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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梅貝爾]看得到愛不著[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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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4 20:50:27
標題:
[梅貝爾]看得到愛不著[全文完]
看得到愛不著
梅貝爾
都跟她明白表示他絕不賣珍藏的寶劍,甚至一再的掛她電話,
可這個小妞像打不死的蟑螂,
電話攻勢行不通,她厚著臉皮登門拜訪,
一次不行,再來;兩次不行,再來,連颱風天她都準時來報到,
他甚至假裝色狼嚇她,她也不怕!
突然有一天她沒來,他反倒擔心起她,
打電話到她公司詢問,才知道她生病了,
他立刻禮尚往來,直接殺到她家,
卻發現這小妞有個超爛的勢利男友,她生病了也沒來探病,
這樣她還為男友說好話!
厚~~欺負她是他的專利!他決定搶她過來做自己的女朋友……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4-4 20:56 編輯 》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4 20:50:48
楔子
丁兆蘭緊緊摟著小女孩,這可是她唯一的弟弟所留下來的親生骨肉,說什麼都要幫他保住,可是想到她不過才十歲大,卻有可能變成盲人,人生從此一片漆黑,就不禁淚如雨下。
「筱雨,快告訴姑媽,妳真的什麼東西都看不到了嗎?」三年前,弟弟一家三口快快樂樂的開車出遊,結果途中發生嚴重的車禍,兩個大人當場斷氣,唯獨她這個外甥女命大,只有輕微擦傷,原以為不會再有噩運降臨在她身上,誰曉得從那之後,她的視力卻漸漸退化,經過檢查,才發現她的眼角膜在當時的撞擊中受到損傷,除非接受移植手術,否則遲早有一天會完全看不見,如今真的應驗了!
小女孩很鎮定的拍拍她的手,用稚嫩的嗓音安撫這個視她如己出的長輩。「姑媽,妳不要難過,就算以後都看不見了,我還是會好好活下去的。」
「筱雨……」聽到小女孩說出這麼懂事的話,丁兆蘭霎時哭紅了雙眼,「醫生,你一定要幫幫她,她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人世了,要是再看不見,教她以後怎麼活下去?我求求你!」
主治醫生臉色同樣沉重。
「邵太太,妳放心,我已經將筱雨的資料列為優先處理,只要有人肯捐出眼角膜,我馬上幫她做移植手術。」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目前台灣器官捐贈的風氣並不普及,何況是眼角膜,更是少之又少,我們只有等待奇跡了。」話才說到這裡,桌上的電話就響起。「喂?我是……你好,是的……真的嗎?你確定?好,我知道了,謝謝。」
掛斷了電話,主治醫生臉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
「邵太太,剛剛那通電話是花蓮慈濟醫院打來的,他們說有人願意捐出眼角膜給筱雨,要我們馬上準備動手術……」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4 20:51:17
第一章
「侯先生早。」走進辦公室,丁筱雨如履薄冰的奉上泡好的烏龍茶,然後站在辦公桌前等候上司的差遣。
侯宇勝年紀約莫四十多歲,中等身材,臉上的眼袋讓他看起來又老了幾歲,深色的西裝使他顯得更是嚴厲且不近人情。
「我要妳整理的客戶資料都弄好了嗎?」他嘴角下垂的問。
她輕頷首,「今天就可以做好了。」
「妳是不是覺得做那些文書工作很單調無聊?」口氣無形中多了些煙硝味,臉也拉得長長的,活像被人倒了幾百萬。
「嗄?」筱雨不解的看他。
「不要以為有邵允澤在背後幫妳撐腰,就可以命令我,既然妳是我的助理,就要聽從我的指示。」
筱雨眉心下意識的皺了皺。
「怎麼?我有說錯嗎?」他眼神不善,似乎只要她敢頂嘴,他正好可以借題發揮,給她來個下馬威。
她垂下小臉,「沒、沒有。」
或許因為她是表哥邵允澤介紹進來的關係,上司對她總是懷著一份潛藏的敵意,以為她是被派到他身邊當間諜。
原因不為別的,雖然同樣是公司的骨董鑒定專家,不過邵允澤卻佔了首席的位置,加上他年輕英俊,女人緣又好,對骨董鑒定相當專業,許多客戶都指名要他,因此他深得老闆的器重,甚至希望延攬他為公司的股東之一,以防被其它同業挖角,這樣的待遇難免會遭人嫉妒眼紅,侯宇勝便是其中之一。
看他三不五時就刁難自己,偶爾還冷嘲熱諷,筱雨早就心裡有數,不過為了不讓表哥為難,她都盡量忍耐,也比別人多一分勤奮努力,就是不希望同事以為她是走後門進公司,光領薪水不做事。
他繼續發洩心中的不滿。「不要忘了妳只是個小小的助理,對骨董一竅不通,是靠關係才進得了『盤古』,妳最好認清自己的能力。」
「盤古」是家骨董鑒定買賣公司,在業界相當知名,不但標榜擁有一流的骨董鑒定人才,還有一流的服務,只要接受委託,必定做到讓客戶滿意為止,因此享譽盛名、有口皆碑。
「是。」筱雨垂下眼瞼,不敢反抗。
不太滿意她狀似謙順的態度,侯宇勝繼續雞蛋裡挑骨頭。「有什麼不滿就直接跟我說,不要想越級申訴,別以為這樣就有用。」
「真的很對不起,下次不會了。」為了不想造成表哥的困擾,先認錯再說,雖然她根本沒當過報馬仔。
他打從鼻孔嗤哼一聲,「妳明白就好。」
「是。」為了大局著想,只有忍耐再忍耐。
瞅了她好一會兒,侯宇勝嘴邊的笑容多了點惡意。「對了!今天下午我要搭飛機到上海……」
聽到這裡,筱雨忍不住心裡竊喜,上司出差這幾天,自己就不用老是把神經繃得緊緊的,隨時等著挨罵了。
「所以,夏董的那件CASE就交由妳去辦。」他終於逮到機會整整她了,誰教她是邵允澤最疼愛的表妹。
筱雨瞠大黑眸,一臉慌亂。「我?!」
「沒錯,就是妳。」侯宇勝笑得假惺惺的。「妳是我的助理,我不在公司,當然就由妳來代理了。我這是在給妳機會學習,其它人的助理沒有經過兩、三年的調教,可沒這麼快就有獨當一面的機會,更何況妳身邊還有個無所不能的表哥,這點小事應該難不倒妳。」
她無法違抗他的「好意」。「就我一個人嗎?」
「妳也可以拜託其它同事陪妳去。」他眼底掠過一道得逞的光芒。「要是辦不到就現在說,我好安排別人去。」
上司這麼說無疑是在逼她接下這次任務,為了不成為他藉機攻擊表哥的把柄,筱雨只有答應了。「我知道了。」
侯宇勝就是看準她這個好說話的弱點。「很好,夏董可是公司的老客戶,他喜歡搜集一些中國古代刀劍,這次看上一把戰國時代的鎏金稜紋青銅劍就在一個叫韓拓的男人手上,我已經查到他昨晚剛從美國回來,也和他通過電話,不過他堅持不肯賣,資料上有他的手機號碼和地址,我要妳想辦法說服他點頭,不管多少價錢都沒關係,只要他願意賣。」
「是。」
明明奸計得逞,他還故意裝出一副慈悲樣。「我可沒有逼妳,是妳自己願意的喔!」
筱雨嚥下在舌尖打轉的話,雖然沒有把握,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下來。「我會努力說服對方的。」
「太好了,丁小姐,那這件CASE就全看妳的了。」只要她搞砸了,不僅可以要她走路,也等於削了邵允澤的面子,真是一舉兩得。
筱雨垂頭喪氣的走回座位,坐在對面的劉卉如將整包餅乾塞回抽屜裡,她有副圓潤豐滿的身材,大概跟喜歡吃零嘴脫不了干係。
「又挨罵了?」她壓低嗓音問。
筱雨苦笑一下,「沒有。」
劉卉如看她那副快哭出來的表情,也知道她在說謊。「妳也真倒霉,被指派到他底下做事,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跟妳表哥不對盤,明明自己沒用,還牽拖人家邵先生比他厲害,真是個心胸狹窄的小人。」
「算了!忍一忍就過了。」筱雨澀澀的說。
她沒好氣的瞪她一眼,「他就是看準妳這顆軟柿子好吃,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騎到妳頭上,要是他真的太過分,我想邵先生也不會不聞不問的。」
「我不想讓表哥為難,妳不要告訴他。」姑媽他們一家人對她太好了,無怨無悔的扶養她長大成人,這份恩情她已經無法回報,如今她都已經二十四歲了,總不能在公司受到一丁點委屈就跑回家哭訴。
「妳呀……」還想再叨念幾句,另一名女同事湊了過來。
「筱雨,呃,邵先生中午回不回辦公室?」
筱雨搖了下螓首,「我不太清楚。」
「真的嗎?」那名女同事似乎不相信她的話。
「我是真的不清楚。」這是實話,雖然她和表哥比親兄妹還親,不過表哥也沒義務跟她交代每天的行程。
把女同事的反應看在眼裡的劉卉如要笑不笑的嘲弄著。「我說廖玉穗,這妳問她怎麼知道?妳應該去問小羅,他才是邵先生的助理,應該最清楚邵先生的行程才對。」
對方登時漲紅了臉,嗔惱的瞪著死對頭。「我、我只是問問看而已。」
「妳找他有事?」
廖玉穗對筱雨綻出友善的笑容,畢竟她可是自己暗戀的男人的表妹,當然要多巴結一點。「我只是聽其它同事說邵先生喜歡吃日本料理,所以早上多做了些壽司,想讓他嘗一嘗,我也有幫妳準備一些,中午一塊吃吧!」
「噢~~原來妳是想倒追邵先生啊!」劉卉如曖昧的睞她,雖然女追男隔層紗,不過像邵允澤那樣的男人,不是任何女人可以抓得住的。
她被看得有些老羞成怒,「妳那是什麼表情?我這麼做有什麼不對嗎?我就不信妳一點都不動心?除非妳不是女人。」公司裡的女同事可是各個虎視眈眈,無不找機會要接近他。
「動心是動心,不過我很有自知之明,邵先生身邊的女朋友不是名門淑女就是富家千金,各個都比我強,我怎麼去跟她們比?我不會奢望,只是純欣賞而已。」
「妳、妳在諷刺我?」廖玉穗當然聽得出她話中有話。
劉卉如聳了下肩,「是妳自己說的。」
「妳──」她為之氣結。
沒心情理會她們的唇槍舌劍,筱雨翻著手上的資料,不曉得該怎麼辦。以前跟上司去和客戶接洽生意,都只是當花瓶的份,從來沒有機會插手,這次卻要親自披掛上陣,她真的緊張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請問是韓拓韓先生嗎?」
手機終於通了,接電話的男人嗓音低啞渾厚,像是充滿磁性的大提琴,不過辦正事要緊,沒有時間欣賞,她本能的屏住氣息,嚴陣以待。「你好,敝姓丁,我的上司侯先生前天應該已經先跟你通過電話了,我代表『盤古』想請韓先生吃頓飯,不知道你……」
嘟、嘟、嘟……
雖然不是沒有被掛電話的經驗,可是對方未免太無禮了,而且還罵了粗話,筱雨怔愣了好久才回過神來。
看來這位韓先生脾氣不太好,不是好應付的人物。
筱雨真想放棄。她自認不是口若懸河的人,叫她去說服別人,恐怕到了最後被說服的人是她自己;可是,她又不想給表哥添麻煩,只好硬著頭皮又打過去。
結果對方一聽到她的聲音就掛斷,之後再也打不通了。這種情形真的讓她束手無策,要是連見個面都這麼難,這件CASE根本談不攏,等上司從上海回來,只怕會說得更難聽了。
不行!她不能就這麼認輸了,至少不能丟表哥的臉。看這情形,只有親自跑一趟了。下了決定,筱雨不讓自己有退縮的機會,攔了出租車就直接殺到陽明山。
從仰德大道上山,兩旁淨是高牆圍籬、門禁森嚴的巨宅大戶,筱雨看著手上的地址,和運將先生按照路標找了上來。
「到了!就是這裡。」開出租車有三十年經驗的老運將指著左邊的巷弄。「從這裡進去應該就可以找到了。」
筱雨付了車資,「謝謝。」
出租車又沿著仰德大道下山去了。可能是颱風快來了,陽光特別刺眼,亮晃晃的讓人睜不開眼,筱雨連忙撐開隨身攜帶的折疊傘。
走進巷子裡,只見高聳入雲的樹木遮蔽了天空,光線透過葉縫,一閃一閃的,在遮蔭的效果下,多少降低了暑氣。
沒走幾步路,果然看到一座傳統日本風格的木造建築物,人形的屋瓦十分獨特,可能是以前日本人居住的屋子。順著矮牆來到斑駁的紅色木門前,門牌號碼正是她今天要找的目標。
深吸了口氣,伸出一根玉指摁了兩下門鈴,刺耳的聲音連外頭都聽得見,可等了五分鐘沒有半點動靜。筱雨不肯就這麼打退堂鼓,又給它摁了兩下,還是無人響應,這下她真的有些慌了。
來到矮牆下,筱雨試著伸手攀攀看,雖然高度不算太高,可是今天身上穿的是窄裙,行動起來不大方便。四下張望,她找到被丟棄在樹下的椅子,有點像是小學生坐的木頭座椅,真令人懷念,雖然四根椅腳微微搖晃,不過還算穩固。
將椅子搬到牆邊,小心翼翼的站上去一隻腳,想看看裡頭的情形,說不定這位韓先生根本在家,只是不想應門而已。
嘿咻!筱雨將雙腳都踩了上去,仍有些膽戰心驚,兩手緊抓著矮牆,屏氣凝神的抬起螓首一看──
「妳想幹什麼?!」
一個兇惡的男聲冷不防的在矮牆下響起。
筱雨滿臉驚恐的循聲睇去,赫然見到有個橫眉豎目的高大男人正兩手扠腰的瞪著她看,頓時嚇得她尖叫一聲,雙腳沒有站穩,整個人往後倒,硬生生的摔了下來,幸好椅子只有三十公分的高度,不至於跌得太慘,只是受到驚嚇的成分多了一些。
「唔!好痛。」她倒臥在柏油路上呻吟,手肘撞到地面,痛得麻痺了,一時之間爬不起來。
喀!紅色木門應聲開啟,兩條裹在洗白的牛仔褲內的長腿邁了出來,低腰的褲頭沒有扣上扣子,露出性感的肚臍,上身的襯衫也只是隨便套上,古銅色的傲人胸肌令人垂涎三尺,褲管下還赤著大腳丫。
他語帶嘲謔的睥睨她的窘況。「要不要扶妳一把?」話雖然這麼問,不過他可是穩如泰山的站在那兒,根本沒有伸出援手的打算。
「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筱雨滿臉通紅的婉拒他的好意,揉著酸疼的手肘,朝對方投以尷尬的笑容,卻瞥見對方的目光怪怪的,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赫然發現窄裙不知何時撩高到大腿上了!面頰彷彿要燒起來,她趕緊將裙子拉好。
好不容易站起來,筱雨摸了摸頭髮,再清清喉嚨,試著展現自己的專業。「請問你是韓拓韓先生嗎?」
韓拓陡地瞇起黑眸,高大的身軀逼近,無形中給人帶來極大的壓迫感。「我認得妳的聲音,妳是『盤古』的人?」就是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三番兩次打擾他的睡眠,讓他氣得想殺人,現在竟自己送上門來了。
「是的,敝姓丁,這是我的名片。」她很高興不用再自我介紹,手忙腳亂的從皮包裡抽出一張自己的名片,因為緊張,話說得有些結巴。「因為昨、昨天打你的手機都不通,今、今天特地來拜、拜訪你……」
韓拓煩躁的打斷她。「不通是因為我不想接。我可以原諒妳剛剛企圖擅闖民宅的舉動,不想坐牢的話,就快點滾出去!」
「韓先生,你誤會了,我、我沒有要擅闖民宅。」筱雨一臉慌亂,試著對他曉以大義。「敝公司真的很有誠意,願意高價購買韓先生的收藏,只要你出價……」
「滾!」
筱雨的鼻子差點被甩上的門板給撞扁了。
怎、怎麼辦?
她突然想到還有件重要的事。
鼓起最後一絲勇氣,她又摁了門鈴。
那扇紅色木門立即打開,探出一張兇惡的男性臉孔。
「妳還想幹嘛?!」
她面頰一紅,「我、我……」真的好糗喔!
「快滾!」韓拓沒空跟她繼續我我我,再度要甩上門。
「等一下。」她這次連耳根子都紅了。「我、我可以借用一下廁所嗎?因為這附近都沒有其它住戶……」總不能叫她用傘擋著,就地解決吧!只是這也是她頭一次在異性面前大剌剌地說她想上廁所,窘得她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韓拓狐疑的瞅著她,似乎想辨別真假。「只是借廁所?」
「嗯。」筱雨羞窘的垂下頭。
他又看了她半晌,確定她不會搞其它花樣才側過高大的身軀。「妳要是不怕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話,就進來吧!」
「呃……」經他提醒,她才赫然想到自己的安危,畢竟對方是個陌生人,還是個孔武有力的男人,要是真想對她怎樣,她是無法抵抗的。這麼一想,兩手不禁攥緊皮包,以為小小的皮包可以保護自己。「我、我們公司的同事都知道我要來找你,所、所以你要是心存不軌,馬、馬上就會被列為首要嫌疑犯,警方不會放過你的……還、還有我的親人,他們也會替、替我報仇!」
看她明明害怕得要命,卻又要故作勇敢狀,韓拓眸底閃過一絲明顯的笑意,原本躁鬱不安的情緒在無形中消退不少。
「這倒也是。不過妳放心好了,就算我想找樂子,多的是心甘情願的女人讓我挑,上個動不動就臉紅又不解風情的小處女一點都不好玩。」
筱雨漲紅了臉,不知是羞還是氣。
「你、你不要臉!」
他翻了個白眼,「這樣就不要臉了,小處女就是小處女。」
「你!」她為之氣結。
「妳不是要用廁所,還不快點進來?」他用手爬了下凌亂的黑髮,打個呵欠。「把門關上!」因為生理時鐘還沒調整過來,讓他精神不濟,也變得沒有耐性。「進去之後向左轉,走到底就看到了。」
儘管生氣,筱雨還是跟他道了聲謝。「謝、謝謝。」實在有點急了,顧不得害羞,就往他說的方向跑去,自然錯過了韓拓忍俊不住的表情。
使用過廁所,筱雨很慶幸它有現代化的馬桶,不過四周的牆壁都是石頭砌的,就連浴池也是,足足可以容納五、六個人使用,簡直像是溫泉旅館的專用浴池。
打開水龍頭,心不在焉的洗著手,心裡想著該如何突破眼前的困境,若是這位韓先生堅持不肯賣,她要怎麼辦?
不過通常會搜集骨董的人,對這些古物都有一定的執著,不可能輕易出讓,她也不寄望才第一次見面對方就爽快的點頭答應。但她相信,只要表現出誠意,他定會被自己感動的。
筱雨幫自己打氣,整理好衣著才走出來。木質地板上光可鑒人,可見有專人固定在打掃,不然很容易蒙上灰塵。這間屋子應該有六、七十年以上的歷史,雖然經過整修,依稀可以看出歲月的痕跡,有種發思古之幽情的感覺。
「丁筱雨……」韓拓倚在門框上,將名片拿高,透過外面的光線看清上頭的姓名。「妳該不會是在下雨天出生的吧?」
她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還好是叫小雨,要是大雨就難聽了。」他咧嘴笑說。
這下筱雨也聽得出他在諷刺她,俏臉一沉,「這是我爸爸幫我取的名字,請不要拿它開玩笑。」
「這樣就生氣了?」韓拓瞅著她微惱的表情,滿眼興味,彷彿貓兒在逗弄老鼠玩。「你們公司怎麼會派妳這種菜鳥助理來說服我?是因為我很好說話,用不著他親自出馬,還是妳的上司故意要整妳?」
筱雨怔了一下,不願回答他的臆測,不過臉上的表情已經洩了底。
「哈!答案是後者,他是故意派妳來的。」他笑開兩排白牙。
「才、才不是這樣。」筱雨不太有說服力的說:「我的上司要到上海參加拍賣會,所以就派我來和韓先生接洽,要是有失禮的地方,還請見諒。」為了完成這次工作,不管對方怎麼奚落嘲笑,她都要忍耐。
韓拓上前兩步,她心口一跳,忙不迭的後退,刻意和他保持距離。「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樣子,不要光只是用嘴巴說說,就要我同意把自己的珍藏賣給別人,起碼要付出同樣的代價,說不定我龍心大悅就點頭答應了。」
龍心大悅?
拜託!這個名詞只有古代的皇帝才會用好不好。
她不以為然的瞟了瞟眼前的男人,還真是有夠臭屁,傲慢自大的程度讓她起雞皮疙瘩。雖然他身上有著吸引異性的魅力,濃密過肩的黑髮有些亂,卻亂得很有性格,配上粗長的黑眉、挺鼻、薄唇,如果表哥是俊美浪蕩的公子哥,那麼他就是落拓不羈的劍客,但是她可不是那些十幾歲的小女生,隨隨便便就被他的男色給騙了,不過……
筱雨忽地認真的看著韓拓的五官輪廓,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可是她十分確定之前並不認識他,那為什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究竟是在哪裡見過他呢?
為什麼想不起來?
一聲男性輕笑足以讓女人臉紅心跳。「我知道我很迷人,不過妳再這樣盯著我看,我可能會會錯意。」
她小臉紅了紅,還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男人。
「要什麼條件你才肯答應?」
「這個嘛……」韓拓搓了搓下巴,似乎正在考慮。
滿眼期待的瞅著他,筱雨不斷的在心中向老天爺祈禱事情能順利達成。「只要你的條件不過分,敝公司都願意配合。」
韓拓笑得好樂。「不用勞駕貴公司,妳就可以了。」
「我?」筱雨倏地全身警戒。
「既然妳都這麼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說著,韓拓動手脫掉身上的襯衫,這個突兀的動作讓筱雨失聲驚叫。
「你要幹什麼?!」
「我……」
筱雨氣得小臉紅通通的,抓著皮包在空中揮舞。「不要過來!」
「喂!」韓拓臉上登時多了好幾條黑線。
這女人想到哪裡去了?
她該不會以為他真的想霸王硬上弓吧?
「色狼!」別以為她真的好欺負!
他臉皮抽搐的閃躲著她的皮包攻擊,「妳夠了沒有?再打我就還手了。」
「你這變態!」筱雨氣得口不擇言,將皮包往他臉上甩去,活像後頭有鬼在追她似的,一下子就跑得不見人影。
韓拓忍不住一陣咒罵,痛得嘶嘶叫,不是因為她剛才的一擊,而是背上的傷口。在回台灣前的某個晚上,他在路上遇到搶劫,拉扯中被刀子劃了一刀,幸好傷口不深,不過每天都要換藥,但他懶得為了這點小事跑醫院。
只是要她幫我換個藥而已,反應不必這麼激烈吧!好像我要強暴她……啐!她確實滿合他胃口的,可他還不至於那麼沒風度。若真要上她,也會先把她哄得心甘情願再說。
翌日,筱雨坐在座位上懊惱不已,剛剛上司打電話回來詢問進展,毫無意外的聽到她失敗了,理所當然的酸了她幾句,還說像她這種被親人保護慣的溫室花朵不適合這份工作,讓筱雨聽得心裡難受極了。
「怎麼了?妳的臉色好難看,要不要吃一塊?」劉卉如將手上的巧克力分幾塊給她,「這可不是普通商店裡買得到的喔!是我拜託一家叫小熊森林的蛋糕店裡頭的甜點師傅親手制做的,在外面絕對買不到。平常我是不會分給別人,不過看妳心情這麼差,今天就破例。聽說吃巧克力可以振奮精神,說不定妳吃了之後就會好一點了。」
筱雨沮喪的接受她的好意。「謝謝。」
「妳就不要管那個姓侯的說什麼,他根本就是在嫉妒,把對妳表哥的氣出在妳身上,只要妳認為自己盡力了就好。其實我剛開始接觸客戶的時候也跟妳一樣,遇到的一個比一個還難纏,不斷在失敗中求進步,慢慢的妳就能夠抓住竅門,知道怎麼應付,不要想太多了。」
歎了口氣,筱雨還是沒辦法像她這麼樂觀。「可是,對方還是堅持不賣,我能怎麼辦?」
劉卉如喝口檸檬紅茶,「那……就看他喜歡什麼,只要投其所好,跟對方交上朋友,應該就比較好說話了。」
投其所好?這個建議讓筱雨怔忡了半晌。難不成要她為了工作主動投懷送抱,出賣靈肉?這種事她說什麼也做不出來。
「要不要我陪妳一塊去?」劉卉如眼睛一亮,「我們還可以順便到陽明山吃野菜,再到竹子湖摘一些海芋回來。」
她搖頭婉謝。「不用了,我想再試試看,要是真的不行再拜託妳了。」
「好吧!」好失望,原以為可以去吃點好料的說。
「我去一下洗手間。」筱雨離開座位,來到明亮寬敞的廁所,想洗把臉,讓自己腦子清醒些,因為平常沒有上妝的習慣,就連嘴唇也頂多抹了層防曬潤唇膏而已,所以沒有卸妝的麻煩。
兩手合起,盛了水往臉上潑了幾下,覺得涼爽,才把多餘的水珠撥開,仰起小臉,不經心的看向洗手台前的鏡子,冷不防的發出尖叫--
「啊!」
筱雨瞠大雙眸,駭然的倒退兩步,因為她居然看見鏡子裡反射出來的影像不是自己,而是個陌生的女人!這是多麼恐怖詭譎的情況,讓她整個人都僵硬了,直直的盯著對方,對方也瞪著她看。
她見鬼了嗎?
