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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洪欣]捍衛真心[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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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00:29:46
標題:
[洪欣]捍衛真心[全文完]
捍衛真心 洪欣
潑辣?!那要看是對什麼人嘍。像這種勢利得氣死人、超級嫌貧愛富的專櫃小姐,她是絕不會“嘴軟”的。扁扁扁!管它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最好是引來她的上司。爽!爽斃了!喔喔!有人跟蹤她……不會是百貨公司派來的“殺手”吧?不像,還給她大甜頭吃呢,賺到了……可──她還是覺得怪怪的,挺怪……
第01節
第02節
第03節
第04節
第05節
第06節
第07節
第08節
第09節
第10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00:30:57
第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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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你狗眼看人低是不是?少瞧不起人啦!”
啪的一記拍桌聲,緊接著是一陣刺耳喧嘩夾雜著叫囂。這突如其來的場面霎時吸引了眾人目光。
任誰都想不到這種通常在菜市場或夜市才看得到的辱罵場面,竟然出現在這個全台數一數二的“麗都百貨公司”裏,莫怪顯得格外引人側目。雖然這時不過是甫開店營業,客人為數尚少,仍引起那僅有的幾位顧客注意,紛紛趨前圍觀,充分發揮中國人愛湊熱鬧的傳統美德;而更多的注視眼神當然就是來自同屬營業員的專櫃小姐、先生們。若非礙於公司規定不能齊聚聊天,他們早圍上前去看個清楚了;不過這些櫃員們大概沒料到一大早就會有好戲可看吧,看來今天會是多采多姿的一日。
究竟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以致發出如此高亢的喧嚷聲,畢竟在如此的大百貨公司裏,發生叫囂辱罵的事兒可不是好玩的,到頭來倒楣受訓的還是他們這群基層員工;用膝蓋想都知道,這聲音絕不是櫃員對客人的親切“招呼聲”,而是發自某個怒發沖冠的“人客”。但照理說要想在百貨公司混口飯吃,應該早練就了“舌燦蓮花”、“騙死人不償命”的嘴上工夫,怎麼還會惹得客人怒目相向呢?
不管怎樣,要和她們這種“靠嘴巴吃飯”的專櫃小姐比誰的嘴利,前提是對手得有“被口水滅頂”的心理准備,也就是說眼前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客人恐怕找錯碴了。
可是……隨著劇情發展,情勢似乎不如她們所預期,因為那出言挑釁之人一見有人圍觀,竟逮到大好機會似的,巴不得把全百貨公司的人都給召喚過來。只見她卷袖子、插腰、還擺起小太妹的三七步,似乎准備大幹一場,以一舒她胸中怒氣,若是現場有張椅子,她大概也會毫不遲疑地跨上去,並敲鑼打鼓地“招徠”觀眾;光看她的招式就知此人頗有“表演欲”。
眾人注目的焦點,也是掀起這場風波的女主角高孟庭,滿意地環顧著圍觀人群,這些“觀眾”們若以為她會怕人多、會怯場、會自討沒趣……哈哈!那可太小看她了;若沒有成功的把握,她今天就不會來找碴了,這三樓專營少淑女服飾的“高貴”賣場,今天她就要讓它“高貴”不起來。她抬頭挺胸地打定主意,也不管那站在她身旁直扯她衣袖的同伴方瓊文,早已羞紅著臉,恨不得鑽到地洞裏似的。
說起來之所以會有今天這轟動場面得從三天前說起,那日身為家中長女的方瓊文想為即將生日的妹妹方瓊玉買件禮物。她依稀記得方瓊玉曾跟她提起,在麗都百貨的某個專櫃看到一件挺喜歡的裙子,為了給自個妹妹一個驚喜,她只好憑著印象獨自到百貨公司裏,遍尋各專櫃有無類似的款式。
在不肯定的狀況下,神態自是猶豫不決地挑了又挑、看了再看,誰知她在別的櫃位怎麼看都沒事,偏偏一到這熱鬧的櫃位——許美雲的櫃上,卻遭她冷言冷語對待。愛理不理的態度她還能忍受,那蔑視的行為可就讓她這個一向好脾氣的人也受不了;本來還想忍著點,也許那件裙子就在許美雲那個櫃子,到最後實在是受不了花錢還得看人臉色找氣受的待遇,她憋了一肚子氣拂袖而去。
因為方瓊文那天是臨時起意又得趕在妹妹回來前辦好,趕時間之下穿著打扮是稍嫌簡樸了點,一件沒啥特色的襯衫,加上件洗得泛白的牛仔褲,是有點窮酸的味道,不過那應該無損於她是消費者的立場;再說誰規定上百貨公司就得要穿得體面不可。可惜別人可不這麼認為。
受了股怨氣的方瓊文,不想在心情不佳的情況下回家,所以就到高孟庭那兒,想找她聊聊天好早點把這不愉快的事給淡忘。可是她既無法完全掩飾不悅,而高孟庭的眼光又淩厲得很,馬上就察覺出她受了氣,她終也忍不住把滿腹委屈盡情傾吐。她的原意是說出來會好受一點,可是高孟庭可不這麼想,站在同為服務業的立場,有這種同行實在是種恥辱;尤其更不可原諒的是,那個許美雲竟然欺負到她好朋友頭上,如果連向來有“好好小姐”之稱的方瓊文都無法忍受許美雲,那麼可以想見許美雲有多“惡質”,這種人不教訓她那還有天理嗎?
結果,高孟庭義不容辭地擔起這個“復仇大任”,衍生至此,也就是說今日這場爭執其實全是高孟庭一手主導,事先准備好的。
“小姐,請你不要大聲喧嘩,這兒是百貨公司,不是讓你穿拖鞋閒逛的菜市場,而且你買不下手也不必惱羞成怒,還打腫臉充胖子故意找碴,反正我也不期望做你的生意。”
站在櫃旁的許美雲雖是輕聲細語,卻難掩那趾高氣揚的氣焰,以及尖酸刻薄的語氣。照她看來這兩個小不點簡直是老虎嘴上拔毛,也不去打聽看看,她許美雲站了幾年櫃了,論言詞犀利還會比輸她們嗎?簡直自不量力,她准要教她們自討沒趣地夾著尾巴逃竄。像她們這種“純逛街、只欣賞”的“觀光客”她看多了,根本是浪費她的時間跟精神,她才懶得理她們呢;沒直接要她們走開已經是客氣了,還敢嫌她的服務態度不好?哼!先回去秤秤自個有幾兩重吧。
“我沒有水準?聽清楚了,沒水準的可不是我。小姐我的水準是因人而異,對於那種只看高不看低,專門逢迎拍馬屁的人哪值得我有氣質地對待,勸你小心點,眼睛長在頭頂上,那天連踩到狗屎了還不自知呢。”
高孟庭不甘示弱地反擊回去。想她大學時可是辯論社的社長,面對虎視眈眈的敵手都不放在眼裏,何等的威風凜凜,而她今天又是有備而來,還會輸給這個盛氣淩人的櫃員嗎?哼!像這種勢利的人,不教訓教訓她,她絕對是死性難改,就只當那些出手大方的是客人,而那些打著算盤謹慎購物的就不是客人!她今日非教這個勢利眼陰溝裏翻船不可。
“你……你狂什麼狂,你有氣質就不會像個潑婦罵街一般的橫眉豎眼!像你這種氣質還是麻煩你到菜市場裏找人抬杠去,我們這兒招待不起你。”
許美雲也發了狠,恨不得把眼前這個一副太妹模樣的高孟庭趕出門去。想她一大早的好心情都讓這兩個“一級貧民”給弄砸了,教她今天還怎麼做生意?開門的第一筆生意可是一天的兆頭,想到這兒,她更火大,是以皮笑肉不笑地加上一句:“總而言之,敝櫃的衣服你——‘不適合’,請你另找高明。”
“不適合?說得好聽,我看你的意思是‘價錢’不適合我吧?沒關系,那就請你們樓面經理過來,我倒要請教他,是否貴公司都是如此做生意的。難道光看客人的外表就知道適不適合了?我偏要看你這兒‘不適合’我的衣服,你又能拿我怎麼樣?”
高孟庭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態度,可不擔心這兒人多勢眾,因為情勢對她有利。像這種大百貨公司不都是講求“顧客至上”嗎,所以即使是她無理取鬧,公司也不好鬧得太難看;更何況她可也不算是雞蛋裏挑骨頭,如果她們真的服務親切的話,豈有她興風做浪的餘地?
說到找主管出面,許美雲傲慢的臉亦不免顯得忌憚三分。要比口才之“犀利”她可不輸任何人,可身在這種“以客為尊”的百貨公司,可容不得櫃員太有“個性”,可是她又實在“看不起”這兩個女人,要她低頭招呼?門都沒有。
“這位小姐,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們絕沒有看不起顧客的意思,如果有得罪你的地方請你多包涵。許小姐她說話可能比較直接一點,所以造成兩位言語間有些誤解,但絕沒惡意的;或者,你要不要到這邊來看看,也許有你喜歡的樣式。”
一位較年長、態度也和藹多的鄰櫃小姐,看到這逐漸難以收拾的局面,不得不站出來圓場。萬一真驚動了樓層主管出面,她們可會遭到池魚之殃;再者,以她看人的眼光,這兩位小姐可不比那些平日吃了悶虧也不敢聲張的客人,尤其是那個帶頭的,“她”絕對不是簡單的人物。
“孟庭,算了吧,別這樣鬧,我們回去啦。”一旁低著頭不知事情會演變為這般轟動的方瓊文,對著四周好奇投注的目光,只覺尷尬不已地想快點離開這是非之地,偏偏高孟庭似是欲罷不能地拼上癮,教她怎能不心急。光看著那愈來愈多的人潮,她的臉已經羞赧得猛發燙,不必照鏡子也猜想得到,大概紅得像正午的大太陽了。
“回去?不討個公道回來,怎麼能回去,我可不是讓人欺負著玩的。我不管,除非這位高傲的服務小姐向我們道歉,否則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我看她都快忘了自己是做什麼的,還以為她是誰啊?”高孟庭確實是和許美雲卯上了,她這人生平最恨那些勢利、自傲、無禮的人了,正巧許美雲集這三者於一身,又得罪了她最好的朋友,她哪忍得下這口氣。
“你簡直是無理取鬧!”
許美雲怒不可遏地尖銳叫道。她何曾受過這種屈辱,以她姣好的外貌、善於假飾做作的手腕,連百貨公司的主管都處處給她方便,今日竟要向這個小潑婦道歉?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還以為她嗓門大就厲害了?不過是紙老虎一個,恐怕待會看風頭不對就摸摸鼻子跑了。
“發生什麼事了?大夥都圍在這兒做什麼?”
遠遠走來就聽見嘈雜人聲,三樓經理黃宏輝忙趨近來一看究竟。到底是這些小姐們要造反了,還是天塌下來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事竟讓她們不顧公司規定,只顧看著這裏,連正事都不做了?這事要被他的頂頭上司知道,還當他縱容下屬,到時他可要吃不完兜著走。
“經理……”一見黃宏輝靠近,許美雲馬上一改方才囂張氣焰,換上一副楚楚可憐、受盡欺淩的軟弱相。那如泣如訴的一聲“經理”,聽得在場人士頭皮發麻、雞皮疙瘩掉滿地,恐怕得叫輛垃圾車來才收拾得幹淨。
高孟庭瞧著許美雲那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心裏直呼:可怕!這女人真可怕!“翻臉像翻書”就是說她這種人吧,任誰都無法將這會的許美雲和剛才那氣昂的高傲女人聯想在一塊;而她高孟庭倒顯得“恃強淩弱”,准備和這個“可憐的小女人”打一架?
“好啦!沒事了。各位顧客請四處參觀,謝謝!”
糟糕,怎麼鬧得讓顧客們圍觀呢?不先把圍觀人群解散,依中國人愛看熱鬧的習性,肯定是愈來愈多人。這個許美雲到底闖了什麼禍,惹得大夥注目?黃宏輝走到許美雲身邊,不著痕跡地捏捏她的手,趁機吃豆腐,不過他表面上仍是維持著主管的威嚴。待人群稍散後,他才接著道:
“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怎麼回事?”
“這位先生,你就是這裏的主管嗎?”高孟庭暗忖,既然這個許美雲會裝模作樣,她難道就不會?不過她可不是靠美色,而是要“以理服人”。開玩笑,她會拼輸她?那她高孟庭三個字就倒過來寫。所以她也收起方才的潑婦態度,准備好好跟這位主管溝通溝通,看看真理到底是站在誰那邊。
她于情於理都站得住腳,她就不信連堂堂麗都百貨公司的主管,都要蒙著眼睛欺壓客人;若真如此,這麗都百貨公司照她看也撐不了多久,她只好祝它早日“壽終正寢”嘍。
“是的,敝姓黃,請問小姐貴姓?有什麼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嗎?”能當上經理的畢竟有其能耐,至少看得多、懂得多,當然也就謹慎得多。在沒弄清楚事情真相前,黃宏輝不得不擺張笑臉,兩面討好地招呼。
平時他可以對所屬樓層的小姐們頤指氣使、隨時指正,但這威風僅止於對公司內部,對顧客他可得秉持公司一貫堅守的兩大信條:第一,顧客永遠是對的,第二,若顧客有錯時,請參考第一條。
“我姓高。黃先生,我是到貴公司來消費的可不是來找氣受的,但你們這位許小姐竟把我當小偷看待,難道這就是貴公司的待客之道嗎?今天你們要不給我個合理交代,我就……就找你們總經理去,要連總經理也一味護短,大不了我再告到消基會讓你們出出風頭。”高孟庭似是發狠地撂下話來,就不信他們真丟得起這個臉。
“這……怎麼會呢?敝公司一向要求員工要待客如親,該不會是誤會吧?高小姐,你別生氣,我一定會給你個合理交代。”黃宏輝瞧高孟庭一副誓不甘休的樣子,心跳不禁加速跳動。一大早就碰到個棘手事,這個許美雲可真會給他找麻煩。他定睛瞧著許美雲,倒不知是否真是她的錯,不過從她那委屈的眼神看來,似乎並不以為是她的錯,而且似准備“一切仰仗他呢”。
“經理,我真的什麼事也沒做啊。”許美雲低聲下氣地自我辯護。她想反正最糟不過是配合黃宏輝在人前表演一番,人後還不照樣我自為之,誰怕這個小丫頭。
“什麼事也沒做?我看你做的可多了。黃先生,我想請問你,貴公司是否規定當客人在挑選衣服的時候,小姐必須緊跟在後,客人看一件、櫃員就得馬上收拾一件?還有貴公司的衣服是鑲金鑲銀的,所以不可以試穿?甚至連瞧都不能瞧?”
“當然沒有,我們只要求櫃員必須保持賣場整齊清潔,讓客戶試穿更是起碼的服務,怎麼能不許客人試穿呢。”黃宏輝嚴正地回答,心裏已大叫不妙。老天保佑,這個許美雲不會做出這種事吧?雖然這個櫃是明星專櫃,但這般對待客人,那可就拿喬得過分。
“是嗎?那怎麼辦?你們說的跟做的根本是兩回事嘛!我剛剛說的這些事你們這位許小姐全對我們做了,你說,難道我不該生氣嗎?”高孟庭兩手抱胸,擺明瞭她正在等著他給個滿意“交代”。
雖說百貨公司的小姐們為了爭取業績,難免練就出一套眼明手快的“察言觀色”工夫,其段數高者只消“一眼”,差者亦只需“三言兩語”就看得出來哪位客人是“大魚”,哪位又只是“觀光客”,而客人一經她們認定之後,服務的熱忱程度難免會有所差異。不過,像許美雲如此嚴重的大、小眼情況,確實是過分了點。黃宏輝一聽高孟庭的申訴,霎時面帶責備地睨向許美雲。
“許小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還不快跟這兩位小姐道歉。”
“主管,你不知道,這兩位小姐光看不買也就算了,還把這些‘高級服飾’當垃圾似的翻來覆去,我不跟在後頭整理怎麼行?至於不讓她們試穿的原因,是因為憑我的專業眼光,這些衣服絕對不適合她們;為了替她們節省時間,才建議她們別試了。我這麼殷勤的服務態度,到底是錯在哪兒了,她們不領情卻反怪起我來。”許美雲強詞奪理地回道。
她做這行做了這麼久,憑靠的就是倒黑為白、把死的都能說成是活的嘴上工夫,即使錯的真是她,她也不能在主管面前承認,那可是會影響她的前途呢。
高孟晴乍聽她這巧言辯解不禁火冒三丈,真想不到天底下還有臉皮如此厚的人。她板起臉來駁斥道:
“黃先生,這位小姐一開始就在我身邊叨念著我會把她的衣服摸髒、摸壞,還說為我著想、怕我賠不起,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替客戶著想嗎?算了,我懶得跟你們囉唆,我找你們總經理去理論。”說著就拉起方瓊文的手欲離去,而正如她所料的,黃宏輝忙攔住她,好說歹說地道起歉來。
“該道歉的不是你,是那位眼裏只有錢的小姐。”高孟庭用那愛理不理的態度,拍拍自個一身地攤貨的衣裳,卻像是穿著高檔服飾般的珍惜,很是清高地睨著許美雲。她今天非聽到她親口道歉不可,否則她這一早上不都白忙了。
“許小姐,不管怎麼說,客人對你的服務不滿意就是你的不是,道歉賠罪是應該的。”黃宏輝裝出一臉正直地說,但見許美雲仍是翹著張嘴、滿是傲氣地杵著不肯動。他尷尬地湊近她耳邊輕聲說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低個頭吧,真把事情鬧大了,不止你倒楣,連我也有事。”
“明明是個窮酸客還擺架子,羞不羞啊。”許美雲輕蔑地嘟噥著,接著才頭抬也不抬地輕道一聲:“對不起。”
可惜,高孟庭可不是隨便就讓她唬弄過去的人,加上她耳朵靈得很,自然不會放過許美雲那一句蔑視的話語。她早有准備不但要讓許美雲氣死,還要讓她嘔死不可。對這種金錢至上的勢利鬼,懲治她們的最佳法寶,當然就是讓她看著花花綠綠的鈔票自她眼前飄過,而且是一步也不停留。所以她不疾不徐地邊打開隨身背包,邊輕描淡寫地回道:
“是啊,我是穿得像個窮酸客,不過那是因為我既然要出來買新衣服,等買了新衣服就把這舊衣丟掉,再直接穿新衣回去不就得了。所以……黃先生,你看我這些錢夠在貴公司買套新衣服穿吧?要是還不夠也沒關系,喏!我還有這張金卡,我就不信這兩樣加起來還會連這種‘廉價’衣服都買不起。”
黃宏輝看著高孟庭從背包中掏出疊鈔票,“啪”地往櫃檯一擺,然後又從皮夾裏抽出張金卡來。照他的目測,那疊鈔票少說也有十萬塊吧。對這意料之外的一幕,他也不得不暗怪許美雲這回真是“看錯人了”,想必她心中亦是十分扼腕,竟與白花花的鈔票擦身而過。
“高小姐愛說笑,只要你喜歡,多少衣服都買得起。”黃宏輝打著笑臉道。
“是啊,我本來是想先在三樓買幾件衣裳再到樓下添些化妝品、首飾的,可是被你們小姐這一鬧,哪里還有心情大采購。反正百貨公司又不止你們這一家,我還是到那些服務態度好,又不會以貌取人的公司買吧,幹什麼沒事讓自己受這烏煙瘴氣。”說著她拍拍那疊鈔票,隨手又扔進背包裏,好像那些根本就不是錢只是疊廢紙似的。她直挺著腰、抬起頭睥睨周遭後,才拖著一直坐立難安的方瓊文。“我們走吧,別理那個沒帶眼睛出門的人。”
她這一席話確實讓許美雲憋了滿肚子悶氣,同時還替許美雲得罪了鄰櫃的同事們,因為不但許美雲自個賺不到她的錢,連帶讓她們也喪失了迎接財神的機會;莫怪除了許美雲的臉色不怎麼好看外,其他人亦板起張臭臉。可想而知,她們雖然嘴上不說,心裏早把她臭罵一頓。
她這一招真是夠火辣了。
其實高孟庭也看得出來,以一位主管的立場而言,那位姓黃的經理似乎頗為袒護那個許美雲。她相信今日惹禍的若是換做他人,早就被他當場狠削一頓,以泄“客戶”之氣,哪還會替她彎腰道歉。說來這個許美雲交際手腕還真是不同凡響,稱得上是逢迎拍馬的專家。可惜啊,今天被她這麼一修理,可著實滅了她的威風,真是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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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00:3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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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孟庭見路旁正好有一家泡沫紅茶坊,不假思索地就拉著方瓊文鑽了進去。她有一肚子的得意尚待發揮呢。
“瓊文,你看我剛才的表現精不精彩?讓那個認錢不認人的許美雲栽了個大跟鬥吧。瞧她滿臉‘豆花’的糗樣,真是大快人心,看她以後還敢不敢那麼勢利。”
一待坐定,等服務生送上飲料後,高孟庭邊啜飲著她的珍珠奶茶,邊歌頌她的“豐功偉業”。
“怎麼,你好像不是很開心?我替你出了口怨氣耶,還是你覺得我不夠狠、不夠潑辣?那沒關系,明天我們再去修理她一次,這回准教她氣得吐血。”
“你還想去啊?拜託,我們這麼鬧已經夠精彩了。我要早知道你會嚷得這麼熱鬧,你就是用八人大轎也休想抬我去。你看看,公共場所裏惹得幾十雙眼睛朝我們瞧,害我羞得頭部抬不起來,還說只是‘提醒’她別太高傲,結果呢?就是‘三娘教子’也沒你厲害。”
“你啊,就是心腸太軟了,老是看不得別人受罪。搞清楚,是她欺負你在先,你還同情她幹什麼?這種人不值得你為她著想。”高孟庭一見方瓊文那愧疚神色,原已消弭的不平之氣又湧上來。
“可是,我們這一鬧,要是傳到她們老闆那兒,會不會害她被炒魷魚?雖然她確實很可惡,但也不至於要受到這種懲罰吧?我真的覺得我們好像太小題大做了,為了我一個人而把事情鬧得這麼大,教我怎麼過意得去。”
果然這頭的高孟庭聽下下去了,朝她直做磕頭狀。“你看你,又來了,算我求求你,能不能少吃點虧、多留些便宜讓別人去占。我真懷疑,你怎麼到現在還沒出家去當尼姑或是去當修女的,那倒是很適合你的行業。”
聽到這兒,方瓊文也不免被高孟庭給逗笑了。
“好啦,我不說就是了,可是……孟庭,你出門都隨身帶著一疊鈔票嗎?太招搖了吧?我記得讀書的時候你錢包裏通常都不帶超過一千塊的,想不到出了社會變得這麼‘大方’,連金卡都有了。出門在外還是小心點好,否則掉了可就損失慘重嘍。”
“天哪,你真以為我這麼闊氣?”高孟庭揚起眉猛笑。“這只是道具,OK?這些錢是我銀行裏的積蓄,先拿來充充場面用的;至於金卡嘛,喏,你看清楚,這不是我的名字,不過是跟朋友借來虛晃兩招罷了。早說過要幫你出氣的嘛,當然不能只是罵罵她了事,還得讓她嘔到心裏頭,那才算功德圓滿。像她那種愛錢的人光是言語教訓還不足以讓她難過,要教她看著大把鈔票從她眼前飛走那才能‘永生不忘’,所以你說這主意是不是很好啊?”
恍然大悟的方瓊文無可奈何地看著她,真奇怪她怎會有那一堆鬼點子。
“好,好極了,碰到你算她倒楣。”說著兩個人終于笑成一團。
在高孟庭和方瓊文愉快的說笑中,竟有個人也隨著她們的談話內容忽而深皺眉頭,忽而面露不解地傾聽著,好像他也是當事人般的專注。
對鄰座這兩位年輕女子,沈維剛有一種超乎尋常的奇特感覺,也是這感覺牽引著他,讓他一路由百貨公司跟蹤她們倆到這家泡沫紅茶坊,否則他平常忙著工作和應酬,哪有清閒時間來喝茶。
但瞧他穿著高級西服,俊秀卻又不失男人味的外表,加上眉宇間流露的幹練氣質,一看就給人一種來頭不小的感覺;但可笑的是,他一進這間茶館,為了避免引起太多注意,他的舉止間雖盡量保持低調,但是天不從人願,一開口就鬧了個大笑話,因為……他將服務生遞上的MENU翻了兩翻,隨即以很正經的態度告訴服務生:“給我一杯藍山咖啡。”他理直氣壯得就只差沒把“藍山咖啡”四個字刻在臉上。
只可惜卻招來服務生“你不識字,還是在耍我”的冷冷表情,以及故意高聲回答:
“先生,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咖啡館在對面,本店MENU上好像沒有咖啡這種東西。”
可以想像的,此語一出,沈維剛馬上成了眾人的注目焦點。一切只能怪他MENU看也不看,活該要鬧笑話;而心不在焉的原因只因他全副精神都在那兩個女孩身上,所以當服務生問他要什麼時,他習慣性地沖口而出,結果就是做了他這輩子少見的糗事。
這會兒他低頭看看手錶。都快十二點了,也跟了這兩位小姐有段時間了,他此時應該是和公司主管在頂樓辦公室開會的,可是這會他卻在這個小茶坊當起“竊聽狂”。他到底在做什麼啊?伺時竟變得如此“無聊”?算了,就當做是他要發掘公司弊病而付出的代價吧。
他這鬼祟行動得從他獨自到麗都百貨的賣場巡視時說起。他身為新任的總經理,甫從父親沈力仁手中接下這個艱巨任務,為了不負父親所望及在林立的百貨公司中成為佼佼者,自是要付出十倍於他人的精力。誰知上任沒多久就讓他碰上這種事。
一開始,他是被那位潑辣女孩在百貨公司的“傑出表現”吸引了目光。從她外表看來應該不過二十出頭,想不到竟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臉不紅氣不喘地發表那場“聳動演說”,那狠勁實在不像是她那個年紀該有的;還有她那超乎尋常的冷靜態度,好像一切變化盡在她掌握中;氣成那樣的人還能維持著從容不迫的反應,著實讓他費解。納悶之餘,他竟控制不住自個的腳步,就這麼隨著她們走出百貨公司。
而真正精彩的竟是在她們走出百貨公司後,她剎那間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心情好得幾乎要飛了起來。一路跳唱著歌曲表達她雀躍的心情,要是她當時對迎面而來的路人來個大擁抱,他也不覺得意外,因為那確實是像她那般樂不可支的人會做的事。但……這就更怪了,她不是才和人叫罵對峙嗎?就算她占了上風,但這心情轉換得也太過迅速了吧?讓他這個“大人”怎麼都弄不懂這個“小丫頭”在想什麼,而這也更加深了他的好奇心。
所以他心裏原想停止這無聊舉動的,最後竟無法抑制地繼續跟蹤而來,直到進了這間茶坊,聽了她們的談話後,他終于明白,原來這一切都是她們的預謀。他不得不感歎這些“新新人類”真是愈來愈不得了了。
不過追根究底,她們的做為也無可厚非,畢竟有話就要大聲說出來,只是她們的表達方式——非常特殊。
沈維剛再次看了眼時間。既然真相已經大白,他也沒有理由再在這兒待下去。借由這兩位小姐,讓他看見了公司專櫃小姐那種“勢利”做風,這在平時下屬們粉飾太平的偽裝下可是見不著的,莫怪公司業績每下愈況,看來他需要做的事可多了。
這麼說起來他還真該謝謝她們兩位,尤其是那位時而火辣如烈日,時而俏皮的“辣妹”女孩。他朝她又看了一眼。
整整衣袖,沈維剛拿起帳單即准備買單離開,卻不料第二件糗事又接踵而來。
“藍山咖啡先生,這麼快就要走了?”
高盂庭雙手交疊、支撐著下巴、嘴角輕揚地看向一派優雅的沈維剛。她那似笑非笑的臉蛋,似乎還夾雜著些許嘲弄。
才剛起身尚未移動步伐的沈維剛,對著這道似是針對他而發的招呼,幾乎以為是他聽錯了。他尷尬地僵硬在原地,本能地朝周圍瞄了瞄,看來這稱呼真是針對他而來。
他極不自然地轉向高孟庭——那個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出糗的小丫頭,她到底想做什麼?
“小姐,你不會是在跟我說話吧?”他維持風度地緩步走向她。
“我當然是在跟你說話。你想想看,從你進來到現在,除了你還有誰在這種地方點咖啡喝的?”高孟庭強忍著唇邊笑意,保持鎮定地繼續闡揚他那好笑至極的大笑話。要想叫她適可而止,那是找錯人了。這麼個令人捧腹大笑的笑話不廣為宣傳、娛樂眾人一番,豈不是太可惜這美好創意了。
換做平常,沈維剛在坐下前會十分有禮貌地征詢座旁女士的同意,可是今日他對著猛糗他的高孟庭,決定省卻了這道禮數;何況,在這眾目睽睽的當兒,要叫他再問一聲“請問我可以坐下嗎?”大概會惹來更多的笑語。當然,這位拿他當“外太空生物”的小姐絕對不會領情,只會再大大地取笑他多此一舉。他有種感覺,她似乎很樂意看他成為眾人的笑柄。
“那麼你有何指教?”他不客氣地坐下後,即直瞅著高孟庭瞧。他淡無表情的神態顯得高測莫深,那股沉穩氣質怕更要迷死不少情竇初開的少女們。他倒想看看這位在百貨公司大出風頭的小姐,這回又要玩什麼把戲。
“你這麼說就錯了,你不覺得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嗎?”
對沈維剛這危險的吸引力,高孟庭竟像是戴了層防護罩般絲毫不受影響,甚至可以說她簡直就是無視他的存在,所以別誤以為她叫住他是被他吸引,想借機搭訕,其實她感興趣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目的。因此,當他一臉不解地瞅著她瞧,她也老大不客氣地回瞪過去,一副看誰撐得久的模樣。
這會沈維剛真是被她弄糊塗了,他不記得自個何時招惹過她。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今天才是他們頭一回見面,而他的記憶力又一向準確得如超級電腦,出錯的機會比中統一發票兩百萬的機率還要低得多。他不覺眉峰微皺,收回眼光看著坐在一旁的方瓊文,心想也許她可以給他點提示;至少這位溫柔的女孩看起來要比她好相處多了。
“孟庭,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方瓊文見高孟庭不說清楚,那位先生又一臉茫然地不知如何答腔,只好由她這個第三者來打破僵局了。
高孟庭歎口氣地搖了搖頭。她那個善良的好朋友真是遲鈍得沒救了。
不!也許不是方瓊文太遲鈍而是她太聰明精靈了。沒辦法,天縱英才嘛。不過,相比之下,這位先生就不怎麼老實也不可愛了,狐狸尾巴被她逮到了還死不承認,虧他還長得相貌堂堂,她倒要看看他作何解釋。
“我沒認錯人,也許認錯人的是他吧?”她回了方瓊文後,決定開始質問這位“藍山咖啡先生”究竟有何意圖。“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已經跟了我們倆一段時間了吧?我想想,應該是從百貨公司開始的,你一路跟蹤我們走了幾條街,然後又跟隨我們進了這家很顯然你平常不會光臨的茶坊,又靜靜地坐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我不懂的是,既然你已經跟了我們這麼久的時間,為什麼這會我們還沒走你卻要離開了?我很肯定你絕不是恰好要到這兒來,那麼你虎頭蛇尾地跟蹤究竟是為了什麼?你要離開可以,不過你得先交代清楚才行。老實說,我很好奇,如果你不告訴我,為了避免我自己胡思亂想以致一夜無眠,我可能會反跟蹤你喔。”高孟庭說著,不禁面露“現代福爾摩斯”的得意之色。
對於她觀察細微的能力,沈維剛只能打心底佩服,想不到這個“小丫頭”竟如此精明細心,他真是小看她了。不知怎的,他突然覺得,跟她聊天實在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既然他的行蹤已經敗露,也無需再掩飾,畢竟他並非存心不良也不是有什麼難以啟齒的目的。最主要的是,他可不想被這個棘手的女孩跟蹤,誰知道她又會有什麼出人意表的舉動。
“敝姓沈,沈維剛,兩位是……”
“我叫高孟庭,她是方瓊文。”高孟庭簡潔快速地介紹,連方瓊文的份都替她說了。因為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聽聽他的理由,他應該是准備招供了吧。
沈維剛對著方瓊文略一頷首以示招呼。
“很抱歉一路跟著兩位,其實我是麗都百貨的員工,跟蹤的原因,相信兩位也明白。打從在三樓賣場的那場糾紛起,我為了探究事實真相,所以才一路尾隨。”沈維剛在不透露自己的真實身分下盡量坦白,反正她探究的重點不在於他是誰,而在於他跟蹤的目的。
“事實真相?事實真相就是貴公司的專櫃小姐眼高於頂又勢利傲慢,你既然聽了我們的談話就應該明白,那不是一場鬧劇,而是事實,只不過我們將它赤裸裸地宣揚一番罷了。你倒說說,我們這麼做錯了嗎?還是你和那個樓主一樣,也想護短?反正胳臂往內彎嘛,誰知道回去以後你會怎麼跟上頭報告,我想該不會報個客人突然‘神經失常’吧?”
