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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章情]命定情人[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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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24 12:27:06
標題:
[章情]命定情人[全文完]
命定情人
作者:章情
在莊家,她莊嫻淑可是基因突變種,
一個姐姐、一個妹妹長得天仙似的美,
就只有她——標準醜小鴨一隻。
再加上老爸老媽天天、時時要她們多多參加什麼
有錢人家的Party,
將來才有機會嫁有錢男人,
哼哼,她才不信這套,自己的未來靠自己打拼,
所以嘍!依然我行我素。
耶?怎麼老遇到這男人咧?第一次看起來像流浪漢,
第二次感覺像色狼,再來——
嘻,歹塞,原來他是她鄰居,誤會誤會!
他們有緣哦?
有緣到……十年前,他向她「求過婚」?有影嘸?!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24 12:27:48
楔子
莊嫻淑站在黑夜的窗前看著自己的臉孔。
她噘噘嘴巴,垮下了雙肩,洩氣的「唉唉」兩聲。她知道自己不夠漂亮、不夠秀氣,但,媽媽也不能這樣醜化她啊!
她的眼珠子往上吊,眉頭一擰,扯了扯頭頂上像被轟炸過的卷毛,彆扭的拉拉衣領,憋不住懊惱的嘟囔起來:
「哎喲!醜死了啦,叫人家怎麼出去見人嘛!」
雪白的曳地洋裝本來很美的,但套在她瘦小的身上,像晾在竹竿上的蚊帳,裙擺上還有塊無法補救的熨斗焦痕。
「嘔!臭媽媽,要我撿姐姐的破衣服穿就算了,還拿過期的藥水給我燙頭髮,燙失敗就說幸好沒燙到姐姐頭上去!姐姐是金枝玉葉,難道我就是枯枝爛葉嗎?」她雙手叉腰,嘰嘰咕咕抱怨著。
能怎麼辦呢?
唉!每次都這樣,牢騷周後,她瞪著滑稽的自己,認命的哀歎一聲。她是莊嫻淑耶,又不是漂亮的姐姐,也不是秀麗的妹妹,除了一身旺盛的精力,就沒啥過人之處了,媽媽沒把她當眼中釘,該偷笑嘍。
她對著窗上的影子擠眉弄眼,有氣無力的說:
「魔鏡哪魔鏡,我是世界上最醜的女生哦?」
說也奇怪,彷彿小精靈的魔棒輕輕揮動了下:叮!
當!她眼睛一亮,歪著腦袋瞅自己。
呵!她亮出兩排貝齒,吊眼珠看看黑人頭……如果膚色改變一下下會比較協調哦?她想著,頑皮的拿起眉筆從鼻頭開始將臉抹黑。
叩叩叩!急促的門響,她停下動作,瞪著自己的黑鼻子,心急的想:傑作尚未完成呢,怎麼辦哩?
砰砰砰!敲門聲變成了粗暴的拍打,還配合媽媽不耐煩的高分貝:「莊嫻淑,開門!
不管了!她緊張的丟下眉筆,推開窗戶,嘴裡嘀咕著:
「我才不要頂著歐巴桑頭去參加舞會咧,又不是化裝舞會,不然說我假扮瘋婆子,人家還會說我有創意呢。」
隨便扯了一條被單攤在地上,將桌上的一堆零食掃進被單裡,慌亂的綁個包袱背在肩上,她匆忙拎起鞋子,一副逃難的倉惶模樣,咚咚咚……踮著腳尖快速移到窗邊。
「莊嫻淑,你搞什麼鬼啊?快開門啊!」媽媽吼。如果不是房門鎖著,她旱就衝進來揍人了。
「好啦,再等一下下……」她說著,利落的爬上窗台,輕巧的跳進院子裡,回頭扮個鬼臉,一溜煙逃走了。
※ ※ ※ ※ ※ ※
今天是聖誕節。
鎮上的年輕人在一個月前就期待著參加大地主張家舉辦的舞會了,惟獨這位莊家的二小姐。
莊嫻淑坐在大樹上,兩條鷺絲腿蕩啊蕩的,抓了一把「乖乖」塞進嘴裡,喀滋、喀滋吃得好痛快。
「什麼聲音啊?」樹下突然傳來疑惑。
她鼓著兩頰,豎起耳朵。那聲音好像……姐姐?她偏頭想。不對呀,姐姐去參加舞會啦!
「雞在咕咕叫了。」男生回說。
莊嫻淑兩腿跨坐在大樹上,身體傾斜探頭一看,咦?真的是姐姐耶!
莊家的大小姐嫻雅仰著美麗的臉蛋嬌聲說:「哪有雞呀,你騙人。」
「我晚餐吃了雞絲飯喔,現在雞在我的肚子裡咕咕叫了。」
「胡扯!」莊嫻雅被逗笑了。
怪怪!現在是什麼情況啊?姐姐是媽媽的王牌耶,她沒去參加舞會,那一心想釣金龜婚的媽媽還有什麼搞頭哩,莊嫻淑想著又探頭——唔!親親!
呵呵,精采唷!
她鼓鼓的兩頰像顆皮球,瞪得大大的眼睛像嵌在球上的兩顆晶瑩玻璃珠,突然搖搖頭想:姐姐犧牲色相演出,她怎麼可以如此態度呢,應該說……說什麼哩?
她齜牙咧嘴,搔搔不大靈光的腦袋瓜,好認真、好苦惱的想著恰當的形容,一個不小心……
哎呀呀!她像只無尾熊緊抱住了身旁的樹幹。
好險唷!姐姐和未來的姐夫還渾然忘我哩,她摔下去當肉餅就算了,如果破壞了姐姐的好事……呵呵!那就不好嘍。
…她鬼靈精的眼珠子轉呀轉的,突然聽見:「唉,兒童不宜觀賞。」
「噗!」她憋了滿嘴的餅屑呈放射狀噴射出去,樹上的一大袋零食隨地心引力而去,隨即,傳來異口同聲的驚呼:
「唉唷!」
莊嫻雅抱著遭殃的腦袋瓜,抬頭發現妹妹:「淑!你在上面幹嘛啦?」
「我——」莊嫻淑眨眨眼。幹嘛?她沒想過於嘛啊,就是不想被媽媽抓去參加舞會,所以躲到樹上來嘛。等等!剛剛是誰說話嚇她?
她扭頭一看,嚇!黑暗中一雙眼睛如星般燦亮,
一個大男生背靠著樹幹站立,悠閒的模樣真是原斃了。
她大咧咧的將腿一跨,屁股九十度旋轉,和他正面相對,衝口問:
「喂!你是誰啊?」
「你又是誰?」他反問。
「是我先問你的耶!你什麼時候爬上來的?」
「早就來啦,這裡視野不錯喔。」他慢吞吞的,指指不遠處燈火通明的莊家:「我在這裡看見那個窗戶爬出一個小矮人,他身上背著一大布袋的東西,我以為聖誕老公公換人做做看了,哪知道他像賊一樣探頭探腦的,又笨手笨腳爬上樹來……哈哈!我連他摳鼻孔的樣子都不小心看到了。」
「喂!你怎麼可以說我矮啊?!」被媽媽嫌東嫌西的已經夠她自卑了,這個臭男生還說她矮!
「我有說你嗎?」他裝傻。
「你變態啊!幹嘛偷看人家?!」她惱羞成怒的紅了臉。
「哎,人家說百年修得同船渡,我猜要修一千年才能共棲一樹喔,我們應該珍惜這種緣份。」他逗她,覺得這個凶巴巴的女生真好玩。
哼!一點都不好笑。
她驕傲的下巴揚得高高的,眼睛被他隨風飄揚的風衣吸引住。
這棵樹高三十公尺,樹冠幅四十平方公尺的老楓樹從樹幹基部又成兩根主幹,又各自分出許多枝極,綠葉茂密得就像天地間的一把廣闊大傘,兩人各在主幹一邊,他一身黑色系,難怪她爬上樹時沒發現他。發現她好奇的窺視,他咧開一口白牙想趁機換來她的友善。
「換你說了,你是專偷零食的小偷嗎?幹嘛鬼鬼祟祟的爬窗子?」
「你咧?你幹嘛跑到我的地盤上來?」她想將他看清楚,可惜那張臉隱在黑暗裡。
「這次是我先問你的,換你回答我了。」他不服氣的。
「你煩不煩哪!」她煩躁的嚷。
月光灑落在她臉上,他好笑的發現:「唉,你的鼻子沾到墨水黑黑的。」
黑黑的?她摸摸自己的鼻頭,憋住笑回嘴:「誰要你雞婆啊,這是我的胎記啦。」
「胎記!」他驚訝,「喔,對不起,我不知道……」
「少噦嗦!我告訴你喔,我是『莊家農場』的主人,那間房子,還有你屁股底下的百年老樹都是我的,你最好對我客氣一點!」
瞧她人小鬼大的神氣模樣,他為自己的悲憫心情感到好笑了。
「好大的口氣!此樹是你栽嗎?我要不要留下『買樹財』啊?」
莊嫻淑翻出白眼,眼睛一掃,突然大喝一聲:
「喂!」
「幹嘛?」他笑著,一副不知死活的模樣。
「不准動!」她警告,雙腳踩到樹上,半蹲起來。
他環抱雙臂,還玩笑著:「你要我的錢還是要我的命啊?還是,你想押我回去當山寨老爺呢?」
「淑?」在樹下愣了半天的莊嫻雅被妹妹激動的嚷嚷喚醒了。
她心急著,這衝動的丫頭上禮拜才教訓過村長的小兒子,那倒霉的男生不過叫她一聲男人婆,她就氣得踹對方一腳,瘦巴巴的男生撞斷了員骨,還掉了兩顆門牙,爸爸只好登門跟村長彎腰道歉賠了大筆醫藥費才總算了事。
爸爸寵嫻淑,即使她惹禍也捨不得打駕她;媽媽突然動不動就把她罵個臭頭,卻也拿她沒轍,全家人都只能暗自祈禱這莽撞的丫頭別再惹禍才好。如今看這景況……莊嫻雅擔心禍事又將發生了。
莊嫻雅勸阻著:「淑,別鬧了,聽話,快下來……」可話還沒講完呢,莊嫻淑已跳躍重重阻隔朝目標撲了過去……
「啊!」整齊劃一的驚叫聲像四部合唱,莊嫻淑叫得尤其慘烈。
男孩痛苦的「噢」一聲,成大字形躺在地上。
莊嫻淑閉著眼睛,皺著臉從他肩上抬起頭。
「你想……害死我啊?」他憋出一句。
「淑!你幹嘛啦?!」莊嫻雅奔向前幾步,氣嚷
「有……蛇。」她頭皮發麻,不曉得自己剛才哪來的勇氣。
「是青竹絲!」莊嫻雅的男伴抬頭發現了盤繞在樹上的青蛇,離男孩在樹上時的位置僅半公尺遠。
男孩仰躺著朝上看,忍痛的神情十分複雜。「你……為了救我……受傷了!」
莊嫻淑張開眼,摸摸額頭。喔哦,流血了!
「哪個男人會娶一個破相的的女人哪?」她嘀咕,媽媽肯定會這麼說。
卷髮底下,汩汩的血流經她神氣的眼睛、黑色的鼻子、傲氣的下巴…滴落他臉上。他頭昏目眩的擠出微笑,用僅剩的一點氣力安慰著她:「老天爺為證,你如果……毀容了,我就……娶……你……」說著眼臉一合,臉側向一旁。
他被壓死了!她嚇得白眼一翻,腦袋瓜無力的撞上他的頭。
「淑!」莊嫻雅蹲下去搖晃妹妹。
「別急,只是暈過去。」她的男伴察看了兩人的傷勢。
莊嫻雅瞪著地上交疊的兩人,嘴角緩緩上揚了。
媽媽總說二妹是他們莊家的突變種,她倒覺得二妹是奇葩呢,瞧,十四歲就有人求婚了。
「何必勞駕老天爺作證呢,我們兩個就是目擊證人嘛。」她笑嘻嘻的將一雙拖鞋放進風衣的口袋,再將一隻表套進莊嫻淑的手腕,拍拍手,宣佈:
「交換信物成功!」這個承諾要娶她妹妹的男生,可賴不掉嘍!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24 12:28:28
第一章
自從懂事以來,莊嫻淑就常聽媽媽這樣說:
「……當初媽媽在你們外公家當大小姐的時候,吻!住的是大房子、吃的是三珍海味耶,要不是被你•們阿爸給騙來這裡養豬、餵牛,我現在也不知到哪享福去嘍。嫻雅、嫻淑、嫻靜你們統統給媽媽聽好,以後一定要嫁個有錢人,幫媽媽爭回一口氣!」
姐姐十七歲開始,媽媽的「釣婿」計劃展開了積極的行動,她帶著她們三姐妹參加大小舞會。但是,媽媽總不忘凶凶的警告莊嫻淑:
「你呀你呀貪吃又多嘴,活像只蟑螂,丟臉喔!舞會上不准你靠近餐桌、不准你亂說話!你沒形象就算了,敢讓姐姐跟著丟臉,我就扒你的皮……」
要她陪襯姐姐也要給人一點報酬嘛。媽媽不知道舞會上的精緻點心是吸引她參加舞會的誘因嗎?既然不准吃,她可就失去配合度了,管誰要吊烏龜還是金龜的。莊嫻淑練就了一身逃竄躲藏的本領,就是不讓媽媽持著她去當壁花。
有天,她躲在樹上睡大覺醒來,忽抬眼看見一幕如詩如畫的景象了——
夕陽餘暉將草皮染上一片暈黃,一個看起來酷斃了的男生站在那兒凝望著他們家,他憂慮的眼眸就像小說裡的男主角。
他就是「雲羅山莊」的少主人,平常深居簡出,除了打理山莊的業務,還在大學裡念美術。莊嫻淑曾聽鎮上的三姑六婆說過這號人物,然而,就像「雲羅山莊」一樣,那個男孩和她的生活是毫無交集的。
「雲羅山莊」和「莊家農場」隔著一片大草皮遙遙對立。農場裡飼養著牛羊雞鴨鵝,還種了新鮮蔬菜,每年總會吸引成千上萬的人潮來此體驗鄉野生活;而
「雲羅山莊」是地方上新建的觀光飯店,它的消費群不是富商就是名流,對當地人而言,山莊不過是座冰雕建築,而充滿生命力的農場卻是小鎖上人人熟悉的樂園。
那年,莊嫻淑從樹上跌下來,昏迷了五天,醒來後,她打開窗子往天的那邊望去……原本矗立在那兒的美麗山莊竟變成一座廢墟!
以為和自己毫無關聯的山莊,在那一刻令她震撼不已得近乎心痛起來,怎麼會……
擅長說故事的妹妹等不及告訴她:
「二姐你知道嗎?是雲羅山莊的少主人背你回來的喔。大姐告訴爸爸媽媽他們正在戀愛啃,可是爸爸聽了搖頭又歎氣的,媽媽就說了一堆什麼他們不適合啊,如果他真的愛姐姐就應該知道自己不能給姐姐幸福的話。他好酷耶,媽媽噦嗦個沒完,他自己就走了,姐姐有追出去喔,可是一下子又紅著眼睛回來了。爸媽還說要小心姐姐私奔,可是那天晚上發生火災把什麼都燒光光了,連那個少主人也不見了,姐姐的愛情故事就這樣結束了。」
莊嫻淑像錯過一場精采的愛情大悲劇,捶胸頓足的跑去問爸爸深入情況。
爸爸告訴她,「雲羅山莊」的經營者是有名的黑道世家「雲海幫」,山莊的大火是黑道尋仇所釀成的,爸媽不讓姐姐跟他交往是為了姐姐的幸福著想。
報上寫著;有個年輕人在那場大火中喪生。「雲羅山莊」成為廢墟後,警方以事關重大刑案為由保密調查,幾年過去了,卻也不見調查出什麼。
鎮上傳出的八卦卻說,那個少主人在那晚被燒死了。
莊嫻淑想,老天爺真愛搗蛋耶,有情人全都成眷屬不好嗎?何必搞得人家嗚呼哀哉咧!
