交疲,又在重傷之後,房中有人走動,他依舊沉睡未醒。
  小靈走近床邊,油燈高舉,暗自打量皇甫星的面孔,忽見枕畔一片潮濕,似是淚漬,不禁撲哧一笑,道:“皇甫星,快點起床,穿新衣,戴新帽,過新年,哈哈笑!”
  皇甫星聞聲醒來,見床邊一堆衣物,尚有自己的鐵劍,劍上還有一個蛟皮劍套,連著一條黃綾博帶。
  小靈放下油燈,嘻笑道:“快一點用飯,一會就得趕路,我去侍候小姐啦!”她說完轉身溜去。
  皇甫星眼望衣履,暗忖:“若說不飲盜泉,我就只有餓死,看來天下事無法面面顧到,我也只好從權應變了。”
  如此一想,他屈身神旗幫,相機行事的心更為堅定。須臾,兩名使女捧著盥洗用具進房,皇甫星換上衣履,梳洗之後,匆匆用罷飯食,將鐵劍懸在腰下,走出房去。
  馬車業已套好,杜子祥率領屬下在車旁,見皇甫星走來,抱拳笑道:“皇甫兄早。”
  皇甫星將手一拱,道:“杜兄早,多蒙厚贈。”
  杜子祥微微一怔,隨即笑道:“區區微物,聊壯行色。”
  說話中,環珮叮當,白君儀與小靈步下臺階,皇甫星登上車座,自往敖三身旁坐定。
  白君儀走到車前,美眸一閃,朝皇甫星的背影瞥了一眼,旋即進入車內,蹄聲得得,繼續北上。
  一路上曉行夜宿,忽忽數日,馬車縱貫荊湖北路,入了神旗幫根基重地大巴山區。
  這一晚,馬車漏夜兼程,在山區再馳了一個整晚,皇甫星也日夜打坐,調養元氣,恢復功力,趕到天亮,車已抵達神旗幫的下三堂所在。
  皇甫星高踞車座,縱目望去,見道路至此分作三條,通往三座山頭,每座山頭有一大寨,大寨四外屋宇連綿,旗竿之上,各懸一面黑色巨旗,此時北風正緊,三面巨旗迎風招展,氣勢甚為雄偉。
  忽聽一陣胡笳聲響,隨即是響箭破空之聲,跟著鞭炮大作,轉眼間,寨上萬頭攢動,歡呼之聲雷鳴!
  白君儀探首窗外,向山寨上的人頻頻揮手,馬車馳行如故,約摸走了頓飯工夫,穿過兩山之間,續向深山馳去。
  午間,車過中三堂,馬車停了一會,三堂的堂主、護法、香主,總計一百餘人,全都出寨相迎,白君儀略略招呼了幾句,三堂各送了一具食盒,馬車繼續馳行。
  走了一程,車內傳出小靈的聲音,招呼敖三用飯,皇甫星接過韁繩,驅車前行,敖三吃過,又命皇甫星進去。
  皇甫星跨入車內,見白君儀坐在榻上低頭沉思,當下也不理會,自行走到小幾前面進食,匆匆吃罷,即待開門躍下。
  忽聽白君儀道:“皇甫星——”皇甫星轉身站定,道:“小姐有何吩咐?”
  白君儀伸手一指腳前,道:“你坐下,我與你仔細講講。”
  皇甫星跨上兩步,席地坐下,神情木然,靜等她開口講話。
  白君儀雙目之內神光炯炯,默然半晌,道:“你已深入神旗幫的重地,心頭可有感觸?”
  皇甫星未曾料到她有此一問,想了一想,道:“神旗幫高手如雲,似在下這等武功,說得上車載鬥量,俯拾即是。”
  他講的是實情,心灰意懶之下,沮喪之情流露無遺。
  白君儀冷冷一笑,道:“中、下三堂也沒有真正的高手,再向後走,卻真是人人勝得過你,你再細心想想,我留你在神旗幫內,真正的用意何在?”
  皇甫星兩道濃眉一皺,道:“在下沖撞了小姐,小姐殺我不足解恨,特意加以淩辱,在下愚拙,不知猜得對是不對?”
  白君儀淡淡一笑,道:“話是不錯,卻也未必盡然,我非當斷不斷,養癰貽患的人,若是留你無用,淩辱之後,早也將你殺了。”
  她講得冷酷異常,平靜之極,皇甫星心頭一陣冷笑,道:“在下才識平庸,武功淺陋,不知小姐留著在下何用?”
  白君儀倏地嘿嘿大笑,道:“諒你無法猜到。”她語音微頓,神色一弛,笑道:“你這種人說得不雅一點,乃是俠義道的餘孽,這種人如今很難找了,有你這份武功的更是少見。”
  皇甫星漠然說道:“小姐抬愛,在下深感榮幸。”
  白君儀冷冷一哼,臉色一沉,道:“你認真想想,到底願死願活?”
  皇甫星淡淡地道:“父母養我不易,我豈能自己找死。”
  忽聽那小靈笑道:“小姐,他想活,就讓他活下去吧,唉!不將他臉上那鬼藥弄掉,我連飯也不想吃啦!”
  白君儀沉聲一哼,道:“皇甫星,實對你講,我爹爹有個對頭,眼前被囚在神旗幫內,他有一柄金色短劍,長約五寸,鋒刃之銳,幹將、莫邪不及,那短劍與我父女關系重大,我父女非得取到手中不可……”
  小靈忍耐不住,插口問道:“是潭下那個怪人麼?”
  白君儀面孔一板,叱道:“不許插嘴!”
  小靈嚇得一呆,急忙將嘴抿住,皇甫星對這孩子的印象不惡,見她受責,立即介面道:“那人既已被囚,性命尚且難保,如何保得住一柄短劍?”
  白君儀冷冷道:“他金劍不在身邊,收藏之處,只有他一人知曉,卻又寧死不肯招供,你若是我,該當如何?”
  皇甫星不加思索,道:“若是在下,將他釋放算了。”
  小靈一聽,不禁撲哧一笑,笑聲出口,急忙雙手將口掩住。
  白君儀哂然道:“咱們寧可錯殺,絕不錯放,你落在我的手內,若不死心塌地歸順,到頭來仍是死路一條。”
  皇甫星夷然道:“這個在下明白。”
  白君儀目凝神光,緊緊地盯在他的臉上,道:“話雖如此,你還是另有生路。”
  皇甫星濃眉一聳,道:“小姐的意思,難道是命在下去找那金劍?”
  白君儀點頭道:“你若僥幸取得金劍,神旗幫開籠放雀,以後再不找你,你若難忘舊隙,可以找我報仇。”
  皇甫星道:“小姐之意甚佳,就請釋放那金劍的主人,在下尾隨著他,不論三年五載,總要取到他的短劍。”
  小靈格格一笑,手指皇甫星道:“真會打如意算盤,你也跟著逃掉,是麼?”
  但聽白君儀冷冰冰道:“你這主意未始不是一策,只是那人武功不在我爹爹之下,放虎出柙,恐他反而噬人。”
  皇甫星道:“那可難辦了,殺了那人找不到金劍,他交出金劍,則保不住性命,如果是我,也還是寧死不招。”
  白君儀臉泛怒色,道:“如果是你,早就招了,哼!你以為神旗幫的刑法是好受的麼?”
  皇甫星淡漠如故,道:“這個在下又不懂了。”
  白君儀道:“說來甚簡單,那人武功高強,我爹爹留他有用,不願以刑罰傷他。”
  皇甫星將頭一點,道:“原來如此,神旗幫用人之處倒是不少!”
  白君儀聽他出語尖酸,不禁臉色一冷,雙眸之內殺機一迸,皇甫星眼皮一垂,恍若未見。
  寂然片刻,白君儀容色漸緩,道:“那人狡詐多疑,神旗幫的人無法與他接近,我讓你去見他,你自己設法,找到了金劍的下落,我放你一條生路。”
  皇甫星訝然道:“在下也是神旗幫的人啊!何以又能與他接近?”
  白君儀明知他話中帶刺,依舊忍不住莞爾一笑,道:“我曾講過,你是俠義道的餘孽,你這種人招牌刻在臉上,那金劍的主人惱恨神旗幫的人,但不一定惱恨你,你為人不笨,與他周旋一時,只要他打錯一點主意,你就有成功之望了。”
  皇甫星道:“小姐智計絕倫,何不剖析詳盡,以開在下的茅塞。”
  白君儀冷笑一聲,道:“那人被困已久,不免寂寞之感,生機渺茫,或有後事交待,見你年紀尚幼,心術不惡,說不定一時沖動,會將心中的隱秘透露給你。”
  皇甫星暗暗想道:“難怪神旗幫的人畏她如虎,原來她洞察人情,手段如此厲害!”
  思忖中,不覺心頭一寒,背上汗毛直豎!
  只聽白君儀繼續道:“僥幸之心,人所難免,那人若是看中了你,或要收你為徒,或結忘年之交,你可得放明白點!”
  皇甫星哂然道:“我便將計就計,問他金劍藏在何處?”
  小靈介面道:“那怎麼成?這樣一問,人家馬上醒悟啦!”
  白君儀沉聲一哼,道:“禍福無門,唯人自招,你自己瞧著辦吧!”皓腕一抬,將手一揮。
  皇甫星站起身子,推開車門,馬車頓時緩了下來。
  那小靈忽道:“皇甫星,你身在曹營心在漢,是假意投降神旗幫麼?”
  皇甫星怨氣無從發泄,聞言之下,不禁滿含惡意地道:“是啊,我以為裝得很像,哪知卑鄙無恥,亦非裝得來的。”
  白君儀勃然大怒,玉掌一揚,待要拍擊過去,但見皇甫星已跳出車外,終於忍了下來。
  小靈闔上車門,笑道:“這小子!他罵咱們卑鄙無恥!”
  白君儀向她怒視一眼,嬌軀一側,臥倒下去。
  天黑以後,馬車抵達上三堂,皇甫星遊目四顧,但見滿山遍野燈火如織,仿佛一座小城,馬車在寨內行了一陣,始在大寨之前停下。
  爆竹聲中,四周聚滿了人,大半是婦女孩子,白君儀踏出車外,霎時被眾人包圍起來。
  只聽人叢中有個女子道:“君儀快到翔龍廳去,各位護法、香主本要出迎,是老幫主攔住。”
  白君儀微微頷首,排開眾人當先走去,忽聽另一個女子道:“各路英雄都來向老幫主拜年,有一位無量山的外客,少年英雄……”
  白君儀冷冷截口道:“我見過,姓穀吧?”
  皇甫星隨在小靈身後,但見火樹銀花,亮如白晝,須臾走近一座金碧輝煌的大廳,廳內設了近百桌酒筵,一眼望去,滿廳是人,笑語喧嘩,聲達戶外。
  白君儀走到廳外,突然轉過臉來,朝小靈做了一個手勢,小靈會意,扭頭向皇甫星道:“你跟我來,我給好東西你吃。”
  皇甫星實不願意進那大廳,聞言之下,立時隨她走去,行了一陣,轉入一段竹篁小徑,燈光逐漸疏落,人聲逐漸隱去。
  出了竹篁小徑,又走了片刻,皇甫星打量前後無人,心中暗暗想道:“此時我若將小靈制住,即可逃離此處,只是神旗幫分堂遍七省,這上下三堂的距離,馬車已走了一日,他們另有傳遞消息的方法,我若就此遁去,只怕跑不多遠,就得被截回來,唉……”
  轉念未已,小靈已經站住,伸手朝地上指了一指,隨即掩住櫻唇,示意噤聲。
  皇甫星抬目一望,遠遠處有個深潭,方圓十餘丈,黑沉沉一片,望不著水跡,深潭四周五丈遠處,地面豎著許多高若三尺,鐵片制的黃旗,繞潭一圈,看去甚為整齊。
  小靈倏地踮起雙足,在皇甫星耳畔悄聲道:“這些黃旗都是幫主親手插下的,任何人過了界,活著過去,只能死著出來。”
  皇甫星淡淡地道:“不要緊,我奉有你家小姐之命。”舉步走去。
  小靈一把將他拖住,附耳道:“咱們的幫規雖大,小姐卻僅守這一條戒律,她自己不敢過去,故意教你去送死。”轉眼朝四下望了半晌,悄聲道:“以前有人奉幫主之命過去辦事,結果也不讓活著出來。”
  皇甫星暗暗想道:“白君儀好毒辣的手段!”
  心念一轉,覺得目下的處境,死路活路並無區別,於是伸手一撫小靈的頭發,微微一笑,大步走了過去。小靈未曾將他拉住,望著他的背影,張口結舌,一副茫然失措的神情!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29:38

第六章 寒潭怪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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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星走到潭邊,但覺那潭深不見底,窮極目力,也看不出其下是否有水,怔了一怔,俯首叫道:“潭下有人麼?”
  只聽潭下傳來“咦”的一聲,跟著響起一個極為柔和的聲音道:“有人,孩子是誰?”
  皇甫星聽那聲音極為溫柔,心下頓時寬了一半,道:“晚輩皇甫星,可以下來麼?”
  只聽潭下那人道:“可以!可以!好孩子,你朝西南方跳出三丈,老夫在潭下將你接住。”
  皇甫星暗想:“常言道,敵愾同仇,此老既是神旗幫的仇家,好歹我得見他一面。”心念一決,他立時叫道:“老前輩,晚輩跳下來了!”他提起丹田真氣,朝西南方飄身躍出。
  誰料,身子剛剛躍下丈許,耳中頓時響起一陣桀桀怪笑,道:“小兒死也!死也!嘿嘿嘿……”
  皇甫星又驚又怒,未及轉念,忽感真氣一散,飛速墜下!
  驀地,一般強猛絕倫的力道由潭底沖起,將霎眼便要粉身碎骨的皇甫星擋了一擋。
  皇甫星駭然欲絕,猛地翻了一個筋斗,又是一股強猛的力道一托,隨即“叭噠”一聲,四平八穩地摔在積雪地面。
  這潭底無水,烏漆墨黑,伸手不見五指,皇甫星躺在寒冷刺骨的冰雪上面,周身骨節似已鬆散,略一掙動,即感痛楚難當。
  黑暗中,那桀桀怪笑又起,刺耳懾心,難聽之極,皇甫星雖然膽大,亦不禁毛骨悚然,渾身冒起雞皮疙瘩!
  良久之後,那怪笑之聲始歇,道:“人說狗急跳牆,嘿……此言不假,此言不假。”
  皇甫星聽出是人講話,不覺膽氣一壯,身子掙紮一下,無奈酸痛徹骨,只好耐住嚴寒,靜靜躺著不動,調理體內渙散的真氣。
  只聽那怪異的聲音又道:“老夫因寶受困,你這小子前來送命,也是為了寶貝麼?嘿嘿……”
  皇甫星暗暗想道:“此人語無倫次,莫非受困太久,神志錯亂了不成?”
  抬眼望去,漆黑之下,兩點亮晶晶的光芒閃動,藍光四射,看去不似人的眼睛。
  他骨痛欲折,歇了片刻,緩緩向一旁爬去,良久之後,身子挨近石壁,翻身坐起,須臾,天空又飄起鵝毛雪來。
  他掌傷初愈,經此一跌,人又虛弱不堪,勉強練了一陣內功,身上一暖,頓感心力疲憊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忽感身子一虛,離地飛起,咽喉間一陣劇痛,耳畔又響起那恍若鬼哭的怪笑之聲。
  皇甫星駭然驚醒,睜目一望,霎時目頓口呆,心頭怦怦亂跳!
  原來天光已亮,但這深達七十丈的枯潭下,依舊陰霾密佈,霧氣沉沉,朦朧中,只見一個雙腿殘缺,赤身露體的怪人,五指如鉤,抓住自己的咽喉,嘻著一張油光閃亮的巨口,桀桀怪笑不已!
  皇甫星窒息欲絕,口不能言,四肢無力,眼看他笑了又笑,許久之後,始才獰聲問道:“小子,你剛死了老子?”
  皇甫星嘴巴張了一張,表示無法講話,那怪人狀甚得意,手中倏地一緊,皇甫星悶吭一聲,兩粒眼珠幾乎突出眶外!
  捱了一會,那怪人將手一松,桀桀笑道:“小子,你剛死了老子?”
  皇甫星心頭狂跳,待他五指一松,扭頭便往一旁飛爬,那怪人獰笑不絕,待他爬出丈許,翻身坐起之際,鬼爪似的左掌霍地一揚,向他憑虛抓去!
  這淩虛一抓好生厲害,皇甫星驚魂未定,忽覺身不由己,嗖的一聲,一頭躥到了怪人身前。
  那怪人手掌一翻,將皇甫星的腦袋按在地上,獰聲笑道:“老夫問你的話,小子是不是剛死了老子?”
  皇甫星恚怒之極,只是心有餘悸,不敢惡言相向,道:“先父死了多年。”
  那怪人怒聲道:“那末你是剛死了娘?”
  皇甫星一聽他咒到娘的頭上,立即忘了自身的安危,怒叱道:“放屁!”猛力一掙,無奈頂上仿佛壓著一座山頭,絲毫無法掙動。
  那怪人不怒反笑,道:“小子是個孝子。”語音微頓,扳過皇甫星的面孔凝注一眼,問道:“你臉色沉痛,睡夢時流淚,為了什麼?”
  皇甫星暗道:“我幹麼睡夢中流淚?”他心頭有氣,怒道:“世上盡是窮凶極惡之人,我勢孤力弱,不能為江湖除害,不能為武林造福,不睡著流淚,難道哈哈大笑不成?”
  那怪人一聽,倏地仰首望天,震聲狂笑起來。
  此人的內功好生雄厚,張口一笑,天上的雪花頓時狂飛亂舞,波翻浪轉,激蕩不休!
  皇甫星覺得他的手掌已松,立刻翻身坐起,但卻不敢退開,凝目望去,不禁嚇了一跳!
  只見那怪人雙腿已被齊根砍斷,右手上揚,被十餘道黑色繩索穿過重穴,縛在石壁之上,僅剩一條左臂能夠轉動,須發糾結,長及地面,身無寸縷,白慘慘的皮膚上,生著一層黑茸茸的軟毛,一張面孔除了兩只藍磷閃閃的眼睛,就只那油光閃亮的巨口,形狀醜惡怪異,無以複加!
  那怪人也自目光灼灼,在皇甫星臉上打轉,忽然嘎聲一笑,目中籃光一閃,道:“老夫明白了,小子是個未曾殺盡的好人!”
  皇甫星暗暗一哼,想道:“好人豈是殺得盡的!聽你這樣講話,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
  他心在想,未敢講出口,那怪人見他臉色不善,頓時一伸左手抓了過來,道:“小子!你敢是不服?”
  皇甫星有心閃避,不料他手法奇快,眼前一花,咽喉已被他一手卡住,不禁怒氣山湧,滿頭青筋暴露,心中暗暗咒道:“老匹夫!落到今日這個田地,也是皇天有眼,可惜姓白的……”
  那怪人倏地將手一松,厲聲道:“小子照直講,到這潭下幹什麼?”
  皇甫星伸手撫著頸項,冷冷道:“白君儀謀奪你的金劍,我受她挾制,到這裏來碰碰運氣。”
  那怪人未料他講出實話,怔了一怔,道:“白君儀?可是白嘯天的野種丫頭?”
  皇甫星受飽了惡氣,對眼前這怪人和白氏父女都有惡感,聞言之下,冷笑道:“白君儀是神旗幫主的女兒,是不是野種,我可不得而知。”
  那怪人聽他言中對白君儀含有惡意,不覺大為高興,道:“你的身手不弱,怎麼受那賤丫頭的挾制,想必言中有假?”
  皇甫星冷冷一哼,道:“你的武功很高,怎麼又落到這般地步,過這畜牲一樣的生活?”
  他頸上的指痕隱隱作痛,心頭有氣,故意挖那怪人的牆根,那怪人聽了,果然暴怒如狂,厲吼一聲,一把抓住他的頭發,將他的臉孔按在雪下猛力揉擦,口中連聲狂叫道:“小子講什麼?小子講什麼……”
  皇甫星話一出口,心中頓感懊悔,無奈悔已不及,這時咬緊牙根忍受,一言不發,任其折磨自己。
  他生性剛烈,那日在辰州分堂,為道義所迫,忍受白君儀一頓淩辱,一掌打掉了三顆牙齒,這是他畢生難忘的屈辱,由那日起,他總感到心頭悶塞,有一股無法宣洩的厭恨,此時被怪人一頓折磨,身子雖然痛苦,心頭反而覺得舒暢得多。
  那怪人一頓揉擦,鬆手一看,皇甫星的臉皮已全被擦破,血漬殷殷,幾無完整之處,不由嘿嘿一笑,道:“小雜種,你再口出不遜,老夫將你的脖子扭斷!”
  這怪人本非善良之輩,加以受困已久,心頭怨氣難消,豈料皇甫星傷心人別有懷抱,有意要折磨自己,聞言之下,立即反唇相譏,朗聲道:“你好厲害啊!白嘯天砍了你的雙腿,你……”
  言猶未了,那怪人倏地雙眼暴睜,厲嘯一聲,隨手一攫,一把抓住了皇甫星的右腿,獰聲道:“小子,老夫教你一模一樣!”說罷之後,便待先將他的右腿拗下,但見他臉色漠然,無動於衷,又不禁怒極而笑道:“你年紀很輕,斷了腿可惜啊!”
  他出言挑激,只待惹起皇甫星的懼怕之心,立即就要動手,不料皇甫星漠然如故,冷冷地道:“你只管動手,我早已死過一次,但願你見了白嘯天後,也與現在一般神氣。”
  那怪人恨得鋼牙亂挫,道:“小雜種!老夫的雙腿斷在華元胥劍下……”
  皇甫星聞得“華元胥”三字,身軀猛地一震!
  那怪人的感覺敏銳之極,手腕一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提在眼前,沉聲道:“照直講,華元胥是你的什麼人?”
  他似是突然冷靜下來,聲音講得甚低,皇甫星早已將生死二字置諸度外,這時暗暗想道:“他剛才何等囂張,提起了爹的名字,也得肅靜下來。”
  但聽那怪人啞聲道:“是老夫最後加上一掌,才能送華元胥歸西,你再講,華元胥是你的什麼人?”
  皇甫星果然仇火大熾,道:“好啊!那是我的先父,你趕緊下手,留我在世,遲早取你的性命!”
  那怪人怔了一瞬,倏地將手一松,道:“哦!華元胥是被一群黑道高手圍攻而死,白嘯天就是其中之一,老夫斷腿在先,不知真相如何,你若想報仇,殺掉白嘯夭的野種丫頭好了。”
  皇甫星雙眉一聳,道:“白君儀年紀輕,她與此事何干?”
  那怪人環眼一瞪,道:“你殺了旁人,不殺那野種丫頭怎樣?”
  皇甫星暗忖:“此人對白嘯天銜恨刺骨,業已罪及後代了!”他心念一動,冷笑道:“先父斷了你的雙腿,你就不想在我身上報仇麼?”
  那怪人桀桀一笑,道:“華元胥已死,老夫不屑殺你,嘿嘿!老夫最恨是白老兒!”
  皇甫星淡淡道:“最後一句倒是真心話,咱們敵愾同仇,殺了白嘯天後,再來清算總賬。”
  那怪人雙眼翻了一翻,道:“文——”頓了一瞬,改口道:“你娘呢?她怎麼放心讓你獨自闖蕩江湖?”
  皇甫星冷冷說道:“她老人家傷心往事,不願再出江湖,我是偷偷逃出來的。”
  那怪人點頭道:“這就對了。”他想了一瞬,道:“你的老子長得很好看,你又黑又瘦,簡直不像他的兒子。”
  其實,他下山之初,除了臉黑,身形也甚為茁壯,只因連番打擊,身心交瘁,始才變成目前這又黑又瘦的樣子。
  忽聽那怪人道:“姓華的小子,白君儀逼你來找金劍,你幹嘛陽奉陰違,對老夫講出實話?”
  皇甫星暗想:“這人講話雖嫌粗魯,心思倒很細密。”他口中冷冰冰道:“眼下我叫皇甫星。”
  那怪人微微一愣,笑道:“也對,如果白老兒知道你的來歷,他非殺你不可,嘿嘿!眼下老夫叫作寒潭叟。”
  皇甫星哂然道:“寒潭獸,似欠乎雅。”
  叟、獸同音,那怪人怔了一怔,會過意來,不禁雙目暴睜道:“小畜牲!你當真找死!”
  皇甫星冷冷一哼,道:“生死之事嚇不了我,你不殺我,殺我的人依舊很多。”他目光一抬,望著頭頂的陰霾天空和飄飄白雪,怔了良久,始才收回目光,淡然說道:“寒潭叟,你我二人未曾死掉一個以前,你不要對我張牙舞爪,須知華家的後人,不是威武所能屈的。”
  那寒潭叟嘿嘿一陣怪笑,倏地神情一弛,道:“好吧!念在華元胥是一位英雄,老夫對你客客氣氣,你也須口頭謹慎,不可觸動老夫的怒氣。”
  皇甫星微微點頭,道:“就這樣吧!”他一瞥那長及地面的須發,問道:“你雙腿斷在北溟會上,如何又落了白嘯天的圈套?”
  寒潭叟雙目之內怨毒大盛,道:“北溟大會,白老兒欲奪老夫的金劍,虛情假意,要送老夫回山,老夫早知他狼心狗肺,偏要到他的神旗幫來養傷,嘿嘿!這一養就是十年了!”
  皇甫星濃眉一皺,道:“這樣說來,他是不知你的洞府在哪里了?”
  寒潭叟哂然道:“他若知道,老夫早已餓死了!”他陡地怪笑一聲,極為得意地道:“老夫雙腿初斷,不是他的敵手,他將老夫困在潭底,得空時就來加以拷問,逼迫老夫以劍贖命,哼哼!老夫豈會上當,他金劍到手,老夫就別想活了!”
  皇甫星問道:“一把劍能值幾何,犯得上……”
  寒潭叟搖手不迭,截口道:“你莫名其妙,那是無上至寶,人人夢寐以求,說來話長。”
  皇甫星追問道:“白嘯天欲得金劍,勢必使盡各種手段,皮肉之苦,你是難免了?”
  寒潭叟哈哈大笑,道:“那不用講。”他語言微頓,臉上神情興高采烈,接道:“當時天下初定,白老兒忙著網羅黨羽,擴展地盤,他被名利沖昏了頭,將老夫撇在腦後,哈哈……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忙著當幫主,老夫忙著練功,忽然有一天,老夫提手一掌……”
  皇甫星見他說到緊要之處,突然住口不語,急忙追問道:“擊上了麼?”
  寒潭叟傲然道:“哼!豈只擊上,將他打得半死,養了一年,才將傷勢養好。”
  皇甫星脫口一笑,道:“他捨不得寶物,也就捨不得殺你,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少不了吃一番苦頭。”
  寒潭叟牙根挫了一挫,道:“那一年,老夫三日吃一頓,差一點被他餓死。自此以後,他練了新的武功,就下潭與老夫較量,他有了防備,老夫再也勝他不了,但是老夫的武功永遠走在他的前面,他永遠不勝,也不甘心殺害老夫了。”
  皇甫星暗忖:“他右手不知被何物縛在壁上,單憑一條左臂,已能勝過白嘯天,武功之高,也足以傲視天下了!”
  轉念之下,他隨口說道:“白君儀講,她爹爹留你有用,想必就是拿你當作練功的靶子。”
  寒潭叟沉聲一哼,道:“小兒猜得不錯,老夫同樣拿他做練功的靶子。”他頓了一頓,接道:“咱們打了十年,彼此的武功一齊長進,打到如今,舊的招式全已無用,兩人都得挖空心思,另想奇招妙著,哈哈!老夫永遠勝他一籌,白老兒雖然威臨天下,誰知他睡不安枕,食不甘味,心中苦得緊哩!”
  皇甫星暗暗想道:“以白嘯天的身份地位來講,若不爭強爭勝,也沒有值得一爭的了。”
  忽聽那寒潭叟詭笑一聲,道:“皇甫星,老夫將金劍送給你,你要不要?”
  皇甫星搖頭道:“非份之物,我一芥不取,何況得了金劍,也逃不出白嘯天的毒手,便宜旁人,何苦?”
  寒潭叟敞聲一笑,道:“如今呢,怎能逃出白老兒的掌下?”
  皇甫星神色一黯,道:“我盡人事,聽天命,一定得死,那也只好罷了!”
  寒潭叟笑道:“你年紹雖小,對生死看得很透,老夫有經驗,越是不怕死的人性命越長,或許陰錯陽差,你還有幾年好活,不過——”
  皇甫星虎目一睜,道:“不過什麼?”
  寒潭叟笑道:“不過,這年頭沒有奇事發生了。”
  皇甫星濃眉一皺,道:“此話怎講?”
  寒潭叟道:“若在十年以前,你困在潭底,說不定天上掉下一個神仙,將你救走,傳你武功,助你報仇,如今哩,可沒有那種好事了!”
  皇甫星暗忖:“他說的神仙,想必是指世外高人。”他問道:“為什麼?”
  寒潭叟哈哈笑道:“所有的神仙都在北溟大會上歸天了。嗯!剩下一個,那就是你的母親,除非她來救你,否則你是死定了。”
  皇甫星暗暗神傷,隨口說道:“我娘嫌我不聽教訓,她老人家是不會來了。”
  寒潭叟呆了片刻,道:“神旗幫的爪牙大概不少,今非昔比,縱然你娘趕來,只怕也救你不了。”
  皇甫星無話可講,暗暗歎息一聲,寒潭叟也是意興蕭索,懶洋洋,提不起精神。
  兩人默默枯坐,過了片刻,頂上忽起微聲,寒潭叟伸手望空一抓,只聽“叭”的一響,手內多了半條香噴噴的烤鹿,接著“叭”的一聲,一條後腿落在雪地上。
  寒潭叟張口就嚼,道:“好小子!白老兒留你有用,一時還不讓你死去。”
  皇甫星爬起身來,走過去拾起鹿腿,坐到一旁食用。
  寒潭叟吃相兇狠,一會工夫,半條烤鹿已去一半,他忽然咬住鹿腿怔了片刻,道:“小子,你生機渺茫,該作報仇的打算。”
  皇甫星雙眉一剔,道:“願聞高見。”
  寒潭叟口中大嚼,喋喋有聲,道:“你先拜在老夫名下作個弟子,不論生死,老夫包你殺白君儀報仇雪恨。”
  皇甫星微微一笑,道:“不妥,這一著早在白君儀的意料之中,你別落入她的算中。”
  寒潭叟奇道:“為什麼?”
  皇甫星道:“我若拜在你的名下,你要有個三長兩短,臨終之際,不免心腸軟弱,將武功和……劍的秘密都傳給我,而我羽毛未豐,豈不遂了白氏父女的心願?”
  寒潭叟喃喃咒道:“小雜種!不拜就不拜,難道老夫還稀罕你不成?”他倏地雙目暴睜,大喝道:“快點吃!老夫傳你一招手法,先殺那野種丫頭,出一口鳥氣!”
  皇甫星看他狀似大喝,語聲卻十分輕微,知道事非兒戲,急忙吃掉鹿腿,匆匆吞了幾口雪花,走了過去,道:“白君儀神瑩凝固,手腳沉穩,武功像是強我很多,只怕不是一兩招手法殺得了的。”
  寒潭叟沉聲一哼,道:“井蛙之見!”
  皇甫星聞言,不禁抬頭一望,見這深潭正像一口碩大無朋的枯井,自己確似井底之蛙,四壁如削,一無落足之處,潭上若不放下繩索,自己就只有困死潭下,想起這寒潭叟已一困十年,心中頓時冒起一陣寒意!
  忽聽寒潭叟怒聲道:“老夫練了一招‘困獸之鬥’,就此一招,白老兒竭盡心力,窮五年時光,依舊未能解破!”
  皇甫星的耳膜震得隱隱生痛,待他講完,連忙搭訕道:“一招武功,五年無法解破,其厲害可想而知,‘困獸之鬥’,這名稱也取得恰當無比。”
  寒潭叟傲然一哼,抬起那唯一能夠活動的左手,在身前劃了半個圓圈,猛地揮出一掌,說道:“身子定著不動,一切武功全不管用,老夫死裏求生,終於鑽研出這手絕招來!”
  語聲一落,兩丈外的積雪霍地沙沙作響,隨即團團轉動,卷起一座粗達七尺,高及丈許的雪柱。
  皇甫星駭然心驚,暗道:“無怪他自豪,原來一掌之威能到這等境界!”
  只聽寒潭叟震聲一笑,道:“怎樣?白老兒比得上麼?”
  皇甫星敬之若神,道:“神功絕世,白嘯天想必不如。”
  寒潭叟雙眼一翻,撇嘴道:“你真是有眼無珠,這一掌勝在手法玄奧,不在功力雄渾。”
  皇甫星暗道:“哼!武功再高,若不造福蒼生,又神氣個什麼?”
  他心中在想,口中淡淡地道:“這是你的看家絕藝,非親非故,我又無法拜你為師,你豈肯傳授給我?”
  寒潭叟詭笑道:“當然可以,我有兩個條件,你若認為可行,我就將這一招‘困獸之鬥’借給你,然後教你一條計策,你殺了白君儀,立即將掌法退還給我。”
  皇甫星暗忖:“掌法可借,怎生退還?”他凝目望他一眼,道:“你先講明白,怎樣的兩個條件?”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30:02

第七章 困獸之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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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潭叟哈哈大笑,道:“兩個條件麼?那倒事小,只是掌法借去容易,還起來卻有點麻煩。”
  皇甫星濃眉一皺,道:“麻煩何在?”
  寒潭叟舉起左手一晃,笑道:“老夫練的是左掌,你要歸還掌法,只有將左手砍下,交與老夫。”
  皇甫星暗暗忖道:“他的雙腿斷在爹爹劍下,這仇恨非同小可,他一時尚不殺我,只因還有用我之處,若能斷我一條手臂,自是太妙的事。”他轉念之下,淡然道:“你處心積慮報仇,居心雖然不良,志行卻也可憫,好吧,有借有還,我成全你一番苦心就是。”
  寒潭叟聞言,滿嘴鋼牙一陣亂挫,恨聲道:“小狗……”
  皇甫星虎目一瞪,冷冷地道:“你的口齒清白一點!”
  他年紀雖幼,卻有一副英雄肝膽和凜然正氣,白君儀和寒潭叟與他相對,心頭都感到極不舒服,那乃是一種自慚形穢的情緒作祟,不過彼等並不明白罷了。
  寒潭叟頓了一頓,倏地厲聲道:“你當真出言不悔?”
  皇甫星淡淡道:“生逢亂世,性命尚且難保,一條手臂算得了什麼,你講你的條件。”
  寒潭叟哼了一聲,道:“第一,殺白君儀!第二,殺白君儀!”
  皇甫星聞言一怔,蹙眉道:“你說兩個條件,為何僅只一條?”
  寒潭叟嘿嘿一陣冷笑,道:“僅此一條,你也未必就能辦成,哼!讓白老兒嘗一嘗喪子之痛,那可比殺他還要有趣!”
  皇甫星啞然失笑,道:“這主意當真惡毒,殺了白君儀,白嘯天豈能將我放過,這是一石兩鳥之計。”
  寒潭叟哂然道:“這枯潭是神旗幫的禁地,你以為能夠活著出去麼?”
  皇甫星點頭道:“這一點我早已想到了,”他語音一頓,沉吟道:“你被困在此乃是一項機密,若有人生離此處,那機密勢必洩露。”
  寒潭叟笑道:“是啊!那時幾個老相好的都會趕來此處,有道是見者有份,你也分一杯羹,我也分一杯羹,老夫縱然交出金劍,白老兒也無法獨吞了!”他突然住口,瞪目朝皇甫星望去。
  皇甫星將手一擺,道:“我並不畏死,也不願意無故殺人,你待我仔細想想,白君儀若有可死之道,咱們這筆交易也就成了。”
  寒潭叟恐他變卦,介面道:“你不殺人,人也要殺你,反正是死,何不撈點本錢,再說白嘯天只有一個獨種,你殺了那丫頭,白老兒死後,神旗幫樹倒猢猻散,也就只有解散了。”
  皇甫星漠然一笑,忖道:“他這話未必盡然,卻也不無道理,偌大一個幫會,自必是魚龍混雜,各色人等皆有,若無雄才大略之人,也休想統率得了。”
  他心念一轉,慨然說道:“咱們一言為定,我借你的掌法,殺白君儀之後,倘若逃得了性命,就將左手砍下給你,你再說你的計策,怎樣才能以一招‘困獸之鬥’取白君儀的性命?”
  寒潭叟微微一笑,道:“計策待你學了掌法之後再講,哈哈!這是彼此有利的事,你這鐵劍很古怪,先使幾招我瞧瞧。”
  皇甫星暗暗想道:“此人自私自利,毫無同病相憐之心,我與他氣味不投,還是收斂一點為好。”
  轉念之下,他搖頭道:“先父謝世太早,家母的武功不宜於男子習練,我的內功得自家傳,劍法是勉強湊合,簡單得很,不敢現于高人的法眼。”
  寒潭叟疑信參半,怒哼一聲,道:“小子秘技自珍,嘿!笑話!”說罷之後,他開始講那掌法。
  他先講“含精斂銳”之道,次講“運勁發力”的訣竅,皇甫星凝神傾聽,不覺被那玄奧神奇,精闢入微的武學吸引住,將他日自砍左手之事,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皇甫星聚精會神,聽得如癡如醉,寒潭叟越講越為得意,直講到天光已暗,始才將理論講完,皇甫星退至壁旁坐下,細細咀嚼著每一個字,有兩三處不甚瞭解,再向寒潭叟請教,寒潭叟得意洋洋,大感快慰。
  這一夜,兩人都迫不及待,希望早點天亮,捱到次日,寒潭叟立即傳授招式。
  這一招“困獸之鬥”,先在身前劃上半個圓圈,然後揮掌擊了出去,寒潭叟講了大半個時辰,見皇甫星已經領悟,於是命他就在自己面前練習。
  皇甫星的武功全在劍上,但他修的是最上乘內家心法,加以秉性堅強,胸懷大志,時時以誅滅群邪,拯救武林蒼生為念,因而練起武來,專心一志,進境特別神速。
  這一招掌法甚為單純,但是皇甫星毫不以為枯燥,練了一遍又一遍,一直練到筋疲力竭,天時亦已向晚。
  次日,皇甫星老早便起身練掌,用過食物後,寒潭叟忽然將手一招,詭笑道:“皇甫星,你傾盡功力,擊老夫一掌試試。”
  皇甫星已知他功力奇高,一掌絕對傷他不了,當下一提丹田真氣,閃身上前,舉手一劃,一掌揮了過去!
  只見寒潭叟撇嘴一笑,喝道:“好小子!死也!”隨手一揮,也是一招“困獸之鬥”,啪的一聲擊在皇甫星胸上!皇甫星脫口大叫,身形一仰,飛出五六丈外,一跤摔倒在地!
  寒潭叟仰天狂笑,道:“那一次白老兒吃老夫一掌,就是這副醜態。”
  皇甫星挺身而起,一試真氣,覺得並未受傷,即忙奔了過去,拱手笑道:“原來閣下藏私,這招‘困獸之鬥’中途尚有變化。”
  寒潭叟暗暗贊道:“小子好眼力!”他狂笑一聲,道:“你將白老兒看成什麼東西,若無變化,豈能難得倒他?”說罷,他將掌到半途,倏地改變路徑的下半截傳授給他。
  皇甫星將那變式練熟,豈料寒潭叟又有新的變化。
  原來他雙腿殘缺,右臂縛在壁上,僅憑一隻左手應敵,揮手一掌,永遠是那個架子,但是掌到半途,千變萬化,名雖一招,卻有一百餘式,那變化雖然細微,運用起來,卻是神奧無比,否則以白嘯天的武功,豈會五年還無法破解?
  話休繁敘,皇甫星當日學了五式,次日學了七式,直到十餘日後,始將一招“困獸之鬥”學全。
  寒潭叟得意非凡,自此以後,兩人每日相對而坐,各出左掌互搏,掌來掌去,打得猛惡異常!
  開始時,皇甫星掌法不熟,寒潭叟打得別別扭扭,過了三四日,皇甫星掌法已經運用自如,寒潭叟拿捏分寸,施展與他不相上下的功力,兩人酣戰竟日,居然難分勝負。
  這日晨間,兩人又在搏鬥,寒潭叟突然敞聲一笑,忽地一掌,又將皇甫星擊出數丈開外!
  皇甫星爬起身來,見他仰天狂笑,得意之極,不由啞然失笑,道:“原來你仍舊留了一手。”
  寒潭叟笑聲一歇,垂目望地,道:“這是最後創的一式,白老兒尚未見過。”
  皇甫星沉吟稍頃,道:“既然如此,我不學了,免得落入白嘯天眼內,為你招致意外之敗。”
  寒潭叟嘿嘿一笑,道:“好小子!你的為人倒很厚道,只是這一個變式不學,你取不了那野種丫頭的性命。”
  皇甫星道:“殺白君儀要緊,或是你自己的性命要緊,你自行抉擇,我但聽吩咐就是。”
  寒潭叟目光一抬,在皇甫星臉上緊盯一眼,忽然容色一霽,撇嘴道:“小兒,老夫將最後一式變化傳授給你,白老兒不貪便宜罷了,若是揀便宜,先想瞭解破之法再與老夫動手,嘿嘿!白老兒呀白老兒!”
  皇甫星訝然問道:“怎樣?”
  寒潭叟雙眼一瞪,道:“怎樣?老夫拼著餓死,也教他再躺一年!”
  皇甫星暗暗想道:“他定是另有絕招,設好圈套,故意假我之手洩漏出去,引誘白嘯天上當。”
  只聽寒潭叟冷冷一陣長笑,道:“哼!若不是多用心機,豈能拖過這漫長的十年,你若不想死,也得多用腦筋才是。”
  皇甫星雖知他要利用自己,不欲自己早死,仍舊拱手一禮,謝了他的指教。
  這一天,寒潭叟將最後一式變化傳給皇甫星,次日兩人又鬥了一天,第三日早上,寒潭叟忽然說道:“皇甫星,現在我使白老兒的武功攻你,你鬥到抵擋不住時,就使出最後一式,那野種丫頭未曾見過這一式掌法,勢必抽身後退,你扳轉了劣勢,繼續再打。”
  皇甫星訝然問道:“你能使白嘯天的武功?”
  寒潭叟嘿嘿笑道:“咱們拼鬥了十年,白老兒熟知老夫的掌法,老夫也熟知他的招式,粗枝大葉學來,雖不神似,卻也形肖。”說罷一掌劈去。
  皇甫星揮掌招架,兩人激鬥起來,寒潭叟雖只一條左臂,但他時上時下,忽左忽右,掌劈指戳,千變萬化,有時兜底一撩,恍若一腿踢到,由於招術快捷之極,打來猶如千手千足一般。
  鬥到急處,皇甫星抵擋不住,使出最後一式,寒潭叟果然縮手後退。
  這一招“困獸之鬥”,乃是針對白嘯天的武功所設計的,一進一退,順理成章,毫無牽強之處,寒潭叟一退而進,兩人重又激鬥起來,數十招後,皇甫星又使最後一式,將寒潭叟逼退一瞬,扭轉劣勢,繼續拼鬥。
  二人愈鬥愈疾,反復數次之後,皇甫星又使最後一式救命,不料掌到半途,倏地頓住!
  寒潭叟歇手道:“小子累了,歇息一陣再打。”
  皇甫星沉吟不語,呆了半晌,突然說道:“剛才你左胸露出破綻,掄掌一劈,難道不能改成捺掌進擊麼?”
  寒潭叟臉色一變,強笑道:“小子果然聰明,這就是老夫教你殺白君儀之計,你能依計而行麼?”
  皇甫星重又沉思了一陣,搖頭道:“不成,鬥到那時,除了掄手一掌外,換作旁的招式,無法使出勁力。”
  寒潭叟脫口歎息一聲,道:“小子,你若肯拜老夫為師,老夫死也瞑目了。”
  皇甫星淡淡一笑,道:“老前輩抬愛,晚輩感激不盡,可惜人各有志……”
  寒潭叟將手一擺,道:“不用講了,咱們再打,鬥到中途,你以逆水行舟之勢,改成捺掌進擊。”
  皇甫星依言進招,兩人再打,鬥到弓開弦滿之際,皇甫星一掌按了過去,無奈這一招有乖武學之道,勉強出手,終是虛弱無力。
  兩人又試了幾遍,依舊無法改進,皇甫星喘息一陣,道:“咱們交換身份,老前輩施展一掌給晚輩瞧瞧。”
  寒潭叟嘿嘿乾笑一聲,道:“老夫也未練成。”他頓了一頓,接道:“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你辛苦一點,咱們再打下去。”
  皇甫星點一點頭,揮掌擊了過去,霎時掌來掌去,重又激鬥起來。
  如此打了三日,這天傍晚,潭上扔下一條烤得香噴噴的幹豬,寒潭叟剛剛接到手中,忽聽半空中又起異聲,急忙招呼皇甫星接住。
  皇甫星躍上一步,見有一團黑影疾墜而下,接到手中,原來是一壇美酒,不禁微微一笑,道:“老前輩,看來咱們該分手了。”
  寒潭叟哈哈一笑,道:“正是,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你先走一步,殺了那野種丫頭,白老兒也不會讓老夫活著,咱們黃泉路上再見。”
  皇甫星啞然失笑,坐在他的面前,打開壇口,兩人相對暢飲。
  相處日久,兩人間的敵意逐漸消散,不知不覺間,二人言笑晏晏,恍若莫逆之交。
  這一壇美酒濃醇異常,皇甫星不勝酒力,寒潭叟雖有海量,卻因斷酒的時間太長,因之酣飲未半,兩人都有了八分醉意。
  忽聽皇甫星道:“老前輩,說句真心話,白君儀不過是一個女子,我皇甫星與她同歸於盡,想來實在不值。”
  寒潭叟舉起酒壇牛飲一口,道:“你不殺她,她仍要殺你,那是無可奈何的事。”
  皇甫星長歎一聲,道:“可惜白嘯天不下潭來,否則咱們聯手合力,或許能取他的性命。”
  寒潭叟笑道:“這也勿須遺憾,那野種丫頭一死,白老兒一定將你亂刀分屍,你娘自必替你報仇,神旗幫爪牙雖眾,白老兒也休想逃出你娘的掌下。”
  皇甫星暗道:“這人目高於頂,提起娘來,卻也自愧不如,唉!他哪里知道,當年的華夫人,武功已化烏有了!”想到此處,他又記起那“丹火毒蓮”來。
  忽聽寒潭叟道:“皇甫星,你在想什麼?”
  皇甫星收回暇思,道:“我在想你的連環妙計,哼!借刀殺人,當真厲害之極!”
  寒潭叟雙目一瞪,道:“有何不妥?”
  皇甫星冷冷說道:“神旗幫高手如雲,我娘縱然能將白嘯天殺死,她老人家能無恙麼?”
  寒潭叟笑道:“那有什麼相干,人都有死,老夫還不是賠上一條性命!”
  皇甫星醉意甚濃,鼻中一哼,道:“你死了,那金劍呢?便宜誰啊?”
  寒潭叟怔了一怔,倏地雙目一閉,頹然說道:“小子講真話,你跳下潭來,究竟是受白君儀所迫,或是受你娘的差遣?”
  皇甫星雙眉一聳,怫然道:“華家是什麼人,天大的寶貝,咱們也不覬覦!”
  寒潭叟沉吟半晌,突然雙目一睜,酒意全消,道:“小子,你當真不知金劍的底細?”
  皇甫星搖頭道:“白君儀講,那金劍與她父女關系極大,其餘的我一概不知。”
  寒潭叟撇嘴道:“呸!不要臉的東西!”突然臉色一整,道:“老夫先對你講一句話,那金劍的事,是從古到今最大的一個騙局。”
  皇甫星聞言一怔,酒也醒了一半,道:“請恕晚輩愚蠢,聽不出此中的原委。”
  寒潭叟苦澀一笑,道:“簡單地講,十一二年以前,江湖上突然出現一人,年紀不大,書生打扮,自稱‘一劍蓋中原’向東來……”
  皇甫星插口說道:“這綽號太狂,姓名卻似假的。”
  寒潭叟點了點頭,道:“那人或是西域來的,所謂一劍,就是那柄長僅五寸的金色短劍,他出現江湖之後,先尋一幫一會一教的三個老兒晦氣……”
  皇甫星訝然道:“一幫、一會、一教?”
  寒潭叟道:“怎麼!神旗幫、風雲會、通天教,這也不知道,你走的什麼江湖?”
  皇甫星微微一笑,道:“晚輩不再打岔,老前輩請向下講。”
  寒潭叟托起酒壇鯨飲一口,道:“那向東來的武功確是驚人,一把長僅五寸的小劍,他一施展開來,就似一柄三尺龍泉,神旗幫首當其沖,白老兒與他鬥了半日終於不是敵手,風雲會的任老兒和通天教的老妖怪得到消息,兩人都佯作遠行,避不見面。”
  皇甫星笑道:“這兩人倒有自知之明。”
  寒潭叟恍若未聞,繼續講道:“向東來意猶未足,坐守曹州,揚言要會中原的英雄,恰巧李無量和老夫都在那裏,咱們兩人先後出馬,結果也都敗下降來。”
  皇甫星介面道:“李無量想必就是無量神君了。”
  寒潭叟道:“正是無量老兒。”
  他仰首望天,似是回憶前情,頓了片刻,接道:“向東來志得意滿,指名要戰你的爹爹,過了月餘,你的父母聯袂到了曹州,那知到得太晚,向東來已石沉大海,再無半點蹤影。”
  皇甫星惑然道:“莫非轉回西域去了?”
  寒潭叟沉聲一哼,道:“回什麼西域,咱們幾個老相好的設了一條巧計,早已將那狂生擒下了。”
  皇甫星濃眉一皺,道:“勝敗兵家常事,藝不如人,回去勤修苦練,使詭計害人,豈不貽笑大方?”
  寒潭叟冷冷地道:“小兒之見,咱們將他擒下,就是要追查他的武功來源,他抵死不招,咱們非刑逼供,正當相恃不下之際,你爹娘忽然來了。”
  皇甫星奇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們怎會讓我爹娘尋到?”
  寒潭叟淡淡道:“你爹娘尋到怎樣?咱們五個老相好的湊在一處,閻王老子到了,也只有乾瞪眼的份兒。”他頓了一頓,接道:“事情壞在一個無名小卒手上,那廝名叫秦白川,他最先發覺此事,除了告訴你父母外,並將聞風趕到曹州的兩個牛鼻子領來,這也還是小事……”
  說到此處,他倏地住口不言,伸手望空一指。
  皇甫星仰首一望,潭頂一片星光,低聲問道:“白嘯天麼?”
  寒潭叟僅只聽出一絲微響,也無法斷定是何聲音,這時雙眼上翻,盯住潭頂一瞬不瞬,口中哈哈一笑,道:“小子,這酒不錯,你喝啊!”
  皇甫星道:“晚輩喝,老前輩向下講。”
  寒潭叟輕輕咳嗽一聲,道:“說來話長,向東來終於被華元胥那廝救走,老夫卻得了姓向的金劍,豈料姓向的臨去之際,留下了一句言語,就此一言,老夫可就慘了。”
  皇甫星介面道:“向東來要索回金劍,自然不肯將老前輩放過。”
  寒潭叟道:“哧!咱們幾個老不死的做事,豈會留下禍根,向東來雖被救走,卻也屍居餘氣,活不久了。”
  皇甫星訝然道:“他講了一句什麼話,老前輩慘到何處?”
  寒潭叟道:“那廝言道,誰若掌有他的金劍,誰就有望獲得他那一身武功,其中的關鍵,可在劍上參詳,你且想想,幾個老不死的誰是好東西,金劍在老夫手內,老夫哪里還有太平日子好過?”
  皇甫星淡淡一笑,道:“老前輩交出金劍大夥共有,豈不就無事了。”
  寒潭叟雙眼一瞪,道:“放屁,老婆可以共有,武功若是共有,還要武功幹嘛?”
  皇甫星不以為然,道:“向東來武功夠高了,即使到他那樣,結果也無善終。”
  寒潭叟截口道:“不通!不通!姓向的年輕識淺,自己不夠機警,老夫若有他那一身武功,北溟會上不致斷腿,也不會落到今日這等地步。”
  皇甫星點了點頭,道:“老前輩得了金劍,武功依然如故,這又是何道理?”
  寒潭叟道:“老夫發覺身在危境,當時就想懷著金劍開溜,白老兒最是無恥,他首先翻臉,出手攘奪,李無量跟著起哄,通天教的老妖怪敲邊鼓,老夫成了眾矢之的,眼看不交出金劍是不行了,哪知風雲會的任老兒講話啦——”
  皇甫星聽入了神,追問道:“怎麼講法?”
  寒潭叟恨聲一哼,道:“任老兒講道:你們也真可笑,姓向的略使狡獪,你們當真就火拼起來,姓向的縱不因傷而死,也得活活笑死!老夫急忙說道:是啊!區區一把小劍,縱是寶物,又與武功何干,這明是姓向的使弄詭計,想引起咱們爭奪,拼個同歸於盡。任老兒介面又道:全是多年朋友,不要傷了和氣,讓華元胥那班對頭得意。老夫一瞧有人講話,暗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於是拱了拱手,拔腿溜了。”
  皇甫星暗暗好笑,道:“風雲會那個姓任的,與老前輩交情不惡吧?”
  寒潭叟臉上忽泛厲容,切齒道:“哼!那老匹夫才是狼心狗肺哩!未出一月,他已率領屬下的高手將老夫圍住,硬將金劍奪了過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30:26

第八章 孤星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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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星搖首歎息,道:“巧取豪奪,真是人心不古。”想了一想,問道:“老前輩金劍已失,白嘯天不找姓任的索劍,反而囚著老前輩,這又是何道理?”
  寒潭叟夷然不屑道:“你的頭腦也甚簡單,你想一想,老夫若說金劍已被任老兒奪去,任老兒又不認帳,白老兒是信他還是信我?”
  皇甫星道:“姓任的是一會之首,自己做的事豈有不承認之理?”
  寒潭叟道:“你知道什麼!北溟會上,老夫當著天下英雄向任老兒索劍,任老兒死也不肯認帳,想那金劍盛名在外,老夫的武功也不弱于任老匹夫,要說被他奪去,旁人也是不願相信,還道老夫故布疑陣,以亂天下人的耳目。”
  皇甫星濃眉一蹙,道:“如此講來,即使老前輩願意交出金劍,也是無物可交,困在此地,再無出頭之日了!”
  寒潭叟冷冷道:“出頭幹嘛?老夫就是要讓白嘯天枉費一場心機。哈哈!也不知任老匹夫可曾參透金劍的秘密,如今武功練得怎樣了?”
  轉念之下,他不禁仰起頭來東張西望,但見四壁漆黑,一無所見,當空雖有一片星光,亦難照亮半分。
  寂然半晌,忽聽寒潭叟道:“小子,老夫將掌法傳給你了,你若逃得性命,須為老夫做一件事。”
  皇甫星惑然問道:“老前輩有何差遣?”
  寒潭叟冷冰冰說道:“你設法盜回金劍,再潛回此處,有了那把小劍,老夫就可斬斷臂上的‘龍涎索’,逃生並非無望。”
  皇甫星道:“晚輩量力而行,不敢一口答應。”
  寒潭叟道:“那是當然,神旗幫是龍潭,風雲會是虎穴,也不是好進好出的。”他沉吟俄頃,道:“任老匹夫有個兒子,你若將那小子斃掉,咱們恩怨兩抵,誰也不欠誰的人情。”
  皇甫星暗忖:“此人委實可怕!”他目光一抬,朝他縛在壁上的右手一望,道:“這龍涎索定要那柄金劍才能斬斷麼?”
  寒潭叟點頭道:“白老兒心腸歹毒,龍涎一干,寶刀寶劍無法斬斷,但那金色小劍的鋒銳遠在寶刀寶劍之上,老夫若想脫困,勢必要用那柄金劍,這是白老兒的毒計。”
  皇甫星暗暗感歎,忽然心頭一動,道:“老前輩,你說那金劍的事,是從古到今最大的一個騙局,此話怎講!”
  寒潭叟雙眼一翻,向潭上瞥了一眼,道:“老夫幾時講過這話?哼!那金劍在老夫手內也有一月時間,老夫就未曾找出武功的秘密,不是騙局又是什麼?”他說罷雙目一閉,打坐練功,再不言語。
  皇甫星練了一日,也感到異常疲憊,當下退至一旁自行習功,拂曉之際,沉沉睡去。
  鬥轉星移,不覺又是一夜,忽聽寒潭叟哈哈狂笑,叫道:“皇甫星,你的出頭日子到了。”
  皇甫星睜眼一望,晨光之下,潭上正有一根粗繩垂下,不禁熱血一騰,匆匆躍了起來。
  寒潭叟手指繩索,道:“如今看你的了。”
  皇甫星與他相處已久,察顏辨色,聽出他言中含有傷感之意,不禁苦笑一聲,走上前去,躬身一禮,道:“晚輩就此別過——”以下的話,卻也無從講起。
  寒潭叟面含譏哂,撇嘴道:“你也無須多禮,咱們彼此利用。”他左手一伸,陡地拔去了皇甫星的鐵劍,隨手一按,插入地面,深沒至柄。
  皇甫星愕然道:“老前輩這是幹什麼?”
  寒潭叟哈哈大笑,道:“睹物思人,老夫留個紀念。”
  皇甫星蹙眉道:“這是晚輩的防身利器。”
  寒潭叟將手一擺,道:“用不著,老夫一招掌法,比你這鐵劍強得多了。”
  皇甫星心頭大急,道:“這鐵劍是晚輩的先父所賜,當時曾經告誡晚輩,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寒潭叟敞聲狂笑,良久之後,始才抑住笑聲,悄聲說道:“那就再好不過,你設法盜回老夫的金劍,老夫還你的兵器,另外尚有好處給你。”
  皇甫星勃然大怒,道:“原來你昨夜講的都是真話……”
  寒潭叟截口道:“真的多,假的少,老夫也拿不准白老兒是否來過,你去碰運氣,果然要死,帶著這把鐵劍也沒有用。”
  皇甫星恚怒異常,但知多說無益,無可奈何,猛一頓足,縱身躍起,抓住繩索向上攀去。
  他困在潭底將近一月,每日勤練武功,內傷早已痊癒,這時攀繩上升,捷逾猿猴,一會工夫便出了這龐大的深潭。
  轉眼一望,四外冷冷清清,一個身形修長的紫袍老者,手執繩端,一人站在潭邊。
  這紫袍老者頦下三綹青須,面色晶瑩,恍若美玉,臉上的神情既非冷漠,卻又毫無暖意,令人一見頓起無法接近之感。
  皇甫星一瞧這人,立即想到白嘯天身上,口齒一張,欲待動問,但見他臉上的神情,顯然不會答理自己,話到唇邊,不禁縮了回去。
  那紫袍老者朝皇甫星略略一望,旋即收挽繩索,繩索挽好,立即轉身走去,皇甫星微微一怔,舉步跟隨在後。
  兩人默默行走,出了黃旗界限,轉入一條幽篁小徑,忽見白君儀立在一旁,另有一個相貌清秀、雙目銳利如箭的中年文士,那小靈和一個青衣童子立在兩人身旁。
  這幾人肅然靜立,等待紫袍老者與皇甫星走過,始才跟隨在後,皇甫星已確知這紫袍老者,即是當今天下赫赫不可一世的神旗幫主,不覺精神一振、昂首挺胸、豪情萬丈,為生平所未有。
  須臾,進入一座蒼松環繞、流泉淙淙、極為雅致的精舍。
  入了小廳,紫袍老者往居中一把古藤交椅坐定,那中年文士及白君儀坐在兩側,皇甫星昂然立在廳中,心頭暗暗忖道:“三個邪魔外道高居上座,我倒像是待宰之囚,哼!若非娘一再叮囑,不許我逞血氣之勇,我真想痛罵一頓,捨命一拼!”
  忽聽那紫袍老者道:“皇甫星,你想死還是想活?”
  皇甫星微微一怔,暗道:“此人講話,令人聽不出真意。”
  他心中在想,口中卻靜靜地道:“在下若是想死,早已死在令嬡的手上。”
  紫袍老者兩道神光隱隱的眼神向皇甫星上下一掃,倏地目光一冷,緩緩言道:“我實對你講,我的女兒和那谷世表,他們都沒將你放在眼中。”他語音微頓,重又打量皇甫星一眼,接道:“他們自身庸碌,缺少知人之明,也是難怪的事。”
  皇甫星目光一轉,見白君儀玉面飛紅,狀甚窘困,暗暗想道:“這白嘯天講話不留情面,為人行事,想必也是刻薄無情,十分偏激。”轉念下,他將手一拱,淡然道:“多謝老幫主抬愛,眾生碌碌,在下也不例外。”
  紫袍老者淡淡一笑,這一笑飄忽之極,眨眼就隱沒不見,只聽他緩緩說道:“唯孝子始能作忠臣,世上真孝子不多,真忠臣更少,我聽說你是一個孝子,生死之際,尚能體諒父母的心意,因而有意對你推心置腹,加以重用,你講一句真話,是否真願投在我的麾下,為我盡忠效力?”
  皇甫星道:“在下早已投入神旗幫了。”
  紫袍老者略一搖頭,道:“我女兒意氣用事,那個不能當真。”他語音一頓,重又凝目朝皇甫星臉上注視,道:“我也不騙你,你若不竭誠相投,為免後患,我絕不容你活著。”
  皇甫星道:“怎樣才算竭誠相投?怎生才能博得老幫主的信任?”
  紫袍老者道:“也容易,你講出身世來歷,取來秦白川的首級,我就相信你了!”
  皇甫星聞言,臉色頓時一黯,道:“在下懂得,老幫主是不能容留在下了。”他拱手齊額,肅然道:“請老幫主賜予一掌,省得拖泥帶水,在下也好向先人交待。”
  忽聽白君儀怒聲道:“皇甫星,你的父母究竟有什麼了不起,你講出來歷,也許能逃一死。”
  皇甫星目光一轉,抱拳道:“姑娘勿須多問,在下並非匹夫之勇,死在神旗幫內,也算償還了姑娘贈藥療傷之恩。”
  白君儀勃然大怒,道:“你費了我的兩粒靈丹,惹得我受飽了閒氣,任你輕易死去,未免……”
  紫袍老者倏地將手一擺,截口道:“多說無益。”他轉面向皇甫星道:“視死如歸,老夫非瞧不起,你明明怕死,但卻不願苟活,老夫甚為敬佩,你自行了斷,省得老夫動手。”
  皇甫星毅然搖頭,從容道:“性命來自父母,父母未教我死,我不敢自戕。”
  白君儀怒不可抑,拂袖而起,道:“無知小輩,我父親是什麼人,取你一命,尚須他親自動手?”
  皇甫星見她出頭,正合心意,當下淡淡地道:“在下由寒潭叟那裏借了一招掌法,姑娘如若有興,不妨代替令尊出手。”
  但聽紫袍老者道:“儀兒坐下,我這‘聽雪軒’內不宜你們動手。”他面龐一轉,朝一旁的中年文士道:“有勞軍師,一掌將皇甫星斃了。”
  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起身離座,緩步朝皇甫星走去,舉止從容,行若無事,似乎一掌將皇甫星擊斃,僅是舉手之勞。
  皇甫星見那中年文士走近,立即力貫左掌,蓄勢待敵,忽聽白君儀忿然道:“爹爹!儀兒帶回的人,非得自己殺死不可!”
  白嘯天聞言,雙眉頓時一皺,那被稱為軍師的中年文士,忽然轉過身來,含笑說道:“黃河以南,半壁天下,全在幫主神威籠蓋之下,君儀練成一身武功,苦無一展身手的機會,少年人好強,幫主何妨從其所請,讓她了結一樁心事。”
  白嘯天微一沉吟,起身朝外走去,白君儀容色一整,向那中年文士低聲道:“諸葛叔叔幫忙,侄女感激不盡。”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舉步向門外走去,皇甫星自知必死,心頭甚為平靜,當下跟在眾人身後,默默走了出去,那小靈走在皇甫星身前,突然回過頭來使個眼色,似是勸皇甫星不要枉送性命,皇甫星淒然一笑,將頭搖了一搖。
  出了精舍,白嘯天與那中年文士一旁立定,白君儀站立場中,朝皇甫星冷冷說道:“你傾力一戰,勝得白君儀一招半式,咱們算你命大,留你一條生路。”
  皇甫星抱拳當胸,肅容道:“在下幼承庭訓,凡事盡力而為,姑娘也當心一點。”
  白君儀雙眉之間煞氣陡湧,怒哼一聲,挺身上步,一掌擊去!
  只見皇甫星左足微退半步,左掌一豎,當胸劃了半個圓圈,健腕一掄,欻然一掌反擊過去。
  白氏父女早知他學了這招掌法,但見他掌力強猛,威勢懾人,卻也暗暗動容。
  皇甫星那手掌一劃,已將敵人的掌勢封死,白君儀黛眉一聳,低沉沉一陣冷笑,招式倏變,一掌擊向他的腰際,左手指微挺,暗暗襲他的背脊。
  這掌指齊施,快捷無倫,皇甫星心神一凜,仍是一招“困獸之鬥”,反擊白君儀的肩胛,又疾又猛,宛若迅雷疾電,迫得白君儀撤招收勢,猛向一側閃開。
  忽聽白嘯天峻聲喝道:“儀兒沈住氣打!”
  白君儀應聲道:“知道!”她一掠而上,揮掌急攻。
  皇甫星龍行虎步,就在三尺方圓內徐徐轉動,左掌橫揮豎劈,變化雖多,終是一招“困獸之鬥”,將白君儀拒在門戶之外。
  十餘招後,忽見皇甫星兩道濃眉一軒,呼的一掌,又將白君儀迫開了一步。
  皇甫星不甘束手就戮,但知縱然獲勝,也難以生離此地,因之打得不慌不忙,鎮定之極,無意中達到了內家拳術的上乘心境,掌上的威力,無形中憑添了三分。
  白君儀雖然二度為皇甫星迫退,心中愈為沉靜,雙肩一晃,揉身欺上,蹈隙而攻,淩厲無倫。
  她的武功是乃父白嘯天親自傳授的,白嘯天與寒潭叟相鬥十年,後五年間,不斷地鑽研武功。為破解那一招“困獸之鬥”,白君儀隨老父習藝,對這一招奇異的掌法,雖然不懂訣竅,但卻深知其招術玄奧,變化繁雜,威力超乎常理。
  片刻間,二人惡鬥已五十餘招!
  掌風獵獵,衣袂飄拂,四周的蒼松勁柏搖動不息,但無半點人語之聲。
  白嘯天與那中年文士俱是臉色沉凝,目不旁瞬,緊盯住搏鬥中的二人,這精舍四外原就寂靜,此時籠上一層肅殺氣氛,更顯得異樣的陰沉。
  驀地,白君儀眼迸殺機,口噙冷笑,掌勢倏變疾驟,環繞皇甫星迭連急攻,毫無間歇。
  這一輪疾攻,仿佛一陣狂風暴雨,白君儀身形之快,僅見一抹淡影,那漫天掌影卻似一堵圍牆,將皇甫星圍困在中央。
  轉眼間,皇甫星沉重的喘息聲音,滲入了獵獵掌風之內,豆大的汗珠簌簌下落!
  寒潭叟只有左臂能動,因之皇甫星也練左掌,寒潭叟身處絕地,將掌法取名“困獸之鬥”,皇甫星臨死掙紮,此時的狀況,正似一頭喪命在即的負隅之獸。
  高手對搏,迅疾異常,這一陣急攻過去,二人鏖戰已近百招,皇甫星力持鎮定,將戰況逐漸向寒潭叟所設計的路線上引導。
  白嘯天何等眼光,雖見皇甫星落敗在即,但卻瞧出形勢奇緊。皇甫星似是心有所恃,尚有一招殺手鑭留住未發,於是峻聲說道:“儀兒小心,穩紮穩打!”
  那中年文士也看出殺機隱伏,一觸即發,後果難以逆料,當下邁前兩步,凝目而待,以便萬一白君儀遇險,及時出手搶救。
  這是一場極為慘烈的搏鬥,白君儀性情偏激,定欲將皇甫星擊斃掌下,始才甘心,皇甫星掙紮圖生,鬥志旺盛,兩人相恃難下,愈打愈為狠辣!
  惡鬥中,皇甫星暗暗想道:“娘含辛茹苦,獨力教養我十年,只望我繼承爹爹的遺志,做一番拯救武林蒼生的事業,我一事未成,驟爾短命,實在死得太容易了,也不該死在一個年輕的女子手上,但是,我若僥幸反敗為勝,勢須將白君儀傷斃掌下,那時更是難逃一死,對娘與我也無益處……”
  他想得雖多,手上卻絲毫未慢,霍地,他胸頭熱血一漲,忿聲喝道:“白姑娘!在下雖可一死,卻不願死在你的掌下!”
  白君儀雙掌電掣,趁勢疾攻,口中冷然道:“死在誰的掌下,由不得你來作主!”
  皇甫星悲憤填膺,怒喝一聲,施展最後習的一招變化,猛然一掌擊去。
  狂猛的掌飆應手而起,挾著一陣刺耳的銳嘯之聲,怒卷過去!
  白君儀勝券在握,豈願與他硬拼,一瞧掌勢猛惡,立即雙足一挫,飄身閃避!
  誰料,這一招“困獸之鬥”神奇處全在後半,皇甫星掌到半途,勢道霍地一改,白君儀方覺有異,敵掌已快臨身,倉猝之際,只得一掌擋了過去。
  皇甫星一掌快若閃電,啪的一掌,鬥然擊在白君儀的玉掌之上!
  白君儀花容失色,疾退丈許,玉面帶煞,瞋目不語。
  但聽白嘯天冷冷說道:“儀兒沈住氣,慢慢打!”
  白君儀目挾霜刃,靜立少頃,一聲不響,閃身撲了上去,剎那間,兩人重又惡鬥起來。
  白嘯天乃是當世幾個絕頂高手之一,雙方手掌一接,他已看出女兒未傷,這時目不轉睛,凝神望住皇甫星的掌勢,等他那最後一式變化出手。
  皇甫星招術進境神速,內功增進緩慢,鬥到此際,漸感後力難繼,但憑一股剛強無比的意志,依舊神威凜凜,力戰不屈!
  相鬥未久,皇甫星重陷危境,險象環生之下,又使最後一招變化,一掌將白君儀迫退,只是白君儀有備在先,皇甫星再難與她硬拼。
  白君儀疾退疾進,冷然嗤道:“皇甫星,你該黔驢技窮了。”
  皇甫星鋼牙一咬,暗道:“事不可為,同歸於盡也罷!”
  他心念一決,頓時大喝一聲,奮起餘力,猛攻不已。
  霎時,攻守易勢,皇甫星接連攻了一十三掌,果然引得白君儀左胸露出破綻。
  這乃是寒潭叟精心設下的戰術,實非白氏父女所能逆料,皇甫星演練已熟,時機到來,想也未想,猛地一掌按去。
  這一掌飄忽之極,詭異萬分,簡直毫無來由,白君儀若不熟悉這“困獸之鬥”的來龍去脈,也許臨時還能解救,但她先有成見,意念未動,身子業已展動,待得警覺有變,閃避已是不及。
  這乃是瞬息間的事,但聽白嘯天與那中年文士齊聲暴喝,兩人雙雙飛撲上去!
  孰料,情勢忽變!但見白君儀皓腕一沉,“砰!”的一響,一掌擊在皇甫星的心口,打得皇甫星慘哼一聲,登登登連退三步,雙腿一軟,一跤跌坐地上,滿口鮮血順著嘴角流下,抿也無法抿住。
  場中沉寂如死,白氏父女和那中年文士立在場中,各人臉上皆是一片古怪之色。
  原來皇甫星一掌按去,眼看可以斃敵掌下,哪知目光落處,發覺自己手掌所襲的部位,正是白君儀的胸脯,他幼承母教,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一旦驚覺到招式下流,頓時如避蛇蠍,縮手不迭,白君儀就勢一掌,正好反擊在他的胸上。
  寂然片刻,白嘯天忽然目光一轉,朝那中年文士一使眼色,那中年文士會意,邁步向前,抬手一掌,疾向皇甫星當頂擊下。
  但聽白君儀厲聲叫道:“姚叔叔!”
  這促聲一叫,充滿了驚恐之意,那中年文士心神一凜,猛一縮手,扭頭向她望去。
  皇甫星心脈幾被震碎,坐在地上,默然待斃,忽聽白君儀喝叫一聲,不禁為之一怔,目光一轉,亦向她的臉上投去。
  只見白君儀那美艷如仙的面龐上,突然蓋上了一層萬載玄冰,冷冷說道:“爹爹,殺了此人原不打緊,女兒在江湖上走,卻感到臉上無光,您若顧念女兒的顏面,今日必得高抬貴手,放這皇甫星一條生路。”
  她講得斬釘截鐵,冷峻異常,簡直不像女兒對父親講話,白嘯天聞言一怔,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一片鬱怒之色!
  那中年文士,見他父女就要翻臉,心中暗暗忖道:“小丫頭記仇心重,反臉無情,今日之事,我若不開口講話,勢必遭她銜恨,她那暗箭難防,我還是留神一點的好。”
  這中年文士姓姚名策,綽號“毒諸葛”,北溟會上始才嶄露頭角,白嘯天將他羅致旗下,依為股肱,對他言聽計從,神旗幫得有今日,其功勞確不可沒。
  此人心機似海,手段毒辣,識者無不搖頭,因而在“諸葛”之上,為他加了一個“毒”字。他為自身打算,眼珠微轉,頓時計上心來,以練氣成絲,傳音入密之法,朝白嘯天道:“老怪物將看家絕藝傳給少年,定是在他身上存著希望,依姚策料斷,十九是想他助其脫困,此事與‘金劍’有關,就此將他殺掉,只恐失之交臂,錯過一條線索。”
  白嘯天微微點頭,亦以練氣成絲,傳音入密之法道:“軍師所論不差,只是‘金劍’果在任玄手中,以皇甫星的武功,也是無法取到,謀之與他,何如咱們自己設法?”
  “毒諸葛”姚策道:“一幫一會一教是江湖三大,沖突起來後果堪虞,咱們未曾准備就緒,不宜遽爾啟釁,這皇甫星若打頭陣,對咱們不無好處。”
  白嘯天將頭一點,臉上露出迄未曾有的笑容,道:“軍師講的甚是有理,不過我總覺得,這皇甫星年紀雖小,卻有氣吞河嶽之勢,倘遇機緣,必成江湖大害,既不能收為己用,還以早早誅滅為是。”
  “毒諸葛”姚策莞爾一笑,道:“此人雖是名家之後,但那幾個大對頭已死,殘存的屈指可數,武功也較遜一格,這皇甫星或許能成氣候,但也不是三年兩載之功,幫主在他身上釘上幾根‘鎖魂神針’,何愁他飛上天去?若能將那幾個漏網的對頭勾引出來,一鼓殲滅,也是一勞永逸的事。”
  白嘯天哈哈一笑,拊掌說道:“軍師高見,三年兩載之內,神旗幫中武功強過他的,至少尚有二十餘人,咱們何忌他一個小人!”
  他二人先是密談,白嘯天突然拊掌言笑,皇甫星與白君儀都不解其中之意,兩人面上同是一片迷惘之色。
  白嘯天說罷之後,由懷中拿出一個錦盒,由盒中取出三根長約兩寸,藍光閃閃的毒針,道:“皇甫星,這是三根‘鎖魂神針’,我將它釘在你的身上,這針毒一年之後才發,發必致命,獨門解藥在我身上,你謹記住,到了時期,來神旗幫見我。”他舉步走了過去。皇甫星心頭震怒,但知多講無益,坐在地上咬牙不語。
  白嘯天走到他的身後,手掌一撒,三根藍汪汪的毒針,霎時釘入他的脊椎骨內,皇甫星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身軀顫抖一陣,隨即平靜下來。
  白君儀立在一旁,口齒啟動,欲言又止,旋即轉過臉龐望向別處。
  皇甫星暗暗一歎,掙紮起身,虎目一睜,環顧眾人一眼,道:“諸位若無留難,在下就此告辭了。”他將手一拱,轉身行去。
  剎那間,白嘯天臉色一片鐵青,“毒諸葛”姚策和白君儀亦都神色一變,三人皆知皇甫星逃不出神旗幫的羅網,但卻同感受了折辱,都覺得打了一次敗仗!
  寂靜片刻,“毒諸葛”姚策倏地朗聲一笑,道:“小靈去替他領路,傳令各寨放行。”
  小靈聞言,急忙向皇甫星身後追去,白嘯天怔了一瞬,忽然自言自語道:“英雄豪傑,不迷於美色財寶易,不迷于威名權勢難,不知這小兒是否例外……”
  且說皇甫星緩步前行,只感頭暈目眩,雙腿發軟,心口劇痛難當。
  他甫出江湖,兩度重傷,心內實有無法言宣的難過,但他並無怨尤,亦不感到沮喪,僅只憂思隱隱而已。
  他暗暗忖道:“一切都可不計了,只有那‘丹火毒蓮’,那是娘所要的東西,無論如何,我得將它找到。”
  忽見小靈趕了上來,道:“皇甫星,我替你領路。”
  皇甫星聞言,打量四外一眼,原來自己在竹徑中迷了方向,急忙道聲有勞,隨她行去。
  兩人走出後寨,忽聽蹄聲震耳,敖三駕著白君儀的座車,由寨內疾馳出來。
  馬車一停,敖三飄身落地,遞過一粒藥丸,道:“在下奉命,恭送皇甫星公子出神旗幫的地界,公子要到何處,只管吩咐在下。”
  皇甫星抬眼一望,見車轅上插了一根卷著的黃旗,那是前此所無的,想了一想,道:“我北上燕雲。”
  敖三點頭稱是,跨上一步,伸手拉開車門,皇甫星見他態度忽改,以下人自居,心頭雖有所疑,但亦懶得多想,朝小靈點了點頭,舉步登入車內。
  鞭絲帽影,車聲轔轔,皇甫星轉而北上。
  這一段日子,他著實顯赫,車上插著神旗幫的“風雷令”,這面黃旗雖小,權威卻是大極,馬車過處,黑白兩道的人物無不退避三舍,住村宿店,無處不是最豐盛的供奉,皇甫星人在何處,何處就是一片肅靜,行不數日,車內竟是堆滿了金銀!
  皇甫星服過一粒藥丸,長日練功療傷,靜坐養息,不到十天光景,傷勢已大見好轉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30:44

第九章 苦心孤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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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日,他獨坐車中,悶悶不樂,耳中忽然聽到喝叱打鬥之聲,探首窗外一看,原來道路前方,正有一群人在血戰!
  一輪手推的獨輪車停在道旁,車上舖著一床破舊棉被,棉被上蜷伏著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那老頭兒,渾身捆著破布,布上血跡斑斑,人卻昂著腦袋,正在凝神觀戰。
  場中,一個白發蕭蕭的婆子和一個身軀魁梧的大漢,兩人背對背應敵,四隻肉掌,力敵四周九個手執兵刃的男子,老婆子和彪形大漢同是傷痕累累,破舊的衣衫已被鮮血染紅!
  另外,一個高顴鷂目,雙臂特長的彩衣男子,雙手叉腰,站在一旁督戰!
  皇甫星猶未看清場中的情勢,那督戰的彩衣男子業已認出這輛馬車之人,轉眼又見到那迎風招展的“風雷令”,不禁驚得面無人色,雙掌急揮,大喝道:“退!退!退!”
  他連叫三個退字,那九名手執兵刃圍攻老婆子及彪形大漢的男子聞得急令,頓時紛紛後躍,退下陣去。
  皇甫星也看清了那男女三人的慘狀,百脈賁張之下,手敲車板,連聲叫停。
  敖三此行奉有密令,對皇甫星裝作恭謹,豈料一路行來,為皇甫星那種凜然正氣所移,不知不覺間,竟是出乎誠意,當真恭謹起來。
  馬車一歇,皇甫星跨下地,敖三立即向那驚悸滿面的彩衣男子道:“這位是皇甫公子,唐分堂主見過。”
  那彩衣男子朝臨風飄拂的“風雷令”微瞥一眼,迅即抱拳躬身道:“在下唐鎮,參見皇甫公子。”
  那九名男子早已插回兵刃,這時隨同唐鎮行禮,齊聲唱喏。
  皇甫星暗暗忖道:“我內傷未愈,無法動武,為今之計,少不得狐假虎威了。”
  轉念中,他將手一擺,故意冷冷道:“唐分堂主免禮。”他一指那老少三人,問道:“這三人是什麼身份?”
  那唐鎮躬身道:“車上的老頭兒名叫‘亡命虎’宗遼,老婆子叫做‘無牙虎’,另一個是兩人的兒子,喚作‘不嘯虎’宗浪,江湖豪傑稱這一家三口作‘宗氏三虎’。”
  皇甫星濃眉一聳,問道:“犯了何事?”
  那輪車上的“亡命虎”宗遼聽到此處,倏地冷嗤一聲,道:“殺了你的老子!”他曲臂當枕,臥倒下去。
  唐鎮與身後的九個男子聞言大怒,齊齊轉面,瞪眼望了過去。
  皇甫星微微擺手,道:“唐分堂主先講原委,我自有法子收拾他們。”
  唐鎮急忙回頭,道:“這宗氏三虎兇悍好鬥,憨不畏死,事無大小,動輒與人拼命,月前壞了咱們幫中的兩個兄弟,總堂傳下號令,宗氏三虎所到之處,各處分堂須在三人身上各留記號,但只保住三人的性命,以待後令。”
  皇甫星一聽,不禁熱血沸騰,勃然震怒,忖道:“這批賊子!若不早早誅滅,武林蒼生哪里還有活路?”
  唐鎮見皇甫星怒容滿面,只道他忿恨宗氏三虎,急忙躬身道:“公子請勿動怒,在下這就動手,在他們身上留過記號,立即陪公子到下堂歇馬。”他將手一伸,由身後一人手中取過單刀,朝宗氏三虎大步走去。
  皇甫星心念電轉,覺得此時翻臉實不相宜,於是縱聲叫道:“唐分堂主稍待!”
  唐鎮轉身立定,抱拳道:“公子有何吩咐?”
  皇甫星淡淡道:“我正要找三條性命去送人情,這宗氏三虎恰好管用。”他面龐一轉,朝車座上的敖三道:“將三人擒下,扔在車內。”
  敖三聞言不禁暗暗叫苦,只是格於形勢,不便反駁,當下飄身離座,去拿三人。
  “無牙虎”宗老婆子突然一指皇甫星,厲聲吼道:“狗娘養的小賊,你怎不親自動手?”
  皇甫星充耳不聞,臉色一沉,轉身鑽入車內。
  敖三隱隱知道皇甫星的用意,見他遭受辱罵,不由暗暗好笑。敖三的武功高出宗氏三虎甚多,舉手之間,頓時點了三虎的穴道,提起三人塞入車內,關上車門,躍回自己座上。
  皇甫星朝車外的唐鎮微一舉手,道:“我行程匆促,歸來之時,再到貴堂逗留。”
  別說“風雷令”赫然在目,單是白君儀的這部座車和駕車的敖三,已夠使各地分堂喪膽,唐鎮哪敢多言,率領屬下行禮如儀,恭送皇甫星離去。
  馬車繼續飛馳,車內,皇甫星起身離座,去解“亡命虎”宗遼的穴道。
  “亡命虎”宗遼麻穴被點,四肢無法動彈,豈料他早在口中蓄了一口濃痰,一瞧皇甫星走近,不禁心頭大喜,趁其不備,猛一張口,“呸!”的一聲,直對他的臉上吐去!
  皇甫星哪曾料到他有此一著,面面相覷之下,臉上一痛,已被那口濃痰吐上,唾沫四濺,好生難受。
  他才只十六七歲,性子剛強,血氣旺盛,受此意外之辱,不覺勃然大怒,左掌一揮,猛地摑了過去!
  掌到半途,忽然心腸一軟,住手歎道:“唉!我怎能與你們一般見識。”他抬起衣袖,擦掉臉上的痰沫,轉身去解那宗老婆子的穴道。
  “無牙虎”宗老婆子心頭大感痛快,也在口中蓄積唾沫,欲待依樣畫葫蘆,再給皇甫星一頓侮辱。
  皇甫星見她臉上神色不善,知她心懷鬼胎,於是任由三人躺著,自己退至榻上坐定,暗暗想道:“這三人驃悍強項,奮不顧身,正是那班邪惡之輩的對頭,唉!可惜武功都是如此淺薄。”
  他突然心中一動,喃喃自語道:“江湖險惡,步步危域,我身上釘著白嘯天的三根‘鎖魂毒針’,雖然毒發尚有一年,怎見得不會隨時喪命?”
  他暗暗轉念,突然心意一決,暗自叫道:“成功何必在我,我先將武學廣為流傳,終有一日,善良人士的武功高了,群策群力,共來消滅邪惡之人!”
  忽聽“亡命虎”宗遼笑聲道:“小賊,你在做夢麼?”
  皇甫星定一定神,正色道:“你們聽著,我叫皇甫星,與神旗幫宿仇深重,時時有殺身之禍……”
  “亡命虎”宗遼笑道:“小賊理該早死!”
  皇甫星輕輕歎息一聲,道:“我心中有很多話,本來想與你們細講……”
  “無牙虎”宗老婆子躺在一角,截口道:“小狗賊少放屁啦!”
  皇甫星啼笑皆非,繼續說道:“我雖有難事,可惜你們都是一勇之輩,難以擔當大任,我也不拜託你們了。”
  說到此處,聲音倏轉悲戚,亢聲道:“我有一套內功心法,和一招威力強猛的掌法,如今奉送給你們,你們學到之後,找一處窮鄉僻壤藏身,臥薪嘗膽,刻苦自勵,武功練成之後,再出江湖走動,作點扶弱鋤強,除暴安良的事。”
  “亡命虎”宗遼雙眉一軒,朝皇甫星打量數眼,冷冷說道:“小賊原來是個老大的好人,老夫失敬了,什麼心法掌法,趕緊拿來瞧瞧。”
  皇甫星任其譏哂,淡淡道:“閒話少敘,你們留心學藝便了。”
  說罷之後,先對三人講解那一招“困獸之鬥”。
  傍晚,車入城內,皇甫星手敲車壁,高聲叫道:“備辦幹糧,由此向北,每夜宿在野外。”
  敖三停車躍下,奔至窗前,道:“公子爺,您這是何苦來哉?”
  皇甫星擺手道:“我做的事並不瞞你,你自行斟酌,願意聽我的吩咐,就照著我的話做,否則你帶著‘風雷令’回總堂覆命。”
  敖三微微一頓,笑道:“在下奉命將公子送出地界,使命未了,哪敢半途折返?”說罷他重又驅車前進。
  “亡命虎”宗遼聽出皇甫星所講的掌法,乃是自己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貨真價實的罕世絕藝,心頭早已驚疑萬分,這時語氣一軟,肅然道:“公子爺究竟是什麼人?如此作為,到底為了什麼?”
  皇甫星正色道:“我如此作為,乃是因為自己時時都有死的可能,你們一家三口,全是不畏強梁,不惜身家的好漢!”
  說著走將過去,在三人身上略一推拿,解開各人被點的穴道。
  “無牙虎”宗老婆子目光灼灼,將皇甫星看了個夠,瞪眼問道:“你與神旗幫的頭子有仇有怨?還是有親有故?”
  皇甫星截口道:“時日匆促,咱們閒話少講。”說罷繼續講解掌法。
  自此以後,皇甫星日以繼夜,傳授宗氏三虎掌法。因見三人資質平常,學起來十分緩慢,故將彼等分作三班,輪流學習,每人所學的招術變化各不相同,如此每人學三十餘式,負擔較輕,不致遺忘,也可輪流休息,但也教了二三十天。
  車抵黃河,三人才合力將一招掌法學會。
  皇甫星已將家傳的內功心法教與了三人,見車已停下,立即躍出車外,朝敖三將手一拱,道:“敖兄,咱們相識也不算短,彼此間幸無仇隙,就此別過,有緣再見吧!”
  敖三躍下車座,笑道:“公子爺就渡河麼?”
  皇甫星點了點頭,道:“我身有急事,不再多敘,咱們就此別了。”他轉身走下岸去。
  敖三奔入車內,取了幾錠金子,追上前去,道:“無錢難以行路,這原是各地分堂孝敬公子的,公子帶上少許吧!”
  皇甫星一笑接過,見宗氏三虎跟在一旁,於是留了一錠,其餘的交到“無牙虎”宗老婆子手內,宗老婆子接過,一言不發,揣入懷內。
  三人下了渡船,過了黃河,上岸之後,皇甫星轉身立定,朝宗氏三虎道:“大河以北,不是神旗幫的地盤,三位不如就在北方落腳,三年五載之後,再回家鄉不遲。”
  “亡命虎”宗遼聞言一怔,道:“怎麼?公子爺趕我們走啦!”
  皇甫星也是一怔,道:“咱們偶然聚首,道義相交,豈能永遠走在一處?”
  忽聽“無牙虎”宗老婆子大聲道:“宗氏三虎撿回的性命,反正無家可歸,如今是跟定公子了。”
  皇甫星神情一愕,道:“那怎麼成?我還有要事待辦,而且前途多難,不願拖累三位。”
  他本來傷勢未曾痊癒,這一月來晝夜傳武,宗氏三虎輪流睡眠,他卻日夜勞累,幾乎目未交睫,拖到如今,內傷仍然未愈,人卻兩眼深陷,憔悴不堪,連講話也有點氣喘了。
  宗氏三虎全是性情中人,先前未曾深思,如今見皇甫星果真毫無所求,傳藝出於恩惠,不覺全是一呆,熱淚盈眶,潸然淚下。
  皇甫星狠定心腸,將手一拱,道:“三位珍重,咱們就此分手了。”
  “亡命虎”宗遼倏地毅然道:“宗氏三虎並非報恩,僅是敬佩英雄,公子若不嫌棄,我們一家三口捨命相隨,雖死無憾。”
  皇甫星大受感動,眼眶一熱,道:“多謝三位的好意,我自身難保,不願連累三位,將來若有相需之處,再來相請各位。”
  “亡命虎”宗遼道:“公子爺目下奔往哪里?”
  但聽“無牙虎”宗老婆子怒聲道:“老頭子哪來恁多廢話,跟在後面不就得了?”
  “亡命虎”宗遼聞言,果然不再言語。
  皇甫星暗暗忖道:“這一家人生性耿直,全憑意氣用事,我若不講清楚,他們定然直跟到底,那可壞了我的大事!”
  心念一轉,急忙向宗遼正色道:“老丈請想,我不辭辛苦,將武功轉授給三位,到底為了什麼?”
  “亡命虎”宗遼聞言,想了一想道:“是了,公子嫌我們的武功太淺,跟在身旁,有礙手腳。”
  皇甫星聽他未曾說著要點,但也不予反駁,將頭一點,道:“這麼說也對,我此行須得保持隱秘,成群結隊而行,只怕難以成事。”
  “亡命虎”宗遼愣了一瞬,倏地仆身拜了下去,宗老婆子和“不嘯虎”宗浪跟著跪下,皇甫星駭了一跳,匆匆跪下一拜,轉身疾步離去。
  他少小離家,根本不識路徑,擺脫宗氏三虎後,向路人打聽了北上的途徑,直往雲中山奔去。
  路上行了十餘日,這天傍晚,進入雲中山內。
  入山之後,他對“落霞山莊”的記憶越來越是清晰,這時一面趁月奔跑,一面暗暗祝禱道:“爹爹在天之靈,保佑那‘丹火毒蓮’尚在原處,孩兒取到毒蓮,好替娘醫病,恢復她老人家的功力,再替爹爹報仇雪恨……”
  他口中喃喃祝禱,不覺奔到了一座穀口,仔細一打量形勢,心中已無疑意,知道故居“落霞山莊”,就在這座深谷之內。
  此時新月初上,照得穀中甚為明亮,皇甫星奔了一陣,突然警覺不對,忖道:“穀內樹木整齊有條,道路如此潔淨,連亂石雜草也不見一點,瞧這情勢,咱們的故居已被人盤踞了。”
  他念頭一轉,立時隱蔽身形,在壁旁樹後閃掠前進。
  將至莊門,忽見燈光閃耀,他暗暗一凜,想道:“我家的莊園果然被人占了,瞧這燈火繁密的樣子,莊中的屋子似是有增無減,嗯!山西是風雲會的地盤,俠義道中的人不會盤踞咱們的屋子,等閒的黑道人物,亦無膽子住進落霞山莊,這鳩占鵲巢之人,必是風雲會中的重要角色!”
  想清了厲害,他立時閃向莊左,小心翼翼潛入莊內,但見山石花樹,回廊曲檻,景物依稀都是兒時所見的模樣,當下避開燈光,朝莊後閃去。
  他記得清楚,父母和自己的起居處都靠近莊後,那株“丹火毒蓮”就養在父親的臥室後面,他暗暗想道:“取蓮事大,不管是誰佔據咱們的莊院,我取了毒蓮就走,其餘的事以後再講,省得節外生枝,誤了娘的大事。”
  前莊不時有人走動,他暗暗留神,發覺所見之人都會武功,大部分身手不弱,迥非一般江湖走卒可比,心下警惕更深,步步為營,不敢絲毫大意。
  他年紀雖幼,卻是深知大體,這時撇下一切小事不管,專心一志去取毒蓮。
  仗著熟悉地勢,終於潛到了那養蓮之處,他躲在暗中一瞧,不禁心頭狂喜,難以抑制。
  原來那“丹火毒蓮”好端端地養在原處,黑黑挺起,仍是昔日那樣,不過,窗內有燈光射出,正好照在蓮池上面。
  凝目望去,只見房中坐著一個二十餘歲的男子,那人面貌不惡,身穿白緞子繡金花的長衫,手中捧著一個茶碗,正在獨自品茗。
  皇甫星暗暗盤算,忖道:“不知此人的武功如何,我是冒險強取,抑或等他就寢之後,再悄悄下手?”
  他自思自量,覺得一舉不成,二次就更為難了,事關重大,還以慎重為好。
  心念既決,他就在一棵老槐樹後藏好,安心等待,不作冒險之想。
  過了片刻,見到兩名青衣少女捧著托盤走進房內,將盤中的酒菜擺在桌上,朝那白衣男子襝衽道:“啟稟公子,酒菜已經齊備,還有吩咐麼?”
  只聽那白衣男子道:“告誡他們,任何人踏入後莊一步,殺無赦!你們也得注意,未得傳喚,不許走近,有人膽敢窺視,我挖出他的眼珠!”
  那兩個青衣少女齊聲稱喏,雙雙退出了房外,皇甫星隱在暗中,心下奇道:“這是幹什麼,瞧一下便得挖眼珠?”
  過了片刻。那白衣男子開始蹀躞不安,負手在房中來回走動,不時探首窗外,四下張望一眼,皇甫星恍然大悟,明白他是在等候人來。
  倏地,彈指聲響。
  那白衣男子驀地閃到窗前,驚喜道:“玉妹,你再不到,小兄可要急死了!”
  皇甫星抬眼一望,不禁背上直冒冷汗,原來一條俏生生的人影,正站在自己頭頂的樹枝上面,那樹枝紋風未動,皇甫星藏在樹後,竟然不知樹上人是何時來的,那白衣男子撲到窗前的身法,也令皇甫星心驚,知道自己遠遠不如。
  忽聽一聲輕笑,香風過處,樹上人已飛身進入房內,那樹枝確實未曾晃動。
  皇甫星暗暗贊道:“好輕功!”轉眼望去,房中多了一位體態婀娜,一身紫衣的女子。
  那女子臉上蒙著一塊紫色紗巾,看不出相貌年齡,皇甫星正感奇怪,白衣男子業已伸手去解蒙面紗巾,笑道:“玉妹放心,我早已傳下嚴令,後莊只留幾個婦女,而且未奉傳召,絕不敢過來偷窺。”
  說話之間,他已將蒙面紗巾解下,皇甫星躲在遠處,忽然感到眼前一亮!
  原來那紫衣女子年紀不過十八九歲,杏眼桃腮,艷媚入骨,堪稱人間的尤物!
  白衣男子解下紗巾之後,兩人作了一下親昵的舉動,皇甫星趕忙閉上眼睛。
  那二人糾纏了一陣,接著相視一笑,牽手走到桌邊,雙雙坐下,飲酒談心。
  皇甫星暗暗想道:“這是旁人的男女之私,我不該偷看,也不該偷聽。”
  他是至誠君子,決定不看不聽,當真就雙目一閉,手指堵住耳朵,潛心內視,不起絲毫雜念。
  過了片刻,他睜目瞥上一眼,見那二人依舊在飲酒言笑,於是重將眼睛閉上,捱了一陣,想那二人該吃完了,睜眼一瞧,不禁臉上一紅,原來二人酒酣耳熱,失了規距,那紫衣女的羅衫已被褪脫一半。
  他年紀尚輕,又在深山之內長大,對這等事不甚了了,但是看入眼內,亦感到十分羞恥,當下忙又將眼閉上,但覺耳朵塞得過久,不甚舒服,那知手指一松,頓時淫聲滿耳,張眼一瞧,更為討厭,忙又將耳塞住,詛咒道:“不要臉!窗門也不關上!”
  捱了良久,忍不住重又張眼一望,但見衣衫狼藉,那男女二人卻已不見。
  他隱約知道二人已至榻上,心中別扭,失了素常的忍性,一見窗口無人,立即躡足朝蓮池走去。
  練武之人,耳目遠較常人靈敏,他過去采蓮,雙手離了耳朵,頓時滿耳淫聲,聽得心頭怦怦亂跳!
  那蓮池直徑約有八尺,“丹火毒蓮”種在池子中央,雖不下池,亦能勉強夠到,皇甫星傾斜身子,左臂伸去,雙指夾住蓮莖一剪,那“丹火毒蓮”的蓮蓬頓時落至手中。
  誰料,他心浮氣躁,真氣不如素常純穩,就此一舉,手腳下全都弄出了一聲響。
  忽聽屋中那女子沉聲叱道:“什麼人?”
  皇甫星驚魂欲出,揣起毒蓮,雙足猛地一點,激射而起!
  但聽風聲颯然,一股淩厲的掌風襲至背後!
  皇甫星暗忖:“當真是快!”他身形一旋,欻然一掌。
  那追襲之人微微驚噫一聲,撤招換式,與皇甫星齊齊墜下,足未點地,兩人已惡鬥起來。
  皇甫星閃眼望去,見是原先那白衣男子,此時赤條條一絲不掛,但見他雙掌翻飛,招式淩厲無比!
  這二人一個心急脫身,一個要殺人滅口,兩人都打得拼命異常,只是一個顧及顏面,一個怕招來敵人,都是一味啞鬥,誰也不吭一聲。
  忽見那少女出現窗前,匆匆著衣,雙眼盯住窗外,沉聲道:“鵬哥,此人千萬不能容其走脫!”
  那男子輕聲道:“玉妹放心,走了此人,小兄將頭給你。”
  但聽那少女道:“鵬哥能和他鬥內力麼?”
  那男子應聲道:“那有何難!”
  他雙掌疾揮,連攻數招,趁著皇甫星反擊之際,舉掌一掄,啪的一聲,雙掌已然接上!
  此人臨敵經驗豐富,說鬥內力就鬥內力,皇甫星應變不及,只有落居被動。
  此時兩人的手掌緊緊抵在一起,各將一身功力聚向掌上,這是勝負一分,非死即傷之事,兩人誰也不敢怠慢。
  約莫鬥了一盞茶時光,皇甫星額上已見了汗珠,那赤身露體之人卻越見沉穩,半點聲色不動!
  驀地,那紫衣少女由窗口飛出,立在那男子身側,笑道:“鵬哥別怕,我幫你了結這廝!”她左手一揚,朝皇甫星一掌擊去。
  皇甫星暗暗叫道:“我命休矣!”
  但聽那男子沉聲道:“玉妹退在一旁,小兄一人料理得了!”
  那紫衣少女倏地嫣然一笑道:“你不要我幫,我就幫他啦!”
  她語聲未落,長袖鬥然一翻,但見寒芒一閃,一柄匕首已插入了那男子背上!
  皇甫星與那男子面對著面,未曾看出他身後有變,但見他咬牙一哼,真氣猝然一散,自己無法留手,一股排山倒海似的掌力,頓時疾湧過去。
  只聽那男子悶哼一聲,口中鮮血狂噴,身子一仰,摔倒下去。
  變起非常,皇甫星方自一忖,忽見寒芒耀眼,一柄匕首霍然襲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31:07

第十章 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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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星凜然一驚,雙足猛挫,疾退丈許,逃過了一刀之厄!
  那紫衣少女一擊不中,眼珠一轉,低聲叱道:“你還不逃,當真想死?”
  皇甫星目光一閃,朝地上那赤裸的屍體瞥了一眼,想起适才拼鬥內力,紫衣少女背後傷人的一幕,心頭驚而又疑,膽寒不已,聽她教逃,頓時反身掠走。
  這後莊如無人之境,皇甫星避開燈光,兔起骼落,須臾溜出莊來,朝穀外疾馳而去。
  奔出了穀口,他心情微松,抬起衣袖抹去臉上的汗漬,一面扭頭回顧。
  倏地勁風撲面,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襲近了腰際。
  皇甫星驚怒交迸,千鈞一發之際,猛然仆地一滾,逃開了丈許。
  原來那紫衣少女一直尾隨在後,她輕功卓越,跟了半天,皇甫星居然未曾覺察。
  紫衣少女一擊落空,頓時蛇腰一扭,匕首一揮,追襲過去。
  她那蒙面紗中又已覆上,僅剩雙眼以上顯露在外,那雙水汪汪的眸子殺機隱隱,看來不將皇甫星殺死,她絕對不會甘休。
  皇甫星見她兩次偷襲自己,不禁怒火萬丈,待她匕首襲近,霍地一側身形,左掌一揮,以十成功力擊了過去。
  這一掌含憤而發,強猛的勁力震起一陣破空銳嘯,紫衣少女神色一變,雙肩微晃,瞬眼退開了丈餘。
  皇甫星一掌擊空,暗暗忖道:“這女人毒如蛇蠍,她暗殺了情郎,又想殺我滅口,我的輕功比不上她,與其逃遁,由她施放冷箭,不如以攻為守,與她狠拼一拼!”
  他心念一決,頓時奮身上步,一掌擊去。
  但聽挫嘟一聲,那紫衣少女由肩後抽出一柄青鋼長劍,一劍“八方風雨”,鬥然一劍,反向皇甫星襲去。
  她離開“落霞山莊”時,身上還只一柄匕首,不知何時又在背後插了一柄長劍,這刻避掌、抽劍、還招,一氣呵成,快至毫巔,又辛又辣,淩厲懾人!
  皇甫星一掌擊空,倏感眼前一花,寒光四合,滿眼俱是劍影,駭然之下,雙足猛地一蹬,斜斜躍開了兩丈。
  紫衣少女一聲不響,貼地一掠,快若電掣,長劍一揮,追襲而去。
  皇甫星驚怒到了極處,左掌一豎,劃了半個圓圈,大喝一聲,一掌拍了過去。
  “困獸之鬥”豈同小可,皇甫星又是傾力發掌,那紫衣少女劍在半途,已被強猛的掌力震斜了劍勢。
  紫衣少女閃退一步,迅疾朝後一望,笑道:“你叫什麼名字?要打就打,大呼小叫何用?”
  皇甫星左掌當胸,蓄勢待敵,口中冷冷道:“我叫王康,我發一掌就得吼一聲,你叫什麼名字?”
  他下山以來,出生入死,歷盡艱辛,但卻從未遇上此時這種凶險的處境,似穀世表與白君儀等人,雖然也要他的性命,但卻有道理可講,有轉環的餘地,這紫衣少女卻是完全相反,她聲色不動,看來風平浪靜,可是一掌一劍,全是要命的招術,毫無半點猶豫,只要一個招架不及,頓時就得莫名其妙喪命。
  那紫衣少女微微一笑,雙眸一閃,重向四周環顧了一眼,道:“我叫紫玉,你是神旗幫的屬下?”
  皇甫星暗想:我這王康是假,她的紫玉諒必也不會真。
  轉念之下,他一本正經道:“我是通天教的,紫玉姑娘莫非是神旗幫的英雄?”
  那紫衣少女蜂首一點,道:“這些不講,我看你有點糊塗……”她妙目一閃,迅即四顧一眼。
  皇甫星道:“紫玉姑娘心慌意亂,是怕有人追來麼?”
  那紫衣少女道:“說你糊塗果然不錯,你殺了任鵬,不思遠走高飛,趕緊逃禍,反而大模大樣,滿不在乎,哼!明日事發,北五省天翻地覆,我看你躲往何處?調
  皇甫星暗暗心驚,強持鎮定,道:“那任鵬是何許人物?明明是姑娘暗刺而死,與在下何干?”
  紫衣少女雙眉一聳,道:“天大的笑話!你連任鵬是誰都不知道,潛來‘落霞山莊’,目的何在?”
  皇甫星暗想:“取蓮之事絕不能講。”他朗聲笑道:“在下無意中闖入‘落霞山莊”那任鵬是何許人物,他與姑娘兩情縫雛,姑娘何以驟下辣手,謀害他的性命?”
  那紫衣少女雙頰一紅,幸有紗中蒙面,皇甫星無法見到。她眼珠一轉,笑道:“任鵬是風雲會老當家的獨生愛子,是你殺的也好,是我殺的也好,反正逃得晚了,你我二人都別想活命!”
  皇甫星暗暗焦急,忖道:“此事當真不得了,‘丹火毒蓮’在我身上,那是鐵的證據,一旦落入風雲會眼中,那時跳下黃河也洗不清。”
  他心中在想,口內朗聲笑道:“原來任鵬是任玄的兒子,黃河以北盡屬風雲會的天下,此事非同小可,姑娘怎不快逃?”
  紫衣少女與皇甫星一樣,心內焦急如焚,外表佯作鎮定,笑道:“我是逃得了,就怕你腳程大慢,會被風雲會抓去!”
  皇甫星截口道:“姑娘放心,在下縱然遭擒,也不攀扯旁人。”
  紫衣少女笑道:“真的麼?像你這樣的好人倒是少見。”她蓮步款乃,笑吟吟地走了過去。
  皇甫星何等聰明,心念一轉,知道今日處境之險,猶勝於陷身神旗幫時,當下哈哈一聲大笑,道:“姑娘若想殺人滅口,那是打錯了主意。”他大喝一聲,一掌劈了過去。
  紫衣少女黛眉一皺,眼看他擊來擊去總是那麼一掌,偏生玄奧莫測,無法拆解,無可奈何,只得閃退一步,嬌嗅道:“你真的想死?”
  皇甫星冷冷道:“咱們一起去向任玄自首,是非曲直,自有公道。”
  紫衣少女格格嬌笑一聲,道:“沒出息!”她前後瞥了一眼,道:“快逃,餘下的話慢慢再講。”
  這女人笑裏藏刀,皇甫星與她周旋,實是暗暗膽怯,他當下冷冷一哼,道:“你先走,我跟在後面。”
  紫衣少女雙眉一揚,笑道:“為什麼?”
  皇甫星冷冷道:“你那暗箭令人防不勝防,在下不敢以背相向。”
  那紫衣少女竊竊一笑,收劍入鞘,轉身奔去,皇甫星亦知情勢危急,舉步若飛,緊隨在後。
  兩人這一陣急奔,恍若風馳電掣,跑到拂曉,那紫衣少女依舊氣定神閒,行若無事,皇甫星卻已滿頭大汗,喘息可聞了。
  忽聽那紫衣少女道:“王康;你咬緊牙關,我們緊奔,就可逃出險境了。”
  皇甫星道:“話是不錯,就只怕在下奔得筋疲力竭,姑娘淬施辣手,在下無力自保了。”
  他原來跟在紫衣少女身後,這一開口講話,頓時大聲喘息,掉後了丈許。
  紫衣少女減慢腳步,與他並肩奔跑,笑道:“你很機警,是通天教下哪一位真人壇下的弟子?”
  皇甫星時時刻刻防她暗算,見她盤問自己,含糊說道:“敝教的事,在下不敢多講,紫玉姑娘武功高強,不知在神旗幫內任何職司?”
  那紫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我在天機堂內效力,你是哪位高人的弟子?”
  皇甫星暗暗想道:“這女人行為詭異,人所難測,口中決無真話,她說是神旗幫的,必然就不是神旗幫的屬下。”
  轉念下,他隨口道:“家師俗家姓李,師父的名諱,做弟子的不敢亂講,姑娘尊姓?”
  他信口胡謅,那紫衣少女微微一怔,笑道:“我姓方。”說罷,她告腕一舒,將一隻柔若無骨的手掌伸了過去,接道:“我帶著你跑一程,你就不必耽心我暗算你了。”
  皇甫星練的左掌,當下身形一閃,移往她的左側,方紫玉微微一笑,改將左手伸出,皇甫星伸出右手將她的手掌握住,只要她施放冷箭,自己就是一招“困獸之鬥”擊了過去。
  雙掌一握,皇甫星突然感到難為情,一則男女有別,方紫玉的手軟綿綿的,又滑又嫩,皇甫星握在掌中,感到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再則自己堂堂男子,要一個女人帶著走路,也感到顏面無光,因而剛一握住,便想松掉。
  方紫玉五指一緊,反而抓住他的手掌,嫣然一笑,道:“你的輕功腳程,其實也很了得,掌法與內功尤為古怪,我也只有輕功一道,勉強勝你一籌。”
  皇甫星冷笑道:“你若件件勝得過我,我早已死在你的劍下
  方紫玉格格一聲嬌笑,道:“你道我真的殺你不了?”她駢指如戟,霍地向他脅下戳去。
  皇甫星戒心深重,豈能任她戳上,冷冷一哼,左手一揮,猛地一掌劈去。
  只聽方紫玉驚叫一聲,嬌軀迅即一旋,繞著皇甫星倒轉了一圈,嬌道:“你是真打?”
  皇甫星濃眉一聳,道:“姑娘綿裏藏針,在下卻是鹵莽人,生來不知客氣。”
  兩人手拉著手,相視半晌,乍看之下,倒似一對少年愛侶在打情罵俏,默然良久,方紫玉修地暗咬銀牙,拔足向前疾奔。
  皇甫星任她拉著奔跑,心頭忖道:“這女子行止不端,手段陰狠,與她同行,時時皆有殺身之禍,怎生想個法子將她制住,或是一走了之,或是將她殺掉,以免後患,我也好早早奔回山去,替娘治療傷勢,恢復功力。”
  轉念之下,他暗暗一摸懷中的“丹火毒蓮”,不禁大感欣慰,覺得此番下山,雖然打擊重重,飽受淩辱,丟了父親所賜的鐵劍,背上還釘著白嘯夭的三根“鎖魂毒針”,但是找到了“丹火毒蓮”,母親的病體可望好轉,此行終算不虛。
  方紫玉見他默默不語,久不講話,倏地腳步一慢,伸手拉下蒙面紗中,轉面笑道:“王康,你認識我麼?”
  皇甫星聞言一怔,凝目向她望去,不覺心頭一跳,暗道:“怎麼她長得與白君儀如此相像?”
  原來昨夜在,‘落霞山莊”時,一則相隔甚遠,二來燈光隱約,他又不喜窺人隱私,因之匆匆一瞥,但覺是個美艷妖媚的女人,其後即未曾細看,此時相隔颶尺,面面相覷,朝嗽之下,只見她杏眼桃腮,膚若凝脂,美艷奪目,妖嬈撩人。
  忽聽方紫玉吃吃一笑,道:“你當真不認識我麼?”
  皇甫星又是一怔,暗暗想道:“她兩次問我是否認識她,其中必有緣故,想她五官輪廓雖然酷肖白君儀,但卻絕對是兩個人,此中的道理……
  方紫玉見他沉吟不語,眼珠一轉,倏地掩口一笑,道:“啊!我明白了!”
  皇甫星先是一愣,繼而恍然大悟,笑道:“在下也明白了。”
  方紫玉黛眉一揚,道:“你明白什麼?”
  皇甫星微微一笑,道:“姑娘明白什麼?”
  方紫玉兩道勾魂攝魄的眸子在他臉上一轉,笑道:“我已明白,你是神旗幫的屬下,並非通天教的弟子。”
  皇甫星淡淡道:“在下也明白過來,姑娘是通天教的高人,並非神旗幫天機堂內的英雄。”
  方紫玉笑道:“何以見得?”
  皇甫星道:“何用多講,在下不認識姑娘,因之姑娘斷定在下不是通天教的弟子,由此可知,姑娘在通天教內,乃是名頭響亮,聲威不小的人物。”
  方紫玉嫣然一笑,道:“你很聰明啊!”頓了一頓,接道:“聽說白嘯天有個女兒白君儀,長得與我一模一樣,此話當真?”
  皇甫星重向她凝視一眼,道:“長得確有六七分相似,不過語態神情截然相反。”
  方紫玉雙眉一軒,道:“怎麼樣相反?”
  皇甫星微微一笑,道:“白君儀驕狂自大,冷若冰霜,令人見了大起反感。”
  方紫玉噗味一笑,道:“小鬼頭,總因你相貌不揚,難獲白君儀的青睞,所以講出這種醋勁十足的話來。”她抿嘴一笑,問道:“我呢?難道也令你大起反感不成?”
  皇甫星敞聲一笑,道:“在下覺得,姑娘蕩檢逾閒,有欠端莊,不過那是姑娘的私德,若不危害旁人,倒也不必厚非。”
  方紫玉桃腮之上一陣羞紅,倏地咬牙罵道:“小子混帳!”她掄手一掌,倏地襲去。
  這一掌淩厲無比,迅快絕倫。皇甫星凜然一驚,出掌封架,眼看不及,百忙中,右手一抬,大喝一聲,奮起神威,舉臂猛地一掄。
  但見紫影蔽空,皇甫星握住方紫玉的左手,將她提離地面,掄在半空,猛然揮舞了一圈。
  這一著隨機應變,毫無講究,厲害卻在又快又猛,方紫玉只感到左掌骨痛欲碎,“哎晴”她一聲嬌啼,渾身勁力頓失。
  皇甫星順手一揮,將她扔了出去,冷冷說道:“我若就此傷你,未免勝之不武,不似男子漢行徑,你自行衡量,真想兩敗俱傷,咱就好好地鬥上一場!”
  方紫玉握住左手揉搓,滿面嬌嗅,道:“死人!我倒真想與你狠鬥一場,就只怕風雲會的追兵趕來。”
  這女子神情冶蕩,妖媚入骨,皇甫星雖是胸懷坦蕩,心無邪念,被她一雙如煙似霧的眸子籠住,亦感到十分窘困,不知如何是好。
  頓了一頓,方紫玉移步上前,玉手一伸,道:“傻瓜,走啦!”
  皇甫星退後一步,板著面孔道:“你走前面,在下可不知道憐香惜玉,你再起壞心,休怨我掌下無情。”
  方紫玉朱唇一撇,道:“你心虛啦,哼!越說無情,越是有情……”她皓腕一伸,去拉他的手腕。皇甫星沉哼一聲,舉掌一揮,道:“你看是有情無情?”語聲中,一股猛惡的掌飄應手而起,波翻浪卷,直向方紫玉撲去。
  他習練已久,這招“困獸之鬥”已使得得心應手,神奧無方,威力之強猛。遠非當日與白君儀交戰時可比,方紫玉暗暗吃驚,自知難敵,嬌軀一晃,斜斜閃退丈許,媚眼如絲,看了皇甫星一眼,轉身奔去。
  皇甫星也知身在險境,當下不敢耽擱,舉步若飛,緊緊追在方紫玉身後,但見她一直南奔,心頭又暗暗生疑。
  奔了一陣,皇甫星忍耐不住,高聲問道:“方紫玉,你回通天教,怎不奔往東南?”
  方紫玉笑道:“這是疑兵之計啊,萬一露了行跡,就讓風雲會去向神旗幫要人!”
  皇甫星暗暗一皺眉頭,道:“咱們如今在哪里,怎麼路上不見行人?”
  方紫玉笑道:“左面是大行山,這條古道廢棄已久,日常難見人跡……”
  言猶未了,忽見四條人影迎面奔來,男女老幼皆有。
  皇甫星發覺有人奔來,凝目注視,不禁心頭一怔,奇道:“他們怎麼走在一夥?”
  原來奔來的四人,一個老頭,一個老姬,一個彪形大漢,乃是宗氏三虎一家,另一個玄衣少女卻是秦白川的女兒碗鳳。
  忽聽方紫玉道:“王康,這四人全得廢掉,一個不能放脫。”鉻哪一聲,撤出了肩後的長劍。
  皇甫星報個假名王康,她叫著順口,也懶得推究真假了。
  此時宗氏三虎等已將奔近,雙方跑得都疾,皇甫星隨在方紫玉身後,宗氏三虎全未發覺。
  皇甫星暗暗想道:“這方紫玉淫怯放蕩倒也罷了,心毒手狠,濫殺無辜,那卻容留不得!”
  思忖中,見她長劍一擺,似欲朝迎面奔來的“亡命虎”宗遼突襲,他頓時大喝一聲,道:“方紫玉,看掌!”
  方紫玉猛吃一驚,蛇腰一擺,橫飄五尺。
  “亡命虎”宗遼煞住腳步,一見皇甫星,頓時大喜若狂,叫道:“皇甫公子……”
  皇甫星道:“諸位一旁稍候!”他挺身上步,一掌朝方紫玉擊去。
  方紫玉氣急而笑,長劍一揮,不退反進,道:“好小子!你果然不叫王康!”
  說話中,二人已迅疾拆了三招。
  皇甫星揮掌進擊,口中冷冷道:“方紫玉,你講實話,任鵬與你一雙兩好,你淬施辣手,目的何在?”
  方紫玉臉色一變,獰聲道:“為了救你的性命啊!”她長劍疾揮,恍若長江大河,滾滾而下,劍劍鋒辣,淩厲懾人。
  忽聽一聲暴喝;“亡命虎”宗遼擁身一撲,一掌朝方紫玉背後擊去。
  方紫玉回劍一擋,發覺與皇甫星使的一掌完全一樣,不禁又驚又疑,訝異不迭。
  皇甫星暗暗忖道:“這一掌功力雖淺,神韻不差,以他那等天資,若非日夕苦練,豈有這等成就!”
  轉念下,他朗聲說道:“宗老英雄暫請退下。”
  只聽“亡命虎”宗遼冷聲道:“宗遼幾時成了英雄?公子爺退在一旁歇息,待宗氏三虎效勞。”
  “無牙虎”宗老婆子早已技癢,頓時雙足一頓,一招“困獸之鬥”,猛地向方紫玉擊了過去。
  但見人影一晃,“不嘯虎”宗浪由左側攻到,此人綽號“不嘯”,長年到頭難得開口,但他身形威猛,年輕力壯,使起這招雄渾兼而有之的掌法,更顯得威風凜凜,銳不可當。
  方紫玉驚怒交迸,眼見三隻左掌合圍上來,迫得猛一晃身掠向一側,怒聲道:“姓皇甫的!你們是哪個邪派的人物?”
  皇甫星莞爾一笑,飄身退向一旁,道:“咱們是神旗幫,天機堂的一群……”
  語到半途,他倏地感到羞恥,忖道:“我怎能狐假虎威,冒充神旗幫的賊子欺人?這女子雖然來路不正,咱們以眾暴寡,也是不夠光明磊落,不似大丈夫的行徑!”
  轉念之下,見四人拆了數招,宗氏三虎臨敵拼命,膘悍異常,一家三口心意相通,進退趨避渾然一體,雖然掌法不熟,功力甚淺,一時之間,方紫玉仍是無法獲勝,難以奈何三人,他於是大聲喝道:“諸位罷手!”
  宗氏三虎一聽皇甫星喝止,頓時齊劈一掌,縱身後退,但卻分立三方,將方紫玉圍在中央。
  方紫玉視若未睹,手執長劍,雙眼朝皇甫星一飄,曬然道:“我早知你在神旗幫內身份不低,報下名來,皇甫什麼?”
  皇甫星微微一笑,隨即容色一整,肅然道:“咱們五人既不在幫,亦不屬會。”他將手一拱,接道:“此間是非之地,事機緊迫,姑娘請便。”
  方紫玉美眸一瞬,在他臉上緊盯一眼,知他所言不假,不覺眉頭一蹙,道:“一幫一會一教,鼎足而三,你們一無歸屬,何處安身立命?依我之見,不如隨我奔往東南,我包你們揚眉吐氣,名成利就。”
  皇甫星拱手道:“多謝姑娘好意,可惜在下有事在身,一時無法應命,來日方長,後會有期,改日再請姑娘提攜。”
  方紫玉略一沉吟,道:“就只怕來日不多,再難相見。”她語音微頓,倏地集然一笑,道。“諸位好運,後會有期。”說罷,她雙肩一晃,飄身閃去。
  皇甫星見她神色有異,心頭頓時一動,果然見她經過秦碗鳳身畔時,突然探手一攫,閃電般朝秦碗鳳抓去。
  秦碗鳳秉性善良,胸無城府,未曾防她偷襲,待她驚覺,不禁愕然,手足無措。
  但聽皇甫星冷冷一哼,仆身一掌,隨後擊去。
  這一掌如迅雷疾電,瞬眼擊到,方紫玉手指已快觸及秦碗鳳的腕脈,忽感一陣重逾山嶽的勁力,突然湧近了自己背後,急忙連竄數步,叫道:“好掌法!”她格格一陣嬌笑,倏忽之間,笑聲已在百丈之外。
  眾人見她身法如此飄忽快捷,無不駭然色變,目瞪口呆,驚疑難信。
  忽聽秦碗風道:“皇甫公子,那女子是誰?好像白君儀啊!”
  皇甫星道:“她叫方紫玉,是通天教的。”他語音微頓,戚然道:“咱們身在險境,若不速即逃遁,一定要遭池魚之殃!”說完,他撒開大步當先奔去。
  先前二人,皇甫星輕功腳程不如方紫玉,此時五人,卻以皇甫星功力最高,奔了一程了見秦碗鳳額上已現汗漬,於是伸手將她牽住,問道:“秦姑娘怎麼也到山西了?”
  秦碗鳳齦然一笑,道:“我一直追在公子身後,那馬車大快,我又不識路徑……”
  皇甫星暗暗感動,忖道:“由辰州跟到此處,也真苦了秦姑娘了!”
  他想說幾句感激的話,但覺喉頭嘎咽,無法出口。
  秦碗風看他臉上的神色,明白他的心意,螃首一垂,道:“為了秦家的人,公子九死一生,吃盡了苦頭,秦家的人粉身碎骨,難以報答……”
  皇甫星不待她將話講完,截口道:“姑娘錯了,在下也是酬答秦老英雄舊日的恩德。”
  五人向南疾奔,居然一路平安,未曾遇到阻攔,這日傍晚,眾人抵達河岸,誰料,黃河渡頭聚滿了人,渡船全在河下,卻無一艘去往對岸,南岸亦無渡船過來。
  皇甫星暗暗心驚,一使眼色,命秦碗鳳與宗氏三虎雜入人叢之內,自己席地坐下,朝身旁一個行商模樣的人問道:“請問大叔,岸上等著這許多人,怎地無船過渡?”
  那行商模樣之人朝皇甫星打量半晌,隨即四處環顧一眼,悄聲道:“會裏的爺們封渡,想是出了大事,俺們已經等候一日,少年人出們,最好捺著性子,口頭不可多問。”
  皇甫星連連稱是,凝目望去,碼頭上果有一批手執兵刃的人物,那批人散佈在河邊,面孔全都朝向河上,似是監視河面防著有人偷渡。
  約莫等了一頓飯工夫,依然未見動靜,一百餘人等青過渡,卻無喧嘩擾攘之聲,一忽紅日西沉,天光昏暗下來。
  皇甫星暗暗忖道:“瞧這情勢,‘落霞山莊’的案子發了,‘丹火毒蓮夕在我身上,這卻怎生處置?”
  “亡命虎”宗遼湊了過來,悄聲道:“公子爺,這要等到幾時,我看還是往下游走。”
  皇甫星低聲道:“此地封渡,別處諒必一樣,動不如靜,以免招人注意。”
  “亡命虎”宗遼向河下瞥了石民,輕聲道:“對岸屬神旗幫管轄,我們奪船……”
  忽聽蹄聲雷動,三十余騎高頭駿馬似浪潮卷至,塵土飛揚中,三十餘人紛紛下馬,直向河下奔去。
  這批人全都身手矯健,行動快捷,一望而知,每人的武功都不等閒,皇甫星看入眼內,暗暗發愁,忖道:“河水湍急,河面又寬,我既不懂操舟手法,又不會水裏的功夫,奪船搶渡,絕無成功之望。”
  他心念電轉,籌思對策,一面向“亡命虎”宗遼低聲道:“咱們分開走,無論發生何事,你們裝作不認識我,千萬不可招呼。”
  “亡命虎”宗遼微微一怔,隨即溜往一旁,通知其他三人。
  過了片刻,河下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此時夜幕四合,碼頭上亮起無數火把,皇甫星凝目一望,原來船隻已在移動,那批騎馬趕到的人,已經開始盤查過渡之人。
  皇甫星望了半晌,突然大吃一驚,原來過渡之人經過盤問後,尚要搜索身上,手續極為繁雜,良久始有一人登船。
  他暗暗焦急,忖道:“‘丹火毒蓮’在我身上,若被搜索出來,我再也休想脫身,這毒蓮關系娘的病體,好不容易取到,那是萬萬不能扔掉的,這……”
  正當他心焦如焚,苦思脫身之計時,忽然感到“亡命虎”宗遼湊近了身後,不禁濃眉一整,轉面道:“動來動去容易啟人疑竇……”
  但聽耳畔一聲輕笑,道:“小子招子放亮一點!”
  皇甫星霍然一驚,聽那聲音耳熟,正欲扭頭望去,突覺腰後“靈柩”穴上一麻,左手腕脈又被一人扣住。
  變起驟然,皇甫星已經無法動顫,忽見一張白晰的臉孔湊近眼前,低聲笑道:“小子好長的命,可還認識你家公子?”
  皇甫星轉睛一瞧,原來是無量神君的弟子谷世表,兩人在靖州秦白川家中會過一次,鬥過一場,相隔數月,不料竟在此處碰上。
  皇甫星挨過他的“九辟神掌”幾乎因之送命,一見是他,不禁滿腹怒火,冷笑一聲,道:“背後偷襲,算不得英雄好漢。”
  穀世表微微一笑,突然臉色一沉,朝身前扭頭回顧的人低聲叱道:“要命的少管閒事!”
  皇甫星焦的不已,忽然記起扣住自己左腕的那只手細小滑嫩,並非穀世表的手,有心看個明白,無奈被穀世表點了麻穴,
  腦袋無法轉動,那人隱在自己背後,無法見歪”其人的面目。他暗暗忖道:“秦姑娘和宗家三人全在附近,至今不見響動,諒必也被旁人制住了。”
  他忽覺一隻軟綿綿的小手由脅下伸入,探入了自己懷內,鼻端卻聞到一陣似蘭非蘭的幽香。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35:35

第十一章 風波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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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星憂急如焚,見那只軟綿綿的手掌探入自己懷內,一把摸去了,‘丹火毒蓮”,不禁哀聲道:“是哪一位?要這毒蓮何用?”
  只聽耳畔一個嬌如銀鈴的聲音道:“是我,識相的安靜一點。”
  皇甫星聽出是白君儀那又冷又脆的口音,只得壓低聲音道:“這毒蓮沒有多大用處,務請姑娘賜還。”
  但聽白君儀冷冷說道:“既然沒有多大用處,你還要它則甚?”說罷她重又在他身上摸索。
  穀世表立在一旁,見白君儀左手扣住皇甫星的左腕,右手穿出脅下,在皇甫星身上搜索,兩人身子幾乎貼在一起。他與白君儀相識頗久,對她追求甚力,無奈白君儀性情怪僻,對於男女情愛之事,仿佛沒有多少興趣,因之兩人的情感始終未能進展,此刻見她與皇甫星貼得太近,心頭卻感到一陣別扭。
  他不敢形諸言表,僅只含笑道:“不勞賢妹動手,待小兄來替你搜索。”
  但聽白君儀冷冷說道:“勿須谷兄費神。”上下其手,連皇甫星的靴統全都搜遍,豈料大失所望,並無自己所需之物。
  皇甫星見她取去毒蓮,仍舊在自己,身上搜索,業已了然,暗忖:“她定是想搜那柄‘金劍“,如此看來,方紫玉色誘任鵬,八成也與此事有關。”
  忽聽白君儀沉聲道:“趕緊講實話,東西藏在何處?”
  皇甫星坦然道:“實不相瞞,在下至‘落霞山莊’,僅只取蓮,並未盜劍!”
  白君儀冷冷一笑,道:“豈有此理!你盜一株毒蓮,怎會弄得風聲鶴嗅,草木皆兵,風雲會整個的忙亂起來?”
  皇甫星暗道:“原來任鵬被害的消息猶未透露出來……”他突然心中一動,暗叫:“啊呀!倘她將‘丹火毒蓮’暗中毀去,那卻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他無暇多想,說道:“姑娘將毒蓮攜過河去,我替姑娘找尋‘金劍”否則恕我無可奉告。”
  白君儀料想毒蓮之外,必然另有事故發生,為恐敗露行藏,確實有銷毀毒蓮之意,忽聽皇甫星開門見山,以“金劍”作為要挾,不禁大感為難,一時不好作答。
  此時尚無一隻渡船載人過河,由於盤查緩慢,候船之人甚多,加上風雲會的人物,碼頭上黑壓壓一片,火光照耀,兵刃閃亮,河水嗚咽,濁浪滔滔,似有一股蒼涼的意味。
  谷世表見白君儀沉吟不語,顯是十分為難,頓時連點數指,全部戳在皇甫星脅下,低聲笑道:“東西在何處,小子招是不招?”
  他使出“分筋錯脈,五陰搜穴”的陰毒手法,任何人也承受不起,霎時間,皇甫星周身百穴如群蟻鑽動,奇經八脈齊皆緊縮,心髒擴張,心血上湧,身子扭曲,渾身汗出如漿,呻吟出聲,直往地面躺下。
  穀世表一手抓住皇甫星的膀臂,不令其倒下,一手們住他的口,不使其呻吟出聲,一面在他耳畔獰聲笑道:“小子炔講,東西藏在何處?再不招供,你家公子先將你的武功廢掉!”
  三人立在人叢之後,離河下的渡船約莫一二十丈遠,後面的人早已發覺三人有異,不過如今的人,雖是販夫走卒,遇上了幫會中的事,全都是裝聾作啞,誰也不敢多管閒事,沾惹是非上身,白君儀卻是不甚放心,玉面一沉,道:“谷兄,這辦法不成!”
  穀世表見她怒形於色,急忙伸手在皇甫星脅下連連推拿,解了截脈搜穴之法,僅將他的麻穴閉住,低聲笑道:“賢妹將那‘丹火毒蓮,給小兄吧,縱是任玄到此,諒他還不敢搜查小兄的身上。”
  白君儀暗暗忖道:“我雖不慮風雲會的人搜查,睜眼扯謊,卻也不是味道。”
  她心念一轉,將“丹火毒蓮”遞了過去,低聲道:“此物已是武林一奇,煩勞谷兄妥為保藏,渡河之後交還小妹。”
  穀世表將毒蓮揣入懷中,笑道:“賢妹放心,大不了與風雲會翻臉,決不致誤賢妹的事”。
  就在此時,河面上傳來一陣悠揚的唱道之聲:“通天一住香……通於一柱香……”
  穀世表訝然道:“通天教有人到了!”
  但聽河下一個嘹亮的嗓子應道:“風雲際會——風雲際會——通天教的朋友請了——”餘音裊裊,猶未飄散,河上已傳來櫓槳之聲。
  皇甫星受了一頓折磨,此時心頭尚在翻騰,瞪眼望去,一艘三桅大船風帆滿張,八櫓齊振,沖波破浪,正由斜刺裏逆水駛來,船頭高懸著十餘盞風燈,照耀得甚為明亮。
  忽聽穀世表道:“賢妹,這是何人?”
  白君儀冷冷說道:“通天教的妖狐,江湖人稱玉鼎夫人。”
  皇甫星定了定神,凝目望去,見那船頭設著一把高背交椅~椅上端坐一位雲壹高蓄、長裙曳地、蛾眉風目、風情萬種的綠衣麗人。
  此人氣派不小,只見她右手執定一根玉柄拂塵,左手抱著一個通體雪白。朱睛煙煙,形似狐狸的怪獸,足下踏住一個錦凳,凳旁置著一個高約尺許的玉鼎,鼎中青煙鐐繞,焚著一爐異香,身側立著一人,是個姿色秀美、十五六歲、一身紫色衣裙的少女,背後環立一排,全是三十上下;玄袍背劍的道人。
  此時船已傍岸,忽見風雲會的人中迎出一個白麵青須的錦袍男子,那人踏上幾步,抱拳說道:“原來是玉鼎夫人駕到,有失遠迎,夫人海涵則個。”
  只見那玉鼎夫人緩緩離座,移步踏上船頭,蕪爾笑道:“三當家的好啊!什麼大買賣?居然親自出馬了?”
  皇甫星暗暗想道:“難怪白君儀躲在人後,隱忍不動,原來風雲會的三當家隱在河下。”
  這錦袍男子姓查名掙,外號“八臂修羅”,正是風雲會的三當家,任玄之下數一數二的人物。
  此時原擬渡河的人紛紛後退,有的心頭害怕,暗暗溜走,白君儀知道皇甫星有自解穴道之能,因而扣住他的手腕始終不放,這時拉著他隨眾後退,依舊隱身在人叢背後。
  皇甫星退了一段,忽然發現敖三與另一個男子,兩人雙手備抓一人,正是宗氏三虎與秦碗鳳,不禁暗暗一歎,撇下滿懷心事,凝目朝河下望去。
  只聽那“八臂修羅”查掙冷冷說道:“敝會出了一樁大事,詳細情形尚未分曉,夫人芳蹤向在東南,此番西上,不知有何貴幹?”
  那玉鼎夫人俏生生地立在船頭,吟吟笑道:“我有點小事往憧關一趟,為免打擾幫會中的朋友,恕我不登岸拜候了。”
  說到此處,玉鼎夫人兩道水汪汪的眸子一抬,朝人叢中掃眼望去。
  皇甫星與她相隔尚遠,見她目光將要掃來,不知怎的,心頭忽感一怯,但覺手臂一緊,已被白君儀拉到了旁人背後。
  倏地,對岸飄來一陣水擊船頭之聲,有人喊道:“神旗飛揚……神旗飛揚……”
  皇甫星濃眉一蹩,忖道:“神旗幫的人也到了,唉!都是豺狼虎豹,於我皇甫星有何好處。”
  他突然感到一陣心悸,仿佛一件最大的不幸,即將降臨到自己身上,這是他從來未曾經驗過的感覺,一時間他手足冰涼,身軀似是顫抖起來。
  白君儀扣住他的手腕,忽然感覺手內冰涼,怔了一怔,在他耳畔悄聲道:“皇甫星,你講出金劍藏在何處,我保你性命無憂,從今以後,再不與你為敵。”
  她對皇甫星實有一種說不出的觀感,既是佩服,又是憤恨,感到他與眾不同,又覺得他的優越感淩駕自己,處處傷已之心,真是錯皇複雜,莫名所以,恨不得將他立即處死。又不願他死在旁人手內。
  皇甫星見她一口咬定自己得了金劍,知道多講無益,當下凝目望住河上,只見三條大船由對岸駛來,居中一艘的船頭上立定一人,一身輕袍緩帶,赫然是神旗幫的軍師、“毒諸葛”姚策。
  忽聽那玉鼎夫人亮聲笑道:“好呀!諸葛丞相北伐中原來了!”
  “毒諸葛”姚策哈哈一笑,拱手道:“夫人久違,美艷勝昔,可喜可賀!”他目光一轉,朝“八臂修羅”查掙笑道:“三當家的別來無恙,姚策這廂有禮了。”
  “八臂修羅”查掙雙目一抬,抱拳道:“姚兄好”。他語音一頓,突然冷冷一笑,接道:“姚兄無事不登三寶殿,駕臨北地,不知有何貴幹?”
  “毒諸葛”姚策朗聲笑道:“不瞞三當家的,咱們幫主的千金君儀小姐,追趕仇家入了貴境,不才適在洛陽,聞得北岸風雲驟緊,似有刀兵,特地渡河,來迎接敝幫的君儀小姐。”
  “八臂修羅”查掙微微頷首,道:“原來如此”。他猛一轉面,揚聲道:“碼頭上可有神旗幫的白君儀姑娘?”
  皇甫星見他兩道目光筆直射來,相隔雖遠,仍感到精芒逼射,威儀懾人,不禁暗暗一震,想道:“此人先時未曾露面,其後未曾扭頭,怎地知道白君儀早在此處?”
  白君儀也是微微一驚,隨即向穀世表道:“有勞谷兄帶著此人。”她舉步向河下走去。
  穀世表將皇甫星挾在脅下,低聲笑道:“皇甫小子,若想活命,可得放乖覺一點。”
  岸上的人紛紛讓路,白君儀當先走下,穀世表挾著皇甫星,敖三與那青衣漢子挾著宗氏三虎及秦碗鳳,魚貫走下堤岸。
  “毒諸葛”姚策立在船頭,伸手向查鉀一指,笑道:“君儀小姐,這一位是風雲會三當家查前輩,北俱會上以八十一手‘歸元掌法,力斃‘黃山一道”生劈‘河北一臾’,當年那名動江湖的‘蒼髯客’,一條手臂就是斷在查當家的掌下。”
  白君儀目光一抬,朝“八臂修羅”查掙掃視一眼,微微欠身道:“久仰三當家的威名。”
  “八臂修羅”查掙目射神光,朝白君儀打量一眼,道:“我已得人稟報,白姑娘是今日晨間渡河的,所追的仇家都擒住了?”他目光一閃,朝他身後望去。
  白君儀鎮定逾恒,道:“托三當家的福,晚輩所追的五人全部擒住了。”她頓了一頓,問道:“不知貴會出了何等事故,居然勞動了三當家的大駕?”
  “八臂修羅”查掙雙眉一軒,倏忽之間,眼中神光暴射,盯在白君儀臉上,一瞬不瞬,口中冷冷道:“白姑娘,這樁事兒可就大了……”
  白君儀見他目光緊逼自己,玉容之上,頓時泛起一片怒色,截口道:“既然事關重大,三當家的勿須講了,但不知事情發生在何時何刻,在什麼處所?”
  “八臂修羅”查掙陰沉沉一笑,道:“白姑娘好生聰明,一言半語,就問到關鍵所在。”
  忽聽那玉鼎夫人亮聲笑道:“虎父豈有犬女,三當家的難道忘了白幫主之能麼?”
  “八臂修羅”查掙冷冷一哼,猶未講話,“毒諸葛”姚策倏地笑著道:“夫人不在香閨納福,遠道趕來,想必與風雲會的大事有關了?”
  玉鼎夫人美眸流盼,盈盈一笑,道:“諸葛丞相料事如神,這一次卻是算錯了,我是適逢其會,還不知道是什麼事哩!”
  忽聽“八臂修羅”查掙震聲一一笑,道:“既然兩位全不知曉,知道此事的就只有查某了……”他語音一頓,兩道銳利如箭的目光,在白君儀和穀世表等人面上一掠,接道:“落霞山莊丟了兩件寶物,損了一條人命,兩位,平靜了十年江湖,如今是再難平靜了。”
  皇甫星被穀世表挾在脅下,無法看到眾人的面目,聞說丟了兩件寶物,心頭頓時一動,忖道:“莫非真的牽上了金劍的事、果然如此,那定是方紫玉做的好事!”
  “毒諸葛”姚策聲色不動,靜待查掙的下文,但聽玉鼎夫人訝聲道:“久聞,‘落霞山莊’已被任當家的收作了別府,不知損了何人,丟了哪兩件寶物?”
  “八臂修羅”查掙面寒如鐵,冷冷說道:“兩件寶物也還事小,只是那條人命麼……”
  “毒諸葛”姚策心中突然一震,暗道:“不好,這皇甫星膽大包天,不知厲害,只怕殺了任老兒的親人!”他插口問道:“三當家的,到底損了何人?”
  “八臂修羅”查掙嘿嘿一陣冷笑,倏地厲聲道:“死了俺們總當家的獨生愛子。‘小天星’任鵬,諸位想想,此後的江湖還能太平麼?”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無不聳然動容,風雲會的屬下亦是入人色變,震驚異常,顯然在此之前,他們尚不知道內情。
  白君儀暗暗心驚,忖道:“這小子怎麼如此蠢笨,闖出這等滔天大禍來?”轉念之下,她不禁將皇甫星恨得牙癢癢的,直想一掌將他斃了。
  但聽“毒諸葛”姚策肅然道:“此事誠然可悲,任當家的遭此大變,必是哀毀逾恒。”他沉吟稍頃,道:“三當家的,‘落霞山莊’在雲中山內,離此處不下千里,不知慘事發生在何時?”
  “八臂修羅”查猙沉聲說道:“事在三日之前,姚兄素負錦囊多計之名,不知可有指教?”
  “毒請葛”姚策暗暗想道:“如果金劍猶未到手,那倒不難擺脫干係,若是金劍已入君儀囊中,那可有點麻煩,不知另外一件又是什麼事物?”
  轉念之下,他飄身落岸,朝查掙道:“任公子之死,必與兩件寶物有關,貴會若想追查兇手,只有從那兩件東西上著手了。”他目光一轉,朝白君儀微微示意。
  白君儀玲瑰剔透,眼看事態嚴重,當即朝查掙欠身一禮,道:“既然事在三日之前,晚輩晨間始才渡河,事關重大,神旗幫不擬淌這混水,晚輩告退了。”她轉身朝船邊走去。
  “八臂修羅”查掙厲聲道:“且慢!”他猛一伸手,抓了過去。
  “毒諸葛”姚策早已防他出手,這時身子一橫,雙手一拱,朗聲笑道:“三當家的請了!”
  話聲中,雙手業已拱到查掙懷中,“八臂修羅”查掙若不縮回抓住自君儀的手,一條右臂非折斷不可。
  “八臂修羅”查掙豈是省油之燈,但見他冷冷一哼,右手一縮,就勢一拱,直對“毒諸葛”姚策的雙手撞去,就那袍袖擺動之際,一股陰柔的潛力暗勁,業已悄無聲息地向白君儀襲去。
  “毒諸葛”姚策暗暗心驚,外表卻是行若無事,漫不經意地斜退半步。他雙臂一收,就勢拂出一股暗勁,直向白君儀身後擋去。
  才走一步,身後兩股潛力暗勁霍地一撞,“波!”的一聲輕響,勁風四溢,震得她嬌軀一晃。
  剎那間,颼颼之聲大起,三條船上神旗幫的屬下似飛蝗齊射,全都撲上岸來,守護在白君儀身旁。
  忽聽那玉鼎夫人亮聲笑道:“諸葛丞相名不虛傳,非但武功驚人,連手下的人也是這般機伶,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通夭教下,就無如此靈活的弟子。”
  “八臂修羅”查掙餘怒未息,聞聽此言,不啻火上加油,他轉臉向風雲會的部眾喝道:“未經搜查,擅自上船煮,格殺勿論,走脫一人,你們全體與我自裁!”
  只聽風雲會的屬下暴喊一聲,連連閃動,霎時阻斷了白君儀的歸路,雙方劍拔腎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毒諸葛”姚策心機深沉,雖覺事態嚴重,依舊聲色不動,忖道:“這騷狐狸挑撥離問,就盼神旗幫與風雲會鵝蚌相爭,通天教坐收漁人之利,哼哼!豈能那麼容易?”
  他心念一轉,扭頭一望白君儀,道:“侄女可曾受傷?”
  白君儀一瞧他的眼色,知他在問自己,是否拿到了金劍,當下將頭一搖,表示未曾到手,但因那“丹火毒蓮”在穀世表身上,因而目光一閃,朝他一瞟,口中應道:“多謝叔叔掛慮,侄女未曾傷著。”
  “毒諸葛”姚策瞧她既是搖頭,又推到穀世表身上,心頭不禁大怒,忖道:“這算什麼意思,難道金劍已被穀世表取去不成?”
  他不明真相,一時無法決定大計,哈哈一笑,道:“谷賢侄,我替你引見引見。”伸手一指查掙,接道:“這位三當家的與令師也是故交,賢侄上前拜見。”
  穀世表左手挾著皇甫星,上前一步,道:“無量門下弟子谷世表,參見上當家的。”
  “八臂修羅”查掙雙目神光炯炯,朝穀世表上下一掃,道:“谷世兄投入神旗幫了?”
  谷世表一聽查掙語意不善,頓時怒形於色,冷冷地道:“在下獨來獨往,既不在教,也未入幫。”他說罷轉身,昂然走去。
  他素來驕狂,除了迷戀白君儀的美色,甘願拜倒裙下,聽其差遣外,對其餘的人向不買賬,一言不合,立即翻下臉來。
  “八臂修羅”查掙脫目斜視,瞟著他的背影嘿嘿冷笑,穀世表猶未走出一丈,斜刺裏倏地閃出一人,厲聲喝道:“退回去!”
  那人劈面一掌,穀世表豈肯退讓?舉手一揮,硬接一掌。
  但聽蓬然一聲,雙掌一接,兩人各各退了三步,勢均力敵,居然無分勝負。
  只聽“八臂修羅”查掙冷冷笑道:“谷世表,查某若是親自出手,那是以大欺小,如今你該安靜一點了。”
  穀世表脅下挾著皇甫星,隨手一掌,功力未曾使足,聞言之下,抬眼向那出面攔阻之人望去,見是一個二十上下、一身玄色勁裝的少年。他如何忍得下這口惡氣,順手一揮,將皇甫星擲向一旁,舉步直向那勁裝少年走去。
  皇甫星被他擲向一旁,在地上滾了一滾,倏地雙腿一彈,立起身來。
  在場之人,多半是江湖上的高手,都看出皇甫星先頭是被點住了穴道,忽見他翻身站起,不禁齊感一怔,穀世表覺出有異,也煞住腳步扭轉身來。
  但聽“毒諸葛”姚策低聲笑道:“好小子,你的門道真多!”他陡地閃到了皇甫星身後,一掌貼在他的背上。
  “八臂修羅”查掙目如利箭,在皇甫星臉上掠了一眼,突然轉面朝穀世表道:“風雲會的兄弟,與無量神君的交情也還不薄,若在往日,查某不致與你為難,今日情勢不同,事出非常,縱然得罪令師,那也無可奈何。”
  谷世表冷冷道:“三當家的好說,在下一未殺人,二未盜寶,誰若加以留難,在下可不心服。”
  忽聽那玉鼎夫人亮聲笑道:“無量神君的門下說一不二,三當家的身為前輩,還是放他一馬吧!”
  她不知何時走回了座位,隔岸觀火,笑語盈盈,神態悠閒之極。
  恰在此時,一個青衣老者趨到查掙身後,在他耳畔悄悄訓蔔了數語。
  “八臂修羅”查掙目光一閃,轉向皇甫星臉上望去,道:“姚兄,這少年可是貴幫的屬下?”
  “毒諸葛”姚策笑道:“此人年紀雖小,機詐百出,曾經投入敝幫旗下,隨又叛逃出來,無量神君令門下靖州報仇,事情也壞在這小子手內。”
  “八臂修羅”查掙淡淡地道:“數日之前,有人在太原附近見過此人,因之兄弟有個不情之請。”
  “毒諸葛”姚策朗聲笑道:“三當家的有話請講,多年朋友,勿須客氣。”
  “八臂修羅”查掙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就請姚兄將此人交與查某,我有幾句話問。”
  “毒諸葛”姚策暗忖:“這小子知道的隱秘不少,留在世上終是禍害,不如就此除掉,也少一筆牽掛。”
  他外號“毒諸葛”,手段之狠辣早已馳名江湖,這時料想金劍已入穀世表手內,留著皇甫星已無用處,遂將貼在皇甫星背心的掌心輕輕一推,笑道:“三當家的有話只管間他,只恐他顛倒黑白,講不出半句真話來。”
  皇甫星絲毫未曾覺出異樣,跨了幾步,道:“查當家的有話,但請盤問便是。”
  “八臂修羅”查掙暗暗忖道:“若說任鵬死在這又黑又瘦的小子手上,老子實在難信,那行蹤詭秘的女人既非姓白的賤婢,又該是哪一個?”
  他心中在想,口內緩緩問道:“你姓什麼?叫什麼?跟誰學的功夫?”
  皇甫星道:“在下名叫皇甫——哎呀一…”話未說完,他倏地慘叫一聲,仰面便到。
  “八臂修羅”查掙久走江湖,臨機應變,快速之極,猛一伸手,一把攫住了皇甫星的手腕,將一股內家真力,朝他穴脈之內逼去。
  變起淬然,在場之人全是一驚。
  白君儀容色一變,朝“毒諸葛”姚策閃電般地瞥了一眼,神色之間似有怒意。穀世表怔了一怔,臉色陰晴不定,坐在船上的玉鼎夫人似是正合心意,手撫著懷中那雪白怪獸含笑不語,“八臂修羅”查掙則臉色鐵青,朝姚策望去。
  “毒諸葛”姚策暗想:“你若救得活此人,姚策也不叫毒諸葛了!”他朗聲一笑,道:“三當家的錯了,此人早被咱們的幫主釘人。‘鎖魂神針’,晨間就該毒發,不知怎的,居然捱到了此時,姚策尚無如此高明的手段哩!”
  “八臂修羅”查掙暗暗一驚,忖道:“真是白老兒的‘鎖魂毒針’,那可無法挽救了。”思忖中,他目挾霜刃,朝白君儀臉上望去。
  白君儀臉上一片嚴霜,漠然說道:“我也沒有解藥。”
  忽聽那玉鼎夫人笑著道:“白幫主當真高明,時間算得好准啊!”
  “毒諸葛”姚策朗朗一笑,道:“夫人神通廣大,何不一展絕技,救這皇甫星一命。”
  玉鼎夫人堯爾一笑,道:“我有一株千年靈芝,可惜未曾帶在身畔,否則救他一命又有何難。”
  忽聽皇甫星呻吟道:“喻心……偷舀……脆脾……”
  眾人一聽,無不駭然,“八臂修羅”查掙為防姚策殺人滅口,身形一晃,抓著皇甫星暴退丈許,右手連揮,瞬眼之下,將他“督脈”的穴道悉數閉了。
  一陣香風吹來,玉鼎夫人抱著那頭雪白怪獸飄落岸上,朝“毒諸葛”姚策微微一笑,道:“此人叫皇甫星麼?門道當真多呢!”
  原來華夫人愛子情深,隱居避仇的十年間,精研各種防身保命之術,悉心傳授給兒子,可惜“鎖魂毒針”過於厲害,姚策下手催毒,又夫露出絲毫徵兆,以致皇甫星竭盡心力,只能緩死須臾,依然無法活命!
  此時,場內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皇甫星身上,“毒諸葛”姚策雖然立意取皇甫星的性命,卻也想他活轉來瞧瞧!
  寂然良久,皇甫星的雙目緩緩張開,手臂一屈,似欲掙脫被查掙捏住的手腕。
  “八臂修羅”查掙對眼前這形容惟淬的少年,實有莫測高深之感,他將手一松,道:“皇甫星,你支持得住麼?”
  皇甫星將頭一點,道:“閣上想追金劍,想為任鵬報仇麼?”
  “八臂修羅”查缽身軀一震,敞聲道:“那是當然的事!”
  皇甫星緩緩說道:“好!我指點你一條明路。”他語音一頓,喘了幾口大氣,接道:“我活不過半個時辰,講話不能大多,你須讓我自己死去,勿令旁人下手。”
  “八臂修羅”查掙厲聲道:“查某答應你,准敢出手傷你,查某擠著血流成渠,絕不讓一人生離此地!”
  皇甫星道:“貴會任當家的,今夜能來此處麼?”
  “八臂修羅”查掙聞言一怔,道:“河北五省全已封鎖,總當家的繞邊巡查,最快也得明夜才能趕到此地。”
  皇甫星微微頷首,抱拳道:“三當家的稍待一時,在下必有交待。”
  場中重歸寂靜,一陣夜風由河上吹來,拂在這批殺人不眨眼的黑道人物身上,眾人突然感到一陣涼意,有人暗暗在打寒嘩。
  皇甫星身形一轉,忽向白君儀道:“白姑娘,咱們講過什麼事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36:02

第十二章 天公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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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君儀聞言一呆,道:“講過什麼啊?”
  皇甫星淡淡一笑,道:“我向你下跪,入你的神旗幫,你一掌打落我的三顆牙齒,你都忘了?”
  白君儀臉上一陣羞紅,面龐一轉,朝敖三道:“將那幾人放了。”
  敖三與那青衣男子一聽,急忙放下宗氏三虎與秦碗風,拍活了四人的穴道。
  四人麻穴被點,心頭一直明白,這時走近前來,全都怔立當地,糯哺難語。
  皇甫星長歎一聲,道:“四位力弱勢孤,最好別在江湖上走了。”他沉吟稍頃,接道:“我死之後,神旗幫的英雄再不要臉。亦不致難為諸位,各位還是回轉原籍吧!”
  只聽秦碗鳳哽咽道:“公子……”
  皇甫星微微一笑,道:“不過早走一步,其實也沒有什麼。”他轉臉說道:“三當家的,這四人武功低微,與‘落霞山莊,的案子無涉,三當家的還得高抬貴手才是。”
  此時,一片淒涼悲壯的氣氛籠罩全場,所有的人,似是戾氣全消,“八臂修羅”查掙點了點頭,慨然道:“好吧,這四人若是留在北地,風雲會的人絕不加以傷害。”
  皇甫星拱手道:“三當家的千金一諾,在下多謝了。”他目光一轉,忽向穀世表望去,道:“谷朋友,拿來罷。”
  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頓時齊向穀世表望去。
  穀世表心神一凜,目光一轉,飛快地朝白君儀望去。
  但聽“毒諸葛”姚策震聲一笑,道:“皇甫星,你要什麼?”
  “八臂修羅”查掙猛地邁上一步,雙目的的,瞪住穀世表冷笑道:“怎麼!難道要我動手?”
  皇甫星將手一擺,道:“三當家的息怒,在下自有道理。”他轉眼望著穀世表道:“谷朋友,你若不將‘丹火毒蓮’還來,那位任少爺就是你殺的了。”
  “八臂修羅”查掙叱吒風雲,縱橫江湖半生,此時為皇甫星那從容就死、但坦蕩蕩的正氣所鎮,竟然發不出狠,退了一步,靜待皇甫星處置。“毒諸葛”姚策一聽不是金劍,也就不再言語。
  忽聽白君儀漠然道:“谷兄就將毒蓮還給他吧!”
  穀世表乾笑一聲,取出“丹火毒蓮”扔了過去。
  皇甫星接住毒蓮,喘了一陣,心頭暗暗想道:“娘命我改名易姓,以避凶鋒,孰料天公絕人,事到今日,我仍然走上死路,唉!既然是死,乾脆死得明明白白吧!”
  他心念一決,不覺將頭一昂,兩道目光在眾人臉上緩緩掃過,最後望住查掙,肅然道:“三當家的,敝人姓華,名叫華天虹,不叫皇甫星,‘落霞山莊’是華家的產業,這‘丹火毒蓮’是華家的物件,華天虹歸家取物,並非入‘落霞山莊’盜蓮!”這一番話,將全場的人一齊驚住,要知十年以前,華元青譽滿天下,名動江湖,其聲威之隆,如紅日當空,白道俠士對之頂禮,黑道梟雄為之側目,他所留在人間的,乃是一股武林正氣,並非武功高絕而已。十年之後。華元肯的後人出現江湖,怎不令人感到震驚?
  寂然片刻,忽聽“亡命虎”宗遼大聲叫道:“公子爺,你是華大俠的少爺,華夫人呢?”
  華天虹暗暗心酸,強顏笑道:“家母隱居茹素,早已無心世事了。”
  那秦碗鳳熱淚盈眶,喘哺半晌,道:“華公子——”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哎!姑娘,先父尚且能死,在下有何不能死的?”
  “毒諸葛”姚策暗暗心驚,他千算萬算,卻無法算到這一點上,此時心頭惴惴,不知此事究竟做得對是不對,“八臂修羅”查掙與那玉鼎夫人卻暗暗心喜,料想華天虹之母必定重出江湖,為兒子報仇,那可是神旗幫的一個大患。至於白君儀和穀世表等人,除了驚詫莫名之外,再也想不到旁的了。
  忽聽華天虹道:“三當家的,我將任鵬身死一案的原委照直講來,此中尚有迷離之處,你轉告任當家的,仔細琢磨,不難找出真相。”
  “八臂修羅”查掙容色一整,抱拳道:“華公子請講,查某洗耳恭聽。”
  此事關系非小,若處置不當,一幫一會一教之間,定然爆起一場火拼,屍積遍野,血流成渠,乃是意料中的事,因之在場之人,全都凝耳傾聽,靜待他一人講來。
  華天虹暗暗忖道:“我若加枝添葉,從中取事,只恐反遭疑竇,引起彼等的警惕。反正此事若非通天教所為,就是神旗幫幹的,我照直言講,不愁彼等不起沖突!”
  他念頭一轉,頓時正色說道:“在下返回故居取蓮,適逢任鵬與一蒙面女子幽會,在下行藏敗露,被任鵬截住動手,那女子煽動任鵬與在下拼鬥內力,不料她碎施辣手,一刀刺入任鵬背上,其後,在下與她打打逃逃,次日始才分散,至於金劍之事,在下卻不得而知。”
  忽聽“毒諸葛”姚策道:“你明知金劍落在任當家的手內,當時……”
  華元肴遺下的崇高聲譽,令他無法懷疑華夭虹會講假話,話到唇邊,終於縮了回去。
  華天虹知他想說什麼。他眼望查掙,淡淡地道:“在下從未見過那柄金劍,信與不信,全在三當家的。”
  “八臂修羅”查掙道:碴某信得過。”他語音微頓,問道:“華公子何以知道金劍落在敝會任當家的手內?”
  華天虹道:“這個麼,金劍的主人目下被囚在神旗幫內,此事是他親口對在下講的。”
  忽聽玉鼎夫人笑聲道:“好喲!白幫主真有一手,我還以為週一狂早已解了金劍之秘,躲在哪處窮山惡水練武,原來卻已落入白幫主掌內,成了階下之囚!”
  她笑語喧嘩,開口便令神旗幫的人發窘,白君儀早已感到憤憤不平,但知這女人是個極為可怕的人物,忍了又忍,終於不敢招惹,只是怒氣難抑,恨恨地向她脫視。
  “毒諸葛”姚策見白君儀怒形於色,恐她輕舉妄動,哈哈長笑一聲,道:“夫人錯了,週一狂雖是羈留在敝幫之內,但乃座上嘉賓,並非階下之囚,哈哈……幾時能將夫人請到,咱們的幫主就真有一手了。”
  華天虹暗暗忖道:“敢情那寒潭臾名叫週一狂,這‘毒諸葛’姚策亂朱為赤,扯起了謊,臉也不紅,真也有他一手。”
  轉念中,他忽感逼在“督脈”中的那股毒力泛濫愈急,業已沖過兩重穴道,心頭隱隱生痛,極為難受。
  “八臂修羅”查錚見他臉如死灰,神情萎頓,知他身死在即,連忙問道:“華公子,那蒙面女子姓甚名誰?”
  華天虹道:“她自稱方紫玉,自認是通天教的,是真是假,在下不便胡亂猜測。”
  “八臂修羅”查掙猛一轉面,厲聲道:“夫人,貴教可有名叫方紫玉的女子?”
  玉鼎夫人格格一陣嬌笑,道:“有啊!”她回手向座船一招,喊道:“玉兒快來,你瞞著我做的好事!”
  眾人齊感一驚,紛紛轉面望去,但見人影一晃,先頭立在玉鼎夫人身側的那個少女飄身躍到場內,嬌聲道:“我一直未曾離開夫人左右,何曾殺人盜寶嘛?”
  玉鼎夫人黛眉一顰,道:“皇甫星——啊!華天虹,她就是方紫玉,東南地界,識得她的人也還不少,你看那殺人盜寶的女子是她麼?”
  這少女雖然姿色秀美,也是紫衣紫裙,年紀卻只有十五六歲,相貌也與那殺人盜寶的女子毫不相似,華天虹略略一望,搖頭道:“並非這位姑娘。”他頓了一頓,轉向查掙道:“我早已講過,此中尚有迷離之處,這是有計劃的行動,閣下還是與任當家的仔細參詳,再行定奪才好。”
  “八臂修羅”查掙雙眉緊皺,道:“華公子何不講講,那假冒方紫玉的女子是何長相?”
  華天虹將頭一點,轉臉道:“白姑娘,在下講出話來,請你不要怪罪。”
  白君儀微微一怔,道:“你講吧,怪罪也是空的。”
  華天虹淡淡一笑,道:“那殺人盜寶的女子,長相與你酷似,武功不弱,輕功卻是武林少,見的。”
  忽聽穀世表怒聲道:“皇甫星,你敢含血噴人!”
  華天虹冷冷說道:“我叫華天虹,不叫皇甫星,姓華的講話,你不可不信。”他忽感心口一痛,身軀一傾,幾乎栽倒。
  秦碗鳳與“亡命虎”宗遼搶步上前,左右將他扶住,那“無牙虎”宗老婆子突然將足一頓,轉身抽泣起來。
  “八臂修羅”查掙暗忖:“哼!什麼酷似,只怕方紫玉就是白君儀,白君儀就是方紫玉!”
  忽聽玉鼎夫人道:“姚兄,當世之內,見過那殺人盜寶的女子真面目者,只有華天虹一人,看在任當家的份上,你先保住此人的性命吧!”
  “毒諸葛”姚策暗暗罵道:“好妖狐!你一再撩挑姚某,我若不教你識得厲害,也不叫做‘毒諸葛’了!”
  “八臂修羅”查猙倏地舉步走到姚策身前,將手一伸,獰聲道:“姚兄,你若有解藥,還是交與兄弟的好!”
  “毒諸葛”姚策朗朗一笑,道:“三當家的,玉鼎夫人的話也是聽得的麼?”
  只聽玉鼎夫人格格一陣嬌笑,蠻腰款擺,直逼姚策身前,道:“姚兄當面咒我,那可怪不得我無禮了。”“毒諸葛”姚策見她直逼身前,頓時如臨大敵,功凝雙掌,蓄勢待敵,兩道目光籠住她的全身,眨也不敢眨動一下!“八臂修羅”查掙暗暗忖道:“此人是白嘯天的一條右臂,今日若是將他廢了,神旗幫不啻折了一根大樑,風雲會再與通天教聯手,未始不能滅掉神旗幫,瓜分南七省的地盤。”
  轉念之下,他冷冷說道:“姚兄,你若不交出解藥,救華天虹一命,真凶難以查獲,通天教也難逃嫌疑,玉鼎夫人既不饒你,兄弟也不會客氣了!”
  玉鼎夫人嬌聲笑道:“三當家的此言不差,姚兄,你再不交出解藥,我們先動手了!”
  她算定姚策身無解藥,這時與查錚一般心意,也想聯手台力,先將“毒諸葛”姚策廢掉。
  “亡命虎”宗遼正在悲傷頭上,一見有人向姚策逼取解藥,頓時大步走了過去,道:“姓姚的,今日你不交出解藥,宗遼打你不著,咬也要咬你一口。”
  “無牙虎”宗老婆子和兒子“不嘯虎”宗浪一見,頓對圍了上去,三人激於義憤,全都忘了“毒諸葛”姚策的厲害。
  忽聽華天虹道,“宗老丈,你趕緊回來,難道忘了咱們傳藝之時所講的話?”
  他毒力已發,體內萬分難受,講起話來顫顫抖抖,大有聲嘶力竭之勢!
  但聽“毒諸葛”姚策朗聲一笑,道:“你們好不明白事理,那位華夫人豈是好惹的人物,她若再出江湖,登高一呼,昔日的黨羽定然聞風景從,神旗幫為江湖同道樹此大敵。你們還逼姚某交出解藥,救她兒子的性命,本末顛倒,輕重不分,只恐天乙教主和任當家的得知此事,心頭不會樂意哩!”
  “八臂修羅”查錚心頭一凜,暗道:“這廝講的也是,不管他有無解藥,死了這華天虹,對神旗幫總是不利!”他心念一轉,頓時退往一旁,靜待華天虹毒發身死。
  玉鼎夫人眼珠一轉,倏地莞爾一笑,道:“毒諸葛果然不凡,三言兩語就解了殺身之厄,真是唇槍舌劍,勝過十萬甲兵。”
  “毒諸葛”姚策心頭恨極,面上卻聲色不動,目光一轉,朝華天虹望去。
  只見華天虹一舉手中的“丹火毒蓮”,道:“三當家的,這毒蓮除了奇毒無比之外,也沒有旁的用處,敝人收回了。”
  “八臂修羅”查錚暗暗想道:“哼!難道你要帶入陰間不成?”
  華天虹也未等他答話,目光緩緩移動,環顧四周一眼,見宗氏三虎與秦碗鳳全是淚珠滾滾,吞聲飲位,不由長歎一聲,道:“諸位……”
  他突然感到,多講話並不切於實際,人也支援不住,當下將口一閉,提起一口丹田真氣,護住心脈,略辨方向,雙膝一屈,朝西北方跪了下去!
  忽聽秦碗鳳哭聲道:“華公子,你——你有後事交待麼?”
  華天虹跪在地上,暗暗想道:“我本當托人捎個訊息給娘,只怕引鬼上門,洩漏了娘的行藏,哎!我死以後,娘也不會活得太久,咱們母子還是泉下相逢的好!”
  轉念之下,他將頭搖了一搖,口中喃喃祝禱起來。
  此時,場中寂靜,沒有人講話,宗氏三虎與秦碗鳳也都仰住飲位之聲,似是唯恐打擾了他的祝禱。
  夜風陣陣吹來,河水嗚嗚,一片淒涼肅殺之意,襲上了眾人的心頭。
  須臾,華天虹祝禱已畢,只見他仆地拜了幾拜,隨即將手中的“丹火毒蓮”塞入口內,嚼了幾嚼,一口吞入腹內!
  忽見那“無牙虎”宗老婆于雙足一頓,印天號叫道:“天啦!”她坐到地上,捶胸痛哭起來。
  霎時,華天虹身軀一陣顫抖,躺在地上翻滾不已,口中痛苦呻吟,嗆出幾口黑血。
  剎時間,全場之人相顧失色,“亡命虎”宗遼。“不嘯虎”宗浪和秦碗鳳三人齊皆跪倒,泥首頓地,失聲悲哭。
  這是一副慘絕人衰的景象,就是那些殺人如麻的黑道人物,亦感到不忍卒睹。
  白君儀首先轉過身形,垂首向船邊走去,玉鼎夫人與那紫衣少女相視一眼,兩人縱身躍回船上,“毒諸葛”姚策自感無趣,朝“八臂修羅”查掙拱了拱手,率領屬下退回了座船。
  “八臂修羅”查掙知道華天虹必死無疑,見他在地上扭曲滾動,痛苦呻吟,心頭忽起不忍之心,踏步上前,一掌拍了下去。
  秦碗鳳跪在一旁,睹狀之下,突然驚叫一聲,湧身一撲,撲在華天虹身上,嘶聲喊道:“不許傷他!”
  “八臂修羅”查掙為之一怔,愣了一愣,道:“我是好意。”忽然脫口一歎,道:“可惜此處不是苗疆,不然倒可求求九毒仙姬……”
  秦碗鳳神情大改,似是突然間換了一人,她仰起面龐,癡癡呆呆問道:“九毒仙姬怎樣?”
  “八臂修羅”查掙乾笑一聲,道:“九毒仙姬當然是擅長用毒,不過,遇上‘丹火毒蓮’,神仙也得束手。”
  秦碗鳳呆了一瞬,臉上倏地露出一片堅毅之色,道:“我去找她試試!”她雙手一伸,陡地將華天虹抱了起來,舉步往河下走去。
  “八臂修羅”查掙暗暗忖道:“原來這女子對華天虹藏有情義,先頭未曾表露出來。”見她目光散亂,茫然向河下走去,他不禁雙眉一蹩,縱聲叫道:“姑娘,苗疆離此處不下萬里,你走上半年,恐怕還走不到地頭哩!”
  但聽秦碗鳳道:“我去試試。”
  她顯然靈智已失,看也不看,縱身一躍,跳到了“毒諸葛”姚策的大船之上!
  宗氏三虎涕淚滂淪,哀毀過甚,此時方才驚覺過來,即忙趕上,一起躍到了大船之上。
  “毒諸葛”姚策與白君儀等人,朝秦碗風望了一眼,再看她懷中抱的華天虹時,華天虹已瞑目不動,嘴角微有黑血滲出,看樣子已經斷氣,眾人望了一望,紛紛轉過面龐,亦不理會四人。
  須臾,船隻移動,那玉鼎夫人的大船揚帆下航,神旗幫的三條大船齊往對岸駛去。
  “亡命虎”宗遼見秦碗鳳抱著一人立在船邊,身軀左搖右晃,隨時會落下河去,於是走了過去,道:“姑娘,待我來抱著。”
  秦碗鳳猛然移開一步,道:“不行!”
  “亡命虎”宗遼嚇了一跳,生恐她失足落水,只得守在一旁暗暗留意,不再言語。
  船到對岸,眾人紛紛躍到岸上,秦碗鳳對於周遭之人恍若無睹,抱著華天虹舉步就走,宗氏三虎茫然無措,隨在她的身屑,筆直向前走去。
  往日的皇甫星,此時的華天虹,他吃下“丹火毒蓮”之後,一身血液全已化作毒漿,那三根“鎖魂毒針”所附的毒力如涓滴歸海,早是不知所終了。不過,華天虹心口尚有微溫,仿佛天公不忍收他,還須讓他在這莽莽濁世繼續掙紮一時!
  秦碗鳳與他覷面雖僅三次,相聚不過數日,只因氣味相投,在她那善良溫馴的心田深處,早已種下情愛的種子。只是她秉性含蓄,為人謙恭,不敢將情愛之意表露出來,但那情苗滋生,清驚暗長,乃是無法遏止之事。到她覺得華天虹已死,一切癡心妄想俱已破滅時,她就情不自禁,再也不知畏縮了。
  秦碗鳳與宗氏三虎走在前面,“毒諸葛”姚策率領神旗幫的人隨後上岸,白君儀望著幾人的背影;不知怎地,心頭忽忽如有所失!
  怔了片刻,她忽向身後的敖三道:“你駕車趕去,將他們送到地頭,安葬那皇甫——華天虹時,你代他們照料照料,以免又有麻煩。”
  敖三應了一聲,舉步飛奔而去。
  秦碗鳳等人走了一程,敖三駕車趕了上去,道:“秦姑娘,你們到哪里,在下恭送一程。”
  華天虹所留給他的那副英雄典範,令他對秦碗鳳也恭謹起來。
  只聽秦碗鳳茫然說道:“我要到苗疆,遠得很哩!”
  敖三暗道:“哎!這位姑娘傷勵太過,人已瘋了!”
  他愣了一愣,道:“先上車吧,到了靖州,你再定行止。”
  秦碗鳳心神恍餾,只知要到苗疆,聞言之下,立即鑽入車內,“亡命虎”宗遼想也不想,縱身躍上車座,宗老婆子與兒子宗浪也跟著鑽入了車內。
  車行如風,向南疾馳,一路之上,有敖三照料飲食,倒也不虞匾乏。日子漸久,宗氏三老哀傷稍減,逐漸恢復了常態,只是秦碗鳳依!日神思恍熄,日夜守在華天虹身旁,不言下動,呆呆出神。
  敖三本來心想,送到了靖州,秦碗風神智或可清醒,待得葬了華天虹後,事情即可了結。但行了幾日,發覺華天虹看來已死,卻又始終不曾斷氣,心頭始終保持一點微溫,不禁又驚又奇,疑神疑鬼;他拼命地催車趕路,直往苗疆疾馳。
  苗疆僻處西南,離中原一兩萬里途程,這一行五人糊糊塗塗,帶著一個死而未僵的華天虹,行了一個多月,居然趕到了地頭。
  這日午間,車入黑風洞,敖三將車停下,拉開車門,朝秦碗鳳道:“姑娘,神旗幫與那九毒仙姬有約,咱們的人不能越過黑風侗,請恕在下不能相送了。”
  秦碗鳳聞言,雙手將華天虹抱起,躍出車外,道:“多謝你了。”她遊目四顧,道:“九毒仙姬呢?”
  敖三暗道:“咳!這位姑娘的瘋病是不會好了!”他伸千向內一指,說道:“過此向南,找到一個叫做‘浮香穀’的所在,九毒仙姬就在穀中。”
  秦碗鳳蟑首一點,道:“多謝你,華公子病好之後,我請他報答你。”
  她心頭甚為焦急,話一講完,立即向苗侗之內走去,頭也不回,也不管宗氏三虎是否跟去。
  宗老婆子緊隨在她的身後,敖三歎了一口氣,朝“亡命虎”宗遼望去,宗遼抱拳一禮,道了護送之勞,領著兒子大步追了下去。
  四人相處已久,宗氏三虎念著華天虹的恩德,不知不覺問,將秦碗鳳看作了主人,“無牙虎”宗老婆子與她寸步不離,照料得尤為周到。
  宗遼問明路徑,四人穿過黑風侗,繼續朝南走去。
  那“浮香谷”在苗嶺深處,四人晝夜兼程,趕了三日,目的地已是遙遙在望了。
  但見眼前一片花海,萬紫千紅,一望無際。萬花叢中,一條小徑直通幽谷,此外別無途徑可尋。宗氏三虎大喜過望,秦碗鳳依舊是那副木然的神情,日夜奔馳,她抱著華天虹不放,始終不肯讓人接手,這時也不停步細看,當先就向花徑之內奔去。
  誰料,才只奔出百餘丈遠,四人仆仆連聲,相繼昏倒在地,人事不省!
  涼來這十裏花海名叫“浮香陣”,無論武功多高的入,走不到一半,皆得身中劇毒,昏倒陣中,秦碗鳳等全是身心憔悴,內功又淺,因此才一入陣,頓時中毒昏倒。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花蔭深處,忽有數名苗裝少女疾馳而來!
  這幾人來勢奇速,轉眼工夫,人已立在秦碗風身旁,但聽唁唁叭狐一陣苗語,隨即一人扛起一人,向來路飛奔而去!
  這幾個苗裝少女的輕功甚為了得,片刻時光,奔過了花徑,入了一座山蔭下的幽谷。
  這幽谷之內,寬廣平坦,靠外一圈全是異花奇卉。進去是一一片但坪,坪後崖壁如削,形成一個彎月。崖壁下居中一個又圓又大的洞門,這大圓門兩側,各有四個排列整齊、小了一半的圓洞。
  但坪上本來聚有一群婦女,花圃中另有一批少女在澆花,這時咐咐呀呀,駕聲四起,轉眼之下,全都在人事不知的秦碗鳳身後,一窩風地奔入了當中那大圓洞內。
  這洞內既高又廣,十分陰涼,正對洞門處設有一座寬大的五石雲床,雲床兩側列著十二個玉石蒲團。
  此晚雲床上跌坐著一位手足俱裸、酥胸半露、一身哲白肌膚、相貌生得極美的苗裝少婦,十二個玉石蒲團之上,坐著幾名少女。
  秦碗鳳等人才被放落地上,雲床上那苗裝少婦目光一閃,一眼便向華天虹臉上望去,隨即走上雲床,講了一句苗語,接著伸出一隻欺霜賽雪的玉手,撥開華天虹的眼皮看了半晌,便又把住華天虹的脈門。
  忽見一名少女抱來一個瓷罐,罐中盛著淡紅色的藥水,那少女用一個小杯舀了藥水,灌入秦碗風和宗氏三虎的口內。
  洞中鴉雀無聲,落針可聞,一雙雙澄澈如水的眸子,全都投注在昏迷未醒的幾人臉上,那苗裝少婦雙眼微閻,一直把住華天虹的脈門,臉上一片驚異之色!
  過了一盞茶時光,秦碗風與宗氏三虎相繼醒來,秦碗鳳似是突然變得機伶了,朝四下張望一眼,立即翻身跪下,朝那苗裝少婦不住地叩頭,宗氏三虎一見,也是一聲不響,跪在一旁叩首。
  那苗裝少婦移目向四人一望,放下華天虹的手腕,反身回至雲床坐定,秦碗鳳膝行跟上,仍是叩首不語。
  忽見那苗裝少婦黛眉微蹩,道:“你這女娃,老是磕頭為了什麼?”
  她講的是一口清脆的漢語,秦碗鳳怔了一怔,隨即淚珠泉湧,抽泣道:“小女子名叫秦碗鳳,要拜見九毒仙——要拜見九毒仙娘。”
  只見那苗裝少婦微微一笑,道:“我就是九毒仙姬,你要見我,可是為了救那孩子?”她皓腕一伸,向華天虹指了一指。
  秦碗鳳一聽眼前之人即是九毒仙姬,頓時叩頭不迭,道:
  九毒仙姬輕聲一笑,道:“你這女娃真傻,我若救得活你這同伴,也不叫九毒仙姬了!”
  秦碗鳳雙目一睜,道:“怎麼?”
  九毒仙姬莞爾一笑,道:“那我就叫十毒仙姬豈不更好?”
  那玉石蒲團上坐的少女全是九毒仙姬的弟子,她們都懂漢語,聞言不覺都笑起來。”
  苗女天真,對男女之事較漢人坦率,她問得自然,秦碗鳳卻是大感羞窘。
  那名叫蘭花的少女笑道:“徒兒喜歡這秦碗鳳。”
  九毒仙姬道:“救不活人,喜歡也沒有用。”
  她們講的漢語,宗氏三虎聽得明白,老婆子“無牙虎”是個心直口快之人,忍了半晌,終於開口道:“仙娘尚未動手,怎見得救不活人?若是不願意救,我們也無話可講,若說無能解救,仙娘自稱九毒,為什麼不減去一毒,改稱八毒仙姬!”
  她本就心無城府,胸無點墨,這時急著求人,反而將話說得難聽之極。秦碗鳳愈聽愈急,只恐九毒仙姬一怒之下,再無轉圇的餘地,不覺淚落如雨,重又叩頭不已。
  九毒仙姬師徒,實為秦碗鳳的哀痛所感,無奈“丹火毒蓮”確是無法解救之毒,九毒仙姬左右為難,亦是徒喚奈何。
  忽聽“亡命虎”宗遼道:“仙娘,這位公子名叫華天虹,他是當年華元肯大俠的兒子,請仙娘念在武林前賢份上,好壞試上一試,若能救他活命,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感激仙娘!”
  九毒仙姬雙目一聳,重向地上的華天虹望了一眼,道:“華元肯,此人我倒知道,聽說確是一位大仁大勇的英雄。”
  那名叫蘭花的少女乃是九毒仙姬的大弟子,這時插口說道:“師父,我們就試上一試吧,實在救不好,那也不算丟人。”
  忽聽另外一個少女道:“師父,我也不服氣,‘舟火毒蓮,就有那樣古怪……”
  霎時,七嘴八舌,漢語苗語混作一團,這九毒仙姬馭下寬和,師徒間沒有多少規矩,被眾弟子一陣纏夾,心頭也有點活動起來。
  那蘭花突然提高嗓子,道:“秦碗鳳,你拜給我師父做徒弟,好不好?”
  秦碗鳳只求能救華天虹的性命;其他在所不計,聞言之下,急忙向九毒仙姬磕頭,口中改稱師父。
  九毒仙姬微微一怔,道:“這辦法不成,我與中原的武林人物既無往來,也無恩怨,收個弟子不打緊,惹上是非卻太麻煩。”
  那蘭花介面道:“師父別擔心,收個漢女玩玩,有了是非,我一人擋住。”
  但聽另外一個少女道:“秦碗鳳,你拜在我們師父名下,可得換上苗裝才行。”
  秦碗鳳急忙點頭道:“小妹換上苗裝,只求師父和眾位姐姐救華公子一命。”
  九毒仙姬好生為難,她暗暗忖道:“這女娃實在是好,收作弟子確是一樁美事,但那‘丹火毒蓮’是不解之毒,又該如何救法?”
  忽聽蘭花道:“師父,先用‘玉簷賒’試一試!”說罷她朝後洞奔去。
  九毒仙姬暗暗搖頭,心中尚未打定主意,便朝身旁一個弟子道:“梨花,將那孩子的血放一杯出來。”
  那名叫梨花的少女嘻嘻一笑,取過一個瓷杯,拿起華天虹的手,拔下頭上的玉替,在他腕脈上刺了一刺,一股黑濃如墨汁的毒血頓時流注杯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36:24

第十三章 似水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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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毒仙姬搖首歎息,道:“造化之奇,真非人力所及,我這用毒大師可以休矣!”
  那蘭花捧著一個玉匣走了過來,一看華天虹的血液濃黑如墨,不覺矯舌難收,道:“師父,這人已被劇毒淹沒,卻又活著不死,這是什麼道理?”
  九毒仙姬道:“我也想不通,反正從今以後,你們講話的口氣可以小一點了。”
  蘭花格格一笑,打開玉匣,取出了一個晶瑩似玉、栩栩如生的緒賒。
  九毒仙姬接過“玉贍蛛”,投入杯內,浸在那杯毒血裏面,轉臉向秦碗鳳道:“他是幾時吃下‘丹火毒蓮,的?”
  秦碗鳳道:“四五十天了,這些日子,他昏迷不醒,再未吃過旁的東西,也不知餓是不餓?”
  這時,眾人全部圍在四周,嘖嘖稱奇,竊竊私語,秦碗鳳與宗氏三虎貝!惴惴不安,心頭緊張到了極處!
  過了片刻,九毒仙姬由杯中取出“玉贍蛛”,秦碗鳳急忙問道:“師父,行麼?”
  九毒仙姬搖頭道:“這‘玉蠟蛛’是稀世之寶,只要是血中之毒,它都可以吸出,可是遇上‘丹火毒蓮’,也失了素常的神效。”
  忽聽梨花說道。“這‘玉贍賒’內有幾條黑絲,依弟子看,多少還是有一點效應。”
  秦碗鳳凝目望去,那“玉贍蛛”在毒血中浸了許久,仍是晶瑩如玉,不過略有幾條黑色線紋,似是原來所無。
  但聽九毒仙姬道:“這是白嘯天‘鎖魂毒針’上的毒藥。”她頓了一頓,道:“不管如何,‘玉贍蛛’有益無害,姑且用上再說。”她吩咐一人將“玉贍賒”拿住,按在華天虹腕脈的創口上面。
  她沉吟半晌,道,“秦碗鳳,你當真拜我為師,不後悔麼?”
  秦碗鳳連連點頭,毅然道:“弟子已經拜師啦!縱然萬死也不後悔。”
  九毒仙姬暗暗忖道:“我雖有一大群弟子,卻無一人趕得上這女娃子,收個漢女,光大門媚,也是一舉兩得的事。”
  她看中了秦碗鳳的資秉,同時深愛她那純摯的情感和堅強的毅力,再則由於對“丹火毒蓮”束手無策,激起了好勝之心,決定竭盡一身所學,找出一條解救之策。
  她決心救人,頓時擔起心來,只怕華天虹突然斷氣,當下說道:“紫薇,你將南圃的花草採集齊全,分門別類,陳列在我的丹室之內,每一種都要,不可遺漏。”
  那名叫紫薇的少女領命,率領二人走出洞去。
  九毒仙姬命人將宗氏三虎領出洞外安置,隨後向蘭花道:“你既喜歡秦碗鳳,她就跟著你吧,那華天虹也交給你了。”
  忽聽秦豌鳳道:“師父,我叫鳳兒。”
  九毒仙姬微微一笑,手指蘭花,道:“她叫藍蘭,是你的大師姐。”
  秦碗鳳急忙叫道:“大師姐。”
  藍蘭十分高興,道:“小師妹,你抱起華天虹隨著我來。”
  秦碗鳳忙將華天怔雙手托起,跟隨藍蘭走去,那手執“玉贍賒”的少女隨在一旁,依舊將那贍賒的嘴按在華天虹腕脈之上,笑道:“我叫藍杏,小名杏姑,是你的七師姐。”
  秦碗鳳一心討好,甜甜地叫了二聲“七師姐”,問道:“師父一共有多少弟子,都姓藍嗎?”
  藍杏笑道:“師父原有十二個弟子,加上你共十三個,‘藍’是苗族的大姓,大師姐姓藍,五師姐,六師姐姓藍,我姓藍,十二師妹姓藍,一共五個。”
  忽聽身旁一個少女道:“我叫孟真真,是你的九師姐。”
  秦碗鳳急忙喚道:“九師姐。”
  藍蘭笑道:“你一定弄不清楚,明日用紙寫下來,先背熟就好記了。”
  說話中,眾人進了一間石室,藍蘭笑道:“鳳兒,這一間屋子給你,我就住在隔壁。”
  秦碗鳳見室內有一座石榻,榻上舖著獸皮,忙將華天虹放在榻上,藍蘭指著另外幾名少女說了姓名,原來都是她的師姐。
  忽聽那孟真真道:“鳳兒,你與華天虹成過親了?”
  秦碗鳳玉靨一紅,搖頭不已,道:“他是我家的恩人。”
  孟真真道:“那未你別成親了,師父的內功獨樹一幟,只要不成親,即可駐顏不老,永遠保持原來的樣子。”
  秦碗鳳妙目一睜,朝幾位師姐望去,但覺都只十八九歲,每人都是如花似玉、嬌滴滴的,她想:只要華公子能夠活命,我就是終身不嫁也不要緊。她問道:“大師姐幾歲了?”
  藍蘭笑道:“我三十六歲……”
  忽見梨花左手端著一個玉碗,右手執著一根玉檸,手上磨藥,笑嘻嘻地奔了進來,道:“神農嘗百草,華天虹嘗百草還嫌少呢!”
  藍蘭向玉碗之內一望,道:“這是‘金星草’和‘白茸花’,是解‘瘴毒,的藥物,難道能解‘丹火毒蓮’的毒力?”
  梨花做了一個怪相,笑道:“凡屬能解草木之毒和蟲獸之毒的藥草,華天虹都得嘗上一點。”
  那藍杏取來一個水瓶,在藥未中滲了半碗清水,梨花調勻藥未,捏開華天虹的牙關,將半碗生藥灌入他的口內。
  放下玉碗,梨花由囊中取出一束金針,插入華天虹胸前諸大穴道之內,手法俐落異常,十余根金針,轉眼穿就,針頭露在體外,長約八分,整整齊齊。
  秦碗鳳看那金針長達五寸,針頭露在外面,金光閃閃,耀眼生花,不禁芳心怦怦亂跳,湊近梨花身邊,低聲問道:“師姐,這金針是幹什麼用的?”
  梨花笑道:“這是測驗藥性反應的。”她槳然一笑,接道:“我叫梨花,是你的二師姐。”
  忽聽孟真真道:“二師姐叫梨花仙子,江湖上稱大師姐、二師姐、三師姐為‘苗嶺三仙’,她們三人與神旗幫打過仗,你知道神旗幫麼?”
  秦碗鳳點頭道:“知道,三師姐呢?”
  梨花仙子道:“你三師姐在采藥,她叫紫薇仙子,我和她都沒有姓。”
  秦碗鳳連連點頭道:“大師姐叫蘭花仙子麼?”
  藍蘭搖頭笑道:“我叫蘭花婆子。”
  秦碗鳳道:“不!叫蘭花仙子。”
  眾人一聽,哈哈大笑,秦碗風本是芳心欲碎,萬念俱灰之人,與眾人混在一起,心情不覺大為開朗起來。
  過了一會,一個少女抱著許多瓶瓶罐罐進來,身後隨著一個苗婦,捧著一堆花果。
  藍蘭問道:“翠姑,你于什麼?”
  那翠姑笑道:“師父派我專管小郎的飲食。”
  藍蘭向秦碗鳳道:“她叫藍翠,是你的十二師姐。”
  秦碗鳳急忙上前招呼,道:“師姐,他能吃麼?”
  藍翠笑道:“師父說……”
  九毒仙姬突然走了進來,道:“鳳兒,我明日將華天虹救醒,不過那樣一來,若是解不了蓮毒,他也就氣絕了。”
  秦碗鳳怔了一怔,顫聲道:“任憑師父作主,弟子不知如何是好。”
  九毒仙姬輕歎一聲,道:“我盡力而為,總求對得起你。”她取過那“玉蠟蛛”一看,見已隱隱泛出一片青色,於是向秦碗鳳道:“這‘玉贍蛛’是天材地寶,雖不能完全克制‘丹火毒蓮’,仍有少許解毒之效,為了取信與你,表示師父救人的誠意,我將這‘玉贍綜’磨碎,合在藥中,給華天虹一齊服下。”
  秦碗鳳眼眶一熱,道:“我相信師父會全力救他……”
  忽聽藍蘭說道:“師父這主意很好,否則終有一天,我會將‘玉贍蛛,悄悄地扔掉!”
  秦碗鳳大惑不解,道:“為什麼?”
  九毒仙姬含笑道:“這‘玉贍蛛’能解百毒,若在一般武林人物手內,那是妙用無窮,無價之寶,但在我的手內,非但無益,反而還有害處。”
  秦碗風訝然道:“怎麼反而有害?”
  九毒仙姬笑道:“我以擅長用毒和解毒揚名天下。半生精力化在鑽研毒技之上。這‘玉贍蛛’能解的毒,我也有法解救,因而這東西對我無用。反之,有這‘玉贍賒’存在,倒顯得我:所能,不足為奇。若無此物,則唯我獨尊,這道理你懂麼?”
  秦碗鳳似懂非懂,道:“好似兩個本領大的人勢不兩立,對麼?”
  九毒仙姬笑道:“差不多是這樣。還有一點,有這‘玉蠟蛛,在,弟子們就只熱心練武,不再看重毒技,你師父以‘毒技,揚名,豈願弟子忘本?”
  說到此處,她將那“玉贍蛛”交給大弟子藍蘭,道:“明日晨問洗淨,磨碎,交給我調藥。”
  藍蘭接過“玉贍蛛”收起,道:“師父,這小郎身負劇毒,四五十天不飲不食,人卻不死,這是什麼緣故?”
  九毒仙姬道:“那‘丹火毒蓮’應該有十二顆蓮子,照理來說,吃了一顆半顆,當時便得心裂腸斷而死,華天虹能夠保住一口餘氣不斷,五髒也不損壞,想必是吃了那蓮蓬的緣故。”
  秦碗鳳點頭不迭,道:“正是,正是,他統統吃光了。”
  九毒仙姬雙眉一軒,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說出原委我聽聽。”
  秦碗鳳聞言,忙就自己所知,將華天虹的遭遇,及受迫自盡的經過講述一遍,眾人聽後,齊聲啼噓不已,對華天虹憑添了幾分好感。
  只聽九毒仙姬道:“天生萬物,多含陰陽生克之妙,那‘丹火毒蓮’之毒全在蓮子,包含蓮子的蓮蓬應是無毒之物,華天虹吃了十二顆蓮子不死,這是難以理解之事,依我猜想,或許那蓮蓬有克制毒力之效,或許更有其他的妙用,反正他眼下未死。至於怎樣解去蓮毒,如何救他還魂,我得慢慢設法,目下尚無半點把握。”
  秦碗鳳忽然眼眶一紅,道:“師父多想辦法,一定能夠救活他的。”
  九毒仙姬微微一歎,伸手一撫她的滿頭秀發,轉身出房而去。
  晚間,梨花仙子拔去華天虹胸上的金針,另外灌了一碗藥汁,插上了新的金針,眾人去後,秦碗鳳獨自一人守在華天虹身邊,目不交睫,熬了一夜。
  次日淩晨,梨花仙子又將金針拔起,過了一兩個時辰,九毒仙姬調好藥物,親自喂給華天虹服下。
  這藥物果有妙用,服下不久,華天虹蘇醒過來,發出一陣陣細若蚊蛇的呻吟之聲。
  眾人圍在榻前,屏息以待,九毒仙姬的臉色尤為凝重,待了片刻,又將一排金針插下,灌了一副草藥方始退出。
  至此以後,九毒仙姬師徒一十四人全都忙碌異常,華天虹也嘗遍了“浮香穀”數百種藥草。這些藥草中,大半是解毒之物,也有本身就含劇毒,常人一服便得喪命的。華天虹日以藥材果腹,“丹火毒蓮”之毒雖然未解,那一口餘氣卻也未斷。
  如此過了兩月,九毒仙姬終於配出一張藥方,這日將藥調好,放在榻釁,朝秦碗鳳道:“鳳兒.為師的竭盡所能,配成這一碗藥汁,這藥汁服下之後,是凶是吉,實難逆料,倘若斷送了小郎的性命,你卻別怪為師的誤人。”
  秦豌鳳點頭道:“縱然救不活他,師父的恩德,弟子仍是感激不盡的。”
  九毒仙姬微微一笑,道:“你是我的關門弟子,我總望你歡歡喜喜,感激的話也說不上。”
  頓了一頓,她又接道:“你將藥汁喂給小郎服下吧!”
  相處已久,雖然猶未傳授武功,師徒間的情感卻已深厚無比,言辭之間,流露無遺。
  這數月來,秦碗鳳衣不解帶,一直守在病榻之前,困倦已極時,蠟伏在華天虹腳旁小睡片刻,略有響動,頓時驚醒過來,由於勞累過甚,玉容清減,人已惟淬不堪。
  這時端起藥碗,將藥汁緩緩灌入華天虹口內,想起師父所說吉凶難料的話,不禁手足發抖,幾乎將藥汁濺潑在外。
  服藥之後,華天虹依然如故,絲毫動靜沒有,九毒仙姬把住他的脈門,閉目靜坐,以待變化。
  誰知,那碗藥汁如石沉大海,一點作用不起,九毒仙姬又驚又疑,守在榻畔,未見反應,不敢離去。
  長夜漫漫,捱到次日,紅日當頂,天剛午時之際,那昏迷數月的華天虹突然發出一聲慘叫,手足一掙,身子彈上了半空。
  九毒仙姬坐在榻畔,順手將他接住,但見他掙紮不休,口中呻吟不絕,只得將他重又放在榻上。
  秦豌鳳關心情切,這時臉色慘白,牙齒打戰,眼淚似斷線珍珠,滾滾下落,其餘的人也都心頭惴惴,緊張之極!
  華天虹似是痛苦之極,在榻上輾轉呻吟,久久不止,若非九毒仙姬等在一旁照料,人已幾次滾落在地。
  秦碗鳳心頭不忍,垂淚道:“師父,點住他的穴道……”
  九毒仙姬雙眉緊蟹,一臉凝重之色,道:“孩子,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再等片刻吧!”
  華天虹呻吟不絕,渾身衣衫為汗水濕透,厥狀之慘,好似當日初服“丹火毒蓮”之時,如此過了大半個時辰,才逐漸安靜下來。
  九毒仙姬乃是一派武學宗師,這時額上也滲出了汗漬,把住華天虹的脈門細心探查,發覺他的心髒跳動逐漸增強,雖似大病初愈,卻與常人無異,不禁籲了一口長氣,朝梨花仙子道:“看一看小郎的血色。”
  梨花仙子連忙拿起一根金針,刺破華天虹的中指,見他指尖流出的血液色澤鮮紅,一如常人,不禁歡聲叫道:“師父,大功告成啦!”
  九毒仙姬臉上露出一陣苦笑,道:“蓮毒似乎未解,不過結成一團,潛沉在丹田之內,後果怎樣,我還弄不清楚。”
  藍蘭雙眉一聳,訝聲道:“有這種事?”她扶住華天虹的脈門,凝神探視。
  九毒仙姬站起身來,吩咐藍翠道:“好生調養,若有變化,速即向我稟報。”她轉身走出房去。
  眾人守了一整夜,這時全都感到疲憊,各自回去安歇,僅剩藍翠協助秦豌鳳照料。
  九毒仙姬精研丹道,靈藥異草搜集甚廣,經過一番調養,當日夜間,華天虹已張開眼來。
  秦豌鳳大喜若狂,她那一群師姐勞累兩月,眼看病人有痊癒之望,亦都大感寬慰,宗氏三虎聞訊,也趕人洞中探視,拜謝九毒仙姬,感激涕零。
  那知到了日中,華天虹體內毒發,又在床上滾動呻吟起來,九毒仙姬想盡辦法,終究不能減去他的痛苦,只有眼睜睜地看著。
  自此以後,每天午時,不論晴雨,華天虹體內的蓮毒發作一次,發作時痛苦難當,無法遏止,約莫大半個時辰後,那蓮毒自行收束,沉入丹田之內、再無其他的異狀。
  這日晨間,華天虹一覺醒來,張眼一瞧,秦碗鳳一人坐在榻畔,眼望門外出神。這些時日,他神智清醒,由眾人談話之間,已聽出病中的大概,私心之內,對秦碗鳳感激不已,這時覺得精神大振,能夠開口講話,於是低聲喚道:“秦姐姐——”
  秦碗鳳轉過面來,不勝驚喜,道:“你好了麼?”
  華天虹道:“多謝姐姐,小弟好了。”
  頓了一頓,低聲道:“小弟能夠活命,全是拜姐姐之賜,姐姐的恩德,小弟實難報答于萬一。”
  秦碗風臻首一搖,低聲道:“別說恩德啊,秦家欠你許多人情,那是說不清的。”
  忽見藍翠走進房來,笑道:“小郎能夠講話了?”
  華天虹轉目一望,道:“小弟能講話了,這些時來,多虧姐姐照料飲食。”
  藍翠笑道:“我們看在風兒份上,你不用謝了。”
  她取出兩粒藥丸,喂人他的口內,接道:“師父講的,‘丹火毒蓮’的劇毒沉在你的丹田內,受日華吸引,每天太陽最近時發作一次,發時灼熱難耐,從此以後,你毒發時就傾力奔跑,以免在地上打滾。”
  華天虹點頭謝了,忽見藍蘭走進房來,知道她是九毒仙姬的大弟子,急忙叫道:“大師姐。”
  藍蘭在一旁坐下,笑道:“師父命我告訴你,蓮毒未除以前,不可與女子交好,否則女子當場暴斃,你記住了!”
  華天虹想了一想,依稀明白她所說的意思,不覺滿面通紅,羞赦不勝。
  但聽藍翠道:“鳳兒,你記好了,千萬不可與小郎成親。”
  秦碗鳳是漢族閨女,聞言之下,頓時羞得無地自容,欲待奔出房去,卻又不忍將華天虹撇下。
  忽聽藍蘭道:“小郎,你時常扭來扭去,可是身子不舒服?”
  華天虹道:“小弟背上釘著三根毒針,有一點麻癢。”
  藍蘭笑道:“待我替你取出來吧!”她轉面向藍翠道:“去將三師姐的磁鐵借來。”
  藍翠急忙奔去,須臾領來紫蔽仙子和藍杏,紫蔽仙子取出一段黑鐵,秦碗鳳忙將華天虹的衣裳褪下,藍蘭拿起磁鐵,吸取華天虹背上的鎖魂毒針。
  眾人早已發覺,華天虹臉上的黑色並非天生的,因為他蓮毒沉重,性命難保,誰也沒有心腸理這小事。這時見了他白皙的身子,不禁玩性大發,紫薇仙子首先叫道:“杏姑去采藥熬水,替小郎洗臉。”
  華天虹未明真意,介面道:“三師姐,小弟自己洗臉就是。”
  藍杏格格一笑,晃眼溜出了門,這“浮香穀”內養著天下各種稀奇古怪的藥草,藍杏奔入花圃,將十餘種褪色藥草採集齊全,交與仆婦熬煉。
  室內,藍蘭取出了華天虹背上的三根毒針,那針也是純金打造,針上的毒藥全已溶入華天虹的血液之內,褪成了黃金的本色。
  過了片刻,一個苗婦端進一盆藥水,藍杏頓時叫道:“鳳兒,替小郎洗臉。”
  秦碗風也想一睹華天虹的真面目,但她性格溫馴,行事慎重,不敢貿然動手,她輕輕說道:“小郎,替你洗掉臉上的黑色,好麼?”
  眾人都將他喚作小郎,秦碗風也跟著稱呼起來。
  華天虹感念救命之恩,不忍拂逆眾人之意,再則九死一生,蓮毒猶未解除,對一幫、一會、一教的人,有了極重的惡感,決心將生死置之度外,改弦易轍,以真面目與彼等周旋,因之聞“言之下,微微一笑,頷首答應。
  秦碗鳳見他應允,於是拿起面中,礁了藥水。為他洗臉。
  須臾,九毒仙姬的弟子全已到齊,咕哈狐叭鬧作一團,試過一盆另換一盆,換了八九次水,華天虹臉上的黑色終於褪了少許。
  梨花仙子大叫道:“是‘鐵山客’染的!”
  霎時,洞中歡聲雷動,此時天將近午,眾人招呼華天虹進過膳食,然後將他扶出洞外,須臾,華天虹丹田毒作,立即遵照九毒仙姬的指示,向那花海內的小徑奔去!
  說也奇怪,他病體猶未痊癒,先時周身無力,蓮毒一發,頓時感到熱。血沸騰,勁力無窮、當即在那花徑上往復狂奔,拼命發泄,以求消減身上的痛楚。
  他百毒不侵,“浮香穀”內的香毒對他無害,身上越是難受,足下奔得越快,盂真真及藍翠等看著有趣,一聲嗆喝,全都追在他的身旁奔來奔去,一直跑了大半個時辰,那蓮毒才逐漸沉下,眾人也跑得滿身大汗,氣喘吁吁,再難支持了。
  如此過了半月,華天虹病體已經康復,他每日中午毒發,即在花徑上狂奔,那毒力似有愈演愈為猛烈之勢,他也跑得越來越快,“苗嶺三仙”尚可與他並駕齊驅,其餘的小輩人物卻已無法追上他了。
  他發覺內功大進,掌力強了倍以上,知是“丹火毒蓮”之功,只是功力愈深,蓮毒愈猛,似有不可收拾之勢。
  那藍杏采了藥草熬水,日日逼著秦碗鳳替華天虹洗臉,洗來洗去,竟然洗得他面如冠玉,全然變了一人,秦碗風暗暗竊喜,她那許多師姐也都歡天喜地,高興不已。
  浮香穀內,整日裏響著呼喚“小郎”之聲,在這眾香國裏,小郎成了天之驕子。
  這日午間,小郎又在花徑之上奔馳,“苗嶺三仙”以下,十餘個嬌滴滴的苗裝美女,連同宗氏三虎,全部列站在花徑兩旁。一陣狂奔之後,他仍舊精神飽滿.於是轉往練武場內,大夥前呼後擁,如眾星拱月一般。
  他將那招“困獸之鬥”練了一陣,“苗嶺三仙”等又圍上去與他拆鬥,打打鬧鬧,玩了半天,他突然想到,這一向很少見到宗氏三虎。不知三人的學法練得怎樣,當下要三人演練一趟。
  宗氏三虎向以仆婢自居,華天虹本來不願。日子一久,不知不覺成了自然,此時三人l聞言,逐個將掌法演了一遍,眼見三人的掌法全已十分純熟,功力也都可觀,不禁大為欣慰。
  忽聽秦碗鳳道:“小郎,師父傳了他們一套‘三星無極陣法’。”
  華天虹大感驚喜,道:“三星無極陣?演出來我瞧瞧。”
  “亡命虎”宗遼赫然一笑,道:“仙娘這陣法甚為複雜,我們三人都笨,勉強記下,尚未演練熟悉。”
  說罷之後,三人並排一站,將那“三星無極陣’施展出來。華天虹仔細看罷,暗道:“原來是聯手攻防之道,三入學到,確是得益非淺。”
  他突然心中一動,道:“鳳姐姐,今日是幾月幾日了?”
  秦碗鳳道:“這浮香穀內溫暖如春,氣候沒有變化,我也忘了日子。”她穿了一件苗裝,嬌羞嫵媚,別有一番風韻。
  只聽梨花仙子笑道:“今日.十月十六日,你問日子幹嘛?”華天虹聞言大驚,道:“不得了!我忘了日子,趕不回家了!”
  他說完扭頭奔去。
  眾人一見,齊皆追在身後,藍蘭身形疾掠,趕上前去,笑道:“看你慌成什麼樣子,誤了日子,晚幾天歸家也不要緊。”
  華天虹道:“不行啊!娘在山中盼望我。”說話間,人已飛奔入洞,直撲九毒仙姬丹室,跪在地上,道:“仙娘,我誤了歸期,即刻就得告辭仙娘,趕回山去!”
  九毒仙姬將他扶起,含笑道:“好孩子,誤了多久?除了累得你娘懸念,另外耽誤了旁的事麼?”
  華天虹急道:“不能累娘懸念啊!弟子即刻就要動身。”
  九毒仙姬藹然一笑,道:“忙不在於一時,明日清晨啟程,路上趕疾一點就是。”她語音一頓,朝華天虹身後的秦碗鳳一瞥,接道:“的各位姐姐對你不薄,你去與她們話別,訂個後會之期。”
  華天虹唯唯稱是,告退下來,與眾人湧向秦碗鳳房內。
  這日下午,就在離愁別緒中度過。晚間,眾人為華天虹餞行,酒筵之後,華天虹與秦碗鳳手牽著手,在花圃之內唱唱細語,攜手漫步了一夜。
  次日淩晨,華天虹拜別九毒仙姬出谷,“苗嶺三仙”與秦碗鳳等送他啟程。眾人相處已久,情誼深厚,全都依依難舍,秦碗鳳一往情深,更是芳心欲碎,難舍難分,一路上叮嚀,淚落如雨。
  華天虹懸念母親,出了浮香穀,狠起心腸,告別眾人,疾馳而去。
  他歸心似箭,一路上晝夜兼程,毫不耽擱,尤其每日午間毒發,跑得疾逾奔馬,雖然身子難過,心頭反而感到暢快。
  此時的華天虹,已非年前的皇甫星了。十八歲未足,人已長得高頭大馬,軒昂異常,玉面朱唇,濃眉人鬢。由於內功大進,一雙眸子神光烙烙,顧盼之間,威風凜凜。儀表風華,如祥麟威鳳,那種不怒而威的氣概,好似一位君臨天下的帝王。
  他與母親隱居之處遠在北疆,由西南直奔西北,長行數萬里,由於面貌已改,奔行又疾,通過神旗幫與風雲會的地界,亦一起事端。
  然而,當他風塵仆仆奔回家時,空山寂寂,母親卻已不在,有一張字條留在家內,上寫:“字諭星兒,久候不見兒歸,茲赴江湖尋汝,見字後,可至曹州相聚。”
  華天虹心頭大急,計算日程,母親離山已決一月,於是急急奔下山去,一路追向曹州,沿途找尋母親的蹤跡,一直趕到曹州,依舊未見母親的蹤影。
  他暗暗盤算,想母親內功已毀,腳程有如不懂武功之人,又得隱秘行蹤,躲躲閃閃,自然走得更慢,若非當面碰上,也無法獲知消息,於是決定留在曹州,等待母親到來,以免雙方錯過,反而延誤見面之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36:44

第十四章 曹州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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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曹州.繁榮到了極點!
  曹州有三多:鏢局多,茶樓酒郎多,秦樓楚館、歌台舞檄多!
  由於天下三分,行鏢不能越界,乃以曹州為轉接點,南北東西的行商,在此轉換鏢局接運,因而鏢局之多,如雨後春筍,隨帶著酒矮茶肆和秦樓楚館也多了。
  曹州是三不管地帶,下屬幫、會、教任何一方,但也是幫、會、教三方接頭力、事的所在。城北何,棟巨宅,就是風雲會的曹州分舵,神旗幫的曹州分堂坐落城西,城東南有一座規模宏大的道觀.觀名“一元”,乃是通天教的分壇。這分堂、分舵、分壇遙遙相對,象徵著一幫、一會、一教各據一方的形勢。
  曹州市上,隨處都是高一頭、闊一臂、橫眉豎目的好漢,鬧市馳馬司空見慣,鬥毆滋事不時皆有。不過,此地極少發生命案,原因是鬧出入命,三方都有人追查,兇手極難遁形。
  此外,一到夜間,曹州市上火樹銀花,燈光如織,酒樓中猜拳行令,歌臺上急鼓繁弦。
  秦樓楚館中的調笑打罵,聲達戶外,不到五更不歇,因而,每天午時以前,曹州市上特別清靜。此外,這地方常在一夜之間,多出許多十分扎眼的陌生人,有些天天碰面的人,又如石沉大海,突然失了蹤跡。
  風雲會曹州分舵斜對面,有一座不大不小的茶肆,這日晨間,門外走來了雙眉漆黑、面如冠玉的華天虹。數月不見,他長得更為魁梧了。看他目光娼烙,令人不敢逼視。走起路來如行雲流水,足下微塵不驚,明眼之人,一看就知他是第一流的內家高手。事實上,華天虹已是曹州家喻戶曉、無人不知的人物了。
  跑堂的一瞧是他,搶步趨了過去,道:“華爺早。”
  華天虹點一點頭,踏上樓板,在臨窗的老位子坐下。
  他每天都是第二個到,這時虎目一閃,朝先來的那人望了過去。
  先來的那人,是個虯髯繞頰、少了一條左臂的男子。此人頰上老大一條刀疤,自下顎至額,長達半尺,看來極為恐怖,這刀疤掩蓋了他的年齡,也掩蓋了他的面容。
  他每日到得最早,來了往牆角的座上一縮,單手抓著茶杯蓋,眼望窗外發怔,從來到去,身子難得挪動一下。華天虹本有面帶憂色的習慣,自從見過這獨臂疤面人兩道沈鬱的目光之後,自己的毛病就不藥而愈了。
  華天虹人剛坐下,跑堂的跟著端來一壺茶和一大盤熱氣騰騰的包子,華天虹抱著茶壺吸了一口,噓了一口悶氣,慢慢咀”爵自己的早點。
  只聽樓梯登登作響,一個頭帶方中、手搖摺扇的中年男子,興沖沖地登上樓來,腦袋才伸上樓,雙手已是拱了又拱,哈哈笑道:“天虹兄,今日可被兄弟趕上了!”
  華天虹微微頷首,笑道:“馬兄早,兄弟也是剛到。”
  原來此人姓馬名青山,綽號“招魂使者”,是通天教下辦理外務之人,華天虹在曹州呆了月餘,母親未曾尋到,曹州市上的牛鬼蛇神,卻已與他攀上了交情。
  “招魂使者”馬青山一屁股坐到他身側,低聲道:“天虹兄,趁著兩個老不死的未到,你我兄弟講一句心腹話……”
  華天虹截口笑道:“不用I#T,兄弟要等人,無暇赴臨安。”
  他語音一頓,微微一笑,接道:“誰不知貴教玉鼎夫人的厲害,兄弟年紀輕輕,玩掉了腦袋可不值得。”
  “招魂使者”馬青山雙手連搖,道:“別聽兩個老不死的胡謅,玉鼎夫人不是肉蒲團,並非人人可坐的,實不相瞞……‘
  華天虹瞧他左顧右盼,吞吞吐吐,不禁朗聲一笑,道:“馬兄有話但講無妨。”
  “招魂使者”馬青山壓低嗓子,道:“夫人移尊就教,她傍晚到,約兄台三更時分一元觀見面。”
  華天虹雙眉一軒,笑道:“若在半年以前,縱是龍潭虎穴,兄弟也敢闖上一闖……”
  “招魂使者”馬青山搖手不迭,道:“天虹兄錯了,夫人是一片好意,絕無相害之心,再說小小一座一元觀,還困不住兄台的虎軀!”
  忽聽一個蒼勁口音笑道:“馬兄何必客氣,誰不知通天教的‘招魂使者,殺人不用刀,只須手一招!”
  “招魂使者”馬青山猛一轉臉,摺扇一指,佯嗅道:“孫老哥!你貴為風雲會的八方接待,何以單單容不下小弟?”
  姓孫的是個瘦長老者,這時哈哈一笑,與華天虹打過招呼,就在他的對面坐下。
  華天虹朝他身後悄無聲息跟來的一個火面老者舉手一拱,笑道:“單老護法喜上眉梢,所為何事?”
  姓單的火面老者呵呵一笑,袖中取出一張折疊著的雪柬,道:“華兄請看,飛來的喜訊,不該為華兄高興麼?”
  華天虹接過雪柬,“招魂使者”馬青山突然一把搶去,拆開念道:“不日到,速至蘭封迎我。白。”
  華天虹就他手中一看,一行龍飛鳳舞的草書之後,另有一個花押,正是“君儀”二字。
  “招魂使者”馬青山將雪柬交還華天虹,目光=轉,向火面老者問道:“單兄,這是貴幫白君儀小姐的手跡麼?”
  火面老者拂須一笑,道:“誰有幾個腦袋,敢冒她的名諱?”
  那風雲會姓孫的接待雙眉一揚,故作愕然道:“單兄,白小姐命貴幫的屬下蘭封接駕,你將信箋交給華兄幹嘛呀?”
  火面老者呵呵大笑,道:“咱們這位小姐是不世之才,威行上下,全憑武功和手段,絕非仗恃幫主愛女的身份,她不會命咱們迎駕,縱然有這意思,也不用親自修柬。”他說罷打個哈哈,吸了一口香茗,眼皮一垂,倒在椅上假寐起來。
  “招魂使者”馬青山雙眉一挑,朝華天虹陰陽怪氣道:“華兄聽到沒有,白小姐威行上下,武功手段兩皆高強,你趕緊動身,路上跑快點,去得慢了,你可只有一個腦袋哩!”
  華天虹微微一笑,揉碎信箋,暗暗忖道:“如今已是六月,娘行得雖慢,也該到了曹州,怎地一點蹤影也沒有?唉!難道路上出了岔子不成?不會啊!她老人家見多識廣,深諸江湖門道,宵小之流,豈能奈何她老人家……”
  他自思自量,心頭憂煩不已,忽聽“招魂使者”馬青山哈哈笑道:“天虹兄,白小姐要你接駕,那是天大的榮寵,慧眼識英雄,你休得怠慢,今夜三更啟程就是,來來來,趁著無亨,兄弟向你討教一盤。”他轉面喝道:“來人呀!棋盤,棋子!”
  風雲會的孫接待和神旗幫的單護法二人,對棋藝一竅不通,一聽下棋,兩人同是眼睛一瞪。
  姓單的火面老者胸膛一挺,道:“馬兄,華兄夜間還要趕路,你讓他慈息一陣成麼?”
  那孫接待笑道:“對呀,大夥聊聊,馬兄昨夜在哪一家風流,找著了新門徑,可得公諸同好呀!”
  “招魂使者”馬青山唰的一聲打開摺扇,搖了幾搖,慢吞吞道:“這一點嘛,兄弟實在不願多講……”他頓了一頓,接道:“不過麼?既然孫兄不恥下問,兄弟也不好意思藏私……”
  他說是不願意多講,結果仍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繪聲繪影,講出了昨夜的風流韻事,那單老護法也不閉目養神了,這時身子坐得筆挺,精神奕奕,聽得津津有味,那姓孫的接待眯著雙眼,偏著腦袋,好似聽入了迷。
  華天虹置若罔聞,坐在椅上嚼茶,留意街心的行人,不時向那寂然不動的疤面人瞟上一眼,腦中卻在盤算著對付一幫一會一教的主意。
  將近中午,茶樓上人已漸多,華天虹站起身來,笑道:“三位多聊聊,兄弟告辭了。”
  神旗幫那單老護法關切地道:“華兄要去‘跑毒’了?”
  華天虹點頭一笑,朝三入拱了拱手,“招魂使者”馬青山忽然跟著站起,附耳說道:“初更之際;兄弟來客棧接駕。”
  但聽那孫接待道:“馬兄,男子漢做事,沒有不能對人講的。”
  華天虹懶得聽三人哆嗦,正欲抽身走去,忽然瞥見那獨臂疤面男子抓著茶壺的手震了一震!
  這動作雖然細微,卻剛好落在華天虹眼內,華天虹目凝神光,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原來風雲會曹州分舵門前,來了七八匹長行健馬,當先一個白麵錦袍男子,正往門內走去。
  他的目力已大非昔比,略瞥一眼,已將八匹馬上下來的人看得一清二楚,腦中記憶猶新,當先那個白麵錦袍男子,正是風雲會的“八臂修羅”查掙!
  那孫接待也發現分舵有人到來,匆匆離座,道:“敝會三當家的到了,兄弟要先走一步。”他拱了拱手,轉身而去。
  華天虹有意再坐片刻,窺探那獨臂疤面男子的動靜,無奈“丹火毒蓮”的毒力將發,只得撇下馬、單二人,離開茶肆。
  走出城外,蓮毒已發,華天虹立即撒開雙腿,繞城狂奔起來。
  他在曹州呆了一月,每日中午必須狂奔一陣,有人得知他身蘊奇毒,替他取了一個“跑毒”的名目,他想引來母親相會,再則以往改名易姓,仍舊厄難連連,因之橫定心腸,索性恢復姓名,不再隱晦身世,“華天虹曹州跑毒”,這消息早已傳遍一幫一會一教,他自己還不知曉。
  他功力突飛猛進,體內的蓮毒也日漸威猛,如今發作起來,身上痛苦不堪。他已停止修煉內功,但是這一陣狂奔實與練功毫無二致,功力依舊猛進,那蓮毒的威力也一日猛似一日!
  初到時,他半個時辰跑城兩圈,如今卻疾若飄風,快速駭人,半個時辰下來,繞城奔跑一十四圈,故爾曹州人雖未見過他施展武功,卻知他身手可畏,不出手則已,出手必是石破天驚,難以抵禦。
  幫、教、會三方,對他監視得極為嚴密,不過,到此時為止,尚無一方對他逞強,他卻步步為營,絲毫未敢大意。
  狂奔了一陣,毒力逐漸沉回丹田,人已滿身大汗,當下轉回客店沐浴更衣,用罷午膳,重上街頭閒蕩,只望與母親遇上。
  整個下午,那獨臂疤面男子的影子,在他腦中盤旋不去,他決定撇下白君儀和玉鼎夫人的事,先探那獨臂人的糧底。
  黃昏之際,他悄然溜出店外,西門出,東門進,先在城外轉了一陣,料想已將監視自己的人擺脫,於是溜到風雲會曹州分舵附近,來個守株待兔。
  風雲會曹州分舵中華燈如晝,鬧酒之聲,對街也聽得到,大門口不時有人進出,來去匆匆,似乎甚為忙碌。
  稍頃,一頂一頂軟轎,打著明晃晃的紗燈,後面跟著懷抱樂器的男女,紛紛抬進了門內。
  一會,屋中傳出管弦絲竹和女子妙曼婉啥的歌聲……
  華天虹暗暗想道:二更已過,那獨臂漢子若是有心人,此時也該到了。
  他凡事留心,江湖經驗已然不少,唯恐顯露了形跡,暗中望了半晌,未曾發現什麼,於是定下心來,繼續守在黑暗之中。
  子時過後,屋中歌聲忽歇,過了片刻,那批應召情酒的歌伎紛紛離去。
  倏地,馬蹄聲響,四騎高頭駿馬銜尾飛馳出來,奔往城心而去。
  華天虹看得真切,馬上四人,當先一個是“八臂修羅”查掙,第二人是個豹頭環眼、身形臃腫、一臉殺氣的和尚,隨後一人是個二十上下,一身黑綢勁裝的少年。華天虹依稀記得,那日在黃河岸上,這少年曾與谷世表對過一掌,兩人勢均力敵,未曾分出勝負,最後一人姓喬名廣,乃是風雲會曹州分舵的舵主。
  四人去遠,華天虹看看四處再無動靜,不禁舉棋難定,不知是否應該繼續尾隨下去。驀地,街角處一個賣炊餅的灶下,突然掠出一條人影,順著屋簷閃躍前進,遙遙隨在四騎馬後。
  華天虹一瞧那條人影的身法,心頭猛地一震,忖道:“這等輕功,我再練五年也趕不上!”
  那條人影順著街邊閃掠,速度並不很快,只是左搖右晃,一刻不停,華天虹使盡目力,始終無法看出他的身形,轉眼間,前面四騎馬已在一家賭場門外停下,那條黑影閃了一閃,頓時消失不見。
  華天虹忙往暗中一縮,藏好身形,忖道;查掙不是等閒人物,後面這人既敢持虎須,也定非泛泛之輩,我的功夫大差,不要露出痕跡,壞了旁人的大事。
  轉念之下,他躲在暗中靜靜等待,半點不敢亂動!
  “八臂修羅”查掙等入了賭場,那黑影再未出現,華天虹耐著性子等候,一直捱了個把時辰,才見四人由賭場出來,上馬行去。
  曹州的城門向例不閉,遊樂場所五花八門,不一而足。東郊的河下有畫肪,航上有艇妓。莫家莊內男女優伶俱全,吃喝玩樂,樣樣齊備。這四人遊興不淺,四更已過,仍舊縱馬出城。
  華天虹尾隨在後,暗道:雙方都是第一流的高手,縱然跟上三天三夜,也要瞧個水落石出。
  將出城時,那條人影似因城外空曠,難以掩蔽身形,在城門後頓了一頓,華天虹看出他的身形,赫然是那天天見面的獨臂疤面男子。
  華天虹精神大振,跟出城外,忽被前面那獨臂人發覺,那獨臂男子扭頭一望,身子停了一停,事已至此,華天虹也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跟了下去。
  “八臂修羅”查掙等是往莫家莊行去,出城約莫半裏,後面那獨臂人突然身形疾掠,眨眼追了上去,沉聲喝道:“查掙!看看我是誰?”
  “八臂修羅”查掙聞得語聲,霎時下了馬背,另外三人猶未扭過頭來,獨臂男子業已亮出一柄長劍撲了上去!
  寒光乍閃,二人飛快地交手了三招!
  “八臂修羅”查掙一瞧劍招,駭然叫道:“是蒼髯客?”
  說話中,兩人又閃電般地鬥了五六個回合!
  華天虹看蒼髯客武功之高,大出自己意料,不禁熱血沸騰,莫名其妙地激動,忘了掩蔽身形,一直奔到近處,始才站住。
  與查掙同行的三人業已下馬,忽見華天虹追來,不覺全是一怔,那喬廣曾在暗中見過華天虹“跑毒”。他朝那身形臃腫的和尚道:“啟稟五爺,此人即是華天虹。”
  這和尚在風雲會中坐第五把交椅,江湖上只知他叫申三浩,誰也不知他的法號,因他嗜酒嗜色並好殺生,因而得了個“申三好”的別號。
  申三浩聞得喬廣之言,雙肩一晃,霎時到了華天虹身前,道:“你是華元脊的後人?”
  此人身材臃腫,輕功別走踢徑,看來不甚靈便,速度卻快捷無倫!
  華天虹聽他言辭無禮,也就冷冷道:“大和尚有何指教?”
  他早有經驗,與一幫一會一教之人沒有多少道理好講,這時口中講話,左掌業已凝足功力,准備與他傾力一搏。
  申三浩嘿嘿獰笑一聲,正欲暴起發難,忽聽那蒼髯客厲聲道:“查掙!蒼髯客不報斷臂之仇!”
  華天虹暗忖:斷臂之仇亦可不報,還有什麼好拼命的?
  只聽“八臂修羅”查掙冷笑道:“有本領只管施展,查某陪你!”
  蒼髯客厲聲喝道:“不報奪妻之恨!”
  “八臂修羅”查掙怒喝道:“沒得說的,我知你報殺子之仇!”
  只聽蒼髯客淒聲喝道:“三歲孩童,你殺他作甚?”
  “八臂修羅”查鉀咬牙不語,掌掌如排山倒海,力敵蒼髯客一柄精鋼的長劍!
  這是一場慘烈無比的惡戰,申三浩為那驚心動魄的戰況吸住,忘了與華天虹動手的事。
  蒼髯客欲報血海深仇,精鋼長劍招招進擊,捨死忘生,銳不可當,“八臂修羅”查掙的八十一手“歸元掌法”雖是威震江湖的絕藝,接戰之下,一直迫落下風,始終難以扳轉劣勢。
  申三浩一瞧情勢欠佳,暗道:“蒼髯賊與三哥仇怨如山,勢難兩立,留他在世,終是三哥的心腹之患!”
  思忖中,他惡念頓起,獰笑道:“蒼髯客,你敗壞某家的雅興,教你識得厲害!”
  申三浩身形一晃,倏地撲上,一個大手印按了過去!
  華大虹睹狀,怒喝道:“大和尚不得以多勝少!”
  他聞聽查掙殺了蒼髯客的三歲稚子,俠義心腸已被激動,一瞧申三浩以多為勝,頓時挺身而出,加以幹預。
  但聽那勁裝少年冷冷道:“此處哪有你講話的!”他閃身上前,一掌拍了過來。
  華天虹下山以來,連連遭受屈辱,九死一生之餘,心頭早已鬱積一股憤怒,加以身蘊奇毒,每日經歷一頓苦楚,使他性情大改,心腸與手段也變得狠辣起來。
  他對一幫一會一教之人,痛恨已至極處,這時左掌凝足十二成功力,直待那勁裝少年的手掌已快及身,倏地嘿然一笑,舉掌一揮,一招“困獸之鬥”,猛然擊了過去!
  只聽蓬然一聲暴響,雙掌一接,那勁裝少年頓時慘哼一聲,登登登連退數步,口中湧出一股鮮血,地上留下一串深達三寸的足印,一直退了八步,終於跌坐在地!
  喬廣駭然大驚,急忙奔到勁裝少年身前探視,見他雙目緊閉,臉白如紙,胸頭起伏如浪,雖是牙根緊咬,嘴角依舊有血漬滲出,瞧那樣子,顯然內腑五髒已被震成重傷】
  華天虹一掌震退勁裝少年,轉眼一望,申三浩已與查掙聯手,雙戰蒼髯客,蒼髯客以一敵二,兀自攻多守少,不過先機已失,不似先頭那種穩居上風的情勢!
  這三人都是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各人都有看家絕藝,交戰起來,奇招迭出,妙著連連,有的淩厲,有的陰毒,有的詭異,各有所長,各有千秋,華天虹看不數合,頓感心施搖搖,目眩神馳不已!
  片刻間,三人已惡鬥了五六十招!
  那蒼髯客一柄精鋼長劍寒光閃掣,恍若奔雷疾電,叵耐對手兩人都是名動江湖的角色,他以一敵二,接戰不久,終於由上風打成平手,由平手轉居下風!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蒼髯客強攻硬打,時間一久終須落敗,他激忿當頭,定然硬拼到底,不肯抽身後退……
  他心念一轉,頓時敞聲叫道:“大和尚,別替三當家的丟臉啦!”欽然一掌,朝申三浩擊了過去!
  這一招“困魯之鬥”,乃是寒潭臾週一狂提精揀要,千錘百煉而成,配上那“丹火毒蓮”孕化的剛猛勁力,一掌攻出,勢若山崩海嘯,威猛無侍,申三浩迫於無奈,只得將蒼髯客捨下,轉身迎敵!
  只聽“啪”的一響,雙方硬接了一記,兩人的身子同是一側,面對面旋了幾圈!
  申三浩手臂震得微微發麻,暗暗驚道:小子好雄渾的掌力,諸小極若是送了性命,那可難為情。
  他心中在想,雙手不歇,左手忽擊忽拿,封閉敵人的掌勢,右手使“大手印”,一下接一下地按了過去!
  原來那勁裝少年名叫諸小極,乃是風雲會諸元極的兒子,風雲鄉中,椿元極坐第二把交椅、地位之高,僅次於任玄一人,任玄死了兒子,若是諸小極也喪命在外人手上,風雲會的人物,自然感到難堪。
  忽聽“八臂修羅”查掙厲聲喝道:“華天虹,你好大膽量,敢趟這等混水!”
  華天虹冷冷道:“有什麼大不了!劈了查掙,華某投入通天教下。”
  “八臂修羅”查掙厲聲道:“通天教包庇不了你!”
  華天虹冷冷一哼,道:“笑話!風雲會死了老三老五……”
  但聽申三浩獰聲道:“小子做夢!”他一輪疾攻,霎時迫得華天虹招架不迭,無暇開口講話。
  此時,四個人戰作兩處,“八臂修羅”查掙與蒼髯客互爭先機,拼死力戰,蒼髯客雖然積恨如山,恨不得一劍將查掙劈死,無奈敵人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雙方半斤八兩,一時之間,誰也無法制勝。
  另外一面,華天虹力敵申三浩,和尚勝在臨陣經驗豐富,華天虹強在手法玄奧,內力雄渾悠長,兩人旗鼓相當,一時半刻也無法判出優劣。
  四人愈鬥愈烈,越打越快,不覺鬥出了百招之外。
  今日之戰,諸小極若未受傷,此時與申三浩聯手,華天虹必然無悻。華天虹一去,兩人再與查掙合力料理蒼髯客,蒼髯客以一敵三,結果也難逃敗績。只囚諸小極低估了華天虹功力,身受重傷,無法插手,形成了這以二敵二的僵局,、
  這等惡戰,近十年來業已少見,喬廣雖然掌管曹州分舵,其武功還無法與這幾入搭手,他望了良久,朝諸小極輕聲道:“這一戰結局難料,在下升起訊號,將分舵的人召來如何?”
  諸小極沉吟半晌,道:“召來倒是可以,不過姓華的小子目下是個奇貨,引來一幫一教的人,那就難以料理他了。”
  喬廣道:“在下自己跑一趟。”他轉身疾奔而去。
  這喬廣剛剛離去,戰況陡地急轉直下!
  只見蒼髯客獨臂翻飛,長劍驚虹暴漲,寒光電掣,劍影如山,將“八臂修羅”查掙裹得風雨下透!
  但聽“八臂修羅”查睜厲吼連聲.掌颶大盛,獵借震耳,想是正在竭力向外沖突!
  華天虹見蒼髯客大展神威,下禁精神大振,敞聲一喝,一掌追著一掌,掌掌如震山撼嶽,一連攻了十四五招,迫得申三浩急急自保,招架不迭!
  申三浩怒發如狂,切齒道:“小輩,佛爺若不斃你,誓不為人!”看他一輪疾攻將遏,頓時雙手電掣,左手擒拿點戳,右手“大手印”如狂風暴雨一般,反襲過去!
  霎時,攻守易勢,華天虹被迫得連連後閃,招架不迭。
  忽聽蒼髯客口中,發出一陣十分低沉、怪異莫名的悶嘯!
  這一陣嘯聲如鬼哭狼嚎,淒涼悲壯,刺耳之極,華天虹與申三浩同是毛發直豎。“八臂修羅”查掙卻心神俱顫,肝膽直落,雙足猛地一蹬,欲待抽身逃遁。
  但見寒光一閃,“八臂修羅”查掙一條血淋淋的左臂業已脫肩而下,血雨紛飛,灑濺一地!
  查掙號稱“八臂修羅”,武功練在雙掌之上,左臂被斬,武功已失其半,這時哪敢停留?那條斷臂猶未落地,人已縱躍如飛,瞬眼沖出數十丈遠。
  蒼髯客陰沉沉一笑,肩頭一晃,似欲追下,倏地心意一變,轉身朝申三浩撲去!
  申三浩驚魂欲出,雙掌一併,猛地推出,借勢縱躍開去。
  這都是瞬息間的事,諸小極見查掙一逃,心頭大起恐慌,一躍而起,朝坐馬奔去。
  蒼髯客提劍而立,兩道抑鬱深沉的目光,冷冷籠罩在申三浩身上!
  他是心碎腸斷之人,沈默寡言成了習慣,這時望著申三浩一言不發,似乎申三浩若不開口,他是絕對不講話的。
  申三浩暗暗心虛,只恐一言不合動起手來,自己以一敵二,那就非死不可,當下也不交待什麼,縱身上馬,與椿小極雙雙遁入城內。
  華天虹與蒼髯客相視一眼、二人並肩向城內走去,華天虹對他甚有好感,道:“晚輩應該如何稱呼?”
  蒼髯客靜靜地道:“勿須稱呼。”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可惜得很,今日未曾殺掉幾個賊子。”蒼髯客目光一轉,朝他臉上凝視一眼,道:“我是死活一樣,你年紀還輕,仇結深了,對你危險也深。”華天虹含笑道:“多謝前輩眷顧,晚輩只想為江湖除害。”
  蒼髯客冷冷一曬,道:“這是天意,憑你一人,除得了幾個?”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盡力而為,死而後已,成功也不必在我。”
  他的語氣平和異常,毫無信誓旦旦的樣子,好似他所講的都是當然之事。
  蒼髯客似想反駁,口齒微啟,欲言又止,頓了半晌,話鋒一轉,道:“你流連曹州,整日裏出入茶樓酒肆,明目張膽地‘跑毒”其用意何在?”
  華天虹道:“晚輩尋訪家母,想引起她老人家的注意。”
  蒼髯客容色一動,道:“令堂今在何處?”他突然仰首望天,長長一聲哀歎,道:“群邪羽翼已成,勢力猶勝往昔,俠義之士覆亡殆盡,縱有華夫人率領,大事也不可為了!”
  華天虹口齒一張,本欲道出母親內功已毀、舊傷時發時愈之事,突然心中一動,忖道:道消魔長,豪俠之士無不頹廢,彼等對娘還有一點信念,我不如瞞住他們,免得他們萬念俱灰,失了豪氣,一跪不振,永無翻身之日。
  轉念之下,他強顏一笑,道:“家母令我曹州相待,前輩識得先父和家母麼?”
  蒼髯客道:“誰能不識華大俠夫婦?”
  兩人邊談邊走,須臾進入城內,蒼髯客向四處巡視一眼,鄭重其事地道:“查鋒斷了一臂,勢必遷怒到你的頭上。他知道你的身世,樹大招風,非同兒戲。你得千萬小心,謹防他們向你動
  華天虹點頭道:“多謝前輩指點,晚輩從來不敢大意。”
  蒼髯客重又叮囑一聲“小心”,轉身飄然而去。華天虹望著他的背影,心頭泛起一陣憐憫之感。他怔了一怔,獨自疾掠而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37:06

第十五章 風起雲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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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回店內,天色已快破曉,想起“招魂使者”馬青山所訂的約會,不覺暗暗好笑。
  他越牆而入,推開窗根,正欲躍進房內,鼻中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他心頭一動,頓時煞住,凝目向房中望去。
  忽聽一個嬌柔的聲音發自床上,道:“小爺辛苦了。”
  華天虹濃眉一蹙,沉聲道:“哪一位高人?”
  只見床上探出半截嬌軀,笑道:“是姐姐,放心進來吧,別讓露水浸濕了衣裳。”
  華天虹凝目一望,雲羹高譬,瓊口瑤鼻,似曾相識的一位美人,略一思索,記起是黃河岸邊晤過一面、通天教下的玉鼎夫人!
  他暗暗想道:我一身是毒,卻也百毒不侵,除非武功上見輸贏,諒你無奈我何。他雙足一墊,躍進窗內。
  只聽那玉鼎夫人道:“掩上窗門,將燈點亮。”
  華天虹冷冷說道:“有勞尊手,在下疲憊得很。”他自往椅上坐下。
  玉鼎夫人輕輕一笑。道:“你不是投入通天教下麼?我入門在先,資格比你老哩!”
  華天虹暗忖:原來适才拼鬥和尚的事,她都見到了。
  他心內在想,口中卻淡淡道:“白君儀請我入神旗幫,結果又反悔了,我是個不祥的人,只怕通天教也容我不了。”
  她右手提著一柄拂塵,左手抱著那頭通體雪白、朱睛生輝、形似狐狸的怪獸,意態悠閒,言笑晏晏,仍是那副漫不經心的神氣。只是那雪白怪獸本在睡覺,這刻醒來,兩只朱眼一閃一閃,東張西望,看來十分詭異,令人心頭惴惴,無法安寧。
  華天虹暗暗忖道:像“毒諸葛”姚策,江湖上已是聞名色變了,但他見到這玉鼎夫人,也是小心在意,處處忍讓三分。這女人若非身負驚人的絕藝,必是另有萬分狠毒的手段!
  忽聽玉鼎夫人道:“你坐到床邊來,我有話與你細談。”
  華天虹雙眉一軒,道:“夫人有話請講,在下洗耳恭聽便了。”
  王鼎夫人莞爾一笑,道:“你是貴人,無分晝夜,總有人在暗中隨護著你,我們談的秘密,不能讓旁人聽到。”
  華天虹漠然道:“在下行事,對天可表,不知有何秘密可言?”
  玉鼎夫人朱唇一撇,道:“你外強中幹,明明是怕我,口頭硬朗,不嫌小家氣麼?”
  華天虹道:“夫人何必激我?”他突然想到,對她確是戒懼,不禁啞然失笑。他舉步走了過去,坐在床邊,一指她懷中的怪獸,道:“這東西咬人麼?”
  玉鼎夫人抿嘴一笑,道:“它叫‘雪兒’,像查掙那種角色,再多一個也咬得死。”
  華天虹凜然一驚,皺眉道:“如此厲害,在下承受不起。”
  玉鼎夫人笑罵道:“小鬼頭!”她面龐一轉,朝懷中那“雪兒”道:“待到窗外去,沒有我的號令,不許傷人!”
  那怪獸似是深通人語,聞言之下,毫不遲疑,只見白影一晃,窗門一開一合,瞬眼不見。
  華天虹暗暗心驚,脫口說道:“邪門!”
  玉鼎夫人笑罵道:“混帳?”她倏地嫣然一笑,低聲道:“任鵬是誰殺的,你是知道的啊?”
  華天虹心頭怦怦一跳,強自鎮定道:“是個化名方紫玉的女子,如此而已!”
  玉鼎夫人笑道:“這是小事,不過天下承平已久,目下正在醞釀變亂,你適逢其會,可以早作打算。”
  華天虹雙眉猛地一軒,道:“三分天下,通天教已居其一,何必還要生事?”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道:“幫會可以局處一隅,教派卻要遍行天下,這是根本不同之處。”她語言微頓,美眸流盼,風情萬種地向華天虹一瞟,接道:“白嘯天貪財好色,任玄胸無長才,兩人皆無獨霸天下的魄力,日子一久,通天教主怎能不生進取之心?這是時勢促成,難以遏止的事。”
  華天虹道:“如此講來,通天教主該是一位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人了。”
  玉鼎夫人笑道:“野心勃勃不錯,是否雄才大略,那就很難講了。”
  華天虹淡淡一笑,道:“夫人講這番話,不知是何用意?”
  玉鼎夫人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你不可以從中用事麼?”
  華天虹訝然道:“交淺不言深,夫人是通天教的英雄,怎能對在下講這些話?”
  玉鼎夫人撲味一笑,佯嗅道:“不識好歹的東西!”頓了一頓,接道:“微風起於蘋未,任鵬之死,變亂已成,你年紀輕輕,正是大展身手的時候,出處如何,理該早作打算。”
  華天虹道:“在下想來,還是投入風雲會的好。”
  玉鼎夫人黛眉一揚,道:“為什麼?”
  華天虹道:“在下生性鹵直,不耐羈勒,與其替那精明強悍的人做事,不如在胸無長才麾下混混,想來想去,還是投靠任玄為宜。”
  玉鼎夫人知他是在信口開河,莞爾一笑,道:“你母親呢?”
  華天虹道:“她老人家正在苦練一種‘蕩魔神功’,只待神功練成,也就下山來了。”
  玉鼎夫人撇嘴笑道:“嚇你姐姐麼?哼!”話鋒一轉,問道:“聽說你每日‘跑毒’,情況嚴重吧?”
  華天虹道:“多謝關懷,三兩月內,想來還死不了。”
  玉鼎夫人皓腕一抬,伸出三根春蔥似的手指,去捏他的腕脈。
  華天虹如避蛇蠍,猛地將手一縮,道:“在下一身奇毒,誰若碰著在下的身子,他的手掌就得爛掉!”
  玉鼎夫人嗤的一笑,道:“你且說說,如果通天教出而挑釁,應該先向何方下手?”
  華天虹道:“夫人問道于盲,在下怎知此等大事?”想了一想,接道:“風雲會似乎較弱,就常理論,自是先向彼等下手的好。”
  玉鼎夫人臻首一搖,笑道:“兩軍交戰,既須鬥兵,也得鬥將,神旗幫勝在兵多,風雲會強在將廣,若是先攻風雲會,折將必多,神旗幫竊伺在後,必成尾大不掉之勢,若是先打神旗幫,風雲會雖有幾個厲害人物,也不足慮。因此,不得以常理而論。”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女子年紀尚輕,既然參入這等大計,在通天教內,權位定然不小。
  心中在想,口內隨意說道:“夫人神機妙策,在下十分佩服。”
  玉鼎夫人輕輕一哼,笑道:“這也只是下策,非萬不得已,不會付諸行動,你可知道上策麼。”
  華天虹暗道:那有何難,還不是挑撥離間,引起幫會火拼,通天教坐山觀虎鬥,以收漁人之利。
  這都是最為簡單的道理,只是當真做起來。並不如想像的那未容易。他雖然想到,卻故作不知,含笑道:“在下識見淺陋,不懂這等大事,夫人有何高見,說給在下聽聽,以開茅塞。”
  只見玉鼎夫人容色一沉,道:“小混蛋!”倏地燦然J笑,用手一拍枕頭,慎道:“躺下,我與你講話。”
  她眉語情挑,看來僅是作耍,華天虹微微感到窘困,搖頭道:“在下坐著甚好。”
  玉鼎夫人道:“那未將燈滅了。”
  華天虹見天已大亮,窗外已有晨光射進,於是舉手一揮,劈出一陣微風,將案上的油燈撲滅,哪知就這心神微分之際,玉鼎夫人一把揪住了他的肩腫,將他拖倒床上,與她並頭躺下。
  這玉鼎夫人是一位有名的風流大師,艷風四播,知者甚眾,華天虹對她實有怯懼之感,這時被她揪著並頭躺在床上,不禁暗暗發愁。他忖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我若得罪了她,她必惱羞成怒,反臉成仇,此時此地,我實不宜樹此強敵,但若逆來順受,隨她作耍,又不知鬧成何等樣子?
  他心念電轉,難有兩全其美之道,不禁如坐針氈,惶惶不安,好生為難。
  但聽玉鼎夫人悄聲笑道:“我看得出來,你非池中之物,不會安心投入通天教,更不會投入風雲會和神旗幫去。”
  華天虹只求早早將她擺脫,順口敷衍道:“在下人單勢孤,受盡挫折,通天教果能容人,在下就投降了吧!”
  玉鼎夫人笑罵道:“小壞蛋!口是心非,嘿嘿,通天教容不下你,也不想請鬼上門。”
  華天虹道:“既然如此,夫人請便吧!”
  玉鼎夫人吟吟一笑,悄聲道:“要不你纖尊降貴,投入我的教下,我讓你做教主,我做副教主,全心全力輔佐你,怎樣?尊意如何?”
  華天虹惑然道:“夫人不在通天教下麼?難道教內有教不成?”
  玉鼎夫人吃吃一笑,道:“人不自私,天誅地滅,我當然要搞一個教!”
  華天虹暗暗心驚,忖道:原來通天教下,也有暗懷鬼胎之人。
  轉念之下,他故意裝作若無其事,道:“教主自然是夫人了,但不知叫什麼名稱,教下已有多少弟子?”
  玉鼎夫人美眸一眨,道:“你若肯屈就教主,我就是你座下的弟子,你我二人齊心合力,共打天下,保證所向披靡,無往不勝!”她眼珠一轉,一本正經道:“就叫‘天地教’吧!”
  華天虹俊面一紅,道:“原來夫人是在作耍,在下幾乎當真了!”
  他隱隱明白,玉鼎夫人語語雙關,暗示一點什麼……
  與秦碗鳳相處了一段時日,他情竇已開。對男女之事不若往日惜懂,這時與玉鼎夫人並頭躺在枕上,一陣陣似蘭非麝的幽香撲人鼻端,使他素囂欲醉,泛起飄飄欲仙之感。玉鼎夫人號稱夫人,看來也不過花信年華,那種成熟婦人的風韻,更有顛倒眾生的艘力,華天虹血氣方剛,這般面面相覷,耳鬢廝磨,如何矜持得住?
  但他終是頂天立地、非同凡俗的男子,未到懸崖即已警覺不對。他手肘一撐,起身道:“夫人遠來是客,在下尚未奉茶
  玉鼎夫人皓腕一抬,勾住他的肩頭,笑道:“幹嘛前據後恭,忽然客氣起來?”
  華天虹臉上一紅,赦然道:“那‘丹火毒蓮’還在我丹田裏面……”
  玉鼎夫人吃吃一笑,媚眼如絲,道:“小鬼頭,姐姐只講話,不吃茶,也不要旁的……”
  忽聽院子外面響起一個洪亮蒼勁、歡樂洋溢的聲音:
  雲蠶霧鬢勝堆鴉,
  淺露金蓮籟絛紗,
  不比等閒牆外花,
  罵你是個俏冤家,
  一半兒難當一半兒耍。
  這曲子雖然會唱的人多,只是來得太巧,華天虹傾耳聽罷,知道春光外泄,被人窺去了隱秘,不覺漲得滿臉通紅,訕汕地走下床來。
  玉鼎夫人先是一怔,隨即平靜異常,笑盈盈地聽完曲子,款步下床,啟開窗門望去,她嬌憎無力,仍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但見院中靜悄悄的,除那怪獸雪兒倦伏在窗下,再無半絲異樣。
  華天虹的耳目之力自信也過得去了,一瞧院子中空蕩蕩的,知道那唱曲之人業已遁去,不禁暗暗忖道:這是何人,真是來無影去無蹤,有如鬼魅!
  玉鼎夫人突然伸手抱起那怪獸雪兒,峻聲道:“剛才是誰?快去追來!”
  華天虹與她兩度晤面,還是初次見她板著面孔講話,心頭方自一怔,眼前一花,那怪獸雪兒業已掠出左側園門,霎時不見。
  玉鼎夫人回眸一笑,見華天虹目光之內帶有驚異之色,頓時嫣然一笑,道:“姐姐帶你去瞧雪兒找賊!”
  這正合華天虹心意,他方待躍出窗外,手掌業已被她握住,身子騰身而起。
  二人剛剛飄出園門,耳畔業已聽到人喊馬嘶之聲,急忙循聲趕去!
  人猶來到,耳中聞得一陣陣嗤嗤之聲,但聽先頭那洪亮蒼勁的口音逢連怒吼道:“騷狐狸!打死你!騷狐狸,打死你!”
  華天虹早是驚疑不勝,王鼎夫人間得怪獸雪兒忿怒發威之聲,心下亦是暗暗震動,她嬌軀幾晃,瞬時拖著華天虹趕到了馬廄。
  只見幾個店夥蹲在牆角渾身亂抖,廄內的馬匹騰躍不休,口中悲嘶不絕。另一個牆角裏有個身材瘦削、臉色青白的老者,那老者右手揮舞一柄長達四尺的緬鐵軟劍,左手連連震動,五個金光閃閃的厚輪此來彼去,在他身前盤旋飛舞。那怪獸雪兒僅剩一條淡淡的白影,在老者身前飛撲不已!
  另外,一個身穿白綢長衫的男子倒在一旁,周身上下血肉模糊,長衫撕得稀爛,面目已不可辨!。華天虹看清了場中的憎勢,直感到怵目驚心,背上冒著寒氣,暗道:無怪她敢誇海口,兩個查掙也敵不住她這雪兒,這老者的武功哪里比查掙差了……
  要知那瘦削老者雙手使兩種奇形兵器,共是六件頭,緬鐵軟劍就是極難使用的兵刃,左手使五行輪,五個輪子全重六十斤,來來去去,非有極巧妙的手法和精純的內功莫辦,輪重劍輕,配合運用,更是難上加難,有資格亮出這套兵器,其身份也就不低了。
  只見玉鼎夫人淡淡一笑,道:“我道是誰,敢與我開心,原來是神旗幫的上座護法到了。”
  但聽那瘦削老者道:“玉鼎夫人,此中尚有餘情……”
  他一手揮劍,一手舞輪,雙目宛如兩道電炬,盯住身前疾撲疾退的白影一瞬不瞬,兩句話講了良人才講完。
  玉鼎夫人冷冷一笑,頓了一頓,倏地曝口發出一聲輕噓!
  剎那間,那怪獸雪兒身形一頓,匍伏在地,一動不動,一對朱睛緊緊盯住瘦削老者,似是防他逃遁!
  只聽達的一聲,五個金輪疊成一堆,回到了老者的手上,怪獸雪兒搏鬥至此,依舊沉靜異常,絲毫不見喘息,那老者卻累得滿頭大汗,氣息粗重可聞。
  玉鼎夫人冷然一曬,道:“解長風,你說尚有餘情,何以又不講了?”
  那瘦削老者道:“唱曲子的另有其人,夫人這怪獸雖然能搏善鬥,卻無分辨情理之力。”
  此人才脫大難,言辭犀利,傲氣不墮,倒也不失上座護法的身份。
  玉鼎夫人目光一垂,朝地上那血肉模糊的白衫男子瞥了一眼,道:“這是何人,曲子是他唱的?”
  那瘦削老者冷冷道:“這一位是風雲會的朋友,請恕老朽不便道人的是非。”
  但聽地上那白衫男子呻吟道:“曲子不是在下唱的……”
  此人武功較次,被那怪獸雪兒一頓抓撲,受傷慘重,倒地不能起立。
  玉鼎夫人雙眉一皺,冷冷說道:“曲子雖不是你們唱的,你們若不窺伺在旁,我的雪兒豈會無端找上你們,哼!瓜田李下,不知避忌,明是目中無人,雪兒!上!”
  那怪獸雪兒當真通靈,玉鼎夫人叫戰則戰,叫停則停,如臂使指,如響斯應。
  “上”字甫落,怪獸雪兒業已嘶叫一聲,再度撲了過去,那瘦削老者驚怒交迸,唰的一聲,五行輪首先撤開,護住身形,緬鐵軟劍擇舞不遏,劍影如山,密密守住門戶。
  他立在牆角,只須防守正面,那雪兒疾撲疾退,雖是快若閃電,要究威力大減,若在曠地,那瘦削老者無地利可恃,實難支持下去。
  忽見人影一晃,那“招魂使者”馬青山由牆外躍了進來,躬身道:“夫人息怒,屬下有事稟報。”
  玉鼎夫人曝口一噓,召回怪獸雪兒,冷冷笑道:“你跑得很遠吧?”
  “招魂使者”馬青山身子一顫,恭身道:“屬下豈敢擅離職守。”他喘了一口大氣,接道:“屬下未敢立在院中……”
  玉鼎夫人截口道:“簡單講!”
  “招魂使者”馬青山急道:“屬下在牆外守望,聽得院子內有人唱曲,恐他擾了夫人,正想進來查看,忽見一個老頭兒啟開後門,搖搖擺擺走去,屬下見他面生,當即追趕下去,那老頭兒詭得緊,繞著這棟宅子轉了兩圈,忽地失了……”
  他一口氣講到此處,倏地結結巴巴,講不下去。華天虹知他將人丟了,看他那副誠惶誠恐,戰戰兢兢的樣子,不禁暗暗想道:我只知這位夫人妖燒古怪,原來通天教的人這麼怕她!
  只聽玉鼎夫人道:“怎樣的一個老頭兒,可曾看出他的長相?”
  “招魂使者”馬青山恭身道:“是個矮矮胖胖、紅光滿面、蓄短凳、禿頂、穿葛布短衫、手中搖著一柄蒲扇的土老頭兒。”
  玉鼎夫人聞言一怔,垂首沉思了一陣,倏地目光一抬,狠狠地望了華天虹一眼!
  華天虹惑然道:“夫人望著在下則甚?”
  玉鼎夫人似慎似惱,道:“不是一幫一會一教的人。”
  華天虹道:“那又怎樣?”
  玉鼎夫人道:“那就是你的人啊!”
  華天虹微微一怔,道:“既是在下的朋友,我這就去找他。”他拱了拱手。轉身走去。
  玉鼎夫人撲啼一笑,玉臂一伸,那雪兒立時躥入了她的懷內,只見她蠻腰一扭,霎時追到華天虹身旁,與他並肩而行,一副旁若無人之狀。
  華天虹暗暗發愁,忖道:“看樣子我已被她纏上,這卻如何是好?”
  他心念電轉,想不出脫身之道,無可奈何,道:“天時不早,小弟得准備‘跑毒’,姐姐請回一元觀去,兄弟明日過來拜訪。”
  玉鼎夫人抿嘴一笑,道:“原來你的嘴很甜,姐姐倒是未曾料到。”
  說話中,兩人並肩走出客店,往長街行去。
  華天虹與她周旋,實是心虛膽怯,又恐鬧翻了臉,平添一個強敵,那時一幫一會一教全是對頭,四面楚歌,一點緩沖的餘地沒有,處境之難,比這更甚十分。
  忽聽玉鼎夫人笑道:“你折騰了一夜,腹中想必餓了,我領你吃酒去。”
  華天虹不置可否,隨她在街頭漫步,向城心走去。
  這二人走在一起,實是惹眼之極,男的魁梧軒昂、儀表堂堂,女的俏儷嬌媚,貌美若仙。乍看好似姐弟,細看又似情侶,只是街頭的人遇上了兩人,有的低頭而過,有的匆匆轉面,裝著未曾見到,絕無一人敢向兩人逼視。
  一會,二人來至一座規模宏偉、金碧輝煌的酒樓之前,玉鼎夫人伸手朝招牌上老大的三個金字“聚英悸”一指,笑道:“你的爹娘兩設英雄宴,在這酒樓中聚會一會一教的首腦,解決了幾樁武林的大事,這酒樓原來叫作‘嘉賓酒樓’,改成今日這招牌,其中尚有一個典故。”
  華天虹人已跨入門內,重又目射奇光,扭頭向那寬達兩丈的招牌望了一眼,賠笑道:“姐姐博聞強記,講起話來娓娓動人
  玉鼎夫人撇嘴一笑,道:“脅肩餡笑,不識羞!我懶得講了。”
  說笑中,那掌櫃的哈腰領路,管事的,跑堂的,六七個人蹄著足尖跟在後面,將兩人恭陪到了樓上臨窗的一間雅座之內。
  玉鼎夫人點了酒菜,笑道:“你要聽有關你爹娘的往事麼?”
  華天虹道:“聽聽當然好一”他突然記起,臨下山時,母親曾經叮囑自己,不要探聽昔日的舊事。
  他是純孝之人,記起了母親的告誡,頓時改口道:“好漢不提當年勇,咱們不談過往。”
  玉鼎夫人微微一愣,笑道:“小怪物,你要談什麼?”
  華天虹道:“姐姐言道,神旗幫兵多,風雲會將廣,這點小弟不解。”
  玉鼎夫人道:“這話不很簡單麼?有何不解之處?”
  華天虹道:“八臂修羅查掙是風雲會的三當家,我瞧他的武功雖然了得,卻也未到驚世駭俗的境界,餘者類推……”
  玉鼎夫人截口笑道:“推不得,推就錯了。”
  華天虹雙眉一聳,道:“小弟請教。”
  玉鼎夫人笑道:“事情簡單不過,神旗幫是寶塔似的集聚,幫主高高在上,其餘的人都是他的下屬。”
  華天虹點頭道:“這也是,武功及得上白嘯天的,誰肯向他俯首稱臣?”
  玉鼎夫人道:“風雲會,顧名思義,那是風雲聚會,大夥兄弟相稱,雖有老大老二,卻無長輩幼輩,所謂當家的,那也是執事之稱,他們論功,敘齒,講資格,沒有一定的原則,反正沒有班輩,排行老幾,與武功高下沒有關系。”
  華天虹道:“風雲會中,武功高於‘八臂修羅,查掙的人不少吧?”
  玉鼎夫人道:“也不大多。”她語音微頓,執壺斟酒,笑道:“查掙的武功,其實不在蒼髯客之下,昨夜之敗,乃是由於心有愧作,惶惶不安之故,你不要以成敗論英雄。因他落敗,就以為他功夫不過爾爾,那和尚名叫申三浩,也不是泛泛的腳色。”
  華天虹笑道:“我擋得住他,他就算不得高手。”
  說話間,忽聽酒樓之下一陣馬蹄聲響,一個沉重有力、中氣極為充足的聲音在講話。
  玉鼎夫人朝窗外瞥了一眼,容色一動,笑道:“豬元極到了,他是風雲會的二當家,高手中的高手。”
  華天虹聞言,急忙轉面望去,只見當先一個老者,長髯及腹,同字臉,掃帚眉,雙目炯炯,威龐畢露。這老者身後隨著三人,其中兩個長的,瘦骨鱗峋,恍若兩根竹竿,最後一人是個貌相俊美、猿臂蜂腰的少年。
  這少年長相甚佳,只是目光呆滯,臉上一無表情,走路直挺挺的,宛似夢遊人一般,華天虹目光在他面上一瞥,身子頓時猛地一震!
  玉鼎夫人笑道:“昨夜那武生打扮的小兒名叫椿小極,就是諸元極的兒子,你將他震成半死……”她突然發覺華天虹神色大變,立即玉手一伸,握住他的手臂,憂形於色地問道:“怎麼,才到已時,蓮毒就發了?”
  華天虹被她一片柔情軟化,不知不覺消除了敵意,好似一個兄弟對長姐講話,道:“後面那少年是我的朋友,怎麼與諸元極走在一起?”
  玉鼎夫人訝然道:“你的朋友?知道來歷麼?”
  華天虹道:“他叫秦玉龍,是靖州秦白川的兒子。”
  玉鼎夫人恍然笑道:“啊!我記起來了,他的妹妹與你相好,他是你的大勇子。”
  華天虹將手一甩,起身離座,向外走去。
  玉鼎夫人輕輕一笑,一把將他扯住,道:“幹麼?生姐姐的氣了?”
  華天虹濃眉一蹙,道:“姐姐稍待,我要過去問問,秦家那位大哥,為何與諸元極走在一起?”
  玉鼎夫人含笑道:“不用問了,你那秦大哥服了迷魂藥物,靈智早已迷失。”
  華天虹大為焦急,道:“我一定要過去瞧瞧,此事非得弄明白不可!”他猛地將手一掙。
  玉鼎夫人抓住他的手掌不放,柔聲笑道:“你與風雲會的嫌隙不小,貿然過去,性命堪慮。”
  華天虹憂心忡忡,道:“姐姐有所不知,那秦家姑娘救過我的性命,不過,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玉鼎夫人道:“最重要的是什麼?”
  華天虹肅然道:“小弟奉母命下山,就是為了搭救秦家的人,救人若不救徹,小弟有何面目與母親見面?”
  玉鼎夫人笑道:“姐姐對你講實話,你我兩個,鬥不過他帆三人,不過去則已,過去就得吃眼前虧。”
  華天虹點一點頭,戚然道:“小弟懂得高低,只是事已怖頭,豈能畏縮不前?姐姐坐一息,小弟去去就來。”
  玉鼎夫人嬌聲笑道:“小傻瓜,你去了就回不來了。”她歎了一口氣,起身離座,與他一同走去,笑道:“冤孽,我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華天虹惑然道:“什麼冤孽?”
  玉鼎夫人笑道:“你不懂的,少問。”
  這“聚英樓”,是當時天下最大的一座酒樓,酒樓中有一塊“演武廊”,寬廣二十丈,地面以青右舖成,四周是大理石砌成的圍欄,這是比武較技的處所,圍欄之外是曲廊回檻,那是肌戰之人飲酒慈息的所在,“演武坪”之外,酒客飲宴的大廳雅座,亭台樓閣,總有一二十處。
  這酒樓的老闆也是武林人物,但非一幫一會一教之人。酒樓中有個規矩,非不得已,不讓幫會教三方的人碰面,以免酒酣耳熱,多起無謂的沖突。
  華天虹與玉鼎夫人走出雅座,華天虹東張西望,不見諸元極等人的影子,玉鼎夫人嫣然一笑,朝侍立廊下的管事道:“堵當家的在何處?”
  那管事的急忙躬身道:“小的帶路。”
  二人隨在那管事的身後,轉過幾重曲廊,來至“演武坪”對面一座敞軒之外,只見軒中設了一台酒筵,諸元極高居上座,那兩個又瘦又高、看似孿生兄弟的人分坐兩側,秦玉龍木然坐在對面,恍若泥塑木雕似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37:27