高孟庭一聽他是麗都百貨公司的人,不但未有被揭穿把戲的尷尬,反還理直氣壯地責問他。她只覺可惜了好點子,不知這會還能不能懲罰得了那個許美雲。
“我瞭解。我跟蹤兩位元的目的不是為了替敝公司的過錯找藉口,只是想清楚事情的始末,以做最適當的處置,所以我可以保證,對於失職員工絕對會做嚴厲懲處,給你們一個合理交代。”沈維剛就事論事地回道。這可是公司之恥,他當然不能苟且放過。
“真的?你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嗎?我看那位許小姐好像滿會做人的,跟上頭的關系應該不錯吧。如果你做不到,可別勉強。”高孟庭又期待又懷疑地說道。他真有這麼大的權力嗎?她不知道,不過她相信請求他不如激他,男人最受不了被女人看不起了,這位沈先生應該也不例外。
“我保證,歡迎兩位明天再光臨敝公司,而這位失職的專櫃小姐絕不會再出現在兩位的面前。”沈維剛堅決地回道。他可不是光說不做的富家子。
高孟庭巧笑地瞥了方瓊文一眼,那眼神好像為自個的計謀再度得逞而自傲不已,閃爍的明眸洋溢著她的鬼靈精怪。
“好啊,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們要是不去好像是不相信你似的。只是……沈先生,請問你在貴公司是擔任什麼職務,為什麼能如此大搖大擺地站立一旁看熱鬧,而不急於解決糾紛?那可是有損貴公司的名聲;再從你這麼有把握的態度看來,應該來歷不小喔。”高孟庭說著突然湊近他身邊壓低聲音道:“透露一下吧,你到底是做什麼的?”
沈維剛微抬起眼瞥向高孟庭。要告訴她他擔任什麼職務嗎?如果讓這個頗有“演說狂”的女孩知道了,她會不會揪著他痛陳她想得到的缺失,钜細靡遺地讓他的耳朵不得清閒,當然還不忘責難他的督導不周。雖然能借此得到一些寶貴意見,可是似乎沒必要因此虐待自己的耳朵,而且不待她說,他也知道他們這家老字號的百貨公司確實需要一番大改革。
看看時間也不早了,想必公司上下也正為找不到他而愁惱不已,還是速戰速決,先趕回公司,其他的事……再說吧。
“我的職務?這樣說吧,我的工作就好似督導監察人員,負責提供改進建議給主管階級,所以對於失職人員的查核糾正,也屬我工作的一部分,因此才能向你保證,絕對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沈維剛心想這也算是實話,他確實是“提供”建議給那些一級主管們執行;不過,他所提出的建議其“強制力”非他人的一般建議可比。
高孟庭深感興趣地盯著他瞧,難怪他會一路上跟蹤她們,大概是職業病又犯了,把她們倆也當成他們公司裏的員工了。
“喔,原來如此。我懂了,那你不就好像是公務機關的‘政風室’”,專責監督同仁打小報告的。”
打小報告?他看來像個猥瑣的小人嗎?對沈維剛來說,她的形容詞可真直截了當。他愣坐著不知是否要糾正她,不過這一來,恐怕真要沒完沒了了。
“孟庭,別這麼說,沈先生已經很有誠意了。”在陌生人面前一向沈默寡言的方瓊文,忍不住替沈維剛抱不平。就她所瞭解的高孟庭,要她誇耀贊美他人可是件難事。
“是,我知道,只是開個小玩笑嘛。沈先生不會這麼點玩笑都開不起吧?”高孟庭言語間還帶了點譏諷的味道。
已經許久未曾“聽訓”的沈維剛苦笑地站起來,這回他真的得走了。
“對不起,我得回去上班了。”
方瓊文略微地點點頭,親切地道聲再見,然後她凝神望著高孟庭,似是等她也做個禮貌的回應,只是她又表達過了頭啦——
“喂,沈先生,再給你個建議好不好?”
方才走近櫃抬正在買單的沈維剛,突地又聽見高孟庭清亮的叫聲。她就這麼喜歡在眾目睽睽下叫他嗎?他歎口氣,艱難地轉個身。
“你如果真想探究公司弊病,怎麼可以穿著高貴服飾出巡呢?那些個專櫃小姐一見你的穿著打扮,誰不把你奉若神明般的膜拜,服務自然是好得沒話說。所以我奉勸你,最好是穿得像個流浪漢,那麼我向你保證,你絕對能看見最真實的一面。瞭解事實才能對症下藥啊,我說的有沒有道理?”高孟庭得意地仰望著他。對于自個的智慧,她向來是百分百的驕傲。
看著那桀驁又帶著點調皮神采的臉龐,沈維剛很難在心裏揚起一絲絲不悅。如果他們是同事的話,他相信她會是個得力的工作助手,而且還是個“工作不忘娛樂,娛樂不忘工作”的有趣夥伴。不管如何,她的建議確實中肯,但要他裝成個流浪漢,恐怕是恕難從辦。光想想部屬和那班親戚朋友們碰見了的訝異眼光,就足以讓他打消這念頭。他還不需要犧牲到這地步吧?
“謝了,我會牢記你的建議。”是的,僅止於牢記而已。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00:31:28
第0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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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經理,這是下一季的行銷企劃,請您過目。”
“嗯,先擱著。”正忙著公事的沈維剛突然心血來潮,放下正在研究的檔問道:“洪秘書,我要你留意的賣場服務缺失現在怎麼樣了?改善了嗎?”
“是的,要求各樓層主管注意後,現在已經完全符合要求,我也暗自觀察了幾次,確實改進了。”洪文義明確地報告其所聞所見。他這個機要秘書的工作除了協助沈維剛外,還是他的特派員,幫他注意周遭的變化。
說到賣場服務,洪文義就禁不住憶起日前,一向守時的沈維剛竟然遲到了,而且是在他上任後第一次開跨部門會議的重要場合。洪文義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有何天大事情讓沈維剛遲到了,甚至連他這機要秘書亦一無所知,一時間還以為沈維剛發生了什麼意外。而正當各主管苦等到中午仍不見他這個主角、正欲解散時,他終於出現了,而且是帶著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怒氣。
原來他遲到的原因是,在他發表“就職感言”的提綱中曾一再耳提面命,百貨業既是服務業,當然要以服務掛帥,所以改善服務品質就是往後的主要目標;可是言猶在耳,竟然就發生了藐視客人、服務不周的差勁事,而且還是他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當場便狠訓各主管一頓。
在沈維剛怒責之下,在場眾人只有摸著鼻子乖乖聽訓的份;即使每個人為了等他駕到早已饑腸轆轆,但這時就算有美酒佳餚亦食難下嚥,又哪敢吭氣。
從那天開始,自沈維剛以下,每個人無不加倍檢視公司上下是否仍有未臻完善之處。那幾天,沈維剛的臉色自然難看透了,連他這個機要秘書都整日戰戰兢兢,惟恐犯了他的忌諱,惹來無妄之災。
沈維剛以嚴厲的眼光凝視著洪文義,質疑他話中真實的成分。他應該不會像其他主管專挑好的說吧?停滯好半晌,沈維剛終於緩緩開日:
“那就好,如果再有這種只做表面工夫的事發生,別怪我不念及這些元老服務多年的情分,等我公事公辦就難看了。”那冷硬的表情任誰都不會懷疑他這句話的真實性。
他雖才上任不久,可是對公司那沉糜不振的士氣早有所聞,這種不戰即敗的風氣若任其長久下去,恐怕不消幾年工夫,麗都百貨就要成為歷史名詞了。雖說“治亂世用重典”,而“賞罰分明”更是他帶人的准則;但在眼前公司上下人心浮動的時刻,他只怕藥下猛了,反而引起更大的反彈,只得採取穩健路線,逐步攀上另一道高峰。
“是,關於這點,各級主管都己體認總經理的用心良苦,相信改進效果很快就能顯現,就拿這份企劃書來說,即可看出各部門確實用心在提升工作效率,如果總經理看過,一定能感受到他們投入的心力,相信公司的下半年活動必定能給消費者煥然一新的感受,更能提升公司形象。”急於一掃陰霾的洪文義,適時地奏上一筆,但求沈維剛的肯定與支持。照他粗略的判斷,這份企劃確實是別出心裁,也許可以讓他的老闆別再死硬著一張臉。
“哦?這企劃真有這麼好?”他拿起洪文義剛剛送上的企劃書,大略翻看了一下,不消多久,那緊繃嚴酷的面容難得鬆弛下來。
“大致上是不錯的方案,非常新穎也具號召力,細節方面可再研究清楚。至於費用……只要方案可行,盡管去做,就當是打形象廣告吧。廣告的威力可不容小覷,其效果更不是眼前的收益可衡量的,若能逐步扭轉、創新公司形象,花再多錢都值得。”
“是。”洪文義跟著松了口氣,因為這方案既贏得了沈維剛的贊賞,應該可以稍補先前服務不周的缺失,讓沈維剛恢復平常的工作態度,對他們不再嚴厲得有如仇敵了吧?可是……他左看右看,沈維剛怎麼又繃回一張臉呢?看樣子他還有待努力,以期“博君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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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又是一個可愛的星期一,新生活、新心情,連人都覺得跟著煥然一新,這種生活真好。高孟庭愉悅地閉上眼、深吸口氣,那神態恰似電視廣告上倘佯在一片綠地藍空下的都市遊子,不過她卻忘了,盡管她覺得一切如新,可是這世界可沒隨著她的心情轉換為一個全新的世界,所以這空氣自然還是“汙濁如舊”。
“咳!咳!”果然,拍著胸口,她馬上嗆急地咳了起來,不但沒能像廣告模特兒一臉幸福滿足,反倒是滿臉悔不當初。
算來她的心情已經持續了近一個禮拜都處於亢奮狀態,至於原因,倒不是她和方瓊文合夥的服飾店近來生意大好,相反的她現在可是在“度小月”的階段,而她這副好心情說來全蒙“麗都百貨公司”所賜。
猶記得上星期日她拉著方瓊文上麗部百貨尋釁後,隔天去驗收成果,原本是想找方瓊文一塊去的,可是才被她的“驚人之舉”嚇壞的方瓊文,任她好說歹說就是不肯再去“拋頭露面”;只怕被人認了出來,免不了又是一陣指指點點,又要讓她羞上個老半天了。所以,她只好獨自前去嘍,因為她要是不去,那個沈維剛還以為她“心裏有鬼”、不敢露面呢;再說,下去看看又怎麼知道他是否言行一致,還是唬弄她們。凡事追根究底可是她高孟庭秉持的精神。
說來也算沈維剛聰明,因為他要真的光說不練,可得保佑他別被她碰上,否則,她會讓他比許美雲更“出風頭”。可是現在嘛,她不但不會責怪他,相反的還想要請他吃頓飯呢。因為……哈哈!任誰也猜不著,當那個黃宏輝見到她出現時,竟像是遇救星似的,對她的態度比前一日還要謙恭了數十倍,賠罪謝過當然是免不了的;最令人驚喜的是,竟然還送給她一個大紅包以示該公司賠罪的誠意。一個內裝兩萬元禮券的大紅包,天哪!這簡直就是天外飛來橫財嘛,教她怎能不心情快活至極點。算算她和方瓊文兩人朋分之後,一人有一萬塊錢,所以她當然得要謝謝沈維剛嘍。
嗯!不錯,確實值得她大大請他一頓,那麼就請他……吃碗牛肉面吧。他最好別挑嘴,再說,他還未必吃得到呢,因為那得教她遇上他,否則,這筆帳只好記著了。
她希望……記得愈久愈好,最好記成“呆帳”那更棒了。
這整件事至此告一段落,但說真格的她還挺同情那個黃宏輝,被降職不打緊,還在櫃檯罰站了一天。只因為上頭交代,沒見到她以前,他一步也不許離開該櫃位,連上廁所都不准喔。因為他如果錯過了她,那麼改明兒開始他就得回家吃自己了。
為了上個廁所丟了差事?這換成任何人都會“憋到底”吧。所以,他可是從公司開始營業就在櫃抬候著她,偏她又直到下午五、六點鐘才抽空去“臨檢”,這七、八個鐘頭等下來,差點沒讓他給憋出膀胱炎、餓出胃潰瘍來。難怪當他大老遠見到她走來時,一張嘴都快笑得合不攏,因為——他終於可以去上廁所啦!
一回想起他那快憋不住的神態,高孟庭又獨自笑了起來,讓旁人誤以為碰上個“發癲”的瘋女人呢,誰教她笑得有夠詭異。
就在這眾人各走各的街道上,只顧著傻笑的高孟庭忽覺有兩團肉包子撞在一起的聲音。
“喔,對不起。”准備到速食店買便當,轉身要走進店門口的高孟庭,想不到迎頭就撞上堵肉牆。她道了聲歉隨即反射地伸手摸著自己的額頭,這一下撞得雖不嚴重,卻也讓她霎時有點恍惚。
“你沒事吧?”肇事的另一方直立在旁,面露不解地問道。這年頭冒冒失失的人可不少,連走路都流行走“對角線”。
“不礙事,我的頭硬得很。”高孟庭邊揉邊抬頭回答,當她一見到站在面前的男人,那莫名的微笑又浮了上來。
她才剛想到他,他馬上就出現了。這人可真有口福,不對,該說他討債的速度也太快了吧,看來她今天真的得請客嘍。
“真巧,想不到是你。”沈維剛微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台中市雖不大,可是要想在路上碰到有一面之緣的人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現在竟又讓他遇上了,真是有緣嗎?
“你下班了吧?吃飯了沒?”急於“償債”的高孟庭,無厘頭似的迭聲問著,也不管沈維剛眉頭愈皺愈緊。
沈維剛對她捉摸不定的反應顯得有點適應不良。這個做事有點“一頭熱”的女孩,這會又在想什麼了?問他下班了沒?老實說,從他接任麗都百貨的總經理職務以後,他好像就沒有真正下過班,而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睡著以外,想的、念的、做的都是公司的事,嚴格說來有時連睡夢也是夢到公事。因此,他現在到底算不算下班了,連他自己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算是下班了,至於晚餐……還沒用過。你覺得這比問我是否撞傷了還重要嗎?”沈維剛粗略地回了她的問題,順便試探她是否也有思路正常的時候。
“啊?”聽到他未了的問句,她只覺差點被迎面微風給吹倒在地。她看怪物般的向後傾斜,打量他一眼。
“喂,你臉皮還真厚,一個大男人還怕被我這個小女人撞傷?放心,我確定你連根寒毛都沒掉。”說著,她強調似的輕戳著他的西裝外套。他寒毛沒掉半根,倒是那套高級毛料西裝讓她戳了個凹痕。
“好吧,算我耐撞耐磨好了。高小姐找我有事嗎?”見識過她的“利嘴”,他只能投降地由她說去。
“有,當然有事,我要請你吃飯。”高孟庭大方地回道,不過當看到他蹙眉又避之唯恐不及的輕蔑表情,她才驚覺這麼說很容易讓人“誤會”。她忙不迭地加上一句:“別誤會,我對你沒有‘企圖’,純粹是為了謝謝你替我和瓊文‘伸冤’,外加索賠‘精神損失’。”
“這……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懂?貴公司送給我兩萬塊的禮券,你難道不知道?”高孟庭心想他不會不曉得他做了件“大善事”吧。若不是他的緣故,就不必謝他了,那是否意味著她可省下一筆?
沈維剛輕笑了聲,原來是為了這檔事。
“這是我應該做的,你不需要謝我。”
“是啊,我原先也不想謝你的,可是瓊文說,不表示一下我們的謝意,她總覺得受之有傀,只好把那禮券當壁紙糊在牆上,你說那多可惜啊。所以,我不謝謝你是不行的,這樣她才會收下那筆‘慰問金’。所以走吧,我請你吃晚餐。”
沈維剛忍不住頷首苦笑。她說話實在相當直接、實在,原來他這頓晚餐還是她大發慈悲讓他僥幸撿來的。可是……要和她一塊吃飯嗎?想到還有一堆公事待處理,他很難靜下心來吃頓飯;不過就算他不跟她一塊吃飯,總還是得找個地方解決這民生問題。既然這樣就由她去吧,姑且當作幫她解決件懸在心頭的事。
“雖說客隨主便,但是能不能先請問你要帶我上哪兒吃飯?”第一次由女孩子牽著手“帶”他去吃飯的沈維剛,還真難形容他心裏那股“怕怕的”感覺。女孩子請客?這是他有生以來破天荒的第一次吧。
“前面有攤賣牛肉面的,味道不錯喔,一碗七十元再切盤小菜,我們兩個人吃起來三百塊還有找呢。你看,我對你不錯吧,這比請你吃六十塊一個的便當要值錢多了,整整多出一倍來呢。所以你笑在心裏就可以了,可別感動得痛哭流涕哪。”高孟庭大言不慚地說道。
沈維剛一聽,當場愣住不動。這就是她說的“報答”?他送給她一萬塊的禮券而她回報他一百塊錢的晚餐?可真會精打細算。倒不是他嫌她小氣,而是和個女孩子坐在路邊攤吃飯,確實讓他為難。這兒離公司實在近了點兒,隨時可能被公司的人撞見,到時免不了一番閒言閒語;還有以他這身正式穿著,在路邊攤吃東西要比起那日坐在茶坊“出色”得多。要他再成為眾人“側目”而非欣賞的焦點?算了,他情願餓肚子也不去。
“怎麼了?我們快走吧,去晚了還要排隊的。”高孟庭直催促著他,偏這個大塊頭還要她拉著走。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不吃行不行?”
“不行。瓊文說一定要對你‘有所表示’,否則任憑我怎麼勸她,她都無法開開心心地享用那一萬塊錢禮券。”高孟庭執拗地說道。
“那麼你可以告訴她,你已經對我‘有所表示’,我想她不會要你拍照存證吧?”
“沈先生,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這是在教我欺騙我最要好的朋友?難道你都是這麼對待你的朋友?”高孟庭一雙帶有責備的眼神直盯在他身上。
“如果是善意的謊言,我會這麼做。”不理會她的怨怪,他表露出不死守原則的個性。
拿著細眯的眼死瞪著這不知好歹的臭男人,就在沈維剛以為她要搬出一番做人處事的大道理訓訓他時,她開口了,而且還帶著笑:
“我想……你實在是……說得對。”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她對他眨著眼。“這事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所以就照你說的這麼辦,這一餐我……心意到了就好。禮輕情義重嘛,反正光看你一身昂貴行頭就知道你什麼山珍海味沒嘗過,還是少吃點好,免得膽固醇、血脂肪過高,一個不慎高血壓、心髒病通通都找上你。所以為了你的健康著想,這事就這麼算了也好;可是你要記住,如果哪天不小心碰到瓊文,不可以說溜嘴,我可是已經對你表示過,千萬別忘了。拜拜,沈‘大善人’。”
她笑得嘴都快裂開了。這個沈維剛真是個“大善人”,送錢給她還不要她報答,這下子她“卯死了”。
盯著當真頭也不回、如那日整完許美雲後得意的高孟庭,沈維剛突然覺得有點兒……失望,有點兒……被騙了!不是為了少那一頓晚餐,而是……她就真的這麼走了,想來現在的他不正像那日的許美雲,被她給擺了一道?
看著興奮而去的高孟庭,他真的有點——不舒服。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00:31:51
第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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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一碗大碗牛肉面,再切一百塊鹵味拼盤。”對著老闆交代一句,高孟庭笑呵呵地咬著筷子,等待她的大餐上桌。
太好了!那個沈維剛“堅拒”她的好意,等於又讓她賺了一筆。每隔幾天就有這麼“好康”的事發生,她這個月當真是“出運”了。既然沈維剛不要她請客,那麼他的那筆預算就拿來犒賞自個。她點著頭,傻笑地想著。今兒個不吃個痛快怎行?她的心髒會負荷不了這麼多刺激的。
呼嚕嚕地吃著燙口的面,大口地嚼著鹵味,吃得正過癮的高孟庭眼角突然瞄到有人在她對面坐下。她頭也不抬地朝左右一瞄。還有空位啊,幹什麼非得跟她擠一桌不可?顧著吃她的犒賞大餐,她極不淑女地往左右比劃,還含糊不清地說道:
“麻煩你坐隔壁好嗎?這兒有人坐了。”她可不想有個陌生人盯著她吃,那會壞了用餐情緒。
可是她都已經趕人了,而那人仍定住似的沒有換位。咽下口中的牛肉,高孟庭沒好氣地抬起頭,准備大聲韃伐這個不識相的人。
“你沒聽見我說……”講到這兒她就被來人給嚇住了。
他跟來做什麼?還有他幹什麼直盯著她的“大餐”瞧,他該不會是想……她輕輕地把擺在桌上的牛肉面、鹵味往自個這邊移,只差沒伸手圈圍起來。這人該不會是來跟她搶吃的吧?瞧他笑得那般陰森。
看到她那鬼祟的舉動,沈維剛的笑容更添了些評“好笑成分”。這個丟下他獨自享受的丫頭,看樣子早打算對他“意思到了”就好。
“喂!這是我叫的,你的份……我表示過了,別來找我。”說著她忙又唏哩呼嚕地吃起她的牛肉面。她就知道這人哪有那麼大方,有人請客還推辭?管它的,要吃自個叫去。
“老闆,算帳!”他突然冒出這麼句話。
看到沈維剛那“半邊桌子”上什麼都沒有,老闆又擦著油膩的手過來盯著她這“半邊”瞧,高孟庭也明白算的是誰的帳。
她不服氣地慌了,揪著老闆的手臂。
“算……帳?我……我還沒吃完啊,誰說要算帳了?老……板,你別聽他的,他存心要把我餓死,我沒吃完絕不付錢。”
可是她不付錢自有人掏出鈔票來。沈維剛替她付了錢後,也不顧她一雙筷子還在湯面裏漫遊,一把抽掉她的筷子、撥開她護著食物的手,拉著她直朝對面馬路而去。
“你……你這個浪費糧食的壞蛋,糟蹋食物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你要有膽,下雨天就跑到屋頂上站著,頭上再頂著避雷針,要是沒被五雷轟頂,我就送你個‘好人不長壽,禍害遺千年’的對聯,表達我對你的‘推崇’。”
可惜她種種恫嚇、咒罵都挽回不了她的牛肉面和鹵味,只能不停回頭,依依不捨地望著她的大餐。
“上車。”一路硬拉著她走向路旁,沈維剛打開車門道。
“為什麼要上車?你要帶我去哪兒?”
“你剛不是說要請我吃飯嗎?我改變主意了,願意接受你的邀請。”
“你改變主意?”高孟庭想著那被她花了一半的預算,還有吃了一半的大餐,他還想要她請客?作夢!
“你改變主意是你的事,我不請了。”
她又不是傻瓜,再請,她就偷雞不著蝕把米,倒貼了。
“不請?你不怕我跟某人提起這件事?”
“你敢?”雖是威脅但好像誰也嚇不了,更遑論這死皮賴臉的男人。
“要不要試試?”果真,他才不理會她。
“請就請,可是你幹什麼不早說,要不然那牛肉面還可以分一半給你吃。”她大言不慚地說道。
敢情才幾分鐘的時間,她已經從請他“一碗”牛肉面貶值到“半碗”了。
“我說了,我不想吃牛肉面,我們上餐廳去。”
“上餐廳?”尖銳的聲調伴隨著瞪大的眼,這事她絕不答應。“休想!一碗陽春面加鹵蛋,要不要隨你。”
高孟庭翹著嘴撇向一旁,開始討價還價起來。要她請客已經夠委屈了,還想上餐廳?沒教他吃泡面就不錯了,這個糟蹋糧食的“米蟲”真該餓他個十天八天。
“你請客,我付錢,怎麼樣?”他笑道。對她那變化多端的臉部表情深深地欣賞起來。
“我才不……”本想一口拒絕,可是他說什麼來著?他要付錢耶!那……稍可彌補那碗吃了一半的晚餐。“你要付錢?真的?”
“對,你請客,我付錢,這樣可以嗎?”
“可以、可以,只要不比牛肉面差,都可以。”想到這,那喂了三分之一的胃已經開始興奮起來了。
反正方瓊文只要她對沈維剛表示“謝意”,可是她並沒說不許她接受他的“好意”啊,所以,她應該是可以理所當然地“請客”,再由他“出錢”。這是他自個說的,她可沒逼他;再說,他還欠她一碗牛肉面、一盤鹵味呢。
隨著沈維剛坐進他的賓士轎車,高孟庭不禁吹了聲口哨,贊歎起來:
“這不會是你的車吧?真豪華。”
“你說對了,這是公司的車,不過,這兩天由我保管罷了。”沈維剛順口胡謅。他只是不希望她用特別的眼光看他,尤其是加上了金錢因素後的評量,那種他自小承受的奉承阿諛眼光只會令他渾身不自在。
“對嘛,這才公平,你不過比我大幾歲,就開這麼好的車,那會讓我心裏不平衡,還會害我自卑的。我看你也不見得比我聰明,怎麼可能‘事業有成’到這種程度,那我豈不是從此以後要‘夙夜匪懈’地拼命工作,很累的呢。”高孟庭說道,邊調了調座位,舒服地躺在真皮座椅上,感覺確實不同凡響。
對她那半開玩笑的說法,沈維剛默默地接受她對他的評語,還有他“應該”有怎樣的成就才不算太招搖。
從她奇怪的言論很難分辨出她到底是個重視物質的拜金主義者,還是個重視精神享受的淡泊名利者,但若以他的直覺,他會說她是個實際的生活者,雖不盲目崇拜金錢、權勢,卻也接受“錢不是萬能,但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論調。
所以她對金錢並不十分熱中,但也非豁達得棄如敝帚,她會以自己的能力追求財富,但其熱烈的程度頂多是有點偏愛罷了,而這點“小偏愛”卻讓他覺得她可愛至極。
他不喜歡完美無缺的女子,但這個有著“小惡可以偶一為之”,間或出些整人主意的多樣女子,卻能教他深受吸引。
“你很在意一個人擁有的金錢多寡嗎?”沈維剛笑看著她。
“基本上是只要夠用我就滿足了,當然,如果有人要送給我,我自是來者不拒、多多益善啦。”說著朝他曖昧一笑,她指的當然就是那筆禮券了。“不過呢,我也不容許自己過得太窩囊,成年以後步入社會工作了,如果還要向家裏頭伸手要錢,那就太遜了,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所以嘍,就因為凡事要靠自己,在目前經濟狀況還不穩定的情形下,當然要能省則省,所以……我請客,你付錢,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逼你喔。”
沈維剛贊同地默笑。她果然是個看似沒有原則、其實很有原則的女人。
像她這種有自食其力觀念的年輕人,正是目前社會上那些好逸惡勞的人的最佳榜樣,雖然她好像有點欺負起他來,倒也無所謂,至少她可沒隱瞞自己“不善良”的主意;而他挺喜歡她這點小毛病。
隨著沈維剛啟動車子加入如潮水般的車陣中。在這種上下班的巔峰時刻,任誰開車最好先衡量一下自己是否有副好性子,或者有的是時間可耗,否則難保不會一路上咒罵連連。
好性子和時間這兩者對沈維剛來說似乎是缺乏的,因為在公事上他可是出了名的嚴厲,而時間對他來說更是永遠都不夠用。
可是今天,他竟能悠閒、主動地提議和高孟庭共進晚餐;不知是他終於想通了,適時的休息才能走更遠的路,或是因為……擱下一切、擺脫束縛,還有他期待跟這特異獨行的高孟庭共進晚餐是件新鮮有趣的事。
眼見車子逐漸往郊區而去,高孟庭不禁皺起眉頭。他到底要帶她上哪兒吃飯啊?吃頓“便飯”也需要跑這麼遠嗎?
“喂,你到底要帶我上哪兒去?我可是先聲明喔,我並不值錢,賣也賣不了幾文,所以你最好別打歪主意,那只是白費力氣罷了。”
聽她這一說,沈維剛的眉頭皺得比她更深刻。她真有想像力,他像是人口販子嗎?
“我看你一直表現得很有自信的,怎麼現在卻變得這麼沒有信心?其實你算是頗有姿色,所以如果真要把你賣掉的話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說說看,你覺得你大概可以賣多少錢?”
“我?當然是無價之寶,全天下獨一無二的。”高孟庭圓睜著眼打量他。防人之心不可無,她還是小心點,畢竟他們認識不深。
她忽而想起該找樣東西當防衛武器,忙搜尋著椅座底下是否可以有諸如榔頭、鎖頭之類的。
她那氣急敗壞又令人發噱的舉動惹得沈維剛笑不可抑。
“你還笑!”高盂庭見他笑得挺得意狂妄,不禁火大。就算她杞人憂天又怎樣?還不是他胡說八道惹的禍。
正當高孟庭擺好架勢,轉向他准備好好跟他“溝通”時,沈維剛突然一踩煞車,讓半坐在椅墊上的她斜沖向駕駛座。要不是他及時抱住她,她的腦袋瓜子大概就要向擋風玻璃“獻吻”了。
沈維剛雙手圈抱著高孟庭,真是愈來愈弄不懂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到底是在做什麼,她難道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你如果想自殺的話,可不可以自個去就好?一男一女開車撞牆,那會讓人誤會的,大家還以為我們是殉情呢。”沈維剛無可奈何地笑看著這個窩在他懷裏的小女人,像他們倆這麼曖昧的姿態,要真出了事鐵定會上社會版頭條,標題則是“知名企業小開偕女友開車撞牆殉情”;果真如此,就算他沒受傷而死,大概也要丟臉死了。
可是雖然尷尬,他卻沒放開她的意思。
高孟庭摸著自己撞到方向盤的寶貝牙齒。痛死她了!她的“利齒”用來對付“人肉”還可以,要是拿來咬“真皮方向盤”,那就力有末逮了,更何況還是用撞的呢。
而他不安慰她也就算了,竟還說她想自殺?要死她也不會選這種既痛苦又“不美麗”的死法。這個沒良心的東西,都是他害的,還好意思說風涼話。
“喂!誰說我要自殺了,是你不說一聲就突然停車,才害我跌跤的,好痛呢!你要是害我因此撞斷了牙齒,看你怎麼賠我。”
“坐車就該坐好,哪有人像你恨不得站起來似的。”
“我只是想如果你存心不良的話,我總得准備一下……”剛開口她還覺得理直氣壯,可是說不完一句話,又覺得好像顧慮太多。
“你要准備什麼?”這下沉維剛真被她弄傻了。她總有意外之舉嗎?