情傷過後的姐姐只告訴她,那個穿風衣的男孩是山莊的客人,他受傷後被家人送去了醫院,也許有一天會回來娶她喔。
「開什麼玩笑啊!」莊嫻淑嚷,那傢伙長得圓的扁的她都沒看清楚耶,救他一命算仁至義盡了,搞不好他摔成白癡智障殘廢了,她才不要嫁他呢。
十年轉眼就過去了。
三年前,莊家的大姐終於嫁給了富家子弟。
莊嫻淑每想到姐夫,總要吹鬍子瞪眼睛的嘀咕,那個喜歡拈花惹草的臭男人!她如果是姐姐,就狠狠的敲他一筆贍養費,早拍拍屁股走人了。
可惜呀,沒有如果這回事,所以姐姐繼續當她的大少奶奶,妹妹也打算結婚了,只有莊嫻淑,連跟白癡智障結婚都沒份。
妹夫是家境窮困的實習醫生。媽媽失望的哀聲連連,妹妹卻為了愛義無反顧:
「人家愛他嘛,他要出國留學,我也要去。」
那個妹夫不是「狂飆股」而是「績優股」嘛,媽媽幹嘛反對咧?莊嫻淑逃離了南部的暴風圈,出了機場,走在停車場想著。
從南部逃到了台北,莊嫻淑就怕一回家,那些八卦親友團過分關心的眼睛不放過她。
像這次回家,那些擅長八卦的親友聽說妹妹要嫁人了,不約而同的跑來長舌,有人就說啦:「哎呀,莊太太啊,你們家嫻雅當上了少奶奶,這下子嫻靜又要當醫生娘啦,了不起唷!」
媽媽一聽,暫忘了三女婿並非「金龜」的遺憾,得意的連尾推都翹起來了。
當八卦親友團不知道是健忘,還是故意的接著問:「就……剩下老二吧?」
媽媽的笑容瞬間凍結了,好面子的她又搬出了老套的說辭:
「我們老二啊……噴!都怪當年那個算命仙啦,說什麼我第二胎一定會生男的,我懷胎九月一心想著兒子……唉!難怪她生下來就像個小男生,要不是血型符合、醫院提出證明,我還懷疑抱錯小孩咧。」
雖然聽慣了這種說法,但還是覺得很受傷耶。莊
嫻淑想:人家天鵝媽媽都不嫌棄醜小鴨的,媽媽太不夠意思了。
三姑六婆瞄了瞄莊嫻淑,乾笑兩聲。這個身材干扁又不修邊幅的二小姐站在她姐姐和妹妹身邊真是礙眼啊!
莊媽媽早就擔心像怨婦的大女兒無法穩坐少奶奶寶座了,老三竟然又愛上了醫學院的窮學生,這老二雖然不具貴婦的先天條件,至少還是活會,條件普普通通,但韌性強,只要嫁個忠厚老實的有錢人,外表年紀都可以放寬標準。
這麼一想,莊媽媽積極的幫莊嫻淑安排起相親,並要大女兒助陣。
莊嫻淑當然不樂意聽從安排嘍。相親耶!亂沒希望的才需要相親吧,她條件再差也還年輕嘛。
但經過大姐一再勸說,莊嫻淑終究心動了,甚至浪漫天真的想——
也許,會遇上什麼新竹科學園區的主管先生喔!她不介意心愛的人很忙啊。
也可能,是難忘舊情人的癡心男子,她可以撫平他的傷痛喔。
或者是……充滿男子氣概的失意男人,她接受啊,因為王子也可能落難呀。
莊嫻淑很不實際的想,傻傻笑著,好像真有那麼一個長得還不錯的男人即將出現,並且愛上她,英勇的騎士會用他強壯的臂膀保護她的。
結果,一次、兩次……媽媽和姐姐聯手安排,從南台灣到北台灣,也許、可能、或者……統統沒發生。
她的愛情奇跡果然夠奇了,一次也沒有。
跟她相親的不是瘦皮猴,就是呆頭鵝,還有昨晚那個隔壁村來的黃金鼠,全身掛滿金飾,長得還抱歉過頭了!
就算是醜小鴨也可以配可愛的唐老鴇嘛,她不甘心的想。什麼財主地主全長得像豬頭,她寧可當老姑婆也不要當豬頭嫂!不要……
「不要!」
咦?她猛地停下腳步,瞪著正前方兩公尺的聲源。
「不要?!這時候才說不要拍,上哪去找人替他!」他邊走邊說。
一個自言自語的男人!莊嫻淑瞪著他,一定是神經病!神經病才會在公共場所自言自語,還說得跟真的一樣。
她緊張的東張西望,慘了!地下停車場只有她跟這個神經病。
她往後跨出一小步,正準備逃,男人眼睛一掃,盯住她,發現新大陸般的咧嘴:
「嘿!」他說:「對,叫他準備賠償。你不用過來了,直接去現場,我找到救星了,一會見。」
她懷裡抱著包包,骨碌碌的瞪著他。
「小姐……」他笑著朝她走近。
她忙退兩步,指著他的腳大叫:「你給我站住!站住喔!」
他像被點了穴,連嘴巴都來不及合上。
「我告訴你……你別亂來喔,傷害人是不對的……」她突然住嘴,覺得自己比他還神經,跟神經病講什麼廢話啊!
「呃……我是說……我很同情你,你……你能理解我的話吧?」她試著讓自己鎮定下來。
「你同情我?」他覺得莫名其妙。
她瞇起眼睛看他。奇怪了?他的眼神看起來很正常啊。但,瞧他凌亂的長髮和胡碴,髒兮兮的模樣,加上自言自語的怪異舉止,又覺得不對勁。
吻!是有「嘟囔」毛病的流浪漢啦!她想起昨晚的電視新聞,說什麼景氣不佳連高學歷的年輕人都加人流浪行列了,她氣得差點把電視砸了,這些塊頭像猩猩的男人竟然好吃懶做,夠氣人了,現在還跑來跟她裝瘋賣傻,想怎樣啊?
她胸膛一挺,既然不是神經病,就沒那麼可怕了。
「喂!流浪漢的本分是什麼你都不知道啊?」她凶嚷著。
「什麼?」他真是一頭霧水。
「還什麼咧!想當流浪漢就應該拿著紙板躲在地下道裡,要裝作很可憐啊,你連這種職業常識都沒有,怎麼混啊?」
他笑一下。「你搞錯了吧?我只想跟你交個朋友,方便的話……」
「流浪漢還學人家搭訕啊!」她不可思議的圓瞪眼。
「嗄?」他向前,非把話說清楚不可,什麼流浪漢啊!
他邁前一步,她跳開三步,距離永遠存在兩人之間。他不可思議的停下,這是搞什麼啊?
瞧她個頭小小的,散亂短髮下一雙銳氣滿滿的大眼,像個可愛的小男生,他本來覺得她該是樂於助人的,現在看來她才真是神經兮兮的。
「放心,我對你沒興趣。」他不禁訕笑,將立場表明清楚,她總能放下戒心了吧?
那就是要錢嘍?她瞪他一眼,夾腳從他身邊劃弧形繞開。
他轉身跟上去,直接說出目的:「我只想搭個便車,如果你方便的話……」
「不方便!」她想也不想的說,停在黑色的小印march旁邊,急抓住門把,突然——喀!像老頭的骨頭脫臼似的,喀一聲,車門成傾斜狀態。
他不可思議的跳開,這是什麼爛車!搞不好他坐上去就解體了,需要拿自己的生命冒險嗎?
噢!人家擺酷的時候你出什麼狀況啊!她跟車子抱怨著,背對著他,緊繃的臉忍不住一顫一顫的,半蹲著使出全身氣力扶正車門。幸好他只是個無賴,如果是個大帥哥,她乾脆鑽個地洞躲進去算了。
「咳,我幫你……」他才伸手,又聽見喀一聲,她利落的將車門安裝了回去,顯然是習慣了這種意外。
看她滿臉通紅,佯裝瀟灑的拍拍手上的灰塵,他突然有股冒險的衝動,憋住笑說:
「唉,讓我搭便車順便證明現代人尚有人情味吧?」
她爬上車,沒耐性的回他:
「什麼大便車啊?去廁所啦!」
「我趕時間。」他扳住車門。
她送他一對白眼。「無賴也要趕場哦?想換人潮多的地方繼續騷擾路人嗎?」
「你……」他有話要說。
她掏出一張鈔票,扳開他的手朝掌心重重一拍,猛地推他一把,自以為很帥的甩上門,沒想到車門沒有配合地「砰」一聲,而是……
「啊!」她悲慘大叫。
他臉上寫著「不關我的事喔」,看她皺著臉齜牙咧嘴,猛甩著被車門夾到的手指,他搖搖頭,她的笨拙實在令人歎為觀止。
痛死啦!都是那囉嗦的傢伙害的!她氣呼呼的想,煩利甩上門,隔窗狠狠瞪他一眼,發動車子。
「唉,你沒事吧?」他敲敲車窗。
沒事才怪!糗斃了!她希望一輩子都別再遇見他。
噗噗噗……車子抖了抖,像行動緩慢的老頭顛顛簸簸地倒退,緊接著還像鳥賊放個連環屁,噗地……
他瞪著那輛破車絕塵而去,一臉的圈圈叉叉。這女人到底是怎樣啊?
仇步揚坐在計程車的後座。
「什麼救星,根本是眼睛脫窗的蕃婆!」他沒好氣的說。
停頓一會兒,又說:「別提了,要不是行李弄丟,皮夾、車鑰匙都不翼而飛,還趕著去簽約,我何必冒生命危險坐她的破車啊。」
(他耳邊的聲音譏嘲著:「原來你不是萬人迷啊,大新聞喔,有人不買仇大少的帳!」)
他乾笑兩聲:「所以我說她眼睛脫窗,把我當成……」
「啊先生……」司機從照後鏡看看他。
「OK,五分鐘後到。」他問司機:「什麼事?」
「啊你^常常這樣哦?」十分謹慎的語氣。
「哪樣?」他有些煩,怎麼才離開台北半個月,這些同胞全變得難以溝通了?
「就是常常……常常這樣……跟我們平常人看不見的髒東西講話啊?這樣不好手氣,啊你……有沒有看醫生?」
「啊!」他猛捶一下椅墊。
司機脖子一縮,簡直像見鬼了。
「哈哈!」他摔然大笑。
「啊先生,先生,先生我前面讓你下車啦,你你……」司機緊張得發抖。
「看清楚。」他笑著扯掉耳機,從口袋掏出小巧的手機。
「喔!歹勢啦,我想說……」
「想說我是瘋子喔。」仇步揚忍不住好笑的學他的腔調。
他從照後鏡看見自己的亂髮,和一臉從沙漠帶回來的風塵,又低頭看看起了毛球的駝色上衣和破舊的牛仔褲,果然像個浪人。想起那個寧可損失一千塊讓他坐「大便車」也不給他搭便車的女人,他的轟然笑聲幾乎要震破車頂了。
司機搖了搖頭.還是懷疑載了一個瘋子。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24 12:29:02
第二章
莊嫻淑大學念的是「社福」,畢業大半年了,卻還在當義工。
因為她沒啥耐性,行事莽撞又少根筋,老師同學紛紛勸她不要急著學以致用,畢竟社會工作者須有足夠的智慧和耐心,目的是助人,可不是幫倒忙啊。
莊嫻淑想想也對,反正她不缺錢。於是,人家到醫院當實習醫生、實習護士,她卻當起了實習社工。
這天早上,護理站吵雜得像菜市場一樣。
「嫻淑……」護士甲扯住莊嫻淑的衣擺。
「幹嘛啦?」莊嫻淑甩開她。
「不要把事情鬧大吧?我覺得……」護士乙抽抽噎噎地說:「嗚鳴……好丟臉喔。」
「丟臉的是那個老色鬼!我就是要把事情鬧大,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亂來!」
「對,不能忍氣吞聲!」護士丙聲援莊嫻淑。
「聽到沒有?我們給他好看……」
「咳!」突來的一聲。
莊嫻淑頓丁一下,背對走道的她看見眾人的怪異表情,不禁怪叫:「這樣啦?管他是主任還是院長親戚,這筆帳我跟他算定了……」
「咳!」
欠揍!是誰咳個不停?她翻出白眼回頭,聽見眾人整齊的聲音:「主任好!」
那個愛騷擾護士的精神科主任兼副院長吳萬通噁心兮兮的笑說:「上班時間擠在這兒幹嘛?小心我打你們的小屁股喔。」
莊嫻淑跳了過去,一副要請他吃黑輪的模樣,「老先生,你要不要撤泡尿照照自己啊?滿臉橫肉、一身肥油的,不修身養性就算了,還吃人家豆腐。」
護士丙連忙擋到莊嫻淑面前,一臉諂媚的說:
「副院長,您不要聽她胡說,我們都很敬重您呢。」
莊嫻淑推開她的頭,「你是被豬附身啊?!敬重他……」
圍觀的人驟增。社工部的劉組長擠過人群,探頭一看,驚訝地:「副院長!」
莊嫻淑轉頭一看,抓著他嚷:「組長,這個敗類吃護士的豆腐,不用跟他太客氣啦,我們請大家來評評 理,這種人是不是乾脆回家吃自己算了。」
「你你……莊嫻淑!」劉組長嚇得冒出一頭冷汗。
「你口無遮攔的胡說什麼啁?!」
吳萬通精爍的眼掃向頭髮半禿的瘦高男人。
「劉主任,她是你的下屬?」
「是……不!不是的,她是義工,年輕人不懂事......」
「你看著辦吧。」吳萬通下巴仰高,雙手背在身後,擺明了位高權重的姿態。
「看……看著辦?」劉組長為難了。莊嫻淑在醫院當義工不是一兩天的事,她雖然躁動,但大家都喜歡她,他本來打算下個月讓她成為正式職員的,現在卻要他當壞人。
「怎麼?還要我教你嗎?」吳萬通緩慢拖長的語氣說。
「不!」劉組長猝然對莊嫻淑瞪眼,「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了,我們副院長德高望重,誰相信你的鬼話?!快!快道歉!」
莊嫻淑吐吐舌頭,「德高望重!他得愛滋病比較快啦,摸了人家張護士的胸部、李護士的臀部,還有......」
「受害人都不追究了,你鬧什麼啊!」組長在她耳邊咬牙。
「我路見不平啊!」她大聲說。
「快跟副院長道歉!」畢竟社工部是醫院附屬的小部門,他總不能為了這個不懂事的丫頭丟了自己的飯碗吧。
「我為什麼要道歉啊?她們全都是證人耶。」莊嫻淑回頭,一群護士跟著垂下了腦袋。
「喂!你們太不講義氣了!」她嚷。
「是你搞錯了。」有人急忙說。
「我……什麼都不知道喔。」有人心虛的說。
「副院長怎麼會做那種事呢?一定有人存心陷害。」有人很欠扁的說。
「沒錯,你一個人惹的麻煩,不關我們的事。」也有人乾脆撇清。
「莊嫻淑,快跟主任道歉!否則……否則你明天不用來了。」劉主任如此說。
「喂!我是義工耶,你總不能開除我吧?」
「我們醫院不需要你這種惹是生非的義工。」
她簡直要氣炸了,衝著那群白衣天使叫:「你們這些作賤自己的笨女人!」扭頭又氣呼呼的瞪著吳萬通,
「你這個仗勢欺人的大變態!」
「你再誣蔑本人,我要叫警衛了」吳萬通警告。
「誣蔑你?我還污染我的嘴咧!」她氣沖沖推開人群,懶得多費唇舌,走人!
※ ※ ※ ※ ※ ※
「莊小姐……」
莊嫻淑聽見尾隨的呼喊,停下腳步,沒好氣的回頭,以為是哪個良心發現的護土呢。
「怎樣?想跟我道歉哦?告訴你來不及……咦?」
穿著一身利落套裝的年輕女子笑著遞出名片,「你好。」
莊嫻淑歪著腦袋瞪著名片,「徐若?AE?廣告公司哦?」
※ ※ ※ ※ ※ ※
「MyGood!」仇步揚聽徐若說完醫院的事,往舒適的皮椅一仰,哈哈大笑起來。
「勇氣可嘉吧?」徐若說。
她坐在他對面翻看企劃書。這個增肥藥品原本屬意某知名紅星當廣告代言人,約都簽了,女星竟然說不拍就不拍,廠商一句不管,堅持時間到就是要看到成品。現在全公司都為了這個ca鵑頭疼,上哪去找個瘦得需要增肥的女人來試用產品,還願意一個月增重二十磅的?
「找她拍廣告,行不行啊?」仇步楊懷疑的揚起眉毛。雖然他對那個沒大腦的義工十分好奇,卻也不願拿工作當賭注。
「羅亞的意思。」徐若說。
羅亞是廣告公司的攝影大師,半年前才從日本分公司調派過來。
如果無法如期拍出成品,「眾捷」廣告公司將依合約賠償!」商一億。剩四十天就是最後期限了,但願那個莊嫻淑是他們的救星。徐若想。
「你們今天到醫院拍公益廣告?」仇步揚突然想到。
「嗯。」
「那個副院長姓……」他想了想,「姓吳?」
「你認識嗎?」
他臉色一沉,問道:「我像色狼?」
「色狼才能彼此認識嗎?」徐若斜睨他,好笑。
仇步揚咧嘴,一副有理說不清的無奈,驀然想起了停車場將他當成無賴的女人。
※ ※ ※ ※ ※ ※
夜裡。
莊嫻淑走在人行道上,左手持著一包滷味,右手抓著一隻雞翅邊走邊啃。
當義工都會被炒魷魚!她可是挺身替人出頭耶,不過呀,她可不後悔。
有人找她拍廣告呢,這就叫「塞翁失馬焉如非福」嘍!她愉快的想著,瞥見地上的鋁罐,揚腳就踢去,視線追隨罐子「鏗鏗鏘鏘」的聲音……
那頭,一隻腳猝然踩住它!