第十六章 聚英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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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元極目光一抬,忽見玉鼎夫人陪同一個身形軒昂的少年走來,神色聳然一變,同字臉上,霎時布下了一層殺氣!
  華天虹步入廳內,目光的的,緊盯在秦玉本身上,見他癡癡呆呆,一無反應,不禁暗暗一歎!
  玉鼎夫人本是笑嘻嘻的,但見席上幾人安坐不動,頓時腳步一收,冷冷說道:“兄弟,你有事快辦,辦完了好去吃酒。7
  華天虹暗忖:這位“夫人”,強敵之前不失身份,倒是令人佩服。
  他心念一轉,決定兵戎相見,當下獨自一人走上前去。
  忽見椿元極哈哈一聲大笑,雙手一按桌面,邁步走下座來。
  此人內功深厚,隨口一笑,眾人耳膜一陣震顫,嗡嗡亂響!
  諸元極離座,那兩個瘦長男子隨同站起,只有秦玉龍呆坐不動,對幾人的行動恍若未睹。玉鼎夫人提防諸元極淬然出手,輕移蓮步,走到華天虹身邊站定,玉容之上兒一片譏遁之色。
  雙方劍拔腎張,似乎不待交談即要動手,椿元極突然雙手抱拳,敞聲笑道:“老朽心頭激怒,一時失禮,夫人大量海涵。”
  玉鼎夫人容色稍罪,拂塵搭向背後,冷冷說道:“我這雪兒,适才傷了貴會的一名屬下……”
  諸元極將手一搖,道:“一幫一會一教,屬下之多,同是盈千上萬,同道友好,小有誤會,不值深究。”
  他語音一頓,哈哈一笑,道:“老朽有老朽的規矩,夫人有夫人的忌諱,無知之輩膽敢冒犯、理當予以懲戒。”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道:“我的禁忌是不容人窺探我的隱私,不知二當家的規矩又是怎樣?”
  椿元極淡淡地道:“任大哥的哲嗣受人暗算,喪命於宵小之手,老朽只有一個獨子,前車可鑒,豈能再蹈覆轍?”
  說到此處,他雙目之內,倏地寒芒迸射,盯住華天虹道:“老朽的兒子,是傷在閣下的手中麼?”
  玉鼎夫人朱唇似欲言語,華天虹忽然轉面笑道:“姐姐恕罪,小弟自有交待。”
  他暗暗忖道:處身江湖,凶險難免,我打不過就逃,逃不了則力戰而死,托庇女子裙下,豈不令人見笑?何況她也庇護不了我。他心念一決,頓時鎮定逾恒,從容自若,朝諸元極道:“昨日夜間,在下與令郎對過一掌,在下出手稍重,誤傷了令郎,多有得罪。”
  諸元極雙目一翻,兩道目光如兩支利箭,緊盯在華天虹臉上,道:“閣下姓華?”
  華天虹淡然一笑,道:“不才華天虹,‘落霞山莊’的舊主人。”
  諸元極沉聲一哼,道:“過往的事,咱們都不必提,犬子不肖,多蒙閣下代為管教,老朽不知進退,也想討教幾招?”
  華天虹道:“這就是二當家的規矩麼?”
  諸元極冷然道:“正是老朽的規矩,犬子不敵之人,老朽親自出馬。”
  華天虹笑道:“二當家的倒是護犢。”
  他倏地容色一整,肅然道:“今日是不才找來,而非二當家的找去,二當家的有興賜教,不才敢不奉陪?不過有一點小事,還得先向二當家的請教。”
  忽聽玉鼎夫人道:“二當家的也是名震江湖的英雄,這待客之道不嫌簡陋麼?”
  諸元極暗暗忖道:聽說這妖婦人盡可夫,瞧她袒護這小子的情形,兩人必是有了一手……
  思忖中,他舉手讓客,道:“兩位請坐,老朽先敬一杯水酒,再向華公子討教。”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當先走入座中,華天虹徑自走到秦玉龍身旁坐下,道:“秦兄,可還認識小弟皇甫星麼?”
  秦玉龍聞言,兩道呆癡的目光移到華天虹臉上,楞了半晌,轉向椿元極望去。
  諸元極做了一個手勢,秦玉龍頓時垂下目光,再無任何表示。
  華天虹暗暗焦急,忖道:“他這手勢簡簡單單,毫無意義,秦玉龍看來癡癡呆呆,卻又懂得其中的含義,這是什麼道理?”
  早有侍者添了杯筷,坐在上首的那個高瘦之人端起酒壺,在玉鼎夫人和華天虹杯中斟上了酒,玉鼎夫人伸手一指,笑道:“兄弟,這一位常老大,下首一位常老二,賢昆仲在風雲會中排行十六、十六,他們兩位的‘螳螂爪’,都是江湖上人人稱羨盼絕藝。”
  華天虹抱拳道:“幸會。”
  他目光一掠,朝常老大執壺的手指瞥了一眼,見他五隻手指幹幹淨淨,不似練過毒爪之人,不禁暗暗稱奇,心頭自加警惕。
  那常老大放下酒壺,抱一抱拳,道:“不才常傑,舍弟常豪。”
  但聽那常豪寒聲道:“華兄已經投入通天教了?”
  這常傑、常豪雖是同胞兄弟,老大城府較深,老二卻盛氣淩人,暴戾之氣,一絲隱藏不住。
  華天虹見他語意不善,不待玉鼎夫人開口,冷然道:“在下獨來獨往,尚無投入通天教的打算。”
  玉鼎夫人端著一杯美酒,喂給懷中的怪獸雪兒飲下,倏地介面笑道:“華兄弟與我雖無公誼,私交卻是甚厚,常老二有事,找他找我全是一樣。”
  常豪雙眉一剔,臉上頓泛厲色,道:“常老二久聞人言,未人的‘血煞神功,是江湖一絕,少時倒要開一開眼界,向夫人討教幾招。”
  玉鼎夫人格格一笑,道:“好啊!賢昆仲有興,我獻醜就是。”她言下之意,將老大常傑也算上了。
  諸元極嘿嘿一笑,面龐一轉,朝華天虹漠然道:“華公子有什麼事,如今可以講了。”
  華天虹冷然一曬,伸手一指秦玉龍,道:“這一位秦兄如何沖撞了二當家的,瞧他神情呆頓,不言不笑,想是服了迷神藥物,靈智業已喪失。”
  諸元極淡淡地道:“原來華公子是為了此事。”他語音一頓,目光炯炯,重在華天虹臉上凝注一眼。
  華元肯的絕世武功,及那威鎮江湖的盛名,在武林人物心中烙下了太深的痕印,華天虹雖然年輕,諸元極也不得不刮目相看,不敢妄加輕視。
  他頓了一頓,接道:“這秦玉龍倒未沖撞老朽,但他得罪了咱們的總舵主,服了咱們總舵主的迷魂聖藥,不知華公子有何打算?”
  華天虹暗暗震怒,斷然道:“華某不揣冒昧,欲向二當家的討人,再向任老當家的求取解藥。”
  諸元極哈哈大笑一聲,道:“求取解藥甚難,要人卻容易得很!”
  華天虹道:“二當家的只管吩咐,華某竭力以赴。”
  褡元極同字臉上殺氣一閃,冷笑道:“吩咐不敢,華公子名門後代,武功自是非同凡俗,只要勝得老朽一招半式,這秦玉龍就由公子領去。”
  但聽玉鼎夫人道:“二當家的當真雅興不淺,我也久未臨陣,手藝荒廢得緊,今日有幸遇上,就與二當家的走上幾招吧!”
  說罷之後,在那怪獸雪兒頸下揉了幾下,將它放到了桌下。
  椿元極與常氏兄弟都知這怪獸的厲害,一瞧它蹲在桌下,三人心上俱皆暗暗緊張,恐它碎然一口,咬到自己腿上,所以全都凝神戒備,不敢輕舉妄動。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轉面朝華天虹輕輕問道:“你毒發之時,能夠與人動手麼?”
  她對華天虹的一言一笑,其中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情,華天虹逐漸為這溫情所征服,情感心靈不知不覺地向她靠近。這時強敵當前,聽她言中盡是關切之意,他不禁大受感動,道:“多謝姐姐掛慮,小弟也不知蓮毒發作時,能否與人動手?”
  說到此處,他轉臉一望天色,時光約在已初,離毒發尚有大半個時辰,暗忖:秦白川武功有限,碗鳳姐姐雖已拜在九毒仙姬門下,但她入門時淺,所學有限,何況遠水難救近火,今日之事,我不強行出頭,一則有負碗鳳,二則救人不徹,無法向娘覆命……
  他想得雖多,轉念卻決,心意一決,頓時起身離坐,舉步走下丹埠。
  椿元極倏地面龐一轉,朝玉鼎夫人道:“今日的事,是朋友較量,或是會、教之爭,全憑夫人一言而決。”
  玉鼎夫人曬然道:“我是兩者皆可。”
  諸元極暗道:“臭妖婦!你只管賣狂,老夫總要教你識得厲害!”
  他心中在罵,外表卻聲色不動,由懷中取出一面金牌,交給一旁侍候的酒保,道:“豎在櫃上,風雲會的兄弟,不許踏入酒樓一步。”
  玉鼎夫人格格一聲嬌笑,亦由囊中取出一物,交給那酒保道:“樓上若有通天教的弟子,一併趕出門外。”
  那酒保暗暗連聲,捧著二人的信物疾步走去,華天虹朝他手中一瞥,見那金牌之上摟著一片風起雲湧的圖案,下端鐫著一個諸字。玉鼎夫人的信物卻是私人表徵,與通天教無關,那是一個高僅寸許、雕鑿得極為精緻的玉鼎。
  那怪獸雪兒潛伏桌下,諸元極與常氏兄弟俱感放心不下,三人相視一眼,同時站起身來。
  玉鼎夫人黛眉一聳,道:“三位要同時下場麼?”
  那常豪一步邁出六尺,遠離酒桌站定,冷笑道:“風雲會的兄弟還不至於如此不肖……”
  忽聽華天虹怒聲道:“常朋友勿須誇口,風雲會的好漢,在下也見過幾位了。”
  玉鼎夫人見他突然暴躁,失了那種儒雅從容的風範,不禁為之一怔,道:“兄弟,這是江湖過節,先禮後兵……”
  華天虹對這班幫會人物惡感甚深,此刻擔心午時一到,自己體內的蓮毒發作,欲待速戰速決,早早作一了斷,不待玉鼎夫人將話講完,頓時冷冷地道:“打了小的,老的出來,傷了老二,後面尚有老大,什麼江湖過節,全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之詞!”
  他突然轉面,怒喝道:“諸元極!你出場啦!”
  諸元極惱羞成怒,飄身跳下丹揮,道:“你進招,勝得了老夫,秦玉龍由你帶走。”
  華天虹漠然道:“廢話!難道勝了你,還讓你將人帶走不成?”他突然一掌,擊了過去。
  光陰似箭,這一招“困獸之鬥”,他已練了一年,雖不能似寒潭臾週一狂那般,不時創出新的變化,但就原來的招式,他巨使得得心應手,出神入化了。
  諸元極一瞧掌勢,頓知華天虹非同小可,不是三招兩式所能擊敗,當下左手一溺,下切敵腕,右掌使“摩雲手”,虛實相生,一掌按了過去。
  霎時,名動江湖的諸元極,與嶄露頭角的華天虹,掌來掌去,激戰起來。
  玉鼎夫人被華天虹頂撞了一頓,心頭亦不氣惱,見二人已經動手,當即輕移蓮步,走到丹犀之上站定,那怪獸雪兒立即由桌下鑽出,奔在她的身前。
  常氏兄弟也走了出來,酒保立時移動座椅,讓三人坐於丹埠之上觀戰,那怪獸雪兒似是深懂武藝,兩只朱睛隨著華、諸二人的身形轉動,紅光閃閃,倒似在為華天虹掠陣!
  激戰中,忽聽華天虹大喝一聲,招招進擊,一路逼攻過去!
  他這左手掌法得自寒潭史週一狂,週一狂使來,玄奧詭異多於淩厲威猛,到了他的手上,掌勢一變,成為一種剛猛無恃、招招凝注真力的掌法。
  諸元極猶未摸熟這左手掌的來龍去脈,見他一輪狂攻迫來,掌掌如巨斧開山,驚濤拍岸,威猛懾人,武林罕見,只得回掌自保,見招拆招,見式破式,暫時採取守勢。
  這褡元極乃是成名數十年的人物,身經百戰,會過的高手無數,他雖不能輕易擊敗華天虹,但求自保,卻是綽有餘裕。
  華天虹連攻一十六掌,未能迫退諸元極一步,情知今日遇上了近來最強的敵手,除非奇兵突出,實無制勝之望,當下真氣一沉,緊守門戶,暗思取勝之道。
  高手對搏,疾若飄風,何來思考的餘地?華天虹攻勢微弛,諸元極頓時冷冷一哼,揮掌反撲過去!
  霎時,攻守易勢,椿元極雙掌翻飛,一掌快於一掌,朝華天虹緊迫不已,逼得華天虹滿場遊走,遮封不迭。
  剎時間,華天虹危情迭起,險象環生,看樣子不出百招,即要敗在諸元極掌下。
  玉鼎夫人黛眉深鎖,目光緊盯在椿元極掌上,蓮足輕移,暗暗放在那怪獸雪兒的身後。
  這是一場沉悶異常的惡鬥,雙方充滿了敵意,都想一掌擊敗對手,只是一個是名門後代,一個是身負盛名的高手,兩人雖狠,卻無張牙舞爪之狀,除了偶爾吐氣開聲,哼喝一兩聲外,沒有垢咒譏嘲之聲。
  兩人愈鬥愈為激烈,玉鼎夫人和常氏兄弟暗暗緊張,眼看椿元極再有幾掌疾攻,華天虹定然落敗,不料華天虹猛一揮掌,啪的一聲,兩人硬拼了一記!
  但見二人身形一仰,齊齊移步後退,椿元極的臨敵經驗何等老到,身軀將退未退,左手一挺,猛地一指朝華天虹脅下戳去!
  此二人前力已竭,後力未生,諸元極陡然襲這一指,其武功實有超人的造詣,華天虹駭然一驚,敵人手指業已觸及了自己的身子。
  危險一發之際,華天虹猛提一口丹田真氣,施展“飛絮功”,將穴道橫移寸半,右掌一掄,以大劈柴的架式,猛地朝諸元極當頂砍下!
  諸元極一指戳中,心頭方感得意,忽覺手指一顫,似未點著穴道。
  他是江湖老手,指上感覺有異,頓時識出華天虹擅長穴道移位之術,心頭方自一怔,華天虹的右掌業已當頂砍下!
  只聽唰的一聲,尖厲刺耳,恍若金刃劈風一般。
  諸元極驚疑交迸,不知這算什麼掌法,百忙中,足下猛一用力,朝後激射,暴退了丈許。
  華天虹一掌砍下,未曾傷著敵人,但那掌風過處,竟將諸元極的袍角切下了一塊,那斷處整整齊齊,仿佛利刃所切。
  這都是瞬眼間的事二華天虹一頭大汗,諸元極一臉鐵青,玉鼎夫人臉色蒼白,常氏兄弟亦是聳然動容,人人都顯得異常激動!
  諸元極那一指發得突兀,大出武學常規,玉鼎夫人在一旁凝神掠陣,眼看華天虹的要穴被點,竟然不及搶救。華天虹能在間不容發之際移動穴道,固然令人驚歎,他那掄臂一掌,更是令人駭異。
  原來眾人全未見過他的劍法,他練的左手掌,右手沒有那柄玄鐵巨劍,也就形同虛設,但在生死呼吸之時,激發了求生的本能,以掌代劍,拼力劈了過去,居然震起金刃之聲,切下了諸元極的一塊袍角。
  寂然稍頃,忽聽玉鼎夫人笑道:“一指換一掌,兩位旗鼓相當,依我相勸,今日之戰到此為止,二當家的賣個交情,將秦玉龍交給華公子帶走,改天討取解藥,再續今日之會。”
  諸元極乃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華天虹初出茅廬,鬥成平手,教他如何甘心?聞言之下,暗暗忖道:這妖婦手底雖硬,常老大和常老二兄弟聯手,盡可將她敵住,搭上那畜牲雪狸,雙方總可鬥成和局,我且瞧瞧,這小子毒發之時是怎生模樣,再作計較。
  他念頭一轉,頓時冷笑一聲,道:“夫人之命,老朽敢不應承,只是走了秦玉龍,老朽無法向大哥交待。”他雙肩一晃,一掌朝華天虹擊去!
  剛才硬拼一掌,顯示二人功力不相上下,諸元極強在火候老辣,武功博雜,臨敵經驗豐富,料敵機先,多佔便宜,但想擊敗華天虹,亦非輕而易舉之事。
  兩人再度戰在一起,華天虹心急毒發,出手十分猛烈,轉眼工夫,又將戰況引得熾烈異常!
  玉鼎夫人眉頭一蹙,倏地冷冷說道:“二當家的也太目中無人了,”她蓮足微蹺,將那怪獸雪兒驅入陣中。
  只見白影一閃,那怪獸雪兒形若一道輕煙,直向諸元極腳下卷去。
  但聽常氏兄弟齊聲驚喝道:“二哥小心!”
  椿元極驚怒交集,身軀一旋,飛起一腿,迎著那怪獸雪兒就踢!
  只見白影一晃,那雪狸瞬眼掠到了諸元極身後,動作之快,端的令人咋舌!
  諸元極的武功雖在華天虹之上,但只是強勝一籌。華天虹乃是一個強硬的對手,這怪獸雪狸非比等閒,它一加入戰局,諸元極頓時感到上下受迫,大有手忙腳亂之勢。
  華天虹暗暗忖道:救人事大,我也顧不得面皮了。
  思忖之下,他趁著諸元極分心足下,猛地一陣疾攻,掌影如山,潮湧不己!
  那雪狸貼地馳掠,專襲諸元極的雙足,倏來倏去,宛如浮光掠影,當真防不勝防,厲害之極。華天虹再加一陣疾攻,霎時迫得椿元極汗流俠背,焦頭爛額,不時縱起半空,口中怒吼連連!
  常氏兄弟瞧了一會,始終想不出對付這雪狸之道,但見諸元極身在險境,情勢殆危,知道再不出手,諸元極支援不住,兄弟二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倏地雙雙朝場中撲去!
  但聽玉鼎夫人嬌聲笑道:“常老二何以不肖了?”聲到人到,她拂塵一揮,分襲常傑、常豪二人。
  常豪鼻中沉聲一哼,左手一拂,劈出一股破空勁氣,震向玉鼎夫人的拂塵,右手五指如鉤,霍地抓了過去。
  玉鼎夫人夷然含笑,拂塵攻向常傑腰間,左手長袖一揮,卷向常豪的手腕。
  這幾人全是武功升堂入室的高手。玉鼎夫人舉手投足,宛似淩風起舞,姿勢美妙,翩翩若仙。常氏兄弟練的是旁門毒爪,他兄弟二人又高又瘦,站在地上,高出玉鼎夫人兩尺有餘,那“螳螂爪”一施展起來,十隻指頭全變得烏光閃閃,刺眼之極。二人手臂又長,舉動之間,怪異莫倫。
  三人交手一招,常傑身形電閃,脫出玉鼎夫人拂塵之下,一腿向那雪狸掃去。
  這雪狸身軀不過尺許,連尾不及三尺,但它形體雖小,卻是行動如風,爪尖齒利,力大無窮。它貼地馳掠,攻人的雙足,較之撲以傷人更為厲害。
  常傑一腿踢出,眼看即要踢上,倏感眼下一花,一腳已然踢空,急忙就勢一縮,飛起左腿,猛然踢去!
  霎時,場中形勢一變,常傑獨鬥雪狸,一人一獸,滿場飛旋,看來半斤八兩,一時之間,雪狸傷不到常傑,但常傑這等揚名江湖的高手,也奈何不了一頭異獸。
  玉鼎夫人拂塵輕揮,接戰常豪,顯然未用全力,她一面接戰,一面留神華天虹與怪獸雪兒,以防有失,但她並不願挑起通天教與風雲會的爭端,因而遲遲不下殺手!
  另一邊,華天虹力敵諸元極,時間一久,漸告不支,加以顧慮毒發,心神不寧,掌法威力大減,諸元極搶制先機,已占上風,掌勢連綿,進迫不已!
  倏地,華天虹丹田之內起了一陣灼熱的感覺,時已日中,“丹火毒蓮”的毒力發作起來。
  他從來未在毒發時與人動手,今日迫於無奈,初次經歷,心情格外緊張,丹田之內感到一熱,心頭一駭,手上頓時一慢。
  高手對搏,豈能有半點滯礙,華天虹一露破綻,諸元極揮手一掌,迅即襲了過去!
  這一掌疾若電掣,眼看即要拍在華天虹胸上,忽聽一聲嬌叱,一陣勁風拂了過來。
  諸元極扭頭一望,一隻纖纖玉掌,掌心紅如火焰,忽自身後襲來。他急忙雙足一挫,橫移五尺,讓過這一掌,自己手上的功力也隨之一散,居然擊在華天虹胸上,將他震出丈許,摔倒在地,接連幾個翻滾,卻未傷著他的內腑。
  展眼間,玉鼎夫人截住諸元極激戰起來,兩人招術皆快,倏忽之間,雙方互拆了八九招。
  常豪脫出玉鼎夫人的拂塵,整時朝華天虹沖去,五根烏光閃閃的手指霍然遞出,直向華天虹後腦抓去。
  但聽玉鼎夫人曝口一噓,那雪狸如響斯應,舍卻常傑,朝老二常豪的後腿電激撲去!
  這異獸貼著地面襲人,常氏兄弟都是身高八尺的長人,與這又矮又小的獸類周旋,實是吃力異常,大感不便。常豪一聽身後有異,頓時捨下華天虹,回身一腿踢去,凝神一志,慎重異常,毫無托大之意。
  華天虹在地上滾了幾滾,倏地挺身而起,站立不動,瞪著雙眼,望住場中的四人。
  他雙目之內血絲密佈,牙關咬得太緊,頰上的肌肉一陣一陣地顫動,額上汗出如漿,攢眉怒目,仿佛凶神惡煞一般!
  忽聽玉鼎夫人揚聲道:“二當家的且住。”
  諸元極久戰不勝,心頭恨極了玉鼎夫人,但知這女子一身武功詭異難測,真正拼起命來,誰也沒有必勝的把握,聞她叫停,頓時順水推舟,歇手後退。
  玉鼎夫人身形一晃,閃到華天虹身前,萬分關注地問道:“兄弟怎樣?我看不如到城外去跑跑,此間的事,改日再作了斷。”
  華天虹渾身亂顫,牙根格格打戰,汗如雨下,直想拔足狂奔。
  他搖了搖頭,隨又點了點頭,倏地大踏步走入軒內,洪聲叫道:“玉龍兄,走啦!”
  眾人打了大半個時辰,那秦玉龍獨自一人坐在桌邊,背向門外,始終未曾轉面望過一眼,直到此時,方才回首望來。
  華天虹邁步上前,右手一探,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高聲道:“玉龍兄,走啦!”
  秦玉龍腕上疼痛,掙了一掙,未曾掙脫,人已被華天虹拖了起來。
  玉鼎夫人見華天虹神色間露出莫大的痛苦,知他難受得很,便移步過去,道:“兄弟,你去‘跑毒’吧!此間的事,姐姐替你料理就是。”
  華天虹將頭一搖,抬起衣袖,拭去額上的汗水,斷然道:“多承姐姐拔刀相助,小弟非將此事了斷清楚不可。”他拉住秦玉龍的手腕,大步朝外走去。
  諸元極啼笑皆非,晃身擋住去路,道:“華天虹,你並未勝得老夫,豈能將人帶走?”
  華天虹頓了一頓,陡地臉泛厲色,大喝道:“滾開!”他掄手一掌,劈面擊去!
  這一掌踏中宮,走洪門,算得輕藐已極,諸元極怒不可抑,舉掌一揮,硬接一記。
  只聽蓬然一聲,兩人身形悠悠一晃,齊齊朝後退了一步。
  華天虹大感舒暢,覺得胸口的壓力減去不少,當下放脫秦玉龍的手腕,踏步上前,怒喝道:“諸元極,看掌!”
  諸元極豈甘示弱,揮手一掌,二人重又硬拼一記。
  但聽啪的一響,二人的足跟,齊皆踏入了石板地面,深達半寸,足印宛然。
  華天虹體內痛苦難當,但覺動用真力之時,那痛楚即可稍減,當下不計後果,咬緊牙根,邁步上前,並力又是一掌!
  諸元極驚怒交迸,猛一揮掌,擋了過去,但聽啪的一響,二人齊聲一哼,登登同退兩步,石板地面,被兩人踏得紛紛碎裂!
  此時,玉鼎夫人、常氏兄弟以及那些隱身暗處看熱鬧的人,全都被兩人這硬碰硬的打法所怔,玉鼎夫人身在近處,也無法判出雙方的優劣,不知是否應該設法制止。
  就在此時,廳內倏地晃出一個老者,這老者矮矮胖胖,額頭閃亮,身穿葛布短衫,手中拿著一柄蒲扇,悄無聲息地掩到了秦玉龍身後。
  這老者紅光滿面,豐頰巨口,看來是個爽朗豪放之人,此刻卻是一臉沉凝之色。他躲在秦玉龍身後,緊緊盯住華天虹,雙目之內優色隱隱,顯出一片憐惜之意與關切之情……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37:46

第十七章 一戰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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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聽華天虹怒聲道:“諸元極,華某再向你討教三掌!”他挺身上步,一掌擊了過去!
  諸元極五髒翻騰,血氣上湧,心中實已氣餒,不願再拼下去,無奈盛名在外,不甘公然示弱,當下口中一聲厲喝,一掌凝足十成功力,猛地迎擊過去!
  兩人又是齊齊後退,但卻步履拖遝,搖搖晃晃,顯然同都吃虧不小。
  玉鼎夫人黛眉一皺,正要上前攔阻,常氏兄弟也看出諸元極強弩之未,再拼一掌,勢必受傷慘重,兄弟二人相視一眼,亦待出頭幹預。就在此時,那矮胖老者倏地一把抓住秦玉龍腰際,將他攔腰提起,挾在脅下,發一聲喊,轉身疾奔而去。
  在場的五人,沒有一個泛泛之輩。只因華天虹毒發,痛楚難當,打得橫蠻暴躁,聲勢駭人。玉鼎夫人與常氏兄弟都是全神貫注戰鬥,未曾留意身後。待得聞聲回顧,那矮胖老者業已挾著秦玉龍奔出了老遠。
  玉鼎夫人心思靈活,一看老者的背影,頓時想起客店中唱曲子戲耍自己的人,當下嬌聲笑道:“兄弟,秦玉龍被人搶走了,你還不快追?”
  華天虹身子痛楚,心頭卻甚為清醒,當即撇下椿元極,舉步若飛,朝那老者身後追去!
  玉鼎夫人豈肯怠慢,衣袂飄飄,傍著華天虹追趕,那異獸雪兒追在最前,諸元極與常氏兄弟起步稍遲,三人殿后追趕!
  那矮胖老者身法甚輕,悠悠蕩蕩,眨眼便是老遠,但見他左拐右折,徑往酒樓大門奔去。四下閒人雖多,不過神旗幫的人袖手旁觀,無人多管閒事。風雲會與通天教的屬下,則早在雙方動手之初,已被請出了酒樓,此時守在門外,聽候雙方打鬥的消息。這矮胖老者突然冒出,彼等尚不知情。
  那矮胖老者左手挾著秦玉龍,右手蒲扇揮了幾下,奔逃中,忽然朗聲唱道:
  舊酒沒,新酪潑,
  老瓦盆邊笑呵呵,
  共山僧野臾閒吟和,
  他出一對雞,我出一個鵝,
  閒快活。
  這首曲子家喻戶曉,雖販夫走卒亦能哼上一哼。但這矮胖老者唱得字正腔圓,韻味十足,抑揚頓挫,無不恰到好處。這是雅俗共賞的玩怠,玉鼎夫人吃吃一笑,亮聲叫道:“老頭兒,真有你的,唱一曲《四塊玉》如何?”
  那矮胖老者充耳不聞,身形一晃,當先閃入了廳內,但見門外黑壓壓一片,滿眼是人,圍得水泄不通,無路可尋。櫃檯之上並列二物,一是椿元極的風雲金牌,一是玉鼎夫人的小小玉鼎。
  矮胖老者疾如飄風,晃身到了櫃檯前面,蒲扇一抹,頓時將一牌一鼎掃了過去。
  剎那間,門外鼓噪起來,矮胖老者手腳不停,蒲扇一揮,將那一牌一鼎猛地向人叢之內摔去!
  人叢中起了一陣騷動,風雲會的人紛紛伸手去截金牌,通天教的屬下去搶玉鼎,秩序為之大亂,那矮胖老者鑽入人叢,瞬眼又由人堆之內飄出,眾人一聲吶喊,頓時反身追趕!
  華天虹與玉鼎夫人並肩追到,那異獸雪狸往人叢之內一竄,霎時惹出一片驚惶喊叫之聲,通天教與風雲會兩方的人,都星飛丸跳,四散奔逃,情勢大亂!
  諸元極與常氏兄弟隨即追出,幾人被前面的人一擋,不覺與華天虹擠到了一處。恰在此時,一個通天教的弟子將搶到的小玉鼎交給玉鼎夫人,一個風雲會的屬下則將那面金牌朝椿元極遞去。華天虹一心全在秦玉龍身上,加以蓮毒正烈,苦楚難當,雙手齊施,排開擋在前面的人,拼命地朝前沖去。
  那常豪見他脅下空門大露”不禁惡念頓起,暗道:這小子二十未到,已能與諸二哥硬拼內力,十年之後,豈非又是一個華元青……
  他惡念暗萌,未及深慮,當下功凝五指,覷著華天虹伸手推人,脅下門戶大開之際,猛一挺腕,五指如勾,淬然抓了過去!
  這一著委實陰毒。他那“螳螂爪”是有名的毒功夫,見血封喉,厲害之極,華天虹未加提防,豈有僥幸之理,
  說時遲,那時快,華天虹驚覺到常豪暗算自己,脅下已被他的手爪抓破!
  百忙中,未待常豪手指插下,華天虹猛一沉時,朝他的手臂撞去,身形一旋,右手猛抓他的雙目!
  這一抓不成章法,但卻兇狠異常,常豪腦袋一偏,讓過了這一擊,不料心中氣餒,手下一慢,竟被華天虹的手肘撞在腕上,小指一痛,指甲幾乎折斷!
  玉鼎夫人睹狀,伸手疾扣常豪的手腕,口中冷冰冰地道:“姓常的,你當真不要臉皮,我教你別想活命!”說話中,她左手凝足“血煞神功”,罩定他的身形。
  常豪做賊心虛,身形連閃,直往諸元極背後躲去,諸元極與常傑聯手一招,將玉鼎夫人擋住。
  只聽玉鼎夫人陰沉沉說道:“姓常的,速將解藥交來,否則你悔之晚矣!”
  常豪伸手朝華天虹一指。冷笑道:“姓華的好端端的,他自己不著急,夫人操的哪份心事?”
  玉鼎夫人勃然大怒,獰聲道:“你當真是嫌命長了?”她舉掌一揚,緩緩推了過去。
  但聽諸元極厲喝道:“常老二退!”他雙足一挫,前弓後箭,單掌一豎,迸力擋了過去。
  這“血煞神功”乃是魔道中最上乘的內功,兩股掌力甫接,諸元極頓時感到掌上奇重,胸口窒息,鼻端似是聞著了一股血腥氣味,五髒翻騰,亟欲嘔吐!
  華天虹低頭一望脅下,衣衫破了五個小洞,微有黑血滲出,心頭雖是怒極,但因懸念秦玉龍的安危,強抑怒火,道:“姐姐,走了!”
  他體內存“丹火毒蓮”作祟,周身百穴如群蟻鑽動,灼熱如焚,麻癢難當,那痛楚極難禁受,講過話後,扭頭向那矮胖老者所逃的方向追去。
  玉鼎夫人亦為眼下的情勢弄得六神無主,“血煞神功”一收,撇下諸元極等,疾步追上,道:“常老二的‘螳螂爪’毒……”
  言猶未了,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慘叫。她扭頭回顧,那常豪仰天倒地,口噴黑血,渾身痙攣,轉眼之間,四肢一伸,瞪眼暴斃。
  華天虹濃眉二蹩,拔步疾奔而去,玉鼎夫人掠身上前,朝那異獸雪狸道:“雪兒,快追那老頭兒。”
  這雪狸深懂人意,聞得主人吩咐,頓時發出一陣歡呼怪叫,當先疾馳下去,展眼間,二人一獸電馳而去。
  玉鼎夫人笑道:“諸元極今日栽到家了!”
  華天虹扭頭一望,身後己無旁人,急忙足下加勁,拼力狂奔。
  他蓮毒發時,奔跑越急,痛楚越減,只是身在鬧市,無法展盡腳程。即便如此,玉鼎夫人與他並駕齊驅,也感到十分吃力。
  須臾,奔出城外,只見那矮胖老者將秦玉龍扛在肩上,大搖大擺,順著城牆奔跑,那雪兒追在他身後數十丈處,一人一獸,同是炔如風馳電掣,晃眼掠出老遠。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老者不知是敵是友,瞧他這身武功,若是敵人,那可難以對付。
  思忖中,他雙足貫勁,猛地一陣疾沖,頓時趕上了十多丈匹。
  此時,華天虹與那矮胖老者遙遙可望,異獸雪兒跑在中間,玉鼎夫人陪伴在華天虹身旁,奔了一程,不覺轉到南門,那矮胖老者倏地將秦玉龍放下,“獨自一人溜入城內,轉眼不見。
  華天虹疾奔而至,執住秦玉龍的手腕,道:“玉龍兄,可還識得小弟麼?”
  秦玉龍站在當地,癡癡呆呆,一副茫若無主的樣子,頓了半晌,依舊未吭一聲。
  華天虹沉聲一歎,轉面道:“姐姐見聞廣博,可有辦法解救小弟這位朋友?”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遞過一條絲帕,道:“我只管你,旁人的事懶得理會。”她語音一頓,檢視他脅下的傷,道:“血漬已轉紅色,蓮毒沉下了麼?”
  華天虹拭去臉上的汗水,道:“差不多了,每日毒發,總是大半個時辰,今日略略短些。”
  玉鼎夫人由懷中取出一個玉瓶,傾出少許白色粉末,敷在華天虹脅下的爪痕上,笑道:“那常豪是怎樣死的?你好似百毒不侵,常豪的‘螳螂爪’對你毫無效應。”
  華天虹沉思片刻,道:“我使時拳一格,撞折了常豪的指甲,想是我的毒血侵入他的血內,廢了他的性命。”
  玉鼎夫人啞然失笑,道:“小毒物,倘若我咬你一口,莫非也得陪上一條性命?”
  華天虹堯爾一笑,伸手牽著秦玉龍,緩步走入城內,道:“姐姐的雪兒追那老人,不會鬧出事故麼?”
  玉鼎夫人笑道:“雪兒很乖,若無我的號令,通常不先傷人,那老頭兒是你們俠義道的殘餘,做事理該有一點分寸。”
  華天虹暗忖:那老者身手高強,行動機敏,若是同道之人,實為一大幸事,怎生設法與他談談才是。
  他突然心中一動,道:“姐姐,那日在黃河岸上,你曾講過,有一株千年靈芝……”
  話到半途,他忽然記起彼此萍水相逢,並無深厚的交誼,千年靈芝是稀世靈藥,縱然她有,自己也不便討取,故爾將口一閉,倏然頓住。
  玉鼎夫人妙目凝光,那風情萬種在臉上一飄,笑道:“靈芝仙草,愚姐倒有一株,不過良藥難得,糟蹋了可惜,這秦玉龍並無性命之憂,改日遇上了任玄,姐姐負責向他索取解藥就是。”
  華天虹提起此事,本是想到母親的內傷,見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只得微微一笑,也不多加解釋。
  忽見那異獸雪兒跑了回來,左顧右盼,頻頻回首,瞧那樣子,顯然是將那矮胖老者追失了。
  玉鼎夫人伸手將它抱起,笑道:“老頭兒好滑溜,下次被我遇上,非得伸量他一下不可!”
  華天虹道:“姐姐是否識得此人的來歷?”
  玉鼎夫人搖首笑道:“總是北俱會上的人吧,姐姐那時年輕,未曾趕上熱鬧,不知這老頭兒姓甚名准?”
  說話中,兩人業已走到分路之處,華天虹拱手一禮,道:“今日多虧姐姐相助,小弟銘記在心,改日再圖補報。”
  玉鼎夫人嫣然一笑,道:“誰要你報答啦!”她語音微頓,接道:“仇隙越來越是深重,風雲會饒你不過,神旗幫也不會饒你,依我相勸,你還是先往東南一帶遊歷一番,暫時避一下風頭的好。”
  華天虹搖頭道:“小弟尚有私事,務必留在曹州。”
  玉鼎夫人截口笑道:“是否與秦碗鳳訂過約會,兩人在曹州碰頭,不見不散?”
  華天虹臉上一紅,搖頭道:“秦姑娘新拜名師,三年兩載之內,豈能出外闖蕩,小弟是等候一位尊長。”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搬到‘一元觀’內,與姐姐住在一起吧!”
  華天虹搖頭道:“小弟怕拘束,還有這位秦兄,我得設法將他救醒。”
  玉鼎夫人格格一笑;道,“對待朋友,你真賣力哩!”
  華天虹知她弦外有音,暗諷自己救秦玉龍是因為其妹之故,當下淡淡一笑,佯作未曾聽懂,拱手齊額,與其道別。
  玉鼎夫人吟吟而笑,轉身走去,走了幾步,忽又反身問道:“華兄弟,你知道姐姐姓什麼?”
  華天虹臉上一紅,齦然道:“姐姐不講,小弟未敢多問。”
  玉鼎夫人抿嘴一笑,道:“姐姐無名無姓,也沒有拜過師父,武功都是自己練的,你信不信?”
  華天虹暗道:那“苗嶺三仙”中的梨花仙子和紫薇仙子,都是人家的棄兒,也都無名無姓。只是無人傳授,自己習武,卻令人難以相信。
  他心中在想,口中卻道:“小弟敢不相信!不知小弟那位姐丈貴姓?”
  玉鼎夫人格格一陣嬌笑,道:“誰講你有姐丈了?夫人是我自提的稱號,姐姐卻未字人哩!”
  華天虹暗道:豈有此理!當下深施一禮,牽住秦玉龍走去,玉鼎夫人笑聲洋溢,自往“一元觀”去了。
  回至店中,忽見蒼髯客走過房來,華天虹大感意外。肅客人座,他躬身問道:“前輩怎麼有暇到此?”
  蒼髯客道:“我已遷入這家客店,就住隔壁房間。”
  華天虹聞言大喜,隨即講出秦玉龍的身世,又將适才聚英樓內,與諸元極和常氏兄弟交戰的情節講了一遍。
  蒼髯客靜靜聽罷,道:“目下你的處境十分複雜,許多賊子都有害你之意,這秦玉龍就與我住在一起,以免一旦有事,你要分心去照料他。”
  華天虹好生感激,忖道:與這等豪傑之士交往,彼此肝膽相照,我若扭伍促泥,反而不敬。
  轉念之下,他略為道謝幾句,即將秦玉龍交托與他,自己沐浴更衣,然後三人在房中共進午膳。
  蒼髯客突然問道:“你這左手掌是何人傳的?”
  華天虹道:“那人叫週一狂,眼下陷身在神旗幫內。”
  蒼髯客道:“你右手的功夫呢?”
  華天虹赦然道:“先父遺下一柄鐵劍,及十六招簡單的劍法,小子不肖,將鐵劍遺在神旗幫內了。”
  蒼髯客雙眉一皺,道:“怪事,華大俠是何許人物,豈能只有簡單的劍法留下?依我料想,那劍法並不簡單,只是你還未曾發現其中的精髓。”
  華天虹臉色微微一紅,道:“可惜鐵劍不在手邊,否則施展出來,請前輩指教,定然獲益非淺。”
  蒼髯客是使劍名家,一柄百煉精鋼的長劍就背在背上,這時一面吃飯,一面說道:“你以著代劍,隨便使一招我瞧瞧。”
  華天虹聞言,握著筷子比劃了幾下,搖頭笑道:“我那鐵劍又大又重,筷子大小,使不出樣子。”
  蒼髯客沉吟不語,默然半晌,道:“吃完飯後,你使我的長劍,施展幾招試試。”
  華天虹連連搖頭,道:“任何劍到我手內,一下就得折斷,以前如此,如今內力增強,想必更甚。”
  蒼髯客聞言,默默想了一陣,道:“依我猜想,華大俠遺留給你十六招劍法,定是博大精深的武功,或許你年輕識淺,忽略了其中的蘊義。”
  華天虹先是一怔,繼而想道:這話甚為有理,當年爹爹傳劍給我時,曾謂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想到這點,他不禁大感懊惱,決心時機一到,立刻至神旗、幫總堂將鐵劍取回。
  飯後,華天虹因勞累過甚。談了一會即上床休息,蒼髯客帶著秦玉龍回至隔壁房內,讓華天虹安靜睡眠,言談舉止之內,雖無親呢表示,卻流露出一片愛護之情。
  一陣沉睡,醒來時已天色黑暗,睜眼一瞧,房中靜悄悄的。他急忙振衣而起,來至隔壁房內。
  但見燈光之下,蒼髯客房中另有三人,除秦王龍外,另外兩人是通天教的“招魂使者”馬青山,神旗幫的“護法”單宏信。
  馬、單二人一見華天虹進房,頓時雙雙站起,上前見禮,齊聲笑道:“公子睡醒了,在下……”
  華天虹見二人爭著講話,稱呼也改變了,不禁暗暗生疑,截口道:“不知兩位駕到,有勞久候,得罪得罪。”
  “招魂使者”馬青山敞聲一笑,道:“華公子今日一戰,名動曹州,敝教的上下人等,無不衷心敬佩,玉鼎夫人特地備下盛筵,命在下來恭請華公子赴宴。”
  華天虹暗道:“滔滔不絕,原來是找我去吃飯。”他截口笑道:“馬兄稍待,不才少時就去。”他轉面問道:“單兄到此,可有公事在身?”
  單宏信哈哈大笑,火紅的面孔上紅光一閃,邁步上前,由袖中抽出一張折柬,雙手遞了過去。
  華天虹拆開信箋一瞧,原來是白君儀的手跡,只見那素箋上寫道:“已抵曹州,即來一晤。”
  只聽單巨集通道:“小姐聞說華公子每日‘跑毒’,心中殊為關切,亟望早與公子一晤。”
  華天虹暗暗冷笑,忖道:我若當日死在黃河岸上,彼等也不關切,也不敬佩了。
  轉念及此,他不禁懷念起秦碗鳳來,對她那片柔情蜜意,倍覺珍貴,直盼早日與她重逢。
  思念妹妹,愛及兄長,他移步走到秦玉龍身旁,柔聲道:“玉龍兄,你記起小弟麼?”
  秦玉龍抬起目光,朝他凝注半晌,神色之間,依舊一片茫然,顯然對於華天虹仍不認識。
  但聽蒼髯客道:“他服了任玄的迷魂藥物,往事已全遺忘,好在尚無性命之憂,以後慢慢設法,總有復原之望。”
  華天虹輕輕一歎,轉朝單巨集通道:“有勞單兄,上覆白小姐,明日未未,不才在聚英樓相待,為她接風洗塵。”
  單宏信聞言。轉面朝“招魂使者”馬青山望了一眼,隨即告別而去,馬青山滿臉含笑,好生得意。
  華天虹向蒼髯客道:“左右無事,晚輩到一元觀去走走,瞧一瞧通天教的人物。”
  蒼髯客道:“去去無妨,鬼域伎倆不可不防。”
  “招魂使者”馬青山雙目一軒,道:“朋友講話好不客氣
  蒼髯客雙眼一瞪,寒聲道:“誰是你的朋友,有何客氣可言?”
  “招魂使者”馬青山臉色一變,迅即恢復原狀,淡淡地逍:“看在華公子面上,姓馬的不便與閣下計較。”他轉身走出房外。
  華天虹暗暗好笑,辭別蒼髯客走出店外,“招魂使者”馬青山牽著兩匹駿馬候在階下,華天虹接過疆繩,兩騎馬向一元觀行去。
  一元觀坐落城東,香火很盛,不過進香之人到前觀為止,呂祖殿之後,常人不能涉足。
  華天虹隨在馬青山身後,穿過重重大殿,來至二座蒿樓之前,只見樓前鴉雀無聲,一片肅穆,八個肩插短劍的青衣道童:屏息而立,把守在樓前。
  華天虹將手一擺,隨他進入樓內,晴道:這馬青山似是心情緊張,瞧他一本正經的模樣,這座高樓定是十分機要的所在。
  他暗暗留意,每=層樓上均有把守之人,最下層是八個青衣道童,第二層是八個年輕的道人,第三層則是八個身穿黑色長袍、頭帶黑色面罩、五官面目俱都隱藏在內的男子,登上第四層樓,但見華燈如畫,一席盛筵。玉鼎夫人盛裝高譬,懷抱雪兒坐在主位,身後立著一個面貌姣好的紫衣少女,下首坐了兩個老道,另八名美貌少女和幾個道童環列在四周。
  玉鼎夫人一見華天虹踏上樓板,頓時離座而起,笑吟吟地迎了上去,道:“久候不至,我以為你發了牛勁,要我親自去請哩!”
  華天虹微微一笑,拱手一揖,目光一轉,向隨後離座的兩個老道一望,道:“兩位道長怎樣稱呼,姐姐先替小弟引見。”
  玉鼎夫人含笑道:“人座再講吧!”她皓腕一伸,握住他的手步入座中。
  落座之後,玉鼎夫人向那兩個老道說道:“這一位就是華公子,他那轟轟烈烈的家世不必說了,少年英雄,猶勝先人,兩位先行見過。”
  兩個老道齊齊稽首為禮,口中同稱“久仰”。
  玉鼎夫人朝上首那老道一指,道:“這一位是五音真人,現為本教上元觀的主持。”
  華天虹抱拳道:“幸會。”他抬眼望去,見那五音真人約有五六十歲,花白長髯飄拂胸前,杏黃道袍上繡著金線八卦,肩後斜插一柄奇形長劍,舉止沉凝,氣派頗為不俗。
  玉余夫人朝下首那個老道一指,道:“這一位法號‘青虛子’,乃是此間的主持。”她頓了一頓,笑道:“本教設上三壇、中三壇,下三壇,法壇設在九座道觀之內,觀名題為上元觀,中元觀,下元觀。這一元觀直屬教主座下,不受法壇管轄,兄弟若將青虛道長與幫會中的分堂主分舵相提並論,”就錯了。”
  華天虹笑道:“兄弟豈敢,能與姐姐平起平坐之人,做兄弟的決不敢失禮。”
  他口中在講,心頭卻暗暗忖道:“不知教主與九壇主持之外,是否另有名位,這位夫人姐姐擔任的又是什麼職司?”
  忽聽青虛子笑道:“今日一戰,諸元極黯然失色,風雲會銳氣大挫,江湖豪傑,武林英雄,無不對華公子刮目相看。”他端起酒杯,敞聲笑道:“貧道喬屬地主,沾夫人的光彩,先敬華公子一杯水酒,聊表仰慕之意。”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今日午間,在下體內,潛毒發作,糊糊塗塗地打了一場,若在平時,實非諸元極的對手。”他舉杯就唇,一仰而盡。
  那紫衣少女捧著一把打造得十分精緻的酒壺,侍立在華天虹身後,見他杯中酒幹,急忙為他斟滿。華天虹見她只管自己一人,不禁目光一抬,向她望去。
  玉鼎夫人莞爾一笑,道:“她叫方紫玉,是我貼身的侍兒,那夜在黃河岸上,你曾見過。”
  華天虹點了點頭,暗忖:那刺殺任鵬的女子也叫方紫玉,目下不矢。躲在何處,當下說道:“任鵬一案,看起來已經煙消雲散,不了了之。難道任玄業已緝獲兇手,報了殺子之仇不成。”
  玉鼎夫人笑道:“豈有召”般容易?目前是外弛內張,看來風平浪靜,其實任玄早已離了山西,正在各地明察暗訪,緝拿那假冒方紫玉的女子。”
  忽聽五音真人道:“風雲會流年不利,老大死了兒子,老三斷了手臂,今日又死了一個常豪,那幾個不理會務的怪物,大概要出頭露面了。”
  華天虹雙眉一軒,暗忖:這五音真人是通天教的上壇主持,他既稱為怪物,那幾人必是厲害非凡了。
  但聽玉鼎夫人笑道:“那倒未必,眼前之事,尚未牽涉到風雲會的根本,似燕山一怪、龍門雙煞等人,一時還不致於出面。不過,任玄若是再遇上晦氣的事,刀“瞎眼婆大概是要出頭了。”
  華天虹暗道:“我也真傻,想刀“風雲會若無強有力的後盾,通天教與神旗幫豈不早將北方的地盤瓜分了?”
  只聽那五音真人道:“三分鼎立,害!據稱雄之局,實非武林蒼生之福,行旅客商,升鬥小民,亦是錄側重重,生計艱難,華公子是英俊之後,少年有為,對此必有見地。”
  華天虹暗暗忖道:通天教果有進取之心,不知他們如何著手?思忖中,他含笑說道:“在下年輕識淺,武功淺陋,對於此等江湖大事,實在未敢置嚎。”他目光一轉,朝玉鼎夫人望去。
  玉鼎夫人嫣然一笑,向那五音真人道:“我這兄弟年紀雖輕,見識卻不淺,武功說不上淺陋,但離登峰造極的境界當然還遠。不過,他軟硬不吃,渾話不聽,渾當不上,誰也拿他無可奈何。”
  五音真人朗聲一笑,道:“華兄弟,玉鼎夫人目高於頂,據貧道所知,從無一人得蒙她的青睞……”
  玉鼎夫人搖手笑道:“真人別講啦,他不領我的情,我也受不得太多的委屈。”
  華天虹笑道:“兄弟幾時把委屈姐姐受了,罰三杯如何?”他舉杯就唇,一仰而盡。
  放下杯盅,他忽然感到,那酒飲人口,微有麻辣之感,不禁濃眉一蹩,暗忖:九毒汕姬對我講過,那“丹火毒蓮”是毒中之王,蓮毒在身,我即百毒不侵,若是遇上了無色無味的藥物,口中反而生出異味……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39:00

第十八章 身價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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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鼎夫人看他神色有異,笑道:“怎麼?你臉色不愉,是怪做姐姐的講錯了話……”
  華天虹冷冷一笑,道:“姐姐舌底燦蓮,豈有錯話出口?只是小弟胃口不佳,飲不慣藥酒,還請姐姐見諒。”
  玉鼎夫人花容失色,一把搶過華天虹面前的酒杯,對著燭光晃了一晃,猛一轉身,朝那方紫玉望去。
  方紫玉嚇得臉無人色,哆的一聲跪了下去,道:“婢子
  玉鼎夫人美眸之內殺機一閃,倏地銀牙一咬,一掌拍了下去!
  華天虹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玉鼎夫人的皓腕,笑道:“區區小事,姐姐難道要殺人滅口不成?”
  但聽玉鼎夫人怒聲道:“混帳!無心肝的東西!”
  華天虹瞧她氣得淚眼晶瑩,嬌軀顫抖,不禁暗暗想道:若說是有心算計我,她又氣成這副模樣。若說無意,卻又令人無法相信。
  那五音真人與青虛子相視一眼,兩人面上俱有迷惘之色,似是對於此事的內幕並不知情。
  王鼎夫人手腕微掙,未曾掙脫,忽向那方紫玉恨聲道:“這事說也無用,我饒你一死,你快自將雙手卸下。”
  那方紫玉淚珠滾滾,道:“婢子知錯,謝夫人不殺之恩。”她放下酒壺,由衣襟下拔出一柄匕首,即向左手腕上切去!
  華天虹目光犀利,一眼之下,看出方紫玉手中的匕首寒光閃閃,是一柄寶物,而且看來眼熟,似乎曾經見過。
  他心頭一動、脫口喝道:“且慢!”他伸手一攫,頓時將那匕首奪了過來。
  玉鼎夫人似是又氣又惱,恨恨地道:“你到底要怎樣,難道要我一死明志不成?”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我又未曾怨怪姐姐。”他目光一轉,朝那匕首瞥了一眼,陡然記起,那夜在落霞山莊之內,那冒名方紫玉的冶艷女子,正是用這一柄匕首將任鵬刺死!
  他暗暗忖道:此事當真古怪,眼前這方紫玉,明明不是那殺人盜寶的方紫玉,然而這柄匕首何以又到了她的身上?
  他念頭轉得極快,有意試試這方紫玉的武功,但覺眾目睽睽之下,尊卑有別,不便出手。
  忽聽那方紫玉哀哀說道:“夫人說公子爺百毒不侵,婢子心中不信,一時糊塗……”
  華天虹朗聲一笑,道:“試試原不要緊,只是味道不可太差,否則倒我的胃口,我會嘔吐出來。”
  說罷他將那匕首還她,取過那把酒壺,揭開壺蓋望去,笑道:“小弟講情,饒她一遭吧!”
  玉鼎夫人對他似是百依百順,聞言之下,朝方紫玉冷冷說道:“還不快謝公子爺,惱得我性起,當真將你斃了!”
  方紫玉急忙向華天虹叩頭道:“多謝公子爺講情。”
  華天虹笑道:“罷了”。他向那酒杯中望了半晌,看不出有何異樣,早有侍女另外送上一隻酒杯。華天虹自行斟了一杯、嘗了一嘗,但覺芳醇可口,毫無麻辣的味道。
  但聽玉鼎夫人嬌慎道:“傻子,毛病不在壺中。”
  華天虹轉面笑道:“怎麼使的手腳?讓我瞧瞧。”
  方紫玉臉色一紅,端起酒壺,在杯中添注了少許,華天虹瞧她雙手執壺,左手指在壺嘴上觸了一觸,不禁哈哈一笑,道:“原來毛病在手指上。”他端起酒杯,往唇邊送去。
  玉鼎夫人劈手奪過,將酒傾潑在地,道:“我若要謀你的小命,還用得著使毒麼?”
  方紫玉介面道:“婢子使的不是毒藥。”
  華天虹轉面問道:“那是什麼?”
  方紫玉嬌靨生暈,道:“是……”
  但聽青虛子呵呵大笑,道:“華兄弟不必多心,夫人愛你如手足,紫玉豈敢害你的性命?”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想必是蒙汗藥吧,我也真想睡一會。”他伸手抱過那異獸雪兒,笑道:“這小東西好大的本領,等閒的江湖高手,真不是它的敵手。”
  玉鼎夫人含笑道:“可惜你養不活它,不然我就贈送給你。”
  華天虹道:“君子不奪人之所愛,縱然養得活,我也不要。”他目光一轉,一望五音真人,道:“真人是上壇主持,遠來曹州,諒必是有要事辦理?”
  五音真人拂須一笑,道:“普天之下,只有華兄弟一人,見過那個刺殺任鵬的兇手。當日華兄弟被迫自盡,吃下‘丹火毒蓮’,任玄只道華兄弟已死,失了線索,因此曠費時日,至今未能緝獲兇手。如今聞得華兄弟死而復生,自然會趕來曹州,從華兄弟身上著手。”
  華天虹點頭道:“真人料想周洋,言之有理,但不知真人到此,與此事又有何關系?”
  五音真人道:“任玄只有一個獨子,此事實非小可,倘若刺殺任鵬之人不屬一幫一教,那倒沒有什麼,若屬一幫一教之人,江湖之上,立即就要掀起滔天大浪,牽一發而動全身,兩派火拼,乃至三派混戰,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玉鼎夫人笑道:“非但通天教注意此事,神旗幫也在暗中留意,眼前目光都注視在你身上,你的一言一行,皆可左右此事的發展。”
  華天虹道:“事無佐證,憑我一句話,任玄豈肯相信?”
  五音真人道:“那是當然,不過話雖一句,卻看怎樣說法,穿針引線,移花接木,華兄弟仍有上下其手的餘地。”
  華天虹暗暗想道:他這弦外之音,是想我移禍江東,將事情推在神旗幫頭上。嗯,那假冒方紫玉的女子長得酷肖白君儀,此事好生費解!
  但聽青虛子道:“華兄弟,你那一招掌法,真是週一狂傳授的麼?”
  華天虹點頭笑道:“週一狂被困在神旗幫總壇,那一招‘困獸之鬥’,正是向他借來的。”
  玉鼎夫人訝然道:“如何借法?”
  華天虹道:“他想我殺白君儀,約好事成之後,我斷了左手,算是還他的掌法。那人三心兩意,又想我殺害白君儀,又想我尋找金劍助其脫困,莫衷一是,我也感到無所適從。”
  玉鼎夫人冷笑道:“荒唐,殺白君儀還可,斷下左手還他的掌法,哪有這等規矩?”
  華天虹道:“我倒想尋找那柄金劍,助他脫困,也算還了他的人情。至於那金劍主人向東來的武功,我實在沒有覬鄖之心。”
  玉鼎夫人黛眉一揚,道:“你清楚向東來的事扡
  華天虹道:“也是聽週一狂說起。”
  五音真人端起酒杯,向華天虹一舉,道:“華兄弟,你滿飲一杯,貧道向你講幾句話。”
  華天虹自從吃了“丹火毒蓮”之後,體質大異常人,任何有刺激的東西,吃到他的腹中,都似石沉大海,一點反應沒有。他也不怕醉倒,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道:“真人有何見教?”
  五音真人道:“幫會勢力遍及天下,勒索行旅,魚肉鄉民,藏汙納垢,迫害忠良,為禍之烈,不勝枚舉,我通天教則賴香火供應,出於信徒捐輸,實不屑與幫會相提並論。”
  華天虹暗暗想道:此人倒有口才,通天教明明是邪教,他卻振振有詞,大有唯我獨尊之慨。
  他心中在想,口內卻漫應道:“神旗幫和風雲會都是組織龐大,根深蒂固,加以挫敗倒還可說,想要連根拔除,實非徒托空言之事。”
  五音真人點頭道:“華兄弟所見甚是,不過事在人為,若能將為首的人物鏟除,何愁其不風流雲散,化為烏有?”
  華天虹暗道:這正是我夢寐以求的事,只惜武功之道無法勉強,那為首之人又該如何鏟除?
  他出道以來,歷經艱險,九死一生,對人對事,都已十分老練,這時隨口說道:“神旗幫與風雲會都是臥虎藏龍,同有奇才異能之士在內,既非烏合之眾,則其上下一體,那為首之人如何才能鏟除?”
  五音真人道:“華兄弟見事透澈,實令貧道佩服。”他語音微頓,環顧席上之人一眼,接道:“不瞞華兄弟講,若是僅有一個神旗幫,或是單只一個風雲會,則通天教早已脫穎而出,傳遍天下了。”
  華天虹道:“如此講來,通天教是勝一方而有餘,敵兩方則不足。”
  五音真人柑掌笑道:“正是如此,倘若幫會之間小有摩擦,勢力互有消長,通天教即可相機起事,一舉滅掉雙方。”
  華天虹暗忖:這話好狂,神旗幫與風雲會堪稱高手如雲,通天教內又有多少本領大的?
  忽聽青虛子道:“華兄弟年少有為,如果乘時而起,逐鹿天下,何愁不能繼承華大俠的雄風,名揚四海,成就一世的霸業。”
  華天虹淡淡一笑,不置一詞,目光一轉,朝玉鼎夫人望去,好似面臨到一樁大事,自己拿不定主意,轉而征詢她的意見。
  但聽玉鼎夫人輕輕一笑,道:“我曾聽人說起,那白君儀曾經多次對你加以淩辱,白嘯天將鎖魂毒針釘在你的身上,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快意恩仇,活在世上還有什麼趣味?”
  她語音微頓,玉容一整,接道:“一幫一會,皆非善良之輩,若能挑動雙方殘殺,你也於心無愧,縱然通天教袖手觀虎鬥,坐收漁人之利,於你又有何害?”
  華天虹暗暗忖道:他們包圍著我大下說辭;我若堅決不允合作,他們勢必反臉成仇,對我忌恨,那時我三面受敵,實在難以應付,反正事在兩可,我先答應下來,日後再定行止:
  心意一決,他故作沉吟之狀,倏地推杯而起,哈哈大笑,道:“姐姐待小弟不錯,原來目的在此,小弟若是不允合作,不識抬舉倒也罷了;不知好歹,那可罪該萬死!”他哈哈一陣長笑,一躬到地,轉身行去。
  玉鼎夫人佯哎道:“你幹什麼?”
  華天虹道:“夜闌人靜,酒足飯飽,小弟告辭。”
  玉鼎夫人皺眉道:“孩子氣,正事尚未講完。”。
  華天虹將頭一搖,一本正經道:“講到此處為止,這等事心照不宣,用不著焚香賭咒,獻血為盟。”他轉面說道:“兩位道長,在下告辭了。”
  五音真人與青虛子齊齊站起,含笑挽留,見他去意已堅,於是一同送至樓下。
  出了一元觀,玉鼎夫人懷抱雪兒,與華天虹並肩漫步,低聲笑道:“你與白君儀訂下聚英樓的約會,是小酌談心,抑或比武論兵?”
  華天虹道:“都不是,我向她查問一個人的消息。”
  玉鼎夫人雙眉一聳,道:“誰?”
  華天虹本是懸念母親,欲向白君儀查問一下,見她追問,隨口扯謊道:“秦玉龍神志不清,我想打聽他父親秦白川的下落。”
  玉鼎夫人妙目一抬,在他臉上凝注一眼,笑道:“我已逐漸看出,你貌相忠厚,實則詭計多端,油嘴滑舌,是個城府甚深之人。”
  華天虹微微一笑,突然心中一動,道:“許久未見白君儀了,我到神旗幫曹州分堂去晃一晃,姐姐如果無事,就替小弟把風。”
  玉鼎夫人笑道:“深更半夜,打擾人家的閨女,成何體統?”
  華天虹道:“有什麼要緊,我也受夠惡氣了。”
  玉鼎夫人撇嘴道:“若是暌別己久,心頭思慕,去偷著看看也無不可,要我替你把風,那是休想。”
  華天虹嘻嘻一笑,道:“我一人去,若是被人殺了,念在相識一場,姐姐替我報仇就是。”
  玉鼎夫人撲味一笑,二人談談說說,不覺來至神旗幫曹州分堂附近,華天虹身形一晃,即待翻牆入內,玉鼎夫人一把拉住,嬌嗅道:“你是真的胡鬧?”
  華天虹低聲道:“那白君儀厲害得很,若在光天化日之下,休想套得出她的口供,我出其不意將她拿住,她願講則已,若是推三阻四,惱得我性起,索興一掌將她劈了!”
  玉鼎夫人輕哼一聲,道:“你捨得?”
  華天虹雙眉一軒,道:“我與她只有仇怨,毫無交誼,有何捨不得的?”
  玉鼎夫人竊竊一笑,道:“我守在外面,你辦正事則罷,倘若不規不矩,我放一把火,將曹州分堂燒個精光。”
  華天虹聞言一怔,匆促之間,體味不出她話中的含義,當下提起一口真氣,手搭牆頭,輕飄飄地躍了過去。
  他內功大進,輕身提縱之術隨著邁進,落足無聲,端的微塵不驚。
  在曹州住得久了,雖未進過這座分堂,對其屋宇的構造卻早已看熟,情知白君儀住在後院,當下貼著牆根,朝後潛去。
  這曹州分堂守禦甚嚴,半形風燈之下,每座院落都有手執兵刃的明哨,陰影之下尚有暗哨,華天虹藝高膽大,加以在江湖上廝混已久,一般門檻已精,蛇行鴛伏,片刻工夫,竟已摸進了後院屋內。
  他揀那花廳四外、佈置得雅致的房屋搜索。搜過兩間,居然找到了那小婢小靈的居處。打量形式,知道白君儀必是住在右廂房內。他在門外站了一會,見屋中沒有聲響,於是輕輕地推開房門,閃身入內,反手將房門掩上。
  黑暗中,他忽感一股淩厲的勁風朝腰間襲來!
  聽那風聲來勢,華天虹已認出是白君儀的手法,心中倒也佩服她的機警。他當下左掌一豎,在身前劃了半個圓圈,掄手一掌,倏地拍了過去。
  只聽白君儀驚聲道:“啊!”
  她聽風辨形,發覺來人使的左手掌,頓時想到華天虹身上。倉促中,她舉掌一揮,迎擊過去。
  “啪!”的一聲,白君儀口中一聲櫻嚀,嬌軀一仰,摔飛回去。
  昔日在辰州,她一掌打落華天虹的三顆大牙,這是華天虹切身難忘的奇恥大辱。華天虹這一掌雖未存心取她的性命,卻也使了五成功力,立意要她吃點苦頭。
  白君儀如斷線紙鴦,向後飛去。華天虹如影附形,黑暗中,雙手一撈,頓時抓住了她的兩只手腕。但聽蓬的一聲,白君儀摔在床上,華天虹防她出手傷人,雙手抓住她的兩只手腕隨同摔下,身軀不覺將她壓在下麵。
  忽聽外面腳步急響,有人低喝道:“小靈!”
  華天虹哪敢鬆手,將白君儀緊緊壓住,低聲道:“將外邊的人轟走,否則我捏斷你的脖子!”
  白君儀嬌喘吁吁,氣急敗壞,銀牙咬得格格亂響,恨不得猛地咬他一口。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39:14

  倏地,她感到一呆!
  原來她還是一個黃花閨女,只因性情高做,從無一個男子獲她青睞,以致她漠視男女之情,生平從未與異性肌膚相親過。此時正當六月,她由睡夢中驚醒,身上僅只穿著薄綢褻衣,華天虹緊緊壓在她的身上,那一股濃烈的男子氣息撲入她的鼻中,頓時令她芳心無主,醇醇欲醉起來。
  忽聽那小婢小靈的聲音,道:“是李五麼?剛才是什麼聲音?”
  一個男子的口音沉聲道:“小姐房中有響動,你進去瞧瞧。”
  華天虹暗暗蹙眉,在白君儀耳畔道:“快將他們轟走,不然我先劈了你。”
  只聽那小靈走近門外,道:“小姐,你醒了麼?”
  白君儀怒聲說道:“樁哨撤遠點,不要吵我睡覺!”
  那小靈‘嗯”了一聲,一會腳步走遠,傳來吩咐撤哨的話聲。
  白君儀不再言語,也不掙動,好似橫定了心腸,任憑華天虹宰割似的。華天虹心情一定,突然覺出幽香撲鼻,身下軟綿綿的,自己壓得大緊,白君儀呼吸迫促,胸前起伏如浪,那芳心跳動的聲音,也似隱約可聞。
  他本是光明磊落之人,先頭本是無心,此刻覺出不妥,頓時右手一松,一指向她肩腫要穴點去!
  白君儀的內功較遜,武學卻不在他之下,黑暗之中,順手一抓,反而扣住了華天虹的右腕!
  此時,彼此各抓著對方一隻手腕,華天虹暗暗感到窘困,壓低嗓子道:“我有話問你,你讓我點住穴道,我好坐起身來。”
  但聽白君儀恨聲道:“我無話可講,你殺掉我算了!”
  華天虹冷冷一笑,道:“殺你還不容易,哼!殺你白君儀,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白君儀咬牙不語,既不鬆手,亦不掙紮,靜靜地躺在下麵。
  華天虹大感為難,暗道:“這僵局如何是了,白君儀難以為情,我也蒙上輕薄之名……”
  忽聽後院有人喝道:“拿賊啦!有人縱火!”
  又聽一個沉雄的嗓子喝道:“什麼人?站住!”
  華天虹聽出是敖三的聲音,情知是玉鼎夫人在搗鬼,不禁大為焦急,忖道:這人輕重不分,真不該與她同來。
  思忖中,他身子猛地一昂,拖著白君儀一齊躍起身來,右手一翻,猛地奪回手來,駢指如戟,霍然點了過去。
  白君儀左手連拂,黑暗中,二人飛快地對拆了三招,忽聽敖三奔近門外,道:“小姐在房中麼?”
  華天虹心頭一慌,右手又被白君儀抓住!
  白君儀喘息一聲,道:“我沒事,不要奔來奔去。”
  敖三道:“有奸細侵入,企圖縱火,人未逮住。”
  白君儀怒道:“知道啦!”
  敖三暗了一聲,頓了半晌,方始離去,顯然房中有變,外面業已發覺,只是未得白君儀之命,不敢進房查看。此時,兩人各自抓著一隻手腕,面對面站著,彼此能聽到對方的心跳之聲,院子外急促的腳步聲一陣一陣傳來,這是敖三等尚在搜索奸細!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樣對耗不成,還是問幾句話,早早離去,方為上策。
  他心念一決,沉聲問道:“秦白川呢?”
  白君儀道:“你又未曾交給我,我不知道。”
  華天虹濃眉一蹙,道:“最近半年,可有人至大巴山尋我?”
  白君儀微微一怔,道:“有。”
  華天虹心頭猛地一跳,異常暴躁地道:“誰?男子還是女子?”
  白君儀冷冷一笑,道:“當然是女子。”
  華天虹大為焦急,左手五指猛地一緊,怒道:“快講!誰找我?”
  白君儀的手腕骨痛欲折,櫻嚀一聲,不由自主地癱向華天虹懷中,哀聲道:“是秦碗鳳……”
  華天虹聞言一怔,道:“秦碗鳳怎樣?”
  白君儀道:“秦碗風到總堂找你,已經被我殺了。”
  華天虹忖道:“若說是娘,我還相信,說是碗風姐姐,那可是信口胡謅。”他沉聲問道:“除她之外,尚有人找我沒有?”
  白君儀點頭道:“有,宗氏三虎,都被我殺了。”
  華天虹道:“哼!鬼話連篇!”他手腕一翻,掙脫右手,即待奪門而去。
  白君儀芳心無主,不知如何是好,但覺不願放他離去,黑暗中,猛地撲了過去,橫身擋住房門。
  華大虹道:“你待怎樣?”
  白君儀愣了一愣,道:“我有話講。”
  華大虹道:“明日午後,我在聚英樓等你,有話到那裏講。”
  少女的心情,實是難以捉摸,白君儀自己也不明白究竟。華天虹愈是要走,她愈是不願放其離去,卻又無法將他留住。無可奈何。高聲叫道:“小靈,掌燈!”
  只聽小靈在廳內應了一聲,隨即火花一閃,透入門縫調
  此時,外面的搜索之聲尚未停歇,白君儀啟開房門,小靈高舉油燈走了進來,朝房中溜了一眼,忽見華天虹站在房內,不禁雙目大睜,盯住他一瞬不瞬。
  此時的華天虹,非複當日的皇甫星,不但儀表堂堂,威武俊美,眉目之間,更有一股迫人的英氣。這一股迫人的英氣說好不好,說壞不壞,但在年輕的女子看來,那卻是男子身上最為動人的部分,也是最令女子傾心,無法加以抗拒的力量。
  小靈盯著華天虹,白君儀兩道澄澈似水的目光,也在華天虹臉上閃來閃去,華天虹反而被兩人瞧得不好意思起來,故意臉色一沉,道:“有什麼好瞧的,我就是死不了的皇甫星,大出你們意料吧?”
  小靈伸手一拍胸脯,道:“啊!我當是誰在房中和小姐動手,原來是你……”
  白君儀怒道:“廢話!滾出去!”
  小靈撲啼一笑,放下燈台,轉身溜了出去。那敖三本來隱在門外,這時也飄身出了廳門。
  白君儀掩上房門,嬌軀往門上一靠,冷冷說道:“你簧夜闖入我的臥房,這算什麼道理?”
  華天虹冷笑道,“我高興來就來,你待怎樣?”
  白君儀哼了一聲,口齒微啟,欲言又止。
  華天虹也感到無話可講,兩人默默相對,站了片刻,華天虹大步走了過去,道:“我要走,有話明日再講。”
  白君儀擋住房門,紋風不動,冷冷地道:“同來的是誰?”
  華天虹暗忖道:我若一掌擊去,不難將她打死,只是……他心中猶豫,不忍出手,口中淡淡說道:“是一位朋友,他在外面替我巡風。”
  白君儀櫻唇一撇,道:“哼!什麼人也交上了,日趨下流,不怕有辱門媚麼!”
  華天虹知她指的是玉鼎夫人,不禁雙眉一剔,冷笑道:“你少攻汗旁人,華其行得正,坐得穩,誰上流,誰下流,我另有看法。”
  白君儀臉色一變,忿然道:“我白君儀下流了?”
  華天虹漠然道:“我不管你如何……”他突然想道:我幹嘛講這些閒話,真是從何說起?
  但聽白君儀冷冷說道:“別以為通天教保得住你,當真翻下臉來,誰都要取你的性命。”
  華天虹笑道:“這個不勞掛慮,性命是我自己的,我比你看得更為清楚。”
  忽聽喝叱之聲隱隱傳來,華天虹眼珠一轉,笑道:“打起來啦!我去瞧瞧!”他左臂一震,將她彈得橫飛五尺。他順勢拉開房門,疾掠出去。
  白君儀又氣又惱,追出房外,怒道:“讓那狐狸精找我!”
  華天虹充耳不聞,也不管玉鼎夫人如何,星擲丸跳,縱躍如飛,翻出牆外,撒腿狂奔而去。
  奔到城心,忽聽身後有人追來,他扭頭一望,玉鼎夫人抱著雪兒,長裙飄曳,笑吟吟地趕了上來。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姐姐,你在通天教下,到底擔任何種職司?”
  玉鼎夫人黛眉一揚,道:“十壇總巡檢,不小吧?”
  華天虹笑道:“是啊,以十壇總巡檢之尊,去鬧人家的分堂,不怕江湖朋友見笑?”
  玉鼎夫人猛呻一口,笑罵道:“混帳東西,還不是你惹出的事!”
  華天虹朗聲一笑,到了街口,二人揮手道別,華天虹轉向店中奔去。
  回至店中,華天虹推開蒼髯客的房門一看,蒼髯客猶在打坐,秦玉龍業已沉沉睡去,於是轉回自己房中就寢。
  一夜匆匆。次日早上,華天虹一覺醒來,蒼髯客忽然領進風雲會的孫接待和曹州分舵的舵主喬廣。
  華天虹知道事非尋常,急忙下床招呼二人,敘過禮後,喬廣取出一、份大紅拜帖,遞到華天虹手中。
  展開拜帖一看,下寫:“風雲會總舵主任玄頓首”十個泥金大字。
  只聽喬廣說道:“敝上本待親來陳訪.只因刑事羈絆,不克分身,特命在下晉謁,轉達敝上欽慕之誠。”
  華天虹暗暗忖道:任玄是一會之首,這份拜帖雖輕。面子卻是不小,我出道日淺,依照江湖規矩來講.是該親自回拜一趟。
  轉念之下,他抱拳說道:“小可何德何能,敢邀任當家的寵幸,煩勞喬兄上達總當家的座前,本日西正,小可至貴舵拜謁,再向任當家的道謝。”
  喬廣連連稱謝,起身告辭,言詞之間,備極恭謹,好像一夜之間,華天虹已身價百倍了。
  用罷早膳,店中夥汁送進一柄鐵劍.蒼髯客接劍在手,道:“這是我找人連夜打造的。趁著無事.我們到城外去練練。”
  華天虹好生感激,帶青秦玉龍一起。離了客店,來至城外,華大虹接過鐵劍掂了一掂,道:“我那鐵劍是玄鐵夾鋼,全重六十二斤,這把劍大小相似。重量卻只三十三斤,輕了一半。不知使起來是否合適?”
  蒼髯客道:“玄鐵是無價之寶,有錢也難以買到,曹州的兵器馳名天下,打造得如此,已是無法再好了。”他想了一想,道:“你先將劍法練一趟,我開開眼界。”
  華天虹遜然一笑,雙手抱住鐵劍,默然靜立片刻,隨即一邁左足。左手劍訣一領,一劍削了出去。
  只聽唰的一聲,劍風震耳,那鐵劍嗡嗡作響,震動不歇,聲音雖是悅耳,劍葉卻大有寸寸斷裂之勢!
  蒼髯客沉聲道:“盡量收斂真力!”
  華天虹手上有數,知道這鐵劍承受不起自己的功力,當下盡量蓄勁下發,小心翼翼地劈出一劍!
  這劍法總共只有十六招,華天虹練得極慢,但也不過片刻即已練完”。
  華天虹收劍肅立,道:“前輩是劍術名家……”
  蒼髯客將手一搖,道:“你別跟我客氣,我是半死之人,你有整頓武林的決心,我就跟在你身邊混混,江湖無輩,英雄無歲,我們不管前輩後輩,你敢攘臂高呼,我就隨聲附和,各人盡心盡力,細微未節,誰也別去管他。”
  華天虹感到眼眶發熱,唯恐掉下淚來,忙道:“我再練練,拋荒大久,手法也生疏多了。”
  蒼髯客道:“撇下劍法的玄奧不管,你埋頭苦練,若能練得使這一柄鐵劍臨敵,可以不怕折斷,你的功力就到了另一境界了。”
  華天虹聞言一怔,道:“我一直未曾想到這點,練過這柄劍,再練一般的長劍,再後還可練竹劍、木劍,武功之道,原不是一成不變的。”
  蒼髯客點頭道:“正是如此。”
  華天虹也曾感到,單憑一招“困獸之鬥”,不足以應付各色武功高手。但因鐵劍被週一狂扣下,再無一件稱手的兵刃,因此將這問題擱下來。這時被蒼髯客一言點醒,知道只須加以鍛煉,任何兵刃皆可應用,不覺精神大振,練劍之心,倏地狂熱起來!
  他重新展開門戶,將劍法反復施展,但因略一貫注真力,那鐵劍即會折斷,故爾使得雖慢,反而吃力異常,練了片刻,人已滿身大汗。
  秦玉龍坐在一旁,仍是那副茫然若失的樣子。
  蒼髯客卻聚精會神,凝視著劍法動向,看了一陣,忽然仰起面來,朝城牆之上望去。
  原來城垛之間,坐著一個矮矮胖胖、紅光滿面的老者,那老者目光的的,也在凝注華天虹練劍。蒼髯客仰面望他,那老者口齒啟動,無聲無息他講了幾句,隨又望住華天虹手中的鐵劍,一副專心致志的樣子。
  約莫練了一個時辰,華天虹已是渾身汗濕,喘息可聞。城上那老者忽然伸手在牆上挖下一粒沙石,扣指一彈,直對華天虹的鐵劍撞去。
  華天虹人已沉浸於劍法之內,劍上突遭外力,內勁頓時向劍上一湧!
  只聽“鉻!”的一聲脆響,一柄又粗又大的鐵劍,霎時斷成了四五十小塊,鐵屑四濺,滿空都是黑點……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39:36

第十九章 妾也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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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正當心領神會,物我兩忘之際,忽看鐵劍震斷,不禁大吃一驚。他貼地一掠,躥出滿空鐵屑之下,睜目四顧,尋找那襲來的內力。
  城上那矮胖老者,似是不願被他見到,身軀一縮,霎時隱在城牆後。
  蒼髯客走了過來,道:“回頭我另行打造一柄鐵劍,時已近午,你體內的蓮毒怎樣了?”
  華天虹與他相處漸久,慢慢摸熟了他的習性,見他憂思隱隱,甚為此事耽心,連忙強笑一聲,道:“毒力快發作了,我先練一練掌法。”他邁出幾步,隨即揮掌演練起來。
  蒼髯客倏地抽出身後的長劍,道:“我陪你走兩招。”他長劍一震,分心刺去。
  華天虹身形一側,一掌朝劍身拍去,二人劍來掌去,激鬥起來。
  蒼髯客的劍法鋒銳狠辣,疾若電掣,華天虹竭力迎敵,勉強能夠擋住,約莫鬥了百招,華天虹體內毒發,漸感痛楚起來。
  他蓮毒一發,渾身精力大振,真力亦驟形強旺,只是心浮氣躁,抵擋蒼髯客這種又快又狠的劍法,卻是大不相宜。
  須臾,蒼髯客一劍點在華天虹肩上,當下撤劍飄身,道:“你速去‘跑毒’,咱們明日再鬥。”
  華天虹暗暗忖道:“昨日陰錯陽差,逃過諸元極一關。臨敵動手,乃是隨時隨地可遇之事。我當盡力忍耐,訓練有素,省得一旦有事,慌了手腳。”
  他秉性堅毅,心念一決,頓時強忍痛楚,道:“咱們再打。”他揉身而上,掄掌攻去。
  蒼髯客揮劍迎戰,見他掌上的真力,愈來愈強猛,自己的精鋼長劍時時有震斷之虞,不禁又驚又喜。他振起精神,繼續奮戰。
  數十招後,蒼髯客三招疾攻,長劍一撩,倏又點到了華天虹的胸上。
  華天虹與諸元極拼鬥,一則是硬拼掌力,二則性命交關,打來兇猛絕倫,威力十倍,因而能支持不敗。此時與蒼髯客交戰,乃屬練武性質,見招拆招,見式破式,情勢泅異,他豈是對手。
  但聽蒼髯客沉聲道:“塌肩橫足,反掌進擊!”
  華天虹微微一怔,隨時會意,再度撲上。
  搏鬥未久,蒼髯客依樣畫葫蘆,又是一劍刺來,華天虹不加遲疑,肩頭一沉,左足一橫,反手一揮,一掌擊了過去。
  蒼髯客一劍刺空,立即飄身後退,華天虹趁機撲上,搶制先機,疾攻不已。
  兩人整整鬥了一個時辰,蒼髯客一柄長劍窮極變化,數度將華天虹敗在劍下,每次獲勝,必將解破之法,指示給華天虹。華天虹聰明穎悟,一點即透。一個時辰的苦戰,獲益之大,勝過獨練三月的掌法。
  二人歇下手來,同是滿身汗水,衣履盡濕,各自緩步走動,調理真氣。
  歇了一陣,兩人帶著秦玉龍轉回店去,沐浴更衣之後,華天虹走進蒼髯客房內,告以出門赴約之事,蒼髯客取出一份泥金拜帖,道:“白君儀之約,你自行斟酌,能不翻臉最好,留個退路,以防不測。”
  他沉吟半晌,接道:“任玄之約,你相機行事,佬將那兇手尋出,即為上策。”
  華天虹接過自己的名帖,道:“其故安在?”
  蒼髯客走出房外,四處巡視了幾眼,倚門站立,低聲道:“尋出了兇手,那金劍即有下落。若能據為己有,或許能找到向東來遺下的武學,掃蕩群邪,重整武林,也有一線希望。”
  華天虹聞言,不禁熱血沸騰,道:“前輩相信那金劍之秘麼?”蒼髯客雖然不願以前輩自居,但他叫順了口,依舊改不過來。
  蒼髯客神色凝重,將頭一點,道:“那金色小劍與向東來所遺的武學有關,乃是絕對不假的事,你多用心思,將那金劍取到手中,餘下的問題慢慢設法,終有水到渠成之時。”
  華天虹低聲道:“刺殺任鵬的兇手,我已略知眉目。”
  蒼髯客雙眉一蹩,道:“你是說那個長得酷肖白君儀、冒名方紫玉的女子?”
  華天虹搖頭道:“那女子如曇花一現,人海茫茫,何處找尋,我說的就是玉鼎夫人那貼身侍婢方紫玉。”
  蒼髯客暨然一驚,截道:“何以見得?此事非同兒戲,處置不當,頓時便是殺身之禍!”
  華天虹肅然道:“那兇手刺殺任鵬時,用的是一柄玲玫寶匕,昨夜在一元觀內,方紫玉一時情急,將那匕首顯露出來,因此我斷定兩人必有關連。”
  他語音一頓,想了一想,接道:“案發之時,玉鼎夫人的座船適在黃河,若說時逢其會,那也太巧了一點。”
  蒼髯客暗晴忖道:“玲戲匕首不是惹眼之物,虧他事事留意、不曾放過。這孩子膽大心細,不矜不驕,確屬大器之材,難道蒼天有眼,群邪合當覆滅不成?”
  思忖中,他藹然說道:“天下事盡多出人意外之處,勾心鬥角,非我所長,你小心謹慎,穩紮穩打,先求自保,再圖進取,不要操之過急,反而成了眾矢之的。”
  華天虹唯唯稱是,拍了一拍秦玉龍的手臂,轉身行去。
  蒼髯客送出房外,道:“你到風雲會投帖拜訪,依江湖規矩,他們不會動手,我與查掙仇恨似海,兩人見面,難免沖突,就不陪你去了。”
  華天虹點頭稱是,離了客店,直奔聚英酒樓。他已是曹州的風雲人物,酒樓的上下執事,無有不識他的,才到門外,執事領班業已迎了出來,拱手哈腰道:“啟稟華爺,神旗幫的白大小姐在‘翠微亭’設宴,等待華爺駕臨。”
  華天虹微微點頭,隨在他身後走去,穿過“演武坪”,轉入一條幽重小徑,忽見一座濃蔭密佈的八角涼亭,亭中設了一台酒筵,白君儀一身雪白羅衫,憑欄小坐,望著荷塘中的一對靖蜒出神。小靈手執團扇,立在一旁東張西望,有一下沒一下地扇
  兩人走了過去,小靈一眼望見,嘻笑道:“小姐,客人到啦!”
  那執事領班緊趕幾步,躬身道:“啟稟小姐,華爺到!”
  白君儀扭過頭來,玉手一擺,命那執事領班退下,懶洋洋地立起身來,自往筵前走去。
  華天虹暗暗想道:“今日之會,似乎有點多餘。”
  他心中在想,人已入席坐定,抱拳道:“在下來遲,姑娘恕罪。”
  但聽小靈笑道:“先罰你三杯,你莽莽撞撞,昨夜將咱們小姐擊傷了,一會再與你算帳!”
  白君儀臉色一沉,道:“一點規矩沒有,什麼你你我我的!”
  小靈吐了一吐舌頭,抿住嘴唇,在二人杯中斟上了酒。
  華天虹仔細一望,果然白君儀神情萎頓,臉色略帶惟淬,暗道:“我那一掌僅只使了五成真力,不料當真將她傷了。”
  他口齒一張,有意想說幾句賠罪之言,但想起昔日所受的淩辱,不禁心腸一狠,倏然閉口,不發一語。
  白君儀美艷若仙,在當世的紅顏中首屈一指,除那假冒方紫玉的少女差堪比擬之外,其餘的武林美女,實難望其項背。
  她目光一抬,朝華天虹凝注一眼,道:“你要講什麼?欲言又止,是否怕被旁人聽去?”
  華天虹將頭一搖,端起酒杯,道:“秦白川老英雄的家眷,想必還在辰州,你保住他們,我與你前債勾消,不與你計較。”
  白君儀冷冷說道:“你對秦家,也算仁至義盡了。”
  華天虹聽她言中有一種酸辛之味,不禁為之一怔,道:“秦白川於華家有恩,乃屬人所共知的事,我吞下‘丹火毒蓮’之後,若無秦碗風姐姐求藥,今日的曹州,也沒有我華天虹了!”他在言詞之間,表露出對秦碗鳳極其親切,半點下加掩飾。
  白君儀冷冷一笑,道:“萬里迢迢,我若不派敖三護送,你到得了地頭麼?”她臉龐一轉,望向亭外。
  華天虹先是一怔,繼而想道:“若非你父親的三根鎖魂毒針,我也不致吞毒自盡。服毒未死,也還罷了,但那。丹火毒蓮,是母親治病之物,被我一口吃了,娘的病體,又該如何治療才好?”
  他是純孝之人,萬事以母親為重,想到此處,對神旗幫的恨意,頓時加了幾分,對眼前這美艷如仙的少女,也感到無法容忍。
  白君儀見他久不開口,只得轉過臉來,道:“昨夜我反復徽詳,業己想出你問話的真意……”
  華天虹濃眉一,軒,道:“什麼間話的真意?”
  白君儀靜靜地道:“你問我是否有人至總堂找你,我知你指的是誰。”
  華天虹道:“誰?”
  白君儀道:“你爹爹已死,只有你娘一個親人,我看你神態很是焦急,定是擔心你娘到神旗幫的總堂尋你。”
  華天虹心神一凜,冷冷說道:“我母親武功蓋世,倘若到了大巴山內,你們都得小心一點。”
  忽聽小靈嬌聲笑道:“喲!華夫人那麼厲害,我倒想見識一下。”
  白君儀冷冷望她一眼,端起酒杯,向華天虹舉了一舉,華天虹也有點模糊,分辨不清與這絕色少女是友是敵,當下端起酒杯飲了一口,心頭已有離去之意。
  但聽白君儀道:“你爹娘武功之高,那是眾口交譽的事,不過雙拳難敵四手,神旗幫內高手如雲,你娘果真涉險,只怕難以安然而退。”
  華天虹心頭怔忡,只有他一人知道,華夫人內傷沉重,武功無法施展,但他哪敢講出口來,只是強笑一聲,道:“你們神旗幫膽敢倚多為勝,對我母親無禮,我也懶得去找旁人,就拿你白君儀出氣,以牙還牙,以爪還爪,新債舊債,全都算在你的頭上。”
  白君儀冷冷一哼,道:“你趁早將我殺了,否則我返回辰州,先殺秦白川的家小。”
  華天虹怒聲道:“難道我不敢殺你——”但他突然感到,她的語調中有一股悲苦意味,與從前那種傲氣淩人的情勢完全相反,不禁大感迷惘,如墮五裏霧中。
  白君儀神情萎頓,看來病忻慪的。她垂目望著酒杯,出了半晌的神,忽又抬起目光,朝華天虹臉上望去,那兩點清澈似水的明眸中,隱隱泛出幽怨之色。
  華天虹愈來愈感迷惑,覺得白君儀的神情大異往昔,非但沒有從前那種淩人的傲氣,反而有一種溫柔婉蠻、默默無言的情意。他想了一想,不禁大感惶惑。他端起酒杯,慌慌張張道:“在下奉陪幾杯,姑娘若無指教,在下就告辭了。”
  白君儀聞言,舉杯就唇,吸了一口,心不在焉道:“傳說大夫人很美,是麼?”
  華天虹未曾想到她有此一問,愣了一愣,點頭道:“家母是很美的。”
  白君儀道:“秦碗鳳呢?比起大夫人怎樣?”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一個大人,一個孩子,那要如何比法?”
  要知華夫人本是國色天香,眼前雖然年近四十,依舊不失美人形態,秦碗鳳不過文秀端莊,不屬美貌紅顏之流,就美而論,確難與華夫人比擬。不過,對華天虹來講,一個是自己至愛的母親,一個是最為親密的朋友,在他心目中,兩人均是完美無瑕,不可冒讀之人,他當然不願加以比較。
  忽聽小靈笑道:“咱們的小姐,比起大夫人怎樣?”
  白君儀黛眉一蹩,怫然道:“你語無倫次,休得多話。”她面龐一轉,朝華天虹道:“我性子孤僻,沒有至交好友,成日與這丫頭相對,將她慣得一點規矩沒有了。”。
  華天虹含笑道:“小孩子講話,不傷大雅也就夠了。”見她一雙美眸凝注自己,尚在等待下文,他只得微微一笑,接道:“姑娘莫怪,家母如當空皓月,姑娘如苑中的花朵,雖然同是美好,卻無法相互比較。”
  若在往日,白君儀聽了此言,未必感到順耳,此時卻毫無不愉之感,堯爾一笑,道:“我這蒲柳姿質,怎能與大夫人相提並論,只怕連你那碗風姐姐都比不上哩!”
  小靈介面道:“秦碗鳳有什麼好看,比小姐一半也比不上!”
  白君儀目光一閃,在華天虹臉上一掃,笑道:“女大十八變,也許秦碗鳳變得比我美上十倍了。”
  華天虹微微一笑,暗道:“女人也怪,不管品德,不論文武,當求美色勝人。”
  他起身離座,拱身道:“在下另有要事,改日再向姑娘討教。”
  白君儀臉上,剛剛才有幾分歡愉之色,見他要走,霎時又黯淡起來。
  華天虹聰明絕頂,年紀輕輕,卻有察顏辨色之能,見她意興蕭索,忽忽若失,不禁暗暗想道:這女子雖驕橫自大,行事偏激,若就潔身自好而論,倒也難能可貴。
  他轉念之下,不覺泛起一片憐惜之感,道:“今日晨問,任玄命人向我役帖,我須向他索取一樣藥物,因而答應回拜。”
  白君儀悠悠說道:“那是昨晚間的事,你大概要往一元觀一趟?”
  白君儀心高氣做,丟苔眾生之內,本無她所矚目之人,但與華天虹相識後,逐漸為他那不同凡俗的英雄氣概所傾倒,芳心之內,早已暗暗生出愛慕之意,這一股傾慕之意,乃是逐漸孕育而成,較之一見鐘情的情意,猶要深刻十分。
  這一片情感,自兩人相識之時肇始,至黃河岸上,華天虹吞食“丹火毒蓮”自盡之時形成,但是為時已晚。當白君儀覺出,自己心田深處藏了一個男人的影子,終生難以抹去時,華天虹已死,秦碗鳳與宗氏三虎業已南下了。
  當華天虹再出江湖、曹州“跑毒”的消息傳至大巴山時,白君儀的芳心之內,說不出是喜是憂。她感到急於要見此人,但知兩人有一段無法抹煞、難以彌補的嫌隙。那嫌隙好似一條鴻溝,將二人分隔在兩旁,永遠無法接近。她心頭實是萬分悲苦,但除了暗自傷懷,引咎自責外,還不能厚下臉皮,傾吐心頭的衷曲,倘若不論往事,她也足堪憐憫了。
  華天虹雖不十分了然,但能瞧出白君儀態度大變,反敵為友之心,絲毫不加隱晦。他覺得尷尬,一時間,舉棋不定,竟左右為難起來。那小靈胸無城府,見華天虹要走,白君儀有挽留之意,頓時拉住華天虹的膀臂,拖他坐下,笑道:“你好生無禮,咱們小姐的話尚未問完哩!”
  華天虹苦苦一笑,重又坐下,這一次小靈沒有規矩,白君儀視若未睹,亦不講話。
  忽聽一陣步履之聲,那酒樓的執事領班領著一個白衫少年,由小徑上走了過來。
  小靈雙目一睜,道:“谷公子也到曹州啦!”
  白君儀一瞧是穀世表,兩道黛眉頓時一皺,美眸一轉,迅即向華天虹望去。
  穀世表早已看清了亭中的三人,這時疾走幾步,踏入亭中,朗聲笑道:“賢妹好啊!不聲不響就走了,趕得愚兄好苦!”
  白君儀暗暗慧怒。此時此地,她實不願有人打擾,又恐華大虹不悅,含含糊糊地點了點頭,兩道訪惶無主的目光,重向華天虹臉上望去,似是要看他的臉色行事。
  華天虹目光一閃,朝穀世表望了一眼,暗道:我正想告退,你來得恰是時候。他起身離座,及待再次向白君儀告辭。
  忽聽小靈笑著道:“谷公子,這一位就是昔日的皇甫星公子,如今大名叫做華天虹,是曹州響當當的人物哩!”
  穀世表早已看出華天虹是誰。這時雙眉一揚,故意朝他從頭至腳打量一眼,刷地一聲,打開摺扇搖了搖,笑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小子搖身一變,果非昔日吳下阿蒙!”
  華天虹胸懷大志,時時以誅滅群邪、重整武林為念。他所耿耿於懷的,乃是無量神君、白嘯天、任玄、及那通天教主等絕世的魔頭。似穀世表這等身份武功之人,他實未曾記在心上,但見穀世表那副趾高氣揚、目中無人的模樣,也不禁怒氣上沖,憎惡之念油然而生。
  谷世表苦戀白君儀,雖無進展,卻未斷絕希望。此時他忽見華天虹與白君儀化敵為友,白君儀對自己神情冷淡,華天虹卻又一變而為玉面朱唇,風采奪人,恍若臨風玉樹,不禁妒恨交集,化作一股暴戾之氣,話猶未了,自往座中走出。
  華天虹見他氣焰囂張,言行無禮,不由勃然大怒。轉念一想,又覺得此時與他動手,難免有爭風吃醋之嫌。當下他強壓怒火,袍袖一拂,離座走出。
  白君儀芳心大急,暗道:今日之事,非得斬釘截鐵不可。絕了穀世表,大不了反臉成仇,兵戎相見,若是激惱了他,只怕今生今世,再無和好之日。
  少女心,海樣深,尤其是白君儀這種心高氣做的女子,不動情感則已,一旦動情,縱然斧鎖相加,她也絕不回頭。這時心念一決,她立即閃身而起,追到華天虹身旁,道:“曹州有的是南北名廚,我陪你另找地方用飯吧!”
  華天虹心神一凜,對她這種斷然態度,既感得意,又感到難以適從。他轉身立定,不知如何是好。
  穀世表羞忿欲絕,猛然站起,厲聲道:“賢妹留駕,小兄這就走了!”
  白君儀聞言,扯住華天虹的衣袖,兩人讓在道旁,等待穀世表走過。
  穀世表是無量神君僅有的弟子,原來也是架騖不馴,目無餘子之人,只因愛上了白君儀的絕色容顏,才有幾分溫順耐性。此時他美夢乍醒,妒恨交迸,不覺回復了偏激狠辣,眶毗必報的本性。他走到二入身旁,倏地轉身站定。
  白君儀見他神色不善,頓時臉色一沉,冷冷說道:“谷兄,你我道義之交,素無私人瓜葛,今日之事,谷兄若是顧全體面,最好不要旁生枝節!”
  穀世表冷笑一聲,道:“世交兄妹,多年情誼,賢妹也太決絕了!”他目光一轉,朝華天虹陰沉沉一笑,道:“穀某奉師命至靖州尋仇,看在白家賢妹面上,將那一段梁子擱在腦後,事到如今,你小子該有一個交待了。”
  華天虹暗暗忖道:此人私情在先,師命在後,倒也可笑。
  忽聽白君儀怒聲道:“谷兄舊事重提,殊非男子漢行徑,秦家的梁子小妹頂下了,谷兄若有不平,只管向小妹叫陣!”
  谷世表餘戀未息,還不願與白君儀決絕,但將華天虹恨入骨髓,勢必殺之而後快。這時,他冷冷一陣長笑,滿面譏曬道:“華天虹,你人是變得好看多了,但不知武功長進了幾許,表裏是否能相襯?”
  見他那副惱羞成怒的樣子,華天虹啞然失笑,但是想起昔、日在靖州秦白川家內,捱了穀世表一記“九辟神掌”。幾乎斷送一條性命的事,也不禁大感得意,覺得那一掌之仇,簡直不用報了。
  他雖然暗暗好笑,卻怕穀世表遷怒秦家老弱頭上,當下臉色一整,道:“久聞無量神君言出必踐,最守信諾,你是他的衣缽弟子,理當不墮師門風範……”
  穀世表截口說道:“你不必拿話扣住穀某,有種就露上幾招,只要你小子不死,穀某絕不尋秦白川老兒的晦氣。”
  他本在大巴山作客,白君儀不告而別,悄然東來。他隨後追趕,午間方始抵達曹州。在神旗幫分堂內打了一轉,立即尋來此處。華天虹與諸元極相鬥之事,他尚未聽人說起,所以言辭之間,依然將華天虹估計甚低,宛若不堪一擊之人。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難得閣下千金一諾,在下不辭一戰,時間地點,但憑吩咐就是。”
  穀世表怒不可抑,哪有耐性等待,四下打量一眼,道:“隨我來!”他轉身大步走去。
  華天虹隨後走去,白君儀默默無言,緊隨在他的身邊。穀世表走到“演武坪”上,轉身立定,眼看華天虹與白君儀並肩行來,相形之下,愈感顏面無光。他激忿當頭,脫口說道:“我若幸勝一招,賢妹不可拿我的解藥救人。”
  白君儀雙眉一剔,由懷中摸出一粒藥九,隨手扔了過去。
  穀世表接住藥丸,忽又感到後悔,覺得不該與白君儀翻臉,轉念忖道:我斃了這小子,看你斷不斷念?
  他手指一撚,將那藥丸捏得粉碎,冷笑道:“華天虹,你站著不動,難道要穀某先動手不成?”
  華天虹沉聲一哼,道:“你也大無禮了。”他邁步走上,一掌迫了過去。
  穀世表一個大轉身,避開這一掌,冷笑道:“我道長進了多少,原來還是這麼一掌。”
  說話中,他掌指齊飛,剎那間連攻了五招。
  華天虹揮掌迎敵,暗道:“此人雖然狂妄,武功倒是練得紮實,那無量神君是他的師父,其厲害不想可知。”
  此時,酒樓中的食客發覺有人動手,俱皆紛紛離座,出外觀看,轉眼工夫,石欄外圍了不少的人,一幫一會一教的分子皆有。他們交談議論之聲雖少,卻都相視以目,好似全都會意,眼前是一場精彩無比的奪美之戰。
  今日之戰,華天虹心平氣和,從容不迫,一招“困獸之鬥”,使得舒展自如,神妙無方,進攻拒守,瀟灑之極。
  他的內功正當突飛猛進之際,而且那功力系由“丹火毒蓮”化成,與一般修煉的內功不同,越是動得厲害,內功增進得越快,與人動手搏鬥,非但不感勞累,反有舒展筋骨、身心俱暢之感。
  穀世表又自不同。他妒恨交集,恨不得一掌就將華天虹擊斃,戰不數合,頓時使出師門絕藝“九辟神掌”,夾雜左手的擒拿點穴,力爭先機,強攻不已。
  若論武功精純廣博,身法美妙輕靈,華天虹確實不如穀世表。但是華天虹功力雄渾,根基紮實,掌法雖只一招,平實之中含有玄奧,奇幻之內不失單純,既無虛招,亦無假式,掌掌切合實際,大有返噗歸真之狀,任憑穀世表使盡渾身解數,始終無法獲勝。
  兵貴神速,遲則生變,穀世表強在招式,弱在功力,疾攻不下,愈感激怒,心氣一躁,愈是相形見繼了。
  華天虹暗忖道:“諸小極敗了,有他父親諸元板出頭,這穀世表敗了,無量神君自然要出面,旁人都有靠山,我若敗了,卻叫誰來報仇?”
  轉念及此,他想起母親的傷勢,心頭一煩,再也無心久戰,大喝一聲,一掌橫擊過去!
  這一掌勢若奔雷疾電,去勢之快,無可倫比!
  穀世表實未料到他同樣一掌,功力突然精深到如此境界,眼看拆解不及,閃避嫌慢,百忙中,順手一揮,一掌迎擊過去。
  雙掌接實,穀世表頓覺心神一震,手臂發麻,身不由己,當堂被震退了兩尺。
  華天虹暗暗想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還是請你師父來吧!
  思忖中,他大步上前,揮手又是一掌。
  穀世表駭然大驚,兩足一坐馬步,雙掌一併,猛地迎了過去。
  但聽啪的一響,手掌一接,穀世表頭皮一炸,兩眼直冒金星,身子前後搖晃,猛然一陣大震。
  華天虹身軀不過左右一晃,行若無事,他就勢閃到了穀世表背後,提手一掌,霍地拍了下去!
  忽聽白君儀驚呼道:“手下留情!”
  華天虹聞言一怔,未及考慮,掌上真力一斂,順勢一揮,將穀世表擊飛出去。
  這一掌拍在背上,輕得不能再輕,但聽穀世表悶哼一聲,摔飛丈許,連躥數步,終於一頭栽了下去。
  谷世表哪甘倒下,他猛一低頭,翻了一個肋鬥,終究足落實地,穩住了身子,但覺口中一甜,一股熱血沖到了唇邊!
  忽聽白君儀道:“谷兄請便,小妹改日向你賠罪。”
  穀世表羞忿當頭,強將一口鮮血吞下,目含怨毒,狠狠地盯了華天虹一眼,轉身疾奔而去。
  華天虹冷冷一笑,望著他的背影離去,目光一轉,環掃四周一看,玉面之上,不禁感到一熱。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40:10

第二十章 疑雲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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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圍觀戰之人,知道場中這一男一女都不好惹,一瞧搏鬥終了,頓時紛紛散去,寂然無聲,無人敢加議論。
  白君儀似嗅似喜,朝小靈低聲說道:“開發酒賬,你自行回去。”她移步走到華天虹身旁,道:“我陪你上一家酒館,去吃你們家鄉菜。”
  華天虹也想早早離開此地,當下一同走出酒樓,來至街上。
  忽聽白君儀悄聲道:“走慢一點,腳步太大,我趕得累。”
  華天虹聞言一怔,轉面一望,見她嬌靨生暈,美眸含情,口角噙住幾絲笑意,當真是嬌如春花,麗若朝霞,美艷奪目,令人無法逼視,急忙離開目光,放慢腳步,心頭暗暗忖道:這白君儀仿佛變了一人。唉!若是碗鳳姐在此,那該多好。
  白君儀確是變了一個人,今日之前,她艷如桃李,冷若冰霜,令人望而卻步,好似靠近一點,即難抵受那寒氣的侵襲。如今卻恰巧相反,她好似朝陽之下盛開的花朵,那片冰寒之氣已融化殆盡,艷麗奪目,芬芳襲人,令人情不自禁地移步走近,再也不願離去。兩人轉到城心,華天虹駐足,意欲告辭分手。
  白君儀粉頸一垂,道:“你還生我的氣麼?”
  華天虹微微一怔,道:“什麼?”
  白君儀面龐一仰,伍泥道:“無量神君是當世幾個絕頂高手之一,擊斃穀世表,對你遺患無窮,毫無裨益。”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誰記著這點小事,放了就罷,提他作甚!”
  白君儀櫻唇,一抿,道:“江湖拜會,總以不吃旁人的東西為佳,咱們現在去吃飯,回頭你再往風雲會的分舵去。”
  華天虹覺得她楚楚動人,令人不忍峻拒,當下不再推託,與她同向東市走去。
  男女之間,誠屬不可思議。昔日的白君儀,一副高不可攀、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氣,曾幾何時,一變而為溫柔婉順,充滿了小兒女態。
  行走中,白君儀皓腕一伸,牽住華天虹的衣袖,低聲道:“那蓮毒發時難受麼?”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難受得很,正如受到分筋挫骨、五陰搜穴之刑一樣。”
  白君儀口齒一呆,臉色一陣灰白,道:“怎樣才能將那蓮毒解掉?”
  華天虹道:“無人解得了‘丹火毒蓮’之毒。”
  白君儀臉龐一仰,無限關切道:“江湖上傳言,九毒仙姬是毒中神仙,她也無法可想麼?是否不願意盡力?”
  華天虹道:“九毒仙娘很寵愛我,她已盡心盡力,實在無法可想。”頓了一頓,他笑道:“我血中藏毒,是個不能娶妻生子之人。”
  白君儀聞言一呆,柔聲說道:“不知秦碗風作何想法,就我而言,只要心有所屬,旁的事也在所不計了。”
  她講得甚為含蓄,華大虹倒是能夠聽出弦中的雅意,怔了一瞬,道:“你我處境水火難容,實在不宜交往,你若是明智之人,理該早早醒悟。”
  白君儀淒然一笑,似是怕他突然遁去,緊緊握住他的衣油,低聲道:“我不是明智的人,否則的話,以前也不會那麼糊塗了。”
  華天虹道:“糊塗什麼?”
  自君儀粉頸。一垂,喘哺道:“以往我對你不好……”
  華天虹輕輕一歎,道:“私人間的謙隙,也算不得什麼,過往之事,忘了就是。”
  白君儀芳心喜慰,又感到含羞帶愧,臉龐一轉,望向別處,嬌軀移近,在華天虹臂膀上擦了一擦。
  這舉動雖然微細,卻代表千言萬語,隱含著說不盡的情意。華大虹是個十分戀舊、情深義重之人,此時腦海之內,浮現著秦碗風的情影,有心斷然而去,但覺白君儀也是一位潔身自好、自尊心強的女子,絕情過甚,不免傷她的心。這也是英雄肝膽作祟,終於含含糊糊拖延下來。
  須夷,二人踏上一座規模甚小的“晉北酒樓”,落座之後,堂信遞上菜譜,白君儀含笑道:“這裏是你們家鄉風味,你要吃什麼?”
  華天虹在荒山之內長大,出道江湖,雖然將近兩年,只是從來都是掙命,哪有心腸用在口腹之俗上?他拿著菜譜看了一會,笑道:“隨便來幾樣吧,吃得飽就行。”
  白君儀綻顏一笑,接過菜譜,問道:“要一個‘炮虎尾’怎樣?”
  華天虹點頭道:“好吧!”
  白君儀斟酌半晌,道:“要不就‘紅燒馬鞍橋’?”
  華天虹笑道:“我雖然是晉人,對家鄉菜陌生得很,你瞧著辦吧!”
  白君儀嫣然一笑,考慮再三,始將酒菜點好,道:“今日午間,我怎麼未曾見你‘跑毒’?”
  華天虹道:“我在練劍。”
  白君儀柳眉一揚,道:“那豈不是難受得很?”
  華天虹點了點頭,道:“我竭力忍耐,總有一日會習慣的。”見她臉上露出憐惜之色,他不禁朗聲一笑,問道:“週一狂還活著麼?”
  白君儀頷首道:“依毒諸葛的意思,早要將他害死,爹爹不願,一直拖延在那裏。你的鐵劍還在他手上麼?”
  華天虹“嗯”了一聲,道:“姚策那廝好毒辣!幾時撞到我的手上,我必一掌將他斃了!”
  白君儀抿嘴一笑,道:“兩國交戰,各為其主,你若肯登上神旗幫幫主的寶座,他一樣忠心耿耿保你。”
  華天虹聞言一怔,道:“什麼肯不肯,神旗幫是你爹爹的基業,那把交椅豈容旁人坐下?”
  白君儀雙目一瞬,在他臉上瞟了一眼,忽將一垂,含笑不語。
  華天虹惑然道:“難道你真將我看成神旗幫的屬下?”
  白君儀竊竊一笑,道:“那又有何妨。爹爹沒有兒子,亦未收過弟子,一旦老邁退隱,幫主的大位,總得一人繼承。”
  華天虹啞然失笑,道:“順理成章,那就輪到你了。”
  白君儀低頭笑道:“我是女流之輩,嫁雞隨雞,嫁犬隨犬
  華天虹業已聽出弦外之音,微微一笑,搖頭道:“幫會是藏汙納垢、剝削人民的所在,我力所能及,統統要加以摧毀。”
  白君儀絲毫不以為件,沉吟半晌,道:“就算要摧毀,與其強攻硬打,不如先騙到手中,再輕輕巧巧地解散。”
  華天虹雙目一張,笑道:“你吃裏扒外!”
  白君儀嬌嗅道:“女生外向,這也不知道?”
  說話中,酒菜業已送上,白君儀天生絕色,加以婉轉承歡;無限殷勤,華天虹雖是守正不阿的男子,也快為她那片柔情所融化。
  二人談談講講,用罷酒飯,己是紅日西沉,將近掌燈之時,白君儀陪伴著華天虹,來至風雲會曹州分舵附近,道:“任玄向你投帖,建立交情,用意何在,必是為了查緝兇手,為他的兒子報仇。短時間內,或許不會對你不利,不過,一旦查著了兇手,你趕緊抽身後退,以防他對你下手。”
  華天虹心神一凜,道:“正是,任鵬之死,我也難辭其咎,任玄若是偏激之入,豈有不要我陪葬之理!”
  白君儀道:“那兇手確是像我麼?”
  華天虹笑道:“的確有幾分肖似。”他目光一閃,朝她那美麗的面龐凝視了一眼,暗忖:那兇手冶艷,白君儀嬌媚,仔細看來,應是不相像的。
  思忖中,他自己也感到猶豫了。
  白君儀紋風不動,任他凝視自己,笑道:“既非孿生姐妹,哪里有當真酷肖的?只怕你慌慌張張,看走了眼哩!”
  華天虹也感到有點迷糊,道:“倘若遇上,我定能認出,此刻卻講不清楚。”他舉手作別,大步走去。
  忽聽白君儀低聲喚道:“天虹一”
  華天虹聞言一怔,轉面道:“什麼事?”
  白君儀粉頸低垂,泥皿半晌,道:“名高招忌,不要鋒芒太露
  華天虹點了點頭,轉身行去,心頭暗暗忖道:娘曾命我不可有家室之累,碗風姐姐對我情意殷殷,那是無法推託之事,這白君儀忽然變得如此多情,我還得防微杜漸,早早令她斷念才是。
  轉念中,他已走進風雲會的分舵門外,忽見喬廣率領著一批屬下,由門內迎了出來。
  喬廣疾趨幾步,抱拳當胸,道:“公子果是信人,敝會總當家的早在內堂等待,在下這就前去通報。”
  華天虹取出拜帖遞了過去,道:“武林未學,江湖後進,不敢勞動貴當家大駕。”
  喬廣連聲遜謝,接過名帖,轉身交在那孫接待手內,孫接待捧著名帖,疾步走了進去。
  華天虹與喬廣隨後走進,但見庭院之內,台階之上,隨處都是身穿青綢幹勁裝、背大環單刀的男子,這批人服飾一致,兵刃相同,一個個斂容肅立,背貼牆壁站著,對於眼前走動的人物視若未睹,看也不看一眼,使這曹州分舵之內,平添了一片肅穆氣氛。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批人氣息悠長,目蘊精光,顯然都是內外兼修的好手,若非一派之首,沒有這等侍衛。
  轉念中,他已繞過一條長長的小徑.來至一座小橋流水、花木扶疏的精舍之外。華天虹暗暗計算,那些佩帶金背大環刀的青衣男子,恰是四十整數。
  忽見精舍之內走出一人,他身材修長,略顯乾瘦,身穿黑綢長衫,一部黑色長髯垂覆胸前,臉色陰黯,目光深邃。此人背負雙手,緩步踱出,看似出門迎客,又似偶爾外出,華天虹一眼望見,心頭不自主地往下一沉。
  那喬廣急步上前,躬身道:“回總當家的話,華天虹公子到訪。”
  那任玄目光一抬,兩道深逢的目光朝華天虹臉上一掃,旋即雙手二、拱,含笑道:“任玄慷懶,有失遠迎,華公子恕罪。”。
  此人一臉陰騖之色,皮笑肉不笑,幾句社交辭令,說得冷不冷,熱不熱,華天虹聽人耳內,但覺全身發毛,極不自在。
  忽聽喬廣道:“這一位是敝會總當家的。”
  華天虹定一定神,倏地感到一陣惱怒,暗道:咳!爹娘是何等樣人,區區一個幫會頭子,我怕他怎地。
  轉念中,他不覺精神一振,雙手一拱,朗聲說道:“華天虹拜謁來遲,請任當家的海涵。”
  任玄淡淡廠笑,身形一側,拱手讓客。
  華天虹胸膛一挺,邁步走了進去,但見廳門兩側站滿了人,鍺元極、新斷一臂的“八臂修羅”查掙、那胖和尚申三浩、死了兄弟的常傑等全在其內,另外高高矮矮、僧道男女俱全,共有十八九人。扎眼的是所有的人全在中年以上,沒有一個是晚輩模樣。
  這廳內設了兩桌筵席,任玄隨後走進,將手一擺,道:“華公子請上座。”
  華天虹已入重地,怯懼之心頓消,道謝一聲,自往上首一桌客位坐下,任玄主座相陪。霎時,眾人紛紛入座,僅剩一名背插金背大環刀的中年男子,侍立在任玄身後。
  氣氛低沉異常,令人感到窒息,華天虹突然發覺,多數人身邊攜有兵器,不禁大吃一一驚,暗道:這批人能與任玄平起平坐,身份自然不低,突然出現在此,實是令人可疑。瞧他們紮束停當,整裝待發的樣子,難道有什麼江湖大事不成?
  忽聽任玄道:“華公子,爾來是客,風雲會的兄弟與你舊日的一切過節,統統擱置一邊,咱們今夜只談公務,不論私仇,公子意下如何?”
  華天虹目光一轉,在諸元極與查鉀兩人臉上一掠,見二人神情漠然,一無表示,於是朗聲一笑,道:“未學後進,哪敢無端生窄?任當家的吩咐,在下理當遵辦。”
  任玄雙眉一挑,緩緩說道:“任某不幸,老來喪子,人間慘痛,莫此為甚。此仇不報,此恨難消,死在九泉之下,也難以瞑目。”
  華天虹道:“骨肉連心,任當家的憤慨,不才深為明白。”
  席上雖有一二十人,卻都各自飲酒,不插一語,情勢顯得異常沉重,華天虹遊目四顧,心頭愈來愈是疑惑。
  忽聽任玄一字一頓,緩緩說道:“令堂可曾講過,華大俠死在誰的手上?”
  華天虹身子猛然一震,目光電射,逼視過去,道:“家母識透了世情,將昔日的恩恩怨怨,視同過眼雲煙,未曾指示在下殺父的仇人是誰?”
  任玄微微一怔,雙眉微聳,意似不信,頓了一頓,道:“那種淡泊恬退的胸襟,只有令堂才有,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為人子者,自當別論。”
  華天虹暗暗想道:江湖三派之間,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乃是人所共知的事,華某何人,你倒挑激起我來了。
  他想得雖然明白,但殺父之仇,終是切齒難忘之事。他忍了一忍,終於沉聲說道:“任當家的提起此事,必有用意,華天虹雖然下肖夕父仇尚不敢忘,任當家的有話直講,倘有相需之處,不才願供驅策。”
  任玄微微一笑,道:“一代豪俠之後,果非常人所及。”他容色一整,接道:“令尊死在通天教的天乙賊道手上,令堂不提此事,想是提防你一時沖動,貿然前往報仇,在送一條性命。”
  華天虹鋼牙暗挫,忖道:好賊道,原來是你!
  這任玄是一派首腦,縱是挑撥離間,亦不能憑空捏造,所以華天虹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但他心頭雖是恨極,神色卻是鎮定如故,道:“家母的見地,果然高人一等,想那天乙子乃是通天教的教主,其人武功既高,教下門徒又廣,我技藝淺薄,人單勢孤,倘若妄逞血氣之勇,隻身前往尋仇,不但在送一條性命,畫虎不成反類犬,倒教天下英雄見笑了。”
  忽聽下首席上,有人冷嗤一聲,道:“貪生怕死,空負盛名。”
  兩句話講得聲音很低,只是在座之人耳目銳利,人人聽得一清二楚。任玄面龐一轉,冷冷哼了一聲,霎時,廳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華天虹目光微轉,看出講話的是一個五短身材、絡須繞頰的中年男子,暗忖:此人沖動而無心機,一旦有事,我先向他下手。
  忽聽任玄乾笑一聲,道:“華公子,若是旁人,此仇確實難報,但就華公子你來講,卻也未始無望。”
  華天虹抱拳當胸,道:“若是任當家的鼎力相助,在下感激不盡,必當有以報之。”
  事關父仇,他內心怦怦亂跳,外表卻不慌不忙,鎮靜逾恒,只是任玄久走江湖,閱人無數,豈有看不出他的心意之理、但對他這臨事從容,謀定而後動的本領,亦不禁暗暗心折。
  只聽任玄道:“天乙賊道野心勃勃,妄想消滅群雄,獨霸天下。嘿嘿!他小覷了白嘯天,也小覷了我任玄!”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江湖局面看來鼎足三分,頗為平靜,原來波濤暗湧,爭鬥早已開始了。”
  他心頭在想,口中卻說道:“常言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靜極思動,也是人情之常。”
  任玄暗道:好小子,滿口陳腔濫調,倒似一個老好巨滑的劣頑。他微微一笑,道:“華老弟講得不錯,天乙賊道處心積慮,夢想風雲會與神旗幫先行火拼一場,哼哼!豈料白嘯天與任玄都是執拗之人,咱們偏要捐棄私嫌,聯手合力,先與那賊道鬥上一鬥。”
  華天虹濃眉一軒,故意岔開話題,道:“風雲會與神旗幫疆界分明,河水不犯井水,任當家的與白幫主之間,有何私嫌可言?”
  只見任玄嘿然一笑,臉上殺機一閃,道:“老弟忘了犬子被人謀殺之事?”
  華天虹惑然道:“在下愚笨,不識任當家的言中之意。”
  任玄獰笑一聲,道:“任玄早已調查清楚,那殺死犬子的兇手,不是通天教的弟子,而是神旗幫的屬下。”
  這幾句話講得沉重有力,字字清晰,華天虹驚疑不勝,幾乎酒杯脫手,霍然站了起來。
  但聽任玄道:“華老弟一直以為那紫衣蒙面的女子,是通天教的弟子麼?”華天虹如墮五裏霧中,點了點頭,道:“這一樁謀殺案,當真是巧妙極了!”他腦中念頭一閃,問道:“任當家的查出那紫衣女子是誰?”
  任玄陰騖騖一笑,道:“華老弟不是親眼見過,那兇手酷肖白君儀?”
  華天虹臉色一變,道:“任當家……”
  任玄將手一搖,笑道:“任玄知道,老弟新近與白君儀要好。”他語音微頓,拂髯一笑,接道:“那兇手與犬子曾有曖昧,白君儀到如今還是處子,華老弟放心,任玄縱然狂悻,也不會將兩者混為一談。”
  華天虹滿腹疑雲,好奇之心大動,道:“在下鬥膽,求任當家的剖析詳明,若有秘密之處,在下縱然萬死,亦不對人吐露一字。”
  任玄淡淡一笑,道:“那也不必瞞人。”他頓了一頓,肅然道:“白嘯天之妻,在梵淨山出家,白君儀有個孿生姐姐,隨在她母親身旁,如此一講,華老弟理該明白了。”
  華天虹聳然動容,脫口道:“啊!原來——”
  任玄見他倏然住口,不禁酒杯一頓,冷聲道:“任玄對老弟推心置腹,華老弟有話,何不痛痛快炔他講?”
  華天虹爽然一笑,道:“在下初次與白君儀相遇,時在大年初一,地點在靖州城外,想那白君儀若非探視母親,新正期間,怎麼羈留旅次,不在總堂度歲?”
  任玄點頭道:“老弟想得不差,白嘯天夫妻分居,白君儀奔走兩地,她那同胞姐姐名叫素儀,江湖之上,很少有人見過。”
  華天虹道:“還有一個白素儀,這真奇了!”
  他暗晴忖道:“玉鼎夫人貼身侍婢方紫玉的那柄匕首,明明就是殺死任鵬的兇器,兇手若是白素儀,兇器何以又在方紫玉身上?此事當真費解!”他一頭玄霧,百思莫解,目光一轉,環顧席上眾人,但見諸元極拈杯自飲,“八臂修羅”查掙正襟危坐,那申三浩伏案大嚼,各入一樣表情,卻似都未曾注意任玄與華天虹的講話。
  但聽任玄道:“老弟不用操心,時日一到,此事自然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到時候還得請華老弟作證,看任玄將兇手開膛剖心,生祭亡兒英靈。”
  華天虹唯唯頷首,道:“任當家的可知那白夫人何以甘舍繁華,遠走出家?”
  任玄冷冷一笑,道:“傳言他夫妻失和,帷薄之事,誰也不知真情。”
  華大虹道:“事關令郎的殺身之禍,任當家的怎不先將那白素儀擒下?”
  任玄冷笑道:“事無佐證,單憑華老弟一言,老弟台又與白君儀交深,倘若三人對面,華老弟說一聲兇手不是此人,任玄豈不落個誣陷好人之罪?”
  華天虹臉上一紅,道:“不才幼承庭訓,豈敢顛倒黑白,亂講假話?”
  任玄微微一笑,道:“任某戲言,華老弟不必認真。擒兇手易,追回金劍難,那白素儀是白嘯天的長女,事關一幫一會的存亡,豈可輕率從事。”
  說到此處,他目光一抬,朝下首桌上望了過去。
  只見下首桌上站起五人,朝任玄齊齊躬身一禮,一言不發調轉身出門而去。
  華天虹暗暗生疑,卻又不便動問,道:“小小一柄金劍,先落週一狂手內,再為任當家所得,倘若那兇手真是白素儀,此今金劍該在白幫主手上,要說與向東來所遺的武學有關,實令在下不解。”
  任玄淡淡一笑,道:“那金劍之內,藏著一個啞謎,週一狂與任玄玩味雖久,可是俱未將那啞謎參透,不過,金劍與向東來的武學有關,那是千真萬確之事。”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就奇了,週一狂、蒼髯客、任玄,每人都是一口咬定那金劍與向東來的武學有關,卻不知關鍵之所在?”
  忽聽任玄敞聲一笑,道:“那向東來被咱們合力擊敗,命在垂危之際,被令尊大人救走,他感恩圖報,理該將金劍之秘告訴令尊。令尊業已仙逝,此中的秘密,大概只有令堂知道了。”
  華大虹聞言一怔,坦然道:“家母切戒在下貪心,金劍之事,從來未曾提及。”
  任玄點頭笑道:“令堂智謀之高,猶在令尊之上,那是江湖早已知曉之事。”他端起酒杯,作了一個敬酒的姿勢。
  華天虹暗忖:今日這局面,委實透著古怪,我且佯作告辭,瞧他作何表示。
  心念一轉,他頓時放下酒杯,站起身來,拱手道:“在下不勝酒力,時光不早,就此告辭,改日再聆教益。”
  任玄臉上露出幾絲詭笑,道:“華老弟豐神絕世、豪氣逼人,幾杯水酒,算得了什麼?”
  華天虹一瞧他沒有送客之意,立即知道事有踢蹺,雙手一按桌面,臉色一伉,道:“任當家的敢莫是有留客之意?”
  任玄看他面泛怒意,大有一言不合,即要掀翻酒桌之意,急忙伸出左手按住桌面,道:“華老弟來訪是客……”
  忽聽一陣喝叱之聲,隱隱傳來,聽那聲音來處,是在進大門的庭院之內。
  立在任玄身後那背插金背大環刀的青衣男於,聞得喝聲,立時走出廳去,隨即又走了進來,朝任玄躬聲說道:“有一人,不肯通報姓名,向內硬闖,與金刀親衛動起手來。”
  任玄微微點頭,似是不甚在意。忽然又是一陣喝叱之聲傳來,這聲音雖是隱隱約約,眾人都全已聽出,發聲之處近了不少。
  剎那間,除華天虹之外,所有的人全部聳然動容,似有離座而起之勢。
  華天虹忽感心頭一動,狀如心血來潮一般,道:“任老當家的,只怕是那位蒼髯客前輩,因在下遲遲不歸,前來探望了。”
  任玄雙眉緊蹙,似在凝神傾聽,冷冷說道:“蒼髯客闖不過我的親衛……”他倏地霍然色變,起身道:“或許是令堂駕到!”
  華天虹一聽母親到了,不禁大吃一驚,鍺元極等人也大為震動,霎時紛紛離座而起。
  任玄與華天虹齊齊搶步走出廳外,眾人簇擁在後,一出精舍,耳中頓時聽到一片金環震動之聲,鉻鎬嘟哪,緊密非常,清脆悅耳之外,並有一股鐵馬金戈、驚心動魄之勢。
  走出小徑,眾人齊皆一怔。
  只見西廊之下,八名金刀親衛列作兩個半閡,夾擊一人,激戰正烈,其餘的每四人列成一個半圄,每隔丈許一組,俱都擋在小徑之上,那人身後三組,身前七組,看樣子已被沖過了兩關!
  這金刀親衛端的厲害非凡,四人攻前,四人襲後,但聽金環鉻卿,刀風霍霍,那金背大環刀寬達四寸,刀背金光耀眼,鋒刃寒芒刺目。展動之下,只見金銀兩色光芒交相閃掣,令人耀眼難睜,加上那動人心魄的聲響,聲威之懾人,確屬武林未睹!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54:48

第二一章 戰火初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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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目凝神光,朝那力敵八名金刀親衛之人望去,只見他足踏草履,身穿粗布短衣,面目黝黑,皺紋重疊,滿臉風霜之色,一部茂密的花白胡須,隨著身形飄拂,灑滿胸前。此入空著雙手,力戰八柄金刀,招招都是硬搶硬奪,手法奇幻,淩厲絕倫,八人聯手所布下的重重刀幕,竟有抵擋不住之勢!
  華天虹看了數招,暗忖:難怪任玄”為是娘到了,這老者的武功,是我所見最高強的。
  忽見那老音身軀一側,雙掌猛然一分。一陣金鐵震響,那老者的兩股掌力,撞在身前四人的金刀之上,震得那四人一邊兩個,猛向兩側摔去。
  那老者身法好快,瞬眼之下,人已仲到四名金刀親衛之前。
  但聽那四人齊聲一喝,刀光電閃,齊齊劈了出去。
  這金刀親衛全是風雲會下千中選一的良材,由任玄親手調教而成。列入金刀親衛之人,全部改習任玄的內功心法,除了練拳腳兵刃、內功刀法外並習陣戰之術,無論聯手拒敵或是各自為戰,皆非等閒人物可敵。
  那四人聯臂一刀,將老者來勢一擋,先頭被震開的四人頓時追了上來。展眼之間,又是四前四後,將老者夾在中間,激鬥起來。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老者雖勇,闖了三關,尚有六關在後,何況正主子尚未動手,未免不智。轉念之下,他移目朝任玄望去,神色之風故意露出譏笑之色,對這以多對少的打法,似乎感到可笑。
  任玄雙眉一揚,低聲一笑,突然縱聲喝道:“住手!”他緩步走了過去。
  那些擋在路中的金刀親衛紛紛讓道,交戰之人也停下手來。任玄走到那老者身前,拂須一笑,道:“華大管家,十年不見,可還認識任玄?”
  那老者目光一抬,朝任玄打量一眼,道:“閣下記得華雲,華雲怎能忘了閣下?”他遊目四顧,道:“我家小主人……”
  言猶未了,目光忽然落在華天虹身上,身子猛地一顫。
  這廊下掛的羊角風燈,光線不太明亮,華天虹未曾認出老者是誰。但聽任玄稱作華大管家,他心頭不覺一動,再聽老者自稱華雲,才陡然記起,他是自家的三世老仆。華天虹不禁眼匡一熱,疾步走上前去,叫道:“華雲,我是星官。”
  華天虹小名叫做星兒,昔日在落霞山莊時,家中的仆婦全都呼為“星官”,那華雲聞言之下,張大雙目,朝他臉上瞪視一眼,倏地雙膝一屈,跪落在地,喊道:“小官人,老奴尋得好苦!”他雙目大睜,望住華天虹一瞬不瞬,剎那之間,涕淚滂淪,痛哭起來!
  華天虹熱淚盈眶,伸手扶住,道:“你起來講話。”
  華雲道:“主母呢?”
  他老淚縱橫,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華天虹伸手一扶,未曾扶起,道:“娘在關外,此間不是談話之處,你先起來。”
  華雲立起身來,重向華天虹臉上瞪視一眼,抬起衣袖,一抹淚痕,道:“小官人,咱們走!”
  華天虹點了點頭,暗忖:秦大哥神志昏迷,長日不醒,時間久了,定然傷到身體,不管他給是不給,我總得開口索取。
  轉念間,他朝任玄雙手一拱,道:“在下鬥膽,向任當家的討一樣東西。”
  任玄淡淡一笑,道:“想是秦玉龍的解藥。”
  華天虹點頭道:“秦玉龍初涉江湖,與人無許,任當家的是雄據一方,逐鹿天下的英雄,與他為難,有何好處?”
  忽聽諸元極冷冷說道:“華公子,人是由諸某手中奪去的,解藥也該向諸某索取才對。”
  華天虹將手一擺,道:“二當家的差矣,風雲會內,二當家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人間尊榮也差不多了。先父在日,享譽武林,得同道景仰,也當得‘英雄’兩字,輪至!在下,只想將先人未了恩怨,各自作一了斷,至於爭強鬥勝,搏召;浮名,在下是沒有心腸
  鍺元極敞聲一笑,道:“華公子言下之意,是無事不與人動手,是吧?”
  華天虹沉聲道:“不錯!在下不願妄動干戈,若是道義同所迫,哪怕拋頭瀝血,殺身不顧,二當家的如肯高抬貴手,在下討看解藥就走,若是定要一分高下,在下以解藥到手為止,不管武功勝負如何。”他言外之意,是不動手則已,動手就是不死不休,拼命到底。
  忽聽任玄哈哈一笑,道:“二弟,華公子講得未始不對,論到武功,他未必是你的敵手,你未必是為兄的敵手。華大俠若是在世,為兄也未必是他的敵手。當今之世,以成敗論英雄,一招一式之爭,實也大可不必。”
  說罷之後,他由懷中摸出一粒蠟封的藥丸,遞到華天虹手中。
  華天虹接過藥九,道:“任當家的寬宏大量,在下萬分感激。今日我主仆重逢,各人有話要講,冒犯之處,改日再來須罪。”
  任玄低聲一笑,道:“華公子這就不對了!”
  華大虹濃眉一軒,道:“任當家的指教。”
  任玄道:“殺父之仇,豈可不報?眼下時機來臨,華公子急急求去,豈是人子之道?”華天虹心中一凜,暗忖:風雲會必想懲治通天教,彼等不知娘的內功未愈,因而想將我扯上。
  那撲滅群邪、重整武林的願望,如影隨形,時時索系在他的心上,此刻得知兩派之間爭端已起,縱然要他離去他也不願,何況牽涉到殺父之仇?
  他心念電轉,霎時作了決定,將那藥丸交給華雲,道:“送到東市興隆客店,交給一位蒼髯客前輩。”
  華雲接過藥九,道:“老奴剛由那邊趕來,這解藥稍遲送去。”
  華天虹知道他不願離開自己,道:“早服早好,你只管放心,要我性命的人雖有,日子尚還未到。”
  華雲微微一怔,身形一轉,縱身而去,晃眼之下,蹤影不見。
  華天虹瞧他身形之快,幾至目力難見的境界,不禁暗暗欣慰,諸元極等人臉上,亦皆神色一變,只有任玄一人,看似無動於衷的樣子。
  頓了一頓,任玄朝常傑等做了一個手勢,又是五人躬身一禮,轉身疾步走去。
  華天虹心中大疑,道:“那通天教主遠在臨安,任當家的言道在下報殺父之仇的時機已臨,不知真意何在?”
  任玄淡淡一笑,轉身走去,道:“風雲會業已揮軍南下,得蒙華公子同行,實深榮幸。”
  華天虹暗暗心驚,忖道:這事好生突兀,不聲不響,大戰便已肇始。
  此事委實來得突然,他感到茫無頭緒,許久工夫,無法定下神來。
  眾人再次走入精舍,入席坐定,任玄敞聲一笑,道:“此去臨安,尚有數日途程,咱們子時動身,華公子請進飲食,以免途中饑餓。”
  華天虹微微一笑、低下頭來自進飲食,趁此時刻,細想目下的處境和應付的方針。
  他暗暗想道:那通天教主或許是殺父仇人之一,卻絕非唯一的一個,父仇誓在必報,卻不能魯莽行事,致為任玄利用,去作他的前驅。若能利用風雲會與通天教的戰端,挑激彼等火拼,引致三派自相殘殺,那才是上上之計。
  轉念之下,他抬頭說道:“久聞‘江湖三大’勢均力敵,貴會全軍出擊,孤注一擲,倘若一戰不捷,豈非大傷元氣,自搖根本,令神旗幫從而坐大,獨享漁人之利?”
  任玄柑掌笑道:“華公子所言甚是,此戰若是不勝,風雲會非但要元氣大傷,根本動搖,甚或一撅不振,更有土崩瓦解之虞!”
  華天虹瞧他意態甚為輕松,知道此中尚有內幕,當下說道:“事關貴會的根本,非私人仇隙可比,任當家的諒必勝券在握,成竹在胸了?”
  只見任玄莞爾一笑,道:“華公子聰明練達,洞識世情,任玄佩服得很。”
  華天虹見他支吾其詞,知道多說無益,當下飲酒進食,不再講話。
  須臾,華雲疾步走了進來,立在華天虹身旁,道:“小官人,藥丸已交給蒼髯客了。”
  華天虹暗暗想:我華家業已式微:這主仆之名雖不必廢,家規卻不必講了。
  他心念一轉,朝席上的空位一指,道:“咱們今夜還要趕路,你快坐下吃飯。”
  這華雲原來是落霞山莊的管家,當年華元肯馳騁武林時,華雲偶然也在江湖上露面,他的武功,未必在任玄之下。華天虹要他坐下,風雲會的人倒也無話可說,無人有不滿的表示。
  但見華雲把頭一搖,道:“我不餓。”他忽然又道:“我到那邊去吃。”
  下首桌上的十人已先後離去,華雲走了過去,匆匆吃罷,重又來至華天虹身後立定。
  俄頃,諸元極離座而起,道:“大哥,兄弟等也動身了。”
  任玄點頭道:“謹記原議,分道而行,彼此呼應,在鎮江取齊,候我抵達。”
  諸元極低暗一聲,轉身走去,華天虹移目望去,但見眾人魚貫出門,霎時廳內空空,僅剩任玄、查掙及那背插金背大環刀的青衣男子三人。
  任玄似是難抑心頭的激奮,他端起酒杯,一仰而盡,噓了一口長氣,敞聲笑道:“北俱大會之後,江湖上沉寂如死,悠悠十年,今日才有一點生氣,風雲際會,我武維揚,且看天乙賊盜的嘴臉變是不變?”
  他擲杯而起,哈哈一笑,道:“華老弟,咱們也動身了!”
  華天虹離座而起,暗忖:原來都是不甘寂寞之輩,隱忍下動,只為時機未到而已!
  凡入走出精舍,來至回廊,只見喬廣與手下二人候在廊下,一旁備有七八匹高頭駿馬,那四十名金刀親衛,業已不聲不響,走得一個不剩。
  眾人登鞍上馬,任玄仰首星空,瞻望一望,面龐一轉,移目朝華天虹望去,顧盼生姿,逸興欲飛,大有震天長嘯之意。
  華天虹行若無事,雙手一拱,道:“任當家的請!”
  他這一份從容不迫、穩若泰山的功夫,乃是父母的遺傳、顯赫的家世、華夫人的十年教誨所至,也由於他自己幾番生死、歷經險阻的經驗等許多因素孕育而成,任玄固是暗暗心折,老仆華雲瞧在眼中,也感到無限欣慰。
  只聽蹄聲得得,任玄一馬當先,沖出了大門,八臂修羅查掙居次,那背插金背大環刀的男子第三,華天虹第四,華雲殿后,五騎馬馳過長街,展眼出了北門。
  五騎馬馳過之後,街頭的屋簷之下,霎時閃出了六七條人影,這些人似乎全不掩蔽身形,有的奔向城西,有的奔向城南,有的墜在馬後,有的登上城垛。
  華天虹見馬出北門,心頭方自一怔,任玄業已帶轉馬頭,折而東行。
  星光之下,五騎馬繞城一轉,不過頓飯工夫,便來至南門城外,踏上了南下淮陰的官道。一路疾馳,天亮時在道旁一個小鎮上打尖歇馬,華天虹問任玄道:“任當家的,此行是明張旗鼓,或是出其不意,突施襲擊?”
  任玄道:“江南是繁盛之區,凡屬通都大邑,皆有通天教的分壇,大軍一動,行蹤已難隱秘,咱們既不明鑼張鼓,亦不隱跡潛蹤,只須在七月初三趕到鎮江,天乙賊道縱然得訊稍早,亦難以佈置周密。”
  華天虹業已看出,此事內情複雜,不僅是任玄等數十人的事,多半與神旗幫也有關連,但知多問無益,當下抱定靜以待變的宗旨,不再言語。
  但聽任玄問道:“華老弟‘跑毒’,有一定的時刻麼?”
  華天虹道:“約在午時。”
  任玄略一沉吟,道:“咱們未時抵達高家鎮,就在彼處歇馬。”
  華天虹道:“別因在下耽誤了任當家的行程。”
  任玄微微一笑,道:“千里興師,理當按站而行,否則彼逸我勞,徒招敗績。”
  日出之後,五人繼續登程,趕到中午,華天虹體內蓮毒發作,當即躍下馬背,徒步奔馳。
  他愈跑愈快,展眼越過馬頭,逸出了數百丈遠,華雲不願離開他的左右,也棄馬奔馳,跑在他的身旁,憂形於色道:“小官入,如果抵受不住,待老奴閉住你的穴道,背負著你。”
  華天虹聞言一怔,暗道:這閉住穴道的辦法,倒還未曾試過,搖頭道:“讓我一人跑,你退回馬上。”
  華雲道:“我跑得動。”
  時值褥暑,烈日當空,華天虹不忍他陪著自己受罪,眉頭一蹙,道:“人心險惡,咱們時時有遭人攻襲之虞,你不保存體力,一旦有事,咱們豈不束手待斃,任人宰割?”
  華雲猶豫道:“小官人步行,老奴在鞍上坐不住。”
  華天虹感激不已,眼眶熱辣辣的,但卻臉色一沉,佯怒道:“爹爹死了,娘又不在此處,你當然不聽我的話了!”
  華雲聞言,猛然一剎腳步,急道:“老奴……”話未講出,華天虹早似風馳電掣,瞬眼沖出了數十丈遠。
  一會,任玄等趕到,華雲飄身上馬,帶住華天虹坐騎的緩繩,隨後趕去,華天虹跑了一程,掉頭奔了回來,一來一往,霎時交錯而過,越發顯得疾逾釩風,快速驚人!
  午未未初,幾人抵達高家鎮,馬足未停,小鎮南端蹄聲雷動,正是二十名金刀親衛離鎮啟程。
  這鎮甸雖小,因是南北往來的通道,鎮上倒有大小五家客棧,凡人落店歇息,約好夜間登程。
  華天虹渾身汗濕,落店之後,吩咐店夥打水洗澡。那五匹馬上全部附有馬包,華雲見每個包中盛有一個水壺和幾錠金銀,於是將馬包帶在身旁,取出一錠銀子交給店夥,道:“看清咱們少爺的身量,買一套上好的衣履,要藍綢長衫、黃絲絛、黃緞子粉底靴,如果現成不合身,趕緊做,日落之前趕齊,另外替我帶一。套衣履,是褐色的就成。”那店夥接過了銀子,看清兩人身材,轉身而去。
  華雲又道:“少爺的褲褂先買來。”
  那店夥應道“小的曉得。”
  華天虹笑道:“幹嘛那麼講究,藍綢長衫、黃絲絛……”
  華雲道:“大爺在世之日,多半是如此打扮。”
  華天虹腦中泛起父親的影子,一陣酸楚襲上心頭,即忙定一定神,強顏笑道:“你的武功也登峰造極了,諒那幾個絕頂人物,也強不過你多少。”
  華雲眼眶一紅,道:“小官人忘了,老奴的武功是老太爺親自教的,大爺學武之時,老奴也跟著學習。——
  華天虹見他該然欲位,急忙道:“娘就不喜歡我哭,眼下是闖蕩江湖的時候,你別惹我傷心。”
  華雲急忙拭幹眼淚,道:“我主母怎麼到了關外,又怎麼讓小官人獨自出來飄泊的?”
  華天虹目光轉動,朝左面牆壁一瞟,笑道:“我出來玩耍,娘正在四處尋找。”
  華雲不知他講的是真是假,道:“唉!小官人也真是,遍地都是仇家,怎能到處亂闖?”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這些年來,你是怎樣過的?”
  華雲道:“北俱大會之後,主母匆匆趕回莊內,命老奴將莊中的下人送至東海安置,老奴不願離開小官人,又不知主母將小官人藏在何處——”他語言一頓,自言自語道:“主母的脾氣,小官人是知道的。”
  華天虹笑道:“娘不比爹爹好講話,我就不敢違拗她老人家。”
  華雲道:“誰敢違拗主母?那時情勢緊急,主母又身帶重傷,老奴不知小官人怎樣,心頭實在不滿主母的吩咐。”
  華天虹笑道:“娘的安排,自然是有道理的。”
  華雲似是不以為然,道:“雖然有理,也是不妥,華家只有小官人這點骨血,老奴粗通武藝,不與小官人一起,反而遠去東海,教人如何放心得下?”
  要知華雲是華家的人,華天虹是華氏一門的主人,主母卻是外來人,在他的心目中,小主人是屬于華氏全家的,其身份較豐母更為尊榮。這是當時人一般看法,華雲自然山不例外。
  華天虹瞧他有滿腹委曲,心內雖然感動,因是母親的決定,也不知如何解說,見店夥送進洗澡水來,他趁機打岔道:“我先洗澡,洗完澡吃飯。”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55:08

  華雲吩咐店夥准備飲食,掩上房門,又來侍候華天虹寬衣。
  華天虹道:“你坐下,我自己來。”他脫下衣衫,問道:“後來呢?你一直留在東海?”
  華雲退至一旁坐下,道:“主母吩咐,命我練成‘少陽罡氣’,然後回返中原,尋找小官人團聚。老奴無可奈何,只好帶了家中男女五口去往東海。想那‘少陽罡氣’難練得很,我又不比大爺,大爺二十六歲未滿,已將罡氣練成,我時練時輟,始終走不上路,到了東海,實是悲痛得很,既哭大爺,又念著小官人,迫不得已,只有朝夕苦練,沒想到七八年功夫,竟將罡氣練成了。”
  華天虹心頭激動異常,含笑道:“勉強練武,那確是苦事,好在練成了,氣力也不曾白費。”
  華雲道:“我功夫一成,立即奔回中原,哪知踏遍南北,訪盡了大爺的故交,始終找不到小官人的下落,這三四年,老奴可苦死了!”
  華天虹輕輕歎息一聲,道:“爹爹的故交舊識,是些何等樣人?”
  華雲搖了搖頭,喟然道:“武功高的人都物故了,家中剩些老弱婦孺,也有少數活著的,卻都行蹤不明,不知隱到哪兒去了?”
  華天虹聽後感歎不已,一會店夥送來內衣靴襪,華天虹浴罷,主仆兩人在房中用膳,談了一些家庭瑣事,華雲逼著他上床睡眠,自己就在門口邊的椅上打坐。
  傍晚,華天虹一覺醒來、衣履業已齊備,華雲眼侍他穿好,前後左右看個不停。
  華天虹笑道:“我長得像爹爹麼?”
  華雲朝他臉上端詳半晌,道:“身架面型都像,眉毛濃些,眼睛鼻子也像,口與下顎倒像主母。”
  華天虹笑道:“我的性子像誰?”
  華雲想了一想,道:“大爺和善,主母嚴謹,官人幼時淘氣,看來是像大爺,如今就不知像誰了。”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處身亂世,還是像娘的好。”
  用過飯食,天已黑暗,主仆二人在房中飲茶談天,華雲忽然低聲道:“小官人,我早已探聽明白,北俱會最後一場混戰,通天教的天乙妖道,風雲會的燕山一怪和龍門雙煞,還有一個叫做週一狂的老賊,五個賊胚圍攻大爺一人。”
  華天虹點頭道:“隔壁有耳。”
  華雲悄聲道:“一幫一會一教的三個賊頭,全是卑鄙無恥,不守信義,不重然諾的東西。咱們單獨去殺天乙賊道為大爺報仇,與任玄老兒攪在一起,必然沒有好處。”
  華天虹低聲說道:“咱們不單是報仇,還得設法將通天教和一幫一會統統鏟掉。”
  華雲惶然道:“那怎麼辦得到?”
  華天虹道:“見機行事,慢慢來。任玄的兒子死在我的手下,他遲早會向我下手,咱們隨時留神就是。”
  華雲愁眉不展,道:“最好早點尋得主母,想個根本的解決辦法。”
  華天虹悄聲道:“娘露不得面,她老人家內傷未愈,露面之後,咱們更危險了。”
  忽聽門外有人走動,華雲起身問道:“誰?”他開門一看,原來是汪玄那親衛首領。
  此人姓左名文魁,正是那四十名金刀親衛的首領。他這時走到門前,道:“敝當家的有請華公子啟程。”
  華大虹點了點頭,走出房外。華雲提起馬包隨後,任玄與查缽相繼走出,左文魁付了店錢,五騎馬繼續上道,漏夜兼程,往南杆大。
  那四十名金刀親衛總在任玄前頭一站,每日落店時必能見到彼等啟程。諸元極等有的在前,有的另抄小道,自曹州分散後,一直未曾再見。
  這日中午,華天虹體內的蓮毒發作,又在道上狂奔。他跑了一程,折而回頭,奔了幾裏,反身又向幾人追去。
  突然間,道上出現一個披發的頭陀,銀發銀髯,看來已有六七十歲,膚色白哲,眉清目秀,貌相十分清奇。
  這老頭陀身穿一件纖塵不染的白麻僧袍,手拄一根爛銀打造、粗如鵝卵的月牙長鏟,項上掛一串白色念珠,額上帶一個束發銀箍,襯上銀發銀須,驕陽之下,混身上下銀光燦爛,恍若天上神仙,煞是好看!
  華天虹在這道上往復跑了三趟,見他突然出現,心頭不覺一怔,未及轉念,人已奔到近處。
  那老者與他對面行來,見他奔到面前,似欲擦身而過,忽將月牙銀鏟一橫,道:“小施主留步。”
  華天虹吃了一驚,銀光一晃,鏟頭業已橫在胸前。他剎腳不住;百忙中抬手一抓,順勢椎了出去。
  只見白影一閃,那老頭陀繞著華天虹盤旋了一匝,月牙銀鏟依然橫在華天虹胸前。
  華天虹駭了一跳,暗忖:好古怪的身法!他閃退二步,道:“請大師父讓路!”
  那老頭陀道:“音你急躁不安,想必是十分難受!”
  華天虹道:“在下身蘊奇毒,苦楚萬分!”
  那老頭陀雙眉一動,道:“跑動之時便能減輕苦楚麼?”
  華天虹無心講話,道:“大師父講得不錯……”他身形一閃,拔腿奔去。
  只聽那老頭陀喝道:“豎於無禮!”他月牙銀鏟一揮,兜頭擊了下去。
  華天虹暗道:這行者有意生事,我且試試他的本領。
  耳聽驚風壓頂,他立即身形一旋,一掌望空劈來,道:“大師父,得罪了!”
  噗的一聲,華天虹一掌拍在鏟頭之上,擊得月牙銀鏟掉頭一揚,飛起四五尺高。
  兩人同是手臂發麻,同時暗驚對方的勁力,只聽齊聲一喝。展眼激鬥起來。
  相鬥未久,華天虹忽感老頭陀鏟上的壓力奇重無比,而且有增無減。一忽工夫,四外勁力如山,隨著老頭陀月牙銀鏟的揮動,似浪潮一般,一陣一陣,洶湧而下。
  華天虹雙目被那縱橫四射的銀光刺得眼花鐐亂,看看招架不住,不覺激起了好勝之心,大喝一聲,揮掌猛擊過去!
  那老頭陀看他已處劣勢,掌上的威力突然倍增,不禁雙眉一挑,道:“老僧要下手殺人了,你若抵擋不住,早點開口告饒。”
  華天虹暗想:這行者好似圖畫中的人兒,怎麼也不像壞人。他縱聲問道:“大師父上下如何稱呼?”
  只聽老頭陀說道:“小孩子,你的方寸倒是不亂。”他鏟鏟如排山倒海,疾攻不已。
  華天虹竭力抵禦,道:“在下未曾冒犯大師父,大師父苦苦相逼,意欲何為?”
  那老頭陀道:“老僧化緣。”
  華天虹暗暗忖道:出家人化緣,哪有這等化法?轉念之下,他揚聲問道:“大師父不似苦行人,未知化什麼緣?”
  只聽那老頭陀道:“老僧就要化你,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若知機,立即隨老僧而去。”
  華天虹濃眉一蹩,道:“大師父禪機深奧,小子年輕,難以識透。”
  說話中,頭陀鏟上的壓力稍減,華天虹剛剛能夠擋住。
  但聽那老頭陀道:“由此向南,即是無邊苦海,你若不即時回頭,便要沉淪於苦海之內,縱然慈航大士到來,也無法渡你上岸,老僧說得淺顯明白,你難道當真不懂?”
  華天虹聰明穎悟,智慧過人,早已聽出老頭陀言中之意,知道他是告訴自己,此去臨安,捲入江湖“三大”的爭鬥之內,好似沉淪苦海一般,要自己即時回頭,不要沾惹這場是非。
  他心頭雖然明白,卻難以聽其勸喻。想了一想,慨然說道:“多謝大師一片善心,小子早在先人墓前,許過宏願,縱然粉身碎骨,萬劫不復,也要完成先人的遺志。”
  老頭陀道:“天意已定,你空留遺恨,完成不了什麼。”
  華天虹毅然道:“天心難量,誰知天意如何?小子有進無退,死而後己!”
  那老頭陀似是倏地震怒,沉聲道:“你剛愎自用,不聽勸說,老僧也不與你多講。你我傾力一戰,老僧獲勝,你隨我而去。你若勝了,老僧將殘年奉獻給你,天涯海角,上天入地,永遠追隨著你。”
  華大虹怦然心動,情知老頭陀的武功遠在自己之上,因此不敢開口答腔,但卻攝定心神,默然下語,傾力搏鬥,企圖僥幸獲得勝利。
  展眼間,戰況突趨激烈,強猛的掌風呼嘯震耳,那柄爛銀月牙鏟驚芒暴漲,恍若重重銀光亂閃的密幕,將華天虹緊緊裹在其中。
  須臾,華天虹沉重的喘息聲透了出來。
  驀地,華雲驚怒交迸的聲‘音傳來,喝道:“什麼人?趕緊住手!”
  聲音初起,人在數百丈外,最後一個“手”字未出,人已飛馳而到,騰起丈許,猛地朝銀芒影中撲下。
  華天虹急聲喝道:“休要鹵莽!”
  華雲受盡熬煎,苦了十一二年,好不容易見到小主人安然無恙,長成了一個大人,哪里肯讓他再冒風險?人未撲下,雙掌業已運起“少陽罡氣”,直向那柄絢麗奪目的月牙銀鏟抓去。
  但聽暴喝之聲發自華雲口中,一陣龍吟之聲隨之而起,一聲輕響過處,那老頭陀曳起一道銀芒,如流星飛瀉一般,瞬眼射出數百丈外,投北而去。
  華天虹目搖神駭,定了定神,朝華雲問道:“怎麼樣?沒有受傷吧!”
  華雲左手扶著有掌,揉了一揉,搖頭道:“幸未受傷,老頭陀好厲害!”
  華天虹拿住他的手掌望了一望,道:“我瞧他來意不惡,他不肯通報姓名,不知是否北淇會上的舊人?”
  華雲沉吟道:“這老頭陀打扮特殊,若是知名之士,誰也不會忘記,我想不起來,幾時曾有這麼一號人物。”
  華天虹道:“也許是新近才改裝打扮的吧!”
  華雲點了點頭,忽然說道:“前面出了事,通天教的雜毛,攔擊任玄和查掙。”
  華天虹雙眉一聳,道:“對方有幾人?咱們快去瞧瞧。”
  華雲伸手拉拉他的膀臂,道:“通天教是三個老道,一個女子,他們還有一時好打,小官人慢點上去。”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我想趕去瞧瞧熱鬧。”
  華雲走得慢吞吞的,道:“沒有什麼好瞧,通天教的三個老道是五音道人、青虛子、紅葉道人,女的叫做玉鼎夫人。”
  華天虹笑道:“那玉鼎夫人為人很不錯,我和她頗為投契,稱她做姐姐哩!”
  華雲口齒一呆。道:“小官人幹嘛與那種女人交往,主母得知可不得了!”
  華天虹將頭一搖,肅然道:“能夠交往的人我部交往,江湖三派中的人大多,咱們打不完,殺不盡,若能勸改幾個,那是非常好的事。”
  華雲道:“小官人做事,既不像大爺,又下似主母,真是令人擔心。”
  華天虹莞爾一笑,道:“他們四對二,玉鼎夫人那雪兒也是個厲害角色,你說往玄如何?”
  華雲道:“任玄倒不要緊,打不贏時,逃是逃得掉的,查鋅新傷未愈,只伯難以逃命。”
  華天虹暗暗忖道:我若趕去,該助何方是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55:31

第二二章 千里南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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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心念一轉,決定即時趕去,相機行事,當下說道:“陣戰之局,變化無窮,咱們還是早點上去的好。”他腳步一緊,疾奔而去。
  華雲急忙追上,道:“小官人,咱們慢點,等他們鬥出勝負,再向打贏的一方動手。”
  華天虹笑道:“這是卞莊刺虎之計,可惜任玄是老好巨滑,通大教的道人,也是些積世的妖精,都不會輕易上當。”
  兩人的腳程何等快捷,說話之際,業已望見任玄等人,果在道中激鬥!
  只見那異獸雪狸繞著查掙飛撲不已,“八臂修羅”查掙被蒼髯客斬斷左臂,時日不久,創口猶未痊癒,此刻正是虎落平陽被犬欺,為那異獸雪狸逼得手忙腳亂,團團亂轉,在幾人之中,情勢最為危急!
  玉鼎夫人手中揮動拂塵,正與任玄那金刀親衛的首領左文魁相鬥止激,左文魁展動一柄金背大環刀,刀法精奇,力猛招沉,武功之高,竟然大出華大虹的意料。瞧那情勢,玉鼎夫人苦個施展看家絕藝“血煞神功”,勢難勝得了他。
  另外一邊,三個老道。三柄寶劍,圍著任玄一一人,打得怵目驚心,激烈無比!
  那五音道人寶劍揮動之際,劍上發出一陣陣奇妙的音響,時而轟轟發發,如驚濤拍岸,時而嗚嗚咽咽,如江流緩瀉,有時刺出一劍,只聽“嗤”的一聲,宛如一個淘氣的少女抿嘴發笑,有時一劍削出,那寶劍“嗯”的一響,又似一個嬌媚柔弱的女子婉躇呻吟之聲!
  那青虛子使的柳葉薄劍,輕靈翔動,綿密異常,守時如銅牆鐵壁,風雨不透,攻時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看來柔軟輕緩,毫無火藥氣味,其實威力隱蘊,是極為上乘的劍法!
  那紅葉道人施展的是標准的旁門劍術,招招是陰手,劍劍走偏鋒,一眼望去,便感到既毒又狠,既詭又辣,令人油然生出怯懼嫌惡之心!
  這三柄寶劍,全是吹毛立斷、削鐵如泥的利器,寒光如幕,劍影重重,緊緊迫在任玄身外,進退盤旋,閃掣不遏!
  任玄是一派首腦,其武功之高,果非椿元極之流所可比擬。只見他雙掌翻飛,力敵三柄寶劍,見招拆解,蹈隙還攻,從容不迫,有若行雲流水,但那雙掌上隱蘊的真力卻是一觸即發,一發必然傷人!
  七人一獸,打得驚心動魄,火辣異常,只是雙方各有所忌,俱未施展看家絕藝,除查鋒顯得情勢危急外,一時之間,還瞧不出勝負的端倪。
  華天虹奔到近處,目光電射,先朝任玄與三個老者望了半晌,但覺五音道人劍上所發的音響十分古怪,凝神一聽,大感美妙悅耳,心神為之陶醉。
  忽聽華雲道:“小官人,你那蓮毒消退了麼?”
  華天虹點頭道:“已不礙事了。”
  他主仆二人到來,眾人都在暗暗留意,此時雙方勢均力敵,他二人若是相助一方,另一方必遭敗績。不過情勢又很微妙,任玄知道他與通天教曾有交往,與玉鼎夫人交情尤深;通天教則見他與風雲會的人同行,顯然已是聯上手了,以致雙方都拿不准他的意向,不知他究竟助准?任玄與那三個老道自矜身份,又怕弄巧反成拙,因此都不開口,奇怪的是玉鼎夫人,她也視若未睹,不與華天虹招呼。
  華天虹袖手旁觀,忽然覺出,五音道人劍上那音響尚有勾魂攝魄、擾亂敵人心神的作用,丕禁暗暗稱奇,他對任玄的武功定力更為敬佩。
  忽聽那紅葉道人道:“任當家的,你當真破斧沉舟,有進無退麼?”
  任玄冷冷說道:“通天教下,任某只認識天乙子一人,你們請他出來講話。”
  紅葉道人怒聲道:“敝教的教主遠在臨安……”
  任玄不待他將話講完,冷然截口道:“任某此刻正是去往臨安。”
  紅葉道人厲聲一笑,道:“任當家的目中無人,那就別怪貧道得罪了!”
  他寶劍一震,連攻三招,大喝道:“諸位賣刀,先將這三個點子廢了!”
  只聽玉鼎夫人亮聲笑道:“好啊!今日要開殺戒了!”她左手羅袖一翻,倏地露出一隻白玉般的手掌,朝左文魁當胸按去。
  左文魁大喝一聲,猛劈一刀,順勢躍開了一步。
  五鼎夫人挺身攻上,朱嘴一曝,發生三聲急促的胡哨之聲。
  那異獸下狸聞得這口哨之聲。頓時暴發神威,嘶嘶凡盧怒叫,淩空躍起,朝查掙撲襲不已!
  霎時,查掙與左文魁二人,同都險象環生,岌岌可危!
  但聽任玄怒聲道:“哼!江湖上太平了十年,連畜生也成了氣候!”
  說話中,他雙掌迸發,連施反擊,身形晃處,陡然逸出了三柄寶劍的圍困,一掌攻向玉鼎夫人,一掌朝那雪狸劈空震出!
  喝叱紛起,紅葉道人與青虛於兩柄主劍如影附形,隨即襲向任玄身後。
  五音道人淩空一躍,寶劍一揮,嗚咽一聲,一劍朝任玄的左臂斬下!
  只見任玄身形一閃,脫出了三柄主劍之下,霎時與查睜、左文魁二人成了犄角之勢,相互之間,已能應援。
  華天虹看到此處,心中暗暗想道:任玄身手高強,縱然不敵,隨時可以抽身遁走,玉鼎夫人似是武功深不可測,卻又不肯使出全力,今日一戰,明明是個不了了之的局勢……
  華雲立在一旁,見他目光閃閃,臉帶笑容,不知他的心意如何,只怕他貿然插手,急忙道:“雙方都有壓箱底的功夫未曾施展,用不著咱們多管閒事。”
  華天虹微微一笑,倏地朗聲喝道:“諸位停手,聽在下一言。”
  他中氣充沛,語音洪亮,字字貫入眾人耳內,語音甫落,眾人已紛紛住手後退。
  玉鼎夫人抱住雪狸,吟吟笑道:“閣下要講什麼啊?”
  華大虹脫口一笑,拱手道:“姐姐好,兩位道長好。”
  五音道人與青虛子稽首還禮,齊齊說道:“華公子好。”
  玉鼎夫人嬌聲一笑,道:“我以為你已經不認識姐姐了!”
  華天虹道:“小弟依然故我,並來攀上高枝。”他目光一轉,環掠眾人一眼,接道:“通天教與風雲會同是領袖江湖的大派,任當家的與天乙教主素來交契,依在下相勸,諸位今日不必打了。”
  玉鼎夫人撲啼一笑,道:“誰都以為你唯恐天下不亂,哪知你做起和事佬來,真是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
  華大虹堯爾一笑,朝任玄將手一拱,道:“任當家的,小小誤會,見了天乙教主不難冰釋,咱們走吧!”
  任玄暗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左文魁與華雲聽說要走,兩人牽來馬匹,任玄與華天虹接過緩繩,齊齊飄身上馬。
  只聽玉鼎夫人嬌笑道:“華兄弟,倘若我們定要將任當家的留在此處,你是幫風雲會,還是幫通天教?”
  任玄聞言,雙眉一剔,冷冷哼了二一聲,口齒一張,似欲講話。
  但聽華天虹道:“憑姐姐與三位道長,留不下任當家,否則風雲會到不了今日。”
  任玄暗暗想道:算你這小子聰明。。
  玉鼎夫人抿嘴一笑,道:“倘若我們不自量力,定要動手留人呢?”
  華天虹暗暗忖道:那叫自討無趣。他坦然一笑,道:“我袖手旁觀,兩不相幫吧!”
  玉鼎夫人道:“倘若姐姐不是敵手,性命危殆呢?”
  華天虹想了一想,道:“兄弟當然要出手搭救。”
  玉鼎夫人吃吃一笑,道:“如此說來,你還是幫通天教了。”
  華天虹微微一笑,拱手道:“相見匪遙,告別了。”他雙腿一閃,縱馬行去。
  紅葉道人突然身形一晃,擋在馬前,道:“華公子也往臨安參見我家教主麼?”
  任玄縱馬行了過來,冷笑道:“紅葉,沖撞了任某尚不打緊,如果冒犯了華公子,嘿嘿,我包你躺在此地,今生回不了臨安。”
  華天虹暗忖:我尚未挑撥高問,他倒先來一手。於是,他故意哈哈一笑,道:“任當家的太抬舉兄弟了。”
  紅葉道人雙眼一翻,道:“小兄弟,貧道問你的話,你耳聾了麼?”
  華天虹濃眉一整,忖道:蠢材!這是什麼道理?
  但見人影一晃,華雲閃了過來,喝道:“你罵誰?”他抬手一揮,一掌拍了過去。
  這一掌並未施展“少陽罡氣”,但那玄奧的手法,淩厲的勁力,也足令眾人吃驚了!
  紅葉道人雙足一挫,暴退五尺,鉻嘟一聲,將寶劍重又握在手中,獰笑道:“貧道走眼了,尊姓大名?”
  華雲冷笑道:“你是健忘,不是走眼,我是落霞山莊的華雲,十餘年前,與你有過一面之緣。”
  紅葉道人先是一怔,隨即嘿嘿笑道:“江湖傳言,落霞山莊的主子姓任,你這華雲何以又是落霞山莊的人?”只聽任玄哈哈一笑,道:“我見那落霞山莊荒蕪可惜,一時興起,住了進去。
  今悟徹前非,已將那片山莊交還華公子了。”
  紅葉道人冷冷一笑。他本來也是年老成精之入,知道與華天虹為敵;幾面都不討好,無奈他久已垂涎玉鼎夫人的美色,偏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始終難圓好夢。但見玉鼎夫人與華天虹那般親呢,不禁妒火中燒,嫉念大起,情不自禁,將華天虹視作眼中之釘,直想將其拔去。華天虹心無邪念,遭受無妄之災,自己尚不知情。
  任玄是老好巨滑,洞識人情,練達世故。他一瞧紅葉道人下不了臺,不由暗暗心喜,哈哈一笑,道:“華老弟,時光不早,請啊!”他緩繩一抖,縱馬行去氣
  五音道人見華雲的武功如此高強,生恐紅葉道人鬧成僵局,急忙叫道:“紅葉道兄,今日之事到此為止,你我也該走了。”
  此刻烈日當空,誰也不耐久立,華天虹“跑毒”之後,滿身衣履盡濕,口中煩渴難耐,當下取出本壺吸了幾口,朝玉鼎夫人舉手一揮,縱馬行去。
  紅葉道入羞怒交迸,眼睜睜地望著五騎馬由身前馳過,不禁咬牙切齒,一股怨毒全都傾注在華天虹身上,將他恨入了骨髓!
  這日午後,華天虹等在一座小鎮上落店,晚問繼續上路,華天虹念念不忘那白發頭陀,一時縱馬向前,一時勒馬退後,要想再度見他一面,無奈那白發頭陀如神龍一現,再也不見出現。
  次日未牌時分,一行人抵達淮陰。淮陰是江北重鎮,通都大邑,水旱碼頭,那四十名金刀親衛全在城中尚未離去。
  落店之後,華天虹坐在房中飲茶,等水洗澡,左文魁忽然走進房來,躬身道:“總當家的命在下稟告公子,大夥在淮陰歇馬一日,明日夜間趁涼趕路。”他由袖中取出一串明珠和兩錠赤金,交到華雲手內;道:“總當家的言道,淮陰是戶口繁盛之地,華公子或起游興要到街上走走,老管家帶上這點金珠,以備公子爺花用。”
  華天虹方待辭謝,華雲業已接過手中,道:“轉達貴當家的,這兩錠赤金和一串明珠,就作咱們山莊的租佃費用,細賬不必算了。”
  左文魁含含糊糊支吾過去,朝華天虹行了一禮,退出房去。
  一會店夥送進水來,華天虹沐浴更衣,進罷飲食,上床慈息。華雲將這小主人捧成風凰一般,體貼入微,愛護備至,華天虹安心大睡,半點不用操心。
  傍晚時分,華天虹起身下床,主仆二人在房中進膳。華雲問道:“小官入,你要上街走走麼?”
  華天虹道:“一直忙著趕路,連談話的工夫也沒有,今晚咱們聊聊武功消遣,別往外面跑了。”
  華雲道:“武功隨時可談,大爺曾經講過,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小官人初到東南,還是出外逛逛,散一散心吧!”
  華天虹猶在少年,經他一勸,果真遊興動了,帶上房門,主仆二人走出店來,往大街之上逛去。
  這淮陰雖是水陸通衙,商賈雲集,卻無有好玩的去處。華天虹在街頭閒蕩了一陣,但覺索然寡味,百無聊賴中,不覺念起了母親,一會又思念起秦碗風來。他一時間心事重重,遊興大減,轉面向華雲道:“我疲憊得很,想回客店睡覺。”
  華雲道:“小官人身了不適麼?”
  華天虹搖了搖頭。主仆二人掉轉身來,正侍轉回店內。忽見一人迎面走來,口中哼道:“筆頭風月時時過,眼底兒曹漸漸多。有人間我事如何?人海闊,無日不風波。”
  華天虹瞧那唱曲之人是個手搖蒲扇、矮矮胖胖的老者,心中一動,陡然記起,在曹州聚英樓內,扛著秦玉龍跑過一陣的老頭兒,正是眼前之人。
  這老頭兒曾經調侃過玉鼎夫人,華天虹早已看出他是一位奇人雅士。此時當面碰上,豈肯失之交臂?他當下拱手叫道:“老前輩……”
  豈料那老頭兒視若未睹,大搖大擺,載歌而行,錯眼之間,業已擦肩而過。
  華天虹不加思索,反身便追,口中低聲問道:“華雲,你可認得前面這位老丈?”
  華雲沉吟半晌。道:“好似有點面善,只是想不起他是誰。”他語音微頓,朝那矮胖老者的背影凝視片刻,道:“十年以前,江湖上名頭響亮之人,我幾乎全都見過,未曾睹面之人,屈指可數。”
  華天虹暗忖:難道這老者是新近崛起的人物不成?
  他腳下一緊,大步趕了上去。
  華雲隨在一旁,看那老者搖搖擺擺,狀似瞞珊,其實一晃丈許,輕功顯屬上乘,當下揚聲叫道:“喂!是哪一條線上的朋友?我家公子這廂請了。”
  但聽那矮胖老者口中吟道:“莫獨狂,禍難防。尋思樂毅非良將。直將齊邦掃地亡,火牛一戰幾乎喪。趕人休趕上。”
  華雲雙眼一瞪,道:“小官人,老頭凡是在挖苦我,將我華雲比作樂毅,說我不管用,保不住官人麼?”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這是馬致遠的一首小曲兒,此時唱來,與那白發頭陀的意思一樣,是勸咱們打消南下之意,別往臨安去了。”
  華雲道:“這話倒也不錯,通天教與風雲會都不是好東西,他們人多勢眾,又是一些反覆無常的小人,鬥到最後,吃虧的總是咱們。”他倏地沉聲一歎,接道:“老奴死活都不要緊,小官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卻教老奴拿何面目去見九泉下的大爺?”
  華天虹強顏一笑,道:“咱們總得為大爺報仇,否則的話,有何顏面活在世上?”
  他忽然仰首吟道:“夜來西風裏,九天鵬鵲飛。困煞中原一布衣。悲!故人知未知,登樓意?恨無上天梯。”
  但聽那矮胖老者敞聲唱道:“布衣中,問英雄。王圖霸業成何用,禾黍高低六代宮,揪梧遠近千家累,一場惡夢!”
  華天虹暗暗忖道:此老意氣消沉,滿腔感歎,明明是一位傷心夫意之人。
  他出道江湖以來,見聞已是不少,一幫一會一教之人,要就飛揚跋扈,要就毒辣陰狠。反之,只要有幾分俠肝義膽的人,無不心灰意冷,志氣消沉殆盡。此時一聽老者的口氣,本能地感到他是個同路之人,當即追到他的身邊,拱手道:“老前輩,小子華天虹,這廂有禮了。”
  那老者蒲扇一搖,道:“不敢當,我們談一筆買賣。”
  華天虹濃眉一蹙,道:“老前輩上下怎樣稱呼?”
  那老者淡淡說道:“你一定要問,我也不便瞞你,我姓朱名侗,與令尊,也還攀得上一點交情。”
  華雲訝然道:“原來是朱大爺,小人簡直對面不相識了。”
  朱侗淡淡說道:“愁苦催人老,你皺紋累累,一臉風霜之色,我也幾乎不認識你了。”
  華雲道:“小人如今不愁苦了,朱大爺原是白臉,怎地紅光滿面了?”
  朱侗道:“我老不修,改練魔道功夫,將面孔練紅了。”他嘿嘿乾笑一聲,接道:“苟且偷生,礬硯人世,再不臉紅,也真是禽獸不如了。”
  華雲聞言一愣,道:“小官人,這位朱大爺是武林雙仙之一朱侗冷然截口道:“敗軍之將,不足言勇。昔日的事目上!提它。”
  華天虹暗暗一歎,道:“老前輩,找個地方歇足,小侄向您磕頭。”
  朱侗道:“免了吧!我們出城。”
  他緬懷往事,心情沉重,連帶華天虹主仆二人也慢鬱不樂。三人默默行走,須臾到了城外。
  華天虹道:“老人家,您是否有事吩咐弟子?”
  朱侗道::‘要說吩咐,我也不敢。”他頓了一頓,肅然道:“北俱一戰,俠義道傷亡殆盡,江湖三害各據一方,成了鼎立之勢。一貝仗戰之後,皆須休養生息,二則勢均力敵,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如此相安了十年,眼前又是靜極思動,互爭雄長之時。”
  華天虹點頭道:“老前輩講得不錯。任鵬之死,事非偶然,白嘯天將週一狂囚禁十年不殺,目的在那一柄金劍。這批人都不是安份守己之輩,彼此都想獨霸天下,唯我獨尊。爭地盤奪武功,乃是無可避免之事。”
  朱侗淡淡說道:“不巧得很,你才出江湖,就捲入這陣漩渦之內。”
  華天虹苦笑一聲,道:“造化弄人,小侄身不由己,莫可奈何。”
  朱侗長歎一聲,問道:“你當真只進不退,要與那班賊胚周旋到底?”
  華天虹毅然道:“小侄三寸氣在,定要為先父報仇,為我武林同道打一條出路!”
  華雲臉色一黯,插口道:“若是沒有咱們,那批狗賊也許窩裏反,彼此間你爭我奪,打個你死我活。小官人一旦出頭,那批賊子說不定捐棄私仇,相互勾結,一致對付咱們。”
  他久歷變亂,見聞廣博,所講的話,實是極有見地。
  但聽華天虹道:“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咱們不能坐困窮途,等著敵人自相殘殺。再說彼等若是打出了結果,有人獨霸江湖,號令天下,那時江山一統,敵人勢力愈大,咱們的出頭之日就更為遙遠了。”
  華雲道:“大局若此,老奴只念著小官人的安危,武林同道的出路,實在沒有心腸去管。”
  實在講來,他私心之內,寧可華天虹父仇不報,也不願其冒險。
  忽聽朱侗沉沉歎息一聲,道:“吃的鹽多,活的年久,不過癡長幾歲,老管家且莫操心,老朽也不敢多講洩氣的話,華賢侄走到何處,朱侗跟到何處就是。”
  華天虹道:“得老前輩垂愛,小侄感激不盡。”他沉吟片刻,道:“單只小侄一人,敵人殊不放在心上,老前輩暫時不要露面,以免打草驚蛇,提高了敵人的警覺。”
  朱侗喟然道:“唉!那批賊胚對華夫人尚有幾分忌憚之心,老朽縱然露面,彼等也不放在心上。”
  華天虹瞧他的眼色,知他想要探詢母親的近況,當下不待詢問,道:“家母目下也在江湖上行走,究竟到了何處,小侄也不清楚。”
  他見眾人皆無鬥志,因而從來不提母親內傷未愈、武功難複之事,連對華雲也未講過,其實他時時刻刻懸念母親的安危,獨自傷神,用心殊為良苦。
  華雲忽然問道:“朱大爺,您怎地到了淮陰?”
  朱侗道:“我一直跟隨在你家小官人身後。”他目光一轉,道:“華賢侄,老朽有一事相求。”
  華天虹忙道:“老前輩只管吩咐。”
  朱侗輕輕歎息一聲,道:“老朽有一位故世的好友,江湖人稱‘霹靂仙’,他遺下一個弟子,姓彭名拜,眼前二十一歲,那孩子落泊江湖,孤苦無告,老朽有意將他帶在身旁,無奈他對老朽心有成見,不肯接近。”
  華雲介面說道:“小官人,那‘霹靂仙’秦二爺與朱大爺是八拜之交,為人正直,豪俠尚義,與咱們家的大爺也有交情。”
  華天虹道:“那未我與彭大哥該是世交兄弟了,朱老前輩,那位彭大哥如今在哪里?”
  朱侗歎一口氣,道:“他流落淮陰,以負販為生,适才老朽去瞧他,發覺他已失陷在中元觀內。”
  華天虹道:“中元觀,那該是通天教的道觀了。”
  朱侗點了點頭,道:“老朽曾在暗中瞧過,他人尚無恙,本來想將他打救出來,一則他厭於見老朽之面,二來無法安置他的出處。萬般無奈,前來求教于賢侄。”
  華天虹連忙謙遜道:“小侄身是晚輩,老人家不必客氣。”他想了一想,接道:“救人如救火,咱們立刻就去,救出彭大哥後……”他又突然想到,那彭拜較自己年紀大些,自己豈能安排他的出處。
  三人轉回城內,朱侗歎息一聲,道:“那彭拜性如烈火,暴躁之極。他對老朽懷有成見,老朽無法管教他。華賢侄少年有為,或許能得他的敬重,還請看在彼此先輩的份上,對他多加照拂。”
  華天虹道:“老前輩放心,小侄定當盡力。”
  朱侗似是大感寬慰,微微一笑,道:“若得賢侄提攜,那孩子或能揚眉吐氣,重振師門的聲譽。”
  華天虹暗暗想道:“這位老前輩俠肝義膽,古道熱腸,得友若此,‘霹靂仙,也足堪告慰了。”
  忽見朱侗取出一個油紙小包,遞了過來,道:“華賢侄,這是老朽昔年獲得的小半冊拳譜,雖只三招兩式,威力卻極為強猛,有勞賢侄先行練過,再傳授給彭拜學習。”
  華天虹將那油紙小包收藏妥當,道:“將這拳譜交給彭大哥不成麼?”
  朱侗道:“唉!他目不識丁,拳譜上的文字又是古體,給他拳譜,他也無法自練。”
  說話中,前面業已出現一座金碧輝煌、巍峨寬廣的道觀,“中元觀”三大金字,老遠便能望見。
  朱侗領著二人來至道觀背後,躍過圍牆,在後院轉來轉去,來至一座園門外面,道:“賢侄入內救人,老朽在暗中接應,在那彭拜面前,請忽提起老朽之名。”
  華天虹頷首應允,舉步走人園內,心中暗暗想道:這位彭大哥當真古怪,朱老前輩身為長輩,反而怕起他來……
  他抬眼一望,不禁陡然一怔!只見園內有一座高樓,一眼望去,與曹州一元觀內那座高樓完全相似。唯一不同之處,是台階下埋著一個直徑盈尺的鐵樁,樁上連著一條長約七尺、粗如鵝卵的鐵鏈。鐵鏈一端,鎖住一個衣衫襤褸、蓬首垢面、臉如鍋底、肩橫腰細的男子。
  這中元觀香火鼎盛,前觀燭火輝煌,求神問、的香客摩肩接瞳,絡繹不絕,後觀則空庭寂院,門可羅雀,好似無人之境。那鐵鏈鎖住的男子坐在地上閉目打盹,聞得步履聲響,緩緩抬起頭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55:54

第二三章 故舊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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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走到他的身前,在黯淡的燈光下,只見一張長方形的面孔,兩腮微陷,粗粗的兩道眉毛直插額角。凹凹的兩蟲眼睛炯炯有光。挺直的鼻樑,鼻孔微微向外。瞧那身材,總有八尺開外。他不禁暗暗贊道:好一表人才!莫非這鐵鏈鎖住,正是雄糾糾、氣昂昂的一條漢子!
  那大漢雙目上翻,朝主仆二人打量了一眼,倏地問道:“你們是燒香拜神的,還是通天教的狗子?”
  華天虹搖頭道:“都不是,兄弟名叫華天虹,有一位叫彭拜的哥哥失陷在此,不知兄台是否知情?”
  那大漢雙目一瞪,道:“你叫華天虹,曹州‘跑毒,的就是你?”
  華天虹微微一笑,點頭道:“兄台貴姓?”
  那大漢道:“我就是彭拜,北俱會上,見過你的老子華元肯。”
  忽聽步履聲響,有人沉聲問道:“什麼人在與彭拜講話?”
  華天虹轉眼望去,見屋中走出一個年輕的道士,當下朝華雲暗施一個眼色,招手道:“小仙長快來,這人要崩斷鐵鏈逃跑了。”
  但聽那年輕道士冷笑道:“笑話,你看這是普通的鐵鏈嗎?”
  他邊行邊講,剛剛走到近處,華雲倏地一掌,遙遙震閉了他的穴道,吭也未讓他吭出一聲。
  彭拜目光一閃,道:“好本事!你叫什麼?”
  華雲道:“我叫華雲,是落霞山莊的管家。”
  華天虹見彭拜講話的聲音十分洪亮,只恐張揚開來多費手腳,於是俯下身去,道:“彭大哥,等小弟瞧瞧這鐵鏈……”
  那鐵鏈一端鎖在彭拜頸上,華天虹伸出的手猶未摸上,彭拜霍地一掌,猛然向他胸上擊去!
  華天虹大吃一驚,若論武功,縱是當世的一流高手,他也能夠抗衡一時,但他看家武功僅有一招“困獸之鬥”,拳腳輕功俱皆簡陋,這一掌來得突兀,倉促之下,閃避不及,只有左掌一豎,硬接他一記!
  這招掌法,華天虹已練得出神人化,但聽“啪”的一聲脆響,雙掌互撞之際,他拿捏功力,手掌微微一顫,兩人身子全都未動。看來正如半斤八兩一般。
  只見彭拜咧嘴一笑,道:“果然不錯,你用的左掌!”
  華天虹暗暗想道:“這位彭大哥人倒不傻,只是有點鹵莽!”
  他心念一轉,走到那鐵樁之前,一手扳住鐵樁,一手拉住鐵鏈,猛然用力一崩!
  但覺手掌一熱,那鐵鏈依舊如故,紋絲未動。
  只聽彭拜曬然道:“你要扯得斷,我彭拜也扯得斷了。”
  華雲走了過來,道:“這鐵鏈不是尋常的鋼鐵所鑄,小官人站過一旁,待老奴試試。”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位彭大哥為人魯直,我若不顯點本事,只怕他看我不起。他心念二轉,頓時凝神靜氣,功貫雙手,傾注全身之力,拉住鐵鏈猛然一扯。
  這鐵鏈非同尋常,只聽“鉻”的一晌,鐵鏈未斷,那深埋地下的鐵樁,卻被華天虹驚世駭俗的內家真力所毀。
  忽然間,一條人影疾掠而至。
  華雲瞧是一個中年道人,立即迎上前去。那中年道人看出敵人共有兩個,頓時伸手肩後拔劍。華雲是何等武功,揮手之間,已將他的麻穴點住!
  華天虹扯脫鐵樁,雙掌又熱又麻,當下兩手互揉,道:“彭大哥,這鐵鏈果然不是凡鐵所鑄,你頸上……”
  言猶未了,彭拜霍然躍起,雙手抓定鐵鏈,“呼”的一聲,猛然向那中年道人背上砸去!
  這彭拜非但勁力過人,而且身手矯健,人未落下,鐵鏈業已擊到中年道人背上,那道人穴道被制,受此一擊,身軀一仆,吭了一口悶氣,脊骨兩斷,肋骨也被擊碎了五根。
  華天虹與華雲同感一怔,事出意外,不及攔阻,眼看那道人口吐鮮血,性命已是難保。
  彭拜殺心大起,縱身一躍,半空中一掄鐵鏈,又向那年輕道士擊去!
  華天虹左手一探,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道:“彭大哥,何苦與這等……”
  只聽金風震耳,彭拜單手一掄鐵鏈,猛然砸了過來!
  華天虹暗道:他這性子的確暴躁!倉促間,他右手一撈,一把攫住鐵鏈,笑道:“彭大哥,你連小弟也打了?”
  彭拜雙眼似欲噴火,怒吼道:“你不放手,我要咒人了!”
  華天虹看他粗魯不文,怕他出言無狀,侵及先人,那時輕不得,重不得,難以處置,於是將手一松,退了一步。
  彭拜微微一愣,扭轉回身,拔步向樓中奔去。
  華雲大為不滿,眉頭一蜜,道:“這小子鹵莽沖動,是個有勇無謀、毫無後顧之憂的角色。”
  他事事為小主人打算,覺得管這彭拜的閒事,必然增加無謂的麻煩,因而心頭不悅,意欲就此撒手。
  但聽華天虹道:“咱們答應過朱老前輩,一言既出,豈可反悔?”他身形一晃,朝那樓中閃去。
  只聽喝叱聲起,彭拜怒吼連聲,手中鐵鏈狂揮,三名中年道人手舞長劍,由樓中打了出來。
  華天虹暗暗忖道:鬧了許久,未見一個像樣的人露面,難道偌大一座中元觀,就由這幾人主持不成?
  他抬眼望去,彭拜鐵鏈狂揮,驍勇異常,力敵三個道人,並無落敗之象,當下走了過去,拍開那年輕道士的穴道,問道:“這中元觀的主持是誰?怎地不見出面?”
  那年輕道士适才見過華天虹手崩鐵鏈,知道他的厲害,眼珠一轉,拔足就逃。
  華雲立在一旁,一抬手,捏住那年輕道士的肩腫,微一使勁,喝道:“小雜毛!問你的話,你聽見沒有?”
  那年輕道士“哎晴”一聲,身子一扭,未能躺下,哭喪著臉道:“兩位施主問什麼?”
  華天虹道:“我問你們的主持是誰,怎地不見出面?”
  那年輕道士似是精神一振,挺起胸膛,道:“本觀的主持是通天教的中壇壇主,法號玄靈真人,鼎鼎大名,江湖上……”
  華雲怒聲道:“少囉嗦,人在哪里?”
  忽聽彭拜暴喝一聲,只見他鐵鏈一揮,猛地砸在一個道人長劍之上,火星飛濺,挫呼聲響,那道人長劍頓時脫手,彭拜鐵鏈一掄,劈面抽了過去!
  另外兩個道人急急揮劍解救,但慢了、一步。只聞震天一聲慘叫,那道人被彭拜鐵鏈擊在臉上,霎時面孔稀爛,血肉模糊,倒地呻吟,慘不忍睹!
  彭拜一擊得手,口中一聲暴喝,掄動鐵鏈,轉身撲向另外兩個道人。
  另外兩個道人見他好似凶神惡煞,不禁心膽皆寒,長劍大失章法,偏又逃不出他的鐵鏈,被他趕得雞飛狗跳,四處亂躥!
  華天虹暗想:久聞通天教的道人興妖作怪,罪加一等,這位彭大哥被困受辱,積恨已深,今日若不讓他一泄心頭之忿,諒他不會甘休。
  他是曾經飽受淩辱之人,知道遭受屈辱之人的心情,當下不加攔阻,轉面朝那年輕道士道:“趕快講,玄靈道人在何處?”
  彭拜所傷的兩個道人,一個脊骨斷折,一個面目全非,兩人都未斷氣,躺在地上輾轉呻吟,那年輕道士目睹慘狀,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吶吶說道:“教主傳下法渝,召集全教弟子入覲,觀主業已率領門人,於昨日晨間趕回臨安去了。”
  華雲道:“看這情形,風雲會興師南下的事,通天教早已得著消息了。”
  華天虹點頭道:“通天教並非無人。”
  但聽慘叫連聲,彭拜鐵鏈連揮,轉眼之間,剩下的兩個道人被打得頭破血流,臂斷腿折,相繼倒地不起。
  彭拜頭也不回,縱身又往樓中撲去!
  華天虹眉頭一整,暗道:他必是去尋鑰匙,開啟頸上的鐵鎖,當下向那年輕道士問道:“樓中尚有何人?”
  那年輕道士顫聲道:“只有兩個道幢……”
  華天虹目光電射,道:“可有機關埋伏?”
  那年輕道士猛地搖頭,道:“沒有。”
  華天虹看他臉無人色,似是嚇破了膽,不由心腸一軟,道:“趕快躲遠點,若不改過做人,下次被我遇上,定不饒命。”
  那年輕道士點頭不迭,華雲將手一松,那小道士立即抱頭鼠竄,如飛而去。
  但聽滿地呻吟之聲,此起彼落,慘不忍聞,華天虹動了惻隱之心,轉面向華雲問道:“這四人還有救麼?”
  華雲微微一怔,道:“救不活了,那邊一個或有一線生機,不過救活之後也是一個廢人。”
  華天虹喟然道:“反正是死,早點超度了吧!”
  華雲聞言,飄身過去,手掌連揮,朝四個重傷倒地的道人虛空各拍一掌,那四人頓時斷氣而死。
  忽聽一片婦女哭泣之聲,抬眼一望,樓中擁出一大群少艾女子,夾雜著彭拜的咆哮之聲,隨後又走出一些少年男子,為數之多,不下八十。
  這群男女,有的枯瘦如柴,人樣支離,有的濃裝艷抹,花枝招展,一眼望去,都是些姿色秀美、不譜武功的常人。他們哭哭啼啼,跌跌撞撞,由樓中擁擠出來:
  華雲是老江湖,睹狀之下,頓時明白是怎樣一回事。見那一群男女張皇無主,顯然不識這後院的門戶,於是大聲喝道:“統統隨我來!”
  華天虹怔了一怔,悟出此中的內情,暗暗叫聲慚愧,道:“華雲,你瞧瞧樓中可有錢財,找來散給他們。”
  華雲聞言,大喝道:“一齊候著!”他轉身奔入樓中,但見火光閃閃,彭拜正在內中縱火。
  須臾,火光大起,響起“辟啪”之聲!
  忽見彭拜沖了出來,舉步若飛,直往前觀奔去。
  華天虹急忙叫道:“彭大哥。”
  彭拜充耳不聞,展眼跑得不見蹤影。華天虹喚他不應,暗忖:反正此間沒有武功高強之士,由他先去就是。
  這道觀中暗藏春色,華天虹事先未曾想到搜查,這時自愧自責,不好意思留住彭拜,立在當地,眼睜睜地望著樓中的火勢。
  忽聽華雲在樓頂叫道:“小官人,接住了。”只聽呼呼聲響,華雲將兩個大包裹扔了下來。
  華天虹伸手接住,抖開一瞧,盡是金銀珠玉,急忙分給那群失陷觀中的男女。
  那火勢燃起極快,展眼功夫,火光耀目,樓下一層已是烈火熊熊。一會,華雲提著兩大包金銀器皿跳下樓來,大喝道:“不要哭嚷,不要推推擠擠……”
  此時後院中鬧成一片,忽聽前觀人聲鼎沸,喊聲大起,片刻間,各處屋宇都有火頭沖起!
  華雲笑道:“這小子想必吃足了苦頭……”
  華天虹道:“彭大哥是血性男兒,焚毀這片道觀,也算為市井小民除害。”
  華雲道:“通天教的妖道講究采補之術,各處道觀盡皆如此
  華天虹濃眉一剔,道:“這般看來,通天教為害之烈,又在神旗幫與風雲會之上了。”
  說話中,兩人已將幾包金銀珠玉分盡,當下將那批男女領出園外,推倒圍牆,讓眾人走出。
  此時,中元觀失火之事已轟動全城,四面八方皆有看熱鬧的閒人趕來,那善男信女都急急奔來救火,一時之間,情勢大亂。
  華天虹主仆二人待那群男女出觀之後,反身再來尋找彭拜。此時,每座大殿都有火舌吐出,整個中元觀成了一片火海,二人在大火中風馳電掣,搜尋彭拜的蹤跡。
  忽聽衣袂飄風,四條人影由斜刺裏疾掠而至,雙方不期而遇,同感一怔!
  火光映照,現出四人的身形,正是通天教的紅葉道人、五音道人、青虛子及玉鼎夫人。
  這四人追躡在任玄一行之後,監視眾人的動向,剛到淮陰,發覺中元觀失火,四人心知出了岔子,匆匆趕來搜查火場,不料竟與華天虹主仆相遇。
  紅葉道人一見華天虹,心頭怒氣霍然上沖,震天一聲狂笑,道:“中元觀是你燒的?”華天虹淡淡說道:“是又怎樣?”
  玉鼎夫人笑道:“你胡鬧什麼?好好的一座道觀,你為何要燒掉?”
  這女子言笑宴宴,從來就是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態,天大的事,也難見她疾言厲色。
  但聽華天虹道:“這道觀暗藏婦女,有辱神靈,小弟看不順眼,放一把火燒了,姐姐有何見教?”
  玉鼎夫人莞爾一笑,道:“別對我發橫,我敢打賭,這火不是你放的。”
  忽聽五音道人道:“華兄弟,你我也有數面之交,貧道鬥膽請教,這火究竟是何人所放?”
  華雲見小主人頂這黑鍋,心頭不以為然,介面說道:“咱們不是出賣朋友之輩,你們要找縱火之人,自己去找便了。”他三言兩語,已將主仆二人撇清。
  玉鼎夫人輕聲一笑,道:“各位道友,這火必然是風雲會的對頭所縱,我們四處搜搜,或許尚有蹤跡可見。”
  華天虹暗暗忖道:彭拜豈是這幾人的對手,我已答應朱老前輩,對彭拜加以照拂,此事非得頂過來不可。
  轉念之下,他朗聲說道:“姐姐,尋著了縱火之人,你們又能怎樣?”
  玉鼎夫人黛眉一皺,嬌嗅道:“傻子,任玄豈是好相與,你幹嘛定要與他攪在一起?”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不敢欺騙姐姐,這火拼非任玄所縱。”
  玉鼎夫人笑道:“那是當然。任玄是一派首腦,豈至親手縱火!諸位道友,走啦!”
  紅葉道人對華天虹愈看愈是有氣,再見玉鼎夫人對華天虹情意殷殷,暗加呵護的情形,不禁妒火中燒,毒念大熾,厲聲道:“華天虹,你照直招來,這火是不是你放的?”
  華天虹怒氣陡生,冷冷說道:“我早已告訴過你,火是華某人縱的,你的耳朵聾了不成?”
  日前在道上沖突之時,紅葉道人曾罵華天虹耳聾,因此華天虹也罵他的耳朵聾了。
  但聽紅葉道人獰聲一笑,道:“三位道友,貧道今日非取姓華的性命不可。有勞三位道友招呼那位管家,餘下的事概由貧道料理。”他鉻嘟一聲;抽出了肩後的寶劍。
  說話間,眾人的目光,不覺都瞥在玉鼎夫人的臉上。顯然今日之事,玉鼎夫人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她若同意紅葉道人的做法,那就是四對二的局面,雖然勝負難下,卻也夠得一搏。但是她若倒戈相向,反而助起華天虹來,則三對三之局,通天教顯然勢弱,何況她懷中那異獸雪狸,猶未計算在內。
  只見玉鼎夫人伸手向四外一指,道:“你們看看,花樹竹木全已著火,再過一會,觀內即無立足之地了。”
  但聽紅葉道人厲聲道:“玉鼎道友,貧道只請教一句,今夜一戰,夫人站在哪一方面?”
  玉鼎夫人臉色微沉,冷然道:“我站在通天教這面,不過麼,華天虹是我的異姓兄弟,我這雪兒須得站在他那一面。”
  眾人聞言,齊皆一怔。誰都知道,那異獸雪兒的厲害,足可抵上一個一流高手,華天虹主仆有雪兒相助,實力自是大增。玉鼎夫人再若虛應故事,戰而不力,三個老道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通天教雖有道觀在外,內部組織卻十分秘密,華天虹也弄不清楚,玉鼎夫人與紅葉道人在教中的地位誰高誰低,但見玉鼎夫人公然相助自己,心頭亦感到安慰。
  紅葉道人一聽,不禁妒恨之極。凶睛一轉,道:“華天虹,你若尚有三分男子氣概,就與我家道爺見個高下!”
  華雲勃然大怒,只恐華天虹受不住激,將話說滿收不回來。當下一言不發,雙足一蹬,兩掌一併,冷冷哼了一聲,霍地推了過去!
  他為主忠心,旋展出從未用過的“少陽罡氣”,紅葉道人等哪會料到,華元肯威鎮江湖的絕世神功,竟在一個老仆身上出現。
  但是,三個老道皆知華雲厲害,見他倏然出手,知道非同小可,紅葉道人首先劍交左手,右掌一抬,猛地迎了過去,五音道人與青虛於也齊齊推出一掌,朝華雲的掌力斜斜擋去。
  華天虹怒火已動,不甘袖手,眼見華雲的掌勢已出,五音道人與青虛子恰好站在自己前方,當下雙掌一豎,擁身推了過玄。
  幾人先後發動,去勢卻都快極,但聽膨然一聲大震,華天虹、五音道人、青虛子,三人全是登登登迭連後退。華雲唯恐”小主人有失,百忙中左手一偏,一半掌力擊向五音道人與青虛子。即使如此,紅葉道人依舊抵擋不住,身形一仰,向後直飛,五官溢血,濺落一地!
  場中情勢已明,五音道人與青虛子同部內腑重傷,血氣翻騰,兩人靜立不語,默默調理真氣。紅葉道人摔落塵埃,雙目緊閉,面如金紙,三魂短了兩魂。華天虹也是心跳氣喘,久久不能平復!
  華雲閃身過來,急道:“小官人怎樣?”他右掌貼在他的後心,將一股內家真力透入他的體內。
  華天虹定了定神,道:“大火已快封閉出路,咱們先退。”他目光一轉,朝玉鼎夫人望去。
  玉鼎夫人若無其事,說道:“你真會惹禍,姐姐也不知如何向教主交待才好。”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姐姐若有改邪歸正之心,小弟立時取紅葉的性命,以絕姐姐的歸路。”
  玉鼎夫人笑叱道:“混帳!什麼叫做改邪歸正?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姐姐未曾做過見不得人的事。”
  華天虹輕輕一歎,道:“姐姐執迷不悟,小弟就愛莫能助了。”他轉面道:“華雲,咱們走啦!”
  二人轉身奔去,忽見一旁站著一人,正是遍尋未見的彭拜。華天虹大喜過望,拉住他的手腕,齊齊奔往左側。
  此時,每座房屋皆是大火熊熊,三人在空檔間馳行,全都炎熱如焚,汗出如漿,須臾翻出火窟,奔至道觀的圍牆之前。
  忽聽任玄笑聲道:“華老弟,你那姐姐和三個老雜毛呢?”
  仰面望去,只見圍牆上站了長長一排:除任玄、查掙、左文魁外,尚有那四十名金刀親衛,火光照耀之下,刀光閃閃,殺氣騰騰,威儀不凡!
  華天虹坦然無懼,足下毫不停頓,奔到近處,足尖微蹄,騰身而起,直對任玄躍去。
  華雲緊隨在小主人身側,雙掌凝足了“少陽罡氣”,只要任玄翻臉,頓時傾力一擊!
  任玄哈哈一笑,左足橫跨一步,讓出了一段空隙,華天虹與彭拜等齊齊停身在上。
  轉眼望去,那青虛子雙手托住紅葉道人,玉鼎夫人與五音道人隨護兩側,三條人影一掠而到!
  任玄笑道:“華老弟,一不做,二不休,咱們索興將這兩男一女留在此地如何?”
  忽聽那四十名金刀親衛齊聲暴喝道:“站住!”
  三條人影聞聲止步,五音道人亢聲道:“任當家的意欲何為?”
  任玄冷然一曬,道:“狹路相逢,老夫當然是要留人。”他目光一轉,接道:“華老弟意下如何?”
  華天虹朗聲一笑,忖道:由他出手,殺通天教的妖道,那本是再好不過的事,只是這位無名無姓、莫測高深的姐姐……
  此時數十道目光全部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倉促之間,來不及多想,他當下敞聲說道:“風雲會與通天教的糾葛,在下不敢插足,老當家的有意留人,只管放手做去。”
  說話中,他目光一閃,朝玉鼎夫人遞了一個眼色,示意她由自己這方突圍。
  玉鼎夫人千伶百俐,睹狀之下,道:“小鬼頭,大丈夫敢作敢為,你有膽就保姐姐,否則乾脆別管,我不跟你鬼鬼祟祟的。”
  華天虹臉色一紅,怔了一怔,正色道:“小弟做事,從來不計個人毀譽,既不逞英雄,亦不充好漢,雖論私交,但以公義當先。”他語音一頓,斬釘截鐵道:“今日之事,小弟保姐姐安然離去,但望姐姐善自珍惜,不負小弟愛護之意。”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道:“倘若我執迷不悟,定要為通天教出力呢?”
  華天虹肅然道:“只怕殺姐姐之人即是小弟。”
  玉鼎夫人撇嘴道:“你敢!”她美眸一轉,暗示五音道人准備突圍。
  但聽任玄敞聲道:“慢來!華老弟,走了你這一位姐姐,這中元觀豈不是風雲會燒的了?”
  華天虹哈哈一笑,道:“風雲會與通天教已成敵對之勢,區區小事,老當家的何必掛慮。”
  忽聽彭拜道:“中元觀是我燒的,誰要不服,找我彭拜講話。”
  眾人一聽,齊齊轉眼望去,但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大漢,頸下拖著一條又粗又長的鐵鏈,不禁全都莞爾一笑。
  彭拜性情暴躁,一見眾人訕笑,頓時勃然大怒,吼聲道:“要笑的大聲笑,有種的走出來!”
  眾人哪里將他放在眼內,聞言之下,笑得更為厲害。
  華天虹知他武功尚淺,僅能與那金刀親衛單打獨鬥。為防他輕啟戰端,自取敗辱,一把拿住他的手腕,道:“彭大哥,些許小事,何必介意。”轉面又道:“五音道長,請轉達貴教主,此事記在兄弟賬上。”
  五音道人道:“貧道記下了。”
  華天虹面龐一轉,移目朝任玄望去,看他如何發落。
  任玄暗忖,紅葉雜毛已傷得半死,我將他留在世上,讓他成為這小子的禍患。
  他心念一轉,哈哈一陣大笑,道:“任某何人,未曾見到天乙老道之前,何致與他的手下計較。”
  華天虹見他自抬身價,不禁暗暗好笑,身形一側,道:“姐姐多加珍重,咱們臨安再見。”
  玉鼎夫人笑道:“就怕你活不到臨安,便要死在任當家的暗箭之下。”
  八臂修羅查掙對她與華天虹同樣恨毒,苦幹不敢違拗任玄,無法加害二人,聞言之下,陰沉沉一陣冷笑,道:“夫人最好早早趕回臨安,再要在咱們眼前晃蕩,風雲會的暗箭也要發動了。”
  玉鼎夫人堯爾一笑,將手朝五音道人與青虛子一揮,三人飄身而起,就由華天虹身側掠去。
  華天虹朝青虛子手上托的紅葉道人瞥了一眼,見他雙目緊閉,牙關緊咬,面色蠟黃,與未受傷時判若兩人。心中暗暗想道:這“少陽罡氣”如此厲害,我該早早修煉才對!
  忽聽任玄道:“華老弟,此問事了,咱們回店去吧!”
  華天虹將手一拱,道:“當家的請。”
  任玄當先躍下圍牆,左文魁朝那批金刀親衛舉手一揮,霎時唆唆聲響,四十人列作四行,行列分明,跟隨在任玄身後。
  華天虹牽著彭拜的手腕,隨在眾人之後,道:“彭大哥,聽說你也是無家可歸之人,咱們結伴同行,攜手闖蕩江湖,你看可好?”
  彭拜微微一怔,道:“你的本事大,我的本領小,怎麼能走在一起?”
  華天虹道:“朋友相聚以義、只要志同道合,武功高低有何關系?”
  彭拜搖頭道:“我的本領小,脾氣大,與你同行,一定為你闖禍。”
  華雲暗想:這小子倒有自知之明、看來不過性子暴躁,並非真的渾人。轉念下,對他的觀感,不覺好了幾分。
  華天虹看彭拜臉上一片寂寥之色,不禁暗暗想道:北俱會上,爹爹力戰而死,娘在重傷之下,所以能夠殺出重圍,逃得一命,全賴同道友好的援助,這彭大哥也是俠義之後,我豈能因其武功低微,輕視了他。
  他心念一轉,執住彭拜的手,道:“彭大哥,你我都是豪俠子弟,咱們結個金蘭之交,同生共死,合力做一番事業吧!”
  彭拜聞言大為感動,愣了片刻,猛一搖頭,道:“那樣不好。”
  華天虹惑然道:“為什麼?”
  彭拜道:“我年紀大,本領小,你本領大,年紀輕,如果我們拜把子,我是兄,你是弟,我的本事不如你,你又不便指使我……”
  華天虹暗忖:原來彭大哥是位粗中有細的人。他當下正色道:“小弟講過,朋友以情義相交,只要肝膽相照,是不管本領大小的。”
  彭拜又是搖頭,道:“我說的本領,不是指的武功。”
  華天虹訝然道:“彭大哥所指何事?”
  彭拜似是不知如何措詞,沉吟半晌,道:“你年紀這麼輕,武功也強不到天上,風雲會的人對你一點不含糊,通天教的妖道也怕你,依我看來,那才是真正的本事。”
  華天虹暗想:要人心服,當然不能全靠武功。
  他心中在想,口中卻道:“原來是這個,小弟有老管家照護,他武功驚世,因此無人敢來欺負小弟。”
  說話中,幾人已來至店前,任玄等業已進入店內,那四十名金刀親衛僅有十人住在這家客店,其餘的送回任玄,紛紛轉身離去。
  華天虹道:“彭大哥,拜把子的事以後再談,咱們先盤桓一時,你意下如何?”
  彭拜點了點頭,道:“好吧,你若嫌棄,我離開就是。”
  華天虹微微一笑,三人走入店內,回至房中,在火邊烤了許久,全都口渴難耐,華天虹人未坐下,提起茶壺,斟了兩杯涼茶,道:“彭大哥請用茶。”
  時在七月炎夏,冷茶是解渴的最佳飲料,彭拜端起茶杯,咕嗜一聲,一口飲盡,華天虹喝了一口,但覺又麻又辣,味道極為古怪,不禁大吃一驚。他眼看彭拜端起茶壺向杯中斟茶,急忙伸手過去,將茶杯按住。
  這房內僅有兩個茶杯,華雲剛要轉身出房,忽見華天虹舉動有異,連忙問道:“小官人,可是茶不幹淨?”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也還好,你去對任當家的講,就說我一時貪嘴,吃壞了肚腸,向他討兩劑藥物。”
  華雲眉頭一皺,道:“任玄的藥物豈是吃得的?我去請一位大夫來。”轉身奔去。
  華天虹急忙將他喚住,笑道:“何必舍近求遠,快去找任當家的。”
  華雲愣了一愣,搖頭歎氣,往任玄房中走去。
  華天虹朝杯中凝注一眼,絲毫異狀也看不出來,轉眼一望彭拜,依舊目光炯炯,毫無改變,當下取過彭拜那杯茶來嘗了一嘗,人口麻辣,根本難以下嚥。
  彭拜僅只鹵莽,並不愚拙,睹狀之下,雙眼一瞪,道:“敢是任者兒在茶中做了手腳?”
  華天虹道:“彭大哥覺得這茶的味道如何?”
  彭拜道:“茶就是茶,沒有什麼味道。”
  華天虹微微一笑,端起茶壺,對著壺嘴吸了一口,發覺味道如常,並無異樣,心中恍然大悟,暗道:原來毒藥塗在茶杯之內,這藥性發作甚慢,想來必是極為厲害的東西……
  他百毒不侵,凡屬含有毒性的東西,入他口內,必生麻辣異味,他屢試不爽,早已有了經驗。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56:13

第二四章 奇案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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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見華雲走進房內,掌中托著兩粒藥丸,道:“小官人,任玄給了兩顆丸藥,我看與解救秦玉龍的那種丸藥完全一樣。”
  華天虹暗暗想道:識破了他的毒計,諒他不敢再次弄鬼!
  雖然如此料想,卻也防著任玄使連環巧計。他當下拈起一粒藥丸,投入口中嚼碎,細細品嘗半晌,覺得滿口藥材味道,但無那種麻辣之感,於是將另外那粒藥丸遞給彭拜,道:“彭大哥服下這粒藥丸吧!”
  彭拜已對他十分信服,接過藥丸,一口吞下,恨恨地道:“任玄老匹夫,在為一派首腦。”
  華雲憂形於色,道:“小官人,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咱們還是與他分道揚鑣為好。”
  華天虹沉吟片刻,道:“與任玄同行,只須防他一人,若是分途南下,既須防他,還得提防通天教的人……”
  彭拜雙眉一挑,道:“華公子講得不錯,彭拜為你牽馬墮蹬,與任玄老兒周旋到底!”
  他語聲宏亮,隨口一嚷,半座客店幾乎都能聽到。
  華天虹笑道:“彭大哥不棄,那是再好不過,只是過分客氣,反倒顯得生疏了。”
  他拿起兩個茶杯,隨手捏碎,扔出窗外。
  彭拜頸上,尚還垂著那條長達七尺的鐵鏈,華天虹主仆二人合力,弄了許久,才將那鐵鏈取下。三人在房中用了一頓酒飯,彭拜轉入隔壁房內沐浴睡覺,華雲提起鐵鏈,道:“小官人自行安歇,老奴到街上走一趟。”
  華天虹道:“深更半夜,你上街作甚?”
  華雲道:“這條鐵鏈鋼質有異,我去找人鑄一柄劍。”
  華天虹一想也對,待他走後,掩上房門,取出朱侗所交的油紙小包,拆開一看,內中僅有半冊殘箋,共才五六頁,非絲非帛,色澤黯黃,一望而知,年代久遠,總在數百年之上。那首頁之上,題著“蚩尤七解”四個古體篆字。
  華天虹精神一振,坐到案前,挑亮油燈,揭開首頁仔細看著,只見題頭寫著“襲而死之一”五個大字,下麵密密麻麻一篇小字,講的全是蓄精斂銳、運勁使力、積弱而強。攻堅襲銳之法。
  揭過一頁,後面全是人像圖解,一旁有字注解,華天虹走馬觀花,大略看了一遍,發覺共只三招手法,全是不論有隙無隙,硬行猛攻出去的招式,所襲的部位全是人身要害,但不限定拳擊掌劈或是指點。
  華天虹大感迷惑,從頭再來細讀,默默凝思,揣摩其中的精髓。
  不知過了多久,華雲由外面歸來,道:“五更天了,小官人還不就寢?”
  華天虹“嗯”了一聲,道:“雞還沒叫……”
  華雲道:“早已雞鳴了。”他走到案前,問道:“是什麼功夫,有用麼?”
  華天虹目不離卷,隨口道:“旁門功夫,霸道得很……”
  華雲瞧他看得入神,不敢多多打擾,剔去燈花,斟好了茶。退向一旁,坐在椅上打坐練功。
  已牌時分,店夥送來飲食,華天虹人已沉浸在武學之內,匆匆食罷,朝彭拜道:“彭大哥,聞道有先後,學業有專精,今師業已仙逝,大哥失了指點之人,咱們老管家的武功得自先祖,你若有興,不妨與他切——磋……
  彭拜道:“我資質不好,性子浮躁,只怕老管家不耐煩教導。”
  華雲暗暗想道:這小子為人魯直,是個血性中人,教好了他,也是小官兒的一條膀臂。
  他事事為小主人打算,心念一轉,欣然道:“只要小哥兒好學,我願傾囊相授。”
  華天虹聞言大喜,道:“行道江湖,最終總是兵戎相見,敵眾我寡,咱們不可荒廢了時光。”
  這一日,除了午問“跑毒”,華天虹整天都在琢磨那三招手法,他考慮再三,決定練成指力,傳給彭拜,可以補其真力的不足。
  夜間,眾人離開淮陰繼續南下,那四十名金刀親衛依舊前站先行,任玄和華天虹等六騎駿馬按程趕路,華雲以那條鐵鏈中的鋼母鑄了一柄巨劍,華天虹試了一試,雖然比不上自己失落在神旗幫的那柄鐵劍,卻也勉強承受得住自己的內力,沒有斷折之虞。
  這日行至高郵,午後落店,彭拜佯稱上街購物,卻獨自一人摸入通天教的中元觀內。適逢觀中的高手俱已南下,他嫉惡如仇,行事不計後果,釋放了觀中的婦女,光天化日之下,又放一把火,將偌大一座道觀燒了。
  華天虹發覺之後,挽回已是不及,眼看自己與通天教的仇隙越來越深,不禁啼笑皆非,暗暗叫苦,卻也不便責他;
  這日午後,一行人渡過了長江,踏上江南,情勢頓時一變!
  只見諸元極、申三浩、常傑和所有風雲會的當家人物全都在場,另外尚有老老少少五十餘人,俱是風雲會下叫得出字號的人物,連那四十名金刀親衛,百余人百余騎高頭駿馬,黑壓壓一片,俱在江邊接駕。
  他們登岸之後,齊向鎮江城內馳去,蹄聲如雷,震耳欲聾,沙塵蔽日,聲勢懾人,大地之上,仿佛突然彌漫起一陣殺伐之氣,華天虹等三騎馬行在其中,有似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以華天虹的膽識,亦不禁生出惴惴自危、栗然不安之感!
  大軍進城,來到一座廣大的宅第之前,眾人紛紛下馬,簇擁著任玄走進門內。
  任玄身形一住,忽向左右問道:“華公子在何處安歇?”
  只聽一個中年男子道:“回大哥,小弟已將西堂空下,當備華公子駐曄。”
  任玄微微頷首,轉面朝華天虹道:“若有不周到之處,老弟找我講話。”
  華天虹道:“承蒙關顧,感激不盡。”
  早有一個青衫男子趨向前來,躬身說道:“在下領路,華公子請至西堂歇足。”
  華天虹與任玄相對拱了拱手,隨那男子來至西堂,早有四名仆婦降階相迎,將眾人接進廳內。
  那青衫男子躬身道:“在下李信,奉命侍候公子,若有差遣,請公子爺命人傳喚。”
  華天虹道:“麻煩你了。”
  李信連稱不敢,行禮告退,出了西堂。
  這西堂獨成院落,屋宇寬廣,環境清幽,華雲四下巡視了一周,道:“任玄好似要在此長住,並無南下之意。”
  華天虹見他眉宇之間憂思隱隱,當下寬慰道:“這是一樁改變江湖局面的大事,內中隱情甚多,咱們難以猜透,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咱們靜以待變,不必過多擔心。”
  華雲道:“我是為小官人擔心。”
  華天虹含笑道:“行俠衛道,好似保鏢,做的本是刀頭躍血的買賣,風險艱危,原是難免的事。”他轉面說道:“彭大哥,小弟有三招指法,想與大哥一同鑽研……”
  彭拜搖頭道:“北滇大會之前,師父匆匆將看家本領‘霹靂掌,傳授給我,那時我年紀大小,根底又差,人又笨頭笨腦,雖然勉強將掌法記下,卻一直不能練好,這幾日得老管家點撥,心竅開了不少,我想先練好師父的掌法,再學旁的武功。”
  華雲介面道:“那套掌法是霹靂仙成名立萬的功夫,練到登峰造極,同樣可以天下無敵,師門絕學,理該先行練好。”
  華天虹點了點頭,慨然道:“前路艱危,咱們不可再蹈北俱大會的覆轍,把握光陰,刻苦練武吧!”
  華雲道:“憑咱們幾個人……”但見小主人一臉剛毅不屈之色,話到唇邊,突然不敢講出口來。
  這西堂共有四名仆婦,專為侍候眾人,華雲將小主人視同拱壁,依舊親手料理他的瑣事。彭拜的心思也在武功上面。三人洗掉風塵,匆匆進過飲食,華天虹獨坐房中,鑽研那“量尤七解”,彭拜就在庭院中苦練掌法,華雲坐在一旁督導,他雖不諸“霹靂掌”的招式,但因武學廣博,遇上彭拜練不到的地方,依舊能加點撥。
  掌燈之後,三人正在用飯,那李信忽然來報,說是有人求見。
  華天虹一問來人形貌,急忙迎出西堂,原來到訪的共是三人,一個蒼髯客,一個秦玉龍,另一位身穿月白僧袍、銀髯銀發的頭陀。
  蒼髯客背插長劍,大袖飄飄,獨臂虯髯,依舊是那副落落寡歡的樣子,只是雙目之內光焰閃閃,較之已往大有生氣。
  華天虹搶步上前,先向蒼髯客請安,蒼髯客一把扶起,道:“咱們屋中講話。”
  他素來言辭簡潔,聽來冷冰冰的,華天虹卻倍感親切。接著,他目光一轉,朝那白發頭陀躬身一揖,道:“大師父好,晚輩以為你老人家棄我而去了。”
  白發頭陀藹然一笑,道:“貧道也是令尊的故人,你有志氣獨挽狂瀾,貧僧豈敢可惜區區一具皮囊。”
  華天虹微微一笑,挽住秦玉龍步上臺階,兩人相視一笑,一切思念之情。同在這一笑之中傾瀉無遺。
  落座之後,華雲朝那白發頭陀緊盯幾眼,突然高聲叫道:“這位師父不是慈雲大師麼?”
  那白發頭陀赦然一笑,道:“貧僧正是慈雲,老管家的‘少陽罡氣’已趕上昔年的華大俠,真是可喜可賀之事。”
  華雲沉聲一歎,道:“小人老了。”他瞥了華天虹一眼,眉宇之間,隱隱又泛起了那一片憂色。
  那慈雲大師默然半晌,倏地輕輕一歎,道:“見到你侍立在華世兄身後,貧僧不禁想起昔年的華大俠來,想當年你主仆二人所到之處,華大俠如光風繹月,給人一片祥和之氣,你立在他的身後,偏是威風凜凜,豪氣淩雲,時至今日,情勢一反,你這小主人淵停岳峙,屹立如山,你卻心懷危懼,懾懦不安,唉……”
  他似有無窮的感歎,講了一半,倏地住口不語。
  華雲念起了主人,目中淚光流轉,長歎一聲,道:“往事不堪回首,咱們小官人雖然超邁先賢,無奈大廈已傾,非幾人之力所能重建,他又不聽勸說……”
  華天虹默默打量眾人,見慈雲大師臉上一片感傷之色,蒼髯客如寒潭止水,絲毫情緒不露,秦玉龍較已往更為文靜,連禁騖不馴的彭拜,也顯得異常的溫馴,不禁暗暗想道:前途黯淡,他們都沒有信心,為了我一人的原故,明知不敵,依舊硬著頭皮出來,此情雖然可感,只是沒有鬥志,如何能夠成事?
  他暗暗憂愁,不敢顯露出來,目光一轉,朗聲笑道:“華雲,你與大師父是舊識,昔日在道上相遇,怎地交起手來?”
  華雲道:“大師當年是光頭,於今蓄了頭發,昔日用的八寶禪杖,如今改了月牙銀鏟,前後判若兩人,我一時哪能想起。”
  慈雲大師淒然一“笑,道,“北俱一戰,同道好友死難殆盡,貧僧苟全一命,實無顏面見人……”
  華天虹見說來說去,總不能激起眾人的豪氣,乾脆敞聲一笑,道:“老前輩,小子不才,願以一顆大好頭顱,贈給那幹凶邪之輩,諸位老前輩若是都謝世了,小子孤掌難嗚,豈不令群邪笑話?”
  慈雲大師聞言一怔,笑道:
  “華世兄說得正是,貧道總要對得起諸位前賢才是。”
  華天虹微微一笑,手指彭拜,道:“這一位彭大哥是霹靂仙前輩的門下,還望大師與蒼髯前輩愛屋及烏,不吝指教。”
  彭拜離座而起,道:“兩位前輩栽培。”
  慈雲大師藹然道:“唉!武林雙仙都是性情中人,賢侄請勿見外。”
  忽見李信手執一封書信走了進來,躬身道:“啟稟華公子,神旗幫有書信到。”
  華天虹濃眉一皺,忖道:神旗幫有何人在此?
  他展信一看,不覺心神一凜,原來信上短短兩行,寫著:“字奉華公子座前:謹備菲酌,恭候駕臨。”下款署著“白嘯天”三字。
  華天虹將信箋交給慈雲大師等傳觀,轉面朝李通道:“告訴來人,我即時到。”
  李信恭暗一聲,轉身退去。
  華雲訝然道:“白嘯天怎地到了此地?”
  華天虹道:“一幫一會一教是鼎足之勢,風雲會與通天教有事,白嘯天豈有不到場的?只是來得如此早,內情就不簡單了。”
  只聽蒼髯客道:“任玄與白嘯天若無默契,決不敢興師南下,或許雙方勾結已定,共同出師也說不定。”
  慈雲大師道:“貧憎也是這等想法。”
  華天虹立起身,抱拳道:“兩位老前輩,兩位哥哥,我出去一趟就回。”
  華雲道:“小官人當真赴約?”
  華天虹笑道:“我還想先見天乙道一面,可惜他不會請我。”
  華雲道:“大夥一起去吧,免得一言不合動起手來,吃那般賊胚的眼前虧。”
  華天虹道:“不必了,眼前人強我弱,真要動手,咱們是吃虧定了,人去得多,反而顯得尷尬。”
  慈雲大師與蒼髯客面面相覷,這等局面,兩人真不知如何是好。
  彭拜突然一拳擊在桌上,恨聲道:“咳!武功不濟,真是生不如死!”
  華天虹急忙溫言道:“我是赴宴,不是去打架,要不彭大哥與小弟同走一趟。”
  彭拜咬牙道:“我不去,省得替你丟人。”
  華天虹暗暗一歎,辭別眾人出門,華雲回房取了鐵劍跟隨在後。
  出了大門,忽見一人上前見禮,華天虹一瞧是敖三,不禁微微一怔,道:“你家小姐到江南了?”
  早有風雲會的下人牽來馬匹,華天虹飄身上馬,隨同敖三行去。
  三騎電馳出城外,來至江邊,朝上遊行了一程,忽見江岸之下帆槁如林,燈火如市。釉爐相連,迄通半裏,百餘艘艘幢戰船,每條船的主桅上都懸有一面黃旗,迎風招展,亮出老大一個“白”字。
  華天虹暗暗心驚,忖道:原來神旗幫與風雲會都是傾巢而出,看這情形,明明是幫、會聯手,共滅一教,無怪任玄並不隱蔽形跡,不作突襲的打算。
  敖三領著二人走下江岸,登上船頭。
  忽聽舵上有人唱名傳報,道:“華公子到——”
  霎時,“華公子到”的聲音此落彼起,遙遙傳了開去。
  華天虹暗暗忖道:神旗幫的組織最為嚴密,幫規最為詳備,勢力可畏,實在不可輕侮!
  敖三領著二人穿過一串戰船,登上一艘停泊江心的大船之上,那艙門前的香妃竹簾一掀,一條炯娜的人影一閃而出,直向華天虹懷中投去。
  華天虹目光銳利,早已看出是白君儀,倉促之間,尚未打定主意,雙手已被白君儀拉住。
  白君儀桃靨生暈,嬌媚不勝,笑道:“我望見你進城,沒有喚你。”
  華天虹臉一紅,由她頭頂望去,一個紫袍老者一手挎須,一手背負在後,面帶微笑,由艙中踱了出來。他急忙抽回雙手,抱拳道:“老幫主別來無恙,華天虹這廂拜見了。”
  這老者正是鼎鼎大名、聲威顯赫、嚴然有淩駕任玄與天乙子之勢的白嘯天。他以前見過華天虹,只是此時的華天虹,遠非昔日的皇甫星可比。非但人長得高大魁梧了,最不同的是,今日的華天虹,舉手投足,都有一股威儀,那種雄渾高華的氣概,任何人見了都得刮目相看。白嘯天是個講究氣派格局之人,他看入眼中,更是怦然心動!
  白嘯天目光電閃,飛快地將華天虹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舉手讓客,含笑道:“客居不便,賢侄艙內待茶。”
  華天虹胸襟博大,時隔兩年,對於昔日被他釘上鎖魂毒針的事早已淡忘,當下拱了拱手,舉步跨進艙內。
  白君儀宛似依人小鳥,緊隨在他的身邊,笑靨如花,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樣,看得華雲心頭滴咕,好生迷亂。
  這船艙內頗為寬敞,佈置精雅,概無俗氣。居中設了一張酒桌,一壺美酒,四五樣清淡的菜肴,一眼望去,有如家居,不帶半點江湖氣息。
  但見一個目如點漆,一臉慧黠的小婢檢襖屈膝,嬌聲道:“兄台好。”
  華天虹瞧是小靈,將手一擺,笑道:“免禮。”
  小靈立起身來,急忙拖動座椅,賓主三人相率入座,白君儀一眼瞥見華雲腰間插的鐵劍,星眸一睜,道:“你幾時又摸到總堂去了。”
  華天虹見她與華雲目光如梭,望來望去,不禁微微一笑,道:“他叫華雲,是先祖身邊的人,最是愛護小弟,那鐵劍是他為我另行鑄造的一柄。”
  白君儀嬌聲道:“我要瞧瞧。”
  華雲暗暗想道:小官人也是,既說那位秦碗鳳小姐幹好萬好,又與那玉鼎夫人相好,怎麼又與大對頭的女兒親呢,真是莫名其妙!
  轉念之下,他抽出鐵劍遞了過去。
  他與白嘯天原是舊識,因有華天虹在場,兩人身份有別,又恐言語沖突,因而兩人都裝著不識,彼此間望也不望一眼。
  白君儀接過鐵劍,掂了一掂,嬌笑道:“原來那一柄六十二斤,這一柄輕了六斤十兩。”
  華天虹道:“原來那柄是玄鐵夾烏鋼,寶刀寶劍無法削斷,這一柄僅只含著三成鋼母,兩者難以比擬。”
  白君儀面龐一仰,道:“改日回總堂時,我替你將那一柄鐵劍取來。”
  華天虹道:“週一狂為人偏激,他就想取你的性命,你千萬別惹他。”
  白君儀小嘴一呶,道:“我先餓死他……”她倏地撲啼一笑,低下頭去。
  白嘯天冷眼旁觀,見自己的女兒拿著鐵劍反復玩賞,似是趣味無窮,心中暗暗忖道:一把鈍劍也玩得如此起勁,這丫頭對華天虹已經入迷了。
  他想得一點不錯,男女間就是如此奇妙,若是無情,縱然珠玉當前也不屑一顧,一旦情深愛重,雖是對方袍上的一粒紐扣,也會變是珍貴無比。
  白君儀本是心高氣做之人,幾經波折,忽然愛上了華天虹,她是沒有男女經驗的少女,芳心之內,全是不切實際的幻想,華天虹未曾加以峻拒,她便以為兩心相許,好事已諧,再無問題了。以致兩人相聚的時間雖短,她卻時時幻想華天虹的一切,好似他就在自己身旁,不知不覺間,竟然忘了生疏和矜持,將華天虹當作良己最為親切的密友。
  白嘯天卻是情海覆舟之人,眼瞧女兒那副情根深種的樣子,不禁暗暗心寒,強顏一笑,道:“儀兒,敬一杯酒,去往各哨巡視一遍。”
  白君儀嬌靨生暈,端起酒杯,朝華天虹嫣然一笑,華天虹急忙舉杯就唇,一飲而盡。
  香風過去,白君儀翩若驚鴻,瞬眼不見,白嘯天朝小靈揮了揮手,小靈也悄然退出了艙外。
  華天虹暗暗想道:白君儀和小靈都要回避,這是什麼機密大事?
  但見白嘯天沉吟不語,只得朝華雲道:“你到船頭守望,沒有白老幫主的令諭,別讓任何人進艙。”
  華雲心頭不願,道:“此處戒備森嚴,誰能沖得進來?”
  華天虹左右為難,無奈之下,只得沉下臉色,道:“你又不聽話,要我請出爺爺爹爹麼?”
  華雲聞言一呆,目光電射,冷冷地盯了白嘯天一眼,一步一頓,退出艙外。
  白嘯天微微一笑,道:“據老朽所知,令祖令尊,都未曾對這老仆使過臉色。”
  華天虹輕歎一聲,道:“除家母外,他是晚輩最為親近之人,忠心耿耿,視晚輩如性命,只是不擅權變,逼得晚輩無法可施,不得不老下面孔。”他苦苦一笑,搖首道:“時移勢易,處境非昔,晚輩也痛心得很。”
  白嘯天端起酒杯,慨然道:“賢侄是天縱之才,非庸俗之人可比,昔日種種,咱們一概不提,老朽敬你一杯水酒,有一段下情相告。”
  華天虹雙手捧杯,一仰而盡,道:“晚輩洗耳恭聽。”
  白嘯天仰首籲了一口長氣,沉聲說道:“老朽娶妻程氏,才德兼備,二十餘年之前,與令堂大人齊名,有武林二美之譽。?
  華天虹暗想:沒有那麼美的母親,豈能生出白君儀這樣美的女兒,這是可想而知的事。
  白嘯天頓了一頓,接道:“拙荊之美,美在品德,容顏絕世,那也不必講了。”
  華天虹肅然起敬,道:“若有機緣,晚輩定然拜見伯母,親炙教益。”
  白嘯天沉沉長歎一聲,道:“我夫婦生有兩個女兒,長女素儀,次女君儀,兩姐妹是一胎所生,容貌酷肖,一般無二……”
  華天虹插口道:“晚輩由任玄口中聽到過此事。”
  白嘯天雙目之內寒芒逼射,道:“任老兒敢是疑心他那蠢子喪生之事,系我那長女素儀所為?”
  華天虹點一點頭,坦然道:“他有這疑心。”
  白嘯天鋼牙挫得格格亂響,嘴角抽搐,須發顫動,久久猶不平息。
  華天虹暗暗心凜,忖道:看他激憤若此,此事豈不更為複雜了?
  但聽白嘯天寒聲道:“華賢侄,十五年前,拙荊不滿老朽的作為,傷心欲絕之下,憤而落發出家,兩個女兒分隨我夫婦二人。長女素儀陪侍她的母親,十五年來,未出廟門一步。”
  華天虹身心一震,脫口道:“大小姐純孝至此,令人起敬!”
  白嘯天道:“唉!小女君儀隨老朽長大,嬌縱成性,那也罷了,我那長女素儀得她母親蕭陶,貞淑賢孝,毫無疵暇,那
  他似是氣塞胸膛,語音一頓,臉色越變越冷,一字一句道:“賢侄,我那長女蒙了不白之冤,這是天大的事,任玄或許能殺老朽,老朽自信也有本領殺他,可是,不論誰活,這不白之冤,是絕對要洗刷的!”
  一陣陰森森的殺氣,忽然散佈在船艙之內,華天虹感到血肉冰涼,周身汗毛直豎!
  忽聽白嘯天陰沉沉說道:“若是小女君儀蒙了污辱,老朽也還不太傷心,我那長女素儀是個玉潔冰清、不履塵世的孩子,老朽作了孽,累及了妻室,但是——”他喘息一聲,接道:“老朽拼著萬劫不復,拼著殺盡天下的人,也不能讓一粒塵埃沾染在我那長女身上!”
  華天虹心漣搖搖,忖道:“他愧對自己的妻子,因而將一腔愛意,全部傾注在那伴隨妻子的長女身上,此事若不弄個水落石出,江湖上真不知鬧成什麼局面?”
  轉念之下,他肅容道:“那兇手酷肖君儀小姐之事,是由晚輩口中傳出,此事晚輩也難辭其咎。”
  白嘯天將手一擺,斷然道:“你說酷肖,那就是酷肖,華家子弟講的話,老朽絕不懷疑……”他語音一頓,靜靜地道:“賢侄,這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所布的一個巧局,就是天乙子老道,也沒有如此高明的手法,其人目的何在,也令人難以索解、你講你所見的,老朽豈能遷怒到你的頭上。”
  華天虹的眼中,忽然見到一個痛心疾首、容顏蒼老的父親,那老者滿腔愁苦無從發泄,眼含珠淚不敢流下,他過一瞬好似過一年,展眼之間,蒼老得變成另一人了。
  華天虹與神旗幫有仇,有怨,與白君儀之間,又有一種糾結不清的情誼,然而,這些都不能左右他的良知良能。他天生俠肝義膽,縱是不共戴天之仇,也不忍見人蒙受不白之冤。他心頭知道一點隱密,那就是玉鼎夫人的貼身侍婢方紫玉,她有一柄切金斷玉的匕首,正是殺害任鵬的兇器,可是,誰又是兇手呢?除了雙胞胎孿生姊妹,誰又酷肖白君儀呢?
  忽聽白嘯天斬釘截鐵道:“華賢侄,兇手是俠義道中的人,絕非通天教的弟子!”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56:35