“我們才見第二面,你又帶我直奔郊區,我當然要預防萬一,難道我看起來像是笨蛋嗎?”
高孟庭擺出副“恰查某”的潑辣臉孔,只是她好像忘了,她這個“凶女人”還和他黏在一塊呢,這要能唬得了人才怪。
“你不說我沒發覺,你一說我才發現你真有點笨蛋的味道。”
沈維剛略一遲疑,終還是無法克制取笑她的沖動。她有時候聰明得比“女強人”還敏銳,有時候又自然得像個不設防的純真女孩,帶著點呆呆笨笨的爽直,教他不知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她。
她緊抿著唇,眼露凶光地凝視著沈維剛,腦海裏不斷思索著該如何修理這個嘲笑她笨的臭男人。
“我們到了,下車吧。”
他看得出來她是蓄勢待發,似乎准備在車上演出全武行。為了安全,他還是先把她請下車吧。不不!是先把她“請離”他身上。他們倆好像已經抱在一起很久了,要不是她那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剝的眼神提醒了他,他倒是不介意再多抱一會。
“信兵衛,有沒有來過?有日本料理跟海鮮,看你喜歡什麼?”
他嚇唬夠了就想溜?高孟庭不死心地也甩上車門,追了出去非跟他理論不可。不過,看到停車場上其他人那副看“小倆口”鬥嘴的笑臉,她那氣嘟嘟的臉龐霎時消了氣。
不是她怕人看,而是這種場面讓人“看笑話”,和在百貨公司那種“當英雄”的情況差多了,她只得“識大體”地忍一時之氣。
“我們可以進去了嗎?”沈維剛瞄了她一眼,打量她的臉色,隨即輕聲地征詢她的意見。
日本料理?海鮮?她霎時有了主意,絕對要教他為刺激她付出代價。
“告訴你,我會讓你後悔不該耍我的。”她兇悍地回了他。
兩個小時後……
高孟庭摸摸自個撐得圓滾滾的肚子。老天!這是她第一次吃日本料理吃到撐著。她只覺得好像只要稍微一晃動就要把胃中食物“傾倒”而出。想想以往那懼於日本料理的高價而只好淺嘗即止的經驗,她到底是該慶幸今日有幸能一飽口福,還是怪自己沒事幹什麼虐待自己,真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做”。
喔!不行,她真的快撐死了。
吸氣!吐氣!吸氣!吐氣!慢慢來,只要別亂動,她的胃會好一點的。
可是……她這樣好像是在生孩子哪。瞧她挺著個肚子靠在椅背上的癡肥模樣,可以說都是那個混蛋害的。
高孟庭眼神冷冷地射向對面那個優哉游哉的沈維剛,他正輕啜了口清酒,笑容可“厭”地等著她繼續“奮鬥”下去,那表情好像是在告訴她:菜還很多,盡管再多吃點。
她吃的還不夠多嗎?打從進了餐廳裏的包廂以後,她瞧都沒瞧菜單一眼,就只丟給服務生一句話:“把你們餐廳裏最貴的、最有名的菜都送上來。”
是的!她要狠狠地“海削”他一頓,要讓他下個月天天吃泡面度日。誰教他要耍弄她,害她做了蠢事,現在她就要讓他付出代價,後悔莫及!
只可惜她好像打錯算盤了。因為任憑服務生一道道送上菜來,擺得桌面滿是山珍海味,他仍是眉頭皺也不皺一下,視若無睹地還點了壺酒。
看著銜笑而去的服務生,高孟庭更不快活了,尤其她還依稀聽見那服務生竟跟她的同伴說:“裏頭那位小姐跟那位先生有深仇大恨哪,點起菜來好像殺人不眨眼的凶神惡煞,嚇死人了。”
這下子更讓她火冒三丈,而他似乎也聽見了,只是反應當然跟她相反,樂得像找到知音般,讓她再也憋不住地提醒他——
“喂,我們這一餐吃下來少說也要上萬塊,你不心疼啊?告訴你,我可是只請客不付錢的。”
“不用擔心,我會付的。”他不在意地回道。
“喂,你就不會假裝心疼一下啊?皺皺眉頭會讓你少塊肉嗎?你就裝裝樣子讓我高興一下會死啊?”說著,她的嘴已經快翹到半天高了。
沈維剛輕抿著唇想配合她的要求,但最後還是忍不住揚起嘴角。他一手撐著下領不住地搖頭微笑,一派優雅得讓高孟庭徹底泄了氣,不過她很快又燃起鬥志。
她帶著威脅語氣道:
“不許你假公濟私報公帳,當心我向你們公司檢舉。”
“放心,這是私人交際,我不會報公帳的。”為了避免她太難看,他總算克制了大笑的沖動。
“人心隔肚皮,沒聽過嗎?尤其對那種衣冠楚楚的人說的話更不能輕易信服。”這番言辭,似乎只差沒說“衣冠禽獸”這句成語來形容了。
“不放心的話,發票可以給你,這樣滿意嗎?”
靠在椅背上,他右手夾著支香煙,在一陣煙霧後,微笑的他直盯著她,似乎光看著她就是件令人快樂的事;而今晚,他確實相當開心,所以對她的譏諷仍是爽快地不當回事。他知道她不是真的嘴壞只是不甘心罷了。
走出餐廳,拎著兩袋外帶日本料理的是沈維剛,可是步履蹣跚的卻是高孟庭,因為她吃得好累、好想睡哪。她打個呵欠,緩步跟在沈維剛身後。
“你姓沈,我記得麗都百貨的大老闆也姓沈,你該不會……跟他有關系吧?”
她走著走著突地有此一問,讓沈維剛霎時頓了頓,思忖是否該誠實回答。
“既然同姓沈,也許我和他在五百年前是一家吧,至於現在……純粹是公事上的關系,同姓只是個巧合罷了;況且麗都的員工不下百人,要找個姓沈的還不容易。你看我像是大老闆的親戚嗎?”他故做輕松地回問。
“你?不像。”她猛搖著頭。
“你這麼肯定?”她那毫不遲疑的答案,反讓沈維剛備感好奇。
“理由很簡單哪,你如果和‘那個沈家’有關系,想來家境必不俗,而那些個出身富家的少爺小姐哪個不是一身驕氣。我看你雖然穿著很體面,談吐亦有大將之風,可是卻沒有富家子弟的豪奢與浮華,以及那看高不看低的傲慢,反而還算彬彬有禮,所以我猜你應該和那個沈家無關。又正如你所說,同姓氏的大有人在,所以不過是隨口問問你,怎樣?不行嗎?”說著她又有點找碴意味地反問。
沈維剛對她為“銜著金湯匙出生者”的評價不加以抗議,因為那確實是與他有相同背景的年輕人形象。恃富而驕早已是一般人的通病,無論大富小貴,人一旦有錢就是考驗其品行修養的時刻。聽她這席妙語,他是否該得意自己看起來不像個“有錢人”,否則豈不成了她眼中一身銅臭味的庸俗之人?他無語地淺笑著。
“喂,從明天開始你真的不必天天吃泡面嗎?”她上了車又想起什麼似的,不甘願地再問一次。
他同情地看著癱軟在椅背上的高孟庭。“如果我吃泡面會讓你快樂一點的話,那麼答案就是‘是的’。”
“少假慈悲安慰我了,我知道其實你一點也不心疼,也用不著天天吃泡面。一頓飯還加外帶花了一萬多塊,你竟眼睛眨也不眨,就算你再有錢也要看這錢花得值不值得啊?你明明可以阻止我的,卻連句話也不說,真不懂你到底在想什麼。就這點來看,你還真像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富家子弟。”
她雙手環胸,狐疑地斜瞟他,簡單來說她的意思就是——這個男人的頭殼壞掉了。既然他家中沒金山銀山的,讓他花這麼多錢她也有點過意不去,可是他為何毫不在乎,或者是……心已經在泣血,而強作堅強呢?
沈維剛對她的疑問始終默不做聲,直到車子出了停車場,他才回答了她的問題:“不管這頓飯花了多少錢,對我來說絕對是物超所值;更何況它的價值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
“好,值得,看我幾乎要撐死了當然值得。”高孟庭睨了他一眼,撐飽得說不出話來。
看著閉目養神的高孟庭,沈維剛臉上仍是蕩著那自然愉悅的微笑。
老實說,這頓飯他真的吃得很開心,所以當她為他可惜那萬把塊時,他的感覺仍只有——值得。快樂是用錢買不到的,但今天他只花了區區萬把塊就買到了他許久未曾有的輕松愜意,怎能說不值得呢?
從接任麗都百貨的總經理職務後,不!應該是說從他投入家族企業起,他每日生活在繁重的工作壓力之下;超時的工作、不正常的飲食都是家常便飯的事,再加上那些交際應酬的飯局,更讓他對食物感到索然無味。要不是為了維持體力,他倒希望能不必浪費時間在吃飯上頭;可是今日這頓晚餐卻可說是他近年來最美味的一餐,也是頭一次讓他完全拋開了工作束縛,只做他自己的兩個小時。他作夢都想不到,他竟會花兩個小時的時間在吃飯上頭;若在往常,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但現在他真做了這種浪費時間的“蠢事”,若問他是否感到懊悔,他仍一點也不覺得。
高孟庭這個不知道他何來歷的女孩,既沒有過度商業化後的虛偽態度,也沒有矯情做作的高雅淑女行止;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純真派,亦不放逐自己於渾濁世界攪爛泥;知道這社會的現實,卻能反過來於現實中尋求平衡點、找尋快樂。
他和她在一起不但可以自在地做他自己,更不必擺出面對部屬時一副大公無私的嚴酷面孔,也不是在交際應酬時那不得不表現的虛假應對;她的自在感染了他,帶給他一種難得的自由感受,莫怪他感到股前所未有的輕松。
一個正直又不帶特別眼光看他的朋友,不正是他這種聽盡諂媚言語的世家子弟最需要的嗎?尤其,她看到的是沈維剛,而不是沈維剛三個字後頭所代表的金錢財勢。唯一教他失望的是,她甚至連他沈維剛這個儀表堂堂的人都沒注意到,這可教他大大不服氣了。
但……這點卻給了他努力的目標——他要引起她的注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00:32:57
第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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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庭,聽小如說你前天晚上‘突發善心’,請左鄰右舍大啖日本料理,是不是真的?”林宇辰坐在“巧屋”的櫃檯旁,對前來接班的高孟庭笑問著。
當他一來到巧屋,乍聽小如比手畫腳地形容前晚豐盛的宵夜時,他簡直就無法理解。行事一向理性、富自製力的高孟庭,竟也會犯了“瞎拼狂”的毛病,而且還是用在飲食上頭?莫怪他無法置信。
想他忝為她的“男朋友”,從大學開始交往至今已兩、三年,對她的瞭解並不少,可像她前晚那般大手筆的事卻是從未見她做過,他怎麼都無法想像她會是做出這種“瘋狂”事情的人,而且還是毫無理由地做?尤其她現在又和方瓊文合夥開了這家叫“巧屋”的少女個性服飾店,為了節縮花費以度過初創期,怎可能豪奢地花錢請客。這其中定有緣由,基於身為她的朋友……不!是“男朋友”的立場,他應該關心一下。也許她遇到了什麼挫折,一時失意做下這沖動的事。
“是啊,我是帶了兩大袋的日本料理請他們吃,不過,花的不是我的錢。”
高孟庭老實地招認。前晚之舉可是迫不得已,照理她還得謝謝他們肯幫忙消化呢。
為了那頓“重量級”晚餐,她這兩天都是清粥小菜打發三餐,因為她光看到那些雞鴨魚肉、青菜豆腐就覺反胃,連肚子也嚇飽了。幸好經過這兩天的休養,她的胃腸總算不再抗議;而懶洋洋的她也無多餘力氣去解釋那宵夜的由來,反正吃的人也不會在乎究竟是誰請的,就算知道是誰他們也不認識,她乾脆也省下說明。這會要不是林宇辰問起,她還在想此事大概就此結束了呢。
“那……是誰這麼慷慨?還是……你的朋友當中有人開日本料理店正在舉辦試吃?”
他想不透這是怎麼回事,因為若不是高孟庭請客,那就更有問題了。
“沒有,不過是新認識了一個對金錢數字沒什麼概念的人。”說著她簡要地把和沈維剛認識的經過,以及前天那頓晚餐的緣由大略說了一遍。她好像真認識了一個“凱子”了,不過她向來滿有良心的,這種趁機敲竹槓的事她是不屑做的,但若是為了“報仇”倒也可以破例;只可惜第一次違背良心做虧心事,整到的竟然還是自己。
“聽你這麼說,那位沈先生家境可能不錯吧。孟庭,你得小心點,也許他是個花花公子。”
林宇辰善意地提醒。照高孟庭的說法,那個對穿著行止都十分講究的沈維剛大有問題,搞不好是個靠外表、金錢哄騙女人的花心大蘿蔔。
這番“善心建議”聽在高孟庭耳裏竟覺刺耳極了。她紅唇一抿,伸手貼到林宇辰的額頭,斜睨著他道:
“你是發燒了還是弄錯對象?我是你女朋友耶,結果你說的好像哥哥在提醒年少無知的妹妹似的。沒看過哪個當人家男朋友的竟是如此‘客觀中立’,好像你是‘張老師’,我是來做‘感情咨詢’的彷徨少女。真服了你,我看起來那麼好騙嗎?”
是啊,他的反應是奇怪了點;不過,卻是他發自內心的直覺反應。林宇辰只得訥訥地解釋:“我只是……一片好意。”
“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你表達的態度也太特別了。不過你盡管放心,他應該不會有問題的,而且以他的條件,哪還需要拐騙女人,自然就會有人樂意投懷送抱,所以他不需要也不會費心機在我身上;再者就算他真是個騙子,也會去找個家財萬貫的富家千金,好搭配他的外表,找我這‘貧’民百姓有啥用?他要是眼花到分不出誰是肥羊的話,可見他也沒多厲害,你也就不必為我擔心了。”高孟庭想都不必想地回道。
只是她這一分析起來,心裏突然有了個念頭:“說到他倒讓我想起來,他好像問了很多有關瓊文的事,也許……他對瓊文有好感喔。嗯,大有可能,他們倆的氣質滿相配的,論外貌也很搭調,如果真是這樣,也難怪他肯花錢請我吃飯了,可以打探情報又能拉攏個幫手,哈哈!一定是這樣,也許我可以充當紅娘呢。”
聽到她要為沈維剛和方瓊文牽紅線,林宇辰竟緊張得手心冒汗,比起他警告高孟庭時還要心急。
“孟庭,我們對那位沈維剛並不熟,也不知道他的真正意圖,如果貿然地自作主張,萬一撮合錯了,豈不是害慘瓊文,我看還是算了吧。”
“你放心,我不是那種沒大腦的女人,也不是整天只想賺紅包錢的職業媒婆,當然會謹慎小心地為我的好朋友挑選對象。如果那個沈維剛沒再出現,這一切就只是咱們平空猜測,可是如果他又冒出來了,嘿嘿!”她冷笑兩聲。“那他就是真的想追瓊文了,不過到時候他還得先通過我這關的考驗,才有機會接近她,否則以瓊文善良又不擅拒絕的個性,就算她不喜歡沈維剛或沈維剛不適合她,她大概都不好意思表態;可是只要有我在,我保證能替她去蕪存菁,你說這樣好不好?”
“好……吧,你看著辦。”林宇辰無可奈何地回道。以高孟庭和方瓊文的交情來說,她確實是比他更有資格為方瓊文把關、物色男朋友,而他則是毫無置喙的餘地,即使此刻的他心急如焚、萬般不願,亦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是嘛,船到橋頭自然直,這件事就等沈維剛有進一步行動再說嘍。倒是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她直言問道。
“難道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剛剛還說我不像你男朋友,這會你這麼問話又哪兒像是我的女朋友了?還是你不歡迎我來?”林宇辰像在問罪,但那眼神卻是開玩笑的成分居多。
“這……你也不能怪我這麼問。你自己說,你多久才到店裏一趟?今天你突然大駕光臨,我當然覺得意外啊。”一向口齒伶俐和高孟庭也之辭窮,為自己突兀的問話感到難堪。
其實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她是怎麼了。怎麼會問林宇辰這種話呢?也許該說是她和林宇辰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從大三下學期與他交往以來,兩個人的感情總是若即若離,一點也不像是男女朋友的關系,他們既沒有熱戀期的驚天動地,這近一年來更沒有相交甚久的相知相惜,反而有種兄妹知己的情分。當她不如意的時候她會打電話向他抱怨、發牢騷,而他也似個好朋友般聽她傾訴、給她建言,他們之間可以說是無所不談,但僅除了“甜言蜜語”。所以交往兩年多,至今他從沒對她說過情人間的悄悄話。
在以往,她只當他是個口拙的男人,而她也不是個愛聽浪漫情話的女人,自然不甚在意。可是,他好像從沒對她說過“我愛你”這三個字,而她?似乎也未曾講過這句話。他們倆到底算不算是一對戀人?
她只知道這三年來他們彼此對外通稱是男女朋友,而她也懶得去深究他是否真的愛她。因為感情這件事——真是難懂,而她顯然還沒打算去弄懂它。
“好,誰也別說誰,我是過來看看你最近生意怎麼樣,為你加油打氣。”
“這還差不多。”她歎了口氣道:“你知道嗎,現在的客人說有多難捉摸就有多難捉摸,要抓對他們的喜好、跟對他們的流行還真難。有時我真懷疑自己否太年長了,以致跟不上現在年輕人的流行腳步和欣賞眼光,所以目前的客源還不是很固定,而且我總覺得名聲還不夠響亮,所以開幕至今已經三、四個月了,也不過是收支平衡。照我估計要想回收,至少還得熬上好一陣子了。”
“怎麼你這麼快就洩氣了?這不太像你哦?”林宇辰看著狀甚落寞哀愁的高孟庭。她一向充滿活力,否則怎麼能當上鬥志十足的辯論社社長。
“不是洩氣,只是心有戚戚焉,感歎謀生之不易。要是這店只是我一個人的倒還好,至少我不會覺得愧對任何人,現在我正在煩惱如果生意一直沒起色,該怎麼向瓊文交代。她那麼信任我,把店交給我打理,結果卻做不出像樣的成績,你說我該不該歎氣?幫我想想有什麼好辦法可以讓生意源源不絕,是去多買幾棵招財樹,或擺幾隻錢蛤蟆?也許真該試試,雖然我一向不信這個。”她那俏麗的臉蛋滿是無奈,頗有無語問蒼天的感慨。
“哈哈!那我建議你,乾脆去寫張‘對我生財’的海報貼在店門口,聽說這招又直接又快速;至於有沒有效,就得問那貼過的人了。對了,前兩天我在電線杆上還看到這種海報,你要不要去觀摩看看別人怎麼寫的?”
“林宇辰,你是來幫倒忙的嗎?這種俗氣又丟臉的法子虧你還說得出口,說我沒志氣,我看你才有點傻氣。”
高孟庭雙眼一翻猛瞪著他,自是聽出林宇辰取笑的意味居多。他啊每次跟她講話老是這麼不正經,只有在談到方瓊文時才勉強像個成年人。難道在他眼裏她就這麼輕浮嗎?還是配合她的“氣質”?她知道她沒有方瓊文的溫婉柔和、纖細氣質,可是卻有股自信風采、俐落神態,這還不夠水準?
“開開玩笑讓你恢復元氣而已嘛。你看,你現在不是又鬥志激昂了嗎?”他趕緊討饒地說道。
看著地那討饒的模樣,高孟庭就是連罵都懶得罵。她怎麼會有這種男朋友,安慰她、為她打氣竟是用這種法子?罷了,她還是省點口水別跟他一般見識,否則再這麼抬杠下去,她非下逐客令不可。當然,她最後還是賞給他個大白眼以示警告。
“好,言歸正傳。其實你何必上太苛求自己,生意好壞並不是你一個人能左右的,即使你的服務再親切,產品再精美,但現在整個大環境皆處於經濟低潮,消費能力自是低得多,你唯一錯的是,選在這個經濟黑暗期開業,所以這段日子只好先苦撐一下,等景氣好轉,自然否極泰來,別灰心。”
“聽你這麼說,我當初好像應該學學你和瓊文,乖乖當個上班族;可是偏偏我沒有瓊文的好脾氣,又沒有你的好運道,只好打腫臉充胖子,當起老闆了。”
說到這,她不得不惋惜自己的上班族生涯竟如此短暫,算起來她當“夥計”的日子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因為……她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是到一家外銷廠商擔任業務工作,每日生活在業績壓力下已是緊張萬分,可是那不懂得體恤員工又生就暴發戶嘴臉的老闆,三天兩頭專挑她這快言快語的小女子麻煩,一會嫌她說話不夠委婉,容易得罪客戶;一會說她對公司業務不夠瞭解……“高小姐,多用點心,用心你懂嗎?像你這樣怎麼成得了大器?唉!女孩子就是這樣,還是回去帶孩子好了。”
天哪!她才剛進公司當然凡事生疏了點,這竟然也成為她得回家帶孩子的理由?她不過是不懂得拍馬逢迎,對老闆“和顏悅色”罷了。可是就因為這樣,老闆老把棘手的事扔給她。若只是這樣她還能忍受,大家不都說“吃苦當做吃補”嗎?可是偏偏他連雞毛蒜皮的事都要她做,只因為她是他看最不順眼的一位,所以她活該倒楣?現在回想起來,她當初竟能撐過四個月也真是厲害。
她會離職的原因只能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而導致她離職的導火線,就是因為老闆又開始挑剔她訂單寫得不夠端正清晰,她終於忍不住爆發了,拿起訂單往他臉上一甩,大叫道:“不滿意你自個填,我不做了!”
就這樣,她的第一份工作宣告“終結”,而她一氣之下,決定給自己升級加等,正式當起“老闆”。只是當了老闆後她才知道,老闆這“職稱”還不是好頂的。
“別埋怨,也許這才是適合你的路,你不覺得自己包辦這家裝潢、采購、行銷的巧屋深具特色嗎?還有根據我的觀察,在附近商圈類似的服飾店中,巧屋的生意也許不是頂尖,卻能不斷維持一定的成長,這不就代表你也在進步中嗎?孟庭,照我看你是愈來愈適合吃這行飯了。其實你能有這番成績已經不錯了,才開幕三個月就能收支平衡、開始回收,你啊可別不知足,想想那些門可羅雀的同業,你該偷笑了。”這番話完全是他的肺腑之言,可不是為了安慰她才這麼說的。
“我真有這麼好嗎?”高孟庭喜孜孜地問道,想不到她除了口才好外,還頗有經商的頭腦。霎時她又充滿了信心活力,畢竟,好久沒聽到些誇贊的話了,聽起來還滿舒服的。
“對,確實不錯。”
林宇辰看著她默默笑著。直爽的人是沒什麼心機的,在她身上似乎得到驗證。可是直爽並不代表她是個傻大姊兒,因為她要真做起事來又精明得連些微細節都注意到,算是個粗中有細、細中有粗的可愛小姐,也是個難得的好朋友。喔!又忘了,是女朋友。他不好意思地搔著頭,暗怪自己怎麼又忘了,不過幸好他沒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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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就要打烊的速食店門外有一道俊挺身影不住左右張望、徘徊。看樣子今天她是不會出現了。沈維剛深吸口氣考慮是否放棄,否則光看店老闆不時投來的懷疑眼神就讓他尷尬至極。
算起來已經有好幾個夜晚,在下班後,他都不由自主地走到這家上次遇見高孟庭的店門口,希冀能與她再來個不期而遇。雖然明知她和友人在公司附近的巷子內開了家店,可是礙於工作關系,他又不好沿街“查訪”,唯一的辦法就只能守株待兔,在這家她偶爾會光顧的速食店門口等候。
只是他這一晃已經好幾天過去了,連她的人影都沒見著。他不禁懷疑,她該不會是存心躲著他,怕他……跟她索討那半碗沒吃著的牛肉面?想到這,他不覺為她的“精打細算”笑了起來。
來回踱了會,他終於決定放棄。捺熄了手中只剩半截的香煙,還是回去工作吧。雖然他的心情頗為沉悶,盼望能聽聽高孟庭那爽朗的笑聲,可是公司還有好多事等著他處理呢。盡管那些公文他已經一看再看,背得滾瓜爛熟,只是為了更臻完善,他仍是不斷思索最佳方案。今晚他大概又得加班到半夜了。當然,這是指在沒遇見高孟庭的情況下。
可是……為什麼一定得找她呢?難道他這個頂著顯赫家世、名列全台最有價值單身漢之一的沈維剛,連個朋友也沒有嗎?不!朋友當然是有,可是知心的有幾人?加以他現在身處台中,一干可以陪他聊天解悶的人可全在北部,他總不能像女孩子一樣拿起話筒叨絮個不停吧?這種事……他做不來。而且他也不認為有其他人可代替高孟庭,因為他不止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解解悶,還有那股想再見見她的心。這種心情不是言語可以形容,更不是能和他那群兄弟哥兒們告白的,那可是會讓他們笑掉大牙,因為……他竟然心系個女孩子?一個見了兩次面、吃過一頓飯、有點迷糊又大而化之的女孩?別說別人不信,若不是他此刻正站在速食店門外,恐怕連他自己也以為是在作夢呢。
“真是你啊,我還以為看錯人了呢。你……站在這兒做什麼啊?”
沈維剛想不到才一轉身就接觸到高孟庭的凝望眼神,讓他那充滿失落的臉龐頓時浮現笑容。他終究沒有白等。
“我剛巧經過這裏,你呢?過來吃飯嗎?老闆已經打烊了。”他帶著抹淺笑,差點說溜嘴招認是他“看著”老闆打烊。
她搖搖頭。“我早就吃飽了,現在正要回去休息。如果沒事的話,我要走了,有空再聯絡。”
有空再聯絡?一聽這話他的心不覺沉了。他當然明白“有空再聯絡”這般交際辭令所代表的雙面意義,會聯絡並不表示有空;若沒有聯絡,那麼理由一律統稱為“沒空”。他不知對多少人說過類似的話語,當然明白這句話所代表的意思。只是除了長輩外,向來只有他對旁人說這話,倒還沒有人告訴他等“有空再聯絡”;而他相信,高孟庭不但跟他說這句話,而且她還會是那種“沒空”跟他聯絡的人,從此把他丟到腦海的偏僻角落。
他不許,更不會輕易退縮到角落裏。
“你的車呢?”不管她已經暗示他該說再見了,沈維剛仍擋住她的路。
“喏,在那兒。”她伸手一指停在路旁的“歐多麥”。
這是她回家必經之路,不過她原本沒注意到他站在這兒的,要不是突然瞥見有道鬼鬼祟祟又似曾相識的人影晃動,一時好奇才停車察看,否則她早就呼嘯而過了。
“這麼晚了,你一個人騎機車回去太危險了吧?還是我開車送你。”
沈維剛看著那除了便利之外沒什麼保護性的機車,很不放心地建議。而另一個理由則是,他得找到她的巢穴才能掌握主動權,他總不能每次都守株待兔,等著她偶爾光臨吧。
“晚?現在才八點多耶?先生,雖然台灣的治安日益惡化,但是請你仍要有點信心好嗎?”高孟庭拍拍他的肩膀,似在鼓勵他道。
“對一個單身女子來說,現在已經‘很晚了’。”他略帶蠻橫地表示。雖然她可能不領他的情,可是他仍無法隱藏那分關懷的心。
高孟庭瞪視了他一會,決定不與這個“危機意識”超強的男人爭論。
“沈先生,如果哪天我太晚回家的話,再請你護送我一程吧。至於現在,我還不想回去,這麼好的天氣要是窩在封閉的房間裏就太可惜了。對不起,我要四處去逛逛,改天見了。”她撒個小謊道。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由衷地想要送女孩子回家,可是卻被拒絕了。慘嗎?真的滿慘的,至少他從沒想過有被拒絕的一天。
“真巧,我也正想到處走走,這樣吧,我知道有個地方還滿不錯的,可以在星空下無拘無束地漫步,想不想去看看?”硬是不讓步地往她面前一站,他打定主意要毛遂自薦了。
聽說男人在追女朋友的時候,也是他們的臉皮最“SUPER”厚的時候,往往會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來。眼前沈維剛這邀請舉動雖還稱不上令人赧顏,可是卻已經是他三十年來首次無視對方的軟釘子,繼續再接再厲地向前邁進。看來他今晚應該可以創下他生涯中無數個“第一次”的紀錄。
高孟庭原想簡單明瞭地一口回拒,可是,當她抬頭看到沈維剛那熱切邀請的眼神,卻突然改變主意了。不是因為感動於他的誠意,而是想起她的“陰謀論”,對!這個沈維剛接近她是有目的的,而他的目的就是——方瓊文。她在心理大笑著,他果然要露出馬腳來啦。
“好吧,你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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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00:3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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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富藝術、休閒氣息的美術館旁綠園道,在夜幕低垂的星空下,間距立著一盞盞昏黃路燈,搖曳樹影之下格外顯得魅影幢幢,這氣氛究竟是種浪漫情調或是暗夜鬼魅,誠屬各人心境而異。如對曠男怨女們來說,這兒或許只能當做讓他們安靜沉思的地方,但若真要到這兒來思考“人生的大方向”,前提是他們得有雅量不能眼紅,更不能心生怨對,因為夾雜在一棵棵傲立樹木中的,是偶一漫步而過的對對有情人。那情人眼中特有的幸福,以及流露出的濃情蜜意的肢體動作,怎能不教那些孤家寡人羡慕、嫉妒?
“啊,終於可以隨意漫走,不必擔心撞到人了,要是我家也有這麼片綠地讓我每天散散步那該多好。只可惜現在連找個停車位都成問題了,哪敢期望還會有片草坪。”
走在綠園道的高孟庭感慨地伸展雙臂,像在做晨起舒展操般動動身軀。生活在現代的都會人,十之八、九都與她有相同的困擾,剩下的那一、兩個不怨歎的,則是因為他們“挑對了爹娘,投對了胎”,住的是洋房別墅,哪來這種煩惱。想不到沈維剛還真會挑地點,這裏,嗯!她喜歡。
“聽你說的好像是受到極大壓抑似的,難道你家小得像個鴿子籠嗎?”
與臺北的房價比較起來,台中的房子算是便宜多了,只要努力工作攢個幾年,要訂間三、四十坪的房子並不困難,也不至於像大多數的臺北人得窩居在小巢苦惱那高昂的房價;而能教養出像高盂庭這般“認真”生活的父母,應該不是貪懶之輩。
高孟庭站立不動地仰望滿天星斗,緩緩地斜瞟他一眼。
“藍天綠地,這才是人住的地方,只要是活的人就要住在活的地方,要我每天看著水泥牆簡直乏味死了。你等著看吧,總有一天我一定要住在一個有花園庭圃的房子裏。”她豪氣地誇口道。
“哦——”沈維剛低頭一笑,雙手插在褲袋裏,促狹地問:“找個有錢的男人嫁給他,倒是不錯的主意。”
“喂喂!你說什麼?誰說我要釣金龜婿啦?你就這麼看不起我啊,我像是一輩子沒出息的人嗎?什麼時代了還有你這種臭大男人主義,到現在還以為女人最拿手的事就是睜大眼睛挑張長期飯票?你這只大沙豬,超級LKK。”高孟庭萬分不屑地譏諷回去。她哪容得下自己被評為投機的女人,尤其他竟然跟她的前任老闆說同樣的話,簡直罪不可恕。
“我只是開個玩笑,真生氣了就太劃不來。”他看著她杏眼圓睜的敵視眼光,他要不求饒是不行了。只是天地良心,他真的沒有笑她的意思,而他也不真以為她是這種女人。但是……看她扁嘴的模樣,倒是有趣。
“哼!不許你藐視女人。”高孟庭不滿地又凶他一句。
“我從不藐視任何人,更何況是你這個凡事靠自己的女子。看你一個人要照料店裏大大小小的事務,很累吧?有沒有想過到百貨公司設個櫃位,這樣你就可以專心在生意上,而不必分神處理一些瑣事。”
他不是希望她到麗都設櫃,因為這麼一來他的身分很快就會暴露。故意提起這事,只是想知道她是否會對他提出任何要求。幫她遊說?給她方便?然後百般討好他?