她嘴裡銜著雞翅,瞄一眼黑暗中的身影,心裡暗叫「完了」!想也沒想的就使出逃竄本領一溜煙鑽進巷子裡。
哪個沒公德心的傢伙亂丟垃圾,引入犯罪嘛,被冠上有損市容的罪名很丟臉耶。她抱怨著,衝進鏤花的鐵柵門內,再回頭小心張望,沒人!
呵呵!她僥倖笑了,大搖大擺的穿過中庭,走進大廈,順手將手上的袋子丟進垃圾桶,推開安全門,往上走。
一樓、二樓……到了四樓,突然驚覺異樣,有人跟在她後面!
這棟高級住宅裡的富貴人家,有人和她一樣精力旺盛到喜歡跟自己的腿過不去的?根據經驗告訴她——並沒有!
她的腦子閃過吳萬通的噁心嘴臉,直覺就想:難道是神出鬼沒的色狼?
加速跑上了八樓,她氣喘吁吁的掏出鑰匙,恨不得將粗心的管理員痛扁一頓。
她開門甩掉背包,拉來雨傘,躲在門板後備戰。
腳步聲越來越近,可惡的色狼來了。
「色魔!你死定了!」她衝了出去,拿雨傘當柴刀劈去。
「唉?!」男人嚇了一跳,機警地側身躲過攻擊。
戰勝關鍵就在此刻!她心想,緊握傘柄,以劍姿二次出擊——
「啊!你受死吧!」
「喂喂?!我」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一手擒住傘骨。
不能拖延!她又想,緊接著發動下半身攻擊。
「呀!看我的厲害!」
看她笨拙的短腿踢過來,他索性鬆手落個輕鬆。
「哇哇哇……」她瞠眼大叫,隨後一聲——撞牆!
「噢!媽,好痛喔……」她齜牙咧嘴,揉揉後腦勺,眼睛朝他一瞪,嘀咕著:「卑鄙傢伙,要放手幹嘛不通知一聲啊。」
他歎為觀止,好笑。
「原來你是驚人的聲勢,唬人的架勢啊!」
她背脊一挺,正眼瞧去,耀眼的嫩黃身影!
她倏地驚呼:「嘔!你就是踩罐子的人嘛!說!你幹嘛跟蹤我?」
「你搞錯了吧?我無意跟蹤你,至於什麼罐子......」
她心虛的打斷他:「我告訴你喔,那罐子不是我丟的,我不過是腳癢踢了它一下下,如果要算,你也有踩到它,你也要負責!」她說的是罰款。
「你就是剛才踢罐子的人?我要負什麼責?你以為你在施繡球嗎?」他好笑的想,最近怎麼老是遇上這種莫名其妙的人?
「娶你的大頭啦!」這聲音好熟喔!她瞇起眼睛仔細瞧他,突然大叫,伸出食指指著他! 「你!你!你!就是你!」
又怎麼了?」他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總之是有理 講不通,看著辦吧。
「你是神經病!」
「嘎?」他真是受夠了,這個又打人又罵人的女人 真是不可理諭!
「不是!你是假借搭便車之名行搭訕之實的要錢無 賴。說!你這次又想幹嘛?」她雙手叉腰,下巴一抬,凶巴巴的嚷。
他狐疑的打量她,壓縮精密的記憶檔飛快的刷動:
這女的氣勢驚人、言詞突兀,穿著嘛……一個糟字了得!嘿,想起來了。
「嘿!」他驚訝的跨前。「我們真有緣。」
「不准動!」她防備的,扯開嗓門警告:「你敢越雷池一步我就讓你絕子絕孫!」
太嚴重了吧?絕子絕孫!他兩手一攤,狀似投降的說:
「我是你的新鄰居。」
「不會吧?!」如果他是她的鄰居,她就無法湮滅糗事了。
「我是合法的住戶,不是你瞎眼認定的無賴或色魔。我們乾脆把彼此看個清楚吧,別又製造誤會了。」
他和悅的說。
「誰跟你誤會啊,算我倒霉啦。」她死不認錯,轉身要走。
「唉!」他一個箭步向前。
「這層樓只有我們兩戶,你沒有道理拒絕我的友善,我們應該『手腕相助』吧?」他晃動拳頭,熱情的開著玩笑。
她看看他,嫩黃夾克、米白長褲,比起停車場的邋遢樣真是判若兩人!如果承認他俊爽驚人,那她就自認瞎了眼嘍?
「你可以更親切一點。」他友善的提醒。
她鼻子一哼,心想:今天是倒霉的日子,本小姐不爽,管你變裝術多高明,偏要說你無賴加痞子,照舊討厭!
他難得見到女人的壞臉色,露出微笑,採取魅力攻勢:「我叫仇步揚……」
「你再噦嗦我就一腳踹死你!我管你叫什麼,我管你住哪,我管你家屁事啊,別惹我!」她轉身開門。
他眼神一喑,不講情理的鄰居將嚴重影響居家品質!
「順便告訴你一件事。」她一腳跨進門內,聲勢緩了些。
「有何賜教?」他向前,很懷疑她會突然友好。
「是『守望相助』!你真的很白癡耶。」她說著,砰一聲甩上了門。
愕!他在門前煞車,屏住氣息,俊挺的鼻子還在,但……熊熊的火焰在合黑的眸裡加速蔓延。她跟他結仇啊?
※ ※ ※ ※ ※ ※
莊嫻淑背靠著門板,忍不住咯咯笑起來。罵人真痛快。
反正都是雄性動物惹她不爽,罵誰出氣都一樣啦。她任性的想。
叮咚!門焊突然響了。
她愣了一下,那傢伙還敢惹她?
她斂起笑容,開門。
門外站著氣質高雅的少婦。
「姐姐!」
「什麼表情啊?」莊嫻雅微笑捏捏她的臉頰,進門。
莊嫻淑把腦袋探出去看了看,空蕩蕩的走廊,不見那傢伙的影子,竟然有點小失望。
「看什麼呢?」溫柔的聲音問道。
莊嫻淑心虛的吐吐舌頭,難道她希望他來惹她?
「沒有,我看姐夫怎麼沒跟你來。」
「他?」她的丈夫現在不知躺在哪個溫柔鄉呢。
「這麼晚了,他放任美麗的老婆出來引入犯罪,有點說不過去喔。」她懷疑的瞅著姐姐。
「他出差去了。」莊嫻雅坐上沙發,對於丈夫的桃色情事早學會了自欺欺人。
「又出差?」莊嫻淑往她身邊一擠。
「我想幫你整理房子,今天找你一天都找不著,才 現在過來。」姐姐解釋。
「赫!嚴家的大少奶奶想當我的台傭呀?」她一臉大驚小怪。
「媽媽要我來的。」莊嫻雅將紙袋擱在妹妹膝上,打算先給她一點驚喜,再送她一顆炸彈。
「咦?保養品、雞精,還有……」她把頭探進大袋子裡,倏然驚叫著:「哇塞!性感小褲褲!你都穿這個哦?」
莊嫻雅淡然一笑。這些東西是丈夫送的,他的女人各有一份,蒙古代的殯妃受皇帝封賞一樣,她或許該覺得安慰,她這個正宮娘娘並沒有受到冷落。
「不穿?那幹嘛買咧?」莊嫻淑持著薄如蟬翼的紅色內衣研究著。「嘖嘖!布料這麼省,一定是倒店貨……」旋即看見標價嚷叫:「哇哇!這麼貴喔!」
莊嫻雅笑著搖頭,她的二妹總像個不解風情的小孩。
「你不喜歡,那我拿去送別人好了。」莊嫻雅作勢搶袋子。
「不要啦!」莊嫻淑死不放手,厚臉皮的說:「我勉為其難照單至收,下次帶幾包衛生紙過來,我家衛生紙用得凶耶。呵,伸手牌嘛能省則省嘍。」
「你唷。」莊嫻雅揉揉她的亂髮。
東西到手了,她也就失去興趣了,抱起桌上的乖乖桶說: 「媽媽要你來幹嘛?我先說喔,別叫我相親 了,我沒興趣。」
「那你還要爸媽養你多久呢?」莊嫻雅慧黠的眼眨了眨,使出激將法。
「誰要他們養啊?我自己養自己。」她挺起胸膛,說得好神氣。
「嗯,有骨氣。要不要先搬家呢?」
「幹嘛搬家?」她背一駝,希望媽媽不要因為她一時口快凍結她的零用錢,她養不起自己啊。
「媽媽要我幫你整理行李,她說這房子要讓出去,所以……」
「這間房子是我考上大學搬來台北的時候,爸爸特別為我買的耶,怎麼可能讓出去啊?」她緊張了,有種不好的預感。
「聽我說完。」莊嫻雅細聲細氣的說:「你那輛破車還有貸款沒付吧?媽媽說了,你要自己想辦法喔,家裡不會再資助你了。」
「爸爸答應我明天匯錢讓我把貸款繳清。」她得意一笑!媽媽跟她過不去,爸爸卻最疼她。
「爸爸歸媽媽管,你不知道嗎?媽媽說,咱們家二小姐淡薄名利,沒工作無所謂,嫁不掉也不擔心,反正你太有勇氣了,我們應該支持你,如你所願的讓你盡情享受無人援助的生活。」莊嫻雅還是好脾氣的說。
「什麼鬼話嘛!想逼我相親就直說嘛。」媽媽確實是家裡的慈禧太后,這下別指望爸爸援助了。
「那就聽媽媽的話吧。」莊嫻雅期待一個令媽媽滿意的答案。
她頑抗的細胞被刺激了,像小孩子一樣嘟嚷:「我不要!我寧可當無殼蝸牛,也不去當豬頭嫂!」
任務失敗!莊嫻雄無奈的笑了笑。媽媽說年底前要把莊嫻淑嫁掉,她怎麼沒想到他們家的老二向來拗,想逼她就範根本不可能嘛。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24 12:29:19
第三章
翌日。
莊嫻淑來到了「眾捷」廣告公司。
「請您稍等一下,Wilson開完會馬上過來。」負責接待她的年輕人溫和的說。
她杵在偌大的辦公室中央,看著男人出去,心想:傳聞中的廣告人不是反抗傳統教條的嗎?這裡的人怎麼像溫馴的小狗狗,這個Wilson說不定像個老頭一樣難搞呢。
她環顧著灰白新穎的室內設計,突然被水晶茶几上的服飾目錄吸引了。
封面上造型獨特的人很眼熟耶!她抄起目錄,靈光一閃,這就是她家隔壁的傢伙嘛!叫什麼「不揚」的。
她撇嘴想,管他是模特兒,還是摩托車,死皮賴股糾纏.路人就是無賴,她可不打算對他改觀。
一雙神氣活現的眼睛盯著照片上的燦然黑瞳,她的嘴角不自覺的微微上揚,突然聽見背後的人笑道:
「與其看照片,不如回頭看看本人吧。」
她反射旋身,腦袋來不急運轉的發出震破屋頂的驚叫:「哇!」手上的目錄像燙手的炸彈被丟了出去。
她?仇步揚不禁訝異,手臂一揚,剛好接住她的「炸彈」。
她想到「司馬爺爺」的口頭禪:好恐怖!怎麼……照片上的人會現身在眼前!就算台灣版的貞子上演了,她也不是劇中人啊。
太巧了吧!他率性地將雜誌往後一拋,瀟灑走向前,一臉惡作劇的笑容:「哎,拋繡球也沒這麼準吧?」
鬼才不像他這麼討厭哩!她揮揮手,不耐煩的:
「我總算知道什麼叫陰魂不散了。快叫你的主子現身,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了。」
「孤魂野鬼何來的主子?」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連當個義工都會被趕出來,呵!他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她眼睛上下的瞄他,「你不是Wilson手下的小狗嗎?」
「狗?!」他驚訝。
他一身咖啡色毛衣搭。KHAKI褲,她奇怪著,自己怎麼會把他當成流浪漢呢?他英挺爽朗的氣質,是陽光男孩和年輕新貴的綜合體哩。可惜呀,他擋過她的路、礙了她的眼,現在還耗她的時間,要她拉下臉來跟他友好可不容易了。
「你在停車場說我是無賴,在樓梯間把我當成色狼,現在……呵,到我辦公室來罵我是狗。唉,換我來發表個人對你的評價了吧?」他緊盯著她,如果他們三番兩次的巧遇叫緣份,他可有興趣好好認識她這個「有緣人」了。
她扭開頭,一副不屑聽他廢話的模樣。
「停車場那次,你就像只愛教訓人的老母雞。」他揶揄的語氣存心刺激她。
她想像自己插著火雞羽毛咯咯叫的畫面……不會吧?!
「還有回家那次,喝!你就像個慣用暴力的『莽婦』,沒想到還有這次……」
「你夠嘍!」她雙手叉腰,有種打爛他牙齒的衝動。
他眼眸一瞇,饒富興味的瞅她,繼續又說:「現在像隻母老虎了!」
「快點叫……」她咬牙,死傢伙,要不是為了工作,她肯定讓他好看。
「叫我『主子』快現身??她未免太好惹了吧?三兩句話就能讓她不耐煩成這樣。
「沒錯,叫老頭快出來啦!一個主管竟然沒時間觀念,搞什麼鬼啊?」
「老頭?!」
她忙不迭的摀住嘴巴,不行!她不想失去工作機會,回家受媽媽擺佈嫁豬頭。
「你耳朵有問題啊?什麼斧頭啊!」她握起拳頭在他眼前晃晃,壓低聲音警告:「你敢在Wilson面前亂講話,小心我打爛你的鳥窩頭!」
「放心,你不希望我說的他絕對會知道。」他拖長語氣笑說。
「你欠扁!」她忍無可忍,眉眼皺成一團,衝動的揮拳過去,啪!
痛!她齜牙又咧嘴,早知道就不出賣自己的拳頭,下次記得拿鐵捶,不過……哼哼,這下可讓他變成賤狗了,看他還敢不敢嘴賤。
她張開眼睛一看,耶?
他一掌掣住她的拳頭,火了:「你真的當我是白癡嗎?」
「放手!」她一臉逞強,其實心想:死豬頭,你想 捏碎我的拳頭嗎?很痛耶!
「你先道歉。」除了驚人和打人,她難道毫無道理可言?
「我為什麼要道歉?」
「一個不會在行為舉止上尊重別人的人至少該學會道歉!」他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雞婆的想管教一個人。
「我就是不道歉,怎樣?」她挑釁的仰起下巴。
「那我不得不教教你如何尊重人了!」他鐵青著臉,加重手勁。
兩個人互瞪著,誰也不肯先讓步,直到……她眼眶泛紅,還蒙上了一層薄霧。
他猝然鬆手,火氣頓消,竟有些心慌起來——
「唉!你別哭喔!」他並非沒風度,而是她太不懂得尊重人了,才導致他失控。
她眨眨眼,將拳頭減進掌心裡,氣焰不減的嚷:
「誰說我要哭?!我是瞪你瞪到眼睛痛啦!你少假惺惺了,有種下次單挑,我要揍死你、踹死你,讓你哭著跪地求饒!」
他錯愕兩秒,她簡直像個小孩子!和她計較不就顯得他幼稚了?一種不得不管,卻又拿她沒轍的無奈從此在他心頭萌生。
他就近往單人沙發坐下,伸長腿,「你還想得到這分工作?」
「廢話!」她跟著一屁股坐下,和他面對面。
他抑不住好笑的心情,衝動、沒耐性、不服輸、自以為是……她的缺點真不少!
「看我們是鄰居的份上,我可以幫你說兩句好話喔。」他佯裝爛好人。
「你?」她斜睨他,「你不要搗蛋就謝天謝地了。」
「我是Wilson身邊的『紅狗』喔。」他眉鋒一挑,提醒她別再小看人了。
她愣了一下!認真的問:「有『紅豬』沒紅狗吧?」
「皇帝身邊有紅人、小人、下人,Wilson身邊也有紅狗、小狗、下狗……」他有意逗她。
「哼!誰理你啊。」
他輕歎,一副迫於人情的無奈說:「這樣吧,我剛好缺個私人助理,我就冒險一次,讓你來擔任這個重要職務,別說Wilson我沒買你喔。」
「說得跟真的一樣,鬼才相信你是……」她猛然打住,他剛才說這是他的辦公室,那……
「不會吧?」她困難的嚥口水。
「今天就開始上班吧。」他笑睨她。
滿是書香的大賣場靜悄悄的。
「你幹嘛?」仇步揚突然站到她身邊,視線下垂盯著她的手。
「哇!」她嚇一跳,手一鬆,喀一聲!
