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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馥梅] 天子寵情【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鈴蘭    時間: 2010-3-16 06:08:04     標題: [馥梅] 天子寵情【全書完】

【簡介】

啊,多年不見,承翰哥哥依然對她忒好,
噓寒問暖、夾菜剝蝦,把她寵上天,
但他身邊那娘娘腔是怎樣?老賞她白眼,
啥,原來承翰哥哥是當今皇上啊!
難怪她每使喚他,太監公公都抽氣冒冷汗,
不過竟然有人要刺殺他,還對他弟下蠱,
而解蠱的唯一方法就是讓他弟把他殺了,
身為神醫的她此話一出,反對聲浪驟起,
但他竟深情的說相信她,願賭命配合,
最羞人的是,他還在被殺前夕對她告白,
害她頓時也釐清心中對他的感覺是──愛,
厚,這下她怎麼冷靜見他胸口被插一劍……






故事之前
楔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尾聲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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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鈴蘭    時間: 2010-3-16 06:09:50

故事之前   


  誰說皇帝一定要後宮滿佳麗,嬪妃無數?

  他們龍氏的皇帝偏偏盡出癡情種,從清和年間的龍宣驥,為一個只能算清秀的小宮女廢後宮,讓數十名嬪妃自行選擇要出宮或留在宮裡,出宮者會依其所願安排往後的生活,要留在後宮者,則要有不再得皇上寵幸的心理準備,最後,僅剩為龍宣驥生過龍子龍女的鶯妃和秀妃選擇留下。

  之後,龍宣驥立小宮女為後,她為龍宣驥生下兩子,兄名為龍修令,弟名為龍修蓮,生為哥哥的龍修令,雖然上頭還有兩個兄長,可是他還是一出生便被立為太子,並在滿二十歲那年,「被迫」登基,因為龍宣驥早已計畫好,要帶著皇后遊歷五湖四海、千川百岳,並且去找離開朝廷的幾位愛卿串串門子,聚一聚。

  龍修令登基後,改年號為和樂,許是個性的關係,後宮依然保持空蕩,直至和樂八年,他微服出巡,遇見一名美麗的江湖姑娘──姓江名湖,他八風吹不動的心為她評然而動,同年,立江湖為後,夫妻恩愛。

  而一直在外拜師習醫的弟弟──惠親王龍修蓮,在兄長立後大典當日回宮,遇到也是那日進宮的國舅──江湖姑娘的兄長江寒哲,兩人一見如故,成為莫逆。

  和樂十年,太子龍承翰出世,十二年,二皇子龍承剛出世,和樂十八年,鶯妃欲為龍修蓮和她的侄女康鳳珠牽線。

  康鳳珠以陪伴姑母為理由入宮已經兩年,雖然龍修蓮和康鳳珠這兩年來相處不錯,可他一直當她是妹妹,毫無男女之情。而鶯妃雖然知道這點,可似是吃定龍修蓮溫柔的性情,認為他不會拒絕,硬是想要促成兩人的親事,沒想到向來溫柔隨和的他竟然一反常態,生平第一次嚴正拒絕鶯妃的作媒,那時才爆出驚人內幕,原來龍修蓮與江寒哲相戀。

  龍宣驥夫妻接到消息後立即趕回宮,父子三人關在御書房裡一日夜,之後,龍修蓮便和江寒哲消失了。

  同年,八歲的龍承翰和龍修令談成條件,他答應滿二十歲時接下皇位,但是滿二十歲之前,他要自由選擇怎麼生活。

  之後,他和龍承剛進入無憂谷跟著江寒哲學武,直至滿二十歲那年,帶著一顆有了牽掛的心回到皇朝登基為皇,改年號為樂平。
作者: 鈴蘭    時間: 2010-3-16 06:11:05

楔子   


  龍騰皇朝  和樂十八年

  「走了?大哥,你說王爺走了是什麼意思?」康鳳珠美麗的臉上一片慘白,無法接受她所聽到的事實。

  「走了就是離開了,跟江國舅離開了!」康育德望著妹妹,雖不忍,可仍要她面對現實。

  「他最後選擇的,還是那個男人?!一個男人!」她跌坐在椅子上,一臉淒愴,她美滿的世界在這一瞬間崩潰了。

  「妹妹,妳該清醒了,大哥以前就對妳說過,別放太多感情在王爺身上,他一直只當妳是妹妹……」

  「不,不是的,王爺是愛我的!」她無法接受,「他對我是那麼溫柔,怎麼可能不愛我?我不相信!」

  「妹妹,王爺的個性本來就是那樣,對每個人都一樣,妳並沒有比較特別,放過自己吧!」苦口婆心,都是為了她好!

  「大哥,難道我真比不上一個男人嗎?我到底哪裡比那個男人差了?我不接受,我、我要去找姑母,她會為我作主的,我是王爺的未婚妻,我是未來的王妃,我不會允許一個男人破壞我的未來!」

  「妹妹,姑母沒有權力,而且妳不是王爺的未婚妻,王爺拒絕了,記得嗎?他甚至、甚至因為妳堅持搬進惠親王府,而乾脆不回府了!」

  「哥!」康鳳珠大喊。「你為什麼要說這種話?!」

  「我說的是事實,我只是想讓妳接受現實,不要再執著了。」

  「我不接受,不接受!」康鳳珠哭喊。「為什麼?他是那麼溫柔,為什麼他第一次堅持己見,卻是為了一個男人離開我?」她淚流滿面,失聲痛哭。

  「大哭一場也好,哭過了之後,就放手吧,饒了自己。」妹妹再執著下去,苦的也是她自己,他實在不忍心啊。

  「我不甘心!」她哭喊著。「他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妹妹……」

  「不要!」她尖聲叫喊,掩面淒厲的哭著,「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

  康育德見狀,只能無奈的搖頭歎息,轉身離開她的臥房。

  「咦?太子殿下,二皇子,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康育德訝異的看見站在院子裡的兩個小孩。

  「我們來找皇叔。」龍承翰年紀不過八歲,已有王者氣勢。

  「哦?王爺他……」康育德輕歎。

  「我們知道。」龍承翰點頭,他們有見到皇叔的面,還有長得很美卻脾氣火爆的舅舅。「令妹還好吧?」

  「多謝太子殿下的關心,她會想開的。」

  「可是她哭得很大聲。」龍承剛說。

  「二皇子,傷心難免,不過哭過以後就會沒事,時間會治癒一切傷口的。」

  「希望如此。」龍承翰輕聲的說。「我們回宮了。」

  房裡哭喊聲依舊淒厲,那一聲又一聲的恨,襲上兩兄弟的心頭,愛深恨切,他們可以瞭解,可是一相情願的愛情……能恨對方不予以回報嗎?

  「皇弟,以後對任何姑娘,如果無意發展進一步的感情,絕對不可以太溫柔,懂嗎?」

  「皇兄的意思是像皇叔那樣嗎?」

  「對,皇叔就是太溫柔了,所以才會讓人會錯意。」
作者: 鈴蘭    時間: 2010-3-16 06:11:46

第一章   


  龍騰皇朝  和樂二十四年

  抱著一個小小的、髒污的包袱,八歲的彭希陽坐在牆角,仰高頭望著這兩個自稱是爹爹結拜兄弟的男人,他們都長得又高又大又好好看。

  「小希陽,我是龍叔叔喔!妳剛出生的時候,叔叔還抱過妳呢,妳記得嗎?」龍修蓮蹲下身子,溫柔的笑望著她。

  「你是笨蛋啊!小希陽才剛出生怎麼可能會記得。」江寒哲斥了他一聲,有別於龍修蓮陽剛氣息濃重的英挺帥氣,他的外表顯得俊美秀氣,像個白面書生。

  「希陽知道。」彭希陽沉靜的點頭,先是指向龍修蓮,「你是外表像英雄,內心像美人的龍叔叔,而你是外表像美人,內心像莽漢的江叔叔。」

  那兩位「英雄美人」和「美人莽漢」同時錯愕的張著嘴。

  「誰……誰跟妳說的?是妳爹嗎?」龍修蓮訝異地問。

  「嗯,是爹爹告訴我的。」她又點頭。

  「該死的臭彭子,竟敢這樣形容我,誰是美人啊!他不想活了是不是?!」江寒哲惱怒的咒罵,完全忘了自己可能會嚇著小姑娘,也忘了他們之所以日夜兼程的趕到這兒,是為了什麼。

  「寒哲!」龍修蓮低歎。

  「江叔叔,我爹想活也活不了了。」彭希陽輕聲的提醒他。

  江寒哲一頓,黯下臉色,「抱歉,小希陽……」

  她搖頭。「不打緊的,我已經不難過了,爹爹說他讓娘等好久了,雖然捨不得希陽,可是他不能再讓娘等下去,爹和娘現在在一起,他們兩個一定很快樂,如果希陽難過的話,他們會不安心的。」

  兩個大男人頓覺鼻酸,「小希陽好乖,妳爹生前捎了封信給我們,請我們代為照顧妳,以後妳就和叔叔們住在一起,我們會教妳很多事,好嗎?」如果他們可以及早收到信,也許還能見到最後一面。

  彭希陽點頭,乖巧的說:「麻煩叔叔們了。」

  「妳都準備好了?」他們一進門就瞧見她抱著小包袱坐在這兒動也不動,害他們以為……

  「是的,爹爹下葬之後,我就在等叔叔們了。」

  他們沒有多問什麼,對於彭家的情況,他們略知一二,全都是一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親人,無情又刻薄,自私又自利,對於已經失去爹爹的小希陽,當然不可能伸出援手,甚至可能趁機搜刮了彭弟留給小希陽的微薄財產,光是看見屋內除了四面牆和一片屋頂之外別無他物就很清楚了。

  「那我們走吧!」龍修蓮伸手將她扶起,接過她懷裡的小包袱,自顧自的說:「叔叔要帶妳去的是個很好的地方喔,四季如春,百花齊放,又沒有煩人的麻煩事,生活愜意,而且還……」得意的介紹瞬間中斷,龍修蓮聽見異響,猛地回過身的同時,江寒哲已經一個閃身,快速的伸手一攬,將突然軟倒的彭希陽給抱了起來。

  「她怎麼了?!」龍修蓮心驚的問。

  「修蓮,有醫術的是你!」江寒哲皺著眉頭瞪他。

  「啊!」龍修蓮忙定下心神,抓起瘦弱的小手把脈,眉頭也跟著緊緊的皺起。「可惡,她到底多久沒吃東西了?」一診出原因,他難得的破口大罵。

  「那些該死的彭家人!」江寒哲怒咒,將彭希陽交到龍修蓮手中,「先帶小希陽找家客棧休息,你是大夫,知道怎麼照顧她。」

  「你要去哪裡?」龍修蓮瞧他一臉陰沉狠厲的表情。哪裡像白面書生了,根本像是索命的惡鬼!

  「我要去找彭家人算帳!」

  「等一下。」

  「那些禽獸不如的東西,如果我們晚個幾天到,他們是不是就打算直接餓死小希陽?我一定要去給他們一個教訓,你阻止我也沒用。」江寒哲惡聲說。

  「我並不打算阻止你,我是要告訴你,記得連我的份一起算。」

  江寒哲笑了,陰狠狠的,令人不寒而慄。

  「沒問題!」




  龍騰皇朝  樂平  四年

  山中山,谷中谷,在與世隔絕的無憂谷中,彭希陽無憂的長大成為一個十七歲的嬌美姑娘,並且從她兩位叔叔身上習得絕頂的武功以及傲人的醫術。

  外頭正當大雪紛飛的隆冬季節,但在四季如春的無憂谷裡,卻是鳥語花香。

  彭希陽提著小竹籃,哼著小曲兒,經過百花平原,輕巧的以腳尖點石飛躍過忘愁溪,穿過一片快樂林,來到歡喜瀑旁的巨石上。

  空氣中盈滿飄飛的水氣,一下子便在她柔亮烏黑的發上染上閃爍的珠光,映著陽光,閃閃發亮。

  她對自己的美卻是渾然不覺。

  放下竹籃,美眸睇向正在強勁的瀑布下旋飛交手的兩道身影,望了好一會兒,抬眼估計一下時辰,她乾脆席地坐下,認真的凝睇兩人的招式,直到她覺得差不多了,才撿起一顆小石子,運足功力,彈指朝龍修蓮射去。

  察覺凌厲攻擊襲來,江寒哲飛身竄至龍修蓮身前,左手擋下龍修蓮來不及收勢的招式,右手接住彭希陽射來的石子,並且在同一時間,左手一擋一勾,將龍修蓮反手勾進懷裡,右手則在接住石子時立即反射回去。

  「嚇!」彭希陽一驚,旋身飛起,險險的避過回擊的石子,小石子砰地一聲,擊中不遠處的另一顆大石,穿透而過,嵌入百尺外的樹幹中,緊接著,大石崩散,揚起漫天煙塵。「哇!寒哲叔叔,你出手真是一點也不留情耶!」她大喊。

  「妳也一樣,臭丫頭。」

  漫天煙塵蒙蔽了彭希陽的視線,江寒哲的聲音方落,人便已襲近眼前,她才警覺不對勁,眨眼間從煙塵中竄出一道模糊的身影,下一瞬間,一掌劈來,她飛身而起,順手折下一根樹枝,驚險萬分的以樹枝擋住又緊接而來的掌勢,一來一往,轉眼間已過百招。

  「寒哲叔叔,再不停手,修蓮叔叔就要暈了!」彭希陽及時大喊。

  江寒哲低頭望了一眼被他圈在懷裡的龍修蓮,見他臉色確實已然泛青,於是收勢,飛落在巨石上頭。

  「還好吧?」江寒哲皺眉問。

  「還、還好……」龍修蓮頭暈目眩,噁心的感覺好一會見才壓抑下來。其實他的武功並不亞於江寒哲,可就是沒辦法打太久,高來飛去的頂多半個時辰,他就會開始頭昏眼花,寒哲時常說他自己是大夫,怎麼不替自己診診,可這種情況並不是身體因素,是大夫又有什麼用呢?

  彭希陽也跟著飛落在巨石上,盈盈笑望著「表裡不一」的兩人。

  「臭丫頭,沒事偷襲妳修蓮叔叔做什麼?」

  「嘻嘻,因為我知道寒哲叔叔會幫修蓮叔叔擋嘛!」她輕笑。「而且多一個修蓮叔叔,我才能和寒哲叔叔多過幾招啊!」

  「呿,鬼靈精的丫頭,想要和我多過幾招,就給我努力一點練功,拖妳修蓮叔叔下水幹麼。」江寒哲啐道。

  「我已經很努力了,寒哲叔叔,是你自己說的,以我的功力,外頭的人已經很少能贏得過我,不是嗎?」彭希陽聳聳肩。會開始練武,完全是因為她覺得很有趣,加上寒哲叔叔發現她筋骨奇佳,記憶力好,領悟力又高,非常適合練武,所以就卯起來把武功傳授給她,現在她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內力不夠,沒辦法,內力是要靠時間修練的。

  「很少人就代表還有人。」江寒哲雙手環胸,眼底有絲憂慮一閃而過,連一向細心的龍修蓮都沒察覺,更甭提彭希陽了。

  「哎呀,管他有多少人,反正我又沒打算稱霸武林,幹麼要練到天下第一啊?」她不在意的說。

  「那就去稱霸武林啊!」江寒哲玩笑似的說著。

  「我才不要,那會累死人的。」她才不是笨蛋,悠閒日子不過,攬來一身的麻煩。

  「希陽,那是什麼?」龍修蓮指了指一旁的竹籃。

  「哎呀,差點忘了。」她立即打開竹籃,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紅色果實,獻寶似的捧到龍修蓮面前。「修蓮叔叔,你瞧瞧這是不是火焰果?」

  龍修蓮驚訝的瞪著她手上的紅色果實。

  「確實是火焰果,妳怎麼……」一怔,錯愕的抬眼望著彭希陽得意的笑臉。「希陽,妳又進寒洞了?!有沒有怎樣?」

  「沒有、沒有,我沒進寒洞,修蓮叔叔你不要這麼緊張嘛!」彭希陽趕緊澄清。那寒洞可是名副其實的寒啊!她三年前不知死活的闖進去,才不到半刻,人也只走到一半,就被凍在隧道中動彈不得,幸好寒哲叔叔及時把她救出來,之後她修養了將近半年才完全驅走侵入體內的寒氣,但也留下無法彌補的遺憾,只不過那個遺憾對她來說是無所謂的。

  「可是火焰果只生長在寒洞裡。」

  「嘿嘿,是那只白色的長毛大猩猩拿給我的。」她得意極了,用手肘頂了頂江寒哲。「寒哲叔叔,你看,我兩年來不間斷的籠絡巴結挺有效的吧!」

  江寒哲和龍修蓮面面相覷,沒想到火焰果的守護者竟然會把火焰果送給她,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修蓮叔叔,火焰果送給你。」

  「給我?」龍修蓮錯愕不已。

  「對啊!你不是一直想要火焰果嗎?這是我送給你的生辰禮物喔!雖然有點晚,誰叫大猩猩太難搞。」

  龍修蓮和江寒哲相視一眼。「希陽,妳知道我要火焰果做什麼嗎?」

  她搖頭。「不太清楚,火焰果有什麼功用嗎?」

  「火焰果是練武者夢寐以求的神果,吃了一顆,可增加百年的功力。」

  「哇,那吃了它……不是穩死的嗎?」一下子突增百年內力,誰受得了?不被突增的內力沖爆心脈才怪!「算了、算了,修蓮叔叔這樣就好,不要再增加什麼功力了。」

  「這不是我要吃的。」龍修蓮溫柔一笑。「我想要火焰果,是打算將它製成丹藥給妳吃的,當然,不能一下子全吃光,得慢慢來。」

  「給我?」彭希陽楞了楞。怎麼,她努力辛苦巴結大猩猩兩年,原來……是要給自己的。

  「是啊,妳不是一直想要打敗妳寒哲叔叔嗎?內力不足,功力不夠深厚是不行的。」

  「是這樣沒錯啦。」她斜睨一眼看起來好像很無聊的江寒哲。「寒哲叔叔,你不想吃火焰果嗎?」

  江寒哲不屑的哼了一聲。「妳就算吃了火焰果也贏不了我。」

  「吼,寒哲叔叔,你很瞧不起我喔!」

  「這不是瞧得起瞧不起的問題,這是事實。」因為啊……他已經吃過兩顆了,哈哈!

  「我就吃給你看,你等著,我一定會打敗你的。」

  「作夢吧妳!」

  「修蓮叔叔,我要吃。」

  「好,我會將它製成丹藥,以這顆火焰果的大小,我想大概會有二十顆左右,妳一個月吃上一顆,每天晚上要運功調息兩個時辰,如此將增加內力的吸收,二十個月之後,妳就會有百年功力。」

  彭希陽點頭,其實她對這件事興趣並不大,她感興趣的是其他的事。

  「對了,寒哲叔叔,你快告訴我,你們剛剛明明在瀑布下過招,為什麼衣裳都不會濕?」她對這件事非常有興趣。

  「這就是功力深淺的差別啊!」江寒哲一副得意揚揚的樣子。

  「呿!」彭希陽噓他,轉向龍修蓮施展撒嬌神功。「修蓮叔叔,你告訴人家,好不好嘛!告訴人家啦!」

  「停停停,」叫停的是江寒哲,他將龍修蓮給抓到身後藏起來。「臭丫頭,找妳修蓮叔叔撒什麼嬌,噁心死了!」

  「哈哈哈!這哪叫噁心,這叫手段,你行嗎?」彭希陽故意斜睨著他,接著像是突然想到般的一擊掌。「哎呀!我倒忘了,憑寒哲叔叔傾國傾城的美貌,哪需要撒嬌這種手段。」話還沒說完,她就已經飛身溜了。

  「妳這個臭丫頭,找死!」江寒哲怒吼,正打算追殺過去,卻被龍修蓮給扯住。

  「哈哈──」她囂張的笑聲傳來,差點讓江寒哲吐血。

  「修蓮,放開我,我要去殺了那個臭丫頭!」他火大的吼。

  「等一下,那件事我們得討論一下。」龍修蓮搖頭,輕聲地說。

  「我們要討論哪件事……喔,那件事啊!」江寒哲恍然大悟,火氣消了,面容變得沉重。「那件事還需要討論嗎?彭弟沒做到,現在換丫頭來做,我們要幫,父女倆卻都是同一個倔樣子不給幫,我們又能怎樣?要我說呢,乾脆把那些彭家人全都給殺了,就沒人會反對將彭弟的娘和彭弟夫妻倆的遺骨遷葬到彭家祖墳,還有讓他們的牌位進彭家祠堂。」

  「寒哲,沒人要你說這些!」龍修蓮瞪他一眼。「別看希陽看起來活潑開朗又頑皮會鬧著你玩,可那是她刻意表現出來的,實際上她有多敏感你不是不知道,從彭弟的娘,到彭弟,以致希陽,全都是死心眼的人,不管如何,我覺得希陽都會想辦法完成這橫跨三代的遺願。」

  「所以呢?你打算讓她出谷了?你以為那些彭家人那麼好搞,只要希陽去說說就會答應嗎?如果這麼簡單,彭弟也不會到死都沒辦到。」

  「要不是我,彭弟也不會……」

  「修蓮,」江寒哲抓住他的肩。「你又在責怪自己了!這件事根本和你無關,就算沒被那婆娘下毒,彭弟也早已病入膏肓,彭弟信中說得很清楚了,你為什麼還要中了那婆娘的詭計,三五天就拿出來自責一次?」

  龍修蓮輕輕一歎,「好,不談這個,咱們談希陽的事。她十七歲了,寒哲,就算不是為了讓彭弟他們母子媳婦三人的牌位進入彭家祠堂,我們也要為希陽的未來著想,平常姑娘十七歲都已經當娘了。」

  「丫頭對成親之事根本不放在心上,她一心只想完成彭弟的遺願,我就是搞不懂為什麼有人會這麼死心眼想不開,人死都死了,葬在哪裡有差嗎?」

  「寒哲,你到底要不要好好的討論?」龍修蓮有點動氣了。

  「你自己也知道在丫頭的人生規畫中,成親根本不包含在裡頭,更何況丫頭已經不能……」他懊惱的一抹臉,沒再說下去。

  龍修蓮拍拍他的肩,知道他心中有多懊惱。

  「那件事不是你的錯,並不是你讓希陽進寒洞的,你已經及時將她救出來了,若非我學醫不精,她也不會……」

  「夠了!你又把責任往自己肩上攬了。」江寒哲無奈的打斷他。「你希望丫頭能成親是吧,要成親還不簡單,那兩個臭小子當初和丫頭處得也挺好的,乾脆就隨便挑一個配給丫頭啊!如果是他們,就算知道那檔事,諒他們也不敢對丫頭怎樣。」

  龍修蓮訝異不已,「你願意讓希陽和皇室扯上關係?」

  江寒哲一怔,像是此時才想到這一層,別開頭。

  「這種事又不是我贊成就行的。」

  「那你贊成嗎?」他追問。

  江寒哲陰沉的瞪向他。「當我沒說行不行?!」

  「可是你已經說了。」

  「我一時口快不行啊!」江寒哲沒好氣的吼。「你明知道我不想和皇室扯上關係,一個妹妹,一個你就太多了!到現在你那個父皇和皇兄都還沒放棄勸你離開我,該死!哪個皇帝不是做到死才不甘願的把帝位拱手讓出,哪像你那個爹,七早八早就把帝位讓給你哥哥,你哥哥更離譜,兒子二十歲就把帝位讓給他,自己帶著江湖四處逍遙去。可惡!他們父子倆要逍遙就各自帶著老婆去逍遙嘛,幹什麼一年半載的就來這裡打擾我們?要不是我厲害,在谷外設下五行八卦陣擋住他們,我們哪有清靜的日子可以過,我告訴你,我不反對你在他們來的時候出谷和他們相聚,可是別想要我去和他們攪和。」

  「皇嫂是你的妹妹,你連她也不見,她很傷心呢。」

  「哈!她傷心?修蓮,你愛說笑了,江湖的性子我還不瞭解嗎?」他嗤之以鼻,一點也不相信。

  龍修蓮淺笑地望著暴跳如雷的江寒哲,明明談的是希陽,他卻是怨氣沖天的抱怨起父皇和皇兄,如果他告訴寒哲,他的父兄就是喜歡像他這種脾性的人,他不知道會不會當場氣得吐血?該不該告訴他,每次他去「抓」他回谷的時候,父皇和皇兄都是故意鬧著他玩,想要看他暴跳的樣子,並不是真的要勸他離開他呢?

  嗯……還是算了吧,這種日子沒什麼不好,這樣熱鬧一點。

  「你幹麼笑得那麼開心?」江寒哲被他看得有些火大,沒好氣的說。

  「我是很開心啊!」龍修蓮輕笑。

  「看我生氣你很開心?」

  「不是,能遇見你,我很開心。」龍修蓮溫柔的笑著。

  聞言,江寒哲一張臉爆紅。

  「幹麼突然說這種話!」沒好氣的吼。

  「我希望希陽能像我們這麼幸福。」他握住江寒哲的手。

  「丫頭當然會得到幸福。」

  「在無憂谷裡和山猴子嗎?」

  「好啦、好啦!我又沒反對讓她出谷,就算那兩個臭小子要娶丫頭我也不反對,這樣總可以了吧?」江寒哲無奈投降。

  「那也得希陽有那個意願才行啊!目前呢,我看她是沒有心思去考慮終身大事。」

  「哼,就說讓我去把彭家人殺光就解決了……好好好,我不說,當我沒說!」收到一個白眼,江寒哲只好識相的住嘴。

  「其實你也不用捨不得,現下有了一顆火焰果,我打算丹藥製成之後讓希陽吃下,你再傳授她運功調息的方法,所以至少還要等上一年八個月,咱們才能送她出谷。」

  「笑話,誰捨不得了!」

  「就是你。」

  「我才沒有。」

  「你有。」

  「我沒有!」

  「才怪!」

  他們並不知道,半年後,一則突然的消息打亂了他們的計畫,讓彭希陽提前出谷了。
作者: 鈴蘭    時間: 2010-3-16 06:12:34

第二章   


  龍騰皇朝  樂平  四年  秋末

  肅親王府裡,正通宵達旦的歡慶肅親王的壽誕,除了前來恭賀的文武朝臣之外,肅親王親自邀約的,只有幾位深交的好友,他們或出身武林,或出身商賈,值得一提的是,座上還有一位名副其實的「貴賓」。

  「皇兄,你來幹麼?我又沒邀請你。」肅親王龍承剛靠在兄長的耳邊低聲抱怨。「你看你一來,輕鬆的氣氛全都變了,很掃興呢!」

  當今聖上龍承翰對胞弟不敬的說詞並不以為意,反正他們兄弟倆從小就是這樣,感情好得什麼話都能說──雖然從他的外表看不出來。

  「你的壽宴,朕怎麼可以不來慶祝一下?」龍承翰臉上神情沒有絲毫起伏,嘴皮微掀,輕輕的吐出涼颼颼的話。

  「要來是可以,可是……拜託你笑一下,好不好?外頭天氣已經夠涼了,你還拿這張冷鼴颼的臉來慶賀我的生辰,我看下面那些人暗地裡一定在擔心今兒個會不會變成我的忌日。」龍承剛有點無奈的低歎。下頭身穿華麗舞衣的舞孃正賣力的扭動撩人的身段,可那些文武百官的視線全都偷偷的往他們這兒瞧。

  龍承翰斜睨他一眼,「朕從小就是這張臉。」

  「是──我知道、我知道,俊帥有餘,溫度不足,難怪你明明長得比我俊美,可那些姑娘千金就是喜歡我,我說皇兄啊,你再不改善一下你的臉皮,你的後位可能要空懸一輩子嘍!」長這麼大,看過兄長「變臉」,只有在面對希陽那個丫頭的時候,有時身為至親弟弟的他都覺得有點吃味呢!

