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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橙星] 將軍別生氣【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0-4-5 13:51:57     標題: [橙星] 將軍別生氣【全書完】

【簡介】

是怎樣?現在都不流行「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義行了嗎?  
不然,這個正在被他營救的小姑娘為何要「恩將仇報」,  
竟敢將已經遭到圍攻且受傷的他,一把推到賊人的大刀之下,  
害他被海砍得差點沒了命?!  
哼!算她逃得快,他也就不跟她計較。  
可……這個身為他妻子的女人現在是在做什麼?!  
她她她……該不會跟他當年碰到的那個「狼心狗肺」的女孩一模一樣吧?  
她她她……該不會就在他正拚命想要救她寶貴的性命之際,她卻只顧自己,  
硬是把他推向火坑……不!是壞人的手中……  
等等,會做出如此可惡行徑的人該不會恰好是同一人?!  
而她,就是他的妻?!  
啊好!給他記住,他絕對會讓她知道臨陣脫逃該當何罪,  
至於她每次「遇害」,口中總愛高喊著「我好怕……」那沒意義的話語,  
等他有空時,再來一探究竟……  








楔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終曲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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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0-4-5 13:54:22

楔子   


  萬籟俱寂,偌大宅院的一隅,竄入數十道身影,鬼祟分散進行某項計畫,須奭,黑暗中燃起絲絲紅光,紅光驟變成烈焰,毫不留情的吞噬了莊院。

  「這什麼味道……老天!著火了!」

  「快點醒來呀!繡莊著火了,快救火呀!」

  「老爺!夫人!不好了……莊院著火……你們是誰?!這火是你們縱的……你們是……啊!快逃命呀!山賊來洗劫了,老爺、夫人快逃……」

  驚叫聲此起彼落,黑衣人揮舞著白森森的刀面,嚷嚷的家丁一個個沒了聲音。

  烈焰中,坍塌的斷木殘垣下,是讓人駭目破膽的屠殺場面。

  「快救心兒,老爺,無論怎樣,我們都要讓心兒平安無事。」容貌蒼白的婦人,伴隨一名中年男子,疾步奔入女兒房內。

  「爹,娘,外面發生什麼事了?」六歲女娃兒,懵懵懂懂聽著外頭人的呼喊,一見到娘親的身影,直直撲了上去。

  婦人抱緊女兒,望著朝外窺看的夫君,從他絕望的眼神中,她明白外面的局勢很不利,就算自己和夫君懂那麼點功夫,想要全身而退,很難。

  婦人吸了口氣,抬起懷中女娃兒的臉蛋,無比認真地道:「心兒乖,聽娘的話,從現在起,無論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准出聲,明白嗎?」

  「嗯。」女娃兒聽話的點了頭。

  婦人往女娃兒懷中塞了個包袱,用裘襖包著她,與丈夫一起殺出重重包圍,但兩人終究不是賊寇的對手,對陣下來,身上多處受了刀傷。

  「夫人,帶心兒走!」

  中年男子劈開人群,辟出一條可逃生的路,他以自身抵擋後頭的追擊,就是希望妻女能藉此逃離。

  婦人藉著混亂的人群,帶著女娃兒翻出磚瓦,不讓人發覺地躍上莊外枝葉茂密的叢樹上,確定焰火不足以燒到此處,讓女娃兒安穩的坐好。

  「娘若帶著妳逃,一定很快就會被賊人追上,所以娘要妳躲在這裡,不准出聲,直到這群人離開,懂了嗎?」笑容裡帶著哀傷,恐怕這是她最後一眼看心兒了。

  「娘,不要走!」女娃兒兩手死拽著婦人袖口,不懂發生什麼事,卻感覺得到她的爹娘要丟下她。

  「心兒,娘不會丟下妳爹,但是娘要妳好好活下去,聽娘的話好嗎?」婦人扯開圓胖的小手,無奈女娃兒又欺上來,兩手關節握得發白,大有不放手之意。

  婦人手一抬,點了女兒幾個穴道,讓她無法開口,動彈不得,見不著任何景象。

  面對這個酷似自己、淚流滿面的女兒,她最後一次開口。「心兒,不要怪娘,妳身上的穴道三個時辰後會自動解開,之後,娘要妳逃得遠遠的,忘了自己姓楊,更忘了楊柳繡莊這個名字。」

  不要走,娘,不要走!

  為什麼要留她一個人在這裡,她想跟爹娘在一起呀!

  女娃兒在心裡不斷的吶喊,雖然看不到,但她卻清楚的聽見刀身相擊,以及莊內一陣陣求饒呼痛的哀號,小身子因為這些哭喊聲而恐懼的顫抖著。

  隱約中,她似乎聽見了爹的聲音。

  渾身是血的楊雲天抱著氣絕的妻子,憤恨的目光掃向帶頭血洗繡莊的黑衣男子。「我楊柳繡莊跟你有什麼冤仇,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們?」

  「只怪你當初不該救了我,還留我在莊院裡養傷,你不知道山賊是最忘恩負義的了,有條肥羊送到眼前,我豈能放過。」男子扯下面罩,殘酷的笑容裡有著一絲的痛快,看著被大火無情燃盡的莊院,他知道自己又贏得一次勝仗。

  楊雲天憤恨的瞪著他,目眥欲裂,「是你!為何要如此的趕盡殺絕?」

  「窺得我真面目的下場就只有死!」黑衣男子笑得猖狂。

  楊雲天舉劍,朝為首的男子奮力一刺,可惜未及幾步,便讓黑衣男子的手下一劍穿心而死。

  「兄弟們,咱們今晚可是豐收呀!」黑衣男子狂妄的笑著,指揮手下將楊柳繡莊值錢的東西全數搬空帶走。「記著,鎮莊之寶就是那件金蠶寶衣,給我找,誰找到我就重重有賞。」

  天方明,惡人終於肯離去,火勢終至熄滅,留下了遍地狼藉,滿目瘡痍。

  繡莊內再無一絲哀號聲,屍骸遍佈,慘不忍睹。

  女娃兒穴解了,卻遲遲不敢睜眼,小身子不斷顫抖,她無法擺脫存在腦海裡一聲聲慘痛的哀號:心神逐漸恍惚起來。

  好可怕,原來死是這麼可怕、這麼痛的事情,她好怕!




  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髒兮兮的小娃兒是人人嫌避的對象。

  「去去去,我這鋪子開了是要做生意,不是讓妳這窮乞兒上門來擋財路的。」店小二硬生生的把坐在酒樓門前的女娃兒推開。

  女娃兒跌到地上,緊緊抱著懷中的包袱,撐起虛軟的身子,

  餓,她好餓,連著兩日未進食的她,幾乎沒有什麼力氣再拾步,肚子咕咕響,她餓得幾乎想一口咬上路人手裡拿的肉包……

  是呀!那熱騰騰泛著熱氣的白皮包子,就在她面前的錦衣女孩手中,誘惑著她衝上前咬上一口,一陣頭暈中,她真的這麼做了。

  綁了辮子的俏女孩瞠著一雙圓圓的大眼,不可思議的盯著敢搶她包子的髒女娃兒。

  一旁的藍衣年輕人叱聲道:「大膽!妳這乞兒,竟敢當街搶小姐的東西!」

  髒女娃兒嚇到了,咬了口的肉包不小心掉落到地上,她連忙彎身撿起,拍乾淨肉包上沾的黃土。「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搶妳的東西,我只是好餓,所以才忍不住……對不起……」

  在對方護衛惡狠狠的瞪視下,髒女娃兒將仔細擦拭過的肉包遞上前。「我不小心咬了一口,對不起,我把包子還給妳,妳別打我好不好?妳要我做什麼都好,就是求妳別打我……」她真的好怕痛。

  恐懼害怕的表情,看在綁辮子的女孩眼底,興起一種想保護她的情緒。「告訴我,妳叫什麼名字?」聲雖嫩,卻有著當家的氣勢。

  「我叫……奇怪,我為什麼想不起來?」髒女娃兒敲著自己的腦袋瓜。

  「無妨,以後我就叫妳金梓。」辮子女孩以一副她說了算、不容置喙的口氣宣佈。

  「以後?金子?」髒女娃兒不解的問。

  「現在開始,妳就是我錢府的人,以後沒人敢打妳,也沒人敢讓妳餓肚子。」辮子女孩搶過她手中髒了的肉包,扔給身邊護衛,哼了聲。

  是是是!

  藍衣年輕人苦著臉,輕功一飛,越過幾條街坊,替主子排隊搶買剛出蒸籠的肉包。

  人家作護衛的不都是威風凜凜,為啥他就做得這麼窩囊呀!




  入了錢府的金梓,就是被錢府小姐看對了眼,一年來,極受小姐的喜愛。

  「小姐,妳躲開藍大哥,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要做什麼?」

  眼下雜草叢生,彷彿隨時會有可怖的東西從草堆裡衝出來嚇人,金梓亦步亦趨的跟在小姐身後,就怕迷路。

  「小金,妳跑快一點,過了午時,那玉冰蘭就會凋謝,這是我發現的稀有品種,我還想私下好好研究一番,妳動作快一點啦!」

  金梓苦了臉,她也想快呀!無奈這頭上、身上的飾品增加小身子不少負擔,她拚命的跑、拚命的追,卻始終趕不上愈益變小的身影。

  「呼呼!小姐……妳等等……咦?」才停下喘口氣,她就看不到小姐的身影。

  不會吧?小姐就這樣把她撇下,一個人跑了?

  「小姐!小姐!」小手圈著嘴,金梓頻頻呼喊,嚇走了棲息在樹梢上的鳥兒,見不到小姐,卻引來幾個不懷好意的莽漢。

  「小妹妹,妳迷路了嗎?好可憐,叔叔幫妳帶路好不好?」

  莽漢一見金梓身上的錦服美飾,露出牙齒詭笑著。

  對方眼底利益熏心的光芒,讓金梓心生成畏;大漢腰際上的配刀,更讓她手心冒起冷汗。

  她害怕,旋身拔腿就跑。

  小孩子的腳程哪有大人來得快,不消片刻,金梓就讓四名莽漢團團圍住。

  「哎喲喲!小妹妹,妳想往哪跑?不理會叔叔們的好意,叔叔們可是會生氣的喲!」露出滿口黃牙的大漢探手伸向金梓,想扯下她皓頸上的金鎖片。

  一塊石頭砸向那只賊手,大漢痛呼一聲,幾名莽漢回頭一瞪。

  一名身穿白衣袍,莫約十幾歲的少年正站定在他們身後,目光冷冷的瞪著他們。

  「小伙子,你活得不耐煩了,敢拿石頭扔我們,怕被揍的話,就快給老子滾得遠遠的,少多管閒事。」

  「你們想對這個小姑娘做什麼?你們眼底還有王法存在嗎?」少年鏗鏘有力的道,面無懼色,有種不怒而威的大將之風。

  「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鬼,竟敢口出狂語,兄弟們,別讓他小看我們!」

  留下一人看緊女娃兒,三名莽漢想給他個教訓,不料,年輕人年紀雖小,力道卻相當帶勁,拳頭相向之下,幾個大男人連吃他好幾拳,氣惱不過,一個個抽出腰際的大刀。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你惹毛我們了!」

  赤手空拳面對大刀在手的盜賊們,少年開始處於下風,閃躲不及,右肩胛吃了一記重重的刀口,他忍著痛朝受困女娃兒的位置衝去,突擊那名困住女娃兒的男子,對方一個大意,女娃兒便讓他救走。

  「老大,我非宰了這小鬼不可!」要是傳出去,他們四人打不過一個毛頭小子,這面子要往哪擱?

  少年的衣袖染上血跡,仍是一臉傲氣,似不受莽漢怒言所影響,倒是懷中的女娃兒,他注意到她的顫抖。「妳別害怕,我的手下馬上就會趕來此,妳絕不會有事的。」他俯視她蒼白的小臉,輕聲安撫。

  白衣少年不知道,他臉愈低,愈是讓金梓瞧見他受傷的右肩臂,怵目驚心的紅跡勾引起她心底的恐懼,她渾身一僵,澄亮的眸子染上強烈的懼意。

  為什麼有人在她耳邊哭,不要再哭了……

  她不想死!

  「小鬼,你真以為能從我們兄弟的手中逃脫?告訴你,今天你們一個也別想走!」大漢舉刀朝兩人逼近。

  眼前的血衣,逼近的壞人,在在都令金梓的恐懼感加大,她頭痛欲裂,想不起的恐怖記憶在腦海裡攪和著,她受不了了。

  冷不防地,她將「救命恩人」給推了出去,黃色的小身子火速旋身,逃!

  「對不起,我好怕;對不起,我想逃,我想活命……」

  少年為之錯愕,難以相信這小姑娘竟這樣「恩將仇報」,把他推給賊人,自己逃命去也。

  往前竄逃的金梓,短腿不停歇的跑,懼怕感卻是愈來愈大,壓得她幾乎昏去。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一抹熟悉身影攫去她最後的注意力。

  「小金,妳到底跑到哪兒去了,我一回身沒看到妳……小金?」

  像抱住浮木般,金梓緊緊抱著主子的身子,然後就厥了過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0-4-5 13:55:04

第一章   


  皓月當空,樹木花草輕搖緩擺,在夜色裡盡展獨特風姿。

  月光灑落在白玉搭起的拱橋上,散發著朦朧的白光,星月交輝,在碧水上曲折反射,呈現出五光十色的光影。

  拱橋中央,佇立著一道娉婷身姿,一身羅綺珠翠、綢兒緞兒被白光映襯得金光閃閃,亮眼奪目,莫怪行經的下人只能掩目瞧著這尊鑲金的金娃娃。

  無人不知仰受朝廷庇護的錢府,有著金、銀兩尊娃娃,雖為侍婢,卻極受主子寵愛,前陣子聽聞錢府當家小姐為銀娃娃尋覓夫婿,沒料到這夫婿找到,新嫁娘卻換了人。

  錢府上下忙得天翻地覆,金娃娃出嫁,準備得猶如嫁的是自家小姐般的慎重,下人在最後一晚清點明日該用之器具、衣物是否妥當,錢府裡外的佈置是否得體。

  總而言之,大伙忙翻了,無人去關懷那個鬱鬱寡歡的准新嫁娘。

  姑娘家嘛!總得經歷這麼個歷程,她八成是在為自己即將為人妻而感到不安。

  府內已嫁作人婦的大娘們,各個竊竊私語、掩嘴偷笑。

  「唉--」

  一聲長歎,出自一張紅艷微噘的小口,秀麗白皙的臉龐帶了淡愁,彎月般的柳眉因苦惱而輕攢著,小手扯弄個金鈴風鼓,任剔透小球兒敲擊著輕薄鼓面,發出「咚、咚、咚」如同她心兒跳動般的悶響。

  好煩、好悶、好困擾、好頭疼呀!

  人家作賭玩,贏家都是歡天喜地得到自己的獎賞;可就她,偏偏贏到個夫婿,早知道就別和小姐賭了,可又不敢忤逆小姐的意思,這下賠了自己的小命進去,慘!

  姑娘家都有夢想,她也不例外,也幻想過自己將來的夫婿是個疼寵自己、愛護自己的溫柔男人,絕不是這等嗜殺的莽夫呀!

  想到將來都得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就讓她噩夢連連,再想日後她還得和那人同床共枕,一股顫意打心底傳來,

  「唉--」不免又一聲長歎。

  「唉、唉--」

  回應她的,是兩聲低沉、斷續的歎音。

  豎直了身,她嚇得杏眼圓睜,牙齒打顫。「誰?誰在那裡?」佈置喜字燈籠的大娘們不是方才才從長廊穿過?

  幽靜的園內毫無聲響,四季苑裡就剩她一人,是什麼東西發出聲響?

  小手緊握拳頭,金梓搖晃螓首,想將腦海裡駭人的東西驅逐,驀然,她見著了一道修長黑影,晃呀晃的,似倒非倒的倚靠在亭閣處。

  張口驚呼前,金梓先摀住自己的嘴,瞇眼細瞧,那搖動的動作好熟悉,好像她常見過……啊!

  怪影重重的跌坐到地面,再次發出低沉斷續的歎息。

  踩著快步,她來到攀著亭柱想起身的影子前,目光憐憫,出手相扶。「莫少爺,你沒事一個人在亭裡閒晃做什麼?怎麼不喚人幫忙呢!你瞧你這虛弱的身子,不讓人在旁服侍怎麼成?」這三天兩頭便愛昏倒的莫家少爺,身體還真不是普通的虛呀!

  「還不都是妳家小姐害我變成這副模樣!」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在她攙扶自己順利起身後,莫修向後跳了好幾步,他花了番工夫才得以適應眼前這塊活蹦亂跳的金子,那一身昂貴的服飾要讓他的手碰著了,難保自己不會又昏上個幾天幾夜。

  孽緣,真是孽緣,要不是他大哥把他丟在這奢侈的錢府,自己怎會與那個敗金女碰上面,又怎麼會弄到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

  「這關小姐什麼事?」既沒餓著他,還撥出客房給他,對他好極了不是嗎?

  「妳也不想想妳家小姐散金的本領,隨便一個木偶、圓盤,就要價幾箱黃金,真是……浪費無度,太不懂勤儉持家了!」說到心痛處,他的心淌著紅紅的鮮血,就是因為看不慣,他才會怒氣攻心,虛弱的暈倒。

  「瞧瞧妳們這錢府,五步一樓,十步一閭,到處都是雕樑畫棟,還把珍貴的珠寶當屋瓦磚礫用,像什麼話!」一急,他又大喘了好幾口,就是這樣奢華的建築,害他的身子被氣得一天比一天孱弱。

  不過出來透個氣,一問起這亮紅燙金邊的喜字樣,是出於哪位巧手的大嬸,聽了差點吐出一缸子的血來。

  錢府小姐用五十箱金銀珠寶,買下這京城內頂級紙鋪內的所有紅紙,命人將金鎔鑄,替紅紙鑲邊,以一錠元寶一個喜字交換,要府內僕役共襄盛舉來做剪字。

  聽聽,這過不過分?

  全天下,就屬錢府這敗金女最令他發指和厭惡了!

  糟!思及她令人不能容忍之行徑,他就氣喘不過來,一口氣梗在喉間吸了半天,這才順暢。「妳以為我不想快快離開錢府嗎?我要能從房內清醒走到妳錢府大廳,就該偷笑了。」

  人家走個半時辰,他可以走上五天,這五天後,說不定又讓人搬回榻上躺著。

  「算了,私人恩怨,金姑娘同那女人是一掛的,我就不同妳抱怨了。倒是妳金姑娘,明兒個是妳的大婚之日,不早早歇息,在四季苑裡遊蕩做什麼?」

  「我……唉!」扯回自個兒身上,金梓馬上皺起小臉。

  「什麼事讓金姑娘煩心?是為了明兒個的大喜之日煩心嗎?」

  幽幽看了他一眼,金梓心事重重地點頭。

  「新娘子就該開開心心的,金姑娘就要嫁做將軍夫人了,有何煩惱?」多少人巴望著這位子呢!

  「莫少爺可曾聽聞過李將軍?」

  「當然,誰不曉得那率領千軍萬馬,縱橫馳騁、戰無不勝的李將軍,說他是威風凜凜的豪邁英雄一點也不為過,一表人才外,還有一身厲害的身手,聽聞一手瞬間可奪取敵方將領三個頭顱……」

  莫修說得口沫橫飛,金梓聽得小臉盡失血色。

  「莫少爺……你說了這麼多,怎麼不提這李將軍的性情陰晴不定,脾氣暴怒,冒犯他的人下場都很慘……」聽說斷手斷腳大有人在。

  莫修若有所思的道:「金姑娘不會是在懼怕李將軍,才在這裡苦惱吧?」

  和這麼恐怖的人生活在一起,教她怎麼不擔心,怎麼不害怕?

  她沒有銀妹妹的聰明機智,也不敢據理力爭,要是哪天她不順他的意,觸犯到他,自己的小命豈不是不保?

  金梓下意識摸著自己的腦袋瓜,她對自己的腦袋很滿意,不想要搬家呀!

  莫修莞爾一笑,「我說金姑娘,妳甭擔心啦!說他脾氣不好,不過是個未證實的謠言,更何況妳是將軍夫人耶!婚事還是皇上牽的線,將軍不敢對妳怎樣,別忘了還有敗金女……我是指妳家小姐撐腰,別人不怕妳就該偷笑了,妳怕什麼?」

  「可是……他很凶的呀!我要惹惱了他,他要斬我,小姐也來不及救呀!」她就是膽小怕死,不想嫁給如此可怕的男人為妻。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妳就別惹將軍生氣不就好了,我告訴妳,男人嘛!就是要女人伺候得服服貼貼,要以他為天……」

  「等等!」金梓喊停,手中小風鼓拋給莫修,帶著一身的綴飾,叮叮咚咚奔回閨房內,取來硯墨筆紙,攤在亭閣中央的石桌上,待一切準備妥當,再要莫修開口,一條一條記不該注意的規範。

  「……總而言之,妳要順著將軍的意思,所謂出嫁從夫,記得,千萬別學我大嫂對丈夫大呼小叫的舉動。」李將軍不是個任人指著鼻子罵的男人。「其實,只要妳想辦法喜歡上李將軍,自然就不覺得他可怕了。」

  「喜歡他?」這個,太難了吧!

  「找出他的一條條優點,妳自然就會由害怕轉為喜歡,想天天看到李將軍都來不及,哪還會恐懼?再不,讓李將軍喜歡妳也可以,屆時,李將軍自會捨不得凶妳、砍妳的腦袋,還對妳溫柔得不得了。

  「瞧瞧我大哥和嫂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性子愣的大哥就是太愛嫂子,才讓她牽著鼻子走,最後兩人還拋下他遠走高飛。

  想到這,不免氣從中來,莫修不爽地把玩起手中的小風鼓,那透明如冰的薄薄鼓皮引起他的注意,一個指頭戳下去,滑不溜丟,有趣;再戳,他再再戳……

  「我連靠近他都不想,還想要他喜歡我?在這之前,我的腦袋還在不在都還是個問題,太困難了,莫公子,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好半晌沒聽見聲音,金梓抬頭,教眼前景象嚇得失了禮節的大吼,「莫……莫公子!你在做什麼?」

  這一聲吼,令莫修出指的力道稍大了一點,當下,這鼓皮戳破了個小洞。

  「金姑娘,妳做什麼吼這麼大聲,我被妳嚇死了……」面對一張瞠目慘白的小臉,道歉的話只能梗在喉間。

  「這風鼓不會是妳家小姐的東西吧?」橫看豎看,不過是個小孩家玩的小玩意兒,不是嗎?值不了多少文錢的……

  莫修不祥的預感在金梓點了頭的情況下,全數成真。

  「這是小姐前些日子向關外商旅購得的金鈴風鼓,鼓皮挑自漠地裡一種奇異果樹的樹皮,相當薄脆,容易毀壞,只能由琉璃球輕敲出清脆鼓聲。」

  「這風鼓……到底值多少銀兩?」莫修盯著自己闖禍的指頭吸氣。

  「五十萬兩。」金梓苦下臉,完了!小姐要是知道新歡被毀,不曉得有多生氣,自己可沒什麼寶貝可以賠她呀!

  莫修聞言岔了氣,五十萬兩的銀子就這樣毀在他的一根指頭上,頓時,他覺得吸氣困難,頭暈目眩……

  「咚」一聲,熟悉的戲碼又在金梓面前上演,虛弱的莫公子又暈了,垂在風鼓邊的琉璃珠子,因墜地而碎裂。

  見狀,金梓又狠狠的抽了氣。「莫少爺、莫少爺!」慘了,小姐的寶貝毀得差不多,莫少爺又昏在這裡……

  咦?等等……

  金梓四下瞄了瞄,人證?沒有!

  金鈴風鼓的屍骸正握在莫修手裡,任誰瞧上一眼,也會推測出兇手是誰;心中默念了聲「抱歉」,她撈起礙事的裙襬,挾抱著寫下的金玉良言,快速溜回到房裡,當個乖乖待嫁的新娘。

  至於莫少爺,來者是客,小姐要怪罪,應該不會太過為難他吧!




  「如果我沒記錯,今天好像是你大喜之日。」

  「我知道。」

  「你知道?好,那你知道你那新郎倌服還掛在你房裡?」

  「我知道。」

  「你又知道?好好,那你知不知道快是迎娶的時候了?」

  「我知道。」

  桌案前依舊傳來不慍不火的嗓音,好像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問者快要抓狂了,「什麼都是你知道?敢問將軍,你此刻又在做什麼?」

  「閱兵法。」他竟然回答得理所當然!

  老將軍和老將軍夫人,您兩老在天之靈請瞪大眼瞧瞧,這李家僅剩的後代竟將這婚姻大事看得如此隨便。

  「你若不滿這親事,當初皇上想做媒時,你就該提出來,不是到現在才表現反對。」

  「我沒有不滿意。」

  「沒有不滿意,那還盯著兵法做什麼?軍事固然重要,娶妻生子也同樣重要,我知道你娶妻只是想罵李家留後代,但也該想想,人家好歹要成為你的妻子,你多少該尊重人家一下……」來人因為太急迫,忘了眼前這男人是自己的長官,更忘了他是自己最惹不起的對象,還逕自打斷他的話。

  「你這是在教訓我?」

  不知道何時,平緩的音調夾雜了一絲火藥味,拔了虎鬚的人似乎沒察覺。「末將哪敢,只是想提醒將軍大爺你,咱們留在京城的日子本就不多,趁能和將軍夫人相處就多陪陪她。」

  可憐的新娘子,新婚沒多久就得守活寡,

  「錢府和我早有共識,我不在京城的日子,她大可以回錢府暫住。」不知何時,男人手中多了青玉酒杯,裡面的晶釀酒入了口。

  「是是是,你們都說好,你們都安排好,可你知不知道,你未來夫人可是錢府小姐最鍾愛的小婢,若你待她不好,她小小告你一狀,唉!錢府不好惹呀!」

  「笑話!我豈會怕一個小小的錢府,我待她如何,是我李家的家務事,與錢府無干。」第二杯酒飲入腹,男人沉冷的嗓音有著山雨欲來的趨勢。

  「你終日埋首於戰場上,自然不知道錢府在當朝的地位,我聽聞……」邊關若無戰事,駐守久了也是無聊,兵卒自然像個娘們樣的嘴雜聊天,談京城事,免不了談到錢府。

  「常抱怨邊關駐守太累的副將軍,居然還有閒暇空檔可以同下屬暢談,看來,我得多交代些軍務給你磨練。」

  「胡說!我忙得很……」咦?周邊怎麼有道冷颼颼的風流過。

  注意到不對勁,來人發現青玉酒杯內的晶釀,被人喝得一滴不剩,臉色瞬間慘白,「將軍,你你你……你怎麼在書房擺了酒,天!這是第幾杯?」

  「你說呢?」唇邊笑意不達眼底,男人作勢執壺欲再倒酒,嚇得某人連滾帶爬到門扉旁。

  「別喝、別喝,我不說了,我什麼都不說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還有什麼事要交代?」

  「沒有……沒有,末將這就出去,嚇!你……站起來做什麼?別靠過來,我都說了不吵將軍了,你慢慢的喝、慢慢的思索都行,婚禮要不要去也隨你……」

  「吵死了!」

  三個字,立刻化嘈雜聲為無聲。

  某人捂著嘴,祈求自己沒惹怒這個脾氣無常的怪人。

  「還杵在門邊做什麼?」

  嘎?不會是將軍發怒,要修理人了?

  「不是說時辰到了?」

  時辰到?是要修理他的時辰到了嗎?

  「石無拓,你再站在門邊像個呆子一樣,我馬上讓你連馬都上不了!」

  一陣暴吼,震著門扉、屋簷嘎嘎作響,石無拓護住心脈,才不至於讓男人那聲震吼嚇得心驚。

  這就是他追隨了幾年的將軍,一個平時冷漠得可以,發起脾氣來卻又驚天動地的男人。




  鑼鼓喧天,整座京城都瀰漫在一片喜氣洋洋中,迎親隊伍所經之街道,早讓看熱鬧的人士擠得水洩不通,就連小巷也無倖免,爭先圍觀一睹難得的盛況。

  浩浩蕩蕩的大隊人馬,除了錢府護衛外,另有皇帝賞賜的私人侍衛和隨行丫鬟,更不提錢府替出閣新娘準備的幾十車馬隊的陪嫁物。

  盛況空前,恐怕連嫁公主都沒這等壯觀,平時百姓們是不可以直視將軍的面貌,今天除外,頭一回見著了駿馬背上的李將軍,驚呼聲是不斷,將軍……原來是長這樣的呀!

  喧鬧傳聲進了紅轎裡,金梓愁眉苦臉,感受不到喜氣洋洋的氣氛。

  蓋上喜帕的那一刻,小姐交代她,要她早早回錢府,口氣有如自己不過是出去遊玩般的輕鬆,卻聽得金梓是欲哭無淚。

  入了將軍府,金梓任由喜娘攙著走,喜帕遮面,僅能瞧見一雙停佇在身邊的大鞋,這雙鞋的主人便是李將軍了吧!

  忙碌了大半天,她終於和大鞋的主人拜了堂。

  「送入洞房--」

  侷促不安的坐在新房內,金梓等待著傳說中那個殺敵無赦、脾氣暴怒的大將軍來「宰殺」她。

  出閣前,喜娘同她說了許多為人婦所該知的事情,聽得她一張臉又紅又熱,為什麼她就非得那樣的伺候他呢!

  隨行的丫頭一個個相偕離開,屋內僅剩金梓一人,她小手不安的握緊腰際問的香囊,裡面是她從錢府帶出來的應急物。

  像是有了它,她就得以心安許多似的,一早空腹末食,她開始餓了起來。

  外頭賓客喧嘩,許多達官貴人前來恭賀,李將軍一時半刻應該不會回來,金梓偷偷掀開喜帕,朝那紅燭高照的圓桌走了去,拾起筷柱,把盤盤糕點疾速掃入嘴裡。

  末了,她自己斟了杯酒,小啜一口,立刻吐了吐粉舌。「好苦、好澀,真難喝!」還是小姐釀的甘醇花酒好。

  飽足感令金梓輕鬆許多,坐回床上,放下喜帕,她半身靠床,昨夜幾乎是無眠到天明,她感到疲倦,不知不覺中打起盹兒來,朦朧問,推門聲傳入她耳裡。

  金梓人一震,清醒過來,四周無光,桌上的喜燭已熄了!

  頸部傳來酸疼,天!她到底等了多久,被沉重的鳳冠壓了多久?

  黑暗中,她聽見愈來愈清晰的足音。「誰……誰在那裡?」握緊香囊裡的瓷瓶,她撫著狂亂跳動的心口。「是……是將軍嗎?」

  看不見,聽覺卻特別敏銳,金梓覺得自己快要被恐懼淹沒了。

  「不然妳以為有誰膽敢走進這裡?」驀然,一個冰冷低沉的聲音從她面前發出。

  她一驚,哆嗦著,懸掛在床沿的小腿火速縮上床,他他……不是才在門那頭,怎麼一下子進入內廳!「我……」

  才吐出一個字,金梓額前的帕布已讓人粗魯掀了去。

  隱約見到一抹黑影,正佇立在面前看著她,緊張的小手幾乎要捏碎瓷瓶。

  「把鳳冠脫了!」

  他一開口,在金梓耳裡有如軍令,馬上聽話照做。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難免手忙腳亂起來,愈是慌亂,愈是困難重重,最後還是一雙大掌幫她支撐住沉重鳳冠,她才得以解開纏繞打結的髮絲,脫去快壓歪她脖子的喜冠。「抱歉,我……平常不是那麼笨拙的。」她囁嚅地解釋,深怕自己的笨手笨腳觸怒他。

  長髮直洩而下,金梓不安的咬著紅唇,對著黑壓壓,充滿無形壓力的人影看了

  許久,滿臉的酡紅淨是嬌羞動人的姿態。

  她的焦距始終沒對上頂頭的炯亮雙目,自然不知道對方眼底閃過驚訝,一雙在黑暗中閃動著熠熠光芒的眼睛注視著她嬌艷的面容。

  長年習武征戰之人,自然練就黑暗中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的視力。眼前的女人,他的妻子,有著吸引人的嬌姿,讓他興起男人的渴望。

  一陣窸窣聲令金梓攢眉,她瞇眼看著那團疑似「忙碌脫衣」的黑影。

  思及喜娘所述的洞房花燭夜,金梓將整個人像顆球似的往床榻內縮去,小手不忘掏出香囊裡的瓷瓶。「等等,你等等……」

  猝不及防,一個巨大的身子欺上,將她壓平在床上。

  「喂喂,將軍,將軍爺,你先停……」小手抵著他結實光裸的胸膛,金梓臉色潮紅,下一瞬間,她立即驚呼。

  他怎麼脫她的喜袍,她還沒同他把話說清楚呀!「住……住手!」

  強脫她衣裳的動作停了,金梓感覺得到這個男人在瞪她。

  勒緊鬆開的領口,金梓嚥了嚥唾沫,盈盈水眸怯怯向上一抬,她看到了他。

  正確說來,是看見兩顆透露著黝黑光芒的眼珠,他無語,俯下眼來深沉地凝注她,似乎……在等她開口。

  「那個,將軍爺,我想有些事先跟你說清楚,我……我膽子不大,你以後可不可以盡量不要在我面前大吼……然後,哦!對,要是哪天下小心觸犯了你,你生氣就好,別不開心就拿我動刀……」慘了,緊急時刻她的右手被他扯住,根本動不了。

  「妳說夠了沒?」

  ;還沒,那個……那個……對!我們還沒喝交杯酒。」

  龐大的身軀離開了她,金梓喘了口氣,右手貼放在胸口,坐起身準備伺機而動。

  男人的氣息再次逼近,金梓知道他就在眼前,無奈就是抓不準位置,她的臉讓人托起,一個熱呼呼的東西印上她的唇,接踵而來是又酸又澀的酒味。

  這什麼?