兩人同時瞪著地板,一張VCD躺在那。
「呃!」她頓時血沖腦門,滿臉通紅,恨不得鑽個洞躲進去。
仇步揚瞥她一眼,語氣竟像個寬容的長輩:
「撿起來,想看就買吧。」
「我……」她瞪大眼睛,連忙搖頭又搖手,「我不想看,不想看!」
他眼裡閃著笑意。她的臉紅是因為羞赧嗎!他以為她缺乏動情因子呢,這至少證明了她是個正常的成年女人。
「摔壞了不買不行。」這也能臉紅心虛成這樣!他深覺有趣。
噢!她懊惱的蹲下去,撿起那張以裸女當封面的VCD。站起來看他轉身走開,她忙追上去解釋:
「我沒有想看啦,真的……」
他在「科技類」的書櫃前停下,將手上的三本厚書遞到她面前。
根本不聽人解釋嘛!她嘟嘴接下他的書,滿不情願的想:好了,又變成書僮了。
他抽出一本書專注的看起來。
莊嫻淑俏眼看看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那片限制級的VCD夾在兩本書中間。呵呵!就讓他去付賬吧。
把手上的重書放在陳列櫃上,她兩隻腳開始不安分的動來動去,最後索性身體往他身上一靠,雙手環抱在胸前,一副深思表情盯著前方的書籍,其實心裡只是想著:唉,他不打算請人吃飯嘛,如意算盤打錯啦。
他挺直站立,對突然靠過來的軟體怪物,他不驚不動的別過去一眼,然後繼續看他的書。
過了五分鐘,她終於忍受不住無聊,伸長手在隔壁的櫃子上隨便抽出一本書,有了前車之鑒,她還刻意的看看書類,心想:「世界名著」總不會有不該看的吧。
她把書頁翻得颯颯響,腦子裡根本容不下任何文字,還是亂現實的想:雖然有他當靠山,但腳還是會酸耶,如果先填飽肚子,她是很樂意陪他摸魚啦。
「要買?」他問。
她抬頭,發現他合上書本,看著她手上的書詢問。
她愣了一下,旋即大聲說:
「買!買啊!」別瞧不起人了,她也是很有學問的。
「你喜歡這本書!」他接過她手上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挑高眉問。
「當然啦!」她一副熱愛文學的模樣,有點驕傲的好笑。
真搞不懂她腦袋裡裝了什麼!他嘴角一扯,似笑非笑地將幾本書堆疊在一起,逕自轉身向收銀台走去。
「哎唷!」她連忙站穩,瞪著他的背影嘀咕。幹嘛呀?他的眼神分明在嘲笑她嘛。
※ ※ ※ ※ ※ ※
停車場。
仇步揚側頭看看莊嫻淑凍得紅通通的鼻頭。
「我約了客戶,你先回去。明天九點到公司。」他說。
「喔。」她點點頭,和他錯身。
「去哪?」他猝然扣住她的手腕。
她側頭,懶懶的:「你不是叫我回去嗎?」
「回去之前要說什麼?」連再見都不說!
「說什麼?」她兩眼無力的垂著,像一隻快口吐白沫的病貓。
「怎麼?」他舉高手背摸摸她的額頭,「你生病了嗎?」
她陡然一驚,脖子一縮,眼珠往上吊,緊張的想躲開他的觸碰,好像、好像被電到了耶!那種電流不會讓人腦袋開花、一臉烏黑,但全身麻酥酥的,無法思考,還隨時會支撐不住倒到對方身上去。怎麼回事啊?
他盯著她的怪表情,「你到底怎麼了?」
「我…肚子餓。」她咽嚥口水,心想:一定是肚子太餓了;才會感覺異常,他不可能有特異功能啊,如果她問他身上的電流是幾伏特的,他笑她神經就算了,搞不好連工作都沒嘍。
「肚子餓?「他低下頭,耐著性子尋找她的眼神。
她點點頭,突然誇張的張大嘴巴:「啊……哈啾!」
他躲避不及,就這麼被她噴了一臉口水。好笑的她吸吸鼻子,拉住她手腕的手往下移動,一隻大手包覆了她冰涼的小手。
她揉揉鼻子。
「肚子餓幹嘛不早說?」他沒好氣的,覺得她真是怪得可愛。
「你都不餓,我說餓了就輸了。」她嘟噥。
他忍不住好笑,她想證明自己的意志力也沒必要拿自己的腸胃過不去吧。
「現在想吃什麼?我們一起去。」他大方的說。
「吃飯?」她眼睛一亮,低頭一看,突然嚷:
「喂!你抓著我幹嘛啊?放!放啦!」原來導電體在這裡。
她緊張什麼啊?他笑容汜濫,看看她身上的白色薄呢毛衣和寬大的吊帶褲:
「小姐,棉不知道今天只有十度嗎?穿這麼少想生病博取同情、上演苦肉計嗎?」
「誰要你的同情啊!快放手啦,要吃飯快走啊!」說到吃,她的精神全回來了。
他舉高手連同她的,故意逗她:
「哎,我的溫暖沒讓你感到窩心嗎?」
他的手真的好溫暖喔!但是,她翻翻白眼,違背。心意的說:
「什麼豬心雞心的,我只覺得嚶心啦。」
他笑了笑,放開她,拿起胳膊上的大衣披上她的肩頭。
「唉唉唉,幹嘛啦?」她連忙閃躲。
「披著。」他板起臉,不容反對的替她拉高衣領。
他不也只是一件單薄毛衣?她不安的拉拉前襟,「你……你幹嘛這樣啊?」
他揚起下巴,學她的傲慢和孩子氣。
「別太感動,我只是不想你生病給我惹麻煩。」
她噘噘嘴,臉埋進他的衣領裡,聞到一股獨特的男性氣息。
驀地,她臉頰一陣躁熱,抑不住傻笑想:偶像劇都是這樣演的啊,風度翩翮的溫柔男生脫下外套披在女生身上,好浪漫喔!
他瞅著她低垂的腦袋瓜,驚訝的想:她發什麼癡?這個衝動派也有嬌憨的一面,瞧她的模樣還真可愛。
她抬頭,發現他凝視著自己,附身的浪漫精靈突然嚇跑了,她怕他看穿自己的胡思亂想,連忙拉開車門。
「喂,快點啊!」她喊他。
他驚醒,天哪!他中邪啦?竟然看她看得出神。
她愉快的繫好安全帶,轉頭對發動車子的他說:
「把蓋子蓋上嘛,天氣很冷耶。」
「蓋子?」他一愣。
她偏頭,自言自語似的:「可是,蓋上車蓋子會很像taxi耶。」想了想,笑著大聲對他說:「路上有人招手就裝沒看見好了。司機先生,快開車吧。」
他緩緩的側頭,不可置信的瞪著她。
MyGood!他這輛價值百萬、高貴拉風、黃色流線型的限輛敞篷車,在她眼中是——
沒蓋蓋子的taxi曲!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24 12:29:51
第四章
深夜。
仇步揚哼著歌拾級而上;到八樓時,他驀然發現階梯上的身影,愣了一下,旋即好心情的揚聲:
「莊嫻淑,你在幹嘛?無家可歸嗎?」下午帶她去吃麥當勞,她還開心滿足的像個小孩,現在又怎麼了?毛病真多耶!
她抬起臉,懶懶的問: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他就不能早點回來嗎?害她等了他五個小時耶。
「凌晨一點四十七分。」他看看腕表,覺得好笑,
「你特地坐在這裡等我回來想問我幾點?你家的鍾壞了嗎?」他瞥見她身後的兩隻大皮箱、棉被枕頭、還有鍋碗瓢盤,更加覺得奇怪。
「你要搬家嗎?挑凌晨搬家很詭異喔。」
幸災樂禍的傢伙!她瞪他一眼,氣惱的想:媽媽竟然讓房屋中介把她掃地出門!要人搬家也要給時間嘛,太狠了!
不理人?算嘍,雖然他莫名其妙的很想惹她,但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啊。他踏上梯頂,悠哉、不失善解人意的說:
「心情不好,需要獨處是吧?」
她雙手托著下巴想:他會不會主動收留她呢?那就省得她開口了。
「不打擾嘍,晚安。」他說。
她倏然跳起來,拖著笨重的皮箱跟上他。
他聞聲,狐疑地回過頭,意外地對上一雙哀怨的眼眸。
「我……我被……房東趕出來了。」她噘嘴道。
「所以呢?」他揚起眉毛,習慣了她的衝動可笑、莽撞攻擊,她這小可憐角色太沒說服力啦。
「你收留我。」她吃定他似的。
他笑著將鑰匙甩得叮噹響,等著她自爆所有需要,再決定應對。
「你說的嘛,要『手腕相助』啊。」她咕噥,詭計多端的想著:哼哼,不信他狠得下心拒絕一個無家可歸的弱女子。
「哦?我說過?」他一臉茫然。
她猛點頭。
「哈,我想起來了!我記得,有人警告我少惹她喔,嗯……誰啊?你不介意幫我想想吧?是誰將厭惡鄰居的態度表露無遺的?」他斜睨她。
「你……你不會是一個心眼多、氣度小的男人吧?」她嘴角抽搐。
「大概是喔。哎,重點是我對『流浪動物』沒興趣。」他慢條斯理的說。
「有惻隱之心的人不會見死不救的!」她急嚷。
「偏偏我沒什麼惻隱之心。我只知道風水輪流轉。」他掏出皮夾,拉起她的手塞給她五張千元大鈔,訕笑著:「你不至於會死吧?省一點拿著紙板去睡地下道吧,這些錢給你應急。」在她張大嘴巴要抗議時,他又接著說:「唉,不用感謝我了,我是證明冷漠社會尚有人情味的最佳典範喔。」
她眼睛露出凶光,牙齒咬得喀喀響。
他誇張的打個呵欠,心裡有一群打擊樂隊在那喧 騰鼓噪。太好玩了!表面卻佯裝不甚關心的瞥她一眼, 瀟灑轉身開門。
「晚安嘍。」
「喂,我……」她驚訝的張嘴,無法置信的結果在下一秒發生了,砰一聲,他甩上了門,而她就這麼被關在門外。
※ ※ ※ ※ ※ ※
仇步揚從浴室出來,拿著浴巾擦拭頭髮。
他故意放慢動作進行每件事,心裡卻十分急。看了看壁鐘,忙隱去唇邊的笑意,從從容容的開了門,然後緩緩的跨出去一步。
莊嫻淑繃著一張小臉,背靠著牆坐在皮箱上。
「你還不走?」他早料到了,她就是這種不達目的絕不鬆手的人。
「別理我!」她下巴仰得高高的,像賭氣。
他提起她腳邊的皮箱,轉身,刻意用平淡而無奈的語氣說:
「進來吧。」
她穩若一座山,動也不動,心卻在飛轉,咯咯……大獲全勝嘍!只要再堅持一下下。
「我叫你進來。你想睡樓梯間嗎?」他回頭,咦?
她一溜煙從他背後竄進屋裡,隨即大咧咧的揚聲:
「快把我的家當搬進來吧,要輕一點喔,裡頭有很多寶貝呢。」
他瞪著她猶如七十二變的戲法,她是孫悟空啊?他不忍心讓她受凍才提早給她開門的,她竟然跟他「莊笑為」!
她大搖大擺的參觀起他家,淡然優雅的客廳搭配著前衛的傢俱;寬敞的臥房感覺十分舒適;還有一間極具創意的個人工作室。
她繞回到開放式設計的餐廳和廚房,故意找碴的說:
「房子和男人一樣,要有安全感和舒適感,你們這些搞創意的就是喜歡把房子搞得像怪物一樣……」
他甩上門,兩大步過去揪住她的衣領。
「喂喂喂!」她哇哇叫著,被丟到沙發上。
「說吧!你的房子出了什麼問題?」他交插雙臂審問。
她噘噘噘嘴:「繳不出房租啊,老闆摳辟,一萬五叫人家怎麼生存嘛。」
他不可思議的看她耍賴。「當你老闆太倒霉了吧?!」
她跳起來。「人本來就應該互相幫忙的嘛,何況我們是鄰居,你還是我的老闆耶,你怎麼可以在我落難的時候說風涼話咧!」
「這麼義正辭嚴你都不覺得心虛,我很懷念你是非不分的踐樣喔。」他眉一挑,笑了。
「心胸狹窄!」她伸手進口袋裡掏了掏,把幾張鈔票丟到茶几上。「喏,你欠我一千塊,其餘四千還你,我不佔人便宜的。」
他聳聳肩,轉身,心裡得意的想:這可是有經驗的應對——對付她的喋喋不休,就是把精力留給自己,甭理她。
「喂,就這樣哦?那我睡哪間房間?」她在他背後問。
「你睡沙發,棉被自備。」他的笑臉藏在她的視線外。
「你這哪是待客之道啊?」她嚷。
「抱歉,不讓別人上我的床是我的壞習慣,加上不歡迎不速之客人侵本人的工作室,你只好自求多福嘍。」
他踹上了房門,留她在客廳裡瞪眼。
她氣得踢沙發出氣,旋即抱著腳丫哇哇叫,叫完了又開始嘀咕:「給我記住!我要當你家的蟑螂,我要破壞你的資產,我要消耗你的存糧,我要氣死你這個沒風度的臭男人!」
※ ※ ※ ※ ※ ※
星期天的早晨,陽光耀眼得像杯新鮮果汁。
莊嫻淑高舉著杯子,凝望著閃亮的澄彩,心裡滿是輕快的旋律。哎!想不到老天爺這麼眷顧她,雖然住的是仇步楊家的客廳,但總比流落街頭好嘛。
淬然,一隻手橫過來搶她的杯子。
她錯愕地側頭,仇步揚正咕嚕咕嚕的把果汁灌進嘴裡。
「哈!」他滿足地舔舔嘴唇,再把空杯塞回她手裡。
「你!你你你……」她鼓著兩頰說不出一句話。
他笑著學她:「我我我?我怎樣?」
無賴!強盜!臭男人!她暗罵他,丟給他一張鬼臉,將杯子往桌上一放,納悶轉身。
雖然他家的客廳是比街上好,但他可以對她更好一點嘛,讓她睡了好幾天的沙發,這龜毛男不但不懂得憐香惜玉,還一副要報老鼠冤的模樣,不提防一點怎麼行呢!她小人之心的想著。
他跟上去,使出絕招。
「唉,別忘了你現在在我的地盤上喔。」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道理她懂嘛。
她掛上虛偽的笑,霍然旋身……愕!
他沒料到她會突然轉身,冷不防地,兩個人撞個滿懷。
她反射的彈開,腳下顛躓了一下。
「小心!」他猝然摟住她,搞不懂她怎麼老是東倒西歪的。
她抬眼撞上他閃增的黑眸,緊張的嚷:「放,放!放啦!」
「我好心出手相救耶。」他笑看她的反應。
「快放手喔!」她瞪眼警告。
『你先說聲謝謝。」他賴皮的,忍不住想捉弄她,想看她被惹惱的樣子。
她鼓著兩頰,瞪著他的笑臉五秒,捕捉住他眼中的促狹神采。他存心捉弄人嘛,怎麼可以讓他稱心如意呢。
她忽地衝他一笑,雙腳跳到他的腳盤上。
「既然你不想放開我,那就背負我這個負擔吧。走吧,十一號賓士速速前往餐廳,本小姐肚子餓了。」她無法抑制臉紅和心跳,嘴上卻派頭十足的下了命令。
「唉,你不覺得這畫面很引入遐想嗎?」他曖昧的笑說。
感覺他溫熱的鼻息像只溫柔的手撫上她的臉,她的心不由得一顫!原來這就是她緊張的原因。
他緊盯著她,挑起了濃眉,有了新發現——
藏在她那頭亂髮底下的,原來是張babyface!她,就像小孩一樣直言無忌,衝動時相當尖銳,糊塗的時候卻十分好騙,開心就咯咯笑,生氣就破口大罵,看似靈敏,其實遲鈍得很,偶爾還嚴重缺乏神經。
他黑瞳跳躍,情不自禁地俯下……
「唉!」她驚詫地拿手堵住他的唇。
「一隻手,能阻擋得了我的熱情嘛?」他滿是磁性的嗓音說。
「你以為你在拍廣告啊?」她翻白眼,心臟卻激烈的鼓動著。
「廣告取材於生活,想要有靈感就要先墜人情網,想當我的助理,不要告訴我你沒談過戀愛喔。」他試探的,想知道她會有何反應。
她轉著眼珠子想,墜人情網是什麼感覺啊?
網!她想到蜘蛛網,想到蝴蝶被蜘蛛網纏住的畫面,那樣就會有靈感嗎?不可思議耶。
他挪開她的手,兩張臉隔著一公分的距離,定格。
她大大的眼裡映著他的臉……他好看的唇微微上揚,似有意若無意的用一雙會電人的眼睛直勾勾的凝視著她。
叮咚!門鈴驟響,兩人近乎反射地往後彈開。
他輕咳一聲,玩笑開大了!他不該惹她的,她既沒有女人味,又沒有大腦,跟那些周旋在他身邊的女人一點都不能比啊!但……就是忍不住。
她腦袋亂烘烘的瞪著地毯,他們到底在幹嘛呀?
