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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朱茱]就是相中妳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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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冷月吟荷
時間:
2010-3-28 20:39:01
標題:
[朱茱]就是相中妳 【全書完】
驕傲自負的孔仲言,行事作風一向嚴峻,令人敬畏。
只有「攝影」能引發他的柔情,只有「相片」能感動他,
初秋,一張順手拍下的照片,讓他為影中人的側臉悸動,
孟冬,另一張傳錯的參展照,讓另一女子闖進他的生命,
他們無話不談、分享一切,他的心撼動,如同那個初秋,
於是他忍不住想,這兩個「她」若是同一人,該有多好,
沒想到,他的願望竟奇蹟似地實現了!
蘇家曼秀氣、嬌小,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小員工。
但在她開朗愛笑的外表下,卻有一段被遺忘的傷痛,
她想不起來,自己從何時開始這麼怕冷,這麼難以入眠。
直到有天,她誤收到一封主旨為「參展作品」的e-mail,
因為被那照片深深感動,她開始和這愛攝影的男人通信,
她把所有的心事都說給他聽,甚至最後,連心也給了他,
只是,愛越陷越深,她的回憶卻偏偏抗拒著這份感情。
楔子
二○○三 初秋雨 台北街頭
剛下過雨的街道,有些陰濕。微涼的空氣裡,沒有徐志摩式的浪漫雨後情懷,也沒有彩虹劃過天邊,只有行人急促的腳步、鬱悶的神情……
孔仲言坐在露天咖啡座一隅,觀察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們。
難得的假日,他放下工作,拿起數字單眼相機,一如往常地坐在那個視野最廣的座位上,準備捕捉動人的畫面。
但是今天,這個讓雨洗過一遍的世界,似乎異常的沉寂,竟沒有任何特別的畫面能讓他有按下快門的衝動。
坐了將近一個鐘頭,孔仲言決定另尋拍照地點,他起身結了帳,一回眸,卻看見街角轉彎處走出了一個長髮及肩、身形單薄的女人,那身影背著他,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前走。
他看不見她的臉,只見她垮下的肩、沉重的步伐、疲累的背影,細瘦的手無力地提著駝色格子水餃包,好像有什麼心事在壓迫著她。
此時,一陣風吹過,樹上枯黃的圓葉落下,濕濕的葉片沾在她的發上、肩上,還有更多落在她的身旁……
這一幕蕭瑟惆悵的美景,令孔仲言忍不住拿起相機,將焦距對準這可能充滿故事的背影。就在他連續按下快門時,那女子被迎面而來的人擦撞了一下,但她只是微微側了一下臉,又繼續像遊魂似地往前走,似乎不覺得有人撞了她。
孔仲言看著她消失在另一個轉角,雖然感到好奇,但他並沒有追上去,因為攝影者的目的只在於捕捉一瞬間的各種美態。
那女子消失後,孔仲言低頭看著剛才拍下的數字相片,她的模樣很狼狽,但那表情竟讓他的心莫名地揪緊……
她微俯的側臉充滿痛楚,似乎想用低垂的長睫毛蓋住底下的明眸,不願再睜眼看這令她痛苦的世界,是什麼事情令她這麼痛苦呢?
他忍不住跨了幾步,往前追去,但理智又令他停下腳步。
他看著手中的畫面,心又緊了一下,鼻頭酸酸的。他用拇指輕輕地按下「Hold」鍵,決定將這一張牽引他情緒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收藏……
第一章
二○○三冬寒流
寒流夜裡,蘇家曼上完家教課回到家,已經將近午夜。
爬上公寓四樓,家人在玄關處為她留了一盞小夜燈,暈黃的光著實驅走不少寒氣。
進了門,回到她那間四坪大的小房間,大大的雙人床幾乎佔去了所有空間,再加上計算機桌、書桌、書櫃,她連轉個身都已經很困難了,前幾天還買了一盞立燈,放在唯一空下的角落,彷彿不填滿整個空間,她心底就會覺得不踏實,沒有安全感。
即使已回到家,蘇家曼依然戴著毛線帽、圍著圍巾,不敢拿下。不但如此,她還立刻打開暖爐,再套上厚厚的毛襪,全身上下除了待會兒必須敲鍵盤的雙手之外,幾乎已是全副武裝。
但是,真有這麼冷嗎?蘇家曼不禁覺得自己太誇張。
她困難地轉動僵硬的脖子看向牆上的溫度計,上面顯示室內的溫度是攝氏十一度,並不是太冷呀,為什麼她老覺得冷到骨子裡,怎麼穿都不覺得暖?
她有些難受地動動發酸的肩膀,不知為什麼,今年冬天她特別怕冷,只要氣溫一低於十五度,她就會感覺自己好像到了北極似的。
她朝雙手呵氣,再搓了搓,讓它們稍微溫暖一些,然後打起精神打開計算機,繼續做著今天在公司未完成而帶回家的工作。
這些工作,是今天下班前半個小時由主任洪惠美交代下來的,說是明天一大早晨間會報時老闆要用。
本來打一打字很快就可以做完,誰知那位未曾謀面的「偉大」老闆,卻要求得把資料製成投影片。眼看時間來不及,為了怕公司懷疑她明明工作很多,為何不加班,進而發現她在外兼差,所以,她只好把做到一半的資料收一收,帶回家做。
來公司快一個月,她非常清楚公司制度。大家都知道「種子軟件研發」是一家規模龐大的股票上市公司,給員工的薪水和福利更是別處沒有的,所以公司嚴格規定不准在外兼差。
可是,如果下班後不找些事情做,那她一整個晚上該做什麼?該怎麼打發時間?
不知道為什麼,從幾個月前開始,她只要一閒下來,腦子就一片空白,心也開始覺得很慌,然後一種恐懼感就會在她四周蔓延開來,讓她幾乎透不過氣。所以當同學替她找了一份英文家教時,她便毫不考慮地答應了。
但其實答應之後,蘇家曼立刻有些後悔,因為,如果讓公司知道她在外偷偷兼差當家教,一定會叫她捲鋪蓋走人的。當初她可是擠破頭,才考進這家軟件研發公司,她可不想因為一節幾千元的家教費而丟掉工作,但又不想放棄這能「打發」時間的工作,所以在滿心矛盾與無法取舍下,她只好自求多福了。
蘇家曼苦笑了一下,忽然有種苦澀襲上心頭,她停下在鍵盤上舞動的手指,卻怎麼也想不起這熟悉的感覺曾幾何時出現過?
算了,別想了!於是,她又把注意力放在計算機屏幕上。
門外,一對白髮蒼蒼的夫婦,擔心地看著不願休息的女兒,眼眶泛紅,卻也無能為力。
「放心吧,家曼會挺過去的。」兩老進入自己的房間後,蘇恩德才出聲安慰著妻子。
「可是都已經過去四個月了,家曼她……」陳玉蘭淚掉得更凶了。「她愈是開朗,我就愈擔心,承書過世四個月來,她連一滴眼淚都沒掉過,也沒提過承書的任何事,好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她肯定是因為太痛苦了,才流不出半滴淚,她……她為什麼不哭呢?嗚……」
「你看看她……」陳玉蘭抹了淚,繼續說道:「她以前最討厭房間塞滿東西,可是現在她把房間堆得像倉庫似的,晚上也不睡覺,四處兼差就算了,回到家還常常坐到天亮,這樣她身子怎麼受得了,怎麼還撐得過去……嗚……老頭子,你快想想辦法呀……還是,我們乾脆再把他們的照片,還有承書送家曼的小東西拿出來」
「千萬不可以,要是家曼一時承受不了,想不開,怎麼辦?」蘇恩德立刻否決這提議。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們家曼該怎麼辦?」
「唉……家曼和承書相愛了四、五年,吳家都已經準備下聘了,怎麼知道承書他會因為過勞而心臟衰竭?這麼突然的噩耗,家曼肯定是受不了的,現在她選擇逃避,我反而覺得慶幸,至少她沒有想不開,做傻事……」
「老頭子……」想到這,陳玉蘭哭得更激動了,但她始終捂著嘴,就怕女兒聽到。
「看開一點,家曼的心結,總有一天解得開的。」蘇恩德安慰著妻子,也安慰著自己。
「就怕她死心眼。」家曼愛承書愛得很深,她真怕女兒就這麼一輩子自欺欺人,不願面對事實。
「不會的,老天爺不會這麼對待我們善良的女兒,不會的……」蘇恩德摟著妻子,喃喃地安慰著自己的心。
「爸、媽,吃早餐了。」
終於趕完了工作,不必被老闆「洗臉」的家曼,心情特別好,早上起床後還特地出去買了早餐。
陳玉蘭走出房,看見笑得開朗的女兒,心就一陣酸。她吸吸鼻子,假裝若無其事地說:「家曼,以後別這麼晚睡了,妳看,黑眼圈都跑出來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老是睡不著。」家曼聳聳肩。就算睡了,也是噩夢連連,所以,她一直都睡得很少、很淺。
「媽,妳聲音怎麼怪怪的?」
「沒什麼,只是輕微感冒而已,多休息就行了。」陳玉蘭轉過臉謊道。
「沒事就好。爸呢?又去散步了?」她望了一下房內。
「嗯。」陳玉蘭點點頭,為了不讓女兒看見自己的眼淚,她低下頭假裝忙著收拾雜物。
「喔,那我要去上班了。」家曼沒發現母親的異狀,拎起了駝色格子水餃包就要出門。
「妳不一起吃?」
「我帶去公司吃就行了。」
家曼依舊穿著層層厚重的衣物,她費力地彎下腰穿鞋,再確定自己確實已經「全副武裝」了,才急急忙忙地走出門。
今天早上她得早點到公司,準備晨間會報的資料。
雖然考進了「種子軟件研發」,但她還是大意不得。因為公司規定,做滿一個月還要有一次考核,考核通過後再與老闆面談,老闆說OK了,才能算是正式職員。
進入公司,剛好七點,離會報還有一個小時。蘇家曼心情愉悅,從容地開始整理開會用的文件。
很快地,一切都打點好了,只要再準備熱茶和咖啡就行了。於是她往研發部那層樓走去,因為茶水間在此樓層的最裡面。
公司裡只有行政部門會準時在八點上班,其它部門,例如她現在經過的研發部,幾乎人人以公司為家。有時經過研發部,還能聽到此起彼落的打呼聲呢!所以公司二十四小時都非常的「熱鬧」。
上了樓,在一片靜謐中,她果然聽到喀喀喀的打字聲,還有驚人的鼾聲夾雜在其中。她躡手躡腳地走過,泡好兩壺茶和咖啡後,又躡手躡腳地往回走。
她專心在腳步上,沒注意到茶水間左邊的辦公室門突然打開,差點迎面撞上來人,幸好她及時察覺,猛退了一大步,雖然沒撞上人,可是手上的熱茶和熱咖啡卻已灑了一大半在她身上,身上的白色羊毛衫立刻毀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頓時成了咖啡色的昂貴羊毛衫,還來不及哀悼,頭頂立刻傳來一陣咆哮。
「妳走路沒長眼睛嗎」孔仲言氣炸了。剛被比他還自大、囂張的石凱氣得正要甩門而出,卻又被一個不長眼的「青仔叢」迎面撞上,幸好他閃得快,否則只穿了件薄衫的他,一定會被燙死。
罵完之後,怒氣發洩了,他忽然覺得自己不該將怒氣轉移到這個倒霉的女人身上。
孔仲言吸了一口氣,看著她,幸好她穿得夠厚,應該沒燙傷吧……
他正打算道歉時,足以冰死人的嘲諷話語卻從這個女人口中逸出
「如果你長眼睛,你還會撞上我嗎?」家曼捉緊茶壺握把,瞪著眼前這個不可理喻的男人。
不可否認的,他真的長得很好看,有著中國人的溫文爾雅,還有西方人深邃的眼眸和稜線分明的臉型。此刻他一雙電眼中沒有絲毫笑意,就已經很迷人了,她不敢想像,如果他笑起來,將會迷死多少女孩!
「從我的視線看過去,確實沒看到妳。」他也諷回去。
本來就嬌小的蘇家曼,站在身高將近一九○的孔仲言面前,更顯得可憐兮兮,而把長髮紮成一束馬尾,讓她的腦袋顯得更小巧,與她「壯碩」的體型根本不成比例。
「你」家曼深吸了一口氣,不想再與他辯下去。「請你道歉,還有,賠我的衣服。」
「小姐,如果妳冷靜的分析一下,妳就會發現錯不在我。」
孔仲言雙手環胸,慵懶地倚靠在門邊,好整以暇地準備繼續跟她抬槓。
看她氣呼呼,又拚命壓抑怒氣的模樣,真的很好玩。他不禁想像,個兒嬌小的她,如果對他大吼大叫,那是怎樣的一番風景?
她細長的鳳眼,會睜得又圓又大嗎?他好笑地想著。
「怎麼不是你的錯?你看看我的衣服!全毀了!」蘇家曼忍不住提高了音調。
「妳穿得沒脖子、沒身材,活像只北極熊,造成行動遲緩、反應變慢,能怪我嗎?」衣服他是一定會賠,也一定會道歉,但絕對不是現在。
家曼看著穿得圓滾滾、一身雪白的自己,還真像只北極熊,但此刻她笑不出來,只覺得被羞辱了。
「妳也真奇怪,妳是本來就胖,還是體內的『感溫器』失靈?天氣明明沒多冷,妳幹麼穿一堆衣服?」
「要你管!」她快要被氣死了,情緒正在失控中,真想把手中剩餘的茶和咖啡全「送」給他。
「老闆,沒事吧?」洪惠美上樓來看家曼沖個茶為什麼這麼慢,卻看到她和孔仲言正在對峙,立刻緊張得飛奔過來,手還不斷地扶著往下滑落的黑框大眼鏡。
一聽到眼前這個男人竟是下週一掌控她生死的老闆,家曼心裡打了個突,感覺自己好像瞬間矮了他一截,但「理」站在她這邊,她沒有必要怕他,於是她又挺起胸膛!
孔仲言饒富興味地看著她的反應,一般人聽到這裡,應該嚇得臉色發白才對。他雖然不喜歡被人巴結奉承,但他就是想看眼前這女孩主動低頭認錯,可是,她不但沒有退縮,反而還挺起胸膛,他不禁感到佩服。
「這是怎麼回事?家曼,還不快道歉!」洪惠美吃驚地看著孔仲言胸前的「小」污漬,就差沒有尖叫!
「該道歉的人是他。」向來脾氣不錯的家曼,此刻硬是倔起了性子。洪惠美的眼鏡度數果真不夠,否則怎麼會看不到她的「慘狀」?
「妳不認識老闆就已經很不像話,還要老闆跟妳道歉,妳不想幹了呀!」
戴著大大的黑框眼鏡、綰著髮髻,雙手插腰吆喝的洪惠美真像只古板的河東獅,而她的聲音,也成功地吵醒了所有在睡夢中的工程師,有幾個人睡眼惺忪地探出頭來看。
看事情已經有鬧大的趨勢,懂得分寸的家曼不想再鬧下去,於是她恭敬地點了頭,低聲向孔仲言說道:「老闆,對不起,因為您的行為舉止像衝動的毛頭小子,不像統率全公司的大老闆,所以我沒能認出您,真是抱歉。」
「妳——這算是道歉嗎?」孔仲言驚愕多過於生氣。
從小生長在環境優渥的家庭,再加上他外型俊帥、健美,才智過人,年紀輕輕就是上市公司的老闆,除了剛才再度惹毛他的石凱,沒有一個人對他不是畢恭畢敬的,而現在不給他面子的,竟然又多了一個她!
「是不是道歉,見過世面的老闆您一定分得出來。」她表情嚴肅地答道,眼裡卻帶著一絲笑意。
孔仲言瞇起了眼。對她迅速的反應和機智妙答,不禁感到些許佩服和欣賞。
「蘇家曼!還不快道歉!」洪惠美喝道。
家曼撇開臉,不願再說話。她知道自己逞一時的口舌之快,已經將前途毀了,但她不想低頭道歉,也不想落得夾著尾巴落跑的臭名,如果真要被踢出去,也要走得抬頭挺胸。
「認輸了?」見她不開口,孔仲言得意地問道。
「誰贏誰輸不是操控在你手裡嗎?」她忍不住回嘴。
「家曼妳怎麼在這裡?」在辦公室裡聽到有人喊蘇家曼的名字,石凱立刻跑出來,看到她一身狼狽,他立刻把矛頭指向冤家孔仲言。
「姓孔的,你欺負家曼?」石凱緊張地護在家曼身前,好像她是易碎的娃娃。
石凱緊張的模樣,令孔仲言皺起眉頭,直覺地將他們視為情侶,可是這個想法又令他產生一股「遺憾」的念頭,心裡竟然有些不舒服。
「你們認識?」原來他們是一夥的,難怪一樣嘴巴不饒人。
「這種私事,你別想管!」
「你……開會!」
孔仲言忍下氣。石凱是公司唯一不買他的帳的人,偏偏自己又拿他沒轍。
因為石凱是最頂尖的軟件設計師,公司極需要他,又因為他和石凱對攝影有著同樣的狂熱,且對軟件設計都有著一樣的專業,要想找到興趣相同、又具備同樣專業的朋友真的很難,再加上兩人曾喝酒交心,他們的友誼才會如此深厚。
兩個一樣自負、智商不相上下的人處在一起,當然是誰也不讓誰,但他們兩人明明氣對方氣得半死,卻又同時對彼此有著敬佩和深厚的友誼。
「家曼,別怕,我載妳回家換衣服,今天別上班了。」
走在前頭的孔仲言聞言,立刻不爽地回頭叫道:「你算老幾?在公司我才是老大!」
「我們請假。」石凱才不管他呢。
「不准!」
見孔仲言被學長氣得跳腳,蘇家曼忍不住笑開了,鳳眼微揚,好看極了。
孔仲言看到了,有半刻的迷眩。她應該常笑的……
「笑了?好啦,不氣就好。」石凱搔搔頭。
「謝謝!」蘇家曼感謝地看著學長,所有的怒氣已經散去了。
「我們走吧。」石凱帶著家曼走了幾步後,朝背後的孔仲言丟去一句。「我下午兩點回來。」這是他對老闆的尊敬和服從。
孔仲言點頭,但是看著他們親密的模樣,心頭感到怪怪的。
他扒梳額前不羈的頭髮,有些煩躁地下樓。
「學長,我得罪了那個小氣的老闆,他會不會開除我?」家曼手中緊揪著脫下的髒毛衣,擔心地問著。
其實,說不緊張是騙人的,當時她只是為了面子而逞強,離開公司後,才發現自己的雙腳在發抖,背也濕了一大片。這可是她入冬以來,第一次流汗。
「放心吧,孔仲言不是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他人挺不錯的。」開著車,石凱笑道。
從還在念大學時,他就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認識了孔仲言,兩人把酒言歡,談未來、談興趣,沒想到孔仲言也熱愛攝影,結果一談起攝影,兩人立刻成了莫逆之交。
算算也五年了,雖然他們常吵鬧不休,誰也不讓誰,但卻又英雄惜英雄。對於孔仲言的聰明才智,石凱是打心底的佩服,不過他的佩服絕對不能讓孔仲言知道,否則那個囂張的傢伙,日後肯定用鼻孔看人。
「一點都看不出來。」想到他那副自負又桀驁不馴的樣子,她就生氣。
「以後妳就知道了。」石凱笑道。孔仲言是個很好的朋友,也是個很值得學習的上司,他的學識淵博,挖也挖不完。
「就怕沒有以後了。」她悶悶地低下頭。
石凱見她這副落寞的模樣,實在很不忍心。
當初他就是為了讓家曼快快走出傷痛,別再將痛苦的記憶封閉,才鼓勵她出來工作,希望藉著不同的人、事、物,慢慢撫平她自動封鎖的心傷。就算永遠忘了承書也沒關係,只要她別再下意識地感到害怕、空虛、沒有安全感就行了。
她以為她開朗愛笑,她以為她還是以前的她,但身邊的人對於她一些不尋常的改變,全看在眼裡,疼在心底。
石凱不禁要怪起自己,如果他不介紹承書給家曼認識,還拚命的湊合他們,她今天也不會因為失去承書太痛苦,而下意識地封住對承書所有的記憶。所以自己有責任照顧好她,不能再讓她受任何傷害。
「別洩氣。」他摸摸她的頭。「孔仲言向來公私分明。」
「我有預感,他不會輕易放過我的。」被炒魷魚還算了,就怕他會留她下來,好乘機「苦毒」她。
「別想太多……」
突然,石凱的手機響了,因為他還在開車,又無法立即停車,所以家曼替他接了起來。
「你好,石凱現在不方便接電話,請問……」
「蘇家曼?」孔仲言有半刻訝異,他才要找石凱問蘇家曼到家了沒,她就正好接了電話。看來,他們的關係真的不只是朋友。想到這件事,他心底怪異的情緒又升了起來。
「是你!」家曼倒抽了一口氣。這個囂張的聲音,到哪裡她都認得。
「真開心妳忘不了我。」孔仲言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雖然有事找她,不過可以先放著,等逗夠她再說吧。
「你這麼厚臉皮,是真的很令人印象深刻。」
「誰呀?」石凱看著家曼,已經把車停在路邊了。
「那個討厭鬼!」她把手機丟還給石凱,噘著嘴,氣呼呼的。
石凱笑笑,接過手機。「喂?」
「石凱,你跟旁邊那只北極熊說,我不姓討,而是姓孔名仲言。」孔仲言還意猶未盡。
「孔仲言,我警告你別開家曼玩笑。」石凱不悅地板起臉。
太帥的男人要是和女孩子抬槓、打哈哈,會很容易讓女孩子誤會他對她有意思的。
家曼的感情必須再重新出發是沒錯,但對像絕對不可以是孔仲言,他雖然不花心,但圍繞在他身邊的蝴蝶、蜜蜂太多,單純的她根本無力招架。
「再讓我跟她說句話。」
「不行!」
「公事,公事。」孔仲言道。既然是公事,石凱只好讓出電話。
「北極熊小姐,別掛電話!」家曼正有此意,孔仲言卻搶著說出來,她只好悶著氣等他說出到底有何貴事。
「妳今天的投影資料做得很漂亮。」
「然後呢?」她一點都不覺得開心,總覺得他還有話沒說完。
「不過,我並沒有興趣知道汽機車的年銷售成長率,和購買者的年齡層分佈,還有,鄭伊婷是誰?」孔仲言好笑地看著手中這份極為敷衍的資料,一看到這些沒有根據的離譜數字,就知道是掰出來的,而且掰功連高中程度都不到。
啊!糟了!家曼心裡不禁暗叫。那是她要家教學生鄭伊婷交來的統計作業,怎麼會印錯份了?
她一步步地回想著昨晚做的事,記得印到第二頁時計算機當機,於是她重新開機,叫出檔案,放著任打印機去印,便先上床睡了,早上把資料收進公文袋之前,她還看了一下的呀……
啊!該不會是只有第一張是正確的這下真的完了!她立刻刷白了臉。
「北極熊小姐,妳有什麼要說的嗎?」他笑著,恨不得能立刻看到她的表情。
當他看到這份資料的時候,他著實發了火,但一知道是蘇家曼做的,他的火氣立刻消去,還興奮地捏緊著這份錯誤資料,彷彿她終於有把柄握在他手裡,他就可以對她為所欲為似的。
在公司,弄錯資料一向是不可原諒的錯,因為,如果這份資料事關公司機密,一旦洩漏出去,也許可以決定公司存亡。但是他卻輕易地原諒了她,他不想知道為什麼,只知道眼前有個極有趣的遊戲就要開始了!