  「無所謂,朕可以學父皇,把皇位讓給你,自己逍遙去。」龍承翰無所謂的說,視線雖落在舞孃們的舞姿上,卻又似乎視而不見。

  「千萬不要,我當這個肅親王已經很累了。」龍承剛連忙驚恐的搖頭。

  「皇弟,你這表情讓下面的人以為朕要取你的項上人頭了。」龍承翰面無表情的提醒他。

  龍承剛立即露出慣有的笑容,好安撫下頭的文武朝臣。

  「你那幾位朋友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龍承翰發現他們非常從容,不似一干朝臣那般戰戰兢兢。

  「呵呵,有什麼好擔心的?他們都知道你是面惡心善的好皇上。」龍承剛呵呵低笑。

  「是嗎?」龍承翰不置可否的望著他,臉上表情依然沒有多大的變化。

  可龍承剛察覺了不對勁。「皇兄,發生什麼事了?」

  「皇弟,你認為朕是個好皇上嗎?」拿起一杯酒,他徐徐的啜了一口。

  「皇兄當然是好皇上,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天朝能享有現今的太平富裕,百姓能安居樂業,這全都是皇兄的治國本事啊!」

  「那為什麼還有百姓不滿,想要朕的命呢?」龍承翰不解地問。

  「什麼?!」龍承剛忘了目前的場合,驚詫的猛然站起身,失聲驚喊。

  下頭席上的朝臣全都煞白了臉,直擔憂肅親王是不是惹火了皇上。

  舞孃們停止了舞蹈,彈奏樂器的樂師們也停了下來,全都驚恐萬分的伏在地上。

  「你們繼續。」龍承翰淡淡的下令,眾人面面相覷,一會兒之後,絲竹聲再起,舞孃們繼續舞動,他才對著龍承剛道:「坐下,皇弟,你嚇到其他人了。」

  「該死的,我管那些人幹什麼,嚇到人的是你!」龍承剛沒好氣的說,不過他還懂得壓低音量,並且聽話的坐了下來。「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說有百姓要你的命?」

  「方纔朕來你這兒的途中遇到刺客……」彷彿事不關己,龍承翰抬眼望了一眼又要跳起來的龍承剛,早他一步的抬手壓住他的肩,將他釘在椅子上。「別這麼衝動,有鎮岳跟著,我沒事。」

  「刺客呢?」他咬牙切齒的問。

  「死了。」龍承翰簡單的說。

  「為什麼不留活口?」籠承剛皺著眉。

  「來不及,刺客是自戕的。」

  龍承剛開始擔憂了,任務失敗後會自戕的,通常是有組織的職業殺手,不成功、便成仁的組織規矩,而這也代表,殺手會前仆後繼的前來,直到完成任務,或是組織被殲滅為止。

  「完全沒有線索嗎?」

  「沒有。」

  「你等等。」龍承剛突然說,抬手招來近侍,低聲吩咐幾句之後,近侍立即下階梯來到肅親王的江湖朋友身旁傳話。

  龍承剛起身交代眾人繼續參與宴會,然後拉著龍承翰離開宴會大廳,龍承翰的御前侍衛陸鎮岳和龍承剛的貼身侍衛宋堯相視一眼,便趕緊跟上,然後龍承剛的三位朋友也跟著他們後面離開,留下整廳的賀客面面相覷,為肅親王的項上人頭擔心不已。




  七人來到西園的賞霞軒,軒裡,僕人們動作俐落的備好酒菜,然後退到軒外待命。

  「皇兄,這三位是我的知己好友,左邊這位是武林公孫世家的第三代長孫公孫文皓,字子仁,中間這位是稱霸北方商場的傳奇人物,明心會館的魁首紫臻,字天勤,右邊這位則是武林傳史的撰寫人姜上行,字書定。」龍承剛介紹三位好友給龍承翰認識,並轉向三位好友笑道:「三位,這個人是誰就毋需我做介紹了吧?」

  「草民等見過皇上。」三人不卑不亢的拱手以禮。

  「在這兒毋需拘禮,皇弟多虧你們照顧了,有機會的話,三位或可進宮來。」

  「照顧這傢伙是沒問題,不過進宮……就免了吧!」公孫文皓敬謝不敏,他們都太瞭解龍承翰所謂的進宮是什麼意思,但他們自由自在慣了,可不想被綁死在廟堂上。

  「真是可惜,你們都是上等的棟樑呢。」龍承翰不無惋惜地說。

  「承蒙皇上不棄,不過草民等還是在自己的位置上自在些。」紫臻爾雅的一笑。

  「皇上不用急著招攬人才,還是先談談眼前的要事比較妥當吧!」姜上行唇角微勾,將話題導入正軌。

  「對啊,皇兄,先解決刺客的事要緊。」龍承剛替眾人倒酒。

  龍承翰面無表情的簡單轉述。「朕所知道的非常有限,可以說等於沒有。」

  「書定,你覺得呢?」龍承剛問姜上行。

  「依照現有的線索來看,刺客肯定是屬於某個殺手組織,而任務失敗便需自戕的,武林中只有兩個殺手組織有此種規矩,斷情門和祟天幫。」

  「崇天幫不太可能。」公孫文皓搖頭。

  「為何?」龍承剛疑問。

  「因為上個月崇天幫幫主剛辭世,目前幫內正因為誰接任幫主一位之事而分成兩個派系鬧得不可開交,不太可能會接下這種重大的案子。」公孫文皓沉吟。

  「那麼……」姜上行輕撫著下巴。「敢問皇上,刺客是男是女?」

  龍承翰轉頭望向立於身後的陸鎮岳。

  陸鎮嶽立即道:「刺客是女的。」

  「女的啊……那麼就真的是斷情門嘍!」姜上行微微一笑,望向龍承翰,「若殺手真是斷情門的人,你們這次能安然而退,一定是因為那個殺手只是來探路犧牲的,她的背後有真正的殺手在做觀察,而不用一個時辰,他們就能擬出對付你的辦法了。」

  「書定,若殺手是斷情門的人,那麼委託者一定是女的嘍!」公孫文皓突然想到這點。

  「嘻嘻,沒錯,不知道皇上是不是曾辜負了哪位姑娘,傷了姑娘的心,以至於人家姑娘委託殺手弒君呢?」姜上行輕笑。

  龍承翰微挑眉,尚未開口,龍承剛便先出聲了。

  「等等,為什麼你們認為委託者一定是女的?」

  「因為斷情門只做女人的生意,也只殺男人,所以若殺手真是斷情門的人,那麼有九成是皇上碎了某位姑娘的心,以至於那姑娘因愛生恨,而且恨到不惜犯下這抄家滅族的大罪。」

  「斷情門收費如何?」紫臻突然問。

  「非常的高,若是對象是像皇上這種超高難度的任務,那可以說是天價了。」姜上行不愧是撰寫武林傳史的人,什麼消息都知道。

  「能拿出這種天價的人並不多吧!」紫臻意有所指的望向龍承翰。

  「天勤,你的意思是委託人可能是皇親貴族?」龍承剛皺眉。

  紫臻聳肩,「八成以上。」普通百姓就算是富裕商賈也很難一口氣拿出這種天文數字,更何況還有其他原因讓他排除普通百姓犯案的可能。

  「皇兄,你覺得呢?心中可有人選?」他望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龍承翰。

  「沒有。」雖身為九五之尊,可是龍氏自從皇爺爺那一代開始,就廢除後宮制度,僅有一位皇后,而他心中想要共度一生的伴侶人選……心頭一蕩,連忙收斂心神。

  「也對,皇兄整日忙於國事,哪有閒暇分神去玩弄女人的感情,就算有時間,以皇兄的性情也不屑去做。」龍承剛歎氣,皇兄心裡有人,他不是不知道。「這麼一來就難了,皇兄不可能去注意哪朵有情花落入你這無情流水裡,怎麼找出可能的人選呢?」

  「皇親貴族或高官之女有資格坐上後位,並有機會見到皇上的人應該不少吧?」紫臻托腮問。

  「是不少,不過若加上姿容中上者,就少很多了。」龍承剛點頭。

  「如果再加上才貌兼備的條件呢?」要當皇后,可不是貌美就能當的吧!

  「這麼一來就不多了。」

  「那若再加上有幸曾與皇上相處過的呢?」光是見過,並不足以因愛生恨,肯定是相處過,然後被皇上不自覺的狠狠傷了心吧?

  「喔喔,那就屈指可數了。」龍承剛有點興奮的說。

  「很好,這屈指可數中,平日性情高傲、目中無人,一副高高在上模樣的,又有幾個?」

  「這……就不太清楚了,因為那些千金在我們面前都是一個樣,擺不出什麼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高傲摸樣,尤其在皇兄面前,一個個都變成見著老虎的小兔子。」龍承剛聳肩,誰能比他們兄弟倆還高高在上的?

  「好吧,這件事我從斷情門下手查探,看能不能查出委託人的身份。」公孫文皓接下這件差事。

  「子仁,你別忘了,斷情門可是視男如仇喔,你別說想打探,光是踏進斷情門的地界之內,你就會中毒了,斷情門的女人除了武功不錯,個個還都是使毒高手,而且她們的毒全都是非常罕見、無色無味的上等毒藥呢!」姜上行笑道,所以他才說皇上能全身而退全賴那個殺手只是探路先鋒。

  「我當然不會親自出馬。」他的手下多得是女人。

  「那我這邊就朝錢莊下手,一下子支出這麼一大筆天價的銀兩,不可能一箱一箱的扛,肯定兌換成銀票,所以一定會有紀錄的。」紫臻道。

  「既然你們都自己攬了差事,那麼我只能給忠告了。」姜上行輕笑,「皇上,從此刻開始,您所有的吃食飲水,甚至連呼吸都要非常小心謹慎,最好呢,有什麼解毒仙丹就趕緊多吞幾顆以防萬一。」

  「那種生活太痛苦了。」龍承翰淡漠地說。

  「那麼,聽說皇宮寶庫裡有一顆國外使節進貢的淚凝珠,就把它帶在身上吧!」姜上行一臉高深莫測。

  龍承翰揚眉,不過沒開口問他為什麼會知道。

  「淚凝珠?」龍承剛訝異,拉出掛在頸上的金煉,煉墜即是一顆淚滴形狀、拇指大小的白色珠子。「書定,你是說這顆珠子嗎?」

  姜上行略感訝異。「淚凝珠在你身上?我以為……」望向龍承翰,他真心的笑了。「真是個好哥哥。」

  龍承翰別開頭,雖然依然面無表情,可臉上卻泛出一絲可疑的紅光。

  「書定,這顆淚凝珠有什麼功用?」龍承剛問。

  「淚凝珠是顆辟毒靈珠,只要帶著它,散佈在空氣中的毒便無法侵入體內,不過鮮少有人知道就是了。」所以外國使節只當它是罕見稀有的名貴寶珠,拿來進貢天朝。

  龍承剛立即拿下淚凝珠。「這種東西你怎麼可以給我?你應該自己留著啊!」

  「戴著,不許拿下來。」龍承翰沉聲道,拿起淚凝珠就要掛回他的脖子。

  「不要,現在有危險的是你,你自己戴著。」

  「承剛!」龍承翰蹙眉低喝。

  「就算你要砍我的頭我也不戴。」龍承剛強硬的說。

  「你們兄弟倆也別爭了,除了淚凝珠,還有雪玉龍環……」姜上行瞧見龍承剛臉黑了一半,視線落在他的手上。「別告訴我,連雪玉龍環也在你手上。」

  龍承剛拉高袖子,一個通體晶瑩白亮的龍形臂環赫然戴在上臂。

  「嘖,皇上,您真的是一個好哥哥呢!」其他兩人也忍不住嘖嘖有聲的調侃。

  「朕只是討厭身上帶著那些東西罷了。」龍承翰冷淡的說。

  「是喔!」公孫文皓嗤笑,沒想到這皇上也會嘴硬害羞哪!真可愛。「其實這兩樣東西功用一樣,你們就一人一個吧!」

  龍承剛聞言,二話不說將淚凝珠套進龍承翰的脖子上。「可惡,下次你要給我什麼東西,我一定要先問清楚那東西的用途。」

  「既然事情談得差不多了,前頭的宴會,你這主人也該去露個臉送送客吧?」紫臻提醒龍承剛前頭有被他們撇下的數十名文武官員。

  「啊,我都把他們忘了。」龍承剛低呼。

  「呵,我看哪,如果心臟不太強壯的人,此刻肯定嚇死了。」公孫文皓嘲弄地說。

  「皇兄,咱們走吧!讓他們知道咱們兄弟還是相親相愛的。」龍承剛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嘻嘻一笑。

  「不了,朕就留在這,你自己去送客,讓他們知道你沒讓朕給殺了就行了。」

  「好,不過皇兄可別走,今夜咱們兄弟可要好好的喝一杯。」

  「沒問題。」龍承翰嘴角淺淺的向上一扯,不算笑,卻軟化了臉部的肌肉,讓他整個人更加俊美。

  「唉唉唉,難怪啊──」紫臻搖頭歎息,權勢大如天再加上俊美的外貌,縱使性情冷漠孤僻,外加不解風情,一張俊美的臉皮也向來波瀾不興的,但姑娘家還是會芳心暗許啊。

  其他三人都能理解他的感歎,唯獨龍承翰本人,心中莫名,可臉上神情卻已恢復如常。

  待五人離去,龍承翰才緩緩的開口,「鎮岳,你來坐下。」

  陸鎮岳聽命在一旁坐下,隨即訝異的瞪著出現在眼前的東西。

  「皇上?」

  「這個你戴著。」龍承翰將淚凝珠遞給他。

  「皇上,這萬萬不可,淚凝珠何其珍貴,您現在更需要靠它防身,怎可讓與屬下呢?」陸鎮岳心裡受到強烈的震撼。

  「這是命令,你若不收,就是抗旨。」龍承翰淡淡的說。

  「皇上……」他萬分為難。

  「鎮岳,你也聽到他們的話了,斷情門的刺客擅長使毒,吃食飲水方面尚能以銀針試毒,若對方將毒散佈在空氣中,只能靠淚凝珠了。你是保護朕的人,你若倒了,誰來保護朕?」

  「可是皇上……」他沒倒,倒的是皇上還不是一樣!

  「鎮岳。」一貫淡漠的口氣倏地一變,變得輕柔,還有股懶洋洋的味道,冷漠的眉梢微揚,睨了陸鎮岳一眼。

  陸鎮岳一凜,不敢再有二話,連忙伸手將淚凝珠接過,伏跪在地上,「謝皇上隆恩。」

  「起來吧,把東西收好,別讓肅親王瞧見了。」

  「是。」陸鎮岳將淚凝珠戴上,塞入衣裳裡,心口沉沉的,那是皇上厚愛的重量。

  才剛站起身,一股突如其來的肅殺氣息讓他一凜,二話不說,抽出劍立於龍承翰身前。

  「皇上,有人來了。」

  龍承翰點頭,淡漠的眼神變得冷硬,安坐在椅上,狀似漫不經心的倒了一杯酒,舉杯就唇,卻沒有喝下,只是低低的掀唇,「先下手為強。」

  陸鎮岳領會,估算著那逐漸逼近的殺氣,下一瞬間,率先發難,矯健的身子像厲箭般疾射破門而出,手中泛著森冷寒光的長劍在數名殺手尚來不及反應之下,舞出漫天的銀光劍花,霎時,黑暗的夜裡刀光劍影,鏗鏘聲交集,怡人的桂花香漸漸被血腥味給掩蓋。

  刀劍交擊聲吸引了正巧送完客的龍承剛。

  「宋堯,那聲音該不會是……」龍承剛側耳聆聽,望向身旁的宋堯。

  「應該沒錯。」宋堯臉色肅凝。

  龍承剛心下一凜,兩人急速飛奔,來到賞霞軒,軒外庭園裡,陸鎮岳與數名殺手惡鬥中,在軒外待命的僕人們已經倒了一地,沒見著任何外傷,可見是中了毒。

  「宋堯,幫鎮岳。」龍承剛吩咐一聲,便飛身入軒,看見端坐在椅上,手拿酒杯依然從容的兄長,心頭鬆了口氣。

  「皇弟,你來早了。」龍承翰眉頭微蹙。

  「不,來得剛剛好。」龍承剛來到桌前,倒了杯酒豪氣的喝乾之後,拿下掛在牆上的劍,轉身就想出門。

  「皇弟,你想幹什麼?」他起身擋住他。

  「我要出去殺幾個,敢在我肅親王府裡動手,我就奉陪。」

  「不用了,光是那幾個人,有鎮岳和宋堯應付便綽綽有餘,你留下。」

  「皇兄……」可是他很想出去玩玩耶!

  「你那三位朋友已經離開了?」龍承翰壓住他的肩強迫他坐下。

  「嗯,他們各自辦事去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才對。」無奈,他只好坐下,又倒了杯酒喝。

  突然,外頭傳來一聲長哨,龍承翰和龍承剛來到窗邊望出去,看見數名殺手突然全數撤退。

  「怎麼回事?這樣就走了?」龍承剛頗為訝異。

  陸鎮岳和宋堯飛身落在兩人面前。

  「皇上,殺手全數撤退了。」

  「嗯,朕看見了。」心頭覺得狐疑。這批殺手退得頗為怪異,彷彿這次的襲擊並非主要的任務,而是為了……

  為了什麼呢?

  「糟!」龍承剛突然腳一軟,以劍抵地,單腳軟跪於地上。

  「皇弟!」龍承翰立即攙扶住他。

  「王爺?!」宋堯也驚喊,飛快的上前撐住龍承剛另一邊。

  「那酒……」龍承剛緊揪住龍承翰的手,「酒有毒……」

  酒?!

  龍承翰瞇眼望向桌上的酒,快速的回想一遍。的確,他們幾個只顧著討論殺手的事,沒有人喝過酒,方纔他拿著酒杯,也只是拿著並未喝下,只有承剛喝下一杯……不,兩杯!

  難道……那通知殺手撤離的長哨聲,是因為他們已經看見承剛喝下酒?

  可是他們的目的不是他嗎?為什麼……

  「皇上小心!」陸鎮岳突然驚喊,飛快的竄身插入龍承翰與龍承剛之間,以身相護,擋下龍承剛的一劍,背上一陣劇痛,他硬是咬牙忍了下來。

  「皇弟?」龍承翰驚愕地望著拿劍對付他的龍承剛。

  「王爺,不可!」宋堯驚恐的大喊,想要阻止龍承剛刺傷皇上,卻反而被劃了一劍在手臂上。

  「皇上,快退,肅親王不對勁。」陸鎮岳忍著背上的劍傷,護著龍承翰退到軒外。

  「……堯……快……殺了我……」龍承剛咬緊牙關,痛苦的低喃,突然舉劍刺入自己的大腿,維持住暫時的清明。

  「王爺!」宋堯沉痛的喊,欲上前,卻被龍承剛阻止。

  「別過來,我會、我會傷了你,快……殺了我……」龍承剛眼底有著痛苦的掙扎,漸漸的要失去神智。

  「不可以,皇弟!」龍承翰喊,他絕不許他尋死。

  「那毒……會控制我的神智,要我……殺了你……」龍承剛拚命的維持神智,抗拒毒性,因此嘔出一口黑血。

  「王爺……」宋堯掙扎著。

  龍承翰眼神變得狠戾,原來這就是他們打的主意是嗎?!

  「皇上……」陸鎮岳又護著他退開兩步,他知道皇上不會對肅親王下手,也不會准他傷了肅親王一根汗毛,可眼前這情勢……

  「快一點,宋堯,本王命令你!」咬牙大喊,龍承剛想要一劍刺入自己的心窩,可是他的手不受自己的控制,「我已經……快控制……不住自己了!」如果他可以,他會殺了自己,可是……

  宋堯痛苦的閉了閉眼,拔出佩劍。「王爺,屬下會追隨您,請等等屬下,別走得太快。」

  「好……我會等你……」龍承剛咬牙,慘澹的一笑。

  「不行!」龍承翰一個閃身竄到龍承剛面前,就在陸鎮岳的失聲驚吼中,龍承剛舉劍刺來,他抬手點了龍承剛的穴道,同一時間,龍承剛的劍尖險險的劃過他臉頰,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一手攬住軟倒的龍承剛,一手揩去臉頰上徐徐流下的血跡,龍承翰冷漠的低喃,「該殺的,不是你。」

  那些人,竟然用如此狠毒的方式想要取他的性命,他一定會讓他們後悔出生在這世上!

  「鎮岳,快傳御醫。」

  深秋的夜,冷透了心。
作者: 鈴蘭    時間: 2010-3-16 06:13:13

第三章   


  一則讓龍修蓮擔憂的消息改變了他們預定的計畫。

  為了行動方便,彭希陽一身男裝打扮,肩上掛著包袱,走出房門,龍修蓮及江寒哲已經站在門外等她了。

  「希陽,都準備好了嗎?」龍修蓮上前,握住她的雙手,有點捨不得。

  「都準備好了,修蓮叔叔放心,反正我也是要到京城去,我會幫你去看看的,如果我不行的話,我會讓大呆送信回來的。」大呆,是一隻大鷹,剛學飛時不甚被獵人射中,負傷飛進谷裡,被彭希陽給救活。

  「我日前已經回了消息,讓承翰派人來接妳,妳下山之後抵達的第一個村莊叫花家村,那兒只有一家客棧,我在信裡有告訴承翰,約在那裡碰頭。」

  彭希陽沉默地點頭,臉上有抹深思。

  「希陽,怎麼了?」龍修蓮疑問:「妳應該還記得承翰吧?」

  「我記得。」彭希陽點頭,她八歲進谷的時候,龍承翰和龍承剛兩兄弟已經在谷裡了,當時龍承翰十四歲,龍承剛十二歲,相處了六年,他們兩兄弟對她都非常好,尤其是龍承翰,雖然平時老是冷著一張毫無表情的臉,可對她卻照顧得無微不至,因為他,她才漸漸拋開童年的陰影,快樂起來。只可惜,龍承翰滿二十歲那年,他們兩兄弟便離開無憂谷,據說,龍承翰是回家繼承家業去了。

  「記得就好,承翰會派人來接妳,妳只消說妳姓彭就成了,懂嗎?」

  「懂,修蓮叔叔不用擔心。」

  龍修蓮疼愛的輕撫她的頭,有點歉疚的低歎,「抱歉,希陽,妳自己也有事情要辦,可是修蓮叔叔卻還要麻煩妳……」

  「修蓮叔叔,」彭希陽握住他的手。「你怎麼可以說這麼見外的話呢?那你這幾年對希陽的養育教導之恩,希陽又該怎麼和你算呢?」

  龍修蓮微微一笑。「好,我不說。」

  「反正彭家也在京城,幫你去看看只是順便,不費事的。」

  「那這件事就交給妳了,我相信妳的能力。」

  「嗯,希陽一定會盡力的。」

  「丫頭,妳打算就這樣出谷嗎?」江寒哲見他們交代得差不多了,才插口道,並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一圈。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她疑問。

  「沒什麼。」江寒哲搖搖頭。雖然丫頭那張臉可能會引發一些風波,不過他相信丫頭有自保的能力,她已經吃了五顆火焰果所製成的丹藥,目前的她已增加了近三十年的功力,配合上他所教的武功,江湖上要找到能傷她的人已經很少了。而且也不用擔心被下藥或什麼的,因為她已經被修蓮養得百毒不侵了,所以,也許熱鬧些也好,不讓她太無聊。「走吧,我們送妳一程。」

  三人來到無憂谷唯一的出入口,看似一片一望無際的平原,實際上卻只有數丈的距離,誤闖入陣的人,若不知過陣之法,便會在裡頭打轉,可自己不會知道,以為一直在前進,卻永遠走不到盡頭。

  「丫頭,妳試試,看能不能自己闖出去。」江寒哲雙手環胸,朝著前方不遠處無憂谷的唯一出入口努了努下巴。

  「寒哲,這個陣法你教過希陽了嗎?」龍修蓮驚問,連他都不知道過陣的方法,因為寒哲怕他心軟,告訴他的父兄。

  江寒哲聳聳肩,彭希陽倒是開口了。

  「寒哲叔叔是提過一次。」

  「提過一次?!」龍修蓮極力反對,「不行!寒哲,我們送希陽出谷。」

  江寒哲挑眉,望向她,挑釁的一笑。

  「丫頭,行不行說一聲,不行的話,我們可以親自送妳出谷沒關係。」

  彭希陽故意睨他一眼,然後對擔憂的龍修蓮笑了笑。

  「修蓮叔叔,你不用擔心,這種小把戲還難不倒我的。」

  「小把戲?!」江寒哲沒好氣的吼。「臭丫頭,我倒要看看妳有多大的能耐。」他就不信只講過一次過陣步法她就記住了。哼!只要踏錯一步,整個陣法就會在同一時間改變方位,所以就算知道錯再退回來也來不及了。

  「寒哲叔叔,咱們來打個賭吧!」彭希陽美眸一轉,古靈精怪的讓人忍不住提防。

  只可惜,心思向來不怎麼細膩的江寒哲並未發現。

  「打什麼賭?」

  「賭我能不能順利闖陣。」

  「賭注呢?」江寒哲笑了,興致勃勃。

  「贏的人可以要求輸的人做一件事,沒有任何限制。」

  「賭了!」伸出手,兩人擊掌為盟。「賭注下次見面收。」

  彭希陽唇角勾起,「那我走了,修蓮叔叔,你要保重喔,希陽有空就會回來看你的。」抱了抱龍修蓮,她再抱了抱江寒哲,「寒哲叔叔,別老是欺負修蓮叔叔,小心修蓮叔叔以後不要你喔!」

  「真不知道誰欺負誰了。」江寒哲咕噥著。

  「希陽,妳真的沒問題嗎?」龍修蓮不放心的問。

  「放心好了,有問題的話,寒哲叔叔會進來救我的,對不對,寒哲叔叔。」

  「那是當然,我會進去聽妳認輸,再帶妳出陣。」他哈哈一笑。

  「寒哲!」龍修蓮無奈的喊,都幾歲的人了,還這般孩子性。

  江寒哲斂了笑,環住龍修蓮的肩,認真的望著她。

  「去吧,丫頭,我們在這裡看著妳。」

  彭希陽點點頭,轉身踏入陣法中。

  初時她顯得步步為營,甚至有好幾次都差點要踏錯步伐,不過都及時更正,過了一半之後,她突然回眸一笑,對江寒哲眨了一下眼之後,加快了速度,毫不遲疑的踏過一步又一步,轉眼間,她已經出了陣法。

  「臭丫頭,她是故意的。」江寒哲終於領悟,一開始的她是故意裝笨,讓他以為自己贏定了。瞧瞧她剛剛回眸眨眼的挑釁態度,真的是……臭丫頭!