第二五章 好事難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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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先是一怔,繼而滿腹疑雲,訝然道:“俠義道中,誰會使出這種色情詭計?兇手與任鵬曾有體膚之親,清白兒女,誰又甘心受這種污辱?”
  白嘯天輕輕哼了一聲,道:“志士報仇,殺身不顧,末路窮途,誰也可以做出不擇手段的事。”他語音一頓,冷冷一陣長笑,接道:“武林道上,本無黑白之分,我說是俠義道中的人,意思也只是講,那血案幕後的主持人物,並非‘江湖三大,中人。”
  華天虹濃眉微皺,意似不以為然,道:“老幫主怎能斷言,兇手不是通天教的人物?”
  白嘯天嘿嘿一笑,道:“我與任玄早有默契,神旗幫與風雲會一旦水火難容,勢不兩立,則聯手合力,先滅通天教,再定彼此的生死存亡,這一點諒解,天乙子早已知曉,他雖有獨霸天下之心,而無獨滅幫、會之力,因而我敢斷言,這移禍江東的殺案,並非他所主宰。”
  華天虹暗暗忖道:原來江湖三害之間,尚有這點微妙的關系存在,然而,兇手是誰?兇器何以在方紫玉手內?那冒名方紫玉的兇手,容貌又怎地與白氏姐妹相似?
  他百思莫解,但覺玉鼎夫人那貼身侍婢方紫玉,是一條最為有力的線索,當下話題一轉,道:“老幫主此番東來,就是與任玄聯手,共滅通天教麼?”
  白嘯天點一點頭,道:“這正是神旗幫與風雲會互爭雄長的第一樁事。”
  華天虹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通天教的對策,幫主諒必早已知道了?”
  白嘯天雙眉一軒,道:“賢侄若是天乙老道,你當如何應付?”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小侄不知通天教的實力如何。”
  白嘯天道:“一幫一會一教,實力在伯仲之間,懸殊不了多少。”
  華天虹略一沉吟,道:“通天教以一敵二,那是顯然支援不住,若是換作小侄,就來個‘移岸就船,之計,不待老幫主與任玄進迫臨安,就在半途,揀力弱的一方迎頭痛擊……”
  白嘯天將手一搖,含笑道:
  “江湖‘三大’之間的事,外人無法弄得清楚,天乙子、任玄,乃至老朽,咱們行事,亦非常人所能測度。”
  華天虹眉頭一皺,道:“老幫主何不稍加剖析,以開晚輩的茅塞。”
  白嘯天笑道:“三派鼎立,誰先動手誰就吃虧,誰也不願便宜旁人,未到白刃相見之時,誰挑啟戰端,誰就首當鋒刃,這是一成不變的道理。”
  華天虹道:“天乙子若不早謀對策,待至兵臨城下,為時豈不晚了?”
  白嘯天微微一笑,道:“幫派鬥毆,非比兩國交兵,兵臨城下,並不一定沖鋒陷陣,也許時機一到,情勢急轉,老朽與天乙子聯手,共滅任玄的風雲會,或者任玄與天乙老道合上了手,一鼓殲滅神旗幫精銳。”
  華天虹暗暗想道:“這真是信義蕩然,唯利是圖了!”
  但聽白嘯天沉聲一笑,道:“世事如棋,變化難料,也許三派會師之後,目標忽變,轉而對付賢侄,那也是大有可能的事。”
  華天虹心神一震,強笑道:“老幫主何必危言聳聽,嚇唬晚輩?想晚輩一個未學後進,怎敢當如此的抬舉?”
  白嘯天淡淡一笑,道:“賢侄這就錯了,令堂尚在人間,賢侄又不是池中物,就目下而論,賢侄勢力坐大,羽翼日豐,聲威已不可輕侮,若再假以時日……”
  華天虹渾身汗下,插日道:“家母淡泊名利,灰心世事,晚輩年輕識淺,涉世未深,合上一個老仆,講什麼羽翼,說什麼勢力?”
  白嘯天意態忽變悠閒,拂髯一笑,道:“雲從龍,風從虎,賢侄何慮孤單葉
  他端起酒杯敬客,笑容滿面,接道:“賢侄,如果江湖三派將你圍困在此,不出三兩月的時間,所有俠義道的人物,無論識與不識,誰能不激於氣憤,趕來營救?那時三派聯手,將異己者一網打盡,豈不正是一勞永逸之事?”
  華天虹愈聽愈是心驚,暗忖:這說法不無道理,大師朱侗老前輩和蒼髯客,這幾位就是念在爹爹份上,為我的安危擔憂,我若當真落在敵人手內,這批人俠義為懷,決無坐視之理,一旦出手營救,勢必落入敵人的圈套,連娘的性命也難保住!
  他聰慧絕頂,心念一轉,頓時悟出厲害所在,但知白嘯天講這一番恫嚇警告之言,必然另有目的。他當下捺定心神,拱手齊額,道:“多謝老幫主指點,但不知趨吉避凶之道如何?”
  白嘯天哈哈一笑,道:“賢侄既然不恥下問,老朽也就不揣冒昧,管見所及,上上之計,還是以遠走高飛、及早離開這是非漩渦為好。”
  華天虹雙眉一動,道:“船在江心,進退一般遠近,晚輩走不脫了。”
  白嘯天微微一笑,道:“那未賢侄只好推心置腹,開誠布公,在‘江湖三大,之內,認真的結交一派,聲氣相通,互為應援,始無三面受敵之虞。”
  華天虹暗忖:他這弦外之音,當然是教我結交神旗幫了。
  他心中在想,口中說道:“通天教下,晚輩僅只識得一位玉鼎夫人,不過交往尚淺,難稱知己,那紅葉道人與晚輩又有仇隙,與通天教結交,那是不必講了。”
  白嘯天笑道:“賢侄與任玄同行千里,看來彼此相得,有如忘年之交——”
  華天虹淡然一笑,道:“任鵬之死,晚輩難辭其咎,任玄並非胸襟博大之人,此仇他勢在必報。晚輩業已醒悟,他正是將我守住,以作魚餌,引誘俠義道的人物上鉤,與他結交,當真是與虎謀皮了。”
  白嘯天連連點頭,含笑道:“連老朽在內,‘江湖三大’的首腦人物,俱非善良之輩,實難引為知己——”
  華天虹心頭一怔,暗想:這未一講,說來說去,豈不都是廢話!
  他二人旁敲側擊,都不肯照直講話,忽見竹簾一動,白君儀與華雲相繼閃了進來。
  白嘯天臉色微微一沉,道:“儀兒,你怎地不肯聽話?”
  白君儀粉頸一垂,淒然道:“爹,您就與他直講吧,他是受不得旁人挾制的。”
  華天虹霍然一驚,忽覺事態嚴重,遠出自己的預料,不禁疑念叢生,惶然不安起來。
  白嘯天似是遇上了極大的困擾,臉色陰晴不定,執杯在手,良久不見動靜。
  白君儀呆了一瞬,倏地輕移蓮步,緊傍著華天虹坐下,吶吶問道:“你與秦碗鳳曾有婚姻之約麼?”
  她臻首低垂,硯硯帆帆,語聲細若蚊吶,華天虹聽入耳內,卻似晴空霹靂,身子猛地一震!
  忽聽白嘯天輕輕咳嗽一聲,道:“賢侄,咱們開門見山,講幾句肺腑之言……”
  華天虹拱手道:“晚輩遵命。”
  白嘯天緩緩說道:“老朽夫妻反目,已是家門不幸,長女素儀蒙無妄之災,次女君儀頭上,再也不能發生事故了。”
  華天虹道:“老幫主的衷情,晚輩尚能體會。”
  白嘯天語聲沉重,一字一頓,道:“可是,小女君儀不識高低,以蒲柳之姿,妄想高攀賢侄,這等兒女私情,乃是難以自禁的事。白嘯天父兼母職,往日疏於管教,事到臨頭,如墮萬丈玄冰,既不能橫加阻礙,又無法玉成其事。賢侄請想;若是處置不當,鬧成笑柄,我白嘯天還有何臉在江湖上做人?”
  華天虹心驚膽戰,不知如何介面。
  此事關系白嘯天的顏面,關系白君儀的榮辱,華天虹只要一言不當,白氏父女羞憤難當,反臉成仇,乃是顯然的事。
  船艙之內寂靜無比,華天虹正襟危坐,目不旁瞬,白君儀兩道目光緊緊地瞟在他的臉上,嬌軀暗暗地顫抖。
  忽聽白嘯天道:“賢侄,事到如今,老朽與你赤誠相見,你若不嫌小女粗俗,老朽就將她許字與你。”
  講這幾句話,他好似用盡了全身的氣力,籲了一口長氣,軟弱無力道:“老朽原是草莽之人,孜孜不倦,力圖奮發,僥幸創出今日的局面,如今年事已高,後繼無人。若得賢侄不棄,神旗幫這片基業,即是小女的嫁妝,小女終身有靠,老朽固然欣慰。賢侄胸有長才,亦可大展宏圖,光耀華氏的門媚。”
  這一樁婚事,除了白君儀傾國傾城的容貌,一往情深的摯愛之外,尚有不言而喻的威脅,華天虹處身“江湖三大”的夾縫之間,過著風雨飄搖的日子,于情於理,實難予以推拒。
  華雲是華家的三世老仆,華天虹是他愛若骨肉的小主人,一聽白嘯天親口提婚,心頭頓時怦怦亂跳,既感到自家是正派名門,小主人豈可與草莽人物締婚!但他又覺眼下處境艱危,如果答應這門婚事,唾手便得偌大一個幫會,以自家小主人的才華,此後的江湖是華家的天下。想來想去,霎時間六神無主,心亂如麻起來。
  白君儀忽然雙手握住華天虹的膀臂,顫聲道:“天虹,你與秦碗鳳曾有白首之盟,是麼?”
  只見華天虹將頭一搖,道:“沒有。”
  他語音一頓,忽向白嘯天道:“老幫主錯愛,晚輩感激不盡,沒齒難忘——”
  白嘯天叱吒風雲,縱橫一世,此刻的心情,卻也緊張之極,道:“男子漢,大丈夫,生而為英,死而為靈,沒有大不了的事,賢侄不是凡俗之人,接納與否,但請直講便了。”
  華天虹靜靜地道:“晚輩離家之際,家母曾有幾條戒律,其中之一,是不許有家室之累。”
  白君儀星眸一睜,道:“那是為什麼啊?華家只有你一個男丁……”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娘怕我耽於逸樂,將少年時光等閒度過。”
  只聽白嘯天道:“老朽與你華家並無不解之仇,令堂是女中豪傑,華白兩家聯姻,諒想令堂不致反對。”
  華天虹天性純孝,將母親的話深烙心內,出道江湖以來,確是從無婚姻之想,他只怕刺傷白氏父女之心,一見有台階可下,立即介面說道:“婚姻大事,本該由父母作主,家母若是應允這樁婚事,晚輩沒有不願之理。”
  但聽白嘯天道:“這般講來,賢侄本人是答應了?”
  華天虹聞言一愣,搖頭道:“晚輩有‘丹火毒蓮,在身,此生此世,不能娶妻生子,晚輩哪敢有家室之想,去耽誤旁人的青春?”
  他講的乃是實情,就是白嘯天計謀深遠,亦感到束手無策,不知如何是好。
  白君儀坐在一旁,芳心內大感焦急,頓了半晌,見父親尚不開口講話,一時情急,沖口說道:
  “天虹,我也不是那般庸俗女子,何況咱們都是練武之人,只要你不嫌棄我,咱們結為夫婦,長相廝守,馳騁江湖,嘯做雲煙,夫唱婦隨,白頭偕老,那‘丹火毒蓮,又有何關礙?”
  她猶是一個黃花閨女,對床第問的事觀念淡薄,何況一往情深,將華天虹愛人骨髓,這般說法,也是出乎至誠,毫無勉強之意。華天虹對這種事也很模糊,聽來亦甚為自然。白嘯天卻大不相同,他是過來人,深知男女相悅,兩情緒結,必須精神與肉體皆得和諧,始能長遠廝守下去,然而,這種男女之私,他又不便對女兒明講。
  但他究竟是老謀深算之人,心念一轉,頓時避重就輕道:“賢侄,白嘯天的女兒,並非嫁不出門,你坦率他講,假定‘丹火毒蓮,的毒力能解,你又如何?”
  華天虹聞言,不禁大感仿惶,他暗暗想道:
  碗鳳姐姐對我有救命之恩,咱們雖無齒臂之盟,卻也說得上心心相印,我若真有成家授室的一日,理該求她為妻才是。
  他乃是情深義重之人,念起秦碗鳳的好處,實難將她置諸腦後,但他也知良下處境的艱危,說得對路,華白兩家可結秦晉之好,否則的話,翻臉成仇,自己與白嘯天就是勢不兩立的仇人,白君儀的一生,可能就此毀了。
  心念一轉,他離座而起,抱拳當胸,肅然說道:“丹火毒蓮是不解之毒,殊無僥幸可言,婚姻大事,理該實事求是,徒托空言,誤人誤己,這是晚輩一片愚誠,尚祈老幫主垂鑒。”
  白嘯天沒有子嗣,亦未收徒傳藝,對於華天虹,實在是極為看重,叵奈事關女兒的終身幸福,也就不顧一切,硬逼華天虹就範。
  但聽白君儀道:“爹爹,你老人家不要逼他,女兒也不急出嫁,我守他三年五載……”
  白嘯天冷冷說道:“若是有人謀害他的性命,你會袖手旁觀麼?”
  華天虹岔口道:“老幫主勿須擔心,晚輩聽天由命,絕不拖累令媛。”
  白嘯天道:“那是你的想法,她自己要管閒事,你能阻攔她麼?”
  白君儀道:“女兒縱然萬死,也不拖累爹爹。”
  白嘯天冷冷一哼,道:“小兒之見,旁人要殺你,為父的豈能坐視?”
  白君儀芳心之內實是萬分淒苦,這時強忍悲痛,朝華天虹道:“任玄居心險惡,與他走在一邊,遲早中他的暗箭,不如就在這邊住下,不要再回去了。”
  華天虹道:“尚有二位長輩歇在那邊,我若不歸去,有失晚輩的禮數。”身形一轉,朝白嘯天告辭。
  白嘯天亦不挽留,將華天虹送出艙外,白君儀如依人小鳥,緊偎在華天虹身畔,一直送到岸上,只是相對默默,滿腹心事,都不知從何講起。
  華天虹心中有事急於離去,登岸之後,道:“白姑娘……”
  白君儀執住他的雙手,無限幽怨地道:“你非叫我白姑娘不可麼?”
  華天虹輕輕歎息一聲,低聲道:“多情自古空餘恨,你是聰明人,不要蹬陀了青春,後悔不及。”
  白君儀搖了搖頭,道:“我作繭自縛,那是無法可想的了。”
  華天虹浩歎一聲,滿懷愁緒,黯黯傷神,捱了片刻,終於強打精神,道:“江湖上正值多事之秋,我沒有心腸理會兒女私情,你自己打定主意,我若辜負了你,你不要怨我無情。”抽出雙手,轉身行去。
  白君儀情根深種,已非言語所能點醒,眼怔怔地立在當地,目光之內,一片癡迷之色。
  那敖三早在一旁恃候,這時送上馬匹,華天虹主仆二人躍上坐騎,縱馬向城中馳去。
  將到城下,忽見蒼髯容帶著秦玉龍和彭拜迎面行來,華天虹飄身下馬,道:“前輩來得正好,晚輩打算先期趕到臨安,正想回店稟告前輩。”
  蒼髯客訝然問道:“如今正是風雲緊急之時,你先期趕到臨安則甚?”
  華天虹道:“風雲會與神旗幫的態度都很曖昧,通天教按兵不動,也是大違常情的事,晚輩打算先到臨安瞧一瞧動靜,設法找出謀殺任鵬的兇手,以免變起意外,措手不及。”
  蒼髯客眉頭一蹙,道:“變起意外指的什麼,你越沮代疙,追查兇手,目的是否在那金劍?”
  華天虹道:“白嘯天向晚輩透露,一幫一會一教有兩度聯手,共同對付俠義道的趨勢,此事一旦形成,咱們死無瞧類,因而晚輩要先找出謀殺任鵬的兇手,揭穿了這件殺案,任玄縱有烏龜度量,也得為兒子報仇,只要三派分裂成兩個壁壘,咱們就有活路。”
  蒼髯客憂形於色,道:“你與神旗幫的關系,究竟弄得怎樣?”
  華天虹道:“白嘯天向晚輩提婚,晚輩以事實困難未曾答應。”
  蒼髯客道:“不是親家即是冤家,你們可曾翻臉?”
  華天虹搖頭道:“白君儀癡心,一時尚難斷念,白嘯天想晚輩投入他的麾下,卻因晚輩身有蓮毒,他並不放心真的將女兒嫁給晚輩,事情錯綜複雜,他也拿不定主意,如今似在觀望之中。”
  蒼髯客道:“毒諸葛姚策是個厲害角色,那小子可曾插嘴?”
  華天虹道:“去年在黃河岸上,他向晚輩下過毒手,逼得晚輩吞下‘丹火毒蓮,自盡,适才白嘯天沒有讓他與晚輩碰面。”
  蒼髯客點了點頭,沉吟半晌,道:“臨安是通天教的根基重地,尤其目前,教下的高手都集中在那裏,若要先期趕去,還是大夥同去的好。”
  華天虹歉然一笑,道:“晚輩打算先見玉鼎夫人,人去多了實不相宜,而且咱們走空了,。也令任玄動疑。”
  他雖是後輩,卻是與“江湖三大”逐鹿的主動人物,蒼髯客等都是末路英雄,昔日的豪氣早已消失,此番投身江湖,僅是不耐他孤軍奮鬥,挺身出來協助,無形之中,將他看成了主腦,大小事宜,皆依他的策劃,並不堅持己意。
  但聽彭拜道:“通天教內沒有一個好東西,那玉鼎夫人鬼鬼祟祟,連名姓也沒有一個,最毒婦人心,賢弟還是防他一手才對。”
  華天虹道:“多謝大哥指教……”
  彭拜雙眼一頓,道:“我是提醒你,誰指教你了?”
  華天虹微微一笑,朝三人將手一拱,棄馬步行,徑往城中奔去。
  華雲已經摸著小主人的性情,知道他主意一決,自己就無法加以動搖,當下一言不發,亦步亦趨,緊隨在他的身後。
  主仆二人漏夜南下,不止一日,趕到了臨安城外,華雲是老江湖,知道通天教的總壇也叫“一元觀”,設在錢塘縣境,臨安城內一座上元觀,僅是一座上壇的所在,當下將華天虹領人城內,落店歇息。
  通天教總壇的一元觀,占地千畝,寬廣已極,重樓疊字,宅第連雲,那種廣廈高堂,碧瓦紅牆,既宏偉,又富貴的氣勢,帝王宮殿也有不如。
  二更之際,兩道淡淡的人影疾掠而到,瞬眼之下,兩人閃人圍牆的暗影之下,現出華天虹主仆二人的身形。
  華雲抽出腰間插的鐵劍,悄聲道:“小官人的輕功未達妙境,萬一顯露了身形,立時向觀外退,免得在觀內動手,身陷重圍,難以脫困。”
  華天虹點了點頭,插好鐵劍,飄身躍入牆內。
  華雲搶在前頭,左閃右晃,奔向中央的一座大殿,兩人進得百餘丈深,立即發覺各處通道皆有背插長劍的道人把守,所有的殿字全都燈火通明,每座殿內人數俱皆不少,以他兩人的輕功身法,也感到舉步艱難,時時有暴露身形的危險。
  二人閃在一座高與人齊的化紙爐後,正在遊目四顧,伺機前進,忽聽一陣步履之聲,五名身穿絛紅道袍,肩後斜插短劍,年紀均在十四五歲的道憧列著一行,由石徑一端走了過來。
  華天虹一瞧五個道憧的步履和眼神,心頭頓時感到一怔,耳中忽然響起華雲細若蚊納的語聲,道:“這五個小兒的實力,足可抵上任玄的四名‘金刀親衛,。”
  又是一陣輕微沉著的步履之聲,又是五名紅衣道憧,由斜刺裏轉了出來。
  只聽華雲以練氣如絲的功夫說道:“這批小兒是巡邏查哨的,但不知人數共有多少。”
  華天虹的內功雄渾而不精純,不敢開口講話,點了點頭,暗忖:玉鼎夫人號稱十壇總巡檢,地位自是不低,不知她有無一定居處?
  忽見華雲將手一比,身形一晃,疾掠數丈開外,華天虹提氣縱身,急急跟蹤過去,兩人藝高膽大,就在警衛羅列之下,向中央大殿潛掠過去。
  約莫費了頓飯工夫,兩人閃到了大殿之外,但見殿中空蕩蕩的無一人,兩人大失所望,順著殿側朝觀後閃去。
  一陣步履之聲傳入耳際,兩人急忙閃入陰暗之處,只見兩名紅衣道憧在前,身後隨著一個步履軒昂,黑紗覆面的錦衣老者,老者身後隨一人,那人身材瘦小,形態猥瑣,與前面的老者一樣,也是黑紗覆面,僅僅露出兩點精芒閃掣的眼珠,與一撮烏光閃亮的胡須。
  這四人由前觀走來,順著石徑往觀後行去,正從華天虹主仆身前行過,華天虹朝那錦衣老者凝視半晌,覺得他那副昂首闊步的神態似曾相識,只是搜索枯腸,終是想不起他是誰。
  四人走過,華雲打個手式,與華天虹遠遠跟躡在後,轉過一重大殿,忽見前面一座敞廳,廳內火燭輝煌,亮如白晝,廳外的廊簷之下,每邊挺立著十名肩插長劍的中年道人。
  只見那敞廳之內,後壁是一列神案,神案上供奉著一列高達丈許的金身神像,全是羽衣星冠的道士,神案之下一列蒲團,蒲團上坐著三個老道,三人都是天師冠,蜂紅繡金八卦道袍,銀髯飄垂,手執拂塵,每人身後立著一個道憧,雙手各捧一柄寶劍。
  華天虹見相距過遠,無法聽到廳內的談話,正欲閃身過去,華雲倏地一把拉住,附耳道:“居中那個老道士叫做天辰子,與通天教主天乙子是一師之徒,咱們再逼近了,一定被他發覺。”
  華天虹道:“你能聽到他們的談話麼?”
  華雲道:“小官人不必性急,待我定下神來,或許能夠聽出一個大概。”
  說話中,那錦衣蒙面老者已被引人廳內,與那天辰子見過了禮,在蒲團上坐下,那形態猥瑣的瘦小男子,似是錦衣老者的從人,這時立在老者背後。
  雙方對答了幾句,天辰子忽由懷中取出一封書函,交在錦衣老者手內,錦衣老者將書信收入囊內,與天辰子講了幾句,忽然抬起手來,將蒙在臉上的黑紗解下。
  華天虹凝神一望,不禁大吃一驚,幾乎脫口叫出聲來。
  原來那錦衣蒙面老者,乃是秦玉龍和秦碗鳳的父親,靖州城的金沙掌秦白川。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57:00

第二六章 能人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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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驚疑不止,左思右想,想不出秦白川怎會來到此地,而且黑紗覆面,一副行蹤詭秘、任務特殊的樣子。
  他看得到人,聽不著語聲,不禁大感焦急,轉面望去,華雲雙目微眯,眉端緊皺,神情之間,一臉迷惑之色。
  華天虹按捺不住,悄聲問道:“那位老丈是靖州秦白川,你認識麼?”
  華雲點了點頭,表示認識。
  華天虹道:“他們講些什麼?”
  華雲低聲說道:“秦老兒似是投靠了神旗幫的毒諸葛姚策,奉他之命到此,姚策似乎在勾結外援,什麼‘出其不意’、‘取而代之”但不知是相約合擊風雲會,抑或是陰謀顛覆神旗幫。”
  華天虹暗暗想道:目下的江湖,真是波橘雲詭;秦白川怎會投靠姚策,風雲會與神旗幫相約共滅通天教,卻又同床異夢,各自懷著鬼胎,通天教反而從中作祟,收起漁人之利來。
  忽見秦白川重又覆好蒙面黑紗,與夭辰子對答了幾句,起身退出,那形態猥瑣的瘦小男子隨在身後,兩名紅衣道懂依舊在前領路。
  華雲老成持重,不願華天虹涉險,等到秦白川走過之後,立即附耳說道:“小官人,這觀內高手如雲,咱們的目的在找那位元玉鼎夫人,犯不著四處亂闖,冒那被擒受辱的危險。”
  華天虹想到自己一身所系,覺得也該力求慎重,當下說道:“咱們先查秦白川的事,明日再打聽玉鼎夫人的居處。”
  華雲大喜過望,循著來路,當先朝觀外退去。
  兩人由側面溜出觀外,轉向院內奔去,跑到圍牆的轉角處,探首一望,見秦白川與那形態猥瑣的男子業已上馬,朝臨安方面絕塵而去。
  華天虹暗暗想道:此刻就追,只怕洩露了形蹤。
  華雲也是一般心意,兩人捺定心神,待得蹄聲去遠,那兩名紅衣道憧回進了觀門,始才動身追趕。
  兩人的腳程何等快捷,縱是千里良駒,短短的距離,依舊能夠趕上。
  迫了一程,耳中聞得前面的馬蹄聲響,華天虹精神一振,雙足貫勁,迸力追去。
  忽聽華雲道:“咱們是搶奪書信,或是連人一齊擒下?”
  華天虹沉吟半晌,道:“待我先問幾句,試探一下他的心意。”
  華雲微微一笑,道:“小官人與他那閨女很要好麼?”
  華天虹臉色一紅,道:“碗鳳姐姐對我很好,秦大哥也是好人,秦白川原是一條鐵錚錚的漢子,不知怎麼弄的,竟然成了姚策的私黨。”
  華雲道:“此一時,彼一時,眼下是黑道人物的天下,趨炎附勢,也是人之常情。”
  他是歷盡滄桑之人,言語之間,盡是感慨之詞。
  但聽華天虹道:“事情尚未弄清楚,咱們不可驟下斷言。”
  華雲暗想:小官人必是愛那姑娘,否則何必偏袒她的老子。
  轉念下,一本正經道:“秦老兒果真變了節,小官人就別與他那女兒來往了,也不要理會白嘯天的女兒。”
  華天虹微微一笑。忽見城牆在望,急忙煞住腳步,道:“等一忽,瞧他們是否進城?”
  但見秦白川與那形態猥瑣的男子馬頭一轉,兩騎馬並轡飛馳,投北而去。
  華天虹正欲動身,忽見城上飛下三條人影,朝秦白川馬後追去!
  等了一忽,華天虹主仆二人正要拔步追趕,城牆腳下倏地竄出一條人影,快如一縷飛煙,尾隨在那三人之後追下。
  華天虹搖了搖頭,待那最後一人奔出百餘丈遠,始才施展輕功,悄無聲息的追躡在後。
  但聽華雲口中嘮叨道:“年頭當真變了,隨處都是茫無頭緒、莫名其妙的事。”
  華天虹道:“黑道人物分成三派,加上咱們這批散兵遊勇,陣線已不明朗,再加心懷異志,吃裏扒外之人,頭緒當然更紛亂了。”
  華雲道:“如果咱們抓住了姚策的把柄,是否加以揭發?”
  華天虹想了一想,笑道:“倘若當真抓住了什麼把柄,姚策就不該叫‘毒諸葛,了/忽然歎息一聲,道:“你沒有耐性,我的心思不夠細密,往後都得改正,否則成不了大事。”
  忽聽前面的蹄聲一亂,隨即響起怒馬長嘶之聲!
  華天虹暗暗一驚,凝目望去,前面那條人影如風馳電掣,閃得一閃,霎時失了蹤影。
  華雲聳然動容,道:“咱們遇到了一流高手。”
  華夭虹低聲道:“瞧一瞧再講。”
  兩人繞向左側,暗暗潛行過去,隱藏在一株矮樹之後,只見秦白川與那形態猥瑣之人俱已下馬,對面立著三個黑衣老者,同是勁裝疾服,身攜兵刃。
  華天虹遊目四顧,尋找另外一人的藏身之處,望了半晌未曾找到,忽聽秦白川怒聲道:“你們迫趕老朽有何貴幹,光棍眼中不揉沙子,有事劃出道來。”
  只聽居中那個黑衣老者冷冷一哼,道:“蒙面走道,犯江湖大忌,你家老爺要替你相一相面,開一開光。”
  秦白川哈哈一笑,道:“你自稱老爺,該是神旗幫的賊胚了!”
  那黑衣老者嘿嘿一陣冷笑,道:“老匹夫,你倒是個行家,三位老爺都是神旗幫的上座護法,你是自己動手,還是要你家老爺代勞?”
  只聽秦白川曬然不屑的道:“老夫多年未屠狗了,你若嫌命太長,不妨過來試試。”
  但聽一聲暴喝,左側那黑衣老者欺身上步,猛一探臂,直向秦白川臉上抓去!
  秦白川鼻中一哼,左足微退半步,舉掌一掄,霍地砸了過去!
  先頭答話那老者道:“原來練的金沙掌,功力倒還不錯。”
  說話中,場中二人已對拆了四招,掌風獵獵,兩人都是練的外門硬功夫。
  華天虹暗暗忖道:“秦白川奉毒諸葛姚策的密令辦事,又與神旗幫的人動手,那未辦的該是姚策的私事了?”
  忽聽華雲低聲道:“秦白川的功夫也精進了。”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人壽幾何,誰能虛度。”
  說話中,只見秦白川欺身進搏,一連攻出八九招,那黑衣老者招架不及,迫得揮手一”掌,硬擋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秦白川的金沙掌練得登峰造極,無可再進,黑衣老者哪里承受得起,兩人都是硬功夫,雙掌一接,黑衣老者頓時悶哼一聲,身子被震出一丈多遠,右臂的骨節全已錯裂,半身麻木,不知疼痛!
  但聽先頭講話的黑衣老者怒喝一聲,左手一揚,一個金光閃亮,疾轉如電的輪子,陡向秦白川當面飛去!
  秦白川久歷陣戰,一聽風聲疾勁,頓知不易硬搶,猛一挫步,斜斜竄了出去。
  但見金光耀眼,前後左右,俱有金輪飛來!
  秦白川沉聲一哼,雙肩一晃,霍地脫出了四個金輪的合擊,掄手一掌,猛然向那發出金輪的老者拍去!
  華天虹暗暗喝彩,忖道:離開靖州之後,他一定得過高人的傳授。
  只聽華雲悄聲道:“秦白川缺少一套上乘掌法,否則的話,早已脫穎而出,列名武林高手了。”
  華天虹心有同感,點了點頭,但見那使五行金輪的老者右手一揮,掌中倏地多了一柄精芒閃閃的軟劍,兩只手使六件兵器,與秦白川的金沙掌激戰起來!
  華雲說道:“這老頭名叫鐘朝岳,乃是武林一絕,據說他左手的輪子是無師自通,自己苦練而成。”
  華天虹雙眉一聳道:“在曹州時,我見過他拼鬥玉鼎夫人的雪狸,未得名師指點之人,武功練到這等境界,也就不容易了。”
  華雲道:“秦白川——”
  華天虹截口道:“北濱會上,是他帶出爹爹的遺體,他是咱們華家的恩人,你別對他失了禮數。”
  華雲聞言一怔,道:“我是恨他志行不堅。”
  華天虹道:“事情猶未明白,僅憑三言兩語,豈可驟下論斷。”
  忽聽那鐘朝嶽沉聲一喝,左手電掣,五隻金輪星旋電轉,朝向秦白川前胸後背襲去,右手軟劍一挺,奴然一劍刺去!
  這五隻金輪合圍,金光刺目,銳嘯震耳,聲勢奪人,右手軟劍後發先到,鋒銳狠辣,出敵意表,其威力之強猛,實非等閒身手之人所能對付。
  秦白川臨危不亂,眼看前後左右皆是耀眼精芒,雙肩一晃,霍地又遁了出來,百忙中掄手一掌,猛擊鐘朝嶽的腰際!
  華天虹見他二度施展這種身法,心頭恍然頓悟,忖道:難怪他藝業大進,原來果有奇遇,得高人的傳授。
  轉念之下,朝華雲低聲問道:“他這身法頗為玄奧,你可知道來歷?”
  華雲搖頭道:“馳名武林的身法步法中,沒有這種搖肩晃臂的模樣。”
  華天虹目凝神光,朝那形態猥瑣的男子望去,道:“那瘦小的蒙面人樣子倒很古怪——”
  言猶未了,神旗幫另外那個黑衣老者見鐘朝嶽久戰不勝,倏地一撩衣襟,抽出一根藍光閃閃的喂毒短掀,一聲不響,猛地朝秦白川身後撲去。
  但聽當的一響,那黑衣老者剛剛撲近秦白川背後,身形陡地一頓,手中的喂毒短撅忽然掉在地上。
  秦白川身形一旋,大喝一聲,一掌兜胸擊去!這乃是瞬眼間的事,鐘朝嶽未及轉念,左手電掣,五行金輪疾向秦白川襲去!
  他這奇門兵器較暗器猶為快捷,秦白川一掌猶未擊實,金芒閃掣,嘯聲震耳,五隻金輪已到,迫得撤招收勢,急急往一側閃去。
  展眼間,秦白川與鐘朝嶽重又激鬥起來,那黑衣老者拾起喂毒短撅,瞧瞧那形態猥瑣的男子,轉眼東張西望,滿臉迷恫於棲
  華天虹與華雲面面相覷,兩人的目光何等犀利,未見那形態猥瑣的男子有任何動作,但見四丈之內別無他人,因之斷定黑衣老者兵器脫手,必是那形態猥瑣之人弄鬼,只是未曾看出他使的什麼手法。
  鐘朝岳亦是老江湖,一瞧勢頭不對,頓時萌出退志,緬鐵軟劍護住周身要害,道:“好朋友!鐘某今日見到了高人,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改日繼續領教。”五行金輪一緊,即待撤招遁走。
  但聽秦白川震聲一陣狂笑,道:“相好的,有緣千里來相會,你就別走啦!”
  說話中,身法突然一變,只見他飄忽如電,在縱橫飛舞的五行金輪中穿梭來去,兩只金沙掌如狂風暴雨,向鐘朝嶽猛襲不已!
  剎時,鐘朝嶽迫落下風,五行金輪施展不開,反成累贅,全憑右手緬鐵軟劍擋住秦白川的攻勢!
  另外那個黑衣老者一瞧鐘朝嶽落敗在即,呵不得滿腹疑慮,短撅一揮,二度撲了上去,先前受傷的老者左手挺住一塊鐵牌,亦隨同撲了過去!
  但聽那形態猥瑣的男子尖聲罵道:“好不要臉的魔息子!”說話中,挺身撞了過去!
  霎時,呼喊哼喝之聲迭起,秦白川一掌擊在鐘朝岳左肩頭上,打得鐘朝嶽連人帶兵刃摔出了一丈開外,他這金沙掌碎石開碑,鐘朝嶽捱了一記,肩骨已是應手而碎,另外那兩黑衣老者卻怪,兵器尚在手內,人卻躺在地上,滿頭冒汗,口中呻吟不絕!
  那鐘朝嶽倒很硬朗,腰幹一挺,忍痛穩住身形,收起緬鐵軟劍,也不去拾散落地上的金輪,舉腳走到兩個倒地未起的同伴身旁,察看二人的情形,對一旁的秦白川和瘦小男子視若未睹,望也不望一眼。
  秦白川冷冷哼了一聲,目光一轉,朝那形態狼瑣的男子望去,那人似是低聲講了兩句,秦白iil微微一愕,隨即轉過身來,縱身叫道:“是哪幾位朋友,再不露面,休怪老朽失陪了。”
  華天虹暗道:這人好厲害,未見他掉頭回顧,就知身後追躡的人數。
  只見斜對面數十丈外,一株老樹之後轉出一人。那人走中數步,忽然移目朝這面望來。
  華雲脫口咒罵道:“王八羔子!都比咱們精明。”
  華天虹微微一笑,知道隱藏不住,索性現出身形,舉步走了過去。
  華雲突然趕上一步,低聲道:“小官人留神,那老傢伙。撇燕山一怪,是風雲會四大靠山之一。”
  華天虹濃眉一聳,轉眼望去,見那燕山一怪是個雙目深陷,五嶽朝天,臉色焦黃,貌相奇醜的老者,那燕山一怪包著雙眼,也是一邊行走,一面打量華天虹主仆兩人。
  三人走到場中,秦白川與那形態猥瑣的男子瞥見華天虹腰問的鐵劍,目光之內,頓時露出異色,鐘朝嶽見華天虹忽然在此出現,神情也是一怔,一時間,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華天虹臉上。
  適在此時,一陣衣袂飄風之聲隱隱傳來,眾人齊感一驚,紛紛轉眼望去。
  只見人影幢幢,齊向此地奔來,展眼之下,場中多了十二人,其中半數道裝背劍,當先一人,正是通天教的天辰子,另外一半俗家打扮,年紀全在四旬以上,兩夥人並肩馳來,到得場中,卻又涇渭分明,站成了兩起。
  鐘朝嶽一望來人,頓時精神大振,疾步走到一個黃袍老者身前,抱拳躬身道:“堂主來得正好。”
  但見那黃袍老者將手一擺,道:“我知道了。”打了一個手勢,立即奔出二人,將那倒地未起的兩人抱出了場外。
  華雲以練氣成絲,傳音入密之法朝天虹道:“這老兒姓侯名稼軒,綽號‘翻天手’,是神旗幫‘天靈堂’的堂主,江湖聲望不在毒諸葛姚策之下。”
  華天虹移目望去,見那翻天手侯稼軒挺胸凸肚,長髯過腹,粗眉巨目,雙眼神光煙煙,威棱懾人,心中暗暗忖道:此人氣概不凡,既是“天靈堂”的堂主,武功涼必了得!
  只見那翻天手侯稼軒目光一閃,橫掃眾人一眼,倏地邁出兩步,冷冷說道:“是哪一位仁兄,兄弟們備蒙愛護,侯稼軒這廂道謝了。”
  秦白川嘿嘿一笑,道:“老朽一時性起,傷了這幾位老爺,侯堂主多多包涵。”
  翻天手侯稼軒雙目一翻,朝秦白川上下打量一眼,冷冰冰一吼道:“閣下蒙面見人,侯某大概不必請教了。”
  秦白川漠然說道:“老朽是無名小淬,你請教也是多餘。”只聽鐘朝嶽怒聲道:“老匹夫使的金沙掌,瞧那樣兒,該是靖州姓秦的。”
  翻天手侯稼軒雙眉一挑道:“秦白川能有多大的氣候,你三人都不是他的敵手?”
  要知秦白川交遊廣闊,豪俠尚義,是個頗為出名的人物,但他武功平平,也是人盡皆知的事。
  華天虹靜立一旁,耳聽三人對答,心頭愈來愈是糊塗,那天辰子剛剛與秦白川見過面,並且交給秦白川一封書,如今和翻天手侯稼軒同路趕來,又裝作與秦白川素未謀面的樣子,那燕山一怪是當世幾個絕頂高手之一,身份武功應在侯稼軒與天辰子之上,三人該是舊識,卻又不打招呼,燕山一怪也沒有要發作的樣子。
  只聽鐘朝嶽道:“稟堂主,正點子周灣腰駝背的瘦傢伙,這老兒僅是一個幌子。”
  翻天手侯稼軒猛一轉面,雙目中暴射出兩道寒電,盯住那形態狼瑣、黑紗蒙面之人,冷笑道:“原來都是真人不露相,姓侯的倒是看走眼了。
  那形態猥瑣之人輕輕嗤了一聲,道:“廢話!”
  翻天手筷稼軒勃然大怒,欺身一掌,道:“侯某掂一掂你的斤兩再說。”
  品瑣的男子毫無所懼,足下不丁不八,右掌一豎,就勢推了過去。
  但聽“噗”的一響,兩人的身子同是一震,長袍似波浪起伏,猛地一陣鼓動?
  忽聽那迄未開口的天辰子敞聲道:“老侯,今日遇上扎手貨,倒要看看你的翻天手了。”
  翻天手侯稼軒冷冷一笑,道:“老侯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夥子,你別枉費心機了。”
  天辰子哈哈一笑,道:“老侯好涵養,請過一邊啦!”
  翻天手侯稼軒沉聲一哼,朝那形態猥瑣的男子冷冷說道:“兄弟們栽得不冤,這筆賬稍停就算。”退後兩步,雙眼望天,閉口不語。
  但見天辰子身形一轉,豎掌當胸,道:“老施主不在燕山納福,遠下江南,不知有何事故?”
  燕山一怪雙眼一翻,笑:“老雜毛,你是找死,江南又不是通天教的私產,老夫要來就來,要去就去,你管老夫幹嘛?”
  天辰子淡淡一笑,道:“眼下是多事之秋,‘江湖三大,尚未分出敵友,今日老施主落了單,說個好可來可去,說得不好。”
  燕山一怪瞪眼道:“你敢怎樣?”
  天辰子呵呵一笑,道:“這個麼,說得不好,貧道就與老侯合一次夥,將老施主留在此處,嘿嘿!風雲會少了老施主一人,那可好辦多了。”
  燕山一怪哈哈大笑,道:“老雜毛,老夫懶得多費手腳,你滾到一邊,待老夫與華元晉的兒子講話。”
  天辰子一聽他的目的在華天虹身上,頓時退後半步,不再講話。
  華天虹暗暗咒道:這批老邪精,講斤論兩,欺軟怕硬,沒有一個像是練武之人。
  要知一幫一會一教之間,彼此間可敵可友,毫無道義可言,只要能夠消滅旁人的力量,任何狗屁倒灶的事都做得出來,因之非到迫不得已,誰也不願首先上陣,耗費實力,華天虹是少年英雄,當然看不慣這種作風。
  只聽燕山一怪揚聲道:“華天虹,你可認識老夫?”
  華天虹淡然說道:“尊駕該是燕山一怪吧,如何稱呼,在下卻不得而知。”
  燕山一怪撚須一笑,道:“就是燕山一怪,再無旁的稱呼了。”面龐一轉,道:“你叫華雲?”
  華雲雙眼一翻,道:“虧你還識得我。”
  燕山一怪道:“老傢伙,你倒硬朗得很。”回顧華天虹道:“眼前大局緊急,到處殺機密佈,任玄見你不辭而行,放心不下,請托老夫找你回去。”
  華天虹道:“多謝了,瞧罷熱鬧就走。”
  燕山一怪未曾料到他如此爽快,呵呵一笑,道:“孺子可教。”轉面叫道:“手癢的趕緊下場,瞧罷熱鬧,老夫也要走了。”
  翻天手侯稼軒目光一轉,打眾人臉上橫掃而過,倏地將手一指,喝道:“拿了!”
  只聽齊聲暴喝,風聲嗅唆,翻天手侯稼軒身後奔出八人,齊向秦白川及那形態猥瑣之人撲去!
  瞬眼間,場中展開了一場火辣辣的混戰!
  此時一戰,場面之激烈,遠非先頭可比,神旗幫上場的八人,全是“天機堂”中的“上座護法”,這八人的武功,個個都在鐘朝嶽之上,雖是兵刃徒手不一,進攻退守卻極有法度,以長補短,此遮彼架,一眼就能看出,這八人相處頗久,群毆有素,聯起手來,威力倍增。
  但見那形態猥瑣之人大展神威,雙掌翻飛,力敵四面八方潮湧而到、連環不息的攻勢,雙掌展動之間,勁風虎虎,雖在各種混亂嘈雜的聲響中,他那掌風始終清晰不亂,一招一陣風響,立在場外觀戰之人,俱都聽得清清楚楚,秦白川隨同應敵,幾乎沒有插手餘地。
  華天虹看了一忽,心頭恍然大悟,忖道:原來秦白川新練的武功,都是此人的傳授。
  這局面十分微妙,神旗幫的人先上,翻天手侯稼軒在一旁督戰,燕山一怪及通天教的道人窺伺在旁,意向皆難猜測,那形態猥瑣之人縱然神勇,伺機逃遁或有希望?力戰到底,實難討得好處,何況尚有秦白川一個累贅,如果戰到力竭精疲之時,那就只有束手待斃了。
  秦白川是華家的恩人,又是秦碗鳳的父親,雖然出了“一元觀”所見的疑竇,華天虹亦不能眼看他身陷危境而不顧,但知眼前之人背景複雜,若不抓住要領,勢必成為眾矢之的,受到三方面的圍攻。
  他心念一轉,忽然轉面叫道:“天辰道長,如果東西落到侯堂主手內,一切大計就成泡影了!”
  天辰子聞言一怔,未及答話,燕山一怪已自雙眉一聳,道:“華天虹,什麼東西,關系這般重大?”
  華天虹故作神秘,道:“在下不敢多言,以免招致殺身之禍,你問天辰道長便了。”
  燕山一怪大聲叫道:“老雜毛!快快講,是什麼寶貝?”
  天辰子暗暗忖道:這小子!如此機密,怎麼有他的份?
  轉念下,哈哈乾笑一聲,道:“華天虹,你乳臭未乾,竟敢裝神弄鬼,興風作浪,難道是欺天下無人麼?”
  華天虹目光閃動,笑道:“通天教才欺天下無人,你道任玄與白嘯夭都是傻瓜麼?”
  燕山一怪雙眼一翻,道:“好雜毛,回頭與你算賬!”身形一閃,倏地朝秦白川撲了過去,叫道:“老頭兒,若是那柄金劍,趕緊交還老夫!”
  語聲甫出,手指已快觸及秦白川的身子!
  但聽那形態猥瑣之人陰沉沉一哼,數然一掌,猛朝燕山一怪脅下拍去!
  這一掌玄奧無匹,強猛之極,出手便到,淩厲懾人!
  只見燕山一怪身形一斜,霍地飄開數尺,五指如鉤,驀地向秦白川攫去!
  積世老怪果然精明,雖見那形態狼瑣之人武功高強,卻是堅信東西在秦白川身上,一意先將他抓到手內。
  忽聽銳嘯刺耳,一股淩厲的勁風由身後襲到!
  燕山一怪聽風聲,指不像指,掌不像掌,頓知是翻天手侯稼軒偷襲過來!
  身軀一側,暴閃一步,旋身一掌,反擊過去!
  翻天手侯稼軒一言不發,變招換式,一招“仙索縛龍”,欺身襲了過去!
  他一攻向燕山一怪,原來圍攻秦白川和那形態猥瑣男子的人,未待令下,立時撤出了三個,轉身即向燕山一怪攻去!
  秦白川這面壓力大減,轉眼之間,攻守易勢,秦白川如瘋虎出押,暴喝連聲,猛攻不已!
  華天虹暗暗想道:如此混戰,吉凶難蔔,但若先了結燕山一怪,咱們這面就進可以戰,退可以守了。
  心念一轉,移目朝天辰子望去,四目相接,兩人不禁相視一笑,彼此會心,打了同樣的主意。
  天辰子老好巨滑,眼珠一轉,敞聲笑道:
  “華天虹你好無志氣,殺父仇人就在眼前,你還呆著不動,華元肯泉下有知,要罵你這懦弱不孝之人了!”
  華天虹聞言一震,明知天辰子含有挑激之意,卻不能眼看著殺父仇人不理,當下抽出鐵劍,厲聲道:“燕山一怪!天辰子的話你可曾聽到?”
  燕山一怪暗暗心驚,他雖不懼華天虹,卻知華雲的武功較之自己並不多遜,只是眾目昭彰之下,不好意思賴賬,念頭一轉,頓時雙掌迸發,回環劈擊,接連揮出六掌!
  蓋世魔頭,果有超人的絕藝,幾掌揮出,翻天手侯稼軒等全都立足不住,一個個腳步連移,退後了一丈開外。
  華天虹手橫鐵劍,冷然卓立,道:“你不用慌張,我主仆二人殺不了你燕山一怪,我殺父之仇就暫且放下了。”
  說話中,秦白川等全都停下手來,神旗幫的人俱都退立在侯稼軒身側,一個個目光的的,齊齊盯在華天虹與燕山一怪身上。
  燕山一怪震聲一陣狂笑,道:“北濱會上,六大高手圍攻華元肴一人,老夫正是其中之一,你主仆二人齊上,那是絕對公道的事。”
  但聽華雲嘶聲道:“小官人,老奴要獨自撲殺此撩!”
  華天虹臉色一沉,冷冷說道:“是報仇雪恨,不是比武爭強,你沉下氣來。”
  他年紀雖輕,卻有一股凜然難犯的威儀,臉色一沉,華雲焉敢違拗?當下紮起衣襟,提起一口真氣在周身運行一匝,飄身向前,立在燕山一怪正面六七尺處,寧神蓄勢,靜以待敵!
  但見華天虹緩緩走上幾步,右手握定劍柄,左手三指挾住劍尖,凝立如山,靜靜說道:“燕山一怪,今日一戰,你自料勝負如何?”
  此時星月無光,萬籟俱寂,陣陣晚風拂過,吹得眾人的衣袂獵獵作響,平原之上,但見暗影幢幢,時當炎夏,卻有一股深秋的肅殺之意。
  通天教與神旗幫的上下人等,誰不是出生入死,久經陣戰之人,此時為華天虹那莊嚴肅穆,沉重抑鬱的氣概感染,全都肅容靜立,大氣也不敢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57:28

第二七章 蚩尤七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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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山一怪原是脾脫天下,不可一世之人,此刻竟也感到心族搖搖,不克自製,一聽華天虹話中有話,頓時平心靜氣地想了一想,搖頭道:“老夫未曾見過你主仆二人的武功,但聽任玄言道:華雲藝業大進,似已練成‘落霞山莊,的不傳之秘。少陽罡氣’,聽說你也不凡,只是年幼功淺,所學不多。”
  他語音一頓,哈哈笑道:“老夫僅是命長,並非天下無敵之人,生平血戰無數,勝則緊迫,敗則遁走,說到今日一戰,老夫實無把握。”
  華天虹沉重地將頭一點,道:“如此講來,你也無所謂一世英名了。”
  燕山一怪不知他講這番話的真意所在,眉頭一皺,道:“說到一世英名,近百年來,也只有你老子華元肯承當得起,可惜他英年謝世,未得善終,誰將一世英名送給老夫,老夫也懶得要。”
  華天虹道:“這樣一講。你就是貪生借命之人了。”
  燕山一怪傲然一哼,道:“縷蟻尚且貪生,誰不顧惜性命?”
  華天虹冷冷一笑,道:“好一個縷蟻尚且貪生,你進招,到得生死一發之際,華天虹本先父仁俠之心,為你留一條退路。”
  燕山一怪怒氣陡生,嘿嘿一聲怪笑,旋身上步,一掌劈了過去!
  但聽華雲大喝一聲,人隨身到,一掌橫截上去!
  這兩人的身法都是飄忽如電,華天虹卻顯得異樣地沉穩,只見他左足一邁,一步跨到了燕山一怪左側,鐵劍橫揮,刪的一聲,攔腰斬了過去!
  燕山一怪猛然一驚,他驚的不是華天虹武功高強,亦不是他劍上那驚魂動魄的內力而是他那大開大閡,硬砍硬劈的招式!
  要知這十六招劍法,乃是華元肯傾畢生武學,處心積慮所創成,其中隱蘊的變化極端微妙,連華天虹自己也體味不出,但教他日日練,年年練,隨著功力精湛,那劍法的精妙處即會逐漸提煉出來,看來招式未變,其神妙之處卻泅不相同。
  燕山一怪是何等武功,一瞧鐵劍來勢,頓知化解不易,本該以攻還攻,迫使華天虹回劍自顧,叵耐華雲是與自己分庭抗禮的高手,必須以八成功力用在他那一方,否則必被搶去先機,將自己迫居下風。
  無奈之下,以快得肉眼難辨的速度。猛然閃出兩人的夾擊之外,百忙中駢指如戟,霍地向華天虹左脅點去!
  自離神旗幫總堂後,華天虹一直以左手掌禦敵,一兩年的苦練,那招“困獸之鬥”早已使得得心應手,神妙無方,但有敵人侵向左側,意念未動,手掌業已揮了出去!
  燕山一怪驕指戳去,忽見華天虹一掌當胸拍來,雙方同時出手,瞬眼即要兩敗俱傷,當下含胸吸腹,匆匆拉開一步,暗道:好小子!果真是個心腹之患!
  心中在想,口中卻敞聲叫道:“孺子可教!”
  這都是霎眼間的事,三人一合而分,乍分又合,掌風劍原之聲齊響,前後似未中斷!
  此刻一戰,與先時那種混戰截然不同,但見三條人影如電光閃掣,交錯往復,時接時散,卻都是殺機密佈,間不容發,任一人稍有錯失,霎時就得血濺五步,橫屍當地!
  華雲初交手時頗為華天虹耽心,鬥了片刻,發覺小主人靜時如淵停嶽峙,動時如海嘯山崩,那種雍穆而又威武的氣派,自己望塵莫及,大大不如,不覺信心大增,放開手腳,將全身功力盡行施展出來。
  這是一場緊扣人心的激戰,觀戰之人都感到透不過氣來,似天辰子、侯稼軒等,皆是見聞廣博,閱歷豐富之人,但是見了燕山一怪與華雲博雜精純的武功,及華天虹浩瀚恢宏的劍法,亦不禁目眩神馳,暗暗驚歎不已!
  華雲久戰不勝,漸感焦躁,想起了去世的主人,熱血沸騰,胸頭逐漸淤積起一腔悲憤,招式越來越見狠辣,攻多守少,大有奮不顧身之勢!
  武功練到上乘,講究的便是心定神閒,華雲一趨浮躁,燕山一怪雖然迭連遇險,心頭反而竊喜,以為有機可乘。
  但聽華天虹沉聲喝道:“華雲!咱們的仇人不只燕山一怪一個,你想同歸於盡麼?”
  這幾句話好似當頭棒喝,華雲心神一凜,暗道:我好糊塗,主人已死,咱們華家的希望全在小官人身上,我怎能橫沖直闖,將他撇下不顧……
  這念頭在他心中一掠而過,展眼之下,戰況又顯得沉穩起來。
  忽聽燕山一怪冷笑聲道:“華天虹,華元肯有你這個兒子,死也瞑目了!”
  華天虹沉聲一哼,凝神接戰,心頭思索制勝之道。
  他暗暗忖道:華雲的“少陽罡氣”已有八成火候,怎生做個圈套,迫使燕山一怪與他硬接一掌,我趁其後力不繼之時,給他補上一劍……
  高手對搏,何等快捷,他一心二用,霎時連番遇險,若非華雲即時解救,早就傷在燕山一怪手下。
  燕山一怪見他忽然力弱,幾次露出破綻,不禁精神大振,掌勢一緊,敞聲說道:“華天虹,你當真要拼個死活麼?”
  華天虹怒聲一哼,突然喝道:“緊守門戶,擋四十招!”刷刷兩劍,霍地縱出場外。
  燕山一怪心頭一怔,不知激戰方酣之時,他忽然撤退,用意何在。
  他心頭生疑,手上卻半絲不慢,雙掌似海潮澎湃,朝華雲猛攻不歇。
  華天虹撤退,正合華雲的心意,當下振起精神,與燕山一怪力爭先機,搶攻不已!
  他兩人都想趁華天虹不在場中,盡速將敵人擊斃掌下,剎那之間,戰況變得火爆慘烈,怵目驚心起來!
  華天虹見華雲不能體會自己的心意,沉著應戰,穩紮穩打,不禁大為焦急!他那兩道目光緊隨著燕山一怪的雙掌,沉沉夜色中,只見
  他雙目之內光t6i刀爍不停,心頭的焦的流露無遺。片刻工夫,四十招已滿,他暗暗想道:“似燕山一怪這等絕世高手,招式之內,何來破綻可尋,我的武功閱歷較他差得大多,又不熟悉他的招術,想要布下陷阱引他上當,哪里能夠辦到!
  反復思索,苦無良策,唯恐華雲有失,只得將心一橫,打定一條破斧沉舟的主意,鐵劍往地上一插,徒手攻了上去!
  他那鐵劍霸道絕倫,燕山一怪武功雖然高他甚多,應付起來,也感到吃力異常,見他忽然棄長用短,徒手對敵,不禁暗暗欣喜,忖道:那劍法招招傾注功力,小兒果然使不動了。
  思忖中,右手一揮,一掌朝華雲脅下捺去,飛起一腿,猛踢華天虹的丹田。
  華雲深知小主人內力雄渾,使那鐵劍,再鬥三四百招必能支持,見他棄劍不用,心頭也是不解,惡戰之下,又不便出言詢問,心頭好生疑惑。
  華天虹見燕山一怪一腿踢來,身子一側,左掌一掄,直對他的足踝擊去!
  他這左手一招“困獸之鬥”,乃是江湖上傳誦一時的事,燕山一怪算准了他這一掌的來勢,猛一挫腰,讓過華雲襲來的一掌,霍地閃在他的右側,一指朝他期門穴點去!
  只聽嗤的一聲銳嘯,尖厲的指風,震得觀戰之人耳膜一痛!
  華天虹霍然一驚,危急中,腰幹猛地一擰,一下竄出了八尺。
  華雲見勢不佳,來不及趕上,大喝一聲,劈空一掌擊去!
  燕山一怪一指襲空,倏感一股重逾山嶽的無形勁氣撞近身側,不禁暗暗驚道:老奴才真的練成了這門武功。
  身形暴閃,倏地掠出五尺。
  三人一分又合,再度打在一起,此刻全是使的掌法,那淩厲的掌風縱橫交織,沙飛石走,呼嘯不絕,聲勢之猛惡,仿佛驚濤駭浪,天崩地裂一般!
  激戰中,華天虹雖然幾番殆危,卻是甘冒生命之險,始終以左手一掌“困獸之鬥”應付,右手形同虛設,絕不施展一招半式。
  鬥到四百招外,華天虹將掌上的真力逐漸收斂,露出久戰身疲,真力難繼之勢。
  燕山一怪雖是老好巨滑,激戰之下,也想不到華天虹處心積慮,早有通盤的打算,一瞧他掌力漸弱,不覺又將目標轉移到他的身上,暗暗蓄勢,伺機進襲!
  忽見華雲身形一側,一掌橫揮,一掌下擊,直奔燕山一怪的胸腹兩大要害!
  華天虹適在燕山一怪左側,睹狀之下,不禁暗喜,知他必往自己右側盤旋,當即大喝一聲,湧身撲了上去!
  燕山一怪見華雲使天地掌擊來,果然身軀一側,直向華天虹右側閃去,左手上撩,猛擊華雲脅下,右手以雷霆萬鉤之勢,一掌朝華天虹擊去!
  華夭虹是謀慮已久,燕山一怪卻是機不可失,雙方心頭都是暗喜,說時遲,當時卻是快極,兩人猛地相對一撲,眨眼便已遭遇!
  燕山一怪料定華天虹除左手一招掌法外,再無足以傷到自己的武功,未待他的掌出,雙肩一晃,陡然滑向一側,口中哈哈一聲狂笑,掌勢如奔雷疾電,猛然向前一挺!
  華雲落在燕山一怪身後,睹狀之下,不禁駭然汗下,口中嘶聲厲吼,雙掌驕立,使出十二成功力的“少陽罡氣”,湧身推了過去!
  人影一晃,那形態猥瑣之人霍然竄了過來,一掌襲向燕山一怪腰際,口中冷冷咒罵道:“魔息子!”
  這都是同時間的事,燕山一怪是名震天下的魔頭,他早已算定,華天虹一旦遇險,華雲必然拼命搶救,卻未料到那猥瑣之人會插手,但他滄了先機,漠然不懼,只要一掌將華天肛擊開,自己穩能借勢閃開,避過華雲及那形態猥瑣之人的攻襲!
  詛料,華天虹料敵機先,胸有成竹,雖是冒著奇險,人卻穩若泰山,絲毫不見慌亂。
  只見他猛一折腰,猿臂舒展,驀地一挺右手中指,迎著燕山一怪的手掌點去!
  這一指好生突兀,燕山一怪瞧他中指一挺,捏成一個不倫不類,武林未睹的訣印,心頭已是一怔,再見他舒臂出指,恍若一拳“毒龍出洞”,卻又搖晃不定,不知襲向自己何處,心頭更是一驚!
  這一招指法,正是“量尤七解”的第一招,“襲而死之一”,這是失傳數百年的旁門武功,武林之中已無識得之人,其變化之詭異,威力之強猛,當世的武學,罕有能與其匹敵的!
  燕山一怪究竟是頂尖高手,驚疑交迸之下,依舊心神不亂,眼看若不撤回手掌,華天虹的中指勢必戳在自己腕脈之上,當下吞聲忍氣,變掌為拿,倏地扣向華天虹的手腕,身子繼續前沖,力迫華天虹讓路。
  這出人意外的變化,快若電光石火,觀戰之人,只有天辰子與翻天手侯稼軒看清楚了,兩人見華天虹的右手隱藏著罕世絕藝,心神同是猛然一震!
  那形態猥瑣之人見華天虹忽展絕學,頓知他胸有成算,身形一晃,劃了一道圓弧,依然回到了原先站立的地方。
  華雲則不相同,他雖知華天虹練過“量尤七解”,一則斷簡殘篇,二則時日猶淺,本來未加重視,激戰之下,更是未曾想到,但見其形勢危急,立時雙掌傾力推去!
  這“少陽罡氣”是由玄門中的“太清真氣”蛻變而來,其威力之強大,殊非一般內家真力可比,燕山一怪招式一變,身形也不過慢了毫釐,華雲雙掌所迸發的“少陽罡氣”,已似浪潮一般沖撞過來!
  說時遲,當時快,燕山一怪心神大震,雙腿猛蹬,急向一側縱去!
  但聽華天虹大喝一聲,如影附形,緊隨而起,右臂猛地一晃,中指挺得筆直,疾若勁彎,霍地向燕山一怪“章門”穴上點去!
  華天虹的武功較燕山一怪遠遜,乃是鐵一般的事實,眾人見他突然貪功冒險,全都感到一驚,那喂瑣之人好似對華天虹極為關心,一聲未響,猛然竄起,華雲之焦的自不必講,一見華天虹纏住燕山一怪不放,頓時不顧一切,湧身縱了上去!
  這四人先後縱起,身形皆未落地,燕山一怪是驚怒交迸,一瞧華天虹隨身躍來,頓時掄手一掌,以泰山壓頂之勢,朝他當頂擊下!
  華天虹早已下定決心冒險求勝,瞧他一掌拍下,立即左手一掄,一招“困獸之鬥”反迎上去,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指朝燕山一怪“氣海”穴上戳去!
  這“蚩尤七解”起始三招定名“襲而死”,其鋒銳狠辣可想
  而知,華天虹資質優民內力雄渾,雖是習練未久,施展起來亦是銳不可當!
  只聽啪的一聲,燕山一怪的右掌與華天虹的左掌迎個正著,震得華天虹悶吭一聲,人如殞星飛墮,猛向地面摔落,但燕山一怪也終是未能躲過華天虹一指,只感到“氣海”穴旁兩三寸處如遭椎擊,胸腹之內一陣劇痛,身子一翻,橫摜出去!
  驚歎之聲群起,觀戰之人齊皆睜大雙目,細看這匪夷所思的變化!
  只見華雲疾地探臂,攔腰托住了華天虹下墮的身子,那燕山一怪將落地面,袍袖一拂,斜斜飛出了兩丈,閉目靜立,恍若一座石像。
  場中寂然無聲,落針可聞。
  但見那形態猥瑣之人飄身而起,立在燕山一怪身外六七尺處,兩道銳利如箭的目光,緊緊盯在燕山一怪臉上,顯然的是,華天虹要是遭了毒手,他絕不會將燕山一怪放過!
  秦白川黑紗蒙面,本來未曾與華天虹招呼,這時守在華雲身側,眼望著閉目調息的華天虹,目光之內,盡是關注之色。
  這四人是友非敵,已是顯而可見之事,燕山一怪屬風雲會,剩下就是神旗幫與通天教的人,敵我分明,隱然有四方面。
  天辰子見秦白川與華天虹主仆站在一邊,不禁疑念大起,忖道:毒諸葛姚策素來精明,機密大事,怎地用上華小子的人,難道此中有鬼不成?
  翻天手侯稼軒則暗暗忖道:華天虹與白君儀關系曖昧,這兩人男的昂軒,女的美艷,遲早會攪成一堆,我若傷他,幫主之前,定是吃力不討好的事,瞧那燕山一怪受創不輕,今日若是鏟除了此人,那可是大功一件。
  這兩人心念電轉,打的都是乘人之危的歪主意,兩人遊目四顧,目光一觸,同都露出躍然欲動之意。
  適在此時,華天虹突然雙目一睜,掙脫華雲的手,拔出地上的鐵劍,舉步向燕山一怪走去。
  華雲睹狀,急急躍了過去,道:“小官人……”
  華天虹沉聲道:“我沒事。”濃眉一軒,肅然道:“燕山一怪,今日一戰,你自料勝負如何?”
  燕山一怪緩緩睜開雙目,冷然道:“老夫早已講過,今日一戰並無把握。”他語音微頓,敞聲一笑,接道:“華元青名動江湖,老夫對他卻不心服,你年紀輕輕,智勇雙全,倒是超邁先祖,老夫不是等閒之人,你有話直講,不必轉彎抹角。”
  華天虹漠然無動,淡淡地道:“你說勝則緊追,敗則遁走,既然留連不去,想是尚有絕藝未及施展,還想再定一次高下?”
  燕山一怪目光一閃,朝另;形態猥瑣之人瞥了一眼,嘿嘿冷笑,道:“你若有心增長見識,老夫何妨與你主仆二人再走幾招。”
  忽聽華雲憤然道:“小棺人,何必與老怪物囉嗦,主人之仇豈可不報,拼個生死存亡便了!”
  華天虹暗暗一歎,忖道:哪有這麼輕松,死了他燕山一怪不打緊,我若短命,娘怎麼辦?尚有那多邪惡之輩逍遙法外,任其橫行一世,豈不大冤枉了。哼哼,他們武功增進得慢,只要我的武功迎頭趕上,留著,總賬一次清算,未始不佔便宜。轉念之下,朝燕山一怪緩緩說道:“天下無不解之仇、先父一世行仁,至死不悔,華天虹仰體父祖之意給你留一條退路
  燕山一怪雙眼一翻,道:“哼!老夫何人,要你留什麼退路?”
  華天虹淡淡地道:“你的武功雖然了得,卻難以勝過我主仆二人,今日你孤掌難鳴,再打下去,縱然勝了,也無法生離此地,依我之見,你就此退走,從今以後不問江湖是非,林泉優遊,摩姿歲月,我華家的人絕不前去找你。”
  忽聽天辰子哈哈一笑,道:“華天虹,你大自負了!”
  華天虹目光一轉,沉聲道,“華某未曾見過貴教的教主,倘若通天教下全是道長這種鼠首兩端之人,華某敢說一句,‘江湖三大’之中,通大教最先滅亡,絕無僥幸可言。”
  天辰子手拂銀髯,呵呵一陣大笑,道:“天意難測。也許剛好相反,通天教遍行天下,萬世流傳,那也是大有可能之事。”
  華天虹冷嗤一聲,懶得與他多言,目光一轉,朝燕山一怪望了過去。
  燕山一怪捱了一指,雖未點中穴道,受傷亦是不輕,今夜一戰凶多吉少,他豈有看不出的道理,只是這一戰的兩個對手,武功以華雲為高,正主子卻是後生小輩的華天虹,就此認輸敗退,傳出江湖,顏面實在難堪。
  他盛名在外,眾目睽睽之下無法下臺,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當下勒起衣袖,由臂上退下一個烏光閃閃,大如飯碗,粗若拇指的手鍋,托在手中掂了掂,笑道:“北滇會上,老夫也未曾動用兵器……”
  華天虹截口道:“那時你們以多勝少,今日卻要以少勝多,動用兵器,乃是理所當然的事。”
  燕山一怪微微一笑,道:“三十年未曾動用,手法也生疏了,你先進招吧!”
  華天虹見他左手四指套住那烏光閃閃的手鍋,以手握拳,橫臂當胸,右手依舊空空如也,看來仍是施展掌法,不禁暗暗稱奇,想道:奇門兵器也聽說過,卻未同說過,手鐲也能對敵,而且由這種絕頂高手使用。
  心念微轉,抱定見怪不怪的主意,朝華雲微一示意,二人雙雙撲了過去!
  展眼間,激戰又起!
  此番惡戰,較先時又自不同,華天虹知道自己功力不夠,“蚩尤七解”不能使用,因之凝神一志,全力施展劍法,燕山一怪那烏光閃閃的手錫果有出人意表的妙用,揮灑之間,烏光閃掣,縱橫密佈,交織如幕,瞧那招式,既似龍虎鋼環,又似護手圈,有時一拳揮出,又似根本沒東西在手,華天虹鐵劍襲去,燕山一怪掄拳便撞,將那又粗又重的鐵劍,視若無物一般。
  三人心中全都明白,這一戰已無善罷甘休的可能,因之俱都竭盡全力,憚智竭慮,力求制勝之道。
  忽聽一陣金鐵交鳴,華大虹的鐵劍與燕山一怪那烏光手錫撞在一起,當的一聲脆響,餘音綴繞,悅耳之極,久久不絕!
  他這手鐲妙用不少,任何兵器撞上,立時往一側滑去,雙方都不受反震之力,只是旁人的兵器滑向一側,變招換式困難,他則可以順勢搏進,隨手攻襲敵人,其圓渾便捷出人想像。
  華天虹鐵劍一滑,立即知道不妙,未及轉念,一片烏光已向懷中湧到,情知那手鐲是奇特金屬鑄成,肉掌碰上,必然受傷,危急中,雙足猛然一挫,疾向華雲一邊逸去。
  華雲那敢怠慢,耳聽劍飼交擊之聲,早是連人帶掌的側攻上來,迫得燕山一怪撤招收勢,轉身應敵!
  須臾,三人相鬥又過百招,攻拒之間,全似巨斧開山,威勢懾人!
  此刻天將破曉,晨風習習,給人帶來了幾絲寒意!
  但聽當的一聲,劍鐲又是一撞,烏光閃掣中,爆起了幾點四散飛濺的火花!
  華天虹見他這烏光手錫的招式奇奧難測,自己簡直招架不住,不禁暗暗愁急,忖道:聽說風雲會有燕山一怪,龍門雙煞,和一個瞎眼婆子四大後援,一個燕山一怪就如此厲害,如果他四人聯袂登場,天下事還有什麼可講!
  他心頭優煩,燕山一怪卻暗暗竊喜,右掌翻飛,力敵華雲的攻勢,左手縱橫沖擊,拳拳如山,猛襲華天虹一人。
  華天虹怒氣上湧,鐵劍回環掃蕩,連連斬向燕山一怪幻手腕,霎時間,烏光刺目,鐵劍劈風之聲如狂風怒號,震耳欲聾!但聽嗆嘟一聲巨響,劍錫三度交擊,一柄又粗又大,半由鋼母鑄成的鐵劍,竟被燕山一怪那小小的手錫震成寸斷,散作了數十小節。
  斷劍橫飛,仿佛滿天花雨!
  燕山一怪歡欣若狂,只聽他縱聲一喝,掄手一拳,陡然朝華天虹擊下。
  這一拳來勢奇猛,華天虹鐵劍初斷,心神一凜,待得覺出危機,燕山一怪的烏光手鐲已連拳擊到!
  那形態猥瑣之人一直在一旁掠陣,先頭兩次都未趕上,這時戒備已深,晃眼之間,人已到了華天虹身側,右手驕指一刀,猛地向燕山一怪手腕斬去,左時一擺,將華天虹撞到了五尺開外。
  這形態猥瑣之人也是武功深不可測的高手,有他一擋,燕山一怪哪里還能傷人?華雲眼看小主人殆危,目毗幾乎迸裂,傾力一掌擊來,竟欲燕山一怪收招自保。他這一掌所慢不過毫釐,燕山一怪被那形態猥瑣之人一擋,華雲的手掌頓時擊到!
  燕山一怪駭然汗下,眼看前後兩名高手,自己旁無出路。
  千鈞一發之下,那形態猥瑣之人身形一晃,輕飄飄地閃了開去。
  他人飄忽如同鬼魅,一進一退,恍熄一陣輕煙蕩了一蕩,燕山一怪則大喜過望,仆身一竄,一步躍了兩丈,堪堪逃過了一掌之厄!
  場中情勢一清,數十道目光,頓時在華天虹與燕山一怪臉上掃來掃去,要看二人如何結束這一場搏鬥。
  只聽燕山一怪冷然道:“華天虹,你待怎樣?”
  華天虹昂然道:“咱們各人贏了一招,再打下去勝負難蔔,你我間的仇恨,今日只有撇下了。”
  燕山一怪嘿嘿一笑,道:“倘若老夫趁勝直追,你待如何?”
  那天辰子唯恐天下不亂,聞言之下,介面笑道:“好哇!三場定輸贏,貧道今日開眼界了。”
  華天虹冷冷地望他一眼,轉面朝燕山一怪將手一擺道:“今日一戰到此為止,再打下去,華天虹可要敦請同道,為江湖除害了。”
  燕山一怪勃然大怒,切齒道:“無知小兒……”
  但聽那形態猥瑣之人鼻中一哼,截口道:“老怪物,你好不見機!”
  燕山一怪雙眉怒挑,厲聲道:“藏頭露尾,你算是哪一號人物?”
  那形態猥瑣之人冷聲道:“你若見到了我的面目,性命就保全不住了。
  華天虹見華雲已將地上的斷劍拾起,暗想力戰已久,留在此處無益,當下朝秦白川和那形態猥瑣之人拱手一禮,道:“兩位老前輩,天光已亮,咱們也該走了。”
  秦白川與那形態猥瑣之人相視一眼,兩人都未開腔,華天虹一見,雙手抱拳,朝四外之人統行一禮,轉身行去,秦白川與那形態猥瑣之人棄了馬匹,兩人默默無言,與華天虹並肩走去。
  這四人揚長而去,燕山一怪自諒無力阻攔,又不屑與天辰子和侯稼軒聯手,也就一言不發,轉身疾馳而去,天辰子與侯稼軒雖然大失所望,卻也不敢挺身而出,留下幾人。
  行了一程,華天虹打量四野無人,轉面朝秦白川笑道,“秦老伯,你老人家弄的什麼把戲,怎麼替毒諸葛姚策跑起腿來了?”
  秦白川聞言一怔,道:“你這小哥兒,怎麼也知道此事?”
  華天虹笑道:“昨日夜間,咱們潛入了一元觀,天辰子將書信交給老伯,小侄在暗中見到了。”
  秦白川似喜似嗅,道:“唉!你這小哥,既是華大俠的哲嗣,前年就該講明,老朽只道你是皇甫星,在江湖上四處瞎找,待得弄清楚了你的來歷,卻又聽到了噩耗……”
  華天虹聽他語聲顫抖,知道他是一位古道熱腸之人,乍見故人之子,心頭不免激動,當下岔開話題,道:“碗鳳姊姊在苗嶺學藝,玉龍大哥本來與小侄在一起,眼前與蒼髯客前輩等留在鎮江。”
  秦白川又驚又喜,道:“啊……”
  華天虹微微一笑,轉口道:“這些話以後再講,我該怎樣稱呼那位老人家?”
  那形態萎縮之人道:“隨隨便便吧,你好好地作為,替我們這批行屍走肉出一口鳥氣!”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位前輩一定又是斷腸人。
  他與蒼髯客相處已久,知道傷心人的脾氣,當上亦不探間,點了點頭以示遵命,轉向秦白川道:“老伯是怎樣與姚策打上交道的?”
  秦白川脫口一笑,道:“老朽是什麼人,豈肯與那卑鄙無恥之輩交往,此事說來話長。”
  他語音一頓,扯下蒙面紗中,眉開眼笑,道:“老朽四處找你,你怎麼見到了玉龍,又知鳳兒在苗嶺學藝?”
  這兩人一個滿腦子兒女親情,一個滿腦子江湖大事,你問我,我問你,半天得不著要領。
  忽見道旁的草地上白影一晃,一條通體雪白,朱睛生輝的雪狸,倏地奔了出來。
  華天虹一見大喜,彎腰叫道:“雪兒!”
  那雪狸一下竄到了華天虹身前,繞著他轉了一圈,忽然又向荒野之下跑去。
  華天虹一見大急,剛要呼喊,那雪狸忽又停下身來,掉頭回顧,意似等著華天虹過去。
  秦白川眉頭一皺,道:“賢侄,聽說通天教的玉鼎夫人養著一條異獸,莫非就是這東西麼?”
  華天虹點頭道:“就是這條雪狸。”歉然一笑,道:“小侄趕來臨安,即是訪那玉鼎夫人,你老人家落足在何處,小侄去一忽就來。”
  秦白川雙眉一聳,道:“那玉鼎夫人是個沾惹不得的人物,你訪她則甚?”
  華天虹道:“小侄要追查謀殺任鵬一案的真象,此中詳情華雲清楚,讓他講給你老人家聽。”
  但聽華雲道:“我隨小官人去,回頭再與秦大俠細講。”
  秦白川介面道:“此間是通天教的心腹之地,老管家理該伴隨在賢侄身旁。”
  華天虹道:“小侄事了之後,在何處尋找老伯?”
  秦白川與那形態猥瑣之人相視一眼,默然半晌,仍是秦白川開口道:“我們原無一定的落足之處,這樣吧!西南方有座小集鎮,你事了就來相會。”
  華天虹點點頭,帶著華雲,隨同那雪狸奔去。
  華天虹瞧那雪狸落荒奔跑,不知趕向何處,連忙追上幾步,叫道:“雪兒,你主人呢?”
  華雲微微一笑,道:“這東西還懂人言麼?”
  那雪兒扭過頭來朝華雲望了一眼,嘶嘶叫了兩聲,重又朝前跑走。
  奔了一程,那雪狸忽在一株老槐樹下停下身來,華天虹急忙追了上去,道:“雪兒,玉鼎夫人住在哪里?”
  忽聽樹後有人噗吭一笑,隨即轉出一個長裙曳地,環颯叮當的紫衣少女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57:47

第二八章 神秘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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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一瞧樹後轉出的紫衣少女,正是玉鼎夫人的貼身婢方絮玉,不禁大喜過望,暗想:“刺殺任朋的匕首在她身上,這是命案的關鍵,我且詐她一詐,套一套她的口供。只見方紫玉嫣然一笑,檢襖一禮,道:“華公子趕來臨安,可是要見我家夫人?”
  華天虹遊目四顧,見四外無人蹤,故意臉色一沉,冷冷說道:“你家夫人要見,你也要見。”
  方紫玉聞言一怔,見他神色不善,惑然問道:“公子爺要見小婢何事?”
  華天虹冷笑一聲,道:“那日在曹州,你在酒中下毒,謀害我的性命……”
  方紫玉急聲道:“那不是毒藥。”
  華天虹厲喝道:“是什麼?”
  方紫玉臉上一紅,道:“是……是春藥,婢子鬧著玩的。”
  華天虹怒喝道:“混賬!哼!今日狹路相逢,你就認命吧!”呼的一聲,一掌擊了過去。
  方紫玉花容失色,妖軀一晃,急急閃了開去,叫道:“少爺且慢!婢子有下情稟告。”
  華天虹瞑目道:“你有何話講?”
  方紫王六神無主,美眸一轉,朝華雲望去,道:“請老管家替我求情。”
  華雲尚是初見方紫玉,心中對她並無成見,但不知華天虹何以與她為難,愣了一愣,道:“小官人的事誰管得了,我無能為力,你另想別法吧!”
  方紫玉無可奈何,轉面朝華天虹道:“小官人,今日不是狹路相逢,是婢子見到小官人,特地命雪兒前去領路的。”
  華天虹左掌一豎,似欲一掌擊去,道:“廢話少講,你到底要死要活?”
  方紫玉急道:“婢子要活!”
  華天虹冷冷說道:“要活命也成,我有話問你,你須照實招來。”
  方紫玉連連點頭,道:“婢子照直講。”倏地羅袖掩口,竊竊一笑。
  華天虹怒喝道:“有何好笑的?”
  方紫玉急忙將嘴一抿,嬌聲道:“婢子早知小官人是大仁大勇的英雄,不會真的傷害婢子。”
  華天虹道:“那也難講得很。”頓了一頓,問道:“你家夫人姓什麼?”
  方紫玉口齒一呆,道:“婢子不敢講,小官人去問夫人,夫人豈有不講之理。”
  華天虹冷冷一笑,道:“你的武功是誰教的?跟隨夫人多久了?”
  方紫玉道:“婢子自幼兒跟隨夫人,武功全是夫人所授,可惜資質魯鈍,雖得名師,武功卻膚淺得很。”
  華天虹道:“你使用什麼兵刃?”
  方紫玉似是未曾想到他有此一問,頓了一頓,嬌聲笑道:“婢子從來不使用兵刃,有生以來,也從未與人性命相搏過。”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丫頭十分狡黠,她看准了我不會傷她,豈肯講出實話,那匕首雖是兇器,事無對證,諒她也不會承認。
  想了一想,覺得還是暫且隱忍,以免打草驚蛇,當上容色一弛,道:“快點領路,我有事要見你家夫人。”
  方紫玉抿嘴一笑,嬌聲叫道:“雪兒快跑!”轉身疾奔而去。
  華天虹與華雲跟隨在後,三人一獸,轉向東方奔去。
  華雲尚未見過玉鼎夫人,這時心頭一動,低聲說道:“這丫頭的輕功已臻上乘,別的武功諒必也不等閒,有婢若此,主人的身手可想而知,小官人是千金之軀,深入虎穴……”
  華天虹輕輕歎息一聲,道:“大廈將傾,獨木難支,眼前是善良人士掙紮圖存之時,人人都得盡心盡力,誰也不是千金之子。”
  華雲道:“人心難測,那玉鼎夫人若有加害小官人之心,咱們送上門去,豈不太冤枉了?”
  華天虹道:“玉鼎夫人絕無害我之心。”
  華雲茫然不解,問道:“為什麼?”
  華天虹聞言一怔,沉吟半晌,道:“我也說不出道理。”
  華雲忠心耿耿,將小主人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玉鼎夫人是一位名噪江湖,卻又神秘莫測的女人、華大虹悅不出一個道理,他豈能放心得下,門知華天虹為人剛毅,不畏艱險,自己難以勸解,只得懷著滿腔疑慮,不再多言。
  約莫奔行了一個時辰,浪濤澎湃,大海已然在望。
  華天虹縱目四望,只見一座小小的山丘之上,聳立著一座白石俐成的華廈,白石圍牆,朱漆大門,牆內花木扶疏,奼紅嫣紫,蒼青翠綠,朝陽之下,一片絢而醉人的景色。
  方紫玉忽然櫻唇一曝,向那異獸雪兒噓哨兩聲,那雪狸歡欣若狂,運足如飛,霎時跑成了一條白線,轉眼沖上山丘,隱失于那棟白石華廈之內。
  華雲眉頭緊皺,道,“這東西好快。”
  華天虹笑道:“你未曾見過它與人搏鬥,武功稍差之人,簡直不是它的敵手。”
  華雲道:“聽說這東西產在西域,不知怎能適應江南的氣候?”
  華天虹道:“西域也有春夏,並非終年苦寒。”
  說話中,方紫玉已領著二人登上山丘,來至那座白石華廈之前。
  只見兩個垂譬小婢敞開了朱漆大門,門內迎出宮裝高舍,羅裙曳地的玉鼎夫人。
  方紫玉當先奔到,歡聲叫道:“夫人,小王爺駕到!”
  玉鼎夫人倚門而立,美眸之內奇光流轉,凝望著隨後到來的華天虹,春風滿面,笑意盎然,真似閨中少婦,迎接遠出歸來的夫婿一般。
  華天虹腳步一送,拱手笑道:“小弟來得鹵莽,打擾姐姐了。”
  玉鼎夫人槳然一笑,從頭到腳看他一眼,道:“又與誰動手了?”
  華天虹猶未開口,方紫玉已搶著說道:“與風雲會的燕山一怪,打了一夜,幾乎送掉一條小命。”
  玉鼎夫人目光一黯,似怨似嗅,道:“動輒拼命,這又何昔
  華天虹哨然道:“那老怪是我的殺父仇人。”伸手一指華雲,道:“他是先祖身邊的人,名叫華雲。”
  玉鼎夫人介面道:“原來是老管家,失迎了。”
  華雲瞧她對小主人那般親呢,心頭正在嘀咕,但見她如此親切地招呼,不將自己看作下人,頓時態度一變,欠身道:“不敢當,有擾夫人情靜。”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挽住華天虹的手臂轉身走了進去,道:“風雲會與神旗幫的大軍,尚未離開鎮江,你是悄悄趕來的?”
  華天虹點頭道:“我是特地前來拜望姐姐的。”
  玉鼎夫人黛眉一揚,語帶關切地問:“有重要事情?”
  華天虹見方紫玉和那兩個垂譬小婢外,屋中又迎出兩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人多口雜,不便講話,當下含糊說道:“江湖三大,間密雲不雨,小弟被卷在這漩渦之內,心頭煩悶,來瞧瞧姐姐,散一散心。”
  玉鼎夫人嫣然一笑,目光一閃,風情萬種地瞟他一眼,道:“白君儀呢?你如何向白嘯天交待?”
  華天虹臉色一紅,笑道:“有什麼好交待的,小弟的苦衷,姐姐應該明白。”
  王鼎夫人道:“你越來越世故,講話也漫無邊際了。”
  說話中,眾人已進入一座四壁通風,濃蔭密佈的敞廳,奉茶之後,玉鼎夫人立即吩咐擺酒。
  須臾,酒筵排開,華天虹高居上座,華雲坐在下首,玉鼎夫人主位執壺,親自為二人斟酒,那殷勤關愛之意,濃過搏中的醇酒,令人不飲自醉。
  華天虹飲了一杯,笑道:“這座宅子渡夏真好,除了姐姐和這幾個姑娘,另外尚有何人?”
  玉鼎夫人道:“還有幾個婆子。”語音一頓,粟然笑道:“老老少少全是女人,並無一個男子。”
  華天虹道:“此處離總壇路程不近,來來去去,不嫌路程麻煩麼?”
  玉鼎夫人笑道:“我雖在通天教下,卻不隸屬于何人,既不值班,亦不應卯,沒有重要事情,難得到總壇去。”
  華天虹道:“通天教主住在一元觀內麼?”
  玉鼎夫人眉頭一皺,道:“你先期南下,為的是找通天教主?”
  華天虹搖頭笑道:“素不相識,我找他幹嘛?”
  玉鼎夫人似是不願他與通天教主發生糾葛,聞言之下,正色道:“既然不找通天教主,何必管他住在哪里?”
  她手執金模,沉吟稍頃,道:“燕山一怪名震江湖,你如何是他的對手?”
  華天虹一指華雲,笑道:“咱們兩人一齊上。”
  方紫玉立在一旁侍候,岔口笑道:“公子爺才凶哩!剛剛還要取我的性命。”
  玉鼎夫人莞爾一笑,端起酒壺將華天虹的金博注滿,道:“快到午牌了,飲盡這杯趕緊用飯。”
  她一副憐愛橫溢,關懷備至的樣子,華天虹也顯得格外溫馴,只將一個忠心耿耿的老仆華雲,瞧得心頭納悶不已。
  用過酒飯,侍兒奉上香茗,華天虹見有下人在旁,始終不提此來的目的,五鼎夫人亦不探問,閒談了一陣,不覺已近午時。
  玉鼎夫人離座而起,道:“虹弟,我領你去海濱跑一陣,順便瀏覽一下景色。”
  華天虹瞧她的眼色,知她不願華雲跟去,當下向華雲道:“我去‘跑毒’,有夫人陪伴已足,連日辛苦,你也歇息一日吧!”
  華雲心頭不願,但又不便違拗,口齒一張,吞吞葉葉,一時講不出後來。
  只聽玉鼎夫人道:“紫玉安排居處,好好侍候老管家,不可稍有怠慢。”
  方紫玉道:“婢子遵命。”
  玉鼎夫人帶著那異獸雪兒,陪同華天虹步出門外,下了山丘,伸手握住華天虹的手掌,二人一獸,朝海濱徐徐奔去。
  須臾,華天虹體內的蓮毒發作,足下愈奔愈疾,玉鼎夫人也展開輕功,與他手牽手的奔跑,那雪兒緊隨在後,不時發出歡呼之聲,心頭的喜悅,猶勝它那主人。
  奔了一陣,海濱出現一片沙灘,二人一獸就在這沙灘上往復狂奔起來。
  華天虹見玉鼎夫人額上已現汗跡,心頭過意不去,道:“姐姐坐在一旁,侍小弟獨自跑一陣。”
  玉鼎夫人高聲笑道:“舒展舒展筋骨,好玩得很。”
  華天虹無可如何,繼續跑了下去,時值炎夏,烈日當頭,華人虹要散發體力,根本未曾施展輕功,起步未久,人已渾身大汗,玉鼎夫人雖然提氣飄身,以上乘輕功奔跑,一個時辰下來,也是香汗淋漓,一身羅衣濕透。
  華天虹見毒力已向丹田下沉,身上的苦楚漸減,立即收住腳步,道:“好啦!歇下吧!”
  玉鼎夫人一手們胸,噓了幾口長氣,忽然笑道:“下海去沐個浴!”拖著華天虹直向海中奔去。
  華天虹急忙煞住腳步,叫道:“不行……”
  玉鼎夫人嬌聲道:“有我嘛!淹不死你的!”
  華天虹笑道:“我口袋中有幾張拳譜,見不得水。”
  玉鼎夫人粟然一笑,蹲下身子,將華天虹的靴襪脫了下來;隨即解下他的腰帶,將他的長衫脫下。
  華天虹雙頰絆紅,取出衣袋中的《蚩尤七解》看了一看,見未損壞,重又收回囊中。
  只聽玉鼎夫人低聲笑道:“我是天足,你不討厭麼?”
  華天蝦臉紅過耳,道:“姐姐就愛作耍,小弟受不了。”
  玉鼎夫人哈哈一笑,羅儒輕解,霎時將曳地長裙脫了下來,華大虹羞澀難當,身形一縱,急向海中躍去。
  忽聽玉鼎夫人妮聲喚道:“虹弟……”
  華人虹扭頭一望,一條晶瑩如玉的人影自半空落下.心慌意亂之下.雙臂一伸,業已抱在懷中,但覺軟綿綿的一團,觸手處又滑又膩,慌亂之下,急忙將懷中抱的玉人往水中放去。
  他長在深山,不識水性,自己立在淺水中、卻將玉鼎夫人藏在何處?
  玉鼎夫人格格嬌笑,兩條欺霜賽雪的藕臂緊摟住他的頸項,死也不肯松開,逼得華天虹緊緊閉往雙目,急急向前走去,直到海水齊頸,才敢張開眼來。
  玉鼎夫人嬌軀一陣搖晃,笑道:“再走嘛!走到龍宮去。”
  華天虹齦然道:“姐姐快站好,小心浪濤一卷,同作波臣啦!”
  玉鼎夫人面龐一湊,在他頰上一陣揉擦,道:“咱們一道死,來世結為夫婦,好麼?”
  華天虹將頭一搖,隨又說道:“小弟人事未了,不願輕生。”
  玉鼎夫人緊緊盯住他的雙目,道:“如果人事盡了呢?”
  華天虹輕輕歎息一聲,道:“小弟的毛病,姐姐是知道的
  玉鼎夫人不待他將話講完,截口說道:“我知道你血中含毒。不能娶妻生子。”忽然悠悠一歎,道:“我也沒有那麼大的福份,我只要心,不要人。”
  華天虹垂首道:“小弟的心,早已獻予武林蒼生了。”
  玉鼎夫人絲毫不肯放鬆,道:“那不礙事,仁俠之心給武林蒼生,情愛之心給誰,秦碗鳳,白君儀?”
  華天虹聞言一怔,暗暗想道:若是真有情愛之心,那是布該獻給碗鳳姐姐的了。
  論容貌,秦碗鳳不如白君儀,也不如玉鼎夫人,論風情,淪魅力,論知情識趣,善解人意,秦碗風與白君儀皆難與玉鼎夫人比擬。
  男女之間,極少以道義為先,似華天虹這種重義氣,念故舊,堅貞不移的男於,更似風毛磷角一般少見,無論如何,他忘不了秦碗鳳習。純潔無瑕的深情,以及對自己的好處。不過,色字一關尚易勘破,柔情的羈魔,卻是任何男子所難抗拒的。
  英雄豪傑,誰不多情,華天虹雖然不忘1日情,卻無法狠下心腸,將玉鼎夫人拒于千里之外。
  玉鼎夫人見他沉吟不語,頓時扳住他的頸項一搖,嬌填道:“給誰就給誰,何必那麼為難?”
  華天虹無可奈何,笑道:“誰都不給,自己留下吧!”
  玉鼎夫人道:“啊……”
  一陣海浪襲來,淹沒了二人的頭頂,華天虹身形一仰,被海浪沖退了丈許,急忙一個千斤墜,穩住了身形。
  玉鼎夫人看他神態慌張,不禁大為得意,叫道:“快點退,要不當真淹死了。”
  華天虹雖有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初次下海,又不識水性,心虛膽怯之下,顧不得懷中所抱赤裸裸的玉體,一聽叫退,頓時移步往岸上退去。
  退到淺灘之上,華天虹低聲央求道:“好姐姐,穿上衣裳,免得被人闖見,難以為情。”
  玉鼎夫人吃吃一笑,道:“有雪兒把風,誰能闖得過來?”雙足一勾,將華天虹絆倒下去。
  二人扭在一起,躺在沙灘上面,華天虹見她並無進一步的行動,只得見怪不怪,任由她去。
  玉鼎夫人雙臂環繞住華天虹的頸項,白嫩豐腴的肉體緊壓在他的身上,擠擠壓壓,揉揉擦擦,口中依依晤晤鬧得好生得意!
  華天虹俗念漸起,心頭怦怦亂跳,但他靈智清醒,急忙捺定心神,低聲叱道:“姐姐,你找死麼葉
  玉鼎夫人柳腰一陣擺動,伍聲道:“我鬧著玩,誰當真啦!”
  華天虹微溫道:“我受不住,萬一糊塗起來,那可要你的性命!”
  玉鼎夫人臉龐埋在他的懷內,道:“一死百了,省得為情所苦,活在世上受罪。”
  華天虹笑道:“混賬,這樣死法,豈不令人見笑。”頓了一頓,伸手一理她濕淋淋的秀發,低聲問道:
  “姐姐姓什麼?芳名可以見示麼?”
  玉鼎夫人頭也不抬,竊竊笑道:“我姓向,叫做華。”
  華天虹道:“姐姐說笑,那是不願以真實姓名相示了?”
  玉鼎夫人面龐一仰,幽幽他說道:“這就是我的真實姓名啊!向華的意思,就是心向著你。”
  華天虹聽她言中之意,明明是捏造的姓名,但見她一臉纏綿徘惻,神思迷惘之意,不禁大感困惑,道:“向華就向華,隨你高興吧!”
  但聽玉鼎夫人道:“你叫我向華姐姐。”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向姐姐青春幾何了?”
  玉鼎夫人向華柳腰一擺,道:“比你大一歲。”
  華天虹啞然失笑,道:“咱們不談瑣事,小弟有一樁重大的疑難,欲向姐姐請教,但不知姐姐是否願意據實相告?”
  玉鼎夫人向華蜂首一點道:“縱是性命,姐姐也願給你,還有什麼不依你的。”
  她講得萬分自然,令人無法有絲毫懷疑。
  華天虹坦率言道:“小弟向姐姐打聽謀殺任鵬一案的真象,兇手是誰?目的何在?任玄的金劍是否丟了?此案是由何人主持?”
  玉鼎夫人向華聞言,兩道柳眉倏地一揚,道:“你問這些幹什麼,知道得愈多,性命愈危險。”
  華天虹道:“一幫一會一教,都不能容忍小弟,小弟也不能容忍他們,終有一日,彼等會聯起手來,合力對付咱們這一批人,因之小弟要探明這件凶案的內情,瞧瞧是否有可趁之機。”
  玉鼎夫人向華螃首一搖,柔聲道:“你別惹麻煩了,一切有姐姐,你活著姐姐活著,你死……”
  華天虹將頭一搖,斷然道:“姐姐保不了小弟。”
  玉鼎夫人向華聞言一愣,默然良久,始才幽幽說道,“這是我終生的憾事,即令將心挖給你,也無法求得你的寬恕,博得你的歡心了。”
  華天虹茫然道:“姐姐講什麼?小弟聽不出頭緒。”
  玉鼎夫人向華道:“唉,當初在黃河渡口,我不該見死不救啊!”
  倏然之間,她那風情萬種的面龐之上,泛起一片淒滄之色,海浪濺在她的臉上,一粒一粒的水珠,驕陽照射,閃閃生光,明黯相襯,格外動人。
  華天虹輕輕一歎,道:“此一時,彼一時,當日初見,彼此並無交誼,何況還有毒諸葛姚策及八臂修羅查掙在場,姐姐縱有救援之心,亦是無能為力。”
  玉鼎夫人向華連連搖首,道:“唉!不對,我叫向華啊!縱然拼掉性命,當時也該救你,唉!那時我打錯了主意,如今後悔來不及了!”
  她無限愧悔,自怨自艾,令人聽了惻然不忍,只是語意含糊,華天虹心頭依舊有迷惘之感。
  只聽玉鼎夫人向華低聲問道:“你怨我麼?”
  華天虹暢然一笑,道:“一無來由,我怨你則甚?”
  玉鼎夫人向華聞言一呆,道:“如果有來由,你是定要怨我了?”
  華天虹濃眉一皺,道:“寧可入負我,我決不負人,姐姐別再講這些含糊其詞的話,快將那血案的內情講給我聽。”
  玉鼎夫人向華道:“你一定要知道?”
  華天虹道:“當然我早知此事有你一份。”
  玉鼎夫人向華吃吃一笑,道:“咱們親熱一陣,否則我一個字不講。”
  華天虹臉上一熱,無可奈何,只得將她緊緊摟住,撫摸親吻,胡鬧了片刻,笑道:“姐姐
  風流,現在不許鬧,講那血案的首尾。”
  玉鼎夫人向華嬌聲道:“什麼血案啊?我一點也不知道!”
  華天虹佯嗅道:“你到底講不講?”
  玉鼎夫人向華噗噓一笑,依依晤晤地賴了一陣,道:“講什麼?”
  華天虹沉聲道:“刺殺任鵬的女子是誰?”
  玉鼎夫人向華突然變得溫馴之極,伏在華天虹懷中,柔聲說道:“是方紫玉嘛!”
  華天虹道:“哪個方紫玉?”
  玉鼎夫人向華雙睫連閃,癡笑道:“就是家中的那個丫頭:
  華天虹大吃一驚,道:“你胡說八道!”
  男女之間實在微妙,華天虹忽然變成了主人,玉鼎夫人向華倒似奴婢不如,皿促半晌,道:“講真話你又不信,誰敢騙你啦!”
  華天虹蹙眉道:“當時我在場,那兇手長得酷肖白君儀,比你那婢子美得多了。”
  玉鼎夫人向華道:。‘我會令她變,你若不信,晚間我變給你看。”
  華天虹好生迷惘,道:“主持策劃之人,除你之外,尚有何人?”
  玉鼎夫人向華道:“這等機密大事,豈能令第三者知道。”
  華天虹訝然道:“是你一個人弄的鬼!目的何在?”
  玉鼎夫人向華傲然一笑,道:“當然是在金劍,任玄將金劍暗藏在落霞山莊,就在他兒子臥榻的床柱之內,連那死鬼任鵬自己也不知道。”
  華天虹連連搖頭,道:“那柄金劍究竟有何用處?值得如此處心積慮,不擇手段地爭奪?”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有何用處,不過,我弄到手,卻是另有用途。”
  華天虹聽她吞吞吐吐,不禁臉色一沉,佯怒道:“有什麼用途?”
  玉鼎夫人向華竊竊直笑,道:“現在不講麼,到時候再告訴你。”
  華天虹嗅然道:“還嘻皮笑臉,此事關系重大,你趕緊將詳情告訴我!”
  玉鼎夫人向華道:“咱們再親熱一陣,我就都告訴你。”
  華天虹笑道:“你真孩子氣……”
  兩人溫存了片刻,玉鼎夫人向華仰起面龐,娓娓說道:“我命紫玉盜那金劍,當然是要挑起風雲會與神旗幫的糾紛,真正的目的,卻不是為了通天教的好處。”
  華天虹雙眉一聳,道:“為了什麼?”
  玉鼎夫人向華嬌聲道:“為了你啊!”
  華天虹笑道:“莫名其妙,那時你認也不認識我。”
  玉鼎夫人向華竊竊一笑,道:“撒謊的天誅地滅……”
  華天虹道:“休得胡說!金劍呢?”
  玉鼎夫人一本正經地道:“在家裏,回頭我給你。”倏地神秘一笑,道:“也在通天教主的寶劍之內,你若能夠當著任玄的面,震斷通天教主的防身寶劍,將那暗藏在劍身內的金劍抖了出來,何愁任玄不與天乙老道拼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59:06

第二九章 古怪老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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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如墜五裏霧中,作色道:“一柄金劍怎能分存兩處?你再講鬼話,休怪我不客氣了!”
  玉鼎夫人向華格格嬌笑,道:“誰要你客氣啦?要打要罵,任君所欲。”頓了一頓,忽又柔聲說道:“那金劍有雌雄兩柄,雄的一柄流落江湖,輾轉易手,目下在我的手內,雌劍藏在通天教主的防身寶劍之內,此事萬分秘密,連天乙老道自己也不知道。”
  華天虹大惑不解,道:“金劍藏在天乙子防身寶劍之內,他自己豈能不知?”
  玉鼎夫人向華傲然一笑,道:“八年以前,天乙子獲得一柄‘幡龍寶劍’,那小小的金劍已在其中,事無來由,他怎能猜到劍中有劍。”
  華天虹心頭一動,道:“八年以前?”
  玉鼎夫人向華甜甜的一笑,道:“是啊!八年以前的事了,唉!那時的我,與秦碗鳳、白君儀一樣年輕。”
  華天虹哪里注意她的自傷老大,介面說道:“那柄‘幡龍寶劍”可是你送給天乙子的?”
  玉鼎夫人峻首一搖,道:“我豈會親手給他,是輾轉送到他手的,當時江湖平靜,各派人物高枕無憂,任何事都不向壞處著想……”
  華天虹身軀猛地一翻,將玉鼎夫人白嫩豐腴的嬌軀緊緊壓在下麵,道:“講實話,你究竟是誰?屈身通天教,目的何在?”
  玉鼎夫人雙臂緊緊地摟住他的頸項,伍聲說道:“我叫向華啊!誰敢騙你了?”
  華天虹作色道:“我不信,你的父母是誰?師父是誰?”
  玉鼎夫人伍恨道:“除非你真心對我,否則就別探問我的身世。”
  華天虹沖口說道:“我真心對你,若有虛情假意,教我”說到此處,倏地將口一閉,啞然不語。
  玉鼎夫人將華天虹雙臂雙腿緊緊纏住,嬌聲道:“教你怎樣?發個誓!”
  華天虹瘦眉道:“我是真心對你,真心對你又怎樣呢?”
  玉鼎夫人向華道:“你若真心對我,咱們就永結同心,白首偕老,寧死也不分離。”
  華天虹聞言一呆,吶吶說道:“此身已非我有……”
  忽聽有人冷冷一哼,合著那異獸雪狸忿怒的叫聲。
  兩人猛吃一驚,抬眼望去,只見一條淡影貼地一掠,一把搶走了華天虹的衣衫,那雪兒快似閃電,竟然撲了個空,卻將來人擋住。
  華天虹又羞又急,春光洩漏猶在其次,那《蚩尤七解》乃是朱侗所有,就此失落,如何向人交待,情急之下,不禁大喝一聲,一躍四丈,猛地朝那條淡淡的人影追撲上去。
  但聽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罵道:“孽障!好大膽!”
  “啪!”的一聲脆音,華天虹吃了一個耳光,身軀橫摔八尺,在沙灘上迭連幾個翻滾,左頰熱辣辣的,不知是痛是癢。
  只聽玉鼎夫人向華惶聲道:“虹弟……”
  華天虹沉聲道:“姐姐穿衣裳!”
  轉眼望去,那條人影在前,雪兒在後,業已奔出了數十丈遠,一人一獸同是疾逾電閃,光天化日之下,俱皆不留形跡。
  華天虹挨了一耳刮子,依稀瞧出打自己的是個白發皤然,手提拐杖的灰衣老婦,當下不及細想,順手抓起靴襪,隨後追了上去。
  但聽玉鼎夫人叫道:“虹弟等我一等。”
  華天虹高聲叫道:“我要追賊!”
  玉鼎夫人雖然放縱不羈,也不便赤身裸體追敵,匆匆穿衣,眼睜睜地望著兩人一獸遠去。
  華天虹迸力追趕,非但不能追上前面的一人一獸,而且逐漸越拉越遠,不禁羞怒交迸,愈發不肯駐足。
  這浙東一帶沙岸少,岩岸多,奔了一程,忽然轉到一座下臨大海的山脊之上,目光到處,前面一人一獸竟已停下身來,搏鬥正激。
  華天虹暗忖:這雪兒當真了不起!
  轉念之下,舉步若飛,猛然沖了上去,口中大喝道:“雪兒賣力!”
  但聽那蒼老的婦人聲音道:“下海去賣力!”
  只聽那雪兒嘶嘶一聲咆哮,身形淩空翻滾,竟然被人擰著脖子扔下了懸崖,直向大海中落去。
  華天虹駭得驚哦一聲,猛地一剎腳步,急急拉住了身子。
  他深知異獸雪兒的神通,除非燕山一怪那種身手,稍次幾分的武功,絕難如此輕易地得手。
  凝目望去,兩丈之外站定一人,豈不正是一個白發蕭蕭,手柱鳩頭拐杖,顫巍巍的灰衣老婦。
  只見那灰衣老婦杖頭拐杖一頓,怒喝道:“小混蛋!還不滾過來!”
  華天虹心中氣餒,道:“滾過來怎樣?”
  眼珠一轉,瞥見那雪兒業已游上岸來,正在懸崖下尋覓路徑。
  那灰衣老婦右手提著華天虹的衣衫,迎風一晃,道:“怎麼?打不贏,衣裳也不要了?”
  華天虹頰上熱辣未退,自知不是對方的敵手,暗忖:我拖延片刻,等向姐姐與雪兒到齊,再向她索還衣衫,只不知那《蚩尤七解》是否還在衣袋之內?
  心中在想,故意俯身穿著靴襪,趁機朝身後望去,口中漫不經意地道:“你年紀大大,我不與你動手。”
  那灰衣老婦臉上皺紋累累,牙齒似已落盡,看來總有九十高齡,只是精神墅釬,火氣似還不小。
  只聽她哼了一聲,鳩頭拐杖在地上一頓,道:“你下海去撈衣裳吧!”猛一揮手,將那長衫朝懸崖扔去!
  華天虹大吃一驚,只怕《蚩尤七解)尚在袋內,顧不得才穿一隻靴子,身形一縱,橫裏截了上去,大聲叫道:“衣袋中有……”
  但聽灰衣老婦嘿嘿一笑,道:“小混蛋!我得好好管教你!”
  也未見她晃身作勢,探手之間,一把抓到了華天虹腰際,將他挾在脅下,風馳電掣而去!
  華天虹衣衫未曾搶到,腰眼一麻,身子頓時軟綿綿的,半絲氣力也施展不出,耳聽玉鼎夫人遙遙叫了一聲,耳畔呼呼風響,眼下恍恍榴榴,連身外的景物也看不清楚,有心運氣自解穴道,一口真氣始終無法凝聚。
  那灰衣老婦奔行之快,無與倫比,直奔西方,也不管有路無路,縱高伏低,如履平地。
  約莫馳行了兩個時辰,那灰衣老婦始才歇下足來,將華天虹往地上一扔,走到一塊大石之旁,緩緩坐了下去。
  華天虹頭暈眼花,停了半晌,始才定下神來,手足一伸,發覺穴道已解,即忙翻身站起,打量四周的景物。
  但聽那灰衣者婦喝道:“跪下!討打麼?”
  華天虹心頭發慌,雙膝一屈就待跪下,忽又膽氣一壯,胸膛一挺,一揖到地,陪笑道:“姥姥是誰?小子是不跪壞人的。”
  那灰衣老婦雙眼一翻,拐杖一頓,喝道:“小色鬼!你是好東西?再不跪下,我給你老大一個耳刮子!”
  華天虹暗暗忖道:縱是燕山一怪,也不能輕易打著自己,這老婆婆好生古怪!
  他心虛膽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口中道:“姥姥這一把年紀、只要不是壞人,小子理該跪下。”
  那灰衣老婦嘴巴一癟,哼道:“刁滑無賴,簡直是個小潑皮!”面龐一轉,望向他處。
  華天虹見她似在想心事,於是悄悄地站了起來,那灰衣老婦猛一轉面,怒聲道:“你是當真討打?”
  華天虹陪笑道:“老人家……”
  但見人影一晃,那灰衣老婦一耳光刷了過來,華天虹急忙腰肢一擰,朝一側疾地縱去。
  那灰衣老婦似是早已算定華天虹的退路,手掌落處,不偏不倚,啪的一聲,清清脆脆,一耳光拍在華天虹的右頰之上,打得他兩眼直冒金星,一連竄出四步。
  灰衣者婦行動如風,耳光打過,霎時好端端的坐在原處,冷笑道:“小混蛋,你那老子見了我也服服貼貼,你有多大的氣候,竟敢在我面前逞能,趕緊跪下,否則我活活打死你!”
  華天虹怔了一怔,雙膝一屈,跪了下去,哭喪著臉道:“我早知姥姥是一位前輩尊長,否則的話,小子哪有命在?”伸手一撫臉頰,但覺滾熱燙手,幸而猶朱腫起。
  那灰衣老婦冷冷一哼,道:“小無賴!”頓了片刻,倏地雙眼一翻,哼聲道:“你自己講吧!下次還沾花惹草,撩撥女人麼?”
  華天虹齊耳根一片通紅,道:“小子冤枉……”
  灰衣老婦鳩頭拐杖一頓,喝道:“混賬!無風不起浪,你若堂堂正正,人家會死皮賴臉麼?”
  華天虹聞言一忖,暗想:這話也有道理,物必自腐,而後蟲生,我若規規矩矩,別人縱然有意,也不好表露出來。
  轉念之下,不禁心神暗凜,整一整臉色,肅然道:“小子知錯,下次不敢對婦女隨和了。”
  那灰衣老婦臉上神色稍鼻,道:“知過必改,善莫大焉。饒你這一遭,下次再犯,就讓你娘來管教你,看她怎樣對付你?”
  華天虹雙目一睜,道:“姥姥識得我娘麼?”
  灰衣老婦冷冷說道:“廢話!”
  華天虹初次遇上剋星,心頭原甚氣悶,一聽這灰衣老婦是自己母親的故人,頓時倚歪就歪,擺出小輩的嘴臉,膝行幾步,涎臉笑道:“老人家,我娘如何稱呼您?最近期間,您老人家見過我娘麼?”
  豈料,灰衣老婦軟硬不吃,怒聲道:“少囉嗦,你提著腦袋作耍,幾曾記得母親?”仰臉一望夕陽,接道:“快去找點吃食,來饅了打折你的雙腿!”
  華天虹逐鹿江湖,獨當一面,儼然是俠義道新興勢力的主腦,今日莫名其妙地挨了兩記耳光,心頭實是光火得很,但他聰明剔透,能屈能伸,心感這灰老婦來歷有異,雖嫌倚老賣老,對自己尚無惡意,心念幾轉,終於忍氣吞聲,反身疾奔而去。
  西南方有一片屋宇,看來是一座小鎮,華天虹疾奔了過去,跑了幾步,發覺自己左足穿著靴襪,右足光著腳板,跑起路來十分別扭,索興將左腳的靴襪棄掉,赤著雙足,大步奔去。
  跑到鎮口,忽然記起自己身穿褻衣,長衫已落海中,身上一文不名,不禁暗暗發愁,忖道:沒有銀子何來食物,難道強搶硬奪不成?
  心頭自思自量,不覺將小鎮走了一遍,見這小鎮僅有一條街道,街道盡頭,有一座兼營酒店的客棧,暗忖:和尚吃八方,酒店客棧吃十方,既不能活潔餓死,少不得厚下臉皮,打一次秋風了,心念一決,昂然走了進去。
  門邊一個店小二,一見華天虹這副形象,不由雙眼一愣,道:“這一位……”
  這等市井小人,正是只重羅衣不重人,華天虹形象狼狽,令他狐疑大起,但瞧華天虹那副相貌堂堂,威風凜凜的氣概,刻薄言語,偏又不敢道出口來。
  忽聽一個響亮的嗓子道:“乖乖我的兒,敢情是偷香竊玉,正在上火的當口,那一位闖回來了!”
  哈哈之聲大起,一陣哄堂大笑。
  華天虹勃然大怒,循聲望去,右壁一張酒桌旁,坐著三個肩背長劍的中年道人,講話的正是居中那個道人,滿堂笑聲,也以三人最響。
  只聽下首那道人介面笑道:“五師兄果然高明,頰上還有五個爪印哩!”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哈哈之聲,垢耳欲聾。
  華天虹一聽左面笑聲震動耳膜,顯然發笑者是身負上乘內功之人,移目望去,只見左側靠門一張酒桌上坐著四人,兩個是身穿黑綢長衫的老者,兩個是勁裝疾服的大漢,四人身上全都攜有兵刃。
  此時夕陽鯽山,正是落店投宿,打尖用飯之時,這村野小鎮上的酒店,居然上了八成,座上十張酒桌大多有了客人。
  除這兩起人外,其餘的食客皆是商賈模樣之人,華天虹目光轉動,橫掃了四痤一眼,倏地猛然一怔,幾乎叫出聲來。
  原來角落裏一張酒桌前,坐著一位荊欽布裙,但卻國色天香,令人不敢逼視的少女。華天虹並非登徒子,目睹美色,原不會如此驚怔,只是那布衣少女柳眉星目,瓊口瑤鼻,美秀絕塵之外,並有一層照人的艷光,一眼望去,不是白君儀是誰?
  然而,白君儀遍身褲羅,這少女布衣無華,白君儀意氣飛揚,這少女文靜端莊。只見她面前放著一碗素面,蜂首低垂,正在緩緩吃著,對那哄堂的大笑之聲,好似根本未曾聽到,這哪里是白君儀的模樣?
  華天虹先是一怔,繼而心頭一動,業已猜到這布衣少女是誰,不知何故,他竟然感到扭促,暗暗懊悔,不該衣履不整,冒冒失失地闖進店來。
  忽聽先頭發話那中年道人敞聲道:“好小子,一見美色雙眼發直,果然是個好色之徒!”
  華天虹怒不可抑,眼看在座之人,一忽望望自己,一忽偷瞥那布衣少女,臉上俱是嘲笑之色,不禁暗暗恨道:“狗賊道,你是瞎了眼珠!”
  他今日連挨兩記耳光,心頭本有一股悶氣,這中年道人一再撩撥,令他失了素日的寬宏,心中升起了一股歹念。
  當門有一張空桌,華天虹包眼打量一瞬,舉步走了過去,背朝門外,大刺刺地坐了下去。
  那店小二也未看出風聲不對,隨同走了過來,嘻笑道:“客官也要吃酒麼?”
  華天虹強壓怒火,冷冷說道:“先拿茶來。”
  那店小二見華天虹是眾人嘲笑的對象,又是外地口音,有意湊趣,故意高聲唱道:“先拿茶來,是落難公子吃的,要涼茶
  華天虹暗暗恨道:這奴才,你也敢跟著起哄,少時再收拾你。
  須臾,那店小二端來一壺冷茶,一面排布杯筷,一面嘻笑道:“公子爺像是遇上了打劫的,要叫什麼?”說話中,目光在華天虹身上四處掃動,似乎在提醒他身上並無銀子。
  華天虹冷冷哼了一聲,將那茶壺置在酒桌中央,茶杯靠近壺嘴,拿起一根竹筷向茶杯之內插入,說也奇怪,那根竹筷似是插在香爐之內,端端正正豎著不動。
  霎時,那三個中年道人,兩個黑衫老者及兩個勁裝大漢,臉上全都變了顏色。
  要知這一手將內家真力貫入竹筷,竹筷插入杯底的功夫,不是等閒之輩所能辦到,似華天虹這樣做得漫不經意,不落痕跡,更是大不尋常之事。再者,華天虹擺出了通天教的暗記,也令這幾人大感意外,驚疑不已。
  那般商賈旅客雖莫名其妙,但已瞧出華天虹是江湖人物,一時間,堂中鴉雀無聲,數十道目光齊皆投注在華天虹桌上。
  只見華天虹揭下茶壺蓋子,朝壺身輕輕敲出。
  當——當——當——
  一陣清脆悅耳,響亮異常,餘音綴繞,悠悠不絕的音響,自那小小的瓷壺上發出,傳入眾人耳際,正像道觀內的擊磐之聲一樣。
  滿堂食客全都驚得目瞪口呆,都被他這奇妙的把戲唬住,連那沉靜至極的布衣少女也停了筷子,星目大睜,望住那茶壺一瞬不瞬。
  華天虹旁著無人,朝身畔那臉無人色,戰戰兢兢的店小二道:“通天一柱香,你懂麼?”
  那店小二直打哆嗦,彎腰不迭,道:“小的懂,小的懂,公子爺要什麼?”
  華天虹沉聲一哼,道:“趕緊弄四色菜肴,連同酒飯,以托盤盛著送來。”
  那店小二暗賭連聲,屁股一扭,墊著腳尖,眨眼溜進了廚下。
  忽見那三個中年道人相互交換了一下臉色,倏地齊齊站起,步出座位,朝華天虹這面走了過來。
  來至近處,三個道人並肩一站,那被稱作五師兄的道人居中站定,單掌當胸,打了一個問訊,道:“這位朋友尊姓大名,可是新入敝教?”
  華天虹暗暗忖道:今日不能洩底,免得傳入江湖,成為一個笑柄。
  轉念之下,不答所問,道:“你們與天辰道長怎樣稱呼?”
  那道人容色一動,道:“那是貧道三人的師叔。”
  華天虹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道:“你們是教主座下的弟子?”
  那道人微一稽首,道:“貧道三人皆是教主的親傳弟子,朋友在哪一壇下受禮?”
  華天虹將手一搖,冷冷說道:“不必多問,天辰道長與我稱兄道弟,你們不知不罪,付掉酒賬走吧!”
  但聽左邊那道人叫道:“五師兄,一定是冒牌貨!”
  居中那道人冷冷一哼,凝目朝華天虹打量一眼,道:“朋友再不道出來歷,休怪貧道無禮了!”
  華天虹道:“你早就無禮了,二罪並罰,省得我多費手腳。”
  只聽嗆嘟聲響,三個道人俱將長劍撤到了手內,身形一閃,三人散作三方,堵住大門,扼住了華天虹的退路。
  頓時,杯盤桌椅乒乓亂撞,四座食客紛紛站起,群向後面擠去,只剩黑衣老者四人,及那布衣少女尚還端坐未動。
  華天虹泰然自若,坐在位上,望也不望身後一眼,道:“我見過一種‘三星無極大陣:你們會麼?”
  “三星無極大陣”乃是九毒仙姬傳授宗氏三虎的一種陣法,苗疆秘學,武林未曾見過,三個道人以為他說風涼話,嘲笑彼等倚多為勝,不禁大怒,俱感忍耐不住。
  當門站的道人突然大喝一聲,長劍一挺,震起萬點銀星,直向華天虹背脊刺去!
  華天虹冷然一曬,身子紋風不動,直待劍尖快要觸上背脊,舉臂一揮,突然反手拍出一掌。
  一兩年來,他浸淫在這一招“困獸之鬥”中,對這一掌的運用,早已熟得不能再熟,正是熟能生巧,這一掌反手擊出,威力之強猛,絲毫不遜於正面擊去。
  那道人眼看劍尖已觸衣衫,敵人猶無動作,又驚又喜之下,力透劍身,即待朝前一送,忽覺一股排山倒海,淩厲無倫的潛力暗勁潮湧而到,手中長劍一震,頓時偏了半尺,足下一虛,身子猛地一傾,直向華天虹右肩之上撞去!
  華天虹初見寒潭要週一狂時,週一狂擊雪成柱,淩空迴旋,“曾將華天虹駭住,華天虹剛剛這一掌,用的正是那一手法,其神奧之處全在力道的巧妙,不在手法的玄奇,若非武學造詣極深之人,身受這一掌,也不知其厲害之處。
  只聽喝叱聲起,驚芒電掣,左右兩柄長劍齊齊襲到。
  華天虹精神大振,反手一溺,業已攫住了身後道人的手腕,順勢一揮,一劍擋向右側,左手一掄,一掌擊了出去。
  一陣金鐵交嗚,雙劍交擊,火星飛濺,嗆呼聲響中,兩柄長劍齊被震斷!
  這乃是瞬眼間的事,華天虹抓住敵人的手腕,以敵劍撞斷敵劍,順理成章,一氣呵成,連攻帶守,使得天衣無縫,左手一掌震偏了另一個道人的長劍,順勢一抓,徑奪劍柄。
  三個道人全是驚魂欲出,左右二人齊齊縱躍,一步跳開八尺,若非牆壁擋住,只怕還要更遠。
  華天虹抓住一個道人未放,左掌一揮,即待一耳光拍下,倏地心意一變,忖道:這三人不過是天乙老道的弟子,勝之不武,我打他則甚?
  將手一松,喝道:“付掉酒賬滾蛋,下次口齒輕薄,看我取你們的性命!”
  三個道人面色如上,飛快地相視了一眼,為首那道人倏地扔下二塊碎銀,扭頭疾奔而去。
  華天虹大喝道:“還有我的酒錢!”
  那手提長劍的道人走在最後,足未跨出大門,耳膜一震,身子猛地一顫,心搖膽駭之下,匆匆掏出一錠銀子扔到櫃上,拔足如飛而去。
  華天虹扭頭一望,三個道人業已奔得不見,眾酒客卻擠在裏面不敢歸座,不禁啞然失笑,大聲道:“大夥站著幹麼?各人吃各人的,怕什麼?”
  眾人聞言,頓時紛紛湧回座上,只聽桌椅亂響,人人爭先恐後,似乎唯恐慢得一步,將華天虹觸怒。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59:18

  適在此時,那兩個黑衣老者和兩個勁裝大漢扔下銀子,悄然離座,朝門外走去。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白素儀果然是一位端莊文雅的姑娘,聞說她從來不履江湖,不知怎地到了此處?
  轉念之下,不禁動了俠義心腸,見當先一個黑衣老者正由身側走過,當即面龐一轉,道:“幾位可是神旗幫的?”
  那黑衣老者將頭一點,抱拳當胸,低聲道:“公子有何指教?”
  華天虹道:“任玄有加害你們大小姐之意,由此向東,最好別與風雲會的人物朝相。”
  那黑衣老者聞言,臉上的神色驟然一變,不過,瞬息之間,又恢復了原來的平靜,輕輕說道:“多蒙指點,感激不盡。”抱拳一禮,轉身行去。
  四人魚貫而行,眨眼出了大門.那布衣少女卻還端坐位上,低頭吃著碗中的素面。
  華天虹暗忖:白素儀慢吞吞地吃著,顯然是故意延捱時間,不知是何用意?
  他衣衫不整,有點自慚形穢的感覺,當下身形一轉,眼望門外,等待酒菜送來。
  過了片刻,那店小二雙手捧著一個托盤,戰戰兢兢地走了過來,華天虹轉眼一望,盤中兩熱兩冷,四大盆菜肴,另有一大壺美酒,一小桶白飯,四副杯筷。
  那掌櫃的緊隨在店小二身後,打拱作揖,啼啼說道:叩這是小店最出色的兩樣小菜,再好就弄不出了,酒卻是……”
  華天虹看他面皮發青,嘴唇發紫,好似膽已嚇破,急忙將手一搖,笑道:“行啦!銀子已經付過。”
  那掌櫃的急聲道:“付過!付過!還有剩的。”急急向櫃上跑去。
  華天虹微微一笑,端起托盤,舉步走出門外,有意朝那布衣少女瞥上一眼,又感到心虛膽怯。
  行到街口,心中再也忍耐不住,扭轉頭來,朝那酒店大門望去。
  但見一條俏生生的人影,行在自己身後三四丈處,荊鋇布裙,樸實無華,絲毫不像懂得武功之人,更不似威震天下的神旗幫幫主的長女。
  那布衣少女見華天虹突然發覺自己,玉靨之上頓時一紅,閃目四顧,似是尋找藏身之處。
  華天虹也感到臉上熱烘烘的,愣了一愣,道:“白姑娘,你有事吩咐在下麼?”
  那布衣少女緩步走了攏來,輕聲道:“這位大哥,剛才那四人不是神旗幫的。”
  華天虹聞言一怔,道:“是風雲會的?”
  那布衣少女螃首一點,道:“他們跟著我八九天了,由荊湖到此地,一直守在我的前後。”
  華天虹濃眉一蹙,道:“動過手麼?”
  那布衣少女搖頭道:“沒有。”
  華天虹微一沉吟,倏地笑道:“有一位尊長在等候酒食,姑娘何不過去敘敘?”
  那布衣少女點了點頭,隨在華天虹身後,來至那灰衣老婦之處。
  只見那灰衣老婦坐在石上,手扶拐杖,正在打盹,華天虹暗暗稱幸,忖道:幸虧睡熟了,要不然等發了火……
  那灰衣老婦似是聽到步履之聲,雙目一睜,仰起臉來。
  華天虹急步上去,陪笑道:“姥姥,酒菜來啦!”
  那灰衣者婦雙目一眯,朝托盤中的酒食掃視一眼,道:“偷來的?”
  華天虹搖首不迭,道:“通天教的道人代付的賬,改日遇上,我償還他們。”
  灰衣者婦癟了癟嘴,目光一轉,朝那布衣少女望了過去。
  華天虹急忙道:“這位姑娘叫白素儀,是神旗幫幫主的長女。”
  那灰衣老婦聞言,雙目之內,倏地迸出兩道亮晶晶的閃電,朝白素儀周身一掃。
  白素儀款步向前,檢襖一禮,欠身道:“素儀向姥姥請安。”舉止從容,落落大方,那種大家閨秀的風范,白君儀與秦碗鳳等,確是難以比擬。
  華天虹暗暗耽心,忖道:這是一位極好的姑娘,這位姥姥千萬別發脾氣。
  只聽那灰衣老婦道:“姑娘免禮。”
  “白素儀低低道謝一聲,轉面問道:“這位大哥尊姓大名,小女子初次出門,大哥何以知道小女子的身世?”
  華天虹笑道:“在下華天虹……”
  耳中忽然響起那灰衣老婦細若蚊吶的聲音,道:“小混蛋!剛剛警告你,轉眼又勾搭女子了!”
  華天虹臉上飛起兩朵紅雲,知她是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對自己講話,當下個敢申辯,整了一整臉色,朝白素儀繼續道:“在下曾聽令尊說起姑娘,是以見面即能認出。”
  白素儀微微點頭,兩道澄澈似水的目光一瞥華天虹手中的托盤,轉眼望住灰衣老婦,靜立不語,容止中節,令人找不出半點毛病。
  華天虹一望灰衣老婦,陪笑道:“姥姥想必餓了,此處沒有桌椅,怎辦?”
  灰衣老婦雙目一瞪,道:“你問我,我問誰?”
  華天虹暗賭連聲,見她不肯坐到地上,只得單腿一跪,雙手捧定托盤,道:“姥姥請用酒,熱菜冷掉就不好吃了。”
  白素儀似有不忍之心,走了過來,為灰衣老婦排好杯筷,端起壺來,將酒杯斟滿。
  灰衣老婦見了美酒,臉上顏色稍霧,舉杯就唇,嘗了一嘗,隨即一口嚼幹,喧噴有聲,似是頗對胃口。
  白素儀為老婦將酒杯斟滿,灰衣老婦舉起筷子,揀一奢菜送人口中,華天虹手捧托盤,撲鼻的酒菜芳香,喉中直咽口水。
  忽聽灰衣老婦道:“姑娘用過酒飯麼?”
  白素儀欠身道:“多謝姥姥!素儀剛剛用過。”
  灰衣老婦道:“要不要再吃一點?”
  白素儀歉然道:“素儀隨母茹素,不敢動用葷腥。”
  灰衣老婦端起酒杯一仰而盡,倏地沉重地歎息一聲,道:“許紅玫嫁給白嘯天,那是鬼迷心竅,瞎了眼睛,文昭顫嫁給華元肯,人道是神仙眷屬,天作之合,誰知雁行折翼,到頭來仍是苦多於樂,紅顏薄命,真是千古不移!”
  白素儀容顏一黯,道:“姥姥識得家母?”
  灰衣老婦道:“老婆子年過百歲,看盡人世滄桑,豈有不識武林二美之理?”
  忽聽華天虹道:“姥姥是誰?”
  灰衣老婦瞪目道:“我就是我,什麼誰不誰?”
  華天虹討個無趣,訕仙一笑,忖道:這位老太婆喜歡女孩兒,見了男子就討厭。
  白素儀似未料到他不知灰衣老婦的來歷,怔了一怔,道:“這位華大哥,可是落霞山莊華大俠的哲嗣?”
  華天虹點了點頭,想起父親早逝,母親下落不明,不禁黯然神傷,忽忽不樂起來。
  白素儀見他面有優色,沉吟稍頃,道:“家母時常提及令堂大人,道是生平最為敬佩之人,她老人家玉躬康泰麼?”
  華天虹搖頭道:“家母身體不好,為了尋找在下,眼前流落江湖,也不知到了何處?安危如何?”
  他語音一頓,忽又說道:“此事十分隱秘,姑娘請勿洩漏出去。”
  白素儀道:“素儀省得,不用大哥吩咐。”輕輕一歎,道:“去年歲尾,舍妹來與家母團聚,說到在黃河岸上,逼死華大哥一事,家母聞後,哀毀逾恒,時常嘔血不止,認為平生罪孽,莫此為甚,其後舊疾時發,無可痊癒,直至舍妹的家書來到,說華大哥又在曹州出現,家母心頭的鬱結始才寬解,病體日見好轉。”
  華天虹咱然道:“令堂算得賢母,在下不勝仰慕,若有機緣,定當親往拜見。”
  白素儀遜謝一聲,道:“舍妹經過家母一番教導,業已深悟前非,改過做人,選來家書之內,論到華大哥的為人,許為天下第一英雄,字裏行間,充滿了崇敬之意……”
  只聽灰衣老婦插口道:“年輕的丫頭,任性妄為,真該好好地管教!”
  白素儀道:“姥姥說得是。”忽向華天虹道:“舍妹是女流之輩,華大哥是頂天立地的英雄,諒必不致記恨。”
  華天虹道:“事已過去,何足記恨。”
  那灰衣老婦一仰脖子,飲盡杯中美酒,道:“白素儀,你獨自一人東來,有什麼事?”
  白素儀目光一垂,道:“家母得知江湖又起殺劫,憂心忡忡,難以終日,如今修了一封書信,勸家父息事寧人,茹保天年,命素儀將信送去。”
  灰衣老婦冷冷一笑,道:“白嘯天豈是聽從勸解之人?你娘一片佛心,可惜找錯了人。”
  華天虹道:“據我所知,白老幫主對其夫人十分敬愛,尤其鐘愛素儀姑娘,不過——”
  灰衣老婦冷冷道:“不過什麼?”
  華天虹道:“唉!眼前這紛爭錯綜複雜,白老幫主縱想息拿寧人,也挽回不了這場殺劫。”
  他語音一頓,肅然說道:“事雖不可挽回,白夫人與素儀姑娘的志行,卻是令人敬佩的。”
  灰衣老婦冷冷說道:“你知道的隱秘真是不少,日間與那玉鼎夫人糾纏許久,看你神情很是嚴肅,想必講的十分重要的事葉
  華天虹一想當時的情形,自己和玉鼎夫人躺在水中講話,浪濤卷動,風向海吹,那雪兒又守在岸上,縱是耳力絕佳之人,也無法聽去自己的談話,不禁微微一笑道:“王鼎夫人講她的身世,唉!紅顏真是薄命!”
  灰衣老婦一瞧他那神情,就知他言不由衷,不由大怒,道:“你膽敢不講實話?”
  華天虹暗暗忖道:玉鼎夫人謎一般的身世,雌雄兩柄金劍,真假方紫玉,這些都是牽連整個江湖的大事,而且每一樁事都在可信可疑之間,不管這位老太婆是誰,機密大事,仍然不可輕泄。
  心念一轉,頓時嘻嘻一笑再道:“姥姥恕罪,事關重大,小子無可奉告。”
  灰衣老婦目光電射,逼視在華天虹臉上,手掌一揚,冷冷說道:“你真敢不講?”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姥姥盡管打,事關武林機運、小子不敢多言。”
  灰衣老婦與白素儀齊皆一怔,看他一膝跪地,手捧托盤,好不馴陰區,誰知遇上正事,竟是堅定不移,毫無轉圇的餘地。
  灰衣老婦愣了一愣,怒聲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華天虹道,“縱然知道姥姥是誰,小子也不敢亂講。”
  灰衣老婦似是怒不可抑,道:“任何人跟前,你是一概不講羅?”
  華天虹歉然道:“除了小子的母親,旁人面前……”
  灰衣老婦猛地一頓拐杖,擲杯而起,怒道:“文昭滋究竟在哪里?”
  華天虹心頭惴惴,真怕她又是了耳光擊來,道:“小子與家母失散已久,實不知她老人家今在何處?”
  灰衣老婦恨聲道:“小混蛋!我就去找你娘,看你有何話講?”雙足一頓,瞬眼已在上十丈外。
  華天虹急忙叫道:“老人家,我的《蚩尤七解》”
  但聽那灰衣老婦怒吼道:“去你娘的七解!一解也沒有!”語聲甫落,人已走得蹤影不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59:37

第三十章 人間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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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啼笑皆非,雙眼望住東南,忖道:她既不知娘在何處,幹嘛向這方向奔去?過了半晌,忽聽白素儀低聲說道:“華大哥,天快黑啊!你用過飯麼?”
  華天虹頭腦一醒,果見夜幕四垂,天光已暗,自己手捧托盤,尚還跪在地上,急忙定了定神,起身道:“姑娘石上坐。”
  白素儀依言坐下,華天虹饑腸輥輥,放下托盤,席地坐下,盛了一碗白飯,埋頭吃著。
  他食量不小,吃起來卻很快捷,一忽吃飽,將托盤推向一側,道:“姑娘,眼下江南多事,是非之地,你不去也罷!”
  白素儀道:“我得前去拜見父親,呈上母親的書信啊!”
  華天虹道:“我與令尊也有數面之識,書信由我代為呈遞,姑娘就此歸去吧!”
  白素儀訝然道:“華大哥話裏有因,能夠詳加指點麼?”
  華夭虹暗暗一歎,道:“風雲會的總舵主名叫任玄,任玄的獨子任鵬死在一個女子手上,此事姑娘知道麼?”
  白素儀道:“曾聽妹妹說過,那案子破了沒有?”
  華天虹道:“案子至今尚還懸著,任玄疑心是姑娘所為,只因神旗幫與風雲會勢均力敵,又多了一個通天教,茲事體大,不敢輕啟戰端,目下正是劍拔膏張,大戰一觸即發之際,姑娘隻身前往江南,實是危險得很。”
  白素儀道i“我是初次出外,居心無愧,盡可與任玄講理,將事情弄個水落石出,也免得一直誤會下去。”
  華天虹仰臉歎一口氣,道:“江湖上的事,勝者為強,一言不合,即會屍積如山,血流成渠,等到講出一個道理,為時已經晚了。”
  白素儀沉吟半晌,道:“華大哥的話當然不錯,但我未曾見到家父,總是放心不下,再者也思念舍妹,想要見她一面。”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位姑娘但知情理,不知人世的險惡,行走江湖,實在過于危險。
  忽聽白素儀道:“華大哥如今有何打算?你是俠義之後,武功又很高強,仇人想必不少?”
  華天虹道:“我仇敵遍天下。”長長歎息一聲,接道:“我打算跑一次大巴山,到神旗幫的總堂去一次。”
  白素儀雙目一睜,道:“家父和舍妹都在江南,華大哥去往大巴山何事?”
  華天虹道:“我有一柄趁手的兵器,遺落在神旗幫的總堂之內,眼前急於要用,非去取回不可。”
  白素儀道:“路途遙遠,往返費時,不能另找一件兵器麼?”
  華天虹搖頭道:“通天教主用一柄幡龍寶劍,我要取回自己的玄鐵重劍與他對抗,設法將他那寶劍震斷!”
  白素儀微微一驚,道:“通天教主是威名赫赫的高手,華大哥定要與他拼命麼。”
  華天虹道:“嗯!他雖功力高強,我若取回兵器,亦可與他拼上一陣。”一躍而起,接道:“事迫眉睫,在下不敢耽擱,就此告辭了。”
  白素儀聞言一怔,頓了片刻,道:“剛才那位姥姥腳程好快,可惜大哥得罪了她……”
  華天虹搖頭道:“那位老人家自視太高,幫不了我的忙,姑娘定要東去麼?”
  白素儀道:“半途而廢總是不好。”沉吟了一陣,道:“我走得慢,縱然折返,也無法與華大哥同行,正事要緊,大哥請上道吧!”
  華天虹道:“适才那四個風雲會的人,一定在前途守候,姑娘繞一繞道,避開他們吧!”
  白素儀低聲說道:“謹遵大哥吩咐。”
  一時間,四目之內,齊俱流露出依戀之色,兩人的目光,不覺同時一垂,各自望著地面,默然不語。
  寂然良久,華天虹倏地將頭7昂,道:“姑娘珍重,在下告辭了。”抱拳一禮,轉身疾奔而去。
  展眼間,一條魁梧昂軒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下,曠野之上。涼風習習,天上一片星光,照著地面這荊欽布裙,樸實無華的少女,她是如此純真,沒有絲毫矯情做作,她如此安定,生似不知人間有險詐……
  過了片刻,她轉身向東北方走去,雖然施展輕功,步反之間,依舊是那未安詳,毫無人世間那匆匆忙忙,熙熙攘攘的樣子。
  誆料,夜色之下,倏地出現四條人影,擋在道中。
  白紊儀連忙住足,凝目一望,原來正是一路跟蹤自己的四人,當下欠身一劄,道:“諸位攔住道路,有話講麼?”
  只聽左面那黑衣老者道:“姑娘諒必知道我等的來歷?”
  白素儀道:“我聽諸位口中,不時提到當家的如何如何,因而猜想四位必是風雲會的英雄。”
  那黑衣老者是四人的首腦,只聽他敞聲道:“姑娘猜得不錯,咱們四人都是風雲會的兄弟,姑娘可知我等的來意?”
  白素儀道:“諸位自荊南起,一直隨在小女子身旁,不知是何用意?”
  那黑衣老者道:“咱們總當家的有事,從叫姑娘請教,待命咱們四人前來敦請,只因姑娘是婦道人家,咱們一直未曾打擾。”
  白素儀道:“如此多謝四位了。”
  黑衣老者道:“姑娘不必道謝,如今情勢有別,咱們就要得罪了。”
  白素儀星目一睜,道:“諸位意欲怎樣?”
  黑衣老者乾笑一聲,道:“由此向東,各路的英雄皆有,姑娘身份尊貴,只要遇上神旗幫的屬下,咱們這點面子,再也請不動姑娘了。”
  白素儀道:“請不動怎樣啊?”
  黑衣老者哈哈一笑,道:“請不到姑娘的王駕,咱們都是殺頭之罪。”
  白素儀神情一怔,道:“既然如此,我就隨各位跑一趟,先去參見任老英雄吧!”
  但聽黑衣老者道:“姑娘慷慨,咱們多謝了。”面龐一轉,朝身旁一個勁裝大漢打了一個手勢。
  只見那勁裝大漢雙肩一晃,霍地閃到了白素儀身側,駢指如敦,直向白素儀“肩儒”穴上點去!
  白素儀大吃一驚,嬌軀電閃,五指一揮,急向那勁裝大漢腕脈拂去。
  這五指一拂看來既輕又緩,時間部位卻極為巧妙,那勁裝大漢若不撤招收勢,勢必被白素儀的指尖拂上。
  只聽另外一個黑衣者者道:“這是昔年許紅玫的獨門手法,名家絕藝,果然不凡!”
  說話中,場中二人已搏了五招,那勁裝大漢理該不是白素儀的敵手,只借白素儀每一招手法,都是化解敵招的守禦,沒。有一招攻向敵人,那勁裝大漢雖然無法獲勝,卻打得威風八面,毫無傷亡之虞。
  那發號施令的黑衣老者看了片刻,倏地眉頭一皺,朝另外那名勁裝大漢打個手勢,那勁裝大漢一言不發,縱身撲入場內。
  霎時,兩名勁裝疾服的男子,合鬥一位國色天香的少女,白素儀初次與人交手,打來極為謹慎,但是她那只守不攻的打法,卻是根乎天性,縱然要她出手傷人,她也無法施展。
  忽聽另外那個黑衣老者道:“洪七哥,剛才那小子收拾了通天教的三個道人,三個雜毛一定不肯幹休,咱們公事要緊,還是早早將人擒下,去向當家的繳令吧!”
  為首那黑衣老者一聽,點頭道:“也對,動手吧!”欺身上步,一招朝白素儀戳去。
  白素儀力敵二人,正打得正緊,忽覺一股淩歷的勁風破空生嘯,直向自己身上撞來,不禁大驚。
  纖腰一擰,猛地一旋身形,雙手交拂擋了出去,餘下那名黑衣老者見她身手矯捷,非同凡響,竟也揮掌向前,由一側攻上。
  眨眼之下,四名須眉男子,將一個絕色少女迫得東逃西竄,縱躍不止。
  白素儀芳心暗急、脫口說道:“諸位都是江湖好漢,這般以。多欺少,豈不有欠公道?”
  為首那黑衣老者冷冷一笑,道:“令尊也是如此,姑娘要講道理,改日與令尊去講吧!”
  忽聽一人怒聲道:“我早知你們這批東西不可理喻!千
  黑暗中,倏地閃出華天虹的身形,只見他右指左掌,雙手齊揮,言猶未了,啪的一聲,左掌擊在一個勁裝大漢肩上,擊得那大漢肩骨碎裂,哎晴一聲大叫,一跤摔出了丈外!
  右指落處,慘曝之聲隨之而起,只見最後上來的那個黑衣老者身形一陣顫抖,仰面倒地,當場氣絕!
  華天虹一驚不小,他練這“蚩尤七解”的“襲而死”三指,原是打算轉授與彭拜的,日前與燕山一怪交手,曾經一度施展,卻因燕山一怪武功高出他大多,未曾顯出這三招指法的威力、此刻隨意使出,本無傷敵性命之心,豈料這指力威力絕猛,所襲雖不是死穴,卻已將一個武功不弱的對手一指點死!
  這乃是一句話的工夫,慘叫之聲一起,敵我雙方同是一驚,手上俱皆頓了一瞬。
  華天虹暗暗忖道:任玄居心險惡,仇已結定,一不做,二不休,索興殺這四人滅口,將此事暫且隱瞞下去。
  心念一決,不覺眼迸殺機,首先朝那發號施令的黑衣老者撲去。
  但聽白素儀道:“華大哥手下留情!”
  華天虹暗暗想:這位姑娘,反替敵人求起情來?右手似靈蛇吐信,閃掣如電,疾點過去。
  那黑衣老者瞧這一指來勢奇詭,不知如何化解,心搖杯駭之下,猛地腰幹一折,仆地一個翻滾,堪堪逃出指下,翻出了一兩丈遠。
  華天虹豈能容他逃遁,舉足跨步,瞬眼到了他的身前,兩指一舒,再度點了過去。
  忽聽白素儀道:“華大哥——”
  大聲暴喝,餘下那勁裝大漢忽由身後襲來!
  華天虹哪里將他放在心上,左手一擺,一招“困獸之鬥”,反臂拍了出去。
  他左手掌法的功力,較之右手三指的功力遠為深厚,這時左手一掌後發先到,霍地擊到那勁裝大漢的胯上,打得那大漢悶吭一聲,離地飛起,摔了出去。
  因這力道一分,右手指力去勢微慢,那黑衣者者就此時機,雙掌猛地一推,陡然縱身而起。
  華天虹冷冷笑道:“就只饒你不得,你偏不肯就範。”如影隨形,追蹤躍去。
  他的功力一日千里,此時的身手,已非一般泛泛之輩所能抵抗,那黑衣老者自知不敵,但見他緊追不舍,知道無法逃遁,情急之下,不禁厲吼一聲,雙掌一驕,竭盡平生之力,猛然擊了出去。
  華天虹冷然一哼,左手一揮,一掌硬擋過去,早聽膨然一聲大震,那黑衣老者蹬蹬大退兩步,雙腿一軟,一跤摔了下去。此時的華天虹,內力何等雄渾,那黑衣老者五髒全被震得衫了位置,雙眼發黑,口中甜甜,受傷已是慘重。
  華天虹跨上一步,右手微揚,重又垂下,忖道:照理來說,這四人一個不能放走,”只是屠殺無力反抗之人,違背俠義道的精神,嘿!大仁大義,小仁小義,這該如何是好?
  忽聽白累儀柔聲道:“華大哥,你要殺掉這幾人麼?”
  華天虹心有所思,隨口應道:“兄弟年幼,姑娘不必客氣。”
  白素儀櫻唇一抿,移近一旁,道:“他們死了一個,餘下三人都已重傷,華大哥何不高抬貴手,饒他們這一次。”
  華天虹道:“他們已經認出我是誰,放了他們,任玄必不甘休……”
  白素儀目光一垂,朝地上那黑衣老者道:“你認得這位公子麼?”
  那黑衣老者掙紮坐起,雙目之內毒怨四溢,切齒道:“哼,左手掌華天虹,老夫死也記得。”
  白素儀聞言一呆,她雖心腸慈軟,不喜殺生,卻也不便逼著華天虹縱虎歸山,多樹仇敵。
  忽聽華天虹淡然道:“念你不貪生怕死,算得一條漢子,華某饒你一遭,歸告任玄,就說那血案尚有內情,兇手另有其人,遠出他的想像,改日見面,我再向他交待。”
  那兩個勁裝漢子一人折腿,一人折臂,只因為首之人未死,未敢先行逃遁,聞得此言,頓時趕了過來,將黑衣老者抱起,疾奔而去。
  白素儀見三人去遠,走上一步,道:“華大哥怎麼去而複返?”
  華天虹道:“我早已看出四人守伺在一旁,因而並未去遠。”
  兩人緩步而行,白素儀垂目望地,道:“多謝大哥相救之恩”
  華天虹輕輕歎息一聲,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頓了一頓,接道:“陣戰無情,臨敵交手,貴在搶制先機,若是只守不攻,那就有敗無勝,待得精疲力竭,就只有束手待斃了。”
  白素儀低頭道:“我只會守,攻不出去。”
  華天虹道:“任何武功都是可攻可守的,你只要想著打人,就可攻出去了。”
  白素儀覦然道:“我不想打人。”
  華天虹道:“唉!你不打人,人要打你,人生在世,總要掙紮圖生,人為刀沮,你為魚肉,死了豈不太冤枉?”
  白素儀輕輕說道:“我盡力守嘛!”
  華天虹暗暗道:這姑娘天性和平,那是難以更改的了。
  忽見白素儀面龐一仰,兩道秋水一般澄澈的明眸,投注在華天虹臉上,道:“華大哥,通天教主與你有仇麼?”
  華天虹道:“天乙老道是我的殺父仇人之一。”
  白素儀默然不語,沉吟半晌,道:“通天教勢力龐大,徒眾很多,華大哥獨自一人豈能相抗,不如找著家父,商議一條萬全之計。”
  華天虹朗聲一笑,搖頭道:“江湖上的事,恩恩怨怨,非常情所能測斷,縱然有姑娘的面子,令尊也不能幫著在下,與通天教火拼。”
  白素儀玉靨微紅,道:“舍妹對華大哥萬分景慕,她會幫著大哥講話,家父對她寵愛的加,必然不會對大哥見外。”
  華天虹暗暗想道:你哪里知道提婚之事,因愛成仇,那可更不得了。
  倏地,一陣鼓樂之聲隨風傳來,東南方的官道之上,出現了幾點隱約的燈光。
  白素儀抬眼望了一望,道:“大哥有事,還是早早啟程的好。”華天虹頷首道:“我送姑娘一程……”
  白素儀道:“要不先見家父,我請他老人家派人趕回總堂,取來大哥的鐵劍。”
  華天虹笑道:“那鐵劍落在一個名叫週一狂的怪人手內,那人與令尊有仇,難取得很。”
  突地心頭一怔,抬頭望去,只見八名年約十一二歲的白衣道憧,每人提著一盞紗燈,隨後是八名黃衣道憧,每人手中捧著一件樂器,吹吹打打,正往此處走來。
  在這一十六名道憧之後,卻是八個身著紅道袍,肩後斜插短劍,年紀都只十四五歲的小道,再後則是一乘軟兜,由四名黃衣道憧抬著,軟兜之上倚著一個須發如銀的老道,軟兜之旁另有兩個年紀稍長的紅衣道憧,一人手中捧著一柄碧玉如意,一人手中捧著一柄連鞘的寶劍。
  須臾,雙方走近,只見那軟兜上的老道頰泛紅光,恍若嬰兒,兩道雪白的眉毛一動一動,目光閃閃,正向自己這面打量。
  轉眼間,八盞紗燈已在前方排開,那樂聲揚了一揚,突然停了下來。
  白素儀移近華天虹身畔,低聲說道:“大哥,又有事麼?”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像是沖著咱們來的……”
  說話中,軟兜業已停下,那老道伸了一個懶腰,舉足跨下地來,手捧如意和寶劍的兩個道憧邁上一步,侍立在他身側。
  只見那老道眼皮一眨,雙目之內倏地光華大盛,一顧華天虹道:“你就是華元脊的兒子華天虹麼?怎麼科頭跌足,衣冠不鱉,這付狼狽樣子?”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你就是通天教的天乙老道吧?怎麼坐起滑竿,吹吹打打,這付村俚氣派?”
  只聽那手捧碧玉如意的道憧喝道:“膽敢無禮,見了教主,還不跪下!”
  華天虹暗道:果然是這妖道,我得冷靜一點,不提父仇二字……
  轉念下,敞聲一笑,道:“神旗幫的幫主和風雲會的總當家的,我都見過多次,誰也不似通天教這般滑稽。”
  只聽那通天教主呵呵一陣大笑,截口道:“以神道設教,與江湖幫會不同,這付排場是給善男信女看的,吹吹打打,為的是昭告路人早早回避,以免對面撞上,彼此不便。”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這還像話,教主不在一元觀修真,遠來此處則甚?”
  通天教主一拂垂胸長髯,道:“我那修真之處離此地不遠,一元觀只是開壇講道之地,並非我的長居處所……”
  華天虹不待他將活講完,截口笑道:“大軍壓陣,教主不趕緊籌思對策,還在家中安居納福,難道要等兵臨城下,開門迎降不成?”
  通天教主哈哈一陣長笑,道:“七月十五,貧道在西天目開建酪大會,恭請各路英雄臨場,小兄弟的請帖業已發出,由蒼髯客代為轉交。”
  他語音一頓,呵呵笑道:“各路英雄皆在襪馬厲兵,以備在大會上一展身手,小兄弟還在四處亂跑,若是玩掉了性命,建酸大會上少你一人,那可減色不少。”
  華天虹濃眉一皺,道:“六月十五?那是只有八天了?”
  通天教主點頭笑道:“正是,有這幾天工夫,天下英雄,諒可大半趕到了。”
  華天虹徽微一笑,道:“今日傍晚,我得罪了教主的三位高足……”
  通天教主擺手笑道:“他們豈能與小兄弟分庭抗禮,不自量力,理該教訓。”
  哈哈一聲,接道:“比之風雲會的幾人,小兄弟顯然是手下留情,貧道這廂謝過了。”說罷之後,當真稽首行了一禮。
  華天虹拱手一揖,還了一禮,兩人說說笑笑,好似故友重逢一般。
  通天教主目光一轉,倏地眉花眼笑,朝白素儀道:“這位姑娘呢?天姿國色,布衣無華,連貧道也瞧不出你的來歷了。”
  白素儀見他神色不正,不願答話,面龐一轉,移目朝華天虹望去。
  華天虹睹狀,不禁大起贊佩之心,臉色一冷,朝通天教主淡然道:“這一位是神旗幫白老幫主的掌珠,教主就別問了。”
  通天教主似是臉皮甚厚,不怒反笑,道:“久聞白嘯天有一對攣生閨女,長得容顏絕世,人間無匹,這一位姑娘與江湖上熟知的白君儀大異其趣,想必就是大姑娘素儀?”
  華天虹冷冷說道:“教主知道的倒是不少,這位姑娘正是白素儀小姐。”
  只見通天教主雙眉一軒,道:“這就奇了,久聞江湖傳言,小兄弟與白君儀先敵後友,轉成莫逆之交,怎麼又與大姑娘走在一道了?”
  華天虹聞言,不禁怒火倏熾,忽又轉念道:這天乙雜毛是我的殺父仇人之一,我遲早取他的性命,此時此地,卻沖動不得……
  他深知大體、心念電轉,立即強壓怒氣,冷冰冰他說道“華某的私事,勿須教主操心,六月十五為期不遠,教主著有來了之言,請在建酪大會之上講吧!”
  轉面道:“姑娘走啦!”
  白素儀蜂首一點,兩人拔步就走,那通天教主忽向左右一使眼色,霎時颼颼風響,八名紅衣道憧閃在道中,一個個手梭短劍,擋住了二人的去路。
  星光之下,只見寒芒掣動,刺人雙目,原來八名紅衣道憧手中的短劍全是神物利器,劍氣森森,令人一見便起栗怵之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8:59:58

第三一章 坎離劍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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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聽通天教主震聲一陣狂笑,道:“華天虹休得魯莽,你那一身武功,尚還闖不過本教主的‘坎離劍陣’。”
  華天虹雙眉一聳,曬然道:“‘坎離劍陣’?從未聽人講過!”
  通天教主道:“你果真不服,也可見識見識。”
  華天虹冷冷一哼,遊目四顧,果然就這轉眼工夫,八名紅衣道憧已經散佈開來,參差錯落,環立四外,一個個橫劍當胸,凝立如山,神情肅穆,氣字森嚴,確有一股凜然難犯的氣概•
  他久歷艱困,行事日漸老練,這時審度形勢,知道敵強已弱,妄逞血氣之勇,只有自取辱,自招殺身之禍。一下強抑怒火,轉面朝白素儀道,“在下與通天教主有事交待,請姑娘先行一步。”
  白素儀聞言一愣,沉吟半晌,低聲說道:“我不急著離去,等你一道走吧!”
  華天虹眉頭一蹙,暗道:“唉!這位姑娘好生老實,強敵當前,還不急謀脫身之道……”
  通天教主目光的的,暗暗打量二人,只見男的魁梧軒昂,儀表堂堂,女的溫婉嬌柔,美艷如仙,兩人立在一起,一個英氣逼人,一個艷光奪目,彼此輝映,神采尤甚,真是天造地設,冠蓋人間的一對。
  他看得眼熱,羡慕之餘。妒嫉之念大起,不禁陰沉沉一哼,道:“華天虹,你那父母以正派俠士自居,你投入神旗幫下,豈不沾辱門媚,為先人丟臉?”
  華天虹冷然道:“華某獨來獨往,清清白白,既未投入神旗幫,也未加盟風雲會……”
  通天教主不待他將話講完,將手一擺,道:“神旗幫威行七省,屬下高手如雲,你既不是神旗幫的部屬,那就少管閒事,留下白素儀在此,獨自去吧!”
  華天虹濃眉一皺,惑然道,“怎麼、閣下是要留難白素儀姑娘?”
  他是正直英雄,在他想來,白素儀善良敦厚,與人無件,與世無爭,誰也沒有與她作對的理由,通天教主竟有留難之意,實是大出他的意料。
  但聽通天教主嘿嘿一陣冷笑,道:“不必多言,本教主網開一面,放你逃生,你火速離去,否則七月十上的建灘大會之上,就少你這一份了。”
  華天虹怒氣陡生,道:“你在為一教之主,華某……”他突然感到,這通天教主初到時嘻嘻哈哈,似是隨和玩世之人,此時卻嬌狂自大,目無餘子,與先前判若兩人,不由大惑不解,想不出個中的道理。
  忽聽白素儀道:“這位教主,我有事在身,無法耽擱太久,教主有何指教,請吩咐吧!”
  通天教主目光一閃,道:“你剛剛不是講過,你並不急著離去麼?”
  白素儀玉面一紅,口齒啟動,似欲言語,忽又心意一變,閉口不語。
  通天教主冷冷一笑,目不轉睛,凝注在她那美艷純樸的臉上,緩緩說道:“目下群英並起,各圖霸業,‘江湖三大,業已反目,任玄與你父親本有嫌隙,如今翻臉成仇,彼此已成死敵,你的行藏已露,繼續前行,必被風雲會擒去。”
  白索儀道:“多蒙教主指點,我小心在意就是。”
  通天教主道:“風雲會立意擒你,你縱然小心,也無濟幹事。”
  白素儀道:“我奉有母命,務須趕往鎮江拜謁家父,縱然要冒風險,也是義無反顧。”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你雖甘冒風險,勇往直前,本教主卻放心不下。”
  華天虹聽他言語拉雜,不倫不類,不禁怒哼一聲,道:“通天教強敵壓境,自顧不暇,你這教主倒為旁人的事操起心來,豈不可笑?”
  通天教主目光一轉,臉色陡然一沉,冷冷說道:“年輕小輩,知道什麼?群雄逐鹿,各運機謀,任玄若是擒住了白嘯天的女兒,正是人質在手,予取予求,何愁白嘯天不俯氫聽命?事關通天教的安危,本教主豈能不管?”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話也有道理,風雲會若能支配神旗幫,合兩派之力以伐通天教,通天教想不土崩瓦解也不能了!”
  只聽白素儀道:“教主深謀遠慮,小女子萬分佩服,但不知教主之意,小女子該當如何?”
  通天教主冷冷說道:“依本教主相勸,你就到我通夭教作客,我派人通知你那父親,要他前來接你。”
  華天虹恍然大悟,不怒反笑,道:“好一個各圖霸業,各運機謀!說來說去,原來你也在打如意算盤,妄想擒下這位姑娘,藉以挾制神旗幫主。”
  通夭教主雙眉一揚,截口說道:“豈但如此,本教主還要連你一併擒下,藉以挾制你父母的那批死黨。”
  華天虹曬然道:“如果神旗幫主和咱們華家那批親朋故友不肯就範,你又如何?”
  通夭教主冷冰冰他說道:“果然如此,你二人的性命休矣!”
  華天虹敞聲一笑,道:“這手段卑鄙下流,那任玄也未必有此打算,由此看來,通天教主又低一格了。”
  通夭教主道:“哼!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誰低誰高,豈能驟下斷言!”
  華天虹啞然失笑,道:“高論!高論!華某雖然不才,卻也不願束手就縛,教主劃下道來,待我領教幾招。”
  通天教主輕輕一哼,道,“一教之主,焉能輕易出手!”抬起手中的玉柄拂塵,朝那批紅衣道憧輕輕一揮。
  華天虹濃眉一剔,哼道:“你真的相信,小小一座劍陣……”
  但聽一陣輕喝,驚芒暴閃,一片寒電般的劍幕,倏地湧襲上來!
  華天虹虎目一閃,看那劍幕綿密異常,恍若一座寒光四射的錦屏,來勢如電,瞬眼湧到,劍影重疊,毫無破綻可乘,無可奈何,只有雙足疾挫!猛向一側閃去!
  身形猶未站穩,突覺幾縷冷風,驀地襲近了腰後的大穴,趕忙一擰腰肢,運氣揮掌,一招“困獸之鬥”,反手拍擊過去,擋住了那幾縷近身的冷風!
  白素儀立在一側,忽覺,一名紅衣道憧驕指戳來,迫得嬌軀電閃,匆匆躍避,展眼之下,兩人陷於劍陣之內,與那八名紅衣道憧激戰起來。
  華天虹甫接一招,險險落敗,不禁暗自心驚,倍加警惕,這時左手以“困獸之鬥”竭力守禦,右手暗蓄功力,用那霸道絕倫的“襲而死”指力以備不測。
  他武功已登堂奧,交手數招,即已看出八個紅衣道憧,確是得了上乘劍術的訣竅,個個造詣不凡,單打獨鬥,已非等閒人物所能敵,合成這座,‘坎離劍陣”,其厲害之處,更是非同小可。
  華天虹與白素儀陷身陣中,接戰不久,同有應接不暇、措手不及之感,幸而對方意在生擒,緊要之際,俱是舍棄劍招,改以指襲,二人才得勉力支持,暫且未敗。饒是如此,兩人依1日手忙腳亂,不時陷於險境。
  忽聽通天教主高聲叫道:“白素儀,刀劍無眼,你速即認敗服輸,免得有人留手不住,傷了你的性命。”
  白素儀恍若未聞,仍舊在陣中閃展騰挪,封架不歇,力敵四面攻來的敵劍。
  她的武功本來只有防守,在這陣中,倒是大見功效。華天虹卻泅不相同,他那左手掌本是寓守於攻的掌法,怎奈這“坎離劍陣”變化玄奧,神奇莫測,陣法衍變之下,八柄寶劍似狂風驟雨,千頭萬緒,無計其數。他竭盡全力,也不過堪堪自保,毫無還攻的餘暇,右手那“蚩尤七解”的三招,在這快速邀戰之下,竟然無法與左掌配合,始終攻不出手。
  展眼間,戰況急轉直下,但見精芒電射,劍氣淩霄,“坎離劍陣”中一片閃掣不息、耀眼難睜的寒光,淹沒了華天虹與白素儀的身形。
  通天教主一旁督戰,眼看勝券在握,不禁暗暗得意,但見白素儀美似天人,世間罕見,心頭忽起締念,忖道:“如此美人,百世難見,這華天虹也是可用之才,奇貨可居,莫要一時大意,傷了二人,暴珍天物。”
  心念一轉,頓時身形一晃,閃入陣內,出指如電,倏地向白素儀點去。
  白紊儀早已應接不暇,通天教主出手,她哪里還能抗拒?只見人影一晃,“俞心”穴上一麻,嬌吟一聲,癱軟下去。
  通天教主順手一抄,摟住纖腰,將她挾住,拂塵一揮,朝華天虹迎面掃去。
  華天虹勃然大怒,身形一側,避開拂塵,猛然一掌劈去。
  這一掌含怒而發,淩厲無倫,通天教主本來不易對付,但聽一陣大喝,前後左右,俱是精芒耀眼的寶劍襲到,迫得華天虹撤招收勢,疾往一側縱去。
  通天教主震聲狂笑,倒轉拂塵,閃電般的戳了過去,華天虹人未縱起,已被拂塵玉柄點上了穴道,雙足一軟,摔倒在地。
  這都是轉眼之間的事!夜風刁習,殘星閃耀,天色猶未破曉。
  通天教主臉上,泛起一片興奮的笑容,望一望臂中挾的白素儀,雙目之內,不禁光焰一閃。
  白素儀麻穴被點,渾身軟綿無力,但她神志清醒,眼睜睜地被人摟在懷中,但覺羞憤欲死,欲哭無淚,只有緊緊閉住雙目,玉靨之上青一陣,白一陣,暗暗愧悔。
  華天虹倒臥地面,雙睫微閻,冷冷脫視著通天教主。他怒火如焚,恨不得一躍而起,奮起平生之力,一掌擊了過去,無奈穴道被制,有心無力,只好強抑怒火,只暗暗凝注真氣,設法自解穴道。
  忽聽通天教主道:“華天虹,我聽手下稟報,說你叱吒江湖,八面威風。依我看來,傳言似有不實。”
  華天虹雙目一睜,淡淡說道:“殺剮任便,何必多言。”
  通天教主一拂銀髯,笑道,“本教主有點不解,你連我座下的幾個童子也戰勝不了,何以又能崛起武林、轟動一時?”
  華天虹濃眉一皺,怒道:“士可殺,不可辱,你身為一教之主,不要失了身份。”
  通天教主哈哈一陣狂笑,走上軟兜坐定,將白素儀放在身側,轉面朝那手捧碧玉如意的道憧說道:“將他的三陽大脈鎖了”
  那道憧恭賭一聲,舉步走到華天虹身旁,取出三根長約兩寸的銀針,插入華天虹的“俞戶”、“俞同”、”七坎”三大穴,根根沒入肉內,隨即一掌,拍開他被點的穴道,手法熟練,認穴奇准,似是習之有素。
  這三陽大脈被鎖,真氣無法凝注,內功形同烏有,任他絕世高手,也手無縛雞之力。這道理知者甚廣,但那銀針鎖穴的法門,卻只有通天教主懂得。
  華天虹試了一試,果然半絲氣力也施展不出,不禁暗暗一歎,一言不發,靜待敵人處置。
  通天教主莞爾一笑,拂塵玉柄在軟兜上敲了一敲,四個黃衣道憧立:“將軟兜抬起,霎時鼓樂句比這奇異的隊伍轉向來路行去。
  華天虹被兩個紅衣道憧攙住,隨在軟兜之後行走,胸頭思潮起伏,回想著這一日的遭遇。
  他心頭暗想,今日晨間,自己還是玉鼎夫人座上的嘉賓,那時顧盼自雄,何等神氣,午後……
  想到海濱的一幕,眼前幻出一個白哲豐腴的洞體,他搖了搖頭,心頭泛起一陣羞愧的感覺。
  想到玉鼎夫人,不覺目光一抬,朝軟兜上的白素儀望去,發覺那通天教主側著身子,目光的的,正在白素儀身上掃來掃去,看個不停。
  倏地,他想起了金劍的事,暗道:“玉鼎夫人言道,那金劍分為雌雄兩柄,雌的一柄藏在通天教主的寶劍之內……”
  想到這裏,不覺目光一轉,朝右側那紅衣道憧的手中望去,那道憧雙手捧住一柄烏鞘寶劍,一眼望去,色澤斑駁,古意盎然,不言可知,那是一柄神物利器,只不知金劍怎會藏在寶劍之內,通天教主本人何以又不知情,
  隨後,他想起了那白發皤然的灰衣老婦,想起她掌摑自己的景況。
  他暗暗忖道:“唉!我早該反省!說起品德,我不拘小節,行止有虧,說起武功,我就靠一招掌法,劍法撇在腦後,‘量尤七解,的三招指法也不練成,看看眼前……”
  他愈想愈為愧悔,不覺汗流浹背。怎奈身已被擒,生死難測,前途茫茫,連改過做人的機會也沒有。
  正當他悔恨交集、苦思脫身之計時,鼓樂之聲忽然歇了下來,抬眼望去,一座金碧輝煌,紅牆綠瓦的道觀聳立眼前,軟兜正往觀門之內抬去。
  須臾,軟兜在內庭歇下,通天教主步下軟兜,道:“將這姑娘迎入‘養心殿’,將華夭虹打入石牢之內。”
  華天虹和白素儀聞言,不覺四目交投,相互望去,兩入的目光都有焦急之色,口齒啟動,似乎都有話講,但那四個黃衣道憧抬起軟兜就走,轉眼即將白素儀送走,那兩個紅衣道懂則架住華天虹的膀臂,直向殿后走去。
  這道觀後院築有一座石屋,乃是通夭教主囚禁人犯的監牢,兩個紅衣道憧將華夭虹送奎”,看守石牢的道人將犯人收下,打開重重鐵柵,將他囚入了一間小小的石室。
  這石室寬廣不過六尺,四壁無窗,僅只鐵門上開著一個碗口大的氣孔,因而雖在日問,室中也昏暗無光,陰氣沉沉,人在其中,恍惚是在地底。
  只聽一陣沉重的聲響,室門已閉,華天虹環顧一眼,發覺室中空蕩蕩的,除了自己,連一草一木也沒有,只得走到壁旁,席地坐了下去。
  他暗暗想道:“只要拔出胸上的三根銀針,諒這小小石牢囚我不住,只是……”
  解開衣襟,伸手摸去,三根銀針皆已沒入肉中,若在平時,他只要功貫雙指,按在銀針兩旁,那根針便會逐漸露出體外,此刻真氣無法凝注,內功施展不出,那卻無可奈何了。
  他自言自語,喃喃說道:“可不要死在此處,那可太不值了!”
  “七月十五,通天教做建蘸道場,嘿!建蘸大會!只有七八天了,那時各派碰頭,冤家聚首,一言不合,便是血流成渠,屍積如山的結局,如此重要的場合,母親豈有不到之理……”
  想起了母親,他,心內充滿了懷念與感傷,求生之念也愈見殷切,只想早早脫困,好與母親見面。
  倏地,一陣鐵柵啟動之聲傳入室內。
  一個念頭閃電般的掠過他的腦海,他仿佛看到,雲餐高譬,長裙曳地的玉鼎夫人,正往此處匆匆趕來。
  鐵柵響了一次又一次,他的心越跳越急,漸漸按捺不住,似要跳出口來。
  半晌,一陣飄忽的步履之聲在門外停下,門上響起鐵柵移動的聲音。
  華天虹朝門上小孔一望,未見有人,不由自主地問道:“誰?”
  只聽一陣陰沉沉的低笑,這笑聲仿佛萬丈冰窟下飄起的寒氣,華天虹聽入耳內,渾身汗毛直豎。
  一忽,鐵門敞了汗來,一個束發背劍,顴骨高聳的道人,幽靈似的兀立在門外。
  華天虹凝望片刻,忽然認出這道人來,不禁朗聲一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紅葉道長,失迎失迎!”
  只聽那紅葉道人陰森森一哼,獰笑道:“華天虹,你也有今日?”
  華天虹濃眉微皺,笑道:“何必今日往日,你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盡管過來動手。”
  紅葉道人冷冷說道:“你口頭硬朗,祖師爺動起手來,只怕你承受不起。”說話中,緩緩走了進來。
  華天虹一瞧他臉上的神色,不禁暗暗一震,忖道:“此番休矣!這老道勢必殺我,再無疑義!”
  他穴道被那三根銀針釘住,武功施展不出。眼看大難臨頭,卻無逃避之力。
  原來紅葉道人癡戀玉鼎夫人,怎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始終未達目的,待見玉鼎夫人對華天虹那般親呢,不覺妒火中燒,嫉恨交集,遷怒到華天虹身上。再加華雲施展“少陽罡氣”,一掌將他震成重傷,至今未能痊癒。如此一來,使他將華天虹恨入骨髓,立誓將其置於死地。
  只聽嗆嘟一聲龍吟,紅葉道人執劍在手,雙目之內,殺機四迸,獰聲說道:“姓華的,你是願死,還是願活!”
  華天虹雙眉一揚,惑然道:“你明明要我的性命,怎麼又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紅葉道人嘿嘿冷笑,道:“你若要活,道爺也能留你一一條生路,只是那條路狹窄得很,怕你沒有魄力去走!”
  華天虹心頭大惑,道:“華某別無所長,就是有幾分魄力,你且說說,那條路是如何狹法?但只可行,華某定然依你。”
  紅葉道人寶劍一顫,指定華天虹的臉面,獰笑道:“說來也不嚇人。你若想活命,道爺就劃破你這一張臉蛋,讓你與蒼髯客配成一對!”
  華天虹腦海之內,泛出蒼胃客那帶著刀疤、恐怖懾人的面孔,不禁心頭一寒,暗忖:“此事奇了,我這面容何以遭他之忌?”
  突然心中一動,道:“啊!我明白了!”
  紅葉道人冷然道:“你未必明白。”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你是私自到此,井未征得你們教上的同意,想要取我的性命,又恐你們教主不允,因而想出這毀容之計,以泄心頭的怨恨。”
  紅葉道人陰森森一笑,道:“你猜得倒是不錯,卻不知你家道爺已抱破釜沉舟之心,只要你願死,你家道爺取下你的首級,遠走高飛,也不管他教主不教主了。”
  華天虹暗暗想道:“此人恨我如是之深,真是從何講起?”
  轉念之下,重又目凝神光,朝他臉上緊盯一眼,發覺這片刻工夫,他雙眼之內已血絲密佈,嘴角肌肉抽搐不止,神色之間,恍若凶神惡煞一般,知他說得到做得到,決非虛聲恫嚇。於是點了點頭,正色道:“你讓我想一想……”
  紅葉道人寶劍一掄,厲聲道:“道爺懶得等!”
  華天虹視若未睹,心中暗暗忖道:“蒼髯前輩的容貌雖毀,仍舊是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我一事未成,焉能就此一死,留得有用之身,未必沒有作為。”
  轉念中,想起白嘯天為愛女提婚,以及玉鼎夫人糾纏自己的事,不禁心意一決,坦然說道:“紅葉,今日是你厲害,華某舍棄容貌,讓你心頭一快!”
  紅葉道人似是大感意外,怔了一怔,陡地仰天狂笑道:“好啊!原來小子也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欺身上步,寶劍一揮、唰的一聲,鬥然削去。
  華天虹決定舍棄容貌,保全一命,也是迫於無奈,情非得已。眼看寒光一閃,寶劍襲來,仍然心頭一沉,容色陡黯,欲避無力之下,只有趕緊將眼閉上。
  但聽“骼!”的一聲巨響,石牢的鐵門似是被人以碩大無朋的力量一推,猛然圃了攏來。
  紅葉道人與華天虹同是耳膜一陣劇痛,紅葉道人寶劍停在半途,華天虹猛然睜開雙目,兩人同是身子一顫,卻也同時想到有人到了門外,只不知是哪一方的人物?
  此時,石牢內餘音震耳,四面的石壁顫動不歇,紅葉道人眼看一震之威如是驚人,知道隱在門外的,必是一位功力絕世的高手,膽戰心驚之下,頓起退走之意。
  但是,他對華天虹銜恨刺骨,雖在心慌意亂之際,仍舊不願將華天虹放過,本已決心退走,寶劍一顫,反而朝華天虹心口刺去!
  華天虹凜然一驚,千鈞一發之際,奮起全身餘力,猛地一側身子。
  忽聽一個宏亮蒼勁、震耳欲聾的聲音厲喝道:“孽障,好大膽!”
  語聲中,“呼”的一聲巨響,鐵門霍地敞開,
  這都是同時間的事,紅葉道人聞得喝聲,不禁心氣一餒,手腕一軟,寶劍刺入了華天虹的左胸!
  他。一劍刺下,看也不看一眼,身形一轉,直向門外縱去。
  目光落處,忽見一個僅剩一條左臂,須發糾結長過身軀的怪人,赫然堵在門口。
  這怪人四肢已缺其三,堵在門口,高不滿四尺,須發拖地,血盆大口,兩只眼睛藍光閃爍,唯一剩下的左手中,拄著一體高過頭頂,又粗又大的鐵劍。
  紅葉道人駭然大驚,猶未轉念,雙足已自猛力一蹄,身於淩空射起,疾若勁矢,朝那怪人頭頂電射而去。
  但聽那怪人嘿嘿一笑,道:“哪來這麼方便!”
  手中鐵劍一豎一撩,頓時將紅葉道人的雙腿齊根斬斷,慘曝聲中,血肉紛飛,紅葉道人的身軀與兩截殘肢飛去室,蔔摔落在地。紅葉道人內傷未愈,複受如此重傷,人未摔下,業已昏死過去。
  華天虹目睹此狀,不覺心搖神駭,忘了自身所受的劍隊半晌之後,始才定下心神,強顏一笑,道:“恭喜周老前輩,結束了十年磨難。”
  原來這怪人正是被囚在神旗幫內自稱寒潭臾的週一狂。如今穿了一件藍色短袍,腰間勒著一一根絲絛,神情詭清,猶勝往昔。
  寒潭曳週一狂長眉掀動,哈哈一笑,也未見他晃身作勢,身子倏地移到了華天虹面前,鐵劍一掄,洪聲說道:“小子!如今你叫皇甫星,還是華天虹?”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我已恢復本來面目,當然叫作華天虹。”臉色一整,接道:“多謝老前輩拔刀相助,保住了晚輩這張面孔。”
  寒潭望週一狂沉聲一哼,道:“老夫的便宜不是好占的;你塞翁得馬,焉知非福?”
  華天虹淡淡一笑,道:“晚輩風浪經得不少,對於自身的安危,也就看得淡了。”
  忽感胸上疼痛,低頭一看,原來那劍創深達五分,雖未傷及筋骨,卻是鮮血瀾舊,流個下住,這一忽工夫,已將半邊衣衫染紅。
  寒潭曼週一狂面泛諷曬之聲,嘿嘿一笑,終於抬起手指在他胸上戳了數下,那創口所流的血液頓時少了下來。
  華天虹笑道:“索性勞動者前輩……”
  寒潭望週一狂雙眼一翻,大有不勝其煩之勢,忽又心意一變,不待他將話講完,拉開他的衣襟,為他取那鎖穴的銀針。這銀針雖是釘在肉內,週一狂這等尖頂高手取來,仍是舉手之勞,須曳,三根鎖穴銀針取出,華天虹急忙盤膝坐定,調理體內的真氣。
  但聽寒潭叟週一狂道:“小子,白君儀可曾殺掉?”
  華天虹赫然答道:“老前輩明知故問一”
  寒潭望週一狂冷冷一哼,道:“金劍呢?拿給老夫!”
  華天虹笑道:“金劍尚未到手,不過已有眉目,七月十五的建酯大會上,那金劍或許能夠出世。”
  寒潭望週一狂猛一伸手,抓住華天虹的肩呷,沉聲道:“照直講!金劍落在何人手上?”
  華天虹牙根一咬,忍住肩頭劇痛,道:“我也拿不准,時機未到,我不敢亂講!”
  週一狂五指一緊,怒聲道:“你敢要挾老夫?”
  華天虹被他抓得骨痛欲折,冷汗直冒,胸上的劍創鮮血泉湧,不禁大喝道:“放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9:00:15

第三二章 王劍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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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潭叟週一狂將手一松,咬牙道:“小子快講,那金劍落在何人手內?”
  華天虹怒聲道:“金劍在天乙老道手內,你有本領索回麼?”
  週一狂雙目一睜,曬然道:“何以見得?”
  華天虹冷冷說道:“信不信全在於你,如若不然,你去問天乙老道,瞧他如何講法?”
  週一狂微微一笑,道:“天乙雜毛要與白老兒的閨女成親,此刻沒有閒空,等一會兒再去問吧!”
  華天虹臉色大變,猛然躍起,叫道:“老前輩,咱們快去瞧瞧!”
  寒潭叟週一狂冷冷說道:“白嘯天對你何恩何德,他的女兒出事,要你如此焦急?”
  華天虹雙眉一聳,溫然道:“白素儀是個善良敦厚的女子,咱們豈能見危不救?”
  他俠義為懷,毫無私心,講來理直氣壯,沒有半點猶豫。
  但聽週一狂冷笑一聲,道:“白嘯天見利忘義,囚禁老夫十年之久,老夫報仇還來不及,看他報應臨頭,正是大炔人心之事。嘿嘿!老夫不是天生的賤種,我懶得出手打救!”
  華天虹怒聲道:“哼!我也太蠢,以德報怨之事,豈是你這等人辦得到的?”伸手一攫、去搶那鐵劍。
  週一狂鐵劍一縮,道:“你言而無言,算什麼英雄好漢?”
  華天虹心急救人,怒聲說道:“我哪里言而無信?”
  週一狂似是故意拖延時光,緩緩說道:“你答應殺白君儀
  華天虹截口道:“我力有不逮!”
  週一狂道:“你答應尋求金劍救老夫脫難……”
  華天虹心急如焚,膜目道:“金劍尚未到手!”
  週一狂道:“一年又一年,也該瞧一瞧老夫的死活。”
  華天虹怒吼道:“我身不由己!”縱身一躍,意欲沖出門外。
  週一狂鐵劍一掄,烏光電掣,迫得華天怔急忙沉下真氣,硬生生地勒住身形。
  華天虹怒不可抑,臉上不禁泛起鄙薄之色,道:“你不救人也罷!阻撓我去,豈不有傷陰鴛?”
  週一狂哈哈一笑,道:“這是老天爺對白嘯天的懲罰,你武功淺薄,根本不是天乙雜毛的對手,去了也是徒自送死,救不了白嘯天的女兒。”
  華天虹聽他言之鑿鑿,想到像白素儀那般純潔善良的女子,遭受一個妖道的蹂躪,不禁膽戰心驚,熱血沸騰,再也耐忍不住,大喝一聲,舉掌一揮,一招“困獸之鬥”,猛然擊了過去。
  寒潭空週一狂一見自己這招武功,不由心花怒放。笑道:“來得好!”放下鐵劍,也是一•招“困獸之鬥”,反擊過去己
  雙掌甫接,兩股沉猛的勁力應手相觸,寒潭望週一狂掌心一吐,七成功力所化的掌力洶湧而出。
  華天虹哪有心腸與他拆招,緊要之際。閃電般地一震健腕,手掌顫得一顫,將他那重逾千斤的掌力盡行化去,借其來勢,身予劃了一道圓弧,“呼”的一聲,由其頭頂飛出了門外。
  寒潭叟週一狂大叫道:“好小子!”抓起鐵劍隨手一撐,銜尾飛出室外。
  華天虹足尖點地,朝雙腿俱斷、剛剛蘇醒的紅葉道人瞥了一眼,舉步若飛,疾往筐外奔去。
  看守石牢的道人全被週一狂點住了穴道,鐵柵大開,恍若無人之境,華天虹懶得細看,風馳電掣,眨眼沖到了屋外。
  此時朝陽初升,大地朗澈,華天虹吐了一口濁氣,不禁仰天一聲長嘯,右手們住胸上的劍創,略辨方位,即向一座高樓奔去。
  寒潭曳週一狂鐵劍點地,身軀似行雲流水,緊隨在華天虹身後,耳聽他那長嘯之聲,不覺敞聲一笑,道:“小子內功大進,是那什麼毒蓮之功吧?”
  華天虹道:“丹火毒蓮。”
  回顧一眼,暗道:“原來他將我的欽劍當作拐杖,難怪不肯還我。”
  只聽週一狂笑道:“小子,聽說玉鼎夫人被你勾搭上了,怎麼又打白素儀的主意?”
  華無虹玉面一紅,怒喝道:“放屁!”
  週一狂為老不尊,華天虹對他講話,也變得租魯無禮。
  忽聽有人喝道:“華天虹,站住!”
  活聲中,一個紅衣道憧迎面馳來,那道憧似是知道華天虹的厲害,人還未到,先已反手一溺,抽出了肩後的寶劍。
  華天虹注目一望,認出來人正是昨夜施展“坎離劍陣”的八名紅衣道憧之一。
  他暗暗想道:“天乙老道也是殺害爹爹的兇手之一,我遲早要與他敞開來幹,‘坎離劍陣’非同小可,我且先拆他的陣腳。”
  念頭一閃,不禁心腸大硬,眼見那紅衣道憧即將奔到。連忙功貫左掌,蓄勢以待。
  那紅衣道憧來勢如風,展眼奔到,一瞧華天虹尚不停步,頓時怒喝一聲,振腕出劍,分心便刺。
  華天虹昨夜受盡委曲,心頭猶有餘怒,這時沉聲一哼,雙足一挫,身子陡然橫移兩尺,腰於一擰,提手一掌,猛朝敵人背心擊去。
  那紅衣道憧一劍刺空,忽覺一股重如山嶽的勁力撞上身來,不禁大駭,危急中,猛地仆地一滾,居然逃出了華天虹的手掌。
  寒潭望週一狂敞聲笑道,“究竟未練到家。”說話中,漫不經心地拍出一掌,直擊那紅衣道憧的背心。
  只聽“噗”的一聲,那紅衣道憧背上吃了一掌,心脈頓時震碎,慘哼半聲,當場氣絕。
  這兩人使的同一手法,差別不在掌力的輕重與出招的快慢,而在火候的深淺與功力的精純。寒潭史週一狂一掌擊出,時間、部位、吐勁、發出,無不恰到好處,掌力一發,令敵人逃無可逃,避無可避,毫無轉褒的餘地。
  華天虹對週一狂的武功確是心折,但見他單手撐在鐵劍之上.身形淩空,紋風不動,敞聲說笑,一副躊躇滿志之狀,不禁曬然道:“自鳴得意,須防識者見笑。”身形一轉,拔步奔去。
  須臾,奔至那座高樓之前,只見樓前一方橫匾,匾上“養心殿”三個泥金大字,昨日隨侍通天教主的那批紅衣道憧,一個個手執寶劍,正由殿內奔了出來。
  華天虹哪敢再讓他們布陣,沖上前去,迎著當先奔出的一人揮掌便擊,口中大喝道:“天乙子,趕緊滾出來,週一狂向你迫討金劍來了!”
  那當先奔到的紅衣道憧怒喝道:“無知小輩,這是什麼所在,容你大呼小叫?”
  說話中,雙方已力搏了二十多招,華天虹堵在大殿門口,不讓對方展開陣法,那七個紅衣道懂圍著華天虹疾攻不已,只是少、了“坎離劍陣”的威力,一時之間,也奈何華天虹不得。
  華天虹力敵七柄寶劍,掌掌動用真力,胸上的劍創頓時血流如注,不可歇止。無法可想,只有抬起右手,將創口緊緊們住,僅以左手的拳法應敵,以一對七,戰得極為艱苦。
  週一狂一旁觀戰,直看得眉飛色舞,高聲叫道:“小子,老夫所創的武功如何?”
  華天虹負傷力戰,心頭怒火熊熊,聞言之下,吼聲道:“幾個小道也收拾不了,虧你有臉得意?”
  週一狂勃然大怒,提起鐵劍猛然一擲,喝道:“瞧你老子的劍法,有何了不起的?”
  那鐵劍被他一擲,去勢如箭,帶著一溜烏光,直向華天虹飛去。
  一名紅衣道憧擋在中間,聞得勁風聲響,匆匆一側身子,見那鐵劍正由身旁掠過,未曾深慮,一劍削了下去。
  只聽一陣金鐵交嗚,那紅衣道虞手臂震得一麻,掌中一輕,所執的寶劍業已寸斷,殘劍四飛,撤落一地。
  週一狂的功力端的驚人,那鐵劍經過一擊,去勢依舊不衰,直向華天虹飛去。
  華天虹身形一側,一把攫住劍柄,順勢一掄,朝一名紅衣道憧當頭劈下。
  這一劍藉了週一狂的餘力,去勢之快,如迅雷激電,那紅衣道憧閃避不及,迫得舉劍一撩,反削華天虹的手腕。
  一幫、一會、一教,雖然同屬黑道,卻因通天教慣行采補之術,殘害良家婦女,因而加深了華天虹的惡感。這時眼看對方一劍削來,竟不撤招變式,反而功貫劍身,猛然一沉手臂,硬行劈了下去。
  這時,一方鐵劍當頭劈下,一方寶劍反削敵腕,看來就要兩敗俱傷,同時喪在敵人劍下。炬料,華天虹的鐵劍霍地一沉,其落勢之快無與倫比,只聽那紅衣道憧“哎呀!”一聲慘叫,屍分兩半,瞬眼喪了性命!
  接劍,斃敵,一氣呵成,前後時間不過眼皮一眨。
  他這玄鐵重劍,被週一狂扣押了兩年,此時物歸原主,悼執劍臨敵,不禁精神抖擻、神威奮發起來。
  只見他龍行虎步,鐵劍四揮,招招進擊,追著敵人搏殺不已,胸上那創口鮮血泉湧,他卻渾然不覺。
  展眼間,攻守易勢,六名紅衣道撞被迫得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在有“坎離劍陣”,無法展布出來。
  忽聽週一狂嘿嘿冷笑道:“我道華元肯的劍法如何厲害?原來也不過如此!”
  華天虹咬牙不語,奮勇攻敵,通夭教主久不出現,他想到白榮儀身在虎口,恨不得早早殲滅這幾個道憧,以便沖入殿內救人。哪知這批紅衣道憧皆是通天教主的親傳弟子,個個武功不俗,他雖一劍在手,如虎添翼,想要結果彼等,卻也不易辦到。
  此時,四周業已圍滿了道人,一個個執劍在手,准備接應,也有人看出勝負難蔔,奔往殿內報信。
  華天虹胸上的劍創未曾包紮,真力一動,重又血流不止。他自己倍然不覺,一旁觀戰的週一狂卻緊緊地蹩起了眉頭。
  適在此問,“養心殿”內疾步走出一個紅衣道憧,雙手高舉一柄碧玉如意,朗聲說道:“教主法諭,眾弟子速即住手,恭迎周老前輩入殿!”
  六戰中的六名紅衣道懂,頓時紛紛後退,那手執碧玉如意的道憧步下臺階;朝週一狂稽首丫禮,躬身說道:“弟子青蓮,參見周老前輩。”
  週一狂雙目一翻,道:“怎麼?老夫的雙腿斷了,天乙雜毛的雙腿也斷了不成?”
  那法號青蓮的紅衣道憧道:“本教三位閉關潛修、不問外事的祖師爺,适才聯袂駕到,教主正在一旁陪侍,無暇分身出迎,失禮之處,尚祈老前輩恕罪。”
  週一狂嘿嘿一笑,道:“老夫也是閉關潛修,剛剛破關出來,你們那三位祖師爺嚇不倒老夫。”
  他語音一頓,昂首向天,道:“你是天乙子的親傳弟子麼?”那青蓮道憧道:“本教紅衣弟子,都由教主親傳。”
  週一狂冷冷說道:“那很好,老夫與你你們教父是多年相識,快去找一把椅子,命四個紅衣弟子抬老夫入殿。”
  青蓮道憧略一沉吟,隨層”向立在階下的紅衣道憧道:“周老前輩是教主的多年好友,他老人家行動不便,快去找一張座椅,抬老前輩入殿。”
  週一狂環眼一瞪,獰聲道:“好小子,你倒是伶牙俐齒,少時讓你見識見識,看看老夫是否行動不便。”
  青蓮道值置若罔聞,須臾,有人取來一張紅木交椅,四名紅衣道憧抬了過來,齊聲說道:“請周老前輩人座。”
  週一狂哼了一聲,身形憑空拔起,飄落椅上;安坐不動,青蓮道憧急忙向前領路,四名紅衣道憧抬起座椅,跟隨在後。
  這“養心殿”是通天教主長居之處,樓高三層,雕梁畫棟,富麗堂皇,好似帝王的宮室,各處門戶,皆有背插長劍,身著黃竣道袍的道人駐守,警衛十分森嚴。
  華天虹手執鐵劍,隨著眾人人內,須臾登上三樓,來至一座竹簾深垂,光線幽暗的靜室門外。
  門邊立著兩名黃衣道憧,一見眾人到來,忙將竹簾撩起,那青蓮道憧跨入門內,躬身說道:“啟稟教主,周老前輩駕到!”
  通天教主在門內出現,稽首為禮,含笑說道:“周兄久違,請恕貧道失迎之罪。”
  週一狂冷冷一笑,道:“老雜毛,你好大的臭架子!”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雙目之內倏地迸射出兩道神光,朝週一狂渾身一掃,笑道:“周兄好長的命,佩服!佩服!”身子一側,舉手肅客。
  週一狂輕輕哼了一聲,袍袖一拂,身軀離座而起,冉冉飛入門內。
  華天虹見他四肢已缺其三,威風依然不減,不禁暗暗心折,振起精神,昂然走了進去。通天教主立在門外,兩人目光一觸,臉上同時泛起冷冷的笑容。
  這靜室幽靜異常,壁上掛著十餘幅立軸,上面繪著通天教歷代祖師的畫像,地上舖著一床古色古香的竹席,竹席上列著八九個浦團,一端陳放著一個古銅香爐,焚著一爐異香,輕煙綜繞,滿室飄蕩,使這靜室中平添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室內靜悄悄的,除了通天教主和青蓮,就只有一個手捧寶劍的道憧。
  週一狂落坐的蒲團之上,目光電射,四處掃視,道:“天乙子,聽說這裏來了幾個通天教的老不死,怎不請將出來,讓老周瞻仰瞻仰。”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道:“本教那三位師爺性情古怪,你見了討不了好處。”
  週一狂道:“哼!老周就是命長,你趕緊請出來,否則休怪老朋友無禮。”
  通天教主淡然一笑,目光一轉,道:“華天虹,你東張西望,想看什麼?”
  華天虹一瞥兩旁的門戶,道:“你將白素儀怎樣了?”
  通天教主眉頭一匡,夷然道:“聽說任玄與白嘯天很看得起你,咄!依本教主看來,你也不是大器之材,成不了氣候。”
  華天虹冷冷說道:“承蒙教訓,感激不盡。”
  通天教主道:“你敢是不服?”
  華天虹道:“請道其詳”
  通天教主臉上露出一片鄙夷之色,道:“白素儀是白嘯天的女兒,本教主將她殺了奸了,自有白嘯天向本教主算賬,神旗幫與你無親無故,你與白素儀萍水相逢,談不上情誼,你如此念念不忘,是何道理?”
  週一狂大聲叫道:“講得好!華天虹,白老兒對你有何恩德,要你替他操心?神旗幫與通天教火拼起來,對你有何不利?”
  華天虹滿臉漲得血紅,暗付,“我路見不平,多管閒事,原是俠義本份,想那白素儀是個絕色女子,白嘯天是黑道魔頭,我、越阻代腐,招人誤解也是理所當然。只是,著使神旗幫與通天教火拼,那乃是求之不得的事,我挑撥離間唯恐不及,維護白嘯天的女兒,豈非忘了根本?”
  想到此處,不禁大感惶恐,吶吶無語,不敢出言辯駁。
  通天教主大為得意,面孔一轉,朝週一狂道:“周兄,你傷了本教的紅葉,殺了我座下的弟子,這筆賬如何演算法?”
  週一狂翻眼望天,傲然道:“天乙子幾時勝過週一狂了?”
  通天教主淡淡地道:“你我未曾較量過,勝負之數,無法斷言。
  週一狂冷冷說道:“如今較量也還不遲!”單掌一掄,劈空拍了過去!
  華天虹深知這招“困獸之鬥”的厲害,一見週一狂出手,頓時凝目注視,著通天教主如何抵敵?
  通天教主未曾料到週一狂說打就打,一瞧掌勢到來,急忙放下手中的拂塵,雙掌一豎,齊齊推出,口中叫道:“周老兒,不可魯莽!”
  但聽“波”的一聲輕響,兩人的掌力撞在一起。
  華天虹本以為兩人是較量功力,想他二人同是當世屈指可數的幾個絕頂高手之上,在這靜室之內,兩人的掌力一撞,怕不石破天驚,連這靜室的屋頂也要震塌?豈料大為不然,除了那一聲輕微的震響外,竟是再無驚人之處。
  然而,原是輕煙綴繞,一片幽靜的室內,那浮蕩空隙的煙霧突然波翻浪卷,顯出了一片方圓三四尺的空隙,那空隙時而向左,時而向右,在週一狂與通天教主之間往復移動,不下五次之多,然後陡地卷起一股迴旋的氣流,挾著一片呼嘯之聲,逐漸消散於無形。
  只聽通天教主哈哈大笑,道:“周兄這十年光陰未曾白費,難得!難得!”
  週一狂冷冷說道:“哼!你天乙子也強不過我老周。”
  華天虹冷眼旁觀,心頭暗暗驚凜,忖道:“天乙子已是如此,他那三個祖師自必更為厲害。唉!要相誅滅群邪,肅清醜類,看來也只有促使彼等自相殘殺了?”
  他心情沉重,豪氣大減,頓時感到頭腦暈眩,胸上的劍傷火辣辣的,疼痛異常。
  忽聽週一狂道:“天乙子,快還者夫金劍來!”
  通天教主雙眉一軒,道:“周兄好無道理。冤有頭,債有主,是任玄奪了你的金劍,我向貧道索討,豈非打錯了人?”
  週一狂道:“嘿嘿!金劍在你手內,老夫就向你索取,你快將金劍還來,我替你取來任老兒的人頭,這交易兩不吃虧,你於是不幹?”
  通天教主道:“任玄的人頭,貧道要來何用?”
  週一狂冷冷一笑,道:“老雜毛何必裝蒜,神旗幫與風雲會早已聯上了手,通天教眼看就是土崩瓦解之局。哈哈!另撇三位神師劄縱然將你們的開山老祖請下凡來,也挽救不了這一場劫難……”
  通天教主截口笑道:“殺了任玄,就挽救得了麼?”週一狂雙眼一翻,道:“那還用講?任老兒一死,風雲會縱下風流雲凱也得另找一個總當家的。旁人掌舵,未必肯走任玄的舊路,風雲會與神旗幫解盟,你通天教還怕什麼?”
  通天教主拂髯一笑,道:“高論!高論!不過,任玄的武功不在你我之下,周兄有何良策,能夠取他項上的首級?”
  週一狂雙眉一揚,道:“這個你不用操心,還我的金劍,我包能取他的首級。”
  通天教主含笑說道:“既然如此,周兄就去取任玄的首級,事成之後,貧道還你的金劍。”
  華夭虹聞言,不禁大惑,忖道:“玉鼎夫人言道,那金劍分雌雄兩柄,雄劍在她手中,雌劍暗藏在通天教主的隨身寶劍之內,通天教主並不知情……”
  突然問,他心下一動,暗道:“她自稱向華,向——難道與那金劍的主人、‘一劍蓋戶原’向東來有關不成?”
  想到這點,不禁大感振奮,恨不得即時去找玉鼎夫人,向她問個明白。
  但聽週一狂道:“先殺任玄,後取金劍原無不可,只是少了那件神物利器,要取任玄的首級,老夫可就沒有把握了。”
  通天教主拈須笑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實在不成,也只好另籌良策了。”
  週一狂道:“任玄不是等閒之輩,一擊不中,再擊可就難了。”
  通天教主道:“萬一如此,周兄索興等到七月十五的建醚大會,當著天下英雄,與任玄決一死地,只要周兄殺四任玄,貧道立即交還周兄的金劍。”
  週一狂道:“老雜毛,亢還金劍,你是定然不肯了?”
  通天教主笑道:“光還金劍,周兄不殺任玄,貧道又能奈何?”
  週一狂冷冷說道:“老夫刺殺了任玄,你若不守信諾,不肯交還金劍,老夫又能奈何?”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貧道膽敢如此,周兄就將貧道的首級一併取去吧!”
  週一狂怒聲道:“你道老夫不敢!”身子猛然彈起,直對天乙子撲去。
  通天教主絲毫不敢托大,雙腿一彈,霍地站起,舉掌當胸,蓄勢待敵。
  只聽週一狂沉聲一哼,一招“困獸之鬥”,以泰山壓頂之勢,猛地朝天乙子頭頂擊下!
  這掌法出於週一狂之手,其威力豈同小可!通天教主一瞧掌勢,頓知化解不開,當下雙肩一晃,陡然矮下半尺,瞬眼之間,脫出週一狂掌勢的籠罩,唰的一聲,一拂塵擊去。
  週一狂身子淩空一旋,避開了天乙子的拂塵,舒臂一掌,二度出去。
  通天教主哈哈大笑,飄身而起,落在週一狂的原位坐下,笑道:“難怪本教的三位祖師對周兄齊加贊揚,這一招掌法果是獨步武林,另有神妙之處。”
  週一狂與他交手一招,換了一個座位,聞言之下,怪眼一翻,冷冷笑道:“通天教還有哪幾個老而未死的,敢在老周頭上逞能,你再不喚將出來,老夫可要罵了!”
  通天教主曬然說道:“罵也無用,适才你在石牢中時,本教那三位祖師就在你的身後,如今卻已離開此地了。
  週一狂哇哇怪叫,忽又將口一閉,搖頭不迭,道:“老雜毛信口齊河,普天之下,無人能夠躡在老夫背後,不令老夫發覺。”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話鋒一轉,道:“你是聽誰說起那金劍在貧道手內?”
  週一狂伸手朝華天虹一指,道:“是這小子講的。”
  通天教主包目脫視,道:“小子,你又是聽誰講的?”
  華天虹被紅葉道人在胸上刺了一劍,傷口廣逾兩寸,雖未傷及筋骨,卻因未曾包紮,流血過多,大見虧損,加以心事重量,心憎沉重,這一刻工夫,忽然精神萎勵,意態消沉起來。通天教主問話,他口齒一張,欲待答話,忽又感到懶得講話,將口一抿,默默不語。
  通天教主見他不答所問,不覺臉色一沉,拂塵一揮,劈面揮去,道:“小子癡癡呆呆,莫非做夢?”
  他與週一狂調換了座位,華天虹坐在他的下首,眼看他拂塵一揮,就要擊到自己,急忙舉起鐵劍,擋了過去。
  通天教主心記殺徒之仇,恨不得將週一狂和華天虹置於死地,只是礙於情勢,一時未便動手。此刻見他舉劍格來,立即手腕一顫,那拂塵霍然一卷,驀地纏住了劍身,通天教主猛力一帶,喝一聲“去”華天虹虎口一麻,鐵劍頓時脫手,直向週一狂飛去。
  華天虹羞怒交迸,只恐週一狂拿去鐵劍不肯交還,顧不得劍傷疼痛,雙足一彈,追著鐵劍撲去。
  通天教主獰笑一聲,拂塵一揮,唰的一聲,正正抽在華天虹的小腿之上。
  只聽華天虹咬牙一哼,褲管破裂,兩只小腿皮開肉綻,人也“啪啦”一聲摔落在地。
  他雙眼之內血絲密佈,心頭恨極,躍躍欲動,但知自己遠非天乙子的敵手,又不敢逞血氣之勇,輕舉妄動。
  週一狂與他有傳藝之情,眼看他胸前已被鮮血染遍,兩只小腿血肉模糊,站在那裏顫抖不息,不禁生出憐借之意,道:“老雜毛,你倒行逆施,必然要吃苦頭,趕通拿點金創藥來,我替他包紮一下,天已近午,老周的肚皮也該喂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9:00:34

第三三章 石樑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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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天教主曬然道:“你只管放心,這小子從來不知記恨。我久聞入言,白嘯天父女兩人都曾淩辱過他,他非但不恨,反而為白家賣力,貧道略略教訓他一下,時過境遷,他也同樣忘懷了。”
  華天虹聞言,先是一怔,繼而想道:“我以為仁恕之道,天下行得,原來人若不知記仇記恨,連仇家也看不起他了!”
  轉念之下,不禁感慨叢生,突地,他想起一事,霎時臉無人色,渾身顫抖起來。
  週一狂睹狀有異,恐他一時憤怒,要與天乙子拼命,急忙洪聲說道:“華天虹,老雜毛執掌通天教二十餘年,你老子也不敢小覷他,你若不量力,那是自討苦吃。”
  華天虹將頭一搖,閉口不語。
  通天教主道:“周兄,你對這小子不壞啊!”
  週一狂冷冷說道:“不壞怎樣?你若不服,只管找老周較量。”
  通天教主淡然一笑,道:“你忙著報仇雪恨,貧道忙著退敵,你我敵汽同仇,無妨相安一時,待到建酪大會之後,再認真地較量一番。”
  週一狂道:“誰還怕你不成!”
  忽見華天虹抱拳一禮,道:“老前輩,在下告退了。”轉身大步走去。
  青蓮道憧見他揚長而去,不禁大怒,身形一晃,擋在門口,道:“華天虹,誰讓你走了?”
  他是通天教主的首座弟子,華天虹劍劈一個紅衣道憧,週一狂掌斃了一個,乃至紅葉道人斷腿,他都記在華天虹賬上。忽見華天虹要走,頓時加以阻攔。
  華天虹大喝一聲,鐵劍一揮,猛然劈了過去。
  只聽唰的一聲鋒嘯,劍來到,一股狂猛的劍罡激湧而至,青蓮大駭,雙足疾蹬,猛向一旁躍去。
  通天教主又驚又怒,晃身過去,獰聲道:“好小輩,此時此地,你還敢行兇,膽子倒是不小!”倒轉拂塵,疾點華天虹的“俞戶”穴。
  華天虹聞得背後疾風襲至,立即身形一旋,看也不看,一劍橫掃過去。
  這一劍又狂又猛,縱是通天教主,也不敢硬拆硬架,當下一提真氣,胸腹一縮,那鐵劍呼嘯而過,劍尖幾乎劃破了道袍。
  忽聽週一狂道:“老雜毛,他要去‘跑毒’,你留他則甚?”
  通天教主道:“他是任鵬一案的見證,貧道有話問他。”欺身探臂,拂塵玉柄疾點過去。
  華天虹厲聲一喝,鐵劍一沉,斜斜劈下。
  他激憤填膺,神情大改,攢眉怒目,好似凶神惡煞一般。
  這靜室乃是天乙子練功之處,華天虹擋在門口,一劍劈下,迫得天乙子再度飄退開去。
  通天教主連退二次,不禁大怒,拂塵交到左手,舉掌當胸,緩緩朝前推去!
  週一狂恐防華天虹不知厲害,大喝道:“華天虹後退!”
  忽聽一個焦的的女子聲音叫道:“教主手下留情!”
  話聲中,玉鼎夫人領著華雲登上樓來。
  這都是同時間的事。華雲一足踏上樓板,望到小主人那副形象,不禁肝膽欲裂,身形一仆,如狂風一般卷了過去,口中大喝道:“小官人閃開!”
  華天虹胸腿俱傷,失血過多,他知擋不住通天教主的一掌,耳聞華雲到來,立時縱身一躍,避向一旁。
  通天教主目光犀利,一眼瞥見華雲,頓時認出了他,紅葉道人曾經稟告傷在他手下的事,知道他“少陽罡氣”的厲害,這時掌已推出,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好加足勁道,以十成功力,擊了過去。
  華雲一見小主人受傷慘重,霎時紅了眼睛,沖到門前,運起“少陽罡氣”,也是十成功力,一掌推了過去。
  只聽膨然一聲巨震,兩股驚世駭俗的掌力撞在一起,霎時間,勁風激蕩,狂飄四溢,呼嘯震耳中,靜室的門戶當堂崩塌,四壁掛的畫像飛卷而起,撕毀大半!
  通天教主與華雲相對而立,距離不過五步,兩人胸頭起伏如浪,四目交投,臉上同是一片震驚憤怒的神色。
  玉鼎夫人黛眉緊蹩,道:“老管家快請住手。”
  她與華天虹同偕出門,結果將人丟了。華雲苦尋一日,心焦如焚,早已對她不滿,她不勸阻倒還罷了,她這一勸,反如火上加油,激得華雲大怒。
  只見華雲雙目一張,沉聲說道:“天乙子,你聽了:任何人傷到落霞山莊的少莊主,華雲與他性命相撲,死而後己!”
  說到“已”字,雙掌一驕,以十二成功力疾地推了過去。
  通天教主驚怒交迸,厲叱道:“老匹夫!”足下疾踏八卦,傾力迎去。
  轟然一聲,兩人齊齊後退,每一落足,樓板應足碎裂!
  這雙掌硬拼,仿佛石破天驚,在這高樓之上,四壁齊震,恍若天搖地動,威勢之猛惡,好不驚人!
  “少陽罡氣”乃是華元晉鎮懾江湖的絕藝,通天教主雖有一甲子的功力,與華雲較量,依舊相形見細,兩掌拼過,通天教主五髒翻騰,血氣上湧,內腑已遭損傷,華雲雖也熱血奔騰,心頭狂跳,內腑卻未受傷。
  寂然半晌,玉鼎夫人忽然一搖華天虹的膀臂,道:“虹弟,有話好講,快命老管家退下。”
  華天虹暗暗忖道:“天乙子是殺害爹爹的兇手之一,我理該取他的性命,他譏笑我不知記恨,我就先向他索仇吧!”
  華雲一見,忽聲叫道:“小官人請在一旁掠陣……”
  他唯恐華天虹插手,話未講完,已將全身餘力貫注雙掌,踏步向天乙子揮去。
  通天教主驚怒交集,怒喝道:“老匹夫,你當真找死?”
  週一狂瞧他色厲內茬,知他再難力拼,不由哈哈大笑,道:“老雜毛用劍,否則本月十五的建酪大會開不成了。”
  那手捧寶劍的紅衣道憧聞言,未待吩咐,即已閃身上前,將寶劍呈上。
  通天教主正合心意,手執劍柄,一按把簧,只聽嗆哪一聲龍吟,手中多了一把寒光流動、精芒耀目的主劍。
  週一狂高聲喝道:“好劍!”
  通天教主置若罔聞,漠然說道:“華雲,此處不宜動手,你我換個寬敞處所,決一死戰!”
  華雲猶未答話,週一狂介面叫道:“老雜毛,你若要死,光將金劍交還老夫。”
  華天虹暗暗想道:週一狂大呼大叫,明明是故意打攬,不顧咱們拼鬥,唉!不知……
  玉鼎夫人走了過去,道:“老管家,你家小主人的蓮毒就要發了,你好勇鬥狠,妄自逞強,啊……”倏地臉色大變,叫道:“虹弟,趕緊紮住傷口!”
  華雲聞說包紮傷口,心頭猛地一震,反身掠到華天虹身旁,道:“小官人,毒力發作沒有?”
  華天虹早已想到,蓮毒一發,周身血液沸騰,創口有潰裂之虞,這時強自鎮定,含笑說道:“毒力剛剛發作,一時還不要緊,你留神一點,提防遭人暗算。”
  華雲點頭稱是,接過鐵劍,雙目圓睜,緊緊盯住通天教主,防他淬施暗算。
  玉鼎夫人由身畔取出一個羊脂玉瓶,傾出瓶中金創藥,敷在華天虹的劍創之上,撕下自己的長袖替他包紮傷口,匆匆忙忙,一臉焦的之色,旁若無人,毫無避嫌之意。通天教主睹狀。滿臉不豫之色,幾次欲言又止,兩道短眉緊緊皺在一起。瞧那神氣,心頭似是怒極。
  玉鼎夫人匆匆裹好華天虹胸前的劍創,忽忙蹲下身子,去料理他雙腿的傷勢。此時天已正午,華天虹體內的蓮毒已由丹田升起,混人血液之中,轉眼之間,他傷中慘出的血漬已是烏黑如墨,濃艷異常。
  忽聽週一狂歎道:“唉!造物之奇,真非眾生能及——”他語言一頓,高聲叫道:“華天虹,你自點昏穴,睡上一覺豈不是好?”
  華天虹搖頭道:“蓮毒一發,任何奇門手法,也閉……”他突然想到,言多必敗,這秘密還是保留的好,急忙將口一抿,默然不語。
  玉鼎夫人手法俐落,須臾已將他雙腿的傷處裹好。只是那傷處血流不止,一忽工夫,包紮傷口的白絹已被烏黑的血水濕透,尤其胸上的創傷,黑水泉湧,看來令人心悸。
  華天虹周身如群蟻鑽動,難受到了極點,一待包紮完竣,立時說道:“有勞姐姐,兄弟告辭了。”
  玉鼎夫人戚然地道:“你要往哪里?”
  華天虹道:“兄弟受不住,跑一陣子再看。”縱聲叫道:“周老前輩,天乙子,後會有期。”拔步奔去。
  玉鼎夫人隨後追上,道:“虹弟慢行,我有話要對你講。”
  通天教主睹狀,不禁怒形於色,峻聲道:“夫人留步!”
  玉鼎夫人恍若未聞,與華天虹並肩奔下了樓,華雲走在最後,出了“養心殿”,直向觀外奔去。
  一路上雖然有人駐守,但有玉鼎夫人跟著,誰也不敢阻攔,須臾,三人奔出觀外。
  華天虹體內毒血作祟,胸腿上的傷處業已麻木,不再感到疼痛,但見胸上血出不止,不由大感恐慌,這時雙手將傷處緊緊們住,一面奔跑,一邊說道:“姐姐,你當真姓向?”
  玉鼎夫人微微一怔,道:“是啊!我叫向華,不過除你之外,沒有旁人知道。”
  華天虹道:“一劍蓋中原向東來是姐姐的什麼人?”
  玉鼎夫人面色一變,飛快地環顧了四下一眼,倏地槳然一笑,道:“小糊塗,你終於轉過念頭了。”她語音一頓,神色忽黯,接道:“一劍蓋中原向東來就是姐姐的先父,如今你該明白了。”
  華天虹雖是早已猜到,聽她親口講出,也不禁暗暗震驚,想她既是向東來的女兒,投身通天教下,自是有所圖謀。
  只聽玉鼎夫人向華道:“虹弟,姐姐的終生遺憾,便是昔計在黃河岸上,未能挺身而出,挽救你的性命……”
  華天虹道:“彼時素不相識,救與不救,在於兩可之間,兄弟眼前尚還活著,過往的事,何必再提?”
  玉鼎夫人浩歎一聲,道:“你是仁恕為懷,只知責已,不知責人,唉!你爹爹對我父親有救命之恩,我只想報仇,不知報恩,落到眼前這種處境,也是罪有應得。”
  華天虹大惑不解,道:“姐姐目下的處境怎樣?莫非天乙子對你懷疑了?”
  玉鼎夫人截口笑道:“誰與你談那個。你且想想,如果當日是我救你,如今你念念不忘的就該是我,而非秦碗鳳了。”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姐姐太癡了。”突然歎息一聲,道:“白素儀與我同行,如今被天乙子擒去,吉凶難料,生死不明,要是講義氣的話,我就該全力營救,可是……”
  玉鼎夫人先是一怔,繼而慎然道:“白嘯天是神旗幫的幫主,誰要你多管閒事?”
  華天虹道:“咱們行事為人,總求無愧於心。唉!也許我過於講究小信小義了。”
  玉鼎夫人見他唉聲歎氣,忽然不樂,忙將臉色一弛,笑道:“這也不必耿介於心,通天教人多勢眾,你縱然拼命營救,也是救不出人來的。”
  說到此處,四顧一眼,見無人蹤,接道:“虹弟,你忍耐一點,停下身來,我瞧瞧你的傷勢。”
  華天虹住足站定,低頭一望,胸前已被毒血濕透,不禁輕輕一歎,道:“這樣下去,我要血液流盡,乾枯而死了。”
  華雲早已急得滿頭大汗,道:“小官人,咱們快往北走,去找,‘逍遙仙’朱大俠設法。”
  華天虹搖頭道:“朱老前輩四處奔走,早已不逍遙了,咱們找他不著,找到了也未必有用。”
  華雲道:“咱們找慈雲大師……”
  華天虹諜踢不安,笑道:“急病亂投醫,沒有用的。”
  說話中,玉鼎夫人背轉身子,解開儒衫,由懷中取出了一個長約四寸,厚約八分的長形玉匣,笑道:“虹弟,你猜這是什麼?”
  華天虹訝然道:“我先瞧瞧……”
  玉鼎夫人嫣然一笑,小心翼翼地啟開了玉匣,湊向華天虹眼前,嬌聲道:“你瞧瞧,這是一株‘千年靈芝’,我爹爹收藏了十多年,我又保存了十多年,這是罕世的靈藥,有起死回生之效,不管能不能解‘丹火毒蓮’之毒,你一口吃下再說。”
  華天虹心頭狂喜,仔細瞧去,見那玉匣中裝著一株形似蘭草的異草,玉匣下半是一塊黑色的泥土,那靈芝種在土上,泥土潮濕,仿佛新由地上掘起,那芝葉散放著一股清幽的芬芳氣息,華天虹嗅了一嗅,立即感到一種從來未有的舒適。
  玉鼎夫人瞧他一臉驚喜欲狂的神色,不禁大感欣慰,道:“我也不知這靈芝草如何使用,你連根吃掉,想來錯下到那裏。”
  華天虹見她伸手去動那靈芝,急忙出手攔住,吶訕說道:“姐姐……別……動……”
  玉鼎夫人惑然笑道:“怎麼啊?天生萬物,都是給人用的,人若不用,一切都是廢物了。”
  華天虹啼啼說道:“小弟是要用……”
  玉鼎夫人黛眉微聚,語音之內,充滿了憐借之意,道:“你要怎樣啊?姐姐面前,什麼沽都是能講的。”
  華天虹雙目之內,倏地流出兩串淚珠來,說道:“北滇會上,家母挨了仇家一掌,內腑重創,始終無法痊癒,十餘年來,輾轉榻第,受盡了煎熬…一”他語音一頓,臉上泛起一片歉咎之色,接道:“若有姐姐這一株仙草,家母的沉菏必可根除,姐姐的恩德,小弟……”
  玉鼎夫人道:“說什麼恩德啊!這‘千年靈芝’我是贈給你了,到底如何使用,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說到後來,聲音也變得中硬了。
  華人虹暗道:“事關娘的病體,我還是臉皮放厚一點。”
  轉念之下,接過玉鼎夫人手中的五匣,蓋好匣蓋,小心翼翼地收於懷內。一切妥貼,下禁心花怒放,笑道,“多謝姐姐啦!”
  玉鼎夫人啼笑皆非,只恐沖撞了他,滿心失望,不敢洩露於外,情恨之種,攪人如此,卻也堪憐。
  華雲卻是忍耐不住,踏上一步,道:“小官人,‘丹火毒蓮’原是不解之毒,‘千年靈芝,卻是人間罕見的靈藥,這是大爺英靈默佑,向姑娘愛護情殷,她……”
  華天虹心頭大急,不待他將話講完。使出少爺脾氣,臉色一沉,怒聲說道:“丹火毒蓮毒不死我,你再亂出主意,我獨自走了!”
  華雲聞言一愣,倏地老淚縱橫,道:“華家只有少爺一人
  華天虹怒道:“娘不是人?你不是人?”身形一轉,拔足奔去。
  玉鼎夫人睹狀一怔,沉吟一瞬,忽又莞爾一笑,朝華雲低聲講了數語。華雲連連點頭,匆匆追了上去。
  華天虹奔了一程,發覺只有華雲一人追來,不禁大感不安,問道:“向姐姐呢?”
  華雲逍:“向姑娘回轉一元觀了。”
  華天虹暗晴想道:“那天乙子為人尖刻,手段歹毒,下次見面,還是勸她脫離通天教吧!”
  忽聽華雲迫:“小官人,你胸上血流不止,如何是好?”
  華天虹淡淡說道:“不要緊,慢慢就會好的。”
  華雲道:“咱們如今要往哪里?”
  華天虹想了一想,道:“我在這一帶找個隱僻處所,一面療傷,一面練劍,你跑一趟鎮江,告訴白嘯天,就說他的長女白素儀已被天乙子擒大,你再找一找慈雲大師和蒼髯前輩,與大夥取得聯系,十五的晨問在西大目聚齊,去赴通天教的建雕大會。”
  華雲靜掙地聽完,突然將頭一搖,道:“小官人另作安排,殺了老奴,我也不再離開小官人了。”
  他講得斬釘截鐵,華天虹聽得一愣,道:“正事要緊……”
  華雲斷然說道:“不管正事邪事,殺了老奴。老奴也不離開小官人一步。”
  華人虹大感為難,适才已將他氣得落淚,這時下忍丙違他的心意,怔了一怔,道:“咱們光尋秦老前輩吧!還有那一位蒙面老英雄,也得親近親近。”
  華雲只要不離開他的左右,其餘的都不在意。兩人談談講講,腳下卻奔得風馳,午時將過,華天虹體內的蓮毒逐漸沉回丹田,人卻因為失血過多,疲勞過甚,更為萎頓了。
  俄而,二人奔至一座鎮甸之外。
  華天虹腳步一收,喘了幾口長氣,道:“我累得很,咱們打尖用飯,歇息一陣吧!”
  華雲道:“那‘千年靈芝’是九天仙品,聞一聞就得益非淺,小官人身子不適,不妨取出來嗅上幾下。”
  華天虹搖頭道:“慢藏海盜。此物關系重大,自今以後,切切不可提起,以免洩漏了風聲,生出意外的麻煩。”
  華雲唯唯否否,不加置評。兩人進入鎮內,揀了一家飯店,各自飽餐一頓。。
  剛剛吃完,忽聽店門外一個幹澀垢耳的嗓子說道:“申三哥,怎生想個法子,將那老婆子轟開,也好瞧瞧那仙人洞內,到底是他娘的什麼光景?”
  華天虹聽那聲音耳熟,抬頭一望,不覺一怔,原來三個人並肩走進店來。那三人發覺華天虹在座,也是神色一呆,站在門口。大有進退兩難之勢。
  這來的三人乃是風雲會的人物,居中那個身材臃腫的和尚是申三浩,講話的是個五短身材的漢子,另外一人又高又瘦,面色青滲滲的,此人姓常名傑,有個兄弟常豪,昔日在曹州聚英樓以螳螂爪偷襲華天虹,結果作法自斃,為華天虹的血液毒死。
  華天虹一瞧是這三人,暗忖:“這三人不堪華雲一擊,自己實在大累,妖魔小丑,放他們一遭吧!”
  心念一轉,朝華雲使個眼色,離座走去。
  他懶得多事,反正已經吃完,打算動身離去。華雲不知他是何意,見他起身,立即抓起鐵劍大步搶在前面。
  申三浩等三人站在門口,強持鎮定,欲未決定行止,忽見華雲迎風沖來。不禁暗吃一驚,也不知是誰先動,三個齊齊一躍,瞬時跳到了街心。
  華雲微微一怔,大步走了出去,鐵劍往背後一插,冷冷說道:“要動手麼?三人一齊上,省得老夫多費手腳。”
  三人飛快地交換一個眼色,申三浩倏地哈哈一陣狂笑,道:“華雲,你是真想動手?”
  華雲是無可無不可,頓了一頓,問道:“蒼髯大爺是否還在你們會中?”
  申三浩一瞧華天虹身上血污狼藉,胸上腿上全是布帶,不覺疑神疑鬼,敞開嗓子說道:“蒼髯客已被咱們三哥宰了,華天虹,誰將你傷成這付模樣?”
  華天虹暗暗想道:“這小子語無倫次,一付心虛膽怯的樣子。”心中在想,隨口問道:“查掙呢?你們任當家的現在哪里?”
  申三浩雙目一翻,道:“咱們總當家的行蹤不定,查三哥卻在近處,你若有膽子,就隨咱們前去。”
  華天虹脫口一笑,揮手道:“領路,找不到查鋅,我教你識得厲害。”
  申三浩冷冰冰地哼了一聲,將手一揮,反身奔去。
  常傑與那五短身材的漢子急忙追了上去,華天虹招呼華雲隨後跟去,五個人前三後二,出了小鎮,轉向南面奔去。
  華雲一臉茫然,道:“小官人,這小子耍的什麼花樣?”
  華天虹笑道:“這申三告是個酒肉和尚,他壞事做得多,心虛膽怯,怕你動手,駭得東扯西拉,亂耍花槍。”
  華雲莫名其妙,道:“他們講什麼仙人洞,老婆子,不知搞的什麼玩意?”
  華大虹笑道:“跟人瞧瞧吧!目下是多事之秋,他們在外游蕩,必然銜有使命。”
  申三浩等三人奔了一程,見華氏主仆緊跟不舍,連忙腳步加疾,一忽,轉入一倏荒路,朝西南山區奔去。
  約莫走了個個時辰,進入一片荒山之內,轉來轉去,久久不到地頭。華天虹剛起疑念,華雲突然向前一指,道:“小官人瞧,有人在動手。”
  華天虹縱目一望,原來兩山之間,隔著一條深澗,澗中突起值寬約尺許,斷斷續紋的石樑,兩個內發蕭蕭的老婦,面對面地坐在石樑中心的一塊石墩上,輦來掌去,打得如火如荼!
  這時,申三浩等業已奔到地頭,原來深澗這面立著一群觀戰之人,為首一個濃眉人眼,同字臉的老者,正是風雲會的二與家椿元極。另外高高矮矮八九個人,皆是風雲會中稱兄道弟的人物,任玄下在,八臂修羅查掙也下在場。
  華天虹奔到澗旁,與諸元極打了一個照面,頓時被石樑上兩個老婆子驚險之極、玄奧無方的打鬥吸引住了!
  原來兩個白發老婦左掌抵住左掌,正在互拼內力,兩人的右手卻上下翻飛,往復如電,各以奇奧莫測、淩厲無倫的手法,力搶先機,猛攻不已。
  忽聽華雲低聲道:“這面坐的老婆子是個瞎子,人你‘曾目仙婆’,是風雲會的一大靠山。這老瞎子心毒手狠,對敵亡命,小官人遇上她時,千萬小心在意。”
  華人虹點了點頭,道:“對心哪個灰衣老婆婆我曾見過,朱老前輩那半部《蚩尤七解》被她奪去了。”
  華雲訝然道:“她叫趙長卿,與咱們主母交情不惡,照理來說,不會奪你的武功秘笈。”
  華人虹想起她掌摑自己的事。訕訕的道:“也許是鬧著玩吧!”
  忽聽對面山壁之上,響起個低沉的婦人聲音,道:“趙三姑不必打了,放她過來吧!”
  這語聲好似空穀傳音。不知術處何在。華天虹心頭大惑,瞪起雙目,向對面山壁四處搜尋,掃視不停。
  醜聽那灰衣老一趙長覲縱聲道:“瞎批婆子,聽到沒有!”話聲中,右手疾攻數招,左掌霍地一震,身子如流星飛射,貼著石樑飛去!
  只吸那瞎婆長身而起,手中拿綠品瑩的細竹,移步向前走去。口中慢悠悠地道:“趙長卿,就是大羅金仙給你撐腰.瞎婆子這次也硬取你的性命。”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兩人的武功已算驚世駭俗了,縱有武功更加高強之人,想也高強不了多少呢!”
  思忖中,見那僻目仙婆恍符蹈虛而行,眨眼踏上了對澗,諸元極等已紛紛躍上石樑,急忙朝華雲道:“趕快,瞧瞧那邊是什麼情形?”縱步連躍,急急趕去。
  華天虹好奇心大起,縱躍如飛。當先沖過了石樑。
  華雲亦步亦趨,緊緊跟在小主人身後,諸元極、申三浩、常傑等隨後奔了過去,這石樑雖然險峻異常,眾人卻爭先恐後,毫無躊躇之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9:00:55

第三四章 老姐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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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見那警目仙婆子執細竹探路,星擲丸跳,一躍兩三丈,直向山頂沖去。
  華天虹心頭駭然,暗道:“這老婆子躍登山壁,如履平地,哪里像個雙目失明之人?”
  這山勢高達百丈,在靠近山頂十來丈處有一座岩洞,剛剛那話聲是由岩洞之內發出。譽目仙婆耳力絕世,單聽聲響,便已辨明瞭岩洞的位置。
  只見她手中細竹顫動不歇,若虛若實地點在山壁上,展眼工夫,人已沖近洞口。
  忽聽那灰衣老婦趙三姑喝道:“瞎婆子,趕緊住足,免得自討苦吃!”
  她的輕功似在替目仙婆之上:眾人皆未發覺她何時奔到了前
  曾目仙婆恍若未聞、口中一聲厲嘯,雙足一蹬,身軀竄起,猛然向那岩洞撲了過去。
  趙三姑雖然出聲警告,人卻立在洞旁,並不加以阻截。
  華夭虹猶在數十丈外,睹狀之下,立即目凝神光,緊緊盯住洞口,要瞧瞧洞中藏的到底是什麼人?
  但見那遝目仙婆剛一撲到洞口,厲嘯之聲倏地中斷,左掌一揮,猛朝洞內推去,緊跟著慘哼一聲,右手竹竿撒手,身形突然仰面摔倒,翻翻騰騰,直向山下滾落。
  這是駭人聽聞、令人難以相信的事。以風雲會替目仙婆的功力,竟然不堪一擊,那隱身洞內的該是何等的人物!
  眾人相顧駭然,眼看那替目仙婆沖滾而下,身上的衣裳被山石刮得稀爛,皮破血流;厥狀甚慘,人卻知覺已失,昏死過去。
  華天虹人在最前,他是豪俠之士,明知道這替目仙婆是敵非友,睹狀之下,仍然感到不忍,忙一揮掌,劈出一股輕柔的掌風,將她的身子擋住。
  忽聽唆嗅風響,諸元極與一個青衫老者雙雙躍到,扶起曾目仙婆的身子。
  那青衫老者一探替目仙婆的腕脈,道:“二哥,仙婆是被強猛的內家真力震閉了氣……”
  諸元極同字臉上一片鐵青,點了點頭,急出雙掌,施展推宮活穴之法,在替目仙婆背上推拿不歇。
  那灰衣老婦趙三姑忽然躍了過來,手執替目仙婆的那根碧綠細竹,唰的一揮,喝道:“椿元極趕緊滾蛋,惱了我老婆子,將你們這批臭賊一齊趕下洞去!”
  諸元極目光一抬,冷冷地掃視趙三姑一眼,心中暗暗詛咒道:“老鬼,你只管狠,有一日落在你二當家的手內,瞧你二爺
  他罵得雖然惡毒,卻未罵出口來。那和尚申三浩性子暴躁,卻自雙目環睜,眉寵殺氣,厲聲說道:“老虔婆,風雲會的兄弟不是好惹的,你狐假虎威,口無忌憚,當心走落了單……”
  趙三姑是姜桂之性,老而彌辣,聞言厲喝道:“臭賊,走落了單怎樣?”碧綠細竹一揮,劈面擊去。
  這碧綠細竹名為天竺寶竹,乃是替目仙婆仗以成名的兵器,看來不過一根細細的竹竿,柔韌如藤,其實堅逾精鋼,是件極為厲害的兵器。
  趙三姑一竿出去,帶起一陣刺耳的銳嘯之聲,青影重重,籠罩了數已方圓。
  申三浩未料她出手便打,跟著這一竿來勢奇快,淩厲無淪,迫得疾一撲身,猛力縱躍開去。
  但聽“噗!”的一聲,那天竺寶竹結結實實擊在申三浩背上,打得他慘叫一聲,摔落在地。幸虧趙三姑不識天竺寶竹的特性,真力未曾用實,否則申三浩的脊骨非得斷折不可。
  風雲會的人物睹狀,頓時喝叱暴起,紛紛亮出兵刃,撲了攏去。
  展眼間,五條大漢圍住趙三姑,就在那崎嶇不平的山坡之上惡鬥起來,嘯風震耳,喝吼連聲,掃得猛惡之極。
  華天虹袖個旁觀,瞧那趙二姑以一敵五,依舊神威凜凜,所向辟易,不禁暗暗喝彩,忖道:“這老婆子倒是一員戰將,倘若逍遙仙朱侗與慈雲大師等都有如此高昂的鬥志,一幫一會一教又有何可懼……”
  思忖中,對這白發蕭蕭,曾經摑過自己耳光的灰衣老婦,突然生出一種親切之感,朝華雲低聲說道:“你留心掠陣,那位老婆婆若是寡不敵眾,你趕緊上前助陣。”
  華雲奇道:“小官人何往?”
  華天虹道:“我上去瞧瞧。”轉身朝那岩洞走去。
  忽聽趙三姑喝道:“華天虹,你活得不耐煩了?”
  華大虹微微一笑,縱聲道:“老婆婆神勇,晚輩佩服得很。”
  趙三姑怒聲道:“誰要你捧我?你若進那岩洞,瞎婆子就是榜樣!”
  她似是心頭焦急,說話分心,霎時連連遇險。
  華雲知那台洞中定是隱著一位功力絕世的高手,敵友未明之前,唯恐華天虹涉險,急道:“趙老大是前輩尊長,你別違拗她的心意。”
  華天虹笑道:“你當心掠陣,少管閒事。”縱身一躍,落在那岩洞之外。
  他雖然膽大,但見曾目仙婆這等尖頂高手,也未能踏入岩洞一步,且還落得人事不省,受傷慘重,情知洞內之人的厲害,當下裹足不前,目凝神光,朝那洞中望去。
  那岩洞入口寬廣不過六尺,洞中黑暗沉沉,仿佛一座無底深淵,華天虹望了半晌,一無所見,不禁好奇之心大起,越發想要一探究裏。
  但聽趙二結縱聲喝道:“華天虹,你趕緊退回,否則我告訴你娘,說你不聽長輩教訓,她非打斷你雙腿不可!”
  華天虹暗暗一笑,忖道:“只要早日與娘見面,挨一頓打也不要緊。”
  心念一轉,立時容色一整,朝那黑沉沉的岩洞躬身一揖,朗聲說道:“洞內是哪一位前輩高人、小於華天虹求見。”
  等了半晌,洞內沉靜如故,不見回音傳出。
  華天虹心頭大惑,暗道:“這相應不理,該是不願見我了?”
  他雖然相當老成,終是綠鬢年少,未明真相,焉肯罷手,當下壯起膽量,向洞中將手一拱,揚聲道:“是哪一位前輩,小子冒昧,入內拜見了。”說罷之後,舉步朝洞中走去。
  忽聽趙三姑暴怒喝吼之聲,傳入耳際,華天虹本來有點氣餒,聞聲之下,頓時停下腳步,轉面望去。
  只見那趙三姑怒吼連連,天竺寶竹狂揮亂舞,四下裏猛擊一陣,激得風雲會的人群皆大怒,那擠不上前的人,也都手執兵刃,圍在國外,躍躍欲動。
  華雲瞧她橫沖直闖,自亂章法,不禁大急,叫道:“趙老太沈住氣打……”語聲中,揮掌撲了上去。
  趙三姑突然冷冷地說:“老蒼頭,我老太婆生來沉不住氣,這批臭賊都交給你啦!”天竺寶竹一抖,架開幾件襲近身前的兵刃,身形沖天拔起,倏地向岩洞射回。
  華天虹怔了一怔,暗道:“原來老太婆使詐……”
  念猶未了,趙三姑業已飛越華天虹頭頂,“刷”的一聲,一竿擊了下來。
  華天虹知道這老太婆蠻不講理,出手甚重,急忙縱身一躍,跳了開去。
  趙三姑身子落地,擋往洞口,雙目中迸射出兩道燦燦神光,朝華天虹周身上下打量一眼,蹙眉說道:“小混蛋,誰將你傷得這麼嚴重?”
  她似是突然記起什麼,語到半途,匆匆朝洞內一瞥,倏地閉口不語。
  華天虹跟著也向洞中一瞥,但覺漆黑一團,竟無所見,不禁朗聲一笑,道:“老人家吞吞吐吐,是何道理?”
  趙三姑雙眼一瞪,道:“小子無禮!”天竺寶竹一場,喝道:“滾遠點!”華天虹嘻嘻一笑,道:“老人家說是去找家母,但不知找到沒有?”
  趙三姑冷冷說道:“你娘恨你不孝,上吊死了。”
  華天虹佯怒道:“老人家咒罵家母,小子真要無禮了!”
  趙三姑冷笑一聲,道:“你待怎樣?我再給你兩個耳刮子,瞧你造不造了反?”
  華天虹聞言一凜,生恐再蹈覆轍,連忙提掌當胸,留神戒備。
  忽聽那替目仙婆陰沉沉說道:“趙三姑,還不給我滾過來,難道要瞎婆子伸手抓你不成?”
  華天虹轉面瞧去,只見諸元極滿頭大汗,退在一旁調息,那曹目仙婆子已站起,昂首向天,似在聆聽身側的打鬥。
  趙三姑哼了一聲,飄身躍了過去,道:“老瞎子。趙三姑在此,你有何話講?”
  華雲等本在惡鬥,待見替目仙婆蘇醒過來,雙方已在答話,不覺齊齊住手,各自歇了下來,華天虹也放下洞中之事,信步走了過來。
  那替目仙婆的聽辨之力真厲害,只見她面龐一轉,兩雙灰淡無光的眼珠投注在華雲身上道:“這一位好武功,不知是哪一方的高人?”。
  華雲淡淡說道:“老朽華雲,落霞山莊的下人。”
  替目仙婆微微一怔,沉寂半晌,倏地將頭一點,道:“難怪難怪。”
  語音一頓,轉面望住華天虹道:“這一位是誰?”
  華天虹道:“華天虹。”
  諸元極走上一步,介面說道:“華元青的獨子,時下的風雲人物。”
  曾目仙婆容色微動,嗯了一聲,倏地面泛厲色,獰聲道:“趙三姑,洞中到底是哪一位,瞎婆子涓滴之恩,湧泉以報,你當真要頂這黑鍋?”
  趙三姑冷冷一笑,道:“你這瞎子眶毗必報,我老婆子卻偏不信邪,洞中那人你惹不起今日之事,你就幹乾脆脆,一概記在老婆子帳上吧!”
  華天虹大感意外,暗道:“原來她也不知洞中是誰,那人也怪,諾大的本領,偏偏不肯見人。”
  諸元極一瞧眼下的形勢,番目仙婆與趙二姑武功相垮,華大虹主仆二人實力,不在自己這一群人之下,當真火拼起來,雙方”都輕松不了,不禁眉頭一蹩,心念電轉起來。
  他暗暗想道:“華小子上下是傷,打打病老虎本來不錯,只惜洞中有個隱患,華雲那老奴才拼起命來,也無人抵擋得住。”
  他為人刁滑,一覺沒有便宜可占,頓時萌了退志,不與久纏下去。
  但見替目仙婆厲吼一聲,身形電閃,霍地向趙三姑撲了過去。
  這瞎眼老婦想打便打,招呼也無一聲,趙三姑卻似深知她的性情,天竺寶竹一抖,迎面戳去,口中哈哈大笑,道:“瞎婆子,你立個毒誓,自今以後,再不殘殺無辜,我老婆子積點陰德,還你這根竿兒。”
  說話中,二人已閃電般地對拆了二十餘招,蕾目仙婆掌指齊施,拳腳並用,猛惡有若瘋虎,趙三姑使的是敵人的兵器,加以那竹竿又輕又軟,與她的武功路于完全相反,才鬥二十餘招,已是險象環身生,危機迭起,一直在生死邊緣上打滾。
  這是一場莫名其妙的惡鬥,觀戰之人相顧駭然,那趙三姑兀自嘻笑怒罵,不知死活。
  華天虹濃眉緊蹙,焦急不勝,暗道:“這位老太婆怎地童心未混,性命交關的事,豈是兒戲得的?”
  他常常想到北俱大會的結局,那是前輩尊長所留下的血的教訓,遙想將來有一日,黑白兩道再一次火拼,倘若白道人士再遭慘敗,那未俠義道就死無瞧類了。因之,他對同道人物,有一種出自公義的關愛。此時瞧趙三姑拿性命當作幾戲,他心頭就更加惶恐了。
  果然,四十招猶未鬥滿,那瞥目仙婆倏地凶性大發,口中一聲厲吼,左手一撈,一把抓注了趙三姑手中的天竺寶竹,右手似迅雷激電,陡然拍擊過去。
  那鑄目仙婆咬牙睜目,形象已夠猙獰,這一掌似怒潮洶湧,威勢尤為淩厲。趙三姑見勢不佳,鬆手放了天竺寶竹,百忙中拍出一掌,借勢逃躍開去。
  曾目仙婆奪回兵器,頓時如虎添翼。只聽她嘿嘿一陣狂笑,道:“趙三姑,你的死期到了!”
  說話中,天竺寶竹似狂風驟雨一般,罩定趙三姑的身形迎頭狂擊,趙三姑一招失手,被敵人搶制了先機,身處下風,空自怒發如狂,招架不及,再無還手之力。
  展眼間,一片碧綠光影迫得趙三姑迭連後躍。狂笑、怒吼、嘶喊聲中。兩人打回了岩洞之前。
  雙方觀戰之人,全部隨著兩人移動,諸元極等見己方得腳在即,不禁大為振奮,華天虹與華雲卻急得手足無措,眼看趙三姑性命危殆,有心上前相助,但見雙方都是白發蕭蕭的老婦,那替目仙婆又是雙眼俱盲之人,因而主仆二人皆感猶豫,不好意思插手,心頭的焦的卻已到了極處。
  誓目仙婆眼雖不見,感覺之敏銳卻大勝常人,一近岩洞,心頭頓起警覺。
  只見她牙關格格一挫,獰聲喝道:“趙三姑,不是你,就是我!”騰身而起,滅竺寶竹幻起一片丈許方圓的青影,夾著一陣刺耳懾心的銳嘯,猛然襲了過來。
  這一招“烏雲蔽日”是替目仙婆的殺手銅之一,趙三姑與她相識不止一日,相鬥不止一次,深知她的底細,一瞧漫天青影壓下,立即腰肢一擰,猛向一側竄去。
  說時遲,當時快,趙三姑腰肢才只一折,那替目仙婆已知她的動向,冷冷哼了一聲,天竺寶竹勢道一斜,霍地電閃罩下。
  趙三姑心神大震,危急中,身軀竭力一仆,那替目仙婆的天竺寶竹瞬眼已到,趙三姑仆地一滾,千鈞一發之際,被她逃出了竿下。
  這乃是轉眼間的事,趙三姑身子離地,人如勁矢脫弦,一言未發,倏地竄入了洞內。
  那替目仙婆耳聽風聲,作勢欲撲,似待追進洞去,突然記起洞中人的厲害,迅即剎住前沖之勢。
  這一陣火辣辣的惡鬥。看得眾人心驚肉跳。惡鬥一歇,都暗暗噓出一口長氣,諸元極定一定神,道:“仙婆,窮寇莫追,咱們退到對岩歇息吧!”
  曾目仙婆怔了一怔,倏地怒聲喊道:“趙三姑,你也有龜縮不出的一日麼?”
  話聲甫落,趙三姑忽然手拄鳩頭拐忱,由那黑沉沉的岩洞之內走了出來。
  替目仙婆一聽拐杖點地之聲,已知是趙三姑走出,不禁沉聲一哼,吸氣飄身,向後退了丈許。
  趙三姑走出洞外,拄杖立定,嗅目望往替目仙婆,冷冷說道:“瞎婆子,我也用兵器了。你是殘廢之身,若嫌我占了便宜,你我就不用打了。”
  替目仙婆也有殘疾之人的通性,忌諱旁人道她的缺陷。這時心頭震怒,牙關挫得格格亂響,良久之後,始才陰惻惻說道:“老狗,有便宜你只管占,我若不將你碎屍萬段,來世仍舊做個殘疾。”
  趙三姑怒聲說道:“那未你就嘗嘗我這鋼杖的滋味。”呼的一聲,一杖橫掃過去。
  替目仙婆嘿嘿冷笑,旋身讓步,天竺寶竹一抖,逞戳敵腕。
  展眼間,兩人杖來竿往,重又激戰起來。
  此番相鬥,與先時大力不同,趙三姑敗過一陣,餘怒未息,這時鳩頭拐杖施展出看家絕藝“絕情杖法”,與盲目仙婆的天竺寶竹鬥在一起,兩人見招拆招,見式破式,一招一式,全是中規中矩,此來彼往,皆是攻守兼具。
  此時,兩人都是抱元守一,攻則敬,守則嚴,未慮勝,先慮敗,兩人臉上同是神儀湛然,一片嚴肅的表情,更無喝吼謾罵之聲。
  這種打法,看來較先前斯文得多,但那杖風竿影之內,潛伏著無窮的殺機。只要竿頭杖尾掃到一點衣角,霎時就是殺生之禍。至於那玄奧莫測的變化,淩厲無倫的內力,較之先前那種火辣辣的惡鬥,更能使場邊那些高手目眩心搖,神為之奪。
  激戰中,忽聽趙三姑冷冷說道:“瞎婆子,三招舊把式,你再指教指教。”鳩頭拐杖一掄,震起一陣嗡嗡之聲,斜斜擊了過去。
  替目仙婆一聽杖風震耳,不禁心神一凜,暗忖:“老狗的杖法果然邁異往昔,看來十年光陰誰也未曾白過……”天竺寶竹一揮,迎著敵杖架去。
  鋼杖沉重,竹竿纖細,照理不能硬架,但她這天竺主竹的招式之內,包含棒法、劍法、刀法幾種兵器的精髓,趙三姑那純鋼拐杖若是被她的竹竿搭上,那正似打蛇隨棍上,她順勢一削,趙三姑拐杖若不撒手,手掌就得被竹竿削下!
  趙二姑喝一:聲“好”,就在拐杖與竹竿將觸未觸之際;仗頭霍倉一轉,劃了半個圓弧,挾著一片尖叮震耳的嘯風,陡然朝敵人腰際擊去。
  警目仙婆雙眉一聳,回招封架已是不及,間不容發之際,憑仗數十年勤修苦練,一口精純無比的真氣,渾身不動,身於倏地挪後了兩尺!
  趙三姑一杖迫得敵人後退,正中下懷,人隨杖走,喝一聲:“著!”杖頭倏起倏落,猛地當頭劈下。
  這三招杖怯連環擊出,厲害之處,就在於前兩招迫使敵人露出空門,第三杖“黃河之水天上來”。在趙三姑來說.正是順理成章,一杖砸下,在敵人來講,卻是大感意外,突然爆來一杖,任她如何厲害的高手,只要不識底細,就得落入這連環套。
  盲目仙婆被敵人制了先機,剛剛避過第二招,忽覺勁風撲面一股淩厲無疇的杖風自頂壓下,不禁驚汗一炸,身形一折,雙足猛蹬,疾向一側躍避,巨忙中反手攻出一招,以阻敵人追擊。
  此時的情況端的險極,只見那鳩頭拐杖似霆驚電掣,擦著薔目仙婆的身子砸下,只須毫匣之差,曾目仙婆縱不喪命,也得重創在趙三姑的杖下。
  觀戰之人先是聳然色變,隨即爆起一陣喝來之聲,聲甫出,突然又如被刀斬,嘎然中斷。
  原來趙三姑也未料到替目仙婆能逃出自己杖下,正當驚怒交迸,欲待追擊一記之際,忽見那天竺寶竹似毒蛇吐信,陡地襲近了自己的小腹,下禁轉怒為喜,杖尾猛地一撩,遷向竹竿擊去!
  只聽“噗”的一聲悶響,天竺寶竹被鋼杖撩上,曾目仙婆手腕一震,兵器似欲脫手飛去,倉促之下未及多慮,但只五指一緊,急將竹竿握牢,人卻被那股疾劇的力道一送,一跤摔了出!
  趙三姑尚欲追擊,但聽風雲會的人齊齊暴喝一聲,眾掌齊揮,遙遙推了過來。
  諸元極的功力原也了得,加上多人相助,那掌風勁力呼嘯而出,激得掌飆澎湃,沙飛石走,趙二姑卻也不敢小覷,匆匆一躍,退開支許。
  曾目仙婆手掌一撐地面,彈回原地立定,朝趙三站漠然道:“來啊!咱們也不必等什麼建酪大會,今日見個真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趙三姑哈哈一笑,道:“今日巧得很,我敗個‘懶驢打滾’,你敗個‘餓狗搶屎”咱們半斤八兩,旗鼓相當,看來確是有緣。”拐杖一掄,重又撲了上去,忽又身形一頓,移目朝對岸望去。
  眾人睹狀,紛紛轉面望去,只見十余條人影風馳電掣,正往此處奔來。
  曾目仙婆不明真象,怒聲道:“趙婆子,你是要我先動手吧?”
  但聽椿元極歡聲道:“仙婆稍待,咱們總當家的來了。”
  說話中,來的那十餘人業已躍上石樑,正向這面奔來。華天虹等早已看出,為首一人正是風雲會的總舵主任玄,左文魁和十名金刀親衛跟隨在後。
  任玄來得甚快,人到場中,月光炯炯,先自環掃眾人一眼,隨即向那岩洞之內一瞥,緊跟著雙手抱拳,朝瞥目仙婆笑道:“仙婆是幾時到的,任玄這廂有禮了。”
  曾目仙婆還了一禮,道:“我晨間才到,久戰無功,折了風雲會的銳氣。”
  任玄手拂銀髯,朗聲一笑,道:“趙老太也是成名一甲子、聲威震江湖的高人,仙婆要想取勝,也不是三五百招的事情。”
  趙三姑雙眉猛軒,道:“哈哈!任玄,我道你這庸才,怎會做了風雲會的總舵它,原來你拍馬屁的功夫高人一等,我倒看走眼了。”
  任玄臉色一變,不過剎那間又恢復如常,淡淡一笑,道:“趙老太過于抬舉任某了。”
  趙三姑道:“誰抬舉你了?你說我老婆子成名一甲子、聲威震江湖,這不是拍老婆子的馬屁麼?你說瞎婆子勝得過老身,不過並非三五百招的事情,那未五六百招,八九百招總該夠了嗎?哈哈!你這不是拍瞎婆子的馬屁又是什麼呢?”
  任玄聲色不動,靜靜聽她講完,微徽一笑,轉面朝華天虹抱拳一禮,問道:“華老弟傷在何人手內?”
  華天虹抱拳還禮,笑道:“是通天教的道人,區區外傷,不足掛齒。”
  任玄漠然一笑,轉面道:“老二,此地除了這幾位朋友,是否尚有旁人?”
  諸元極伸手向岩洞一指,道:‘=洞中另有高人,究竟是哪一位,小弟就不得而知了。”
  任玄雙眉一揚,兩道銳利如箭的目光凝注在華天虹臉上,語音沉重,緩緩說道:“華老弟,任玄鬥膽請問一句,白嘯天那孽種丫頭白素儀,是否藏在岩洞之內?”
  華天虹聞言一怔,尋思道:“白素儀失陷在通天教內,我該秘而不宣,或是四下張揚?”
  但聽任玄冷冷說道:“華老弟,犬子任鵬慘死在白素儀那賤婢手上,旁人不知,你是親眼目睹的。”
  華天虹濃眉一蹙,沖口說道:“任當家的不可過于武斷,在下目睹那兇手殺害令郎,日前又親眼見到白素儀,這二人形貌肖似,神情卻有天壤之別,那是絕對不該混為一談的。”
  任玄冷笑一聲,道:“華老弟對白素儀倒是偏愛得很,難怪老弟會施展重手法,將敝會的兄弟置於死地了。”
  華天虹淡然說道:“在下不是好色之徒,所言所行,可表大日,至於貴會那三位兄弟——”他語音一頓,輕輕歎息一聲,接道:“人是在下毀的,總當家的不諒,在下也無話講。”
  任玄輕輕哼了一聲,冷笑說道:“華老弟與風雲會的兄弟,也有數日居停之誼,不看金面看佛面,老弟也該賣個交情啊!”
  華雲見他只管責問自己的小主人,不禁怒氣上沖,插口說道:“上陣交手,死傷難免……”
  華天虹急忙將手一擺,阻止他繼續講下去,笑道:“總當家的明鑒,在下不是嗜殺之人,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還請總當家的海涵一二。”
  任玄道:“好說好說,白素儀人在何處,華老弟可以賜告麼?”
  華天虹道:“那白素儀僅是一個年輕女子,總當家的對她有不利之心,在下若是通風報信,豈不令天下英雄恥笑?”
  他心意已決,活鋒一轉,忽又朗聲說道:“不過,殺害令郎的兇手實非白素儀,因而在下贊成總當家的見那女於一面。”
  任玄聞言一怔,岔口道:“華老弟高見,任玄佩服之至,敢問華老弟,那白素儀在哪里?”
  華天虹神色如故,靜靜說道:“白素儀已被天乙子擒去,原本押在他那養心殿內,總當家的若想見她,少不得要與天乙老道商量了。”
  任玄搖頭不迭,道:“華老弟這話,老朽就難信了。”
  華天虹惑然道:“在下實話實講,總當家的不信,那就無法可想了。”
  任玄嘿嘿一笑,道:“華老弟,風雲會要擒白素儀,你從中作梗,不惜殺人害命,通天教擒去白素儀,你又何以放手不管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9:01:49