※ ※ ※ ※ ※ ※
門外站著一名陌生女子。
「嗨,我是新搬來的,住在隔壁。」她說。
「什麼?!太可惡了!」莊嫻淑三兩步跳到仇步揚身邊。
女子訝異的看看她。
『住嫻淑,你又哪根神經不對了?」仇步揚側頭,瞪著十秒鐘前才害他失控莫名的女人。
「我?」她張著嘴巴,有怨難伸。
本來以為過幾天等媽媽氣消了她就可以搬回去了,才打著如意算盤就近住到隔壁來,哪知道媽媽玩真的!這下要永久寄人籬下了。
「這位是你女……」女人試探的眼神凝視著仇步揚。
「我室友。」他接說。
莊嫻淑瞪他一眼,他怕人家誤會啊?眼神一轉,略有成見的打量著門外的女人——
她皮膚白皙,五官突出,玲瓏有致的身材滿是骨感美,穿了件薄紗洋裝露出纖細勻稱的雙腿,長髮隨意用支鉛筆固定盤在後腦,那特殊的氣質別說男人難以抗拒,連莊嫻淑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我叫袁璦齡。」她伸出一隻蔥白玉手。
「仇步揚。」他輕握她的手。
莊嫻淑想起了兩人在樓梯間相遇的那次,他介紹自己是她的鄰居,那驚喜的語氣比現在熱情多嘍。
「聽說你是廣告界的重量級人物喱,我是畫家。」袁璦齡笑盈盈的說:「我有間畫廊,就在這附近,有機會的話我們可以合作。」
「哦?」除了莊嫻淑,他見慣了女人的熱情示好,袁璦齡的態度並不讓他意外。
「我可沒本事請私家偵探調查唷,是管理員告訴我的,聽說之前住我那間房子的主人從大學就住在這裡了,大學畢業了還不事生產,所以被她爸媽趕走……」
「才不是這樣呢!」莊嫻淑拉長脖子說。
袁璦齡奇怪的看她。
仇步揚眼底閃著笑意。什麼繳不出房租,分明是號問題人物,連自己爸媽都受不了。
但,他收留這個問題的下場是什麼呢?他沒想過。
「人家說搞藝術的人都很瀟灑的,奇怪了,你怎麼這麼八卦啊!」莊嫻淑針對袁璦齡開炮。
「嗨,我似乎得罪了你的室友?」袁璦齡維持風度的對仇步揚笑著。
「別介意,她就是這樣,得罪她的人很多。」他說。
好像她專愛無理取鬧似的!莊嫻淑氣得直瞪他。
仇步揚愉悅的笑了,有位美麗鄰居是賞心悅目的事呵。
袁璦齡細長會說話的眼睛瞅著他。「我是不介意啊,你呢?介不介意和我共用午餐呢?」
「樂意之至。我請客,歡迎你成為我的鄰居。」這才像仇步揚啊。他很高興找回了在莊嫻淑那老是「突捶」的男性魅力。
「到我家嘗嘗我的手藝,嗯?」她提議。
「我有這種榮幸嗎?」
「去!」一搭一唱的,什麼跟什麼啊!莊嫻淑黑著一張臉轉身。
簡直像一隻發春的母貓跑來勾搭賀爾蒙分泌旺盛的公狗。她不屑地想,回頭一看,門邊的身影已不知何處去。
莊嫻淑張著嘴巴,說不出的嘔。吃飯也不找她,她是隱形人啊?氣人的是,竟然說不出自己哪裡不對,胸口納悶到發酸呢。
※ ※ ※ ※ ※ ※
莊嫻淑躺在沙發上,一隻腳不顧形象的翹得高高的,肚皮上躺著兩包零食,手上的一段魷魚絲被她的牙齒撕扯了又撕扯,還不痛快吞到肚子裡去。
仇步揚被隔壁那只野狐狸勾引去大半天了,怎麼還不回來呀?
她煩躁的想起小時候陪她玩彈珠的小男生,每次受了漂亮女生的邀請,想過去跟她們玩家家酒時,她就眉一擰、晃晃拳頭,那些男生不管壯的、瘦的總會乖乖的留下來陪她。如果用這招也可以對付仇步揚就好了。
唉!算了,留住他的人又留不住他的心。
她驚訝地敲敲自己的腦袋,這說法不通啊!她留他的心幹嘛哩?一定是餓昏頭了,肚子餓就會胡亂想,她才不管他去跟誰要好呢。
但是,好沒意思喔!竟然沒人理她,連姐姐都不管她死活了,她哀怨的想,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重,越來越沉重……
※ ※ ※ ※ ※ ※
「莊嫻淑,莊嫻淑……」
「唔。」她揉揉鼻子,翻個身,緩緩睜開眼,聽見輕巧的合門聲。
誰在叫魂啊?她迷迷糊糊的坐起來,睡眼惺忪的看看空蕩蕩的客廳,沒人啊。
咦?好香喔!
她的眼神跟著敏銳的嗅覺追蹤到茶几上,驚喜的彎身一看,是咖哩飯耶!還有果汁、蛋糕!
周公知道了她餓得四肢無力只好睡覺,特地派天兵天將給她送好吃的來?
咯咯!她捧著飯盒不自覺的發出傻笑,突然一愣,蹬著原本壓在飯盒下的一張紙條。
那是什麼?
她拿起來一看:
你睡得跟豬一樣,怎麼叫都叫不起來。
知道你缺乏食物會十分「搞怪」,為了顧及我的「居家安危」,所以幫你買了晚餐。
我和璦齡去看書展了。
自求多福!
仇步揚,
什麼嘛!就這樣簡單交代一下哦!出去玩也不找她!幾點回來也不說。她煩躁的把紙條揉成一團,丟得遠遠的。
不知不覺睡了一整天,以前也是這樣過的啊,為什麼今天特別沮喪?沒有期待的生活,唉!好無趣喔。
她無聊的打開飯盒,突然愣了一下!他怎麼知道她喜歡吃咖哩?
她咬著筷子想:巧合吧?
他和那個畫畫的已經好到「那種」地步了?去她家吃飯,又一起去看畫展,搞不好還會「進一步發展」。
「濫交!」她嗤聲,忘了自己和他也才認識不久,而且還登堂人室住進人家家裡哩。
那個袁璦齡真會做人,為什麼你不像她一樣可愛呢?她心裡有個聲音悄聲說。
呸!可愛?狐媚吧。另一個聲音大聲辯駁。
可是,仇步揚就是喜歡啊。
那又怎樣!他總不會收留自己討厭的人吧7.
她猛地搖搖頭。她在跟袁璦齡「爭寵」嗎?
-他會喜歡一個登門拜訪的優雅女人,還是一個拿著雨傘砍人的「莽婦」呢?有個平靜的聲音等不及她想透前一個問題時又問。
那還用說!她不想正視答案,坐在地毯上,垮下雙肩,落寞的吞著冷飯。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24 12:31:23
第五章
清晨。
莊嫻淑穿著小短褲,一手拎著燒餅豆漿走在人行道上。
「小姐。」
她遲疑了一下,叫她嗎?
「小姐。」
她停下,側頭。
「你住附近嗎!」男人穿著緊身上衣和皮褲,酒紅色的短髮抹著亮閃閃的發膠。
「嗯。」她心不在焉的看看他,繼續往前走。
「跟我交個朋友吧嚴他耍帥的撥弄前額的頭髮。
她懷疑自己聽覺的掏掏耳朵,轉頭,這才將他瘦削的臉孔看清楚。他年紀很輕,感覺卻很老練,一身流氣讓她微蹙眉頭。
「我不是壞人,你不用擔心。」他以微笑鬆懈她的防備。
「幹嘛要做朋友啊?」她想著自己和仇步揚的初遇,抿著嘴偷偷笑起來。是什麼樣的緣份讓他們相遇、甚至同住一屋簷下呢?如果重來一次,她一定要留給他最好的第一印象。
「我很喜歡你。」他跟在她身邊,「你,你給人的感覺很OK。」
「OK!好?很好?不錯?挺不錯?或者比好更好?」她自言自語著,對說話的人沒感覺,倒是對他的話認真的思索起來。不知道她給仇步揚的感覺是不是也很好?
不,他說過她像老母雞、像莽婦、像母老虎的,哪會OK啊!她受挫的眼神一喑。
「當然是很好嘍。」他挑挑眉,像女孩子眨眨睫毛拋媚眼一樣,充滿了性誘惑。 』
同樣是「電」,怎麼差那麼多啊?仇步揚身上的電波讓人麻酥酥的忘了自己,而他刻意放出的電波差點害她腦筋秀鬥,忍不住嗯心的抖抖肩膀。她瞪他一眼,故意以老大姐的口氣說:
「喂,你還是學生吧?」
他聳聳肩,肢體語言充滿自信:「我念藝術大學影劇系,叫我Peter吧。」
她撇撇嘴。仇步揚搞廣告,袁璦齡會畫畫,現在來個演戲的,這些搞藝術的怪人無所不在啊。
「交個朋友沒什麼關係吧?」他死纏爛打的貼近她。
是沒關係啊。她賭氣的想。仇步揚可以跟袁璦齡玩一整晚不回家,她為什麼不能跟他交朋友?他說喜歡她呢。
「好。然後呢?」她突然停下,乾脆用力的說。
「什麼?」他不解。
「交朋友啊,然後要怎麼辦?」她沒經驗的問。
他痞痞的笑著,拿出手機。「給我你的電話。」
她說出手機號碼,看他輸入,快速轉身丟下一句:「拜拜。」
「嘿,你沒告訴我你叫什麼!」Peter又跟上。
「下次告訴你。」她從電影上學來一句,納悶的檢討自己:沒人追很懊惱,有人搭訕又很價,唉!跟異性相處的經驗裡,也只有跟仇步揚在一起的這幾天最輕鬆愉快了。
「你住這兒嗎?」他明知故問。
「嗯。」她推開鐵柵門,擺著酷臉,對姐弟戀著實沒興趣。
「嘿,讓我進去坐坐吧?」他要求。
「我跟你又不熟。」她老實說一側身鑽進鐵柵門內。
「別這樣!」他抵住門硬拗。
「喂!」交朋友也要看時間嘛,大清早的,天還沒全亮呢,如果不是受仇步楊影響,她才不甩這種無聊男子,真煩!像蒼蠅趕都趕不走。
「你不排斥一夜情吧?」他說得很平常,笑得很暖昧。
「啊!」她的眼珠差點掉了出來。
「請我上去坐坐吧?嗯?」他媚眼直勾勾的銷著她。
「呃……」她向來衝動的舌頭竟打結了,嘴唇還微微發抖,為什麼說不出話來教訓他?
「莊嫻淑。」背後的人突然喊她。
莊嫻淑身體僵硬的回頭一看。
仇步揚板著臉,一隻手臂往她肩上一搭。「什麼事?」
「他說……」莊嫻淑手指著Peter來不及解釋。
Peter瞄了仇步揚一眼,故作瀟灑的聳聳肩,不發一語的轉身就走。
「喂!」莊嫻淑忍不住喊。
「還喂!」仇步揚沒好氣的推她的腦袋,進屋。
她無辜的捂著頭,夾腳追上他。
※ ※ ※ ※ ※ ※
仇步揚沉悶的上了八樓。
莊嫻淑一路聒噪著:「……為什麼就這樣走掉了咧?
不是說要搞一夜情嗎?唔!跟我想的都不一樣,電視不是這樣演的啊……」她往沙發攤去,眼睛一瞟,看見茶几上的塑膠袋,咦一聲,伸手就去拉那包食物。
「這是我的。」他狠狠打了她的手背。
「啊!」她痛叫一聲,仍覬覦著香味四溢的小籠包和三明治,嘟嘴說:「這麼多,你又吃不完。」
「吃你自己買的。」他作勢又要打她。
「你的看起來比較好吃嘛。」她就是不放手。
「別想佔我便宜。」他雙臂環抱起來,瞥過她的賴皮臉,,脫口而出。
「誰占誰便宜啊,大不了我付你房租伙食費嘛。」她縮手。
「怎麼了?」他瞅她,學她嘟嘴。
「如果你擔心我吃你的,那我們用紙筆記賬嘛,不然,我吃虧一點,你從我的薪水裡面扣嘛。」她說得認真。
「我以為你從不讓自己吃虧。」他捕捉住她片面的語意,有些失望、有些惱,卻不願表現出來,也不願承認,只是悶悶的說。
「什麼話啊!我很慷慨的耶。」她不服氣。
「所以陌生人跟你提出一夜情的要求你也不是太反對就是了?」他緊盯著她。
廣告業是個新興行業,他自然也不是什麼保守分子了,但,他抗拒著她有過於新潮的作風。
「才怪!早知道就不給他電話了。」
「你還給他電話?」他不可思議的瞪她。
「對呀,他說要跟我做朋友嘛?!」她有理的說。
「你!」他實在無法理解她。三番兩次的當他是色狼,真遇見該防的人她竟無警覺!
「應該是『一日情』嘛。」她偏頭想著,「大白天的。他說我長得很OK耶。呵,這證明我也是挺有魅力的嘍。」
他看她的天真模樣,翻翻白眼。
「別自戀了,男人喝了酒就像發情的瘋狗,只看性別,不選對象。」他潑她一盆冷水。
「他又沒喝酒!」她大聲反駁,覺得他存心跟自己作對。
連這個都沒在意,他搞不懂她的心思都用到哪去了。那傢伙的酒氣用不著測量也知道超過安全標準,大概是在附近的PUB飲了一夜,天亮就出來「狩獵」的。
「你大清早跑出去幹嘛?」他問,不想再聽到那傢伙的任何問題。
「買早餐啊。」她的屁股挪到地毯上,把他的早餐往自己面前拉近。
「就為了買早餐?」天還沒亮就跑出去買早餐?她為了吃也太勤奮了吧!奇特的是竟吃出這副瘦竹竿的身材?
「嗯。」她好心情的拿筷子插了一粒小籠包塞進嘴裡。
「以後,天亮前不准出門。」他命令。
「嗯?」她嘴邊銜著第二顆包子,瞪著大眼看他。
「還有,你穿那麼短的褲子幹嘛,不冷啊?檯布料啊?」他瞟過她白嫩的大腿,粗聲問。
「這是我的睡褲啊,我懶得換衣服嘛。」她滿嘴的包子餡。
「下次別再穿這樣出去了,把大腿遮住。聽到沒?」他悶聲警告。
「喔。」她眉頭微蹙,愣愣的答應,心裡卻覺得奇怪,他又不是教官,幹嘛管那麼多啊?
他輕咳一聲,刻意控制音量補充道:「不論你長得安全不安全,畢竟近視的男人滿街都是。」
她才不管他的意思呢,想到不爽就回嘴:
「自己跟人家玩通宵都不講,究竟誰不安全呀?」
「你說什麼?」他瞪她。
「你才跟隔壁的發生一夜情呢,哼!搞到天亮才回來。」她酸溜溜的說,要不是他徹夜未歸,她也不會煩躁的輾轉難眠,大清早就跑出去買早餐。
他微傾身,輕敲她的腦袋。
「我們去看夜景。」
「看夜景?」她捂著頭,眼睛一亮又一暗,懷疑的:「看一整個晚上?」
「對啊。」他靠進沙發裡,整晚沒合眼本就夠累了,回到家後沒見著她,忍不住就想知道她上哪了,現在不禁慶幸自己出去找她,瞧她傻呼呼的模樣,若非他即時出現,她笨笨的請人上來「做客」就算了,如果被拐走了,他上哪去找人啁?
「我下次也要去。」她兩手撐在地上,眼睛閃亮亮的盯著他。她也想看看浪漫的夜景啊,為什麼沒人帶她去?
他忍不住微笑。她傻傻的模樣就像一隻可愛的小狗。
「下次再說。」他想帶她去夜市撈魚享受美食,她會更開心吧?
她又噘嘴巴,他在敷衍她嘛。
他頭靠在椅背上,合上眼。
「哎,」她無聊的想到原問題:「他為什麼說走就走啊?」
他一震!她的腦袋裝漿糊啊?他以保護者的姿態出現了,除非那傢伙跟她一樣沒長腦,否則哪有不摸摸鼻子識相走人的。
如果,她確實是屬於他的,她的反應會不會機靈一點?積極的尋求他的保護?他又會做出什麼舉動?像現在想的,狠狠的送那傢伙一拳?
NO!他猛地回神。她怎麼可能屬於他?他根本不把她當女人看!肯定是睡眠不足,想多了。
「他有我的電話耶,如果他打電話給我……」她喃喃自語,心想他若打電話來,就狠狠的給他開炮,猶不知自視過高了。
對時下的都會男女而言,一夜情是兩廂情願的事,既有一方堅決地sayno,另一方通常不會糾纏,她莊嫻淑又不是美若天仙,追逐快感的年輕人誰會把她放在心上啊?