  他……用嘴過渡了酒給她!

  心兒怦怦跳,男女親吻就是這樣嗎?又酸又澀又苦,又讓她的心跳得快透不過氣。

  一時暈了頭,她又讓他按倒在床上。

  「妳沒話要說了吧!」

  回過神,嬌小的她又在他的身下,她不忘拚命保住自己的衣裳,可她相公的力氣就是比她強,三兩下便扯下她的喜袍,就連她的襯衣也難逃他的快手進攻,躺在地上哀呼主人請保重。

  顧不了羞,她咬牙,將握緊瓷瓶的小拳頭移至在扯弄她兜衣的男人鼻前,豈料計畫都還沒開始,一股勁道便奪去她掌中瓷瓶,雙手更讓人牢牢固定在頭頂。

  「這什麼?」他目光透露著森冷,口氣更是凌厲。

  「我……這個……」

  瓷瓶遭大掌主人擲到毯上,隨即,大掌覆上柔滑細嫩的細頸,掌勁不自覺加大。「妳好大的膽子,想暗算我?」

  「不是……這個……咳咳……你放開我……」好難受,她快不能透氣了。

  她痛苦的神情令黑眸中的怒意銳減,他收了掌力,大掌仍擱在她透著香汗的頸上。

  「瓶子裡裝的是什麼?毒藥?」冰冷的聲音令金梓一驚。

  「不!」她不停晃著頭,動作讓她頸上的肩帶鬆脫,金黃色的兜衣滑過她的肌膚,溜至腰際,但她無暇理會。「這是錢府的薄香精,香味清涼,不是毒藥?」

  「薄香精?」聽來像是提神的東西,「妳想拿它對我做什麼?」

  「它……」金梓難以啟齒。

  「說!」

  「聞人薄香精氣味,就會昏睡過去,要半天以後才能清醒。」而且不會有任何氣息,像個死人,這點金梓不敢明講。

  好半晌,他才冷冷發了音。「妳想把它用在我身上?」他看她的膽子一點都不小,敢對他下藥。

  「我……我不懂怎麼在床上伺候人,我怕自己做得不好會讓你不滿意,我擔心你不高興會動怒……」然後她的小腦袋瓜就要搬家了。「我想……迷昏你就沒事了。」

  「妳以為我清醒後就不會生氣?」

  「吸入香氣的瞬間,你立即會昏死過去,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但是我現在知道了。」

  她一僵,小臉浮上恐懼之色。

  是呀!還沒下手就被逮著了,還托出自己的計畫,金梓,妳完蛋了!

  「妳怕我。」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放鬆圈緊的大掌,他改撫被捏紅的柔嫩皓頸、滑柔圓潤的肩頭,用指腹感觸屬於女人嬌柔的肌膚,一雙眼變得深沉渾濁,就連呼吸聲也變得沉濁起來。

  「我……我什麼都不會,將軍爺,你可不可以別再這麼摸我。」會癢!

  兩隻手被他定在自己的頭頂,小腹那傳來的躁熱則是令她不自在的扭著身抗拒他的觸摸。

  「妳不需要會什麼。」他不需要一個賢慧的妻子。

  「意思是我什麼都不懂,而你不會發怒;要是我做錯什麼,你也會手下留情,不要我的腦袋?」

  「我討厭多嘴的女人!」她太囉唆了。

  冷冽聲一出,金梓乖乖的噤聲,下一刻,她卻用雙驚恐的大眼瞅著他。

  他竟然用嘴親她的頸、親她的肩,甚至……還一路往下滑!

  從未放棄緊張的她,自然感受不出他的動作溫柔了許多,不比方才粗暴,只知道自己雪白的身子被他這樣觸碰,四肢發麻的感覺令她陌生害怕。

  在她身上亂跑的大掌游移到她的腿,正扯著她的褻褲。

  「等等,你不可以扯我的……」忘了他不喜歡自己發言的話語,金梓不安的叫著。

  可男人的力道就是讓她躲避不了,愈是掙扎,身上男人愈不容她抗拒,厚掌甚至探入她褻褲裡,金梓要尖叫了。

  「將軍、將軍!」

  急促的呼喊傳自新房外,下一瞬間,壓迫在金梓身上的軀體挺起。

  「什麼事?」他不滿在這關口竟有人打斷他的好事。

  貼靠的熱源消失,金梓只感到上身涼颼颼的,但她動也不敢動,只因那雙充滿侵略性的銳利黑瞳仍一瞬也不瞬看著她。

  「稟將軍,邊防有急報,南紹國內的叛軍起兵叛主,皇上請將軍立即前往助陣。」

  對上清澈亮明,卻含恐懼的水眸,他帶著粗繭的厚掌刷過她的腰際,金梓顫慄了下,無助的咬著唇,不敢抗議。

  「吩咐副將軍即刻動身啟程,並傳令我方軍營十萬大兵,趕往南紹救援。」他朝門外守候的人下令。

  翻下床,他拾起散落一地的衣服,俐落的穿上,爾後,扔下新婚妻子,頭也不回地離開。

  直到關門聲清楚傳入金梓的耳裡,僵硬的四肢才有了反應,急扯暖被披蓋住裸露的上身,她不停的顫抖,委屈的紅了眼。

  親身經歷果然比聽聞還來得可怕,金梓止不住淚珠狂流,這男人真兇。他的力氣好大,壓得她好不舒服,剛剛甚至還差點……想掐死她?

  不要嫁了,她不要嫁了啦!

  「小姐,小金不要相公,也不想當將軍夫人……」她嗚嗚低鳴。

  她明天就要回錢府,打死她,她都不要再回來了!




  人家新娘出嫁兩天後才歸寧,金梓則是在大婚隔天,驚恐萬分的逃回錢府,抱著錢府小姐哭哭啼啼的,錢府上下還真以為她是受了什麼委屈,打她回錢府開始,隻字不過問李將軍之事,也如她所願,李默寒連著一個月都沒回到京城。

  她真能如願,這輩子都不回將軍府了嗎?

  若能這樣是最好啦!

  一個月後--

  「小金,我聽說李將軍昨兒個晚上就回來了,還差人請妳回府,妳不動身嗎?」

  「小姐,我可不可以不回去?」金梓苦了臉。

  「妳說呢!當初我和將軍已說好,妳不回去,豈不是我錢府失了信!」

  「小姐,妳在趕我?」

  「這是做人誠信的問題,妳不能讓錢府落了個出爾反爾之名吧!」撇開臉,錢府小姐說得好心虛。

  她才不管什麼誠信不誠信,今明兩日,可是搶購彩葫蘆的時機,錯過就沒啦!她得把金梓支開個一兩天,免得被她纏著脫不了身去搶購。

  金梓垂頭喪氣,做著最後掙扎,熬熬熬,熬到夕陽西下,才坐上來接她的馬車,出乎意料,回到將軍府,這李將軍竟然在午時就已離開,回邊地去了!

  咦?李將軍沒氣惱她的不歸、不聽話嗎?

  下人們的回答是沒有,將軍只交代夫人回府後,得幫忙處理那一箱箱御賜的元寶和布帛。

  吃驚之餘,金梓不忘高興,南紹叛軍再次結黨作亂,這表示她短期內又見不到他了。

  兩個月後,將軍又回來了。

  窩在錢府的金梓仍然秉持東摸西摸的個性,遲遲不肯回去將軍府,三日後她終於肯坐上車了,才知道將軍又早她一步離開。

  仍舊沒因為她的不歸而動怒,甚至還把皇上賞賜的金盆送給她。

  又三個月過去,同樣的情況再度登台重演,這回金梓連馬車都懶得坐了,反正去了很快又要回來;倒是將軍府的武總管遵照李將軍之意,將一堆皇上的獎賞送至錢府,交由夫人處理。

  半年來,金梓頂著將軍夫人的頭銜,但這將軍府去過的次數不過一隻小手便可數盡。

  做將軍夫人,好像也不是那麼難嘛!

  她心中那個將軍相公也沒那麼可怕,屏除那晚的恐懼,做他妻子其實很簡單,她同他根本見不上多少面,要惹惱他根本不可能。

  瞧,她還擔啥心、害啥怕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0-4-5 13:55:52

第二章   


  時至歲末,四處飄落薄薄的雪花,刺骨的寒風呼呼的吹,更顯孤冷蕭瑟。

  京城近郊,以棚架撐起的小茶鋪,正對駿馬奔馳的宮道,專供布衣書生、來往商旅、江湖人士等休憩喝茶。

  說也奇怪,以往生意興隆的茶鋪,今日卻蕭條的一個人影也沒有,空蕩蕩的鋪子顯得十分冷清。

  原本在哀歎今兒個又得提早收鋪的茶鋪老闆,一見兩匹駿馬停在鋪門口,就捂著個胖肚子忙跳起身迎上前。

  「兩位客倌這邊坐,要喝點什麼、用點什麼嗎?」茶鋪老闆慇勤地抹著桌,擦著長凳。

  大氅下,一身素袍的男人先入座,跟隨進來的是膚色較為黝黑的高壯男。

  「一壺暖酒,還有一籠肉包。」

  「兩位客倌請稍坐,馬上就來。」一應聲,茶鋪老闆入內準備。

  「趕了幾天路,終於可以歇息了。」黝黑男子伸了伸懶腰,為回家感到興奮。

  反倒是身邊那個一臉俊秀,有著溫儒書卷味的男子,一聲也不吭。

  「好歹露出開心的表情嘛!咱們回來是參加睿王爺的婚禮,你難道要繃著臉去喝人家喜酒?多觸霉頭。」

  「赤隆多朗近日應該會來京城,別忘了參加大婚外,我們還有保護皇上的任務。」白衣男稍稍有了表情,傲眉上揚,「我發現,你像個女人一樣愈來愈囉唆,也愈來愈沒大沒小。」

  這番話惹來石無拓不滿的哇哇大叫。「好不容易有暫時卸下職務,可以喘口氣的空檔,難道不能輕鬆點嗎?要是像平常一樣戰戰兢兢的同你說話,哪叫休息呀!」

  「你不管有沒有勤務在身,都一樣的散漫、愛嚼舌根。」

  幾句話,堵住石無拓不滿的聲音,他摸著頭乾笑,不敢再頂嘴。

  眼前面貌白皙,劍眉星眸,鼻樑高挺,有著一對深邃迷人的黑瞳,專靠容貌騙人的俊美男子,其實才是最惹不得的人,他一句話,自己將來日子就更難熬了。

  「對了,我們要先回府,還是先去接夫人?」石無拓突然想到。

  俊秀男子想也不想,便回答,「回府。」

  「可是……你難得可以留在京城半個月,不需要先把夫人接回……」

  「不需要。」他斷然否決。

  石無拓好訝異,以前因為回來倉卒,不讓夫人回府他能理解,若他沒記錯,這對夫妻……成親至今,似乎還沒同床共枕過耶!

  「你確定不先去接夫人?不是我說,都半年了,好歹你們也該行個夫妻之禮,別對夫人這麼冷漠嘛!」

  「你對我的決定有意見?」

  輕輕一個冷聲,卻夾雜著懾人的魄力,石無拓縮著腦袋猛搖頭,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他哪敢質疑。

  不接就不接吧!反正娶妻的人又不是他,只是他同情夫人,誰能忍受自己的夫君冷落自己這麼久。

  「兩位客倌,您要的酒和包子來了。」

  胖鼓鼓的白皮包子,泛著熱氣讓人整籠擺上桌,桌面擺了個小火爐,上頭架著水盆,一壺酒擱在水盆裡,由下頭的爐火暖著。

  「老闆。」石無拓叫了一聲。

  「是,客倌有何吩咐?」

  「你這兒……怎麼不似以往的熱鬧?」石無拓注意到冷冷清清的鋪子,就只有他們這一桌客人。

  「客倌,您有所不知呀!」說到傷痛處,茶鋪老闆皺起張臉。

  「城內有宵小竊賊,這城外是山賊橫行,年關將近,幾個月來,商旅屢屢遭搶,弄得人心惶惶,無人敢在路上多做停留,我這茶鋪的生意就一落千丈。」

  「哦!這麼嚴重?」石無拓蹙眉,山賊不在他們的管轄內,自然不曉其行徑如此猖狂。

  「難道官府都不理會,放任他們橫行霸道、興風作浪?」

  茶鋪老闆瞥了眼玉樹臨風的白袍男子,不覺歎口氣。「不是不管,是管不了呀!兩位可曾聽聞過橫行山賊界的厲傑,十年前慘絕人寰的楊家滅門慘案就是他所為,這些年來他所犯下的血案更是多不可數,別說尋常老百姓,就連官府都畏懼他,投在他底下的盜賊多不可數。

  「這些年厲傑削減大批手下,被他放棄的山賊只能四處流竄,官府抓了人有什麼用,沒過幾天,另個山頭又會出現一批新的自立為王的賊寇。」

  「聽起來相當嚴重。」

  石無拓喃喃道,這問題一日不解決,對國家老百姓來講,都將是一大禍患。「不過老闆,你怎麼不怕呢?我看你鋪子還是照開不誤。」

  「我?他們對我這老頭不會有興趣的,況且,賊人也需要我鋪裡的茶酒;倒是兩位客倌,離開本鋪就趕緊上路,那群山賊一個比一個凶狠,切記別在路上逗留。」茶鋪老闆擔憂的望著眉宇清秀的讀書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賊人欲下手的好對象,實在危險。

  瞧那老闆害怕的神態,石無拓嘴角抽動,忍著笑,都怪李將軍的外表容易誤導人。

  戰場殺無赦的大將軍,和拿刀空擺架式的區區山賊,究竟誰比較凶狠還不知道呢!

  「糟了、糟了,兩位客倌,有批賊人來了,為免你們遭到橫禍,你們快從茶鋪後頭離開吧!」

  說曹操曹操到,數名持刀騎馬的落腮鬍漢子,追趕在一輛破舊馬車後,眼見那破馬車敵不過高大馬兒的勁速,轉眼被攔下。

  「將軍?」石無拓出聲,請示是否該去幫忙?

  「我教過你好幾遍,敵不動……」

  石無拓翻了個白眼,就算眼前淨是一片敵軍,這傢伙仍能面不改色地閱讀書卷,這就是李默寒的冷靜。

  「行了、行了,我明白,下一句是……」

  才起了音,那頭便傳來一聲尖叫的女音--

  「滾開,你滾開,不要過來!不要碰我!」

  「我不動是嘛!」石無拓低聲念完,旋過頭一瞧,不禁詫異萬分。

  白衣男,不見了?只剩桌前白布包裹的沉甸甸重物。

  石無拓摸著腦袋瓜,轉念一想,敵不動,我不動,是這樣嗎?

  那這個飛身出去的白影子是什麼?他一定是花了眼。




  「莫少爺,你就非得找匹跑不動的老馬嗎?」

  與後頭幾匹健步如飛的馬腿相比,這匹跛了腿、年紀又大的馬兒,瞧牠氣息不穩的甩動著三隻腿,跑得是既辛苦又可憐呀!

  車棚內的金梓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懊悔萬分,若非此行是替錢府裡疼她的王婆買藥材,她豈會自告奮勇跟出來?

  哪有人自己府內的馬車不坐,跑到市集與人討價還價要了匹殘疾老馬,這不打緊,這馬兒似乎連方向感都有問題,要拐彎,牠偏直行;要直行,就帶你走彎路,短短一個時辰不到的路程愈走愈荒涼,最後出了城門還停不下來。

  「跛腳跑得慢又怎樣,牠還是一匹能跑、能載人的馬!」坐在外頭駕馬的莫修,理直氣壯道。

  「可是,我們就要被後頭的人給追上了呀!」嗚嗚,她真的好想哭呀!

  護衛都讓莫少爺打發走了,說什麼少幾個人上路,可以省下茶水錢。「若坐錢府千里馬的座車,就不會有這種問題了。」她萬分後悔。

  寶馬的疾速奔馳想擺脫身後賊人,絕對是輕而易舉。

  「坐妳們錢府的馬車?妳瘋啦!想害我一路又吐又昏嗎?」莫修瞪大眼指控,也不算算那車廂裡昂貴的裝飾,他看了就心悸。「這便宜馬兒還有好處,馬販不是說了,不但食糧錢可省半,不滿意還可換退,瞧瞧,多好的售後服務。」

  「問題是,你省的又不是莫月山莊的錢,是錢府的銀兩呀!」金梓掀開車棚簾布,衡量他們還有多少逃命機會。

  莫修像是頓悟一般,大叫一聲。

  那一指之戳的慘痛代價,就是簽下十月的約期為敗金女做牛做馬,但是,他沒道理替她省錢呀!笨笨笨!

  沒工夫再想了,騎馬大漢已擋在車前,抽出森冷白刀。

  莫修拉好簾布,遮住金梓,硬撐起了個笑臉,跳下馬車。「幾位大爺,您攔著我的破馬車是要做什麼?」

  大漢盯著他一身不算差的華服,嗤鼻道:「你是裝傻,還是在玩弄我們,你會不知道我們要什麼?」

  那一臉落腮鬍和手提沉重大刀,正是山賊的正宗標記。

  「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或許我還可以饒你一條活路。」

  莫修閉眼掙扎了一會兒,忍痛下了決定,咬牙道:「好吧!我就將我這輛馬車送給大爺。」了不起,失去五兩銀,他頂多兩日食不下嚥。

  「混蛋,老子要你這輛破馬車做什麼?」大漢勃然大怒,滿嘴鬍子直豎。

  「頭兒,車裡有女人!」眼尖的手下瞧見那破陋的簾布後若隱若現的身段,「那娘們身上還有首飾!」

  「把那娘們給我抓出來,把這男人給殺了。」不敬的代價就是死。

  大漢一命令,蠢蠢欲動的手下立即跳下馬,兩名走向莫修,一名則是快手掀下車簾布。

  「老大,是個美人,瞧瞧她身上,又是金片又是翡翠,今日真是豐收呀!」淌著口水的男子,探手就想摸摸那車內美女的臉蛋。

  「滾開,你滾開,不要過來!不要碰我!」拚命往內縮,兩手忙著解下腰間的保命瓶子,打開瓶塞,就朝那撲上來的賊手倒去。

  「滋」的一聲,盜賊的手臂冒出陣陣白煙,痛得他大呼,「該死,妳倒了什麼東西在我手上……」

  沾上透明白液的皮膚開始融化潰爛,皮開肉綻,可惜金梓太過懼怕,胡亂傾倒,一個沒注意,竟把瓶內的溶液全數倒光。

  「妳這賤人,把我傷成這樣,我不饒妳!」

  大刀劈落,金梓向後一閃,被劈開的朽木車座朝兩邊傾倒,她就要摔下車了。

  眼一閉,等了好半晌,預料中的疼痛卻沒出現,反倒有股熱源包圍著她,暖暖的感覺安撫了她瑟瑟發抖的身子。

  好奇讓她睜眸,毀壞的車身正倒在她面前,那名攻擊她的漢子倒地,她卻出乎意料站得好好的,一點傷也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

  她的視線一落,發現自己細腰上多了一條不和諧的白色衣袖。

  「妳沒事吧!」

  頭頂落下男人低沉的聲音,金梓一驚,倏地抬眸,撞見一雙沉著深邃的黑瞳,心兒不知名狂跳起來。

  男人高額挺鼻,容貌俊美無儔,她應該沒見過他,但奇怪,她對這雙眼眸居然有熟悉的感覺?

  被她打量的男人許久沒得到回復,盯著玉容蒼白,身上披著一件白狐裘兒的女人,冷下俊臉,就連嗓音也透著冰寒。「他們傷了妳?」

  金梓搖搖頭,冷不防,男人的大掌挑起她的臉。

  「喂喂喂,這位公子,你的手……」

  審視的目光逐掃過她的月眉,摻雜慌張的水眸,和那貝齒緊咬的紅唇,拇指放肆的在她粉頰上輕劃。「回答我,這群人可有傷了妳?」

  金梓紅了臉,怎麼也沒料到這救了她的男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動手輕薄她。

  看似清瘦,力道卻如此大,她推拒掙脫,那腰上的臂卻絲毫沒移動半分。

  「沒有,我只是嚇到了,這位公子,你可以放開我了嗎?」金梓微惱。

  她的話男人只聽進了前半,後半自動忽略,抱著她的手絲毫沒有放開過。

  「你……」

  「拉好妳的狐裘。」

  不滿意這種天候下,她竟只披了件短毛裘外出,他索性扯下肩上御寒的大氅,將她從頭到腳包裹好,目光才冷冷掃向被遺忘的盜賊。

  「你是誰?我……警告你,管老子閒事,就小心老子連你一塊宰了!」帶頭的男人聲音結巴,目光膽怯地看著倒地不起的老三。

  「大膽賊寇,光天化日不行搶,你不怕官府的追緝,眼底沒王法了嗎?」

  老三潰爛的手臂讓盜賊頭兒下了結論,是那女人搞的鬼!他不需要怕眼前裝腔作勢的男人。

  「別以為拿出官府的身份,我就會怕你,你只有一人,敵得過我們三把刀嗎?識相就把女人和你身上的財物留下,或許我可以饒你一條小命。」

  盜賊猥褻的目光不時停駐在金梓潔白的玉指上。「嘖嘖,瞧瞧小姑娘的細皮嫩肉,還真想讓人咬上一口,只要小姑娘聽話,老子一定下讓妳受罪。」

  金梓抓緊包在身上的男人大氅,打了個寒顫。

  「誰動她一根寒毛,就離死期不遠!」李默寒的眸色轉變,由沉靜開始跳躍出火光。

  「喲喲,小子想英雄救美呀!口氣如此狂妄,也不掂掂自己斤兩,兄弟們,給他點顏色瞧瞧!」

  對方的撲擊,李默寒根本不放在眼底,才打算抱著金梓一躍跳離,冷不防地,她竟做出讓人傻眼的動作--

  她把他推向那正面落下的刀口,轉身朝原本同行的男人跑去,對方拉她騎上一匹黑馬,當著一干人的面前,兩人一馬絕塵而去。

  「對不起,我想逃;對不起,我害怕,你看起來很能打,這兒就交給你了。」

  金梓最後留下的話語迴盪在李默寒的心湖上,久久不散。

  女人扔下救命恩人,兀自逃命的戲碼,令強盜頭兒摸著腦袋,喃喃道:「怪了,這景象……好熟悉呀!」

  熟悉?

  是呀!還真是相當熟悉!

  李默寒冷瞇了雙眼,對著倉皇逃離的影子若有所思。

  「不是跟我十年前遇到的情況一樣嗎?那個小丫頭……還有這個白色衣服的小鬼……」恍然大悟後,這盜賊頭目才想起尚有一人未處理。

  看著自己方才劈出去的大刀,咦?那男人不是被自己砍著了嗎?怎麼……

  「在找我嗎?」

  冰冷嗓音就在他身後,頭目一轉,雙目巨瞠。

  他的兄弟不知何時已躺在血泊中哀號,那男子拎著他兄弟們的斷臂,腳踩著他兄弟們的血,宛若地獄修羅般,一臉陰森的朝他定來。

  盜賊嚇軟了腿,一抹刀光閃過,來不及痛呼,他持刀的右臂就已躺在地上。

  「這是還你十年前那一刀。」李默寒扔下這句話,從盜賊痛苦愕悟的臉上,他明白對方懂了他的話。

  「將軍呀!說不出手,還一下子卸了三條胳膊,你的脾氣還真不好。」石無拓現身,見怪不怪的越過橫在地上一條條擋路的斷臂,戰場上死傷見慣了,這都只是小意思。「原來,當年就是這幾個傢伙傷了你呀!」他喃道。

  「交代茶鋪老闆報官,然後啟程上路。」李默寒淡淡瞥了他一眼,扔下盜賊的刀,眺望遠處。

  「不讓我先填飽肚子再回將軍府嗎?」肉包還擱在桌上呢!

  「我們不回將軍府。」

  啥?石無拓露出一臉呆相,懷疑自己兩耳出了問題。「不回您那座佔地廣大,輝煌宏偉,還是皇上御賜的將軍府?」

  「先去錢府。」

  怪怪個隆咚,先前是哪個傢伙開口閉口拒絕去錢府,不過一刻的工夫,就變心了。

  「還愣在那裡幹嘛!」

  啪啪!兩條斷臂朝石無拓扔來,他拔腿便想往茶鋪走去,可……等等!繼他耳力出了問題後,怎麼連眼力都變怪了,他居然見著李默寒的唇邊勾起了笑耶!

  石無拓驚駭得闔不上嘴,跟了李默寒六年,除了知道他冷漠,會發怒外,何時見過他露出這麼大的笑容。

  大到讓人有點……怕怕的!




  逃了一關,金梓也沒忘此趟出門的用意,這回換了匹正常的馬兒,不忘跑了一趟城內有名的藥材鋪。

  金梓回錢府的時候,已是日沉西山。

  「金姊姊,原來將軍爺長得是那樣俊秀呀!一點也不凶,看起來好有氣質呢!」

  「可不是嘛!俊逸非凡,氣度不俗,金姊姊,妳也別抱怨了,有這麼一個相公在,真是金姊姊妳的福氣呢!」

  莫名其妙聽完小婢們的古怪私語,金梓摸不著頭緒,只知道小姐在前廳找她。「小姐,聽說有客人來……」

  一進門,她就呆住了。

  大廳裡除了小姐外,還坐了兩個陌生人,其中一個優雅頓長的男人吸引住金梓的目光。

  當他聽到說話聲側過臉來時,金梓的眼睛不由得張大。

  被她拋下的男子,看來平安脫身了,但是……「你怎麼會在這裡?」他來錢府找自己算帳的嗎?還是來要回他的氅衣?

  李默寒目光移向外頭天色,斟了酒的鑲藍珠瓷杯讓他握得死緊。「我來接我的夫人回府。」抬高下巴,冷冷的眸光直射門邊。

  跟著進來的莫修不自覺的打了冷顫,詭異,這廳內爐火可暖著,哪來這麼股強烈的寒意?

  「夫人?」金梓不解的問。

  猝不及防,對方將她扯入懷中。

  「小姐!」金梓尖叫。

  但卻無人理她。

  她一愣,很訝異小姐竟然允許這男人莽撞無禮的舉止。

  「你自重點,放開我,怎麼可以抱著我?」他看來明明不壯,但卻不動如山,力道駭人猶如銅牆鐵壁一般,她壓根兒就無法掙脫。

  金梓整個人被他抱住,男人的體溫熨燙著她,氣和羞都有,她一張臉莫名漲紅。

  「妳很早就離開,為何天黑後才回來?」男人口氣是質問的,且蘊含怒火。

  「你管我這麼多做什麼?」

  「回答我!」

  一聲低叱,令金梓莫名的感到害怕,「我……只是去買府裡缺的藥材,所以才這麼晚回來……」

  「沒做別的事?」

  「沒啦、沒啦!上藥鋪抓藥的人多,耽擱了不少工夫……」他的臉朝她逼近,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金梓伸出小手推開他的臉,「你到底放不放開我?」

  不該這樣,她都嫁了人,怎麼能對別的男子臉紅心跳。

  「妳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抱著妳有何不可?」抗拒無效,阻擋他的小手遭他輕易的扯下。

  「妻子?」人一傻,小臉轉向正無力搖著頭的主子,「小姐?」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錢府小姐不知道金梓的反應竟然這麼鈍,「小金,妳不會連自個兒夫婿是誰都不知道吧!」

  「怎麼不知道,不就是李將軍……」金梓的表情錯愕,眼珠子似要蹦出來,用力瞪著強抱她,面相儒雅的男子。「你,你是李將軍!」

  騙人!

  要不,就是她在作夢!

  她的夫婿不是個孔武有力、高壯威武、人人見了會害怕低頭的魁梧男人嗎?

  怎麼會是這樣一個秀氣男子?

  差……差太多了吧!

  「需要我為自己介紹嗎?我是誰?家住哪裡?何時娶妻?妻子叫什麼名?」

  聽不出他的譏笑,金梓仍處在不敢置信的階段。「你……真的是李將軍?」真是那晚讓她害怕的男人?

  這……不像呀!

  「等等,你在做什……」

  臉蛋兒讓人挑起,措手不及防下,某個溫熱的東西壓上她微啟的雙唇。

  她嚇得瞪大眼,對上他那閃爍著精光的黑瞳。

  這眸子……是呀!難怪這麼熟悉,那晚的將軍擁有的就是這麼一雙精銳霸氣的眼眸。

  「除了我,哪個男人敢親李將軍的妻子?」

  被他輕觸的唇瓣留著餘溫,她羞得直想找個洞鑽,小姐都還坐在前頭,他怎麼可以就這樣毫不避諱……親她呢!

  霸道的行徑,果然和那晚的相公一樣。

  完蛋了,這下更是死罪一條,她把他扔下卻一個人逃命去,希望她的相公不要那麼會記仇。「將軍爺來這裡是為了……」金梓戰戰兢兢的問。

  「我說過來接妳回將軍府。」

  接她回去?

  可以往,不都是他派人來接她,什麼時候成了他主動?

  「夫人該不會忘了方才發生的事吧?我想我們有必要好好談一談。」銳目向下掃射。

  金梓縮了縮,果然是來算帳的。「我可以不回去嗎?就像前幾次一樣……」

  「不行。」

  她低頭絞著手指,「不能……晚些天嗎?」

  「不行。」

  以前不都對她不聞不問的嗎?他怎麼變得這麼難商量了!「我……可以多在錢府住幾天嗎?」換個方式問,金梓寧願做只縮頭烏龜。

  「妳這是在反抗我?」冷冷的瞇目,語音上揚。

  金梓嚥了嚥口水,這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只是……只是不想這麼快回將軍府。」

  他瞇眸直視著她,一字一字道出,「妳跟不跟我回去?」

  「我……」

  見她仍慢慢吞吞不給肯定答覆,李默寒無預警的放開她,改走到桌几前,端起剛讓人斟滿酒的瓷杯,飲盡。

  這是第三杯酒了。

  無人注意到隨同李默寒而來的另一名男子,已經悄悄的躲到大廳外。

  心裡默數了三下,一、二、三--

  「妳跟不跟我回去?」隨著話落,「啪」一聲,被那一掌擊中的璧玉桌几,硬生生在好幾雙眼前,壯烈成仁。

  「回去,我馬上回去!」金梓驚駭地忙站在他身邊,摸著脖子猛點頭,一副馬上要尾隨著他回去的模樣。

  謠傳有一點是真的,她相公的脾氣的確是可怖嚇人。

  「李將軍,且慢!」回過神的錢府小姐總算出聲了。

  小金慘白俏臉的模樣令她心疼,當初是她找上這個「相公」人選,怎料到這將軍現在竟同自己搶起人來。「當初我與李將軍講好,我家金娃娃愛在錢府住多久你都同意,怎麼你說反悔就反悔,一來便這般強迫的要帶走我的人。」

  「我只應允我不在京城的時候,她的行動我不過問;只要我一天在這裡,她就是我的妻子,不是妳錢府之人,該服侍我的時候,就該在我身邊。」

  「李將軍,別人畏懼你,我可不怕,你帶小金走我不過問,但是你要膽敢讓小金害怕,我錢府可……」

  話都還沒說完,錢府小姐已眼睜睜的看著李默寒挾著金梓離開了。

  「這這這……太目中無人!我話都沒說完,就這樣把小金帶走了!將軍了不起嗎?」可惡!真可惡!