第三五章 母子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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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玄這一問,直問得華天虹目瞪口呆,啞口無言,一臉尷尬之色。
  華雲見小主人受窘,心頭頓起不平,怒聲道:“咱們愛管閒事,誰若看不順眼,可找華雲講話。”
  任玄冷冷一哼,偏不置理,雙目炯炯,兀自盯在華天虹臉上。
  華天虹忽然朗聲一笑,道:“任當家的不必咄咄逼人,天乙子擒去白素儀時,我也曾盡力維護,可惜武功不濟,連自己也被人擒了。”他乃是正直之人,下願強辭奪理,為求自辯,連丟人現眼之事也講出來了。“
  任玄目光一閃,瞥了瞥他胸前腿後的傷勢,暗道:“這小子遍身血污,一臉倦容,顯然是曾經一場血戰,看來所講的話並無虛言。”
  他心頭深信卞疑,口中卻冷冷說道:“華老弟既與白素儀同時被擒,老弟安然脫險,白素儀仍在虎穴,華老弟就放心得下麼?”
  華天虹淡然說道:“萍風偶聚,路見不平,既然力有未逮,也只好撇下不管,沒有什麼放心不放心的。”
  任玄漠然一笑,突然一瞥那岩洞,道:“老弟台,你瞧白素儀會不會與老弟一樣,被人搭救出來,藏身在這岩洞之內?…
  華天虹先是一怔,繼而想道:“這老兒真是多疑。”
  思忖中,不禁敞聲一笑,道:“在下也有這個疑心、可惜無法進入洞內察看。”
  只聽趙三姑冷聲道:“哼!小奴才!…
  任玄目光一抬,閃電般地望她一眼,舉步朝洞口走去。
  諸元極忽然閃身向前,攔住去路,將曾目仙婆被震得昏死過去之事,悄聲稟告與任玄得知。
  任玄臉色一變、,道:“原來此處隱著高人,那倒鹵莽不得了。”
  他陰沉練達蓋過在場諸人,眼珠一轉,立即朝身旁的左文魁道:。‘你入內求見,瞧瞧是哪一位遁世高人隱居在此。若是武林前輩,就說風雲會警目仙婆與任玄特來拜訪,請其賜見。”
  左文魁躬身一暗,朝一旁的金刀親衛略使眼色,立即有兩人閃出行列,三人一前兩後,舉步朝那岩洞走去。
  但見人影一晃,趙三姑突然擋在洞口,拄杖而立,冷然不語。
  左文魁雙眉一揚,抱拳道:“趙老大有何指教?”
  趙三姑冷冷說道:“這洞內勝似龍潭虎穴,你不怕死麼?”
  左文魁道:“多蒙指點,上命所差,粉身碎骨也顧不得了。”舉步走了過去。
  趙三姑突然揮手一掌,大喝道:“回去!”
  一陣雄渾的潛力暗勁,劃起一片呼嘯之聲,應手湧出。
  左文魁與身後兩名金刀親衛齊齊躍退了七八尺遠,一陣嗆嘟聲響,三人同都拔刀在手,二次舉步走去。
  忽聽趙三姑冷冷問道:“你們要幹什麼啊?”
  左文魁微微一怔,腳步一收,在她身外四五尺處立定,道:“在下奉上命差遣,求見此洞的主人,趙老大再不讓路,休怪在下無禮了。”
  趙三姑雙眼一翻,將手一伸,道:“既是以禮求見,總該投個帖兒,拿來吧1”
  左文魁明知她故意刁難,但知這老婆子極不好惹,當下捺住性子,道:“客中不便,未曾攜帶名帖,見著此洞的主人,在下自會請罪。”
  但聽趙三姑哈哈一笑,道:“不必了,我老婆子就是此洞的主人,你見我有什麼事?”
  左文魁暗暗震怒,心中咒道:“臭婆子,你敢消遣老子!”手腕一震,刀背上的鋼環頓時嗆嘟作響。
  這是金刀親衛中的暗號,那聲響區分甚多,其含意各不相同,旁人不覺,那批金刀親衛卻耳熟能詳,進退趨避,聽其指揮。
  但見後面那兩人邁上一步,與左文魁並肩而車,三柄金背大環刀齊齊一揮,朝前劈去。
  鋼環齊振,刀風霍霍,一片耀眼金刀直向洞口湧去。
  趙三姑哪里將這三人放在眼內,直待金刀劈近,始才曬然不屑地哼了一聲,鳩頭拐杖一橫,倏地向前迎去。
  只聽一陣金鐵交嗚之聲,三柄金背大刀砍在鋼杖之上,震得左文魁等三人手臂發麻,金刀幾乎脫手,腳步齊動,蹬蹬後退不止、左文魁的功力遠在那兩名金刀親衛之上,所受的反震之力也最強,落足之處,堅硬的山石上留了一串清晰的足印。
  左文魁是四十名金刀親衛的首領,頗有獨當一面。指揮若定的才幹,只見他穩往身形,不矜不躁,手中金刀再度一振。
  鋼環震響中,靜立在任玄身後的八名金刀親衛倏地齊步奔了出來,四人在前,四人在後,直向趙三姑沖去。
  趙三姑勃然大怒,本不屑與這凡入動手,但見刀光刺口,四柄厚背大刀業已砍近面門,只得拐杖一抬,擋了過去。
  但聽嗖嗖風響,那四人金刀一分,雙雙閃向兩旁,後面四人如迅雷疾電,陡地補了上來,刀光一一閃,齊攻趙三姑的腰際。
  趙三姑怒不可抑,鳩頭拐杖一沉,猛地砸下。
  這批金刀親衛久經訓練,非但刀法精奇,聯手合攻之術尤其高明。只見正面四人拖刀閃退,兩旁的四人倏地齊齊一聲暴喝,刀光四合,閃電般地襲了過來。
  這一次四柄金刀所襲的部位各不相同,趙三姑若不後退,勢必就要向前反擊,再也不能屹立硬接硬架。
  這老婆子是姜桂之性,在這無名個卒之前,哪肯退入洞內?只見她冷哼一奉,鳩頭拐杖似怒龍攪海,猛地一陣揮舞。
  轉眼間,風雲會那八名金刀親衛此進彼退,回環進擊,與趙三姑對拆了七八招,這白發蕭蕭的老婆子,一根純鋼拐杖雖是八面威風,銳不可當.人卻不知不覺的離了洞口,陷入了八個彪形大漢的包圍中。
  趙三姑雖是少數隕尖高手之一,這批金刀親衛的聯手合力卻是武林一絕,想在三招兩式之下將其卡潰,卻也難以辦到。左文魁候在一旁,待見趙主站離了洞口,一時無法回身,立即向另外二人將手一揮,舉步向那岩洞走去。
  趙三姑力敵八柄金刀,雖不能勝,卻也自保有餘,忽然瞥見左文魁要入洞內,不禁怒發如狂,大吼道:“小奴才!守住洞口!”
  華天虹愕然道:“是叫我麼?”未及思慮,縱身過去,擋住了洞口。
  左文魁臉泛怒容,道:“華公子,你是決心與風雲會破臉麼?”
  只聽那趙三姑怒聲道:“小奴才,被人沖進洞去,你就乾脆自刎在這洞口吧!”
  華天虹實在想不出此事的嚴重性,但念她是前輩尊長,不便拒絕她的要求,耳聽左文魁質問之詞,不禁啞然一笑,道:“不才與貴總當家的有誤會,也有交情,是否反目,全憑任當家的抉擇,左兄若念舊誼,這洞不入也罷!”
  左文魁冷冷說道:“上命難違,在下只有得罪了。”金背大環刀一推,欺身砍了過去。
  華天虹身穿褻衣,胸上捆著布帶,紅的血,黑的毒,黃的汗漬,一片血污,臉上因失血過多,勞累過甚,變得蒼白之內透出青色,蓬頭散發。狼狽不堪,雙腿也縛了布帶,血污滲透,看來傷得不輕。
  左文魁雖知華天虹的厲害,但見他這副狼狽形象,全不似往日那種玉樹臨風,威風凜凜的模樣,不覺起了輕視之心,這一刀後招連綿,殺機隱隱,蓄意著實不善。另外那兩人隨同出手,刀上也不覺用了全力。
  華天虹與風雲會的人周旋得最為密切,這批金刀親衛的厲害他知之甚撚。一瞧三柄金刀的來勢,心頭暗暗一震,身形急忙一側,朝洞中退了半步,左手一掄,一掌擊了過去!
  這一掌擊向有側一人,僅能自保,實難阻擋敵人入洞,加以真力虛弱,遠非往日那“困獸之鬥”的威勢,左文魁睹狀大喜,欺身上步,金刀、一折,招式疾變,陡然襲之上來!
  但聽任玄厲聲道:“留心背後!”
  聲甫落,華雲業已快若鬼銑地撲了上來,一聲不響,雙掌齊揮,猛朝左文魁與左側那人背上拍去。
  華天虹身負重傷,華雲自怨自艾,心情大反常態。左文魁對華天虹起殺心,華雲的殺心也隨之而起,似這般驟施毒手,以陰掌傷人,在他一生,今日尚是首次!
  同時間,任玄縱身欲救,那曾目仙婆激射而起,口中怒喝道:“讓我來!”
  這都是同時間的事,只是華雲發動最早,替目仙婆被趙三姑等一群人阻擋去路,身形縱起,速度大慢,左文魁聞得任玄出聲示警,再回身抵擋,哪里還來得及。
  以華雲的功力,突襲左文魁這等人物,這兩人實難倖免。只聽得兩聲悶哼,左文魁與左側那人已被華雲連人帶刀揮出丈外,摔落在地,聲息俱無。
  右側那大漢警覺到身側有變,心頭一寒,身子頓時一慢,華天虹這招左手掌何等玄奧,“噗”的一聲,一掌擊在他的肩頭,將他打跌開去。
  這裏才見分曉,替目仙婆已擁身撲到,天竺寶竹振起慢天青影,朝華雲當頭罩下。
  華雲急聲道:“小官人退!”身子暴退,將華天虹逼向洞內,雙掌運起“少陽罡氣”,猛地推了出去。
  只聽一聲沉悶的震響,“少陽罡氣”與替目仙婆天竺寶竹上展出的玄功勁力一觸,華雲身子前後一陣搖晃,替目仙婆則霍地落下地來。
  寂然半晌,替目仙婆突然嗽瞅一陣大笑,聲如果鳴,叫道:“這是少陽罡氣,啊!華元肯的看家本領還留在世上!”
  華雲冷冷說道:“你識得‘少陽罡氣’,那是知道我家大爺的厲害了!”
  替目仙婆獰聲道:“華元肯的武功就要絕跡了!”一抖天竺寶竹,欺身襲去。
  華雲“呸!”的一聲,雙掌一挫,揉身迎上,剎那間展開了一場怵目驚心的激戰。
  趙三姑一瞧這面打得激烈,不覺精神大振,鳩頭拐杖上的威力突然倍增,迫得身外八名金刀親衛團團轉動,喝吼不歇。
  任玄打量兩處戰況,陡地朝諸元極悄聲吩咐數語。諸元極立即向身後之入將手一揮,上十人一擁而上:守定了趙三姑的外圍,任玄飄身來至洞側,獨自一人為替目仙婆掠陣。
  華雲屹立洞口,雙掌翻飛,力敵替目仙婆的天竺寶竹,待見任玄窺伺一側,越發緊守洞門,死也不動。
  他這一死守洞門,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替目仙婆無法將其迫退,任玄插手不上,華夭虹也無法走出洞來。
  此刻,兩面的戰況都是越來越見險惡。趙三姑見尚有一批敵人包圍在外,怒從心起,出手更為兇猛,替目仙婆認華雲不過是落霞山莊的下人,竟能與自己抗衡,愈打愈怒,出手也更為不遺餘力。如此一來,雙方都陷於苦戰之中,欲罷不能了。
  華天虹袖手旁觀,忽然驚覺出情勢的險惡,暗忖:“對方人多,咱們只有兩個能戰之人,久戰下去,勢必落敗,華雲一敗,任玄勢必沖進洞來,這洞中既然隱著高手,何以又不肯露面,反而懼怕敵人進洞……”
  轉念之下,不禁疑心大起,有意入內查看,又不放心將華雲撇下,一時間進退維穀,大感為難起來。
  華雲久歷風流,見事也甚老到,激戰之下,覺出情。勢不佳,想了一想,沉聲說道:“小官人入內瞧瞧,小心一點,不要勉強。”
  華天虹沉吟半晌,覺得苦戰下去終必不幸,要不入洞瞧瞧,也是別無出路,當下將心一橫,撇下洞前的危局不管,轉身朝洞中走去。
  這岩洞之內黑得古怪,華天虹心情沉重,也懶得多事揣測,睜大雙目,一直向內走去。
  行了一段,身外已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倏地,鼻中嗅到一種煤炭飛味。
  他感到窒息難耐,急忙閉住呼吸,緩步向前行走。
  忽聽一個沉靜的婦人聲音輕輕說道:“星兒,再走四五步,朝前一跳,須得跳出兩丈才行。”
  星兒是華天虹的乳名,只有他的母親如此呼喚。他一聽這聲呼喚,不禁呆得一呆,口中立時吸入了一股重濁的煤氣,心頭窒息,昏昏欲倒。
  他趕緊閉上呼吸,定了定神,朝前走了五步,覺得地勢朝下傾斜,於是用手們住胸上的傷口,雙足一彈,朝前躍去。
  雙足落地,忽見眼前雖然昏暗,較之先頭一段反要明亮一點,扭頭一望,地上似有一股黑檬淙的氣體冒起,直向洞頂浮升,洞外的打鬥呼喝之聲還依稀可聞,急忙收懾心神,繼續朝前走去。
  約莫行了二十餘丈,忽然發覺前面似有一人,席地而坐。
  他目瞪口呆,朝那人凝望半晌,但因洞中黑暗異常,用盡目力,竟是看不真切。
  頓了一頓,他緩步走上前去,口中問道:“是哪一位老人家,在打坐麼?”
  那人凝坐在地,紋風不動,也不答話,華天虹一直走到那人的面前,突然覺得那身形十分眼熟,再望半晌,突然猛地一震,一顆心幾乎跳出口來!
  他蹲下身子,顫聲問道:“是娘麼?”
  那人依舊凝坐不動,悶聲不響,仿佛泥塑木雕的一般。
  他睜大雙目,朝那入仔細望了良久,看出那是一個頭挽長發、方方臉龐的婦人,瞧那輪廓,確是自己的母親。
  那婦人原來閉著目,這時雙目睜了一睜,道:“是娘,我不能多講話,別吵。”
  華天虹周身血液倏地一陣沸騰,結結巴巴地道:“娘在幹嘛,在練功麼?怎麼聲音變得——變了?”
  原來這婦人正是華天虹的母親華夫人,她盤膝坐在地上,雙手並伸,按在地上紋絲不動,雙眼睜了一睜,重又閉上了。
  華天虹莫名其妙,呆了一瞬,伸手朝母親身上摸去,但覺觸手灼熱,手掌一下彈了開來!
  他又驚又喜,自言自語道:“娘的武功恢復了,內傷都好了麼?”匆匆摸出懷中的玉匣,打開匣蓋,拿在母親眼前,道:“我有一株‘千年靈芝’,您快吃下。”
  華夫人雙目一睜,一聞那清香撲鼻的特異芬芳,已知那確是一株罕遇難求的靈芝,見他伸手匣中專拿,急聲道:“我不要,聽說你中了蓮毒?”
  華天虹道:“我吃了‘丹火毒蓮’,不過還不要緊。”
  忽聽洞外響起一陣隱約的喝吼,隨即沉寂下來。
  華天虹暗暗忖道:“娘定是在修煉一種奇特的武功,此刻受不得打擾,如果修煉中斷,必定前功盡棄,甚至有性命之憂,因而那趙三姑才守住洞口,不使敵人進來。”
  心念至此,突然放心不下,匆匆關上玉匣,置於地上,道:“洞外尚有敵人,孩兒出去瞧瞧。”轉身急步走去。
  他感到渾身是勁,直想手舞足蹈,走到那股黑氣之前,一躍而過,大步奔了出去。
  奔出一看,只見華雲與那替目仙婆相對而坐,兩人的右掌緊緊抵在一起,正在各以數十年勤修苦練的內功,作生死存亡的爭鬥。
  另一面更是驚心動魄,風雲會自諸元極以下,五個一流高手將趙三姑圍在中央,殺手連施,猛攻不已。
  這五人個個的武功有申三浩和常傑之上,趙三姑先戰替目仙婆,後戰那八名金刀親衛,內力業已消耗過半,此時力敵五名高手,精力頓感不支,招式之間,也大見窮賽:她若迸力突圍,或者可以遁走,無奈不能一走了之,迫得竭力苦撐,拖延此一戰局,以至時時落陷險境,刻刻有喪生之危!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9:02:14

  另外一邊,任玄率領八名金刀親衛,正欲越過曾目仙婆與華雲進入洞內,腳步剛動,忽見華天虹由洞中奔出,重又駐足站住。
  華天虹一看這等情勢,頓時血脈責張,雙目幾乎冒出火來,忽然看到插在華雲腰際的鐵劍,立時抓過手來,怒喝道:“住手!”
  此時替目仙婆與華雲拼鬥內力,正當弓開弦滿之際,縱欲罷手也是不能,淆元極等圍攻趙三姑,眼看大功將成,就可將一個武功高強的敵人毀掉,雖然聽到華天虹喝叫住手,誰肯加以理會?非但不理,出手反而更急。
  華天虹肝膽欲裂,突然厲聲吼道:“任玄!你那殺子之仇不想報了?”
  任玄聞言一怔,頓了一頓,忽然縱聲喝道:“住手!”
  他這一喝雖無奇處,諸元極等卻不能不理,霎時紛紛撤招,朝後躍退,趙三姑雖然驍勇善戰鬥到此際,也無餘力追擊。
  這批人都已鬥得心跳氣喘,渾身大汗,歇手之後,俱各立在當地調理真氣,替目仙婆與華雲處在欲罷不能之上,兩人依舊在迸發全身真力,企圖克敵制勝。
  華天虹大感焦急,忖道:“娘是絕對不能遭受打擾的,咱們這面共只兩個主將。這拼鬥內力乃是性命交關之事,華雲若有損折,那可如何是好?”
  忽見任玄舉步走來,他急忙峻聲道:“總當家的留步!”
  任玄腳步一收,道:“怎麼?老弟怕我暗算華雲麼?”
  華天虹冷冷笑道:“總當家的是一會之首,在下哪敢見疑。”
  任玄淡淡一笑,忖道:“這老兒的‘少陽罡氣’已有七成火候,再鬥下去,仙婆恐要落敗……”
  轉念之下,含笑說道:“我若要暗算華雲,早有機會下手,老弟放心,咱們拆開他們兩位再說。”舉步走來。
  華天虹暗道:“此一時,彼一時,誰知你安什麼心。”
  鐵劍一伸,比在替目仙婆頭頂之上,冷冷說道:“總當家的再上一步,在下這一劍就劈下了。”
  任玄立即止步,雙眉一整,道:“華老弟要求大夥住手,就是為這個麼?”
  華天虹輕輕一哼,道:“在下自然有重要的話講,不過貴會這群打群毆的辦法,確也令人齒冷。”
  任玄神色不變,道:“印證武功,點到為止的時代早已過去了。”
  他語聲微頓,一瞥替目仙婆與華雲二人,接道:“依華老弟的意思,這兩位必得分個高下麼?”
  華天虹道:“在下是無能為力,總當家的又有何法,能將他們二位拆解開來?”
  任玄語塞,這兩人的功力較他只高不低。若要不偏不倚地拆開二人,他實無此能力。
  忽見趙三姑手提鋼杖走了過來,行玄雙眉一揚,冷冷說道:“怎麼?趙老大有此神通,將這二位拆解開來麼?”
  趙三姑道:“老婆子無此能耐,那也不是丟人的事。”
  任玄橫身擋在道中,道:“既然無此能耐,趙老大也請留貴步,斬且不要過來吧!”
  趙三姑沉聲一哼,道:“老婆子是什麼人,也像你們一般不要臉麼?”話雖如此,卻也停下身來。
  此時雷目仙婆與華雲都已渾身汗下,兩人須發顫抖,臉上青筋暴露,頭上蒸蒸騰騰直冒熱氣,顯然拼鬥已至功力消長,生死立判的緊要階段。
  這等拼鬥之法,絲毫無法偷巧,只一落敗,則難倖免,華天虹平時任性,甚少順從華雲的心意,實則衷心之內,對這三世老仆充滿了親情和愛意,似這等賭性命的打法,實不願他拼鬥下
  華天虹越想越愁,情急之下,忍不住說道:“總當家的何不與趙老大聯手合作一次,否則的話,這位仙婆的性命只怕難保哩!”
  任當家的沉吟道:“這個麼——也無不可。”
  適在此際,忽有三條人影飛掠而來,這三人的腳程快速驚人,一忽工夫,人已掠過石樑,多訂深澗這邊。
  華天虹凝目望去,突然發覺當先奔來的一個紫袍老者,赫然是神旗幫的幫主白嘯天!
  展眼間;三人相繼奔到,白嘯夭略一掃視各人,朝任玄拱了拱手,立良響華天虹道:“老朽那個長女到了江南,如今行蹤不明,華老弟是否知情?”
  華天虹道:“令媛為天乙子所擒,晨間還困在老道常居的那座一元觀內。”
  白嘯天臉色劇變,怔了一怔,道:“多謝了。”喝一聲“走!”轉眼之下,三條人影已沖下了石樑。
  這三人來去匆匆,任玄的心情突然一變,目光一轉,忽向洞口閃來。
  華天虹瞧他來勢突兀,知他起了毒念,急忙一揮鐵劍,喝道:“任當家的不可魯莽!”
  趙三姑也看出任玄有傷害華雲、救下替目仙婆之意,驚怒交迸之下,大喝一聲,一杖朝他背上擊去!
  她與任玄相隔不遠,鳩頭拐杖長達七尺,舉手之間,杖頭便已襲至任玄背後!
  任玄一聽勁風沉猛,知道這一杖非比等閒,只得身子一旋,避過拐杖,一掌反擊過去。
  忽聽洞中響起華夫人的聲音,道:“星兒火速將替目老婦劈了!”
  華天虹聞言一愣,覺得此舉大違俠義道的精神:忽又感到母親的吩咐必有道理,當即勁貫劍身,“刷”的一聲:猛然朝替目仙婆的頭頂劈下!
  這三人相繼發動,前後所隔也不過一句話的時間,諸元極這批人猶未轉過念頭,華天虹的鐵劍業已迅雷激電般地劈了下去。
  然而,就在華天虹略一猶豫的一瞬間,瞥目仙婆已經奮起全身餘力,將華雲的手掌死命一震,人也借著那狂猛無倫的反震之力彈了開去。
  但見她如勁矢脫弦,一下射出了三丈之外,雙足點地,身子猛然轉了幾圈,口噴鮮血,將地面劃了一個腥紅的圓圈!
  這變故太過突然,各人都是一怔,任玄到底是一會首領、睹狀之下,撇下趙三姑,首先趕到替目仙婆身旁,扶住了她的身子。
  曾目仙婆內腑已被震成重傷,這時腦袋下垂,臉色慘白如紙,但她心思甚為明白,比了一個手勢,示意任玄快走。
  任玄揮了揮手,諸元極趕了過來,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各自抓住替目仙婆的一條膀臂,將她抬離地面,當先奔去。
  轉眼間,風雲會的人走得一個不乘,連那一名金刀親衛的屍體也帶走了。
  此時落日銜山,晚霞映照在西方天際,華天虹轉面一望,忽見奇峰重疊岡戀如畫,這時方才發覺,原來人在叢山之內。
  望了半晌,忽然將頭猛一搖,朝坐在地面猶未起身的華雲道:“娘在裏面。”說罷朝洞內飛奔而去。
  回到母親身前,他席地坐下,汕訕地道:“娘,那曾目老婦逃了。”
  過了片刻,華夫人突然雙目一睜,吐納有聲,呼吸了三口長氣,隨即說道:
  “那老婦殘忍嗜殺,當誅,此其一。她是你的殺父仇人之一,此其二。七月十五轉眼就到,敵人勢強,咱們勢弱,多她一人,咱們就多死一人。你趁危殺她或者有欠光明,卻可保全一個正派俠士的性命,舍你的聲名,救同道的性命,縱不光明,不失正大,男子漢做事要能當機立斷,慢了可就不成。”
  華天虹唯唯點頭,紅著臉道:“她內傷不輕,七月十五大概是上不得陣了。”
  華夫人道:“你身上怎麼傷的?前些時聽說你還不錯,如今似乎不很高明。”
  華天虹赫然道:“胸上被通天教的道人殺了一劍,本來不甚要緊,只是每日中午毒發,傷口怕是不易收口。”
  頓了一頓,笑道:“這兩日到處觸黴頭,孩兒想了一想,總是順遂了一段日子,弱點都暴露出來了。”
  華夫人道:“君子居安思危,無論窮通,總要不失本色才對。”
  華天虹道:“娘說得是,孩兒也覺出了許多毛病。”
  華夫人點了點頭,一瞥地上的玉筐,道:“為娘深悉那蓮毒的性質,那本是無藥能解的,但這‘千年靈芝’卻另當別論,我瞧你還是早早服下吧!”
  華天虹道:“娘的內傷全好了麼?”
  華夫人道:“我用不著這靈芝草。”
  華天虹暗暗忖道:“娘的內傷未必能夠斷根,良藥難求,還是留些時再說吧!”
  轉念之下,說道:“這靈芝該是起死回生的藥物,孩兒眼下尚無性命之憂,暫留一時,或許將來正邪決戰時,咱們有人受傷,有這東西,也好挽救。”
  他說的理由過于正大,華夫人乃是女中豪傑,苦在心頭,卻也不再勉強。
  頓了一急,華夫人急道:“三姑說你風流自賞,專門勾搭婦女,此話怎講?”
  華天虹齊耳根一片通紅,笑道:“三姑就是趙老太麼?”
  華夫人道:“我本該尊她前輩才是,你稱三婆。”
  華天虹點了點頭,隨又搖頭道:“兒子未曾勾搭婦女,三婆是作弄孩兒的。”
  華夫人搖首道:“無風不起浪,你總共識得幾個女子?”
  華天虹暗暗念道:“秦碗風、白君儀、玉鼎夫人、白素儀、苗嶺三仙,還有……”
  華夫人的目力強他數倍,他看不清母親,華夫人看他卻甚為清楚,瞧他嘴唇嗡動,念個不休,不禁眉頭一皺,道:“你下山有多久,怎麼認識許多女子,數也數不清楚?”
  華天虹口齒一呆,尷尷尬尬地道:“苗疆有一位九毒仙姬,她有十三個弟子,孩兒全部熟撚……”
  華夫人搖頭道:“這是什麼話,趁我子時以前能夠講話,你將這兩年的經歷,從頭到尾他講給我聽。”
  華天虹點頭稱是,忽見母親的雙手一直按在地上,始終未曾抬起,不禁大感訝異,問道:“娘的雙手按在地上,是在練功麼?”
  華夫人道:“這地上有個洞穴,洞穴深入地底,裏面有一股含毒的地氣冒起,我只一鬆手,這洞中就會彌漫著毒氣。”
  華天虹奇道:“娘練什麼功夫呢?”
  華夫人道:“我練一種‘黑煞掌’,此時只須以掌力堵住侗穴,不使地氣冒出,另有幾個時辰則須運起內功,將掌力透入洞穴:迫使地底的毒氣由前面那洞口浮出。”
  華天虹道:“要練多久才能練成?這麼坐著,難道永遠不能起身麼?”
  華夫人道:“起身是不能,不過單手也可行功。”
  華天虹道:“飲食呢?練了多久,還有多少天才能練成?”
  華夫人道:“有趙三姑照料,倒也不慮饑渴,大功告成,至少還得四五天才行。”
  華天虹追問道:“娘下山大半年,一直在此處練掌麼?”
  華夫人微微一笑,道:“差不多如此。”頓了一頓,笑道:“說你的吧!”
  華天虹這一兩年來歷經變亂,從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變成一個叱吒風雲的高手,所經所歷,正是一言難盡。此時要他從頭說起,也不禁喟然長歎,生出無限感慨來。
  幽靜的洞中,只聽他一入的語聲,從初至靖州,拼鬥無量神君的門徒穀世表說起,受白君儀之辱,大巴山寒潭學藝,收宗氏三虎,故居落霞山莊盜蓮,目睹任鵬被刺,黃河岸上服毒,苗嶺得救,曹州跑毒,進而與一幫、一會、一教之人周旋,自嘯天提婚……
  一切往事從頭說起,一直說到今日晨間通天教歷險,玉鼎夫人贈“千年靈芝”,待到講完,也不知什麼時候了。
  忽聽那趙三姑說道:“原來那丫頭是‘一劍蓋中原’向東來的女兒,她潛伏在通天教內,看來是想為父報仇了。”
  華天虹訝然道:“三婆幾時進來的,我都不曾發覺。”
  趙三姑暗暗一抹淚痕,道:“小奴才,你到底與誰要好?”
  華天虹惑然問道:“什麼要好?”
  趙三姑叱道:“少裝蒜,你打算三妻四妾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9:02:44

第三六章 古洞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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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聽華夫人喟然一歎,道:“那姓向的姑娘是個烈女,星兒不矜小節,受人之惠,此事甚難結局。”
  華天虹道:“娘說明白些,孩兒實是不太瞭解。”華夫人道:“你也不是不懂,不過是想錯了。你道那向姑娘是個落拓不羈,豪放灑脫的女子,她的情愛,未必就很認真,你是這麼想吧?”
  華天虹連連點頭,道:“孩兒瞧她豪邁得很,不是士情所苦之人,因而也懶得多耽心事。”
  華夫人道:“其實不然,這姑娘是個用心深邃,不借自苦的人。這種人恨則人骨,愛則纏綿,情感尤其激烈。、華天虹聞言一呆,自語道:“那真是想左了!”語音一頓,滿心困惑地道:“天乙子說孩兒不知記仇,那麼也不知記愛了,”
  華未人微微一笑,道:“那倒不然。儒家教人恕道,佛家勸人慈悲,都是不記仇的道理,卻沒有任何說法,勸人忘恩負義,不記愛情。”
  但聽趙三姑道:“小混蛋,恨要恨得深刻,才能報仇雪恨,愛要愛得專心,才能始終如一。那秦碗鳳倒是一個沒有話說的好姑娘,這兩人你到底要哪一個?”
  華天虹敞聲一笑,道:“娘,如果您替孩兒娶妻;您要哪一個?”
  華夫人沉吟半晌,道,“娘兩個都不要。”
  華天虹聞言一驚,脫口道:“鳳兒對孩兒有救命之恩啊!她老實得很……”倏地覺出失態,不禁羞得滿面通紅,急忙將口閉住。
  趙三姑笑道:“好啊!小猴兒吐實了,原來喜歡那鳳兒。”
  華天虹乾笑一聲,道:“我只是覺得,人該喜歡相識在先的。”
  趙三姑柑掌笑道:“對!先到為君,後到為臣,喜新厭舊終是為人垢病。”
  忽聽洞外傳來華雲的聲音,道:“啟稟主母,飲食早已購來,小官人餓了吧?”
  華夫人道:“唉!你也苦夠了,從今以後,日常瑣事別管了吧!”
  華天虹未待母親吩咐,早已朝洞外奔去,一忽提了一籃飯食,拿著一包衣裳進來。
  華夫人忽道:“華雲,你別離開洞口,這洞中沾上火,那可麻煩了。”
  只聽華雲道:“老奴省得。”
  華天虹將飯食擺在地上,道:“娘自己吃,還是孩兒喂?”
  華夫人道:“我可以騰出一隻手,自己來吧!”
  華雲准備得異常周到,有飯有菜並有一壺美酒,華夫人在練功、華天虹身上有傷,只有趙三姑一人飲酒,”華氏母子急著敘述離情,兩人匆匆吃過了飯,華天虹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厚起臉皮問道:“娘幹嘛既不要向姑娘,又不要風兒?”
  華夫人莞爾一笑,道:“江湖事無法了結啊!你忘了下山之時,娘對你的告誡?”
  華天虹急聲道:“孩兒怎地敢忘,未曾掃蕩群邪,肅清惡人之前,不可有家室之累。”頓了一頓,又道:“孩兒只是說著玩的,有那蓮毒在身,根本就不能娶妻生子嘛!”
  華夫人輕輕歎息一聲,道:“七月十五的建釀大會,如果一幫。一會、一教再度聯手,咱們這面根本不堪一擊,殺身之禍不知如何苟免,哪里談得到其他。”
  趙三姑道:“你可不能先洩氣,否則乾脆認命,天目山也別去了。”
  華夫人微微一笑,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說不上洩氣不洩氣。”
  趙三姑默然不語,突然敞聲一笑,道:“我瞧你就委屈一點如何?就讓星兒將白君儀娶過來,與神旗幫結了兒女親家,敵我之勢總得改觀一點吧!”
  華夫人微微一笑,道:“莫名其妙,白嘯天是想星兒入贅,豈會當真嫁女。”面龐一轉,朝華天虹道:“十個女子九個癡,念那白君儀是個閨女,咱們本著華家大仁大義的家風,個人間的嫌怨既往不咎,不過,你也別再與她接近,以免無意中撩撥了人家。”
  華天虹點頭道:“孩兒本來就避免與她接近。”
  華夫人道:“便那白素儀也是一樣,那姑娘雖是一個淑女,她娘也值得咱們敬佩,無奈形格勢禁,接近無益,不如不接近的好。”
  華天虹道:“這些事情,孩兒已經豁然貫通了,下次遇上她們,定能明白自處,絕不含糊。”
  華夫人點了點頭,道:“夜將過子,娘要練功,大戰在即,你也趕緊養傷吧!”
  華天虹唯唯稱是,過了一忽,華夫人與趙三姑同都閉目練起功來,華天虹拿起華雲買回的衣履,走到洞角換上,然後回至母親身伴,也盤膝打起坐來。
  坐得四五更之後,洞中倏地響起華雲細若遊絲的語聲,道:“啟享主母,有高手到,來意不明。”
  趙三姑雙目一睜,見華夫人練功正緊,忙以練氣成絲之法朝洞外道:“你先隱起來,非不得已不要露面。”
  話將講完,外洞突然傳來一陣洪亮的哈哈大笑之聲。
  華天虹聞聲一怔,悄聲說道:“是週一狂。”
  只聽那週一狂獨自笑了半晌,突然說道:“白素儀,你認識我麼?”
  頓了須臾,洞外傳來白素儀的聲音,道:“老前輩是哪一位?小女子初次出門,不識高人,請老前輩原諒。”
  但聽週一狂震聲一陣狂笑,道:“老夫是週一狂。”
  白素儀道:“原來是周老前輩,晚輩拜見了。”
  週一狂連聲道:“別拜!別拜!別拜!老夫將你偷出來,只是想要殺你,你拜我則甚?”
  那白素儀大概是怔住了,隔了半晌始才說道:“那通天教主本來就要殺我的,老前輩何以還要不惜麻煩,將晚輩帶來此地?”
  華夫人傾耳細聽,瞧那白素儀說到生死,語音依然平靜如故,絲毫不起異樣,不禁暗暗想道:“這白素儀果然是個潔白無瑕、不染塵埃的姑娘。”
  但聽週一狂道:“老雜毛未必真的殺你,老夫卻是非殺你不可,你現在懂了麼?”
  白紊儀道:“就在那道觀中擊一掌就成了,何以要到此處呢?”
  週一狂哈哈一笑,道:“殺死了人,若不毀屍滅跡,就可由屍體上的傷痕找出兇手來,現在你懂了吧?若是懂了。老夫要下手了,我還得趕回去哩!”
  但聽白素儀問道:“老前輩要毀屍滅跡麼?”
  週一狂道:“當然啊!那未一來,你老子勢必向老雜毛要人,少不了打個你死我活,老夫再補上一個兩掌,事情豈不解決了?你懂了麼?”
  只聽白素儀道:“懂了。”
  週一狂道:“懂了就好,老夫下手了。”
  忽聽白素儀道:“老前輩幹麼不使掌,抓起我幹什麼?”
  週一狂道:“老夫記得這洞內是個深不見底的大坑,坑內一年到頭有毒氣冒起,送到山頂散於空中,老夫將你扔到坑內,你老子縱然將天下翻轉過來,也找不到你的屍體了。”
  華天虹心頭直冒寒意,忖道:“罪及妻季,週一狂對白嘯天真算得銜恨刺骨了!”
  只聽白素儀道:“我都懂了,老前輩扔吧!”
  週一狂喝道:“好!”突然問道:“你沒有求生之念麼?”
  白素儀道:“我生到世上來,並不是自己求來的嘛,既要死去,當然也不求啦!”
  週一狂似是呆了一陣,道:“這想法倒很奇特,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你,我與你老子有什麼仇恨?”
  白素儀道:“我離開大巴山十多年了,也十多年未曾見過父親,他老人家的事我一點也不清楚。”
  週一狂厲聲道:“老夫告訴你吧!你老子為了圖謀老夫的寶物,將老夫縛在一個寒潭之內,風吹雨打,禽獸不如,一直囚禁了十一年,是老夫拿到了一柄鐵劍,自己斬斷右臂,才得逃脫出來,你說老夫該不該報仇?”
  白素儀的聲音顯得嘶啞了,道:“老前輩應該報仇。”
  週一狂大聲道:“你是代罪的犧牲,若有冤屈,該怨你的老子吧!”
  只聽白素儀道:“我沒有冤屈,家母總望替父親消滅罪孽,我也願意代父親頂罪。”
  華天虹暗暗忖道:“唉!為人作惡,貽禍子孫,實堪慨歎!”
  忽聽週一狂大喝道:“白老兒,看老夫將你的閨女扔下地獄啊!”
  這一聲喝喊,真如鬼哭神號,華天虹聽得心驚膽戰,口中喃喃念道:“華雲怎麼搞的,總不能見死不救啊!”
  但聽一個僚亮的口音大喝道:“不要臉的老鬼!趕緊將人放下!”
  華天虹聞聲一怔,暗道:“這是誰?聲音好熟!”
  只中週一狂瞟蝶一陣怪笑,道:“小兒,你叫什麼名字?”
  那味亮的口音道:“小爺姓彭名拜,你打算怎樣?”
  華天虹一聽是彭拜,駭得猛然跳起,直向洞外沖去。
  奔到那冒出黑氣的深坑之前,華雲忽由一旁閃出,伸手將他拉住。
  忽聽週一狂獰嚴笑道:“無知小輩,你是神旗幫的?”
  彭拜怒聲一哼,道:“小爺身上幹幹淨淨,你嗅得出賊味麼?”
  週一狂道:“嗷!那就怪了,你這小輩早已摸進洞來,理該知道老夫為何要殺白嘯天的女兒。怎麼?老夫這仇不該報麼?”
  彭拜道:“報是該報,可惜報得無恥過甚。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有本領,何不去找白嘯天算帳!欺淩弱女,小爺可是看不順眼。”
  週一狂突然一聲獰笑,道:“小鬼有多大的能耐?管老夫的閒事,不是自找死路麼?”
  說話中,那彭拜陡地發出一長串咬牙悶哼之聲!
  華天虹素知週一狂心狠手辣,只恐他害了彭拜的性命,雙足一彈,似欲縱身過去,但覺雙臂一緊,已被華雲和趙三姑抓住。
  忽聽白素儀道:“周老前輩,你是威名赫赫的武林前輩,何必與年輕人動手?”
  週一狂冷冷說道:“誰招惹老夫,老夫就教他知道厲害,管他年輕人年老人。”
  但聽彭拜粗聲喘息了一陣,怒吼道:“老鬼!白嘯天招惹了你,任玄招惹了你,你除了找人家的子女出氣,另外還顯得什麼顏色?”
  週一狂厲聲道:“不知死活的小輩,老夫扔你下地獄!”
  只聽白素儀急聲叫道:“老前輩……”
  華天虹等知道週一狂要將彭拜扔人坑下,三人同都緊張萬分,紛紛凝神傾聽,准備出手救人。
  忽聽洞口響起一個既尖銳,又幹澀的聲音道:“老周,往這面扔,這娃兒我們兄弟要啦!”
  華天虹聞言一怔,暗道:“今日可怪了,荒山古洞,居然來客不斷。”
  只聽週一狂敞聲笑道:“好哇!龍門雙煞也到了,怎麼樣?男女都有,要人的過來。”
  先頭那尖澀的嗓音乾笑一聲,道:“老周舊性來改,看來武功必有進展,苦頭尚未吃足。”
  週一狂冷冷一哼,道:“武功是老樣子,苦頭卻想再嘗嘗!”
  聲甫落,一陣衣襟帶風之聲,伴著一陣掌指的淩厲風響傳了過來。
  華天虹僅憑耳力,即能在那混雜的響聲中分辨出週一狂的掌風來,並知他使的“困獸之鬥”的哪一式,躍躍欲動,頗想過去瞧瞧。
  那三人交手了數招,隨即歇下手來。只聽週一狂嘿嘿冷笑,道:“我道邢氏兄弟長進了多少,原來也不過爾爾。”
  那老大刑堅陰惻惻一笑,道:“刑氏兄弟本來不過爾爾,哪似周兄,僅剩一條左臂,依舊縱橫江湖,來去自如,無人抵擋得住。”
  週一狂被他語帶雙關、譏曬得體無完膚,不禁凶性大發,口中嘿嘿直笑道:“刑老大,通天教的建酪大會只有七天了,你們倆哥兒不趕緊勤學苦練,深更半夜趕來此地,所為何事?”說話中,全身真力暗向左掌凝注,蓄勢出擊。
  刑堅哈哈一笑,道:“聽說這洞中隱著一位絕世高人,我們兄弟倆有點不服,特地趕來見識一下。”
  週一狂先是一怔,繼而敞聲大笑,道:“兄弟也算不得絕世高人,哈哈……要說見識,那可不敢當了。”
  刑堅哈哈發笑,道:“周兄太謙了,怎麼樣,兄弟們鬥膽,向周兄討這兩個娃兒。”
  週一狂道:“討活的抑是討死的?”
  這龍門雙煞好耐性,不怒反笑,道:“死的何用?當然是討活的。”
  週一狂道:“如果我不給呢?”
  那刑堅從容說道:“果然如此,兄弟們就只好連周兄一齊討去了。”
  週一狂道:“試試看!”
  但聽“碰”的一聲暴震,雙方似是硬接硬架地拼了一掌!
  雙方一觸而分,隨即一片沉寂,瞧那情形,雙方都調息運氣,准備再次一擊。
  適在此時,荒山之上,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喊道:“華公子……華少爺……華公子……”
  那人似在一面奔跑,一面呼喊,週一狂與龍門雙煞聞得那聲音自往此處接近,不覺一齊停下手來。
  華天虹仔細傾聽,終於認出了那聲音,原來那是宗氏三虎之一,不嘯虎宗浪在呼喚。
  不嘯虎宗浪奔得甚快,一忽工夫,人已到了洞口。
  這岩洞正處石樑上方,發現甚為容易,只是洞溝特別黑暗,若非目力特佳之人,殊難在洞內視物。
  不嘯虎宗浪立在洞口,揚聲問道:“裏面有人沒有?”
  忽聽彭拜道:“是哪一位兄台在找華公子?”
  華天虹一聽彭拜講話,知他雖然吃了週一狂的苦頭,尚還沒有性命之憂,不禁心情一松,暗暗籲了一口長氣。
  只聽不嘯虎宗浪道:“在下宗浪,尊駕如何稱呼?”
  彭拜道:“不才彭拜,與華公子是至交好友。”
  不嘯虎宗浪道:“原來是彭爺,敢問彭爺,是否知道華公子的俠蹤?”
  彭拜道:“不才也在尋找華公子……”他由內望外,看得較為清楚,忽見不嘯虎宗浪朝洞中走來,急忙說道:“這洞中惡臭,宗兄不必進來了。”
  宗浪不知他是暗罵週一狂等入,雨力吸了兩下,恍惚有一點臭味,當下將手一拱,道:“打擾彭爺,在下尚要尋找華公子,這就告辭了。”轉身欲去。
  忽聽白素儀道:“這位爺台,我知道華公子的下落。”
  不嘯虎宗浪聞言,急忙轉過身形,道:“姑娘請講,華公子眼下在何處?”
  白素儀道:“華公子被通天教主擒去了,關在一元觀的石牢之內。”
  只聽彭拜道:“誰對你講的?你親眼見到了?”
  他一時情急,五隻鋼爪抓上了白素儀的玉臂,痛得白素儀銀牙一咬,幾乎掉下淚來。
  不嘯虎宗浪未見答話,隨即說道:“這位姑娘,華公子被通天教擒去的事,你是聽來的?或是看來的?”
  白素儀道:“我與華公子一道被擒,那是晨間的事,進了一元觀後,我被押在殿樓上,華公子聽說是被送往石牢了。”
  不嘯虎宗浪心頭大急,叫聲“打擾”,轉身就跑,奔了一步,陡地扭頭問道:“請問姑娘尊姓?”
  白素儀道:“我叫白素儀。”
  彭拜介面說道:“她是神旗幫主白嘯天的女兒。”
  不嘯虎宗浪道:“哦!那未她的話就難信了。”
  華天虹立在內洞,感到啼笑皆非,想那彭拜粗曠,宗浪鹵直,加上一個純良老實的白素儀,三人說得起勁,竟連身畔的三個絕世魔頭也忘了。他很想躍了出去,無奈母親的安危所系,終究是不敢莽撞。
  忽聽不嘯虎宗浪道:“兩位再見,在下得趕去稟告小姐……”扭頭就跑。
  週一狂突地大喝道:“回來!”
  不嘯虎宗浪一聽洞中還有一人,不禁訝然,轉面問道:“尊駕是誰?”
  週一狂道:“你管老夫是誰?你們小姐是誰?”
  不嘯虎宗浪道:“你管我們小姐是誰?”
  週一狂怒哼一聲,有心一掌拍去,眾目盼腰之下,又覺太失身份,不禁沖口說道:“嘿嘿,去稟告你們小姐吧!讓她找天乙老道要人,瞧他拿什麼給你?”
  不嘯虎宗浪道:“怎麼?”
  週一狂冷冷說道:“華天虹早已不在一元觀了,你教天乙子拿什麼給你?”
  不嘯虎宗浪道:“華公子哪兒去啦?”
  週一狂講順了嘴,大聲道:“死了!”
  不嘯虎宗浪道:“放屁!”
  彭拜介面說道:“放屁!”
  週一狂勃然大怒,目光兩處一掃,決定先懲治不嘯虎宗浪。
  他的武功何等高強,獨臂一伸,半截身軀已到洞口,一把朝宗浪抓去!
  不嘯虎宗浪一覺有人襲來,想也不想,左手掄了半個圓圈,一掌揮了出去!
  週一狂呀然道:“啊——”手一抬,一把扣住了宗浪的腕脈,將他拖到身前,道:“快說!劃天虹為何傳你掌法?”
  不嘯虎宗浪的手腕骨痛欲折,頭上汗珠直冒,渾身上下半絲氣也使不出來。但他宗氏三虎是祖傳的膘悍性子,調一狂這一使強,頓時激發了他的狠勁,咬緊牙關,就是不哼一聲!藉著洞外微弱的光線,彭拜看得真切,他嫉惡如仇,也是個奮不顧身的人物,眼看宗浪已落週一狂手內,頓時擁身一撲,雙掌驕出,猛力拍擊過去!
  週一狂大怒,厲喝道:“小輩找死!”他坐著紋風不動,准備受這兩掌,將彭拜活活反震而死!
  但聽龍門雙煞的老大刑堅縱聲笑道:“孺子可教!”
  閃身向前,左臂一振,頓時將彭拜的身子彈出洞外,右掌一揮,直叩週一狂的天庭!
  週一狂厲喝道:“刑老大,有你的!”撇下宗浪,揮掌反擊過去!
  彭拜與不嘯虎宗浪先後摔出洞外,兩人相視一眼,不禁起了一種惺惺相惜之感。
  不嘯虎宗浪道:“彭爺,在下須得告辭。”
  彭拜道:“一道走吧!尋找華公子要緊,這鬼打架也不必看了。”
  他二人悄然溜走,洞中卻已打得天翻地覆,原來週一狂與刑堅交戰未久,龍門雙煞的老二刑紂一指點了白素儀的穴道,將她塞在洞角,揮掌上前,兄弟二人合鬥週一狂一個。
  週一狂四肢已缺其三,半截身軀,其高不過四尺,他身形奇特,武功也奇特,兇狠猛烈之中,布滿了詭橘與殺機。
  龍門雙煞是風雲會鎮舵的人物,兄弟兩個博得雙煞之號,除了武功高超外,再就是心毒手辣、做事絕情了。
  如此三人鬥在一個狹隘的洞穴之內,其如火如荼之狀不難想像。
  激戰中,忽聽大煞刑堅道:“週一狂,向東來的金劍究竟在不在你的手中?光棍一點,照直講只有好處。”
  只聽週一狂震聲狂笑,道:“你說在就在,你說不在就不在。”
  這地穴內筆直升起的一股黑氣,將古洞隔成內外兩段,華天虹隱身內洞,凝神傾聽外洞的搏鬥,單聽那洶湧澎湃,不絕於耳的掌風指勁,也感到驚心動魄,激動不已。
  週一狂被困寒潭,與白嘯天苦鬥十年,那時他右手被“龍涎索”捆綁在岩壁上,身軀無法活動,舊有的武功無法施展,迫得研創一招“困獸之鬥”與白嘯大對抗,此時身子能夠活動,雖然四肢已失其三,舊日的武功卻能派上用場,那一招“困獸之鬥”因勢利導,伺機淬飛,也格外神奧不測,威力大為增強。
  龍門雙煞是同胞兄弟,也是一師之徒,兩人的武功一個路子,兄弟二人掌劈指戳,拳打足踢,看家絕藝“太陰神爪”,卻未施展出來。因之週一狂雖然以一敵二,尚還有攻有守,並不過分吃力。
  搏鬥中,忽聽大煞刑堅冷冷說道:“老二,那姓彭的娃娃溜走了?”
  二煞刑紂敞聲一一笑,道:“跑不掉的,閒了十多年,難得遇上老周這種對手,今日好好地舒展一下筋骨。”
  但聽週一狂厲聲說道:“找你娘去舒展!”身形竄起;一掌擊出。
  二煞刑紂猛一閃身,一掌砍向敵腕,飛起一腿,橫撩過去。
  週一狂身形一翻,霍地閃移開去,陡然一掌,轉向大煞襲去。
  這洞內黑暗異常,三人全憑聽風辨形相搏,週一狂這一掌出招突兀,速度較以前快過一倍不止,大煞覺出敵掌襲到,拆解已是不及,只得雙足疾頓,縱躍開去。
  週一狂早知這一掌傷他不著,但料他必然縱身躍退,所退的方但是往洞內,當下身軀電射,閃出二煞的掌外,又是一掌朝大煞擊去。
  他僅剩一條左臂,藉真氣運轉與掌風反震之力,身子淩空轉折,騰躍如飛,進退起落,仿佛魚游水中,其矯健快捷,令人難以置信。龍門雙煞雖是目空四海,也不禁暗暗欽佩。
  大煞刑堅看出週一狂想將自己逼下地穴,不覺冷冷一笑。身形一側,揮手一掌拍去。
  但聽“啪!”的一聲,雙掌一撞,二人同被震退,大煞刑堅匆促發招,背脊撞上洞壁,膨然一響,週一狂同樣撞上洞壁,卻是悄無聲息,顯然他是有備在先,大煞刑堅落在他的暗算中。
  這乃是剎那間的事,二煞刑紂隨即一掌,攻向週一狂側面,週一狂背脊貼著洞壁,突然使出寒潭中的慣伎,舉掌一掄,一招“困獸之鬥”反擊過去。
  二煞刑紂一瞧掌勢奇幻,不知攻向自己何處,迫得撤招收式,疾地縱躍開去。
  二煞刑紂張狂暴躁,眼看週一狂連占上風,不禁惱羞成怒,厲聲道:“老大,正事要緊,早點將這殘廢結果掉吧!”
  大煞刑堅為人陰狠,聞言之下,冷冷說道:“你稍安勿躁。”
  此時,三人都在凝聚功力,各人的目光愈來愈亮,彼此間已能相互望見。”
  忽聽大煞刑堅獰聲說道:“老周,我兄弟的‘太陰神爪’,你總該記得吧?”
  週一狂冷笑道:“老夫記得的武功多啦,‘太陰神爪’算個狗屁!”
  大煞刑堅不怒反笑,道:“周老兒,今天你走了黴運,撞上了龍門雙煞,識相一點,交出向東來的金劍,我兄弟放你一馬,不傷朋友的和氣。”
  週一狂嘿嘿怪笑,道:“金劍銀劍全在老夫身上,你放膽過來拿吧!”
  二煞刑紂不耐煩地道:“老大何必費心機,金劍早已幾度轉手,你教這殘廢如何交得出來?”
  週一狂聽他口口聲聲稱呼自己殘廢,不禁將其恨入骨髓,雖然聲色未動,卻已暗起勢不兩立的決心。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9:03:08

第三七章 古洞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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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煞刑堅重提金劍,不過是想證實一下,這時沉聲一哼,兄弟二人齊齊舉步,緩緩朝週一狂逼近。
  “太陰神爪”是龍門雙煞賴以成名的絕藝,二人提功聚力,才只踏出兩步,兄弟二人的手指都長了寸許,粗了一倍,其色灰白,不見絲毫血色。
  週一狂久知敵人厲害,性命關頭,渾身功力全都貫注在獨掌之上,兩只藍烘閃閃的眼睛棱芒暴射,罩定雙煞一瞬不瞬。
  華天虹隱身在內洞,雖是一無所見,但憑臆測,想像他三人蓄勢待發的情況,他為人念舊,想到與週一狂的一段交情,不禁“噗噗”心跳,為他耽起憂來。
  只聽週一狂震天一聲厲嘯,未待龍門雙煞逼近,已自先發制人,猛向二煞刑紂撲去!
  二煞刑紂心神一震,“太陰神爪”猶未攻出,一陣排山倒海的潛力暗勁已猛然湧到,似乎要將自己淹沒下去。
  但聽大煞刑堅厲聲喝道:“老二閃開!”雙手一揚,以十二成功力,疾向週一狂背上抓去!
  二煞刑紂一看敵人猛銳難當,只好身形一側,閃開正面,十指箕張,朝向週一狂脅下襲去!
  一陣尖銳刺耳的破空銳嘯,起自龍門雙煞的指端,華天虹隱身在內洞,聞到這陣聲響,立即感到心驚肉跳,激動不已!
  但聽週一狂嘶聲吼道:“刑老二!”身形淩空一旋,以雷零萬鉤之力,一掌擊了過去!
  霎時,週一狂的悶哼聲,二煞刑紂的怒叱聲,合著一片內家勁力的撞激之聲,震撼著這黑暗無比的古洞。
  過了片刻,洞中情勢一清,週一狂不知去向,二煞刑紂盤坐地上,雙目緊閉,胸頭起伏如浪,大煞刑堅則冷冷地立在洞口,凝目朝遠處眺望。
  良久之後,二煞刑紂才張開眼來,吐出一口濁氣,恨聲道:“便宜了老殘廢,下次相逢,非取老兒的性命不可。”
  大煞刑堅冷冷說道:“哼!你也小覷了周老兒,僅靠二條手臂,能夠活到今天,也就不簡單了。”
  二煞刑紂冷然一曬,走到白素儀身前,一掌拍下,欲解她的穴道。
  忽聽大煞刑堅道:“等一等。”
  二煞刑紂道:“夜長夢多,等什麼?”
  大煞刑堅冷笑道:“任玄講什麼了?”
  二煞刑紂先是一怔,隨即轉面,朝內洞厲聲叫道:“趙三姑出來答話!”
  華天虹隱身在那股黑氣之後,聞得二煞刑紂喝叫,心頭不由一愣,想那一股黑氣方圓丈許,人在兩邊,耳力再好,也無法聽出對方的呼吸,何況那黑氣罩濁異常,吸人體內,使人窒息欲死,華天虹等早已將呼吸閉住,二煞刑紂這一叫喚,倒是大出眾人意料。
  趙三姑怔了一怔,隨即一拉華天虹的膀臂,示意他不要答理。
  忽聽大煞刑堅冷冷說道:“趙三姑,你再不出面答話,刑堅可要點火了。”
  華天虹霍然一驚,暗忖;“雙煞也知洞中見不得火,這卻如何是好?”
  只聽二煞刑紂說道:“老大,管他是人是鬼,放一把火,燒一燒便知分曉。”
  趙三姑聞言,雙手扯住華天虹與華雲,飄身向後掠退;華天虹驚疑不定,匆匆向母親身旁閃去。
  華夫人雙掌拄地,端坐原地紋風未動,這時突然雙目一張,悄聲說道:“統統退到我的背後,一見火光,立即朝外發掌。”
  這洞底伸手不見五指,華夫人雙目一張,神光倏射,仿佛漆黑的天空突然閃過兩道電光。
  華天虹大吃一驚,想不到母親的內功已到這種驚世駭俗的境界!一時間,心中激動不已;華雲也是暗暗吃驚,三人立在華夫人背後,掌上蓄足功力,靜以待變。
  這古洞內外相隔幾達十丈,自洞底發掌,力道再猛,亦難抵達洞口,此中的玄妙,華天虹與華雲皆不明白,強敵在前,亦不敢探問,兩人只是屏息靜氣,等待火光出現。
  原來任玄已經猜到是華夫人隱身在洞內,只是懾于華夫人昔日的威名,加以替目仙婆已遭銻羽,因而力主慎重,欲將一切糾葛統統放在建酸大會上解決。龍門雙煞剛剛趕到,聞言之下俱皆不服,偏要前來探明真相,不過,兩入也知道華夫人的厲害,戒心之重,為生平僅見。
  這古洞內滿布煤氣,無法存身,武林中人大多知曉,如今被華夫人以巧奪天工的手法與超凡入聖的功力,將那重濁的毒氣迫得直沖山頂,使古洞變成內外兩截,這是旁人夢想不到的事,龍門雙煞雖料華夫人隱身在洞內,卻不知洞中的真相如何,不敢輕舉妄動。
  兄弟二人等了片刻,見洞後仍無動靜,不禁戒心漸減。二煞刑紂縱聲喝道:“趙婆子,你再做縮頭烏龜,刑紂要咒你的祖宗八代了!”
  華夫人在武林中的威望,使他不願直接尋釁,只是找趙三姑出氣。
  趙三姑聞言大怒,身形一晃,即待撲向外洞。忽然想到華夫人練功正當緊要關頭,如果鬧得不可收拾,勢必離地而起,真氣一散,非但前功盡棄,且有走火入魔之虞,只得強忍一口惡氣,硬將前沖之勢煞住。
  她心頭狂怒,氣息頓轉粗重,鼻息肺淋,聲聲可聞。
  華天虹知道她性如烈火,見她隱忍不發,心頭好生感激,當下在她耳畔悄聲道:“三婆忍耐一點,星兒遲早收拾這廝,替三婆出氣。”
  忽聽蓬然一響,那股重濁的黑氣顯是受到掌力沖擊,轉向洞底湧來,不過相隔甚遠,待到洞底,力道已消散無遺。
  華雲雙掌略略一推,發出一股“少陽罡氣”,已將那湧到近處的重濁之氣反迫回去。
  二煞刑紂發了一掌,未曾覺出異狀,不禁膽氣一壯,道“看來點子已經走了。”大步上前,一直走到那股重濁的黑氣前面,單掌一豎,猛地朝前推擊。
  但聽“蓬”的一聲,一陣波翻浪滾的勁風,挾著那黑沉沉的濁氣,再度朝洞內撞去。
  內洞仍無反應,二煞刑紂不禁雙眉一軒,道:“老大,洞後像是空的,待我進去瞧瞧。”
  大煞刑堅冷冰冰他說道,“不必瞧啦!久聞這洞中的黑氣見火即燃,你點火燒一燒看。”說罷之後,挾著穴道被制的白素儀,閃身退出洞外。
  二煞刑紂微一沉吟,隨即退後兩丈多遠,掏出火種,撕下一片衣襟,引火點燃,抖手擲了過去。
  只聽“蓬!”的一聲,火一觸上那冉冉浮升的黑氣,頓時強光爆閃,照得徹洞通明!
  華天虹等隱身在後洞,但覺奇熱無比,危急中,各人雙掌齊發,猛力朝前推去。
  華雲的“少陽罡氣”乃是冠蓋當世的內家真力、趙三姑將近一甲子的功力,華天虹年紀雖幼,那“丹火毒蓮”所孕化的功力,亦不遜于修為數十年的高手,這三人合力一掌,其威力的猛烈怎不駭人?
  火光剛一爆閃,頓時被那移山倒海般的掌力撞上,挾著熊熊烈焰猛然朝洞外湧去,二煞刑紂駭得冷汗一炸,猛地躍出了洞外!
  展眼間,火光熄滅,四圍重歸黑暗,一陣濃烈的硝煙四散。
  龍門雙煞俱是名震當世的魔頭,華天虹等在洞中發掌,逼得火勢外湧,豈能瞞得過他倆人?這時,兄弟二人已知洞中別有天地,趙三姑與華雲等隱藏在內。
  龍門雙煞相視一眼,兩人的目光,同都泛起了躊躇之色。
  要知趙三姑與華雲都是頂尖高手,龍門雙煞雖然自信,但是彼此差得微乎其微,縱能得勝,亦不是輕而易舉之事。倘若華夫人真在洞內,他兄弟以二敵三,那就大為不妙了。
  正當兩人騎虎難下,不如如何收場之際,石樑對岸,突然傳來一陣隱約的步履之聲。
  龍門雙煞齊齊一怔,回首望去,十余條人影如風馳電掣疾奔而來。
  展眼間,一個身材瘦削的老者當先奔到,正是風雲會的總當家任玄,身側一人,則是風雲會的另一大靠山燕山一怪。
  龍門雙煞一瞧己方人到,不禁暗暗竅喜,大煞刑堅將白素儀擲了過去,沉聲笑道:“總當家的來得正好,這就是白嘯天的長女,你瞧可是殺害鵬兒的兇手?”
  他隨手一擲,業已解了白素儀的穴道,任玄一把攫住,獰聲喝道:“燃起火把!”
  轉眼之間,任玄率領來的八名金刀親衛,每人手中高舉著一根燃燒的火把,火焰熊熊,照得這深山古洞之前,亮如白晝。
  任玄雙目內迸射兩道森寒的冷電,緊盯在白素儀的玉面之上,那兩道銳利如箭,深沉可怖的目光,仿佛要看透白素儀的心底。
  白素儀鎮靜愈恒,美艷如仙的面龐上,那雙澄澈似水的明眸,仰望任玄,柔和、溫馴、安靜,一片純潔的光輝。
  須臾,任玄抓住白素儀肩腫的手顫抖起來,他那凶神惡煞一般的目光愈來愈是散亂,那猙獰可怖的臉上扭曲不歇,顯出心中異樣的迷惘,終於垂首一歎,發起呆來。
  忽聽燕山一怪道:“這白素儀是處子之身,鵬兒與兇手若有體膚之親,這事就不對了。”
  白素儀雖是國色天香,人間絕色,但是樸實無華,渾身上下散發著和平善良的芬芳,任何人見了,都不會相信她是殺人的兇手。任玄見多識廣,老于世情,自然看得出白素儀白壁無暇,絕非殺人盜寶的兇手。
  大煞刑堅雙眉緊皺,道:“我瞧此事張冠李戴,其中必有講究。”
  忽聽白素儀道:“這一位就是任老前輩麼?”
  任玄猛一睜目,定了定神,道:“老夫就是任玄,你有何話講?”
  白素儀靜靜地道:“晚輩從未到過黃河以北,也不曾殺人害命……”
  任玄牙關挫得格格一響,倏地面龐一轉,朝那古洞厲聲喝道:“華天虹,你再不出面,休怪老夫無禮了!”
  他心亂如麻,話才講完,忽又朝一名金刀親衛將手一揮,喝道:“放箭!”
  原來那批金刀親衛除了金背大環刀之外,每人都加佩了一張強弓,腰懸箭壺,壺中一束長箭,箭頭形如鵝卵,一望便知乃是火箭。
  那名金刀親衛一聽任玄下令,急忙執起強弓,拔出一支長箭,點燃箭頭,一箭朝洞中射去。
  只聽“唆”的一聲,一溜火焰直向洞中射去!
  但聽一陣朗朗長笑,華天虹三指撮住箭杆,由洞中走了出來,趙三姑與華雲緊隨在後。
  常言道,佛要金裝,人要衣裝,華天虹昨日衣履不周,狼狽不堪,此刻藍衫黑履,衣袂飄拂,腰懸鐵劍,緩步踱出洞來,已是那副魁梧軒昂、瀟灑不群的樣子。
  龍門雙煞尚是初次見到華天虹,眼看他那從容不迫、意態閒散之狀,兄弟二人同時冷冷一哼。
  白素儀美眸一睜,看出是華天虹,不禁又驚又喜,道:“原來華大哥當真脫險了,那位周老前輩說起,我還不敢相信哩!”
  華天虹歉然一笑,道:“在下未能全力搭救姑娘,實在慚愧得很。”
  白素儀道:“華大哥客氣了。”
  華天虹朝任玄抱拳一禮,道:“任當家的呼喚在下,不知有何指教?”
  任玄陰森森一笑,道:“華老弟轉告令堂,就說老朽等有事求見。”
  華天虹抱拳當胸,肅然道:“任當家的乃是一會之首,家母本當以禮相見,只是她老人家練功正緊,一時無法抽身,特命晚輩深致歉意,失禮之處,請任當家的原諒。”
  任玄暗暗忖道:“如此講來,隱身洞中之人果然是華元肯的女人了。”
  思忖中,目光朝白素儀一瞥,道:“任某不幸,老來喪子,那兇手到底是男是女,是美是醜,除華老弟外,再無旁人知道了。”
  華天虹一想出事當日的情況,慨然說道:“那兇手早有預謀,來去之際,非但以黑紗覆臉,而且要求令郎,嚴禁下人偷窺,如此看來,見過她面貌之人,想是只有在下了。”
  他語音一頓,仰面凝思半晌,接道:“唉!在下雖曾見過兇手一面,仔細想來,也未必見到了她的真正面目。”
  只聽二煞刑紂冷冷說道:“難道你有眼無珠不成?”
  華天虹臉色一沉,道:“這一位諒必是龍門二煞吧!身為武林前輩,講話好無禮數!”
  二煞刑紂傲然一哼,道:“若嫌老夫無禮,可請你娘前來問罪。”
  華天虹冷笑道:“你道我就不能向你問罪麼?”
  龍門雙煞、燕山一怪,都曾在北俱會上圍攻華無青,也都是華天虹的殺父仇人,華天虹雖然遵守母親的訓戒,將私人仇怨暫時擱置一邊,然而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心情之激動,乃是無可諱言之事。
  二煞刑紂哪里將華天虹放在眼內,凶睛一瞪,嘿嘿獰笑道:“好小輩,老夫將你拿下,瞧你母親露不露面?”欺身上步,五指如鉤,當胸抓去。
  但聽華雲冷冷一哼,搶手一掌,欲然反擊過來!
  二煞刑紂雙眉怒剔,喝道:“老兒就是華雲麼?”身軀倏退倏進,一掌攻去。
  華雲冷聲說道:“是又怎樣?”
  說話中,二人又是乍合即分,對拆了一招,二煞刑紂疾撲疾退,華雲則橫身擋在洞口,雙足猶如釘在地面,半寸也不移動。
  任玄暗暗忖道:“這白素儀不似行兇之人,鵬兒絕非死在她的手上。看這情形,只有先將姓華的小子擒下,嚴刑拷問,仔細審問了。”
  心念一轉,頓時朝燕山一怪與大煞刑堅道:“有勞兩位老哥哥督陣,我與那位華老弟走幾招試試。”
  大煞刑堅道:“何必總當家的出手,刑堅效勞就是。”舉步朝洞口走去。
  華天虹等並排立在洞口,華雲與二煞刑紂搏鬥雖烈,人卻始終不肯移動方位,瞧那情勢,顯然是要力守洞口,不令敵人入洞。
  大煞刑堅直對華天虹走去,趙三姑倏地橫時一撞,喝道:“星兒後退一步。”
  華天虹劍傷未愈,不敢妄動真力,而且自知抵擋刑堅不住,當下退後一步,隱在華雲與趙三姑身後。趙三姑未待大煞刑堅出手,鳩頭拐杖一掄,呼的一杖擊了過去。
  她這鳩頭拐杖施展起來,猛若瘋虎,狂若天魔,大有“瘋魔杖法”的格調,勁風一響,拐頭已到了大煞刑堅的胸前。
  大煞刑堅身形一側,揮掌一撥,“太陰神爪”還了一招。
  霎時,龍門雙煞、趙三姑、華雲,四人分作兩對,展開了一場搶制先機的搏鬥,只聽杖風震耳,掌影如山,龍門雙煞的“太陰神爪”震起一陣陣刺耳的銳嘯,那招式之淩厲威猛,陰狠詭辣,正是各極其妙,難以言喻。
  華天虹站在洞口,離四人不過三五步之遙,正當眼花鐐亂,目不暇接之際,忽聽嗖的一聲,一根火箭陡然射近了面門!
  這火箭疾若流星,來勢奇快,華天虹霍然一驚,身形急向一側閃開半尺,伸手一撈,一把攫住了箭杆。
  但聽嗖嗖連響,弦聲震耳,數十支火箭同時鑽射過來,乍看之下,火星點點,如爆煙花。
  華天虹手中長箭連連撥動,將那如滿天花雨一般的火箭紛紛擊下。閃目望去,那幾名金刀親衛都已將火把插在地上,一個個彎弓搭箭,齊向自己射擊。
  這批金刀親衛全是內外兼修的高手,每人箭上都貫注了真力,華天虹是吃力異常。
  任玄一旁督陣,倏地要過身側一人的弓箭,一箭朝華天虹射去!
  只聽“嗤!”的一聲銳嘯,火光微微一閃,箭頭離華天虹的胸口不過一兩寸遠近!
  華天虹凜然一驚,手中長箭一振,疾向來箭格去。
  但聽一聲輕響,兩只箭杆同被震成了十餘小截,散落一地。
  又是兩聲疾響,任玄夾雜在金刀親衛的亂箭之內,接連又是兩箭!
  華天虹只須聽那強勁的破空之聲,便知哪兩箭是任玄所發,百忙中抓住兩支敵箭,疾向任玄所發的勁矢撥去,一陣輕響,四支長箭又告寸斷!
  但聽嗖的一聲銳嘯,一支火箭越過華天虹的頭頂,貼著洞頂射入了洞內!
  這一箭乃是任玄所發,華天虹雙掌齊揮,撥打蜂擁而到的亂箭,眼看一溜火光自頭頂掠過,再無餘暇攔截。
  只聽“蓬”的一聲爆響,洞中那煤氣被火箭點燃,閃起了一片無比強烈之極的火光!
  華天虹驚急交加,正自念及母親的安危,洞中突然傳出華夫人低沉的聲音,喝道:“統統閃開!”
  華夫人乃是趙三姑最為信服之人,華天虹與華雲更是不在話下,三人聞得語聲,不管三七二十一,撇下敵手,猛向一旁縱躍。
  轟然一聲巨響,一股烈火似山洪暴發,霍地湧出洞來,威勢之猛烈,無以複加!
  龍門雙煞雖然聽到華夫人的語聲,卻未料到烈火向洞外湧,而已如此地猛烈。駭然之下,迸力朝後一躍,虧得二人一身驚世駭俗的功力,未曾為烈火撲上。
  一忽。洞中的火焰熄火無遺,但這古洞四外長滿了藤羅蔓草,轉眼之間,火光耀天,四向蔓延,大有燎原之勢!
  華天虹與趙三姑等相顧夫色,眼看大火燒山,勢成燎原,無奈強敵當前,無暇撲救,何況山風疾勁,荒草易燃,縱欲撲救,也是不及。
  龍門雙煞等心神甫定,不禁又驚又疑,想那一股烈火湧向洞外,必是受到一種碩大無朋的力道推動,那力道若是華夫人所發的掌力,任他龍門雙煞如何自信,也得暗暗膽怯,氣焰大減了。
  任玄驚疑尤甚,想起日間曾目仙婆強行入洞,被一股猛烈的潛力暗勁,震得當堂昏死的情形,不由暗暗氣餒,戒慎之心,重又加深凡層。
  但他終是一會之首,未曾親見華夫人之面,探明真相之前,總不甘心虎頭蛇尾,就此退去。
  他心念一轉,忽向洞中抱拳一禮,洪聲說道:“風雲會任玄特來拜訪,華夫人……”
  華天虹也是驚疑參半,不知母親使何神通,獨力將烈火迫向洞外,撲滅了火頭,有心入洞瞧瞧,待見任玄通名求見,華天虹立即截口說道:“家母正當清修之際,任當家的稍待,在下這就進去通報。”
  任玄冷冷說道:“有勞了。”
  華天虹身形一晃,閃入洞內,掠過那股黑氣,急急沖入後洞。
  一股黑氣濃黯如墨,此時洞外火光通明,這後洞卻依舊伸手不見五指,華天虹跪下一腿,蹲在母親身畔,道:“娘怎樣?沒有不妥吧?”
  華夫人搖了搖頭,啞聲道:“我強用真力,必須趕緊修復,否則怕要走火入魔。”
  她語音微頓,雙目一張,朝洞外望去,接道:“洞外既然起火,一定會將神旗幫與通天教的人引來,你設法拖延幾個時辰,宕到午牌就無大礙了。”
  華天虹唯唯稱是,忽覺母親頭上熱氣蒸騰,大汗淋漓,急忙抬起衣袖,為她拭去臉上的汗水,然後重又奔出洞外。
  任玄一見華天虹複出,兩道銳利如箭的目光,頓時盯在他的臉上。華天虹突然感到此人鷹視狼顧,令人極不舒服。他忽然覺得,這任玄居心莫測,是個極為危險的人物,其對自己的威脅,並不在通天教主之下。
  但見任玄漠然一笑,道:“華老弟,令堂諒必記著北俱恨事,不願延見咱們這批草莽人物了。”
  華天虹目光一閃,飛快地朝對岩掃視一眼,火光照耀之下,空山寂寂,不見半條人影。當下臉色一整,肅然道:“任當家的差矣,家母本待出洞相迎,只因練功正緊,一時無法起身。”
  說到此處,拱手揖客,道,“家母命在下代為迎客,恭請任玄當家的入內,窩居颶尺,不能接待其餘諸位,尚祈諸位英雄見諒。”
  此言一出,趙三姑與華雲首先一怔。
  兩人大惑不解,華夫人練功正緊,豈可令任玄入內?兩人滿腹疑雲,一頭玄霧,不禁目光炯炯,齊向華天虹望去。
  華天虹視若未睹,神情肅然,目不斜視,靜待任玄入洞。饒他任玄名震江湖,此時此地,也不禁猶豫難決,狐疑不定了。
  任玄暗暗想道:“那婦人鐵石心腸,霹靂手段,行事為人,難以常情測度。哼哼!他日間命這小子暗算鑄目仙婆,已是大違俠義道的梢神,既能不顧江湖規矩,向鑄目仙婆下手,也就能夠不擇手段謀害老夫。嘿嘿!老夫何人,豈會上你的當。”
  他心念一轉,己無入洞之意,只是求見出於自己,若不入洞,難免示弱丟人,進退兩難之下,移目朝燕山一怪與龍門雙煞望去。
  這三人有如幫派中的長老,地位崇高,猶在任玄之上。這時見任玄有問計之意,頓時目光交投,迅快地交換了一陣眼色,只是三人都委決難下,想不出適當的對策。
  二煞刑紂兇狠笑騖,蓋過在場諸人,一瞧任玄進退維穀,不禁老羞成怒,凶性大發,只見他昂首向天,邁步朝洞中走去,口中冷冷說道:“奇人異士,刊紂見得不少,這位夫人也大目中無人了。”
  趙三姑與華雲守在洞前,見他搶在前面走了過來,似有闖入洞中之意,不禁怒目而視,冷笑連聲,兩人一般心意,只待他走到近處,便要猛然出手。
  華天虹原是使的緩兵之計,任玄縱然有膽量單刀赴會,他也不會令其入洞,這時見二煞刑紂搶先闖來,頓時暗暗提聚功力,蓄勢以待。
  准知二煞刑紂暗暗忖道:“那女人隱藏洞內,不知搞些什麼名堂,老夫半世威名得來不易,何必冒那無謂的危險,擒住這個小兒,何愁她不移博就教……”
  心念電轉,人已走近華天虹身前,倏地嘿嘿一笑,“太陰神爪”似霆驚電閃,霍地抓了過去!
  華天虹嘿的一聲冷笑,猛一閃身,避過了刑紂的手爪,右手駢指如裁,陡然反擊過去!
  這“蚩尤七解”中的招術,名為“襲而死”,用於突襲暗算威力尤其淩厲。雙方都存著機詐之心,蓄熱一擊,恍若晴空霹靂。兩人倒不覺得什麼,旁觀之人卻是駭然大驚,臉上神色陡變。
  只聽一陣刺耳韻銳嘯,華天虹與刑紂齊齊縱起,猛然躍了開去,雖然皆未受傷,兩人卻心頭狂跳,同是激動不已!
  華雲身形一晃,閃到華天虹身側,急聲道:“小官人怎樣?”
  華天虹搖頭說道:“沒有什麼。”
  說話中,四道目光齊向他的腰際瞥去,那新換上的深藍長衫之上,赫然留著三個淡淡的爪痕。
  華雲早已駭出一陣冷汗,這時驚魂乍定,怒氣陡湧,洪聲喝道:“刑老鬼,有種的與我見個真章,我教你識得落霞山莊武學的厲害!”
  二煞刑紂曬然不屑地道:“老匹夫有何能耐向老夫挑戰,豈非自找死路?”
  華雲怒哼一聲,雙掌一挫,欺身攻上。
  二煞刑紂說得輕松,其實哪敢托大?避招進擊,全力搶制,剎那間,二人各出平生絕學,展開了一場激烈無比的惡鬥。
  華天虹看了片刻,知道百十招內,兩人尚難分出勝負,仰面望去,東方已現出一片魚肚白,暗道:“娘命我拖延到午牌時分,此刻辰時未到,這三個時辰之內,不要再出岔子才好。”
  轉念之下,忽然瞥見十余條人影,正由對岩奔來。
  此時,這山陰一面如野火燒山,高與人齊的荒草,燃起一圈大火,分向四外蔓延開去,幸而山上草多樹少,火勢雖大,卻不猛烈,大火所過之處,轉眼便是一片焦黑的荒土。
  那荒草燒得辟啪作響,濃煙四起,加上晨風習習,擾人的耳目,對岩奔來之人過了石樑,眾人方始發覺。
  轉眼間,十餘人疾撲而到,原來是神旗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軍師,號稱“毒諸葛”的姚策,隨後一十二人,全是神旗幫中的護法。
  毒諸葛姚策人未抵達,已將在場諸人看了個巨細無遺,身形甫住,兩道陰沉的目光業已投注在白素儀身上。
  華天虹一見姚策,不禁想起黃河岸上,他暗施毒手,催發“鎖魂神針”,逼得自己吞服“丹火毒蓮”自殺的情景,暗道:“這毒物還是去年那副模樣,可惜我身上有傷,否則非與他鬥上一場不可!”
  只見毒諸葛姚策將手一拱,朗聲笑道:“任當家的好啊!久未拜謁了。”
  任玄包拳一禮,漠然道:“姚兄久違。”
  毒諸葛姚策目光轉動,燕山一怪與大煞刑堅昂首仰面,斜看著刑紂、華雲搏鬥,對自己恍若未睹,於是也不置理,面龐一轉,朝華天虹凝注一眼,拱手笑道:“華公子別來無恙,風采猶勝往昔,可還記得姚策?”
  華天虹還了一禮,淡然一笑,道:“不敢相忘。”
  忽見毒諸葛姚策容色一整,道:“這位姑娘可是本幫的白素儀小姐?”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9:03:32

第三八章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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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素儀美眸一睜,道:“侄女正是白素儀,這位大叔募非就是人稱毒……”
  毒諸葛姚策見她欲言又止,不覺朗聲一笑,道:“我就是毒諸葛姚策,向在幫主座前效力,君儀姑娘是我看著長大的。”
  白素儀道:“原來是姚叔父,侄女失禮了。”移步走了過去,但覺腕上一緊,移目望去,手腕已被任玄扣住。
  只聽喝叱暴起,隨同姚策到來的十餘人齊皆大怒,紛紛作勢欲撲。
  毒諸葛姚策聲色不動,雙手虛攔,阻止眾人鼓噪。
  他一到此,便已看清形勢,白素儀立在任玄身側不遠,自己一動,他必搶先下手,這時見任玄扣著白素儀的皓腕不放,更是不肯輕舉妄動。
  微一沉吟,他面龐一轉,朝身旁~個青衣老者暗施一個眼色,那青衣老者立即由囊中取出一枚特製的信炮,抖手朝山石上擲去。
  “嗤——”的一聲,一溜紅光直沖霄漢,隨即“啪!”的一響,天空爆出一大片燦爛奪目的金星,那萬點金星排作旗形,緩緩朝下飄墜,良久始滅。
  霎時,遠處天空陸續有旗花爆起,迄通向東,不下十起之多。
  忽聽二煞刑紂連聲喝叱,蓬蓬兩掌,震得敵我雙方同時後退。
  華雲收招卓立,冷然道:“刑老鬼,尚未見出高下,何以半途而退?”
  二煞刑紂獰笑道:“老匹夫,幾招莊稼把式,膽敢一再賣弄!老夫總教你識得厲害就是。”目光一轉,一望毒諸葛姚策,道:“你就是神旗幫的智囊,毒諸葛姚策?”
  毒諸葛姚策微微一笑,道:“好說,不才正是姚策。毒還勉強當得,‘諸葛,二字卻是愧不敢當。”
  華天虹一見二煞刑紂捨下華雲,轉向姚策生事,正中下懷,暗道:“這兩方若是鬧點糾葛,拖到午時,娘就可以脫離險境了。”
  忽聽二煞刑紂厲聲一笑,道:“姚策,龍門雙煞浪得虛名,也虧了手段毒辣,老夫試你一試,看你是真毒還是假毒?”
  眾人聞言,暗暗稱奇,不知刑紂以什麼手段試驗姚策,毒諸葛姚策惡名在外,除了他的幾名親信之外,其餘的人俱都生出了幸災樂禍之心,准看姚策出乖露醜。
  毒諸葛姚策果然不愧軍師之名,旁人都未猜出刑紂的心意,他卻料到了刑紂的手段。
  只見他雙眉一蹙,臉上陰霆密佈,道:“閣下也是名滿江湖的高人,傷害小輩。只恐天下英雄要恥笑吧!”
  二煞刑紂哈哈一陣狂笑,大踏步地走到白素儀身旁,一掌貼在她的背上,獰聲笑道:“姚策,老夫限你立即動手,百招之內,將那姓華的小子生擒過來,你若辦得到,老夫與你交換俘虜,否則,老大一掌將這丫頭震死,讓白老兒向你算帳。”
  華天虹濃眉一軒,道:“刑紂,華某人在此處,你何不親自動手?”
  趙三姑唯恐天下不亂,聞言之下,冷冷說道:“誰動手不是一樣?難道白嘯天死了女兒,要你償命不成?”
  華天虹移目向白素儀一望,暗暗浩歎一聲,想道:“天嫉善良,這位姑娘連遭無妄之災,也是夠苦了。”
  那白素儀身在危境,偏是神色不變,鎮靜逾恒。只見她垂目沉思一瞬,忽然星眸一睜,異常平靜地道:“姚叔父,家父現今在哪里?”
  毒諸葛姚策正在心念電轉,籌思對策,聞言之下,藹然說道:“幫主聽說你失陷在一元觀內,因而向天乙子要人,天乙子說你已被週一狂盜走,雙方打了一陣,又去分頭搜尋。”
  他一時無計,決定拖延時光,等待後援,當下語言微頓,輕輕咳嗽一聲,慢條斯理他說道:“幫主提防天乙子有詐,如今親自在通天教的各處道觀搜查,通天教的人卻在追緝週一狂。天乙子本向此邊追來,途中發現週一狂的蹤跡,又追到別處去了。”
  白素儀輕輕歎息一聲,自言自語道:“初次出門,就惹下這多麻煩,害得父母操心,我真是不孝之女。”
  毒諸葛姚策介面說道:“江湖生變,波濤暗湧,那也怪不得你。”
  忽聽二煞刑紂冷冷說道:“姚策,家常談完了吧!你再不出陣,老夫掌上真力一出,你就悔之不及了。”
  毒諸葛姚策暗暗想道:“華家小兒豈是容易擒的,嘿嘿!若是容易,老兒也不會使出這等無賴的手段了。”
  毒諸葛姚策雖然智計如海,這時也感到束手無策,無可奈何之下,越眾而出,走到洞前立定。
  忽聽白素儀道:“姚叔父,您千萬別動手,華大哥是君儀妹的至交好友,侄女寧願死去,也不願拖累華大哥。”
  華天虹覺得她那想法甚為天真,一則自己與白君儀未必是至交好友,二則毒諸葛姚策未必擒得了自己。他口齒啟動,有心出言辯駁,話到唇邊,忽然又縮了回去。
  但聽毒諸葛姚策道:“侄女放心,有為叔的在此,無人殺得了你。”
  二煞刑紂獰聲一笑,道:“你少講夢話,老夫無兒無女,也未收徒傳藝,生平作事不知顧忌,你再不動手,老夫就與你較量一個‘毒’字了。”
  毒諸葛姚策乃是神旗幫內幫主之外的第一人,平日間威行上下,也是江湖上聞名喪膽的人物,別說他明知擒華天虹不易,縱是舉手之勞,眾目睽睽之下,也不甘心受刑紂挾制,留下一個笑柄。
  然而,白素儀的性命捏在刑紂手中,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良策將人奪下,身為神旗幫的軍師,又不能撒手不管,置幫主愛女的性命於不顧。這等情形,正是進退維穀,左右兩難了。
  他怒極而笑,突然一字一頓的說道:“刑紂,你出道在先,姚某人成名在後,你若有三分男子氣概,不妨過來與姓姚的見個高下,你我不死不休,看看誰的命長如何?”
  華天虹笑喝道:“好!毒諸葛,沖著你這幾句,咱們間的舊事再也不提。”
  他面龐一轉,朝二煞刑紂曬然說道:“刑紂,只要你勝得過毒姚策,不才雖是有傷在身,也陪你走上幾招,只要你本領夠,一樣可以將華某擒下。”
  他是光明磊落之人,看不慣刑紂那種卑鄙無恥的手段,一時沖動,講出這番話來,旁人聽了,倒還沒有什麼,趙三姑與華雲卻是大為發愁,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如果刑紂當真敗了毒諸葛姚策,華天虹勢必要挺身而出,與刑紂單打獨鬥,那時有言在先,誰能加以阻擋?
  二煞刑紂受激不住,剛想出陣與毒諸葛動手,但聽大煞肌堅陰沉沉的說道:“老二,咱們兄弟號稱‘雙’,可不受小輩的播弄,你愛怎樣就怎樣,別上小輩的當。”
  二煞刑紂心意立變,怪笑一聲,朝毒諸葛姚策道:“毒諸葛,你那幾手三腳貓的功夫,老夫在北俱會上曾經見過,你盡管放心,擒了華小子,或是死了白丫頭,老夫與你放對,打個水落石出。”
  毒諸葛姚策冷冷說道:“原來你在北俱會上見過姚某,我還當你真的忘了。”
  說到此處,忽然轉面道:“丁老護法,你先向華公子領教幾招。”
  眾人聞言一怔,二煞刑紂明明逼他自己與華天虹動手,他卻令一個護法出陣,豈非違了刑紂的原意。
  只見一個錦衣老者飄身上前,雙手抱拳,道:“老朽丁公禮,敬清華公子指教。”
  趙三姑手提鳩頭拐杖,昂然走了過去,怒聲道:“老婆子指點你。”
  那丁公禮面上泛起一陣怒容,、未及開口,趙三姑業已一杖橫掃過去,丁公禮急忙躍退一步,撩起衣擺,抽出一根紫金點穴撅來。
  趙三姑揮杖進擊,二人頓時纏戰起來,這兩人一個使重兵器,力沉招猛,虎虎生風,一個使輕兵器,蹈隙發招,飄忽若電,激鬥之下,戰況顯得異樣地緊張。
  趙三姑乃是成名數十年的高手,根本未將小小一個護法放在眼內,原想三招兩式將這丁公禮打發回去,炬料這言不驚人。貌不壓眾的護法,竟是身懷絕藝,激戰在有攻有守,法度謹嚴,一點也不含糊。
  這兩人招式的佳妙,變化的快速,同都稱得上武林罕見的絕技,接戰未久,多數人已被那火辣辣的戰況吸引了注意。
  二煞刑紂偏又厲聲叫道:“姓姚的,你當真敢置老夫的活不理麼?”
  毒諸葛姚策猛一轉面,冷冰冰他說道:“你別囂張,姚某今日認栽……”
  二煞刑紂洋洋得意,截口笑道:“認栽就成,趕緊依照老夫的指示去做。”
  毒諸葛姚策臉上泛起一陣詭異的笑容,道:“那是當然,不過。姚策若是讓你活過了七月十五的建酸大會,江湖就沒有毒請葛這號人物了。”
  二煞刑紂獰聲笑道:“那是當然,老夫如果撒手歸西,豈有不將你帶走之理?”
  毒諸葛姚策沉聲一哼,目光一轉,朝隨來的一個鳩面老者一施眼色。
  只見那鳩面老者反手一撩,由背後抽出一柄藍光閃閃、形如百步蛇的淬毒鉤,身形一晃,逞向華雲撲去!
  華雲勃然大怒,一掌搶先擊去,口中沉聲道:“小官人退入洞內。”
  華天虹也知情勢嚴重,吸氣飄身,立時退入洞內,凝目望去,華雲與那使淬毒鉤的鳩面老者業已閃電般地對拆了兩招。
  趙三姑與華雲各自抵擋一人,雖不遊刃有餘,卻也穩操左券,只是神旗幫這二個老者都非泛泛之輩,三招兩式之下,趙三姑與華雲都無法將對手擊敗。
  華天虹心頭涼了半截,暗忖:“在當前的俠義道中,趙三姑與華雲都是挑大樑的人物,神旗幫隨便出來一個護法,也能對抗他倆,這……”
  想到此處,他想也不敢想了,但聽趙三姑與華雲連連怒喝,顯然兩人也感屈辱,不願久戰下去:
  只見趙三姑的鳩頭拐杖,似翻江倒海,華雲的雙掌似狂風暴雨,兩人都是招招進擊,猛攻不已,那錦衣老者丁公禮的紫金點穴撅,鳩面老者的淬毒蛇鉤,俱都被迫得緊守門戶,只求自保,再無進攻的餘暇。然而,瞧那情勢,三五招內仍然休想擊敗二人。
  其實,華天虹哪里知道,這兩個老者,都是北俱會上血戰餘生的高手,皆非籍籍無名之輩,只因神旗幫所網羅的高手為數不少,人數一多,若無奇材異能,即難脫穎而出,說到武功,卻也堪稱一流了。
  忽聽毒諸葛姚策道:“華公子,事出無奈,你我也只好周旋一番了。”
  華天虹聞言一驚,遊目一望,原來那使淬毒蛇鉤的鳩面老者甚擅心饑,趙三姑與華雲雖然據守洞口,那鳩面老者節節敗退,居然誘得華雲脫離洞口,露出了一條通道。
  毒諸葛姚策晃身向前,遙遙立在華天虹對面,輕言細語,指名教戰,面面相覷之下,華天虹豈能回避、
  但聽趙三姑怒叱道:“小輩看杖!”呼的一聲,一杖當頭砸下。
  不料,華雲也是唯恐華天虹出陣,身形一折,猛然一掌,一聲下響的朝姚策擊去。“
  華天虹身中不解之毒,每日“跑毒”不知伊于胡底,華雲早已恨透了這個毒諸葛,他這一掌看來平淡,實則貫注了十成功力的“‘少陽罡氣”,只要毒諸葛出手招架,那雷霆萬鈞之力就會碎然迸發,攻姚策一個措手不及。
  這一杖一掌幾乎在同時攻到,毒諸葛姚策雖是早有戒備,卻也不禁心搖神駭,猛吃一驚!
  只見他迸力一躍,霍然暴退丈許,丁公禮與那鳩面老者不待趙三姑與華雲追擊,業已跟蹤襲了上來。
  毒諸葛姚策知道再戰下去,己方二人必定不支,當下暗暗一打手勢,立時又有二人閃出,分向華雲與趙三姑撲去。
  轉眼間,趙三姑與華雲都成了以一敵二,一時間,兩邊的戰況都膠著下來。
  只聽毒諸葛姚策說道:“華公子,聞說令堂大人已重現江湖,何不請出一見?”說話中,身形幾閃,已快欺近洞口,只是提防華雲與趙三姑襲擊,尚未強行沖過二人。
  華天虹冷冷一笑,想道:“彼等人多勢眾,以車輪戰法打下去,趙婆婆與華雲縱然不敗,也得累個精疲力盡,燕山一怪與龍門雙煞按兵不動,趙婆婆與華雲功力耗竭之後,豈是彼等的對手?”
  心念電轉,知道再不挺身而出,情況只有更糟,當下邁出一步,朗聲說道:“諸位住手,在下有話奉告。”
  毒諸葛姚策介面道:“諸位老護法請退。”
  神旗幫的四人聞言,頓時紛紛後躍,趙三姑與華雲只得撤招收勢,停下手來。
  趙三姑朝華天虹將眼一瞪,溫然道:“你又有什麼話講?”
  華天虹微微上笑,道:“今日敵眾我寡,三婆雖勇,也不能打遍在場之人,晚輩雖然不肖,也不忍袖手旁觀,遲早是要一戰,還是讓晚輩打頭陣吧!”
  趙三姑怔了一怔,道:“你身上有傷,敗了未免不值。”
  華天虹笑道:“反正也不是比武打擂,有人找上頭來,總得有所交待。”放步向前走去。
  華雲也不出言攔阻,但卻緊緊跟在華天虹身側,看那神氣,誰想與華天虹動手,非得先過他這一關不可。
  華天虹面龐一轉,佯怒道:“娘討厭有人打擾,你守住洞口。不必管我的事。”
  華雲明知他不是毒諸葛姚策的對手,如何肯讓他出陣,愣了一愣,道:“老奴什麼不管,反正……’”
  他忠心耿耿,真是天塌了也不管,就只關心小主人的安危。他不敢出言頂撞,只是橫定心腸,緊緊守在華天虹的身旁。
  華天虹好生為難,有心拉下臉來,假意呵斥他一頓,卻又心中不忍。
  忽聽洞中傳出華夫人低沉的聲音,道:“華雲退下,星兒與那位朋友較量一陣,實在不敵,也就罷了。”
  這語聲雖然低沉,但卻字字清晰,沉著有力,只要是北俱會的人,單聽那堅定肅殺的語調,腦海之內,便能憶起那威嚴剛強的美婦人來。
  在場之人的目光,全部投注在黑黝黝的洞內,忽然之間,每人的臉色都顯得嚴肅起來。
  寂然良久,洞中再無語聲,華雲呆了一呆,緩緩退了幾步。
  二煞刑紂突然雙眉一挑,憤然叫道:“華夫人,武林之內,強者為尊,刑氏兄弟到了幾個時辰,夫人不聞不問,毫無江湖禮數,難道刑氏兄弟這微未之技,如此不堪承教麼?”
  趙三姑冷冷說道:“哼!強者為尊,簡直是放屁!”
  但聽洞中傳出華夫人的聲音道:“刑公高見,文氏未敢苟同;不過,賢昆仲的‘太陰神爪’,文氏卻是素來佩服的。”
  頓了一頓,接道:“北俱一別,轉眼一十二載,賢昆仲的絕藝神功,諒必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若有指教,就請在洞口施展,文氏這廂領教。”
  二煞刑紂雙眉連連聳動,口齒一啟,尚欲答話,大煞刑堅想起昨日替目仙婆才到洞口,便被一股碩大無朋的力道震昏過去的事,急忙一使眼色,道:“通天教的建酥大會轉眼便到,天下英雄皆可在大會上一展身手,時地兩不相宜,今日免了吧!”
  華大虹淡淡一笑,一望毒諸葛姚策,道:“若是全兔,區區就藏拙了。”
  毒諸葛姚策明知華天虹是白君儀的心上人,兩人糾葛未清之前,他實不願向華天虹下手,這時目光一轉,朝二煞刑紂問道:“刑公,咱們這場交易如何?”
  但聽任玄冷冷一笑,道:“華老弟,推源溯本,事情又到你的頭上了。”
  華天虹道:“在下愚拙,不明任當家的言中之意。”
  任玄冷冷說道:“任玄的兒子死在華老弟手中,總不能白死。”
  華天虹雙眉一軒,道:“原來如此……”
  任玄不待他將話講完,截口說道:“案發之初,華老弟說那兇手酷肖白君儀,事到如今,白君儀既非兇手,白素儀亦非兇手,華老弟指鹿為馬,理該自圓其說了。”
  華天虹暗暗想道:“兇手該是方紫玉,可惜容貌不敷,教我從何說起?”
  任玄見他閉口不言,不禁冷冷一笑,道:“華老弟,任玄再向你請教一句,犬子與那兇手曾有體膚之親,是你親目所睹麼?”
  華天虹未料他有此一問,怔了一怔,暗道:“原來他仍舊懷疑兇手是白氏姐妹。”
  心中在想,口中說道:“在下不願窺人床第之私,令郎與那兇手是否真有曖昧,在下未曾目睹,也不敢過于武斷,任當家的詢問令郎房中的侍婢,諒必能知分曉。”
  任玄漠然說道:“老弟不是曾經說過,那兇手要求犬子嚴禁下人偷窺麼?”
  趙三姑怒氣暗湧,插口說道:“就算不偷看,舖床疊被,也該知道了。”
  任玄置若罔聞,道:“如果犬子與兇手並無體膚之親,那就簡單多了,華老弟以為如何?”
  華天虹暗暗想道:“白氏姐妹既是處子、他這話中的含義,就不免羅織罪名了。”
  轉念之下,不禁脫口一歎,道:“任當家的明鑒,當日我指稱那兇手酷肖白家姑娘,也是對天可表的真話……”
  忽聽大煞刑堅陰森森地道:“你說誰是誰就是,說誰不是便不是。嘿嘿!依老夫看,只怕根本沒有那個女子,兇手就只你華天虹一人哩!”
  華天虹雙目一翻,冷冷望他一眼,道:“閣下關心的只是那柄金劍,如果兇手就只華天虹一人,閣下可要向我索取金劍了。”
  大煞刑堅嘿嘿怪笑,道:“那時老夫可要收你作個弟子了。”
  華天虹暗暗忖道:“此事非得講透徹不可,否則這白素儀姑娘休想安寧得了。”
  轉念之下,朝任玄正色說道:“實不瞞假,在下已掌握有力的線索,知道殺害令郎的兇手是誰,只是事無佐證,不便明言,任當家的忍耐一時,建酪大會之上,我擔保圖窮匕見,真凶現形。”
  任玄暗暗一哼,想道:“好小子,你當老夫何人,居然使起虛招來!”
  但聽那二煞刑紂尖聲叫道:“華天虹,你當真知道兇手是誰?”
  華天虹雙眉一揚,道:“是又怎樣?”
  二煞刑紂笑道:“那未你也知道金劍在何人手中?”
  華天虹脫口笑道:“那是當然。”
  二煞刑紂道:“說說看。”
  華天虹淡然說道:“說了你也不信,天乙子,你信麼?”
  二煞刑紂道:“哼!挑撥是非之辭。”
  華天虹冷冷說道:“我早講過,告訴你你也不信,說了等於白說。”
  忽聽任玄敞聲一笑,道:“不痛不癢,誰肯講出實話。”
  二煞刑紂道:“正是,毒諸葛,老夫與你談的交易呢?”手指一伸,重又貼在白素儀的背上。
  毒諸葛姚策也算得縱橫一世了,在這積世老怪面前,卻也束手無策,想那白刻義若是他自己的女兒他倒可以狠下心腸,行險使詐,怎奈白素儀是幫主的愛女,他心頭縱然不以為意,口頭上也不敢表露出來。
  只聽白素儀道:“姚叔父,侄女有一封家書,可否托您轉呈給家父?”
  毒諸葛姚策道:“轉呈當然可以,但你不要胡思亂想,神旗幫主的女兒,不是輕易死得的哩!”
  白素儀本來在想,萬不得已時,自己一死了之,省得為旁人增加麻煩,這時心事被姚策道破,不禁玉靨一紅,重又茫然無主了。
  毒諸葛姚策知道今日與華天虹的一戰勢難免掉,當下心念電轉,想好了進退的方略,於是走上前去,將手一拱,道:“華公子,今日一戰,原屬多餘……”
  華天虹抱拳笑道:“當場不讓父,閣下勿須留情。”說罷之後,立即將鐵劍拔在手中,凝神待敵。
  毒諸葛姚策容色一整,朗聲道:“請!”
  霎時,場中一片寂靜。
  這是一場極不尋常的搏鬥,交戰之人,一個是成名已久、眾所周知的江湖高手,一個是名門後代,出道未久的後起之秀。觀戰之人全都知道,華天虹不是毒諸葛姚策的敵手,只不知二人相差多少,華天虹能夠抵擋幾合,毒諸葛姚策須得多少招獲勝。
  毒諸葛婦i策心狠手辣,有若毒蛇猛獸,這是江湖上人盡皆知的事。華天虹是俠義道的拱壁,天之驕子,同道好友無不愛惜,陣戰無情,刀槍無。已,華天虹如果毀在毒諸葛姚策手內,那就是北俱大會之後,最為震動江湖的一件大事了。
  此時朝陽初升,一輪紅日,剛剛照到這古洞之前,燦爛的陽光,象徵著武林光明的遠景。不過,那荒草燃燒的大火猶未熄滅,而且愈燒範圍愈大。縱目望去,眼前一片烏黑的焦土,焦土之外,一團熊熊的烈火。這片景象,正像武林的現況。
  忽聽“呼!”的一響,華天虹那巨大沉重的鐵劍,振起了一陣強烈的嘯聲。
  毒諸葛姚策見華天虹一劍劈來,他自然識貨,身形疾閃,避過這一劍,欺身一掌;閃電般地還擊過去。
  這一掌迅捷無比,華天虹來不及變招換式,眼看那掌勢蓄力未發,飄忽虛幻,似有無窮的變化,罩定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百忙中,華天虹健腕一沉,鐵劍豎在身前,身軀陡然一轉。
  毒諸葛本以為一招即可搶到先機,但見華天虹這抱劍一轉,守中寓攻,自己若不迅即撤招,半截手臂便得被其絞斷,只得掌勢一變,劃了半個圓弧,改向華天虹腰際襲去,左手屈食中二指,疾點他的“七坎”重穴。
  這兩招之淩厲快捷、幹淨俐落,觀戰之人,無不暗暗喝彩,龍門雙煞與燕山一‘怪全都目光如炬,一看毒諸葛姚策的武功如此精純,頓時消去了對他的輕視之心。
  但見華天虹猿臂一抬,鐵劍順勢橫掃出去,劍罡四迸,瞬眼襲近了姚策。
  毒諸葛姚策猛地一皺眉頭,匆匆變招換式,掌指齊施,搶攻過去。
  這是一場精彩的搏鬥,片刻工夫,二人已力搏了一二十招。
  華天虹總是一劍攻出,就順其自然之勢,輕輕巧巧地避過了敵招,閃避敵招後,則巧妙至極、自然無比地攻出一劍。避招進擊,總是同時進行,生似這一招劍法本是針對敵招所創,專門用來對付這個敵人的。觀戰之人。無不暗暗稱奇。
  燕山一怪與龍門雙煞等武功已臻化境,看了一陣,首先發覺華天虹的劍法其實只有一十六招,心頭的驚異,較之其餘的人更甚。
  毒諸葛姚策亦是初逢這套劍法,他越打越是驚異,越打越是慎重,他並不畏懼華天虹的武功造詣,但卻駭異這套劍法的神妙。
  華天虹亦是暗暗驚訝,這十六招劍法,他苦練了十年,鐵劍被週一狂扣押後,這一年多內,雖是日日默練,唯恐遺忘,但卻一直未曾施展,哪知今日施展起來,非但不見生疏,反而更為熟練,劍上的功夫較以前遠為精純。
  他以前施展劍法,常有負擔沉重之感,如今有“丹火毒蓮”所化的功力,使這鐵劍,倒是舉重若輕。奇怪的是,他胸上劍傷未愈,唯恐用力過猛,迸裂了傷口,那知使力愈輕,劍上的力道反而盈盈欲滴,越發顯得充盈。
  展眼間,二人已力搏了五十餘招,華天虹意與神會,越打越是酣暢淋漓,也愈打愈覺得省力。
  然而,毒諸葛姚策是何等樣人,劍法雖然神奧,武功乃在修為,五十招一過,他已打算取勝。
  只見他掌法一變,開始連連進擊,一輪淩厲的疾攻,迫得華天虹劍上的威力頓時委縮下去。
  華天虹鐵劍連揮,力挽頹勢,無奈毒諸葛姚策的武功高出他甚多,相持漸久,強弱之勢業已暴露出來。
  忽聽毒諸葛姚策沉聲一喝,雙掌翻飛,回環進擊,迫得華天虹迭連後退,無法穩住陣腳。
  華天虹怒氣暗湧,忖道:“娘在洞中練功,我在這裏支撐門戶,娘的安危系在我身上,我這麼不濟,如何對得起娘。”
  轉念之下,不禁精神大振,鐵劍連揮,一連攻出三劍!
  這三劍連環擊出,為時雖然短暫,但那綿密的攻勢如江河下瀉,毒諸葛姚策揮掌招架,倒似身負重荷,行過了一段漫長的旅程。
  只聽刷刷刷連響,三劍還擊,頓時阻遏了毒諸葛姚策猖獗的攻勢!
  毒諸葛姚策怒氣暗湧,冷冷一聲沉哼,倏地欺身上步,左掌橫揮,右掌豎擊,一招“天罡北斗”,霍地襲了過去:
  這一招掌法武林罕睹,華天虹一瞧敵人掌勢,心頭大感惶惑,激鬥之下,突起欲遁無門之感。
  睹戰之人一瞧這招掌法,亦都聳然動容,趙三姑與華雲凜然心驚,齊皆露出作勢欲撲之狀。
  華天虹豈肯俯首就縛,突然奮起神威,大喝一聲,迸出全身潛力,淡然劈出一劍!
  這一劍威力之猛,宛如天崩地裂,劍罡四迸。在那鐵劍破空之聲中,挾殼•一種細若紋吶的震顫聲響,這聲響微細,卻有一”股震懾人心的力量!
  毒諸葛姚策驚怒交集,眼看自己的雙掌擊到敵人身上,敵人的鐵劍同時就會傷到自己,只得變招換式,另找克敵制勝之道。
  華天虹大展神威,一連反攻四劍,突感胸上的創口一陣劇痛,兩只小腿麻辣辣的。
  他心中明白,創口已重新迸裂。他恍飽感覺得到,一股鮮血正在如泉水般地向外洶湧。
  一想到血,他突然精神大振,口中大喝一聲,運起全身功力,陡地劈出一劍!
  毒諸葛姚策一瞧這一劍淩厲無倫,難以力敵,頓時身形一旋,驕指朝華天虹身後襲去。
  這是一場別開生面的惡鬥。毒諸葛姚策武功搏雜,奇招異著,層出不窮,華天虹僅只十六招劍法,平平實實,反復使用,可是掌來劍去,打得天翻地覆,數十招下,居然未分勝負。
  然而,片刻間,華天虹長衫胸前已被血漬滲透,那創口宛如火炙,劇痛難當。華天虹咬緊牙關,竭力強忍,但那痛若之情,已由臉上流露出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9:03:53

第三九章 血戰終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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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情形自然瞞不過觀戰的幾個頂尖高手,華雲關心最切,也首先覺得華天虹的情況不妙。
  那丁公禮與鳩面老者皆是毒諸葛姚策的死黨,兩人一見華雲撲入場內,頓時齊聲怒叱,縱身截了上去!
  只聽膨然一聲,華雲迸力一掌,將丁公禮與那鳩面老者震得五髒翻騰,眼冒金星,暴退丈餘!
  華雲雙眼血紅,雙掌齊揮,勢若瘋虎地朝毒諸葛姚策撲去!
  這乃是瞬息間的事,神旗幫的屬下喝叱紛起,眾向場中一擁,趙三姑也揮舞拐杖隨後沖上,一時間情勢大亂,大有群打群毆之勢。
  但聽一個亮若銀鈴,焦的萬狀的聲音喝道:“諸位且慢!”
  人隨聲到,白君儀、敖三,七八條人影如流星飛射,瞬眼沖過了石樑。
  毒諸葛姚策心思靈敏,反應最快,一聽是白君儀的口音,知道自己的千斤重擔即可禦下,頓時喝令眾人住手,自往一旁躍退。
  展眼間,那嬌若春花、麗如朝霞、美艷若仙的白君儀當先馳到。
  白素儀大喜過望,歡聲叫道:“妹妹!”
  白君儀妙目凝光,迅快地朝她身旁諸人掃了一眼,道:“姐姐怎地到了此處?”
  白素儀赦然道:“天乞子擒住我不放,後來被週一狂帶到這裏,風雲會的諸位英雄又將我扣住,逼迫姚叔父與華大哥動手,要姚叔父擒住華大哥,雙方交換俘虜。”
  白君儀目光一閃,轉向華天虹望去。
  她這目光之內,包含了說不盡的情意,似噓寒問暖,似溫言慰藉,似軟語溫存,似低聲傾訴,雖只匆匆一眼,那目光內說不盡的柔情蜜意,在場之人誰都看得出來。
  華天虹瞧她那一往情深的眼色,不禁大感尷尬,想起母親曾經囑咐與她斷絕往來,急忙板起面孔,不敢露出絲毫笑意。
  白君儀匆匆一望,回眼一掃風雲會的諸人,玉靨之上,突然泛起一片鄙夷不堪、輕視之極的神色。
  她自幼驕縱,目高於頂,若是瞧不起誰,臉上立時表露出來,而那一片鄙棄不屑的神色,真比殺人一刀還要厲害,無論涵養多好,或是個性多麼軟弱之人,見了她那一片鄙視之色,也不禁沖冠大怒,難以抑止。
  二煞刑紂首先按捺不住,目射棱芒,怒聲喝道:“丫頭,你就是白嘯天的二女兒麼?”
  毒諸葛姚策恐她不知厲害,輕舉妄動,急忙伸手一指,說道:“這兩位是風雲會的刑氏二老,昆兩位隱居龍門,世稱龍門雙煞。”
  白君儀見那二煞刑紂守在姐姐身側,知道其用意所在,不由冷冷一笑,道:“瞧這情形,風雲會是決定與神旗幫破臉了。”
  二煞刑紂漠然笑道:“同是江湖幫會,破臉就破臉,誰還懼怕不成?”
  白君儀冷冷說道:“風雲會不是一人所有,閣下一己之見,能邀大夥的贊同麼?”
  二煞刑紂聞言一怔,頓了一頓,回顧左右之人,道:“刑氏兄弟是一條心,諸位可有異議?”
  任玄久未開口,這時見刑紂目光停在自己臉上,立即介面道:“老朽追查兇手,為犬子報仇雪恨,會中之事,任憑眾兄弟公決。”
  他語音微頓,兩道銳利的目光在白氏姐妹臉上來回一掃,接道:“刑老的真知灼見,眾兄弟素來欽服,老朽更無異議。”
  二煞刑紂目光一轉,道:“老怪物,你的意下如何?”
  燕山一怪曬然道:“何必與後輩鬥嘴,該如何就如何,趕緊作一了斷,也可走啦!”
  二煞刑紂雙眉一挑,突然以練氣成絲,傳音入密之法說道:“老夫定要迫使那婦人出洞,看她到底鬧什麼鬼。”
  燕山一怪亦以練氣傳音之法道:“你練了什麼絕藝,獨櫻鋒銳,有多少把握?別要為了一柄勞什子的金劍,玩掉了一條老命。”
  二煞刑紂冷然道:“老怪物不必口是心非,你若想那騙死天下人的金劍,只管抓了姓華的小子先走,咱們兄弟殿后,替你抵擋追兵。”
  燕山一怪撇了撇嘴,道:“未必有用,等等再瞧吧!”
  他二人嘴皮啟動,卻無聲音發出,白君儀等了半晌,不禁怒聲道:“怎麼,閣下有何難言之隱?”
  二煞刑紂嘿嘿怪笑,道:“大膽的丫頭,人是不放,你待如何?”
  白君儀冷冰冰一笑,道:“我只道風雲會的英雄有多高明,原來也不過如此。”款步行了過去。
  毒諸葛姚策伸手一攔,道:“賢侄女要幹什麼?”
  白君儀淡淡地道:“我與那位元高人談談交易。”
  二煞刑紂笑道:“好啊!如何交易法?”
  白君儀道:“說來簡單,你釋放我那姐姐,我就權充人質,任你扣押吧!”
  白素儀急聲道:“妹妹,我什麼都不怕,你別理我。”
  白君儀充耳不聞,兩道冷漠的眼神在刑紂臉上一轉,道:“區區小事,有何疑慮的?”
  這姐妹二人是一胎所生,只因後天的環境和教養,使得一個溫純善良,一個剛愎自用,兩人的性情截然相反。
  但聽二煞刑紂獰聲笑道:“白君儀,落在老夫手內,那皮肉之苦可不好受。”
  白君儀冷然道:“多說無益。”移步走了過去。
  毒諸葛姚策大感為難,道:“君儀……”
  白君儀因毒諸葛曾與華天虹動手,心頭甚為不快,不待他說話,截日說道:“姚叔叔不必攔阻,同胞手足,侄女焉能坐視?”
  白索儀急聲道:“妹妹,是你是我,還不是一樣。”
  白君儀置若罔聞,舉步之間,人已到了二煞刑紂身旁。
  二煞刑紂獰聲說道:“你聰明一點,在老夫掌力所及之處,不要妄圖僥幸。”
  他知道白君儀非如乃姐溫馴,不能用劃地為牢之法,當下伸指連戳,點了她雙臂的麻穴,隨即一揮手掌,將白素儀朝毒諸葛姚策那面送去。
  白素儀雙足落地,目中已是珠淚滾滾,回過身來,又向二煞刑紂走去。
  毒諸葛姚策伸手攔阻,道:“侄女不必憂急,少時幫主駕到,一切當可迎刃而解。”
  說話中,又有一批神旗幫見到信號趕到了此處。
  此時,神旗幫的人不下三十,其中也不乏好手,單打獨鬥雖然無人勝得過龍門雙煞與燕山一怪,但若群打群毆,雙方仍可一搏,只是白君儀就在二煞刑紂手邊,他只須隨手一掌,即可制白君儀的死命,因之毒諸葛姚策徒自氣煞,也只有隱忍不發。
  忽聽任玄道:“華天虹,犬子被害時的真相如何,你速即作一肯定明白的說明,否則今日就是你喪命之期。”
  華天虹聞言一怔,笑道:“任當家的突然拉下臉來,不知原因何在?”
  任玄冷冷說道:“江湖後浪推前浪,塵世新人換舊人。後起之秀,正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任玄今日不殺你,再過幾日,只怕殺你不成了。”
  華天虹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無話可講了。”
  任玄冷然道:“那也難講,犬子之死,你難辭其咎。常言道,我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任玄有理由取你的性命。”
  他越講聲音越冷,華天虹忽然覺出,今日的情勢,與往日那種模梭兩可,曖昧不明的情況大不相同了。
  原來任玄所講的都是真言;華天虹與毒諸葛姚策一戰,他自己雖不覺得怎樣,旁觀之人卻大起感慨,想那姚策一身上乘武功,足以臍身當世頂尖高手之流,華天虹與他搏鬥了五六十招,這已是令人惻目之事,若非創口迸裂,還不知要鬥多久,任玄冷眼旁觀,怎不心情大改。
  只聽任玄冷漠的語聲緩緩說道:“福禍無門,唯人自招,任某深知犬子所以會中旁人的暗算,系受色情引誘,不過,人海茫茫,任某如何去找那行兇的女子?你若不能作個清楚明白的交待,任某也只有拿你開刀了。”
  華天虹暗暗想道:“玉鼎夫人名叫向華,也就是那‘一劍蓋中原,向東來的女兒,金劍有雌雄兩柄,雄劍在玉鼎夫人手中,雌劍在通天教主的寶劍之內,這些秘密皆與任鵬之死有關,由這幾樁秘密看來,殺害任鵬系由玉鼎夫人所主持,乃是昭然若揭之事,至於下手的女子,終不外玉鼎夫人手下之人。可是,這幾樁秘密,此時此地,我怎能洩露出來?”
  忽聽任玄厲聲道:“華天虹,你怎麼說?”
  華天虹雙眉一軒,道:“此時此地,在下無話可講。”
  任玄雙目之內,倏地迸出一片殺機,一顧龍門雙煞與燕山一怪,道:“事已至此,三位意下如何?”
  大煞刑堅道:“總當家的下令,誰人敢不上前!”
  任玄目射厲芒,朝洞中凝望一瞬,隨即朝身後的金刀親衛將手一揮,喝道:“上!”聲甫落,人已當先撲了過去。
  華天虹驚怒交迸,鐵劍一掄,迎面劈去!
  只聽趙三姑厲喝道:“星兒退後!”
  喝聲中,一陣金鐵交鳴,鳩頭拐杖業已與數柄金背大環刀撞在一起,火墾飛濺,聲震耳膜!
  隨即,大煞刑堅,燕山一怪亦已出手,分別朝趙三姑與華雲攻去!
  轉眼間,這古洞之前展開了一場怵目驚心、慘烈無比的混戰,任玄、大煞刑堅與燕山一怪,三個名震江湖的魔頭,加上八個金刀親衛,朝華天虹等三人猛攻不已!
  這一場激戰,來得如此突然,其勢又是如此猛惡,仿佛山洪暴發,江河堤潰,令人剛剛驚覺,業已無法逃遁!
  風雲會下,只有二煞刑紂一人未曾出手,這積世老妖精抓住內君儀的一隻皓腕,兩只凶睛精芒電射,緊緊地盯住洞口。
  神旗幫自毒諸葛姚策以下,二十餘人環立一旁,一個個聚精會神,注視著眼前的激戰!
  那內素僅立在毒諸葛姚策身旁,這時玉容慘白,混身顫抖,美眸之內眼淚汪汪。
  忽聽她哀聲道:“姚叔父,華大哥曾經救過我,您快下令
  毒諸葛姚策肅然道:“茲事體大,為叔的不能魯莽從事。”
  忽聽白君儀陰森森的聲音,道:“敖三。”
  敖三心神猛地一震,脫口說道:“我就上!”伏身一竄,沖到華天虹身側,一掌向任玄擊去。
  就這片刻工夫,如火如荼的激戰,已至觸已驚心的階段。華大虹鐵劍四揮,力敵狂風驟雨般的攻勢,華雲與趙三姑不顧自身安危,拼死維護著他,加了一個敖三,情勢略見好轉。怎奈對方三大高手之外,多了八名強猛的金刀親衛,敵強我弱,再加敵眾我寡,華天虹等如何支持得住。
  激戰中,華天虹胸上的創口鮮血泉湧,那紅葉道人的一劍未能刺死華天虹,留下這傷口,竟使他陷於這等艱危的境地!
  此時,最可歎的是華天虹等眼看生命殆危,卻不能突圍逃遁。
  另外,白君儀,她臉白如紙,心膽欲碎,目眥欲裂,眼看著華天虹在生死邊緣掙紮,恨不得以身代之。
  這片刻間,她心頭充滿了怨毒。她恨,恨極了風雲會,恨極了“毒諸葛”姚策。
  那二煞刑紂冷眼旁觀,突然間,他恍然大悟。
  他暗暗叫道:“那女人到此刻還不出面,必然是情不得已,非傷即病,再不然就是走火入魔,坐僵在洞內。”
  想到此處,不禁興奮欲狂,縱聲喝道:“老大加緊,姓華的女人一定出了毛病,說不定成了殘廢,兩條腿不管用了。”
  華天虹失血過多,身子大感虛弱,耳聽他一陣大喝大喊,不禁心驚肉跳,身手霍地一慢!
  這等戰場,絲毫也滯礙不得,大煞刑堅瞧他身手一頓,不禁欣喜若狂,閃電般地一掌揮去,喝道:“擒下!”
  這一掌拍在華天虹腰上,只聽他“哦”一聲,身軀騰起,連人帶劍,直向二煞刑紂面前飛去!
  但見人影一晃,毒諸葛姚策一掠丈許,五指如鉤,霍地朝華天虹抓去!
  二煞刑紂怒發如狂,口中一聲厲嘯,“太陰神爪”震起一陣懾人心神的破竹之聲,擁身朝毒諸葛抓去!
  他一手攻敵,一手尚自抓著白君儀的膀臂,但那右手五指之上,卻迸出了五股蒙漾的白氣。
  毒諸葛姚策心神一凜,猛地橫閃二尺,避過了這一擊,右手倏然一掌,遙遙朝刑紂擊去!
  相隔兩三尺,二煞刑紂已感到一股冰冷的掌力襲到了身上,饒他不可一世,也不禁猛吃一驚!
  兩人都使出了看家絕藝,兩人同時暗自驚凜。二煞刑紂匆匆避招,也來不及料理華大虹了。
  華天虹腰際捱了一掌,直感到骨痛如折、五髒翻動,身軀落地,疾往一側滾去!
  但聽暴喝聲起,華雲、趙三姑、燕山一怪、大煞刑堅,四五條人影紛紛撲了過來,人在半空,兀自激戰不已!
  華天虹強忍痛楚,左手在地上一撐,身子猶未躍起,忽覺寒光耀眼;一陣淩厲無倫的刀風,驀地當頭罩了下來!
  華天虹霍然一驚,鐵劍一掄,猛然封架過去。
  只聽一一陣金鐵交鳴,四名金刀親衛的金背大環刀齊被撞蕩汗去。
  這鐵劍無堅不摧,理該將敵人的金背大環刀砍斷,無奈華天虹失血過多,真力大減,加以腰際挨了大煞刑堅一掌,倉促一劍,威力已大不如前。
  喝叱震天,神旗幫的屬下一見毒諸葛姚策動手,頓時紛紛出手,群向二煞刑紂撲去,一時間兵刃映天,掌影蔽天,戰況更見猛惡。
  二煞刑紂暗暗心凜,倉促中,舉起白君儀的身子猛地一掄。朝四面八方襲來的兵刃擋了過去!
  神旗幫的屬下唯恐傷了白君儀,迫得撤招後退,如此一來,群情愈為激憤,一退之後,二度撲了上去!
  華天虹一瞧戰況疾轉,成了三方的混戰,不禁暗暗心喜,忍住腰際的痛楚,強打精神,揮劍朝風雲會的金刀親衛攻去。
  但覺背上一涼,毒諸葛姚策趁這混亂不堪的一瞬,快如閃電,霍地欺到背後,一掌貼上了他的後心。
  趙三姑與華雲雖在激戰,目光始終未離華天虹左右,這時驚急交迸,俱皆捨下對手,轉向毒諸葛姚策撲去。
  高手對搏,絲毫失措不得,他兩人淬然撤退,燕山一怪、大煞刑堅、任玄等三人立即趁機欺進,掌指齊下,陡地向二人背後襲去。
  趙三姑怒發如狂,千鈞一發之際,鳩頭拐杖一沉,反手一一杖,朝身後猛地搗去,迫得燕山一怪縱躍開去。
  華雲心急救人,忘了四外潛伏的殺機,待覺大煞刑堅尖厲的指風與任玄淩厲的掌力同時襲到,招架與閃避皆已不及,危急中,迫得匆匆橫挪半尺,避過大煞刑堅的“大陰神爪”,運氣於背,硬抗任玄一掌。
  只聽“砰!”的一聲,任玄一掌擊在華雲背上,打得華雲悶哼一聲,身子直飛丈許,猛然摔落在地。
  這都是瞬息間的事,只聽毒諸葛姚策高聲喝道:“神旗幫的人統統退下!”
  神旗幫的屬下聞得姚策喝令退下,頓時撤招歇手,紛紛退立原處,依舊守在通往石樑的一方,以防風雲會的人遁走,任玄一聲令下,風雲會的人也都停下手來。
  趙三姑再欲朝毒諸葛撲去,但聽毒諸葛姚策冷冷說道:“誰若輕舉妄動,我先毀華天虹的性命。”
  華雲由地上一彈而起,大步走了過來,在毒諸葛身前八九尺處立定,沉聲說道:“姚策,你若傷了我家的小官人,老夫死為厲鬼,也要食你的肉,寢你的皮,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毒諸葛姚策右掌緊貼在華天虹的背心上,冷笑道:“走著瞧吧!萬不得已,那也無可奈何。”
  華天虹目光一抬,見華雲與趙三姑立在身前不遠,兩人都是白發蒼蒼,皺紋累累,那刻畫著人世滄桑的臉上,同是一片憂急鬱怒之色,不禁暗暗一歎,忖道:“天將近午,不知母親的情況如何,這兩位老……”
  忽聽白素儀惶然問道:“姚叔父,你打算將華大哥怎樣?”
  毒諸葛姚策哈哈乾笑一聲,道:“為叔的也作不了主,那要看君儀侄女了。”
  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齊向白君儀望去。
  二煞刑紂點了白君儀雙臂的麻穴,一隻手掌按在她的肩上,這時敞聲一笑,道:“白君儀,老夫拿你與華天虹交換,你意下如何?”
  白君儀置若罔聞,兩道澄澈似水的目光投注在華天虹臉上,暗道:“今生今世,他是不會娶我的了。唉!只怪我以前對他太壞,事到如今,毫無轉固的餘地。”
  她外表剛強冷漠,其實暗自神傷,芳心欲碎,恨不得肉求了斷,一死了之。
  忽聽毒諸葛姚策道:“君儀……”
  白君儀猛一轉眼,神色暴躁地截口說道:“侄女在叔叔跟前長大,侄女的性情,難道叔叔還下清楚?”
  毒諸葛姚策啞然失笑,道:“叔叔若不救你,是對不起幫主,如果救你,你非但不加感激,反而恨上了叔叔,這就教為叔的難以做人了。”
  白君儀說道:“叔叔要救侄女,盡可另行設法,這走馬換將之計,最好別提。”言外之意,即是寧可自己落在敵人手內,也不願姚策以華天虹交換。
  毒諸葛姚策淡淡一笑,心中罵道:“不知好歹的東西,另行設法,講得倒是輕松,你以為龍門雙煞是好對付的!”
  華天虹瞧他二人僵持難下,不禁暗暗忖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夭,白君儀的人情不領也罷。”
  轉念之下,扭頭說道:“毒諸葛,要殺要剮,你快一點,否則我反手一劍……”
  毒諸葛姚策掌心一挺,頓時有一股冰涼的寒氣透入華天虹的督脈之內,道:“你只要動一動,我立即震碎你的心脈!”
  華天虹冷笑道:“震死了華某,你拿什麼向刑紂換人,怎樣對得起你們幫主?”
  毒諸葛姚策微微一笑,修地在他耳畔悄聲道:“趕快講,是誰殺死任玄的兒子?”
  華天虹故意揚聲道:“你的意思,是問金劍在誰手中麼?”
  毒諸葛姚策乾笑一聲,道:“隨便怎麼講,我只間你兇手是誰?”
  華天虹冷冷說道:“我早講過,金劍在太乙於手上,兇手是誰,問他就知分曉。”
  忽聽二煞刑紂道:“姚策,快將那小子送過來,否則老夫先給點苦頭這丫頭吃。”
  毒諸葛姚策道:“你先放人,姚某再將這小子交到你的手內。”
  二煞刑紂雙眉一揚,撇嘴道:“豈有此理,難道老夫的信譽遠不如你?”按在白君儀肩頭的手掌微一使勁,白君儀立即感到肩頭重如山嶽,又不甘心矮下,只得咬緊牙關硬挺,展眼間,骨痛欲折,額上冒出了一片豆大的汗珠。
  神旗幫的人群情激奮,一個個躍然欲動,只是顧到白君儀的性命,投鼠忌器,不敢貿然動手。
  任玄是一會之首,不似二煞刑紂那般了無顧忌,眼看對方劍拔腎張,一觸即發,急忙邁出一步,沉聲說道:“姚兄將人交與老朽,老朽擔保釋放白姑娘,決不食言。”
  華天虹一日咬定金劍在天乙子手內,只是這等大事,若不講出來龍去脈,誰也不肯相信,事關任鵬之死,任玄更是要將華天虹擒到手中,仔細加以審問。
  毒諸葛姚策暗暗轉念,覺得與其得罪老的,不如拂逆小的,無論如何,先將白君儀換回再說,當下手掌一挺,推著華天虹朝前走去。
  華天虹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這時泰然自若,忍住傷痛,徑向任玄行去,倒想瞧瞧他將自己如何處置。
  但聽白君儀怒聲說道:“姚叔叔,你素以聰明自負,何必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
  毒諸葛姚策道:“為叔的蒙幫主厚愛,位高權重,榮寵已極,焉能眼看你被人擒去不予營救?唉!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為叔的苦衷,你哪里知道?”
  白君儀冷冷一笑,道:“叔叔縱然講得天花亂墜,侄女也不忘今日之事。”
  毒諸葛姚策淡淡一笑,行到趙三姑與華雲身前,住足說道:“我這掌力未達收發自如之境,兩位若是妄想救人,迫得我留手不住,傷了華公子的性命,那可怨不得我了。”
  趙三姑與華雲四道怒火熊熊的目光,緊盯在毒諸葛姚策臉上,兩人血液沸騰,百脈責張,滿頭白發同是顫動不已,心情的激動流露無遺。
  華天虹既是感動,又是感激,輕輕歎息一聲,道:“三婆婆權且息怒,晚輩若有不幸,您老人家替我報仇便了。”
  趙三姑拐杖一一頓,恨聲道:“你放心,我拼著這把老骨頭,也要雪今日之恥,報今日之仇!”
  華天虹微微上笑。一望華雲,道:“你去把守洞口,不可讓人驚擾了主母。”
  華雲不置可否,雙足拖動,緩緩後退,瞧那神氣,顯然是不甘心退下,還想伺機下手,碎然朝毒諸葛襲去。
  華天虹口齒啟動,正想講幾句點醒的活,心中突然記起,在臨安效外的一元觀內,曾見秦白川與那形態偎瑣的蒙面男於替毒諸葛姚策下書之事。
  想到此事,不禁心頭一動,脫口說道:“華雲,你還記得臨安一元觀內的事麼?”
  華雲聞言一怔,道:“小官人指的什麼?”
  華天虹道:“就是那兩個蒙面人下書的事。”
  華雲想起暗探一元觀,見到秦白川深夜下書,天乙子接待兩個蒙面人的事,惑然問道:“小官人提起此事,用意何在?”
  華天虹笑道:“姚軍師幹的好事,你何不替他抖出來,讓大夥聽聽?”
  毒諸葛姚策容色一動,雙眉一剔,道:“為人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姚某做過什麼好事,又讓你主仆知道了?”
  華雲暗暗叫道:“是啊!狗娘養的姚策,前次差點害死了小官人,那蓮毒遺留在小官人體內,至今無法解除,如今又找小官人的晦氣,老夫將你的陰謀抖露出來,瞧你這軍師能幹到幾時?”
  秦白川下書之事,內情到底怎樣,華雲並不知曉,只因恨透了毒諸葛姚策,心念一轉,頓時沖口叫道:“神旗幫的人聽了:毒諸葛姚策賣主求榮,私通通天教,勾結外援,陰謀篡奪幫主的寶座。”
  他捕風批影,大喊大叫,神旗幫的人聽了,不禁聳然動容,數十道目光,齊向毒諸葛姚策臉上望去。
  毒諸葛姚策原是一副鎮靜,坦然無懼的神色,但見所有的人目光都望在自己臉上,似是十目所視,十手所指,自己原形必露,再無隱藏之地,不禁勃然大怒,喝道:“老匹夫該死!”左手駢指如乾,閃電般襲了過去。
  以聽華天虹大喝一聲,陡然一個轉身,唰的一劍當頭劈下。
  他趁著毒諸葛乍聞隱秘暴露,驚怒交集,心粗氣浮的剎那間,霍地脫離姚策掌小,猛然一劍劈下。這一劍又疾又狠,猛惡無論.那鐵劍震起的淩厲劍罡與刺耳的嘯聲,在場之人無不感到駭然!
  毒諸葛姚策冷汗一炸,雙足一挫,疾地橫飄五尺,逃一劍之叵。
  只聽喝叱暴起,華雲右手一揮,巨靈之掌運起“少陽罡氣”,隨向姚策劈了過去。
  毒諸葛姚策右掌疾出,硬和華雲對了一掌,腕臂一麻,登登登連退三步!
  趙三姑突然大喝道:“神旗幫的臭賊,還下一齊下手,將這叛徒拿下!”鳩頭拐杖一揮,遷向姚策攻去。
  人影連閃,丁公禮與那鳩面老者,和另外一個黑衣瘦長男子躍了過來,分向趙三姑等迎去,其餘的人凝立術動,顯是聽了華雲之言,心頭已生疑念。
  毒諸葛姚策暗暗忖道:“此刻人心浮動,非得速戰速決,盡快拿住這三人不可!”
  心念一動,立即提起一口真氣,厲聲喝道:“黃旗護法統統上,將這三個妖言惑眾的擒下!”
  華天虹忖道:“原來他這護法尚有等級之分。”鐵劍橫掃,斬向姚策腰際。
  但見人影閃閃,神旗幫內又有五名老者躍出,分頭撲向華天虹等三人。
  華天虹胸上的創口血流如注,雙腿虛弱無力,腰際挨了大煞刑堅一掌.略一震動,便感劇痛難當,接戰數招,身了業己左搖右晃,險象環生,岌岌可危。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9:04:13

第四十章 各運機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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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君儀眼看華天虹浴血苦戰,度炭殆危,芳心之內痛如刀割。
  她暗暗忖道:姚策叛幫之事,不知是真是假,唉!為了天虹,也管不得許多了……
  忽聽華天虹大喝一聲,刷刷兩劍,猛然橫掃出去。
  那鳩面老者冷冷一哼,乍退又進,淬毒蛇鉤轉向華天虹身後襲去,藍光閃閃,淩厲懾人。
  白君儀心急如焚,明知八成是假,仍舊厲叫道:“姚策!我爹爹待你不薄,你為何恩將仇報,做出賣主求榮之事?”
  毒諸葛姚策臉色劇變,厲喝道:“君儀!你敢對為叔的無禮?”
  白君儀聲色俱厲道:“你做出人所不恥之事,叔侄之義已絕,說什麼有禮無禮!”
  姚策勾結外恬,背叛神旗幫之事.神旗幫的屬下雖然動疑,但因話出華雲,無人信其真實,這時聽她一口咬定,似是早知此事,不覺疑雲叢生,人心浮動。交戰中的五名黃旗護怯疑心一動,招術頓時一緩,那一鼓作氣,奮不顧身的氣勢,霎時消失不見。
  趙三姑與華雲是何人物,壓力一減,頓時反客為主.數招之下,兩人已移至華天虹左右,將他夾護中間,並肩應敵。
  毒諸葛姚策臉寒如冰,眼珠一轉,突然扭頭向身後低聲說了數語。
  只見人影連閃,神旗幫中掠出三人,向華天虹身後攻去。
  這三人一閃而出,身法之飄忽快捷,無與倫比,風雲會幾個為首之人見了,神色齊皆一動。
  白君儀大聲叫道:“天虹……”
  語聲甫出,一個面色陰慘、身形瘦削的黑衣老者已掠至華天虹身唇,探手一掌,直向華天虹腰間拍去!
  此人行動如風,出掌下帶半點聲響,華天虹驚覺稍遲,不禁心神一凜,欲待縱身向前躍去。但聽趙三姑與華雲齊聲一喝,兩人身形半轉,一杖一掌,齊齊還擊過去。
  展眼間,華天虹等三人成了以背相向,各敵一方之勢,神旗幫八人上陣,後出的三名老者武功如出一轍,飄忽如同鬼魅,極盡奇詭之能事,加上丁公禮等五名黃旗護法,霎時強弱易勢,迫得華天虹等只守不攻,屈居下風。
  那大煞刑堅冷眼旁觀,忽以練氣成絲、傳音入密之法向任玄道:“這三個老兒好似掩埋已久、剛剛出土的死人,神旗幫有此黨羽,倒也扎手得很。”
  任玄一臉陰沉,緩緩說道:“北俱會上無此三人,想是
  此人雖在激鬥之際,講話清晰不亂,出手招式絲毫個見遲滯,武功造詣,確屬一流高於,無怪風雲會幾個首要之人,對其刮目相視。
  白君儀暗暗忖道:“趙婆子與華雲都己久戰力竭,威力銳減。纏戰下去。遲早不幸,他那母親至今還不現身.定是出於無奈,力個從心了。”
  她越想越是憂急。苦於身陷刷紂手中,穴道被制,無法行動,無可奈何之下,重又高聲叫道:“車老前輩,你若敬重家父,就該光將姚策拿下,追查他叛幫陰謀的根底。”
  毒諸葛姚策氣極而笑,道:“人說女生外向,你這丫頭也太瘋狂過分了。”
  那姓車的老者行動如風,出手如電,專襲華天虹一人,口中淡然說道:“敵人之言,豈可許信?見過幫主,此事就水落石出了。”
  白君儀道:“車老前輩若不先將毒諸葛拿下,只恐他別生詭計,另謀脫罪之道。”
  那姓車的老者道:“此番出動,幫主早有叫令,老朽須聽姚軍帥調度,姑娘的心意,恕難兼顧了。”
  白君儀暗暗想道:“看今日之局,他終是力戰而死,唉!想不到掙紮至今,他還是死在神旗幫手內。”思忖間,兩道憂愁隱隱,情愛橫溢的目光.遙遙凝視在華天虹臉上,忖道:“也好,他若不幸,我就一死相詢,我為他而死,也可梢挽昔日的過錯,同到陰間,他就不會再懷恨我了。”
  這計刻間,華天虹負傷苦戰,同是艱辛萬狀,白君儀目睹心上人被自己幫中的人苦苦迫害,其情感之煎熬,心情之沉痛,也似在地獄中走了一趟,想到一死以求解脫,芳心之內,愁苦稍減。可是.她突然又想到,華天虹乃是一個熱心世事,誓以拯救武林蒼生為己任的男子,她暗暗忖道:“死有輕于鴻毛,有重如泰山,他年記輕輕,壯志未酬,如此一死,怎能甘心瞑目啊!”
  心念一轉,不禁厲聲喝道,”姚叔叔,你再不下令住手,君儀有生之年,與你勢不兩立!”
  華天虹手揮鐵劍,力拒姓車老者的攻擊,忽党白君儀那充滿激憤的喝叫聲中,有著無窮無盡的淒苦,似是天地間的愁苦,完個集在她一人身上,不禁大為感動,突然之間,心內泛起一片冷惜之情,極想出言加以慰藉。
  但聽毒諸葛冷冷說道:“丫頭先別暴躁,車老護法不會傷害華天虹的性命,只須將人擒住,將你替下,然後神旗幫與風雲會見個真章,為叔的擔保,必將華天虹救回。”
  二煞刑紂哈哈笑道:“好啊!毒諸葛好計較,這叫欲取姑予吧?”
  毒諸葛姚策冷冷說道:“姚某人蒙幫主垂愛,感恩不盡,此時此地,投鼠忌器,今日之辱若不洗刷,姓姚的也不在江湖上現世了。”
  白君儀冷笑道:“姚叔叔何必掩耳盜鈴,自欺欺人?我一未殺人,二未盜劍。任當家的縱然顱偵,也不致取我性命,這道理簡單不過。叔叔自負聰明……”
  華天虹負傷搏鬥,無暇理會場外之事,聽到此處。忽覺心煩點亂,忍無可忍,不禁怒喝道:“君儀不要多口!”
  白君儀聞言一愣。愣了半晌.忽然感到一陣甜蜜與欣慰湧上心頭,雙目一熱,玄然欲泣。
  她喃喃念道:“他不再恨我了,我知道,他……”
  自曹州重逢後,她性情一反,癡戀著華天虹.只是她雖有柔情萬種,華天虹卻櫃不接納,言辭之間,也是冷冷淡淡、客客氣氣,沒有半絲親密之意。
  華天虹當年你她小姐,其後喚她白姑娘,從來未曾叫過她的名字,情天多變,在這惡鬥正緊,生死須臾之際,突然叫出“君儀”二字。這微細的變化,旁人都不曾覺察,但是深陷情海的少女。對這種弦歌雅意最是敏感,她一聽天虹呼喚她的名字,就知心上人已敞開心扉。接納她那一往情深、不計後果的愛情了。
  正當她喜極而泣,美眸之內一片濕潤時,華天虹橫掃一劍,將那姓車的老者迫退一步,華天虹那魁語昂藏的身軀.突然猛地一晃!
  丁公禮正在左側,一見破綻,不禁大喜,紫金點穴掀快如閃電,疾點過去!
  但聽趙二姑暴喝一聲,道:“臭賊!”身形未動,鳩頭鋼杖反手一撩。
  “鏗”的一聲,火星飛濺,她一招似神龍擺尾,一仗撩在丁公禮的點穴撅上,丁公禮虎口一麻,紫金點穴撅脫手飛去。
  高手對搏,容不得絲毫遲滯,就在同時,那鳩面老者淬毒蛇鉤一轉,攻襲華大虹右側,那姓車的老者更是疾如電掣,駢指如劍,急向華天虹“商曲”穴點去。
  華雲與趙三姑一樣,手中惡鬥,心思卻在華天虹身上,這時竭盡全身餘力,猛然推出一掌,要將那鳩面老者與姓車的同時擊退!
  那鳩面老者一鉤攻出,忽覺出一股排山倒海、剛猛無倫的潛力暗勁急湧過來,不禁大駭,雙足一挫,撤鉤就退,那姓車的老者也深知”少陽罡氣”的厲害,又是捨不得放棄這制勝之機,身形橫閃,手指依舊朝華天虹“商曲”穴戳去!
  說時遲,當時快,這一指眼看中的,華天虹突然嘿嘿一笑,左手一抬,朝姓車老者的手腕一把抓去!
  這一抓毫無章法,只是後發先至,猛烈無比,野蠻之極,那姓車老這又驚又怒,匆匆將手一縮。
  只聽“嗤”的一響,那姓車老者的衣袖被華天虹齊時撕脫,抓在手內。
  華天虹大喝一聲,跨步一劍,罩頂劈了過去。
  這一劍好生霸道!劍風銳嘯,震得眾人耳膜生痛,那姓車的老者驚怒交迸,強忍惡氣,急急向後掠退!
  大煞刑堅正在凝神觀戰,忽然雙眉一皺,低聲說道:“這小子莫非著了魔,突然瘋狂了?”
  任玄仰首一望,道:“天已屆午,小兒體內的‘丹火毒蓮’發作了。”
  忽聽一陣金鐵交嗚,趙三姑猛起一杖,將一個黃旗護法的護手金鉤齊中撞斷,半截鉤頭飛上了高空。
  燕山一怪笑道:“這老婆子倒是一員虎將。”
  任玄漠然一笑,道:“老朽忽然想起,那姓車的叫車一魂,激鬥華雲的兩個,虯髯的姓林名魁,青臉的姓古,名字叫定魄,部是當年九陰教下的弟子,這三個名字都帶鬼旁,得了個‘九陰三鬼’的渾號。”
  大煞刊堅道:“九陰教滅亡已二三十年……”
  忽聽華天虹怒聲道:“滾開!”唰的一劍.迫得車一魂橫閃一步。
  車一魂陰沉沉一哼,就勢一掠,倏地到了華天虹身後,探手一掌,悄無聲息的拍擊過去!
  不料,華天虹邁足一跨,人已走出丈許,掄臂一劍向毒諸葛劈去,不知不覺閃脫了身後一掌。
  毒諸葛姚策臉上掠過一絲殺機,暗道:“無知小輩,毒諸葛豈足省油燈!”側身探臂,左手逢攫華天虹劍柄,右手一招“雪擁藍關”,一掌反擊過去。
  忽聽白君儀喝道:“車老護法!”
  那車一魂飄忽如同鬼魅,銜身而到.一掌擊向華天虹背脊,耳聽白君儀那尖厲怨毒的喝聲,個禁心神一凜,變掌為指,點戳過去。
  華天虹與車一魂拼牛已久,對他這奇快奇詭的身法已經相當熟悉,此刻前攻姚策,背後雖無風響,心中卻感到他已欺近了身後,未加思索,左足一邁,人已斜跨出去。
  但聽毒諸葛姚策震身一笑,就趁華天虹心神一分,身形一動,劍掌威力一減的剎那,右手閃電一攫,一把抓住了華天虹的鐵劍。
  這乃是瞬息問的事,趙二姑與華雲見華天虹突然遠離,招惹毒諸葛動手,兩人心頭大急,迸力朝這面趕來,但那“九陰三鬼”中的林魁、古定魄,乃至五名黃旗護法,每人的武功部有獨特的造詣,臨敵經驗,亦不遜于趙三姑與華雲,兩人雖然強沖過來,終是遲了一步。
  華大虹只覺一股強大無比的力道將鐵劍一帶,虎口一麻,鐵劍即要脫手。
  但他豈肯甘休,匆促中,氣沉丹田,功凝右掌,一把抓住劍柄,猛力朝後一奪。
  只見兩人各執鐵劍一端,先向姚策一方,後朝華天虹一面,兩人腳下釘死,身子來回一搖。
  華雲當先撲來,車一魂迎面堵去,兩人閃電般地對拆了一招.就這一緩,林魁與古定魄齊齊閃到,“九陰三鬼”一擋,華人與趙三姑重又被眾人纏住。
  此時,最為焦急的是白氏姐妹,白君儀本來立在姚策身畔,這時見二人爭奪鐵劍,跡近肉搏,急得手足無措,眼淚直流。
  那鐵劍寬達兩寸,厚有八分,雖然是劍,卻未開刃,毒諸葛姚策抓住劍頭,一下未能奪過,不禁暗暗心驚,忖道:“趙婆子與華雲也都久戰身疲,出招乏力,這小子還有如此大的全力,看來我害他吃了‘丹火毒蓮’,反倒成全他了。”
  忖念中,聚起全身功力,不奪反送,將那鐵劍猛地挺了過去。
  華天虹暗暗震怒,奮起全力,鐵劍反挺過去。
  只聽“沙沙”聲響,兩人足下的山石業已四分五裂,靴底同是深印石下,深達寸許。
  相持不過一忽,毒諸葛姚策臉色泛青,牙關緊緊咬起;華天虹蓮毒正發,暴甲真力,使得眼布血絲,額露青筋,神情尤為兇狠。
  此時,觀戰之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鐵劍上面:白君儀關心愛人,心如油煎,神旗幫未動手的人也感到心情緊張,只有風雲會的人物,坐山觀虎鬥,心情特別悠閒,華雲和趙三姑即欲趕去.敵人攔阻愈力.打得也更為猛惡了。
  忽聽燕山一怪輕輕歎息一道:“這柄玄鐵劍當真是寶,遭受如此劇力,不折不彎,形狀絲毫不變。”
  任玄道:“不知此劍是否華元行所打造?”
  大煞刑堅道:“那十六招劍法若是華元肯所創,這鐵劍涼必也是他打造的了。”
  毒諸葛與華天虹相持下下,心頭氣惱已極,暗道:“這批老兒.高談闊論,不將姚某放在眼內。嘿嘿!姓姚的顯點手段,也讓你們這批老不死的開一開眼。”
  心念一轉,即待拼耗內力一舉取勝,忽又轉念道:
  “建雌大會轉眼即到,那時群雄畢集,各顯神通,才是我揚乞立萬、大展宏圖之時,今日耗損功力,所傷元氣,實在太不值得。”
  念頭一轉,右手力道突然一收,左手一揮,一掌拍擊過去。
  華天虹傾力向前,對方力道忽收,頓時身軀一仆,連人帶劍,直向毒諸葛懷中撞去,眼看敵掌擊來,方般忙亂之下,左手即揮,一掌迎去。
  雙掌一撞,“啪”的一聲,華天虹虎軀一斜,橫裏摔去,但他右手緊握劍柄,寧死不放。
  毒諸葛姚策陰森森一陣冷笑,右手鐵劍一帶,左手似靈蛇吐信,霍地戳了過去。
  驀地毒諸葛姚策眼前一花。
  只見一隻白皙晶瑩的玉手憑空伸來,抓住鐵劍中腰,一把奪了過去。
  華人虹虎門一震,鐵劍被奪,身子頓失憑藉,“哦!”的一聲驚叫,登登登直退,毒諸葛姚策卻如遭雷擊轟,心頭猛然一震,混身一熱,身於已被震出醜已開外。
  這是駭入聽聞的窄!能將毒諸葛與華天虹合持之物一把奪去,數遍天下高手,實難找出何人。
  展眼間,這荒川占洞之前死一般的沉寂,半日惡鬥,忽在一剎之間悄然而止。
  場中,一位布衣無華、但卻纖塵不染,神情端凝、但卻不怒而威的中年美婦,仿佛從天而降,岸然卓立在那裏。
  這一瞬間,龍門雙煞和燕山一怪,這三個脾脫天下、不可一世的黑道裊首,任玄和毒諸葛姚策等,這批叱吒風雲。殺人不眨眼的江湖豪客,突然之間,都似凶性盡混,馴良異常。
  這中年美婦,正是落霞山莊的女主人,正是那遁世十餘年,矢志誅滅群邪。伸張武林正義的華夫人。
  華天虹定了定神,發覺奪去鐵劍之人乃是母親,一時之間,心頭狂跳,說不出是喜是悲。但見母親滿頭青絲整整齊齊,混身衣履幹幹淨淨,簡直不像剛由那洞穴之內出來的人,不禁疑真疑幻,恍若置身夢境,連那蓮毒所引起的痛苦也忘了。
  此間,毒諸葛姚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口齒啟動,欲言又止,龍門雙煞和燕山一怪神情木然,任玄垂目望地,白君儀星目大睜,暗暗凝注在華夫人臉上,神色之間,陰晴不定,似是患得患失,憂喜參半,白素儀那玉靨之上,卻是一片虔誠仰慕之色。
  眾人全部默然不語,趙三姑也不出聲,都在靜待華夫人講話。
  華夫人手持鐵劍,端立一瞬,兩道嚴肅的目光由眾人臉上一掠而過,突然落在二煞刑紂臉上。
  二煞剛紂震于華夫人的武功,懾于華夫人的威儀,一時之間泯了凶性,但他究竟是一代凶人,大風大浪,經歷無數,一見畢夫人找上頭來,頓時凶性複發,故態複萌,暗道:“華元肯雖然了得,也被咱們合力宰了。你再厲害,龍門雙煞與燕山一怪合力,你也未必准勝。”
  心念一轉,膽氣頓壯,縱聲笑道:“華夫人!十餘年隱跡潛峰.諒必練了驚世絕藝,重現江湖,理該大有作為了?”
  這黑道梟首,平素看來粗魯不文,原來也能吐詞典雅,侃侃而言,只是要看對方是誰。
  華夫人臉色肅穆,語音平淡,道:“文昭釩以未亡之身,再出江湖,當然要為廣大報仇雪恨,與諸公一爭雄長。”
  大煞刑堅哈哈一笑,插口道:“往事歷歷在目,雖有絕世武功,未必就天從人願哩!”言外之意,即是北故事照樣可以重演。
  華夫人目光一轉,冷冷望他一眼,道:“世事無常。天心難測,成敗利純,誰能逆料?”目光一轉,忽然移到白君儀臉上。
  白君儀正在暗中凝視華夫人,覺得華夫人那對似寒潭秋水、似雪夜寒星的眸子,美得不可方物,那對美眸突然望了過來,剛毅嚴肅的光產之中,透出一股凜然正氣,白君儀與那目光一觸,頓時感到心慌意亂,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簾。
  但聽華夫人道:“姑娘就是白君儀?”
  白君儀急忙抬起眼來,道:“晚輩白君儀……”星眸一轉,飛快地瞥了華天虹一眼。
  華夫人的臉色突然一黯,似有滿腹心事委決不下,但只一剎,伸色重複平靜,問道:“姑娘怕死麼?”
  白君儀聞言一怔,來不及仔細思索,說道:“晚輩不怕死。”
  華夫人點頭道:“生死由命,本無畏懼之有。”轉面朝二煞邢紂道:“嘗聞龍門雙煞心辣手狠,閣下可有膽量將這姑娘斃了?”
  二煞刑紂掀眉笑道:“後生晚輩,無怨無仇,我何必殺她!”
  華夫人曬然道:“白嘯天的女兒,原不是輕易殺得的。”她語音一頓,雙目之內,突然射出兩道懾人的光芒,笑笑說道:“閣下自詡前輩,何下將這姑娘放了?”
  二煞刑紂先是一怔,繼而哈哈大笑,道:“華夫人要與白家聯姻,意欲刑紂釋放這姑娘麼?”
  華夫人冷然,一曬,道:“爭天下者不顧身家,白嘯天野心勃勃,只想獨霸天下,豈肯為兒女羈絆,受旁人要挾?文昭潞不想結這秦惡之好,閣下拿住他的女兒,也是徒勞無益。”
  白君儀聽華夫人言道不想與白家結秦惡之好,領中、心頭一涼,咯然若喪,但聽華夫人言來語去,目的卻是要邢釋放自己,又覺得華夫人的心意難測,事有可為,自己並未完全絕望。
  她心亂如麻,移目向華天虹望去,華天虹一對精光閃閃,的的逼人的眼睛,恰正望了過來,四目交投,兩人的臉色同是一變,大有黯然神傷之意。
  二煞刑紂瞧入眼內,暗暗忖道:“這兩個小兒確有私情,但黑白兩道水火難容,白老兒縱肯遷就,華家這婦人為人嚴苛,一定不會答應此事。”
  他扣住白氏姐妹,原是見獵心喜,一時興起,自己也知道並無好處,何況神旗幫三十餘人守在一旁,要將白君儀帶走,也不是容易的事。當下心意一決,朝華夫人敞聲笑道:“這白君儀對令郎不壞,沖著華夫人的金面,刑紂也可將人放掉,只是夫人得顯露一手絕藝,也讓我等草莽之人開一開眼界。”
  燕山一怪介面笑道:“是啊!聽說那‘一劍蓋中原’向東來的武功神奇得很,可惜老朽眼福太淺.未曾目睹,這幾十年來,也沒有見到真正出神入化、人力不可抵敵的絕藝。華夫人若肯顯露一手,咱們也好飽一飽眼福。”
  毒諸葛姚策自北俱大會嶄露頭角,得白嘯天賞識,這十餘年來,貴為伸旗幫的軍師,一帆風順,從未遭受敗辱,今日突然遇上一批頂尖人物,心智武功,全都高他一籌,使他連遭挫折,大感屈辱,對華夫人與龍門雙煞等兩方,全部銜恨刺骨,一聽燕山一怪提起向東來之事,頓時冷冷一笑,按口道:“向東來也不過是一戰挫五雄,因而揚名後世.北澳會上,難道就沒有獨戰五大高手之人?”
  此言一出,華夫人、龍門雙煞、燕山一怪,任玄,這五個首要之人,臉上齊皆變色,一道憤怒的目光,一齊朝毒諸葛盯
  毒諸葛心神暗凜,但卻縱聲大笑道:“巧得很啊!恰好又是五人,姚策若蒙抬愛,也死在五大高手的圍攻之下,那可有福
  大煞刑堅臉上泛起一陣厲容,獰笑道:“好小輩,你還沒有這個福氣,老夫一人,這就送你歸西。”舉步行去。
  毒諸葛姚策暗忖:龍門雙煞與燕山一怪,都是殺害華元肴的兇手,文昭郊焉能忘卻夫仇,今日不混戰則罷,只一混戰起來,她絕對不會袖手,加上趙三姑與華雲老兒,三個老怪想逃活命,勢比登天還難,連帶一個任玄,風雲會精銳盡失,那就風流雲散,冰消瓦解了。
  心念一轉,不禁大為振奮,眼看大煞刊堅舉步走來,頓時揚聲笑道:“好得很!姚策也效前人故事,合五名低手,毀一位高人!”將手一揮,昂然迎去。
  人影一閃,“九陰三鬼”先已掠出,一個身形高瘦,長袍露膝,五嶽朝天,面貌奇醜的中年男子,尾隨毒諸葛身後,靜悄悄地走了出來。
  大煞刑堅未曾料到毒諸葛有此一著,這時騎虎難下,直氣得咬牙切齒,凶睛噴火,心頭激怒,壓抑不住。
  只聽二煞刑紂獰聲叫道:“老大,哪里遇上那裏算,也別等那建雌大會了!”左手一卷,將白君儀軟綿綿的嬌軀挾在脅下,似有突圍之念。
  任玄與燕山一怪飛快地交換了一瞥眼色,兩人都知情勢嚴重,任玄一撩衣襟,抽出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燕山一怪也褪下了臂上的烏金手鐲,十名金刀親衛也都一齊拔刀在手。
  神旗幫那面,也是人人兵器在乎,個個躍躍欲動,看那情勢,正是集體動手,一場混戰。
  另一邊,華天虹與趙三姑等也都精神大振,幫會火拼,自相殘殺,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倘若兩敗俱傷,那更是武林蒼生之福。
  華天虹雙目電射,暗暗一掃二煞刑紂,閃到母親身側低聲道:“娘,孩兒的劍。”華夫人一瞥愛子胸前的血污,道:“創口怎樣?”
  華天虹忙道:“剛剛閉過穴道,血已止住了。”
  華夫人道:“毒呢?”
  華天虹道:“今日平服得多,再有半個時辰就退了。”
  華夫人暗暗一歎,道:“血流得大多,毒力當然減小……”
  華天虹急忙笑道:“孩兒並未感到不適。”
  說話中,神旗幫與風雲會的人全已靜止下來,雙方都已准備就緒,兩陣對壘,劍拔弩張,兵刃耀目,殺氣騰騰,惡戰一觸即發。
  原來“一劍蓋中原”向來來是毀在白嘯天。任玄、天乙子、週一狂及那無量神君手內,華元晉卻是被龍門雙煞、燕山一怪、仙婆和天乙子五人圍攻而死,這五人中有四個是風雲會的,除了僻目仙婆,另外三人都在當地,這等血海大仇,華夫人焉肯放過。
  但若無人提起,或許各有打算,今日會擱置不理,毒諸葛姚策偏偏出言點破,引發一場混戰,華夫人還有不趁機下手之理、如此一來,風雲會這面就勢孤力弱,大有全軍覆沒之虞了。
  大煞刑堅已將毒諸葛恨入骨髓,這時雙睛凶光閃閃,籠罩住對面的五名敵手,雙手上“太陰神爪”已提足十二成功力,意欲一舉先將毒諸葛斃掉。
  毒諸葛胸有成竹,傲然不懼,那對精光逼射,陰沉怕人的目光,卻也緊緊盯在刑堅身上,精神專注,絲毫不敢旁瞬。
  雙方都不敢輕動。但只一動,那就是全力一擊,勝負立判。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9:04:34

第四一章 兵馬結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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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全場鴉雀無聲,恍若無人之境。
  華夫人立在兩陣之間,目視全場,靜以觀變,突然眉端微蹙,沉吟一聲,忽將手中鐵劍交給身側的華天虹,道:“不可輕舉妄動,有我在場,用不著你亂拼性命。”
  這幾句話聲音不高,卻也不低,在場這人幾乎全已聽到,旁人尚可,大煞刑堅獨任前鋒,正當凝神一志,伺饑進擊之際,耳聽華夫人之言,膽氣頓時一餒,心中泛起一擊便走的念頭。
  就在他膽氣一餒的剎那,心頭已是搖動。毒諸葛姚策本該趁此時機進擊,但他震于大煞刑堅的威名,未免謹慎過度,以至未能捕捉到這稍縱即逝的一瞬。
  要知雙方對峙,說來甚長,其實也不過幾句話的工夫。只是華夫人行事剛毅果決,如斬釘截鐵,既經決定,即勇往直前,因而雙方對峙雖只片刻,她卻感到為時甚長,耽心遲則生變。
  正當她暗思計謀,准備引發惡戰之際,忽然覺出,石樑對岸,有身法絕快之人馳來。
  移目望去,兩條人影似一陣淡淡的輕煙,正往近處飄來,一飄老遠,快速無比。
  華夫人容色一動,毫不猶豫,左手長袖暗暗一擺,一股毫無聲響的潛力暗勁,直向兩丈外的毒諸葛湧去。
  毒諸葛姚策全神貫注在刑堅身上,忽覺一股力道湧至身前,自己立腳不穩,好似要被一股浪潮沖走。
  大煞刑堅何等厲害,一見姚策臉色生變,口中已自發出一聲懾人心魄厲嘯,身形電閃,猛然撲擊過去。
  剎那時,喝叱暴起,呼叱同聲,入影四散。
  適在此時,一個激越刺耳的聲音叫道:“諸位施主住手,請聽天乙子一言。”
  餘音未了,那兩條疾若飄風的人影,業已掠到了石樑上面。
  華夫人已經看出,來者是兩個須發皆白的老道,一聽有通天教主在內,知道自己“卞莊刺虎”之計已難實現,不禁暗暗一歎,散去掌上的功力,默默站立原地。
  場中一亂而止,只見大煞刑堅與五名對手遙遙相對,六個人全都凝立不動,仿佛六尊石像。只是,大煞刑堅雙目緊閉,臉如死灰,胸前起伏如浪,左脅下方,赫然一個掌印,瞧那情勢,受傷已是慘重。
  毒諸葛姚策機知過人,千鈞一發之下,居然幸逃大難,但他驚悸猶存,這時混身汗濕,臉白如紙,心跳氣促,平息不下。“九陰三鬼”神情如故,在這石破天驚的一擊中,三人都無驚無險。
  但那身形高瘦,長袍露膝,五嶽朝天,面貌奇醜的中年男子,神色卻已大異,此人先頭隨著姚策出陣,看來並無扎眼之處,此刻卻目射精光,神采飛揚,昂首望天,傲岸異常,與先前判若兩人。
  展眼間,通天教主電閃而到,另外一個雙顴、須眉皆白的黃衣老道,悄然立在一側。
  華夫人目光如炬,一瞧兩人的身法,便知黃衣老道的功力遠在天乙子之上,不禁目凝神光,朝那黃衣老道深注一眼,那黃衣老道也似看出華夫人是誰,甫一現身,兩道神光隱蘊的目光,亦向華夫人投去。
  通天教主天乙子環顧全場一眼,倏地揚聲笑道:“諸位久違,天乙子這廂有禮了。”
  任玄是風雲會當家人的身份,這時越眾而出,冷冷說道:“教主久違。”一望那黃衣老道,不禁雙眉一聳,接道:“如果任玄老眼未花,這一位該是青靈真人了。”
  天乙子介面笑道:“任當家的好記性,這一位正是貧道的師叔青靈老祖,他老人家閉關潛修,絕跡江湖,已有二三十年了。”
  華夫人暗暗想道:“江湖傳言,幾個老妖道業已物故,原來僅是揣測之辭。如此看來,通天教的實力,又在風雲會之上了。”
  那青靈真人冷冷一瞥任玄,隨即目光一垂,神色冷漠,漫不為禮。
  天乙子哈哈一笑,道:“建酪大會轉眼就到,貧道正恐關山遙隔,華夫人難以趕到……”
  華夫人不待他將話講完,截口說道:“承蒙抬愛,敢不共襄盛舉?教主放心,建酪會上,文昭熬必到。”
  天乙子道:“夫人蒞臨,為大會增色,貧道先行謝過。”稽首一禮,隨即一望毒諸葛姚策與大煞刑堅,接道:“一幫一會,素來相安無事,諸位在此火拼,不知其故安在?”
  毒諸葛姚策暗暗忖道:“幫會不睦,通天教居舉足輕重之地,華家那女人卻如洪水猛獸,應該首先鏟除,幫、會、教結盟,一致對外,才是當務之急。”
  華夫人那霹靂手段,令他想一想就心寒,再也不敢自作聰明,行險取利。
  心念一決,頓時臉色一弄,朗聲說道:“風雲會的朋友,扣住咱們白老幫主的愛女不放,神旗幫的屬下,焉有不管之理?”
  他講得理直氣壯,只是辭色之間,另有一種緩和意味,連大煞刑堅聽了,怒氣也大為消減。
  天乙子呵呵一笑,拂塵一揮,望住任玄道:“任當家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任玄雙眼一翻,怒聲道:“不對又怎樣?風雲會我行我素,誰若看不順眼,不妨劃下道來。”
  天乙子不怒反笑,道:“任當家的差矣,幫會相依,唇亡齒寒,這道理簡單不過……”
  任玄冷然截口道:“那也未必,箕豆相煎、骨肉相殘之事也多得很。”
  天乙子暗暗罵道:老匹夫,你張狂什麼?建酪大會之上,先除俠義道,後滅風雲會,錦囊妙計,已在白老兒與你家教主的袖內了。
  心中在想,面上卻是神色一整,一本正經地道:“日前貧道也曾將白素儀拿住,那僅是白老兒驕狂自大,目中無人,貧道與他作耍,挫一挫他的驕氣,任當家的也來這一手,豈非邯鄲學步,抄襲貧道的故伎?”
  任玄冷冷說道:“教主口舌之能,可稱當世第一,老朽自愧不如。”
  通天教主笑道:“豈敢!豈敢!”面龐一轉,朝二煞刑紂道:“刑老二,可否賣貧道一點交情,將那小丫頭放了?”
  二煞刑紂嘿然一笑,冷聲道:“區區通天教主,尚無這大的面子。”
  那青靈真人突然轉面,兩道銳利如箭的目光射了過去,似欲擊穿二煞刑紂的身子。
  天乙子笑道:“師叔請勿動怒,這刑老二冥頑不靈,生來就是這個性子。”
  華夫人冷眼旁觀,忖道:“江湖三害’互爭雄長,彼此間挑撥離間猶恐不及,這妖道巧言令色,大做其和事佬,不知意圖何在?”
  只聽天乙子笑道:“前日我拿住白素儀,殺不敢殺,放不願放,心中實在甚苦,刑老二……”
  二煞刑紂突然厲聲叫道:“老夫殺給你看!”手掌一抬,對著白君儀的頭頂,猛地按下。
  此舉大出眾人意料,都以為刑紂兇暴成性,難以常情衡量,華天虹只感到熱血上沖,大喝一聲,身隨劍起,猛然撲去。
  華夫人雙眉一聳,皓腕一伸,去抓兒子的膀臂,手到半途,忽然心意改變,暗暗歎息一聲,任他上前搶救。
  神旗幫群情大嘩,人人作勢欲撲,只是相隔較遠,反應慢了許多,詛料,華天虹飛身一躍,一劍劈去,二煞刑紂按向白君儀頭頂的手掌倏地一翻,抓起白君儀的嬌軀,直向鐵劍撞去。
  華天虹心頭大駭,間不容發之下,收回鐵劍,閃身落地,想想适才那一劍,差一點收斂不住,心中直叫“好險”!
  只聽二煞刑紂狂聲笑道:“華天虹,老夫殺白嘯天的女兒,你管的什麼閒事?”
  華天虹臉上一熱,道:“少爺生來愛管鬧事,你待怎樣?”白君儀靈智未失,對适才之事當然明白,這時芳心大慰,剪水雙瞳之內柔情橫溢,望著丈許外的華天虹一瞬下瞬,那時會說話的熒眸,以在傾吐說不盡的感激,又似哀求華天虹,請他退回原處,不要以身犯險。
  二煞刑紂暗暗觀察二人,忖道:“倘若通天教與神旗幫水乳交融,對風雲會勢必不利,但是白嘯天與俠義道若有勾搭,通天教勢必轉與風雲會結盟,合力向神旗幫下手……”
  幫、會、教之間,充滿了矛盾,勾心鬥角,不一而足,二煞刑紂也是多疑善詐。心機似海的老妖精,心念一轉,頓時連拍兩掌,解開白君儀的穴道,笑道:“白君儀,老夫告訴你一件事。”
  白君儀暗提真氣,活動周身穴脈,口中淡然道:“閣下有何指教?”
  二煞刑紂道:“老夫剛才一掌拍下,本待取你的小命,那知目光一瞥,看到了許多人的臉色。”
  白君儀道:“那也算不了什麼?”
  二煞刑紂道:“不然,我瞧華夫人臉色焦急,似有惋惜之意,她不忍心你死。”
  白君儀朝華夫人一望,玉靨之上,泛起一片溫柔婉妾,無限虔敬的孺慕之情。
  她知道華天虹是純孝之人,自己的美夢是否能夠實現,最後仍在華夫人決定,刑紂之言,正是天大的喜訊。
  華夫人明察秋毫,對這種女孩兒情感更是一目了然,這時暗暗忖道:“我雖有不忍之心,焉有焦急之色?老魔頭加醬添油,豈不害了這白君儀。”
  但聽二煞刑紂道:“天乙子一見老夫殺你,臉上即露喜色,這點道理,那是勿須多說了。”
  天乙子哈哈笑道:“刑老二,本教主是何等樣人,你愛怎麼講,就怎麼講。”
  二煞刑紂置若罔聞,道:“白君儀,那毒諸葛見你要死,大有幸災樂禍之意……”
  毒諸葛姚策介面笑道:“若不如此,毒諸葛豈非有名無實。”
  二煞刑紂理也不理,繼續說道:“無風不起浪,姚策小子賣主求榮之事、教你老子徹底追查一下。”
  白君儀冷冷說道:“這一點不勞過慮,神旗幫的屬下,人人忠心赤膽,全都信賴得過。”抱拳一禮,自往本陣行去。
  毒諸葛姚策見白君儀安然歸來,神旗幫打了一次勝仗,不禁暗暗得意,將手一拱,統行一禮,喝道:“走!”
  大煞刑堅突然一睜雙目,獰聲道:“白骨摧心掌絕傳一百餘年,今日重現,也算武林一件大事。”
  姚策身旁那醜陋男子微微一怔,道:“這麼講來,你挨第一掌,也可自鳴得意了?”
  大煞刑堅煞氣盈面,嘿嘿怪笑道:“說得好!你貴姓大名?”
  那醜陋男子道:“無名小卒,薛人九。”
  大煞刑堅強抑怒火,道:“你也是黃旗護法?”
  那薛人九點一點頭,漫不經心地道:“黃旗護法又叫上座護法,直屬幫主座下,不受三堂管轄,不過若有幫主的指令,軍師也……”
  大煞刑堅獰聲道:“了不起!了不起!下次碰頭,老夫再向你請教。”
  薛人九大聲道:“好!一言為定。”
  此人身懷絕藝,言語之間,一時暗藏機鋒,一時又莫名其妙,大煞汗挫挨他一掌,內腑受傷慘重,迫於情勢,卻也無可奈何。
  二煞刑紂暗暗忖道:“咱們一向低估了神旗幫的實力,通天教的幾個老雜毛還在人間,比較起來,實力也較風雲會雄厚,老大和瞎婆子又已重傷,風雲會若不重整旗鼓,另作部署,只怕真要被人瓜分了!”
  任玄與燕山一怪俱有同感,三人交換了一瞥眼色,齊皆萌出退志,任玄當即抱拳說道:“建酪大會在跡,後會有期,風雲會的兄弟告退了。”
  說罷之後,與龍門雙煞、燕山一怪,及那十名金刀親衛疾奔而去。
  毒諸葛姚策另有計謀,想要即時晉見白嘯天,這時也將手一揮,率領神旗幫的屬下離去。
  白君儀有于言萬語,欲向華天虹傾訴,怎奈形格勢禁,不能獨自留下,只得默默凝注心上人一眼,隨同眾人離去。
  轉眼間,風雲會與神旗幫的人走得一個不剩,只有通天教主與那青靈真人留在當地。
  華夫人沉吟一瞬,突然一望天乙子,道:“道長急急趕來,留連不去,難道除了排難解紛之外,再無其他事故?”
  天乙子拂髯一笑,道:“夫人睿智,貧道無事請教,焉敢前來打擾。”
  華夫人冷冷說道:“道長有何指教?”
  天乙子容色一整,道:“令郎一再對外揚言,說那向東來的金劍落在貧道手內,貧道百思莫解,不知此中的玄妙,特此前來請教。”
  趙三姑暗暗想道:“昭熬老是講,方今天下,群魔亂舞,是個弱肉強食,以大吃小的世界,今日只有兩個妖道在此,咱們這面卻有四人,豈不是個降妖除怪的大好機會。”
  她歇息了一陣,精力稍複,雄心又起,心念一轉,頓時邁步上前,高聲道:“天乙子,你請教無妨,可惜時機不對。”
  天乙子雙眉一揚,笑道:“趙老太好長壽!但不知這時機有何不對?”
  趙三姑冷冷一哼,道:“北俱會上,圍攻華元肯的有你一個,今日仇人見面,孤兒寡婦,正好取你的性命,你說時機對麼?”
  天乙子眉頭一皺,乾笑道:“老婆子好性急,幾天工夫也忍耐不住。”微微一頓,朝華夫人道:“夫人高見如何?北俱仇怨,是今日清算,或是留待建酪大會之上解決?”
  華夫人冷然不語,兩道森嚴的目光在那青靈真人面上一掃,突然落在華天虹臉上。
  天乙子察顏辨色,不禁心頭大惑,忖道:“誰都知道,這女人剛強果斷,不讓須眉,報仇大事,何以反要取決于兒子?”
  只聽華天虹咬牙說道:“娘,爹爹死在北俱會上,咱們就等建酷大會之日,當著天下英雄,為爹爹報仇雪恨。”
  趙三姑勃然大怒,瞪目叱道:“蠢才!建酪大會上只有狐群狗黨,擅銑閥灑,哪來的英雄?”
  華天虹臉上脹得血紅,斷然道:“晚輩曉得。”
  天乙子呵呵大笑,一豎拇指,道:“好!這才是少年英雄!”話鋒一轉,森然問道:“你四處揚言,栽汙你家教主,是何道理?”華天虹冷冷說道:“兵不厭詐,挑拔離間之計,何須多問?”
  天乙子搖頭不迭,冷笑道:“聰明絕頂之人,焉肯行這笨拙無益之計,蘋動有風,礎潤將雨,本教主已有預感,此中另有機密。”
  華天虹暗暗心驚,忖道:那位比身玉鼎夫人的向姐姐與我交情不惡。天乙子豈有不加懷疑之理、向姐姐又怎能泰然自若,不慮事機敗露?
  心中在想,口內卻冷然說道:“含沙射影,空穴來風、道長無庸深究,還是速即歸去,准備那建酪大會吧!”
  天乙子心頭震怒,但覺此刻動手,勝負難以預蔔,當下側顧與靈真人,證詢他的心意。
  那青靈真人木然無語,頓了一頓,陡地右掌一豎,朝華夫人遙謠推到。
  華夫人冷冷一哼,長袖翻處。單掌豎立,迎著敵人學勢,徐徐推了過去。
  剎那間,一陣隱約的殷殷雷鳴,起自華夫人的手掌。又似數裏之外.傳來一陣萬馬奔騰的聲音,雖不響亮,卻有一股驚天動地,奪人心魄之力。
  在場之人無不駭然,人人聳然色變。那青靈真人與天乙子立在正面,發覺華夫人那潔白如玉、微泛紅色的掌心上,有一團酒杯大小、紋理清晰的黑絲,那團黑絲鳥光做湘,奪人雙目,出掌之際,似欲離掌而起,隨同掌力飛出。
  天乙子惶惶然,想到華夫人的武學出自己故的雪山神姥,何以練出這種詭異莫測,顯然屬于左道旁門的掌力?
  只聽那青靈真人亢聲誦道:“無——量一一壽——佛——”
  這一聲道號如空山鶴嗅,直上青冥,搖曳聲中,右臂挺得筆直,豎掌如推山嶽,左掌則翻在背後,緊緊扣住背心,面色沉重,神情緊張至極。
  華夫人停掌不動,胸色也是凝重異常,那沉悶隱約的雷鳴聲持續不斷,松一陣,緊一陣,那青靈真人的臉色,也隨這隆隆雷鳴之聲閃閃而變。
  華天虹心頭忐忑,惴惴不安,但想那雷鳴之聲起自母親掌上,心內又寬松不少。
  倏地,轟隆一聲,眾人耳膜一震,華夫人與青靈真人已各自縮回手掌,場中卻已飛沙走石,一股旋風平地湧起,怒卷而散。
  天乙子目光電閃,默察兩人的神色,但卻看不出誰勝誰敗,高下如何。
  他狡猾善變,看出糾纏無益,頓時神色一斂,肅然道:“夫人神功絕世,貧道佩服之至,建酪會上,虛位以待,請夫人玉趾早臨,使天下英雄一瞻神采。”微微一頓,接道:“貧道浙東下院,擒住了兩個少年,杭州一元觀的弟子,卻中了苗嶺奇毒,雙方都是年輕小輩,夫人何時擲下解藥,貧道當即放人,種種嫌隙,全待來日解決。”
  華天虹暗暗心驚,插口道:“道長擒獲之人,是否姓彭姓宗?”
  天乙子目光帶笑,語含深意地道:“一個名叫彭拜,一個名叫宗浪,大鬧杭州一元觀的卻是一群女子,這些人都在找尋小哥你哩!”
  說罷之後,朝華夫人稽首一禮,與那青靈真人轉身馳去,電閃雲飄,展眼過了石樑,僅剩兩條淡影。
  華天虹急道:“娘,孩兒跑一趟……”
  華夫人道:“不必了,彭拜與宗浪諒必無險,此事不是當務之急。”
  華天虹道:“鬧杭州的女子定是苗疆的幾位姐姐,她們江湖經驗不足。”
  華夫人截口道:“九毒仙姬難惹,非至必要,無人肯傷她的門下,否則天乙子也不來找我了。”
  華天虹道:“那麼……”
  忽聽趙三姑冷冷說道:“哼!你就是鎮定從容,咱們眼看要死,你還在換衣梳頭,真是好悠閒。”
  華夫人淡淡一笑,道:“敵眾我寡,也只好強自鎮定,以虛聲擊人。”
  趙三姑怒道:“剛才怎不合力將兩個妖道廢了?”
  華夫人苦笑道:“事有礙難,你問星兒吧!”
  華天虹急道:“三婆,殺兩個老道不難,只是天乙子一死,建雕大會勢必胎死腹內,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白嘯天與任玄那批人必然震動,一定要捐棄私嫌,聯手對付咱們。”
  趙三姑曬然道:“自作聰明,不殺天乙子,江湖三害就不會聯起手來麼?”
  華天虹道:“當然也有聯手的可能,只是事在兩可,心志不堅,縱然聯手,也未必團結一致……”
  趙三姑大不耐煩,搖手道:“少講大道理了。說來說去,你是相信那風流女人的話,估定有一柄金劍,藏在天乙子的皤龍寶劍之內?”
  華天虹臉色一紅,道:“事有可信之道,咱們只得相信。”
  趙三姑瞪目道:“倘若到時候發覺受騙,你又如何?”
  華雲忽道:“趙老太,小官人應該歇息了。”
  趙三姑怒道:“老婆子講話,你敢打岔!”一望華天虹,見他胸前血漬未幹,臉色蒼白如紙,不禁心痛如割起來。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老人家,咱們本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趙三姑冷冷道:“哼!你娘的腔調,老婆子聽得多了。”轉身走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9:04:53

第四二章 枕戈待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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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夫人暗暗一歎,沉吟半晌,忽向華雲道:“此處有險可守,咱們就在這裏逗留,等到會期前起程,你設法備置幾日的幹糧,以免每日為三餐勞神。”
  華雲道:“老奴這就去。”望了華天虹一眼,轉身奔去。華夫人選了一塊山石坐定,道:“星兒過來,盤膝坐下。”
  華天虹應聲走去,忽見黑氣氖氫,己將那古洞堵死,驚道:“娘,靈芝呢?”
  華夫人道:“在我身上。”
  華天虹走到母親身前,雙膝一盤,席地坐下。豈料心情一馳,忽感頭暈目眩,昏昏欲倒。
  華夫人伸手拿住兒子的腕脈,擱置膝上,細心探查,發覺他脈息微弱,身上的血液所剩已是奇少。
  華天虹見母親略有憂色,即忙笑道:“今日若非蓮毒撐住,孩兒早就精疲力盡,支援不住了;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哩!”
  華夫人黯然一笑,道:“你失血太多,非十天半月之內所能康復,情勢所迫,只好用這靈芝了。”
  華天虹蹙眉道:“娘呢?您不是說那傷毒不是內功所能治療的麼?”
  華夫人暗暗忖道:來日大難,不知天意如何?我的情形,還是不讓他知道的好。
  轉念下,強顏笑道:“娘的傷毒已去,此番不死,只怕要長命百歲了。”由懷中取出玉匣,雙手啟開,擱在膝上。
  華天虹湊過去猛力一嗅,一陣撲鼻幽香沁人心脾,頓時神清氣爽,靈府大見空明,不禁贊道:“真是百世難見的靈藥仙草,娘盡量省著,千萬別浪費了。”
  華夫人頷首道:“用這靈芝,本來有許多講究,可惜身在客中,諸多不便。”突然浩歎一聲,道,“那向姑娘能將此物贈你,其好意是不容置疑的了。她所說的金劍之事,也斷無不實之理,只可惜她那柄雄劍,此刻不在這裏。”
  華天虹訝然道:“娘要那金劍何用?”
  華夫人沉吟道:“用途很大,此時說來無益。”將那玉匣倒轉,芝莖倒垂,道:“你將口張著。”
  華天虹急忙張口等待,華夫人右手小指的指尖在上葉尖端輕輕一劃,那芝葉尖端頃時裂開一點小口,一股白色漿液流入華天虹喉內。
  這靈芝長不盈尺,共才三莖,那白色漿液總共不過上十滴,一瀉而下,眨眼流盡。轉眼之間,那一片蒼翠欲滴的芝葉由青而黃,枯萎蟋縮,形同荒草。
  華夫人暗暗忖道:有這一葉仙芝,縱難解他之毒,也夠救他之命了。
  趙三姑突然走了過來,一把奪去玉匣,朝華天虹喝道:“口張開。”
  華夫人蹩眉道:“三姑,天材地寶,不可浪費。”
  趙三姑冷冷道:“人說這東西可以脫胎換骨,延年益壽,老婆子可是有點不信……”
  華夫人道:“既然不信;你還想怎樣?”
  趙三姑道:“試試看。”雙眼一瞪華天虹,喝道:“教你張口,你耳聾了?”
  華天虹口齒一啟,尚欲講話,但見趙三姑指甲已向芝吐劃去,急忙張口接住,喉間一涼,那一股微帶苦澀、狀似石乳的漿液,業已流入腹內。
  華夫人見趙三姑意猶未盡,又去動那僅餘的一片芝葉,連忙攫住她的手腕,劈手奪下玉匣,歎道:“身體發膚,來自父母,何必脫胎換骨?群魔猖獗,人命微賤,雖有靈藥,也難保不死。”閡上玉匣,意欲收入懷中。
  趙三姑明目而視,冷笑道:“本是他的東西,要你省著何用?”
  華天虹笑道:“老人家,晚輩……”
  趙三姑怒叱道:“閉嘴!”
  華夫人微微一笑,將那玉匣交與華天虹,道:“貼身藏好,靜坐運功。”
  華天虹忙將玉匣收過,垂簾內視,打坐運功。趙三姑看了片刻,走向一旁坐下,華夫人則由囊中取出幾頁殘書,聚精會神,埋首觀看。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華天虹蒼白的面頰上,逐漸泛出一片紅暈,鼻息愈來愈重,不似一個身負上乘內功的人。
  趙三姑坐得雖遠,雙眼卻不時望向華天虹,看他神色有無變化。華夫人埋首觀書,目不旁瞬,對膝前打坐的兒子卻從未瞥上一眼,那幾頁殘篇,正是趙三姑從華天虹那裏奪來的《蚩尤七解》,眼看華夫人專心研讀,連兒子也不理會,下禁大為惱怒,直想奔過去大吼一聲、卻又恐怕侵擾了練功正緊的華天虹。
  忍了片刻,終於放心不下,以練氣傳聲之法,向華夫人道:“那藥力已發,你也瞧瞧星兒。”
  華夫人目光一抬,在華天虹臉上凝視一眼,隨口道:“咱們不知這靈芝服下,與那‘丹火毒蓮’凝煉出的毒素相遇,反應如何,結果怎樣?”
  趙三姑怒道:“你就不能動一動手,察一察他的脈象?”
  華夫人微笑道:“得你愛護,也算他有福氣。”伸出右掌,按住華天虹的頭頂,但覺他血行甚速,真氣流轉得很快,此外也別無異狀。
  過了片刻,華天虹忽然雙睫一動,含含糊糊道:“娘,我要睡……”
  華夫人沉吟道:“倘若想睡,你就睡吧!”
  趙三姑閃身過來,嘮叨道:“真是鐵石心腸,我老婆子也服你了。”
  華夫人道:“古人臥薪嘗膽……”倏然住口,移目向石樑對岸望去。
  趙三姑轉面一看,發覺東北方有一群人正往這面趕來,相距尚遠,看不真切,不禁喃喃咒道:“我老婆子若不大開殺戒,誓不為人!”
  但聽華夫人道:“有華雲在內,想必都是武林同道。”
  趙三站目凝神光,注視半晌,果然看出是華雲在前領路,後面跟著十餘人,男男女女,老少不一。
  過了片刻,來人已到對岸,只見華雲背負一口大藤籃。身後隨定那須發如銀、僧袍賽雪、額束銀箍、手提爛銀方便鏟的尖陀慈雲人師,另外就是獨臂背劍的蒼髯客、金沙掌秦白川和他的兒子秦玉龍。
  另外一邊,三個苗裝女子,簇擁著一位玄衣少女,宗氏三虎內的亡命虎宗遼和無牙虎宗老婆子跟隨在後,那三個苗裝女子唁咕狐狐,一路說笑而來,玄衣少女則神色凝重,文靜異常。
  轉眼間,那一群人浩浩蕩蕩,步上了石樑,十多雙眼睛齊向古洞前仰望。
  華夫人起身迎出幾步,她早由華天虹口中得知這群人的來歷,其中半數是舊日友好,半數是兒子新結的同道,想起風暴將全,血戰在跡,這群人相率來臨,同赴危難,不禁心情激蕩,一反素常的嚴峻,含笑揮手,欣然叫道:“大師、蒼髯兄、秦兄
  那慈雲大師朗聲道:“夫人好啊!泰山未頹,棟梁猶在,咱們這批無主孤魂可以安心了。”
  忽聽那苗裝少女曼聲喚道:“小郎…”
  趙三姑低聲嘮叨道:“這個混蛋,隨處留情,膩友也太多了。”
  華夫人微微一笑,招手道:“小兒略有不適,不能起身相迎。”
  那群人一聽華大虹身子不適,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轉眼之間,一擁而到。
  那三個苗裝少女性格坦率,也不如漢人多禮。一瞧華天虹席地而臥,酣然大睡,頓時圍了過去,有的摸頭,有的探脈,有的解衣察看胸上的傷勢,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嘈雜一片,亡命虎宗遼與宗老婆子也悄悄趨了過去。
  慈人大師不諸苗語,只怕華天虹有何嚴重的差池,不及敘禮,急急問道:“華夫人,賢郎怎樣了?”
  華夫人含笑道:“他本來傷勢不輕,幸而得著一株千年靈芝,剛剛服下,這刻熟睡過去了。”
  慈雲大師如釋重負,喜道:“千年靈芝是百世難逢之物,得此靈藥,足見福澤深厚。”微微一頓,接道:“夫人與大夥敘闊,貧僧過去瞧瞧。”轉身向華天虹那面走去。
  華夫人微微一笑,一顧蒼髯客與秦白川道:“小兒無知,隨處闖禍,多蒙兩位照拂……”
  蒼髯客沈鬱寡言,但只遜然一笑,秦白川卻連連搖手,敞聲笑道:“夫人別客氣,有志不在年高,老朽一家都曾得星哥兒照顧.但想既屬世交,也不言謝了。”轉面喝道:“玉龍、鳳兒,過來拜見趙老前輩與華夫人。”
  秦玉龍與那玄衣少女應聲上前,朝華夫人與趙三姑躬身施禮。
  趙三姑目不轉睛,盯住那玄衣少女,暗道:這丫頭端莊文雅,正是賢妻良母的材料,白君儀除了美色之外,哪一點比她強了?
  華夫人對這秦碗風也甚為留意,只是憂心江湖大事,無暇理會兒子的瑣事;這時擺手還禮,含笑道:“令師獨善其身,從不參與武林恩怨,姑娘此番到此,是否已得令師的應允?”
  那秦碗風恭恭敬敬,道:“家師對夫人心儀已久,這次准許鳳兒與三位師姊前來,一則是三位師姊苦苦懇求,一則是喜愛華世兄,關心那‘丹火毒蓮’之事,雖有諸多告戒,卻也允許眾師姊為夫人效力。”
  華夫人笑道:“中原武林,只道令師孤僻,誰知令師是一位馭下寬和、秉性慈悲之人。”
  秦白川一望圍在華天虹身畔的三個苗裝女子,笑道:“那三位姑娘就是苗嶺三仙,看來年輕,武功卻不等閒,用毒的手段更是出神入化,前兩天小試牛刀,將通天教的一窩狐鼠悉數翻倒,至今還在上吐下瀉哩!”說到此處,不禁開懷大笑。
  趙三姑笑道:“秦碗鳳,你從師一年,使毒的本領也不弱吧?”
  秦碗鳳輕搖,道:“鳳兒尚未學過。”
  華夫人蕪爾道:“初入師門的弟子,理該勤練武功,紮好基礎。”
  秦碗鳳玉靨一紅,垂首道:“鳳兒也未習武……”
  秦白川哈哈笑道:“這丫頭專攻藥物,將來是個解毒大師哩!”
  秦碗鳳聞言,雙頰越發紅暈,蜂首低垂,羞窘不勝。
  華夫人暗暗道:那“丹火毒蓮”本是不解之毒,這孩子放棄武功,專研藥物,當然是為了星兒,這片情意,倒是令人感動。
  忖念間。見她不勝羞赦,忙道:“咱們有兩人失陷在通天教、內,天乙子曾來找我,商議以人換藥,鳳兒去向你師姐討些解藥,咱們早點將人要回。”
  秦碗鳳一顆芳心,早已飛到華天虹身上,因在華夫人面前唯恐失禮,故爾極力矜持,這時聞得吩咐,不覺連連點頭,欣然走了過去。
  那梨花仙子蹲在華天虹身畔,叫道:“鳳兒快來看,小郎真是服過靈芝仙草麼?”
  華天虹沉睡未醒,看他滿面絆紅,仿佛醉酒,苗嶺三仙將他翻來覆去,他惜然不覺,眼皮也未眨動一下。
  秦碗鳳蹲下身子,把住華天虹的腕脈,停了片刻,再探鼻息,然後看舌苔和指甲,沉吟道:“他脈息均勻,真氣流暢……不似病毒的樣子。”
  梨花仙子道:“這個我也知道,他為何酣睡不醒?”
  秦碗鳳道:“想是藥力正行……”
  紫薇仙子插口笑道:“我聽師父說過,服用靈芝仙草之後,不是這種樣子。”
  梨花仙子道:“鳳兒,你拿得准麼:小郎可別上了人家的當,又吃下什麼壞東西了。”
  秦碗鳳聞言,不禁臉色一變,吶吶說道:“我去問夫人
  蘭花仙子突然笑道:“風兒別怕,她們作弄你,小郎懷中尚有半株靈芝,的確是罕世難見的仙草。”
  梨花與紫薇格格大笑,梨花仙子調侃道:“鳳兒學的什麼藥。物,只怕傳不了師父的衣缽咧!”
  秦碗鳳臉一紅,赦然道:“我才學一年,本來只懂一點點麼!”忽見華夫人等走了過來,急忙告知蘭花仙子,彭拜與宗浪失陷,以解藥換人的事。
  蘭花仙子聞言,由囊中摸出一隻玉瓶,傾出少許白色藥粉,以紙包好,交給秦碗鳳,亡命虎宗遼得知兒子失陷。立即自告奮勇,請命送藥去換人。
  秦碗鳳不敢作主,轉向華夫人請示,蒼髯客自願隨行,華夫人想了一想,結果命華雲與宗遼同往,秦碗鳳說瞭解藥的用法,二人急奔而去。
  華夫人間起逍遙仙朱侗的行蹤,慈雲大師說出,北滇大會得保殘身、蟄伏遁世的一些武林同道,如今都已聞風而起,紛紛趕來,逍遙仙正在多方打探,四處聯絡,說來說去,終於論到未來一戰的成敗。
  老一輩的,都是北俱會血戰餘生的人,誰也不再顧惜自己的生命,為了武林正氣,為了公義私仇,全都抱著成仁取義、與黑道群邪勢不兩立的決心。不過,盡管人心激昂,鬥志強旺,每人心內卻都知道,十幾年來,俠義道休養生息,元氣並未稍複,反之,黑道群邪卻生聚教訓,勢力愈見龐大,根基愈見紮實“
  兩相比較,實力越發懸殊,俠義道這批殘兵敗將,較之昔年,更加不是群邪的對手,前途之黯淡,每人都可預見。
  然而,通天教內埋伏了一位玉鼎夫人向華,“一劍蓋中原”向東來遺留下的威名,使人對他的女兒也刮目相看,任玄喪子的事至今還是懸案。如果那位玉鼎夫人真能燃起風雲會與通天教之間的戰火,俠義道這批殘兵敗將,又未嘗不能創出“一旅興夏,三戶亡秦’的奇跡。
  因之,那傳誦江湖、但卻極少人曾經目睹過的小小金劍,就成了俠義道的一線曙光,俠義道若能捕捉到這一線曙光,即有撥雲見天的希望。
  說來說去,關鍵還是在那柄金劍上。金劍之秘出自玉鼎夫人口內,只有華天虹一人是親耳所聞,華天虹沉睡未醒,眾人都不願提出結論,要待華天虹醒來,詳細問過,再作決定。
  傍晚,華雲。彭拜、宗氏父子四人歸來,攜回了大批幹糧,晚膳之後,華夫人吩咐華雲道:“你歇宿在石樑盡頭,自今以後。咱們全要養精蓄銳,保存體力,在這四醜日內,若有敵人來犯,你即時告警,咱們藉石樑固防,避免力戰。”
  華雲躬疇道:“老奴遵命。”一瞥地上的華天虹,問道:“小官人當真無礙麼?”
  華夫人道:“你只管放心,這幾位姑娘都是名門高足,對醫道藥理學有專長,有她們在,星兒絕無意外。”
  那梨花仙子笑道:“老管家,玉液瓊漿是醉人之物,芝液服用得多,一樣會沉醉不醒。我雖不知靈芝仙草是否解得蓮毒,但知兩者相遇,不致龍爭虎鬥,你家小官人絕對不會受害的。”
  華雲心頭一寬,道:“多謝姑娘指教。”轉身退去。
  蘭花仙子忽然嬌聲笑道:“華夫人,長夜守望,徒增勞累,要不我來略施小技,布下一點埋伏,節省一些人力。”
  華夫人堯爾笑道:“姑娘是九毒仙姬的首座弟子,名師高徒。厲害可知,既然不吝絕技,就請即刻施展,咱們也一開眼界。”
  苗嶺三仙聞言,同都歡欣異常,齊齊起身,朝十餘丈下的石樑走去,眾人好奇心起,一起跟隨下去,只有秦碗鳳與宗氏三虎,守著華天虹不動。
  此處是兩山之間,隔著一道深澗,澗中突起一道寬約尺許、斷斷續續的石樑。苗嶺三仙略一打量地勢,隨即飄上石樑,舉步輕盈,翩然行去。
  眾人站在山腰觀看,只見蘭花仙子行出不遠,即在一塊兩端陷落、方圓不過兩尺的石墩上站定,梨花仙子走到石樑中腰,那紫薇仙子則在離對岸兩三丈處,各自選了一塊形勢險峻、過澗之人勢必踏足的石墩站定。
  慈雲大師睹狀,拂髯笑道:“越近這端,埋伏越厲害,大有道理。”
  忽聽石樑那端的紫蔽仙子叫道:“大師姐,二師姐,都好了麼?”
  石樑中腰的梨花仙子道:“山風太大,馬虎點吧!”將手一揮,師姐妹三人如海燕掠波,同時返回。
  華夫人與慈雲大師面面相覷,連素來沈鬱、情感不形於色的蒼髯客也聳然動容。這幾人的目光何等銳利,眼看苗嶺三仙走到地頭,不過剛一站定,雙手未動,頓時轉身回來,誰都未曾看出她們有何佈置。
  苗嶺三仙飄然回轉,梨花仙子笑聲道:“獻醜,夫人可別見笑。”
  華夫人藹然一笑,忖道:她們身著苗裝,沒有長袖遮掩,手法不落絲毫跡象,而且快捷得令人難信,真是獨門造詣,高明之至!心知這使毒技巧是不傳之秘,雖然好奇,也不探問。
  但聽趙三姑惑然問道:“她們埋伏了一些什麼?倘若有人闖過石樑,又當如何?”
  紫薇仙子吃吃一笑,道:“我在那石墩上施了一點手腳,功力稍差的人,足一踏上,頓時頭暈眼花、搖搖欲倒。”
  趙三姑咋舌道:“下臨百丈深澗,失足墜下,豈不粉身碎骨了?”
  紫薇仙子掩口笑道:“如果內功深厚,或是警黨性高,也可支援不倒,闖過這一關。”微微一頓,又道:“山風很大,藥效只能管一個對時,明日另行佈置。”
  趙三姑目光一轉,問道:“二姑娘呢?”
  梨花仙子笑道:“來人闖到我那一關,除非是像華夫人這等高手,想不栽倒,實在困難。”撲啼一笑,接道:“只要閉住呼吸,就可闖過第一關,但想過第二關,閉住氣息也是不行。”
  趙三姑欲待詢問蘭花仙子,口齒一啟,欲言又止。
  華夫人沉吟道:“蘭花姑娘呢?”
  蘭花仙子微微一笑,道:“雕蟲小技,只恐貽笑大方,我偷點巧,將家師親煉的‘九毒瘴,散了一點在那裏。”
  華夫人眉端一蹩,道:“既是令師親煉之物,其厲害可想而知。”沉吟半晌,接道:“只是如此一來,若是同道友好不知底細,貿然闖上石樑,在送一命,那卻如何是好?”
  蘭花仙子啞然失笑,道:“夫人說應該怎辦?要不我去將埋伏撤了?”
  趙三姑道:“不必,寧可錯死好人,只要能摔死幾個壞蛋,那也划算得來。”
  眾人齊聲一笑,華雲道:“要不老奴守在石樑那面,若有我方人到,老奴迎接過來。”
  華夫人搖頭說道:“那就有失節省人力的原意了,這麼辦吧!你在石樑那一頭豎一塊石碑,碑上刻上‘凡我友好,請先通名’的字樣。”
  華雲領命,取了華天虹的鐵劍,苗嶺三仙授瞭解藥,傳了用法,華雲立時朝對澗奔去。
  華夫人突然峻聲道:“華雲,不可以身試法。”
  華雲住足道:“老奴不敢。”
  趙三姑哈哈大笑,道:“老婆子心中正在想,要不要下去試試,嘗一嘗‘九毒瘴,的滋味,你這一吼,我倒不敢了。”
  華夫人正色道:“這不是兒戲的事,咱們等著瞧,一定有人自投羅網,那時你就知道九毒仙姬的厲害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9:05:14

第四三章 存亡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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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涼似水,月華如練。在這半山之上,一群男女老少,面對石樑,各自閉目跌坐。只有華天虹席地而臥,曲臂當枕,熟睡正酣。
  長夜漫漫,萬籟俱寂,一眼望去,這一群憂心來日、坐以待旦的男女,恍若十餘尊石像。倒是酣睡不醒的華天虹,予人一種青春年少,蓬蓬勃勃的生氣。
  子夜時分,宗氏三虎、秦氏父子與彭拜,這些功力較淺的人,打坐練功的時間屆滿,先後臥倒下去。秦碗鳳也坐滿了時辰,她秀目一睜,立刻向熟睡中的華天虹望去,隨即以手支頤,默默出神。
  過了一會,沉睡中的華天虹,忽然噓了一口長氣,這噓氣的聲音雖然不大,尚在打坐的幾人卻全部睜開眼睛,齊齊朝他望去,連坐在石樑前的華雲,也扭頭望了過去。
  只見華天虹四肢蠕動了一陣,隨後寂靜片刻,修地翻身坐起,雙腿交盤,兩手撫膝,人猶未醒,已自打坐練起功來。
  眾人目光交投,但見華夫人不講話,也都不敢開口,過了片刻,華天虹再無異狀,華夫人目光一閻,重複入定,眾人也各自繼續練功。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閉目跌坐的華天虹一張口,吐出一陣既輕又緩、悠悠不絕的嘯聲。
  眾人全被驚醒,惑然朝他望去。彭拜翻身坐起,口齒啟動,正欲講話,蒼髯客急忙搖手,將他止住。
  這一聲輕嘯如春蠶吐絲,悠長無比,一直持續了一盞熱茶的時光,華天虹才將口一閉,嘯聲竭止,只是山鳴穀應,回音四起,眾人耳際,絛繞著一片柔和悅耳的龍吟聲響,餘音裊裊,盤旋不散。
  眾人面面相覷,訝異不止。華天虹卻靜坐如故,對适才低聲長嘯之聲,惜然無覺。
  慈雲大師忽以佛門“心語傳聲”之法,道,“華夫人,慈雲自忖,貧僧的一口丹田真氣,決無令郎那般悠長,依夫人看來,該是那千年靈芝的神效麼?”
  華夫人沉吟一瞬,低聲歎道:“這孩子先食‘丹火毒蓮,後服千年靈芝,二者消長,結果如何,文氏也不甚瞭解。”
  忽聽秦白川道:“依老朽想,天佑善良,天虹必能因禍得福。”
  趙三姑忽然低聲咆哮道:“星兒正在功力突晉、物我兩忘的當口,咱們最好閉嘴,省得侵擾了他。”
  秦白川急忙道:“正是,有話明日再講。”
  華夫人微微一笑,正欲閉目而坐,忽然瞥見石樑對岸兩條人影一閃。
  那兩條人影行動極為謹慎,藉著山石亂草掩蔽,時伏時動,機警快捷,身手頗為不俗,若非月色清朗,縱以華夫人的目光,也是不易發覺。
  轉眼間,那兩條人影閃到了石樑之上,隱身在那聳立當道的石碑後面,再無動靜。
  眾人見華夫人目不旁瞬,猜想必有事故,頓時紛紛凝目望去,華雲守在石樑這頭,心中在想華天虹的事,反而渾然未覺。
  梨花仙子望了半晌,目中一無所見,不禁悄聲問道:“華夫人,來了敵人麼?”
  華夫人點了點頭,低聲道:“兩個人隱在石碑後面。”
  趙三姑冷然一笑,道:“藏頭露尾,鬼鬼祟祟,諒必是兩個麼魔小丑,哼!膽子倒是不小。”
  秦白川道:“這兩人必定是通天教派在附近的暗樁,聽到天虹的嘯聲,前來窺探究竟。”
  紫薇仙子笑道:“小郎那麼一嘯,十裏之內,一定都能聽到。”
  慈雲大師目注對澗,道:“這兩人如果量力,見了攔路石碑,應該回頭退走才是。”
  趙三姑道:“哼!老和尚可是動了悲天憫人之心?”目光一轉,瞥了華天虹一眼,突然怒道:“大夥別講話成不成?”
  眾人暗暗一笑,忽見石碑之後閃出一條淡影,貼著石樑,一掠數丈,正好停身在紫薇仙子所設的第一關那塊石墩之上。
  那人甫一踏上石墩,鼻中頓時嗅到了一絲淡淡的異香,霎時間,頭暈目眩,兩眼直冒金星,不禁驚魂欲出,趕緊閉住呼吸,扭頭回身,准備退走。
  華雲獨自一人守住石樑,突然發現敵蹤,但見那人返身欲退,頓時縱身而起,大喝道:“何方賊子,趕緊站住!”匆匆取出一粒藥丸含人口中,追撲過去。
  那人長身而起;剛欲迸力一躍,頭昏腦脹之下,忽聽震耳一聲斷喝,不禁雙足一軟,一頭栽倒下去。
  只聽一聲驚駭欲絕的嘶聲喊叫,一條人影,半空中翻了幾個筋斗,墜落於百丈深澗之下!
  華雲聞聲卻步,遍聲汗毛一豎,眼看那石碑後竄起一條人影,亡命狂奔而去。
  山腰,華天虹罷然驚醒,沖口叫道:“娘!什麼事?”
  華夫人轉面道:“有個小賊跌落澗下了。”
  趙三姑急道:“星兒沒有岔氣吧?提一口真氣試試。”關注之情,流露無遺。
  華天虹笑道:“多謝三婆……”突然發覺,身旁男男女女,盡是朝思暮想、念念難忘之人,不禁驚喜交集,雙腿一彈,雀躍而起。
  他一時忘情,挺身躍起,誰知雙腿隨意一彈,身子已騰起一丈多高,慈雲大師睹狀,不禁開懷大笑,道:“我佛慈悲,華公子果然否極泰來,轉禍為福了。”
  華天虹乍睹故人,心花怒放,也未聽出慈雲大師言中之意,連連作揖道,“大師金安,秦老前輩、蒼髯前輩好,諸位哥哥姐相……”
  只聽苗嶺三仙歡聲叫道:“小郎好啊!我們每次見你,你總是長睡未醒。”
  華天虹嘻嘻一笑,道:“仙娘好麼?這一年來,兄弟不時懷念她老人家。”
  蘭花仙子笑道:“師父也關懷你哩!否則這次我們也不能出來玩了。”
  梨花仙子道:“小郎,鳳兒發奮研究藥物,一心要為你療治蓮毒,那知你得獲奇遇,已經平安無事,她可是白費心力了。”
  華天虹與秦碗鳳相視一眼,兩人默默一笑,千言萬語,盡在這相視一笑之中。
  忽聽蒼青客道:“天虹,聽說你失血很多,你試試看,蓮毒到底消解了沒有,真氣內力,較之往昔怎樣?”
  華天虹雙目一閉,靜立半晌,睜目笑道:“那蓮毒除了每日午時發作之外,平時沉澱于丹田,略有一股溫暖,如今那股溫暖已去,蓮毒想是已經比解了。”
  語音微頓,突然嘻笑道:“我有一個方法,可以試出蓮毒是否還在。”
  秦白川關切地道:“什麼法子,何不試驗一下?”他對華天虹原就喜愛有加,又知華天虹與自己的女兒情誼深厚,私心之內,已將華天虹當作未來的東床愛婿看待了。
  華天虹春風滿面,一望苗嶺三仙,伸手道:“兄弟在日有蓮毒護體,不怕任何毒藥侵害,三位姊姊給點毒藥我吃,若有中毒的現象,那就說明蓮毒已不存在了。”
  但聽趙三姑道:“這是什麼笨法子,別試了!”
  蘭花仙子笑道:“毒藥不是糖果,豈能給你吃著好玩的?風兒是蓮毒專家,你向她請教,自知分曉。”
  華天虹面龐一轉,叫道:“鳳兒。”
  秦碗風抿嘴一笑,赦然道:“那蓮毒除了日中發作一次外,也受‘太陽心經’左右……”
  華天虹恍然叫道。
  “啊!我倒從未想到這點。”
  當下暗運功力,催動“太陽心經”,突然想到不妥,趕快將功力散去。
  原來那蓮毒除了每日中午發作一次外,如果情欲發動,毒力也隨之發作,這也就是他蓮毒在身、不能娶妻生子的原因。功行“太陽心經”可以催動情欲,藉以察看蓮毒的結果,只是如此一來,陽物隨之勃起,眾目睽睽之下,教他怎好意思?
  彭拜見他臉色尷尬,不禁大奇,道:“你鬧什麼鬼?自己肚腸的事,吞吞吐吐幹嘛?”
  華天虹臉上一紅,道:“小弟功力不夠精純,不能隨意控制經脈。”
  彭拜道:“既然如此,等到日中不就完了。”
  華天虹急忙笑道:“正是。”突然仰面一望天色,見月已沒,東方一片金紅,忙問道:“今日初幾?”
  趙三姑介面道:“初幾早過,今日十一了。”
  華天虹臉色微變,轉面一望母親,道:“娘,現在離建雕大會只有三天了,咱們如何進攻,如何退守,應該先有決定才好。”
  華夫人淡淡一笑,道:“昨日晚間,大夥議而未決,你的看法怎樣,不妨先講出來,以供大夥參詳。”
  華天虹沉吟道:“若是單獨對付一幫,或是一會、一教,有咱們這一批人,縱或不敵,也有自保之道……”
  趙三姑冷冷說道:“依老婆子我看,江湖三害臭味相投,緊要關頭,必然還是坑窪一氣,聯手對付咱們。”
  華天虹道:“如果江湖三害聯手……咱們縱然再多幾人,也絕對不是敵手。”
  趙三姑怒道:“廢話!這還要你說麼?”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晚輩的意思是說,倘若咱們判斷一幫、一會,一教必然會結盟聯手,那麼強弱懸殊,咱們寧可現在就撤退,寧呵忍受敵人恥笑,也不參加建雕大會……”
  趙三姑怒喝道:“放屁!大不了一死,哪有臨陣退卻之理!”
  華人虹臉色沉凝,肅然道:“晚輩個人並不惜死,只怕俠義道草軸:根絕,那就不知何日方有日用重光之時了。”突然浩歎一聲,斬釘截鐵地道:“北俱故事,絕對不容重現!”
  提起北俱故事,眾人臉上同時一黯,趙三姑想到自己當日不死,為的就是報仇雪恨,只得壓住滿腹暴躁,閉口不語。
  只聽慈雲大師緩緩說道:“華公子,依你之見,江湖三害會再度結盟聯手麼?”
  華大虹道:“狼狽相依,結盟之議必起,聯手之約必成。”
  慈雲大師雙眉一聳,道:“華公子高瞻遠矚,此言有理,貧僧願聞其詳。”
  華大虹遜然道:“晚輩年幼,見識淺薄,其實此中的道理,人師與諸位老前輩更為明白。”目光一轉,朝母親望去。
  華夫人肅容道:“諸位老前輩也是這等看法,你且將你的打算講出,容諸位前輩斟酌。”
  華天虹想了一想,環顧大眾一眼,道:“江湖三害之間,本有矛盾存在,其中最關重要的當然是任鵬被害一案,以及那柄金劍,晚輩的立論,乃是根據那玉鼎夫人之言,相信有一柄金劍藏在通天教主的幡龍寶劍之內。”
  慈雲大師道:“如此此事屬實,咱們又該怎樣?”
  華天虹斷然道:“建酪大會之上,咱們首先拆穿此事。想那天下豪強群集一堂之際,只要金劍出現,事實勝於雄辯,天乙子縱有百口,也無法分辯得清。”
  慈雲大師頷首道:“華公子所見甚高,只是如此一來,局面又將怎樣?”
  華天虹道:“武林中人,已被長時間的傳聞所迷,相信那金劍關連著一部武功秘複,人若得到那部秘笈,便可練成高於‘一劍蓋中原,向東來,乃至天下無敵的貪功,因而那金劍縱是一段凡鐵,只要出現眼前,仍會引起眾豪的爭奪,導致一場奪寶之戰。”
  但聽趙三姑大聲道:“那也不見得,我老婆子就不相信傳聞之言,那金劍縱然出現,老婆子也不會去搶。”
  慈雲大師微微一笑;道:“趙老太,古人有個故事……”
  趙三姑瞪眼道:“老頭陀不說佛法,說什麼故事?”
  慈雲大師蕪爾道:“一仆來報,說道門外有虎,主人不信,又一仆來報,說道門外有虎,主人半信半疑,又一仆來報
  趙三姑怒聲道:“老婆子總是不信!”
  蒼髯客見她盡唱反調,不禁大怒,厲聲道:“虎已進門!”
  趙三姑大吼道:“老婆子一杖斃了它!”
  慈雲大師呵呵一笑,道:“如此說來,趙老太仍是相信門外有虎了。”
  只聽秦白川道:“天虹,你繼續講。”
  華天虹道:“週一狂為了那柄金劍,忍受十餘年的非人生活,那金劍一旦出現,不論在誰手中,他定會捨命爭奪。”
  慈雲大師歎道:“此乃人性的弱點,華公子體察入微,實令貧憎佩服。”
  華天虹臉色一紅,道:“白嘯天囚禁週一狂,所謀未遂,對那金劍必不死心,多年積恨,週一狂也不會放過白嘯天,鍥而不舍,有仇必報,都是武林人物的通性,如果金劍握在天乙子手上,神旗幫與通天教縱有盟約,白嘯天也會保存實力,不致與咱們力拼。”
  蒼髯客道:“這批黑道賊子,都是見利忘義之輩,要他們公而忘私,只怕也不容易。”
  華天虹道:“如果金劍出現於大乙子的蟋龍寶劍之內,任玄必然認定大乙子是殺于仇人,任他蓋世聚雄,也難吞下這口惡氣。在此情形之下,幫。會、教若是依舊可以同心一志,合力對付咱們,咱們力戰而死,死亦無愧了。”
  但聽趙三姑道:“倘若那金劍不在天乙子的幡龍寶劍之內,那玉鼎夫人所說之言全虛,那又如何?”
  華天虹輕輕歎息一聲,道:“晚輩立論的根據,是相信那位元姑娘的話,如果她說的話全是假的,則咱們這一戰的存亡大計,晚輩就不敢置。”
  只聽那梨花仙子道:“千年靈芝是萬金不換之寶,假如是我,肯將此物送給誰,就是性命也肯給他了。”
  紫薇仙子介面道:“我也是這麼想,那玉鼎夫人絕無陷害小郎之理,這麼嚴重的事,她怎能信口開河、胡說八道的。”
  忽聽秦碗鳳道:“天虹,那位玉鼎夫人有多大的年紀?”
  華天虹微微一怔,道:“看來二十一二歲,究竟多大,她不肯講,你問這個幹什麼?”
  秦碗鳳微微一笑,道:“我是考究她的話是否有假……”頓了一頓,接道:“她號稱夫人,莫非有夫君麼?”
  華天虹膛目道:“沒有吧!”
  趙三姑暗暗忖道:哼!女孩兒家,真是天塌了也不管,就知道爭奪男人。
  轉念之下,側顧華夫人道:“那向東來後來到底是死是活?”
  華夫人道:“昔日咱們將向東來救下,他四肢筋斷,武功被毀,人已落得終身殘廢,元脊護送他返回西域,此後音訊斷絕,不知他是否尚在人間。”
  趙三姑道:“他家中除了女兒,還有些什麼人,是否傳過弟子?”
  華夫人搖首道:“當時向東來心灰意懶,消沉之極,元肯陪他長行萬里,相處四月,對他仍是不甚瞭解。”想了一想,接道:“元肯將他送到西域,他贈送了那柄玄鐵重劍,就此作別,至於向東來妻室家小,門人子弟,乃至真實姓名如何,元腎也不知道。”
  趙三姑道:“原來星兒這柄玄鐵劍是向東來送的,此人家中寶貝真多,又是金劍,連千年靈芝也有。”怔了一怔,道:“向東來的女兒既有千年靈芝送人,那麼向東來的殘疾理該醫治好了。”
  秦白川笑道:“那倒未必,鐵拐李的葫蘆中,全是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偏是治不好自己的跋腳。”
  趙二姑怒道:“秦老兄,你是存心與老婆子抬杠?”
  秦白川急忙笑道:“老朽不敢。”
  只聽蒼髯客沉聲道:“天虹,情勢如此,咱們唯有勇往直前,但那隸劍藏在天乙子的幡龍寶劍之內,依你之見,咱們應該以什麼方法,將此事拆穿?”
  華天虹道:“晚輩曾經想過此事,若以言語拆穿,必啟旁人疑竇,反而懷疑是咱們故意栽贓,預設的詭計。”
  眾人默默點頭,靜待他講下去。
  華天虹目光一閃,掃視眾人一眼,道:“依晚輩愚見,咱們預先選定一人,在混戰開始以前,先向天乙子挑戰,要在激鬥之下,順理成章地震斷天乙子的幡龍寶劍。”
  眾人聞言,不禁默默相視,心中暗暗遂選首先出陣、身系大局安危之人。
  慈雲大師忽道:“華夫人,這是當仁不讓之事,看來只好請夫人力任艱巨了。”
  華夫人沉吟半晌,搖頭歎道:“昭豁自來不用兵刃,若說取天乙子的性命,不過是舉手之勞,但要震斷他的寶劍,卻又難以辦到。”
  趙三姑雙眉一軒,敞聲道:“那就怪了!既然取天乙子的性命僅是舉手之勞,你何不千乾脆脆,一掌一個,將那批王八羔子一齊宰了?”
  華夫人苦苦一笑,道:“不瞞三姑,我這掌力,當世之間,大概還無人抵擋得住。”
  趙三姑道:“好嘛!那還客氣什麼?”
  華夫人道:“唉!三姑,你聽我講啊!”
  趙三姑瞪目道:“你講,老婆子聽。”
  華夫人輕輕歎息一聲,道:“我這掌力如甕中之泉,來源已絕,擊一掌,少一掌,為數是有一定的限度的。”
  趙三姑訝然道:“總共能擊多少掌?”
  華夫人笑道:“那也不一定,可以一掌傾盡畢生之力,也可以少許少許地使用。”
  趙三姑搖頭不迭,道:“嘿嘿嘿!你的名堂總是古怪得很!”
  忽聽華天虹道:“娘,那掌力用盡之後,人又怎樣呢?”
  慈雲大師暗暗一歎,忖道:孝子居心,實非外人可比。
  只見華夫人微微一笑,目視愛子,淡淡說道:“咱們如今是盡其在我,至於心力已盡,後果如何,大可不必顧慮。”
  華天虹見母親閃爍其詞,不禁疑雲大起,追問道:“娘的舊傷呢?還有掌毒……”
  華夫人截口道:“你不必多問。”頓了一頓,忽又柔聲說道:“我也不瞞你,舊有的傷毒,都被娘以功力鎮壓住了,功力耗竭之後,傷毒方始複發。”
  華天虹驚道:“那時一發不可收拾,豈不……”突然發覺母親面有不愉之色,急忙閉口不語。
  慈雲大師蹩然道:“夫人練的什麼掌力,何以有這異于常軌的現象?可否見示,也令貧僧等增長一點見識。”
  華夫人道:“昭豁這掌力,乃是熔‘天雷掌’與‘黑煞掌’於一爐,旁門左道,其實不值識者一笑。”
  慈雲大師雙眉一皺,道:“久聞‘天雷掌’是天下至剛的掌力,‘黑煞掌’卻是——”
  華夫人雙掌一豎,笑道:“黑煞掌流派甚多,毒性不一,如屍毒、蛇毒、草木之毒、陰寒之毒等等,大抵是將外界之毒,煉入絕脈之內,隨掌力發出,襲人內腑,昭豁用的卻是地底石毒。”頓了一頓,苦笑道:“此毒猛烈,中人必死,暴虎馮河,說來可笑。”
  眾人朝那一雙晶瑩如玉的手掌望去,只見掌心一團烏光做湘的黑絲,躍躍閃動,似欲飛出,觸目之下,不禁心悸。
  寂然半晌,蒼髯客陡地亮聲道:“大師,你以鏟代杖,十年苦練,必然有成,這搏浪一擊,舍你其誰?”
  慈雲大師聞言,先是一怔,繼而垂目望地,沉吟不語,良久之後,始才抬起頭來,緩緩說道:“北俱慘敗,貧僧苟命退卻,茹恨十年,未敢虛擲一日,建酪會上,取天乙子的性命或有不能,但若拼舍一命,震斷天乙老道的寶劍,貧僧自信,尚可不辱使命。”
  趙三姑叫道:“那不得啦!難道老頭陀還想肉身成佛,永生不死不成?”
  慈雲大師肅容道:“大義當前,貧僧焉敢貪生惜命!只是天乙子是一教之主,又是建酪大會的主人,貧僧非一方主帥,在那天下群雄畢集一堂之際,貧僧縱然出面挑戰,天乙子也不會理睬。”
  趙三姑怒道:“你罵他的祖宗十八代,難道他也不理睬?”
  慈雲大師微微一愣,笑道:“天乙子是神好巨憨,他定然另遣高手出陣,與貧僧交手,趙老大的武功高於貧僧……”
  趙三姑瞪目道:“高不高怎樣!難道老婆子輸給你了?”
  華夫人將手一搖,蹩然道:“三姑何必鬥口?此事確是扎手,想那天乙子自居大會的主人,非到最後,焉肯上陣交手…”
  趙三姑截口叫道:“既然如此,什麼金劍銀劍,豈不是白講了?”
  華夫人斂容道:“你別性急,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咱們從長計議,總可想出辦法。”
  忽聽梨花仙子道:“小郎,你打得贏那通天教主麼?”
  華天虹面有愧色,道:“兄弟無能,平心而論,實非天乙子敵手。”
  梨花仙子歎一口氣,道:“天乙子是你的殺父仇人之一,你為父報仇,師出有名,眾目睽睽之下,天乙子或者塌不了台,你又是年輕後輩,天乙于或者自信必勝,出場與你交手也說不定。”
  華天虹道:“二師姐說的不錯。”牙關掐格一挫,又道:“兄弟實在想與那妖道拼一拼,就怕我一人落敗,妨礙了大局。”
  趙三姑越想越煩,陡地一躍而起,拐杖頓地,咆哮道:“船到橋頭自然直!誰若再講廢話,先吃我老婆子一杖。”
  秦白川振衣而起,洪聲道:“趙老大講得不錯,坐而言不如起而行,趁這三四日時光,各人將看家武藝多練一練。”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9:05:33

第四四章 熔爐煉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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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旭日初升,半山之上,三三兩兩,俱在練武習藝,朝氣蓬勃,令人耳目一新。
  華夫人坐在一塊山石上,雙目炯炯,凝注著兒子練劍,華天虹龍行虎步,鐵劍四揮,朝墩之下,烏光閃掣,刺人雙目,那劍風震耳,氣勢雄渾奪人。
  那梨花仙子倏地踱了過來,案然笑道:“去年在我們浮香穀時,小郎的武功還勝不了我,看如今這樣子,我連他的五十招也擋不住了。”
  苗嶺三仙此來是客,華夫人不便怠慢,當下微微一笑,道:“姑娘別有專長,武功的進展自然較慢。”
  紫薇仙子隨後走來,道:“夫人,小郎這劍法僅只一十六招,卻又有日新月異、時時面目不同的樣子,仔細看看,十六招劍法,竟似一部武學大典,內容深逢,包羅萬有。”華夫人輕輕一歎,道:“這套劍法,乃是拙夫畢生武學的結晶,可惜時日太淺,星兒尚未練出其中的精髓。”
  說話中,華天虹一趟練完,正欲收劍向母親請教,忽聽蒼髯客喝道:“天虹看劍!”
  華天虹微微一怔,眼看人影一閃,驚虹湧到,急忙刷地一劍迎擊過去。
  只聽蒼髯客峻聲喝道:“看劍!看劍!”
  喝聲中,長劍似霆驚電閃,滿眼寒光,盡向華天虹要害襲擊,淩厲至極。
  華天虹揮劍迎敵,大感吃力,忖道:這位老前輩,如此出手,教人如何抵擋得住?
  忽聽蒼髯客怒聲道:“你放開手打!”
  華夫人略一沉吟,隨即朗聲道:“蒼髯前輩成全;星兒放膽領教。”
  華天虹精神一振,大喝一聲,橫掃一劍,力挽頹勢。
  只聽蒼髯客道:“你想在建酪大會上震斷天乙子的幡龍寶劍,不妨先在我劍上試試。”
  華天虹揮劍迎敵,道,“晚輩不敢放肆。”
  蒼髯客冷冷說道:“你未必有此能力。”
  華天虹暗暗想道:這位老前輩豪氣過人,我別扭伍促促反而惹他生氣。
  心念一轉,頓時震腕一劍,猛地向他長劍撞去。
  蒼髯客喝道:“豈有此理!”劍光之上霍地震出萬點銀花,疾向華天虹胸前襲去。
  華天虹駭了一跳,猛力一躍,暴退丈許,低頭望去,長衫胸前密密麻麻,竟有二十余個小孔。
  華夫人笑聲道:“好一招‘諸仙朝覲”諒那天乙子的劍法造詣,也不會強勝於此。”
  蒼髯客淡然道:“夫人明白,天乙賊的本領,豈止劍法一端?”頓了一頓,目望住華天虹道:
  “想要震斷敵劍,理該攻敵所必救,迎著敵劍亂闖,豈非授人以隙,自找死路?”
  華天虹面紅耳赤,道:“晚輩一時糊塗,如今懂了。”
  慈雲大師突然走了過來,道:“華夫人,貧僧想來想去,我等的武功皆由朝夕苦練,一點一滴聚集而成,臨陣磨槍,並無多大的助益,倒是天虹,前有‘丹火毒蓮,所增內力,後有千年靈芝益氣輕身,潛能深厚,大可造就,我等應該悉心地調教他一番,也是群策群力,人盡其才之道。”
  華夫人肅容道:“大師慈悲,咱們母子感激不盡。”沉吟半晌,忽向華天虹道:“星兒跪下。”
  華天虹急忙走上前來,斂容垂手,挺跪於地,俯首道:“孩兒敬領教訓。”
  華夫人沉聲道:“慈雲大師和蒼髯前輩,都是爾父生前時的友好,兩位前輩望你成龍,你要發奮圖強,力爭上游,不要辜負兩位前輩的好意才是。”
  華天虹唯唯受教,轉身朝慈雲大師與蒼髯客叩首,道:“多謝兩位老前輩栽培。”
  蒼髯客擺手道:“不必多禮,你使盡本領,早一刻將我擊敗,咱們大夥就增一分力量,多一線生機。”
  華天虹挺身而起,抱劍躬身道:“晚輩力以赴,不敢偷懶。”
  蒼髯客神情漠然,長劍一擺,欺身攻上。
  華天虹急忙揮劍迎敵,凝神交手,不敢稍存懈怠。蒼髯客的劍法以淩厲狠辣見長,功力精湛,幾達巔峰,出手之間,鋒芒畢露,華天虹的劍法大開大閏,氣勢磅庸,雄渾無倫,激鬥五十六招,仍舊在爭搶先機,兩不上下。
  華夫人凝目而視,突然沉聲道:“出憑妄’,走‘歸位’,‘鴻飛在天”‘龍戰於野’!”
  幾句話講得極快,華天虹不及思索,腳下連踏兩步,一劍上撩,一劍橫揮,刷刷就是兩劍!
  這兩劍乃是華夭虹劍法中的第十一、十兩招,“華天虹練過千萬遍,一揮而就,簡直未曾使力。
  蒼髯客耳聽華夫人指點兒子,心神微動,長劍業已攻出,儀見華天虹鐵劍上撩,先已化解了自己這一劍,正欲變招換式,華天虹一招“龍戰於野”,鐵劍已是斬近腰際。
  在此情形下,蒼髯客除了沉劍封架,藉勢掠退外,別無他途,總算心中有備,問不容發之際,長劍一側一揚,與華夭虹的鐵劍探身而過,未被撞上。
  慈雲大師含奏道:“夫人果然厲害,蒼髯兄卻也高明。”亮銀方便鏟一頓,道:“貧僧也上。”
  華天虹聽母親指點,剛剛略占先機,忽見銀光詔眼,一片驚風壓頂而下。
  他曾經領教過慈雲大師的手段,知道那方便鏟上暗蘊著重逾千斤的金剛大力,當下不敢硬接,旋身閃避,揮劍朝蒼髯客攻去。
  但聽慈雲大師洪聲一喝,驚風撲面,亮銀方便鏟重複擊到,蒼髯客如響斯應,欲然一劍刺到。
  這兩人聯手,占盡“剛、強”二字,華天虹以一敵二,實在窮于應付。
  “鏗!”的一聲,慈雲大師方便參一撩,將華天虹的玄鐵劍擊上了半空,蒼髯客毫不留情,長劍一震,電疾刺到。
  華天虹羞急交加,迸力一躍,沖天而起,騰身三丈,一把攫住了鐵劍。
  只聽蒼髯客冷冰冰說道:“你如此不濟,竟敢野心勃勃,妄想與天乙賊道爭雄,真是笑話。”
  慈雲大師道:“當場不讓父,你有何本領,盡管施展便了。”
  華天虹滿面羞愧,脫口道:“晚輩無禮。”欺身上步,一劍朝慈雲大師攻去。
  但聽蒼髯客冷聲道:“鬥不過大師與我,建酸會上,沒有你出頭之地。”聲中,一柄長劍幻化無方,瞬眼攻出七劍。
  華天虹使盡混身解數,堪堪將慈雲大師與蒼髯客的一輪炔攻擋過,忽然聽到梨花仙子笑道:“華夫人,小郎到底年幼,怎能經得起兩位前輩聯手,不如讓我們姊妹陪他過手,夫人在一旁指點,對他或有助益。”
  華天虹暗道:好啊!梨花妹妹也瞧我不起了。
  華夫人的家教雖嚴,但華天虹綠鬢年少,經不住一再刺激,終於好勝心起,鬥志大旺,也未聽清華夫人講了一句什麼,口中已是連聲大喝,鐵劍極力還擊。
  展眼間、烏光大盛,隱然有反守為攻之勢,但只片刻,又為方便鏟與長劍迫於下風,迭連顯露敗象。
  華夫人凝神注視三人交手的變化,一瞧華天虹欲振無力,頓時縱聲道:“鶴渡寒塘,四顧蒼茫,陰陽兩極,抱元守一。”
  這四句全是華天虹那劍法中的招式名稱,華夫人講得極快,旁人幾乎未及聽清,但華天虹的武功系由華夫人調教而成;母子二人心意相通,華天虹耳聞其聲,鐵劍翻飛,四招已盡,一氣呵成,快速之極。
  “陰陽兩極”一出,華天虹鐵劍由左而右,霍然一劍,居然巧妙無比地將兩個對手迫退了一步,蒼髯客在左,一逞而進,長劍順勢攻去,豈料華天虹三招之後,突然豎劍當胸,身子猛然一個旋轉,長劍攻去,眼看即要被鐵劍撞上!
  蒼髯客畢生浸淫在一柄長劍之上,功力已臻爐火純青之境,見勢不佳,立即撤招收勢,華夫人睹、正正欲出言提示,命華天虹使一招:‘六合歸一”,反蹈蒼髯客的破綻,突然想到華天虹功力未到,勉強一劍,並無十足的威力,心念電轉,頓時喝道:“九天諸籟,困獸之鬥!”
  華天虹眼看慈雲大師搶鏟擊來,正欲使一招“九天諸籟”,聞言之下正合心意,右手鐵劍一揮,疾斬慈雲大師雙臂,左手一掌,猛地朝蒼髯客攻去。
  只聽一陣金鐵交鳴,鐵劍與方便鏟一撞,慈雲大師身形一頓,華天虹卻被震得踉蹌一步。
  這玄鐵劍雖是無堅不摧,怎奈慈雲大師的亮銀方便鏟上貫注著佛門金剛大力,一撞之下,方便鏟完整如故,華天虹反被震動,詛料就這一震,左手一掌去勢更疾,“克”地擊到了蒼髯客肩上。
  華天虹掌觸衣衫,急收真力,心頭惶恐不安,慈雲大師也收回兵器,歇下手來,但聽蒼髯客冷冷喝道:“再打!”長劍電閃,再次攻到。
  霎時,三人重又激鬥起來。
  華天虹暗暗忖道:旁人是苦無良師,難窺絕藝,我得父母余蔭,身負絕世武學,更有前輩尊長不憚辛勞,親加磨練,倘若不能發奮為雄,練成絕藝,達成諸位尊長的期許,那真是冥頑不靈,狗屁不如了。
  心頭自勵,雄心頓起,鐵劍翻飛,極力搶制先機,爭奪吏動,激得慈雲大師與蒼髯客大為振奮,兵刃之上貫注真力,招招進迫,一點不肯放鬆,華夫人也殫精竭慮,不時提示指點,使得華天虹勝不能勝,敗不能敗,並力激鬥下去。
  酣戰中,慈雲大師方便鏟倏剛學,一連數招,迫得華天虹手忙腳亂;應接不暇,蒼髯客趁機搏進,迫得華天虹閃避不迭,情不自禁地朝母親身前移近,但聽慈雲大師洪聲一喝,銀光閃耀,方便鏟倏地頂到華天虹腰際,迫得華天虹動彈不得。
  慈雲大師方便鏟一收,微微喘息道:“這一招‘菩提問道’,貧僧費了兩月時光,始才練到得心應手,你用心想想,可有本領破解?”
  華天虹滿臉通紅,抬起手臂,一抹額上的汗水,赫然道:“晚輩想不出來,用什麼招式抵擋才好……”目光一轉,朝母親望去。
  華夫人沉吟半晌,道:“大師這招‘菩提問道,神妙無方,我也想不出破解之法。”
  慈雲大師呵呵笑道:“同道至交,夫人何必謙遜?”突然醒悟,目注華天虹道:“孩子,你那十六招劍法;不啻是天下武學的綱要,你該悉心揣摸,不可處處仰賴母親。”
  忽聽華雲道:“天已過午,諸位何不歇息一陣,進過飲食再練?”
  梨花仙子一望日色,叫道:“小郎,今日沒有蓮毒發作的感覺麼?”
  華天虹搖頭道:“一點沒有,蓮毒想是被芝液化淨了。”
  眾人俱感歡欣,紛紛坐下進食,原來三人搏鬥,眾人圍在一旁觀戰,不知不覺已是過了半日。
  進罷飲食,華天虹手提鐵劍,一躍而起,躬身道:“兩位老前輩,晚輩繼續領教麼?”
  蒼髯客道:“你可曾想到破解慈雲大師那招‘菩提問道’之法?”
  華天虹垂手道:“晚輩想過一陣,應付大師那招‘菩提問道”可使一招‘魚躍於淵,退守,只是功力淺薄,後力難繼,前輩的長劍若是及時攻到,晚輩仍舊抵擋不住。”
  蒼髯客漠然道:“既然如此,豈不是敗定了?”
  華天虹道:“若是真正對敵,晚輩將使一招‘天河星散’,與大師作同歸於盡之想,倘若大師撤招,晚輩的鐵劍即可轉敵前輩。”
  蒼髯客眉頭一皺,道:“‘天河星散’是第幾招?”
  華天虹道:“是劍法中的最後一招。”頓了一頓,啞然道:“不過,在大師與前輩這等高手之前,功力未足,此計亦難得售。”
  蒼髯客目光一黯,道:“講來講去,仍是功力不到。唉!百日練刀,千日練劍,實也勉強不來。”
  華天虹毅然道:“晚輩加緊練。”
  蒼髯客道:“你不累?”
  華夭虹搖頭道:“晚輩倒無勞累之感……”
  慈雲大師藹然道:“看你氣定神閒,真力倒是悠長得很。”一笑起身,道:“蒼髯兄!燒香燒到底,送佛送上天,你我也別辭勞累。”
  蒼髯客為人堅毅,一事不成,誓不罷手,這時見華天虹有力再戰,立即提劍而起,同往一旁走去。
  華夫人忽然一望秦玉龍與彭拜道:“兩位賢侄,你們練功的近況如何?”
  秦玉龍急忙欠身道:“晚輩本來隨同蒼髯前輩練劍,近日又從家父練一套步法,只是資質魯鈍,進展很慢。”
  華夫人頷首道:“武功之道,原非朝夕可成,我雖有心,可惜路門不同,對賢侄難有助益。”
  秦玉龍道:“伯母愛護晚輩之情,小侄心感。”
  華夫人輕歎一聲,道:“彭賢侄呢?”
  彭拜道:“晚輩練先師的‘霹靂掌’。”
  華夫人點頭道:“令師一代豪俠,名滿天下,你我蒙獨立,能夠不墮師門雄風,令師泉下有知,亦必感到欣慰。”語音微頓,接道:“逍遙仙與令先師是刎頸之交,他對你的期望尤其殷切,有半冊武功秘友,現存我手中,托我傳授給你,你若有心上進,我就即時教你。”
  彭拜愣了一愣,朝華天虹那面瞥了一眼,低頭道:“晚輩本領差,到處落敗,伯母肯教,晚輩就學。”
  華夫人歎道:“咱們全是沙場敗將,不過雖敗不餒,只要自強不息,終有諭雪前恥、報仇雪恨之日。”
  彭拜點頭道:“晚輩只要能替先師報仇,什麼事都幹。”
  華夫人暗暗想道:此子雖然粗曠,倒是性情中人。當下起身,帶著彭拜走向山頂,將那“蚩尤七解”中的武功傳授給他。
  這批俠義道的殘兵敗將,企圖憑少數人之力,創造“一旅興夏,三戶亡秦”的奇跡,人人刻苦自勵,勤練武功,精益求精。正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勤修苦練之下,每人都將生命中的潛能發揮到了極處。
  忽忽三日,不覺已是七月十三的傍晚,由於華夫人與慈雲大師等的多方啟迪,苦鬥三日,華天虹劍上的功力突飛猛進,內家真力的悠長,飛騰縱躍的本領更是一日千里,幾乎淩駕幾位尊長之上。如今他以一敵二,與慈雲大師和蒼髯客廖戰千招,仍可支持不敗。
  不過慈雲大師與蒼髯客熟悉他的劍法,他也無法取勝,趙三姑與華雲也聯手下場,雙鬥華天虹,華天虹一劍在手,與兩人周旋竟日,也是相持不下。有時這四大高手上陣,酣鬥半日,將華天虹迫得精疲力盡,卻也無法令他落敗。
  這四人好似一個熔爐,華天虹在這熔爐中忍受煎熬,苦苦鍛煉’,武功日有驚人的進展,可惜時日不多,今夜十三、明夜便是大戰的前夕。
  用罷晚膳,華天虹提起鐵劍,朝慈雲大師等躬身道:“明日須得蓄精養銳,竟日想息,趁這一夜時光,諸位前輩索興辛苦到底吧!”
  慈雲大師慨然道:“說什麼辛苦,你若能再上一層樓,諒那天乙子也擋不住你的鐵劍了。”
  蒼髯客、趙三姑、華雲,三人一言不發,與慈雲大師、華天虹五人,齊向山后一片但崖行去。
  一忽,秦白川帶著秦玉龍走了,彭拜一人獨自向山頂走去,建酪大會越來越近、眾人心情嚴肅,說笑之聲不覺少了。
  紫薇仙子一望月色,向華夫人說道:“夫人,小郎那三招指法如果練在左手,配上劍招,威力豈不更強?”
  華夫人道:“他原來練在右手,已沒有時間改弦易轍了。”
  蘭花仙子插口道:“那週一狂既能以一招‘困獸之鬥’看家,可見這招掌法中蘊妙諦,威力強大,只因小郎的劍法和掌法都未練到極點,顧此失彼,無法兼善,如果練到了家,可以隨心運用,較之那‘蚩尤七解’中的指力,也不會差到哪里。”
  華夫人點頭道:“大姑娘說得不錯,槍長刀短,並非刀不勝槍,武功成就,要表裏一致才行。”
  蘭花仙子微微一笑,頓了一頓,道:“夫人還是去看顧小郎吧,有我們幾人守這石樑,諒必不會出什差錯,萬一有事,我叫宗浪來稟告夫人就是。”
  華夫人想了一想,道:“如此有勞三位姑娘了。”行出數步,忽又轉面道:“會期迫近,或有同道友好趕來,三位姑娘千萬不可怠慢了朋友,此外全可便宜行事。”
  苗嶺三仙齊聲應暗,眼看華夫人轉往山后;消失不見。
  梨花仙子一望秦豌鳳,眨一眨眼,笑道:“鳳兒,你想看小郎,怎不隨同夫人前去?”
  秦碗鳳抿嘴一笑,道:“誰說我想看小郎?他在練武,我才不去打擾哩!”
  紫薇仙子笑道:“鳳兒,我瞧一年未見,小郎已不像從前那樣對你好了;這幾天裏,他連活也沒有和你講幾句。”
  秦碗鳳微微一笑,道:“建蘸大會快到了,他忙著練武,心情沉重,哪有工夫和我講話?。頓了一忽,倏地幽幽說道:“他心中懷念著父仇,不過從來不敢表露出來,這次在建酪大會上。仇人見面,搏殺一定凶險。”
  紫薇仙子道:“父仇不共戴天,他為什麼不敢表露出來?”
  秦碗鳳道:“夫人不許他輕言私仇,以免傷了群俠團結之心,弱了鬥志。”
  紫薇仙子惑然道:“為什麼?”
  秦碗鳳道:“師姐請想,如果他一心只想為父報仇,似慈雲大師這等激於義憤、全無私心的人,豈不感到喪氣?那就損害了這一戰的崇高意義了。”
  紫薇仙子笑道:“還有這多講究,我們可只幫小郎一人,管他誰正誰邪,要打就打,崇不崇高還不是一樣。”
  梨花仙子忽然笑道,“鳳兒,你說小郎心中念著父仇,是他悄悄告訴你的麼?”
  秦碗鳳蟀首一搖,道:“他是孝子,母親不許這樣,縱然偷偷地想一想也是不敢,怎麼還能講出口來。不過,他既能孝母,也會孝父,殺父之仇怎能淡忘得了?”
  梨花仙子點了點頭,倏地轉面道:“宗浪,你說通天教那玉鼎夫人與小郎怎樣?”
  不嘯虎宗浪道:“那是我在一元觀內,聽兩個小道暗中講的!”
  梨花仙子道:“怎樣?”
  不嘯虎宗浪愣了片刻,道:“兩個小道講,華公子與那玉鼎夫人怎樣怎樣,通夭教主吃醋,怎樣怎樣。”
  梨花仙子咳道:“到底怎樣嘛?”
  不嘯虎宗浪道:“我也說不清楚。”語音一頓,接道:“那兩個小道沒有講明白,我當然說不清楚。”
  梨花仙子溫道:“你家鳳姑娘的事,你就不會問一問?”
  秦碗鳳插口道:“他是被擒之人,兩個小道暗中談論,二師姐教他如何問法?”
  蘭花仙子道:“其實也用不著問,那女人既然將千年靈芝送給小郎,還有什麼問的。”
  忽聽無牙虎宗老婆子道:“那女人癲蛤螟想吃天鵝肉,華少爺年輕,受不住蠱惑,明日在建酪大會上,大仙子使點手段,將那女子毒斃拉倒。”
  在宗氏三虎的心目中,華天虹與秦碗鳳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兩人同是他們的主子,若有第二人插足,縱然華天虹與秦碗鳳甘心,宗氏三虎也不願意。
  紫薇仙子聞言,插口直:“大師姐,這主意不錯,鳳兒人既老實,又不肯練武,沒的將來爭風吃醋,反而被那女人欺侮,還是防微社漸,早點將那女人弄死的好。”
  秦碗鳳急道:“三位師姐千萬別胡來,那玉鼎夫人是向東來的女兒,咱們敵仇同汽……”
  紫薇仙子佯道:“什麼胡來?沒用的丫頭,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替你鏟除情敵,你倒講風涼話。”
  苗女善妒,對心愛的情郎尚要放蠱,剪除情敵,更是不遺餘力,正是說得到,做得到,毒殺玉鼎夫人之言;決非空口白話。
  秦碗鳳秉性馴良,深識大體,再加也凜于華夫人的威儀慎之戒之,唯恐逾越,耳聽三位師姐之言,雖知是愛護自己,芳心之內,卻是惶恐得很。
  適在此時,石樑對岸掠來一條炯娜的人影,月色之下,那人影風馳電掣,行色甚急,起落之際,人已撲到石樑的石碑後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9:05:53