從認識到現在,她對他向來是不假辭色,即使他不是麗都企業的繼承人,但綜合他的各項優秀條件仍會是眾多女子的追求目標,唯獨她似乎總是視而不見。他這會乃是“善意”地提醒她,也許該多看他兩眼,怎麼說他總有點利用價值吧?而且不試試,怎知她是否真不在意他背後的利益。
不過,他有預感高孟庭不會讓他失望的。
高孟庭嚇著似的吐吐舌頭,嘖嘖驚呼:
“到百貨公司設櫃?那得下多大的資本啊;再說,你也是在百貨業服務,該知道百貨公司每個月平均要跟各個專櫃抽取二到三成收入的櫃位費用。你想想,二至三成耶,簡直就是在搶人嘛。要是只有這筆也就算了,偏偏還要分擔什麼廣告費、裝潢費、稅金的,一隻羊要撥好幾層皮,我這麼個小本創業者哪付擔得起?除非,你想陷害我早點破產,否則別出這餿主意。”
“這種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如果百貨公司未能吸引客源讓公司與專櫃互蒙其利,我相信也不會有任何一個品牌、行號願意前來設櫃。別把百貨公司業主說的像是吸血鬼似的,在很多地方公司確實也幫了廠商不少忙。”
“是啊,遇到你們這種‘惡房東’誰還敢吭氣?不過說到百貨公司,都怪你們,老是搶了我的生意,害我到現在還沒賺到錢。真是的,明明品質、設計都不比你們差,就只少了塊百貨公司的招牌,竟然生意就差那麼多?想起來我就不服氣。”
“所以你還能說我們的費用收得不合理嗎?這不就是其中一個無形的好處。”沈維剛笑答道,不過在瞧見她仍不服氣地瞪著他,他只好改口:“要不我跟公司建議另尋新址,不要跟你搶生意,好不好?”
“那怎行,沒有百貨公司的招徠就沒有人潮,那我不是連你們‘吃剩的’客人都沒得撿,你真的很想看我倒閉是不是?”這個人怎麼淨出些沒有建設性的餿主意,真的很討厭。
“哈哈!左也不行,右也不行,你真的很難伺候。”沈維剛得意地瞧著她緊張的神色。那副害她沒飯吃的愣模樣,教他怎能不想笑。
又來了,這個人又在拐她了。好個“老奸巨猾”、專打小報告的臭男人,偏她還笨得“有問必答”。
高孟庭嘟著嘴,轉而欣賞四周景物。
“你常來這兒嗎?到這兒散散步確實是不錯的選擇。”
“嗯,因為我就住這附近,所以有空時常到這兒走走散心,只是……我大部分在清晨時過來散步,今天還是頭一次到這兒夜遊。”不再鬧她,沈維剛意在言外地提示她可是他的例外。
“是啊,有這麼多青翠樹木,白天來看更好,像現在除了看到樹影搖動外,什麼都看不清楚。”高孟庭“善意”地表示贊同,而不是如他所願懂得他的弦外之音。
聽她這麼“毫無情趣”的建議,沈維剛真想把她拉到一對對卿卿我我的情侶面前,讓她睜大眼瞧瞧別人晚上到這兒來是做什麼的,可不光是來看風景。他雖不希望她是個專心找有錢老公的女孩,可是也別連站在她面前的他也不屑一顧,那會教他非常失望,因為她遲鈍得簡直不把他當未婚男人看了。
“你不覺得晚上來別有‘一番情趣’嗎?”他臉色暗沉地說道。
“晚上?哈哈!我懂了,原來你是想在晚上出來走走,可是又怕在這空曠的地方會被……‘劫色’,所以才找我陪你來的吧?你放心,台中的治安真的不錯,你是多慮了。”
高孟庭投給他一個“安啦!”的微笑,可是……咦?他的臉好臭喔,她說錯了嗎?沒錯啊,有色狼當然也會有色女,所以盡管他是男的,還是有“被劫”的可能啊。
她這番高論顯然更惹得沈維剛一肚子不痛快。
沈維剛輕歎口氣,拿她沒辦法。難道她連高低音都聽不出來?他的重點是“情趣”,跟白天、黑夜有啥關系?
“孟庭,你不覺得在這兒散步的大都是兩兩相依的男女嗎?”他更進一步地提示她。
“是啊,我也注意到了,看他們那樣子好像是……情侶呢,啊!我知道了。”
高孟庭撿到寶似的尖聲叫道,原來她剛才沒說到他的心坎裏,難怪他臉色臭臭的。
她這一驚呼,沈維剛放心地以為這回她真懂了,再度揚起微笑等著她。
“這兒是情侶們談情說愛的地方?”她狡笑地問。
“對,就我所知,這兒是個不錯的地點。”說到這兒,他的情意更濃了。
“而你是在暗示我,你正缺個女朋友?”說著她的聲音更顯高亢。
她愈問愈得意了,意志昂揚得讓沈維剛心裏毛毛的,因為照正常發展,她應該是“含羞帶怯”地默默不語,讓那分似有若無的情愫在他倆之間默默發酵才對啊,照理說……應該……這樣才對啊。
“孟庭,我……”不管她是否懂得他的心意,他最好趁她沒“想歪”前適時言明更正,可是偏還是被她給搶先一步。
“你別說,讓我來情,我猜……你是不是要我幫你介紹女朋友啊?”
她真想掩嘴偷笑,可是不行,那會傷了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像他這種外表堂堂的男人,其實內心最脆弱了,因為隨時隨地都得裝一副“勇者無敵”的樣子。可憐喔,連要她幫忙牽紅線都不好意思明說,還得帶她來實地觀察,看看他這孤家寡人如何打發漫長夜晚的寂寥生活。唉!她怎能不助他一把呢,好歹他們滿談得來,也算是朋友啦。
“我是對某個人印象不錯,而那個人……”
“那個人就是我……的朋友瓊文,對不對?我沒說錯吧?”她一手拉著他,一手伸出食指得意地指著他的鼻子,活像逮到他的小辮子般。這一刻,兩個人的距離好近好近,可是她卻渾然不覺。
當她說“就是我……”時,沈維剛剎那間有股莫名心悸,在這一瞬間,他看清自己的內心。他確實傾心於這個時而調皮、時而體貼懂事的女孩,雖然她的反應是怪了點,可是只要她懂得不就好了;就算沒有“正常”反應又有何憾,反正他不就喜歡她凡事有主見嗎?
只是他又空歡喜了一場,理清了自己的心意,她卻“會錯意”了。沒想到,她實在是太有“主見”了,而壞就壞在這兒,她似乎認為他“別有所圖”。說他喜歡方瓊文?這未免太牽強了吧。
“誰告訴你我喜歡方小姐的?”沈維剛苦著臉問道,很好奇她是如何把他和方瓊文聯想在一塊。
“就是你啊,雖然你嘴上沒說,可是我看得出來,你一開始就對她印象不錯。記得我們在茶藝館認識時,她就特別偏袒你。後來,我們去吃日本料理時,你又不時問起她的事,由此可知你滿喜歡她的,我這麼說沒錯吧?”
一派胡言!如果高孟庭真會讀心術的話,沈維剛心裏正是這麼想的。
“如果我真的喜歡她,為什麼到現在都不約她出來呢?你不覺得這未免太奇怪了嗎?”他依然沉著臉問道。
其實他之所以會問起方瓊文,只是想借由她和方瓊文的關系對她多瞭解一點,而且,就他記憶所及,他也不過問過她,她和方瓊文為何會成為摯友,還有她們倆那家服飾店的合作關系,剩下的全是她自己有意無意地聊及方瓊文,他不過是做個傾聽者罷了。怎能據此判斷他對方瓊文有意呢?,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嗎?還是她太有想像力了?
“不奇怪,因為你怕太急躁會嚇到她了;而且,從我們這幾次相處後,就我對你的感覺,你應該是個做事謹慎細密的人,莽撞行事不像是你的作風,所以呢,細心的你就先約我這個好說話的人出來,先敲敲邊鼓、探探口風,以做為你日後行動的參考,這麼說沒錯吧?”她得意地揚眉笑問。
就這點分析來看,她說的對極了,謹慎行事確實是他做事的方法,但除了這點,她其他的觀察全部錯得一塌糊塗。
“既然你認為我別有居心,為什麼還願意和我出來?”原本的滿腔熱情被她這麼一大盆冷水當頭澆下,沈維剛又恢復那“冷靜自持”的態度,因為他內心非常非常不悅。
“我說了,瓊文好像對你的印象也不錯,所以,我決定給你個機會,如果你真的適合她的話,我願意當你們倆的紅娘,所以我跟你出來的目的就是要——研究你。”
對,她要仔仔細細、裏裏外外地把他調查清楚。為方瓊文擇偶可是項重大任務,不能打混的。
沈維剛這會的臉色就像是被打了一巴掌後充滿了錯愕與不願。原來她是為了這原因才答應他的邀請,而且還把他列為“有待研究”的動物,她怎麼不乾脆把他綁到實驗臺上,先檢查看看他的基因是否優良、血統是否純正。
“那麼你現在研究的結果如何?我的條件還符合你的要求嗎?”他冷淡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他究竟是何心態。
“目前看來還好,可是你知道的,瓊文她太善良了,我不忍心見到她受到絲毫傷害,所以為了不出些微差錯,我還要再觀察你一陣子,才能決定要不要幫你的忙。”穿梭在小徑中,高孟庭走在沈維剛前方一步,輕跳著步伐答道。
雖然沈維剛的表情似乎少了分有求於她的諂媚,不過從他不否認,還問她研究結果如何,可見她確實料事如神,他確實有這個意思。
“再觀察我一陣子?”沈維剛終於禁不住低頭冷笑。想不到他不但淪落為有待觀察的對象,經初步審查還不及格呢。“我約的人是你,一塊出遊的也是你,難道你就從沒想過,我喜歡的人說不定是你嗎?”
他這番提示,教高孟庭足足繞了他兩大圈子仔細把他瞧個夠。怎麼看他都不像是在說笑,可不是說笑又是什麼?
“我?想唬我,你看我們兩個人這樣像是情侶嗎?”反背著雙手,高孟庭轉而到他面前,踮起腳尖來讓他瞧個清楚。“你看,不像嘛,還是瓊文和你看來比較像一對;再說,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林宇辰啊,你記得嗎,我跟你提過的。好了,我知道你被我猜中心事覺得很沒面子,可是你又何必難堪呢?被我猜中有什麼關系,反正我遲早都會知道的。放心,我不會笑你的。”話是這麼說,可是她眼裏的笑意,恐怕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更何況是“聰明睿智”如沈維剛者。
“你剛剛說,還要觀察我一陣子,對吧?”深吸了口氣,沈維剛一吐深埋內心的那股悶燥。
“嗯,沒錯。”她理所當然地點頭稱是。
“那好,我就給你機會讓你仔細觀察,以後我天天送你下班,時間充裕就約你出來,好加深你對我的‘印象’,讓你早日‘審查完畢’。”
沈維剛下定決心,既然她認為他的意圖在方瓊文身上,想觀察他就讓她觀察個夠。只是想不到他第一次主動出擊,竟碰了一鼻子灰。不!是碰上一堵牆,一堵頑固的石牆,畢竟能把單純的約會事件想得如此錯綜複雜的,恐怕也非她莫屬了。至於林宇辰……從高孟庭提起他時並無甜蜜的情意看來,他有把握他們倆不過是“普通朋友”罷了;但竟會湊成一對,唯一的解釋是,可能又會錯意了。
“每天?不必了、不必了,我可無福消受,你要上班我也要工作,怎麼有時間老是做報告,還是偶一為之就好了。”高孟庭心想,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時間似乎過得特別快速也特別快樂,可是她還要照料服飾店的生意,總不能老是到外頭閒逛吧,那太不務正業了。萬一客人都跑光了,怎麼對得起方瓊文的託付。
“不行,偶爾見個面,你能對我瞭解多少?況且你瞭解的速度愈慢,就表示我等待的時間愈長,這我不能忍受。所以,就這點你必須要照我的意思去做,否則我就自己找上門去。”他不是個被動的男人,慣于發號司令的他,決定爭回主導權,否則讓這個高孟庭導下去,他可想見這絕對是出大鬧劇。
他可沒說等的人是誰,更沒說是要上門找誰,總而言之,在明瞭她的神經如此粗大後,他的危機意識更深了。
“你這樣讓我很為難耶。”她是真的很為難,瞧她都已經扁起嘴,一副“非常頭大”的模樣。
“你不是要當紅娘嗎?紅娘可不是這麼好當的。”他很沒同情心地反諷。
他就要看看她還敢不敢自告奮勇為他牽紅線,所以毫不掩飾語意間的幸災樂禍,充分流露出他對她的不滿。
高孟庭看他一副存心找她碴的模樣,認定了他想來個死纏爛打,因為她擋了他的路,橫互在他與方瓊文之間,故而萬分不悅地想“虐待”她。
“那……一、三、五好了。”她提議道。
“不行。”
“要不二、四、六呢?”
她當他不會算數啊?還是以為他是朝三暮四裏的那只笨猴子?斜瞟了她一眼,答案還是一樣:“不行。”
可惡!這個人真難纏,哪有這麼蠻橫下講理的。要不是為了方瓊文,她早跟他吵上一架了,他簡直比她男朋友還要專制嘛。相比之下,林宇辰對她的態度要消極多了,除了偶爾到店裏看看她外,大部分都是打通電話問候她,現在看起來好像他還真的比較像她男朋友似的。不對,他是方瓊文未來的男朋友,這點得要搞清楚,否則……不會不會!她不會弄錯對象的,她只是當個“盡責”的介紹人罷了。他們兩個人……高孟庭緊蹙眉頭瞅著他……怎麼可能嘛。
“好啦,你高興怎樣都隨你,我長這麼大還沒看過有人追女朋友像你這麼‘猴急’的,連對女朋友的‘經紀人’都要緊迫盯人。”她發出大開眼界的歎息聲,抬頭遠望星斗,暫時不想理會這個急性子的臭男人。
猴急!他的形象怎麼愈來愈不堪了?先是個無聊男子,再來是個亟需愛情滋潤的猴急男子,那下回呢?不會直接被她打入下流的大色狼之列吧?沈維剛自覺在她面前愈來愈無形象可言了。不過……至少他爭取到了隨侍她左右的權利,這已經值得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00:34:17
第05節
天空真要下紅雨了!
站在沈維剛旁邊,洪文義目不轉睛盯著他“微笑”的俊逸臉龐,懷疑天地是否倒過來了。說來奇怪,自沈維剛接任一團混亂的麗都百貨公司開始,他每天忙得有如勤奮的工蟻,幾乎可以用不眠不休來形容,而臉上僅見的表情亦如雕像般,讓人感受不到他的心裏究竟是喜是怒。簡單來說,他簡直像個機器人似的,是個沒有表情的人。
但就他觀察結果,沈維剛近來不但心情輕松了許多,亦略微調整了對工作的拼勁。倒不是說他鬆懈了下來,而是他開始讓自己有適度的休息,比如不再天天加班到八、九點,然後在下班的時候再帶份工作回去當宵夜,這對素有工作狂的他已經是破天荒的改變了,讓洪文義幾乎要額手稱慶起來。因為有這樣盡責的上司,他這個機要秘書也配合得滿累的。
休息是為了走更遠的路,看樣子沈維剛似已體認到這層道理,但有一點卻讓洪文義大為不解,放鬆自己和車子有什麼關系?沈維剛竟然要求他和他交換車子?他的賓士換他的TOYOTA?而且連司機都交給他差遣,這究竟是何道理?任他怎麼想都想不透。論舒適、氣派、性能,賓士車都是上上之選,更何況還有個司機幫他開車,沈維剛只要舒舒服服地坐在車上,就有人送他回家了;可是他卻情願舍舒適而就自助,而且每開一次,心情就可以好上個幾天,玄機何在?連他這個“機要”秘書怎麼猜也猜不出。唯一的解釋是,沈維剛真的變了,至於為何“突變”至今仍是個謎。
“上個月的業績比起去年同期雖略為揚升,但能夠進步總是好的,現在我們只是先改善服務態度再加上沖勁就能提高銷售量。可見只要在產品、推廣上多下點工夫,公司要恢復往日風光是指日可待。”沈維剛略微釋懷地放鬆身子。他這兩個月來的緊迫盯人總算沒白費心血,可見世間沒有什麼事是不可為的,只看有沒有那個心罷了。
“是。關於推廣方面,企劃部已經遵照總經理指示,從下半年開始的購物節、周年慶以至年終旺季都會針對這方面下工夫。”洪文義從沈維剛的話意及神態中判斷,他的心情確實完全雨過天晴了,因此他頓覺放心不少。趁著沈維剛這會的心情還不錯,洪文義決定來探探他的口氣。
“總經理,你的車要不要……”
他一句話都還沒說完呢,只見埋首于卷宗中的沈維剛頭也不抬地道:
“暫時還是由你使用。”
“那還是讓司機幫你開車?”洪文義企盼著又問,要不是沈維剛沒看到他臉上那“等糖吃”的表情,准會以為他是哪兒“短路”了。
“不必,我自個開就行了,反正人車都交給你支使,等公務上有需要的時候你再提醒我換回來,什麼時候要用你應該比我還清楚才對。”沈維剛簡潔回道。
真糟糕,怎麼沈維剛連句話也不肯多說呢?站在一旁等待的洪文義大感失望,因為這麼一來他還是什麼蛛絲馬跡也沒得到,就只好繼續玩猜謎遊戲了。
洪文義靜默地呆立著,沈維剛突地抬頭回望著他。他該不會有什麼難言之隱吧?雖然論價值他的賓士是比洪文義的車貴得多,可是,難保洪文義不會也像他一般,有需要“裝窮”的時候。雖然他沒開口抱怨,並不代表他欣然接受他這個總經理提出的交換建議。他這個老闆總不能以權勢壓迫下屬。
“怎麼了,你要用車嗎?”他體恤地問道。
“不不。我是怕總經理不習慣開我那輛小車。”洪文義趕忙搖首以對。他哪敢跟沈維剛討車,更何況佔便宜的可是他啊。
“那就好,如果你需要用到你那輛車的時候,就跟我說一聲,沒必要客氣。”
“是,我知道了。那……總經理如果沒事情交代的話,我就先告退了。”眼看套不出什麼話也不能再呆站下去,他只好識趣地准備走人。
“好,你先下去吧。”他頭微抬,輕答了聲。
在只剩下沉維剛獨自一人的辦公室裏,他愜意地擱下重重公事,挑起桌上的車鑰匙默笑。還記得他第一次開著洪文義的車子去接高孟庭的時候,她竟快意地拍拍車頭,狀甚“安心”地說道:“對嘛,這才像話。開賓士?太招搖了。”
唉!原來他的等級就是TOYOTA,真是服了她了。把公事處理完後,他今晚應該有時間可以去找高孟庭吧。算算他已經兩、三天沒見到她了,本想天天纏著她,可是又不能擱下公事不管。不知她這兩天過得可快樂,或是跟他一般被老闆這頭銜壓得喘不過氣?光想到她可憐兮兮的俏模樣,他的笑意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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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庭,你最近是怎麼了?老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店裏的生意不好,讓你心煩了?”方瓊文對著神色略顯黯沉的高孟庭詢問。雖然服飾店的股份她也占了一半,可是她關心的不是生意好壞,而是高孟庭不要為了店裏的事把身體累壞了。錢賠了可以再賺回來,但知己可是難尋。
今天本是巧屋例行的月初結算日,高盂庭、方瓊文還有林宇辰三人,邊統計上月底的營業成果,同時借機聯絡感情。在往常這樣的日子裏,高孟庭總會有一籮筐的話想說,只要有她在就能把氣氛給炒熱。可是今日,她卻異常得沈默,讓方瓊文不覺擔憂起來。
“沒有啊,店裏的生意還不錯,我只是有點累罷了。”說著她又打了個呵欠。老實說豈止是有點累,她簡直是累壞了。
這一切都怪那個沈維剛,昨天晚上他沒事就硬拉著她上大肚山看夜景。雖然看著台中盆地的燈海煞是美麗,而被他守護的滋味更為甜蜜,可是這些都應該是方瓊文的權利。她只是先替她檢視一次,實在沒什麼值得她開心的;可是,她為什麼心情好得整夜都睡不著?
而在她終于“冷靜”下來快要進入夢鄉之際,突然想起這幾天被沈維剛糾纏得沒時間把巧屋上個月的營業報表做好,她只好開夜車把報表做完嘍,否則怎好意思兩手空空地面對方瓊文。
所以起床後,她仍顯得神志不清。因為她捱得住餓、捱得住任何不適,就是捱不住熬夜。想來她上輩子可能是睡豬轉世,要不怎麼整天只想躺在床上睡大覺,她這紅娘差事是愈來愈苦了。
“那你到底是在忙什麼?”方瓊文不放心地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臉色。
“忙什麼?說來話長,還不是為了你和沈……”她都還沒起頭呢,林宇辰已經猛使眼色,暗示她適可而止。雖然她總覺得這些日子的觀察結果,沈維剛各方面的條件俱佳——同樣在商界服務的父親、在家相夫教子的母親,他又是個獨子,沒有兄弟姊妹,很單純的家庭背景,應該可以介紹方瓊文和沈維剛正式交往,可是……從林宇辰那仍不放心以及不甚贊同的態度看來,這事恐怕還有待商榷,也就是說,她還得再陪陪那個沈維剛一陣子了。
“為了什麼?你怎麼不說話了?”方瓊文看著突然住口的高孟庭。她近來真是變了,說話向來直爽的她竟也成了個吞吞吐吐的別扭女孩?
“瓊文,孟庭是為了店裏的事,忙得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過兩天就好了。”林宇辰柔聲道。對方瓊文他一向溫柔得有如對待一朵嬌柔的小花,生怕一個不慎就讓她受傷似的。那分意欲呵護之情簡直呼之欲出,只是他身邊的這兩個女孩子都視而不見,當他是表現紳士風度。
“真是這樣?”她雖單純,可仍覺得事情似乎並不是這麼簡單。
“嗯,大致上是這樣,我昨晚確實是為了今天的聚會熬夜,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為了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惜,更何況只是稍微熬個夜呢?”她沒說謊,確實是為店裏的事熬夜,只不過那是因為她把原本充裕的時間挪去它用了。
“既然店裏忙,你怎麼不告訴我呢?我可以在下班後過來幫忙啊。這樣好了,從明天開始,我下班後就到店裏幫忙,你先回去休息,否則你從早忙到晚,太累了。早跟你說過再多請個人手,你總不肯,只想省下那份薪水,你看看,現在可好,把自己累成這樣。”
“那怎行,你上了一天班也累了,還到店裏幫什麼忙。不行,這是我的工作,不能推卸到你身上。”
“你別不放心了,其實我能幫的忙有限,你也知道。如何面對客人我是一竅不通,只不過有我在店裏陪小如,可以讓你比較安心罷了,別覺得不好意思。你如果哪天精神好些,再待晚點就好了;再不然,你也可以算薪水給我啊,就當我晚上到店裏打工好了,這樣你總可以接受了吧?”方瓊文體貼地說道。
高孟庭瞥瞥林宇辰,他不置可否地未多做表示,再看看方瓊文那躍躍欲試的態度,也許……這個主意真的不錯。這一來,她有更多的時間應付那個老愛纏著她又神秘兮兮的沈維剛。等她把他祖宗八代外加優缺點,還有最最重要的“弱點”全給摸透了以後,就可以放心地將他交給方瓊文。到時候,她就能回過頭來,全心全意投注在店裏的生意上;當然,方瓊文就不必再到店裏“打工”,而是要忙著約會去了。有她提供的一手情報,她相信方瓊文絕不會吃虧。
“好,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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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高雄最大飯店所屬的豪華餐廳裏,高孟庭毫不客氣地再次大快朵頤,眼睛也不時瞟過坐在她對面的沈維剛是否仍保持著笑容,不過她這回可沒昧著良心狠敲他一筆,而是他主動要酬謝她——酬謝她專程陪他南下的辛勞。
本來沈維剛是要會同臺北麗都的幾位主管一同到高雄考察百貨業市場,打算擴大麗都百貨的陣容,畢竟凡事向來主動出擊的他不能墨守北、中兩個據點,卻對於南部最大市場的高雄視而不見,所以一抽出空來,他決定自個兒南下一趟,看看高雄是否是個值得開發的市場。
對任何一位商業人士來說,兩天一夜的考察之旅本就沒有什麼,但對早打定主意要把自己深烙在高孟庭心頭的沈維剛來說,這同時也是一個能增進他倆情誼的機會。若能在公忙之余同遊高雄港再到“愛河”走走的話……嗯!這主意聽來似乎挺不錯的,所以嘍,他當然要想盡辦法拉著高孟庭陪他南下。
但他因公出差為何要她做陪?早想到高孟庭會提出這問題,沈維剛提出的理由竟是——要她幫他“看顧”放在飯店裏的重要文件。因為照他所說那些檔可都是商業機密,非找個信得過的人託付不可,而她就是最佳人選。
你這種很無聊又據說很重要的事通常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高孟庭自然也不例外。受不了沈維剛軟硬兼施的一大堆理由,以及每天一通電話不斷地蠱惑她,舉凡要她放自己一個假啦,可以借機看看高雄少淑女服飾的流行市場,做為她對流行趨勢的參考啦,還可以看看高雄的風景、高雄的天氣、高雄人、高雄的車子等等……
天哪!虧他還說得出口,他乾脆說還能欣賞高雄的“垃圾”豈不更妙?可是她卻仍捱不過沈維剛每日“殷切”的詢問以及那些“日新又新”的理由,只好答應陪他南下,免得他當真連高雄的蚊子、蒼蠅都搬出來當藉口。
只是她大老遠地被從台中拉到高雄,就是負責在他外出時幫他看管飯店裏那個輕便又“萬分重要”的公事包?雖然他沒道理騙她,她卻仍覺得匪夷所思;尤其在他一得空就用那曖昧的眼光盯著她時,更教她有上當的感覺。真想不透這個臭男人到底在打啥鬼主意。
另一頭笑看著高孟庭的沈維剛只覺滿心喜悅,在他拿出談判桌上的“磨功”,死纏爛打地黏著她,終於纏到她答應陪他到高雄後,他的心情一直都很好。這趟行程對他倆可是意義非凡。因為這是他們兩個人首次“在外過夜”,雖然兩人各住一間房,啥事也沒發生,但至少已是“比鄰而居”,怎麼說兩人的距離就是又近了些。這點對“日理萬機”的沈維剛來說,其意義十分非凡。為了工作他已經忽略了生活中的許多花絮,可是只要有了她,他相信她能彌補他失落的生活趣味,帶給他更燦爛炫麗的日子,只要……她屬於他。
他堅信,總有一天當她驀然回首,會發現他才是她靠岸的港口。
用過他們在高雄的第一個燭光晚餐,當沈維剛正想招服務生買單時,卻見麗都航運部以及臺北麗都百貨的執行副總陸瀛明等幾位主管迎面走了進來,想當然是前來用餐。雖然他迅速低下頭佯裝未看見他們,可是,做老闆的可以對下屬視而不見,當部屬的可不能拿喬,反要眼明手快加耳尖。
就在沈維剛垂首想蒙騙過去時,那一群人已經慢慢地走向他來。盡管他的內心不斷祈盼來個“心靈感應”,叫他們趕快止步,或是就當做沒見到他這個人,可是他也明白,于情於理他們都該過來跟他這個小老闆打聲招呼,但這一來高孟庭不就曉得他的來歷了嗎?不行!他好不容易培養的氣氛不就都完了,他得想個法子才行。
情勢迫在眉睫,沈維剛當下決定,與其等他們過來大剌剌地跟他打招呼,不如他主動出擊先堵住他們的嘴,於是他先向高孟庭說聲得去跟“老闆”打招呼,即走向前。總算及時拉開點距離,不致讓高孟庭聽清楚他們的談話,而他更是在他們開口前先出聲招呼:
“你們也過來用餐嗎?我看那邊的視野好,就坐那裏吧。”他不提頭銜、不帶稱呼,就這麼一語帶過。
雖然沈維剛這番話似乎有點沒頭沒腦,也唐突怪異得很,可是對身為麗都執行副總柯瀛仁等人來說,多年的工作默契讓他們領會到必有非常事由。所以不需沈維剛擠眉弄眼,一夥人二話不說地乖乖走向另一個角落——那個沈維剛說的“視野很好”的陰暗偏僻處。
一待走離高孟庭的聽力范圍,沈維剛終於放下顆心。“你們慢用,我還有事先走了。”
“是,總經理慢走。”沈維剛不多話,他們也不好多問,連講話都是輕聲細語的;既然少東都壓低嗓音了,他們又怎好慷慨激昂。
雖說柯瀛仁等人不敢追究沈維剛為何有如此古怪的行為,可大夥仍好奇地從眼角餘光瞥見他護著位婀娜的女子離去。一剎那間不需交換意見,他們全不約而同地露出會心一笑。原來他們的老闆正在約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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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00:3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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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結束了高雄之行,猶不肯輕易放人的沈維剛又以“好東西與好朋友分享”的理由,帶著高孟庭回到他裝潢典雅又幹淨的寓所裏,不料她卻看得哀怨又羡慕地搖頭猛歎。
“同樣在外奮鬥,怎麼我只住得起小套房,你一個人卻霸佔了這間三房兩廳的大房子呢?你不覺得這很浪費嗎?”
莫怪她要欽羨不已,因為沈維剛這間“小小公寓”可是應有盡有,從進入大樓開始,寬敞氣派的佈置有如宴會場所的一樓大廳,讓她恍如置身五星級大飯店,而八部各可承載十二人的豪華大電梯,在這總戶數不超過六十戶的大樓裏又稍嫌太充裕了;還有那幾可橫躺的走廊更令她直覺在這種黃金地段真是可惜了。而沈維剛的小公寓其實一點也不小,名為三房兩廳但面積卻至少有五十坪。竟然就他一個人住?浪費、真是浪費。
“既然你覺得我一個人住很可惜,那……你要不要搬來跟我一塊住?”沈維剛很皮地眨眼說道。
一道冷光閃過,高孟庭咬著唇,投給他個白眼。“搬過來?那豈不是妨礙你帶‘朋友’回來過夜嗎?而且……我是那麼隨便的人啊?!”最後這句她可是用吼的。
“別氣,我沒惡意,只是基於‘有福同享’所以才鬥膽邀請你,至於帶朋友過來,我從沒有過,你是第一個參觀這裏的人。”他帶著無比誠心地看著她。因為這地方是他安靜思考的個人天地,並不是交際會客的場所,所以他從未邀請過任何人到這兒,只除了她。
高孟庭微眯著眼偷榆打量著他。他幹嘛又用那怪異的眼神看著她,好像她若懷疑這話的真實性就是侮辱他、傷他心似的。
“你這兒好幹淨,真是你自己打掃的?”說到這,她又要洩氣了,沒想到沈維剛住的地方不但比她那兒大,還潔淨多了。
“不是,我請了一位婦人幫我打掃。”他老實地招認。這兒的窗明幾淨不是他的功勞,不過他不是“請”人打掃,而是“派”人打掃。他台中別墅的傭人自會在他每天上班後到這兒為他打理一切,送上幹淨的換洗衣物。
“對嘛,要不然你一個大男人笨手笨腳地早把這里弄得面目全非了。”
他的答案總算稍微彌補她慚愧的心,要是連家事都做輸他的話,她就真是糗斃了,難怪她會松了口氣地大笑。
只是……
“喂,你那個經商的老爸很有錢嗎?還是你太揮霍了?否則怎麼能住這麼好的房子。奉勸你‘由儉入奢易,由奢返儉難’,別把金錢用在物質享受上,應該要好好地規劃未來才對。你別誤會,我可不是酸葡萄心理,是因為有太多人都只顧著要面子,注重外表的結果最後只剩下個空殼子,你不會是這種人吧?”她想起他花錢的大手筆就不禁咋舌,不自覺地為他的將來擔憂。她就碰過不少不曉得如何使用金錢的男人,辛苦了一輩子最後卻換來一場空。她不希望他也會步上後塵。
“你放心,我會量入為出的。如果你不放心的話,以後家裏的財務就由你來管,好不好?”坐在她身旁,雙眼直瞧進她眼裏,他又在拐她了。
“好啊,我會……”高孟庭突然翻白眼看他。“你家的財務幹嘛要我來管?”