如果不是鬼,那麼「她」是誰?
直到筱雨眨了下眼皮,再次定睛一看,這次看到的是面露驚惶之色的自己,她疑惑的察看四周,卻什麼也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
還是眼睛又出問題了?
她揉了揉眼皮。心驚膽戰的思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4 20:51:55
第二章
雖然颱風是從中南部登陸,北部依舊能夠感受到它的威力。
下了出租車,筱雨獨自站在巷口。陽明山上雖然只有毛毛雨,不過風勢很大,幾乎快把身形纖弱的她給吹走了。
一手抓緊裙子,一手提著伴手和皮包,有些困難的往前走。要是知道風這麼大,她會先回家換上長褲再來,不過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
好不容易走到紅色木門前,結果一眼就瞥見釘在門上的板子,昨天來之前還沒看到,可能是她走了之後才加上去的--
內有惡犬
筱雨哭笑不得的看著木板上的四個大字,應該寫「內有色狼」才對吧!今天她可是有備而來,皮包裡放了昨晚才買的電擊棒,要是他敢亂來,哼!馬上電得他吱吱叫,讓他知道女人不是好惹的。
門鈴聲依然?耳,連摁了幾次,屋裡還是靜悄悄的。
該不會出去了吧?筱雨馬上打了韓拓的手機,聽見鈴聲響,但就是沒有人接,擺明了知道是她,他大爺就是不接。她又打了一次,打算打到他接為止。
鈴鈴……手機鈴聲恍若怨靈般響個不停。
她跟他槓上了,看誰先投降。
只是當身後傳來優美低柔的和弦鈴聲,筱雨困惑的旋身,就見韓拓站在後面,黑髮被風吹得更亂,看來狂野又有型,襯衫的扣子解開幾顆,結實的胸肌若隱若現,性感得讓她的心臟也忍不住怦怦亂跳,臉頰發燙。
「呃,你好。」筱雨趕緊關掉手機,旋即暗罵自己,她已經有男朋友了,怎麼可以對別的男人有感覺!
韓拓皮笑肉不笑的斜睨她,「丁小姐,妳該不會又是來借廁所的吧?」
小臉倏地紅得快著火了。「當、當然不是。」
「其實要借也無所謂,對女士我向來很大方的。」韓拓高大壯碩的身軀逼近,筱雨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壓力,趕緊退到門邊,好讓他開門。「不過有句俗諺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後果妳可要自行負責。」
筱雨呼吸一窒,有種轉頭就跑的衝動。
「進來吧!」他斜唇一笑。
她在門口深吸幾口氣才跟了進去,穿過庭院,那裡的花草因為沒有人整理,全都枯萎了,換上室內拖鞋,才走進屋內。
「要不要喝東西?」韓拓難得的招待客人。
「不用了。」
韓拓咧了下嘴,「怕我在裡頭下藥?哈哈!開玩笑的。」不知怎麼,他就是想看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我不渴。」筱雨悻悻的說。
他低笑兩聲,不一會兒便拿了罐冰啤酒出來。「妳還真不死心。」原以為把她嚇跑了,想不到又來了。「妳不怕我對妳怎麼樣嗎?妳也知道這附近沒有其它住戶,就算大聲喊救命也沒人聽得到。」
筱雨緊張兮兮的拍了下皮包,「我、我今天有帶電擊棒,要是你敢亂來,我就電昏你,不要以為我是在虛張聲勢。」
「哈哈哈……」韓拓笑得胸腔劇烈震動,連啤酒都灑了出來。
她一臉窘憤,「你笑什麼?」
「我笑妳好可愛。」笑得眼淚都飆出來了。
「不要笑了!」筱雨氣嘟嘟的。
韓拓抹去眼角的淚水,不過嘴角的笑弧始終斂不下來,晃了下喝了一半的冰啤酒,「妳今天打算怎麼來說服我?」
「我今天帶了點小禮物要送給韓先生,不是多貴重的東西,只是一點心意,還請笑納。」她端莊的遞上伴手。
挑了下野性不馴的黑眉,韓拓對她送的東西相當感興趣。「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小禮物,再來判斷妳的心意有多大。」
當他堤紙袋中拿出一隻旅行用的雪茄保濕盒,皮製盒身採用黑色魚子醬紋的特殊浮雕,是純手工製成,專門為儲存珍貴雪茄提供適宜的旅行保護,還真要對她另眼相看了。
筱雨期待的看著他的反應。「我想你應該有抽煙的習慣,而且常搭飛機旅行,所以才送你這個。聽說這個牌子又叫雪茄中的白色勃根第,是種植在多明尼克共和國的煙草,需要培植四到五年……嗯,希望你會喜歡。」
打開煙盒,挑出一根雪茄,將它放在鼻下嗅了嗅。「妳還懂得不少,我的確滿喜歡抽Ashton,另外Arturo Fuente溫和醇厚的味道也不錯,可惜它們全讓世界上某一群站在金字塔頂端的雪茄愛用者給預訂一空,像我這種普通老百姓想買還買不到。」
聽他這麼說,筱雨臉上流露出一絲激動,「如果你喜歡,我可以幫你介紹,我朋友就在雪茄俱樂部裡頭擔任業務副理,他可以幫你預先保留。」
韓拓意味深遠的瞅著她臉上羞怯的神情。「他是妳男朋友?」
「你、你怎麼猜到的?」能幫男朋友拉到一門生意,讓她很有成就感。
「因為妳的表情太老實了,根本騙不了人。」他揶揄的笑譫,看著她的臉快噴火了,更想逗她。他慢條斯理的用雪茄剪剪手中的雪茄頭,然後用小火,慢慢的旋轉雪茄,待雪茄頭每一處都燒得平均時,才把雪茄送到嘴邊品嚐第一口。
「你們交往多久了?」
「這個不需要告訴你吧!」筱雨是個很注重隱私的人。
他吐著煙圈,白色煙霧讓表情變得朦朦朧朧。「可是我很想知道怎麼辦?」話中飽含著淡淡的笑意。
筱雨瞪他一眼,「為什麼你想知道我就必須告訴你?」他以為他是皇帝啊!任何人都得要聽他的才行。
韓拓露出白牙笑著,讓人很想扁他。「因為妳有求於我。」
「你!」筱雨為之氣結。她再笨也聽得出他是在威脅自己,長到這麼大,還沒有遇過像他這麼行徑惡劣的男人。
「不想說嗎?那就算了。」他一臉閒適。
「兩年……」
「什麼?」
她忿忿的鼓著雙頰,「我是說我們交往已經兩年了。」
「兩年,都已經這麼久了。」韓拓很享受被她那雙明眸瞪視的滋味。「照理說他應該已經把妳調教為成熟的女人,怎麼看來還是這麼青澀?」
「不、不用你管!」筱雨被他的暗示給氣壞了。「我要回去了。」
韓拓依舊在日式籐椅上吞雲吐霧。「大門在那邊,慢走。」
原本要走的勢子,硬生生的打住了。
「怎麼不走了?」
「你已經收下我的禮物……」想到上司的冷嘲熱諷,筱雨不得不忍氣吞聲的留下來。「那你願意把東西賣給我了嗎?」
他伸出食指,對她搖了搖,「我可沒這麼說,這件小禮物只是能讓妳進得了我家大門,可不代表我願意把自己珍貴的收藏讓給別人,生意這門學問妳還有得學呢!」
筱雨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你……太可惡了!」
「妳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女人,」韓拓將雪茄放在煙灰缸上,起身走向她,「要放棄了嗎?」
她不想讓他看笑話。「我、我才不會放棄。」
「好!有志氣,歡迎妳隨時來挑戰。」
下午一點半,韓拓總算克服了時差,雖然經常各國旅行,可就是沒辦法在最快的時間內調整生理時鐘,每次總要花上大約三天的時間才會恢復正常。
他坐在榻榻米上,藉著目前最新最輕薄短小的筆記型計算機,和美國的公司聯機,處理必須由他裁定的緊急業務。
拉門上傳來砰砰的震動,讓他停止敲打鍵盤。將日式拉門拉開,外頭不知何時開始風雨交加,風勢挾帶著驚人的雨量,全都飛進屋內,可見這次的颱風威力強大。
重新關上拉門,原本要繼續剛才的工作,霍地想起什麼,讓韓拓走了出去。
從冰箱裡拿了罐礦泉水,站在門口看著外頭的庭院,雨滴劈哩啪啦的打在石頭上,氣勢十分震撼。
又是風又是雨的,她應該不會笨到跑來吧?韓拓灌了兩口水,對那個女人的智商並沒有抱持太大的期望,就怕她真的傻傻的上山。
韓拓將空的寶特瓶扔進垃圾桶內,爬了兩下頭髮,低咒一聲,這才拿出手機,找到昨天未回的電話,摁了回撥。
鈴鈴……
「那女人到底在搞什麼?」
在打了第三次之後,終於接通了。
「喂?」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背景還有啪啪的雨聲。
他眉頭打了個結,「妳在哪裡?」
筱雨扯開嗓門大叫,不過聽來起好像嘴裡含著水在說話一樣,含糊不清。「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
「我問妳在哪裡?」韓拓走到屋內,努力傾聽手機裡的動靜。
「我在陽明山。」
「下這麼大的雨,妳跑來幹嘛?」他臉孔鐵青的吼叫。
她覺得委屈,要不是為了工作,何苦這麼賣命。「我……我也不曉得雨會下這麼大……出租車又拋錨……我、我快要到了……」手機沒電了。
韓拓瞪著被掛斷的手機,氣得想把它摔在地上。
這女人不想活了,居然掛他的電話!早知道這女人智商不高,為了工作,連命都可以不要,他幹嘛替她擔心?她又不是他的女人,甚至連朋友都不是……
「SHIT!」
他在儲櫥藏室裡翻箱倒櫃,總算找到一把黑色雨傘,無視傾盆的大雨,不假思索的衝出去接人。才走到巷口,赫然見到淋成落湯雞的纖瘦身影,在雨幕中走向他,韓拓不怒反笑,站在原地看好戲。
「你們公司究竟付妳多少薪水,讓妳連颱風也不怕?」
筱雨冷得全身直發抖,衣服都黏在身上,很不舒服。雖然說不出話來,不過還是用眼睛死瞪著他。
好笑的看著她手上那把已經開花的小陽傘,還有窈窕的曲線,他的心情反而變好了。「要不要我把傘分一半給妳?」
筱雨癟了下小嘴,眼眶都紅了。好想大哭一場,她已經夠倒霉的了,還要被人恥笑,再也沒有比這個更悲慘的了。
看她似乎快要被他氣哭了,韓拓這才歎了口氣,將雨傘罩在她頭頂,自己則完全暴露在雨中。「走吧!」
半個小時後--
已經換好衣服的韓拓敲了下浴室的門。「妳洗好了嗎?先把濕衣服給我,我拿去烘乾。」
等了一下,已經泡了熱澡,身上裹著藍色浴袍的筱雨怯生生的出來。「謝謝,我自己弄就好了。」裡頭有她的貼身衣物,連男朋友都沒見過,更不好意思給他看到了。
他的浴袍尺寸太大了,顯得她格外嬌小荏弱,韓拓眼光不自覺的熾熱起來。「隨妳的便,烘衣機就在後面。」說完轉頭走了。
將扭干的濕衣服放進烘衣機,摁了幾個鈕,機器便開始運作,筱雨這才趿著室內拖鞋出去。因為襟口太大,害她不時要用手抓著。
「我、我等衣服干了就回去。」今天真的有夠糗,她要回家躲起來,再也不要見到他了。
韓拓倒了杯熱茶給她,「妳就這麼希望我把東西賣給妳?」
「嗯。」筱雨挨著籐椅坐下,將浴袍合攏。
他用毛巾擦著頭髮,顱她一眼,「或許這把鎏金稜紋青銅劍對你們來說,只是一筆生意,可是對我而言,卻代表著一段美好的回憶,意義深遠。如果換作是妳,有人非要妳把自己最喜愛的寶貝讓給別人,妳做何感想?」
筱雨一時語塞。「呃……」
「不管妳怎麼說,我都不會賣的!」
聽了他的話,筱雨可以體諒他的感受,決定不再強人所難。就跟當初預料的一樣,原本是想說服人家,結果還是被他說服了。
「我懂了,只是那位客戶是公司的老主顧,雙方合作好幾年,如果這次沒幫他得到這把鎏金稜紋青銅劍,只怕會影響到以後的生意往來……」就算她失敗了,她的上司還是會繼續來遊說的。
他冷笑一聲,「如果我不肯,難道你們公司想用搶的嗎?」
「是我口才不好,才沒辦法說服你。」筱雨很有自知之明。
韓拓故意用色色的眼光上下打量她,「妳的口才是不好,根本說服不了人,不過,身材倒是不錯。」
「你、你不要亂看!」她將浴袍裹得更緊,想到帶來的防身武器。「我的皮包呢?我的電擊棒……」
他將毛巾一丟,高大的身軀撲向她,將想逃的筱雨扯進懷中,「這可是妳自己送上門來的,不吃白不吃。」
「啊……不要碰我!」筱雨臉色發白的掙扎著,兩手緊抓浴袍,小嘴發出淒厲的尖叫,「走開!討厭……嗚……」
聽見她發出可憐兮兮的哭聲,韓拓又好氣又好笑。「只是跟妳開玩笑而已,我什麼都不會做……好了、好了,別哭了好不好?我保證不會動妳一根寒毛,妳的貞操還是完好無缺,不要哭了。」
筱雨簡直嚇壞了。「嗚……我討厭你……」
「好、好,討厭就討厭。」他輕拍著她的纖背。
她縮在他胸口啜泣。「嗚嗚……」
「妳再哭,我就親妳了!」韓拓半威嚇著。
警告生了效,筱雨不敢再哭,只是不停的抽噎著。
見識多了那些熱情大方的外國女郎,他還真不曉得該怎麼對待懷中的小女人,既不解風情,又保守固執,偏偏他又心動了。
韓拓輕咳一聲,勉強壓下慾望,爬了爬微濕的亂髮。「等雨小一點,我就叫無線電出租車來送妳回去。」
「你、你沒騙我?」她還是有些提防。
他斜睨她,「要我發毒誓嗎?」
筱雨連忙低頭,「不用了。」
「妳跟妳那位男朋友交往這麼久,他都不會想跟妳做愛嗎?」他真的很好奇,也很佩服對方的忍功。
她一臉羞惱,「下流!」
「說做愛就下流,那麼要碰妳不就得等到洞房花燭夜?這時代有幾個男人憋得住,我就不行。」韓拓看她臉紅得快燒起來,心裡更樂。
「運鵬才不像你,滿腦子都是色情。」
「搞不好他心裡想得要命。」
「你不要以為所有的男人都跟你一樣,你……哈啾!哈啾!」筱雨突然感到鼻子發癢,連打了幾個噴嚏。
糟糕!該不會感冒了吧?
筱雨心裡才這麼想,霍地有件東西披在自己肩上,偏頭一看,才發現是件男用的薄外套。
「先披著吧!要是害妳感冒,我又多了個罪名,那可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說完便擦著頭髮踱開。
伸手將薄外套拉攏了下,筱雨忽然覺得這男人嘴巴雖壞,老喜歡虧她,不過卻沒有真的做出傷害她的舉動,好像故意用這種方式來保護自己,不知怎麼的,她就是有這種感覺。
「咳咳咳……」
咳了兩天了,大概是前天淋雨著了涼,雖然買了成藥來吃,不過似乎沒什麼效果,筱雨擔心會傳染給其它同事,還刻意戴上口罩。
「咳咳……」喉頭發癢,咳得她快把五臟六腑給咳出來,趕緊塞了顆喉糖到嘴裡,希望能減輕症狀。
劉卉如坐在她的正對面,首當其衝,也戴上口罩,唯恐遭受到波及。「瞧妳咳成這樣,還是去看醫生!不要隨便買藥來吃。」
「可是我上次感冒吃就有效。」她不喜歡上醫院。
「人的身體會自然產生抗藥性,這次再吃說不定就沒用了。下班後快去看醫生,不要再硬撐了。」劉卉如念了兩句,就去忙自己的事。
筱雨看下表,就快下班了,心想回去後早點睡,明天應該會好一點。
想不到隔天起床,不但咳嗽的狀況未解除,還流起鼻水,不曉得包了多少水餃,越擤越難受,擤到最後鼻頭都紅腫了,頭也痛了,實在有夠淒慘。
熬到下班回家,孤單的坐在床上,不舒服的筱雨好想有人陪在身邊,拿起手機,考慮了好久,終於決定打給男朋友。
「運鵬,是我。」才說幾個字,又咳得快吐了,頭變得好重好昏。「咳咳……」
正在參加派對的馮運鵬走到訊號比較強的區域。「我正在忙,晚一點再打給妳。」眼尖的他看到某某集團總裁蒞臨,得找機會趕快過去攀關係。
她重咳兩聲,咳到快沒聲音了,幾近懇求的低喃著,「運鵬……我感冒很難過,你、你現在方便過來看我嗎?」在這脆弱的時刻,多希望有個人陪在身邊。
馮運鵬分心的問:「吃過藥了嗎?」
「吃過了,可是……」
「那就早點睡,我很忙,沒空跟妳多講,就這樣了。」說完,不等筱雨回答便關機。
筱雨哭喪著小臉,胸口悶得難受。「咳咳……」他們交往已經兩年,她知道他事業心重,好不容易升上副理,正在為事業打拚,所以她都不敢隨便打擾他,一向是他打電話給她;即使現在是她最需要他的時候,筱雨仍不敢有怨言,因為他也是為了他們的未來奮鬥,只是知道歸知道,多少還是感到傷心。
倒了杯熱茶,再舀進一匙川貝琵琶膏,攪拌均勻,聽說這個治咳嗽有用,至少能讓喉嚨舒服一點。
喝一小口,筱雨想到了一個人。在電話簿上找到邵允澤的名字,這才想到表哥明天下午要到西班牙馬德里參加國際骨董鑒定研討會,要是知道她生病了,說不定會通知住在高雄的姑媽和姑丈,以姑媽他們呵護她的程度,搞不好連夜開車北上,這樣勞師動眾不是她希望看見的。
「咳咳……」她咳得喉嚨好痛,好像快裂開了,精神也無法集中。
她真的好想有個人陪在身邊!
運鵬心裡只有事業,她多希望他能多愛自己一點……
丁筱雨,妳要堅強一點!妳不能老是靠別人!
「健保卡……」筱雨撐起搖搖欲墜的身子,在梳妝台的抽屜裡翻找著,「我的健保卡放到哪裡去了?」聲音突然梗住。「為什麼找不到?我明明記得放在這裡……嗚……不能哭……一定在這裡,再仔細找。」她不斷告訴自己,不讓自己哭出來。
找到了!
這時,她再也忍不住的坐倒在地上,抱住膝蓋哭了起來。
護士小姐幫她吊了點滴,讓筱雨暫時躺在急診室的病床上休息,不久,她便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護士小姐叫醒。原來是她的手機響個不停,怕會吵到其它病患,不得不喚醒她。筱雨這才發現已是隔天中午,想不到這一覺睡這麼久。
「喂?」她的聲音相當沙啞。是劉卉如打來的。「我在醫院,今天恐怕要請假……謝謝,那就麻煩妳幫我寫假單……侯先生回來了?他怎麼說?」其實筱雨不用問也知道準沒好話。「我知道了,我明天會去上班……明天見。」
筱雨下了病床,整個人還是很虛弱,可她總不能一直待在急診室。繳清費用,她拿了藥就走。
颱風來得快去得也快,地上留有幾處小水坑。
她原本想走路回家,可是走到一半,真的走不動了,昨天幾乎沒吃東西,實在沒有力氣了,不得不找個地方坐下。
她再次拿出手機,看著電話簿上寥寥無幾的人名,除了親人、男朋友之外,她根本沒有什麼知心朋友,直到生病,才深刻的瞭解到朋友的可貴。
自父母車禍去世後,是姑丈和姑媽扶養自己長大的,對她來說,他們的養育之恩大如天,因為感恩,她很努力的活著,凡事盡量自己動手解決,無非是不想造成親人的麻煩。可是,有時真的好累,她好希望有人可以像座大山般讓她依靠,為她擋風遮雨。
「咳咳……」她捂著口重咳。
皮包內的手機又響了。
屏幕上沒有顯示人名,不過手機號碼已經讓她牢牢的記住。
「喂。」
男性嗓音飽含笑譫的響起。「妳的聲音好像烏鴉叫。」
筱雨咬住下唇,不吭氣。
「聽說妳請病假了?」韓拓的口氣雖然仍在揶揄她,不過卻流露出那麼一絲關注,只是她沒有發覺。
之前落寞空虛的情緒,不知不覺中被羞惱取代。「你是故意打電話來笑我的嗎?」這男人好過分!
韓拓大笑,「被妳猜對了。」
「你……咳咳咳……」因為太激動,讓她咳得更厲害。
他笑得更囂張。「好可憐喔!」
「不要你管!」筱雨眼眶紅紅的,又不曉得怎麼反擊。
「妳還是不要說話,免得嚇到別人。」
筱雨啞著聲咕噥,「反正又嚇不到你。」
「早上妳那位上司打手機給我,被我罵得狗血淋頭,連個屁也不敢放一下,妳聽了有沒有很高興啊?」韓拓刻意在討好她。「我可是在幫妳報仇。」
她蠕動下沒有血色的唇瓣,「你根本是在陷害我。」這下慘了!明天上班,上司鐵定將氣全發洩到她頭上。
「什麼?說話大聲點!」
筱雨整個人好灰心、好沮喪。「我要回家了。」
「妳人在外面?生病了還亂跑。」
「我要掛了。」她不想再被他逗著玩。
韓拓以唯我獨尊的口氣命令。「把妳家的地址給我!」
「你要做什麼?」
他哼一聲,一副紆尊降貴的口吻。「當然是去探病了。」
「不用了。」生病已經夠慘了,筱雨可不想再受他的氣。
「妳不說也無妨,我打電話去問妳的上司,他絕對不敢不給我。」韓拓用那種讓人氣得牙癢癢的威脅口氣笑說。
筱雨登時氣結。「你……咳咳咳……」
「快說吧!」
她好氣、好氣,瞪著手機,有股衝動想把它掛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4 20:52:29
第三章
叮咚!叮咚!