  「呵呵,希陽真的很厲害,不是嗎?」龍修蓮笑睇著那方的小女孩。

  「因為有個厲害的師父啊。」江寒哲指著自己。

  彭希陽回身朝兩人揮揮手。

  龍修蓮也對她揮手,江寒哲則似笑非笑的瞅著她,揚聲對她喊,「丫頭,小心別著涼啦!」

  彭希陽有點意外的揚眉,寒哲叔叔向來是行動派的,對她的疼愛和關心從不會說出口,這下倒是讓她有點訝異了。

  不過她沒多想,朝空中吹了一聲長哨,須臾,一隻展鵬大鷹出現在她的上空遨翔,一會兒之後,緩緩降下,尖爪一勾,停在她伸長的右臂上,力道掌握得恰恰好,沒有傷到細嫩的皮肉絲毫。

  「大呆,我要出谷了,你要不要跟著我出去?」輕撫大鷹的頭,她問。

  大鷹鳴叫一聲,展翅往上飛去。

  彭希陽微笑,轉身再次用力的朝那方的兩人揮揮手,然後跟著大鷹的方向縱身上躍,在僅隔約一丈寬的兩邊峭壁左右交互往上飛躍。

  越是往上,她就越覺得不對勁,怎麼感覺越來越冷了?

  直到攀上頂峰,正式出了無憂谷之後,她凝望著四周,臉上的微笑僵了僵,這時候她終於知道剛剛寒哲叔叔為什麼笑得那般詭異。

  入目所及是一片銀白的世界,該死的,現在已經入冬了,而她卻只穿著一身夏裳。難寒哲叔叔會叫她別著涼了,他根本是故意的!

  回頭望了一眼谷底,她是可以再回去啦,可是回去也沒用,因為在四季如春的無憂谷中,她沒有冬衣。

  看來只有運功御寒,盡速下山添購冬衣才行。

  「可惡!」她低咒,渾身打顫,也不知是氣還是冷,好一會兒之後,她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來,最後變成無法遏止的大笑。

  她會很想念他們的。

  「走吧!大呆。」手臂往前一揮,天上的大鷹嗚叫一聲,盤旋幾圈之後,往前飛去。




  因為半途送一隻與母親走失的小老虎回山上,又花了一天半的時間尋找虎穴,所以彭希陽直到第三天,才抵達花家村。

  村子入口處有一座高大的木造牌門,牌門上掛著一塊牌匾,牌匾上頭簡單的刻著「花家村」三個字。

  彭希陽緩步踏進在家村,沿著街道緩步慢行,好奇的四處張望。

  自從八歲入谷之後,她就不曾再出過谷,而八歲之前,因為環境的因素,除了住家附近以外,爹娘也不曾帶她出外玩過,因此,她可以說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人和這麼熱鬧的景象。

  其實這個小村子並不熱鬧,房舍數十間,村民不過百來位,村子裡僅有一間破舊的小客棧,四、五間房,兼營酒館和飯館,是村民們交流談天的唯一地點。村民們大多是自給自足,有需要其他物品,便以物易物,生活平淡無奇。

  可是對於十幾年來不曾見過五人以上的彭希陽來說,這樣的景像已經是「非常」熱鬧了。

  不一會兒,十年來初次踏入人群的她,發現自己引來好些異樣的眼光。

  好吧!她自己也知道,在太冷天的時候穿著單薄的衣裳,確實很古怪,但是有必要每個人都像見鬼似的瞧著她嗎?

  沒了心情閒逛參觀,她快步走進這小村子唯一一家簡陋的客棧,立於玄關處拍拂去發上肩上的雪,衣裳已經有點濕,讓她覺得更冷了。

  抬起眼,就見到呆站在她前面「瞪」著她瞧的小二,她有些無奈的暗歎一口氣,視線一轉,又發現客棧裡四、五張桌子上坐著三三兩兩的客人,每個人同樣停下用餐聊天的動作,全都瞪著她瞧,她突然覺得很無力。拜託,不過是冬天穿夏裳,有必要這麼誇張嗎?

  「小哥?」她微蹙眉低喚,抬手在小二的眼前揮了揮,沒忘了自己目前身著男裝,所以壓低嗓音。

  小二回過神,立即紅了臉,趕緊招呼。

  「公子裡面請坐、裡面請坐。」真是難得,很少有生面孔出現的村子,前幾天才來了三名外地人,今天又來了這個天人般的俊美公子。

  小二將幾位客人趕到另一張桌子和其他人並桌,為彭希陽騰出一張桌子,慇勤熱絡的替她倒了一杯熱茶之後,才開口詢問:「請問公子要用膳還是住宿?」

  「都要,另外還要麻煩小哥一件事。」彭希陽坐下,喝下一口熱茶暖暖胃。

  「公子請吩咐。」小哥呢,這位美公子喚他小哥呢,呵呵呵……

  「我需要幾件替換的冬衣,不知道哪裡有賣現成的衣裳?」運功御寒整整三天,沒有累垮是因為她內力深厚哪!

  「賣現成的衣裳是沒有,不過隔壁的周大娘專門替人做衣裳,公子要不要去問問,也許周大娘有現成的冬衣可以賣給公子,若是沒有,也可以幫公子量身製作,大娘動作很快,一天就能做好一件衣裳。」

  「謝謝。」彭希陽起身,決定先買衣裳。「小哥,麻煩你幫我留一間房,再幫我準備一份午膳送到房裡,只要一碗白飯,兩三盤蔬菜,一壺熱茶就行了,我等會兒就回來。」塞了一塊碎銀給小二,她便離開客棧到隔壁去了。

  待她一離開,原本安安靜靜的客棧,突然人聲嗡嗡。

  「嘩!沒瞧見過長得那麼美的男人,他真的是男人嗎?」

  「對啊!而且瞧那身段,我看九成九是女扮男裝。」

  「那麼漂亮的姑娘,在這種季節,單獨來到咱們這偏僻的小地方幹什麼呢?」

  「誰知道呢。」

  「誒,你覺得和樓上那兩位外地人有關嗎?」

  「對耶,樓上也有主僕三人,那公子爺可長得俊了,貴氣十足的,咱們這小村子還真難得有外人來呢。」

  「噓!樓上的那個僕人下來了。」

  四周突然又安靜下來,大家不約而同的往樓梯那方覷去。

  何彥徐徐的走下樓梯,他是皇宮裡的太監總管,也是當今聖上的隨侍太監,既然最貼近皇上的他都出現在這裡了,理所當然的,皇上也在這裡。

  想到他們之所以在這裡,何彥忍不住又是歎氣又是擔心,就在一個月前,肅親王中了刺客所下之毒,毒性不但無法祛去,還會不定時的發作,一發作就打算殺了皇上,可發作過後,就是昏迷不醒,連御醫們都束手無策,實在讓人透腦筋。

  後來皇上想起曾在名醫門下習醫的惠親王,於是捎信請托,而因惠親王與江國舅已隱世,不便再出現於皇室中,於是派來傳人,之後,皇上便決定親自前來迎接惠親王的傳人。

  這就是令人不解的地方了,明明只不過是接個人回京而已,這種事只消派個人就可以辦,不知道為什麼,皇上偏偏要親自前來,甚至連個大內侍衛也不帶,只讓他和御前侍衛陸大人同行。這樣他們壓力很大耶!他甚至擔心,皇上這次出宮,那些不肖之徒搞不好都在暗處伺機而動呢。

  唉!他當然知道陸大人武功高強,皇上的武功也不弱,可是肅親王身邊的宋大人武功與陸大人是在伯仲之間,肅親王本身也很強啊,還不是一樣出了問題,敵人的毒防不勝防啊!

  所以呢,這事非同小可,皇上若有個差錯,他們怎麼擔待得起?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啊!

  最好那個人是真的有辦法救肅親王一命啦!否則他害皇上冒著危險親自來迎接,又空等了好幾日,要是沒辦法救肅親王一命的話,他何彥一定會親手掐死他的!

  「客……客倌,您有什麼吩咐嗎?」掌櫃的有點膽顫地開口。不知道這個臉色鐵青的外地人,為什麼用一副想要殺人的樣子瞪著他,難不成他想要殺的人就是……他?!

  何彥回過神來,莫名的看著掌櫃的。他是見鬼了嗎?想他何彥雖然不若主子那般俊美無儔,可也是長得英俊瀟灑、唇紅齒白的,掌櫃的瞧見他有必要嚇成這樣嗎?

  「準備三蔬一魚一肉一湯端到房裡。」

  「好的,客倌,等會兒馬上送上樓去。」掌櫃的恭恭敬敬的說。

  「菜餚盡你們最大的努力做得精緻些,再泡一壺你們店裡最上等的茶來。」唉!希望能合皇上的口味。

  「是,客倌。」

  「對了,掌櫃的,今天有外地人來投宿嗎?」

  「啊,有的、有的,方才就有位美麗的公子來投宿。」

  美麗的……公子?男人也能用美麗形容嗎?

  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嗯,美麗的公子,會是他們等的人嗎?

  「人呢?」

  「那位公子先到隔壁周大娘那兒買衣裳了,不過等會兒就回來,他訂了一間房,還叫了一些吃食,說起來啊,那公子爺長得還真是美,小的長到這般歲數,還沒瞧見過那麼美的人呢!」

  何彥不置可否,在他看來,這掌櫃的打從出娘胎就守在這小村子裡,能見過多少人?

  不過……到底是不是他們要等的人呢?

  不管了,還是先回房去稟告皇上吧!

  朝掌櫃的點點頭,何彥轉身打算上樓,卻差點迎頭撞上一個剛從外面衝進來的人。

  「嘿!」彭希陽沒料到有人突然出現在她前進的範圍內,幸好她反應快,一個旋身後躍避開了。

  何彥一頓,訝異的望向她。她……她不冷嗎?這種太冷天的,她竟然穿得那麼單薄!隨即瞧見她手上用油紙包住的大包東西,想到方才掌櫃說的話。

  不過,雖然她一身男裝,可是一瞧他就肯定她是個姑娘家,因為美麗的男人他見過不少,而且就算再怎麼美麗、再怎麼陰柔到像女人的男人,還是有男人特有的象徵,可是她沒有。

  「你沒事吧?」彭希陽一邊拍拂有點淋濕的衣裳,一邊關心的問,她知道自己沒撞著他,可是看他嚇呆的樣子,還是問問。

  「沒事。」何彥點頭,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塵埃,不著痕跡的打量她。

  可以肯定的是,她是姑娘,她有武功,而且不是本地人。

  令人不解的是,這裡沒有什麼名勝古跡,也不是什麼熱鬧城鎮,她為什麼出現在這種偏僻的山腳小村?

  值得懷疑的是,她出現的時機太過於湊巧,斷情門正伺機而動,然後她就出現了。

  斷情門應該會把握機會,在他們回宮之前想辦法完成任務,否則一待他們回宮,斷情門要下手就比較困難了。

  「沒事就好。」彭希陽朝他點點頭,越過他來到櫃檯。「掌櫃的,麻煩帶我到房間去,謝謝。」雖然只買到尺寸合的女裝,不過總比冷死好……唔,好冷,她得趕緊回房把濕衣裳給換下來。

  「是的,請跟小的來。」掌櫃的恭敬的說,轉而向正在收拾桌子的小二喊,「阿木,你先照顧著,我去去就來。」

  「是,掌櫃的。」小二鞠躬道。

  何彥跟在他們身後上樓,瞧見那姑娘就住在他們隔壁房,臨進門前還朝他望過來,心中更加警惕。

  「對了,掌櫃的,我姓彭,在等人,如果有人找我,麻煩你告訴一聲。」彭希陽朝掌櫃的吩咐。

  「好的,小的會記住的。」

  何彥一怔。她在等人?而且……她說她姓彭,他們等的人不也姓彭嗎?

  狐疑的望向她,難道、難道他們等的其實是彭姑娘,而非彭公子?!

  不可能!這姑娘看起來頂多十六、七歲,就算習醫,也不可能有勝過數位御醫的高深醫術,怎麼可能有能力救肅親王呢?一定是巧合,要不就是斷情門的詭計!

  「欸,有什麼不對嗎?」彭希陽瞧見何彥就站在房門口瞪著她,不解地上前一步,偏著頭疑惑的問。

  「不,沒事……」何彥回過神,猛地搖頭,正想推門進房,冷不防的,房門突然被從裡面打開,龍承翰就站在門口。「爺,您……」

  「妳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麼慢才來?!」龍承翰向來淡漠無表情的臉上,此刻有著慍怒。

  何彥嚇了一大跳,連忙請罪,「爺,奴才只是到樓下命人準備午膳,並未離開太久,爺……」何彥閉上嘴,因為他發現皇上的眼神並不是在他身上,而是……

  肩背上被人輕輕點了兩下,回過頭,瞧見那位彭姑娘正對著他笑。

  「咳,我想承翰哥哥並不是在質問你。」彭希陽不好意思的說,然後對龍承翰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修蓮叔叔不是叫你派人來接我就好了,怎麼會是你親自來呢?我聽說你繼承家業之後非常的忙碌,再加上承剛哥哥的事,你怎麼有空自己過來?」

  「是很忙,不過要接妳,我當然要親自來。」龍承翰上前,上下打量著她,眉頭越蹙越緊,才張口,彭希陽立刻抬手阻止他。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衣裳穿得那麼單薄不是我的錯,我根本不知這外頭這麼冷,寒哲叔叔又故意不告訴我,不過我一下山就趕緊去買了冬衣,你看。」她拿高手上油紙包著的衣裳,以茲證明。

  「那就趕緊去換下來啊!還站在這裡做什麼?」龍承翰不悅的說。舅舅的性情怎麼還是……

  「你以為我愛啊,我本來就打算進房去換的,是你們……好好好,我不說了,我馬上進去換。」瞧見他睨過來的冷凝眼光,彭希陽立即識相的投降,反正她也冷得半死。

  「換好了就到我房裡來……」

  「不要!」彭希陽探出頭,「你在這裡等著,我換好衣裳後你再進來。」交代完,她便關上房門。

  龍承翰無奈的搖頭,當真就站在門外等著,然後瞧見張口結舌的何彥和陸鎮岳,想起一件事。

  「何彥、鎮岳。」

  「奴才在。」一看見恢復成平日模樣的皇上,何彥和陸鎮嶽立即清醒過來。

  「希陽是朕的小師妹,承襲了惠親王的醫術,我們這次等的人就是她,不過她並不知道朕的身份,你們也別多嘴,知道嗎?」

  「是,奴才遵旨。」
作者: 鈴蘭    時間: 2010-3-16 06:13:52

第四章   


  換上女裝的彭希陽顯得更加嬌美可人,巴掌大的臉蛋粉嫩嫩的,水靈靈的大眼眨呀眨的,渴望地偷覷著桌上的佳餚,細緻翹挺的鼻子微微的皺了一下,嗅聞著佳餚的香味,粉紅的丁香小舌偷偷的探出,舔舐了一下紅嫩濕潤的唇瓣,然後嚥下一口口水。

  唉!她肚子餓了,可是……

  覷了一眼臉色不怎麼好的龍承翰,一向面無表情的他,此刻竟滔滔不絕的責罵著讓他擔了好幾天心的她。

  「說,為什麼遲了這些天才出現?妳知不知道我等得有多焦急,就擔心從沒出過谷的妳是不是找不著下山的路,在山裡迷了路……」

  立在一旁準備伺候兩人用膳的何彥,與恭立在門邊守衛的陸鎮岳瞧見這般模樣的皇上,都顯得震驚不已,驚得下巴都差點掉到地上撿不回來。

  「停停停!」彭希陽終於受不了,連忙喊停,「承翰哥哥,原本看見你,我還覺得你變得好有氣勢,一副好尊貴的樣子呢,可是……你怎麼還是像以前一樣那麼愛瞎操心啊?好囉唆呢!」

  嗄?什麼什麼?瞎操心?她說皇上愛瞎操心?還嫌皇上囉唆?!真是……真是大逆不道!何彥驚得差點掉下眼珠子。

  「妳還有話說?」龍承翰瞪她。

  「本來就是嘛!有大呆跟著,我怎麼可能會迷路呢,你又不是沒見識過大呆的厲害。」

  龍承翰聽聞,撫額歎息。「叫牠『翔空』,別叫牠大呆。」好好一隻猛禽,竟被她叫成大呆,多冤啊!明明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她偏不用,更怪的是,似會通靈的大鷹竟也由得她大呆大呆的叫,旁人叫牠大呆,牠還會生氣攻擊那個人呢!以前剛弟和舅舅就吃過虧。

  「大呆是我的寵物,我愛叫牠大呆就叫牠大呆,你管不著。」她撇撇嘴。

  「好,我管不著,不過妳還是沒回答我,為什麼遲了?」

  彭希陽聳聳肩,「我送一隻和娘走失的小動物回山上,所以才遲了。」

  龍承翰瞇眼審視著她,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口。

  「什麼小動物?」

  彭希陽一怔,心虛的撇開眼,避開他像會看透人心的眼神。

  「一隻……小貓。」

  「小貓?」他臉色一沉。「是虎?還是豹?」

  嘖!還以為混得過去,沒想到他比以前還要精明。

  「希陽!」龍承翰連聲音都沉了下來。

  「很奇怪耶,反正我人不是好好的在這裡嗎?是什麼小動物又有什麼差別呢?那麼多年不見了,你不要一見面就只想要訓人好不好?我已經長大了,也變強了,不再是以前那個軟弱的小女娃了。」她噘著唇,不高興的說。

  「希陽,別轉移話題模糊焦點,什麼小動物是沒有差別,差別在於小動物的娘,現在是冬天,獵食不易,妳這個送上門的美食牠們豈會放過,這點妳到底懂不懂啊!」

  「我現在懂了啦!」彭希陽無奈的說。他擔心的都對,因為那隻母老虎的確想要吃了她。

  龍承翰濃眉微挑,眼底冷光一閃。「妳受到攻擊了?」

  吼,他怎麼這麼精啊?!

  「我沒事啦,一點點擦傷都沒有。」彭希陽趕緊聲明,並且嘗試著轉移話題。「你到底讓不讓我用膳啊?我肚子很餓了耶!」

  想訓話的嘴閉上,無奈的一歎,「妳啊,就算長大了還是一樣讓我擔心。」

  聽他這麼說,就知道他已經放過她了。

  「嘻,我就知道承翰哥哥最疼我了。」她嬌俏地皺皺鼻子,高興的舉箸用膳。

  龍承翰搖頭,抬手輕撫一下她的頭之後,才轉頭吩咐,「何彥,把肉撤下。」

  何彥一楞。把肉撤下?這道鳳巢貴妃牛腩,可是這山野小村的客棧很難得做出來的色香味俱全菜餚呢,連名字都取得好,皇上為什麼要撤下呢?

  「爺若不喜歡,奴才吩咐廚房做道別的,聽掌櫃的說,客棧的招牌菜豉椒炒排骨也頗受好評……」

  「不必了,以後除了海鮮之外,所有肉類都別上桌,青蔬也別加肉烹調。」龍承翰打斷他。

  為什麼?

  何彥很想問,可是卻沒敢開口,因為做奴才的只要聽命行事就好。

  「是。」何彥上前將鳳巢貴妃牛腩給撤下。

  「承翰哥哥,沒必要撤下,就算我不愛吃肉,你們也可以吃啊!」她不吃肉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就是純粹受不了肉類那種特有的腥臭味,所以不愛吃。多年不見,對於他依然記得她除了海鮮之外不愛吃肉類的習慣,她感到有點受寵若驚,不過,其實她海鮮也很少吃,因為她懶得剔刺剝殼。

  聽她這麼一說,何彥和陸鎮岳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彭姑娘不吃肉啊!

  可是就像她自己說的,她不吃,皇上也可以吃,是沒必要撤下啊!

  「沒關係,我不是無肉不歡的人。」龍承翰淡淡的說,為她夾了一箸魚肉,順道剔了刺才送到她碗裡。「快吃吧,已經沒刺了。」

  「皇……哦,爺,這種事,奴才來就行了。」何彥被他冷眼一瞪,及時改口。嗚嗚……他尊貴的皇上啊,竟然伺候起別人用膳了,瞧那彭姑娘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吃得津津有味的,他真的無法接受啊!

  「你們也一起吃嘛,幹麼站在一旁呢?」彭希陽沒察覺三人古怪的樣子,一邊吃,一邊招呼著何彥和陸鎮岳。

  「奴才不敢,奴才要伺候爺和姑娘用膳。」何彥嘴裡恭敬的說,心裡卻忍不住犯嘀咕。

  陸鎮岳則是一貫的沉默。

  「不用了,用膳哪還需要人伺候。」彭希陽拿碗伸向前接過龍承翰送過來的魚肉。

  妳不就在接受皇上的伺候?何彥心裡咕噥著。

  「奇怪了,你們兩個怎麼動也不動啊?是不是聽不懂我說的話?」彭希陽蹙眉,她不喜歡也不習慣用膳的時候有人站在一旁盯著,感覺很不舒服。

  「奴才不應該……」

  「坐下,一起用膳。」龍承翰終於淡淡的開口。

  何彥和陸鎮岳兩人面面相覷。皇上的命令,他們怎敢不從?所以嘍,他們只得戒慎地坐下,捧著飯碗食不知味。

  「別只顧著扒飯啊,菜這麼多,吃不完多可惜。」她熱絡的為他們兩個夾菜,嚇得兩人趕緊拿開碗。

  「彭姑娘,使不得,奴才不敢勞煩您,奴才自己來就成了。」

  彭希陽一箸的菜停在半空中,龍承翰拿著碗接下。

  「謝謝。」他說。

  「不客氣。」她輕輕一笑,「承翰哥哥,你一定不是一個好主子,所以他們兩個才這麼怕你,對不對?」

  叩咚兩聲,何彥和陸鎮岳的飯碗嚇得掉在桌上,驚恐的瞪著巧笑倩兮的彭希陽。他們……他們只是承擔不起她為他們布菜的盛情,應該……沒有得罪她吧?

  龍承翰有點同情的望了一眼忠心耿耿的兩人。

  「妳不是餓了?」意思就是要她閉嘴用膳。

  「是餓了。」彭希陽低低一笑,「承翰哥哥,吃完飯,咱們就起程趕路回京城吧!你們是騎馬嗎?」

  「是騎馬,不過妳不累嗎?」雖然心繫中毒的剛弟,可他也不想讓她累著。

  「累是有點累,不過沒關係啊,就算趕路我也可以休息。」

  趕路也可以休息?在場的三名男子心裡都有同樣的疑問。

  「承翰哥哥,如果咱們日夜兼程趕路的話,多久可以抵達京城?」

  「最快大約明日傍晚。」

  「早一刻抵達京城,我也好早一點看看承剛哥哥,修蓮叔叔和寒哲叔叔都很擔心他呢。」

  既然她堅持,龍承翰也只有順著她了。

  「好,用完瞎之後咱們就出發。」




  他們終於知道為什麼趕路也可以休息了。

  就見官道上三匹駿馬奔馳,彭希陽和龍承翰共乘一騎,她舒服的窩在他的懷裡,安心的睡覺,就連顛簸的路況都讓她當成搖籃,睡得非常安穩。

  龍承翰一雙健臂穩穩的將她護在懷中,保暖的貂皮披風密實的將她裹緊,不讓她受到一絲寒風侵擾。

  分開四年了,她對他沒有產生疏離感讓他放下心來,她願意這般親近他,更讓他覺得高興,雖然她是因為貪懶。

  奔馳了將近三個時辰,夜幕早已低垂,三騎來到一條雙岔路,停了下來。

  「爺,往右,隴平鎮就在前頭約十里處,若往左,就會直接繞過隴平鎮,到天亮之前可能趕不到下一個城鎮。」陸鎮岳說明。

  「那就往右。」龍承翰決定,她醒來應該也餓了。

  三匹駿馬重新奔馳,不到兩刻,已經進入隴平鎮,隨即,便被鎮上主大街的熱鬧景象給嚇住了。

  「爺,這兒……還真是熱鬧啊!」何彥訝異的張著嘴。

  只見大街上張燈結綵,兩旁掛滿燈籠,將整條大街照得頗為明亮,街道兩旁擺滿各式各樣的攤子販售各種物品吃食,男女老幼攜家帶眷的逛大街,吐喝聲、嘻笑聲此起彼落。

  「這應該是夜集吧,我聽過有些城鎮每個月會固定一或兩天舉辦這樣的活動,倒是沒親身經歷過。」龍承翰小心翼翼的策馬避過人群。

  「爺,人太多進不去了,得繞道而行。」陸鎮岳困難的護在龍承翰的身側。

  龍承翰點頭,然後發現睡了一路的人兒已經醒過來,正眨巴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觀望著熱鬧的街景。

  「醒了?」他低聲的問。

  「嗯。」彭希陽心不在焉的漫應,「承翰哥哥,這裡好熱鬧喔!我們可以進去瞧瞧嗎?」

  「希陽,這兒馬匹過不去,咱們要繞道而行。」

  「啊?喔,這樣啊。」她有些失望,不過仍點了點頭。

  她明顯的失望讓龍承翰不捨,於是他跳下馬,轉身將她抱下。

  「鎮岳、何彥,你們將馬帶到離這兒最遠的那家客棧去,讓馬匹吃草喝水,然後打包一些方便食用的食物,我們從這兒走過去和你們會合。」這樣並不會耽誤太多時間,又能滿足她的好奇心。

  彭希陽眼睛一亮,歡呼都還沒出口,何彥和陸鎮岳就大力反對了。

  「爺,這兒人多,太危險了。」陸鎮岳嚴肅的說。

  「是啊,爺,現在乃是非常時期,難保那些有心份子不會潛藏在人群中伺機而動,太危險了。」

  「什麼有心份子?承翰哥哥有危險嗎?」彭希陽疑問。打從接到消息,她就開始懷疑,龍家到底是以何營生,為什麼會危險到讓承剛哥哥給人下了毒?