「你罵吧。」家曼自知理虧地閉上嘴,等著挨罵。
「要罵,也要等妳先回公司再當面罵。妳先回來。」
「是。」家曼感到無力,收了線。
「怎麼了?孔仲言又挖苦妳?」
「沒有,我把學生的作業,當成今天晨間會報的資料送出去。」
「家曼!這件事可能會很嚴重的!」
孔仲言雖然私底下很好相處,但他公私分明,在公事上有絕對的堅持。
石凱無能為力地看著家曼,看來,他得開始幫家曼另找一份工作了。
「我知道了,我們回公司吧。」孔仲言那個小氣鬼,不可能大事化小的,他不抓住機會整家曼才怪。
「妳不先回家換衣服?」
「不用了。」垂著頭,現在她又開始流汗了,一點也不覺得冷。
《 本帖最後由
草薰風
於 2010-3-29 09:58 編輯 》
作者:
冷月吟荷
時間:
2010-3-28 20:39:24
第二章
回到公司,蘇家曼首先迎上的是主任洪惠美氣急敗壞,卻又得在老闆面前維持奸形象而顯得過分壓抑的扭曲表情。
再抬眼,孔仲言雙手環胸,輕鬆地靠在椅背上,從那沒什麼表情的眼底,家曼卻好像讀出了笑意。
她就知道,他一逮到機會,絕對不可能放過她的。
環視會議室一圈,所有的主管都抬起頭看著她,像在等她的解釋。家曼又內疚地低下頭,等著挨罵。因為她把他們精心製作的報告全搞砸了。
「好了,今天會議就到這裡吧,下次開會時間,我會請王秘書另外通知。王秘書,你安排一下吧。」孔仲言對王秘書交代道。
「是。」一向親切待人的王秘書收好手提電腦,經過家曼身邊時,特地好心的低聲對家曼說:「老闆心情不錯,別那麼緊張。」
「謝謝……」家曼感謝地點頭,至少在這室內,她能確定還有一個人下怪她的迷糊。
包括洪惠美在內的部門主管都離開之後,孔仲言挑眉,看著一直站在蘇家曼身邊的石凱。「你不走?」那保護者的姿態令孔仲言不快。他又不是大野狼,而她也不是脆弱的小紅帽。
石凱看了他一眼,低聲向家曼說道:「別怕,我就在外面。」
孔仲言聽到了,他凝起臉。「回你辦公室去,那裡有一堆硅谷分公司傳來的資料等著你看。」
石凱知道那批資料很急,雖然心下甘情不願,卻也只好往研發部的主控室走去。
石凱走後,孔仲言若有所思地看看家曼,突然問道:「石凱很保護你——或者應該說,你很黏他?」
「這是私事。」家曼撇開臉下想回答。
「你和他認識多久了?」
「我和他認識多久,應該和我今早犯的錯無關吧?」
「怎麼會無關?我得確定你進公司後,是不是他教你公事上的事情。如果是,把你教成這樣,他就太離譜了。」
「離譜的人是你!」家曼焦急地打斷他的話。「你的想像力還真豐富,我負責行政工作,石凱學長是設計程序,我們根本八竿子打不著。」
「那就是洪主任沒把你教好了?」孔仲言向蘇家曼靠近。她愈急,臉上的表情就愈豐富,他想再看清楚些。
雖然她不是什麼絕色美女,但那脂粉末施的清麗臉龐和不服輸的模樣,都讓他捨不得移開目光。至於身材,在厚厚一層「熊皮」的包裹下,他實在看不出來。
「是我自己疏忽,不能怪別人。」家曼感到壓迫地退了一大步。心跳因他接近而莫名加速,額際也覆上一層薄汗。
是氣溫回升了嗎?她好熱,好想脫衣服。
「你很熱?」
「什麼?!」他突然的低身接近,與她平視,害她驚呼出聲,瞠大鳳眼看著他,而就在此時,孔仲言也看清了她的瞳孔顏色——是溫柔的琥珀色!
孔仲言揚起了嘴角。看來她的本性應該不是這麼犀利的嘛——他想像著如果她溫柔地揚起嘴微笑時,她這雙鳳眼一定特別迷人,還有唇……
停停停!他在想什麼啊?她可是好兄弟石凱的女朋友呀!他怎麼可以有這種念頭?!
他連忙整理情緒,忽略過剛剛浮起的那個念頭。
「你你你——你想怎麼懲罰我,或是開除我,儘管說,不要玩這種貓逗老鼠的遊戲!」她好緊張,心跳得好快,汗珠從她的背脊滑過。
孔仲言忽地直起身子,手指敲著會議桌,正經地開口。
「這件事非常嚴重,好像除了把你開除這個辦法,沒有其它的方法了。」
家曼瞬間垮下肩。雖然早就知道是這種結果,但她還是非常的捨不得。
「可以說說你為什麼犯下這麼嚴重的錯誤嗎?說不定情有可原。」他把那迭投影片推向她面前,仁慈地給了她上訴機會。
「我……」家曼不知該找什麼借口,她總不能說是因為她把學生交的作業和公事弄混了吧?說了,鐵定馬上滾蛋。
「對不起,這些投影片是因為我叫錯了檔案,所以才印錯的。」
孔仲言看著她。「別告訴我,這些統計資料是你做的。」
「是我以前在學校的作業。」她吸了一口氣,謊道。
「看來你統計學得不是很好。」孔仲言輕笑道。她看起來聰明又反應快的樣子,實在不像個書讀不好的人,不過人總有較弱的一科,像他自己國文就不行。
「這是私事。至於這次失誤,我會請辭以示負責。」
「請辭倒是不用,不過——」他搓著下巴,故意賣關子。
她猛地抬起頭,眼神充滿希望。
得到他意料中的反應,孔仲言好開心。突然覺得自己真壞,因為操控著她的情緒和表情,竟令他感到非常的愉悅。
「除非——」他看著她,還在吊她的胃口。
「我願意為我所犯的錯做彌補。」她低下頭,誠摯地說。
賓果!他就是在等她說這句話!
「很好,你願意認錯就好辦了。」
「我向來勇於認錯,才不像某人一樣。」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他一眼,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性感嫵媚。
孔仲言看著她,不覺失了神。他連忙轉過身,掩飾自己的失態,他清清喉嚨道:「你去向各部門主管道歉吧。」
「你——」
「先別生氣,你也知道,你今天毀掉的是各部門的心血,有人甚至把今天的報告當成能不能陞遷的重要關鍵。」他望望家曼,看她露出了內疚的表情,才滿意地繼續說道:「去不去隨便你,這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
「我去。」她應該做的,她絕對不推辭。只是,雖然下知道其它部門會怎麼樣,不過洪主任那關,她知道鐵定不會好過。
「很好,道完歉後,立刻把正確的投影片補做出來。」
「是。」
「好,那快去吧。」
家曼離開後,孔仲言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別說你對家曼有興趣!」
孔仲言才踏進研發部主控室,石凱就揪住他的衣襟。這是石凱用理性、感性、外加跳躍式思考,才得到的結論。否則公私分明,對員工又一向非常嚴謹的孔仲言,不會將犯了大錯的家曼召回公司私下談話。平時,他只要下個命令,洪惠美自然會處理。
所以,孔仲言一定是對家曼產生特別的興趣了!
「放心吧,兄弟妻不可戲,我知道的。」
孔仲言推開石凱,拍拍衣服,石凱如此在意蘇家曼的緊張舉動,突然令他好吃味。
兄弟妻?石凱愣了一下,隨即明白孔仲言誤會了。不過,為了保護家曼,就讓孔仲言繼續誤會下去吧。他相信孔仲言是個君子,絕不會打好友的女朋友主意。
「那就別繞著她打轉,別開她玩笑!」石凱認真地警告著。
「我只是覺得她很好玩——」
「別跟我說『好玩』兩個字,是兄弟的話,就離她遠一點。」
剛失去愛人的家曼,脆弱得再也禁不起任何傷害,所以萬人迷孔仲言絕對不是個好對象。
「喂,兄弟,你今天是怎麼了?很反常喔。」孔仲言覺得不對勁。
「沒有!」石凱生氣地撇開臉。
「你很愛她?」
「非常愛!」石凱謊道。
「她真的很幸福。」孔仲言低聲喃道,語氣裡有著淡淡的感慨。
「你……」石凱看著有些落寞的孔仲言,感到訝異。
瞧這個傢伙失望的樣子,該不會真是喜歡上家曼了吧?可是他認識她還不到一天呀!
「如果她下是你的女朋友,我一定會追她。」像要證明他的猜測一樣,孔仲言在好友面前不諱言地說出自己的心意。
石凱沒想到孔仲言竟會如此坦白,他嚇了一跳,連忙道:「她真的是我的女朋友,你別打她主意。」
「知道了,不用一直強調。」
「我是怕你打她主意。」
「喂!我是這種人嗎?」孔仲言瞪著石凱,真想扁他。
「我相信你就是了。」石凱聰明地往後退一步,還不斷地陪笑著。
「對了,你打算給家曼怎樣的懲罰?開除她嗎?」
「沒有,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只讓她到各部門道歉。」一想到那畫面,他立即露出淺淺的笑。
「很合理。謝謝。」石凱也覺得這是最奸的辦法,於公於私都說得過去。
於是他安心地坐回椅子上,開始翻著一長串的程序紀錄表。
孔仲言正要回座位,突然想起什麼,又回頭問道:「喂,你這次攝影比賽的作品交出去了嗎?」
「交了,你呢?」
「我還無法決定用哪一張。」
「你不是有一張收得緊緊的『背影』?就用那張啊,肯定得獎!」那張照片石凱只有聽他在酒後微醺時提過,小氣的孔仲言根本不願讓人分享。不過,能讓他如此緊張、珍藏的照片,絕對是好作品。
「不行,那是我的個人收藏,絕不公開發表。」
他想起初秋雨後那道沉痛的背影,不知道那個女孩如今怎麼樣了?
「既然如此,你就選『等待』那張吧,那個老婆婆在夕陽中補衣的意境下錯,大有人近黃昏,獨坐門前等兒歸的感覺。下過,今晚十二點就截止收件了,你得趕快決定吧?喔,還有,你E-Mail交件的時候記得填上代號,千萬下能寫上姓名……」
這次比賽為了防止作弊,參賽者一律先報名取得一組代號,再於交作品時填上,以避免評審時的下公平。
「還有,你那個寄件人暱稱改一下啦!」
「『子日』有什麼不好?」他姓孔,身為孔子的後代,為了尊敬祖先,「子日」這個暱稱用得很恰當、很有創意呀!
「當然不好!什麼『子日』的,我每次收到你的信,都很想扁人,你害我又想起以前背論語背得有夠痛苦的情景!」石凱一臉嫌惡。
「反正你又不用再背,有什麼好痛苦的?」
「哎,算了,先不管你的暱稱啦,重點是你今天一定要把作品寄出去。」
「知道了,你真羅嗉!」
「嫌我囉嗦?我是怕我得了金獎後,你會說是因為你沒參加,我才會得獎的!」
「事實是如此呀!」孔仲言自大地笑著。
「孔仲言!」石凱氣極地叫道。有一天,他一定會宰了這個自大的傢伙!
家曼花了一整天向所有人道歉,跑遍公司的十二個大小部門,五個樓層,脖子差一點沒斷掉,還累得把身上的衣服褪得只剩一件。
幸好每個主管都很奸說話,在她說明自己是因為一時疏忽,才印錯了檔案,並請求原諒後,大家也看她還是新進員工,又誠心道歉的分上原諒了她。除了洪惠美一整天沒給她奸臉色外,其它人早就下再怪她了。
其實在這個公司裡,幾乎每個人都不會拘泥於這些小節,而也唯有如此,才能激發更多的創意。
不過,除了生性嚴謹的洪惠美之外,有些工程師的個性也挺怪,每天盯著螢幕,沉浸在程序語言裡,不修邊幅,常常頭髮油膩、鬍子不刮,對同事也愛理不理,三餐更要她們這些小職員提醒。
唉——空有「電子新貴」的高身價,卻不會照顧自己,難怪公司設有美容和健身中心,還強迫員工至少每星期要上美容中心一次,而且還把「儀容」加在考核項目裡。
這麼人性化的規定,不知道是誰定的?哼!絕對不可能是孔仲言那個小氣老闆!
想到那個小氣老闆,她就有氣!
她愈看著大家不以為意、笑嘻嘻的樣子,愈覺得是孔仲言故意把事情說得嚴重,好藉機整她。
但她只能隱忍著,誰敦她一時大意。下過萬幸的是,孔仲言沒有再追問鄭伊婷是誰,否則就不是道歉能了事的了。
「我還沒原諒你,你還敢發呆!」組員出了這麼大的錯誤,洪惠美簡直丟盡了臉。來公司三年多,一切的完美竟被蘇家曼給破壞了。
「是。」
「這些文件立刻給我做好交來!」洪惠美「啪」地一聲,把懷中成堆的卷宗全堆在家曼桌上。
「這……」家曼有些為難地看著打卡鐘。
還有四十分鐘下班,她還要趕去上家敦呢……
「怎麼?不願意做?好,那我會向老闆據實以報,說你『不想』做。」洪惠美威脅地說道,還作勢要把卷宗抱走。
家曼搶回捲宗,連忙道:「好!我做!」
唉——她的日子好像開始不好過了。
「主任你……」家曼一抬眼,看見洪惠美還站在旁邊不走。
「我要盯著你把這些都做好,再親自看過,免得你又出錯。」她推推眼鏡說道。
雖然下星期一的考核,老闆絕對不會讓蘇家曼通過,但在這之前,她絕下能再讓蘇家曼破壞她對於工作上所力求的「完美」!
看著不願離開的洪惠美,家曼也無計可施,誰叫她有「前科」。
此時電話鈴響了。
「行銷企劃課您好。」家曼的聲音有些無力。
「蘇家曼。」
「是。」家曼坐直身子。這個小氣老闆又找她何事?
「我不是讓你到各部門道歉的嗎?」
「我去了啊。」家曼回想了一下,每個樓層她都去了呀……
「董事長辦公室你沒來。」他可是在那裡等了她一整天。
聞言,家曼怒氣升了上來。他果然是故意整她的!
「很抱歉,因為那裡不算部門,所以沒想到。」
「現在你知道了,過來吧。」
「對不起,我正在忙。明天一早我立刻過去。」她希望能在晚上七點前把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
「隨便你。」他輕鬆的語調滿是威脅。
「你——你——好!我去!」家曼氣極地掛上電話。
哪有老闆這麼意氣用事的?石凱還說孔仲言公私分明,在她看來,孔仲言根本就是公報私仇的小人!
「去哪裡?」
她丟下筆。「老闆找我。」
「乖乖坐好,別想騙我。經過今早的事,老闆一定恨不得叫你滾,怎麼還可能要見你?」洪惠美把家曼拉回座位。
家曼非常樂意聽她的話,這剛好讓她有借口不去董事長辦公室。
十分鐘後……
「老闆!」洪惠美沒料到孔仲言竟親自來她們行銷企劃課,開心得眼睛都亮了。
而孔仲言的突然出現,讓家曼拿筆的手一顫,在企劃書上畫了一道長痕。她故作鎮定地拿起立可帶蓋去。
奇怪!他的突然出現關她什麼事,她在緊張什麼?就算是因為她沒依他的話去他的辦公室,那也下是她的問題呀!
但是,他也真奇怪,氣沖沖的來行銷課,難道真只是來跟她要一個道歉?如果真是這樣,她乾脆順了他的意,省得他再找借口找她麻煩,害她隨時都得緊張兮兮的。
於是她輕輕地站起身,勇敢地迎向他生氣的俊臉。
孔仲言看到只穿著單衣的家曼,有片刻認不出她來。
此刻,只穿著粉色貼身短袖針織毛衣的她,與早上的「北極熊」模樣簡直判若兩人,現在的她,像春天的粉櫻般輕盈,而服貼的絲質白色長裙更令她完美的曲線畢露,腰間褐色皮帶的流蘇,靜靜地貼在她小巧的俏臀上,非常引人遐思……
但一想起石凱,他的神智立刻回來了。他提醒自己,蘇家曼是石凱的女朋友,他只能「純欣賞」。
他的目光看得家曼非常的不自在,臉和身體又莫名地熱了起來。
孔仲言不著痕跡地調整了呼吸。「我不是要你來我辦公室嗎?」
他的話讓一旁的洪惠美緊張地冒冶汗,原來老闆真的叫家曼上樓,而她竟阻止家曼,這……她慘了!
「對不起,我是真的走不開,又下想草率地向您道歉,所以才沒上樓。」
聽到她的話,洪惠美鬆了一口氣,她還以為家曼會乘機報仇,向老闆說是她不讓她上樓的。她的心裡浮起小小的感激。
家曼的妥協令孔仲言驚訝,更令他失望,他印象中的蘇家曼不會這麼容易就低頭的呀?她不是該先牙尖嘴利一番的嗎?
瞧她此刻誠懇認錯的模樣,她是真的屈服,還是不想再與他有牽扯,所以寧願低頭認錯?
但是不管怎麼樣,他都非常的失望,心中逗她的好興致全都讓一盆冷水澆熄了。
他的臉色沉了下來。「我不是來要你的道歉,只是例行公事,下來看看。」
他語氣生疏、公式化,反令家曼心底怪怪的,彷彿一種朋友間吵吵鬧鬧的熟悉情誼消失了……
朋友?喔!真是夠了!她真想敲自己的頭。她躲他都來不及了,哪還有什麼朋友之間的情誼!
「是。」家曼低頭。胸口有些悶悶的。
孔仲言看了家曼和滿桌子卷宗一眼,而後說道:「洪主任,沒什麼重要事情就讓她們下班吧,你也別太辛苦。」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老闆真是個體恤員工的好老闆呀——」洪惠美滿心戀慕地目送著他的背影。
「真的嗎?」看著他的背影,家曼滿心懷疑。
「你懷疑嗎?」洪惠美睨了她一眼。「你別看老闆在公事上那麼嚴謹的要求,這公司裡的健身房、美容中心、育嬰中心、心理諮詢室,全都是老闆主動設立的。公司的員工福利為什麼會比別處好,是因為老闆說過『寧願少賺,也不願虧待他的員工』。他對員工這麼好,你真不知足,還公然和他頂嘴!以至於落得要被開除的下場了吧!」
「我只想他向我道歉而已,我又沒錯。」家曼輕聲辯道。
「還說!還不快做事!」
「是是是……」
家曼又拿起筆,但她的心思全繞著孔仲言轉,已經沒心情工作了。
以前沒見過他,她只覺得孔仲言是個只會下命令、拚命操員工的老闆;見過他之後呢,又覺得他是個小鼻子、小眼睛、小氣極了的人,可是,當她聽說他對員工是如此的照顧,她又覺得很窩心。
不過這麼善解人意、照顧人的老闆,為什麼偏要找她麻煩呢?她真的不懂。
唉!孔仲言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她咬著筆桿,開始對他產生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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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孔仲言之賜,家曼如願以償地趕上七點的家教,可是她根本無心教書,而學生鄭伊婷也因為感冒而沒精神上課,於是她早早下了課,回到家才九點而已。
只是長夜漫漫,她又睡不著,該怎麼辦呢?
於是她開了電腦收郵件,把每一則笑話、每一篇散文小品,都仔細的看過,再把每一幅漂亮的風景照存在圖集裡。
收到最後一封時,她好奇地看著陌生的寄件人——子日?郵件主旨——參賽作品?
於是她打開附加檔案,其中一個檔案是個人基本資料,沒有姓名,只有一組代號,再打開圖檔,是一張黃昏下老婆婆坐在家門前補衣服的照片。
不知為何,看了照片,她有股心酸、有些感慨,雖然不懂攝影,但她知道這是一張能令人感動的好作品。
呀!這份要參賽的作品該不會是寄錯了吧?於是她連忙回信——
你好。
你要參賽的作品好像寄錯了喔,要不要再確定一下你的E-Mail?
PS.我能留著這張照片嗎?因為它讓我感動。
小梳子
不到兩分鐘,子日立刻回了信——
你好。
謝謝你的提醒,也非常開心你喜歡我的作品,你可以留著,沒關係。
子日
看著信件內容,家曼開心地笑了,她忍不住又回了信——
不客氣。
只是,如果這照片裡的老婆婆身邊坐著一個白髮者公公,她補衣服,他為她揭扇驅蚊,那該走多溫馨的一個晝面,而不是如此蕭瑟得令人心酸……
而子日像守在電腦前似的,也很快地回了信——
你和我有著一樣的想法,但人生不能盡如人意,能等著兒子歸來,說不定也是她的幸福,所以我試著喜歡這不完美的美。
能等待真的是一種幸福嗎……
下意識地寫出這句話,家曼突然一陣心酸,她感到莫名的難過,淚忽然盈滿眼眶,奸像潛意識裡有個聲音不要她做任何等待……
家曼愣了一下,不禁為自己突如其來的反應感到好笑,她擦去淚,用細長的食指按了刪除鍵,改寫道:
那,預祝你的作品獲得首獎。
回信很快又來了——
謝謝你,沒有你,這張作品可能只是未來網路流傳的某一封信件而已。
總之,真的非常感謝你。
子日
結束信件交流,家曼關上電腦,躺在床上,眼前都是老婆婆獨坐家門的孤單身影。
「子日」說他會試著喜歡這下完美的美,但是這下完美的美又得承受多少心酸?
她閉上眼,這種酸楚和她心底某種感覺契合,揪著她的心,滿滿的遺憾和下捨隨著淚水湧出。
她抹去淚水,她是怎麼了?為什麼她會這麼難過?
於是她起身又開了電腦,開啟了新郵件——
不知道為什麼,「等待」兩個字,讓我的心莫名揪痛,我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也不足傷春悲秋的女人,更沒有被拋棄過,我很開朗、快樂,可是心底那莫名的難受,就是悄悄的佔據我的胸口,令我很不安……
好久沒這麼難受了,今晚卻是這麼的明顯……
寫完,她找到了「子日」的帳號,毫不猶豫地發送出去,彷彿只有「子日」這個陌生人,才能瞭解她的難受。
發送完後,她又忽然覺得自己太衝動,但信件已發出,已經來不及救回來了。
她這麼貿然地向他說了心事,他會怎麼想呢?