門鈴連響了幾聲,筱雨知道外頭是誰,真的很不想開門。欺負一個病人很好玩嗎?這個男人稱得上宇宙無敵惡劣的了。
「咳咳。」慢吞吞的走到門邊,鬆開門上的煉鎖,才打開大門,就見韓拓站在外面,那張笑臉讓她很想賞他一巴掌,不過筱雨頂多在心裡想一想,過過乾癮,還沒膽子真的付諸行動。
韓拓怔愕的看著她面無血色、兩眼無神的慘況,頓時很沒同情心的笑得肚子都痛了。「妳、妳看起來真的好醜!本來就不是什麼……什麼絕世大美女……現在……更……」
「更怎樣?」筱雨氣紅了眼。
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咳,我不是在嘲笑妳。」
筱雨發誓再也不要跟他有任何瓜葛!「你已經探過病,可以走了。」說著就要關門。
「妳是這樣對待客人的嗎?」韓拓可沒那麼簡單就被打發,用腳頂住門板,讓她關不了門。「好歹也請我進去坐一下。」
她鼓起蒼白的雙頰,「我現在需要的是休息,不想有人打擾。」
韓拓嘴角隱隱叼著笑意,「不要對我這麼冷淡嘛!妳三番兩次去打攪我,我都沒說什麼,總該禮尚往來一下。」
「你到底想怎樣?」筱雨實在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乾脆將她推到旁邊,逕自登堂入室。
筱雨目瞪口呆,「你這個人怎麼可以這樣?我……咳咳……」一張口就咳個不停,讓她根本說不了話。「咳……」
看了下這間扣掉公共設施只剩十六坪左右的套房,就跟她的人一樣秀氣典雅。
「妳一個人住?」沒看到屬於男人的物品,只有玄關處擺了兩雙男人專用的室內拖鞋,看來就算沒住在一起,也會在這裡出入。
她橫他一眼,不想回答。
「妳去睡,我來煮東西給妳吃。」他說。
聽到韓拓的話,筱雨震驚得眼珠差點滾出來,小嘴張得大大的。
「住在歐美國家的人,只要感冒,很少人去看醫生,都是自己熬雞湯來喝,這可是阿嬤的秘方,只要每天喝上一碗,保證幾天後就可以活蹦亂跳了……對了,妳吃不吃辣?」
筱雨本能的搖頭。
「那我幫妳弄普通口味的。這份雞湯食譜對鼻塞、流鼻水和咳嗽很有效,還可以增強對感冒病毒的抵抗力。」他從袋子裡拿出胡蘿蔔,芹菜,洋蔥和大蒜,回頭見她還愣在那兒不動,不禁打趣,「要不要我抱妳進去?」
她倏地紅了臉,趕緊躲回房間,順手抽了張面紙摀住鼻子,擤了擤,因為吃西藥的關係,讓她的眼皮很沉重,頭才一沾枕就不省人事了。
在筱雨睡著的這段期間,因為不斷的劇烈咳嗽,連外面都聽得一清二楚,讓韓拓進來察看了好幾次。
「咳咳……」
在半夢半醒之間,有只大掌輕拍著她的背,讓她直想翻身察看,無奈渾身使不出半點力。
「好一點了嗎?」是男人的聲音,有點耳熟。
是運鵬來看她了嗎?
想張口說話,又引來一陣咳意。「咳……咳咳……」
男人堅定的扶起她的上半身,「先喝口熱茶,應該會舒服些。」
迷迷糊糊掀開眼瞼,想看清對方。
「你……」不是運鵬,運鵬從來沒對她這麼溫柔過,也不會這樣照顧她,他向來是大男人主義的奉行者,根本不可能這麼做。那麼這個男人是誰?
「你……咳咳……」
筱雨重新側躺下來,大掌又輕拍著她,「再睡一下。」
她闔上眼皮,不知怎的,心安了。
真希望這隻大掌的主人永遠留在她身邊。
早上醒來,體力還沒完全恢復,但至少喉嚨沒那麼痛了,鼻塞的情況也減輕不少,不知道是雞湯的功效,還是藥性發揮作用。
屋裡只有她一個人,突然有種寂寞的感覺。
昨天晚上,韓拓硬把她從被窩裡挖起來,餵她喝了兩碗雞湯,才放她回去睡覺,當時她神志不清,也就沒有抗議,任由他擺佈,不過還真的要感謝他。
走到餐桌旁,看到插了電的大同電飯鍋上擺了張便條紙,順手拿起來看--
電飯鍋裡有雞湯,記得要喝,晚一點我會來檢查
口氣有點霸道,又有點說不出的溫柔,讓筱雨眼眶微微發熱。
她想起來了!
昨晚她咳得好難受,有個男人始終陪在她身邊,在她咳嗽時,不停的輕拍她的背,難道那個男人是韓拓?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就連自己的男朋友都不曾這樣珍視過她,為什麼他願意這麼做?害她的心開始動搖了。
真是的,她不該被他感動,她已經有馮運鵬,不該對別的男人動心,那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
丁筱雨,妳下可以三心二意、見異思遷,絕對不可以!她不斷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要做出對不起男朋友的事。
甩了下頭,暫時不去想這些事。打了個電話向公司再請一天假,除了感冒還沒好之外,也有點逃避的意味,現在要她再開口說服韓拓把心愛的珍藏出讓,是怎麼也說不出口,畢竟他幫了她個大忙,人總要知恩圖報。不過這樣公私不分,只證明她確實不適任。
簡單的盥洗後,她乖乖的把雞湯喝了,又爬回床上睡覺。原以為昨天睡了一整天,應該會睡不著,想不到又睡得天昏地暗。她這輩子從來沒睡得這麼多過,直到聽見外頭有聲音才勉強起來。
走出房門,就見韓拓正透過手機和對方吵架,用的英文都很艱澀,而且說得很快,她只聽得懂一點點,大概是責怪對方不該這樣處理事情。他的表情憤怒,活像只被惹火的獅子,要將對方生吞活剝,見她走了出來,這才克制情緒,沒說幾句就掛斷了。
「吵到妳了?」他被那幾個沒用的傢伙給氣昏頭,忘了壓低嗓門。
筱雨有些不自在的將頭髮撩到耳後,檢查一下自己的衣裝,雖然穿的是家居服,一點都不暴露,她還是很緊張。
「沒有。你怎麼進來的?」她沒聽到門鈴聲。
他將手機擱在餐桌上,瞅著她彆扭的樣子,嘴角不禁叼著笑意。「我從妳皮包拿走鑰匙了……有沒有好一點?」
「嗯,好很多,謝謝。」筱雨還是很不習慣和他太靠近。「你、你去忙你的事,我可以照顧自己的。」
韓拓低笑一聲,「這麼快就翻臉不認人啦!」
「才、才不是這樣,我、我只是不想耽誤你的正事。」她結巴的解釋。
「妳是說剛才那通電話?」他會意過來,眉頭又跟著蹙緊,「如果每件事都要我親自處理,那麼我花錢請他們來公司幹什麼?既然捅了樓子,就要想辦法解決,妳認為我說的對不對?」
筱雨怔了一下,沒料到他會問她的意見。「呃、嗯。」
「而且我這次回台灣就是要休假,暫時不想過問公司的事,要是我一不在就天下大亂,那就表示他們無法勝任這份工作,公司自然不需要他們。」
她除了「嗯」之外,不曉得該說什麼。
「很高興我們有志一同。」韓拓滿意她的認同。
小臉微紅,「誰跟你有志一同?」
韓拓邪邪一笑,「妳就不要逃避了,其實妳也對我動心了對不對?」
「你亂說!我才沒有。」筱雨這下臉紅得像關公。「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我。我們感情很好……好得不得了。」
「是嗎?」他一步步的接近看中的獵物,準備出其不意的展開攻擊。「那妳生病了,他為什麼沒來看妳?都已經兩天了,他都不會想念妳嗎?」
筱雨本能的後退,「他、他工作很忙。」
「忙到連通電話也沒有?」如果那個男人真的有心,知道親親女友生病,就算爬也要爬過來。
她嬌軀一震,「你、你怎麼知道他沒有?」
「妳的表情透露了很多事,妳的寂寞、妳的脆弱……」
「不要說了!」筱雨哽咽的低喊。
韓拓將她逼到牆邊,灼熱的男性氣息團團籠罩住她。
「不、不要……」她好怕,好怕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也怕此時的自己會抗拒不了這份誘惑。「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他一臉莞爾。「妳有男朋友跟我想吻妳有關嗎?」
「不行……你不能……我、我感冒還沒好,會傳染給你……」筱雨腦袋一片混亂,胡亂尋找借口。
「那樣正好,我的身體很強壯,最好把病毒都傳給我,我替妳殺了它們。」韓拓將她往上提起幾寸,高大魁梧的身軀壓向那副柔軟的身軀,嗓音瘖啞,「從第一眼看到妳,我就想這麼做了。」
筱雨吃驚的看著他俯下頭顱,將兩片嘴唇覆上她的,瞬間好像有一股電流傳到她體內……然後她整個人彷彿要被吞噬掉,只能攀住對方尋求支持,這是過去從來沒有過的滋味……即便是和馮運鵬……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他的懷抱好溫暖,像座堅固的堡壘,帶給她一種莫名的安全感,讓她好想永遠棲息在那兒,什麼都不用怕……
韓拓自喉頭發出咕噥聲,尚未饜足的慾望促使他用膝蓋將她的雙腿頂開,把自己安置在其中。其實他更想直接滾上床,不過他可不想太早嚇到她,到時前功盡棄,痛不欲生的人會是自己。
「嗯……」他貪婪地吞嚥著她的香涎,趁她被親得頭昏腦脹之際,挑起她尚未被人開發的熱情。
不期然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屋內高漲的慾望。
「啊!」筱雨尖叫一聲,猛地從他身上跳下來,逃得遠遠的。「是、是我的手機在響。」天啊!她剛剛在做什麼?明明已經有男朋友了,居然還跟其它男人……她的行為太可恥了!
懊惱的爬了下黑髮,韓拓知道大勢已去。
筱雨手忙腳亂的從皮包中撈出手機。「喂、喂?」
「是我。」是馮運鵬打來的。
一聽到男朋友的聲音,她心虛的說不出話來。「噢。」想到她差點做出對不起他的事,頓時一臉羞慚。
馮運鵬和同事說了兩句話,才回頭和她說話。「妳的感冒好點沒?」
「嗯,好、好多了。」筱雨不敢回頭看韓拓的表情。「你在公司嗎?」
他將手機夾到頸窩之問,套上西裝,「我正要出去見客戶,這兩天接了一筆大生意,所以我會很忙,妳已經二十幾歲了,不是小孩子,要懂得照顧自己,不能老想靠別人,我需要的是個能夠獨立,又可以幫助我事業的女人,這些妳應該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她喉頭一窒。
「我要走了,明天晚上我會撥出時間跟妳吃飯,到時再說。」
聽著嘟嘟聲,筱雨的心感覺空空的。
韓拓看不到她的臉色,等她講完,便走到餐桌上拿回自己的手機。「男朋友打來的?」
「嗯,他說待會兒要來看我。」筱雨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撒這個謊。「呃,那你可不可以……」
他不以為忤的咧了下嘴,「我在這兒會讓他誤會?」
筱雨垂下眼瞼,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那我走了,雞湯記得要喝完。」
等到聽見大門關上,她才抬起頭,睇向桌上的雞湯。
怎麼辦?她快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她不是沒有感覺的女人,韓拓對她所做的一切,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她都感受得到,而那是她從來不曾從馮運鵬身上得到的!她的心不只一次的掙扎,抗拒,卻又貪戀那種甜蜜的滋味。
真是沒用!筱雨敲著自己的額頭,完全失去了主張。
禮拜六中午。
「筱雨,這是妳最喜歡吃的秋刀魚脆卷,要多吃一點。」丁兆蘭親手夾了菜放到外甥女的碗中,恨不得把她喂得白白胖胖。「妳一個人住在外面,八成三餐都隨便亂吃,看妳瘦成這樣就知道了。」
筱雨溫婉的微笑,卻不忍心拂逆長輩的意思。「姑媽,我已經長這麼大了,會照顧好自己的。」
「教我怎麼能不擔心呢?」她心疼的數落兩句。「現在社會這麼亂,妳一個女孩子住在外面,萬一出了什麼事,教我怎麼跟妳死去的爸媽交代?我看妳還是搬回家住好了,省得我每天提心吊膽。」
聽到老婆大人又搬出她那套千篇一律的說詞,已經從大學退休下來,依舊滿身書卷氣的邵士庭不得不板起臉孔解圍。「妳怎麼又來了?筱雨已經是個成年人,不要老是抓著她不放,孩子大了就要放手,況且她又不是一個人在台北,還有允澤會照顧她。」
「是啊!媽。」邵允澤接收到表妹投來的求救目光,趕緊附和。「妳不要忘了筱雨和我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幾乎每天都會見面,要是有事,我會不出面嗎?妳就不要窮緊張了。」
歎了口氣,丁兆蘭也明白丈夫和兒子說得對,是自己太小題大作了。「唉!你們不瞭解當媽的心情,我把筱雨當作自己的親生女兒,當然會擔心她在外面受了委屈。」
筱雨感動的快哭了,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我也一樣把姑媽當作自己的親生媽媽,我保證不會虧待自己,要是真的受了委屈一定會告訴妳。」
「聽妳這麼說我就安心了。」丁兆蘭吸了吸鼻子。
她眼眶泛紅,「我最愛姑媽了!」
「那妳不愛姑丈囉?」邵士庭假裝吃醋。
丁兆蘭白了丈夫一眼,「你跟人家起什麼哄?」
「我也愛姑丈!」筱雨也很貼心的給他一個擁抱,然後是邵允澤。「當然還有表哥了,你們是我在這世上最愛的親人。」
被她的甜言蜜語哄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丁兆蘭連聲音都哽咽了。「算我們沒有白疼妳……妳爸媽要是知道妳這麼乖,一定……一定很安慰,嗚……」
直到現在,她還是無法相信親愛的弟弟已經不在人世了。
邵士庭清了清喉嚨,「好了,不要哭哭啼啼的,筱雨見了心裡也會難過。」
「對、對,全家難得聚在一塊吃頓飯,我不該把氣氛弄壞了。」她迅速的把淚水擦乾,忽然有感而發。「要不是法律規定表兄妹不能結婚,我就乾脆叫允澤把妳娶進門當老婆,這樣我們一家人就可以永遠不分開了。」
「媽,妳在說什麼!」邵允澤一臉哭笑不得。
筱雨難得俏皮的挖苦他,只有在親人面前,她才會完全放開自己。「姑媽,我才不想被表哥的眾家女友圍攻呢!」她這個親愛的表哥可是出了名的情場浪子,桃花很重,自動投懷送抱的女人可以從台北排到高雄了。
他笑咳一聲,「什麼眾家女友?妳不要太誇張了,」
「筱雨說的一點都不誇張,你都快三十了,是該找個女人定下來,不要一個換過一個,好女人全都被你的風流花心給嚇跑了……」
聽到母親又要開始落落長,邵允澤趕緊夾了塊排骨給她,撒嬌認輸。「媽,妳也要多吃一點,身體要顧好,這樣才能跟老爸長長久久,免得讓其它女人有機可乘。」
他這個老爸的魅力可是越陳越香。
邵士庭差點被口中的食物噎到,不禁瞪向扯後腿的兒子。「你在胡說什麼東西!哪來的女人?」
「嗯哼,我也想知道。」丁兆蘭斜睨一眼。
一滴冷汗滑下鬢角,就怕老婆大人醋勁大發,往後的日子可就難過囉!「不要聽妳兒子胡說八道,除了妳,其它女人我根本看不上眼!老婆,我對妳可是忠心耿耿。」
她哼了哼,「真的嗎?」
「真的、真的!」他都被嚇出一身冷汗了。
兩個晚輩在旁邊看得快要笑破肚皮。
等大家笑夠了,筱雨吃了口飯才開口。
「姑丈,呃……如果我真的想知道當年把眼角膜移植給我的人是誰,有辦法查得到嗎?」
「為什麼要查這個?」邵士庭狐疑的睇著她。
丁兆蘭的反應可比丈夫大上許多。「筱雨,是不是妳的眼睛又出了什麼問題?要不要去給醫生檢查一下?」馬上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筱雨,是這樣嗎?」邵允澤也很擔心。
看著眼前三張憂心忡忡的臉孔,筱雨登時後悔提出這個問題。「你們不要這麼緊張,我真的沒事,只是很想知道對方的身份,至少去表達一下謝意,不然這十幾年來心裡總是記掛著欠下這個人情。」
「原來是這樣,妳嚇死姑媽了。」丁兆蘭吁口長氣。
她吐了下舌,「對不起,姑媽,我不是故意要嚇妳的。」
邵士庭放下碗筷,嚴肅的凝睇著她。「當初醫生只告訴我們對方是個三十出頭的女人,其它的都沒說,因為這是器官捐贈的規定,就是不希望造成雙方的困擾,除非真有必要,否則只怕是問不出來。」
「我想也是。」筱雨若有所思的輕喃。
儘管她裝作不以為意,還是讓邵允澤注意到她的異狀。
飯後,邵士庭夫婦跟往常一樣到附近的國小跟幾名同好一塊學交際舞,這是他們最新的嗜好,可以當作運動,也能排遣時問。
「表哥,快過來吃西瓜,這粒西瓜好紅,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筱雨用盤子裝了一片片切好的西瓜,端到外頭的院子,朝正在吞雲吐霧的邵允澤叫道。
邵允澤用鞋底將煙頭踩熄,坐在屋前的石階上,隨手拿起一片西瓜咬一口,汁都流出來了。「嗯,滿甜的。」夏天正是西瓜盛產的季節,便宜又好吃。
「真的好甜。」她連吃了兩片,才靦腆的微笑,「還好有你幫我說話,不然姑媽真的要我搬回高雄來了。」
他輕笑一聲,「妳這麼不喜歡住在家裡?」
「不是不喜歡,只是姑媽太關心我了,反而給我很大的壓力。」筱雨搖晃了下腦袋,紮在腦後的馬尾也跟著甩動。「我還記得小時候,只要我身上有稍微瘀青或者不小心跌倒,姑媽都會緊張個好半天,害我很過意不去,所以我才堅持要搬到台北。我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
「這不是妳的錯,大概是因為我媽只有舅舅一個親弟弟,他們姊弟倆的感情從小就很好,自從舅舅去世,她不由自主的把全部的感情都投射在妳身上,就怕妳有個什麼閃失,她會愧對舅舅和舅媽。」他理智的分析。
筱雨抱住膝蓋,下巴抵著。「這些我都清楚,不過我已經是個大人了,總不能老讓她為我操心。」
聽她說完,邵允澤故作不經心的問:「說到這個,妳是不是有什麼事忘了告訴我?」
「呃?」
他似笑非笑的點醒她。「剛剛在飯桌上,妳突然提到想知道捐眼角膜給妳的人,我看得出妳心裡有話沒說出來,現在我爸媽都不在家,妳就直說吧!」
筱雨吐了下舌尖,「還是瞞不過表哥的法眼。」
「我知道妳不想讓我爸媽操心,但萬一真的有什麼不對勁,不要憋在心裡,說出來大家想辦法解決,我們是親人,不要太見外了。」他這個表妹就是不想增添別人的麻煩,有苦淨往肚裡吞,就算是自己的親人,有些心事還是說不出口。「眼睛有什麼問題嗎?」
「我說了你不要笑我喔!」話到嘴邊,她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邵允澤揉揉她的頭,就像她小時候一樣。「快說吧!」
「其實……這種感覺我也說不上來。」筱雨歪著頭思索著。
他沒有催她,等待她找到適當的措辭來形容。
「最近這幾個月我老是突然看到一些奇怪的幻覺,起初以為自己眼花了,或者天氣太熱,熱昏了頭。」
「什麼樣的幻覺?」邵允澤的好奇心被勾起了。
筱雨盡可能的去描述它。「有幾次早上醒來,我以為自己睡在一間陌生的房間,因為房裡的裝潢完全不一樣,傢俱擺設的位置也不對;可是當我揉了揉眼皮,再度睜開來看,剛才的幻影都不見了,我仍在自己的臥室裡。」
「妳是不是在作夢?」他笑了。
她認真的搖頭,「不是!因為最近這種現象越來越嚴重,我還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結果很痛,可見得不是在作夢……表哥,你有沒有看過李心潔演的『見鬼』?」
「沒有。」邵允澤搖頭。「裡頭演些什麼?」
「這部電影是演一個原本失明的女主角接受了眼角膜的移植手術重見光明後,卻開始看到陰問的好兄弟,發生不少怪事,後來女主角就去追查眼角膜捐贈者的身份,這才知道那個女孩子原來有陰陽眼……你說我會不會碰到同樣的情況?」
邵允澤被表妹的說法給逗得哈哈大笑。「那只是電影,要是移植手術都會發生這種情形,我想誰都不敢隨便接受別人的器官了。」
「我沒有騙你,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了!」她焦急的低喊,「甚至有一次我在公司的廁所還看到……看到洗手台上的鏡子反射出來的女人不是我。」想到當時,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站了起來。
他臉色一整,「有這種事?」
「我確信當時很清醒,連鏡子裡的女人長什麼樣子到現在都還記得。」筱雨不自覺地圈抱住自己,「表哥,你想會不會是移植眼角膜給我的女人有什麼心願未了,想透過我幫她完成?」
「妳想太多了。」邵允澤不是個迷信的男人。
筱雨不認為是自己胡思亂想。「不然要怎麼解釋這種情形?」
「視力有減弱嗎?」
「沒有。」
「那就好,其它的就不要管,這些事先不要跟我媽說,我怕她會大驚小怪,以為妳中邪了。」見她依舊滿眼憂慮,邵允澤沉吟片刻,「如果再有同樣的事發生,我們找時間去醫院做個檢查。」
「嗯,」也只有這樣了。
邵允澤改變話題。「最近和運鵬還好吧?」
「很好啊!」筱雨直覺的說。
他又掏了根煙出來。「當初雖然是我介紹他給妳認識的,不過要是覺得他真的不適合妳,或是對妳不夠好,可不要因為怕對我過意不去,就勉強自己繼續和他交往。」
「我知道,運鵬對我很好。」
「你們都交往兩年了,他有沒有什麼打算?」
筱雨下解。「打算?」
「當然是什麼時候帶妳回老家見他父母,早點把婚事訂下來,免得我媽老是在催。」他失笑。
她羞赧的低下頭,「我也不知道。」
「要不要表哥幫妳問?」
「不要!」筱雨本能的搖頭,「這樣好像我在逼他娶我似的,我不想給他壓力,何況運鵬自從升上副理後,工作得比以前更賣力,婚事可以再緩一緩,我沒有關係。」
邵允澤彈了彈煙灰,溫言責備。「妳就是這樣,什麼都替別人設想好,那妳自己呢?妳要多替自己著想才行。」
「我已經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她的野心很小,目前的生活她很滿意。「表哥呢?究竟是誰能當上我的表嫂?」
他猛地被煙給嗆到了。「咳咳……不會是我媽派妳來探我的口風的吧?」
「都有,我自己也很想知道。」筱雨噙著一抹調皮的笑意,「聽公司裡其它同事說,表哥最近和『女媧』的一位蘇小姐似乎走得很近……」
「咳、咳。」這次咳得更大聲。「不要相信那些八卦消息,我跟她什麼事也沒發生。」將香煙踩熄,拍拍屁股就趕緊閃人。
這擺明了是欲蓋彌彰,「盤古」和「女媧」可是生意上的對手,在同業中競爭激烈,筱雨似乎嗅到一點什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4 20:52:51
第四章
在川流不息的車陣中,筱雨坐在駕駛座旁的位子上,有些緊張的撫順裙子上看不見的縐褶,她向來不習慣跟陌生人應酬,可是實在無法再找借口拒絕男朋友的請求。
「放輕鬆一點!」馮運鵬兩手穩穩的操控著方向盤,他有張還算端正的五官,雖然不是屬於英俊的那型,不過高度適中的身材再配合得體的衣著打扮,以及極佳的口才,讓他成為最好的行銷人才,也加深對方的印象。
「妳就當跟朋友聊天,不用開口說話,只要保持微笑就好了。妳要知道,生物科技是目前最熱門的行業之一,『崴達』可是龍頭老大,去年的營業額就高達七億,今天推出最新的膠原蛋白濃縮飲料,用吃的來養顏美容,相信很快的就會席捲全台,甚至風靡日本。今晚的慶祝酒會邀請了不少企業人士參加,如果不是請帖上寫著要攜伴參加,我也不會勉強妳來的。」
筱雨深吸口氣,「我盡量。」
「我可是花了不少力氣才打敗公司其它同事,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參加。」對於今晚的酒會,他可是很期待。「我希望妳能夠大方一點,不要害怕,那些人可都是金主,每個人都是身價數十億、數百億的大富豪,只要跟他們結交上,以後在商場上可就無往不利了。」
她無法反駁他。「嗯。」
馮運鵬看了下腕上的金錶,有些不耐。「酒會已經開始了,都是妳,叫妳早點準備好,為什麼拖這麼久?」
「因為快要下班的時候,侯先生突然又交代我一些事情……」
「好了,我不想聽妳說那些!」他沒有心思聽她抱怨自己的工作。「以後最好照我的時間來,我的事業可比妳那種可有可無的工作重要多了。」
筱雨垂下眼瞼,掩飾受傷的臉色。「嗯。」
「到了!」座車轉進飯店前的車道,當他停妥車,便將鑰匙交給飯店人員代為泊車。
走出電梯,進入宴會廳,筱雨挽著馮運鵬的手臂微微顫抖,臉上努力擠出笑意。她告訴自己要慢慢習慣這種場合,畢竟等他們結婚後,參加這樣的宴會的機會將會更加頻繁。
她小心的踩著高跟鞋,V字型的領口有些低,讓筱雨不時的低頭,極力克制著用手去遮住的衝動。
馮運鵬從服務生手上接過香檳,塞了一杯給她,然後上前向今晚的主人致意。筱雨按照他的話,盡責的保持微笑。
這是場極盡奢華的酒會,除了喝不完的各式美酒,不管是香檳、紅酒、威士忌和白蘭地應有盡有,配上精緻的小點心,真是賓主盡歡。
直到筱雨的嘴都笑僵了,總算可以喘口氣。
「……剛剛那個男人年紀跟我差不多,卻是采風購物集團的執行長,妳知道它們的購物網站一年淨賺多少嗎?」他的口氣飽含羨慕和嫉妒。「是我們這種小老百姓想像不到的。聽說過幾年他有可能繼任總裁的位子,到時我還只是個小小的業務副理,頂多升到經理,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就是不一樣!人生真的有很多的不公平。」
筱雨怯怯的說出自己的想法。「為什麼老是要跟別人比較?你已經很努力了,比起其它同年的,算是闖出一番成就。」
「我覺得還不夠,我要用最快的速度再上一層樓才行。」他絞盡腦汁為自己的未來鋪路,無非是希望找到賞識他的伯樂。
她大著膽子勸說:「運鵬,我們要懂得知足,不然永遠不會快樂……」
「妳們女人根本不懂得我們男人想要的是什麼!」馮運鵬的話狠狠刺傷了她,也堵住了她的善意。
「對不起。」
馮運鵬滿腦子只有自己的事業和前途,只要其中某個企業金主賞識他的才華,將他挖角過去,他再也不必為了這小小一根雪茄賣命了,「別說這些了,我看看還有誰忘了過去打聲招呼。」
就在這當口,筱雨瞅見一張說不上熟,卻也不算陌生的男性臉龐,正和兩名常在報章媒體上出現的社交名媛有說有笑。
「啊!」
他低頭看她一眼,再順著視線看了過去。「怎麼?妳認識他?」照理說她不可能會認識這些有頭有臉的商界人士才對。
筱雨發覺對方也看到她了,還朝她舉杯致意,讓她尷尬的轉開視線。「呃,還好,見過幾次面。」
「你們怎麼認識的?」馮運鵬精明的打量對方,同樣的黑色西裝,不過領口上空無一物,扣子鬆掉好幾顆,袖口也捲起,顯得隨意和性感,卻十分怡然自得,似乎很習慣出席這種社交場合。「他叫什麼名字?」
她想起那天接吻的情形,面頰頓時發燙。
「我在問妳話。」馮運鵬很不滿意她的心不在焉。
「呃……他、他叫韓拓,和我們公司有點業務往來……前陣子你給我一盒雪茄,就是送給他的……我跟他沒什麼……」筱雨不希望他誤會。
馮運鵬低喃著他的名字,在腦中翻閱著所有的資料。「韓拓……韓拓……他是做什麼的?」
「我不知道,只知道他這趟是回台灣度假。」
「為什麼不打聽清楚呢?」他下大高興她對這方面的敏銳度這麼低。「能夠受邀來參加酒會,絕對不是什麼小職員,我們過去跟他打聲招呼吧!」說不定還能因此釣到大魚。
筱雨嚇了一跳,「運鵬,我……」她不想見到他啊!