  小銀的那個夫婿是這樣,這個也是,兩個都當她錢府是好來好去的嗎?

  李默寒,這筆帳她記下了!「小修子,去外頭叫小藍把承轎準備好,我要進宮……喂,小修子,我叫你聽見了沒?」

  杵在碎玉殘骸旁的身影絲毫不理會身後辮子姑娘的叫吼,細瘦的身子有如風吹便倒般搖搖欲墜。「太糟蹋了,這可是上好翡翠、瑪瑙,就這樣被粉碎了,我的天、我的天……」

  「天你的頭,不過就是張小桌子嘛!大呼小叫個什麼勁?再買不就得了……喂,小修子,你別暈呀!喂!」

  清清脆脆的叫囂聲中,莫修最後的意識是,他一定要改掉這女人敗金的爛性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0-4-5 13:56:52

第三章   


  在回將軍府的路上,金梓與李默寒共乘一騎。

  側坐在他身前的她,腰打得好直,對一掌便能毀去桌几的男人,金梓畏懼極了,不敢跟他有接觸。

  錢府在京城東,將軍府在京城西,得走上點路,金梓腰挺得好酸,屁股也好疼,冷風打在臉上,刺疼感令她秀麗的小臉一皺。

  包有他氣息的大氅再次罩上她,阻擋了迎面而來的寒意。

  「不舒服,就靠著我。」頂上落下的聲音依然簡短。

  在她猶豫的當口,一條強健的胳膊替她做了決定,將她按向自己。「靠著我,妳就不會這麼累了。」

  他在關心她?金梓不敢反抗,小臉正貼著他的胸口,耳邊的咚咚聲不知是他還是自己的心跳。

  她相公的胸膛,真暖和呀!

  心裡的忌憚暫時扔到一邊去,金梓偎近他的胸前,汲取他身上陣陣暖意,將重量往他身上擱的感覺的確是讓她舒適多了,腰得以休息,屁股就……忍忍吧!

  將軍爺只要不動怒,人還滿好的嘛!

  不過,她沒忘記方纔他在大廳裡說要「聊」的事情。「將軍爺,我跟你道歉,就是……那時的情況,我太害怕了,所以才會扔下你逃跑。」

  講扔下太客氣了,她明明是推他過去!

  金梓也察覺自己解釋得不夠好,又補充道:「我推你……只是情急下的……一種自然反應,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這麼做不對,將軍爺,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男人駕著馬,完全不理她。

  「其實你要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畢竟你是受害者,但求求將軍爺,再怎麼生氣都好,就是別砍了我的腦袋……」

  李默寒忍受不住開口,「不想摔下馬,就安靜點!」嘰嘰喳喳的吵死了--

  好半晌,金梓真的不再出聲,安分的做個聽話的妻子。

  這下她的相公、夫婿、將軍爺該滿意了吧?

  豈料,半刻後,換他大爺掀了掀口。「在軍營裡,棄同盟戰友而逃亡者,依軍法當判處死刑!」

  「死刑!」會意過來的金梓忙不迭惶恐的尖叫著。

  就見圓鼓鼓的氅衣下,有個東西不斷抖呀抖,金梓嚇壞了。

  「妳不是我手下,不在此法令規範下。」

  驚嚇過度,金梓整個人癱軟在他懷中。

  「不過……」

  聽見他的聲一凜,她的心又提高,「不過,不過什麼?」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嗎?

  好半晌,就在金梓以為她的心要跳出胸膛時,李默寒才掀了口。「下次不准再這麼做!」

  「不會了、不會了。」要死了,他話為什麼不一次說完,非得讓她提心吊膽好幾回嗎?

  跟隨在側邊的石無拓,聽見兩人的對談,他托腮細想,不懂反常的李默寒是吃錯什麼藥,這麼惡意捉弄一個弱女子。

  而且……怪怪,那傢伙又笑了耶!

  再眨眼,笑容瞬間不見,石無拓拍拍臉,錯覺,這一定是錯覺!

  將軍府就在眼前,李默寒勒緊韁繩,快速一跳馬,腳跟已落地。

  失去擋風的遮蔽,冷不防地,金梓打了個冷顫,好冷。

  「下馬,我們到了。」

  金梓膽怯又無助的看著他,「下馬?」

  夫子是教過她很多東西,但……沒人教過她如何下馬呀!上馬是他拉自己上來;這下馬,他不幫她嗎?

  眼前他毫無「出手」的打算,金梓咬緊牙,就掀裙往下一跳吧!

  一雙金線繡花鞋在扯裙的動作下露了出來,李默寒眼一凝。

  落在濕滑的薄冰上,鐵定打滑。「把手給我,我抓著妳下來。」他朝她探出大掌。

  金梓把手遞過去,他一扯,她一叫,以為自己就要摔下去,結果卻是跌進他的懷中。

  順勢抱起她,李默寒不讓她的雙腳有沾地的機會。

  他胸前的溫暖讓她輕輕一歎,像隻貓兒般,兩手攀緊在李默寒頸間,任她相公步履輕鬆的抱她走進將軍府。

  看來,她的相公體格真是很強壯呢!差點被他的外表給騙了說。

  「將軍回府了,還不快去準備姜茶,膳食呢!都準備妥當了嗎?」盡責的武總管一見著主子回來,扯著嗓提醒下人。

  「武總管,先替我打熱水,其他晚些再弄。」

  「是,將軍。」應聲的武總管視線落在主子披風內伸出的纖纖玉指,一驚。

  一張嬌柔的面貌接著出現。「原來我們已經進來了,將軍爺,你把我放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

  武總管瞪著這個對自己微笑的姑娘,這……這將軍怎麼帶了個姑娘回來。

  「武總管,好久不見了,我是夫人呀!你不記得了嗎?」不常回將軍府,難怪人家都忘了她的長相。

  武總管想了老半天,這才「啊」了一聲,尷尬地搔著腦袋,「是是,原來夫人也一起回來呀!小的馬上去叫小彤丫頭過來服侍夫人……」

  「不必了,先把熱水送到我房裡。」李默寒仍抱著金梓,步入他的寢居。




  寒冬中,若能泡在熱燙的水中是件多麼享受的事,但如果一桶熱水擺在你面前,卻不能碰,享受就成了痛苦和折磨。

  金梓憂怨瞅著那屏風後,正在寬衣解帶準備入桶的男人。

  經歷一天的奔波,她也好想舒服的泡在熱水裡,可她的相公命人打熱水來,卻只是給他自己享用。

  討厭的男人,真是一點都不懂得疼惜妻子。

  「妳想泡熱水?」感受到她渴望的目光,屏風內的李默寒輕聲一問,卻沒停止卸下衣物的動作。

  聞言,金梓馬上露出微笑。

  「也成,這浴桶容得下妳我。」

  笑容僵住,「也成」她聽得懂,但後面的話……

  「我不介意和妳共浴。」

  金梓倒抽一口氣,朝屏風用力瞪去,她沒有脫光光和人一起沐浴的習慣。

  「快點決定。」

  「免了……將軍爺先請吧!」

  「確定不要?這水溫適中,泡了一定能洗去疲勞寒霜、舒緩筋骨。」

  金梓似乎聽見了他的輕笑聲,是她聽錯了吧?她甩頭,抓緊身上的毛襖道:

  「不用,謝謝將軍爺的好意。」

  水花濺起的聲音傳人她的耳裡,她甚至聽見他逸出舒服的歎息聲,現下她明白他是故意的了,可她能怎樣?對著他大吼?

  罷了,只要他別先吼她,這就夠了。

  小手摩擦著取暖,也許房內空太久了,雖有盆爐火,仍然讓她感到寒意,身上縱有保暖的寶貝在,可她的手腳就是畏冷。

  小姐總會在她的房裡各個角落放置小火爐,對她最好的人,還是只有小姐呀!

  才閃神,裡頭的大爺便開口了。「過來幫我擦背。」

  金梓瞠眼,緩緩開口,「幫將軍爺擦背?」

  「妳是我的妻子,我吩咐妳做什麼就做什麼,還需要我說第二遍?」

  金梓哪敢多說什麼,急忙穿過屏風,見到男人裸露的寬闊背項,轟一聲,兩頰爆紅起來。要她幫一個光著身子的男人擦背……

  好啦!凡事都有第一次,咬牙閉眼,很快就過去了。

  「動作快點!」

  他一喝,金梓跪在桶邊,抓起濕布,看也沒看,直往他背上抹去。

  一抹,二抹,三抹……

  「妳是貓嗎?一點力道都沒有,使點力!」

  金梓扁嘴,改抹為刷,要人幫忙不好好講就算了,還嫌輕,最好刷下他一層皮來。

  一刷,二刷,三刷……

  「妳不會刷背嗎?不會換個位置?」口氣不耐。

  又凶她!

  金梓忍下氣,手臂往右移了幾吋,繼續上上下下刷個夠。

  「用力點,再用力點!」李默寒沉著嗓道,嘴角卻不自覺上揚幾分。

  啪啪啪的水聲自他身後響起,金梓用力的揮動手臂,水花被她濺了出來,淋濕她的臉和衣袖,模樣狼狽。

  終於,她小姐脖子酸了,將臉扳正,卻猛地被一條條交錯縱橫的傷疤嚇得停下動作,脫口而叫,「你……你的背上好多傷痕和刀疤!」

  有的是粗大橫跨背脊,有的是細長卻從肩頸劃下,留下深淺下一的醜陋痕跡。

  「行軍打仗,受傷難免,妳以為我能保有無損的軀體嗎?」

  「一定很痛,對不對?」帶著微微冰涼的玉指順著那道肩頸的傷跡,往下觸摸,她想都不敢想自己身上若有這麼大的刀口子,她一定會哭天喊地,說不定根本不用哀呼,小命就沒了。

  數不清的新舊傷痕卻聽他說得一點都不在乎,他是不是常常在生死鬼門關前徘徊?

  小手還欲往下探,倏地被大掌擒住,他轉了身,黑瞳異常炯亮,口氣變得極怒。「妳在做什麼?」

  「我……我只是在看你的舊傷……」

  「我要妳替我擦背,沒要妳擅自做其他的事情。」揮開她的手,他繼續以背面對她。

  「哦」了一聲,金梓不敢抱怨不滿,繼續聽話的「服侍」他,可眼角就是不經意瞄向那條特別明顯的刀痕,直直從他右肩背劃落到整條手臂。

  「妳又在做什麼?」

  讓人一吼,金梓才反應過來,「嘿嘿」兩聲,好奇怪,她的手指怎麼又跑到人家肩頸處摸著。

  「夠了!我不需要妳擦背了。」她有意無意的觸摸,激起他不該有的反應。

  「唰」一聲,李默寒從桶裡站起了身,金梓嚇得忙遮住雙眼。「將軍爺,你……嚇死了,做啥要起身也不說一聲。」

  沒理她,他逕自弄乾身子,取來掛好的衣物換上,當他銳利的黑眸轉到閉緊眼、渾身被打濕的金梓身上,怒火轉瞬熄滅。

  因為濕冷,她自然把小手小腳縮著……

  「我去命人換桶熱水來,妳把自己整理好,再到外廳來用膳。」撂下一句話,他便往外走。

  聽見關門聲,她才睜開那雙泛著不悅的雙眸。「真是個脾氣怪異的傢伙。」她相信他絕對是在報下午之仇。

  她的相公,這個威震四方的將軍爺,根本是個愛記仇又愛捉弄她的討厭鬼。




  夜深,到了重頭戲。

  金梓明白一定會面臨這個場面,但就是克服不了那一晚的害怕,恐懼,記憶猶新,就在眼前這張床上,他壓著她……

  「妳還不上來歇息,在那邊蘑菇些什麼?」李默寒瞇起眼,瞪著那個左摸摸、右碰踫,遲遲不肯踏上床榻的女人。

  「我……還不累,將軍爺先歇息,我……晚些再睡。」

  不累?那是誰在用膳時頻頻打呵欠,她明明累得半死……卻不肯和他同床……

  驀然,李默寒懂了她不安的來源,也瞧見那眸子裡明顯的懼意。「妳是我的妻,無論我多生氣,我都不會要摘妳的腦袋、要妳的命。」給了她半年,她卻依然怕他。

  是他錯了,不該給她空白的半年,沒他在身邊,如何讓她適應?

  「明兒個我們還要去睿王爺府祝賀,妳以為我今晚還有多少力氣強迫妳?快點,上來睡覺。」

  「將軍爺,我真的不累……」

  「金梓,妳要是再不聽話過來躺好,惹惱了我,我保證妳害怕的事情會馬上發生。」自知再等半天,那個膽小的女人依舊不會上前,他索性抓起她丟上床,咚咚踢掉鞋,一隻手臂便壓得她起不了身。

  手一勾,金梓輕易的滾入他的懷裡。「將軍爺!」

  「閉嘴,快睡覺。」他率先閉上眼。

  金梓一顆心跳得七上八下,被男人抱著,她怎麼睡得著?

  只是,他的胸膛會不會太暖了些,害她不由自主想更貼近些,甚至覺得他攬著她的力道剛剛好,一點都不緊。

  注視著他平靜的睡容,規律的呼吸,她不再緊張,放軟了身,枕著他比火爐還暖和的胸膛入睡了。

  她的微鼾令男人睜眸,閃動熠熠光芒的眼睛注視著她嬌柔安適的面容,只憑一個呼喊,他便認出他的妻子,半年沒見,她依然如此嬌美動人。

  只是,萬萬沒想到,她竟是當年的那個女孩--那個害他負傷半年的女孩。

  他該怎麼回報她呢!




  睿王府的婚禮隆重而熱鬧。

  隨同李默寒而來的金梓拜會了新郎倌,那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使睿王爺渾身充滿了不可褻瀆的威儀。

  比起將軍爺,金梓覺得睿王爺更有做將軍的氣勢,真怪,明明是個武人,怎麼不黑也不壯?

  「這位想必就是夫人了。」一臉喜氣的睿王爺面帶淺笑對金梓行禮。

  「李大哥成親當天,我因人不在京城,趕不回來向你們道賀,望丈人見諒,」

  「王爺別多禮,今天是您大喜之日,金梓恭祝您與王妃百年偕好,比翼齊飛。」金梓誠心的祝福。

  「多謝夫人。李大哥,難得你來我這一趟,咱們這一整年沒見面的朋友,終於有機會暢談了。」

  「暢談?今兒個是王爺大婚,下次吧!」李默寒意有所指道。

  睿王爺想到了王妃,柔化了臉部高傲表情,笑開了。「也是,兩位入座吧!就算今兒個我沒空,過幾天,我還是會登門拜訪李大哥。」

  金梓乖巧的跟隨夫君入席。

  席間,七嘴八舌的聲音,就算金梓不願聽,也都傳入她的耳裡。

  「睿王爺疼極了王妃,為了王妃,還公然抗旨拒娶公主呢!」

  「我知道這王妃出身平民,還是個當鋪老闆娘,身份上根本配不上王爺,但愛慘了就是愛慘了,睿王爺就只要王妃一人。」

  「聽說王爺買了好多奇珍異寶給王妃,還幫王妃在京城裡開舖子,疼王妃疼到骨子裡了,讓人羨慕呀!」

  「妳們瞧,睿王爺多不捨放新娘在新房裡等待,此刻已經等不及離席了呢!」婦人掩嘴偷笑,「小倆口真是濃情密意,挺恩愛的嘛!」

  金梓先覷了眼早早離席的新郎倌,再瞥了下緊捱在身邊的夫君,成婚那晚,不知等了多久,她的夫君才回新房;反觀別人,卻是不忍讓新娘等待。

  差好多呀!

  心裡真不舒坦,什麼叫恩愛?她不懂,只知道不惹他生氣就該偷笑了,但如果……

  她的夫君也能像睿王爺一樣,或者像銀妹妹的相公也好,對她好一點,疼她多一點,她就不會這麼不舒服了。

  誰不想要有個對自己溫柔的相公呢!要教會脾氣忽冷忽熱的男人溫柔,還是想想怎麼找他的優點,讓自己不怕他比較快。

  「在想什麼?」李默寒察覺到她的分神,湊近她問道。

  「沒有……」在他的逼視下,金梓只好改口,「我……我想吃水晶鴛鴦餃,可是離我太遠了,我在想要怎麼……」

  言猶未了,她想要的鴛鴦餃,突地從天而降,進了她的碗。

  「還要不要?」

  金梓目瞪口呆,傻傻的點頭。

  又一個鴛鴦餃出現在她的碗裡。

  天!她的相公……正為她夾菜呢!

  「還有要其他的東西?」

  又聽見他的聲音,金梓隨口念了一個菜名,果不其然,碗內又多了她要的食物。

  「還有不方便拿的再告訴我,快吃吧!」

  金梓乖乖的點了頭,眼角、嘴角不自覺露了抹淺笑。

  將軍爺其實也不是沒有優點啦!他很體貼。「那……你也吃!」金梓夾起碗裡的鴛鴦餃,送到他面前。

  他幫她,她也幫他,這很合乎你來我往的常理,不是嗎?

  但為何她夫君的黑瞳牢牢的凝睇著她,眼中甚至閃過瞬息萬變的光芒?

  金梓想要縮手了,是不是她這麼做不妥?「你不要的話,我自己吃就是……」

  言猶未完,李默寒卻張口含住筷柱上的鴛鴦餃,緩緩送入嘴裡,火熱的視線仍盯著她看,他嚼了幾下後吞入。

  金梓的心忽然怦怦亂跳,雙耳發燙、熱血沸騰。

  怎麼搞的?不過吃個東西嘛,她竟然覺得將軍爺嚥食的動作好好看,有種說不出的吸引力。

  八成自己餓壞了,才有這種感覺。

  掩飾窘態,金梓連忙把頭扭向桌前美食。「將軍爺還想吃什麼?我也可以幫你拿。」

  聲方落,金梓眼前突然一暗,整個人被罩在充斥陽剛味的輕氅裡,看不見外人,別人也看不到她。

  「將軍爺?好端端的,你做什麼……」迎上他愈來愈近的注視,她莫名緊張起來。

  「我想嘗這個。」

  「什麼……」她話沒說完,冷不防地,聲音就被堵住了。

  他低下頭,毫無預警地吻了她,那熱如烙鐵的唇瓣緊纏住她的不放,竊取她的甜蜜,大掌將她的螓首牢牢捧緊,好讓他可以恣意傾洩積壓的渴望。

  好像過了許久許久,在金梓以為自己的心就要跳出胸膛時,他離開了她。

  小心翼翼以指摸了摸她粉嫩陀紅的頰,氅衣一掀,露出兩人的臉,恍若方才什麼事也沒發生般,繼續面對一屋子的吵鬧聲。

  他可以當作沒事,可她滿臉通紅的表情卻騙不了人。

  將軍爺剛剛……

  她是問他要吃什麼,不是要他吃她的……嘴呀!

  這才叫做吻嗎?就是那種人家形容唇齒交融、震撼人心的感覺嗎?

  太大膽了,他們身邊還坐著許多客人,她的相公就不怕讓人見著……是啦!他一直都是這麼恣意妄為,可自己對他這樣的行為竟然生不起氣來。

  心裡頭全是他摸著她臉時的輕柔動作,也體會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甜蜜。

  碗裡又多了她夫君夾給她的其他東西,金梓覷了他一下,其實,她的將軍相公……人還不錯的啦!

  是吧?




  不是!

  什麼關懷,滾邊去!

  什麼體貼,靠邊閃!

  要是她有那個膽的話,她一定會撲上前去,把手裡的東西用力的扔在他臉上,給這個討厭鬼知道她金梓也是有脾氣,不是任人欺負的!

  問題是,她就是沒膽,才落得在三更半夜裡,瞇眼做個可憐的縫補婦。

  又不是故意的,還不是他走太快,自己為了追上他,才會被門檻絆了跤,在他袖上扯了個開口。

  將軍爺人前沒反應,一回府便面無表情扔給她扯壞的外袍,要她在日出前縫補完,還得縫合得看不出破口。

  她的針線功早在十歲後就無長進,沒出現一堆纏繞的線頭就很了不起了,想縫得完美,哈!作夢倒有可能。

  疲倦的打了個呵欠,金梓揉揉酸澀的雙眼,用力瞪著眼下朦朧的細針和衣布,一針下去,沒個準頭,扎中自己的指頭。「好痛!」她瞪著指尖的小血珠,心裡忍不住偷罵她的夫君。

  「夫人,讓小彤幫您吧!」這是夫人第六次喊疼了,一旁的小彤看了心驚。

  「妳也聽見將軍爺的吩咐了,他要我『親自』縫補好,不得轉由他人之手幫忙,還交代我天明前要完成,不然走著瞧。」

  「可是夫人,您的手……」小彤不放心。

  「不要緊,妳先去歇息吧!明早妳還得早起不是嗎?我一個人行的。」

  「矢人!」

  「我也當過丫鬟,知道當丫鬟的辛苦,妳別陪我了,早早休息吧!」她是命好,遇見疼她的小姐,不然……

  腦內一陣攪疼,為什麼一想起遇見小姐前的自己,她的胸口和腦袋就會犯疼?她甚至想不起來自己以前到底是什麼身份……

  眼前跳出陣陣紅色的火光,她驚詫的閉眼再睜眼,只見著掌上縫合一半不到的裂口,哪來的火光?

  她竟然累得都產生幻覺了,可惡的將軍爺,都是他害的!

  「夫人,奴婢求您,讓奴婢來……」

  「我的話妳不聽是嗎?」金梓擺出威儀。

  小彤只好乖乖的退下,卻在走到偏廳外,被一道突然出現的高大身影嚇得差點尖叫,在來人示意下,她才沒有通報裡頭與針線奮戰的夫人。

  金梓縫了多久,那道身影就守著她有多久。

  拆拆縫縫了好幾回還是失敗,在又累又想睡的情況下,指尖上的戰果累積得愈來愈多。

  「可惡鬼,小氣鬼,我最討厭你了,你以為我喜歡嫁給你任你差遣嗎?」好痛,又扎中手了,金梓忍痛,繼續低罵,「嫁給你有什麼好?你又不懂溫柔,又不懂呵護我,你為什麼不乾脆永遠待在邊關不回來算了!」

  愈講愈有哭音,她吸了吸鼻,「動不動就繃著臉嚇我,你明明知道我怕你生氣怕得要命,我怎麼這麼慘,還要任你欺負十幾天……」

  傷痕纍纍的指頭看起來真是淒慘無比,金梓不知打哪來的勇氣,嘴裡低嚷著,「縫合是嗎?好,我就縫得讓你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

  哈!李默寒這回是真的無話可說了,他不知道這小女人居然會這麼做!

  「這什麼?」一條條明顯的青筋正浮現在他那張斯文的面孔上。

  「你的衣呀!」一夜未眠,金梓雖累,臉神卻充滿著得意。

  「我的衣?為什麼我覺得它的樣子不一樣了?」李默寒面色陰沉的喝下幾上一杯酒。

  「有不一樣嗎?」金梓故意端詳了一會兒,一臉不知所云道:「我是依將軍爺的吩咐,把扯壞的部位全縫合起來,達到如新衣般的『完美無缺』。」

  她笑咪咪地吐出最後四個字。

  「完美無缺?」李默寒嗤鼻,將衣袍扔落金梓腳邊,「請問妳,這玩意兒的袖口、領口全讓妳縫得死緊,要怎麼穿?」

  來作客的石無拓好奇的撿起來瞧,然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夫人說得真沒錯,確實是完美無缺,任何一個「缺口」,全讓她縫得死緊扯不開,要說是衣袍,還不如說是塊徒有衣型的厚布。

  冷睇一眼一早來訪,笑得誇張的石無拓,李默寒沉下臉,將總管送來的第二杯酒喝完。

  「怎麼穿?這我不知道,我是遵照將軍爺的話來做,難道將軍爺不滿意嗎?」金梓無辜的臉龐散發著笑意。

  是啦!她就是故意的,人罵不得,就拿衣服來出氣囉!

  一見她夫君接過那件衣袍所露出的片刻呆愣,她積壓的悶氣全都消了。

  「妳好像很開心。」

  隱藏住自己樂翻天的心情,金梓忙搖晃著傷痕纍纍的指頭。「將軍爺都不滿意了,我哪敢開心?」

  一時得意不代表會一直得意,照她愛記仇的相公來看,說不定待會兒就會要她把線頭全剪開,懲罰她再縫一次。

  指間上的紅紅點點看了刺眼,李默寒知道那是她一晚喊疼的原因,再見那雙疲倦眸子的周圍浮現出黯沉顏色,當下心裡竄起自責感。

  如同他昨夜莫名而起的擔憂,睡不著地站在偏廳外,守了她一夜。「金梓。」

  「是,將軍爺。」來了,她的夫君又有新懲罰要交代她做了。

  「躺上床歇息去。」

  「耶?」天才大亮,歇什麼息來著?

  「我叫妳回房,妳還愣在這裡做什麼?」喝完第三杯酒,他重重擱下酒杯。

  「可是……外頭天這麼亮,要我回房我會睡不著。」實話。

  石無拓不停的對金梓打著暗號,可她就不明白早早閃人之意,仍舊站在三杯酒已入腹的李默寒面前。

  老天,保佑將軍夫人吧!

  「躺久了妳自然會睡著。」李默寒仍凜著聲道。

  「哪有這種說法!」

  「小彤,帶著夫人回房休息;還有,拿紫玉金創藥來,替夫人的手上藥。」

  「紫玉金創藥哪有我家小姐做的百花露好,百花露的療膚效果才稱得上頂級。」金梓碎碎念著,都怪他那天強行帶走她,害自己來不及帶些應急物品。

  嚴峻面容上的眉一挑,「一刻後,我會回房查看,妳最好聽話擦了藥,也躺上床休息去,不然,小心我再找更多事讓妳做。」

  真霸道!金梓偷偷吐了舌,隨著小彤離開。

  或許連她自己都未察覺,她漸漸的不再懼怕和她的夫君頂撞了。

  「奇怪,這真是太奇怪、太詭異了!」喃喃聲出自於敲著腦袋瓜的石無拓,最近他眼中見到的淨是些離奇不合乎常理的景象,李默寒沒有動怒,就這樣讓夫人離開,甚至口出關懷……

  難道說將軍他終於打破噴火前,先飲三杯下肚的原則嗎?

  「石無拓!你躲在柱子後做什麼?」

  石破天驚的一吼,把石無拓的魂都嚇飛了,身後傳來劈掌裂桌的巨響。

  「我命你來不是讓你看戲傻笑的,還不快把得來的消息說清楚!」

  石無拓怯怯轉身,苦笑,原來不是將軍沒動怒,而是看對象而定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0-4-5 13:57:35

第四章   


  「咦?不會吧!將軍爺是這樣的人!」金梓不信的眨眼,再眨眼,聽著可靠人士嘴裡洩的密。

  將軍平時不愛沾酒,當他願意拿起酒杯一飲再飲,就表示他已怒火攻心。

  一杯,怒;二杯,大怒:三杯,狂怒。

  將軍喜歡安靜,有回前來探查的張大人硬要擺宴,偏偏有個戰俘逃脫,還架著張大人要脅將軍,嚇得張大人抱頭尖叫,吵得將軍受不了,在猛灌三杯酒後,執起斧頭,這麼一劈,戰俘的人頭就在張大人眼前落地,差點把張大人嚇死。

  金梓聽得面容僵硬。「石……大哥,你不能拿個沒死人的例子說給我聽嗎?」動不動就是發火摘敵人的腦袋,多可怕!

  「不過你說得也對,那天將軍爺在錢府就是這樣發怒……可他昨天也是三杯下肚,怎麼沒你說的……什麼?不會吧!你說他對我好,所以不凶我,拜託,他那樣叫對我好?怎麼可……」金梓一噤。

  其實想想,回到將軍府四日了,當中,將軍爺了不起冷聲恐嚇、威脅她一下,多半繃著臉而已,沒真的對她動粗暴吼。

  「他疼我?亂講,是你沒見過他叫我做這、做那的時候……那不算,幫我上藥是另一回事,只能說將軍爺還有良心,知道我被針扎傷都是因為替他縫衣的關係……亂講、亂講!」金梓捂著耳。

  昨兒個晚上,將軍爺在睡前,確實親自替她的手指頭抹藥。

  「我不聽你胡說了,什麼將軍爺會心疼我……」說不想聽,可這捂著耳的十指卻大張,對方要講,她還是聽得見。

  「噓噓!夫人,拜託您小聲點。」在背後說人閒話就是會提心吊膽,石無拓伸長頸子,四處張望,確定李默寒不在眼見範圍內,才繼續道:「夫人哪!妳別那麼大聲嚷嚷,我講十句話都還沒您講一句話來得大聲。」

  金梓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還不是石大哥老說些讓人難以置信的話,我才會大叫。」

  「難道夫人不想聽嗎?」因為他無聊,逛後院時正巧碰上同等無聊的夫人。

  兩個無聊的人兜在一起,自然就無聊地聊起無聊的閒事。

  「我……」頓了一會兒,她氣弱的道:「想。」

  從石無拓的大嘴巴裡,她可以知道好多將軍爺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想多瞭解他一點。「還有什麼關於將軍爺的事情,快講、快講。」

  「有,當然有,夫人瞧見將軍那副一點也不像武人的面孔和身形嗎?將軍年輕時曾受過一次重傷,讓他的體質產生變化,從此之後怎麼吃都吃不胖,怎麼風吹日曬也曬不黑,也別看他白白淨淨,將軍爺可是有一身強健結實的好體魄……」

  剛送走前來拜訪的睿王爺,李默寒一腳踩進將軍府後院,就見兩人交頭接耳的情景。「你們在做什麼!」

  金梓和石無拓被這道無預警的怒吼,嚇得如驚弓之鳥,彈跳起身。

  「將……將軍爺,我們在聊天呀!」天!她相公是吃了什麼火藥嗎?才誇他沒凶過她,這回就凶了。

  「聊天?石無拓,我不是要你在書房等我,你沒事好做是不是?還不去書房磨墨等我,我要你回報昨日的進度。」

  莫名其妙遭怒火擊中的石無拓,委屈的指著自己的鼻子。要他去磨墨?他好歹也是個副將軍耶!

  磨墨……唉~~他乖乖去磨墨吧!

  「將軍爺,你……不是要跟石大哥談論事情嗎?快去呀!我不吵你們。」屏住呼吸,金梓牢牢的凝睇著那位橫眉怒目,一步步朝自己走過來的將軍爺,以為他要吼人了。

  「手伸出來。」

  咦?沒有凶她?

  「我叫妳手伸出來。」

  金梓乖乖的照做,李默寒將她的小手攤在自己掌中,審視指頭上的點點傷口。

  她不發一語的看著他關懷的動作發怔,將軍爺的掌好熱、好暖、也好大,難怪有這麼大的力氣,每回都抓得她死緊掙不脫……

  小手觸碰到一個冰涼的東西,她瞇了眸。

  李默寒替她回答,「這是百花露。」

  他早上命武總管去錢府一趟,取來她昨天口中所說的百花露。「妳自己可以擦嗎?還是需要人幫……」

  金梓呆愣毫無反應,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真的是那個霸道、可惡又討厭的將軍爺嗎?

  李默寒知道他交代的話,這女人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扭開瓶塞,他倒出透明晶瑩帶著香氣的凝露,抹在她佈滿紅點的指頭上。

  見到他專心替自己的指頭抹藥,金梓臉上染上臊意,直勾勾的盯著他濃密的眉、炯亮有神的雙目看,她的相公真是愈看愈好看。

  不知何時,將軍爺不再盯著自己的指頭,改成凝望她。

  每回與他這麼對望,她就控制不住心如擂鼓般的心跳,真糟糕!「將軍爺,你……是不是該去書房找石大哥了?」

  「石大哥?」李默寒降低了幾個音。

  有感覺的人都明白他不悅。

  「妳喚得倒親切,不過認識幾天,就喚他石大哥了,妳家小姐沒教過妳,出嫁後別和其他男人私下往來交談,免得遭人閒話議論嗎?」

  「將軍爺?」他又怎麼了?