唉——算了,反正他們倆只是意外事件中,不小心發生交集的陌生人。她知道他們以後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了……
作者:
冷月吟荷
時間:
2010-3-28 20:39:44
第三章
一夜沒睡,直到天邊已露出魚肚白,家曼才合上眼,打算小小打個盹再去上班。
但她才閉上眼,就有一些模糊的影像、歡樂的笑聲、溫柔的耳語……複雜不成章地在她腦子裡嗡嗡地響著,於是,她乾脆下睡了。
以前,她從來不理會這些模糊吵雜的影像聲音,只覺得那是因為自己失眠而引起的。但是,在看了那幅「等待」的作品後,她突然想試著去探索那些模糊的聲影從何而來。
只是當她一開始認真的思索,心就會像吊了鉛錘一樣,很沉很沉,莫名的重量直把她的心往深處拉去,累得她不想做任何回憶。
她起身到浴室,往臉上潑了冶水,冶得她直打哆嗉,但精神也為之一振。
家曼看著鏡中的自己,一夜沒睡,眼下的黑眼圈又出現了。她拍拍臉,打起精神才走出房間。
蘇恩德和陳玉蘭已經起了個大早,還幫家曼買了她最愛吃的饅頭夾蛋。
「家曼,你臉色很差,是不是不舒服?」陳玉蘭把饅頭遞給她,擔心地問道。
「沒有啊,只是又沒睡好啦。」家曼咬了一口饅頭,頓了一下,忽然問道:「媽,你有看到我放小飾品的那個餅乾盒子嗎?」她記得好像有一對鬱金香形狀的金色耳環放在裡面。
「沒、沒有啊。」陳玉蘭心虛地暍了一口豆漿。那個餅乾盒子正是讓她收走的,裡面有太多吳承書送家曼的耳飾,還有一堆兩人的大頭貼,這些東西不能讓家曼再看到啊……
看樣子得找一天,把這些屬於家曼和吳承書的回憶給燒了。既然女兒忘了吳承書,就讓她徹底忘了吧。
想起家曼從醫院回來,開始昏睡那天,陳玉蘭就心疼極了。原以為女兒會傷心得下吃下睡或是想下開,可是昏睡了三天後醒來,她卻像沒事人一樣,臉上的笑容依然燦爛。
只是,家曼變得很怕冶,還把小小的房間填得滿滿的。她這樣不斷想填滿空間,和緊緊包裹住自己的舉動,就是她心傷仍未痊癒的最好證明。她這個做母親的很想幫她,但又不知從何幫起。
「喔。」家曼繼續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
最近她的記性怎麼這麼差,老是忘東忘西的?
「吃完趕快出門,否則要是路上塞車,你上班會來不及的。」蘇恩德催道。
一聽,家曼連忙胡亂地把剩下的早餐塞進嘴裡,然後衝回房間換衣服,穿戴好全套「行頭」後,又急急忙忙地衝出門。
公車站牌前,家曼看到每個人頂多只套件薄外套,只有她穿了毛衣外加羽絨外套,她不禁想起孔仲言的形容詞——北極熊。
哎,形容得真是貼切啊……
她低下頭暗暗自嘲著。但沒辦法啊,她就是這麼怕冷。
「蘇家曼!」
這熟悉的聲音令家曼驚愕地回過頭。她吃驚地看著坐在休旅車裡,一身帥氣打扮的孔仲言,不明白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附近。
她本來不想理會他,但還是忍下住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搭公車?」孔仲言是來這附近看一棟他有意購買的新屋,但他沒有回答她,反倒對她「獨自」搭公車很好奇。
「很奇怪嗎?」
她沒給他好臉色,孔仲言卻並不在意。他昨晚因寄錯郵件,而意外地認識了一位瞭解他作品的女孩,所以一早起來,心情就好得很。
出門前,他還收到她凌晨寄來的信,雖然必須趕著出門看房子,但他仍是用了一點時間回信,因為她信裡的不安令他不捨、好奇,也想安慰這個善良又熱心的女孩。
「是很奇怪,怎麼石凱沒載你?」隔著車窗,他探頭四處看著。
「學長為什麼要載我?」家曼下解地看向他。
「你們同一家公司,又住在附近,而且還是男女朋友,應該——」
「誰說學長是我男朋友的?!」她打斷他的話,卻為自己焦急的語氣感到尷尬。
她幹嘛要這麼急著解釋呀!好像怕他誤會似的。
「不是嗎?」孔仲言難掩開心地瞇起眼,心中希望的花朵盛開。
他帶笑的眼神令家曼感到胸悶、呼吸下穩。她連忙轉開臉,深吸口氣。
「下關你的事。你快走吧,別佔住公車停車格。」
她繃著臉、微微抿嘴的模樣真是可愛,孔仲言反而不喜歡昨天那個對他恭恭敬敬、百依百順的她。啊!他是不是有自虐狂呀?
「上車吧。」孔仲言橫過身子,替她開了門,但她卻往後退了一大步。
「我為什麼要上車?」
「你可不可以不要每件事情都問『為什麼』?」
「那你可不可以下要每件事情都這麼自作主張?」她眉一挑,瞪著他。
「我是怕你上班遲到,好心想載你。」哈!她的表情好可愛。
「放心,不會的,你可以走了。」公車天天在搭,她一向把時間抓得很準,此刻時間還很充裕。
「你一定會遲到的。到時候洪主任給你的評比太差,可別怪我。」他非常篤定地說道。
清晨,他從前面的路過來,看見那個路段剛好在施工挖馬路,只剩單線通車,而公車又不能像自己的車子可以繞路,所以待會兒她肯定會塞在路上很久。
「別一大早就烏鴉嘴!」聞言,家曼立刻怒瞪著他。
「不信就算了,公司見。」他也很乾脆地關上了車門,揚長而去。
孔仲言走後,公車也剛好來了,搭上車沒多久,家曼果真塞在施工路段動彈下得。
她焦急地看著手錶。慘了,上班真的來不及了!
孔仲言,你這個超級烏鴉嘴!她氣憤地在心裡罵著。
「你今天心情很好喔?」石凱雖然雙眼盯著螢幕,又背對著門,但從來人愉悅的口哨聲可判斷出,這個人的心情真下是普通的奸。
「因為有人心情快要不好了。」一想到待會兒蘇家曼會因為遲到,而被洪惠美「洗腦」,孔仲言就好開心。哼!誰叫她下相信他的話。
「誰呀?」石凱的眼睛還是盯著螢幕。
看著石凱專心的樣子,孔仲言忽然想起,這個傢伙!昨天竟然敢蒙他!
他迅雷下及掩耳地揪住石凱的衣領。「你!」
「喂!你吃錯藥呀!放手啦!」石凱被勒得就快喘下過氣了。
「你為什麼要騙我蘇家曼是你的女朋友?」
「因為我下要你追她。」石凱老實地直說。
「為什麼?我有什麼不好的?」孔仲言放開他。
「你很好,是你身邊的女性朋友不好。要是讓她們知道你在追求家曼,她們會放過家曼嗎?」
「有什麼關係?我會保護她啊!」這點他非常有自信。
「家曼和一般人不一樣,你也保護不了她。」石凱的語調有些沉重。
「石凱,你這麼保護她,難道你喜歡她,而她不知道?」他的過度保護欲,令孔仲言不禁如此猜測。
「不是這個問題!」石凱跳腳。「總之,你離她遠一點就對了。」
「說清楚,否則這麼神秘,只會讓我更想接近她、瞭解她,你知道吧!」孔仲言的態度非常認真。
太明白孔仲言個性的石凱歎了口氣,只好據實以告。「她剛受過感情的創傷,現在還很脆弱……」他知道自己若不說清楚,孔仲言真會纏住家曼。
「她被拋棄了?是哪個男人這麼沒眼光?」孔仲言瞇起眼,感到生氣。
「這個男人你也知道。」
「是誰?」孔仲言挽起袖子,已經準備要去替蘇家曼「棒打薄情男」了。
「吳承書。」石凱沉下臉。
「吳——」孔仲言愣住。「是去年得到研發軟體點子王的吳承書?他不是在今年九月……」心臟衰竭?
後面幾個字,他說不出來。
「沒錯。」
孔仲言忽然一陣鼻酸,心緊緊地揪起,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湧起,但還來不及細辨時,那感覺又消失了。
「可是看不出她有什麼異狀啊……」他忽然對她的笑容覺得好心疼。
「她忘了他。從醫院回來後,她昏睡了三天,醒來時,把和吳承書的回憶全忘了。」
「所以,你們也乾脆當作沒這件事,陪著她自欺欺人?」孔仲言感到生氣。
「不然能怎麼辦?難道要我們看著她生不如死,行屍走肉般地活著?」石凱沉痛地說道。
「傷痛根本忘不掉!刻意的遺忘只會讓疤痕永遠都在,只有面對它,給予細心照顧,才能讓它重新癒合啊!」
「我也知道,但是那太殘忍了。」石凱也曾想過要這麼做,但他擔心家曼會承受下了而崩潰,實在狠不下心來。
孔仲言突然安靜下來,沉思了許久。石凱看著他,緊張了。「你在想什麼?」
孔仲言看了他一眼,然後走了出去。
「喂,你別亂來!」石凱跳起來,拉著他。
「放心,我自有分寸。我是要回辦公室。」現在蘇家曼和他還不是很熟,如果他貿然勸她,事情只會愈弄愈擰。所以,現在他只有慢慢接近她,打開她的心,再一步一步地將她從痛苦的深淵中拉回。
石凱放開孔仲言,心裡感到很後悔,他不應該把家曼的事情對孔仲言說的。
以孔仲言堅持、執著的個性,沒有「救贖」出家曼,他是不會放手的。
和石凱談完,出了主控室。孔仲言遠遠看見蘇家曼拿著三亞熱咖啡迎面而來。還在為她心疼的他,臉上表情難免凝重,但一想到不能操之過急,打草驚蛇,他有些勉強地撐開笑容。
「蘇家曼。」
家曼一見是孔仲言,本想轉身離開,可是她考慮了一下,還是走向他。
拜他的「神嘴」所賜,她整整遲到了半小時,不但全勤獎金沒有了,還被洪惠美刮了一頓,更被差來替全企劃課的人倒咖啡。
她走向孔仲言,迎上他的視線,本想狠狠地瞪他一下,卻發現他看著她的眼神變得好深沉、好凝重,還有著心疼、同情和憐憫?而這競令她有種被瞭解的心酸
是她的錯覺嗎?
「真巧呀,北極熊!」孔仲言閃開眼,有些不自然。
孔仲言那戲譫的語氣,立刻打散家曼的錯覺。
就是嘛!這個小氣老闆怎麼可能同情她?更何況她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無憂無慮,也沒有什麼需要人家同情的啊。
「我還以為從你的視線看過來,看不到我。」
「遠遠看到一隻雪白的北極熊,想視而不見還真難。」他又開她玩笑,表情、語調也終於變得自然多了。
「報告老闆,我有名有姓,您可以叫我蘇小姐或是蘇家曼。」她忍著氣提醒他,不喜歡他老是叫她北極熊,她又下是故意要穿成這樣的。
「不能叫家曼嗎?」他就想這樣喚著她。親暱的叫喚,是培養感情的第一步。
「這裡是公司,你是老闆,我是下屬,還有,我們沒那麼熟。」
「只是稱謂而已,你可以叫我仲言,沒關係。」
哼,她才不想這樣叫他呢!蘇家曼撇過頭,不想理他。
「喂,你好像特別喜歡白色?」
「不——」
「又不關我的事了?」孔仲言一笑。「明天休假,你有活動嗎?」他打算開始慢慢接近她的心。
「有事嗎?」家曼擔心地看著他。因為明天是星期六,她還有兩堂英文家教,如果他要她來公司加班就麻煩了。
「放心,不是要你來加班。」孔仲言看穿她的想法。「明天我們公司不是在世貿參加國際軟體展嗎?一起去看看吧。」
「很抱歉,我下是你的私人秘書,你找別人吧。」雖然她也非常想去觀摩,可是如果得陪他去,她還寧願在家找其它事情做。
為了公司要參加這個一年一度的軟體大展,她們行銷企劃課策劃了好久,由於名額有限,所有參與此次企劃的組員,每個都盡力表現、極力爭取,希望能去展覽現場招待客戶,從中學習更多的行銷專業知識。
而家曼因為是新進員工,所以連爭取的機會也沒有。再加上她身高下夠,也無法以臨櫃小姐的名義去參加,所以她只有乾羨慕的分。
「喂,別不識好人心。這次我是看在石凱的分上,才給你一個學習的機會。你想想看,像這樣的一個大展,能學到多少實用的行銷專業知識?」他利誘著她。
「這……」家曼心動了,可是家敦怎麼辦?她總不能常請假吧?
「算了,當我沒說。」看著她猶豫的臉,他故意作勢要轉身離開。
果然,家曼急急地叫住他。「好,我去!」
「那明天我去載你。」
「不用了……」
「沒有我,你是無法以工作人員的身份進入世貿的,所以,明天你得『寸步不離』的跟著我。」終於能有正當理由,可以光明正大的讓她留在他身邊,就算只有一天,他也覺得很開心。
家曼只能點頭。看著他洋洋得意離開的背影,不明白為什麼剛才還一副凝重表情的他,現在會這麼愉快?
不過,她自己不也一樣奇怪!
說下跟他說話的,卻說得手上的咖啡都涼了;說不和他去參觀展覽的,可是她下但答應了,還答應讓他接送……
唉——看來她下但是沒了原則,還昏了頭喔!
下了班回到家,家曼競意外地收到了「子日」的回信。
因為那封唐突的信,她還以為他應該不會再理她了呢!她開心得手指有些發抖,壓抑著興奮打開信件——
有人說「等待」是最美的距離,但你對於「等待」似乎有著恐懼?
我無法窺視你的內心,也無法猜測原因,只能隱隱約約從你字裡行間猜著,也許定你曾等過,但等不到結果,所以對「等待」才會這麼的不安。
當然,這也只定我自以為定的相l法,真正的原因依然只有自己最清楚,你不妨在夜深人靜時細細回想,也許回憶不美,但那也定人生過程。
希望懂我作品的你,能和我一樣快樂。
看完後,家曼的眼眶發熱,被瞭解的感動盈滿胸口。她立刻回了信。
接列你的信,真是難以言喻的開心。
以為你不會再來信了,可是,你不但回信,還這麼費心思地安慰我,真的很令人感動。你一定足一個心思細膩、體貼的好人。
好人,那以後我可以毫無顧忌、暢所欲言地常常和你通信嗎?
在你未答應之前,先和你說說今天發生在我身上的怪事……
今天的我真的很奇怪,明明很討厭一個人,可是卻會因為他凝重的眼神而不捨;明明不喜歡他眼底透露出的同情和憐憫,可是心中卻湧起一股被瞭解的心酸,好想掉淚。
我和他才剛認識,見了幾次面,對他卻有著奇怪的感覺,總覺得自己好像太過在乎他的想法了。
我知道太在乎一個人的想法不好,但他帶著戲謔的眼神,和過分開朗的笑容,令我很難不去注意他的想法。
他就是這麼一個自負的人,他的笑容好有自信,他……
算了,總之我討厭他過分開朗的笑容,我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對了,這個E-Mail地址,也是我MSN的聊天帳號,真希望能常和你聊心事。
她按下傳送,然後開始瀏覽軟體展的相關網頁,不到五分鐘,她的MSN顯示有個暱稱「子日」的帳號,已經將她加入通訊錄中,正等著她回應。
她興奮地按下「同意」,聊天視窗立刻出現——
是我,子日。
網路彼端的孔仲言看見「小梳子」很快有了回應,不禁微笑起來。這種以前讓他認為無聊至極的事情,想不到竟是這麼有趣。
和不認識的人暢言,沒有負擔、沒有忌諱、不用心機,你的角色可以千變萬化,心很自由,言論也很自由。
不好意思,一直煩你,還把你當成心情的垃圾桶。收到他的訊息,家曼好緊張,可也好興奮。
無所謂,我也正想著不知該如何謝你呢!
不用謝我啦,舉手之勞而已。家曼感到非常下好意思。
對了,可以請毅你一件事嗎?
別說請教,儘管說吧。
我有一個朋友,她受了感情上的傷,我不知道該如何幫她?
真的嗎?她真可憐!足什麼樣的傷害?
她的男朋友過世了,她走不出傷痛。
家曼心莫名一緊,輕放在鍵盤上的指尖微微發抖著,心底感到非常難過。
那……她還好吧?
不好!孔仲言答著,心底不禁有些難過。自從知道家曼的過去後,他總覺得她的笑容裡全是苦澀。你覺得我該如何幫她,才能帶她走出傷痛,又不會給她造成第二次傷害?
用愛吧……家曼懵懵懂懂地回答。
嗯,這也正定我想做的!
家曼微笑。你這麼關心她,一定很喜歡她了?
我是喜歡她,但是追求她簡直足一項不可能的任務。想到她的過去,孔仲言忍不住歎氣。
阿湯哥都能連續兩次完成不可能的任務,加油,你也一定行的。
呵呵,謝謝你的祝福。
那麼祝你追求成功喔!
謝謝!
下了線,家曼不禁羨慕起那個幸運的女孩。
如果她也有這麼關心她、愛她的男朋友,那該有多好……
才想著,心又一陣莫名的抽痛,胸口甚至緊得令她無法呼吸。
她害怕地急喘氣,眼前很快地閃過幾道模糊的畫面,她想看清,可是眼睛卻被淚水迷濛。
她覺得好像有什麼人或是事情,正離她愈來愈遠,而她的心愈慌,就愈無法抓住,只能感覺著它的消失。
此刻的她,像跌入了噩夢裡,她覺得好冶,好想大聲哭出來,但她的聲音像是鎖在千年沉木盒裡,發不出來,只能流著淚,痛苦地捲縮著身體,倒在床上……
昏昏沉沉地不知過了多久,恍惚間,母親似乎進房跟她說了些什麼,她沒辦法奸奸回答,又陷回夢裡。
似乎過了好久,意識才又飄回現實,這次,有只強而有力的大掌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讓她突然感到好安心,整個人也溫暖起來了。
家曼想睜開眼,看清楚是誰,但是她好累,眼皮好重,於是她只好再次放棄,陷入難得的深沉睡眠中……
作者:
冷月吟荷
時間:
2010-3-28 20:40:04
第四章
「家曼呀……你今天不是要去約會……?」
陳玉蘭小心掩飾著興奮之情,走進家曼的房間,輕聲喚著寶貝女兒。
一大早,一個開著保時捷跑車,正直、一表人才、溫文爾雅、多金、氣度非凡、身材高壯……總之優點數不完的男人上門,說是已經約了家曼出門,要不是老伴阻止她,她差點沒開心得向對方要生辰八字。
嗚——感恩哪——老天爺終於派使者來救她可憐的女兒了,嗚——
「……約會?」家曼昏昏沉沉地答道。「沒有呀……」
「不管有沒有,人家都找上門了。」陳玉蘭決定了,就算女兒沒約那個男人,她也要把女兒硬推出門。
那個男人長相斯文、眼神正直、說話得體不卑不亢,以她和老伴幾十年的看人功力,這個男人絕對是值得依靠的好對象。
呵——果真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呀!
「我還……再睡……」家曼根本還沒清醒過來,勉強說出的幾個字像囈語般模糊下清。
「這……」看女兒眉頭緊皺、臉色蒼白,陳玉蘭不忍心再叫她,決定再讓她多睡一會兒,讓那個男人等一下也沒關係吧……
啊!竟然開心到忘了問他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有沒有結婚耶!陳玉蘭立刻急急忙忙地跑出家曼的房間。
來到客廳,那個男人和老伴不知聊什麼,聊得正開心,可是一見到陳玉蘭,馬上有禮地站起身,更令她滿意地點頭。現在的年輕人,這麼有禮貌的可不多了。
「請問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有女朋友嗎?還是已經結婚了?」陳玉蘭直接問道。
蘇恩德趕緊拉住過度熱情的老婆。「別這樣,會嚇到他的。」
「伯父,沒關係。伯母,我的名字是孔仲言,今年二十八歲,還沒結婚,目前沒有女朋友。」孔仲言笑道。他覺得家曼這對父母真是可愛,父親溫文慈祥,母親熱心開朗。
「嗯,名字一聽就覺得好像念很多書。哪裡畢業的呀?你在哪裡工作?什麼時候讓我們見見你父母呀?」陳玉蘭心裡的如意算盤已經打好了。
「玉蘭!別問了!」蘇恩德趕緊拉回陳玉蘭,雖然他也很想知道,但他真怕她會把孔仲言嚇跑。
「不問清楚,我怎麼放心把女兒交給他!」陳玉蘭一臉不服,小聲地說道。
她的話還是被孔仲言聽到了,但知道自己已先得到蘇家兩老的肯定,他反而放下心來。他還以為吳承書的事情,會讓蘇家兩老更保護家曼,不讓她接受任何追求呢。
看他們急切的樣子,他們也一定非常想讓家曼早日走出傷痛,而不是用十年或更久的時間來慢慢撫平。
陳玉蘭抽回被丈夫緊抓著的手,繼續發問。「你平常有什麼興趣?還有,你未來的理想是什麼?」
「伯母,我是哈佛大學的研究所畢業,是家曼的同事,我父母目前在美國,中國農曆新年回來時,再請你們到我家坐坐。」
「好好好,不急、不急。」蘇恩德開心的猛點頭。
「我平常的興趣是攝影、設計程序,未來的理想是把台灣打造成一個遊戲王國。」而這個理想,他已經在進行中了。
台灣科技不輸人,但是人才卻嚴重外流,才會讓韓、日遊戲軟體超越,他想信,只要善用人才,一定可以使台灣冠上遊戲王國的稱號。
蘇恩德和陳玉蘭對看了一眼。
這個人的理想,聽來雖然好像有點不實在,不過看他毫無閃爍的眼神,和談起理想時,那抬頭挺胸的自信模樣,卻有絕佳的說服力。
「嗯,很好很好!」陳玉蘭笑瞇瞇的。
「玉蘭,家曼起床了沒?」蘇恩德問道。
「又睡著了。」陳玉蘭還在打量著孔仲言,而孔仲言大方的任她看。
「再去叫她。」
「仲言去。」陳玉蘭忽然推著孔仲言。
「伯母,這——」
孔仲言有些受寵若驚,蘇家兩老的模樣好像已經認定他為女婿了。
「沒關係,去去去。」陳玉蘭推著孔仲言進家曼房間,還把門帶上,將他們「送作堆」的意思在明顯不過了。
「玉蘭,你太著急了,你這樣好像我們家曼沒人要似的。而且女孩子的房間,怎麼能讓人隨便進去?」
「不要太在乎那些小細節啦,家曼幸福最重要。再說仲言一看就是正人君子,我想信他不會對家曼做出無禮的事。」陳玉蘭探著頭,拉長耳朵,聽著房間裡的動靜。
蘇恩德想想也對。於是他不再多說,也將耳朵貼近門,一起加入窺探的行列。
孔仲言一被推入家曼的房間,就差點被立在地上的電暖爐絆倒,一轉身,手肘又撞到一旁的書櫃,讓他差點痛呼出聲。
他揉著手肘,環看四周。家曼的房間雖然小了點但還不至於狹窄,只是東西實在太多了,而且可能常期關上窗戶,所以空氣有些窒悶。
他替她打開了窗戶早晨微涼的冷空氣一竄而入,整個房間頓時清爽多了,可是家曼一感覺到涼意,卻敏感地更往被窩深處鑽。
看見她睡得極不安穩,始終皺著眉頭,孔仲言感到不捨。雖然她現在忘了曾經歷的傷痛,卻仍在潛意識裡不斷地折磨自己……
他心疼地拂去散落在她臉上的髮絲,再以拇指輕輕按揉她的眉心。
不一會兒,家曼舒開了眉心,輕歎了一口氣。她纖細的手,找到了替她驅除噩夢、讓她安心放鬆的大手。她滿足地將臉貼緊他的手心,讓他的溫度暖著她冰涼的臉頰。
孔仲言好笑地看著她如嬰孩般的膩著自己,感覺好滿足,他靜靜地看著她,不在乎時間一分一秒的持續流逝。
家曼雙手包裹著他的大掌,還把頭枕著他的手睡,這個姿勢令孔仲言不得不將另一隻手橫過她,撐在她的枕邊,形成了一副極曖昧的姿勢,但也能令他更看清她潔白無瑕的臉。
孔仲言呼吸的熱氣拂在家曼臉上,讓她覺得癢癢的,卻很舒服。她嚶嚀了一聲,睜開了眼,迎上了一對深邃、堆滿柔情的眼睛,還有些昏沉的她,沒有任何驚訝,只有迷惑。
她的手撫上他的臉。「……這是夢嗎?」
孔仲言沒有回答,仍是靜靜地看著她。
「我這麼討厭你,為什麼還會夢見你?」
啊……她的話還真令他傷心哪……
「為什麼夢見你,我不會害怕,只覺得安心、覺得溫暖?」她好迷惑,手指畫著他的五官,纏著他垂落的發。
她迷惑無助的眼神,像在大海裡浮沉著的落水者。指問傳來的微微顫抖,令他奸不捨,他握緊她纖細的手,忍不住吻上了她柔軟的唇辦……
家曼下意識地迎上他溫暖厚實的唇,在他唇上尋找那能令她安心的感覺,心被漲滿,身體奸熱,第一次那麼不想從夢中醒來……
她攀著他的頸項,深吻著他,被噩夢折磨太久的她,根本無法細想,為什麼能給她安心感的人,是她討厭的孔仲言?她只想緊緊地抓住他,不想再被恐懼侵擾。
歐嗨唷!早安!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
鬧鐘不識相地打斷了兩人的擁吻,家曼看看鬧鐘,再看看眼前帶著微笑的男人
天哪!這不是夢!