仇步揚的心卻因此躁動了。莫非她希望那傢伙打電話來?
她看看他,怎麼動也不動?睡著了嗎?
她自然不知道他心裡七上八下的猜想著她的心思。
「今天不上班嗎?」她小小聲問,想他如果睡著了就算了。
這問題好多了,不那麼棘手。他舒展眉頭,
「明天要交兩個case,晚上要簽約。你晚一點到公司把我桌上那疊檔案夾拿回來。」他聲音趨小,像快要睡著了。
「那……」她眼珠轉了轉,更小聲的問:「我可不可以開你的車呀?」
「嗯……」他正和周公打上交道。
她拍一下手,興奮的嚷:「好喔!我就知道你最好商量了!」
他睜開眼縫,又合上,真的累了。
「睡吧睡吧,我不會吵你的。」她呵呵笑說。
自從她的破車賣掉後,她就沒法享受開車癮了,能開他的跑車簡直讓她樂歪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出門了,反正廣告公司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在那兒熬夜找靈感,幹嘛晚點去咧。
她記得他的警告「要遮住大腿」,像風似的在屋裡刮了一圈,抓件褲子往短褲外套上,持著一大袋豐盛的早餐,抄起茶几上的鑰匙,衝向屋外。
※ ※ ※ ※ ※ ※
跑車果然又快、又炫、又拉風!莊嫻淑在車上哈哈大笑,像小卒當上武林盟主般得意。
她可沒注意到,清早的馬路上有多少人對她投以異樣眼光——大冷天裡二個穿著單薄的嬌小女人開著一輛亮黃色的流線型敞篷車,就像穿明牌西裝的俊男開著大卡車一樣,有夠怪!
到了公司,她樂逍遙的東搖擺西晃蕩,將一串鑰匙甩得叮噹響。
「耶!莊小姐?」徐若迎面而來,喊她。
她將剩下的三明治一口塞進嘴裡,迷糊的:「你認識我啊?」
「那天在醫院我給過你名片啊。我到上海出差,剛回來就聽說你來過公司了,你怎麼沒簽約呢?還沒考慮清楚嗎?」
徐若是仇步揚的得力助手,對他工作至上的態度十分瞭解,然,這次徐若卻意外的搞不懂仇步揚的想法了,他根本不需要助理啊,他該做的是說服莊嫻淑簽約,配合工作進度吧?
「簽什麼約啊?」莊嫻淑問。
「拍廣告啊。我們請你來的目的就是拍廣告啊。」
「徐若。」男人在走道的另一端喊:「把人帶過來。」
徐芳回頭看看穿著西裝、長得像豺狼的老男人,臉色一沉,小聲罵著:「小人,自己沒本事就知道撿現成擺威風!」
※ ※ ※ ※ ※ ※
仇步揚如果知道她答應幫他拍廣告,一定很開心吧?這麼一想,莊嫻淑已經比誰都開心了。
簽約後,徐若給了她,瓶白色的小藥罐,告訴她要試吃半個月。莊嫻淑欣然接受了,這是合約上的規定,她也覺得應該試用成功才可以推薦給人。
然後,徐若邀她一起吃午餐。
徐若告訴莊嫻淑,那個叫孫國強、長得像豺狼的男人雖然是「眾捷」的總經理,其實對公司毫無貢獻,若不是娶了董事長的女兒也不可能當上總經理。
公司的重大決策都由「客服部經理」仇步揚作主,受矚目的成功c眥也都出自仇步揚的構思,孫國強臉上掛不住,就愛和仇步揚作對。知道內情的人都瞭解,總經理的位於是仇步揚不坐才輪到他掛名的。
這興起了莊嫻淑的好奇和想像,仇步揚有能力,但是,他不要虛名呀,帥呆了!
徐若又告訴她,仇步揚兩個禮拜前才從撒哈拉沙漠回來,為了拍一支汽水廣告,他在那裡待了半個月,把自己搞得像難民。還有某知名服飾的平面廣告因為模特兒臨時出了狀況,他親自當起服飾代言人,沒想到市場反應比預期的好太多了。
莊嫻淑看看徐苦臉上的驕傲光采,壓低聲音問道:
「你喜歡他?」
徐若單手托著下巴,笑得好燦爛。
劉塞了!幹嘛猜得那麼準啊!莊嫻淑一臉怪樣。
「我欣賞他、崇拜他,但是啊,我的理想情人必須只愛我,不能四處招蜂引蝶,否則我會沒安全感。所以嘍,我和Wilson絕不可能的。」
想不到看似充滿自信的徐若也會「沒安全感」,知道她跟仇步揚是絕緣體,莊嫻淑莫名的鬆了口氣。
徐若繼續說: 「我們這位廣告才子的女性朋友啊,從電視明星、文字工作者、粉領族到大學生……族緊不及備裁,那些女人都以為自己在他眼中是最特別的,其實啊,他對誰都一樣。溫柔、體貼並不代表愛,對吧?」
「什麼?!他是用情不專的豬!」莊嫻淑忍不住氣嚷。
「也不能這麼說啦。」徐若想著如何把自己的意思說得更明白。
一個事業有成的男子和女性朋友吃飯喝咖啡甚至男歡女愛原本是極平常的,但經由有心人的渲染誤導,仇步揚就成了一個傳聞中的花花公子了。
然而,在這奇怪的年代裡,男人的花心似乎不再是一種罪,反而是吸引女性、提高身價的美名。
「像我和馬姐嘍,你看我們兩個根本不在意他有多少女朋友,但我們是他生活中無法被取代的人。應該說那些對他有期待的女人自討苦吃才對。」馬姐是仇步揚的秘書,是個有十歲兒子的已婚婦女。
徐若想讓莊嫻淑瞭解仇步揚的好人緣是不分男女老幼的,她和馬姐因為瞭解他,不將他的慷慨誤當愛情,才能成為他真正的夥伴。
「嫻淑,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她希望莊嫻淑不是另一隻令她無法理解的水蛭。
水蛭是吸血性的寄生動物,那些圍繞著仇步揚的女人大都有個相同的人生目標——找個不愁吃穿的都會新貴作為長期飯票。這讓獨立白玉、講求兩性平等的徐若深感不屑;像水蛭的女人不只想寄生在男人身上,還想鑽進他們的體內予取子求。
「我懂啦。」莊嫻淑悶聲說,心裡掩不住的失望,原來仇步揚和她厭惡的花心姐夫是同一型的!
徐若露出了欣賞的眼光。
莊嫻淑果然不一樣。她和仇步揚的相處模式應該像哥兒們吧?她毫不矯情,郊此明理,難怪仇步揚要她當私人助理。徐若想。
其實神經超大條的莊嫻淑根本沒聽懂,她只是以主觀認定了她所以為的。
※ ※ ※ ※ ※ ※
「仇步揚是一個花心臭蘿蔔!可惡!可惡!可惡加一百級的可惡!」莊嫻淑臭著一張臉開車回家,一路上亂罵亂按喇叭,還猛超車。
途中發出驚人的「砰」一聲,車身猛顫了一下,她還無警覺的將油門踩到底,可見她的火氣有多大了。
「小姐!」一輛小貨車開到她車邊,滿嘴檳榔的司機咧開一緋紅牙齒跟她喊話:「很猛喔!」
「少惹我!」她張嘴大吼,瞪他一眼,聽見車子發出「喀啦、喀啦……」的怪聲音,也不搞清楚狀況,腳下一踩,噗一聲飛車而去。
沒想到,眼看家門就在前方了,車子竟然像蠻牛不聽使喚的來個大旋轉「吱!」她嚇得踩下煞車,猛轉方向盤。
刺耳的煞車聲幾乎要震破耳膜,車身猛地一邊頓下,她身體往車門撞去,來不及喊出驚恐,緊接著聽見「喀!喀嘍喀嘍……」
「……喀!」像一頭怪獸發出最後一聲哀鳴,車子停在大廈外的人行道上,差一點點就撞上了鐵柵門。
莊嫻淑魂飛魄散的抬眼,剛好看見一個輪胎「宣告獨立」的往遠方滾去……
大廈管理員聞聲跑了出來,一看這景象,不禁搖頭晃腦的用台語說:
「哎唷!好厲害啊!開車開到爆掉的輪胎自動落跑。」
莊嫻淑下巴擱在方向盤上,嘴巴張得大大的,腦袋裡冒出一個聲音——
哇!又到塞了!
※ ※ ※ ※ ※ ※
莊嫻淑愣在駕駛座上。
警察來了,交通大隊來了,拖吊車來了,還來了一大堆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圍觀者,大家聽看現場目擊者管理員口沫橫飛的陳述經過後,無不咧開嘴捧腹大笑。
她無辜得像一隻供人觀賞的猴子,直到車主人現身,她脖子一縮,眉頭一皺,像闖下滔天大罪的小孩,不敢直視他。
仇步揚瞪著缺了一個輪胎、從引擎蓋竄出黑煙的愛車,足足愣了一分鐘之久。
長得像「福州伯」的管理員充滿搞笑天分的跑到他身邊,舉高雙手,台語夾雜國語的大聲介紹:
「大唉,大唉,看這邊啦,伊加是車主人臭先生啦。」
接著警察啦、拖車工人啦、路人甲乙丙丁啦全像記者附身似的一窩蜂擁上去問:「臭先生,那安#¥%?」竟然全配合著管理員的口音。
仇步揚按按太陽穴,硬是擠過人群,走到駕駛座旁拉開車門,用冰冷的眼神「請」她下車。
莊嫻淑心虛的瞄他一眼,跳下車,很霹靂的閃到他身後。
他用上車門,沉悶的跟人群說:「我的保險公司會立刻過來處理。」
然後,她又化身為小媳婦垂著沉重的小腦袋,緊跟在他的屁股後面進了大廈。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24 12:31:56
第六章
好倒霉喔!莊嫻淑沮喪的窩在沙發上,誰來告訴她「那安手氣」啊?
仇步揚悶不吭聲的進了工作室。她在客廳裡也「思過」好久了,就是想不出自己哪裡錯了。
什麼爛車嘛!一定是輪胎沒裝好啦。她埋怨車子,自認十分無辜哩。
她可記不得自己超速又猛轉方向盤的拿那輛車出氣,才導致車子不堪虐待的發生輪胎抗議事件。
天都黑了,仇步揚還不出來。
他肯定氣炸了,人家說車子是男人的小老婆耶,他無法原諒她發下的「殺妻之仇」怎麼辦啊?她懊惱的抓抓亂髮。
不行!她要面對現實,就算他要報仇她也認了。
耐不住性子的她躡手躡腳的走向工作室,輕巧的推開門,一顆腦袋瓜先探進去探察狀況。
他坐在辦公桌前,低著頭不知在忙什麼。
她深吸口氣,用氣音喚著:「仇先生?」
他不理她。沒搞清楚她的招術前絕不回應。
果然在生氣!她可受不冷了戰,不把事情講清楚會令她抓狂。她三兩步跳到他桌前,耍賴的說:
「哎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嘛,對不起啦。」
「沒別的話可說了?」她早說過這些話了,像小孩子一樣的脫罪之詞,這種道歉根本毫無意義。
「你的車很貴哦?」他在意的是現實問題吧?她臉皮再厚也知道賠償了事的道理。
他不吭聲。不信她能說出有建設性的話來。
「那……」她嚥了口口水,困難的說:「我賠你嘛。」
這就讓他驚奇了。他抬起頭,面無表情的:「你拿什麼賠?」
「我可以跟我爸……」不行,爸爸跟媽媽是一國的,媽媽不會幫她的。「我……賺了錢再賠你。」
「你一個月薪水多少?」太不自量力了吧?他想笑她。
「我?我……好嘛!」她心一橫,充滿氣魄的說:「我明天就回南部,到時候一定有錢可以賠你的,你放心好了!」
又意氣用事了?他順著她的話問:「哪時候?」
「就是有人肯娶我,又能通過我媽媽那關的時候啊!」她和自己賭氣,如果不是這麼在意他的感覺就好了。
他心頭一震,「會有那個人嗎?」
「別瞧不起人了,我們鄉下有錢的歐吉素很多,只要我肯嫁準沒問題的。」她胸有成竹的。為了不讓他生氣,她願意拿自己的人生下賭。
「你幹嘛嫁老頭?」莫非她有戀父情節?他潛意識裡抗拒著這種可能,直覺的想到兩人的差距,三歲。
「有錢嘛!我媽媽一定要我跟有錢的豬頭歐吉素相親,我本來也誓死不屈啁,現在……唉!這就是我的命吧。」她雖有誠意取得他的原諒,但這副誇張的哀歎令她佩服起自己的表演天分了。
「你腦子有問題啊!」他突然罵了句,站起來,朝房外走去。
她眼睛一亮,有轉圈了?
「等你賺了錢再還我好了。」他走進了飯廳。「大不了……」
她緊跟在他後面,等待判決。
他慢吞吞的說:「大不了你簽張賣身契給我,從我這邊把你嫁出去總比嫁鄉下老頭好。」
「什麼意思啊?」她的腦筋又遲鈍了。
「我說,你想嫁也要經過我允許!等我找個有錢的凱子把你嫁掉,不只我那輛車,連你住我這的所有費用,我都會跟那個倒霉鬼一併算!你敢隨便找人嫁了,讓我損失撈本的機會,小心我跟你沒完!」他說得好理直氣壯,有種自己就是她的監護人的錯覺。
聽到他的警告,她噘噘嘴,竟覺得窩心。怪哉!難道她喜歡被人吼啊?想著,忍不住就泛起了微笑。
他捕捉到了她的笑容,跟著揚起嘴角。
「有沒有受傷?」他刻意壓低聲音,好像只是隨便問問。
她眨眨亮眼,盯著他問:
「你不生氣了?」她是九命全貓呢,撞出烏青腫包都是家常便飯。
他奇怪的感覺不到生氣的情緒,只是悶,對她頻頻給自己製造的意外事件十分納悶。
「會不會打蛋?」他打開冰箱,不想告訴她自己的感覺。
「不會。」她搖搖頭,踮起腳尖坐上高腳椅。
他懷疑的看她。
「不要告訴我你只會燒開水煮泡麵。」
「我都喝礦泉水,而且我不喜歡吃泡麵,所以沒燒過開水。」她很認真的回答。
他張著嘴欲言又止,既無奈又覺得好笑,總之廚房對她而言是多餘的,這女人如果生長在古代,不被丈夫嫌棄、被婆婆一腳踢出家門才怪。
但,她活在二十一世紀,生活在他家,不需要她做任何家事。
「黑胡椒?還是茄汁?」他拿出食材準備做意大利面。
「我要蛋炒麵,雙人份的,不要黑胡椒也不要茄汁,蛋要比面多。」她雙手托著下巴點餐。
怪人!他瞥她一眼,縱容的笑了笑。
「唉,你不生我的氣了?」她小聲地,又問了一次。
「生什麼氣?」他裝迷糊,她沒受傷已讓他感到萬幸了。
她輕咬著下唇忍不住微笑,他的「煮夫」形象收服了她的心,當下將之前氣他是顆花心蘿蔔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他套上圍裙轉身讓她在背後繫好帶子,她笑得更甜了,一種活適的滋味從心底蔓延開來,來不及端想自己的好心情,突然聽見他發出驚呼:
「那什麼?」
他從她身前跑開,推開廚房的落地窗,瞪著陽台上飄舞的「異物」,無法置信的結舌:「莊莊莊……」
「幹幹幹嘛啦?」她跳到他身邊,好玩的學他,瞧他失措的模樣,看她搞爛他的車也比現在鎮定的多嘍。
「你竟然……」他霍地轉身,一手指著外頭,一手指著她的鼻子,好不容易說出一串話:
「你竟然在我的陽台上晾衣服!」
她不解的眨眨眼,這就是他大驚小怪的原因嗎?
「有什麼不對?」她問。
「悠閒寫意!悠閒寫意!你懂不懂?!」他一臉急躁。
「懂啊,就四個字。」她扳著手指給他看,「悠、閒、寫、意嘛,我會寫啊,那跟我晾衣服有什麼關係咧?」
「我告訴你,這陽台上的鍛造欄杆、藝術屏飾所呈現的就是悠閒寫意的歐風設計,你把牛仔褲、睡褲晾在這……還有美感嗎?你故意的啊?!」他簡直快瘋了。
「陽台本來就可以晾衣服啊,我就看不出什麼美感,把衣服晾在那個欄杆上不只符合你的寫意,還很寫實即。」她咕噥。
他拍拍額頭,搞創意的人最怕遇上這種對象了,對美感毫無感受力,藝術之寶在她眼中還不如一把稻草!
「你要不要買一台洗衣機啊?我可以幫你洗衣服喔。」她提議,對他的苦惱全然不解。
他捏捏眉心,看看窗外。
黑夜裡,她的白色小內褲正在那兒隨風轉呀轉的。
他歎口氣,走回料理台,無奈的說:
「以後,你的衣服跟我的一起送洗好了。」
「送洗?你付錢哦?」她白癡的問。
「廢話!」他堵她一句,驚覺自己受她影響之深,以前這種煩躁語氣是她的專利,怎麼他也不耐煩了?