  「別再喊我將軍爺!」他不想聽她敬畏的口氣。

  這股氣來得莫名,對自己。她如同其他人一樣的喚他將軍爺,他厭惡將軍爺這個稱呼……

  一提氣,他抱起她腳尖一蹬;金梓閉眼尖叫,「將軍爺,你在做什麼?」

  做什麼?他也不知道,這幾日心中悶氣實在困擾著他,也讓他覺得陌生。

  明明他是想懲罰她的,到最後都是自己在心疼;明明他該是要讓她害怕的,卻又不想她怕他。

  現在又因撞見她和別的男人說笑,引發他滿腹說不出口的不滿。

  李默寒將金梓帶到一棵巨大的黑松上,金梓等到周邊都安靜下來,才緩緩張開眼,腳懸空,不對,是她整個人坐在高處。

  從小她就對樹有恐懼感,靠近五步都不敢,更別說坐在樹上了。

  等等,這裡……這裡是樹上?

  驚天動地的恐怖感襲擊而來,金梓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害怕,她兩手緊緊拽著李默寒,慌張害怕道:「讓我下去、讓我下去,我不要待在這裡……」

  李默寒沒察覺她恐懼的神情與往常不同,只當她的呼喊是怕高,「等妳念個千遍李默寒,我自然會讓妳下來。」他要她記住他的名。

  俐落地跳下枝幹,他對頂上的呼救聲無動於衷,舉步朝書房前進。

  「將軍爺……」金梓的聲音變得好微弱。

  不要走,不要扔下她,她不要一個人在這裡!

  一陣暈眩襲擊著她,一幕幕不願想起的痛苦嘶吼聲傳入她心底……




  「不好了、不好了!將軍!」

  停止和石無拓的密談,李默寒使了個眼色,石無拓站到門邊。「是誰在外頭慌慌張張的大喊?」

  「是我,武總管。」

  「將軍正在和我談話,有什麼事晚些再……」

  「不能晚呀!副將軍,是夫人……夫人出事了!」

  金梓!

  李默寒健步如飛的衝出書房,飛身至那棵黑松下:心驚的看著瑟縮在樹上,一團顫抖的身影。

  她在哭!是那種歇斯底里的大哭!

  凌飛而上,他把她抱下樹。「梓兒、梓兒!」他搖著她,從她茫然的視線裡,察覺到不對勁。

  「不要丟下我……嗚嗚……娘,不要丟下我……心兒會乖,你們不要丟下我……」蒼白小臉上滿是淚水,她緊緊抓著他的襟領,彷彿沒聽見他的聲音。

  「妳清醒點,我是妳相公,我帶妳下樹了,沒事了,別哭了,我們在地上了……」戰場男兒頓時亂了陣腳,不知該怎麼讓她停止哭泣,李默寒用力抱緊她,不斷在她耳邊安撫、哄著。

  「將……將軍爺……」金梓逐漸清醒過來,她用力的抱住他,然後暈過去。

  「梓兒!」李默寒大吼一聲,生平他第一次為自己的決定感到後悔,他到底在鬧什麼脾氣、要什麼彆扭,不過是個稱呼罷了,為什麼刻意嚇她,讓她害怕成這個樣子!




  「夫人在樹上哭喊,不管我們怎麼叫,夫人都不理;我們架長梯想上去接夫人下來,誰知夫人不斷的揮手抗拒,怎麼也不讓人靠近;我發現夫人的情緒愈來愈激動,才去找將軍求助……」

  看過大夫的金梓,閉目躺在床上,她的臉上毫無血色,眉頭緊蹙,睡得一點都不安穩。

  「大夫,她如何?」李默寒一刻也沒離開過床邊半步。

  「受了驚,我開個方子讓夫人寧神,讓夫人好好休息便可。」大夫將開好的藥方子交給武總管。

  「她多久會醒來?」李默寒替她蓋好暖被。

  「一個時辰,也或許兩個時辰,李將軍,夫人發生什麼事,為何會受到這麼大的驚嚇?」

  這一問,可真是問到大伙的心坎處了。

  要說,這好端端的人,怎麼會爬到這麼高的地方去自己嚇自己?

  下人透露,說是親眼見到將軍大人把夫人晾在樹梢上,這害夫人受驚的罪魁禍首呼之欲出,指責的眼神紛紛指向那位欺負夫人的將軍身上。

  「李將軍,別再讓夫人受到刺激,對身子不好。」欠下身,大夫讓武總管送出去。

  李默寒臉色晦暗,兩拳緊握。

  「將軍,你幹嘛一臉不悅,人家大夫又沒說錯,要不是你,夫人也不會這樣……」厲眼掃來,石無拓識時務的退到安全範圍,門邊。

  讓人說一下也不行,明明就是他的錯嘛!

  「統統滾出去!」將軍發怒了!

  一聲令下,所有僕役全閃了出去,只留不想走卻又不能走的石無拓。「將軍,那方才談論到一半的計畫……」

  「我現在沒心思,過些天再說。」他是火冒三丈,卻是因為自己的行為。

  石無拓瞪大了眼,不是待會兒,而是過些天?

  叛軍赤隆多朗派的暗殺殺手都準備要埋伏入宮了,這將軍老爺還說過些天再談?

  「你還不走!」

  走走走,哪敢不走,將軍是自己頂頭上的官,他說滾,自己都得聽話用滾的出去,講走,客氣了。

  「慢著!」

  石無拓翻白眼,將軍大老爺又有啥事啦!

  「跟武總管說一聲,要他命人多搬幾個暖爐進來。」記得金梓老說這屋裡冷,「還有,要他交代膳房多做點補身子的藥膳……」

  半刻後,石無拓笑臉吟吟地離開。

  夫人不討將軍喜的謠言在府裡傳得天花亂墜,但他看來,事情卻完全相反。

  身為下屬的他,有必要為長官端正視聽,這歌功頌德,向來是他這張嘴巴最擅長做的事。




  黑暗裡,她想伸手抓住前方熟悉的身子,可她構不著,也喊不出聲,一道道淒厲的聲音卻不斷流進她耳裡,奶娘的慘叫、翠姊姊的哭喊、王伯伯的哀號、娘的泣啼、爹的嘶吼……

  不想聽,她卻阻止不了。

  為什麼要把她一個人留下?留下來只會聽見一聲聲膽戰心驚的叫喊,她不要留下!

  娘!

  金梓從昏迷中嚇醒,整個人猛然從床上坐起。

  「梓兒?」

  梓兒?

  在叫她嗎?恍惚中,她循著那聲低沉好聽的嗓音望去,見到充滿憂心的面孔,心口一酸。

  「梓兒,妳怎麼了?」見她欲哭的表情,他緊張的捧起她的臉蛋。

  將軍爺的聲音好暖呀!讓她忍不住想落淚。「將軍爺……」

  她喃喃喚了一聲,不顧一切的投入那副寬闊胸膛裡,抱著他放聲哭喊。「將軍爺,我是心兒,我想起來了,我是心兒……娘丟下我……大家都不在了……我怎麼可以忘了這事兒……」

  她的泣聲讓他揪心,她的亂語讓他心驚,就怕她被嚇傻了。「什麼心兒,妳是我的妻子金梓,我的梓兒!清醒點!」李默寒搖著她。

  「我的梓兒」四個字,打醒了金梓的神志,她從回憶中回神,想起自己在將軍府,想起討厭的將軍爺把自己扔在樹上。

  止了哭泣,聲音仍哽咽,不斷打著嗝。「將……將軍……爺……」瞧她,連簡單的三個字都說不好。「你……剛剛說,我是你的……什麼?」

  不再出現怪言怪語,李默寒鬆了口氣,坐在床沿,攬著這頻頻吸氣打嗝的小女人。

  「你剛剛叫我梓兒,可以再叫我一聲嗎?」他說她是他的梓兒,這是自己嫁給他之後,所聽過最好聽的話。

  「梓兒。」他依了她。

  金梓滿足的閉了眼,吸足了氣。她是梓兒,不再是心兒。

  「對不起。」

  她眨眨濕潤的雙眼,方纔,有人出聲嗎?

  「我為上午那件事向妳道歉,我不知道妳會這麼害怕坐在樹上,對不起。」

  金梓坐挺下身,訝異眼前這個高高在上、呼風喚雨慣了的男人,居然會吐出這三個字。

  她沒看錯,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後悔。

  難得,她佔了上風。「那,以後將軍爺不會再動不動嚇我了吧?」

  「不會。」

  「也不會動不動吼我。」

  「不會。」

  「更不會一生氣就砍我腦袋吧!」

  「我從沒有說過會砍妳腦袋。」李默寒眼底的愧疚變淡了,這女人到底在想什麼?

  金梓點點頭,這好像是耶!

  「那……將軍爺以後可不可以溫柔一點?我是你妻子嘛!多少說點好聽的話來哄哄我,別每次都繃著張臉說話,多嚇人;還有,將軍爺應該學學銀妹妹的夫婿,他對銀妹妹可好了,什麼都依她……」

  得寸進尺的繼續要求,男人的毫無反應終於引起她的注意,這一抬眼,才發現他變臉了!

  糟,不知不覺她得意忘形起來,劈哩啪啦把滿腹牢騷一洩而出,會不會又惹的他勃怒?「算了,當我什麼……都沒有說……」

  金梓聲音細若蚊蚋,下一瞬間,她「啊」了一聲,雙手環住將她抱起的男人頸部。「將軍爺,你要抱我上哪?」

  「別說妳昏睡了這麼久,肚子還不餓,我已命人做好晚膳,隨時等妳醒來可以用。」他交代外頭去把吃的東西加熱,送進房裡。

  「等等,將軍爺,您不先換件衣服嗎?」一見李默寒任她淚水弄縐、弄糊的領口,她想起自己的失態。

  「無所謂。」比起一件衣服,他在意的是這女人在恐懼什麼。

  金梓任他抱著入廳裡用膳,之後又由他餵藥,替她的手指上藥,最後抱著她上床楊,還替她將屋裡弄得暖呼暖呼。

  今晚的將軍爺,讓她好喜歡呀!

  她不像以前那樣怕將軍爺了,或許真讓莫修少爺說對,發現他的好後,自己便會喜歡上他。

  「將軍爺。」這一晚,是金梓第一次主動滾進李默寒的懷裡,將她的螓首貼上他的胸膛,她輕輕歎息,滿足地偎在他懷裡。

  軟綿綿的聲音讓他的眼神不自覺放柔,有一下、沒一下撫順著她散在他胸前的柔順髮絲。

  「我想找天出趟遠門,行嗎?」

  「想去哪裡?」難得他的聲音充滿了寵溺之情。

  憑印象,她想起了四個字。「楊柳繡莊。」




  楊柳繡莊坐落在兩個山谷間,幾十年前,誰不知道這首屈一指的頂級絲線,就是出於楊柳繡莊的金蠶絲。

  金蠶絲不需染色,本就透著金黃光澤,韌性強,冬暖夏涼,不怕蛀蝕,不易毀壞,最令人稱奇的是,繡莊之寶金蠶寶衣穿在身上,不但百病不侵,還可強身益壽。

  可惜一場慘絕人寰的滅門血案,令楊柳繡莊上下一百餘人全數死亡,金蠶的養殖法失傳,金蠶寶衣也下落不明。

  李默寒不知道金梓為什麼想去楊柳繡莊,但他隔天即為她打理好一切,甚至還向人探知有關楊柳繡莊的背景。

  這些民間地方事,以前他從不過問,難怪石無拓又在大驚小怪了。

  「將軍,你真要陪夫人外出,那……我們的事兒怎麼辦?」他好哀怨,就剩他一個人耶!

  「給你機會為皇上建功,有何不好?」甕中捉鱉的計畫早已備妥,有沒有他其實沒差。

  「要建功,也得有本事建呀!將軍,你可不可以早點回來?」石無拓露出依依不捨的目光,就只差沒上前抓著對方的衣袖。

  「那你可不可以一天閉上嘴不說話?」李默寒頂他一句,遂跳上馬車。

  「當然……不可以啦!」石無拓撇嘴,嘴長在臉上,除了吃東西外,不說話有何用?

  「將軍,山賊常出沒,就您和夫人兩人上山,還是帶著這個,以備不時之需。」石無拓送上白布捆包的東西,黯然退下,為自己接下來的三天做祈禱。

  「出發。」

  一聲令下,車伕扯了韁繩,上路,

  馬車駛出城門,入了山林,金梓覷了一眼好半天沒開口的李默寒。「那個……將軍爺,你其實可以不用這麼麻煩,我可以回錢府請小姐陪我出門。」她不是沒聽見外頭石無拓的埋怨。

  「妳不要我陪同?」

  犀利目光一掃,金梓忙晃著腦,怎麼也不敢把一早就差人送信通知錢府小姐的事情抖出來。

  誰料到一句想出門的話,就弄得將軍府內上上下下,大費周章的為她要出遠門做準備。

  車廂內披滿白茸茸的毛皮,讓外頭的冷意透下進來,許許多多皮裘、毛氈、軟枕、懷爐,甚至連熱呼呼的燒茶都準備好了。

  「這武總管打哪找來一堆金顏色的玩意兒?」她抱起圓圓軟軟,一壓還有羽毛絲出現的暖墊,發出悅耳的鈴笑聲。

  「我叫金梓,又不是真喜歡金色的東西,武總管居然找來這麼多大小形狀都有的金色暖墊,又沒要去個十天半個月,我們也不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準備這麼多東西太費事了,錢府的暖玉枕只要抱著,枕著,連毛毯都不需要……」

  突然,金梓噤了聲,注意到一個奇怪的景象。

  將軍爺本來就不多言,這下奇怪,古怪的是他的神情,臉很臭,卻又透著不自在的紅光。

  他會臉紅耶!是太陽打西邊升起了嗎?

  腦中突然靈光乍現,該不會這些……都是他命人替她準備的?「將軍爺,我喜歡白色,下回找人弄些白色的玩意,不要金色了好嗎?」

  他頓了下,僵硬的點了頭。

  晶瞳流露驚喜神采,金梓的猜測成事實。

  暖墊被她一扔,滾到角落裡,雖然身上穿著不怕冷的寶貝,她還是喜歡他溫暖的懷抱,小小嬌軀這樣挪挪挪,往他身邊靠去。

  李默寒也沒讓她失望,主動攤開手臂,讓她找了個好地方,舒適的窩在他胸前。

  「將軍爺,你人真的很好呢!」她一仰臉,就見著他好看俊逸的面孔,小手貼向他的臉,「雖然你的樣子看起來一點也不威武,而且脾氣凶起來,嚇人嚇得要命,還愛記仇、欺負人、沒氣度,實在有失將軍的典範,可是……」

  這種稱讚令人哭笑不得,李默寒挑眉,這小女人真是愈來愈不怕他了嗎?敢這樣損他。

  「可是,我覺得將軍爺一點都不可怕,你對我最好了。」金梓情不自禁湊上唇,羽毛般地朝他下顎輕輕一啄,人忙羞的躲回他懷中窩好。

  「梓兒?」他的目光閃爍,她說了不怕他……

  驀地,一絲詭譎的氣息讓李默寒察覺,他僵直身,神思集中起來。

  行進中的馬匹讓人緊急勒住,馬車停駐。

  「你們!你們是誰……啊!」車伕的聲音驟消。

  鼻尖吸入一股熟悉的血腥味,李默寒眼神瞬間冰冷,真該死,還真讓石無拓那個烏鴉嘴說中。

  「裡面的人聽著,想活命,就把身上的銀兩全交出來!」

  李默寒眉頭一皺,金梓則緊張的抓著他。

  「將軍爺,這外頭……」

  「坐在車廂裡等我,不要出聲。」

  他作勢要下馬車,金梓卻突然揪著他的手袖,心有餘悸的道:「你不會有事吧?你會回來,不會丟下我對下對?」

  李默寒勾來她充滿不安的螓首,朝她額上輕柔吻了一下。「我不會丟下妳。」

  放開她,他對她露出一抹安撫笑容,取走讓白布包裹的沉重物,離開金梓的視線。




  腳著地,冷眼估量馬車周邊圍繞著約莫二十名的賊寇,背上插了一刀的馬車伕,已無氣息的倒在腳邊。

  「還以為裡面坐了什麼三頭六臂的人,要大爺我三催四請才請得動,原來不過是個瘦小子,看你的穿著打扮也是個有錢人,大爺我不多說,乖乖把你的銀兩奉上,大爺我就饒你不死。」

  銳目向四周掃射,李默寒冷冷哼了聲。「一身武力卻不用在正途之上,只會為非作歹,真是群有勇無謀的蠢材。」

  「你這什麼口氣,敢對老子說教,活得不耐煩了!」七竅生煙的頭兒面露凶光,揮動著手中大刀。

  李默寒詭譎的笑了,他慢條斯理的往前抬步,以他為中心,那二十幾名賊寇緊緊圍著他。

  「不打聽清楚自己搶的是何人,也下衡量身手就貿然行動,難怪你們會被厲傑棄下。」李默寒又撂下一句譏諷。

  正巧說中盜賊的痛處,他一吼,「你有種再說一遍!我非把你大卸八塊不可。」

  氣氛愈來愈緊繃。

  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子竟敢單槍匹馬對他們挑釁,為防有詐,大伙戰戰兢兢的盯著他。

  誘他們走離馬車十步遠處,李默寒站在人群中央,扯下白布,一把透著冰寒森光,異常巨大的斧頭牢握在他的左手上。

  要說這麼大把斧頭拿在一個清俊的男人手上,會不會顯得不搭?答案是不,彷彿為他量身訂做,鋒利的斧刀將他狂暴的氣勢完全顯露出來。

  「就讓我替官府好好肅清一下你們這群無法無天的賊子!」李默寒的表情逐漸顯現出令人不寒而慄的陰寒,自他周邊散出一股無法忽視的魄力。

  這樣的天候算冷了,可他的寒,是讓人打從心底冒出懼意冷意。

  連一向打殺慣了的頭目見了也打牙顫。

  「大家上……把他給我大卸……」

  頭目的話未完,哀號聲已四起,李默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甩動利斧,賊子的腿被截斷,二十人一下子倒了一半。

  「就這麼點本事,還想學人家做山賊。」李默寒冷嗤。

  千年鐵石打造出來的巨斧,削骨如削泥般的容易,斧面血光亮亮,格外陰森。

  周圍一張張的表情都是驚駭的,無法置信的,頭兒黃齒打顫,再不復方纔的蠻橫囂張。

  「兄……弟們,還發什麼愣,快……快上呀!」

  結果一樣,對方只是輕鬆的甩動斧頭,又有兩名手下倒地。

  如此恐怖的殺傷力,讓山賊頭目滿眼驚恐,冷不防地,眼角注意到不遠處的馬車。

  這男人刻意將他們帶到空曠地帶,想必裡頭應當坐了什麼重要之人。

  一陣喊打下,小賊兒聽從頭目的指示,避開打鬥,繞至馬車旁,打算掀簾一探究竟,一根尖銳的木棍筆直朝他飛擊而來,將小賊震開。

  不料,小賊往後一倒,卻驚擾到馬兒,刀口不偏不倚在馬背上一劃。

  馬兒痛得抬起兩腿嘶吼,拉扯著另一匹馬狂奔起來,金梓讓這疾行顛簸的馬車給摔得七葷八素,直呼疼。「老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捂著頭的金梓在車內爬爬爬,好不容易爬到車廂前,一掀簾,就見無人駕馭的馬匹橫衝直撞的往前狂奔。

  「早知道當初小姐要人教我騎馬,我就乖乖學……」千金難買早知道,這不可好,她該怎麼讓馬停下來?

  李默寒扔下東逃西竄的盜賊,踏飛步改抄曲徑,追趕這輛不聽使喚、頻頻亂奔的馬車,手持斧,他確信自己可以劈中馬背上的橫木,讓車分離。

  不料,他的妻子卻探出身,害他不敢貿然出手。「梓兒!」

  聞聲她扭頭。「將軍爺!」他人就在左邊樹叢裡。

  金梓的開心,與直看著馬車行徑方向的李默寒成反調。「梓兒,跳車,快跳車!」

  她不懂,他怎麼突然又吼又叫起來,他的聲音……好驚恐……他說了什麼來著?

  頭往前一看,金梓的腦袋一片空白,前方是處斷崖,沒路了!

  不會吧?她的小命就要玩完了?

  刻不容緩,李默寒縱身一跳,連讓她尖叫的機會都沒有,馬車連同人,一併摔落這幾百丈高的陡峭壁崖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0-4-5 13:58:26

第五章   


  危崖絕壁下是一片讓薄雪覆蓋,人煙絕跡的樹叢,當最後一絲光線隱沒,寒氣逼人,微弱的月光透不過密林,看不清周邊的景物。

  「將軍爺,我們還要定多久才能走出去?你的手不要緊嗎?」金梓緊緊靠在那緊摟著她的男人懷中,對眼前伸手快不見五指的漆黑感到無措外,更擔心他身上的傷勢。

  該說自己命大運強,還是說她夫君那一身高超的功夫,在千鈞一髮之際,李默寒躍入車內,抓了她便往外跳。

  腳底下的馬車支離破碎,馬兒奄奄一息的倒在血泊中,她與她夫君懸掛在峭壁上。

  以強力嵌入岩石中的巨斧,救了兩人一命,但也不能久掛在此,李默寒以腳踩穩巖壁突出處,抽斧再下移重敲,重複再重複,讓身子逐一往下降。

  他用自身護著她,造成他出力的左臂被鋒利枝幹刺劃得傷痕纍纍。

  「我沒事,前方有個凹穴,我們到那兒去。」今晚是走不出去了,必須找個地方讓兩人暫歇和保暖。

  「凹穴?」金梓瞇了瞇眼,能看清楚腳底踩的是什麼就很厲害了,他眼力有這麼好,能看得到前方有凹穴?

  事實證明,李默寒在黑暗中,眼力依舊如白日般能窺得一切,不但找著可容兩人的洞穴,甚至還找著不少未沾濕的枯枝,燒起火苗,烤著兩人沾染風霜的濕衫。

  「將軍爺,讓我看看你的手好不好?」袖口上那一條條的紅跡,分明是受了傷,還當她是瞎子一樣說沒事。

  「這只是小傷,不礙事。」

  「小傷還是傷呀!」

  見她堅定的表情,李默寒妥協。

  「等等、等等,我是要你露手臂讓我看傷勢,沒要你脫了衣服呀!」這種天氣打著胳膊,他是想凍壞自己嗎?

  金梓立即抓起自身上的白羽氅,往他的身上披。

  「我的體質不畏寒。」李默寒的表情放柔。

  「不畏寒又怎麼樣?你不冷,我見了冷行不行?瞧瞧你,都這麼大的人,沒注意好要是著涼怎麼辦?」一心掛念在他受傷的手臂上,沒注意到自己竟然敢指責他,「天呀!將軍爺,你還說你不疼,這數數有十幾道深長的傷口呀!」

  一條條傷痕就像劃在自己的身上一樣,讓她疼得猛抽氣。

  金梓低頭摸索腰際、袖口,在哪裡,在哪裡……

  找到了!

  「妳做什麼?」李默寒抓牢手拿小瓷瓶的她。

  做什麼?這還用說嗎?金梓瞄了瞄那條需要「上藥」的手臂,想也知道她要做什麼。

  「收起來。」李默寒臉上攏聚不悅。

  「為什麼?」

  「這是妳唯一能為自己急用的東西。」絕不是拿來浪費在他身上。

  金梓不是笨蛋,當然聽得出他話中關懷之意,「將軍爺,百花露我回去還可以向小姐要,但將軍的胳臂再不上藥,又會留下一條條的傷疤,將軍爺,求求你,讓我幫你上藥好不好?」

  柔柔的懇求聲,讓他又一次妥協了,金梓將百花露抹在傷口上,動作輕柔,怕弄痛了他。「要不是我說要去楊柳繡莊,將軍爺就不會為了救我而受傷。」

  「這點傷對我而言完全沒感覺,我在戰場上所受的傷比這還要嚴重。」不願她自責,他開口安慰她。

  但金梓討厭的就是這句話,聽來刺耳極了。

  是啦!他是銅牆鐵壁,他不痛,但她聽見他這麼說……心裡就是不痛快,將軍爺怎麼不想想,她見了會難受呀!

  抹藥的手勁大了點,李默寒卻依然哼也不哼一聲,目光注視著燃燒內柴火,不時撿幾根柴扔進去。

  乾柴被火燒得滋滋作響,金梓撕下乾淨衣布,重重的歎了口氣。「將軍爺,能麻煩您,就算不痛,也裝個很疼的表情出來好不好?」這副不痛不癢的樣子,看久了,還真讓她愧疚之情全沒了。

  李默寒古怪地瞅著她,許久後,他緩緩掀了口,「有點疼。」

  金梓驚訝他的聽話,一怔,隨後搖頭。「算了、算了,將軍爺,就當我什麼都沒說,您繼續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好了。」那臉上堆滿了彆扭,見了實在難看。

  她認了,早知道他厲害,體魄好,不畏冷,她的相公是個完美無敵的男人,卻也是個不懂得哄人技巧的傢伙。

  纏上布帛,金梓快速包紮好,一陣寒風灌入。

  「穿著吧!」

  大衣又落在她身上,她睨了地上又濕又髒的血衣一眼,不滿的扯下。「你衣服脫了,還不披件保暖的衣物,你真想凍壞嗎?」

  又落回男人的肩上。「我說過我的體質不畏冷。」

  又回到女人的背上。「我也說過,我身上穿著特製的御寒衣眼……夠了!」

  受不了你推我推的遊戲,她索性鑽入李默寒的懷中,用保暖的大氅包著兩個人。

  這樣就好了,誰也不必爭。

  「別逞強了好不好?如果你要真倒下來,我怎麼辦?」說真的,他的身體暖得跟個大火爐似的,舒服極了,難怪直說不冷。「將軍爺,會有人知道我們困在這兒嗎?」

  「天一亮,我們便可出去。」

  「哦!」視線落在那副光潔精壯的體魄前,臉熱燥著,她想到什麼,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直盯著他。「將軍爺,你的眼在黑暗中也能視物?」

  「可以。」

  「不需要光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他搖頭。「有距離上的限制,遠距離的較模糊,近物可以清楚看到。」

  輕輕「哦」了一聲,金梓垂下眸。

  這麼說,新婚那晚,她光著上身的模樣都讓他給看光了。

  是啦!他這會兒不也大剌剌的脫給她看,但,感覺就是有差嘛!

  目光又偷瞄幾眼,石大哥說得沒錯,將軍爺的體格真的很棒,該結實的地方就是結實,少了那些戰場上所留下的疤痕會更完美。

  她注意過,將軍爺不同於一般人,他用左手拿筷柱,用左手揮斧,用左手做任何需要出力的事情,是因為右手曾受過傷的關係嗎?「將軍爺,你為什麼要請令調派到邊關去駐守?隨時都有可能出兵,你都不怕自己的性命沒了嗎?」

  「我娘早逝,爹在我很小的時候也戰死沙場,我孑然一身,也無牽掛,唯一能做的就是繼承爹的遺志,保衛皇上國土。」

  「這也是打仗時受的傷嗎?」小手還是忍不住探上他右肩上的疤。

  他凝視著老喜歡在他身體上動手亂摸的女人,黑瞳摻了火光,簡短回答,「不是。」

  這麼深的刀口印子,不是在戰爭上受到的,那是在哪?

  「十年前,我為救一位姑娘,不慎遭人砍傷。」

  金梓訝異也心疼,這傷痕如此的清晰,竟然已有十年了,那他當時的傷究竟有多嚴重呀!

  「你沒事吧!」她問的是十年前那個少年。

  「怎麼沒事,那傷令我在床上整整躺了半年,幸虧當時我家的護衛出來找我,才讓我從受困中逃過一劫。」

  這一折騰,讓他瘦了好大一圈,體質也徹底改變,渾身更是呈現出病態的白容。「梓兒。」

  「嗯?」

  「我不是死人,妳這樣亂摸,我不可能沒感覺。」目光灼灼,盯緊那雙摸得不亦樂乎的小手,他的妻子不該在這種落難場合挑逗他。

  盈盈眸光透著不解,金梓一手仍搭在他的肩膀上,似懂非懂的盯著他瞧。

  李默寒喟然一歎,挑起她的下顎,俯首吻上她微噘若邀請的唇瓣,柔軟的滋味令他眷戀,從第一眼見到她,她就是如此的吸引著他。

  他是她的丈夫,早在他從錢府帶她回來的那一天,他便可要了她。

  但他忘不了她懼怕他的眼神,這也是半年來,他刻意不見她的原因。

  兩唇分開,金梓臉上的酡紅足以媲美地上旺燃的火焰。「將軍爺,你怎麼……又像上次一樣……」

  嘴角能感覺到他的唇溫,他給她的感覺,活像要把自己給吞了般,好羞呀!她竟然喜歡上這樣要被融化的滋味。

  「叫我默寒。」

  「默寒。」她羞答答地瞅了他一眼,「你……為什麼吻我?」是不是他有一點點喜歡她?

  「男人想吻女人是不需要什麼理由的。」不該情不自禁的吻她,她現在這副含羞帶怯的模樣,更加刺激他。

  垂下螓首,他的回答讓她感到不舒服。「哦!所以將軍爺隨便想吻一個女人都可以囉?別的男人隨便親我,將軍爺也沒關係囉?」

  他駁斥,「我指的是丈夫和妻子,不是我對其他女人,也不是妳對其他男人,這話妳可以當玩笑說,我不允許有男人碰我的女人,妳給我明白這一點,還有,別再叫我將軍爺。」

  她繼續垂首不語,他以為自己又嚇著了她。

  大掌托起那竊笑的嫣紅臉蛋,卻看不出她有任何一絲的畏懼。「妳……在笑?」

  「我哪有笑,你看錯了啦!」想掩飾,可眼兒、嘴兒都在笑,騙不了人。

  她就是心情好。

  他的女人,他的梓兒,前前後後他所說的話她都有記下,她喜歡這種宣示的話語,表示他在乎自己。

  「妳捉弄我?妳不怕我了?」撩起她的一撮髮絲,他眼底也跟著染上一抹淺淺的笑意。

  金梓往前一偎,故作害怕道:「誰說我不怕你,我膽子小,很怕很怕的,所以將軍爺最好別繃著臉嚇我,也別再吼我,還有還有,也別讓自己受傷嚇我,我要你披衣,你就得乖乖披衣;更不能我要幫你上藥還拒絕我……」

  李默寒嘴角上揚,敢這麼要求他,這女人真的不再怕他了!

  胸前環繞著柔膩嗓音,淺淺的氣息不斷搔弄著他的感官,她太聒噪,他受不了,乾脆捉起這搗亂的女人狠狠吻著。

  唇瓣被吻得紅亮,一簇火焰跳進他的眼底。「梓兒,妳還會怕那晚我對妳做的事嗎?」他嗓音低啞,雙眸閃爍。

  等了許久,金梓讓他吻得渾沌的腦袋瓜才有了思考,她輕輕「咦」了聲,又「啊」了下,粉頰燙紅,羞羞瞅了他一眼,垂下螓首,小小「哦」一聲,便再無下文。

  這算什麼回答?

  算她敢接受囉!