他裝傻地笑而不語。“你坐一會,我去泡杯咖啡給你。”
這似乎又創下他的新紀錄了。為女孩子泡咖啡?難得,只可惜她好像又不領情。
“不了,兩天沒到店裏瞧瞧,我還真有點掛念,你先送我回去吧。”高孟庭見他起身,也站起來道。
都怪他,沒事直盯著她瞧,害她心跳加速不已。真是奇怪,她怎麼會有這種反應?
“這麼快就要回去?”
“嗯,我想早點回去。”
雖然沈維剛頗為失望,可是她既然放心不下,又怎好強留她,但有一就有二,他愈來愈有把握,她絕對溜不掉的。
高孟庭未能在沈維剛的寓所多待一會,他雖感到失望,可是她答應讓他送到“巧屋”彌補了這項遺憾。不知為何,高孟庭總不准他接近巧屋一步,而現在她對他解禁了,是否代表他們的關系又更近一層了呢?
沈維剛看著巧屋招牌上那龍飛鳳舞的草書字體以及強烈的黑白對比,確實深具“個性”。這風格就跟它的老闆一樣吧,在這個繁華的商業區,高孟庭這家位於巷內的小舖,雖然地方不大卻物盡其用地沒有一絲空餘空間。光站在店門口,他就已感受到商品的炫目,確實頗吸引人,看來高孟庭的眼光還滿好的。不過,幸好她沒把店裏的那套風格穿在身上,否則……跟他站在一起,還真有點復古與新潮的格格不入。
“高姊,你回來了!”
正在看店的小如一見到高孟庭突地大聲打招呼,好像還夾雜著緊張的口吻,而高孟庭只當她是在歡迎她。可沈維剛就不同了,因為他察覺到小如眼中慌亂的神色瞄著並立在桌旁、背向他們的一對男女。
“小如辛苦你了。”高孟庭愉快回道。她瞧見了店裏頭的那對男女,不覺驚叫:“咦?瓊文、宇辰你們也在啊。”
說著,高孟庭本想大跨步迎向前去,可是沈維剛那不知何時擱在她腰際的手卻減緩了她的腳步。他緊跟在她身側,亦步亦趨地像個保護神般。
他就是林宇辰!沈維剛直視著他,這個放心讓自個女朋友和另一個男人北上,而自己卻又陪著另一個女子的男人,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如果他對高孟庭表現得熱切點,他或許會感到愧疚甚至打消橫刀奪愛的念頭;可是,林宇辰卻是不聞不問,擺明瞭他不在乎。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客氣,所以他毫不掩飾對高孟庭的那分愛昵,還有眼神中對他的挑戰。他要考驗這個號稱是高孟庭男友的林宇辰,究竟對她在意到什麼地步。
“我們也剛到不久。我是想趁著中午公司休息時間過來看看,宇辰……就順道送我過來了。”說到林宇辰,方瓊文顯得有些囁嚅,兩頰竟紅了起來。
“太好了,有你們倆照料,我看我是白操心了。”高孟庭馬上又接道:“瓊文,這位是沈維剛,你還認得吧?”
“認得,沈先生好久不見。”方瓊文生澀地問候。
高孟庭輕笑聲。“維剛,這位是林宇辰,這位是小如,我跟你提過的。”
兩個男人互看一眼,深深地打量著對方,最後才交換了個“友善又不甚自在”的笑容,輕握著對方的手。
沈維剛冷靜地看著眼前從他們出現至今仍未離開方瓊文身邊,也未對他的挑釁舉動有何不滿的林宇辰。這位“聽說”是高孟庭男朋友的林宇辰,要不是大方得不以為意,就是生性遲鈍得看不出他的挑戰;更有可能是林宇辰和高孟庭的關系根本就不如他們以為的那般,所以他才能如此泰然自若,任由他親昵地黏著高孟庭。
寒暄了會,高孟庭就忙著為沈維剛介紹她的“大事業”,而方瓊文和林宇辰則張羅著店裏的生意。這兩對男女各忙各的,好像誰也不在乎“他”或“她”身邊站的是誰,以及是否站錯人了。
小如——現場唯一沒關系的旁觀者,撐著腦袋瓜、搔著腦門萬分不解地研究著眼前這怪異的狀況。她豈止是大惑不解,簡直是一頭霧水。真看不懂他們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她茫然地看著這奇怪的兩對,這真不是她這“純真”小夥計弄得懂的,看樣子她得多跟他們學學這“故布疑陣”的技巧,教人永遠看不懂誰跟誰是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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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麗都百貨大樓頂層的會議廳裏,正緊鑼密鼓地商討麗都百貨年度大計。管理階層的員工神色嚴肅地看著沉思中的沈維剛。這會他們是真遇到難題了,而這問題只有待身為總經理的沈維剛做下決定後,他們才能謀求解困之道。
“通知各樓層主管,先匯集所有不良廠商名單,交由采購部門研究,只要是公司能取而代之的,警告過後仍未改善者,均收回櫃位改成自營。至於降低租金成數削價競爭的法子,暫時不考慮實施,而且還要對那些不像話的廠商施以懲罰;除非他們真要放棄麗都北、中部兩個市場,否則,最好按遊戲規則來。我就不相信麗都真是如此不具吸引力。”
“總經理,若要提高自營比率,恐怕會增加不少的人力成本,而且照以往的經驗,自營績效似乎比不上專櫃廠商,這……”人事部經理提出他的疑慮。
“台灣的百貨公司中不乏自營績效更勝專櫃者,可見業績好壞端賴經營管理是否得當,這方面,就有待各部門通力合作了。采購部,自然要抓緊市場脈動;人事管理方面,考核務必公平,獎懲合理;宣傳方面,有賴企劃部的通力合作。以麗都的福利制度難道會留不住好的銷售人才?至於其他可能的影響層面,請各位提出來共同討論,盡速將這個問題解決。”沈維剛簡潔說道。
他堅決地發表過後,緊接著靜聽各主管提出的意見。此起彼落的發言聲,讓會議室熱鬧非凡。
正當眾人聚精會神地討論時,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會議進行。沈維剛深吸口氣、狀甚不悅,冷峻的眼光梭巡究竟是誰帶了行動電話進會議室的。只是似乎沒人自首,眾人面面相覷的場面更讓他大為光火。
就在此時,坐在他身旁的洪文義,滿臉尷尬地走到沈維剛身後的桌旁。唉!那不識相的電話正是……沈維剛自己的。
只是怪了,知道他這電話號碼的沒有幾人,除了他的家人外就是非常親近友人。他之所以會帶進會議室,當然是讓親友在有緊急事件時能聯絡上;只是平常他這支電話在上班時間幾乎沒響過,偏巧卻選在這時候響起。
洪文義接起電話,壓低聲音接聽著,盡量不打擾會議進行。
“喂,您好,請問是哪位?”洪文義非常客氣地問道。雖然這通電話來的不是時候,可是能打通這電話的人就代表了跟沈維剛有不尋常的關系,他哪敢輕忽。
“喂,我是孟庭,你今天下班後有沒有空?”高孟庭劈頭就問,似乎沒發現接電話的人並不是她要找的人。
洪文義愣了那麼一、兩秒。是女的?而且還是個陌生女子,他肯定此人並不是沈維剛的家人,也不記得沈維剛有這麼位女性友人,她到底是誰?怎麼他竟一無所知呢?該不會是打錯電話吧?洪文義只得再問道:
“對不起,請問您要找哪位?”
“你不是維剛?”這回換電話那頭的高孟庭愣住了。“對不起,我要找沈維剛先生,我姓高,方便請他聽電話嗎?”
他能說不行嗎?雖然他並不知道這位“高小姐”是何方神聖,可是既然沈維剛把電話號碼給了她,他哪有置喙的餘地。
“好的,請您稍等。”
洪文義輕移到沈維剛身邊,在他耳邊說道:“總經理,有位高小姐找您。”
高?不會是高孟庭吧?這可是她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他呢!在眾人注目下,沈維剛尷尬地接過電話。
“喂,沈維剛。”他低著頭把目光停在面前那堆報告上,輕聲說道。
“真的是你?好糗喔,我把剛剛那個人當成你了,還好沒說什麼丟臉的話。你在忙嗎?怎麼接電話的不是你呢?”
聽到高孟庭刻意壓低聲音而顯得溫柔的語調,沈維剛想笑又不能笑地回道:“我正在開會,發生什麼事了?”
“開會?對不起,我打擾你們了,會不會害你被老闆罵啊?其實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只是想問你今天下班會不會過來接我,因為宇辰現在在這裏,如果你今天不過來的話我要先搭他的車回去了。”
林宇辰?開玩笑,他怎能讓林宇辰送她,就是再忙也要抽空過去。
“你放心,我會准時過去。”
“OK,那我不吵你了,拜拜。”
在高孟庭匆忙地掛斷電話後,沈維剛還煞有其事地對著話筒說道:“合約方面就麻煩你研議後擬妥,至於其他文件我會盡快補足送過去,一切就拜託你了。”
說完,他很大方地將電話交給洪文義。
沒辦法,老闆難為啊。他是公司的總經理,當然得做個好榜樣,要在這麼群主管面前出糗,以後怎麼帶人?但這一來,根本也不必多作解釋,大家該聽得出他是在談公事,當然也沒人敢講話了。
反應夠快吧,對眾人那“我們錯了”的認罪表情,沈維剛很慷慨地決定不加以計較,還是繼續開會,他得准時下班去接高孟庭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00:36:36
第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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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要帶回去研究的資料後,已經快六點了。沈維剛拎起公事包站起身來,也差不多該去接高孟庭。
他前腳才出去,洪文義後腳就跟著進來,只可惜還是晚了一步,他只能望著消失在電梯口的沈維剛跳腳。洪文義望著手上的牛皮紙袋,心想沒把這份文件交給沈維剛,等他回去一看少了這份最重要的參考資料,難保他明天一來不會責怪他的粗心大意。好不容易沈維剛近來的心情大好,如果為此破壞了他的好心情,會不會連帶讓他們的好日子也不好過啊?不行,他還是跑一趟的好。
緊跟著竄下樓去的洪文義,只祈禱運氣好的話能在停車場攔住他,可是平常行動力就特快的沈維剛哪是他追得上的,洪文義也只瞥見他那輛TOYOTA的車尾巴一眼,又錯過了。既然他已經追下來了,乾脆開著沈維剛的車直追了出去,只是……沈維剛是否開錯方向了,他住的地方是在另一邊啊?或是……對了!他和那位“高小姐”約好要送文件過去的,不過,這位高小姐究竟是何方神聖呢?在沈維剛的往來名單中沒見過有這號人物,而且送資料這種事叫他來不就行了,何必親自跑一趟。算了,也許這是他的“私人”事務,不希望他插手吧。
洪文義雖僅距沈維剛不過兩輛車的距離,可是又不能鬥膽按喇叭提醒他停車,只好繼續像個跟屁蟲似的緊跟在後。正愁著他還得跟多久時,卻見沈維剛打起方向燈往路邊一停。是瞧見他跟在後頭特地停下來等他吧?洪文義趕緊踩下煞車,忙趨向前去,時間配合得剛剛好。
洪文義小跑步到沈維剛身旁,開口就道:“總經理,這份廠商資料來不及在下班前送給您,特地給您補送過來。”
他算得上是個盡責的秘書吧,盡管不期望能得到沈維剛的贊許,可是沈維剛也沒必要擺這麼張凍死人的臭臉給他瞧吧?他可是盡全力地趕來,怎麼……他做錯什麼事了?
一看到洪文義突然冒了出來,還恭敬地遞上那份資料袋,沈維剛霎時驚訝得不知所措,原本愉悅的臉龐瞬間像結了霜般。他先是瞪了洪文義一眼,緊跟著心虛地看向站在路旁的高孟庭。她……不會都聽見了吧?
她確實聽見了,而且是一字不漏。
“總經理?他稱呼你總經理?”高孟庭揚聲問道,俏麗的臉早布滿了疑惑。
“孟庭,不是的,事情不是這樣。”沈維剛頓時不知該怎麼向她解釋。他早考慮過要向她表白,可是礙於彼此間的關系尚未穩固,他擔心等她知道他的身分後,一怒之下反而拂袖而去。雖然對別人來說,有他這種朋友可能是滿值得驕傲的事情,可是對高孟庭……那就得另當別論了;而這會從她的反應看來,他的顧慮確實沒錯。都怪這個洪文義,什麼時候不出現偏偏挑在這時候,難怪他恨不得能一眼把他瞪死算了。
高孟庭望望沈維剛驚慌失措的表情,再看向洪文義弄不清狀況的楞模樣,而他手上拿著的資料袋上還清楚印著麗都百貨公司的標志,再加上停在TOYOTA後頭那眼熟的賓士車,這一切似乎都說明瞭一件事——她被騙了!
想不到她高孟庭聰明一世竟然糊塗一時,被沈維剛騙得團團轉;只當他是個“小老百姓”,還擔心他會沒錢吃飯、怕他不懂得節制會揮霍無度。可惡啊!她愈想愈氣,恨不得賞他一個大巴掌。
“沈維剛!你最好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否則我一定讓你死得很難看。”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窩囊!大笨瓜!她的赫赫英名都毀了,竟然像個呆瓜任他捉弄,雖然吞不下這口氣,可是……她總不能當街揍他吧?她下不了手啊。
沈維剛想攔住她,請她聽他解釋,可是才一碰到她的手,馬上被她狠狠地甩開。她這會正在氣頭上,恐怕他就是磕破頭也換不到她的諒解,而背後那個站著不動的洪文義還在盯著他們瞧呢,現在似乎只能先“料理”他了。
不必沈維剛責備,洪文義也看得出來他闖禍了,正確的說法是——他壞了沈維剛的好事。
天哪!這比在公司做錯事還嚴重,因為做錯事,頂多被刮頓鬍子,沈維剛雖會責怪可是畢竟是就事論事;但是,他這會好像在沈維剛眼中看見那隱含的騰騰殺氣。冤枉啊!他真的沒想到沈維剛匆匆忙忙下班是趕著約會,而且,他到底錯在哪里?到現在他仍搞不清楚。從頭到尾,他只說了那麼一句話,就那麼一句話竟也錯了嗎?看著逐漸逼進的沈維剛,眼光淩厲地好似要把他碎屍萬段,他該夾著尾巴逃竄嗎?
“總經理,對不起,我不知……”
“你可以走了。”沈維剛抽走他手中的牛皮紙袋,冷漠地說。
“是。”此時不逃待何時,洪文義一個字不再多說,馬上逃離現場。
打發走了洪文義,沈維剛仍愕然地站在原地。他當然生氣,但是還沒有失控到不分青紅皂白地當場發飆,不過要他有副好心情那也是不可能的事。當然洪文義這幾天最好小心點千萬別做錯事,否則……難保他不會前仇舊恨一塊算,狠狠刮他一頓。
說他公報私仇?沒錯,他就是准備這麼做,誰敢有意見?偶爾,他還是可以“小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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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高孟庭甩上話筒,一張氣呼呼的臉凝視著無辜的電話。他竟然還敢打電話過來?這個卑鄙無恥的偽君子,他騙得還不夠嗎?要不是這兒是生意場所她早破口大罵了,這個把她當呆子耍的混蛋。
其實她也不是沒罵過,這幾天沈維剛不知打了多少通電話給她,她也不客氣地狠削他一頓,只是至今仍餘怒未消。這實在太窩囊也太傷她的自尊心了,像是傻瓜般讓他看笑話,教她如何吞忍得下這口氣。而這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沈維剛,就只會每天送一束花、打個電話,連露面都不敢,她真是徹底地看錯他了。
“你這個畏首畏尾的烏龜王八蛋。”高孟庭拿起裝飾用的布偶朝桌上猛摔以泄心中怒氣。
“冤有頭債有主,你要真想出口氣的話,找個地方我任憑你處置,絕無怨言。”沈維剛不知何時竟親自帶束鮮花,滿臉懺悔地走了進來。
高孟庭倏地抬起頭來。那個不知死活的混蛋竟敢到她的店裏來!
“出去!我這間小廟容不下你這位大神。”她毫不留情地指著門口。
“孟庭,聽我解釋好嗎?我真的不是故意欺騙你的。”他兜到她的面前,不管她怎麼張牙舞爪。
“不是故意?那是不小心嘍?不小心忘了你父親是誰?不小心忘了你是堂堂的總經理?不小心開錯車?還是不小心連你家在哪兒都忘了?”高孟庭雙手抱胸,氣焰怒張地質問。
“對,那些都是故意的,可是那是因為一開始我未把自個介紹清楚所引起,爾後又為了避免前後矛盾,我只好繼續撒謊了。孟庭,有好幾次我真的想向你坦白,可是又畏懼你一怒之下會像今天這般不肯原諒我,所以只好繼續隱瞞了。你能原諒我不得已的苦衷嗎?”他和顏悅色外加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讓人懷疑他是在扮演棄婦角色。
“我像是那麼不講理的人嗎?我……”
咦?她這會像個悍婦似的不就是他說的那模樣嗎?這……他又挖了個陷阱讓她跳,真是卑鄙的傢伙。如果她繼續發飆、對他不理不睬,就表示他當初的顧慮沒錯,那麼他會選擇隱瞞事實也就變得情有可原,不能全怪他了;但若不發發怒火,就此算了,那……她又覺得自己像個傻子,而且窩囊透了。
這個沈維剛,她早該從他那“狡獪”的言詞發現其有來自,有個在商場打滾數十年的老爸,耳濡目染之下難怪說起話來八面玲瓏,處處佔便宜,連她這個辯論高手都說不過他。這個耍嘴皮子的混蛋!
對高孟庭突然戛然而止的反應,沈維剛立刻陪著笑臉將花遞了上去;不過那分可憐與無奈仍餘留在他眼中,繼續乞求她真心的原諒。
“孟庭,你不會因為我的身分而改變與我交往的態度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會嫌貧愛富?還是做我的朋友還得我看不看得上眼?”果然,高孟庭又似被澆了盆油地發起火來。
“對,你會看不起人,”沈維剛繼續加油添醋地說道。他到底是來求和還是來拆橋的,真讓人摸不著頭緒。不過在高孟庭沒拿棍子給他當頭一棒前,他趕忙再加以說明:“你會看不起有錢人,歧視你所謂的‘富家子弟’,不肯和我這種有個有錢老爸的人做朋友。”
“誰告訴你的?我不記得我有這麼說過,你少拿這來當藉口。”
她會嫌富愛貧?有嗎?她有這麼“偉大”嗎?
“你是沒明白說過,可是卻不時表露在言談中,舉凡不是白手起家的,在你心裏的評價就是低了一點;即使他可能非常努力上進,仍得不到你公平的對待。”沈維剛似是心有所感,哀怨地說道。
“我才沒有,我對朋友很公平的。”
可是老實說她確實對那些靠父執輩庇護的天之驕子略感不屑,因為又不是他們自己打拼來的天下,有什麼好值得驕傲的;偏他們給人的印象都是眼睛長在頭頂上,所以如果她早知道沈維剛的身分,難保她會給他好臉色看。
“那麼你往後還是會和以前一樣公平地對待我嗎?”覆著她的手,沈維剛誠摯的眼神直望進她的眼裏,教她想當作沒看見都不行。
高孟庭撇撇唇角,似還有那麼點不甘,而且他的身世實在是……她為難地盯著門外華燈初上的街巷,突然靈光一閃。她何必在乎他是誰?反正他的目標是方瓊文,而他們倆不過是普通朋友罷了。如果他為了方瓊文肯紓尊降貴,不正代表他的誠意?這麼說來她似乎……反應過度了。
“對,我會公平地對待你,我們只是朋友不是嗎?”
只是朋友?這話讓沈維剛大失所望,可是只要她肯盡釋前嫌,他就還有希望,所以他決定暫時別太挑剔,但以後可不許再有這種論調。
“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氣就好。”他勝利地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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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在巧屋不甚寬敞的店面裏,高孟庭與小如正忙著盤點存貨。會選這午後時刻盤點,不只是因為此時上門的客人最少,對她們來說時間也較充裕。從巧屋一開幕就開始在店裏幫忙的小如,看著隨著音樂哼唱的高孟庭,她的心情似乎很好。她究竟該不該趁此機會提醒高孟庭呢?小如懊惱的神色顯得猶豫不決。
論交情,她與高孟庭的相處時間較長,彼此間也較談得來,可是不管怎麼說,高孟庭與方瓊文都是她的老闆,她似乎不該偏袒任何一方;但這件事錯的是方瓊文,而高孟庭又一直很照顧她……對,她應該告訴高孟庭。
不對!高孟庭也該負一部分責任,如果不是她一直漠不關心林宇辰,然後有空就和那個沈先生出去的話,也就不會讓方瓊文有機可趁了。但是……話說回來,那位沈先生對高孟庭好像要比林宇辰殷勤多了,那……錯的好像又是林宇辰了。這……天哪!怎麼這麼錯綜複雜,她到底該不該說?說?不說?
“唉喲!煩死了!”她失控地叫出聲來。
高孟庭被她那聲驚呼打斷正哼著的歌曲,回頭看著快抓破頭的小如。
“怎麼了小如?哪件衣服找不到嗎?沒關系,慢慢來就好,時間還多得很。”
“高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嚇著你了?”小如不好意思地猛道歉。
“瞧你心不在焉的樣子,該不會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吧?”
“不是的啦,他哪敢。”說到男朋友,小如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不過既然談到這兒,或許她可以“暗示”高孟庭,這樣不就兩個都不得罪了嗎?就這麼辦。
“高姊,最近好像很少看到林先生來找你喔。”
“是啊,是很久沒看到他了,他大概忙著公事吧。”高孟庭繼續核對編號,不在意地回道。
“也難怪你看不到他,因為他都是在你下班後,方姊晚上到店裏幫忙時才會出現,而且幾乎都待到打烊後才和方姊一塊走。”她這麼說,高孟庭該聽出其中的奧妙了吧。
“真的?”高孟庭帶著疑問眼神直盯著小如。
“嗯,千真萬確。”小如點頭如搗蒜地加強語氣道。高孟庭總算察覺事態嚴重了吧?
“太好了,想不到宇辰還滿細心的,不用我開口就會主動幫忙,這樣的男人可是稀有動物呢。”高孟庭像聽了什麼好消息般贊賞地笑道。
要不是小如扶著桌邊,她大概要昏倒在地了。
原來高孟庭吃驚的是林宇辰是個主動幫忙分憂的新好男人,而不是小如話中那與方瓊文“同進同出”的關鍵字眼?高孟庭確實很不一樣,讓想幫忙的小如不知該如何答腔才好。
“可是高姊,你難道不覺得林先生都不來幫你,卻幫方姊,那好像太偏心了,你真的都不在乎嗎?”她這麼說已經夠明顯了吧,要是高孟庭再一點知覺也沒有,就只能怪她自己的反應太太遲鈍了。
“有什麼關系,他幫瓊文就等於幫我,再說店裏面的事我早已經駕輕就熟,根本不需要他來幫我,倒是瓊文才真的需要協助。”
是她想太多了嗎?小如氣餒地想不出她還能說什麼。這件事真的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看來她是多此一舉了。
“小如,你覺得沈先生這個人怎麼樣?”高孟庭停下手邊的動作問道。
“沈先生他人很好啊,溫文有禮、對你又體貼多情,比林先生還要熱心呢。”這可是她的肺腑之言,反正高孟庭似乎一點也不在乎林宇辰對方瓊文獻殷勤,那麼她實話實說應該不過分吧。
“我不是問他對我好不好,我是想撮合他和瓊文,你看他們倆是不是很適合呢?”她直截了當地問道。她不懂小如怎麼會拿他和林宇辰比,林宇辰是她的男朋友,而沈維剛則是方瓊文“未來的”男朋友,他們倆根本不相干嘛。
要是此時高孟庭瞧瞧小如,肯定會發現她為何“呼吸困難”地嘴巴張得老大。她真想問問高孟庭是不是弄錯對象了。沈維剛和方瓊文?這好像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她竟然要撮合他們倆?老是結伴出遊的不算是一對?而那些好幾天碰不上一次面、講不了幾句話的才是男女朋友?她這種配對方式還真奇怪,這樁四角戀情恐怕連這幾個當事人都理不清了,她……還是別淌這淌渾水吧。
“高姊,我跟沈先生不熟,也不知道方姊對他的印象怎麼樣,我看你還是直接找他們談談吧,我完全沒有意見。”
小如的建議讓高孟庭出神地淺笑著。
“嗯,你說的也對,是該讓他們直接面對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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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00:3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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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頗負盛名的西餐廳一隅,坐著兩對面對面的年輕男女。照理說這應該是兩對有情人相偕聚會,可是在鋼琴伴奏的浪漫氣氛中,卻隱約透露出一股詭譎的氣息,令人分不出他們到底是何關系。
高孟庭,四人中唯一興致昂揚的,可是另一位女主角方瓊文卻似乎坐立不安、十分尷尬,更離譜的是,那兩位男士竟然互相敵視對方,好像恨不得掐死對方似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位先生怎麼都不說話?男士應該要主動點才對啊,難道還要女孩子來打開僵局嗎?”高孟庭終於察覺到那彌漫在他們之間的濃烈火藥味。
沈維剛看著高孟庭這個始作俑者。原來她約他出來就是要將他“推”給方瓊文,怎不教他喪氣;但最可恨的還是林宇辰,他到底是什麼心態?如果不是他,他豈會無法攻佔高孟庭的心。他可知高孟庭就為了那種莫名的忠貞,堅決地“藐視”他對她的追求、忽視他的存在。也許是攤牌的時候了。
“對不起,我有件事要跟林先生先談談,兩位小姐先坐會。林先生,可以到外頭一下嗎?”沈維剛表情冷酷地靜待林宇辰回應。
“嗯,走吧。”正好,他也“有話”要跟他談談,所以他非常“樂意”地站起身。
看著這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地走到她們看不見的角落,高孟庭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約他們出來的目的可不是要撮合他們倆,結果他們倆倒很有默契地相偕談天?真是怪怪。
“林宇辰,你到底想怎麼樣?”沈維剛口氣很沖地逼問道。
“我想怎麼樣?應該是你想做什麼吧?別以為有個有錢的老爸就可以隨便玩弄女人的感情。想腳踏兩條船?只要有我在,你休想。”林宇辰一改那溫文的好脾氣,竟也狠狠地回他一槍。不知是什麼原因讓他性情大變?
“腳踏兩條船?說的是你自己吧,我還沒低俗到這地步。你綁住孟庭不放,卻又對方瓊文有情,你存心欺負這兩個感情甚篤的善良女孩,更不可原諒。”沈維剛氣憤難平地逼視林宇辰。說他腳踏倆條船?該揍上幾拳讓他受點教訓。
“我……我沒有。”被沈維剛的話一堵,林宇辰霎時不知該如何辯解,他絕沒有想佔便宜的意思,可是他確實割捨不下對方瓊文的那分情。
“沒有?那我倒要請問你,究竟誰是你的對象?”沈維剛冷笑問道。
“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你還是管好你自己。”林宇辰立刻反擊回去,為了保護那兩位女孩,他早做好最壞打算,即使他從沒打過架,他仍會奮力一拼。
“我一直都管得很好,自始至終孟庭都是唯一的人選,你有意見嗎?”
聽他這堅定答案,林宇辰竟有點束手無策。他已經表白得很清楚,他追求的只有一位,那麼他似乎也沒有責備他的理由。
“怎麼,你沒意見嗎?林宇辰,你對孟庭到底是什麼心態?”
身為高孟庭的男朋友,有另一個男人向他挑戰竟毫無反應,這究竟是什麼心態呢?
“如果你無意的話,請你放手,不要再綁著她。”沈維剛不鬆懈地步步進逼。他今天一定要理個頭緒來。
林宇辰終於承認隱藏多時的苦衷,歎口氣道:“我怕傷害她,其實我會和孟庭交往根本是陰錯陽差下促成的。”
果真如此?沈維剛沒想到他們之間的關系真讓他給猜中了。“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嗎?再這樣瞎撮合下去,豈不沒完沒了。”
對,確實會沒完沒了。林宇辰無奈地回溯三年前,那促成他與高孟庭成為男女朋友的烏龍事件:
“其實我心裏喜歡的人是方瓊文。在大學二年級的耶誕舞會上初識她,她的溫柔謙順就一直吸引著我。為了和她有更多的相處機會,我甚至加入有她在的社團;可是因為她生性害羞又專注學業上,所以無論我如何努力,似乎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在不得其門而入的情況下,時間一天天蹉跎過去,轉眼已經快是大學的最後一年了,我心想等畢了業,恐怕聯想再見她的面都是奢想,所以在朋友的鼓勵下,我抱持破釜沉舟的心情決定向她明確表白。挑了個溫馨的夜,我抱了束鮮花到她住處守候,不巧她和室友出門去了,我只好在門外苦等。站了快兩個小時,終於遠遠地看見她穿著米黃色裙裝走過來。當時的天色很暗……”
說到這他突然推推鼻樑上的鏡架,想想都是這近視眼害的。
“而我又忘了應該先去配副新眼鏡,結果當我瞧見她逐漸步近的身影後,就先隱身在大門後,待她進門就猛然遞上鮮花,盯著花束講了一大堆……可能很感動人的話。”
“她……拒絕了?”沈維剛心想既然林宇辰並未成為方瓊文的男朋友,想當然是方瓊文拒絕她的,可是答案卻大出他意料。
“不,‘她’接受了。”林宇辰哭笑不得地回道。
“接受了?那為什麼會演變成這局面?我相信孟庭不是會搶自己好友男朋友的人。”沈維剛大惑不解。
“孟庭沒搶,瓊文也沒讓,而是我看錯人了,”林宇辰又深深地歎了口氣,實在為自己的迷糊感到羞恥。“原來那個聽我講了一長串情話的人是孟庭。因為她們倆是室友,而那天她正好穿了瓊文的衣服同去逛街,天昏地暗加上瓊文到巷口商店買東西,就這樣我把先回宿舍的孟庭當成瓊文;而隨後回來的瓊文正好瞥見我送花給孟庭。你說,在這種情形下我能把孟庭手中的花拿回來嗎?”
“可以。”沈維剛很肯定地答道,“不過你得有挨罵、還有被踢出大門的心理准備。”
他說這什麼風涼話嘛!林宇辰瞪了這個很沒同情心的沈維剛一眼。
“所以啦,接下來我就只有一條路好走,繼續與孟庭做著似是而非的男女朋友。我不能不繼續和她交往,否則瓊文一定會以為我是個始亂終棄的花心男人;可是又不能向孟庭坦白這整件事其實是場錯誤,因為……她真的是個好女孩,而且也是最無辜的一位,我這一說豈不是要傷害了她,這對她有多難堪啊。所以我只好等待,也許有天她會找到個比我更好、更適合她的男朋友,只是我沒想到活潑好動的她對感情不但忠實還很‘懶惰’,結果這兩、三年來,我和她之間就一直維持著這種有點黏又不太黏的男女朋友關系,你說我能怎麼辦呢?”