第四五章 香消玉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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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條炯娜窈窕的人影撲到石碑之前,發覺碑上鐫有大碗公大的八個字:“凡我友好,請先通名。”
  只見那窈窕的人影仰首望天,語聲淒苦地喃喃念道:“我算不算友好啊?……我自承友好,他會接納麼?旁人會接納麼?沒有人恥笑我麼?”
  猶豫良久,她重又目凝神光,朝石樑對岸望去,月光之下,只見那半山上似有幾人坐著,窮盡目力,依稀看出有很多女子。
  怔了片刻,她終於銀牙一咬,躍過石碑,順著石樑,飄身行去。
  半山之上,苗嶺三仙等早已發覺有人來到,只是相距甚遠,加以背著月光,未曾看出來人的面貌。
  梨花仙子倏地低聲笑道:“好啊!說曹操、曹操就到,這位玉鼎夫人居然等不及建酸大會,提早前來送死了。”
  蘭花仙子笑道:“難怪小郎受不住迷惑,單看她這副身段,就有顛倒眾生之能了。”
  紫薇仙子問道:“我們是任她中‘迷魂散’摔下深澗,還是將她擒住,拷問一番。再行處死?”
  無牙虎宗老婆子突然插口道:“那樣不好,這女人是向東來的女兒,對華少爺又有小惠,倘若抓住後再行處死,華夫人知道以後或許會怪罪,華少爺迷戀美色……”
  但聽亡命虎宗遼截口道:“哼!出言無狀,小官人豈是貪戀美色之人?”
  無牙虎宗老婆子不大服氣,道:“不管怎樣,男人總是喜新厭舊,見異思遷,這女人取的綽號就不是好東西,還是佯作不知,任她跌下萬丈深澗,來個粉身碎骨的好。”
  蘭花仙子笑道:“還是老婆婆有計較,人死如燈滅,小郎縱然心痛,卻也只得斷念,我們既未出手,華夫人也無法怪罪。”
  說到此處,那體態啊娜的女子業已躍過石碑,向這面飄身行來。
  梨花仙子笑道:“你們瞧她既怕難以為情,不肯通名報姓,又自恃是小郎的情妹子,大大方方走來,毫無畏縮的樣子。”
  說話中,那女子業已飄身落在紫薇仙子所設的第一關那塊石墩之上。
  會期在即,為防敵人侵擾,傍晚之際,苗嶺三仙剛剛將埋伏重新部署,那女子足尖一點上石墩,鼻中已是吸入九毒仙慚門下奇妙無方、神效無比的迷神藥粉。
  這迷神藥粉雖還比不上第二關的“迷魂散”厲害,那女子已是抵擋不住,只見她嬌軀一仆,險些摔下澗去!
  秦豌鳳睹狀,不禁驚哦出聲,想起前日墜澗之人所發的那一聲慘叫,不覺心腸頓軟,急聲說道:“三位師姐,咱們趕快過去瞧瞧,問明原委,將她逐退就是了。”
  梨花仙子道:“蠢丫頭,有什麼好問的,難道你要與她拜姐妹,結手帕交,劾那娥——娥什麼?”
  秦碗鳳急道:“娥皇女英。”
  忽聽蘭花仙子道:“咦!好個玉鼎夫人,有一點小門道。”
  原來那炯娜女子強定心神,由懷中摸出一粒藥丸投入口內,摒息站了一瞬,躍過石墩,繼續向前行來。
  梨花仙子恨恨說道:“好!你若抵得住我的‘迷魂散’,我就服你。”
  秦碗鳳星眸大睜,盯住那女子一瞬不瞬,眼看她就要走到石樑中腰,想起二師姐“迷魂散”的厲害,不禁大為恐慌,脫口叫道:“玉鼎夫人,趕快住足!”
  那女子聞言,果然住足站定,仰面望來。梨花仙子伸出手指,一捺秦碗鳳額頭,恨聲道:“蠢丫頭!你是自作自受!”
  蘭花仙子格格一笑,牽住秦碗風的手,道:“走吧!我看這位夫人很美,大家過去看看。”
  眾人紛紛躍起,齊向石樑奔下,剛到近處,秦碗鳳突然驚叫道:“哦!是她!”
  蘭花仙子道:“誰?”
  秦碗鳳低聲道:“白君儀。”
  梨花仙子雙眉一挑,叫道:“求之不得!”柳腰一擺,當先撲去,蘭花仙子與紫薇仙於一聽是白君儀,也都迫不及待,閃身跟去。
  忽聽無牙虎宗老婆子嘶聲叫道:“三位仙子,今夜縱是天塌下來,也得結果這個賤婢!”
  梨花仙子叫道:“何須你講。”語聲甫出,三人業已奔近石樑中腰,與白君儀隔著那無色無味的“迷魂散”峙立,目光交投,相距不過三丈。
  月華如練,映照著傲然卓立的白君儀,只見她白衣勝雪,容顏如仙,迎風卓立,既美又艷,美艷得無法形容;既冷又做,冷傲得令人忍受不住!
  白君儀太美,美得令苗嶺三仙自愧弗如,油然而生妒嫉之心;白君儀太傲,傲得令苗嶺三仙反感大起,殺機不可抑制。
  驀然間,這高山深澗之內,彌漫起一片肅殺之氣,當空月色,忽添寒意。
  只聽梨花仙子冷冰冰問道:“你就是神旗幫主的女兒白君儀麼?”
  白君儀更冷,冷得似萬載玄冰,道:“你說對了,看你們一身苗蠻裝束,大概都是九毒仙姬的弟子吧?”
  梨花仙子雙目殺機一閃,寒聲道:“苗嶺三仙,無名小卒。”語音一頓,冷笑道:“你不在你父親卵翼之下,獨自一人跑來此地做甚?”
  白君儀夷然不屑地道:“化外野人,何必多管閒事?”仰面叫道:“秦碗鳳,怎不前來見我?”
  只聽無牙虎宗老婆子冷聲道:“賊賤婢,你是什麼東西,我家小姐見你幹嘛?”
  秦碗鳳秀目一顰,倏地飄落石樑,閃身奔去。
  這石樑甚窄,苗嶺三仙勉強並肩而立,秦碗鳳奔上前去,也只能立在三位師姐身後,道:“白君儀,你找我有何指教?”
  白君儀冷然一曬,道:“你別自抬身份,我就是有事,也不會親自來找你。”微微一頓,道:“你請天虹來和我講話,我有機密要事,須得當面告訴他。”
  秦碗鳳與苗嶺三仙齊齊一怔,梨花仙子疑是聽錯,訝然道:“天虹?你在叫誰?天虹怎麼是你叫的?”
  要知在白君儀的心目中,秦碗鳳是自己最大的情敵,敵視之心自來深重,但在秦碗鳳與苗嶺三仙心中,只知白君儀曾經迫害過華天虹;令華天虹忍受奇恥大辱,身受白嘯天的“鎖魂毒針”,乃至被迫吞下“丹火毒蓮”。
  但是華天虹搖身一變,重出江湖之後,白君似轉恨為愛,癡戀華天虹的事,秦碗鳳與苗嶺三仙俱不知情,這幾日來,大戰在述,也無人提及此事。
  白君儀冷冰冰地望了梨花仙子一眼,目注秦碗鳳道:“我叫你去請天虹,你沒有聽到麼?”
  秦碗鳳心頭雖疑,但她是個賢淑溫良的女子,當下忍住怒氣,淡然說道:“天虹有事,此刻不在這裏,你有什麼話,先說一個大概,我就命人去請他。”
  白君儀不耐煩地道:“告訴你機密大事,你多問什麼?”
  忽聽無牙虎宗老婆子厲聲叫道:“小姐何必與賤婢多講?管他大事小事,將賤婢打下深澗就完了!”
  宗氏三虎曾經身受神旗幫的迫害,彼等疾惡如仇,復仇心重,宗老婆子手夠不上,口齒卻不饒人。
  蘭花仙子滿腹疑雲,沉吟至此,忽道:“白君儀,華天虹恨你刺骨,他豈肯前來見你!我看你還是識相一點,速即回頭吧!”
  白君儀聞言,嬌軀暗暗一顫,忖道:“他恨我……他……不!他是大英雄,大豪傑,不會記恨一個女子的過錯,他……他早已不恨我了。”
  心念暗轉,不禁顫聲道:“秦碗鳳,天虹流了很多血,他的傷……”
  梨花仙子突然厲聲叫道:“他的‘丹火毒蓮,發作了,死了!”
  白君儀恍惚似焦雷轟頂,嬌軀一晃,幾乎栽倒!
  苗嶺三仙面面相覷,簡直想不通此中的玄妙,秦碗鳳也是瞠目結舌,茫然不解。
  只聽白君儀喃喃自語道:“一定是出了事,否則他早已來見我了,他是不會故意隱藏的。”突然尖聲叫道:“讓路!擋我者死!”雙掌一提,挺身就闖。
  秦碗風駭然驚叫道:“站住!站住!”
  白君儀剎住身形,離那“迷魂散”不過數尺之遙,但她悟然不覺,目如利箭,逼視著苗嶺三仙,道:“你們快讓,看在天虹份上,我不與你們計較。”
  梨花仙子冷冷笑道:“大言不慚,你再上一步,我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秦碗鳳只怕白君儀一時情急,當真沖闖過來,一個不好,大夥全有摔下深澗的可能,急忙朝白君儀道:“有話好講,你先別亂來,天虹在後山練劍,無事不可打擾,你說說看,果然是機密大事,我就立刻去請他。”
  白君儀暗道:“是啊!當年在黃河岸上,天虹吞毒自盡,秦碗鳳傷心過度,癡迷數月,進入苗嶺猶未清醒,天虹若有差錯,她豈能如此鎮定?”
  念頭一轉,心中頓時如落下一塊大石,蒼白的面容回復了血色。
  梨花仙子觀顏辨色,發覺白君儀對華天虹情愛之深,竟然不在自己的小師妹之下,詫異莫名中,不禁嘿嘿直笑,道:“白君儀,你也有今日.真是白雲蒼狗,變幻無常,令人無法置信。”
  白君儀置若罔聞。道:“你們快去請天虹,我不能耽擱太久,錯過今夜,咱們那裏遇上那裏算賬,看是苗嶺毒物厲害,還是我中原武學力強。”
  梨花仙子格格一笑,道:“這個慢講,久聞漢人禮教甚嚴,我且問你,你口口聲聲要見天虹,就不怕旁人齒冷麼?”
  白君儀神情一楞,怒道:“無知苗女,白君儀是清白兒女,何事不堪,何齒冷之有?”
  梨花腦子絲毫不怒,詭笑道:“好一個清白兒女,你可知道華天虹已是訂過親的人,你嚼夜求見,將他那未過門的妻子置於何地?”
  白君儀仿佛被人當頭一棒,神情一呆,衣然不語。
  蘭花仙子等先是一怔,隨即會過意來,知道梨花仙子順口胡說,在作弄白君儀,想那帕君儀本來也是聰明人,只是情深而癡,當局者迷,加以心中本有所懼,梨花仙子之言,恰好擊中了她的弱點而已。
  秦碗鳳是多情女子,看出白君儀突遭打擊,刺激受得甚重,不禁心軟,欲待出言點破,但聽梨花仙子怒叱道:“白君儀,還不快滾!當真要等華天虹來,給你一頓教訓麼?”
  白君儀雙目之中神采全失,面色茫然,如癡如醉,點了點頭,果然轉身行去。
  苗嶺三仙大為得意,想不到未出一兵一一卒,三言兩語,便將白君儀擊敗,而且令她敗得如此之慘,慘得比死還要難受。
  白君儀行了幾步,忽然緩緩轉過身子,茫然問道:“他未過門的妻子是秦豌鳳麼?”
  梨花仙子高聲道:“除了秦吭鳳,還有哪一個?”
  白君儀喃喃自語道:“我早知道,那玉鼎夫人不配。”突然問道:“是華夫人作主訂的親吧?”
  紫薇仙子愈瞧愈高興,忍不住大聲說道:“當然是華夫人親自作主,男方大媒是蒼髯客,女家大媒是我們姐妹,慈雲大師的福證,三媒六證俱全,你還有不明白的麼?”
  白君儀搖一搖頭,自語道:“與我想的一點不差,那頭陀是出家人,只能為證,不能為媒,女方大媒,正該由你們姐妹出任。”
  蘭花仙子暗暗忖道:“這白君儀美艷如仙,世間少見,男兒見了,想不動心也不成,事關鳳兒的一生,與其將這白君儀殺掉,與神旗幫結下不解之仇,莫如將她氣成一個瘋子,既省仇、怨,又可一勞永逸。”
  心念一決,頓時反身將手伸入秦碗鳳的衣襟之內,將她懸掛項下、貼肉佩帶的一個香囊一把摘下。
  秦碗風大急,哭聲道:“大師姐,那是我的……”
  蘭花仙子沉聲叱道:“小東西!不許吵鬧!”轉面叫道:“白君儀,你可想看一看,華家訂親的聘禮是什麼?”
  白君儀愣然點頭,道:“我當然想看。”
  蘭花仙子將秦豌鳳那視同拱壁的香囊抖手擲去,叫道:“聘禮就在這香囊中,你看清楚了!”
  那香囊才只胡桃大小,白君儀伸手接住,纖纖玉指一陣撕扯,想將那香扯破,不料那香囊是苗疆天蠶絲編成,手工精細,質料柔韌異常,撕了幾下未曾撕破,好不容易解開了囊口,將香囊中的物件傾於掌中。
  剎那間,白君儀那本已蒼白得不見血色的面容,突然變得其色如土,慘淡不堪,雙手捧在胸前發抖,混身顫動,牙關格格打戰!
  原來秦碗鳳那香囊之內,藏著三顆微微泛黃,毫無奇特之處的牙齒!可是,白君儀一見這三顆人齒,那本已破碎的芳心,霎時碎作了無數小塊,那千回百轉的柔腸,頓時斷作了無數小截!
  此情此狀,連苗嶺三仙子也心搖神顫,秦碗鳳躲在三位師姐身後,熱淚盈眶,不住地低喚“師姐”。
  忽然間,白君儀目毗裂開,兩行晶瑩閃亮的血珠,順著兩腮滾落下來。
  秦碗鳳再也忍耐不住,擠身上前。哭喊道:“白君儀!我師姐騙你的,天虹與我並未訂親,並未訂親啊!”
  然而,白君儀神志已亂,業已聽不懂秦碗鳳的話,只見她目光發直,遙望天際,口中嚎哺道:“這是天虹的牙齒,是……是……天虹的牙齒,是他跪在我面前,我……我……我一掌打落的…”
  秦碗鳳看她雙目之內血珠滾滾,不禁心驚膽戰,哭道:“白君儀,這不是訂親的聘禮,這是我私下保存的,天虹不知道啊!”
  但聽白君儀空洞的聲音道:“他幹麼要留著這個啊?他……他是一直在恨我了,他拿這個作訂親的聘禮……”
  秦碗鳳哭喊道:“不是啊!是那日我迫在馬車之後,你們拋下天虹的血衣,我抖開一看,見到這……”
  言猶未了,忽見白君儀顫抖不休的手湊近唇邊,將那三顆;牙齒吞入口中,一陣亂嚼!
  格格聲中,白君儀滿嘴流血,其狀之慘,令人不忍卒睹!
  秦碗鳳哭道:“大師姐、二師姐、三師姐,你們想想辦法啊!”
  梨花仙子定了定神道:“誰教她自作自受,難道小郎的牙齒就不是牙齒麼?”
  紫薇仙子道:“鳳兒,你們老講神旗幫如何殘害善良,如何作惡多端,這白君儀平日裏作威作福,也不知做了多少壞事,孽由自取,報應臨頭,豈能怨得了我們。”
  秦碗鳳垂淚道:“她愛小郎啊!或許小郎也愛她的……”
  梨花仙子怒叱道:“混賬!難道你不愛小郎,要將他拱手送給旁人?”
  忽見白君儀將口一抿,滿嘴碎牙合著鮮血,咕咯一口吞入了腹內,目光散亂,垂首向澗下掃視,似在尋覓什麼。
  秦碗鳳大駭,叫道:“白君儀!”擁身撲去。
  蘭花仙子疾伸雙手,一把抓著她的雙臂,喝道:“你找死!她神智已亂,會將你摜下澗去!”
  秦碗鳳急淚泉湧,突然轉面叫道:“宗浪!快去請小郎,快!”
  不嘯虎宗浪無言一愣,正欲轉身,無牙虎宗老婆子倏地低聲道:“不許去!任那賤婢死掉!”
  亡命虎宗遼怒喝道:“放屁!小姐之命怎可違抗!”的一掌擊在兒子背上。
  不嘯虎宗浪跌出丈許,爬起身來,如飛奔去。
  無牙虎宗老婆子怒吼道:“跑慢點!”
  不嘯虎宗浪不知如何是好,快幾步,慢幾步,跑不幾步,扭頭望望。
  忽見白君儀雙手們胸,仰天搶呼道:“天虹啊,天虹!你幹麼恨我呢?你也可以打我,罵我,殺我呀!”
  突然一頓,喃喃念道:“你們快逃呀;天虹!你們快逃呀!建酪大會去不得的…”
  秦碗鳳聞言一震,情不自禁地扭頭朝後山大喊道:“天虹——天虹——快來啊!”
  白君儀突然面泛厲容,頓足狂呼道:“不許喊!不許喊!我不能見他!”猛然竄起,擁身撲了過去。
  秦碗鳳與苗嶺三仙擁擠在狹窄的石樑之上,眼看一個瘋狂之人張牙舞爪,飛撲過來,不禁大駭,只怕被她撞到,大夥一起摔下澗去,苗嶺三仙不約而同地齊齊揮掌,遙遙向前劈去。
  掌力甫出,白君儀嘶啞的聲音促喊半聲,就在石樑半腰的“迷魂散”處,身形翻滾,一頭栽下澗去。
  百丈深澗,不啻無底深淵,白君儀飛墜而下,蓋世紅顏,香消玉殞,澗下並無半點聲息傳出。
  然而,石樑之上,有秦碗鳳、苗嶺三仙的驚叫,兩山之上,一面傳來君儀的從仆敖三的喊叫,一面傳來華天虹穿雲裂石的喝聲!
  霎時,蓬!蓬!嗤!嗤!火光連閃,信炮之聲不絕,滿空都是五彩繽紛的旗花,晶光閃爍,映得星月無光!
  只見華天虹似一股輕煙疾掠而到,喝問道:“鳳兒,什麼事?”
  苗嶺三仙和秦碗鳳躍上半崖,秦碗鳳手指澗下,哭道:“白君儀,她——她墜澗……”
  華天虹腦中轟然一響,閃身朝石樑撲去。
  蘭花仙子與梨花仙子一左一右,猛力扣住他的手腕,齊聲道:“石樑上有‘九毒瘴’……”
  華天虹雙腕一扭,頓時掙出雙手,顫聲道:“我下澗!”
  華夫人突然電閃而至,峻聲道:“這深澗壁立千尺,神仙難下,你不可魯莽!”
  華天虹心焦如的,吶吶道:“孩兒自信下得去,絕無性命之憂……”
  華夫人雙眉一蹙,頓了一頓,沉聲道:“好吧!本來無益,容你盡心就是,小心了!”
  華天虹匆匆點頭,瞬眼之間,人已不見,苗嶺三仙與秦碗鳳忙向澗邊撲去,俯身察看。
  倏地,華夫人耳中聞到一陣若有若無的怒馬亂蹄之聲,心神一凜,頓時朝苗嶺三仙道:“三位姑娘速即加強部署,無論如何,今夜勿令神旗幫的人攻過了石樑。”
  苗嶺三仙聞言,立即飄身飛落石樑,相度地勢,大展九毒神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9:06:13

第四六章 劍聖虞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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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華天虹縱身一躍,憑一口悠長過人、清純至極的丹田真氣;冉冉飄墜。
  這闊澗深逾百丈,上下壁立,形勢奇險,功力之精湛如華夫人,也難以一躍而下,華天虹由於迭獲奇遇,先後服食“丹火毒蓮”與“千年靈芝”兩種異草靈藥,真氣悠長,身子輕如燕,再者也是乍聞噩耗,一時感情沖動,奮不顧身,鼓勇躍下,人在半空,亦是提心吊膽,惴惴自危。
  飄墜了三四十丈,真氣轉濁,墜速急劇加快,眼看情勢不妙,連忙身形一翻,朝著崖壁猛劈一掌,藉著身子橫飛之際,一吐一納,轉換一口真氣,如此緩得兩次,雙眼已花,身子疾速下墜,再也無法把持。
  耳聽水聲響動,趕快身形一翻,雙掌猛地朝地面拍去,只聽嘩啦一聲,隨即“叭!”的摜下。
  這一摔奇重無比,華天虹咬牙一哼,眼冒金星,周身骨骼酸痛難當,衣衫破碎了十餘處,雙腿之上盡是鱗傷。
  “君儀!”
  “君儀!”華天虹重又大喊一聲。
  清冷的月光,投射在幽黯的澗底。只見亂石嗟峨,流水漏漏,四顧岑寂,人眼一片淒涼單調的景色。
  水深及膝,華天虹跌坐在亂石流水中,半截身子浸在水裏,喊了兩聲未見回應,心慌意亂之下,躍起身形,循著石樑腳下飛奔過去,搜尋白君儀的屍體。
  環繞石樑飛奔一圈,返至原處,仍然未曾發現白君儀的蹤跡,不禁駭異莫名,脫口叫道:““君儀!”
  忽聽一個虛無飄渺、不帶絲毫喜怒之情的聲音起自身後,緩緩說道:“白君儀已死,誰也喚她不回了!”
  華天虹身軀一震,猛然轉身,循聲望去。
  月光之下,只見一位體態玲瓏,發挽道譬,肩搭拂塵,一身青布道袍,臉上卻垂覆著一面黑紗的道姑,悄然立在一塊大石之上,雙手橫抱,豈不正是那香消玉殞、芳魂已渺的白君儀!
  這道姑黑紗覆面,看不出是老是少,由她那清亮的語音和滿頭密茂的青絲判斷,其人應屬少艾,但她言語動靜之間,另有一種尊嚴的氣勢,令人肅然起敬。
  華天虹心頭悲傷、惶惑、遺憾、歉疚,百感交集,心亂如麻,怔了一怔,手指著蒙面道姑懷抱中的白君儀,顫聲道:“仙姑,白姑娘……她……——
  那道姑覆面紗上兩點寒星一閃,淚光浮動,低聲道:“從來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發。唉——”悠悠一歎,其聲低弱,卻有上窮碧落、下透九幽之勢。
  華天虹心頭一酸,倏地熱淚盈眶,忽然看到白君儀蒼白如紙的臉上,唇邊口角,血漬殷殷,不禁心如刀割,閃身撲了過去。
  那蒙面道姑身形一晃,飄退丈許,凜然道:“逝者已矣,你待怎樣?”
  華天虹聞言一呆,垂淚道:“在下……”突然記起,懷中尚有一莖靈芝,急忙取出玉匣。道:“這是千年靈芝,功能起死回十……”
  那蒙面道姑不待他將話講完,搖首道:“世上豈能真有起死回生的靈藥?白君儀三魂已渺,七魄已散,縱有萬年靈芝,也救不活她的性命。”
  華天虹蹙然道:“話雖如此,在下也得略盡人事。”
  那蒙面道姑搖首不迭,截口道:“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就算你挽得回白君儀的性命,然後又能怎樣?”
  華天虹先是一怔,繼而怫然不悅,道:“仙姑語帶玄機,好似深知在下與白君儀之間的恩怨?”
  那蒙面道姑漠然說道:“此事傳誦江湖,知情之人不少,前因後果,貧道也略知一二。”
  華天虹雙目一蹙,道:“仙姑上下如何稱呼?與白君儀有何關系?”
  那蒙面道姑淡然道:“出家人的姓名久已棄置不用,與白君儀非親非故,一無瓜葛可言。”
  華天虹暗暗震怒,忖道:非親非故,你管的什麼閒事?
  只聽那蒙面道姑冷冷說道:“白君儀雲英未嫁,貧道憐她生而癡情,死而抱恨,因之打算選一塊山明水秀之地,親自加以埋葬,以供世上多情兒女前往憑吊,一掬同情之淚。”
  華天虹嘿然冷笑,道:“仙姑倒是世上第一多情人,白嘯夭得知此事,必然感激不盡,白君儀泉下有知,亦當瞑目含笑。”
  那蒙面道姑置若罔聞,繼續道:“白君儀是未嫁之身,你對她既無情愛,何必觸及她遺體,令她魂靈不安?”頓了一頓,接道:“不過,你若承認是愛她的,貧道就將她的遺體交給你,任你如何處置。”
  這一番話,大出華天虹的意料。華天虹乃是至誠君子,縱然是對死者,也不肯信口開河,耳聽蒙面道姑之言,自己與白君儀間的恩恩怨怨,齊湧心頭,既感到愧對知己,辜負了白君儀的上往深情,文覺得形格勢禁,自己確實不應該昧於大義,與白君儀發生情愛,而且,自己若愛白君儀,則將秦碗鳳置於何地?
  這一樁錯綜複雜,纏綿誹惻的愛情,縱是月下老人親臨,也不便妄置一辭,華天虹百感交加,嗟歎不已,只是沉吟再三,但覺心亂如麻,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
  那蒙面道姑凝目等待,見他久久不語,不禁洽然歎一聲,道:“自古多情空餘恨,這也怨不得你。”身形一轉,抱著君儀的遺體急掠而去。
  華天虹睹狀,忽然若有所失,熱淚一湧,沖口喝道:“站住!”
  那蒙面道姑聞聲止步,扭頭道:“你有何話講?”
  華天虹冷然道:“你可是神旗幫的屬下?”
  那蒙面道姑淡淡說道:“說是也可,不是也可。”
  華天虹勃然大怒,道:“你先前說與白君儀非親非故,一無瓜葛,如今又承認是神旗幫的人,言詞閃爍,首尾矛盾……”
  說話中,澗上飄下一陣隱約的怒馬亂蹄,人喊馬嘶之聲,華天虹與那蒙面道姑齊齊仰面,凝神聽去。
  忽聽一個激越的聲音喝道:“君兒!君儀!”深澗之內響起一陣回音,聲勢懾人。
  那蒙面道姑冷冷一瞥華天虹,道:“白嘯天下得澗來,你想活命,勢比登天還難!”順著澗底,向北疾掠而去。
  華天虹又急又怒,銜尾疾追,低喝道:“趕緊將屍體放下,否則休怪我劍下無情!”
  那蒙面道姑冷然道:“你本來無情寡義,我又怪你則甚?”
  忽聽白嘯天那激動清越的聲音喝道:“華天虹!你在何處?”
  華天虹明知白嘯天尚在澗上,聽那喝問之聲,覺得他仿佛就在背後,心頭焦的,不禁朝那蒙面道姑低聲咆哮道:“你再不將屍體放下,華某就要出手了。”
  那蒙面道姑漠然道:“白君儀的屍體,自有神旗幫的人收殮,與你何干?”
  兩人口中講話,身形風馳電掣,腳程之快,驚世駭俗。
  兩人心中同時暗暗震驚,想不到對方的腳程竟然如此快法。
  華天虹暗暗忖道:世上的高人,難道就有恁多,
  轉念之下,電激風飆,霍地掠上兩步,駢指如乾,直向那蒙面道姑背心“靈台”穴上點去。
  那蒙面道姑感到勁風襲體,不禁駭然忖道:好厲害!不愧俠義道的靈魂。
  心念電轉,冒著奇險,將那一指置之不理。
  華天虹出手如電,眼看即要將那蒙面道姑襲倒,見她不肯還手,只得匆匆將招式撤回,怒道:“華某不願背後傷人,你再不自量,休怪我不客氣了!”
  那蒙面道姑暗暗忖道:有子著此,華元肴死而何憾?唉!可惜君兒無福。
  忖念間,冷冷說道:“你果真要打,我們找一處人跡難到之處,全力一搏,勝得了我,白君儀的屍體由你處置。”
  華天虹想道:這道姑顯然是神旗幫的人,白嘯天心痛愛女慘死,激憤當頭,必定不肯饒我,這兩人聯手,我怕是抵珍不住了。
  心念一轉,頓時捺住性子,緊緊釘在蒙面道姑身後,隨她疾馳不已。
  蒙面道姑對這深山幽澗下的地形似是甚為熟悉,星飛矢掠,一路當先,華天虹如影附形,緊隨在後,狂奔了半個時辰,地勢越走越高,不知不覺已翻出深澗,登上了一座山腰。
  此時皓月西沉,這山陰一面幽黯無光,華天虹亦步亦趨,緊隨在蒙面道姑身後,忽聽她沉聲喝道:“小心了!”
  華天虹心神一凜,見她星擲丸跳,騰躍如飛,急忙目凝神光,覷准她的落足之地,隨後縱去。
  此時,若有人見到兩人這情形,定然駭異不置,華天虹也不知身在險境,但覺連連飛騰,似在躍登一座山峰,一直持續了大半個時辰,才隨著那蒙面道姑停下身來。
  那蒙面道姑雙足一住,頓時將白君儀的屍體放置地面,團團喘息,緩步走動起來。
  華天虹抬起衣袖,一抹額上的汗水,未及打量四周的景況,一瞧蒙面道姑放下白君儀的屍體,頓時擁身撲了過去。
  只見白君儀雙目緊閉,面色如紙,氣息早絕,周身一片冰涼,一縷芳魂,顯然早已返回離恨天了。
  華天虹本是重情尚義之人,只因家教嚴謹,自幼養成了克己自製的功夫,白君儀一往情深,他焉能無動於衷?怎奈黑白兩道,仇深怨重,水火難容,他秉承亡父的遺志,以掃蕩群邪,挽救武林厄運為己任,平時,他能以大事為重,狠起心腸,漠視白君儀的情愛,此時,抱在懷中的僅是一具屍體,想起往日種種,仇怨煙消,恩愛大熾,不禁情懷激動,淚珠泉湧起來。
  他暗暗祝道:“君儀啊!人死不記仇,咱們間若有仇恨,理該一筆勾銷了,我若虧負了你,那也是身不由己,迫於無奈,你著愛我,就該體諒我的處境,恕有我的錯失才是……”
  忽聽那蒙面道姑虛無飄渺的聲音道:“舉頭三尺有神靈,虛情假意欺騙死者,須防報應。”
  華天虹仰面怒道:“冷言諷語,仙姑不覺殘忍麼?,
  那蒙面道姑漠然道:“負心薄義,貧道豈有不憤!”
  華天虹怒不可抑,抱著白君儀的屍體站了起來,環顧四外,打算找一塊地方放妥白君儀的遺體,然後將那蒙面道姑逐走。
  目光到處,忽見身前不遠,有一座小小的墳墓,墓前豎著一塊碑誌,石墓石碑,形色古舊,看來像是千百年以上之物。
  華天虹微微一怔,閃到了石墳之前,發覺石碑上隱隱三個古篆,赫然是“埋劍家”三字。
  只聽那蒙面道姑冷冷說道:“華天虹,你若勝不過貧道,速即放下白君儀的屍體,退下峰去,貧道體念白君儀的一片癡情,不傷你的性命。”
  華天虹濃眉一軒,欲待反唇相譏,遊目四顧,原來自己存身在一座插天高峰之上,四山環抱,盡在腳底,雲封霧繞,下臨無地。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登上了如此高的山峰上,看清了四周的環境,頓時感到晶寒襲人,身上頗有涼意,低頭一望懷中的白君儀,那毫無血色的面龐為寒氣所侵,越發蒼白如紙了。
  那蒙面道姑似已等得不耐,拂塵一擺,冷然道:“華天虹!是你走還是貧道走,速作決斷。”
  華天虹怒喝道:“你走!”
  那蒙面道姑傲然一哼,飄身上前,唰的一聲,一拂塵掃去。
  華天虹心頭淤塞,即欲一泄,一瞧拂塵襲到,頓時翻身立起,左掌震斜拂塵來勢,右手食中二指霍然點戳過去。
  只聽一聲尖厲的破空銳嘯,一股淩厲無倫的勁風應指而出,疾向那蒙面道姑“漩現”穴襲去,聲勢威猛,驚心動魄。
  那蒙面道姑暗暗心驚,招式疾變,拂塵轉襲敵人手臉,左手大袖一拂,一股至柔極軟的暗勁隨袖而出,徑向華天虹胸口湧去。
  華天虹罷然,暗忖:這道姑一招一式,皆是名家風范,傻道神旗幫中,真有這許多隱名高人麼?
  轉念下,欺身進擊,一連攻出八掌,記記皆是那一招“困獸之鬥”,但卻招招變幻,奇奧無窮。
  這八掌攻勢,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下,要非當世的一流高手,單這幾掌就招架不住,那蒙面道姑一柄拂塵神妙無方,“流雲飛袖”尤其是曠古絕今、獨步武林的造詣,饒是如此,也得全力應戰,不敢絲毫大意。
  擋過八掌,那蒙面道姑暗暗松一口長氣,趁機搶制先機,連連還擊,冷然笑道:“華天虹,你何不拔劍?”
  華天虹傲然道:“徒手相搏,你也未必能保不敗!”
  那蒙面道姑曬然道:“大言不慚,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華天虹怒喝道:“試試看!”踏中宮,走洪門,出指如劍,一招“襲而死”電戳過去。
  那蒙面道姑暗暗罵道:“渾小子,膽敢無理!”身形斜閃,左手大袖一式“大漠飛沙”,敝然卷去,右手拂塵一轉,逞拂敵面,拂塵玉柄一劃,霍然襲向華天虹的腕脈,一式三招,殺機隱隱,確有神鬼莫測之感。
  華天虹暗暗一凜,心頭靈機一動,覺得這蒙面道姑的身法招式似曾相識,仿佛見過。
  忽聽那蒙面道姑冷然道:“華天虹,擋得住貧道的‘雲麾三舞’,貧道甘拜下風,就此退走。”
  華天虹突然悟到這蒙面道姑身法招式眼熟之故,心中想起一人,不禁渾身汗下,抽身就退,急叫道:“前輩住手,小子有下情上達。”
  但聽那蒙面道姑漠然道:“人死不能複生,徒托空言,於事無補。”拂塵一揮,漫天青影當頭罩下,那拂塵上的數百根馬尾散開來,根根襲向敵人要穴。
  華天虹驚急交加、瞬息之間,心頭千回百轉,無論如何不敢還手,危急中,迸力一躍,朝後疾縱。
  那蒙面道姑一擊不中,如影附形,拂塵再度襲去,怒喝道:“你怎不還手?”
  華天虹亢聲道:“忠臣、義士、孝子、賢孫……”仆身一竄,逃脫了拂塵二擊。
  那蒙面道姑心中感慨萬千,但卻毫不放鬆,欺身逼上,冷笑道:“華天虹,你敬貧道的什麼?”
  華天虹急道:“小子敬前輩的大仁大義……”
  言猶未了,那蒙面道姑倏地冷冷一哼,拂塵一揮,以雷霆萬鉤之勢三度襲去。
  華天虹焦急不已,暗忖:骨肉連心,她愛女傷命,焉有不哀痛之理?我好歹挨她一記,以消她胸頭的怒氣。
  心念電轉,頓時一提丹田真氣,全身功力暗凝背上,斜斜撲閃開去。
  那蒙面道姑見他閃向左側,心頭不禁遲疑一瞬,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當下一聲輕叱,拂塵一揮,刷地擊下。
  只聽華天虹“嗯!”的一聲悶哼,長衫背上裂作百十道長口,皮肉外露,一片鮮血痕印,一個筋斗,滾出了兩丈開外!
  那蒙面道姑睹狀一怔,隨即抱起白君儀的屍體,騰身朝峰下躍去,轉眼隱失於雲霧蒼茫之下。
  華天虹默然呆立,愣了片刻;想起蒙面道姑之言,不禁浩然歎道:“哎!人死不能複生,徒托空言,幹事何補?”一時間,感慨叢生,忘了背上的疼痛。
  正待覓路下峰,趕回母親之處,忽然想到那“埋劍家”,暗道:武林之中,每多特立獨行之人,此人以家埋劍,想必是一位高雅之人。
  移步走近,凝目望去,忽然發覺那“埋劍家”曾經被人動過,瞧那石土鬆散的樣子,顯然還是最近的事。
  他暗暗忖道:神物利器,武林人物難免喜愛,何況荒家埋劍,無主之物,更易招人覬覦。但這石碑久受風雨浸蝕,字跡已經模糊不清,看樣子該是兩三百年前所豎立,家中所埋之劍,理該早已為人取走,怎地最近期間,又有掘開的痕跡?
  念頭轉動,不禁好奇心起,將那家上的石塊搬移開來,查看究竟。
  這“埋劍家”長寬不過四尺,砌家的石塊四四方方,頗為整齊,由於以前曾經有人動過,搬移起來甚為方便,片刻工夫,石家揭開,露出一塊長方形的青石板來。
  華天虹暗暗想道:這石家雖小,構築得倒很精緻;看這樣子,正像富貴人家的墳墓……
  心中在想,雙手已將那青石板移開,石板之下是個長方形的空穴,空穴中平躺著另一塊長約三尺,寬約尺許的石板,石板之上鐵鉤銀劃,滿滿一篇文字,此外再無別物。
  此時曉色朦朧,曙光微露,華天虹目聚神光,仔細看去,只見那石板上赫然刻著:“余束發藝成,仗玄鐵重劍行道江湖……”
  華天虹突然一驚,一瞥腰間插的鐵劍,忖道:難道此玄鐵劍就是彼玄鐵劍?
  只見那石板上所刻的文字:“托師門餘蔭,無往不利,十年、之間,俠名滿天下,少年得志,沾沾自喜,不想器小而溢,一一時失察,誤殺義士,十年功果,毀於一旦,愧作之余,毀玄鐵劍,閉門思過,不敢複談武事……”
  華天虹輕輕一一歎,忖道:矯在過正,有失大仁大勇之道。
  但見那石板上寫道:“靜中生慧,悟聖人‘過不憚改’之寶訓,乃重出江湖,力行善舉,以贖前愈,日行一善,數十年如一日……”
  華天虹肅然起敬,振起精神朝下看去,只見那石板上寫道:“此時雖無玄鐵重劍之助,唯功力已高,一草一木在手,天下莫可為敵,日久,徹悟輕劍勝重劍,木劍勝鐵劍之理,練功愈勤,行善愈力……”
  華天虹抽出鐵劍掂了一掂,喃喃自語道:“輕劍勝重劍,木劍勝鐵劍?”搖了搖頭,重又凝目看去。
  只見那石板遺言道:“行年百歲,回首生平,功過參半,差可兩抵,自念師門一脈,不可因我而絕,乃重鑄玄鐵重劍,並將一生所學,著《劍經》一篇附之……”
  看到此處,不禁目光的的,朝石穴中四處亂掃,找尋那《劍經》的蹤跡,但石穴空空,除了一塊灰色石板,再無一物。
  繼續讀去,又是一驚,原來石板遺言道:一劍在手,天下竟無足堪一擊之人,無足堪一擊之物,不禁意興蕭索,生有劍不如無劍之歎。但恩師門以玄胞劍傳宗,其中必有至理,乃閉關面壁,苦苦參詳。經十九年瞑思默想,始悟徹有劍勝無劍,重劍勝輕劍之精義。惟精元耗竭,已不及傳世,乃著《劍經補遺》,附錄於後,遺諸有緣。”
  下麵落了一款,乃是“重劍門第四十四代傳人虞高”,後面一段文字,乃是《劍經補遺》。
  華天虹瞧那《劍經補遺》就在眼前,不覺心情激蕩,脫口朗誦道:“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剛非……”
  才只念到此處,身後倏地暴起一聲斷喝,一陣排山倒海的勁力潮湧襲到!
  華天虹駭然大驚,想不出當世武林中,何人有如此兇猛的掌力?
  咆哮聲中,雙腿一蹬,疾若勁矢地沖天而起,一下躍逸了三丈。
  只聽蓬然巨震,那“埋劍家”的石碑、家中的石板、虞高遺言及《劍經補遺》,化作了大片飛灰,隨著一陣呼嘯震耳的狂賤,淩空怒卷,隨風四散。
  華天虹驚怒交迸,飄身落地,瞪目望去,最為江湖側目的神旗幫幫主白嘯天,赫然站立在眼前。
  白嘯天雙唇緊閉,冷然凝立,寬袍博帶迎風飄舞,渾身上下,恍餾籠罩著一層紫氣,煞氣迫人,令人不敢直視。
  華天虹激憤填膺,渾然不知顧忌,一把抽出玄鐵重劍,怒聲道:“白嘯天,萬事休提,咱們拼個生死存亡,將新仇舊恨一次了結。”
  白嘯天臉色一變,緩緩道:“聽你的口氣,老夫的女兒莫非當真死了?”他問得從容,但語音顫抖,掩不住戰栗之意,心頭的恐懼流露無遺。
  白君儀之死,華天虹恨憾無窮,心頭的沉痛,亦非外人所能想像,但那根深蒂固的仇隙,使他不願在白嘯天面前顯露自己的情感,聞言之下,將頭微微一點,算是證實了白君儀之死。
  白嘯天身軀一震,頓了一頓,倏地發出一陣懾人心魄的嘿嘿低笑,道:“屍體呢?”
  華天虹暗暗忖道:那蒙面道姑的武功,與白素儀是同一家數,瞧她抱著白君儀的屍體不肯放手,只怕她就是白嘯天的妻子,白氏姊妹的母親,但這只是猜想,未必不會猜錯……
  白嘯天見他沉吟不語,不禁心頭一寒,顫聲道:“怎麼?難道你唯恐事發,毀屍滅跡了?”
  華天虹濃眉一軒,怒道:“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華棠何人,做不出如此下作的事。”
  白嘯天突然聲色俱厲,喝道:“屍體呢?”
  華天虹先是面泛怒色,忽又一臉冷漠,淡然道:“不必多問,華某受夠了你們的閒氣,今日之事,終究無法善罷甘休,不如幹乾脆脆,武功上定存亡。”
  白嘯天聞言,倏地仰天一陣狂笑,那集淒涼、悲憤、怨毒、狂放各種意味的笑聲,比哭還要難聽,但卻聲震霄漢,四山齊應,大有鬼哭神嚎、驚天動地之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9:06:34

第四七章 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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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背上突然升起一股寒意,遍身汗毛一豎,忖道:骨肉之情,人人一樣,白嘯天雖是一代聚雄,驟喪愛女,也不免哀毀逾恒。唉!今日一戰,咱們兩人大概總得死一個了。
  心念一轉,故意冷冰冰說道:“堂堂神旗幫主,何不爽快一點?”
  白嘯天笑聲倏歇,一字一頓,陰沉沉說道:“如果老夫今日殺你不了,神旗幫就此解散,明日的建酪大會上,絕無白嘯天其人。”
  華天虹精神一振,鬥志突然高昂,大聲道:“好啊!只要華某一口氣在,一定與你拼鬥到底,決不先下此峰就是。”
  白嘯天殺性大起,嘿嘿一聲冷笑,欺身上步,一掌兜胸擊去。
  華天虹傲然不讓,身形凝立,紋風不動,玄鐵重劍一揮,刷地反擊過去。
  白嘯天霍然一驚,心中的震動,為生平所未有。
  他手創神旗幫,半壁天下已入掌握,其膽識武功姑且不論,單是那知人之明與駕馭屬下的本領,就非常人所及。他一見之下,就已看出華天虹秉賦極佳,日後必有大成,華天虹的武功能有蓋過常人的進展,乃是他意料中的事,然而華天虹的武功進展得太快,奇突得令他想不出原因所在,心中禁不住震動。
  要知華天虹隨手一劍,表現的不是那雄渾絕倫的內力。也不是劍法招式之玄奧,而是那磅睛的威勇,浩然的氣勢。以及那理該經過數十年的勤修苦練與百戰餘生的經驗,始能具有的火候。這種火候,乃是時間與磨練的結果,非任何藥物和才智所能促成。
  白嘯天暗暗心驚,瞬眼之間,人已轉至華天虹左側,一掌攻擊過去。
  華天虹鐵劍一沉,化解了這一掌,暗忖:君儀已死,不解之仇業已結定,白嘯天雄視江湖,不可一世,親生愛女之仇,焉有不報之理?但我問心無愧,雖然抱憾,也不能虛擲生命,去成全白嘯天為女報仇的心願。
  心念電轉,頓時大喝一聲,刷刷兩劍,以攻代守,搶制先機。
  劍風銳嘯,震動白嘯天的耳膜,那淩厲的劍氣迸出劍外,傷人於無形。
  白嘯天揮掌迎敵,心中暗暗盤算道:這小兒事事出入意表,看眼前這樣子,他氣候已成,為江湖最大一害,君儀兒已死,不管怎樣,今日我得將這小子斃了,但明天就是建酸大會,我須避重就輕,盡量保存精力。
  念頭一轉,倏地連攻三招,喝道:“住手!”
  華天虹閃退一步,橫劍當胸,冷然道:“閣下有何指教?”
  白嘯天容色木然,一無表情,道:“你可知道,昨夜我那不肖女前來找你,是為了何事?”
  華天虹將頭一搖,滿懷感傷地道:“造化弄人,我在後山練劍,未能與她晤面,我趕到時,她……”想起那日自已被人圍攻,白君儀那憂急如焚、心痛欲絕的情形,不覺心頭一酸,黯然住口。
  但聽白嘯天冷冷一笑,道:“姓華的,老夫但白告訴你,一幫、一會、一教,已經暫棄私嫌,結成同盟,三派合力,布下了天羅地網,只等明日的建蘸大會,將你們這批假冒偽善、絕情寡義的東西一網打盡,殺得一個不剩!”
  此事雖然早在群俠的意料之中,但由白嘯天親口道出,華天虹仍然不禁心神一震,臉色一變。
  只聽白嘯天浩歎一聲,接道:“誰知老夫那不肖女自取滅亡,她瞎了眼睛,誤認你是重情尚義的男子漢,一片癡情,妄想將終身托靠於你。她窺知一點機密,眼看爾等覆亡在即,竟然甘冒不匙,苦苦哀求老夫,求老夫指點一條趨避之道,她在老夫面前跪了一日一夜。唉!千不該,萬不該,老夫不該兒女情長,應允了她的求懇。”
  說到此處,臉上的肌肉倏地一陣抽搐,仰望蒼穹,癡立不語。這一瞬間,天地間的一切恨事仿佛在他一人身上,強如他白嘯天,也承受不起。
  華天虹虎目之內,突然滾下兩滴英雄淚來,暗道:想不到不知不覺間,我也欠了她偌大的人情。唉!恩怨情仇,冥冥中另有安排,我又豈能奈何?
  忽聽白嘯天厲聲道:“華天虹!你可知道老夫何以會一時心軟,居然背叛盟友,反助敵人,應允那不肖女之請?”
  華天虹微微一怔,道:“覺迷大義,棄邪歸正……”
  白嘯天截口怒喝道:“放屁!”
  華天虹暗暗怔道:這白嘯天陷溺已深。雖有我佛親降,只怕也無法度他回頭,想了一想,道:“君儀自幼在你膝下長大,你們父女二人相依為命,親情似海……”
  白嘯天越聽越煩,將手一擺,截斷他的話頭,道:“你不要將人比己,你是孝子,你娘講怎樣,你就怎樣,你不會件逆母親,那不肖女卻非孝女,老夫嚴禁她迷戀於你,她卻偏偏違背父命,不顧羞恥自討沒趣,連老夫也遭天下人的恥笑!”
  華天虹見白君儀離了人世,猶遭責罵,心中大力不忍,情不自禁地插口說道:“閣下也言重了,若非形格勢禁,身不由己,在蔔與令媛未必不能深交,甚至締結鴛盟,女子癡情,何恥笑之有?”
  白嘯大冷笑一聲,道:“這也休提,你那母親無婦人之仁,你雖孝,她未必慈,老夫是何等樣人?那不肖女雖是我一手養大,老夫也不能因她一己私情,置神旗幫十萬屬下的性命於死地。”
  華天虹駭然道:“十萬人?”
  白嘯天滿面譏俏之色,道:“哼!你做夢也未曾想到吧!”
  華大虹暗暗忖道:他必是連同眷口計算在內,不過,就算十口一家,神旗幫有一萬屬下,白嘯天也算得唯才大略了。微一轉念,道:“閣下行事,人所難測,到底是因何緣故,使你一時心軟,應允君儀所請,我實在猜測不透。”“唉……”白嘯天長長一聲浩歎,道:“只因老夫想到自身夫妻反目,家庭拆散的恨憾,君儀兒幼失母愛,在一群草莽蘋雄身邊長大,老夫再也不忍娘看她為情所色憔悴而死,這才一時變計,容她去通風報信,指點爾等一舉明路,誰知……”他語音微頓,雙眼之內突然血絲密佈,厲聲接道:“誰知你們這批自命俠義道的人物,乃是一批不知好歹、不講情義的東西,恩將仇報,反而傷了我那蠢女的性命,你——華天虹,你還有何臉面見天下英雄?你何不自求了斷?為何還要老夫動手?”
  華天虹臉色蒼白,木然不語,頓了良久,始才緩綴說道:“此中的原委,我也不願細講。總之,我欠君儀的,我將來會報答的。”
  白嘯天喝道:“她死了!”
  華天虹靜靜地道:“我也可以一死相酬,就是留待來生再報答,也未嘗不可。”
  白嘯天陰沉沉說道:“來生之說,過於渺茫,依老夫看,你還是一死以謝君儀兒吧!”
  華天虹微微一怔,黯然道:“那也要等大事了結之後。”
  白嘯天嘿嘿冷笑道:“你願等,老夫不願等!”欺身上步,欲然一掌擊去。
  華天虹鐵劍一擺,封閉門戶。白嘯天是何等厲害的人物,一瞧占了先機,頓時揮掌若電,連連進擊,不容華天虹有絲毫緩手的餘地。
  展眼間,一片海濤般的掌隴,裹住華天虹盤旋不已。白嘯天仿佛溶化在那一團洶湧淒湃的掌飆中,身影俱失,半點痕跡不見。華天虹揮舞鐵劍,力拒白嘯天的攻擊,僅現出一片烏光在怒潮似的掌嗆中掙兒刃吩烏光時隱時顯,好似隨時有被那掌颶淹沒的樣子。
  只因白嘯天的一席話,說動了華天虹的心腸,華天虹自感負疚;出劍不覺一軟,先機一失,霎時陷於白嘯天那狂風暴雨似的攻擊之內,雖竭力掙紮,始終找不出一絲喘息的餘地,眼看再無還攻之力,緊守到底,終於難保性命。
  白嘯天一鼓作氣,欲將華天虹立斃掌下,那知激攻了百餘招,迫得華天虹險象環生,危機迭起,十餘次險些喪命,卻是依然未達目的。
  這一場搏鬥,石破天驚,觸目心悸,武林之內,罕聞罕睹!
  白嘯天愈打愈駭,他實未想到,武林之中,還有人能夠陷身在他這“正反五行旋風斷魂掌”中,力拒百餘招不敗。他曾經細數天下英雄,武功高強如週一狂者,只要誤陷於他這一套從未公諸武林掌法漩渦中,也無法支持過百招不敗。誰知初度施展出來,就遇上華天虹這樣一個勁敵,居然抵擋了一百餘招,兀自不倒。
  他忍不住暗暗叫道:“君兒,是你無福,也是咱們白家無福,如果這小子與你一雙兩好,為父的得此傳人,則五湖四海,黑白兩道,全天下的武林人物,豈不盡歸神旗幫統轄了。”
  心頭激動,出手愈為淩厲,那“正反旋風斷魂掌”的威力,越發有驚天動地之勢。
  華天虹竭盡全力,以求自保,他連轉個念頭也辦不到,他只能見招拆招,見式破式,隨著白嘯天打下去,白嘯天不歇手,他就只能如此守下去,即使不敗,也無餘力去尋求制勝之機。片刻工夫,白嘯天又攻了四五十招,眼看華天虹劍上的功力仍未衰退,不禁暗暗焦急,忖道:如此打下去,三五百招內,未必能傷這小子,若讓他摸熟了我這掌法的門路,只怕還有出人意料的演變……
  只因明日就是建酪大會,那是紛亂的江湖最後決戰、判定雌雄的時候,事關神旗幫今後的存亡興衰,白嘯天數十年的苦心經營,為的就是這最後一刻的到來。在這大戰前夕,他實不願多耗精力,自傷元氣,影響明日的大事,何況,殺了華天虹還得准備華夫人為子報仇,那也是須得全力以赴,才能渡過一重難關。
  心念一轉,頓時決定改弦易轍,憑自己畢生的武學造詣,另採取勝之道。
  只聽他冷冷一哼,掌勢突變,左手橫揮,掌襲華天虹腰際,右手握拳猛擊,直搗華天虹胸口!
  這變化出敵不料,奇突之極,華天虹凜然一驚,間不容發中,鐵劍急使一招“抱元守一”,身形猛地一個旋轉。
  這豎劍當胸,旋身拒敵,乃是華天虹十六劍法中的第一招,居八卦太極之勢,圓通渾淬,隱蘊神鬼莫測之機。
  白嘯天拳掌同出,眼看中敵,倏覺烏光一閃,雙腕將要撞到對方劍上,心中對華元腎所創的這套劍法,和華天虹劍上的功力火候,也不禁由衷地佩服。
  但他先機在握,招式一變,左手以奇兵突出之勢,疾點華天虹“期門”穴,右手暗藏力主,一掌拍擊過去!
  華天虹無暇思索,鐵劍一振,一招“鶴嗅青冥”,反削白嘯天的左臂,一招“困獸之鬥”迎擊過去。
  豈料白嘯天左手指戳是虛,右手掌擊是實,而這一招掌法,乃是他與寒潭臾週一狂十年苦鬥中創出,一掌擊去,週一狂勢必用這一式“困獸之鬥”迎來,華天虹學了週一狂的掌法,激鬥之下,遇上了這一掌,也不得不順乎自然的一掌迎去。雙掌一接,“啪”的一聲清響,兩人的身子一震,招法同時一頓。
  但聽白嘯天哈哈狂笑一聲,長臂一探,霍然一掌擊去。
  兩人硬接一掌,同在後力未繼之際,白嘯天這追蹤一擊,實是大出武學常規,誰也料想不到。
  華天虹大吃一驚,見勢不佳,心中閃電般的作了一個決斷,一提丹田真氣,混身功力凝聚肩頭,身軀同時一側。
  這都是瞬息間的事,白嘯天一掌擊去,忽見華天虹一側身子,來不及變招換式,“啪”的一掌擊在華天虹肩頭,打得他直摔兩丈開外。
  白嘯天一掌擊實,覺出落掌處有反震之力,彈開自己的手掌,不禁暗暗一驚,想到自己這超越武學常規的一掌,力道本來只能用足十之二三,華天虹既然有備,所傷必是甚輕,當下疾掠過去,准備趁勝追擊,再施辣手。
  但見華天虹橫劍而立:目光如電,冷冷盯著白嘯天的來勢,蓄勢待敵,神威凜凜,一副氣吞河嶽、周旋到底的樣子。
  白嘯天睹狀,心頭頓時一冷,頓住身形,暗道:老夫須得冷靜,輕舉妄動,殺不掉這個小子!
  但聽華天虹冷冷說道:“閣下威風了一陣,可惜目的未達,如今輪到在下了。”
  白嘯天冷笑道:“憑你這點本領,還制不了老夫的死命。”
  華天虹怒哼一聲,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在下也得盡力試試。”欺身上步,揮劍劈去。
  白嘯天雙眉一聳,剛剛將這一劍拆解,華天虹冷笑連聲,鐵劍刷刷刷響成一串,勢如長江大河的攻勢,業已源源襲至。
  他這鐵劍一展開攻勢,慈雲大師,與蒼髯客聯手,也感到壓力奇重,難以力敵,百餘招內,無法扳平劣勢,白嘯天獨力抵敵,更顯得形勢險惡,處境艱困。
  鬥得性發,華天虹連聲大喝,鐵劍嘯風震耳,劍氣四進,銳不可當。白嘯天使盡奇招怪著,竟是無法阻遏他這一輪猛攻,再難搶回主動,但他雖處劣勢,華天虹要想將他擊敗,也是談何容易。
  激戰中,白嘯天暗暗尋思道:時日短暫,這小子怎能一躍而成一流高手,與老夫抗衡,居然遊刃有餘。
  突然大喝道:“住手!”
  華天虹看看無法取勝,聽他叫停,只得暗暗一歎,收劍躍退一步。
  白嘯天仰首一望日色,冷然道:“天已屆午,你那‘丹火毒蓮,若已發作,可以歇息一陣,再與老夫交手。”
  華天虹聞言一驚,想不到一陣惡鬥,已經打了半日,暗道:我隻身下澗,娘豈放心得下?白嘯天既能尋到此地,娘又何以不能?此中必有緣故的。
  白嘯天見他面有憂色,正中下懷,冷笑道:“你不必愁眉苦臉,老夫容你歇息一陣再打,反正也不會有你的援手到來,老夫總叫你死而無怨,瞑目九泉。”
  華天虹聞言,心頭愈急,決定速戰隼決,早作了斷,以求脫身,於是鐵劍一擺,道:“本人體內沒有什麼蓮毒,閣下不必假慈悲,你要不動手,恕我失陪了。”
  白嘯天眉端一聳,道:“如此講來,你體內的潛毒已消解了?”。
  華天虹冷冷道:“閣下失望吧?”
  白嘯天嘿嘿一陣詭笑,道,“當日老夫抬舉你,找你議婚,自願將女兒許配予你,你推說身有潛毒,不能娶妻生子,如今潛毒已解,想是防我那丫頭糾纏,這才施展辣手,殺害我那……”
  華天虹氣得渾身發抖,想起白君儀那一往情深,不禁潸然淚下,恨聲道:“白嘯天,親生女兒,她人已故世,你何苦再作賤她?”
  白嘯天獰聲道:“你也有不忍之心?老夫還道你真是鐵石心腸哩!”
  華天虹怒道:“你講這些無用之言,到底是何用意?”
  白嘯天面上掠過一絲殘忍的詭笑,暗道:老夫要使你心神大亂,鬥志全消,臨死之前也瘋狂一陣。
  目光一閃,瞥到那已毀在自己掌力下的“埋劍家”,忽然計上心來,哈哈一笑,道:“華天虹,你可知道,你是何人門下?”
  華天虹雖然聰明穎悟,怎敵白嘯天神好巨憨,聞言之下,不禁冷然一曬,道:“誰不知華某是家傳的武學?多此一問。”
  白嘯天夷然道:“數典忘宗,果是絕情寡義之人。”
  華天虹心頭靈光一閃,脫口道:“你說吧,華某該是何人的門下?”
  白嘯天道:“劍聖虞高。”
  華天虹扭頭一望那埋劍家,忖道:那位前輩一生行善不輟,劍法舉世無敵,實也當得“劍聖”二字,可惜我僅只得到傳宗兵器,未曾獲得那部《劍經》。
  想到那篇《劍經補遺》毀在白嘯天掌下,不世寶典,已成絕響,不禁將白嘯天恨入骨髓,切齒道:“我本無殺你之心,是你提起此事,我若不取你的性命,難消心頭之恨!”振腕掄劍,欺身襲去。
  但見白嘯天雙手拂髯,仰天哈哈大笑:“笑聲之內,似有滿腹得意,壓抑不住。
  華天虹究竟秉賦有豪俠天性,見他無還手之意,只得撤口劍招,恨聲道:“白嘯天,你腦後見腮,笑聲如鬼位,令我想起一人。”
  白嘯天雙眉一揚,含笑道:“誰?”
  華天虹冷冷道:“曹操。”
  白嘯天呵呵大笑,拱手謙遜道:“如此恭維,白嘯天愧不敢當。”
  要知在華天虹的心目中,那曹操乃是大好大惡之人,但在白嘯天看來,曹操卻是空前絕後的英雄,那正是他最為傾慕的偶像。華天虹存心罵他,他卻當真的高興非凡,一本正經地謙遜起來。
  只見白嘯天神色一整,頗有不屑之意,誦道:“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剛非暴厲,強而矯,柔非卑弱——”念到此處,倏然頓住。
  華天虹傾耳靜聽,等了良久,見他尚不開口,不禁大為惱怒,勢又不能出言相求,請他繼續念去,心頭怒火熊熊,直想一劍將他劈成兩半。
  白嘯天揚眉笑道:“怎麼?老夫雖無一目十行之能,也讀完了那石板上的文字,你天資穎悟,才氣縱橫,難道竟未讀完麼?”
  華天虹暗暗悔恨,恨自己不該為那劍聖虞高的生平事跡所迷,一時心醉,耳目失了聰明,以致被白嘯天欺到身後,毀了那篇《劍經補遺》。
  要知練武之人,對這種深奧上乘的武學結晶,往往看得比生命還要貴重,何況華天虹自幼時就練那玄鐵重劍,與劍聖虞高可說是早有淵源,那塊石板可說是“重劍”門的至寶,那篇《劍經補疑》更是價值連城,無可比擬的珍貴,對於已經獲得玄鐵劍的華夭虹來講,任何武功秘複,都比不上那短短一篇《劍經補遺》價值的萬一。
  他先前未曾細想,此刻卻越想越恨,不知不覺間,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行聲笑道:“白嘯天,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是我華天虹死,我讀不讀那〈劍經〉都是一樣,如果該你死……”
  白嘯天放聲大笑道:“老夫就帶走那篇文字,從今以後,天下就再無一人知道那〈劍經補遺〉說的是些什麼了。”
  突然輕輕歎息一聲,接道:“只可歎那劍聖虞高,以百歲高齡,面壁一十九年,瞑思苦想,以致精元枯竭,好不容易才徹悟大道,著成《劍經補遺〉,可惜浪費,竟然化為烏有,終未流傳人世。”
  華天虹厲聲道:“你且慢得意,看我劈了你這千古罪人!”撲身過去,歉然一劍、
  白嘯天瞧他肝火大動,心躁氣浮,不禁暗自得意,當下滑步飄身,展開遊鬥,口中笑聲道:“華天虹,劍聖虞高以十九年的工夫,著成五十八字的劍經,你算一算看,要多少時間才得一個字?”
  華天虹聞言,情不自禁地默默一算,要化四五個月的時光,才能得一個字,不禁更加痛惜,沖口道:“你可不要落在華某手內,倘若被我生擒過來,我殺你一劍,拷問你一字,總教你吐出五十八字,一字不剩。”
  白嘯天身形一晃,橫飄八尺,閃脫一劍,笑道:“如果你已經讀完那篇《劍經補遺),只怕有一天真能生擒老夫,可惜你未曾讀完,此生此世,你是無能為力了。”
  華天虹義憤填膺,刷刷刷連掃三劍,白嘯天以移形換位的絕世輕功,朝後面猛退三步,眼珠一轉,突然冒個奇險,故意露出破綻。
  此時的華天虹,已臍入當世幾個絕頂高手之列,與他交手,豈可生出破綻?白嘯天使陰陽掌還擊一招,不過顯得略為貪功一點,華天虹來不及高興,猛然一劍,電掣一般地砍到了白嘯天腰際。
  劍刃觸衣,華天虹腦海中倏地記起了《劍經補遺》,本能地一平劍身,拍擊上去,左手似靈蛇吐信,以快得無法相信的速度,一指戳了過去!
  但聽白嘯天促聲一笑,霍然一個閃身,掠出了八尺開外,他故意走此險招,以窺測華天虹的心意,有備在先,本無大虞。可是,掠到一旁之後,臉色蒼白,神情難看已極,原來他與華天虹搏鬥了大半日,仍然還是低估了華天虹的功力,被華天虹平劍拍到腰上,雖然觸體輕微,卻令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華天虹心頭一動,登時明白過來,知道白嘯天是故意露出破綻;不禁懊惱萬分,悔不該一時變計,錯過了千載難逢的機會,猛一跺足,恨聲叫道:“唉!”縱身一劍襲去。
  白嘯天再不敢絲毫大意,一面飄身遊鬥,一面收攝心神,策劃制勝的計謀。
  這一戰若是被人見到,傳揚開去,必定轟動天下。
  兩人鬥智鬥力,纏戰不休,各有厲害,都難以收拾敵人,卻又都不願罷手。
  鬥了一陣,白嘯天倏地冷冷說道:“華天虹,《劍經補遺》總共五十八字,你可曾想過,那是字字珠現,每一個字都含蘊著夢想不到的武學要旨,只要能參透一言半語,就可終生受用不盡……”
  華天虹恨道:“你帶到陰間去仔細參詳吧!”
  白嘯天隔空一掌,飄身就退,道:“天之道,損有餘,你可曾想過,這是什麼意思?”
  華天虹心頭一動,忖道:“天之道,損有餘”……
  他乃是已窺武學堂奧的高手,一直無暇思索,這時略略一想,頓時感到這六個字的字義雖然簡單,含義卻堪玩味,並非文章起首的返泛之詞,不覺飄身一躍,退開丈許,瞑目望住白嘯天,冷然不語。
  白嘯天見他逐漸步入了自己所設的圈套,不禁暗暗心喜,撚須笑道:“不錯吧!你的劍威猛有餘,正是錯在暴厲,倘若懂得強矯而已的道理,老夫就不是你的對手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9:06:52

第四八章 建醒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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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暗暗念道: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剛非暴厲,強而矯,柔非卑弱——冥思中,鐵劍信手一揮,唰的一響。
  白嘯天頷首笑道:“正是,你這鐵劍上如果沒有聲響,那就威力十倍,連老夫也難以抵擋了。”
  華天虹雙目一睜,電射白嘯天一眼,鐵劍刷刷地一揮,隨即又是一揮。
  他暗暗控制真力,揮動鐵劍,真力愈欲,鐵劍破空之聲愈小,突然猛地一劍砍向地面,火星飛濺,石屑四迸,堅硬的山石被砍出一個徑尺方圓的陷坑。頓了一頓,忽又一劍砍下,這一劍的力道已小得不能再小,但聽一聲輕響,鐵劍刺人石地,山石裂成一縫,但卻深達兩尺。
  白嘯天含笑而望,瞧得津津有味,忽然發覺華天虹目射奇光,雙頰紅嘖嘖的,想是,心中十分激亦不禁大驚,忖道:我可不能弄巧成繼,自己挖坑、埋葬自己!
  心念一頓,頓時大聲喝道:“柔非眸弱,謙而退,謙退而已!”一掠而上,揮掌擊去。
  華天虹心神一震,“刷”的一劍反劈過去。
  白嘯天厲聲道:“這一劍用力大猛!”說聲中,雙手疾若電掣,霎時連攻了三招。
  華天虹明知身在險境,心神不能旁騖,無奈那劍經補遺,上的幾句話大有道理,那每一個字就是一根針,針針見血,說的恰是自己這套劍法中的毛病,他忍不住要去琢磨其中的道理,極欲彌補自己劍法中的缺陷。
  但聽白嘯天冷冷一喝,右手一掌,回環攻襲,淩厲之極。華天虹迭連後退,一招“四顧蒼茫”,反覆使用,左掃一虯右掃一劍,直削掉敵人的手掌。但那鐵劍的破空聲響輕一聲,重一聲,極不調和,劍上的威力也是時增時減,毫無要領,使得白嘯夭蹈隙而攻,長驅直入,一招一式,無不得心應手,十分功力,使到了十二分以上。
  饒是如此,白嘯天也暗暗心驚,就這一陣糾纏,華天虹似乎就已摸到了一點門徑,鐵劍招式時有面目全非,但卻別有一種威力的勢態。
  殺女之仇似火,忌才之心如油,火上澆油,燒得白嘯天熱血沸騰,惡性大積,恨不得一掌就將華天虹擊斃。無奈華天虹秉賦太厚,根基大固,他的一身武功,全是由拼鬥中練出來,縱然是在半昏迷狀態中,他也能夠憑著潛在的本能,與敵人搏鬥個半日。
  這是一場怵目驚心慘烈無比的惡鬥,不知不覺,紅日偏酋,晚霧流照,東方天際,現出了一個淡淡的冰輪。在這群山羅列,峰巒疊翠,雲海蒼茫,霧光四射之中,日月並出,遙遙相對,蔚為一片奇景。
  由此刻起,那暗潮洶湧、風雨飄搖的江湖,也掀起了一陣滔天的巨浪,這一陣浪潮波瀾壯闊,驚天動地,整個的宇宙洪荒,恍惚都要被這一陣浪潮所淹沒。
  不知有多少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豪雄,將被這一陣浪潮卷走。
  這一陣浪潮消退之後,大地將是另一個世界。
  此時,只聽白嘯天嘿嘿獰笑,華天虹嘶聲怒吼,一團掌敝,一道烏光,翻翻滾滾,撲擊不歇。
  驀地,白嘯天厲聲道:“華天虹,這裏是接雲峰,明日是中元節,你記住了。”
  華天虹嘶聲叫道:“我必殺你!”
  白嘯天放聲狂笑,笑聲中,雙手陡施絕招,忽擊忽拿,連連攻擊,迫得華天虹鐵劍狂揮,一連退後十六八步。
  忽聽華天虹厲聲叫道:“強而矯!”不顧敵掌,猛然劈出一劍!
  這一劍出時毫無聲息,到得半途,忽又如裂帛一般地銳嘯,去勢上偏,直向側方砍去。
  白嘯天欣喜如狂,揮掌喝道:“君兒等著你,去吧!”
  言猶未了,已“砰”然一掌擊在華天虹背上,只見華天虹咆哮一聲,口中鮮血狂噴,直向峰下栽去,展眼之間,連同鐵劍一併消失在峰腰的雲海之內。
  峰上寂靜下來,白嘯天目光散亂,面色如上,那偉岸的身軀聳立在懸崖邊緣,隨風遙晃,仿佛一株枯禿的樹木。
  一忽,暮色四合,山巒之下一片昏黯,天空卻萬里無雲,一碧如洗,那=輪明月高懸之際,格外顯得皎潔。
  倏地,當空閃出一粒星光,那星光越來越亮,皎潔的明月也顯得黯然失色了。
  一陣夜風吹來,白嘯天打了一個寒噤,混身顫抖了一陣,抬起衣袖,一抹臉上的汗漬。
  忽聽他喃喃自語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脫。大勢已定,我又怕什麼?”身形一轉,循來路躍下峰去。
  此時;華夫人仍舊坐在那半山之上,整整一日,她竟然未曾移動半步。
  慈雲大師、蒼髯客、秦白川、苗嶺三仙,除華天虹外,所有的全部都坐在一旁,一個不少,不過,只有華夫人一人神情嚴肅,未帶憂色,其他的人,個個愁容滿面,人人心焦如焚。
  另外,石樑對岸,密麻麻一片,人數盈千,馬匹盈千,這上千人全是執戈在手,拔刀出鞘,一眼望去,遍野寒光,令人目為之眩,然而寂靜如死,除了不時有戰馬嘶嗚之聲外,、再無旁的氣息了。
  原來神旗幫全軍臨澗布陣,守在石樑對岸,與華夫人等隔澗相望,雙方對峙竟日,但卻未曾交兵。
  此外,山北是風雲會的大軍,山南有通天教的道人,幫、會、教已聯上了手,准備合力對付俠義道的人,已是顯然可見的事。
  時光悄然而逝,大地顯得風平浪靜,異樣的沉寂,直到子夜,神旗幫的陣營之內,突然響起一陣號炮,天空閃出一朵極大的旗花。
  隨後,山的北面,傳來了一陣鳴嗚咽咽,充滿了淒涼悲壯之氣的胡飭之聲,綴繞耳際,動人心魄。
  紫薇仙子目光一抬,道:“夫人,這是幹什麼?”
  華夫人微微一笑,道:“啟程啊!西天目離這裏不近哩!”環顧大眾一眼,笑道:“咱們也該准備動身了。”
  忽聽趙三姑怒聲叫道:“星兒呢?”
  華夫人笑容一斂,道:“他若無恙,自會前往西天目,如果遭了不幸,那也是命中註定的事。”
  趙三姑氣得渾身發抖,結結巴巴地道:“你狠!你狠!我看你死在何人手中?我看你死得如何從容?”
  慈雲大師歎息一聲,戚然道:“趙老大,事已至此,何必再生閒氣?”
  忽聽對澗馬蹄聲響,神旗幫的人果然開始啟程了。
  趙三姑心氣難平,恨聲道:“你若制止他下澗,他怎會離開我們?你著不獨持異議,大夥早已突圍,又何至於……”她越講越氣,講了一半,忽然結口講不出來了。
  蘭花仙子忽然幽幽地道:“都怪我們不好,要不是傷了白君儀的性命,也不會弄成這個局面。”
  華夫人含笑道:“姑娘何必自責,壽夭有定,誰能保持得長命百歲?何況正邪不兩立,咱們如今活著,誰知明日夜間在不在人世?”
  趙三姑怒聲道:“守到建醋大會,總可以揀肥而噬,殺幾個賊子,撈回來本錢。”
  華夫人笑道:“所以我反對突圍,不願在混戰中死得不明不白。”
  趙三姑截口怒道,“我說的是星兒!”
  華夫人道:“你怎知星兒必死,焉知他死得不值?”長身而起,笑道:“咱們也動身吧!反正是一戰,早點到場也好。”
  眾人俱已不耐,聞言之下,立時起身啟程。
  神旗幫的人去勢如風,這片刻工夫,已走得一個不剩,苗嶺三仙當先開路,掃去石樑上的重重劇毒,眾人登上對澗,去赴那死亡約會。
  通天教在西天目做建酪道場,超度一切亡靈與孤魂野鬼,法壇設在子午穀內,由通天教主天乙子親自主持法事,數百名弟子執事,別開生面,亙古未有。
  從七月十五的晨間開始,子午穀內燭火輝煌,香煙績繞,法器長嗚,經聲不斷。那依山而築、上下三層的法壇上。供著大小不一、難以數計的靈牌,正中央的一塊靈牌特高特大,大得人在穀口,就可一眼望見。
  這靈牌寬約兩尺、高達一丈,外表棱著黃績,黃績上寫著鬥大的十個字,那是“北俱會陣亡英雄之神位”。神位下堆滿了香花果物,通天教主頭戴天師冠身穿蜂紅繡金八卦道袍,外披一件杏黃法蹩,手執法器,正在這靈位之下作法,眾弟子齊誦經文,熱鬧已極。
  此外,沿著兩旁山壁,修蓋了連串約涼棚,棚內桌椅板凳,爐灶茶水,一應俱全,埋鍋造飯,飲食恿息,無所不便、設想得極為周到。
  其次,這子午穀是一座布袋形的死谷,只有穀口一條出路,由於地處山陰,午時不見日光,子夜常聞鬼哭,因而得了“子午穀”之名。
  約墓未牌時分,風雲會的人首先進入谷內,任玄一瞧穀中的形勢,見兩邊的涼棚共分四段,通天教自己佔用著左邊法壇的一段,於是選擇了左邊近穀的一段,雖有八九十人進入棚內,倒顯得為數大少,冷清得很。
  一忽,神旗幫的大軍浩浩蕩蕩,開入谷內,古據了右邊近穀口的大半截涼棚,白嘯天治幫如將兵,盈千屬下,只有近五百名的精銳進入穀內,另外一半駐紮在外,有的警戒穀口,有的遠出放哨,不到半個時辰,子午穀四面的各處山頭上,都出現了神旗幫的明樁。
  未未申初,華夫人一行快到穀口,山道之上,突然轉出十一二人,那身著葛衫、手搖蒲扇的逍遙仙朱侗走在最前,老遠處就洪聲大笑,連連拱手。
  華夫人急步迎上,一眼望去,幾乎全是舊日的好友,急忙一一寒暄,各人都是情感激蕩,炫然欲位。
  那逍遙仙朱侗熱淚盈眶,道:“凡是活在世上的,大概都到齊了,話題太多,咱們還是進到穀中,再慢慢敘闊吧!”
  華夫人強笑道:“朱大哥形貌已變,若非早已聽人說起,我還無法認出,另外尚有兩位,我卻想不起是誰?”
  逍遙仙朱侗一指身後那形態猥瑣、容貌醜陋之人,道:“這一位就是黃山霍大俠,他是練功太急,走火坐僵,弄成這副樣子。”
  華夫人驚道:“翟兄,我記得你……”
  那黃山霍天洽淡淡一笑,道:“我身中六劍,胸口挨一掌,倒臥在血泊中,又被兩具屍體蓋在底下,連我自己也以為死了,誰知二口氣不斷,過了兩天,自己又活轉來了。”
  華夫人浩歎一聲,道:“霍兄不死,總是哪個魔頭該當歸位之故。”目光一轉,朝一位年若四旬的僧人望去。
  那和尚雙手合什,含笑道:“昔日的狄劍飛,今日的一心和尚。”
  華夫人惑然道:“劍飛兄?你又何以返老還童,越修越年輕,越變越秀氣了?”
  那一心和尚輕輕歎息一聲,道:“此中的酸辛,一言難盡。我是被迫出家,自取法號一心,也就是一心報仇,一心雪恨,只待此心一了,我既不見祖宗,也不歸我佛,還是得入地獄,萬劫不復。”
  華夫人暗暗忖道:雖是各人都有傷心事,狄劍飛的傷心之處,似乎又深得多了。
  逍遙仙朱侗突然發覺華天虹不在,不禁眉頭一皺,道:“華夫人,令郎在何處?”
  華夫人臉色一黯,道:“神旗幫死了白嘯天的女兒白君儀,犬子躍下深澗探視,結果人屍俱失,生死不明……”
  此言一出,逍遙仙朱侗等十二個人臉上全都變了顏色,那黃山霍天浩沖口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華夫人歎道:“十三的子夜,前後兩三日了。”
  那一心和尚插口道:“當時夫人不在場?”
  這幾人追著詢問,情急之意流露無遺,迫得華夫人連聲歎息,道:“當時我在場,因那百丈深澗上下壁立,只有他一人的輕功可以勉強躍下,其後神旗幫的人馬聞訊趕到,白嘯天利用長索下澗,我恐防星兒有失,急由山左覓路下澗,但是晚了一段時間,澗下已空無一人,連白嘯天也失蹤了。”
  黃山霍天浩雙眉一皺,頗含責備之意,道:“血肉之軀,難道會化為烏有?那澗下總有道路可循,以夫人的身手,也該追趕得上。”
  忽聽趙三姑冷冷一哼,道:“人家豪氣淩雲,個把兒子算得什麼,愛追不追,誰能管得著。”
  華夫人沉聲一歎,道:“非是我有心托大,實因當時雙方對峙,有即時火拼之勢,想那白嘯天不過一人,縱然追上了星兒,也難以傷他的性命。”
  一心和尚惑然道:“白嘯天難以傷得星兒的性命?”
  華夫人微微點首,道:“星兒身手也不弱,他若有心逃遁,白嘯天絕對奈何他不了的。”
  那黃山翟天浩頗為不悅,道:“少年氣盛,他若不肯逃遁,豈不是白白送一條性命?”
  華夫人道:“北俱會上,咱們這批人若不逃遁,誰也無法活到今日,星兒雖然年少,我也教了他十多年的養氣功夫,他若仍然不知進退,不識大體,那他也只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我們縱能保他今日不死,也保不了他的來日。”
  她對人生的見解,超出了常人的範圍。那種思想,非一般人所能接受,翟天浩等有的基於道義,有的基於情感,有的由於見面,有的由於耳聞,每一個人對華天虹都有一種深摯的情感和愛意,聽了華夫人的話,全都不以為然,心中懼都不滿。
  這批人全是肝膽相照的俠士,心頭不悅,立即表露在臉上的,瞧那樣子,大有眾口交責之勢。
  慈雲大師倏地低誦一聲佛號,歎道:“此事誠屬。可慮,其實親生骨肉,誰不痛惜?夫人的心情已夠沉重,列位還是忍耐一點吧!”
  華夫人強顏一笑,欠身一禮,道:“事已至此,憂愁無益,咱們還是進子午穀,了結江湖大事吧!”
  眾人默默無言,頓了一瞬,終於隨同華夫人朝谷中走去。
  一個腰懸寶劍的青衫男子忽然閃上一步,冷冷說:“大嫂,在什麼地點,小弟想去瞧瞧。”華夫人轉面一望,見是自己丈夫的拜弟司馬長青,沉吟一瞬,道:“來回四百里,徒勞往返,不如留著氣力殺敵。”
  司馬長青板著面孔,道,“白嘯天進入穀內,星兒或未出事,早該到了此處。”
  華夫人突然臉色一沉,道:“你還打算生出子午穀麼?”
  司馬長青冷冷說道:“小弟一生不會逃遁兩次。”
  華夫人雙目之內棱芒一閃,道:“那還講什麼,你找回星兒,他也未必能生出子午穀,既然到處有死,你找他又有河用?”
  司馬長青與華元肴是八拜之交,也是平輩之中,唯一年紀小於華夫人的。他性子激烈,脾氣沖動,臨敵交手,動輒亡命、因為天生的手狠,又不知顧惜性命,加上一身上乘絕藝,以致連幾個大魔頭,都不願與他動手,由於幾次大戰重傷未死,得了個“九命劍客”的外號,在當年的江湖中,是黑道中最為頭痛的人物,也是因為他那一發不可收拾的個性,華夫人本著長嫂如母之道,對他甚為嚴厲。
  說話中,眾人已走進谷內,司馬長青心有不服,正欲講話,忽然望見聳立在對面法壇上的那塊巨大靈牌,不禁臉色劇變,心血狂湧上來。
  剎那間,群俠都見到了,臉上的顏色都是一變!
  只聽秦白川切齒道:“狗賊子,好一個建酪大會,原來為的還是超度北俱大會喪生的亡靈。”
  言猶未了,通天教主已率領門下弟子,由法壇之下列隊迎來。
  華夫人見司馬長青手按劍柄,躍躍欲動,頓時電掃各人一眼,沉聲問道:“哪一位出面答話?”
  逍遙仙朱侗急道:“大敵當前,夫人不可自亂陣腳。”
  一心和尚介面道:“貧道甘受調遣,絕無異言。”移腳退後一步。
  慈雲大師一見,急忙跟著後退,黃山翟天浩身形一動,悄然移後了三尺。
  司馬長青恨不得立時給天乙子一劍,但見與華夫人走在並排的人已退下,只得快快的退後一步,兩道殺機閃閃的目光,兀自盯在那通天教主身上。
  只見通天教主急行數步,稽首行禮,朗聲道:“夫人與眾位大俠寵降,通天教幸甚!武林同道幸甚!天下亡魂幸甚!”
  此時,子午穀內一片沉靜,響了一日的法器,倏然停頓下來,人人緘默,只有天乙子洪亮的語聲,絛繞在眾人耳畔。
  華夫人眼神如電,閃出一陣峻厲的光芒,那原來嚴肅的神情中,泛起一股凜凜威儀,令人不敢逼視。
  只見她欠身一禮,字字挫鉻,緩緩說道:“建酪大會澤及亡靈,文氏等吞屬武林一派,敢不共襄盛舉。”微微一頓,目光一抬,電掃法壇上的靈位一眼,接道:“拙夫與眾親以命喪北俱會上,承蒙教主建酪超度,文氏等先行拜謝。”
  通天教主肅然道:“通天教為天設教,追薦亡魂,早升天界,職屬本分,何敢言謝?”
  華夫人威儀迫人,堂堂通天教主,與她周旋,也暗感到自慚形穢,局促不安,寒暄一過,立時行禮肅容,陪同華夫人等走近法壇,進入右側的涼棚之內。
  華夫人步入座中,朝那通天教主道:“建酪大典何時開始?尚請教主示下。——
  通天教主道:“亥時正,大典開始,子牌正,鬼門開關,北俱英雄皆是天地精英,列為首奠。”
  華夫人點了點頭,道:“典禮在即,教主定然忙碌,此時不敢打擾,但請到時知會一聲,容文氏等奠祭親友,則感激不盡。”
  通天教主道:“理當如此。”行禮退去。
  須臾,法器重鳴,經聲再起,涼棚之內,也響起人語之聲。
  這是一場別開生面、前所未見的盛會。眼看山雨欲來,一場大屠殺就要開始,但在此時,卻絲毫沒有沖突磨擦的現象,嗅不到半絲殺氣。
  神旗幫、風雲會、通天教以及正派群俠,各處一隅,雖無交往,卻相安無事,甚至連帶有惡意的目光也隱蔽起來了,唯一有的是一片冷漠,以及相互間隱藏不住的猜忌。
  時光飛逝,不覺已是日落黃昏、宿鳥歸林的時候,忽然間,子午穀外,飄進來一陣啡淋鬼哭之聲,東起西伏,飄浮不定。聽那聲音,竟似有盈千上萬的屈死冤魂群集在穀外號哭!
  這琳淋鬼哭之聲一起,頓時將法器聲響和念經之聲淹蓋下去,兩旁涼棚內嘈雜的語聲也倏然沉靜下來。
  這子午穀內長餾如林,紊帷白燭,紙人紙馬,加上難以數計的靈位,此時又聞眾鬼嚎哭之聲,一時間,燭火黯然,陰風慘慘,鬼氣森森,迫得入汗毛直豎,不寒而慄!
  倏地,一陣陰風刮來,聳立四周的招魂瘤淩空招展,寒然發出一陣瑟瑟的呼嘯!
  那紫薇仙子最怕鬼,直嚇得心驚肉跳,猛打一個寒唆,忍不住抓著華夫人的手臂,顫聲道:“夫人,鬼門關不是子時才開麼?”
  華夫人見她已嚇得臉色蒼白,嘴唇發烏,急忙溫言慰道:“這是通天教故弄玄虛,世間未必真的有鬼……”
  紫薇仙子急道:“鬼是一定有的。”
  華夫人微微一笑,道:“你坐到我身邊來。”
  忽聽追遙仙朱侗道:“臆!怪事!連這批妖道也慌了手腳!”
  華夫人扭頭望去,只見對面涼棚內執事的天乙子一臉怒色,朝兩名弟子吩咐了幾句,兩個道士急步奔向穀外,神色之間,甚為倉皇!
  适才此時,神旗幫與風雲會靠近穀口的人,突然發出一陣驚訝之聲,紛紛離座而起,探首向穀外望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9:07:12

第四九章 異軍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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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眼間,子午穀口,出現了一群披頭散發,形貌猙獰的厲鬼。
  這群厲鬼有老著少,有男有女,衣著打扮,形色不一,有的穿著本朝服色,有的唐裝、有的漢服古舊打扮,但卻都似含冤負屈,一個個呼天搶地,嚎啕痛哭,你推我擠,蜂擁麗上。通天教弓;兩名道士奉命出谷察看,與這群厲鬼迎面相遇,一時之間,慌了手腳,嗆嘟一聲,兩人同時拔出了肩後的長劍。但聽厲鬼群中一聲淒厲的哀號:“哎呀!我的兒呀!”
  一個容色慘厲,長舌外吐的女鬼,越眾奔出,手舞足蹈,直向前面那道士撲去。
  此時夜幕四合,天昏地礫這群厲鬼真假莫辨,聲勢駭人。
  兩名道士心驚膽戰,齊聲大喝,同時攻擊一劍,但覺手中一輕,兩柄長劍莫名其妙的脫手不見。
  只見那吊死女鬼長舌吞吐,哀號道:“兒呀!”雙臂一張,猛然抱去。
  兩名道士魂飛魄散,扭頭就逃,但聽鐐銬聲響,一人腳下被一個男鬼的腳鐐一絆,一跤摔仆出去,另一個逃得稍慢,被一個白發者鬼一把抱住,霎時間你搶我奪,哭叫震天,將那道士的袍服撕得稀爛。那道士雙眼一瞪,昏死過去。
  這乃是瞬息問的事。子午穀內上千人,而且都是身負武功、殺人不眨眼的江湖人物,此時卻不禁聳然色變,驚駭不已。
  通天教主高踞法壇之上,將此事看得明明白白,這時口中念念有詞,左手捏訣迎空亂劃,右手寶劍在桌上連連拍擊,響聲不絕,壇上的弟子心慌意亂,誦經之聲愈響,法器叮咱,震耳欲聾。
  天乙子怒容滿面,躍身掠出涼棚,厲聲道:“玄清鎮靜點。”
  那法號玄清的道士連滾帶爬,如飛逃來,聞得天乙子喝叱,心頭一慌,雙腿反而一軟,但聞鬼哭震耳,人已被那群厲鬼撞、倒在地,踏身湧過。
  那群厲鬼行如飄風,挾著震天號叫,湧到法壇之下,一齊頓足嚎啕,相俱大哭。
  天乙子臉色發青,舉手一揮,涼棚中頓時閃出數十名紅衣弟子,執劍在手,將這一群鬼怪團團圍住。
  那群厲鬼恍若未睹,一個個仰臉望著法壇上的通天教主,嚎哭不已,直哭得地慘天愁,燭火無光,人人心頭大亂。
  紫薇仙子嚇得最為厲害,抱住華夫人的膀臂,渾身顫抖,牙齒格格打戰。
  華夫人低聲道:“別怕,都是人,一共七十二個……”
  只聽天乙子厲聲叫道:“何方鬼物?為首的出頭答話。”那群厲鬼置若罔聞,仍是因:躍嚎哭不已、
  梨花仙子擠到華夫人身畔,顫聲道:“夫人,只怕真的是鬼,倘若是人扮的,哪有七八十人跳躍,足上一點聲響沒有?”
  紫薇仙子哆咦道:“這哭聲好難聽,一點不像入的聲音。”忽見法壇上的通天教主寶劍一拍,厲聲叱道:“建蘸盛典,普渡天下亡靈,一群鬼魂火速歸位。”
  語音甫落,群鬼倏地仰天一陣哀嚎,剎那間,一個個七孔流血,紛紛倒地。
  展眼間,子午穀內,彌漫起一陣恐怖氣氛。
  法器經聲截然而止,萬籟俱寂,落針可聞。
  這是一片怵目驚也慘不忍睹的景象,滿地倒著披頭散發的鬼怪,每一個都是睜目露齒,七孔流血,一臉厲容,別說是鬼,縱然是人,也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不忍卒睹。
  這變化出人意表,在場之人,無不大驚失色,法壇上的通天教主駭得呆若木雞,神色尤其難看。
  但他終究是一教之主,呆了一瞬,頓時清醒過來,“啪”的一聲,寶劍猛然一拍桌案,口中高聲朗誦起往生咒來。
  法壇上的弟子怔了一怔,隨即敲擊法器,跟著朗誦經咒,開頭時聲音零零落落,一忽工夫,重又熱鬧起來。
  天乙子走近那批非人非鬼的怪物身前察看,發覺這批軀殼混身冰涼,氣息早已斷絕,急忙吩咐教下弟子搬出谷外,打掃地上的血漬。
  通天教主以神道設教,慣於裝神扮鬼,愚弄無知小民,如今當真有鬼上門,雖然明知有假,但卻不便喝破,不過,這批怪物來得突兀,死得慘厲,與會之人餘悸猶存,驚疑未定,沒有人露出訕笑之意。
  一陣驚心動魄的緊張過後,兩旁涼棚內重又響起嘈雜的語聲,議論紛壇,俱在揣測這批鬼怪的來路。
  逍遙仙朱侗大為振奮,道:“看天乙子那副窘態氣适才之事,絕非通天教自己弄鬼,由此看來,江湖三害之間,仍在勾心鬥角,未必真能齊心合力,聯手對付咱們。”
  華夫人黛眉深鎖,道:“此事不像是神旗幫或風雲會所為。”
  黃山翟天浩點頭道:“夫人說得不錯,那批人並非烏合之眾,看他們那奇詭的輕功身法,明明是同一門派的人,神旗幫與風雲會中,何能訓練出這多的怪人?”
  一心和尚訝然道:“江湖三害之外,除了咱們這批人,難道還有第五派不成?”
  這幾人全是少年子弟江湖老,數十年來的武林局面,人人了若指掌,親身經歷,焉有不知之理?若說四派之外,另外腎有一個龐大的勢力,誰也不能相信。
  慈雲大師輕輕歎息一聲,道:“最奇怪的是,這批人競會在同一剎那,七孔流血而死,這又是何道理呢?”
  梨花仙子介面道:“看樣子,該是中毒而死,就不知那毒是何人所下?”
  慈雲大師一望紫蔽仙子,道:“三姑娘,那毒該不是姑娘下的吧?”
  紫薇仙子微微一怔,搖頭道:“不是我下的。”
  突然銀牙一咬,恨聲道:“剛才我忘了,倘若再有怪物出現,不管他是人是鬼,我先教他嘗嘗九毒瘴的滋味。”
  忽見穀口燈光閃亮,兩名垂譬小婢手提紗燈前導,領著一位宮裝高譬的白衣女子,一個紫衣少女隨侍在宮裝女子身後,從容走進了穀內。
  紫薇仙子雙眉一揚,道:“這是誰?”
  逍遙仙朱侗道:“哪宮裝女子就是通天教的玉鼎夫人,身後的少女名叫方紫玉,是那玉鼎夫人貼身的侍婢。”
  玉鼎夫人姓向名華,乃是一劍蓋中原向東來的女兒,此時;群俠方面,差不多都已知道,一聽是她到來,全都凝目射,玉鼎夫人從容行來,剪水雙瞳,也在不斷地打量這面,看了半晌,發覺華天虹不在,玉靨之上,神色不覺一變。
  紫薇仙子冷冷一哼,一扯華夫人的衣袖,道:“夫人,那玉鼎夫人至少有二十多歲,小郎才只十九歲,兩人根本不配嘛!”
  華夫人暗暗想道:“哎!星兒下落不明,生死難蔔,這位姑娘還在想他的婚配之事,真是太檬懂了,強顏一笑,道:“咱們今夜專心殺敵,一切瑣事,留待日後處置。”
  逍遙仙朱侗倏地愁容滿面,道:“夫人,老朽想去找白嘯天,探問星兒的下落,未知夫人意下如何?”
  紫薇仙子道:“我去。”離座而起,就待行去。
  華夫人拿住她的手腕,道:“稍等片刻,待我親自問他。”
  倏地,法壇上鐘磐齊鳴,響過一陣之後,一切法器俱停,誦經之聲隨既瞅下,只有通天教主口中念念有詞,手上焚化靈符,一道接著一道,一直焚了十三道靈符,始才停下,接著吩咐壇上的弟子添香換燭,焚化冥紙和金銀錠。
  適在此時,數十名背插長劍、身穿黃績八卦道袍的道士進入谷內,這批道士年紀都在四旬以上,三個一排,列隊行來,最後三名須發如銀,年紀都在八旬開外,那青靈真人也在其內。
  通天教主飄身躍下法壇,奔至穀口相迎,直將三名老道迎入涼棚坐定,神色之間,極為恭謹。
  華夫人唯恐已方之人不知三個老道的根底,一旦混戰起來,錯了趨避之道,當下向眾人道:“居中的道號玄靈,左側的道號丙靈,瘦小的道號青靈,三人俱是天乙子的師叔,已有數十年未在江湖露面了。”
  群俠聞言,齊皆動容,想這三個老道避世已久,武功必有驚人之處,不過今日原就是敵強我弱之勢,除了苗嶺三仙外,全都抱著成仁取義,與敵偕亡的決心,多上幾個強敵,也無怯懼之意。
  穀口那面突然一片寂靜,引得法壇兩側,正派群俠和通天教的道人一齊轉面望去。
  逍遙仙朱侗沉聲道:“無量老兒到了。”
  只見一個發束金箍,銀髯飄拂,寬袍博帶,體態威猛的老者,邁步進入穀內。
  無量山的無量神君,十餘年前,便被公認為黑道中的第一高手,北滇會上為華元脊擊敗,含忿而退,依約自禁十年,今日出現在建酸大會之上,仍然為各方矚目的人物。他那衣缽弟子谷世表,隨侍在他的身畔。
  通天教主率領座下弟子急步迎了過去,稽首笑道:“神君光臨,蓬革生輝,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無量神君目光電射,橫掠全穀一眼,敞聲笑道:“得與盛典,榮幸之至,教主不必客氣。”哈哈大笑,聲如洪鐘,響徹全穀。
  風雲會的燕山一怪與龍門雙煞等,俱在座中含笑招呼,只有任玄一人走出棚外,抱拳為禮道:“神君久違了。”
  無量神君還禮笑道:“任兄別來無恙。”朝著燕山一怪等遙遙將手一拱。
  通天教主朗聲一笑,道:“神君是此會的嘉賓,可要貧道專設一席?”
  無量神君道:“建蘸大會,以亡魂為尊,與會之人還是隨緣吧!”
  兩人相視一笑,無量神君舉手一禮,逸向神旗幫那面走去。
  白嘯天早已出座相迎,兩人算是知交,略作寒暄,頓時把臂入座。
  谷世表移步上前,躬身長揖道:“白叔父。”遊目四顧,到處搜尋白君儀,目光落在白素儀臉上,神色微微一怔。
  無量神君容色一動,道:“君儀侄女何以未到?”
  白嘯天臉色一黯,歎道:“那孩子福薄命淺、業已不在人世了。”
  穀世表心頭大震,臉色驟變。脫口道:“她是怎樣死的?”
  白嘯天暗暗忖道:此子雖然比不上華家那小畜牲,對君儀倒是癡心得很。唉!可惜陰差陽錯……心中在想,口內淡淡說道:“她死在華天虹手內,其中因由,老夫也不清楚。”
  無量神君雙眉聳動,道:“華天虹,華元肯的兒子?”雙目之內精芒電射,直向群俠那面望去。
  白嘯天道:“那小子已被我打下萬丈高峰,至今未見,想是粉身碎骨了。”
  無量神君敞聲道:“好!今日斬草除根,做個幹幹淨淨,省得武林之內,再有黑白之分。”
  白嘯天微微一笑,回顧身畔的白紊儀道:“素儀過來,向李怕父與谷大哥請安。”
  白素儀雙目紅腫;淚痕猶在,聞言之下,移步走到二人身前,檢托為禮。
  無量神君一顧白嘯天,訝然道:“這就是那個大孩子?”
  白嘯天點頭道:“她叫素儀,為人老實,沒有君儀丫頭那份野性。”
  無量神君凝神打量白素儀一眼,暗道:此女美艷之中另有一份秀氣,未必不如她那妹妹。
  心念一轉,頓時含笑道:“女孩子以溫柔姻靜為貴,秉性敦厚,正是難得之處。”
  長長歎息一聲,接道:“你我多年老友,世表與君儀侄女總角相交,兩代情誼,非比等閒,可惜造化弄人,遭此大變。唉!倘若君儀侄女尚在人世,你我結個兒女姻親,通家世好,豈不美滿?”
  白嘯天心頭一動,暗道他這言外之意,豈不是向我討親,想我將素儀兒許配給他的徒兒?
  他暗暗忖道:此番決戰,消滅那批自命俠義的殘余分子容易,但想趁機崛起,擊敗一會一教,獨霸天下,那卻是成敗難蔔,十分艱巨的事,若得李無量全力臂助,成功之望,自是大增。
  想到此處,心已活動,移目打量穀世表一眼,暗道:此子儀表不錯,武功尚佳,配素儀倒也可以,放眼當世,並無幾人的弟子夠資格娶白家的閨女,這門親事也算得郎才女貌,門當戶對了。
  心念一決,頓時微徽一笑,道:“世表賢侄人中龍鳳,少年英雄,可惜君儀那丫頭無福,唉!”沉聲一歎,倏然住口。
  無量神君一聽白嘯天誇贊自己的弟子,知道船可入港,不禁拂髯一笑,道:“白老弟,素儀這孩子許配何家了?”
  白嘯天輕輕一歎,道:“她一向隨侍在她母親身畔,兄弟忙於幫務,何曾想到她們的婚事?”
  無量神君大喜,道:“既然如此,小兄倒想高攀一下,與老弟結個秦晉之好,就只怕世表愚劣,難當老弟的法眼。”
  白嘯天改顏一笑,道:“至交好友,何必客氣,只怕小女蒲柳之姿,難與世表賢侄匹配。”
  無量神君哈哈大笑,喝道:“世表,快向岳父大人叩頭。”
  穀世表大吃一驚,道:“師父……”
  無量神君面泛怒容,以練氣成絲,傳音入密之法急道:“蠢才!這丫頭勝過白君儀十倍,娶她為妻,神旗幫就是妝查,白老兒早晚退位,武林便是你的天下。”
  穀世表先是一驚,隨即一怔,終于大喜,匆匆離座,走到白嘯夭面前,便行拜跪大禮。
  忽聽白素儀哭道:“爹!”
  白嘯天心神一震,驚怒道:“怎麼?”
  白素儀淚珠泉湧,道:“女兒早已許過宏願,終身陪恃母親,決不字人……”
  白嘯天勃然大怒,喝道:“混賬!為父的……”
  無量神君目光如炬,一瞧白素儀的神色,頓知她言出衷誠,並無虛假,只怕將話說僵,反而難以轉還,急忙岔口笑道:“老弟息怒,這孩子也是一片愚忱,孝心可感,未便深責。”
  語音微頓,改以傳聲暗語道:“少年心性,執拗不過一時,咱們先讓他們多多接近,自生情誼,建酪大會之後,愚兄再親率劣徒梵淨山一行,只要紅玫弟妹承諾這樁婚事,天下定矣。”
  白嘯天沉沉浩歎一聲,想起自己夫妻反目,天各一方,次女君儀由自己一手養大,偏又遭天之嫉,驟爾夭折,對於這個久離膝下、性情卻又極端敦厚的長女,實在不忍嚴責。
  沉吟半晌,朝呆在自己面前,臉上脹得通紅的穀世表將手一招,藹然說道:“今日天下英雄畢集,正是男子漢大展身手的良機,賢侄坐到老朽身側來,婚姻之事,改日再議。”
  穀世表躬身長揖道:“多謝叔父眷愛。”走上前去,挨著白素儀坐下。
  忽然間,四個勁裝少年,抬著一頂黑絨軟轎,進入了穀內。
  這四名少年,容貌清秀,年紀都只十五六歲,舉步之間,如行雲流水,腳下微塵不驚,入得穀內,軟轎直趨法壇之下。
  通天教一名執事弟子上前問道:“來者何方英雄?”
  那四名勁裝少年放下軟轎,當前一人朗聲喝道:“西域向東來。”
  這五個字仿佛晴天霹靂,使子午穀內上千的人,同時一震。剎那間,全穀一片死寂,不聞半絲聲息。
  通天教主、白嘯天、任玄、無量神君,各方為首之人,同是罷然一驚,紛紛離座而起。
  “一劍蓋中原”向東來,這曇花一現,但卻傳誦江湖一二十年的傳奇人物,在這建酯大典即將開始的前一瞬,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但見一名勁裝少年跨步上前,高高掀起軟轎的重簾,另外二人走上前去,由轎中推出一輛輪椅,輪椅之上,端坐一人,身著白色寬袍,足登厚底皂靴,高腰白襪,杏黃絲絛,一副漢裝打扮,不帶半點胡人氣息。
  那人白發披肩,銀髯過腹,照理來講,該是老毫這人,但是面色晶瑩,恍若美玉,雙目澄澈,炯炯有神,滿臉找不出一絲皺紋,看上去不過三十許人。
  通天教主距離最近,凝目望去,除了多出一副白須白發之外,面貌神情一如當年,正是那曾以小小一柄金劍,鬧得中原武林天翻地覆的奇人。一時之間,心頭狂跳,說不出是驚是懼,是憂是喜。
  轉眼間,涼棚之內,走出了白嘯天、無量神君、任玄,通天教主一見,急忙邁步走了過去。
  “一劍蓋中原”向東來端座椅中,雙手放置膝上,捧著一個半尺見方,金光閃耀的小箱,這時目光一轉,朝走近身前的四人,掃視一眼,縱聲道:“週一狂何在?”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向施主臨去秋波,留下一柄金劍,週一狂為了那一柄小劍,墮入阿鼻地獄了。”
  只聽穀口一人道:“臭雜毛,膽敢咒罵老夫!”篤篤幾聲,場中多出一人。
  眾人轉眼望去,見週一狂僅剩的一條左臂,扶著一根高約五尺的鐵杖,身懸半空,紋風不動,眉飛色舞,趾高氣揚,全不似一個四肢已失其三,連連遭受挫折之入,對他那股豪氣,誰都暗暗心折。
  向東來微微一笑,揚聲問道:“週一狂,我那兵刃可在你的手內?”
  週一狂笑道:“這個麼,可向任玄老兒索取。”雙眉一軒,斜脫任玄一眼。
  向東來轉眼一望任玄道:“我那金劍難道在你手內?”
  任玄暗暗忖道:想當年,咱們曾將向東來的周身軟筋割斷,看他以輪椅代步,明明是殘廢之身,但他四肢全廢,還有什麼能耐,重蒞中原,所仗的又是什麼?
  心念電轉,不禁冷冷一哼,道:“金劍在任某手內,你待怎樣?”
  週一狂大聲叫道:“好哇!任老兒!你對外揚言,金劍已被人盜走,原來是故放煙幕,騙人之辭。”
  任玄冷冰冰一笑,道:“是又怎樣?”
  要知為了那柄金劍,任玄的獨子被人謀害,事到如今,猶未找出兇手,他老來傷子,哀痛欲絕,那金劍實已被盜,如此言語,不過氣憤之詞而已。
  可是,那金劍之秘,乃是武林中的一大啞謎,金劍的落處人人關心。個個注目,本來是滿天疑雲之事,任玄如此一講,情勢頓時一變。
  白嘯天雙目之內精芒一閃,道:“任兄,金劍既然尚在你的手內,何不當眾取出,趁著這位向朋友在此地請他解開金劍之謎,省得江湖道上,再起無謂的紛爭。”
  週一狂叫道:“對啊!若不解開金劍之秘,老夫是死不瞑目了。”
  通天教主呵呵一笑,道:“向施主,你萬里迢迢趕來此地,是否要與中原豪傑,再度一決雌雄?”
  向東來轉臉朝法壇正中那北俱英雄的靈位一望,長長歎息一聲,道:“我曾聽人說道,中原的豪傑已在北濱會上死絕,此番東來,並無與中原武林爭勝之意……”言外之意,眼前這五大高手,都不在中原豪傑之列。
  通天教主等聞言,五人臉上齊是一紅,當年向東來大鬧中原,結果是敗在這五人的聯手圍攻之下,而且五人還使了詭計,因之此時聽他出言譏諷,都感到難以為情。
  無量神君惱羞成怒,陰沉沉地截口道:“中原的豪傑雖已死盡,庸碌之輩倒還剩餘不少,老夫一人先向你領教領教。”揮手一掌,遙遙拍擊過去。
  一陣狂毆應手而起,劃空呼嘯,連兩旁涼棚內的人也被震得耳膜齊鳴,嗡嗡作響。
  無量神君掌力如此雄渾,固足驚人,但盛名之下無虛士,眾人雖驚不奇,想那向東來明明是個手足俱廢之人,不知他如何抵擋。
  只聽一陣暴喝,恃立在輪椅兩旁的四個勁裝少年,倏一揮手,一片銀光似黑夜寒電,一閃而沒,無量神君那狂猛無倫掌力,頓時一分而二,打從輪椅兩側卷過,沙飛石走,威勢驚人!
  無量神君的目光何等犀利,就在那銀光一閃的剎那,業已看出四個少年每人手中執著一柄銀色小劍,那銀色小劍長約五寸,大小不同之處,就是顏色不同,光芒有異、
  那四個勁裝少年擋過一招,重又垂手而立,手中的小劍已隱失不見,神色之間,若無其事,一時之間,倒將幾個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魔頭鎮住。
  通天教主機警善變,微微一愣,頓時哈哈笑道:“恭喜恭喜,向施主的神奇絕藝已有傳人,武林朋友又可大開眼界了。”
  向東來將頭一搖,含笑說道:“憑他們這點微未之技,與中原高手爭長論短,那還差得太遠。”
  無量神君冷然道:“你既敢東來,總是有恃無恐,憑仗什麼,何妨抖露出來。”
  向東來不怒反笑,道:“不才已是癱瘓之人,雄心壯志,早已消磨殆盡,此番東來,不過了結幾樁瑣事,爭強鬥狠,再也休提。”
  無量神君先是一怔,繼而想道:這幾個小兒雖不足慮,看那樣子,卻也不易打發,勝之不武,莫要糟蹋了老夫的盛名。
  心念一轉,立即就著台階退下,默然不語。
  只聽通天教主道:“向施主既無爭強鬥狠之心,即是敝教的嘉賓,但不知要了結什麼瑣事,若有相需之事,貧道定然效力。”
  向東來淡淡一笑,揚聲道:“第一,不才要解開金劍的秘密,以免曠世絕藝,隨同我這殘廢之人長埋地下……”
  通天教主大聲道:“仁俠居心,天下同欽,向施主的第二樁事呢?”
  向東來緩緩說道:“不才手中這個箱匣,內中藏著一件價值連城、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至寶。要尋一位有緣之人,舉以相贈。”
  他愈說愈奇,直將滿穀之人引得心跳耳熱,按捺不住,既想早一點揭開金劍之謎,又想瞧一瞧那箱中之物。
  但聽任玄冷嗤一聲,道:“一柄金劍、已是奇而不巧,我就不信,尚有更為奇巧的至寶。”
  向東來微微一笑,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只是要人有福消受罷了。”
  週一狂道:“向東來,咱們對你說不上好啊!如此至寶,於嘛眼巴巴送人?”
  向東來道:“你怎知我贈送給誰,說不定我將他送給故交好友,藉以報答昔日的恩情。”
  此言一出,不由得眾人不信,霎時間,一道道銳利如箭的目光,齊向他手中那金色箱匣投去,似欲穿透到箱匣中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3 19:07:43

第五十章 陣前祭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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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天教主暗暗忖道:華元肯對他有救命之恩,他若有什麼罕世重寶贈送華家,乃是合情合理之事,可惜眾目昭彰,無法搶奪過來。
  任玄懷壁獲罪,斷送了兒子的性命,他恨透了向東來的金劍,這時聽他又有寶物送人,不禁恨從心起,怒不可抑,厲聲喝道:“向東來,你少弄狡猾,若有第三樁事就早早說出,否則風雲會送你歸天了。”
  向東來緩緩說道:“當然有第三樁事。”
  任玄厲聲道:“什麼事?”
  只見向東來神色一整,肅容道:“第三樁事,就是在這建蘸大會之上、拜祭亡友的英靈,同時竭盡綿薄之力,為故人報仇雪恨!”
  無量神君修地仰天大笑,半晌之後,始才獰聲迫:“說來說去,你還是有為而來。”
  轉眼一望通天教主,接道:“道兄這建酸大典完了沒有,如果別無儀式,我等就料理江湖過節了。”
  通天教主聞言一驚;急道:“貧道該死,子牌已過,祭典猶未開始。”稽首一禮,匆匆返回涼棚,披上法衣,躍登壇上。
  只聽鐘磐聲響,法壇之上,重又響起了誦經之聲。
  向東來以目示意,四弟子立即推動輪椅,抬起軟轎,朝群俠座中走去。
  白嘯天、無量神君、任玄,三人各歸原處,餘下週一狂一人,沖天而起,獨自躍到了涼棚頂上。
  眾人一退,一群手執紙人紙馬的道士奔入場內,口誦經文,滿場遊走。
  倏地,三名紅衣道憧,每人捧著一座白色靈牌,登上法壇,將那三座白色靈牌供在當中那巨大的靈位之下。
  剎那間,全穀騷動起來,耳語之聲聚蚊成雷,嘈成一片。
  原來新添的三座白色靈牌,中間一座寫著“落霞山莊少莊主華天虹之靈位”,左旁一座是“風雲會少舵主任鵬之靈位”,右邊則是“神旗幫少幫主白君儀之靈位”。
  向東來進入棚內,與華夫人才只寒暄一句,一瞧華天虹的靈牌出現,頓時渾身一震,道:“華夫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華夫人目瞪口呆,如遭雷碩,但只一忽工夫,立即清醒過來,口齒啟動,話猶未出。
  忽見人影連閃,趙三姑、華雲、苗嶺三仙、宗氏三虎,紛紛向棚外竄去。
  華夫人大驚、皓腕一探,一把攫住了趙三姑的手臂,峻聲喝道:“統統站住!”
  眾人聞聲一凜,同時呆在當地。
  趙三姑雙眼血紅,拐杖連連頓地,厲聲叫道:“白嘯天!華天虹可是你殺的?”
  白嘯天端坐棚內,冷冷說道:“除了老夫,誰能殺得了他。”
  忽聽噗通一聲,秦碗風坐在位中,連人帶椅摔倒,昏死過去。
  華夫人心如刀割,但卻強行忍住,一字一頓,斬釘截鐵地道:“誰不是十月懷胎?人都是父母養的,星兒不能白死,但要報仇雪恨,卻得量力而行。”
  趙三姑掙了一掙,無法掙脫手臂,恨道:“你量你的力,我幹我的事,咱們各行其是,互不相涉。”
  華夫人冷然道:“華元肴是父,華天虹是子,上一輩的仇未報,輪不到下輩的仇。”
  黃山翟天浩啞聲說道:“趙老大,千筆賬作一筆算,咱們十多年也等了,一時半刻,難道等不及麼?”
  法壇之上,忽然響起贊禮人的聲音,誦道:“通天教主建酪上表,超薦北滇英靈,落霞山莊暨各路英雄奠祭開始——”
  華夫人急忙鎮攝心神,當先走了過去。眾人見了,連忙跟隨在後,魚貫而出,行到法壇之下立定。
  只聽那贊禮人誦道:“落霞山莊老莊主華西元腎歸位——”
  華夫人強忍熱淚,屈膝頓首,秦碗鳳剛剛蘇醒,由宗老婆子攙扶過來,她自認是華家的寡媳,傷心之際,也不知道羞澀,見華夫人跪下,立即隨同跪倒,拜仆在地,華雲是華家世仆,也隨同主人跪拜。
  三人叩拜完畢,起身退立一旁,群俠上前拜祭,三人又跪下答拜。
  經聲法器之中,響著贊禮人的聲音:“沉州衛家門第七代掌門人衛公天霄歸位——”
  “雲夢三俠周公凡、鐵公尚、羅公少堡歸位——”
  “霹靂仙秦西元泰歸位——”
  那霹靂仙是彭拜的師父,彭拜天性坦率,一聲聽到師父的名號,忍不住滿懷悲滄,放聲痛哭起來。他一哭出聲,秦碗鳳、苗嶺三仙、宗氏三虎,這幾人想起華天虹之死,頓時嚎啕痛哭,逍遙仙朱侗是武林雙仙之一,司馬長青與華元肴是結義兄弟,非親即友,人人都有悲痛,哭出聲來倒還罷了,就是那些強行壓抑的男子抽泣之聲,聽人耳內,最是令人鼻酸。
  好不容易聽得那贊禮人誦道:“落霞山莊暨各路英雄退
  眾人含悲忍淚,退回棚內,贊禮人宣神旗幫上前奠祭,白嘯天一人當先,數百人跟隨在後,上前祭拜神旗幫北滇會上殉職的人。
  要知做道場超薦亡魂,乃是世俗中人人信奉的典禮,死者為大,白嘯天雖是一幫之主,也得誠惶誠恐,不敢稍為托大,他存著激勵人心,籠絡部屬的意思,舉措之間,更顯得誠敬。
  神旗幫過後,輪到風雲會奠祭,風雲會剛剛完畢,子午穀外,突然又響起一陣隱隱約約的鬼哭之聲。
  倏地,幫、會、教派在穀外的樁哨,同時狂奔人谷,通天教兩個道士臉色如上,奔到天乙子面前,手指穀外,急了半晌,始才顫抖道:“啟稟壇主,先頭七孔流血而死的那些鬼怪,又……又活起來了。”
  天乙子驚怒交迸,叱道:“什麼話!我親自檢視過,明明都已氣絕,怎麼會活起來的?”
  那道士顫聲道:“那批怪物被扔在山左的一個溝內,本來哩在一處,剛才又……”
  天乙子怒喝道:“又怎樣?”
  那道士吶吶道:“一個個都活了,哭哭鬧鬧,看樣子就要到了,啊,來啦!”
  話聲中,琳啡鬼哭之聲已響徹全穀,先前那群披頭散發,形貌猙獰的鬼怪。你椎我擠,重義湧進穀來。
  這批鬼物本來已夠猙獰恐怖,如今義加上七孔流血之後,遺留在臉上的血漬,縱然是人,也足以駭倒鬼怪了。
  展眼間,披枷帶鎖,長舌外吐,缺腿少足,形形色色的鬼怪,一窩蜂擁到了法壇之下,一個個頓足號哭,吵鬧不休。
  紫薇仙子駭得滿口牙齒格桔打戰,擠到華大人身畔,低聲道:“夫人,師父給了我一點‘九毒瘴’叮囑我不可輕用,我施放出去,讓這些鬼怪嘗嘗……”她似是怕被那些鬼怪聽去,越講聲音越低。
  華夫人沉吟一瞬,道:“你先別急,他們不惹咱們,咱們也不招惹他們。”
  說話中,通天教主天乙子已率領大批弟子,將那七十二名鬼怪團團圍住,但那批鬼怪兀自嚎哭不休,將身外之事視若無睹。
  天乙子怒容滿面,厲聲道:“建雕大會接納陽問英雄,普度陰世眾鬼,不管爾等是人是鬼,速即派個領頭的出面答活,但有所請,通天教總教爾等滿意……”
  剛剛說到此處,子午穀外,陡地響起一陣尖厲刺耳的異聲,隨即響起銅鑼哨咱之聲,須臾,尖厲刺耳的異聲與鑼聲響到了穀口,那七十二名鬼怪的號哭之聲嘎然而止,一個個木然呆立,嘈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
  忽見魅影幢幢,大批厲鬼,在銅鑼前導之下,列隊走進了穀內。
  這是一個奇形怪狀、人間未睹的隊伍,當前是兩個黑衣鬼卒,抬著一面直徑五尺的銅鑼,一名紅衣厲鬼,雙手合待一柄大錘,配著足下的步伐,在隊伍之前嗚鑼開道。
  銅鑼之後,是四名身著五色綠衣、臉色蒼白如紙、背插三尖鐵叉、騎著高頭駿馬的開道鬼卒,駭人的是那四匹高頭駿馬鐵蹄著地,不帶一點聲響,飄渺恍惚,不似血肉之軀!
  開道鬼卒之後,是三十六名厲鬼,其中吊死鬼、溺死鬼、燒死鬼,五花八門,形形色色,有那慘死輪下之鬼,身上血肉模糊,腸肚外流,那刑斬之鬼,腦袋都提在手上,一名女鬼,手上抱著一個一兩歲大的嬰兒,那嬰兒半邊腦袋稀爛,腦漿外溢,紅白相間,雙眼卻是骨碌碌亂轉,一眼望去,令人遍身汗毛直豎,忍不住要打寒嘩。
  這三十六鬼之後,是五名年紀老大的男鬼,當前一鬼又高又瘦,須發糾結,目毗皆裂,雙腕帶著一副鐵銬,髒上拖著一副腳鐐,看那樣子,似是瘦死牢中的怨鬼。
  這五名老鬼之後,一班鬼卒,抬著八頂黑色軟轎,前面四頂轎簾高卷,四名男鬼端坐其內,另外四頂轎簾深垂,其中想是女鬼。
  這八頂軟轎之後,八名鬼卒,抬著一頂盤龍飛鳳、琉璃垂疏的大轎,一個看去十一二歲、發梳雙辮、身穿紅竣褲褂的女童,手扶著轎欄步行。
  九頂轎魚貫而入,直抵法壇之下,那四名男鬼當先下地,轎簾掀起,後面四頂軟轎中,緩緩飄出四名女鬼,只有那一頂龍鳳彩轎,轎簾深垂,毫無動靜。這批鬼怪前後百餘名,聲勢浩大,非同小可,幫、會、教及正派群俠,都不再等閒視之,一時間,四座岑寂,一片肅靜。通天教主端立法壇之上,等了半晌,見那龍風大轎之內猶無動靜,不禁微泛怒色,縱聲道:“貧道天乙子,何方神聖,可有統率之人?”
  只見最後那頂軟轎中出來的女鬼飄身上前,道:“本座幽冥殿主,這廂有禮。”
  這幽冥殿主身著玄黑寬袍,滿頭青絲披拂肩後,長盡腰際,鬢角帶一朵大碗公大的紙花,胸前掛一串銀光閃閃的紙錠,面色慘淡,行動飄忽,講話的聲音又冷又硬,混身上下彌漫著一片鬼氣,全然不似生人。
  通天教主朝那幽冥殿主打量一瞬,不禁眉頭連蹙,暗道:真是見鬼了!哈哈一笑,道:“原來是殿主駕到,請恕貧道失迎之罪。”
  幽冥殿主道:“豈敢,來得鹵莽,多有得罪。”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一指四外的鬼物,道:“這批生魂,可是殿主的屬下?”
  幽冥殿主道:“也有所屬,也有同寅。”
  這幽冥殿主眉清目秀,骨肉勻亭,看去不過二十幾歲,講起話來,吐辭不俗,若是生人,該是一個頗富靈統之氣的女子,可惜容色慘淡,語言生硬,混身透著鬼氣,令人見了,心頭頓生寒意。
  通天教主一望那頂龍鳳彩轎,道:“這頂彩轎雕龍繪鳳,氣派不凡,其中坐的又是哪一位殿主?”
  幽冥殿主道:“那是我家教主的轡輿。”
  她有問必答,但又簡簡單單,語焉不詳,似是懶得多話。
  通天教主倏地呵呵大笑,道:“想不到通天教主之外,另有一位教主,但不知你們是哪一教?你家教主如何稱呼?”
  那幽冥殿主道:“無可奉告。”
  通天教主雙眉一掀,道:“你家教主怎不下轎,難道要本教主親自掀開轎簾不成?”
  幽冥殿主那慘淡的面容之上,突然泛起一片煞氣,陰沉沉說道:“正是要你親啟轎簾,恭請我家教主下轎。”
  通天教主怒氣陡生,轉面喝道:“白蓮過去啟開轎簾。”
  一個紅衣道憧應聲而出,大步走了過去。
  青蓮、白蓮是天乙子座下兩大得意弟子,二人武功蓋過同門師兄弟,機警多智,尤其高人一等,這時白蓮目不旁瞬,穿過一批形容慘厲的怪物,直趨轎前,表面上昂首闊步,坦然無懼,其實全神戒備,絲毫不敢大意。
  通天教主也提防對方淬施暗算,兩道銳利如箭的目光,緊隨著白蓮移動。
  只見白蓮走到那龍鳳彩轎之前,伸手一撩,一把掀起了轎簾,豈料,目光落處,轎中空蕩蕩的,既無有人,也無鬼魂的影子。
  白蓮睹狀,不禁微微一怔,一個頭戴烏紗帽、身著一品官服、頰下五絡青須的男鬼倏地將嘴一張,一口陰氣,直對白蓮頸上吹去。
  白蓮方待轉身,一股陰寒之氣,突然襲至頸上,順著衣領而下,涼透了背脊,忍不住猛打一個寒噤,混身霍然一顫。
  通天教主一見,心頭又驚又怒,本待喝叱,轉念一想,對方既未動手,諒他吹一口氣,也傷不了自己的弟子,與其揭破,反而不美,只得隱忍在心,暫不發作。
  白蓮身形一轉,朝那官宦打扮的鬼怪怒視一眼,大步走了回去。
  不料,他邁出一步,身上頓時一寒,越走越冷,猶未走出十步,身上已寒冷刺骨,牙關打戰,大有骨髓成冰之勢。
  白蓮心知不妙,趕緊一提丹田真氣,豈料為時已晚,一口真氣未曾提起,心頭一寒,混身一顫,一頭栽下去!
  通天教主睹狀大驚,喝道:“天辰……”
  天辰子未待吩咐,電閃過去,一把接住白蓮摔倒的身子,但覺觸手如冰,寒氣襲人,震駭莫名之下,不及細看,匆匆閃回天乙子身側。
  通天教主一瞧,白蓮雙目緊閉,牙關緊咬,嘴唇烏紫,臉色泛青,與那凍死之人一模一樣,當下一探白蓮的腕脈,一摸心口,發覺他脈息早絕,心已停止跳動,人已死絕,已經無法挽救了。
  這乃是駭人聽聞的事,一口氣吹得死人,若非目睹,誰也不敢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不由人不相信。
  通天教主氣得臉色發育,將手一擺,道:“送給三位師叔檢視,看看可有傷痕?”
  天辰子聞言,急抱著白蓮的屍體,回歸己方棚內。
  通天教主目光如電,環掃一眼,將面前這一群鬼怪重新打量一遍,暗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看來這爆出冷門的一群,來頭還不簡單。
  心念一轉,強抑忿怒,一望那官宦打扮的鬼怪道:“你又是什麼殿主?”
  那官宦打扮的鬼怪陰森森說道:“本座刑名殿主,教主若有指教,本座無任歡迎。”
  通大教主冷冷一哼,回目一望那幽冥殿主道:“你家教主何以不到?”
  那幽冥殿主淡然迫:“我家教主早已蒞臨,閣下肉眼凡胎,視而不見罷了。”
  通天教主大吃一驚,目光一轉,掃視開會。
  此時,非僅通天教主吃驚,在場之人,無不驚疑,一時間,目光交投,都在尋找這批鬼怪的統領。
  通天教主忽然瞥見向東來乘坐的那頂小轎,靈機一閃,恍然大悟,不禁哈哈大笑,道:“向東來,原來是你故弄玄虛,哈哈哈!貧道早該想到,你身已殘廢,焉敢僅率四名弟子,遠至中原,奢言報仇雪恨……”
  但見向東來搖首不迭,朗聲笑道:“教主猜錯了,老朽區區能耐,還沒有恁大的手筆,哈哈哈……”
  通天教主聞言一愣,忖道:看這乘轎而來的八個怪物,個個是扎手貨色,除了這個老兒,誰都駕馭得了?
  華夫人疑雲滿腹,暗以傳音之術道:“向兄!這批人物,到底是何來歷?”
  向東來雙眉一蹙,亦以傳音入密之法道:“老朽東來之後,雖然也略有部署,這批人馬是何來歷,老朽卻不知情。”
  華夫人暗暗心驚,沉吟一瞬,道:“不知令媛是否知道這事的底細?”
  向東來霍然一驚,脫口叫道:“什麼?”
  忽聽通天教主敞聲一笑,道:“貧道不管你們是人是鬼,也不管誰是你們的教主,只問你們意欲何為?目的何在?”
  那幽冥殿主冷冰冰說道:“我等奉命而來,目的何在,還待我家教主示下。”
  通天教主怒不可抑,恨不得立即出手,將這為首的女鬼一掌擊斃,但見這批鬼怪為數百餘,聲勢浩大,實不能等閒視之,當下強抑怒火,一指左側涼棚,道:“你們既是奉命而來,那就等在一旁,你家教主幾時出面,請她與貧道打話。”
  那幽冥毆主不再開口,抬手一揮,當先朝涼棚中走去,眾鬼物列隊相隨,一忽工夫,人、馬、轎進入棚內,占了正派群俠與風雲會之間的座位。
  向東來顧不得看這批鬼物的動靜,暗暗朝華夫人問道:“夫人适才說什麼‘令媛’,莫非老朽還有一個女兒不成?”
  華夫人眉頭一聳道:“對面那位玉鼎夫人,難道不是向兄的愛女?”
  向東來大驚,道:“誰?”
  華夫人伸手朝對面棚下的玉鼎夫人一指,道:“那位姑娘自稱姓向名華,自認是向兄的愛女。”
  向東來搖頭不迭,惑然道:“怪!怪事!老朽終身朱娶,亦未近過女色,怎麼突然冒出一個女兒來?”
  此言一出,群俠無不大驚。本來眾人在想,有向東來的女兒在通天教臥底,對於己方必有助益,豈料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向東來沒有女兒,那玉鼎夫人是哄騙華天虹了。
  華夫人愈想愈疑,當下將華天虹與玉鼎夫人間的一切,對向東來講了一遍。
  向東來堯爾一笑,道:一原來如此,老朽非但沒有女兒,那金劍也只一柄,並無雌雄之分。看來那女子必是欲博令郎的歡心,順口胡謅,哄騙令郎。”
  華夫人也不禁解顏一笑,道:“此事倒也不關緊要,只是如此一來,那金劍的下落,更是難以找出了。”
  黃山霍天浩突然伸手一指,道:“列位請看,三個賊頭似在交換意見。”
  眾人轉眼望去,見涼棚之內,有通天教主的道士奔向神旗幫,也有信使往來。
  趙三姑冷冷一哼,沉聲道:“各位注意,混戰不起則罷,只一開始,大夥一齊針對神旗幫,先殺白嘯天與無量老兒,然後齊奔風雲會……”
  華夫人截口道:“齊奔通天教,設法誅滅玄靈、丙靈、青靈,以及天字輩的老道。”
  趙三姑訝然道:“燕山一怪、龍門雙煞、瞎眼婆子,四人都是殺華元肯的兇手,何不先了結掉?”
  華夫人肅然道:“江湖三害,同都為禍武林,但說為害小民,則以神旗幫與通天教為甚,若能滅掉這一幫一教,咱們這批人死也值得,元肯的仇縱然不報,也沒有遺憾了。”
  向東來肅然起敬,道:“夫人大仁大勇,老朽佩服不已!”
  語音微頓,臉上倏地神光湛然,接道:“這樣吧!老朽打頭一陣,若得華大俠英靈默佑,或許能殺掉幾個老賊,為武林道稍除禍患。”
  說罷之後,吩咐身後的弟子,將自己送出棚外。
  那四名勁裝少年推動輪椅,將向東來移至法壇之下,面朝穀口坐定,四人退至椅後,並肩而立。
  向東來氣凝丹田,縱聲道:“老朽的金劍落在何人手內?請站出來講話!”
  只聽任玄冷冰冰說道:“向老兒癡人說夢,好教老夫心煩。”
  向東來等了片刻,見無一人走出,於是揚聲叫道:“若有見過劍聖虞高遺言碑的人,請站出來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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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2:22:49

第五一章 遠走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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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天教主端坐棚內,笑聲道:“誰不知道,劍聖虞高的‘埋劍累,在雁蕩接雲峰,那寶劍早在數百年前便已被人取走、累內空空,何遺言碑之有?”
  向東來傲然一笑,重又朗聲道:一若有見過那遺言碑的,速急出頭講話,否則錯失良緣,懊悔莫及了。”
  只聽穀口有人喝道:“誰在談論遺言碑?與我納命來!”
  向東來聞言一怔,目光一抬,朝穀口望去,
  只見一個身形魁梧,手執鐵劍的少年,步履瞞賜,跌跌闖闖,闖進穀來。。
  “華天虹!”
  兩旁涼棚中,暴起一片驚呼之聲!
  紫薇仙子驚喜若狂,叫道:“該殺的白嘯天,小郎哪里死啦!”一把拉起秦碗鳳,飛奔迎去。
  華天虹大喝道:“強而矯!”鐵劍一揮,迎頭劈去、
  這一劍疾著電掣,但卻毫無風聲,揮手之際,一片烏光已臨紫薇仙子的頭頂。
  紫薇仙子大駭,“哦!”的一驚呼,芳心大亂之下,抬起雙臂去掩護頭頂。
  “她哪里想到華天虹會取她的性命,何況這一劍如霆驚電閃,快的無可比擬,縱然有備,也難逃出劍下,幸虧華夫人早已瞧出兒子神情不對,起身跟了過來,千鈞一發之下,將紫薇仙子拉出了劍下。
  紫薇仙子又羞又怒,不禁大發嬌嗅,喝道:“小郎,你想死麼?“
  但見華天虹衣衫零亂,遍體血污,蓬首垢面,一副狼狽形象,不覺呆住。
  華天虹眼神散亂,大異往昔,朝華夫人瞪了一眼,扭頭又朝向東來走去。
  紫薇仙子愕然叫道:“夫人,小郎連你也不認識了?”
  華夫人低聲道:“你二人退口棚內,我自有道理。”
  紫薇仙子低應一聲,拉著秦碗鳳匆匆退下,華夫人目光炯炯,留意華天虹的動靜,防他對向東來下手。
  華天虹跌跌撞撞,恍若酒醉,走到向東來面前,鐵劍一指,喝問道:“是你在講遺言碑的事?”
  向東來凝目朝他臉上一望,將頭一探,含笑道:“老朽哪有恁大膽量。是通天教主講的。”
  華天虹遊目四顧,怒聲喝道:“通天教主,與我滾過來!”
  通天教主暗暗忖道:接二連三的奇事,兆頭不大佳妙。
  緩步走到壇下,笑道:“本教主在此,你有何話講?”
  華天虹朝他上下打量一眼,道:“你就是通天教主?遺言碑怎樣?劍聖虞高怎麼?”
  通天教主呵呵笑道:“本教主未曾見過遺言碑……”
  華天虹大怒,喝道:“混賬!”翻腕一劍,霍地掃去。
  通天教主嚇了一跳,猛然一躍,縱退八尺。
  只聽涼棚頂上,週一狂哈哈大笑道:“華天虹,好威風!”
  華天虹仰臉一望,道:“你是誰?”
  週一狂笑道:“老夫週一狂,與你是忘年之交,白嘯天那老兒大言不慚,公然吹噓,說是已經將你殺了,害得老夫好生難過,差一點抹了脖子。”
  華天虹將頭一點,意似嘉許,倏地轉面喝道:“白嘯天!與你家少爺滾出來!”他面朝群俠棚內喝叫,顯然靈智已失,根本不識白嘯天是誰。
  穀世表雙眉一挑,道:“白叔父,晚輩倒想過去,與這小子較量一下,為君儀妹報仇!”
  但聽無量神君沉沉一哼,心頭怒火,流露無遺。
  白嘯天陰沉沉一笑,道:“這小子迭獲奇遇,武功已臻一流,老夫也難以勝他,賢侄更非他的敵手。”緩緩站起身來。
  無量神君忽道:“文昭豁心性難測,我替你掠陣,防她淬施暗算。”
  白嘯天蜘腸不前,正是為了這點,聽他自願掠陣,正合心意,當下抱拳謝過,連袂走了出去。
  華天虹虎目大睜,朝二人望來望去,喝道:“白嘯天!”
  白嘯天冷冷道:“小兒是真瘋還是假瘋?”
  華天虹似是不懂這句話的含意,眼皮連眨,愕然不語。
  只聽涼棚之上,週一狂叫道:“華天虹,白老兒在罵你!”
  華天虹仰面問道:“哪個白老兒?”
  週一狂大聲叫道:“白嘯天。”
  華天虹勃然震怒,欺身上步,一劍劈去!
  這一劍淩厲絕倫,白嘯天驚怒交並,疾地閃退五尺。
  只聽華天虹大喝道:“好!強而嬌!”猛然又是一劍。
  白嘯天心頭大駭,暗道:這小子果然將一套剛猛無比劍法,練得出劍無聲,疾若閃電,幸虧他瘋瘋癲癲,倘若神智清明,誰是他的敵手!
  忖念中,右手忽擊忽拿,忽戳忽捺,使盡平生所學,竭力抵擋鐵劍,左手似狂風落葉,記記皆是“正反旋風斷魂掌”的精妙招數,疾攻不己。
  這一場惡鬥,攝住了每個人的心神,兩人武功之高,都超出了旁人的估料,連那自許為當世第一人的無量神君,也看得眉頭直皺,滿腔豪氣,消失不少。
  忽聽華天虹大喝一聲,叫道:“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剛非暴厲,強而矯,柔非卑弱……”
  他每叫一句,手上揮出一劍,那淩厲絕倫的劍勢,迫得白嘯天大退一步,叫到柔非卑弱之時,一連六劍,已將白嘯天迫退了一兩丈遠。
  這是驚世駭俗之事,堂堂神旗幫主,居然迫落下風,敗得如是之慘!
  華夫人、無量神君、通天教主,都隨著他兩人移動,向東來也命身後的弟子推動輪椅,隨著惡鬥中的兩人轉移。
  涼棚中的人全已站起,一齊擁在棚外,毒諸葛姚策率領內外三堂堂主和全部黃旗護法,飛快地奔至場中,圍了一個半圈,群俠這面的人也湧進場內,圍成了另外半圈。
  無量神君幾番想要插手,但見華夫人虎視眈眈,緊隨在側。未敢輕動,毒諸葛姚策也是躍躍欲動,卻因通天教與風雲會按兵不動。下敢獨櫻鋒銳。
  這乃是片刻間的事,激戰中,只聽華天虹大喝道:“謙而退,謙退而已!”一劍之後,猛然又是一劍。
  白嘯天竭盡平中所學。堪堪擋過前面七劍,對最後這一劍實在無法力敵,無呵奈何之下,猛然一個旋身,貼地滾了汗去。
  神旗幫的屬下大驚,力防華天虹追擊,暴起一陣如雷喝聲。
  百余名內功深厚的高個齊聲暴喝,確有一喝山開之威。華滅虹駭然一驚,怔立當地,果然個洱追擊。
  白嘯大挺身站起。喘了一口大氣,突然目射精光。盯注華大虹的雙眼.緩緩念道:“審隱密,須護持.玄鐵劍,泄天機。”
  華天虹猛退一步,喝道:“什麼?”
  白嘯天冷冷說道:“沒有第二遍,你自己想吧!”欣然一掌,欺身擊去。
  華天虹厲聲喝道:“再念一遍。”
  他似是憤怒已極,鐵劍一揮,一招“天河星散”,烏芒耀眼,千頭萬緒猛刺過去。
  只聽棚上的週一狂大叫道:“好一劍!”
  白嘯天怒氣填胸,切齒道:“今日若不殺你,老夫誓不為人!”雙掌齊揮,一連反擊十餘掌,迫得華天虹團團亂轉,華夫人與無量神君等也隨著二人轉動不已。
  今日這一戰,雙方都存著殺敵之心,各用其極,本無規矩可言,依著本意,雙方都想一擁而上,將敵人盡斃當地,只是雙方都沒有必勝的把握,惟恐混戰一起,一發不可收拾,因之都在等待時機,卻是都不敢大意。
  華天虹心神旁騖,頓時落在下風,激鬥未久,已連連遇險,群俠睹狀,俱都全神戒備,准備隨時湧上,神旗幫的屬下也愈迫愈近,打算一擁上前,通天教和風雲會按兵未動,那批來歷不明的鬼怪油手旁觀,更是無動於衷。
  忽聽華大虹厲喝道:“再念一遍!”
  白嘯大冷冷一哼,身形電轉,霎時將華天虹裹入了“正反旋風斷魂掌”內。
  梨花訕於見勢下佳,急忙高聲念道:“審隱密,須護待,玄鐵劍,泄天機。”
  掌風叢中,響起華天虹的怒吼聲,道:“不對!再念一遍!”
  華夫人暗暗心驚,忖道:虹兒瘋瘋癲癲,也不知是禍是福
  忖念來了,忽見白嘯天迭連數掌,擊得華天虹劍法大亂,不禁大驚,身形一晃,疾撲過去。
  只聽無量神君厲喝道:“文昭豁!”橫身截上,猛然一掌。
  華夫人早已料到他有此一著,暗道:拼著少活十年,今日先取你的性命!
  心念電轉,撇下兒子不顧,突施霹靂手段,身形一頓,雙足緊釘地面,皓腕一抬,霍然一掌擊去!
  這就是白嘯天為人陰險之處,華夫人古洞練功,瞥目仙婆受傷等情,他俱未轉告無量神君,等到雙掌同出,無量神君驚覺華夫人掌心之上黑絲做舵,泅異尋常之時,再想回避,為時已晚。
  只聽蓬然大震,雙掌一接,華夫人凝立當地,紋風不動,但那玉容之上,黑氣氛氫,閃掣不已,眉宇之間,一片痛苦之狀。無量神君則慘叫一聲,登登登連退,張口噴出一股紫血,展眼之間,臉上黑氣密佈,人已奄奄一息。
  九辟神掌雖然厲害,怎抵得華夫人以生命凝成的掌力。同時間,白嘯天迫得華天虹門戶大敞,忍不住狂笑一聲,一掌兜胸擊去。
  但聽喝叱如雷,黃山翟天浩與九命劍客司馬長青雙雙撲到,毒諸葛姚策與幫中高手亦潮湧而上。
  翟天浩身法之快,無人能及,舉臂一揮,一掌朝白嘯天拍去。
  白嘯天奏然一驚,忖道:這醜鬼是誰:飛起一腿,將華天虹踢了出去,招式一沉,接下了這一掌。
  砰然一聲,二人被震得齊齊後退,四目交投,同都驚愕不
  忽聽向東來宏聲道:“各位住手,聽老朽一言。”
  白嘯天將手一揮,峻聲喝道:“神旗幫退!”
  毒諸葛姚策等聞得令下,頓時縱身後躍。
  這些都是緊接著的事,前後不過兩句話的工夫,無量神君猶未倒下。
  穀世表駭然驚呼,奔了上去,叫道:“師父!”
  無量神君眼皮一睜,黯然道:“為師的不行了。”頓了一頓,有氣無力地道:“快走,旁人善變,我們不合潮了……”言未落,臉上黑氣一濃,眼皮一垂,仰身便倒。
  穀世表厲聲叫道:“師父!”雙手一抱,將無量神君扛在肩上,朝華夫人狠狠一望,狂奔而去。
  混亂的情勢沉靜下來,無量神君臨了的幾句話令人感慨叢生,心頭也倍加警惕,江湖多變,勾心鬥角,力敵智取,實非狂妄之人的世界。
  只聽向東來冷冷說道:“白嘯天,你當真要混戰不成?”
  白嘯天雙目一轉.朝通天教主看了一眼,忖道:講定的三方齊上,兩個老兄卻袖手不動,哼!難道老夫是傻子不成?將手一揮,反身就走。
  轉眼間,神旗幫的人退回了涼棚之內,群俠目光移到天乙子身上。
  通天教主心神一凜,呵呵大笑一聲,飄然一掠,退後了三丈。
  華夫人目光一垂,暗暗朝掌心一瞥,見那黑色紋理已淡了許多,不禁歎息一聲,忖道:看這情形,再擊兩掌,我就油盡燈枯了。”
  忽聽向東來道:“請問教主,你這建釀大會,打算開多少時日?”
  通天教主道:“要開七日七夜。”
  向東來道:“此刻約莫已時,那是過了一日一夜了。”
  原來穀內不見陽光,其實天清地朗,紅日高懸,天己近午。
  通天教主拂髯一笑,道:“向施主問到時日,不知有何見教?”
  向東來道:“我等此來是客,這建雕大典既有亡日之久,教主總不能令我等不飲不食,統統餓死在此地。”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素齋素酒倒已准備齊全,但恐與會的英雄多疑,未敢奉獻出來。”
  向東來微微一笑,道:“教主是何等樣人,焉肯在酒菜中下毒,何況賞賜在於教主,領受在於我等,無飲無食,豈是待客之道?”
  通天教主笑道:“向施主教訓得對。”轉身退去。
  向東來轉面一望華夫人,笑道:“夫人出手奏捷,好教老朽佩服。”
  華夫人苦笑道:“向兄一代武學宗師,文氏的事,瞞不過向兄的法眼。”
  向東來微微一笑,眉宇之間,隱含黯淡之色,道:“夫人與眾位大俠請退回棚內,老朽這裏,尚有一點瑣事。”
  華夫人移目朝兒子一望,當先走回棚內。
  秦碗鳳見華天虹神情木然,呆立不動,暗暗一拉趙三姑的衣油,低聲道:“姥姥,您瞧他……”
  趙三姑一,提拐杖,大步走了過去,叫道:“星兒!認得我麼?”
  只聽華天虹怒聲道:“再念一遍!”猛然一劍,斜斜劈去。
  趙三姑拐杖一掄,遷向劍身砸去,喝道:“孽障昏了頭!”
  但聽一聲金鐵交鳴,華天虹門電般的一轉劍刃,削斷了趙二姑的純鋼拐杖!
  趙三姑微微一愣,罵道:“小畜牲,你找死麼?”恨不得摑他一個耳光,但恐鐵劍無情,不敢上前。
  向東來微微一笑,道:“趙老太息怒,老朽自有辦法。”
  趙三姑雙眉一揚,道:“既有辦法,快點將這小子弄醒,我非得狠狠揍他一頓不可。”
  華夫人在棚內喚道:“三姑和風兒回來,不要打擾了。”
  趙三姑朝華天虹狠狠望了一眼,秦碗風拾起地上的半截拐杖,走回棚內。
  向東來暗暗想道:這位夫人不愧群龍之首,單這提得起、放得下的胸襟,就非常人可及。
  心念一轉,暗以傳音入密之術朝華天虹耳中道:“審護持,須隱密;驅鬼劍,泄天機。”
  華天虹身軀一震,猛然轉面,朝向東來臉上望去。
  向東來暗道:看來這孩子僅是心神專一,走火入魔,神智並未錯亂。轉念之下,暗以傳音之法緩緩說道:“白嘯天剛才騙了你,如今老朽將那《劍經補遺》從頭到尾念上一遍,你仔細聽了。”
  語音微頓,然後暗暗念道:“天之道,損有餘……”從頭到尾,恰是五十八字。
  華天虹虎目大睜,滿眼盡是駭異光芒,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向東來以傳音之法,將那五十八字又重念了一遍,道:“你可曾聽清楚?倘若未曾記住,可以向我詢問,如果熟記不誤,那就點一點頭。”
  華天虹嘴唇嗡動,喃喃念了一陣,倏地將頭一點。
  忽聽涼棚之上,週一狂叫道:“華天虹,你們在幹什麼?”
  華天虹怒叱道:“不許吵!”
  向東來藹然一笑,暗暗說道:“好孩子,此間殺劫無邊,說不定善惡美醜同歸於盡,沒有一人能夠活著出去,你年紀輕輕,遠景光明,還是趁早離開,遠走高飛吧!”
  華天虹聞言一怔,徐徐轉動身子,朝滿穀的人環顧一眼,容色之間,迷惘愈重。
  向東來暗暗一歎,繼續以傳音之法柔聲說道:“好孩子,此間沒有你留戀之處,速即去吧!”
  華天虹愣了一愣,重又朝四外的人望去,神色困惑,似有所疑。
  向東來眉頭一蹙,忽動靈機,轉面道:“華雲。”
  華雲急步奔出,道:“向爺有何吩咐?”
  向東來暗施傳音之術,道:“你家小官人神志不清,留在穀中,難逃殺身之禍,你將他領出穀外,遠走高飛,待他神智清醒之後,再定行止。”
  華雲正合心意,轉念一想,又感沮喪,當下亦以傳音之法道:“向爺說的當然不錯,可惜我家主母……”
  向東來截口道:叫爾家主母面前,有我擔待,大戰在即,事不宜遲,你速急去吧!”
  華雲暗暗忖道:江湖三害一旦聯手,咱們這寥寥數十人,縱然報得大仇。也難以保住性命,我華雲死不足惜,華家只有小官人這一點骨血,玉石俱焚。豈作大為不值……
  念頭一轉,頓時將心一橫,不管華夫人意下如何,躬身朝向東來一禮,道:“小人聽憑吩咐,我家主母面前,還望向爺勸解幾句。”
  向東來微微一笑道:“老朽知道了,你們去吧!”
  華雲再不遲疑,一望華天虹,大聲道:“小官人隨老奴來。”大步朝穀口走去。
  華天虹神情一怔,移目朝向東來望去,向東來傳了他《劍經補遺》在他的心目內,向東來是最可信任的人。
  向東來微微一笑,慈祥萬分地道:“好孩子,快快跟隨他去。劍聖虞高在穀外等你。”
  華天虹聳然動容,手提鐵劍,大步追了下去。
  毒諸葛姚策見華氏主仆出穀,心頭疑雲大起,道:“幫主,咱們是否該截住這兩人?”
  白嘯天沉吟道:“晤……”
  但聽向東來揚聲叫道:“白嘯天。”
  白嘯天離座而起,道:“呼喚你家幫主幹什麼?”
  向東來哈哈一笑,道:“黑道之中,以你白嘯天最有英雄氣概,你快快過來,看老朽令你大吃一驚。”
  毒諸葛姚策低聲道:“老兒故意拉扯,目的只是掩護那小子出穀,幫主莫要中了他的鬼計。”
  白嘯天將頭一點,未及決斷,華天虹已經走到穀口,眼看除非追趕,攔截已是不及,只得淡然道:“這小子不是貪生怕死,他娘還在谷內,諒他必定返回此地。”
  毒諸葛姚策道:“但他靈智已失,就怕華雲老兒將他領走,一去不返了。”
  白嘯天聞言一驚,轉眼望去,華天虹人已去遠,隨即消失不見。
  只聽向東來呵呵大笑,道:“白嘯天,快來快來,聽老朽細說劍聖虞高之事。”
  通天教主倏然走出棚外,笑聲道:“向施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快快道來,貧道洗耳恭聽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2:23:06

第五二章 爾虞我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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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東來哈哈笑道:“白嘯天,劍聖虞高那遺言碑,你是見過的了。”
  白嘯天冷冷說道:“本幫主見過,你有何指教?”
  通天教主雙眉一挑,道:“白兄,你我是知心的朋友啊!”
  白嘯天冷然道:“知心的朋友又該怎樣?”
  通天教主呵呵笑道:“貧道曾聽先師談過,那劍聖虞高是殘唐五代之際,武林中的一代完人,劍術通神,品格入聖,可惜他淬然仙逝,門柞中落,劍法失傳……”
  白嘯天冷冷一笑,截口說道:“道兄知道的武林俠事倒是不少,只可惜這建酸大會,不是談今論古的場合。”
  向東來介面笑道:“那也未必見得。”語音微頓,接道:“想那李無量目空四海,何曾將天下英雄放在眼內?誰知華夫人信手一掌,立即取了他的性命,可知昧於大勢,盲目妄動,乃是愚不可及之事。”
  白嘯天暗暗忖道:這話不錯,文昭斂剛才那一掌,若是朝著我白某人發出,我白嘯天還不是莫名其妙地送了性命?看來今日之事,還得慎重處置才是。
  想起适才的情況,心頭猶有餘悸,但他終是飽經風浪之人,內心雖然怯懼,但卻聲色不動,絲毫不顯露於外。
  只聽通天教主道:“劍聖虞高那遺言碑說些什麼,白兄何不當眾道出,讓我等增長幾分見聞。”
  白嘯天雙眉一挑,道:“兄弟不懂,道兄好似甘心受向東來播弄。”
  通天教主目光一轉,朝那批形若鬼怪之人一瞥,笑道:“白兄錯了,這建酷會上,事事出入意料,貧道此舉,正是為了要拆穿向施主的把戲。”
  白嘯天冷冷一哼,突然提高嗓子道:“白某將那遺言碑上的文字念上一遍,誰若愛聽,那就仔細聽了。”頓了一頓,朗聲念道:“余束發藝成,仗玄鐵重劍行道江湖,托師門餘蔭,無往不利,十年之間,俠名滿天下,少年得志,沾沾自喜,不想器小而溢,一時失察,誤殺義士,十年功果,毀於一旦,愧作之余,毀玄鐵劍,閉門思過,不敢複談武事…行年百歲,回首生平,功過參半,差可兩抵,自念師門一脈,不可因我而絕,乃重鑄玄鐵重劍,並將一生所學,著《劍經》一篇附之……
  一口氣念到此處,倏地頓住。
  此時,子午穀內,鴉雀無聲,恍若無人之境,上千道目光,全都盯在白嘯天身上。
  忽聽涼棚頂上,週一狂大聲叫道:“白老兒,後面是什麼?”
  白嘯天目光一抬,朝棚上冷冷一望,繼續念道:“一劍在乎,天下電無足堪一擊之人,無足堪一擊之物,不禁意興蕭索,生有劍不如無劍之歎,但恩師門以玄鐵重劍傳宗,其中必有至理、的閉關面壁,苦苦參詳,經十九年瞑思默想,始悟徹有劍勝無劍,重劍勝輕劍之精義,惟精無耗竭,已不及傳世,乃著“劍經補遺》,附錄於後,遺諸有緣……”
  週一狂大聲道:“後面怎樣?”
  白嘯天淡然道:“重劍門第四十四代傳人虞高。”
  週一狂叫道:“再後面!”
  白嘯天冷冰冰說道:“你不嫌過於心熱麼?”
  週一狂道:“哼!你有神旗幫,難道老夫就不能要一點什麼?”
  白嘯天曬然道:“就只怕事與願違,什麼也撈不著。”
  週一狂嘿然笑道:“果然如此,老夫與你同歸於盡,誰也別想痛快,”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周兄這主意不錯,值得試驗一下。”
  白嘯大斜眠天乙子一眼,冷笑道:“看樣子,普天之下,道兄所忌的就只兄弟一人了?”
  通天教主拂髯大笑,道:“戲諺之詞,白兄何必認真?”面色一整,接道:“事隔數百年,那部《劍經》,諒白兄也是無法見到,但不知那篇《劍經補遺》說的又是一些什麼?”
  白嘯天淡然道:“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剛非暴厲,強而矯,柔非卑弱,謙而退,審護待,須隱密,驅鬼劍,泄天機。”
  梨花仙子笑聲叫道:“好啊!白嘯天!原來你欺騙小郎,難怪他一直叫著再念一遍。”
  白嘯天冷冷一叩亨,本待反唇相譏,想到自己是一幫之主,與小輩鬥口,有失身份,話到唇邊,重又忍住。
  此時,武學精深之人,都在暗暗揣摩那幾句話的含義,通天教主想了一陣,突然雙掌一拍,脫口叫道:“果真了得,字字珠現,發人之所未發。”雙眉一揚,笑道:“白兄,後面呢?”
  白嘯天冷冷道:“後面的字跡已經被人抹去,除非找出那最先發現碑文之人,否則誰也無法知道。”
  通天教主連連點頭,暗道。此言不假,如果是我最先發現那篇《劍經補遺》,就連這前面幾句也要抹去,決不讓旁人見到。
  只見人影一閃,週一狂飄然落地,眼望向東來笑眯眯說道:“老向,咱們交個朋友如何?”
  向東來呵呵大笑,道:“好哇!昔日傷害老朽的五人,雖然有你一個,但你業已遭了報應,咱們都是殘廢之身,同病相憐,理該往事勾銷,化敵為友才對。”
  週一狂笑道:“正是,向老弟,你先把遺言碑的事講清楚,老周己有預感,此事與你那柄金劍,兩者之間,必有關聯。”
  通天教主容色聳動,邁上一步,道:“周兄這話不錯,向施主,你那悶葫蘆也賣得太久了。”
  向東來仰天大笑,半晌之後,始才說道:“教主,周老弟,你們是否知道,那埋劍泵內本來空無一物,何以突然又有遺言碑出現?”
  週一狂急聲道:“這個正是兄弟所要知道的事。”
  通天教主撚須笑道:“聽向施主言中之意,那碑文重現,莫非是施主弄的把戲?”
  向東來笑容一斂,一本正經的道:“此事確系老朽所為,但卻是一片苦心狐詣,絕非兒戲之舉。”
  但聽任玄陰沉沉說道:“好一個苦心孤詣,用心所在,諒必又是要挑起紛亂,引得天下英雄爭奪了。”人隨聲到,在向東來身前八九尺處立定。
  向東來微微一笑,道:“聖人言道,物心自腐,而後蟲生。人侍不起貪念,老朽縱然存著壞心,也是難施伎倆。”
  通天教主笑道:“佛家戒貪念,通天教卻是百無禁忌,向施“請講,那遺言碑究竟怎樣?”
  從容道:“百年之前,劍聖虞高的遺言碑,在西域出現,另外還有一柄玄鐵重劍,一葉丙金色小劍,以及老朽手中捧著的這個箱匣,這四樣東西,都是劍聖虞高的遺物,不知何故落在先祖的手內。”
  眾人聞言,不禁目光的的,一齊朝向東來手上的那個金色箱匣望去。
  通天教主雙目閃亮,臉泛紅光,哈哈一笑,道:“劍聖虞高是漢族人士,他的遺物埋藏在雁蕩山接雲峰的埋劍零內,那是絕無疑義之事。”
  週一狂道:“這話不錯,想必是那個西域人潛來中原,將咱們祖宗埋藏在地下的寶貝盜竊回去,否則雁蕩之物,怎會不翼而飛,忽在西域出現。”
  向東來道:“這般講來,先祖倒是難逃竊盜之嫌了。”
  通天教主笑道:“本來人棄我取,算不了大錯,不過,咱們漢族講究的是入土為安,開棺盜墓,犯大辟之罪,律有明文,誰也不敢觸犯,否則的話,漢族祖先的遺物,也輪不到外人來盜取了。”
  週一狂將頭一點,道:“教主言之有理,不過胡人不懂漢人津怯,無知之罪,倒也情有可原。”
  通天教主頷首一笑,一顧向東來道:“向施主請講,其後怎樣?”
  向東來微微一笑,道:“先祖略加揣摩,頓時悟出,劍聖虞高遺下的那部。劍經兒就藏在老朽拿著的這個箔匣之內。”
  此言一出,眾人腦海中轟然一響,一個個目如銳箭,齊齊盯注那個金光燦爛的箱匣,一瞬不瞬!
  向東來哈哈一笑,突然轉面朝身後弟子道:“將這寶盒送過去,請諸位英雄過目。”
  一名勁裝少年躬咯一聲,捧起向東來膝上的金黃箱匣,朝通天教主走了過去。
  忽聽蘭花仙子嬌聲道:“慢來——”
  那勁裝少年聞言止步,轉面望住向東來,等候指示。
  向東來眉頭一蹩,道:“姑娘有何高見?”
  蘭花仙子款步走了過來,嬌聲笑道:“向老前輩,那位虞高號彌‘劍聖’,想必是因為劍術超凡入聖,是麼?”
  向東來沉吟道:“這個只怕不是,依老朽想來,能夠得一‘聖’子,或是因他力行善舉,終身不轍之故。”
  蘭花仙子格格嬌笑,道:“是啊!這麼一位品格完善之人,他的寶貝,也該送給品格完美、志行高潔的人才對啊!”
  週一狂雙目一瞪,怒道:“你若不想死,最好是口齒清白一點。”
  蘭花仙子杏眼一瞪,冷笑道:“誰與你講話了?哼!你這是不打自招,自認卑鄙無恥之人。”
  週一狂勃然大怒,獨掌一揚,就待擊去。
  但聽向東來哈哈笑道:“周老弟,你若不想死,最好是不要魯莽。”
  週一狂手臂一垂,冷然道:“多謝向兄關照,九毒仙姬名頭雖響,可還不在我老周心上。”
  蘭花仙子嘴一撇,沉聲一哼,滿臉不屑之狀。
  向東來莞爾一笑,道:“适才未及請教我,這位姑娘,你是九毒仙姬門下的第幾位高足?”
  蘭花仙子抿嘴一笑,道:“說來慚愧,是老大,下麵還有十二個師妹,華天虹是我小帥妹的情郎。”
  向東來呵呵一笑,道:“原來是苗嶺三仙中的蘭花仙於,老朽幾乎失敬了。”
  蘭花仙子笑道:“不敢當,向老前輩知道的江湖人物倒不少啊!”
  向東來道:“哪里,哪里。”頓了一頓,笑道:“不瞞姑娘講,這部《劍經》,老朽的原意,本要贈送給華公子的……”
  蘭花仙子截口道:“對啊!正該如此嘛!”
  向東來長長歎息一聲,道:“可惜華公于靈智已昧,老朽縱然將這“劍經、舉以相贈,他拿著也是無用,說不定懷壁獲罪,反而賠上一條性命。”
  蘭花仙子柳眉一蹩,道:“你將他騙到哪里去了?他是我們師姊妹的兄弟,你若害了他的性命,可別怪我反臉不認人了。”
  向東來道:“華大俠對我有救命之恩,老朽豈能恩將仇報,謀害華公子的性命。”語音微頓,接道:“我說了一個地點,華公子到那裏養病去了。”
  蘭花仙子道:“什麼地點,你可別把他騙往西域了。”
  向東來哈哈一笑,道:“當然不會。”語音微頓,接道:“此地耳目眾多,那養病的地點,回頭我再告訴姑娘。”
  蘭花仙於頭一點,忽然朝那金色箱匣一指。道:“這內中裝的就是《劍經》麼?”
  向東來點頭笑道:“一點不錯,劍聖虞高的半生心血,就在這小小的箱匣之內。”
  蘭花仙子道:“依我看來,你與其便宜旁人,還不如交給華夫人保存,將來轉交給華天虹……”
  向東來將頭一搖,截口笑道:“華夫人已存必死之心,她既不生出子午穀,《劍經》交她保存,同樣是便宜旁人。”微微一頓,接道:“不過.老朽僅是將這稍匣交給大眾過目,交易是否談得成功,那還說不一定。”
  蘭花仙子格格嬌笑一陣,道:“既然可以過目,我得先看一眼。”
  向東來呵呵笑道:“你這位姑娘當真嬌縱得很。”轉臉朝那名弟子道:“玄清,將《劍經》交與姑娘過目。”
  那名叫玄清的少年低應一聲,手捧金匣走了過去,雙手奉上。
  蘭花仙子伸手接過,低頭望去,只見那箱匣長約八寸。寬約四寸,正好裝盛一冊書籍,通體金黃,金光閃亮,在那箱匣的上面,鐫摟著兩個古篆,正是“劍經”二字。
  可是,那金色箱匣仿佛一塊金磚,渾然一體,沒有絲毫縫隙,倘若是個箱匣,那就分不出箱底箱蓋,不知如何開啟了。
  蘭花仙子拿在手中反復端詳,始終找不出巧妙所在,不禁吃吃嬌笑,道:“好啊!難怪老前輩這麼大方,如此重寶,也肯輕易示人,原來這上面還有機關。”
  向東來哈哈一笑,道:“人心難測,老朽又不是傻子。”
  只聽週一狂叫道:“什麼機關,拿過來老夫瞧瞧。”
  蘭花仙子翻了一個白眼,嗅道:“看你那一副猴急的樣子,也像一個成名人物麼?”
  週一狂怒喝道:“你找死!”獨掌一揚,就待拍擊過去。
  蘭花仙子視若無睹,將那金色箱匣輕輕搖動一下,嬌笑道:“裏面裝的當真是一本書。”
  向東來敞聲笑道:“貨真價實,那還假得了麼?”
  蘭花仙子星眸一轉,倏地現出忸怩之色,嬌聲道:“向老前輩,這箱如何開啟,我真想瞧上一眼。”
  通天教主心頭一動,暗道:這苗女熱情洋溢,嬌美如花,另有一股迷人的魔力,若能弄到手內,倒是艷福不淺。轉念中,不禁呵呵一笑,道:“向施主,九毒仙姬門下從不使劍.那《劍經》讓她看看也不要緊。”
  蘭花仙子臉色一沉,道:“誰要你討好了?”
  通天教主拂髯大笑一聲,道,“難道你不想看那《劍經》一眼?”
  但聽向東來道:“那〈劍經〉仍是武林瑰寶,人人夢寐以求,除了最後的得主,誰也不能見到。”
  蘭花仙子訝然道,“為什麼?”
  向東來道:“無論是准,只要見到那部《劍經〉,讀上一句兩句.縱然是砍下他的腦袋,他也不會放手。”
  週一狂雙眉一掀,道:“你自己讀過幾句?”
  向東來搖頭笑道:“老朽若是讀過一句兩句,那也捨不得轉送他人了。”
  週一狂道:“哼!既然未曾讀過,你又何以知道那《劍經)好到什麼程度?說不定內容平凡,不值識者一笑,那也是大有可能之事。”
  向東來謠首不迭,道:“你可知道,我這一身武功是由何處得來?”
  週一狂道:“你老弟這身武功,難道不是令師所授?”
  向東來微微一笑,將手一搖,表示自己的武功並非師父所授。
  週一狂環眼一瞪,道:“師娘暗地裏教的?”
  向東來哈哈大笑,道:“只有周老弟你的武功,才是師娘暗地裏教的,老朽這一身武學,乃是由那《劍經補遺》之上得來。”
  白嘯天心頭猛然一震。暗道:老兒定然是講瞎話,短短五十八字,如何能造就他那一身奇絕天下的武功?
  轉念之下,將那五十八字的〈劍經補遺〉重又在心中念了一遍,覺得那短短的五十八字,確是包含一篇至高無上的武學原理,一字一句,都值得仔細玩味,但說向東來的一身武功就是由其中得來,似又有一點過分。
  只聽週一狂道:“向老弟,你僅由〈劍經補遺〉就練成了這身武功,倘若連〈劍經〉本身也研習一遍,豈不就無敵於天下,那你因何而不為呢?”
  向東來雙眉一揚,道:“老弟台,我不習《劍經》、難道就有敵手麼?”微微一頓,笑道:“你不看那華天虹,他僅僅知道前面幾句,劍法已是面目全非,一招一式,威力無窮,連白老幫主都抵擋不住。”
  週一狂暗暗忖道:“老兒這話倒是不假,瞧先頭那一陣搏鬥,白嘯天若不攪亂華天虹的心神,只怕他早已死在那小子的劍下
  通天教主突地敞聲一笑,緩緩說道:“向施主,貧道已被你說得心花怒放,閒話休提,你先讓我等看一看《劍經》,真假虛實,自然分曉。”
  向東來道:“這個當然。”轉面朝蘭花仙子道:“姑娘業已過目,如今該讓他們幾位看看了。”
  蘭花仙子吃吃一笑,道:“這麼好的東西,我有點捨不得放手。”
  向東來哈哈一笑,道:“物各有主,縱然愛不忍釋,也是徒喚奈何。”
  蘭花仙子撇嘴道:
  “哼!稀罕麼!”隨手一扔,將那金色箱匝擲在白嘯天腳前,氣呼呼地走回棚內。
  白嘯天心頭一跳,暗暗忖道:莫作真有天意,活該老夫獨霸天下麼?
  念頭轉動,按捺住心頭雀躍,俯身去拾那金色箱子。
  通天教主突地大喝道:“白兄,動不得!”豎掌一推,一股陰柔暗勁潛湧過去。
  週一狂獨掌一揮,擊出一股狂猛的掌力,任玄見兩人出手,也掄手一掌,同時擊了過去。
  三股猛惡的掌力,齊向白嘯天擊到,生飆怒卷,呼嘯震耳,威勢懾人。
  白嘯天驚怒交迸,疾地一躍,身形筆直拔高兩丈,躲過了這一擊。
  只聽蓬然一震,三股掌力相撞,激蕩起一陣旋風,吹得白嘯天衣袂飄飛,措獵作響,那金色箱子留在原地,紋風未動。
  白嘯天飄身落地,臉上氣得發白,怒道:“天乙子,你何不與白某人先較量一場?”
  週一狂叫道:“老雜毛,白老兒向你叫陣了。”
  通天教主呵呵一笑,道:“白兄,你火氣可真不小。”
  白嘯天冷冷說道:“白某人脾氣雖好,可不容忍兩次。”俯身又上拾那箱子。
  通天教主、任玄、週一狂,三人飛快地交換一瞥,倏地齊齊揮掌,同時向白嘯天襲去。
  白嘯天手指已快觸到箱匣,忽聽勁風震耳,知道自己若將那《劍經》抬起,勢必傷在三人掌下,無奈之下,只得身形一晃,打從任玄與週一狂兩人掌力空隙問掠了出去。
  向東來哈哈一笑,道:“好俊的身法,神旗幫主的威名,果然不虛。”
  白嘯天臉色突轉鐵青,欺身一掌,猛然朝通天教主擊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2:23:46

第五三章 金劍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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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天教主喝道:“白兄,你是當真要打?”左手一揮,反截敵腕,有手一招“雲開見日”,一中拍擊過去。
  這一掌隱藏在左手袍袖之後,突然擊出,陰險之極,白嘯天盛怒之下,未免心躁氣浮,但只一瞬,頭腦已轉冷靜,眼看這一掌來勢淩厲,不宜力敵,頓時雙足一挫,疾向一測閃去。
  任玄見他背朝自己,相距不過五六尺遠,暗想這種便宜不揀還待什麼,當下一聲不響,悄然一掌,倏地襲了上去。
  這三人先後出手,時間不過一瞬,週一狂一瞧機不可失,頓時貼地一掠,疾向那《劍經》撲去。
  他這裏一動,白嘯天等頓時驚覺。任玄首先一個大轉身,一掌朝週一狂擊去,白嘯天與通天教上一左一右,同時撲了過去。
  只聽週一狂哈哈一陣狂笑,一手抓起金匣,身形一個翻滾,避開了三人的一擊。
  他四肢已失其三,剩下的一,只手抓著那金色箱匣,業已無力還擊,索性身形一頓,停在當地不動,通天教主、白嘯天、任玄,三人將週一狂圍在中間,睹狀之下,也就停下手來。
  要知江湖三害所以能夠共存共榮,相安無事,就是因為三方面勢力相持,三個為首之人的武功不相上下,若有一方脫穎而出,即是對另外兩方的威脅,因而彼此間猜忌與防範之心極重。
  想那箱匣之內乃是《劍經》,倘若落到白嘯天手內,搶奪起來固然不易,萬一被他帶走,那更是莫大的危機,反之,落在週一狂手內,三人卻是坦然無懼,絲毫不以為意。
  週一狂只有仇敵,沒有一個朋友,自己也知道,在這子午穀內,沒有自己占的便宜,這時抓著箱匣,眼看強敵環伺,插翅難飛,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暗暗忖道:管他媽的死活,先打一陣哈哈再說。
  心念一轉,頓時哈哈一陣大笑,道:“向老兄,這箱匣之內若是《劍經》則罷,若是毒蛇……”
  言猶未了,突然臉色一變,五指一松,幾乎將那金色箱匣摔落下去。
  通天教主笑道:“老周,毒蛇咬手麼,快快扔過來。”
  週一狂眼珠一轉,叫道:“任玄,你奪去了老夫的金劍,索性便宜你吧!”抖手一擲,將那金色箱匣扔了過去。
  任玄暗暗忖道:週一狂與我仇深恨重,焉肯將便宜給我,此中有鬼!
  心念電轉,那金色箱匣業已飛到面前,想想罕世重寶,拼了性命,也不能拒於門外,急忙袍袖一翻,將那箱匣卷了又卷,隔著重重衣袖抓在手內。
  移目望去,就這一忽工夫,週一狂五根手指已轉烏黑,原本紅光滿面的臉上,隱隱泛出一片黑氣,一望而知,業已中了一種極為厲害的劇毒!
  白嘯天暗暗忖道:好險!好險!适才若是將這玩意搶到了手內,此刻中毒的豈非老夫了!轉念之下,背上已是冒出了一陣冷汗。
  只聽通天教主笑道:“白兄。這救命之恩,可不要忘了。”
  白嘯天冷然道:“哼!教主的心腸恁好,兄弟倒是錯怪好人了。”
  忽聽“嗤”的一聲,任玄將袍袖齊時撕脫,在那金匣上卷了又卷,接著又撕下左手的袍袖,裹在外層,轉身行去。
  通天教主與白嘯天飛快地交換了一瞥眼色,二人身形一晃,擋住了任玄的去路。
  任玄雙目一翻,冷冷一笑,道:“兩位攔住兄弟,難道是要動手不成?”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任兄莫要忘了‘江湖三大,之間所訂的盟約。”
  任玄冷笑道:“兄弟怎敢相忘,但我記得那是攻守同盟之約、並未限制兄弟不許接受朋友的禮物。”
  通天教主敞聲笑道:“江湖道上,義氣為先,既有盟約,就該有難同當,有福同享,任兄若是見利忘義,豈不教朋友們寒心?”
  忽聽嗖嗖風響,燕山一怪與龍門雙煞三人,齊齊閃到了場內。
  白嘯天冷冷一哼,道:“風雲會人多,難道神旗幫人少不成?”舉手一揮,毒諸葛姚策立即率領十餘名黃旗護法擁到場內,將燕山一怪與龍門雙煞三人圍了起來,雙方劍拔弩張,大有一言不合,立即動手之意。
  任玄暗暗忖道:如此沖突起來,通天教勢必站在神旗幫一邊,風雲會兩面受敵,萬難討得好處。
  心念電轉,只得強抑忿怒,道:“白兄是存心內哄,先與風雲會決一雌雄麼?”
  白嘯天漠然道:“兄弟是無可無不可,為敵為友,全憑任兄抉擇。”
  他是親眼見過《劍經補遺》之人,對他來講,那部、劍經》的魔力,遠遠大過旁人,縱然要起內哄,他也不能任由《劍經》落入旁人手內。
  但聽通天教主震聲笑道:“任兄,這子午穀內,天下英雄畢集,江湖三大,的存亡興衰,都在這建酪大會上決定。”
  任玄目光一轉,朝華夫人等望了一眼,再朝那一群奇形怪狀的鬼物一瞥,突然之間,心中冒起一股寒意,頓時感到,風雲會勢孤力弱,今日一戰,吉凶難蔔,實在逞強不得。
  他也是老謀深算之人,一覺形勢不妥,立即容色一弛,淡然說道:“這金匣之內,未必就是《劍經》,依道兄看來,又該怎樣?”
  通天教主道:“依貧道猜想,那位向施主絕無至寶贈送給你我,任兄不妨先將金匣打開,看看內中藏的究是何物?”
  任玄冷冷道:“這金匣之上染有劇毒,此時此地,兄弟可不願多冒無謂的危險。”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道:“任兄既然不願冒險,可由貧道代勞,如果匣內不是《劍經》,那就罷了,若是《劍經》可以分作三分,江湖三大各侍其一,也算武林一樁美事。”
  任玄暗暗一想,看眼下的情勢,也只好如此,當下將那金匣拋擲過夫,冷冷說道:“《劍經》在此,是真是假,道兄自己瞧吧!”
  這一擲,他用了陰柔與陽剛兩種勁力,那金匣脫離衣袖,朝通天教主拋了過去。到了半途,倏地金光一閃,“嗖!”的一聲,疾射過去。
  通天教主暗暗罵道:老匹夫可惡!
  想那金匣之上染有劇毒,週一狂業已著了道兒,他是老奸巨猾,寧可丟臉,也決不輕易冒險,眼看金匣疾射而到,頓時抬手一揮,劈出一股陰柔掌力,將那金箱一檔。只聽“呼”的一聲,那金匣劃了一道圓弧,跌落在地。
  只聽向東來哈哈一笑,道:“道長小心,金匣之內或許不是《劍經》,是猛烈而又奇毒的炸藥。”
  通天教主笑道:“向兄說得不錯,小心革慎,方為上策。”轉面喝道:“青蓮啟開這金匣,看看內中藏的何物?”
  涼棚之內,走出一名紅衣道童,朝通天教主躬身一禮,隨即取出一副鹿皮手套戴上,俯身將那金匣拾起。
  這鹿皮手套乃是施放毒沙所用,青蓮臨時由同門手中借來,是否抵得注金匣上的毒力,他也沒有把握,那金匣才只拿到手上,背上業已冒出一陣冷汗,提心吊膽,恐懼不已。
  細加審視,那金匣渾然一體,宛若一塊金磚,毫無縫隙,輕輕一搖,覺得內中藏的確是一冊書籍,怎奈找來找去,始終找不出機關所在,無法將金匣啟開。
  此時全穀的人目光都集中在青蓮手上,青蓮拿著金匣顛來倒去,始終找不到奧妙所在,心頭一急,額上也冒出汗來,旁觀眾人,也跟著著起急來。
  忽聽涼棚之內有人叫道:“你在那《劍經》兩個字上,用手指捺上一驚。”
  青蓮聞言,頓時伸出食指,在匣上那《劍經》二字上面使勁捺去,但那金匣依然原狀,絲毫不起異樣。
  忽聽通大教主道:“將金匣斬斷,小心在意,千萬不可損毀匣中之物。”
  青蓮聞言,忙將金匣放置地上,拔出了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
  這短劍寒芒閃動,耀眼生輝,一望之下;即知是一柄吹毛立斷、截金切玉的寶刃,只見青蓮短劍一揮,直向金匣斬去,“嗤”的一聲,寒光一閃,劍尖在金匣之上一劃而過,但那金匣完好如初。半絲痕印未留。
  兩旁涼棚之下,響起一陣驚嗜之聲。
  這子午谷內高手如雲,青蓮這一劍斬下,勁力准頭,無不拿捏得恰到好處,眾人一望而知,那金匣完好如初,定是質地有異,但想任何堅硬的金屬,也不會強過青蓮手中的短劍,此中的玄妙,實令人猜測不透。
  青蓮臉上脹得通紅,這時強攝心神,摒息站立片刻,再度朝那金匣劈去。
  他乃是通天教主最為得意的弟子,劍法造詣與內功修為皆不等閒,這一劍劈了下去,縱是百煉精鋼,也得應手而斷。
  詛料,寒芒過處,那金匣依然原狀,毫發無損。
  白嘯天心頭怦怦跳動,暗道:單瞧這金匣外殼,就是一件武林至寶,匣中所藏,一定是極為珍貴之物。
  任玄與白嘯天的想法完全一樣,兩人都是心跳耳熱,激動不己,同樣都是暗暗轉念,決定無論怎樣,先將金匣據為己有,不使落入旁人手內。
  忽聽通天教主喝道:“取我的幡龍寶劍來!”
  青蓮聞言,急忙奔回涼棚,捧來一柄形式古樸的龜甲長劍,那劍柄之上皤著一條蒼龍,栩栩欲活,望之如生,極為醒目。
  通天教主左手持定劍鞘,右手輕握劍柄,只聽“嗆哪”一聲龍吟,一柄青光流動、漣滿潮做的寶劍,展露在眾人眼前。
  向東來高聲贊道:“好劍!”
  此劍一出,立在丈外的人,也感到寒氣侵肌。江湖道上,久已傳說通天教王有一柄皤龍寶劍,但教外之人僅只耳聞,尚無一人見過,此時見了,都不免暗暗羡慕,那贊賞之意,更是流露無疑。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道:“此劍無法克制之物,幹將莫邪也就無奈何了。”緩步上前,劍尖一垂,抵住金匣之上,潛運真力,刺了下無。
  向東來笑道:“教主小心,匣內藏的確確實實是《劍經》,若有毀損,那是無可彌補的缺憾了。”
  通天教主聲色不動,功凝劍尖,徐徐朝下刺去,豈料那金匣不知是何質地,堅逾精鋼,竟然連這絕世寶刃也無法損傷分毫。
  這是異乎尋常之書。所有的人,無不暗暗驚凜,無形之中,對那金匣更嚮往,那《劍經》的身價,也突然漲高了十倍不止。
  通天教主是何等人物,略略一試,已知自己的幡龍寶劍無法斬汗金匣,多費氣力,徒自惹人笑話,弄得不好,反要毀損自己心愛的兵刀,當下還劍入鞘,朝著向東來大拇指一豎,笑道:“向兄。貧道佩服之至。”
  向東來搖首道:“先賢的遺物,非老朽所造。”
  白嘯天獰聲道:“向東來,這金匣的開啟之法,你是知道的了?”
  向東來道:“當然知道。”
  白嘯天冷笑道:“這點秘密,你是不會透露的了?”
  向東來道:“那倒未必見得。”
  微微一頓,笑道:“閣下讀過“劍經補遺、的全文,可算得劍聖虞高的記名弟子,這《劍經》由閣下繼承,正是最恰當的人選。”
  通天教主哈哈笑道:“白兄,恭喜你啦!”
  白嘯天怒聲一哼,眼望向東來道:“你少弄狡儈,這金匣如何開啟,乾脆講出來吧!”
  他心頭確想知道那金匣的開啟之法,但見通天教主和任玄同在一旁,卻又希望向東來暫不講出,私心之內,實是矛盾的很。
  但聽向東來道:“你讀過《劍經補遺》的全文,只須潛心參詳,三年五載之後,原可成為天下第一高手。”
  通天教主與任玄相視一眼,兩人心中齊齊忖道:今日若是走脫了白嘯天,三年五載之後,咱們都不是他的敵手,那時的天下,豈非神旗幫獨霸了!
  只聽向東來接道:“這金匣的開啟之法,說來也十分簡單,只須……”
  忽見人影一閃,週一狂貼地一滾,一把又將那金匣搶到了手內,通天教主與白嘯天等微微一怔,眼看阻截不及,也就不予理會。
  週一狂先頭搶到金匣,未料到匣上染有劇毒,此人也真了得,運出內功,硬將身上的劇毒逼在雙腿斷殘之處,暫時保注i生命,那金匣棄置地上,通天教主與白嘯天等三人彼此牽制,部無法據為己有,被他忽然出手,重又抓到了手內,但他手指再也不敢觸到金匣,倉促之間,也是衣袖一卷,將那金匣重重包裹,始才拿在乎內。
  向東來莞爾一笑,道:“週一狂,你是否也要知道,這金匣的開啟之法?”
  週一狂獰笑道:“知道也可,不知道也可。”
  向東來道:“寡不敵眾,好漢敵不過人多,這《劍經》之爭,我看你還是退出的好。”
  週一狂獰聲一笑,暗道:匣上的劇毒,定是那苗女所下,但她是後生小輩,老夫豈能向她討取解藥、
  心念一轉,幀時冷冷說道:“這金匣雖不畏刀砍斧劈,卻無法阻擋熱力,老大的功力業已凝在匣上,只一催動,那匣中的《劍經》是真也罷.是假也罷,保證化作一片煙灰,再無一個字跡。”
  白嘯天等大吃一驚,三個人都作勢欲撲。
  週一狂雙眼一翻,喝道:“誰動一動,老夫先毀《劍經》,管教他好夢成空,白白歡喜一場。”
  通天教主呵呵一笑,道:“白兄。任兄,這老兒無所不為,他可不管什麼焚琴煮鶴,咱們還是忍讓一步的好。”
  白嘯天與任全聞言,只得散去掌上的功力,冷冷看住週一狂,看他變什麼花樣。
  週一狂嘿嘿一笑,道:“向老兒,解藥拿來。”
  向東來含笑道:“老朽這金匣上本來沒有毒啊!”
  週一狂冷笑道:“老夫不管那些,東西是你的,老夫唯你是問。”
  向東來笑道:“你倒會耍賴。”微微一頓,接道:“老朽聽人講過,有那貪財之人,銅錢過手,也得缺上一塊……”
  那蘭花仙子坐在棚內,嬌聲笑道:“向老前輩,您是在挖苦我麼?”
  向東來道:“呵呵!老朽不敢!”
  華夫人轉臉朝蘭花仙子低聲道:“今日之局,週一狂對我等有益無害,姑娘將解藥給了他吧!”
  蘭花仙子蝶首一點,飄身來至週一狂面前,道:“你這人莽莽撞撞,害我白忙一場。”皓腕一伸,玉掌之上,托著一粒紅豆般的藥九,遞了過去。
  週一狂正想伸手接取,突然心動,暗道:這苗女看去貌美如花,其實遍身是毒,沾惹不得。
  心念一動,頓時冷冷說道:“老夫找向東來索取解藥,旁人的情,一概不領。”
  蘭花仙子柳眉一揚.道:“我可不管《劍經》,這解藥只有一粒,你若不要,我隨便給准,你就得受人脅制了。”
  通天教主笑道:“既然如此,姑娘就將那解藥交給貧道吧!”
  蘭花仙子嬌聲道:“好啊!正台我意。”
  週一狂大吃一驚,張口一吸,將蘭花仙子掌上的藥九吸入嘴內,一口吞了下去,突然想到,她手上若是有毒,豈不一併吸入了腹內,不禁心慌意亂,臉也變了顏色。
  忽聽華夫人喚道:“姑娘回來。”
  華夫人不怒而威,苗嶺三仙雖然驕縱成性,卻不敢違拗她的意思,蘭花仙子聽她召喚,只得匆匆走了回去。
  九毒仙姬門下的毒藥來得猛烈,去得也快,週一狂吞下藥丸,一忽工夫,體內的劇毒即告消解,暗叫一聲僥幸,將那金匣放置身前,洪聲道:“向老弟,這金匣到底如何開啟?”
  向東來道:“你剛才叫我老兒,如今又稱老弟,人情冷暖,一至如此,豈不教人心寒?”
  週一狂哈哈乾笑一聲,道:“這叫做早晚時價不同,廢話少講,快說正事。”
  向東來微微一笑,隨即臉色一整,朗聲說道:“這金匣之上並無機關,只是渾然一體,絕無開啟之法。”
  週一狂截口叫道:“放屁!既是渾然一體,那《劍經》又是怎樣鑽進去的?”
  向東來不怒反笑,道:“這是先賢的傑作,老朽就不得而知
  週一狂叫道:“你見過《劍經》沒有?”
  向東來搖頭道:“未曾見過。”
  週一狂怒道:“既未見過,怎知匣內就是《劍經》,豈不是騙人的玩意?”
  只聽白嘯天冷冷道:“匣上不是明明鐫著‘劍經’二字,你是文盲,還是瞎子?”
  週一狂勃然大怒,身形一縱,一掌擊了過去,
  白嘯天一招“河朔立威”化解了這一掌,長臂一探,還了一招。
  這二人相鬥十年,兩人都熟悉對手的招式,這一動上了手,立時如天河堤潰,疾若電掣,招式連綿,源源不絕,拳來掌去,觀戰之人有的武功還高於兩入,但卻看得眼花鐐亂,大有目下暇接之勢。
  倏地,白嘯天左手袍袖一拂,袖力之中暗藏掌力,有掌一招“分花拂柳”,陡然拍擊過去,左腳一起,猛踢週一狂的腦袋!
  這三招同出,端的如霆驚電閃,淩厲已極,換了旁人,那還真的難以抵擋,但週一狂熟知對手的拳路,就是這手袖裏藏掌,上下交征的狠辣招式,他也是早已嘗過厲害,激鬥之中,想也不想,身形一側一翻,先避敵人的腿勢,一式“困獸之鬥”猛然反擊過去。
  這一掌攻向敵人右脅,身隨卞走,兇猛無比,對于白嘯天的雙掌卻是理也不理,正是“圍魏救趙”攻敵之所必救的上乘手法。
  但聽碰然一聲,雙掌交接,白嘯天當場震退一步,週一狂同樣吃不住對方反震之力,但他不必顧忌面子問題,匆匆一提真氣,借勢脫身,彈出了白嘯天掌勢之外,歇下手來。
  白嘯天暗暗忖道:今日群雄畢集,勝敗難蔔,與這殘廢糾纏,勝之不武,反為所笑,沒的白耗功力,挫了老夫的銳氣。
  心念一轉,頓時停手,不再追擊,週一狂卻也暗暗想道:老子勢孤力弱,有敵無友,首櫻鋒銳,耗盡功力,那可大大的不智。念頭一轉,也個敢妄自逞強,纏鬥下去。
  通天教主見好戲只演半場,不禁暗叫可惜,眼珠一轉,頓時朗聲笑道:“向施土,啟開金匣,取出《劍經》之法究竟如何,尚祈明示。”
  週一狂一聽金匣二字,急忙轉眼一望,見那金匣好端端地留在原地,紋絲未動,急忙身形一晃,閃了過去。
  但聽任玄冷冷喝道:“滾開!”抬手一揮,霍然擊出一掌。
  週一狂勃然大怒,暴喝一聲,接下了這一掌。“啪”的一聲,二人同被震退。
  但任玄足踏實地,退了一步,頓時穩住了身形,週一狂僅剩一條獨臂,淩空搏擊,無所借力.於是身子一翔,淩空連翻一陣肋鬥,化去反震之力,停落在原地。那金匣棄置在地,四人虎視眈眈,依舊是無法處置。
  通天教主自居大會的主人,哈哈一笑道:“周兄別再搗亂,彼此都是多年老人,咱們將那《劍經》分作四份,算你一股如何?”
  週一狂冷冷道:“這還像話,咱們騎著驢兒看書,走著瞧吧!”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目光一轉,朝向東來望了過去。
  向東來輕輕咳嗽一聲,郎笑道:“這金匣堅逾精鋼,不畏寶刀寶劍,僅只受一件事物的克制。”
  通大教主呀然道:“那是什麼?”
  向東來含笑道:“那就是老朽曾經用作兵刀的金劍,只須有那小小金劍,這金匣即可應手而開,取匣中的《劍經》如探囊取物,不贊吹灰之力。”
  此言一出,通天教主、白嘯天、週一狂,一雙雙鋒利如刀的眼睛,齊向任玄臉上望去,四外千餘人的目光,也齊集在任玄臉上。
  週一狂倏地厲聲道:“任老兒.快快還老夫的金劍來,否則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2:24:50

第五四章 六龍劍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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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玄冷嗤一聲,道:“可惜你心有餘,力不足,動不了老夫一根汗毛。”
  週一狂怒不可抑,暗中將功力往掌上凝聚,打算出其不意,來個暗算偷襲。任玄也是積世人精,看去滿不在乎,其實全神戒備,絲毫不敢大意。
  忽聽通天教主道:“任兄,十多年來,咱們解不開那金劍之秘,到得今日,那金劍的秘密已是解了。”
  任玄冷冷道:“道兄一人解了,兄弟仍是不解。”
  通天教主哈哈笑道:“任兄何必假裝糊塗,那金劍乃是《劍經》之鑰,沒有金劍,就劈不開這金匣,劈不開金匣,那《劍經》便是水中之月,鏡中之花,看得到拿不到,有等於無。”任玄暗暗忖道:這話倒也不錯,想那幡龍寶劍何等鋒利,這金匣卻是絲毫不損,由此看來,一般的寶刀寶劍,更是劈不開這個金匣了。
  轉念又想:我那金劍業已被人盜走,還賠了鵬兒一條性命,但那金劍失竊之事講了出來,除了那殺人盜劍的兇手,旁人也不會相信,但是我若不講,勢必觸怒各方,成為眾矢之的……心念電轉,好生難受。
  只聽通天教主語言一冷,緩緩說道:“為了那柄金劍,任兄與白兄。周兄等糾纏不清,明爭暗鬥,傾軋不已,既損江湖義氣,又削弱了我等的團結之力,今日金劍之秘水落石出,我等焉能再蹈覆轍,落於他人算中!”
  任玄冷冷說道:“道兄高瞻遠矚,兄弟欽佩不已,可惜兄弟那金劍已被人盜走,道兄白費唇舌,兄弟也覺汗顏。”
  週一狂怒聲道:“放屁!三歲孩童也難相信。”
  任玄雙目之內殺機一閃,陰沉沉道:“老匹夫,不信老夫之言,你又能怎樣?”
  週一狂生性暴躁,聞言之下,又想沖過去動手。
  通天教主將手一搖,道:“周兄稍安勿躁,貧道有一個法子,證實任兄金劍被竊之事,並非虛假之詞。”
  任玄喝道:“什麼法子?”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道:“那金劍原在任兄手內,倘若未曾失竊,這《劍經》再被任兄得去,則劍聖虞高的畢生武學勢必為任兄所得,那未……”說到此處,不禁吟吟而笑,住口不語。
  任玄陰聲道:“那未道兄就眼紅了,是麼?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貧道未必眼紅。只是那時任兄的武功天下第一,貧道等高攀不上,任兄得了武功,少了朋友,豈非太不值得。”
  任玄冷冷一哼,道:“道兄想的倒是周到。”微微一頓,接道。“依道兄看來,又該如何是好?”
  通天教主淡淡一笑,從容說道:“依貧道愚見,任兄金劍已失,拿著這金匣也是無用,為了證實金劍失竊之事不假,任兄就退出了金匣之爭吧!”
  週一狂叫道:“老兒若是覬覦這金匣,那你金劍失竊之事就是騙人之詞,說不定你死了兒子的事也是假的!”
  任玄氣極而笑,鐵青著臉道:“好!好!好!任某就退出這《劍經》之爭,我倒瞧瞧;你們如何瓜分這個金匣?”
  通天教主目光一轉,環掠眾人一眼,道:“白兄,那金劍失蹤已久,一時之間,諒也尋找不到,依貧道看來,這金匣只好由你我二人暫時保管了。”
  白嘯天淡然道:“道兄說得不錯。”
  通天教主含笑道:“白兄是讀過《劍經補遺》全文之人,只須潛心參詳,縱然不說天下第一,至少也可練到向施主那樣,這《劍經》對你似乎沒有多大的用處。”
  白嘯天道:“既然如此入兄弟就勉為其難,暫時保管這個金匣吧!”舉步上前,伸手就拾金匣。
  週一狂揮手一掌劈去,喝道:“做夢!”
  白嘯天拍出一掌,將週一狂的掌力逼得斜向一旁,冷笑道:“老殘廢,通天教與風雲會答應過的事,你膽敢橫加阻撓,那是自找死路。”
  週一狂獰聲道:“嘿嘿!白老兒,你若是人生父母養的,就與老夫一對一地見個真章,咱們不死不休,拼個你死我活。”
  白嘯天暗暗忖道:那《劍經補遺》確是一篇深奧的武學原理,華天虹那小子聽得幾句;劍上的威力立即大增,可惜我的武功門徑不同,一時之間,無法吸收其中的好處,否則先結果這老殘廢,倒是一大快事。
  轉念之下,不禁又氣又惱,移目朝向東來望去,冷冷說道:“那金劍、金匣曾經同時落在你的手內,你何以不取出《劍經》?此事令人可疑。”
  週一狂叫道:“是哇!向老兒,你搞什麼鬼?”
  向東來微微一笑,道:“我單練《劍經補遺》,你們四人聯手,依舊勝我不了,武功再高又有何益?”
  通天教主、白嘯天、任玄、週一狂,四人臉上同是微微一紅,想他說的是事實,卻也無可辯駁。
  白嘯天暗暗忖道:“武功練到他那境界,確是不急手再練《劍經》,心念一轉,占奪《劍經》之心更切,但知天乙子與任玄等絕對沒有召;等大方,容允自己獨占《劍經》,此事糾纏不清,看來只有以武功解決一途了。
  只聽通天教主道:“白兄,你將周兄囚禁十年,這《劍經)若是由你保管,他那一口氣確實難平……”
  白嘯天見他講出這挑撥仇恨之詞,不禁冷冰冰一笑,道:“既然如此,這《劍經》由道兄保管便了。”
  通天教主慨然歎道:“也罷,貧道吞為地主,少不得多效點勞。”袍袖一拂,朝地上的金匣卷去。
  忽聽任玄陰森森說道:“誰人取這金匣,那金劍便是他所盜竊,老夫的兒子就是他所謀害,風雲會的兄弟找他算賬,可不管什麼黑自之分、存亡之戰了。”
  通天教主臉色一變,怒道:“任兄,你我都是偌大一把年紀,血口噴人,貧道可是忍受不了。”
  任玄冷笑道:“忍得了要忍,忍不了也是要忍。”
  涼棚之內,倏地響起玄靈子的聲音,道:“《劍經》之爭,本教退出了。”
  此人內功深不可測,輕輕講一句話,全穀之人都覺得講話之人都在身側,語音輕亮,但字字清晰,又無用勁使力的樣子。
  華夫人本來就知道這老道扎手,這一聽他講話,更是加深了警惕。
  通天教主先是一怔,繼而想道:師叔也對,管他是誰拿去,都不過是暫時保管,高興一時,大會之後再取回來也是一樣。”當下將手一擺,道:“通天教退出《劍經》之爭,哪一位有興趣,只管取去。”
  週一狂聞言,伸手就搶金匣,白嘯天站得較近,掄腕一掌,劈面擊去,兩人閃電般地互拆了三招,卻是誰也不敢多耗功力,同時歇下手來。
  忽聽任玄陰沉沉說道:“周老兒,你是孤魂野鬼一個,《劍經》焉能落在你的手內管依任某人看來,還是讓有家有產之人暫時保存的好。”
  週一狂聞言一愣,想那有家有產之人,自是指白嘯天而言,不知任玄怎麼也會忽然改變了主意。
  白嘯天當然知道。縱然取得金匣,事情並未了結,但是至寶秘笈,但能到手,難道還拒千門外不成?當下衣袖一卷,將:金匣取到了手內。
  週一狂雙眼幾乎冒出火來,俱知神旗幫人多勢眾,通天教車與任玄若不從中為難,單憑自己一人,難與白嘯天為敵,眼看白嘯天取去金匣,徒自恨煞,卻是無可奈何。
  忽聽通天教主震聲說道,“向施主,《劍經》之事已了,你那金劍之謎亦已解破,你尚有何事指教?”
  向東來呵呵一笑,道:“剩下一事,就是報仇雪恨了。”目光一轉,朝身側的弟子道:“你們擺出劍陣,請幾位前輩多多指教。”
  那六名義裝少年躬身,道:“謹遵師命。”
  其中二人匆匆移訃輪椅,將向東來搬得緊靠法壇,隨即一閃而上,六人佔據六個方位,將幫、會、教的三個首領和週一狂圍在中間。
  通天教主等相視一眼,倏地齊齊大笑,這四人都是鎮懾江湖、各霸一方的魔頭,向東來擺出這個陣式,豈不令他們好笑。
  週一狂最是暴躁,一指身外的少年,曬然道:“向東來,你是想教這六名黃口小兒,殺掉咱們這四個老不死的?”
  向東來淡淡一笑,道:“老朽確有這個想法,若不成功,諸位可別見笑。”
  週一狂厲聲道:“老夫不信!”反手一掌,朝身側一名勁裝少年擊去。
  那少年朗聲一喝,揚手一揮,一道銀芒應手而出,反朝週一狂襲來,後發先至,淩厲驚人。
  週一狂心神一凜,一提真氣,斜斜飄開數尺。
  但聽一陣輕喝,六名勁裝少年身形頓失,一道銀光閃耀的圓圈圍住四人,團團轉動起來。
  白嘯天眉頭一蹩,暗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向老兒若無勝算,焉敢再覆中原出乖賣醜,在送性命。
  那金匣之上染有劇毒,無法收入懷內,他急欲退回棚內,設法收藏此物,當下扯脫衣袖,裹住金匣交到左手,直對圈外沖去。
  只聽一聲輕叱,一道銀虹矯矢如龍,倏地貫胸襲來!
  白嘯天心頭一震,暗道:這批小兒難道盡得向東來的真傳了?身子一側,還了一招。那道銀芒半途而退,白嘯天方自一怔,背後劍氣侵肌,又是一道銀虹襲來。
  通天教主暗暗驚凜,忖道:好劍法,端的如神龍之現雲端,見首不見尾,令人無可捉摸。忽感銀光耀眼,有人攻襲過來,急忙飄身一躍,避過了一劍。
  幾人自恃身份,不願貿然交手,但那六名勁裝少年展開劍陣,霎時間,滿場都是耀眼銀虹,縱橫交錯,盤旋不定,逢人便襲,竟是不容四人閒著。
  通天教主與良嘯天心意相同,兩人都想閃出這小小的劍陣,改令手下之人出場,豈料沖突幾次,都被阻擋回來,倉促之間,竟是沖不出去。
  這陣腳僅是六名少年,通天教主等沖不出去,又不便啟齒,令手下之人由陣外打入,一時之阿,竟被陷在陣中,莫名其妙地激戰起來。
  要知無論多厲害的陣法,陷於陣中的人雖是凶險重重,但由陣外看來,卻是平淡得多。通天教主等四大高手在陣中激戰~差不多已出全力,但由陣外之人看來,除了少數深諸陣戰之道的人以外,其餘的人,還道通天教主等是故意遊鬥,目的是在觀察陣法變化,以便一舉擊潰敵陣。誰會想到,四個威名噪耳的魔頭,竟被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困住。
  這四人都是沙場老將,生平經歷的大小陣仗無計其數,略一周旋,頓時瞧出陣法玄奧,六個少年都身懷絕技,想要幹幹淨淨地沖出此陣,還是頗為困難的事。
  四人看清了情勢,頓時收攝心神,觀察陣法的變化,同時也仔細觀察幾個少年的劍法。
  四人這一定下心來,出手的威力頓時倍增,六名少年立時感到敵人反擊之力大增,無法像開始那般橫沖直闖,打得從心所欲了。
  為首那少年一覺情勢逆轉,頓時朗聲一喝,剎那之間,陣形一變。
  白嘯天兩道鋒銳的目光,緊隨著陣法閃動,眼看六名少年繞陣盤旋,僅在外圍攻襲,揮手之間,就是一道銀虹湧出,那銀虹隨著幾人的身形遊走,由於速度快捷,陣法轉動不息,一眼望去,就像幾條鱗光閃閃的銀龍,盤繞著四人遊動,將四人圍繞在中心,戲弄不已。
  這陣法氣勢雄渾,陣形美觀奪目,四人分頭沖陣,搏鬥之中,都不禁怦然心動,仗著武功高強,經驗老到,沒有殺身之險,也就穩紮穩打,誰也不想拼著受傷去沖突。
  那紫蔽仙子坐在棚內,但見六名少年繞陣疾走,揮動那長不盈尺的銀色短劍,朝敵人回環攻襲,通天教主等見招拆招,時進時退,雙方似乎都未曾用出全力,簡直沒有一點拼命的樣子,不禁大為迷惑,暗暗一拉華夫人的衣油,悄聲道:“夫人,這樣打法,如何談得上報仇雪恨?要說較量功力,白嘯天等總不會輸給幾個少年吧?”
  華夫人沉吟道:“這陣法變化玄奧,一望而知,是大有來歷,不過你的話也不錯,憑這六人的功力,以此陣法,勢難傷到白嘯天等人的性命,向老前輩的真意何在,連我也猜測不出。”
  忽聽通天教主縱聲道:“向施主,好一座奇門大陣,這陣法的名稱是否可以見示?”
  向東來凝神督陣,兩道目光煙烙閃亮,聞言之下,淡淡一笑,道:“這陣法乃是劍聖虞高所遺下,名叫‘六龍馭天劍陣’,可惜劣徒們功力淺薄,發揮不出劍陣的威力。”
  任玄暗暗想道:哼!虧得是四個老不死的同時陷在陣內,倘若僅只老夫一人,那可有得瞧的了。
  白嘯天卻自暗暗想道:莫說發揮不出威力,就是這座劍陣,這六個小子,若要老夫以《劍經》交換,老夫也是心甘情願。
  忖念未了,耳中忽然聞到一種細微難辨的聲響。
  這聲響極為輕細,若有若無,白嘯天也弄不清究竟是耳內聽到,抑是心頭感到。
  他乃是十分精明之人,絲毫異狀,也不輕易放過,當心凝神一志,去找那聲響的來源。
  忽聽為首那少年沉聲一喝,展眼間,陣法電轉,銀芒刺目,劍氣破空之聲嗤嗤不絕,迫得通天教主等也是招式一緊,拳掌上的威力大增,勁力呼嘯,震人耳膜。
  轉眼間,陣內鼎沸,六名少年揮劍疾攻,激得戰況猛惡無比!
  這乃是須臾問的事。白嘯天左手抓著金匣,右手揮掌迎敵,情勢一緊,滿耳勁風呼嘯之聲,就是找不出那奇怪聲響的來源。
  突然心中一動,忖道:今日情勢古怪,向東來縱欲報仇,也不該平白無故地將《劍經》送給敵人,老夫讀了《劍經補遺》的全文,縱然將這《劍經》毀去也不要緊,性命事大,還是謹慎小心的好。
  心念一轉,為首那少年恰好轉到身前,白嘯天大喝一聲,抖手一擲,以那“金匣”當作暗器,迎面砸了過去,欺身上步,跟著一掌擊去。
  那少年駭然大驚,猛然一揮銀劍,只聽一陣金鐵交嗚,那金匣被少年手中的銀劍一擊,飛到了週一狂的上空。
  忽聽向東來厲聲喝道:“退!”
  向東來四肢癱瘓,內功卻是有增無減,這一喝氣發丹田,聲震霄漢,用的乃是一種名為“化血吼”的邪功,這門功夫乃是星宿海一派的不傳之秘,向東來中原銻羽,回返西域之後,以一柄武林至寶寒玉鉤,和一件水火不侵、刀槍不入的金絲軟甲,向星宿海的掌門老魔交換這一門功夫。
  星宿海老魔一則貪寶,再則見向東來是西域人,與中原武林為敵,正合他的心意,這才收了寶貝,傳了向東來“化血吼”的法門,“
  這“化血吼”與道家“三清化一罡”、佛門“獅子吼”等神功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卻更為狠毒,向東來蓄功聚力,猛然一喝,“化血吼”邪動,直對陣中的四個敵人襲去。
  通天教主與白嘯天等正當搏鬥之際,耳膜倏地一震,剎那間,五髒一翻,心口作嘔,血熱如焚!
  這四人都是江湖經驗極端豐富之人,猶未轉念,已知中了敵人的暗算,瞬息之間,全都生出應變的反應,白嘯天與任玄是齊齊朝谷口一方激射,大有並肩突圍之勢,通天教主與週一狂則是淩空射起,兩人打算飛越幾個少年的頭頂,由高處逸出陣外。
  同時間,那六名少年一聽師父發出“化血吼”,並不撲向陣中趁機傷敵,反而各自朝外激射,手中的銀劍狂舞不息,一團銀光擋在身前,護住了周身要害。
  這都是同時間的事,四個人同樣的機警,一覺受了內傷,立即突圍出陣,那金匣為少年的銀劍擊到上空,也不過剛剛下落。
  週一狂躍起半空,眼看那金匣離自己不過四五尺遠,頓時伸手一抓,將那金匣隔空攫到手內,他眼疾手快,搶過金匣,身形依舊疾若勁矢,絲毫不慢。
  恒料,那金匣剛人週一狂手內,突然自行爆裂,但聽轟然一聲巨響,火光一閃,一陣濃煙,夾曹無數道金光,猛然朝四外飛射!
  慘呼之聲,隨之大起,聲如狼曝,入耳驚心,在那慘呼聲中,空中地面,同是血肉橫飛,睹之駭人!
  這是一片觸目驚心、慘不忍睹的景象。週一狂首當其沖,業已被炸得屍骨無存,神形俱滅,說不出他在哪里,通天教主左腿齊根,右腿齊膝,兩條腿同被炸斷,任玄的右臂被齊肩炸去,白嘯天最是幸運,背上頸上全是鱗傷,但四肢無缺,沒有致命之傷!
  這乃是瞬息問的事,向東來發出“化血吼”,陣中四大高手齊齊逃竄,兩旁涼棚下觀戰之人已被嬰然驚動,哄然離座站起,待那金匣一爆炸,慘變隨起,眾人全被驚得呆住。
  但只呆鈍了一忽,場中情勢一清,通天教主、白嘯天、任玄,三人摔落在地,仆地不起,白素儀首先哭叫逃出,霎時間,人如飛蝗,群向場中撲來,呼喊之聲,嘈成一片!
  華夫人凜然一驚,舉手一揮。當先撲入場內,翟天浩、一心和尚、慈雲大師、九命劍客司馬長青,眾人一擁而上,守護在向東來師徒的身畔。
  通天教的玄靈、丙靈、青靈三人快如流星飛射,撲到場中,果然是想先拿向東來師徒,但見華夫人等同時沖到,不覺打消了念頭。
  滿地殘肢斷骸,血跡斑斑,一眼望去,令人心搖神駭,毛骨悚然。
  通天教三個老道首先撲到,青靈子一把抱起通天教主,丙靈子伸指連點,閉了通天教主雙腿斷處所有的穴道,那斷處的血頓時止住,不再外流。
  華夫人瞧他隔空點穴:勁力勻當,認穴奇准,當真是揮灑自如,已至爐火純清之境,不禁暗暗贊賞,同時移目朝向東來望去。
  但見向東來臉色泛青,目毗微裂,這時雙目緊閉,正在調息運動,暗想:原來這“化血吼”與我的掌力一樣,使用之際,須以生命作抵。
  忽聽通天教主斷斷續續道:“三位師叔,腿傷無關緊要,弟子中了星宿海老魔……”
  玄靈子沉聲道:“師叔明白。”
  右掌一揮,貼在通天教主背上,轉臉喝道:“通天教的弟子退入棚下,不可亂了秩序。”
  通天教的弟子聞言,頓時紛紛後退,青靈子抱著通天教主,一齊退入了涼棚。
  另外一面,神旗幫與風雲會的人各自救起自己的首領,任玄斷了右臂,白嘯天背上受的鱗傷,兩人與通天教主的情形一樣,都是外傷雖重,但可無虞,那“化血吼”所致的內傷,卻有性命之憂。
  “江湖三大”都是號令森嚴,組織有序的幫會,雖然出了如此重大的變故,情勢一亂之後,隨即又沉靜下來。
  白嘯天與任玄俱都清醒,兩人傳下號令,都是退回涼棚,另作計議,但幫、會、教的屬下人等,卻已將向東來恨得牙癢癢的,每人都是怒塞胸臆,恨不得一口將向東來吞下肚去。
  群俠一面出師大捷,打了一個大大的勝仗,有識之上雖然心感快慰,但知事情才只開始,真正的血戰還在後面。
  但像趙三站等直肚直腸之,人卻是興高采烈,笑得嘴也合不攏來。有的大叫可惜,說是沒有炸死白嘯天,有的臭罵週一狂。怪他不該搶那金匣,七嘴八舌,好生高興。
  這一陣大亂,子午穀內,差不多全已震動,唯一例外的就是那批形若鬼魂的怪物,他們呆在涼棚之下,站就是站,坐就是坐,每一個都是瞑然不動,對身外一切恍如不覺,那女鬼懷中抱了一個嬰兒,那嬰兒咬住女鬼的乳頭打盹,場中天翻地覆,那嬰兒竟然未被驚動。
  修地,東首棚下,躍出一個白麵青須、獨臂錦袍的男子。
  四座之人大多識得這獨臂男子,乃是風雲會的三當家八臂修羅查掙,人人惑然,不知他獨自一人躍入場內,憊欲何為?
  但見查掙雙眉一挑,朝著群俠棚下冷冷說道:“怎麼?難道要等查某請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2:25:11

第五五章 金劍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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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群俠棚下,飄然行出一人,獨臂背劍,虯髯繞頰,正是查掙的冤家對頭,蒼髯客出陣。、八臂修羅查掙嘿嘿冷笑一聲,陰沉沉道:“蒼髯客,你我仇深似海,那也無須多說,黑白兩道,孰存孰亡,今日必有分曉,你我先定一個生死,分判一個高下。”
  蒼髯客橫劍在手,肅然道:“算你是一條好漢。”他素不多言,講出一句,卻有極重的分量,想這數十年來,江湖規矩蕩然無存,若有鬥毆之事,總是以眾暴寡,倚多為勝,而且不以為恥,查掙是風雲會的三當家,他肯單獨挑戰、在幫會人物中,已算得難能可貴了,蒼髯客稱他一聲好漢,實是莫大的恭維。
  查悔冷冷一哼,挫步欺身,一掌攻襲過去。
  八臂修羅名不虛傳,掌勢一動,一條手臂頓時幻成了七八條,七八隻手掌齊齊攻出,罩定蒼髯客上三路諸大要害。
  蒼髯客暗暗忖道。奸賊子,少掉了一條胳膊,武功居然大進了。
  但覺掌影如幕,虛實真假,已然無從分辨,若是封架化解,勢必失去先機,當下一招“笑指南天”,長劍一挺,直向查掙眉心點去。
  這一招攻中寓守,充分發揮出兵刃戰徒手的優勢,查掙的掌法雖然奇奧,卻是鞭長莫及。
  八臂修羅查掙暗暗震怒,身形一閃,轉襲蒼髯客左側,身隨掌走,強打猛攻、蒼髯客揮劍反擊,招招皆是以攻還攻,劍劍狠拼,絲毫不讓。
  這二人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上手就各出全力,既鬥武功,又鬥意氣,雙方都是鋒芒畢露,氣焰逼人,完全是勢不兩立之勢。
  此時,涼棚後面的走道上,“江湖三大”的信使往來如梭,奔走繁忙、似在商議緊急大事,隱俠棚內也正在商量這最後決戰的大計,場中鬥得猛惡無比,場外卻是暗潮洶湧,情勢顯得異樣地緊張。
  忽聽蒼髯客暴喝一聲,剎那間,長劍風響,寒光電馳,重重劍影,將八臂修羅查掙緊緊裹在中央。
  但聽掌風獵獵,八臂修羅查銻掌上的真力也是突然雄渾起來,那沉猛的掌力破空生嘯,透過重重劍罡,依舊有震人耳膜,攝人心魄之力。
  武功之道,當真難以言喻,蒼髯客畢生浸淫在一柄長劍上,因陪同華天虹練劍,苦苦鑽研,千錘百煉,那套“森羅追魂劍法”,爐火純青,再無絲毫瑕疵,而功力猛進,達於登峰造極,劍法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
  然而,八臂修羅查掙也是畢生昔練一套一修羅掌法”,盡得其中的精髓,那絕對在二十年以上功力、沒有半點瑕疵的招式,任他“森羅追魂劍法”如何淩厲狠辣,終是攻打不破。
  不覺間,半個時辰過去,二人惡鬥已逾三百回合。
  這是一場激烈無比的惡鬥,長久的仇恨,深沉的怨毒,使得兩人不殺對方,死不甘心,因之激鬥愈久,戰況愈為猛烈,演成雙方都是豁出性命,有進無退之局。
  涼棚之下,突然沉寂下來,所有的人全已看出這一場拼鬥,勢非有一人喪命不可,八臂修羅查掙陷身在蒼髯客的劍勢籠罩之下,看去似居劣勢,因之風雲會的人,顯得特別的緊張。
  任玄新斷一臂,這時剛剛裹傷服藥,調息運功完畢,打量戰況,不禁眉頭一蹙,朝身後的鍺元極道:“三弟出陣,裝作要替下三弟的樣子,對方若是有人攔截,咱們就另遣一人出陣,通天教如果呼應,咱們就掀起混戰,再按預定的計劃進行。”
  諸元極離坐而起,道:“兄弟遵命。”縱身撲向場內。
  華夫人遙遙督陣,睹狀之下,立即沉聲道:“三弟出陣。”
  司馬長青就等這一句話,身形一晃,霎時擋住了諸元極的去路。
  諸元極一瞧是他,心頭不禁一沉,但風雲會早有安排,司馬長青出陣,燕山一怪也同時躍到了場內。
  趙三姑勃然大怒,拐杖一頓,便待飛身出陣。
  華夫人將她止住,道:一對手人多,咱們人少,來到必要之時,咱們盡可能保存實力。”
  說話中,司馬長青已是撤劍在手,左手扣指一彈,那曳劍膏光一閃,發出一陣清越的龍吟之聲,對身前的敵人看也不看一眼。
  燕山一怪由腕上退下那烏光閃閃的手鐲,以手握拳,橫臂當胸,目光一轉,朝諸元極一使眼色。
  椿元極會意,大喝一聲,欺身攻襲上去。
  司馬長青滿臉不屑之色,那兩道傲氣橫溢的目光,冷冷一掃燕山一怪和椿元極,眼看諸元極的手法襲近身前,凝立不動。
  諸元極用的本是虛招,只待司馬長青身子一動,燕山一怪攻襲上來,自己便越過司馬長青,去援助八臂修羅查鋒,但見司馬長青如此傲慢,簡直將自己視如無物,不禁怒火倏熾,虛招變實,一掌擊了過去。
  司馬長青冷冷一笑,身形一擺,霍地橫移尺許。
  只見烏光一閃,燕山一怪手握手鐲,揮拳擊了上來。
  他功力蓋過諸元極,這一拳發出較遲,卻與諸元極的手掌同時攻到,司馬長青橫裏一閃,正是移岸就船,剛好湊上。
  但聽司馬長青冷冷一哼,寶劍一翻,橫削敵腕。
  他使劍猶如使刀,力猛招沉,全無輕靈翔動之感,但九命劍客是白道中的第一狠人,他不動則已,只一動手,必然亡命,任何絕世魔頭,都得怯懼三分。
  燕山一怪招術已快用老,眼看自己一拳擊實,手臂也得廢掉,驚怒交迸,脫口罵道:“王人羔子!”猛然一個旋身,撤出手臂。
  司馬長青“呸!”的一聲,一口唾沫噴向燕山一怪,寶劍一揮,順勢朝諸元極劈去。
  諸元極無意與他對敵,一掌擊空,頓時縱身掠過,忽覺腦後鳳響,司馬長青的寶劍已到,不禁大駭,身形一仆,猛然竄去。
  司馬長青先擋燕山一怪,後襲鍺元極:雖是兩劍,實則僅只一招,諸元極做夢也想不到燕山一怪如此膿包,連司馬長青的一招也擋不住,這時倉促閃避,實是有所不及。
  寒光一閃,諸元極衣衫背上,被劃破了一條長達兩尺的口子,皮肉上留下一條細淺的血痕,諸元極倒還未曾覺出。
  燕山一怪又羞又怒,欺身上步,揮拳猛襲司馬長青的腰際,迫得司馬長青急急回劍相拒。
  諸元極幸逃一劍之厄.心頭怒極,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但他是心機深沉的老江湖,咬一咬牙,吞下一口惡氣,仍舊朝蒼髯客撲去。
  但聽司馬長青冷冷一哼,判然一劍,猛襲諸元極的後路,迫得諸元極匆匆向一側閃避。
  燕山一怪也是凶名久著之人。眾目睽睽之下,被司馬長青接連占去上風,下禁怒發如狂,揮動雙拳,再度猛攻上去。
  這一輪猛攻,竭盡了燕山一怪平生之力,饒是司馬長青驍勇善戰,也得全力應付,諸元極脫出身來,一言下發,揮掌朝蒼髯客襲去。
  蒼髯客唰的一劍還擊過去,口中冷冷說道:“查掙,今日是我高你下,你生我死,再無疑義了。”
  八臂修羅查掙微微一怔,想起動手之初,自己曾經講過,要與他分別高下,判定生死的話,不禁羞愧難當,忿然喝道:“二哥退下,閻王註定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諸元極敞聲笑道:“二哥我偏不信邪一一。”
  蒼髯客冷然道:“我教你信邪一次。”刷刷兩劍疾攻,打斷了諸元極的未完之言。
  八臂修羅查掙倏地忿聲道:“二哥再不退下,小弟先死給你瞧。”
  諸元極心神一凜,虛晃一掌,惶然躍退。
  蒼髯客朗聲道:“查掙,蒼髯客服你了!”長劍一振,隨聲刺出。
  八臂修羅查鋒冷然一哼,挫步旋身,還擊了一掌。
  諸元極站在一旁,眼看二人又惡鬥起來,心中暗暗忖道:我就在一旁掠陣,危急之時,再行出手,諒那蒼髯客……
  忽聽燕山一怪喝道:“當心背後。”
  諸尤極聞聲一驚,扭頭一望,發覺一個矮矮胖胖,身著葛衫,手執蒲扇的紅臉老漢,悄然無聲地掩到了背後。
  那紅臉老漢忽然瞅牙一笑,蒲扇一搖,朝著諸元極的背上煽去。
  諸元極衣衫背上,被司馬長青的寶劍割破一條裂縫,蒲扇風列,吹開衣杉,露出了背脊,駭得諸元極猛然一躍,跳開了丈許。
  忽聽蒼髯客厲聲喝道:“查掙。你我分個高下!”話聲中,激射而起,騰身兩丈高處。
  八臂修羅查鉀傲然一笑,足踏子午,橫掌當胸,翹首上望,凝然如淵停嶽峙。
  蒼髯客冷峻地哼了一聲,疾射而下,長劍掄轉,一片丈許方圓精芒,朝著查掙頭頂疾罩而下…
  只聽一聲暴喝,一聲冷森森的怒哼,夾雜著“噗!”的一響。
  蒼髯客一招“羅網罩魂”,殺得八臂修羅查掙上半身遍體劍創,皮開肉錠,模糊不清,血雨四濺,灑落一地。
  同時間,八臂修羅查錘捨命擊出一掌,這一掌擊在蒼髯客左肩之上,打得蒼髯客肩骨粉碎,身子摹起半空,團團亂轉。
  椿元極眼看查掙有硬拼之勢,心頭已知不妙,縱身上前,欲待插手,卻被逍遙仙朱侗蒲扇一揮,迫到了一側。
  這乃是同時間的事,前後不過一句話的工夫,風雲會的人喝吼如雷,飛蝗般撲向場內。
  但聽蒼髯客厲喝一聲,長劍星旋電轉,一片刺眼精芒,泰山壓頂而下,八臂修羅查猙慘曝一聲,頭顱已被絞得稀爛,齊頸以上,業已空無所有。
  逍遙仙朱侗眼看風雲會的人潮水般地湧到,混戰已不可免。頓時扔掉手中的蒲扇,閃電般地擊出一掌。
  這一掌正是“蚩尤七解”上的“襲而死”,朱侗蓄意要制敵死命,諸元極胸頭中掌,頓時噴血而亡。
  這一陣搏殺,慘烈之狀,令人不忍卒睹,查掙與諸元極的屍體猶未倒下,場中業已殺喊震天,展開了一場大規模的混戰。
  風雲會上下八十餘人俱已出陣,只有新斷左臂的任玄,和那內腑重傷的警目仙婆未曾出戰,群俠這面,自華夫人起,大半撲入場內,只有肢體殘廢、身負內傷的向東來留在棚內,他那四名弟子守護在側,另外就是苗嶺三仙和秦碗風四人,奉華夫人之命,未曾出戰。
  展眼間,慘呼之聲紛起,群俠這面出陣的雖只二十二人,但大部分是北俱會上血戰餘生的高手,眾人又早已議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全力撲殺首先下場的敵人,風雲會乃是“江湖三大”中力量最弱的一環,如今首當鋒銳,一觸之下,立即顯出土崩瓦解之勢。
  任玄睹狀,不禁肝膽欲裂,嘶聲厲吼道:“天乙子!白嘯天!任某……”
  言猶未了,右邊棚下,玄靈子已是峻聲喝道:“白幫主,該出陣了!”寶劍一揮,當先撲出。
  霎時間,劍氣沖霄,通天教百余名弟子,隨在玄靈、丙靈、青靈之後,仗劍撲入了場內。
  白嘯天負傷最輕,早已敷藥包紮完峻,此時手執一面全光閃閃的風雷令,聳立在一張木案之上,雙目的的,掃視著全陣的局勢,卻不發令派人出陣。
  只聽那龍門雙煞的大煞刑堅厲聲喝道:“風雲會的兄弟向右閃。”
  逍遙仙朱侗冷冷說道:“哪里閃都是不成!”呼的一掌擊了過去。
  大煞刑堅瞧那手掌赤紅刺目,恍若一塊燒紅了的烙鐵,不禁大吃一驚,暗道:這紅臉老兒練的什麼邪門功夫?避開敵掌,“太陰神爪”破空嘶嘯,疾襲過去。
  忽聽華夫人沉聲喝道:“玉龍、彭拜向右,迎敵風雲會的人。”
  風雲會的人向右一閃,通天教的道人隨即撲到,那百餘柄長劍寒光交熾,威勢驚人,秦玉龍和彭拜等知道自己抵擋不住這一陣鋒銳,聞得華夫人下令,立即向右側,抵敵風雲會的人。
  忽聽一聲冷肅的哼聲,一個形態猥瑣的男子一掠而上,一道烏芒,電射過去。
  玄靈子雙眉聳動,喝道:“可是黃山翟天洽?”長劍一揮、反擊過去。
  嗆嗆嗆連響,兩人一個照面,兵刃硬接了三次,激起一陣緊密的金鐵交嗚。
  黃山翟天浩冷冰冰地哼了一聲,寒犀刀翻飛如電,一連攻出了十餘招,卻被玄靈子一一抵擋過去。
  群俠這面,翟天浩的武功,僅次於華夫人,玄靈子卻是敵人方面武功最高的一,人,翟天浩竭盡全力,依舊搶不到光機。
  此時,一心和尚狄劍飛揮動禪杖,與丙靈子鬥在一起。華夫人迎住了青靈,這六人戰作三對,六個人都是強絕一叫寸的高手,雖在混戰陣中,其餘的人卻是插不上手。
  通大教的三靈,接住了群俠方面武功最高的三人,風雲會壓力頓減,這時,大煞刑堅迎戰逍遙仙朱侗,二煞刑紂迎戰慈雲大師,燕山一怪迎戰九命劍客司馬長青,通天教的天辰子與青虛於雙戰趙三姑,其餘的人則在混戰之中。
  這時,場中厲呼暴喝之聲如雷噪耳,雙方首要人物捉對廝禾,情勢倒還穩定,但通天教弟子眾多,風雲會尚有十來個當家人,加上那三十余名金刀親衛,群俠這回陷於混戰之人,雖尾連連斃敵,情勢卻是極為凶險,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
  此外,涼棚之內,尚有一批形若鬼怪的人物,這批人按兵個動,予人一種極為不祥的徵兆。
  向東來靠在輪椅之上,朝陣中打量了一忽,倏地朝身旁的弟子道:
  “你們朝東南方人陣,攻襲風雲會的後路,盡速地殲滅敵人。”
  六名弟子面有難色,齊齊躬身道:“師父……”
  向東來良目叱道:“誰敢不遵師命?”
  六名弟子不敢再講,躬身一禮.轉向陣中撲去。
  這幾人年紀雖輕,卻己盡得向東來的真傳,所差的不過是功力火候而已,六人自東南方入陣。攻襲風雲會那二十余名金刀親衛後路,所過之處,如滾湯潑雪,那批金刀親衛哪里抵擋得住。
  金刀親衛長於聯手拒敵,向東來這六名弟子久習“六龍馭天劍陣”,聯手破敵,正是彼等所長,接戰之下,風雲會的金刀親衛頓時相形見細,轉眼死傷了八九名。
  任玄一旁督陣,眼看這局面延續下去,俠義道方面勢必寡不敵眾,悉數傷亡在此,但風雲會也將要全軍覆沒,就此煙消雲散。
  他目眥欲裂,突然朝著對面棚下的白嘯天厲聲道:“白老兒,你看這是什麼?”
  白嘯天移目望去,喝道:“什麼?”
  任玄猛一抬手,一柄金色小劍,光華一閃。
  白嘯天心頭猛地一跳,脫口叫道:“金劍。”
  任玄冷笑道:“正是金劍。”一擲,一溜金光飛起半空,劃了一道圓弧,直向打得天翻地覆的混戰場中落下。
  白嘯天縱聲笑道:“好啊!老兒金劍被竊,原來是騙人之辭。”
  只見那金色小劍自空落下,直墜慈雲大師頭頂,涼棚下的向東來急聲喝道:“大師速搶金劍。”
  慈雲大師微微一笑,暗道:此時此地,要這廢物何用?”
  就這微一遲疑之間,一條人影橫空射到,伸手朝那金劍攫、去。
  慈雲大師瞧那飛射而到之人,乃是通天教的天辰子,當即一抖銀鏟,猛然一鏟,望空溯去。
  天辰子放聲一笑,身子一挪,淩空橫移兩尺,避過了這一鏟,長劍一探,逞點鏟頭,左手繼續搶那金劍。
  二煞刑紂迎戰慈雲大師,眼看著慈雲大師爛銀方便鏟方向一折,轉襲天辰子,這正是趁機取勝的大好機會,但他乃是貪得心重之人,重寶當前,頓時將一切撇在腦後,暗施“太陰神爪”,朝天辰子腹部偷襲過去。
  天辰子一劍點向慈雲大師的鏟頭,打算借那一點之力,搶到金劍,飛射出陣外,那知劍尖剛要點在鏟頭之上,腹部倏地一陣劇痛,真氣一散,立時摔向地面。
  但他也是架騖不馴之人,一覺遭了暗算,頓時長劍一揮,猛然朝那下墜的金劍拍去,口中縱聲道:“師叔接劍。”
  慈雲大師一心斃敵,毫不將那金劍放在心上,又恐二煞刑紂暗算自己,當下一揮銀鏟,朝著自空摔下的天辰子猛然擊去。
  這一鏟如迅雷疾電,淩厲無倫,只聽啪的一聲,爛銀方便鏟擊在天辰子腰上,打得天辰子慘呼一聲,口噴鮮血,立時斃命。
  二煞刑紂枉費心機,不覺大怒,眼見天辰子的屍體摔向自己前面,頓時猛起一腿,將那屍體踢得反向慈雲大師飛去,同時欺身上步,追腹襲去。
  那金劍被天辰子捨命一擊,轉向青靈子射去,青靈子力敵華夫人,打得提心吊膽,險象環生,哪里還敢分心旁騖?眼看金劍飛來,反而旋身挫步,任那金劍飛去。
  華夫人、翟天浩、一心和尚、玄靈、丙靈等,這幾人都在近處,但華夫人等報仇心切,不願為那金劍之事分心,玄靈、丙靈卻是年老成精,想那金劍猶如一個啞謎,此時此地,搶到手中井無用處,說不定遭人覬覦,反而種下殺機,因之,這幾個武功最高之人,眼看著金劍由身側掠過,誰也不加理會,依舊是各展絕藝、與敵人激鬥不已。
  那金劍飛射數丈,去勢已衰,轉向地面落下,秦白川恰在附近。搶上一步,一把抓到了手內。
  他隨黃山翟天浩習藝,學了一套神妙無方的步法,身形一晃,頓時脫出敵人劍下,搶到了金劍,但聽喝叱四起,四面八方,俱有敵人攻到。
  這乃是一忽工夫的事,白嘯天聳立在木案之上,見那金劍落在秦白川手內,頓時朝毒諸葛姚策低聲數語,風雷令旗一揮,峻聲喝道:“黃旗護法隨同軍師出陣。”
  毒諸葛姚策一撩衣襟,抽出一柄短劍,縱聲叫道:“黃旗護法隨我來。”
  只聽一陣暴喝,近百名黃旗護法,隨在姚策身後,怒潮般地朝陣中卷去。
  毒諸葛姚策一馬當先,直奔東南角,這批黃旗護法的武功都是上上之選,較之內外三堂主亦不稍遜,這旋風一般地撲入場內,威勢之強猛,實足驚人。
  大煞刑堅力鬥逍遙仙朱侗。同時兼管著提調人馬,指揮風雲會的攻守大局,這時見神旗幫的人打從已方背面入陣,不禁忿怒難當,恨不得倒戈相向,轉與神旗幫一拼,但知華元肯死在自己兄弟手上,風雲會與俠義道的仇怨結得太深,無法善罷甘休,當下強忍惡氣;縱聲喝道:“風雲會的人向左移動。”
  風雲會的人馬聞得令下,立即打算向左轉移,將右方的敵,人交與神旗幫接戰。
  詛料,神旗幫早有計謀,存心要藉今日一戰,消滅風雲會的實力。
  只見毒諸葛姚策雙手一揮,神旗幫的近百名黃旗護法突然散佈開來,悉數湧在風雲會的陣後,將風雲會的人馬夾在中間,雖是揮舞兵刃,喊殺如雷,卻未與俠義道的人馬正面接觸。
  這幫、會、教江湖三大,若論個人武功,當以通天教的三靈最高,論到兵員之多,戰將之廣,實力之雄厚,卻推神旗幫第一。今日一戰,通天教的三靈接下了群俠中武功最強的三人,風雲會擔當了沖鋒陷陣之責,神旗幫實已立於不敗之地。
  任玄一瞧這情勢,頓時洞悉了白嘯天的毒謀,心頭怨極,恨得咬牙切齒,怎奈風雲會已傾巢而出,再無實力後盾,反觀白嘯天那面,內外三堂的堂主,各率所屬的護法、香主,列站白嘯天腳下,為數之眾,尚有三百餘名,聲勢赫赫,威風凜凜,依舊是一個龐大的勢力,並未因為遣人出陣而消減。
  忽聽彭拜暴喝一聲,雙掌齊出,同時擊在風雲會那酒肉和尚申三浩的胸上,打得申三浩鮮血狂噴,蹬蹬蹬直退,終於雙腿一軟,倒地不起。
  這申三浩在風雲會坐第五把交椅,嗜酒貪色,性好殺生,是個無惡不作之徒,今日彭拜奮不顧身,將他斃於掌下,霹靂仙有彭拜這個弟子,亦足告慰於泉下了。
  但聽兩聲怒喝,兩名金刀親衛趁機攻到,彭拜傾力出掌,身子把持不穩,左側一人的金背大環刀一沉,刀鋒過去,彭拜左肩皮開肉綻,肩骨外露,血湧如泉,險些栽倒下去。
  秦玉龍適在近處,睹狀之下;縱身竄到,刷刷數劍,迫退了那兩名金刀親衛。
  只聽逍遙仙朱侗喊道:“拜兒和玉龍向左退,靠近葉叔父。”
  秦玉龍打從父親那裏,轉學到黃山翟天浩的“亂五行迷仙步法”,在這混戰之中,東閃西掠,竟是大展所長,這時聞得朱侗吩咐,頓時揮動長劍,抵住身前的敵人,護著彭拜向左移動。
  忽聽華夫人沉聲道:“宗遼沈住氣,不可貪功。”
  此時場中一片混亂,兵刃交接與厲呼怒喝之聲,震耳欲聾,但華夫人內功絕世,兩句話如暮鼓晨鐘,灌入所有的人耳中,直扣眾人的心弦,敵我雙方之人,同是心頭一震,神智清醒不少。
  宗氏三虎自得華天虹傳藝之後,一家三口,練的同是“落霞山莊”的內功,掌法則是週一狂的“困獸之鬥”,三人又得九毒仙姬傳授,合練了一種“三星無極陣”,這聯手合搏之技,一家三口,練得異常純熟,此時夫妻父子聯手對付通天教下的弟子,威力實非小可。只是一家三口的性情,卻是嫉惡如仇,悍不畏死,鬥上一陣,總有人拼命貪功,輕敵躁進,犯上多餘的危險,這時亡命虎宗遼又獨自一人向前沖闖,聞得華夫人的斥責之聲,急忙退了回來。
  這一場混戰,乃是北俱大會之後,武林中最大的一場戰事。也是平靜了十餘年的江湖上唯一的一場惡戰。一幫。一會、一教,連同俠義道方面,出陣的共有三百餘人,四方面的人雖是各有統率,卻因武功高下不一,接戰未久,戰況已顯得異常混亂,武功較次之人,全都打得危機迭起,險象環生,岌岌難保。
  毒諸葛姚策率領神旗幫的人逼在外圍,伺機攻敵,雖未發揮威力,風雲會的人迫處在有進無退之地,不覺攻打得大力兇猛,群俠方面立即感到壓力大增,抵敵不住。
  華夫人默察戰局,心中暗晴焦急,想己方人少,對面人多。如此兵對兵,將對將地打下去,戰到終了,定然是全軍覆滅在此處,唯一的辦法是以己方的上駟,鬥彼方的中駟,以己方的中駟,鬥彼方的下駟,如此打法,縱然同樣是全軍盡沒,卻可多傷一些敵人。
  心念一轉,頓時銀牙一咬,掌勢一緊,朝青靈子猛攻不己。
  華夫人這一決心斃敵,青靈子再也抵擋不住,霎時間,只見他寶劍狂揮,閃避不迭,口中喝吼不絕,恍若一頭負隅頑抗的野獸。
  玄靈子睹狀,心頭猛然一驚,疾地攻出數劍,轉朝青靈子那面撲去。
  但聽翟天浩大喝一聲,寒犀刀連展奇學,“遊魂幻音”、“九幽傳籟”,“諸天魁影”,朝著玄靈子猛襲不已。
  一陣陣陰寒刺骨的掌風,隨著他左掌揮動,直向翟天浩襲去,翟天浩左手連連拂動,化解對方那陰毒的掌力,無奈功力較遜,仍舊被那寒毒浸上身來,立時寒氣襲體,難以忍受。
  忽聽向東來縱聲叫道:“華夫人不必操之過急。”
  言猶未了,華夫人已是殺機盈面,欺身一掌,猛地向青靈子擊去。
  這一掌疾若閃電,青靈子不及回劍封架,無奈之下,只得左手一揮,硬接這一掌。
  只聽蓬然巨震,青靈子仰面就倒,口中一股血箭,噴起四五尺高,人未倒下,業已喪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2:25:28

第五六章 一戰而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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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夫人臉色一陣蒼白,身子晃了一晃,轉朝玄靈子撲去。
  玄靈子大為震駭,寶劍一掄,緊緊護住門戶,腳步連移,不由自主地向後閃退。
  華夫人峻聲喝道:“翟兄,這老道交給我了。”
  翟天浩自知不是玄靈子的對手,當下提起一口真氣,逼住體內的寒毒,轉向左方撲去。
  他雖不敵玄靈子,轉戰旁人,卻似虎入羊群,寒犀刀所到之處,慘呼之聲隨之而起,轉眼工夫,風雲會的常傑,連同五名金刀親衛,相繼喪命在刀下。
  忽聽那丙靈子厲叱一聲,寶劍一挺,劍尖刺入了一心和尚的胸上,一心和尚猛然閃退,身子擺脫了寶劍。
  這一劍深達四寸,傷及肺腑,一心和尚雖未立時斃命,卻已受了致命之傷。
  同時間,群俠方面又有一人喪命,秦玉龍挨了通天教的五音道人一劍,差一點卸掉了右臂。
  這是一場極為慘烈、火辣辣的混戰,陣中打得驚天動地,鬼哭神號,留在場外之人的心情,卻又是各各不一。
  那批鬼怪一般的人物,冷眼觀戰,毫不動容;通天教的天乙子斷了雙腿,這一戰縱然大獲全勝,他也是高興不起來;任玄的心情最為沮喪,眼看著風雲會的人越戰越少,大有傷亡殆盡之勢,不由得心灰意懶,豪氣全消,只想這混戰早早結束,有一個水落石出。
  白嘯天最為得意,他實力最為雄厚,策劃得最為周密,運道偏又是最好,到此時為止,各方都已傷亡慘重,只有他神旗幫尚無損失,眼看這一仗下來,整個天下,將要歸於神旗幫的旗下了。
  群俠棚下,留著向東來、苗嶺三仙和秦碗鳳五人,秦碗風武功大差,華夫人不准她出陣,那九毒仙姬與中原武林素無恩怨,未到必要之時,華夫人不好意思將她師徒捲入漩渦之內,因而命苗嶺三仙暫時不要上陣,向東來是有心無力,想出戰也不可能。
  秦碗鳳心思細密,眼看華夫人掌斃敵人,向東來非但不喜,反而臉露憂色,芳心之內,暗暗生疑,忍了半晌,終於問道:“向老前輩,華夫人的掌力那麼厲害,幹嘛不多傷幾個敵人?”
  向東來輕輕歎息一聲,道:“夫人所練的掌力,乃是一種絕強的‘天雷掌”和一種絕毒的‘黑煞掌’,這兩種掌力混合在一起,就好似甕中之油,用一滴,少一滴,一旦用盡,就成為油盡燈枯,自身的性命也難保住。”
  “秦吭風大驚失色,道:“那掌力多久才會用盡?”
  向東來道:“這個難說,像剛才對付青靈賊道那樣,大概再有一兩次,功力也就告磐了。”
  秦碗鳳與苗嶺三仙一聽,同都心神一凜,秦碗鳳怔了一怔,忽然朝著蘭花仙子道:“大師姐,你快想個主意,別讓夫人將功力耗盡了。”
  蘭花仙子黛眉一整,道:“我也想替夫人分勞,但那兩個老道士武功太高,我們近不了身。”
  忽聽秦白川的怒吼之聲,傳了過來,打斷了未完之言。
  移目望去,原來那毒諸葛姚策忽然插入陣內,截住了秦白川激攻不已,秦白川哪里是他的敵手,加上通天教的弟子四面圍攻,頓時手忙腳亂,陷入了危險。
  秦碗鳳父女關心,急聲叫道:“大師姐。”
  蘭花仙子王手一揮,道:“梨花、紫薇隨我來。”飄身向陣中撲去。
  梨花仙子與紫薇仙子緊隨在後,三人直撲神旗幫的後路。
  苗嶺三仙雖然闖過江湖,卻從未見過如此大的陣仗,身臨其境,都有點感到心慌,不知如何措手。
  但聽白嘯天遙遙喝道:“當心苗女放毒!”
  蘭花仙子暗道:這話不錯,當下嬌聲喝道:“怕死的閃開,不怕死的過來!”雙手一揮,一片無色無味的迷魂暗器,撒了出去。
  神旗幫的人一瞧是三個苗裝女子,心頭已有戒備;這時紛紛閉住呼吸,揮掌朝外猛劈。
  強猛的掌力連成一片,迎著苗嶺三仙擊到,迫得三人漸漸躍退,竟是無法入陣。
  秦白川四面受敵,實在支援不住,心頭患怒,將那金劍朝著通天教的五音真人猛然擲去,口中喝道:“送給你!”
  毒諸葛姚策微微一笑,仆身探臂,疾向金劍抓去。
  他反應機敏,身法快捷,探手之際,業已抓住了劍柄。
  五音道人眼看金劍飛來,卻被毒諸葛姚策半途中奪去,心中怒火暗熾,奇形劍猛地揮出,朝那金劍的劍身一劍劈去。
  毒諸葛姚策冷冷一哼,暗道:不給點顏色你看,諒你們這批雜毛不知姚爺的厲害。”
  心念電轉,直等到五音道人的奇形劍將要斬到金劍上時,始才五指微掄,將那金劍的鋒刃迎了過去。:
  只聽“嗆!”的一聲輕響,五音道人那獨門兵刃,擅上了金:劍的鋒刃,反被削去了一截。
  五音道人勃然大怒,斷劍一挺,那劍上鳴咽一聲,一劍刺了過去。
  毒諸葛姚策怒喝道:“找死!”金劍一揮,嗆的一聲,又將五音道人的奇形劍削下了五六寸長。
  五音道人怒發如狂,殘劍一擲,脫手向姚策面門射去,人也隨劍跟進,揮掌擊了過去,近處的通天教弟子,一見五音道人與姚策動手,頓時劍勢一改,紛紛攻襲過去。
  毒諸葛姚策冷笑一聲,身子一旋,一招“橫掃千軍”,揮劍迎擊。
  識聽一陣金鐵交嗚之聲,通天教弟子的長劍,頓時被削斷了四柄,毒諸葛姚策卻是暗暗忖道:這小劍雖然鋒利,但也不過如一般的寶刀,使用起來,仍舊有吃力之感,並不如傳言中那麼神奇,這劍上的光華,也不怎樣起眼……。
  忽覺勁風震耳,一陣狂猛的潛力暗勁,自身後襲來。
  旋身望去,秦白川悄無聲息地欺到了身後,霍地一掌擊到。顯然,通天教的弟子見秦白川襲擊姚策,無人加以阻攔。
  毒諸葛姚策暗暗罵道:老匹夫!金劍一揮,還擊了一招。
  在這一群人中,毒諸葛姚策的武功高出甚多,這時揮動金劍,力拒身外的敵人,一面遊目四顧,打量周圍的情勢,發覺右方一丈外,一個黑衣老者正與風雲會的人惡鬥,使的是一柄寶劍。
  他對手中的金劍既已生疑,頓時想加以測驗,當下移動身形,朝那黑衣老者移近。
  忽聽當的一聲巨響,一心和尚的神杖與丙靈子的寶劍一交,頓時被削成了兩截。
  丙靈子趁機搏進,寶劍振起萬點銀星,朝一心和尚連連攻襲,瞬眼之間,一心和尚連中五劍,胸上血流如注。
  這混戰之中,敵我雙方,擠得相當稠密,沒有多少閃展騰挪,一心和尚已負重傷、兵器一斷,更無還攻之力,眼看就要喪命在丙靈子劍下。
  翟天浩正在左近,睹狀之下,頓時大喝一聲,呼的一掌,擊得一個中年道士五髒俱碎,屍體直向丙靈子撞去。
  丙靈子左手一揮,將那中年道士的屍體撥向一旁,隨即又是一劍,攔腰向一心和尚斬去。
  但聽翟天浩厲聲道,“看刀!”
  刀隨聲到,一片耀眼寒光,欲然襲到。
  丙靈子急忙回劍招架,一心和尚搶了一個道士的長劍,在一側夾攻,與翟天浩雙戰丙靈子。
  突聞一陣暴喝,混雜著嗆嗆嗆一陣脆響,啪啪啪一陣巨響!
  司馬長青久戰不勝,激發了那九命俠客的狠勁,寶劍一陣狂揮,左掌一陣猛擊,迫得燕山一怪無從化解,只有以拳接掌,以環接劍,記記都是硬擋。
  一連狠拼了二十餘招,兩人都手足酸軟,氣喘如牛,但司馬長青毫無歇手之意,右手突然一劍,左手猛力一掌,擁身擊了過去。
  燕山一怪欲罷不能,左拳一挺,烏光寶鐲迎著敵劍就撞,右拳一揮,通擊司馬長青的胸部。
  他的原意,本想司馬長青化解這一拳,自己就可趁機變招,擺脫這狠人的糾纏,詛料,這同歸於盡的打法,正合司馬長青的心意,簡直是求之不得的事。
  環劍交擊,兩人的身子同時震得一側,那拳掌的去勢驟然行疾,司馬長青砰的一掌,擊在燕山一怪胸上,燕止一怪卻是蓬的一掌,擊在司馬長青的腋下。
  兩人的內腑,同被震成重傷,一樣的口噴鮮血,仰面摔倒,司馬長青腋下中拳,肋骨斷了五根,比夢起來,受傷重得多了。
  燕山一怪朝後摔倒,將要撞到逍遙仙朱侗身上,朱侗不加理會,雙足一挫,轉向大煞刑堅左側閃去。
  大煞刑堅與朱侗武功相坪,兩人力搏了三百餘招入誰也無法取勝,大煞刑堅忽見燕山一怪摜倒過來,未及思索,立時揮袖一佛,在他背上一托,使他穩住了身子。
  逍遙仙朱侗睹伏,頓時把握這瞬息間的先機,掌指齊揮,狂風暴雨般地擊了過去。
  馬司長青向後摜倒,卻是撞在一名親衛身上,將那人撞得一頭栽去,摔在向東來的一句弟子腳邊。
  向東來那弟子揮手一劍,那金刀親衛頓時身首異處,橫屍就地。
  司馬長青踉蹌兩步,穩住了身子,腋下奇痛,口齒一張,重又噴出一股紫血。
  但他性子激烈,一發不可收拾,略一定神,頓時大吼一聲,猛然朝燕山一怪撲去。
  燕山一怪受傷較輕,無奈氣勢已餒,眼看司馬長青凶神惡煞般地撲了過來,不禁心膽一寒,縱身朝一旁避去。
  司馬長青厲聲喝道:“賊子哪里逃!”寶劍一揮,一片耀眼難睜的精芒,蒙頭蓋臉,疾罩而下。
  只聽一陣淒厲懾人的慘曝,司馬長青寶劍一陣攪動,燕山一怪已是頭蓋剝落,面目全非,左臂齊肘而斷,右手五指削落,血肉模糊,狀若鬼怪。
  可馬長青雙眼血紅,驀地舌綻春雷,暴喝一聲,寶劍一揮,照頂劈去。
  燕山一怪被那霹靂般的喝聲一震,身子一顫,神智頓時迷糊,但見寒光一閃,已被劈成了兩半。
  這是一陣驚心動魄、慘烈已極的血戰,附近的人全被震動,通天教的弟子和風雲會殘餘的人個個心寒膽怯,不由自主地向四外移動,唯恐靠近司馬長青,惹上這凶神惡煞般的人物。
  然而,通天教與風雲會的人逐漸少去,神旗幫的威力卻逐漸發揮出來。
  群俠與神旗幫甫一接觸,立即感到極大的壓力,不過片刻工夫,戰況急轉直下,群俠首先出陣的二十二人死了四個,重傷了五人,這時,華夫人獨鬥玄靈子,霍天浩與一心和尚俱已負傷,兩人雙戰丙靈子,朱侗與大煞刑堅惡鬥,慈雲大師與二煞刑紂打在一起,其餘的人卻在通天教徒和風雲會的殘余分子圍攻之下,情勢殆危,發發不保,若非向東來的六名弟子竭力支援,這批人早已傷亡盡淨,苗嶺三仙被神旗幫的高手發出陣陣怒潮般的掌力,擋拒在陣外,始終攻不近身。
  神旗幫這近百名黃旗護法,人數眾多,武功高強而整齊,又是生力軍,此時一擁而上,接戰群俠這少數疲憊之師,大有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之勢。
  白嘯天聳立在高高的木案之上,打量戰況,知道時機業已成熟,暗道:風雲會業已覆亡,通天教不足為慮,那批鬼物的來路雖然可疑,諒也不會強到那裏,此後的神州,該是本幫的天下了。
  轉念中,臉上不禁露出一抹冷酷而又得意的微笑,環顧左右一眼,風雷令一舉,刷地一震。
  左右八名黑衣大漢,突然吹起手中的胡前,一陣淒涼而單調的前聲,悠悠地響了起來。
  這胡前之聲一響,陣中頓時暴起一陣喊殺之聲,神旗幫那近百名黃旗護法突似著魔一般,人人奮勇,人個爭先,直向陣心迫去。
  另一面,翻天手侯稼軒等六堂堂主,各率所屬,將穀口堵得水泄不通,看那樣子,未得白嘯天的應允;任何人也別想出這子午穀了。
  此時,陣中鼎沸,群俠方面危如累卵,眼看是難逃覆滅之厄了。
  蘭花仙子心急如焚,暗道:我們雖是為了照顧小師妹而來,但既已到此,總該相助一臂之力,終不能眼看著大夥兒死去
  心念電轉,立即縱聲喝道:“梨花、紫薇,隨我來。”雙足一蹬,沖天拔起,淩空向陣中射去。
  梨花仙子和紫薇仙子一見,頓時隨同縱起,越過敵人頭頂,朝陣中躍去。
  若論真實武功,這許多黃旗護法中,勝得過苗嶺三仙的不在少數,苗嶺三仙也有自知之明,如此強行入陣,實是冒著殺身的危險。
  但苗嶺毒技威鎮江湖,神旗幫的人對這三個女子,卻也十分忌憚,三人所過之處,神旗幫的人都是緊緊閉住氣息,移動身形,揮掌朝空中劈來。
  蘭花仙子躍起空中,眼看下麵全是神旗幫的人,簡直找不到落足之處,無奈之下,只得大喝道:“要命的趕緊閃開。”
  九毒仙姬門下的毒技,確有驚神位鬼之能,苗嶺三仙已得師門真傳,舉手投足,俱有殺人之力。三人猶未落地,地面業已昏倒了七八個,展眼之間,有的口吐白沫,有的臉色烏黑,有的呻吟滾動,有的混身抽搐,嚇得神旗幫的人心驚膽戰,走避不迭。
  但眾人退到丈外,立即揮掌遙擊,強猛的掌力由四面八方擊到,追得苗嶺三仙存身不住,重向空中躍去。
  這一場慘烈的血戰,直殺得日月無光,天愁地慘。交戰的雙方,都已傷亡過半。風雲會殘存的人已寥寥無幾,通天教的弟子荒淫逸樂,沉溺日久、武功大都疏淺,戰到此時,也已喪亡大半,玄靈子、丙靈子、龍門雙煞、這幾人鬥擊漸消,但華夫人等緊迫不放,使幾個武功較高的敵人,陷於欲罷不能之境。
  此時,子午穀內血流成渠,屍橫遍地,交戰之人,踏著屍體搏鬥,那殘肢斷骸,被足踢掌掃,激得四處飛揚,每個人都是汗流浹背,血染重衫,神情猙獰,泅非常態。
  戰況急轉直下,俠義道殘存的人,僅只華夫人、趙三姑、慈雲大師、秦白川、黃山翟天浩、逍遙仙朱侗這六個人了,另外則是苗嶺三仙,向東來的弟于尚存三人,其餘的人皆已倒臥、血泊中,有的重傷垂危,有的早已喪命。
  激戰時,那胡前之聲忽又響起,毒諸葛姚策等聞得暗號,頓時齊齊吶喊,兵刃狂揮,不分通天教、風雲會和俠義道,猛然一陣瘋狂的攻擊。
  這變故來得如此突然,除神旗幫的人外,無下大驚失色,俠義道的人倒還罷了,通天教和風雲會的人卻是驚怒交迸,惶然不知所措。
  天乙子目眥欲裂,激怒如狂牛,一聲令下,留在陣外的一批末代弟子悉數沖入了陣內,但這批年輕道士根本不堪那黃旗護法的一擊,全部出陣,不過徒添一批新鬼而已。
  任玄氣極,厲聲咒罵了半句,突然真氣一岔,阻塞胸臆,張口發不出聲來。
  那薔目仙婆雙目已盲,內腑重傷,無法痊癒,早已心灰意冷,雖然知道風雲會大勢已去,卻是呆座椅上,瞑然不動,任玄新斷左臂,流血過多,已無再戰之力,這時真氣岔道,形同走火入魔,連個援救之人也沒有。
  就在這情勢混亂中,華夫人拼力一掌,擊得玄靈子五髒盡碎,應手而亡。
  同時間,毒諸葛姚策一掌擊在大煞刑堅背上,慈雲大師手起一鏟,洞穿了刑堅的胸膛。
  適在此際,右面崖壁之上,響起了一個冷峻的女子聲音,喝道:“少達,速即下令住手。”
  白嘯天聞言,心頭猛然一震,想那“少達”乃是自己的別號,當世之內,只有一個人如此稱呼自己,這個人即是自己反目已久、卻又夢寐難忘的妻子。
  只聽白素儀哭聲叫道:“娘……”
  白嘯天聞得女兒叫娘,情懷激蕩,脫口叫道:“紅玫……”
  聲甫落,半空中業已冉冉飄下一位體態玲戲、艷麗絕塵的道姑,那道姑右手執著一柄拂塵,左手抓著一個美艷少女,正是白嘯天的次女白君儀。
  白素儀驚喜欲狂,飛奔過去,抱住白君儀,叫道:“妹妹,我們都以為你死了。”
  白君儀玉容消瘦,神情落寞,美眸之內,含蘊著兩滴朝露般的淚珠,朱唇啟動,欲言又止。
  這美艷道姑,正是白嘯天反目分居的妻子許紅玫。白嘯天、縱橫天下,不可一世,此時面對著十餘年未曾見面,但卻美艷如昔的嬌妻,也不禁心情激動,不克自己,恨不得撲了過去,抱頭痛哭,效那小女兒之態。
  但聽許紅玫肅然道,“少達,你速即下令收兵,我有話與你商議。”
  白嘯天微微一怔,道:“什麼事……”但覺百感交集,心亂如麻,倏然住口,一展手中的風雷令,喝道:“傳令收兵,”
  只聽一陣嗚咽的胡前之聲響起,那近百名黃旗護法,聞得收兵號令,頓時撤下陣來,去勢如潮,回來也是神速之極,顯見得神旗幫組織有序,號令森嚴,絕非一般烏合之眾的幫會可比。
  展眼間,子午穀內,顯出戰後沙場那淒涼慘側的景象,騰騰殺氣逐漸消散,代之而起的是死一般的寂靜和那肅殺沉悶、撼人心弦的氣氛。
  血泊中,屍體狼藉,殘肢斷骸,遍地皆是。夜色迷蒙,星月黯淡,只有那散落一地的兵刃,發出一陣陣慘淡的光芒。
  夜風習習,血腥撲鼻,血泊遺屍中,尚有一陣陣低弱的呻吟,那呻吟之聲此起彼落,斷斷續續,充滿了痛苦之意。
  昏黯中,只見人影移動,翻動屍體,找尋那重傷倒地、猶未死去之人。
  華夫人功力耗竭,好似一個病人膏盲、油盡燈枯之人,小在血泊中,搖搖欲墜,秦頤鳳奔了過來,攙扶著她,慢慢走入棚內。
  秦白川首先找到了兒子,秦玉龍身中五刀一劍,居然未死,秦白川老淚縱橫,臉上卻是布滿了得意驕傲的顏色。
  苗嶺三仙在血泊中找著了宗氏三虎,亡命虎宗遼尚還活著,宗遼的老妻無牙虎宗老婆子、兒子不嘯虎宗浪,卻己傷重身亡,回天乏術了。
  慈雲大師找到了一心和尚的屍體,翟天浩抱起了司馬長青,九命劍客果然命長,肋骨斷了五根,內腑幾乎粉碎,人卻未曾斷氣,但霍天浩抱著他行出數步,忽然一跤摔倒,自己也支持不住。
  逍遙仙朱侗尋到了彭拜,這烈性少年血戰到底,直到最後,始才被毒諸葛姚策一掌擊倒,混戰之下,姚策的一掌未盡全力。彭拜卻是承受不起,氣息奄奄,眼看是難已救活了。
  蒼髯客、向東來的三名弟子,以及青髯劍客葉舒馱等十多個人,俱已死於混亂之中,只有趙三姑安然無恙,她先後迎敵通天教的天辰子、青虛子、五音道人,和天辰子的兩個師弟天淨、天因激戰竟日,殺人無數,除了力盡筋疲之外,居然毫發無傷,雖然她驍勇善戰,其實也是僥幸,在群俠中,可謂福將。
  眾人救護傷患,搬運死者的遺體,往復來去,盡皆默默,昏黯之下,但見身影移動,不聞人語吝聲。
  通天教除了教主天乙子,活著的人,只有丙靈子和十六名小道。這十六個年輕道士搬運著教中的傷患和死屍,往復奔走,氣喘如牛,來回上十趟,猶未搬運完畢,這許多下代弟子大半是死在神旗幫那秋風掃落葉似的一輪狂攻之下。
  但風雲會下,除了未曾出陣的替目仙婆和任玄,就只有二煞刑紂了,任玄和刑紂在遍地屍體中,找出了九個未曾斷氣之人,搬入棚下,眼看那餘下的屍體,盡是本會中人,心灰意冷之下,兩人也懶得理會了。
  在如此龐大的傷亡中,沒有一個神旗幫的人。叱吒風雲、擾攘天下的通天教的風雲會,就此煙消雲散,由江湖中除名,維持了數十年的三分之局,從此打破,餘下神旗幫一技獨秀,碩果僅存,整個的天下,似是在等待神旗幫來獨霸。到了此時,不屈不撓、不死不休的俠義道,也是無可為力、徒喚奈何了。
  忽聽白嘯天峻聲喝道:“亮火!”
  嘹亮的語聲,震蕩全穀,威風凜凜,盛氣淩雲,宛如夭神宣聖,而非發自白嘯天口內。
  只聽一陣腳步奔走之聲,轉眼間,火光閃耀,照徹了全穀。
  所有的燈燭全已點亮,另外加了百餘根火炬,爍爍閃耀的火光,照得子午穀內亮如白晝,將那劫後戰場淒涼慘淡的氣氛一掃而盡,顯出一片熱鬧繁榮的景象。
  神旗幫數百名幫眾,悉數排列在穀口一面,行列分明,陣容嚴整,通天教、風雲全、俠義道,以及那批形若鬼怪之人,乃舊停留在涼棚下原來的座置,但整個的子午穀內寂然無聲:落針可聞,所有的目光,全數集中在白嘯天身上,要看他如何來收拾這殘局。
  夜風颯颯,充滿了撲鼻的血腥氣味,燃燒著的大把,發出陣陣“畢剝”之聲,擾亂著穀中窒人的沉悶。
  白嘯天紅光滿面,右手持須,左手抱著那金光閃閃的風雷令,兩道炯炯眼神,緩緩移動過去,看過風雲會的殘兵敗將,再看那批形若鬼怪之人,心中暗暗忖道:這批人想必是潛隱已久,新近才出江湖,看他們鎮定如山,對今日這場血戰視若無睹,毫不動容,其為首之人定是個極為高明的角色。
  他暗暗忖道:但武功之成,須得實事求是,不可能從天而降,這批人總共不過百餘名,算他半數高手,半數是平庸之輩,那也不過數十人而已,想那武林奇人,絕世高手。乃是百年難見,非代代可有者,縱有所出,也不過一二人而已,想這一批怪物,來勢雖然突兀,總不能勝過神旗幫二十個年搜羅的高手。
  心念電轉,想來想去,覺得這批人實不足慮。
  目光移動,再向群俠方面望了過去。
  華夫人在這兩日中,先後力斃了無量神君、玄靈子和青靈子三人。這三個絕頂高手,功力都在一甲子以上,武學造詣,各有專長,但卻都是超絕一時,每個人的武功,都到了沒有破綻的境界,若想以招術獲勝,縱然打上三天三夜,也別想擊倒三人,華夫人之所以力夠擊斃三人;用的乃是“一力降十會”的硬功,以那至剛至毒,強猛得無法抵敵的真力,硬生生地震斃三人。這三人已死,但華夫人在那古洞中苦練成的功力也全部耗盡,剩下一副軀殼,武功盡散,內傷複發,身子比常人還要虛弱,再也談不到與人動手了。
  除了華夫人,白嘯天更無所懼。當下目光一轉,再向左側望去,突然記起,自己那美艷塵衰、卻已出家修道的妻子,尚冷肅地站在身前,擋住了自己的視線。
  白嘯天輕輕咳嗽一陣,定一定神,抱拳含笑道:“夫人請在一旁小息,我略作處置,立刻過來陪話。”
  許紅玫淡然道:“今日你大獲全勝,也該心滿意足了。但不知尚有何事,須你親自處置?”
  她雖是中年婦人,但因所習的內功頗有駐顏之效,一身粗布道袍,難掩絕世風姿,昔日武林二美中以艷麗名世的許紅玫,至今看去,依舊有傾國傾城,顛倒眾生的魅力。
  白嘯天怔了一怔,抱拳道:“夫人久離紅塵,想必不耐煩囂,依少達的愚見,還是不理這江湖鎖事的好。”
  許紅玫黛眉微蹙,兩道清冷的目光凝注丈夫一眼,冷然說道:“你我十余豐未曾晤面,今日相見,你禮數有加,想是因在屬下之前,希望我多留情面,免傷你幫主的尊嚴了。”
  自嘯天臉色一變,但只一瞬,重又平靜如故,含笑道:“少達雖是草莽中人,夫人卻知書識禮,結漓以來,縱然偶有誤會,卻能相敬如賓,少達幾時失禮了?”
  許紅玫淡然道:“既然如此,我就要向你請教了。”
  白嘯天惑然道:“夫人有何事不明,定要少達說明的?”
  許紅玫緩緩說道:“這神旗幫是何人所創立的?”
  白嘯天瑩爾一笑,道:“是你我夫妻二人,同心合力所創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2:25:45