  珍貴的羽氅被他攤在地上,他將她輕輕放倒在柔軟墊上。

  「不行,你怎麼把大氅當軟墊躺,這是要給你披的,你會著涼……」她一定是眼花了,不然怎麼會看到他在笑?!還笑得這麼迷人好看,讓她醉倒了,忘了自己要說的話,更沒注意到那雙大掌正解著她的腰帶,扯著她的衣衫。

  「梓兒,妳的衣衫穿得太緊了。」太礙事。

  「什……」

  聲音被灼熱的唇吞沒住,薄唇落在她的頸間,布帛撕裂的聲音在靜謐的洞裡更顯清晰,金梓面紅耳赤,試圖捉緊身上碎裂的衣衫。

  「將軍爺……你別這樣子……等等,這是我身上的御寒之寶,你不能……」可憐的薄兜衣也不能倖免,分屍外還遭粗魯男人拋得老遠。

  來不及抗議,粗糙的指已落在她柔嫩的肌膚上,激起陌生的刺激感,令她輕顫,不知所措。

  「將軍爺,你……別這麼碰我啦……」聲音細小,又抖又喘,這樣的感覺讓她億起新婚之夜,卻又多了一絲羞怯和快感。

  「告訴我,妳還會怕嗎?」他暫停一切動作,目光灼灼的盯著身下誘人的嬌容。

  因為在乎,才會尊重她的感覺,他不該如此猴急。

  金梓咬著唇瓣,紅頰燙得如著火般,被他火光炙熱的黑眸緊盯著,全身發軟。「是不怕,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她不怕將軍爺,只是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感到膽怯。

  「妳要做的就是相信我,我不會傷害妳。」大手撫上她雪白的身子,揉弄著她柔美的渾圓,黑瞳中火焰四迸。

  她羞窘地輕點了下螓首,感覺他熱燙的唇輕輕啃咬著她的頸,遊走在她嬌軀上的厚掌,讓她發出輕吟,顫抖得更厲害了。

  他的動作更是大膽起來,用著金梓無法想像的方式觸摸著她,感受著她。

  外頭寒風刮得再大,裡頭的熱情卻不滅。

  柴火愈燒愈旺,男人的低吼,女人的輕吟,迴盪在春意綿綿的洞穴中。




  暖陽灑入,光線太刺亮,裹成蛹狀的輕氅有了動靜。

  小手從細縫探了出來,接觸到外頭微寒的冷氣又縮了進去,小手主人不情願地睜開眼眨了眨,確認自己身處何處。

  清醒的金梓想起昨晚的一切,臉蛋漲成紅色,她和將軍爺在洞裡過了遲來的新婚之夜,那個傢伙還毀了她唯一一件有著神奇御寒效果的兜兒。

  心裡直嚷著討厭,可她的臉上卻是帶著一抹甜笑。

  環顧簡單明亮的洞穴,總覺得少了什麼,包裹她的毛裘雖暖,卻不見了另一個溫熱懷抱。

  她的相公上哪了?為什麼沒在她身邊?「默寒、默寒……將軍爺!」金梓喚了幾聲,只有空蕩蕩的回音在。

  兩頰羞紅頓時轉白,一種恐懼感霎時席捲著她。

  顧不得身上的不適,她穿上姑且還能穿的襯衣外衫,隨便繫好腰帶,胡亂套上鞋,發也不梳,披著留有他氣息的大衣,衝了出去。「默寒!將軍爺!將軍爺……」她頻頻大喊,慌亂也失了準頭的亂竄。

  她不要被人遺下!「將軍爺,你到底在哪?」

  跑了許久,漸漸的,她失了魂似的呢喃著。「將軍爺……」

  「梓兒!」

  撼動樹林的爆叱聲自她身後響起,金梓愕然回首,見著了念在心底的人。

  李默寒穿戴著從馬車殘骸裡搜括出的乾淨衣物,回頭沒走幾步,便見著金梓衣衫凌亂的奔竄在林間,他的心被這一幕差點嚇破膽。

  在發出下一聲怒吼時,她已經撲進他的懷中。

  「妳不好好待在洞裡,這樣慌慌張張的亂跑做什麼?」四周尖銳的東西不知有多少,危險極了。

  「我以為你不見了!」金梓抱他抱得死緊,彷彿他下一瞬間就會消失般。

  還好,他還在,他沒像娘一樣的扔下她。

  「妳……」被她擊敗了,沙啞聲音輕易的滅了他高漲的火氣,這女人到底喚他喚了多久,喚他喚得多用力,嗓子都啞了。「我怎麼會不見?我不過是回頭去找些衣物和乾糧,順便摘點果子;倒是妳,樣子亂七八糟,還以為妳出了什麼事,想把人嚇著嗎?」

  金梓默然不語,環著他的粗腰,聽著他鼓動的心跳,就是這雙強健的臂彎,讓她感到心安。

  錢府的丫鬟小花老說相公是她的天,這番話,金梓在這一刻總算懂了。

  她的將軍爺,就給了她這種感覺。

  金梓滿足的一笑,繼而晃了頭,完了!光是枕在將軍爺胸前就讓她幸福得連腦袋都暈了,居然會覺得將軍爺的心跳聲不在左邊,而是在中央呢!

  李默寒將她抱回洞裡,重新起火,取來霜雪弄融,沾濕從車上拾來的帕子。

  「將軍爺,臉……我自己擦就好。」感受到他的體貼,卻不得不搶回帕子自己抹,誰教他力道太大,讓她的小臉有些疼。

  將軍爺的溫柔,還是有待加強。

  臉是擦好了,腰帶卻讓人重新解開。

  「將……將軍爺!」她瞠目結舌的看他取來一套乾淨衣裳,替自己換去毀損衣物,從頭到腳替她穿戴整齊。

  動作即使笨拙,金梓卻樂不可支,他開竅了,懂得憐香惜玉的對待他的妻子了。

  李默寒從拎來的包袱裡取出一把金梳,很認真的攏眉思索;金梓偷笑著,從他手裡搶來梳子。

  「將軍爺,這個我自己來啦!」他不是無敵的呀!瞧,女人家的事情他就不懂。

  「別再叫我將軍爺。」

  見她三兩下就弄了個簡單的髮髻出來,插上小珠玉簪,兩鬢落下幾絲烏青,人婦的媚、姑娘的嬌,完全呈現在她身上。

  金梓在他面前旋了一圈,柔柔的笑臉迎向他,「你就是我的將軍爺嘛!叫這個、叫那個有差別嗎?」

  冷靜的弦被撥亂了,李默寒出其不意的把她圈住,拉向自己,關心道:「妳該多休息一會兒,這樣又跑又跳的,身子受得了嗎?」

  沒忘記她昨夜初經人事,他知道她多少會有不適。

  「都睡到晌午,還休息什麼,又沒有受傷,做什麼不能跑跳……」驀地,金梓懂了他指的是什麼,俏顏一紅,「哎呀!我沒事啦~~真的,其實還好啦!要說不舒服也只有那一開始,後來你一吻我就好多……不是,我是說……李默寒!你可不可以不要偷笑,我說的是實話,我……」

  愈描愈黑,金梓臉兒紅得不像話,一陣細小卻清楚的肚鳴打斷她的尷尬,她餓了。

  「先用這個果腹,吃完我們朝東走。」一早他便探查過地形方位,推算路程步行約兩個時辰,應該可以到達昨天預計前往的小鎮。

  遞給她野果的同時,他豎耳直聽--

  有馬蹄聲!




  一輛簡單樸素的馬車,載著駕馬小廝和一名商人,見著李默寒夫婦,沒多問什麼,就讓兩人上車。

  「多謝王老闆相助。」

  「公子別這麼說,出門在外,難免會遭遇困難,老夫能幫到忙最好,對了,可否知道兩位的目的地在哪?也許我可以送兩位一程。」

  王老闆待人親切,對他們說話也相當客氣,表現出一副好客貌,看在李默寒眼底,卻不這麼認為。

  行商之人多半不走這段荒涼山路,這兩名主僕的出現讓人起疑。

  李默寒簡短回答,「烏林鎮。」

  「老夫從京城做完買賣,正要趕回家,過了烏林鎮再隔條小溪便是我家,如果公子、夫人不嫌棄,來我府上作客也好,外出之人,多有不便,你們馬車出了意外,我回頭可以讓府裡家丁替你們弄一輛來。」

  「王老闆的好意,我夫妻倆心領了,讓我們在烏林鎮落下即可。」這是李默寒對王老闆說的最後一句話,之後,他便把心思放在外頭的風景上。

  王老闆遂將笑臉對上一旁的美婦。「這位夫人,老夫臉上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讓妳看著如此專注?」

  頭一回正視她的容貌,無光的眸子竄過一絲訝然,隨即隱去。

  「不好意思,我只是……只是覺得王老闆有些面善,可能以前有見過,或者見過長相相似的人。」

  其實王老闆長相平凡,十張面孔就有八張是他那個樣,就是不知為什麼,王老闆的眉宇,和那雙細小狹長的雙眼,都讓她意外感到熟悉。

  「夫人覺得老夫面善?」王老闆有些驚訝。

  「若王老闆曾在京城作買賣,也許我真的見過王老闆也說不定。」她跟小姐亂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或許真見過。

  王老闆「哦」了一聲,她是第一個說他是這般大眾貌眼熟的人。

  「我想,我們可能真的曾經見過面。」呢喃幾聲,王老闆若有所思的盯著金梓。

  「王老闆又為何一直盯著我看?」這回換金梓覺得怪異。

  這話換來李默寒的一瞥,投射來的寒意也令王老闆注意到,斯文男子有著不若外表的強悍氣勢。

  「套夫人那一句,老夫覺得夫人有點像自己的一位舊識,有冒犯之處,老夫陪不是。」

  「舊識?」金梓可聽出興趣來了,她比比自己,「王老闆有認識和我長相相似之人?」

  「是……是有一位楊夫人,和夫人您有八分神似,可惜呀在十年前,楊夫人就已香消玉殞了。」王老闆欲言又止,吞吐的道:「若不是楊家已經滅門,我還真以為夫人您與那位楊夫人有什麼關係呢!」

  「你說的楊夫人,是哪一位?」金梓屏著呼吸問完這句話。

  李默寒凝睇猝然抓緊他的小手,眼底若有所思。

  「就是十年前,一夕問遭盜賊滅口的楊柳繡莊,楊莊主的夫人。」王老闆觀察著金梓臉部的表情,繼續道:「這事當年鬧得好大,繡莊裡無一活口,不,應該說,只剩老夫我一人,那日我替楊莊主送匹花布到鄰近的張員外家,遇上大雨回不了,也因為這樣,讓我逃過一劫。」

  「王老闆是繡莊裡的工人!」難怪她有面熟感,也許孩童時見過面所以存有印象。

  「夫人何以如此驚訝?莫非妳當真與楊柳繡莊有關係?」王老闆的神情隨著她的激動言語蒙上詭色。

  「我……」

  「梓兒!」李默寒打斷了兩人間看似熱絡的對談。「妳方才不是才吵著想找地方落腳歇息,就算妳舅母是楊夫人的遠房親戚,連趕幾天路,妳想祭拜楊夫人也得養足精神體力才是。」

  金梓不住斜睨她的相公一眼。「相公說得是,我……我是真有些累了。」

  才說她相公有進步,這會兒又對她凶,他不曉得他扣著她手腕的勁道有多強嗎?

  要人聽話也不是這樣嘛!她可憐的小手絕對會留下醜陋的紅印子。

  「既然是楊家的遠房親戚,那不妨到老夫住處休息一宿,明兒個一早,我帶兩位上楊柳繡莊瞧瞧,祭拜楊莊主和夫人。」王老闆適時插上一句。

  「謝謝您,王老闆。」金梓感激的說。

  「哪的話,招待楊夫人的遠客,這也是我唯一能為楊家做的事了。」王老闆神色黯然的說。

  李默寒的瞳子卻閃過一抹奇異的冷芒,嘴角亦泛著嘲笑。

  想去楊柳繡莊,就碰巧遇到僅存的楊家僕人,世上真有這等巧事呀!




  「將軍爺?」

  他沒回聲,可從他倏地攏緊的雙臂,金梓知道他未睡。「你不問我為什麼想去楊柳繡莊嗎?」

  他沉吟了一會兒,扔出短短三個字,「不需要。」

  金梓翻了身,整個人趴伏在閉目的男人身上。「你不想知道原因嗎?」

  「不想。」

  金梓瞇了眼,「哼」一聲,離開他,縮到床的另一邊去。

  莫名其妙要她閉嘴的是他,一進王宅就說要休息的是他,不准她和王老闆私下見面的也是他,擺明阻礙她同王老闆說話。

  他明知自己要同王老闆講的就是楊柳繡莊,才限制她行動,這會兒卻露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到底他想怎樣?金梓把橫在細腰上的粗臂扳開,再往內側縮過去,不肯跟他貼近。

  「我說不想,但依妳愛喳呼的性子,明天還是會告訴我。」黑暗中,傳來他低沉又無奈的聲音。

  好半晌,金梓緩緩翻了身,滾了一圈,又回到他的懷中。

  她低聲埋怨,「就是算準了我會說,將軍爺才這麼無所謂是不是?連說幾句好聽哄我的話也懶,每回都對我這麼冷漠,你真的很討厭耶……」

  「妳話太多,明天要早起,還不快休息!」

  看,現在又嫌她話多了,金梓扁嘴,喋喋下休的繼續道:「還是昨天那個將軍爺好,今天這個又恢復以前繃臉不講理……」

  腰際傳來一緊,有動怒的趨勢,金梓當機立斷,故意唉了幾聲。「默寒,你壓到我的手了啦!你忘了在馬車上用多大的力扣著我……」

  話梗在喉間,金梓突然目瞪口呆。

  那小心翼翼的替她按揉的男人,真是她的相公嗎?

  原來對付動怒的將軍爺,要用這一招呀!

  「默寒,你以後別對我用這麼大的手勁,人家是女人,是要用來呵護的,稍微大力一點都會被弄傷……」她決定慢慢改造她的相公,不停的在他耳邊教導,總有一天,他一定能成為她心目中的理想相公。

  顯然,她如意算盤打太好了。

  男人翻了身,火熱的身軀旋即覆蓋在她身上。「妳精神太好才會話多,我看妳需要找點事來做才睡得著是吧?」

  咦?

  「扭來扭去跟條蟲似的,想必妳的身子真是無大礙了。」大掌扯著她的腰帶,滑入敞開的衣衫裡。

  啊!

  他他……他該不會是要……

  「那我就讓妳有事做。」他吻住她,滅去她的「諄諄教導」。

  顯然她還略遜一籌,他的相公比她還會用高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0-4-5 13:59:37

第六章   


  昔日風光已成斷瓦頹垣一片,門前匾額早已不復在,殘破不堪的瓦稜,傾倒的樑柱,這裡的一切仍殘留火焰肆虐過的痕跡。

  由王老闆和四個家丁帶路,偕同李默寒夫妻來到荒廢已久的楊柳繡莊。

  對此處的記憶雖模糊,但當腳踏入的那一刻,零落的印象又鮮明起來。

  雜草有如人高的空曠地,是娘和姊姊們曬染絲的地方,每回到了用晚膳的時候,調皮的她總愛躲在布後,讓奶娘找不著。

  扔下王老闆一行人,金梓拉著李默寒走進後院面目全非的木造空房,熟悉不用人帶路的舉動,看在王老闆眼底,嘴角露出陰狠的笑痕。

  「默寒,這裡,是爹娘替蠶絲染上顏色的地方。」

  「默寒,這是撿蠶繭的工作房,你知道挑出好的繭絲有多花眼力,我挑的二十個中,只有五個合格,以後,姊姊們都不讓我來動手了。」

  口氣是興奮,小臉卻佈滿哀傷,眸中還閃著淚光,李默寒不語,任她牽領著,走遍一問問充滿她回憶的地方。

  「這裡……」金梓聲音一頓,目光逐漸空洞起來,「是我第一次做錯事,被爹娘罰跪的大廳,娘很凶的說,如果我再這麼壞,她就不要我了……可是,我明明之後都很乖呀!為什麼爹和娘還是不要我了。」

  彷徨無助的模樣揪痛了李默寒的心,在她忍不住要哭出聲時,他將她扯入懷裡,任她壓抑的淚滴落在胸襟上,她咬著唇,不敢放肆的低鳴。

  「梓兒,想哭就哭出來。」金梓的舉動已經清楚表達出來,她與楊柳繡莊的關係有多密切。

  他的勸哄,終於讓她放聲大哭,伸長雙臂緊緊的環摟住他的頸項不放,她嚎啕大哭,像是要把十年的淚水全流出。

  李默寒摟緊金梓,臉色陰鷙。

  若一切屬實,十年前,她才多大,就要飽受親人全逝去的痛苦。

  厲眸一掃,他看向站立在角落裡,朝他微笑的王老闆。

  哭到累了,金梓頂著雙紅腫的眼,抽嚥著拿出帕子,不是抹自己的淚珠,而是擦著眼前濕成一片的衣襟。「對……對不起,我……又把你的衣……弄髒了……」總是在他面前做出丟臉的事情。

  方帕遭人截走,李默寒擦去她滿臉的淚痕。「聽好,我讓妳痛痛快快的哭一回,但這是妳最後一次哭泣,以後不准妳再掉淚,否則,就別怪我教訓妳。」

  「哪……哪有這種規矩!」她一驚,淚眼汪汪的瞅著他。

  「從現在起,這就是李家的家規。」

  「家規?李默寒,是人都會哭的呀!哪有人這樣定……」

  「誰都可以哭,就妳不可,妳哭的樣子太醜了!」讓他看了心會痛。

  「丑?你……你不講理!哪有人哭起來會好看呀?」她含淚指控,難過的情緒全讓他霸道的規定給轉開了。

  而這就是李默寒的用心良苦。

  王老闆驅步上前,打斷這對夫妻的鬥嘴,提醒道:「夫人,該是時候到楊莊主和夫人的墳上上香了。」

  楊雲天夫妻的墳就在繡莊後山山腰處,墳前雜草叢竄,毫無有人祭拜過的痕跡。

  李默寒手摟著臉色哀傷的妻子,鋒利視線沒放過神色有異的王老闆。「王老闆,不是說你是繡莊唯一存留下來的人,那怎麼楊莊主夫婦的墳,看來卻從來無人照料過?」

  王老闆面有慚色,支吾的道:「公子,當年殺害楊莊主一家的人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厲傑,他要滅楊柳繡莊,就絕不會留活口,我承認我愧對莊主和夫人,我怕自己的命不保,所以不敢前來參拜。」

  此話破綻百出,但李默寒沒點破,佯裝信了。

  香燭點燃,金梓手握香,走近墳前,「咚」一聲,她跪下。「爹、娘,心兒回來看你們了;心兒下孝,忘了你們,也忘了大家,居然一直沒有回來祭拜爹娘。」

  先前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要潰堤,「請爹娘接受心兒三拜。」

  金梓磕了三個頭,一旁王老闆卻瞪突了雙眼大叫。「妳……妳是心兒小姐!我的老天,原來心兒小姐沒死!」

  誇張的驚呼聽來讓人直皺眉,李默寒不著痕跡的靠在金梓身後,攙扶她起身,阻絕王老闆的靠近。

  「心兒小姐,妳是如何躲過厲傑的迫害?我記得前來調查的官吏說繡莊裡無人倖免,許多屍體都被燒得面目全非,我還以為……心兒小姐也遇害了。」

  「娘將我帶到樹上躲藏,才逃過一劫。」金梓朝墳上一望。

  「原來妳當年躲在樹上呀!」王老闆頓悟。

  「娘將我放在樹上後,便丟下我去找爹……她點了我的穴,我什麼都看不見,也動不了。」金梓的身子不自覺的發起顫來。「我聽見大家的呼救聲,聽見壞人的狂笑,聽見大家的痛苦哀號,我好怕……」

  「夠了!」突如其來的大叱震撼了在場所有人,也包括忘了哭泣的金梓。

  李默寒用一種讓人頭皮發麻的陰寒目光,注視著王老闆和他的家丁,最後才落在金梓臉上,同時斂去一身戾氣。「我不是叫妳不准哭,妳還落淚!」大掌毫不溫柔的抹去她的淚痕。

  「我……只是難過……」金梓可憐兮兮的瞅他一眼,哀怨地抽了抽鼻子,又不是他,除了生氣外什麼都不會。

  「難過也不准哭!」是警告,也是命令。

  「你……怎麼這麼霸道,討厭死了……」

  「我是妳相公,我說什麼妳就給我照著做,別忘了,妳腦袋瓜要不要留在妳頸上,是我決定的。」

  「軍令如山,你說過不會動你妻子的腦袋,不能出爾反爾。」她縮著頭,兩手護著自己的頸子。

  「朝令夕改,妳沒聽過嗎?」

  「你……」金梓紅著眼,敢怒不敢言,他安慰人的方式,非得這麼拙劣嗎?

  兩人說的話外人聽不懂,倒是遭人遺忘的王老闆,心中不滿。「心兒小姐,我真是太高興能見到妳一面,能不能請心兒小姐再多逗留幾日?讓老夫能和小姐多聚聚,知道小姐這幾年來生活過得如何?」

  「當然……」

  「不必了。」李默寒早一步拒絕,「我和梓兒今日就得趕回京城,有人等著我們回去。」

  衣袖讓人一扯,他垂眸盯著一臉氣鼓鼓的金梓。

  「妳有意見?」他的妻子愈來愈敢挑戰他的威嚴。

  「我……我不要回去。」她小小聲抗議。

  「我必須回去。」已經遲了,若再不趕回京,也沒捎信報平安,後果將非常嚴重。

  李默寒的堅持和獨斷,金梓不是第一次見到,轉了轉眼珠,她用力勾下他的頭,軟言道:「默寒,我遺忘爹娘十年了,如果不是那天被你扔在樹上,我可能一輩子都想不起楊柳繡莊的一切。」

  再惱,也沒膽和他硬碰硬,只有出軟招了,依昨晚成功的情況來看,她的將軍爺吃軟不吃硬。「我想多陪爹娘幾天,也想跟認識爹娘的王老闆多聚聚,想聽些爹娘以前的事情,默寒,我們多留一兩天,好不好?」

  她的相公冷冷瞪她一眼,再也沒出聲反對。

  表示……她成功了!

  金梓不讓他有機會反悔,劈頭就道:「王老闆,我和我夫婿說好,那就多打擾你兩日了。」

  「不打擾,怎麼會是打擾,小姐和姑爺能住在老夫家,老夫興奮都來不及了,我這就要人回去準備,給你們做頓好吃的。」王老闆打了眼色給幾個家丁,一行人急速掉頭先行離開。

  「如妳的願了。」李默寒冷哼一聲。

  「默寒,謝謝你。」

  知道他喜歡自己喚他的名,她決定多叫個幾聲,拉著他,金梓走到父母墳前,

  「爹,娘,這是我的夫君默寒,你們別被他外表斯文的模樣給騙了,其實他的脾氣很不好,動不動就繃著臉,說話也冷言冷語的,人家是他的妻子耶!也不會輕聲細語的安慰人;他還不准女兒哭,你們說,他是不是太壞太霸道了?」

  「梓兒!」他聲一沉。

  她吐吐舌,「爹、娘,你們看,他又在凶女兒了,很討厭對不對?可是爹、娘,他同時也是皇上敬愛的大將,英勇非凡,身手厲害得不得了……」

  風吹散她低絮的聲音,李默寒的注意力轉移至馬車旁竊竊私語的幾個人。

  不回去嗎?

  眼色一黯,嘴角浮現淺淺的上彎度。

  也許,這才是他該做的事。




  「你別一直擠我啦!」草叢堆裡,傳出嬌嫩的低叱聲。

  「小藍,你把他管好,不要讓他一直靠過來,這樣我很難看到人耶!你看、你看,他們都上馬車走了。」綁辮子的嬌俏姑娘著急得想追趕上去。

  被喚作小藍的男子歎了口氣,才扛起被小姐推過來,半死不活的干扁人包時,這人包卻乾嘔起來。

  「小藍,你快把他放下來,沒見到他又在吐了嗎?」

  辮子姑娘蹲在臉色慘白,半趴在地上的男子身邊,不開心的說道:「我說你呀!明明身體就不好,做什麼要跟著我出門?你看,我好不容易等到小金出現,要是因為你而跟丟她,你就小心點!」

  「我……我會這樣,到底是誰害的?我……嘔!」拜金女功力實在深厚,絕非一朝一夕能改,他的努力顯然有待加強,不過,也得要他命長能跟她耗。

  「喂喂喂,你怎麼又吐了,你都吐一天了,小心你連小命都給吐掉了!」辮子姑娘花容失色,她跪在情況不妙的男子身邊,取來自製精油,替他按摩目穴,減輕他身體的不適。

  陣陣熏香從她的十指傳來,配合她輕柔的力道,被按摩的莫修逐漸放軟身子,好似許久都沒這麼舒服了。

  「明明受不了長途跋涉,還硬是要跟來,搞得我還要伺候你,有沒有搞錯!到底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喂,你怎麼這樣睡著了?」嘟嘴抱怨,手勁依然沒停,沾了點清涼舒緩疲勞的熏香露,她讓莫修的頭枕在自己膝上,持續按摩著穴道。

  「小藍,把馬車上那些讓小修子不舒服的『東西』都扔下,然後,帶小修子上車,對了!」聲音驟冷下來,「那幾個礙路的傢伙給我處理掉,我不想再見到他們。」

  她指的是馬車旁,遭捆綁的一群人肉。

  敢攔路打劫她,這群傢伙是活得不耐煩了。

  「是。」觀了眼那自找罪受的莫修,藍衣男忍不住想翻白眼。

  明知道小姐的座車一定會鑲金帶銀,莫修偏要跟來;明知道莫修見不得這些光亮刺眼的高級品,小姐偏要找輛錢府最豪華招搖的馬車,這兩個人真是夠了!

  駐足在發光、發亮的馬車前,藍衣男齜牙咧嘴起來。

  金輪軸,銀車頂,鑲著花紋和珠寶的車座,和車廂周圍價值高昂的雕工飾品,敢問一句,要他怎麼扔下這些「東西」?

  「動作快一點!」

  「是,小姐,我馬上扔。」

  只留兩匹馬,行了嗎?




  雖不懂李默寒為何如此交代,金梓還是乖乖依他的要求,從頭到尾不洩漏錢府和他的身份。

  「這麼說,心兒小姐這些年來是住在城裡的金家,老夫見妳氣色如此好,看來這收養妳的人家待妳是極好啊!」那雙小眼睛將她從頭到腳細細的打量。

  衣帛雖簡單,卻是頂級質料;頸上是罕見的碧血玉環,頭上那根金玉花簪想必也是上等貨,有這等背景顯然金家非富即貴。

  金梓點頭,「他們待我就像自己人一樣好。」

  「可否告訴老夫,是京城哪戶全家?老夫想找天登門拜訪,謝謝他們照顧心兒?」

  「登門拜訪呀……」金梓覦了她相公一眼。

  該回還是不該回?把決定權扔給他。

  「聽聞厲傑擅長以無名小卒的模樣騙取受害者的信任,等人其宅後,再來個裡應外合,大開殺戒的搶奪宅內的財物,同樣的招數用久了會不靈驗的。」李默寒垂眸低看酒杯,嘴裡的話卻是說給王老闆聽的。

  心一驚,王老闆臉上閃過一絲慌張的神情,「這……我不懂姑爺的意思。」

  「不懂便罷,你也沒機會去明白。」

  李默寒的話令人心生疑雲,王老闆盯著兀自喝酒的他,臉色陰沉,但轉向金梓時,又恢復原本和藹親切的態度。「對了,小姐,老夫有一事想向您請教,金蠶寶衣是小姐帶走了嗎?」

  「金蠶寶衣?什麼金蠶寶衣?」金梓困惑的問。

  「小姐,別跟老夫說妳忘了金蠶寶衣,那可是楊柳繡莊的寶物,莊主和夫人用了千隻極品金蠶王吐絲所織成的絲衣,穿在身上百病不侵,延年益壽。」

  金梓敲敲額頭,想抓住些回憶,卻又抓不住般。「抱歉,我記不大清楚了。」

  「小姐不是在騙老夫吧?整個楊柳繡莊老夫都翻遍了,卻怎麼都找不到金蠶寶衣,不是被小姐帶走,難道還藏在繡莊裡?小姐請想清楚點。」口氣不復以往和善的王老闆,讓人心生困惑。

  「王老闆,你為何如此急欲想知道寶衣的下落?」

  「這……寶衣是繡莊重要的東西,老夫當然急著知道。」

  「王大叔,你不是說怕賊人怕得要命,又為何敢進繡莊裡翻找?」金梓臉色轉為凝重,她感覺到不對勁了。「怎麼不說那是讓賊人偷去了,卻說在我身上?」

  沒想到一個丫頭也能如此的咄咄逼人,王老闆似乎也不想再裝下去了。「金蠶寶衣根本不在厲傑手上。」

  他找了十年,卻仍無所獲。

  「你為什麼可以……」這麼肯定?

  金梓尚未問完,李默寒已不假思索的回答,「因為他就是厲傑。」

  再怎麼有心理準備,金梓仍是被他點出的事實給嚇到了。

  李默寒替自己斟了杯酒,似乎不怕對方在酒裡放毒。「事到如今,你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王老闆臉上凝著殘酷冷意。「你為何能識出我的身份?」

  「你殺戮太多,身上的血腥味重。」他輕易便感覺得到,「那雙有神的亮眸,不該屬於老態龍鍾的老人家。」

  面對李默寒處之泰然的回答,厲傑的表情更為凶狠外,眼底也多了份證賞,不過,他不會對自己有威脅的人給予同情。「小子,你很有膽識,可惜,除非我親信的手下,凡見過我真面目的人,下場都只有死。」

  厲傑的音調不再蒼老,他扯下那副白老皺紋的面皮,那是一個面相醜陋的男人,左頰被大火焚燒過,滿是坑坑洞洞的肉塊。

  「你……」金梓呼出聲。

  這張臉、這個眼神,難怪她是這麼熟悉,她有記憶,娘在路上救了一個被大火燒傷的垂死之人,讓他在繡莊裡暫居,還替他找大夫治癒,那人臉上的傷就是那場大火燒出來的傷疤,想不到……

  「原來是你!娘救了你,還讓你在繡莊住下養身子,你怎麼能這樣恩將仇報、趕盡殺絕?!」

  「怪就怪在妳娘太相信我,毫不保留告訴我楊柳繡莊裡有件價值連城的寶衣,讓我不動殺機也難。」沒有心狠手辣,是坐不穩賊頭兒的位子。

  「你怎能這樣說!」又恨又痛的情緒佔據胸口,不甘心的淚水眼見就要氣憤地流出。

  她的相公,卻在此時猛一拍桌。「妳敢再落一滴淚就試看看!」

  淚珠被這麼一吼,自然的縮了回去,金梓委屈的瞪著李默寒看,他凶她!這男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就算了,還有閒情逸致邊喝酒邊訓她?

  喝酒!