一直低著頭不敢抬起的筱雨,在男朋友半強迫的帶領下來到韓拓面前。
「韓先生,你好。」不管他是什麼身份,馮運鵬先伸出手表達友善之意,然後遞出名片。「敝姓馮,還請多指教。」
韓拓身旁的社交名媛識趣的離開。
「哪裡。」眼角似笑非笑的掠向始終不敢用正眼看他的小女人。「很抱歉,我忘了帶名片出來。」
他當然客氣的回答說沒關係。「聽說韓先生和我女朋友的公司有業務上的往來,不知道韓先生在哪高就?」
「我是美國K&G公司的員工,馮先生可能沒聽過吧!要不是我們老闆真的太忙,撥不出時間,也輪不到我這種小職員來參加這樣的盛會,乘機見見世面。」韓拓自我解嘲。
馮運鵬想了半天,似乎真的沒聽過這問公司的名號,心想可能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在美國多的是,態度也就不再像原先那麼熱衷。「那麼韓先生要乘這機會好好見識一下,畢竟這種機會不多。」
「我會的。」他啜飲著香檳,早把馮運鵬的心思看得透澈。
聽著他們的談話,筱雨覺得小臉火辣辣一片。她真的不太喜歡男朋友那種貶低他人的口氣,好像對方如果不是財閥巨富,就不值得他攀交;不曉得韓拓心裡會怎麼想,更讓她羞慚的抬不起頭來。
她輕聲的乞求。「運鵬,我……我頭有點暈……可能是醉了,想到陽台那邊吹一下風可以嗎?」
「去吧!回去前我再去找妳。」說著,便走向一群正對目前兩岸三通的話題侃侃而談的企業老闆。
筱雨在心裡偷吁了口氣,放下才喝了兩口的香檳,打開通往陽台的玻璃門,雖然吹來的是悶熱的風,不過總比待在裡頭好。
陽台上沒有其它人,她可以放心的坐下,也可以不用顧慮形象,乘機脫下高跟鞋,讓雙腳得以呼吸新鮮空氣。
她和馮運鵬認識超過兩年,對於這段感情,她總是被動、不夠積極,反而是姑媽他們比她緊張,每隔一陣子就會詢問他們的進展。或許是遭遇過太多變故,她一向抱持著隨緣的態度,從不去爭取任何東西,難怪馮運鵬常說她沒有企圖心。從兩人開始交往,他就坦白的表示希望將來娶的對象能夠有助於他的事業,或許這就是她覺得沒有安全感的原因。
也許他們並不適合!
這個念頭不只一次出現在筱雨的腦海,她卻不知該怎麼開口,更怕說出口會惹惱愛面子的他。或許她就是太逆來順受,心裡有話總是不敢表達出來,就怕惹對方生氣,只知一味的忍氣吞聲。
喀啦!
玻璃門被人從裡頭推開,筱雨嚇了一跳,趕緊穿上高跟鞋。
「怎麼沒陪在妳男朋友身邊?」
韓拓執著酒杯,身上的西裝已經脫下,掛在臂彎上,一派輕鬆愜意,不過筱雨腦中的警鈴卻大作。
「我、我有點不舒服。」見到是他,她忍不住想躲開。
他靠在對面的欄杆上笑譫,「幹嘛每次見到我就這麼慌慌張張?我保證不會撲上去親妳。」
筱雨羞窘的怒斥,「你……你不要再跟我開玩笑了!」
「是、是,那我就正經點。」韓拓故意扮起嚴肅的表情,不過眼底的笑意很濃。「原來他就是妳的男朋友。」
她撇開頭不理他。
「看起來是個對事業很有野心的男人。」他搓了搓下巴說。
「有野心是件好事。」她頂了回去。
韓拓啜著香檳,透過玻璃門,看著積極周旋在政商名流之間的馮運鵬。「我沒說不好,只是像他那樣的男人並不適合妳。」
「你、你憑什麼這麼說?」她嗔惱的問。
「因為,他似乎不太尊重妳的感受,也不會顧慮到妳是不是真的適應這種場合。」
筱雨一臉驚訝,沒想到他竟看穿了一切。「你……」
「妳就像只誤闖叢林的小白兔,而他卻沒有善盡保護的責任,滿腦子只想著自己的事業。」韓拓目光深黝的笑睇著她,句句命中要害。「如果妳是我的女人,我會陪在妳身邊,不會把妳一個人丟在這裡……」
「他才沒有!」她臉色微變的插嘴。「他是代表公司來參加酒會的,當然要盡自己的職責去幫公司拓展業務,而我是個成年人,可以照顧自己,不需要他-直守在身邊。」
他壞壞一笑,「那如果我現在想對妳怎樣,妳能保護得了自己嗎?」
「你……你想幹什麼?」筱雨本能的往後傾,岌岌可危的掛在欄杆上。
韓拓頓時笑不可抑,「哈哈哈……」
明白自己被要了,她漲紅了小臉,「你以為這樣子很有趣嗎?」氣得筱雨當場要走人。
「別走!」他握住她的纖腕。
筱雨羞憤的想甩開他,「放手!」
「我想走了,要不要我送妳回去?反正妳也不喜歡應酬。」
她自以為凶狠的瞪他一眼,「不勞你費心,我男朋友會送我。」
「這樣啊!不如我們來做個試驗。」
「試驗?」
「對,妳過去跟妳男朋友說身體不太舒服想要先離開,看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韓拓笑得高深莫測,眼神帶著勾引和蠱惑。「如果他二話不說馬上送妳回家,那就表示我輸了,他確實很關心妳、很愛妳;但要是他捨不得走,甚至要妳自己搭出租車回去,妳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嗎?」
「我、我為什麼要配合你做這個試驗?」她根本不想知道這些。
韓拓望進她彷徨失措的眼底,「妳害怕?」
「我……我不……」筱雨咬緊下唇。
「還是妳認為你們之間的愛情禁不起考驗?」
她脫口而出,「當然不是!」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試試看呢?」他刻意慫恿。
她該試嗎?
在走回男朋友身邊的路上,筱雨心中的天使不只一次的在告誡她,如果她真的愛馮運鵬的話,就不該這樣試探他們的感情,那是不信任的舉動!但是心中的惡魔卻不斷的在她耳畔低語、催眠著……
筱雨幾乎想打退堂鼓了,知道結果又怎樣?並不能改變目前的狀況,只會讓自己傷心罷了。
沒有發現她來到身邊,馮運鵬正隨著某位商界大老批判政府的戒急用忍,以及遲遲不肯三通的政策,他很懂得見風轉舵,立刻附和著對方的言語,和其它人高談闊論。
她在他旁邊站了好久,馮運鵬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到來,讓她有些心灰意冷。對他而言,她到底是什麼呢?他的心裡究竟有沒有她?
「……運鵬。」筱雨遲疑的扯了下他的手,企圖引起他的注意。
馮運鵬回頭看她一眼,又繼續跟著大家哈哈大笑。
「運鵬,我……」
他終於整個人轉過來面對她。「什麼事?」口氣充滿不耐煩。
筱雨、心頭一緊,「我……」
「今天有許多企業家夫人、小姐都來了,妳要找機會去跟她們認識一下,反正都是女人比較好說話,這些對我們的將來絕對有好處。」馮運鵬也想利用她,畢竟她將來有可能成為他的賢內助,當然要幫助丈夫開創事業了,而且通往成功的管道是越多越好。
她鼓足勇氣撒謊。「可是……我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了。」
「什麼?」他眉頭皺起,臉孔也拉長了,迅速的將筱雨帶到角落。「怎麼會突然不舒服呢?要來之前不是好好的?」
因為不曾說謊,筱雨心虛了起來。「因為……前陣子得了重感冒,可能體力還沒完全恢復……」
馮運鵬環顧了下四周,看起來十分困擾。「可是酒會才進行到一半,我連份合約都沒談成,甚至還沒讓那些企業老闆認識我……妳知不知道今晚的機會相當難得?我好不容易才搶到手的……」
「那、那我自己搭出租車回去好了。」筱雨的心在滴血。
他很滿意她如此識大體。「這樣也好,等酒會結束,我再打電話給妳,妳先回去休息吧!」說完,便在筱雨頰上親了一下,然後又踱回那群金主之間,這一切讓她的心涼了半截,
失魂落魄的搭著電梯來到樓下大廳,飯店裡的冷氣似乎太強了,她覺得好冷,不自覺的抱住自己。
不該試探的!
如今這個假象已經被自己當場戳破,她該如何自處?付出去的感情已經收不回來了不是嗎?
「我說對了嗎?」韓拓嘲譫的聲音驀地響起。
筱雨紅著眼眶瞪視眼前這名擋住自己去路的可惡男人,唇瓣輕顫,「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她真是個大笨蛋!為什麼要照他的話去做?「我好後悔遇到你,我不要再看到你了!」
「我害了妳什麼?」他笑得理直氣壯。「我只是讓妳認清事實而已。難道妳不想看清楚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她眼中淚花亂轉。「我寧願什麼都不知道!」
「走吧!我送妳回去。」韓拓握住她的臂膀,強硬的帶著掙扎不休的她往門口走去。
「不要碰我!」
韓拓將她拖往停在外面的雪佛蘭,然後打開駕駛座旁的車門,將筱雨推了進去,她終於哭出聲來。
待雪佛蘭離開飯店的車道,在馬路上快速行駛,筱雨的啜泣聲依舊幽幽的在車內迴盪。
「嗚嗚……」
他一手掌控著方向盤,一手抽了面紙給她。「妳到底在哭什麼?是哭我不該出這種無聊的餿主意,還是哭那個姓馮的不該傷了妳的心?」
筱雨拒絕他遞來的面紙,從皮包裡拿出自己的。
「妳真的愛他嗎?」
她好氣他的獨斷獨行、自以為是。「這是我的事,你沒有資格過問……也沒有理由用這種方式試驗我們之間的感情!運鵬他……他只是太想成功,他並不是不關心我,他……」
韓拓泛出一縷森冷的笑意,「只有妳這種笨女人才會替他找理由。」
「你……你好可惡!」筱雨咬牙切齒。
他一臉莞爾,「妳就只會罵這句。」
「你……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別哭了!為了那種不懂得珍惜妳的男人掉眼淚是沒有意義的。」韓拓黑眸中透著森冷的寒意。「這世上不管是什麼樣的愛都是短暫而虛假的,早點認清這一切,就能減少受傷的機會。」
筱雨怔然了。「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不是嗎?」
她荒謬的看著不像在說笑的他。「當然不是。」
嗤笑一聲,韓拓不再說話,只是專注的看著路面。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筱雨揉著太陽穴,想減緩因為睡眠不足所引起的頭痛。昨晚原本以為可以早點上床睡覺,想不到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過了午夜十二點,馮運鵬總算良心發現,打電話來詢問她的身體情況,卻也無法讓她安心入睡,滿腦子浮現的全是韓拓那張譏諷的神情。
即便她不斷的告訴自己不要管那個男人究竟在想些什麼,卻仍然忍不住去想他說的那句話,這麼偏激、這麼憤世嫉俗,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昨晚沒睡好?」劉卉如吃完一盒排骨便當後,打算進攻奶油泡芙。
筱雨臉色有些蒼白。「嗯。」
「夏董那件CASE怎樣了?」
她苦笑一聲,「對方一直不肯賣,所以就懸在那兒。」
劉卉如舔著手指上的奶油,吃得兩頰鼓鼓的。「我們老闆跟夏董的交情不錯,要是這件CASE沒有成交的話,說不定遭殃的就是妳。」
「我?」
「沒錯,就是妳!侯宇勝一定會把錯全算在妳頭上,要妳以死謝罪。」她形容的是有點誇張,卻不是不可能。
筱雨嚇了一跳,「怎麼可能?我只是個助理……」
「那我們就等著瞧好了。」嗯,好吃,還是小熊森林的甜點最好吃了。
這時,廖玉穗表情凝重的來到她的座位旁邊,帶點質問的口吻。「筱雨,我聽說邵先生最近在追『女媧』的蘇穎嵐,這件事是真的嗎?」
她頓了一下,「呃,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
「邵先生明明知道『女媧』和我們公司是死對頭,這幾年互相競爭,他怎麼會反過來去追求敵人呢?」廖玉穗因為妒意而氣憤難平。「我絕對不能接受!」任何女人都可以,唯獨那個姓蘇的女人不行!」
劉卉如差點把嘴裡的東西噴出來。「邵先生要追誰,幹嘛還要妳同意?真是笑死人了。」
「妳這個死肥婆!」她口不擇言的罵道。
「哈哈!終於露出真面目了吧?」劉卉如得意的指著她,「平常老愛裝出一副柔弱可憐的模樣,騙騙那些笨男人,要是讓邵先生看到妳現在這副潑婦樣,看妳的臉要往哪裡擺。」
廖玉穗恨不得撲上去掐死她。「死肥婆,妳給我閉嘴!」
「我偏不閉,妳能怎樣?」
這次她真的付諸行動了。「我要掐死妳!」
「好哇!看誰掐死誰。」
「侯先生找我?」
走進上司的辦公室,筱雨看他臉色慍怒,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侯宇勝的眼袋似乎更腫了,嘴角也垂得低低的。「待會兒跟我出去一趟。」
「要去哪裡?」
他橫睨她一眼,「當然是親自去跟夏董道歉。」
筱雨茫然的看著他。
「妳沒把我交代的事情辦好,難道不應該負起責任嗎?」侯宇勝說得尖酸刻薄,意有所指。「別擺出一副我欺負妳的樣子,想要在職場上工作沒這麼容易,還是妳想去找某人訴苦?」
她垂下臉,強忍淒楚。「我、我沒這麼想。」真讓劉卉如猜對了,上司居然要她這個助理負起所有的責任。
「沒有最好。」他哼道。
回到座位收拾桌上的資料,心情低落到谷底。
十分鐘後,侯宇勝走了出來,筱雨乖乖拿了皮包跟在後面。她沒見過夏董,只知道他是「興隆纖維」的董事長。夏家在迪化街可是赫赫有名的家族,在日據時代更是知名的紡織布匹商賈,在大稻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平日除了公事,還喜歡打打小白球,另外就是搜集古代兵器,「盤古」會不定期的將這類的情報轉達給他。一想到要面對這樣的大人物,筱雨手心不禁直冒冷汗。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4 20:53:20
第五章
走進這棟玻璃帷幕大樓,筱雨和上司在秘書的帶領下,來到夏董事長的辦公室。
筱雨低著頭,站在沙發旁邊,傾聽著上司和對方的談話內容。
「……真的很抱歉,夏董,那把戰國鎏金稜紋青銅劍的主人真的很難纏,不管我開多少價錢,對方就是不肯點頭答應,我也親自拜訪他好幾次,都吃了閉門羹。」侯宇勝意圖替自己的無能辯解。
夏晉隆開口了。「這位小姐是……」
「她是我的助理,都是我的疏忽,一開始就不該派她去跟韓先生接觸,才會留下不好的印象,等我想要亡羊補牢已經太遲了,真的是很抱歉。」他厲聲低喝:「丁小姐,還不快點跟夏董道歉!」
她震了一下,連忙彎腰。「對不起!」
「算了。」以夏晉隆的地位,不會跟個小助理一般見識,沉吟一下,「這把戰國鎏金稜紋青銅劍,我已經找了快二十年了,現在終於知道它的下落,說什麼都非得到不可,不如我親自去跟對方談。」
侯宇勝忙不迭陪笑,「是啊、是啊!對方看夏董居然親自出馬,表現得這麼有誠意,說不定就改變主意了。」
「他絕對不會賣的!」筱雨衝口而出,想要收回已經來不及了。
果然,侯宇勝臉色丕變。「妳在說什麼?!」
「妳怎麼知道他絕對不會賣?」夏晉隆沉聲的問。
筱雨瑟縮一下,盯著自己的鞋尖。「因為……因為那把劍對他來說具有很深的意義,所以他絕對不會賣。」
「是這樣的嗎?」
她輕輕頷首。「是的。」
「妳……」侯宇勝快氣瘋了,沒想到她會扯自己後腿,早知道就不帶她來,真是氣死人了。
夏晉隆冷冷低笑一聲,「丁小姐,這世上所有的東西都是可以待價而沽的,我相信那把劍也不例外。」
這麼狂妄的口氣出自一個大企業老闆的口中並不足以為奇,不過卻讓筱雨有些反感。她不由得想起韓拓在提到那把劍對他的重要性時,眼神交雜著愉悅和痛楚,連她這個外人都能感受得到,那絕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
「你錯了。」她小聲的說。
「妳說什麼?」
侯宇勝急得冷汗直流,「丁小姐,妳在胡說什麼?」
領悟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筱雨有些慌張,絞著皮包的背帶。「對不起,我……」她是怎麼搞的?差點就得罪了公司的大客戶。
「我哪裡錯了?」已經很久沒有人敢當面指責他了。
「夏董,你沒有錯,錯的是我這個助理,不該在這裡大放厥詞,我馬上叫她走。」侯宇勝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試圖挽救眼前的窘境。「妳還不快走!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
站在權力的高峰上,已經讓夏晉隆很少聽到真心話。「我倒想聽聽看這位丁小姐有什麼特別的見解。」
「可是夏董……」侯宇勝臉皮抽搐。
夏晉隆瞅著始終低著頭的女子。「丁小姐……」
「呃?」基於禮貌,筱雨不得不抬起頭看著對方的臉。這也是她從進門到現在,第一次正眼看清這位縱橫商場的大企業家的五官,雖然沒有姑丈的溫文儒雅,不過仍然可以想像得出年輕時絕對是個翩翩美男子。才短暫的幾秒,她的眼睛開始有些不適,出現許多搖晃的影像,讓她本能的眨了幾下眼皮。
當筱雨再度將焦距對準他時,果然又看見幻覺。
倏地,明眸陡地睜大--
她看見一張極度憤怒的男性臉孔,臉孔的主人正是夏晉隆,只不過比現在年輕許多,他的嘴巴不斷的張闔,正衝著她叫囂怒罵,可是她聽不到聲音!
筱雨呼吸急促的瞪著眼前的幻覺,全身僵硬,無法動彈,自然不知道她的上司因為她遲遲沒有開口回話,相當的不高興。
幻覺中的夏晉隆又吼了幾句,然後舉起右手,一巴掌甩向她。
「喝!」倒抽一口涼氣,筱雨本能的退後,想要避開甩下來的巴掌。
「丁小姐,妳在幹什麼?」侯宇勝怒斥精神恍惚的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感到顏面盡失。「夏董在問妳話,妳在發什麼呆?」
她摀住雙眼,讓她害怕得不敢再看。
「對不起,我……」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又會產生這種莫名其妙的幻覺?
侯宇勝連忙向夏晉隆哈腰賠罪。「我這個助理沒見過世面,連話都不會說,我回去之後會好好管教。」
喀啦!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董事長,老董來了。」秘書進來通報。
聽到已經退休的父親忽然來到公司,夏晉隆馬上起身,走向剛踏進門的老人,身材略矮、頭髮稀疏,連走路都得依靠枴杖,很難想像他當年的意氣風發。「多桑,今天怎麼有空來公司?」
老人拄著特別請專家打造的枴杖,一路敲進辦公室。「沒事就來走一走,沒打擾到你工作吧?」
「沒有。你一個人來的嗎?」夏晉隆攙著已經不復以往健朗的父親走向沙發。
「你的膝蓋剛動過手術,醫生不是叫你要多休息?」
老人不在意的揮揮手,「等我死了就可以休息個夠了。他們是……」
「他們是『盤古』的人,正要走了。」
侯宇勝聽懂這個暗示,連忙提起公文包,「是,老董事長,我們要回去了,改天再來拜訪您。丁小姐,妳還愣在那兒幹什麼?丁小姐?」
淚,像雨一樣,怎麼也停不下來。
她想要阻止,卻無法把開了閘的眼淚關掉。
這個老人到底是誰?
為什麼看到他會讓她這麼難過?
劇烈的刺痛旋即襲來,讓她臉上的血色褪盡。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筱雨一臉驚駭的用雙手蒙住雙眼,痛苦的跪倒下來,口中發出驚恐的哭聲。「好痛……好痛……」
做完一系列的檢查,筱雨被護士用輪椅推回健保病房。
「還需要什麼嗎?」
筱雨依舊閉著眼皮,她怕再承受那種疼痛。「不用了,謝謝。」
「那如果有不舒服,就按鈴叫我。」護士說完便走了。
摸索的爬回病床,筱雨才敢稍稍洩漏心中的恐懼。
都已經過了整整十四年了,難道是移植的眼角膜再度出了問題?
她會失明嗎?