「啊!你你你!你怎麼在這裡?」家曼抓緊被子,驚愕地退到床的最角落,已經嚇得沒空給他一巴掌了。
「天神派我為你送來早安吻。」孔仲言的笑容好大,眼神好迷人。
「嗯!這是我聽過最噁心的話!快出去!」可是她卻沒有想吐的感覺,反而臉和心都熱起來了。
「我也想,但是承蒙伯父、伯母抬愛,他們把叫醒你的重責大任交給了我。」
「什麼?」她不知道,父母趁她睡著時,已經把她給賣了。
「唉,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在這裡?真的把我昨天跟你說的事情都忘啦?」
「昨天……」她皺起眉頭想了一下。「啊!軟體展!」
「沒錯,已經開幕了,而我這個致詞人,竟然還在你家,等你起床。」
「對不起!我馬上準備好。」家曼連忙下床,她現在沒空追究被他偷吻的事。軟體展是大事,她很懂分寸,私人的事,有的是時間慢慢算帳。
「你不出去?」家曼從衣櫃拿出衣服,看著完全沒打算離開的他。
「我沒接到可以出去的指令。」他大刺刺地坐在床上,用下巴往門口的方向指了指。
家曼大步走向前,霍地打開門,蘇家二老差點跌進房裡。
「爸!媽!你們怎麼可以讓他進我的房間,還在門外偷聽?」家曼奸生氣。
陳玉蘭笑著,當作沒聽見。「仲言啊,我們先出去,你伯父在外面泡了一壺上好的鐵觀音。」
「是呀是呀,仲言,來吧。」蘇恩德趕緊領著孔仲言出去。
「仲言?」她父母親什麼時候和孔仲言這麼熟呀?
家曼不敢相信地看著一左一右拉著孔仲言的二老,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你爸媽人真好。」在車上,孔仲言還是笑得合不攏嘴,但家曼卻鐵青著一張臉。
她不想理他,獨自苦思著,他到底是怎麼成功收買她父母的?
「拿去。」他突然塞了一個紅色絨布袋給她。
「什麼?」
「懷爐。」因為天氣還不是很冷,賣的人不是很多,所以他跑了好幾個地方才找到。
「為什麼給我這個?」家曼捧著它,陣陣的暖意透過手心,在她體內蔓延著。
「今天的工作不像在辦公室那麼輕鬆,如果你再繼續穿著這身『大熊皮』,做起事情會很不方便的。只要把它貼放在胸口,就會暖和多了,你也可以不用穿得那麼厚重。」
「不用了。」她冷下臉,把懷爐遞還給孔仲言。他的體貼令她非常感動,可是對於他的貼心,她卻莫名地感到心慌,下意識地想抗拒他的好意。
「拿著吧,你想去實際幫忙和觀摩吧?別因為衣服穿太多,而影響工作效率。」知道家曼和他一樣重視公事,他打算用這個理由說服她。
「並不會!」她自有分寸。她又推還給他。
「如果你不希望發生車禍的話,就快收下。」一邊開車,一邊跟她推來推去,真的很危險。
聞言,家曼立即直覺地怒斥道:「別說不吉利的話!」
孔仲言被她突然的反應嚇到,他看著她發白的側臉和緊絞的十指,知道一定是吳承書的死,讓她潛意識裡非常害怕再失去身邊的人。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家曼也被自己的反應嚇到,她抱歉地低著頭,泫然欲泣。最近的她,真的愈來愈不像自己了。
她莫名地常會感到心慌、心急,感覺奸像置身在陌生、荒蕪的地方,想分辨方向卻沒有辦法。是工作壓力太大了嗎?
她真的奸害怕這樣的自己,所以只要能不用一個人獨處,就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要她工作也無所謂。
「沒關係。」孔仲言緊握著她微傲顫抖的手,她沒有反抗,反而緊抓住他厚實的大掌。
家曼緊抿著唇,想把內心的恐懼全都告訴他,但他們還不熟,她怕他覺得自己太多愁善感、太小題大作、太無病呻吟、太……
奇怪,為什麼前一刻她還討厭他,與他針鋒相對,後一刻她卻充滿感動,又怕他會對她厭煩?
是因為早晨的吻,和此刻這雙令她安心的大手嗎?她低頭研究著。
「想說什麼?」看著她微微翻動的唇,孔仲言問道。他不希望她壓抑著。
家曼猛地抬眼看著他專注開車的側臉,眼眶已經紅了。
他……難道他能讀出她心裡的難受和矛盾?
「有話你可以跟我說,沒關係。」他試著鼓勵她面對內心深處的下安。
「你……你為什麼要對我好?」她好迷惑。
「你覺得呢?」他握握她的手,然後貼在他胸口,喜歡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家曼驚覺他的心意,想抽回手,但他卻緊緊地握著下放。
「我……我不適合你……我……我……」她低聲說著,心底某個角落融化,變成了眼眶裡的淚水,但卻也更慌了。
「別說這種話,只要我們彼此學習、彼此體諒、彼此坦承,就沒有什麼適不適合的問題了。而且,我會好好保護你,給你安定。」
他的話像顆糖,拚命地誘著她,她的心好想奔向他,可是卻猶豫著。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問著他也等於問著自己。
「因為我是孔仲言。」看著前方,他笑道。
他用單手掌握方向盤,開進展覽會館的停車場,另一隻手仍緊緊地握住她的小手。
「自大!」她噘起嘴瞠罵道。雖然他好自大,但那份自信卻也給了她某種安全感,令她不再那麼慌亂。
「好啦,走吧。」他停好車,領著她搭電梯。
電梯門開,孔仲言一面往裡面走,一面對家曼笑道:「老實說,你不牙尖嘴利的時候,真的很美、很溫柔。」
家曼頓時刻意冶下臉。她才不要讓他覺得她奸欺負。
「哈哈,別裝啦,看過你的真實個性,我已經下會再被你冶淡的面具給騙了。」
聞言,家曼故意踢了他一腳。「我是不冷淡,因為我很暴力。」
「喂!你——謀殺親夫!罪加一等!」好痛!孔仲言抱著小腿,差點沒叫出來。
「什麼親夫?呵呵,幸好你不是!」家曼雙手環胸,得意道。
「誰說不是?你爸媽剛才已經對我做了身家調查,還要我安排我爸媽和他們見面,我看他們是準備將你嫁給我了。」
「什麼?!不可能!別以為我會相信!」
「我為什麼要說謊?你看他們早上還把我送進『洞房』……」
「別說了!」家曼搗住耳朵,想到早上一醒來就看見他,還被他「偷襲」,她就覺得又羞又氣。
「所以,你現在是我的未婚妻,我是你的未、婚、夫!」孔仲言笑得好得意,已經忘了小腿的痛。
「未婚夫」三個字卻頓時令家曼刷白了臉。
不知吳承書曾是家曼未婚夫的孔仲言,不明白前一刻兩人還在打鬧,為什麼這一刻她就變了臉色?
「怎麼了?」
「別碰我!」她突然害怕極了。
叮!電梯已經到了他們要去的樓層。門一開,家曼便慌亂地衝了出去,孔仲言根本來不及拉住。
他追入會場,卻剛好遇上主辦單位的人員,他們立刻熱情地拉著他上台補致詞。孔仲言拒絕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家曼在他眼前消失。
********
躲入廁所的家曼,拚命的往臉上潑著冷水。冷靜下來後,她才覺得剛才自己的反應實在是太突然、太誇張了。
不知道有沒有嚇到孔仲言……她擔心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剛才他暗示說喜歡她,看著他認真的眼神,她知道那不是在開玩笑。
如果是昨天的自己,對於孔仲言的暗示,一定會先賞一記白眼再說。可是在感受過他的體貼後,她心軟了。
他的手真的好溫暖,眼神真的好安定,他讓她不再被噩夢侵擾,給她一種安心的感覺。她真的很想放開心接受,可是為什麼她的心就是會覺得好累,又異常地害怕失去?
她明白交往不一定會有結果,兩人很可能分手,但是她知道自己怕的不是這個,而是另一種更痛苦的「失去」,至於是什麼,她真的摸不清楚。
還有,為什麼只要一聽到、一想起未婚夫這三個字,心就像是被針刺著,腦子裡彷彿正要想起些什麼,卻又努力抗拒著?
她想弄明白,於是把手指沾濕,在鏡子上寫了「未婚夫」三個字,看著它們怔怔出神。
慢慢地,水痕往下滑落,這三個字變形猙獰,看得她心一驚,連忙用水潑去字跡。
為什麼她會這麼緊張、這麼害怕?為什麼明明腦海一堆影像,她就是無法看清它們,也無法拼湊它們?
天!她想得頭好痛!
為什麼今年冬天的她這麼反常?為什麼引
「蘇家曼!」洪惠美突然衝進來,氣急敗壞地叫道:「你快大難臨頭了,竟然有心情在這裡洗臉!還洗得頭髮濕漉漉的!」
「洪主任……」她頭還在疼,注意力無法集中。
「你知不知道老闆找你找得很急?」洪惠美從來沒見過老闆這麼著急,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被蘇家曼耽誤到了,否則他不會要她們全部的人丟下攤位,出來找她。
這麼不負責任的員工,真不知道老闆為什麼要她當他今天的隨身助理?
「對不起。」家曼感到內疚,她的確不應該因為一時情緒不佳,而耽誤了工作。
「還不快把臉擦一擦,趕快回臨時休息室,老闆在那裡等你!」洪惠美喝道。「還有,脫掉你那件濕外套!醜死了!快點給我!」她得拿去服務台讓人弄乾,她絕不能讓組員穿得邋裡邋遢的。
「是。」家曼乖乖地脫下了外套交給洪惠美,卻忘了拿出口袋裡的懷爐。
回到公司設置的臨時休息室,家曼迎上的是孔仲言焦急的眼神。
「終於找到你了!」孔仲言緊抓著她的肩,鬆了奸大一口氣。
家曼掙開他,退了一步。因為一接近他,她那種害怕失去的感覺就愈明顯。
「對不起,我不應該亂跑的。」
「算了。」他轉向剛走過來的洪惠美。「洪主任,麻煩你替她找一台吹風機來好嗎?謝謝你。」
「沒問題沒問題!」為他服務是她的榮幸,而且今天員工的儀容,也在她的責任之內。
「待會兒把——」洪惠美走出休息室後,孔仲言伸手欲碰家曼的發,但她又退了一大步,很明顯地在逃避他,如果今天不是因為公事,他想,她可能早就逃之天天了。
對於她這麼大的情緒轉變,他實在弄不明白,問她,她更不可能告訴他,看來,他得回去問問石凱了。
他縮回手,不勉強她。「待會兒把把頭髮弄乾後,陪我去見各個攤位的負責人。」
「是。」他眼裡的失望令她好難受,可是她就是沒辦法。
「蘇老師?」一個女孩頭探進休息室,試探似地輕喚著家曼。
家曼下意識地回過頭,等發現是鄭伊婷和她父親,她想躲已經來不及了。
「蘇老師,我剛才看見你走過來的背影,就說一定是你,爸爸還不相信我。」鄭伊婷得意地看著她父親。
慘了!家曼擔心地看了孔仲言一眼,他果然滿臉疑惑。
「蘇老師,你們公司也來參展呀?」鄭父客氣地打著招呼。
「蘇老師,他是你男朋友嗎?奸帥喔-」鄭伊婷天真地替他們配對。
「小孩子別亂說話!」鄭父輕斥著。
「我哪有亂說話?他們是很相配呀!」
「人小鬼大!」鄭父伸指點點女兒的頭。「蘇老師,你們忙,我們先走了。」
「蘇老師加油喔!」鄭伊婷還頑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那對父女離開後,孔仲言滿心不解地喚道:「蘇老師?」
「對不起,我會立刻遞辭呈的。」
「你為什麼連解釋都不給我?」他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公司不是規定……」
「管它狗屁規定!」
「你說粗話……」她愣了一下。沒想到孔仲言也會說粗話。
孔仲言用力吸了一口氣平穩情緒。「別管粗話,你到底有沒有要對我解釋的?」
「兼差就是兼差了。」
「你就不會說個小謊嗎?我會相信你的!」
「我不想對你說謊。」以前她就曾想過,如果被發現了,她就說她未進公司前是在當家教的。可是現在這個謊,對著他,她說不出口。
聞言,孔仲言不知該喜還是該氣,至少她心裡重視他,不想對他欺瞞。
「弄好頭髮後,把東西整理一下。」
「啥?」她不懂他為什麼突然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循著他的目光回頭,才知道原來是洪惠美借來吹風機了。
「洪主任,謝謝你,辛苦你了。」孔仲言笑著向洪惠美謝道,好像剛才什麼事也沒有。
家曼感謝地看著他,他是不想讓公司的人知道嗎?正直嚴謹的他,是想對她徇私嗎?
「洪主任,這些傳單還得麻煩你的組員幫我發出去。」
「老闆,您太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洪惠美抱著傳單,欣喜地回到攤位上。
「來。」孔仲言拉著家曼坐下。「我幫你把頭髮吹乾。」
「不行,會有人看見的。」
孔仲言不讓她拒絕,堅持替她吹乾頭髮。
「你打算怎麼處置我?」被熱呼呼的風吹著,家曼昏昏欲睡。但是一想到這攸關生計的問題,她就立刻醒了過來。
「秉公處理嘍。」
家曼洩氣、難過地垂下頭,已經想著要如何打包私人物品了。
「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什麼機會?」她眼裡閃出希望的光。
「幫我搬家!」他露出笑容,手上的動作更輕柔了。
「啥?」她看著他,不明白他眼底的笑意代表什麼。
作者:
冷月吟荷
時間:
2010-3-28 20:40:25
第五章
跟著孔仲言忙了一整天,家曼累得簡直就快虛脫,沒想到辦一個展覽竟然這麼累人,難怪公司在挑選來參展的人員時,要求除了要有足夠的專業知識,更要有過人的體力。
今天她才發現,孔仲言的確有當一個稱職領導者的風範。他滿腹的知識,真可說是見天說天、見地說地。就連與科技資訊不相關的自然生態,他都能和他人聊開來,對方一開心之下,立刻就先簽下一年的合約,讓公司為他們的營業軟體做控管。
孔仲言真是厲害!她差點要為他鼓掌喝采。一天下來,她對他既佩服又崇拜,甚至還有一份驕傲。
不論對誰,孔仲言都是談笑風生,和人談生意時更是冶靜穩重、不卑不亢。就算遇到了生意上的強勁對手,他仍保持風度,主動和他們打招呼,甚至在離開對方的攤位之後,還把對手成功的原因細細分析給家曼聽。言語中,她聽得出他的虛心,他沒有將對方當成敵人,而是當作學習的對象。
她想,他能在二十八歲就讓公司上市,一定就是因為有這顆下自滿、勤於學習的心。因此這一整天,她除了忙到手腳發軟,其它時間幾乎都是在驚歎聲中度過。
而孔仲言不但一點疲態也沒有,還精神奕奕地堅持一定要送她回家。
「不用了,不順路。」今天他一定也很累了,家曼不想再麻煩他。而且他對她愈好,她就愈矛盾,也愈慌,還會下意識地想逃避他。
「沒關係,上車吧。」孔仲言替她開了車門。「等一下,你的外套呢?」
「外套?不知道,應該還在服務台吧。」孔仲言下提,家曼根本忘了自己有帶外套。
「我去幫你拿。」
「不用了。」她拉住他。「明天再找。」
「那先穿上我的好了。」他脫下自己的薄外套替她套上,輕握她微微溫熱的手。「冷嗎?」
「不冷,我好熱。」她好感動,眼眶熱呼呼、身體熱呼呼,心也熱呼呼的。
這幾天氣溫沒有回升,她卻再也沒有那種冷到骨子裡的感覺了。
「快上車吧,晚上氣溫下降,可能會降到十度以下,滿冷的喔。」
家曼臉上出現一堆問號,她不明白自己對氣溫的反應怎麼老和別人相反,明明氣溫下降,她卻覺得暖呼呼的……
是因為他的關係嗎?她怔怔地看著孔仲言。
孔仲言轉過頭來看了家曼一眼,笑了笑。「睡一會兒吧,到了我再叫你。」
「你……你真的不累嗎?」
「這是對我的關懷嗎?」孔仲言很開心。
「誰管你呀!我是為了我的安全著想。」
「你生氣的樣子好可愛。」
「我沒有生氣。」家曼噘著嘴辯道。
他點了點她的唇。「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他親暱的動作,令她的心狂奏。
「睡吧。」他替她調整好椅背,再為她繫上安全帶,開了輕音樂後,才發動車子。過程中的每一個動作,都溫柔得像是在保護一尊易碎的瓷娃娃。
「我沒這麼嬌弱,你不必什麼都替我做好。」她好感動,卻又隱約地害怕起來……如果,如果有一天,身邊這個呵護她無微不至的男人消失了呢?那她要怎麼辦?
她還來不及細思為何自己會有這種悲觀的想法,孔仲言平靜的語氣卻令她發顫的心穩定了下來——
「順手而已,睡吧。」孔仲言淡淡地說道,心卻揪緊。
你就是這麼需要人保護,你用遺忘來逃避你的痛苦和掩飾脆弱,我們這些明白的人,看了只奮。更心疼。
已經累癱了的家曼只好任著他,她聽話的閉上眼,不一會兒就沉沉地睡去。眉心雖然還是微微皺著,但睡容裡已沒有了不安。
********
「家曼,到了。」
家曼醒來,下了車,才發現眼前的房子不是她家,但她認得出來,這裡是她家附近新建的別墅區。
這裡的房子采中日混合式建築,都是獨立透天的三層樓別墅。特色是每一戶都有一個大約二十坪的日式庭院,庭院裡小橋流水,還有青石立燈點綴。一到夜晚,燈就會自動亮起,感覺好溫馨,潺潺的流水聲更令人身心舒暢。
因為喜愛這裡的建築風格和幽靜,所以她每天回家都會多坐一站的公車,繞到這裡來,然後再慢慢散步回家。
「怎麼帶我來這裡?」
「你覺得這裡如何?」孔仲言不答反問,神情有些緊張,就怕她不喜歡。
「很溫暖、很幽靜、很舒服。」她深吸了一口氣。
看到家曼喜歡的神采,孔仲言的臉上出現了少許的驕傲,當下決定明天就買下它。
這幾天,他向賣方借了鑰匙,已經在不同時間看過這棟房子,在清晨天剛亮時、日正當中時、黃昏時、深夜時、晴天時、雨天時……而這棟美麗的建築果然下負他所望,不論在任何時刻,都會呈現出不同的美。
更令他歡喜的是,這裡竟然離家曼家很近!
「要不要進去看看?」他推開矮門問道。
「不行,這是私人地方,被管理員發現就不得了了。」家曼緊張地拉住他。
孔仲言好笑地亮出一串鑰匙。
「這是你的房子?」
「就快是了。」
家曼終於懂了,難怪今天他要她幫忙搬家,將功贖罪。
她跟著他進去,孔仲言打開主屋大門,開了燈,牽著她進入。
「這棟房子從外觀到室內設計,全是由日本名設計師設計的,因為他非常的喜歡中國風,因此他的一系列作品全是中日混合的風格。」
「嗯,中式的精巧、日式的幽靜,他都掌握得很好……」家曼好喜歡這屋內的設計,以檜木為王要材質的客廳加上暈黃的吸頂燈,感覺奸溫暖,淡淡的檜木香,令人神清氣爽。
「你覺得這屋裡還有什麼不足的嗎?」
「沒有……」家曼忽然凝住笑容,轉頭看著他。「為什麼要問我?」
「我希望你也喜歡這房子,希望它夠溫暖,能給你安心的感覺。」他握著她的手貼在他胸口,暗示的眼神裡有太多的柔情,和好多的包容。
家曼驀地哽咽,看著他深邃的眼神,不能自己。
她側過臉,勉強扯出一抹笑容。「你想太多,我又不會住這裡。」
「如果我想讓你住下來呢?」他認真地看著她。只要能讓她快樂、走出傷痛,付出任何代價,他都在所不惜。
他知道自己喜歡她的心,已經以光纖傳輸的速度瘋狂陷落。但他不後悔,他喜歡她、心疼她、憐惜她,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只要她快樂。
「你在開玩笑吧?」家曼抽回手,心因他的話語而狂跳著。
「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可是,我……我們才剛認識……」
「但我卻像是認識你很久很久了。」
是的,可能是因為她的傷痛和初秋那道沉痛的背影相似,所以他才會有種已經認識她很久的感覺。
「你根本不瞭解我!就算是交往也該有過程,而不是一開始就給我這麼大的甜頭——」
「現在就是過程。」
他將她拉回懷裡,吻住她,不讓她再說任何拒絕他、逃避他的話。
家曼想掙脫,可是他厚實的懷抱奸溫暖;她想給他一巴掌,可是她又捨不得離開他那有著魔力般、能讓她安心的唇。
她奸矛盾,心想向他靠近,但是卻掙扎著:他的溫柔令她感動,卻也令她發慌,她不懂自己為什麼這麼害怕接受,和拒絕接受,但是頭腦似乎就是這麼命令她的!