  金梓數了數,互扭手指不甘心的瞪了他一眼,遂往後退,識時務的讓她相公有發飆的機會。

  「厲傑,別惹她哭,代價是你付不起的!」李默寒首次正面迎向他,威嚴的口吻帶給人強大的壓力。

  厲傑瞇眼,空有威嚇氣勢又如何,自己可是殺人如麻的盜賊,不該怕他。「別用這種狂妄的口氣對我說話,別忘了你們人在我的地盤上,我要你們的命是易如反掌,你該擔心我是不是在你們的膳食裡放了毒。」

  「你嗜殺成性,喜歡用自己的手來解決獵物,而且,你還得利用我們找出你口中的寶衣,不會那麼早下毒。」

  厲傑重新審視李默寒。「你若投靠在我手下一定大有作為,可惜,我不留對我有殺念的人。」

  李默寒摸著桌上他不離身的白布包,口氣凝冷,「回答我,楊柳繡莊一百二十八條人命,是你下令滅的口?」

  「是又如何?」

  「山西塗家六十口滅門血案、徐州富豪陳家一夜全滅,還有蘇州江氏錢莊慘案,也都是你所為?」

  「是。」問這些做什麼?似乎在定他的罪條。

  「很好。」聲才落,一聲巨響,圓桌在眾人眼下,被一道察覺不到的猛力劈開了好大個缺口。

  金梓早躲在後頭,仍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直打哆嗦,真正見識到她相公發威的怒容,果然恐怖。

  李默寒手中握了把鋒利的斧頭,挺拔的身軀更顯威嚇,有著力拔山河之勁勢。

  斧柄一轉,斧口指向厲傑。「既然你親口承認,我李默寒定要緝拿你這惡貫滿盈的賊寇到案。」

  「就憑你一人?笑話!楊柳繡莊幾十個壯丁,還不是一個個死在我的刀下,我會怕你一個?」嘴上這麼說,厲傑仍大退幾步,只因來人的氣勢不可小覷。

  李默寒再次揮動著巨斧,圓桌頓時四腳分離,「匡當」一聲,倒在地上。「我說過別再惹她哭,你聽不懂嗎?」

  金梓一震,領悟到他這番話,是怕厲傑的話傷到她,她的相公不曾說過什麼好聽的話來哄她,但他就是有本事讓她感動,心頭一顫,無法收回視線的望著他。

  他明明就不是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夫君,可這瞬間,金梓明白她不僅僅喜歡他,她更愛上了這個男人。

  「你真以為自己了不起?有本事捉到我?」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李默寒頂氣一吼,舉斧進攻。

  也不是省油的燈,厲傑縱身一跳,閃到幾呎外,引出李默寒到廳外,他扭頭一吼,「抓住那個女人!」

  聲方落,一道藍影破窗而入,點了想對金梓不利的男人的穴道。

  「藍大哥!」

  沒料到見到熟人,金梓興奮的上前;一個躲藏在角落裡的小囉嘍突然閃到她眼前。

  情勢逆轉,她成了人家的刀下肉,動彈不得;李默寒和藍衣男互看一眼,不敢輕舉妄動。

  厲傑狂笑。「我說過,你們的生死都掌握在我的手裡。」儘管又竄出一號人物插手,但佔上風的還是他。

  藍衣男冷冷的開口,「厲傑,放了她或許你還有生路,傷了她,恐怕你連明日的日出都看不到。」

  「別恐嚇我,這女人在我手上,要她活命,就叫她說出金蠶寶衣的下落:我勸你們兩個別想在我的手底下搶人,不然,我不介意立刻大開殺戒。」厲傑搶來小囉嘍的刀,將刀面貼緊金梓的頸口。

  「我不知道什麼金蠶寶衣。」命在旦夕,金梓勇敢面對。

  因為,她當真不知道寶衣在哪。

  「跟妳娘一樣嘴硬,看來,不讓妳吃點苦頭,妳是不會說的。」他加重手勁,想在皓頸上留下血痕。

  「別傷她,我知道金蠶寶衣在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0-4-5 13:59:52

  一個看似年輕的辮子姑娘毫不畏懼眼前緊繃的情勢,大剌剌的從大門口走了進來。

  厲傑全身戒備,又是一個不畏懼自己的傢伙,還是個姑娘家,這十年內崛起不少新人,不容小覷。

  「金蠶寶衣色澤金黃,質地輕柔如羽毛,貼在肌膚上有種冰涼感,夏涼消暑,寒冬卻有著神奇的保暖效果,穿在身上終年不染病疾,我說得沒錯吧?大叔。」辮子姑娘面帶輕笑,細細數著。

  「看來妳的確知道寶衣的下落!」厲傑快手掐住金梓咽喉,逼對方吐實,「快告訴我,寶衣在哪裡?」

  「小金,還記得我帶妳回錢府時,命人把妳包袱取走的事嗎?」辮子姑娘對金梓又是巧笑又是眨眼。「我說得夠明白了吧?」

  明白,當然明白。

  小姐拿包袱中的布料替她做貼身衣裳,一直以來,都被自己當御寒之寶穿在身上,隨著自己的增長,也僅剩那麼一件。

  金梓瞄了下李默寒,臉蛋兒驀然紅成一片。原來寶衣一直都在她身上,不對,已經不在了,那晚就讓將軍爺給撕毀了啦!

  「別在我的面前打啞謎,我的耐性有限。」厲傑顯然不高興。

  「我同意,能容忍你如此待我錢府的金娃娃,也到了我的極限。」辮子姑娘沉下臉,嬌顏轉為怒容。

  藍衣男交給李默寒一個香囊,示意他按住鼻口。

  就見辮子姑娘手一揮,摔碎一隻小黑瓶,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這香味太過嗆人,甚至讓人無法思考,手腳沉重,無法使喚。

  厲傑四肢使不上力,他的身子站也站不穩,「這什麼氣味?妳……妳放毒!」

  辮子姑娘啐道「毒?你別污辱錢府的釀香術,使毒太低下了,本小姐還不屑為之,這氣味對你的身體又無害,只是讓你暫時失去行動能力而已。」

  錢府小姐臉色頗臭地踹開既不識貨,又擋在金梓面前的厲傑,扶起身子軟趴趴的金梓,給她嗅了香囊上另一味香氣。「小金,妳身上有著百味不侵的金蠶寶衣,怎麼連妳也中招了?」

  「寶衣已經毀了。」金梓手腳恢復力氣,小聲回答。

  「毀了?我命人作成妳的貼身兜衣,穿在裡面怎麼會毀……」

  金梓忙著摀住她家小姐的嘴巴,羞赧的眼神與李默寒不期然的撞上,他挑高眉,似乎明白了。

  厲傑用意志力撐起身體,趁其不備扯下錢府小姐手上的香囊,按在鼻口處朝後門逃去,孰料,這一開門,竟見數十匹馬將大宅團團圍住。

  「你逃不了的。」李默寒的聲音如鬼魅般出現在厲傑身後。

  「你究竟是何人?」厲傑臉上終於出現惶恐。

  「大膽!將軍的名字豈是你這種賊寇得以知道的?」馬騎兵中,石無拓大叱。

  將軍?

  厲傑盯著那柄森冷銀面的巨斧,想起那個持斧征伐邊疆,戰無不破的將軍傳聞,當下白了張臉。

  該死!這男的身份竟然是……自己太輕敵了!

  他吹了哨,握緊刀,從騎兵下砍出一條生路,一匹早備好的黑馬竄出,厲傑跳上馬,絕塵而去。

  「讓他跑!」李默寒下令,注視厲傑逃去的方向,認定放虎歸山才能一網打盡所有的賊人。

  「將軍,我等護功時機恰恰好吧?」石無拓驕傲的比比自己。

  李默寒一向守信守時,早在兩人未能如期回府時,石無拓就做了最壞的打算,領兵出來支援,路上巧遇解決兩名搶賊的錢府藍總管。

  「我要你在皇宮保護皇上,你擅離職守,還敢向我邀功?」

  石無拓馬上苦了臉,誇讚他一下也不行嗎?「是是是,末將錯了,末將臨行前就已安排好北衙禁軍,暗中確保皇上的安危。」

  這樣的回答李默寒稍稍滿意,他回首,見著金梓讓錢府小姐扶著走出來。「帶梓兒回錢府,替我照顧好她。」

  「小金怎麼說也是我錢府的人,我自會照顧好她,不勞你費心。」錢府小姐口氣裡多了較量的意味。

  李默寒沉了臉,「梓兒是我的人,請妳牢記,我暫時將她交給妳,人,我會要回。」隨後,他跳上備好的駿馬,一扯韁繩--

  「將軍爺!」金梓小跑步過來。「你……要小心點,厲傑很奸詐也很陰險,你別讓自己受傷了。」

  她擔心他,希望他能注意自己一點,別老在身上留下痕跡。

  李默寒對上她的憂心注視,彎下身,長臂勾來她的頸,低頭壓上她微啟的雙唇,並對她許下承諾。「我會勝利的回錢府接妳,用厲傑的人首來祭拜爹娘在天之靈。」

  放開她,他驅馬來到石無拓的身邊。「賊人會借山形埋伏在暗處,他們習慣詳細計畫後才行動,不擅我們這種突擊方式,天候嚴寒,更會讓他們按捺不住主動攻擊,我們兵分兩路包抄,我前攻,你後包夾,務必將此賊全數捉盡。」

  「遵命。」石無拓領命,休息這麼多天,是該活動手腳了。

  兩匹駿馬率領一干人擒賊去,留下的錢府小姐,自有藍總管和幾名高手保護。

  「小金,我討厭他!」李默寒臨行前的囂張態度,令錢府小姐氣得牙癢。「妳有沒有瞧見那傢伙狂妄的模樣,將軍很了不起嗎?會騎馬打仗很厲害嗎?能幫妳報仇就了不起呀?他能做到的我也能!我只是晚了點知道妳的事情而已。」

  想跟她搶小金?這傢伙最好不要有什麼把柄落在她手上,不然……

  「咦?小姐,妳啥時站在我身邊?」害她回頭嚇了一跳。

  此話令錢府小姐氣得辮子都快被抓散了,「敢情我方才說的話妳一句都沒聽進去?」又一個心跟著男人跑的丫頭,她真是白疼了她和銀紫。

  「小姐,妳有說話嗎?」她一心只在那副偉岸的背影上,沒注意到小姐說了什麼。

  「妳,妳這個丫頭想氣死我是不是?邀我出門卻又自己和男人偷跑,要不是妳,提了楊柳繡莊,我上哪找人……」

  金梓瞧著那根指著自己鼻子的五指,發出困惑聲,「小姐,妳什麼時候買了個套環戴在指頭上?」

  「妳說這個呀!」氣來得快,也去得很快,錢府小姐眉開眼笑,「怎麼樣?漂亮吧?那城尾的古玉鋪最近不做玉鐲,改做這種套在指上的環,這戴上去果然小指修長,挺好看的耶!」

  城尾的古玉鋪!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兒的東西可都是價值連城呢!

  看來,可憐的莫修少爺還是沒能管住小姐的銀兩。

  「對了,小金,妳還沒告訴我,這金蠶寶衣好端端的穿在妳身上,怎麼會弄破?」

  金梓旋身,臉紅的走向藍衣男,「藍大哥,我們走前,可以再去一趟我爹娘的墳嗎?」

  「喂,小金,妳別不回答我呀!我想知道穿在這麼隱密的地方怎麼還會弄破,小金……」錢府小姐的叫聲追上來。

  「就……破了就破了嘛!」金梓速速跳上馬車,當個縮頭烏龜。

  這種事,要她怎麼跟小姐說?說寶衣敵不過大將軍的衝鋒陷陣,被大將軍一掌殲滅嗎?




  山賊縱有再多人手,也難與勇猛無懼的戰場高手相比,這場打鬥還沒開始,就已經決定結果了。

  李將軍殺人賊窟,替官府擒拿令百姓聞風喪膽的強盜頭子,成為京城無人不知的大消息。

  當李將軍押解一干人犯凱旋歸來,百姓歡欣鼓舞,夾道歡呼,如此熱烈歡迎使得行進間的隊伍是慢上加慢。

  耐性被磨光了,交代石無拓幾句話,李默寒策馬先行離去。

  「這場仗是李將軍答應為夫人取勝的,將軍已經迫不及待要去接夫人了,咱們將軍很疼愛夫人呢!」唯恐百姓聽不見似的,石無拓大聲嚷嚷,將自己大聲公的職責發揚光大。

  人群鼓動喧嘩,百姓吆喝著,場景更加熱鬧。

  躲於暗處,刻意用深色布匹包裹的兩道人影,顯然對此盛大排場不以為然。「就是快馬離開的那個男人嗎?」

  「是。」

  「但他不像是個有能力帶兵打仗的傢伙。」從未正面交過手,不知道這個屢屢擊退自己的男人,長得完全不勇猛。

  「但他確實是。」

  「他怎麼會出現在京城?」不是駐守在邊境嗎?

  「據探子回報,他此次返京是為參加睿王爺的婚禮,幾天後應當就會返回邊地。」

  「他,不會阻撓我們的計畫吧?」

  下屬遲疑了一會兒,「應當不會。」

  「好!三日後,照計畫進行!」黑布扯落,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穿著異族服飾的男人現身,他有著蠻子般的粗獷臉型,還有一隻詭異的綠眸。

  「李默寒,李將軍是吧!」他冷哼,總有一天,他定要這壞他大事的男人好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0-4-5 14:01:17

第七章   


  賊抓了,仇報了,要說日子恢復以往的平靜,但金梓卻顯得怏怏不快。

  回到將軍府後,將軍爺變得好忙碌,不是鎮日關在書房裡和石無拓密談,就是一整天見不到人,照理說,不用被他隨時管著,恢復自由自在的生活,金梓該開心才是。

  那她這樣提不起勁,又是為什麼?

  還不是為那個不懂溫柔為何物,也不明白她姑娘心事的大將軍嘛!

  他忙,她知道,她也不需要終日見到他,只要他偶爾見到自己時,露個微笑,或者問問她今天過得怎樣也好,可他總是淡淡瞥了自己一眼,就離開了。

  微笑,沒有;同她說話,就更別說了,好吧!就算只看她一眼也好,能不能用點有感情的眼神,好比帶點柔情,或者含情脈脈的那種。

  唉!她是不是要求太高了,如果將軍爺對自己有像沐大哥對銀妹妹那般的喜歡,也許,將軍爺的態度就會不一樣了吧?

  心情低落,好懷念那個在林裡對她百般呵護,一點小動作都表現在意她的將軍爺呀!

  「好不容易把續筋香弄到手,都不曉得什麼時候可以給將軍爺用上?」夜已深,今晚將軍爺又要和石大哥聊到什麼時候啊?

  才思及此,就聽見輕微足音靠近,一掃愁容,金梓眼一亮。

  門才開,她立即迎上前。

  「妳怎麼不先歇息?」李默寒攏眉,看著妻子像只小雲雀般跳到他的懷裡。

  「在等將軍爺嘛!」手裡握緊下午拿到的小黑瓶,金梓賢慧的替他換下一身繁瑣衣物。

  自從屋裡讓人多放了幾個暖爐後,室內暖和得不得了,金梓可以安穩入睡,但她還是喜歡睡在他的懷抱裡。

  金梓褪了鞋,跪坐在床沿,她把黑瓶裡的油倒在自己掌心,約一個銅子般大小,然後兩手掌心互相搓揉發熱。

  「這什麼?」他擰眉一問。

  「這個呀!是我向小姐要來的續筋香,對舒緩筋骨相當有療效,將軍爺,你快躺下。」金梓待他就定位,扯開他的衣領,扒光他的襯衣。

  「妳做什麼?」平靜的黑眸閃動了一下,他沒想過,自己的妻子會這麼主動脫他的衣服。

  「我剛剛講了這麼多,將軍爺沒聽懂?我要替將軍爺按摩手臂呀!」

  「不需要這麼麻煩。」

  「不行,一定要用手推摩才成,這續筋香可是小姐從幾百種草藥中萃取出的精髓,搭配治癒用的花草香精,對受創過的筋骨相當有效,這是用銀子買也買不到的香精喲!」金梓按緊那條胳膊,儘管李默寒試著抽回手臂,她也不肯放。

  她猜將軍爺是不放心自己的推揉技巧。「銀妹妹跟小姐學的是花草的使用,我和小姐學習的是用精油按摩穴絡,小姐什麼都敦我,雖然我這顆腦袋沒那麼靈光,只學到小姐一成的功力,但不是我自誇,小姐的一成功……」

  「我叫妳別管我的手!」開口閉口都是錢府家的小姐,聽來刺耳極了!

  李默寒推開那只抹著怪油的手,力道過大,不慎推翻她握在掌中的黑色瓷瓶。

  金梓看著黑瓶摔落在地上,冷不防地,心也跌落到谷底。

  他凶她,他要她別管他!

  撇過臉,她整個人縮在床的內側,和衣躺著,背對他。

  她只想替他舒緩一點右手的不適,為什麼他要如此冷漠的回應她,還將她推開?

  這是她花了好多工夫,求小姐求了好幾天,小姐才肯給的,卻被他這麼不珍惜的打翻。

  她的心,有點酸、有點擰,還有點難過。

  一條手臂將她撈了回來,靠在她以往最喜歡的胸膛上,她卻始終不想翻過身。

  「我的手沒事,不需特意用到錢府的東西……」他為自己的行為解釋,但,似乎已經讓她難過了。「梓兒,我不是故意弄翻妳的東西。」

  金梓還是不理他,他想轉過她的身,她硬是不讓他扳動,李默寒沒轍,索性翻身覆上她,尋著她的唇,結實吻了上去。

  這是最快軟化她,讓她忘了怒氣的方法。

  金梓瞪他、捶他,都擺脫不掉他強悍的侵入。不是要她別管他,她都不理了,他還在做什麼?

  不理會她的反抗,他深深的吻著她,這個親吻隱含著她喜歡的憐惜,像是在為方才行徑道歉。

  他從來沒這樣輕輕柔柔的吻著她,像是怕把她吻疼了般。

  金梓心頭上那酸澀的感覺,正一點一滴消失了。

  直到她小手也回攬著他時,他才給她重新開口的機會。

  「將軍爺,讓我按摩你的右手好嗎?我保證小姐的精油真的很有效,你該相信小姐……」金梓趁勝追擊。

  「我說過不需要。」同一招堵住她的嘴,這回鐵了心,再也不給她任何發言權。

  生氣的對象換成了她,他扯落金梓的衣衫,用另一種方式宣洩他的不滿。

  去他的錢府小姐,她怎麼還不懂,他討厭聽見她心裡還有其他的人存在,就算是個女的也一樣。




  為什麼她的相公就是不肯讓她按摩呢!

  又不是找他吵架,每次她一提到他的右手臂,他就繃著臉,活像她說的話有多討厭似的。

  她的關心卻每次都遭他冷言拒絕,讓她又氣又難受。「唉~~」

  「夫人,您怎麼坐在這兒歎氣呀?」從書房出來的石無拓,才想打聲招呼,就見著一張愁雲慘霧的小臉。

  抬頭見了他一眼,金梓轉身繼續趴在亭子欄杆處,歎息。

  「小彤,夫人怎麼了?」轉向身後的婢女,他問。

  「夫人她……夫人她……」不就是在跟將軍鬧脾氣嘛!

  石無拓好像明白了,「裡面那個火氣也是大得不得了,夫人該不會是和將軍吵架了吧!」

  金梓的默而不答,印證了石無拓的話,他瞠大眼。「真吵架了?不會吧?將軍怎麼會同妳吵架?他凶妳都捨不得吧?」

  金梓沒好氣的瞥他一眼,「石大哥,你每次都說得誇大不實,將軍爺才不會捨不得凶我,事實上,就是他先跟我凶的!」

  金梓把這幾天的悶氣,一古腦的吐了出來。「……今晨他竟然大吼我一聲就離開,你說他過不過分!」

  石無拓服了將軍了,連吃味的反應都跟別人不一樣,夫人難道感覺不出來令將軍生氣的原因,是她開口閉口的錢府小姐。「夫人,將軍不喜歡妳心裡只放著錢府小姐一人,將軍是在妒忌呀!」

  「你又在亂說話了!」心兒陡地一跳,他不喜歡可以直說呀!犯不著板著臉,好像在氣她一樣。

  「我說的句句屬實,將軍只是不懂得怎麼表現出自己對夫人的喜歡,才需要我替他的言行加註解,妳瞧這外頭大家傳得多好,我還以為夫人明白將軍心意了呢!」

  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前幾次到街上逛時,總有人對她掩嘴偷笑,說了些她聽了瞠眼的話。「原來是你在散播謠言,你太放肆了!怎麼可以傳些有的沒的不實報導。」

  「我覺得我講的很實際呀!」他理直氣壯道。

  「你還說!都是你到處加油添醋的胡說八道,搞得整個將軍府……不是,是整個京城都在瞎起哄,說什麼將軍爺罵我剿滅山賊窟,還說什麼我倆有多恩愛,你這張超大嘴巴!」都是狗屁,亂講的!

  將軍爺才沒有愛上她呢!

  「我對我的嘴很滿意,大小適中,音質也不錯,才沒夫人說得那麼誇張。」

  「瞧瞧什麼叫小嘴好嗎?比一比就知道了,人家小彤一張小嘴就閉得死緊,不多話,也不像你一樣愛亂講話。」金梓又惱又羞,不願多講,跳下欄杆跑走了。

  「嘖!這嘴要怎麼量?」下意識地,石無拓瞄向被夫人點名的優良小嘴,嗯,那嬌小嫣紅的唇瓣,還的確比自己的小上許多咧!

  「副將軍,小彤告退了。」急忙轉身,小彤朝將軍夫人的背影追去。

  石無拓摸著被冠上「大嘴巴」的厚唇,一雙眼沒放過倉皇逃開的暈紅臉蛋,狡黠地笑了一下。

  既然都被夫人點名了,那他真得找個時機和小彤量一量,他倆的嘴到底差異有多大。




  金梓聽了石嫵拓的一番話後,一顆心七上八下,明知道不該相信石大嘴巴的話,心裡又不禁期待著,將軍爺真的在妒忌嗎?

  不讓自己繼續胡思亂想,她決定等李默寒晚上回房問個清楚。沒料到,她的相公下午出府一趟後,竟然一夜未回房。

  聽武總管說,將軍深夜回府,便在書房過了一宿。

  她想上書房找他,又聽說將軍爺在和石大哥密談,不准任何人打擾。

  她忍、她等……結果當天晚上,她的相公又在書房過了一夜。

  一早她去找他,護衛又以將軍爺還在休息為由,將她阻擋在外,她不懂她的相公到底是什麼意思?他連她的面都不想見了嗎?

  結果,什麼也沒問到,金梓倒生了一堆悶火。

  眼看李默寒留在京城的時日不多,再兩日,他就要回邊關駐守去了。

  「小彤,將軍爺都不在將軍府過年的嗎?」

  「回夫人,就小彤入府兩年來的記憶,將軍長駐邊地,只有回京處理事務時,才回將軍府……」金梓眼中的落寞,令小彤住了嘴。

  「怎麼不說下去?」她只剩明日能和他相處,再來,他就要離開了。

  她卻連今天見不見得到他都是問題,好氣,氣見不到面的將軍爺,也氣鬧彆扭的自己。

  走就走啦!她巴不得他快快離開,好讓腦袋有自由,別再繞著他的事打轉。

  「其實夫人可以向將軍要求,請將軍晚些時候定,至少陪您過完年……」

  「我為什麼要他留下來陪我過年?我回錢府陪我的小姐豈不是更好?」她說著反話。

  「可是,小彤看夫人很不開心,夫人這麼喜歡將軍爺,自然捨不得他離開……」

  「我才不喜歡將軍爺,我討厭死他了!以前愛凶我,現在還為了一點小事跟我吵架,我討厭他!」金梓使性子的亂叫。

  「可是,我瞧將軍爺對夫人很好呀!」

  「什麼好?妳沒見到他都不理我,見了面就避開我,不同我開口說話,甚至……」明知道她喜歡他的陪伴,卻留她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屋子裡,睜眼到天明。

  為什麼事情會弄成這樣?

  她不想跟他吵架呀!

  「夫人哪!還記得上回妳在花廳縫衣服縫到天明嗎?那一夜,其實將軍就守在廳外,默默的看著夫人您,您的手指給針紮了,一呼疼,奴婢就瞧見將軍緊張地恨不得立即衝進去呢!」

  小彤一張小嘴從不多話,自然沒將所見傳出去。

  「那一次在樹上嚇壞的不只是您,還有將軍,他面色蒼白的守在床邊,直到夫人清醒;副將軍說,跟將軍征伐打仗有六年了,戰況再危急,也沒見他露出如此擔憂的神色,您說,將軍不重視您嗎?」

  金梓盯著自己健健康康的十根指頭,腦裡浮現他為自己所做的近似溫柔的笨拙動作。

  如果他在乎自己,就該知道她關心他,才會這麼在意他的右手,為何一再拒絕,還對自己發火?

  「夫人別老追著將軍喊要看他的右手,將軍或許就不會這麼生氣了,奴婢想,可能是因為將軍會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所以……」

  「不愉快的事?」金梓起了疑音。

  「這是副將軍說的。」想想,副將軍還真是個多嘴的人哪!「十年前,將軍在林間遇見一個遭惡棍圍住的小姑娘,將軍出手救她,哪知那個小姑娘居然恩將仇報,把將軍推向那群無賴,自己卻跑了;將軍右手因此受了重傷,躺在床上足足有半年之久,身子被折騰得瘦了好大一圈,還差點失了性命。是皇上仁慈,下令御醫用各種珍貴藥材,才把將軍給救回來。」

  金梓狠狠的抽了一口氣,她不知道手傷曾讓他受了這麼多的折磨。

  「奴婢想,將軍就是因為想起這件事,才會凶夫人;說來說去,都是那個小姑娘不好,怎麼只顧自己逃命,就要別人為她犧牲。」

  就是!

  金梓義憤填膺的點頭認同,驀地,血色自她的臉上刷下。

  十年前、十年前……

  同樣的故事,她曾扔下一個少年,自己害怕的逃命去,事後雖有請小姐派人去找,除了一地血跡外,並沒有人留在原地。

  難道……

  她要找將軍爺弄清楚,是她對不對?那個害他受傷的小姑娘,就是她!

  忘了李默寒現在正與石無拓進行軍機密談,守備們來不及通報,金梓就這麼衝進書房裡。

  「妳進來做什麼?」

  暴吼聲令金梓踉蹌倒退兩步,澄澈的大眼揉入了被拒絕的難過。「我……我很抱歉……」

  「我們正在談論軍事,妳沒經過通報就闖進來,妳信不信我可以治妳罪!」李默寒坐在金梓看不到的內側,口氣萬分凌厲。

  金梓抖了下,淚水迅速積滿眼眶,「對不起、對不起……」

  「知道對不起,還不趕快離開!」

  他趕人的冷漠口氣讓金梓狠狠的抽了一口涼氣,速速關了門,她奔回自己房裡。




  「將軍,你這是何苦?」石無拓搖頭。

  李默寒自屏風後走出,露出才綁上白布的手臂。「我不想讓梓兒看見我受傷。」還是該死的右手臂,她若知道,一定又會哇哇大叫,纏著他東擦這個、西擦那個。

  腦裡存留著她離開前欲哭的模樣,他吼完後就後悔了,因為他看見了她受傷的表情。

  都怪叛軍赤隆多朗的行徑太卑鄙,扯入無辜宮女做擋箭牌逃逸,他為救那幾個宮女,才讓刺客劃上一刀。

  連著兩日,他躲在書房,就是不願金梓見到他手上的傷口,所幸已癒合,不再見血。

  「可是你這麼凶夫人,夫人會很難過。」

  「她知道我受傷,會更難過。」

  「是是是,敢問將軍大人,你打算什麼時候跟夫人提,皇上要你明兒個就得離開的事情?」

  李默寒沉默了,頭一回,他對一個人有了依依不捨的感覺,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捨不下她。

  「將軍不會打算一聲不吭的就走了吧?別怪我多嘴,咱們這一走,不知多久才會回京,夫人肯定更加傷心難過,你知道,夫人一難過,一定會跑回錢府去讓錢府小姐安慰,唉!到時候在夫人的心裡,錢府小姐的地位就更重要了。」

  「什麼時候我的家務事也得由你來管!」冷眸一瞪,李默寒聲音下沉。

  「末將只是就事論事……啊!」石無拓用力眨眼,確定眼前景物不是錯覺,他在心裡咒罵,該死!什麼時候桌上擺了壺酒他都不知道。

  「末將知罪,不該多嘴,那……繼續方纔所談好了,我們破了赤隆多朗的計謀,讓他刺殺的計畫失敗,且負傷而逃,叛變兵必定因主將未歸而亂了陣腳,皇上妥我們明日啟程,是直接進攻還是……」

  一提及明天上路之事,李默寒便毫無心思在這上頭。

  「留著明天再討論,現在,帶著你的聲音給我滾!」穿上能遮蔽住自己傷勢的滅服,他起身下逐客令。

  「遵命。」石無拓幽怨的說,他還真是顧人怨,一個嫌他聲音擾人,一個嫌他大嘴巴,這對夫妻真麻煩。

  人退出書房,石無拓和一道來不及止住的身影撞個正著。

  「石副將軍,對不起,夫人剛剛匆匆往這跑來,您有沒有瞧見夫人?」

  「夫人應該回房了。」石無拓瞇起了眼,打量撞入懷裡,慌張得不得了的小丫鬟。

  「謝謝。」小彤回了禮,紅著臉朝長廊另一頭跑去。

  他眼底興起了趣兒,明兒個就要離開,那他得趁早找個機會和小彤好好比較比較才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0-4-5 14:01:36

  房門外,他聽見了低啜聲,心緊緊的一抽,推開房門,在床前找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女人。「梓兒,別再哭了。」

  聽見他的聲音,金梓哭得更慘了。

  李默寒走上前,揪起了金梓,貢獻出自己的胸膛讓她抹淚,「我叫妳別哭了,妳沒聽見嗎?」

  他厭惡見到她難過的神情,更可惡的是,那個害她哭泣的元兇竟是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金梓猝然擁緊他,埋首便哭得唏哩嘩啦,嘴裡呢喃無數次的抱歉。

  李默寒誤以為她心懼於書房自己兇惡的口氣,心軟化下來,與她在一起的十幾天,每每投降的都是他,罷了,他也認了。「梓兒,我……剛剛是過於激動,我承認是我不對,不該用這麼凶的口氣吼妳,我想,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不是的,是我的錯,對不起,將軍爺,我對不起你……」金梓晃著螓首,他的粗聲粗行自己氣過就算了,讓她難過的是另一件事。

  要是他知道自己就是當年讓他身陷危險的姑娘,自己是害他受傷、讓他右手出不了力的元兇……

  天!他會不會討厭她、恨她?

  「梓兒。」他止不住憂忡地抬起她哭花的臉蛋,「妳到底怎麼了?」

  找他證明的勇氣全沒了,她不敢承認。「將軍爺,你別再跟我鬧脾氣了好不好?你不喜歡,我就不強迫你接受我的按摩治療了。」

  李默寒直接用吻吮去她的淚珠,不曉得自己讓她不安了這麼多天。

  「我們別再吵架好不好?」金梓捧著他的臉,懇求著。

  「我們沒有吵架。」一切的一切,都怪他的佔有慾作祟,容不得梓兒心裡還有其他人存在。

  「可是你這幾天都不理我,也躲著我。」

  「我有緊急事務要處理,梓兒,我……明天一早就要回邊地去了。」

  她整個人愕然。「明……明天就走?」這麼快?

  「這半年來,皇上命我助鄰國南詔平定內亂,叛亂主帥是南詔王的親弟,為人陰狠狡詐,我多次征討都只是他安排在南詔國四邊的軍隊,沒能逮到他;近日宮中傳來消息,說他受了傷,下落不明,此次我出兵,順利的話,十幾日便可結束亂事。」

  「那最慢呢?」

  李默寒抿唇,只答道:「我會盡快回錢府接妳。」

  小臉閃過不捨的情緒,她的嗓音透著不安,「默寒,你答應要盡快回來就一定要做到喔!答應要來接我就一定要來。」

  他給她一個熾熱窒息的吻當作宣示,一吻方休,她枕在他胸前喘息。

  咚,咚、咚……

  瞪著那衣衫下的胸膛,她伸出小手緊捂著不放,感受掌下的鼓動。

  果然不是自己的錯覺哪!可是……

  「我的心跟別人的不一樣,它長在中問。」這個秘密除了皇上、御醫外,就只有幾個親信知道。

  「真的耶!」她還以為自己的感覺有問題。

  「所以,妳若氣得想要我死,記得下手要准,不然我死不了。」

  呼吸一頓,她的相公說了什麼鬼東西?「你你你……討厭死了!將軍爺你在胡說什麼!」

  倏地跳開,她長長的睫毛上沾著晶瑩的淚珠,一雙眼瞪得好大。

  「瞧,妳不是說討厭『死』我了,我的命就在這,妳想取便是。」

  難得的,他說起笑話來,目的是想逗她,卻聽得她一肚子火。

  「你真以為我不敢動手是不是?我……我告訴你,要是你哪天再欺負我,讓我討厭到不得了,我……我會真的下手喲!」

  「那就來吧!我拭目以待,一個迷藥在手都迷不倒人的膽小傢伙,話別說太早。」拿出新婚之夜的插曲,李默寒取笑她。

  天知道他的笑容是多麼地迷人,而她又是多麼地思念他的笑,教金梓看得又癡迷了。「將軍爺,你……最討厭了!」

  他這樣,要自己怎麼氣得起來?像只發狠的小貓,金梓撲至他的懷中,帶著涼意的小手攀上他頸項,她踮腳,咬著他的唇,而後她放開,一下兩下碰著他,舔著他。

  「將軍爺,我會想你。」胸口一股酸氣直竄,她好捨不得他。

  李默寒心頭一熱,俯身覆蓋住她的唇,那輕顫著的羽睫、粉嫩的臉頰、小巧的鼻心、泛著馨香的頸項,都沒能逃過他的熱吻。

  自己又何嘗不想她?只是這話他沒說出口。

  「要小心別讓自己受傷……哪!將軍爺,我都說了會想你,你要離開這麼久,會不會想我?」

  捨不得離開她的唇,他攬腰抱起了她,兩人擁吻著,只是,地點換到了床榻上。

  此行不可免,皇上為了維持兩國友好,幾次派兵前往南詔擊退叛亂軍,惹惱了赤隆多朗,遂把念頭打到暗殺皇上,要確保皇上安危,當務之急就必須將叛亂軍急速殲滅,避免出現第二個赤隆多朗。

  等亂事搞定後,也許他該向皇上請求一樣賞賜。

  「將軍爺,你沒說到底會不會想我……啊!現在天還亮著,你怎麼……咦?將軍爺,你怎麼不脫你衣服……」

  看來,他先要搞定的,是他話多的妻子。




  翌日。

  「討厭、討厭,將軍爺最討厭、最可惡了!」

  「夫人,您真那麼討厭將軍?」

  「是,討厭極了!」連說句「會想她」都不肯,真討厭。

  小彤盯著金梓忙碌的身影,實在忍不住想發問。「夫人,那您在做什麼?」

  又是跌打藥、金創藥,又是御寒衣物,她瞧夫人忙裡忙外為將軍打理出發的一切,哪有人會對自己討厭的對象,如此費心思?