  「當然有危險,有人花巨款僱請……」

  「何彥!」龍承翰低喚。

  何彥一驚,差點被突然吞回來的話給噎死。

  「爺……」這話不說不行啊!否則彭姑娘這般不知天高地厚,陷皇上於危險之中,皇上又擺明寵她寵上了天……唉!他們何曾見皇上的臉上表現出人性過?就連面對感情很好的肅親王,皇上也不曾這般人性化啊!

  「承翰哥哥,你瞞著我什麼事?」彭希陽不是天真無知的女孩,雖然十年來與世隔絕,可是並不代表她會變蠢。

  「希陽,不想逛市集了嗎?」龍承翰淡漠地問。

  「要逛市集以後多得是機會,現在,承翰哥哥,你要不要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和承剛哥哥中毒的事件有關嗎?」

  龍承翰無奈。如果這些年來她的個性沒有改變太多的話,就代表此刻她非得到答案不可。

  「好吧!咱們就找家客棧用膳,然後我慢慢的告訴妳。」




  彭希陽喝了口清爽的熱湯暖胃,臉上的神情是龍承翰不曾在她臉上見過的莫測。

  其實他心裡也頗為矛盾,既不希望她因為他的身份而雀躍,也不希望她因他的身份而退縮,只是……向來從些許蛛絲馬跡便能猜透人心的他,此刻竟看不出她心中有何想法。

  「希陽……」他忍不住想要詢問。

  「等等,我得好好想想。」她打斷他,一雙柳眉緊蹙,神情非常凝重。

  龍承翰眼神微黯。她無法接受他的身份?

  「我知道了!」沉凝許久的彭希陽突然一擊掌。

  龍承翰心跳一突,錯愕的發現自己竟然……緊張?!

  「想通了什麼嗎?」

  「嗯,我剛剛想了一遍,依承翰哥哥的形容,我在猜想,承剛哥哥並不是中毒。」沉思許久的彭希陽終於開口,邊說,邊舉箸夾了幾尾河蝦到小盤子裡,然後將小盤子推到龍承翰面前。

  原來她是在想這件事,他還以為……隨即,他心裡失笑,看見她比了比推到他面前的河蝦,他瞭解,他的身份對她來說,根本無關緊要,他依舊是她的承翰哥哥,是吧?

  「妳認為剛弟不是中毒?」龍承翰訝問。

  「對,承剛哥哥應該是中了蠱,至於中了什麼樣的蠱毒,我還是得親眼瞧瞧才能斷定。」

  「妳對蠱毒也有研究嗎?」他問。

  「嗯,修蓮叔叔懂很多,也全都傳授給我了,你們啊,就是只知道學武,然後又太早離開,所以才會這麼不濟事。」彭希陽一邊數落,一邊比了比那盤河蝦。「快點啊!」

  龍承翰失笑。「是,公主大人。」他拿起蝦子開始剝殼。

  何彥看著他剝蝦殼,忍不住說道:「彭姑娘……您若想要伺候爺用膳,得先把蝦殼剝掉……」「傳授」伺候君王之道的話在一尾蝦肉落進彭希陽碗裡時中途夭折,他不敢置信的張著嘴。他以為……以為彭希陽在得知皇上的身份之後,總算懂了一點「禮數」,才會替皇上布菜伺候皇上用膳,沒想到、沒想到她竟然是要皇上替地剝蝦殼?!

  彭希陽一口將肥美的蝦肉塞進嘴裡之後,才疑惑的問:「我為什麼要伺候承翰哥哥用膳?他自己不會用膳嗎?」

  那她又為什麼讓皇上伺候她用膳?!

  何彥瞠大眼瞪著她碗裡又即時補上的蝦肉,這真的是……真的是太大逆不道了!

  「何彥,你怎麼了?」彭希陽狐疑的望著他。「你若想吃蝦,得排在我後面,等承翰哥哥幫我把這些剝完再幫你。」

  何彥的臉色刷地一聲翻白,他向老天借膽也不敢讓皇上幫他剝蝦啊!

  「何公公,你還是靜靜的用膳吧。」陸鎮岳低聲的對他說。他啊,一次就學乖了,在彭姑娘面前的皇上不是他們認知裡的那一個,就何彥還看不透。

  「對了,承翰哥哥,你說那個無情門……」

  「斷情門。」龍承翰糾正。

  「喔。」彭希陽一頓,點點頭表示受教了。「那個門每個人都是用毒高手,是吧?」

  「據說是如此。」

  「嘿嘿,剛好。」她得意的一笑,抓來包袱,在裡面翻翻找找,一會兒之後從一個小布包裡面再翻出三小包藥粉,一人遞給他們一包。「來來來,你們快把它吃下去。」

  「這是……」龍承翰接過一包,狐疑地問。

  「嘿嘿嘿,這可是好東西喔,吃了之後,就不用怕那個什麼門的在食物裡面下毒了。」

  「斷情門。」何彥又忍不住出聲了。

  可是……沒人理他。

  「這該不會是妳煉製的吧?」瞧她得意的樣子,應是八九不離十了。

  「是我煉製的又怎麼?難道承翰哥哥不相信我嗎?」彭希陽微噘著紅唇斜睨著他。

  龍承翰在心裡苦笑,打開藥粉就往嘴裡倒。

  「皇上?!」連陸鎮岳都大吃一驚,沒想到皇上竟然二話不說的就吃了這來歷不明的東西。

  「你們也吃啊!」她催促著。

  兩人望向他們偉大的主子,瞧見龍承翰朝他們點頭,無奈之餘,只好跟著吃了。

  嗚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只是吃一包來歷不明的藥粉……

  「呵呵呵,很好、很好,這一個月之內你們就百毒不侵了。」她很是滿意。

  「百毒不侵?」何彥挺懷疑的。

  「何彥,你很瞧不起我喔?」彭希陽睨著他。

  「奴才不敢。」他趕緊澄清。

  不敢才怪,她又不是傻瓜,怎麼會看不出來他對她有頗多意見。

  「你若不相信我的藥能讓你百毒不侵的話,可以試試看啊!」

  「哦?試試看?怎麼試?」何彥楞了楞。該不會是他想的那種試法吧?

  「服毒啊。」這麼簡單也想不到,真懷疑他的腦袋裡到底在不滿些什麼。

  果然!「那如果彭姑娘的藥粉功效不如妳所言,那……」他不是死定了?

  「那就算你運氣不好吧!」竟然敢懷疑她這天才所煉製的天仙妙藥,嚇死他算了,「要試嗎?我這裡有現成的劇毒,免費奉送。」

  「不、不用了,奴才相信彭姑娘神奇藥粉的功效,不用試了。」在這大冷天,他竟冒了一身冷汗。

  「你確定嗎?」彭希陽故意問。

  「奴才確定,萬分確定。」

  「好了,希陽,妳就饒了他吧!」龍承翰頗為同情何彥。

  她聳聳肩,「好啦,現在事情談完,也吃飽喝足了,咱們繼續趕路吧!」
作者: 鈴蘭    時間: 2010-3-16 06:14:31

第五章   


  彭希陽懶洋洋的靠著龍承翰,覺得好無聊喔!

  「京城快到了嗎?」她打了個呵欠,順便揩去眼角溢出的淚水。

  「傍晚之前應該會到。」龍承翰替她將發順到腦後。「很無聊嗎?」

  「還是承翰哥哥瞭解我,真的挺無聊的。」除了偶爾停下來用膳解手之外,他們已經連續騎了十幾個時辰的馬,不僅屁股顛到痛得要命,她還無聊得想抓頭髮了。

  「我想很快就會不無聊了。」龍承翰輕歎,本以為能一路順利返抵京城,沒想到還是天不從人願……或者天所從之願,是她的,因為她太無聊了?

  「咦?難道後頭那七個人是跟著咱們的嗎?」彭希陽立即意會,眼底散發著興奮的晶亮光芒。

  她的話讓陸鎮岳驚愕,他沒想到她竟也懂武,而且似乎還挺行的,甚至比他還行?畢竟他只得知有人跟著,至於幾人,這種距離他還無法估算出來。

  「應該是吧。」龍承翰淡漠的說,眼神是警戒的。

  「我覺得應該不是,因為他們已經跟了一個時辰了耶。」哪有人會跟著人一個時辰卻絲毫沒有動靜呢?

  這一回三個人可都大吃了一驚。

  「希陽,妳一個時辰前就知道有人跟著咱們了?」龍承翰訝異。難道這些年來她武功精進,程度已超過他?

  「對啊!我想應該只是恰好同路吧,如果他們想要刺殺你,怎麼會等那麼久呢?」

  「不,他們的確因為某種原因在等著,不過殺氣已凝聚,他們決定行動了。」他搖頭。

  「殺氣?」她蹙眉,「是那種讓人汗毛直豎的感覺嗎?」

  「沒錯。」龍承翰不意外她不知道殺氣為何。

  彭希陽點頭。的確,之前都沒有那種感覺。

  「承翰哥哥,你這幾年有勤加練功嗎?」她嘻嘻一笑,仰頭向後望著他。

  「不敢稍加懈怠。」他可沒忘記舅舅在他們出谷時給的警告。

  「那就讓我替寒哲叔叔驗收一下吧!」她勾起壞壞的笑。

  「反正妳就是想看我動手就對了,是吧?」

  「對啊,承翰哥哥的英姿讓我好想念呢。」她可愛的皺皺鼻子。

  看她愛嬌可愛的模樣,他的眼底盈滿柔情。

  「我很感動,不過還是下次吧,鎮岳應該還應付得來。」可以不用動手他向來不輕易出手,否則對鎮岳可不好意思了,他會覺得自己無用武之地。

  「真沒趣。」很無奈似的歎了口長氣,「那我呢?我可以出手嗎?」

  龍承翰深思的凝著她,最後點點頭。「這樣好了,先讓鎮岳對付,若是他覺得有些吃力的話,妳再出手。」

  「那你呢?當真坐著看戲啊?那很無聊的。」

  「我啊……」龍承翰沉吟,不找事做她似乎不放過他呢。「那我就吹一曲笛子替你們助興,可好?」想起以前她很愛聽他吹笛。

  「好啊,我都快忘了承翰哥哥吹奏的優美笛音。」

  「皇上……」陸鎮岳整個人都緊繃起來。實在很難相信主子和彭姑娘竟然還能這般輕鬆說笑討論,甚至還要吹笛子助興?!他們難道沒感覺到那濃重的殺氣嗎?

  「鎮岳,咱們現在可是有高手相助,你不用太緊張。」龍承翰淡淡的一笑。

  高手?陸鎮岳一臉狐疑。是指彭姑娘嗎?

  「倒是何彥,你自己可要當心了。」

  「啊?什麼?」後知後覺的何彥一怔,然後發現陸鎮岳手握劍柄,已然嚴陣以待中,這才知道麻煩來了,趕緊策馬來到龍承翰他們旁邊,打算若有個萬一,他可以以身護主,嗚嗚……誰叫他沒啥武功呢?「皇上放心,奴才一定誓死護衛皇上安全的。」何彥握拳。

  「何彥,朕是要你當心自己。」

  嗚……好感動喔!「是,奴才會當心,謝皇上關心。」刺客會從哪方出現?怎麼這麼慢?

  「來了!」陸鎮岳低聲警告。

  何彥一楞。來了?在哪?啊,在那裡!

  官道兩旁的樹叢竄出七道紅影,下一瞬間,漫天蓋地的刀光劍影直撲而來,陸鎮岳躍離馬背飛身相迎,以一擋七,沒讓一絲劍氣有機會越過他干擾主子。

  「又是女的!」何彥喊,雖然蒙面,但是看身形就知道了。

  龍承翰策馬退到一旁。「何彥,朕的笛子。」

  他怔楞,「笛子?」

  「把笛子給朕。」

  何彥立即從包袱裡將笛子拿出來,雙手奉上的同時,忍不住疑問:「皇上,您這時候要笛子……打算做什麼?」這笛子雖然造價不菲,可也只是單純的笛子而已,不能當武器,也沒有暗藏玄機啊!

  「光是看著也挺無聊,所以承翰哥哥要吹首曲子助興啊。」彭希陽笑道。

  「嗄?」何彥傻眼。要是平日,他會很捧場地欣賞主子的笛聲,可是眼前這種狀況,主子的行為實在讓他無法理解,這算是處變不驚嗎?還是是因為彭姑娘的影響?

  「希陽,妳自己好好瞧著,覺得該出手就出手,可別等到朕的愛將受傷,知道嗎?」拿起笛子,龍承翰交代。

  「是,民女遵旨。」她好玩的跟著打官腔。

  瞧見何彥緊張兮兮的,她伸長手拍拍他的肩,「何彥,別那麼緊張啦,難不成你不相信你們陸大人的能力嗎?」

  「奴才相信陸大人武功高強,可是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人家是十四手……」何彥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因為他看見陸鎮岳被砍了一劍,幸好只劃破衣裳。

  「哎呀,好像真的快不行了。」彭希陽也瞧見了,轉向龍承翰,「承翰哥哥,快吹笛子啊,我要出手了。」

  「遵旨,公主大人。」龍承翰調侃,拿起笛子置於唇邊,悠揚的笛音徐徐響起。

  笛音似乎讓惡鬥中的八人同感錯愕,不過並未停止行動。

  「好了,民女再不出手,害皇上的愛將受傷的話,就等於抗旨了。」彭希陽嘻嘻一笑,翻身下馬。

  龍承翰笛音未歇,一雙眼卻緊盯著她,注意她的舉動,以及替她留意週遭可能的危險。

  彭希陽蹲在地上挑了六顆小石子,抬頭望著他道:「承翰哥哥,留下一個武功最高的給陸大人玩玩,你說好不好?」

  龍承翰嘴角微勾,笛音中斷。「妳高興就好。」

  「好,沒事了,你繼續。」她揮揮手,像是打發什麼似的。

  龍承翰失笑,「聽命」的繼續擔任「助興」的差事。

  彭希陽拿著六顆石子在手中拋了幾拋,掃了七個蒙面人一眼,瞧出武功最高的人之後,六顆石子同時射出,擊中其他六人的定身穴,霎時,砰咚六聲巨響,在半空中高來殺去的八個人一下子摔落六個。

  情勢倏變,打鬥中的兩人驚詫之餘,不約而同往後飛騰,分開來,各據一方。

  「咦?一對一就不打了嗎?」她疑惑的看著他們。

  突然,她發現好幾雙眼睛全往她身上伺候,尤其是何彥和唯一站著的那名刺客,眼睛更是驚詫得像要凸出來似的。

  「哦,陸大人,還有那個什麼門的刺客姑娘,你們不用在意我,繼續打啊,趕緊打完,我們還要趕路呢!」彭希陽揮揮手,催促他們。他們不打,承翰哥哥也不吹笛子了,她沒趣的走回馬旁,伸出手讓龍承翰一把將她拉上馬,重新窩回他溫暖的懷中。

  這個樣子誰還打得下去?何彥瞪著眼,心裡慶幸著自己不曾惹火過她。

  「為什麼你們都沒事?」雖然打不下去,可是刺客姑娘似乎有問題。

  彭希陽眨眨眼,疑惑的問:「我們為什麼要有事?」

  「你們應該都中毒了才對!」斷情門的毒藥乃是一絕,沒道理他們每個人都好好的,還這麼能打。

  啊,原來如此,說到這,她得意的掃了三個受惠者,無言的告訴他們──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我怎麼知道?也許妳的毒藥壞掉了?」彭希陽聳聳肩,敷衍的說。

  龍承翰心裡莞爾,不過表面上依然冷凝肅穆。

  「如果妳供出委託人的身份,朕可以饒妳不死。」

  「哼,不可能!」刺客姑娘冷哼,眼一瞇,當機立斷射出六支飛鏢終結六個夥伴的性命,然後飛身竄逃離去的同時丟下一句話,「斷情門定會取下你的人頭!」

  「鎮岳,別追了。」龍承翰阻止正想追上去的陸鎮岳。

  「對啊,追上去做什麼?被你追到了也是多一具屍體罷了,反正斷情門的殺手肯定會前仆後繼的出現,不用愁沒人可以打。」彭希陽望向慘遭殺害的六名殺手,忍不住搖頭。「竟然連同伴都下得了手。」

  「這是她們選擇的路,妳毋需替她們惋惜。」

  「承翰哥哥,如果哪天我壞了你的大事,你會不會乾脆殺了我?」沉默了一會兒,她突然低低的問。

  「不會,沒有任何事大到讓我要了妳的命,妳安心的活著吧。」龍承翰輕聲的說,微低下頭望著她。她的問題讓他知道,她根本完全不瞭解她在他心裡佔了多大的份量!

  「我以前聽修蓮叔叔說過,身為一國之君常常會有許多的不得已,也許情勢所迫,非得殺了我不可呢?」當時她還覺得奇怪,修蓮叔叔幹麼跟她說帝王的事呢。

  他抬手將她的臉轉過來,認真的凝望著她,「那麼,我寧願死。」

  彭希陽眨眨眼,他認真的模樣讓她忍不住心跳亂了一拍。

  「錯了、錯了!」她突然搖頭,藉此避開他那炙人的眼神。「如果真發生那種事,你應該把皇位丟給承剛哥哥,然後和我回無憂谷去,懂嗎?」

  龍承翰無語的望著她。

  「承翰哥哥,你可要記住,我啊,最最最討厭視死如歸的人了。」輕易言死,生命就變得不重要了。

  他忍不住將她攬得更緊,下巴輕抵在她頭頂。「我記住了。」




  傍晚,他們一行四人終於抵達京城。

  「原來京城是這麼熱鬧的地方啊!」彭希陽轉動著她那雙靈動的大眼。雖然她在京城住到八歲,可是她從不知道原來京城是這麼熱鬧的地方,一路看著一家家的商店舖子,心中已經有了主意,打算把事情解決之後,自個兒出來逛逛。

  「希陽,我們到了。」龍承翰低頭對她說。

  她一抬頭,看見眼前氣勢恢弘的宅子,巨大門上書著「肅親王府」四個大字。

  門外的守門士兵一瞧見他們,立即恭敬的推開大門,伏地恭迎。

  龍承翰策馬進大門,直接往龍承剛的寢院而去。

  「誒誒,承翰哥哥,在宅子裡騎馬不太好吧?」

  「這樣比較快。」龍承翰解釋。

  不久,他們來到勤宵院外,有一大群人迎了過來。

  「奴才叩見皇上!」聲勢浩大,所有人跪了一地。

  「平身。」龍承翰跳下馬,轉身將彭希陽抱下。

  「謝皇上。」所有人起身,分成兩邊彎腰恭立著。

  「龍總管,王爺現況如何?」龍承翰牽著她的手,直接走進勤宵院,往龍承剛的寢房走去。一邊詢問跟在他們身後的肅親王府總管龍牙。

  「回皇上,還是老樣子,一發作就取劍想殺了……哦,沒見到皇上,就一陣亂砍,發作過後就昏迷不醒。」龍牙一邊陳述,一邊好奇的偷偷打量著讓皇上牽著手的小姑娘。

  「朕發現你們似乎都受了傷。」他蹙眉。

  「都是一些皮肉之傷,全都是為了阻止王爺離開勤宵院所造成的,宋大人的傷才嚴重,因為他都守在王爺身邊。」

  越過庭園假山,來到龍承剛的寢房門外,龍承翰停下腳步。

  「王爺一個時辰前才發作過,現下昏迷著。」龍牙解釋。

  「開門。」

  「是。」龍牙上前,輕敲了兩聲。

  「誰?」宋堯沉聲問。

  「宋大人,皇上回來了。」龍牙低聲的說。

  門立刻被打開,宋堯驚喜的站在門內。

  「宋堯,辛苦你了。」龍承翰看見渾身傷痕纍纍,卻依然守著龍承剛的宋堯。

  「屬下不辛苦,辛苦的是王爺。」宋堯側身,讓他們進房。

  「你先下去療傷,這兒交給我們就行了。」龍承翰吩咐著。

  「可是……」宋堯擔心的望向床上的人,又看了一眼彭希陽。

  「你不用擔心,希陽是朕和王爺的師妹,承襲了惠親王的高深醫術,她會治好王爺的,你這一身傷不趕緊治好,等王爺醒來看到了,會有多愧疚你該知道的。」

  「屬下遵旨。」他一頓,望向彭希陽。「王爺就勞煩姑娘了。」

  彭希陽微微一笑,並沒有做下任何承諾,待宋堯出了房,她才走到床邊坐下,抓起龍承剛的手把脈。

  「什麼嘛!原來是這樣啊。」皺了好久的眉頭,她終於哼哼地說道。

  「希陽,妳診出來了?」聽她的話意,似乎已經知道該如何醫治。

  「診出來了啊。」她點頭,放開手,起身走到桌前坐下,一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如何?是毒,還是蠱?」

  「是蠱。」

  「有辦法解嗎?」

  「沒辦法。」她很乾脆的說。

  龍承翰一頓,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沒辦法?」他有點糊塗了。她剛剛那句「什麼嘛!原來是這樣啊。」聽起來明明給人輕而易舉的感覺,不是嗎?

  「蝕心蠱無法可解,除非達成下蠱者給的任務,否則就如同它的名一樣,蝕心而亡,而蝕心蠱的名字還有另一種意思,就是能蝕人之心智,藉以控制中蠱之人為其所用。」

  龍承翰跌坐在椅上,「那……」

  「就算殺了下蠱之人也解不了。」她一眼看透他的想法。

  「皇叔也沒辦法嗎?」

  彭希陽搖頭。「不是我不會解,而是無法可解,就算修蓮叔叔出面也一樣,無法可解就是無法可解。」

  「希陽,我並不是質疑妳的能力。」龍承翰生怕她誤會。

  「放心,承翰哥哥,我的心沒那麼脆弱。」她失笑,「還有,期限只有七七四十九日,一到,任務未完成者,便會暴斃而亡。」

  「四十九日?!」算了算時間,只剩下……「只剩七日!」

  「七天啊……」彭希陽沉吟,「這麼說來,只好你死了。」

  「什麼?!」何彥和陸鎮岳震驚的大喊。

  「喝!你們那麼大聲做什麼?嚇人啊!」彭希陽被他們嚇了一大跳。

  「彭姑娘才嚇人,妳竟然對皇上說出那種話,妳知不知道光是那句話就可以砍妳的頭。」何彥又驚又氣。早就知道這丫頭年紀輕輕,哪可能有什麼高深的醫術。

  「我說了哪句話要被砍頭?」她好笑的反問。

  「就是要皇上死的那句話啊!」何彥怒聲低吼。

  「喔,原來是那句話啊!這麼說來,你也要一起被砍頭嘍,因為你也說了嘛!」她嘻嘻一笑。「不錯、不錯,咱們黃泉路上還能作伴。」

  「我那是……那是……」何彥青白了臉,又急又怒。

  「得了,你也別氣成這樣,我說的都是事實啊,除非承翰哥哥死,否則就是承剛哥哥死嘍!」

  「皇上怎麼可以……」何彥說不下去。

  「我瞭解、我瞭解。」她上前拍拍他的肩,「你是想說,皇上怎麼可以死,對不對?」

  「對!」何彥氣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承剛哥哥死了就算了,是吧?」

  「我……」何彥臉色又一下變得死白。

  「唉!承剛哥哥啊承剛哥哥,原來你這麼沒人緣哪!」彭希陽感歎著。

  「彭姑娘,妳……」

  「夠了,何彥。」龍承翰淡漠的開口,抬頭凝望著彭希陽,她也回望著他,久久,點了點頭。「看來只能這樣了。」

  聞言,彭希陽勾起笑。不錯嘛,分開了四年,默契似乎還存在。

  「皇上!」何彥和陸鎮岳同時跪了下來,「萬萬不可啊!」

  「朕已經決定了,你們不用多說什麼。」

  「可是皇上,您乃是一國之君,皇朝不能沒有皇上,屬下願意代替皇上讓肅親王斬殺……」陸鎮岳激動的說。

  「不行。」彭希陽搖頭。「蝕心蠱的目標是承翰哥哥,就算殺了一百個你也沒用。」

  「皇上請三思啊!」何彥沉痛的喊。

  「何彥、鎮岳,你們別那麼激動,都起來吧,朕的心意已決。」

  「好了、好了,什麼都別說了,承翰哥哥,給你三天的時間交代後事。」

  「只有三天啊……」龍承翰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嗯,應該夠了,對了,妳想不想和我一起回宮?」

  「好啊,反正現在閒著也是閒著,機會難得,就去參觀一下皇宮吧!」
作者: 鈴蘭    時間: 2010-3-16 06:15:10

第六章   


  現下該怎麼辦?

  何彥和陸鎮岳眼神交會著。該說的,不該說的,他們都說了,可是皇上根本沒聽進去。

  瞧皇上這兩日沒日沒夜的批閱奏折,處理國事,並且和宰相大人在御書房裡一關就是兩個時辰。何彥這個貼身近侍當然知道他們在談什麼,皇上要宰相大人在他「微服出巡」的時候暫代他處理國事。

  皇上當真是在交代後事,他打定主意要拿命去換肅親王的命,而這件天大地大的事,整個皇宮裡,卻只有他和陸大人知曉!

  看看在宮裡玩得不亦樂乎的彭希陽,他又是一肚子的怨氣。

  都是她,明明是請她來救命的,沒想到她出那什麼餿主意,竟然要皇上拿命去換!既然如此,還要她來幹麼?真是太可惡了!

  「我、我受不了了,我沒辦法眼睜睜的看皇上喪命。」何彥喃喃低語,雙手握拳,恨恨的瞪著在御花園裡,百年老樹下那個新增加、與園景極不協調的鞦韆上蕩著嘻笑的人。

  「何公公想怎樣?」陸鎮岳低低的問:「彭姑娘武功高強,連我都不是她的對手,何公公就算想殺了她也辦不到,更何況,就算何公公殺得了她,皇上也已經知道解蠱的唯一辦法,彭姑娘死了,皇上會死得更無所牽掛。」

  何彥咬牙。「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受不了了,憑什麼她說一句話,就決定了皇上非死不可?咱們大老遠的去『請』她過來,不是要她來害死皇上的!」

  「是請她來救肅親王的,所以她提出救肅親王的唯一辦法。」

  何彥啞口,「可是、可是……可惡!她為什麼還能玩得那麼快樂?!明天皇上就要……她為什麼還能無動於衷?!」

  「皇上不也像沒事人似的,今天早上將事情處理完之後,就一直陪著彭姑娘,咱們跟在皇上身邊那麼多年了,何公公可曾瞧見過皇上這般輕鬆愜意?甚至還看到他笑了,你難道沒發現,只要和彭姑娘說話,皇上從不自稱朕嗎?」陸鎮岳沉默了一會兒,望著遠處跳下鞦韆,跑到龍承翰身前跪坐下來,與他交頭接耳的彭希陽。「我真想聽聽彭姑娘說了什麼,才能讓皇上露出那樣的笑容。」

  「就算是這樣又如何?明日到了肅親王府,一切就結束了,有什麼用?」何彥紅著眼。看到皇上快樂他當然也快樂,可是這麼短暫的快樂,他寧願不要!