感受到她的慌亂,孔仲言用堅定又不失溫柔的吻,吻去她的不安,直到她完全迷失在他的柔情裡……
結束了吻,家曼脆弱地靠著他,淚水忍不住滑落。
「你可不可以不要對我好?」
「對你好不行嗎?」他輕輕地吻去她的淚水。
「我好怕、好怕……」
「你在怕什麼?」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好慌好慌……」她緊抱著他,又開始發抖了。
「家曼,看著我!」他執起她的下巴。「有我在,什麼都不必擔心。」
見她這麼痛苦,孔仲言也開始矛盾了,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喚起她痛苦的回憶,他忽然覺得這麼做,實在是太殘忍。
難怪,這麼照顧家曼的石凱寧願用十年的時間等她平復,也不願逼她回憶,因為這麼做,真的太殘忍了。
家曼輕輕點頭,但她知道,除非她弄清楚心中那股莫名的恐懼和慌亂從何而來,否則她永遠都不可能放開心,接受孔仲言的心意。
送家曼回去後,孔仲言一踏進家裡,立刻打了電話給石凱。
「三更半夜,你最好有很好的理由!」被吵醒的石凱在電話那端吼著。
「現在才十一點。」
「為了你這個傢伙交、代、的東西,我已經好幾天沒睡了!好不容易能好好睡一下,又被你吵醒!」
「好啦,放你三天假讓你狂睡。」孔仲言釋出大利多。
「這還差不多。」石凱打了個呵欠,滿意地點頭。「找我有事?」
「嗯。我想問你有關家曼的事。」
「我不是都說了?」
「是嗎?至少她下班後兼差一事,你沒說。」
「啊!你知道了?」本來還有些睡意的石凱,立刻清醒過來。
「嗯。今天在展覽會場遇到她的學生。」
「仲言,聽我說,這不能怪她的。」石凱急急地想解釋。
「我找你,就是要知道理由。」
「吳承書死後,雖然家曼忘了過去,但她變得很怕一個人獨處,也很怕靜下來。所以除了睡覺,她總是讓自己保持忙碌,末進公司前,她一天兼了三份工作,連假日也不放過。我和蘇媽媽怕她累壞了,又剛好公司在招考員工,於是就建議她來考,我也好就近照顧她。誰知她考進公司後,又開始找兼差,我明知道這違反公司規定,但是為了怕她閒下來會胡思亂想,所以默許了她。」
「她都不知道,她這是在折磨自己。」孔仲言聽得好心疼。
「你會開除她嗎?」
「我雖然對公司的規定要求嚴格,但不至於沒人性,她的情況是可以體諒的。不過幸好其它人不知道,否則這就難解釋了。」他下可能向眾人說明家曼的情況。
「對了,」孔仲言又道。「家曼今天的情緒很反常,我很擔心。」
「你是不是欺負她,還是說了什麼話,惹她生氣了?」
「沒有。」孔仲言回想了當時情況。「當時我們兩個正在開玩笑,她踢了我一腳,我說她謀殺親夫,又說我已經算是她的未婚夫——」
「你踩到她的痛處了啦!」石凱哇哇大叫。「你這個笨蛋,我沒說過吳承書就是她的未婚夫嗎?」
「並沒有。」孔仲言沉默了一下,才緩緩說道:「看來她並不是遺忘,而是拒絕回憶。」
「你想做什麼?」石凱一下就聽懂孔仲言的意思了。
「既然是拒絕回憶,那就讓她回憶……」
「不行,家曼會崩潰的!」
這點,孔仲言今天已經領教過了。「我自有分寸。」他掛上了電話,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唉——看著家曼痛苦,他此她更痛苦,但那根令她痛苦的剌下拔除,她永遠解脫不了。
他搖搖頭,開了電腦上網,準備將今天的參展心得傳送到硅谷分公司。
才上網,就立刻有郵件訊息。是小梳子寄的,他打開它。
子日
之前跟你提過的那個男人,他說他喜歡我,他溫柔體貼,學識豐富,他的眼神讓我心安,他的一舉一動令我覺得備受呵護,我知道自己正不可自拔地喜歡上他,可足每每當我的心想靠近他時,心就會莫名地抗拒。
看著他失望的眼神,卻仍堅持的心意,我好抱歉。
我真的好討厭這麼不誠實的自己,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才好?
我好亂、好無助,希望在他身邊,可是又害怕失去他,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患得患失?
我想告訴他心裡的恐懼,但是那恐懼雜亂無章,又無任何依據,連我都不知道為何而恐懼,所以,我根本不知該怎麼說出口。
我怕他會以為我無理取鬧,這麼情緒化,只是故意想引他注意,我不是這樣的女人,我喜歡他,真心想喜歡他,但是面對他的愛,我真的感到好痛苦、好痛苦。
一想到他濃濃的情意,我的胸口就快被痛苦炸開,我好想嚎啕大哭,可是我哭不出來,除了流淚,我真的哭不出聲音……
子日,我的心是不是病了?
我內心的掙扎和徬徨,不是不想對他說,而足怕他擔心我,我不要他擔心,我要他認為我定快樂的,定無憂無慮的,所以只好向你傾吐。
鍵盤濕了,手指在發抖,腦海裡想著他,心卻進退兩難地掙扎著。
今天晚上變得好冷,四周的黑暗,好像圍牆似地將我困住,我看不列方向,我好怕自己一個人獨處,黑夜,我不敢睡,怕惡夢來擾……
這封又慌又亂的求救信,看得他的心緊緊揪起,這種感覺,在看到初秋雨中那淒惻的側臉時,也彷彿出現過?
他突然異想天開地聯想著——小梳子會不會就是秋雨中的她?
他的心為這懷疑鼓動著,他甚至希望,小梳子和她就是同一個人!
直到今天,秋雨中有著痛苦神情的女孩,仍令他掛懷、不安。
每每看著照片,他都想知道她心情是不是好些了?他真後悔當時沒追上她,如果小梳子就是那道背影,那麼他很想為她分憂,讓她看見這多彩的世界,不要心隋沉重到只想閉上限,拒絕與這世界接觸。
可是小梳子信裡的痛苦,又為何這麼像滿心痛苦,卻吶喊下出來的家曼……
又看了一遍信件,他忽然好擔心今晚情緒脆弱的家曼,於是他忍不住撥了她的手機號碼。
「家曼,是我,睡了嗎?」
「還沒。」
「怎麼鼻音這麼重?」他們分開後,她又哭了嗎?
「沒什麼,只是氣溫突然下降,鼻子有點過敏。有事嗎?」家曼吸吸鼻子問道。
「沒有,只是想知道你睡了沒?」
「你今天交代了一堆的工作,如果明天開展之前沒做出來,你又有理由要我做苦工將功贖罪了。」家曼故意輕鬆地說道。可是她徬徨的心正在狂泣,才向「子日」傾訴完自己的掙扎,競立刻接到孔仲言的電話,她不禁更慌亂了。
「嗯,那別太累,早點睡。」
知道她沒事,他放下了心,卻也突然好擔心「小梳子」,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好些了?他視她為朋友、妹妹,不想她和家曼受到同樣的痛苦,於是他回了信。
小梳子
你的痛苦我能明白,愛說不出口真的定一種折磨。
或許女人對愛本來就患得患失,你不用給自己太大的壓力,順其自然地接受,愛得簡單,才能愛得自由自在。
如果你選定無法放得開,你儘管對我傾吐心事,沒關係的。如果有能力,我會盡量為你解憂的。
希望你快樂。
按下了傳送鍵,他不禁歎氣。
勸慰了小梳子,但他又該怎麼做,才能讓家曼也能自由自在的愛他呢?
在商場上運籌帷幄的他,此刻卻感到無計可施。
「家曼?怎麼這麼早?」才要出去散步的蘇恩德,看了一下表。六點零九分?他皺了眉頭。家曼很少這麼早起的。
「爸,我和你一起去走走。」家曼的聲音有些沙啞,精神不是很好。
昨晚她又一夜難眠,腦海裡想的全都是孔仲言。
思考了一夜,她還是無法找出自己如此害怕失去的原因,如果無法放開心愛他,對孔仲言真的很下公平。
所以為了他好,她是不是不該太接近他,以免他對她用情愈來愈深?
「今天仲言不來接你?」
「爸,他是我的老闆,和我不是很熟,你和媽還是別這麼叫他了。」
「家曼呀,我看得出你的老闆是真的喜歡你——」
「我不喜歡他,我也不要他喜歡我!」她心裡感到很難受。
「怎麼了?你們昨天出去後吵架了?」
家曼搖頭,沉默了一下,才淡淡地開口。「爸,我好害怕,我總覺得如果和他交往就會失去他似的,我很怕這種感覺。」她的語氣苦澀。
蘇恩德歎了一口氣,他的女兒還是沒有完全從回憶裡走出來。
「想開一點,世上的事本來遇到就不一定能擁有,最重要的是,在過程中你快不快樂……」
「爸……一她知道父親說得有道理,可是那恐懼是無來由的,她根本無法忽視、也無法壓抑。
「你還是在家等仲言吧。他是個可以信賴的男人,相信爸。」蘇恩德拍拍她的肩,走了出去。
她沒想到才見過一次面,孔仲言就成功地擄獲父母的心,他就是這麼的好,連她都動心,只是愈覺得他奸,她就愈覺得慌。
奇怪,愛不就是要安定、安心,為什麼明明在孔仲言身上,她都能感受到,但她就是覺得徬徨?
「家曼,我才要叫你起床。你看誰來了。」陳玉蘭開心地提著早餐進來。
「你——」看著精神奕奕、風采迷人的孔仲言,家曼知道自己根本無法下愛他,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躲著他,一定也會受相思煎熬。
看著他,她決定試著放開心去愛。父親說得對,也許她和他真只有「過程一沒有結果,但只要她認真愛過,即使未來她真會失去他,她也能擁有回憶。
「我想早點來。」看到正要出門的她,孔仲言凝重的臉上沒有任何喜悅。
他就知道,家曼經過昨晚在矛盾中掙扎後,曾受過傷害的她一定會選擇逃避他。因此,為了不讓她有機會躲開他,他很早就出門。
如果是他多心了,家曼根本還沒醒,那麼他就靜靜地看著家曼睡,在她身邊守著,不讓她被噩夢侵擾:而如果家曼醒了,那麼他就陪她吃早餐,到公園散步……
「小梳子」說得對,任何傷害都能用「愛」撫平,他相信,只要他堅持,家曼總有一天能自由自在地愛他。
「那好,一起吃早餐吧。」家曼漾出了極溫暖的笑容。
孔仲言因那笑容而迷眩,認識她這麼久,從來沒見過她如此美麗的笑顏。他的心下禁湧起滿滿的感動,看著她眼裡的光彩,他知道這朵快樂的花朵正是為他而開
早餐雖然只是饅頭、豆漿,但是吃在相視而笑的兩人嘴裡,卻成了人間美味。
作者:
冷月吟荷
時間:
2010-3-28 20:40:52
第六章
吃完早餐,孔仲言帶著家曼到附近散步。清晨的公園裡,樹木很綠,天空很藍,太陽還沒有露出刺眼的光芒,只是一顆美麗的橘紅色大球,寒流未退,清冶的風有些凍人,但兩人緊握的手心卻是暖呼呼的。
「你今天很美。」孔仲言將她被風吹亂的發撥到耳後,癡癡地看著她始終掛在臉上的笑容,完全栘不開視線。
「那我昨天不美嘍?」家曼笑著,看著孔仲言眼裡的柔情,才知道原來自己的情緒,竟能左右他的喜怒哀樂。她無法忘記昨夜他眼裡的失望與難過,所以,為了讓他快樂,她是該先快樂的。
孔仲言莞爾一笑。「情侶間都是這種對話嗎?」
「不知道耶——」
孔仲言牽著她在池塘邊的椅子坐下。
「今天的你好快樂,為什麼呢?」
「嗯——因為你要讓我入主豪宅嘍!」她側著臉,頑皮地笑道。
「哇!我的心好痛!原來這麼優秀的我,竟然比不上豪宅!」孔仲言捂著胸口誇張地哀嚎。
「如果你再多送我一些鑽石、車子,說不定我會更愛你。」
「那我把世界全送你好了!」
「那是小氣鬼說的話,不實際。我看呀,你還是送我現金比較實在。」家曼好像忽然想到什麼似地猛點頭。
「喂喂喂!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現實的?」
「就說你認識我不深嘛,才認識幾天就說要送我房子,真是笨蛋凱子一個!有錢也不是這樣花的。」她笑睨了他一眼。
「那是——」孔仲言急著想解釋,家曼卻先打斷他的話。
「吶,該不會每個你認識的女人,你都會送她房子吧?」她鼓起腮幫子。
「你吃醋了?」孔仲言漾開笑容,表情很得意。
「誰吃醋了,我是在估算你是第幾級笨蛋。哼!」
「在你面前,我永遠是第一級笨蛋。」孔仲言情深款款地說道。
「噁心喔!奇怪,寫程序的人不是個個都很理性嗎?怎麼你這麼噁心?」
「所以這麼特別的我,你千萬別錯過喔。」
「天哪!你一點形象都沒有了啦!」家曼猛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哇哇叫。「說你是個老闆,一定沒有人會相信。」
她真的很難再把他與那個行事作風嚴謹的老闆聯想在一起。
「私底下沒必要這麼嚴肅,輕鬆自在就奸。」
「是,大老闆,那今天你不去展覽會場了?」
「該處理的事情都已經差不多了,我今天不會整天都在那裡,可能下午才會過去。」
今天他除了要去辦新屋的過戶手續,還要帶著家曼到北海岸逛逛,散散心。今天雖然有些冷,但天氣很好,風也不算大,是看海的最奸時機。
「這樣呀,那我得回家準備出門了。」她看了一下表,有些捨不得現在的氣氛。
「你是我的『隨身』助理,當然得跟著我。」
「可是,洪主任昨天說今天有人請假,要我去幫忙站櫃,還有,昨天的一些訂單要送回公司——」
「不用了,等一下我找人替你。」
「可是,老闆——」
「喂!你怎麼還叫我老闆?」他將交握的手在她面前晃著。「有人牽著手,還老闆、員工的叫嗎?」
「你的名字不好念嘛……」不是不好念,而是念了她會臉紅心跳。
「孔仲言,怎麼會下好念?『孔子說的話』,這麼亮麗又莊嚴的名字,你要常念。」
「孔子說的話?你怎麼下乾脆叫——」子日?她看著他,無心的一句話,忽然令她將他和網友「子日」聯想在一起。
孔仲言和「子日」都是一樣地體貼、善解人意,他們會是同一個人嗎?應該沒這麼巧吧?她驚訝地看著他。
「叫什麼?」
「沒什麼。」家曼連忙低下頭。
「想叫我親愛的就說,別不好意思。」孔仲言還在逗她。
「老……仲言,聽說你也喜歡攝影,是嗎?」她抬頭,大膽假設地忽然問道。因為她想知道他和「子日」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石凱跟你說的?」孔仲言直覺地以為是石凱告訴她的。家曼含糊地點點頭。
「我就是因為喜歡攝影,所以才和石凱成為好友,不過那個脾氣火爆的小子,拍的全都是一些怪怪的『藝術照』,沒有幾個人看得懂的。」
石凱專拍「影子」,像人影、樹影等等,尤其最愛水中倒影那複雜,又具幾何圖像的影子。
「難怪你們感情這麼好。那……你這次參展的作品,結果出來了嗎?」她更直接地大膽假設。
「又是石凱跟你提的?這個大嘴巴!」孔仲言笑罵著。
家曼再次點頭。唉——石凱應該會原諒她說的謊吧。
「結果還沒出來,不過那張『等待』我很有把握。」以為家曼全都知道了,孔仲言也不隱瞞地暢談自己的作品。
等待?!啊!家曼驚愣住。
看來孔仲言真的是子日!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慘了!那她的內心世界,他不就全都……等等!他知不知道她的心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趕緊回去看看寄件備份,看自己在信中有沒有罵過他!
「祝你拿到攝影金獎。」家曼下知所措地笑笑。
「謝謝。」孔仲言看了一下時間,然後起身。「走吧,我們要趕緊出發了。」
「去哪裡?」
孔仲言不回答,故作神秘地拉著她上車。
********
「哇!好美的海!」家曼迎著風,興奮地站上路旁的水泥護欄。靛藍色的大海,像寶石似地在她眼前閃耀。
「小心!」孔仲言連忙跟上去,扶著她。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美的海!」家曼讚歎著,興奮的心情讓她整個人神采飛揚、眼底閃閃發亮。
「來吧,我們可以對著大海盡情的吶喊,很過癮的。」放開心吶喊,有助於發洩心中鬱悶,他希望她試著釋放壓力、解開心中的枷鎖。
「不要啦!」家曼看了一下四周,雖然沒有人,她還是不好意思這麼做。
「沒關係,跟著我做。」孔仲言用雙掌圈攏在嘴邊,向大海喊道:「蘇家曼,我愛你——」
他渾厚、沉穩的聲音,直直地穿透海風,傳送到遠方,也震撼了身邊家曼的心。
她好感動,可是心又開始覺得好慌。察覺到熟悉的不安,她連忙要自己不准再鑽牛角尖、不可以再胡思亂想。未來看不見,但此刻的快樂和感動是真實的,是屬於她的!
「孔仲言,你是大笨蛋!」她隨之對著大海喊著。瞬間,好像有一道沉悶的能量,從她體內釋出,心的重量好像也跟著減輕了,而淚,竟莫名地流下……
「喂!」聞言,孔仲言非常不服氣,一轉頭,卻發現了她的淚。「你……」
家曼忽地踮起腳尖吻住他,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主動,但她就是想這麼做。
認識他的日子雖然不是很長,但他卻是唯一能令她感到安心和幸福的人,難怪有人說,愛上一個人只在電光火石間……
雖然她的心還有些許的慌亂,但她相信自己能克服的。
孔仲言受寵若驚。他緊擁著她,跨開腳步,穩穩地站在強勁的海風中。
他溫柔地吻著她,海風和她鹹鹹的淚水,混成一種特別的味道,他愛這個味道,尤其當中還混上了她唇舌間的甜蜜……
「唔……」孔仲言忽然離開她的唇。
「怎麼了?」家曼紅著臉,微喘著氣地問道。
「是電話。」剛才手機的振動,害得正專心吻她的他嚇了一跳。
「喔。」家曼紅著臉,跟著他跳下水泥護欄。
「孔仲言。」孔仲言接起電話,氣息還不是很穩。
「老闆,昨天和您簽一年合約的王老闆現在在展覽會場,他說要跟您再延長兩年合約。」洪惠美興奮地說著,因為這是她的功勞。
早上遇到王老闆,她立刻舌粲蓮花地誇說公司多好、老闆能力多強,結果王老闆就決定再延長兩年合約。立了這麼大的功勞,老闆一定會「特別」嘉獎她的。
呵呵——她已經看到自己和孔仲言的燭光晚餐了。
「你請業務經理處理就行了。」孔仲言為難地看了家曼一眼。他打算一整天都帶著她到處散心的。
「可是,王老闆說要親自和您簽約。」
「這樣呀……那跟王老闆約中午十二點好了。再麻煩你幫我挑一家高級餐廳。」他考慮了一下,還是以公事為要,不過,他得先送家曼回家。
「可是,王老闆要搭下午一點的飛機去美國,所以,他現在想見您。」
「奸吧。」那他就帶家曼一起去好了。
收了線,孔仲言忽然想起,舊合約應該要還給王老闆比較好。
「家曼,王老闆昨天簽的合約在你那裡嗎?」
「在家裡。」
「那我載你回去拿。」
「不用了,你先回會場,我自己回家拿,千萬別讓王老闆等太久。」見他凝重的神情,家曼知道這事情一定很緊急。
「好,那你一定要小心!」他感激地重重吻了下她的額際。
孔仲言載家曼回到台北市區,替她招了計程車後,立刻驅車回展覽會場。
********
還沒踏進家門,家曼競看見有股黑煙,正從沒有掩上的大門緩緩飄了出來。該下會是失火了吧?她嚇了一大跳,連忙衝進去。
「爸、媽……」她焦急地喚著父母,循著黑煙來到廚房。
陳玉蘭一見到女兒,連忙試圖把鐵盆和來下及燒掉的書信、相簿,用腳掃進流理台下。
「媽,你在燒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陳玉蘭還在努力地藏著。
真是糟糕!仲言不是說要帶家曼出去玩,怎麼她又突然回來了?
「我看看。」家曼彎下身子,從流理台下搶回一本相簿。
好熟悉呀,這是什麼時候拍的照片啊?她輕撫著相簿的封面。
「別看了,只是一些不要的照片。」陳玉蘭搶著,但家曼卻不肯放手。
「媽!」家曼生氣地叫著,陳玉蘭只好鬆手。
家曼看著熟悉的封面,手微微地發抖著。她忽然變得好緊張,彷彿這裡頭的照片與她大有千系,是她記憶拼圖中遺落了的重要拼片。
她打開相簿,第一頁,全是她和一個男人甜蜜相擁的照片。
吳……承……書……她顫抖的指腹撫著那張平面的臉,緊鎖的記憶忽然被打開了……
歡笑、甜蜜、承諾、未來……和承書相戀的點點滴滴,全回到了她腦海。
但他靜止的心跳,蒼白的臉色,刺耳的救護車呼嘯聲和哭喊聲……卻又刺得她心奸疼,無法跳動,不能喘息……
她的眼淚突然無法控制,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
她一直都知道他是誰,原來她一直都知道他是誰,她是這麼的愛他,為什麼沒想起他?為什麼呢?
「媽……」她好累、好痛苦,好想回房睡覺……
和四個多月前一樣的那種無力的倦怠感,又出現了,現在的她,只想長長地睡著。
「家曼,你都記起來了?」看到女兒哭成這樣,陳玉蘭好難過,卻又忍不住感到欣慰。
從吳承書出事以來,家曼從沒掉過半滴眼淚,她選擇將痛苦的往事遺忘。現在她終於哭了,這是情緒發洩,也代表著她終於肯面對了。
「為什麼這些日子我會忘了他?」她自問著。撫著吳承書有些稚氣動作的照片,覺得好心疼、好歉疚。
她記憶裡明明有吳承書這個人,也深深地愛著他,可是,為什麼這段日子,她完全沒想起他?
「媽就是怕你想起來難過,才把你和他的東西全藏起來的。」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的心,到現在還會痛,到現在,她依然想逃避吳承書過世的事實。
她下應該打開這潘朵拉的寶盒,裡面剩下的不是希望,而是痛苦,她應該繼續遺亡心的……
「唉——想起來也好,媽才不用每天藏這些東西,藏得心驚膽跳的,就怕你發現後會再昏睡不醒。」陳玉蘭心疼地替女兒擦著淚。
「昏睡不醒?」家曼幽幽地看向母親。
「那天你從醫院回來,就開始睡覺,睡了三天三夜才醒來,我和你爸還以為你吃安眠藥自殺了,嚇死我們了。」
家曼想起來了,那天,她只知道自己好累,身體好重,只想睡覺。
「承書的告別式呢?」她淚下停,又翻了一頁。其中一張,是吳承書偷親了她一下,卻被身邊朋友拍下。
「他父母怕你受不了刺激,不讓你參加。」
「吳伯父和吳伯母,他們好嗎?」
「承書的告別式後,他們就立刻移民去溫哥華,離開這個令他們傷心的地方。」
唉——人一旦碰到傷心難過的事,就只想著要離開和遺忘。
家曼點點頭,連她都承受不了了,承書的父母怎麼能忍受得了!
「他們說你還年輕,又死心眼,忘了承書也好,要爸媽別讓你記得承書。」
「嗯……媽,我好想睡覺……」家曼淚流下停,卻輕輕地打了一個呵欠。
「不行!」陳玉蘭嚇到了,她拍拍家曼的臉。「女兒呀,你不能睡,你睡著了,仲言怎麼辦?」
她真怕女兒想起了承書卻忘了仲言,逝者已矣,來者可追呀!