  「咳咳,我……我身為將軍夫人,自然得做做樣子,不然會讓人說閒話。」

  「哦!」拖了個長音,小彤忍不住竊笑,「意思是夫人很討厭將軍,卻不得不表現出關心他的模樣囉!」

  「沒錯,我就是討厭他。」不到半刻,金梓吞吞吐吐地開口,「小彤,一早我要妳……交給石大哥的小包袱,妳給了嗎?」

  裡頭全是錢府最有效的刀傷和消炎專用的凝露水,是為了將軍爺準備的,就怕他受了傷沒好藥能用。

  「給了。」

  「也交代怎麼用了嗎?」

  「交代了。」小彤終於忍不住笑出聲,她的將軍夫人哪!是喜歡將軍喜歡得不得了,卻不肯承認。

  「小彤,妳笑得挺快樂的嘛!」金梓紅臉的斜睨著她,「有一事我倒想向妳請教,為什麼要妳送個東西去,妳居然花了近半個時辰才回來,哦!嘴唇還紅腫得不像話?」

  笑容,瞬間凝住。




  天際的雪花愈飄愈多,吐出的氣凝聚成一團白色煙霧,今年的冬天好像特別嚴寒,連心也冷得不像話。

  她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這麼想一個人,分開五天,她心裡滿滿都是將軍爺的影子。

  小巧的黃色身影踩在薄薄的積雪銀地上,一會兒搖頭,一會兒歎息。盯著冰冷的天際看,想著她的將軍爺會不會也有那麼一丁點想她。

  他在戰場上是奮勇殺敵,怎麼會分心想她呢?

  唉!

  離她不遠處的亭閣裡,一男一女倚在欄杆上,眺望著她。

  長辮女子歎出一股白霧來。「我的小金不過是被那個霸道鬼搶去半個月,回來怎麼變成這副德行?」

  「男女之情這玩意兒豈是妳這滿腦子只會敗金的女子所知道的。」被灌了不少補品下腹的莫修,雖說身子骨仍嫌孱弱,面容卻紅潤多了。

  「說得你好像很懂似的?」錢府小姐挑眉問道。

  「男女互相喜愛對方,就自然會產生想廝守在一起的念頭,妳以後遇到就明白了……去去,我怎麼跟妳說這些!」莫修忽地譏笑著,「不過呀!也要有人敢娶妳這敗家丫頭才成,我看,難喲!」

  「你這是暗指我無人要,說我嫁不出去囉!」閃著慧黠的晶眸微微一瞇,笑成了彎月狀,卻讓人毛骨悚然。「也對啦!你提點了我,小金、小銀都嫁人了,我也該替自己的將來打算、打算。」

  她沒打算守著錢府過一輩子。

  不知為何,這番話令莫修莫名打了一身冷顫,她是什麼意思?

  眼神戒備的看著那跳下欄杆,投身於庭院的曼妙背影,鼻間沁入一股熟悉的花熏味。

  怪了,近日他怎麼老讓這味道纏身,白天是,晚上是,就連作夢也是,慘了,那敗金女不會在自己身上倒了什麼怪玩意兒吧!




  十天後,不再落雪的庭院仍佇立著一道黃色身影,搖頭歎息外,多了幾聲抱怨嘀咕。

  又五天,黃色身影依舊看得到,沒了搖頭,只有歎息和抱怨。

  又五天,還是那道黃色身影,嘟著嘴兒不停的抱怨。

  再五天,黃色身影每一次出現在庭院站立時,總會揮拳加抱怨聲連連。

  這個可惡的騙子,說什麼最快十幾天就會回來,這年過了,元宵結束了,嚴冬也快要離開了,卻始終沒見到他的身影。

  她惱了、氣了,卻失敗的發現,她想他的心情依舊不變。

  想回將軍府了,至少那兒還有許多他的回憶在,纏著小姐央求幾日後,金梓如願得以回去。

  回程路上,馬車讓一名倒地的乞丐擋了路。

  小廝下車探看,是名塊頭大得不得了的骯髒乞丐,渾身上下無一處乾淨,滿臉都是稠密雜亂的鬍子,身上多處傷口看似久末處理,有的都潰爛了。

  「小威子,發生什麼事了?」金梓掀開布簾,探出車廂。

  「夫人,您怎麼下車來了!快請回去,沒什麼事,只是有個乞丐擋在路中央,我把他攆定就沒事……啊!夫人,您別過來,這乞丐很駭人的……」

  金梓的雙腳停在乞丐身前,為他身上多處傷口倒抽口冷氣。

  這聲氣息令倒地的大漢猛然張開眼睛,盯緊眼前美婦,他低喃說了幾個字,隨後再也支撐不住,又閉上眼。

  他說救救他。

  這不是金梓訝異無法動彈的原因,而是因為他的眼珠子,有一個竟然是綠色的!

  金梓將他帶回將軍府,並找大夫為他診治,修養幾日後,大漢清醒,那一顆獨特的罕見眼珠著實令將軍府內人人驚駭不已。

  有人將他說成妖魔,有人將他比喻為怪物,更有人提議將他攆出將軍府,金梓擺出夫人的威儀痛斥大夥一頓後,才得以讓他留在將軍府內將身子養好。

  「真是的,大個兒,別理會那些嘴雜的聲音。」他身上的傷讓金梓想起了李默寒,下意識希望能幫這男人把傷養好。

  「大個兒,你看起來不像我們中原人,你家在哪?又為什麼受了一身刀傷?」

  「我原屬邊疆遊牧後族,一個月前來此送貨,遇上半路打劫的惡人,把我砍傷,也奪走我所有財物,我身無分文,才落魄至此。」

  「這些盜賊真是無法無天,不過你放心,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自將軍爺破了厲傑的賊窩後,零散小賊因為大頭被逮,也安分了許多。

  拿了一堆瓶瓶罐罐給大漢,「這些塗在你的傷口上,會好得比較快。」

  「夫人,謝謝妳。」閃著翠光的綠色眼眸,瞬也不瞬凝視這個自他落難以來,願意伸出援手救他的女子。

  「甭客氣。」金梓淺淺一笑,笑容奪了男人的呼吸。

  可惜她已是別人妻子,大漢心中惋惜,「對了,夫人,怎麼都沒見過老爺在府內?」

  金梓頓了一下,鼓著臉道:「哦!他呀!出征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我想他連我都忘了吧!」

  「出征?敢問夫人,您家老爺是做什麼的呀?」

  「老、爺?」這名詞戳破了金梓的悶氣,她笑出聲,「我好像從來沒這麼叫過他,叫將軍爺他都不喜歡了,不知道叫他老爺他會有什麼表情?」

  「將軍爺?」他的目光一爍。

  「我家老爺正是帶兵駐守邊外的李默寒李將軍。」

  「李默寒……原來這裡是將軍府。」他喃喃低語。

  「怎麼了嗎?」

  「沒,沒什麼。」大漢言詞閃爍,「不曉得夫人可不可以讓我在將軍府邊養傷邊工作?以我的薪資來抵藥材的銀兩。」

  「當然沒問題,我本來就希望你好好休息養傷,我等會請武總管撥間房……」

  「不要這麼麻煩,我住柴房即可。」

  「那……好吧!」

  大漢住下,一個月過去,他的傷勢已復原,強健的體格讓他一人可砍下好幾天份的柴薪,府內人人稱奇;但他個性陰沉,時常一人躲在柴房不知做什麼,除了夫人,無人敢跟他說話。

  李默寒仍舊沒有回來,金梓除了氣得哇哇叫外,也吐得慘兮兮。

  她有身孕了。

  這是件值得慶賀的事情,武總管急忙派人快馬加鞭,將這消息火速傳給遠方的將軍知道。

  讓喜事沖昏了頭,將軍府內的守備卻疏於防患。

  李默寒得知金梓懷孕,已定好回程,在他預備回京的前兩天,金梓卻莫名其妙地自將軍府裡失蹤了。

  最後見到她的是婢女小彤,她說夫人想自己去膳房找東西吃,便一去無蹤影,膳房內的廚娘並沒有見到金梓來過。

  金梓不見的同時,獨居在柴房內的大漢也隨著消失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0-4-5 14:03:22

第八章   


  領了聖命的李默寒率領大軍征伐,與南詔國聯手,和群龍無首的叛軍打了幾仗,攻滅敵方本營,卻有不少敵軍散逃。

  李默寒並不因得到勝利而滿足,一有殘軍結營的消息,他必定親自率軍追擊,這也是他一直留在邊境的原因。

  任一兵卒皆有機會立大功,李默寒不敢輕忽,更別說到此時為止,還無人知曉叛軍將領赤隆多朗的下落。

  那日重傷的赤隆多朗,原以為他必會逃回南詔,不料卻沒有,是死是活,真難斷定。

  不過,這份憂心很快就被京城傳來的喜訊所沖舉--他的梓兒懷了他的孩子!

  歸心似箭就是他此刻的心情,他無暇去管殘兵敗將,一心只兜在府裡那個又吐又叫,完全不安分的妻子身上,這女人真讓人操心,懷有身孕還跟錢府小姐跑出去逛市街。

  想著她見到自己時,一定氣得跳上他身捶打,他就迫不及待的想擁住她。

  喜訊令士氣大增,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最後一支逃亡軍逮著,雖然還有數百名殘兵逃竄,但李默寒已決定結束追擊。

  「將軍,馬上就要回京了,想必你的心情一定很好吧!」石無拓臉上揚著大大的笑容,可以結束作戰的鬼日子,太好了。

  「不過是有了身孕而已,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你和兄弟們每天為了這件事喧嘩,實在毫無軍紀。」嘴上說得無所謂,可那眼角的笑意卻是清楚可見。

  「將軍呀!你就別再說反話了,最開心的人應該是你吧!有天我和幾名兵卒從你帳前經過,發現將軍正盯著家書傻笑呢!」嚇得他們幾個穿軍袍的男人差點腳底打滑。

  「石無拓,你的嘴很惹人厭。」

  「末將不過是對外提升將軍的好形象,你和夫人卻老說我大嘴巴,嘖,說得我人品好像很差。」嘴巴大又怎樣,親親那小嘴還不是恰恰好,他好想念那柔柔軟軟的小唇瓣。

  「別再囉唆了,準備啟程。」李默寒決定回京後,要立即向皇上提出請求,梓兒不想和他分開,他亦不想再把那個惦在心底的愛哭女人單獨留在京城裡。

  「將軍,馬騎已備好!」

  李默寒俐落的跨上馬背。

  「將軍、將軍!」一個收訊兵,急急衝過來。

  「何事大呼小叫,不是說軍務暫由副官接管。」李默寒嚴厲指責莽撞衝過來的士兵。

  「不,將軍,這是……這是京城發出,是睿王爺給您的!」

  睿王爺?!

  李默寒接過急報,迅速拆了信,下一瞬間,黑瞳已變得冰寒。

  感到不對勁,石無拓靠上前關心。「怎麼了?睿王爺交代了什麼……還是將軍府出了什麼事?」

  「梓兒不見了!」大掌捏緊信,李默寒臉上罩著一層寒霜。

  信上提到連同發生怪事的,就是他的夫人於月前救回的綠眸大漢也不見了,睿王爺因此推測是此人將夫人帶走……

  綠眸大漢?!

  是赤隆多朗!

  沒想到他不但沒死,還留在京城,甚至帶走了梓兒;李默寒跳下馬,踱步回營帳。

  「將軍?」

  「我要留在這裡等候消息。」他相信赤隆多朗一定會找上他。




  金梓恢復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腳被捆,躺在一輛僻陋的車棚裡,身上覆蓋著一件男人穿的暖衣。

  昏過去前的最後印象,就是一隻緊盯她的綠眸……

  是他!那個她救回來的大個兒,趁她一人不備時把她打暈。

  金梓努力撐起身,她的動作令行進中的馬車停了下來,一名陌生男子掀開遮風的簾布,探頭進來。「妳醒了,睡了一天,有沒有哪裡覺得不適?」

  「你是誰?」

  對方扯出笑痕,一隻眸子閃著詭異的綠光,她猛然一驚。「你……你是大個兒!」

  眼前剃了鬍子的壯漢,容貌粗獷有型,有股與李默寒不相上下的霸氣,還多了份野氣。

  「為了帶走妳,我出手重了點。」他探手想看看金梓的後頸,卻遭她閃避開來。「我沒有惡意,只是想看看妳後頸還有沒有瘀傷。」

  「我很好,只是有點酸疼而已。」再次拒絕他的探觸,往後一縮,她以眼角往窗外看出去。

  蒼茫茫的一片,沒有京城的繁華熱鬧,他們出城了嗎?

  「你要帶我上哪去?」與其說害怕,不如說她想知道是什麼原因他要將自己帶走。

  「回南詔。」

  「南詔?」

  「我真正的身份是白蠻族人,也是南詔國起兵叛變的帶頭將領。」

  金梓愣了一會兒,捆在身後的手指互相捏掐著,讓痛來告訴自己這不是夢。「你……你是將軍爺征伐的敵軍將領!」

  「沒錯,兩個月前,我秘密入京,與宮內安排的眼線聯手,準備刺殺你們國家特愛多管閒事的皇帝,不料卻中了李默寒的埋伏,可惜那劍只傷到他的手臂……」

  「將軍爺受了傷!」金梓憶起什麼似的,難怪那陣子將軍爺總是避她避得遠遠的,甚至一個人睡在書房,不願和她有接觸。

  笨蛋、笨蛋,為什麼受了傷要瞞著她!

  「我的手下全死了!他還趁我傷重之際,殺入我主營,我籌備已久的計畫居然讓一個外族人毀去,簡直可恨極了!」赤隆多朗凶狠的一吼,「我受亂箭刺傷,在城裡流浪近一個月,當日如果不是妳救了我,我恐怕早已氣絕身亡,無法報仇了。

  「幸好,我養傷的這個月還能聯絡到躲藏的部屬,他們為我準備妥當,就待我挾持妳回去。」

  聽聞至此,金梓只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老天!她做了什麼?

  她竟救了將軍爺的敵人,還笨得讓自己落在他的手上?「你把我帶到南詔,是想要脅將軍爺嗎?」

  「要脅?」掠過狠戾的神色,赤隆多朗笑了起來,「不,我沒有要要脅他。」

  睜眼說瞎話嗎?

  金梓看了看自己被捆綁的雙腳,那抓她去南詔究竟要做什麼?總不會是想帶她去玩吧!

  「在京城裡我早有聽聞,李默寒很寶貝妳這個妻子。」他傾上前,嗅了嗅她身上清香的氣味,「聽說李默寒為了生病的妳,守在床邊三天三夜不闔眼,又為妳大動干戈剿清匪徒,妳是他最珍貴的女人。」

  金梓杏眼圓睜,心裡卻塞滿罵人的衝動,到底是哪張嘴巴在胡說八道,把將軍爺說成是這麼深情的男人。

  要是她脫了困,絕對要找東西永遠堵住那人的大嘴巴。

  「有妳這張王牌在我手上……」他頓了下,眼神透著惡光,「我根本不需要威脅他,就可以要他死。」

  「不!」她果然成了危害將軍爺的人。

  掬起一絲秀髮,他湊到鼻前,表情沉醉在一片淡香中,「在我心裡,妳跟李默寒是不一樣的,妳待我的好我會記著,我赤隆多朗絕不負妳的恩情。」他離開車棚,繼續策馬趕路。

  金梓一臉慌恐,充滿不安,老天!她就要步上娘的後塵了嗎?




  策馬疾馳,兩匹駿馬不相上下的同行,黑駿上坐的是一身戰袍的李默寒,拚命追趕的石無拓,努力再努力,終於使馬兒超前,倏地一停,橫擋李默寒的行進。

  「讓開!」

  「將軍,你不能一個人去!」這是白白送死的行為。

  早在接獲有南詔小兵密送信函來,他便浮現不祥的感覺,機警的在一旁伺機而動。

  果然,李默寒讀完信,戰斧也不取,二話不說便跳上馬,像是趕去赴約。

  寒風凜冽,吹不熄李默寒眼底的怒火。「我說讓開!」

  「將軍,這是赤隆多朗的計謀,就是要引誘你自投羅網,你不能去,要救夫人可以另商計謀,犯不著自動捐軀做個遭人獵殺的獸物吧?」

  「他要我帥軍投降,並放走所有戰俘,這根本是天大的笑話,我辦不到,我不能愧對皇上;他以梓兒做為要脅的人質,我只有選擇單獨去見他,無拓,我不要梓兒出事。」剛強不摧的戰袍下,他高挺的身軀其實微微輕顫,氣憤也害怕。

  耳聞赤隆多朗的凶殘,他無法想像梓兒會遭受到什麼對待,他的梓兒是這麼嬌小、這麼膽小、這麼怕疼……

  眾多臆測在腦海中閃過,他握緊拳頭,背脊發涼,擔憂的快無法呼吸。

  該死!他絕對不能原諒赤隆多朗!「石無拓,別逼我對你動手!讓開!」

  「我偏不!要嘛你就打倒我,否則我絕不放你一人去。」

  拳頭一揮,石無拓眼一閉,咬牙等著疼,不料卻等到馬蹄聲,他懊惱的睜開眼,李默寒早已繞過他驅馬加速離去。

  「日後的一切,就交給你了。」

  這是李默寒丟給他的最後一句話。

  該死、該死,什麼叫日後一切交給他,這是什麼狗屁遺言,他自認才疏學淺,不勝其任,他不接受,也拒絕接受行不行?

  石無拓低歎一聲,他還有太好的人生想要過,難道真要陪李默寒玩完這一生嗎?

  不值呀!真是不值!

  念歸念,同袍之情可不是假的,命豁出去,他駕馬跟上前,只有奉陪到底了。

  遠方等待他們的是一組成一字排開的弓箭手,已曲好弓、架好箭,歡迎他們前來受死。




  叛軍臨時搭建的營帳雖然佔地不大,卻戒備森嚴。

  掛有主將旗幟的帳棚,帳簾陡然一掀,嬌影一閃,未經通報,一個著漢服的女子闖進正和下屬分享勝利的男人的營帳裡。

  無人攔她,應該說她的身份是特別的,可以在營地裡擅自行動。

  「赤隆多朗!」她氣急敗壞的叫著,沒有引起男人的不悅,他揮手讓下屬離開,帳內就剩下他和她。

  「有什麼事直接找人傳個話,我馬上就過去找妳,瞧妳急著衝來,還喘成這樣。」赤隆多朗笑臉迎向她。

  「我要見將軍爺!有人說你囚住他了對不對?」

  「是哪個多嘴的下人在妳面前這麼說?」眼神一冷,他非要揪出那個愛嚼舌根的人,拔了他的舌。

  「你怎麼可以瞞著我,你什麼時候囚住將軍爺的?」想到李默寒被關在這裡會遭遇什麼樣的對待,金梓整顆心就揪了起來。「我要見將軍爺,你快帶我去見他!」

  赤隆多朗一個大掌將金梓抓到眼前,隱忍下來的不悅漸漸爆發出來。「梓兒,我待妳不好嗎?讓妳住在這裡卻從未讓妳委屈過,妳為什麼不懂我的心,還在我面前提那個該死的男人?」他以為自己表明得夠清楚了。

  他喜歡金梓,雖然她是敵人的妻子,他還是喜歡她,將她擄來不單單是用來對付李默寒,他要這個女人。

  「我喜歡的是默寒,我是他的妻子。」

  「他死了,妳自然就可以喜歡我,做我的妻。」

  狠絕的口氣令金梓倒抽一口氣。「你……你殺了他?」

  面對她哀痛不已的神情,赤隆多朗覺得很不是滋味,「還沒,不過離死期不遠。」

  「你不是說只要我願意留在這裡,你就會答應我任何事,那你放了將軍爺!」

  苦苦哀求的口吻,更令赤隆多朗興起熊熊怒火,他不帶憐惜的手勁扯痛了她。

  「不可能!」

  心底興起狂烈的妒意,他對那個多次讓自己嘗到失敗滋味的男人恨之入骨,也憤怒讓金梓在意的對象是他。

  「很難想像堂堂的護國大將軍,為了一個女人,不怕死的獨闖敵陣,梓兒,妳好大的魅力,還說李默寒不在意妳,不在意妳會一接獲我的通知便馬下停蹄趕來,不敢反抗任我的手下當箭靶?」

  當箭靶?

  老天!他們對將軍爺做了什麼?

  金梓腦子閃過他所說的畫面,心像是被撕裂成一塊塊,疼痛如絞,她的笨將軍爺為什麼要來!

  「怎麼了?覺得心很痛?」她愈是露出難過的表情,他愈是說得憤慨狠毒。

  「你到底對他怎樣了?」

  「不怎麼樣,只是餓他個幾天,再請人好好照顧他一下,妳也知道,這位李將軍平時有多照顧我們的士兵,我當然要回敬回來。」

  不敢想像他的回敬是指多麼可怕的折磨。「赤隆多朗,你要我嫁給你,我嫁,你放了將軍爺好嗎?」李默寒身上多了任何一道傷痕,對她而言,都恍若身受,疼呀!

  他露出不屑的神情,「妳把我當什麼了,我喜歡妳的人,要的是妳心甘情願的陪在我身邊,不是妳的委曲求全,別想要我當作妳心裡排名第二的男人。」

  他的高傲,不允許自己輸在李默寒之下。「以妳的身份,早該淪為跟李默寒同樣的下場,妳知道我們都怎麼處理戰俘的妻妾?」

  見她眼底浮現了恐懼,他的火氣才舒緩下來,「打賞給手下或是分到軍妓處去,多得是處理的方法;是我不願意讓妳承受到這樣的對待,妳該懂得惜福的,梓兒。」

  把金梓推倒在地上,他蹲下身,居高臨下的盯著她,綠眼散發著冷意。「地牢裡潮濕冰冷,充滿腐敗的氣味,隨處都有蟲啃咬妳的身子,妳想要親自去嘗一嘗蹲牢房的滋味嗎?」他要她明白他能掌控她的命運。

  「我的地位相當於李默寒,只要妳誠心服從我,等我叛變成功,我同樣可以給妳享受不盡的富貴和恩寵。」忘了李默寒,別管他的生死。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了將軍爺?」兜了這麼一大圈,不就是要她嫁給他嗎?

  綠眼一瞇,李默寒就這麼值得她心繫嗎?他怒,也恨!「如果我說,我非要他死,除非妳一命抵一命,妳也願意為他犧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0-4-5 14:03:42

  囚牢裡果然陰森寒冷,嗆鼻的悶濕腐臭味迎面而來,令人作嘔。

  金梓見到陰暗角落裡,奄奄一息伏趴的人影,她必須要捂著自己的嘴,才能避免發出嗚咽聲。

  牢門讓人打開了,點著的火把照亮囚室,橫趴在地上,手腳上了鐵銬,披頭散髮的男人,背上被鞭打得皮開肉綻,體無完膚,傷口有的結痂,有的如同不久前才遭受過猛烈的鞭打,還泛著鮮紅血水,慘不忍睹。

  金梓的喉頭緊縮到說不出話來,氣也不敢喘,失了魂似的直勾勾注視著那幾乎感受不到生息的軀體。

  相鄰囚牢發出了鎖鏈撞擊聲,拷打沒那麼嚴重的石無拓因見到金梓的來訪而激動叫喚。「夫人、夫人,真是妳!」總算,能讓將軍見到她了。

  金梓無暇看他,胸口屏住的氣息因眼下漸漸有反應的軀體,顫抖地吐出。

  感謝老天,他還活著!

  兩腿一軟,她無力的跪了下來。

  李默寒緩緩扭轉過來的臉,與她的目光對上,儘管他一身是傷,那雙炯亮分明的眼仍有著魄力,注視著她姣好的容貌,確認她安然無恙。

  最後,他嘴角露出微笑。「梓兒,他們……沒有為難妳?沒讓妳受罪吧!」

  金梓咬緊唇瓣,一個勁的用力搖頭。

  她喜歡將軍爺包容寵溺的對她笑,但絕不是這種笑,她不要他這樣對著自己笑,笑得她有說不出的心疼,好像只要她好,他就無所求了。

  解下暖裘的細繩,金梓抖著手,將殘留溫暖的裘衣蓋在他殘破不堪的衣裝上,見他想起身,她扶著他坐好。

  「將軍爺,你是笨蛋,最笨最笨的笨蛋,無藥可救的笨蛋,你為什麼要來?」伴隨著咒罵聲,一顆顆淚水不停的掉落。

  他身上多處是傷,這下鐵定要休養好長一段時間了。

  「我討厭看見妳哭,好難看。」口氣仍是霸道,忍著痛楚,他舉起不穩的手,抹去看了生厭的水珠。

  「我更討厭看到你笨得不顧自己性命!」

  「妳是我的妻子,我來救妳是天經地義。」

  就只是妻子嗎?

  都到了存亡關口,她的相公還是不會說些好聽的話。「來救我也不需要把自己弄成這樣吧?以你的能力,你可以反抗的,做什麼這麼笨得任人打。」替他披上毛裘,綁上細繩,她不要他凍著。

  以前她愚蠢極了,世間有多少女子只為能得她相公的重視到連自身性命都不要,她早已是天下間最幸運的女人了。

  「夫人妳罵得好,將軍他讓笨字纏住,說什麼只要赤隆多朗肯放妳回去,將軍就任憑他處置,我提議派軍隊來搭救您,將軍卻說這樣太冒險,死也不肯。」趁能罵的時候,石無拓當然盡量罵,誰也不曉得下一當口,他還有沒有這口氣能用。「倒是夫人您,見到您平安就好,也不枉我和將軍受這刑苦。」

  「石大哥,我……」金梓頓了下來,不知如何開口。

  「怎麼不說下去?告訴他們妳為何能在我營地裡自由行動,告訴他們妳做的決定,告訴李默寒妳最後要他為妳做的一件事。」高傲的男音伴隨赤隆多朗壯大的身影出現。

  李默寒臉上掠過不解與不安,大掌緊緊抓牢金梓。「梓兒,這話什麼意思?」

  金梓垂臉心虛地不敢看他。

  「哈哈哈,梓兒不敢說,就由我來說好了。李默寒,梓兒懂得什麼樣的男人才是最適合她,她沒道理為了一個將死之人賠上自己的一生,我喜歡她,她也願意接受我。」眼中閃著噬血光芒,他驕傲的道:「只是在梓兒的觀念裡,她還是你的妻,她違背不了道德良知嫁給我,所以,她是來向你討休書的。」

  「休書?夫人您怎能這麼做?」石無拓不敢置信。

  李默寒唇瓣冷笑,黑瞳牢牢凝視著垂首的女人,想知道她此時腦袋裡在想什麼,「妳希望跟我斷了瓜葛,然後嫁給他?」

  金梓不願多談,只是點了點頭。

  「梓兒,別忘了我答應過妳,永遠不丟下妳,我就算死也不會寫下休書。」

  心狠狠一撞,金梓捏著掌心,抑制住奪眶欲出的淚珠。

  討厭的將軍爺,平常花前月下,要他講些感人的話不會說;這會兒嘴裡頭念著承諾做什麼,想害她痛哭嗎?

  赤隆多朗強拉起金梓,奪回這個應當屬於勝利者的女人。「要不要休書對我們都沒差,只是梓兒念在夫妻之情,在你死前仍尊重你。」

  李默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如果我死,能保梓兒平安,我很樂意。」

  金梓猛一抬頭,她以為他會生氣,會罵她,她又一次選擇了拋棄他不是嗎?

  赤隆多朗一腳狠狠踢向他的胸口,令李默寒嘔出一口血。

  「階下囚還有條件可談嗎?別以為自己有多偉大,大將軍,哼!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被我這野蠻子踩在腳下,來人,給我剌他幾刀,看他還有什麼本事活下來……」

  「讓我來。」突兀的女音令在場的人吃驚。

  「妳來下手?」赤隆多朗有著懷疑,她能這麼絕情的對待李默寒?當中不會有詐吧?

  「你答應過我保留將軍爺的全屍,所以直接往他心上抹上一刀就好了吧?將軍爺的心與常人不同,我知道他的心不在左邊,讓我下手。」

  李默寒挑眉,沒想到梓兒真要他死!

  「妳瘋了嗎?怎麼可以出賣將軍?將軍是為了救妳而趕來,妳怎能忘恩負義的對他?還想斷了和他的關係,要他的命!夫人,妳的心怎麼這麼狠!」石無拓奮力搖著鐵牢,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石無拓激烈的言論,看在赤隆多朗眼底,更增加金梓話的可信度。「我的好梓兒,妳果然是依順我的。」

  看來,他先前那番話已經說動了金梓。

  短小鋒利的匕首交到她手裡,耳裡聽不見石無拓咒罵的聲音,握著刀,她一步步朝著坐在角落裡的李默寒靠近。

  他沉眼看著她,她卻對他露了一抹笑。「將軍爺,我說過了,我會殺你就真的敢。」

  晶眸中的頑皮之色,才讓他捕捉便消失無蹤,下一瞬間,刀口探入他的胸口,身體上的痛楚令他攬緊眉,但她臉上不變的燦爛笑容卻令他心顫。

  她的唇觸上他乾裂的唇瓣,低訴短短幾句後,連同刺入他胸口的刀,狠狠抽離。

  一陣微淡又清涼的氣味撲鼻,李默寒急喘幾口氣後,閉上眼,動也不動。

  「你,去查查他!」赤隆多朗指使手下去探探李默寒的鼻息和脈搏。

  「報告,敵犯已無氣息。」

  「好,幹得好!」赤隆多朗興奮得摟過發抖的金梓,搶過沾滿血的刀口。「我信了妳,梓兒,我馬上去準備,今天就是我倆的成親之日。」他命人在休書上蓋上李默寒的手印。

  「妳這個無情的女人,妳殺了將軍,我石無拓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妳!」

  「多嘴!」獄卒拿了鐵棍就往石無拓身上打去。

  「赤隆多朗,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金梓拉扯住赤隆多朗的手臂,眼神擔憂的看著那躺在地上,她的「已故」前夫。

  「放心,我絕不食言。」大患已除,赤隆多朗完全不在意渾身是傷的石無拓。

  無馬代步,想走出這片冰冷的荒野,無疑是自尋死路。

  既然都是死,讓石無拓帶著李默寒的屍首離開,他准。




  融雪之際比雪花紛飛還來得嚴寒,手掌讓冰氣凍僵了,他依舊抓緊沉重難前的推車,在白花花的風雪中前行。

  這是他一生中最尊敬的將軍,無論如何,都要送他最後一程,帶他回去。

  嚴風凜冽,風吹亂了他的視覺,他看見了可笑的幻影,那包裹著將軍遺體的毛裘似乎蠕動了下。

  連風也在悲歎將軍的逝去。

  石無拓推動難行於雪地上的推車,可這會兒明明沒了風……

  他用力眨了眨眼,幻覺變嚴重了嗎?那暖裘蠕動的跡象愈來愈明顯,動作愈來愈大。

  一個箭步衝上去,他掀了開--

  李默寒睜開略帶迷濛的眼眸,手微微抬起,刺眼的光線令他差點睜不開眼,好半晌,才能對上一張喜極而泣的臉龐。

  「將軍!你……沒事?」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此時他只想飆他個三天三夜的淚水。

  「你把我包這麼緊做什麼?」剛恢復力氣的他,四肢仍有些麻痺,差點掙脫不出毛裘。

  「太好了,將軍,你還活著!」石無拓重重吸了鼻子,把淚水逼回,「可是……你不是沒了氣息嗎?」

  李默寒也覺得莫名其妙,他應該死在刺入心口的那刀下,不是嗎?