要是真的看不見,以後的生活該怎麼辦?十歲那年,因為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以為就算失明了也沒什麼差別,根本不曉得害怕;現在不同了,她不想成為姑媽和姑丈的包袱,得終生依靠他們來生活。
「為什麼會這樣?」當初醫生還斬釘截鐵的說絕對沒問題,也沒有出現任何排斥現象,可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幻覺卻一再出現。「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到腳步聲來到床頭,有人靠近自己。
「筱雨。」
認出聲音的主人,她擠出笑容。「表哥,你來了。」
邵允澤坐在床上,審視著她強顏歡笑的小臉。「都檢查過了嗎?」
「嗯。」筱雨意志消沉的低吟。
他眉頭深鎖,「醫生怎麼說?」
「初步檢查還找不到原因。」她困難的牽動嘴角,「表哥,你千萬不要告訴姑媽他們,我不要他們擔心。」
摸了摸她的頭,邵允澤笑歎,「這種事怎麼可以不說?要是我知情不報,會被我媽打死的。我已經打電話回去,他們會搭晚上七點半的飛機上來。」
筱雨好內疚。「表哥……」
「妳不要多想,聽醫生的話,把原因找出來才是最要緊的。」邵允澤端詳她的眼皮,「眼睛還不能張開嗎?」
「我只是有點怕……」怕萬一張開,發現真的看不見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只能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沙子裡。
他可以體會她的心情。「那就不要勉強,我去跟醫生談一談,待會兒再過來,不要胡思亂想了。」
「嗯。」目前她的心很亂,也只能這樣了。
晚上九點多,病房裡傳來丁兆蘭的哭聲,她從機場直奔醫院,一進病房就抱住外甥女,哭到心都快碎了。
「嗚……怎麼會這樣?老天爺真是瞎了眼……嗚嗚……筱雨,妳的命怎麼會這麼苦啊……嗚……」
邵士庭喉頭微梗的安撫太座大人。「這裡是醫院,不要吵到其它病人……」
「允澤是怎麼辦事的?」她抹著淚水,氣沖沖的數落。「居然讓筱雨住在健保病房,跟那麼多病人擠在一問,這樣怎麼安心休養?你去護理站跟他們說我們要轉到頭等病房。」
筱雨擤了擤鼻水,微瞇著眼,想看清她最愛的親人,卻只有模糊不清的影像。「姑媽,我在這裡就好了。」
「可是這樣總是不方便,妳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把眼睛治好最要緊。」丁兆蘭心疼的捧著她那張秀致的濕潤臉蛋。「乖!聽姑媽的話。」
深知太座大人脾氣的邵士庭歎了口氣,「筱雨,妳就聽妳姑媽的,不然她準會沒完沒了。」
丁兆蘭白了丈夫一眼,「知道就好。」
「嗯。」筱雨乖巧的點頭。
「那你就快去跟他們要一間頭等病房。」使喚完了丈夫,丁兆蘭左顧右盼,都看不到兒子的蹤影。「允澤呢?他怎麼沒待在醫院照顧妳?」
她握著姑媽的手,「表哥去幫我買吃的,應該快回來了。」
「都幾點了還沒吃晚飯,妳這孩子就是這樣,得要有個人在旁邊看著才行,瞧妳比上次回來時又瘦了一圈。」丁兆蘭疼惜的摸摸她的臉、她的手,「妳乾脆把工作辭了,跟姑媽回家,有妳姑丈的退休金足夠我們全家過了,何必為了兩萬多塊的薪水這麼辛苦。」
筱雨的決心有點動搖了。
最近的確遇到太多事,工作不順心,加上馮運鵬對她的冷淡和忽略,都讓她身心俱疲,好想躲回親人的懷抱,不再去想那些煩人的事,可是……她告訴自己不能這麼自私,姑媽和姑丈養大她已經仁至義盡了,她沒道理繼續依賴他們。
「媽,妳不要又來了。」才進病房就聽見母親的話,邵允澤忍不住插嘴。「筱雨有她自己的想法,妳不要強迫她……我買了菠蘿海鮮炒飯,味道還不錯,多少要吃一點才有體力。」
她對著邵允澤的方向微笑。「謝謝。」
丁兆蘭幫她把便當盒蓋打開,「筱雨,姑媽明天就幫妳煮一些喜歡吃的過來,比較有營養,外面的東西又鹹又油,對身體總是負擔。」
「當然好了,我也好想念姑媽做的菜。」她嘴巴甜得很,讓丁兆蘭笑得合不攏嘴,趁著筱雨吃飯的時候,把兒子拉到病房外頭。
「醫生怎麼說?」
邵允澤表情凝重,「醫生也檢查不出原因,眼角膜也沒問題。」
「沒問題怎麼會突然痛成那樣?我還是親自去找醫生問個清楚。」
他將急驚風的母親拉了回來。「媽,醫生已經下班了,要問也得等到明天,妳先不要衝動,筱雨心裡一定也很害怕,要是妳不冷靜一點,會影響到她的心情。」
丁兆蘭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我知道了啦!」
「今晚妳和爸就住在我那兒,晚上我待在醫院陪筱雨,你們等到早上再過來。」
她點頭,「也只好這樣了。」
由於邵允澤早上還要去見個很重要的客戶,筱雨擔心延誤到他的工作,急著催他離開。
「我媽大概九點多會過來,要是有事,妳可以叫護士。」因為換到頭等病房,剛好斜對面就是護理站,相當方便。
筱雨失笑,「表哥,我知道,你快去吧!」
「那我走了。」邵允澤心想不過一個多小時,應該不會有什麼事,這才先行離開醫院。
吃完三明治和豆漿,小心翼翼的走到廁所刷了牙,雖然視線還是有點矇矓不清,不過情況已經比昨天好多了,讓筱雨忐忑不安的情緒消弭不少。
走出廁所,站在窗前,眺望樓下的景物,直到眼睛酸了,才想回病床上躺著休息。這時,五樓的電梯門開啟,西裝筆挺的馮運鵬匆匆趕來。
「請問有位丁筱雨小姐住在哪間病房?」
他找到護理站,詢問正在整理病歷的護士小姐。
「丁筱雨……喔!」護士小姐看了下櫃檯上的住院資料,然後指著斜對面的方向。「有,就在那問503病房。」
馮運鵬道了聲謝。「不好意思,能不能再請教一下,她是生了什麼病?」
「她的眼睛不太舒服,醫院目前正在幫她做進一步的檢查。」她也只能透露這些了。
「謝謝。」因為昨天打了一天的手機都打不通,剛剛他打電話到「盤古」,比較早來的同事接到電話,這才告訴他筱雨住院的消息。
走進頭等病房,果然覷見筱雨斜臥在病床上,眼皮緊閉,似乎睡著了,將買來的花擱在桌上,窸窸窣窣的聲音讓有所警覺的她睜開明眸。
「……運鵬?」花了好幾秒,她才認出他的身影。
他明顯的吁了口氣,「妳還看得到我,我真是快擔心死了。」
筱雨心中一柔,原來他還是很關心她的,原本的些微怨懟也跟著煙消雲散。「你怎麼知道我住院了?」
「妳公司的同事說的。眼睛還好吧?」馮運鵬仔細打量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見映在瞳孔中的自己。「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以前怎麼沒聽妳說過眼睛有什麼毛病?」
「呃,也沒、沒什麼。」
馮運鵬很善於察言觀色,馬上狐疑的睨她,「真的嗎?沒有騙我?」
「我……」
他口氣微慍,「究竟是怎麼回事?妳是不是隱瞞了我什麼?」
「沒有,真的。」筱雨閃躲他的目光,不敢正視他。
見她拚命躲避的模樣,可見其中必定有鬼,讓他更想挖出秘密。「妳不說沒關係,我去問邵允澤。」
「運鵬!」她情急的叫住他,「不要問表哥,我告訴你就是了……其實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曾經動過眼角膜移植手術……」於是筱雨把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心想他們將來如果真的有結果,就不該對他有所隱瞞。
一臉震驚的馮運鵬看著她,腦子還無法接受事實。「那、那現在是當初移植的眼角膜出了問題?」
筱雨怯怯的笑了笑,「我也不清楚,醫生還在評估,不過我想應該不是才對,因為我現在又慢慢恢復正常了,你不要擔心。」
「為什麼之前從來沒聽你們說過?」他有些責備的語氣。
她一時語塞。「因為……因為我以為沒事……」
「可是現在出事了。」馮運鵬沉下臉說。
「對不起。」
馮運鵬來回踱著步,「醫生早上會來巡房嗎?」
「大概會吧!」
他提醒自己要沉住氣。「那妳就問清楚,萬一真的是眼角膜的問題,看是要開刀,還是想辦法再移植另一對新的,總之一定要治好。」
筱雨柔順的頷首。「我會問醫生的。」
「那我先去公司上班了,晚點會再過來。」說完,不等她把話說完,便跨著大步往門口走。
「運鵬、運鵬……」她連喚了他兩聲,馮運鵬走得更快,活像後頭有鬼在追似的。是她太敏感了嗎?她總覺得他的反應不大對勁,讓她有些惴惴不安。
沒過多久,丁兆蘭從兒子的住處提著保溫餐盒來了。
「筱雨,剛才我在樓下看到運鵬,叫了他好幾聲都沒聽到。」
她扯了下唇角,「他大概急著去上班,所以沒聽到。」
「難得這孩子一大早就跑來看妳,真是有心。」
姑媽的話讓筱雨聽得心都酸了。
有時她真的不懂,他們真的在談戀愛嗎?
為什麼她一點都感覺不到?
「姑媽,當年妳和姑丈是怎麼認識的?」她幽幽的問。
丁兆蘭抿嘴一笑,「我們那個年代當然是靠相親,或者是媒人介紹,可不像你們現在是自由戀愛。」
「妳第一眼看到姑丈就決定要嫁給他嗎?」
她拉把椅子過來,「當然不是,我的個性比較活潑外向,妳外公外婆怕我嫁不出去,就安排我去跟人家相親,第一次看到妳姑丈,他就像根木頭一樣,連話都不會說,看到女人還會臉紅,讓我在心裡偷笑半天,心想怎麼會有女人喜歡他?沒想到最後卻嫁給他了。」
筱雨聽得津津有味。「那姑媽是什麼時候發現喜歡姑丈的?」
「這個啊!」想到往日的回憶,丁兆蘭忍不住露出屬於少女的嬌羞。「其實是妳外公外婆中意他,覺得他人很老實,又是個老師,是個不錯的對象,我受不了他們的嘮叨,才勉強跟他出去約會。直到有一次我生病發燒到快四十度,卻死也不肯去診所給醫生看,家裡的人都拿我沒轍,結果他一來,什麼話也沒說,就把我扛在背上,直接去找醫生,大家都被他嚇到了,沒想到看起來脾氣溫溫的男人,居然這麼有魄力……呵呵,因為這樣,我才真的對妳姑丈動了心。」
「好浪漫喔!」筱雨聽了不禁嚮往。
丁兆蘭捂著紅紅的臉,「哎呀!年紀都一大把了,真是羞死人了。」
「我真的好羨慕姑媽和姑丈的感情。」
她有感而發。「其實我和妳姑丈也是經過不少波折才有今天,不過只要兩個人都有心想經營這段婚姻,就還有得救。」
筱雨想到她和馮運鵬……
他們之間真的有將來嗎?
「……您的電話將轉到語音信箱……」
聽到手機傳來重複的留言訊息,筱雨失望的將手機關掉。今天是星期天,運鵬說不定還在忙著公事吧!
出院已經兩天,醫生最後的結論是眼角膜沒有任何異狀,姑媽他們總算放心的回高雄。或許真像醫生所說,是工作壓力造成的幻覺,還要她盡量放鬆心情,而她的眼睛也確實能正常的視物了。
乾脆把工作辭了,上司說的沒錯,她真的無法勝任目前的工作。
這個想法一次比一次強烈。
來到敦化南路上的誠品書局,在琳琅滿目的書籍分類當中找到有關心理學類的作品,筱雨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只是心裡的疑問一直找不到答案,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待了快一個小時,筱雨一無所獲的離開。
當筱雨正想往忠孝東路的方向走,不經意的,看見站在對面馬路上的韓拓,他正在和人講電話,並沒有注意到她。
她遠遠的看著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隔了這麼遠卻一眼就能看見他?那種似曾相識的怪異感受又湧上心頭,就像遇到很久不見的老朋友,好懷念。
怔忡之間,筱雨的雙腳有了自己的意識,開始往前走,想要橫越馬路……
嘰!
刺耳的煞車聲讓她一下子從恍惚中驚醒,不禁愀然變色,發現自己差點就慘死在車輪底下,登時嚇出一身冷汗。
「妳想自殺也不要找我!」
BMW座車的車主探出車窗破口大罵。
「對,對不起。」驚魂未定的筱雨怔怔的低喃,看著BMW氣噗噗的開走,此時對面的男人已經衝了過來。
「妳剛才那樣很危險,難道妳不知道嗎?」韓拓下顎縮緊,劈頭就吼。
因為受到驚嚇,讓她本能的自我防衛。
「還不是要怪你……」
韓拓愣了一下,旋即轉怒為笑,興味十足的瞅著她,「我?」
「不跟你說了。」筱雨轉身要走。
他自作主張的擁著她的肩頭,「該不會是看到我在對面,急著想來找我吧?我不知道妳這麼想念我呀!」
筱雨推他一把,嬌斥。「我才不想你!」
「可是我很想妳怎麼辦?」
「那是你的事!」每次遇到他準沒好事。
韓拓笑睨著她窘憤的神情,看得他更是心癢癢的。「今天是假日,沒跟男朋友出去約會?」
她回眸怒嗔,「不要跟著我啦!」
「我也想往那邊走,怎麼會是跟著妳呢?」
筱雨嬌啐一口,「你剛剛才從那邊過來,你想騙誰?」
「原來妳這麼注意我,我好感動。」
「你……」
他就是喜歡被她瞪。「我知道有間餐廳的下午茶點心不錯,能有這個榮幸請妳賞個光嗎?」
「不要!」筱雨毫不留情的拒絕。
韓拓早就猜到她會這麼說,還是厚著臉皮纏著。「這麼絕情?」
「哼!」她再不擺臉色給他看,真以為她好欺負。
才這麼想,卻見到從紅屋牛排館出來一男一女,在瞥見男人的臉孔時,小臉頓時白了……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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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4-4 20:53:44
第六章
慇勤的幫身旁的嬌嬌千金女提著好幾袋才剛採購到手的戰利品,說盡甜言蜜語討她歡心,總算讓她心花怒放,馮運鵬不知又說了什麼笑話,逗得千金大小姐笑得更是花枝亂顫。
「……你好討厭!」
甜膩的女子嬌嗔傳進筱雨耳中,讓她難堪的想裝作沒看到。
韓拓伸手扣住她的腰,不讓她臨陣脫逃。
「不過去跟妳男朋友打聲招呼嗎?」
她本能的搖頭。「不。」
這時,馮運鵬隨意的往身後瞟了一眼,正要轉回去,陡地臉色遽變,硬生生的又轉了回來,瞪著泫然欲泣的筱雨。
「妳、妳怎麼會在這裡?」他先是吃驚,接著眼神透著心虛,為了虛張聲勢,打算先聲奪人。「難道妳偷偷跟蹤我?」
筱雨瞅著他身邊的女子,腦子一片空白,不知該做何反應才好。「沒有,我、我只是……」
「我們正好也在約會。」韓拓可是相當樂意的替她把話說完,這下子卻讓筱雨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胡說!你怎麼可以……」
馮運鵬臉色一沉,輪流看著兩人。「原來是這麼回事。」
「不是這樣的!運鵬,你聽我說……」她急得掉下淚來。
他眼底躍動著兩簇狡光,抓准機會,順水推舟。「這樣也好,我們就各取所需,省得我還要找理由來跟妳提出分手。」
「分、分手?」筱雨驚白了臉。
「沒錯,我們分手吧!」
筱雨小嘴微張,淚水盈睫的看著他。
「我們走。」馮運鵬擁著身份嬌貴的千金女,踏著勝利的腳步走了。「現在證明為了妳,我可以什麼都不要了……」
後面的話雖然聲音不大,筱雨卻聽得一清二楚。
她垂下頭,雙肩微微抖動。
「妳流再多的眼淚,他也不會回到妳身邊的。」韓拓諷笑一聲。「他在跟別的女人交往,妳真的感到意外嗎?那麼妳也未免太遲鈍了……」
啪!
一記力道下大的巴掌,卻很清脆的響起。
「我可以忍受他跟我提出分手,卻無法忍受你污蠛我。」她淚水潸潸的怒瞪他,「這麼玩弄別人真的讓你很開心是不是?那麼請你去找別人,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韓拓臉色一整,跨著大步,追上哭著奔離的小女人。「筱雨!」
「走開!讓我走!」筱雨捶打著他的胸口。
他任由她發洩個夠。
筱雨捶到手都酸了疼了才住手。「嗚嗚……」
「不要哭了。」他張臂抱住她哭到全身抽搐的嬌軀。「對不起,我跟妳道歉。我不是想玩弄妳,只是……」只是什麼呢?嫉妒嗎?還是氣那個姓馮的不懂得珍惜她?所以才想幫她斬斷這條情絲?
她將淚顏埋在他胸前,抽搐漸漸停止。
「唉!從來沒有女人打過我巴掌,妳是第一個。」韓拓誇張的歎氣,讓筱雨憤而仰起小臉。
「明明是你太過分……」她也是第一次打人。
韓拓勾起一道笑弧,「好、好,都是我的錯,是我太過分了。」
她不好意思的抹了抹臉,「算了。」
「這麼輕易就原諒我了?」他打趣的問,「妳的性子真是太好了,難怪被別人吃得死死的。」
筱雨白他一眼,抽噎的反擊。「你是在說自己嗎?」
「呵呵!」韓拓笑得有點欠扁。
她覺得好丟臉,居然在人來人往的馬路旁哭成這樣。「我要回去了。」
「我送妳。」
「不要!」
韓拓就是看準她拿他沒轍。「妳就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嘛!」
「不要這樣啦!」筱雨很擔心又被熟人看到。
「那妳就答應我。」
「你……」
「好不好嘛?」
「好啦、好啦!」
她真是被他吃定了。
掛上電話,筱雨兀自發著呆。
「待會兒我們去吃牛肉麵好不好?」快要到中午吃飯時間,劉卉如開始呼朋引伴,準備去大快朵頤。
其它同事也紛紛響應。
「筱雨,妳呢?」
她怔了一下,「呃,什麼?」
「我問妳要不要跟我們去吃牛肉麵?妳不是喜歡吃王記的牛肉湯餃嗎?」
筱雨歉然的笑了笑,「對不起,卉如,我中乍跟人家約好了。」剛才那通電話就是馮運鵬打來的,原以為不會再見面,想不到他卻主動打電話給她。
「跟男朋友?」
「嗯。」
劉卉如聳了下圓肩,「那就算了。」
筱雨在心中輕歎,心思又回到方纔那通電話上。聽馮運鵬的口氣似乎不大高興,說要分手的是他,他究竟在氣什麼?
終於等到中午十二點,筱雨來到附近的連鎖咖啡店,點了焦糖瑪琪朵,隨意找了位子坐下,直到過了半個小時,馮運鵬才姍姍來遲。
「你要喝什麼?我去幫你點。」她柔怯的問。
馮運鵬解開西裝扣子坐下,將手機放在桌面上。「不用了,我把話說完就走。」
她「噢」了一聲,不敢多問,這時才注意到他左眼角下有塊淡淡的瘀青。「你的臉……怎麼了?」
「還不是拜妳所賜。」他伸手輕觸了下還感到疼痛的部位,可見那一拳的力道有多大。
筱雨一怔,「我?」
「昨天我有個應酬,結果遇到了邵允澤,他知道我跟妳分手之後,就動手揍我。」當著那麼多客人的面讓他難堪,這口氣教他怎麼吞得下。
「你是說表哥他……」筱雨一臉錯愕,以表哥疼愛她的程度,確實有可能這麼做。
他嗤哼一聲,「要不是看在他和我的老闆是朋友,我早就對他不客氣了。我今天約妳出來就是要跟妳講清楚,大家好聚好散,反正妳身邊也有別的男人,就不要再硬賴著我。」
「運鵬,你真的誤會了,我跟韓先生只是……」
「我看得出來那個姓韓的對妳有意思,妳又不是古代的女人,要什麼三貞九烈、從一而終,況且我們連訂婚都沒有,妳也不要非認定我不可。」馮運鵬只想盡快甩掉她,跟她分得一乾二淨,不要妨礙他的前途。「否則妳這樣只會增加我的困擾,對彼此都沒有好處。」
「我、我讓你很困擾?」她紅了眼眶,不敢相信他會這麼說。
馮運鵬眼神透露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厭煩。「不要這樣好不好?讓其它人看到還以為我對妳始亂終棄,我們真的不適合,勉強湊在一起只會造成悲劇。」
「告訴我,這跟我的眼睛是不是有關係?」
他明顯的愣了愣。「妳……」
筱雨悲傷的覷著他,看來並不是她太敏感、想太多。「那天你到醫院探病,雖然你沒有表現出來,不過我可以感覺得到,你很在乎我曾經動過眼角膜移植手術對不對?」
不是!求求你說不是!
「呃……既然妳都知道了,我也不想否認。」馮運鵬索性跟她把話都挑明了。
「沒錯!這麼重大的事,妳在我們開始交往的時候,就應該跟我坦白,而不是等到現在。」
她心頭一涼,「醫生說我的眼角膜真的沒有問題……」
「可是他能擔保一輩子都沒事嗎?」一句話堵得筱雨無言以對。「要是真的沒問題,妳怎麼會無緣無故的緊急送醫檢查?萬一哪一天妳發現自己看不見了,怎麼辦?」
她被他問得啞口無言。
這種事的確是誰也無法保證。
沒錯,他顧慮的也沒錯……
馮運鵬深知她心腸軟,抓准她的性情,軟硬兼施。「筱雨,妳也知道我出身在大家庭,我爸媽就生我這麼一個兒子,他們對我有很大的期待,我想要闖出一番事業,讓所有的親戚朋友刮目相看。這些妳都很清楚,要是我們真的結婚,而妳突然瞎了,連料理家務都沒辦法,更別說將來還要照顧孩子了,到時會害得我無法專心工作,那我這一輩子都甭想出人頭地了,妳也不希望我變成那樣對不對?」
筱雨喉頭一梗。
總而言之,他就是不想娶個有可能成為瞎子的女人為妻,那會妨礙他的前途、他的事業。
從以前她就知道男朋友心目中的妻子人選是要能幫他飛黃騰達的女人,對她的表現總是不甚滿意,老嫌她放不開、也不夠能言善道,只是當他把話挑明了,竟是如此傷人。
他輕咳一下,放低姿態。「筱雨,為了大家好,我們還是可以當普通朋友,至少我們交往到今天,我沒碰過妳一根寒毛,已經算很對得起妳了。」幸好沒跟她上床,不然這下甩都甩不掉了。
這麼殘酷的話,他怎麼說得出口?
筱雨顫抖的柔荑把裙子都捏縐了,淚水一滴一滴的落下。
「妳不要只是哭……」馮運鵬自認好話已經說盡。「我知道妳是個善良的好女人,不會強人所難,一定也不希望邵允澤為了我們分手的事,在我老闆面前挑撥是非,破壞我在我老闆心中的形象……」
原來他擔心的是這個。
她的心好痛!
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還要傷她到什麼程度才甘心?
「你說夠了沒?!」
馮運鵬沒料到她會對自己高聲吼叫,霎時呆住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受夠你的侮辱了!」筱雨倏地站起來,將焦糖瑪琪朵從他的頭上淋下去,小臉一凜,「從今以後,我不想再見到你,再見!」
這種發洩的滋味真是太棒了!