仲言?「我不知道……」她一臉茫然。她也愛著這個男人呀……
現在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潛意識裡一直抗拒著孔仲言了,因為她對承書的愛還在:因為承書的死給她的打擊太大,令她害怕承諾、未來,還有失去。
「家曼,聽媽說,」陳玉蘭捧著女兒的臉。「仲言是個好男人,承書一定也希望你有幸福快樂的未來。」
家曼搖搖頭,她好徬徨、好矛盾、好掙扎。
吳承書給了她最美的青澀戀情,可是,孔仲言卻也給了她溫暖、感動、安定、滿足和幸福,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同時愛著兩個男人,還是該放下其中一個……
「女兒,別這樣!」老公不在,又不知孔仲言在哪兒,陳玉蘭快急死了。
她怎麼問了孔仲言的生辰八字,問了他身家背景,就是忘了問他的電話!
「媽,我沒事,讓我睡一覺就好。」家曼還是非常想睡。
思考太累人,現實太複雜了,睡著了,什麼都可以不用理。
就是讓你睡了,才會有事!陳玉蘭焦急地在心裡嚷嚷!
家曼踉艙地起身,地上手提包裡的手機卻在這時響了起來,但她好像沒聽到。
陳玉蘭連忙想幫她接,一看來電是孔仲言,她開心了一下,可是又想到女兒目前的樣子,就又皺起眉了。
不行!她不能讓孔仲言知道女兒到現在還戀著一個已經去世的人,如果他打退堂鼓,家曼一定會受不了刺激的。
不知孔仲言早已知情的陳玉蘭,為難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電話響了又停、停了又響,家曼終於發現了。
她回過身,一雙鳳眼疲累地半瞇著。「我的電話?」
陳玉蘭遞給了她。
「家曼,你在哪裡?你到家了嗎?你沒事吧?」遲遲等不到家曼,打電話又沒人接聽,孔仲言差點急死!
孔仲言萬分焦急的聲音,卻令家曼的心漸漸活了過來。是啊,還有一個這麼為她緊張的人,她的世界還沒有絕望呀……
「沒事……」
「你怎麼了?你哭了嗎?」聽出她的異樣,卻看不到她的表情,孔仲言更急了。
「沒有,只是有點鼻塞。」聽著他的聲音,她的心似乎沒那麼沉重了,還能說著小謊。
「真是的,一定是海風吹多了,如果不舒服就別來會場了。」孔仲言不禁自責。
「好。」她的心好亂,孔仲言說別去哪裡?她根本不知道。
「你把王老闆的舊合約整理好,我請快遞過去拿。」
「好。」喔,她是回來拿舊合約的。她想起來了。
「那你在家休息,我這裡忙完,就立刻過去看你。」
「不用了,我待會兒要去看醫生。」她謊道,不想讓他看到現在的自己。
「那好,你自己要穿暖和一點喔。」
家曼點頭,掛上了電話。
「媽,別讓仲言知道我過去的事情,我怕他……」她搖搖頭,喉嚨哽咽,沒再說下去。她怕他也許會因為同情而愛她,也怕他會因為得不到完整的愛而離開她,這兩種情形,她都不要。
現在的她,對自己完全沒了自信。
下一刻,她該如何面對?
孔仲言還是擔心家曼,一忙完公事,立刻飛奔到她家。
家曼雖然安靜地睡著,可是陳玉蘭凝重的臉色和紅腫的雙眼,卻讓孔仲言更焦急。
「伯母,家曼到底怎麼了?」
「小感冒,醫生說多……多……休息就好了。」陳玉蘭轉過臉擦淚。
「伯母,別瞞我,是不是家曼生了什麼病?」
「仲言……」陳玉蘭再也忍不住地哭出來。
她回房拿來一堆照片和小東西。「你看看吧。」
孔仲言翻著家曼和吳承書的照片,心裡一陣酸、一陣疼。
「她想起來了?」
「你知道?」陳玉蘭驚訝得忘了哭。
「一開始就知道,只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讓家曼想起過去。」
她果然不是遺忘,而是拒絕回憶。
「你不怕她想起以前的事,就不喜歡你了?」
「我有十足把握讓她愛上我,我不會要她忘了吳承書,我只要她記得我的奸。」
其實說不擔心是騙人的,但如果真是那樣,那他就用百倍、千倍的愛來疼她、感動她。
「嗚——我果然沒有看錯人。」陳玉蘭喜極而泣。
「……仲言?」家曼悠悠醒來,看見孔仲言就在面前,突然不知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
「醒了?」孔仲言緊握她的手心。
看著他,家曼以為自己憶起過去後,就會少愛他一些。可是沒有,她仍喜歡他手心的溫度,愛上他臉上的微笑和眼底的溫柔,甚至,他的濃情令她心中的承書模糊了……
只是她愈愛他,就愈覺得對不起承書,她該怎麼辦?她好慌!
「餓嗎?」
「好餓。」她假裝沒事地點點頭。
「我去煮麵線。」陳玉蘭看到女兒醒了,連忙出去張羅吃的。
「還鼻塞嗎?」孔仲言扶起她坐著後,替她倒了一杯茶。「來,喝口熱茶。」
「你可不可以別對我這麼好?」他不對她好,她應該就可以慢慢收回對他的愛。
「不對你好,要對誰好?」
「可是,如果……我是說如果喔,如果我無法喜歡你,怎麼辦?」
孔仲言心停了一秒。「……那我就要對你更好,讓你不得不喜歡我。」
他什麼都不怕,就怕家曼拒絕看見他對她的好。
「那……我可以請十天假嗎?」她想一個人靜一靜,思考她和孔仲言的愛要如何繼續,只要給她一點時間,她會找到答案的。
而且她也想去看看承書,為他上炷清香。
「如果你不舒服,我可以陪著你。」
「別拒絕我,讓我陪著你,奸嗎?」他有些慌地緊擁著她,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會這麼害怕失去的感覺。
「我……」她的淚忽然湧上眼眶。在他懷裡,她感到好抱歉。
「什麼都別說!」他吻著她,害怕她說出要離開他的話。
陳玉蘭探頭進來,看到他們倆的模樣,便默默地退開了。雖然心裡擔心,但她對孔仲言還是有信心的。
相信他能讓家曼獲得真正的快樂。
作者:
冷月吟荷
時間:
2010-3-28 20:41:18
第七章
既然請不了假,家曼決定自己離開。現在的她,真的需要好好地靜一靜。
她來到安放承書的納骨寶塔,拈了一炷清香,對承書傾訴藏在心底的話。
「對不起,這麼久才來看你,你不會怪我吧?」照片上的承書還是那張憨厚的笑臉,一點都沒變。
她忍著哽咽,強裝出笑容抱怨道:「你在天之靈,應該要保佑我永遠都不要忘記你的,可是你卻收走了我對你的回憶,我這麼愛你,你卻想徹底離開我,你真是殘忍!」
「你可知道,這些日子你不在,我是多麼的脆弱和害怕。害怕自己一個人處在太大的空間裡,害怕夢中那雜亂無章,卻又令我心痛的模糊影像。你常說我膽子小,我還死不承認,結果你一不在,我就……呵呵,我很沒用吧?」她笑著,淚水卻已經滑出眼眶。
「都怪我沒有照顧好你,否則你也不會這麼快離開我,我好沒用喔,什麼都做不好。」她內疚地低下頭,眼淚一顆顆地滴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那細小的聲音卻似乎特別響亮。
吳承書雖然被喻為軟體設計金童,但他卻是個不懂生活情趣的人,整天窩在電腦前,腦子裡除了程序語言還是程序語言。
為了不讓他忙過頭,家曼才說著要和他一起出國,讓他能紆解壓力,可是還是太遲了。
他為了設計一套線上遊戲,七天七夜沒睡覺,最後,他被發現休克在研究室裡,雖被同事送醫急救,卻已回天乏術。
他就是這麼執著的人,他執著地以他的方式愛她,一個眼神、一句關懷,讓她感受青春最美的愛戀:同時,他也執著他的工作。他曾說,因為愛她,所以他要努力工作,讓她一生衣食無憂。
她明白、她支持、她等待,但是他卻這樣離開,一句話也沒有!
寄托了四年的感情,一瞬間全消失,她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只覺得心被掏空,她不想承認、下想面對,當時她只想深深地熟睡著,希望醒來時承書會在身邊,告訴她這一切全是夢。
後來,她是醒來了,可是卻忘了他。生活起居沒變,變的是她多夢難眠,又怕冶,直到一個昂藏穩重的男人走向她,握住她的手心,給了她最渴求的溫暖,帶她走出嚴冬……
家曼抬頭看了承書一眼,覺得他的眼神好似在怪她栘情別戀。
「你知道了,對不對?」她問道,心裡好抱歉。
「我不是故意要愛上他的,我……在你收走我對你的回憶的那段日子,他在我最脆弱無助的時候,用他的愛和耐心成功地進駐了我的心,我根本拒絕不了……」
「我好自責、好內疚。如果一直記著你,我就不會愛上任何人,也不會造成另一個人傷心,現在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承書,你能告訴我該怎麼辦嗎?」
她好難受、好掙扎,真想躲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出現在孔仲言面前。她愛他,卻無法坦然地面對他。
如果是這樣,那乾脆……
她看著吳承書帶笑的眼,心裡作了決定。
「我想……我知道怎麼做了。」
她要離開孔仲言,離開台灣去溫哥華,承書的父母在那裡,她要替承書照顧他們。
於是,她回家整理了一小袋行李,只留了一張字條——
對不起,我想先離開一陣予,別掛念!
然後,她沒再向任何人道別,獨自搭上了往加拿大的班機。
********
家曼不告而別了!
當所有人全急得團團轉時,只有孔仲言像個沒事人一樣地上班、下班、吃飯、睡覺,氣得有天石凱再也看不下去,衝進他的辦公室。
「你到底想怎麼樣!」石凱一推開玻璃門,立刻大吼道。
「有事嗎?」孔仲言低頭看著手中一長串的程序語言總表,沒什麼表情。
「『有事嗎?』」石凱快氣死了。「家曼都已經失蹤一個星期了,你還問我有事嗎?你到底愛不愛她呀!」
「我當然愛她。」終於找出程序漏洞了,孔仲言拿出紅筆批記。
「你的表情告訴我,你根本一點也不愛她!」
「要什麼表情才能表示我愛她?」孔仲言抬起頭看著好友。
「至少要傷心、痛苦、憔悴、狼狽、落寞、茶飯不思……」石凱開始把他所知道的詞全用上。
「你乾脆改行當編劇算了。」
「這是人性!真會被你氣死!」石凱氣極地叫道。
孔仲言放下工作,認真地看著他。「石凱,你真覺得如果我愛她,就得放縱自己憔悴、行將就木?」
他也很想這麼做,可是不管他有多思念她,他也逼著自己一定要堅強,他的肩膀還要讓家曼倚靠,他絕對不能倒下。
「這還用說?!這不是愛情的基本原則嗎?」
「家曼需要我。」他忽然說道,聲音好低。
「你——」石凱停止暴跳,他終於明白孔仲言的用心了。
原來孔仲言竟是這麼地愛家曼,為家曼著想。
「家曼此刻最脆弱,如果她回來了,我卻病了,那誰來照顧她?」
「對不起,我下知道你是這麼想的。」石凱冶靜下來。「可是,如果你這麼愛她,為什麼下去找她?」
「讓她靜一靜也好。」
如今她面臨人生最難的抉擇,他不要她帶著對吳承書愧疚的心來愛他,所以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靜地想。
「靜一靜?先生,如果她想不開呢?」
「不會的。」孔仲言說著,其實他是說來安自己的心,他相信家曼心裡有他,下會丟下他一個人的。
孔仲言凝重、篤定的神情看得石凱無言以對,以前他們都怕家曼會想下開,所以沒有一個人肯相信家曼,也沒有一個人敢給家曼空間,只是牢豐地守著她。可是孔仲言卻能放手一搏,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和多深的信任呀!
石凱汗顏,再也不敢懷疑孔仲言對家曼的愛。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等。」孔仲言看向窗外。不管多久,他都願意等。
叩!叩!王秘書敲門,進了辦公室。
「老闆,軟體研發協會的委員來訪,說想見您和石先生。」
「有什麼事?」孔仲言疑惑地挑眉。向來只有公司去找研發協會協助,從來不會有委員主動來訪的。
「他們說事關機密,要親自對您和石先生說。」
「我知道了,你先安排他們到VIP室。我們馬上過去。」
「是。」
王秘書走後,石凱忍不住問道:「到底什麼事,這麼神秘?」
「我也不懂,去就知道了。」
孔仲言和石凱到了VIP室,忍不住感到誇張地對看了一眼,因為來的五位委員身邊還跟了律師和保鑣。
他們和對方打了招呼,協會委員不多說什麼,直接遞上兩份資料給他們。
「麻煩你們兩位把這組程序解出來。規則是第一位解出來後,第二位請先暫停。如果先完成者解錯了,第二位才可再繼續。」
石凱拿到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哇靠!又不是大學聯考,還彌封吶!
孔仲言翻了內頁一道程序題,下解地問道:「為什麼?」
「不好意思,要等到程序解出來後,我才能說明原因。」
半個小時過去,孔仲言早了石凱一步,把程序解出來了。
「好,請石先生暫停。」而後,委員們交頭接耳了一番,立刻有了結論。
「可以說了吧!」石凱已經被他們整得快失去耐性了。
「其實這組程序是吳承書先生生前所設計的,他的父母希望能找到接班人,替他完成作品的後半部分。」
孔仲言和石凱驚愕地對看了一眼。
「我們挑了十位軟體研發界的菁英,但是只有孔先生解出來,剛才我們幾位委員和律師討論後,決定讓孔先生組成團隊一起完成這套作品,希望你們替吳氏夫婦完成這個心願。」
委員將資料袋交給孔仲言。
「這是吳承書先生生前完成的前半部作品。他的父母本來已替他登記了智能財產權。作品完成後,吳氏夫婦會將前半部作品的智能財產權轉移,但唯一的條件就是,日後需以這套作品收益的百分之十捐助給慈善機關。你可以選擇答應或拒絕。」
「好,我接!」孔仲言二話不說地答應,石凱立刻傻眼。
「那預祝孔先生成功。」
「謝謝!」孔仲言喚來王秘書送客。
委員離開後,石凱立刻叫道:「喂!承書的程序連我都看不懂了,你還接!」
「吳承書曾經是家曼最愛的人,他的遺憾就是家曼的遺憾。所以不管再怎麼難,我都得做下去。」
石凱下敢置信地搖頭。「我只能說,你真是愛家曼愛瘋了!」
孔仲言不理會石凱的評論,他看著手中的資料袋。
瘋了又如何?愛情本來就是一種瘋狂行徑!但瘋狂的力量卻能化不可能為可能!
他希望自己能有這種瘋狂的力量,好永遠為家曼撐住一片安穩的天!
加拿大•溫哥華•隆冬,細雪紛飛
來溫哥華多日,家曼並末找到吳氏夫婦,鄰居說他們遠遊了,至於去哪裡?何時回來?沒有人知道。
於是,她只好在附近租了問小套房,暫時住下,等著吳氏夫婦。
唉——現在的她,又是自己一個人!
這天總算摸索出怎麼上網,她打開電腦收信,看著信箱發出爆滿的訊息,她點了進去。
一看,她的心差點沒跳出來,所有的寄件人全都是「子日」!而且每天寄了快十封,共七十八封!
她覆在鼠標上的手微微顫抖著。
這些日子,她已經盡量不去想他了,雖然天天夢見他,但她認為這只是過渡期,心一狠,忍耐一下,日子久了自然就會淡去。這兩天她比較沒有夢見他,或是想起他,她以為過渡期過了,可是,當她看見化名為「子日」的孔仲言寄來的信,她的心又開始為他狂跳,無法遏止……
她就知道自己仍是無法忘記他!
不行!為了對他公平,她必須忘了他,也一定要讓他忘了自己!
她眼底泛淚,狠下心,刪著一封一封主旨為「我想她」、「等她回來」……的信件,直刪到一封主旨只畫了個圈圈的信,她無法按下刪除鍵,心裡緊張極了。
這封沒有主旨的信,只是他對「小梳子」的問候嗎?他終於忘記她了嗎?
想到這個可能,她的心忽地揪緊,再也忍不住地痛哭出聲。她點入信件——
相思欲寄無從穿,畫個圈兒替。
話在圈兒外,心在圈兒裡。
我密密加圈,你須密密知儂意。
單圈兒是我,雙圈兒定你。
整圈兒是團圓,破圈兒是別離。
還有那訴不盡的相思,
把一路圈兒圈到底……
小梳子,久久等不到她的消息,我想我是真的失去她了。
我愛她,不想她痛苦,不想她勉強自己待在我身邊,所以我給她空間、給她時間,希望她能有所決定,不再徬徨掙扎。雖然我很可能得到否定的答案,但我仍願意等,等她平安歸來。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等待不是最美的距離!
對於「等待」,我有著茫然的恐懼,我真怕自己這輩子再也等不到她了……
我好想她,但卻不知把思念往哪裡寄,如果圈圈可以替,我的心可能早已被圈圈東得滿滿。我更想知道她是否平安,哪怕只是一個訊息也好。
夜好深,你睡了嗎?
我——
還在晝著圈圈,等著她的消息……
家曼咬住食指關節,淚流滿面地點了下一封——
前山極遠碧雲合
清夜一聲白雪微
欲寄相思千里月
溪邊殘照雨霏霏
今晚應該是下弦月,但寒流來襲,烏雲密佈,看不到殘月,無法想著,她足否也正看著月亮想著自己?
近來,想她讓我變得特別喜歡拍北海岸的海景,我流傳在網路上,希望有一天能轉寄到她手上,讓她能把憂愁和不快樂,統統往大海喊去。
陰天,又濕又冷,送給她的懷爐在我手心,不知道她現在穿得暖嗎?冷嗎……
小梳子,這麼久沒有你的回音,讓我很擔心,你最近好嗎?
還是你和「她」一樣,都離開了?
我的「等待」得到金獎,算是完美的Ending,可是我人生的「等待」卻仍在延續中,何時截止,遙遙無期……
「仲言……」看完信,家曼哭得不能自己。
她要回家,她現在就要回家!
她要緊緊地抱著他,不要他把思念畫成圈圈、不要他拍什麼海景!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放下他。
她好愛他,無法解釋地、不顧一切地,就只是想愛他。
她好想他暖暖的手心、熱切的眼神,還有沉穩的心跳,她想要一輩子待在他身邊,聽他一聲聲喚著她,她想……
天!她要他!她的心強烈地吶喊。
如此狂熱的愛戀,不再像是以往那一陣陣酸甜滋味拂過,而是強烈地撼動著她的心,令她顫抖,令她不顧一切!
她雙手發抖地拿出護照和簽證。她現在就要回台灣!
穿著薄衣的她,也不管此刻外頭正飄著雪,打開門踉踉艙艙地衝了出去,卻撞上了門外剛好要敲她門的吳氏夫婦——吳東興和何婉華。
「家曼?!怎麼真的是你?」何婉華非常吃驚。
「吳爸爸、吳媽媽……」家曼臉色倉皇,雙手還在發抖。
「怎麼了?你臉色怎麼這麼差?快,先回屋裡。」何婉華心疼地連忙將她扶進屋裡,吳東興則立刻找到廚房,替她倒了一杯熱茶。
「吳媽媽……」家曼抱著她突然地大哭出聲。
何婉華溫柔地安撫著就像自己女兒的家曼。「別哭,吳媽媽在這裡,別怕。」
家曼仍然哭著,她把她對孔仲言的思念,和激動的情緒全哭了出來,哭累了,她便倚在何婉華柔軟的懷裡抽噎著。
靜默了一會兒,吳東興終於忍不住開口地責備道:「鄰居說有個中國女孩在等我們,我就猜到可能是你。你也真是的,要來也不跟家裡的人說一聲,害你爸媽找你找到快瘋掉,還要我們趕快從日本回溫哥華,看看你這位任性的小姐在下在我這兒。」
「對不起……」家曼低聲道歉。這陣子,她好像對不起很多人。
「別這樣。」何婉華暗示著老公。
「我是疼她才要念她的!不管如何,後天一定要跟我們回台灣!」
「你們也要回台灣?」家曼瞠大眼。他們不是要遠離傷心地嗎?難道他們早已走出陰霾了?
「嗯。」何婉華溫柔地撫著她的頭。「承書那一套末完成的軟體,我們決定將它釋出,讓有能力的人去完成它。台灣方面說,已經找到合適的人選了,要我們回去簽約。」
聽到承書,家曼臉色又黯了下來。
「吳媽媽、吳爸爸,對不起……承書出事後,我竟然忘了他,所以沒有向你們道歉,也沒有替他好好孝順你們。」
「承書過世不是你的錯,你不要鑽牛角尖。」何婉華回憶起愛子,忍不住也紅了眼眶。
「不,是我沒照顧好他……」
「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一直都有心悸的毛病,肝也因為長期熬夜而發炎了好幾次,我就勸他不要再寫什麼程序,偏偏他就不聽!」吳東興一想起這個不聽老人言的兒子,就又氣又難過。
家曼愈聽愈驚訝。這些她怎麼都沒聽承書說過?
原來,她真的不是一個稱職的情人!
「算了,不說了,說這些也沒用了。你們慢慢聊,我回家去整理客房。」吳東興在老淚泛出前,連忙離開。
「別理吳爸爸,他也是心底難過。」
「我知道。」
「家曼,這段日子,你好嗎?」
家曼點頭,這段日子,她是唯一一個沒有在痛苦中煎熬的幸運兒。
「那就好,承書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快樂。」
家曼好內疚,她沉默了一會兒,抬眼道:「吳媽媽,我……我愛上別人……」
「那很好啊。」何婉華終於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會死心眼,看不到更好的男人呢!」
「你不怪我栘情別戀?」家曼好驚訝!
「傻孩子,日子再難過總是得過,只要你對承書有情有義,年節替我們去他靈前拈炷清香,這就夠了。」
「吳媽媽……我好抱歉。」
「別說傻話,只要你快樂,什麼都好。雖然你當下成我的媳婦,但我還是把你當成女兒,除非你嫌棄我們兩個老的。」何婉華故意說道。
「才不會!」
「那就笑一個。」何婉華溫婉地逗著她。
家曼緩緩地舒展眉頭,露出多日來第一個笑顏。
在回台灣的飛機上,四周好安靜,只有微微的燈光亮著,所有人幾乎都已經進入夢鄉,但是家曼依舊醒著。
她看著窗外,靛黑色的天空帶著點微弱的星光,窗裡窗外都奸安靜。
她噙著微笑,閉上眼想著孔仲言。喜歡攝影的他,下知道喜不喜歡窗外這如此安寧、純淨的世界?
她回想著他們的第一次相遇,還有網上的巧遇,不自覺地抿著笑容。
她細細地回想著他們曾經通信的內容,還有那次在MSN的聊天……
我有一個朋友,她受了感情上的傷……
她的男朋友過世了,走不出傷痛……
你覺得我該如何幫她,才能帶她走出傷痛,又不會給她造成第二次傷害?
用愛吧……
這些片段的對話忽然竄進她的腦子,她驚愕地睜開眼。
原來,孔仲言早就知道她的過去了!
那他還敢無怨無悔地愛上她,難道他就下怕她想起過去後,會不要他?
這個傻瓜、這個笨蛋!她的淚滑出,又哭又笑的,為這麼癡情的人感到心疼。
她看著表,這趟十二個小時的航程,突然變得格外令人難耐,歸心似箭的她,再也無法閉上眼好好休息……
作者:
冷月吟荷
時間:
2010-3-28 20:41:39
第八章
看著電子郵件信箱,已經十天了,遲遲未收到「小梳子」的來信,孔仲言不禁開始擔心起她。
小梳子到底怎麼了?