第五七章 武林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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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紅玫道:“這麼講來,這幫務大事,我也應該過問了。”
  白嘯天臉有尷尬之色,笑道:“那是當然,你我早有誓苔,患難相共,禍福……”
  許紅玫將手一擺,截口說道:“那閨中私語,此時也不心提及,我只想知道,今日這殘局,你將如何收拾?”
  白嘯天微似一笑。道:“咱們半生經營,目的所在,並非只為了今日一戰的勝利。”
  語音微頓,接道:“想你我創立神旗幫時,原已許下宏願,要一統江湖,開武林新局。立萬世基業,替天行道……”
  許紅玫沉重地將手一擺,截口道:“少年無知,那種妄測天心、狂放不經之言,你還記在心裏則甚?”
  白嘯天臉上,泛起一陣怒色,怫然道:“這是你我的夙願,會勸修淡經營,僥幸略有成就。今日一戰,改變了武林大局,你我的願望,眼見就能實現。”
  許紅玫插口說道:“何以見得?”
  白嘯天微微一頓,道:“自今以後,凡是佩劍之人,皆是神旗幫的屬下,江湖豈非一統了?”
  許紅玫伸手朝涼棚之下,道:“這些人呢?難道也是神旗幫偽屬下不成?”
  白嘯天毅然道:“縷蟻尚且貪生,大難不死之人,多半是識得時務的。”
  許紅玫啞然失笑,道:“依你講來,誰若不肯歸降神旗幫,那就是死路一條了?”
  白嘯天漠然道:“排除異己,乃是順天應人之事。”
  許紅玫淡然一笑,道:“人人都歸人了神旗幫,神旗幫豈非沒有了?”
  她乃是極端美艷之人,雖是淡然一笑,卻嫵媚橫生,動人心魄,白嘯天久未見到妻子的笑容了,心頭一陣迷惘,哪里還聽得出妻子話中的含義。
  但聽許紅玫道:“這是我十多年的清修、靜中參悟出的道理,你是好大喜功、雄心勃勃之人,這道理縱然懂了,也是無法接受……”
  白嘯天插口說道:“你我恩愛夫妻,有什麼道理,可以慢慢地解說,少達雖然愚魯,總能順你的心意。”
  許紅攻堯爾一笑,道:“咱們也算得兒女成群的人了,這種甜言蜜語,還是少講的好。”
  白嘯天微微一怔,赦然道:“你到底是何心意?”
  許紅玫美眸一轉,環掠神旗幫的數百屬下一眼,從容說道:“這神旗幫乃是你我二人共同創立,我避位已久,你獨當一面,稱霸了十餘年,照理而論,如今也該讓我獨攬大權,威風幾日
  白嘯天先是一怔,繼而恍然大悟,知道自己的妻子乃是有為而來,口中說得輕松,骨幹裏卻是極為嚴重。
  他啼笑皆非,當著數百屬下,又恐有傷尊嚴,想了一想,雙手抱拳,肅然說道:“紅玫,你我夫妻一場,愚兄雖然不肖,門卻從未有意地傷你之心,今日乃是咱們成敗榮辱的關鍵,咱們不可因家務而害公務,自毀錦繡的前程。”
  許紅玫將頭一搖,斷然道:“神旗幫的是你我一說他創,家秀幫務,合為一體。”
  白嘯天臉色漸漸鐵青,道:“紅玫,你如此作為,將愚兄放置何地?”許紅玫道:“你照我的舊例,交出風雷令,卸卻重責先一片清淨之處,學仙學佛,聽你所喜。總之是修心養性,細想生平,十五年後複出,我將神旗幫文還給你。”
  白嘯天暗暗忖道:“她講得順理成章,口若懸河,顯然是思慮已久,計謀早定的了。”
  他夫妻糾纏不清,數百餘人凝目以待。靜聽;偌大的子午穀內,聞不到半點打擾之一。
  要知通天教,風雲會,俠義道.這三方面等於是全軍覆滅了,放眼天下,實在想不出有何力量,足以與砷旗幫這龐大的勢力對抗,白嘯天若是下令,屠殺這穀中剩餘的人,這些人實無活命的可能。因之,他夫妻的爭執,非但關系神旗幫本身,同時也關聯著未來武林的命運。
  白嘯天好生為難,心頭的怒火個住地上升,但知沖動不得,否則憤事,更得落下笑柄。
  他心念電轉,尋思對策,口中緩緩說道:“這神旗幫乃是你我一同創立,幫中的元老盡皆知懷,交你統率,本無不可,但你乃女流之輩,領袖群倫,只恐屬下不服。”
  許紅玫暗暗忖道:今日若不能奪過大權,那就只有激起幫眾叛離之心,解散這龐大的幫會,免得這惡勢力根深蒂固,武林蒼生永無翻身之日。
  忖念中,冷冷說道:“君儀對我講過,你身死之後,神旗幫由她接掌,此言當真麼?”
  白嘯天雙眉一整,道:“那可難講了。”
  許紅玫道:“倘若不由子女繼承,那又何謂萬世基業?”
  白嘯天怫然道:“若是君儀成器,得屬下愛戴,自可由她接位,否則的話,選賢與能……”
  許紅玫不待他將話講完,截口說道:“那也不必講了,既然君儀可以接掌幫主的寶座,還說什麼女流之輩,領袖群倫,恐防屬下不服?再說你我是結發夫妻,誰不服我,豈非對你不忠?這大權你是可以放心交出了。”
  白嘯天怒氣暗湧,知道與妻子鬥口,乃是有輸無贏之事,當下臉色一沉,寒聲道:“紅玫,你不是庸脂俗粉,該當顧念大體。”
  許紅玫漠然道:“若非顧念大體,我也懶得與你再見了。”
  白嘯天勃然大怒,煞氣盈面,恨聲道:“我若不將大權交出,你待怎樣?”
  許紅玫冷冷說道:“我若定要爭奪這幫主的寶座,你又怎樣?”
  白嘯天恨極,嘿嘿冷笑,道:“你若當真不知進退,我只有斬情絕義,取你的性命。”
  許紅玫冷笑道:“你先問一問,神旗幫的屬下,可有為你代勞、與我動手相搏之人?”
  白嘯天聞言一怔,轉臉朝神旗幫的屬下望去,暗道:我白嘯天若是命手下的人搏殺妻子,豈不是貽羞人間,留下千古笑柄?嘿嘿!這真是大丈夫難保妻賢于孝了。
  他自負英雄,豈能假手屬下,搏殺自己的妻子?但他轉而又想,許紅玫的武功,原本與自己不相上下,這十多年來,自己苦練不輟,武功日有長進,許紅玫出家修道,武功縱不擱下,也不會如自己那樣兢兢業業,刻苦自勵。
  他心中暗暗忖道:我曾問過君儀姐妹,她二人都未見過母親練武,只看素儀的武功那般不濟,想來她母親的武功,也不會高強到哪里了。
  心念一轉,滿腹怒火,不覺消散了大半,當下臉色一沉,擺出做丈夫的威嚴,朝許紅玫冷冷說道:“紅玫,我心意已決,咱們雖是恩愛夫妻,但私不害公,你退向上“旁慈息,愚兄少時向你賠禮。”轉面喝道:“素儀、君儀,請你們母親到棚內歇息。”
  白素儀、白君儀聞言,齊向母親望去,兩人站著不動,默默無語。
  許紅玫冷然一笑,倏地將手中的拂塵交給次女君儀,朝著白嘯天沉聲說道:“今日之事,非口舌所能解決,咱們還是在武論武,以強弱勝敗,定那寶座的歸屬吧!”
  白嘯天怒道,“你是當真要與我動手?”
  許紅玫冷然道:“你若不退位,我是只有動手一途了。”
  白嘯天恨聲道:“是點到為止,還是不死不休?”
  許紅玫斷然道:“我是以獲勝為止,你堂堂男子,輸了一招半式,就該自行認敗,我若不死,那卻恕不認輸了。”
  白嘯天牙根一咬,道:“你是存心送死?”
  許紅玫漠然道:“那也難說,我若僥幸勝得你一招半式,咱們豈不是都能活下去了?”
  白嘯天滿嘴鋼牙格格亂挫,到此地步,夫妻間的一戰。業已無法避免,但許紅玫以現實為重,她是點到為勝,白嘯天卻須將她擊倒,令她無力再戰,始能算作獲勝。這乃是極不公平的事。但白嘯天是雄霸天下之人,眾目睽睽之下,自己妻子提出的條件,勢又不便討價還價,然而,只要被她勝了個一招半式,自己這半生經營和後半世的錦繡前程,也就全部斷送了。
  這一戰,關系實是大大,白嘯天細加衡量,心情說不出的沉痛,想他夫妻反目,許紅玫憤而出走,乃是由於不滿他那狠辣的手段和歹毒的心腸,除此之外,許紅玫毫無失德之處,他卻深愛著這美絕塵衰的妻子,在他的心目中,有朝一日,他成了武林至尊,天下練武之人,都聽他一人的號令。那時,他這心愛的妻子也就回心轉意,重回他的懷抱了。
  要知白嘯天猶在盛年,男女情懷未滅,許紅玫不過三十許人,色未衰,愛未弛,白嘯天對這艷蓋人間的妻子無法忘情,心存褲念,正是人情之常,極為合理之事。可是,眼看這種情勢下,白嘯天既不甘心隱退,就必須將妻子擊倒,若不能以點穴一類的功夫制住妻子,使她無再戰之能,那就只有辣手摧花,將她斃於掌下了。
  白嘯天心念百轉,想不出萬全之策,不禁暗暗歎息一聲,移手走到白素儀面前,道:“你將這風合令掌住,也算是執掌過神旗幫的大權了。”
  白素儀溫馴地點一點頭,雙手接過那金絲繡成的令旗,抱在懷內。
  她天性善良,從來不識人間的醜態,在這父母爭執中,也不知道誰對誰錯,只有悄然垂淚的份兒。
  白嘯天眼望長女,心中暗暗想道,我若落敗,自然是遠走天涯,從此不見她們的面,但我若是殺死了她的母親,這孩子雖然憨厚,也得恨我一世了。
  轉眼一瞥次女,忖道:這丫頭居然未死,想是落澗之時,被她母親接住,嘿嘿!這丫頭與我一樣的心狠,她是不在乎老子死活的了。
  忖念中,撩起衣擺,紮束停當,仔細地料理妥貼,然後移步向場中走去。
  神旗幫的人見幫主夫婦要交手,已經飛快地搬走了場中的屍體,白嘯天與許紅玫雙雙步至場心,二人相對而立,各自摒息站定。
  這點到為止的打鬥,較之性命相撲又自不同,那是絲毫粗率不得,否則的話,或許失手取了對手的性命,無法善後。
  兩人抱元守一,摒息站立一瞬,隨即相對遊走起來。
  夫妻二人俱是徒手,這一相對遊走,愈走愈快,走到後來,身形俱失,僅剩下一圈淡淡的痕印,在場中盤旋不已。
  兩人足尖點地,踏著血泊奔行,足下不聞絲毫聲響,足跡所過之處,地上那泊泊鮮血紋絲不動,一點看不出足趾踏過的痕跡。
  偌大的子午穀,恍若無人之境,數百道眼神,緊緊地凝視著場心,一瞬不瞬。
  奔行了一陣,誰都不敢貿然出手,生恐稍有失誤,招致敗績,但如此奔行遊走,伺機進襲,乃是既鬥功力,又鬥定力的事,極難忍耐長久。
  白嘯天倏然想到:我白某人威震天下,自己妻子面前,示弱大甚,豈不令人恥笑。
  這念頭閃電般地掠過腦際,不禁將心一橫,左掌緊守門戶,右手屈食中二指,霍然點襲過去。
  只聽許紅玫輕叱一聲,左手一溺,反截敵腕,右臂疾舒,閃電般地攻出一掌。
  白嘯天急忙變招換式,左手“相如護壁”拒敵,右手“蒼鷹搏兔”進襲,一足上翹,突襲許紅玫足腔。
  這三招同出,快得無可捉摸,非身負上乘武學之士施展不出,非數十年的功力,使不到如此爐火純青之境,非身負上乘武學,而又功力相坍之人,也萬萬化解不了。
  但許紅玫已搶到先機,招術一變,將白嘯天的三招化解於無形,掌指如電,後招又已攻到。
  展眼之間,許紅玫已疾攻了二三十招,這二三十招後,接連那是一陣疾風驟雨般的攻襲,白嘯天先機一失,竭盡心力,始終無法扳回。
  這正是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白嘯天自負男子,略一托大,許紅玫搶制到這瞬息間的光機,攻勢不息,大有一鼓作氣,由此取勝之勢。
  片刻工夫,兩人已疾快地力搏了五六十招,雙方招式來去調俱是意到即收,前招未盡,後招已至,招招連綿,根本無首尾之分。
  觀戰之人,無不驚佩交集,許紅玫那狂風暴雨般的攻勢,恍若水銀瀉地,無孔不入,白嘯天先機雖失,力拒五六十招,居然一化解過去,猶未落敗。
  二人招術之神奧,變化之快捷,俱已到了無以複加的境界。觀戰之人,直看得眼花鐐亂,目不暇接,多數人只見二人疾若。閃電的交相盤旋,二人的手臂比來劃去,根本看不出其中的精妙,有那武功較高之人,看到一半,漏掉一半,凝視過久,逐漸感到目眩神弛,腦中一陣昏亂,雙眼發光,模糊一片,只有少數武功已達白嘯天和許紅玫那種境界之人,始才看得清晰不漏,但因相距過遠,也看得吃力異常。
  神旗幫的人,多數只知幫主武功高強,卻不知白嘯天的武學造詣如此深厚,許紅玫有這一身上乘武學,更是出於多數人的意料。
  須臾;二人相搏已過百招,許紅玫的一著先機,兀自未失。
  白嘯天已累得遍身大汗,他背上為向東來那金匣中的炸藥的傷,雖是皮肉鱗傷,已經敷藥包裹住,但在這以快打快,爭搶先機的搏鬥中,任何微細的累贅,都足以形成致敗的原因,那背傷遭汗水一浸,生出一陣熱辣的感覺,在白嘯天那緊繃的心弦上,逐漸變成了巨大的打擊。
  白嘯天心膽欲裂,招式中迸發出的真力,愈來愈是強勁,在這種以快制快的打鬥中,理該是含精蓄銳,斂勁不吐,真力迸出,正是強弩之末,不能由心控制的徵兆。
  這等鬥法,務須凝神一志,摒絕一切雜念,若是心中一轉念頭,頓時就得落敗,白嘯天徒自急煞,除了竭力抵禦之外,卻是尋思計謀的餘暇也沒有。
  此時,觀戰的人,眼看兩人這一場爭戰,誰勝誰敗,大有即時分曉之勢,每人心內,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一個個瞪大雙目,盯住二人一瞬不瞬。
  驀地,場中響起許紅玫的一聲輕叱,只見她雙掌翻飛,亂箭鑽射般地一陣攻襲,道袍之下,那穿著高腰布襪,多耳芒鞋的雙足,施展“裙裏腿”的功夫,一腿一腿,踢之不歇,那嬌小玲玫的身軀離地虛浮,隨著腿落朝前飄動,那細碎的“裙裏腿”,一腿追著一腿、攻勢連綿,滾滾而出、仿佛江河下瀉。
  這一陣急攻,足足延續了五十餘招,許紅玫的身子,始終未曾落地,那數百腿一氣呵成;較之雙掌的攻勢淩厲過數倍不止,白嘯天被迫得封架不迭,身子節節閃退,雙掌揮動之際,勁氣呼嘯,震人耳膜!
  驀地,白嘯天暴喝一聲,喝聲中,身子斜斜竄出,離著地面兩三尺高,疾快地劃了直徑盈丈的圈子。
  觀戰之人緊繃的心弦,至此倏忽震斷,發出了一片驚呼!
  白嘯天拿樁站穩之後,臉色一片鐵青,氣急敗壞,憤怒已至極處。
  适才這一戰,其經歷之艱苦,為其生平所罕有,他雖然支持下來,但其經歷之艱險,令他恐懼至極,思之猶有餘悸,畢生難以忘懷。
  許紅玫站立在八九尺外,胸頭起伏如浪,口中喘息不停。适才這一戰,她已傾盡了全力,可惜功虧一賞,終于被白嘯天脫出掌下,未能取得勝利。
  兩人各自調息,極力壓制胸頭的激動,這夫妻二人,恩怨糾紛,愛恨交織,心情都是極為複雜。但兩人心中都明白,久十餘年的朕別,對方的武功已有長足的進步,繼續打去,誰都沒有必勝的把握。
  寂然半晌,許紅玫冷冷說道,“少達,亮你的兵器。”
  白嘯天雙眉二軒,剛剛平復的臉色,重又泛起一陣怒容,道:“咱們究竟有何怨仇?”
  許紅玫淡然道:“非關仇怨,只是魔孽而已。”
  白嘯天怒聲道:“我是紅塵濁物,你是幡桃會上人,語涉玄機,恕我不能領悟。”
  許紅玫苦苦一笑,道:“想當初,你我志同道合……”
  白嘯天截口道:“是啊!既有當初,何必今日?”
  許紅玫悠悠歎息一聲,道:“當初你我年輕識淺,那時的想法,實是錯了。”
  白嘯天怒道:“神旗幫雖有千萬屬下,但幫規嚴明,戒律詳盡,既不殺官造反,又不……”
  許紅玫將手一擺,截斷他未完之言,道:“我且問你,神旗幫這千萬屬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除了”殺人放火。欺壓善良之外,別無所長,這些人衣錦食肉,都是從何而來?”
  白嘯天冷冷一哼、道:“天生人必養人,你學道才只幾日,這一知半解的道理,世人也聽得多了。我是草莽中人,你是我的妻于,這些話咱們不說也罷。”
  許紅玫淡然道:“既然如此,你就亮兵器,咱們繼續打吧!”
  白嘯天怒聲道:“你這意思,可是與我勢不兩立?”
  許紅玫道:“那也未必,你交出風雷令,退隱一時。”
  頓了一頓,接道:“不過,你若還有夫妻之情,也可解散神旗幫,退出江湖,我伴你邀游四海,尋仙訪道,學那葛鮑合籍,共求長生不老。”
  白嘯天先是一怔,繼而心動,轉念又想道:“她這意思雖佳,但我白嘯天方在盛年,稱尊武林,號令天下,那是何等光耀之事!舍棄這唾手可得的天下不取,反求那渺不可知的仙業,那不是太傻了麼?”
  許紅玫見他臉色陰晴不定,知道他心情矛盾,猶豫難決,當即說道:“月盈而後虧,水滿而後溢。風雲會與通天教也曾顯赫一時,今日一戰,同歸烏有,神旗幫碩果僅存,可算是得天獨厚,你功成身退,英名長留,正是聰明之舉。”
  聽只白君儀淒聲道:“爹,娘說得對,咱們舉家退隱,從此不問世事,姐姐和我長伴爹爹膝下,侍候你老人家終老。”
  白嘯天忿喝道:“如今就去等死,太早了。”
  許紅玫道:“人壽幾何,哪來的早遲之分?”
  白嘯天恨聲道:“神旗幫呢?”
  許紅玫淡然道:“反正不能遺諸子孫,那就早早解散了吧!”
  白嘯天嘿嘿冷笑,道:“你以為這批人放諸江湖,名行其是,那就是蒼生之福麼?”
  許紅玫暗暗忖道:這話不錯。這批人皆非善良之輩,放諸江湖,必然流毒遍地。但……如果神旗幫獨霸江湖,為所欲為,了無顧忌,時間一久,根深蒂固,俠義道形同滅種,永無再生之日,那毒害非但巨大,而且深遠,反不如任其流散的好。
  她兩害相權取其輕,心念一決,當即朝白嘯天道:“天道好還,物極必反,作惡多端必自斃。神旗幫是你我所倉位,由你我來解散,這批人各行其是,自有毀滅之日,孽非你我所造,自不勞你多慮。”
  白嘯天冷冷道:“我這二十年的心力,難道就盡付東流不成?”
  許紅玫怫然道:“說來說去,你還是淡不了名心,消不了俗念,那麼咱們只有擠個生死存亡了。”
  說到此處,探手腰間,撤出了一把柳葉軟劍,峻聲喝道:“今日之事,無法善罷,咱們夫妻的名分,有如此劍。”
  只聽“嗆!”的一聲輕響,許紅玫軟劍一抖,那劍尖頓時被震斷寸許,一溜銀光,直向白嘯天飛去。
  白嘯天一抬手,兩指夾住了那截劍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神色難看之極。
  群雄冷眼旁觀,看到此處,知道這夫妻二人各走極端,到此地步,已是再無妥協的餘地,剩下的事,就看是誰勝誰敗,誰生誰死了。
  頓了一頓,白嘯天將那一截劍尖收入囊內,一撩衣襟,也由腰間解下了一件兵器。
  他這兵器,是一條蚊筋軟索,那蚊筋軟索長約丈二,一端系著九片亮晶晶的月牙利刃,一端綴著九根藍汪汪的三棱毒刺,那十八件利刃和毒刺散綴在蚊筋軟索之上,有的相距寸許,有的相距八九寸,看去全無規則,不知用意何在。
  白嘯天手拈月牙利刃,一言不發,在那蚊筋軟索上劃了兩下,將那蚊筋軟索兩頭截下了尺許,那軟索頓時長不盈丈,利刀和毒刺,僅剩下十二件了。
  他這般做法,自然是因為許紅玫震斷劍尖,兵刃已有殘缺,不願在兵器上占妻子的便宜,群俠見了,雖不恥其為人,對其男子氣概,倒也暗暗佩服。
  只聽許紅玫冷冷說道:“咱們如今是擊倒為勝,彼此一樣,公公道道,你盡力施展,我的劍下是無情可留了。”
  白嘯天漠然道:“擊倒再起呢?”
  許紅玫搖一搖頭,道:“如果是你倒下,大概是永遠不能再起了。”
  白嘯天牙根一挫,厲聲道:“你進招,我讓你一招,咱們夫妻情義,就此而絕。”
  許紅玫漠然一笑,倏地欺身一劍,那柳葉軟劍寒光陡盛,震起了一陣破空之聲。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2:26:03

第五八章 王者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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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嘯天蚊筋軟索一揮,“嗤”的一聲銳嘯,那蚊索上的月牙刃與淬毒刺閃起藍白二色光華,電掣般反襲過去。
  許紅玫軟劍一擺唰的一劍,轉削白嘯天的右臂。
  這夫妻二人的兵刃都已殘缺不全,施展起來,同是不甚順手,但那招式卻更為辛辣,攻拒之間;淩厲絕倫,倍覺兇狠。
  二人以快擊快,展眼間力搏了二十餘招,仍舊是爭搶先機,疾攻不已。
  此時,風雲會只有二煞刑紂一人,尚可勉強出戰,通天教只有丙靈子一人,俠義道方面,華夫人功力已經耗竭,再無出戰之力,黃山霍天浩、九命劍客司馬長青、秦玉龍、彭拜、亡命虎宗遼,這幾人身負重傷,除了陣亡之人,只有慈雲大師,逍遙仙朱侗、趙三姑、秦白川、苗嶺三仙和秦碗鳳,這老少八人,尚可繼續作戰。但以這寥寥數人與神旗幫那龐大的陣容相較,實是眾寡懸殊,勢力太過薄弱了。
  此外,那批形若鬼怪之人,尚有一百餘名,這批人若是起而與神旗幫為敵,或可勉強一戰,但以聲勢而論,仍舊比神旗幫差得遠了。
  如今神旗幫內哄,各方的殘兵敗將,都寄望於許紅玫的勝利,如果是她獲勝,各方殘餘之人,似有活命的可能,否則的話,白嘯天勢必施展辣手,下令幫眾,將這些殘餘的敵人屠殺淨盡。可是,看眼前的情勢,許紅玫獲勝的希望,實是未可樂觀。神旗幫那數百屬下,列陣于穀口一面,堵住了出路,各方的殘兵敗將,除了靜待情勢演變之外,連逃遁也不可能。
  忽聽白嘯天大喝一聲,蚊筋軟索帶起陣陣尖厲的銳嘯,攻勢倍見淩厲。
  許紅玫那芙蓉美面之上,蓋滿了嚴霜,軟劍翻飛,招招進襲,對于白嘯天那淩厲無比的攻勢,視如無睹,毫不加以理會。
  她這只攻不守,與敵偕亡的打法,原在白嘯天意料之內,白嘯天雄心勃勃,豈肯與自己的妻子同歸于盡,但兩人武功在伯仲之間,白嘯天稍勝一籌,對妻子這奮不顧身的打法,也感到戰來艱苦,極難應付。
  展眼間,兩人又疾快地激鬥了二十餘招,兀自打不出高下。
  白嘯天既不願兩敗俱傷,內心深處,也不願殺害這美貌的妻子,眼看繼續打下去,終必演成慘變,內心的忿怒和憂急,已是到了極點。
  但他終究是蓋世果雄,心念亂轉,不覺情急智生,蚊筋軟索疾攻數招,大喝道:“住手!”縱身一躍,退開了兩丈。
  許紅玫慎然道:“你若自願認輸,那就交出風雷令吧!”
  白嘯天哈哈一笑,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誰勝誰敗,都是一樣。”
  許紅玫怒道:“那麼你將風雷令交出來!”
  白嘯天含笑道:“夫妻一體,交出風雷令,也不見得丟人。”
  將手一伸,喝道:“素儀,風雷令。”
  白素儀微微一怔,疾步上前,將那風雷令旗雙手奉上。
  眾人無不大惑,不知白嘯天是何心意。但見他滿臉含笑,意態甚為輕松,都知他必有詭計。
  只見白嘯天風雷令一展,峻聲喝道:“座前護法聽令!”
  那黃旗護法之內,閃出了八名老者,齊齊躬身道:“屬下聽令。”
  白嘯天沉聲道:“守住夫人,不許勝,不許敗,不許損及夫人的毫發,違令者提頭來見。”
  許紅玫勃然大怒道:“白嘯天,你敢命手下之人與我動手?”
  白嘯天微微一笑,道:“你稚氣未脫,今日只好委屈你了。”
  許紅玫怒喝道:“混帳!”欺身上步,唰的一劍攻去。
  白嘯天身形一晃,飄退丈許,那八名老者閃身上前,擋住了許紅玫的去路。
  許紅玫目光電射,在八名老者臉上一掃,峻聲道:“你們真有膽子與我動手?”
  那八名老者抱拳,齊齊躬身道:“夫人明鑒,屬下等身不由己。”
  只聽白嘯天縱聲道:“風雲會由此解散,江北六首,歸於神旗幫幫下,任當家的可有活講?”
  任玄與二煞刑紂、曾目仙婆低聲商議了幾句,揚聲說道:“風雲會自今解散,那是不用講了,江北屬地歸于何人,咱們也懶得過問了。”
  他已斷去一臂,畢生事業毀於一旦,這時心灰意冷。講沾有氣無力,那來路窮途的淒涼心境,流露無遺。
  白嘯天強抑得意之情,轉面叫道:“通天教解散,各地道觀拆除,江南地盤,歸由神旗幫掌管,教主可有異議?”
  通天教主早已與師叔丙靈子議定,這時淡然說道:“通天教撤離江南,幫主派人接管就是。”
  他雙腿被向東來那內藏炸藥的金匣炸斷,創傷之重,超過了任玄,教下的弟子雖然剩有不少,卻都是武功低弱之人。雖然有個丙靈子,但神旗幫的勢力過於龐大,正是大廈將傾,仰木難支,除了認敗服輸,任憑宰割之外,別無他途。
  白嘯天躊躇滿志,目光一轉,朝群俠棚下電掃而去。
  那黃山翟天浩哈哈一笑,揚聲說道:“俠義道撤銷,天下武林,盡歸白嘯天掌管啦!”言辭之間,充滿了譏俏不屑之意。
  白嘯天冷冷一哼,暗道:這批人悍不畏死,架騖難馴,正是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不如來個快刀斬亂麻,悉數殺盡。求個一勞永逸。
  心念一決,頓時峻聲說道:“本年重九,神旗幫開府二十年,天下英雄,皆須前往道賀,有不去的趕緊講話。”言詞狂悻,咄咄逼人。
  但聽天乙子介面說道:“如此盛典,理當致賀,貧道師徒是定然前往的了。”
  任玄介面道:“任玄已是閒雲野鶴,得臨盛典,無任榮幸,焉有不到之理?”
  白嘯天微一抱拳,傲然道:“多謝了。”
  忽聽趙三姑冷冷一笑,道:“白嘯天,少顯你娘的威風,要殺要砍,只管過來。”
  白嘯天要找藉口下手,正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一聽趙三姑出言無狀,頓時臉色一沉,厲色喝道:“黃旗護法上前,與我統統拿了!”
  只聽一陣暴雷似的應暗,毒諸葛姚策率領那近百名黃旗護法,潮水一般地向群俠沖去。
  許紅玫勃然大怒,唰的一劍,劈向身前的一名老者,欺身沖去。
  只聽“鏗!”的一聲脆響,左側一名老者扣指一彈,中指彈在許紅玫的劍上,將軟劍撞蕩開去。
  許紅玫怒氣山湧,軟劍一翻,又是唰的一劍。白君儀一言不發,由一側攻了上來,但這八名老者都是神旗幫的頂尖高手,名為座前護法,即是專司保護幫主之責,乃是白嘯天貼身的親信,這八人雖是徒手,而且只守不攻,許紅玫母女二人,仍舊是闖不過去。
  另外一面,毒諸葛姚策等近百名高手,排山倒海般地沖向棚下,群俠中能夠站起的人,都迎了出來,但也不過十三個人,那聲勢顯得如此懸殊,大有以卵敵石之概。
  蘭花仙子倏地尖聲叫道:“梨花、紫薇,我們再不拼命,那就對不住小郎了。”
  梨花仙子叫道:“是啊!好歹要盡力一戰!”
  說話中師姊妹三人業已搶在前鋒,各朝一方,迎敵那排山倒海般沖到之人。
  但聽毒諸葛姚策厲聲喝道:“發掌!”
  掌字甫落,前排的人業已齊齊揮掌,隔空劈出。”
  這批黃旗護法都是功力高深之人,那強勁的掌力匯聚在一起,宛如海潮壁立,排空湧到,呼嘯之聲,震耳欲聾,威力之大,驚人已極。
  苗嶺三仙首當其沖,被那狂颶的掌風一撞,立足不往,同都蹬蹬蹬直退,趙三姑、朱侗等隨後沖到,一樣也立足不穩。
  但苗疆毒技自有其驚人之處,蘭花仙於等甫一沖出,那中人即倒的劇毒,業已神不知,鬼不覺地施放出去,毒諸葛姚策雖是老遠就揮享遙擊,仍舊有四人中毒倒地。
  毒諸葛姚策等心頭震駭,戒心也更為加重,人人閉住了呼吸,一面緩步逼近,一面揮掌猛擊。
  強猛的掌力,匯聚成一道怒潮般的勁牆,直向眾人撞擊,強如慈雲大師和逍遙仙朱侗,也被迫得連連後退,無法穩住身子。
  眾人接連幾退,已是退回了棚內,那狂風般的掌風,吹得桌椅飛起,仿佛風前落葉一般。
  座中尚有負傷之人,眼看強敵攻到,向東來的弟子,護著師父朝一旁疾退,秦白川抱起了兒子玉龍,逍遙仙朱侗去搶彭拜,秦碗鳳去攙扶華夫人,一時之間,情勢大亂,眼看就要被殺得七零八落了。
  忽聽涼棚頂上,一個清脆的女子口音說道:“白嘯天,這是苗疆的九毒瘴,你再不見機,這些護法老爺就得絕種了。”
  這話聲甚為平淡,只是字字清晰,直入人耳,毒諸葛姚策等和立在遠所的白嘯天同是心神一凜,知道來了武功奇高之人。
  移目望去,只見涼棚頂上,跌坐著一位手足俱裸,酥胸半露,一身皙白的肌膚,相貌生得極美的苗裝少婦,意態悠閒,神情極為輕松。
  突聞一陣驚呼,噗通連響,那批黃旗護法七栽八倒,霎時摔倒了一片。
  白嘯天大駭,風雷令呼呼亂搖,厲聲喝道:“退!退!退
  毒諸葛姚策等已是驚魂出竅,聞得令下,旋風似地卷了回去,爭先恐後,恍若逃離鬼門關一般。
  轉眼一望,連同最先倒下的四人,地上已躺了二十六人。這些都是一流高手,若以武功爭勝,一個也不易打發,一下子翻倒二十余人,苗疆毒技,也足夠驚人了。
  白嘯天氣得手足俱顫,眼望那苗裝少婦,陰森森說道:“尊駕可是苗疆浮香谷的主人?”
  那苗裝少婦淡然一笑,道:“不錯,本人即是九毒仙姬,得罪了。”
  苗嶺三仙與秦碗鳳相斷躍上涼棚,口中齊聲喚道:“師父。”
  九毒仙姬電掃四人一眼,臉色一沉,冷然道:“你們人也丟盡了,還有臉面見我?”玉手一揮,一陣疾勁,將四人震下了涼棚。
  白嘯天嘿嘿一陣冷笑,道:“神旗幫與浮香谷曾有協定,彼此間互不侵犯,尊駕毒倒我二十餘人,那協定想必是廢了。”
  九毒仙姬淡然道:“當然是廢了,不過是廢在神旗幫手內,怨不得浮香穀的人。”
  白嘯天厲聲道:“怎麼講?”
  九毒仙姬冷冷說道:“我浮香穀閉關自守,不問外事,是你神旗幫將那身中奇毒的華天虹,送入我浮香穀內,迫得我收下秦碗風作弟子,這協定之廢,自然該你神旗幫負責了。”
  白嘯天聞言一怔,想她這說雖有些強詞奪理,事實卻也如此。一時之間,無言可對,不禁狠狠地盯了白君儀一眼。
  頓了一頓,白嘯天吩咐姚策,命他派人過來,搬回倒臥在地上的二七十名黃旗護法,毒諸葛姚策派了一批黑衣佩刀的大漢出陣。
  這批黑衣佩刀大漢,都是外三堂的屬下,在這子午穀內,算是武功低弱之輩,想那九毒仙姬自恃身份,一定不會與這批人為難。
  但聽九毒仙姬冷冷說道:“這三丈方圓之內,飛鳥也得墜下,爾等速即止步。”
  那批黑衣佩刀大漢,本就是提心吊膽,聞得九毒仙姬之言,心頭更是噗噗亂跳,但幫規森嚴,誰也不敢抗命,眼看將入三丈方圓之內,依舊是大步疲奔過去。
  只聽噗通連響,那批黑衣大刀,猶未奔到臥在地上的黃旗護法身前,即已悉數摔倒,仆地不起,九毒仙姬穩坐涼棚之上,卻是紋風未動,其使毒技巧之神妙,實在令人咋舌。
  白嘯天又驚又怒,心中暗暗忖道:“她那九毒瘴必是無色無味,暗暗浮蕩在空間,人一觸上,立即中毒倒地,但如此奇毒,怎樣才能抵擋?”
  他心念電轉,竭盡智計,始終想不出破那九毒瘴的法門,心頭急怒,臉色又轉了鐵青。
  許紅玫突然冷冷說道:“我說月圓則缺,水滿而溢,如今你該信了,依我良言相勸,你還是交出風雷令,這局殘棋,由我來收拾吧!”
  白嘯天怒道:“哼!功敗垂成,白某人死不甘心!”
  風雷令旗一指,厲聲喝道:“姚策率黃旗護法,由左側攻上,侯稼軒率內三堂屬下,由法壇之下攻進,其餘人等備弓箭侍候!”
  神旗幫的數百屬下,焦雷般地暴喝一聲!
  毒諸葛姚策與翻天手侯稼軒雙雙躍出,厲喝道:“隨我來!”
  展眼間,毒諸葛姚策率領六七十名黃旗護法,穿入涼棚之下,打從那批形若鬼怪之人的背後,朝著群俠沖去,翻天手侯稼軒率領內三堂的護法、香主兩百餘人,繞著法壇之下,進攻群俠的右翼。
  神旗幫陣容之嚴整,號令之有力,實非一般草莽英雄、烏合之眾可比,這兩三百人一擁而出,勢如倒海狂瀾,但卻毫不混亂,那行動之快捷,來勢之奇突,令人心搖神馳,駭異不止。
  九毒仙姬睹狀,也感到難以應付,倉促中,躍下涼棚,獨自擋住毒諸葛姚策這面,口中喝道:“蘭花、梨花擋右側,小郎就要到了。”
  蘭花仙子叫道:“小郎在哪里?”
  說話中,翻天手侯稼軒率領內三堂高手,已快沖進了棚內,群俠這面聽說華天虹就到,全部感到莫名其妙的興奮。一個個爭先恐後,朝敵人迎面沖去。
  白君儀聽九毒仙姬說華天虹就要回來,心中暗暗忖道:“神旗幫圍攻他的母親和朋友,若是被他看到,勢必連我也恨上……”
  她想也未曾想完,立即拿了一柄長劍,朝著法壇那面奔去。
  白嘯天勃然大怒,喝道:“丫頭……”縱身上前,猛然抓去。
  但聽許紅玫冷冷說道:“乾脆咱們也打到底!”刷刷兩劍,迫得白嘯天連退兩步。
  白嘯天怒不可抑,蚊筋軟索一揮,反襲過去。
  此時情勢大亂。白嘯天夫婦重又鬥在一起,九毒仙姬獨擋姚策等七十余名高手,一則棚下地勢狹窄,二則全部懾於九毒仙姬的威名,見她沖來,頓時紛紛退讓,九毒仙姬將眾人迫退等負傷不能出戰之人轉了一轉,掉頭又朝侯稼軒撲去。
  姚策見九毒仙姬撇下自己這面不管,心內頓時一怔,他是多疑之人,心有所惑,立即裹足不前,兩則的人卻已沖出了數尺,霎時噗通幾聲,又栽倒了六個。
  毒諸葛姚策暗暗心寒,急忙約束眾人,不許再向前進,但見華夫人等受傷之人就在兩三丈外,若是擒到手內,那就不戰而勝了。但九毒仙姬足跡所經之處,即是一道無形的圍牆,誰也沒有膽量越過。
  翻天手侯稼軒是天靈堂的堂主,這時率領三堂高手兩百余人沖到右側,以強猛無倫的掌力將苗嶺三仙等迫退了幾步,左右兩翼包抄而上,眼看即可攻到棚內,九毒仙姬卻已趕了過來。眾人全似驚弓之鳥,見了九毒仙姬就退,白君儀偏又從後路沖來,手揮長劍,亂殺亂砍,攪得陣腳大亂。有些人擠到一側,一近地上那些黃旗護法,頓時紛紛倒下,使得情勢更為大亂。
  適在此時,子午穀口,響起了一聲暴喝:“白嘯天!”
  這一喝好似晴空一個焦雷,眾人耳內同是一震,白嘯天吃了一驚,若非許紅玫忽然手軟,早已一劍削下了他的右臂。
  這時,神旗幫尚有一兩百人堵在谷口,穀中的人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但聞有人顫聲叫道:“啟稟幫主,華天虹回來了!”
  白嘯天聽那稟報之人語聲顫抖,似是心頭怕極,不禁怒氣上撞,厲聲喝道:“回來了就回來了,放他進來!”
  堵住穀口的人,波浪般地一分,閃出了一條通路,華天虹手執鐵劍,大步行了過去,老仆華雲,急步跟在身後。
  華天虹本來生得軒昂偉岸,如今望去,更似新由八卦爐中煉過,看那七尺虎軀,神威凜凜,入鬢濃眉,英氣迫人,那凝重的神情,高華的風範,端的有一種鎮懾全場的力量。
  白嘯天雙目電射,緊盯在華天虹臉上,眼看他一步步地走到自己身前,不知何故,竟然起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妒嫉之心。
  此時穀內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華天虹身上,俠義道的人,連向東來和九毒仙姬在內,每人眼中都是淚光浮動,臉上卻閃耀著幾絲欣慰的笑容。
  白嘯天突然暗暗咒道:“呸!老子為何怕他?”當下一定心神,冷冷說道:“你遠走高飛,豈不幸運,眼巴巴地趕回,大概是不想活了?”
  華天虹將手一拱,肅容道:“在下並未去遠,幫主的雄心大志,在下佩服不已。”
  說罷之後,由懷中取出了那個玉匣,遞與華雲,道:“將這半株靈芝交給主母。”
  華雲雙手接過,疾步奔了回去,那紫薇仙子急忙迎出,將玉匣接了過去。
  九毒仙姬由懷中取出一個羊脂玉瓶,朝蘭花仙子悄聲說道:“趕快收回九毒瘴,今日之事,只有依靠小郎一人了。”
  蘭花仙子接過玉瓶,奔到四外,去收攝那散佈空中的毒瘴。
  白嘯天朝這面冷冷望了一眼,雙眉一挑,斜脫著華夭虹道:“常言道:‘江山代有才人名,各領風騷數百年。’你有資秉,有毅力,有膽量,有運道,老夫倒也傾慕得很。”
  華天虹肅然道:“在下是未學後進,今後數十年的江湖,輪不到在下來領道。”
  白嘯天冷冷說道:“那是當然。”
  華天虹曬然道:“但也輪不到幫主。”
  白嘯天怒喝道:“老夫不信。”
  華天虹朗聲一笑,道:“事實如此,不信也得信。”伸手朝那批形如鬼怪之人一指,接道:“幫主瞧瞧,這批人是何來歷?”
  白嘯天朝那批形若鬼怪之人一瞥,淡然道:“九陰教的後代,老夫何人,眼中豈留沙子?”
  此言一出,四外之人,無不聳然動容,連那些一直端坐不動的怪人,臉上也改了神色。
  華天虹點了點頭,道:“幫主是否知道,九陰教當代的教主是准?”
  白嘯天厲聲道:“誰?”
  華天虹莞爾一笑,道:“在下也不知是誰,但我曾經見到,那是一位婦人,她向這批人吩咐了一陣,就進入那龍鳳彩轎,被人抬進穀來,可惜當時在下沉溺於劍法之內,未曾弄清原委。”
  白嘯天淡然道:“一個女子,諒她強不過白某,也強不過你姓華的。”
  華天虹搖首笑道:“那倒未必,此人耐性之佳,在下就自愧不如。”
  白嘯天冷冷一哼.道:“耐性佳,其餘的未必就佳,老夫早已決定,只等舊賬一清,立即請她出面。”
  華天虹暗暗忖道:原來他早有計較,雄霸天下,果非僥幸之事,當下肅容道:“幫主是定要先解決咱們這批人麼?”
  白嘯天冷然道:“那是當然。”
  華天虹臉色一寒,道:“請幫主招回屬下……單打獨鬥,你敵不住華某。”
  白嘯天聞言大怒,轉念一想,幾次與華天虹交戰的經過,不禁暗暗氣餒,忖道:這小子必然參透了《劍經補遺》,果然如此,只怕老夫真非他的對手了。
  心念一轉,頓時咬一咬牙,風雷令旗一招,喝道:“統統撤回。”
  毒諸葛姚策與翻天手侯稼軒聞令,各率屬下奔了回來,兩三百人,團團圍在四外。
  許紅玫怒聲道:“白嘯天,你要不要臉?”
  白嘯天冷冰冰說道:“養兵千日,難道是好看的不成?”
  華天虹笑道:“今日派上用場了。”轉面喝道:“華雲退下。”
  華雲愣了一愣,道:“老奴也不是留著好看的……”
  華天虹峻聲道:“速即退下,省得礙我的手腳。”
  華雲呆了一呆,緩緩退回圈外,守在一側。
  華天虹一望白嘯天,冷然說道:“在下有這鐵劍在手,千軍萬馬之中,取幫主的首級,如探囊取物,我瞧幫主還是退出圈外的好。”
  白嘯天勃然震怒,蚊筋軟索一揮,突然襲了過去。
  華天虹眼看母親與尊長傷的傷,死的死,心頭的義憤,早已到了極處,強自壓抑到現在,再也忍耐不住。
  他蓄意打擊白嘯天,直到那蚊筋軟索將要擊到身上,白嘯天的招術已快使老,才陡然一揮鐵劍,疾地反擊過去。
  這兩人起手一招,不過是瞬息間的事,其餘的人尚未來得及跟上,烏光一閃,鐵劍業已擊在那蚊筋軟索的月牙刃上。
  只聽一聲輕響,那蚊筋軟索被鐵劍一擊,霍地掉轉頭來,直向白嘯天的面門射去,軟索上的月牙刃和淬毒刺被鐵劍上的真力一震,全部齊中折斷,滿天花雨一般,直向白嘯天射去。
  白嘯天心膽幾乎駭破,危急之下,也忘了顧惜身份,身軀一倒,一個鐵板橋,懸空一滾,竄到了一旁,那殘斷的月牙刃和淬毒刺餘勢不衰,直射身後之人,若非內圈的人都是眼疾手快的高手,單這一下就有人送命。
  華天虹煞氣已起,身形一晃,瞬眼閃到了白嘯天身前,手~起一劍,攔腰斬了下去!
  這一劍快至極點,但卻輕若無物,不帶絲毫聲息,白嘯天身子猶未站起,眼看那一劍斬下,駭極之下,脫口一聲驚叫。
  這兩劍來得太快,環伺一旁,准備圍攻華天虹的兩三百人都還未及發動,華天虹這時要殺白嘯天,正是手起劍落,不費吹灰之力。
  但是,他的腦海之內,突然閃出了白君儀的情影,這一劍實在斬不下去。
  恨從心上起,鐵劍一擺,橫掃右側的黃旗護法,飛起一腿,踢得白嘯天咬牙一哼,身子飛上半空,直向場外摜去。
  只聽一陣金鐵交鳴,鐵劍到處,撞斷了四五根兵刃!
  此時才聽到一陣暴喝,內圈之人開始圍攻上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2:26:24

第五九章 獨展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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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暗暗想道:這批人作惡已久,也不知殘害了多少善良之人,我今日若不殺卻一些,也未免不合天道。
  心念一決,雙目之內,頓時迸出一片殺機,鐵劍一擺,轉朝毒諸葛姚策撲去。
  毒諸葛姚策大為震駭,他見機極快,一瞧華天虹神色轉厲,朝著自己撲來,立即閃動身形,退入了人群之內。
  華天虹氣極而笑,鐵劍掃蕩,如滾湯潑雪,追著毒諸葛姚策殺去,那劍上的威力過於強勁,所向披靡,誰都抵擋不住。
  白嘯天胯上挨了一腿,骨骼幾被踢斷,摜到圈外,勉強雙足落地,眼望陣中,只見毒諸葛姚策在人叢中穿來插去,華天虹在後追殺,那鐵劍掃來蕩去,身外的人,無不退避三舍,有那退得稍慢的人,兵刃一觸鐵劍,立即折為數段,脫手震飛出去,簡直找不出一人足堪一擊。
  這不過是片刻間的事,所有的人全被震動,棚下的人看不真切,紛紛站到了椅上,交頭接耳,竊竊私議,那耳語之聲響成一片。
  秦白川老懷大暢,手持銀須,口中嘖嘖有聲,苗嶺三仙指手畫腳,哈咕叭狐,又說又笑。
  趙三姑看得眉花眼笑,忽見華夫人坐著未動,頓時怒吼道:“鳳兒,炔將夫人扶起來。”
  秦碗鳳嚇了一跳,急忙去攙扶華夫人,那黃山翟天浩身負重傷,這時聳立在一個木案之上,直看得心跳眼熱,脫口大叫道:“星兒!殺啦!”
  華天虹許久未曾追上毒諸葛妙策,心頭怒火漸熾,耳聽有人喊殺,不禁殺心大起,心腸一狠,再不留情。
  霎時間,慘呼之聲不絕於耳,他本來就似虎入羊群,無人敢於抵擋,這時一下殺手,人人心寒膽怯,鐵劍到處,個個避之唯恐不及。
  白嘯天目眥欲裂,想不到赫赫一時的神旗幫,抵不住這一人一劍,痛不欲生之下,決心與自己這一手創立的基業偕亡,當下一撩衣襟,撤出了一對寒光閃閃的短劍,雙手分持,直向華天虹沖去。
  毒諸葛姚策漸失屏障,眼看華天虹緊追不舍。大有非殺自己不可之勢,不禁亡魂俱冒,身形一轉,反問人叢之外竄去。
  華天虹暗暗忖道:任你上天入地,今日定得殺你!鐵劍疾揮,蕩開一條道路,疾追過去。
  白嘯天突然沖到,口中一聲厲喝,欲然攻來一劍!
  華天虹怒聲道:“我先卸你一條手臂!”鐵劍一震,一招“鴿鶴在天”,反襲過去。
  此時的華天虹,劍上的功力,實非白嘯無能敵,那鐵劍不過閃得一閃,登時後發先到,削到了白嘯天臂上。
  但聽白君儀驚叫道:“天虹!”
  華天虹暗暗一歎,鐵劍連挑,擊到了白嘯天的雙劍之上,只聽嗆嗆兩聲,兩柄短劍齊齊飛上了半空。
  白嘯天臉如死灰,怔立當地,呆若木雞,那右臂衣袖已被割破,臂上留了一道血痕。
  毒諸葛姚策竄出人叢,臉上業已蒼白得不見血色,扭頭望去,華天虹已跟蹤追來。
  他氣急敗壞,四顧一眼,大有走投無路之感。
  華天虹一閃而到、冷笑道:“你若不死,天下人都不該死了。”揮劍劈了過去。
  毒諸葛姚策苦膽駭破,猛地一個懶驢打滾,連滾帶爬,逸出了一兩丈外。
  華天虹諒他逃不出自己劍下,這一招未竟全力。沒想到他使出這種俗不可耐的招術,竟然躲過了一劍,當下身形一閃,再度追擊過去。
  毒諸葛姚策亡魂皆冒,生死關頭,忘了顧忌;猛一掉頭,朝著那批形若鬼怪之人狂奔過去、口中高呼道:“教主救命!”
  華天虹睹狀一怔,腳步一頓,忘了追趕上去。
  這情形過於古怪,所有的人幾乎全披怔住,想那毒諸葛姚策乃是神旗幫的堂堂軍師,眾目睽睽之下,居然求救于外人。
  但見毒諸葛姚策奔到棚下,雙膝一屈,猛然跪倒,高聲叫道:“教主救…”
  但聽白嘯天厲聲喝道:“狗賊!”
  語音甫落;人已疾箭般的竄了過去,猛力一掌,直向毒諸葛姚策的頭頂擊去!
  只聽仆的一聲,毒諸葛姚策頭蓋碎裂,腦漿四迸,濺得白嘯天滿身都是。
  適在此時,一名鬼卒打扮之人,雙手掄錘,將那巨鑼擊了一下。
  沉重悠揚的鑼聲,響徹全谷,使得穀中混亂的情勢,緩緩沉靜下來。
  只聽“匡——匡——匡”那巨鑼響之不絕,餘音燎繞,激蕩于子午穀內,眾人耳中,震起了一陣嗡嗡之聲。
  那鑼聲響到第三下時,神旗幫那批黃旗護法之內,突然大步走出三人,直向九陰教那批人行過去。
  啟嘯天一看,原來是車一魂、林魁、古定魄,這三人號稱“九陰三鬼”,本是九陰教的舊屬,投入神旗幫時,已將身份稟明,白嘯天知道在先,這時見三人不辭而別,揚長而去,心頭雖是怒極,倒還能忍受。
  詛料,這三人出列之後,跟著又走出兩人,兩人之後,一下子走出了八人,八人之後又是一人,一人之後,又是兩人……
  這變故來得好生突兀,白嘯天一生所遭逢的打擊,從來沒有這一下重,眼看那黃旗護法之內,先後走出了四十八人,內外三掌的屬下中,也走出了三十餘人。這批人仿佛被招魂一般,一個個步出行列,隨著那悠揚的鑼聲,目不旁瞬,直對那幽冥殿主行去,到得棚外,立時肅立,神情之間,一片敬畏之色。
  白嘯天恍然大悟,這批人出列的次序,正是投入神旗幫的次序,先入幫的先出列,後入幫的後出列,層次分明,一個不亂。
  一直到那鑼聲響到十五下時,才無人繼續走出,但神旗幫的黃旗護法只剩下二十餘人,若就武功而言,那更是高手盡去,所剩的皆是二流角色了。
  白嘯天氣得手足亂抖,這情況實在難堪,羞忿難當之下,陡地搶過身旁一人的單刀,猛然朝頸中刎去!
  許紅玫立在近處,睹狀之下,大吃一驚,眼看挽救不及,脫口叫道:“少達!”
  但聽華天虹啞然笑道,“少年早達,終于一敗塗地!”電掣而上,劈手奪下了單刀。
  白嘯天羞怒交集,目毗倏地迸裂,眼角綻出了兩行鮮血、瞪眼望著華天虹,作勢欲撲!
  許紅玫突然叱道:“華天虹,你這孩子好絕情!”
  華天虹臉色一紅,想起白君儀瘋狂跳澗之事,不禁心腸一軟,單腿一屈,朝著白嘯天行下一禮,口齒啟動,卻是無話可講。
  白嘯天滿嘴鋼牙亂挫,那心情矛盾複雜,無已複加,怒至極點,猛然扭過頭去。
  忽聽一個尖銳刺耳的噪音叫道:“教——主——升——座”
  語音甫出,九陰教下之入已悉數起立,分列兩旁。那身著彩衣的垂髯女童移步上前,雙手撩起了轎簾。
  剎那間,穀中死一般的沉寂。千百道目光,齊齊望住那一頂龍鳳彩轎,每人的心情,莫名其妙的沉重。
  陡地,轎中跨出了一人,那是一位身形高大,面如滿月的婦人。這婦人滿頭黑發,披垂肩後,身著一襲黑衣寬袍,手拄一根黑杖,那黑杖頭上雕著九個女鬼頭面,一個個披頭散發,獠牙外露,神情極是猙獰,頂上那個鬼頭,輪廓頗似九陰教主。但這九陰教主除了臉色蒼白,不帶絲毫血色,雙目含煞,令人見而生懼之外.卻又不甚猙獰。
  那幽冥殿主,以及棚外站的車一魂等人,一見黑衣婦人出轎,頓時佯撲下去,口中齊聲高呼道:“參見教主。”
  那九陰教主雙目之內閃出兩道冷焰,先朝跪撲身外之人電掃一眼,隨即四向一掠,鬼頭仗輕輕一頓,侈步朝座中行去。
  華天虹瞧那九陰教主淵停岳峙,舉止沉緩,知道是個武功高強、心機深沉。極為難鬥的角色,趁她猶未入座。疾步走回了棚內。
  此時,華大人和九毒仙姬等並肩坐在前排,苗嶺三仙等晚輩坐在後面,華天虹步入棚內,剛向各位尊長行禮請安,向東來立即低聲說道:“孩子,你可知道那金劍在何人手內?”
  華天虹道:“晚輩不知道。”
  趙三姑介面道:“姚策身上那一把金劍……”
  向東來截門道:“那是假貨……”語音微頓,朝著華大虹肅然道:“你記注,劍聖虞高的《劍經》,就藏在你這鐵劍之內,這玄鐵劍無堅不摧,但那金劍是天下第一利器,只有它能削斷你這鐵劍,取出那篇《劍經》。”
  華大虹微微一驚,舉起鐵劍,凝目望去。
  忽聽那垂窘女童高聲叫道:“顧駕音見駕繳旨。”
  只聽一聲嬌賭,那法壇之下,突然閃出了玉鼎夫人和方紫玉二人。
  眾人齊齊一怔,全都暗叫慚愧,激戰數日,誰都未曾想到這神秘的女子。
  九毒仙姬黛眉一皺,道:“蘭花去救醒地上的人,看看還有沒有九陰教的埋伏?”
  蘭花仙子聞言,奔出棚外,在臥地之人的鼻端各各抹瞭解藥。那九毒瘴來得炔,去得也快,一忽工夫,地上的人紛紛躍起,群向白嘯天那面奔去,有五名黃旗護法奔到半途,突然發現九陰教主,頓時掉頭奔去。
  那玉鼎夫人左手抱著異獸雪兒,右手提著一捆火藥引線,疾步行到九陰教主身前,屈膝跪下,道:“弟子顧駕音,率小婢紫玉,參見教主。”
  九陰教主冷冷一笑,道:“你好,你好,你不好!”
  玉鼎夫人臉色一變,垂首道:“天乙子安排毒計,在這子午穀內,遍埋炸藥,准備在爭戰不利之時,即點燃炸藥,將穀中的人悉數炸死,是弟子壞了他的毒謀。
  九陰教主漠然說道:“所以我說你好。”
  白嘯天聞言,心情又是一變,想不到這波瀾起伏,意外重重的建雕大會,尚還隱伏著如此險惡的殺機,想想活到此時已屬僥幸,那獨霸天下的野心,也是太過分了。
  忽聽天乙子縱聲叫道:“顧騖音,你我交情不淺,我天乙子待你不薄啊!”
  玉鼎夫人跪在九陰教主身前,聞言之下,不禁玉靨一紅,只是懾于教主的積威,不敢出言對答。
  那九陰教主眼中,突然進出一片殺機,遙遙一望天乙子,道:“我九陰教致人死命入非你所能想像,你若不想多受苦楚,那就別再多開口了。”言外之意,似是取天乙子的性命,已是既決之事。
  正是敗軍之將,不足言勇,那天乙子被九陰教主遙遙一望,只覺得她那目光猶如兩支利箭,一下射人了自己心頭,不禁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嚎,果然開口不得。
  玉鼎夫人見教主不令自己起身,心頭愈為恐懼,情急之下,脫口說道:“是弟子獻策,由小婢紫玉改裝易容,刺殺任玄之子,盜得金劍,引出三派裂痕……”
  忽聽任玄哈哈一陣狂笑,那淒涼、蒼勁、狂放絕倫的笑聲,驚得山鳴穀應,宿鳥驚飛,子午穀內,頓時彌漫起一陣慘惻的氣氛。
  任玄愈笑愈狂,那左臂斷處本已包紮起來,這時鮮血浸透,直往下滴,一忽工夫,嘴角也淌出血來。
  天乙子突然解開幡龍寶劍,塞到丙靈子手內,急聲道:“金劍藏在寶劍之內,師叔速即逃遁,錯過今日,好歹將顧騖音那賤人殺掉!”
  只聽任玄狂笑倏歇,厲聲道:“顧彎音,但願老夫命長,看你是何下場?”
  九陰教主陰森森說道:“本教弟子的生死,操在本人手中,閻王也過問不了,我看你……”
  說到此處,忽然瞥見對面棚下的丙靈子換佩寶劍,神色甚為匆忙,不禁疑雲大起,喝道:“騖音!金劍何在?”
  玉鼎夫人道:“在天乙子的幡龍寶劍之內。”
  語聲甫落,丙靈子業已帶著那龍寶劍激射而起,一聲懾人心魄的急嘯,搖曳長空,直往穀外射去!
  九陰教主怒發如狂,鬼頭杖一頓,口發厲嘯,銜尾疾追而去!
  這二人首尾相接,疾若劃空流矢,霎眼沖出了谷口,向東來急聲叫道:“星兒快追,無論如何要奪回金劍!”
  華天虹閃眼一瞥母親,暗道:娘內傷如此沉重,性命怕也難保,我豈能再離開她老人家?
  心念一轉,頓時將頭一搖,默然不語。
  驀地,四外一陣大亂!
  白嘯天見情勢不利,趁九陰教主追敵未歸,突然率領神旗幫剩餘之人,朝穀外撤走。
  風雲會的任玄、二煞刑紂、曾目仙婆三人,也各自抱起一個受傷之人,朝著穀外沖去。
  夭乙子一見機不可失,立即吩咐一個弟子背起自己,趁這情勢混亂之際,朝穀外逃遁。正是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那九陰教主追敵未歸,和戰大事,幽冥殿主不敢率爾作主,就這略一猶豫之際,幾個首要之人已是逃出了穀口。
  華夫人暗暗忖道:九陰教的勢力太大,那教主的武功,星兒未必能勝,而且孤掌獨鳴,全杖星兒一人,終是不太妥當。
  她為人果斷,心意一決,頓時峻聲道:“星兒准備開路,咱們大夥也退!”
  華天虹關心母親的傷勢,聞說撤退,正合心意,當下一屈雙腿,將母親負在背上,手執鐵劍,當先行去。
  展眼問,秦白川抱著兒子玉龍,逍遙仙朱侗抱著彭拜,華雲背負著司馬長青,向東來的三名弟子將師父移入轎內,抬起了軟轎,慈雲大師攙著翟天浩,其餘的人卻是各抱兩具屍體,一齊尾隨在華天虹身後,朝穀外疾馳而去。
  這些人都是說走就走,行動極為快捷,前後不到盞茶工夫,所有的人俱已沖到了穀外。
  群俠這面,有華天虹開路,九毒仙姬斷後,九陰教的人更是不敢攔截。
  奔出穀口,華天虹急忙問道:“娘,咱們投向何方?”
  華夫人道:“先奔曹州。”
  華天虹暗道:正是,咱們也該返回落霞山莊了。當下腳步一緊,疾馳而去。
  但聽秦白川喝道:“星兒,腳步放慢些。”
  華天虹連忙應噶一聲,放漫了腳步。但他行得雖慢,秦白川和苗嶺三仙等,依舊是追趕不及。梨花仙子奔得氣喘吁吁,不禁大發嬌慎,沖過華天虹,擋在前面,徐徐奔行。
  此時午牌剛過,一輪驕陽,猶如火傘高張,奔過一陣,大都淌起汗來。
  蘭花仙子腹內,倏地嘰咕一陣亂響,頓時記起一事,道:“小郎,今日十幾?”
  華天虹道:“不知道。”
  九毒仙姬介面說道:“今日十八,幹什麼?”
  蘭花仙子叫道:“天啦,我三天三夜未吃東西了。”此言一出,眾人頓時饑腸糠輔,全部又渴又餓,忍耐不住。
  慈雲大師忽然歎息一聲,道:“這建蘸大會延續了三日三夜,想來該是武林中最長的一戰了。”語調之間,大有兩世為人之意。
  但聽翟天浩沉聲道:“唉!要不是那鬼魅般的九陰教,星兒發一發狠,將神旗幫斬淨殺絕,武林也就肅清了。”
  慈雲大師介面說道:“滅了通天教和風雲會,貧僧是感到心滿意足了。”
  趙三姑怒聲道:“哼!以暴易暴,滿足個什麼?”突然大喝道:“星兒該死!混蛋!”
  華天虹惑然道:“三婆幹嘛罵我?”
  趙三姑怒聲道:“那王八羔子白嘯天自盡,你幹嘛拉著?”
  梨花仙子撇嘴道:“哼!還不是看在白君儀份上。”
  華天虹俊面一紅,道:“我是看在他夫人份上。”
  梨花仙子冷冷說道:“他的夫人是誰,不是你的岳母麼?”
  逍遙仙朱侗哈哈一笑,道:“許紅玫義行可嘉,值得我等敬佩。”
  華夫人忽然說道:“九陰教的人如果追來,咱們也只有一戰,反正不是逃遁的事,不如先找一個鎮集,飽餐一頓再說。”
  蘭花仙子叫道:“夫人說的對,小郎,哪里有鎮集?”
  華天虹道:“小弟不知道。”
  蘭花仙子嗅道:“你什麼也不知道,就知道護著白君儀!”
  華雲快步上前,道:“老奴知道,前面有個小鎮。”
  眾人想到吃喝,全都腿上加勁。約莫奔行了半個時辰,果然來至一座小鎮之內。
  這鎮集雖小,卻有一家客店,華雲領著眾人投入店內,吩咐備辦飲食,隨即出外選購棺木。
  眾人帶出了一心和尚等幾具屍體,購了棺木,裝殮起來,面對死者,不無悲戚,亡命虎宗遼的妻兒同時喪命,心頭的悲傷自是極深,幸而眾人都是豪俠胸襟,這一戰原都抱了舍生取義的決心,活著的算是僥幸,滅了一教一會,犧牲的人也算值得,悲傷一陣過後,也都放開了胸懷。
  那靈芝本來只剩下一片芝葉,司馬長青、秦玉龍和彭拜三人受傷極重,那一葉靈芝分給這三人服用了。直到此時,三人都昏睡未醒。向東來和霍夭浩內傷雖重,但二人內功精深,只要假以時日,不難修煉康復,倒是華夫人元氣耗盡,武功已然全失,舊日的傷毒複發,情勢最為嚴重。
  那九毒仙姬除了精研毒藥之外,也擅長歧黃之術,進過飲食,立即替華夫人診斷下藥,治療傷勢,忙到西牌,方始草草就緒,大夥聚在房中,商議今後的行止。
  華夫人一望九毒仙姬,笑道:“小兒已受過仙姬的活命之恩,今日又蒙援手,挽救大夥一劫,咱們母子是感激不盡,其餘的人,諒必都有同感。”
  九毒仙姬笑道:“意氣相投,夫人還是不要客氣的好。”
  華夫人微微一笑,道:“仙姬不喜與聞俗事,如今大勢已定,不如早日返回苗疆,文氏得暇,一定登門拜候。”
  華天虹介面說道:“娘的傷毒怎樣?仙娘最是寵愛孩兒……”
  華夫人截口說道:“仙姬已留下藥方,咱們只須照方抓藥。”
  語音微頓,接著:“你也算是成名英雄了,此後立身處世,務須以理為先,不可因一己之私,以情奪理。”
  華天虹郝然一笑,道:“娘教訓得是。”
  九毒仙姬莞爾一笑,道:“秦老英雄,你這閨女是回靖州,抑是隨我回轉苗疆?”
  秦白川哈哈笑道:“女生外向,老朽這女兒早已送人了。”
  九毒仙姬微微一笑,道:“風兒,你想不想回返苗疆,傳我的衣缽?”
  秦碗鳳蟀首一垂,低聲道:“想。”
  她這“想”字,說得細若蚊吶。誰都知道,她是想而不想,不想而想。
  向東來突然說道:“夫人,老朽是域外之人,有話在心,不吐不快。”
  華夫人道:“同道至交,向兄有話,只管明言。”
  向東來敞聲說道:“老朽不懂,夫人何以不要這鳳兒為媳?難道真的中意那白……”
  華夫人連連搖手,截口笑道:“文氏中意鳳兒,也想早日求親,就因為鳳兒有繼承仙姬衣缽的希望,唯恐因為婚事,誤了她的機緣。”
  九毒仙姬笑道:“這倒不必顧慮,苗疆的弟子,作了華家的媳婦,我一年跑一趟中原,也是心甘情願。”
  說到此處,突然臉色一整,道:“小郎。”
  華天虹臉上通紅,訕訕地答應了一聲。
  九毒仙姬肅然道:“你母親是女中人傑,她行事作人,以理義為先。我是苗人,另有做人的道理,你懂不懂?”
  華天虹微微一怔,道:“晚輩在仙娘身前的時間不長,但在晚輩的心目中,仙娘與晚輩的母親無異。”
  九毒仙姬點一點頭,道:“我對你講明白,菌人是論情而不論理,你若不願娶鳳兒,此時講明,我並不恨你,但你若是娶了鳳兒,卻又做出對不起她的事,我們苗人報起仇來,可就不揀手段,不留餘地了!”
  華天虹聞言一呆,躡懦道:“秦老伯是咱們華家的恩人
  九毒仙姬沉聲道:“不談恩義,只論情愛,你愛不愛鳳兒?”
  華天虹朝秦碗鳳偷眼一瞥,不由自主地點起頭辛。
  梨花仙子突然插口道:“小郎,你愛不愛白君儀?”
  華天虹聞言一呆,口齒啟動,講不出話來。
  梨花仙子溫然道:“講呀!愛不愛?”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2:26:45

第六十章 新婚燕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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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說道:“小弟自己也弄不清楚。”
  梨花仙子怒道:“弄不清楚就是愛!”
  蘭花仙子道:“這個好辦,回頭我門去找白君儀,弄死她也就得了。”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三個丫頭蠻不講理,說得出,做得到,只怕真要弄出事來。心念一轉,忙向九毒仙姬道:“男子漢,身負不義之名,人所不齒,那白君儀殺害不得。”
  九毒仙姬歎息一聲,道:“夫人看著辦吧,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華夫人正色道:“仙姬放心,小兒娶了鳳兒,若有不義之行,我親自將他的首級送來苗疆,呈交仙姬過目。”
  九毒仙姬道:“既然如此,我就別無話講了。”
  華夫人轉面道:“秦兄,你意下如何?”
  秦白川笑道:“呵呵!老朽沒得說的。”
  如此講過,那是大事已定,逍遙仙朱侗等卒對向男女兩家和九毒仙姬道賀,苗疆三仙卻是捉住小師妹調笑起來。
  鬧了一陣,談到婚期,秦白川是怎說怎好,華夫人想到落霞山莊遠在山西,如果返家之後再替兒子完婚,勢必遷延九毒仙姬的歸期,再則親朋戚友,傷亡殆盡,九陰教來勢洶洶,武林前途,仍舊吉凶莫蔔,也沒有心腸熱鬧。因之決定了急不如快。九毒仙姬是苗人,她百無禁忌,有那白君儀的事梭硬心中,也想徒兒早早成親,正了名份,總是較為穩妥。這三人一湊,竟然決定了即日洞房花燭,就在這村野小店之內,替華天虹和秦碗鳳完婚。
  霎時間,小店中忙碌起來。華雲上街備辦花燭,蘭花仙子和趙三姑去采辦衣飾,梨花仙子和紫薇仙子佈置洞房,逍遙仙朱侗督辦酒筵、人手不夠,慈雲大師獨自一人去搬運棺木,由店前搬到店後,奔來跑去,忙得滿頭大汗。
  乾坤兩宅同在一個小店,倒也省事不少,忙到天黑,大事業已齊備。
  夜間,店堂中紅燭高燒,華天虹穿上一件棗紅長衫,秦碗鳳鳳冠霞披,除了未用頭蓋,全然是新娘子的打扮,二人行禮如儀,敬過了酒,隨即被送入洞房;
  這洞房花燭之事,不必細敘,次日晨起,一對新人,雙雙拜謝各位尊長。
  經過這建蘸大會一戰,眾人心上,都有一種歷經滄桑之感,仿佛就這幾日,每人都蒼老了二三十歲,昔日那蓬勃朝氣和昂揚鬥志,突然消失淨盡,每人心頭,都有一種疲憊之感,連歲天浩和趙三姑等豪邁坦蕩之人、也都希望江湖局面能夠平靜一時,容得彼等退隱。
  早酒之後,九毒仙姬將一對新人喚到身前,道:“小郎,我如今就回轉苗疆,鳳兒天性厚道,你要好好地待她。”
  華天虹連連點頭,道:“晚輩不敢虧待她。”
  蘭花仙子介面道:“哼!諒你不敢。”
  華天虹與秦碗鳳相視一笑,新婚燕爾之後,兩人都是容光煥發,那濃情蜜意,盡在這相視一笑中,苗嶺三仙見了,不覺齊齊一愣。
  梨花仙子突然叫道:“好啊!鳳兒有了丈夫,什麼師父、師姐,全都不要了!”
  紫薇仙子介面道:“我也覺得,小師妹和我忽然疏遠了。”
  秦碗風大為情急,欲待分辯,卻是口中吶吶,不知從何說起。
  九毒仙姬突然一笑,止住眾人擾嚷,由懷中取出一本絹冊,道:“這是針灸療毒之法,你拿去細心鑽研,半年之後,為師的再來落霞山莊,另傳絕藝。”
  秦碗風接過絹冊,謝了師父,九毒仙姬隨即向眾人告辭。
  向東來倏他說道:“星兒,依你看來,那九陰教主的武功如何?”
  華天虹沉吟半晌,道:“晚輩判斷不出。”
  頓了一頓,接道:“她那鬼頭杖不知是何物製成,聽那觸地聲音,只怕有五百多斤的重量。”
  蘭花仙子斥道:“胡說!混賬話!”
  華天虹含笑道:“真的是很重,大姐不過未曾留意罷了。”
  蘭花仙子道:“朝說八道,看她手提拐杖輕飄飄的。我們都未聽到杖頭觸地之聲,你離得老遠,反而聽到了?”
  紫薇仙子道:“師父聽到了麼?”
  九毒仙姬笑道:“我未曾聽到,不過那鬼頭杖確非凡物,分量大概很重。”
  蘭花仙子道:“如果使五百斤重兵器,再能舉重若輕,那人的武功可不小了!”
  向東來點了點頭,道:“依老朽看來,那九陰教主定是一個非凡人物,而且心機深沉,謀定而動,萬分難于對付。”
  華天虹道:“老前輩說的不錯,此人即出江湖,必然興風作浪,咱們大概是閒散不了。”
  向東來道:“古人說,天生我才必有用,既然生長人間,何必貪圖閒散,不過……”
  環掠眾人一眼,接道:“老朽是殘廢之人,借了旁人的‘吼血魔功’,講定只使用一次,今日以後,再也無法逞能,一旦有事,老朽是派不上用場了。”
  華夫人微微一笑,道:“這麼說來,我也該由武林除名了。”
  向東來介面說道:“以毒技傷一人二人,並不為過,但若依仗毒物,殺盡一切對手,刀限大違天道之事,縱然是毒殺一群野獸,也是有傷天和,因此、咱們不該過於依賴仙姬……”
  九毒仙姬截口笑道:“問題是毒技時有窮盡,以昨日的情況來說,我的九毒瘴已傾囊使盡,若在空曠之地,或是風力強勁,那東西也派不了多大的用場,另外雖有毒辣的手段,又無法對付太多的人。”
  語音微頓,接道:“那毒瘴怕火,見火即燃,一焚兩盡,毒氣散亂,反而要傷倒自己一方的人,那毛病實在很多,敵人若是明白底細,那就很難令其上當了。”
  向東來道:“說來說去,武林爭鬥,終究要憑武功決勝,武功不敵,遲早是一條死路。”
  華天虹肅容道:“晚輩日夕苦練,但望諸位前輩不遺餘力。共同支撐這艱危的局勢。”
  向東來長長浩歎一聲,道:“老成凋謝,活著的人郵在眼前。咱們這幾人對你已是沒有助益。”
  紫薇仙子聽到此時,始才弄明白他言中之意,不禁雙眉一挑,訝然道:“怎麼?向老前輩是說,以後江湖上有事,須得小郎一個人抵擋麼?”
  向東來道:“要不那樣,又該如何?”
  紫薇仙子大為不服,道:“大家……”但見自己師金和向東來之外,在座的也不過寥寥數人。這就是中原武林俠義道的全體,苦說“大家”二字,實在沒有多大的意義。
  但聽向東來朗聲道:“星兒,千句話做一句話講,早早奪回金劍,取出?《劍經》將武功練至天下無敵,能夠那樣,天下事才能有為。”
  華天虹肅然道:“多謝老前輩的指教,晚輩已經明白這道理了。”
  向東來莞爾一笑,道:“這也是九陰教主不忙著殺害咱們,卻忙著搶奪金劍的道理。”
  紫薇仙子道:“她是唯恐世上有武功高過她的人?”
  向東來道:“當然,依靠手下,不如依靠自己,白嘯天的遭遇,就是一個顯明的例子。”
  九毒仙姬微微一笑,瞧了兩個新人一眼,起身告辭,向東來也向眾人道別。動身回轉西域。
  華夫人挽留不住,只好送彼等登程。向東來與眾人是道義之交,飄然而來,飄然而去,倒也無甚牽掛。九毒仙姬是秦響鳳的師父,與華天虹也有一段極深的情誼,苗嶺三仙寵愛小師妹,愛屋及烏,自來就將華天虹視若手足。這些都是憎厚之人,喜聚不喜散,一旦離別,全都難舍難分,依戀不已。
  送出店門,向東來師徒朝西而去,九毒仙姬與苗嶺三仙投向西南,華天虹與秦碗鳳再送一程,一直行出十裏,始才灑淚、作別。
  蘭花仙子暗暗忖道:那白君儀美艷如仙,鳳兒確有不如,這事實在危險得很。心念一轉,頓時叫道:“小郎!”
  華天虹含淚道:“大姐有何吩咐?”
  蘭花仙子將華天虹拉到一旁,板著面孔,低聲說道:“我先警告你,你和白君儀若有半點苟且之事,我誓必殺死白君儀!”
  華天虹道:“小弟不敢……”
  蘭花仙子截口道:“我不管你敢不敢,只要出了事情,我立即謀殺白君儀,苗疆的毒技暗算起人來,那是防範不了的。”
  華天虹呆了一呆,道:“小弟記住了。”
  蘭花仙子冷冷一哼,想想還是不太放心,又將秦碗風拉到一旁,暗暗叮囑了一陣,塞了一件東西在她手內,師徒四人,始才疾馳而去。
  華天虹夫妻二人,直待四人的身影消失,才手牽手地轉回客店,華夫人等已在門前相候,等待著登程北上。
  由此北上,改為按站緩行,華夫人乘轎,司馬長青等重傷之人坐車,其餘的人,有的騎馬,有的步行,另有四輛大車,其上載著棺木。
  眼前的江湖,呈現著異樣的平靜。通天教和風雲會新遭覆滅,留置各地的屬下,全部銷聲匿跡,失蹤不見。在黑道中,這叫做避風頭,正是樹倒猢猻散,誰都耽心遭受株連。九陰教的人尚未公開露面,白嘯天遭受這巨大的打擊,神旗幫的氣焰,也忽然消沉下來。
  眾人迄翅北上,道上見不著一個佩刀帶劍之人;行了一日,忽然生出奇事。
  原來建酪大會的經過和結果,已經傳入了民間。百姓知道俠義道滅了通天教和風雲會,只是傳言不勝而走,愈傳愈為離譜,傳到後來,就是俠義道如何苦戰三日,終於滅了一會一教,神旗幫如何臨陣脫逃,有幾個無名小卒,裝神扮鬼,詐稱九陰教,把戲拆穿,教主如何逃掉,天下太平了。
  於是,眾人行經之處,家家戶戶,在門前擺設了香案,大戶人家,全都備置了酒筵,給紳宿眷,率領百姓夾道歡迎,上至華夫人,下至華雲和亡命虎宗遼,全都成了名滿天下,家喻戶曉的英雄,禮敬有加,乃至奉若神明。
  經過了兩處全是如此,好不容易脫身,繼續上路,時間卻是耽擱了不少,眾人尷尬已極,只好避過城鎮,繞道而行,趕到子夜,方才抵達預定的宿地。
  離城尚有裏許,眾人已看到燈火輝煌,有數百人聚在城門之下,華夫人大感為難,急忙吩咐車馬停下。
  翟天浩突然跳下車來,說道:“夫人,諸位老哥哥,兄弟急著回家,這就告別了。”將手一拱,落荒而去。
  眾人心頭一怔,未及開言,霍天浩已奔得不見。
  逍遙仙朱侗一想,這辦法不錯,不禁哈哈一笑;抱起彭拜,道:“後會有期,老朽先走一步。”
  華夫人急道:“朱大哥,後會何期?”
  逍遙仙朱侗笑道:“如果命長,新正期間,老朽來向夫人拜年。”
  華夫人道:“朱大哥在何處落藉?”
  逍遙仙朱侗呵呵一笑,道:“四海為家,落藉就算不得逍遙仙了,身形一轉,疾奔而去。”
  華天虹急聲叫道:“彭大哥。”
  只聽彭拜應了一聲,展眼之間、朱侗的身形已消失於夜色之中。
  華夫人忽見司馬長青溜下車來,頓時臉色一沉,道:“你隨咱們到落霞山莊,養好傷勢,再行離去。”
  華天虹介面說道:“叔父子然一身,反正無事,就到莊上小住半年,好讓侄兒請益。”
  司馬長青道:“你們拖家帶眷,還要弄些死人,婆婆媽媽,瑣裏瑣碎,我非先走不可。”
  慈雲大師含笑道:“老衲本是無廟之僧,就與司馬老弟結伴,四處遊蕩一番吧!”
  趙三姑道:“老和尚,你可別勸他出家。”
  慈雲大師笑道:“那是當然。”
  司馬長青不慣羈絆,只怕華夫人攔阻,搶過華雲的坐騎,翻身上馬,猛然一抖綏繩,疾馳而去。慈雲大師見了,急忙扛起方便鏟,追趕下去。
  這幾人一走,剩下的就只華、秦兩家和趙三姑了。秦白川雖然年過半百,卻有老母在堂,本來是亟欲歸家,只因捨不得東床愛婿,才決定伴送一程,這時見眾人相繼離去,也就動了歸心,向華夫人告辭。
  華夫人無可奈何,轉臉一望趙三姑,道:“你也要走吧?”
  趙三姑想了一想,道:“好吧,我這孤魂野鬼,就伴你終老啦!”
  華夫人微微一笑,轉向華雲道:“你將李、馬、郭三位爺台的靈柩分別送歸原藉,交與三位爺台的家小,誰家若有困難,務必盡力協助。”
  華雲應了,亡命虎宗遼決心終身追隨華天虹,如今已算是華家的人,華夫人命他押解另外三具棺木,運回落霞山莊安葬,二人領命,押著大車向城中行去。
  那秦玉龍重傷未愈,躺在一輛大車之內,秦白川騎一匹健馬,親家、父女、翁婿、兄妹忙著一陣道別,約了後會之期,一馬一車,轉向西去。
  如今剩下的只有華夫人、華天虹,秦碗風和趙三姑四人,留了一部大車,華夫人棄了軟轎,三個婦女同坐車內,華天虹與那趕車的同座,就這樣輕車簡從,繞城而過。
  忽忽數日,這天傍晚,大車進入曹州城內,城門之下,忽然奔出一個老者,手攀車轅,叫道:“華爺,你老可還記得小人?”
  華天虹含笑道:“當然記得,你是登發老棧的掌櫃的。”
  那掌櫃的不勝驚喜,急聲道:“小人趙長發,正是登發棧的掌櫃,華爺還記得小人,真是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生意好麼?”
  那掌櫃的眉開眼笑,道:“托華爺的福,生意照舊。華爺,小店已重新裝修,上下粉刷過,華爺還住小店麼?”
  華天虹點頭道:“當然,你那店子不錯。”
  那掌櫃的大喜過望,叫道:“夥計,向左拐,加一鞭!”
  那趕車的早已知道,自己身畔坐的,乃是方今天下的第一號英雄,一路行來,正是與有榮焉,這時聽那掌櫃的稱呼不恭,頓時臉色一“沉,冷冷說道:“車內坐的老夫人、夫人、趙老太,加上一鞭,車子顛簸起來,誰擔當得了?”
  那掌櫃的吃了一驚,急聲道:“正是!正是!我這裏領路,老兄跟我來。”撩起長衫,頤起屁股朝前跑去。
  那趕車的一手控韁,一手揚鞭虛晃,左顧右盼,好似狀元公打馬遊街,只聽蹄聲“的達的達”,那大車反而越行越慢。
  華天虹啼笑皆非,虧得一路之上,這情況經歷多了,倒還能夠耐住性子。
  行了許久,那大車始在登發者棧門外停下,華天虹跳下車來,啟開車門,侍候母親下地。
  那掌櫃的早已傳出消息,昔山曹州跑毒,住過登發老棧,最近揚威子午穀的華天虹已經到來。這時左右四鄰俱已趕到,棧中住客擠在廳內,一起爭看傳言中的英雄,店門被人堵住,華天虹等無法進入。那掌櫃的打躬作揖,大呼小叫,嚷著請人讓,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始才護著四人進入房內。
  華夫人籲了一口長氣,道:“從明日起,星兒負著我,咱們兼程趕路,盡快地回家。”
  華天虹道:“就怕烈日曝曬,熱壞了娘的身子。”
  忽聽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那掌櫃的言道:“華爺剛剛到,才進門,就是那一間……”
  言猶未了,門外已沖進一個勁裝少年,朝著華天虹納頭便拜,口中結結巴巴的道:“夫人、趙老太、華大哥、華大嫂……”
  華天虹一瞧,原來是向東來最小的一名弟子,他是維吾爾人,叫做阿不都勒,在向東來六個弟子中年紀最小,武功卻練得最好,這時滿頭大汗,眼淚汪汪,一臉惶急之色,跪在地上說不出話來。
  華夫人心神一凜,道,“孩子起來講話,可是你師父有了危難?”
  阿不都勒連連點頭,哭道:“師爺被人搶走了。”
  華夫人惑然道:“怎麼被人搶走了,是什麼人搶的?”
  阿不都勒道:“一個和尚,從來沒有見過的和尚……”他想要講得清楚一些,只是漢語不大熟練,詞匯不夠,心頭又愁急,講了一半,重又結住。
  華天虹走上前去,將他扶起,溫言道:“兄弟坐下,定一定神,將事情的原委,從頭到尾他講一遍,不要遺漏了。”
  阿不都勒連忙坐到椅上,秦碗鳳替他倒了一杯茶,阿不都勒一口飲下,伸手一抹眼淚,道:“前日夜間,我們到了洛陽,住在一間店子內,吃過了飯。”說到此處,忽又結住。
  華夫人藹然道:“一日一夜,由洛陽趕到此地,也真難為你
  阿不都勒眼淚又往外流,道:“師父飯後一定要吃茶的,那茶葉是我們自己的,昨日飯後,我向店夥計要了一壺開水,泡了一壺茶,端著茶壺遞給師父喝,師父喝了一口,突然吐出來,喊道:“茶中有鬼,提防敵人!”
  華夫人的眉頭逐漸蹩了起來,道:“後來怎樣?”
  阿不都勒道:“話才講完,門外就沖進來一個和尚,師父身子一晃,就像要暈倒的樣子,那和尚一下將師父挾到脅下,我們師兄弟三人一齊撲上去,那和尚使出一招像是‘鬼王煽扇’的招術,一下擊倒了兩個師兄,接著扭頭逃出,我追出房門,那和尚已跳上房頂,眨眼就不見了。”
  華夫人、華天虹、趙三姑,三個人面面相覷,他這一番話中,可疑之處太多,三人聽了,同都疑竇叢生,仿佛置身在五裏霧中。
  華天虹沉吟半晌,道:“兄弟,你再想一下,到底曾否見過那和尚?”
  華夫人介面說道:“你先想九陰教的人,只想面孔,別管他是否和尚?”
  阿不都勒聞言,將子午穀內所見九陰教的人,逐一想了一遍,搖頭道:“不是九陰教的人。”
  趙三姑道:“想想神旗幫的人。”
  華夫人道:“神旗幫只有一個白嘯天,勉勉強強,可以左手搶人,右手以一招武功,同時傷他們兄弟中的兩個,那也得出其不意,很僥幸得手。”
  阿不都勒斷然道:“那和尚絕不是白嘯天變的。”
  華夫人道:“通天教呢,會不會是丙靈子,他的武功可就勝任了。”
  阿不都勒不住地搖頭,道:“絕對不是丙靈子,那和尚是尖臉,丙靈於是方臉,鼻樑又低,那和尚的眼睛大,丙靈子的眼睛細小,那和尚矮胖,丙靈子比他高得多了。”
  華夫人暗暗忖道:這孩子明明聰明過人,記性極好,看他描敘丙靈子的特徵,正是一點不錯,那麼描敘那和尚的形貌,也就不該太離譜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2:30:43

第六一章 魂兮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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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不都勒忽然急聲說道:“這一日一夜,我將這件事想了幾百遍,那陌生和尚既不像九陰教的人,也不像白嘯天,不像丙靈子,也不像二煞刑紂,任何人都不像,身材面貌不像,武功手法也不像。”
  趙三姑道:“那麼像誰?難道天上突然掉下一個和尚不成?”
  阿不都勒急得面紅耳赤,道:“我怎麼知道?反正那和尚是中土人氏,絕不是西域人。”
  華夫人蹩然道:“這中間有幾點疑問:第一,那和尚擄去令師,目的何在?”
  阿不都勒介面道:“當然是為了劍聖虞高的事。在世人想來,那金劍的秘密,《劍經》的所在,只有我師父一人知道。”
  華夫人點頭道:“你很聰明,依你講來,那和尚行色匆忙,似乎不敢在店中久留。這一點必有緣故。”
  阿不都勒抓耳搔腮道:“這一點我倒沒有想到。依夫人看,那和尚為何匆匆忙忙,慌慌張張的?”
  華夫人沉吟道:“或許是怕人撞見,也許有人追在他的身後。不過這也僅是揣測之詞,不足深信。”
  華天虹道:“兄弟,你那兩位師兄如今留在哪里?”
  阿不都勒道:“在洛陽客店之內。”
  華天虹道:“傷勢怎樣?可有性命之憂?”
  阿不都勒搖頭道:“傷勢倒不很重,大師兄被那和尚施展‘鐵膝蓋”撞傷了胯骨,二師兄挨了一‘霸王時’,受的是內傷。”
  華夫人蹙眉道:“這都是普通武學,那和尚能夠以這種通俗武功,一舉擊傷都罕和鐵摩泰,正是化腐朽為神奇,武功已臻化境,像白嘯天和二煞刑紂那等造詣,還未達到這種地步。”
  那都罕是向東來的大弟子,鐵摩泰是二弟子,兩人的武功,眾人都曾見過,聽了華夫人之言,都覺得甚為有理,一時之間,俱皆默然。
  阿不都勒那雙大眼之內,突然滾出兩行熱淚,眼望華天虹道:“華大哥,只有你能救我師父。”
  華天虹輕輕拍著他的肩膀,毅然道:“兄弟別著急,無論如何,咱們總要救回向老前輩。”目光一轉,朝母親望去。
  華夫人沉吟半晌,朝兒子道:“你向老前輩與咱們是患難之交,他對你的恩德非同小可,此事自無不管之理,但那和尚無名無姓,毫無線索可尋,人海茫茫,尋來實不容易……”
  阿不都勒插口道:“總得尋找啊!師父四肢都殘廢了,那‘化血吼’是星宿派的武功,說定只借用一次,師父是不肯失信的人,而且用那功夫非常壞身子。”
  華夫人藹然一笑,朝華天虹道:“你即刻動身,先到洛陽,瞧瞧都罕和鐵摩泰的傷勢怎樣,看有無線索可尋,然後自己衡量,如何搜索那和尚,搭救你向老前輩…”語音微頓,接道:“此事茫無頭緒,只有憑你的智慧和努力去幹,不過救人救徹,既然著手,就不能半途而廢,那怕十年八年,總以救著人為止。”
  華天虹蹙然道:“娘呢?”
  華夫人道:“咱們回落霞山莊,路過洛陽時,能會面就會上一面,否則就繼續北上,你救著了向老前輩,將他送返西域,事了之後,再行歸家。”
  華天虹暗暗忖道:如此一來,那時間可真長了!
  他是純孝之人,母親武功已失,身子又很虛弱,他自然放心不下,新婚未久,夫妻情意正濃,驟爾離別,也難免悵惘之感。
  華夫人見他臉上露出留戀之色,頓時眉頭一蹩,沉聲道:“這是義不容辭之事,遲疑不得。”
  華天虹心神一凜,仆身拜倒,道:“娘千萬保重。”
  華夫人將手一擺,道:“我知道啦!”
  華天虹轉面朝趙三姑拜了一拜,正欲囑托幾句,請她照顧自己的母親,那趙三姑已是揮手道:“滾啦!男兒志在四方,難道你真想守著老婆過一輩子?”
  華天虹俊面一紅,挺身站起,秦碗鳳匆匆包了幾件衣衫,雙,手遞過。
  華夫人想到兒媳新婚,情愛正濃之際,於是吩咐秦碗鳳,送華天虹和阿不都勒出門。
  阿不都勒說了洛陽的居處,三人辭出房來,秦碗鳳奔到廚下,匆匆取了一包食物。
  行出店門,華天虹接過食物,道:“娘身子不好,起居服藥,你要倍加小心。”
  秦碗鳳雙目噙淚,頭點了一點,道,“包裹中有兩錠銀子……”兩滴珠淚,順腮滾下。
  默然半晌,華天虹低聲說道:“鑽研藥物,太費心神,你武功不要扔了,尤其吐納導引,日日要做,不可停輟。”
  秦碗鳳溫馴地點一點頭,道:“你武功大高,名氣又大,須防鬼蛾伎倆;飲食茶水,尤其要小心在意。”
  阿不都勒心急趕路,忍不住插口道:“嫂嫂是解毒大王,誰敢班門弄斧,在華大哥面前弄鬼,這是不足掛慮。”
  華天虹啞然失笑道:“你嫂嫂從師未久,所學不多,離解毒大王還遠得很哩!”
  那阿不都勒才只十六七歲,不解男女之情,華天虹夫妻話別,他虎視眈眈地守在一旁,華天虹和秦碗鳳不便親呢,互相叮囑了幾句,依依不捨地望了一忽,只好作別上路。
  奔出西門,華天虹將那包食物打開,兩人邊跑邊吃,狼吞虎嚥,轉眼吃得幹幹淨淨。
  阿不都勒一摸肚皮,道:“嫂嫂真好,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像嫂嫂這樣好的人。”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我替你留意著,幾時遇上了,如果年紀相當,我就替你做媒。”
  阿不都勒道:“要不救回師父,我是不討老婆的。”
  華天虹贊賞道:“對!咱們盡早救回向老前輩。”抓起他的手腕,展開輕功疾奔。
  華天虹以前每日“跑毒”,練得腳程之快,無與倫比,服用過靈芝仙草以後,輕功提縱之術,更是超邁當世,如今功力又精深了一層,論到腳程,武林之內,實無敵手。
  阿不都勒被他提在手內,雙足不沾地面,耳中呼呼鳳響,那勁風撲面,連眼睛也睜不開來,心中對華天虹佩服得五體投地。
  路上歇了片刻,趕到晨間,已人洛陽城內,阿不都勒撤腿狂奔,將華天虹領到了客店。
  此時客店剛剛開門,二人奔入店內,迎商撞上一個店小二,那店小二一見阿不都勒,頓時急聲道:“小爺,您再不回來,小店可要吃人命官司了!”
  阿不都勒驚道:“什麼事?”
  那店小二手指後堂,道:“小爺那兩位同伴昨日午間出門,不知怎地被人殺死,屍體躺在城外,地保……”
  阿不都勒先是一震,隨即頓足大哭,旋風般地朝店後奔出。
  華天虹急忙追上,奔入一間廂房,只見地上一床草席,席上躺著兩具屍體,正是都罕與鐵摩泰二人。
  阿不都勒呼天搶地,嚎啕大哭,突然嘶聲喊道:“華大哥!我要找師父,我要報仇!”
  華天虹臉色鐵青,切齒道:“為兄的負責找你師父,負責替你報仇。”蹲下身子,掀開那覆蓋屍體的被單,檢視屍體。
  都罕和鐵摩泰的遭遇完全相同,兩人都是利刃貫胸,每人心胸間一道長約寸許,寬兩三分的創口,血染重衫,時間過了一日一夜,那血漬早已凝固。
  阿不都勒雙眼血紅,牙根格格亂挫,倏地抓住華天虹的膀臂,道:“華大哥,是誰殺的?是誰下的毒手?”
  華天虹黯然道:“兄弟堅強一點,為兄的拼著性命不要,一定找出兇手,替你兩位師兄報仇。”
  阿不都勒呆了一呆,道:“是匕首刺的?”
  華天虹點了點頭,仔細檢視兩具屍體,除了胸問的創口,及那和尚留下的舊創外,再無旁的傷痕,心中暗暗忖道:兩人傷口的部位完全相同,兇手若非制注二人從容下手,那就是個武功高強之人了。
  阿下部勒牙恨一咬,道:“華大哥,是那和尚幹的?或是另外的人?”
  華大虹暗暗歎息一聲,忖道:這孩子將我奉若神明,仿佛我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唉!他如此信賴我,我若不能救回向老前輩,替他兩個師兄報仇,豈不令他失望了。付念中,歉然說道:“這傷處都是硬傷,無法據以判斷兇手的武功門派,咱們假定凶尹就是那個和尚,先設法找人,救回了向老前輩,再談報仇之事。”
  阿不都勒眼含痛淚,點了點頭,道:“兩位師兄的兵刃都不在身上。”
  華天虹道:“你們那銀劍非同凡品,想是被那兇手取去了。”
  目光一抬,見那店小二立在門邊,另外尚有十來個看熱鬧的人,擠在門外。
  人群之內,育兩個中年漢子,一見華天虹的目光移來,急忙朝人後躲去,阿不部勒一眼望見,頓時閃電般撲了過去,一手一個,抓住了兩人的膀臂。
  那兩個中年漢子匆匆一閃,未曾躲開,臂上劇痛沏骨,齊齊“哎要”一聲。
  阿不都勒十指一緊,厲聲喝道:“快講!你們是幹什麼的?”
  那兩個中年漢於痛得娥牙咧嘴,頭上直冒大汗,眼睛望著華天虹,露出乞憐之色。
  華天虹走了過去,道:“兄弟放手,待我問一問他們。”
  阿不都勒朝那二人狠狠地瞪了一眼,松開了雙手,那兩個中年漢子手撫臂膀,眼望著華天虹,臉上已無人色。
  華天虹濃眉一皺,道:“你們是哪一方的?”
  那兩個中年漢子齊聲道:“小人等本是風雲會的屬下,如今風雲會解散,小人……”
  華天虹截口道:“你們躲躲藏藏,是否做了虧心的事?”
  那二人急聲分辯道:“小人們昨日夜間才到洛陽,絕未做過虧心事,華爺不信,可以查問店家。”
  華天虹打量那二人一眼,道:“你們以前見過我?”
  那二人連連搖頭,左面那漢子急聲道:“咱們從未見過華爺,只是聽人談過爺的身材相貌,爺腰間又掛著鐵劍,所以二見就能認出。”
  阿不都勒怒喝道:“你們躲躲閃閃,為了什麼?”
  那兩人朝華天虹臉上一望,畏畏縮縮地道:“咱們只怕沖撞了華爺的虎威,所以……”
  華天虹料那二人必是風雲會下不關重要的人物,當下將手一揮,命二人離去,兩個大漢如逢大赦,躬身一禮,匆匆溜去,其餘看熱鬧的都是商賈之流,但卻都似認出了華天虹是誰,每人臉上都露出恭敬之色。
  要知此時的華天虹,如麗日中天,那名頭之響亮,震動武林,喧騰民間,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幾乎無有不知華天虹者,這也是因為“江湖三害”散佈太廣,茶毒民間過於厲害,一旦覆滅,將華天虹烘托出來,變成了家喻戶曉的英雄。
  阿不都勒只道抓住了線索,哪知乃是不相干的事,不禁悲從中來,茫然道:“華大哥,咱們怎辦?”
  華天虹溫言道:“兄弟別急,咱們先料理兩位師兄的屍體,然後出動找人。”轉臉問道:“哪一位是掌櫃的?”
  那掌櫃的早在一旁,急急跨出一步,彎腰哈背道:“小人就是,爺有什麼吩咐?”
  華天虹摸出一錠銀子,道:“有勞掌櫃的,派人購買棺木,裝殮咱們這兩位同伴,選個安葬之地,銀子不夠,回頭補上。”
  那掌櫃的急聲道:“小入照辦,銀子不敢收!銀子不敢收!”說著彎腰不迭,連連後退。
  華天虹皺了皺眉,一望那店小二道:“小二哥,咱們這兩位同伴的屍體,是什麼入送回來的?”
  那店小二急道:“地保查出是小店中的客官,因是外邦客人,又有一位出門未歸,因而迫著——著小店搬回店內。”
  華天虹道:“地點在哪里?可有目擊搏鬥之人?”
  那店小二腦袋連搖,道:“地點在北門外離城門五六十丈處,沒聽說有人見到什麼。”
  華天虹想了一想,將銀子塞在那店小二手內,拉著阿不都勒,大步行去。
  二人出了客店,直奔北門。此時天色尚早,街上行人不多,二人行出不遠,覺得身後有人追趕,扭頭一望,卻是兩個遮遏小孩,大的十四五歲,小的十歲不足,兩人都是衣衫襤褸,蓬首垢面,似是城中的乞兒。
  那年紀小的打著赤腳,年紀大的本來穿著一雙拖鞋,這時將拖鞋提在手內,兩人埋頭狂奔,那光腳板咯咯連響,追得十分起勁,只是華天虹和阿不都勒腳下太快,兩入使出吃奶的力氣,仍是愈掉愈遠。
  華天虹見是兩個不會武功的乞兒,也未放在心上,須臾,行出北門,來至出事的現場。
  地上留著兩灘血跡,除此之外,毫無線索可尋。二人在四處搜索了一遍,也未找著都罕和鐵摩泰的兵器。
  阿不都勒喀然若喪,道:“華大哥,咱們怎麼辦?”
  華天虹沉吟半晌,道:“咱們先查客店,瞧瞧最近幾日可有僧人投宿?然後再闖寺院,不過,這也是大海撈針之法。”
  忽見城門之下,探出兩顆腦袋,瞄了一眼,疾快地縮了回去。
  華天虹的目光何等銳利,眼角一瞥,看出是先前追躡身後他兩個乞兒,當下將手一招道:“兩位小兄弟,請過來講話。”
  那兩個乞兒奔出幾步,愣了一愣,突然舉手一揮,扭轉回身,順著城牆奔去。
  華天虹眉頭一皺,道:“咱們跟去瞧瞧。”舉步行去。
  阿不都勒急忙跟上,惑然道:“這兩個乞兒是什麼路子?”
  華天虹搖頭道:“我也搞不清楚。”
  阿不都勒道:“要不要追上前去,抓住二人問問?”
  華天虹道:“我想那樣不好,不如跟著他們,瞧他們將咱們領到哪里?”
  那兩個乞兒在前奔跑,華天虹和阿不都勒緩步相隨,約莫行了半個時辰,來至一座古舊的廢塔之下。
  這廢塔高有七層,矗立在荒野之上,因年深月久,塔身破、敗,隨時有倒塌之虞,地方人士業已決定拆除,尚未動工,卻在四外圍了木柵,釘著“行人勿近”的告示。。
  四人來至近處,草叢之內,突然響起擊掌之聲,那年紀較大的乞兒雙掌連拍,與之呼應。
  只見草叢之內,鑽出一個七八歲的小黑炭,跑步迎了上來。
  那年紀較大的乞兒道:“小五兒,有人來過沒有?”
  那小黑炭腦袋瓜子一錫,兩只烏溜溜的眼珠一轉,朝華天虹上下一瞄,突然大吃一驚,張口結舌,呆了起來。
  那年紀較大的乞兒伸手朝華天虹一指,道:“這一位就是華大哥。”
  那小五兒叫道:“哦!我一看就像。”
  華天虹含笑道:“小兄弟,你獨自一人在這裏幹嘛?”
  小五兒舉手一指塔頂,道:“那西域老頭兒的屍首在塔上,我在這裏把風。”
  阿不都勒聞言,身子猛然一伸,旋風般地朝塔門奔去。
  小五兒高聲叫道:“喂!站著。”
  阿不都勒哪里肯聽,一掌擊開塔門,沖進了塔內,華天虹耽心他遇險,身形一晃,閃電般地搶到了他的前面。
  但聽一聲巨響,那塔門撞在壁上,霎時積塵飛揚,簌簌下落,四壁搖晃,大有倒塌之勢。
  華天虹暗暗心驚,阿不都勒卻是渾然不覺,抬頭望去,古塔的下面六層業已倒塌,只有最上一層的樓板尚在,離地太高,阿不都勒無法躍上。
  那小五兒由門外探首進來,舉手連招,道:“華大哥快出來,小心寶塔一垮,將你埋在裏面啦!”
  華天虹拉起阿不都勒,道:“兄弟先出來,為兄的到頂上去瞧瞧。”
  阿不都勒雙眼血紅,道:“大哥,師父一定遭了毒手。”
  華天虹情知不妙,將他拉到木柵之外,隨即一提真氣,身子直拔而起,升到了六七丈高,袍袖一擺,飄進了塔內。
  小五兒雙眼瞪得銅鈴一般,突然雙手翹起拇指,朝那兩個年長的乞兒猛然一比,道:“那和尚狗屁不如!”
  阿不都勒一聽提到和尚,再也忍耐不住,迸力一躍,縱上了第四層的塔角,足下一墊,借力朝上躍去。
  但聽嘩啦一聲,那塔角頓時崩垮了一片,阿不都勒足下一空,疾墜而下。
  霎時,磚瓦飛濺,嘩啦連聲,那塔身裂開了幾條大縫,眼看即要倒塌。
  小五兒的反應最快,睹狀之下,立即大喊道:“華大哥快跳出來!塔要塌啦!”
  華天虹躍入塔內,目光落處,心頭一陣冰涼,原來樓板上一床草席,席上躺的,正是向東來的屍休!
  向東來心口一個血窟窿,胸上一片血污,死狀與部罕和鐵摩泰完全一樣,顯然那殺人兇手是同一個人。華天虹未及細看,古塔已在倒塌,當下匆匆抱起屍體,飛身躍出了窗口。嘩啦一陣巨響,古塔已全部塌下,塵土飛揚中,阿不都勒與三個小乞兒,紛紛奔躍,華天虹輕功卓絕,半空中身形一折,遠遠地飄落在地。
  阿不都勒驚魂甫定,一眼看到華天虹抱著自己師父的屍體,頓時飛撲過去,撫屍甸哭。
  十餘年前,向東來挾技東來,邀鬥中原豪傑,以一柄金劍,打遍大江南北,未逢敵手,結果卻遇白嘯天、任玄、天乙子、無量神君和週一狂五人的暗算,幸為華元腎所救,落個殘廢之身,轉回西域。此番卷土重來,一舉傷了任玄和天乙子,也可算是報了大仇,只可惜師徒幾人,先後罹難,七個人死了六個,剩下小弟子阿不都勒一人,其所遭所遇,也是夠慘了!
  阿不都勒傷惱過甚,哭了一陣,倏地昏倒下去。
  華天虹熱淚盈眶,但他飽歷變亂,雖是悲憤填膺,外表卻矜持不亂,當下在阿不都勒胸口推拿了一陣,使他蘇醒過來。阿不都勒雙目一睜,抱著華天虹哭道:“大哥,兄弟要替師父、師兄報仇,你助我一臂之力啊!”
  華天虹垂淚道:“兄弟放心,拼了性命,我也要抓住兇手,讓你手刃仇人。”
  阿不都勒哭道:“兇手是誰啊?咱們到哪里去找那狗娘養的和尚?”
  華大虹毅然道:“兄弟別急,只要那兇手不死,天涯海角,咱們總要將他抓到。”
  那小五兒介面朝阿不都勒道:“你放心!咱們華大哥千金一諾,他講的話,一定算數。”
  華天虹心頭一動,道:“諸位小兄弟,你們何以知道此事?可不可以講給我聽聽?”
  那小五兒道:“當然可以!”輕輕咳嗽一聲,接道:“這件事,是這樣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2:31:01

第六二章 洛陽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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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不都勒急聲道:“是怎樣的?”
  那小五兒道:“前日夜裏,我在這塔下捉蟋蟀,忽然見著一個和尚,抱了一人奔來,那和尚一個旱地拔蔥,就是那麼一縱,一下跳上了第四層,再一晃眼,就到最上層啦!”
  華天虹暗暗忖道:那和尚擄著一人,尚能飛登塔頂,輕功豈不到了登萍渡水的境界?
  只聽那小五兒道:“我一瞧這情形,知道那和尚來路不正,心中一琢磨,那和尚既能一跳幾丈高,本領大得很,所以我只好伏在塔下,一動也不敢動。”
  阿不都勒急道:“後來怎樣?快點講。”
  小五兒雙眉一挑,道:“鎮定一點,忙有什麼用?”
  這小兒不過七八歲大小,又不會武,偏是神氣活現,一副精靈古怪的樣子。華天虹啼笑皆非,只好低聲下氣地道:“小兄弟快講,咱們找到了線索,立即就去抓那兇手。”
  小五兒一點頭,道:“我躲在塔下,聽到那和尚逼問這位仁兄的師父,問他《劍經》藏在那裏,這位仁兄的師父只是冷笑,一個字兒也不吐,惱了和尚,就出手折磨這位仁兄的師父。”
  華天虹雙眉一蹩,道:“後來呢?”
  小五兒道:“後來呀……那和尚突然問道:《劍經》是不是藏在華大哥玄鐵劍內?”
  眼珠一轉,朝華天虹腰間的鐵劍溜了一眼。
  華天虹暗暗心驚,道:“那位向老前輩怎麼講?”
  小五兒道:“那位向老前輩呀,他就是什麼也不講,那和尚卻哈哈大笑起來,差一點連寶塔也笑垮了,隨即就聽到那位向老前輩慘叫一聲,想是那和尚動手殺人了。”
  華天虹道:“以後呢?”
  小五兒道:“就在那時,塔外有個女人講話啦,那女人說道:丙靈子,丙靈子,我勸你識相一點,早早投入我九陰教下
  阿不都勒驚道:“是丙靈子和九陰教主!”
  華天虹蹩然道:“兄弟講下去,以後怎樣?”
  小五兒道:“那和尚——不,那丙靈子隨即跳下塔來,氣呼呼他說道:九陰教主,你可不能欺人太甚,要知狗急跳牆,逼得我丙靈子無路可走,我只有將金劍交給華天虹了。”
  “九陰教主怎樣講?”阿不都勒急聲問道。
  “怎樣講?”小五兒慢吞吞他說道:“那九陰教主哈哈一笑,說道:那是再好不過,華天虹欠我九陰教天大的人情,你將金劍給他,我向他索取;諒他不敢拒絕。”
  阿不都勒訝然道:“華大哥,你欠九陰教的什麼人情?”
  華天虹歎道:“唉!那玉鼎夫人顧騖音贈送我一株千年靈芝,解了我體內的蓮毒,也救了幾位同道好友的性命,九陰教主指的,想必即是此事。”
  小五兒道:“正是,那九陰教主也是這樣講,我還以為她吹牛呷!”
  “後來呢?”華天虹問道。
  “後來呀!”小五兒道:“丙靈子鼻子裏一哼,滿不在乎地說,你那武功雖然勝我一籌,要取我丙靈子的性命,只怕還不容易,何況那一位道友未必肯答應。”
  華天虹惑然道:“哪一位道友?”
  小五兒道:“我先頭也是莫名其妙,再一瞧,嘿嘿!原來另外一邊,還站著一個怪人。”
  阿不都勒道:“什麼怪人?”
  小五兒道:“那一股古怪勁兒,我也說不明白,反正是任誰見了那人,渾身都得起雞皮疙瘩,而且天黑,我也聲不清楚。”
  “那怪人講什麼了?”阿不都勒道。
  小五兒道:“那怪人說道:丙靈子,你怎會猜到《劍經》藏在華天虹的玄鐵劍內?”
  華天虹暗暗忖道:是啊,這內中必有道理。
  但聽小五兒接道:“那丙靈子道,這還不容易猜,想那《劍經》必是可望而不可及,向東來自己也拿不到手,否則的話,他早已將《劍經》傳給他門下的弟子,或是贈送給華天虹了。”
  阿不都勒恨聲道:“這狗賊倒是聰明。”
  小五兒接道:“那丙靈子說道:劍聖虞高的遺物,彼此間具有關聯,乃是甚有可能之事,那玄鐵劍無堅不摧,金劍卻是天下第一利器,這兩柄劍有相克之妙,必非偶然。那怪人叫道:說得有理。丙靈子就說,他的師侄將金劍藏在蟋龍主劍之內,這書啟動了他的靈機,想那玄鐵劍又粗又長,內中藏一部“劍經分,正是再妙不過的事,而玄鐵劍不畏寶刀寶劍,獨怕那一柄金劍,如此一來,金劍豈不成為《劍經》之鑰了。”
  華天虹手按劍柄,冷笑道:“以後怎樣?”
  小五兒道:“以後麼,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接著九陰教主與丙靈子打了起來,不知怎的,又換成九陰教主鬥那怪人,丙靈子退下陣來,撒腳就逃,九陰教主與那怪人也不打了,兩人隨後就追,我眼皮一眨,三個人都不見啦!”
  華天虹暗暗心驚,想不出那怪人是誰,居然能與九陰教主對抗。
  阿不都勒紅著雙眼,道:“小兄弟,你可看出他們朝哪個方向走的?”
  小五兒道:“當時我可沒有看清楚,不過,你那兩個師兄是昨日午後死的,所以呀,那丙靈子昨日還在洛陽。”
  華天虹暗暗驚道:這小兒好聰明,
  阿不都勒一望華天虹,道:“華大哥,咱們先到城內搜一遍,瞧瞧是否能夠抓到那狗賊。”
  小五兒將手一搖,插口道:“不用搜了,咱們已查遍洛陽,找不到那三人的蹤跡,華大哥也得趕快回頭,去迎接母親。”
  華天虹雙眉聳動,道:“為什麼?”
  小五兒道:“當時我奔回城內,將這事稟告高大哥……”
  阿不都勒訝然道:“高大哥?”
  小五兒道:“是啊!這事還沒完哩!高大哥一聽,頓時大叫不好,偷了一匹快馬,立時往曹州趕去。”
  華天虹道:“你高大哥趕往曹州幹什麼?”
  小五兒道:“高大哥言道:那三人志在《劍經》,《劍經》卻在華大哥的玄鐵劍內,那三人勢必設法奪取,我說華大哥的武功,天下無敵,豈將那三人放在心上,高大哥卻說不然。”
  華天虹凜然道:“你高大哥怎樣講?”
  小五兒喘了一口大氣,道:“高大哥言道,一則暗箭難防,二則那三人說不定勾結起來,聯手對付華大哥一人,再則聽說華大哥的母親已經沒有武功了,那三人若是突然下手,劫持住華大哥的母親,華大哥還不乖乖地繳出玄鐵劍?那三人得了《劍經》,本領可就大啦!”
  華天虹駭得臉色蒼白,撫著小五兒的頭頂道:“小兄弟,你很了不起,你那高大哥也了不起,比聰明智慧,我是遠不如你們兩人……”
  小五兒截口道:“高大哥與我一樣,天下英雄中,就只佩服華大哥一人。”
  華天虹感動得熱淚盈眶,道:“我與你們素未謀面,為了我的事,你高大哥不辭辛勞,趕去通風報信,我見著了,一定要好好的道謝……”
  小五兒不待華天虹將話講完。截口說道:“咱們與華大哥神交已久,區區小事,謝什麼……”微微一頓,嘻笑道:“華大哥就要趕回曹州麼?”
  華天虹道:“你高大哥的話很對,家母身在危境,我得立即趕回去。”
  小五兒眼皮一眨,道:“我陪華大哥,好麼?”
  華天虹面有難色,道:“江湖上凶險重重,兄弟年紀大小,堂上的父母……”
  小五兒雙手連搖,道:“沒啦!沒啦!我是飄然一身,無牽無掛,江湖就是家,要怕凶險呀,早就餓死啦!”
  華天虹感其知己,不忍拒絕,再者覺得如此聰慧的孩子,任其流浪,也太為可惜,當下點了點頭,轉朝阿不都勒道:“兄弟暫留洛陽,料理令師和兩位師兄的後事,我去迎接家母,同時設法抓那丙靈子。”
  阿不都勒黯然道:“兄弟料理了師父的遺體,立刻趕來。”
  華天虹道:“好,賊人狠毒,兄弟也機警一點。”朝那兩個乞兒點了點頭,將小五兒挾在脅下,飛馳而去。
  華天虹懸念母親的安危,風馳電掣,跑得比來時還快,日落之前,已趕到鄭縣城外。
  小五兒倏地叫道:“華大哥歇歇,將我放下來。”
  華天虹腳步一收,松開手臂,將小五兒放下地來,道:“兄弟累了麼?”
  小五兒噓了幾口長氣,道:“累倒是不累,就是透不過氣來。”
  華天虹匆匆調息了一忽,道:“計算行程,家母今晚歇在這城內,路上若無耽擱,如今應該到了,咱們快進城去找尋一下。”
  小五兒道:“大哥別慌,我已得著消息,伯母一路無事,已經平安抵達啦!”
  華天虹道:“唉!你還講笑話。”牽住他那髒兮兮的小手,舉步向城中走去。
  走到城門之下,小五兒倏地收住腳步,向地下蹲著的一個癲頭小兒,打了一個手勢,那癲頭小兒朝華天虹瞟了一眼,低聲說道:“西大街的明和棧。”
  小五兒一拉華天虹,道:“我知道那地方,大哥隨我來。”
  華天虹惑然道:“可是你高大哥住在明和棧?”
  小五兒道:“他說的是伯母。”
  華天虹奇道:“怎麼?你們也有幫?”
  小五兒傲然一笑,道:“風雲會管江北,神旗幫管江南,通天教管江東,可是呀!全天下的小抖亂,都歸高大哥,本來咱們也想成一個幫,但高大哥的武功尚未練成,不肯做老大,要我做老麼,我也覺得太早一點。”
  華天虹道:“你高大哥多大的年紀,練的什麼功夫?”
  小五兒想了一想,道:“高大哥大概十五歲吧,他練的是鐵沙掌和鐵布衫,我也在練鐵沙掌,不過才打沙盤,只有個把月的功夫。”
  華天虹眉頭一皺,道:“我瞧瞧你的左手。”
  小五兒揚起左手,華天虹一看,果然比右手粗糙許多,小五兒微微一笑,道:“華大哥,我想雙手都練,成麼?”
  華天虹沉吟道:“練硬功,有時手掌要腫,雙掌都練,一來不方便,一者練得不妥,手要殘廢,練雙掌十分危險……”語言微頓,接道:“你高大哥可有師父?”
  小五兒搖頭道:“咱們都是自己練,沒有師父。”
  華天虹道:“那練功的法門是誰教的?”
  小五兒雙目一睜,道:“是聽人說的,聽說這法門知道的人很多,不過要有恒心,不怕吃苦,才能練成,高大哥一掌下去,六塊磚頭就可應手粉碎。”
  華天虹暗暗忖道:唉!兩個聰明孩子,可惜未遇名師。
  忖念中,不覺來至那明和棧外,走上台階,一名夥計迎了出來,道:“客官可是落棧?”
  華天虹道:“可有三位女客投入你這棧內?”
  那夥計連聲道“有”,轉身帶路,領著二人轉入後院,來至一間房外,兩扇房門緊閉,三人猶未走近,房中已傳出趙三姑的喝問之聲。
  華天虹心頭落下一塊巨石,道:“三婆,是我。”
  只聽趙三姑道:“等一等。”
  華天虹將手一揮,命那夥計離去,等了片刻,房門啟開,秦碗鳳在門邊相迎。
  華夫人盤坐在榻上,趙三姑手拄鋼杖,威風凜凜地立在一側,華天虹走上前去,向二人請過了安,轉身道:“小五小,這位老人家是三婆婆,你先見過。”
  小五兒作揖道:“三婆婆。”
  華天虹一指母親,道:“這是大哥的娘。”
  小五兒仆地拜倒,道:“伯母,小五兒向您磕頭。”
  趙三姑鋼杖一頓,怒道:“好小子,你狗眼看人你,幹嗎不向老婆子磕頭?”
  小五兒雙眼一瞪,道:“華伯母連斃李無量、玄靈子、青靈子,天下誰個不知?我當然向她磕頭。”
  趙三姑怒聲道:“我老婆子杖斃青虛子,殺敵無數,你小子就未聽人說起?”
  小五兒眼睛一眨,道:“青虛子,那是這曹州一元觀的觀主嘛,您不講我怎知道,磕頭就是。”扭轉身來,磕了一個響頭。
  華天虹一指秦碗鳳,道:“這是你嫂子。”
  小五兒倒是打算磕頭,秦碗鳳急忙扶住,道:“兄弟別行大禮,一旁請坐。”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鳳姐,咱們忙著趕路,腹中早已饑餓了。”
  秦碗鳳道:“我就到廚下去。”轉身出房。
  華夫人道:“向老前輩的事怎樣?阿不都勒何以不見?”
  華天虹歎息一聲,將洛陽一行的經過,享告母親得知,華夫人聞得向東來師徒三人,相繼罹難,噓啼歎息不已!
  趙三姑倏地拐杖一頓,忿然道:“丙靈子定在城內,怎生抓住這廝,活活劈了。”
  華夫人輕輕歎息一聲,從被中取出兩張紙條,道:“那位高哥兒俠肝義膽,星兒要好生交一交。”
  華天虹接過紙條一看,一張寫著:“九陰教主、丙靈子、另有一個星宿海魔教的老怪,三人已到城中,欲對夫人不利,慎防之。”
  另外一張寫著:“丙靈子擅長易容之術,如今形貌打扮又變,蹤跡已失,九陰教主落在北門高升客棧,那魔教老怪呆在城隍廟內,老怪物曾對九陰教主言道:你是教主,誰不是教主?聽那口氣,只怕是魔教的頭子。”下款署著“晚輩高泰”四字。
  華天虹濃眉緊皺,道:“這紙條是誰交給娘的?”
  華夫人道:“咱們馬車剛要進城,一個小孩子遞來頭一張紙條,适才晚餐,菜盤下又見到第二張紙條。”頓了一頓,接道:仰自們的飲食都是鳳姐親手料理,她也不知紙條是哪里來的?”
  華天虹沉吟道:“那位高兄弟武功不大好,與三個魔頭周旋,只怕……”
  小五兒截口道:“大哥放心,高大哥的武功雖不及你,三五個魔頭卻還奈何他不了。”
  華夫人含笑道:“三五個魔頭,那可不是耍的。”
  華天虹一望母親,道:“那位兄弟才十四五歲,正在練鐵沙掌。”
  他說得含蓄,華夫人自然明白,別說那高泰年幼,就算是成年之人,鐵沙掌練得登峰造極,在華氏母子眼中,那也算不得武功,如此一個孩子,豈能令他替自己賣命。
  華夫人想了一想,道:“小五兒,你可找得到你那高大哥?”
  小五兒道:“找是找得到,但他不能到這兒來,咱們也不能去。”
  華夫人道:“為什麼?”
  小五兒道:“如果雙方會了面,高大哥豈不暴露了身份?那三個魔頭見他是華大哥的朋友,反而要傷他了。”
  趙三姑道:“嘿!年頭變了,棒褪也成精了!”
  小五兒雙眉一挑,道:“三婆婆!我可向您磕過頭啦,您幹嘛瞧不起我?”
  趙三姑瞪目道:“人小鬼大!”
  小五兒連連點頭,道:“好!好!好!我幾時做點大事您瞧。”
  華夫人莞爾一笑,母子二人,相視一眼,覺得小五兒的話不無道理,此事實在難處得很。
  須臾,秦碗鳳端來飯菜,華天虹與小五兒坐到案旁,一同進食。
  小五兒忽然悄聲道:“大哥,吃飯有規矩麼?”
  華天虹笑道:“武林人物,吃飯可以隨便一點。”
  小五兒點一點頭,頓時毫不客氣,伏案大嚼起來。
  華夫人瞧那小五兒一件布褂,千瘡百孔,褲子才到膝頭,一雙泥腿,兩只黑手,滿頭亂發,那形象活活是個乞兒,當下朝秦碗鳳道:“你去替他找一套衣衫,命店家准備一桶熱水。”
  小五兒扭頭道:“華伯母,您別費心了,我穿新衣裳幾天就破啦!”
  華夫人笑道:“破了再講,快吃飯。”
  秦碗鳳走出房外,兩人吃罷,店夥已送來熱水,那小五兒才是七八歲的孩子,眾人也勿須避忌,就將木桶置於屋角,命小五兒沐浴,小五兒有心賴掉,卻是有點憚忌華夫人,扭促了一下,終於洗起澡來。
  趙三姑忽然說道:“昭潞,眼下這一仗,勢必要打,星兒回來了,那縮頭烏龜,我老婆子是決不做的。”
  華天虹介面道:“三婆講什麼?”
  趙三姑忿然道:“鳳兒見了那兩張字條,一力主張謹慎,硬逼著咱們閉門不出,仗著她那師門絕技……”
  小五兒倏地扭頭道:“三婆婆,牆有縫,壁有耳,若是要緊的話,可不能大聲嚷嚷。”
  趙三姑怒吼道:“臭小子!誰讓你多嘴。”
  小五兒道:“那丙靈子已經失蹤,說不定就在隔壁房內,您這一嚷,被他聽去秘密,可就不肯上當了?”
  趙三姑罵道:“小猴兒,你的心眼倒多。”咧嘴一笑,接道:“星兒四處瞧瞧,莫要真的被這猴兒料中,讓人摸到近處了。”
  華天虹微微一笑,飄身出房,四處巡視了一遍,適在此時,秦碗鳳捧了一疊衣衫回房,二入雙雙走入房內。
  眾人重又商議禦敵之策,趙三姑是姜桂之性,老而彌辣,依她的意思,就來個移岸就船,不待敵人上門,先打過去,予以各個擊破,華天虹以母親的安危為重,非不得已,不願離開母親左右,秦碗鳳溫和穩重,於歸之後。事事仰體婆婆和丈夫的心意,這時見丈夫的主張,正合己意,因之緘口不言,不提任何意見,華夫人委決不下,一時之間,未獲決議。
  小五兒倏地悄聲道:“嫂嫂,你的師門絕技是什麼?”
  秦碗鳳拿著一柄牛角發蓖,正在替小五兒梳頭,聞言之下,藹然笑道:“師父見我的武功大差,賜了一點‘九毒瘴’給我,那毒瘴無色無味,施展出來,在空中聚而不散,人若撞上,立即中毒暈倒。”
  小五兒道:“哦!那倒厲害,風吹著會散麼?”
  “風大一點,那就吹散了,但若在這房中,關上房門之後,十天半月,也是不會消散的。”
  小五兒道:“‘假如你將那東西放在門後,敵人撞開房門進來,豈不是有一陣風,將那東西吹散,反而朝房中的人撲來?”眾人聞言,不禁齊齊一驚,想不到他小小年紀,思想如此填密,眾人部感到自愧弗如,不覺對他刮目相看,大為注意起來。
  秦碗鳳只望說動趙三姑的心意,勿令華天虹犯險,見他追問“九毒瘴”的內情,頓答道:“我可以將那毒瘴……”小五兒截口說道:“以後別提這兩個字,以防被人聽去了。”
  秦響風連連點頭,道:“我可以將那東西放在適當的位置,苦有人破門而入,勁風一卷,那東西剛好堵在門口。”。
  小五兒雙眉一揚,道:“真妙!對付本領特別大的人,也有效麼?”
  秦碗鳳道:“據師父講,只要是血肉之軀,不管內功如何精深,都抵不住這東西。”
  小五兒眉飛色舞,轉臉道:“華伯母,我有個主意。”
  華夫人含笑道:“你說說看。”
  小五兒道:“我這主意呀,雖然說不上頂好,但……”
  陡地,華天虹身形一晃,霍然到了門後,雙臂一分,陡然拉開了房門。
  只聽嗖的一聲,一道白線起自門口,貼著門旁,閃電般投射了開去,瞬眼不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2:31:18

第六三章 我為君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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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追出房外,搜索了半晌:未見蹤影,只得退回房中,掩上房門,道:“是顧駕音那異獸雪狸。”
  小五兒惑然道:“異獸雪狸,不是以前通天教的玉鼎夫人養的那東西麼?”
  趙三姑曬然道:“你好像無所不知?”
  小五兒微微一笑,煞有介事的道:“我五歲開始闖江湖,算來也快三年啦,見的不多,聽著的倒是不少。”
  趙三姑撇嘴道:“少年子弟江湖老,我看你也到了金盆洗手,息影家園的時候了。”
  小五兒瞪目叫道:“三婆婆,我可……”
  趙三姑截口道:“呵呵!我忘啦,你小子向老婆子磕過頭了。”
  華天虹哈哈一笑,道:“小五兒,三婆有一百記殺威杖,我挨過他老人家的耳刮子,你也得小心一點。”
  趙三姑冷然道:“怎麼?老婆子打不得你?”
  華天虹連連作揖道:“打得,打得,星兒無禮,三婆盡管打。”
  小五兒暗暗想道:“這老婆婆連華大哥也敢打,那可真的惹不起了。”
  華夫人吟吟而笑,道:“小五兒顧鴛音是玉鼎夫人的名字,這事不關緊要,你且說說你的主意是怎樣的?”
  忽聽步履聲響,有人叩門,華天虹啟開房門,一名店夥送上一雙鹿皮小靴,道:“稟華爺,這是少夫人吩咐購買的。”
  華天虹接過皮靴,道:“有勞了。”
  這小靴乃是替小五兒買的,小五兒接過手來,朝腳上一套,嘻嘻笑道:“這是第一遭,嫂嫂真好。”忽覺有異,伸手靴中一摸,取出一張折疊著的紙條。
  小五兒打開紙條,看了半晌,轉面朝秦碗鳳道:“嫂嫂,這兩個字是高大哥的名字,這個字是‘白’,這個字是‘玉’,這個……其他的字嫂嫂見過麼?”
  秦豌鳳莞爾一笑,接過紙條,雙手朝華夫人遞去,華夫人一瞧,紙上寫道:“通天教的玉鼎夫人已來城內,住在南門僻街小客棧內,未與九陰教主見面,神旗幫的白君儀,孤身一人,剛剛越城而入,正在街上游蕩,看那樣子,神智似乎有點恍惚。”
  趙三姑坐在華夫人右側,華天虹坐在榻畔,三人都見著了紙條上的字,華夫人眉宇之間,頓時泛起憂色,趙三姑雙眼一橫,朝華天虹冷冷望去,意思像是在講,這都是你惹的好事,看你怎生對付?華天虹卻是大為惶恐,目光一轉,匆匆瞥了秦碗鳳一眼。
  秦晚鳳一見婆婆面有憂色,頓時蹙然問道:“娘,什麼事令您煩惱?”關切之心,溢於言表。
  華夫人強顏一笑,道:“白君儀也追來了,據高泰說,神智有點恍惚。”
  小五兒介面道:“原來如此,伯母勿須操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天塌下來,有華大哥頂住。”
  秦碗風微微一笑,道:“白姑娘對咱們無害,那位玉鼎夫人是你華大哥的朋友,對咱們也不會存著壞心。”
  小五兒道:“哦!那更好辦。”語音微頓,接道:“我最討厭和女孩子打交道,這些事且莫管他,咱們還是來商量抓賊的事。”
  華天虹心頭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正想扯開話題,聞言之下,欣然道:“你且說說,如何抓賊法?”
  小五兒輕輕咳嗽一聲,一本正經地道:“要說等賊上門,賊一日不來,咱們空等一日,一年不來,咱們還得防備一年,從這兒到山西,路程遙遠,哪里防得恁多,回到山西,華大哥還得守在家裏,大門也不敢出……”
  趙三姑笑道:“小子當真有點腦筋,還是依老婆子的主意,先去尋那丙靈賊道,尋不著丙靈子,就打到九陰教主那裏,與她見過真章。”
  小五兒道:“打雖是打,卻也有點講究……”
  趙三姑瞪眼道:“什麼?”
  小五兒嘻笑道:“三婆別急,我是依著你老人家的主意。”
  趙三姑道:“哼!小子倒會見風轉舵。”
  小五兒笑道:“正是麼,我說呀,我和華大哥打出去,若有人起心不良,想趁著華大哥和我不在,侵犯到店中來,那就叫他來得去不得,嘗嘗嫂嫂的手段。”頓了一頓,接道:“如果我和華大哥守在店內,那三個人除非講妥了條件,聯上了手,同時來犯,否則的話,誰也不會單獨來冒險,讓別人守在一邊撿便宜,那可有得耗啦!”
  華夫人頷首道:“小五兒的話很有見地,是一條可行之計。”
  小五兒喜道:“那麼就這樣辦。”轉臉道:“嫂嫂,我聽。浮香穀的人走過的路,別人再不能走,否則該他倒楣。”
  秦碗鳳訝然道:“為什麼?”
  小五兒道:“地上有毒呀!”
  秦碗風赦然笑道:“也沒有那麼厲害,我學的少,更是不成。”
  小五兒惋惜道:“唉!這種厲害手段,有機會還不多學一些!那麼,你用手摸一下,總可以有毒吧!”
  秦碗鳳道:“如果手上暗藏藥物,觸摸之下,當然可以施發過去。”
  小五兒道:“那就好了,你快將華大哥的玄鐵劍上弄些毒藥,要經久不散的,當然華大哥手上要抹上解藥。”
  秦碗鳳惑然道:“為什麼?”
  小五兒道:“眼下要奪這玄鐵劍的就有四人,明裏搶,暗裏偷,防不勝防,說不定一個疏忽,就被別人奪去,你先在上面弄點機關,誰第一個得手,就教他遭殃。”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孩子智計百出,年紀大了,武功再若高強,那可能是個極為厲害的角色!”
  趙三姑疾惡如仇,一聽這辦法不錯,頓時催促道:“鳳姐,你那幾個師姊臨去之際,留下許多法寶給你,若有合用之物,快點用上。”
  秦碗鳳聞言,移目朝婆婆望去,要待華夫人應允。
  華夫人想了一想,覺得那《劍經》要是落到邪魔外道手內,勢必助長兇焰,平添一些武功絕世、無人能制的魔頭,那乃是貽害蒼生、後患無窮之事,理應加意防範,當下點了點頭,表示應允。
  秦豌鳳急忙奔人廚下,取來一盆炭火,然後解開包裹,拿出了一個盛放藥物的皮囊。
  小五兒趨到秦碗鳳身畔,伸長脖子,朝囊中一望,瞧那裏面盡是大大小小、形式不一的玉瓶,急忙說道:“要最厲害的,最好是觸一觸就不能動彈、見血封喉、眨眼就斷氣的。”
  秦碗鳳堯爾一笑,取出兩個羊脂玉瓶,拔開一個玉瓶的塞子,教華天虹攤開手掌。
  華天虹攤開雙掌,秦碗鳳由瓶中傾出一些白色液體,教華天虹探遍全掌,直到腕際,然後將手掌放在炭火之上烤幹,華天虹依言而行,看看手掌已幹,湊到鼻端一聞,沒有任何氣味留下。
  秦碗風道:“這解藥侵入肌膚之內,約莫可保七十餘天,但若浸入醋內,立刻就會消散。”
  華天虹笑道:“這玩意塗在手上”,可有害……”忽然想到,妻子情深愛重,如果稍有不妥,她也不會讓自己去作,講了一半,連忙頓住。
  秦碗鳳道:“這是解藥,吃進腹中也不要緊。”拿起另外一個玉瓶,拔開了塞子。
  華天虹道:“這藥要塗在劍上麼?”
  秦碗風點了點頭,道:“自今以後,旁人都不能接觸鐵劍,你自己也得小心,別讓鐵劍觸到身上的肌膚,萬一誤觸了,趕緊服下解藥,只須少許就夠了。”
  華天虹笑道:“這倒有點意思。”抽出鐵劍拿在手上。
  這玉瓶中是一種黃色藥水,秦碗鳳取來一團棉花,教華天虹蘸了瓶中的藥水,塗在劍上,那玄鐵劍的劍柄劍身渾然一體,形狀若劍,實則似一截鐵棒,華天虹先塗劍柄,置在炭火之上烤幹了,然後再塗劍身,這玄鐵劍又粗又長,一瓶藥水用光,勉強抹遍全劍。
  小五兒倏地攤開雙掌,央求道:“嫂嫂,我也要抹點藥。”
  秦碗鳳訝然道:“幹嘛?”
  小五兒愁眉苦臉道:“萬一華大哥的玄鐵劍撞著了我的手。那不糟糕了?”
  秦碗鳳微微一笑,瞧他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只好拿起解藥,傾了一些在他掌上。
  小五兒雙手連搓帶揉,好生起勁,然後舉在炭火上反復烘烤,專心一志,極為認真,烤幹之後,伸到秦碗風面前,道:“嫂嫂瞧瞧,好了麼?”
  秦碗鳳含笑道:“好啦,七十日內,莫要沾酸醋。”
  小五兒歡天喜地,道:“華大哥,時已三更,咱們走啦!”
  華天虹笑道:“天太晚;你留在店中吧!”
  小五兒愣道:“什麼?”
  秦碗鳳含笑道:“你大哥武功高,不須幫忙的人,你若不留守在這裏,咱們可就膽怯了。”
  小五兒沉吟道:“晤”一時之間,倒是為難起來。
  趙三姑撇一撇嘴,朝著華天虹將手一揮,喝道:“滾啦!”
  華天虹站著不動,眼望母親,猶豫難決。
  華夫人低聲說道:“你去掂一掂那九陰教主的分量,有三姑和風姐兩人,那丙靈子縱然到此,諒他也討不著好處。”
  華天虹道:“尚有一個魔教中人,此人心性難測……”
  華夫人將手一擺,值,“處身江湖,豈能畏首畏尾?速即去
  華天虹無奈,只得插好鐵劍,轉身出門。
  小五兒倏地追到門口,道:“大哥。”
  華天虹轉面道:“兄弟有何話講?”
  小五兒沉聲道:“打不贏就早點逃,打得贏的活,一刀兩斷,免卻後患,千萬莫要心軟。”
  華天虹心神一凜,暗道:“這孩子的性情,與娘有點相像。”心中在想,人卻點了點頭。轉身行去。
  走到院中,四顧一眼,見無人在,足下輕輕一墊,飄身上了瓦面。
  星月無光,天空漆黑,疏疏落落的街燈,閃動著微弱的光芒,人們已入睡鄉,萬籟俱寂,不聞聲息。
  華天虹隱身屋脊之後,功凝雙目,緩緩朝四外掃視,只怕真有敵人潛伏在附近,等著自己離去,趁機侵襲店中的母親。
  此時天色雖暗,但他目力超人,轉眼之間,已發覺對街屋頂之上,站著一條人影,似在注意這面。
  華天虹暗暗忖道:“此人好大膽,矗立屋頂,毫不掩蔽身形。”
  忖念中,打量地勢,飄身溜下瓦面,順著屋簷朝前閃去。
  掠過街面,繞了一個大彎,輕悄悄地躍上屋頂,潛到了那條人影的後方。
  那條人影依舊立在原處,這久工夫,沒有絲毫移動,華天虹潛到近處,凝目一望,不禁心頭一震。
  原來那呆立屋上的並非別人,乃是神旗幫主白嘯大的愛女、苦戀著華天虹的白君儀。
  白君儀靜悄悄地站在屋上,美眸之內,淚光浮動,凝視著華天虹所居的那間客棧,看她紋絲不動,宛似一尊石像,但那眉宇之間,充滿了淒苦之色,令人見了,心為之碎。
  華天虹隱在暗處,凝視著她那妙曼的背影,不禁熱淚盈眶,心中暗暗叫道:“君儀!君儀!你何必自苦、我已是使君有婦、有家有室的人啊!”
  一陣夜風吹來,拂動起白君儀的裙據,發出一陣颯颯聲響,白著儀渾然不覺,依舊靜悄悄地立在那裏。
  華天虹呆了良久,見她尚不離去,下禁心頭一酸,忖道:“你要守到幾時啊?難道就這樣站立一夜不成?”
  白君儀美絕塵衰,任何少年遇上,都難免動心,她對華大虹一往情深,人非太上,誰能無情,華天虹自無不受感動之理,工是窈窕淑女,君幹好述,華天虹也是格於處境,勉強壓制自己的情感。
  夜露漸深,浸濕了兩入的衣履,華天虹見她仍下離去,心頭實在不忍,正想走上前去將她勸走,腦海之內,突然浮現出一群婦女的面容。
  那是秦碗鳳、母親、九毒仙姬、苗嶺三仙和趙三姑等,這一群婦女似是瞪大了眼睛,虎視眈眈地守在一旁,監視著他和白君儀,觀看著他兩人的舉動。
  倏地。他耳畔響起九毒仙姬的語聲,只聽她冷冷說道:“星兒,你要記好,如果你三心兩意,情愛不專,做出對不起風兒的事,我誓必取你的性命。”
  又聽得母親那堅毅的聲音道:“仙姬放心。星兒若有背義之行,我親自將他的首級送到浮香穀來,登門謝罪。”
  想起了這兩人的言語,華天虹心頭一陣冰涼,背上沁出了一身冷汗,暗道:“相見不如不見,免得誤人誤己。”當下將心一橫,決定悄然離去。
  但人非草木,誰能不為真情感動?何況愈是大英雄、大豪傑,愈是多情多義。在華天虹的內心深處,早已不知不覺地種下了白君儀的情苗,只是形格勢禁,令他不敢發抒自己的情感,但那情感隱藏在內心深處,滋長發酵,日盛一日,實是有增無已。此時白君儀潛守在華天虹居處之外,意亂情迷,如癡如醉,華天虹隱居在暗處,何嘗不是心碎腸斷,黯然銷魂?要他狠起心腸,實在心有不忍。
  不知過了多久,白君儀倏地喃喃說道:“你睡了麼?我
  這語聲雖然微細,華天虹卻已聽入耳內,不禁慘然心痛,恨不得沖上前去,將她擁入懷內,轉念又想道:“我已是有家有室之人,她是清白女子,如果有了私情,勢必敗壞她的名聲,毀掉她這一生,唉!我怎能害她啊?”
  但聽白君儀喃喃說道:“天虹,你睡覺,我再等一忽,等你睡熟了再走。”
  這夢囈般的語聲,充滿了纏綿徘側、哀哀欲絕之意,華天虹天人交戰,到了此時,再也狠心不下,決定現身出來,與她相會。
  但見白君儀嬌軀一顫,輕輕驚呼一聲!
  華天虹心神一凜,縱目望去,一條淡淡的人影,顫巍巍卓立在客棧屋頂,正向後院凝視。
  雙方相隔,約莫一箭之地,那夜行人自北面奔來,白君儀的身形剛好被一座高樓遮住,那夜行人竟未發覺。
  華天虹一眼之下,已看出來的是九陰教主,不禁怒氣上湧,暗道:“丙靈子未來,堂堂一教之主,居然先到,未免大不講究身份了。”
  忽聽白君儀沉聲喝道:“九陰教主!”
  那九陰教主正在打量地形,聞聲之下,猛一轉面,一眼看出是白君儀,頓時提氣縱身,流矢經天一般飛越街面,聳立在白君儀面前。
  白君儀靜靜地望了九陰教主一眼。毫無畏懼之意,輕聲說道:“他睡啦,你別打擾他。”
  兒陰教主先是一怔,繼而恍然而悟,忖道:“這丫頭傷心失怠,有點癡迷了。”心頭在想,口中笑道:“你知道華天虹和准睡在一起?”
  白君儀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的幽怨之色,道:“我當然知道。他和秦碗風成親了。”
  九陰教主道:“是啊!他們成雙成對,你還呆在這裏幹什麼?”
  華天虹暗暗咒道:“混帳東西,這個時候,你還忍心去刺激她。”
  但聽白君儀淡淡地說道:“那九毒仙姬和秦百川對他家有恩,他是重義氣的人,又是孝子,母命難違,自然要與秦碗風成親,他根本不愛秦碗鳳。”
  九陰教主咽然道:“誰說的、是華天虹親口對你講的?”
  白君儀淡然道:“當然不是他親口講的,不過我知道,那是絕對不錯的。”
  九陰教主臉上露出譏曬之色,道:“為什麼?人心不同,猶如其面,你怎能一口咬定華天虹不愛秦碗鳳?”
  白君儀斷然道:“我知道他的心。”
  這短短的六個字,說得是那麼肯定,那堅逾金石的信念,好似雖海枯石爛,她也深信不疑,這信念絕下會動搖。
  九陰教主冷冷一哼,“一廂情願”四字沖到口邊,但與白君儀那堅定不移,凜然不屈的目光一觸,話到口邊,終於咽了回去。
  白君儀似是根本不知面前這人即是新近崛起江湖,以九陰一教,取代往日“江湖三大”的魔頭,那清冷的目光轉了一轉,沉聲道:“你愛夜到來,為了何事?”
  九陰教主雙眉聳動,道:“嘿嘿!你是在跟我講話?”
  白君儀淡然道:“當然是跟你講話,你黑夜到此,是想暗算他麼?”
  九陰教主暗暗忖道:“這丫頭情迷而癡,看她惜瘠懂懂,似已不知厲害,不知生死了。”
  心念一轉,不怒反笑,道:“方今天下,能與老身放手一搏的。不過兩三人而已,若是武功、謀略、黨羽、氣勢寵統算上,能與老身抗衡之人,那就只有華天虹一個……”
  白君儀似是心花怒放,粟然一笑,截口說道:“你知道就好,快點離去,莫要擾了他的清夢,從今以後,不要與他作對了。”
  九陰教主啼笑皆非,突然獰聲說道:“丫頭!老身有一個辦法,教你知道,華天虹愛不愛你?”
  白君儀蟑首一搖,道:“我不要聽你的辦法,我自己知道,他是愛我的。”
  九陰教主冷然道:“你怕真相拆穿,證實華天虹的心目之中,根本沒有你這個人!”
  白君儀玉靨之上,泛起一陣怒色,頓了一頓,倏地雙手掩耳,道:“我不要聽你的鬼話,我走啦!”轉身躍去。
  九陰教主冷笑道:“你敢離去,老身立即殺死華天虹!”
  白君儀嬌軀一震,轉面道:“他的本領大,誰都殺不了他。”
  九陰教主詭笑道:“老身已經准備一個厲害無比的手段,取華天虹的性命易如反掌,嘿嘿!這隱患一除,九陰教立即大開山門,廣收門徒,普天之下,唯我獨尊。”
  白君儀心神一顫,飄身躍回原處,道:“你且說說,你准備了什麼厲害手段,能夠害他的性命?”
  九陰教主冷冷一笑,道:“法不傳六耳,你附耳過來。”
  白君儀似已毫無心機,聞言之下,頓時躍了過去。
  華天虹隱身暗處,睹狀之下,不禁大吃一驚,只怕那九陰教主施展什麼毒辣的手段傷害自君儀,正想出身攔阻,忽又心頭一動,忖道:“她若有心傷害君儀,原是舉手之勞,用不著使弄狡儈,我若出面,說不定她反而變計,以傷害君儀來挾制我。”
  忖念中,見那九陰教主在白君儀耳畔低語了一陣,白君儀突然花容失色,迭連退了數步,嬌軀顫抖,震得屋瓦沙沙作響。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2:31:38

第六四章 郎心非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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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陰教主獰笑一聲,道:“怎麼樣?你如今該已相信,我取華天虹的性命易如反掌吧?”
  但聽白君儀顫聲道:“哼!天下事豈能盡如人意,人算不如天算,他總能逢凶化吉的。”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九陰教主陰險狠辣,蓋過已往那批敵人,但不知她有何毒辣的手段,居然有把握取我的性命?
  只見那九陰教主將手一揮,道:“你既然相信他會逢凶化吉,那就去吧!”
  白君儀蟀首一搖,道:“我不走啦!”
  九陰教主詭笑道:“不走也好,你容顏絕世,我還未曾見過與你一樣美的姑娘,唉!可惜華天虹那小子有眼無珠……”
  白君儀怒聲道:“不許你罵他!”
  九陰教主道:“好吧,你既執迷不悟,我就以事實證明。讓你知道,華天虹對你毫無愛意。”
  白君儀聞言一呆,愣了一愣,顫聲道:“你用什麼辦法,證明他……他不愛我?”
  九陰教主詭笑道:“這辦法簡單明晾,從今以後,你投入我九陰教下,算是被我擒住,無可奈何,才出此下策,且看華天虹救不救你?”
  白君儀臉上泛起迷惘之色,道:“為什麼?”
  九陰教主道:“我問你,如果我擒住了華天虹,你是不是拼了性命,也要救他脫險?”
  白君儀冷冷道:“哼!他的本領比你大,你擒不住他。”
  九陰教主乾笑一聲,道:“且不管誰的本領大,假定是我擒住了他,你是不是要搭救呢?”
  白君儀道:“我當然要搭救,哼!你若傷害了他,我與你勢不兩立,只要我一息尚存,就與你周旋到底。”
  九陰教主獰笑道:“對啊!因為你愛華天虹,所以下許旁人傷他,那華天虹若是愛你,自然也不許旁人傷你,你投入我九陰教下,華天虹如果救你,那就表示他對你有情,他若置之不理,不管你的死活,那就表示他的心目之中,根本沒有你這個人。”
  華天虹隱在暗處,心中想道:這女人舌底翻蓮,引誘君儀入教,不知用心何在?
  但見白君儀蜂首一搖,斷然道:“我下考驗他。”
  九陰教主微微一怔,詫異道:“為什麼?”
  白君儀冷冷說道:“我知道他的心,我相信他,那就夠了,哼!愛就是信任,不許考驗,這道理你不懂。”
  九陰教主陰笑道:“似你這般癡情,正是片面相思,到頭來
  白君儀不待她將話講完,怒道:“我高興,只要我愛他,不管他愛不愛我,這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九陰教主那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片煞氣,但只一瞬,重又消褪,詭笑道:“你去吧,否則老身立刻取你的性命,看那華天虹替不替你報仇?”
  白君儀冷冷一哼,道:“你想設計害他,我偏不走。”
  九陰教主獰聲道:“那是嫌命太長,自尋死路。”閃身上前,伸手抓去。
  白君儀猛然躍開,一撩衣擺,抖出了一柄寒光閃閃的軟劍。
  九陰教主先是一曬,突然心動,道:“你也使軟劍,是你母親教的麼?”
  白君儀冷冷道:“你管不著。”
  九陰教主不怒反笑道:“老身雖然息影已久,但江湖上梢有名氣的人物,其身世來歷,武功門路,老身全都了若指掌。”語音微頓,接道:“老身知道,你何以突然用起劍來。”
  白君儀微微一怔,冷笑道:“我會的武功多啦!高興用什麼兵刃,就用什麼兵刃。”
  九陰教主詭笑道:“話是不錯,只是軟劍難學難精,你原本來曾練好,從來不用這種兵器對敵,可是最近……”
  白君儀傲然道:“最近怎樣?”
  九陰教主笑道:“你父親讀過《劍經補遺》的全文,想是他將那篇文字教給你了,因而你轉攻劍法,改用軟劍作兵器,嘿嘿!老身猜得一點不錯吧?”
  白君儀怒聲道:“錯了!”
  九陰教主雙眉一軒,意似不信地道:“錯在哪里?”
  白君儀面靨之上,露出一片飄忽的笑容,朱唇一抿,道:“不是我爹爹教的,是天虹教給我的。”
  華天虹暗暗忖道:啊!我幾時教她《劍經補遺》了?
  但聽九陰教主獰聲笑道:“不管是誰教你的,今日老身將你擒下,看看是誰來救你?”身形電閃,一指點去。
  她既決心擒人,白君儀哪里逃遁得了,華天虹隱在一側,眼看若不出面,白君儀勢必落到九陰教主手中,只得挺身而出,沉聲說道:“教主手下留情,華天虹這廂有禮了。”
  九陰教主塗然一驚,身形急晃,閃電般地退回了原處。
  一陣羞怒,泛起胸頭,那蒼白得不帶絲毫血色的臉上,湧起了兩片紅雲,口中卻是冷然道:“我以為你永遠避著老身,原來也有躲不住的時候。”
  華天虹暗暗忖道:此人雖然陰險,卻有羞恥之心,知道欺負小輩是丟人之事,比起往日那批魔頭,是要高一等了。
  心念一轉,不禁朗聲一笑,拱手道:“聽說教主落在北門高升棧內,在下正要登門求教。”
  九陰教主暗晴一驚,想不出華天虹怎會知道自己的行蹤,當下還禮道:“求教之言,老身是不敢當,你新婚燕爾,老身未曾致賀,這裏請罪了。”
  華天虹淡然笑道:“教主客氣了。”目光一轉,朝白君儀望去。
  白君儀熱淚盈眶,癡望著華天虹一瞬不瞬,那玉靨之上,流露著一片淒涼的笑意,口齒啟動,欲言又停。
  她朝思暮想,只望見春心上人一面,這時,夢中人就在眼前,她卻心碎腸斷,痛如刀割。
  天地間淒慘之事,莫過於此,她魂牽夢紊,念念難忘之人就在眼前、卻不能撲身過去,投入意中人的懷抱,刻骨相思,不能傾吐,萬縷情絲,不敢發抒,那滿腹辛酸,實非常人所能忍受。
  默然半晌,白君儀掙紮出一個笑容。朱唇輕啟,呀嚎啼喘地喚道:“天…虹。”兩行清淚奪目而出、滾滾下落。
  華天虹心頭一痛,忖道:她一往情深,背著我時;將我認作與她兩心相悅、相愛無間之人,如今當著九陰教主面前,我若對她過於疏遠,教她顏面何在,情何以堪?
  他乃是重情尚義之人,只因不忍虧待一個女子,情不自禁之下,將手一抬,朝著白君儀遙遙伸去。
  他的意思,乃是教白君儀過來,站在自己身畔,但他哪里知道,這簡單之極的動作,在一個深陷情網,不克自拔的少女眼中,卻代表了天大的意義。
  白君儀先是一怔,繼而嬌軀一顫,突然哭道:“啊……縱身一撲,投入了華天虹懷內。
  她驚喜交迸,渾忘了一切、但覺悲從中來,亟欲一哭,這時緊緊抱著華天虹,伏在他的懷中,哀哀而哭,片刻間,淚水已濕透華天虹的衣衫。
  華天虹雙目之中,淚光浮動,手撫著白君儀的秀發,柔聲說道:“別哭了,快站在一邊,我與九陰教主……”
  言猶未了,客棧那面,倏地傳來轟然之聲,這聲音甚為隱約,但是,一聲尖厲刺耳的長嘯隨即響起。
  華天虹大吃一驚,抬眼一望,一條人影,脅下挾著一人,自客棧後院沖天射起,帶著那尖厲刺耳的怪嘯,流矢劃空一般,直投南方而去。
  此人身法之快,決卞在華天虹和九陰教主之下,厲嘯之聲劃破靜夜,猶未歇止,那黑影已一現而隱,脫出了華天虹的視線。
  同時間,九陰教主行動如風,一言未發,閃電般地追了下去,轉眼之間,越過客棧,消失不見。
  華天虹心驚膽戰,朝白君儀急聲說道:“趕快回家,不許到處亂跑。”
  說罷之後,飛身躍下,兩個起落,人已趕回客棧,躍入後院,沖到了所居的房外。
  只見兩扇房門被震成了十餘塊,散落一地,牆壁倒塌了三四尺寬,碎裂的木塊磚土俱都撒在房內,連睡榻上也有,房中塵土飛揚,猶未落下,華夫人、趙三姑、秦碗風和小五兒,四人都在房外,除了華夫人沉凝鎮定,臉色依舊之外,其餘三人都是臉色大變,餘悸猶存。
  華大虹一瞧眾人平安,心頭落了一塊巨石,走到母親身側,道:“娘受驚了吧?”
  華夫人微微一笑,道:“你把我看成一個鄉下老太婆了。”
  秦碗鳳忽然說道:“虹哥,‘九毒瘴’收不回來了,咱們得趕緊焚化掉,免得被風吹散,傷著無辜的人。”
  華天虹道:“如何才能焚比?”
  秦碗鳳道:“焚化倒是容易,就怕燒著房屋,引起火災。”
  華天虹道:“不要緊,你焚化毒瘴,我防著就是。”
  此時棧中的人已由睡夢中驚醒,紛紛趕了過來,秦碗風借了一人手中的蠟燭,扣指一彈,一節燭心帶著火苗飛出,射入房中那飛揚的塵土中。
  只聽膨然一聲,房中火光一閃,華天虹左手一揮,一掌虛拍過去。
  呼的一陣銳嘯,那火光為四面八方的掌力所束,擠成了一個圓球,懸空一滾,閃得一閃,隨即熄滅。
  小五兒叫道:“喲!這是什麼武功?”
  趙三姑笑道:“好小子,掌法不比劍法差嘛!”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這是週一狂的‘困獸之鬥’,唉!可惜此人不走正路,算將起來,咱們還欠他的人情。”
  小五兒向華天虹臉上一指,訝然道:“華大哥,你剛哭過。”“華天虹強笑道:“亂講什麼。”轉臉朝一旁望去。棧中的人擠在丈許之外.華天虹臉上淚痕未幹,被小五一嚷,急急轉過臉面,目光一瞥,發覺人叢後一顆烏雲閃亮的蜂首,匆匆躲了開去。
  他不須細看,已知是白君儀,不禁暗暗發愁,忖道,她這般癡情,只怕會跟到山西,此事如何才能了結?
  忽見那掌櫃的躬身道:“爺,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華天虹急忙收攝心神,道:“适才鬧賊,這房間已不能再住,另外可有房間?”
  秦碗鳳介面道:“這裏的損失,咱們如數賠償,明日算給你。”
  那掌櫃的連聲道:“不必賠償,不必賠償……”奔了過去,朝一個商賈模樣之人低聲講了數語。
  那商賈模樣之入似是嚇了一跳,臉上露出敬仰之色,說道:“當然讓!理該讓!俺去收拾行李。”轉身奔去。
  華天虹耳力過人,聽得那掌櫃的提起自己的姓名,請那商賈模樣之人遷移房間,心頭過意不去,又知白君儀尚未離去,怕她被人發覺,心虛膽怯,暗暗捏著一把冷汗。
  須臾,那掌櫃的過來,請眾人入房,瞧熱鬧的人也逐漸散去,華天虹偷偷一瞥,白君儀業已不在,不禁籲了一口長氣,攙扶母親進入房內。
  這是一間套房,內外均有睡榻,華天虹朝門外張望一用良,心中暗暗祈濤道:傻丫頭,趕快回家,千萬不可流連在外,更不可守在街頭,祈禱完畢,拴上了房門。
  華夫人倚在枕上,道:“星兒,你可曾遇上敵人,怎麼如此快就趕回來了?”
  華天虹道:“孩兒就在對街屋上,與九陰教主講話,並未動手,聞得響動,九陰教主去追那偷襲之人,孩兒就趕回來了。”
  小五兒聞言,烏溜溜的眼珠一轉,朝華大虹胸上盯了一眼,暗暗做了一個鬼臉。
  華大虹目光一垂,衣衫胸前,赫然一片潮濕,瞧那部位,正是一個女於伏在胸前哭泣時所留的淚漬,不禁心慌意亂,匆匆移到背光之處立定。
  他趕回客棧時,臉上淚痕未於,眾人都已見到,只是以為他懸念母親的安危,急得淚下,因而連越三姑也未追問,小五兒卻是心眼特多,偏偏找出了漏洞。
  華天虹做賊心虛,唯恐小五兒嚷了出來,當下滿臉堆笑,道:“我見那遁走之人臂中挾著一人,以為咱們有人被他擄去,因之萬分著急,小五兒想必也受驚了。”
  小五兒嘻嘻一笑,道:“嫂嫂對我好,給我買了新衣、新褲、新靴,又替我梳頭,我的心就偏向她,因之一直耽心,深怕大哥遇上了厲害角色,被人俘擄去了。”
  華天虹聽他話中有話,急忙乾笑一聲,掩飾過去,道:“到底是誰來侵襲、怎麼連牆壁也擊垮,娘講給咱們聽聽。”
  華夫人笑道:“小五兒功勞最大,讓他講吧!”
  華天虹道:“對!小五兒的口才最好……”
  小五兒搖手不迭,道:“有話好商量,大哥別捧我。”輕輕咳嗽一聲,接道:“今日全仗嫂嫂的神通,我可不敢居功,嫂嫂說給大哥聽,也好替大哥壓驚。”
  秦碗風為人敦厚,哪里知道他兩人在鬧鬼,轉臉一望婆婆,道:“娘若要安歇,咱們就到外間去講。”
  華夫人道:“天快亮了,閒聊一陣,就可進食登程,我明日在車中睡眠。”
  秦碗鳳溫順地點了點頭,轉向丈夫說:“你走之後,我就安排毒瘴,小五兒說最好來個十面埋伏,教那侵襲之人一蹈陷階,插翅難飛,我就依他的主意,在門外另安了兩處埋伏。”
  華天虹暗運功力,逼得一股熱氣烘烤衣衫上的淚漬,一面含笑道:“怎樣埋伏法?”
  秦碗鳳道:“咱們請娘測度形勢,假定那侵襲之人是一流高手,推開房門,警覺有毒,必然退到何處,那麼……”
  小五兒見她講得慢吞吞的,忍不住介面說道:“咱們在梁上放了一盆洗腳水,用一根絲線牽在門上,房門一開,那盆洗腳水就傾潑下來,那人一退,剛好淋在那人的頭上。”
  華天虹笑道:“幹嘛用洗腳水?”
  小五兒道:“是伯母講,若是丙靈子之流,那盆水一定淋他不著,若用藥物,糟踏了可惜。為了此事,三婆婆還特地洗了一次腳。”
  趙三姑叱道:“放屁!老婆子哪一晚不曾洗腳,什麼特地不特地?”
  小五兒急聲道:“是!是!三婆天天洗腳……”語音微頓,接道:“伯母說那人警覺頭頂有變,若是丙靈子或九陰教主,必須是向有側方閃躲。若是魔教中人,就會往左後方跳,咱們在那行側方埋什了一點和九毒瘴同樣厲害的毒藥。人閃過去。勁風一撞,那毒藥立即飛散開來,若是丙靈子或丸陰教主到來,非教他躺蔔不可。”
  華人虹想了一想,道:“魔教的‘幻形遁法’是反太極旋轉,正該朝左後方躍退,那面安置的又是什麼?”
  小五兒道:“嘻…是神仙水。”
  華天虹道:“神仙水?”
  趙三姑叫道:“是這小子撒的一泡尿,”
  華天虹脫口笑道:“尿也能敵麼,兩處埋伏輕重有別,那義是何道理?”
  小五兒咧嘴一笑,反問道:“大哥剛剛回屋時,可曾聞著騷味?”
  華天虹笑道:“怎麼?來犯的是魔教中人?”
  小五兒道:“一點不錯,小魔患子中了九毒瘴,當堂栽倒,老魔頭心裏一慌,一腳踢翻了我的尿罐子,駭得他鬼哭狼嚎,抱頭鼠竄而去。”
  華天虹笑道:“你說清楚一點、
  小五兒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道:“是嫂嫂說,九毒瘴不太多,只能設在門後,那‘迷魂散’是藥粉,與九毒瘴有異曲……嫂嫂,異曲什麼?”
  秦碗鳳道:“異曲同工。”
  小五兒一拍腦門,道:“對!有異曲同工之妙,可惜也是數墾不多,只夠一處之用。”頓了一頓,接道:“我就想啦,金劍在丙靈子手內,抓住了他,既可除掉一個對頭。又可奪回金劍,那不是一舉兩得麼?魔教那傢伙,若是他們教中最厲害的人物,咱們將他抓住,一刀殺了,他的徒子徒孫縱然要來報仇,咱們也不在乎。但那傢伙若是魔教中的二流角色,咱們殺他一人,招來更厲害的,此時此地呀,那可不太划算。”
  華天虹拇指一豎,道:“兄弟有計較。”
  小五兒朝華大虹胸上一望,見那潮濕之外已幹,笑道:“大哥現在可以不捧我啦!”
  華大虹笑斥道:“少胡扯,說正經的。”
  小五兒接道:“所以麼,咱們就將‘迷魂散’安在右邊,用來對付丙靈子或是九陰教主,我那神仙水就安在左邊,用來款待魔教中的客人,嘿嘿!也不過剛忙完,那話兒就來啦!”
  華天虹道:“大夥兒都在房中麼?”
  小五兒道:“可不是,我是真想留在外面瞧瞧,只怪我武藝不佳,誰部下肯答應。”
  華天虹笑道:“後來怎樣?”
  小五兒道:“後來呀,那可妙了,未曾聽得一點聲息,那門栓突然齊中斷了,兩扇房門一開,門外就撲進一個穿黃衫的傢伙,那傢伙一隻腳剛跨進房,腦袋就向下栽,門邊站著一個黃衫老怪,那老怪的手腳也真快,不知他怎麼一撈,一把就抓住了小怪的腳,將他拖出了房外,果然不出我……不!不出伯母所料。”
  華天虹笑道:“嗯,怎樣?”
  小五兒道:“怎樣?那黃衫老怪一個虎跳,剛好退到梁下,那一盆洗腳水傾下,差一點淋在老怪頭上,黃衫老怪一抬頭,使一招‘推窗望月’,一股劈空學力,將那洗腳水震得蹤影不見,只聽得嘩啦一聲,尿罐子就踢飛了,再聽他殺豬般一叫,人可就不見啦!”
  華天虹失笑道:“你喜歡聽說評書麼?”
  小五兒雙眉一揚,道:“說評書,嘿!洛陽城有五個茶樓裏說評書,孫二麻子的《封神榜》說得最好,我是座上常客,風雨無阻。”
  趙三姑撇嘴道:“只怕不是座上,而是桌下。”
  小五兒雙眼一翻,叫道:“啊!三婆婆!好漢不怕出身低,沒有錢嘛。座上桌下,不是一樣聽麼?”
  趙三姑怒聲道:“臭小子!你瞪眼,我賞你老大一個耳刮子。”
  小五兒叫道:“我不怕,道理作得講明不可。”
  華夫人笑不可抑,坐起身來。道:“小五兒別吵,我未教你練武.苦不用功.那可真得挨三婆的耳刮子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2:31:59

第六五章 警訊頻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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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蹄聲得得,車聲鱗磷,夕陽殘照中,華夫人一行,進入洛陽城內。
  車過城時,一個小乞兒攀到轅上,在小五兒耳畔說了一句話,小五兒高踞座上,將頭一點,道:“知道了。”
  華天虹問道:“是你高大哥的消息麼?”
  小五兒搖頭道:“是阿不都勒,他說有事,暫時不見大哥。”轉面朝那趕車的道:“夥計,向左拐。”
  那趕車的驅車向左,須臾來至一家客棧門外。
  落棧之後,三個婦女忙著沐浴更衣,小五兒將華天虹拉到一角,悄聲道:“吃過夜飯,咱們到街上溜一趟,找到了對頭,給他來個先發制人,教他措手不及,讓他知道咱們的厲害。”
  華天虹道:“你指誰而言?”
  小五兒道:“管他是誰,教主也好,老道也好,魔息子也好,只要他落在城內,我一查就得。”
  華天虹搖頭道:“這辦法不成,九毒瘴已經用掉,我不能離開母親。”
  小五兒一拍胸脯,低聲道:“放心,洛陽地面上,我是坐地馬,包在我身上,絕對不出岔子。”
  華天虹搖頭道:“不成,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還是以下變應萬變的好。”
  小五兒愣了一愣,悄聲道:“東都洛陽,是文物會脆……”
  華天虹糾正道:“文物薈萃。”
  小五兒急聲道:“對!是文物薈萃之地,洛陽橋邊的夜市。熱鬧得不得了,吃什麼東西,我都可以賒帳。”
  華天虹暗暗忖道:原來他是貪玩,我倒幾乎被他遊說動了,心念一轉,搖頭道:“我是不出門的,你也不能出外,等到將來有暇時,咱們遍遊天下,你高興到那裏玩,我都陪你。”
  小五兒愁眉苦臉道:“我不是想玩,那阿下都勒傻裏傻氣,又不懂中原的風俗人情,撞上了丙靈子,那是非得送命不可!”
  華天虹皺眉道:“此事例是可慮。”
  小五兒介面道:“所以我說,咱們非得找著他不可,而且他躲在暗中,必定是有緣故,咱們也得問他一問。”
  忽聽房門聲響,趙三姑探首出來,叫道:“小五兒,鬼鬼祟祟,又出什麼主意?”
  小五兒急忙跳了過去,滿臉堆笑道:“沒什麼,大哥與我談武藝,三婆洗過腳了?那洗腳水可別倒啦!”
  趙三姑哼了一聲,擰住小五兒的耳朵,將他拖進了房內。
  過了片刻,酒飯齊備,幾人圍坐一桌進食,華天虹從不在母親窗前飲酒,秦碗鳳更是恪守婦道,絕不稍有逾越,小五兒可要飲酒,只是限制數量,僅得一杯。
  酒飲之後,小五兒眼珠亂轉,不住地朝華天虹使眼色,華天虹裝作未見,始終不理,華夫人突然笑道:“小五兒,你想出去玩?”
  小五兒腦袋直搖,道:“不想!不想!我是洛陽人士,這地方早玩膩了,再說也沒什麼好玩的去處。”
  頓了一頓,接道:“剛才有人找我去玩,我就一口回絕了。”
  華天虹奇道:“誰找你去玩,怎麼我沒看見?”
  小五兒道:“他們躲在暗處,大哥未曾留意,雖然是老朋友,去不去沒有關系。”
  秦碗鳳道:“那就不去吧,免得耽誤了功課。”
  小五兒連連點頭,道:“嫂嫂說的對。”
  突然哭喪著臉,接道:“他們怕還等在外邊,我去回絕了。”
  華夫人失笑道:“算了吧!你出去玩一忽,明日你就離開洛陽,老朋友敘敘舊,道道別,也是應盡的禮數。”
  小五兒道:“是嘛!都是打赤腳的朋友,如今我穿上了鞋,要不應酬一下,人家還道我勢利。”
  秦碗鳳道:“咱們還有點銀子,你有多少朋友,咱們每人贈送一雙鞋。”
  小五兒連連搖頭道:“不是這意思,打赤腳是說落泊,穿上鞋的意思,就是說發跡了,有辦法啦!這是江湖切口,不是真的要鞋穿。”
  華夫人微微一笑,道:“好吧,你去應酬一下,可是須得留意,男子漢,大大夫,有膽量亂闖,就得機警善變,被人抓去了,那可不太光彩。”
  小五兒急道:“這個伯母放心,有華大哥在一起,諸神回避,絕無可虞。”
  華天虹笑道:“我懶得走動,你一人去玩吧!”
  小五兒訝聲道:“大哥不是要找阿不都勒和高大哥麼?”
  華天虹含笑道:“阿不都勒躲在暗中比較安全,我倒是想見見你那高大哥。”
  小五兒介面道:“那好,咱們就走,高大哥也想拜見大哥,咱們快去。”
  華天虹笑道:“忙不在於一時,今日我看家,改日再拜訪你高大哥就是。”
  小五兒歎了一口長氣,道:“好吧,那我只好一人去了。”
  秦碗鳳道:“你帶點銀子在身邊吧,早去早回。”取了一錠銀兩遞去。
  小五兒眼望著秦碗鳳手中的銀子,道:
  “嘻嘻……都是窮朋友,帶點銀子也好,我也還有點舊帳,明日一去,不知幾時回來,拖久了也不好意思,不過,這錠銀子大多啦,有一二兩就好。”
  趙三姑道:“拿過來。”接過銀子,只見她右手食中二指驕直如剪,一夾一夾,那錠十兩紋銀頓時被剪成了十塊,形狀各各不一。”
  秦碗風取了兩塊碎銀給小五兒,道:“今日不可再飲酒,不要與人打架,早點回來練功夫。”
  小五兒點了點頭,瞪目望著手中的碎銀,捏了一捏,確是硬繃繃的,不禁咋舌道:“嘖嘖噴!這是什麼功夫?看這樣兒,比龍爪功厲害一百倍!”
  趙三姑冷冷說道:“拿到店內去秤秤,一兩一塊,若是分量不對,就帶回來。”
  小五兒聞言一愣,倏地作了一個長揖,道:“嘻嘻!小五兒有眼不識泰山,今日才知三婆的厲害,回頭我帶好東西給您吃,改日向您學這夾銀子的功夫。”
  趙三姑喝道:“咄!快滾!”拐杖一挑小五兒的屁股,將他扔出了房外。
  小五兒一聲驚叫,雙足已經落地,暗暗叫道:“好厲害!”以手一摸屁股,幸好不痛,急忙奔去。
  奔出店門,黑暗中響起一聲口哨,小五兒將手一揮,大步奔去,轉眼間,身後跟了一群,大的十五六歲,小的五產歲,全是洛陽城中的小抖亂、流浪兒。
  跑過幾條街,來至一家小小的面店之前,那面攤子擺在店門口,一個老頭兒正在下面,小五兒老遠叫道:“老張,切鹵菜,汾酒,給現錢,還你的舊帳。”
  言猶未了,一陣旋風已捲入店內,拖桌子,拉板凳,乒乒乓乓,亂成一片。
  一旁趕來一個婦人,朝小五兒上下打量,驚道:“啊!小五兒,發財啦?”
  小五兒一挽衣袖,笑道:“不用講啦!”
  掏出一塊銀子,接道:“銀子先存櫃,吃完了再算帳……”
  語音微頓,接道:“我喉嚨痛,今日不吃酒,給我一人來一杯涼茶。”
  那年紀最小的孩子雙手捧著一個瓦缽,擠到小五兒身旁,爬上板凳蹲著,道:“五哥,華大哥幹嘛不出來?”
  小五兒道:“他有事走不開,鐵霸王怎樣?”
  那小孩只有五六歲,名叫小瓢兒,乃是小五兒的跟班,這時遞過瓦缽,道:“晚飯喂過,你不在,我沒敢與人鬥。”
  小五兒揭汗凡缽。內中一個烏黑的小蟋蟀,小五兒逗了一逗,見其無恙,急忙蓋L瓦缽。迫:“這幾日有人欺負你麼?”
  小瓢兒搖頭道:“沒人欺侮我.大夥得著消息,知道你和華大哥拜了把產,對我也特別好。”
  那渾名黑中的孩子道:“小五哥,華大哥傳過武功給你麼?”
  小五兒雙眉一揚,道:“嘿!華大哥的武功是誰傳的,我的武功也是准傳的,這個別提啦,高大哥幾時回的,如今在哪里?”
  那小瓢兒道:“高大哥下午回城,隨後咱們找他,卻又遍尋不見。”
  小五兒蹙眉道:“咦!奇怪。”
  說話中,酒茶已到,眾人紛紛舉杯向小五兒道賀,小五兒端著一杯涼茶,虛應故事。
  那年紀最長的孩子忽道:“小五兒,劉大戶家那小子,昨日又找咱們的喳兒,這梁子遲早要了結,我瞧還是你將他擺平了拉倒。”
  小五兒搖手道:“我如今練的功夫,已是另一個境界,那小了不夠看,鬧出人命,我可以拍拍屁股走路,你們卻不能在洛陽立足了。”
  微微一頓,接道:“這一兩日,可有扎眼的人物進城,和尚啦!道士啦!穿黃衫的武林人啦!好看的女人啦!眼睛放光的啦!太陽穴鼓起的啦!”
  小瓢兒道,“有啊!和尚、道士、穿黃衫的醜八怪,個個都是扎眼貨,也有好看的女人,簡直好看得不得了。”
  小五兒雙眼一亮,道:“慢慢講,從頭到尾,講清楚一點。”
  那黑牛插口道:“小瓢兒慢慢講,小五哥吃杯酒。”
  小五兒心中想著正事,脫口道:“嫂嫂不許我在外吃酒,小瓢兒……”
  話鋒一頓,改口道:“我的喉嚨也是真痛。”
  小瓢兒道:“怎麼?那嫂嫂很凶麼?”
  小五兒道:“哼!嫂嫂是天下第一好人,本領之大,那是不用說啦!我只聽她一人的話,你講你的,芽黃衫的怪物我見過,怎麼樣?”
  小瓢兒舔了一舔嘴唇,道:“這幾日,我整天守在南門,今日晨間,兩個穿黃衫的走進城來,我一瞧,好醜的人。”
  頓了一頓,接道:“那紅鬍子老頭兒走在前面,後面是個獅子鼻,年紀輕些的,那人肩上扛著一人,瞧那樣子,倒像得麻風死啦!臉色像茄子,手上滿是紅點,有點像水痘,晦!那真是駭人。”
  小五兒道:“那人中了苗疆奇毒,嗯!你講下去。”
  小瓢兒道:“那兩人落在公源棧內,年紀的一個立刻上街買藥,啊!剩下的是二虎見著的,讓他來講。”伸手朝對面一指。
  對面那黑小子道:“小瓢兒守在城門之下,我去跟蹤那幾個黃衫人,我打從後院門溜入棧內,發覺那三人住在西跨院內,記得高大哥對咱們講過,武功特別高的人,十丈之內,能辨飛花落葉,我不敢走得太近,就去推隔壁房間的門。”
  小五兒道:“那棧房的牆壁上有洞麼?”
  那二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我記得那棧房是板壁,壁上有個小洞,正對著隔壁房間的床舖,看妖精打架,那是正好。”
  小五兒皺眉道:“不緊要的話別講,我得快點回去。”
  那二虎愣了一愣,接道:“當時我輕輕一推房門,他媽的,一個白鬍子老頭兒正在房中打坐,我一探腦袋,那老頭兒雙眼一睜,乖乖!那眼珠兒射出兩道冷颼颼的電光,駭得我雙腿一軟,差一點栽倒下去。”
  小瓢兒手指那二虎笑道:“這小子一泡尿撒在褲襠裏,真是丟人到家。”
  那二虎面紅耳赤,怒聲叫道:“你他媽的見了那兩道眼光,魂也得駭掉。”
  眾小兒哄堂大笑,連那賣面的老頭兒也大笑不止,小五兒倏地一敲桌面,沉聲喝道:“別起哄,二虎再講。”
  眾小兒收住笑聲,那二虎接道:“我心頭一慌,扭頭就跑幸好那老頭兒未曾聲張,也未碰上棧中的夥計,我溜到一堆雜貨中躲了一陣,見棧中的夥計抬了一口大缸進房,缸中盛著大半缸清水,再過片刻,那年輕的黃衫人抱了一大包藥材,和一大缸酸醋回來。”
  語音一頓,吃了一大口鹵菜,匆匆咽下,接道:“我是真想瞧瞧,那房中搞什麼鬼,忍了又忍,終於壯起膽子溜進院子,撲在地上,朝男;窗下爬去,那知我尚未站起身來,耳聽得房門一響,房中那老怪講話啦!”
  小五兒道:“他講什麼?”
  二虎喘了一口大氣,道:“他問道:‘地點怎樣?’只聽另一人道:“選好了,在河對岸蘆葦中。’那老怪問道:‘血鼎用的香料可曾預備妥當?,另外地人道:‘預備妥當了。’老怪又問:‘毒物呢?,另外那人道:‘已經准備齊全。’停了一忽,接著說道:“師尊放心,他們只一踏上岸,管保傷在我們的血鼎奪魂大法之下。”
  小五兒雙眉一鎖,自語道:“血鼎奪魂大法,那是什麼惡毒的法術?”
  二虎道:“我也槁不清楚,他們是這麼講,我就這麼聽。”
  小五兒急聲道:“以後怎樣?快講。”
  二虎哭喪著臉道:“以後可就好瞧啦!我就聽到這裏,窗門突然敞開,那年輕的黃衫人探出半截身子,一把揪住了我的脖子,將我扔過了院牆,我人未落地,耳中聽得那黃須老怪吼道:‘劈掉!抓回來!’我一想,乖乖不得了!虧得老天爺幫忙,我跌在馬廄的稻草堆上,當下我一掀稻草,就地一滾,由牆角狗洞裏鑽了出來,那小怪物想是笨得很,待他翻屋出來,我早已溜到隔壁磨坊中,躲起來了。”
  小五兒沉聲道:“老怪物隔壁房中打坐的老頭兒,是何模樣?”
  二虎道:“白鬍子、白頭發、白長衫,人長得很好看。”
  小五兒轉臉向小瓢兒道:“還有什麼扎眼的人物進城?”
  小瓢兒道:“有個白臉子、披頭發的黑衣婦人,手拄一根黑杖,杖頭雕著一堆鬼頭,像是傳說中的九陰教主,我教小郭去跟蹤,小郭跟了一條街,那婦人忽然不見,再也找不著啦!”
  小五兒道:“還有呢?”
  小瓢兒道:“有個抱著白狐狸的美女人,不知是不是那個玉鼎夫人,另有一個騎馬的大妞,長得非常好看,簡直好看得不得了。”
  小五兒怒聲道:“那就是白君儀,她纏著華大哥不放,哼!幾時被我遇上,非得臭罵她一頓不可。”
  小瓢兒奇道:“為什麼?美得很哩!我可捨不得罵。”
  小五兒冷冷笑說道:“你道我嫂嫂不美麼?只怕比白君儀美上十倍。”
  站起身來,掏出另外一塊銀子交給那賣面的老頭兒,道:“存在你這裏,小飄兒沒飯吃,就到你這兒來吃面,三年之後我來結帳,欠多少都還你。”
  賣面的老頭兒接過銀子,道:“旁人吃呢?”
  小五兒道:“今日吃的我請客,往後的我不認賬。”
  頓了一頓,接道:“你若欺負了小瓢兒,我紮你的面攤子,拆你的房子,拔光你的鬍子,教你別在洛陽混了。”
  轉臉一望眾人接道:“日子難過時,去找高大哥,小瓢兒年紀小.門路少,你們別沾他的。”
  眾小兒唯唯啼暗,小瓢兒道:“五哥去哪兒,我也要去。”
  小五兒道:“眼下辦不到,到了落霞山莊,我向嫂嫂疏通,派人來接你。”
  小瓢兒垂淚道:“幹嗎要三年?”
  小五兒沉吟道:“多則三年,說不定很快,你們大夥玩,我去啦!”
  小瓢兒捧起瓦缽,道:“五哥,你的蟋蟀。”
  小五兒道:“我不玩這個了,給你吧!”
  小瓢兒點了點頭,道:“五哥傳我一手功夫,打起架來也強一點。”
  小五兒道:“眼下沒時間。”
  舉手一禮,接道:“後會有期,我去啦!”轉身奔去。
  他記得那“血鼎奪魂大法”之事,急急趕回客棧,奔過幾條街,離棧門尚有一箭之遙,屋簷之下,倏地閃出一條人影,低聲叫道:“小兄弟留步。”
  小五兒嚇了一跳.朝後連躍兩步,舉目一望,心頭又是一跳。
  街燈之下,立著一位體態啊娜,貌美如仙的少女,雖然街燈黃暗,那少女依然顯得美艷奪目,容光照人。小五兒雖是年紀幼小,也不禁暗暗驚歎。
  那美艷少女朝四外張望一眼,閃身退至屋簷陰影之下,玉手一招,低聲道:“兄弟過來,我有要緊活對你講。”
  小五兒站著不動,道:“你是白君儀?”
  那美艷少女嫣然一笑,蜂首一點,道:“你認識我?是天虹告訴你的麼?”
  小五兒一呆,心中暗暗叫道:真美!笑起來更美,華大哥能不要她,也真夠了不起了。
  白君儀招手道:“過來,不要站在街心,我有要緊消息告訴你。”
  小五兒腳步一抬,欲待過去,腦侮之內,突然浮現起秦碗鳳的影子,那好似三春裏和煦的陽光,使小兒的心頭,忽然感覺到一陣無法言喻的溫暖。
  他乃是洛陽城內,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自幼流浪街頭,飽:受饑寒之苦,從來不識人間的溫情,華夫人、華天虹和趙三姑,這三人雖然對他很好,那情意卻是粗枝大葉,尚未激起他強烈的感受,泰碗鳳卻是大為不同。
  秦碗風上有婆婆須得侍奉,又有新婚的上夫,對于小五兒,也說不上全心全意的照顧,但她那諄厚的天性,充滿了女性的溫柔,慈祥的心田,彌漫著母愛的溫馨。她對小五兒的一言一行,都含蘊著無比的愛護和關切,那愛護和關切之情,極為單純,也極為樸實,那全是基於同情,本乎自然,毫無做作,毫無要求的情感。也正因為如此,小五兒那敏感而又脆弱的心靈,感受的也特別強烈。
  記起嫂嫂,對于這美艷如仙的白君儀,忽然生出一股莫大的敵意,當下站著不動,冷冷說道:“你怎麼認識我?”
  白君儀見他忽然神色不善,不由一怔,道:“我日間見你和天虹在一起,有說有笑,十分親呢,因而認識了你。”
  小五兒冷聲道:“華大哥是我嫂嫂的丈夫,我與他當然親呢,你有什麼緊急消息,告訴我就成,要見華大哥,那是休想了。”
  白君儀聞得“丈夫”二字,好似被人刺了一劍,臉上一變,許久始才回復過來,道:“你是華家的親友,抑是秦碗鳳家的人?”
  小五兒冷冷說道:“我嫂嫂是華家的少夫人,所以我是華家的親友,也是秦家的親友。”
  白君儀黛眉一蹙,臉上泛起一陣幽怨之色,道:“你年紀小,不懂事,看在天虹份上,我不與你計較……”
  小五兒冷冷一笑,截口說道:“你不計較,我卻非計較不可,你一路相隨,究竟打算怎樣?”
  白君儀盾字之間,陡地湧起一陣煞氣,欺身上前,就待出手傷人。
  她乃是神旗幫主之女,在父親卵翼之下長大,養尊處優,驕縱已慣,只因愛上了華天虹,才落得備嘗辛酸,歷盡苦楚,但是那也僅只限於華天虹一人,她才甘心逆來順受,換了旁人,她那強做狠辣的個性,誰也侵犯不得。
  然而,愛情的力量無往不在,她沖出一步,心頭忽然想道:我若傷這孩子,天虹會責怪我的,心念一閃,急忙穩住身形,說“道:“快去告訴天虹,就說有人設下毒計,要傷害他和老夫人,我在此處等他,請他趕快出來。”
  小五兒雙眉一挑,冷笑道:“我都不急,你急什麼?可是魔教的人要以血鼎奪魂大法謀害咱們?”
  白君儀聞言一怔,惑然道:“什麼血鼎奪魂犬法?我說的是另一件事,你快去告訴天虹。”
  小五兒暗暗忖道:哼!明明是你想與華大哥幽會,危言……危言什麼?哼!嚇不倒人,思忖中,滿不在乎地說道:“要我報信不難,但我有什麼事,從來是先稟告嫂嫂,再由嫂嫂轉告大哥,你看這樣成麼?”
  白君儀心頭隱隱作痛,暗道:唉!這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天虹啊!你為何不出來一下,難道不知我夜夜等在外面麼?
  只聽小五兒冷冷道:“怎麼樣?’要不你將情由講給我聽,我斟酌憎況,若是果真緊要,我就暗暗告訴大哥,不過,你還是不能與大哥見面。”
  白君儀輕輕歎息一聲道:“我告訴你一個大概,詳細情形,我對你華大哥講,”
  小五兒曬然道:“說來說去,你還是想與華大哥相見,好吧、你先說大概,待我衡量衡量。”
  白君儀道:“是……”
  忽聽一聲陰森森的冷哼,一條人影電掣而到,直向白君儀撲去。
  白君儀凜然一驚,縱身暴退,口中同聲喝道:“快跑回去叫……”
  言猶未了,那人影疾若閃電,已二度撲到了白君儀身前。
  白君儀玉手一揮,寒光閃閃,緬鐵軟劍反襲過去。
  小五兒暗暗叫道:不好!白君儀若是死了,那消息可就不知道了。
  他機警過人,一覺有變,頓時扭頭狂奔,念頭似閃電勵上心頭,頓時高聲嚷道:
  “華大哥!快出來!九陰教主,丙靈子……”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2:32:13

第六六章 卿也堪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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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聽客棧屋頂上,華天虹的聲音怒喝道:“九陰教主!華某在此。”
  這襲擊白君儀之人正是九陰教主,出手一招,未能將白君儀擒下,實是大出她意料之外,眼見白君儀揮劍封架,頓時身形一側,右手探入劍幕之內,閃電般地一指點去。
  但聽華天虹冷冷喝道:“看劍!”人道烏芒勁矢般地朝九陰教主背心射去。
  相隔尚有兩丈之遙,淩厲的劍氣已由劍尖射出,直襲丸朋教主背心“靈台”穴,分寸毫釐不差。
  九陰教主突然一驚,身形暴閃,朝一側橫掠了丈許。
  烏光乍斂,華天虹飄然落在街心,斜陰九陰教主,嗅然不語。
  白君儀芳心大慰,手指九陰教主,道:“天虹,她設下毒計,准備明日……”
  九陰教主陰森森說道:“小丫頭,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華天虹臉色一變,晃身擋住了白君儀,沉聲道:“君儀站遠點。”鐵劍一掄,虛空揮了一揮。
  白君儀徽微一怔,忽見華天虹抬起鐵劍,劍尖上戮了三根漆黑無光,長不盈寸的毒刺。
  這三根毒刺來得無聲無息,刺上也不帶絲毫光華,九陰教主左手扶著鬼頭杖,右手下垂,籠在木袖之內,未見任何動作,如此暗襲,實是厲害已極。
  華天虹有個專研毒藥的嬌妻,耳懦目染,對於這門學問,自也不會外行,一瞧那毒刺的色澤,已知是一種見血封喉,狠毒之極的暗器,不禁驚出一身冷汗,對這九陰教主的陰險狠辣,也倍加警惕。
  白君儀怔了一怔,道:“天虹,這人對你居心叵測,你別饒她。”
  華天虹道:“我知道了,你退到屋槽下去。”
  忽聽小五兒道:“大哥,你瞧的什麼?若是有毒的東西,就留給嫂嫂,讓她參考參考。”
  華天虹佯怒道:“快回去,不許留在外面。”
  小五兒道:“嫂嫂命我在這兒把風,順便替你掠陣。”
  他句句不離嫂嫂,故意奚落白君儀,白君儀聽在耳內,正如利箭鑽心,華天虹自然懂得這弦外之音,心中暗叫可惡,無可奈何,只好撕下一塊衣襟,包著那三根毒刺,朝後扔去,峻聲道:“回客棧去。”
  小五兒拾起毒刺,暗道:大哥臉上掛不住,有點火光了,當下大叫道:“大哥別慌,我去請嫂嫂來。”扭頭跑去。
  華大虹暗暗忖道:這小鬼情感偏激,他別真的詛來鳳姐,君儀面上可不好看。
  心念一轉,扭頭朝白君儀道:“你速即回家,不許留連在外,我若走動得開,就……”
  他本來想說,我若走得開,就來大巴山看你,但他乃是一諾幹金之人,想到自己使君有婦,這許諾實是不敢出口,話到唇邊,終於咽住。
  白君儀臉上,泛起一片淒苦的笑容,道:“你別耽心我的事,這九陰教主處心積慮,想要……”
  九陰教主陰森森一笑,截口說道:“白君儀,雖說是自古男兒多薄幸,由來紅粉最癡情,不過,你也癡得太可笑了。”
  白君儀玉靨一紅,怒道:“咱們的事,你管不著。”
  忽聽趙三姑冷冷說道:“她管不著,我老婆子可管得著。”聲到人到,鋼杖挾帶驚風,朝白君儀當下砸下。
  華天虹猛一頓足,急道:“唉!三婆……”
  “只見白君儀嬌軀一晃,避過了一杖,怒喝聲中,刷的還了一劍。
  華天虹焦急如焚,不禁哀聲道:“三婆住手,有話好講。”
  趙三姑充耳不聞,鋼杖使得潑風一般,白君儀招架不住,迫得險象環生,發炭可危。
  華天虹急得連連頓足,只是家教嚴謹,身為晚輩,不敢與趙三姑動手,加以攔阻。
  九陰教主暗暗忖道:這賤婢似是識透了我的計謀,一心要向華小子討好,華家小子,餘情未斷,豈忍眼看著這賤婢死去。
  轉念又想道:白嘯天武學造詣不凡,他讀過《劍經補遺》,一旦參透,武功勢必躍登另一境界,加上屬下的高手,那勢力一非同小可,白君儀活在人世,華白兩家有這緩沖之力,必然不會火拼,九陰教可就兩面受敵了。但這老婆子若是殺了白君儀,華白兩家結成不解之仇,九陰教卻可從中取利,這一入一出,相差實在太大。
  心念電轉,頓時陰惻惻笑道:“白君儀,你趕快逃走,有你這傾國傾城之貌,華天虹遲早是你裙下之臣,今日送了性命,那是太不划算了。”
  趙三姑暗道:是哇!這狐狸精美得像天仙下凡,鳳姐兒遠調遠不如,天下男人,誰抵得住美色的誘惑?留這妖精在世,星兒終有遺棄糟糠的一日。
  忖念中,鋼杖頓時一緊,攻勢淩厲絕倫,白君儀左支右繼,越發招架不住。
  華天虹心如油煎,圍著相鬥的二人團團亂轉,以防白君儀遇險,好出手搶救。
  忽聽九陰教主道:“白君儀快走,不要逼得華天虹與趙老太動手,落個欺尊滅長之名。”
  華天虹怒喝道:“你再挑撥是非,休怪姓華的無禮。”
  但聽趙三姑怒吼道:“小畜性滾開!”呼的一聲,一杖橫掃過去。
  華天虹空有絕世武功,卻是不敢抵抗,身形一閃,掠到了一側。
  這一杖旁顧,雖未曾擊著華天虹,那攻勢卻是一頓,白君儀咬緊銀牙,刷的反擊一劍。
  趙三姑怒火愈熾,招式一變,將白君儀裹入了重重杖影之內,疾攻不已。
  華天虹急得淚下,眼看白君儀支援不住,只得重又隨著趙三姑的杖勢轉動。
  忽聽趙三姑暴喝一聲,鋼杖帶起震耳銳嘯,朝著白君儀猛然砸下。
  這一杖疾若迅雷,白君儀不及化解,慌亂之中,一抬軟劍,朝上硬架。
  華天虹見狀大驚,想那一杖雷霆萬鉤,軟劍架去,勢必連劍帶人砸為肉餅,情急之下,不顧一切地縱身撲上,以身子護住白君儀。
  趙三姑睹狀,不禁怒發如狂,但也不能一杖擊到華天虹身上,心頭氣極,鋼杖一偏一掄,將華天虹猛然摜了出去。
  華天虹左臂一卷,挾起白君儀的嬌軀,乘勢退了開去,趙三姑欲待攻時,已是不及。
  九陰教主暗暗叫道:可惜,可惜,老婆子那一杖落下,這兩個小兒豈不完結了。
  白君儀一陣激鬥,竭盡了全力,這時鬢發散亂,香汗淋漓,那芙蓉美面,累得通紅,嬌喘不息,搖搖欲墜,幾乎站立不住。
  華天虹瞧入眼內,忽然感到一種從來未有的憐借。他乃是俠義心腸之人,眼看著白君儀為了自己遭受壓迫,那憐惜之心油然而生。這是一種反激出的情感,也是人情之常,趙三姑與小五兒的所作所為,實是弄巧反拙,生出意想不到的反作用了。
  只聽趙三姑怒聲道:“小畜牲:你敢護著這小賤人,莫非忘了九毒仙姬的警告?”
  華天虹長長歎息一聲,眉宇之間,泛起一片悲苦之色,忖道:這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看來只有我死了,才能了結此事。
  忖念中,以傳音入密之法,暗向白君儀道:“儀,你肯聽我的話麼?”
  這短短的八個字,雖是以練氣成絲之術透人白君儀耳內,但那每一個字,卻含蘊著前所未有、發乎心底的柔情,白君儀聽人耳內,立時感覺到一片深摯的愛意。
  她心坎之上一甜,美眸之內,頓時進出兩行熱淚,螺首奮點,淚珠直濺。
  華天虹慘然一笑,暗道:“我要你立刻回家,留在你母親身畔,你依我麼?”
  只聽趙三姑怒喝道:“不許以傳音入密之術講話。”
  白君儀怔了半晌,垂淚道:“我依你,你……你什麼時候來看我?”
  趙三姑鋼杖一頓,大步沖去,叫道:“好哇!小畜牲!小賤人!你們竟敢密約私會,好大的膽子。”
  忽聽九陰教主笑道:“白君儀,你再不回頭,可就拆散人家美滿的家庭了。”
  趙三姑心頭一震,忖道:是呀!小賤人自負美色,絕無死心之日,星兒這小畜牲眼看已在變心,眼前礙著一個昭動,但昭豁一死,小畜牲沒了管頭,他武功如此高強,那時戀姦情熱;誰能制得住他?風姐為人忠厚,根本不能控制丈夫,那九毒仙姬縱要出頭,打不過小畜牲,也是徒喚奈何,這美滿的家庭,豈不硬被這小賤人拆散了。
  只聽白君儀淒聲說道:“你講啊!十年?八年?縱是一生一世,只要你一句話,我立即回家等你。”
  華天虹雙目垂淚,道:“你想我的處境,我……”
  趙三姑暗道:好哇!畜牲!畜牲!原來你並非對她無意,僅是環境所迫,使你不敢表露出來,那麼有一天處境改變。你就為所欲為了。
  心念一轉,雙目之內,不禁殺機畢露,手橫鋼杖,躍躍欲撲。
  華天虹心神一凜,跨步擋在白君儀身前,含笑道:“三婆
  趙三姑厲聲道:“住口!老婆子知道,今日我殺了白君儀,你將恨我一世。”
  華天虹垂淚道:“星兒焉敢銜恨……”
  趙三姑不待他將話講完,厲喝道:“你只管恨!我與你母一世交情,風姐是我親眼見你娶的,大丈夫豈可二色?豈可出爾反爾?為了顧全你華家三代令名,為了鳳姐的一生,今日我趙三姑下定決心,非殺白君儀不可,殺了這小賤人,我趙三姑自行了斷,消你心頭之恨。”
  華天虹心驚膽戰,渾身汗下,此時才明白,趙三姑要殺白君儀,也是一片苦心,那動機所在,乃是出於對華氏一門的愛護,也能言之成理,並非單純的沖動。
  趙三姑話一講完,頓時掄起鋼杖,獰聲喝道:“你要就滾開,要就揮劍還手,否則……”
  華天虹心膽欲裂,擋在白君儀身前,頓足叫道:“君儀快走。”
  白君儀眼看情勢險惡,自己若是不走,華天虹以身相護,趙三姑一杖揮出,他非得傷在杖下不可,心碎腸斷,不禁掩面痛哭,轉身狂奔而去。
  趙三姑疾惡如仇,本來就恨極了神旗幫的人,這時殺心已起,無法遏止,一瞧白君儀逃走,頓時大喝一聲,飛身躍過華天虹的頭頂,疾步追去。
  華天虹驚急交加,身形一轉,隨後追去。
  但聽九陰教主陰惻惻笑道:“華天虹,吃老身一杖,”呼的一杖擊到。
  華天虹恨透了這九陰教主,都是她冷言冷語,極盡撩撥,使得趙三姑堅定了殺白君儀之心,想那趙三姑乃是死心眼的人,心意一決,勢難更改,白君儀一命,不啻是斷送在九陰教主幾句話上。
  心頭患怒,不禁厲聲一笑,鐵劍一揚,猛然迎了過去。
  只聽“常!”的一聲巨響,劍杖交接、火星飛濺,兩人身子一震,同時大退一步。
  華天虹有生以來,從未如今日這般狂怒,只覺得熱血上湧,怒不可抑,猛跨一步,厲聲道:“吃我一劍!”
  這一劍“獨劈華山”,招術平常之極,但那去勢如霆驚電閃,九陰教主已經試出華天虹內力不在自己之下,不欲硬拼下去,但卻不得不雙手握杖,一招“架海金梁”疾迎上去。
  又將“骼!”的一聲巨響,鐵劍砍在鬼頭杖上,九陰教主腳下的青石板頓時粉碎,雙足下陷了兩三寸深。
  只聽華天虹狂叫道:“吃我一劍!吃我一劍!吃我……”
  骼!骼!骼!尖銳的巨音,合著那瘋狂的喝喊之聲,劃破夜空,傳出數裏,半個洛陽城,聞得到這驚天動地,恐怖駭人的聲響。
  須差,客棧大門拉開,秦碗鳳攙扶著婆婆飛奔出來。
  華夫人一瞧,那九陰教主雙足陷入地下,直至膝蓋,長發飛舞,形像猙獰之極,華天虹雙手掄劍,對著九陰教主頭頂亂砍亂剁,口中狂叫,狀若瘋魔。
  這是一片驚心動魄,慘烈無倫的景象,兩個絕世高手,兩件舉世無雙的兵器,作一場慘不忍睹的拼鬥。
  華夫人心搖神駭,想不出此事的原委,但她武功雖失,滿腹武學,卻是超絕一時,睹狀之下,頓時看出九陰教主看似狼狽,其實並未落敗,自己的兒子雖處主動,卻未占到便宜,如此拼鬥,不過是猛拼內力,鬥到結果,敗的喪命,勝的也好不了多少。
  秦碗鳳看不幾下,已是淚眼汪汪,急聲道:“娘,這是幹什麼啊?”
  華夫人蹙了蹙眉,倏地峻聲喝道:“星兒,攻下盤。”
  華天虹自幼純孝,對母親的吩咐,唯命是從,這時雖在熱血沸騰,征怒至極之下,一聽母親的話,仍舊是不假思零,猛然一劍朝九陰教主的下盤掃去。
  九陰教主厲叱一聲。鬼頭杖霍然一豎,只聽一陣金鐵交嗚:的脆響,杖劍一撞,身子已拔出地面,借著反震之力,倒射出四丈開外。
  華天虹雙目圓睜,血絲密佈,雙手舉劍,大步沖去。
  秦豌鳳哭喊道:“虹哥不要追。”
  但見那九陰教主轉身就走,倒曳著鬼頭枝,杖頭擦著街心石地,發出一串當嘟之聲,腳步踉蹌,搖搖欲墜、只是她走得雖慢,華天虹也是搖搖擺擺,追趕不上。
  適在此時,趙三姑飛奔回來,兩人迎面撞上,趙三姑臉上鐵青,神色難看之極,奔到九陰教主面前,一言不發,舉起鋼杖,猛然砸了過去。
  九陰教主恍若未見,直待那鋼杖快要擊到頭上,始才拖起鬼頭杖向上一撩。
  但聽當的一聲,趙三姑的虎口迸裂,鋼杖脫手,飛上半空,落在街旁屋上,將屋瓦砸亂一片,掉脫下去。
  趙三姑神情一呆,眼看那九陰教主擦過身旁,踉蹌而去,既不知道襲擊,也不知閃讓。
  華夫人愁眉不展,一顧身畔的兒媳道:“星兒內傷甚重,快去將他扶回來。”
  秦碗鳳急忙縱身趕上,扶著華天虹的膀子,柔聲道:“虹哥,娘叫你回走,不要追了。”
  華天虹微微一怔,朝趙三姑望了一眼,轉身走回。
  秦碗鳳扶著丈夫走回店內,華夫人和趙三姑跟隨在後,過了一忽,小五兒扛著趙三姑的鋼杖,悄然走國房來,俱各默默,沒有一人講話。
  秦碗鳳芳心暗急,忍了又忍,終於朝華天虹柔聲說道:“虹哥,你快調息運功啊,內傷惡化了,如何是好?”
  華天虹默然點頭,依舊呆坐不動。
  秦碗鳳潸然淚下,目光一轉,朝婆婆望去,意是求婆婆開口,命華天虹運功療傷。
  華夫人雙眉緊皺,頓了一頓,笑道:“三姑,勝敗兵家常事,你先講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趙三姑怒聲道:“白君儀被老婆子一杖擊死了。”
  華夫人與秦碗風臉色齊齊一變,秦豌鳳更是驚呼出聲、打了一個寒噤。
  忽聽華天虹哦的一聲,一口鮮血猛然噴出,全都噴在自己衣衫之上。
  秦豌鳳花容失色,抓起一塊面中,為丈夫探拭血漬,口齒啟動,卻不知如何慰藉。
  原來小五兒外出來歸,眾人放心不下,叫華天虹在屋上瞭望,順便在屋上巡視,以免敵人侵入棧內,華天虹躍上屋頂,剛剛朝街心一望,就發覺九陰教主襲擊白君儀,當即趕了過去,小五兒回到棧中,將情由一講,趙三姑靜極思動,也要到屋上去瞧瞧,不想引出殺白君儀之事,華夫人婆媳二人留在房中,實不知這變故的由來。
  華夫人聽趙三姑說擊殺了白君儀,想她由街頭奔回時臉上的神情,此事定然是真,當下強自鎮定,含笑道:“擊死了也就算了,這二十年中,正邪兩派的高手,死亡了十之八九,這些人有的該死,有的未必該死,反正人死不能複生,懊惱也是無益。”
  趙三姑怒聲道:“老婆子並不懊惱。”
  秦碗風哀聲道:“三婆,您別說了。”
  趙三姑怒吼道:“我高興講,誰敢干涉我老婆子?”
  華夫人強笑道:“老婆子,沒有誰講你不對,你叫什麼?”
  轉面一望兒子,道:“那白君儀對你一往情深,說來也甚為可憐,今夜又是為了報信而來,你去收殮她的骸骨,揀座廟宇寄存,以便神旗幫的人運回大已山安葬。”
  秦碗鳳含淚道:“娘,能不能運回落霞山莊,與咱們家的人葬在一起?”
  華夫人道:“那是不能了,一則禮制不合。白嘯天也不會答應。
  華天虹緩緩站起身來,木然道:“孩兒這就去了。”轉身行去。
  趙三姑突然叫道:“滾回來。”
  華天虹行了回來,垂手道:“三婆有何吩咐?”
  秦碗鳳見他神情木然,語聲空洞,毫無哀嚷之色,知道乃是傷心過度之故,心頭越發憂慮,當下朝華夫人道:“娘,兒媳陪伴虹哥一道去,好麼?”
  華夫人想了一想,點頭道:“好吧,盡過了心,也就罷了。”
  趙三姑倏地冷笑一聲,道:“白君儀未死,我老婆子追上一杖,可惜未曾擊著,哈哈!可惜!可惜!哈哈哈……報應!報應!”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2:32:33

第六七章 賢妻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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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身軀一震,虎目圓睜,瞪住趙三姑一瞬不瞬。
  秦碗風哀聲道:“三婆婆,您最疼愛鳳兒,白君儀到底怎樣?可惜什麼?報應又是什麼?”
  趙三姑冷笑道:“老婆子一杖未能將她擊著,豈不可惜?那報應麼,可就說不得了。”
  華夫人道:“老婆子,你也發瘋了麼?”
  趙三姑冷冷說道:“你們一定要知道麼?”
  華夫人肅然道:“此事關系非小,咱們當然要知道。”
  趙三姑嘿嘿一陣怪笑,道:“好吧!老婆子就告訴你們,啟君儀逃出老婆子杖下,卻被一人擄去……”
  華夫人心頭一動,凜然道:“誰?”
  趙三姑冷然道:“丙靈子。”
  華夫人臉色劇變,較之聞得白君儀的死訊更為震動。
  忽見華天虹一個踉蹌、口一張,又噴出一口鮮血來。
  秦碗鳳心痛如割,急忙扶住,哀聲道:“虹哥,你保重……看在娘身上,你保重啊廣語音微頓,接道:“娘,通天教也可說是毀在白嘯天手上,丙靈子抓住了白君儀,一定不會留她活命……”
  華夫人沉重地歎息一聲,道:“死倒不可怕,怕只怕……”
  秦碗鳳惑然道:“那麼……”突然之間,也意識那可怕之處,不禁手足冰冷,牙關打起戰來。
  華夫人惑然道:“唉!雙方仇怨大深,白君儀又過於美艷,通天教的妖邪本來都是淫惡之輩,諸多因素一湊,丙靈子
  忽見秦碗鳳屈膝脆下,流淚道:“娘……”
  華夫人長長歎息一聲,道:“有什麼話,你放膽講吧,只要不背情理,不背俠義之道,為娘的總應允你。”
  趙三姑猛一瞪眼,怒聲道:“昭爵!你這話的意思,是說我老婆子做事違背情理,不合俠義之道麼?”
  華夫人啞然失笑,道:“三姑,你別吵鬧,今日當著幾個孩子的面,我講一句話,以釋你心頭的疑慮。”
  趙三姑冷笑道:“你講!”
  華夫人臉色一整,肅然說道:“白君儀確然美艷,但那僅是少年男子愛慕的對象,鳳姐兒賢淑孝順,謙恭勤謹,乃是世間無可挑剔的好媳婦,我文昭露猶未老悻……”
  趙三姑吼聲道:“你這意思,是說我趙三姑老悻酸?”
  華夫人莞爾一笑,正色道:“老婆子,千句話作一句話講,華家娶了鳳姐這個媳婦,可說是家門之幸,文昭豁衷心滿意,再無所求。我愛之唯恐不及,絕不會虧待於她!”
  這幾句話,說得斬釘截鐵,眾人聽了,不禁默然。
  要知時至今日,華夫人武功雖已毀去,卻仍舊是俠義道的表率,為武林正氣的象徵。她決不輕易然諾,不輕易低毀人,也不輕易贊賞一人,那剛直公正,絲毫不拘的性情,武林同道無下敬仰,她講的話,擲地有金石之聲,趙三姑雖然執拗頑強,也無法不心悅誠服。
  秦碗鳳感激涕零,仰面道:“娘……”
  華夫人藹然道:“你站起來,慢慢他講。”
  趙三姑面龐一轉,狠狠瞪了華天虹一眼,冷聲道:“你懂不懂賢妻良母的意思,華家不是蓬門小戶,你心中放明白一點。”
  華天虹垂手道:“星兒向來敬愛鳳姐。”
  趙三姑截口喝道:“那就不許搭理旁人。”
  秦碗鳳見丈夫受窘,急忙截過話頭,道:“白君儀出生草莽,但卻玉潔冰清,堅貞不移……”
  趙三姑不待她將話講完,截口喝道:“不許誇獎敵人!”
  秦碗鳳微微一怔,看婆婆臉上並無不悅之色,忙又鼓起勇氣,特地朝著趙三姑道:“三婆,那白君儀出污泥而不染,實在是個了不起的姑娘,旁人若是生長在她那種環境中,想不墮落也是不成。”
  趙三姑道:“混賬!當初她百般迫害星兒,你忘記了,老婆子我忘不了。”
  秦碗鳳道:“那也是為了愛情,她只想迫使虹哥低頭,並無相害之心。君子不念舊惡,大人不記小過,區區往事,咱們何必記在心裏?”目光一轉,朝著華夫人道:“娘,咱們家以仁義立世,虹哥俠名在外,得蒙同道看重,芳是任由白君儀落在丙靈於手中,慘遭迫害,武林同道,一定笑咱們……”
  趙三姑暗暗忖道:這丫頭只顧討好丈夫,不知後果嚴重,這卻如何是好?
  她計無可出,忽然發覺小五兒呆坐一隅,雙手撫頰,半天未曾開口,不禁大怒,恨恨地瞅他一眼。小五兒睹狀,眼珠一轉,暗暗朝華夫人一瞥。
  趙三姑忙以“傳音入密”之術問道:“不要緊、有什麼鬼計盡管施展出來,那人面前有我負責。”
  小五兒聞音,頓時大叫道:“哎呀!嫂嫂。”
  秦碗鳳訝然道:“幹嘛?”
  小五兒滿面惶急,道:“大哥內腑受了重傷,你還不調配藥物,炔點給他服下?”
  秦碗鳳戚然道:“沒有什麼好的藥物……”
  華夭虹介面道:“這點傷勢,坐息一陣也就好了,不須眼藥。”說罷之後,就在椅上打坐運動起來。
  小五餌卻是一個正經地道:“坐息運功要緊,服藥治療也很要緊。”
  趙三姑介面道:“對!這叫做內外兼施,雙管齊下。”
  小五兒道:“眼前強敵環伺,大哥是咱們的主張,嫂嫂趕緊調配藥物,照顧大哥服下。”
  秦碗鳳忙道:“我這就配藥。”匆匆走到榻畔,解開包袱取藥。
  她本來想好了一篇說辭,從情、理、道義各方面分析,說明華天虹必須盡力搭救白君儀的道理,小五兒這一打岔,事情頓時擱下,然而,華夫人是何等人物,如此大事,她心中自有計較,只因丙靈子已經潛伏地下,居無定所,難以尋獲,這救入之事十分困難,因之沉吟在心,未曾講出。
  秦碗鳳取出一粒藥九,加了幾樣藥草,盛於一個藥臼中磨碎,小五兒溜了過去,在她耳畔悄聲道:“嫂嫂,言多必敗,我就是犯這毛病。”
  秦碗鳳惑然道:“怎麼呢?”
  小五兒悄悄說道:“你是新過門的媳婦,婆婆面前,多做事,少講話,不求有功,只求無過,尤其是關于白君儀的事,你不置可否,隨大哥怎麼辦,省得好心無好報,吃力不討好。”
  秦碗鳳低聲道:“白君儀是個很好的姑娘……”
  小五兒手指掩口,道:“噓——小聲點,世上好姑娘很多,但是,對大哥好,對你未必好。”
  秦碗風輕聲道:“只要大哥好,對我也就好了。”
  小五兒道:“好傻!一個餅,是一人吃好,還是兩人吃好?”
  秦碗鳳暗暗一笑,端起茶杯和調好的藥,朝華天虹走去。
  小五兒叫道:“大哥,天大地大,不如性命大。伯母的性命最大,你的性命第二大,快快服下藥物,到床上去睡一覺。”
  華天虹接過藥物,一口服下,面對妻子,暗暗投過一瞥感激的目光,秦碗風回報丈夫一眼,目光之內,隱含瞭解之意。
  他夫妻二人以目示意,說的都是關于白君儀的事,小五兒雖然精靈,卻是體察不出。
  秦碗鳳接過藥碗,轉回榻畔,朝著華夫人悄聲道:“娘,救人如救火,遲則不及……”
  趙三姑朝小五兒猛一瞪眼,道:“小子!你出的什麼鬼主意?”
  小五兒急道:“我沒有出主意。”
  趙三姑怒道:“你和風姐咬耳朵,鳳姐就和她娘咬耳朵。”巴掌一揚,待要擊去。
  小五兒忙向秦碗鳳身旁躲去,口中急叫道:“不關我的事。”
  忽聽步履聲響,房外有店夥叩門,小五兒忙道:“三婆婆,有正事。”奔了過去,啟開房門,隨即拿著一張紙條奔了回來,雙手遞過,道:“是高大哥寫的,三婆婆先請過目。”
  趙三姑冷冷一哼,接過紙條,見那上面寫著:九陰教主敗退出城,落在一艘官船之上,船上部屬甚多,意圖未明。下麵署著“高泰”二字。
  華夫人看過紙條,笑道:“敵人若在河中下手,那可厲害了。”
  小五兒道:“大哥,你水裏的功夫怎樣?”
  華天虹道:“勉強對付。”
  小五兒道:“我也是勉強對付,三婆婆怎樣?”
  趙三姑冷笑道:“老婆子比不上你,旱鴨子,落水就沉。”
  小五兒忙道:“我也是一樣,浮得一忽,接著就沉,嫂嫂怎樣?”
  秦碗鳳憂形於色,道:“我也不成。”語音微頓,接道:“黃河水急,敵人若等咱們船到河心,鑿穿船底,咱們勢必落水,虹哥縱有通天之能,也保不住咱們這許人。”
  趙三姑道:“難道眼望山西,永不渡河不成?”
  華天虹忿怒道:“這批人欺人大甚,我真想……”舉目丫望母親,倏然住口。
  華夫人道:“敵眾我寡,眼下暫時不要硬拼。”想了一想,接道:“你的傷勢怎樣?”
  華天虹道:“本來就無大礙。”
  華夫人道:“有我這個累贅,強行渡河,那是太冒險了,另換碼頭,情形也是一樣,為今之計,只有暫留此處,徐作行算。”
  趙三姑道:“留到幾時?”轉臉朝著華天虹道:“咱們的行期暫不決定,你即時出門,先拜吾高哥兒一面,再去探查敵人的部置,九陰教主與那魔教之人已經受過教訓,諒他們不敢再來,你仔細搜查敵蹤,不必忙著回來。”
  小五兒心頭一動,暗道:嗯!不對,這話中意思,不是明明教大哥搜查丙靈子,搭救白君儀麼?心念一轉,頓時插口道:“要見高大哥,非我領路不可,我與大哥同去。”
  華夫人道:“小五兒留在棧內,自明日起,早晚讀書,日間閒段之時,可談武事,不管情勢安危,日課不得荒廢。”
  小五兒聞言一怔,愁眉苦臉道:“伯母,練武之人,識得字也就夠了。”
  華夫人正色道:“男子漢,不讀書難成大器,星兒去了。”
  華天虹唯唯受命,朝母親與趙三姑施過禮,轉身行去。
  小五兒出生市井,長于屠沽之中,養成了一種只講恩義,不講道理的性情,他愛護秦碗鳳,唯恐華天虹趁此機會,撇了白君儀,因在華夫人面前,不敢過份放肆,這時忙向趙三姑暗遞眼色,教她想辦法阻撓。
  趙三姑是豪放之人,哪里懂得他的心眼,怔了一怔怒道:“你擠眉弄眼,搗什麼鬼?”
  小五兒哭笑不得,眼珠一轉,叫道:“對啦!我與大哥講一句話。”轉身向房外奔去。
  但聽華夫人道:“小五兒,你要講什麼?”
  小五兒扭頭道:“我告訴大哥,高大哥在哪里。”
  華夫人道:“你說在哪里?”
  小五兒急道:“在西肆……”
  華夫人笑道:“錯了,此時必在河邊。趕快上床睡覺。”
  小五兒一摸腦袋,道:“當真應在河邊。談心中有事,未曾細想。”
  且說華天虹飄身上屋,足踏瓦面,直奔北門,心中暗暗想道:“娘是豪俠心腸,看在白夫人許紅玫份上,必然主張搭救眷儀,難得鳳姐寬宏大量,不念舊惡,反幫君儀講話。
  他暗暗忖道:無論如何,我得全力以赴,拯救君儀脫難,反正我志在救人,居心無愧,救出了她,設法送她回山,滿天雲霆,自可消散…
  心頭轉念,不覺已奔近北門,忽然聽得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聲音,低聲喚道:“天虹。”
  華天虹吃了一驚,煞住腳步,朝那聲音來處望去。
  只見西邊一座高樓的窗戶緩緩啟開,燈光之下,露出半邊雲餐霧鬢的臻首。
  華天虹目光銳利,一眼之下,已看出是玉鼎夫人顧駕音,不禁心頭打鼓,有點不知所措。
  玉鼎夫人伸手連招,低聲道:“快來,我會吃你麼?”
  華天虹硬著頭皮踏瓦過去,道:“姊姊在這裏幹嘛?小弟身有急事……”
  玉鼎夫人道:“瞧瞧四外有人沒有,進來講話。”
  這玉鼎夫人慨贈靈芝,非但解了華天虹‘丹火毒蓮’之毒,而且子午穀一戰,保住了司馬長青、彭拜和秦玉龍三人的性命,可算得對華天虹有著大恩,但她熱情如火,對華天虹存著野心,也是顯而易見之事。華天虹欠了她的人情,對她那濃情蜜意,拒受兩難,固之平日裏提心吊膽,就怕遇上了她,如今被截住,哪里脫得了身?
  玉鼎夫人春風滿面,狠狠地瞅他一眼。道:“發什麼呆,乖乖地滾進來。”
  華天虹無可奈何,低頭鑽進窗內,玉鼎夫人盈盈一笑,反手掩上了窗門調
  這是一間大戶人家女子的繡臥象牙床,白羅帳,紅竣被,鴛鴦枕,此時,一對龍鳳花燭,燭炬高燒,火焰輝煌,照得室內喜氣洋洋,恍若洞房。
  榻畔,一桌珍肴,兩昌慚筷,一壺美酒,另有一個琉甲盞,盛著一杯唬三色的液體,玉鼎夫人那侍婢方紫玉笑盈盈立在桌旁,那火眼金睛,遍身雪白的異獸雪兒,伏在窗下的錦登之上。
  玉鼎夫人款移蓮步,走到席前坐下,手指一對花燭,笑道:“我是新婚,你是再娶,紫玉做媒,雪兒為證,咱們成就好事。”
  華天虹忍俊不住,走入座中,道:“姐姐別作耍,家母武功已失,身在險境……”
  玉鼎夫人截口道:“放心,有大娘子保駕,定然無虞。”
  華天虹苦笑道:“麻煩事多得很,小弟陪姐姐略飲數杯,今夜告辭,明日再來拜訪,決不食言。”
  玉鼎夫人嫣然一笑,待方紫玉斟過了酒,伸手一指那流璃盞,笑道:“這是交杯酒,等一會再飲。”
  華夭虹忍住笑,一瞥面前的酒杯,知道其中無詐,當下雙手捧杯,道:“兄弟敬姐姐一杯。”
  玉鼎夫人柳眉一揚,道:“太客氣,這叫相敬如賓麼?”
  華天虹啼笑皆非,舉杯就唇,一仰而盡,道:“紫玉添酒。”
  玉鼎夫人道:“你怕酒中有鬼?”
  華天虹笑道:“兄弟相信姐姐。”
  玉鼎夫人媚眼如絲,撇一撇嘴,突然端起那琉璃盞,放置在華天虹面前,道:“你家大娘子是使毒的大行家,你床頭枕畔,學的諒必不少,你且瞧瞧,這交杯酒如何?”
  華天虹凝目一望,那盞中液體色如唬琅,濃艷異常,湊近鼻端一聞,但覺有丁股淡淡的荷葉清香,卻是分辨不中有毒無毒。
  玉鼎夫人道:“怎麼樣,有毒麼?”
  華天虹搖頭笑道:“沒有。”
  玉鼎夫人格格一笑,手指著華天虹臉上,道:“算你這小滑頭聰明,有毒之物,焉能作交杯酒用……”頓了一頓,接道:“你敢不敢吃?”
  華天虹搖頭笑道:“不敢。”
  玉鼎夫人狠狠瞄他一眼,道:“老實告訴你,這也是酒,名喚‘醉仙蜜’,神仙飲下,也得醉個三日三夜。”
  華天虹輕輕歎息一聲,無限感慨地道:“小弟也願長醉不醒,可惜老母在堂,不敢逃避人子之責,否貝!的話,我真想盡此一杯,偷個三日之閒。”
  玉鼎夫人盈盈一笑,道:“好啊!既說人子之責,我且問你,不孝有三,什麼最大?”
  華天虹失笑道:“自然是‘無後最大’。”
  玉鼎夫人笑道:“‘對啦!當初你身蘊蓮毒,不能接近女子,若非姐姐我那一株靈芝,你華家豈不是香煙斷絕,再無後代了?”
  華天虹俊面一紅,道:“姐姐的恩德,兄弟永生難忘。”
  玉鼎夫人道:“別提那‘恩德’二字,我只問你,當世之間,可有第二株靈芝?”
  華天虹搖頭道:“稀世之寶,百年難遇。當世之內,諒必難有兩株。”
  玉鼎夫人道:“好!你那大娘子精研藥物,如果沒有姐姐這株靈芝,她能解得‘丹火毒蓮’的毒力麼?”
  華天虹搖頭道:“她對我講過,她早已研究出來,‘丹火毒蓮,是天地間的絕毒,除了千年靈芝,再無解救之道。”頓了一頓,接道:“她是最為瞭解蓮毒之人,因之也最為感激姐姐,時常念著姐姐的好處。”
  玉鼎失人笑道:“當然,她是最受實惠之人,若非我那一株靈芝,她縱然嫁菱燁家,也不過守活寡,她不感激我,誰感激我?”
  方紫玉聽得七葷八素,忍不住撲啼一笑,華天虹羞得滿臉通紅,垂目望地,笑著搖頭。
  玉鼎夫人自己也忍笑不住,面龐一轉,朝方紫玉叱道:“滾出去,跑得遠遠的。”
  方紫主羅袖掩口,奔出房外,反手帶上了房門“
  玉鼎夫人端起酒杯,低聲問道:“大娘子有喜了麼?”
  華天虹齦然道:“成親不到一月,那來恁快?”
  玉鼎夫人道:“我記得建酪大會以前,你就服下靈芝了;”
  華天虹脫口一笑,道“姐姐說笑,成親以前,兄弟豈敢亂來?”
  玉鼎夫人臻首一點,正正經經地道:“成親以前,確是亂來不得,如今童身已破,那就無所謂了。”
  華天虹再也忍笑不禁,站起身來,雙手亂搖,道:“姐姐太風流,小弟招架不住,告辭啦!”
  玉鼎夫人佯怒道:“你敢跑,我追到客棧,向你媽媽和秦碗鳳要人。”
  華天虹眼望窗門,不知如何是好,他輕功高絕,果然要走,玉鼎夫人是抓他不住,只是一則玉鼎夫人對他有恩,二則兩人間實也有一種情誼,令他狠不起心腸、斷然不顧而去。
  玉鼎夫人似是下定決心,今夜非成好事不可,這時索興走了過來,將華天虹按在椅上,兩人並肩坐下。
  華天虹心頭亂跳,眼望窗外,道:“姐姐,天快亮啦!”
  玉鼎夫人抿嘴一笑,道:“五鼓雞鳴,正是早朝的時候,你向姐姐叩頭吧!”
  華天虹道:“兄弟不懂。”
  玉鼎夫人笑道:“不懂我教你。”
  端起琉璃盞,將那“醉仙蜜”飲了一口,然後送到華天虹唇邊,道:“我一口,你一口,一下一下的來。”
  華天虹是已婚男子,算是有經驗的人,單那風言風語,已是承受不住,這時兩人擠在一處,肌膚相觸,香澤暗渡,越發的心施搖搖,把持不住。情急之下,只好軟語告饒道:“姐姐,三更時分,我與你們教主鬥過一陣,內俯受了震傷,這刻
  玉鼎夫人橫他一眼,嬌笑道:“小混蛋,你不是不懂麼,講這話是什麼意思?”
  華天虹笑道:“兄弟如今懂了。”
  玉鼎夫人嗤的一笑,悄聲道:“放心吧,姐姐豈會害你?這酒是補人的,你吃一口,姐姐有療傷的法子教我。”
  華天虹無可奈何,將那“醉仙蜜”飲了一口,問道:“什麼療傷的法子?”
  玉鼎夫人道:“是一種。修真不死方’,你再飲一口,聽我慢慢道來。”端起“醉仙蜜”,自己先飲一口,再讓華天虹飲一口,接道:“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總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夭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這些道理,你都懂麼?”
  華天虹含笑道:“懂得。”
  玉鼎夫人道:“好,仙經曰:只有鉛汞二味藥,夫真汞者,陰經之別名,真鉛者,陽氣之別名,孤陰寡陽,深山兀坐,而欲長生,何其大謬?”
  華天虹脫口一笑,道:“姐姐亂扯,不聽啦!”
  玉鼎夫人嬌慎道:“這是陰陽和合大法,練得好了,非但療傷,且可長生不老。”
  語音微頓,曼聲吟道:“同類鑄成驅鬼劍,共杯作起上天梯。人須人度超塵世,龍要龍交出污泥。這是半佑帝君指玄篇上的詩句,你讀過麼?”
  華天虹笑道:“旁門左道,我可沒有讀過。”
  玉鼎夫人道:“混帳!你敢罵姐姐是旁門左道,罰你!”端起,‘醉仙蜜”自己飲了一口,然後按住華天虹的腦袋,咕嘟、咕嘟,一連灌下兩大口。
  華天虹喘了一口大氣,苦笑道:“好姐姐,兄弟不勝酒力。”
  玉鼎夫人笑道:“沒有關系,飲罷交杯酒,咱們問昔日種種,一筆勾銷。”
  華天虹道:“唉!姐姐言重了。”
  玉鼎夫人輕輕一哼,道:“重就重吧,我不在乎。”
  華天虹道:“唉!姐……啊!”話未講出,卻被玉鼎夫人捏著下顎,將餘下的半杯“醉仙蜜”一起灌入了口內。
  華天虹身子猛然一晃,道:“哎呀,我頭暈……”
  玉鼎夫人伏在華天虹懷內格格直笑,直笑得花枝亂顫,眼淚也笑出來了。
  華天虹冠玉般的臉頰上,泛起兩片奼紅,眼皮也睜不開來,口中含糊道:“姐姐,我頭暈,暈得好厲害。”
  玉鼎夫人抑住笑聲,道:“姐姐預先服過解藥,我的頭可是一點不暈。”
  華天虹舉手一拍桌面,吵鬧道:“我坐不住,我要躺下,我
  玉鼎夫人吃吃笑道:“小壞蛋,這是你自己要躺下,可別說姐姐勉強你。”摟抱著他的腰,扶他上床躺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2:32:45

第六八章 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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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醉眼包斜,含含糊糊說道:“姐姐,讓我走,我真的有事。”
  玉鼎夫人吃吃笑道:“別吵啦,姐姐這不是力、事麼?”伸手去解他腰間的鐵劍。
  華天虹翻身一滾,身子壓住了鐵劍,道:“別動這東西。”
  玉鼎夫人腰肢一扭;嬌笑道:“我高興動。”雙手扳住肩頭,將華天虹翻過身來,眼看他雙頰奼紅,醉態可掬,忍不住伸出藕臂,緊緊摟住他的頸項,著實親熱了一陣。
  華天虹忽然感到頰上濕潤,勉強睜開了沉重的眼皮,說:“姐姐,你哭啦?”
  玉鼎夫人熱淚盈眶,但卻嫣然笑道:“姐姐高興得落淚,今天是咱們的好日子啊!”
  華天虹道:“不,姐姐有心事,兄弟感覺得出。”
  玉鼎夫人強顏一笑,道:“姐姐的心事,就是怕你不聽話,來,讓姐姐替你寬衣。”說著伸手過去,解他的鐵劍。
  但見華天虹身子一滾,重又壓住了鐵劍,含糊道:“不能動,上面有毒。”
  玉鼎夫人吃吃笑道:“有毒我也樂意,不用你擔心。”重又將他翻轉過來。
  華天虹眼皮一抬,道:“姐姐,彭祖說過:上士別床、中士異被,服藥百裹,不如獨臥。你讓我一人睡。”
  玉鼎夫人嬌聲叱道:“胡說,男不可無女,女不可無男,無女則意動,意動則神勞,神勞則損奪。一人睡覺,要短陽壽的。”
  華天虹笑不可抑,道:“倍力行房,精髓枯竭,惟向死路日近,兄弟……”身子一滾,又將鐵劍壓住。
  玉鼎夫人一心要解他的鐵劍,華天虹醉得話也講不清楚,偏是知道護住鐵劍,兩人扭來扭去,鬧了良久,玉鼎夫人始終未能如願,不禁又氣又惱,嬌道:“死冤家,你到底醉了沒有?”
  華天虹道:“我心裏明白,只是混身上下,一點氣力沒有。”
  玉鼎夫人暗暗忖道:唉,這小冤家內功竟是如此深厚,大半杯“醉仙蜜”,居然弄他不醉。心頭在想,口中卻是嬌笑道:“你沒有氣力,姐姐服侍你,教你一點氣力不花。”
  嬌軀一滾,翻到了床裏,手指著他的額頭,接道:“你再不乖乖的,我就點你的穴道。”
  華天虹道:“千萬不可點穴道。”
  王鼎夫人笑道:“是嗎?那樣太無趣味了。”
  華天虹道:“倒不是那個意思,九陰教主、丙靈子,另外還有一批星宿派魔教中的人,全都在謀害兄弟,姐姐若是點我的穴道,旁人趁機下手,暗算了兄弟,那豈不是姐姐坑陷我了?”玉鼎夫人聞言一怔,愕然良久,美眸之內,倏地淚珠漣漣垂泣起來。
  華天虹滿面惶急,道:“姐姐幹嘛傷心,是兄弟講錯話了?”
  玉鼎夫人頭一搖,戚然道:“你可知道,那些人為什麼要謀害你?”
  華天虹道:“他們想奪我的玄鐵劍。”
  玉鼎夫人眼中淚水一湧,道:“你可知道,姐姐也要奪你的鐵劍,你道我將你灌醉,真是為了成就好事?”頓了一頓,接道:“當然啦,如果你還有心肝,讓姐姐沾點雨露,那也不在姐姐愛你一場。”
  華天虹歎道:“唉!姐姐,你好癡啊!”
  玉鼎夫人垂淚道:“癡情女子負心漢,姐姐是癡,你不覺得自己心腸太狠麼?”
  華天虹歉然一笑,道:“姐姐,你也要奪我的鐵劍,那是為了什麼?是九陰教主逼迫你麼?”
  玉鼎夫人搖了搖頭,道:“不是,是我自己的主意,我是為了愛你,並未安著壞心。”
  華天虹惑然道:“這道理我就不懂了。”
  玉鼎夫人俯下臉來,與他親呢了一陣,始才委委屈屈他說道:“你該知道,劍聖虞高的畢生心血《劍經》收藏在你這玄鐵劍內,這己是眾人一致的看法,這一點你知道麼?”
  “我知道,同時也相信此事。”華天虹道:“另外一點。”
  玉鼎夫人道:“你的武功已經高絕一時,如果再練《劍經》,則普天之下,再無敵手,整個的武林,由你稱尊為王,這一點你也曾想過麼?”
  華天虹莞爾一笑,道:“我倒不想稱尊為王,不過,若能使得武林之內,好人出頭,沒有壞人作惡,那倒是生平所願。”
  玉鼎夫人無限幽怨地道:“我願,旁人願麼?”
  華天虹傲然道:“那麼大家鬥到底吧,我相信天佑善良,惡人終必毀滅。”
  玉鼎夫人怨道:“你相信天佑善良,根據什麼?老天爺對你講過麼?難道你從未見過好人死在壞人手裏?”
  華天虹淡然道:“那麼大家鬥一鬥,誰的命短,該誰倒楣,總不能束手待斃,任憑敵人宰割。”
  玉鼎夫人似是怨極,怒聲道:“死人!你不怕死,我怕你死啦!你娘自己不怕死,你怕她死啊!你……”
  這幾句話,乍聽甚為單純,其實那言辭之間,蘊含著一種至情至聖,深逢無比的感情,說明瞭愛情的真諦乃發乎真我,而非斤斤計較對方的反應。
  華天虹深受感動,淚水撲簌簌流下,道:“姐姐的情意,兄弟感激不盡,永生難忘。”
  玉鼎夫人苦笑道:“那麼你就乖乖的,聽憑姐姐擺布,反正姐姐絕不會害你。”
  華天虹搖頭道,“那卻不能。玄鐵劍由先父遺留給兄弟,並為此劍,研創出十六招劍法,劍上留著先父的手澤和心血,別說內中還藏著《劍經》,縱是一段凡鐵,我也決不忍讓敵人奪去。”
  玉鼎夫人恨聲道:“唉!這玄鐵劍是禍根啊!我取去鐵劍,”交給咱們的教主,她拿著此劍,形同廢物,毫無用處,丙靈子和魔教中的人,則將轉而與她為難,誰也不會再找你的麻煩。這是釜底抽薪之計,你怎麼不明道理?”
  華天虹斷然道:“不管什麼道理,只要我一口氣在,我就全力保有這鐵劍。”
  玉鼎夫人急道:“唉!你該知道,縱然。劍經,出世,落在旁人手內,你也不愁打不贏他,反之,你若取得《劍經》世間就再無故手,這是誰也不能容忍之事,岡i有的入都會全力阻止此事,甚至於不擇手段地害你,你何苦與自己過不去?”
  華天虹毅然道:“正邪不兩立,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姐姐不必耽心。”
  微微一頓,笑道:“姐姐躺下來,咱們熱一下。”
  玉鼎夫人恨聲道:“壞蛋!你當我真的那麼不要臉麼、哼!我主意已定,由不得你倔強。”玉手一揮,一指向他腰間點去。
  華天虹大驚失色,雙手去捉玉鼎夫人的手腕,口中急叫道:“姐姐,這個使不得。”他似是酒醉過甚,混身乏力,一身絕世武功半點施展不出,這時雙手亂抓,毫無章法,不過仍舊將玉鼎夫人的手指碰撞開去。
  玉鼎夫人格格一陣嬌笑,皓腕一翻,再襲華天虹腰際“商曲”穴,左手卻是暗出奇兵,倏地向他左腎門點去、
  兩人本來就糾纏在一起,玉鼎夫人武功又不等閒,這明攻暗襲,雙管齊下,實是難以招架,只是華天虹武藝精深,單憑心頭的感應,就能體會出她的攻勢,百忙中,身軀一翻,滾向床外,讓開了兩處穴道。
  玉鼎夫人格格大笑,左手一揮,“啪!”的一聲脆響,在華天虹臀部上拍了一個巴掌,右手一掠,已是搶出了鐵劍。
  華天虹叫道:“姐姐……”
  言未了,倏聞呼然一聲,窗門陡地被人撞開,一條人影閃電般地竄到床邊,十指箕張,乍然向仰臥床上的華天虹襲去。
  玉鼎夫人魂飛魄散,惶聲喝道:“什麼人?”雙手掄劍,猛然砍了過去。。
  那人影一聲不響,左手一撩,頓時抓住了鐵劍,右手疾若電掣,急向華天虹小腹抓去。
  顯然,此人深知華天虹的厲害,是以明知華天虹已為“醉仙蜜”醉倒,依然全力襲擊華天虹,而不先奪鐵劍。
  但聞華夭虹冷冰冰一哼,揮左掌,抬右臂,一招“困獸之鬥”霍然迎向那偷襲之人的子掌,右手卻已奇妙無比地震開了玉鼎夫人的雙手,將鐵劍的劍柄抓在了掌裏。
  玉鼎夫人但覺雙手一震,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床角滾去,那偷襲之人耳聞華天虹的冷哼之聲,一股玄奧難測的力道,已向自己掌心湧到。
  這些都是同時間的事。自窗門撞開,直到此時,前後不過眨眼工夫,三方面都是應變奇速,出手疾逾閃電。
  那偷襲之人警覺出華天虹並未真的醉倒,自己受了詐騙,頓時驚出了一聲冷汗,左手松劍,右手收招,雙足猛蹬,立即朝窗外激射。
  子午穀一戰,加上與九陰教主那一場瘋狂的拼鬥,當世之間,業已無人不對華天虹膽怯,這偷襲之人一覺受騙,頓時抽身後退,其應變之機警快速,不謂不高人一等。
  但見華天虹上身一挺,口一張,“呸!”的一聲,一股唬琅色的酒箭激射而出,直向那偷襲之人臉上噴去。
  原來華天虹雖將大半杯“醉仙蜜”飲下,但卻暗以一種傳自畝疆、專門對付有毒飲食的功夫,將其蓄藏於胃囊,直到此時,僅有極少一點溶解,發生作用,這時卻突然內功逼出,當作暗器傷敵。
  這一招出敵意表,那偷襲之人驚惶轉臉,卻是未曾避過,那酒箭全部擊在他右邊臉上,同時間,那人右腳後跟上一陣錐心奇痛,卻是被玉鼎夫人的異獸雪兒咬了一口。
  這異獸雪兒伏在窗下,一見敵人侵入,頓時竄射出來,一口咬去,那偷襲之人身法奇速,雪兒雖快,依舊是落後一步,若非那人被華天虹的還擊駭得心寒膽戰,雪兒仍然是傷他不著。
  話雖如此,這愉襲之人的身手也彌足驚人,他右臉被酒箭擊傷,右足後跟的腳筋被異獸雪兒一口咬斷,卻仍舊是忍住奇痛,負傷躍出了窗外,踏著瓦面,縱躍如飛,狂奔而去。
  華天虹身形如何快捷,晃眼之間,半身已鑽出窗外。
  但聽玉鼎夫人哀聲叫道:“天虹!毒……”
  華大虹心神一凜,記起玄鐵劍上塗過劇毒,想起那偷襲之人襲擊自己,玉鼎夫人那熱淚泉湧,亡命護衛的神情,下禁心腸一軟,匆匆撲回床邊,掏出解藥,道:
  “略服少許,毒力即解,我去追敵。”
  玉鼎夫人不待他將話講完,哭喊道:“我的雙手已經麻木了。
  只聽“呀——”的,一聲,那侍婢方紫玉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華天虹急道:“讓紫玉照顧你服藥,我……”
  玉鼎夫人暗暗忖道:今日一別,幾時再能相見?心頭一急,不禁猛一低頭,一口咬住了華天虹的手臂。
  華天虹痛得大叫一聲,道:“啊!快快鬆口,剛才那人是丙靈子,白君儀失陷在他手中……哎喲!”
  玉鼎夫人一聽華天虹急著追趕丙靈子,竟是為了搭救白君儀,牙齒咬得越發的緊,更是死也不肯鬆口。
  華天虹手臂被她緊緊咬住,痛得淚水直流,運功抗拒,又怕震傷了她的牙根,無可奈何,只得好言說道:“快快鬆口,我決不走,喂你服藥。來,快快松開。”
  王鼎夫人充耳不聞,銀牙緊咬,硬是不松。
  方紫玉竊竊私笑,移步過去,掩上了窗門,拿起一塊抹布,匆匆拭去了地上的酒漬和血跡,重又溜去,帶上了房門。
  華天虹見玉鼎夫人那欺霜賽雪的雙手,已泛起一層烏黑之色,卻是怎麼也不鬆口,不禁歎息一聲,哄小孩一般地道:“好吧,快快鬆口,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說不走,就不走啦。”
  苗疆劇毒,厲害已極,玉鼎夫人中毒之後,只顧纏著心上人不放,也未運功抗拒毒力,這時雙臂已全部麻木,心頭也有點迷糊,聞得華天虹之言,頓了半晌,始才松開口來。
  華天虹拔開瓶塞,捏著她的下顎,將解藥喂了少許給她服下,然後伸出手掌撫住她的背心,將一股內力輸放過去,催運藥效,化解毒力。
  過了片刻,那毒力已解,玉鼎夫人手臂已運動自如,頓時抬起雙臂,緊緊摟住了華天虹的頸項。
  華天虹苦苦一笑,柔聲道:“白君儀……”
  玉鼎夫人口角噙笑,不住地搖,既不鬆手,也不講話。
  華天虹莫名其妙,惑然道:“幹嘛如此高興?這中間必有道理?”
  玉鼎夫人一笑,滿面春風地道:“你將那有毒的玩意解下來,放在床裏,你躺下來,我和你講道理,如果你講贏了,從今以後,我顧駕音若是再纏著你,就算是最下賤的女人。”這話講得很重,華天虹不得不依言行事,當下解下鐵劍,置於床裏,和衣躺下,道:“什麼道理,你講吧!”
  玉鼎夫人似是滿懷高興,甜甜蜜蜜一笑道:“白君儀對你的情意,那是眾所周知之事,我顧穹‘音對你的情意,想必也勿須細說吧?”
  華大虹長長歎息一聲,無言地點了點頭。
  五鼎夫人含笑道:“是她愛你在先?還是我愛你在前?”
  華天虹臉色微微一紅,低盧說道:“難分先後,個過這也不關緊要。”
  頓了一頓,接道:“姐姐對我恩德匪淺,那卻是白君儀無法比較的。”
  五鼎夫人淡然一笑,道:“你娶秦碗鳳,無論是誰的主張,那都是天公地道的事,反過來講,如果你舍秦碗鳳而娶了白君儀,天下英雄,非但看不起你華天虹,也合不起你的母親。天下人定然要講,你母親有失公正,在為俠義道的領袖。”
  華天虹聞言,背上突然沁出了一陣冷汗,惶然道:“姐姐這一番話,咱們母子都未曾想到。”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截口說道:“是麼?不能齊家,焉能治國、你母於是俠義道的泰山北斗,自己家中的事部有欠公允,還有什麼資格為武林排難解紛,主持正義?”語音微頓,接道:“其實,這點道理,你母子從未想到,心頭仍舊是感覺得到的,只不過今日由我這壞女人口中講出來,你感受得特別強烈而已。”
  華天虹道:“兄弟從未認為姐姐是壞女人,家母也從無這個意思。”
  玉鼎夫人淡然一笑,道:“不管怎樣,我總是站在壞人一方,你大概從未想過,好人非但要得好人敬佩,同時也要得壞人敬佩。”
  華天虹笑道:“坯人怎會敬佩好人?那就不成其壞人了。”
  王鼎夫人道:“不然,你將人性看得太粗淺了,正人君子,壞人也一樣敬佩,有敬佩才有敬畏,所以有‘邪不勝正’這一句話。就因為這個道理,好人愈受挫折,志行愈堅,壞人越受打擊,膽氣越餒。當然啦!壞人的內心深處雖是敬畏某一個好人,他卻避免去想這問題,更不公開承認。”
  華天虹想了一想,正色道:“多謝姐姐指教,從今以後,兄弟要做個頂天立地的好人,令敵人也不得不敬佩。”
  玉鼎夫人撲啼一笑,道:“我說的是江湖大事,關於男女間的事,略為馬虎一點,也不要緊。”
  華天虹哈哈一笑,胸懷甚為暢快,玉鼎夫人這一番“好壞”之論,本是信口而出,自己也未曾深思,但卻是華天虹聞所未聞之言,給了他莫大的啟示。在此以前,華天虹仍是一個血氣方剛,直覺強于理性的少年,由此時起,卻是氣質一變,成了一位元恢恢巨集巨集,穆穆隸隸的君子,一言一行皆不失為俠義道的領袖。這卻是玉鼎夫人意想不到的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2:33:04