“怎麼辦?拿出你的魄力理清你們間的關系啊?長痛不如短痛,你這麼優柔寡斷,傷害的可是兩個無辜女孩。我問你,如果這關系一直這麼持續下去,難道你也要等到不能再拖的時候,默默地娶孟庭嗎?”沈維剛當機立斷地斥道。
“如果真有這麼一天,我似乎也無從選擇。”
“無從選擇?你這個混蛋,你把孟庭當什麼了?”沈維剛說著再也忍不住地揮過一拳。他要打醒這個糊塗蟲!
“他沒有選擇,可是我有選擇的權力吧?”
這好像是高孟庭的聲音,兩個各有一肚子火的男士被這突發狀況給震攝住了。高孟庭什麼時候出現的?她又聽見了多少?
“孟庭,你……什麼時候出來的?”他們倆錯愕地同時問道。
“剛來不久,不過足夠讓我聽見該聽的部分。我原本是來告訴你們主菜已經送上來了,沒想到你們倒先給我上了道‘新鮮’菜色。”
高孟庭那毫無表情的模樣不會是火山爆發的前兆吧?
“對不起,孟庭,我不是……”林宇辰除了表達他無限的愧疚外,想不出該如何解決眼前的困境。
“你不是故意的,對不對?”高孟庭斜瞟了他一眼,指了指沈維剛道:“你的台詞就跟他一樣,總說‘不是故意的’,男人難道沒有更好、更有創意的理由嗎?”
“孟庭,這件事跟我無關啊。”沈維剛很無辜地澄清道。無緣無故地卷進這筆糊塗帳裏,讓高孟庭誤會的話那多冤枉啊,莫怪他要趕緊撇清。
“林宇辰!”高孟庭大喝一聲。“你是真的喜歡瓊文嗎?”
“嗯。”林宇辰硬著頭皮點點頭。事到如今再隱瞞下去只會愈難收拾,既然高孟庭已經清楚事情的始末,他就從實招了吧;至於她要如何懲罰他,他都逆來順受、誠心受過。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早說?”
“我怕你難過,這好像太傷人了。”
高孟庭抬頭挺胸地朝他面前一站。“我雖然不是無敵女金剛可也不是林黛玉,難道會連這麼點話都聽不得?虧我們還做了兩年朋友,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你真的不傷心?不怨恨我?”如果真是這樣,他的良心就好過一點了。林宇辰暗忖。
“我當然恨你,為什麼到今天才讓我知道真相?我沒見過像你這麼蠢的人,追錯人就算了,竟然還一錯再錯?笨哪!喜歡就去追啊。”
被罵的林宇辰半聲都不敢吭地任由高孟庭削他一頓。對他來說,這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而沈維剛則是在一旁愜意笑著,理由當然是他終於“除掉”他的情敵了。
“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一群笨男人。”高孟庭嘟著嘴嚷道。
又幹他什麼事?無端挨了記子彈的沈維剛很想講幾句話,可是想想高孟庭此時心情欠佳,就讓她發泄一下。
“那……現在怎麼辦?”林宇辰看著高孟庭求助道。高孟庭這邊說明瞭,可是他真的不知該如何向方瓊文啟齒。
“怎麼辦?當然就是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跟她說一遍啊。她不是不明理的人,如果她也喜歡你的話,應該不會在乎你是我‘過氣’的男朋友。我現在才想起來,在學校時她曾告訴我社團裏有一位男同學很‘照顧’她,原來那個人就是你。想不到你竟是這麼個照顧法。”高孟庭白著眼,一副不敢恭維道:“你放心,我不會在她面前說你壞話,見不得人好似的拆散你們。別忘了,我和瓊文是好朋友,如果她能有個死心塌地守著她的男朋友,我也很樂意成全。”這麼說著,可是她卻在心裏大罵他“豬腦袋”!這是高孟庭一看到林宇辰那彷徨樣時最先想到的字眼。
“謝謝你,孟庭,你的大恩大德我來日再報。”林宇辰搔著頭,不好意思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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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餐廳後,兩個男人間的緊張氣氛已然改變,似乎都換上了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笑臉,讓高孟庭不得不大歎真是兩個“善變的男人”。不過,這整件事說來她也有錯,竟然遲鈍得看不出林宇辰在意的人是方瓊文;連店裏的小如都一再暗示她都沒能反應過來,看來,她也是個豬腦袋。
只是……她很不悅地看著那兩個男人。就這麼放過他們好像太便宜他們了,不如她就來嚇嚇他們倆,應該無傷大雅吧。
在用過餐服務生送上的飲料、甜點後,高孟庭開始進行她的計劃。
“瓊文,其實我今天約你一塊出來是有目的的,”高孟庭打破沈默,首先發言。見那兩個男人屏氣凝神地聽她說下去,她不覺在心裏偷笑。“那就是我要幫你介紹男朋友。那個人你也認識,只不過一直只是普通朋友關系。根據我審慎地觀察後,他確實跟你滿配的,所以我決定當你們倆的介紹人。他今天也來了,就坐在你的對面。”
林宇辰與沈維剛疑惑地互看一眼。究竟高孟庭指的是他或他?聽她的口氣好像隱含著報複的意味,和他們原先預期的歡樂氣氛大相徑庭。難道說她終究還是吞不下這口氣……反悔了?她到底打什麼主意啊?
看那兩個男人緊張地直視她,眼睛連眨都不敢眨,怕錯過她投來的暗示眼神,高孟庭很滿意地繼續說道:
“瓊文,既然你們倆都認識彼此,所以我就不打擾你們,讓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宇辰……”她站起來,走向坐在對面的林宇辰與沈維剛。
牽……牽……牽錯手了!
沈維剛看著高孟庭拉著林宇辰的手起身,緊張地在心裏大聲抗議。她真的要把他“推給”方瓊文嗎?
林宇辰則是苦著張臉。他就知道高孟庭哪有這麼輕易放過他,他“戲弄”她的感情,怎麼可能三言兩語就足以令她釋懷,現在她果然不放過他。
這該如何是好?杯宇辰和沈維剛都被高孟庭突來的舉動弄得左右為難,高孟庭是解開這僵局最好的人選;可是如果她不肯放手的話,他們這四角戀情恐怕只有這麼繼續瞎扯下去了。
欣賞足了那兩個男人哭喪的臉孔,高孟庭終於忍不住噗哧一笑,將林宇辰朝方瓊文旁邊的空位按坐下。
“這個男人的眼睛‘脫窗’,為了預防他再認錯人,我看還是讓他坐在你身邊牢靠。好了,你們倆慢慢聊吧。”
方瓊文看看緊靠著她的林宇辰。他就是高孟庭要介紹給她的男朋友?可他不是孟庭的……
雖然她對林宇辰頗有好感,可是自從三年前林宇辰向高孟庭示好之後,她就隱藏起自己這分感情。高孟庭的風頭健、人緣好,如果她是男孩子,也會選擇她,難道……她發現她對林宇辰的好感而甘願退讓?不!這怎麼可以。
“孟庭,這是怎麼回事?今天不是愚人節,你快別開玩笑了。”
“怎麼回事?你問他吧,他會向你解釋清楚的。”這次她真的是牽起沈維剛的手。“我們走吧,再待下去就太礙眼了。”
“也對,他們忙他們的,我們談我們的。”沈維剛語帶曖昧地笑道。
看著連袂離去的高孟庭和沈維剛,方瓊文傻瞪著悶坐身旁的林宇辰。他除了報以咧嘴微笑外,只有眼中那一抹癡情愛憐。他是……來真的?方瓊文難以置信地猛搖著林宇辰肩膀。
“宇辰,孟庭走了,你快去追她啊。”
“不,我要追的人是你,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追錯人了。”他輕執起她的手,貼上他的唇印。他盼了這麼些年總算讓他給盼著了,這回他要貼近地看,張大眼地瞧,確定紅線的另一端正是他魂牽夢系的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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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話想說嗎?”沈維剛對那一路上默然的高孟庭問道。說不出是否該安慰她。她那難得毫無表情的表情,教他難以拿捏該用什麼態度來打開僵局。這件事對他來說是喜事一件,一舉解決了他心頭懸宕多時的心結;但對她,畢竟是樁頗傷懷的刺激,他不能不顧慮她心頭的感受。
踢著步道上的小石子,高孟庭啥話也不說,只是突然仰望著天際,吐口氣道:“我失戀了,你是不是已准備好感人肺腑的台詞要安慰我了?”
“如果你想哭的話,我的肩膀可以借你。”他這算體貼或大方?自個在意的女人為了別的男人哭泣,對一直默默在她身旁的沈維剛來說還真難堪;可是他還得敞開心胸、盡所能地安撫她、鼓勵她,盡管這恐怕是他不會做過的事。
哭!聽他這麼一說,高孟庭果然緊閉雙唇,神色凝重地微皺著雙眼,做出那看似要很“用力哭”的預備動作。只是這動作持續了不到半分鐘,她的臉又像融化的冰般鬆懈開來。抬起頭,她以爆出大笑的輕松語調道:
“我盡力了,可是就是哭不出來。為什麼呢?我失戀了耶,可是怎麼一點也不想哭?真的哭不出來啊。”眼角僅有的那兩滴眼淚是笑出來的。
“哈哈哈!”沈維剛被她那“為什麼”的表情給逗得大笑不止。其實他是最怕她哭的人,如果她哭得“驚天地動鬼神”,那代表她對林宇辰投入的感情十分深刻。他若想要佔據她的心,恐怕得費番工夫才能將林宇辰的身影從她心中連根拔除;可是,她這會竟是這般的平常心看待這件事,可見她和林宇辰的感情只是“普通”朋友間的友誼,稱不上是愛情,他當然要為自己大聲喝彩了。
“喂,你笑什麼?我失戀了哭不出來是我的事,可是你也不能因為我沒哭就這樣笑我啊?我失戀了有這麼好笑嗎?”
他這算什麼朋友嘛,好歹他也說兩句好話安慰她,雖然她不像受到什麼大刺激,也不覺得自個有什麼地方值得可憐的,可是……怎麼說她都是“感情受到創傷”的人,他這種反應太沒同情心了吧?總而言之……不管啦,對剛失戀的人就是不可以笑啦,即使她自己也很想笑。
“你沒有失戀。”沈維剛按著她的肩膀,叫她直視著他。
“沒有失戀?可是我剛剛和林宇辰‘協議分手’了。他愛的不是我,這還不算失戀嗎?”他這是哪門子的安慰法,未免太偏離事實了吧?
“你們不是分手,只是將你們之間的關系重新定位,各自回歸到正確的跑道上。你不想哭是因為你從沒愛過他。既然從未曾擁有,他現在又哪來的失去呢?所以你當然就沒有失戀的悲慟,這眼淚自是任憑你怎麼用力擠都跑不出來了。”
“我真的沒愛過他嗎?”高孟庭朝木凳上一坐,支著下巴道:“你說的也許沒錯,我好像一直把他當哥哥、朋友般看待,對他既沒有臉紅心跳的悸動,也沒有幻想規劃過我們的未來。想不到我竟然這麼懵懵懂懂地和他談了兩年戀愛?現在回想起來還真納悶這兩年我們都談了些什麼,怎麼我一點也記不起來。”
“那不是很好嗎?”喔,他好像說錯話了,瞧高孟庭那責難的眼神,她可能當他在笑她。“孟庭,我的意思是這麼一來,你才能享受一段真正的感情而不受到林宇辰的影響,現在你可以談一場真正的愛情。”
“糟了!我忘了你了。”高孟庭驚叫道,滿臉歉意地瞧著沈維剛。
“忘了我?你現在才知道你忘了我嗎?”沈維剛多情的眼神終於等到她的注視。“不過我很有耐心也深具信心,相信你終會注意到我的存在。”
“維剛……”她輕喚一聲。
“嗯——”沈維剛像在等待她送上大獎似的笑著。
“對不起,瓊文她現在是宇辰的女朋友了,我說好要幫你牽紅線的,現在只好再幫你找一個了。都怪我,害你也跟著我失戀。”
不用想也知道沈維剛在聽了她這句話之後才真的“失戀”了。她怎麼到現在還把他和方瓊文扯在一起?他要再不表白,難保有一天他不會步上林宇辰的後塵,被她像甩“哥哥”似的擱在一旁,這……怎麼可以。
“我愛的是你。”他毅然地說道。
“啊?愛……我。”高孟庭莫名其妙地左右張望,似乎期盼能從地上冒出個人來。她還當沈維剛是在對所有人說,而不是針對她說的。
對她這藐視的行為,沈維剛不容她躲避地扳過她的臉面對著他,義正嚴詞地再對她說一次:“我愛你!”
“哇!今天的月亮真圓、真漂亮,不信你看看。”頭不能自由轉動,為了閃避沈維剛的注視,高孟庭只好動動她的眼珠子。可是她把上弦月當滿月贊賞起來,這個詞轉得太不高明了。
“今天是農歷初八,還是你把電燈泡當月亮看了?別想這樣就把我蒙混唬弄過去。我是真心向你表白,而且這兒只有你和我,別怕我會像林宇辰一樣看錯人。”
“可是……你喜歡的人不是瓊文嗎?你不會是受不了失戀的刺激吧?別難過,失戀的不止你,還有我做伴嘛。”
“喜歡她?這句話從頭到尾都是你說的,與我無關。”
“你怎麼能這麼說,那……不負責任喔。”高孟庭雙手插腰表示抗議,可是仔細想想好像真的是她自個在“亂點鴛鴦譜”。
“我該負的責任是對你。我不是林宇辰,做事絕不拖泥帶水,你這個小女人。”沈維剛言詞間除了對她濃鬱的寵愛外,還有分舍我其誰的霸道。
“喂!什麼負責任?誰要你負責任了?聽你說得好像我和你發生什麼事了,而且你要記住,我才不是什麼‘小女人’。”
高孟庭不服輸地回道。她可不是柔弱的小女人,處處需要人家呵護。想要給她洗腦成個唯唯諾諾的應聲蟲,還早得很呢。還有,她和他之間絕對是清白的,他休想造成任何錯覺;別人糊塗她可不笨,她高孟庭哪有這麼輕易就給“騙到手”,可是……她好像才被林宇辰糊裏糊塗地拐了一次。
“喔——原來要負責任必須先發生事情才行,心理上願意是不成的。那你說說我們要發生什麼事,你才肯讓我負責任?”沈維剛湊過他那張俊俏又帶點昧笑的臉龐,好像他是個純潔少年郎,等待她為他解惑,而他是打心理萬分期待並樂於配合。
高孟庭蠕動著唇低嗚了聲,隨即仰起那紅透的臉蛋,使盡吃奶的力氣喊道:“要你管!反正要負責任的不是你就對了,你問那麼多做什麼?少裝出一副純情樣,誰不知道像你們這種人最喜歡在外頭勾三搭四。”
“孟庭,你又以偏概全了,這可是人身攻擊喔,不怕我傷心嗎?”他略帶責備地看著她。
高孟庭轉過身不去搭理他。誰教他吃她豆腐,可是她這羞怯舉動反而惹得沈維剛心頭大樂。她畢竟還是在乎他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00:37:09
第0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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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籠罩下的臺北夜景,自二十五層樓高的麗都商務大樓窗口俯瞰而下,一條條閃爍著霓虹燈火的街道,稠密得宛如盤根錯結的蜘蛛網,令人眼花繚亂。
沈力仁看著窗外渺小的人體,像螞蟻移動般匆匆地消逝卻又迅速遞補上下一批,這循環似乎永無止境。他不禁心生感慨,歲月是否就是如此不留情地一步步自他手中、眼前溜過?而他忙碌了一生圖的又是什麼?是那數不盡的錢財?還是響亮的聲譽?或是下屬們見到他時那敬畏欽佩的眼神?不論是有形抑或無形的成就,確實曾是他追求的目標;可是在他已功成名就的今日,他最渴望的不是名利,而是那如銅鈴般的童稚笑聲、熱鬧的家庭生活。雖說他還未到“含頤弄孫”的年紀,可是那渴望早日抱孫的念頭卻是一日強過一日,偏偏目前看來遙遙無期。
說來這也都只能怪沈力仁自己,他這一生中似乎只專注在兩件事情上,一是開創麗都機構,努力擴展旗下關系企業,使麗都的商業版圖成為全台數一數二的規模;第二點也是沈力仁個人最感驕傲的一點,那就是培植了沈維剛這個未來繼承人。
沈維剛的沖勁、能力皆不亞于沈力仁,就恍如當年的沈力仁翻版。沈維剛那股對事業無悔的奉獻,對成功強力的執著,對商機的敏銳觸覺,皆令沈力仁感到無比驕傲。想他沈氏關系企業旗下雖生產無數傲視同業的產品,但沈力仁最滿意的還是由他一手監督、製造的傑作——沈維剛;這個獨一無二的沈家奇才,可以說是他一生中最完美、滿意的钜作,而他也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累積數十年的經驗傳承給他。可是,他確實盡全力地教導他,卻獨獨漏教他一個最重要的觀念——承先啟後。
算來……沈維剛今年已經三十歲了,想他沈力仁在這個年齡時已經要慶祝結婚十周年,教他怎能不心急。
其實他也不求多,只要沈維剛能對女孩子表現出那麼一點點的興趣,那麼他會當他還不想靜下來或尚在尋覓意中人;可是,偏偏沈維剛做起事來跑得比誰都快,惟獨對異性勾不起興趣,總是跑給女人追。
“董事長,這麼晚了您還在忙啊?”回總部開會的麗都百貨臺北店執行副總柯瀛明,見沈力仁正對著窗外發呆,不禁向前探視道。
“沒什麼,只是想些事情。”沈力仁收回懊惱的愁緒,轉身回道,繼而想起一個不方便在眾人面前提起的問題,正好趁這時候打聽一番。“台中那邊的百貨市場有沒有什麼特別消息?”
他雖未明指是關于何方消息,但聰明人一聽便知沈力仁關心的是沈維剛了。
“目前一切順利,自從總經理南下接任台中公司後,推行了許多改革方案,使業績大有起色,連臺北這邊也受惠不少。”柯瀛明扼要地報告道。
他對于沈維剛是不得不佩服,他簡直是天生的經商料子,什麼地方有商機他總能嗅得出來,更能迅速地吸收每一種產業的特性,掌握時代脈動;因此他開出的企業處方貼切合用,比那些空有架子的少爺中看也中用多了。
“嗯,他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只是把時間都投入工作上也不行,偶爾也該留點時間給自己,否則他真要打一輩子光棍哪。”沈力仁雖滿意于沈維剛的卓越表現,可是眼中卻未見欣喜光彩。這一切皆已在他意料之中,而他做此安排的另一用意,不過是讓整個企業上下更折服沈維剛的領導能力,心悅誠服地接受他成為他的繼承人,在不久的將來能順利地完成世代交替,也不必在就任後還得費神去排除阻礙。
“是啊,總經理確實相當盡責,連跟女朋友出遊、吃頓飯都得利用開完會後那一點點剩餘時間。看他那匆忙的樣子,總經理實在給自己施加了太大的壓力了。”柯瀛明突然想起上回開會沈維剛那匆促的模樣,不覺說溜了嘴。
女朋友?約會?沈力仁像打了針強心劑;那雙眼竟發出閃電般的光芒,迫不及待地追問:“柯副總,你是怎麼知道的?你瞧見了嗎?”
“這……就是前幾個月和總經理到高雄考察時在飯店裏碰著的。董事長您還不知道?”既然他已起了頭,要想否認是來不及了,柯瀛明只好照實招認。而沈力仁那興奮好奇的眼光,逼得柯瀛明略顯遲疑地加以解釋:“可能是我會錯意了,那位小姐也許只是總經理的普通朋友吧,也有可能是生意上的往來。如果連董事長都不認識這位小姐,可見沒這回事,只是我瞎猜的。”
“不,他一聲不吭就更有問題。柯副總,你快把那天的情形詳細說給我聽聽,還有那女孩長得怎麼樣?知道是哪家千金嗎?”沈力仁不死心地問道。沈維剛竟會和個女孩子單獨吃飯?這真是稀奇了,平常要參加個飯局,他還會推三阻四,現在竟然主動和女孩子共進晚餐,怎能不教他心頭又燃起熊熊希望。
而不知情的柯瀛明著實被沈力仁那雀躍的心情給駭住了。沈維剛和個女孩吃頓飯有這麼令人興奮嗎?懷疑歸懷疑,他還是將數月前那場與沈維剛的偶遇詳實說了一遍。
當他提到沈維剛那反常的態度及遮遮掩掩的舉動時,沈力仁更加得意了。他先是撫掌大笑,接著以那“知子莫若父”的權威口吻自言道:“對了!這就沒錯,他真的有對象了。”
當下,沈力仁一掃方才的沉悶心情,拍拍柯瀛明肩頭道:“辛苦你了。”然後就喜孜孜地打道回府,向他的老婆大人傳遞這令人欣慰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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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當沈力仁夫婦連袂出現在沈維剛辦公室時,那來勢洶洶的氣勢,著實令留守總經理辦公室的洪文義大吃一驚。
沈力仁夫婦還真會挑時間,什麼時候不來,偏挑中了沈維剛每星期三的特別休息時間。經沈維剛嚴格規定,盡可能地別在星期三中午為他安排任何活動或飯局,因為那是他陪高孟庭午餐的時間。所以,十二點一過,他就准時下班去了,得等到下午一點半才會再出現;而沈力仁夫婦在沒有事先知會的情形下,在十二點過一刻到達,自然是撲了個空,只好由他這個秘書代為招待。在送上茶水後,洪文義站在沈力仁夫婦面前“等候查詢”。
“你們總經理什麼時候出去的?”沈維剛的母親戴虹惠首先發問道。
“報告董事長夫人,總經理剛出去不久,要不要我聯絡總經理,請他回來一趟呢?”洪文義低下頭回道。
沈力仁望了手上的表一眼,眉峰隱隱可見起伏地望著戴虹惠。“出去了但可以聯絡回來,那就不是為了公事而忙嘍?這可難得了。虹惠,咱們兒子竟然會在不是為了公事的情況下‘准時’休息,真是難能可貴。”
“確實難得一見,要不是我親眼看到,我還懷疑是洪秘書跟我們說笑的呢。”戴虹惠輕笑著說。
“洪秘書,總經理和誰出去吃飯了?”沈力仁回過頭來對不哼氣的洪文義問道,眼前也只能向他打探消息了。
“總經理和……對不起,董事長,總經理只說他要出去會,沒交代和誰出去。”
說完,洪文義驚得倒抽口氣。他差點又變成大嘴巴了,要是把沈維剛出去約會的事說了出去,讓沈維剛給知道了,他絕對會被沈維剛給“捏死”。他可沒忘記上回破壞了他的好事,撞見他和高孟庭,又不小心說錯話後,沈維剛擺了張“臭臉”給他瞧。整整一個禮拜耶!其間更不知挑了他多少毛病。幸好他有自知之明,那幾天特別小心謹慎,降低出錯的機率,最後總算有驚無險地安然度過。
不知道?沈力仁和戴虹惠交換個疑惑眼神。這個渾小子可真會替他主子保密。好吧,看在他忠心耿耿的分上,他就不怪他了。可是,不從洪文義這兒套點消息又能從哪兒打探呢?他總不能請征信社調查自個兒子吧?若直接問沈維剛的話,那肯定連個“單字”都問不出來。那怎麼辦?唬唬洪文義吧,至少也要證實沈維剛是否真有那麼個要好的女朋友。
他站起身來走到洪文義身旁,深深地歎了口氣。
“洪秘書,你跟在維剛身邊也不是一朝一夕了,對維剛還有沈家在業界的地位你是再明白不過。我們沈家在台灣雖稱不上首富,卻也是名人榜上有名的,而我就他這麼個兒子,可以想見有多少人渴望跟我做親家。你是他的得力助手,不是光為他分擔公事。若有任何不肖人士蓄意接近他,要為他多留意點。不是我不相信他的眼光,而是戀愛中人,哪看得清對方的真正意圖。就拿他最近交往的這女孩來說吧,來路不明的,可是他似乎又對她很著迷,連台中舒舒服服的家都不大回去,這些閒言閒語都傳到臺北了,逼得我只好專程下來看看。你身為他的機要秘書,竟然還不知不覺,也太沒有警覺性了,枉費我還很欣賞你呢。”
聽沈力仁的口氣,他好像什麼都知道了;而且,沒想到沈維剛如此小心翼翼竟然還是走漏風聲,連臺北那邊都曉得這回事。然而這有什麼稀奇,他們大概還不知道沈維剛連車都不坐了。不過,較嚴重的是,沈力仁似乎頗為責怪他辦事不力、輔助不周。這可冤枉了,他是被逼的,可是既然消息已經走漏,他若還堅持自個一無所知,那確實顯得太遜了。看沈力仁那責備的眼神,是對他大失所望吧。
“董事長您放心,總經理並沒有因此荒廢公事,只是分點心思在私事上頭罷了,其他一切如常,公司運轉情形也相當順利。如果總經理真遇到了棘手的事,我會立刻向您報告的。”
嘿嘿!沈力仁對著妻子得意地揚嘴一笑,可一轉身面對洪文義時仍裝了副嚴謹面容,正經問道:“告訴我那女孩叫什麼名字?她的家世、人品又如何?”
“她姓高,叫高孟庭,至於她的家世背景……,總經理從未提起,我也不敢多問。”
“沒關系,只要有名有姓不難打聽出來。你快說說他們是怎麼認識的?還有交往多久了?只要是你知道的全說來聽聽。”沈力仁迫切又欣喜地問道。
對沈力仁夫婦那突來的得意與好奇,洪文義忽覺心頭一驚。他好像……被騙了!從沈力仁這會的問話口氣,他似乎對這件事所知不多,而不是如他方才所說的那般“話都傳到臺北”去了。完蛋了!要被沈維剛知道的話,這回他絕逃不了他的魔掌。
“董事長……”他想說“你們怎可騙我”,可是他哪有資格說這種話,怪只怪他太粗心大意了。
見洪文義發現上當後,低垂著一張苦哈哈的臉,沈力仁頗體恤亦同情地看著無辜的他。因為兒子的脾氣他也曉得,最討厭屬下像三姑六婆地嚼舌根,所以若被沈維剛曉得,這下他日子可難過了。
“你放心,今天的事就我們三人知道,出了這個門以後就當我沒說過。我知道你是個盡責護主的好秘書,所以你也不必為一時不慎覺得愧疚不安。我不會告訴你們總經理是誰透露消息給我,只要你也別告訴他,我們已經知道這件事。”
做兒子不希望老子知道他有女朋友,老子也不希望兒子知道他曉得他有女朋友?喔!好複雜,他們父子倆到底在玩什麼把戲?雖然不知道沈力仁為何要隱瞞此事,可是洪文義已經得罪了一個頂頭上司,若不幫著沈力仁恐怕又要得罪第二個。為了同一件事把老大都給得罪光了實在劃不來,更何況沈力仁已經允諾不會把他扯出來,也許他真能置之事外也不一定。
“是,董事長,我知道了。”
“還有,總經理回來後就跟他說我只是有事情南下,正好過來看看,沒什麼特別事,所以不久留了。”
“是。”洪文義也只能照單全收地把沈力仁交代的話記了下來。
“好了,現在我們可以來談談那位高小姐了吧?”
沈力仁微笑地等待洪文義開口。洪文義是不想說也不行,只得認命地細說從頭。他只能祈禱沈力仁言而有信,別拖他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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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兩點,行人尚稀的街道,兩道中年體態、顯得豐盈的人影,站在街角處猛往巷弄裏瞧,似在打探著什麼。看他們這樣子不像是迷路了,倒像是做賊似的。琢磨良久,終於由當中的一位女士率先行動,提起腳跟往巷子裏邁進。走了十來公尺忽然又停下腳步,正好駐足在“巧屋”門口。從她遲疑的步伐看來,大概尷尬得不知該如何開始下一步吧。
原來這一對“做賊”似的中年男女是沈力仁與戴虹惠夫婦,而他們鬼鬼祟祟地遲疑不進,目的當然就是高孟庭了。
正在和小如討論如何為模特兒換裝的高孟庭,由眼角餘光瞥見那道躊躇的身影,不解地愣了一下。眼前這雍容花貴的中年婦人是要上她們這少女服飾店購物嗎?從那婦人不自然的神色看來,她或許是遇到什麼難題。不管怎樣,只要上巧屋來的都是她的客人,無論她是否會掏腰包購物,高孟庭都會先親切地迎上前去,心裏盤算著即使只是問路亦無所謂,她很樂意為這位似乎有困擾的女士服務。
“這位元太太,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嗎?”高孟庭開朗地笑問。
戴虹惠先是直盯著她,再瞧瞧店裏頭的小如,眼光在兩人之間遊移,似是在比較什麼,半晌才冒出一句:“請問你是這家店的老闆嗎?”
“算是吧,有什麼事嗎?”高孟庭雖納悶這位女士為何一開口就問起她的身分,可是人卻頗和善高雅、言談也客氣。也許她是有事找她吧,所以即使高孟庭對她毫無印象,仍舊笑著回答她。
“喔,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是這樣的,我想買套年輕女孩喜歡的衣服,可是又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時興的打扮,所以才想如果你是老闆的話,經驗豐富點,也許能幫我挑出最合適的樣式來。”說完,她伸出手撥弄眼前色彩鮮艷的各款衣飾,一臉茫然,只得向高孟庭求助地露出個苦笑。
“原來如此,這位太太是幫你女兒挑選的吧,真是個體貼的好媽媽。”她這番解釋倒也合情合理。看這位太太約莫四、五十歲,既是送人,十之八九是為女兒添購的,所以高孟庭表示瞭解地說道。
“不是我女兒,我的孩子都已經是三十歲的人了。”她笑呵呵地回道。
“真的?可是你看起來還好年輕呢,一點都看不出來。”高孟庭真要佩服這位氣質高貴的女士,真是保養有方。
“謝謝你的誇獎對了,我姓戴,小姐你貴姓?”她再次確認一番。
“我叫高孟庭。戴太太可不可以把送禮對象的年齡、身高、體態大致跟我形容一下,這樣我就越能搭配出適合她的穿著。”
戴虹惠接著娓娓略述一個年輕女孩的影像,並跟隨在高孟庭身後看著她推薦的服飾,不時分神仔細研究著高孟庭。在她看來,高孟庭長得眉清目秀的,薄施胭脂的臉龐煞是清新可人,言行舉止也頗端莊有禮,待人接物方面應是真誠相待。而她這會雖是在做生意,倒也不媚俗、不矯情。從她那俐落的介紹可知她滿有一套的。
照她看來,高孟庭和沈維剛以往認識的女孩子誠屬不同典型,她有一種……自然獨立的特質。原來沈維剛喜歡的是這種真性情的女子,難怪以往那些個女孩他一個也看不上眼,因為她們都太嬌、太不真實了吧。雖然她對高孟庭的第一印象還不錯,可是,據沈力仁調查的結果,高孟庭的家世平凡,加上知人知面不知心,怎知道她是真心與沈維剛交往,抑或是看中沈維剛背後的名利。像那些想挑金龜婿的女人滿街都是,她不能不替沈維剛多留意點兒。雖說高孟庭是她兒子難得喜歡上的女孩,可是若要做她沈家的媳婦,恐怕還得經過一番試煉,才知她合不合格。
“戴太太,那這套呢?你看怎麼樣?”高孟庭又遞上一套新穎服飾道。
“好,這套好。”戴虹惠瞧得也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高孟庭為戴虹惠結了帳,目送她出去後,小如馬上忍不住咕噥道:
“高姊,我看這位太太根本不是來看衣服而是來看人的,瞧她眼睛盯在你身上的時候比看衣服的時間還多。照我看,就好像相親時挑媳婦的眼神沒兩樣。”
“也許她是因為不曉得怎麼挑好,乾脆全權交給我處理,所以才一直盯看著我臉上的表情。不管她看什麼,她可是咱們的客人喔,所以她愛怎麼看都無所謂。”
“這倒也是,管她看什麼來著,只要她高興就好。像這種不挑剔又阿莎力的客人要多來幾個該多好。”小如感歎地由衷希望。
“是啊,我也這麼希望。這一來我們就可以天天坐在椅子上等鈔票自個送上門。”
說著,兩個人好似剛作完美夢地相視大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00:37:42
第0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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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維剛終於處理完一長串公文,站起身來伸伸懶腰。思緒一跳脫嚴肅的課題,臉龐霎時有抹淺笑。他看向一門之隔的客廳,興沖沖地往外頭走去,其急迫程度就好像被罰寫完功課才可以外出玩耍的孩童,只差沒有飛奔而出。可是,他一到了客廳,卻又突然躡手躡腳前進,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戲謔的玩興,輕柔地走到伊人身後,猛地從她背後環身一抱,緊貼著她的臉龐報告:
“我忙完了,可以出來了吧?”