她之前的痛苦都過去了嗎?還是,她仍陷在愛情的矛盾中?或者是,她終於因他一直傾訴對家曼的思念而感到厭煩,下想再理會他了?
他撐住額際,沒有人懂、沒有人支持的心,覺得好無力。
最近是怎麼了?為什麼他愛的人和關心的人都要離開他?
「老闆,和吳氏夫婦簽約的時間已經到了。」王秘書進門提醒道。
孔仲言吁了一口長氣,抹了抹臉,關上螢幕。
「好,你準備一下,我們這就出發。」
開著車,孔仲言心底五味雜陳。
為了不讓吳承書的遺憾變成家曼的遺憾,他逼著自己接下了那件史上最艱難的設計。他為家曼付出這麼多,可是她卻看下見,也無法感受。他對她奸,她不知道,又該如何全心全意愛著他呢?
現在家曼不知去向,他的一顆心浮著,又得故作鎮定,這實在奸累奸累,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吳承書遺留下來的程序設計……
「小心!」王秘書突然高喊。
孔仲言回過神,看見前面行人時已來不及煞車,他方向盤一偏,砰地一聲,撞上了分隔島。他的頭以不小的力道撞上擋風玻璃,額際立刻掛了彩,血流了下來。
「老闆!你沒事吧?」王秘書沒有受傷,卻嚇壞了。
還在暈眩的孔仲言擺擺手,連忙下車看看自己有沒有傷到人。
「你們沒事吧?」
「你這個人怎麼開車的?!」牽著小孩的母親已經嚇白了臉。
「對不起……」孔仲言有些暈眩地晃了一下。
年輕的媽媽看到這麼帥的男人如此有誠意地道歉,慢慢地緩下了怒氣。
「叔叔你流血了……」看到孔仲言額上的血,原本受到驚嚇的小朋友,臉色更白了。
「這不是血啦,是西紅柿醬喔!」孔仲言彎下腰,故意認真地對小男孩說道。而他的話也成功地引出了年輕媽媽的笑容。
「真的嗎?我吃吃看——」小男孩信以為真,小小的指頭靠近他。
孔仲言起身,不讓小朋友揭穿他的謊話。
「這位小姐,」孔仲言客氣地稱呼著那位年輕母親。「這是我的名片,我請我的秘書帶你們上醫院徹底檢查,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打電話給我。這是一點點的醫藥費。」他把身上的幾張千元鈔票全掏出來給她。
「不用了,我們只是嚇到,沒什麼的。」他這麼有誠意,年輕媽媽反而不好意思了。
「應該的,就算你上行天宮免費收驚也要車錢的,收下吧。」他把錢塞給他們,而後回過身對王秘書說道:「你先帶他們去檢查,我自己去餐廳就行了。」
「老闆,您不先上醫院包紮?委員那裡,我替您把時間挪後。」王秘書擔心地看著他的傷。
「小傷而已,沒關係的。」孔仲言用手帕擦了擦,但血又冒了出來。
即使還感到暈眩,孔仲言仍下想延後簽約時間。因為他始終有種感覺,好像只要他盡快簽約,趕快完成吳承書的遺作,家曼就會出現……
接下吳承書未完成的程序,他感覺好像也接下了讓家曼下半生幸福的任務,所以,他一定要盡快完成它,一刻也不能耽擱!
「看他們檢查如何,再打電話給我。」
他又向年輕媽媽道歉。「對不起,我得無走了,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儘管跟我的秘書開口,別客氣。」
說完,他上了車,往餐廳駛去。這次他非常專注且小心翼翼,因為家曼的下半生還在等著他,他不能有半點意外。
********
餐廳裡,家曼如坐針氈,頻頻轉頭看向大門。
下了飛機,她原本想在第一時間內就衝到公司去找孔仲言,可是,當她聽到吳家夫婦說,這次要幫承書完成作品的人竟然就是孔仲言,她差點沒為這巧合激動得哭出來。
這是承書冥冥之中的安排嗎?承書允許了她和孔仲言在一起嗎?否則為什麼別人完全無法處理的程序,到了孔仲言手上就迎刃而解?
她好激動,簡直一刻都不能等!可是孔仲言卻遲遲不出現。
「家曼,耐心點,他一定會來的。」何婉華溫柔地安撫著家曼。
知道即將幫她兒子完成作品的人,竟是家曼想愛卻下敢愛的人,何婉華除了覺得巧合,也覺得安心。
「喔。」被看穿心事的家曼,立刻紅了臉。
「如果姓孔的小子品行有問題,或者是不能好好待你,我就不把承書的作品給他!」吳東興故意念著。「女兒」就要被人娶走了,他總是有些不捨。
「吳伯伯,你放心,仲言絕對是好人!」家曼果然中計地急急替孔仲言辯護。
「你吳伯伯是逗你的,別當真。」何婉華笑道。
家曼紅透臉,低下頭,再也沒有勇氣抬頭了。
「對不起,來晚了。」
這到哪裡她都能認得的聲音,過去幾日只能在夢裡聽到,現在,終於又真實地出現在她耳邊了!
她掩飾著激動的心情,慢慢抬起頭,望向孔仲言。看見他眼底的驚訝,和幾乎藏不住的強烈愛意,她緩緩地站起身,忍住澎湃的心,不讓自己奔過去緊緊抱住他。
意外見到家曼,孔仲言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愣住了,直勾勾地看著氣色紅潤,眼神燦亮,只穿了一件粉紅毛衫的家曼,分不清這是真實,還是在夢裡……
「孔先生,我為您介紹……」
旁邊委員說了什麼,孔仲言不知道,此時此刻,他的眼底心裡全都是家曼,他的胸口因為激動的情緒,彷彿就快裂開了!
「好久不見……」他對家曼輕輕地說。聲音哽咽,且發抖著。
家曼肯來見他,是表示她已經作奸決定了嗎?
他緊張地定定看著家曼的眼,當他看見她眸底的期待,和見到他時的激動光彩,他知道,她真的選擇了他!
他好開心、好激動、好想高喊,但這裡是公共場合不適合,他拚命壓抑,喉頭緊得發疼。
「嗯……好久不見……」如果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她和他已經分開三十年那麼久了。
「原來你們認識?還真巧!」委員驚訝地問道。
「坐下再聊吧。」吳氏夫婦打量著孔仲言,這麼年輕又傑出的人才,難怪家曼會這麼愛他。
在吳氏夫婦的視線下,孔仲言好緊張,他真擔心他們會阻止家曼和他在一起。
「喝茶吧。」何婉華帶著笑容,替無法回神的孔仲言倒了杯茶。
何婉華貼心的動作,讓孔仲言立刻明白自己已被他們夫婦倆接受,心中感動下已。
「孔先生,請您先把合約再看過一次,如果沒問題請在左下角簽名。」看不出這幾人之間暗潮洶湧的律師,突然插話道。
孔仲言回過神,盡量集中注意力,很快地再把合約看過一遍,確認與之前看過的副本一樣後,立刻簽了名。
「好了。」律師將合約交給雙方各保留一份。「祝孔先生早日順利完成。」
「謝謝!」
「我們先離開,你們聊吧。」委員和律師相偕離開。
「我們也要先回家整理一下,你們兩個聊吧。」何婉華拉著丈夫,貼心地把空間留給兩個年輕人,離去前,還背著孔仲言給了家曼一個加油的手勢。
「你……」
「你……」
「你先說……」
「你先說……」
兩次的異口同聲,令他們相視一笑。
沉默了一會兒,孔仲言開口問道:「這些日子,你去了哪些地方?」
「溫哥華。」
「你沒有請假。」
「對……對不起,老闆,假我會……我會補請。」她的聲音在發抖、她的雙腿在發抖、她的……她的一切都因他的出現而發抖。
「那……我們還吃飯嗎?」他看著她眼底的激烈光芒,眼神好深邃、好濃烈。
「吃……吃吧……這裡的牛排不……不錯。」
「那就牛排吧。」
天!這是什麼對話呀!深深相愛的男女,久別重逢後,不是該緊緊相擁、熱烈地親吻嗎?
孔仲言不懂,為什麼同樣激動的兩個人,卻有如此平淡的對話?是因為思念太過,反趨冶靜嗎?
兩人繼續沉默地凝望著彼此,好像想把這十日來的思念一次補足,餐點一道道的上來,但他們都沒吃上半口。
「牛排冷了……」家曼輕輕地說道,眼睛仍離不開他。
孔仲言看了桌上一眼,而後扶起家曼。「那我們回公司吧。」
「好啊……」
結束這段表面上超無聊,卻又激流暗湧的對話,如果功力不夠、心臟不強的人,肯定虛脫,此刻的家曼走起路來,已經變成同手同腳了。
孔仲言好笑地看著她,家曼立刻紅了臉。
「別笑我,我——」她好挫折,但就是怎麼樣也調整不回來。
孔仲言匆地摟住她的腰,下管兩人還身在餐廳裡,低頭就吻住了她,直到她融化在他懷裡,直到四周掌聲、口啃聲熱烈地響起……
「好多了嗎?」看著她嬌羞的模樣,孔仲言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嗯。」她紅透了臉,輕聲道:「我們快離開,好多人在看喔。」
孔仲言大笑,將她攬進懷裡,大步地帶著她走出餐廳。
「你的車怎麼了?!」
走到停車場,看到孔仲言的休旅車車頭凹了一大塊,家曼馬上從他懷裡跳開,什麼嬌羞都不見了。
「沒什麼,小意外而已,別擔心。」孔仲言聳聳肩,裝作無所謂。早知道會遇到家曼,他剛才一下車就該通知修車廠把車拖走。
「小意外?怎麼會凹這麼一大塊?你受傷了沒?」家曼的雙手急急地在他身上檢視著。
孔仲言握住她慌亂的手,擱在胸口。「沒有。別擔心。」
幸好傷口在髮際裡,又被他額前的頭髮蓋住,否則,家曼看到了一定會非常難受的。
「一定有,你說謊!」她都快急哭了。
「老闆,您的傷沒事吧?」王秘書急急趕來,沒見到被孔仲言高大身軀遮住的家曼。
兩人一回頭,王秘書立刻驚訝地看著家曼。「你——」
「你傷在哪兒?快告訴我!」家曼管不了王秘書的驚訝,心急地找著孔仲言的傷口。
「沒事的,別擔心!」孔仲言安撫著她。
「怎麼能不擔心?我不要你受任何傷,我不要!」她急哭了,緊緊地抱住他。「我不要失去你,你明白嗎?」
「對不起,不會有下次了。」孔仲言心疼地吻去她的淚。「為了你,我會好好保護我自己的。」
剛才是想她想到分神,才會發生意外的,現在,有她在身邊,他再也不會如此了。
「快讓我看看傷口。」
孔仲言把傷口給她看。「你看,傷口很小吧。」
看著仍然殷紅的傷口,家曼豆大的淚又滾下。「一定很痛吧……」
「不比你的心疼。」
「你知道就好。」
「家曼,你以後可不可以也別讓我心急、心疼?別再不告而別?」
「對不起!以後不會了。」她要用一輩子守著他。
「老闆,我無把合約帶回公司,您下午的行程我會替您推掉,您和蘇小姐敘敘舊吧。」王秘書貼心地為老闆安排著,然後安靜地離開。
「走,我送你回家,你不告而別,你爸媽很心急的。」上了車,孔仲言說道。
「不,我先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
「這麼神秘?」孔仲言問著,但他已經依言發動車子了。
車子開上山,一個轉彎後,高聳的八角形寶塔就出現在眼前,孔仲言立刻猜到家曼要帶他來見誰了。
下了車,家曼始終拉著孔仲言的手,步上階梯進入塔內,她拈了兩炷清香,一炷遞給孔仲言。
「仲言,這就是承書。」她對著照片輕聲說道。
孔仲言看著照片裡的吳承書,心底為這位天才的早逝感到惋惜。
「承書,這是我愛的人,我帶他來見你了。我知道一定是你捨不得我難過,所以才會在我最脆弱的時候,把仲言帶來我身邊照顧我、疼我。謝謝你對我的愛,也希望你能保佑我和仲言白頭偕老,永遠遠不分開。」
聞言,孔仲言驚訝地看著家曼,聽到她如此向吳承書坦白,他既開心又驚訝。
看來她心中的結已經打開,能全心全意地愛他了。
「承書,我答應你,會一輩子好好照顧家曼,讓她幸福快樂的,請你放心。」
家曼看著他,心裡好感動。
上完了香,兩人牽手相偕步下寶塔前的階梯,又往另一個方向走了一段路,來到觀景亭,他們倚偎著彼此,眺望著山下美景。
家曼倚著他,忍下住歎道:「曾經,我在承書靈前決定離開你,現在,我在承書靈前承認我愛你,真是好奇怪的轉變。」
孔仲言下語,只吻住她的額際,久久、久久……
而後他輕聲說道:「謝謝你願意敞開心愛我。」
「那也得你夠愛我。」
她永遠都下會忘記他為她畫下的相思圈。就是因為那些圈圈,才圈出了她壓抑在心底的愛意,解開了她矛盾的枷鎖,讓她下顧一切地只想愛他!
「我還擔心你感受不到呢!」孔仲言鬆了一口氣。「幸好老天爺憐憫,才會把我深深的愛意,傳遞給遠方的你。」
家曼差點笑出來,網路郵件競成了「老天爺」?
如果他知道她就是「小梳子」,還每天讀著他的愛意,他會有什麼反應呢?
他會下會因為男性自尊作祟,死下承認自己就是「子日」
她忽然想起飛機上送的盥洗用品裡有一把小梳子,於是她從手提袋中拿出來給他,然後緊張地等著他的反應。
「為什麼突然給我梳子?當紀念嗎?」看著航空公司的Mark,他說道。
「因為你笨!」完全沒認真想嘛!家曼真會被他氣死。
「笨和梳子有關係嗎?」這道邏輯在程序語法上,是無法解讀的。
「沒有關係!」家曼氣得想走,孔仲言連忙拉住她。
「你在生氣?」
「你還不是太笨嘛!」
「你生氣的樣子好美,我好久都沒有見過你朝氣蓬勃的樣子了。」在夕陽映照下,她粉嫩的臉蛋顯得更誘人了。
「你——」
孔仲言突地低頭吻住她,釋放他對她深深的思念和愛意。
在這遠離塵囂的觀景亭裡,他終於可以好好地、深深地、不顧一切地吻她了
家曼原以為能就此天天陪在孔仲言身邊,可是自從他接手承書的作品後,就無日無夜地躲在辦公室裡。這幾天下來,她完全沒見到孔仲言。
這令家曼回憶起承書過世前的那一段日子,也是這樣。她不禁開始覺得慌,開始害怕孔仲言也會像承書一樣。
不!她不能再失去他了!
她霍地站起身,把辦公桌上的文件收一收,準備上樓去把孔仲言拖出來。
「工作還沒做好,你要去哪裡呀?」洪惠美冷冷的聲音,從家曼身後傳來。
「我……」
「請了十幾天假,一回到工作崗位,就不安分地直想著玩?」還不知內情的洪惠美,以為家曼真如老闆所說是因出國遊玩而請假。
「老闆不開除你,是你的福分,你還這麼不珍惜?想當初我剛進公司時,可是……」
家曼無奈地頻點頭,再怎麼不願意,也要聽洪惠美把「古」講完。
「……所以,我們一定要珍惜。」
「是,我知道。主任,我都瞭解了,謝謝你的開導,我幫你泡杯咖啡,好不好?」
「這還差不多。」洪惠美滿意地坐回她的位子等咖啡。
家曼吁了一口氣,她抓起手提袋,避開洪惠美的視線,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樓上孔仲言的辦公室。
「王秘書,老闆還在忙嗎?」辦公室外,王秘書似乎沒什麼可忙。
「呃……老闆已經忙了一天一夜了。」
「那你怎麼沒提醒他要休息?」
「老闆不准我打擾……」
「不行!我不能讓他繼續下去!」說著,家曼就要推開門。
王秘書拉住她。「蘇小姐,我知道你關心老闆,但這套軟體很重要——」
「我不管!」家曼甩開她,推門進去。
「家曼?」孔仲言抬頭,累極了的眼下,已經出現黑影。
「老闆,對不起……」打斷了老闆的思緒,王秘書趕緊道歉。
「沒關係,你下去吧。」
「家曼,有事嗎?」孔仲言看著她。
「難為你還認得我!」她氣極地諷道。
「怎麼了?」孔仲言起身走向她。
「你自己說,你關在辦公室多久了?」
「多久了?」孔仲言看了一下電子時鐘上的日期。「……呀!我已經三天沒離開辦公室了,對不起,我……」
他忙到忘了時間的神情,令家曼害怕極了!她激動地衝向前,抓起放在孔仲言桌上的程序紀錄表,奮力撕碎。
「家曼,你瘋了!」孔仲言連忙搶回來。
「我是瘋了!如果失去你,我會真的瘋掉!你懂不懂?我不要你這樣!」
「你——」看著她狂亂又恐懼的神情,孔仲言好心疼,他知道她一定又想起吳承書的死。
他抱住她。「你放心,我會照顧自己的。」
「承書也是這麼跟我說……」忍住淚水,家曼輕輕地說。
「真的,為了你,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承書也是這麼向我保證,結果呢?你們都只會騙我!」她的淚滴了下來。
「家曼,這是工作,請你體諒——」他也好為難。
「我不要!你說我不體諒也好,無理取鬧也罷,總之,我不要你再寫承書留下來的東西!」
「合約已經簽了,你明知不可能——」
她氣極地推開他。「好,既然你愛工作甚於我,那我就成全你。」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開。
孔仲言急急地喊住她。「你明知道我有多愛你!」
她下回頭,微微地側著臉,表情失望,心痛地哽咽道:「現在我不知道了」
她微俯的側臉,充滿痛苦,低垂的長睫毛,似乎想蓋住底下的明眸……
這背影怎麼這麼的熟悉?孔仲言搜尋著記憶,這時,他看見了她手上的駝色方格提袋……
記憶中的影像漸漸地和眼前所見重迭……「背影」?!
他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家曼。
家曼失去吳承書的時間,正與他拍下照片的時間吻合,而拍照的地點,也恰巧就在醫院和蘇家之間……
他懷疑著,而後漸漸驚愕地瞠大眼。
原來家曼就是那道被藏在他心中,久久不能釋懷的「背影」!
難怪他總有已經認識她很久的感覺,原來她就是在初秋街頭那名牽動他情緒的女子,他從未停止心裡對她的記掛。難怪他對她這麼容易就動心,只想著要永遠保護她……
可是剛才她失望:心痛的表情,又令他心驚。
他回過神,連忙追了出去,然而家曼已經離開公司了。
作者:
冷月吟荷
時間:
2010-3-28 20:41:58
第九章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石凱聽完孔仲言的問題,沒有給答案,先反問了一句。
「我不知道……」孔仲言沒追上家曼,打電話到蘇家去,家曼也還沒回到家。他決定先徵詢好友的意見。「家曼和工作,兩者我都不可能放棄的。」
「家曼的意思又不是要你放棄,而是要你不要沉迷於工作裡。」
「吳承書那套軟體有多迷人,這你是知道的,我每天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完成後的成果是如何,怎麼可能中途暫停?」
「她就是怕你這樣,當初吳承書也是因為如此,才七天七夜不睡覺的。」
「我不是他!」他已經受夠別人將吳承書當初的情況拿來當例子,對他「諄諄教誨」。
「但你現在就很像他。」石凱不諱言地指出。「你自己看看,以前你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追逐鏡頭的慾望比設計軟體還大,而且即使你接到什麼大Case,或是什麼年度大企劃,你也下會這麼廢寢忘食。也難怪家曼會擔心啊!」
「我真是這樣嗎?」
「我本來就常熬夜寫程序,所以在別人眼裡沒什麼差別,但你是接了吳承書的軟體後才變成如此的,所以,家曼會怕是有原因的。」
孔仲言回想了一下,好像真是這樣。
「而且你們才剛重聚,你就把全部精力都投注在工作上,她當然會覺得下安嘛。」
孔仲言沉默許久,終於緩緩地點了點頭。「……我知道怎麼做了。」
「那你今晚會去道歉嗎?」
「明天吧,等她氣消了再說。」剛才他拚命打家曼的手機,但她根本下接電話,最後甚至索性關機。
「明天一早帶著她最愛吃的饅頭夾蛋去吧。」石凱好心地教他。「對了,你房子裝潢好了嗎?」
「還剩前院空著,不知道要種些什麼。」
「什麼時候搬家?」
「女主人不肯住進去,搬了也沒用。」
「家曼那麼保守,你不娶她,她是不會和你同居的。而且,你的新屋離她家這麼近,要是被她鄰居那群三姑六婆撞見,她臉皮那麼薄,肯定會受不了別人指指點點。」
石凱說得有理,家曼都已經伯公司同事閒言閒語,而不願公開他們倆的戀情了,更下可能沒名沒分地和他住在一起。
「既然你們這麼相愛,為什麼不乾脆在農曆年前把婚結一結?」
「喂,那只剩不到一個月耶!怎麼來得及?」
「公證只要一個小時。」石凱瞥了他一眼。
「我才不要這麼草率。我和家曼的婚禮一定要隆重,就算不用讓全世界知道,至少也要讓所有親朋好友來觀禮。」
「你是不是年輕人呀?年輕人就要有年輕人的做法,還虧你有一半興趣是搞藝術的,規矩這麼多。」
「好,我就等著看,看你的婚禮是不是在法院公證。」
「哈!幸好我沒打算結婚。這輩子我只要有大老婆『電腦』,和小老婆『相機』陪著我就夠了。」
「最好是。」孔仲言才下信。
他相信老天爺絕對是公平的,一定會派個女人來整治這個暴躁又自負的石凱。
石凱笑笑。「不管這個了。今年的攝影頒獎典禮你去不去?」
「照舊,不去。」這種媒體、名人聚集的典禮,他是不會出現的,他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他在玩攝影。
「又不去?現場有很多美女耶!」
「沒興趣。」
「也對啦,我要替家曼看好你,不准你在外拈花惹草!」石凱擺出身負重任的嚴肅模樣。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對了……」孔仲言從抽屜拿出數位相機的XD卡,他忽然想到,應該把那張「背影」照片放大,裱框放在新屋客廳。
「怎麼了?」
「放大假前,先幫我把照片放到最大,然後裱框。」
「喂!真過分!早知道下班前,就不要晃到你辦公室來……」石凱碎碎念。
「你下是很想看那張『背影』嗎?這張就是了。」孔仲言「引誘」著他。
石凱果然眼睛一亮,但隨即疑惑地問道:「那為什麼突然要放大裱框,你要公開?」
「不是,因為我已經找到『她』了。」孔仲言神秘地笑著。
「真的嗎?是誰?」石凱眼睛奸亮。
「家曼。」
「嗄?!」石凱差點被口水嗆到。「不會這麼巧吧?」
「就是這麼巧啊,原來我和她的緣分是早就注定好的呢……」孔仲言露出幸福的表情。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今天早上,她離開時的背影和照片裡完全一樣,我一看愣住了,所以才沒追上她。」
「哇,真要恭喜你耶!」
「謝謝……好啦,快去吧,記得要在你放大假前做好。」
「好——是——遵命!真羅嗉!」石凱拿著XD卡,決定先回自己的辦公室,在電腦上先睹為快。
石凱急急地離開,到門口時,又回頭道:「明天一定要記得帶饅頭夾蛋喔,而且饅頭還要香芋口味的,還有,再帶一杯非常熱的豆漿,不熱她不喜歡喝。」
「知道了啦。」
唉——真不知道誰才是最羅嗉的人!