  「這是皇上的旨意,我們也只能……」他無奈的一歎。

  這方沉默了,而那方……說了什麼呢?

  「我在想,我是不是乾脆和你一起死算了。」彭希陽一邊蕩著鞦韆,一邊嘻笑地說。

  龍承翰挑眉,「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發現自己被人怨恨著。」她吐吐舌。

  「何彥和鎮岳只是太過於忠心。」一聽就知道她說的是誰。

  「我知道啊,否則我哪會坐在這裡。」彭希陽笑了笑。若不是知道他們兩人對承翰哥哥忠心耿耿,以她的性情怎會乖乖的放任他們這般錯待自己,早就好好的整他們一回了。

  「這麼說來,朕可得好好的謝謝妳高抬貴手,放過朕的忠僕嘍!」他淡淡的微扯嘴角,故意的說。

  「呵呵,皇上不用客氣,因為民女不保證不會有整他們的一天。」學著他打官腔,說起話來還挺有趣的。

  「希陽……」龍承翰突然垂下頭,望著地上,好像地上的小草突然很吸引他似的。

  「幹麼?」彭希陽疑惑的問。

  「如果我死了,妳會不會傷心?」

  彭希陽皺眉,跳下鞦韆,跪坐在龍承翰面前,微彎腰審視著他。

  「承翰哥哥,你不相信我嗎?」

  龍承翰抬起頭,「妳知道我相信妳。」

  「那你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想知道。」他溫柔的望著她。

  「你為什麼會不知道呢?」她一臉不解。「不管是你,還是承剛哥哥,或者是修蓮叔叔和寒哲叔叔,我都當你們是我僅剩的親人,你們若有個萬一,我當然會傷心啊!」

  龍承翰眼神微黯,伸手抓握住她的手,「我們在妳心裡……妳對我們都一視同仁嗎?沒有一點點差別嗎?」

  「當然有差別,我敬愛修蓮叔叔和寒哲叔叔,我對承剛哥哥的感覺就像他是我弟弟似的……」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誰叫他以前老是像個吵鬧的孩子似的跟在我們後頭追著跑呢,還那麼愛哭,一點都不像是哥哥。」

  「那我呢?」龍承翰深凝著她。

  「你啊……」她偏頭深思的望茗他,有些為難的皺了皺眉。「對你的感覺就挺複雜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你一直像個哥哥……」

  終究只是哥哥嗎?龍承翰心裡歎息。

  「可是有時候,我又覺得有點奇怪,你也是承剛哥哥的哥哥啊,而且還是親哥哥,可是我就沒見你像寵我一樣的寵他,而且……」眉頭皺得更深了,好一會兒,她才搖搖頭,「算了,我也不會解釋……」

  「不行,告訴我,而且什麼?」龍承翰有點急切的抓緊她的手。

  彭希陽對他的急切有些訝異,可是她還是乖乖的試著解釋心裡那種她也厘不太清楚的感覺。

  「我一直覺得身為一個哥哥,就該像你一樣,成熟、穩重、遇事處變不驚、疼愛手足等等,你實現了我心中一個完美哥哥的形象,你對我真的很好很好,可是有時候,我卻莫名的有點……怕你……」眉頭一蹙,她又停了下來。

  「妳怕我?」他訝異,他知道自己冷峻不苟言笑的外貌,加上顯赫的身份讓許多人畏懼他,可是……他從來沒想到她也會是其中之一。

  「其實那種感覺和害怕又不太像,我說了我不太會解釋。」她有點氣餒的歎氣。

  「那妳告訴我,是什麼樣的感覺?」

  「大部分時候都是很正常的,那種感覺只有偶爾才會出現,比如你一直看著我的時候,我就會莫名的開始緊張,心臟會突然加快速度,手心會冒汗……這種感覺就跟我和老虎對峙的時候一樣,當然啦,我不是說承翰哥哥像老虎,我只是打個比方,我說了我不太會解釋的嘛!」

  龍承翰突然笑了,漾著極其溫柔的笑容凝望著她。

  「喔,天啊!」彭希陽低呼,抬手遮住他的眼,「你又害我有那種感覺了,別這樣看著我啊!」

  「希陽。」他輕柔的低喚她的名,沒有拿下她的手,任其遮著他的眼。「妳不是害怕。」

  彭希陽盯著他上揚的唇,表情有些失神。「承翰哥哥,我好像……第一次看見你笑得這麼開心?」

  「希陽……」他忍不住歎息,抬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雙手拉下。「希陽,妳聽見我的話了嗎?」

  「什麼?」她迷迷糊糊的漫應,思緒還困在他俊朗的笑容裡。

  「我說,妳對我的感覺,不是害怕。」他決定了,在赴死之前,要讓她知道他對她的感情,也要讓她釐清楚自己的感情。

  彭希陽眨眨眼,視線勉強從他的唇上移,迎向他那種讓她心跳加速的眼神。「不是害怕?那是什麼?」

  感覺到她腕上脈搏的跳動速度加快,龍承翰笑容更深了。

  「那種感覺,是喜歡,希陽,妳喜歡我。」

  「我當然喜歡你啊。」她翻了一個白眼,還以為他有什麼高明的見解呢,呿!「我也喜歡修蓮叔叔、寒哲叔叔、承剛哥哥,可是對他們,我沒有對你的這種感覺啊!你一定說錯了。」

  「對,我說錯了。」龍承翰點頭,他的確錯了。「那種感覺不是喜歡,而是更深層的,妳……愛我,不是親人間的愛,而是男女間的愛,妳愛我,對嗎?」

  彭希陽錯愕的張著嘴。承翰哥哥到底在說什麼?她愛他?就像寒哲叔叔和修蓮叔叔他們之間的那種感情?

  「不對!」她驀地大喊。

  「我愛妳,希陽。」他輕輕捧著她驚愕不已的臉,緩緩的靠近她。「我愛妳很久很久了,我一直告訴自己,妳還小,我必須耐心的等妳長大,若非無憂谷與世隔絕,我毋需擔心妳會被別的男人拐走,我根本不可能安心的離開,我已經等太久了,久到我已經……」他溫柔的啄吻著她的紅唇。「快要等不下去了……」

  太突然了!太突然了!太突然了……

  她在心裡狂喊,可是身子卻僵直著動彈不得,瞠著大眼,錯愕且難以置信的瞪著近在咫尺的他,他這種眼神,她經常在寒哲叔叔和修蓮叔叔他們互望的眼底看到,他從以前就是用這種眼神看她的嗎?

  這不是真的,她想自欺,可唇上溫熱的觸感是那般真實。天!她從沒想過要談情,她甚至認為自己不會和某個男人成親,可是眼前正在吻著她的男人,是一個一國之君,一個能夠擁有無數嬪妃的男人……

  她猛地推開他,並向後飛躍遠離他。

  「希陽?」龍承翰措手不及,被她一推,跌躺在地上,後腦重重的敲了一下,痛得他差點齜牙咧嘴。

  「你錯了!」彭希陽對他大喊,「那絕對不是愛!」

  「那麼,那是什麼?」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她。

  「我不知道!」她轉身飛縱,想要離他遠遠的。

  「妳既然不知道,為什麼說我錯了?」龍承翰不讓她逃,縱身追了上去。

  「我就是知道。」回頭看見他追上,她加快速度逃離。

  「妳自己說妳不知道的。」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我知道你錯了!」

  龍承翰有點惱火,眼看兩人距離越來越遠,他倏地大喊,「彭希陽,妳是個膽小鬼!」

  話聲一落,幾乎快消失在視線內的人兒突然一頓,足尖一點,往回飛縱而來,眨眼間已回到他的面前,怒氣沖沖的指著他。

  「你……我最恨人家說我是膽小鬼了,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的!」

  「我如果不這麼說,妳會回頭嗎?」龍承翰抓住她的手,往懷裡一扯。「而且我說的也是事實,妳是膽小鬼,因為妳逃了。」

  「我……我只是不想聽你胡說八道,你……」她掙扎著。「你放開我啦!」

  「希陽,妳武功比我高,要掙脫我並不難。」龍承翰溫柔地望著她。

  是不難,可是勢必得傷了他,而她……

  「妳捨不得傷我,對不對?」他輕笑,笑得自信,笑得讓她氣結。

  「那並不代表什麼!」她怒道。

  「如果是承剛這樣對妳呢?」他吻了她一下。

  「他敢!我一定會把他揍得連你爹娘都認不出他來。」想也沒想,她火大的說。

  「所以……」他又笑了。「我沒錯,對吧!」

  彭希陽瞪著他。他錯了,他錯了!他一定錯了,他……真的錯了嗎?

  「希陽,承認愛我,這麼困難嗎?」

  她迷惘的望著他。承認愛他,其實一點也不難,因為他那麼好,可是……不行的,她……不行的!

  瞧見她如此迷惘,龍承翰有些不忍了。

  「我不逼妳了,希陽,妳只要知道我愛妳就行了,甚至願意把我的命交給妳。」

  彭希陽瞪著他,抿唇不語。

  他無奈的一歎,將她擁進懷裡,「明天的事,就拜託妳了。」

  她無言的靠著他,點點頭,心頭突然湧起一股不安,急切的抓住他的衣襟,認真地望著他,「你一定……一定要照我說的去做,一分一毫都不能偏差,你辦得到的,對不對?」

  龍承翰對她溫柔一笑,抬手輕撫著她的臉頰。

  「妳放心,我一定辦得到。」

  「如果你沒辦到,我會嘲笑你的,知道嗎?」

  「我可不能讓妳嘲笑,有失堂堂一國之君的面子。」

  「承翰哥哥,我……」

  「皇上,不好了!」陸鎮岳匆匆飛縱而來,落在他們面前。「皇上,肅親王醒來,拿著劍往宮裡來了!」

  「什麼?宋堯呢?」龍承翰表情一沉。

  「聽快馬進宮的侍衛報告,宋大人為了阻止肅親王,被他刺了一劍,身受重傷,目前生死未卜。」

  「承翰哥哥,不能讓承剛哥哥殺進皇宮裡,否則他是死路一條。」一進了皇宮,弒君之罪就無法掩蓋了。

  「我知道。」龍承翰點頭,「我們立刻引剛弟回肅親王府。」

  「好,走!」

  兩人全力飛縱,生怕慢了一步。剛弟弒君之舉外洩的話,饒是身為一國之君的他,也救不了他。

  「啊?皇上,等等奴才啊!」何彥慢了一步,追在後頭喊著。

  「我帶你走,抓緊我!」陸鎮岳無奈,回頭將他一把抓起,帶著他趕了過去。

  希望……他們別遲了!




  當龍承剛一劍刺進龍承翰的胸膛時,時間彷彿停止了一般,所有的一切都靜止了,直到龍承翰噴出一口血水,一切才又動了起來。

  龍承翰向後仰倒,劍緩緩的從他的胸口脫離,噴出一道血柱,灑在龍承剛的臉上、身上,下一瞬間,龍承剛眨眨眼,呆滯空洞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緊接著,他嘔出一口黑色濃稠的污血,跪倒在地上,混沌的腦袋終於清醒過來。

  「不!皇上……」遲來一步的何彥狂呼,飛奔上前,抱住仰倒在地上的龍承翰。「天啊!天啊!皇上、皇上……」

  皇上?皇兄怎麼了?

  龍承剛緩緩的抬起頭來,隨即震驚的瞪大眼睛,瞪著倒在地上的龍承翰,然後,視線緩緩的落在手中染血的劍,這是……怎麼回事?!

  「別動他!」彭希陽沉聲低吼,才上前一步,便被一臉陰沉的陸鎮岳給攔住。「你幹什麼?」她微瞇著眼。

  「請彭姑娘別再接近皇上了,我已經派人請來御醫,彭姑娘別再插手!」陸鎮岳沉聲地說。他還是遲了一步,只怪自己功力不如人。

  「陸大人,你最好去把那個人給攔下來,這裡的事,一絲一毫都不能外洩出去,拿去好好的看清楚!」從懷裡掏出龍承翰先前準備好的聖旨丟給陸鎮岳,她抬手輕輕一擋一揮,便將他給隔開,來到龍承翰身旁蹲下。

  「妳走開!妳這個該死的女人,都是妳害死皇上的!」何彥哭著狂吼。

  她懶得理會他,朝龍承剛大喊,「龍承剛,你若已經清醒了,就過來幫忙,別傻楞在那裡!陸大人,如果你聖旨看清楚了,趕緊去把那個人給攔下來,御醫絕對不能請過來。何彥,你再繼續阻礙我救治承翰哥哥,你的皇上就真的要死了!」她實在受不了這些愚忠的傢伙。

  龍承剛和陸鎮嶽立即分開行動。

  「丫頭,妳欠我一個解釋。」龍承剛冷硬著一張臉,雙手顫抖的拋開手中的劍。

  「承剛哥哥,先幫我把承翰哥哥抬進房裡,何彥你也來幫忙,小心別太大的動作,別再哭了,我向你保證,皇上絕對不會死!龍總管,阻止所有人進勤宵院,不准消息外洩,否則肅親王府將成為歷史。」彭希陽一一吩咐,跟在後頭進到房裡。

  站在床邊看著彭希陽為皇兄急救,何彥則忙裡忙外的幫忙換水換布。

  龍承剛痛苦的閉了閉眼,沉痛的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彭希陽一邊剪開龍承翰的衣裳,一邊解說。

  「天啊,妳出這是什麼餿主意?」

  「奴才也大力反對,可是、可是皇上就是一意弧行,都是彭姑娘……」何彥也在一旁控訴,惹來彭希陽一個狠瞪,才不甘願的閉嘴。

  「你出去。」她趕人,因為她接下來要救治龍承翰的方法,一定又會讓何彥大呼小叫,她不想讓他干擾她。

  「奴才要留下來。」

  「龍承剛,把他趕出去,否則大家都別忙了。」彭希陽威脅著。

  「何公公,你先出去。」龍承剛也瞭解何彥的性情,他在這裡的確幫不上忙,只會擾亂丫頭的心情。

  「王爺……」

  「何公公,皇兄的傷比較重要,請你先出去。」他婉言相勸。

  何彥無奈,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寢房。

  看著彭希陽俐落的準備工具,龍承剛心情益發沉重。

  「皇兄怎麼會答應這種事?我寧願死,也不要……」

  「你的心情承翰哥哥怎麼會不知道,他的心情也是一樣啊!所以我只能想辦法讓你們兩個都能活下去,你放心,之前我和承翰哥哥已經演練過了,只要他照我的吩咐去做,就不會傷到要害,我還在他胸口畫下記號……該死,別抖了!」彭希陽突然大吼,猛地拍打自己的手。

  「希陽?」龍承剛抬頭望她,瞧見她也白著一張臉,手顫抖著,他才知道,她也不好過,甚至她心裡應該比任何人都難過。

  彭希陽深吸一口氣,穩下自己紊亂的心緒,她得鎮定下來才行!

  「承翰哥哥不會有事的,你瞧,你的劍就插進我畫記號的地方,承翰哥哥說他會辦到,他真的辦到了。」

  龍承剛握緊拳,直到此刻,他還是無法接受自己竟然拿劍刺進皇兄胸口的事實。

  「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的,這個地方避開所有重要的內臟器官……」彭希陽一頓,看見龍承翰眼皮顫抖,「承翰哥哥,你醒了嗎?」

  龍承剛立即靠近,「皇兄?」

  龍承翰緩緩的張開眼睛,看見他們兩個時,微微的扯開了嘴角。

  「剛弟,你……沒事了嗎?」

  龍承剛紅了眼。「該死的,有事的是你,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哽咽的說不下去,他掩臉哽泣。

  「有希陽在,我不會……有事的,剛弟,接下來就要麻煩你……代為掌理朝政,之前我已經吩咐過宰相……」

  「我知道,我會的,你不要再說話了。」

  龍承翰微微一笑,望向彭希陽,「希陽,我辦到了,是不?」胸口的痛,讓他臉色越來越蒼白。

  彭希陽從救治中分神瞥了他一眼。「你閉嘴,不要打擾我。」

  「聖旨……交給鎮岳了嗎?」有些問題,不在他昏迷前交代清楚的話,等他醒來,可能已經死了很多人,包括他的至親和至愛。

  「給他了,要不然我和承剛哥哥怎麼可能在這裡?」

  「那就好……」他放心的閉上眼。「希陽……妳別怕,我不會有事的,我……相信妳……」喃喃的低語漸漸隱去,他終於被黑暗征服。

  美麗的雙眸盈上一層霧氣,彭希陽漾開笑容,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淚水。

  「你當然不會有事,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作者: 鈴蘭    時間: 2010-3-16 06:15:52

第七章   


  確定龍承翰已經退燒,度過最危險的時刻時,天已經快亮了。

  房門在眾人焦急等待六個時辰之後終於打開,彭希陽和龍承剛尚未來得及踏出門,門外徹夜未眠守候的眾人已經靠攏上去。

  「皇上怎樣了?!」何彥衝口急問。

  彭希陽斜睨著他。她現在又累、又困、又餓,擠不出一點點善心來安撫這個忠僕。

  「還活著。」她懶洋洋的哼了一聲,轉向龍牙。「龍總管,我肚子餓了。」

  「是,奴才立即去準備。」龍牙恭恭敬敬的鞠躬退下。他呀,可不像何彥,眼明得很,早在第一眼看見這位彭姑娘時,就知道她的份量了。

  「彭姑娘!」何彥又急又衝。「皇上到底怎樣了?妳好歹說一說啊!」

  「不是說了,還活著嗎?」彭希陽皺眉,望向也是一臉憂心,陰鬱著臉的陸鎮岳。「陸大人,事情都處理妥善了嗎?」

  「屬下都依照皇上的旨意辦妥了,不過……宮裡有人急著非見皇上不可。」

  「非見不可?」彭希陽挑眉。難道真如他們所料,那人沉不住氣,想要親眼見到成果嗎?「是誰?」

  「龍琳公主。」

  「咦?公主?」彭希陽狐疑的揚眉,望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龍承剛,「承剛哥哥,我不知道你們還有姊妹。」

  「龍琳是母后收養的義女,她是一位溫柔婉約、淑德兼備、才貌雙全的好姑娘,她住在玲瓏宮,平日深居簡出,很少出現。」龍承剛盡責的為她解惑。

  「這樣啊!」她沉吟,「她該不會是……」

  「彭姑娘!」一直被忽略的何彥實在忍不住了。

  彭希陽微惱。「何公公,你是要在這邊吠,還是進房裡去守著你的皇上?」

  吠?!何彥瞪大眼。想他堂堂太監總管,多少文武大臣都得賣他三分臉色,如今卻被這小姑娘明喻成犬,這真的是太過分了!

  算了、算了,看在能進去照顧皇上的份上,他就委屈一點忍下吧!

  鼻子哼了一聲,轉身走進房裡,一旁的陸鎮岳看了彭希陽一眼,也跟著進房去了。

  「何彥對皇兄忠心耿耿,妳就別對他那麼凶了。」龍承剛看何彥進房之後,才開口為他說情。

  「很抱歉,我現在最缺乏的就是耐性和善心,或許等我吃飽喝足睡舒服,我會有多一點的好心情來娛樂他。」她沒好氣的瞪他。

  龍承剛摸摸鼻子,自討沒趣。

  「王爺、彭姑娘,早膳已經備妥在月桂廳,請王爺和彭姑娘移駕。」龍牙匆匆而來,恭敬的說。

  「我得準備代皇兄上朝了,妳自己去用瞎吧。」龍承剛心情其實很鬱悶。

  「上朝的事不急,這一兩天還有宰相大人替著,你一起來,我還有事要問你。」彭希陽說完,就跟著龍牙往月桂廳去。

  「這丫頭,我可是堂堂肅親王耶!這般使喚我,膽子忒大!」龍承剛在後頭不滿的嘀咕。

  「承剛哥哥,你還楞在那裡做什麼?」一回頭,沒見著人跟上,她沒好氣的喊、拜託,她很累耶,讓她早早把事處理完去休息好不好?

  「是是是,姑奶奶。」龍承剛無奈,只得跟上。

  「妳到底有什麼事要問我?」坐定之後,他問。

  「那個龍琳公主。」將食物塞滿嘴的她,抽空含糊的說了一句。

  「龍琳?她怎麼了?」龍承剛疑惑。

  彭希陽吞下嘴裡的食物,才道:「她除了是你娘收養的義女,是不是還有其他身份?」

  龍承剛眼神微閃。「什麼其他身份?」

  她放下夾菜的銀箸,斜睨著他,「承剛哥哥,你就別裝傻了,你知道我的意思,直接回答我就行了。」

  「妳為什麼想知道?妳擔心嗎?」

  「呿,我擔心什麼啊!」繼續填肚子。「不過你這麼一說,就表示我的猜測是對的,是你,還是承翰哥哥?」

  「是皇兄,不過……」

  「不過?」訝異的挑眉,她也猜是承翰哥哥,可是他的不過倒令她訝異了。

  龍承剛突然開口屏退龍牙和侍女,直到月桂廳裡只剩下他們兩個,才道:「這件事我可以告訴妳,但是妳得保證聽到的話不會再傳入第三個人耳裡。」

  「你以為我是什麼大嘴巴嗎?」彭希陽斜睨他一眼,嘲弄的一笑,「我守密的本領你又不是沒見識過,像你十五歲那年被大老虎嚇得尿濕褲子的事,我不是一直替你保密到現在,連承翰哥哥我都沒告訴他,不是嗎?」

  「彭希陽!」龍承剛漲紅了臉,實在不敢相信她竟然拿這件事出來說。

  「你到底說不說啊!」她不耐煩了。

  「行了,我這不就要說了嗎?」龍承剛無奈至極。為什麼一面對她,他的威嚴就全沒了?「母后的意思是讓龍琳和皇兄培養感情,如果皇兄有意,就迎娶她成為皇后,只不過皇兄無意,龍琳也非常怕皇兄,我曾經試著勸導過她幾次,沒想到她就把感情放在我身上了,她曾經對我提過,不過被我婉言拒絕了,因為在我心裡,她是將來的皇嫂,更何況我根本對她無意,後來她便將自己關在玲瓏宮裡,不曾再踏出宮一步了。」

  「這樣啊……」彭希陽沉吟。「你說她很怕承翰哥哥?」

  「對啊,皇兄那張冷臉少有人不怕的,更何況是像龍琳那種柔弱的姑娘。」天底下大概只有彭希陽敢這麼囂張的使喚皇上和他這個肅親王,也幸好,就這麼一個,要不然日子恐怕更難過呢。

  「不通,不通啊!」她搖頭。

  「什麼不通?」

  「我先問你,龍琳公主進宮多久了?」

  「六年了,她十四歲時進宮,當時我和皇兄都還在無憂谷呢。」

  「那你們回宮也已經四年了,這四年裡,她曾主動找過承翰哥哥嗎?」

  「我不是說了,她很怕皇兄,怎麼可能主動找皇兄呢?」龍承剛越談越覺得不對勁:「希陽,妳為什麼一直問龍琳的事?難不成……妳在刺探敵情?」他笑中有絲嘲弄。

  「可以算是。」她想著龍琳公主的事,誤解了他的話。

  「看來不枉費皇兄對妳一片癡心,妳終於開竅了,皇兄一定會很高興。」老早就知道皇兄的心情,所以龍琳對皇兄無意也是值得慶幸的一件事。

  「你說到哪裡去了,我現在談的是這一次的蠱毒刺殺事件,和那件事完全沒有關係!」彭希陽瞪他,想到之前龍承翰說愛她的事,臉上忍不住發熱。

  龍承剛蹙眉,「既然是談這件事,為什麼扯到龍琳?」

  「你沒聽見陸大人的回報嗎?龍琳公主急著要見承翰哥哥,而且還非見不可。」彭希陽送了他一個白眼。他的心神到底都留在哪裡啊?

  龍承剛想起陸鎮岳之前的報告。「也許、也許她真的有重要的事……」

  「問題是,承翰哥哥明明『微服出巡』去了,她怎麼還堅持非見他不可?」

  「也許……她只是……」他實在想不出合理的理由。

  「只是什麼?」彭希陽嗤聲問。

  「我不知道,不過如果妳懷疑這事是龍琳做的,我可以告訴妳那是不可能的,妳不認識龍琳,妳不知道她是一個……」

  「溫柔婉約、淑德兼備、才貌雙全的好姑娘。行了,你的褒揚之詞我已經聽過了。」她接口,「我很懷疑,你當真對她無意嗎?」

  「當然是真的,我只當她是妹妹,還有一點當成未來的皇嫂看待。」

  「她的來歷呢?你們知道嗎?」

  龍承剛聞言一楞,搖頭。「母后沒提過。」

  「你娘沒提過,你們也沒想過要問?」

  「因為沒必要啊!」

  「不過現在想想,值得探討,是吧。」彭希陽詭笑,覺得有點意思了。

  龍承剛沉默了一會兒,還是無法置信的搖頭。

  「龍琳不可能和這件事有關的。」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也不是說她就是兇手,只是做合理的懷疑,小心的求證罷了,你何必一副我冤死好人的樣子呢?」

  「我沒有。」龍承剛淡淡的說。

  「承剛哥哥,你去問問陸大人,龍琳公主是怎麼對他說要見皇上的。」

  「妳怎麼不自己去問?」

  「拜託,他和何彥兩個人還都在怪我,我才懶得理他們咧!」

  「其實……」龍承剛看了她一眼。「我也怪妳,我知道妳做了最好的處置,可是心裡還是免不了……」他歎息的搖頭。

  彭希陽無語,一會兒才低低的說:「如果我說,我也怪我自己呢?」

  「妳說什麼?」她的聲音太低,語意不清,他沒聽清楚。

  她微微一笑,搖頭。「沒什麼,你到底要不要去問陸大人啊!」

  「我會叫宋堯去問問……」龍承剛一頓,此時他才發現,一直與他形影不離的宋堯竟不見人影。

  「龍總管!」他揚聲喊。

  龍牙立即推門而入。「奴才在,王爺有何吩咐?」

  「宋堯人呢?」

  「啊?宋大人他……」龍牙一怔,猶豫著該不該說,尤其宋大人還千交代,萬交代,絕對不可讓王爺知曉……

  可彭希陽就沒這層顧慮了,故意搖頭歎道:「那個宋堯啊,可憐喔,被人殺成重傷,現在還躺在床上起不來呢。」她相信龍承剛也不願被人瞞在鼓裡。

  「彭姑娘……」龍牙不安的喊。

  龍承剛臉色微變,瞧見龍牙不安的臉色,難不成……

  「是我嗎?」他呢喃低問。

  「王爺,您也是身不由己,宋大人他……」龍牙想要安慰他。

  龍承剛抬手阻止他,「我沒事,我只是……」厭惡自己。

  「那的確不是你的錯,如果你心裡這麼想的話,就真的辜負了宋大人無怨無悔的付出。」彭希陽直接道破他心裡的想法。「坐下,你想去哪裡?」

  「我去探視宋堯……」

  「咱們事情還沒討論完耶!是探視宋堯重要,還是逮到主謀重要?」

  龍承剛抿唇。「去探視宋堯花不了多少時間,我一會兒就回來。」

  彭希陽挑眉,嘴角微微上勾,扯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好吧,既然你這麼心急宋大人,我也不好阻止,不過離開之前,這個先吃下吧!」她拿出一包藥粉遞給他。「免得又被人下毒下蠱的。」

  「這有效嗎?」

  「你懷疑我?」

  「不敢。」龍承剛無奈吃下。

  填飽肚子的彭希陽,心情終於有些好轉,瞧見他的模樣,有點兒啼笑皆非。

  「承剛哥哥,我很可怕嗎?」

  這天外飛來的一筆,讓正打算去探視宋堯的龍承剛有點訝異的停下腳步。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和承翰哥哥表現出來的樣子都好像我是個窮兇惡極的女人,一副逼你們吞毒藥,你們還不敢不吞的樣子。」

  龍承剛失笑,「那是因為我們相信妳,也疼愛妳,別胡思亂想了,我一會兒就回來。」拍拍她的頭,他轉身匆匆離去。

  彭希陽才懶得等他,尤其她早料到一看見傷痕纍纍的宋堯,龍承剛不可能那麼早離開,所以她一吃飽,便回到勤宵院,看見守在門口的陸鎮岳。

  「用膳了嗎?」她問。

  「龍總管已經吩咐僕人準備了。」陸鎮岳以不失禮卻冷淡的語調回答。

  彭希陽知道他還不能諒解她的做法,但是她無昕謂,點點頭,推門進房。

  「妳來幹什麼?!」何彥抬頭,一看見是她立即低聲質問。

  吼!這個何彥,憑什麼擺臉色給她看啊!