衝出店外,臉上的淚水沒有停歇,可是她不後悔這麼做。
工人在前面的庭院走來走去,敲敲打打的聲音簡直快要讓韓拓抓狂了,只好抓起手機打給罪魁禍首。
「……我又沒有拜託你,你給我叫他們回去!」他拉開嗓門大吼。「我只住三個月,你叫他們把那些花花草草搬來,到時還不是死光光……不用你派人來幫我照顧……你只要叫他們滾就好了。」氣得把手機都摔了。
韓拓岔開大腿,兩手扠在腰上,怒視忙著打木樁、搭木架的工人,鐵青的臉色讓他們一個個頭皮發麻,有種性命不保的感覺。不過,他們只是聽命行事,吃人頭路,沒把事情辦好,對上頭無法交代。
「咳,我說韓總,反正這些都是公司的產品,如果連自己人都不用,怎麼說服客戶,你說對不對?」被手下推出來送死的工頭冷汗涔涔的說。「何況為了佈置這裡,董事長還親自設計,花了不少心血。」
他冷哼一聲,「只要你們能夠讓我聽不見半點聲音,看不到你們每一個人,愛怎麼弄我都不會管。」他才不想把自己住的地方搞得像一座花園,雖然在園藝造景公司工作,並不代表就喜歡捻花惹草。
工頭笑得比哭還難看。「韓總,你這不是開玩笑嗎?」
「我像在開玩笑嗎?」
「是不像。」工頭好無奈。「要不然你就戴上耳機聽音樂,再把拉門關起來,在屋裡吹冷氣不是很好,就當我們全都不存在就好了。」
工人們紛紛點頭如搗蒜。
韓拓陰陰的冷笑,「等我把你們一個個踹出去,就統統不存在了。」
就在他要付諸行動,大家準備各自逃命之際,冷不防的瞄到站在紅色門框外的纖影,先是一愣,隨即踱向她。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的筱雨,一回神,人已經在陽明山上,看到韓拓走近,反倒慌得想逃。
他一個箭步追上去。「既然來了,幹嘛又要走?」
「你看起來很忙的樣子,我還是回去好了。」她不想讓他看到這副遭人遺棄的狼狽模樣。不料一隻大掌掬起她的小臉,強迫她轉過去。「你……」
映入眼簾的是張脆弱蒼白的臉蛋,讓韓拓不自覺的擰了眉,「妳知不知道妳現在這個樣子比鬼還難看?」
若希冀他會說些好聽的話來哄她是不可能的。「我要走了。」
「跟我進來!」他粗魯的將她往屋裡拖。
筱雨踉蹌一下,不得不跟著他。
在場的工人總共七、八雙眼睛瞪著他們看,讓她有些難為情。
他怒眸一瞪,「看什麼?還不快去做事!」
「韓總,你的意思是說不趕我們走了?」工頭宛如拿到了特赦的聖旨,笑到見牙不見眼。「大家聽到了沒有?快點工作!」
兩人進了屋內,韓拓將拉門關上,杜絕窺視的目光。
「我不想打擾你……」
韓拓橫她一眼,「從妳第一天踏進這裡,就已經打擾到我了。」從來沒有女人讓他動過心,讓他軟弱過,而她卻讓他破了例。
這句話觸痛了筱雨尚在淌血的傷口。
「對不起……」原來她的存在始終造成別人的困擾。
她將濕答答的淚顏埋在掌心中,哭得泣不成聲。
「妳……」韓拓用子爬了下頭髮,似乎在克制著什麼,心中低咒一聲,才張臂將她攬進懷中,「不要哭了。」
筱雨嗚咽一聲,積在心頭的委屈像決堤的洪水,盡情的發洩出來。「嗚……嗚嗚……他可以不愛我……可是不能這樣傷我……」
「又是為了那個姓馮的?」能讓女人傷心流淚的只有男人。
破碎的哭聲從他的胸口模糊的傳出。「再讓我哭一下就好了……只要一下……嗚……就好……」
韓拓將她的螓首按在自己的胸膛上,親吻她的頭頂。「好,盡量哭吧!哭多久都沒關係……哭完了就把他忘了。」
「嗚嗚……呵!」他少見的溫柔讓她想哭又想笑。
他挑起眉梢,「妳是在哭還是笑?」
筱雨揉著眼皮,淚中帶笑的抬起臉,「想不到你也滿會安慰人的,我還以為你會乘機挖苦我,笑我太笨太傻。」
「我有那麼差勁嗎?」他佯裝氣惱。
她噗哧的笑了,可是笑了兩聲,又流下淚來。
「剛剛我跟他見面……他怕我成為他的包袱、他的累贅,所以……才要跟我分手……我氣得把咖啡淋在他頭上……呵呵……看到他臉上不敢置信的表情……我從來沒有這樣痛快過……」
韓拓眼底閃過一抹讚許。「幹得好!」
「我也這麼覺得。」過去她太壓抑自己,也太委曲求全,那根本不是她的本性。
韓拓睇著她破涕為笑的秀顏,眼光倏地熾熱起來。「既然你們分手了,那就跟我在一起吧!」就在筱雨怔愕的當口,他俯下頭顱,以唇封緘。
秀麗的黑眸睜得大大的。
一股暖流悄悄的匯進她空虛的心靈,讓她闔上眼皮……
「唰」的一聲,拉門開了。
「韓總……啊!」工頭見情況不妙,趕緊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對不起!對不起!你們請繼續,嘿嘿!」
筱雨羞得躲開。
「什麼事?!」韓拓想動手宰人了。
工頭猛擦汗水,想笑又不敢笑。「是這樣的,韓總,設計圖上原本要在這裡架設鞦韆,不過董事長說這個部分得經過你的同意,所以……所以才想先請示你,不過沒關係,你忙你的,我晚點再問你。」
「架什麼鞦韆?我又不是小孩子。」那小子以為他幾歲,架那種玩意兒只會笑掉別人的大牙。
聽到鞦韆,筱雨露出懷念的眼神。「老實說你家的庭院夠大,擺上鞦韆的感覺一定很棒!我記得小時候姑丈親手幫我架了一個,表哥會在後面推我,每次都飛得好高,好像可以摘到天上的星星,真的玩得好快樂,後來因為搬了家,院子比較小,就沒辦法再架鞦韆了。」
他斜睞她一眼,「妳喜歡鞦韆?」
「嗯。」筱雨不假思索的點了下頭。
韓拓哼了哼,然後瞪向工頭。「要架就架吧!」
「可是你不是不喜歡?」她驚訝的問。
「嘿嘿!小姐,這樣妳還不懂嗎?」工頭笑得好曖昧。「韓總的意思是說既然妳喜歡,那他就沒有反對的理由了。」
「多事!」韓拓粗喝。
筱雨恍然明白,小臉倏紅,全身都熱了。
「其實你不用……」
他親暱的勾住她的腰肢,「既然我們以後要在一起,妳會常到這裡來,當然得配合妳的喜好,這是我特准的。」
「我又沒答應要跟你交往。」她嘴裡咕噥著,可是嘴角卻不自覺的往上揚。
韓拓咧了咧白牙,「吻都吻了,現在才拒絕已經太晚了。」
「哪有這樣強迫人家的?」
「那妳最好快點習慣。」他得意忘形的笑說。
她嘟嘴瞪著他,「你的臉皮一向這麼厚嗎?」
「要不要捏捏看?」韓拓將臉湊向她。
筱雨玩心大起,當真用力給它捏下去。
「妳還真捏啊!」他痛得直揉臉。「真狠!」
「明明是你自己說的。」筱雨笑得忘記馮運鵬帶給她的傷害和憂愁。
他哼笑一聲,「原來妳是那種惦惦吃三碗公的女人,我都被妳的外表騙了,還以為妳是只溫馴的小白兔。」
「哼!小白兔也是有脾氣的,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欺負我。」她終於逮到機會發威了。
工頭和其它工人躲在旁邊偷笑。
韓拓擺出凶神惡煞的神情,惡狠狠的瞪向那些存心看笑話的人。「再笑就把你們轟出去!」
這下笑聲不減反增。
筱雨笑得眼角也濕了,被老羞成怒的他用力的摟進懷中。
這樣的感覺是以前和馮運鵬在一起時從來不曾有過的!想不到自己這麼快就變心了。不過,此時她深深的體會到一點,那就是她從來沒有真正愛過馮運鵬,只是以為他是可以依賴的,每次相處時總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唯恐說錯話惹他不高興,那根本不是愛情,現在她知道了、也領會到了。
「妳跟馮運鵬真的分手了?」
下了班,邵允澤約表妹一塊吃飯,平常雖然在公司都會見到面,不過交談的機會不多。
她低頭嚼著飯菜,「嗯。」
「難道真像他所說的,妳交了別的男朋友,所以才把他甩了?」
筱雨一臉震驚,沒料到馮運鵬會說出這麼卑劣的謊言。
「他這麼跟你說的?」
「說實話我並不相信,自己的表妹是什麼個性,我還會不清楚嗎?」他袒護的態度溢於言表。「妳不是那種會腳踏兩條船的女孩子。」
「表哥。」她滿臉動容。
邵允澤給予她一記鼓勵的眼神,「妳要知道表哥支持妳所有的決定,也許該說我等妳跟他分手已經很久了,可是我又不能代替妳決定任何事,一切都要由妳自己抉擇。」
她眼眶微熱,「嗯。」
「改天帶他來讓我認識一下。」他意有所指的說。
筱雨甜甜一笑,「好。」
才這麼說,手機就響了。
瞥見顯示的號碼,筱雨笑得更甜了。
「他打來的?」邵允澤訝異的看著表妹臉上洋溢著彷彿摻了蜜的笑靨。
她點頭,趕緊接起來。「喂……韓拓……呃,我現在不太方便……我在跟我表哥吃飯……他是我表哥,你在跟人家吃什麼醋……」筱雨軟綿綿的嗔罵。「你不相信就算了。」
邵允澤含笑的睇著她大發嬌嗔的模樣,以前見過她和馮運鵬講電話,口氣總是小心翼翼、唯唯諾諾的,連聲音都不敢太大,從來沒見過她向對方撒嬌,更讓他想親自會一會這個叫韓拓的男人。
「……那你十點來接我……嗯,待會兒見。」將手機收進皮包,覷見表哥笑吟吟的表情,讓筱雨雙頰發燙。「表哥,你幹嘛這樣看我?」
他心中倍感欣慰,好像自己看大的小女孩終於要嫁人的感覺。「妳剛才那個樣子才像是戀愛中的女人。他對妳好嗎?」
筱雨噙著嬌羞無比的笑意,「他啊!有時候嘴巴滿壞的,故意惹我生氣,可是又會用行動來表示對我的關心,跟他在一起很輕鬆,也沒有壓力,直到跟他在一起,我才真正的體會到談戀愛是什麼滋味。」
「聽妳這麼說,我更想見見他了。」他口氣一頓,「這個叫韓拓的,是不是和夏董那件CASE有關?」
她斂去一半笑容,「嗯,聽說夏董對韓拓手上那把戰國鎏金稜紋青銅劍勢在必得,可是那把劍是韓拓的寶貝,他是絕對不會賣的。」
「我明白了。」
「表哥,如果我想辭職,會讓你為難嗎?」
邵允澤看著她一會兒,然後笑開俊顏。「只要妳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夠了,不必去顧慮其它的。」
她心頭暖暖的,很感激老天爺讓她擁有這麼體諒自己、包容自己的親人,雖然曾經失去很多,同樣的也得到很多,誰敢說她不幸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4 20:54:05
第七章
「聽說妳遞出辭呈了?」廖玉穗在女廁門口遇到剛進來的筱雨,趕緊拉著她問個清楚。「侯先生怎麼說?」
「他已經答應讓我辭職了。」筱雨的眉宇之間整個開朗起來,壓在心頭的大石也不見了,現在想一想,她早該辭職不幹了。「不過我得做到月底,等新人進來辦好交接才能走。」
廖玉穗握住她手腕的力量微微加重。「現在外面的工作很難找,妳又沒有一技之長,為什麼要這麼想不開?」
「我……」
「喂!人家要辭職干妳什麼事?」圓潤的身影正好晃了進來,聽到她的話,劉卉如硬是插進來說句公道話。「妳是不是擔心筱雨不在公司,妳就沒有機會利用她接近邵先生了對不對?」
她馬上怒目相視,否認到底。「妳說的這是什麼話?我是那種人嗎?」
劉卉如一臉皮笑肉不笑。「公司裡誰不知道,妳每次對筱雨好,就是想從她口中探聽到邵先生的事,他平常做什麼消遣?喜歡吃什麼?愛聽什麼樣的音樂?偏愛哪種類型的女人?大家心知肚明,妳不要在這裡假惺惺了。」
「卉如,不要這樣,玉穗對我真的很好。」筱雨連忙開口緩頰。「我也很捨不得妳們這些好同事,可是這個工作真的不適合我。」
「死肥婆,妳聽到了沒有?」
「妳才是花癡!」
筱雨夾在中間,兩面不是人。「妳們不要吵了……」
「筱雨,侯先生有客人,妳快出來!」外頭傳來同事的叫聲,讓她顧不得吵得面紅耳赤的兩人,很快的端了茶進辦公室。
她沒想到還會再見到夏晉隆,心裡打了個突,本能的移開視線,就怕再看到奇怪的幻覺。「請喝茶。」
夏晉隆深深的看著她,開了金口。「妳的眼睛有沒有好一點?」
「嗄?」筱雨驚跳一下。
侯宇勝低叱,「夏董在問妳話,還不快點回答!」
「已經好、好多了,謝謝。」
旋即,夏晉隆又說出連他自己都意外的話。「我認識一位眼科權威,要是有需要,可以介紹妳過去。」
筱雨臉上寫滿了受寵若驚。「呃,謝謝,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說完就要退出辦公室,上司又叫住她。
「丁小姐,妳先留下來!」
「是。」她拿著托盤,站到旁邊去。
清了清喉嚨,侯宇勝將話題拉回原先的討論上。「夏董剛剛的意思是要親自去見那位韓先生。」
韓先生?韓拓嗎?筱雨忍不住豎起耳朵。
「既然你們辦不好,我只好自己來了。」夏晉隆不太給面子的說。「原本我是想委託『女媧』,不過這件事已經拖太久了,我想速戰速決。」
侯宇勝一臉難堪,「真的很抱歉。」要是這筆生意讓對手搶去,那他在公司的威望就完了。「那麼夏董是打算什麼時候過去拜訪,我好事先跟對方聯絡好,免得撲了個空。」
「現在。」
他怪叫一聲,「現在?」
筱雨也看了他一眼。
夏晉隆臉色一沉,「辦不到嗎?」
「不、不,我馬上跟對方連繫。」侯宇勝冷汗直冒,臉色忽紅忽白。「丁小姐,還杵在那兒幹嘛?快去打電話給那位韓先生!」
她有些不太高興,這些有錢人做事都這麼強勢嗎?都已經說不賣了,還這樣咄咄逼人,簡直是欺人太甚。
「可是……」
侯宇勝拚命使眼色。「快點!」
「是。」就讓他們去碰釘子好了。
庭院裡依然有工人進進出出,將一盆盆的香冠柏和彩葉草從貨車上搬進去,工人們見到她,很熱情的調侃。
「丁小姐,又來看男朋友了?」
「有丁小姐在,就不怕韓總給大家臉色看了。」
「是啊、是啊!」
筱雨羞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你們太閒了是不是?還有空在這兒聊天!」男人的吼聲伴隨著拉門的開啟傳來,嚇得工人們趕緊假裝很忙碌的樣子,只見身穿汗衫、短褲的韓拓兇猛的怒眸掃向眾人。「要不要我泡一壺茶出來?」
她忍不住為他們叫屈。「韓拓,你不要對他們這麼凶嘛!」
工人們偷偷點頭。
韓拓不爽的趿著夾腳涼鞋走向她。「我都快被他們煩死了,妳還幫他們說話,妳到底是不是我的女人?」
「不行!」她羞紅嬌顏,用手摀住他的嘴,不讓他親。
他知道她個性保守,不習慣在別人面前親熱,不過他這個人向來想做就做,不在乎別人的眼光。「當作他們不存在就好了。」
「外面還有人……」
想到她來的目的,韓拓臉色更難看了。「他們還不死心?」
「嗯。」筱雨捧住他陰沉的臉龐,柔怯的說:「看在我的面子上,待會兒對人家客氣一點,不要讓他們下不了台。」
「哼!」
筱雨柔柔的請求。「韓拓。」
「那妳今晚留下來陪我。」他附在他耳畔低語。
她羞惱的瞪他。
韓拓好整以暇的等著答案。「不要就算了!」
「你……色狼!」筱雨跺了下腳,出去請人了。
這意思是答應了?
他搓著下巴邪笑,轉身先進屋。
「夏董,您先請!」侯宇勝恭恭敬敬的在前頭領路,穿過正在栽植花圃的庭院,來到主屋門前,換上筱雨剛擺上的拖鞋。
因為不見韓拓的人影,筱雨只好代替屋主招呼客人。
她想到冰箱裡好像只有啤酒和礦泉水,希望這位尊貴的客人不會嫌棄。「夏董請坐。冰開水可以嗎?」
夏晉隆「嗯」了一聲,在籐椅上坐下,兩眼打量著這棟日式建築,看來相當感興趣,畢竟這房子也可以算是古跡了。
「請你們稍坐一下。」筱雨才要去準備,就見韓拓從屋後走出來,手上拿了一瓶1000C.C.的礦泉水,還有幾個紙杯,若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根本不可能讓他們踏進屋子,更別說坐下來喝口水了。
「我來招待就好。」最好喝完水就快滾。
筱雨綻出讚許的笑臉。「嗯。」她知道他有多不情願。
「夏董,這位就是韓拓韓先生。」侯宇勝趕緊起身為雙方介紹。「韓先生,他就是『興隆纖維』的夏董事長。」
相較於韓拓的冷淡以對,夏晉隆的態度卻激動得反常。當他看清韓拓的五官,整個人劇烈的震動,表情也變了,一副驚怖駭異、難以置信的神情,彷彿看到原本已經死了的人又復活了。
「你……你……」他驚喘的站起來。
不可能!怎麼會有這種事?
但是年紀不對,他太年輕了,所以不是「他」……
可是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韓拓和筱雨相視一眼,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侯宇勝也一頭霧水。「夏董?夏董?」
猛地回過神來,夏晉隆整理了下千頭萬緒的心情。「我、我突然覺得頭痛,改天再過來。」說完,就跌跌撞撞的奔出屋外,完去失去該有的沉穩,宛如受到很大的刺激,讓他失去理智。
「夏董!」
看著他們一前一後的離去,筱雨詫異的跟了出去,只來得及目送他們的座車離去。當她回屋,瞅見韓拓神情凝重的看著庭院,工人已經把花圃弄得差不多了,可是她看得出來他不是在看這個。
「韓拓,你在想什麼?」
他抹了下臉,把心事又藏回去。「沒什麼。」
筱雨怯生生的靠近他。「你還在氣我帶他們來嗎?我也想拒絕,可是……」
「妳想太多了,我真的不是在氣妳。」韓拓攬住她的腰,不讓過去的陰影乘機作祟。「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跟妳無關。」
「真的?」
他輕憐蜜愛的啄吻她的小嘴,低啞的哄誘著。「我對他們夠客氣了,那妳今晚可以留下來吧?」
「……好。」筱雨動情的逸出嚶嚀。
說完,韓拓一把打橫抱起她,嚇得她圈住他的脖子。
「你、你要帶我去哪裡?」
「還用問嗎?」他魅惑的笑容已經說明一切。
她緊張的左顧右盼,「可是……外面還有工人在……」
「那妳待會兒不要喊得太大聲,雖然我很想聽。」
筱雨羞憤的捶他,「這不是重點好不好?」
「對我來說這就是重點。」韓拓皮皮的咧嘴大笑,「我保證他們沒那個膽子來打擾我們,這樣總行了吧?」
「原來這種花叫皇帝菊……耐旱和耐熱性佳,只要有水有肥料,花就能開很久……而這個是桔梗……要保持良好的排水和適中的濕度……」
筱雨聚精會神的翻閱著手上的四季花草種植百科,一一和眼前的植物做對照,並且詳記它們的種植技巧,專心的像準備參加大考的學生。
「外頭太陽這麼大,妳是不是想中暑?」在屋裡找不到人,韓拓就知道她又跑到庭院來了。
她回頭對他招手。「你過來一下。」
韓拓手上抓著礦泉水,打著赤腳過去。「幹嘛?」
「這是什麼花?」
他瞄了一眼,「不知道。」
「那這種的呢?」
「不知道。」韓拓聳了聳肩。
筱雨張大櫻唇,很不可思議的樣子。「你怎麼會不知道?」
「小姐,妳那是什麼表情?是誰規定在園藝公司上班就得知道這些花花草草的名字?」他大聲的為自己辯護。「再說我管的是業務,只要能幫公司爭取到生意、讓公司賺錢就好了。」
她聲音不自覺的嬌軟,「可是,人家想知道這是什麼花?我在書上找不到,所以才想問你嘛!誰曉得連你也不知道。」
韓拓沒好氣的瞪她,「小姐,妳不要用這種聲音跟我說話,我怕我會控制不住,當場把妳撲倒。」
「你……」筱雨耳根子登時紅了,啐了他一口,「我在跟你說正經的,你就只會想到那個地方去!」其實她也不明白,只是想跟他撒嬌,聲音就會變得嗲嗲的。
他裝出色迷迷的表情,「哪個地方?」
「韓拓!」她嬌嗔的捶他,「你再這樣,我要回去了。」
「是、是,我保證盡量克制一點。」韓拓連忙求饒的摟住著惱的她。「妳對園藝這麼有興趣?」
筱雨想了想,然後點頭承認。「我記得唸書的時候,曾經在花店打過兩年工,當時就有一點興趣,只是後來一直沒有機會再接觸,總覺得跟這些簡單而美好的植物相比,人類就顯得複雜難懂多了。而且每天看著它們,心情也會特別平靜,不用互相猜忌,也不必勾心鬥角,這樣的工作應該會比較適合我吧!」
「如果妳真的有興趣,總公司有好幾個園藝專家在,我可以介紹給妳認識,有問題的話,可以當面請教他們。」韓拓大方的說。
她綻開柔媚的笑顏。「真的可以嗎?」
「我說了就算。」
「韓拓,謝謝你,你對我真好!」筱雨能夠感受到被他寵愛的滋味,整顆心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為他融化了。「還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
韓拓貼著她的嬌軀,乘機吃吃豆腐。「什麼事?」
「我表哥想見你。」她怯怯的說,面見雙方的家人在男女交往過程當中具有相當重要的意義。「他已經知道我們在交往的事,所以想跟你見個面。」
她終於說出來了!
兩人正式交往已經快一個月,但她的內心深處對他們的關係始終患得患失。不是她不信任他,而是害怕,因為這份愛情來得太快。太突然、太美好了,讓她總覺得不踏實。
筱雨屏住氣息。「可以嗎?」
他的嘴唇移開她纖細白嫩的項頸,瞅進她瑩瑩的明眸,在那裡找到不安和更多的期待,不禁咧開一道笑弧,「有什麼不可以,我也打算跟他見面。」
聞言,她吐出口氣,綻放出釋然的笑靨。「那麼就選這禮拜天好了,我請表哥來這裡吃個便飯。」
韓拓吻了吻她,「都聽妳的,我沒意見。」
「謝謝。」筱雨抱住他的脖子笑了。
他鬆開雙臂,眼底閃過一道自我掙扎。「我去打個電話,妳繼續研究妳的植物,不要待太久。」
「嗯。」她甜滋滋的笑了。
走了幾步,韓拓又回頭覷了一眼蹲在花煙草前面的女人,五官不禁流露出深沉的痛苦,甩了甩頭才進屋。
「……原來紫茉莉要到下午四點以後才會開花,所以又叫煮飯花……」才翻到這裡,門鈴響了。咦?沒聽韓拓說今天有客人要來啊!
筱雨走去開門,門外是個大約二十歲的年輕女孩,身材高挑、長相艷麗,穿著很符合七年級生的打扮,兼具流行和自我風格。
「請問……」
「韓拓住在這裡吧?」眼神傲慢的打量她。
她怔了怔,「對。妳……」
「只要對就好,這個地方真是超難找的,害我在外面走了好久才找到這裡。」
年輕女孩推開她,逕自走了進來。
「妳……」筱雨有些錯愕對方無禮的舉動。「對不起,請問妳是……」
「我是他妹妹,妳又是誰?」
妹妹?
韓拓說過他沒有親人,怎麼會突然跑出一個妹妹?