「內衣褲也要一起送洗嗎?」她一臉認真。
他看她,想笑卻笑不出來,搖搖頭,真是無奈到了極點。
「隨你,只要你不晾在陽台上,我沒意見。」他說。
她突然咯咯笑起來,吐吐舌頭說:「好啦好啦!我知道那種東東要晾在隱密一點的地方,給別人看見了會不好意思啦。」
他嘴角一扯,終究忍不住笑了。虧她會覺得不好意思,不過也想太多了,他對她「內在美」一點遐想都沒有,其他人也一樣吧?
「你今天晚上不是要跟客戶簽約嗎?」她坐在他對面看他切洋蔥,那刀法熟練得令她驚奇。
「取消了。」他說。
「因為車子壞了嗎?」她愧疚的低語,這是她這輩子從沒有過的感覺。
「企劃案有變,決定明天再和客戶開一次會。」他很想讓她帶著內疚記取教訓,可是不知怎麼就是不忍心。
她托著下巴覷他。他不再逗她了,現在的他就像徐若說的,一徑沉穩的面對他的工作和生活,這感覺好彆扭喔。
據說搞創意的人在交稿前總會感到焦慮。她想抒解他的壓力,討好的語氣不自覺的像個孩子:
「喂,我告訴你喔,我今天到公司簽約喔。」
他猛然抬頭,瞪著她,「簽什麼約?」
「就是那個增肥藥的廣告啊。」
「白癡,誰叫你簽的?!」他臉色一沉,擱下菜刀,扯掉圍裙。
「就是那個孫……」她說著,不料被他一把拖起來。
「喂,去哪啊?」她驚嚷。
※ ※ ※ ※ ※ ※
「合約取消。」仇步揚靠著桌緣,冷聲下命令。
「Wilson?」徐若站在辦公室中央,對上司的轉變百思不解。
莊嫻淑坐在兩人中間的沙發上,剛順路過來時,看見某個空位上擺著蛋糕、可樂就順手搜刮過來了,她現在正大口滿足的享用著。
「取消合約!」仇步揚重複,強硬的說:「莊嫻淑是我的私人助理,她不拍廣告。」
咦?莊嫻淑嘴巴動個不停,耳朵和眼睛雖有些鬆散,還不至於完全罷工,聽見有人叫她,自然拉長耳朵,朝他看去。
「約已經簽了,除非有更合適的人選……」徐若為難的。她不懂,他為何反常得像個無理的孩子?
「別跟我說那麼多,無論如何,我不會讓莊嫻淑拍廣告。」他堅決的打斷她。
莊嫻淑聞言,跳了起來,手上的奶油蛋糕啪地砸在咖啡色的長毛地毯上。「仇步揚!你沒聽過肥水不落外人田嗎?這麼好的賺錢機會你竟然不留給我……」
他大手朝她的腦袋瓜施壓,硬是把她按回了原位,轉頭又對徐若說:「你要找別人、要跟廠商怎麼交代,我不管。」
徐若試著溝通:「你是我上司,我當然聽你的,但這件事是依照程序進行的,公司的簽約代表是孫總,對你的要求,他恐怕不會答應。除非嫻淑提出毀約,並依約賠償……」
莊嫻淑又跳了起來,拉長脖子朝他嚷:「你想陷害我啊?有錢不讓我賺要我賠錢!別以為你供我吃住就可以我擺佈我了!」
徐若訝異,Wilson幾時成了供吃供住的僱主了?
仇步揚臉色陰鷙的瞪著莊嫻淑。她不能理解他的用心,他自己也想不透,這個麻煩人物曾幾何時變成他的掛慮了?
她很固執,固執得不怕死呵!而他卻怕,怕她有一點的損傷……他氣自己的莫名牽掛,也惱她的任性,猛一甩頭,粗聲撂下一句:「隨你!」
看他像風似酌掃過面前,莊嫻淑頗有經驗的追了上去:
「喂!等我……幹嘛不等我?你故意整我啊,莫名其妙的把人家拖出來,又把人家丟下……」
徐若杵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裡,聽著莊嫻淑聒噪的 聲音遠了,心頭的疑惑越滾越大。莊嫻淑和Wilson到底怎麼回事?
他們就像一對心繫彼此的冤家!
※ ※ ※ ※ ※ ※
兩人並肩坐在計程車後座上,莊嫻淑抱怨著:可惡!自己想怎樣就怎樣,也不管人家。」
她忘了他不計較毀車的寬宏心胸了,只氣他此刻的冷漠。
他臉朝窗外,不理她。
她存心惹他注意的胡亂嚷嚷:「你是怎樣嘛?你嫌棄我、擔心我拍壞你的廣告是不是?反正我已經簽約了,你不滿意我還是要拍,管你准不准啊,我就是要拍廣告要拍廣告……」
「你夠了沒?!」他猛地轉頭咆哮。
她嚇了一大跳,嘴巴來不及合上,一股委屈在肚子裡醞釀著,他從沒對她這麼凶過!
計程車停在鐵柵門外,仇步揚付了車資,迅速的推門下車。
司機看看他的帥氣背影,又看看手上的千元大鈔,不禁滿心歡喜,好大方的客人!後頭的聒噪女人實在欠罵,他心想,以後家裡的黃臉婆要敢噦嗦,他就學這招給她吼回去,女人不乖,男人就是要發火才能治得了她們。
「喂!快點啊!」莊嫻淑猛捶前座椅背。
「啥?」他回頭問:「你還要去哪?」
「找錢啊!」她緊張的看車外,催促:「快啦!」
不是不用找?他垮下臉,不情願的把錢給她。
莊嫻淑跳下車,連車門也不關的急著追上他,突然,重心不穩的往前跪倒,顧不得痛,猛地又跳起來。
仇步揚拉開大廈的玻璃門,她跟著往前衝,跳上台階,想跟他鑽進門內,嘴巴還不得閒的大叫:「仇步揚……」
管理員伯伯急嚷:「哎唷!撞小姐……」
又叫她「樓小姐」!她張嘴就想糾正發音不標準的阿伯,沒想到……「哇!」她叫一聲,腦袋嗡嗡響,眼前金星轉呀轉的,兩隻手在空中抓不到支撐,人往後栽去。
仇步揚聞聲回頭,看見她撞上他進屋後合上的玻璃門,接著跌下台階。
他心臟緊縮,全身血液像凝固般,拔腿衝了出去。
「夭壽喔!」管理員搖頭晃腦的跟出來,嘴裡念著:「撞小姐,你走路嘛看路。」
「莊嫻淑?」仇步揚跪在她身邊,驚嚇的模樣不輸她。
她四腳朝天,像一隻笨烏龜。
他眉頭蹙緊,心頭翻湧著不捨,伸手抓住她纖瘦的兩臂。
她嘴角歪扯,臉皮抽搐兩下,看著他趨近的溫柔眼神,積壓的委屈一古腦兒的湧了上來,忍不住雙臂一張撲到他身上去,「哇!」張大嘴巴,她大聲哭了。
他驚愕地任由她軟趴趴的「掛」在自己身上,一顆心隨著她的哭聲益加抽緊起來。她非得哭得這麼用力嚇人嗎?
擅長八卦的管理員瞪著兩人想:這個臭先生不久前才搬來,這個撞小姐不久前就該搬出去了,怎麼最近他們老是同進同出,一會兒又跑又迫的,一會兒又摟又抱的,看來……很不簡單喔!
「唉唉,我說臭先生啊,你要不要給撞小姐送去醫院啊?」他彎下腰,用不輪轉的國語說。
兩張嘴同時朝他吼來——
「不要叫我『臭』先生!」
「撞什麼撞啊!我姓莊!」
聽見彼此的聲音,他們猛然回頭,隔著一公分的距離,兩張臉——愣著,他們幹嘛這麼有默契啊!
「咳!」管理員搞破壞的重重咳一聲。
她忙放開他,蒼白的小臉上還掛滿了眼淚,垂著腦袋,心跳噗通、噗通的像要跳出胸口。
看她頹坐地上又是抽鼻子又是抹眼淚的像個可憐的泥娃娃,他驀地長歎,滿心的懊惱,她衝動,他又好到哪去呢?如果他好好的跟她說,也不至讓她受傷了。
怎麼回事?他竟然像個更年期婦女般無法自控情緒,以往的瀟灑自信,自遇見她後,反常了!
他又是一聲歎,微傾身便將她橫抱起來。
她驚訝地張嘴,轉頭見他灼灼的眼神,抗議頓時吞了回去,腦袋裡一片空白,雙手縮在自己的胸前,任由他抱著自己進屋,雙頰火燒般漲紅起來。
管理員看著兩人進了安全門,心想:這兩人真搞怪!有電梯不坐,沒看過這麼愛爬樓梯的。旋即,他嘿嘿笑了起來,明天可以跟整棟樓的婆婆媽媽發佈消息了——八樓有對同居男女喔。
※ ※ ※ ※ ※ ※
「褲管拉高。」仇步揚單膝跪在地毯上,對沙發上苦著一張臉、垮著雙肩的莊嫻淑說。
她臉上髒兮兮的,頭髮亂糟糟的,像玩累的小孩懶得動。
他看她一眼,索性自己動手。
小心翼翼的卷高她的及膝褲,看著兩膝上的破皮傷口,他眉頭一皺,明明是向後仰跌坐地上,怎麼會膝蓋受傷?
拿棉花佔了藥水輕輕的抹上了她的傷口,猝然聽見她倒抽一口氣,他心頭一震,忙縮回手,看她咬唇的模樣,不禁霹出了擔憂。
「很痛嗎?」他問。
她討厭這種感覺,想著他冷漠的不理她,她胸口悶悶的、喉嚨緊緊的、鼻子酸酸的,心真的好難過!
他深深的望著她,見她反常地不回嘴,不由得心急起來,拉她的手站起來,「走,去醫院。」
她甩開他,濃濃鼻音說:「不要理我。」
她在賭氣?他滿心的憐惜油然而生,好想逗她的感覺又回來了。
緊靠著她坐下,他側頭盯著她,嘴角微微上揚。
感覺他刻意的凝視,她的臉倏然燥熱,眼神不安的飄了飄,趕緊挪動屁股和他保持距離。他跟著移動,又緊緊的黏著她坐著,她又動了一下,他接著又靠了過去……直到沙發的邊邊,她動彈不得了,倏地扭頭瞪他——
「不要惹我!」
好了!就是這樣,這才是他認識的、正常的莊嫻淑。
他嘴角斜扯了一下,抬手拂高她額前的短髮,仔細一看,額頭腫起,還有個一元硬幣大小的烏青。
她拍開他的手,不耐煩的:「走開啦,不要理我!」
他耐性的眼神探索著她,故意嘲弄而懷疑的說:
「我不理你誰理你啊?你存心摔得頭破血流,好賴上我,不是嗎?」
她圓瞪眼,兩頰像汽球般鼓了起來,又痛、又惱、又委屈的想,他害人摔得東倒西歪、全身酸痛,還想怎樣?他嫌棄她不要她拍廣告,還理她幹嘛?
看她眼眶急速泛紅,他心頭一緊!
「怎麼了?很難過嗎?」那個莽撞的莊嫻淑到哪去了?眼前的她像個惹人憐的玻璃娃娃啊。
「哪裡痛?頭嗎?還是腳?」他摸摸她的頭,又摸摸她的腳,輕柔的手指又摸摸她的臉頰,真怕一個不小心把她碰碎了。
她皺著小臉,聽見他急切卻溫柔的關心,不知怎麼地益加難過起來,扁起嘴巴說:
「你不要再理我了,不然……我會哭喔,我會哭得很大聲喔。」
她還威脅他啊?他忍不住好笑,濃眉一挑,伸手將她摟進懷裡。管她哭不哭,他樂意發現她小女生般的嬌情,也樂意把胸膛借給她,更樂意……將滿心的疼惜宣洩出來。
劉塞了!她討厭這樣,覺得自己像一隻笨飛蛾,突然被什麼纏住了,無法自主的。她鼻子皺了皺,嘴巴一扇,「哇」地一聲——
淚水汜濫!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24 12:32:28
第七章
莊嫻淑在一片晨光中醒來。
她合著眼「喔哦」一聲,被子一掀,腳丫子踩上柔軟的地毯,直衝向浴室,一屁股就坐上了馬桶。
聽見「嘩啦啦」的聲音,感覺肚子裡的負擔一瀉而空,她舒服的勾起唇角,睜大眼睛,倏然覺得怪異,怎麼還有嘩啦啦的聲音?她下意識的側頭一看——
「呃!」
蓬蓬頭底下站著赤裸的男人!
她的視線忍不住隨著他頭髮上滴落的水珠往下移動寬厚的肩膀、昂然的胸膛、結實的腹肌……
「喔!」她血液直衝上腦門,張著大嘴巴像顆紅臉呆瓜。
原本和她一樣驚訝的仇步揚忍不住嘲笑了:
「唉,你想當馬桶上的化石啊?」
她的視線回到他惡作劇的笑臉上,哇地叫一聲,驚惶的撩起衣擺像火箭從馬桶上發射了出去……砰!順道甩上門。
她揉揉眼睛,攜住臉,懊惱的直跺腳。會不會長針眼啊?
「沒臉見我嗎?」仇步揚戲謔的聲音在她身後揚起。
她心頭一顫,霍然轉身,見他腰際圍著浴巾,露出結實的胸膛,心跳超速的讓她頭昏眼花,他那臉笑意卻令她不服輸的個性發作了:
「說!我為什麼睡在這裡?」她衝口問,如果她不睡在他的房間裡,就不會跑進套房的廁所,看到他的裸體了。
他朝她走近,慢條斯理的說:「你睡我的床,拿我的身體當枕頭流了一攤口水,還好意思問我。」
看他逐步靠近,她雙手緊張的抓住衣擺,發覺異樣,低頭看身上竟然穿著他的寬大襯衫,襯衫底下一無所有!
她漲紅臉,像一頭剛睡醒的噴火恐龍,撲到他身上去。
「你幹嘛脫我的衣服?」
他斜扯嘴角,聳了聳肩說:
「你屁股上的一大塊烏青我還幫你上藥了。」他恢復了愛捉弄她的精神。
她氣得結舌,雙手忍不住摸摸屁股,真的被她看光了?!
「用不著感激我了。」他托住她的臉,笑看她可愛的模樣。
「我還感……感……你……」她瞠著眼,又羞又惱,怎麼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喔!如果你擔心失身於我,那大可不必。我左看右看,嘖!反正沒看頭,加上我對睡豬沒興趣,所以就把力氣省下來嘍。」
感覺他的鼻息拂上自己的臉,她腦袋亂烘烘的,心頭亂滾滾的,無法正視他灼燦的眼神,她緊閉上了眼睛,真怕腿一軟就窒息了。
沒有預期的衝動反擊?他探索的眼神在她臉上轉著,唇邊的笑容慢慢退去了,他的心驀地跳了跳,溫柔地撫開她臉頰上的髮絲,情不自禁地俯下……
他的唇在她的鼻尖上方暫停,慾念與理智在腦子裡爭戰。
他想吻她?
不!儘管她合著眼,他仍感覺得到她眼眸中閃增的清澈神采,總像孩子似的不摻雜念的率真神氣。
想吻她的慾望在他自己看來竟是褻瀆!
他從不解釋針對他的緋聞,他和女人約會、和女人發生過親密關係,但並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跨越朋友的界線,進而佔領他的心。
他不在乎她們誤會他、糾纏他,畢竟,愛與性都是兩廂情願的事,誰也強迫不了誰。但,他習慣了莊嫻淑的聒噪、習慣了她像個影子似的跟著他,甚至習慣了自己對她比別人多一點的縱容與保護,他不願她像其他女人一樣對他有所期待。
他自忖:面對工作,他堅持;面對感情,他隨性;面對她……
他彷彿有了說不出的、難以超越的瓶頸,無法率快、也不認為自己會認真,像一個到手的案子,有了好點子,卻無法將靈感化為成品,被迫擱淺了。
他手指滑過她的臉頰,看她沉醉的模樣,好不容易壓抑了心中的波動,深吸一口氣,拍拍她的臉頰,他刻意用懶洋洋的口氣說:
「唉,該醒了。」
她霍地睜開眼,看見一張似笑非笑的臉瞅著她,意識清醒了,表情仍怔著,無法為心頭的悸動找到合理解釋。
她在干;嘛?這個問題讓她依惶。難道她對他有期待?