  「何彥,我念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已經容忍你很多次了,信不信等承翰哥哥醒來,我一句話就能讓你人頭落地?」

  「皇上不是會聽信枕邊語的昏君!」何彥臉色微白,可是仍逞強的說。

  枕邊語?!吼!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

  「是嗎?你確定嗎?」她冷笑。「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容忍限度,我不是什麼溫柔婉約、善良可欺,認為男人是天的姑娘,即使我現在殺了你,龍承翰和龍承剛就算想辦我,也沒那個能耐!」

  何彥瞪大眼,敢怒不敢言。

  「看來你是聽懂了。」她有點疲累的歎息。「何公公,我真的很累了,我也不想這般盛氣凌人的,我自認做了最好的處置,保住了他們兩條命,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如果你和陸大人還是覺得我做錯了,那我也沒辦法。反正等承翰哥哥傷勢好轉,我就會離開這裡,不會再礙著你們的眼了,這樣可以嗎?」

  不再理會他有何反應,她爬上床,鑽到內側,在龍承翰身邊躺下。她真的很累了,頭一沾枕,睡意便襲來,迷迷糊糊之間,感覺到有人拉了被子替她蓋上,她微微一笑,沉沉睡去。




  龍承翰再次有意識,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

  胸口的痛減緩了,身子也不再感覺那麼無力,他緩緩的睜開眼睛,被近在咫尺的睡臉給嚇了一跳。

  希陽?她怎麼會睡在這裡?

  臉上的神情變得溫柔,細細的審視著她的小臉,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輕輕的將垂在她臉上的發撥向耳後,手指順著耳後,輕柔的劃向纖細的頸項……

  「唔……」彭希陽喃喃地低吟一聲,也許是感覺到搔癢,她抬手拍向頸部搔癢處,將他的手給拍掉。

  聲音驚醒趴在桌上打盹的何彥,他猛地抬起頭,往床上瞧去,雖然龍承翰的臉面向內側,可是看見他「不安分」的手,就知道他醒了。

  皇上醒了!何彥驚喜的跳了起來,就往床邊沖。

  「皇……」驚喜的呼喊尚未出口,就被龍承翰即時制止。

  「噤聲,別吵醒希陽。」他低聲的說。

  「皇上,奴才好擔心您啊!」何彥壓低聲音,看見精神似乎不錯的皇上,激動得紅了眼,這兩日夜的煎熬真是苦啊!

  「有希陽在,朕不會有事的。」

  「可是就是因為她,皇上才……」何彥忍不住還是想抱怨一下。

  「就是因為她,朕和肅親王才能都活著,何彥,你只要記住這點就行了。」

  「是,奴才遵旨。」這點他也是知道啦,可是想到那恐怖的一幕,想到皇上龍體所受的傷害,他就忍不住啊!

  「嗤!」一聲嗤笑,出自已經醒來的彭希陽口中,儘管他們聲音壓得極低,她還是聽得見。「何公公不愧是皇上的忠僕,還真聽話呢。」緩緩的坐了起來,她嘲弄的說。

  「這本來就是應該的。」何彥回嘴道。

  「何彥,你下去準備午膳。」龍承翰吩咐。

  「是,奴才立即下去準備。」

  「等等,何彥,我吩咐過廚房要準備熱粥,你把那也端過來,承翰哥哥現在只能喝稀粥。」

  「是。」他躬身退下。

  待房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之後,彭希陽大方的伸了一個懶腰。

  「還累嗎?」龍承翰抬手撫順她的發。

  「不累了,我睡得夠久,是該醒了。」看見他目不轉睛的凝視著自己,她臉上忍不住一熱,趕緊找話說。「你現在覺得怎樣?」

  「很好。」龍承翰對她微微一笑。「多虧妳了,希陽。」

  「少來了,我啊,只要不被千夫所指,就阿彌陀佛了。」她皺皺鼻子。唉,連她都忍不住怪自己,腦子裡總是不停的重複著他受傷的那一剎那,心跟著揪疼著,今天如果不是他,換成任何一個人,她絕對不會有這種怪自己的想法,唉唉唉,就在那一剎那,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感情。

  「抱歉,委屈妳了。」輕撫著她的頰,他歉疚的說。

  彭希陽眨眨眼,眨去突然泛起的淚霧,心頭的委屈和痛苦因他的溫言軟語而全數浮現,抓起他的手,把上脈,一會兒之後,還是無法安心。

  「你真的……沒事了,對吧?」她想聽到他親口說。

  「除了還會痛之外,我很好,希陽,妳別怕,我真的很好,沒事了,妳做得很好。」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她微微哽咽,「我真的很怕,可是在大家面前,我必須堅強,必須無畏無懼,斬釘截鐵的告訴他們你不會有事,天知道我怕得要死,明明對自己的醫術很有信心,可是就是怕得要死!」

  「那是因為妳關心則亂,希陽……」他抬起她低垂的頭,心疼她受的委屈和煎熬,輕吻她滴落的淚水,印上微啟的紅唇。

  彭希陽承接住他憐惜的吻,閉上眼睛,此時此刻,她什麼也無法多想,只想感受他的憐愛,忘了所有顧慮。

  「希陽……希陽……」感覺到她前所未有的溫馴,龍承翰欣喜若狂,他低喃著她的名,緩緩的加深這個吻。

  雖然只是個吻,卻是彭希陽初次領受男女間的激情,所有的理智完全無用武之地,只能無助的沉淪,任憑他探索深吮。

  「唔……」兩人都太過激動,不小心牽扯到他胸口的傷,劇痛襲來,讓他忍不住呻吟一聲,白了一張俊顏。

  「天啊!」彭希陽低呼,她到底在幹什麼?!「你還好嗎?」

  「我很好。」龍承翰勉強一笑。「沒有比現在更好的了。」他食指劃過她微腫的紅唇。

  知道他的意思,她紅了臉。

  「希陽,我要立妳為後。」疼痛稍緩之後,他正色的說。

  原本嬌羞的臉蛋霎時刷白,驚愕的看著他認真深情的模樣,現實直接衝擊她的腦海。

  她有些狼狽的逃避他的視線,「我……不適合皇宮的生活。」

  龍承翰太開心了,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

  「妳不用擔心,龍氏皇朝沒有太多的規矩,妳依然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且將來妳是皇后,誰敢管妳?」

  她很心動,真的,她真的很心動,可是……

  「沒有必要立後,承翰哥哥只要立我為妃就可以了。」如果不是皇后,如果不是唯一,她或許可以……

  「呵呵,希陽,妳不知道嗎?龍氏皇朝在朕的爺爺在位的時候,就廢去後宮制度,皇帝已經沒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了,只有唯一的一位皇后。」

  「我……不知道……」彭希陽搖頭。原來,連老天也不讓她留在他身邊是嗎?原以為,若不是唯一,她或許可以逃避現實,只要讓她留在他身邊即可,可是……

  「希陽,妳……怎麼了?」終於察覺她的不對勁,龍承翰關心地問。

  「沒事,我……」

  「叩叩」兩聲敲門聲打斷他們的對話,彭希陽暗自鬆了口氣,揚起笑,小心地退開。

  「承翰哥哥,先用膳吧,睡掉了兩餐,我肚子好餓呢。」說著說著,手腳俐落的爬下床,衝去將門打開。

  正要推門而入的何彥被她嚇了一跳,她接過托盤,放置在桌上。

  「何公公,你伺候皇上用膳,小心點,慢慢來,別讓皇上吃太快了。」

  「奴才知道。」何彥應道。

  彭希陽刻意背對著床,大快朵頤的吃了起來,然而,後背灼熱的感覺讓她知道,他正看著她。
作者: 鈴蘭    時間: 2010-3-16 06:16:35

第八章   


  翌日──

  「妳在幹什麼?」靠坐在床上的龍承翰看著背對著他,在桌旁忙碌的彭希陽,疑惑的問。

  「我在整理一些對你們有用的藥物,要留下來給你們。」彭希陽將她帶出來的藥物分成兩邊,一一標上它們的用途和功效,然後分別放進兩個盒子裡。

  「留下來給我們?」他聽出不對。「妳要離開了?」

  「你的傷已經沒有大礙,只要按時服藥換藥,很快就能痊癒,既然你們已經沒事,我也該去辦我自己的事了。」

  「打算什麼時候離開?」龍承翰臉色微沉。

  「等我把事情交代清楚就走。」將兩個盒子放置在櫃子裡,她走到床沿坐下,打算為他換藥。「今天覺得怎樣?應該好很多了吧?」

  沒有聽到回答,她疑惑的抬起頭,不偏不倚的對上他深邃的瞳眸,他深凝著她,不發一語。

  「怎麼了?」心跳突然失速,她低下頭為他拆開胸口布巾,藉以避開他的凝視。

  「希陽,妳打算逃嗎?」他抬手托高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

  「逃?我為什麼要逃?」彭希陽蹙眉。對她來說,「逃」的同義詞就是「膽小鬼」。

  「這就要問妳了。」龍承翰將問題丟還給她。

  「我想承翰哥哥搞錯了一件事,」揮開他箝制她下巴的手,她繼續為他拆布巾準備換藥。「我這次出谷,本來就是有事要辦,承剛哥哥中蠱毒之事只是順便解決的,既然你們這裡已經沒事了,我當然要去辦我的事。」

  「那我們的事情呢?」他托高她的下巴。

  「你們還有什麼事?」她裝傻,再次揮開他的手低下頭去,忙碌的取來傷藥。

  「希陽!」龍承翰不讓她閃躲,抓住她的手。「我說的是我和妳,我們的事,昨天我說過要立妳為後!」

  「哎呀!你幹什麼啦,把藥都灑了!」彭希陽驚呼,想要搶救,卻被他抓住手,強迫她看著他。「你到底在幹什麼?你知不知道這傷藥很珍貴的,是我花了一年的時間,採了數十種珍貴的藥材才製成的,這是外傷的聖品,一帖難求的,你竟然害我灑了它……」

  「希陽!」龍承翰氣吼。「不要避開我!我什麼都能忍受,如果妳還無法接受,我也不逼妳,我不會急著要立妳為後,也不會逼妳接受或回應我的感情,但是我無法忍受妳逃避……該死!」胸口的傷讓他痛得低咒一聲,慘白了臉。

  「你太激動,動作太大了,會扯裂傷口的。」她低歎。

  「希陽,別逃避我……」他捧著她的臉,輕輕的抵靠著她的額。「拜託,別逃避我……」

  「為什麼是我?」她輕輕問:「你是一國之君啊,比天上繁星還多的無數佳麗任你挑選,為什麼要這般求我?」

  「因為我的心固執的只認定了妳,妳這顆獨一無二的稀有太陽,繁星無法掩蓋住妳在我心中的光芒,只有妳,也只要妳。打從初見妳那一剎那,我便憐妳、惜妳,妳十三歲那年,初潮來訪,妳驚惶失措、哭哭咽咽的,不找叔叔們,卻獨獨跑來找我,我在啼笑皆非之餘,初次感受到妳已經長大了,而我憐妳、惜妳的心境,也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

  「妳不會知道那年要離開無憂谷對我來說是多麼痛苦的事,我不想離開妳,可是我不得不,妳在我身後紅著眼眶目送我的那幕一直深印在我的腦海中,我想要帶著妳一起走,可是我知道妳還太小,宮裡的生活妳還應付不來,所以我等,等妳長大,如果不是這一次的事讓妳出谷來找我,我也會在妳滿十八歲那天去找妳。」

  彭希陽想到初潮的糗事,微紅了臉,聽到他如此剖心掏肺的告白,眼眶也紅了,她真的很感動,對他,她也是有情的,可是……

  「不行的,我……」她搖頭,甩落兩顆晶瑩淚珠。「我沒辦法,對不起……」拋下藥和布巾,她做了她最不屑的事,逃。

  逃出房,一不小心撞上守在房外的何彥。

  「哎唷!」他痛叫一聲,正想開口抱怨,一看見她滿面的淚痕,話就說不出口了。「彭姑娘?」

  「何公公,皇上要換藥,你進去幫他吧!」低著頭,匆匆的交代完,她便飛奔離開。

  「這……出了什麼事嗎?」他訥訥地問一旁的陸鎮岳。

  「什麼事都不關咱們的事,何公公還是趕緊進房幫皇上換藥吧!」陸鎮岳表情沉重,他都聽見了,雖然早就知道皇上對彭姑娘有情,可是他萬萬沒想到是如此深情,這對一個君王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希陽!」龍承翰腳步蹣跚的追出房,卻已不見她的身影。

  「皇上!」何彥和陸鎮岳驚喊,上前扶住差點傾倒的他,「皇上,您怎麼可以下床呢?您的傷口又裂開了!」瞧見那拆到一半的布巾上已沾滿血,兩人真的是又驚又恐。

  「希陽呢?」龍承翰抓住他們。

  「皇上,您別激動,保重龍體要緊啊!」

  「希陽呢?!」他固執的問。

  「皇上,彭姑娘剛剛離開了,屬下相信她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的。」

  離開了?

  龍承翰閉了閉眼,神情漸漸恢復成慣有的冷漠。

  「扶朕回床上。」他低低的說。

  冷凝的坐在床上,靜靜的讓何彥幫他換藥,心頭有著對自己的懊悔。。

  明明說不逼她的,他卻還是將她逼得不得不逃,他到底在幹什麼啊!




  她到底在幹什麼啊?

  為什麼要像個懦夫的逃走?簡直是太丟臉了!

  離開肅親王府一段距離之後,彭希陽才停下腳步,一冷靜下來,她心中萬分懊悔,除了因為自己竟然做了向來最不屑的事,還有對龍承翰的愧疚。問題在她身上,她不該這麼對他的。

  她應該對他解釋清楚,讓他知道她為何無法接受他的感情,可是……她說得出口嗎?

  她一直是無所謂的,因為若非要完成爹爹的遺願,她打算老死在無憂谷裡,不曾想過要出谷,也不曾想過要成親嫁人,更別說是嫁給承翰哥哥,當一國之母了。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堂堂一國之君的承翰哥哥竟會愛著她,而她對他,亦非無情……

  說了吧!只有說出來,才能打消他的念頭,她也能斷了念,好好把事情辦好,回無憂谷去。他應該瞭解,他是皇上,不能娶她這樣的女人。

  好,告訴他!

  下定決心,正想轉身回勤宵院,沒料身後一聲低喚,「是彭姑娘嗎?」

  她下意識的回過頭,看見一名年約十五的男孩,一身粗布衣裳,神情有些畏縮,身子微微顫抖著。

  「你是誰?」她挑眉問。

  「小的……小的是送一封信來給您的。」顫抖的手奉上一封信。

  彭希陽沒有伸手接過,只淡淡的問:「誰叫你送的信?」

  「小的不認得,他給小的一兩銀子,要小的將信交給姑娘,然後等待您的回音。」

  等她的回音?

  她接過信拆開,一展信,紙上便飄出一股異香,淡淡的,卻逃不過她的鼻子。

  詭異的一笑,哼,彫蟲小技,也敢在她面前賣弄,不過……將計就計何妨?她倒想看看這人對她下迷藥想幹什麼!

  一看見彭希陽昏倒在地上,男孩害怕的退到一旁。

  「小的……小的已經依照大爺的吩咐了,請大爺……放過小的妹妹。」

  原來是妹妹被抓了,所以才做這種事啊!好吧,就原諒他吧!倒在地上的彭希陽心裡想著。

  「你妹妹已經回家去了,記住,這件事不准說出去,離開這裡之後就把這件事給忘了,否則……」男人沒有說出口的威脅,讓男孩打了個冷顫。

  「小的明白,小的已經忘了,已經忘了!」

  她聽到男孩匆匆逃離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是沉穩的腳步聲朝她走來。

  她思索著是要抓他逼問目的,或是就讓他給抓走?

  從他下的是迷藥而非毒藥看來,應該還不打算取她的性命,抓住他不一定逼問得出什麼,若順勢被他抓去,或許還能得知他的目的或是他背後的人──如果他背後有人的話。

  所以,答案出來了,她軟軟的讓男人扛在肩上帶走,偷偷的睜開眼睛,在有限的視野中觀察地形,這男人專挑無人巷弄鑽,可見對這裡的地形非常清楚,最後他走進一道小門,看來是某大戶人家的後院,經過好些庭園小徑,終於來到一間屋子門前。

  「夫人,人已經帶來了。」男人敲了兩聲門之後,低聲的說。

  夫人?

  「門沒拴,自己進來。」

  男人單手推開房門,將她扛進房裡,從她的角度還是看不到那位「夫人」。

  「確定是她嗎?」「夫人」的聲音帶著疑惑。

  「小的確定,只要夫人看到她的臉,也一樣可以確定。」男人說。

  「那就把她放下,我要看看。」「夫人」聲音有點急。

  男人不太客氣的將她放倒在地上,害她後腦撞了一下,差點穿幫。

  「真的是她!」「夫人」蹲在她身旁,手指劃過她的臉頰,尖銳的指甲在她頰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

  可惡,會痛啊!

  「這張臉,跟她死去的爹真像,可惜她爹那難得一見的美男子竟然那麼早死,就不知道她的性子是不是跟她爹一樣寧死不屈了。」

  寧死不屈?彭希陽一下子忘了痛,心頭錯愕。怎麼回事?爹不是病死的?

  「讓那兩個人教育了十年,要馴服恐怕很難。」男人在一旁說出見解。

  他們認識兩位叔叔!

  「別提那兩個人!」「夫人」突然激動的吼。「那個姓江的,竟然敢搶我的男人,而龍修蓮辜負我、背叛我,我就要讓他痛苦一輩子,我一定要他活得痛苦,一個彭奕廷還不夠,我要把他所愛的人一個個用最殘忍的手法弄死,最後,我會讓他知道,他愛的人之所以會死,全都是他造的孽!」

  「夫人,冷靜。」男人上前安撫。

  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漸漸冷靜下來,「那幾個姓龍的現在怎樣了?」

  「兩個老的一向行蹤不定,至今沒有消息,至於兩個小的,呵呵,夫人這步棋下得好,讓他們兄弟自相殘殺,死了一個,另一個也絕對愧疚痛苦一輩子,龍修蓮得知之後,他的痛苦更會加上數倍。」

  「夫人」嗤笑。「蝕心蠱還有幾天期限?」

  「明天就是最後期限了。」

  「明天……」她突然呵呵低笑。「龍承翰對外說微服出巡,實際上應該是在肅親王府裡設法解蝕心蠱才對,明日期限一到,他們兄弟總要有一個死,到時候將消息放出去,讓那些王公大臣去求證就行了。」

  「不管是誰死,消息都會傳出去,兩個老的得到消息便會趕回來,就連龍修蓮也一定會出現,到時候夫人就可以在他面前將其他姓龍的傢伙全給殺了。」

  「不,我不會讓他們死得那麼痛快,我要讓龍修蓮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受折磨,卻無法可想,無法可幫!」

  「那夫人打算怎麼處置這丫頭?」

  「龍修蓮和江寒哲應該很疼愛她吧!畢竟她是彭奕廷的遺孤,而且也是他們害死了彭奕廷,我要在龍氏的人都死絕了之後,讓這丫頭當著龍修蓮的面殺了江寒哲!」

  「高招,夫人,這真是高招。」

  「誰叫龍修蓮要背叛我,這是他應得的報應!哈哈哈──」

  瘋子!彭希陽微微打了個冷顫。這個女人簡直是瘋了,她說寒哲叔叔搶她的男人,那修蓮叔叔又是怎麼和這個女人扯上關係的?

  如此偏執,這還算愛嗎?

  突然,破空聲響讓彭希陽一凜,緊接著,咚的一聲,一把飛刀釘入床邊。

  「快拿下來,一定有新消息。」「夫人」立即命令。

  男人上前,拔下飛刀,取下綁在刀上的紙條,交給「夫人」。

  她展信,臉上倏地大變。

  「什麼?今日早朝,是肅親王臨朝?!」

  「什麼?怎麼會這樣?難道他的蝕心蠱已經解了?」男人訝異不已。

  「呵呵……」震驚之後,「夫人」呵呵笑了。「我的計畫成功了,龍承剛蝕心蠱一解,就代表龍承翰已經被他殺了,現在,只要把消息送出去,明日一早,龍承剛臨朝時,把真相公佈出來,龍承剛的命就得讓那些以為皇上微服出巡的王公大臣發落了,哈哈哈──」

  她現在怎麼辦?要逃是逃得掉,要除掉這個女人她也有把握,問題在於不查出她的身份,以及朝廷的內應,禍根仍存啊!所以她得留下來……

  不對,不對,這「夫人」說了,要找王公大臣去揭發真相,如果讓事情真照這樣發展,那承剛哥哥不就死路一條,稱了這「夫人」的意了?

  還是要找機會,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這裡,回去通知承翰哥哥做好萬全的準備才對!




  她不會回來了。

  當天色暗下,龍承翰的臉也跟著黯然,從彭希陽離開之後,他便靠坐在床上,不發一語。

  他在思考著一個問題:為什麼?

  明明希陽也對他有情,為什麼拒絕他?問題出在哪裡?

  仔細的思索,一切原本都很好,直到……他說要立她為後。

  是這樣嗎?希陽不想成為皇后?

  「皇上,用膳了。」何彥端了一碗熱粥和幾碟好入口好消化的小菜進房,看見依然動也不動的龍承翰時,擔憂的歎息。

  希陽怕受到約束嗎?

  的確,雖然龍氏皇朝規矩不多,可身為一國之母,還是有很多約束的,所以希陽才不喜歡嗎?

  「皇上,您午膳也沒用,這樣對龍體不好啊!」何彥見他沒有回應,婉言相勸。

  如果真是如此,她可以直接告訴他啊,為什麼要逃離?難道她以為他會戀棧皇位?難道她以為,皇位比她還重要嗎?

  「皇上,您這樣下去不行的,您身上有傷,這樣不吃不喝怎麼得了?彭姑娘如果知道您這樣虐待自己,一定會難過的。」何彥不得已,只好抬出彭希陽,希望能有一點幫助。

  龍承翰徐徐的望向他,終於有了反應,「何彥,希陽回來了嗎?」

  「這……彭姑娘尚未回來。」

  龍承翰點頭,「她不會難過,只會生氣,很生氣。」

  「皇上……」何彥擔憂的輕喚。

  「下去吧!朕要一個人靜一靜。」

  何彥又是無奈的一歎,躬身退下。

  「皇上還是一樣嗎?」門外的陸鎮岳問。

  「還是一樣,我從沒見皇上這般意氣消沉過,沒想到彭姑娘在皇上心裡的份量如此之大。」

  「晚膳呢?」

  「一樣擱著。」何彥搖頭。「陸大人,你覺得彭姑娘會回來嗎?」

  「我也不知道,彭姑娘的性情和一般姑娘差別太大,實在料不準她會做出什麼事。」

  「我會做出什麼事?」

  突如其來的細語讓兩人嚇了一跳,他們同時轉過身來,瞪著失蹤了整個白天的彭希陽。

  「妳……妳可回來了!」何彥激動的說。

  「耶?何公公好像很高興看到我呢,真讓我驚喜。」沒想到離開一下下,就能得到這般熱忱的歡迎,真是意外的收穫呢。

  「對,奴才從沒這麼高興看見一個人,彭姑娘,請您趕緊進去吧,皇上他很消沉呢,從妳走了之後,幾乎是不開口,連午膳也沒用,晚膳又要奴才擱著,怕也是不吃了,再這樣下去,龍體怎麼受得了呢?」

  彭希陽怔了怔,心頭有些酸楚、有些感動,可還有更多的氣憤。

  「哦?彭姑娘,您……生氣了?」何彥心頭忐忑。難不成皇上猜中了?