第六九章 佳人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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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昨日夜間,白君儀逃避趙三姑的追擊,剛剛奔到巷口,黑暗之中,突然竄出一個白髯垂胸、身著月白長衫的老者。那老者橫裏竄來,出手便點了白君儀的穴道,將白君儀挾在脅下,疾掠而去。趙三姑由那老者的身法,依稀辨出是通天教的丙靈子,卻是未曾追上。
  那白衣老者卻未就此離去,他挾著白君儀疾快地繞了一圈,重又回至客棧近處,藏身暗中,觀看華天虹與九陰教主拼鬥,直待雙方散去,始才挾著白君儀潛上了客棧斜對面一家藥舖樓上,躲在一間堆放藥材的角落上。
  此人正是丙靈子,他身懷金劍,一面是亡命天涯,逃避九陰教主的追截,同時又想劫奪華天虹的鐵劍,取得那一部《劍經》。
  如果不算星宿派魔教的人,在當前的武林中,華天虹與九由教主;可算是並世雙雄,丙靈子的武功雖也說得上登峰造極,比之華天虹與九陰教主,仍舊是差了一級,與這兩人周旋,他無法公然對敵,無奈之下,只得改裝易容,轉入地下。
  通天教全軍覆滅,他既想報仇雪恨,又想重振門戶,一切希望,全部寄託在那《劍經》之上,通天教的人練的是劍,以他的武學造詣和功力,若能獲得《劍經》,則定能在短時間,使武功突飛猛進,躍登另一境界,就眼下的情勢言,只要能與華天虹及九陰教主公然抗衡,就可立足江湖,再起爐灶,重振通夭教的聲威。
  然而,那《劍經》之鑰的金劍在他手內,九陰教主窮追不舍,迫得他寢食不安,沒有一日安寧,他又謀奪華天虹的鐵劍,不能飄然遠揚,迫不得已,只有一日三易居處,不時改裝易容,以防行藏暴敗。也正因為如此,其謀奪《劍經》之心更為強烈。
  他潛回小樓,暗想華天虹與九陰教主拼過一陣,兩人的元氣都大為損傷,九陰教主狼狽而去,一時之間,不會卷土重來。今日夜間,不失為劫奪鐵劍的時機,於是將白君儀的手足以牛筋縛牢,口中再塞著碎布,收藏在一堆藥材之下,自己再潛到華天虹所居的客棧附近,白君儀暈穴被點,縱然到了時辰蘇醒過來,也是無法逃遁。
  不過,華天虹與九陰教主那一陣惡鬥,令他想一想就膽寒,那魔教中人夜襲客棧,中毒逃遁的事,他也在暗中看到,正是敗軍之將,不足言勇。他猶豫再三,終是鼓不起勇氣潛至近處,伺機硬搶華天虹的鐵劍,眼看棧房中燈光不熄,華天虹等皆不就寢,只好守在暗處,靜悄悄的等待,那知過了許久,華天虹突然離開客棧,直往北門如飛奔去。
  他略一轉念,業已猜出華天虹此時外出,定是為了白君儀之事,於是遙遙地跟在後面,觀察究竟,不料華天虹遇上了玉鼎夫人,半途中停了下來。
  他乃是江湖經驗極為豐富之人,既知華天虹內功精湛,耳目敏銳,自己稍不謹,既有暴露行跡之虞,又恐螳螂浦蟬,黃雀在後,被那陰魂不散的九陰教主躡住、因之行動之際,極為小心,絲毫不敢大意。
  他處在二強之間,正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眼看著華天虹進了閣樓,窗門已掩,然後才繞道一側,小心翼翼地潛移過去。
  潛至窗外,摒息閉氣,凝神向內中一聽,發覺玉鼎夫人正向華天虹灌酒,而且動用了通大教的秘方“醉仙蜜”,禁不住心頭狂喜,暗想祖師爺有靈,今日假此良機,既可奪得鐵劍,又可鏟除一個武功最強的敵手,而且還能懲處叛徒,真是一舉數得、萬載難逢的良機。他暗暗決定,鐵劍到手,取出《劍經》,立即挾著白君儀遠走天涯,找一處九陰教主絕對尋找不到的所在,苦練《劍經》上所載的武學,再加上白君儀所知的《劍經補遺》,則再出江湖之時,天下何來敵手?而且,單是想到能夠安安逸逸地享受絕世美女白君儀,已令他滿懷欣慰,覺得這一向所受的苦難,乃是微不足道之事。
  他深悉“醉仙蜜”的厲害,只要華天虹飲下半杯,不愁他不醉倒,耳聽著房中二人糾纏不清,心頭雖是急煞,但以此事關系著他整個的後半輩子,因之始終是小心翼翼,極有耐性地等著。不料,天色突然破曉,他發覺自己守在窗外,房中的人難以發覺,街上或是瓦面如果有人路過,卻是一眼就能望見,迫不得已,只好移動身形,退在一個不易為人發現的角落。雖然如此。以華天虹的功力,仍舊毫無所覺,連那嗅覺之靈遠過人類的異獸雪兒,也未覺察出來。
  然而,華天虹雖未發覺窗外潛伏著敵人,但卻一直在暗自警惕中,他既恐敵人突然襲到,劫奪自己的鐵劍,又怕一時把持不住,墜于玉鼎夫人的情網之內,因之始終保持著頭腦冷靜,靈俯空明。丙靈子時乖運賽,雖步步為營,小心而又謹慎,終究還是飛蛾撲火,落得身受重傷,狼狽而逃,若非玉鼎夫人死命纏著華天虹不放,丙靈子萬難逃出華天虹掌下。
  丙靈子破著一足,飛躍至一條偏街,匆匆吞下一粒解毒丹丸,趁著淩晨之際,銜上尚無行人,倫滄惶惶,逃入了一家小客棧中。
  溜入房內,立即盤膝坐定,運起內功抵制毒力,九毒仙姬門下的毒物為武林一絕,他那解毒丹固然無效,內功之力也無法將毒力迫出體外,幸而他手觸鐵劍的時間極短,中毒的程度甚輕,仗著一甲子以上的功力,勉強將毒力逼在左手三指之上,抽出一柄匕首,牙根一咬,將那三根手指削了下來。
  毒力既出,算是已無性命之憂,急忙取出金創藥,包紮手指和腳後跟的傷處,然後才有工夫揭下臉上的人皮面具。
  華天虹一股酒箭噴射在他右邊臉上,因那人皮面具的阻隔,未曾皮開肉綻,但半面臉已腫起老高,這時匆匆按摩了幾下,換了一套衣履,取出一塊黑紗罩在臉上,重又溜出了客棧。
  他提心吊膽,一路上東張西望,掩掩藏藏,終於潛返到藥店的小樓之上。
  白君儀被點的穴道業已自行解開,此時正在藥材堆下蠕動,丙靈子走上前去,搬開藥材,將她提了出來。
  這小樓有一扇窗戶,斜對著華天虹所居的客棧,丙靈子在窗門上挖了一個小孔,藉以觀察客棧門前的動睜,室內幽暗,就只這小孔中透進微光,映照出室中的景物,臼君議醒來之片,發覺手腳和口上被縛,已知自已被人擒住,但卻不知拎住自己的是誰。這時凝目一望,舌出是個身穿葛衫,臉覆黑紗的男子,瞧那身材,似是丙靈子,不禁心頭一寒,慘然色變。
  丙靈子恍若幽靈一般,手捉著白君儀,將她放置在牆角坐好。然後慢慢吞吞地掀起自己覆面的黑紗。
  他本有一部白髯,為了便於化裝,業已齊根剃悼,那惟淬而帶皺紋的而龐,半邊臉頰浮腫,加上那滿含怨毒的目光,一眼看去.令人恐怖陡生,不寒而慄。
  白君儀凝注一眼,認出確是丙靈子,不由機伶伶打了一陣寒嘛,眼眶一熱,迸出兩行珠淚來。
  丙靈子滿臉獰笑,抬起左手,放在白材儀眼前,陰沉沉說:“你看清了,我的臉和手,都是華天虹所傷,左足也跛了,這幾筆血債,全都著落在你身上,至於神旗幫與通天教的舊帳,那也不用提。”說到此處,緩緩解下布中.取出了塞在白君儀口中的布屑。
  白君儀暗暗忖道:既落此撩手中,後果不堪設想,若不速死。所受必然更慘,唉!天虹啊天虹。
  她唯恐錯過時機.求死不得,想也不敢多想,頓時銀牙一咬,猛地自爵舌根!
  通天教以採捕為能事,丙靈子一生,不知壞過多少女了的貞節,他年老成精,深懂女子的心理,一見白君儀容色慘變,立即閃電般地伸出右手。鉗住白君儀的雙頰,令她合不攏嘴。
  白君儀淚如泉湧,眼望敵人,目中泛出了一片慘厲之色。
  丙靈子陰森森一笑,一字一頓,冷冷說道:“你聽清楚,你若自尋短見,我立時姦污你的屍體,將你剝得一絲不掛,高懸在城門之下,讓天下人都知道,華天虹的女人壞在我丙靈子手上。”說罷之後,立即松開了手。
  白君儀渾身戰栗,猶豫再三,再也鼓不起勇氣尋死,遲疑了片刻,心中暗暗想道:不管死活,我不能教天虹蒙羞,還是走一步算一步,聽憑老天爺去安排。心念一決,頓時斷然道:“你看著辦,若能取我的性命,留我的清白,那就算你為通天教報仇,神旗幫還你一筆血債、我白君儀死無怨言,華天虹大仁大義的英雄,他感你此德,必有重報。”
  柄靈子冷冷道:“這話太渺茫,我丙靈子聽不進。”
  頓了一頓,接道:“事到今日,各走極端,我丙靈子了然一身,毫無顧忌,我是怎樣有利怎樣幹。你若逞強,我就先踩蹂躪你的肉體,既可泄憤,又可得一時之快。”
  白君儀聽他說到怎樣有利怎樣幹,心頭頓時一動,忖道:這廝身懷金劍,暗暗隨著天虹,顯然也是圖謀《劍經》。他心中既存貪念,豈會毫無顧忌、我且別忙死去,天虹得知此事,一定會來救我,這廝若要謀害天虹,我還可以相機暗中通知天虹。
  但聽丙靈子獰聲道:“如今你先將《劍經補遺》背誦出來,倘若故意錯亂一字,我教你今生今世,無臉見華天虹的面。”
  白君儀念念不忘華天虹,丙靈子抓住了她這弱點,專以她的清白為要挾,這一點實是毒辣至極。白君儀暗暗想道:我若推說不知,他定然不肯相信,若是據實吐露,萬一他參悟出其中的精義,武功豈不追上天虹了?
  丙靈子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意,獰聲一笑,道:“你不必多耽心事,你那心上人武功走在我的前面,我縱然參透《劍經補遺》,也無法追趕上他,鹿死誰手,要看《劍經)誰屬。”
  白君儀冷冷說道:“我縱然背誦出來,明明是真,你偏說是假……”
  丙靈於截口道:“你自管背誦。是真是假,我自能分辨。”
  白君儀暗暗忖道:那《劍經補遺》前面一段,參加過建蘸大會之人俱曾耳聞,後面的我錯亂一些,看他是否分辨得出。心念一轉,頓時念道:“天之道……審護持,須隱密,驅鬼劍,泄天機,緩、靜、靈、貫串……”
  只聽丙靈子獰聲道:“錯了!緩靜靈豈能貫串?”將手一揮,但見寒光一閃,白君儀身上的羅衫以及貼肉穿著的沫胸,自領口而下,以迄小腹,突然齊中分裂,雪白的玉體,頓時暴露出來。
  他匕首藏在衣襟之下,适才取匕首,劃開白宮儀的衣衫,然後藏回匕首,全部動作,一氣呵成,疾若閃電,白君儀只見寒光一叫刁,並未看清匕曹的形狀,而且白君儀席地而坐,軀體又凸凹不平,這一匕首劃去,要將貼肉穿著的抹胸割開,而絲毫不傷到身體,其劍法造詣功力之深,火候之純,實在已臻化境,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白君儀先是一驚,隨即發覺自己的胸脯袒露於外,不啻半身赤裸,不禁羞憤欲絕,恨不得一死了之。怎奈死既下敢,雙手又被半縛在背後,連掩護一下也都不能,恨至極處,不由混身顫抖,咬牙切齒道:“你最好是殺了我,否則的話,我必有一日,挖出你這眼珠。”
  丙靈於恍若未聞,一雙眼睛,盯住白君儀那曲線浮凸,完美無瑕,正自顫動不歇的雙乳,目光的的,一瞬不瞬,那半邊未曾浮腫的臉頰,肌肉痙孿,汗珠直冒,心神之激蕩,流露無遺。
  要知白君儀美艷若仙,非但是面寵美,身段也是美極,那一身瑩白如玉的肌膚,找不出絲毫瑕疵,纖細的柳腰,圓渾而豐盈的乳房,形態顏色,無不美好至極,以至像丙靈子這等研輪老手,一見之下,也不禁心神震蕩,不克自持。
  白君儀羞憤欲絕,心中暗暗叫道:與其讓這淫賊作踐,不如一死百了,唉!眼不看為淨,還是死掉的好。
  心念一決,就待嚼碎舌根,自求了斷,突見丙靈子猛然轉開臉去,口中恨然叫道:“唉!”
  白君儀睹狀一怔,尋死的念頭,不覺重又擱下。
  丙靈子雖已移開目光,适才所見的景象,兀自在腦海中盤旋,以致心神激蕩,依舊不能平息,臉上的肌肉仍舊痙孿,額上仍是汗出如漿。
  此際,他正天人交戰,承受著有生以來從未經歷之苦,須知白君儀的肉體雖美,但若讓一個沒有男女經驗之人看去,那也不過感到美好而已,卻無強烈的比較,丙靈子出身通天教,本就是貪淫好色之輩,而他畢生經驗過的女子,猶如過江之鯽,屈指難數。正因為他見得大多,越發感到白君儀是天生尤物,舉世無雙,而心神之激蕩,較之常人,也就更甚百倍。若依他的性情,他早已撲身過去,為所欲為了,然而,他看得出白君儀的性格,深知白君儀的剛烈,他若逞一時之快,蹂躪了白君儀的肉體,白君儀勢必自絕,則他的一切計劃,勢必因此打破。此時此地,那代價是過于高了。可是,教他對這等絕世美人視若無睹,強忍情欲,那痛苦也太難承受。
  過了良久,他心頭終於叫道:“不能!不能!此時絕對不能!有這人質在手,縱然被華天虹那小子找上,他也不敢將我怎樣,以這女人交換鐵劍,那小子大概不會應允,但若以此要挾,迫使那小子去對付九陰教主,諒他不敢不聽命,而且《劍經補遺》尚未問出,也不能將書鬧僵。
  想了又想,終於下定決定,將一股熊熊燃燒的欲火強行壓下,在藥材堆下取出一個包袱和那皤龍寶劍。
  他先將寶劍插入衣衫之內,縛紮停當,藉此平息心頭的激動,然後解開包袱,取出一件青布長衫,抖了開來,反手扔將過去,那長衫一卷,恰好將白君儀的身軀裹住,只留頭面在外:
  白君儀怔了一怔,暗道:這老賊雖然該死,武功倒也厲害,看來除了天虹和那九陰教主,當世之內,亦無第三人強過他了。
  丙靈子緩緩轉過身來,冷冰冰說道:“從此刻起,你自己放明白一點,我是勉勉強強克制自己,你若自找麻煩,自取其辱,那就是你自己想找痛快,故意挑逗我來姦污你。”
  白君儀氣得臉色鐵青,但知他講的是實話,也不禁暗自驚心,不敢多講一句。
  丙靈子走到窗下,緩緩坐了下去,道:“我的武功,也在一柄劍上,算到今日,足足有六十年的歷史,那《劍經補遺、無論有多玄奧,參進一個訛字,我立時分辨得出,華天虹的劍練得好,內力也超越了我,但若說到對劍學一門知識之淵博,造詣之精深,他絕對比不上我,白嘯天半路出家,那是更不談了,你識想一點,快將《劍經補遺》源源本本念上一遍。”
  白君儀想使适才之事,對於此人,不覺畏如蛇蠍。如今只求保住清白,除此之外,怎麼也不敢觸怒他,當下將那“劍經補遺》從頭到尾念了一遍,五十八字,一字不錯。
  丙靈子聚精會神地聆聽,聽過之後,仔細思索了一陣,知道其中確實無假,隨即靠在壁上,閉目參詳起來。
  這《劍經補遺》說的是劍學精義,乃是一種極為空洞的理論,無法瞭解,一知半解,也得不到益處。白嘯天武功龐雜,劍術一道雖也涉獵,造就卻是有限,但他知道《劍經補遺》中蘊妙諦,建□大會之後,鑒於當前局勢,於是封閉了各地分堂,約束屬下,匣旗息鼓,自己則足不出戶,潛心鑽研《劍經補遺》,同十也修煉自己本門幾樣上乘武功,許紅玫見丈夫新遭挫。也就留在山上未忍離去,白嘯天暗暗欣慰,因妻子是練劍之人,遂將那五十八字的“劍經補遺》抄在紙上,交給長女素儀,教她轉交給許紅玫,如此一來,連白君儀也獲悉這五十八字了。
  這短短的五十八字,白嘯天一家人猶未獲得益處,傳至丙靈子,則又大為不同,丙靈子說的不假,他劍學早窺堂奧,得了這五十八字,則如畫龍點睛,眼見得極短的時日內,他的武功即將躍登另一境界了。
  小樓中寂然無聲,丙靈子閉目沉思,恍若老僧入室,白君儀無論什麼時間,只要一空下來,就幻想自己和華天虹在一起,兩人這樣那樣,如何如何,從當日華天虹在曹州“跑毒”時,她就養成了這習慣。這一年來,她沒有一日不幻想一陣,因之,有關成親、生子,兩人攜手邀遊天下,乃至娶媳,孫兒出世,反來覆去,幾乎沒有一樣未曾想過,她只要一開始幻想,頓時渾忘一切,就似身臨其境一般,不過,她所幻想的全是美事,故爾只要一想開頭,立即衷心快慰,其樂無極,這時,她身處絕境,本該是萬念俱灰,但一閉上眼睛開始幻想,臉上立時嬌艷如花,口角露出了微笑。
  這兩人各想各的,誰也不打擾誰,誰也不覺得須要飲食,忽忽一日,再未講一句話。
  夜間,丙靈子忽然站起身來,破著一腿,在小室中走來走人.踱了一陣,忽在藥材堆中揀出一節枯枝,拿在手中比劃。
  幽黯之中,白君儀依稀看出他是在練劍,但他練來練去,一直不停,白君儀不禁暗暗發起愁來,忖道:這廝練得如此起勁,莫要武功長高。勝過天虹了。唉!早知如此,不如拼著一切,怎樣也不吐露一字。
  然後。她幻想華天虹與丙靈子鬥劍,殺得丙靈子狼狽大敗。招架不往,最後華天虹鐵劍連閃。挑出了丙靈子的兩粒眼珠。接著,她又想到與華天虹手牽著手,兩人立在泰山頂上.觀看那海上日出奇景。
  子夜過後,客棧門前,突然響起車馬之一.丙靈子霍然一驚,扔掉手中的枯枝,撲到窗門,由那小孔中朝外觀看。
  只見客棧側門之下,行出那輛長行馬車,華天虹高據轅上,親自駕駛馬車,車窗密掩。瞧不見車內之人。
  白君儀也驚醒過來,情不自禁的顫聲問道:“怎麼,他動身
  丙靈子冷冷一哼,咬牙不語。
  白君議心神一顫,道:“九陰教主在河下設了埋伏。要奪他的鐵劍。哼!如果鐵劍落到九陰教主早上,你這一輩了就別想見著《劍經》了”
  丙靈子剛剛浸沉《劍經補遺》的玄妙之中,想那《劍經》乃是根本所在,劍聖虞高的劍法,其含蘊該是何等神奧!這誘惑實在太大,他忍不住心頭惴惴,那患得患失、惶惶不安之情,難以抑制。
  但他終是老謀深算、行事沉穩之人,心頭雖慌,外表卻毫不顯露出來,眼望著那馬車徐徐行去,口中淡然說道:“深更半夜,城門已閉,馬車出不了城。”
  白君儀暗暗叫道:天虹!天虹!你怎能將我扔下,任我落在這惡賊手內?
  心中在想,口中冷笑道:“難道出城渡河,一定須得馬車麼?哼!到了水中,他那鐵劍非落在九陰教主手中不可,那時九陰教主找你索取金劍,看你逃遁到何處?”
  丙靈子獰笑道:“那時該你最先倒楣。”
  白君儀強自鎮定,裝作滿不在乎地道:“聽你說來,那確是極為可怕,真正事到臨頭,一死兩瞪眼,那也算不了什麼。”
  丙靈子暗暗忖道:這丫頭雖是嘴硬,其實又何嘗不是如此。嘿嘿!人死之後:誰還管他娘的奸屍不奸屍,那也不過嚇唬女人罷了。
  白君儀聽那蹄聲已隱,顯然馬車業已去遠。丙靈子尚無追趕之意、情急之下,接著說道:“你若不願終生懊悔,那就趕緊追上華天虹,他的武功天下第一,也不稀罕一部《劍經》,他一定會以鐵劍換我。”
  語音微頓,接道:“他是說一句算一句的君子,只要答應以劍換人,絕不會三反四覆,再找你的麻煩……”
  丙靈於獰聲一笑,截口說道:“我是劍也要,人也要,究竟如何,且看你的造化。”
  白君儀暗暗咒道:做夢!你這畜生配麼?但覺脅下一麻,頓時暈去。
  丙靈子點了白君儀的暈穴,將她挾在脅下,啟開窗門,躍身下屋,順著街簷,朝馬車行去的方向追去。
  追過一條橫街,立即望見了馬車,夜靜更深,華天虹似恐驚醒了市民,馬車行得甚慢,丙靈子自知武功不敵,右足已破,傷口亦未愈口,因之遠遠跟躡,始終不敢追近,行了一陣,馬車已至北門城下。
  但聽一陣枝椏聲響.厚重的城門突然緩緩起開,黑暗之中,只見門後立著兩個差役打扮之人,華天虹驅車出城,行至門下,朝那二人拱手,低聲說道:“多謝兩位了。”
  那二人齊聲說道:“有辛效勞,祝公子一路順風。”
  丙靈子暗暗想道:原來這小子買通了看守城門的差人,連夜渡河,倒也虧他想出這等主意。
  他等了片刻,始才繞向一側,由遠遠處登上城牆,躍到城外,卻見馬車忻而向東,並不直駛渡口。
  丙靈子暗暗想道:這小子倒也想得周到,那鬼婆娘若是呆在船上,必然是停泊在上游。等到發覺偷渡,他早已抵達彼岸了。
  那馬車得得小馳,行了一程,華天虹突然連抽幾鞭,馬車頓時疾馳起來。
  丙靈子暗暗一驚,足下一緊,始終與那馬車保持著三十丈的距離,諒想夜色黑暗,華天虹縱然轉面察看,也是不易發覺。
  這洛陽一帶,河床高出地面,華天虹馬鞭抽動不歇,那馬車沿著堤岸疾馳,黃土滾滾,車聲磷磷,霎時遠近皆驚。
  那馬車約莫疾馳了半個時辰,突然沖上了堤岸,濁流翻騰,浪濤震耳中,一個宏亮的嗓音喝道:“來的可是華爺?”
  華天虹沉聲道:“是我,渡船怎樣?”
  那宏亮的嗓音道:“已經准備好了。”
  丙靈子縱身一躍,伏在堤岸之己凝目望乞只見河下闡、著,一艘烏木渡船,四個赤膊大漢,手把著長櫓待發,另有兩條漢子立在岸上等候。
  只見華天虹一勒疆繩,那馬車恰好在船前停下,華天虹躍下地來,喝道:“帶馬!快。”
  那兩條漢子未待吩咐,早已每人拉住一匹馬的嚼環,拖著馬匹沖向跳板,華夭虹跟在車後,雙手托住車座,轉眼工夫,馬車已落船中,華天虹順手一揮,隔空震斷了纜繩,那烏木渡船頓時順著滾滾濁流,直向下流沖去。
  丙靈子又驚又惱,想不到華天虹早已策劃妥當,行動起來,極為快捷,眼看那渡船順流沖下,徐徐向河心移動,估料沖下三四裏路,即可抵達對岸。
  他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如何是好,由於這一帶河水湍急,並非渡口,除了那一艘烏木船外,再無旁的船隻,倉促之中,只好挾起白君儀,隨著那渡船向下游奔去。
  須望,華天虹那渡船離岸已有八九丈遠,丙靈子忽然瞥見河下停泊著一條無人的小舟。
  他暗暗叫道:管他娘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脫。拼了老命,總不能讓鐵劍落到那鬼婆娘手內。
  他生長江南海濱,自恃水性不弱,這時將心一橫,兩個箭步,業已躍落舟中,放下白君儀,抓起木槳,掉舟便向那烏木船追去。
  霎時,華天虹發覺了這面的動靜,奔至船尾,縱聲喝道:“什麼人?”
  丙靈子揚聲道:“通天教丙靈真人。”
  華天虹峻聲喝道:“白君儀人在何處?”
  丙靈子放聲一笑,道:“在舟中,你家真人腿一動;可就將她那美絕塵衰的臉蛋踏為肉醬了!”
  華天虹厲聲喝道:“你讓她講話。”
  這時,小舟與流船相隔十來丈遠,濁浪翻滾,響聲噪耳,兩人都是提氣縱聲講話,浪濤人語,混作一片,聽來分外驚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2:33:23

第七十章 王劍換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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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是耽心白君儀遭了不測,因之要她講話。
  丙靈子暗想:若要迫使華天虹交出鐵劍,少不得攻心戰術,故爾聞言之下,忙將木槳交到左手,右掌揮動,解開了白君儀的暈穴,豈料因左手僅剩二指,傷處未愈,操舟不靈,喀嚓一聲,木槳突然折斷,小舟頓時打橫,隨波逐流,大有覆沒之勢。
  丙靈子大驚,飛快地抓起一塊船板,權充木槳使用。
  華天虹遙遙望見小舟在河中打轉,頓時驚喝道:“丙靈子!”
  白君儀暈穴甫解,隨著小舟顛簸,神智猶未清醒,耳聽得心上人的聲音,不禁欣喜欲狂,大聲叫道:“天虹!”
  華天虹縱聲道:“你怎樣?受傷沒有?”
  白君儀腰肢一擰,坐了起來,放眼望去,四周皆是滾滾濁浪,連華天虹所乘的渡船也看不到,不覺暗暗心慌,忘了答話。
  只聽華天虹急聲喝道:“你怎樣?受傷沒有?”
  白君儀叫道:“我沒受傷,你趕快注意著,那九陰教主調集了許多水性高強的矚下,早在河下埋伏著,准備向你動手。”
  但聽丙靈子縱聲狂笑,道:“你不是未曾受傷麼?看你家真人來傷你。”左足一挺,踢在白君儀後腰“氣海”穴上,白君儀腰上一陣奇痛,忍不住慘呼一聲。
  華天虹聞得那慘呼之聲,心頭痛如刀割;厲聲喝道:“丙靈子,你要什麼?”
  丙靈子哈哈一陣狂笑,道:“你有什麼啊?這美人兒一身細皮白肉,等閒的事物,你家真人可不換哩!”
  華天虹峻聲喝道:“坦白地講,你目的何在?”
  丙靈子獰聲叫道:“真人不講假話,你獻上玄鐵劍,我釋放啟君儀,各得所愛,兩不吃虧。”
  自君儀急聲叫道:“天虹,他逼我講出了《劍經補遺》,鐵劍……你走,別管我。”
  她身在虎口,何嘗不想脫險?只是耽心連累了心上人,咬緊牙根講這幾句話,已是心碎腸斷;哽咽不能成聲一
  但聽丙靈子縱聲狂笑道:“好吧!你就跟隨我啦!上岸之後,我與你立刻成就好事,管教你痛快淋漓,受用無窮。哈哈!有你這美人兒陪伴,祖師父一切都放下了。哈哈!痛快!痛快!哈哈哈……”
  此時月黑風高,濁浪滾滾,丙靈子存心要華天虹膽寒,那接近瘋狂的笑聲,尖厲刺耳,恍若狼曝鬼笑,懾人已極。
  前面那烏木流船已到河心,小舟在右後方八、九丈處,河水湍急,兩條船順流下瀉,情勢奇險,那小舟長不逾丈,根本不堪橫渡激流,這時舟近河心,隨著波濤起伏顛簸、時時都有傾覆碎裂之勢,形勢更為驚險。
  黑暗中,華天虹矗立在船尾,不言不動,仿佛一尊石像,兩只眼睛卻是精光逼射,亮如閃電,盯住浪濤中的小舟一瞬不瞬。顯然,他心中猶豫難決,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
  白君儀乎足被縛,伏在舟中,美眸之內,飽含痛淚,黑暗之中,遙遙望著華天虹那寒星似的雙眼,她深知心上人的處境、不能因為自己交出鐵劍!但求生之念人人皆有,她又存著萬一的希冀,只是不忍出言相求,其芳心之內,充滿矛盾,慘痛之極。
  須臾渺小舟已近河心,那烏木渡船離對岸更近,丙靈子暗想:華天虹的母親和妻子諒必隱身在大車之內,有這兩人在旁,華天虹勢不能為了白君儀而交出鐵劍,看來今夜交易無法談成,當下心意一定,立即恨聲叫道:“姓華的,你保持鐵劍獨霸天下吧!祖師爺告別武林,遠走天涯啦!”
  說罷之後,手中木板上擺,小舟的方向頓時一折,轉向右岸沖去。
  這河下情勢過於險惡,一旦落水,丙靈子縱能身保,也難以帶白君儀上岸,他外表強項,其實也是暗自惴惴,毫無制勝的把握,這時決心退走,並非故意做作,木板幾劃,小舟隔岸己近了兩丈。
  白君儀芳心欲碎,在那小樓中獨對丙靈子時,她視死如歸,此時心上人在望,她那求生之念卻變得異常強烈,眼看華天虹尚不開口,忍不住淒聲叫道:“天虹!我……”
  只聽華天虹厲聲喝道:“丙靈子!”
  丙靈心神一凜,縱聲道:“怎麼樣?是要劍還是要人?”
  華天虹峻聲道:“劍給你,將船劃過來。”
  丙靈子心頭一陣狂喜,掉轉小舟,重向河中移去,那烏木渡船上掌舵的得了華天虹的吩咐,船頭一擺,也向這邊移動。
  白君儀芳心大慰,這時雙唇緊咬,淚落如雨,心情之激動,無以言喻,想那玄鐵劍非但關系著《劍經》,且是華天虹仗以成名的兵器,他交出鐵劍,實較砍下腦袋還要嚴重。白君儀心內,自然是感激不已。
  渡船與小舟齊向河心靠近,須臾,雙方相距不過五丈遠近、丙靈子立即停舟不進,厲聲道:“華天虹,你明白一點,貧道舉手之間,就能制白君儀的死命,你若妄想使詐,那就悔之晚矣。”
  華天虹抽出了腰間的鐵劍,冷然道:“華某講一句算一句你讓白君儀跳上渡船,我將玄鐵劍給你,大丈夫一言既出,決不反悔。”
  丙靈子暗暗忖道:“若論這小子的為人,他的話倒也可信只是此事關系太大,而且……”目光一垂,瞥到白君儀身上,貪婪之心,不禁油然而生。
  只聽華天虹冷冷說道:“九陰教主的船,轉眼就到,我意已決,你若三心二意,錯過了時機,那可怨不得我。”
  丙靈子冷笑道:“那時我先殺白君儀,拍拍大腿走路。”
  華天虹曬然道:“那時華某也撇下一切,上天入地,誓取你的性命。”
  丙靈子聞言一凜,忽見渡船尚在移近,不禁大吃一驚,猛地一扳木板,將小舟疾蕩開去,口中厲吼道:“轉舵!”
  他心慌意亂,使力過猛,那小舟迎著浪頭猛然一沖,差一點翻覆過來,白君儀身子一滾,脫口一聲尖叫,渡船上的華天虹見了,也嚇得驚呼一聲,幸而丙靈子應變迅捷,身手並用,穩住了小舟,百忙中一腳踏住了白君儀,未讓她滾下河去,饒是如此,小舟中也進了二寸多深的水。
  丙靈子嚇出了一身冷汗,眼望渡船,獰聲笑道:“你那渡船可要甯近,莫怪我先傷白君儀的性命。”
  華滅虹驚魂甫定,冷笑道:“果真走了極端,那也只好聽人由命了。”話雖如此,仍舊是朝舵上打了一個招呼,吩咐渡船隨水直下。不要朝小舟迫近。
  這一帶河流湍急。本無舟揖之利,那渡船順流直下,情勢已夠驚人,小舟行來,更足驚心動魄,各人皆是強自鎮定,其人心頭惶惶。都恨不得盡速結束這僵局,早早靠岸登陸。
  華天虹投鼠忌器.耽心壞了白君儀的性命,丙靈子卻是自知武功不敵。提防著華天虹碎然施襲。兩人各有所忌,僵持半天,終於是丙靈子開口道:“你將劍扔過來.我棄舟潛水上岸,保證個傷害白君儀。”
  白君漢急叫道:“天虹別上當,他講過……”
  丙靈子曾經講過,劍也要,人也想要,白君儀本待叫破,話到唇邊.忽然感到羞於出口,不覺頓住。
  但聽華天虹冷笑,一聲,道:“丙靈子,難道華天虹的信用反而不如你麼?”
  丙靈子怒聲道:“事關重大,你家真人豈能無疑。”
  華天虹笑道:“疑在哪里?”
  丙靈子冷然道:“如此大事,諒你不敢作主,哼!你以鐵劍換人,你母親允許麼?”
  華天虹啞然失笑道:“難為你倒能體諒華某的困難,既知如此,你就不該來啊!”
  丙靈子獰聲道:“請你母親講話,得文昭鉻一言,本真人才能相信,否則的話,這交易是談不成了。”
  華天虹倏地放聲一笑,誼:“丙靈子,你貪欲蒙心,靈智已蔽,好教華某見笑。”
  丙靈子聞言一怔,愣了一愣,突然憬悟,想他華天虹的母親和妻子若在船中,他還不老早就催船過河了?豈能為了白君儀的事,流連留下,讓母親冒險;想到此處,不禁暗暗叫道:這是誘敵之計,那大車之內沒有人在。
  他先是一驚,繼而不禁心喜,文昭憋和秦碗鳳若在一旁,想要華天虹交出鐵劍,簡直是不可能的事,這兩人若是不在,想他華天虹年事尚輕,為了白君儀,以劍換人,卻是大有可能。
  但聽華天虹哈哈一笑,道:“丙靈子,你何不靜下心來,凝神聽聽?九陰教主早在你我身後,你俗然無覺,未免可笑得緊。”
  丙靈子又是一驚,但覺夜色如漆,風濤盈耳,別無所見,亦無所聞。
  華天虹先服“丹火毒蓮”,再服千年靈芝,內力之強,固是世罕其匹,耳目之力,尤其超人一等。這時雙方相距四五丈遠,黑暗之下,丙靈子不過望見他的身影,他瞧丙靈子卻是頗為清晰,眼看丙靈子神情驚疑,似乎尚無所覺,不覺啞然失笑,道:“河流兩岸,皆有船拍浪濤之聲,你想想看,除了九陰教主,尚有何人?”
  丙靈子暗暗忖道:對方相去不過五丈,這小子輕功高地,迸力一躍,只怕縱得過來。心念一轉,頓時厲聲道:“我足尖抵在白君儀‘靈台,穴上,你若妄動,休怪我心辣手狠。”
  華天虹失笑道:“九陰教主志在鐵劍,你還是提防她的好。”
  丙靈子冷冷一哼,收攝心神,凝耳細聽,果然聽出後方一二十丈遠,貼著河岸,有浪濤拍激船殼之聲,想這一帶河中本無上下船隻,此時此處,除了九陰教主,那還有誰?他技不如人,前進畏虎,後退畏狼,不禁大為恐慌,深悔不該輕敵躁進,追入河下,若是退走,勢必被那沿岸下的船隻截住,眼看鐵劍還沒到手,自己卻已兩面受敵,一時之間,心頭好生悔恨。
  忽聽華人虹柔聲喚道:“君儀。”
  白君儀急忙應道:“嗯!我在這兒。”
  華天虹臉上閃過一絲淒涼的笑意,道:“你聽我講。人生百歲,終有一死,壽夭有定,真非死不可,那也只好認命,你懂嗎?”
  白君儀溫馴地說道:“懂,我不怕死。”
  華天虹道:“母親很關心你,碗鳳也愛護你,咱們都希望你活著,這一點你記住。”
  白君儀突然淚下,道:“記住了,我聽你的話,不能活時,我就死去。”
  華天虹眼中淚光浮動,道:“以前咱們耽心你受辱,如今有我在此,縱然救不了你的性命,也絕不讓人將你帶走,你懂麼?”
  白君儀垂淚道:“我懂,你別顧慮我。”
  華天虹道:“你若遭了不幸,那也是因我而死,我有老母在堂,不能以身殉你。不過,我若有了子嗣,立即披發入山,算是報答你的情愛。”
  白君儀哭道:“不要,我要你活著,活一百歲。”
  丙靈子愈聽愈驚,忍不注厲聲叫道:“華天虹,你自命俠義,講話是放屁麼?”
  華天虹肅然道:“華某說話算數,決不食言。”
  丙靈子怒聲道:“你講過以劍換人。”
  華天虹峻聲道:“你讓白君儀跳上渡船,我將鐵劍給你。”語音微頓,接道:“你得當機立斷,否則拿了鐵劍,你也無法逃遁。”
  丙靈子年過七旬,雖不說擅長心機,人生經驗卻是夠多,眼著華天虹從容鎮靜,明明是智珠在握,有恃無恐,想來想去,怎麼也不相信他真會以劍換人。
  左思右想,終是放心不下,不禁將心一橫,獰聲道:“此中有詐,你非講清楚不可,否則我寧可玉石俱焚,決不上你的當。”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你倒是小心謹慎,其實對你明講也無不可,我將鐵劍給你,然後咱們主客易勢,天涯海角,我總不離開你一步,直到奪回鐵劍為止。”
  丙靈子聞言一愣,一時之間,啞口無言。要知華天虹的輕功、拳劍、內力,件件在他之上,如果下定決心奪劍,那是極難對付之事。
  倏地,河上響起一聲海螺長鳴。
  只有海盜才將海螺當作號角使用,在內陸河上,忽聞得這種聲音,幾人心頭同是一怔。
  那沈鬱蒼涼的聲響劃破長空,直抵霄漢,聲未落,河上突然閃起了耀眼的火光。
  只見前後左右,同時出現了六條木殼大船,每條船的船頭上,站立著十來個身穿黑色水套之人,每人都是左手高舉火把,右手執著明晃晃的兵刃,這批人雖是明火執仗而來,但卻鴉雀無聲,肅靜異常,後方一條船上,安置著一張大圈交椅,椅上端坐一位披頭散發,手扶鬼頭杖的黑衣婦人,正是建酸大會之後,崛起江湖的九陰教主。
  六條船隨著滾滾濁流奔騰而下,早已將華天虹和丙靈子圍在核心,前面船慢行,後面船快趕,逐漸地合圍攏來。
  華天虹雖是胸有成竹,卻未料到九陰教徒會水的如此之多,眼看這等情勢,也不禁暗暗心驚,當下收起鐵劍,搶了一根長篙,閃至舵旁,朝著船上諸人朗聲說道:“承蒙相助,感激不盡,各位快請下水逃生,遲了恐遭波及。”
  那掌舵的漢子抱拳一禮,洪聲道:“小的們武藝低弱,只怕妨礙爺的手腳,爺台珍重,小的們告退了。”翻身一躍,鑽入了水中。
  船上共有六條大漢,這時齊皆抱拳行禮,紛紛跳水遁去,這六人皆是關洛人氏,久在河下討生,華天虹行這誘敵之計,特由高泰征請前來,眼前的華天虹,名動武林,如日中天,江湖好漢聽說是為他效力,無不引以為榮,樂於效命,這幾人武功雖是低微,滾滾濁流倒還不懼,眼看幾人潛入水中、再起來已在數丈之外,九陰教的屬下未得教主號令,也不加以狙擊,
  此際,九陰教主那條船已趕到近處,雙方相距不過八丈,但見船頭偏右,直對丙靈子的小舟沖下。
  丙靈子心神大凜,木板撥水,小舟向華天虹的木船沖近了兩三丈遠,倏地扔下木板,嗆地一聲,抽出了蟋龍寶劍,左手挾起白君儀,厲聲喝道,“姓華的,你要活的白君儀,還是死的白君儀?”
  只聽九陰教主縱聲笑道:“當然要活的,區區鐵劍,算得什麼,換啦!”
  說話中,座船又已追近丈許。
  華天虹聳立後艄,一腿壓住舵柄,手拄二丈長篙,目光如電,神威凜凜,他算定了丙靈子身在甕中,絕不敢輕下辣手,硬是強自鎮定,理也不理。
  丙靈子驚怒交迸,眼看九陰教主的座船鼓浪而上,勢必撞翻小舟,氣急敗壞中,不禁殺機畢露,瞑目叫道:“姓華的,速即擺舵,擋住……”言猶未了,一個浪頭擊來,小舟猛地一傾,丙靈子顧不得講話,匆匆一踏左足,保住了小舟未曾傾覆。
  華天虹瞧入眼中,驚出了一聲冷汗,當下強捺心神,冷冷說道:“華某人自身難保,你識相一點,先跳到大船上來。”
  那小舟失了控制,顛來簸去,時時有翻覆之虞,九陰教主越來越近,丙靈子心中明白,扶持白君儀,只能對付華天虹,九陰教主卻是巴不得他壞掉白君儀的性命,看看情勢不佳,只得咬賃牙根縱身而起,挾著白君儀躍上了大船。
  華天虹面寒如冰,冷冷喝道:“人扔過來。”
  丙靈子微微一驚,怔了一怔,怒聲道:“祖師爺何人,你這後生小輩唬得住麼?”
  華天虹冷冷一哼,長篙一振,霍然刺去。
  他使的丈八蛇矛的招術,兩丈長篙,震起一陣驚風,篙頭鐵尖上帶起一片烏光,徑襲丙靈子咽喉。
  丙靈子又驚又怒,橫閃一步,一劍朝篙頭撩去。
  蟠龍室劍是當世第一柄好劍,展動之間,一片青霞應手而起,耀眼奪目,端的非凡。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妖道為人貪鄙,患得患失,今日若不咬緊牙根,來個欲擒故縱,勢必要遭他挾制。落得一敗塗地。
  心念電轉,篙落如雨,恍若萬箭鑽刺,瞧那憎勢,根本就不將白君儀的生死放在心上。
  丙靈子左臂挾著白君儀,揮動寶劍迎敵,心頭不禁動疑,暗道:久聞白君儀癡戀這小子,這小子卻是不大理會,莫非是單相恩,姓華的小子並無真情實意……
  忽聽篤的一聲,九陰教主的座船疾沖而到,船上的鐵錨擲了過來,釘到這面木船的船板之上。
  丙靈子是九陰教主的手下敗將,驚弓之鳥,見她到來,不免膽怯,華天虹趁他心神微弛之際,驀地大喝一聲,篙頭挽起鬥大的槍花,猛地朝他胸頭襲去。
  兩人一個在船頭,一個在艄後,遙遙搏鬥,本來無甚凶險,這最後一招使的槍法,來勢突兀,卻是淩厲之極,丙靈子看要被迫下水去,虧得身手矯健,應變機警,百忙中騰身而起,避過了這一擊。
  華天虹滿面肅殺之氣,峻聲喝道:“人扔過來1”
  丙靈子怒道:“你是真不要臉?”
  華天虹冷然道:“看眼下的情勢,諒你保不了人質的安全,你若知機,就趕快將人放掉,咱們算是結個香火姻緣,我拼著一命,保你逃離此處。”
  九陰教主端座椅上,曬然介面道:“你自信保得了麼?”
  華天虹冷笑道:“勝敗難分,你也別忙高興。”
  此時九陰教的六條大船已將華天虹這渡船團團圍住,六條船各以鐵鏈相連,排作一圈,與華天虹的渡船相距不過兩丈,對方該是一躍可及,不過河水湍急,所有的船依舊是順流下瀉,始終不停。
  丙靈子打量情勢,不禁暗暗膽寒,眼看身在重圍,逃命尚有未可,實在無力挾帶一人。暗想情勢一變,華天虹以劍換人的決定勢必更改,莫如趁早將他套住,諒他自命俠義,定無食言之理。心念一決,頓時喝道:“依你的,人劍交換啦!”抬手一揮,將白君儀擲了過去。
  華天虹深恐九陰教主阻擾,匆匆躍上一步,將白君儀接了過來,哪知九陰教主端座椅上紋風不動,她正希望以劍換人,則玄鐵劍和金劍同在丙靈子手中,此時此地,她全力擒拿丙靈子,正是事半功倍,一舉兩得之事。
  且說華天虹接住白君儀,立即問道:“可曾受到暗傷?”
  白君儀喜極而啼,搖頭不迭,道:“沒有,我手足被牛筋縛著,衣衫也……壞啦!”
  華天虹濃眉一皺,瞧她身外裹著一件青衫,急忙摸到捆縛手足的牛筋,五指貫勁,使力捏去,那牛筋雖然又堅又韌,卻是抵不住他手指一捏,去了束縛,立即附耳說道:“到車內去將衣衫弄好,手腳炔點。”
  白君儀伍泥道:“我手足都麻木了,走不動。”
  華天虹摟著她那纖腰,閃至車旁,撩起車簾,將她扶了進去。
  九陰教主目光朝那大車一掠,敞聲笑道:“這誘敵之計不錯啊!本座倒是被你騙住了。”
  華天虹心頭一動,道:“教主一再抬愛,想必是看得起在下。”
  九陰教主笑道:“那是當然。”
  華天虹冷笑道:“在下使的是‘瞞天過海’之計,家母已渡河北上,教主也曉得麼?”
  九陰教主先是一怔,繼而笑道:“落霞山莊為武林勝地之一,本座遲早北上一遊,眼前有你華爺的虎駕在此,本座是暫不前往了。”
  華天虹聞言,心中暗暗竊喜,忖道:聽這語氣,咱們的打算,她顯然尚未識破……
  原來華天虹離開玉鼎夫人之後,並未找到高泰,更未找出白君儀的下落,回至客棧,卻接到高泰的詳細報告,這份報告上非但說明九陰教主的人扼守黃河,星宿派魔教的人潛伏在對岸,而且獻了一條金蟬脫殼之計。
  這條金蟬脫殼之計,乃是教華天虹夜間佯作偷渡,將各方敵人引到河上,秦碗風與趙三姑侍奉著華夫人潛去南門,就在洛陽近郊擇地匿居。如此一來,華天虹可免後顧之憂,可即趁此時機,全力與敵人周旋,將《劍經》之爭,作一徹底了斷。
  眾人讀罷這封書信,對於這一位始終未能謀面的後起英雄,既是感激,又是佩服;為瞭解決《劍經》之事,免得引鬼上門,敵人一直跟到家去,同時也為了搭救白君儀,商議之下,決定照計行事。因之,三更時分,華天虹離開客棧不久,華夫人婆媳與趙三姑也帶著小五兒溜出了客棧,悄然出了南門。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3-15 23:43 編輯 》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3:43:36

第七一章 河上爭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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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是早經佈置,不過華天虹仍舊放心不下,總怕出了岔子,此時發覺九陰教主並未識破機關,心頭自是安定不少。
  這時火炬高燒,照得當中船上亮如白晝,九陰教主見華天虹面有喜色,不禁心動,想了一想,找不出其中的道理,欲待出言撩拔,一時之間,又想不出適當的措辭。
  忽聽丙靈子怒聲道:“姓華的,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講不講面子?”
  華天虹啞然失笑,抽出腰問的鐵劍,道:“你是拼了性命,也要謀奪我這鐵劍?”
  丙靈子怒道:“白嘯天不可一世,我擒他的女兒,你有何理由管這閒事?我是以人換劍,說不上‘謀奪’二字。”
  他身處絕境,豪氣全消,迫得與人講理,話說出口,也不禁老臉通紅。不過,就江湖上的道理來講,白嘯天與丙靈子同是黑道中人,彼等內哄,華天虹確也沒有理由干涉,否則的話,那就難免貪色之嫌了。
  華天虹目光一轉,朝端座椅上的九陰教主掃視一眼,略一沉吟,頓時臉色一整,肅然道:“華某人講話算數,說給你,就給你。”
  丙靈子怒聲道:“扔過來!”
  忽聽白君儀叫道:“天虹,不要給!”說話中,車簾一掀,人如飛燕出簾,躍到了華天虹身畔:
  她身上的衣裳被丙靈子匕首割爛,在車廂內尋了一套華天虹的衣衫穿上,卷著長袖,撩著衣擺,腰上束了一根白腰帶,打扮得不男不女,奇形怪狀,只是絕世美色,掩蓋不住,再則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她來說,半世苦戀,今日才算真正投入心上人的懷抱,芳心內那份喜悅,簡直壓抑不住,以致那月貌花容中,泛出了一股嬌憨之色,恍若一個十三不字之年,稚氣猶未盡脫的少女。
  華天虹朝她打量一眼,忍不住槳然一笑,道:“退在一旁站著,這裏的事,我自有處置。”
  白君儀伸手朝丙靈子一指,憤然道:“這人老而不死,下流無恥,他迫我講了《劍經補遺》,《劍經》絕不能落在他的手上。”
  丙靈子聽她咒罵自己,不禁大怒,雙眼一瞪,正待反唇相譏,詛料,目光落處,倏地呆住。
  要知丙靈子獨對白君儀時,一來是在幽暗的小樓上,二則白君僅既懷仇恨,又感嫌惡,絲毫不假辭色,以致丙靈子目中所見僅是徒具形體的驅殼,十分美艷,一分也未曾見到,此時卻是截然不同,她咒罵的雖是丙靈子,話卻是對華天虹講的,丙靈子看去,但見她嬌若春花,麗若朝霞,雖在罵人之際,也是眉蘊喜氣,眼露風情,指手畫腳,睹唁叭叭,那脆若銀鈴的聲音,聽來也感到舒服。丙靈子目睹美色,如對醇醒,不飲自醉,目光所及,望著她那邊鳳飄拂,寬松異常的衣衫,腦海之內,突然幻出她那曲線浮凸,瑩白如玉的肉體,霎時間意馬心猿,渾然忘記了身在何處。
  華天虹聽白君儀講話,本是溫文儒雅,嘴角噙笑,忽然發覺丙靈子那付如癡如呆、饞涎欲滴的樣子,不禁暗暗震怒,將手一擺,道:“我只說將劍給他,並未說將《劍經》給他,你退到一旁,我自有計較。”
  白君儀急道:“人都說《劍經》藏在你這鐵劍中嘛!”
  華天虹道:“我只答應將劍給他,卻未答應讓他帶走,你退開。”
  白君儀芳心大急,卻是不敢違拗,退在後艄站立,掣出了緬鐵軟劍,執在手內。
  華天虹目光一抬,朝丙靈子冷冰冰一望,伸出鐵劍,喝道:“拿去!”
  丙靈子微微一怔,怒道:“扔過來!”
  白君儀介面叫道:“咱們只答應給你,卻未答應扔給你,你不怕死就過來拿。”
  九陰教主呵呵一笑,道:“丙靈子,上前拿啊,華公子是堂堂正正的君子,既說給你,一定不會使詐。”
  丙靈子心間狐疑,本來不願冒險,叵耐數十道嘲笑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正是泥人也有土性,羞怒交集之下,不禁牙根一咬,大步走了過去。
  白君儀只怕華天虹真的將鐵劍拱手給人,不禁大聲叫道:“天虹,與這等壞人,用不著講信用。”
  丙靈子踏步上前,距鐵劍不過四五尺遠,聞言之下,不禁重又站住。
  華天虹越來越是看不起此人,心頭厭惡,忍不住鄙夷不屑地道:“華某說一不二,拿去吧!”手一揮,只聽“篤!”的一聲,那長達四尺的玄鐵巨劍扔了過去,筆直地插在丙靈子身前船板之上,紋絲不動。
  這一下大出眾人意料,丙靈子、九陰教主以及她那數十名屬下,全都莫名其妙。可是,單聽那劍落船板的聲響,誰都辨得出這玄鐵劍的重量,絕非贗品。
  丙靈子愣了一愣,飛快地朝九陰教主臉上一瞥,明知道拿了這鐵劍,要想殺出重圍,勢比登天還難,怎奈重寶當前,貪念大熾,牙根一挫,一把撕下了身上的長衫,將那鐵劍卷在長衫之內,匆匆紮在背後,華天虹與九陰教主同是冷眼觀看,兩人都似無動於衷。
  白君儀芳心大急,搖撼著華天虹的膀臂道:“好了嘛!該搶回來啦!”
  華天虹脫口一笑,道:“豈能那麼容易!這位真人武功了得,我不過略勝一籌,沒有慣用的兵器,只怕還贏他不了。”
  白君儀跺足道:“那……那就不該……”
  她氣急敗壞,話也講不出來,華天虹反而行若無事,笑道:“人生天地之間,講過的話豈能不算?再說他拿了我這鐵劍,根本逃走不了。”
  說話中,丙靈子業已縛紮停當,手橫幡龍寶劍,只等有人來搶,他就跳水逃遁。華天虹講的話他全都聽到,這道理他早已想通,只是人就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一息尚存,總是不甘罷手。此時的丙靈子,也是這種情況。
  不料,華天虹固是滿不在乎,九陰教主卻也端坐不動,好似誰都不將此事放在眼內。
  丙靈子羞憤難當,寶劍一指九陰教主,厲聲喝道:“丙靈子在此,玄鐵劍氣金劍同在真人身上,你再不過來,你家真人可就失陪了。”
  九陰教主朝著滾滾濁流將手一擺,含笑道:“你請。”
  丙靈子怒不可抑,暗道:賊婆娘!逃得過今日,看你家祖師爺收拾你。
  轉念中,翻身撲向船頭,就待躍入水內。
  華天虹倏地喝道:“且慢。”
  丙靈子猛一翻身,厲聲道:“小輩若是不服,過來領教便了。”
  白君儀勃然大怒,軟劍塞在華天虹掌中,道:“留下妖道,挑出他那兩粒賊眼珠兒。”
  華天虹莞爾一笑,道:“到了水裏,軟劍形同廢物,快快收起。”
  面龐一轉,朝著丙靈子道:“我且問你,你水裏的本領怎樣?”
  丙靈子冷然道:“你莫管祖師爺怎樣,要領教你就過來。”
  華天虹淡然一笑,道:“我是不大行,諒你也好不到哪里。”
  頓了一頓,接道:“你乖乖地呆在船上,只要不下水,能夠與你放手一搏的,僅只本人與九陰教主兩人而已,但若到了河下,你瞧吧,這裏七八十人,人人都是你的敵手,你就化作魚鱉,也是難以逃生。”
  九陰教主雙眉一軒,敞聲笑道:“好呀!華天虹,你是越來越厲害了。”
  華天虹淡然說道:“憂患熬煎,迫得人竭盡心智,華某的年歲也不小了。”
  九陰教主漠然一笑,目光一轉,朝丙靈子望了過去。
  丙靈子本來覆著面紗,為防到了水中礙事,早已將那覆面黑紗扯去,華天虹一言驚醒夢中人,丙靈子略一審度情勢,不覺面色如土,再也不敢下水了。
  白君儀由乃父白嘯天教養成人,赫赫一幫的小主人,其心機智計原非常人可及,只因困於情孽,性情和氣質在逐漸轉變中,以致難見本色,這時聽了華天虹的話,再向四外環視一眼,也不禁暗暗吃驚了。
  原來九陰教主在場的屬下共有七十餘名,非但每人都穿著緊身水套,手中拿的兵器,也僅是三棱劍,分水刺,三尖兩刃刀等,除了少數人的兵器是水陸兩用的鉤、劍之屬,餘者清上色是水中使用的兵刃,而且,由兵器的質地,也能看出使用人的身份,這七十余人中,竟是高手不少。
  驚疑未定,九陰教主倏地縱聲笑道:“丙靈子,你若投入九陰教下,本座寵以高位,奉為……”
  丙靈子截口叱道:“笑話。”
  九陰教主將手一抬,漫不經心地道:“鑿船。”
  語聲甫落,船側一人翻身插入了水內,漣遊不起,端的第一流身手。
  白君儀緊緊握住華天虹的手掌,悄聲道:“他們要鑿穿船底,趕咱們下水。”
  說話中,船底已響起斧鑿之聲。
  華天虹含笑道:“你水裏功夫怎樣?”
  白君儀赦然道:“普通嘛,都是我害了你……”一言未了,眼眶一紅,炫然欲位。
  華天虹笑道:“未必就死,哭什麼?”
  轉臉一望九陰教主,道:“建酪大會以前,貴教是在海上行道吧?”
  九陰教主微微一笑,隨即歎息一聲,道:“二十九年前,九陰教不容於江湖,迫得乘俘入海,流浪于水天之地,歷時一十六年,始才重履陸地。”
  華天虹道:“想是向在南方,故爾中原武林無人知道此事。”
  九陰教主點一點頭,含笑道:“正是。”
  只聽一聲巨響,船底被鑿了一個大洞,河水頓時進了艙底。
  這船上除了華天虹和丙靈子等三人,尚有一輛大車和兩匹拖車的馬,船破水湧,駭得兩匹馬嘶嗚不已,跳躍不迭,華天虹,蔔頭歉然;暗道:河水湍急,馬兒勢難游上岸去,我且解下車轅,好壞讓這兩匹馬掙紮一下。心念一轉,立即躍了過去,將那馬轅卸下。
  丙靈子恨極了九陰教主,不由得陰森森一陣長笑,道:“九陰教在海上流浪了一十六年,後面十二年,卻又躲在何處?”
  九陰教主臉色驟冷,雙眼一翻,曬然不語。
  白君儀好似依人小鳥,華天虹走到哪里,她總跟了過去,這時雖然身在險境,吉凶難蔔,仍舊是心頭歡暢,忍不住要俏一俏皮,一扯華天虹衣袖,笑道:“那教主不敢講出巢穴在什麼地方,你知道是為什麼?”
  華天虹惑然道:“為什麼?”
  白君儀嬌聲道:“怕你打上門去啦!”
  華天虹失笑道:“不可妄口薄舌。”
  但聽九陰教主敞聲一笑,道:“白君儀,你若拜在我的名下,我將衣缽傳你,否則的話可就與波臣為伍了。”
  白君儀撇嘴道:“哼!是好漢上岸去,單打獨鬥,勝了咱們,我拜你為師。”
  忽聽轟隆一聲,船底又被鑿了一個大洞,河水急湧而上,馬匹掙紮,大車歪倒,木船頓時傾斜,眼看即要下沉了。
  丙靈子立在船頭,華天虹抓著白君儀的手腕,卓立在船舷之上,同是靜以觀變。
  白君儀倏地嬌聲喝道:“喂!鐵劍還來,否則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丙靈子口齒啟動,欲待講話,但覺情勢危勢,不敢分心旁騖,強行忍住。
  白君儀高聲叫道:“你將鐵劍還來,咱們替你敵住九陰教主,你盡力殺傷敵人,那麼縱然落水,你也有逃命的希望。”
  九陰教主哈哈一笑,道:“小丫頭,這主意不錯啊!”
  忽聽水震船艙之聲,那渡船霍然沉下兩尺,隨即迅快地朝下沉去,丙靈子雙足猛蹬,首先朝東面敵船激射而去。
  但聞一陣暴喝,東面船上的人兵刃齊揮,同向迎面射到的丙靈子襲去,意欲將他迫落下水。
  丙靈子怯懼的僅是九陰教主和華天虹二人,碌碌余子,何嘗在他眼內?他已拿定主意,盡力殺傷九陰教主的屬下,以便落水之後少受壓力。這時一見對方狙擊,頓時含胸拔背,身子陡然翻到了敵人上空,幡龍寶劍一揮,漫天青霞,羅網般地疾罩而下。
  九陰教主的座船在西首,東邊這條船上,恰是職位較低,武功較弱之人,丙靈子挾主劍之利,淩空下擊,九陰教的人若不閃避,縱不喪命,兵刃也萬難保住。
  九陰教主相隔太遠,眼看救援不及,只得峻聲喝道:“散開!”
  那幾人聞得教主令幹,正合心意,一個個身形電閃,瞬眼四散開去。
  丙靈子翻身墮下,身於一晃,頓時掠上了舵艄,橫劍當胸,傲然不語。
  他破了一足,傷勢未愈,行動之際,依舊疾逾閃電。九陰教的屬下武功各有師承,輕功身法卻是全教一致,那“亂五行迷仙遁”奇幻絕倫,丙靈子見了,也不禁暗暗驚詫。
  華天虹則是從容不迫,眼看丙靈子上了東面船艄,腳下的渡船疾速下沉,已快沒入水內,始才騰身而起,攜著白君儀躍了過去。
  他來勢悠閒,飄然躍到,九陰教的人見教主既不明令攔阻…也就假裝糊塗,含混過去,華天虹的輕功世罕其匹,一躍而就,落在丙靈子附近,相去不過四尺。
  丙靈子心頭氣惱,瞑目記視,忿忿不已,白君儀卻大為得意,翻個白眼,冷冷說道:“鐵劍若不還來,你上天入地,咱們總要取你的性命。”
  此時中間渡船已沉沒不見,剩下九陰教的六條大船首尾相銜,繞著一圈,天光已亮,眾人拋棄火把,靜待九陰教主令下。
  九陰教主看出今日之事,仍須自己親自出手,當下緩緩離座,沿著船舷朝東首三條大船走來。她一起身走動,原來擁立在她身後的八個男女,俱皆隨同走來,顯然,這幾人都是九陰教中甚有身份之人。
  丙靈子心念亂轉,想了又想,覺得在船上動手,單是九陰教主一人,自己就抵擋不住,加上敵人屬下的高手,自己更是萬難抵敵,若不退還鐵劍,華天虹勢必不肯援手,但若退還鐵劍,卻又太不划算,想來想去還是跳水逃遁較為穩妥。
  心念一決,頓時雙足猛蹬,人如勁矢脫弦,一躍五丈,跳入了滾滾濁流之內。
  九陰教主睹狀,鬼頭杖一頓,厲聲喝道:“拿人!”
  話聲甫出,九陰教的屬下,人如飛蝗,紛紛朝水中激射。瞬眼之下,七十餘人去了大半,船上僅剩二十餘名,
  白君儀芳心大急,拉住華天虹的手用力搖撼,道:“咱們怎麼辦?鐵劍丟不得啊!”
  華大虹苦笑道:“丟不得也得丟,九陰教水上能人太多,咱們不是敵手。”
  這黃河的水有如泥漿,加以水流湍急,浪濤滾滾,以華天虹的目力,也看不出水底的情況。但見丙靈子與九陰教的人入水之後,尚無一人出水換氣,其水裏能耐,顯然全都不凡。
  九陰教主暗暗忖道:華天虹失了兵器,此時與他動手,倒是取勝的良機,但他既敢交出兵刃,總必有恃無恐,想來勝他也不容易。
  她心念一轉,決定仍以全力擒拿丙靈子方為上策,當下舉手一揮,她手下之人早已得過指示,這時一見令下,二十餘人立即分成了兩起,一半搶到左側船上,斬斷鐵鏈,擺舵直放左岸,另外一半擁著九陰教主,乘坐右側一條大船,轉向右旁,將華天虹和白君儀以及餘下的四條船撇下不管。
  華天虹睹狀,立刻喝道:“快將鐵鏈斬斷!”飛身一躍,掌住了船舵。
  白君儀急忙抽出軟劍,撲到船頭,斬斷了鐵鏈,隨即又斬斷了後艄的鐵鏈。
  華天虹目光如電,不住地掃視河面。這時,九陰教主的人有些浮出水面換氣,看那些人的位置,全都在右前方八九丈外,當下慢轉船頭,逼了過去。
  忽見丙靈子冒出水面,換了一口氣,隨又潛了下去,同時間,他身外四周現出了七八個九陰教的人。
  白君儀面色一變,道:“當真是厲害,看樣子,丙靈子絕對逃不掉。”
  華天虹眉宇之間優色隱隱,道:“你會不會掌舵?”
  白君儀蜂首一點,接過了舵柄。
  華天虹道:“不要逼得太近,以防九陰教的人鑿船。”撩起衣襟,抽了一柄明晃晃的三棱刺,閃到船側立定。
  白君儀急道:“你別下水!”
  華天虹點頭道:“我知道。”
  此際,九陰教主的座船沿著右岸下駛,華天虹這條船行在河心,水中的人處在兩船之間,另外那條船在左方八丈外巡戈,丙靈子想要上岸,勢比登天還難。
  水中爭鬥,第一看水性的高下,第二是眼力的強弱,再則是水中換氣的功夫。丙靈子水裏的本領倒也不差,否則的話,他也不敢獨駕小舟,到河上來向華天虹勒索。豈料九陰教下,水中的高手還是真多,他一躍下水,急向岸邊逃遁,九陰教一個灰髯老者跟瞳追下,雖在滾滾濁流之下,相去三丈多遠,此人清清楚楚地望得見丙靈子,兩個箭射,頓時追上了他,動手不過五合,九陰教的人已團團圍上,此來彼去,朝丙靈子襲擊不已。
  九陰教教主之下,分作兩大殿,三偏堂:兩大殿是幽冥殿和刑名殿,幽冥殿支是個女子,刑名殿主是個五十來歲的男人,三偏堂是引薦堂、傳道堂、司理堂,三堂堂主和兩殿殿主,即是九陰教主手下的五員大將,玉鼎夫人顧駕音原屬癰殿下,武功造詣,還不如這五個人。
  這二殿主、三堂主今日全部都在場,當日參加建酪大會,彼等裝扮得奇形怪狀,今日卻穿著清一色的黑綾水靠,頭上裹著黑巾,以致連丙靈子也辨認不出。此刻,幽冥殿主在左邊船上負責巡戈,以防丙靈子向北岸逃遁,刑名殿主、引薦堂主和司理堂主三人都在九陰教主背後,水中負責擒拿丙靈子的是傳道堂的堂主,這陣容原是准備對付華天虹的,不想抬舉了丙靈子。
  那傳道堂的堂主姓龐名聖,五旬上下,使一柄虎頭插翅護手單鉤,到了水中,單此一人,丙靈子就無法取勝,加上四面八方輪流攻來的敵人,丙靈子更是招架不住,
  丙靈子虧得內功精湛,目力銳利,氣息悠長,而且蝸龍寶劍削鐵如泥,如此尚能勉強支持,同時金劍在他手中,龐聖恐防他將金劍收藏在別處,未曾帶在身上,因之不敢取他的性命、二味遊鬥,打算等他精疲力盡時,擒拿活口。
  這龐聖深通水性,搏鬥之間,早已將丙靈子騙到了河心,丙靈子不辨東西南北,根本不知身在何處,鬥了一陣,體內真氣已濁,急忙揮動寶劍,蕩開身外的兵刃,疾向水面竄去。
  丙靈子探出水面,一瞧又回到了河心,濁浪滾滾,兩邊河岸一樣的遙遠,不禁駭然大驚。忽覺一陣徹心肺劇痛,小腿上被人紮了一蛾眉刺,深可見骨。
  丙靈子急怒交迸,低頭入水,猛地一劍刺下,九陰教那名屬下偷襲雖然成功,卻被寶劍穿胸而死。
  龐聖水蛇般竄了過去,虎頭鉤如靈蛇吐信,疾襲丙靈子腰際。
  這一鉤來勢奇快,丙靈子心膽俱寒,倉促中身隨劍動,一招“野戰八方”,遮擋過去,龐聖不敢兵刃相觸,只得變招換式。饒是如此,依舊將丙靈子腰上拉開一條四寸長的傷口,皮破血流。
  華天虹立在船舷,離丙靈子不過丈許,眼看船邊盡是九陰教的人,只怕有人心血來潮,鑿穿了船底,急忙向白君儀打著手勢,命她將船離得遠此。
  忽見丙靈子竄出水面,厲聲道:“華天虹!”
  華天虹微微一怔,未及開口,丙靈子已落入水內。
  白君儀用力扳住舵柄,撥轉船頭,朝向左岸駛去,口中急聲道:“留得青山在,不愁無柴燒。咱們先上岸,再設法奪回鐵劍。”
  丙靈子在水中激鬥,背上又中了龐聖一鉤,傷勢雖然不重,心膽卻已駭破,性命關頭,猛然竄出了水面,口中呼號道:“華天虹!”
  白君儀急叫道:“不要理他。”
  華天虹眉頭一蹩,道:“君儀將船靠過去。”
  白君儀急道:“不能救這妖道,否則咱們一定受他牽累。”
  華天虹戚然道:“他既求到咱們,咱們就不能見死不救,再說那鐵劍與其拱手送人,也不如被人硬行奪去。”
  說話中,搶了一根長篙在手中,凝神望住河中。
  白君儀不敢違拗,只得撥轉船頭,委委屈屈地靠了過去;
  忽聽九陰教主陰沉沉說道:“華天虹,你是活得不耐煩?”
  白君儀怒聲叫道:“你是嫌命長了。”
  華天虹苦苦一笑,到了此際,誰都看得出九陰教的厲害,華天虹逃命尚恐不及,再惹是非,實是自我麻煩,自尋死路,九陰教主之言,他是真正無法答理。
  丙靈子在河下,已至最後關頭,發發不保中,聚起全身餘力,霍然躍出了水面,脫口哀號道:“華天……”
  華天虹怒聲道:“你也過於貪生怕死了。”
  說話中,長篙一探,閃電般伸了過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3:43:55

第七二章 好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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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丙靈子正如溺水之人急逢救星,腰幹一擰,急向長篙撲去,但他左手新斷三指,尚還包紮著紗布,倉促之下,只得扔棄幡龍寶劍,雙手抓住了篙頭。
  華天虹喝一聲“起”,手挽長篙,悠然一掄,丙靈子貼著水面劃了一條孤線,雙手一軟,墜落下來,跌坐船頭,喘息如牛。
  忽見那傳道堂主龐聖右手倒持虎頭鉤,左手高舉著丙靈子的幡龍寶劍,使踏水法直向九陰教主的座船走去。只見他踏水而行,水才浸及膝蓋,疾如奔馬,簡直如履平地,其水上本領,委實高得驚人。
  龐聖行至船邊,身子一擺,水浪不驚地躍上了船頭,躬身呈上寶劍,道:“卑職欲擒活口,未敢全力攻擊。”
  九陰教主含笑道:“理該如此。”
  說著接過幡龍寶劍,反覆檢視那劍把,終於看出巧妙所在。
  原來那劍把中空,柄頭是個螺旋蓋,其上鑲著一粒龍眼大的珍珠,九陰教主旋下了柄頭,一看內中空空,卻是什麼都沒有。
  那幽冥殿主道:“老道狡詐多計,看這樣子,金劍恐怕還不在他身上。”
  九陰教主點頭笑道:“八成是藏在什麼秘密地方,好在這余毛貪生怕死,絕不會自找而死,我等總能擒住活口,迫他招供。”
  說罷將寶劍交給身後一個女子,吩咐舵上向華天虹的船靠近。
  這時左邊那條船也向河心靠近,兩條船將華天虹的船夾在中間,九陰教五十餘人浮在水中,早將華天虹的船團團圍住。
  白君儀眼看無法逃遁,心頭氣極,不禁朝著丙靈子瞪目喝道:“鐵劍還來!”
  丙靈子坐在船頭調息,聞言之下,精神一愣,好似大感意料之外。
  華天虹搖頭歎息,舉步走了過去,道:“你這人不可救藥。”
  丙靈子一躍而起,怒道:“你救人而勒索報償,算什麼俠義英雄。”
  華天虹笑道:“我算不得俠義英雄,你也算不得人。”左手一揮,一招“困獸之鬥”,輕飄飄地擊了過去。
  丙靈子深知華天虹內力雄渾,哪敢硬接?銀看掌勢奇奧,化解也是極難,無可奈何,只得伏身一竄,朝一側躲去。
  但聽華天虹叱道:“下去!”掌勢一折,橫裏掃去。
  丙靈子滿以為躲過了這一掌,那知腰上一緊,一股淩厲無倫的勁力襲上身來,不禁大駭,匆匆一躍,跳了開去。
  華天虹暗暗忖道:我若將他擊落水中,未免顯得落井下石,反正這河上是九陰教主的天下,討回鐵劍,也是難以保注,還是讓這妖道自作自受吧!
  心念電轉,頓時挫腕收掌,喝道:“回來。”
  那劍聖虞高因悟徹“有劍勝無劍,重劍勝輕劍”的精義,乃著《劍經補遺》,因之那一篇《劍經補遺》中,說的皆是舉重若輕,化剛為柔的道理,華天虹參透了“劍經補遺》.使得他那剛猛無疇的劍法轉成輕靈翔動,不帶絲毫火氣,看去輕飄飄的,苦不接實,誰都瞧不出劍上隱蘊著莫可抵敵的大力。
  正因為他悟徹了剛柔變化之理,其掌法也隨之一變。這一招“困獸之鬥”創自週一狂,如今在華天虹手中,僅只保存了部分的招式和變化,其他剛柔、輕慢、虛實,全部經過蛻變,與原來泅然不同,其威力之大,彌足驚人。
  丙靈子被那一掌迫得縱躍汗去,人去船沿已八九尺,耳聽華大虹喝聲“回來”,那一股淩厲的潛力暗勁頓時向後疾退,只聽呼的一響,丙靈子身子一仰,當真被那股力道吸得向後飛去。
  他原來也是名震江湖之人,只因最近這些日子,被九陰教主和華天虹打黴了頭,遇上了這兩個人,未曾動手,他先已氣餒;十成武功,七成也施展不出來,這時身於向後飛去。若在往日,只須身形一變,即可飛回船上,隨意飄落回去,此際卻是既恐華天虹補上一記,又恐落到河中遭受九陰教的人襲擊,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身子一震,雙足已踏上船頭,卻是面向河中,背脊對著華天虹。華天虹此時若要奪回鐵劍,實是易如巨掌,但又覺得親自給人的東西,強行奪回,未免不太光明,暗暗歎息了一聲,終於未曾動手。
  九陰教主睹狀,不禁哈哈大笑,道:“華天虹,看來天下英雄當真是唯使君與操了!”
  白君儀聞得“使君”二字,不覺聯想到“使君有婦”上,頓時眼眶一紅,恨不得放聲大哭。
  她忍住眼淚不讓流下,朝著九陰教主冷冷說道:“你的鬼頭杖拿在手中,咱們的玄鐵劍被個不要臉的東西要去,你又人多勢眾,哼哼!自今以後,天下英雄,大概就剩你一個了。”
  丙靈子聽她罵自己是不要臉的東西,口齒一動,就待反唇相譏,華天虹似是料到他要還嘴,目光一轉。冷冷望他一眼,丙靈子但覺羞愧難當,急急將口閉住。
  九陰教主目光炯炯,朝白君儀上下打量,眼看她嬌艷如花,娓娓訴說,猶帶幾分嬌憨之氣,不禁面龐一轉,朝著站在身畔的幽冥殿主道:“此女美艷塵衰,年紀不大,也未沾上世俗惡習,我真想收來作個弟子。”
  幽冥殿主悄聲笑道:“擒過來不就成了。”
  九陰教主搖頭道:“天地間唯獨忠誠之心,非暴力所能獲得。”
  幽冥殿主道:“先灌上一杯迷藥,蔽住她的記憶,如何?”
  九陰教主緩緩搖頭,道:“此女的可貴,除了美艷如仙之外,就是那至情至性,愛則愛至極端的性情,去掉靈性,那就只剩下一副軀殼,何況我要的是衣缽傳人,豈能令她失去本色?”
  幽冥殿主笑道:“那樣講來,屬下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二人低聲議論,左右兩條船已來至切近,船舷相觸,並排下駛。
  九陰教主身形一晃,躍過船來,鬼頭杖在船板上一頓,冷然道:“丙靈子,老身講最後一遍,獻上金鐵上劍,投入九陰教下,意下如何?老身聽你一言。”
  丙靈子心頭暗暗忖道:獻出金鐵二劍,投入九陰教下,今生今世,那是再無出頭之日,身在絕境,若個依這鬼婆娘,勢必性命不保,這……
  想來想去,俯首投降,終是心有不甘,念頭一轉,不禁生出歹念。決定先將華天虹攀上。當下一言不發,抽出背上的鐵劍,猛地朝華天虹送去。
  華天虹微微一怔,攫注鐵劍,扔去裹在外面的衣衫,一顧九陰教主,笑道:“如此一來,教主又得多費手腳了。”
  白君儀想那九陰教主定要動手,連忙躍到華天虹身旁,手執軟劍,蓄勢待敵。
  九陰教主目光如電,將白君儀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一眼,只覺得這位少女美如天仙.艷光奪人,越看越是好看,忍不住藹然一笑,和顏悅色道:“白君儀,老身再問你一遍,投入我的門下,我將衣缽傳授給你,如何?”
  白君儀冷聲道:“哼!你還打不過咱們,我拜你為師,豈非笑話?”
  九陰教主失笑道:“咱們?你是說華天虹?老身並不弱於他啊!”
  白君儀傲然道:“他也不弱於你,與其拜你為師,我幹嘛不跟著他練?”
  九陰教主脫口一笑,道:“他是……”
  她本待說:“他是有婦之夫,豈能與你長相廝守?”忽然感到不忍,只怕刺傷白君儀的心,因之話在口邊,終於咽住。
  要知愈是武功高強之人,愈是重視衣缽弟子,如果自己武功蓋世,偏又後繼無人,則絕世武功和蓋世盛名,勢必及身而沒,那情形好似一個百萬富翁,空有萬貫家財,卻無半個兒子。一旦身死,所有的家財不知誰屬,是以愈是有錢之人。愈是亟欲有個兒子,兒了不夠,還想盡甲抱到孫子,若是貧窮之人,縱然絕了子嗣,那也不過爾爾。練武之人與這情形完全一樣,所以九陰教主除了武功衣缽之外,另外還有私心,希望那教主的寶座由自己親傳的弟子繼承,免得落在外人手內。
  此外,白君儀是個絕世美入,真正的美人,愈看愈覺得好看,越看越感到心傾,以華天虹來說,他就從來未曾仔細審視過白君儀,即使是秦碗鳳,華天虹也未曾細細地打量過,當然他更未領略到白首儀的醉人之處。世上下知自己妻子長得究竟如何的男子比比皆是,女人看女人,遠比男人看女人來得仔細、九陰教主長得雖不特別美,但卻沒有缺憾,因之對白君儀的美艷,並無妒嫉之心。她存了收徒之念,看得異常精細,看來看去,但覺白君儀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是完美無瑕,那好似一朵絕美的花兒,不看則已,愈看愈覺得愛不忍釋,非得摘到手中不可。
  華天虹見她目幻奇光,在白君儀周身亂轉,暗道:這女子陰陽怪氣,沾惹不得。當下將白君儀拉在自己身後,道:“站在一邊,沒有我的活,不許出手。”
  九陰教主暗暗忖道:這小子明明愛她,看這樣子,只怕真有寵妾滅妻的一日。嘿嘿!我若將這丫頭收到名下,大概這小子也得投入九陰教下。
  心念一轉,不禁放聲一笑,道:“華天虹,你等在一旁,老身與你認真一搏,教你輸得心服口服。”
  說罷之後,大步朝丙靈子走去。
  丙靈子厲聲喝道:“你算不算英雄?”
  九陰教主鄙夷不屑地道:“君子可欺以其方,老身不是君子,不吃你這一套。”鬼頭杖一掄,一招“泰山壓頂”,呼的一杖擊去。
  這一杖雷霆萬鈞,丙靈子看著也覺膽寒,心慌意亂之下,迸起全身之力,仰面激射而去。
  九陰教主冷然一笑,抬手一揮,一掌隔空擊去。
  丙靈子人在半空,忽覺一股潛力暗勁洶湧而到,迫得劈出一掌,硬擋過去。
  掌力一接,丙靈子悶哼一聲,口噴鮮血,當場昏絕。
  他一則氣餒,二則身在半空,倉皇發掌,五成真力也未用上,這時人被震昏,掉落河中,頓時被九陰教的人撈了起來,扔上了船頭。
  這時,二條船又破鎖在一起,水中的人紛紛躍起,有人搬來了九陰教主的座椅,九陰教主坐了下來,道:“厲殿主,這老雜毛狡詐絕倫,依我看來,取那金劍.還得費一番手腳。”
  那刑名殿主姓厲名兒疑,聞言之下.立即躬身道:“屬下親自料理他,教主的意思。是否留著……”
  九陰教主將手一擺。道:“此人留不得,廢掉吧!”
  厲九疑恭咯一聲,舉步走了過去,一指戳下,點了丙靈子的麻穴,隨即在他背上拍擊一掌,丙靈子籲了一口長氣,悠悠醒來。
  白君儀看他舉手投足,幹淨俐落,忙在華天虹耳畔道:“這人是屠夫,靠宰人吃飯,咱們神旗幫也有這種腳色。”
  華天虹以傳音入密之術道:“這事過後,輪到咱們麻煩,我設法讓你光上岸……”
  白君儀嬌軀一扭,道:“我不!”
  華天虹佯怒道:“你不先走,我如何脫身?”
  白君儀朱唇一抿,淚水頓時在眼眶內打轉,道:“咱們死也要死在一塊兒!”
  華天虹板著面孔道:“我要活,豈能隨隨便便死去。”
  白君儀委委屈屈地點了點頭,道:“我聽你的話,反正……”言猶未了,倏然頓住。
  兩人在一旁嘀咕,那厲九疑已將丙靈子渾身上下搜遍,果然找不著金劍,他也不急著追問,先解下那幡龍寶劍的劍鞘,看了一看,內中並無夾帶,於是扔給那保管蟠龍寶劍的女子,然後才向丙靈子道:“光棍一點,交出金劍,免受皮肉之苦。”
  丙靈子沉吟半晌,似是知道不講不行,冷冷說道:“在曹州一元觀暗室之內。”
  厲九疑將頭一點,意似相信,但卻由衣囊中摸出了一根子午透骨釘,拿起丙靈子的右手,一言下發,將那透骨釘按進了丙靈子的大拇指內,齊根而沒。丙靈子奇痛錐心,忍不住脫口一聲慘嚎,那狂叫之聲,響徹河岸,聽入耳內,令人毛骨悚然!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老道雖然該死,也不該受此慘刑。
  付念中,不禁怒形於色,舉步走去。
  白君儀一來見聞過這種情形,二來不願華天虹自找麻煩,而且也記恨丙靈子,睹狀之下,急忙將華天虹拖住,悄聲道:“那妖道欺侮咱們,活該報應,咱們不管他的閒事。”
  華天虹暗想:旁人的俘虜,自己本來無權干涉,何況明知干涉不了,不禁沉聲一歎,轉身走向後舵,來個眼不見為淨,白君儀睹狀,急忙跟著走去。
  厲九疑那子午透骨釘長只一寸,五棱帶齒,其上塗過一種帶有腐蝕性的奇毒,這透骨釘打入人的身上,使人感到一陣徹心劇痛,任何鐵打銅澆的好漢,也得脫口慘叫一聲,插進人的大拇指內,其痛苦自更甚百倍。這時丙靈於已痛得牙齒打戰,滿頭大汗,厲九疑卻是若無其下,慢吞吞地探個饅中,饃出了第二枚毒釘,拿起丙靈子的合乎食指,就待按將進去,
  丙靈子魂飛魄散,急聲叫道:“金劍在洛陽城內,所供是實,只求速死。”
  厲九疑冷冷一笑,道:“洛陽城方圓百里,小小一柄金劍,准知道藏在哪個角落裏?”
  丙靈子汗下如雨,哀聲道:“協興客棧對面,藥店閣樓之上,我領路,取著了金劍,求賜一死。”
  成九疑冷冷道:“那也要看金劍是真是假,若是贗品,我還得慢慢問你。”目光一轉,朝九陰教主望去。
  九陰教主垂目沉吟了片刻,霍地抬起頭來,喝道:“華天虹!”
  華人虹緩步走了回來,道:“教主有何指教?”
  九陰教主傲然笑道:“今日之勢,你自量如何?”
  華天虹淡然一笑,道:“非是在下出言相激,單打獨鬥,無論兵器徒手,船上水下,教主都未必勝得過在下,若是貴教之人一擁齊上,在下自承不敵,不過……”
  九陰教主冷冷一笑,介面說道:“不過,要想取你的性命,總得付出慘重的代價,你說的是這意思麼?”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當真群打群毆,在下竭盡畢生所學,保證……”
  九陰教主喝道:“保證怎樣?”
  華天虹淡然道:“不才誇一句海口。我舍卻微命,總教您教主之外,屬下之人死無了餘,九陰教還得另起爐灶,重新開創天下。”
  九陰教主聞言一怔,頓了一頓,笑道:“你輕功卓絕,若是避重就輕,老身倒也未必看得牢你,我不信你一定行。卻也不敢肯定你不行。不過,老身並非亡命之徒,何必與你蠻鬥,要你就範,我另有良策。”
  白君儀嬌聲叫道:“有本領咱們上岸去打,鬥贏了咱們,我拜你為師。”
  華天虹堯爾一笑,朝著九陰教主將手一拱,道:“在下請教。”
  九陰教主笑道:“我也不用迫你們下水,就在這船頭腿尺之地,我獨力敵住你華天虹,我手下之人擒住白君儀,將她剝皮抽筋,淩遲細剮,扔到河中喂魚,你又能夠如何?”
  華天虹臉色一變,一時之間,沉吟無語。
  她說的雖然詼諧,其中實有道理,白君儀卻是不管她那一套,軟劍一揮。瞑目說道“剝你的皮,抽你的筋,將你淩遲細剮.扔到河中喂魚,喂王八。”
  九陰教主看她哈唁叭狐地反罵自己,非但不怒,而且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華天虹和九陰教的屬下也都忍俊不住,一個個竊竊發笑。
  想當初,華天虹和白君儀初次相遇之時,白君儀自命不凡,目高於頂。那時的她,以堂堂神旗幫千金之尊,遍身驕氣,傲慢迫人,少女的嬌憨和純真淹沒殆盡,彼時她的一行一言,一舉一動,全都激起旁人的反感,令人無法忍受。然而,如今卻是截然不同,完全相反。一往深情,洗盡了她的遍身驕氣,滿腔熱愛,激發了她少女的本能,有華天虹在一旁,她的潛意識中,不由自主地會盡量發揮那種少女特有的美質。那種美質包括純真、潔淨、柔弱和一些善良的成分。總之,那是唯恐顯得醜惡,而冀求博人好感,故爾即使是罵人,也會罵得半真半假,不關痛癢,教人聽了也不動怒。這等情形,出自一個像白君儀這樣既美又艷的少女,那更是罵來也覺好聽。
  華天虹雖感好笑,心頭卻甚為沉重,明知九陰教主不會輕易計休,當真依言而行,自己實在保護不了白君儀。沉吟半晌,終是想不出解破之道。
  忽聽九陰教主敞聲一笑,道:“華天虹.我且問你,你與我教下的顧駕音交情如何?”
  華天虹聞言,不禁滿面啡紅,張口結舌,不知如何作答。
  白君儀見他受窘,想也不想,立即朝著九陰教主冷冷說道:“咱們和顧騖音沒有交情。”
  九陰教主笑道:“顧駕音就是玉鼎夫人,我問華天虹,你莫乞其妙,不要亂插嘴。”
  白君儀道:“我偏要插嘴,咱們和玉鼎夫人毫無交情。”
  語言微頓,倏地轉過面龐,向華大虹低聲問道:“交情如何?”
  華天虹越發窘困,一時之間,耳根、脖子全部紅了。
  九陰教主吟吟一笑,道:“顧駕音膽大包大,竟敢偷盜老身的一株千年靈芝,中去贈送給你,你且想想,她該當何罪?”
  華夭虹大吃。一驚,瞬息之間,臉上血色盡失,一片慘白。
  九陰教主微微一笑,緩緩說道:“這話你或者不信。其實此事九陰教的人全部知曉,哪一日我抓回了顧駕音,可以與你對質。”
  華天虹將手一拱,道:“在下也不言謝,教主苦有意圖,但請示下。若是屬意這柄鐵劍,在下拱手奉上。”
  說罷之後,雙手托著鐵劍,邁步遞了過去,接道:“劍上有毒,請以酸醋洗之。”
  兒陰教主淡淡一笑。神目如電,凝視著華天虹,既不講話,亦下接劍。
  白君儀似是心有不甘,酸溜溜他說道:“給你啦!得了《劍經》,恭喜你武功天下第一。這玄鐵劍本身就是罕世之寶,比得上你的千年靈芝,咱們將劍給你,抵償你的靈芝,一刀兩斷,和誰也沒有交情啦!”
  九陰教主聞言,不禁仰天大笑。半晌之後,始才收斂笑聲,朝華天虹道:“《劍經》于你有用,於老身無益,你這鐵劍並未放在老身眼內。”
  華天虹眉峰一皺,道:“然則教主苦苦追擒丙靈子,同時也起意謀奪鐵劍,用心安在,在下殊為不解。”
  九陰教主漠然一笑,道:“方今天下,能與老身抗衡者,僅你華天虹一人,老身倒是極願與你公平較量,誰要取勝,也盡可刻苦自勵,再下功夫鑽研,但若借助前人遺澤,那卻有失公道。”
  華天虹雙眉一軒,道:“教主言之有理,在下佩服之至。”
  九陰教主微微一笑,道:“由是金劍或是鐵劍,老身至少得掌握一柄在乎,總之老身不致半路出家,再去領受劍聖虞高的絕學,卻也絕不容許那《劍經》落在你的手內。”
  華天虹點頭笑道:“這也是人情之常,無可厚非。”
  九陰教主道:“其次,老身也不容許《劍經》落在第三者身上,使江湖之上,再增紛擾。”
  華天虹訝然問道:“既然如此,今日之局,又該如何了結?”
  九陰教主修地仰天一陣狂笑,道:“今日之局,卻又萬難善罷,老身雖有一個解決之道,卻是諒你不能應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3:44:16

第七三章 恐嚇詐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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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微微一怔,道:“教主有何高見?若能善罷甘休,在下必定委曲求全。”
  九陰教主縱聲笑道:“老身有一個主意,非但善罷甘休,而且化干戈為玉帛,化暴戾為祥和,就只怕你二人不識好歹。”
  白君儀嫣然笑道:“喲!有這等好事,何以不早點講、嗯!我猜教主的意思,定是想把玉鼎夫人下嫁給他。”說到“他”字,玉指一伸,朝華天虹指了一指。
  華天虹做賊心虛,聞言之下,臉上重又飛起兩朵紅雲,佯怒道:“君儀不可胡說。”
  白君儀撲吩一笑,指手說道:“你呀!你就會唬我,哼!看你外貌忠厚,骨子裏還不是天曉得。”
  九陰教主暗暗忖道:看這小子含羞帶愧之狀,只怕與顧駕音真有一腿,嘿嘿!我且嚇他一嚇,看他有何反應。
  心念一轉,頓時臉色一寒,獰聲說道:“顧騖音一再違背我的旨意,她已是九陰教的叛徒,五劍分屍,陰火煉魂之刑,早已等待著她,誰管她嫁給何人。”
  華天虹聞言,剎那之間,臉色又轉蒼白,心頭之驚惶流露無遺。
  白君儀睹狀,不禁大為心慌。暗想若非自己多一句嘴,九陰教主不會將此事吐露出來,華天虹不知此事,也就罷了,如今既已得知,焉能袖手不管?
  她心頭惶恐,不由遷怒到九陰教主頭上,又想在心上人面前討好賣乖,頓時怒容滿面,朝九陰教主瞑目說道:“你處置逆徒,本來不幹咱們的事,但那玉鼎夫人之所以獲罪,乃是因為拿了你的靈芝贈給咱們。哼哼!你忒也小氣,這筆賬咱們認了,你說怎樣辦吧,劃下道來,咱們管定了這樁閒事。”
  她說到華夭虹時,總以“咱們”二字代替,言外之意,即是華天虹與她是兩位一體,華天虹的事,也是她白君儀的事。
  九陰教主聽那弦外之音,不禁哈哈一笑,道:“你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這一句話觸著了白君儀的痛處,白君儀極為惱怒,軟劍一揮,就待沖過去拼命,卻被華天虹一把拉住,白君儀餘怒不息,瞑目望住九陰教主,緬鐵軟劍揮得刷刷作響。
  九陰教主視若無睹,接道:“實在講來,顧鴛音天大的膽量,也不敢公然背叛,依老身料想,她遲早會自行投到,領受罪刑、你們若要管這閒事,行刑之日,我必邀請你們到場。”
  華無虹暗暗忖道:顧騖音是九陰教的弟子,她甘心就戮,此事就是九陰教主的家務,我身為外人,有力也是無從施展,但若眼看她因我而死,我良心如何說得過去?
  忖念中,不禁大為苦惱,道:“教主說是有個主意,足以化于戈為五帛,化暴庚為祥和,不知是何高見,還請示下。”辭色之間,軟弱疲憊,大何俯首投降之意。
  九陰教主暗暗欣喜,哈哈一笑,道:“我這辦法也甚為簡單,你教白君儀拜在老身名下,作個衣缽弟子,我看在她的份上,萬事甘休。一切既往不咎。”
  白君儀撇嘴說道:“這麼看得起我,我簡直受寵若驚了。”
  華天虹愁眉不展,道:“教上武功蓋世,眾所周知,何況還是一教之主,能夠繼承教主的衣缽,應是求之不得的福份。”
  九陰教主目光一轉,斜眸著白君儀.笑道:“丫頭,聽到沒句?是福是禍,全在你的選擇。”
  白君儀撇了撇嘴,面龐一轉.望向別處。
  華天虹介面說道:“收徒傳藝之事,須得兩心情願。教主要在下作主.似乎有欠斟酌。”
  丸陰教主笑道:“白君儀困於情理,失了自主之能,她對你言聽計從,老身迫不得已,只好要你促成此事了。”
  白君議聽她批評自己困於情,失了自主之能,不禁又羞又惱,忿然斥道:“你胡說八道.你……你才言聽計從。”
  她雖惱怒。卻是無言反駁.九陰教主加狀.大笑不已,白君儀氣極,跺足叫道:“笑裏藏刀!陰陽怪氣!自命不凡!不擇手段!不識羞。”
  她愈是罵,九陰教主笑得愈響.終於.她將“羞”字拖得長而又長。尖著嗓子喊叫,才將九陰教主的笑聲壓倒,但已累得面紅耳赤,喘息不已。
  華天虹暗暗優急。想這九陰教主是個目的不達、誓不甘休之人,既已動念,必然要一直糾纏下去,若不想個根本辦法,此事實難解決。
  白君儀是草莽豪傑的女兒,是非之念甚為薄弱,她無意拜九陰教主為師,正所謂“只羨鴛鴦不羨仙”,若不是因為華天虹,得拜名師,正是求之不得的事,但在華天虹來說,九陰教主是邪派人物,而且是個蓋世魔頭,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善良之人拜惡人為師,乃是極端嚴重的錯誤,寧死也不能屈從,要他勸白君儀拜九陰教主為師,他自是絕不應允,然而,今日之局,擺明瞭是不為朋友便為仇敵,身在險境,教他如何不急。九陰教主見華天虹沉吟不語,頓時臉色一寒,峻聲道:“老身要趕回洛陽收取金劍,肯與不肯,你爽爽快快地回答一句。”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事本該一口回絕,只是如此一來,對方必然用強,彼等人多勢眾……
  轉念間,忽然發覺此處河道較為狹窄,水流特別湍急,當下不及細想,猿臂一舒,挾起白君儀縱身一躍,跳到了右側那條船上。
  九陰教主怒喝道:“華天虹!你好不量力。”
  華天虹聽如不聞,向白君儀低聲說道:“你先上岸。”
  白君儀聞言一怔,猶未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忽覺雙足一緊,已被華天虹抓了起來。
  華天虹動作如電,抓著白君儀的雙足,身形霍然一個旋轉,提著白君儀掄了來一個圈圈,口中大喝道:“去!”雙手一松,將白君儀猛地朝岸上扔去。
  白君儀駭得大聲尖叫,但覺耳邊生風,胸口窒息,去勢疾若勁父,驚惶未定,那勢道已衰,糊裡糊塗的身形一翻,雙足已踏在岸上,臉色已是蒼白如紙。
  這一記怪招,出乎眾人意料之外,九陰教主氣得臉色鐵青,由座上猛地站廠起來。雖然如此,對華天虹也不禁暗暗佩服。
  要知雙臂之上,沒有五六千斤的神力,根本無法將一個人擲出二十餘丈,而且用力太猛,勢必傷及被擲之人的內腑,單這一點,她九陰教主就未必能夠辦到。
  九陰教主怔了一怔,陰森森笑道,“華天虹,你是決心與老身為敵了?”
  九陰教主喜怒無常,華天虹對她實在憚忌得很,當下拔劍在手,肅然說道:“丙靈子末路窮途,挺而走險,難免要出下策,在下受其挾制,以劍換人,心頭尚可忍受,教主雄視天下,威名赫赫,在下若是俯首聽命,心下卻是不甘。”
  這幾句話不矜不驕,可謂光明磊落,九陰教主聽了,無話可講。頓了良久,始才冷笑一聲,道:“如此講來,你是不惜一戰了?”
  華天虹凜然道:“但求心安,雖死不惜。”
  九陰教主暗暗忖道:這小子勇氣來自信念,不卑不亢,真正難以對付。
  那幽冥教主倏地低聲說道:“此人神勇,不宜力敵。”
  九陰教主雙眉一蹙,暗以“傳音入密”之術道:“不宜力敵,就當智取,你有何策?”
  那幽冥殿主低聲說道:“華天虹在此,白君儀決不會獨自逃遁,教主何下命人泅水上岸,先將她擒到手內?”
  九陰教主暗想,這主意不錯,轉臉一望,白君儀果在堤上奔跑,隨著河中的船前進,當下朝著身旁一個老者道:“申堂主上岸,將那丫頭擒了。”
  華天虹聞言一驚,扭頭喝道:“君儀速回洛陽,不許流連在此。”
  白君儀在岸上聽了,微微一怔,隨即縱身一躍,消失於堤岸之後。
  九陰教主哈哈一笑,道:“砍下這丫頭的腦袋,她也不會獨自離去,申堂上速即上岸擒來。”
  那姓申的老者乃是引薦堂的堂主,這時躬身一諾,反身就將朝河中躍去。
  華天虹同樣明白,白君儀一定不會離去,想是躲在堤岸背後,暗中跟隨下來,料那老者上岸,必能將她擒下。
  他早已看清情勢,如果下水,自己必敗無疑,船在河心,又無法一躍上岸,情急之下,不禁大喝一聲,一掠而上,一劍朝那引薦堂主攔腰斬去。
  九陰教主睹狀大驚,撲身上前,厲喝道:“申堂主小心!”鬼頭杖疾若電掣,霍地向華天虹腰間襲去。
  這一杖圍魏救趙,正是攻敵所必救,華天虹無可奈何,只有變招換式,一劍反擊過去。
  展眼間,當世兩大絕頂高手,應在船頭咫尺之地,展開了一陣驚天動地的惡鬥。
  那引薦堂堂主逃過一劍,仆身竄到一側,已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一言不發,直奔船尾,離華天虹遠而又遠,縱身泅水而去。
  華天虹出道以來,一直是在艱難困苦的環境中搏鬥,這種境遇,養成了他超入的膽識和魄力,今日強敵當前,在未動手時,他是竭力避免沖突,既然動上了手,立即摒絕雜念,全力與敵人周旋,對于九陰教主那七十余名屬下,根本視若無睹。
  這船頭方圓不及丈五,兩人用的皆是重兵器,華天虹的玄鐵劍長達四尺,九陰教主的鬼頭杖八尺掛零,兩人這一交手,其餘的人只得讓到船尾和另外兩條船上,縱想倚多為勝,也是插不上手。
  華天虹為防有人施放暗器,搶了外側的位置,背水為陣,足下穩如磐石,有進無退,九陰教主頗思將他迫下水去,鬼頭杖凡番猛攻,但華天虹絲毫不讓、九陰教主有了前次的教訓,知道兩人功力相若,兵器憫坷,硬接起來、雙方都無便宜,她是一教之主,愛惜性命,珍惜羽毛,不願做那兩敗俱傷之事,既不硬拼,也就無法將華天虹迫落河下了。
  片刻工夫,二人對拆了三十餘招,劍來杖往,皆是點到即土,兵器始終未曾接觸、
  此時已是已牌時分,但天色陰沉,烏雲漫天,太陽迄未露而。上有沉沉陰緬,丁有滾滾濁流。船行顛簸,下時有巨浪濺起。使得船頭這場激戰,越發顯得驚心動魄,猛惡無比。
  九陰教主幾輪猛攻,未能迫退華大虹半步,心中暗暗忖道:這小子背水為陣,如負隅之獸,逼是太緊,勢必起而拼命,我且拖延一時,等到擒來白家丫頭。再定制勝之策。心念一轉,立即攻勢一頓,穩紮穩打。
  華天虹身在敵船之上,哪有心情戀戰,九陰教主攻勢一歇,他反客為主,催劍進招,立時反攻過去。
  轉瞬間,玄鐵劍“陰陽兩極”、“四顧蒼茫”、“龍戰於野”、“鴻飛在天”,一連數劍,全是進手招術,但見烏光電制,不聞半約破空之聲,那劍勢之淩厲奪人,無與倫比。
  九陰教主全力應敵,鬼頭杖驚風震耳,杖影如山,激戰良久,亦是毫無敗象。
  二人搶制先機,寸土必爭,不覺又鬥上了三十餘合,偏是半斤八兩,旗鼓相當,准也搶不到上風,兩人心中卻是一樣的驚凜。
  相鬥愈久,九陰教主愈感震驚,原來華天虹的武功,比起建酸大會時已是大為精進,劍法招術,功力火候,全已改頭換面,不可同日而語。
  要知建酪大會,華天虹剛剛參悟出《劍經補遺》的妙諦,劍術雖是突進,卻未完全融匯,火候粗疏,威力尚淺。經過了這一段時日的鑽研,成就自是不同。若非九陰教主,換作旁人,只怕連一劍也抵擋不住。
  九陰教主愈鬥愈驚,不禁生出了警惕之心。暗想:這小子的武功進步神速,日新月異,照這樣下去,何須再練《劍經》,只要假以時日,那天下第一人的寶座,勢必被他唾手得去。
  付念間,妒忌之心油然而生,殺機大起,決心鏟除這最強的勁敵。
  她這裏毒念方起,猶未想出制勝之策,堤岸上突然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道:“幽冥殿主有膽的過來,咱們大戰三百回合。”
  幽冥殿主凜然一驚,扭頭望去,白君儀在岸上指手畫腳,又笑又叫,神情十分得意,那申堂主卻是蹤影不見,不知所終了。
  白君儀左手又腰,軟劍指定船頭,格格笑道:“九陰教主,你這手下太不濟事,我隨手一劍就砍下了他的腦袋瓜子,哈哈!罪過!罪過!”
  華天虹鐵劍一揮,一招“九天諸籟”,星飛電瀉襲了過去,口中大聲道:“君儀快走,不要在此搗亂。”
  白君儀嬌聲叫道:“好!我回洛陽,先將金劍取到手內。”說罷轉身奔去。幽冥殿主雙眉一皺。朝著激戰中的九陰教主道:“申党主武功高強,憑這丫頭,絕非他的敵手,想是對方另有奧援,隱身在堤岸之後。”
  白君儀奔了幾步,突然轉身立定,嬌聲叫道:“九陰教主,你趕緊派個本領大的屬下追我,否則後悔之晚矣!”
  幽冥殿主眉頭一皺。道、“屬下討令,上岸擒那丫頭。”
  九陰教主沉聲道:“幽冥殿全體上岸,務必將白君儀生擒到手。”
  幽冥殿主恭暗一聲,將手一揮,身形一晃,瞬眼不見。
  只聽嗖嗖連聲,幽冥殿十九名屬下,紛紛縱身下水,潛水而去。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幽冥殿主位高權重,僅次於教主一人,其武功之高可想而知,君儀若是不走,定然被他擒住。
  心念一轉,頓時縱聲喝道:“君儀快走!”
  九陰教主冷冷說道:“走向哪里、”鬼頭杖呼的一聲,突然襲去。
  這一杖力沉勢猛,淩厲無淪,華天虹暗暗一凜,閩電般退了一步,鐵劍一沉,霍地搭在鬼頭杖上,貼著杖身,陡然削了過去。
  九陰教主大喝道:“好劍法!”左手回收,右手下沉,一招“泰山壓頂”,猛然擊了過去。
  兩人的武功都是超塵拔俗,到了返樸歸真的境界,出手招式,同是簡簡單單,平淡無奇,絕無虛招花式,正是“兵貴速拙,未睹巧之久也”,所謂“兩點之間,直線最短”,兵器往來,走的都是最短的捷徑,以致招式顯得異常地樸實,如此搏鬥,勝負之機,端在功力之深淺,內勁之強弱,以及反應之快慢,毫無取巧的餘地。
  華天虹眼看那一杖劈頭罩下,除了橫劍硬架,別無他途,但想身處絕境,敵眾我寡,若是真力耗竭,那就只有束手待斃,但身後是滾滾急流,退無可退,危急中,未及多想,雙足一墊,霍地朝著九陰教主背後翻去。
  他淩空而起,打從九陰教主左肩上疾掠而過,鐵劍橫持胸前,順勢斬向九陰教主的咽喉。
  兩個絕頂高手對搏,似這樣飛越敵人,可說是絕無僅有,不可思議。不過,華天虹之所以如此,一則是迫於形勢,二則是九陰教主一招“泰山壓頂”使出之後,若是變招換式,威力最難及于左肩上側,華天虹欺身而過,較之山高空躍過尚要安全,話雖如此,若非輕功已達出神入化之境,縱然有心如此,也是無力辦到。
  九陰教主一杖擊空,耳畔生風,敵劍已在眼前,駭然之下,猛地擰腰一轉,鬼頭杖“神龍擺尾”,疾地撩了上去。
  只聽當的一聲,劍杖交接,兩人手臂同是一震。華天虹似驚鴻一瞥,幾乎是擦著九陰教主的耳鬢,掠到了她的身後。
  這一招驚險到了極點,九陰教主的屬下駭異莫名,眼看華天虹落向近處,每人都有點驚惶失措。那刑名殿主厲九疑猛一抖手,三枚喂毒透骨釘脫手而出,直向華天虹背心襲去。
  華天虹雙足猶未落地,正當前力已盡,後力難施之際,似這般近身發射的暗器,實是萬難躲避,厲九疑眼看毒釘去如電閃,華天虹卻渾如未覺,想想一個名震天下的高手:竟然毀在自己手上,不禁心花怒放,幾乎要大聲大叫。
  詛料,華天虹好似腦後生著眼睛,玄鐵劍反手一揮,“叮!”的一響,三枚毒釘全都粘到了劍上。他這劍是玄鐵所鑄,劍上具有磁力,那三根毒釘粘在劍上,並不落下,華天虹若無其事,看也不看一眼,雙目炯炯,自盯在九陰教主臉上、
  九陰教主那原就蒼白的臉色,此時更是煞白如紙,不見絲毫血色,雙目之內卻是威棱四射,殺機畢露,恍若凶甚惡煞一般。
  華天虹暗暗一凜,想道:這人好生奇怪,我與她並無深仇大恨,何以……”
  九陰教主突地厲聲道:“你自負勇力,何不與老身硬拼幾招?”
  華天虹淡然道:“硬拼幾招也無不可,卻不能在這船上。”
  那刑名殿主厲九疑忽然插口道:“啟稟教主,幽冥殿主久久不歸,想是岸上另有變故。”
  九陰教主心神一凜,抬眼望去,岸上空無一人,九陰教屬下和白君儀俱已失蹤。
  厲九疑道:“那金劍收藏之處,白君儀已經知道,倘若被她捷足先得,那就太不划算了。”說話中,目光一轉,朝華天虹手上的鐵劍一瞥,意思是要教主先將鐵劍取到手中,以防萬一。
  九陰教主眼珠一轉,厲聲道:“華天虹,留下鐵劍,老身讓你上岸,此後相遇,老身決不以兵器勝你。’
  武林人物,最怕受人恩惠,華天虹自念欠了她的人情,這筆債若不清償,終身不能安心,當下強顏一笑,道:“在下願以玄鐵劍抵償那千年靈芝,不過教主須得保證,自今以後,不再加害玉鼎夫人,她若脫離九陰教,教主不得留難。”
  九陰教主大聲道:“好!一言為定,你繳來鐵劍,老身命船靠岸。”
  華天虹見她答應想快,不禁動起疑心,轉念一想,欠了她的人情,鐵劍給她,不過是求心安,其餘的事,僅可另行設法,心念一決,立即將手中的玄鐵劍遞了過去。
  忽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喝道:“天虹不可上當。”
  華天虹心頭一動,匆匆收回鐵劍,眾人同是一驚,齊齊轉面,朝那發話之人望去。
  只見玉鼎夫人一身黑色勁裝,手執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卓立在右邊那條船的後艄上,身上水淋淋的,顯是剛剛上船。
  九陰教主先是一怔,隨即陰森森笑道:“你膽量不小,非但敢來見我,且還與我作對,嘿嘿!好!好!有話過來講。”
  玉鼎夫人嬌軀一顫,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心頭的恐懼和激動,流露無遺。
  那刑名殿主厲九疑突然厲聲喝道:“教主有令,還不上前見禮。”
  華天虹濃眉一蹩,暗施“傳音入密”之術道:“趕緊逃,我單獨一人,比較容易逃遁。”
  雙方相距四五丈遠,那語音直入玉鼎夫人耳內,字字清晰,仿佛講話之人就在身畔。
  玉鼎夫人深知“五劍分體,陰火煉魂”的殘酷,她這一露面,已經是公然反叛,心頭實是恐懼得緊,這時聽了華天虹的暗語傳聲,急聲說道:“千年靈芝是我私有之物,兵器繳不得,切記。”
  說罷之後,雙足猛蹬,飛身躍去。
  九陰教主怒發如狂,厲聲吼道:“厲殿主!龐堂主!速即將賤婢擒住。”
  厲九疑與龐聖聞言,雙雙縱身而起,齊向玉鼎夫人身後撲去。
  華天虹急怒交加,殺機陡起,左手摘下了粘在劍上的三根毒針,猛地朝著龐聖擲去,有腿飛起一足,將一名執劍男子踢飛起半空,直向厲九疑背後撞去。
  只聽龐聖一聲慘呼,一頭栽人了水內。
  刀”二根透骨釘原是厲九疑的暗器,上面喂有劇毒,華夫虹情急一擲,三根毒釘全部擊在龐聖背心上,人肉深達四寸,其中一很正正釘在心上,龐聖墜入河中,霎時毒發身死。
  另外一邊,厲九疑發覺背後有人擅床,扭頭一望,見是本教弟子,於是反手一掌朝前推去,欲待借這一推之力,身子朝前射去,哪知華天虹一時情急,連尚未練成功的隔山打牛,借物傳力的上乘武功也施展出來,厲九疑手掌一觸那人身子,一股沉猛的力道,頓時順著手臂襲上身業,厲九疑五髒一陣翻騰,兩眼倏地發黑,吭的一聲,身子墜入河內。
  華天虹平素雖不使用暗器,各種暗器手法卻都練過,所謂“一法通,萬法通”。武功到了他這種境界,摘葉飛花皆足以取人性命,那龐聖水裏本領登峰造極,不料竟被他無意間擊殺。厲九疑受傷不重,倒無性命之憂。
  這變化來得突兀,時間卻不過一瞬。玉鼎夫人一躍三丈,潛入水內,再未出現。
  九陰教主見華天虹舉手投足之間,自己手下的兩員大將一死一傷,不禁怒發如狂,厲聲大喝道:“葛堂主率領所屬,火速將那賤婢擒住,其餘的人鑿船,一體動手,違令者斬。”
  說話中,鬼頭杖似狂風驟雨,驚濤駭浪,朝華天虹攻襲不已。
  華天虹唯恐玉鼎夫人遭擒,出手狙擊迫兵,手段之狠,心腸之硬,自己也感到駭異,這時見九陰教主拼起命來,不禁暗叫糟糕,揮劍迎敵中,心中已是起了逃遁之念。
  但聽嗖嗖連聲,九陰教的人紛紛朝水中躍去,連身負重傷的丙靈子也被帶入了水內。
  華天虹大為恐慌,看這情勢,九陰教的人要將三條船一齊鑿穿,逼迫自己下水,焦急中,忽然瞥見左邊船上尚有幾人未及跳入河中,當下鐵劍一揮,迫得九陰教主身形一頓,立即閃電般掠了過去,左臂一舒,將一人挾在脅下。
  九陰教主心頭大惑,不知他挾著一人用意何在,飛身撲去,揮杖猛擊。
  華天虹身形一晃,瞬眼飄開了兩丈,一個起落,人已到了左側,身法之快,恍若鬼魅。
  九陰教主怒急心瘋,厲聲喝道:“華天虹,不戰而逃,在為男子。”縱身飛射,追撲過去。
  華天虹冷然道:“你這人說話靠不住,我再不上當了。”言未落,人已繞過船頭,回到了右邊船上。
  九陰教主怒發如狂,跟著飛撲過去,華天虹雙肩一晃,人已到了船艄。
  兩人一個逃,一個追,在三條船上奔來逐去,華天虹脅下挾著一人,仍然比九陰教主快捷得多,若在平地,華天虹早已飄然遠遁了。
  此時,艙下咯咯作響,展眼之間,船底已被鑿破,河水灌人了艙內。
  九陰教主暗暗獰笑,一面追逐,一面叫道:“華天虹,你挾著本教弟子,意欲何為?”
  華天虹敞聲道:“既然要死,總得撈點本錢。”
  九陰教主哈哈大笑道:“本教弟子多得很,你有興致,盡管放手擊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3:44:33

第七四章 險渡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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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冷冷一哼,忽地沖初船邊,抓起脅下那人,猛然擲了出去,隨即騰身飛起。
  九陰教主大吃一驚,撲到船邊,頓足狂呼道:“姓華的!老身與你勢不兩立。”
  浮在水面的人也是齊聲驚呼,有些心思敏捷之人,立即扭轉國身,沖波破浪,急向岸邊趕去。
  但見華天虹跳上半空,落下來時,适才被他拋出去的人正好在他腳下,被他當作墊腳之物,他雙足在那人身上一踏,二度騰身而起。
  他第一躍幾達六丈,再度一躍,又是四丈七八,人在半空,已將鐵劍揚回腰間,身形下墜,眼看將要落到河中,突然右足在左腳背上一點,雙掌一翻,霍地向下一按,施展梯雲縱的絕頂輕功,身子三度騰起。
  上岸之後,突然躍出了白君儀,鼓掌歡呼道:“好哇!啊哎!”
  原來華天虹接連三縱,橫渡了十四五丈寬的河面,這等輕功,可算得驚世駭俗了,但那船隻離岸足有二十丈遠,他雖竭盡所能,依舊落入了河內。
  九陰教的人散在河中,直等船沉,就要在水中抓人、想不到華天虹突出奇兵,陡然逸出了恁遠,再來追趕,自是遲了。
  白君儀大喜若狂,奔到水邊,伸著雙手,口中卻連聲叫快,華天虹水性雖然不佳,遊這五六丈距離,倒是滿不在乎,須臾泅到岸邊,被白君儀一把拖到岸上,拉著就跑。
  華天虹急道:“別忙,等一等!”轉身立定,遊目朝河上望會。
  白君儀雙足亂跳,嬌聲叫道:“快!咱們去取金劍,快!”
  華天虹笑道:“不要吵,丙靈子狡詐絕倫,他的話未必是真。”
  白君儀知道他不肯離去,乃是懸念玉鼎夫人的安危,不禁大發嬌嗅,只是華天虹既不肯走,她使盡力氣,也無法拉得動他。
  此時,九陰教一個手執短劍的老者,疾箭般地遊到了岸邊,身形一仰,就待竄上岸來。
  華天虹鐵劍一震,笑道:“不怕死的盡管上來。”
  那老者駭然色變,猛一轉身,一下退了兩丈,眼望岸上,不知如何是好。
  華天虹遊目四顧,發覺對岸下游有人日出水面,情知那批人正在擒拿玉鼎夫人,心頭暗暗耽憂,只是鞭長莫及,空自發愁,愛莫能助。
  白君儀照他滿臉關注之色,不禁醋意大起,暗道:我點他的穴道,當下驕指一戳,偷偷向華不虹腰上點去。
  這一指認穴奇准,出手輕重恰到好處。哪知華天虹肌肉一顫,她這一指已失效應。
  白君儀雙足亂跳,叫道:“快走嘛!逍遙仙朱老前輩擋九陰教的二十名高手,性命危如累卵。”
  華天虹霍然一驚,道:“怎不早講?”抓住她的手腕,疾向上游奔去。
  這黃河南岸,乃是黃土平原,既少樹木,亦少房邑視界極廣,華天虹奔到堤上,立即發覺遠處有一群人在混戰,略略一數,竟有三四十人,急忙腳下一緊,奔馳過去。
  趕到近處一瞧,交戰之人一方是九陰教的幽冥殿主和十多名手下,另一方卻是神旗幫的許紅玫、白紊儀母女,也有十來個屬下,另外兩人,一個是紅光滿面,矮矮胖胖的逍遙仙朱侗,一個是重傷初愈的彭拜。
  許紅玫仍舊是道姑打扮,手執寶劍,與幽冥殿主相鬥正激,其餘的人捉對廝殺,打得如火如荼。九陰教的人較多,那引薦堂的申堂主被人點住了穴道,躺在地上,九陰教下四個人企圖將那申堂主救回,逍遙仙朱侗手揮蒲扇,獨立擋這四人,嘻嘻哈哈,打得最為熱鬧。
  逍遙仙朱侗一見華天虹奔來,老遠就叫道:“星二,你好啊!”
  華天虹笑道:“你老人家好。”
  白君儀拉著華天虹的手,極為興奮地道:“咱們快上,料理了這批人,趕回洛陽取劍。”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取劍倒是無妨,就怕丙靈子所言不實,那就讓九陰教的人笑話了。”
  白君儀道:“不管怎樣,趁那母老虎未到,咱們先將她這批手下狠狠地揍上一頓,出一口烏氣。”
  華天虹聽她將九陰教主喚作母老虎,不禁堯爾一笑。正待上前助陣,忽然發覺彭拜與白素儀同在一隅,彭拜掌指兼施,威風凜凜,白素儀每有危機,他即出手照應,心頭一動,忖道:彭大哥英武過人,與白家大小姐恰是一對,這兩人若能結成眷屬,正是天作之合,再好不過,我且別忙上前,讓他倆並肩應敵,多打一會。
  白君儀見他欲前又止,不禁大急道:“怎麼樣嘛?再不動手,大批敵人擁到,咱們又處在劣勢了。”
  華天虹含笑道:“你別亂嚷,免得搖動了軍心。”
  伸手一指,悄聲道:“瞧瞧你娘的劍法,你兩成都未學到。”
  白君儀撇嘴道:“哼!不管怎樣,勝過秦碗鳳就夠了。”
  華天虹啞然失笑,卻不便介面。白君儀突然想起一事,不禁大急。
  只見她眼珠一轉,撒腿就跑,口中高呼道:“天虹快走,遲恐不及。”“及”字出口,人已奔出數十丈外。華天虹眼看雙方激戰方酣,想那九陰教主一到,無人抵擋得住,放心不下,駐足不動。
  但聽許紅攻急聲叫道:“華公子,你快追去,看那丫頭是何事驚慌?”
  華天虹敬重許紅攻的為人,自來將她視為尊長,見她如此吩咐,不好意思違拗,只得朝著白君儀追去。
  那幽冥殿主見兩人所去的方向正是洛陽,心頭暗暗忖道:不好!這二人奔向洛陽,定是去取金劍。
  心念一轉,頓時縱身躍退,揮手喝道:“九陰教的人隨我走。”說罷之後,立即追趕下去。九陰教的紛紛趕去。
  華天虹風馳電掣,展眼追上了白君儀,一把將她攫住,道:“你慌慌張張,鬧什麼鬼?”
  華天虹訝然道:“為什麼?”
  白君儀吃吃笑道:“咱們跑在前面,那金劍是篤定歸咱們了。”
  華天虹道:“我不相信單是此事令你高興,你快講明白,否則我將你扔下河去。”
  白君儀一笑,道:“哼!告訴你也無妨,你老想逼我回家,如今我娘來了,你還不要她領我回去?我不溜掉,豈不成了傻瓜?”
  華天虹失笑道:“原來是為了此事,你流浪在外……”
  白君儀急道:“我死也不回去,你逼我回家,我就尋死。”吃吃一笑,接道:“回到山中,我還是得溜出來,反正是跟定了你,這叫做前世冤家,知道麼?”
  華天虹微微一笑,暗道:她還有家可歸,有父母和姐姐愛護,騖音如今成了九陰教的叛徒,孤苦零丁,無親無友,茫茫人海,何處是她的歸宿?
  想到此處,不禁黯然神傷,滿腹欣喜竟化為烏有。
  白君儀卻是興奮異常,手舞足蹈,吵吵嚷嚷道:“跑快一點,老天,跑快一點。”
  華天虹道:“九陰教主尚在後面,咱們這面的人與她遇上,大為不妥,我想還是轉去瞧瞧的好。”
  白君儀先是一驚,繼而笑道:“不要緊,咱們愈是跑得快,九陰教主愈是心急,越發追得緊,娘雖打不贏她,也不致輕易落敗,九陰教主志在金劍,定是全力追趕咱們,不會自我麻煩。”
  華天虹一想,這判斷甚為有理。忖道:騖音處境十分凶險,我且先將金劍搶到手內,再與九陰教主談判,看看能否和解。
  心念一決,頓時竭盡輕功腳程,攜著白君儀風馳電掣而去。
  疾馳了兩三個時辰,趕回洛陽城內,已是夜幕深垂、萬家燈火之時;剛剛進城,忽然下起傾盆大雨,華天虹拉著白君儀閃到街簷之下,道:“你找一家館子進食避雨,我去搜尋金劍,回頭再來找你。”
  白君儀喘了一口大氣,抬手一掠鬢發,道:“不要,咱們一道。”冒著大雨,當先奔去。
  華天虹睹狀,只得隨同奔去,須臾來至協興客棧對面那藥舖門外,白君儀伸手一指閣樓的窗戶,道:“就是那小樓上,是個堆放藥材的地方。”
  華天虹道:“隨我來。”
  白君儀急道:“等一等。”說罷奔入了藥店之內,向店夥討了一物。
  華天虹奇道:“你幹什麼?”
  白君儀道:“借個火種,你身上帶著火招麼?”
  華天虹搖頭一笑,轉到左側,攜著白君儀騰身而起,躍至小樓窗外,推開窗戶,飄身進入室內。
  白君儀道:“掩上窗門,我來搜尋金劍,你守住窗口,別讓敵人進來。”
  華天虹關上了窗門,守在一旁,白君儀燃起火種,在藥材堆中揀了一束枯枝點燃,權充火把,交給華天虹執著,顧不得渾身濕透,立即開始搜尋金劍。
  白君儀是江湖行家,對于翻箱倒筐,搜尋寶物之事十分內行。她略一打量,立即躍到梁上,將一切可以收藏物品的地方,全都搜了一遍,連瓦縫和牆壁縫隙也不放過,只是並幸搜尋到那柄金劍。
  那一束枯枝因是藥材,當著火把燃燒,斗室之內,頓時彌漫起一陣濃重的藥味。華夭虹嗅一嗅,笑道:“這是什麼藥材?若是貴重之物,焚毀掉就可惜了。”
  白君儀介面道:“問你老婆去。”飄身下地,搬動藥材,四處搜尋。
  華天虹走到白君儀身旁,高舉火把,為她照亮,見她衣衫已被雨水打濕,這時又忙得滿頭大汗,不禁大為感動,道:“你在一邊歇息,待我來搜尋一下。”
  白君儀道:“這裏盡是塵土,髒得很。”嫣然一笑,接道:“丙靈子那混蛋,他點住我的暈穴,將我塞在這堆藥材下麵,我清醒過來時,發覺眼前漆黑,身上壓滿了柴草,還道我已經死去,到了九泉之下哩!”
  華天虹道:“這老道可恨又可憐,他大拇指內插著一根毒釘,穴道一解,勢必喪命。”
  白君儀道:“活在世上害人,死了正好。”語音微頓,接道:“他的腳是怎樣破的?”
  華天虹道:“是玉鼎夫人那異獸雪狸咬的。”
  白君儀道:“他臉上呢?是你打他的耳刮子?”
  華天虹道:“是我以酒箭噴的。”
  白君儀星眸一睜,道:“酒箭?”忽將手中一捆藥材猛力朝地上一摜,雙足一跳,叫道:“好呀!人家身在虎口,連死都來不及,你卻在尋樂子,陪女人喝酒,好痛快呀!好心腸呀!我……我跟你拼命”
  華天虹赦然一笑,道:“不要大叫大嚷,將藥店老闆叫上來啦!”
  白君儀仰面大叫道:“我要叫,我……”
  華天虹急忙伸手,將她的嘴巴捂住,忽聽“砰”的一聲,窗門震開,九陰教主飛身撲了進來,身子帶起的疾風,撲滅了華天虹手中的火把。
  室中頓時一片黑暗,華天虹吃了一驚,疾忙抽出鐵劍,擋在白君儀身前。
  忽聽白君儀拍手歡呼道:“中毒啦!中毒啦!倒也!倒也!”
  九陰教主撲入室內,鼻中立時聞到一股奇異的藥味,心中方自惴惴,只怕是中了華天虹的暗算,忽聽白君儀如此一叫,不禁駭出一身冷汗,身形電閃,猛地竄出了窗外。
  白君儀笑得打跌,奔到窗口,朝下望去,只見大雨滂淪中,九陰教主站在街心一動不動,仿佛泥塑木雕一般,看那樣子,正是在提氣運功,驅除體內的“毒氣”,下禁哈哈大笑,道:“九陰教主,你中了長白山的參毒,趕快回家安排後事。”
  華大虹低聲道:“不要亂叫,這又不是自己家裏。”
  白君儀吃吃一笑,忽見幾條人影如飛而至,當行一個體態嬌小的道姑,正是白君儀的母親許紅攻,隨後二人是九陰教的幽冥殿上和逍遙仙朱侗,過了一忽,那司理堂主葛天都挾著丙靈子飛掠而到,白君儀和華天虹見他挾著一人還如此快速,不禁同是一驚。
  原來司理堂兼掌傳功之責,司理堂主又稱傳功堂主,九陰教弟子們的輕功和“亂五行迷仙遁法”,多數是葛天部所傳授,他的輕功造詣特深,腳程之快,比之九陰教主亦不稍遜。
  凡人停下身來,俱都喘息不已,逍遙仙朱侗將蒲扇頂在頭上,遮擋大雨,仰面望了半晌,叫道:“星兒,你們鬧什麼鬼?害得我老人家差一點跑斷了氣。”
  華天虹聞言,急忙飄身躍下,含笑道:“晚輩一時糊塗,你老人有莫怪。”
  轉身朝著許紅攻躬身一禮,道:“夫人您好。”
  許紅攻藹然一笑,還禮道:“公子勿須多禮,令堂玉體康泰麼?”
  九陰教主覺出自己並未中毒,倏地雙目暴睜,怒聲道:“華天虹!金劍拿來。”
  白君儀飄身而下,緊傍著華天虹站定,道:“誰欠你的金劍銀劍?”
  言猶未了,黑暗之中驀地竄出一條人影,厲吼道:“狗賊道,償命來。”
  聲到人到,一道銀光脫手而出,恍若電光一閃而沒。
  葛天都大吃一驚,身形一轉,陡然掠開丈許,怒叱道:“什麼人?”
  眾人齊齊一驚,轉而望去,大雨之中,站定一個滿面悲憤之色的少年,正是一劍蓋中原向東來唯一生存的弟子阿不部勒,丙靈子背心上卻插著一柄不盈尺的銀劍,深沒至柄。
  葛天都驚怒交迸,一探丙靈子的鼻息,發覺業已氣絕,急怒攻心之下,也不管教主的意旨為何,摔下丙靈子的屍體,厲吼一聲,立即朝不阿都勒一掌劈去。
  華天虹急忙喝道:“兄弟留神。”
  阿不都勒雙足一挫,避開了這一掌,葛天都身為九陰教的堂主,親自看管俘虜,眾目睽睽之下,竟然被人害了俘虜的性命,非但失敗,而且顏面無光,怒不可抑之下,一擊不中,追上又是一掌。
  華天虹一掠而上,拔出了丙靈子背上的短劍,抖手一擲,道:“兄弟接劍。”
  只聽嗤的一聲銳嘯,一溜銀光直奔葛天都背心,華天虹的手勁何等強猛,葛天都耳聽風響,駭得猛一仆身,那短劍掠過葛天都頭頂,再奔阿不都勒胸膛。
  阿不都勒眼看短劍勁風震耳,其疾如電,來勢毫不衰竭,眼看無法接住,只得橫閃一步,避讓開會,豈料華天虹用的是一種名為“大還勁”的力道,那匕首射到阿不都勒身前,陡然停止不動,頓了一忽,始才二度前進,阿不都勒微微一怔,一把掃隊住了劍柄。
  葛天都怒火如焚,雖見阿不都勒有了兵刃,依舊毫不遲疑,欺身直上,一掌擊了過去。
  阿不都勒傲然不懼,身形一側,還擊一劍,展眼間,兩人在傾盆大雨中激鬥起來。
  要知葛天都是九陰教的傳功堂主,負傳授教下弟子武功之責,其本人的武功造詣自是不凡,照理來講,丙靈子挾在他的手下,阿不都瞰是無法殺害的。只是此刻大雨傾盆,視線不清,雨聲浙瀝,聽覺受到阻擾。再者九陰教主正與華天虹講話,大家的莊意力都在他兩人身上,以致阿不都勒一擊得手,連九陰教主也來不及阻擋。不過,阿不都勒是向東來的入室弟子,武功得有真傳,葛天都要將他擊倒,也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激戰中,只見葛天都身形如同鬼魅,緊附在阿不都渤身前,出掌如電,招招不離、可不都勒的要害,阿不都勒自始即落下風,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但他短劍門的武功別辟蹬徑,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使那長不盈尺的短劍,手法極為詭異,近身肉搏,威力尤其強大,一寸之間,葛天都還奈何他不了。
  華關虹看了一會,知道阿不都限於功力,久戰之下,必然落敗,當下暗暗戒備,打算在他,臨險之際,出手救援,但又發覺九陰教主窺伺在側,一副躍躍欲動的樣子。忙以“傳音入密”之術對逍遙仙朱侗道:“向老前輩六名弟子已死了五個,眼下就剩這阿不都勒一人,咱們若不保他安全。對不起死去的向老前輩。晚輩對付九陰教主,你老人家關照阿不都勒一下。”
  逍遙仙朱侗微微頷首,雙目炯炯,隨著激戰中的兩人打轉,閉口不語。
  九陰教主惱怒已極,她料想金劍已落華天虹手內,《劍經》眼看是華天虹囊中之物了。她心念電轉,急謀對策,但見己方只有三人在場,對方有華天虹。朱侗和許紅攻三人抵敵,大致是旗鼓相當。白君儀和阿不都勒雖不足慮,但己方既無絕對優勢,如何能迫使華天虹交出劍來?
  她窮恩竭慮,找不出制勝之道,但覺無論如何,不能放華天虹離去,想來想去,突然想出一條下策,當下亦以傳音入密之法,朝著身旁的幽冥殿主道:“我守定姓華的小兒,你火速離去,召集全教弟子,不惜一切,務必將文昭豁擒到手內,快走。”
  幽冥殿主電掃對方一眼,嘴唇微動,暗道:“對手人多,教主……”
  九陰教主臉上泛起一陣怒色,道:“姓華的一練《劍經》,九陰教永無出頭之日。趕緊走,記著不惜一切,不擇手段,務必達成目的。”
  幽冥殿主聞言,一聲不響,轉身疾馳而去。
  白君儀睹狀,一推華天虹道:“快點截住。”
  華天虹訝然道:“幹嘛?”
  白君儀急道:“她去搬兵。”
  忽又想到不是,改口道:“反正沒有好事,咱們別讓她走。”
  華天虹道:“咱們不能趕盡殺絕,讓她去吧!”
  白君儀急得跳腳,恨不得自己追去,但那幽冥殿主早已走得蹤影不見了。
  許紅攻睹狀,不禁秀眉一皺,暗暗忖道:這丫頭向來大模大樣,裝點得凜然不可侵犯,如今忽地毛手毛腳,一付猴兒樣了?
  但聽葛天部大喝一聲,翻掌一揮,直向阿不都勒胸口擊去。這一掌去勢奇快,淩厲無匹,阿不都勒終因年紀太輕,功力不足,勉強鬥了三十餘招,氣力已告不支,眼看敵人手掌擊倒,竟是力不從心,招架不及。
  逍遙仙朱侗早在一旁戒備,睹狀之下,頓時晃身向前,道:“老鬼看掌。”
  他口說看掌,卻是一扇揮去,一陣勁風挾著雨點,襲到了葛天都背後。
  這一陣勁風並不強猛,只是面積廣闊,大異尋常,葛天都大駭,暗想這是什麼掌風,力道如此陰柔,當下不敢招架,身形一晃,霎時飄開了丈許。
  逍遙仙朱侗面有驚色,不禁哈哈大笑,蒲扇一搖,道:“這是巨靈掌,未曾練得到家,老鬼莫要見笑。”
  葛天都怒發如狂,霍地一聲厲嘯,欺身直撲過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3:44:53

第七五章 轉戰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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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逍遙仙朱侗見他來去如風,快速驚人,心頭暗暗嘀咕,口中卻是笑聲不絕,道:“老鬼報上名來,大仙掌下不殺無名小卒。”
  葛天都厲聲笑道:“本座司理堂主葛天都。”
  逍遙仙朱侗暗暗忖道:原來是個老不死,怎麼投在九陰教下了?心中在想,口中卻放聲笑道:“死裏堂主,無名小卒,本大仙饒你不死。”蒲扇一晃,霍地交到了左手,右掌一揮,一招“量尤七解”中的“襲而死”,驀地擊了過去。
  這一掌古裏古怪,陰損之余,明明是安著壞心,想取葛天都性命,大雨滂論中,耳目之力大減,葛天都差一點著了道兒,虧得“亂五行迷仙遁法”出神入化,千鈞一發之際,躲過了這一掌。
  白君儀一旁觀戰,看得吃吃發笑,華天虹也為之蕪爾,九寬大。
  白君儀星眸一橫,叫道:“人家還沒有講,你就講這麼多。”
  華天虹道:“哦!你講吧!”
  白君儀抿嘴一笑,道:“這套步法五行錯雜,陰陽倒禮舖有神鬼莫測之妙。練好這套步法,上陣臨敵,先已立於不敵之地。”
  華天虹暗暗想道:這不是與我講的完全一樣、想著口齒一張,要待講話,只是眾目睽睽之下,怕她撒嬌撤癡,忙又將口閉住。
  忽聽逍遙仙朱侗道,“葛老鬼,你是幾時投入九陰教的?”
  葛天都冷冷說道:“老夫是上代教主座前舊屬,老匹夫有何屁放?”
  白君儀伸手在鼻端煽動幾下,道:“嗯!什麼氣味,好難聞。”
  華天虹微微一笑,低聲道:“別搗亂,九陰教主眼珠亂轉,不時看到你的身上,你防著她突然向你下手。”
  白君儀大為得意,攀住華天虹的肩頭,墊起腳跟,附耳說道:“她想我拜她為師,哼!你再要撇下我,我就投入九陰教下,殺人放火,專幹壞事。”
  華天虹堯爾一笑,靜聽朱侗講話,那知朱侗問了一句,白君儀一打岔,也懶得開口了。
  九陰教本是一個秘密教會,三十年前,也曾在江湖上興風作浪,但因行蹤隱秘,從不公開行事,教中人物的底細,一般人都不清楚,這一次重出江湖,九陰教主估定可以一鳴驚人,登上武林盟主的寶座,這才大張旗鼓,公然在建酪大會上出現,原只望一舉懾服整個武林,不料華天虹脫穎而出,將江湖局面鎮住。這是誰也料不到的事,九陰教主騎虎難下。也只好與華天虹周旋到底了。
  逍遙仙朱侗昔年聞過葛天都之名,只是不甚了了,對其武功門派更是毫無所知,久戰不下,忍不住想出言撩撥,摸一摸葛天都的底子,卻因打得正緊,講話甚力吃力,再則也知道問不出什麼,因之也就作罷。
  葛天都久戰不勝,心頭也是惱怒異常,突然欺身進擊,連、走險招,掌落如雨,一連攻了八招。這八掌如電激風揚,淩厲無比,逍遙仙朱侗身法沒有敵人快捷,出手落後一步,這時身居下風,勉強拆解了這八招,身手愈趨遲滯,蚩尤三招雖然威力大極,卻是無法出手。
  葛天都睹狀大喜,鼻中冷冷一哼,霍地轉到了朱侗背後,掄手一掌,喝一聲:“著!”逍遙仙朱侗心神暗凜,情知躲閃不掉,迫得腰肢一擰,一式“犀牛望月”,揮掌迎了過去。
  如此硬接硬架,朱侗出手倉促,架式不穩,五成功力也難以用足。葛天都若是一掌擊下,朱侗非吃大虧不可,但葛天都自恃身法快捷,勝券在握,且因對方尚有四人未曾動手,己方人少,不願多耗真力,因之一見朱侗翻身迎擊,頓時身形一晃,轉到朱侗背後,仍是一掌拍下。
  朱侗驚怒交迸,但卻不及細想,本能地回過身來,一掌迎擊上去。
  這一招朱侗迫得以左掌迎敵,力道更是削弱,但葛天都立意炫耀身法,哈哈一陣狂笑,瞬眼之間,三度轉到了朱侗背後。
  這等身法,正如附骨之蛆,驅之不去。華天虹、許紅攻和白君儀三人在一旁看著,臉上都變了顏色。華天虹幾度想上前解救,但九陰教主早料到這點,這時滿面獰笑,鬼頭杖擺好了姿勢,只等華天虹一動,她便一杖擊去、
  許紅攻見勢不佳,想起女兒與華天虹那般親呢,好事必然能諧,神旗幫眼看是作了女兒的嫁妝,陪嫁給俠義道了。當下顧不得被人訕笑,飄身上前道:“葛堂主好身法,貧道請教了。”
  九陰教主怒喝道:“許紅攻!江湖規矩何在?”
  白君儀佯裝不懂,道:“什麼江湖規矩?”
  許紅攻本來因為朱、葛二人是單打獨門,自己中途插手,有點不好意思,九陰教主再一指責,不禁臉上一紅,身形一頓,裹足不前。但葛夭都正當激戰之下,無暇分辨身外之事,一覺許紅攻躍了過來,只怕已經到手的勝利溜去,急忙化虛為實,掌勢一沉。霍然拍下。
  他隨在朱侗背後轉動,雙掌回環下擊,這一招恰是使的左掌,力道難免稍弱,饒是如此,這一掌若是擊上朱侗後心,朱侗仍舊得心脈碎裂而死。
  逍遙仙朱侗輸的只是輕功身法,其餘的卻是未必不如,耳聽腦後生風,知道這一掌無論如何逃避不了,危急中,咬緊牙根,身子猛地一轉,避開要害,硬挺這一掌。
  只聽“噗”的一響,葛天都這一掌結結實實地擊在朱侗左肩之上,打得朱侗肩骨碎作十餘小塊,腳步踉蹌,一連竄出六步,始才穩住身子。
  阿不都勒急忙躍了過去,伸手攙住,逍遙仙朱侗微微一笑,將頭搖了一搖,暗提真氣,壓下沖到喉間的血氣,雙目一翻,朝著葛天都道:“葛老兒,老夫敗得不冤,改日再行領教。”
  葛天都傲然一笑,道:“本座隨時奉陪。”
  建蘸大會上逍遙仙朱侗惡鬥數日,斃敵無數,但卻毛發未傷,在場之人有目共睹,今日敗在葛天都手下,左肩骨碎裂,一條手臂是廢定了,難怪葛天都感到驕傲。不過,似朱侗這般認敗服輸,光明磊落的態度,近數十年來,江湖上已是難得見到,眾人心間,也不禁暗暗欽服。
  只聽葛天都哈哈一笑,道:“白夫人不是有興賜教麼?老朽不才,這廂領教了。”
  許紅玫人已上前,對方公然挑戰,自然不能退縮,當下朝著葛天都的右腿一瞥,淡然說道:“尊駕請用兵刃。”
  葛天都掀眉笑道:“夫人好眼力。”撩起褲腳,抽出了一根金晃晃的點穴撅來。
  白君儀暗暗忖道:這廝的步法難以捉摸,母親出陣,若有失誤,豈非大力不值。
  心念一轉,頓時掣出軟劍,飄身上前,但卻暗暗將華天虹拉了一把。
  許紅玫雙眉一皺,道:“君儀退下,葛堂主武功高強,非你所能抵敵。”
  白君儀擋在母親身前,道:“娘是何等身份,區區一名堂主,值不得你親自出手。”
  目光一轉,朝著葛天都冷冰冰說道:“你那步法不錯,我與你走幾回合。”軟劍一揮,刷地一劍削去。
  葛天都睹狀,不禁暗暗心喜,心想這是天賜良機,讓自己擒住白君儀。擒住了白君儀,何愁華天虹不交出金劍?但見許紅玫立在一旁,非但不退,反而抽出了肩後的寶劍,顯然的,白君儀若是遇險,許紅攻一定會出手搶救。
  他心念電轉,知道一擊不中,就無第二擊的機會,當下身形一晃,避過軟劍來勢,非但不出手還擊,反而倒執著點穴撅,將右手背負在身後,僅以左手應敵,許紅玫見了,果然朝後退去。
  但聽白君儀冷冷說道:“我就不信,你單憑一隻左手,就能勝過我軟劍。”
  葛天都放聲笑道:“老夫就憑這只左手,罩十招內勝不了你,立即將左手剁下。”身形一側,不退反進,伸手朝白君儀的右腕扣去。
  白君儀冷冷一哼,皓腕一翻,刷刷刷連攻三劍。
  這三劍是她壓箱底的本領,傾囊倒了出來,葛天都有心轉向她的背後,但見她劍勢如孔雀開屏,封住了兩側的去路,無可奈何,只得朝後閃退。
  他連退三步,但卻一氣呵成,看去就不過飄然一退,而且不疾不徐,不近不遠,間過三劍,身子依舊是在自君儀面前,舉止從容,如行雲流水,華大虹的輕功雖已登峰造極,論到清雅飄逸,卻也自愧弗如。
  葛天都閃開三劍,倏地哈哈一笑,舉喬一揮,輕飄飄拍出一掌。
  這一掌輕描淡寫,看似無甚威力,其實後著連綿,隱藏著無窮的變化,葛天都料想白君儀必墮自己毅中,一掌擊出,自己也忍不注得意。
  白君儀果然看不出這一掌的奧妙,軟劍一翻,徑削敵人手腕。
  葛天都傲然自得,只見他左顧右盼,漫不經心地屈臂沉肘,餅起食中二指,倏地朝白君儀腕脈點去。
  這一招變化奇快,白君儀駭得縮手,仿佛遇上毒蛇噬腕一般。
  只聽許紅攻峻聲道:“君儀退下。”
  華天虹早知葛天都懷意不善,睹狀之下,頓時踏上了一步。
  九陰教主同時邁出一步,詭笑道:“你若技癢,老身奉陪。”
  這些都是同時間的事,葛天都前招未盡,後招又至,只見他手腕一翻,變點為拂,依舊是朝著白君儀右手腕脈襲去,疾若電掣,愈來愈為淩厲。
  白君儀心神大凜,雙足猛蹬,抽身疾退,那知葛天都胸有成竹,他右手金撅擺在背後,隨時准備著對付許紅攻,左手卻似靈蛇飛舞,攻襲不歇,仗著輕功卓絕,如影附形,緊迫白君儀不舍。
  倏地,阿不都勒伏身一竄,霍地撲到了葛天都背後,手挺短劍,猛地刺去。
  九陰教主驚喝道:“葛堂主留神。”
  阿不都勒蓄勢已久,這一擊跡近暗算,猛烈之處,仿佛搏浪一錐,葛天都聞得教主呼喝,心頭方自一凜,一股尖厲的劍風業已襲到背上,間不容發之際,急展“亂五行迷仙遁法”,閃電般地朝一旁掠去。
  只聽當的一聲,葛天都的點穴金撅、阿不都勒的短劍,同時掉落在地上。
  葛大部閃避得不謂不快,但阿不都勒不是泛泛之輩,短劍門的武功更有其獨特的詭異之處,阿不都勒眼看一劍刺空,頓時掌心一挺,脫手擲出短劍,這一劍雖然未能貫入葛天都背心,卻刺著了他的手腕,那傷口深達一寸,再偏一點就切斷了腕脈。
  葛天都一掠兩丈,左手抓著右腕,咬牙切齒道:“小狗!老夫若不取你的性命,誓不為人。”
  阿不都勒年紀雖幼,卻天生有維吾爾人那股膘悍,聞言之下,坦然無懼,俯身拾起短劍,隨即一腳,將葛天都的點穴掀踢得激射過去。
  華天虹目光一轉,朝著九陰教主道:“教主是否有意認真一搏,與在下分判一個高下?”
  九陰教主嘿然笑道:“老身倒有這個意思,不過有一個條件。”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什麼條件?”
  九陰教主漠然道:“你是明知故問。”
  頓了一頓,接道:“若是老身勝了,你須交出金劍,這條件寬大得很。”
  白君儀介面道:“若是咱們勝了呢?”
  九陰教主冷冷一笑,依舊朝著華天虹道:“你若得勝了,老身開籠放雀,顧駕音叛教之事,就此作罷,永不追究。”
  白君儀叫道:“不行!顧騖音的死活,咱們不管。”
  許紅攻怒叱道:“丫頭閉嘴!華公子的事,不用你亂作主張。”
  華天虹暗暗忖道:我若說明並未尋到金劍,九陰教主定然不信,丙靈子又已身死,如果金劍不在那小樓中,這黑鍋就背定了。當下一揚手中的鐵劍,肅然道:“教主得勝,在下奉贈此劍,在下若是僥幸獲勝,就請教主剔除顧騖音的教籍。”
  白君儀叫道:“不公道。”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縱然不公道,那也無可奈何。”
  白君儀奇道:“為什麼?”
  華天虹笑道:“我若敗了,別說兵器保不住,性命也未必能保,若是僥幸得勝,除了顧駕音的事,還能要求些什麼?”
  白君儀伸手一指九陰教主,道:“咱們勝了,叫她自刎以謝天下。”
  華天虹啞然失笑,道:“你不懂,這位教主只能守小信小義,教她以性命打賭,那可是白講了。”
  九陰教主雙眉一掀,怒道:“小子!你憑著什麼,敢下這樣的斷言。”
  華天虹含笑道:“那一株靈芝明明是顧駕音私有,教主竟能欺騙咱們,說是教主所有之物。就憑這一點,在下看透了教主的為人。”
  九陰教主冷冷一笑,道:“九陰教的弟子連性命也是老身的,更何況身外之物!這種規矩並非自老身開始,我看你是孤陋寡聞吧?”
  華天虹暗暗想道:這種解釋雖嫌牽強,倒也能夠自圓其說。當下臉色一整,道:“條件如尊意,在下勉力一戰,教主將中證人請出來吧!”
  白君儀既感賭注不公平,又知華天虹毫無把握,心中極不願意有此一戰,但徒自急煞,卻恨沒有左右大局的力量,這時聽說請中證,不禁暗喜,挺身而出,道:“我算一個。”
  九陰教主朝白君儀凝視一眼,突然轉面喝道:“是哪幾位?該出來了。”
  原來有人躲在暗中,只是除了華天虹和九陰教主,別人都未發覺,這時順著九陰教主的目光望去,才見左方一條窄巷中,魚貫走出了四人。
  這四人都是頭挽道譬,身著杏黃色的及膝大褂,大袖才到腕寸,看似僧袍,卻是圓領當胸開岔,腳上穿的都是薄底皂靴,高腰白襪,腰上都勒著一條腰帶。
  這四人穿著打扮一模一樣,唯一的差別是腰帶,當先一人是個醬紅臉色的老者,腰帶是一條紫金打造的蒼龍,那條金龍長約九尺,頭尾大如酒杯,身子僅有小指粗細,那龍首鐫摟得栩栩如生,身子雖然細長如繩,卻是鱗甲密佈,爪指分明,而且每一片鱗甲都能活動,具體而微,奇巧之極。
  這前面三人都是獅鼻掀唇,五嶽朝天,長相奇醜無比,最後那青年卻是唇紅齒白,臉色如玉,只是雙眉斜飛入鬢,兩眼煞氣甚濃,令人見了不太舒服、
  此時,四人魚貫而行,緩步走了過來。當先那老者空著雙手,第二人雙手捧著一座血光做舵的寶鼎,鼎中升起一股輕煙,雖在走動之際,那股輕煙仍舊是筆直地上升,令人一見即生詭異之感,同時,那鼎中異聲不絕,好似有不少毒蟲在爬動。
  四人徐徐走來,白君儀雙眼先是盯著前面老者腰上的紫金龍發怔,突然望見了最後那白臉少年,不禁“哦!”地驚呼了一聲。
  華天虹也是心頭一怔,原來那少年乃是無量神君的弟子谷世表,眾人一看這批黃衫人的穿著打扮,已知乃是星宿海魔教中的人,只不知谷世表何時投入了魔教。
  走在前面的老者來至場中,眼珠轉動,飛快地將每人掃視了一眼,倏地怪笑一聲,道:“這裏不是有人較量武功嗎?老夫做個中證人,不偏不倚,保證公允。”
  說話中,那個捧血鼎之人已走到場中,將鼎放在九陰教主與華天虹之間,隨即匍伏跪拜,口中念念有詞,穀世表和另外那個中年男子也隨同跪拜,神色之間,一片虔誠惶恐之色。
  華天虹暗暗忖道:久聞星宿派有許多詭異的手段害人,來者不善,我且莫要著了人家的道兒。
  忖念中,發覺九陰教主目視血鼎,臉上布滿了戒懼之色,當下暗暗警惕,朝那紅臉老者道:“這一位高姓大名,毛遂自薦,莫非也有目的?”
  那黃衫老者道:“貧道東郭壽,來得魯莽,倒叫公子見笑了。”說罷之後,哈哈大笑。
  阿不都勒朝華天虹低聲說道:“他是星宿派的掌門人,也就是魔教的老祖。”
  原來星宿派的根據地在星宿海,武功詭異,自成一家,嫡傳的弟子並不大多,只是每個弟子都廣招生徒,那徒子徒孫遍佈於青、疆、蒙、藏和西域各地,深入民間,數目多得無法數計,非僧非道,一般稱為魔教,星宿派的掌門祖師也就是魔教的老祖。
  華天虹因其曾至客棧中侵襲過一次,本來不願假以同色,轉念一想,對方終是一派武學宗師的身份,於是將手一拱,道:“原來是東郭教主,在下一時眼拙,多有得罪。”
  東郭壽仰天哈哈道:“今番東來,聽得江湖人士言道,中原武林高手雖然不少,卻以華公子和九陰教主為翹楚……”
  九陰教主見他將自己的名字安在華天虹之後,心中怫然不悅,不待他將話講完,頓時冷然一笑,道:“道聽途說,作不了准,要不道友也算上一腳。”
  只聽白君儀亮聲叫道:“好啊!你們兩位教主先較量一下,看看哪個教主是真,那個教主是假?”
  東郭壽掀眉大笑,道:“這位姑娘美艷如仙,不可方物,想必就是中原第一美人白君儀了。”
  白君儀臉上一紅,忖道:這人長相雖是難看,講話卻不難聽。當下暗暗一扯華天虹的衣袖,悄聲說道:“我瞧這人並不很壞,如若動起手來,你劍下留一點情。”
  華天虹笑道:“不打岔,到伯母身邊去。”
  白君儀撲啼一笑,轉到華天虹背後藏起,卻是不到母親身邊去。
  那穀世表一到此處,就顯得神不守舍,兩道直勾勾的目光,一直侈在自君儀身上。
  早在華天虹出道之前,穀世表就已拜倒在白君儀裙下,百般追求,不遺餘力。他原也知道白君儀傾心於華天虹,只是兩人始終未曾融洽,他雖然妒嫉,卻還能夠忍受,心中也還存著萬一之想,如今突然見著兩人這親密之狀,顯然好事已諧,自己的一片癡情是付諸流水了。霎時間,只覺得萬念俱灰,天地間除了仇恨再無別的。
  只見他臉色如同死灰,兩目一翻,惡毒無比地瞪了華天虹一眼,一言不發,大步走到那血鼎之前,盤膝坐下,伸出雙手,插入鼎口之內。
  人時大雨初停,地上積水盈寸。穀世表視若無睹,席地坐在水中,雙手剛一插入血鼎,鼎中頓時傳出一陣沙沙聲響,似有千萬隻毒物爭搶美食。
  只聽穀世表咬牙一哼,臉上肌肉痙孿不已,神情痛苦,看去極為猙獰。
  眾人睹狀,齊齊一怔,不知他鬧的什麼把戲。但聽東郭壽哈哈一笑,道:“這是小徒穀世表,他入門日淺,急於練成絕藝,諸位請勿見笑。”
  白君儀一聽那血鼎的聲響,身上就感到發毛,這時躲在華天虹身後,怒聲喝道:“穀世表,要練功夫走遠一點練,別在此地惹厭。”
  穀世表聞言雙目一翻,朝華天虹冷冷望了一眼,隨即垂下眼皮,閉目打坐,提氣運功起來。東郭壽甚為得意,鷹目轉動,一顧華天虹、九陰教主,道:“兩位既然要一較高下,何妨施展幾招絕學,也讓我等開一開眼界。”
  此人來意不善,華天虹與九陰教主拼鬥,他多少能收漁人之利。這點道理,華天虹與九陰教主同都明白,只是兩人都不出言點破。〕九陰教主沉吟半晌,倏地朝著華天虹淡淡說道:“海闊憑魚躍,天空任鳥飛。武學之道淵納海藏,只有庸材下駟,才會熱中於前人的遺澤,那金劍是種禍之源,亂人心意,依我良言相勸,你當眾毀去,一了百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3:45:14

第七六章 邊荒一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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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陰教主的意思,只要華天虹當眾毀去金劍,彼此就可免去一戰。較之先前,已是退讓一步,其所以如此,自是站在中原武林的立場,共禦外侮之意。
  華天虹暗暗忖道:九陰教主已是一個強敵,加上東郭壽和穀世表,實在難以打發,但那金劍不在我的手內,教我如何毀去?
  白君儀見他蹙眉不語,心事重重,頓時挺身而出,昂然說道:“咱們並未找著金劍,誰若不信,就是存心跟咱們過不去,只管劃下道兒,我先領教領教。”
  許紅玫眉頭一整,斥道:“丫頭你別瘋得離了譜,忘記了生辰八字,兩位教主都是武學宗師的身份,哪有你賣狂的份兒。”
  白君儀聞言,朝著九陰教主氣虎虎地瞪了一眼,始才悻悻然退向一旁。
  華天虹徽微一笑,道:“咱們確實未曾尋到金劍,只是這話講出口來,教主定然不信。”
  九陰教主漠然道:“老身確是不信。”
  白君儀怒道:“不信你去問丙靈子,問他金劍藏在什麼所在?”
  丙靈子已被阿不都勒一劍刺死,九陰教的人善於裝神扮鬼,白君儀叫九陰教主向死人問答,乃是罵人的意思。只是如此一來,越描越黑,九陰教主與東郭壽越發深信金劍已落在華天虹手中了。
  東郭壽目光一轉,敞聲笑道:“兩位賭的是鐵劍,金劍的下落無關緊要。”
  白君儀怒道:“你這老頭兒,唯恐天下不亂,再討野火,我就先教訓你一頓!”
  許紅玫叱道:“丫頭無禮,出言不雅,豈不令人齒冷?”
  九陰教主卻是放聲大笑,道:“東郭壽,你城府於重,明見萬里,的確不像來自邊荒的人物。不過,論起心機智計,莽莽神州,雖三尺孩童也不含糊,依我之見,你若有所圖,與其智取,不如力敵,免得求榮反辱,徒自令人見笑”。
  東郭壽怪笑一聲,道:“言之有理,貧道領教了。”語音微頓,接道:“霍都借我星宿派的‘化血吼’……”
  九陰教主插口道:“霍都是誰?”
  阿不都勒冷冷說道:“那是先師的名字,‘向東來’三字,僅是揚威中原的化名。”
  東郭壽介面道:“霍都也曾對我提過金劍之事,但區區一套劍譜,我星宿派還未放在眼內,貧道東來,則是另有要事。”
  白君儀道:“什麼要事?”
  東郭壽目幻奇光,朝著白君儀凝視一眼,隨即一指坐在血鼎前的穀世表,道:“貧道收了這個弟子,答應助他報仇雪恨,使他登上中原武林盟主的寶座。”
  白君儀仰天笑道:“哈!笑死天下士,笑掉我的大牙!”
  華天虹低聲叱道:“君儀別吵。”
  白君儀一吐舌頭,扮了一個鬼臉,悄聲道:“你帶著鏡子沒有?借給那個人用一下。”
  九陰教主幽幽一笑,道:“果然如此,中原武林豈不成了星宿派的附庸。呵呵!老身雖狂,不想還有更狂的人。”
  東郭壽淡淡一笑,道:“這也是適逢其會,成與不成,要看穀世表的造化。”說到此處,抬手一指,遙遙拍在穀世表的後腦之上。這一掌隔空擊去,不聞半絲風響,華天虹與九陰教主同是一怔,想不出星宿派的掌力何以如此深柔,簡直像是假的。
  但見穀世表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嘩,雙目突睜,精芒暴射,雙手向上一提,每根手指上附著一種毒蟲:蛇、蠍、蜈蚣、蜘蛛、壁虎,還有幾種卻是奇形怪狀,誰也叫不出名目,五彩斑斕,懾人至極。
  白君儀瞧得一眼,脫口一聲驚呼,匆匆奔向一旁,“哇”的一聲,張口嘔吐出來。
  一般的毒物,眾人原已見過,但這血鼎中養的本是異種,再經人飼養,形態顏色,變得更加古怪,連九陰教主見了,也感到煩惡難耐,直想嘔吐,匆匆轉過臉去。
  那十種毒物緊緊咬住穀世表的十指,搖頭擺尾,蠕動不已。看那樣子,既不願離開血鼎,又不願放脫口中的美食,穀世表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突然雙臂一振,那緊附在指尖的毒物頓時落下,紛紛墜入了鼎中,一旁那黃衫男子立即撤下一把藥未,匆匆覆上鼎口,將血鼎抱了開去。
  穀世表兩只手掌五彩斑駁.鮮艷奪目,但見他雙手連連搓動,手上的顏色逐漸消褪。慢慢地回復了原來的白皙,想是那些毒力己是溶到血中,外表上再無異狀。
  華天虹暗暗心凜,忖道:“他那九辟神掌,已是陰毒絕倫,再加上這麼多惡蟲的毒性,誰要挨上一掌,那是一定活不成了。”
  白君儀睹狀,不禁花容尖色。厲聲喝道:“姓穀的,你要怎地?”
  穀世表雙掌一拍,獰笑喝道:“華天虹,谷某向你討教幾合。”
  華天虹眉頭聳動,笑道:“你既敢叫陣,定是有恃無恐,好吧.我就見識見識。”
  白君儀想到鼎中那些毒物。心頭猶有餘悸,當下急聲叫道:“你使劍!”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我若使劍,諒他不是敵手。”
  白君儀恨聲道:“你不用劍,乾脆讓我上!”軟劍一揮,直撲過去。
  華天虹一把撈住,將她拖了回來。笑道:“你先別慌張,掌力雖毒,未必能擊到我的身上,想來其中另有奧妙,我非見識一下不可。”
  追遙仙朱侗冷冷說道:“這種下流胚子,一劍宰掉拉倒,有什麼好見識的。”
  華天虹微微一怔,他對於尊長素來謙恭,朱侗講了話,不便再行堅持,當下拔出鐵劍,朝著東郭壽笑道:“不才要用兵刃,閣下師徒一齊上吧!”
  東郭壽放聲一笑,道:“難怪有人要奪你的鐵劍,原來你的武功全在一柄劍上。”
  白君儀插口叫道:“喂!我瞧你吐辭不俗,對于咱們中原文物,想必也很在行?”
  東郭壽微微一怔,道:“貧道年青時,常在中原走動,這關洛一帶,都是舊遊之地。”
  白君儀道:“好,我且問你,這洛陽一地,有些什麼勝跡?”
  眾人見她突然扯到洛陽的勝跡,心頭同時惑然不解,東郭壽卻是大為得意,如數家珍地道:“據貧道所知,這洛陽一地的勝跡,有老子故宅和孔子問禮之處,有天津橋、安樂窩、芯妃飼、白馬寺,上清宮、再就是鄧山、龍門和關林。姑娘說說.尚有什麼好去處麼?”
  華天虹暗暗想道:原來洛陽尚有這許多名勝,可惜我疲於奔命.無暇一遊。
  只聽白君儀格格一笑,道:“你果然是中原通,這洛陽一地,再無其他好地方了。”
  東郭壽拂須笑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練十八般武藝,這是貧道生平的三好。”
  他說到十八般武藝時,故意將聲調提高,意思是譏笑華天虹一身武功全在一柄劍上,除了劍法別無所長。但聽白君儀冷冷一哼.道:“我且問你,那關林是什麼所在?”
  東郭壽笑道:“關林俗名帝場,乃是關羽葬首之處,那關羽畢命荊南,吳人歸其首于魏,曹操以隆禮葬於該處,那地方我去過兩次,紅牆鐐繞,殿字崇宏,古柏蔥寵,碑坊甚多……”
  原來白君儀美艷如仙,東郭壽與她講話,竟是越講越覺得興奮,忍不住要咬文嚼字,賣弄才華,滔滔不絕他講了一大堆,尚不住口。
  白君儀卻似聽得厭煩,玉手一搖,截口道:“好啦!好啦!算你去過兩次,我只問你,那關羽是什麼人?”
  東郭壽微微一怔,道:“關羽世稱關公,姓關名羽字雲長,蜀漢名將,熟讀《春秋》,為人義薄雲天,使一柄青龍愜月刀,重七十二斤,死後被人奉為武聖,他與劉……”
  白君儀連連搖手,道:“不用講了,咱們的武聖,武功全在一柄刀上,咱們的武功全在一柄劍上。”
  原來她繞了偌大一個圈子,不過是為了替華天虹辯護!穀世表妒火中燒,怒不可抑,突然厲嘯一聲,撲身上前,一掌朝朝華天虹擊去。
  華天虹臉色一沉,鐵劍一揮,劈面斬去。
  這一劍淩厲絕倫,穀世表雖在激憤當頭,也不敢妄自逞強,挫身旋步,轉向華天虹側面攻去。
  華天虹暗暗忖道:他的掌法和內力雖有進境,不過如此,我以鐵劍迎敵,取他的性命,僅是舉手之勞,只是這樣殺他,勢必遭人譏笑。
  心念電轉,隨手又是一劍,穀世表雖有拼命之心,無奈華天虹的劍法過于淩厲,令他無法欺近身去,迫不得已,只好轉向一旁,再由側面攻擊。
  華天虹此時若要殺他,實是易如反掌,但覺穀世表明明不是自己的對手,敵弱我強,實力懸殊,下不了毒手,因之隨手揮劍,將穀世表拒於門外,希望他知難而退。
  東郭壽雖然聞得傳言,華天虹是中原數一數二的高手,卻也未曾料到玄鐵劍如此難敵,看了幾招,臉上已是變色,縱聲叫道:“世表回來。”
  穀世表一撲一退,形若瘋虎,但他為人不笨,心中也明白自己不是華天虹的對手,耳聽召喚,只得悻然後退。忽然瞥見白君儀立在身旁不遠,頓時身形一折,猛地撲了過去。
  華天虹勃然大怒,身形一晃,霍地擋在白君儀身前,冷笑聲中,平著劍身,一劍拍了下去。
  他實在不願以兵器奇傷徒手之人,這一劍留情而又留情,避開要害,僅以三成功力拍在穀世表背上,饒是如此,仍然打得穀世表大叫一聲,仆倒在地,骨痛欲裂,半晌爬不起來。
  東郭壽臉色鐵青,緩步走了過來,道:“華公子身手高強,非小徒所能敵,貧道不才,向你討教幾招。”說罷之後,伸手去解系在腰間的那根紫金腰帶。
  華天虹冷冷一笑,突然收起鐵劍,道:“在下領教東郭教主的拳法。”
  白君儀慎然道:“你幹什麼?”
  華天虹含笑道:“兩位教主都看中了我的鐵劍,我且試試,扔掉兵器成是不成?”朝東郭壽抱拳一禮,道:“教主請。”
  東郭壽軒眉一笑,道:“兩百招,貧道要是敗了,就此轉回星宿海,此生不再踏入中原一步。”
  白君儀叫道:“你腰帶可得留下!”
  東郭壽放聲一笑,道聲:“有潛”,黃衫飄拂,一掌擊了過去。
  華天虹看這一掌斂精蓄銳,含勁不吐的是名家手法,知道此人相貌雖然醜陋,卻有真才實學,當下不敢怠慢,橫拳一栓,還擊過去。
  東郭壽喝一聲“好”!十指暴響,屈指如鈞,掌心中空,嘿的一聲,吐氣如雷,倏地以“虛空拳”擊了過去。
  這“虛空拳”。雖是拳法的一種,武林中卻難得見到,華天虹雖知其名。卻是初次見著,看那來勢什分奇突,卻不知奧妙何在,只得使出一招“困獸之鬥”,以攻還攻,迎面擊了過去。
  東郭壽早已山谷世表口中得知華天虹的底細,眼看他左手掌,便知這是他的看家絕藝,不禁哈哈一笑,化拳為掌,霍然迎去。
  只聽啪的一響,雙掌接實,二人身於同是一晃,閃電般地盤旋一匝,拳來掌去,已是疾快地對拆起來。
  這二人都是當世頂尖高手,略一交鋒,同都試出了對方的斤兩,兩人心中同樣明白,若論內力,准也強不過誰,勝負之故,要看武學造詣和臨敵的經驗了。
  東郭壽出手不過兩招,就迫得華天虹使出了看家本領,隨即手法一變,左手忽擊忽拿,忽而以指點戳,右手施展星宿海一派的“離心奪命掌法”,雙管齊下,招招不離華天虹的要害,片刻工夫,業己疾攻了二十餘招。
  這一輪疾攻,有如迅雷疾電、狂風暴雨,連四外觀戰的人上看得透不過氣來。華天虹以不變萬變,始終以一招“困獸之鬥”抵敵,虧得輕功桌絕,“移形換位”,“縮地遁身”,加上“空中大榆挪”絕頂輕功身怯,雖處下風,終於履險如夷,支持著個敗。
  東郭壽連展絕學,始終未能將華天虹擊敗,爭勝之心越發強烈,倏地大喝一聲,左手使出“漩現指力”,右手“天魔掌”、“比骨神拳”,佛門密宗“大手印”,奇招迭出,窮極變化,轉眼之間,迫得華天虹招架不迭,、連連後退。
  白君儀芳心大急,軟劍一揮,尖聲喝道:“大夥兒上,宰掉這魔教的妖人。”雙腿一蹬,縱身飛撲上去。
  但覺手臂一緊,已被母親抓住,許紅玫臉色沈鬱,一言不發,雙目神光電射,盯住激鬥中的兩人一瞬不瞬,白君儀臂上仿佛上了一道鐵箍,瞅牙咧嘴;連連叫痛,許紅玫兀自不覺。這東郭壽好似一個富可敵自的紈挎子弟,揮金如上,出手豪闊得驚人,相鬥不過六七十招、他已連變十種手法,而每一種手法都是失傳已久的絕學,常人會得一種,練得到家,即可雄視武林,這東郭壽竟然會得如此之多。
  此時,非但許紅玫和逍遙仙朱侗等驚惶失色,九陰教主臉上也是一片鐵青,似東郭壽這等身負十多種驚世絕學,別人固是自愧不如,九陰教主自忖,同樣的不是敵手。
  轉眼間,華天虹滿頭大汗,掌風震耳中,喘息之聲隱隱可聞,幸得這一招“困獸之鬥”的特長,就在於身處絕境臨危掙紮,越是勢窮力竭,越發能顯出這掌法的神妙,東郭壽連出奇招,兀自攻打不破。然而,優劣之勢過於懸殊,勝負之數不難逆料,所差不過是時間而已。
  許紅玫憂心忡忡,再瞧女兒那付焦的如焚、恨不得上前拼命的神氣,心中更加惶急,只是自忖力弱,無法手挽大局,無可奈何,只得轉眼一望九陰教主,淡然說道:“東郭教主武學淵博,無人能及,中原武林確實該向星宿派俯首稱臣,神旗幫也該解散才對。”
  這幾句話輕描淡寫,卻有極大的力量,九陰教主心頭一震,暗道:華天虹縱然獨霸武林,其餘的人仍有活路,但若讓這東郭老兒打遍中原無敵手,我九陰教豈不同樣也完了?哼!非我族類,其心必殊。先禦外侮才是正理。
  這道理甚為簡單,九陰教主一想就有明白,無奈嫉妒之心與自私觀念作祟,要她捐棄私嫌,協助華天虹一臂之力,她卻萬分不願。
  東郭壽雖在激戰之中,同樣聽到許紅玫的話,不禁攫然一驚,想起昔日向東來打遍中原無敵手,結果就是激起了中原武林的公憤,一幫、一會、一教的首領,聯合無量神君和週一狂,合五人之力,聯手對付向東來一人,前車之鑒,焉能不防?
  他乃是一派武學宗師,心機智計,非比等閒,這時明白了利害所在,頓時決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先將華天虹擊倒,再以全力對抗九陰教主,逐個擊破,務使對方一敗之後,永無還手之力。
  心念一決,招式又是一變,只見他左手五指如鉤,招招抓向華天虹的大穴,手爪未出,指端已迸出五縷黑氣,嗤嗤作響,刺耳之極,右手臂一陣劈啪聲響,霍地暴長了四寸,掌如電掣,記記擊向華天虹的胸口。
  阿不都勒睹狀,駭然驚叫道:“這是‘五鬼陰風爪’和‘通臂魔掌’!”
  九陰教主暗暗忖道:原來這老兒所學雖博,真本領仍舊是本門武功。
  許紅玫抓著白君儀的手臂一直未放,眼看華天虹打得危機迭起,險象環生,最多再打二十招,必敗無疑,急忙將白君儀向後一摔,沉聲道:“退遠點!”嗆嘟一聲,拔出了肩後的寶劍。
  穀世表雙眉一挑,道:“伯母……”
  許紅玫怒喝道:“我不懂江湖規矩,也不認識你這武林敗類。”許紅玫雖已中年,美色未衰,身著道裝,平時看去頗為和平,但她是個外和內剛之人,否則的話,也不會夫妻反目,十餘年不與丈夫見面。這時一擺下面孔,立即殺機盈面,穀世表心頭一寒,竟然不敢還嘴。
  此時情勢緊張已極,九陰教主是打定主意,要等華天虹受傷落敗之際再行出手,如此一來,華天虹不死,可以多一個抵敵東郭壽之人,受些創傷,她就能夠趁諷崛起,搶占中原武林第一把交椅。許紅玫和身負重傷的朱侗,皆是躍躍欲動,只是華天虹與東郭壽相鬥至此,才不過八九十招,希望拖延一陣,盡量保全華天虹的聲譽,因之遲遲未曾動手。同時間,穀世表和東郭壽的另外兩名弟子已是提功聚力,准備在重要關頭再出手阻攔。
  忽聽東郭壽一聲大笑,道:“華天虹,十招之內,貧道即將要勝你。”
  “你”字才出,倏地腳踩“伶仔步”,直欺中宮,呼的一掌擊去。
  華天虹竭力抵敵,打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看這一掌來勢奇幻,無從拆解,頓時側身探臂,一招“襲而死”迎擊過去。
  東郭壽哈哈一笑,左手一揮,指起銳嘯,疾點華天虹腕時,右掌一沉,陡然朝著華天虹的丹田擊去。
  他早已算定,自己前一掌攻去,華天虹會以右手指力抵敵,這後一掌順勢搏進,淩厲絕倫,端的厲害之極。
  華天虹竭盡全力應敵,心神專注,已至渾然忘我的狀態,一覺無力抵擋,雙足一振,霍地退了半遲,堪堪閃出了敵人掌勢之外。
  東郭壽暗暗忖道:這小子輕功已至神而明之、隨心所欲的境界,假以時日,再上層樓,那簡直不知如何了。付念中,掄手一掌,追蹤擊去。
  華天虹身法之快,已近於隨念而動,但東郭壽的招術變化,飄忽如同鬼魅,前招未盡,後招又到,迫得華天虹喘息的餘地也沒有。
  霍地,一個冷峻至極的婦人聲音喝道:“笑指南天!”
  此時正當劍拔署張之際,這聲音來得突凡,除了華天虹,每人心中都是一•證,華人虹卻是絲毫個以為斤。這聲音早已與他的心靈融為一體,他聞得“笑指南天”四子,立即探臂出指,猛然栩著東郭壽的大FIK(戳去。
  東郭壽一掌攻向華大虹胸上,華天虹一指戳來,身子自然一側,這一側並不能避開東郭壽的手單,東郭壽只須手掌一翻,便可結結實實擊在華天虹胸上,但華大虹的手指勢必也同時戳在東郭壽的太陽穴上。
  這一招“笑指南天”,乃是極為普通的招式,在場的人個個都會。用在此時,卻是最妙不過,這打法是兩敗俱傷,不過,無論何人,寧可胸上挨一掌,卻不願太陽穴被人戳上,東郭壽吃廠一驚,本能地閃身避讓。
  華天虹精神陡振,脫口一聲大喝,左手一揮,猛然一掌擊去。
  他打到此時,方始真正地擊出一掌,只聽呼的一聲銳嘯,掌飆澎湃,地上的雨水也被卷了起來。
  東郭壽驚疑未定,眼看這一掌威猛無疇,非同小可,他身在異域,不敢任性硬拼,當下挫步旋身,避開鋒銳,一掌朝華人虹脅下拍去。
  這兩招來去,不過眨眼工夫,四外之人卻已無心觀戰,齊齊向那聲音來處望去。
  只見華夫人獨自在前,從容不迫,直向這裏走來,舉步之間,如行雲流水,轉眼來到了近處,趙三姑手拄鋼杖,秦略風手牽著小五兒,三人跟隨在後,同是大步疾奔。
  九陰教主心頭大駭,暗道:聽說文昭豁功力已散,手無縛雞之力,怎的武功突然回復,難道傳言有訛不成?
  她心頭駭異,其餘的人同樣感到驚詫。要知華夫人的武功已散的消息,早已傳遍江湖,否則的話,九陰教主等也不敢一再的挑釁了。但九陰教主等目光如炬,只看華夫人來時的步伐和速度。已能確定她功力如昔,這是親目所睹,絕對假不了的事。難怪每個人都目瞪口呆,驚愕不已。
  東郭壽可不認識華夫人,激鬥之中,也無閒暇觀看,但覺四周的氣氛特別古怪,莫名其妙之下,只得縱聲問道:“來者何方高人?”
  華夫人冷冷說道:“文昭鰓。”倏地眉頭一皺,喝道:“沈住氣,‘翻天覆地’,‘湘子摔蕭’……”
  這臨場指點,須得武學造詣極深,臨敵經驗特別豐富,思想極端敏捷才行,同時也要熟識對手的武功門路。東郭壽乃是一派宗主身份,本門武功又非中土武學,華夫人生平未曾用過兵刃,其技擊造詣可謂深極,但說強過東郭壽很多,卻也未必,她只能以旁觀者清的地位,偶爾捕捉到先機,指點華天虹使用最為有利的招式。東郭壽的後招變化,卻非她所能逆料,不過,她母子二人心意相通,華天虹只要聽到一點聲音,手上早已施展出去,便宜卻是占得不少。
  那“翻天覆地”是普通掌術,“湘子摔蕭”更是“顛倒醉八仙”中的招式,這些都是華天虹幼年時練的基本武功,如果照他自己的意思,無論怎樣也不敢施展出來,那知一用之下,居然將東郭壽兩招極為淩厲的攻勢輕易地拆解過去。
  華天虹大感意外,但覺勇氣百倍,對于東郭壽詭誘莫測的掌法,再也不起怯意,放開身手,蹈隙還攻,力爭先機,絲毫不餒。
  這一陣激鬥,較之先前更為猛惡,東郭壽久聞華夫人的威名,見她在場,心中不無疑忌,不覺打消了毒念,只想華天虹先行住手,結束這一場打鬥。可是,雖然約定以兩百招之限,因中途一陣緊張,誰也忘了計算招數,東郭壽自負是一派掌門,又不能先行住手。
  忽聽華夫人沉聲道:“暴……”
  華天虹才聽一個“暴”字,頓時大喝一聲,奪起神威,一掌擊了過去。
  這一招名為“暴虎馮河”,據險反擊,霸道無比,招式簡單,卻是正宗武學,圓通渾厚,無懈可擊,東郭壽自負身份,不甘避讓,也是猛一揮拳,硬邦邦地還擊過去。
  只聽轟的一聲,雙拳相憧,而人身子齊齊一晃,手竹同是一酸,幾乎軟軟垂下。不料華天虹愈鬥愈勇,左手一樣,一掌跟著擊去,東郭壽欲罷不能,只得繼續迎敵。
  適在此時,九陰教那幽冥殿主幽靈般地掠至場邊、朝著九陰教主悄悄數語,九陰教主眼珠連轉,突然將手一揮,飄然退去,幽冥殿主與葛天都追隨在後,三條人影,瞬眼消逝於黑暗之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3:45:37

第七七章 劍經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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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紅玫心神一凜,暗道:素儀和彭拜等人迄今來到,莫非路上出了岔子?如此一想,不禁大為憂急,但見打鬥未了,不好意思離去,於是高聲叫道:“兩百招滿!”
  東郭壽聞言,頓時飄身後退,哈哈一笑,道:“華公子神勇,貧道佩服之至。”弦外之音,好似在說“勇氣可嘉,武功不過爾爾”。
  華天虹見他得意之情溢於言表,心頭頗為不悅,抱拳一禮,狀似送客,但卻默然不語。
  東郭壽傲然一笑,目光一轉,朝華夫人深深打量一眼,心中暗暗忖道:這美婦人年紀不過四旬,竟是中原俠義道的領袖,當真有點奇怪。
  他心中在想,口齒啟動,便待講話,但見華夫人神色嚴峻,滿臉肅殺之氣,顯然是不假辭色之人,不禁冷笑一聲,帶著三個弟子轉身揚長而去。
  這師徒四人一走,華夫人立即移步上前,與逍遙仙朱侗匆匆打了一個招呼,隨即朝許紅玫含笑道:“賢妹久違,聞你避世隱修了十多年,如今又在江湖上走動了?”
  許紅玫搖頭苦笑道:“生女不肖,小妹也是迫不得已。”
  白君儀自秦碗鳳出現之後,心頭就說不出的難過,本來就炫然欲位,聽母親如此一講,更覺得心碎腸斷,那美眸之內,立刻就湧出了淚水,即忙背轉身子,不令旁人看到。
  華夫人朝著白君儀那苗條俏麗的背影望了一眼,不禁晴暗一歎,向許紅玫低聲說道:“你這孩子至性至情,愚姐倒是十分喜愛!”她似是感到礙口,言未竟意,倏然頓住。
  許紅玫心頭一動,暗道:“她這話的意思,莫非是說別有阻礙,無法接納我這女兒?”
  忖念中,不禁目光一轉,向秦碗鳳望了過去。
  華夫人急忙說道:“鳳姐過來,見過白家伯母。”
  秦碗鳳聞得婆婆吩咐,移步上前,口稱泊母,檢襖一禮。
  許紅玫目含笑意,注視著秦碗鳳的一舉一動,但見她舉止從容,落落大方,一言一行,無不中節,那一派世家婦女高貴典雅的風範,令人睹之心折,不禁暗暗一歎,心中想道:罷了,罷了,這秦碗鳳得為華家的兒媳,看來也不無道理。
  轉念間,不覺心灰意懶,朝著華夫人笑道:“佳兒佳媳,文姐姐也該苦盡甘來了。”
  華夫人微微一笑,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昔日,華夫人與許紅玫被人稱為武林雙美,兩人本來是舊識,只因華元肯和白嘯天道路不同,華夫人與許紅玫之間,兩個母親都感到無能為力,以致相對之間,都覺得為難。
  華家是武林世家,人丁又極為單薄,華夫人私心之內,倒不僅對自己的兒子在嬌妻之外另有美妾,無奈白君儀姿色絕世,不像是能夠屈居人下者,如果讓她與秦碗鳳共事一夫,別說九毒仙姬堅決反對,就是華夫人這等睿智的人,也是放心不下。不過,建醋大會之上,許紅玫挺身而出,力持正義,華夫人對他倍為敬重,又為白君儀的癡情感動,倒是頗想冒點危險,玉成這樁好事。可惜九毒仙姬的態度過於堅決,華夫人也曾許下諾言,格於情勢,有心無力。
  許紅玫是個自尊心強烈的人,眼看彼此間都感到拘束,頓時打算帶著女兒離去,秦碗鳳突然走了過去,執著白君儀的手,與她講起話來,不禁心頭一怔,覺得這兆頭甚佳,當即打消了去意,向華夫人含笑道:“江湖傳言,文姐姐的功力已經散毀了,原來傳言不實,真是可喜可賀。”
  華夫人失笑道:“你也受騙了,愚姐的功力確實散了,如今是從頭練起,仗著輕車熟路,輕功倒是很快地回復了一二成,剛才存心嚇唬那東郭壽,勉強提聚功力,由街那邊行到此處,其實已是兩腿酸軟,乏力欲倒。”
  許紅玫莞爾一笑,道:“姐姐這份雄心毅力,小妹佩服得五體投地。”
  華夫人搖頭苦笑道:“騎虎難下,也是無可奈何。”
  她兩人越講越是投機,秦碗鳳依舊執著白君儀的手,與她低聲講話,只是聲音很低,誰也聽不出什麼,就只見秦碗鳳悄悄他講,白君儀卻呆立不動,偶爾搖一搖首,或是點一點頭,華天虹暗暗歡喜,故意纏著趙三姑和朱侗談話。趙三姑口中講話,雙眼卻不時朝秦碗鳳那面望去,神色之間,頗為不滿,只是礙著許紅玫的面子,不好意思發作。小五兒更是心急,早就想過去監視,無奈手被華天虹牽著,就是掙紮不脫。
  倏地,北面屋簷之下,奔來一個小乞兒,小五兒一眼望見,頓時高聲叫道:“瘤子,你找誰?”
  那小乞兒奔了過來,遞過一張紙條,道:“這是高大哥叫我送來的。”
  小五兒接到手中,高聲念道:“音被九陰教所……”
  華夫人轉身問道:“什麼九陰教?”
  小五兒哭喪著臉道:“其餘的字不認識。”
  華天虹拿過紙條看了一眼,頓時臉色蒼白,疾步走到母親身前,道:“是高泰兄弟來的字條,顧駕音已被九陰教的人擒住。”
  頓了一頓,接道:“日間在船上,她已公然反叛九陰教主,如今被擒,遭遇怕是……”
  華夫人憂形于色,道:“為人在世,決不能忘恩負義。顧駕音如果未死,咱們不惜一死,終要救她出險。萬一已遭不測,咱們為她報仇就是。”舉手一招,道:“小哥兒,你過來。”
  那小乞兒奔了過來,不勝敬畏之情,道:“小子叫……叫瘤子。”
  華夫人藹然一笑,道:“你們的高大哥此刻在哪里?”
  那小乞兒伸手向北一指,結結巴巴地道:“在……他有事,不能來拜見夫人。”
  華夫人沉吟半晌,轉向華天虹道:“星兒隨這小哥兒去,拜候高家兄弟,順便問一問顧駕音被擒之事,以及九陰教的人所去的方向。”
  華天虹垂手稱“是”,隨即向那小乞兒道:“小兄弟,咱們走。”
  那小乞兒聞言,當先行去,小五兒急忙溜到秦碗鳳身畔,悄聲說道:“嫂嫂,咱們和大哥一起去。”
  秦碗鳳微微一怔,轉向婆婆道:“娘,小五兒想念他那高大哥,想與虹哥一起前去。”
  華夫人道:“好吧,順便道別一聲。”
  小五兒一愣,拉著秦碗鳳走到…一,悄聲說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嫂嫂是忠厚人,那白……”
  秦碗鳳駭得花容大色,深怕白氏母女聽去,急忙低聲說道:“小孩子,不可胡言亂語,快隨你大哥去。”
  小五兒聞言,朝著白君儀冷嗖嗖地瞟了一眼,始才隨著華天虹離去。
  但他三人走不幾步,街旁一家雜貨店的側門突然啟開,門內走出一個黑黑皮膚,方方臉膛,肩闊腰圓,身穿一套粗布短衣的少年,小五兒一見,頓時驚喜叫道:“高大哥!”
  華天虹一聽那少年就是高泰,連忙快步上前,抱拳說道:“高兄弟,愚兄仰慕已久,你竟吝於一見。”
  那高泰赦然一笑,抱拳還禮道:“小弟自慚形穢……”
  華天虹急道:“兄弟見外了。來,家母一直想見一見兄弟。”說著把住他那筋肉虯結的臂膀,一同走了回來。
  來到華夫人面前,那高泰掙脫手臂,突然推金山,倒玉柱,拜倒下去,道:“小子高泰,拜見夫人。”
  華夫人欲待阻土,已是不及,眼看他跪拜于積水之中,不禁大大為之感動,急聲說道:“孩子免禮,文氏何德何能,不敢當如此大禮。”說話中,伸手向前,將高泰扶了起來。這時,每人心中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高泰之所以如此尊崇華夫人,乃是因為對華夫人由衷地敬仰。想那高泰雖無籍籍之名,但彼此間素昧生平,毫無利害關系,這種真誠的敬意,也就越發的珍貴,以致華夫人也感到生平未有的榮耀。
  適在此時,一條人影風馳電掣,疾奔而來。許紅玫看出來人是自己的家仆,立即揚聲道:“敖三,諸位護法呢?”
  那敖三收腳站定,躬身道:“啟稟主母,各位護法追躡九陰教的人南下,此時大概已在百里之夕了。”
  許紅玫黛眉一皺,問道:“為人何事,素儀呢?”
  敖三道:“大小姐與諸護法在一起。”語音微頓,接道:“黃昏時分,大夥遇上九陰教的人,發覺彼等擒了他們教下玉鼎夫人,那位彭少俠說是受過玉鼎夫人的好處,當時就上前搶人,大小姐出手相助,咱們也就跟著動手,那位彭少俠心急救人,過于勇猛,人未救下,自己反而負傷累累……”
  逍遙仙朱侗急道:“傷得怎樣?”
  敖三道:“傷得不輕,不過都是外傷,且未曾傷到筋骨。”
  逍遙仙朱侗介面道:“以後呢?”
  敖三道:“九陰教人數比咱們多,鬥了一陣,終於未能將人搶下,九陰教的人也未戀戰,脫身之後,立時向南邊退走,”位彭少俠緊追不舍,咱們也只好跟下。”
  逍遙仙朱侗不等他將話講完,立即朝著許紅玫道:“多蒙貴幫援手,老朽這裏謝過。”未待許紅玫答言,就向華夫人匆匆道聲“後會”,轉聲疾奔而去。
  華夫人縱聲叫道:“老兄,你左臂的傷……”言猶未了,朱侗已奔出街口,消失不見。
  許紅玫想了一想,沉吟道:“文姐姐,那位彭少俠受過玉鼎夫人什麼好處?”
  華夫人輕輕歎息一聲,道:“那位姑娘贈送了一株千年靈芝給大子,解了他體內的蓮毒,餘下一半,建瞧大會時,救了三個重傷之人的性命,彭拜也是其中之一。”
  許紅玫道:“這位彭少俠能夠飲水思源,倒是十分難得。”
  華夫人微微一笑,道:“我教過他的武功,那孩子性情過人,堪稱佳子弟。”
  說到此處,兩人相視一笑,許紅玫當即告辭道:“九陰教主想已南下,小妹那大丫頭正在路上,遇上了可不太好,小妹須得早點趕去。”
  華夫人略一沉吟,頗含深意地道:“愚姐即時北返,倘若賢妹不棄,請至落霞山莊,咱們好好地盤桓幾日。”
  許紅玫聞言暗喜,想這邀請,自是暗示要商議兩家兒女之事;當下欣然應諾,帶著白君儀和敖三離去。白君儀暗暗一想,華天虹勢必要去搭救玉鼎夫人,反正不能賴在此地,不如去往前途等候,因之也就乖乖地跟著母親走了。
  華夫人環顧眾人一眼,忽向阿不都勒道:“小哥兒,你已報了師門大仇,若不急著回轉西域,我希望你到我落霞山莊小住三年,然後再回故鄉。”
  阿不都勒道:“伯母放心,我一個人能夠回去,也不怕路上危險。”
  華夫人含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頓了一頓,接道:“我早已聽人說過,魔教橫行邊睡,肆無忌憚,故爾我想,你若願意隨我三年,我願將畢生所學,傾囊傳授給你,希望你有朝一日威鎮邊疆,以消魔教的兇焰。”
  華天虹介面道:“兄弟,你師門不幸,眼下就剩你孤零零一人,你若能夠揚眉吐氣.光大師門,向老前輩泉下有知,亦感欣慰。”
  阿不都勒眼眶一紅.道:“跟隨伯母學藝,當然是很大的福氣,但難金劍是咱們短劍門的……”突然話鋒一轉,改口道:“不過,金劍若是落在華大哥手內,我甘願不要。”
  華天虹毅然道:“不!你先隨家母學藝,我盡力去搜尋金劍,早到了絕對交給你。”
  阿個都勒想了一下,道:“我也只要金劍,那《劍經》與咱們短劍門沒有關系。送給我,我也不要。”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家母既然傳藝給你,咱們就如師兄弟一樣,《劍經》果然落在咱們手上,無論屬誰都是一樣。”
  忽聽高泰道:“那金劍到底是何模樣?”
  阿不都勒取出自己慣用的銀劍,道:“據師父講,那金劍是以。金母,鑄造的,比普通的金子重二十一倍,比玄鐵重十七倍,比‘鋼母’重個四倍,那金劍鋒芒之利,勝過一切寶刀主劍,形狀和尺寸,與這銀劍完全一樣。”
  高泰向那銀劍望了一眼,但見那劍連柄個過六寸,劍柄和劍身混為一體。比一般的匕首和解腕尖刀還要短,簡直形同玩具,不覺眉頭一皺,轉臉朝丙靈子的屍體望去。
  華天虹睹狀,道:“九陰教的厲九疑搜過丙靈子的身子,那人是大行家,金劍若在丙靈子身上,定然瞞不過他。”
  高泰道:“小弟覺得,丙靈子是個多疑善變之人,像他這種人,心愛的寶物,若不帶在身邊,一定是寢食難安,放心個下,同時耽心寶物有失,算來算去,最後還是將寶物帶在身上,來個人在寶在,人亡寶亡。”
  華夫人大為佩服,道:“這看法很有見地,如果金劍不在丙靈子身上,他就算不得一個真正多疑的人了。”
  說話中,心頭忽有所覺,目光一轉,向著丙靈子的腳上瞥去。
  高泰赫然說道:“晚輩也是胡亂猜想,其實毫無把握。”說著走了過去,檢查丙靈子的靴子。
  眾人好奇心起,紛紛跟隨過去,只見高泰抽出一柄匕首,在丙靈子的靴底上使勁一劃,那靴底頓時裂成兩半,卻是毫無異狀。
  高泰提起匕首,望一望丙靈子那殘廢的左足,不禁有點猶豫,遲疑不敢下手。
  華夫人微微一笑,道:“誰能料事如神,隨便試試,中不中無妨。”
  高泰聞言,匕首一沉,在丙靈子左腳靴底下用力割去,但覺手上一輕,匕首尖端毫無聲音地少了一截。
  小五兒大喜叫道:“找著了。”
  高泰心情一松,覷准部位,再度用力一劃,霎時間,金霞耀眼,靴底夾層之內,赫然一柄小劍。
  那金劍一端只包一層蟒皮,僅只劍柄露在外面,然而就只劍柄上的光澤,已令人耀眼生花。高泰將劍取出,撩起衣襟,一拭灰塵,然後向華夫人逞遞過去。
  華夫人接過手來,褪掉那塊蟒皮,這一柄轟動江湖十餘年,引起一連串的謀奪和爭殺的小劍,終於呈現在眾人眼前,眾人雖無貪婪之心,卻也情不自禁的興奮。
  大夥觀賞了一陣,華夫人倏地突然一歎,朝華天虹道:“週一狂為這一柄小劍嘗盡苦楚,最後終於喪命,他對你有傳藝之恩,今日你能力敵東郭壽,鬥上一兩百招,未始不是拜他之賜,這恩惠不能不報。”
  華天虹垂手道:“娘說得對,兒子打算替他立個傳人,使他的、困獸之鬥,流傳後世,藉以報答他的授藝之恩。”
  華夫人頷首道:“如此甚好,週一狂豪氣淩雲,獨來獨往,算得一條好漢,誰能做他的弟子,確也值得自豪。”語音微頓,接道:“困獸之鬥這名稱不雅,須得改換。”
  華天虹想了一想道:“局老前輩既是腴來獨往,豪氣淩雲,那掌法變化雖繁,卻在一招之中,不如稱作‘孤雲掌法’,娘覺得怎樣?”
  華夫人點頭道:“就叫‘孤雲掌法’吧,收徒傳藝,川心性為第一,資秉第二,其餘的可以不計,這一點必須謹記。”
  華天虹唯唯稱是,趙三姑突然說道:“快將那《劍經》取出,待我見識一下。”
  華夫人莞爾一笑,將那金劍遞給華天虹,道:“你將《劍經》取出,咱們大夥瞧瞧。”
  華天虹遲疑道:“鐵劍是爹爹的遺物,毀掉豈不可惜?”
  華夫人歎息一聲,道:“《劍經》乃是根本,毀去鐵劍,那也說不得了。”
  華天虹拔出鐵劍,轉眼一望阿不都勒,道:“兄弟,金劍若有毀損……”
  阿不都勒截口說道:“大哥不必顧慮,縱有毀損,也不要緊。”
  華天虹左手執定鐵劍,右手金劍向下一沉,只見金芒一閃,當的一聲,鐵劍折為兩段,半截掉落在地。
  那鐵劍果然中空,空隙中塞著一卷暗黃色的絞絹,華天虹籲了一口長氣,道:“還好,鐵劍未曾白白毀掉。”
  一看金劍,居然芒刃如故,毫發無損,急忙交還給阿不都幼,隨即小心翼翼地抽出那一卷薄絹,交到母親手上。華夫人台過手中,打開一看,那黃絹薄如蟬翼,非絲非帛,質地極為堅韌,長約八寸,寬度卻有六七尺,上面密密麻麻,盡是蠅頭大小的字跡,中間夾雜著一些襪筆紅字,和一百多個寫意的人形。
  此時天剛破曉,曙色朦朧,華夫人內功散失後,眼力也跟著退化,雖將那薄絹湊在眼前,仍然看不清其上的字跡,但瞧那些人像姿勢各異,手中俱都持著長劍,心知這就是劍聖虞高畢生心血的結晶。當下略一過目,隨即遞給趙三姑,道:“我看不清楚,三姑瞧瞧,可算得絕世之寶。”
  趙三姑接到手中,立即折疊起來,轉手交給華天虹,道:“我懶得細看,反正是一卷劍經,你帶在身上,慢慢地鑽研。”
  華夫人目注兒子,道,“先賢遺澤,務須加意保存,千萬不可失落毀損。”
  華天虹肅容道:“孩兒不敢大意。”說罷將那《劍經》貼身藏好,請示今後的行止。
  華夫人略一沉思,道:“咱們回家,你獨自南下,設法搭救顧騖音,九陰教主武功不遜於你,加上屬下的高手,實力勝過了你,此事十分困難,我也沒有什麼主意給你,你自己看著辦吧!”
  趙三姑介面說道:“東郭壽武功在你之上,穀世表那小子從中作祟,必然還要找你的麻煩,唯一的辦法是加緊練武,得著機會,先將姓穀的小子斃掉。”
  華天虹唯唯應了,轉向高泰問道:“高兄弟可有打算?”高泰赫然一笑,道:“小弟庸庸碌碌,隨遇而安,並無一定的打算。”
  華夫人突然說道:“孩子,你也隨我回家,在落霞山莊安居幾年吧!”
  高泰聞言一愣,頓了片刻,搖頭說道:“能夠親炙伯母的教迪,自是大大的福份,只是伯母事務繁忙,晚輩武功沒有基礎,從人學起,年紀又嫌太大,將來成就有限,不敢浪費伯母的心力。”
  他委婉辭謝,說得甚為誠懇,但心頭傷感,忍不住聲音顫抖。
  趙三姑對高泰頗有好感,見他所言也是實情,當下插口說道:“剛才不說為週一狂立傳人麼?依我之見,高泰就承襲週一狂的衣缽吧!”
  華天虹覺得這辦法一舉兩得,再好不過,急忙問道:“高兄弟,你可願意?”
  高泰點頭道:“小弟當然願意。”頓了一頓,接道:“眼前華大哥事忙,小弟打算先去一趟子午谷,找出周老前輩的骨殖,揀地安葬,算是行過拜師之禮,然後再尋華大哥學藝。”
  華夫人暗暗忖道:這孩子義重如山,人中罕見,值得愛惜。當下說道:“此事就這樣決定,救人事急,星兒先走吧!”
  華天虹聞得母親吩咐,只得辭別眾人,匆匆南下。
  且說華天虹離開洛陽,攢程南下,心中料想,白君儀必在途中等候,那知行了一日,猶未見著伊人的情影。
  他若有所失,心頭有點沮喪的感覺,但因急於救人,兼程趕路,不曾多想此事。可只是忘了白君儀,又念起顧駕音,想起玉鼎夫人那風流蘊藉,似水柔情,衣香鬢影,如在眼前,不禁鬱鬱不樂,心情出奇地沉重。
  這日中午,行至一處鎮甸,腹中饑餓,決定打尖用飯,歇息一,陣再走,舉目一望,不遠處,高懸著一面酒旗,迎風招展,這兩天愁懷鬱結,心情煩悶,一見這個“酒”字,立刻就走了過去。
  這酒店因在陽關大道之上,生意興隆,地方倒還不小,兩間屋子打通,擺著一二十張酒桌,時當日中,正是行路人歇足進食之際,酒店中竟是上了八成座,餘下的空位也不多了。
  華天虹找了一張空桌坐下,一個汗流俠背的酒保過來招呼,華天虹心不在焉地道:“打一壺酒,隨便來點小菜。”
  那酒保應了一聲,轉身又去招呼別的客人,等了片刻,那酒保送來一大壺酒,一盤牛肉。華天虹幼遭家難,母子二人匿居深山,刻苦練武,自奉甚薄,出道之後,也沒有講究過口腹之欲,一見有酒有菜,頓時自斟自飲起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3:45:54

第七八章 奉命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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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出道已久,東飄西蕩,居無定所,上酒店進食已是習以為常,獨自一人飲酒,今日卻是第一次。那酒保見他隨便要點小菜,想他不是大吃大喝之人,因之送來的酒也是本地的土釀,極為便宜之物。他飲了一口,但覺那酒人口如刀,極難下嚥,味道也十分不好。
  不覺間,他沉重地歎了一口氣,腦海中浮現出一些往事。記得第一次飲酒是在曹州,那是華燈初上之際,他應玉鼎夫人之約,到通天教的一元觀內赴宴,玉鼎夫人盛裝高譬,春風滿面,懷抱著異獸雪兒坐在主位,陪座的是一元觀觀主青虛子和五音真人。玉鼎夫人那美婢方紫玉專為華天虹執壺,另外還有一群美貌少女環列在筵席四周。”
  這是他第一次被人奉為上賓,第一次受到成名人物的阿隊,豪情萬丈,多少有一點沾沾自喜的感覺。當然,他能在曹州出盡風頭,玉鼎夫人的眷顧和捧場,功不可沒。
  以後、他又拜訪了玉鼎夫人的香居,那一座海濱華廈,白石圍牆、朱漆大門,花木扶疏,景色如畫。玉鼎夫人在一座四壁通風,濃蔭密佈的敞廳中擺酒,他高居上座,華雲坐在下首,王鼎夫人親自執壺為二人斟酒,賓主之間,恍若家人。這以後就是一連串的爭殺,然後……然後就是在洛陽城中,那小小畫樓之上,龍鳳花燭,象牙床,白羅帳,紅竣被,鴛鴦枕,還有琉璃;和那琥珀色的“醉仙蜜”。
  他喃喃自語道:她對我只有恩惠,只有好處,從無半句怨言,從來不計較得失,她……她是一代奇女子。忖念中,不禁淚珠滾滾,順腮而下。
  要知玉鼎夫人對華天虹的濃情蜜愛,是化作一片溫情厚誼,逐漸灌輸到華夭虹心田中的,那一片溫情厚誼,看來不甚濃烈,沒有刻骨銘心之力,甚至有點玩世不恭,有點兒戲,其實,那是因為玉鼎夫人自傷老大,自覺不是華天虹的良配,唯恐求榮反辱,因之將滿腔摯愛,蒙上一層玩忽不經的外衣,悄然無聲地輸送給心愛的人,自己卻淚珠偷彈,暗暗忍受著痛苦。
  如此的愛情,用心良苦,對方還不易覺察。事實上,華天虹以前就感覺不出,乃至在那小樓之會以後,華天虹依舊未能體味出玉鼎夫人用情的深這;在他的觀念中,玉鼎夫人永遠是樂觀愉快,風流灑脫,對任何事都不認真,對成敗得失看得甚為談簿;甚至根本不識人間的愁昔苦
  可是,他突然醒悟了,想到玉鼎夫人之所以被擒,乃是為了阻止他交出兵刃,如今他身懷著《劍經》,就愈發感覺出玉鼎夫人的好處,再想起昔日種種。最後想到叛教之罪和“陰火煉瑰,五劍分屍”的慘剛.於是他便墜入一種前所未經的痛苦中
  他愁腸百結,不時長籲短歎,心中盤算著如何救人。忽然發覺酒已喝光,當下一揚酒壺,道:“小二哥,勞駕再來一壺。”
  一名酒保疾步趨了過來,彎腰哈背道:“爺稍候,小的這就送來。”
  那酒保守著酒壺離去,眨眼工夫就端了一壺酒來。華天虹心頭有事,也未想到酒保怎地突然殷勤起來,但見有酒,頓時斟上一杯,端起就喝,忽然覺出,這酒異常醇美,似是數十年的陳年佳釀,心頭方自迷惑,又覺出四周甚為肅靜,只有左邊角落有人講話。
  移目望去,講話的是些負販商人,自己側面坐了一桌人,有個武生打扮的少年怒容滿面。不住地向那邊瞪眼,似欲阻上那些人喧嘩。
  華天虹微微一怔,移目朝那一桌人望去,只見上首坐的是一位年約醜旬的老者,另外六個人年紀較輕,有中年也有少年,一律是勁裝疾服,每人身畔都帶著一個長長的包裹,看那樣子,包裹中似是藏著兵器。
  那老者目光一抬,與華天虹打了一個照面,頓時欠身而起,抱拳含笑道:“公子爺好。”
  華天虹急忙起立,抱拳還禮道:“老英雄好。”
  像這樣萍水相逢,偶爾打個招呼,江湖道上,本是常有的事,華天虹敬那老者年氏,覺得該等他先行坐下,不料那老者也想等華天虹先行坐下,以示禮敬,兩人一般心意,不覺僵住,那桌上其餘的人見了,也紛紛站了起來。
  跨出一步。含笑道:““在下華天虹,老英雄貴姓?”那老者匆匆離座,道:“老朽趙震東,得睹華公子丰采,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這趙震東精神飽滿,儀表不俗,一看便知不是低三下四之人,只是對華夭虹客氣過份,弄得華天虹越發地過意下去。
  華天虹心中有事,本來沒有心情酬酥,但覺自己虛名在外,得武林同道敬重,理該表示謙遜,於是作勢肅客,道:“原來是趙老英雄,這裏酒菜甚佳,老英雄若不急著趕路,敢請同飲幾杯。”
  那趙震東全然是受寵若驚的樣子,怔了一怔,急聲道:“恭敬不如從命,公子請入座。”
  兩人坐了下去,早有酒保過來添置杯筷,那趙震東搶著向酒保道:“小二哥,盡快整治幾佯菜肴,那陳釀如果還有,再端一壺上來。”
  那酒保喏喏連聲,一扭屁股,匆匆往廚下奔去,華天虹聽那趙震東講話帶著濃重的山西口音,於是問道:“趙老英雄仙鄉何處?”
  趙震東臉上泛起一股頗為得意的笑容,道:“老朽也是雲中山人士。”
  華天虹急忙抱拳道:“原來是桑淬父老,晚輩失敬了。”
  趙震東急道:“豈敢,豈敢,日前聽得江湖朋友講,華公子閡第還鄉,車馬已抵洛陽,怎地……”
  華天虹容色一黯,道:“晚輩遇上了一點意外的事,還得南下一趟,老前輩是北歸故里麼?”
  趙震東道:“老朽上月離開家鄉,如今要前往曹州,公子千萬別客氣,老前輩之稱,萬不敢當。”這趙震東口才本來十分便捷,只因對華天虹特別敬重,竟然有點語無倫次,夾纏不清。
  須臾,酒保添上了酒菜,兩人相對飲了一杯,華天虹有意向他打聽,路上可曾遇見過九陰教的人,但見他也是由北而南,因之未曾開口。
  講了幾句閒話,那趙震東放下酒杯,肅然說道:“家鄉故老,聞說老夫人因力戰群邪,功力耗竭,玉躬違和,人人都很懸念,不知如今的情形怎樣?”
  華天虹斂容道:“托諸位父老之福,家母的健康日佳,武功也在恢復中。”頓了一頓,接道:“老前輩一直家居納福麼?”
  趙震東抱拳一笑,道:“不瞞公子說,老朽也是自幼兒闖蕩江湖,壯年時小有成就,在曹州掙了一爿大通漂局。仗著幾分人緣,各方朋友抬愛,生意倒也不惡。”“原來是趙老縹頭。”
  趙震東赦然笑道:“那鏢局開了幾年,雖是小康局面,對老朽這等江湖下走來講,也是差堪自喜,足慰生平了,不料北俱會一場血戰,正派俠士傷亡殆盡,那幹妖邪反而得勝,連帶也改變了咱們這批江湖小卒的命運。”
  華天虹眉頭聳動,道:“是否行鏢不能越界,又得向幫會繳納規費?”
  趙震東嘿然一笑,道:“那算小事,有的乾脆就來個徵用。那就是壓根兒沒收啦!大通鏢局便是被風雲會的賊子強占過去,老朽自量,以卵敵石,無濟於事,只好忍下這口惡氣。”
  華天虹義形於色,道:“強占大通鏢局的人是誰?建酸大會上,風雲會的人非死即傷……”
  趙震東連連搖頭,笑道:“勿須公子操心,那侵佔大通局的賊子名叫郝昆侖,他還不夠資格參加建酪大會。”呵呵一笑,接道:“但子午一戰、風雲會土崩瓦解,似郝昆侖這種留在地方的小賊,那就只有舉家逃竄的份兒,老朽隱跡在家,以打獵為車,過了十來年忍辱偷生的日子,如今可要收回產權,重理舊業了。”華天虹想到神旗幫猶在,雖有許紅玫出頭,是否真能改弦易轍,卻是難得很,新近又崛起一個九陰教,要說天下已經太平,實是言之過旱,但見那趙震東喜氣洋洋,正在高興頭上,也懶得說出喪氣的話來。
  但貝趙震東雙手捧杯,肅容說道:“華公子,非是老朽故意滔媚,您可不知有多少江湖朋友,多少升鬥小民拜之賜,托你之福,似老朽這種情形且不說他,就以這鄉鎮酒店來講,若在往日,進進出出都是幫會中的人,開口就罵,動手就打,大吃大喝一頓,抹抹嘴巴走路,高興的就扔下一塊銀子、不高興的敲詐勒索,還要弄幾個走。像這種情形,如今可沒有啦,這也就是公子……”
  華天虹臉色一紅,截口說道:“除好鋤惡,是俠義道的本職,晚輩年紀輕,武功淺,隨著一批尊長效力,不敢居功。“只怕他再講恭維的活,急忙岔開話題,問道:“這一兩日中,老嫖頭可曾見過九陰教的人?”
  趙震東微微一怔,道:“老朽聽人說過,九陰教死灰復燃了,只是未曾見過九陰教的人。”語音微頓,接道:“不過,今日辰間,老朽倒是見過一批穿杏黃衫,打扮非僧非道之人,瞧那樣子,頗似塞外魔教的人。”
  華天虹暗暗忖道:他所遇上的,定是東郭壽師徒。當下問道:“老嫖頭遇上的共是幾人?他們走哪一個方向?”
  趙震東道:“總共五人,四男一女,方向若非曹州,便是南下湖廣了。”
  華天虹濃眉一整道:“四男一女,何以不是去往曹州,便是南下湖廣?”
  趙震東放下酒杯,神色突轉凝重,道:“犬子在曹州時,曾經見過公子的風采,公子一踏入店內,他就對老朽講了,老朽一直就想將這個事奉告公於,但見……”
  華天虹瞧他囉嗦了一大套,猶未講到上題,心頭發急,截口說道:“晚輩有朋友,失陷在仇家尹中,一時傷感失態,老鏢頭萬勿見笑。”
  趙震東道:“豈敢,豈敢,公子的那位朋友,不知是男是
  華天虹忙道:“是一位姑娘,她是拙荊的至交好友,被九陰教的人擒去。”
  趙震東道:“哦!那就奇怪了。”
  華天虹心頭一動,道:“奇在何處?老鏢義所見的四男一女,那女子多大的年紀,衣著打扮怎樣?”
  趙震東不加思索,道:“那是一位美如天仙的姑娘,年紀二十不到,衣著打扮與那四個男子一樣,也是杏黃衫,薄底皂靴,高胸白腰。勒一根黃績腰帶。”微微一頓,接道:“非是老朽誇張,那姑娘實在美極,老朽簡直不能相信,世上居然有如此美艷的女子。”
  華大虹霍然一驚,心中暗暗叫道:難道是君儀?
  趙震東見他突然間臉色蒼白,血色盡失,不禁大為耽心,極為關切的道:“華公子,你……”
  華天虹定一定神,急道:“老鏢頭快一點講,晚輩趕著救人,須得早一點上路。”
  趙震東道:“老朽遵命。”想了一想,始才說道:“昨日夜間,咱們宿在許家集的客棧中,質問起床,聞得院子中人聲嘈雜,老朽推開窗門一瞧,發覺那四男一女正要離去,那女子吵吵嚷嚷,賴著不走,定要騎馬,不肯步行,老朽瞧著也未在意。那知那美艷女子突然嚷道……”說到此處,修地頓住。
  華天虹心頭大急,道:“那姑娘怎樣講?”
  趙震東朝四下掃視了片刻,壓低聲音道:“那姑娘嚷道:從這裏到九曲五六千里,我走不動,要掘寶貝你們去,我不想發財,也不想……”
  華天虹道:“也不想怎樣?”
  趙震東道:“那姑娘就只講到這裏,為首的那個老叟趕了過去,笑著罵道:你這妮子瘋啦!咱們到曹州,誰到什麼九曲十曲,那姑娘尖著嗓子叫道:到曹州你們都是死!就只講了這麼一句,就被那老叟拉著手腕走了。”
  華天虹似乎有一肚皮苦水,卻是吐不出來,皺著眉頭,喃喃自語道:“九曲……掘寶……曹州……”
  趙震東插口道:“依老朽判斷,那姑娘說的九曲是真,那老曳說的曹州是假,可惜那幾個腳程很快,老朽等出門上路,已經失了他們的蹤跡。”
  華天虹戚然道:“老鏢頭聽來,那姑娘講話是何處口音?除了老鏢頭,這裏可有旁人見著那姑娘的面貌?”
  趙震東道:“那姑娘口音很雜,大體上是豫陝交界的口音,當時天還未亮,老朽起身特別早,旁的人聞得那姑娘的吵嚷聲起床察看時,他們已出門走了。”
  華天虹暗暗忖道:定是君儀無疑,這……
  忽聽一陣驚哦之聲,一個紫衣少女奔入店內,撲到華天虹桌旁,仆地大哭道:“公子爺,小姐性命難保,你快設法救她
  華天虹忽然感到心頭作痛,急忙提起一口真氣,在胸口轉了一轉,道:“紫玉起來,我已知道此事,如今就要趕去。”
  原來這紫衣少女正是玉鼎夫人的心腹婢女方紫玉,她往復奔馳了一日一夜,這時鬢發散亂,遍身已為汗水濕透,模樣甚為狼狽,懷中卻還抱著那異獸雪兒,雪兒似已負傷,神情極為萎頓;這通靈異獸知道主人有難,又知華天虹是主人最為親密之人,那一對神采渙散的朱睛中,充滿了哀祈之色,牢牢地望著華天虹,口中發出一陣陣嗚咽之聲
  方紫玉站起來,哭道:“公子爺,快走啊!小姐正受‘陰火煉魂,之刑,那刑罰殘酷得很。”
  華天虹熱血上湧,喝道:“人在哪里?”
  方紫玉垂淚道:“在曹州。”
  華天虹鋼牙一挫,道:“路遠,一時半刻趕不到,你快吃飯。”伸手抱過了雪兒。
  方紫玉坐到桌旁,端起飯碗,卻是珠淚漣漣,食難下嚥,搖頭道:“婢子吃不下。”
  華天虹道:“勉強吃一點,我先上路,你隨後趕來。”端起酒杯,喂那雪兒飲酒。
  方紫玉噙著眼淚吃飯,一面說道:“雪兒被教主的‘幽青掌,力震傷了內腑,看這樣子,它也活不成了。”
  華天虹臉色鐵一般青,沉聲道:“不要緊,我救得活它。”
  那雪兒內傷極重,對酒也失了胃口。華天虹當即摸出一塊碎銀,放在桌上當作酒飯錢,那趙震東連忙搶著付賬。華天虹哪有心情客氣,起身離座,與趙震東打個招呼,說了一聲“曹州見”,閃出店門,抱著雪兒疾行而去。
  他早已想過,白君儀顯然已出了岔子,其處境之險,不在玉鼎夫人之下,但想她上有父母,中有姐妹,而且貴為神旗幫主之女,玉鼎夫人卻是身世淒涼,除了一個婢子,一頭雪狸,再無別的親人,兩相比較,決定忍起心腸,撇下白君儀的事不管,先以全力去救玉鼎夫人。
  那異獸雪狸深懂人意,而且善於搏鬥,足抵一個一流高手,華天虹昔日在曹州聚英酒樓,初會風雲會的椿元極,一戰成名,就曾得這雪兒之助,對這通靈動物早有情感,這時將它抱在懷內,一掌覆在它的背上,出了鎮口,立即將一股悠悠綿綿的內力透入它的體內,為它治療傷勢。
  他一面施展輕功趕路,一面以真力為雪兒療傷,自午未至西初,兩三個時辰未曾歇息,直到那雪兒傷勢痊癒了六七成,自行掙脫手掌,始才停手。
  一人一獸在途中進了一頓飲食,繼續踏月趕路。直到二更時分,始才趕到曹州,方至城內,迎面遇上了敖三,華天虹立即問道:“白夫人何在?”
  敖三道:“主母是傍晚到的,如今在分堂內,因恐公子孤身涉險,特命小人前來迎駕。”一望他臂中抱的雪兒,接道:“二小姐未曾與公子一道?”
  華天虹沉聲道:“出了岔子,我未曾遇上她,快領我去見你家主母。”
  敖三大驚失色,一聲不響,扭頭疾奔而去。
  須臾,兩人來至神旗幫曹州分堂,敖三領著華天虹直趨內宅,許紅玫聞得步履聲響,迎出廳門,道:“天虹,君儀呢?“
  華天虹搶上一步,就階前拜倒,俯首道:“君儀大概是遇上了東郭壽,被他們挾持而去,晚輩本該向湖廣追趕……”
  許紅玫先是一驚,隨即鎮定下來,移步上前,伸手攙扶起華天虹,藹然說道:“以情理而論,你應該先來曹州,這事並未做錯。”說罷吩咐備酒。
  華天虹久知她賢良公正.但覺沒有適當的話好講.只得無限感激地望她一眼,轉身與白素儀見禮,道:“姐姐,彭大哥呢?”
  白素儀道:“在廳內,你想必累了,裏面坐。”
  二人進入廳內.只見彭拜身上裹滿了紗布。以手抱頭,悶坐一隅,一付痛心疾首的模洋。三人進來,他頭也不抬。
  華天虹走到他身旁,道:“大哥,你傷勢怎樣?”
  彭拜搖了搖頭,依舊是一聲不響。
  許紅攻微微一笑,道,“這孩子.他定要單獨去與九陰教主拼命,我偏偏不許他去。”
  華天虹暗暗歎息一聲,知道她外表雖然鎮靜,其實心懸愛女的安危,憂急之情,不難想見。當下退到一旁坐定,就待將路上所聞之事講出。
  適在此時,兩名婢女走進廳來。手中捧首面盆和茶點。
  許紅玫將手一擺,道:“先洗臉,進點飲食,有話慢慢地講。”
  華天虹聞言,只好過去洗面,胡亂吃了幾塊點心,酒席卻已擺好.許紅玫自往上座坐下,彭拜和華天虹坐在兩側,白素儀下首打橫。
  許紅攻修道十餘年,那從容鎮靜的功夫,自非一般人可比,華天虹心懸兩端,如何按捺得住?因在白氏母女面前,白君儀的事尚未提到,不便談及玉鼎夫人之事,故爾酒過一巡,立即將路上所聞,趙震東所講之著,一字不漏地敘說了一遍。
  許紅玫聽罷之後,皺眉沉思了半晌,道:“那四另一女。男的是東郭壽和穀世表師徒,女的是君儀那丫頭,這一點決無疑義。”
  華天虹憂形於色,道:“晚輩想請伯母帶著人連夜追趕,如果追到了東郭壽,設法與曹州分堂取個聯絡,晚輩這裏事情一了,立即趕來接應。”
  白素儀戚然道:“娘,那師徒幾人都不是好人,妹妹落在他們手內太危險,華大哥這主意不錯,咱們還是立即動身的好。”
  許紅玫淡淡一笑,道:“追人要有一個方向,方向不明,怎能貿然追去?”
  華大虹道:“依晚輩猜想,君儀吵吵嚷嚷,乃是故意要驚動客棧中的人,她說彼等要到九曲掘寶,必是故意洩漏行蹤,希望這消息傳到咱們耳內。”
  彭拜道:“對!情形定是如此。嘿嘿!也虧得她想得出這妙策,旁的不說,單憑掘寶二字,就足以使這消息很快地傳遍江湖了。”
  白素儀愁容滿面道:“娘,她說的九曲,該是溶江西邊那九曲山麼?”
  許紅玫點頭道:“大江南北,地名叫做九曲的有幾個,但說高中原五六千里,那就只有溶江的九曲山了。”
  華天虹愁眉不展,道:“伯母和大姐一向是隱居在梵淨山麼?”
  許紅玫輕輕歎息一聲,點了點頭,道:“這兩處都是名山,同在西南,相去不遠。”頓了一頓,接道:“我有點懷疑,荊湖南北路是神旗幫的勢力,他們的衣著打扮又極為扎眼,不知他們如何走法?”
  眾人齊齊一怔,覺得這看法甚為有理,白素儀突然叫道:
  “有了。”起身離座,匆匆向內室走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3:46:12

第七九章 吉凶難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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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素儀走入內室,須臾疾步走出,手中端著一個朱漆托盤,盤上覆著一塊潔淨的黃絞,黃絞上排列著一付卜卦用的器皿。
  彭拜酒杯一頓,叫道:“是啊!伯母是修道人,卜卦、算命,自必有些本事。”
  白素儀移開杯筷”將托盤端放於母親面前,道:“疑則卜,請娘卜一卦,問一問妹妹的吉凶。”
  許紅玫笑道:“人說紅顏薄命,君儀雖有幾分美色,卻非紅顏之屬,也不是夭折之相,不必蔔了。”
  白素儀愁容滿面,央求道:“趨吉避凶,人情之常,事關妹妹的安危,娘還是勞動一下吧!”
  許紅玫含笑道:“洩漏天機,易招鬼神之忌。這樣吧!我以一卦為限,君儀的事暫時擱置一邊,咱們替玉鼎夫人問一問休咎。”
  華天虹聞說以一卦為限,不禁歎息一聲,暗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都是我惹出的事。“
  付念中,戚然問道:“伯母,九陰教主如今在哪里?”
  許紅玫道:“通天教的道觀,全部被九陰教占了,據手下人稟報,九陰教主和他手下的一批高手,如今都在城東的一元觀內,王鼎夫人也被囚禁在觀內。”
  華天虹沉重地歎息一聲,道:“九陰教主處置顧駕音,名義是懲治叛徒,實際卻是與晚輩為難。”
  許紅玫道:“若是如此,一時半刻,不會傷害顧騖音的性命,你歇息一晚,養足了體力,再設法救人。”
  華天虹點頭道:一此事由晚輩獨自料理,君儀身在險中,伯母還是卜一蔔她的行蹤,早點設法營救。”
  許紅玫想了一想,道:“如此也好。”
  當下洗淨了手,端起龜甲,開始卜卦。
  華天虹武功雖然高強,對天文地理,醫蔔星相雜學卻是外行,彭拜也是一竅不通,兩人靜坐一旁,看著許紅玫問蔔。
  許紅玫蔔了一卦,按著易理默默推詳,突然臉色一變,道:“奇了!“
  白素儀驚道:“卦象怎樣?妹妹有凶險麼?”
  許紅玫道:“怪!依卦象看去,君儀此刻應在本地。”
  頓了一頓,搖頭笑道:“術有時盡;數有時窮,我的卦也許不靈。”
  華天虹離座而起,道:“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旦夕之禍福。此事怠慢不得,伯母安歇,晚輩先在城中搜索一遍。”躬身一禮,就待行去。
  許紅玫暗暗忖道:“看他愁緒隱隱,憂形於色,對君儀倒也有情。”
  但聽彭拜叫道:“我與大妹子一道,咱們查客棧。”
  許紅玫霍然起立,道:“都隨著我吧,素儀傳敖三。”
  敖三應聲走入廳內,道:“小人在此。”
  許紅攻道:“通知眾位護法,議事堂待命。”
  敖三恭諾一聲,疾步奔去,許紅玫轉臉一望華天虹腰際,道:“你的玄鐵劍呢?”
  華天虹忙道:“鐵劍已毀.《劍經》在晚輩身上。”
  許紅玫眉尖聳動,道:“可喜可賀!”
  語音微頓,肅然道:“倘若九陰教主逼迫你以《劍經》換取顧彎音一命,你將如何?”
  華天虹聞言一怔:道:“晚輩須得從長考慮。”
  彭拜道:“此事沒有考慮的餘地。大丈大不能受恩不報,死了頤鴛音,你練《劍經》,殺九陰教主替她報仇,我虧欠的人情無以為報.乾脆自刎以謝《劍經》卻是絕不能落在九陰教主手上。”
  華天虹道:“事事根由,大哥雖得一莖靈芝救命,但系得自小弟手中,與顧肖音無涉,談不到以死相謝。”
  許紅玫道:“聽君儀講。她被丙靈子擒往時,你曾以玄鐵劍相贖。事以過去.我也不便說你做得不對,但《劍經》是劍學寶庫。重寶秘笈。關系武林機運,你多加考慮就是。”
  華天虹娓娓道:“多謝伯母指示。”
  白素儀道:“華大哥的鐵劍毀了,可要另找一件兵器?”
  華天虹急忙道:“若有長劍,就請賜給小弟一柄。”
  白素儀聞言,奔入室內取來一柄精鋼長劍,華天虹接過佩好,抱起雪狸,隨同眾人走向大堂。
  許紅玫帶出來的十餘名護法、香主,已在堂前待命,許紅玫檢點過人數,立即率眾出發。
  出了曹州分堂,許紅玫率先疾行,直向南門奔去、
  此時天未破曉,大街上尚無行人,許紅玫似是胸有成竹,領頭疾奔,毫不猶豫。須臾來全南門,雙足一頓,飛身躍上了城頭。
  華天虹心頭一動,暗暗忖道:“蔔以決疑,難道如此之准。”
  忖念中,人也跟著躍到了城上,但見許紅玫雙目之內神光如電,凝觀看東南方一瞬不瞬,華人虹也跟著望了過去,曉色朦朧上,曠野寂寂,卻是一無所見。
  敖三隨後躍到,望了一眼,道:“啟稟主母,那地方紅光上釬,像是剛剛被過火災。”
  許紅玫聞言,將手一揮,喝道:“走!”縱身一躍,當先奔去。
  其餘的人剛剛趕到,睹狀之下,紛紛朝城外躍去,爭先恐後,士氣極為高昂。
  那微微泛起紅光之處是一座村莊,離城約有五六裏路,這點路程自然不在眾人心上,個須片刻,眾人已奔入村裏。
  這村莊約有三十餘廣人家,都是磚牆瓦屋,莊內剛剛失火,焚毀了一棟房屋。此時餘燼未熄,村中的人聚在火場四周,尚未散去,本是你言我語.一片嘈雜。忽見大批江湖人物擁到,頓時鴉雀無聲,肅靜下來。
  許紅玫目光,一掃,轉向一個五旬左右、員外裝束之人,打個問訊,道:“老員外請了,貧道許紅玫有禮。”
  那人見這批江湖人物的首領是個美貌的中年道姑,臉上驚悸之色稍褪,聽得“許紅玫”三字,神色陡然一變,半晌無語。
  許紅玫莞爾一笑,道:“老員外貴姓?”
  那人匆匆走上幾步,惶然拱手道:“草民劉子清。”
  許紅玫道:“原來是劉員外。這被災的房屋,可是員外的家宅?”
  劉子清連連點頭,應了一個“是”字,他身後環繞著一群婦孺,地上散著箱籠雜物,一望而知乃是這火災的苦主。
  許紅玫道:“劉員外新遭祝融之災,咱們本來不該打擾,只是有一點意外之事須要查訪,不得不打擾員外。”
  劉子清忙道:“哪里,哪里,道長有話只管詢問。”
  許紅玫道:“請問老員外,這場火是因自家不慎,或是仇家所為?”
  劉子清道:“是家人不慎,燭火引起,草民沒有仇人,這場火雖然毀了祖宅,幸喜尚未傷人。”言外之意,是不幸中的大幸。
  眾人聽說這火是自家不慎而起,並非有人尋仇縱火,以為許紅玫定當離去,那知許紅玫朝著敖三等將手一揮,道:“四下瞧瞧,看有無線索可尋葉
  敖三等聞言,立即分頭查看,有的人繞向莊後,有的人退出莊外,行動如風,秩序井然。
  但聽許紅玫道:“劉員外背挺腰直,神凝氣清,想來也是武林中人?”
  劉子清惶然道:“小民少時練過幾天莊稼把式,旨在強筋健骨,實在不敢以武林人物自居。”
  許紅玫微微一笑,道:“劉員外識得我等的來歷麼?”
  劉子清不勝惶恐地道:“小民料想道長等都是神旗幫的英雄。”
  頓了一切,接道:“曹州人無有不知江湖事的,小民雖不出外走動,倒也時常聽人談難,是以猜得出道長與眾位英雄的來歷。”
  許紅玫黛眉一皺,轉身朝著華天虹低聲就道:“咱們身負惡名,這位員外意存戒懼,雖有隱情,卻不願意吐露,這卻如何是好?”
  華天虹惑然道:“晚輩江湖經歷太差,看不出那位員外有何隱情。”
  彭拜道:“大妹子性情溫和,讓她過去問問。”
  白素儀望了母親一眼;移步走到劉子清面前,檢襖一禮,道:“老員外,小女子有個孿生妹妹落在仇家手中,咱們要追查她的下落,老員外要是知道什麼線索,就請賜告,咱們感激不盡。”
  此時天光漸亮,那劉子清聞言,朝白素儀仔細端詳一眼,突然大吃一驚,退了一步,搖手道:“姑娘不要見疑,老朽不是江湖中人,不知令妹的下落,心中亦無隱情。”
  白素儀轉面望著母親,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此時連華天虹也看得出來,劉子清家中失火,內情必不簡單,只是他諱莫如深,隻字不吐,許紅玫與華天虹都不是用強之人,誰也無法可想。
  須臾,派往四處搜索之人紛紛轉來,都未發現可疑之處,敖三回至近處,忽然又向側面一株老榆樹奔去,轉至樹後一望,脫口叫道:“華公子!”
  華天虹微微一驚,疾步走了過去,其餘的人紛紛跟去,連那劉子清也跟隨在後。
  那老榆樹粗約一圍,枝葉十分密茂,斜對著被焚的劉家,約有四五丈遠,那樹幹的背面,樹皮新被剝去了一塊,有人以金鋼指一類的武功,在光禿的樹幹上留下了一行字跡,寫著:“字諭華天虹.速至九曲。快!”
  那最一個“快”個寫得極為潦草,下麵卻畫了一個圖記。寥寥兩筆,一個圓圈帶一條尾巴,看去像一個蝌蚪。
  旁人識不得這圖記.彭拜一見之下,頓時叫道:“這是朱師伯的蒲扇。”
  華天虹聞言,再看一眼,果然像一柄蒲扇,當下朝著許紅玫道:“伯母,這是逍逐仙朱老前輩留的字,只怕與君儀之事有關。”
  白素儀伸手在字旁一摸,道:“這上面還是潮濕的,想必時間不久。”
  許紅玫轉臉朝劉子清道:“劉員外,咱們對你毫無惡意,你若知小女的行蹤。便請告訴,貧道必有報答。”
  劉子清欠身道:“小民實是無可奉告。”
  神旗幫的屬下聞言.一個個都是怒形於色。只是素知這位幫主夫人為人正直,誰也不敢露出野性,僅只暗暗朝著劉子清瞪眼.卻是無人發作。
  劉於清惶惶不安,似是十分為難,不時瞥上華天虹一眼,頗有求援之意。
  華天虹心頭大疑,拱了拱手,道:“在下華大虹,老員外可有指教?”
  劉子清急忙還禮,道:“久聞華大俠腰懸一柄黑色巨劍,怎地……”
  華天虹朗聲一笑,道:“在下的麼鐵劍因故毀了,身邊這長劍是剛剛佩上的。”
  劉子清連連點頭道:“老朽確實無可奉告,”
  語音微頓,接道:“華大俠是天下同欽的英雄,若有足以奉告之事,老朽是萬萬不敢隱瞞的。”
  華天虹赫然一笑,道:“在下年輕,不敢當老員外如此抬愛。”
  許紅玫暗暗想道:“這老兒鬼得很,是個角色。”沉吟半晌,道:“天虹,你打算怎樣?”
  華天虹歉然道:“晚輩既然到了曹州,若將顧駕音的事置之不理,良心上說不過去……”
  許紅玫截口道:“好,我帶人先追下去,你這邊的事一了,立即兼程趕來。”
  華天虹躬身道:“晚輩遵命。”
  許紅玫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於率頌眾人往南方追去,將華天虹一人留在當地。
  華天虹暗暗歎息一聲,心頭育一種落寞之感,抬手在樹幹上一拂,將逍遙仙朱侗的留言抹去。見那劉子清並無話講,只得將手一拱,道聲打擾,帶著雪兒轉回城內。
  回到城中,決心夜間去探一元觀,設法搭救顧鴛音,於是投了客店,蒙頭大睡。
  午後醒來,以內力替那雪兒療過了傷,一人一獸,在房中進過飲食,雪兒蛤伏在榻上打盹,華天虹愁緒紊懷,百無聊賴,取出了懷中的《劍經》,坐在桌前觀看。
  那《劍經》劈頭第一句是“劍之為物”,如何如何,竟與一般的劍譜不同,一般的劍譜講的是某一套劍法,重點在於特定的招式,這《劍經》卻是泛論劍學,雖有百餘個圖像,卻只是示範性質,推衍之繁複,真正的變化無窮,其精髓之處,卻在於理論的闡釋。
  如此一部《劍經》,學習之人,自然須有極高的悟性。不過,任他一等一的天質,也無法於短時間內參透這一卷秘友的妙諦。
  華天虹浸沉在這一卷頗為深奧的經籍中,不知不覺,天已黑暗下來,一加檢視,能悟透的不及什一,懂是懂了,卻不知那深逢精細的劍學意旨,在臨敵動手之際,究竟能有多大的益處。
  收起《劍經》,喚店夥送來油燈,准備飲食,那雪兒蹲在榻上,兩只朱睛神光煙烙,業已恢復了往日的神采。華天虹望了一望,不禁莞爾一笑,暗想只有這雪兒才當得起“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八字,無怪動起武來那麼厲害,當下伸出雙手,撮口一噓。
  那雪兒身形一縱,閃電般地躍到了華天虹手上,華天虹細一檢視,知道其內傷業已痊癒,心頭暗暗欣慰,將它放在桌上,一同進食。
  這一人一獸,彼此間已建立起感情,飲食之際,你顧我盼,十分親切,華天虹覺得雪兒善解人意,極為乖巧,心中不禁惦念起玉鼎夫人,不時地歎息一聲。
  忽然聽得步履之聲,隔壁房間的屋門打開,店夥招呼客人進房,聽那語聲,是兩人落店,同住一個房間。
  那二人中氣充沛,進話的聲音十分宏亮,說話中不時帶些江湖切口和隱語,華天虹知道兩人是黑道中人,卻也未曾在意。
  過了片刻,那兩人也在房中飲酒用飯,忽聽那較為年青的聲音道:“洪九哥,這隱密到底是誰洩漏出來?”
  那姓洪的聲音較為蒼勁,說話的口氣也有點老氣橫秋。只聽他緩級說道:“不管消息來自何人,咱們奉命行事就是了。”
  先前講話那人似是酒杯一頓,沉聲道:“唉!兄弟就怕空勞往返,再鬧一個灰頭土臉……”
  那姓洪的冷冷道:“隔牆有耳,你最好別提正事,哼!你若不想翻身出頭,只管回你老家享福,懷抱子,足蹬妻,逍遙自在,誰為管你?”
  只聽另外那一個冷冷一笑,道:“笑話,我章進也不是貪生怕死之徒,只是覺得對頭的武功太高,風雲會已是雞零狗碎。憑咱們幾個殘兵敗將,勢難與對頭抗衡,送命事小,就怕讓人笑話。”
  華天虹暗暗忖道:“原來是風雲會的餘黨,但不知他們又有什麼正事?”
  只聽那姓洪的低聲說道:“這是咱們兄弟唯一的翻身機會,火中取栗,拼了老命也得爭上一爭。”
  那姓章名進之人低聲道:“聽說大對頭奉母回籍,到了洛陽,忽又折返,日前在豫南出現……”
  兩人愈講聲音愈低,華天虹急忙摒息靜氣,功聚雙耳,凝神聽去。
  但聞那姓洪的悄聲道:“你根本就想左了,大對頭武功雖高,貪心卻小,而且他自負俠義,做事須得講道理,似眼前這事,最可慮的不是他、而是九陰教那婆娘和神旗幫的白老兒……”
  那章進道:“總當家的命我等趕到金陵取齊,難道是先奔福建武夷?”
  只聽那姓洪的冷冷說道:“非也,總當家的命大夥繞道東南,只是防著驚動了神旗幫的人,其實九曲二字,作為地名解釋,應是隴西的巴戎縣,作為河道名稱,便在江蘇丹陽附近,當作池名解釋,那就在江寧縣東北,那是梁朝昭明太子以人工開鑿的一個池塘,若說九曲山麼,那可就多啦!”
  那章進道:“小弟孤陋寡聞,就知道河南把水縣那一座九曲山,九哥談談,還有哪幾座山名叫九曲的?”
  那姓洪的聲音漸響,道:“四川昭化縣以西,有山名為九曲,記縣那九曲山不講,廣西三江縣以北,也有一座九曲山,那九曲山山勢九折,其高萬仍,怪石嶺岩,中流一水,碧練千尺,那才是真正的九曲山,至於福建的武夷山,山形也是九曲,山中有水,水隨山曲,稱為天下勝景,有個學究朱烹,做過一首九曲詩描繪那裏的美景,其實那山水卻無九曲之名。”
  那章進道:“如此講來、咱們是到西南那九曲山了?”
  姓洪的未曾講話,想是點了點頭,但聽那章進說道:“原來九哥足跡遍天下,見聞如此廣博,多年兄弟,小弟倒是失敬了。”
  那姓洪的淡淡說道:“我也是聽總當家講的。”
  那章進道:“哦!不過,雖是聽來的,也算見聞之一。”
  華天虹暗暗一笑,聽那二人下面講的都是不關重要的話,於是佩上長劍,抱起雪兒,悄然出房,離了客店。
  此時華燈初上,街上甚為熱鬧,華天虹緩緩而行,須臾來至一元觀附近,遠遠望去,兩扇殺漆大門虛掩,看去已不像是道觀,內中卻是燈火通明。顯見得住的人不在少數。
  華天虹遠遠望了片刻,閃進一條窄巷,繞向道觀的後院。
  那後院有一座高樓,樓高四層,修建得十分宏偉,原是一元觀的重地,當日玉鼎夫人宴請華天虹,就在高樓的最上一層。
  華天虹暗自思忖,九陰教主若在觀內,定然住在那座樓內,玉鼎夫人若是未死,囚在何處,卻是難以料斷。
  倏地,兩條人影飄然掠到,這二人輕功俱臻上乘,且都爐火純青,行動之際,恍若一縷輕煙,輕靈飄逸,不帶半絲火氣。
  華天虹先是一驚,凝神一望,認出了那兩人是准,不禁大喜過望,急施千里傳音之術叫道:“司馬叔父!”
  原來前面一人一領青衫,腰懸寶劍,正是九命劍客司馬長青,後面一個披發頭陀,面色如玉,須發賽雪,束發銀箍,身著月白僧袍,手提爛銀月牙鏟,正是慈雲大師。
  司馬長青正待騰身而起,躍進觀內,聞得呼喚,連忙剎住腳步,返身奔來。
  華天虹迎上數步,欲待拜見,慈雲大師電閃而到,一把扶。住,藹然笑道:“好孩子,你到了多久?”
  華天虹道:“晚輩是昨日半夜到的;剛剛才來此處,大師與司馬叔父到此何事?”
  九命劍客司馬長青道:“我與大師玩過泰山回來,路上聞得人言,九陰教主北上洛陽,擒了教下叛徒玉鼎夫人,我前次重傷殆危,虧得那幾滴芝液救回一命,飲水思源,也算受過顧騖音的好處,因之追趕下來,希望將人救下。”
  華天虹暗想,顧騖音的一株靈芝,自己服用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救了司馬長青、秦玉龍和彭拜三人的性命,以顧騖音在江湖上的聲名,以司馬長青疾惡如仇的個性,今日九命劍客搭救玉鼎夫人,也算得造化弄人,天下事難以逆料了。
  慈雲大師見華天虹容色黯淡,憂思隱隱,心頭大為憐惜,道:“孩子不要發愁,我與你司馬叔父本來也是束手無策,如今加上了你,救人已是大有希望,我們商議,立即著手進行。”
  要知華天虹雖然名滿天下,身材魁梧,人又老成,言談舉止、顯得沉穩練達,但實際年齡不過一十九歲,比之秦豌鳳和白君儀還要小一點,他聰明而不失敦厚,淳樸而不流於呆笨,對於長輩謙恭有禮,卻是出乎自然,毫無做作,因之俠義道中長一輩的人,無不鐘愛有加,將他視同拱壁,只是有的人將情感表露於外,有的人卻情感深藏內心,難得表露而已。司馬長青伸手一指觀中的高樓,道:“傍晚時分,我潛入觀內,抓了一個通天教的小道,那小道被迫當差,伺候九陰教的人,據他說來,九陰教主住在這高樓的第三層,顧駕音被囚在最上一層,正受一種‘陰火煉魂’的慘刑,究竟如何慘法,他未曾目睹,說不出來,但知顧駕音確實未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3:46:31