  他低下頭,雙目一凝,梓兒刺傷他的那刀在……右邊?

  他想起了那股清淡微涼的氣味,憶及梓兒身上的薄香精,梓兒說過那氣味會讓人昏迷幾個時辰,卻沒說明還能讓人假死。

  這麼說,梓兒不是要殺他,而是要救他。

  你是我最愛的將軍爺,我絕不讓赤隆多朗再有機會利用我來要脅你,雖然我真的好希望,能永遠對著你喊將軍爺……

  梓兒!

  心中浮現恐懼,李默寒搖搖欲墜的站起來。

  「將軍,你做什麼?你身上都是傷,別逞強站起來了!」

  「我要回去救梓兒!」天殺的笨蛋,那個女人懷著他的孩子,還想做什麼蠢事?

  「救她?將軍爺,你別忘了,她背叛你改投敵方的懷抱……」

  「滾開!」推開石無拓的攙扶,他吐納著氣息,穩健地站在雪地上,撕裂的傷口再度泛出血水,不斷滲出,裘衣染上殷紅,他差點連站都站不穩。

  閉目運氣,無論如何,他都要回去。

  「將軍爺……」

  一陣轟隆隆聲將石無拓的勸阻淹沒,大地跟著晃動,活像是有千萬匹馬經過。

  莫非赤隆多朗知道李默寒沒事,派人馬前來追殺嗎?

  來不及有反應,大隊人馬就已停在他們面前。

  突兀的是,三隻耳尖頭大的黑狗,衝到李默寒的周邊打著圈圈轉。

  帶頭站立在車前的一男一女,李默寒並不陌生。

  「李大哥,你這身模樣真是有夠狼狽,淒慘,希望我話說完前,你還能挺得住。」領兵前來的正是李默寒的好友睿王爺。

  「皇上知道了你的事,待命我帶兵來幫你,務必將夫人救出,另將最後餘黨和赤隆多朗擒回,我帶來了你的兵器和戰袍。」遲疑著是否將百斤重的巨斧扔給他。

  「拿來。」李默寒替睿王爺做了決定。

  他舉起手一接,咬牙接下那沉重的斧身,逞強也罷,都不能阻止他要救金梓的決心。

  睿王爺身邊,讓棉襖包裹成球型的辮子姑娘,東張西望的道:「怪了,小金的裘衣在你身上,那小金呢?我讓嗅香犬尋味而來,是要救小金,不是救你呀!」

  李默寒臉上罩著一片陰霾,他轉向白皚皚的另一端,套上戰袍,跨上馬背,以斧當軍令,往前一揮,一聲長嘯。「全體聽令,急速攻進!」




  算算時辰,將軍爺應該遠離危險範圍,也該醒了吧!

  那份休書讓她跟將軍爺脫離了關係,那麼自己幫助叛軍將領的事情,就不會連累到將軍爺和將軍府裡的人了。

  坐在寒風透不過的帳幕裡,金梓換上一襲嬌艷的裙衫,替自己插上金簪,靜靜坐在羊毛墊上等著在外頭吆喝慶祝的男人進來。

  除非自己脫險,不然將軍爺一定會再來救她,赤隆多朗必定不會再上當,所以她必須自救。

  醉醺醺的赤隆多朗,帶著一身酒氣掀簾入帳。

  他瞇起眼,欣賞著金梓嬌美的模樣,捏著她下顎,要她看著他。「李默寒已死,從此時開始,妳就是我赤隆多朗的女人。」

  猝不及防的將她抓入懷裡,一雙手按捺不住摸上令他動情的女人,人雖醉,卻沒忽略金梓不自然的小動作。

  「這什麼?」奪得她藏於掌中的磁瓶,綠眸中迸出狠光。「妳在跟我玩花樣?」

  金梓被他一巴掌打得整個人摔了出去,吃痛的捂著臉,像是早就知道自己會失敗。

  將軍爺說得對,她老是笨手笨腳的,果然沒有暗算人的天分,看來自救的機會也沒了。

  不能自救,就不能拖累將軍爺。

  「想下藥迷暈我,然後逃走嗎?金梓,妳騙我,原來妳打從心底就沒有想跟我在一起,我可以等妳心甘情願做我的女人,但卻不能容忍妳有背叛我的心!」

  沒有因他的惡言惡語露出惶恐害怕的表情,她異常無畏的瞅著他。「赤隆多朗,你知道嗎?以前我一直不懂,娘為什麼要扔下我,選擇和爹一起離開。」

  「我聽不懂妳的胡言亂語。」他倏然一驚。

  金梓扯下金色髮簪抵在自己胸口前,「我終於知道娘為什麼這麼做,她愛爹,所以要陪著他死;她愛我,所以希望我能活著。」

  他上前,她往後退。

  「妳是想尋死去陪李默寒?金梓,妳寧願死也不願跟我在一起!妳敢死在我面前,我就將妳的屍體剁碎,讓妳連個全屍也沒有!」怒氣攻心,太過關注金梓的一舉一動,卻忽略了外頭傳來一陣嘈雜。

  「我愛將軍爺,所以希望他能平平安安活在世上,我可以不要命,卻不能背叛他,也不能讓你拿我來危害他。」眼一閉,她鼓起勇氣以簪疾刺自己的胸口。

  血沿著金簪緩緩落下,灼熱的痛感讓她閉上眼,她聽見赤隆多朗的吼叫,也好像聽見了將軍爺的暴怒聲。

  怎麼可能呢!將軍爺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男人的嘶吼她看不到,更不曉得營帳外,廝殺成一片。

  四周悄無聲息地突然冒出一大群人馬,正飲酒歡樂的白蠻兵根本措手不及,團團被包圍住,抵抗的下場,全讓理智盡失的將軍摘了腦袋。

  有人抱住了她,這感覺相當熟悉,她掀開眼眸。

  「梓兒!」

  身上的痛讓她明白,眼前的影像不是幻影,耳邊的暴吼更是真實的。

  她竟然還有機會見到他。

  「老天,梓兒妳別嚇我。」她氣虛的聲音、青腫的面頰和胸前狂湧的血絲都讓李默寒感到肝膽俱碎。

  「李默寒!你不是死了!」赤隆多朗詫異瞪著闖進帳裡的男人,心頭無限恨意,外頭的異常寂靜讓他警覺大事不妙。「你和金梓串通起來騙我,我竟然上了這個賤女人的當,該死,我要你們兩個一起死!」

  這聲音激起李默寒全身怒火,失去了耐性和冷靜,更忘了皇上交代要留赤隆多朗活口,以雷霆萬鈞之速度,甩斧而去。

  「喀答」一聲,赤隆多朗才拔大刀,首級就滾落地。

  赤隆多朗並不清楚,那日在宮中,他命早該絕,若非皇帝答應南詔王要留他活口,李默寒才沒出手。

  驍勇將軍之名,就算重傷仍能折損敵軍近百人,絕不是假,但是,赤隆多朗也沒機會知道了。

  「我說過絕不丟下妳,怎麼不等我回來救妳?妳這笨蛋!」力氣用盡,李默寒和金梓雙雙跌在地上,他按著她的傷口,卻止不住溢出指縫的紅絲。

  「你……你才是笨蛋,受了傷還回來做什麼……」

  灼熱的疼痛讓她想起自己也是傷者,「你最討厭了……要回來救人,腳程還這麼慢……非得到我……覺得無望的時候……才回來……」

  早知道她就不要發那篇英勇犧牲的論述,她就不要刺得那麼用力,真是痛死她了。

  「別說了,梓兒,我這就帶妳回去找大夫。」她的唇兒失去血色,染血的衣裳更是怵目驚心,顧不得自己也是「重傷」者,他咬牙一挺,奮力抱起她。

  金梓的視線一片模糊,她小手揪著他肩,眼淚成串往下掉。「將軍爺,十年前……拋下你逃走的小姑娘……就是我……對不起……你不要氣我好不好……我……我胸口好痛……好疼……」

  斷斷續續的喊疼聲,在他心上頭鞭笞出一條條的痛痕,李默寒額頰冒冷汗,就怕耽擱救她的時辰。

  主帳外,有兵馬接應受傷的兩人。

  「將軍爺,我好高興……還能再喚你……將軍爺……」眼前一黑,她即將昏厥。

  朦朧間,她憶起方才將軍爺,「好像」、「似乎」是用右手揮動著斧頭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0-4-5 14:04:32

第九章   


  同樣的人,同樣的位置,帶著一身傷的偉岸身子,守在御書房外三天了。

  早也來,午也來,晚也來,就為懇請九五之尊見他一面。

  「李將軍,太好了,皇上請您進去呀!」傳令的太監鬆了口氣,同情這位負傷罰站三天的李將軍,他的執著和固執令宮內人人動容,聽說李將軍前些日子身陷敵營,渾身是傷,真不知皇帝為何如此忍心,遲遲不肯見他。

  御書房內,李默寒對皇上行禮。「末將叩見皇上。」

  「李將軍不必多禮。」皇上心底歎了氣,這小子脾氣就是硬,多年不改,要他回去休息就偏不要,瞧瞧他整個人又不知消瘦了多少分。

  豈料李默寒雙膝一跪,沒有起來的意願。「請皇上答應末將要求,不然末將願長跪不起。」

  「你這是在要脅朕?」皇上挑眉,看不出是生氣還是惱怒。

  「請皇上放了末將的妻子。」

  三天前,當他從昏迷中清醒,才知道金梓被皇上派來的侍衛帶走,說她與謀刺皇上的叛軍之徒是一夥的,還將受傷的她關入天牢裡,聽候發落。

  聽到這個消息的當下,他冷靜的眸子滿是心慌,不顧自身傷勢,執意進宮見皇上。

  皇上知道他來的用意,不論他如何懇請,就是避不見他。

  「你是何苦,為了一個女子,瞧瞧你把自己搞成什麼德行?堂堂一個大將軍,竟然自願受制敵方要脅;我命你活捉人犯,你卻意氣用事,把赤隆多朗的腦袋砍了,要我如何向南詔王交代?

  「要是金梓再跟你說個什麼,你是不是連朕都要出賣了?」銳目向下掃射,口氣嚴厲。

  「不!末將絕不會做出不利於皇上和國家之事。」李默寒毫無遲疑,斬釘截鐵道。

  所以他單獨赴約,棄下將軍的身份,他只是一個心急救妻的丈夫。

  這點皇上自然也明白,他歎息,甩了甩袖,「你回去吧!」表示此事已無轉圜餘地。

  「皇上,請您放了末將的妻子。」「叩」一聲,李默寒俯首,重重磕了頭。

  「你……你這是在做什麼?金梓與赤隆多朗共謀,誘你陷入陷阱,還想置你於死地,你還替她求情?」皇上一氣,重重拍了桌案。

  好傢伙,竟然來這一招想讓他心軟。

  皇上眼神偷瞄了下書房內的九龍屏風,後頭似有人豎起拇指,稱讚他演得好。

  「皇上,末將妻子是被人擄去,她是為了救末將,才會說出讓人誤會的言語,請皇上明察;她有傷在身,捱不住天牢的寒氣,請皇上讓末將的妻子回來。」

  「咚!」李默寒再度磕了頭。

  屏風後有些騷動,兩條隱隱若現的人影拉扯著,額頭貼地的李默寒並未察覺到。

  「朕聽說你和金梓的感情並不好,你倆成親半年,幾乎從未見過面,表示你明明討厭她,為何對救她一事如此執著?」皇上咳了咳,終於進入正題。

  「末將……沒有討厭她,那半年,末將希望能讓妻子漸漸習慣將軍夫人的身份,不要怕末將。」

  「哦?」皇帝不信,「可朕也聽說你常惡整金梓,又是要她三更半夜縫製衣服,還故意嚇哭她,或者凶她,這又怎麼解釋?」

  「那是末將故意施的小懲罰。」李默寒頓了頓,後道:「末將與妻子第一次相遇是在十年前,那次臥傷在床就是因為她,末將不敢說自己從來不怨,所以當認出梓兒就是當年的小姑娘時,是帶著報復心態故意懲罰她、捉弄她,只是,末將都是點到即止,始終還是心疼她,不忍她受到一丁點傷疼。」

  「但是你仍記仇在心裡,所以金梓提及你右手上的傷,你就會動怒凶她。」

  「不!末將絕非還記念著之前的仇,末將是自尊心作祟,不願接受錢府小姐的幫忙……和妻子心裡……」李默寒澄清的同時,也起疑,「皇上為何知道末將與妻子間的私事?」

  一口氣讓皇上咳了咳,他順了順自己的鬍子,扯了個解釋,「凡是你的消息,總鬧著整個京城人人皆知,朕底下耳目眾多,自然有人會跟朕報備。」

  李默寒似乎信了,也明白是哪張嘴無聊的在皇帝面前大肆渲染。

  皇上隨即板起嚴肅的面孔,切入正題。「給朕一個信服的理由,為什麼你要救金梓?」

  「她是末將的妻子。」

  「別忘了你休書都畫押了。」皇帝擰了眉,這樣講好像有點下對,「總之,金梓已經不是你的妻子了。」

  「梓兒是末將鍾愛的女人,若皇上要治梓兒的罪,末將願與她同罪。」李默寒毫不猶豫地道出生死與共的堅念。

  皇上重重吐口氣,也笑了。「你再不說出這句話,朕都快沒招可出了。」

  頭轉向屏風後,「錢娃兒,這答案妳滿意了吧?別再捂著妳家丫頭的嘴,讓她現身吧!」

  李默寒詫異地站起身,一抹金亮的身影閃出屏風,直朝他撲來。

  「將軍爺!」

  膩嫩的嗓音喚著他最常聽見的稱呼,金梓幾乎是撞進他懷裡,羽睫輕輕一眨,成串的淚珠就滴滴落,沾上李默寒的衣襟。

  「我也是,我最喜歡將軍爺了!」

  「梓兒,妳怎麼……」李默寒收攏手臂,緊緊的抱著失而復得的女人,困惑的黑瞳直盯著乾笑的皇帝看。

  金梓沒有被關進天牢,這一切……只是在套他的話?

  皇上定向屏風,嚷嚷著,「錢娃兒,朕覺得這兒太擁擠了,胸口有些悶,陪朕到花園逛逛可好?」

  拉走還想偷聽的辮子姑娘,皇帝暫把御書房借給那對見了面要訴情曲的小倆口。

  「皇上,末將還有一事請求。」

  皇帝頓了步,不回首也猜得出李默寒想說什麼。「朕准了你的請求,不過,若邊防有戰事,朕需要你時,你不准推托。」

  「謝皇上恩准。」

  誰說李默寒冷漠來著,瞧他為了妻子請求撤回駐派邊關的軍令,皇上就明白,李默寒愛慘了金梓。




  訴情曲?

  那也得等這女人哭夠了才成。

  「不是叫妳不准再哭,醜死了!」挪起那張不知哭了多久的臉蛋,男人拇指粗魯的抹去那一顆顆湧出的白珠。

  金梓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卻笑得好饜足。「將軍爺,你在心疼我。」她說出自己的發現。

  雖然他安慰人的技巧有待加強,也不懂說好聽的話,但她就是愛這樣的他。

  「妳又把我的衣服弄髒了。」瞧她能哭能笑,身子該是無大礙了,看來自己毋須再操心。

  「將軍爺不會在意的,對吧!」吸了吸鼻,紅通通的雙眼見著他額上那塊青紫瘀痕,撤下了笑容。

  她的相公總是用著出人意料之外的方式來表達對她的在乎。「一定很疼對不對?」方才躲在屏風後,她差點因他的舉動而感動得哭出聲。

  踮著腳尖,她用掌心揉著那塊礙眼的瘀痕,力道輕柔,就怕弄疼了他。

  瞧瞧,這種才是正統的「溫柔」表現,將軍爺大概永遠學不會吧!「將軍爺,你什麼時候認出我就是十年前的那個女孩?」

  「在妳第二次拋下我,我接妳回將軍府那一天。」

  「哦!」原來他這麼早就知道了,害她先前還擔心他會因此討厭自己。

  「梓兒,先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小姐氣她差點連小命也沒了,一怒之下,便以石無拓帶回的休書當借口,將她強行帶回錢府,不打算再讓她見到將軍爺。

  是金梓求了小姐好久,也解釋了好久,錢府小姐才心軟,但是,錢府小姐不願意這麼便宜就饒過李默寒,誰教他先前太不給小姐面子了,便設下這樣的圈套,要試試看李默寒對金梓的誠心有多高。

  「小姐是心疼我,才會懇請皇上陪她演場戲,將軍爺,您別怪小姐好嗎?」話說回來,聽得最樂、最感動的還是她自己啦!

  「和妳家小姐的帳,我日後會想辦法算回來;倒是妳,敢拿自己的小命來玩,看我回府是不是該要好好教訓妳一頓。」

  感人時刻結束,李默寒即使身子虛,但繃起臉來還是嚇人。

  「你……你不可以對我動粗,我……我肚子裡可是有孩子的!」金梓嚇得往後一縮,無奈她根本就被兩條鐵臂困住,哪也逃不開。

  「妳還好意思說孩子!」李默寒的吼音嚇壞了外面幾名守衛,也令氣虛的身形一晃,是靠金梓的攙扶,才穩住身子。「妳就這麼想帶著孩子一起離開我?」

  「我還不是為了你,你……不要凶,不要激動嘛!大夫說了,孕婦是最不禁嚇的,你……別亂凶我了。」眼兒低垂,她注意到李默寒一手正寶貝的按在她的小腹上。

  嘿嘿,看來日後拿孩子當令牌,將軍爺就不會凶她也不會嚇她了。

  「不准再拿自己的生命嚇我了,知道嗎?」他不要失去她。

  「你也是呀!將軍爺。」就顧說她,他們是彼此彼此。

  「妳身子沒事吧?孩子也平安吧?」

  「我好得很,倒是將軍爺,我扶您回將軍府休息好不好?」她的傷根本沒傷及要害,充其量血多嚇人而已;反觀她的相公,先是被拷打後還逞強跟人動武,又不好好養傷,瞧他臉頰凹陷憔悴的模樣,她好心疼。

  「我去跟小姐說,讓她准我在將軍府多待些時候……」

  「去跟小姐說?」他不動聲色的出手抓住她,不讓她移動半步。

  「是呀!」她慚愧的垂下小臉,「小姐說休書都有了,就表示我不再是將軍府的人了,只能回錢府。」小姐的命令她不得不聽。

  又要和他搶人嗎?李默寒眼中的怒火稍縱即逝。「梓兒,妳最好快跟我回將軍府。」

  金梓抬頭,就見他氣虛一副快暈倒的模樣。「將軍爺,你怎麼了?」

  「太概太操累,有些暈;身上的舊傷也有點疼,想馬上回府歇息,梓兒,快帶我回去,這裡是皇上的御書房,我不想暈在皇宮。」語畢,他故意閉眼晃了一下。

  「天,將軍爺,你撐著點,我馬上帶你回去!」金梓心急如焚,甚至來不及跟小姐通報一聲,扶著眼底掠過精光的李默寒,匆忙上轎。

  哇~~回不回錢府?端看李默寒何時願意放人。




  「怎樣?朕處理得妳可滿意?」錢娃兒自小就隨親人入宮,在她還是個小娃兒時,皇上就看著她長大。

  對皇上而言,錢娃兒就好比自己的孫女兒般。

  「滿意,謝謝皇帝爺爺!」錢府小姐眨眨沾濕的眼睫,唯有小金過得開心快樂,她才能放心將小金交給李默寒。「我明兒個就讓府裡的人,將皇后娘娘、蓉妃娘娘還有其他娘娘嬪圮們喜愛的芙香露、雪晶膏送來。」

  「平時朕求妳妳都不肯送來,無事獻慇勤,錢娃兒有話就直說了。」

  「皇帝爺爺,我知道您最疼錢兒了,我想請皇帝爺爺替錢兒指婚。」錢府小姐笑起來嘴角有一對可愛的小梨渦,實在討喜。

  「哦!」皇帝眉開眼笑,取笑道:「怎麼了?是因為妳兩個丫頭都離開了,錢娃兒寂寞,想嫁人了?」

  「皇帝爺爺答不答應嘛?」不是想嫁人,她是想整人。

  敢說她沒人要,還說路邊隨便抓條狗回來,都可以抵她萬兩黃金買回來的嗅香犬,整天嫌她東、嫌她西,有種這樣講,那傢伙就得有勇氣承受後果。

  「那也得先告訴朕,是哪家的公子有這等殊榮得到妳的青睞?」

  錢府小姐含羞笑著,嘴角卻有一抹賊光溜過。

  而遠在錢府裡正歡天喜地收拾包袱的莫修,突然起了一身莫名寒顫。「怪了,我明明重獲自由身,馬上要離開錢府回莫月山莊,怎麼心頭還會有股不祥的預感!」

  一刻也不敢逗留,莫修抓了包袱,吸氣閉眼,一個勁的沖沖沖,沖離這個讓他待了一年的錢府。

  離是離開了,可鼻間、胸口怎麼還殘留著那味久久不散的香熏?




  錢府金娃娃為救李將軍,強忍心痛脅迫他寫下休書,再以己身之命換與敵人同歸於盡的壯舉,傳遍了京城上上下下,吵得是風風雨雨,現在的金梓成為人人誇讚的優良婦女,國家典範。

  想也知道這些歪七扭八的話,都是那個無聊人士所傳出去的。

  京城錢府的金娃娃,第二次出閣,對像仍是李將軍,依舊鑼鼓喧天,熱鬧非凡,迎娶隊伍絲毫不遜於第一次。

  這回沒再讓金梓等到睡著,她的親親相公便入了新房,雙喜燭台下,她清楚見著掀了她喜帕的相公。

  少了第一回的嬌羞和無措,金梓迅速將鳳冠扔一旁,將多日不見的相公拉到床邊。「將軍爺,你快來這兒躺下,不對,要先脫衣。」

  李默寒攬眉,抓住好不容易從錢府要回來的妻子,卻不懂她在兩人終於能「名正言順」在一起的新婚夜上,喳呼喳呼的忙些什麼。

  等等,她手上拿著的黑瓷瓶子好生眼熟。

  「將軍爺,你答應過我,有了身孕,我說什麼你都會盡量配合,那我要你乖乖讓我按摩右臂筋骨。」

  「妳對我的右手為什麼這麼有興趣?」之前是,現在也是。

  「替你疏開堵塞的血路,活絡許久末動筋骨,不需要幾天,你的右手才能復原成跟左手一樣,能拿重物、舉重物。」見他不動,金梓推倒他,扒開他的衣服。

  濃眉蹙了蹙,仍是不解,「我手好得很,根本不需要疏開什麼血路。」

  「騙人!你不是因為當年手傷嚴重,導致右手無法出力,才用左手拿東西嗎?」

  真相大白!

  李默寒翻了白眼。「我只是慣用左手。」

  「啥?」

  「我慣用左手。」

  好一句慣用左手呀!金梓霎時變得呆若木雞,搞了老半天,她的相公兩手完好沒事,那她一個人內疚自責個鬼啦!還跟將軍爺鬧了一頓莫名其妙的脾氣。

  她像個笨蛋一樣的窮操心!

  「妳生氣了?」輕輕一個拉扯,鼓臉生悶氣的妻子便倒在他身上。

  「沒有一個人告訴我說你的右手好端端的沒事!」那日見將軍爺右手執斧揮舞,果然不是作夢!

  「也從來沒人告訴妳我的右手有問題吧?全是妳自己亂猜測,怪誰?」唇角無奈地撇了一下。

  金梓嘟著嘴,往他胸前一捶。「你最討厭了!」明亮的瞳子觸及他身上的輝煌戰果,她沉默了。

  小手輕摸著那「愈養愈多」的傷痕,她好愧疚,「將軍爺,讓我替你擦點去疤的露水好不好?每每瞧見這些傷,都會讓我心疼得要命。」

  「別忘了妳也是。」一個翻轉,李默寒將她壓在身下,解開她的喜服,褪去她的襯衣,在她透紅的臉蛋下,一掌覆在白凝豐乳旁的疤記,一掌轉移至她的小腹。

  「妳這一剌才讓我心痛如刀割。」

  「我只有這麼一個傷口,你身上因我所造成的傷卻是多不可數。」她晃著腦,一臉的無法相比。

  「梓兒,不是這麼用數量來比較的。」他吻了她的傷疤,對他而言,一個就可抵他全身上下的傷疤。

  「我不管,從現在開始將軍爺你身上下准再多一道傷口。」

  誰理她!李默寒佯裝未聽見。

  「我會把將軍爺從頭到腳的傷痕全都數得清清楚楚,要敢多一條,哼哼!你就死定了。」金梓一臉凶巴巴,被恐嚇的對象卻絲毫不理會這只裝腔作勢的小野貓。

  「將軍爺!我說的話你到底聽進去沒?我是很認真的喔!」

  一下開心,一下難過,一下生氣,有孕的女人都是這般麻煩,情緒起伏這麼大的嗎?李默寒不吭半聲,索性坐起身,將他娘子方才未完成的動作做完。

  「你別光顧著脫衣服呀!回答我啦!你就是看輕我是不是?看輕我沒本領拿你怎麼樣,你別忘了,我曾經殺死過你一次,也曾迷暈過你一次!」她仰著小臉,一副驕傲貌。

  自身的都脫好了,李默寒改替喋喋不休的妻子,去除礙眼的衣物。

  「你不信我?我這回從錢府可帶了更多的寶貝來,小心我一不開心,就讓你再死一次,到時你就別對我求饒?」哼!

  「求饒?」李默寒總算出了聲,笑眸裡挾帶著詭芒,黑瞳盯著這春光全露的小女人,微微隆起的小腹絲毫不減損她的美。

  「對,你等著看好了,我會要你低聲下氣向我求饒。」到時看他還敢不敢看輕她。

  粉嫩豐美的胴體得到他的讚賞,因激動而扭擺的玉腿更是激起了男人慾望。

  「我欣賞妳的勇氣,梓兒,就讓我們的孩子來做證,瞧瞧待會兒誰會先攤死在這床上?誰又是先開口求饒的那一個?」

  什麼?

  腦袋瓜還沒轉過來,飽含愛意的重吻已朝她襲來,暖熱的身軀朝她覆上,唇舌並攻,吻得佳人呼吸急促,身子發軟。

  可憐喲!

  出師未捷身先死,這一回合,她依舊慘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0-4-5 14:05:20

終曲   


  春光明媚,百卉爭妍,眉宇清秀的男人坐在院中小亭的石椅上,一手握著書卷細看,徜徉在這片天朗氣清之中。

  「將軍爺!」寧靜被細膩的嗓音打斷,美婦手中抓了件男袍,頂著七個月大的肚子,興高采烈的跑來。

  在男人面前,一個沒踩穩,絆到了亭前小階。

  「小心點,都做娘了,還這麼莽撞。」沒讓孩子和她有機會跌跤,男人一手抱穩她,一手舉起書。

  美婦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坐進他懷裡去,摟著他的頸子撒嬌,「人家是想快點把親手縫製的衣裳交給你嘛!」

  男人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她手中獻寶似的衣袍,遂把目光放回書中。「這事兒自有下人來做,妳不需這麼費事。」

  美婦扁了嘴,後又揚起嬌笑,繼續道:「將軍爺知道我為什麼要自己來嗎?因為我想替心愛的男人親手縫製一件新衣。」

  男人點了頭當知道,再無動靜。

  嬌笑變成僵笑,美婦將眼中的一把火忍下來,「將軍爺,你瞧、你瞧嘛!我繡得不錯吧?知道你愛素色,我特地挑了塊顏色清淡,適合將軍爺一臉書卷味氣質的布料,你喜歡不喜歡?覺得好不好看?」

  「還可以。」

  還可以?

  她趕工趕了好幾個晚上,為的就是想給他一個驚喜,想見他開心的對自己笑,想聽他說幾句讚美詞,結果他看沒兩眼就回答還可以!

  「將軍爺,人家為了縫衣,不小心讓針刺了好幾次呢!」她秀出十根傷痕纍纍的手指,想博得他的柔情。

  他還是在看書,只是淡淡撇了一眼過來。「三不五時就弄傷自己,上藥了沒?」

  鳳眼一瞇,她按捺不住終於發飆,「你都不心疼我為你縫衣縫得指頭受傷嗎?幫我擦個藥也好,表現一下你身為相公的體貼嘛!」

  他歎口氣,忍耐著她的無理取鬧。「前些天是誰說我擦藥的手勁太大,弄疼了她,要我以後都別幫她上藥。」

  「我……」美婦咬唇,那只是她一時的氣話嘛!

  這大男人總是不夠細心,她是要他學會如何展現溫柔再來幫她嘛!真是個不懂女人心思的討厭男人。

  孺子不可教,這幾個月來,她表現的柔情密意完全無法在潛移默化中調教他,只是讓她自己更加生氣罷了。

  失敗再添上一筆,美婦挫折感極深,打開隨身攜帶的小瓷瓶,有一下、沒一下的替自己白辛苦的手指頭上藥。

  清風徐來,美婦打了個呵欠,也許是懷了孩子的關係,近日來她很嗜睡,而且好夢連連,總夢到她的將軍爺對自己溫柔得不得了。

  在最愛的胸膛裡挪了個最舒適的姿勢,藥沒擦完,眼皮已沉重的閉上。

  小瓶兒一鬆,沒來得及墜地,就被一隻大掌牢牢的握住。

  書卷讓人擱在石桌上,男人執起熟睡妻子的柔荑,眼神不由自主放柔了,沾了瓶裡的百花露,抹上一根根青蔥小指。

  花叢邊,傳來竊笑聲。

  「果然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呀!夫人老說將軍不懂得溫柔,我說,夫人對將軍的溫柔絕對比不上將軍這種默默付出的溫柔。」

  大伙頷首,將軍疼夫人是眾所皆知的事,只是無人有石無拓的膽量,敢道出來。

  李默寒濃眉一挑,掃了道冷眼過去。「石無拓,你挺閒的是吧!」

  皇上收回他的駐派令後,這位跟隨他回京的副將軍閒到一天到晚出現在將軍府。「限你在日落前,把這台階夷平改成小坡。」

  石無拓一怔,哈哈大笑起來。「我就說,將軍多疼惜夫人,凡是讓夫人受驚的東西絕對會立刻除去;上回也是,夫人想摘果子,不小心跌了一跤,將軍立即命人將樹上結的果全摘入籃,送到夫人房裡,至於那株害夫人跌倒的樹,則是當場被將軍腰斬……」

  一隻杯正中石無拓的額面,他痛呼一聲。

  「你太吵了!」李默寒冷聲道,懷中的妻子挪動了下,顯然讓喳呼聲擾得不安穩。

  「是是,我錯了,那小聲點講總行了吧!」

  太得意忘形,忘了將軍最寶貝的夫人正睡著呢!

  「大家瞧,將軍不會一動怒就吼人了,就是怕嚇著夫人哪!看他外表清冷孤傲,內心可是熱情如火,將軍就愛在夫人面前裝樣子,夫人一說手指頭傷著了,將軍眉頭皺得可是會夾死一隻蚊子呢!明明就是擔心……」

  「石無拓!」

  「屬下在。」他笑,有將軍夫人和她肚裡的免死金牌在,再多的酒擺在將軍面前,他也不怕。

  「閉上你的嘴!」

  石無拓領命,不過只有片刻安寧,大嘴巴又犯起毛病。「要我說,將軍雖然表面冷漠,心裡一定寶貝死夫人親手做的衣袍,我跟你們打賭,明天將軍鐵定會換上,就像那次夫人親手做的愛之湯,將軍在夫人面前嫌棄得半死,私不可不准咱們碰呢!一個人全部喝完,還以為我不知……」

  李默寒臉上一陣青一陣紅,霍地抱起妻子起身。

  「小彤!」

  「奴婢在。」小彤將夫人的薄披衣送上前,心中忍笑。

  將軍肯定是要抱夫人回房,好圖個耳根清靜。

  「以後夫人要再做這些傷身的小事,妳都要事先向我報備。」他指的是梓兒熬夜縫衣。

  「奴婢知道了。」是夫人要她守口如瓶的嘛!

  李默寒把披衣蓋在愛妻身上,欲離去前,淡淡瞥了一眼正在偷笑的小彤。「還有,什麼方法都好,去把那張大嘴給我封住!」

  不會吧?要她?

  她一個丫頭有什麼……呃……

  小臉嫣紅一片。

  辦法……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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