原來他真是被罰待在書桌前“寫功課”,只是他都已經自個跑出來了,還討饒地請示未免遲了點。
“可惡,你嚇著我了。”被他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高孟庭拍打著他那一雙結實雙手,以泄被嚇著的驚慌。這個平常正經八百的大男人在家裏皮得像個小男孩。
“真嚇著你了?那我可罪過了,來,我幫你收收驚。”
“少來了!”高孟庭拍掉他那只又伸過來的“毛手”。“你是不是又來鬧我了?真的忙完了嗎?”
“嗯,在你嚴格監督之下,已經迅速確實地完工了。”
這可不是他耍嘴皮子,而是事實。他倆原先是一塊在他的大書桌前各自忙自己的事,可是,對于有佳人陪伴的沈維剛來說,每當瞄見高孟庭就忍不住又湊近一點,想看看她是否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其熱心程度讓高孟庭大呼吃不消,使她根本無法好好看完一本服飾型錄,教她哪來的靈感決定采購式樣。偏她怎麼婉言相拒、擺臉色給他看,沈維剛還是熱誠依舊地“雞婆”到底。總而言之,只要她在他看得見、摸得到的地方,他就無法靜下心,連帶的她也甭想靜下來。所以高盂庭只好強制規定,他們倆一人一邊,各看各的;否則,他一定是幫她出完生意,送她回家後,再回來熬夜加班。
這點高孟庭可不容許。他又不是鐵打的,哪能如此操勞,就算他現在年輕有本錢揮霍體力,她還是不許。因為……她會心疼?這……高孟庭可不會承認。盡管沈維剛一再說她是他的“管家婆”,她仍堅稱只是“基於朋友道義”,絕無摻雜其他感情因素;即使她的說法不變,在沈維剛看來,她已經退到最後一道防線,現在不過是“死鴨子嘴硬”;反正,她現在已經答應他的邀請,“三不五十”陪他回家坐坐,讓他享受點“家庭溫暖”,只要再這麼持續下去,總有一天,他再也不必送她回家,因為到時……他家就是她家。
“既然忙完了,喏,坐會,我去泡咖啡給你喝,而你則先幫我看看那幾套做記號的衣服適不適合擺在我店裏。”說完,高孟庭丟給他那本研究了半天的服裝型錄。這是他的“課後”娛樂。
看著高孟庭走向廚櫃的身影,沈維剛滿足地靠在沙發椅背上,欣賞她的一舉一動,連她交代的任務都忘了;不過無妨,他可以等她回來時再跟她一塊兒研究討論,兩個人總比一個人有趣多了。
接過高孟庭遞給他的藍山咖啡,沈維剛輕啜一口,只覺口感似乎更香醇,要比他喝過的任何咖啡要好多了;這裏頭添加了濃濃的愛意,是別處沒得賣的。
“怎麼你連看都沒看嗎?”高孟庭瞧見那沒動過分毫的型錄,不解地問道。
“我在等你坐下來一起研究啊。”他理所當然地回答,還不忘拍拍他身旁的座位,提示她得坐近點。
她閃著狡黠的笑容走過去,大方地一骨碌地坐下。就在沈維剛湊近前,她突然扔個大抱枕擋在兩人之間。“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哦?誰不安全了?不會是我吧?”
“是又怎麼樣?你不服氣嗎?”高孟庭霸道地說。
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她對他確有分異常的情愫,但在和林宇辰鬧了那離譜的笑話後,她不知這算是愛情或友情;雖然他一再或明或暗地告訴她,他對她千真萬確是男女間的情意,可是不算真正談過戀愛的她寧願維持原狀,等到哪天確定這是場“天雷勾動地火”的愛情故事,那麼她或許能坦然地接受他;畢竟他實在有太多選擇了,沒道理一定要選中她。
說到底她仍然懷疑他對她的感情。她和林宇辰那場沒有開始也稱不上結束的戀情,雖並未對她造成傷害,可是與沈維剛的這一段,她卻是忐忑不安。也許這才是戀愛的感覺,那種怕失去的彷徨不安,所以,她消極地以為只要不去承認,那麼當他們的這段情逝去時也許就不會心傷。
“我怕死了哪敢不服氣,不信你摸摸看,心跳得好快。”被大抱枕占了他在高孟庭身旁位子的沈維剛,猶不死心地拉著高孟庭的柔嫩玉手到他胸懷。
高孟庭掙脫開去,拿起抱枕朝他身上砸。“你這種人還會怕啊?那天下的人都是膽小鬼了,真不害臊。”
可惜他倆的實力差太多了,所以縱有抱枕當武器,高孟庭仍拼不過碩偉的沈維剛,沒兩下就被他鎖在懷裏動彈不得,只能橫眉豎眼地警告他“君子動口不動手”;可惜沈維剛愈來愈喜歡當個“小人”了,不放就是不放,讓高孟庭拿他無可奈何。
“快放手,我要工作了。”她繼續叫囂著。
“工作?你不是也做完了嗎?”沈維剛指著桌上那被她翻了又翻的型錄道。
“你管我,我要再看一次不行啊?”
“好啊,要看我翻給你看。”他仍不放鬆地空出一手拿著型錄,真的動手翻給她看。兩個人擠在張沙發椅上“糾纏不清”,盡管高孟庭一再抗議,他仍樂在其中地不願放手。
“喂,你聽,有人在按門鈴,快放手。”高孟庭突然靜下來,看向門口。
“電鈴?這麼晚了有誰會來?是隔壁的吧?不然就是按錯了。”沈維剛決定不理會這鈴聲。家裏的女傭早上才會過來,而現在是晚上九點,還有誰會來打擾他?所以他直覺是找錯地方了,不想為個冒失鬼放棄這淺淺的溫存。
“是嗎?你聽,好像有人在開門,會不會是小偷?”她仰起臉懷疑地問。
“傻瓜,小偷現在就出門幹活不嫌太早了嗎?再說這兒的保全措施做得很好,不會有問題的。我看一定是哪位喝醉酒找不到家門口開錯門了。放心,他打不開的,別管他。”
不過,老天好像存心跟他做對似的,他愈說不會的事就愈是容易發生,所以當門“伊呀”地打開時,仍圈抱著高孟庭的沈維剛著實嚇了一跳,而高孟庭驚訝的程度當然不亞於他。
“奇怪了,維剛的車子在啊,怎麼沒人開門呢?”
當沈力仁夫婦進門後,吃驚的不止是沈維剛二人,應該是在場的四人全愣住了。沈力仁和戴虹惠自是不敢相信沈維剛竟然抱個女孩坐在沙發上,雖然他們衣冠整齊,不像做了什麼“壞事”,可是這仍是沈維剛交友以來最大的尺度;而高孟庭則對面前眼熟的女士感到好奇。她怎麼會出現在沈維剛的公寓?還有這位男士又是誰?他倆為何能進入沈維剛“防衛森嚴”的公寓裏?其實理由很顯明,因為他們有鑰匙,那為何他們會有沈維剛住處的鑰匙呢?高孟庭將疑惑的眼神轉向沈維剛。除非他們早就認識了,而且關系匪淺。
“爸、媽,你們……怎麼突然來了?”
爸爸?媽媽?高孟庭瞠目結舌地仰望著同樣瞅著她瞧的沈力仁夫婦。那位高雅婦人是沈維剛的母親?那她到她店裏為的是……千百個念頭在高孟庭腦海盤旋。究竟是巧合?還是他們的特意安排?
“我們可以先進來……坐下嗎?”可憐,做老爸的還要跟兒子討個位子坐。
發覺沈力仁盯著他倆黏在一起的坐姿,半坐臥在沙發椅上的兩人這才驚覺他們倆竟然愣得“忘了分開”,到這會還糾纏不清呢。當下,高孟庭恍如被高壓電電著似的彈跳而開,而沈維剛也松開了強力鎖緊的雙手。
“當然,你們請坐。”沈維剛走向前說道。
看著緩步移近的沈力仁和戴虹惠,早已紅霞滿臉的高孟庭趕緊退到一旁,讓位給沈力仁夫婦;雖微垂著頭,但她臉上那責怪的眼神從未消減過。都怪沈維剛先是捉弄她,又直辯說是隔壁按錯門鈴,否則也不會害她尷尬得耳根都紅了;也許還讓他的父母誤會她是什麼浪蕩女子呢。想想她在這場合的角色滿怪異的,高孟庭決定還是讓他們一家人去聚聚。
“伯父、伯母,你們慢慢聊,我先回去了。”說著,她收給起擱在茶桌上的資料。這舉動雖說倉猝突兀,但一直怕與沈維剛有更深層交往的高孟庭一時也管不了那麼多,說她落荒而逃也罷,說她不懂禮貌也罷,反正她還是和他保持距離的好,以免憑添莫虛有的揣測。
“孟庭,你等等,你還沒見過我父母吧?我幫你們介紹一下。”沈維剛原本想等他與高孟庭的關系更穩固後,才要帶高孟庭回去見他的父母。現在既然已經見了面,乾脆將這計劃提前,讓他們彼此熟悉對方;否則,要想哄高孟庭同他回家,恐怕還得費番工夫。不是有句話說“選日不如撞日”嗎,也許今天就是個“良辰吉日。”
“是啊,高小姐,你別急著走,難得碰在一塊,坐下來一起聊聊。”雖然沈力仁原先並未預期能這麼早就與高孟庭來個面對面接觸;但既已碰了面,就先行認識認識也好,畢竟他對她也挺好奇的。
“伯父,你怎麼知道我姓高?”她這會又發揮敏銳的本性,直覺反應沈力仁言語間的語病。他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而沈維剛方才只直呼她名字並未提及她的姓氏。從沈維剛驚見他們出現時的反應,她可以確定他們的出現亦大出沈維剛意料。
想不到一開口他就露出馬腳,沈力仁直怨怪自己太粗心大意。沒料到這個高孟庭年紀雖輕但耳朵可真厲害,钜細皆靡得連個小小細節都注意到了。看高孟庭與沈維剛質疑的眼神,教他不知怎麼解開這僵局才好,總不能連客套話都未上場就老實招認,他已經派人把她的底細摸清楚了吧?
“喔,那是我告訴他的。我與高小姐有一面之緣,她服務親切又周到,所以在經過高小姐的店門口時跟他提起過。”戴虹惠見自己的老公不知如何圓謊,只好坦誠自個認得高孟庭;反正就算她不說,以高孟庭的記性及對事情細膩的程度,十之八九還是會提到她。
“媽,你見過孟庭?”
沈力仁的反應已大出沈維剛意料,沒想到他的母親更厲害,不但知道高孟庭的名字,連她本人都見過了。這代表什麼呢?要說是巧合打死他都不他相信,因為這當中的疑點實在太多了。
首先,沈力仁夫婦為何突然遠從臺北來探望他?還有,台中說起來也不算小,為何他們哪兒不去偏跑到高孟庭的店裏頭去?若說是去逛街正巧碰上的,哈哈!這理由太牽強了吧,當他是三歲小孩嗎?
這一番推算下來,沈維剛英氣逼人的臉龐霎時充滿了不悅,個中緣由似乎已不言可喻,若不是高孟庭在場,他早已發飆,逼問他們究竟是何心態。
“對啊,前幾天我和你爸路過台中去看位朋友,想送他的女兒一件禮物,又不想到公司裏引起騷動,所以就隨便逛逛,剛好高小姐店裏的服飾滿別致的,所以就這麼認識了。”戴虹惠解了自個丈夫的圍,卻陷自己于沈維剛那惱怒的眼光中。沈維剛不會壓根就不相信他們的說詞吧?她偷偷地瞄了沈維剛一眼,從他那未曾解凍的表情看來,他的意思是……信你才怪!
“那麼‘戴’是伯母娘家的姓嘍?”高孟庭盡量維持口氣的平穩柔和,不想顯得咄咄逼人,像在審問犯人般。並不是為了留給沈力仁夫婦一個好印象,而是她自己的教養問題;盡管他們夫婦倆出現得太奇怪了,但在沒有證實他們的居心之前,她總是個晚輩。
“嗯,是啊。”戴虹惠避開沈維剛的眼光回道,回頭又瞧了沈力仁一眼,可惜求助無門。
他們這兩個“老人家”怎麼好像兩個犯錯的小孩,被這兩個年輕人一人一句地問個不停,是年紀大了氣勢就差嗎?還是他們今晚的運氣不佳?出現的不是時候?這兩個“少年耶”臉色都不怎麼好看呢。
“維剛,不先幫我們正式介紹一下嗎?”沈力仁導入正題道。再這麼被看下去,他們為人長者的尊嚴怕要蕩然無存了。
“爸、媽,這位是高孟庭,我的女朋友。”沈維剛大方地自作主張說道。在他心裏不僅已認定高孟庭是他的女朋友,更是他未來的妻子。
高孟庭狠瞪了沈維剛一眼。他故意要誤導他們?想造成事實?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自有對策。
“伯父、伯母你們好,我是維剛的‘女性朋友’,他老愛用簡稱,你們倆別把他的話當真了。”
沈維剛毫不掩飾地介紹高孟庭,在沈力仁夫婦看來自是理所當然,並不足為奇,即使這是沈維剛第一次承認他有女朋友;倒是高孟庭緊接著否認,才教他倆面面相覷地不知所以。他們倆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呢?他們又該聽誰的?
“女朋友也好,女性朋友也罷,反正都一樣嘛。孟庭,先坐下來陪我爸、媽聊聊。”沈維剛也立刻祭出他的反擊之道,不與她爭論。反正事實勝於雄辯,他要以行動證明他倆的交情匪淺;其實光憑沈力仁夫婦進門時瞧見的那一幕,他就有把握高孟庭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所以他一手攬著她的腰,硬壓她坐在他身旁,宛如已是夫妻般的親密。
沈維剛愈是要造成既定事實,高孟庭愈不肯讓他如願。雖措手不及地讓他摟坐在一塊,可她坐下後馬上想移動身子保持距離,偏沈維剛禁錮的手讓她動彈不得。她不顧那兩位“老人家”的注視,雙手齊下只想扳開他的手。
這一幕看在沈力仁和戴虹惠眼裏,只能以看“世界奇觀”來形容。實在弄不懂他們倆這會又是玩啥把戲,剛才還口徑一致地審問他們,現在竟然起內哄了?先是為了個稱呼,緊接著是為了是否要坐在一塊。在他們看來,好像是他們兒子硬要黏著高孟庭呢,不會吧,沈維剛會強人所難?不不!這當中一定有問題。
沈力仁裝做沒瞧見他倆激戰的雙手,逕自提起懸掛心頭甚久的問題:
“高小姐,算起來你和維剛也認識好幾個月了,對他的家庭背景想必知之甚詳,這會不會成為你們交往的……無形障礙?我是說你覺得我教養得還成功吧?沒讓他養成不良習性或是豪奢之氣吧?”
沈力仁當然不能問高孟庭這是否是她和沈維剛交父往的要素,否則肯定會被沈維剛瞪得無處容身。別瞧他雖是他的父親,光從沈維剛這樣護著她看來,她在他心底的分量有多重,他看得一清二楚。
豪奢?高孟庭想起她和沈維剛初識時他請的那餐日本料理,那算不算是“豪奢”的一種呢?以他們的標准來看,那只是小意思吧。
“看得出來伯父是位好父親,也很用心在子女的教養上。我年紀還小本無權置喙,只能說他確實是位值得您驕傲的兒子,不過……”她睨了會沈維剛,他也正等著她的總評語。“他有時候太‘霸道’、太有‘主見’了。”
這是褒揚或貶低他呢?沈維剛帶著點無奈又笑不可抑地猛搖頭。他當然懂得高孟庭為何有此一說,不過就是嫌他老纏著她,在“做掉”林宇辰後就竄位,自稱為她的護花使者,還堅不改詞。
這點沈力仁夫婦自然無從得知,只是納悶他們倆怎麼一個板著張臉,一個卻顯得心情大好。若在往常,角色該顛倒過來才對;沈維剛周遭的女性哪一個不期望得到他的青睞,只是今日竟換了角色啦?
不管怎樣,看得出來高孟庭對這點好像不是很滿意,戴虹惠很是為自己兒子叫屈。有主見有何不可,男人要挑起家庭重擔,就該凡事有定見才行啊;更何況他們沈家家大業大,沒點主張怎麼領導眾人。這一想,她就有了個主意試高孟庭一試。
“高小姐,其實這該算是我們維剛過人的優點。他每天有處理不完的公事,排解不完的問題,不有點主見怎能站在部屬面前發號司令;而且,光這點就不知吸引了多少女孩子欣賞他有個性呢;就算他沒有家世做後盾,仍是個出類拔萃的俊才。也許你會覺得他霸道了點,不過這也是他從小訓練出來,你的家境單純難免不能體會。”
“我知道他很忙,只是覺得他還是別把公司的那一套帶到生活上來。下班就是為了要休息,何必時時刻刻緊繃著精神呢?我會這麼說是因為伯父剛才問我對他的看法,所以我就照實說了。至於別人要怎麼欣賞他,那就得問他們的意見了,也許他們有相似的家庭背景所以較能體諒他吧。”她原本還覺相談甚歡,可是聽到沈力仁和戴虹惠有意無意地提起他們“沈家”的卓越不凡,她愈聽愈不服氣;雖不致直言反駁,但要她忍氣吞聲可也做不到。她總覺得他們的意思是,她連做沈維剛女性朋友的資格都大有問題。
“是嗎?我看高小姐也很欣賞我們維剛才是,否則又怎麼會上他這兒來,而且還……很熟絡。”戴虹惠本想說他們兩個人摟摟抱抱地狀甚親熱,這要說“沒關系”是騙人的吧?她斂了斂神續道:“雖然維剛已經是三十歲的人了,早不是小孩子,可是卻一直沒有個看中意的對象,所以,我和他父親也不求什麼門當戶對,只希望他遇上個家世清白又相契合的女孩就行了。高小姐雖然家境小康,可我們也不在意更沒反對的意思。只是,也不能像個剌蝟似的,身為一個女孩家,還是溫柔點的好。”
“媽,你談這做什麼?孟庭不過是性子直爽點罷了,你扯遠了吧?”沈維剛眼見兩個女人的戰爭似將于焉展開,頭疼地忙打圓場。他可不希望他們倆才第一次見面就鬧得不歡而散。
可是,才安撫了一個,另一個又已經按捺不住了。
“伯母,我們剛剛並未提到我的家境如何吧?為何你如此篤定我的家境小康呢?是我看起來就是小家子氣還是少了嬌氣呢?我瞭解兩位愛子心切的心情和苦衷,想必兩位早對我下了番工夫仔細調查過,很可惜讓你們白費工夫了。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我也不想攀龍附鳳,因此兩位大可放心,不必再對我詳加盤查。我和他過去沒什麼,現在也沒有,將來更不可能有任何關系。今天你們一家人難得見面,該好好聚聚,我先走了。”這一次,她點個頭即朝外走,也不理會其他人訝異的眼光。
“孟庭,你等等,我送你回去。”見高孟庭當真頭也不回,話也不多說一句地轉身離去,沈維剛忙迎頭追上。
“不必了,你父母難得來一趟,你去陪陪他們吧,我會自己叫計程車。”
“這麼晚了坐計程車不安全,還是我送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會注意自身安全的。”
“聽我說,我爸媽不是勢利的人,我也不懂他們今天是怎麼了,為何說話句句帶刺。也許是乍見你所以些失常吧,他們不是對你有成見,只是……”
“只是護子心切?”高孟庭白了他一眼,替他接話。“我沒生他們的氣,如果換做我在他們的立場,也許我會做得比他們更激烈。我不是生氣,只是不希望他們誤會,更不希望讓人家稱斤論兩地品頭論足,再說……我們本來就沒什麼,不是嗎?”
“你真的認為沒什麼?”
沈維剛緊捏著她的手腕不放,持續加重的力道讓高孟庭想忽略他的忿怒也難。可是,明知他已經發火了,她的答案依然不變。
“對,我們之間真的什麼也沒有,再見,我要回去了。”
前一刻他們還在他的公寓裏打情罵俏,下一刻她竟翻臉不認人,否認他們之間那分濃鬱情意。沈維剛不解地凝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醞釀著怒火。
坐上計程車,高孟庭一臉決裂地看著窗外。他會傷心嗎?她不知道,但她明白不這麼說,她肯定會難過。明知是自欺欺人,但她相信這是最好的選擇,只要他倆都這麼想,那麼即使假的都會成為事實。
她不懂自己為何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如果沈維剛在她心中不占任何分量,她又何必在乎沈力仁夫婦說什麼。唯一的解釋就是,她確實對他動了情,只是戴虹惠的話挑起她對豪門世家的逃避心理;雖然她不為自個平凡的家世感到遺憾,但面對沈維剛這種“大戶人家”,仍有種無形的壓力。沈力仁夫婦雖說不在乎沈維剛女友的家庭背景,但若真不在乎,又何需對她來個身家大調查。說到底他們還是無法跨過門當戶對這道鴻溝。既然無法跨過,她亦不願浪費時間在緬懷、感傷上。勉強只會帶來更多尷尬,她情願放手。說起來她頗有自知之明不是嗎?早提醒過沈維剛別當她是女朋友,這麼一來,該是他們間最完美的結局,就這麼……散了。
目送高孟庭坐上計程車,面如寒霜的沈維剛這才回到房裏,憤然地坐下,良久才開口道:“是洪秘書告訴你們我和孟庭的事?”
“他沒說。是你帶她到高雄時,被員工撞見。後來有人轉述,我們這才知道有她這個人的存在。”沈力仁很守信地跟洪文義撇清關連。以今日這僵局看來,若讓沈維剛知道洪文義也有份的話,可以肯定從此以後沈氏企業再也看不到洪文義這號人物。
得到答案,沈維剛只能怪自己太不小心了。早知如此,當日就不該硬要高孟庭陪他南下,現在……他只能暗自怨歎。
又沈默了許久,沈維剛才又開口:
“你們看得還滿意嗎?”雖然他心裏極端不悅父母的行為,可是他們畢竟是出於關懷之意,他又能怎樣。
沈力仁和戴虹惠對視一眼。“五十九分,她不適合你。撇開她的家世不談,你確定她那直爽的脾氣適合你嗎?要做沈家的媳婦雖不必面面俱到、八面玲瓏,但脾氣太大,怎麼和咱們一家子親戚朋友相處,度量太小了吧。”
沈維剛冷笑回應:“是不適合做我的妻子,還是不適合當你們的媳婦?”要娶老婆的可是他呢。“好,你說她脾氣大。媽,你上過她的店,當時覺得她的脾氣大,難伺候嗎?”
“對客人她當然很和善,可是那不能混為一談。會上門的就是她的客人、她的衣食父母,她當然要客客氣氣了。”戴虹惠說道。
“喔,你的意思是客人是她的衣食父母,所以她要盡力巴結,但那畢竟只是一時的。跟你們兩位比起來,巴結到你們這未來可能的公公婆婆,不是更一輩子衣食無愁了嗎?怎麼她反而沒給你們彎腰奉承、極力諂媚?”
“這就是她厲害的地方,以退為進。”沈力仁胸有成竹地解釋道。
對父母認定高孟庭別有所圖的認真表情,沈維剛不欲多說。他只是不懂,一向客觀明智的父親為何今日一反常態,也這般“小心眼”起來了?鬧得他和高孟庭幾乎形同陌路。再談下去只怕他們倆要拂袖而去,此刻他的心早被他們攪得一團亂,只想得個清靜。
“她是居心叵測也好,是心機深沉也好,光靠你們調查來的那些書面資料能證明代表什麼?你們只看到了她的外在條件,根本探究不了她的內心。我相信我對她要比你們瞭解的還多,所以,請你們別再干涉我跟她之間的事。現在……很晚了,爸、媽,你們也該早點回去休息。”
不必再多說什麼,沈力仁與戴虹惠也知道他們的兒子在下逐客令了。看他那臉懊喪的神態,他們要再不走,大概只能自討沒趣地獨坐廳堂。
出了沈維剛的公寓,在等待司機開車過來的空檔,戴虹惠偎在沈力仁身旁輕笑道:“你覺得怎麼?”
“很有個性,剛柔並濟又不失真情意,順應現實又有自己的原則,而那不假辭色的態度……嘖嘖?天底下大概沒人能扭曲她意志。只是自尊心強了點,不過我喜歡。在咱們這種家庭,豺狼虎豹似的親戚一大堆,要不強悍點,怕沒兩三下就被‘拆吃入腹’,被人牽著鼻子團團轉。維剛他的事業已經夠忙了,哪有時間關照家族瑣事,有個能幹的賢內助絕對是必要的;再說,這樣的媳婦也有趣得很,咱們兩個老的下半輩子不愁無聊了。”沈力仁一反剛才的態度回答戴虹惠。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我看溫順柔弱的女孩大概也管不了咱們兒子,你沒瞧他以前像個拼命三郎似的只知道工作,”說到這兒戴虹惠傳送個埋怨的眼神給沈力仁,怪他“教子有方”。“可是聽洪秘書說,自從他認識這位高孟庭後,也不知怎的突然開竅,竟也懂得‘休息’為何物,可見她也曾規勸過他,是真心關心咱們兒子。只是……我們今晚的測試會不會太傷她的心了?她該不會惱羞成怒,就此真跟維剛一刀兩斷吧?”
“你放心,照我看來就算她想斷,咱們兒子也不會‘善罷甘休’。別忘了,他可不是那種半途而廢、畏懼挫折的人,這點小小意外只會讓他更勇往直前。我們要是不給他點危機意識、施加些壓力,以他年過三十才動心的紀錄,誰知道這場戀愛他要談多久才肯開花結果。他們小倆口能熬,我可不能等。”沈力仁摸著自個已漸花白的華發。他早已等得夠久了。
“那接下來呢?”戴虹惠興味漸起地問道。從沈維剛懂事以後,她就再沒跟他玩過遊戲了,這會能在他而立之年開個小玩笑,說起來比要他彩衣娛親“客氣”多了。
“接下來……當然是逼維剛加緊行動,打鐵趁熱,哪能讓他鬆懈。”沈力仁似已擬妥萬全之策,得意的程度只差沒仰天長嘯。“虹惠,你看咱們第一個孫子取什麼名字好?”
“孫子?也許是孫女呢?”
“無所謂,只要有就好了。我不挑的,大不了要他們多生幾個。”
“這倒也是,人多熱鬧,我們回去翻家譜看看,這樣的大事可要慎重,得取個好名才行,一定要早點從長計議。”
“對對,我們先回去好好合計合計。”
沈力仁和戴虹惠喜孜孜地坐上車。他們……就要有兒媳婦了,然後,就會有小孫子、小孫女了。哈哈哈!那快活樣活像現代版的“賣牛奶的女孩”,只不過他們賣的不是牛奶而是賣“兒子”;期待的不是孵出小雞而是等孫子出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00:38:07
第0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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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是做什麼?這兒是公司,而我還在上班呢!”沈維剛顧不得孝悌之道,幾近大吼地對坐在他辦公室的“貴客”說道。只可惜他這火氣對付下屬們有效,但對看著他長大、摸透他習性的老爸、老媽而言,他們皮得就像鴨子聽雷一般,有聽沒有到。
但究竟他那“無事不登三寶殿”,而一來就鬧得他方寸全失的雙親,這回又帶給他什麼難題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就帶了本可媲美“明星寫真集”的相片本讓他瞧瞧罷了。
“維剛,別這樣,只是看看又何妨,現在雖是上班時間,可是稍微休息一下也不過分。你看,這位是陳董的千金,不但人長得漂亮又有氣質,還有這位……你見過的,就是你賴世伯的獨生女,這兩年才從國外留學回來,時髦洋派得很,你如果不喜歡太文靜的女孩倒是可以考慮她;再不喜歡也還有這位,她是……”戴虹惠翻過一頁又一頁,每一個似乎都是零缺點的最佳女主角。她那推銷的熱忱比起一流推銷員不遑多讓。
“好了,你無緣無故地帶這些照片來做什麼?我就這麼沒身價到讓你們來幫我找老婆嗎?”沈維剛打斷她的話道。他們覺得上次給他桶的婁子還不夠嗎?先是害得高孟庭跟他劃清界限,不搭理他,這會又拿這些個木頭美人、傲慢千金的相片來煩他。他們就不能讓他過兩天清靜日子?
“就是因為你太有身價了,才要我們做父母的來幫你把關、過濾,否則讓那些個名不見經傳、別有所圖的人有機可趁,豈不是做父母的失職。”沈力仁義正嚴辭地辯駁道。
“爸,你何時變得這麼……”沈維剛深深地歎口氣,本想說他為何如此世儈,但礙于沈力仁是他的父親只得做罷。
“變得這麼勢利?別的事我可以輕率馬虎、隨你心意,但關系到我們沈家的未來及你的終身大事可隨便不得。以前我就是太放任你了,才讓你年過三十還一點結婚的念頭也沒有,耗到現在竟然看上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孩;與其讓你胡亂一通,不如我來替你物色,我們這麼做難道也錯了?”