第八十章 陰火煉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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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歎道:“九陰教主取顧騖音的性命易如反掌,其所以遲遲不下手,故意加以折磨,正是以此為餌,等候晚輩入伏。”
  司馬長青雙眉一剔,道:“所為何來?”
  華天虹道:“那九陰教主將小侄視為眼中釘,認我是她獨霸天下的障礙,直欲除之而後快,小侄與她交手過一兩次,未曾分出勝負,她忌恨之心因之愈甚。”
  當下將最近發生的事,擇要說了一些。慈雲大師與司馬長青聞說他得了《劍經》,同都感到慶幸,聽得東郭壽忽人中原和九曲山掘寶之事,兩人又齊齊怔住。
  慈雲大師長長歎息一聲,道:“我雖是早已看出江湖紛爭並未了結,卻未料到情勢演變得如此快速。照這情形看來,九陰教主固是野心勃勃,那東郭壽也居心叵測,風雲會和通天教的殘餘再不甘於寂寞,未來的這場殺劫,比之北俱會和建釀大會,血腥氣味怕是更要濃重了。”
  司馬長青冷冷一笑,道:“大規模械鬥成了習慣,一般人都抱著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的心理,人心不古,是這紛爭擾攘的根本原因,若想武林形態回復到五十年前那樣,練武的人愛面於,講身份,著重單打獨牛,勝者為強,敗者服輸,對以多勝少引以為恥.那卻只有一個辦法了。”
  華天虹雙眉一軒,道:“叔父說的是什麼辦法?”
  司馬長青道:“哼!什麼辦法,那就是將當今一代的邪惡之徒斬盡殺絕,殺得一個不剩。”
  慈雲大師道:“阿彌陀佛,天地間正氣長存,戾氣也萬難化淨,縱然殺光了當今一代的惡人,下一代仍有罪人產生,司馬老弟說的是激憤之辭。這不是辦法,天虹莫要當真。”
  司馬長青冷笑道:“大師差矣,若能殺光眼前這批賊胚,下一代縱有惡入,惡性也必定輕微得多了。”
  慈雲大師道:“上蒼有好生之德,以殺止殺,乃偏激之論,不足為訓,天虹切莫聽信。”
  華天虹微微一歎,眼看司馬長青神色不服,大有爭辯到底之意,急忙插口道:“大師說的是天經地義之論,司馬叔父的話是針對時弊,有感而發,兩位說的都有道理……”說到此處,倏然頓住。
  慈雲大師道:“不錯,當務之急。卻是救人,依你之見,如何著手?”
  華天虹想了一想,道:“顧駕音被囚在第四層樓,九陰教主在三樓坐鎮,依晚輩衡量,若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人救出,那是定然辦不到的。”
  慈雲大師點頭道:“話是不錯,但不能暗救,豈不只有明搶?”
  華天虹戚然道:“晚輩想來,合咱們三人之力,九陰教的高手縱然聚集一堂,咱們殺得進去,殺得出來,但說救下顧駕音,帶著她殺出重圍,那卻是萬難辦到。”
  慈雲大師道:“是啊!九陰教主不得已時,尚可臨時取顧鴛音的性命。這本是一個難題,人是勢在必救,你看怎樣辦吧?”
  華天虹歎一口氣,轉臉朝司馬長青望去。
  司馬長青搖頭道:“我想了半日,始終想不出善策,一怒之下,決定就這樣闖去,救得人便救,否則的話,索性惡鬥一場,好壞教那九陰教主吃我一劍。這辦法只能泄忿,想到救不出人,卻還連累慈雲大師無謂地拼命。”
  慈雲大師微微一笑,道:“老衲雖然不喜殺生,卻不畏刀避劍,動手過招,倒也樂意。”
  華天虹沉吟半晌,道:“晚輩想出一個簡單法子,咱們三人分作兩起,來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姑且一試,以盡心力。”
  司馬長青沉聲道:“行!這是唯一略有希望的辦法。我與慈雲大師硬闖,盡可能纏住敵方首要之人,你伺機潛上頂層救人。”
  慈雲大師含笑道:“萬一你救著了人,立即向外闖,別管我與你司馬叔父怎樣。”
  司馬長青外號“九命劍客”,性子激烈,勇猛過人,雖刀山劍樹亦不放在眼內,一見計議已定,頓時飄身一躍,入了一元觀的後院。
  慈雲大師見了,朝華天虹匆匆吩咐了一聲“小心”,跟著也翻過了院牆。
  華天虹急忙掠至圍牆之下,雙肩一晃,貼著牆面飄入了院內。
  他負責潛入救人,因之行動特別小心,像這樣身子貼在牆上,由牆這面飄到牆那面,又無絲毫風響,縱然近處有人,也是難以發覺。
  這牆後是座花園,樹木花草,假山水池,星羅棋布,花園過去是座拱門,拱門之外就是那高樓。華天虹躍過圍牆,司馬長青與慈雲大師業已掠出拱門,華天虹匆匆閃到拱門之後,注視著司馬長青與慈雲大師的行動。
  此時上有明月,下有燈光,那高樓四周又無屏障,司馬長青與慈雲大師雖然都是一流高手,出得拱門,依然被把守在樓前之人發覺。
  只聽一個粗重的嗓聲喝道:“什麼人?”
  司馬長青冷冷說道:“慈雲大師與司馬長青,要見你家教主。”
  言猶未了,人已沖天而起,直向三樓躍去。
  輕功造詣達到直上三樓之人,方今天下,屈指可數。那把守在三樓回廊上的兩人乍見強敵,同是心神一凜,二人齊聲暴喝,閃電般地撲了過來。
  司馬長青一鶴沖天,其疾如箭,話未講完,一足已經踏上欄杆,寶劍業已掣在手中。
  那二人雙雙撲到,只聽勁風震耳,一柄鎮鐵短乾和一支又細又長的點穴鐵筆,同時襲了過來。
  但聞司馬長青冷冰冰說道:“擋我者死!”寶劍電閃,依然反擊過去。
  九陰教下這兩個職司守望之人,乃是幽冥殿下的高手。單瞧二人所用的奇門兵器和那出手的一招,任何人也該心生警惕,偏偏遇是九命劍客,不論是大敵小敵。一概是全力拼命,那心辣手狠、鋒芒畢露之勢、任何人見了都得蹙上眉頭。
  那兩人一招攻出,眼看司馬長青用的兵刃,想他必然仗著利楞硬接硬架,哪知他劍掣銀星,硬邦邦地反擊過來。如此拼鬥,爭的就是一線快捷,那兩人看看兵器將要擊在敵人身上,忽覺驚芒耀眼,回招救急。
  這一劍乃是司馬長青畢生功力所聚,一劍襲兩人,根本就無先後之分。那使擯鐵短戟之人回戟一格,只聽“嗆!”的一聲,兵器已被削斷,那使點穴筆之人一筆紮向司馬長青的小腿,知被司馬長青就勢一踢,踢出了一丈開外。”
  九陰教主的部署,全是針對華天虹而設,也只有遇上司馬長青這種拼命三郎,才能在一招之下擊敗這兩個對手。這乃是一句話的工夫,司馬長青身子一沉,已是踏上回廊。
  但聽一個冷冰冰的女子聲音道:“好橫的人!”
  聲到人到,一縷尖厲的劍氣,倏的襲近了司馬長青“期門”穴前。
  司馬長青冷汗一炸,寶劍一揮,一招“回風舞柳”,疾地反襲過去,性命關頭,依然不退。
  只聽嗖的一聲,慈雲大師手提月牙鏟,翩然飛上了回廊。
  霎時間,火把高燒,亮若白晝,回廊兩端湧出了數十名男女,樓門開處,九陰教主手扶鬼頭杖,緩步踱了出來。
  司馬長青業已看清,接住自己搏鬥之人,是個長發披肩,身材苗條的玄衣女子,認得她是九陰教的幽冥殿主,同時也認出她手中那柄寶劍,乃是通天教的鎮教之寶峪龍寶劍。
  此時,兩人已疾快地鬥了二十余招,司馬長青不過三十多歲,那幽冥殿主,實際年紀也不過三十歲,兩人的形貌都很清秀,使的又都是神物利器,照理來說,原該打得輕靈妙曼,令觀戰之人賞心悅目,叵奈司馬氏青是天生的手很,只一出招,就想傷人,迫得幽冥殿主也是辣手連綿,戰況猛惡之極。
  九陰教主凝神觀戰,兩條眉毛鬥在一起,成了一個“一”字,看到此處,倏地高聲說道:“這司馬長青是有名的亡命之徒,慣于撒潑使賴……”
  司馬氏青怒喝道:“你上來!”
  九陰教主縱聲一笑,道:“你不是老身的對手,華天虹業已潛入樓上,老身在這裏等他下來。”
  司馬長青凜然一驚,料那樓上必有埋伏,華天虹或許有什麼凶險。
  豈料,就在他心神一分之際,幽冥殿主冷冷一聲嬌喝,皤龍寶劍驚虹暴漲,展開了一輪疾攻。司馬長青一著失機,落了後手。霎時連連遇險。連同歸於盡的招數也無法施展。
  且說華天虹趁著下麵搏鬥之際,繞到一側,抱著雪兒,飛身躍上四樓。
  他本來也是以為樓上必定有埋伏,哪知這四樓靜悄悄的,既無人蹤,亦無機關暗器。
  走廊上高懸羊角風燈,暗淡的燈光,掩照著雕龍樓鳳的廳門。華天虹飄身上前,輕輕一推,廳門應手而開,廳內空空,卻無人在。
  這是一座三丈見方的花廳,花廳內懸著十來盞殿燈,華天虹記憶猶新,當日玉鼎夫人設宴相召,就是在這廳內,只是此刻僅有靠內的兩盞殿燈亮著,昏暗與沉寂,襯托出一種慘淡氣氛。華天虹心中,突然泛起一陣人事滄桑的感覺。
  這花廳靠內一面有三座門戶,門前都垂著厚厚的絨慢,一望而知,乃是三間內室,華天虹反手掩上了廳門,方待過去察著,懷中抱的雪兒突然嘶嘶一叫,一掙下地,飛炔地竄人了當中那間內室。
  華天虹心情說不出的緊張,閃到門前,一手撩起了絨饅,剎鄧間,百脈責張,目眥欲裂,猛然沖了進去,口中嘶叫道:“姐姐!”
  原來這是一間密室,室內的傢俱已被全部搬走,空蕩蕩的房間中,新設了一座香案,香案上擺列著四座高約尺許、紫擦木雕刻的神像,或站或坐,形態不一。四座神像都是女子,而且同是長發披散,垂覆肩後,那四個女子相貌都不難看,但與九陰教主一般,臉上都帶著一層詭異的表情。每座神像之前一個香爐,爐中插著線香,卻未點燭。
  香案之前四五尺處擺了一個蒲團,玉鼎夫人面對神像,盤腿坐在蒲團上面,上身赤裸,滿頭青絲披散垂覆在那白哲豐腴的背上。
  在蒲團之前,擺著一座形式古怪的青銅油燈,燈上有蓋,蓋上有七個小孔,小孔中冒出一種青森森的火焰,七股青焰冒起八九寸高,合而為一,竟然憑空轉折,直對玉鼎夫人赤裸的胸口燒去。玉鼎夫人奶溝中央有個酒杯大小、銀光閃亮的圓點,那火焰正正射在銀點之上,燒得嗤嗤作響。玉鼎夫人那赤裸的肉體微微戰栗著,身上濕轆轆的,盡是汗漬。
  玉鼎夫人知覺未失,聞得華天虹的呼喚之聲,猛地將頭一擺,兜轉長發,掩住了自己的面孔,急聲道:“別動我,也不要動燈。”語音幹澀,簡直不像她的聲音。
  華天虹撲身上前,跪在玉鼎夫人身畔,身子不住地顫抖,雙眼血紅,淚水如泉湧,道:“姐姐,你……”躡哺半晌,卻是語不成聲。
  玉鼎夫人眼中迸出了幾滴眼淚,她垂著頭,長發掩面,淚水滴在燈焰之上,頓時嗤的一聲,冒起一股青煙。
  這是一個令人心碎腸斷的局面。華天虹初見這“陰火煉魂”的慘刑,但覺心膽欲裂,熱血沸騰,卻因刑堂無人看守,意識到自己無能為力,無法出手相救。
  那雪兒也知道主人正在身受慘刑,這時依偎在主人身旁,哀鳴不絕,傷痛也到了極點。
  華天虹恨極,猛然叫道:“姐姐!你怎麼辦?”揚手一揮,一掌朝地面拍去。
  但聞玉鼎夫人道:“燈。”
  華夫虹聽得一個“燈”字,急忙收斂內力,只聽啪的一響,地板上留了一個清晰的掌印,那刑燈卻未被震動。
  玉鼎夫人熬受那陰火焚身的慘刑,其痛苦無以複加,但她極為堅強,只在初見華天虹到來時,忍不住迸出兩行熱淚,隨即便將滿腹辛酸,渾身痛楚強行忍注,頓了片刻,緩緩說道:“我反正活不成了,你在我的死穴上戳一下,讓我早點解脫掉。”
  華天虹噙注眼淚,咬牙叫道:“不!”
  玉鼎夫人輕輕說道:“唉!人都有死,死在你的身邊,我也心滿意足了。”
  華天虹恨聲道:“你拿出求生的勇氣來,拼了性命,我也要救你脫難。”
  玉鼎夫人淒然道:“縷蟻尚且貪生,我何嘗不想活著?而且……唉!我也實在舍不下你……”
  這短短的一句話,其中包含了說不盡的情愛。華天虹聽了,不禁心如刀割,淚水泅淚而下,不住地往下滾。但見玉鼎夫人身上的肌肉顫動不止,顯然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急忙一抹眼淚,道:“你先告訴我,這鬼燈是怎麼一回事,我想辦法救你。”
  玉鼎夫人搖頭,唆咽道:“你先答應我,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不受教主的要挾,不受委屈……”
  華天虹見她在如此情況之下,依舊為自己著想,心頭愈發感到痛借,點了點頭,答道:“我答應你。你快點講,我忍耐不住。”玉鼎夫人輕輕歎息一聲,道:“我胸上塗的這一團銀漆,名叫。滅絕陰磷’,這是九陰教的獨得之秘,乃是合天蠶之夢、百音雀但、金模涎、水母丹、寒至脂,混上毒磷調合而成,這‘滅絕陰磷’塗上胸口,溶蝕入肌膚之內,頃刻便會毒氣攻心而死,這一盞煉魂燈也是特製之物,其中含有碧蛛之氣,有這燈火燃燒,吸住陰磷毒氣,可以保住性命,只一離開這燈火,立即就毒氣攻心而死。”
  華天虹咬牙切齒,道:“這樣被火炙燒,痛苦豈能承受?”
  玉鼎夫人道:“唉!這是九陰教主最為慘重的刑法啊!五劍分屍僅其餘事。”
  華天虹恨道:“可有解藥?”
  玉鼎夫人點一點頭,道:“獨門解藥在教主身上。”
  華天虹不待她將話講完,挺身而起,叫道:“我去找他。”
  玉鼎夫人急聲叫道:“慢點。”
  華天虹轉身站定,抬起手臂,抹去臉上的汗水和眼淚,道:“幹嘛?”
  玉鼎夫人道:“你的鐵劍呢?”
  華天虹道:“毀了,《劍經》在我身上。”
  玉鼎夫人沉重地說道:“你若以《劍經》作交換條件,縱然救活了我,我也自尋了斷。”
  華天虹聞言一怔,剛剛收束住的淚水,重又泉湧而下。
  只聽玉鼎夫人道:“這陰火煉魂之刑,照例是七日七夜,我還有五天的性命,你設法救我,但是不可受人脅制,不可忍受委屈。”
  華天虹柔腸寸斷,噙著眼淚答應了,道:“我能碰你的身子麼?”
  玉鼎夫人怔了一怔,頷首道:“不要震動我。”
  華天虹匆匆脫下長衫。蹲下身子,輕輕拭去玉鼎夫人背上的汗漬,手指觸著玉鼎夫人那顫動的肌膚,自己的身子也跟著顫抖。
  玉鼎夫人輕輕說道:“將衣衫披在我的身上。”
  華天虹聞言,將長衫披在玉鼎夫人背上,道:“你臉上有汗,我替你理一理頭發。”
  玉鼎夫人熬了一日兩夜的酷刑,容色已大為蒼老,她不願華天虹見到,匆匆將臉轉向一旁,道:“不要。”
  華天虹微微一怔,不知她為何不讓自己看她的臉面,當下不及細想,道:“你忍耐一點,我去找九陰教主算帳。”
  玉鼎夫人道:“你將雪兒帶走。”
  華天虹道:“我還要上來。”
  玉鼎夫人斷然道:“不!未曾取得解藥前,不要上來看我,免得中了旁人的暗算。”
  華天虹心如刀割,不忍拂逆她的意思,當即抱起雪兒,疾步退出室外。
  出了廳門,耳中聞得樓下的搏鬥之聲,突然之間,一股生平未有的煞氣,一直沖上了頭頂,但覺血液沸騰,心浮氣躁,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人,而且殺得越多越好。
  此際,司馬長青與幽冥殿主已激戰了三百余招,司馬長青左胸上留了一道長約三寸的劍創,幽冥殿主左臂上也有一道傷口,兩人傷處都是血流如注,頭上都是汗出如漿。
  回廊上驚芒電閃,劍氣彌漫,兩條人影在劍光之內盤旋交惜,撲擊不已,戰況之猛惡,無與倫比。
  這兩人武功相蚜,難分高下,但交戰一久,各施辣手,兩口寶劍偶爾逼得撞在一起,司馬長青的白漓劍不如幡龍寶劍,每撞一次,劍上便留下米粒大的一點缺口,打到此際,白漓劍已是缺了三處。司馬長青心頭痛惜,出手越發拼命,慈雲大師眼看這兩人必有一個死傷,接連喝叱了幾次,無法令他住手,九陰教主寒著面孔,卻是未曾出聲。
  正當兩人打得驚心動魄、將要分判出生死存亡之際,華天虹已由樓頂撲下,眾人但聞一聲震天價暴喝,華天虹已挾著一陣狂猛的勁風,合身朝著幽冥殿主撞去。
  回廊上的人無不大驚失色,敵我雙方之人都知華天虹遲早會到,卻未料他一改素常那沉穩的氣派,突然襲向一個正在交戰之人。
  事起倉促,九陰教主首先一聲怒叱,攔截卻已不及,司馬長青不願如此取勝一女子,喝了一聲,急急撤劍後退,那幽冥殿主卻是虎口一震,幡龍寶劍已被華天虹奪去,身子被一股猛烈的勁氣撞得立足不住,蹬蹬蹬直向後退。
  九陰教主睹狀,臉色一片鐵青,鬼頭杖猛地一頓,怒斥道:“華天虹!你算哪一門子英雄?”
  華天虹雙眼之內血絲密佈,左手一揮,將雪兒扔向一旁,跟著扯下佩劍,棄擲幹地,冷冰冰說道:“咱們廢話不講,你自己瞧著辦。”
  華天虹殺機盈面,但覺玉鼎夫人之事既不能軟語相求,又無交換之道,動手相博,縱然勝得九陰教上,也是無法迫她放人。這明明是個死結,除非自己任憑擺布,否則的話,簡直無法可想。
  忖念中,腦中浮起玉鼎夫人那陰火焚身的慘相,一股怨氣淤積胸間,恨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突然身形一轉,要向身側那批九陰教徒撲去。
  九陰教主臉色大變,厲聲道:“華天虹,你敢!”
  華天虹寶劍一振,陰沉沉說道:“你以為華某人有所不敢?哼!你錯就錯在這裏。我先殺盡你這批手下,看你攔不攔得住?”一晃,就待撲去。
  慈雲大師身形電閃,霍地擋在道中,沉聲道:“阿彌陀佛,佛在當頭,你速揮定力。”
  華人虹雙眼怒火熊熊,忿然叫道:“大師開恩,晚輩好恨!”
  這個“恨”字叫得異常沉悶,聽入各人耳中,卻以焦雷轟頎。每人臉上都變了顏色。
  司馬長青長長浩歎一聲,道:“天虹,我說殺淨這一代的惡人,那是憤慨之辭,一時失言,你不要認真。”
  華人虹橫劍當胸,幾番想要沖過慈雲大師,撲向九陰教主的人,但見慈雲大師寶相莊嚴,不敢冒犯,又聽司馬長青出言勸解,頓時人天交戰。不知如何是好。
  要知華天虹的仁恕之心,僅是根于父親的遺傳。華夫人性情剛毅,疾惡如仇,在她看來,除惡便是行善,殺一個壞人,等於救無數好人,一路哭何如一家哭,那是於心無愧之事。在她夫亡家毀之後,復仇心切,臥薪嘗膽,求的就是掃蕩妖氛,誅滅群邪,她所恨的是一切妖邪之輩,卻非一兩人而已,因之她教導兒子雖是百般周到,卻單單不提“仁恕”二字,先時司馬長青發表了一篇偏激之論,華天虹心上已是布下了一片陰影,玉鼎夫人之事無法善罷,這就激起他前所未有的殺機了。
  華夭虹患恨難消,身子氣得發抖,那皤龍寶劍上的梭芒一閃一閃,刺人雙目,樓板也被震得吱吱作響,空氣出奇地沉悶,迫得每個人都透不過氣來。
  慈雲大師滿面悲憫之色,問道:“孩子,那姑娘是存是亡?”
  華天虹虎目之內,迸出兩行熱淚,道:“現在樓上受刑,慘無人道,非人所堪。”
  慈雲大師壽眉一蹩,轉面道:“教主,貧僧等鬥膽幹求,求你釋放那位姑娘。”
  九陰教主見他出面講話,知道僵局已解,暗暗松了一口大氣,笑道:“顧駕音是九陰教的弟子,老身依照教規處置逆徒,這是我教私事,與旁人無關啊!”
  華天虹武功的厲害,乃是人所共知之事,那幡龍寶劍被他搶在手中,正是如虎添翼,他若存心殺傷九陰教的弟子,九陰教主實無把握攔阻得住,這時口風已是松得多了。
  慈雲大師垂首一歎,道:“貧僧也知道這是貴教的私事,我等只是求懇,並非不講道理。”
  九陰教主道:“是啊!天下事說不過一個理字,大師等自負俠義,更不能不講道理。”
  慈雲大師道:“貧僧鬥膽請問,那顧姑娘所犯何罪?”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3:46:48

第八一章 四皓來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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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陰教主含笑道:“老身認為她犯了違命叛逆之罪,大師莫非要打抱下平不成?
  慈雲大師道:“豈敢。據貧僧所知,顧姑娘屈身通天教,為教主立過不少功勞……”
  九陰教主截口笑道:“這論功行賞,論罪處罰,悉由老身斟酌,縱有不公,也用不著旁人干涉啊!”
  慈雲大師歎道:“那顧姑娘有恩于我等,她有危難,我等不能見死幹救,這是義不容辭之事。教主明鑒,尚祈網開一面,放顧姑娘一條生路。”
  九陰教主微微一笑,道:“顧騖英有恩於諸位,諸位並無恩惠於九陰教,這人情老身可賣可不賣啊!”
  慈雲大師聞言,臉上一紅,一時之間,無言對答。
  司馬長青暗暗忖道:老和尚不識人間奸詐,由他談判,十年也不成功。
  心念一轉,頓時踏步上前,朝著九陰教主瞑目道:“本人受過顧駕音的好處,人是必救,你爽爽快快地劃一條道,我等可行則行,否則兵戎相見!”
  幽冥殿主冷冷說道:“司馬長青,你並未勝得本座,發的什麼狠?”
  司馬長青怒聲道:“勝你何難!改日與你分判高下。”
  幽冥殿主冷聲道:“可惜我的寶劍被人出其不意地搶去,我家教主又不將你的寶劍奪下,下次相遇,我是難以與你拼鬥了。”
  司馬長青冷冷一哼,道:“下次相逢,司馬長青以凡劍與你動手,照樣能取你的性命。”
  忽聽嗖的一聲,方紫玉由樓下縱身而上,急聲叫道:“華公子!”
  華天虹虎目一睜,道:“好!你有膽量到此,不枉你家姑娘愛你一場。”
  方紫玉偷眼一瞥九陰教主,臉色蒼白,顯然心頭極為怯懼,口中卻向華天虹道:“我家姑娘投入通天教以後,方才收錄婢子,婢子算不得九陰教的人。”
  華天虹道:“好的!你站到一旁,我若救不了你家姑娘,一定替她報仇雪恨,決不教天下人恥笑,說我華天虹不講義氣,比不上你。”
  方紫玉聞言,朝一旁退了一步,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華天虹見她似有要事急於稟報,怔了一怔,問道:“有什麼話要講?”
  方紫玉吞吞吐吐地道:“婢子剛才到神旗幫的分堂去打聽公子的行蹤,有個名叫劉子清的人,領著四個一百多歲的老者,也在那裏探聽公子的下落。婢子問那姓劉的,他說有十萬火急之事,須得面稟公子,婢子就將他們領來了,如今都在觀外等候。”
  華天虹突然一驚,道:“四個老者,都是一百多歲?”
  方紫玉點頭道:“嗯!全是鶴發童顏,身子健朗得很,好像都有武功在身。”
  九陰教主怦然心動,暗道:期頤之年已是難能可貴,四個人同時活到一百多歲,而且聚在一起,若非久隱世外的高人,那可就見鬼了,嘿嘿!小雜種多了這麼四個幫手,那就誰都搖他不動了。
  要知一個人潔到一百多歲,若不是練武不輟,其武功之高,實是可想而知,何況一下子出現四個,這也難怪九陰教主感到心寒了。
  但見華天虹攢眉沉吟,喃喃自語道:“這四人是誰?東郭壽燒了劉子清的家宅,這四個老翁找我,一定與九曲掘寶之事有關。”
  九陰教主聞得“九曲掘寶”四字,心頭猛地一跳,差一點驚叫出來,心中暗暗忖道:如此大事,我怎地一點也不知道?對哇!東郭壽是一教之主,身份崇高,非向東辛那種孤魂野鬼可比,若非有極端重大的事故,豈會輕易涉足中原!
  忽見華天虹朝著慈雲大師道:“敬老尊賢,禮不可廢。有勞大師走一趟,代替晚輩接待那幾位老人。”
  慈雲大師憂愁隱隱,轉眼一望九陰教主。只怕雙方一言不合,動起手來,自己離去,更為勢弱、
  九陰教主倏地放聲一笑,道:“華天虹,你是真要拼命?”
  華天虹沉著臉道:“我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九陰教主哈哈一笑,道:“看你鐵劍不在身邊,莫非已經取裕《劍經》了?”
  華天虹冷笑道:“《劍經》就在身上,可惜不能以經換人。”
  九陰教主淡淡一笑,道:“那是當然。不過就算你的武功再進一層,老身也不怯懼於你。”
  頓了一頓,將手一揮,道:“你去吧!老身保證不傷顧騖音的性命,等你練成《劍經》,我與你當著天下英雄較量一次,你若得勝,老身就將顧騖音還你。”
  慈雲大師大喜,介面道:“如此甚好,教主是一代高人,一言既出,定無反悔。天虹,我等走吧!”
  華天虹暗暗忖道:九陰教主狡詐絕倫,哪來便宜我占?慈雲大師是實心眼,焉知她的厲害?
  心念電轉,卻想不出九陰教主突然變計的用意何在。一時之間,但覺走不是,不走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但聽方紫玉道:“那陰火煉魂之刑,好似在頭頂開洞點天燈,如果煉到七日七夜,人就油盡燈枯,元氣喪淨,活在世上也是形同廢人。”
  她這話乃是對華天虹講的,九陰教主卻自敞聲一笑,道:“你不是我九陰教的人,何以知道得如此清楚?”
  方紫玉目光一轉,鼓起勇氣道:“是姑娘對我講的。”
  九陰教主笑道:“好啊!原來她早已知道陰火煉魂的厲害。這樣講來,她是明知故犯,存心要以身試法了。”
  華天虹聽得“明知故犯”四字,想到那都是受自己拖累,再一想到玉鼎夫人忍受酷刑的慘狀,不禁心頭一痛,恨聲道:“你先撤去刑罰,我也不必先練《劍經》,何時何地決鬥,由你吩咐,我隨時奉陪。你若得勝,我將《劍經》給你,你若敗了,依約放人。”
  九陰教主喝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即時撤刑,你等著我的決鬥通知。”
  華天虹怔了一怔,想不到她答應得如此爽快,但覺得當真決鬥,自己實無必勝的把握,想她必是自負武功,才會有此決定。
  慈雲大師道:“四位老人尚在觀外立候,我們走吧!”
  華天虹雖想親自看著九陰教主撤刑,見慈雲大師催著離去,只得點一點頭,准備當先退走。
  方紫玉倏地走上一步,畏畏縮縮地道:“公子,我想留下恃候姑娘……”
  華天虹覺得如此雖好,卻因她對九陰教主大為不敬,只怕九陰教主不會饒她,不覺目光電射,向九陰教主望了過去。
  九陰教主是果雄人物,自然懂得這點道理,當下朗然一笑,道:“腸犬吠堯,乃為其主。老身是何身份,豈會為難於她?讓她留下就是。”
  方紫玉聞言,抱著雪兒退向一旁,默然不語,並不因為九陰教主的大量,有何感激的表示。
  慈雲大師與司馬長青心中卻是暗暗忖道:那顧鴛音能有這樣一個婢子,為人必有過人之處,倒是不在大夥為她拼命。
  華天虹看了著手中的幡龍寶劍,突然向幽冥殿主擲了過去,俯身拾起自己的佩劍,縱身一躍,當先退走,慈雲大師與司馬長青忙也跟著離去。
  三人行動如飛,須臾到了觀外,抬眼一望,街對面果然站著四個發如銀絲、須眉皓白的葛衣老者,劉子清站在一側,正在躬著身子講話。這四人都是銀胡過腹,胡須最短的一人也長達兩尺,教人見了,無法不相信是百齡以外之人,華天虹與慈雲大師等一望之下,全都肅然起敬,三人捨下輕功,一起疾步走上前去。
  華天虹因對方找的是自己,因之搶到前面,老遠就朝著劉子清將手一拱,道:“晚輩因事來遲,累得諸位老人與員外久等,罪甚罪甚。”
  劉子清拱手還禮,道:“公子不必客氣。”依次序指著身側的老人,接道:“這一位是在下的曾祖,這位老人家姓嚴,這位老人家姓李,這位老人家複姓濮陽。”
  華天虹急忙躬身長揖,道:“小子華天虹,拜見諸位老人家。”
  慈雲大師合什道:“小僧慈雲,參見四老。”
  司馬長青一揖到地,道“晚生司馬長青,拜見四位長者。”一時之間,全都成了小輩。
  劉子清朝四老說道:“這位大師是空門俠客,司馬大俠是俠中俊傑,都是極得武林景仰的人物。”
  慈雲大師與司馬長青齊聲謙遜,四個老人始終面露笑容,引見完畢,劉子清那曾祖父頓時呵呵一笑,道:“大夥都別客氣,華公子可有便於講話之處,老朽等有要事奉告。”
  慈雲大師不待華天虹開口,搶著道:“有地方,路也不遠,小僧領路。”說罷當先走去。
  這一元觀離城東門很近,慈雲大師領著眾人出城,那四個老人講話聲音洪亮,腳步也極飄逸,劉子清練過武功,腳程也甚輕健,幾人走得不疾不徐,片刻功夫,來至一座小廟之外。
  這小廟孤立郊外,廟中只有一個老僧,法號一瓢,慈雲大師與他是多年相識,每次到曹州來,總是落在他這廟內,這時來至廟前,推開廟門,領著眾人入內。
  此時天剛剛亮,一瓢已做完早課,聞得腳步聲響,由蒲團站了起來。
  慈雲大師合什道:“打擾師兄清修、慈雲又要在此歇足,還要叨你一頓。”
  一瓢和尚合什一禮,嘴巴動了一動,未曾講話,轉身就向佛堂後面走去。
  這後面有兩間靜室,一間充作一瓢的禪房,另一間便是慈雲常住的地方。一瓢走到門前,合什垂首,算是肅客。眾人走入室內,一瓢已抱了蒲團進來,隨即又垂首走去。
  眾人在蒲團上坐定,慈雲大師笑道:“這位一瓢師兄是天聾地啞,又不是武林中人,諸位有話盡管講,請他聽他也懶得聽。”
  華天虹一望劉子清與四個老人,斂容說道:“諸位長者尋找小子,不知有何指教?”
  那複姓催陽的老人轉眼一望劉子清,意思是叫他先講話,劉子清當即說道:“在下先講昨日夜間的事。”
  慈雲大師與司馬長青二人,聽華天虹講過劉子清家宅被焚,逍遙仙朱侗留字,命華天虹速即趕向九曲山,這中間疑雲重重,三人都急想知道究竟,因之都不介面,靜待他自己講去。
  只聽劉子清緩緩說道:“昨日半夜裏,五個身著黃衫之人,突然闖進了在下家內,聲言要找在下的曾祖,在下的父、祖兩輩俱已仙逝,曾祖健在,但結廬黃山,已有六十餘年未曾返家,只由我們小輩按期赴黃山朝見,因家曾祖素來告誡子孫,不許張揚此事,因而連左鄰右舍也不曉得。”
  頓了一頓,接道:“那五個黃衫人是四男一女,三個醜陋,最小的一男一女卻長得很好,女的尤其美艷,在下後來才知道,原來是神旗幫之女白君儀,他們來勢洶洶,定要查間出家曾祖的下落、尤其那白君儀,硬說事關寶藏,在下著不從實招供,她便要殺害在下的全家,那領頭的老者怪她洩漏機密,要點她的穴道,白君儀始才不再講話。”
  華天虹忍不住插口道:“她是另有用意,決不敢當真行兇。”
  劉子清聽如不聞,接道:“在下從來只知道家曾祖得獲高壽,乃是因為偶食仙果之故,卻不知有何寶藏。眼見那五人來意不善,不敢說出家曾祖結廬黃山之亭,那白君儀突然說道:‘我瞧那四人只怕已經……”說到此處,突然咽住。
  華天虹等都知下麵必是“死了”二字,劉子清不敢出口,但聽他繼續說道:“在下見她咒到家曾祖頭上,臉上頓時露出憤怒之色。那為首的者者十分機靈,一見在下的臉色,立即哈哈一笑,朝著其餘四人道:‘祖師爺聰明絕世,料事如神,要非如此,怎會在上千的掘寶人中,獨獲驅珠,掘得《天化劄記》?嘿嘿!他算定那四個漢人要活到一百五十歲,那四人怎會早死?”
  他說溜了嘴,終於講出一個死字,臉上頓時露出惶恐之色。
  華天虹等三人面面相覷,聽說有上千個掘寶人,想那必是一件驚天動地、舉世震動之事,眼前坐著四個百余歲的老人,此事不由人不信。因之三人都暗暗咋舌。
  慈雲大師想像當日的情景,情不自禁他說道:“《天化劄記》可是武功秘笈之屬?”話一出口,立時警覺失態,急忙接道:“貧僧並無貪心,僅是好奇。”忽又覺出不妥,急急說道:“阿彌陀佛,好奇是癡,又妄語,罪過罪過。”
  眾人見他如此,心頭都有點發笑,但覺他持身嚴謹,兢兢業業,又都暗起敬意,誰也笑不出來,忽聽那濮陽老人道:“天化是人名,乃是當年九曲神君最小的一名弟子,此人姓曹,死時才不過二十來歲,武功卻是很高,他從九曲神君習藝,由於學的盡是各門派中最厲害的秘技……”
  司馬長青驚道:“各門各派?”
  滁陽老人緩緩說道:“正是各門各派。”頓了一頓,接道:“那曹天化文才甚佳,因學得大多太雜,一時不能盡得精髓,加以別具深心,故每練一種武功,便暗暗作成筆記,因愛好舞文弄墨,就將這本筆記題名為《天化劄記》。”
  華天虹猛然省悟,道:“難道東郭壽武功龐雜,卻又精而不深,敢情是照著《天化劄記》練的?”
  司馬長青道:“雜到什麼程度?”
  華天虹道:“通臂神拳、化骨魔掌、金剛訣印、幽青指力,還有許多。”
  司馬長青雙眼直翻,道:“簡直像聽山海經,老員外請接著講下去。”劉子清點了點頭,道:“在下想來,這內情太過複雜
  忽聽那一瓢和尚在廚房中叫道:“慈雲師兄。”
  慈雲大師急於聽劉子清講話,隨口應了一聲,那知一瓢和尚又喚了一聲,慈雲大師高聲道:“師兄喚我有事麼?”
  卻聽一瓢和尚高聲道:“你們在談掘寶的事,老袖不能過來。”
  華天虹微微一怔,道:“晚輩過去瞧瞧。”
  說罷走出房去,須臾端了一托盤素齋回來,道:“老師父自己堵住了耳朵,聽不到咱們的談話。”
  慈雲大師道:“阿彌陀佛,一瓢師兄才算出家人,我六根下淨,連頭陀也不配作。”
  華天虹莞爾一笑,擺好素齋,幫著四老將蒲團移近。眾人一面進食,一面聽劉子清講話,只聽他繼續說道:“在下不敢說出家曾祖的結廬之處,但只推說四老結伴雲遊,行蹤無定,在下可以代為尋找。那……那東郭壽似乎看出硬逼無用,又因無暇等待,他有個弟子抱著一條血紅色的丹鼎,東郭壽伸手鼎中,捉了一條五彩斑駁的怪蜈蚣,勒起在下的衣袖。使那蜈蚣在我左腕上咬了一口,在下這微未之技,根本不堪彼等一擊,心頭雖是憤怒,卻是無法反抗。”
  華天虹忿然道:“想不到東郭壽如此卑鄙,下次相逢,我可另眼相看了。”
  劉子清朝華天虹望了一眼,道:“東郭壽使那蜈蚣咬我時,白君儀勒起衣袖,笑道:‘哈哈!劉子清,我也嘗過這趣味,咱們拜個把子,你作兄,我為妹。’在下只道她出言譏損,哪知她左腕上果真有那蜈蚣咬過的齒痕,與在下這痕印一模一樣。”
  說到此處,勒起衣袖讓華天虹觀看。
  華天虹一瞧,那是兩粒綠豆大小的紅點並在一起,肌膚微微下陷,正如那種大蜈蚣的齒痕,他見過那血鼎中的毒物,想到白君儀手腕被噬,滿嘴鋼牙挫得亂響。
  劉子清放下衣袖,接道:“東郭壽言道,那蜈蚣的劇毒已經滲入我的血內,不過要等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毒力方始發作,發作後當日斃命,除了他的獨門解藥,別無救治之道。”
  頓了一頓,接道:“他勒令在下尋找家曾祖,或是四老中的任何一人,要在四十日內趕往廣西三江縣內,聽他差遣。否則在下喪命,他事了之後,還要尋在下家小的晦氣。”
  司馬長青道:“老員外如何作答?”
  劉子清道:“在下唯唯否否,未作具體的答覆。”
  華天虹道:“既是如此,他們就不該縱火焚毀老員外的房屋
  劉子清淡然說道:“那火是白君儀放的,她還想傷害在下的妻兒。”
  華天虹勃然震怒,道:“可惡!’
  劉子清以已看出華天虹與白君儀的關系頗不平凡,微微一笑,道:“那姑娘言道:‘劉子清,咱們既已拜了把了,那就留個紀念吧!’那姑娘縱火的本領也是真大。在下尚未弄清她話中的意思,只見她將手一揮,一把藥粉朝油燈上灑去,蓬然一聲,廳中頓時起了大火。東郭壽倒是想將大火撲滅,卻是來不及了,白君儀甚為得意,指著在下道:‘你別心痛,反正你找不來你的曾祖父,再說你縱然將人找來,遲早也還是一死,這蜈蚣是天下一絕,被咬的人即令服瞭解藥,也還是活不過半年。東郭壽聞言,頓時大聲斥責,白君儀卻大聲嚷嚷……”
  華大虹餘怒未息,忿然道:“她又鬼叫什麼?”
  只聽劉子清說道:“白姑娘嚷道:‘咱們有約在先,我不逃走,不暴露身份,不洩漏機密,卻未曾說過不許我殺人放火。你是一代武學宗師的身份,豈能不守信諾?,白姑娘說到這裏,突然一掌,向我那小孩子擊去。她是真下毒手,倒虧得東郭壽身手快捷,一把將她捉住,我那小孩子才算保住了性命。”
  司馬氏青雙眉一剔,道:“原來白君儀邪僻乖張,竟至如此!自今以後,天虹不許再理會她。”
  司馬長青與華元青是八拜之交,以關系而論,乃是華天虹母親之外最親近的人,正因為有這一層關系,司馬長青才敢於下這樣一道嚴重的命令,華天虹既是佳子弟,豈能不遵長輩的吩咐?”
  華天虹心頭一寒,實是找不出反抗的道理,只得垂首斂容,神色之間,不禁流露出傷感之意。
  劉子清暗暗忖道:這華天虹名震天下,年輕的人,如此飛黃騰達,誰都難免會有驕矜之氣,他卻是如此純良,這真是太難得了。
  要知武功和勳業,雖能令人敬服,卻也只能令一部分人敬服,不能令全天下人敬服,有一種人,將品性放在第一位,只有品格完善之人,才能使這種人心折。劉子清就是屬於此一類型之人。
  他一直很矜持,未曾顯露出熱情,這時突然哈哈一笑,道:“華公子,實不相瞞,昨日夜裏,我見你與神旗幫的人搞在一起,很有點不以為然,因之心頭雖有隱衷,也不願向你透露,今天我又看出你與那位白姑娘的交情不凡,心中更是大起反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3:47:07

第八二章 細說前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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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臉上一紅,赫然道:“老員外,晚輩並非不知自愛之人,只是大地間育許多事,令人身不由己,雖是大違初衷,還是不得不作,晚輩雖力爭上游,可歎智慧所限,終還是隨世浮沉,百無一是。”
  劉於清將手一擺,道:“公子過于自謙了,在下已經瞭解公於的為人,想你做事,總必有道理,在下不知內情,不免誤解。”
  司馬長青忽然歎息一聲,感慨道:“想我‘九命劍客,四字,乃是以鮮血得來,江湖之上,誰不知我司馬長青是鐵錚錚的男子,今天卻也為了救一個女子而拼命,大概這就是身不由己吧。嘿嘿!不知內情的人,或許還要誤解哩!”
  說到此處,轉面朝華天虹道:“你與白家那丫頭的事,我也懶得管了,你自己瞧著辦吧!”
  華天虹聞言一怔,暗暗感到欣慰,只是幾人無意中觸著了人生問題,想起白君儀和玉鼎夫人都在難中,人事無常,結局難料,以致心情越發沉重,毫無喜悅之意。
  劉子清倏地朗聲一笑,道:“華公子,現在你可想得出,白君儀何以要燒我的家宅,還想傷我那孫子?”
  華天虹微微一怔,道:“哦?”
  慈雲大師是慈善之入,本著與人為善之旨,恨不得天下都是好人,一聽這中間還有解釋,立即插口道:“白君儀雖是白嘯天的女兒,本身卻無惡名,與天虹為友之後,當然會受到感化,這放火殺人之事,其中必有講究。”
  劉子清微微一笑,道:“這道理我也是剛剛想通。她放火殺人,目的不外是刺激在下,希望加深仇恨,免得我屈服在東郭壽的威勢之下。換句話講,她是存心破壞東郭壽掘寶的計劃。”
  慈雲大師柑掌笑道:“這話不錯,呵呵!那姑娘倒也慧黠,只是縱火可怒,傷人難饒,幸喜尚未真個傷著,下次遇上,天虹好好告誡她一下。”
  華天虹臉上發熱,含含糊糊地點了點頭,向劉子清道:“神旗幫的白夫人,賢良公正,下次遇上,晚輩請她賠償老員外的宅第,白夫人定無異言。”
  劉子清哈哈一笑,道:“在下雖非豪富,區區一座房屋,尚不放在心上,華公子好意心領。”
  司馬長青見四位老人已經用完素齋,立時將話轉到正題上,只是不好意思提起“掘寶”二字,繞著圈子道:“濮陽老前輩,晚生先頭聽您提過九曲神君,那想必是個武功很高的人吧?”
  那催陽老人用手一理長髯,道:“嘿!諸位!天地間有書呆,有酒鬼,有財迷,有花癡,諸位想一想,還有什麼?”
  華天虹等聞言,部不禁莞爾一笑,你望我,我望你,誰也不知他話中的含意。
  司馬長青道:“有一種人好賭成性,沉溺不能自拔,世人稱為賭鬼。”
  慈雲大師笑道:“貧僧有一位朋友,生平另忱所好,單單喜歡下棋,他嗜奔如命,每日沉迷於縱橫之間,遇上對手時,一下就沒完。有時找不著對手,買了糖果,哄著專鄰居的孩童對弈,你不會,他就教你,真是飯可以不吃,棋不能不下,那是一位道地的老棋迷。”
  濮陽老人拂髯笑道:“賭鬼、棋迷,還有別種麼?”
  華天虹道:“小可聽說有些人熱衷於做官,不知可有官迷?”
  濮陽老人含笑道:“學而優則仕,原是無可厚非的事,但若做官成癮,做了小官想做大官,做了大官還想更大的官,鑽之營之,不惜一切手段,那也可謂‘官迷’了!”
  司馬長青忽有所悟,道:“就武論武,想必也有武迷?”
  濮陽老人放聲大笑,道:“呵呵!嗜武之人很多,為武著述的人當然是有。”
  華天虹道:“老人家,那九曲神君想必是一位武迷?”
  濮陽老人將頭一搖,道:“不是。”
  華天虹一怔,暗道:既然不是,這些話豈非白講了?
  但聽濮陽老人道:“那九曲神君非但練武入迷,而且為武而癡,為武發狂,終於著魔,那是一位‘武魔’。”
  慈雲大師道:“那定是一位特立獨行、不受世法羈勒之人,老人家可否講一講他的生平?”
  那姓劉的老人忽然插口道:“在當時,人們當著他的面稱為神君,背地裏不叫九曲神君,卻叫九曲神魔。那一位神魔,乃是古往今來最大的一個武林罪人,其平生事跡,令人無法思議,無法置信,他所造成的事實,對武林的影響、既深且遠,大得無以言喻。”
  那姓李的老者沉重地歎了一口氣,接道:“當時的武林,固然被他鬧得天翻地覆,便是今日武林局勢,也是他所造成,說不定再過一百年,他的陰影仍舊是籠罩著整個的武林。”
  這位老人出語驚人。華天虹與司馬長青等聽了,不禁目瞪口呆,全都莫名其妙。
  忽聽那姓嚴的老人道:“二哥、四弟,還是讓大哥一人講吧,免得大家茫無頭緒,越聽越是糊塗。”
  那姓李的老人和姓劉的老人聽了,齊齊額首;轉臉向濮陽老人望去。
  濮陽老人似是整理思緒,頓了半晌,始才緩緩說道:“那九曲神君大約出生在一百八十年前,自幼好武,十餘歲時,投奔當時的名武師範澄,請求收錄。那範澄綽號‘神拳’,武功得自一冊叫做《破甲神拳》的拳譜,半生浸淫,武功確實不錯,九曲神君懷著滿腔熱望,望門投止,請求收列門牆。哪知道神拳範澄收徒傳藝,有一定的規矩,而且毫無通融的餘地。”
  司馬長青問道:“什麼規短?”
  濮陽老人道:“說是規矩,其實是秘技自珍,收徒有一定的條件,那條件就是須有大力引薦,或者是有隆重的拜師之禮。否則的話,神拳範澄就要觀察心性。所謂觀察心性,就是師之人在範家為仆,執役四年,然後再定收錄與否。”
  慈雲大師含笑道:“練武的人,依武謀利,倒也說得過去,九曲神君想是既無大力引薦,又無隆重的費禮,自願被觀察心性四年。”
  濮陽老人道:“正是如此。當時九曲神君不過十餘歲,為仆四年,原也不以為意,只是他生性好武,進入範家為仆之後,每日清晨,眼看著範澄下場子教徒弟練武,心癢難熬,不禁違了範澄事先的告誡……”
  說到此處,端起茶懷喝了一口,接道:“他進入範家不過數月,在就暗中偷窺範澄師徒練拳。他偷愉地學,偷偷地練,過不了幾天,事為範澄發覺。想那窺招竊藝之舉,觸犯武林大忌,範澄又是刻薄之人,一怒之下.抓著九曲神君一頓毒打,差一點將他打死。打過之後,將之趕出門去。在範澄想來,此事算是完了。那知天大的事故,才只從此開始。”
  華天虹暗暗想道:這位老人很會講故事,只是稍嫌緩慢,令人聽來發急。
  只聽濮陽老人慢吞吞他說:“那九曲神君是一個孤兒。離開範家之後,流落長街,淪為乞兒.捱了半年,幸將傷勢養好,對神拳範澄卻是銜恨刺骨,有心乃投明師,學藝報仇。只是偷學了範澄幾手《破甲神拳》,未能窺得全貌,耿耿於心,念念難忘。他在範澄家中作過幾月僕人,對范家的內情十分清楚,一時心癢,竟然摸到範家,將範澄那視作命根的拳譜偷了過來。”
  慈雲大師脫口一笑,道:“此人膽子好大,只是不該作賊。”
  濮陽老人道:“普通人身包膽,也有人膽包身,”那九曲神君挺而走險,卻與膽量大小無關,他就是生性好武,為了練武,一切在所不計。那種情形,較之色膽包大,還要強烈幾分。”
  司馬長青道:“範澄豈能甘休?不知結果怎樣?”
  濮陽老人道:“範澄知道拳譜是九曲神君所竊,只是踏遍江湖,尋不著九曲神君的蹤跡。哪知事隔兩年,九曲神君忽在江湖現身,而且做也一件荒唐透頂、令人發噱的事。”
  華天虹奇道:“那是什麼怪事?”
  濮陽老人堯爾道:“當時開封府有一個名叫公孫彤的人,以一柄長劍揚名江湖,他那劍法名為‘一字慧劍’,在內家劍法中,也算得上乘武藝,九曲神君盜得破甲拳譜,躲在深山之內習練,不過一年,已將破甲神拳練成,因懼范澄追索,勉強又躲了一年,終以嗜武成痹、求知欲過於強烈,忍耐不住,竟然跑到開封,找上公孫彤的家門,與公孫彤談判交易。”
  華天虹道:“如何交易法?”
  濮陽老人道:“九曲神君出示一冊《破甲神拳》的抄本,對那公孫彤開誠布公,說明原委,希望公孫彤繕寫一冊‘一字慧劍’的劍譜,兩人交換。”
  眾人聽到此處,不禁啞然失笑,司馬長青道:“那九曲神君只怕是個頭腦簡單、不通世情的傻子?”
  濮陽老人將頭一搖,道:“絕頂天資,人中罕見。不過,此人腦中只有一個‘武’字,由於興趣過于集中,對于其餘的任何事情,一概懶得理會,故爾行為奇特,大違常情,世俗之人難以瞭解。”
  慈雲大師道:“不錯,貧僧的那位棋迷朋友便是如此,他……”
  頓了一頓,搖頭笑道:“他鬧過的笑話太多,一言難盡,有空時再講吧!”
  濮陽老人微微一笑,接道:“範澄家中失竊,丟了《破甲神拳》,乃是一件十分丟人現眼的事,又怕消息傳揚開去,弄得天下皆知,九曲神君更加不敢露面。因之,這事始終保密,一直未曾洩漏出去。公孫彤聽明原委、再瞧瞧那拳譜抄本,當時雖然吃驚,但卻一口應允,答應繕寫一本劍譜抄本,與九曲神君交換。當時九曲神君年輕識淺,不懂權謀,再則似己之心度人之腹,只道旁人與自己一樣,也將拳經、劍儲視為拱壁。因之留在開封,安心等候公孫彤抄寫劍譜,毫無懷疑之想。”
  司馬長青道:“公孫彤大概也不是好人?”
  濮陽老人拂髯一笑,道:“十全十美的人固然是鳳毛磷角,十惡不赦之人,同樣也是稀少。世俗之人的性格中,有善良的天性,也難免惡劣的成分,好人壞人之分,僅在善性與惡性的比例,以那公刊、彤來說,倒也算不得壞人。”
  慈雲大師大力贊佩,道:“阿彌陀佛,老人這話真是至理名言、顛撲不破之論。此所以儒家講求恕道,我佛力主慈悲,認為世上無不渡之人……”
  轉臉又向華天虹道:“天虹,你好好記著濮陽老人的話,行俠仗義,固然應該勇往直前,但千萬不能輕易殺人,須知真正的惡人少而又少哩!”
  華天虹唯唯受教,道:“晚輩記得,決不輕易傷人的性命。”
  司馬長青一望濮陽老人,道:“老人家,那公孫彤究竟怎樣處理此事?”
  濮陽老人道:“公孫彤接過拳譜抄本翻閱了一下,知道內容是真的,但卻懷疑刪去了精要之處,在他想來,《破甲神拳》是神拳範澄的看家法寶,萬無被一個原本不會武功的小子盜去之理,他可有點疑心,此事乃是範澄的詭計,由於妒嫉自己的聲名,故意派出一人,持了一冊並不完全的拳譜,來騙取自己武功的秘密,以便將來擊敗自己。
  “公孫彤如此一想,心頭頗為憤怒。但見九曲神君僅是一個十多歲的孩子,何況上門是客,買賣不成仁義在,自己是成了名的人物,不願與籍籍無名的小子動手。當下回到內室,取出一本劍譜,對九曲神君說道:‘你瞧我這劍譜,文字上萬,一百零一招劍法,附著一百零一個圖形,描繪起來,極費工夫,這種摹又不能假手旁人,你若希望抄本完善,那就只有安心等候,至少須得二十餘日,抄本才能完工。’那劍譜外表古色斑斕,內容文情並茂,九曲神君略一寓目,心頭已是奇癢,無可奈何,只得約定一月之後,再來公孫彤家完成交易。”
  司馬長青道:“那公孫彤到底作何打算?”
  濮陽老人道:“公孫彤以劍成名,一得之愚,沾沾自喜,對那《破甲神拳》根本沒有興趣,既疑範澄居心不良,派人賺取自己的絕藝,因此決心將計就計,給範澄一個厲害,同時趁機大出一次風頭,揚名立萬。”
  華天虹笑道:“如何將計就計?”
  濮陽老人道:“公孫彤等九曲神君離去之後,立刻寫了一封信,派人炔馬兼程送給範澄,通知範澄前來抓賊,同時暗暗約集一干武林名家,前來充作見證。想那範澄失竊之事,若是實情,因此抓著了賊,追回了失物,對公孫彤自當感激不盡,如若事屬詭計,公孫彤就當著武林朋友,與范澄公開較量一次,擊敗了神拳範澄,也是頗為露臉的事。”
  司馬長青失笑道:“這辦法兩面開刃,左右皆可傷人,果然不愧劍術名家。”
  濮陽老人微微一笑,道:“神拳範澄得信,自然是急急趕去,公孫彤邀約的一批朋友也都如期趕到。到了約定交易的那天,九曲神君帶著拳譜抄本,興沖沖地去到公孫彤家中。進門之後,發覺廳上高朋滿座,其中一人煞氣沖天,赫然是神拳範澄,心知已被公孫彤出賣。到了此時,交易自是免談,逃走也已無望,只有硬起頭皮,面對現實。”
  慈雲大師聽得有趣,急道:“結果怎樣?”
  濮陽老人道:“九曲神君頗為光棍,不待神拳範澄開口,先自說道:我在你家當過僕役,你毒打過我一頓,我盜了你的拳譜,而練了兩年,這些事多講無益,如今拳譜被我收藏在一個秘密處所,除了我自己,誰也別想尋著。我身上帶著一個抄本,你若願意,我將抄本還你,彼此兩罷甘休,否則的話,我們武功上分輸贏。你若勝了,我先將抄本給你,再領你去拿原本,同時任你如何處置,我一概照辦,決無異言。”
  華天虹道:“如果九曲神君勝了呢?”
  濮陽老人笑道:“這話也只有你問,旁的人絕無此想。那丸曲神君說道:‘我若勝了,拳譜就歸我所有,你不能多找麻煩,不過我決不傷你的性命,你可以回家再練武功,三年之後再找我較量,我們比一比練武的進展,看誰進步得快?”
  想到此事,濮陽老人自己也忍俊不住,搖了搖頭,朗聲笑道:“諸位,那九曲神君乃是古今一絕,其行事為人,奇特到了極點。所以我才不厭其詳,將他少年時的事跡,原原本本地細講。不然的話,諸位對於他後半生的荒謬行徑,那就怎樣也無法相信了。”
  華天虹道:“老人家請講,咱們洗耳恭聽。”
  濮陽老人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神拳範澄哪里將九曲神君放在眼中、當著一干武林朋友,不便失去身份,忍著怒氣聽他言講,只是不住地點頭,一連串他說好。等他講完,立即催他動手,當下兩人就在範家的練武場上,按著武林規矩,動手較量起來。”
  說到此處,忍不住深深一聲長歎,道:“唉!肥而癡,何如瘦而狂?其實,範澄行年六十歲,習破甲神拳四十餘年,九曲神君年方弱冠,練破甲神拳不過兩年,豈料交手之下,竟是半斤八兩,旗鼓相當,惡鬥三百招,猶未分出勝負。”
  司馬長青惑然道:“破甲神拳,顧名思議,該是一種剛猛的外門功夫,範澄積四十年的功力火候,不能勝一後進,其中總有緣故。”
  濮陽老人道:“簡單地說,九曲神君是個天生的練武種子,對武功一道,悟性奇高。其次,旁人每日練一兩個時辰,他的腦子裏卻只有武功一件事,別無雜念,他仿佛吃飯睡覺,時時刻刻都在練武。故爾他練一年,等於別人練五六年,加上資秉的差別,那就等於旁人練十年二十年了……”
  他噓了一口長氣,接道:“那一場打鬥,範澄勝在功力深厚,九曲神君卻因深得破甲神拳的神髓,推陳出新,化腐朽為神奇,其運用之活潑刁鑽,火候之老辣洗練,猶在範澄之上,雖然不時危險,卻終能支持不敗。”
  司馬長青道:“既未限定招數,打到最後,總得分出勝負。”
  濮陽老人道:“打到三百三十招後,九曲神君突然妙著連發,一連幾記巧打,騙得一個破綻,一拳攻在範澄肩上。也是由於那破甲神拳太耗氣,範澄年事已高,血氣漸衰,激戰一久,精力不繼,加以激怒當頭,心浮氣躁,致為九曲神君所乘。”
  華天虹道:“這結果想必出乎每人預料,但不知以後怎樣?”
  濮陽老人道:“九曲神君練那破甲神拳時,心思完全放在招術之上,功力卻不能等而進,仗著年輕力壯,勉強支持了三百多招,氣力已是用盡,那一拳擊在範澄肩上,範澄渾如未党,九曲神君卻被震得倒退幾步。這一停下手來,就無再戰之力了,此時舉座嘩然,無不大驚失色。”
  司馬長青道:“若按江湖規矩,這一戰該是九曲神君勝了,眾目睽睽之下,範澄焉能抵賴?”
  濮陽老人道:“當時範澄氣結胸膛,站在當地發呆,九曲神君卻匆匆留下那拳譜抄本,說了聲‘三年再行領教’,迅即溜去,座中本有抱不平的人,只是倉促之間,猶豫未定,九曲神君業已逃去。”
  慈雲大師呵呵一笑,道:“既有抄本留下,又有三年之約,旁人自然不好意思插手,那九曲神君倒也機警。”
  濮陽老人微微一笑,道:“此事已算過去,眾人各自散去,神拳範澄在開封搜了幾日,未曾尋到九曲神君的下落,心灰意懶,只有回家去苦練武功,准備三年之後的一戰,誰知道事隔月餘,公孫彤家中又出了岔子。”
  華天虹道:“劍譜失竊了?”
  司馬長青道:“我不相信,有範澄前車之鑒,公孫彤自會當心,小小一冊劍譜,何處不能收藏?九曲神君縱有穿屋越舍之能,翻箱倒櫃,只怕也無法搜到。”
  濮陽老人道:“有一日,公孫彤自外歸來,發覺書桌上有九曲神君的留箋,箋上指斥公孫彤出賣友人,因之趁其外出之際,將其劍譜取走,並謂三年之後,要以一招‘一瀉千里’擊潰公孫彤的‘一念萬年’,隨即以一招‘一氣呵成’逼迫公孫彤使出‘一行三昧’,接著就以一招‘一張一弛’,在公孫彤右胸上一劍,不過聲明不取公孫彤的性命,以便作第二次較量。”
  司馬長青眉頭聳動,道:“此入真有恁大的本領,連公孫彤的劍譜也盜走了?”
  濮陽老人答非所問,道:“公孫彤看過留箋,不過一皺眉頭,那。一字慧劍,的每一招都是‘一字開頭:一瀉千里、一念萬年、一氣呵成、一行三昧、一張一弛,全是劍法中招式名稱,公孫彤曾將劍譜拿給九曲神君看過,雖是略一寓目,但想一目十行,過目成誦之人並非沒有,自己的劍譜藏得極為穩妥,諒那小子盜竊不去,這留箋必是泄念解嘲之舉,故爾不以為意。”
  “可是,”濮陽老人垣:“九曲神君說的那五招來去,其中頗有道理,公孫彤情不自禁地細細一想。那知不想猶可,一想之下,頓時臉色蒼白,恍惚右胸上真的被人刺了一劍。當下大步奔入臥室,移動書架,一按牆壁上的機鈕,壁上立即顯出一座暗櫥,公孫彤按動另外一處機鈕,暗櫥的鐵門立時自動啟開,詛料,那劍譜好端端地存放在櫥中,並未被人盜去,”
  慈雲大師道:“這樣一講,九曲神君的留箋之舉,可真是自我解嘲了。”
  濮陽老人道:“大師言之有理,原來九曲神君確有過人的才華,那劍譜他雖只略一寓目,卻已記下了不少招式名稱,他決心偷盜劍譜,但知公孫彤心計深沉,劍譜一定收藏在極為秘密的地方,外人絕對無法找到,說不定東西根本就在公孫彤身上……”
  “唉!”濮陽老人輕輕歎息一聲,接道:“那九曲神君的耐性也真是了不起,他無分晝夜,每日守伺在公孫彤家中,也不逼近,遇上公孫彤練劍之時,他就在遠處遙遙偷看,與自己所記的招式名稱印證,如此偷看了月餘,居然揣摸出一些道理,於是就編排出這投石問路之計。
  華天虹訝然道:“投石問路?”
  濮陽老人道:“是啊!他不知公孫彤將劍譜藏在什麼地方,留箋之後,人卻躲在瓦上,瞧出那機關秘密之後,立即飄然遠颶。”
  華天虹越聽越糊塗,道:“那又是為了什麼?”
  濮陽老人道:“公孫彤足智多謀,一瞧劍譜尚在,便猜到了對手的心意。當時他聲色不動,閉好暗櫥,移回書架,劍譜依然藏在櫥中,等到晚間,先在室內窮搜一遍,確定沒有賊人隱藏在暗中,然後重新啟開暗櫥,取出劍譜,將一冊假貨放在其中,真的卻隨身攜帶,片刻不離。自此以後,他時時安排巧計,准備擒賊,有時還帶劍出門,四處搜索九曲神君。那知道九曲神君到了江南,早已投在茅山惡道妙化門下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3:47:25

第八三章 曠古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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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雲大師笑道:“這人也真有趣,難道他自知不敵,不惹公孫彤了?”
  濮陽老人道:“哼!有趣的事還未開始哩!他天資絕頂,練武更勤,妙化對他鐘愛有加,眼看他與自己心性相近,明明是同一貨色之人,因之推心置腹,毫不見疑,將自己的一身本領,傾囊相授,許為衣缽傳人。九曲神君也並非心懷異志,只是兩年之間,已將妙化老道的本領學全。既無新鮮武功可練,他又呆不住了,覷著一個時機,逃之夭夭。並非順手牽羊,而是天生的愛好,他臨走之際,將老道的拳經劍籍,以及降妖捉鬼、生水治病、一切畫符念咒的秘本兒,一股腦兒席捲而去。”
  華天虹哈哈大笑道:“這些本領他已學過,為何還要做出捲逃的勾當?”
  濮陽老人道:“你見過愛好古董的人麼?”
  華天虹搖頭道:“未曾見過,不過晚輩知道有這種人?”
  淄陽老人道:“拳經劍筵之于九曲神君,就如古物之於古董迷,他就是喜歡不時摩婁,細細把玩。到了後來,九曲神君武功蓋世,但是聞說某處尚有一冊太極拳的珍本,他也不遠千里,急急趕去,明搶暗盜,不惜一切手段,務必弄過手來。那時的九曲神君,已是成為‘武癡’了。”
  司馬長青失笑道:“妙化老道發覺心愛的弟子捲逃而去,如何對付?”
  淄陽老人道:“追捕呀!搜索呀!”
  華天虹道:“追到沒有?”
  淄陽老人道:“追若是追得到,那就用不著搜索了。”
  慈雲大師放聲大笑,道:“老人快講,我猜公孫彤要吃虧了。”
  濮陽老人道:“可不是!事隔兩年,公孫彤早已淡了防範之心,一冊貴重的珍本劍譜,帶在身上終是不便,因又放回了原處。九曲神君離開茅山,直奔開封,他隨妙化惡道學了兩年本領,武功固是大進,鬼門道更是多了,到了開封,就在清晨,覷著公孫彤手舉鳥籠出門散步之後,潛入公孫彤家,輕輕易易地盜走了劍籍,等到妙化與公孫彤大索天下,追捕九曲神君時,他早已逃出萬里,躲到興安嶺中練劍去了。”
  濮陽老人籲了一口長氣,端起茶杯輟了一口,忽然說道:“此人一生充滿了傳奇性,我講累了,二弟接著講下去,簡單扼要一點,俠點說說掘寶的事。”
  那姓李的老人聞言,匆匆整理一下思緒,道:“過了一年,九曲神君突然去到範澄家內,應那三年之約。妙化老道與公孫彤早就守在範家附近,三人圍住了九曲神君,恨不得將他撕作三份,九曲神君還是老辦法,勝得了他,便能追回失物,否則再來一場約會。當時,範澄最先下場,鬥了四十餘招,敗下陣來,隨即是公孫彤與九曲神君比劍,最後是妙化老道與親傳弟子動手,兩人與範澄一樣遭遇,都是未及兩百招,先後敗下陣來。”
  那姓嚴的老人見二哥漏了最重要的一點,當即補充道:“他與範動手時,施展破甲神拳,與公孫彤則用一字慧劍,絕不摻一點旁的武學,與妙化老道交手時,兩人掌指拳劍一起來,但他招式之內,絕不夾帶一點破甲神拳和一字慧劍的招術。”
  華天虹道:“這一點真是了不起,如果換了我,激戰之下,想分也分不清楚。”
  李老人輕輕歎息一聲,道:“那三人先是車輪戰,相繼敗下陣來,妙化老道從中起哄,三人聯手齊上,合鬥九曲神君一人,九曲神君在興安嶺躲了一年,日以山糧果腹,不知吃了什麼古怪東西,以致內力大增,輕功也練得高人一等,連鬥三陣,依舊還有餘勇,但以一敵三,可就支援不住,他偏又死心眼,與誰拆招,要用誰的武藝,混戰之下,那是談何容易!因之接戰不久,便已連受重傷,但妙化等須要追回失物,一心要擒活口,卻被九曲神君突破圍攻,脫逃而去。”
  司馬長青道:“他身已負傷,妙化等難道追不上他?”
  李老人道:“此人有三絕招,他善偷、善逃、善躲,這是他早年的慣伎,從未失風一次。”
  華天虹笑道:“以後呢?”
  李老人道:“這以後的一兩年中,武林中發生一連串的竊案。許多名門大派和黑白兩道威名赫赫之人,都失竊了武學秘笈,九曲神君好似與整個武林鬥法,結果鬧得沸沸騰騰,許多並未失竊的人,也出面捕他。這時正是天下之大,沒他容身之處,可是依舊未曾捉注他,直到十多年以後,他自動在江湖上出現/
  華人虹脫口一笑,道:“老人家,他在什麼地方躲了十多年?”
  李老人道:“據一般人判斷,他可能去了一趟天竺國,那是由於他再出江湖之後,瑜咖術十分高明,人們才有此猜想。”
  慈雲大師道:“武學秘這非比金銀財寶,若不追回失物,誰也不能甘心。他既已露面,自必舊案重提,有人找他算帳。”
  李老人道:“那是當然……”
  語音微頓,接道:“別人是舊案重提,他卻是舊樣翻新,亂子越鬧越大。”
  華天虹惑然道:“如何翻新法?”
  李老人道:“這時的九曲神君,年紀也不過三十來歲,武功之高,卻已找不出敵手。但他嗜武成癮,並不固為武功蓋世而稍減,反而愈陷愈深,越演越烈。以往他是暗偷,如今卻是明搶,乃至威脅利誘,敲詐勒索。總之,為了任何武功秘瘦或拳經劍譜,他使盡方法,務必弄過手來。”
  華天虹道:“武林人士難道不聯合行動,協力對付他麼?”
  李老人道:“誰說不聯合行動?在他那個時代,為了對付他一個人,黑白兩道捐棄私嫌,極少發生磨擦,同道友好更加不用說了。”
  華天虹凜然道:“以一人之力與天下人周旋,此人的魄力可謂大矣!”
  李老人道:“這時,他尚無九曲神君的名號,一般人都不稱他的姓名,多數人叫他‘武癡’,有的人卻喚他‘狐狸’,當時天下好比一,個圍獵的場子,所有的武林人士,都來獵取這一頭妖狐,無論他跑到何處,後面總有人追,前面總有人堵,他成日裏東逃西竄,卻還要打別人的主意。”
  慈雲大師道:“此人之奇,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貧僧真願意生在那個時代,見識一下這古怪的奇人。”
  李老人微微一笑,道:“如此又鬧了一兩年,武林人士,依然無可奈何,不料,阮州衛家門的掌門人,在賀蘭山一個石洞之內,搜到了九曲神君藏在洞中的兩卷秘複,其中一卷是點蒼派的劍該,另一卷則是辰州祝由科的看家沫寶《祝由十三科》,此書相傳是軒轅帝所制,書中所載是符酸治病之法,與武功無關,乃是九曲神君十餘年前所竊,衛家門的掌門人未能尋到本門失竊之物,卻找著了旁人的東西……”
  頓了一頓,接道:“九曲神君偷盜與搶劫來的許多武林密瘦,俱都分藏在荒山峻嶺的隱僻之處,這些秘笈雖是別人之物,但一到他的手內,他便視作傳家之寶,再也不願還人。賀蘭山中那兩冊秘笈被人尋獲,他懊惱至極,且因飄泊年久,忽生安居之想,於是選定九曲山,著手興建九曲宮,作為他安居與藏寶之處。”
  華天虹道:“他有那麼多仇家,豈能過安穩日子?”
  李老人道:“那是當然,消息傳出之後,追索失物之人紛紛趕去,加上助拳的人,以及雖無關聯但卻別有圖謀的人,有意趁火打劫,那場面之熱鬧,也就不用講了。”
  司馬長青道:“他一個人,難道敵得住這許多人?”
  李老人輕輕歎息一聲,道:“當時群情鼓噪,氣勢洶洶,確有一哄而上,合數百人之力,圍毆九曲神君一人之勢,九曲神君雖然武功絕世,卻也十分憚忌。”
  華天虹道:“殺敵一萬,自損三千,那些人若是當真拼命,九曲神君勢難活命。”
  李老人淡淡一笑,道:“那些人確有拼命之心,可惜後面的人拼命喊殺,前面的人卻站著不動。”
  濮陽老人倏地插口道:“九曲神君的武功大高,當真混戰起來,首當鋒銳之人,萬無活命之理,那些入志在奪回失物,彼此問不相統屬,若是首先送掉性命,豈非白白便宜旁人,自己死得毫無意義?因之,准都希望旁人打頭陣,自己最後才上。”
  李老人道:“這內中尚有一點十分微妙的因素,那就是九曲神君嗜武如命,為人行事卻無暴戾之氣,終其一生,未曾殺過一人,得意之時,雖沾沾自喜,卻不驕傲。由於這點緣故,當時的人將他視為“武癡”,罵他是‘狐狸’、‘瘋子’,唯是無血海之仇,也就下不了殺身以赴的決心。這也就是我等今日談起他來,依舊稱他‘神君’之故。”
  華天虹道:“這確是一個關鍵,不知最後如何?”
  李老人道:“九曲神君原也有他的打算。當時他就說道:你們目的是在追回失物,如果群打群毆,無論誰死誰活,你們都無法達到目的。我如今安居下來,定出一個辦法,你們若能照我這辦法去做,說不定還有取回失物的希望。”
  慈雲大師笑道:“他的辦法一定很‘絕’。”
  李老人含笑道:“那是真絕!他當時說道:從今以後,我住在這九曲山內,你們各自努力,去尋求有關武功、毒技、符壕以及天文地理。醫蔔星象、土木機關等各種秘發,或是靈丹妙藥。寶刀寶劍乃至珍珠瑪瑣。珊瑚翡翠等奇珍異寶,只要尋得一樣兩樣,便可拿來與我交換,只要我中意,就可換回本門的失物,或是交換別派秘複的抄本。”
  華天虹笑道:“這辦法對失主不公道,只怕無人答應。”
  李老人道:“正是如此。那些失主道:你偷咱們的,搶咱們的;要咱們以物相贖,這道理說不過去。九曲神邪道:胚有宗立個辦法,待我的宮殿築好之後,我將畢生所取寶物,全部收藏在宮內,你們可以照我當初一樣,無論明搶暗盜,隨時前來奪寶。”
  司馬長青道:“這辦法可就狂妄了,不過也是難免之事,他縱然不講,別人也會去做。”
  李老人微微一笑,道:“但他也有說明,他說這辦法有一定的條件。若是失主自己來偷盜,抓住了囚禁三年,別無刑罰,但著並非失主,抓住了則按情節輕重處罰,重則廢去武功,輕則留於宮中為奴。”
  慈雲大師笑道:“這條辦法倒還說得過去。”
  李老人含笑道:“他還有第三個辦法,他說九曲宮築成之後,再年的中秋節,宮中舉行一次為期七日七夜的奪寶大會,任何人皆可參加。當然那奪寶大會有許多規則,其中主要的一條,便是失主爭奪失物,限定以失物上所載的武功相搏,例如神拳範澄爭奪《破甲神拳》,彼此動手就以破甲神拳為限,而且當年敗了,次年尚可卷土重來。”
  華天虹道:“這人真有意思。若非如此,單打獨鬥,誰也不是他的對手。再說本門武功不能戰勝外人,確實也該發奮。”
  李老人道:“此人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想傷人的性命,而且總替別人留一個翻本的機會。虧得如此,他在世之日,雖然鬧得天翻地覆,卻未掀起浩劫。”
  華天虹道:“照這三個辦法去做,強於流血拼命,那批失主意下如何?”
  李老人道:“與九曲神君較量本門武功,藉以奪回失物,對誰來講,都不能說沒有勝望,而且縱無必勝的信心,也有僥幸的心理。何況一次敗了,二次還可再來,同時又怕返得緊了,九曲神君再來個逃之夭夭,甚至走上極端,將所有的秘笠盡行毀掉。故爾眾失主聽了他的辦法,無可奈何之下,也就暫時妥協了。”
  濮陽老人介面道、“這中間尚有一點關鍵,那批懷著趁火打劫之心的人,差不多全是黑道中人,眾失主已有妥協之意,他f1i反而從中起哄,九曲神君突然使出霹靂手段,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陡然制住了十多個武功較高的人,眾失主懾于九曲神君的武功,更是不願妄動。”
  司馬長青笑道:“這武癡手段很厲害啊!”
  淄陽老人道:“那倒未必,建築九曲宮,須得龐大的人力物力,他的本意,乃是抓住這批人聽差。”
  華天虹笑道:“其後怎樣?”
  濮陽老人道:“以後……晦!我們應該早點討論掘寶的事,二弟也講得太瑣碎,還是由三弟講吧!”
  那姓嚴的老人聞言,急忙說道:“費時五年,九曲宮始才築成,第六年的中秋節,召開第一屆奪寶大會,連續七年,沒有一人奪回失去的秘複。在這期間,有人為了盜寶失陷宮中,被囚三年,也有人淪為九曲宮的奴僕,同時也有許多人尋了奇珍異寶,與九曲神君交換拳經劍譜的抄本,更有入自願投入九曲宮,充當一名屬下。總之九曲宮的寶物愈聚愈多,勢力越來越大,九曲神君的地位更加穩固,聲威更為強大,但也產生了一個問題……”
  一口氣說到這裏,頓了一頓,接道:“這些年來,九曲神君收了四名弟子,都是資秉甚佳、練武勤勉的少年。這四人得明師指點,武功盎步神速,然而在那奪寶大會之上,都無法代替乃師出場……”
  他恐怕華天虹等聽不懂,接著說道:“就以神拳範澄為例,他年過七旬,血氣已衰,奪寶之戰由他的兒子范衡出場,那範衡四十來歲,破甲神拳練得登峰造極,九曲神君與他較量,也要打到百招以上才能取勝。九曲神君的二弟子名叫史文恭,習武喜走剛危的路子,他特地精研破甲神拳,因得乃師代為打通任,督二脈、並得藥物之助,內力已經比得上範衡,但破甲神拳的火候不上範衡,依舊不能代師父出場。似公孫彤與妙化等內家高手,經過這二十年的磨練,本門武功都已練得出神入化,九曲神君的弟子更是追趕不上。”
  司馬長青笑道:“九曲神君既不得食言自肥,那就作繭自縛了。”
  嚴老人道:“美質良材,難遇難求。絕頂資秉之人,非每代可有。因此到第八年的奪寶大會時,九曲神君公開宣佈,有人尋到特別聰明的童男童女,亦可送到九曲官交換寶物,而且代價特別的優猩。”
  司馬長青搖頭笑道:“荒唐。”
  嚴老人道,“確是荒唐,但此後的十多年中,九曲神君每年總要增收二兩名弟子。到他死時,門下男女弟子共有三十八名,其中大部分是聰明穎悟之人。這批人武功進步神速,到了九曲神君晚年,差不多都能代替師父出陣,只有幾個尖頂高手,才能使九曲神君親自出馬。”
  華天虹道:“是否有人終於以武功奪回了失物呢?”
  嚴老人道:“有。將近四十年的奪寶鬥爭中,共有三人索回了原物。可是在這期間,天地間的寶物,幾乎全被九曲宮搜羅去了。”
  華天虹咋舌道:“如此一座九曲宮,最後又是怎樣了?”
  嚴老人道:“隨著九曲神君氏埋地下了。殉葬的是三十八名弟子,與兩百七十三個下人。”
  華天虹罷然一驚,道:“其敵安在?”
  嚴老人道:“簡單他講,三十八名弟子中,約有十一二名是奸細,這十一二人,有的是江湖人物的子弟,有的是被人事先收養,經過訓練之後,再輾轉送入宮中臥底。這十一二名弟子身後的人物,當然是覬覦九曲宮龐大的寶藏。九曲神君選擇弟子只重資秉,旁的一概不計,這種別具用心的事,他早已發覺,但其中凡名正是他眾多弟子中天份最高、武功成就最大之人。這種情形,令他無法使出壯士斷腕的手段。因之他一面力加防範,一面希望以師徒之情加以感化。可惜門下弟子太多,情勢複雜,始終未能如願……”
  語音微頓,接道:“其次,他無法選定繼承衣缽之人。此人的畢生精力用在練武、比武和傳武之上,始終未曾另創新□,他門下的三十八名弟子,武功成就各不相同,沒有一人像他一樣淵納海藏,兼收並蓄,通曉他的全部武藝。因此刀。三十y、名弟子中,沒有一人足以擊敗其餘三十七人,而且,在他這一群弟子中,最早收的四人武功較次,最晚收的兩三人天賦最高,武功最強的卻是當中的幾人,情形之雜亂,無以複加。”
  濮陽老人介面道:“九曲宮寶藏太豐富,這使得身臨其境之入,誰也不忍驟去,誰都夢想成為偌大寶藏的主人。因此那三十八名弟子,老早便開始了明爭暗鬥,只等師父一死,就要來一場宮內的奪寶之戰。”
  司馬長青道:“那批人是各自為戰,還是勾黨結派?”
  濮陽老人道:“當然要勾黨結派,甚至還要勾結外援,可是因為那三十八人都是聰明才智之士,越是聰明人越發自私,越發難以與人合作。他們分為四五派,但是都抱著相互利用的心理,誰也不信服誰,誰也不聽旁人的命令。如此複雜的情勢,再加上宮外的人推波助瀾,那就誰也無法處置了。”
  慈雲大師壽眉緊蹙,道:“到此時為止,官中到底有些什麼寶藏呢?”
  濮陽老人道:“晦!要什麼有什麼:好武的人,富中有的是武學秘笈;貪財的人,宮中多的是金銀珠寶;你若企求長壽,宮中有延年益壽的靈丹;你若希望駐顏,宮中有駐顏不老的妙藥,琴棋書畫,宮中有古玩;佛經道藏,宮中有珍本,當初三藏法師千辛萬苦,由佛國取回的一批經籍,也被一個江洋大盜送入宮內,作了托庇門下的蟄禮;學仙學佛之人,也要到九曲宮奪室哩!”
  慈雲大師膛目道:“阿彌陀佛!還有這等事?”
  華天虹惑然道:“老人家,宮中既有延年益壽的靈藥,九曲神君何以會死去?”
  沒陽老人道:“是啊!九曲神君之死,是一件頗費猜詳之事。由於九曲神君一死,九曲山立時崩塌,山洪倒灌,九曲宮陸沉,宮中的人沒有一個逃出。九曲神君之死,也就成了一個千古不解的啞謎,但宮中藏有延年益壽的靈藥,那是任何人所不敢懷疑的。”
  李老人輕輕歎息一聲,道:“我們兄弟四人,就是在第二次大掘寶時,僥幸得了一枚朱果,兄弟四人分而食之,才能壽登期頤,一起活到今日。”
  華天虹訝然道:“第二次大掘寶?”
  李老人道:“一點不錯,第二次大掘寶。依老朽四兄弟看來。眼前是第三次大掘寶的時候了。”
  華天虹、司馬長青、慈雲大師,三人面面相覷,全部作聲不得。
  只聽濮陽老人緩緩說道:“九曲宮突然陸沉,人們自然紛紛猜測其中的原因。一般的結論,認為宮中出了人倫慘變,想是幾曲神君師徒之間,出了無可挽回的變故,只是宮中的情形過於複雜,准也無法尋出確切的定論。不過,人們關心的僅是宮中的寶藏,對其餘的事,也無心情仔細地推究。”
  司馬長青忍了一忍,終於說道:“掘多乃是必然有的事,但不知第一次掘寶,其情況怎樣?”
  濮陽老人道:“丸曲宮陸沉之後的三十年內,九曲山中,沒有一日斷過掘寶之入。但第一次大掘寶,則是九曲宮陸沉後的第二年,自三月開始,直到九月,歷時半年,參與其書音,約有一千多人。”
  華天虹皺眉道:“動員了偌大的人力,想必有所結果。”
  濮陽老人道:“九曲神君興建宮室之初,獨力與武林周旋,當時他考慮到,自己或有失敗之日,對于他毛;半生的聚積,他是寧可與自己偕亡,也不願再回別人手內。因之九曲宮內除了機關遍佈、消息重重之外,也預先設計長埋地底的佈置,那機關發動之後,宮室下陷,山嶺崩塌,山洪改道,九曲宮非但埋藏在地底,上面還覆蓋著一條水勢甚急的川流。掘寶之人由川流兩岸迂回挖掘,其中細節,三日三夜也說不完。總之,歷時半年,尚無人掘得寶物。九月中旬的一個深夜,忽然有人觸動了地脈,突然之間,左面一排峻嶺自行崩裂,房屋一般大的山石,舖天蓋地而下,掘寶之人,一下被活埋了八百餘人,山川又改了面目。幸逃大難的三百多人,有的受了傷殘,有的心灰意冷,於是紛紛敗興而退,只有極少數人依舊留在當地挖掘。第一次大掘寶,就以這慘劇終結。”
  華天虹道:“第二次呢?”
  濮陽老人雙目一睜,道:“第二次大掘寶是在十七年之後,這一次可就大不相同了。”
  華天虹、司馬長青、慈雲大師,三人都不禁聳然動容,睜大眼睛,等待他的下文。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3:47:44

第八四章 力任艱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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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聽濮陽老人道:“這一年的春天,有人在山中掘到了一柄大名鼎鼎的寶劍。”
  司馬長青是個不愛美人愛名劍的漢子,聞言之下,忍不住問道:“什麼寶劍?”
  濮陽老人道:“龍泉劍。”
  司馬長青驚道:“那是歐冶子三劍之一,此劍……”倏然頓住,道:“老人家請往下講,晚生不打岔了。”
  淄陽老人也急幹將話講完,聞言之下,介面說道:“九曲神君最小的一名弟子曹天化,曾經以此名劍,與公孫彤較量過劍法。此劍突然出土,立即又掀起一陣掘寶的狂熱。那一年的六月,川流忽然枯竭,九曲宮上面的土地顯露出來。這樣一來,掘寶的人更為興奮,到了十月底,山中已聚集兩千多人。”
  華天虹道:“這麼多人,那是如何掘法?”
  濮陽老人道,“一言難盡,有的人並非武林之士,僅是受雇字人、作工賺錢,有的人合股,也有的獨資,反正在那大掘寶期間,九曲山中恍若鬧市,幹各種營生的人都有。”
  李老人介面道:“在那三十年中,因為掘寶弄得傾家蕩產,妻離子散之人,不可勝數,而且不限於武林人物,有些商賈之流,將掘寶視為致富之道,雇了夫役,終午在那裏挖掘。”
  慈雲大師搖頭歎息道:“罪過,罪過,那九曲神君真是害人不淺。”
  華天虹笑道:“老人家,第二次大掘寶,結果又是怎樣?”
  濮陽老人道:“簡單他講,只有兩起人有所收獲,一起是我們兄弟,掘得一枚朱果,四人分而食之。另一起是星宿派的第三代掌門人,掘得曹天化的《天化劄記》。”
  司馬長青道:“其餘的人皆無所獲,未知其故安在?”
  濮陽老人道:“當時山中魚龍混雜,情勢亂極,星宿派的第三代掌門,為人極是機警,他掘得《天化劄記》之後,聲色不動,立時裝作心灰意懶、收兵而退的樣子,率領門下的八九個弟子,退出了掘寶的地方。”
  華天虹訝然道:“那是為什麼?”
  濮陽老人道:“怕人搶奪啊。多少人傾家蕩產,多少人喪父喪子,還有那失去傳宗之寶、曾經年年在九曲宮的奪寶大會上苦鬥、終未追回失物之人,星宿派非我中原武林之數,豈能容他們揀這便宜?不過,聽說星宿派也有寶物陷在九曲宮內,就不知是否屬實。”
  華天虹道:“各位老人家獲得朱果之後,是否繼續掘寶?”
  濮陽老人道:“當時我等匆匆將朱果吃掉,本想繼續掘下去,轉念一想,我等並未失竊,一枚朱果,已是非份之物,漫山遍野的掘寶人,有所收獲的不過寥寥兩起。上天對我等不薄,再掘下去,那就過於貪婪了。因此.我們四兄弟略一商量,當時也退了下來。人說知足不辱,我兄弟正是如此。因為我等剛剛退走,突然山洪暴發,數百名掘上人不及撤遲,當場為山洪沖走。接著又是地震山崩,山川變形,連日大雨下來,掘寶之地,面目全非,死人無數,卻連屍體也見不著一具。”
  那一直不曾講話的劉老人,突然沉重地浩歎一聲,道/唉!當日那恐怖的情況,就像是因為人們貪婪,上幹天怒,老天爺特意降下這番浩劫,以懲罰人們的貪鄙。”
  華天虹與司馬長青相視一眼.兩人並無貪寶之心,但覺寶物埋棄地底,時間久了,自必化為烏有,那是暴珍天物,有失天生萬物以養人的原意。因之兩入覺得,寶物應該早早掘出,但聽了劉老人如此言講,也就不便答腔。
  卻聽淄陽老人道:“我兄弟四人,久隱黃山,得獲高齡,逍遙自在,本無牽掛。最近突然省悟,倘與草木同朽,長壽早夭,那又有何差別、既邀天幸,壽逾期頤,就該仰體上蒼德被萬物之旨,竭盡綿薄,使那九曲寶藏,重見天日,為福人群,同時也一勞永逸,使後世之人,不再因為掘寶之事,斷送寶貴的生向。”
  劉老人介面道:“此事想是天意,九曲寶藏合該出世。我們四兄弟商議既定,離開黃山,先至曹州,本意是找子清孩兒,先打聽當前武林的局勢。哪知一返家門,就遇上了東郭壽這一檔事。如今縱無我等出來,第三次大掘寶也是難免了。”
  嚴老人道:“此事必須慎重處理,否則的話,寶藏無法取出,慘劇還得重演。”
  司馬長青肅然道:“諸位老前輩,你們四位想必胸有成竹,但不知此事應該如何著手?如何進行,始能掘出寶物,同時不致引起你爭我奪,導致武林殺劫?”
  濮陽老人伸出一指,沉聲道:“最主要的,要找一位大雄大力、至仁至勇之人,出來主持全局,此人須得具備三個條件,缺一不可。”
  慈雲大師壽眉聳動,道:“怎樣的三個條件?”
  濮陽老人道:“第一,此人須有蓋世的武功,足以壓制像東郭壽那種野心勃勃之人。”
  華天虹道:“老人家有所不知,眼前江湖上,還有野心更大、貪心更強之人。”
  濮陽老人驚道:“誰?”
  司馬長青代為答道:“就是那九陰教主。此人手段之厲害,猶在東郭壽之上。”
  濮陽老人點了點頭,道:“第二點,那主持全局之人,須有大公無私、絕對清廉的品格。倘若掘出了室物,應該給誰的,一定要給誰。苟非他所應得,他一齊不能妄取。”
  司馬長青道:“這一點倒不難,我司馬長青雖不敢說自己如此,但卻找得出這種人來。”
  濮陽老人道:“掘寶一旦展開,勢必震動天下,那時群雄畢集,勞苦退後,見利爭先,如何統馭,如何指揮這批人,有功如何賞,有過如何罰,那就不單是武功的問題了。”
  慈雲大師歎一口氣,道:“這樣的人物,那是真難找了。”
  司馬長青道:“四位老前輩心目之中,可有這等樣人?”
  黃山囚老聞言,齊齊將頭一搖。
  司馬長青道:“沒有也得選啊!終不成再來一個各自為政,各人碰自己的運氣!”
  話說出口,忽然想到黃山四老就是運氣好,掘得一枚朱果。這話抓人的癢處,實是有失禮貌,不禁臉色一紅,頗為不好意思。
  但聽濮陽老人哈哈一笑,道:“司馬大俠肝膽照人,所言也是正理,何況最可慮的是寶物出土之後,那防止爭殺、依情按理的分配問題,人是必得選出。但我等久疏世事,對此人選,委實不敢妄置一詞。”
  司馬長青微微一怔,突然轉臉道:“天虹,你敢不敢當此大任?”
  華天虹凜然一驚,急急搖頭道:“小侄年紀大輕,德望不足以服眾,旁的也就不用說了。”
  慈雲大師沉吟道:“放眼當世,只有華夫人足以當此大任,可惜……”
  司馬長青一顧華天虹道:“你娘的武功到底怎樣了?”
  華天虹道:“輕功已經恢復兩三成。”
  司馬長青道:“那可不成,練武之人,只服武功在身之人,由文弱之人統馭,坐而言不能起而行,人心難服,易萌異志。”
  華天虹道:“若由母親出主大局,咱們可以全力輔佐。”
  司馬長青冷然道:“不穩當,真能那樣,乾脆由我來幹,你們全力輔佐我好了。”
  慈雲大師笑道:“罪過,無補於事的話,少說為妙。”
  濮陽老人道:“聽子清講,方今的江湖,神旗幫仍是一個龐大的勢力。九陰教主和東郭壽既與俠義道為敵,神旗幫更有舉足輕重的力量。但不知華夫人出面主持全局,神旗幫會不會服氣。”
  司馬長青冷笑遭:“神旗幫夜郎自大,誰也不服。”
  劉子清突然揚口道:“我看那位白夫人對華公子顧盼殷殷,倒似華公子的話,她無有不應承的。”
  慈雲大師笑道:“那位白夫人十分鐘愛天虹,有意選天虹為東床愛婿,那是一位極為賢良的夫人。”
  司馬長青道:“嘿嘿!眼看神旗幫是許紅玫當權,論公論私,天虹可是吃定他們了。”
  華天虹臉色通紅,欲待分辨一句,卻是無從說起。
  但聞劉老人道:“掘寶之事,曠時費力,須要很大的人力財力,神旗幫人多勢眾,是個不容忽視的分子。”
  司馬長青雙目一睜,敞聲道:“四位老前輩,你們對江湖情勢很清楚啊!有話何不爽爽快快他講?”
  黃山四老目光交投,相互問望了一望,濮陽老人突然正色道:“實不相瞞,我等屬意于華公子。這是既須領袖群倫,又須真刀真槍的事,眼前的英雄豪傑中,只有他一人能與九陰教主和東郭壽對抗。只是此事關系太大,弄得不好,敗名喪生,還得拖累旁人,因此……”
  司馬長青不待他將話講完,轉臉道:“天虹,你願不願幹,肯不肯幹?”
  華天虹不勝惶恐,道:“此事如果做得完滿,不啻為武林太平墊下萬世之基,那可強於一刀一劍地與惡人搏鬥。”
  慈雲大師道:“對嘛!能夠完成此一功德,也不在你做人一場。”
  華天虹道:“晚輩胸無貪念,若是能力足夠,倒是願意當此艱巨,只是自忖力弱,不敢……
  司馬長青怒叱道:“混賬!大丈夫敢作敢為,既然願意,還有什麼猶疑的。”
  慈雲大師道:“唉!這等大事,當然是要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誠惶誠恐地去做,單憑一股熱情,誤了自己事小,誤了眾生。如何挽回?”
  司馬長青道:“眼前是沒何更適當的人選,這是當仁不讓的事。如何慎重,則是以後的事……”
  頓了一頓,容色一弛,接道:“從現在起,你接下這副擔子,咱們聽你調度。我算你已經成人,自今以後,不再對你疾顏厲色,不再掃你的面皮。”
  華天虹肅容道:“多謝叔父愛護。”
  濮陽老人呵呵一笑,道:“華公子,如今我們要商議如何進行了。”
  華天虹微微沉吟一下,道:“晚輩覺得,前面那些話被人聽去無妨,以後的話還得暫時守著秘密。”
  司馬長青臉色一變,道:“什麼意思?”
  忽聽廟門之外一陣哈哈大笑,丸陰教主的聲音道:“華天虹,恭喜你初當大任,老身也甘願聽你調度哩,哈哈……”
  司馬長青勃然大怒,身形一晃,眨眼掠出室外,飛身上屋,舉目察音。
  只見九陰教主倒拽鬼頭杖,拖著那得意洋洋的笑聲,早已奔出數百丈外,衣袂飄風,快速驚人。
  司馬長青哼了一聲,繞著小廟轉了一圈,回至室內,朝華天虹問道:“老鬼物何時到的?”
  華天虹道:“小侄疑心她會跟來,故爾一直暗暗留意。她與咱們前後腳到,小侄氣她不過,存心讓她站在外面,等她聽到重要之處再趕她走。”
  司馬長青雙眉一軒,道:“為什麼?”
  華天虹道:“這人無事尚要生非,若是有些風吹草動,她更是非得插足不可。掘寶之事既已開始,她勢必要弄個明白,咱們若是不讓她聽,她回頭就會來逼問一瓢師父,說不定還要找劉員外的麻煩,而且顧彎音的事懸在那裏,小侄也想分散她的注意力。”
  濮陽老人呵呵笑道:“華公子,你很擅於心機嘛!”
  華天虹赦然道:“老人家不知這內中的細節,晚輩是被她們纏怕了。”
  濮陽老人一笑,道:“今後的事,公子有何打算?”
  華天虹想了一想,道:“晚輩首先想請劉老員外去一趟落霞山莊,與家母商議一下掘寶的大計。內子專研解毒之技,對劉老員外體內那蜈蚣的毒,或許能夠解救,萬一不成,趕到三江縣還來得及。”
  劉子清道:“這辦法不錯,在下久聞老夫人的令名,如此大事,理該先讓老夫人知道。再說要我向東郭壽俯首投降,求他解毒救命,我也寧死不願。”
  濮陽老人道:“子清北上,有益無害,這且不提,我們四兄弟是識途老馬,九曲之行,送掉老命也得要去,但不知華公子有何安排?”
  華天虹無可謙遜,只得說道:“若是依晚輩的意思,就請四位老人家先行啟程,請慈雲老禪師陪伴南下;此事忙不在一日半日,路上勿須走得太辛苦。晚輩後一日動身,一路兼程,先期趕到地頭,瞧瞧九曲山的情勢和東郭壽的動態。”
  濮陽老人道:“如此甚好,老禪師是否樂意與我們四兄弟結伴?”
  慈雲大師知道華大虹如此安排,是因為黃山四老年歲太高。武功未臻上乘,要自己與彼等結伴,以便沿途保護,當下連忙說道:“貧僧樂意與四位老人結伴,何時啟程,全憑四位吩咐。”
  濮陽老人道:“咱們四人本是閒雲野鶴,離開此處,即時上路吧!”
  司馬長青一望華天虹,道:“我如何?若有差遣,用不著客氣。”
  華天虹臉色微微一紅,道:“掘寶的消息傳揚開去之後,各方豪傑,或許會聞風趕去。但依晚輩料想,翟伯父性情耿介,不會因此出山。”
  慈雲大師道:“正是,翟天浩不可少。”
  司馬長青道:“好吧,我去拖他,隨後就到。”
  濮陽老人道:“老禪師,主意既定,我們出發了。”
  慈雲大師急忙一躍而起,道:“小僧今年才只六十二歲,這‘老’字是萬萬的不敢當。”
  眾人俱都蕪爾,魚貫走出靜室,那一瓢和尚送眾人走出廟問,幾番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慈雲大師心頭大惑,道:“師兄是有什麼吩咐麼?”
  一瓢和尚頓了半晌,吞吞吐吐地道:“三藏法師歷經千山萬水,好不容易抵達天竺,幸賴我佛慈悲,攜回那批經卷,咱們身為佛門弟子……”
  慈雲大師道:“哦!慈雲記著這件事,那批經卷若是真在九曲宮中,我盡力爭取就是。”
  頓了一頓,悄聲道:“師兄也想去一趟九曲麼?”
  一瓢和尚聞言一呆,期期艾艾地道,“我又不是武林中人,待我……待我考慮幾天。”
  慈雲大師點了點頭,轉身隨著眾人離去。
  司馬長青奔往大湖,獨自一人走了。到了城中,華天虹與眾人作別,自回客棧。
  用過晚膳,天色逐漸昏暗下來,華天虹獨坐房中,心中暗暗思量玉鼎夫人的事,決定夜間再探一元觀,與九陰教主作最後的談判。
  突然間,有人輕叩著房門,華天虹怔了一怔,道:“誰?”
  只聽一個低啞的嗓音道:“我。”
  華天虹眉頭一皺,手按劍柄走了過去,緩緩啟開了房門,目光落處,不禁渾身一震,顫聲道:“你……”
  昏暗中,只見門外立著一位身穿黑衣、黑紗覆面的女子,在那黑衣蒙面女子身後,站著懷抱雪兒的方紫玉。
  見到方紫玉和雪兒,華天虹本能地想到站在面前的女子是玉鼎夫人。然而,玉鼎夫人較這女子豐腴得多,而且,若是玉鼎夫人,為何以黑紗掩面呢?
  那黑衣蒙面女子見華天虹不勝震驚之狀,掩面黑紗之後,倏地滾落兩串晶瑩的淚珠,輕啟朱唇,低低喚道:“天虹。”
  華天虹聞得這低聲呼喚,驀地心頭一緊,一把執住黑衣蒙面女子的雙手,顫聲道:“姐姐,你……”
  這蒙面女子確是玉鼎夫人,但她一切都變了,人變得纖瘦了,衣著打扮變得樸實了,舉止言談變得沉穩了,她仿佛變了另一個人。
  兩人默默相對,凝然不動。四目之內,同是淚珠滾滾,無聲飲位。
  方紫玉越過兩人,步入房中,點亮油燈,低聲說道:“公子,你請坐。”
  華天虹輕輕歎息一聲,執著玉鼎夫人的雙手,走到榻畔,並肩坐下。
  方紫玉勉強綻出一個笑靨道:“姑娘今日尚未用膳,我去吩咐店家。”說罷走去。
  華天虹忍了半晌,鼓足勇氣道:“姐姐,你的臉?”
  玉鼎夫人低聲說道:“我臉有病容,不願讓你見到。”
  華天虹暗暗松了一口氣,含笑道:“小事嘛,慢慢也就好了,我只怕你臉上受了外傷。”
  玉鼎夫人微微轉過面龐,道:“假若我的容貌毀了,你覺得怎樣?”
  華天虹道:“唉!其實又有什麼關系啊!姐姐若是想得開,我是不在乎的。”
  玉鼎夫人道:“你摸一摸我的臉。不過要用手背,不許用手掌。”
  華天虹莫名其妙,但知她所以如此,其中必有緣故,想起她在一元觀內,受那“陰火煉魂”的酷刑時,也是以發遮臉,不讓自己看到她的面容,心頭愈發迷惑,當下將手探入面紗之後,以手背在她臉上薄觸了一遍,覺得膚肌完整,並無傷痕,只是顯得乾燥,失去了往日那一種冰肌玉骨的細膩和滑嫩而已。
  玉鼎夫人悠悠問道:“可曾感覺出來?”
  華天虹啞然失笑,道:“沒有什麼啊!我瞧你是小題大做了。”
  玉鼎夫人幽幽歎息一聲,道:“唉——你道那‘陰火煉魂’之刑是鬧著玩的?那一盞煉魂燈焚化了我的青春,我已經老了。”
  華天虹先是一驚,繼而坦然笑道:“老就老吧!人可長壽,卻不能長生不老……”
  玉鼎夫人俯首黯然道:“可是你並未老,先前我就比不上秦碗鳳與白君儀,如今更是無可比擬了。”
  華天虹沉重地笑了一“笑,道:“我若多加解說,反而落於言栓,反正你記住,天荒地老,情未必老,無論你變不變,在我的心目中,你永遠是你。唉!即使你突然變作二八年華的少女,我也無法多給你一點,你若變作雞皮鶴發的老嶇,我也不會少給你一點。”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3:48:07

第八五章 紛入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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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鼎夫人默然半晌,道:“你越來越會講話,也越發顯得老成。想是長在憂患之中,日子過得十分艱苦?”
  華天虹點了點頭,道:“白君儀落在東郭壽手中,眼前又多了掘寶一事,前路維艱,成敗難蔔,我事繁責重,惶惶不可終日,你得強打精神,力加振作,助我走完這一段路程。”
  玉鼎夫人含笑道:“白君儀的事,與我何干?”
  華天虹將頭一昂,笑道:“為人在世,總求盡其在我。白君儀的事,我不得不管,我的事情,你也不能袖手旁觀。上蒼如此安排,誰能逆天行事?”
  玉鼎夫人聞言,覺得在這世間,尚有一人需要自己的慰藉和協助,不禁生機複萌,心胸大為開朗,格格一聲嬌笑,道:“白君儀身在險中,你不感到憂急,幹嘛還要流連曹州,不去設罰營救?”
  華天虹苦笑道:“為了你啊!”
  伸手朝四外一指,接道:“咱們上次在曹州晤面,就是在這房中。此番重來,不由自主地回到此處,我對你的心意,如此也可想見了。”
  玉鼎夫人掩口一笑,心頭雖覺甜蜜,口中卻淡然說道:“閒話休提,女子以色事人,色衰則愛弛。我的後半輩子,唯你是問了。”
  華天虹莞爾一笑,道:“我本負心漢,卿是薄命人。我勸你及早醒悟,還以另謀托靠的好。”
  玉鼎夫人撲味一笑,朗聲道:“九陰教主得知你主持掘寶,立刻釋放了我,說是刑罰暫寄,命我戴罪立功。”
  華天虹眉頭一皺,道:“你怎樣講?”
  玉鼎夫人嬌聲笑道:“我說且看事實發展,我量力而行。哼我九死一生,可不將她那教主放在心上。”
  華天虹苦苦一笑,道:“我早知道事情未了,非死人不可。”
  玉鼎夫人突然嬌聲叫道:“還我的月容花貌來。”
  華天虹膛目道:“如何還法?再說你受刑之後,容色或許憔悴一點。”
  玉鼎夫人道:“憔悴?我臉上生出了皺紋,老了。”
  華天虹先是一怔,繼而笑道:“我不以為嫌,也就得了。”
  玉鼎夫人道:“哼!徒托空言,我沒有信心活下去。”
  頓了一頓,接道:“九曲宮中有的是仙丹妙藥,你拼了性命,也得替我弄上一點,讓我去掉眼角魚紋、額上車軌,回復原來的容貌,否則的話,我只有死在你的面前了。”
  華天虹微微一怔,道:“九曲崩陷地底,迄今一百餘年,縱有靈丹妙藥,只怕也化為泥沙了。”
  玉鼎夫人斷然道:“不會,那九曲神君是有心人,絕不致於使天材地寶歸於毀棄,此中必有巧妙。”
  話音微頓,接道:“尋不到靈丹妙藥,你就替我找出一種足以回復青春的修煉法門,我揀一處清靜地方,閉門修煉,你討三妻也好,四妾也好,我一概不問。只要你隔上一年半載,與我小聚三日,等到我當真老了,咱們一刀兩斷。”
  華天虹暗暗忖道:濮陽老人言道,主持掘寶之人須得清廉公正,不該自己得的,雖一芥不取,如今駕音先訂下了回復青春的秘笈和藥物,如果君儀也預訂一兩樣,碗鳳再要一兩樣,其餘的至交尊長各要一兩樣,則我縱將九曲寶藏據為己有,也不敷分配了。
  玉鼎夫人惑然道:“看你攢眉不語,一付心事重重的樣子,何事令你作難?”
  華天虹嘿嘿乾笑一聲,道:“我是在想,‘清廉公正’四字,想想容易,做起來卻不簡單。”
  五鼎夫人淡然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管他清廉不清廉,公正不公正!”
  華天虹笑斥道:“謬論。”
  玉鼎夫人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清則無徒。你要清廉公正,就得做個孤家寡人。不管怎樣,辦不好我的事,我與你以死相拼,咱們同歸於盡,黃泉路上,做一對鬼夫鬼妻。”
  華天虹啼笑皆非,適在此時,方紫玉備好酒菜端進房來。
  玉鼎夫人挽住華天虹的手臂,雙雙步入座中,道:“我與紫玉吃飯,你獨自小酌,講一講九曲寶藏的細節,三更時分,咱們動身趕路。”
  華夫虹道:“我先動身,你留在曹州養息幾日,等體力稍複
  玉鼎夫人搖頭道:“我恨不得脅生雙翅,一下飛到九曲,拿起鋤頭,親自去掘寶貝。”
  九曲山,山勢九折,峰高萬切,中流一汛,形如萬丈碧練。
  在那山脈七折、地勢最為高峻之處,便是九曲宮的遺址。百餘年前,此地宮殿巍峨,金碧輝煌,數十裏外,遙遙可見。但滄海桑田,幾經變遷,時至今日,九曲宮已是蕩然無存,連斷瓦殘垣也見不到一點。
  這日晨間,山中來了一群黃衫人,為首的老者正是星宿派掌門人、魔教教主東郭壽,唯一的女性則是神旗幫幫主的愛女、美艷如仙的白君儀。其餘一十六人,全是東郭壽的弟子,谷世表也在其內。
  一行人來至嶺上,打量著穀下的一條溪流。這道清溪寬約囚丈,水深約莫五尺,清溪之下,怪石磋峨,苔碑叢生,青綠萬丈,別無異狀。
  穀世表望了半晌,道:“師父,九曲宮埋藏在這溪水之下麼?”
  東郭壽沉吟道:“大概是在這斷崖之下,”
  站在東郭壽左邊那須眉赤紅、面目醜怪之人道:“地點既已確定,那就隔斷溪流,開始掘寶吧!”
  此人姓房名隆,乃是東郭壽的大弟子,新近才領著一群師弟趕來中土。
  東郭壽聞言,兩道濃眉緊緊一蹙,道:“據祖師父遺言指示,九曲宮占地千餘畝,規模極為龐大,直到第四次地殼下陷,方才全部埋葬地底。動工發掘,先得找出門戶所在,預先弄清楚宮中房屋道路的來龍去脈,就是實地挖掘,亦非十天半月之事,更非我師徒十餘人之力所能完成之事。”
  房隆赤眉一皺,道:“那該如何?”
  東郭壽道:“此事必須與中原武林合作,否則咱們悄悄地來此掘寶,不必繞個圈子,驚動中原人士了。”
  白君儀立在一旁,眼望溪流出神,聞得此言,猛然轉臉,雙目炯炯,冷冰冰地望了過來。
  東郭壽哈哈一笑,道:“丫頭,這幾日你神情大變,仿佛換了一人,是何道理?”
  白君儀神色一片冷漠,答非所問道:“聽你言中之意,掘寶風聲走漏,正是符合你的心意了。”
  東郭壽傲然笑道:“中原人士雖然狡猾多計,老夫亦非無謀少略之人。哈哈!若是折在你這丫頭手上,那真是八十老娘倒繃孩子了!”說罷之後,又複哈哈大笑。
  白君儀冷冷一哼,道:“如此講來,你是故意假我之手,將掘寶的消息洩漏出去了?”
  東郭壽撚須笑道:“這等說法未始不可,但你可知道,其道理何在?”
  白君儀不假思索,冷冷說道:“那還不簡單:你找人合作,那算有求於人,就得受人要挾,如今等著別人找你,那就由你開出條件了。”
  東郭壽放聲大笑,道:“丫頭果然聰明。但這幾日你神情忽改,冷漠傲慢,令人大起反感,這又是何道理?”
  白君儀淡然道:“你自負心機,原來也有不懂的事。”
  東郭壽笑聲道:“女人心,海底針。老夫想了幾日,就是想不出其故安在,但知你絕非故意做作。”
  頓了一頓,接道:“你若不願那天蜈毒潛伏體內,我如今就替你解掉。”
  白君儀冷冰冰說道:“不必。”
  原來星宿派的人稱那蜈蚣為“天蜈”,白君儀曾經被那天蜈噬過手腕,體內潛伏著天蜈劇毒,東郭壽自願將那毒力解去,白君儀反說不必,而且說得冷冷漠漠,毫無矯揉作態之意,饒是東郭壽才智過人,也感到莫名其妙。
  白君儀說罷之後,獨自走了開去,打量四周的形勢。穀世表冷眼旁觀,神情忿癰,一副敢怒而不敢言的樣子。
  那房隆瞪著白君儀的背影出神,突然說道:“師父,這丫頭會不會自尋短見?”
  他本是一個性情暴戾、視人命如草芥之人,但覺白君儀是世間最為完美的一件書物,縱不能據為己有,也恐其突然毀掉。
  但聽穀世表恨恨一哼,道:“她這神氣,大師兄或許感到陌生,小弟可是熟悉得很。”
  房隆容色聳動,道:“哦!為什麼?”
  穀世表忿然道:“她早年便是這種樣子,就是初見那姓華的小子時,也是這副沒有女人味道的神氣。”
  房隆訝然道:“以後怎樣?”
  穀世表恨聲道:“姓華的小子後來在曹州出現,不知怎地,她被那小子迷惑住了,自那時以後,她就一掃以前那冷若冰霜的模樣,一變而為言笑宴宴的了。”
  房隆雙眉一剔,道:“幾時又變成這種冷冰冰的樣子?”
  穀世表悻然道:“就在大師兄到來的前兩日,咱們也未曾苛待她。”
  東郭壽倏地呵呵一笑,道:“原來如此,老夫明白了。”
  房隆急道:“師父明白什麼?”
  東郭壽看他那迫不及待之狀,心中暗暗忖道:美色人人愛。又多了一個爭風吃醋之人。心中在想,口中笑道:“華天虹遲遲未曾趕來,這丫頭生了怨恨之心,遷怒到咱們頭上,故爾顯出這一種神氣。”
  房隆雙目之內殺機一閃,道:“原來如此,姓華的小子不來便罷,來了我立即取他的性命,好壞將這丫頭帶回星宿海去。”
  東郭壽臉色一沉,道:“中原人士狡詐多計,彼此間的關系也特別複雜。我之所以不等更為有利的時機,急於完成掘寶一事,便因為你缺少心機,不是中原武林的對手,不敢將這掘寶大事留到你的手中去做。”
  房隆雙目一睜,道:“我一力降十會,遇上中原高手,見一個,殺一個,見一雙,殺一雙,任他鬼計多端,教他施展不出。”
  東郭壽冷冷道:“哼!若是如此,你就別想回返星宿海了。”
  房隆心頭不服,尚欲爭辯,但見師父神色不善,只得忍住。
  東郭壽朝著白君儀的背影望了一眼,沉聲道:“今夜或是明日,華天虹與神旗幫的人必到,我若不在此處,你們任憑白君儀離去,誰也不許另生枝節。”
  穀世表暗暗惶急,道:“既然如此,咱們何必將她帶到此地?”
  東郭壽微微一笑,道:“我當然另有用意,此中的詳情,你們不必多問。”
  說罷之後,吩咐眾人伐木為材,搭蓋木屋,准備長住,自己獨自一人覓路下穀,朝向溪流上游走去。
  房隆相好地勢,指揮眾師弟展開工作,暮擔蒼茫之際,業已蓋起幾幢簡陋的木屋,須臾,一輪明月自東面山脊之後升起,夜幕緩緩垂下來。
  驀地,十余條人影首尾相銜,風馳電掣奔到了近處。房隆目光銳利,一眼望見,頓時厲聲喝道:“來的什麼人?”
  只聽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喚道:“君儀!”
  白君儀兀立在崖邊出神,忽然聞得母親呼喚,不禁嬌軀一震,匆匆迎了上去。
  許紅玫見愛女無恙,心頭落下了一塊巨石。目光一轉,朝那幾幢木屋望去,星宿派的一群弟子聞得聲音,俱都走出屋外觀看,因有東郭壽的囑咐,無人出頭生事。
  白素儀飛奔上前,擁著白君儀道:“妹妹,你沒事麼?”
  白君儀搖了搖頭,美眸一轉,朝隨後奔到的人電掃一眼,發覺果然不出所料,自己念念不忘的心上人井未趕來,霎時間,只覺得萬念俱灰,芳心欲碎,恨不得當時自刎,一死了之。
  神旗幫的屬下喘息未定,紛紛上前見禮,每人都是和顏悅色,暗含慰問之意,但白君儀容色慘淡,意興蕭索,冷冷漠漠、默然不響的答禮,毫無擺脫危難的歡欣之意。
  許紅玫察言觀色,心頭猛然一驚,沉聲道:“是否吃了虧?”
  須知白君儀美艷如仙,傾國傾城,陷身敵人手中,好似羊在虎口,誰也放心不下,身為女子,清白重於生命,許紅玫實是耽心女兒受了污辱。但她哪里知道,白君儀正是占了極端美貌的便宜,因為美到極點的女子,世上難得見到第二個,那好像一件極為珍貴的藝術品,使得人見人愛,而且愛不忍釋,但誰也不願隨隨便便、輕易地糟踏掉。白君儀隨著星宿派師徒長行萬里,一路之上,誰也有過非非之想,東郭壽是一派掌門之尊,想得比眾弟子更為厲害。但他始終覺得,以暴力玷污白君。儀,乃是一件焚琴煮鶴、大煞風景之事,再來也是對華天虹與神旗幫有所憚忌,唯恐走上極端,無法善後,破壞了掘寶的大事。白君儀得保清白,實是一件頗為僥幸之事。只是這機鍵十計微妙,連當事人也未必弄得明白。當然,東郭壽也只是留待緩圖,並非死掉那奪美之心。
  白君儀聽母親追問,自然明白話中的含意,搖了搖頭,淡然說道:“女兒未曾吃虧。”
  頓了一頓,接道:“娘請放心,神旗幫幫主的女兒,絕不會做出令父母蒙羞的事。”
  忽聽一個清越的聲音喝道:“好!有志氣。”
  神旗幫的人聞言,同是霍然一驚,齊齊向那聲音來的方向望去。
  房隆立在屋前,只道是華天虹來了,頓時身形一晃,擋在路口,喝道:“姓華的小子,先會你家大爺。”
  彭拜勃然大怒,暴喝道:“何方鼠輩?彭拜先來會你!”言猶未了,人已向前沖,卻被許紅玫一把抓住,動彈不得。
  只見百餘丈外,一株蒼松之後,緩步走出三人,為首一個身形修長的紫袍男子,三絡青須迎風飄拂,面色晶瑩恍若美玉,赫然是神旗幫的幫主白嘯天。
  白君儀一見,頓時飛撲過去,投入老父懷中,叫了一聲“爹”,淚珠滾滾,奪眶而下。
  要知白素儀是母親撫養大的,白君儀卻是父親一手養大,性相近,習相遠,白君儀的性情與父親相投,是以許紅玫到來,白君儀矜持得住,白嘯天一到,白君儀的滿腹辛酸,就突然傾泄出來了。
  白嘯天輕撫著次女的滿頭青絲,溫言道:“好孩子,事已過去,何必傷心?從今以後,再不要離開爹娘膝下了。”
  白君儀蟑首連點,道:“女兒如今才知道,只有爹娘是真愛女兒,其餘都是假的。”
  白嘯天道:“是啊,如今醒悟,並不嫌遲。”
  許紅玫走了過來,朝著丈夫道:“你倒是來得快,這兩位是誰?”
  白嘯天陪笑道:“夫人辛苦了。”一指身後二人,接道:“兩位都是久隱世外的高人,與我算得總角之交。”
  那兩人年紀都在四旬左右,未待白嘯天說完,那肩插長劍之人將手一拱,道:“在下宮天佑。”
  那文士打扮之人接道:“在下長孫博,久仰夫人令德。”
  許紅玫稽首還禮,因是丈夫的故交,遂命君儀姐妹上前見禮,宮天佑與長孫博見姐妹二人生得一模一樣,但姐姐身上散發著一種淳樸氣質,妹妹臉上卻多了一層奪目的艷光,令人見了,對姐妹二人生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宮天佑與長孫博心中,都不禁暗暗稱奇。
  這面忙著見禮,白嘯天兩道眼神,冷電般地凝注在彭拜臉上。數月之前,黃河以南的半壁江湖,全在神旗幫主的威名籠罩之下,時至今日,江湖三大已去其二,神旗幫依然屹立未倒。這位幫主,自有其懾人之處。彭拜偏是天不怕,地不怕,白嘯天望他,他便望著白嘯天,虎目圓睜,傲然不懼。
  許紅玫發覺兩人在暗中瞪眼,急忙說道:“拜兒見過你家伯父。”
  白嘯天見妻子對彭拜如此親近,不禁為之一怔。他才智過人,一瞧這情形,便知必與自己的大女兒有關,饒他一世之雄,這時也發起呆來。
  但見彭拜邁步上前,抱拳一禮道:“小子彭拜,參見伯父。”
  言辭不差,聲音卻是過于洪亮,白嘯天見兩個女兒都攀上了俠義道的少年,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苦味,當下將手一擺,木然道:“免禮。”
  彭拜聞言。轉身退後,依舊在許紅玫附近站定,白嘯天見他進退之間,始終未向大女兒素儀望上一望,心中卻又生出一陣迷惘之感。
  原來彭拜與白素儀相處既久,已經生出情愫,但兩人都是樸實無華之人,雖然相愛,卻是順乎自然。誰也沒有十分熱絡的表現,彭拜之所以時許紅玫服服貼貼,則是由於自幼孤露,從未受過母愛的溫暖,許紅玫對他愛護,他便趨於馴服。大抵愈是性情剛烈之人,愈是容易被溫情征服,這原是與白素儀無關的。
  眾人匆匆敘過了禮,白嘯天轉臉一望站在不遠處的房隆,道:“轉告你的師父,明日辰時,老夫約他一晤,共商掘寶之事。”
  房隆也是四十開外之人,從師三十餘年,自負武功,想他白嘯天未必就是自己的對手,一見白嘯天那大刺刺的神氣,心頭大感不服,神色之間,頓時表露出來。
  白嘯天是何人物,一瞧他眉目聳動。立即了然他的心意,冷冷說:“是你辦得了的事,你師父不會遠來中原。老夫的斤兩,非是你能掂的。”
  語音微頓,接道:“你師徒未曾虧待老夫的女兒,老夫也懶得多生事端。你若不服,等著姓華的小子到此,找他較量就是。”
  說罷之後,將手一揮,當先離去。正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白嘯天領袖群倫,馳騁江湖數十年,那氣派與威勢豈是常人可及。房隆生長邊睡,經歷所限,雖有一身武功,卻不足與白嘯天分庭抗禮。
  且說白嘯天帶著眾人走出一箭之遙,選了一片高曠之地,吩咐眾人就地歇息,明晨起,再伐木為材,搭建木屋,以備長住。
  許紅玫秀眉一蹙,朝著丈夫道:“你打算在此地住多久?”
  白嘯天含笑道:“快則兩月,慢則半年,直到掘開九曲宮,取得寶物為止。”
  白君儀插口道:“爹,東郭壽有一本冊子,上面記著武功秘密;那冊子的最後一頁像是地圖,東郭壽背著人時,常常瞧著那地圖發呆。”
  白嘯天容色聳動,道:“哦!我料想東郭壽必有所恃,卻未想到是一張地圖。”
  轉臉一望宮天佑和長孫博,接道:“宮二哥,長孫老弟,依你們猜想,那冊子與地圖是何來歷?”
  宮天佑沉吟半晌,道:“那本冊子或許就是九曲宮的故物,地圖上記的什麼,那就難以猜想了。”
  白君儀道:“東郭壽懂得許多別派的武學,說不定就是打從那冊子上學的。”
  那長孫博突然緩緩說道:“那地圖所示,或許是藏寶之處的秘道,我若見了,定然認得出來。”
  白君儀星眸一睜,道:“宮伯父與氏孫叔叔久已知道那藏寶之事麼?”
  長孫博微微歎息一聲,道:“百年之前,那寶藏甚囂塵上,幾乎是無人不知。只因累次失敗,令人心灰意冷,始才逐漸冷淡下來,但也只是暫時擱置,以待有利的時機。我等的先祖,與那寶藏有密切的關聯,臨終之際,都將此事囑告後人,代代相傳,視為家門大事。由於事關重大,越來越是隱秘,以致與此事沒有直接關系的人,不再知悉內情了。”
  白嘯天介面道:“你宮伯父乃是華山劍派的傳人,他門中的拳經劍籍,全部失陷在九曲宮內。”
  宮天佑長長浩歎一聲,道:“你長孫叔父的高祖有個外號,叫作‘聖手魯班’,九曲宮就是他負責營繕而成,但他築成九曲宮後,被九曲神君囚禁在宮中,直到老死,連帶許多土木之學,也一起埋葬在宮內。”
  長孫博沉重地歎一口氣,道:“叔叔的高祖巧佯造化,他兩手畫龍,合之如一,以尺准度,不失毫釐,唉!我若有那能耐,發掘九曲宮也就容易得多了。”
  白君儀道:“叔叔不須憂慮,依侄女判斷,這一次掘寶,十九可以成功。”接著便將東郭壽有意與中原武林合作,努力以赴的情形,略略講了一些。
  白嘯天聽了,微微一笑,道:“這是三獸渡河,各有因緣,誰也無法獨成其事,誰也可以碰碰運氣,結果如何,暫且不論。”頓了一頓,接道:“君兒,這黃衫不成樣子,快快換下。”
  白君儀點了點頭,轉向姐姐索取衣衫,白素儀急忙解開包袱,取出自己的衣履,陪她走入樹林之內換衣。
  神旗幫的人攜有幹糧,眾人進過飲食,圍坐在一起聊天,東郭壽業已回轉,也領著一群弟子坐在屋前,雙方相距一箭之地,彼此間遙遙可見。白君儀始終未提身中天蜈劇毒之事,因之神旗幫與星宿派的人同處深山,竟能相安無事,且還盤算著攜手合作,互相利用的步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3:48:30

第八六章 自求絕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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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中天,夜已深沉,內功深厚之人尚在打坐,功力淺的已經睡去。白素儀坐在一塊巨石之前,靠著石塊打盹,白君儀席地而臥,蟑首枕在姐姐腿上,深山岑寂,夜是如此地靜溫。
  驀地,十余道人影,疾快地奔到了近處。
  白嘯天雙目一睜,看出是自己的屬下,立即起身迎了上去。
  神旗幫組織精細,幫規嚴峻,幫中護法堂主等多的是武林高手,在神旗幫下卻是極守紀律,毫無草莽人物那種火雜雜、亂哄哄的刁氣。這批人奉命趕來,得了白嘯天的吩咐,頓時各自散開,覓地歇息。片刻工夫,嶺上又恢復了原有的寧靜。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神旗幫的第二批屬下又到,再過個把時辰,第三批人又到。一夜之間,神旗幫的五十餘名精銳,悉數到了九曲山內。
  拂曉之際,山中突然湧來大批人馬,為首一,入長發披肩,手拄鬼頭黑杖,正是九陰教主率領全部手下到了。
  白嘯天雄心萬丈,生平大志,便是獨霸天下,子午穀一戰,他幾乎完成了生平的夢想,那知功敗垂成,終是白忙一場。他之所以失敗,固然是華天虹的鐵劍威力太大,神旗幫的人抵敵不住。根本原因,則是九陰教徒在神旗幫臥底,削弱了神旗幫作戰的能力。這是白嘯天一生之中,最大的一次挫敗,他將此事視為奇恥大辱,矢志必報此仇,但他城府甚深,時機未到,決不輕言雪恥復仇之事。只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瞧九陰教主到來,忍不住心頭大怒。
  忽聽東郭壽縱聲笑道:“白老幫主請了,東郭壽來應幫主之約,這廂有禮了。”
  白嘯天轉臉一望,東郭壽黃衫飄拂,獨自走來,意態十分悠閒,當下也單獨迎了上去,拱手一禮,道:“東郭兄萬里迢迢,遠來九曲掘寶,諒必胸有成竹,功成在望了。”
  東郭壽哈哈一笑,道:“白兄何以不說兄弟遠來中土掘寶,卻代以九曲二字?”
  白嘯天淡然道:“武林一派,何分中上邊睡?兄弟素無地域夕m”
  東郭壽敞聲笑道:“如此講來,白兄之意,這寶藏兄弟是掘得的了?”
  白嘯天坦然道:“天下物屬天下人,兄弟掘得,東郭兄當然也掘得。”
  東郭壽放聲大笑道:“久聞白兄是一代霸才,今日一見,始知傳言不虛。”
  白嘯天敞聲道:“豈敢,豈敢。”說到此處,兩人相視大笑。
  笑聲未歇,北面山下又有一群人出現。領頭一人,輕袍緩帶:腰懸長劍,正是群豪側目的華天虹,後面跟著黃山四老、慈雲大師。司馬長青,與特地由太湖敦請來的翟天浩,最後卻是面垂黑紗的玉鼎夫人和她那婢子方紫玉。
  東郭壽一見黃山四老與華天虹同來,眉頭頓時一皺,一顧白嘯天道:“白兄,這才是真正掘寶的,看來你我只有喬附驟尾,唯人馬首是瞻了。”
  白嘯天見著華天虹就有氣,聞得東郭壽之言,鼻中沉沉地哼了一聲。東郭壽看出二人確是不睦,暗暗松了一口大氣。
  華天虹登上山脊,經過許紅玫附近,立時趨前見禮,道:“晚輩因事來遲,伯母恕罪。”
  許紅玫知道他這是對女兒講的,笑了一笑,道:“我也是昨夜才到,你一路辛苦,先去一旁歇息吧!”
  華天虹唯唯應了,轉面一望白君儀,發覺她神情冷漠,仿佛自己是陌路之人,不禁一怔,道:“你體內的劇毒可曾解去?”
  許紅玫驚道:“什麼劇毒?”
  白君儀冷冷說道:“以前被毒物咬過,如今已經好了。”
  華天虹見她神情不好。跨步伸手,一把拿住了她的左手,勒起衣袖一看,那欺霜賽雪的皓腕之上,赫然兩點殷紅的齒痕。
  白君儀掙脫手腕,忿然道:“你管你自己的事,我的生死,用不著你多操心。”
  華天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怔了半晌,突然大步走到東郭壽身前,將手一伸,道:“掌門人若有解藥,速即賜下。”
  白嘯天勃然色變,望住東郭壽,冷冷一哼。
  東郭壽哈哈一笑,道:“解藥當然有,我與白兄前嫌既釋,縱然白兄不講,兄弟也會將解藥奉上。”
  只聽九陰教主敞聲道:“哈哈!華天虹,你是白忙了。”
  那房隆突然閃到華天虹身後,冷笑道:“小子,解藥在大爺身上,打得過你家大爺,才有解藥給你。”
  東郭壽呵呵笑道:“華公子,這是劣徒房隆,他久仰你的大名,想向你討教。你手下留情,略予指教,無論誰勝誰敗,解藥照樣奉上。”
  說到此處,轉向房隆道:“華公子是中原人傑,你徒手領教,以示敬意,兩百招為限,敗了認輸,不許拖泥帶水。”
  房隆雙掌一拍,道:“小子,你上吧!”
  華天虹暗暗震怒,轉念想道:以德服人,須有真才實學為後盾,此番掘寶,分子龐雜,眼看又是一場你爭我奪,唯利是視之事,要想和平解決,只怕千難萬難。
  心念一轉,決定盡己之力,顯武立威。當下也不多言,左手一揮,虛劈一掌。
  房隆不過故示傲慢,根本懶得客氣,一見華天虹出手,頓時大喝一聲,揮拳猛攻過去。
  華天虹出道以來,日日在征戰之中,臨敵經驗夠得上“豐富”二字,略一交手,頓知房隆已得東郭壽的真傳,以拳技而論,自己未必勝得過他。
  這兩人剛一動手,山下又到了一批人馬,為首一個獨臂老者,乃是昔日風雲會的總當家任玄,一個雙腿俱斷,脅下支著兩根鋼拐的老道,是通天教主天乙子,另外則是二煞刑紂與一會一教的舊部,共有七十餘人,這兩部分人自付力弱,新近合流,華天虹路過三江縣時,與他們朝過相,雙方本是同時動身,因之前後腳到此。
  高手對博,往來何等快捷,華天虹猶未找出制勝之道,動手十余合,任玄與天乙子等來至附近,兩人相鬥已逾百招。
  華天虹憂心如焚,忖道:星宿派得《天化劄記》之助,拳掌之技,冠蓋武林,這房隆功力深厚,火候老辣,我根本無能勝他。但他不過是東郭壽的一名弟子,我連他也勝不了,如何能壓制各方豪雄,主持掘寶大事?
  心念一轉,不禁猛一咬牙,招式一頓,賣個破綻,敞開了門戶。
  房隆睹狀,驚喜交迸,喝一聲“著!”一掌擊了過去。
  這乃是電光石火一般快捷之事,觀戰之人驚訝之聲未及出口,但聞華天虹冷冷一哼,左手一晃,一掌迎個正著。
  只聽“啪!”的一聲,雙掌交擊,華天虹穩如泰山,房隆的身子卻是猛然一震。
  但見華天虹牙關緊咬,一臉寒霜,右足一邁,左掌一揮,一掌反擊過去。
  這一掌直對房隆胸口擊去,手出華到,迅捷無倫,房隆不及化解,迫得舉手一封,以掌硬對。
  又是“啪!”的一聲,房隆身形猛震,悶吭一聲,當堂大退一步,石地之上,清清晰晰一個足印。
  華天虹招術無法取勝,迫於無奈,拼著內傷,要將房隆生生震垮,這時一掌甫落,跟著跨上一步,揚腕一掄,又是一掌擊下,房隆欲罷不能,舉掌一封,又是大退一步。
  只聽啪!啪!啪!連響,房隆吭一聲,退一步,轉眼連退了六步,地上一串足印,越走越深,房隆雙睛外突,臉上脹得通紅,華天虹卻煞氣蓋臉,神情冷峻已極。
  東郭壽心頭大急,想起當日洛陽一戰,華夫人曾在場邊指點兒子,因之也想指點房隆,擺脫華天虹這如影附形的拼鬥,但覺華天虹這一掌功力圓渾,如珠走玉盤,回環劈擊,循循相生,拆解之法雖多,房隆功力不及,無法施展出來,縱然加以指點,也是不能解圍,一時之間,徒自急煞,卻是想不出主意。
  要知華天虹的武功集中在一招掌法和十六招劍法上,這種武學,謂之別走踢徑,其精妙之處,就在功力運用的神奧。那一日華天虹與九陰教主拼命,以玄鐵劍連砍九陰教主的鬼頭杖,以九陰教主的武功也無法擺脫鐵劍的追擊,其厲害之處可想而知。
  華天虹連擊六掌,見那房隆依然不倒,心頭亦知驚凜,情知斃了房隆無法善後,但又不能罷手,心念一轉,突然厲聲喝道:“也罷!”舉手一揮,猛然擊了過去。
  這一掌使足了十二成功力,雷霆萬鉤不足以喻其威猛。房隆一瞧來勢,通紅的面孔,霎時轉成死灰一般。
  但聽東郭壽哈哈笑道:“華公子勝了。”
  說話中,一掌貼上房隆背後,帶著徒弟飄出了丈許。房隆心血上湧,已至喉間,虧得師父暗以真力相助,一口鮮血未曾噴出。
  華天虹這最後一掌本是虛張聲勢,一見對方認輸,頓時散去功力,運氣調息,雖然獲勝,心頭卻有一片惆悵之意。
  東郭壽取出一粒紅色藥丸,朝華天虹遞去,笑道:“久聞公子連服丹火毒蓮與千年靈芝兩種異寶,功力之深厚,舉世無敵。傳言果然不錯。”言外之意,便是華天虹之得勝,不過是多服了兩種靈藥異草罷了。
  但聞翟天浩冷冷說道:一講過敗了認輸。不許拖泥帶水,何以又有這些廢話?”
  東郭壽面龐一轉,道:“請恕老夫眼拙,這一位是何方的高人?”
  霍天洽冷冰冰說道:“姓翟名天浩。”
  華天虹接過那紅色藥九,插口說道:“東郭先生,你遠來中土,是志在掘寶,抑是要會中土的英雄?”
  東郭壽容色一弛,道:“志在掘寶怎樣?要會中原的英雄又該怎樣?”
  華天虹朗聲道:“若是志在掘寶,咱們就不分略域,努力同心,共同完成此一盛舉,出力多者多得,出力少者少得,公道自在人心,多少自有公論。”
  房隆雖敗不服,厲聲道:“要會中原英雄,又該怎樣?”
  華天虹淡淡一笑,道:“九曲寶藏以武功秘友為主,星宿派若是自負絕學,自信勝得過中原無數的豪傑,要那些武功秘笈還有何用?參與取寶豈非多餘?不如先行以武會友,待星宿派勝了中原武林,回返星宿海以後,咱們再取寶藏,重練絕藝,若有所成,再向星宿派討教。”
  白嘯天傾耳靜聽,心中暗暗叫道:這小畜牲!非但武功一日千里,連講話做人也越變越厲害了。
  但聽九陰教主哈哈一笑,道:“這兩條路徑都不錯,九陰教無可無不可,不管是上陣交兵,或是入地掘寶,九陰教決定站在華公子這一面。”
  論到唇槍舌劍,房隆更是差得遠了,東郭壽探知九陰教主的厲害,唯恐徒兒又惹麻煩,當下敞聲一笑,道:“咱們都是練武之人,當然希望先行以武會友,可惜星宿派有一件傳宗至寶,失陷在九曲宮內,掘宮取寶,勢須參與,我瞧還是免傷和氣的好。”
  白嘯天暗暗忖道:那鬼婆娘聲言與小畜牲站在一面,不知是何居心、忖念中,縱聲說道:“掘宮取寶的關鍵,全在於如何掘宮,而不牽動地脈,使山崖崩塌,地殼下陷,當初營建九曲宮的巧匠是‘聖手魯班’,其後人現在此處。”
  眾人聞言,同是聳然一驚,數百道目光,齊向神旗幫那面望去。
  長孫博邁出一步,拱了拱手,道:“不才長孫博,土木之學。階知亦甚為有限。”
  白嘯天介面道:“長孫老弟家學淵源,那也無須說了,白某人與他是屬至交,因而敢於插足取寶之事,但不知其餘各位,對於此事有何高見?”
  他的意思,自然是問別人憑著什麼掘寶,東郭壽首先說道:“星宿派中握著一張秘圖,沒有那張地圖,縱然是在當年進入了九曲宮,也是無法走近藏寶之處。”說到此處,哈哈大笑。
  忽聽九陰教主道:“黃山四老是親眼見過九曲宮,曾經參與上次挖寶之人,此事少他們四位不得,他們如令都站在華公子一面,華公子是有資格掘寶得寶的了。”
  眾人聞言,目光齊向黃山四老望去,他們四人銀髯過腹,那是不用自我介紹的了。
  白嘯天存心就在排擠九陰教,這時冷冰冰說道:“九陰教又是憑什麼?”
  九陰教主漠然說道:“本教此來是為華公子助力,掘寶向前,分寶退後.各路英雄可以不必掛慮。”
  華天虹聽她說得如此漂亮,不禁啼笑皆非,白嘯天與東郭壽等見玉鼎夫人隨著華天虹到此,來了之後,卻回到九陰教內,站在九陰教主身後。兩人料想九陰教主與華天虹之間必有密約,是以九陰教主口口聲聲幫著華天虹講話,始終與他站在同一陣線上。
  東郭壽自具深心,對中原武林並無偏倚,聞得九陰教主之言;也不加以深諸,目光一轉,朝向任玄與通天教主道:“這一批朋友呢,是適逢其會,抑是存心掘寶?”
  任玄陰沉沉說道:“咱們隨緣到此,能掘便掘,有寶取寶,林泉無主賓,想來無人干涉。”
  東郭壽雙眉一皺,轉向白嘯天望去。
  白嘯天淡然道:“那些都是昔日風雲會與通天教的高人。”
  說話中,兩人目光來去,瞬息間取了默契,決定將這一路人馬排擠於掘寶之外,只是未曾決定如何下手。
  華天虹年事漸長,對於人情鬼蛾見識已多,他站在近處,對兩人以目示意看得真切,心中暗暗吃驚,知道神旗幫與星宿派已初步勾結起來,准備把待掘寶之事。
  忽聽東郭壽笑道:“華公子,掘寶之事,黃山四老,長孫先生,還有區區那張地圖,這三者缺一不可,如何著手,咱們先聽你的高見。”
  華天虹暗暗忖道:看這形勢,此次必是以掘寶始,以流血終,萬無好結果。但我人微言輕,壓制不下這幾個大魔頭,如何能以左左全局?
  一時之間,計無可出,拖延之詞沖口而出,道:“憑在下所知,尚有許多掘寶之人,近日內將要趕到,此事合則可成,分則必敗,莫如等候一天,明日午正,再集此處,以定大計。”
  東郭壽笑道:“此事首在慎重,忙不在於一朝,白兄覺得如何?”
  白嘯天淡然道:“兄弟無話可說。”抱拳一禮,轉身退去。
  華天虹朝著東郭壽拱了拱手,也自轉身行去,他心事重重,加以與白嘯天不睦,雖知白君儀對自己懷有芥蒂,卻無心腸理會,將那解藥交到許紅玫手中,便回到自己一夥人當中。
  翟天浩朝著左側高峰一指,道:“那地方最為高亢,咱們在那邊紮營,可以監視一眾賊胚的動靜。”
  眾人都無異議,於是走了過去,在峰腳安頓下來。幾陰教的人也在嶺上紮營,凡方面相距部不過一箭之地,講話不能聽到,彼此的舉動,卻都能夠望見。任玄與天乙子卻退後較遠,看起來與眾人分成了兩起。
  趕了一夜的路,眾人都有點疲乏,用過幹糧,各自坐地休息。華天虹心事沉重,愈想愈感辣手,臉上的憂色越來越重,訓了後來,以手支額,頭也抬不起來。
  慈雲大師大為不忍,藹然說道:“天虹,大夥商議商議,或許能替你分優。”
  華天虹搖了搖頭,道:“咱們的力量太單薄,縱然掘出寶藏,也是眼看著他們爭殺搶奪。”
  司馬長青恨聲道:“搶就搶吧,到時候你揀好的搶到手中,保著四位老人撤退,咱們斷後,阻擋那批賊子。”
  華天虹搖頭道:“咱們來此並非為了奪寶。與彼等爭利,有失此來的原意。”
  翟天浩冷冷說道:“怎生想個法子,先殺盡那批賊胚,餘下的事就好辦了。”
  華天虹搖頭苦笑,道:“晚輩勝那房隆,已是不太光彩,他們人多,力敵是行不通了。”
  司馬長青道:“誰教你不用劍?與這般卑鄙齷齪之人,不必再講客氣了。”
  華天虹苦笑道:“以兵器動手,晚輩大約勝得了白嘯天,敵得主九陰教主,比起東郭壽來,大概要差一點,但是縱然小勝他們,也不能令他們降服,而且武功全在一柄劍上,也有捉襟見肘之時。”
  慈雲大師道:“你的《劍經》練得怎樣了?”
  華天虹道,“這一向忙著奔波,偶爾抽空瞧瞧,僅只首尾看過一遍,略略窺得大要。”
  霍天浩沉聲道:“趕賢練,練成了先拿東郭壽開刀。”
  華天虹點了點頭,悶了片刻,仰臉一望背後的高峰,道:“晚輩到峰上去坐一忽,記一記劍法。”
  眾人齊皆頷首,目送他登上峰頂坐定,這高峰聳立山脊,約有六七十丈高下,峰頂方圓不過五尺,但卻頗為平坦。華天虹獨坐愁城,不禁念起母親,面向北方坐下,腦海之內,浮起在洛陽城中,母親指點自己與東郭壽對抗之事,心中暗暗想道:武功之道,原非一成不變的,《劍經》上縱論劍術,卻不指出一定的招式,可見以武功克敵,全在因勢利導,怎樣能夠避開敵勢,最快最狠地反擊敵人,那劍便由何處出去。拳腳掌指,自然也是同一道理。
  轉念又想道:武術的要旨,不外防身克敵,總求攻擊敵人,與免去敵人攻襲。我何不依著劍法的脈絡,自求拳掌擊技的道理?
  心念一轉,頓時取出《劍經》,先從頭至尾地閱讀一遍,《劍經》上的文字和圖形,他早已熟記心中,這時又溫習一遍,然後收起《劍經》,默默思考,比照劍學義理,琢磨拳掌的道理。
  他愈想愈深,逐漸浸沉于武學精義之中,心志一專,腦中,除了武功再無雜物,不覺入了渾然忘我之境,到了午後,慈雲大師悄悄上來一趟,睹狀之下,知他正當心神專注之際,因之留了一份糧水在他身邊,悄然退下峰去。
  到了傍晚,慈雲大師又上來一趟,見他依然是瞑目呆坐,身邊的糧水原物未動,只得輕輕地退去。
  夜間,突然來了苗疆的九毒仙姬,而且除秦碗鳳之外,十二名弟子全部帶出來了。慈雲大師等一問,才知九毒仙姬師門重寶《百毒經》失陷在九曲宮內,那是九毒仙姬門中的看家法寶。此經失掉之後,九毒仙姬門中傳藝,就靠口口相授,再無經典根據,而且也怕那《百毒經》轉入旁人手內。因之一得消息,立即傾巢而來。
  秦碗風是九毒仙姬的關門弟子,華天虹好似她門下的東床愛婿,她那十二名弟子,年紀都比華天虹大,華天虹曾在浮香穀內什毒,與她們相處半年,在她們心目中,小郎是大夥共有的寵兒。這時見他呆坐峰上,不言不動,都嚷著上峰探望。九毒仙姬提防她們吵鬧,止住眾人,親自上峰探視,隨即下峰取了一個玉石香爐,焚了一爐清心甯神的異香,命大弟子蘭花仙子端上峰去,放在華天虹身前。
  匆匆一日,到了次日午時,白嘯天、東郭壽、九陰教主以從任玄和天乙子等,各方為首之人,齊集峰上,等候共商掘寶之事,華天虹卻還在思索武功,身子紋風不動。此時,近處急煞了九毒仙姬與慈雲大師等,遠處急壞了玉鼎夫人與白君儀。雖然每人都知道他在練武,但因身在鬧中,全都耽心他走火入魔,但又不敢貿然將他喚醒。
  九毒仙姬與翟天浩等緊急地商議了一望,覺得該以華天虹的切身厲害為重,取寶之書只得從權。與是決定由九毒仙姬出面,與群豪協議掘寶之事。
  九毒訕姬走了過去,環顧眾人一眼,道:“華天虹練功正緊,不克參與挖寶大計,我苗嶺一派有重寶失陷在九曲宮內,寶藏若能取出,我只取本門之物;華天虹不是恃強攘奪之人,諸位諒可放心,如何著手,但憑諸位公議,我等竭力以赴就是。”
  東郭壽知道白嘯天不願與九陰教主交談,當下笑道:“如此甚好,不知九陰教主有何高見?”
  九陰教主心中想道:老身本來就是以逸待勞,靜候寶藏出土,縱有高見,也不告訴爾等。心中在想,口中笑吟吟道:“九陰教此來,本是為了協助華公子,既非華公子主持其事,本教就退作壁上觀吧!”說罷之後,轉身退開。
  東郭壽與白嘯天自然知道九陰教主打的什麼算盤,但兩人都是梟雄一類的角色,時機未熟之前,俱都隱忍不發。東郭壽轉臉一望任玄,道:“任兄與天乙道長,兩位作何打算?”
  任玄與天乙子早已議定大計,一聽東郭壽詢問,任玄頓時介面道:“久聞九曲宮方圓數裏,規模極為龐大。咱們單獨行事,旁人若掘前門,咱們便掘後門,別人由左面入宮,咱們便由右面入宮,只要是旁人開掘的門戶,咱們決不經過。”
  東郭壽微微一笑,道:“但若牽動地脈,引起山崩,那又如何?”
  但聽白嘯天道:“東郭兄,林泉無主賓啊!咱們掘得,旁人也掘得,各碰運氣,各安天命就是。”
  東郭壽先是一怔,忽見白嘯天臉上殺機隱現,頓時明白他的心意,當下哈哈一笑,道:“白兄指教得是。看來這掘寶之事,只有你我二人力任其勞了。”
  白嘯天微微一笑,朝著九毒仙姬抱拳道:“掘寶工作,由在下與九毒仙姬效力,仙姬是千金之軀,門下弟子都是女流之輩。汗馬之勞,不敢相煩,只求黃山四老出面,指點發掘細務。”
  九毒仙姬道:“四老已經慨允,鼎力協助此事,並且聲明但盡義務,不取九曲宮一草一木。”
  白嘯天道:“九曲藏寶車載鬥量,我等縱然貪得無厭,卻也要不了許多,四老一芥不取,亦非論功行賞之道。”
  這一,件掘寶的大事,就此草草而決,當下長孫博與黃山四老會在一處,參詳九曲宮當年的形勢,改訂今日陷埋地下的位置,東郭壽早已相好溪流上游的地形,這時率領眾弟子與一部分神旗幫的屬下,奔向上游,另辟水道,使溪流改道。同時派人出山,采購掘土用具與糧食。
  這批動手執役之人,上上下下,皆是武林健者,因有武功在身,身手矯捷,氣力勝過常人十倍,做起事來,效率自然驚人。到了夜間,那溪水已被截斷,溪流逐漸乾涸,黃山四老與長孫博聚在一間木屋之內,尚在秉燭繪圖,華天虹依舊在峰上思索武功,白君儀與玉鼎夫人在遠處望斷了脖子,都因知道九毒仙姬的厲害,不敢過去探望。
  半夜裏,靖州城趕來了秦白川與秦玉龍父子。到天亮時,陸陸續續,趕來了許多零星的掘寶人,這批人大多與九曲寶藏有直接關系。彼等聞得風聲,急急趕來掘寶,到了地頭,發覺所有凶名震世的人物全在當地,領其事的則是神旗幫主與魔教教主,那就只好呆在一旁乾瞪眼,誰也不敢插手。
  到了翌日中午,這種零星的掘寶人已聚集一百餘人。當年那神拳範澄與一字慧劍公孫彤的後人俱在其內,還有便是聞寶心動、來此淘金之人。華天虹那鄉親趙震東,本來打算至曹州接收鏢局,結果中途變計,也匆匆趕來了此處。
  未牌時分,長孫博已根據繪成的草圖,測度了尺寸,劃下發掘的範圍,星宿門下與神旗幫的手下,開始搬運亂石,清理發掘地現場。雖是一批武林高手,卻也弄得遍身狼汙,忙得一身大汗。
  這邊地面尚未清理完竣,任玄與天乙子已在另一邊指揮手下,開始向地下挖掘了。
  彼等規模甚小,選的位置與白嘯天這面相隔五十多丈遠,入上處也在溪流以外,以情理而論,可說並未沾這面的光,稱得上河水不犯井水,到天黑收工時,居然挖掘了一個寬廣兩丈,深約五尺的大坑。
  白嘯天立在遠處觀望,忽向東郭壽道:“東郭兄,你瞧那個大坑,埋葬七十幾人是否嫌小?”
  東郭壽一本正經地望了片刻,道:“似乎小一點,再掘一日,那就差不多了。”
  白嘯天點了點頭,道:“那就讓他們再掘一日吧!”
  這兩人在遠處議論,任玄與天乙子固是不知,那批零星的掘寶人更不知情,彼等見掘寶既分兩起,相互間亦不干擾,於是生出僥幸之心,大夥商議,決定也另起個爐灶,掘一條地道試試。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3:48:48

第八七章 火中取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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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次日,白嘯天這面也動工發掘了,那批零星的掘主人則已聯合起來,在任玄等所掘的小坑過去四五十丈外,也開始向地下挖掘,白嘯天與東郭壽視若無睹,同樣不加干涉。
  這一日,山中突然搭起了一些涼棚,出現了許多小販,賣茶賣酒,賣日用雜物,賣掘土用具,尚有一個半老徐娘,帶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前來賣唱,一時之間,生意鼎盛,入夜不息。
  這已是第四夜了,華天虹依然未曾下峰。眾人雖知內功登峰造極之人,四五日不眠,算不了什麼大事,但卻耽心他用心過度,導致精神崩潰,或是走火坐僵。因之自晨問起,九毒仙姬與霍天浩等人輪流上峰,坐守在華天虹身旁,為其護法。
  今夜已是二十,下弦月緩緩升起,緩緩移動,當一鉤殘月高掛,天時已近四更,白嘯天與手下之人突然離開臥塌,齊齊閃出了木屋。
  白君儀終夜未寐,正在木屋窗後,呆呆地望著峰上的華天虹出神,睹狀之下,立即奔出屋外,拉著白嘯天的衣袖,驚叫道:“爹!”
  許紅攻自屋內閃了出來,道:“少達,你准備幹什麼?”
  白嘯天對這一位夫人卻是甚為憚忌,見她詢問,立即含笑道:“任老兒與天乙子記著子午穀喪師之仇,包藏禍心,打算引發山崩,將咱們一網打盡,悉數埋葬在此處,他們都是十惡不攝之人,生平作的壞事,比我只多不少,我怕增加你的煩擾,所以決定獨自處置此事,也不與你商量了。”
  白君儀一聽與華天虹無關,頓時鬆手放了父親的衣袖,許紅玫卻自秀眉一蹩,道:“天地有好生之德,何必多造殺孽?你也應該開始為後輩積點德了。”
  白嘯天含笑道:“我任勞任怨,傾力掘寶,若非為了你與兩個孩子,難道還帶進棺材不成?”
  伸手一指,接道:“瞧,星宿派的人也出動了,可見事關大眾的安危,非是我一人心窄。”
  許紅玫轉臉一望,果見東郭壽與眾弟子也閃出了木屋,似在等候這邊的動靜,不禁深深一歎,道:“我若極力阻止,只怕旁人笑你受制於婦人,你自己斟酌辦理,若是趕盡殺絕,那就過於傷我之心了。”
  白嘯天聞言一怔,道:“彼等如果知機退走,我決不趕盡殺絕。”說罷之後,朝著東郭壽遙遙將手一拱,倒似揖讓請先之意。
  東郭壽見了,也是遙遙一禮,兩個梟雄早有默契,行過禮後,齊齊率領手下,直向任玄等紮營之處撲去。
  雙方相距不遠,不須片刻,星宿派與神旗幫的七八十人,潮水般地湧到了地頭。但見任玄手持一柄藍汗汪的淬毒金背刀,狂飆般地卷出木屋,厲聲喝道:“白老兒,你待怎樣?”
  一會、一教之人自忖力弱,時時防著白嘯天驟下毒手,夜間價哨不斷.從來不敢大意。白嘯天那面才出木屋,他們這裏便己發覺,早是人人驚醒,執戈以待。任玄的話尚未講完,全軍已閃出木屋,嚴陣待敵。
  白嘯天雖是心狠手辣,終究夫妻情深,百忙之中,高聲喝道:“要命的速即滾!”滾字才落,手掌已向任玄擊去。
  東郭壽更為陰險,平日裏未言先笑,此時卻悶聲不響,晃身向前,正對天乙子撲去。天乙子雙腿斷後,新練一對鋼拐,眼看東郭壽攻來,只得揮兵器迎住。
  瞬時之間,雙方展開了一陣驚心動魄的混戰。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會一教雖然已被剔出江湖,卻也還有未死之人,並非輕易所能打發,尤其二煞刑紂,肢體無損,武功猶在,心頭積恨卻是更深。這一動起手來,凶殘猛狠,無所不用其極,毒辣之處,懾人已極。
  展眼間,白刃交換,血肉橫飛,喊殺之聲,響徹深出,雙方的暴戾之氣,一泄無遺。
  這一陣喊殺之聲,驚動了所有的人,同時也驚動了沉思四日四夜的華天虹。
  華天虹浸沉於武功之內,旁的聲音撼他不動,殺伐之聲,卻是一下便將他驚醒過來。
  九毒仙姬適在一旁,見他身軀一震,虎目暴睜,立即沉聲說道:“小郎,我在這裏。”
  華天虹轉臉一望,見是九毒仙姬,不禁大喜,仿佛突覺見到母親一樣。
  九毒仙姬道:“你清醒一下,進點飲食。”
  華天虹一瞧身旁有個水壺,立即拿起,一下鯨飲盡淨,道:一仙娘,是哪些人在混戰?”
  九毒仙姬道:“白嘯天與東郭壽,帶著人圍剿任玄與天乙子。”
  華天虹雙眉一蹩,道:“為奪寶藏而殘殺,此風不可長。星兒要管此事。”
  九毒仙姬惑然道:“任他們自相殘殺,于我等有益無害,你自顧不暇,何必多管閒事?”
  華天虹急道:“任玄與天乙子勢窮力寨,已無大害,應該留給他們一條生路,令其改過遷善。白嘯天與東郭壽是獨夫寡人,決不能令其得勢。星兒答應過黃山四老,允諾主持掘寶,善了此事,咱們一定得壓制白嘯天與東郭壽。”
  九毒仙姬道:“你這孩子,我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你說的這些大道理,我全然聽不進去。”
  華天虹心念己決,但卻柔聲道:“仙娘,星兒一定要干涉此事。”
  九毒仙姬歎道:“唉!你一人能敵幾人?如何干涉啊?”
  華天虹毅然道:“事急燃眉,我盡力而為,走一步算一步。”說到此處,猛地長身而起,引吭一聲長嘯。
  九毒仙姬道:“你餓了四日,先吃一點東西。”說話中,突然發覺華天虹早已掠下峰去,嘯聲在耳,人已走得蹤影不見,不禁心頭一怔,急急趕了下去。
  這邊血戰正激,忽然聞得一陣穿雲裂石、懾人心神的清嘯,每人心頭都是一凜,倉皇之中,卻只有幾個為首之人聽出是華天虹的嘯聲。
  但聽華天虹怒喝道:“統統住手。”聲到人到,一條人影自空下罩,直向東郭壽撲到。
  東郭壽力戰二煞刑紂,發覺對手的武功竟在任玄與天乙子之上,自己竟是難以取勝,迫得解下腰間系的紫金蒼龍帶,以兵器與刑紂交戰。正當取勝在即之際,忽見華天虹撲擊而下,不禁暗暗震怒,紫金蒼龍帶一揮,閃電般擊了過去。
  華天虹存心立威,以作主持掘寶之事的後盾,只是礙於許紅玫母子的情面,力求避免與白嘯天直接動手,這時人未落地,一見紫金蒼龍帶當胸點來,右手一撩,陡然將那栩栩欲活的龍頭攫到了手中。
  東郭壽心魄猛然一震,簡直疑在夢中,脫口大喝道:“華天虹!”
  他這一喝,自己也不知是什麼意思,左手卻如電光石火一般,迅疾絕倫地一指點去。
  淩厲無匹的指力,震起一陣破空銳嘯,近處之人,耳膜齊齊一陣刺痛。
  華天虹戰志昂揚,全然不知所懼,右手一翻,將那紫金蒼龍帶在手掌上連繞兩圈,左手一探,直扣東郭壽的手腕。
  論到左手運用之靈活,方今之世,無人能與華天虹比擬。東郭壽一招攻到半途,華天虹已是後發先至,手指觸上了東郭壽的手腕,東郭壽如遇蛇蠍,猛地縮手不迭。
  這時,華天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寧可送命,右手挽住的紫金蒼龍帶也不放棄,左手一下未曾扣住東郭壽的手腕,頓時奮起神威,大喝一聲,一掌拍擊過去。
  若在往日,華天虹必然是一招“困獸之鬥”,此時卻但想爭一個快字,那一招“困獸之鬥”手腕須得一掄,劃上一個半圓,這時竟然省去那前面的半截,抵隙而攻,光禿禿地一掌頂去。
  東郭壽渾身汗炸,根本無暇轉念,眼看敵掌擊到,間不容發之際,匆匆抬手,朝著華天虹的手腕托去。
  只聽華天虹冷冷一哼,右手猛力奪那紫金蒼龍帶,左掌駢指如刀,順勢砍了下去。
  此際,東郭壽已是到了欲哭無淚的境界,他右手虎口一熱,紫金蒼龍帶躍躍欲去。這兵器是星宿派的第一至寶,為掌門人尊貴與榮耀的象徵,不說寶刀寶劍削之不斷,單那栩栩如生、堂皇瑰麗的樣子,便足以動人心神。白君儀一見這條金龍腰帶,就是滿心羡慕,恨不得弄過手來,東郭壽身為星宿派掌門,也正是寧可粉身碎骨,亦不能讓華天虹奪去。
  但聽“霍!”的一響,東郭壽拼死握緊了紫金蒼龍帶,左手的衣袖卻被華天虹的掌風削下了半截,斷處整齊,如被刀切。
  這時,原來立在遠處的人全力向這裏跑,原來混戰的人俱各罷手,沒命地向四外擠,瞬眼之下,圍了一個水泄不通的圈子。
  白嘯天一旁觀戰,臉色鐵一般烏青。東郭壽身受之苦,他竟感同身受,其餘的人,臉色大抵相同,皆是被意外的震驚怔住,臉色聳動,心頭一陣茫然。
  此際,華天虹與東郭壽依舊是右手抓著紫金蒼龍帶,各以左手相搏,華天虹以已之長,攻敵之短,隱然占了優勢,決心奮戰到底,不勝不休。因之把握先機,一招追著一招,猛攻不已。東郭壽竭力拒敵,打得心膽欲裂,卻又身陷泥淖,無法自拔。
  那房隆愈看愈伯,眼見師父一世威名,即將莫名其妙地葬送在此地,不覺狂吼一聲,並起雙掌,擁身朝華天虹撲去,
  變起倉促,誰也來不及阻止,但卻暴起一陣如雷的喝聲。
  華人虹手挽金帶,正處激鬥之中,若在以往,真不知如何應付.此刻半去,卻見房隆胸腹之間,門戶大開,雙掌的攻勢,恨本不足為慮,當下身形微側,有腿一翔,喝一聲,“去!”一腿踢了過去。
  只聽房隆哎晴一聲,雙手捧腹。身子平飛丈許,蓬然摔落在地,那面觀戰的人紛紛退讓,只因部在驚悸之下,雖見房隆狼狽之狀,卻無一人發笑。
  九毒仙姬驚悸甫定,頓時縱聲說道:“誰若再次插手,休怪我苗嶺的手段陰毒。”
  眾人聽廠。全部默默無語,這時誰也懾於華天虹的厲害,連星宿派的弟子,也無膽量上前了。
  們這忽工夫,東郭壽卻與華天虹爭成了平千。原來華天虹經過四日四夜,潛心鑽研拳掌之技,武學升堂入室。確是邁入了神而明之的境界,但東鄰壽也是一派武學宗師,其一甲子的修為,豈是等閒之事?當房隆插手一擊之時,華天虹分心旁顧。身手自是一慢,這一慢雖是短得不能再短,但在他這種極頂高手眼內,卻是相當充裕的時間了。這一瞬間,他右手握的紫金蒼龍帶也是連挽兩匝,除非身受重傷,再也不虞兵器脫手,同時趁這電光石火的一瞬,左手搶制先機,以暴虎馮河。困獸負隅之勢,傾力猛攻,不敢稍怠。華天虹擋得住他這一輪猛攻,也足以獨步武林了。
  片刻工夫,兩人左手力搏了四十餘合,右手不時奮力爭奪那紫金腰帶,你來我往,身形團團打轉。錯非這一件武林瑰寶。任換一物,早已被兩人那拔山舉鼎的神力扯斷。
  這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惡戰,集功力、招式、心機、智計之大成,觀戰之人目不暇接,人人心搖神馳,凜然不能自恃。
  突地,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喝道:“讓路!”
  天乙子聞得喝聲,扭頭一望,發覺身後新到了三男二女,老婦人是趙三姑,兩個老蒼頭是華雲與亡命虎宗遼,一個劉子清他不認識,另外一位身著玄色羅衫、神情雍穆清貴的少婦,卻是落霞山莊的少奶奶秦碗風。
  常言道,妻以夫貴,華天虹在武林中的聲望日漲夜鼠使人對他的夫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天乙子與手下的人,一見是秦碗鳳,也就不由自主地向兩旁閃讓。
  秦腕鳳步入場中,秀眉一閃,匆匆朝激戰中的兩人掃視了一眼,隨即朝師父身側走去。
  九毒仙姬沉聲道:“不須多禮。”說話中,目光一直未離場中的打鬥。
  秦碗鳳轉臉一望慈雲大師,輕啟朱唇,道:“老禪師,諸位伯叔安好。”
  霍天浩低聲道:“不必多禮了。”
  秦碗風聞言,轉眼再向場中望去,見二人打得雖然猛烈,卻無顯著的高下之分,當下款移蓮步,踏前、一步,揚聲說道:“兩位暫請住手,我有下情奉達,靜待在場諸公裁奪。”
  華天虹深知自己妻子的為人,這等場合,她絕不會自出主張,既然出面講話,必定是領了高堂老母之命。因之聞言之下,立即有歇手之意,東郭壽早是欲罷不能,兩人目光交接,頓時齊齊歇下手來,華天虹右手一松,放了蒼龍金帶,兩人卻都大聲喘氣起來。
  秦碗鳳朝丈夫走近一步,斂容道:“母親命我傳言,說九曲宮上藏足眾多先賢的心血,理該公諸武林,由大眾共同處置。物歸原主,天經地義,應無庸議。若有無主之物,自屬掘寶人所有。咱們身在武林,既逢其會,自當共襄盛舉,亦不敢自標清高。聲言一芥不取,但能使寶藏出土,免於長埋地底,致與草木同朽,咱們於願已足,若有旁人取之不盡之物,咱們亦將據為己有。但願天下英雄掘寶各憑自願,取寶悉依情理,咱們不以私情偏袒,不以私怨歧視,不以一己好惡,妄斷寶物的歸屬。若有獨具私心。妄圖囊括一切之人,願與公眾聯手撲擊之。”
  此時朝陽初上,黃金般的陽光,正正照射在她那清秀的臉上,數百道目光,齊集在她一人身上,靜聽她朗朗而言,轉述華人人的意向,人人聚精會神,傾耳靜聽。但她講得過于文雅,也嫌過於詳細,在場之人,倒有八成以上未能聽出要點。
  趙三姑突然高聲喝道:“大夥再聽一遍:第一,咱們決定參與倔寶,但掘得寶物之後,旁人要不完的,咱們才要。第二,物各有主,卻不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縱然是十惡不赦之人,或是與咱們有深仇人恨之人,應該他得的東西,咱們也主張給他。”
  這兒句話一講,那些零星的掘寶人固是暗暗欣喜,連一會、一教的人也都怦然心動,覺得只有由俠義道的人主持其事,自己才有得寶的希望,何況華天虹适才與東郭壽一戰,不啻救了彼等數十條件命,私心之內,也不能不為所動。
  忽見天乙子仰面道:“倘若根據這兩點行事,我等願聽差譴。”
  他這話講得無頭無尾,仰面朝天,也不表示對誰而言,但准都肴得明白,他是在對華天虹講話。
  華大虹只求功德圓滿,上下抱拳為禮道:“這是群策群力之書.說不上‘差遣’二下,道長等既是慨然參加,那是再好不過了。”
  忽聽一個洪亮的嗓音道:“華公子若是參與其事,俺們願供驅策,決無半句異言。”
  華天虹扭頭一望,見是一個彪形大漢,面目陌生,似是從未見過。
  那趙震東立在一旁,一見華天虹移目望來,頓時指著那彪形大漢道:“這一位姓範名通,先祖神拳範澄,那九曲神君盜竊的第一冊秘笈,便是他們範家之物。”
  華天虹抱拳道:“原來是范兄,那《破甲神拳》是範家故物,若能出土,自然該范兄所得。”
  說到此處,雙目之內,霍然暴射出兩道冷電般的精光,在九陰教主、東郭壽和白嘯天三人臉上一掃而過,亢聲道:“諸位,若依在下的愚見,自今日開始,發掘工作劃為兩區,由兩夥人同時進行,而且日夜兩班,川流不息。在下與范通兄等人算作一夥,任老英雄與天乙道長等算作一夥,就當今日這一輪。”
  只聽許紅玫高聲道:“這辦法很好,神旗幫的人自成一夥,夜間接手工作。”
  華天虹暗暗忖道:此時人心游離,正是決定大局的時機,伯母講了話,可不管他白嘯天如何了。
  心中在想,口中接道:“東郭掌門人,貴派是願日間工作,抑是夜間工作?”
  東郭壽方才一戰,餘悸猶在,一見台階就在腳前,頓時介面道:“咱們師徒與神旗幫同時休息,今日夜間接工吧!”
  華天虹轉臉一望九陰教主,沉聲道:“承蒙教主不棄,鼎力支援在下,在下感激不盡,他日必有報答,但不知教主是願意……”
  九陰教主暗暗歎道:唉!這小子脫穎而出,實非偶然之事。
  她一再聲言此來是協助華天虹,後己出口,此時收不回來,而已各方“面部己承擔工作,九陰教苦個擔任勞務,那便成了眾矢之的。此時此地,華天虹只要登高一呼,在場的人,誰都樂意因攻幾陰教,先去掉一夥分寶之人,有華天虹領頭作戰,她實是自忖難敵。
  她念頭轉得極快,覺出形移勢易,須得順應情勢,也就下侍華天虹將話講完,截口笑道:“九陰教到的人多,這樣吧,我人情做到底,九陰教的人分作兩夥,同時操作,如此二班輪流,日夜相間,也可收調濟之效。”
  華天虹暗暗忖道:言多必敗,不可再講了。當下抱拳說道:“謹遵教主吩咐,在下等這就上工了。”說罷之後,朝著那批零星的掘寶人將手一揮,大步向工地走去。
  華天虹攘臂一呼,霎時歡聲雷動,人潮洶湧,爭向那發掘寶藏之地擁去。
  一會、一教之人乃是喪家之犬,既不見容于白道,複受綠林同道的排擠,那批霧星的掘主人武功低弱,更不足與神旗幫、九陰教抗爭,彼等雖入寶山,卻只有乾瞪眼的份,一個不好,尚有殺身之禍,其心情之沮喪,不言而喻,如今華天虹代他們出頭,在這掘寶狂潮中爭得一席之地,自是歡欣鼓舞、大喜過望
  這幾日中,神旗幫與星宿派的人依照長孫博所繪的藍圖,業已掘成一個十丈見方的大坑,那大坑越到下麵,面積越小,四面有階梯下降,因工程浩大,坑中掘起的石土須運出坑外,因之四日工程,才只掘成兩丈多深。
  長孫博將工地劃分成兩部分,一會、一教的人在左,那批零星的挖寶人在右,華天虹脫下長衫准備動手,那知群相鼓噪,人人反對。
  那趙震東大聲嚷道:“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華公子身當大任,豈可親自動手!不管怎樣,華公子須得保留氣力,以便必要時與人動手!”
  華天虹暗暗忖道:如此我豈不成為打手了?
  “華公子監工!”
  “對、華公子監工!”
  一時之間,七嘴八舌,吵嚷不清,長孫博與黃山四老也力主華天虹監工。華天虹無奈,只有吩咐華雲與亡命虎宗遼多多賣力,補足自己的一份,慈雲大師、霍天浩,司馬長青三人,他們心中早已決定,任他什麼寶物,自己一芥不取,因之也懶得工作。秦白川要替愛婿捧場,定要親自動手,秦玉龍與彭拜也就義不容辭了。
  秦碗鳳忽然喚住彭拜,道:“彭大哥,小妹有幾句話,要與大哥言講。”
  彭拜道:“什麼事?”
  秦碗鳳一顧左右,見近處人多,意欲退向一旁言講,彭拜是耿直人,瞧她欲言又止,頓時說道:“此處沒有外人,你講吧!”
  秦碗風微微一笑,道:“小妹路過黔北,遇著了朱老前輩。”
  華天虹道:“咱們一直想不通,朱老前輩早已南下,怎地至今未到?”
  秦碗鳳道:“朱老前輩說要去當陽,敦請一位至交好友,說是與掘寶大事大有關系。”
  彭拜道:“朱師伯有話吩咐我麼?”
  秦碗風含笑道:“朱老前輩對小妹講,大哥年事已長,理該成家授室,說白家大小姐算得良配,命我撮合此事。”
  彭拜臉上一紅,道:“我不管。”轉身走去。
  碗風急忙叫道:“大哥留步。”
  彭拜返身站定,赫然道:“朱師伯如何吩咐,你如何辦理,我一切不管。”
  長孫博適在一旁,忍不住插口道:“非是我為老友說話,我那素儀侄女是皤桃會上人,得其為妻,那是九世修來的福氣。”
  華天虹正色道:“素儀姐姐是無可挑剔的,風姐務必玉成此事。”
  秦碗鳳沉吟道:“我卻耽心一事。”
  華天虹道:“耽心哪一點、彭大哥與素儀姐姐很合得來,他們雙方該是贊成的。”
  秦碗鳳肅然道:“白老幫主沒有子嗣,亦未收過弟子,萬一他要彭大哥入贅…”說到此處,移目向彭拜臉上望去。
  彭拜臉色愈紅,道:“我不管。”轉身大步行去,突然心動,暗道:倘若真要入贅,那可如何是好?如此一想,不覺站在當地發起呆來。
  秦碗鳳未曾得到具體的答復,心中大感為難,轉面望著丈夫道,”虹哥,你說怎辦?”
  華天虹笑道:“我也不管。”轉身朝那些挖掘坑道之人走去。
  秦碗風忙道:“虹哥等一等。”趕上前去,低聲道:“母親命我傳話與你,最重要的地方,我沒有當眾講出。”
  華天虹道:“娘有何指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3:49:08

第八八章 江湖一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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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碗鳳低聲道:“她老人家說,武功不敵,那就盡力而為,也就是盡心而已。若是武功足以勝人,那就須得以德服人,方為根本之計。”
  華天虹微微一怔,道:“娘從未對我說過‘以德服人’四字。”
  秦碗鳳道:“力足以服人,才能談得上以德服人。娘以前不講這話,想是因為你的武功未臻頂峰的關系。”
  華天虹想了一想,道:“老人家不來此處了?”
  秦碗鳳點頭道:“娘說小五兒和阿不都勒練武正緊,若來此處,勢必耽誤,又伯少年人為寶物所惑,慢了上進之心。”
  華天虹歎道:“唉!娘的見識自是遠大,她老人家大概也不願意再管我的事,存心讓我吃些苦頭。”
  秦碗鳳道:“眼前情勢還不壞啊!”
  華天虹瞧瞧左右無人,低聲說道:“眼前這和平是暫時的,粥少僧多,註定了無法善罷,最終還是白刃相見,以武功來搶奪。”
  秦碗鳳低聲說道:“聽說寶物很多啊!”
  華天虹苦笑道:“無論怎樣多,總多不過到此的人,就算每人部分得一樣,但寶物的價值不等,真正的好東西總是少數。”
  秦碗鳳道:“咱們什麼都不要,一概讓給別人就是。”
  華天虹笑道:“那也解決不了問題,譬如有一枚朱果,吃了長生不老,白嘯天想要,東郭壽想要,九陰教主也想要,不打一架,如何了結?”
  秦碗鳳微微一笑,道:“讓他們三人分著吃吧!”
  華大虹苦笑道:“啊!你還有心腸調侃我。倘若是不能分割的東西,那又怎麼辦?”
  秦碗鳳道:“反正咱們是為大眾謀,盡心盡力就是。”
  華天虹輕輕歎息一聲,道:“這件事咱們既然管了,就希望功德圓滿。如果凶終隙未,咱們豈不白忙一場?縱然於心無愧,也是終生遺憾。”
  秦碗鳳點一點頭,正色道:“我先促成彭大哥與白家大小姐的好事,與神旗幫攀上了親,若有爭端,白老幫主總是賣你一點面子。如果這還不夠,索性你也步彭大哥後塵,入贅到神旗幫去。”
  華天虹笑道:“別胡說,各位尊長誰也不會向白嘯天低頭,彭大哥與素儀姐姐的事,大媒只有你做,你獨自進行,別問各位尊長的意見,免得生出枝節,反而將事情弄僵。”
  秦碗風點頭應了,華天虹自去監工。秦碗鳳退到嶺上,忙著向師父請安,又向慈雲大師等問好,再來與諸位師姐敘闊。忙得不可開交,好不容易抽出空來,卻向九陰教的紮營地走去。
  九陰教主見她走來,頓時迎出木屋,笑道:“少夫人,你是老探望顧鴛音的麼?”
  秦碗鳳檢襖一禮,道:“一來探望駕音姐姐,二則向教主請安。”
  九陰教主呵呵笑道:“少夫人客氣,老身如何敢當?客中不便,無所款待。”轉面一望玉鼎夫人,接道:“少夫人初來此處,你乾脆陪她四處走走,看看山中的風景吧!”
  玉鼎夫人躬身道:“駕音遵命。”
  秦碗風正愁人多不便講話,當下辭了九陰教主,與玉鼎夫人並肩出門,信步走去。
  兩人本無前嫌,玉鼎夫人與華天虹雖有暖味,秦碗鳳既無醋意,兩人也就沒有芥蒂。行了片刻,秦碗鳳道:“姐姐,你的玉容……”
  玉鼎夫人依舊是黑紗覆面,聞言之下,吟吟笑道:
  “我受刑之後,容顏惟淬,天虹未曾對你講我的事?”
  秦碗鳳搖頭道:“适才入多口雜,天虹又忙著掘寶的事,未曾說起姐姐。”突然歎息一聲,接道:“想那千年靈芝本是姐姐之物,若然留在今天,姐姐何愁容顏憔悴!”
  玉鼎夫人笑道:“天材地寶,須是有福之人才能消受。愚姐暈落涵殘花,不入地獄已是僥幸,那靈芝縱然還在,也是無福消受。”
  秦碗鳳道:“唉!姐姐說笑了。”語音微頓,接道:“天虹受姐姐之惠,那是勿須說得。便是家兄玉龍,也虧那靈芝救回一命。華,秦兩家,對姐姐都是感激不盡。”
  玉鼎夫人笑道:“那位司馬大俠,也曾因此與九陰教主沖突,一芹之獻,這麼多人感謝,真教人愧不敢當。”
  秦碗鳳微微一笑,隨即肅容道:“家姑乃是非常人,她老人家對姐姐甚為眷顧,近來考慮到姐姐的去處,覺得側身九陰教,或是流落江湖,皆非長遠之計,因而諄諄囑告小妹,命小妹務必敦請姐姐,去至落霞山莊長住。”
  玉鼎夫人聞言一怔,默然良久,不知如何啟口。
  她深知秦碗鳳絕不敢假傳聖旨,而華夫人一言如山,她說出的話便是決定,絕不是虛偽的客氣之辭,但是,所謂去至落霞山莊長住,自然是說承認她與華天虹的關系,那也就是說答應了兩人的親事,這是誰也不曾想到之事,她乍聞此訊,自然要訪惶無主了。
  但她終是曾經大風大浪之人,愣了半晌,終於將頭一搖,沉重地說道:“老人家的恩德,我終生不敢忘記,但我只能心領好意,無法遵從老人家的旨意。”頓了一頓,接著:“賢妹是忠厚人,我不瞞你,我並非不願,實是良漸形穢。但我決意辜負老人家的一片好意,亦非惺惺作態,而是真誠的決定。”
  秦碗鳳似是大感為難,蹩眉沉思了一“陣,道:“姐姐既不見外,小妹也不拿你當外人,我將此事剖析給你聽,你便知道根源所在了。”
  她整理了一下思緒,接道:“華家自來得武林推重,但那並非全仗武功,以家姑來說,她老人家便是女中豪傑,行事方正,寧可毀家以赴,左決不做出悻情悻理之事,那麼,姐姐對天虹有恩……”
  玉鼎夫人口齒一張,欲待講話,秦豌鳳似是知道她的心意。接著說道,“此處所說的恩,並非指那靈芝,而是說姐姐對天虹的知遇之恩,靈芝或者可以償還,知遇之恩除了報答之外,那就無法償還了。”
  玉鼎夫人道:“出於我的自願,我並未要求天虹償還。”
  秦碗風肅然道:“望不望報是姐姐的事,武林人物將恩怨放在第一位,家姑不願天虹負人之恩,不願天下有不平之事,以小妹來說,我還希望有情人都成眷屬,天下沒有曠男怨女。”
  玉鼎夫人笑道“你這菩薩心腸,又未免太過份了。”
  秦碗鳳微微一笑,道,“這且不論,冉以華家雖得武林推重,終是以武傳家,與書香門第不同,咱們只守武林規矩,只講情理,不受禮教束縛,只要是應該,天虹可以討兩個妻子,也可以討三個四個,而且進門是妻,也無所謂妻妾之分。”
  玉鼎夫人笑道:“算啦!以往我不認識你,近來由天虹口中,逐漸知道了你的為人,也逐漸體味出人的高下之分。你想想看,如果天虹當初娶的是白君儀,而不是你,今日閨房之內,豈不、充滿了愁雲慘霧,天虹哪里還有心思練武,還有心腸主持這掘寶之事?”
  秦碗鳳含笑道:“我是天生的木舌頭,怎麼也辨不出酸味。”
  玉鼎夫人笑道:“可是,旁人或許能分潤天虹的情愛,卻無法分割他的心,他的一顆心全在你一人身上。”
  秦碗鳳堯爾道:“人若食桃,食其肉也就得了,誰去食核?女人所要的不過情愛,管他心與不心,我只是生來胃小,多了食而不化。”微微一頓,接道:“閒話少談,小妹說最重要的一點。”
  玉鼎夫人含笑道:“原來你善於詞令,愚姐今日算是領教了。”
  秦碗鳳微微一笑,隨即正容道:“姐姐,若要天虹與你斷絕往來,那是有虧情理之事。但若繼續往來,你又流落在外,天虹難免逾閒蕩檢之機,家姑亦有教子不嚴之嫌,小妹還落個醋娘子的罵名,唯一的補救之道,便是將姐姐接回家去,名正言順,皆大歡喜。”
  玉鼎夫人笑道:“你真厲害呀!說來說去,最後還是為你自己。”頓了一頓,正色道:“唉!天虹與我來往,將你置於何地?這一點我早該想到的,不過咱們以前不識,那也不必說,如今已經相識,而且蒙你不棄,愚姐必知檢束,以報今日之情。”
  秦碗鳳搖了搖頭。肅容道:“姐姐,天虹是純孝之人,家姑若是說過一句不願天虹與你來往,姐姐與天虹就不會好到今日。老人家不是輕作決定的人,既已決定,就望其成功,姐姐愛天虹,就該以華家的晚輩自居,違了家姑的意旨,不免傷到老人家的情感,那又何苦呢?”
  玉鼎夫人聞言一呆,不覺潸然淚下,道,“愚姐實在鼓不起勇氣,跨入華家的大門……”
  秦碗鳳想了一想,握住她的雙手,沉聲道,“姐姐,小妹有個權宜之計,姐姐若再不依,那就是不願與小妹為伍了。”
  玉鼎夫人黯然道,“賢妹請講。”
  秦碗鳳道:“東海長離島東北方三百二十餘裏之處,有一座孤島,島名思霞。華家在島上有座別府,至今尚有僕人住在那裏。掘寶之事一了,姐姐務須去思霞島定居,以後的事,小妹自有安排。”說完之後,也不侍她答覆,欠身一禮,轉身離去,撇下淚眼汪汪的玉鼎夫人,癡立當地發怔。
  秦畸風蓮步珊柵,施施然來到神旗幫的紮營之地。白嘯天一家四口共住一棟木屋,許紅玫與白素儀見她走來,母女二人立時聯抉而出,立在門口迎接。白嘯天視如不見,白君儀也是安坐不動,
  秦碗鳳與許紅玫母女見過了禮,進入屋內,朝著白嘯天道:“碗鳳敬候伯父,”
  白嘯天將手一擺,冷冷說道:“罷了。”
  許紅玫急忙笑道:“少夫人情坐,君儀奉茶。”
  這屋中沒有下人,以尊卑來說,白君儀最小,無可奈何,只得斟了一杯香茗,委委屈屈地捧了上去。
  秦碗風接過茶杯置於一旁,倏的拿住白君儀的左手,勒起衣袖,朝她腕上望去。
  許紅玫笑道:“她原來中了天蜈劇毒,前日天虹與東郭壽的大弟子鬥過一陣,討來解藥服了,但不知潛毒是否化盡?”
  秦碗鳳含笑道,“齒痕雖在,朱色已退,毒力該是解了。伯母放心,侄女曾以金針療毒之技,解去劉子清員外體內的天蜈劇毒,君儀妹妹若是不妥,侄女自能解救。”
  白君議掙脫手腕,冷冷說道:“你先跑九陰教,再跑神旗幫,一副和事佬的嘴臉,安的什麼心腸,不妨明講出來,若想獨吞寶藏,咱們也可商量。”
  秦碗鳳聞得寶藏二字,不禁想到丈夫身上,當下盈盈一笑,道:“那寶藏雖然誘人,我卻無意獨吞,不過時機未到,也還輪不到你。”
  白君儀先是一怔,隨即會過意來,不禁又羞又惱,要待大發嬌咳。
  秦碗鳳吟吟一笑,一把將白君儀拖在身旁坐下,轉向許紅玫道:“伯母,侄女受逍遙仙朱老前輩所托,特來拜謁,奉求一事。”
  許紅玫聳然動容,道:“朱大俠人在何處,他有何事求我?”
  秦碗鳳斂手正容,肅然說道:“朱老前輩有事當陽,一時未能到此,皆因彭大哥幼遭孤露,身世零丁,素儀姐姐溫柔敦厚,才貌雙絕,是以朱豐前輩想攀這門親事,特命侄女代為幹求,萬折伯母玉成好事。”
  許紅玫朗然一笑,道:“彭拜膽氣足,骨頭硬,天資也不壞,是個可造之材,我倒是十分喜愛他。”
  秦碗鳳道:“彭大哥最大的優點是性情過人。依侄女的愚見,素儀姐姐淳樸恬淡,理宜配一位鐵錚錚的丈夫。”
  許紅攻歎道:“素儀淡於榮利,倘若遇人不淑,那真是只有吃苦受罪的份了。”說到此處,轉臉一顧丈夫道:“少達,你意如何?”
  白嘯天早已與妻子暗暗商議過此事,由於大女兒過于忠厚。也只有像彭拜那種肝膽照人的男子,方足以托靠終生,他對華天虹這一幫人芥蒂甚深,本來想賭一賭氣,拿架子,卻伯傷著女兒的心,當下依照原意,簡簡單單地道:“教他即日入贅我家,回山之後再行成親,姓可以不改,卻須聽我的教導,不可有絲毫違拗。”
  許紅玫轉臉一望秦碗風,道:“賢侄女,你意如何?”
  秦碗風躬身道:“伯父的話都在情理之中,也未超出朱老前輩預料,侄女覺得彭大哥年事尚輕,另立門戶,沒有長輩匡扶。也是不妥。彭大哥若能體察伯母與素儀姐姐的愛惜之情,也不該再作異議。”
  許紅玫道:“既是未出朱大俠預料,此事便作定論,你回去問明彭拜,他若願意,明日便來我家。”
  秦碗風唯唯稱是,當下起身告辭,拉著白君儀的手腕。雙雙走了出來。
  秦碗鳳於歸之後,一來受華夫人黛陶,二則有了身份,不知不覺間,養成了一種雍穆清貴的氣派。玉鼎夫人和白君儀都是未上籠頭的野馬,與秦碗鳳相對愈久,愈為感到自愧弗如。那自覺遜色的情緒,自然也壓抑不住。
  白君儀被秦碗鳳牽著手漫步走去,心中說不出的難過,又覺得輕不得、重不得,不敢得罪眼前之人。憋了許久,終於嘟呶著嘴,冷冷說道:“我又不是你的丫頭,你拉我到哪兒去?”
  秦碗鳳藹然一笑,轉身站定,悄聲說道:“我看得出來,你在與天虹鬧別扭,是麼?”
  白君儀冷冷說道:“我與他,一拍兩散,一切都過去了。”
  秦碗鳳含笑道:“有始無終,不怕旁人見笑?說給我聽聽,是什麼事傷了你的心?”
  白君儀眼眶一紅,悻然道:“我落在東郭壽手中,整日如伴虎狼,中柵望他趕來營救,他卻留連曹州,全不拿我當一回事,我……我從未想到,竟連顧灣音也比不上。”說到此處,心頭一酸,熱淚泉湧下來。
  秦碗鳳道:“你這情由,天虹知道麼?”
  白君儀恨聲道:“誰管他知不知道?”
  秦碗鳳一笑,道:“原來是你自己獨個兒鬧別扭。他滿腦子江湖大事,只怕壓根兒就未想到。”拿起手帕,為她試去臉上的淚,接道:“剛剛我還不是先去探望顧姐姐,再來拜訪你們,這先後次序,容有輕重之別,卻非親疏之分,這道理你不能不弄明白。”
  白君儀道:“憑什麼顧駕音重些,我白君儀輕些?”
  秦碗風含笑道:“顧姐姐飄冬江湖,孤苦無依,世上只有天虹一個親人,你貴為神旗幫主的掌上明珠,威靈顯赫,非同小可,東郭壽要傷害你時,既要想想天虹,也還得想一想神旗幫的盈於屬下,自己是否真的招惹得起。所以你雖在險中,其實並未到十萬火急的程度,比不得駕音姐姐,正在熬受‘陰火煉魂’的酷刑。”
  白君儀默然半晌,道:“那妖精幹嘛蒙著臉子?”
  秦碗鳳道:“顧姐姐受刑之後,元氣大損,容顏十分憔悴,至今不能康復。天虹若再晚去半日,顧姐姐那就不知落到如何慘痛的地步,她是一個苦命人,你不可對她敵視。”
  白君儀冷冷道:“哼!你福大命大,當然大方啦!”
  秦碗鳳失笑道:“福有大小,也有早遲,你的福命一樣是大,只是來得較晚罷了,但是千萬不可怨天尤人,以免得罪了菩薩,菩薩不保佑你。”
  白君儀道:“我不要誰保佑!”
  秦碗鳳藹然一笑,柔聲道:“天虹疲於外務,不可再有內憂。明日咱們陪同彭大哥來你家入贅,你別使小性。”說罷之後,與她執手作別,回到峰下。
  梨花仙子似熱鍋上的螞蟻,見她回來,頓時叫道:“鳳兒,你搗什麼鬼、兩個都是狐狸精,你跟她們說什麼?”
  秦碗鳳含笑道:“都是舊識嘛,談幾句家常。”
  霍天浩與司馬長青在下棋,慈雲大師在一旁觀戰,這時轉臉問道:“鳳兒,媒人做得怎樣了?”
  秦碗鳳走了過去,將白嘯天的話轉敘了一遍,霍天浩冷笑道:“笑話!白嘯天是什麼東西,彭拜聽他的教導,豈不變成一個小賊!這一款取消,否則婚事作罷,彭拜另覓良配。”
  秦碗風賠笑道:“伯父明鑒,真金不怕火煉。彭大哥是頂天立地的男子,自有抉擇善惡的能力,白幫主若能左右彭大哥,彭大哥也能影響白幫主,何況白家伯母賢良方正,有她匡扶不逮,定無大礙。”說到此處,轉眼一望慈雲大師,暗暗求他相助。
  慈雲大師慈悲為懷,其最高的理想便是引渡惡人向善,聞聽彭拜亦能影響白嘯天,不禁心動,連忙介面道:“鳳兒說得不錯,彭拜天性嫉惡,守正不阿,從善或是附惡,比的是心志堅強,而非武功高下,說不定白嘯天得了彭拜這個女婿,反而放下屠刀,回頭向善。佳人難再得,這婚事不可錯過。”
  司馬長青突然說道:“朱大哥既能放心,咱們就不管吧。如果有一天彭拜附惡,咱們于掉白老兒。割掉惡根,也就得了。”
  翟天浩想了一想,道:“這辦法也成,不過我們三人多多留意,彭拜只一步入歧途,我等便得立即下手。”
  彭拜與白素儀的婚事,就此成了定局。這日夜間,神旗幫與星宿派接替發掘工作,次日又由九陰教接手。第二日辰間,華天虹夫婦二人,加上秦玉龍,陪同彭拜至神旗幫入贅。因是入贅,倒省了一筆聘禮。白嘯天是一幫之主,富比王侯,雖在客中,卻也不願馬虎,除了大酒大肉款待來賓之外,對屬下也有一筆巨額的賞賜,酒酣耳熱,喜氣更是洋溢。一時之間,九曲山中,竟是一片吉祥的氣象,那掘寶的工作,跟著也入了緊張階段。
  這一夜,正由華天虹率領那批散兵遊勇,與一會、一教的人在工作,四更時分,華天虹因事退出坑外,正向長孫博與黃山四老請教,坑道之下,突然傳出一陣喊叫之聲:“華公子九曲宮出現了…”
  華天虹聳然一驚,猛然轉臉,朝那邊望去。
  只見坑內躍出幾人。手舞足蹈,嘶聲大喊道:“九曲宮出現啦!大夥兒來看啊!九曲宮出土啦!”
  瘋狂的喊叫聲,劃破了深夜的沉寂,震動了睡夢中的入群,展眼間,三江五嶽的好漢,黑白兩道的豪傑,飛蝗一般地朝坑道撲去。
  那坑面兩次擴大,己是縱二十丈,寬四十大,五尺一步階梯,拾級下降,如今業已深達九十餘丈,坑上之人肴坑底之人,猶如螞蟻一般大小。除了少數一流好手,餘者上下一趟已是相當吃力之事。
  華夭虹陪同長孫博與黃山四老趕了過去,坑內已是人山人海,每層階梯上都擠滿了人,燈寵火把,照耀如同白晝,人人探首下望,議論之聲,聚蚊成雷。華天虹與長孫博等身份特殊,幾人一到,旁人急忙閃開道路,讓幾人趕往坑下。
  坑底金光閃閃,原來皆是長二尺、寬一尺六寸的銅瓦,另有一個巴鬥大的麒麟腦袋,和半截折斷了橫匾,殘匾上釘著一個四尺見方、純金鑄造的“萬”字。
  白嘯天一見幾人趕下,頓時指住那半截殘匾道:“長孫老弟快與四老參詳一下,此地該是九曲宮的什麼所在?”
  濮陽老人越眾上前,一見那半截殘匾上純金的“萬”字,頓時聳然道:“這裏是萬有殿,已屬九曲宮的重地,非外人所能涉足之地。”
  李老人介面道:“據江湖傳言,兒曲神君為此殿題名時曾經言道:凡能進至此殿之人,便是九曲宮的屬下,應句盡有,終生不慮匿乏。”
  長孫博打開卷著的藍圖,展示在眾人眼前,濮陽老人指著一個寫著“萬有殿”三個小字的方塊,道:“就在此處,這後面是花圃,花圃後面是水謝,過石橋便是九曲神君的起居之處。”
  這藍圖的是根據黃山四老口敘,由長孫博繪制而成。圖上記敘頗為詳細,這時各方為首之人都圍在藍圖四周,悉心觀察,白君儀突然擠了過來,往華天虹身畔擠去。
  九毒仙姬與華天虹站在一起,被白君儀一下擠了開來,不禁大怒,雙眉一揚,就待發作,但因白君儀是後生小輩,又怕失了自己的身份。
  白君儀知道自己與華天虹好事難偕,就是因為九毒仙姬師徒從中作梗,她恨極了苗疆的人。九毒仙姬猶未發作,她已翻個白眼,冷冷說道:“瞪什麼眼,吃人麼?”
  華天虹大急,一把將她拖到身後,低聲叱道:“沒有尊卑大小,成什麼話?”
  白君儀朝著九毒仙姬狠狠地橫了一眼,隨即向著華天虹道:“東郭壽師徒未曾下來,穀世表那小子也失了蹤,這事透著古怪,咱們防著一點。”
  華天虹突然一驚,縱目一掃,白嘯天、九陰教主,任玄、天乙子,重要人物全在坑底,單單不見東郭壽師徒。
  許紅玫見九毒仙姬歧視自己的女兒,心中不無芥蒂,故意端出長輩架子,喝道:“此事可疑,天虹上去查一查!”
  華天虹不敢怠慢,應了一聲“是”,縱身向上躍去。
  他輕功已臻極峰,足點石壁,展眼升到了坑面,忽聽東郭壽震聲狂笑道:“華公子,寶藏出土了麼?”話聲中,一陣排山倒海勁力,挾著一陣腥臭之氣,已自當頭壓下。
  華天虹驚怒交迸,間不容發,一提丹田真氣,雙掌一按,呼的一聲,身子劃了老大一個圓弧,猛然翻上了半空。
  這淩空一縱,神紗絕倫。普天之下,再無第二人有此能耐,東郭壽一擊未中,心膽俱寒,張口一聲厲嘯,轉身飛掠而去。
  華天虹身在半空,耳中突然聞得一陣異聲,凝神一辨,直駭得心驚膽戰,臉色蒼白如紙,厲聲大喊道:“洪水來了!大家快逃,洪水來了!”心中患恨難消,疾向東郭壽追去!
  這都是瞬眼間的事,同時間,坑中慘呼之聲大起,只聽一片•瘋狂的驚叫:“蛇!蜈蚣!毒蜘蛛!……”
  隨著這瘋狂的慘叫,擁擠在階梯上的人一陣大亂,有的向上縱,有的向下躍,再聞洪水來到,更是驚魂欲出,坑下的拼命往上沖,武功低的頓時被擠出石階,紛紛朝坑底摔落。
  轉眼間,一片轟轟隆隆的山洪奔騰聲傳到了坑內,聽那聲響,似有千軍萬馬,海潮般地掩襲過來。
  郁雷般的山洪聲一起,坑中情勢愈亂,人人忙著逃命,全部拋棄了手中的火把,黑暗中,只聽一片充滿驚恐的嘶喊喝叫之聲,好似天火焚城。大地陸沉、世界末日一般。
  只聽白嘯天嘶喊著“紅玫”,許紅玫喝叫著“君儀”,九毒仙姬叫喊著門下弟子的名字,九陰教主與任玄。天憶子等人是各自逃命,誰也懶得理會旁人。這一場巨大的變故中,未受波及的就只有秦碗鳳。慈雲大師、翟天浩和司馬長青四人,這四人留在紮營之處,自始就未移動一步,但變故~起,卻又為著己方人耽心,匆匆往崖下趕去。
  片刻工夫,海潮一般的山洪已卷到了坑邊,蝗蟲般的人群,飛一般地朝山崖上撲,跑得慢的被人擠倒在地,踏為肉泥,大難臨頭之際,人人先顧自己,有的人逃命心急,竟然仗著兵刃開路,無分敵友,亂砍亂殺。
  須臾,旭日東升,照著擠立崖邊,劫後餘生之人。
  突然有人大聲喊道:“看!華公子在那裏!”
  數百道目光順著那人的手指望去,朝陽之下,只見華天虹手揮長劍,與東郭壽師徒十餘人鬥在一起,兵刃耀日,精芒刺!眼,戰況猛烈已極。
  九陰教主攘臂高呼道:“走哇!將星宿派的人剁為肉醬,決不讓一人逃走。”
  霎時間,咆哮如雷,所有的人齊齊向那面狂奔。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3:49:28

第八九章 九曲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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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與東郭壽師徒交戰之處,是一塊上不沾天,下不接地的懸崖。翟天浩與司馬長青關心華天虹的安危,兩人迸出全身之力,搶先到了懸崖上面,正待覓路下降,忽聽華天虹朗聲道“不必諸位動手,這師徒幾人,我獨力對付得了。”
  兩人凝目一望,只見華天虹劍以遊龍,輕舒輕展,將東郭壽與房降圈在中央,東郭壽手舞紫金蒼龍帶,房隆左手使一柄又寬又大的鋸齒刀,右手使的是向來系在腰間的一根金絲腰帶,師徒二人身上卻是傷痕累累,血流如注,臉色卻是死灰一樣的慘白。星宿派另外的十八名弟子,只有谷世表一人不在,其餘十七人圍在華天虹身外團團轉,卻無一人能夠欺近華天虹身邊。
  霍天浩一瞧華天虹身上幹幹淨淨,沒有半點傷痕,這心如止水、超然物外的俠客,也忍不住情懷激動,熱淚盈眶,朝著隨後擁到的人群雙手亂搖,嘶聲大喊道:“統統在上面看,任何人不要下去。”
  原來這一向時,華天虹除了參與發掘工作之外,無時無刻不是躲在一角鑽研武技,那刻苦發奮、不眠不息的情形,只有最親近的一批人知道。由於耗思過度,華天虹兩鬢烏絲競已轉成華發,為了避免引人注目,秦碗鳳借了師姐的眉筆,替他將那已轉銀白的鬢發染成黑色,只是心頭憐惜,卻不能以身代之。
  只有這些人知道,華天虹為武功所付的代價是何等巨大,故爾也只有彼等見華天虹力克強敵、耀武揚威之際,才會衷心地激動。
  此際,所有的人都擠在嶺上,注視著懸崖上的打鬥,懸崖之下水流滾滾,那巨大的深坑已被水流掩沒,黑白兩道通力合作,費時二十余日的成績,早已為山洪卷去。
  忽聽東郭壽嘶聲道:“華天虹!趕人不上百步,你已戰勝,還想怎樣?”
  只聽群眾暴吼道:“這老兒心毒手辣,要將咱們中原豪傑一網打盡,罪該萬死,不可饒恕!”
  “華公子只管下手,不必心存仁義!”
  “華公子若是不願下手,可以交給咱們處置!”
  一時之間,暴吼如雷,山鳴穀應,大地震動。東郭壽臉白如紙,嘶聲喊道:“這是穀世表做的事。他是中原人士,與咱們星宿派何干?”
  華天虹冷冷一哼,健腕一震,刷地一劍,東郭壽左胸之上頓時多了一道創口,皮開肉綻,鮮血泉湧。
  東郭壽心膽早寒,紫金蒼龍帶狂揮亂舞,未能擋住這一劍,華天虹劍鋒一轉,早已在房隆左胸同一部位劃了一劍,左腳一抬,將一名星宿派的弟子踢出了懸崖,摔落在溪水之內。
  許紅玫立在峰上觀戰,搖頭啼噓道:“唉!這孩子!九曲神君重生,也未必是他的敵手。”
  白嘯天神情木然,聞得妻子的話,滿嘴鋼牙一挫,發出一陣格格的響聲。
  要知九陰教主也自知勝不了東郭壽,其餘的人更不待言,那房隆已得乃師真傳,左手鋸齒刀重達四十斤,右手金絲腰帶卻是軟兵器,一剛一柔,配合無間,其威力之強大,在九陰教主與白嘯天這批頂尖高手眼內。正是一目燎然。華天虹以一敵二,還得應付另外十餘人的騷擾,非但穩操勝算,而且遊刃有餘,這就難怪彼等心灰意冷,不敢再想與華天虹對敵之事了。
  此際,東郭壽只想被華天虹踢上一腳,摔落水中,以便趁譏逃生,但華天虹立定主意,定要彼等束手就縛,聽候公眾處置。東郭壽行事太狠,已惹公憤,豈敢聽候裁處?但華天虹的劍法神奧不可思議,他竭盡所能,就是無法逃遁。事實上華天虹剛才那兩劍傷敵,連冷眼旁觀的九陰教主和白嘯天也莫名其妙,他身當鋒銳,更是茫無頭緒。
  忽聽白宮議尖聲叫道:“教他先將《天化劄記》奉獻出來。”
  東郭壽聞得《天化劄記》四字,眼中恍愧見到一線生機,但覺星宿派已犯眾怒,縱然交出秘發,華天虹肯於罷手,旁的人也不會答應。
  但聞華天虹沉聲說道:“東郭壽,你交出《天化劄記》,華某保你一條生路。”
  白君儀介面叫道:“快快獻出《天化劄記》,將功贖罪。否則咱們了結你師徒之後,立即進軍青海,將你星宿派的巢穴夷為平地,將你的那批徒子徒孫、殺得一個不剩。”
  人群之中,頓時暴起一陣喝彩之聲。顯然,人皆好事,這主意投合多數人之好。
  東郭壽臉色慘白,雙眼都是血紅。這是他有生以來,做夢也不曾想到的慘敗,但他終是大奸大惡之人,雖於極端窮蹩之下,心神依舊不亂,念頭一轉,立即厲聲叫道:“華天虹住手!我將秘笈交給你。”
  華天虹長劍一收,飄然躍至崖邊立定,緩緩說道:“閣下最好不要使弄狡燴,否則又動公憤,在下就無力周全了。”
  東郭壽大聲喘息了一陣,由懷中取出一本陳舊的冊子,手指封皮;道:“姓華的,你看清楚了,這就是《天化劄記》,貨真價實,半絲不假。”
  只聽白君儀冷冷說道:“你若毀損分毫,咱們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東郭壽聽如不聞,翻開那《天化劄記》的最後一頁,指著上面縱橫交錯的圖形,道:“這是寶藏所在的秘圖,沒有此圖,你們縱然翻遍九曲宮的地皮,也休想找得到藏寶。”
  華天虹見他遍體鱗傷,狼狽不堪,心頭忽覺不忍,暗道:此人也是一派宗主,此番掘寶,義是由他發起,只因貪婪過份,落得如此下場,說來也甚為可憐。心念一轉,不禁臉色一整,慨然說道:“此番掘寶,尊駕功不可沒。星宿派雖處邊隅,亦我堂堂華夏的子裔,紅花綠葉,何分彼此。九曲宮果然有寶,也不在乎多幾人分潤,賢師徒若是願意留下,繼續為掘寶效力,在下不才,縱是拜遍各方尊長,也要求得……”
  東郭壽將手一搖,慘然笑道:“縱然囊括九曲宮的武學秘笈,也難勝閣下一人一劍,東郭壽雖是下愚,卻也懶得要了。”
  九陰教主與白嘯天聞得此言,心頭陡然一驚,暗道:“是啊!即令將九曲宮的武學秘笈全部搶到手中,勝不了姓華的小子,那豈不是枉然。”
  這兩人始終存著異心,打算在最後關頭傾力奪寶,東郭壽之言好似暮鼓晨鐘,驚醒了兩人的迷夢,使兩人對那寶藏的興趣。一落千丈,霎時銳減下去。
  但聽華天虹緩緩說道:“武學之道,匯涓流而成大海,尊駕斤斤計較在下一人,未免有失獻身武學的本旨。”語音微頓,接道:“人各有志,在下不敢相強,《天化劄記》本是中土故物,尊駕留置此地,九曲宮中若有星宿派的失物,在下取得之後,必當親自奉還貴派。”
  東郭壽厲聲一笑,道:“星宿派有寶物失陷宮中,但卻不須閣下賜還,只求閣下取得之後,妥為保存,十年百年之後,星宿派若有人才出世,再來登門索取,這《天化凡記》乃我派祖師取之於地,東郭壽只能失落,也不能拱手送人。”
  說完之後,雲起內力,將那秘笈猛地朝溪下扔去。
  哪禮記去勢如箭,眼看要落水中,嶺上群豪一陣大嘩,喝罵之聲如雷響。
  但見華天虹飛撲而下,左手一揮,呼地一掌,將那秘笈淩虛攝到手中,身形一翻,海燕掠波一般,轉向懸岸飛起。
  嶺上暴起了一陣如雷的喝彩之聲,白嘯天一時忘情,脫口喊了一個“好”字,采聲出口,跟著又喃喃咒罵不已。
  東郭壽怒恨交集,趁著華天虹飛身下撲,頂上眾人注意那秘笈之際.猛一跺足,喝一聲走,當先朝崖下撲去,眾弟子哪敢逗留?一個個爭先恐後,朝著崖下飛撲,房隆恨至極處,左手鋸齒猛然擲出,直向半空中的華天虹襲去。
  山嶺之上又是一陣驚叫,華天虹人在半空,一聽聲響,已知是房隆的鋸齒刀射來,當時瞧也不瞧,右手一兜,長劍反臂擲擊,直向那鋸齒刀射去,身形一翻,飄然回到了崖上。
  只聽“嗆!”的一聲,刀劍相撞,火花四濺,金鐵交鳴中,鋸齒刀被劍上的真力一撞,在半空中呼呼轉動,蔚為奇觀,那長劍卻已一掠而過,直向房隆背心刺去,其疾如箭,較之初出之時更快。
  房隆聞得背後那尖厲的破空之聲,駭得猛地一個哆嗦,撲身一滾,一頭栽入了水中。
  東郭壽不敢上嶺,帶著弟子涉水而遁,因華天虹答應了放他們離去,也就無人追趕,但暗器如雨點落下,夾著笑罵之聲,情勢也夠嚇人,東郭壽師徒頭也未回,涉過溪流,落荒而去,轉眼逃得不見。
  華天虹躍登嶺上,舉著那《天化劄記》高聲說道:“諸位,這劄記上有一頁地圖,與寶藏位置有關,在下將劄記交給長孫先生,由他參詳使用,自今以後,這《天化劄記》就由長孫先生保有,諸位若有異議,此時只管聲明,若無異議,那就不能做出私下攘奪的事了。”
  此時此地,誰也不敢亂唱反調,但聽一陣附和之聲,事情就此決定,華天虹將劄記交給了長孫博,轉身便尋黃山四老。
  只見任玄與天乙子擁著黃山四老,排開人牆走了過來,華天虹見四老無恙,不禁松了一口大氣。
  濮陽老人呵呵一笑,道:“晦!那時坑中一片黑暗,觸手是人,水泄不通,咱們四個老頭兒落在最後,若非任當家的和天乙道長幫忙,咱們可只有坐以待斃了。”
  劉老人道:“華公子,將來掘得寶物,我兄弟的一份,決定讓給任當家的和天乙道長了。”
  天乙子道:“我們救人出於本份,讓寶之事,再也別提。”
  華天虹忙道:“道長與任老前輩;臨難救人,值得大家敬服。將來若有所得,大夥都該知道有所表示。”轉面一望許紅玫道:“伯母,貴幫兄弟可有閃失?”
  許紅玫道:“東郭壽將他養的一批毒物散佈在坑道上面,咱們幫中有十多人被毒物咬傷,九陰教下傷了十餘人。”
  華天虹急忙轉身找妻子。秦碗風擠了過來,高聲道:“有勞伯母和教主吩咐一聲,凡有中毒之人,統統送到晚輩這裏來。”說罷轉身退去。
  許紅玫與九陰教主也不客氣,傳令屬下,抬著中毒之人隨秦碗鳳走去。
  原來當夜是由一會、一教的人和那批散兵遊勇在坑底工作,神旗幫與九陰教的後來趕去,擠住坑道上層,是以東郭壽布下的毒物,傷的全是這兩派的人,那批散兵遊勇落在後面,有些又是武功低微,風雲會與通大教的那管什麼道義,亂擠亂撞,踏著旁人的頭顱逃命,那些被摔死踏死,最後被山洪卷走的,都是這批散兵遊勇中的人。
  華天虹遊目四顧,見彭拜與白氏姊妹無恙,當下別了許紅玫,轉身來找自己一面的人,卻是忍不住要由九陰教那面走過。
  玉鼎夫人依舊是黑紗覆面,見著心上人走過,低聲笑道:“托爺的福,幸而未死。”
  華天虹微微一笑,見那雪兒在方紫玉懷中嘶叫,只得伸手撫摸了幾下,轉身再向九毒仙姬身前走去。
  蘭花仙子豎起拇指笑道:“小郎,今日真厲害,幾時有空,我要與你較量一下。”
  華天虹微微一笑,轉目四顧,口中喃喃數著人數。
  紫薇仙子笑道:“連師父十三個,不會少啦!”
  九毒仙姬笑道:“當時是真亂,你在上面一喊,坑中頓時一片黑暗,又無路徑可循,她們一個拖一個,我拉著蘭花的膀臂,不管三七二十一,拖著一大串人,就從人堆上踏過。”
  她那九弟子孟真真笑道:“晦!當時誰都慌了手腳,有個臭道士一把抱著我的腰不放,我心頭一急,向著那死人的頂上一掌,只怕打塌他的腦袋瓜子了。”
  華天虹啼笑皆非。苗嶺一派除秦碗鳳之外,師父徒弟,全是只論好惡,偏重情感之人,她們雖無重大的惡行,但若以中原俠義道的尺度衡量,她們的行事做人,卻又不無可議,只是九毒仙姬與華天虹情若母子,門下弟子與他宛如手足,人人將他視若拱壁,寵愛無以複加,華天虹始終不敢批評她們的不是。
  但見神旗幫的人由附近走過,一個青袍者者指手畫腳,朝著身旁之人說道:“嘿嘿!這一次要不虧了咱們二小姐機警,及早發覺東郭壽那老兒的陰謀,再緩須臾,那就不知要死傷多少人了,說不定若干頂兒尖兒的好手,也得葬身在那深坑底下。”
  只聽另一人道:“二小姐確實了不起,若非是她,咱們連那《天化劄記》的影兒也不知道。”
  另一人道:“哼!什麼劄記,只怕寶藏已被人家搬回青海,咱們還在家中睡大覺哩!”
  最先講話那青袍老者道:“那是當然,哼哼!東郭壽是何等腳色,這掘寶機密二小姐可是以性命拼來的!”
  九毒仙姬那十二弟子名叫藍翠,年紀不過比秦碗鳳大一歲,苗女天真,猶未脫去少女習氣,聞得幾人誇獎白君儀的好處,心頭氣憤不過,卻又無言反駁,只得望著幾人的背影”呸!”的一聲,朝地L猛吐一口唾沫。
  剎時間,一片唾吐之聲,除了九毒仙姬與苗嶺三仙,其餘九人全向地面吐了一口唾沫。
  蘭花仙子突然狠狠地道:“小郎,你再與白君儀講一句話,我罰你當眾跪下。我說得出,做得到,可不管你已經是大人了。”華天虹聞言一呆,連連點頭,道:“小弟記得大姐的吩咐。”
  那藍翠喝道:“看也不許看她一眼!”
  華天虹臉色蒼白,點頭道:“小弟記著翠姐的話。”
  須知人是情感的結合,華天虹當年眼下“丹火毒蓮”,一條性命,乃是這些人由死神手中搶回來的。當日藍翠專管華天虹”的飲食,連帶還要協助秦碗鳳照料華天虹便溺和沐浴,親執賤役數月之久,而彼等卻是並無所求。這等恩情,華天虹便是奪下九曲宮的全部寶藏,雙手奉上,也是酬報不了。何況彼等視華天虹如弟,華天虹視彼等如姐,長時間的情感業已結成,義無反顧,誰也無法反悔,彼等若是堅持如何,華天虹就非得遵命不可。否則的話,彼等雖然無可奈何,華天虹卻變作只顧私欲、無情無義的小人了。
  九毒仙姬木然無語,她聞得那批人的談論,想起在坑道之內,自己曾對白君儀怒目相向,不料竟還受了她的好處,那〈百毒經〉師門重寶,勢又不能舍棄,但要收回失物,無論怎樣辯白,終究還是得白君儀之助。她也是一派宗主,傲骨磷峋,蓋過這山中所有的人,想到這症結難解,不禁意興闌珊,大覺不是滋味。
  華天虹知道同這批姐姐無法講理,心頭直想逃跑,忽見九毒仙姬神情落寞,連忙賠笑道,“仙娘,鳳姐在替人療毒,您不過去指點一下?”
  九毒仙姬一聽提起小徒兒,頓時精神一振,道:“對!大家去看看鳳兒,莫要手藝不佳,砸了我的招牌,”
  蘭花仙子嚷道:“真是的,大家快去。”說罷當先奔去。苗人熱情,展眼之間,又都轉怒為喜,一窩風地擁去,將适才的事撇在腦後。
  那中毒的三十余人集中在一問木屋之內,秦豌鳳正以金針療毒之技,為眾人拔毒療傷,由於東郭壽養的毒物多達十種,而且都是域外異種,治療起來極為費事,秦豌鳳一人忙得團團亂轉。那金針療毒之技是一門極為專門、極為深奧的學問,九毒仙姬的眾弟子中,只有前面四人學過,其中也只有蘭花仙子和犁花仙子造詣較深,但也未能盡得精妙,動手救人,針法尤其生疏,似孟真真與藍翠等,她們只對以毒攻敵之技感到興趣,對於解毒救傷之學,比起小師妹,那還差得遠了。
  九毒仙姬趕到木屋之內,先照看大弟子和二弟子,以防兩人針下出錯,鬧出人命,蘭花仙子手拈金針,一針貶人昏迷地上那人的“風府”穴內,笑道:“這人是被三眼蠍虎所傷,鳳兒冶過一人,有了經驗,師父勿須操心。”
  九毒仙姬聽了,再看二弟子梨花仙子,梨花仙子所治的那人是被天蜈所傷,除了傷口有點紅腫之外,別無什麼異樣,秦碗鳳為劉子清拔過天蜈劇毒,剛剛已經提示過梨花仙子,因之犁花仙子舉重若輕,行來甚為容易。
  行這金針療毒之法,須得先明毒性,然後以金針刺入相應的經脈穴道,以針灸之力拔除毒力。若將毒性判斷錯誤,或是有一針部位偏差,那被針之人頓時便得毒氣攻心而死。真可謂針針見血,一絲不爽。這時,秦碗鳳正在測驗一人所中的毒性,紫薇仙子等圍在一旁觀看。九毒仙姬背負雙手,緩步踱了過去,查看這關門弟子的技藝。
  幕地,門外一陣騷動,逍遙仙朱侗背負一人,大步沖了進來,週一狂的望門弟子高泰背著一個長形包裹,陪同一個黑黑面孔的老者,疾步跟隨在後面,彭拜也追了過來。
  華天虹匆匆接下朱侗背上那人,道:“老前輩,怎麼一回事?”
  逍遙仙朱侗…指那昏迷未醒之人,道:“這一位姓蔣名子侃,深通輿地之學,而且擅用炸藥,他已三十年未在江湖走動,我見東郭壽到此掘寶,特地將他拖來,准備與東郭老兒打對台,夜裏入山,適逢穀世表在掘堤。”話鋒一轉,急道:“閒話慢講,蔣老頭與穀世表那小賊對了一掌,沒想到那小賊滿手是毒,碰觸不得,快請仙姬動手,將這條老命留住再說。”
  秦碗鳳急忙遞過金針,九毒仙姬笑道:“你動手吧,為師的看著就是。”
  秦碗鳳聞言。玉手揮動,霎時便將五根長達七寸的金針,插到了蔣子侃的胸上,阻截住他的心脈,隨即又將兩根金針插入了蔣於侃的雙手拇指之上。
  九毒仙姬笑道,“朱兄放心,有我師徒在此,不會有人因毒而死,你繼續說吧!”
  逍遙仙朱侗噓了一口氣,道:“咱們到遲一步,那小賊已將石堤弄了一個缺口。我與蔣老頭上前阻截,那小賊眼看難再作為,便往蔣老頭那邊逃遁,兩人對了一掌,居然半斤八兩,蔣老頭本待賞他一枚糖心彈……”
  紫薇仙子插口道:“什麼蛋?”
  逍遙仙朱侗道,“霹靂彈,但咱們急於堵那缺口,只得任那個賊逸去,可惜山洪蓄積日久,水勢狂猛,終於未能堵住,怎麼樣?這裏傷人多吧?”
  華天虹臉有愧色,點了點頭,道:“咱們自今還睡在鼓裏,若非老前輩等及時趕到,穀世表勢必一舉擊壞全部石堤,那水勢一定更猛十倍,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了。”
  朱侗道:“蔣老頭老遠一瞧那石堤,便說是個水淹六軍之計,東郭壽一上來就安著壞心眼,你們自然不易覺察。”頓了一頓,接道:“那廝呢,剁了沒有?”
  紫薇仙子怒道:“被他放了。”
  逍遙仙朱侗呵呵一笑,道:“放了總是恩德,只當買王八放生。這且不談,眼前漫山遍野都是賊子賊孫,這寶貝如何掘發?”
  華天虹急忙正色道:“老前輩,眼前是捐棄前嫌,整個武林通力合作,共襄盛舉。昨夜已經掘出九曲富的萬有殿,如今被溪水淹了,晚輩打算稍停就與各方首領商議,重新隔斷溪流,吸去坑下的積水,繼續發掘下去。”
  逍遙仙朱侗愕然道:“哦!大水未曾將你淹死,你還有膽量與那批王八蛋合作?”
  華天虹聽他口舌傷人,急忙介面道:“老人家,良知良能,人人都是有的,咱們仁義待人,時間久了,自能邀搏各方諒解。”伸手一指彭拜,笑道:“大哥已是神旗幫主的賢婿,這一幫人,與咱們自然是兄弟了。”
  逍遙仙朱侗老眼一睜,轉臉朝彭拜望去。
  彭拜身形微躬,低聲說道:“碗鳳說是師伯之命,拜兒不敢違抗。”
  逍遙仙朱侗叫道:“喲!禮貌也周到了,辭令也好聽了,是白老兒教的,抑是素儀姑娘教的?”
  彭拜臉上微微一紅,躬聲道,“拜兒若有尺寸之進,皆是師伯教誨之功。”
  逍遙仙朱侗又是一愣,倒是覺得不好冉隨便了,怔了一怔,顫聲道:“好!你也該成人了,白嘯天老眼不花,才會要你這個長婿。我是尊重白夫人,同時認為素儀姑娘品德高潔,足以匡扶你一生一世,這才壯起膽子,托碗鳳作成這門親事。如今已結良緣,那就看你自己的了,不能做個英雄豪傑,克紹白嘯天的箕裘,那是白老兒的悔恨。不能做個正人君子;顯耀你先師的門戶,那是我做師伯的罪過。我與你師父是刎頸之交,到時候只有刎頸自裁,向你的師父謝罪。然而,廁身草莽、還要不失正大,這很難很難。你得好自為之。”
  彭拜虎目之中,淚珠滾動,躬身俯首道:“拜兒若不能達成師伯的期許,當先求了斷,自向恩師請罪。”
  逍遙仙朱侗心神激動,道:“好,你先回去,為了你,我朱侗向白嘯天低頭,你回去稟告他,說我少時就來拜訪。”
  彭拜應了一聲“是”,行過禮後,告退出門。有道是君子不重則不威。換言之,人若端凝自重,威儀自然而生。彭拜入贅白家,隱然已是那龐大幫派的繼統之人,面對著一個個武功高強的屬下,自然須得自尊自重,自惜身份,因而不須白嘯天耳提面命,也會突然變一個人。曾幾何時,彭拜舉手投足,已是給人異樣的感覺。這也是時運不濟與時來運轉兩者之間的差別。
  這一日,晨噴初露之際,九曲山中的人,全部集中到了溪流對岸的一座高峰之上。黑白兩道,五湖四海的豪強,聚集在一座山頭上面,每一道神光的的的目光,都緊盯住對面崖下那龐大的深坑,每人都懷著一顆興奮而又緊張的心,等待那即將來的一刻。
  有少數人,並未為了寶物,而是為了自己親愛的人,才參與這掘寶的行列,但是,既然已經為這劃時代的壯舉投下極大的心力和時間,其熱望成功,亟欲一睹最後結局,與那些為寶物著迷,夢寐無法安寧之人,心情同樣的緊張,同樣的熱切。
  那深坑又向下挖掘了二十餘丈,黃山四老、長孫博、蔣子侃、華天虹、白嘯天、九陰教主,這些人集思廣益,終於推詳出九曲寶藏應在山腹之內。根據《天化劄記》上那張地圖,寶藏所在,必然是歧道縱橫,門戶眾多,身臨其境,如入迷魂陣中。可是、眾人勞碌月餘,連一座門戶也尋覓不到。
  不得其門而入,使眾人空入寶山,徒自興歎,無可奈何,只得想出一個炸開門戶的下策。於是由長孫博與蔣子侃厘定了部位,由坑下掘成一條地道,深入山崖之內,遍置炸藥,安妥引線。此刻,就要由華天虹引火炸山了。
  須臾,深坑之下,響起一陣長嘯之聲,一縷濃煙卷出坑外,接著便是一陣緊似一陣的響雷之聲。
  梨花仙子最為沉不注氣,一聽那悶雷之聲,頓時雙手亂招,張口大喊道:“小郎快跑!小郎快跑……”
  苗嶺女子從來不知鈕泥作態,一人喊叫,頓時全都喊叫起來,哪知華天虹不辭艱辛,任勞任怨,其聲望與威德,不知不覺間深植人心。這時功成在望,人們那愛戴之心,倏然勃發出來。
  霎時間,喊快之聲如春雷乍動,群山相應,震耳欲聾,人們都知以華天虹的腳程,不會受爆炸波及,但卻依然催促他快跑。那乃是私心愛戴之意:若是單獨相對,許多人必然難忘舊怨,無法撇去那仇恨妒嫉之心,但處身群眾之間,卻有身不由己之勢。
  華天虹點燃引線,掠出隧道,急向對峰馳去,耳聽山腹中已起爆炸之聲,峰上之人卻是喊聲如雷,心頭忐忑,不知又發生了什麼變故,當廠亡命般地沖上了對峰,卻已飽受一場虛驚。
  但聽一陣震天暴響,隨即又是一陣轟隆巨聲,峰上群豪,頓時發出一陣驚歎之聲。
  只見眾人多日以來盤踞的那座山嶺,齊腰之處連連爆裂,半座山頂,倏地整個崩塌下來。
  展眼間,一陣驚天動地的劇震,眾人所立的這座山峰也為之震動,樹木搖晃,沙石飛走,久久不息。對面山嶺卻是沙塵蔽日,亂石橫飛,樹倒屋摧,滾滾下落。
  突然間,一道白線自溪流源頭處滾滾而下,挾著一陣轟轟發發之聲,勢如萬馬奔騰,展眼已至近處。
  逍遙仙朱侗驚道:“難道又是穀世表那小賊在造反?”
  蔣子侃搖頭道:“想是地殼震動,石堤破裂,引得山洪回至原來的溪道。”頓了一頓,接道:“對面那座山峰因地殼龜縮,山腹中早已生出裂縫,我未曾算到這一點,以致爆破的程度較預計為厲害。”
  天乙子大聲問道:“蔣兄,那藏寶會被炸毀麼?”
  蔣子侃沉吟半晌,道:“兄弟此時不敢斷言,唉!寶藏若有毀損,那可是我蔣子侃的罪過了。”
  華天虹道:“蔣老前輩何出此言: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何況那地殼龜縮,裂縫暗生之事,又非憑空所能料斷,寶藏縱然毀失,也是天意如此。”說話中,那溪流已複舊觀,巨坑又已重埋溪水之下,崖壁依舊在繼續碎裂,巨大的石塊兀自滾滾而下,飛落至溪水之內。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對面山崖的爆裂方始靜止,這裏眾人的血液卻開始沸騰,心髒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
  天乙子突然大聲叫道:“華公子,咱們應該過去看看了吧?”
  華天虹敞聲道:“咱們大夥一起過去。諸位,桐棺六尺,大不了挖地一丈。人生在世,命大自然有,命薄終歸無。又道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塞翁得馬,焉知非禍?那山中若有寶物,諸位只管上前拿取,那是各人血汗換來,咱們也不是全體的領袖,誰也沒有作主分配的資格。若說爭議,寶物無價,各人看法不一,同樣是易起糾紛。因爾今日之事,只有各憑良心,各取本份,那取合之間,務必各自退讓一步,為旁人多留餘地,不要惹起紛爭才是。”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23:49:45

第九十章 武林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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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紅玫厲聲接道:“華公了講的都是金玉良言,大夥務必三思。”轉面喝道:“神旗幫的兄弟聽了:本幫上下有福同享,幫主一家絕不欺壓屬下的兄弟,但幫規不可廢,誰若未得幫主之令,越眾向前,那是犯上之罪,按幫規處置,律有明文,決無寬貸。眾兄弟務必警惕。”
  神旗幫的屬下聞言,頓時暴起雷鳴般的喏聲。
  天乙子高聲道:“華公子,我等也只是急於一見寶藏,卻無急急取寶之意。如果有人利令智昏,妄起非份之想,只須華公了攘臂一呼,我等拼著拋頭顱,灑熱血,也要全力撲殺那人。”
  華天虹敞聲道:“道長說得有理。”轉身朝著九陰教主將手一拱,接道:“教主,各位前輩英雄,咱們走。”
  九陰教主哈哈一笑,道:“諸位請啊!”
  眾人早已心急,說到處此,誰也不願再說下去。可是這一走,卻走出一點名堂來。但見華天虹、白嘯天、九陰教主、任玄,天乙子,五個人並成一排,齊齊前進,五人身後都跟隨著長長一行,涇渭分明,絲毫不亂。
  那溪流之中布滿了尋丈的巨石,華天虹等五人率眾前進,踏石而過,擇路登上了那峰頂已被揭去的山嶺。
  一登嶺上,連華天虹也忍不住渾身一震,那啼噓驚歎之聲,連接不斷地由人們口中發出。
  眼前是一片不可思議的奇觀,那揭去頂端的山峰之下,約有百丈方圓,盡是回環盤繞的甬道,那雨道寬約丈許,整齊,若是扯直開來,至少也有十裏長短。這十裏暗道,盤繞著一片大小不一,蜂房一般排列的石室。不過,這暗道與石室僅有半截顯露在外,另外一半處在山腹內側,頂上被山崖蓋住。
  幾個武功高強之人,都在試走那暗道,只是繞來繞去,始終近不得中心之處。良久之後,白嘯天始才手指崖面,道:“咱們不下雨道,就由這籲陌埂上踏過,由那中心處躍下,進入石室之內。”
  眾人俱無異議,頓時踏著高低不平的斷岩,直向中心那些石室走去。到了近處,紛紛躍下,依然是分成五行,齊齊前進。
  眾人都知,這寶藏所在,有外面那奇妙的南道,根本無須再有機關佈置,因而到達石室之外,立時長驅直入,毫無顧慮。
  由於居高臨下,早已看清全局,因而眾人排門閥戶,直趨後進。九陰教主見左側一座石室門戶緊閉,當即停身站定,隔空一掌按去。
  只聽“吱呀”一聲,兩扇石門應手而開,剎那間,一陣翠綠光華,映入了眾人眼內。
  凝目一望,原來滿室盡是玉器:大至八已玉床,小至綠豆般的飾物、五瓶玉罐,玉刀玉劍,真正是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望了一瞬,九陰教主倏地朝身後之人喝道,“未得我令,不許擅自動手。”說罷之後,繼續行去。
  但看九曲神君收藏的玉器,便能想像到這寶藏之豐富,許多人已經按捺下的心情,這時重又狂跳起來。
  慈雲大師走了幾步,突然叫道:“天虹,我就看到這兒為止。”說罷轉身走去。
  翟天浩笑道:“我也怕見著好東西心動,咱們到上面守望,替你們把風。”
  司馬長青道:“正是,目無所視,心無所思。這叫做眼不見為淨。”說話中,三人己相繼退了出去。
  眾人又看過幾間石室,有的收藏古玩,有的收藏字畫,有問石室收藏著形形氣色的樂器,有間石室收藏有珍寶,那近寸明珠。板尺珊瑚,多得難以數計。只看得眾人目眩神馳,咋舌不己。
  這時,眾人已進入石室後半,頭頂己為山岩所蓋,但上空一暗,壁上卻顯露出柔和的珠光來。
  突地,眼前出現一間石室,門戶廣大一倍,門楣上一塊玉石“橫匾,攜樓著個大的三個字:“藏經齋”。
  群豪心頭猛然一緊,九陰教主與白嘯天雙雙踏步上前,各出一掌,推開了兩扇厚重的石門。
  白君儀與九毒仙姬的眾弟子都是緊隨在領頭之人的身後,石門一開,搶著朝裏望去,哪知一望之下,俱都駭得脫口尖叫,驚惶後退不迭。
  這“藏經齋”足有六丈見方,左右兩側各有一道門戶,左面那門戶的門媚上樓著“丹室”二字,右面門戶的門楣上卻是“武庫”二字,此外,滿室壁上都是石龕,石龕中排滿了大大小小、厚厚薄薄的典籍,一望而知,那些便是武林人物心嚮往之的武功秘笈了。
  可是,室中卻有人在,只見居中一個碧玉蓮座,蓮座上盤腿坐一個華發披肩。銀髯垂胸的老者。那老者身穿一襲大紅長袍,雙手停在半空,擺著一個“分花拂柳”的架式,睜目噙笑,栩栩如生,完全像個活人。這老者的四周圍滿了人,有的出拳,有的出掌,有的作勢欲撲,有的抽身欲退。看那樣子,這批人正在圍攻那紅衣老者,地上尚有倒臥之人,似為老者所傷。
  濮陽老人一瞧這副景象,頓時指住蓮座上的紅衣老者,大聲說道:“此人便是九曲神君,餘者都是他的弟子。除了那曹天化,其餘三十五人全在此地。”
  九陰教主眉頭一蹩,道:“看這情形,九曲宮正是禍起蕭牆,一眾弟子,聯手做出殺師滅倫之事。”
  白嘯天冷冷說道,“這師徒全不是好人,咱們勿須顧忌,每方出來兩人,將他們師徒的屍體移去。”
  神旗幫中應聲走出兩人,其餘四方見了,也都有兩人出列,入室搬運屍體。
  那批人死去已過百年,乍看全都完好,但一搬動,頓時肉化灰飛,骨骼盡散,嘩喇聲中,散亂一地。那批負責搬運之人急著分寶,顧不了許多,一個個兜起衣擺,連骨骼帶肉灰,直往懷中掃去,那趙震東也在其內,他去搬移九曲神君,手指一觸九曲神君的身子,霍地一跳五尺,大叫道:“哎呀!”
  華天虹驚道:“什麼事?”
  趙震東雙手亂抖,道:“身子還是溫的。”
  華天虹雙眉一皺,轉面向華雲道:“你去瞧瞧。”
  華雲走了上去,一把提起九曲神君的屍體,伸手一摸那蓮台,道:“這蓮座是整塊萬年溫玉雕成,九曲神君的屍體並未損壞。”
  華天虹閃目一望,那蓮座外方摟四個古篆,乃是“武林至尊”四字。心中暗暗忖道:此人好生狂妄,如此下場,實是咎由自取。忖念中,不禁深深一歎。
  那幾人七手八腳,霎時清除了室中的屍體。各方之人,頓時魚貫走了進去。
  這石室雖有六丈見方,但幾個為首之人為了縱覽全室,都不肯逼得太近,因之進入室內之人不過小半,多數人仍舊兀立室外,踞起腳跟,伸長脖子,瞪目向裏望著。
  這時,每人的目光都在石龕中梭巡,紛紛凝視那汗牛充棟的秘複。每一部秘笈上都附有一紙標簽,標注著秘笈的名稱。那原是為了便於覓取而設,只是字跡大小,僅只少數高手目力銳利,看得明白,其餘的人就只眼花綴亂,越看越模糊。
  趙三姑突然抖開一個老大的鹿皮口袋,敞聲說道:“有人動手的沒有?倘若沒有人動手,老婆子統統裝走了。”
  華天虹大吃一驚,急道:“姥姥別開玩笑,咱們要這些武學何用?”
  趙三姑叫道:“你不要,老婆子留著送人。”說著張開口袋,大步走了過去。
  華天虹欲哭無淚,雙手拖住趙三姑,焦急地向妻子使眼色,秦碗鳳連忙拖著趙三姑後腿,低聲賠笑道:“三婆婆,咱們說好只是觀光,不伸手的。”
  趙三姑怒道:“觀光個能隨緣麼:旁人不要,老婆子當然要了。”
  華天虹心頭發急,朗聲叫道:“至寶在前,有興的上前拿取,但是最好以一件為限,有主之物,還以不拿為妙。”
  忽聽一人大聲道:“此番掘寶,源自本幫的二小姐,理該由咱們二小姐最先選取,”
  華天虹知道說話的是神旗幫屬下:這理由倒也講得過去,只是私心之內,不願白君儀最先動手,但又不便公然阻止,當下介面道:“諸位,上面是丹室,內中或有服後長生不老的靈藥,右面是武庫,其中諒必藏著幹將莫邪一類的神器。先取並無好處、後取未必吃虧。反正一人一件,慢慢地選,且待有寶物失陷在此的人,失將本門失物取回。”
  這宮中的寶物委實大多,眾人既無膽量洗劫,那就只有選取一樣最為精妙的了。只是滿目琳琅,令人難作決定。再聽華天虹一番言語,更是六神無主,猶疑難定。
  但聽白君儀道:“爹,我能最先選取麼?”
  白嘯天傲然道:“誰敢阻攔你?”
  白君儀盈盈一笑,款移蓮步,朝壁上石龕走去。
  平心而論,白君儀在這次掘寶之中,厥功至偉,讓她最先選取,並不過分。因之連九陰教主與九毒仙姬,也都視若未睹,絲毫不以為意。
  白嘯天目光的的,飛快地在四壁掃視,希望找出一冊包羅萬象、神奧得足以與華天虹的《劍經》比擬的秘笈,指點女兒去取。怎奈這石室中寶藏雖富,卻都是一技一節之學,偏無一部淵納海藏、令人一見矚目的秘笈。
  白嘯天心急如焚,只得以“傳音入密”之木,朝女兒暗暗說道:“你裝成慢慢挑選的模樣,待為父的看准之後,再通知你動手。”
  那知白君儀聽如不聞,伸手一抽,揚起一部特別厚重的秘定,嬌聲說道:“爹,武功秘笈,咱們神旗幫也藏得多了,這《百毒經》堆頭不小,女兒拿了,大概不會吃虧。”
  華天虹與九毒仙姬師徒,一起大驚失色,華天虹守著蘭花仙子之戒,不敢與白君儀講話,當下仰臉向天,大聲說道:“諸位,有主之物最好別拿,這室中至寶難計其數,有的可練成絕世身手,有的可修成絕世容顏……”
  玉鼎夫人突然沉重地咳嗽一聲,打斷了華天虹未完之言。華天虹猛然驚覺,只顧阻止白君儀取《百毒經》,差一點耽誤了玉鼎夫人的大事。
  白君儀何等精靈,轉臉一望父親,道:“爹呀,哪一冊秘笈可以修成絕世的容顏?”
  白嘯天道:“久聞《奼女心經》是內功心法一絕,女子修煉之後,內力愈深,容顏愈為美麗,也越發顯得年輕。”
  白君儀道:“女兒取這《百毒經》好麼?”
  白嘯天暗暗忖道:唉!這丫頭,你道那批苗女是好惹的麼?忖想中,朗聲說道:“咱們專究武技,武功登峰造極,也就不在乎任何毒技。道路不同,何必拾人的牙慧?”
  白君儀眼珠一轉,道:“好吧,爹爹的話總是對的。”當下將那《百毒經》還置櫥中,轉面道:“爹,那《奼女心經》放在哪里?”
  白嘯天惑然道:“在左壁第三行,由下數第二個石龕中。”
  白君儀立即移步過去,尋著那《奼女心經》,取到了手中。
  白嘯天訝然道:“天下沒有比你更美的女子,你要此經無用,豈不白白糟蹋取寶的權利?”
  白君儀嬌聲道:“美貌與武功一樣,武功高了還想更高,人若美了,還想更美。”說罷抱著那《奼女心經》,喜孜孜地走了回去。
  華天虹急得面紅耳赤,雙眼幾要噴出火來,他答應過玉鼎夫人,代為謀一秘法恢復容顏。豈料反而債事,讓白君儀捷足先得。如此一來,教他怎生向玉鼎夫人交代。可是,白君儀是女兒之身,取那《奼女心經》也是人之常情,他縱然急煞,又怎能加以攔阻?
  秦碗鳳終是賢妻,瞧出丈夫尷尬,再來也悟出玉鼎夫人想那《心經》,當下笑聲道:“君儀妹妹,趕快將《心經》還回去。”
  白君儀愕然道:“為什麼?”
  秦碗鳳笑道:“就你眼前這副模樣,我擔保你嫁得出門,若是再美一毫一厘,天下男子誰也不配娶你,你就別想出嫁了。”
  白君儀冰雪一般聰明,早已看出心上人又急又怒,耳聽秦碗鳳話中有話,再也不敢調皮,當下置還了《奼女心經》,格格一聲嬌笑,道:“唉!這也不妥,那也不成,我就隨便揀一樣吧!”說罷之後,俯身抱起那溫玉蓮座,笑嘻嘻地走了回去。
  白嘯天楞了一愣,暗道:這蠢丫頭,老夫雖是一幫之主,也不敢坐這刻著“武林至尊”的寶座啊!
  他哪里知道女生外向,白君儀腦海中根本就未想到父親。她人未進門,一眼便看中那溫玉蓮座。心中暗想,我不出嫁則已,若是出嫁,這蓮座便是最好的陪嫁之物,讓那冤家嘗一嘗武林至尊的滋味,我也算是至尊夫人了。
  華天虹卻未想到這許多,但覺勉強渡過一重難關,當即一顧九陰教主,道:“神旗幫已過去一位,教主何不上前,曬納一物,以作九曲之行的紀念?”
  九陰教主漠然一笑,道:“非是老身自大,眼前之物,沒有一件值得老身一取。”
  華天虹浩歎一聲,道:“教主法眼揀金,也是當然之事。唉!若想找出勝過《劍經》的絕學,實是太困難了。”
  九陰教主淡然笑道:“且待開了丹室再看吧。果然無緣,亦是天命。”
  華天虹敞聲道:“九陰教下的英雄,可有急於上前的?”
  玉鼎夫人應聲走出,揚聲道:“諸位前輩多多包涵,顧騖音有失禮數,卻也不敢貪心。”說話中,已將那《奼女心經》取到手中,收入懷內。在場的高手,多數知道玉鼎夫人與華天虹的關系,此時此地,白嘯天懶得講話,旁人更不願意多事,何況那《心經》只有女子能用。
  玉鼎夫人收妥《心經》,倏地向著九陰教主盈盈下拜,道:“駕音久蒙教主教迪,培植之恩,不敢淡忘,雖有小怨,不敢記恨,就此拜別,尚祈教主人人大量,就此將騖音忘去。”
  華天虹深深一揖,道:“教主雄視天下,何獨不能容一女了,開釋之恩,在下感同身受。”
  九陰教主目射精光,瞬息之間,在兩人臉上往復掃視了數遍,霍地震聲一笑,道:“去吧,但望有朝一日,九陰教獨霸天下,你迷途知返,再回我的門下。”
  玉鼎夫人再拜起立,道:“多謝教主的恩典。”說罷之後,領著方紫玉出門而去。
  華天虹見她臨去之際,望也不望自己一眼,與自己的妻子碗鳳卻似相視一笑,心頭好生迷惘。
  這一樁事,玉鼎夫人有為情捨身的魅力,華天虹有人莫與敵的武功,那是不行也得行的事。九陰教主一時無奈,咬牙應允,心頭卻是憤怒已極,氣無可出,高聲喊道:“滿眼都是武功秘笈,練了可以增強武功,諸位動手啊,動手啊!”
  九毒仙姬冷冷一哼,道:“蘭花過去,將我等的《百毒經》取來。”
  蘭花仙子早已不耐,聞言之下,大模大樣地走了過去,將《百毒經》抱了回去。
  華天虹瞧這相當和平的局面,突然又冒出火藥味來,不禁大急,當下朝著幽冥殿主抱拳道:“左面那部《玄陰真解》,顧名思義,與九陰門路相應,殿主何不取到手中?”
  幽冥殿主與司馬長青武功相坪,才調相若,年紀又相當,兩人經過一陣捨死忘生的拼鬥,幽冥殿主芳心之內,老是浮起那人的影子,這是她最大的機密,對任何人也不敢洩漏半點,只是不知不覺中,對俠義道的人萌生了一股向心力。這時聞得華天虹之言,不禁淡然一笑,忘了請示教主,就走過去將那《玄陰真解》取回來了。
  華天虹面龐一轉,朝著白素儀道:“姐姐,對面第二格石龕中,有半冊《蚩尤七解》,那是大哥應得之物,你去替他取了回來。”
  白素儀早經母親指點此事,一直在暗中著急。聞言之下,立時含笑走了過去,將那半冊《量尤七解》取到手中,走回彭拜身旁。
  白嘯天見天虹向九陰教討好,心頭方自氣悶,見了此事,心頭又覺好過一點。
  只聽華天虹朗聲道:“范兄,《破甲神拳》在右側靠門之處,公孫前輩,《一字慧劍劍譜》在對面靠壁角處,宮前輩,……”
  他早已探問明白,此番參與掘寶之人,共有三十一人有秘笈失陷在宮中,這時像贊禮一般,一個一個地喊叫出來。那批人聞得呼喊,始才走上前去找尋夫物,許紅玫見彼等到了石龕之前,還找不著自己的東西,乾脆走了過去,依照華天虹的指點,取得秘笈,遞給那一批人。
  片刻工夫,凡屬失主,皆已收回自己的關物。那九曲神君的聚斂也真豐富,分到此時,也不過散去四分之一,尚有四分之三,留置在石龕之中。
  華天虹轉眼一望天乙子和任玄,道:“諸位也好動手了。”
  但聞白嘯天喝道:“且慢!”
  任玄雙目一翻,陰沉沉說道:“應該輪到你威風了。”
  白嘯天冷笑道:“哼!白某人此時與你計較,諒你不能心服,待你東山再起之日吧!”語音微頓,接道:“自此刻開始,一草一木,統統分作五份,由各方為首之人領回,自行分配。”
  華天虹、九陰教主、任玄、天乙子,四人目光交投,也都覺得只有此法較為公平,不易引起爭端,因之誰也不起異議。
  許紅玫突然朗聲一笑,道:“天虹,此事勞苦,卻也有點意義,索興由你做吧!”
  華天虹躬身道:“晚輩遵命。”當下走上前去,朗聲道:“諸位,星宿派與在下有約,倘是他們的東西,在下須得換過手來。”
  忽聽門外有人喚道:“天虹。”
  華天虹抬眼一望,慈雲大師領來一個和尚。華天虹與黃山四老俱曾見過那憎人,原來是洛陽城外,那小廟中的一瓢和尚。
  慈雲大師道:“一瓢師兄並非武林人,只是發願宏揚佛法,聞說宮中藏著一批佛經,特地趕來化緣,萬祈諸位施主成全。”
  風雲會下,有一人冷冷說道:“這和尚沒有尺寸之功,也來打秋風,只怕說不過去。”
  這幾句話,九陰教、神旗幫、通天教,乃至華天虹統率的那一批人,人人都有同感,霎時間引起了一陣抱怨之聲、只是聲音都很微細。
  慈雲大師面紅耳赤,急聲分辯道:“一瓢師兄本來也是打算趕來效力的,因他未曾練過武功,路上走得慢,唉!可惜老衲也未曾效力,否則便呵抵他一份了。
  華天虹連忙高聲道:“在下的一份捐獻一瓢帥父,凡是佛經,咱們以武功秘笈換回。”說罷之後,不容眾人再作議論,頓時著手分經。
  他一個取下石龕中的秘笈,一手排放在地.分作五堆,凡屬佛經道藏、統統歸屬在自己名下。
  這石室中的藏書雖多,怎抵得華天虹身手敏捷,不須半個時辰,業已分配完竣。
  這時誰也不再客氣,各方都派出人來;將分到的秘笈小心翼翼地訂成包裹,派人負責拿帶,同時派人專司保護之責。
  要知這批秘笈雖不在華天虹與九陰教主眼中,但普天之下,像華天虹、九陰教主一般的高手,統共不過三兩人而已,其餘芸芸眾生,各有其生活,各有其掙紮,各有其上進和墮落。這些秘笈,其中的一點一滴,都能影響到彼等一生的榮枯,不能因為世間有幾個絕頂好手,彼等就放棄自己的營生。
  華天虹捧著一大疊佛經,走到一瓢和尚身前,雙手奉上,道:“大師父,這是二十六部經卷,約莫九十餘冊,既得九曲神君收藏,想必甚為珍貴。”
  “一瓢和尚合什頂禮道:“小施主功德無量,必蒙我佛庇佑。”微微一頓,接道:“單只一部《大悲心陀羅尼經》便是舉世無雙的善本,小施主功德無量。”說著,也抖開了一個布袋。
  華天虹連連謙遜;隨即捧起一堆道藏,送到許紅玫面前。
  許紅玫呵呵笑道:“拜兒與素儀需我照顧,我正在考慮還俗……好吧,我留著再說吧!”
  趙三姑邁步向前,鹿皮口袋一張,叫道:“來吧,如今應該輪到我啦!”
  華天虹陪笑道:“姥姥,好多人隨著我效力哩!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練武的人,愛的就是這點東西。”
  趙三姑雙眼一翻,道:“那也得由我分配,我得因人施教,還得考察各人的品性。”
  華天虹無可奈何,只得將所分的武功秘複,統統裝進趙三姑那乾坤袋內。
  那趙震東等滿面惶急之色,秦碗鳳見了,連忙高聲說道:“趙老前輩武功蓋世,絕不會侵吞這批秘笈……”
  趙三姑冷冷道:“老婆子也未擺過擂臺,誰說我武功蓋世了?”
  言猶未了,九陰教主業已推開丹室的石門,眾人顧不得說話,匆匆趕了過去。
  這以後,眾人分丹藥,分兵器,分字畫古玩,最後分金銀珠寶,直到次日黃昏之際,始才分配完畢。
  一會、一教之人恐防有人打劫,分到寶物,立即飄然遠颶。隨後是九陰教的人離去,再後是神旗幫賦歸。九陰教主與白嘯天都沒找到一樣能使武功增強到擊敗華天虹的地步,因之兩人都鬱鬱不樂。
  九曲寶藏是真多,臨到走時,兩派都是大包小包,居然有不勝攜帶之勢,九陰教主與白嘯天同有滿載而歸的感覺,兩人的心情,不禁又開朗了,至於擊敗華天虹的夢想,那也只有寄望於將來了。
  這幾批人走後,華天虹與趙三姑也散盡了一切。那趙震東托同宗之誼,而且善於奉承,不過一日工夫,便將趙老太騙得昏頭轉向,他一人所得獨多。這也難怪,一筆難寫兩個趙字,他既與華天虹同鄉,又與三婆婆同宗,理該多分一點。
  華天虹那批人最後離去,每人都是兩手空空,保住的還是隨身的兵器。趙三姑愈想愈悔,一氣之一下,抖開鹿皮口袋,裝了滿滿一口袋石頭,負在背上帶走。華天虹要代她背負,她死也不肯。
  行路間,秦碗鳳忽然大唱悲調,說是可惜了那溫玉蓮座,認為那武林至尊的寶座,理該為華天虹所得。眾人俱覺有理,一致主張追上神旗幫的人,將那至尊寶座奪下。華天虹極力勸阻,秦碗鳳卻說至尊寶座須由旁人拱手奉上,劫奪得來,有失至尊的真義。於是,大夥都想法子,如何令神旗幫自願將寶座送來。最後還是秦碗風聰明,說是讓華天虹將白君儀娶回家來,那至尊寶座自然是一起來了。苗嶺三仙等極力反對,九毒仙姬也不贊成。秦碗鳳偏偏對那至尊寶座著迷,一路糾纏,直到分路之處,仍不罷休。華天虹北上還鄉,秦碗鳳卻拋下丈夫,跟著師父同去苗嶺,也不知她如何打通了關節,次年新正,彭拜與白素儀成親。四月十六,白君儀出閣。果不其然,連人帶至尊寶座,一起抬到了山西。不過,華天虹始終不敢嘗試那寶座的滋味。只是後來,秦碗風與白君儀架著他的雙臂,硬按著他在那玉座上坐了一會。
  昔日江湖邪魔猖獗、暗無天日,華天虹獨挽狂瀾,力張正義,歷經無數次出牛入死、浴血苦戰,終於掃蕩妖氣,澄清字內.為武林開創一片新的局面。
  他今日升登“武林至尊”的寶座,自是當之無愧,江湖之人亦同聲愛戴。
  此後華天虹便領著那秦碗風與白君儀兩名賢婦愛妻,盡瘁餘生,以期天下能重臍于太平盛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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