「我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年輕女孩不太尊重的瞟她兩眼,臉上的妝讓她看起來很成熟。
「如果妳想當我大嫂的話,就多巴結我一點。」
筱雨微蹙眉心,納悶的跟了進去。
「我要喝冰咖啡。」韓千妤把花俏的包包一丟,理所當然認為筱雨該討好自己,也不在意把她當傭人來使喚。「熱死了!怎麼不開冷氣?」
她還在懷疑這個年輕女孩的身份,因為韓拓沒必要騙她。「對不起,這兒沒有冰咖啡,冰開水可以嗎?」
韓千妤用手猛往臉上搧,「隨便!隨便!先把冷氣打開……大哥怎麼會喜歡妳這種反應遲鈍的女人,連這點小事都拖拖拉拉的。」
假裝沒聽見她惡劣的批評,筱雨摁下冷氣開關,心想如果她是假冒的,絕對不敢這麼囂張。
當她從廚房倒了杯冰開水正要出來,就聽見韓拓驚天動地的怒咆。
「妳來幹什麼?!」
「大哥,我們好幾年沒見了,聽說你回台灣,我當然要來看大哥。」韓千妤叫得好不親熱,不過一點都不真誠。
接著,厭惡的吼聲再度震動了平靜的空氣。「誰是妳大哥?!」
「大哥……」
「滾出去!」
筱雨急忙奔了出去。「韓拓?」
「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准讓任何人進到我的屋子!」他眼眶發紅,頭髮飛亂,活像頭發狂的獅子。
「可是她說……」他的眼神像是看到仇人似的,讓她納悶。
韓千妤面子掛不住,但還是擠出虛假的笑臉。「大哥,你不要說得這麼無情嘛!好歹是爸媽把你養大,才讓你有今天的成就,你應該知恩圖報才對。」
「知恩圖報?」韓拓滿臉譏誚,撇了撇唇,「是他們叫妳來的嗎?他們憑什麼認為我欠他們?」
她下巴抬高,說得理直氣壯。「你當然欠他們了,要不是他們,你的下場可能更慘,甚至早就死了。」
「我還寧可去死!」他下顎繃緊的低喝。
筱雨心頭一窒,無比震愕的看著他,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也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韓拓的樣子讓她心痛。
「再怎麼說,你現在過得可是比我們都好,聽說還是『御花園』美國分公司總經理,每年光是分紅和獎金就不曉得有多少了,我說大哥……」韓千妤知道自己有求於人,要真的把他惹火了,什麼好處也撈不到。
他憤怒的咆哮。「我不是妳大哥!」
「是爸媽對不起你,又不是我,你對我發這麼大的脾氣幹嘛?」她又不是來找罵挨的。「我和肇元當時年紀都還小,幫不上你的忙,但是你也不能把氣出在我們身上,何況爸媽現在知道是他們對不起你,真心的想向你懺悔,你應該給他們一次機會……」
韓拓的聲音好輕,卻讓人打心底發毛。「給我滾出去。」
「你……」韓千妤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滾!」
她氣得紅唇扭曲。「你會後悔這樣對我的!」哼了一聲,韓千妤氣急敗壞的離開了。
筱雨不解的目光從門口調了回來,才伸出小手,「韓拓……」
「不要碰我!」全身漲滿憤懣之氣的他,下意識的避開她的觸碰,看也不看她就轉身踱回房間,「唰」的一聲,將拉門關上,拒絕筱雨的關心。
那扇拉門像是一道鴻溝,阻斷了相愛的兩個人。
「不要……不要打我……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有做錯事……我沒有……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做錯什麼了?不要……不要……」
睡在榻榻米上的韓拓在睡夢中大叫著,兩手在空中舞動,雙腳又踢又蹭,像是在阻止什麼近身,頭顱也不斷的左右擺動,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水給浸透了。
筱雨拉開房門,心急的撲了上去,試圖叫醒他。「韓拓!韓拓!你在作夢,快點醒過來。」
「不要過來!不要再打我了……」他猛地推開她,翻滾著身軀,發出沉痛的哀嚎。「啊……啊啊……」
那無助的叫聲令她心如刀割,只得將韓拓抱住,哽咽的呼喊,「沒有人打你,韓拓,你快點醒過來……我在這裡……沒有人會打你的。」
倏地,韓拓全身僵硬的掙開噩夢的糾纏,掀開眼皮,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一時之間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韓拓?」她淚眼婆娑的撫摸他汗濕的臉龐。
他茫然的盯著筱雨,許久之後才想起剛剛的夢境。
「什麼都不要問……一
原本以為遺忘的夢境又找上他了。
瞅著韓拓汗濕的臉龐一會兒,筱雨瞭解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她不能強迫他,可是她真的好想多瞭解他一些,不過顯然他還無法對她敞開心胸。
「好,我什麼都不問。」她將頭偎在他胸口上,韓拓沒有拒絕,讓筱雨稍稍放心了。靜靜的傾聽他趨於正常的心跳聲,呼吸也乎穩下來,過了好久,這才柔柔的低喃。
「我常常作一個夢……不,那下是夢,而是真實發生過!前一秒,我開心的坐在車子後座,和前座的爸爸和媽媽有說有笑,因為爸爸工作很忙,我們一家三口難得一起出去玩,所以那天我好高興……可是下一秒,後頭的大卡車突然撞上來,我們的車子跟著往前衝向遊覽車……後來的事我不大記得了,只知道頭好痛,然後聽到媽媽在叫我,我想去救她,可是眼睛張不開,只能一直哭、一直哭。
「剛開始那幾年,我每天晚上都會夢到這些,姑媽就會跑來陪我睡,讓我不會覺得孤單害怕,後來醫生說我可能會變成瞎子,再也看不見東西,我就不再哭了,因為我不想讓姑媽和姑丈為我擔心,要是又想掉眼淚,我就偷偷的躲在棉被裡,不讓他們聽見。」
韓拓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可是筱雨知道他是醒的。
「……雖然每次想到死去的父母,我的心還是很痛,但我還有那麼疼愛我的親人,他們無微不至的照顧我長大,讓我無時無刻都感到溫暖,只要想到這些,我就覺得自己還是很幸福的。」
他依舊沒有開口。
筱雨並不急,只要他不把她推開,她就會繼續等待。
「我好餓。」從早上到現在,他都沒吃東西。
她揚起一抹溫柔的笑顏,「我煮了面,你先去沖個澡,我去把面端出來。」
待筱雨出去,韓拓徐徐的張開眼瞼,痛苦迅速在眼底蔓延開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4 20:54:29
第八章
拿了兩條同樣是Burberry的經典格子紋絲巾在鏡子前比來比去,筱雨實在很難決定要買哪一條送給姑媽當生日禮物。
「小姐,這兩條都跟妳的膚色很搭,也很適合妳的氣質。」穿著制服的專櫃小姐在旁邊微笑。
她有些不好意思。「謝謝,不過我是要送人的。」
「那兩條都買下來好了。」韓拓出現在鏡子裡頭,露出欣賞的眼神,然後將金卡遞給專櫃小姐。「幫我們用盒子包起來。」
筱雨把絲巾交給專櫃小姐,跟著走到結帳的櫃檯前面,這才瞥向站在身側的男人,一副欲言又止。「韓拓……」
他很自然的摟著她的腰,俯睇著她,「嗯?」
「沒、沒什麼。」本來想問他要不要跟她一塊回高雄,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擔心會給他壓力,畢竟他們才交往一個多月,前幾天才剛見過表哥,現在又要他見姑媽他們,似乎太急躁了些,還是過些時候再說吧!
韓拓挑了下眉,「到底是什麼?」她的表情不會說謊。
「你想不想知道我表哥給你打幾分?」筱雨突然想到表哥的評語,不禁失笑。
「這還用說,當然是滿分了,我自認那天的表現可圈可點,無可挑剔。」他信心滿滿的說。
筱雨嗆笑一下,「臭美!」
「難道不是?」
她在心中悶笑,等他簽了信用卡,提著紙袋走出店外才開口。「我表哥說你這個人感覺太強勢,怕我會被你給欺負了,打算給你半年的觀察期,這段時間不能讓你越雷池一步,所以暫時不能到你家過夜了。」
「沒關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要我到妳家過夜也可以。」他可不是那麼簡單被打發的。
「你真會耍賴。」筱雨嬌嗔。
韓拓哈哈大笑的往她頰上親了一口,「這叫男性本色。」
「媽,妳看!那不是大哥嗎?」
興高采烈的叫聲讓韓拓高大的身軀僵在原地,瞪著迎面而來的母女,兩人手上都提了好幾個紙袋,顯然也是來大採購的。瞥見韓千妤身邊的中年婦人,他倏地沉下臉,陰陰冷冷的瞅著對方。
摟住筱雨腰際的大掌收緊,幾乎掐痛了她,秀眉不自覺的擰起。
「大哥,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們,真是太巧了。」韓千妤拉著面容有些尷尬的孟玉華上前,「媽,妳好久沒見到大哥了吧?」
孟玉華緊張的摸著脖子上的紅寶石項鏈,笑得僵硬。「阿拓,看你活得好好的,我、我們就放心了。」
「我們走!」連招呼都不想打,韓拓冷著臉,擁著筱雨作勢要走。
韓千妤擋住他們,瞄了下他手上印有Burberry的提袋,口氣變得貪婪。「大哥,雖然你不是我爸媽親生的,不過養育之恩大如天,你可不能說忘就忘,我跟媽剛才在一○一看中一隻鑽戒和鑽表,可是買不下手,你去幫我們付帳吧!這點小錢你應該花得起才對。」
「我跟你們已經沒有關係,憑什麼要我幫妳們付帳?」他森冷的目光盯得眼前的母女倆頭皮發麻。「妳真的想跟我討人情?」
嚥了口唾沫,孟玉華表情難堪,「阿拓,過去是我們不對,你就原諒我們吧!媽真的後悔了……」
「媽?」韓拓鄙夷的斜睨,「妳有資格說是我媽?」這女人的臉皮真厚。
她不敢直視他輕蔑的眼,「阿拓……」
「我不想再看到妳們,以後見了面就當作不認識。」他稍嫌用力的扣住筱雨的肩頭,越過孟玉華母女倆走開。
「大哥!」韓千妤不甘心的想追上去。
孟玉華一臉做了虧心事的模樣,急急阻攔。「不要叫他了!」隔了十年再見到養子,一下子還真不曉得說什麼才好,畢竟當年是他們做得太絕了,怎麼也料想不到風水輪流轉,他會有今天的成就。
「為什麼?」她恨恨的問。「媽,就算他不是妳跟爸的親生兒子,可是畢竟是你們收養他,才沒有讓他變成孤兒,他應該感謝你們才對。」
歎了口氣,也不知從何說起。「妳忘了我跟妳爸早就到法院跟他中止收養關係,對他來說,我們跟他已經一點關係也沒有了。」
韓千妤不免大發牢騷。「都是你們!沒事幹嘛跟他斷絕關係?要不然以大哥現在的身份,一定認識不少商界的小開,說不定還可以介紹給我認識,將來想嫁入豪門還不簡單。」
「經紀公司不是都會安排妳們去參加一些飯局,還是有機會遇到的。」女兒的長相出色亮眼,又是小有名氣的模特兒,專門幫服裝雜誌拍照,也拍過廣告,要找對象並不困難。
她翻了個白眼,「算了吧!那些只是中小企業的老闆,不是禿頭,就是有啤酒肚的老頭子,我根本看不上眼。」
孟玉華歎了口氣,「現在回想起來,我和妳爸當年真的做錯了,不應該那樣對待他。本來以為我不能生育,所以才收養他,沒想到居然一下子懷了雙胞胎,生下妳和肇元後,對他也就沒那麼疼愛了……加上妳爸的公司又出了問題,家裡的經濟情況越來越差,又要養三個孩子,我和妳爸為了錢時常吵架,到最後還把氣出在他身上……畢竟他不是我們親生的,就算怎麼打罵也不會心疼……唉!我想他心裡一定很恨我們。」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大哥根本不理我們。」韓千妤一臉悻悻然。
「看他過得不錯,我的內疚也輕了點。倒是肇元,我比較擔心,他不喜歡唸書,整天跟一些狐群狗黨鬼混,說也說不聽,真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這大概是老天爺給他們的報應。
她不悅的撇著唇,「他都被妳和爸寵壞了,我至少還知道找個模特兒的工作,他卻整天只知道玩,就是算準妳和爸疼他,會給他零用錢花用,我看他才是真正的敗家子。」
「妳怎麼這樣說自己的弟弟?」孟玉華忍不住為獨生子說話。「肇元還年輕、不懂事……」
「那我們就等著瞧好了。」就是因為是雙胞胎,韓千妤太瞭解他了。「算了,卡都刷爆了,回去吧!」
坐在車內,筱雨很難不注意到,韓拓握住方向盤的手掌因為用力過度,連青筋都凸起來了。
她想問,可是韓拓的臉色讓她開不了口。
遲疑幾秒,筱雨終於還是伸出柔荑,輕輕覆在他的手背上,「要不要停在路邊休息一下?」
「我沒事。」他下顎縮起。
眼看車速已經超過正常限度,筱雨開始有些呼吸困難,「你開這麼快,我會怕。」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只要坐上車子,她就會不由自主的盯著儀表,稍微超過一下就會神經繃緊。
這才想到筱雨的父母就是死在車禍中,韓拓慢慢的將油門放掉,壓抑的情緒也在無形中一點一滴的釋放。
「妳想問什麼?」
她委婉的說:「你不想說就不要說。」
韓拓面無表情,只有嘴角扯出一道嘲弄的笑意。「反正剛剛妳也聽見了,那個女人曾經是我的養母,小時候我一直以為他們夫妻是我的親生父母,後來才知道我只是被他們領養的棄嬰,他們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屬於自己的親生骨肉,所以才透過關係把我領養回去。」
原來他們同樣都失去了父母,筱雨胸口泛酸的忖道。
「他們既然領養了你,就是你的父母……」
他眼底的譏諷更深。「我曾經願意把他們當作親生父母,可是……我不想再說下去,我先送妳回家。」要他親口說出那段遭遇,真的太困難了。
眼光一柔,就因為愛他,她希望能幫他打開心結;「為什麼不說出來?說出口或許心裡會好過些。」
「沒有用的。」他悍然拒絕她的建議。
她臉上閃過受傷的神色,「我以為我們已經很要好了,可以彼此敞開心胸,無所不談,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過我作的夢嗎?就連姑媽他們也不知道,我只告訴你一個人……」
霍地,雪佛蘭出其不意的來個大轉彎,彎進另一條街道,這突然的舉動讓筱雨嚇白了臉。
「妳現在要跟我談公平原則嗎?」韓拓異常冷酷的斜睞著她,「就因為妳把心裡的秘密告訴我,我就得同樣回報妳嗎?妳就這麼想知道我是怎麼被自己的養父母虐待的嗎?」
這麼大的帽子扣下來,讓筱雨又是驚愕又是痛心。「不、不是這樣的!韓拓,我是關心你、想幫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誤解我?」
雖然是出於本能的自我保護,韓拓也發覺自己反應太過。「對不起……我的脾氣就是這樣莫名其妙,不要哭了,我跟妳道歉。」
低頭看著被他的大手包住的小手,嘗過愛情初期的甜蜜,當它產生了摩擦,箇中滋味居然是這麼令人難受。
「韓拓,我愛你。」
她感受到他的手掌陡地震了震,然後抽了回去。
筱雨望著自己的手心,餘溫還在。
「沒關係,如果你不愛我可以說出來,我想我承受得起。」她比自己想像中的堅強,即使心痛到快要死掉。
雪佛蘭停在筱雨居住的住宅大樓門口,身穿制服的警衛正在入口指揮進出地下停車場的車輛。
他解開安全帶,歪著身軀,覷著筱雨泫然欲泣的小臉。
「我當然愛妳。」
嬌美的笑花在她的唇角綻放。
「可是……可是我沒辦法保證能夠永遠愛一個女人。」韓拓的但書頓時又讓她僵住了笑顏。
「我、我不懂。」
韓拓用手抹了把臉,「我之前跟許多女人交往過,每次都沒辦法超過半年,有的只維持一個禮拜就結束了……愛情對我來說太短暫,總是很快就厭倦,這樣妳聽懂了嗎?」
「我還是不懂。」筱雨搖著頭,完全無法理解,或許下意識的在抗拒他話中的含義。
他捧起她惶惑不安的秀顏,心中有著很深的罪惡感。「下個月我就要回美國,原本我不想那麼早跟妳說,不過剩下的這段日子,我會對妳很好,妳想要什麼儘管說,我會滿足妳任何的要求。」
筱雨可憐兮兮的瞅著他,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你厭倦我了嗎?」
「即使現在沒有,但遲早都會發生的。」韓拓瞭解自己,不管現在有多愛她,總有一天還是會選擇離開。「不要搖頭,妳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
她還是搖著頭。「為什麼?為什麼?」
「我先送妳上樓。」他不忍再看她的臉。
「我不懂……」筱雨完全想不透既然愛她,為什麼又不要她?這到底是為了什麼?「韓拓,為什麼?」
為什麼?他也想知道。
韓拓沒有回答,替她解開安全帶,然後下車幫她打開車門。「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再打電話給妳。」
在強烈的震愕後,筱雨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把前因後果連貫起來,心中的謎團悄悄解開了。
她毅然決然的跨出車子,仰起淚眸,「你在害怕什麼?」
心臟猛地一縮,韓拓假裝沒聽到。「明天我帶妳到總公司見幾個園藝專家,他們會很樂意提供妳一些意見。」
「韓拓,回答我!你到底在怕什麼?」她不想跟他分手,也不容許他逃避。
「怕自己愛得太深、付出太多?還是怕被人拋棄,所以才想早一步提出分手?」
「妳不要自以為瞭解我!」韓拓鐵青著臉吼道。
筱雨淚水潸潸的睇著他執意否認的表情,若有所悟,「我猜對了?你怕自己太愛一個人,就給自己設個期限,所以你明明還愛我,卻又不得不離開,你是對自己沒信心,還是對我?」
他臉白如紙,「夠了!」
她勇敢面對,「就像我,明知道姑媽他們很疼愛我,視我如己出,可是內心深處還是有一絲恐懼,害怕他們只是基於血緣的關係不得不接納我的存在,所以從小我就告訴自己要乖巧聽話,不要給他們添麻煩、不要讓他們討厭我,不只這些,就連學校的老師和同學也是一樣,我希望大家都能喜歡我……所以就算知道運鵬對我不夠溫柔體貼,我還是認為問題出在自己身上,是我不夠好,配不上他……現在,我終於能面對自己,不再逞強下去,我要做我自己……韓拓,我不知道你的養父母對你做了什麼,求求你,不要逃避,讓我幫你。」
韓拓用力甩開她的手,「不要碰我!」
「讓我們一起來面對好嗎?」筱雨再度伸出手。
他眼眶紅潤,眼神兇惡的像要殺了她。「我不希罕任何幫助!」大吼一句,他繞過車頭,鑽進駕駛座內。
「韓拓!韓拓!」筱雨摀住啜泣的雙唇,眼睜睜的看著他激活引擎,揚長而去。
滴答!滴答!滴答!
床頭櫃上的鬧鐘在深夜裡聽來格外清晰。
筱雨躺在床上哭到累了,連衣服也沒換就睡著了。
當時針來到3、分針走到4的位置,她陡地從熟睡中被嗆醒,悚然大驚的坐起身,這才警覺到屋內一片漆黑。透過窗外的月光,瞥見房內被陣陣的黑煙籠罩,筱雨第一個念頭就是--
失火了!
「咳咳咳……」她猛烈的咳了好幾聲,一路摸索的衝出臥室,直奔浴室,抓了毛巾沾濕。「手機……我的手機……」
她又跑回臥室,途中被桌角絆了一下,痛得直揉大腿,仍忍著痛楚撲到床上,從皮包裡找到手機,立刻往外衝。
怎麼會突然失火了?
還是她在作夢?
筱雨在黑漆漆的屋內,努力順著牆壁走向大門,眼睛被煙熏得好痛,淚水直流。「咳咳……咳……」好不容易打開門,來到外頭的走廊,她費力的瞇起眼,只看到好幾條黑色人影在眼前驚慌的逃竄,想看清楚狀況,卻怎麼也睜不開眼。
「咳……」
好難過,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韓拓,你在哪裡?
快來救我!
她本能的摁下手機上的回撥鍵,還記得最後一通電話就是韓拓。
「嘟嘟嘟……」響了十幾聲都沒人接。
筱雨劇烈的咳嗽著,她快不能呼吸了。
對了!住在對門的王先生夫妻,還有個兩歲的女兒,得去叫醒他們才行。她在地上爬著,依著記憶來到王家的門前。
「王先生!王太太……咳咳……」她用盡全力敲門,「失火了……快點起來……失火了……咳……」
她還不想死啊!
韓拓,快來救我……
就在這時,王家屋裡有了動靜,門打開來。
「發生什麼事了?三更半夜,是誰在敲門?」王先生透過鐵門往外看了下,沒看到人影。
王太太霍地低下頭,「老公,那不是丁小姐嗎?她怎麼倒在我們家外面?快開門!」待丈夫開了門,她趕緊出來察看。「丁小姐,妳怎麼了?」
殘餘的意識讓筱雨聽見聲音。「失火了……快逃……」
「失火?」王先生先是緊張的跑到對面,也就是筱雨的屋子,然後再攀著陽台的矮牆,樓上樓下的張望半天,一臉莫名其妙。「沒有哇!哪裡失火了?丁小姐,妳是不是在作夢?」
「老公,她昏過去了,快點叫救護車。」
將空的啤酒罐捏扁,隨手丟到花圃中,跟同伴堆在一起,韓拓把臉埋在掌心,再也不用逞強,逸出一陣又一陣斷斷續續的哭聲,抽抽噎噎的,在靜夜中聽來分外悲愴哀傷。
爸,我不是故意要讓弟弟受傷的,是他想爬到桌上,我要把他抱下來,可是他太重了……
你當什麼哥哥,為什麼沒有把他顧好?肇元可是我的心肝寶貝……
那我呢?爸爸不愛我了嗎?
你已經長大了,不要再像小孩子,走開……
阿拓,你怎麼又讓妹妹跑到我的房間,我的口紅……我的香水……我的衣服全都完了……
對不起,媽,我一時沒有注意到妹妹……
我們供你吃、供你住,還讓你上學,你就不能幫忙做點事嗎?叫你把弟弟妹妹顧好,有這麼困難嗎?你是故意找我們麻煩是不是?
我沒有……不要打我!媽,我下次不敢了……好痛……
啵!他又開了一罐啤酒,仰頭猛灌,如果能夠醉死就好了。
你在害怕什麼?
你在害怕什麼?
你在害怕什麼?
筱雨的聲音在耳邊不斷重複播送,讓他不得不堵住耳朵。
他捫心自問,沒錯!他是害怕,那又怎樣?
為什麼你們不再愛我了?我做錯什麼了?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弟弟、妹妹犯了錯,你們都沒有打過他們,為什麼只打我一個?為什麼?
因為你根本不是我們親生的……
不--你騙我!爸,你曾經說過我是你最想要的兒子……
沒錯,可是我沒想到還會生下肇元,他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我不相信,媽……爸爸是騙我的對不對?
我們把你養這麼大,已經夠了……
韓拓站在庭院裡,仰起頭又哭又笑,像個瘋子,臉上淌滿一條條的淚痕,憤而將啤酒往地上摔,裡頭剩餘的液體全灑了出來。「說什麼愛我?全都是騙人的!全都是假的……哈哈……」
我們沒辦法養三個孩子,所以剛剛去法院辦理中止領養的手續,以後你跟我們家已經沒有關係了……
你都這麼大了,應該可以養活自己,不要怪我們……
要恨就恨你的親生父母,生下你又把你扔掉……
他的親生父母是誰?為什麼這麼狠心?為什麼不要他?既然這樣,當初就不該把他生下,他寧可從來沒來過這個世界!
鈴鈴……
勾在腰上的手機響了,韓拓抓起手機,「筱雨?」看到是她打來的,他沒有接聽,任由鈴聲繼續響著。「對不起,我不想再害妳……」當初他不該縱容自己去招惹她,明明知道她跟其它女人不一樣,不可能只是單純的玩玩,他還是做了。
鈴聲連續響了十幾聲,終於死心的停止了。
韓拓往後仰躺在草坪上,將手肘橫放在眼皮上,想堵住洶湧的淚水。
「失火了!失火了!」
她不斷的叫著,聲音充滿驚恐。
藉著手機上的電話簿,被緊急通知前來醫院的邵允澤試著把她搖醒。「筱雨?筱雨?」
「喝!」筱雨張開眼睛,一身冷汗。
他拂開她額上的濕發,「醒了?」
筱雨臉上仍然驚悸猶存,一把抓住邵允澤的手腕大叫:「失火了!表哥,失火了!快叫大家逃走……」
「筱雨,妳冷靜下來,根本沒有失火。」
她驚惶的看著他,過了半晌,才找到聲音。「沒有?怎麼可能?好多煙,熏得我眼睛好痛……怎麼也睜不開來了……還咳得好難過、好痛苦……怎麼會沒有?怎麼可能?」
「是真的!妳的鄰居看妳倒在門口,嘴裡一直喊失火了,可是根本沒有火警,等妳昏倒後才趕緊叫救護車。」他將經過簡單帶過。「筱雨,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妳在作夢嗎?」
「夢?可是好真實,好像真的發生過……難道是我的眼睛又看見幻覺了?」筱雨撫摸自己安然無恙的雙眼,喃喃低語。「對了,我想起來了,當時我看到好多人在走廊上跑,可是那個地方根本不可能容納得了那麼多人……」
邵允澤雖然不相信怪力亂神,可是接連發生這麼多次,不免開始懷疑。「好了,先別想這麼多,急診室的醫生來看過妳,說妳的血壓偏低,有些貧血,其它沒什麼問題,休息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嗯。」她一臉歉然,「表哥,對不起,老是麻煩你。」
他拉了張椅子坐下,「說什麼傻話,我們是一家人,怎麼能說麻煩?要不要打電話叫韓拓過來陪妳?」
筱雨原本想說「好」,及時打住。「不用了。」
「怎麼了?你們吵架了?」
「沒有。」她搖頭。
邵允澤不再追問,沉吟片刻,「經過這次事件,我覺得有必要再去找一次當初幫妳動移植手術的張醫生,請他告訴我們捐出眼角膜給妳的女人的身份。」
她有些吃驚。「表哥是說……」
「有些事寧可信其有,妳三番兩次看到幻覺,誰也不能保證下次會發生什麼意外,我只擔心張醫生礙於規定不肯說,不過我會盡量說服他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4 20:55:44
第九章
叮咚!叮咚!