  「承剛哥哥呢?」彭希陽深吸一口氣,緩下心頭雜亂無章的情緒。

  「王爺有客人,正在書房裡商討事情。」

  她點點頭,轉身推門而入,繞過屏風,便看見閉著眼靠坐在床上的人。

  心頭的酸楚加深,憤怒升高。

  「你為什麼要這樣?!」她斥責。

  龍承翰渾身一顫,訝異的偏頭望向她。

  「希陽?」他不敢置信,生怕是自己的錯覺。

  「你怎麼可以虐待自己?怎麼可以傷害自己?你不吃不喝不說話,是在對誰抗議?你忘了,我最痛恨傷害自己的人了,你忘了嗎?」

  「希陽,妳可以過來嗎?」他伸出手,深深的凝望著她。

  彭希陽瞪他,最後,三個大跨步,來到床邊,一屁股坐了下來。

  他抬起手,卻在她臉旁猶豫的停了下來,握拳,垂下。

  「我以為……妳不會回來了。」他低啞著嗓子。

  「所以你就傷害你自己?這樣有什麼用?我不會回來,又看不到!」她生氣的吼。「你是一國之君啊,你應該以大局為重,兒女私情算什麼?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語音哽咽,讓她說不下去。

  「希陽……」

  「你怎麼可以讓我這麼難過、這麼生氣,這麼……心疼……」她搖頭低喃,傾身向前抱住他的頸項。

  「希陽,別哭,是我不好……」輕輕的回擁著她,像是對待最珍愛的寶物般。

  「不,是我不好,我膽小,不敢面對現實。」

  「面對現實?」龍承翰不解。

  彭希陽深吸一口氣,稍稍退開,認真的凝望著他。

  「我愛你,承翰哥哥。」

  龍承翰心頭狂喜,不過……

  「可是?」

  她點頭,「可是……我不能嫁給你。」

  「為什麼?」

  「因為……」痛苦的閉了閉眼,原本無所謂的事,卻因為愛上他,變成切身之痛。低下頭,她低低的呢喃,「因為……我無法生育。」

  龍承翰腦袋有瞬間的空白,一時之間無法理解她的意思,直到她的淚水滴在他的手上,灼熱的燙入他的心。

  「希陽,發生什麼事?」他輕輕的捧起她的臉。「妳發生什麼事了?」

  「我闖進寒洞裡……」

  「妳闖進寒洞?!」他震驚的大吼,可下一瞬間立即痛白了臉。「該死……」他忍不住低咒,痛得猛吸氣。

  「你要不要聽我說完?」

  「我當然要聽聽妳為什麼會做出那種蠢事!」龍承翰沒好氣的瞪她。

  彭希陽也瞪他一眼,可是沒有反駁,因為那的確是蠢事。

  「我闖進寒洞,是為了火焰果,因為修蓮叔叔提過他想要……」

  「火焰果?皇叔想要,是為了要給妳,妳連這個也不知道嗎?!」

  「我現在知道了啦!」她有點惱羞成怒。「你到底要不要聽完啊?!」

  「繼續!」

  「我差點死在裡頭,是寒哲叔叔及時將我救出來,可是寒氣損害了內腑,調養了半年多,才漸漸好轉,只不過留下這個後遺症。」

  「妳這個笨蛋!當初我應該把妳帶走的。」龍承翰咬牙,忍著下一波劇痛。

  「事情已經過去了,你沒必要為了過去的事發脾氣,痛的是你!」扶他躺下,檢查他的傷口,發現沒有迸裂之後她才鬆了口氣。「現在你已經知道原因了,以後你就不要再提立我為後的事了。」

  「我不在乎。」他冷著聲淡漠的說。

  「什麼?」以為自己聽錯了,彭希陽訝異的抬起頭來。

  「該死的妳以為我是什麼樣的人?妳認為我愛妳,就只是要妳生我的孩子嗎?妳就這麼不瞭解我嗎?」從爆怒,到最後的心痛,他不顧傷口的痛,將她拉進懷裡,緊緊的抱住她。「我不在乎,希陽,我一點也不在乎,妳聽清楚了嗎?」

  她紅著眼,趴在他懷中,久久,終於點頭。

  「可惡!等我的傷好了,一定……一定……」呻吟一聲,擁著她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

  「承翰哥哥?」她趕緊起身。

  「我沒事,只是有一點……痛……」青白著一張臉,龍承翰無力的說:「不要再離開我了,希陽。」

  「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

  「就算一百件,我也會答應妳。」

  她微笑,「只要好好的用膳,好好的照顧自己,那麼,我就陪著你。」

  龍承翰笑了,他真的好愛她啊。「好,我答應妳。」

  彭希陽到桌旁拿起熱粥,回到床邊親手餵他。

  她相信現在的他是真的不在乎,但她也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在乎,在他在乎之前,她會陪在他身邊,直到他想要後嗣時,她會默默的離開他,不造成他的為難。

  默默的吃完一碗熱粥,然後在她準備為他換藥的時候,他輕輕的將她擁進懷裡。

  「承翰哥哥,我要幫你換藥呢。」她在他懷中低聲的說。

  「一下子就好。」他低喃。

  他知道她心中對他還有懷疑,不過算了,這輩子他是不會再放開她了,等他們都老了,她自然就會相信他。
作者: 鈴蘭    時間: 2010-3-16 06:18:22

第九章   


  當夜亥時,龍承剛接到傳喚,回到勤宵院。

  「皇兄,你找我……」踏進房,卻在看見房裡的人時楞了楞。「丫頭,妳什麼時候回來的?妳啊,搞什麼出走啊?差點讓皇兄……」

  「剛弟,閉嘴。」龍承翰制止他,免得讓彭希陽聽了又生氣難過。「找你來是談正事的。」

  「正事,我也正好有『正事』要談。」龍承剛拉來一張板凳在床邊坐下。「下午子仁他們來過了,本來想和皇兄一起討論,不過皇兄當時似乎沒心情管其他事,所以就沒打擾你了,現在……應該沒事了吧?」看著兩人之間細微的肢體語言,似乎真的沒事了,可喜可賀啊!

  「本來就沒事!」彭希陽瞪他一眼。

  「沒事就沒事。」龍承剛聳肩。

  「事情查得怎樣?」

  「很遺憾,沒什麼進展,斷情門那邊探不到任何蛛絲馬跡,連子仁都覺得頗為古怪,那些斷情門的門人似乎都顧忌著什麼,什麼事都不敢提。不過天勤倒是查出另一件奇怪的事。」

  「什麼事?」

  「他查出確實有大筆的銀兩從宮裡支出,而且是從十五年前開始,每半年五千兩銀,而支出人是……父皇。」

  「父皇?」龍承翰訝異不已。

  「皇兄也不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他搖頭。「這筆款項支出到哪裡?」

  「直接送往東城一處大宅。」

  東城?

  一直默默聽著他們討論的彭希陽訝異的挑眉。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東城的宅邸全屬於龍氏,而且……

  「哪一個龍氏人得父皇如此重視,還例外的每半年給予巨額的銀兩?」龍承翰沉吟著。「剛弟,天勤有查到是哪一戶人家嗎?」

  「是查到了,可是……我認為消息是錯的。」

  「怎麼說?」龍承翰疑問。

  「因為他說是惠親王府。」龍承翰笑了笑。「皇叔早在十五年前就離開了,那裡現在只住了數十名打掃的僕人,沒道理得多支出那麼一大筆銀兩。你知不知道,天勤甚至說了一個笑話,他說也許是父皇偷養了一個女人在那裡。怎麼可能嘛!對不對?咱們龍氏這一脈可是個個專情又癡情,皇爺爺、父皇、皇叔,乃至於皇兄你,都是如此,所以父皇不可能背叛母后的。」

  「父皇是不可能,不過……」龍承翰沉吟,蹙眉思索。「剛弟,你有沒有聽說康鳳珠之後到哪裡去了?」

  「康鳳珠?誰?」龍承剛皺眉。

  「皇爺爺那位鶯妃的侄女,當初鶯妃想要作主配給皇叔的女人。」

  「喔,是她啊!」他終於想起康鳳珠是何人了。「我沒聽說過她後來怎麼了,皇兄你呢?」

  「朕後來也不曾再聽說過她的任何事,也許……她還是住在惠親王府裡!」

  「等等,這個康鳳珠是什麼身份?為什麼她可以住在惠親王府裡,而且得到特別的照顧?」彭希陽疑問。

  「康鳳珠是皇爺爺妃子的侄女,當初差一點就成了皇叔的未婚妻,不過妳也知道,皇叔和舅舅離開了,也許是因為這樣,父皇才會特別照顧她吧?」龍承翰簡單的解釋。

  「原來如此。」她低頭思索,難道……「那個康鳳珠,恨修蓮叔叔他們嗎?」

  「恨死了!」龍承剛點頭,「我還記得當初在房外聽見她淒厲的哭喊聲呢!」他已經想起這段記憶了。

  「那個……惠親王府是不是在肅親王府左邊第二戶?」

  「沒錯,妳問這個幹麼?」龍承剛順口問。

  龍承翰則看出她臉上古怪的神情。「希陽,妳……知道什麼嗎?」

  「這件事我本來就要說的,不過說之前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她打算先和他約法三章,不准他生氣。

  龍承翰微瞇著眼,他太瞭解她了。「希陽,妳是不是又做了什麼蠢事?和妳……」他抬手輕輕撫過她臉頰一絲已經不明顯的紅痕。「臉上這點皮肉傷有關嗎?」

  彭希陽瞪他,「這才不是什麼蠢事,如果不是我,你們現在還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道要查多久呢!」

  「丫頭,妳是說妳查到什麼了嗎?」

  「哼哼,那是當然,我今天離開王府之後,被人下了迷藥……」彭希陽有點得意的敘述事情的經過,忘了得先約法三章的事,也沒發覺到龍承翰臉色越來越鐵青。「所以,目前已經確定,一切都是康鳳珠搞的鬼!現在就不知道鶯妃是不是也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

  「可是這當中有一個疑點。」龍承剛舉手。「天勤並沒有查到從惠親王府裡支出的大筆銀兩,那麼康鳳珠是從什麼管道支付斷情門的費用?」

  「那並不重要。」彭希陽搖頭。「現在重要的是,康鳳珠在宮裡或是朝廷中一定有內應,否則她怎麼會收到由你臨朝的消息,甚至把你已經謀害皇上的消息散播出去,挑動那些文武百官,讓他們抓你這個肅親王謀反篡位的證據?」

  兩兄弟相視一眼,龍承翰搖頭。「不可能是他。」

  「可是,他們是兄妹……」

  「朕相信他。」龍承翰斬釘截鐵的說。

  「請等一下,兩位大爺,請不要打啞謎,這兒還有我在呢!你們說的是誰?」

  「康鳳珠有一位兄長,康育德,他是當朝的宰相。」龍承翰向她解釋。

  「你信任他?」彭希陽認真的瞅著他。

  「沒錯,我信任他。」

  她點頭,「那麼我們就相信你的英明睿智吧!」

  「什麼我們,我可沒有……」龍承剛想要抗議,卻被打斷。

  「承剛哥哥,你今日上朝時,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沒有什麼特別的事,都是一些皇兄之前就提過的,我也依照皇兄的指示交代下去,一切都很順利。」他說完,突然想到。「對了,皇兄,你打算什麼時候結束『微服出巡』啊?」

  「本來至少得等傷勢痊癒,不過照眼前情勢看來,也許明日朕就得結束出巡了。」

  「說的也是。」龍承剛點頭。「這樣也好,龍琳說要見你,肯定有什麼急事吧!」

  「龍琳?你又去找她了?」龍承翰蹙眉。「朕從小就告誡過你,對於無意的姑娘不要太過溫柔體貼,讓姑娘家會錯意,只會埋下禍根,皇叔的事還不能給你一個教訓嗎?」

  「我沒有去找她,是她等我退朝的時候來找我的。」

  龍琳?彭希陽也跟著蹙眉。她是不是忽略了什麼?

  「你問過她為什麼想見承翰哥哥了嗎?」

  「問了,不過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重申她必須見皇兄一面。沒辦法,我只好告訴她,等皇兄出巡迴來,會轉告皇兄,之後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想要說什麼,我擔心她又要舊事重提,趕緊隨意招呼兩句,就離開了。」

  「你們認為,她有沒有可能就是康鳳珠在宮裡的內應?」彭希陽語出驚人。

  「希陽,我不是說過了,龍琳不可能和這件事有關。」龍承剛歎氣。

  「你呢?承翰哥哥,你覺得呢?」她不理他,轉問龍承翰。

  「她沒那個膽子。」他也不認為龍琳會做出那種事。「希陽,如果妳認識龍琳,就不會做出這種推論了。」他搖頭。

  「你們兄弟倆對龍琳公主的評價都很高嘛!」

  「唷唷,我聞到好酸的味道呢。」龍承剛調侃著。

  「你給我閉嘴!」彭希陽沒好氣的瞪他。是啦,她是吃醋,那又怎樣?

  「嘖,這麼凶,人家龍琳就不曾發過脾氣,她啊,好溫柔的。」龍承剛故意損她。

  「是啦、是啦,我就是不溫柔、不體貼、不賢淑、無才無貌的野丫頭,這樣行了吧!」氣死她了。

  「行啊,怎麼不行?」龍承剛呵呵笑著。

  「好了,你們兩個別鬥了。」龍承翰出聲制止。「希陽,妳放心,我心裡只有妳一個。」

  彭希陽紅了臉。他幹麼當著別人的面說這種話啊!

  「呵呵呵,心裡很爽吧,丫頭。」龍承剛取笑她。

  「對,我心裡是很爽,怎樣?羨慕啊?」她故意表現親暱地靠在龍承翰身邊。

  「是是是,當然羨慕啊,不過你們兩個也別太甜蜜,別忘了眼前還有正事要辦。現在不管龍琳,我們先討論一下,明日要如何應付?」

  「這有什麼好討論的?既然他們認為承翰哥哥已經死了,想要以這點讓你入罪,咱們就將計就計,順著康鳳珠的計畫,將她引出來啊!」

  「不妥,死要見屍,假扮屍體太容易穿幫了。」龍承翰搖頭。

  「那簡單,變成傷重,性命垂危就行了。」窮則變嘛!

  「可是如果皇上性命垂危,我這個肅親王又被入罪,要由誰來掌理朝政?」

  「承翰哥哥不是很信任宰相大人嗎?他的能力足以處理這種混亂嗎?而且有足夠的權力處理嗎?」

  「以他的能力,處理這種混亂足夠了,而且我離宮前給了他一道密旨,他是有足夠的權力的。」

  「那就行了,朝政就暫時交給宰相大人處理……」彭希陽一頓,終於想到之前她忽略什麼了。「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當初留在後宮的兩個妃子不是都有孩子嗎?他們呢?」

  「鶯妃為皇爺爺生下一子一女,皇姑嫁給了錢將軍,目前隨夫鎮守邊關,大皇叔則在十年前便舉家離開京城,定居在隴城,本來大皇叔也想帶鶯妃一起去,可是鶯妃卻執意留在後宮不願離開。至於秀妃所出的二皇叔……他在三十五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咦?是意外還是生病?」

  兩兄弟相視一眼。「二皇叔調戲母后,被母后擊了一掌,受了內傷卻還不知收斂,後來在花街為了一個花魁和人爭風吃醋,來不及端出皇親貴族的身份來恐嚇對方,便被對方給打死了。」

  「啊?」死得還真是丟臉。「那……秀妃呢?」

  「她傷心過度,整個人變得有些瘋癲,目前居住在素慈宮,不曾再出現過。」

  「希陽,妳問這些做什麼?」龍承翰問。

  「我只是想釐清有沒有人覬覦這個皇位,你們二皇叔既然已經死了,那就只剩下大皇叔了。」

  龍承翰搖頭。「大皇叔生性淡泊,向來不愛管事,與其要懷疑大皇叔,那些旁系的龍氏人還比較有那個野心,只不過能力不足,權力也不夠。」

  「這樣啊……」彭希陽沒轍,「看來和權力無關,純粹是因愛生恨的報復,主謀就是康鳳珠,至於共犯……就慢慢查吧!」

  「皇兄,這件事……要讓康宰相知道嗎?」

  「終歸得讓他知道,也許他能勸動康鳳珠也說不一定。」龍承翰臉色微沉。

  「我想很難,那個康鳳珠恨已入骨,怕是無法挽回。」她搖頭。

  「盡人事了。」龍承翰拍拍她的手。

  「對了,皇兄,咱們要不要捎信通知幾位『老人家』,好給他們一個心理準備,免得他們聽到皇兄性命垂危的消息太過擔憂?」龍承剛建議。

  「他們一聽到咱們兄弟鬩牆的事,就會知道這是騙人的了。」龍承翰搖頭。

  「哦,說的也對。」龍承剛摸摸鼻子,笑了。

  「不過還是要捎個消息給他們,告訴他們事情原委,請他們配合演出戲。」

  「好,我立即寫信派人送出去,希望能及時送到他們手中。」龍承剛有點無力的說。不知道那幾個老人家遊歷到什麼地方了。

  「我也會讓大呆送信回無憂谷給修蓮叔叔,順便告訴他們我得殺了寒哲叔叔的事。」哎呀,越想越有趣,她簡直有點迫不及待了。

  「妳啊,別當這事兒好玩。」龍承剛念她。

  「我哪有!」她瞪著眼。「事情就這麼決定了,承翰哥哥需要休息,你可以出去了。」

  「是是是,『皇嫂』──」調侃的稱了一聲皇嫂,看見紅了臉的彭希陽,龍承剛哈哈一笑的離開了。

  房裡只剩下他們之後,彭希陽翻出自己的包袱。「為了預防萬一,明天我會讓你吃一帖止痛的藥,讓你不會痛得太厲害,你就放心的昏迷著,我會守在你身邊保護你的,對了、對了,宮裡康鳳珠的內應可能會認出我來,我還是打扮成小太監,充當何彥的小跟班……」

  「希陽,過來。」龍承翰打斷她。

  她疑惑的望向他,瞧見他臉色似乎不怎麼好,趕緊放下手中的事,回到床邊坐下。

  「你怎麼了?傷口又痛了?」

  「不,我是心痛。」龍承翰歎氣,「答應我,以後別再冒那種險了,好嗎?」

  彭希陽一頓,才理解他指的是她被「綁架」一事。

  「我以為你會很生氣。」

  「我是很生氣,氣妳的莽撞,不知天高地厚,可是一想到妳所做的全都是為了我,我就生自己的氣。」

  「好了,承翰哥哥,你別生自己的氣了,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做這種莽撞的事了,好嗎?」

  「我很懷疑,我看就算咱們白髮蒼蒼了,我還是一樣要替妳擔心。」他無奈的搖頭。「不過算了,反正以後我會看著妳。」

  白髮蒼蒼的時候,她還會在他身邊嗎?

  彭希陽心頭並非那般確定,不過她沒有針對這一點說什麼,只是微笑的望著他。

  「早點休息吧,承翰哥哥。」




  皇上遭肅親王刺殺,目前傷重昏迷不醒,性命垂危,肅親王被依謀反篡位之罪押入天牢,等待太上皇回宮之後再做定奪。

  雖然龍承翰還沒死,不過一切也算是依照她的計畫順利的進行,接下來,就等所有龍氏人馬到齊,讓她一手策畫的計謀進入最高潮。

  雖然彭家的丫頭逃了,可是不要緊,她不認為她能有什麼作為,就算她知道她的身份又如何?此刻龍承翰昏迷不醒,朝廷裡不可能有人相信她,她是求救無門,等到龍修蓮他們趕回京城,到時候她本來就打算出面,也不必勞煩彭家丫頭洩漏她的身份了。

  呵呵……哈哈哈……她已經等不及想要看看龍修蓮痛苦的樣子了!

  「啟稟門主,紅玉姑娘回來了。」一名婢女打扮的女子立於門外恭敬的報告。

  「讓她進來。」康鳳珠立即說。

  「是,門主。」

  一會兒,一名姑娘推門而入,單膝跪於地上。「紅玉參見門主。」

  「起來吧。」康鳳珠一揮手。「有什麼消息嗎?」

  「回門主,龍修令夫妻已經接近京城,龍宣驥夫妻則還沒有消息,至於龍修蓮和江寒哲,已經進宮了。」

  康鳳珠激動的握拳,臉上閃過一絲冷酷。

  「動作真快,急著來送死!」恨啊!「事情都依照我交代的辦好了?」

  「是的,除了龍修蓮之外,其他人都中了七日歡。」

  「彭希陽呢?」

  「至今依然不見她的蹤影。」

  「不見人影?」康鳳珠蹙眉。「立即派人去找,最後一齣戲,一定要由她下手!」

  「是。」紅玉領命,匆匆離去。

  康鳳珠陰沉著臉,「紫佩!」

  「門主有何吩咐?」一名身穿勁裝的女子立即出現。

  「紫佩,妳將這幾張紅帖送入宮裡,依照上頭的名字一一送達。」

  「是。」紫佩上前接過,飛身離去。

  「再過七日,我就可以親眼見到你生不如死的痛苦模樣了,現在就差最後一步,等找到那個彭家丫頭,就萬事俱備了。」

  她並未發現門外樹上有人潛入,將她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之後,飛身離去。

  「嘖,原來康鳳珠就是斷情門的門主,難怪不用付銀子就能指使斷情門的殺手,也難怪那個公孫文皓怎麼也查探不出任何蛛絲馬跡。」彭希陽恍然大悟。「不知道她的紅帖是要送給誰的?」

  「我只看到最上頭那張紅帖上的名字。」

  「真的?寒哲叔叔看到了?」

  「嗯,上頭寫著龍修令,所以我猜,應該是給我們的。」

  「目的呢?」

  「回去就知道了。」

  「說的也是。」如果紅帖是送給他們的,回去看看就知道她的目的了。「康鳳珠到底是什麼來歷,為什麼有能力成為斷情門的門主呢?」

  「鶯妃和康鳳珠都是嬗苗族的公主,嬗苗族專精蠱毒,身為公主,更是其中之最,就算康鳳珠沒有武功,可是她可以用蠱毒控制門人。」江寒哲解釋。

  「原來如此,那康育德呢?」

  「嬗苗族是傳女不傳子的,兒子在嬗苗族來說是無足輕重的存在,所以康育德很小的時候就跟著鶯妃來到這裡生活了。」

  彭希陽點頭,瞭解了。「對了,其他人真的都中了七日歡嗎?」

  「沒有,有妳修蓮叔叔在,怎麼可能讓他們中毒。」

  「寒哲叔叔,你覺得我應不應該將計就計,真的中蝕心蠱啊?」

  「沒有必要,因為事情毋需走到最後一步,只要康鳳珠出面就夠了。」

  「真可惜,我還以為有機會和寒哲叔叔一較高下呢!」

  「臭丫頭,妳真那麼期待啊?」江寒哲瞪她。

  「當然嘍!」

  「妳修蓮叔叔擔心得要命呢。」他歎氣。

  「那你就叫他不要擔心嘛!」

  「那是不可能的事,那個人啊,怎麼可能不擔心呢!」

  「那你就做點別的事分他的心啊。」彭希陽用手時頂了頂他,曖昧的笑著。「誒,寒哲叔叔,說真的,你們到底誰當妻子啊?」

  「臭丫頭!妳管這多做什麼?!」江寒哲沒好氣的吼她,這百無禁忌的丫頭真讓人頭大。「妳咧?都還沒嫁人,就和那個小子同床共枕,怎麼?妳打算好了?」

  「哎呀,我和承翰哥哥的事不重要啦,你快說嘛,我很好奇耶!就體型看來,修蓮叔叔當丈夫的可能性比較高啦,可就性情看來,他更有可能被你給吃了也不知道反抗,對不對?」

  「才怪!」江寒哲微惱的咕噥著。那個人啊,凡事溫柔體貼,可一遇到這種事,那僅剩的霸氣就顯露無遺了,可歎他竟無力招架,被人給吞了!

  「咦?難不成是寒哲叔叔當妻子啊?」

  「臭丫頭,找死!」江寒哲惱羞成怒,直接一掌朝她劈下。

  「哇!殺人滅口啊──」彭希陽尖叫一聲,哈哈大笑的急速飛掠,往皇宮而去。

  「別跑,我要殺了妳,臭丫頭!」江寒哲緊追在後,兩人很快消失在遠方。




  明天就是七日之期的最後一天了,所有的事將在明天落幕。

  彭希陽看著手中的紅帖,文中康鳳珠以七日歡的解藥威脅,要他們所有人──包括「昏迷不醒」的龍承翰、在天牢裡的龍承剛、龍修蓮和江寒哲,以及龍修令,明日到惠親王府,看來是準備一網打盡,讓他們全死在一起吧!

  望向床上的龍承翰,彭希陽起身走到床沿坐下,這幾日她的確都和他同床共枕,除了就近照顧他的傷勢,也保護他的安全,當然這是她的想法,至於他的想法,則是就近監控她吧,免得她又做出什麼莽撞的事來。

  微微一笑,她伸出食指調皮的劃過他的臉頰,立刻將他吵醒。

  「希陽,睡不著嗎?」睜開眼睛,看見她坐在床沿,他立即坐了起來,關心的問。

  「嗯,我在想明天的事。」她脫下繡鞋爬上床,窩進他的懷裡,撥開他的衣襟,看見上頭只剩下紅腫疤痕,輕柔的撫上。「你的傷勢已經幾乎痊癒了。」

  龍承翰渾身一震,趕緊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希陽,既然知道我的傷勢痊癒了,就不要點火!我不認為我忍得住。」

  「我又沒有叫你忍。」彭希陽噘著紅唇,斜睨著他。

  龍承翰呻吟一聲,閉上眼睛。「等妳成為我的皇后,我一定不讓妳下床!」他咬牙的撂下威脅。

  她微微一笑。「承翰哥哥,明日一切都會順利吧?」

  他擁緊她。「放心,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沒問題的。」

  「承翰哥哥,等事情結束之後,你可以陪我回彭家嗎?」

  「妳終於願意讓我幫妳了?」

  「嗯,我實在懶得去和他們周旋,還是決定用輕鬆一點的辦法完成祖母和爹的遺願。」

  「沒問題,為皇后效力,是朕的榮幸。」輕吻一下她的唇,龍承翰微笑地說。

  突然,一連串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我去看看。」彭希陽將他按下,下床去一探究竟。

  「什麼事?」

  「彭姑娘,有緊急軍情必須稟報皇上。」何彥焦急的說。

  軍情?