坐回椅上,孔仲言看著電子信箱,裡頭才剛收下幾封從美國傳來的信件。久未收到小梳子回信的他,不禁開始擔心,她到底是怎麼了?
於是他開啟了新郵件——
小梳子,你最近好嗎?在忙些什麼呢?已經好一陣子沒收到你的來信,不禁有些擔心你的近況。
我愛的女人在我的思念「感召」之下,終於回到我身邊了,也承認了對我的愛。
雖然,今天我們發生了口角,但我仍覺得被幸福緊緊包圍住,她是因為關心我、捨不得我太勞累,才會生氣的。
明天一早,我會帶著我滿滿的歉意,還有她最愛的饅頭夾蛋和豆漿,上她家道歉,同樣身為女人的你,覺得這樣的誠意夠嗎?
期待你的回信,也希望你平安快樂!
孔仲言按了發送鍵後,開始一封封地看著美國分公司寄來的信件,沒想到不一會兒,竟馬上收到了小梳子的回信。
不好意思,前些日子因為我的電腦中了疾風病毒,很雞連上網路,再加上電腦送修好幾次,所以無法收到你的信。
不過,電腦能上線後,你寄來的每封信我都仔細看過了,真的很感人,我想,就算定冰塊也會融化吧。
而且,想不到你不但懂攝影,國學造詣還這麼好,就算她不被你的思念感動,也會被你那堆「圈圈」感動的。
難得有男人會這麼肉麻地為心愛的女人「畫圈圈」,你算是特例!
還有呀,我覺得如果你要道歉,光定帶著饅頭夾蛋和豆漿應該不夠,你還要多陪陪她,因為再怎麼獨立的女人,也會怕男人把時間都投注在工作上的。
所以,撥一點時間給她吧,她一定會開心的。
我最近很好,別擔心我。
祝好運喔,拜!
看完信,孔仲言不禁露出寬心的笑容。小梳子的用詞已不再像以前那麼沉重了,看來她應該已經走出陰霾了吧?他鬆了一口氣,只要她沒事,他也就放心了。
「家曼呀,我說你別這麼小題大作了。」陳玉蘭安撫著女兒,看到孔仲言在這麼冷的天裡還一直站在門外,家曼不在乎,她這丈母娘可捨不得哪。
家曼繃著臉不開口,但眼神卻下斷地飄向窗外。
不知道孔仲言會不會聽「小梳子」的勸,撥些時間出來陪她,別再沉迷在工作裡。
其實,今天他肯放下工作來她家求她原諒,而不是繼續窩在辦公室裡,她就已經非常安慰了。
蘇恩德也加入勸說。「是啊,仲言他會照顧自己的。」
「爸、媽,你們別替他說話!既然他這麼喜歡工作,那我就成全他奸了。」
「可是,設計程序的人不都是這樣嗎?」蘇恩德覺得奇怪。
家曼也知道,但是當孔仲言著迷在吳承書留下來的工作裡,她就是會忍下住地害怕。
「好啦,我開門讓他進來了喔?」陳玉蘭一隻手已經扶在門把上了。
「不行!」
「來者是客,一直讓他待在門外,鄰居會說話的。」
「那你開門吧,我也要上班了。」家曼披上圍巾,準備出門。
陳玉蘭把門打開,門口的孔仲言還來不及開口,家曼就從他身旁鑽過,他連忙把早餐遞給陳玉蘭,追上去,在電梯門口攔住了家曼。
「你還在生氣?」孔仲言陪笑著。
「走開!別擋路,我還要趕著上班呢!」家曼推著他。
「小氣鬼!」孔仲言故意逗她。
「你……」家曼氣極了。「你不道歉就算了,還說我小氣!」
「我就愛看你氣呼呼的模樣,你生起氣來好美喔。」
「別以為你說些肉麻的話,我就會原諒你。」
她雙手環胸,噘著嘴,不過卻被孔仲言順勢偷了個吻。
「你!」
「先別生氣,我們今天有一整天的時間,你想怎麼罵我、懲罰我都行,好下好?」
「我們?一整天?」她一下子忘了生氣,眼裡充滿期待地看著他。
「嗯。我知道有家百貨公司要結束大拍賣,今天我可以陪你去逛逛。或者,你想去別的地方也行。」
「今天不是假日,你不用工作嗎?」她哼了一聲,氣還沒有全消。
孔仲言搔搔頭。「啊,別再提這件事了。我知道這段日子是我疏忽了你,從今以後,我-定不會再這樣了,原諒我好嗎?」
他故意裝出一臉無辜的可憐模樣,逗著家曼,讓她很難再繃著臉。
「……好啦!下不為例喔!」
「遵命!那麼,小姐請。」他替她按開了電梯門,兩人先後走進電梯。
「仲言。」家曼突然低頭喚道,臉色黯淡。
「怎麼了?」
「你覺得我昨天是無理取鬧嗎?」
聞言,孔仲言立刻緊緊地擁住她。「我明白你心裡的苦。對不起,為了你,以後我會更愛惜自己的。」
「謝謝你。」家曼感動地踮起腳尖吻住他的唇。
「喔!夭壽喔——一透早就家烈情喔!」
原來電梯已經到了一樓,門緩緩打開,正要進電梯的歐巴桑撞見這愛火熊熊的場面,連忙摀住眼睛,又笑又叫地用台語調侃著他們倆。
家曼紅透了臉,連忙拉著孔仲言逃走。
「家曼啊,有呷意就緊嫁人,麥擱拖啊!」歐巴桑還意猶未盡,繼續朝家曼大喊著,恐怕整棟大樓的人都聽見了。
到了停車場,家曼忍下住掩面哀叫。「噢!被李媽媽看見就等於被整個社區看見嘛!我完了啦!」
她又急又惱,但孔仲言卻樂得合不攏嘴。
「有什麼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
「那你就乾脆嫁給我嘛。」
「誰要嫁你了!」家曼臉倏地一紅。「開車啦!」
「考慮一下吧。」孔仲言發動車子。「我為人誠懇不虛華,胸膛還冬暖夏涼,是個下錯的選擇。」
「這是我聽過最爛的求婚詞。」她笑罵著,可每一句她都好喜歡聽。
「噢,真讓我傷心!」他誇張地歎氣。「我已經力求特別了耶。」
「喂……你就不能嚴肅一點嗎?你嚴肅正經的時候比較帥。」
「像這樣嗎?蘇小姐。」
他整了整面容,非常嚴肅,然後慢慢轉向她,手還虎口大張地撐著下巴,一副「勿忘影中人」的滑稽樣。
「哈哈哈——」家曼差點沒被他的表情笑死。
「看到你笑,真好,我想我一輩子都看不膩你的笑容。」他看著她,眼底柔情似水,愛意濃烈。
家曼羞紅了臉。「常笑會有魚尾紋,會變醜……」
「如果你眼角出現細紋,那我就變成熨斗,熨平它,讓你永遠都這麼美。」他輕吻著她的眼角,用熱燙的雙唇熨著。
「你好肉麻喔……」她雙手抵著他的胸膛,呼吸紊亂。
「這麼實用、體貼的男人,你再不嫁就沒了喔……」他溫潤豐厚的唇輕點著她的唇辦,誘惑著她。
「嗯……好……」家曼鳳眼半瞇,朱唇微啟,在孔仲言溫柔的勸哄下不由自主地答應了他的求婚。
聽到家曼的回答,孔仲言開心極了,不禁緊緊地吻住她。天氣雖冶,他們倆的熱情卻令車內的溫度節節上升……
「蘇家曼!又在發呆?!最近你怎麼這麼不專心?」洪惠美又在念了。
「喔。」家曼回過神,把注意力放在企劃案上。
身邊的電話響了,洪惠美替她接了起來,用最甜美的聲音道:「行銷企劃部您好。」
「哈羅……洪主任?呃……蘇小姐在嗎?」不能第一時間聽到家曼的聲音,孔仲言有些失望。
「是,老闆,您稍等。」她把話筒遞給了家曼,卻站在旁邊不走。
「你好。」家曼轉過身,背著洪惠美。
「一點都不好,你的專線怎麼不是你接的?害我還用了最諂媚的聲音,真是破壞形象。」
家曼忍下住掩嘴輕笑道:「你本來就沒形象嘛。」
「唉!還不是你害的。」
「找我有事嗎?」
「我程序終於寫好了,所以馬上打電話來告訴你呀!」
「真的嗎?恭喜!」家曼好開心,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忐忑的心,也終於安定下來了。
「嗯,剩下後制及配音部分我不用參與,等全部完成後,我再做總審核就行了……呀!終於可以專心結婚了!」他伸了一個大懶腰。
「喂!在公司別談這個。」家曼緊張地小聲道。
「我們都快結婚了,你到底要何時才打算公開我們的戀情?」
「嗯……反正不是現在。」家曼總覺得背後那一雙眼虎視眈眈,讓她好緊張。「總之現在是上班時間,不要討論這個,下班再說,就這樣。」她急急地掛上電話。
「蘇家曼,你最近怎麼常和老闆講電話?而且還有說有笑的?」洪惠美緊盯著家曼。
「討論公事……」
「要討論公事,老闆也不可能找你這個小員工。別想騙我,從實招來!」
「真的沒什麼。」家曼低頭,趕緊做她的事。
「蘇家曼,為了你好,聽我一句勸,別整天妄想要飛上枝頭當鳳凰,老闆不會看上你的,你別把時間浪費在他身上。如果你嫌時間太多……哪,這些再給你做!」洪惠美作勢要把隔壁同事桌上的公文也全部推給她。
「不會不會,主任您不用太『照顧』我,我的時間剛剛好夠用。」家曼可是敬謝不敏。
「那就別胡思亂想,你看老闆連對公司裡公認的那幾位美女都沒興趣,何況是平凡的你。」
「是是是,不會的。」
說真的,家曼也不知道為什麼孔仲言就獨獨相中她?
找個時間,她得好好問問他。
作者:
冷月吟荷
時間:
2010-3-28 20:42:16
第十章
家曼決定嫁給孔仲言後的某個星期天,陳玉蘭一大早便已坐在客廳裡,剪起了紅喜字。她一邊剪,還一邊掉著淚。
「老太婆,你在哭個什麼勁兒啊?這像話嗎?」剛散步回來的蘇恩德看到老伴自個兒在那淚流滿面,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地數落起她來。
「我這是開心呀!我們家曼終於要嫁人了,嗚……」
「快把眼淚擦一擦,別讓女兒看見你這神經兮兮的模樣……」他抽了張面紙給她。「你幫他們小倆口挑好結婚日子了沒?」
「我待會兒要把他們的八字拿去給算命師合看看,然後再挑日子……」
此時梳洗完畢的家曼也來到客廳。「媽,你今天不是要去跳土風舞嗎?……咦?你在剪什麼?」一見滿桌子的紅喜字,她立刻叫道:「媽,你太誇張了啦!我都還沒決定什麼時候結婚,你這麼快就在剪雙喜字?」
「趁著我有空,先剪一些起來也好嘛。」
「那也不用凌晨五點就起來剪吧?而且,現在哪還有人自己用剪刀剪雙喜字啊?」蘇恩德又念了老伴一句,語氣裡卻滿是不捨。
「一輩子才一次的事,就算整夜不睡,我也想幫女兒剪啊!」
「媽,謝謝你……」家曼好感動。
「我們還以為你一輩子不會嫁人了,幸好老天爺保佑,讓你遇到仲言。只要你嫁了好人家,媽再辛苦都下怕。」
「媽……」家曼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一大早的,你們兩個別這樣了。」蘇恩德說是這樣說,卻也感動得有些哽咽。「我去廚房把粥熱一熱。」他轉身離去,偷偷拭著眼角的淚。
「家曼,你今天下是要和仲言去新房子那邊種花?」
「嗯。」家曼伸手整理起桌上的雙喜字,一張張迭好。
「那他怎麼還沒來?」
「快了吧。」
叮咚!
「說人人到,我去開門。」陳玉蘭丟下剪刀連忙去開門,結果只看到一大束的花,連人都讓花給遮住了。
「嗨,這是我第一次送你花,開心嗎?」孔仲言笑著說道。
「我這麼老了,收到花是很開心啦,不過你還是送給年輕的吧,她應該會更開心。」
「呃……」
孔仲言發現自己送錯人,臉上立刻尷尬得出現三條黑線,家曼已經在客廳裡笑得不可開交,而他卻只能又氣又窘地瞪著她。
「仲言,你來了啊,剛好,一起吃早餐。」蘇恩德端出一早先準備好的熱粥和小菜。
四人圍著餐桌,和樂融融地用起豐盛的早餐。
「老伴呀,嫁給你幾十年,一根草都沒收過,還是女婿好,知道要送花討丈母娘開心。」陳玉蘭喝了一大口粥,故意虧孔仲言。
正在喝粥的孔仲言差點被嗆到。
「媽,別逗人家了。你不是要去跳土風舞?還不快點把粥喝完。」
陳玉蘭一看時間,果然要來不及了,她立刻猛暍粥,再也沒空說話。
目送老伴匆匆忙忙地出了門,蘇恩德繼續回頭和未來的女婿閒聊。「仲言,你父母這幾天會回口灣嗎?」
「嗯,除夕當天會回到台灣。」
「那正好,反正他們當天回來,也不會有空張羅年夜飯吧?邀他們一起來我們家吃,你覺得怎麼樣?」
「喔,好呀,謝謝伯父。」
「嗯……你父母有什麼不吃的嗎?還是我乾脆在飯店訂一桌?」
「伯父,別客氣了。我父母其實也不太講究吃,以前,他們的生活不是很好過,常說有得吃就是福氣。所以,只要家常菜他們就很滿足了。只是要麻煩你和伯母了。」
孔仲言明白蘇恩德在擔心他那過慣富裕生活的父母,會因為吃不慣家常菜而對蘇家留下壞印象。
「喔,那就奸、那就好。」蘇恩德尷尬地笑著,這孔仲言還真細心哪……
在一旁靜靜聽著的家曼,也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她還以為家境富裕的人,就算下勢利眼,對生活品質也會非常講究和吹毛求疵。
現在她終於可以放心了,下必再為了即將見到他父母而擔心。
「爸,我們要先走了,否則下了雨,又得改天才能種花了。」
「好好好,快去吧。我也要到公園去找人下棋,需要幫忙再打手機給我。」
「好。」
家曼和仲言一齊收拾好碗筷後,才相偕離去。
昨天剛下過雨,花園裡泥土濕濕的,很容易翻動,正適合種花。
新屋院子裡,適合種花的土地只有約兩坪大小,於是他們利用這小小的空間,種了紅、紫、黃、白四種不同顏色的鬱金香。
等到花開的季節,隨機種植的各色鬱金香,就會使院子裡除了原本所擁有的亞洲禪風之外,又增添一些北歐的浪漫情懷。
而孔仲言選擇種植鬱金香,除了它的美之外,也因為它是愛的化身,他希望把愛種滿每個角落,讓家曼無時無刻都能感受到聿福包圍。
另一側約四坪大的空地,他們則植上了韓國草。兩人手上忙著,心裡也不約而同地開始描繪假日在綠油油的草皮上,和朋友一起烤肉的畫面。他們的眼角不禁都泛起笑意。
孔仲言還打算養一隻拉不拉多犬來陪家曼。因為結婚後,家曼打算做個全職的家庭主婦,他擔心自己出門工作的時間裡,家曼可能會覺得無聊,若有隻狗兒陪陪她,應該也不錯吧。
他抬頭,看見家曼正專心地挖土洞、埋球根,弄得滿身滿臉都是泥巴,這並下浪漫的景象,卻令他覺得好幸福。
這是人生最美的畫面,只能用眼睛看、用心看,是相機很難拍出來的感覺……
家曼拍拍手上的泥土。呼——終於種好了!她真期待看見花開的那一刻!
「走,我帶你進去洗手。」孔仲言牽起她的手,走進浴室。
家曼看著鏡子裡披頭散髮的自己,覺得應該把頭髮綁起來。
「仲言,你這裡有梳子嗎?」
「沒有,我用我的『五爪梳』好了。」說著,孔仲言用手順著她的發。
家曼嘻嘻笑著。「我之前不是有給你一把『小』的『梳子』?」她乘機再一次暗示道,等著他的反應。
「我放在公司。」他專心地順著她的發,沒反應,家曼氣呼呼。
這個笨蛋,虧他智商還挺高的,卻連這一點暗示都聽不懂!難不成她要大聲地對他表明,自己就是「小梳子」?
「那把『小梳子』很好用,你要隨身帶著。」她不死心地再次暗示著。
「咦?你為什麼要一直強調『小梳子』?」他奇怪地看著鏡中的她。
「沒有啊,我只是覺得小梳子很好用而已。」她心虛地低頭,連忙走出浴室。
「等一下,你是不是知道了……」孔仲言以為她知道的是他有一個非常要好的網友。
但是,怎麼可能呢?
「對!」屢次暗示不成,家曼氣極了,既然暗示不成,她乾脆明說。「我不但知道,還知道杜牧的『寄遠』和梁紹壬的『圈兒詞』呢!」
「啊!你怎麼知道我們的通信內容?」
她看過他的電腦?不可能呀!他的電腦都有設定進入密碼的,除非……
「你是小梳子?」
「笨蛋!」他終於開竅了。
「你真的是小梳子?真沒想到,我竟陰錯陽差的把參賽作品寄給你。」
孔仲言簡直不敢相信,他作夢也沒想到,他生命中最關心的三個女人,競都是同一個人!
「那你會回來,是因為看到我的信嗎?」
「要不是我怕你用那麼肉麻的信,再去殘害其它的女性同胞,我也不會捨身相救的。」家曼笑睨了他一眼。
「真是老天爺保佑。」他擁住家曼,重重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我真幸運!」
他好開心,雖然和她的感情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幸好他們倆的緣分,始終斷不了。
他們的緣分是上天注定的!
「有人在嗎?」此時屋外有人高喊著。孔仲言和家曼相偕出去。
「請問是孔先生嗎?」
來人帶了一個大旦薄的紙箱,裡頭不知裝了什麼。
「我是。」
「這是您裱框的相片,請您簽收。」
「謝謝。」孔仲言簽收,而後把照片搬進屋內。
「什麼照片這麼大張呀?」家曼好奇地跟著他進屋。
「你看看就知道。」他神秘一笑,然後把紙箱打開。
「咦?這是……」家曼瞇著眼,覺得照片上的人好熟悉,一時卻辨不出是誰。
孔仲言笑笑,指著照片中的手提包。
「啊!是我?」她一下子認出來了,好驚訝。
「沒錯。」
「你為什麼會拍到我,什麼時候拍的,我怎麼不知道?」她愈看愈覺得照片裡的自己奸哀傷。
「應該是你離開醫院的那一天,我在街角遇見你,不過只見著了背影,所以這幅作品就叫『背影』。」
家曼想起來了。那天的她,心裡好難受,好想也跟著吳承書離開這個世界。
「拍下這張照片之後,我的心因為你痛苦的神情揪緊了好幾天,一直擔心著你會下會想不開。每次看到這張照片時,都會忍不住想,不知道照片中的人心情好一點了沒?直到認識了你,聽說了你的事,那心疼的感覺和當初是一樣的,所以,更令我忍下住想保護你、照顧你,讓你快樂……」
「原來,我一直在你心裡……」看著照片,家曼眼眶裡蓄滿了感動的淚水,心底已經沒有了哀傷,只有滿滿的幸福。
他和她,在一連串的機緣巧合下相遇、相愛,水遠都分不開了。
「嗯。可能也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愛上你,還愛得很深,愛得不可自拔。」
家曼微微頷首,笑了起來。「算你厲害,竟然可以在一夕之間,讓我從超級討厭你變成離不開你……」
「呵——幸好我臉皮夠厚、決心夠堅定,而且就愛看你的壞臉色,才沒被你嚇走。」他擁著她在懷裡,站在照片前,玻璃反映著他們幸福甜蜜的模樣。
家曼仰首吻了他的下巴。「謝謝你這麼愛我。」
孔仲言順勢吻了她的唇,家曼攀著他的頸項,踮起腳尖,更熱情地回吻著他。她朱唇微啟,他則以舌尖挑逗著她。
他的大掌從腰間游栘至她的胸前,手指隔著衣料摩擦著她的敏感,滿意地感受到她的驚呼及輕顫。
「仲言……」她全身酥麻,雙腿虛軟,呼吸不順,彷彿就要昏厥。
孔仲言的唇來到她的耳垂和頸項細吻、輕吮,手解著她衣服的鈕扣,而後覆上她的柔軟。
家曼嚇了一跳,她羞極地想逃開,但他散發出來的熱焰,卻焚燒著她體內的慾望,令她難以拒絕。
她不安分的雙手也為他解著衣服。小手游栘在他光滑厚實的胸膛上,她覺得好溫暖、好滿足。
她深深愛上這種被溫暖包圍的感覺,令她安心,不用擔心外面的風雨,當她累了,還能隨時讓她倚靠。
孔仲言的唇沿著她的頸線往下移,在那片柔軟的腹部印下愛的痕跡,火熱的舌尖更挑弄著她胸前的蓓蕾。
「啊……」一陣電流狂襲,家曼全身發抖,幾乎無法呼吸。
她愛他,他也愛她,這一刻,來得剛剛奸。
孔仲言氣息粗喘地抱起家曼,走進房間,溫柔地把她輕放在床上,他的唇覆上她,熱吻著她。
這個女人用背影進駐他的心;用笑容吸引了他,更無聲無息地征服了他,讓他只想一輩子牽著她的手。
他珍惜她、愛她,一輩子都不會放開她……
外面下起綿綿細雨,屋內情意也正綿綿……
【全書完】
後記 朱茱
每次辛苦寫完故事,一到後記,就超想將它賴過去,但是每次都還是會乖乖的寫,因為我有太多的想法想和讀者分享。
在寫這故事前,我想起了以前一位同事,她最愛的人過世了。
記得七年前她男朋友過世時,我從沒見她掉過一滴淚,她始終帶著堅強的笑容,幫著男朋友的家人處理他的後事。
她堅強得好令人心疼,我們想勸也無從勸起,只能在她背後支持她,看著她笑談她與他如小說情節般的愛情故事。
她希望我為他們的愛情做紀錄,可恨的是,我的功力下到家,無法深刻地描述她心底的痛苦與遺憾……
幾年下來,她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把珍貴的青春全奉獻給稚童。
有人說,當愛在最深時,突然失去了對方,那份深厚的愛,就會永遠停留在記憶深處,不會淡去。
因此,我常想,人真的無法用同等的愛,再愛上另一個人嗎?
這樣的人好傻,卻也傻得可敬可佩!
這篇故事送給她,希望她能像劇中女主角一樣找到聿福。
不過,完成了這篇故事,我的功課也二二六六的,慘不忍睹。忍不住想高喊,為什麼讀書還要考試,我痛恨考試、懼怕考試!
尤其數字觀念極差的我,偏偏念了財金系,真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呀!
呵!幸好,學期快結束了,我的噩夢即將擺脫,快樂日子就在眼前嘍!
拜——啃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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