來人的鍥而不捨,讓前來開門的韓拓劈頭就吼,因為昨晚喝得太多,宿醉讓他恨不得把頭剁掉。
「幹什麼?!」
出乎意外的,站在門口的是上次匆匆一瞥的夏晉隆。
「我能跟你談談嗎?」
韓拓心煩氣躁的很想捧門。「你還想買那把劍?好!我賣給你總可以了吧?不要再來煩我了!」他之所以珍惜那把劍,不是因為劍的本身,而是每次看到它,就會想起養父母把他當親生兒子般疼愛有加的美好時光。
八歲那年,養父帶著他和養母到香港旅遊,無意間逛進一家骨董店,他就是在那裡看到了這把劍,只可惜價格太貴了;直到五年前,在熟識的友人家中再次看到,便以三倍的價錢買下;可是同樣的,這把劍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他並不是養父母的親生骨肉,他們根本不曾真心愛過他。
「我今天來不是為了那把劍。」
他冷哼一聲,「那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
夏晉隆篤定的看著他,不像上次,好像見到鬼似的。「當然有,能不能進去再說?」
很想抱著頭呻吟的韓拓只好讓開。
「說完就快滾!」
換了拖鞋進入屋內,夏晉隆不發一語的坐下,若有所思的盯著他慍怒的神情,似乎在找尋什麼。
韓拓撇唇低叱,「如果你是來跟我大眼瞪小眼,那現在可以滾了!」
「你的脾氣很暴躁,一定是男方那邊的血統不好,才會遺傳到你身上。」他的口氣有著濃濃的嫌惡。
眉頭登時皺了好幾個褶,「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直到這時,夏晉隆才願意用正眼看他。「我說你不但外表跟你的親生父親很像,就連脾氣也一模一樣。」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他驚疑不定的瞪著夏晉隆。
夏晉隆表情嚴肅,「我沒有胡說,你的養父是不是叫韓正國?」
「他已經不是我養父了。」韓拓咬著牙說。
沒有跟他翠辯,夏晉隆繼續往下說。「還有你的養母叫孟玉華,他們是在公元一九七五年五月十二日透過律師收養一名剛出生不到一個月的男嬰,也就是你,還把那天當作男嬰的生日。」
他震驚莫名。「你怎麼知道這些?」
「那天見到你之後,我就派人私下進行調查,也找到當年辦理收養手續的律師,證實你的養父母就是當年收養我妹妹的兒子的那對夫妻。」
「你妹妹!」韓拓驚叫。
夏晉隆看著百分之九十九確定是自己親外甥的年輕男人。「我妹妹夏如雪,也就是你的親生母親,她是我們夏家最受寵的女兒,美麗又溫柔,有一顆善良的心,卻偏偏愛上不該愛的人,一個長工的兒子。」
「長工的兒子?」除了重複他的話,韓拓完全失去思考能力,因為這一切簡直太匪夷所思了。
只要想到過去的點點滴滴,夏晉隆依然憤怒不已。「沒錯,我們夏家在大稻埕也算是有頭有臉,有多少人家想攀上這門親事,那個男人……也就是你的親生父親,是個性格火爆、好高騖遠的年輕人,不甘心跟自己的父親一樣,一輩子只能在夏家當個長工,居然誘拐我們夏家的小公主,我最寶貝的妹妹,利用她的善良,一步步的引誘她愛上他,甚至讓她懷了野種!等到整件事爆發出來,才知道事態嚴重,人也跑得無影無蹤。」
臉色白到極點的韓拓狠狠的瞪著他。「我不相信……你妹妹呢?快去把她叫來,我要聽她怎麼說。」
他閉了下眼,「她已經死了!他們兩個都死了!」
「死了?」韓拓險些站立不穩。
「對!我妹妹已經死了,當我把剛生下來不久的男嬰送走後,她就離家出走。」夏晉隆相當懊悔忽略了妹妹的愛子心切,明明知道她有多愛孩子,一定無法接受事實,卻沒有叫人看好她。「我們透過許多關係,還是找不到她的人,直到她去世了好幾年,才輾轉得到死訊。」
「她死了?」韓拓甩了甩頭,想讓自己清醒些。「這樣也不能證明我是她的兒子,我還是無法相信。」
夏晉隆很快的恢復自制力。「這是事實,如果不是因為我父親這幾年身體狀況越來越差,希望在臨死前幫我妹妹完成心願,把她的兒子找回來,今天我就不會來這裡找你了。」
即便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卻也沒料到會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得知,韓拓靠著牆滑坐下來,表情震懾,還無法完全吸收這項驚人的訊息。
「他……那個男人……他是怎麼死的?」
他起身來到門口,看著外面庭院的花花草草。「當我知道他居然引誘我妹妹,還玷污了她的清白,就派人四處找他,最後總算讓我找到了,當然也教訓了他一頓……隔天,他就被人發現淹死在大圳溝裡頭。」
韓拓怒不可遏的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你殺了他?!」
「雖然我很想這麼做,不過我並沒有殺他。後來調查是他喝醉了酒,結果不小心掉進大圳溝淹死了,他是死有餘辜,倒也省了我不少事。」話是這麼說,至於真相如何,只有夏晉隆自己最清楚。
鬆開他的衣襟,韓拓腦中一團混亂。
筱雨才從醫院回來,躺在床上睡了一下,門鈴就響了。
「韓拓?」她又驚又喜的看著門外的男人,以為他再也不會來找她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張臂抱住她,抱得好緊好緊,快讓她喘不過氣。
「你怎麼了?生病了嗎?」筱雨捧著他冒出胡碴的臉龐,看著那雙佈滿血絲的黑眸,氣色也很差,像是幾天幾夜都不曾闔眼。「你有睡覺嗎?」
韓拓搖頭,似乎連說話都沒有力氣了。
「快點進來。」她牽著彷彿迷路的男人來到臥室,讓他睡在自己床上,「閉上眼睛睡一覺,什麼都不要說。」
這麼溫柔的語調,一瞬間打破了他的心防。
他崩潰了!
頻頻打顫的雙手驀地抱住頭,哭得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
「嗚嗚……嗚哇……啊……」他無法控制的嚎啕大哭,什麼自尊、面子都不要了。
筱雨的心被他哭擰了。
她毫不遲疑的上床,輕柔的將他的頭顱按在自己胸口上,淚水也跟著盈眶。「哭吧!你已經積壓太久,盡量哭出來。」
高大的身軀哭到抽搐,把筱雨的肩頭都哭濕了一片,仍不住抽噎。「嗚……他們都死了……我的親生父母都死了……全都死了……我再也無法知道……知道他們到底愛不愛我……我連他們一面都見……見不到了……嗚……」
他可以欺騙自己,不在意親生父母究竟愛不愛他,畢竟是他們先遺棄了他;可是當他知道親生父母的身份,還是忍不住想親口聽他們說,即使只是一句「對不起」也好。
「我知道、我知道。」小手輕撫著他寬闊的背脊,就像母親安慰傷心的孩子,頰上的淚水也沒有幹過。
韓拓哭得太凶,到最後,只剩下斷斷續續的抽氣聲。
「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什麼都不要再想。」她柔聲低喃。
他歎息,嗓音也哭啞了。「我好累……」
筱雨哄著癱軟在身上的男人,像他這樣看似無所不能的男人,居然也有這麼脆弱的一面,登時心中漲滿柔情,想好好的疼他、愛他。「睡吧!」
「嗯……我愛妳……」在意識飄遠前,吐出囈語。
「我也愛你。」眼淚又奪眶而出。
她可以確定韓拓是真的愛她,那麼她該如何讓他相信,他們絕對可以「天長地久」呢?
邵允澤瞪著前來開門的男人,上身打著赤膊,下身套了件運動短褲,儼然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
「你怎麼會在這裡?」其實這句話問得很多餘,不過身為女方的親人,他還是得問。
衣衫不整的男人回得也很理直氣壯。「我來這裡,需要經過你同意嗎?」
「表哥!」筱雨匆匆穿好衣服出來,雲鬢微亂、雙頰暈紅,那副曖昧的模樣,任誰看了都知道是怎麼回事,見到門外的人是邵允澤,登時有些心虛。「呃,你怎麼來了?」
他故意板起俊臉,「我不能來嗎?」
筱雨小臉火紅一片,「表哥,韓拓他只是……」
「好了,不用再說了。」邵允澤泛出微笑,並沒有責備的意思。「妳已經是大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不會過分干涉,只希望他不會辜負妳的感情。」
最後一句話似乎也是在說給韓拓聽。
韓拓可不是傻瓜。「我會好好對待筱雨的。」
「最好是這樣。」
兩個勢均力敵的男人互瞪著,活像隨時會撲向對方。
「表哥、韓拓,大家先坐下來再說。」她還真怕他們打起來。「表哥,我倒水給你。」
「我不是客人,不用招呼我。」邵允澤指著那張粉色系的布沙發,「我有重要的事要說,妳先坐下來。」
筱雨一臉疑惑,「重要的事?」
「我剛從張醫生那裡過來。」他亮了下手上的牛皮紙袋。「他已經給我當初移植眼角膜給妳的病人資料,雖然他真的很不願意破壞規定,不過在聽完妳親身經歷過的事後,還是把它給我了,我也答應絕對會保守秘密,看完後馬上還他。」
她接過牛皮紙袋,心跳不禁加快。
「……那個病人曾身陷火場,全身有百分之九十的灼傷,撐了一個禮拜才過世,臨終前,同意將可以用的器官捐出來,其中眼角膜正好給了妳。」
「那麼我看到的幻覺,說不定就是當時失火的情況。」筱雨一臉驚奇,馬上從牛皮紙袋中抽出捐贈器官的病歷表,上頭還貼著一張黑白照片,是個明眸皓齒的長髮女子,笑容柔美動人,但筱雨的表情卻是如遭電殛。「我的天!就是她!我在鏡子裡看到的女人就是她。」
韓拓原本只是好奇,當他的視線瞥向病人的姓名,霎時黑眸暴瞠。
「夏如雪?」這個名字不是……
「你認識她?」筱雨驚詫的問。
他驚喘了口氣,「不可能會這麼巧!」
「韓拓?」
「我的母親……我的親生母親聽說就叫夏如雪。」韓拓艱澀的說。
筱雨也覺得不可思議,低頭看著病歷。「除了姓名外,上頭的地址寫的是花蓮……也許是同名同姓。」
「張醫生還說,當初負責護送眼角膜到台北來的是一位李師姊,她是慈濟醫院的志工,據說跟這位夏女士是朋友。」邵允澤也覺得整件事透著巧合和離奇,好像冥冥之中,將所有的人、事,物全都牽扯在一起。「只要找到這位李師姊,就可以知道更多有關這位夏女士的事了。」
說到這裡,三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當門鈐響起,筱雨整個人驚跳起來。
「我去開門。」韓拓主動表示,他需要做點什麼來緩衝此時詭異的氣氛,不過當他開門就後悔了。
「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丟下繁忙的公事和重要會議,夏晉隆不得不親自造訪。
「你不接手機,連家也不回,我只好來這裡碰碰運氣了,丁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在這裡一定可以找到你。」
韓拓沒好氣的吼,「我不是說需要時間考慮嗎?」
「我父親可等不了這麼久,你難道不能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親自去見他一面?」他一臉指責。
「你沒有資格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夏晉隆沉下臉,「再怎麼說,我都是你的長輩。」
「我對你已經夠客氣了!」韓拓不卑不亢,和他怒目相視。
筱雨扯了扯他的衣角,雖然不明白對方來這兒的目的,不過來者是客,總不能趕他出去。「有話好好說嘛……夏董,你不嫌棄的話,請到裡面坐。」
「幹嘛請這種人進來?!」他還是很不爽。
她白他一眼,「這是我家,我想邀誰進來是我的權利,你不要插嘴。」
「妳……」韓拓氣結,這女人真是太不給他面子了。
待所有人都進入屋內,夏晉隆和邵允澤原本就認識,握了下手,不期然的,他的目光落在茶几上,不由自主的彎身拿起那份貼了照片的病歷。
「這……你們為什麼會有這個?」
「對不起,夏董,請把它還給我。」筱雨伸手要拿。
夏晉隆並沒有還給她,反倒看得更專心。「器官捐贈……我不知道我妹妹曾經把器官捐贈出去,你們手上為什麼會有這個資料?」
「妹妹?」邵允澤代替其它兩人問道。
「這位夏女士是夏董的妹妹?」
他一臉納悶。「她的確是我妹妹如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得到證實,韓拓震驚不已、「她真的是……我的親生母親?這麼說,筱雨的眼角膜就是……」
筱雨愣了足足有一分鐘,才輕觸自己的眼睛,情緒激動起來。「原來是她把眼角膜捐給我……韓拓,是你的親生母親讓我重見光明,為的是讓我能看見你……」
睇著她濕潤的明眸,韓拓眼眶旋即泛紅了。
「難怪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有種好熟悉、好思念的感覺,好像曾經在哪裡見過你……原來是你的親生母親透過我看到自己的親生兒子,她認出你了。」筱雨哽咽的說著。
韓拓喉頭梗著硬塊,發不出聲音,可是胸口好漲,好像有東西要爆發出來。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機緣?
難道這全是老天爺刻意安排的?
「韓拓,她從來沒有忘記你……我相信你的親生母親是愛你的。」她能夠感覺到那份強烈的母愛。
「是真的嗎?」他啞著嗓喃喃道。「她真的愛我嗎?」
夏晉隆從他們的對話中聽出端倪,鼻酸眼熱的看著相擁而泣的他們,再看看照片中妹妹柔美的笑臉,彷彿不再記恨他所做的一切。
「她的確是愛你的……當我們逼她拿掉孩子,你的親生母親以死威脅,我和多桑只好答應讓她生下來;可是夏家不容許未婚生平的醜聞發生,於是我偷偷把孩子送走,結果幾乎把她逼瘋了,她每天哭著要我們把孩子還給她……直到有一天,她趁傭人不注意的時候離家出走,就再也沒回來了,」
筱雨抬起淚顏,連她這個外人都忍不住要指控他的冷血無情。
「你們真的好殘忍,怎麼可以拆散他們母子?」
「在當時,這是最好的辦法。」夏晉隆還是認為自己沒錯。「當我們終於找到她,如雪已經過世好幾年,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的骨灰迎回夏家祠堂……後來我去見了她生前的幾個朋友,原來她從沒有放棄找回自己的親生骨肉,臨死前,心裡還念念不忘那個不到滿月就被迫和她分開的兒子。」
韓拓痛哭失聲的跪倒下來,「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
「韓拓……」筱雨淚如雨下的伏在他背上,梗聲輕喊,「你聽到了嗎?你的親生母親沒有拋棄你,她沒有不要你……」
他重重的啜泣著。「嗚……嗚嗚……」
邵允澤也為之動容。
儘管不信鬼神,可是誰說母愛的力量不是最偉大的?
清了清喉嚨,夏晉隆恢復自制。「我無法要求你的諒解,只希望你能跟我回去見你外公一面,他對你親生母親的死始終懷著很深的愧疚,而且你應該也希望回去為你母親上個香。」
見韓拓不語,他不免遺憾的輕歎,然後睇向筱雨。「丁小姐,請妳好好珍惜我妹妹給妳的眼角膜……說也奇怪,那天見到妳,就有種莫名的親切感,雖然妳們長得一點都不像,卻同樣都是外表柔弱、內心堅毅。如雪一直是我最鍾愛的妹妹,但願有一天,她能夠原諒我。」
說完這話,他走了。
筱雨送他到門口,看著背脊微駝的他搭電梯下樓,似乎感覺到夏如雪正透過她的眼睛在看著自己最敬愛的大哥,無聲的告訴他……我早就不怪你了,大哥!
在門口和表哥說幾句話,邵允澤也離開了。
筱雨關上門回到屋內,看著呆坐在椅子上的韓拓,她選擇靜靜的走開,因為她知道他需要時間消化今天發生的事。
收拾好午餐剩下的垃圾,站在流理台前,準備洗碗,一具溫熱的肉體從後面貼了上來,兩手圈抱住她的柳腰。
「啊……小心!差點害我打破碗。」筱雨趕緊把碗放回洗碗槽,回眸睇睨,「怎麼了?」
韓拓將臉埋在她的頸窩,又想哭又想笑。「我好高興……」
「我知道。」她能夠感同身受。
他霍地仰頭大笑,「我親生的母親是愛我的,她愛我!筱雨,我的媽媽愛我,我不是她不要的孩子……」
筱雨轉身面對他含淚的笑臉,嘴巴笑得好大,自己也跟著笑了。
「我高興的快要飛起來了……」韓拓將她舉到半天高,在原地不斷轉圈圈,嚇得她又笑又叫。
「快放我下去!哈哈……韓拓,不要轉了,我頭暈了……哈……」
她被他的亢奮情緒感染,開懷大笑。
「今天是我有生以來最快樂的日子!我好想大叫。」
「好哇!叫大聲一點!」筱雨勾住他的脖子,笑得眼角泛濕。
韓拓真的張開大嘴,「啊啊啊……」
「噗!」她忙不迭的摀住他的口,笑得前俯後仰。「你真的叫哇?等一下鄰居統統跑來抗議。」
他一臉笑不可抑,「搞不好還會叫警察來,到時開一張妨礙安寧的罰單給我們……不過我還是好想再多叫幾聲怎麼辦?」
筱雨橫他一眼,「要是有記者來採訪,只要你讓我躲在你背後,不用面對攝影機,隨你愛怎麼叫都行。」
「哇!妳這個女人好狠!」韓拓怪叫一聲,「自己躲起來,卻讓妳的男人去出糗,這種事妳也幹得出來?」
她捏捏他的臉,「你的臉皮比較厚嘛!」
兩人打打鬧鬧的,笑倒在椅子上。
「我有跟妳說過我愛妳嗎?」
韓拓收起玩笑的神情,睇著躺在身下的嬌羞小臉。
「嗯……好像有,又好像沒有。」她故意逗他。
他低笑一聲,「我愛妳,記住了嗎?」
「說這三個字要認真一點,不能笑嘻嘻的,感覺很輕浮。」筱雨故意挑剔。
「是、是,不笑就不笑。」為了討佳人歡心,只有從善如流了。
「咳,我愛妳!」
筱雨有種想哭的衝動。「還不夠!」
「我愛妳!」
「再來。」
「我愛妳!」
她輕顫著唇,挾著哭音。「再說一次!」
韓拓徐徐的覆上自己的嘴唇,將「我愛妳」送進她的口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4 20:56:03
尾聲
「我下禮拜一就要回美國了。」
坐在紐約紐約購物中心的露天咖啡座,韓拓第N次暗示對面的女子,越來越覺得不大妙,因為她的反應和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卻又想不出問題出在哪裡。
筱雨在紅色筆記本上寫著東西,連頭也沒抬。
「我知道。」要帶的東西太多了,得一一列出來才行。
「是晚上八點二十分的飛機。」他故意加重語氣。
「噢。」
他眼睛瞇了起來,「距離下禮拜一隻剩下三天了。」
「嗯。」筱雨端起卡布其諾,喝了一口。
韓拓眉頭打了個死結。「妳現在寫的東西有比我還重要嗎?」
「什麼?」她茫然的揚首。
「沒什麼。」韓拓焦躁的喝著海尼根。
到底發生什麼代志?
照理說她不該這樣無動於哀,最起碼也應該緊張一下下,或者說些挽留的話,甚至問他對他們的將來有何打算?而不是這麼冷靜,好像他的去留與她無關,這倒讓他坐立不安。
難道她厭倦他了?
他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筱雨感覺到桌面震動,從筆記本上抬起頭,「怎麼了?」
「筱雨,妳愛我嗎?」他不太肯定的問。
她柔柔一笑,「我當然愛你了。」
呼!韓拓喘了口氣,是他不該胡思亂想的。
「我下禮拜回美國之後,妳會想我嗎?」
「呃……當然會了。」
居然還考慮?!
韓拓眼睛暴凸,「妳會移情別戀嗎?」
「傻瓜!」筱雨嬌嗔。
他下死心的追問。「要是有男人追妳,妳會變心嗎?」
「你會讓我有機會變心嗎?」
「當然不會!」韓拓斬釘截鐵的喝道。
筱雨咯咯嬌笑,「那你還問。」
「可是……」完了!萬一他不在台灣,有強勁的情敵出現,那該怎麼辦?
優美的和弦鈴聲響起。
「喂?」筱雨眨動著期待的明眸,「我就是……是!已經辦好了?真是太好了!謝謝,我明天就過去拿……拜拜。」
「誰打來的?」他宛如醋勁大發的丈夫。
她揚起神秘的笑靨。「下告訴你!」
「筱雨,妳絕對不能拋棄我喔!」韓拓突然變得很沒有安全感,巴不得不回美國、「等我處理好公事,會盡快趕回台灣,我可以對天發誓,這輩子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我知道。」
韓拓一顆心七上八下。「妳會來送機嗎?」
「我不喜歡送機,我怕我會哭。」
他笑下出來了,卻又得表現出自己的體貼。
「這樣啊!那妳就不要來送我了。」
筱雨笑說:「好,那我祝你一路順風。」
還笑得這麼甜?!
嗚……這一定是報應!
時間差不多了,跟台北總公司的同事道別後,韓拓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想見的人兒。那女人有夠狠心,真的不來送機!還以為她只是說說而已,其實還是捨不得他走,結果……
到航空公司櫃檯辦理報到手續、劃位、到托運行李,還是沒看到半個人影。韓拓打定主意,等一到美國,就把工作丟給下屬,他要馬上殺回來,將她牢牢的鎖在身邊。
韓拓垂頭喪氣的來到出境大廳,站在等著查驗證照的隊伍裡頭,忽然身後傳來一道讓他為之振奮的女聲。
「先生,你也要到美國嗎?」
他旋過身,驚喜的看著笑意晏晏的筱雨,手上還拿著護照和簽證等資料。
「對。」
筱雨眼帶羞意,被他盯得紅了臉。「我是第一次到美國,人生地不熟,你有空的話,或許可以帶我四處觀光。」
「沒問題,能為美女服務是我的榮幸。」說完,韓拓大聲歡呼的摟住她,給她一記火辣辣的熱吻。
身旁響起幾個口哨聲,讓筱雨羞得耳根子都紅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佯裝氣惱,「害我以為妳真的忍心讓我走。」
她偎在他懷中,笑得好明媚動人。「我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偷偷拜託表哥幫我辦這些證件。」
「還說什麼妳不喜歡送機。」
「這是事實。」筱雨笑個下停。「我確實不是來送機。」
韓拓佯怒的瞪她,「妳故意誤導我!」
「對不起嘛!」
他裝得很不爽的樣子。「嗯哼!」
「我不想離開你。」她柔柔的輕喟,瓦解了他的心。
「我也是。」韓拓摟著她緊緊的。
隊伍在移動,為了不妨礙到後面的人,他們先退到旁邊。
「其實我很想叫妳跟我去美國,卻又擔心妳無法適應國外的生活……」他撫著她秀麗的臉蛋,「妳真的願意跟我走?」
「我都願意跟你天長地久了,何況只是到美國。我要證明給你看,愛是可以長久的,只要我們彼此都付出了、努力了,相信一定會成功的。」為了得到幸福,筱雨知道自己必須跨出這一步。
韓拓一臉動容。
「我相信我們會的。」
她握住他伸來的大掌,十指交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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