  彭希陽立即將門打開,讓他進來。

  何彥直接衝到床邊。「皇上,大事不好了!」

  冷凝著臉聽著他的報告,最後,龍承翰冷聲下令,何彥接過御賜金牌,匆匆離去。

  「沒問題嗎?」彭希陽不安地間。

  「放心,不會有問題的。」

  真的嗎?看來她也得改變計畫了。

  等一下要偷溜去和寒哲叔叔商量商量才行。
作者: 鈴蘭    時間: 2010-3-16 06:19:03

第十章   


  惠親王府大廳,龍修蓮與江寒哲並肩而立,望著依然美麗,卻顯得有絲陰沉的康鳳珠。

  「你後悔了嗎?龍修蓮,你後悔拋棄我,選擇他了嗎?」康鳳珠瞪著並肩而立的兩人,此時,整個大廳只剩下他們三人立著,其餘的三個龍氏人則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妳這是何苦呢?」龍修蓮痛苦的閉上眼。一個甜美的姑娘因自己而變成這樣,縱使她是一相情願,可他依舊難辭其咎。

  「告訴我,你後悔了嗎?」康鳳珠望著那張仍能令她心揪的俊顏,執意的想在最後得到一絲回報,就算是強索來的也沒關係。

  龍修蓮望了一眼身旁的江寒哲,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就算背負了所有的罪惡,我也不後悔。」

  聞言,康鳳珠赤紅了眼,那眼底有著為愛而狂的神情。

  「你狠,就算到這地步,你依然如此無情,那就休怪我絕情!」她揚手擊了兩聲,紅玉便押著眼神渙散的彭希陽出現。

  「希陽!」龍修蓮錯愕,望向江寒哲。不是說好不會走到這一步的,為什麼……

  「紅玉,解開對彭希陽的箝制。」康鳳珠詭異的一笑。「龍修蓮,我好心的告訴你,她中了我的蝕心蠱,而她要殺的人,就是江寒哲!」

  話一說完,彭希陽便已經直接襲擊而來。

  「希陽!」龍修蓮大喊,可是喚不醒她,還被江寒哲給送到一邊,接著,眼睜睜的看著江寒哲抽出腰間的短劍與她對戰。

  「你就慢慢的欣賞吧,看是要讓彭希陽暴斃而亡,或者讓她殺了江寒哲!」

  「康鳳珠,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對妳到底有何益處?我依然不可能愛妳,妳能得到什麼?」龍修蓮痛心的問。

  「我得到報復的快意,看見你這麼痛苦,我就更加快樂,這是你辜負我的報應!哈哈哈──」康鳳珠瘋狂的笑著。

  「妳瘋了!」龍修蓮搖頭。

  「如果我瘋了,也是被你們逼的!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你造成的!」

  龍修蓮知道現在說什麼也沒用,於是專注於江寒哲和彭希陽的對戰,當他看見江寒哲一劍差點刺中彭希陽時,驚慌的大喊,「寒哲,別傷了她啊!」

  江寒哲一頓,立即一閃,劍尖避開了她,可也因為這一遲疑,手中的劍被彭希陽奪走,她一個反身飛旋,以江寒哲所教授的武功,將短劍刺入他的胸口。

  對戰的兩人同時停了下來,短劍沒入肉體,只餘下劍柄露在外頭,江寒哲一臉痛苦的握住劍柄,鮮紅的血溢流而出,染紅了劍柄上的兩隻手,還有他白色的衣裳。

  「寒哲──」龍修蓮驚恐的大喊,衝上前去,一把抱住他。

  「我……」彭希陽眼神漸漸有了焦距,看見沒入江寒哲胸口的劍,以及自己染血的手,臉色一片死白。「修蓮叔叔,我……」胸口一痛,她軟跪在地上,嘔出一口黑濃的污血,蝕心蠱解了。

  「呵呵,哈哈哈……龍修蓮,這種場面很棒吧,真是大快我心啊!」

  「修蓮叔叔……」彭希陽爬到他們身邊。

  「不是妳的錯,希陽,不是妳的錯……」龍修蓮搖頭,這一切的因由全是因他而起,「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沒錯,都是因為你辜負我,後悔了吧,龍修蓮,說你不該辜負我,說啊!」

  「我不該……不該認識妳!」龍修蓮抬起頭,漠然的望著她。「我是後悔了,我後悔認識了妳,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巴不得從來沒有見過妳!但是我知道,時光不可能倒流,所以我只能……以死謝罪!」拔出江寒哲胸口的劍,他毫不猶豫的往自己的胸口刺入。

  「修蓮叔叔!」彭希陽恐懼的大喊。

  「龍修蓮!」康鳳珠呆立在當場。他竟然……他最後竟然選擇死亡?!為什麼?他為什麼寧願死也不選擇她?這到底是為什麼?!

  「這樣妳滿意了嗎?」突然,低沉的聲音響起。

  康鳳珠錯愕的望向緩緩坐起的龍承翰,「你還活著?!」

  「我們都還活著。」龍承剛也坐了起來,接著是龍修令。

  「鳳珠,修蓮還為妳說情,只要妳能及時回頭,我們便不追究這件事,只可惜,妳竟然到最後還是執迷不悟,弄到這般下場,妳真的快意嗎?」龍修令沉痛的望著她。

  「我……」康鳳珠望著他們,再望向倒在血泊中的兩人。她快意嗎?她當然快意,她高興極了,她報復成功,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熱淚滑下她的臉頰,她錯愕的伸手接住。「這是……什麼?我的眼睛……一定壞了,才會……」

  「唉,鳳珠,妳……」龍修令搖頭。

  就在此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約三十名,身穿鎧甲,手拿兵器的士兵衝了進來,在他們後面,錢將軍手握大刀走了進來。

  錢容威一看見龍氏父子,有一瞬間的怔楞,隨即上前朝龍承翰一揖。

  「太上皇、皇上、王爺,末將救駕來遲,請恕罪!」

  龍承翰點頭,眼神高深莫測。「錢將軍來得剛剛好,何罪之有?」

  「錢容威,你……」康鳳珠一看見他,立即激動的衝了過來。

  錢容威反身,嘴裡大喊,「皇上小心!」隨即一刀揮向康鳳珠。

  「不許殺她!」龍修令大喊,下一瞬間,跪坐於地上的彭希陽飛身掠向康鳳珠,在大刀揮來的那一剎那,將她帶離,只可惜慢了一步,康鳳珠不僅受了一刀,連她自己也被波及,後背硬生生的挨了一刀。

  「希陽!」龍承翰大喊,衝到她們身邊。

  「對不起,慢了一步……」彭希陽忍著痛,苦笑。

  「該死的,妳怎麼這麼莽撞,為什麼總是不聽我的話?!」龍承翰眼底盈滿心痛,看見她背上的傷,比自己胸口這一劍還痛。

  「因為我離她最近……承翰哥哥,我的傷不礙事,雖然痛,可是只是皮肉傷。」痛得忍不住吸氣,看見躺在一旁的康鳳珠嘔出一口鮮血,立即忍痛靠近,替她急救。「她受這一刀太深,傷及肺部,恐怕……」

  「為什麼……救我?我不是……罪該萬死嗎?」康鳳珠不懂。如果不是她挺身相救,自己此刻已是身首異處,那一刀毫不留情啊!

  「妳別再說話了……」

  「皇上,請勿接近她,太危險了。」錢容威見沒能一刀殺死康鳳珠,臉色有些異變。

  「錢容威,你打算……殺人……滅口嗎?」康鳳珠諷笑。「或者,你們一開始……就只是在利用我……除去龍氏人?」

  「妳胡說什麼?!」錢容威怒吼。「我錢容威一生清白,忠心為國,怎能容妳如此污蔑,毀我清譽!」

  「哼!你與……姑母、表哥意圖……謀反之事,我……早就……知道了。」康鳳珠又嘔出一口血,氣息已經紊亂。

  「錢將軍,真有此事嗎?」龍承翰和龍修令同時望向他。

  錢容威原本還想辯解,就在這當口,外頭走近一名雍容華貴的老婦人,以及一名中年男子。

  「鶯妃?大皇兄?!」龍修令瞇眼瞪著他們。

  「為什麼還沒解決掉?」鶯妃冷著臉掃了現場一眼。

  「岳母,他們都中了七日歡,毒發的時辰應該快到了。」錢容威立即說。

  「很好。」鶯妃冷笑,「這一日我等好久了,皇兒啊,這龍騰皇朝,即將屬於你的了。」

  「到時候母妃就是皇太后了。」龍修豪微笑著,一副慈祥和藹的表情望著龍承翰。「本王知道你們都不喜歡坐這皇位,所以好心的替你們省下麻煩,皇上,在你駕崩之前,把傳位的龍形玉珮交出來吧!」隱藏了三十幾年的狼子野心終於浮出檯面。「唯一的遺憾,就是父皇沒來得及參與此次的盛會。」

  「呵呵……呵呵呵……」康鳳珠突然笑了。

  「別笑了,妳的傷勢很嚴重。」彭希陽阻止她。

  「我笑,我當然……要笑,笑我自己……勘不破紅塵情事,渾渾噩噩,枉來人世一遭,笑他們白忙一場……呵呵呵……你們……白忙一場了,他們根本……沒有……中……毒……」終於,康鳳珠帶著笑,嚥下最後一口氣,失望了,死心了,對情愛、對親情、對人性,來世……來世不再為人!

  「你們……沒中毒?!」鶯妃瞪著他們。

  「很抱歉,讓妳失望了。」龍修令沉聲道。

  鶯妃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一笑。

  「沒關係,就算你們沒中毒,我們也不會讓你們活著離開。」

  「沒錯,這裡已經被我的士兵包圍了,他們都是我的親信,只聽命於我,縱使你是皇上也沒用!」錢容威露出陰沉的笑臉。「皇上,快點將傳位玉珮交出來,否則我一聲令下,你們將會死於亂箭之下。」

  「是嗎?」突然,一聲冷極的輕音在錢容威耳旁響起,他渾身一顫,下一瞬間,全身已動彈不得,連口也不能言。「既然如此,就讓你下不了令。」

  「你、你們……」錢容威無法動彈,可是鶯妃和龍修豪可自由得很,一回身看見滿身是血的江寒哲和龍修蓮,驚愕得說不出話來。他們明明……明明已經死了!

  「你以為我們死了,對不對?」江寒哲拿起那把短劍,用指尖壓下劍尖,就見劍尖沒入刀柄中,並且從刀柄處溢出鮮紅的血。「這可是我的傑作,連修蓮都不知道喔!」

  「我把劍刺入胸口的時候就知道了。」龍修蓮辯稱。所以他才會乖乖的躺著裝死啊!

  「寒哲叔叔,你竟然連我也騙!我以為……」彭希陽大喊。

  「不騙妳,怎麼解得了蝕心蠱?」江寒哲瞪她。

  「你們……你們……」鶯妃抖著手指著他們。怎麼會這樣?她明明離成功只剩一步而己,她不甘心!

  「殺了他們!」她突然大喊,可是數十名士兵毫無動靜。「快點殺了他們啊,快殺了他們。」

  「他們已經動不了了。」龍承翰上前。此時,陸鎮岳和宋堯從士兵們後面走了出來,就是他們在後頭制住士兵的。

  「啟奏皇上,外頭的士兵已由陳副將率兵招降,所有的叛黨都已經棄械投降,斷情門的門人全數散離,不知去向。」陸鎮岳報告。

  「很好,把這些士兵都押下去。」

  「是。」

  「康鶯、龍修豪、錢容威,你們的野心朕早已知曉,也布下陷阱等你們自投羅網,外頭的重兵早已棄械投降,你們還是束手就擒吧!」

  完了,一切……都結束了,沒想到精心策畫數十年,耐心等待,結果竟然……功虧一簣!

  「不!」鶯妃發狂的尖叫,在她動手之前,一直盯著她的彭希陽早她一步出手,從她高舉的手中奪走一個瓷瓶。

  「還給我,把七步斷魂散還我!」鶯妃怒喊,衝上前去想要將毒藥搶回來。

  「七步斷魂散!哎呀,真是危險,這可是無藥可解的劇毒耶!一旦散佈在空氣中,方圓百里的人畜、飛禽、走獸將無一倖免,妳未免太狠毒了一點。」彭希陽搖頭。

  「把他們押下去!」龍承翰下令。

  「不──我要和你們同歸於盡!我要殺了你們,龍宣驥,我要殺了你──」鶯妃瘋狂的喊著,直至叫聲越來越遠,終至消失。

  「沒想到……原以為只是康鳳珠因愛生恨所做的報復,沒想到竟然牽扯出鶯妃和大皇兄的叛變……」龍修令搖頭低歎,原來鶯妃也是怨恨父皇的。

  「結束了,父皇,一切都結束了。」龍承翰心情也頗為沉重。

  「那個……你們要感歎之前,可不可以先幫幫我?」彭希陽微微呻吟。

  龍承翰及時想起她受了傷,立即緊張的大喊,「皇叔,你快來幫希陽看看,她受傷了!」




  「皇上,龍琳公主求見。」臥龍殿外,侍衛恭敬的稟告。

  「龍琳?」龍承翰訝異,事情接二連三,處理好叛黨一事,緊接著是立後大典,忙到現在好不容易得空,他們倒是忘了龍琳「曾經」急著要見他的事。「希陽,妳認為龍琳為什麼要見我?」

  彭希陽白他一眼。她知道,他是故意調侃她以前認為龍琳公主是叛徒之一的事。

  「皇上若想知道,宣公主覲見便是,何必問臣妾呢?」

  唷,跟他打官腔呢。

  「何彥,宣公主覲見。」龍承翰說。

  「是。」何彥揚聲道:「皇上有旨,宣龍琳公主覲見。」

  一會兒,一名美麗纖柔的姑娘走了進來,若仔細瞧,還能看出她微微發抖著。

  「臣妹見過皇上、皇后娘娘。」

  「不用多禮,平身吧,龍琳。」龍承翰淡淡的說:「何彥,賜座。」

  何彥立即抬了頂椅子給龍琳公主。

  「謝皇上。」龍琳戰戰兢兢的坐下,柔弱無骨的小手在膝上絞扭著。

  「龍琳,之前就聽說妳急著要見朕,不過因為一連串的事情忙下來,朕把妳給疏忽了,請勿見怪。」

  「臣妹不敢,臣妹只是、只是……」

  「龍琳,有話直說無妨,妳是朕的妹妹毋需太過拘束。」

  「臣妹……有一事相求,請皇上成全。」她突然跪了下來。

  「龍琳,朕在聽著,有話妳就直說,毋需這樣。」龍承翰蹙眉,與彭希陽相視一眼,擔心著龍琳是不是無法忘情龍承剛,以至於希望他成全。

  「臣妹……臣妹……」龍琳一張臉乍紅還白,請求就是說不出口,渾身抖得像要散了,許久之後,還是只有臣妹兩個字。

  「皇上,讓臣妾和公主說些女人家的貼心話吧!」彭希陽實在有點不忍,終於領會到龍承翰當初為什麼說她沒膽子叛變了。

  龍承翰其實是鬆了口氣的,「好,朕先到御書房去,正好跟康宰相談談。」

  龍琳聞言渾身劇烈一震,彭希陽挑眉,實在搞不懂她為什麼要這麼害怕。

  「龍琳公主,別跪著了,起來吧。」彭希陽上前將她扶起,溫柔的對她微笑。「現在妳皇兄已經離開了,妳別害怕,有什麼事,我可以為妳作主。」

  「皇后娘娘,龍琳、龍琳有事相求……」

  「什麼事?」

  「是……是……」

  「感情的事嗎?」彭希陽引導著她。

  龍琳微微紅了臉,輕輕的點頭。

  「妳放心,妳可以告訴我,不管怎樣,我一定會給妳一個交代的,好嗎?」

  「我……很喜歡他,他本來也是喜歡我的,可是後來他、他因為一些原因,就開始疏遠我了,我好傷心,他明明是愛我的,可是卻因為……」龍琳紅了眼。

  「龍琳,等一等,妳說的『他』是誰?」

  「他、他是……」龍琳羞紅了臉,低垂著頭訥訥的說:「宰相大人。」

  「嗄?」彭希陽錯愕。她聽錯了吧,不是龍承剛嗎?怎麼會變成……宰相大人?「宰相大人?康育德?」

  龍琳微微的點頭。

  「龍琳,妳知道他多大年紀了嗎?」彭希陽忍不住問。她是見過宰相大人幾次,也承認他長得瀟灑,可是他和龍琳的年紀差了一大截啊!

  龍琳猛地抬起頭來,似乎有點生氣。

  「我當然知道他的年齡,可是我不在乎啊,為什麼你們都要拿年齡當問題?他也是一樣,明明愛我,可是礙於年齡,逃避了我好久,好不容易他終於接受我,卻又因為他妹妹和鶯妃的事退縮了,他說他能活著是皇上仁慈,他已經沒有資格娶我,他甚至打算辭官離開京城,我、我不要他離開,也不要離開他……」龍琳摀住臉,哀哀哭泣。

  難不成承翰哥哥剛剛說要和宰相大人談談,是為了辭官的事?

  「龍琳,有件事我想問妳,妳不要見怪,好嗎?」

  「皇后娘娘請說。」

  「妳確定宰相大人真的愛妳嗎?我的意思是說,他有親口承認他愛妳嗎?」

  「當然有,我們甚至已經……」美麗細緻的臉上染上一層紅暈,羞得說不出話來。

  哎呀,難不成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

  「龍琳,這兒沒有別人,妳老實告訴我,我才能為妳作主啊!」

  「我們已經、已經……親過嘴了。」摀著臉,她羞得不能自己。

  啊?原來只是親過嘴啊!

  「所以你們是兩情相悅嘍!」彭希陽點頭。「再問一個問題,以前我曾聽說妳喜歡的是肅親王……」

  「什麼?怎麼可能?我和肅親王只談過幾次話,我怎麼可能喜歡他?他好幼稚……啊!對不起,我只是……」她摀著嘴,有點惶恐。

  「不要緊、不要緊,他的確很幼稚。」真是的,自作多情的說什麼龍琳喜歡上他,真可笑!「妳放心,我會替妳作主的,妳就等著當新娘子吧。」

  「謝謝皇后娘娘。」龍琳萬分感謝。

  待龍琳離去之後,彭希陽才忍不住哈哈大笑。

  解決掉龍琳的親事之後,她一定會好好的取笑龍承剛,人家嫌他幼稚呢,呵呵呵……

  「皇后,什麼事這麼開心啊?」龍承翰還沒進殿,就聽見她的大笑聲。

  「承翰哥哥,我告訴你,好好笑喔,龍琳說……」彭希陽攬著他的手臂,眉開眼笑的對他敘述方纔的事情。

  龍承翰溫柔的凝望著她的笑臉,最後忍不住低下頭,吻住她紅艷艷的唇。

  「妳快樂嗎?皇后?」他抵著她的唇低語。

  彭希陽啄吻了一下他的唇,才輕聲地說:「臣妾很快樂,如果皇上能帶臣妾回無憂谷小住幾日,臣妾會更快樂。」

  「妳是個從不滿足的皇后。」他輕點一下她的俏鼻。

  「皇上希望臣妾滿足嗎?」她輕笑。

  「不,朕不希望,因為還有好多好多愛以及好多好多的快樂尚未給妳,所以妳不能滿足。」啊,都是他寵壞她的,呵呵。

  「那麼……皇上接下來要滿足臣妾什麼呢?」

  「朕已經計畫好讓剛弟代理朝政三個月,等龍琳和康宰相的婚事辦好之後,朕準備帶妳回無憂谷,在回無憂谷之前,我們會先到彭家一趟。」看見她驚訝的挑眉,接著微微紅了眼,他溫柔的輕吻她一下,邪惡的一笑。「不過現在,朕要先滿足皇后另一項需求。」他猛地將她抱起走進內室。

  一室春暖,幸福滿滿……
作者: 鈴蘭    時間: 2010-3-16 06:20:06

尾聲   


  這、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他們彭家會莫名其妙的收到聖旨?

  彭家兩代當家和當家夫人面面相覷,盯著大老爺手中熱騰騰的聖旨,全身抖得差點散了。

  「爹,這……為什麼皇上會想要到我們家來?」彭信康不解又惶恐的問。

  垂垂老矣的彭文財望著手中的聖旨,也是萬分不解。「咱們彭家雖然富裕,可也只是平常的老百姓,這到底是福是禍呢?」

  「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趕緊想辦法招待皇上,說不得伺候得皇上舒心愉快,咱們彭家就飛黃騰達了。」

  「對了對了,趕緊叫女兒們打扮妥當,如果讓皇上看上,這輩子可就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了。」

  是福是禍,時間到了自然知曉。

  隔日──

  聖旨上說皇上午時會到,可巳時正,卻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妳、妳該不會就是……」彭文財一雙老眼尚未昏花,瞪著那張和那個他一點都不想承認的兒子幾乎一模一樣的面貌。

  「我是彭希陽。」她直接幫他們解惑。

  「妳來幹什麼?彭家不歡迎妳,快滾!」彭信康怒喊,上前就想將她攆出去。

  彭希陽輕鬆的避開。「大伯,不必動手動腳,只要你們答應我的條件,我立刻離開,一刻也不留。」

  「哼,妳要說什麼我們一清二楚,我告訴妳,作夢!」彭文財不屑的說。

  「為什麼?奶奶也是你迎娶入門的妾,爹是你的親生兒子,為什麼你不承認他們?我們不要彭家的一分一毫,只希望能人彭家祠堂,將遺骨葬於彭家的祖墳地,如此而已,這對你們真的這麼困難嗎?」

  「哼,她不配!她不過是個賣唱的,我看上她是她的福氣,給她銀子她就應該乖乖的被打發,誰知道她竟不知羞恥的繼續糾纏,硬是讓我爹娘逼我娶她為妾,真是丟盡我的臉,我怎麼可能讓她進彭家祠堂,丟彭家的臉!」

  彭文財想起前塵往事,還是氣極了,想當初他可也是一名翩翩公子,貪鮮看上賣唱的姑娘,一夜索歡之後,本想丟下幾兩銀子拍拍屁股走人,沒想到那女人竟然追到彭家來,讓一向怕醜聞的爹娘強這他娶了她,害他被朋友譏笑,娶了一個低下的女人,縱使經過幾十年,這口怨氣還是消不了!

  「無恥!」彭希陽厭惡的說。「強要清白姑娘,竟然還不想負責,丟彭家祖先臉的人是你。」

  「住口,妳這個小雜種,妳以為妳大了、翅膀硬了,便敢來彭家找我叫囂,我警告妳,馬上給我滾出去,否則我就打斷妳的腿,再把妳丟到乞丐窩去任人凌辱!」

  「我如果是小雜種,你就是老雜種。」彭希陽冷哼。「一句話,把我奶奶和爹娘的牌位迎進彭家祠堂,遺骨遷葬彭家祖墳地,否則我會讓你們後悔的。」

  「讓我們後悔?哈哈哈,妳能做什麼?」彭文財仰天大笑。

  「我能做什麼?」她冷笑。「如果你現在不答應,之後,除非你們彭家大小全跪著求我,否則我不會再提這件事。」

  「跪著求妳?哼,妳是癡人說夢,我告訴妳,要讓那賤人進祠堂,一句話,不可能!」

  「爹,別再和她囉唆,貴客就快到了,趕快把她趕出去啊。」彭信康偷偷提醒。

  「對,得快點才行。」彭文財被氣得差點忘了重要的事。「來人啊,把這個小雜種給我拖出去!」

  話才說出口,還來不及執行,另一聲響亮的傳呼響起。

  「皇上駕到──」

  「糟了,皇上來了!」彭信康驚呼。

  「你們還楞在那裡做什麼,趕緊把那小雜種給押著,別讓她壞了我們彭家的大事啊!」

  可惜,這是來不及執行,身穿金色龍袍的龍承翰已經在何彥的開道下進入彭家大廳。

  「草民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所有彭家人跪了一地,唯獨彭希陽直挺挺的站著。

  龍承翰走到她身邊之後,才酷著一張臉淡淡的說了兩個字。

  「平身。」

  「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雖然是平身了,可是沒有一個人敢直起腰來。

  「誰是當家作主的人?」

  彭文財立刻半垂著腰上前。「草民彭文財,是彭家當家作主之人。」

  「朕問你,你可要老老實實的回答,何氏怡秀是你的什麼人?」

  彭文財一驚,「她……她是草民的妾室。」

  「那麼,彭奕廷和白氏羽愛又是你什麼人?」

  「回皇上,他們是……草民不成材的兒子和兒媳,不過……他們三人都已去世,不知皇上提到他們三人,為的是什麼?」

  「原來他們都已經過世了是嗎?那麼他們葬於何處?」

  「這……草民……」他不知道啊!

  「你剛剛問朕為什麼提到他們,那是因為朕是前來祭拜他們的。」

  「嗄?」彭家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這……草民不懂。」

  「不懂?那麼朕就說清楚一點,彭奕廷夫妻乃是朕的岳父母,朕前來祭拜他們,也算是為皇后略盡孝道,理所當然之事。」

  咚咚咚一陣響,彭家人個個軟腿跪了一地。皇上的意思……難道是……那個小雜種成了……皇后?!

  「啊,對了,你們拜見過皇后了嗎?」

  「草民、草民不知皇后是……哪位……」不可能,不可能的。

  「原來你們還不知道啊!」龍承翰佯裝訝異。「希陽,妳怎麼這麼見外呢?難道朕讓妳丟臉,所以妳才不說自己是皇后嗎?」真是好委屈呢。

  「皇上錯怪臣妾了,臣妾只是尚未來得及說罷了。」

  「原來如此。」龍承翰點頭。「那麼,彭文財,朕和皇后要祭拜岳父母,你就帶路吧!」

  「這……草民、草民不知道……他們葬在何處。」

  「什麼?你不知道!你怎麼會不知道呢?他們是你的妾室和兒子媳婦,不是葬在彭家祖墳地,入祀彭家祠堂嗎?」

  「因為……因為一些原因,所以他們並沒有……」

  「你是說,朕的岳父母不在彭家祠堂裡接受祭拜?」

  「是……是的……」

  「他說他們不配。」彭希陽淡淡的開口。

  「什麼?大膽彭文財,朕的岳父母不配入彭家祠堂,你是公然看不起朕嗎?」

  「草民該死,草民不敢,皇上恕罪,皇上饒命啊!」所有彭家人拚命磕頭。「草民立刻將他們迎入祠堂,立刻將他們的遺骨遷葬,草民馬上辦,馬上……」

  「不。」彭希陽冷冷的開口。

  「嗄?」

  「皇后,為何不呢?」龍承翰溫柔的問。

  「他們心裡有數。」彭希陽冷冷的望著跪了一地的人。

  彭文財死白的臉瞬間漲紅,心中有氣,可是不敢這次,他當然知道她的意思,她剛剛說了,要彭家大小全跪著求她!

  「皇后娘娘開恩,草民們求皇后娘娘恩准,讓草民將妻與子迎入祠堂供奉祭拜。」

  「皇后?」

  「好,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彭希陽說。

  「皇后娘娘請說。」

  「本宮要你跪在祖母的牌位前磕頭懺悔,其餘的彭家人,則在祠堂跪拜三日夜,本宮會派人盯著,若有輕忽,本宮絕不輕饒!」

  「是,謝皇后娘娘、謝皇上。」

  「陸大人,這件事就麻煩你了。」她望向一旁的陸鎮岳。

  「屬下遵命。」陸鎮岳拱手道。

  「皇后,我們走吧。」龍承翰牽著彭希陽的手,離開彭家,登上停在外頭的皇輦。

  「為什麼哭了?」發現她流下珠淚,龍承翰心疼的將她擁進懷裡。

  「我完成了爹娘的遺願,可是……這種情形真的是他們要的嗎?彭家人迫不得已的接納,敢怒不敢言,這種成功,是真的成功嗎?」

  「希陽,有些人就是冥頑不靈,妳已經盡力了,是彭文財太過分,岳父母一定能體諒妳的。」

  「我好難過……」她緊緊的環著他的腰,埋頭在他胸前低泣。

  龍承翰無言的拍撫著她,知道她需要發洩一下。

  良久,她低低說:「謝謝你,承翰哥哥。」

  龍承翰微微一笑,知道她已經沒事了。「不客氣,我親愛的皇后。」

  「現在,咱們回無憂谷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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