“孟庭她不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孩。”沈維剛憤然道。“你們回去吧,我要辦公了。”
沈力仁小心地不露出那得意笑容。“你也老大不小了,別讓我們為你操心。這相本就留在這兒讓你參考,看中意哪個就說一聲,大夥先吃個飯聊聊天,也沒要你立刻做決定,不過……我可沒耐心再繼續等下去了。”
待沈力仁和戴虹惠離去後,沈維剛這才回過頭來。他瞥了桌上那相簿一眼,面露嫌惡不悅。他當然不怕父親逼婚,畢竟這事操之在他手上。只是,從未曾在婚事上提供意見的父親這會竟採取強硬態度,不由得讓他煩憂他與高孟庭之間是否能有未來。為今之計,他只有先斬後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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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從沈維剛住處倉皇離開後,高孟庭就刻意用工作來麻醉自己。從早到晚,只要巧屋的門是開著,就可見到她的身影。每天十二個小時站下來,即使是超人也會吃不消,而她正是要讓自己累得無法思考,無法念及她與沈維剛的這段情。
看見高孟庭憔悴的神色,方瓊文擔憂的關懷仍只是換來她一句“沒什麼”。這三個字似乎已成了她的口頭禪。她這般消沉卻又強打精神的模樣看在方瓊文與林宇辰眼裏,哪能坐視不管;尤其是方瓊文更是深深自責。不消說,高孟庭的落寞想必是來自沈維剛,而高孟庭之所以會與沈維剛接近,都是為了她的緣故。
先是為了替她與沈維剛牽紅線而與他有所接觸,接著是為了成全她與林宇辰而自願退讓,這才讓沈維剛有機可趁。若不是她,高孟庭這會仍是個快樂的單身女郎;所以,一向讓高孟庭替她出頭的方瓊文決定,這回她要為高孟庭討個公道。
“兩位請留步。”洪文義攔住攜手前來的林宇辰與方瓊文說道。
天下事真是無奇不有,但就屬今年特別多。打從他跟隨沈維剛南下台中後,就沒一刻是清閒的。先是忙著輔助沈維剛整頓麗都百貨,接著是忙著打理沈維剛的“緋聞”。然後,他的大老闆沈力仁夫婦開始不定時前來探班,這些都算了,但現在連這兩個不知何方神聖的男女也來湊上一腳,闖過層層關卡硬是溜上樓來,照這樣下去,他乾脆開個接待所,當起接待員好了。
“我們有要事,要見你們總經理。”林宇辰劈頭就道。他當然知道洪文義絕不是來歡迎他們的,但他們也不是隨便就可打發得掉,今天他們非見著沈維剛不可。
“先生您貴姓?和總經理有約嗎?”洪文義打量著眼前這兩位斯文男女。他們想見沈維剛,豈是他們隨便想見就見的到的。
“我叫林宇辰,麻煩你通報一聲好嗎?”林宇辰耐著性子道。他知道麗都百貨是大企業,身為統籌的沈維剛派頭之大也就不難想像;可是,要他先預約?下輩子吧。
“對不起,總經理他不在,你先請回,等總經理回來我會轉告他。”
林宇辰看著方瓊文,兩人同望了掛著總經理室牌子的門,明白沈維剛應該就在那兒了。若照規矩來,他們今天是休想看到沈維剛,那麼就胡鬧一次又何妨。兩個人極有默契地相視一笑,只要他們有一人能見到他,就達到目的了。
“好,那我改天再來,只是麻煩你幫我約個時間好嗎?我姓林,雙木林。”
林宇辰走向前靠近洪文義道,就在這一瞬間,方瓊文則毫不遲疑地走向總經理室。
待洪文義瞥見那閃身而過的人影想攔住她,卻被林宇辰給絆住動彈不得,急得他只能大喊:“小姐,你不可以進去。”但是她已經進去了,洪文義沮喪地垂著頭,他這會又要被沈維剛臭罵一頓了。
對突然有人不經通報即推門而入,沈維剛自是大感不悅,但一看清來人,那緊繃的嚴肅臉龐剎那間又鬆懈下來。
“總經理,對不起,我沒能攔住他們……”終於追到總經理室的洪文義喘著氣向沈維剛告罪,出乎意料的是沈維剛竟然沒半句怪罪。
“洪秘書,這兒沒你的事,你先下去吧;還有,不要讓任何人過來打擾。”
雖覺納悶,但只要沈維剛高興,又不怪罪他,他也沒啥好說的。當下洪文義就轉身帶上門,讓沈維剛自個解決了。
沈維剛優雅地從皮椅上站起來,一身筆挺的西裝、自信的步伐走向他倆,那股魄人氣質令林宇辰憤慨的火焰不覺稍減。
“坐啊,好久不見,真想不到你們竟然會來找我。孟庭……沒一塊來?”不用問也看得出來,只不過他仍抱著絲希望問道。
“你還在乎她嗎?”林宇辰率先發難,早忍不住要向他興師問罪。口氣雖已緩和許多,但仍可聽出當中蘊含的怒氣。
“這話怎麼說?如果我不在乎又何必問起她。”沈維剛簡言扼要地回答。
“沈先生,我們今天冒昧來此,目的只是想知道你和孟庭之間是否發生了什麼問題,因為她最近老是悶悶不樂,成天待在店裏,問她怎麼了,她又說不出個緣由來。正巧近來很少看到你到店裏,所以只好大膽猜測她的反常或許與你有關。”方瓊文緊接著在林宇辰說話前加以說明。她明白林宇辰自責的成分不比她少,但他們來此的目的是找出問題的症結,而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所以還是先別把氣氛弄僵了才好說話。
聽到方瓊文稱呼他“沈先生”,沈維剛禁不住愣了一下。“怎麼才幾天不見,你就這麼生疏起來,還是我真做了讓你們非得跟我劃清界限的事?”
方瓊文紅著臉,不好意思地看著他。“對不起,也許是因為……環境的關系吧,自然而然地就這麼稱呼你了。”
沈維剛瞧瞧他那氣派寬敞的辦公室,一流的擺飾與設計,確實令人感到一股不自在的壓迫感。
“希望你們別在意,因為我有時候會在這裏接見重要客戶,所以辦公室的設計上得講究點,除了地點稍變以外,我向你保證我還是我,一切如舊。”
“既然一切如舊,那麼你當初對我說的話也還算數嘍?”林宇辰看著沈維剛問道,見他默認地點點頭,才繼續他的話題:“那麼能否請你告訴我,孟庭低落的情緒是否與你有關?”
林宇辰只想,如果沈維剛真的“拋棄”高孟庭,那麼就算這兒是麗都機構又如何?他是沈氏關系企業的掌門人又如何?他一樣要讓沈維剛付出代價。
“對,如果沒有意外,應該就是因我而起。”沈維剛頗煩惱地歎道。方瓊文和林宇辰會不顧一切地跑來找他,想必高孟庭這幾天一定是過得相當不快樂。她那種平常嘻笑慣了的人突然安靜下來,也難怪方瓊文他們會找上他。想到這兒他的心不覺一揪,恨不得馬上飛到她身旁。
“你們分手了?”方瓊文不得不問這個她最怕的問題。
“沒有,只是她不肯見我,還揚言如果我敢去找她的話,要讓我……很難看。”他不是怕她讓他難看而不去找她,只是如此一來只會更加深她遠離他的決心。他只得強壓住沖動,苦思解決之道。
讓他難看?這確實是高孟庭的拿手好戲,凡是她想整的人,有哪個能夠全身而退的。所以方瓊文和林宇辰對這點倒沒多大異議,因為以沈維剛的身分,高孟庭若想讓他“難看”,這轟動程度恐怕不是普通級的。
“你們究竟發生什麼事?”高孟庭會如此威脅沈維剛,想來必是件大事,方瓊文只希望還有挽回的機會。她怎麼看都覺得沈維剛是真心誠意地對待高孟庭,若就這麼錯失了,豈不可惜。
雖然說來尷尬,但不說又不行,否則怎能得到他倆的支持。此時他最需要的就是盟友了,所以盡管問題出在他這邊,沈維剛仍將他的父母與高孟庭會面的情形從頭道來,當然不忘強調此事與他無關,全是沈力仁自作主張,結果就害得他與高孟庭心生怨隙,至今仍有待解決。
門戶之見的問題,方瓊文不是未曾替高孟庭想過,只是沈維剛一直表現得那麼有誠意,所以她也相信應該為害不大,沒想到,終究還是過不了這一關。
“那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就這麼算了?”林宇辰忿忿不平,替高孟庭感到委屈。
“當然不是,這點挫折算不了什麼,不過,孟庭可不這麼想。”
“她的自尊心強,又一向‘鄙視’像你這種身分的人,要她去迎合你的父母,確實難了點。”方瓊文以身為高孟庭知己好友的身分剖析道。
“對,你說得對極了,所以,我想只有借助兩位的力量,說服她拋開成見,然後……”沈維剛賣個關子似的靜待不語。
“然後怎樣?”他們倆同聲問道。
“只要她肯跟我站在同一陣線,來個先斬後奏,等生米煮成熟飯後,我父母那邊就不是問題了。”
生米煮成熟飯?這詞兒好曖昧!方瓊文紅著臉不便發表意見,由林宇辰代表說道:“你說得簡單,萬一你占了便宜,可是仍改變不了你父母對孟庭的異見,那又該如何?”
沈維剛愣了兩、三秒才意會林宇辰的意思。原來他會錯意了,難怪鄙夷地看著他。沈維剛輕笑著解釋:
“我指的先斬後奏是指我先和孟庭結婚,然後才帶她回家拜見我父母,而不是你說的……先上車後補票。當然不是我不想,而是怕事後被人追殺所以不敢想;不過如果你們願意幫忙的話,這也是方法之一。”沈維剛難得正經地說道。他確是滿期待的,只是他這笑話當然得不到其他兩人的贊同。
“這樣好嗎?你父母會不會因此更排斥孟庭?”方瓊文終又抬起頭道。雖然好像對不起高孟庭,可是好像滿刺激的。她與高孟庭交心多年,每次總是跟在她身後看她整人,難得這回換她當主角,可要把握難得機會。
“日久見人心,我相信他們終會瞭解孟庭的好,兩位願意幫這個忙嗎?”沈維剛挑釁地問道,似乎不幫這個忙,他們就算不上是高孟庭的好友般。
這麼強人所難的忙還真是難幫,可是方瓊文和林宇辰那君子有成人之美的神色、難掩興奮的臉龐,看來這個忙他們是幫定了。即使高孟庭事後可能會怪他們出賣她,但這就是她誤交損友的下場;再說,他們可是“有樣學樣”,全仗高孟庭教導有方,此時不過是讓他們一展身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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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文,你確定要這麼做嗎?會不會太倉猝了?”眼見法院在望,高孟庭緊張地扯著方瓊文的衣袖再確定一次。
她作夢都想不到一向柔弱順從的方瓊文竟同意林宇辰的求婚,當然只是接受求婚還沒啥大不了,可怕的是還答應他“打鐵趁熱”,旋踵殺到法院舉行公證結婚;原因是……林宇辰的父母好像不大中意她,所以這兩位溫吞善良的情侶,既不願仿效中國的梁山伯與祝英台,又不願像西洋的羅密歐與茱莉葉“不得善終”,所以決定自立自強,做了再說。
當稍早林宇辰與方瓊文拉著她徵求她的意見時,她當然老實不客氣地替他倆抱不平。人家是娶妻娶德,他們竟然把娶媳婦當買“豬母”似的,看人家臉蛋富不富泰,屁股大不大,是否“很能生”。以她的性子當然是建議他們採取強硬態度、絕不妥協。只是沒想到他們倆還真有魄力,真發了狠,當下決定先結了婚再說,而她就是最佳的證婚人兼伴娘了。她雖感訝異但仍表贊同。本來嘛,婚禮只是個形式,隆重與否並不重要,要緊的是兩顆心是否願意廝守一生。
只是這會愈近法院,她反而愈遲疑。怪了!新娘又不是她,她慌張個什麼勁。
“你不是說過要‘忠於自己’,不要受旁人意見左右嗎?怎麼現在反而畏縮起來了?”方瓊文激她道。
“我不是要你逃避,只是……你們要不要再和林宇辰的父母溝通看看,他們看起來不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也許……他們會祝福你們。”
“那你呢?你就不會祝福我們嗎?”
“我?我當然會啊。”高孟庭不假思索地道。
“這就好了,在我心裏你的祝福和支持比其他人的都重要。如果今天換成遇到困難的是你,我也一樣會支持你的。”方瓊文意在言外地為她打氣。
可惜心神不寧的高孟庭無暇細想,只當方瓊文有了愛情的滋潤以後,變成無堅不摧的“女超人”。
進了法院,在登記的空擋,高孟庭忽覺有人在凝望著她,那眼光……好熾熱、好熟悉。她下意識地抬頭望去,迎接她的竟是沈維剛多情的眼眸。
“你……來這做什麼?”她看看四下就他一個人,不像是巧遇。
“到法院來辦的事通常不是什麼好事,但今天例外,我是來做件此生最美妙的大事——我是來結婚的。”沈維剛緩步走向她道。
結婚!這麼巧他也來辦公證結婚!高孟庭垂下了眼失望地想。他的動作可真快,幾天不見竟然要結婚了,竟然還敢說他愛她?哼!口是心非的花心大蘿蔔,這種人不值得她為他傷懷。不過……堂堂沈大公子的終身大事竟然跑到法院公證了事,還有新娘呢?他總不會自個跟自個結婚吧?這……未免太奇怪了,而且……也太巧了吧?心生疑惑的高孟庭忙回眸尋找林宇辰和方瓊文。
“瓊文,他……”
“維剛是我們請來當伴郎的。”方瓊文笑吟吟地回說。
“可是他說他是來‘結婚’的?”高孟庭強調道。
“喔,他說的也沒錯,他是來‘和你’結婚,順便當我們的伴郎,明年我們可以一起慶祝結婚周年了。”方瓊文繼續笑容不減地道。可是她鎮定的外表下卻有顆猛烈跳動的心。她會不會當場讓高孟庭給大剁八塊扔到河裏?
看到高孟庭那蓄勢待發的怒火,沈維剛適時接過這“燙手山芋”。
“兩位,請給我十分鐘,我們一會就過來。”說著就拉起高孟庭走到一旁“竊竊私語”。
“你忘了我說過再見面要讓你很‘難看’嗎,還是你以為我不敢?”高孟庭甩開他的手道。
“我相信你敢,但是我不怕,”沈維剛嘻笑道,隨即換上那深情的一面“因為你值得我付出代價。”
在那凝眸對視後,高孟庭不覺彷徨了。她要忠於自己或受旁人影響?天哪!真教她左右為難。她向方瓊文投過求助的眼神,期望她能給她記當頭棒喝,教她做下明智的決定。
其實尋求方瓊文的意見不過是多此一舉,因為她早已表明她的立場,否則就不會把她拐到這兒來了。難怪她總覺得方瓊文的眼神飄忽不定,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再細細地將她一路上對她說的話、提出的問題,根本就是針對她和沈維剛之間的症結而問,偏她傻得以為她們倆不但是難姊難妹,這會還加上個“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相同際遇。笨哪!只是……回想起她對方瓊文開導的話語,那不正是她心裏真正的聲音嗎?
這會,高孟庭終於坦然而笑,隨著公證處傳來叫喚他們的聲音,還有方瓊文與林宇辰那贊同的眼神。一起結婚?這主意似乎不錯。
她挽著沈維剛的手,媚然笑道:“戒指你帶來了吧?我可是什麼都沒准備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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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了!她一定是瘋了!否則怎麼會糊裏糊塗地在結婚證書上簽字呢?再不……就是方瓊文讓她吃了什麼讓人神志不清的東東。她一世精明聰慧的高孟庭,竟會被沈維剛兩、三句話就給騙到手,沒有鮮花、沒有感人肺腑的示愛詩歌,連個“定情吻”都沒有,天哪!她虧大了。
雖然她一向就不是什麼講究浪漫氣氛的小女子,可是……這也太精簡了吧。算起來這可能是她懂事以來第一次做出這種“賠本生意”,而售出物品竟是——她自己!
看著手指上仍套著“剛上市”的結婚戒指,她當真就這麼給沈維剛套住了?而現在才出了法院就立刻帶著結婚證書陪他直奔臺北,向沈力仁夫婦宣告他們倆“做成了一筆大生意”?
老實說,嫁給沈維剛是多少女孩子夢寐以求的事,但……嫁入豪門是否也意味著她從此“一入豪門深似海”,再也不見天日?而她竟傻得忘了先與他約法三章再簽上她的大名。以沈維剛對屬下嚴厲的行事風格,該不會把這霸氣延續到她身上,不准她做這、做那吧?有可能!很有可能!非常有可能!
坐在沈維剛身旁,高孟庭偷瞄了眼明顯有股新婚喜悅的沈維剛。她可否跟他商量——毀約?
“怎麼了?光看著我卻不說話,在想什麼?”沈維剛只手開著車,空出另一手將高孟庭攬向自己,緊接著快速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若不是他們現在正在高速公路上行駛,他可不是光這麼蜻蜓點水似的一吻就算數。
“喂!你活得不耐煩,我還想多吃幾年白米飯,看著前面。”高孟庭拉開他的手擱在方向盤上。“心術不正,車還開得穩嗎?”
“哈哈!嬌妻在伴我哪能專心。”
“那……那我可不可以就別當你的妻子了?”高孟庭畏縮地試探問道。她不好說得太明顯,否則怕他會受不了打擊而開著車沖向……咦!嚇死人了,一想到那場面,她渾身起了陣雞皮疙瘩。
沈維剛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大概猜中她心裏在想什麼了,不過不知如何開口。
“等會見了爸、媽,你先別開口,由我來向他們說明。別擔心,他們會喜歡你的。”沈維剛換個話題道。
“喔。”她低沉地應了聲。雖然沈維剛不理會她的“提議”,可是提到沈力仁夫婦,高孟庭又有了個主意。“維剛,你知道我的脾氣,要我像個小媳婦一樣鞠躬哈腰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你爸媽可能會被我氣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到時候鬧得你家裏雞飛狗跳的,傳出去恐怕有損你們沈家的顏面。你看,我們結婚的事要不要再緩緩、當做沒發生過,否則鬧得不可收拾,可別怪我撒手不管。”
“你是興奮得昏了頭嗎?幾句話也說得丟三掉四,不是‘我的’爸媽,而是‘我們的’爸媽,還有要說‘我們家’而不是我家,還有……要走的時候記得通知我,‘我們’一塊走。”
完蛋了!距離他們簽字結婚到現在不過短短的兩、三個小時,他就已經顯現他“鴨霸”的本性。再這麼下去還得了,才說了幾句話就被他“訂正”了三個地方,那以後呢?不管了,他霸道、她潑辣,兩個人有得拼了。不過,他言語間的昵愛卻讓她心頭暖洋洋的,尤其他還說他要和她“一塊走”,也就是說他絕對會支持她嘍?難怪人家都說嫁個女兒多個兒子,娶了老婆忘了爹娘的人可不少,眼前不就有一個。唉!這年頭還是生女兒貼心點,不過,佔便宜的是她,她當然不能嘮叨了。
雖然有沈維剛的強力支持,可是這麼快就要為人妻,高孟庭仍難掩失望。她還沒過足單身癮呢。
照她估計,連她自個都為她和沈維剛結婚的事實感到訝異,那麼沈力仁的吃驚程度絕不下於她,可想而知一場家庭革命于焉展開。有著超高智慧的她,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順利達成“離婚”或“緩婚”目的。太好了!一想到這兒,高孟庭原本愁雲慘霧的臉龐這會有了喜氣,讓沈維剛心裏發毛,直覺不妙。
他轉動方向盤,在最近的交流道下了高速公路。
“你下錯交流道了,我們才到桃園而已啊。”她扯著他衣袖提醒著。
“我知道這是哪里,不過我想到要先辦件事。”
“什麼事?”從他急於帶她回臺北宣佈結婚大事看來,她不懂還有什麼事比這事更重要。
“找個旅館‘休息’一下。”他曖昧地笑答。
“休息?你要累了換我來開車好了。”她等不及讓沈力仁夫婦轟出門,好宣告婚事取消,可是他那心術不正的笑容,到旅館休息是指……高孟庭霎時臉色大變,吼道:“停車!你快停車!要休息你自個去,我在這兒等你。”她雙手抱胸,打定主意絕不妥協。
“一個人怎麼休息?還是你希望我找個人陪我休息?”停好車,他轉向她,涎著笑曖昧地問她。
“你敢!”
“所以嘍,我們走吧。”說著他又要發動車子。
“等等,我們應該要先見過你父母,其他的事……不急。”她含羞帶怯地說。
“怎麼能不急呢?如果我們生米煮成熟飯,他們就更沒理由拆散我們了。”
沒理由?她最怕聽到的就是這個,她還要要求緩刑呢。要是真如了他的意,那她連逃都別想逃。
“只要我們意志堅定,沒人能拆散得了我們的。”她遊說道。
“哦?那你的意志夠堅定嗎?”伸手抬起她的臉,讓她直視著他。
“當然、當然。”哪有人家這樣逼供的,高孟庭咬著唇埋怨。
“你確定我不會腹背受敵?”
他說“我”而不是“我們”,可見他早猜透她的心思。
“不會。”她喪氣地答道。被窺破詭計還能怎樣?
“既然如此,別醜著一張臉。是埋怨我連單獨相處、分享新婚喜悅的時間都不留給你?”
她直搖著頭。
“那好,這才是我的好妻子。”
然後不等她贊同地點頭,他已經捧著她的臉印上他熱情的吻,索討他的權利。兩片霸道又充滿愛意的唇不停攻佔她的小嘴,摟緊她的身軀不容她逃脫。這個他心愛的小女人,休想再逃。
“大馬路上你別這樣。”在沈維剛終於放開她,讓她補充氧氣時,她嬌羞地躲在他懷裏,看著是否有人正對他倆投以“欣賞”眼光。
“這是新婚夫妻的權利。孟庭,你是我的妻子,不許你打歪主意。”
“喔。”她輕聲應允。
“我想我們還是先找家旅館好了。”
不可靠!光聽她那蚊子才聽得見的承諾,沈維剛還是覺得不放心極了。
“好啦,我都答應你了還懷疑我。公證結婚已經很倉猝了,你不會連新婚的氣氛都這麼草率吧?”
這點他確實相當過意不去。看她那委屈的樣兒,教他愧疚起來。反正不管她打什麼主意,他——絕不讓她得逞。
“好,我不勉強你,而且絕對會補償你的,只要記得別‘出賣’你老公。”沈維剛做出最後警告,這才又開車上路。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3-15 00:38:26
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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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帶著高孟庭穿過花木扶疏的偌大庭院直達客廳,沈維剛看著那早經他通知有要事商量的父母,雖不知他們夫婦倆會如何看待他那不尊重他倆的行為,但他絕不會讓步。
“你這是……”沈力仁指著站在沈維剛身旁高孟庭,迷惑地看向愛妻。沈維剛不會只是變出這點點花樣,化暗為明地帶著女朋友正式來拜見他倆吧?這離他們的期望還有點不小的距離,或許……他們該再“添油加醋”一番。
“孟庭,叫人啊,怎麼又不說話了?”沈維剛扯了扯高孟庭的臂膀,提醒道。
在場幾雙眼睛全瞪著高孟庭,可是她卻一副事不關己地逕顧著欣賞客廳裏的壁畫。哇!都是中外名畫真跡呢!要不是沈維剛那一拐子撞醒她,也許她已然走到一幅幅畫作前,自顧自地欣賞起來了。
“叫人?叫什麼人?”她莫名其妙地左看右望,顯然還未回過神來。
“爸、媽啊。”沈維剛靠在她耳旁低聲說道。他只當她緊張得手足無措,行動跟不上大腦,卻不知她竟是因為太……放心了以致心不在焉。
高孟庭瞥了瞥面無表情的沈力仁與戴虹惠。他們會如何反應呢?就這麼簡單地“叫下去”好像太尋常了,還是等氣氛熱烈點時再來表演委屈的小媳婦。
“你不是叫我別開口說話,讓你先說的嗎,所以……還是你先說完我再叫吧。”
沈維剛目瞪口呆地看著堅不叫人的高孟庭。她當然不是那種頑固不靈、食古不化的人,那麼她這點堅持就真的有點“存心找碴”的味道。從高孟庭那悠閒的態度看來,他這個“新婚妻子”真的打算不戰而退,讓他孤軍奮鬥,而目的當然就是……想毀婚!
“孟庭,你不相信我對你的承諾嗎?”沈維剛握緊拳頭,恨不得大叫他們已是夫妻的事實,理該站在同一條陣線上。不過此刻他最後悔的是,為何要心軟,不等他倆真的“生米煮成熟飯”後再來見沈力仁與戴虹惠,這樣至少高孟庭就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高孟庭心虛地垂下頭。她的居心是低級了點,竟然背棄一心守護著她的沈維剛,可是……她現在真的患了“婚姻恐懼症”,不耍點賴怕是脫身不得了。
他們小倆口在一旁吱吱喳喳忙著溝通協調,沈力仁與戴虹惠則是豎起耳朵,希望能聽到沈維剛向高孟庭做出承諾。只要他有那麼一丁點兒意思是要娶高孟庭為妻,他們馬上不容他反悔地要他履行諾言。他們沈家人向來“一言九鼎”不是嗎?哈哈!這老兩口子不禁露出賊賊的笑容。
“孟庭,我說過我會對你負起責任的,為什麼還要逃避?”沈維剛見高孟庭猶豫的態度,忍不住正聲說道。
“我又不是小女孩,不要你負什麼責任。”她囁嚅道,理虧的她也想不出啥話好說了。
她這廂頭垂得快碰地了,那廂的兩個老人家卻是翹首瞪著他倆。許久極有默契地湊近高孟庭。沈維剛說他會對她“負起責任”?那就是說她已經……他們倆盯著高孟庭平坦的小腹,雖然看起來不像,但當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說他會“負責任”,通常就是他們已經有了愛的結晶,難怪這高孟庭打從一進門就回避著他們的眼光,原來是不好意思。
“要!他要負責,我們一定會要他負責。”
沈力仁夫婦異口同聲地大叫,讓那小倆口嚇了一跳。
“來來,孟庭快到這邊坐,站久了會累吧?”他們倆一人一邊“挾持”著高盂庭住黑皮沙發椅上一按,教她不想坐也不行。
“伯……伯父、伯母,你們這是……”別說她看不懂,連沈維剛也看不懂他們這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是為了啥,太怪異了吧。
“怎麼還叫伯父伯母,該改口了,叫爸媽啊。”戴虹惠笑嘻嘻地說道。
“爸、媽,你們已經知道了?你們願意接受孟庭?”沈維剛只當他的父母神通廣大,連他們公證結婚的事也探聽得一清二楚。
“接受,當然接受,就算你不要這個妻子,我們還要她這個媳婦呢。”
這出乎意料的轉變完全超出高孟庭的預想,這會不但沈力仁夫婦要她做他們的媳婦,而且是非要不可。那就是說,她的單身生涯正式結束,毫無挽回餘地了?怎麼會這樣?
“老婆,快去樓上把我們准備好的東西拿下來。”沈力仁對拉著高孟庭的手不放的戴虹惠說道。
“好,差點忘了,我馬上去拿。”
“維剛,怎麼辦?”高孟庭輕輕碰著沈維剛,這麼熱絡場面好可怕哪。
不過沈維剛是不會為她解圍的。原先還擔心沈力仁不贊成,現在他們既然熱烈歡迎,他哪會再去問他們為何同意的笨問題。
“孟庭哪,這是我們沈家祖傳的首飾,只傳給長媳的;還有你看,這是新房的設計圖,我早請人重新規劃過,就看你喜不喜歡;這是婚紗禮服的目錄,全是國內外知名設計師設計的,也全隨你挑。總而言之,我都打理好了,就等你做最後的決定,還好我們有准備,這事拖不得,你們得趕緊結婚才行。”戴虹惠高興得有點語無倫次,嘴巴都合不攏了。
“可是……爸、媽,我們今早已經公證結婚了,你們……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沈維剛納悶地說道。
“已經結婚了?”他們倆驚訝得倒抽口氣。
“結婚這種大事怎麼可以馬虎,那不是委屈了孟庭嗎。”戴虹惠說道。
“是啊,兒子,我是希望你早日結婚,可是沒想到你動作這麼快,馬上就把孟庭娶回家了。公證結婚太簡單了,我絕對要補辦個熱熱鬧鬧的婚禮。”沈力仁也加入意見。
“好,只要你們同意我娶孟庭,再多的條件都不是問題。”
“你沒有問題我有問題。”高孟庭看著他們一家三口熱烈的情緒,她再不說話全沒人當她存在似的。“伯父、伯母,我記得你們倆好像反對我和維剛交往的不是嗎?為何現在又極力贊成了?”
“叫爸、媽。”
沈力仁夫婦與沈維剛同聲糾正她道,讓高孟庭顯得勢單力薄,沒有反駁餘地。現在換她腹背受敵,她只得噤口不語;只是連這樣也不行,他們非得聽到她叫聲爸、媽才善罷甘休,就這點看來,他們確是一家人沒錯。
“爸、媽。”為了避免被“瞪死”,高孟庭終於識相地叫了聲。
“好,我的好媳婦。”沈力仁笑呵呵地看著她。“你問我為什麼?哈哈!還不是因為維剛的關系。說起工作他跑得比誰都快,要是談起他的婚姻大事,他也是跑得比誰都快,而且快得讓你十天半個月見不著他的人影。你說,身為父母的我們能不急嗎?所以,一聽說他交了個女朋友,我們夫婦倆快樂得不得了。可是從他隱密的態度看來,大概打算跟你交往個兩、三年才准備帶你來見我們吧。”
“交往個兩、三年,這很正常啊。”在她看來當然正常,因為這也是她原先的打算,先逍遙個幾年再說。
沈力仁和戴虹惠交換個無奈眼神。原來這個媳婦也正有此意,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的,怎麼做事一點也不乾脆。既然喜歡彼此,就早點結婚嘛;還好他們兩個老謀深算,沒讓這小倆口得逞,否則,臭氣相投的兒子和未來的媳婦這麼一直談下去,那他們的孫子孫女得到哪天才出世。
“正不正常都不重要了,反正現在你們倆已經結婚了。對了,結婚證書呢?拿來讓我瞧瞧。”沈力仁急切地伸手催討,好像討債似的。一接過證書,他們夫婦倆就看得眉開眼笑。“很好,該蓋的章都蓋了,名字也寫得清清楚楚。虹惠,這份證書就交給你保管,記得鎖到保險箱裏。對了,應該先裱褙起來,留做紀念。”
“爸,你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呢。”看著被沈力仁當寶般沒收的結婚證書,沈維剛徹底放棄拿回來的念頭。有人替他保管也好,否則……他看著仍不大甘願的高孟庭,難保她不會毀滅證物。
“對對,我和你媽媽商量的結果,決定給你們施加點壓力,讓你們化阻力為助力好早點成家。其實我們對孟庭是沒半點意見,只要你喜歡就好。”沈力仁像個老狐狸地呵呵說道。有個媳婦已是求之不得,他們哪敢嫌啊。
聽完這番話,高孟庭白了沈維剛一眼。要不是他急著往沈力仁的陷阱裏跳,她這會還是個單身女貴族呢,哪會一下子成了下堂妻啦,真沒行情。
“哎呀!真糟糕,你們的新房還沒裝潢呢,可是現在孟庭又懷孕了,房間裏不能動刀動剪的,怎麼辦?”戴虹惠突然叫道。
“誰……誰說我懷孕了?”被陷害結了婚就已經很吃虧了,現在還被他們冤枉已經“珠胎暗結”。她今年是不是“犯小人”啦?
沈維剛撇清地聳聳肩,這事與他無關。
“你沒懷孕?那維剛說他要對你‘負責’不是指這件事嗎?”戴虹惠懷疑地問道。
“一定要有孩子才需要負責任嗎?媽,你們也太看不起我了。”
“沒關系,好像這整件事只是一場誤會,說明白了就沒事。可是既然我沒懷孕,所以……那個可不可以給我?”高孟庭渴望地看著戴虹惠手上的結婚證書。
“不行!”他們三人又大聲地吼回去。
“沒有懷孕也無所謂,反正你們已經結婚了,以後想生幾個,就生幾個。孟庭哪,你坐了半天車很累了吧,維剛,快帶新娘子回房休息,今晚爸媽先簡略地替你們慶祝一下,然後再選個黃道吉日宴客。我和你爸總算可以將准備了好幾年的結婚計劃實現了。”
“對,聽你媽的話,回房休息去。”沈力仁順應地說道。在沈維剛帶著高孟庭往樓上走去時,他又拉住沈維剛在他耳畔咕噥道:“兒子啊,不管是孫子孫女都好,爸、媽不挑的。”
他這意思再明顯不過,有人急著抱孫呢。
“你放心,我們會努力的。”沈維剛瞭解地笑說。
站在不遠處的高孟庭看著這對父子擋曖昧地咬耳根子。八九不離十,他們又在算計她這孤獨無依的小媳婦了。
唉!她是嫁進賊窩了,可這筆帳找誰算去?
認栽嗎?
不行!那有辱她的威名。
既然她是栽在姓沈的手裏,當然要“回報”在姓沈的人身上。
那麼,沈家還有誰可供她算計呢?
好像沒有,沈維剛是獨生子,她能算計誰?
那就只剩下……
想來雖很不人道,可是沒法子,她就只剩下這個希望了。
她看著自個的肚子,心裏默想:還沒來投胎的乖孩子,別怪媽咪狠心,誰教你的老爸要姓沈,而父債子還又是天經地義的事,所以你放心,媽媽保證將來絕對會好好地“照顧”你,肯定會比今日你爺爺、奶奶照顧你爹地、媽咪還要“有過之無不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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