他呢?他並沒有意思要吻她?是她一廂情願誤會了!這個想法令她難堪極了。
「以後,別誘惑我了。」他轉身走開,似認真非認真的連自己也分不清。
什麼?!她雙手叉腰,緊跟在他背後叫囂:
「你說什麼鬼話啊?我哪有誘……」
他倏地停下,轉身。
她踉蹌地往前跪倒,觸及昨晚膝上的傷口令她皺眉大叫:「啊!」,本能地抓住最近的實體支撐自己。仰頭一看——
她「呃」一聲,嚥下唇邊的咆哮,瞪著離她很近很近的龐然怪物。
下半身突來的冷空氣令他驚愕了一下,看見她張觜嚇傻的模樣,他忍不住哄然大笑起來,趁她心臟還殳麻痺之前轉身進了更衣室。
還笑得出來,除非是暴露狂!她羞惱的想,瞪著乒上的浴巾,像剛跑完百米賽跑,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 ※ ※ ※ ※ ※
莊嫻淑跟著仇步揚來到郊區的一棟大別墅。
「叫你在家裡休息,你偏要跟,等一下不要喊累喔。」他走在前頭叨念著。
莊嫻淑皺皺鼻子,一點小傷哪需要休息啊?他未免太小看她了。
明明說要開會的,又跑出來鬼混,搞什麼飛機啊?她狐疑的環視四周,別墅裡沒有任何傢俱和輝煌的裝飾。
仇步揚推開一扇雕花大門,她旋即聽見吵雜聲,探出腦袋從他身側往前一看,亂烘烘的一群人映人眼簾,緊接著聽見甜得膩死人的聲音:
「步揚,人家快冷死了哪,怎麼現在才來呀?」
唔!莊嫻淑從仇步揚身後竄出來。咦?袁璦齡在這裡幹嘛?這麼冷的天氣,竟然只圍著一條浴巾,她是神勇,還是神經啊?
她兩眼發呆的盯著袁璦齡纖細身材上的飽滿胸圍,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排骨配荷包蛋。
袁璦齡別過莊嫻淑,對仇步揚問道:
「嗨,她不只是你的室友,還是跟班啊?」
仇步揚環視著偌大的室內澡堂,十幾位工作人員正在池畔忙著擺設景。
「我是他的助理。」莊嫻淑搶說,驕傲的挺起胸膛。
「助理呀,你幫步揚做些什麼呢?買便當嗎?還是幫他持西裝?」袁璦齡嘲笑。在她看來,莊嫻淑根本比不上自己的一根寒毛,但凡是仇步揚身邊的女人都是威脅,她不願掉以輕心。
這些天她什麼都沒幫他做啊,除了搞爛他的車。但,莊嫻淑的神經再大條,也知道袁璦齡的挑釁所為何來,像一隻思春的狐狸,仇步揚就是她鎖定的目標。
「我啊,我幫他安排約會。」知道袁璦齡有意為難她,莊嫻淑不甘示弱的反擊了。女人為難女人原來是為了臭男人!不借此氣氣袁璦齡就是辜負老天爺給她的機會。
「哦?」
袁璦齡牛信半疑的模樣,令她得意的掰了起來:
「你知道的嘛,像我們經理這種搶手貨喔,很多美女都排隊等著跟他約會咧。今天跟演藝圈的大美人共度春宮,搞不好昨天一起喝咖啡的小妞跑來攪局,想避免這種尷尬就全靠我這個小助理嘍……」
「你有完沒完?」仇步揚打斷她。
莊嫻淑側頭看他。太不給她面子了吧?她嘟起嘴巴,下巴一揚,扭開頭,拿後腦勺對著他。
仇步揚瞅她,她生什麼氣?
袁璦齡驚覺他凝視莊嫻淑的眼神,筆直的注視透著耐性和執著。
怎麼可能?袁璦齡瞇起眼睛,論才華、論美貌、甚至氣質,她都勝過莊嫻淑千萬倍,仇步揚應該看的是她才對啊。
二十六年來,她從出生貧苦的農家小女兒,變成自信迷人的女畫家,憑的就是她堅強的意志力,不能含著金湯匙出生是她的遺憾,唯有一個能為她打造金銀城堡的男人才能彌補這分缺憾。
當然,憑她的姿色,想要找個有錢男人當靠山並非難事,歷任男友對她倒也慷慨,畫廊、轎車、房子,只要她喜歡就能擁有,然而他們都無法給她一顆真心,無法給她一個名分。
宿命似的,她遇上的每個說愛她的男人都已婚了,她不甘心!
而仇步揚就是她夢寐以求的對象,無論現實環境或人格心靈,他的富有與健全都是她幸福的保障,她要成為他的惟一,分享他的一切。
袁璦齡充滿野心的靈魂鞭策著她,眼眸裡一道銳光閃過,她美麗的軀殼嬌軟的貼上仇步揚,媚聲軟語道:
「步揚,你看人家哪,都凍傷了。」
仇步揚想著莊嫻淑,他在她眼中是一個四處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嗎?
莊嫻淑知道袁璦齡正施展著媚功,她氣仇步揚為什麼不一腳踢開那隻狐狸!
袁璦齡不死心的將一隻凝脂玉臂舉到他眼前。
「步揚,你看嘛,真的好冷喔。」
他緩緩的掉頭,笑著拍拍袁璦齡的臉頰,技巧的抽出被勾纏的手,靠向莊嫻淑,拿手肘撞撞她——
「唉,你去找件大衣來。」他要她轉回注意力。
莊嫻淑倏然扭頭,指著自己的鼻子:
「我?我上哪去找啊?」他心疼臭狐狸精也沒必要為難她吧?大不了他脫下自己的衣服給狐狸穿呀,為什麼不?
「考驗你的能力啊,不然怎麼當我助理。」他似笑非笑的,說得輕鬆。
她瞪他一眼,一手扯住正要經過的工作人員,沒好氣的說:
「喂!你去幫她拿衣服來這一下啦。」她瞪袁璦齡,忍不住孩子氣的嘀咕:「奇怪,自己不穿衣服還要麻煩別人,討厭耶。」
矮胖的男人愣了一下!這是什麼情況?他好歹是個導演,這哪來的毛丫頭敢命令他跑腿?!
「去去去!」莊嫻淑揮揮手,一臉的不耐煩。早知道就在家裡睡大頭覺,也不要來這讓仇步揚為狐狸精使喚她。
導演看見仇步揚,察覺他跟自己使眼色,頓時了了。仇步揚帶來的麻煩他自會處理。
導演旋即走開;
仇步揚雙臂抱在胸前,灼灼的眼盯著莊嫻淑的臭臉。
昨晚才哭睡在他懷裡,現在又翻臉不認人了,她還有什麼令他驚奇的性情?他想,忍不住又拿手肘碰碰她,關心問道:「唉,你會不會冷?」
她猛地一扭頭瞪他,沒好氣的嚷:「有沒有搞錯啊!叫我穿成這樣你還問?你想整我啊?」
仂步揚看看她,笑了。他跟她一樣不長腦子嗎?出門的時候還威脅她若不穿多一點就不帶她出來了,瞧她穿得胖嘟嘟的像只笨企鵝,他竟然還問她冷不冷!
仇步揚不自覺的關懷神情令袁璦齡眉頭一擰!就此確定了莊嫻淑是她的心頭大患。
「開工了!主角準備就位!」
仇步揚朝喊話的人招手。
「步揚,別忘了我們晚上的約會唷。」袁璦齡挑釁的別過莊婀淑,搖曳生姿的當主角去了。
莊嫻淑鼻子一哼,不屑的眼神飄開,在攝影機旁吐著煙圈的男人和她目光交會了一下,旋即,有人喊他:
「羅亞,二號攝影機有問題,你過來看看。」
莊嫻淑倏然一震!眼神緊跟男人,一個大個兒突然擋了她的視線。
「看什麼?」仇步揚灼燦的眼逮住她。
她眼睛一亮,指著前方問:「他是誰啊?」
他循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羅亞?」
「羅馬的羅,亞洲的亞,對不對?」她急問,姐姐的初戀情人就叫羅亞!是他嗎?
「嗯。」仇步揚研究的眼神探索著她。
她閃到一邊,不讓他擋了視線。
她何必看男人看得那麼入神?在她臉上刮了一把,他調侃道:
「你發什麼癡?」
「要你管!」她孩子氣的將下巴一揚。
他盯著她,心裡五味雜陳。
早上她合著眼期待他的吻,他不許自己逾越。而她呢?她的期待,難道不是因為喜歡?他不禁懷疑了,她的心有多大,能喜歡多少人?
「唉,你不是他喜歡的那型。」他忍不住潑她冷水。
「哦?那他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呢?」像姐姐那樣美麗溫柔的女生嗎?她想。
她急切的問句令他更為納悶,故將眼睛一掃,給她一個答案。
她跟著看去,袁璦齡在澡池裡搔首弄姿。
「我才不信呢。」她失望的哼聲。
「男人的品味其實差不多。」他學她哼聲,認真的模樣存心誤導她。
「是你喜歡暗!」她酸溜溜的,瞪著袁璦齡問:「對了,她什麼時候變成廣告明星了,她不是畫畫的嗎?」
「沐浴乳的廣告臨時缺角,璦齡的條件很適合。」他簡單的說。
她垮下臉,被刺到要害的難過起來,嘟聲說:
「你就這麼乾脆讓她拍廣告,我就不行……」
「不一樣。」他也板起了臉,心想:如果決心不管她,她是不是就開心了?
「對!她身材好她漂亮,她能拍出最好的畫面,我條件差,只會破壞你的創意。」她的聲音顫抖著,鼻子發酸。
他懊惱自己,就是無法不管她啊!這麻煩是自找的。
看她委屈的模樣,他無奈的笑笑,學她扁起嘴,學她的聲音,逗她說:「莊嫻淑,要哭回家哭喔,這裡人那麼多,好丟臉喔。」
她又被刺了一針,效果卻完全不同。她大聲的反駁:「誰說我要哭了?!」
他慢條斯理的接下話:「昨晚是誰哭得淅哩嘩啦的,把我的毛衣都哭濕了呢?」
她鼻子紅紅的,眼眶紅紅的,最後整張臉都紅了,想著自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糗樣,她跺一下腳,「都是你啦!」
輕易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他頓時覺得好輕鬆,瞅著她善變的小臉說:
「我晚上到璦齡家吃飯你去不去?」
「不去!」她別開頭,十分不屑的。
「好吧,我自己去,吃飽飯再去海邊看夜景,然後租間小木屋等著看日出。」他說得充滿期待。
她心裡掙扎了,眼珠子轉了轉,粗聲問道:
「幹嘛去她家吃飯啊?」
「人家生日咽。」他學她的口氣。
「誰沒有生日啊,幹嘛這麼招搖?」
「你不去就算嘍。」
「誰說我不去啊!我要去,我就是要去!」她跳腳。
他眼底閃過流光,滿意的笑著,就知道她會有這般孩子氣的反應。
※ ※ ※ ※ ※ ※
當晚,袁璦齡的慶生會改在仇步揚家。
莊嫻淑手裡拿著小盤子,不停的將蛋糕送進嘴裡,悄眼觀察著仇步揚和袁璦齡。
他們坐在一起,整晚談著藝術和文學,講的都是莊嫻淑陌生的專有名詞,例如,袁璦齡剛說到「科比意」,她問仇步揚喜歡「科布」的創作嗎?仇步揚竟然說了一堆建築、市鎮規劃和畫作的看法。
不就是一塊布嗎?莊嫻淑蹙著眉,越聽越頭大。最後總算聽出了一個結論,就是兩人都很欣賞那塊「布」。
她既洩氣又懊惱,雖然袁璦齡做作得讓人討厭,卻也頗有內涵的,不是嗎?
仇步揚笑起來彎彎的眼睛刺痛了她的心,她想不透原因,只清楚的感覺到,她多麼希望他對自己是最最特別的,但事實上,出眾的袁璦齡才是他心目中最最特別對待的人吧?
就在這時候,他突然轉頭,對她挑挑眉。
「咳!」她忙摀住嘴巴,吃蛋糕也會被噎到!她閃避他的眼神,跟自己嘀咕著:最近是怎樣嘛,一顆心老是怦怦亂跳!
袁璦齡停止說話,她看仇步揚的側臉,又看看莊嫻淑緋紅的雙頰,漂亮的眼瞳閃爍著警覺,猝然挨近仇步揚,撒嬌的說:
「步揚,你沒有禮物要給人家嗎?」
仇步揚輕喔一聲,從茶几下拿出一個花色典雅的紙袋,再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她。
莊嫻淑跟著好奇的圓睜眼。
「哇,好漂亮喔!」袁璦齡揭開包裝,驚喜的揚聲。
是一條綠寶石墜子的白金項鏈。
莊嫻淑皺皺鼻子,他出手很大方嘛!
「步揚,你幫我戴上嘛。」袁璦齡像個小情人似的要求。
莊嫻淑眼睛發酸發痛的看他溫柔的為袁璦齡戴上項鏈,細心的幫她攏著長髮。
「我去照照鏡子。」袁璦齡帶著一朵美麗的笑容,像小雲雀般奔進他的房間。
仇步揚旋即轉頭,對莊嫻淑神秘的笑著:「我也有禮物要給你喔。」
「唔?」她黑著一張臉,介意著:好像誰都可以進他的房間哦?但,他要送她禮物呢,她眼睛一亮!
他挪到她身邊坐下,從袋子裡拿出另一樣東西。
頓時,她閃亮的眼睛失色了,錯愕地瞪著他手上的木製玩偶——一隻小狗!連包裝都沒有,比起袁璦齡,她在他心裡竟是廉價得可憐!
「怎樣?很像你吧?」他用小狗輕敲她的額頭。
「像我?!」
他把小狗放到她手上,獻寶似的說:
「我在精品店的櫥窗看到它的時候就好像看到你一樣,有種非買下它不可的衝動。」對他而言,這只三百塊的玩偶比袁愛齡那條價值上萬卻毫無意義的項鏈要珍貴多了。
她瞪著木頭發愣半天,突然認命了,像小時候委屈自己陪襯姐姐的心情一樣。她歎口氣,自我安慰的說:
「謝謝你喔,狗忠實、可愛,勉強算讚美吧。」
「沒錯,這還是一隻衝動有餘、思慮不足的小笨狗喔。」他衝著她笑,當初是她自己說當他的手下就像狗的。
她握起拳頭,失控的大吼:「仇步揚!」
「幹嘛?」他佯裝不知何事的,心裡高興著。整晚看她呆愣在一旁,異常沉默的樣子,讓他很擔心呢。
她把頭扭向一邊,沉默對抗他的嘲弄。
他看她滿嘴奶油像個小丑的模樣,忍不住好笑的趨近她耳邊說:
「莊嫻淑,你知道你現在很像個小……」
又要說她像小狗了!
她橫著眉,扭頭想反擊,倏然撞上他貼近她耳邊的唇……
兩人怔了。
「步揚你看……」袁璦齡殺風景的跑出來,雀躍的聲音嘎然而止。
照理說,他們應該慌張分開的,但,他們在彼此眼中看見了不情願,緩緩的離開對方的熱唇,心頭的熱潮一波又一波的難以平復。
「你們?」袁璦齡瞪著他們。
莊嫻淑輕咬著唇,不知所措的重新端起盤子,拿叉子胡亂撥弄著蛋糕。
仇步揚輕咳一聲,極力想表現得若無其事,但怎麼都顯得不自在了。
「我要回去了。」袁璦齡擺著一臉的傷心埋怨和委屈走向門口,她相信仇步揚會急迫上來跟她解釋的。
「再見。」仇步揚回了一句。
袁璦齡扭開門,回頭看他坐著沒動,不禁惱火了,她怎麼可能輸給莊嫻淑?!
砰一聲。
客廳陷入一片沉寂。
尷尬的兩人坐在一起,秒針滴答滴答的繞不到牛圈,莊嫻淑就耐不住僵局的慌了起來。
她突然扭頭,「我——」
」他也突然掉頭,「對——」
兩人同時將臉往後仰,屁股往旁邊移位,各自以為保持距離、避免再次意外是對方想要的。
她懷裡抱著一隻小狗玩偶,等著他先說。
「對不起,剛才,咳,我不是有意的。」他誠懇的說。
她倏然站了起來,感覺就像從雲端跌了下來,心臟緊縮得讓她差點窒息。
「你要說什麼?」他仰著臉。
「我要去洗澡了。」她悶聲說,快步走開,不開心的想著:他的道歉代表什麼?什麼情況、什麼樣的人才是他「有意」的呢?
他看她消失在浴室門口,猛地一拳捶上沙發,前所未有的覺得自己口拙得像白癡。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24 12:32:48
第八章
輕柔的音樂流瀉在偌大的臥房裡。
仇步揚一身休閒,隨手拿了一本藍色封面的厚書,背靠著床頭坐下。
喀滋!一聲,床的另一邊跟著陷下去。
莊嫻淑俏眼覷他,見他沒反對,立即將冰冷的小腳縮進棉被裡,和他肩並著肩。
在客廳發生的尷尬已經被她拋諸腦後了,倒是袁
璦齡因此被氣走讓她感到小小的開心,對此心態她給
自己的解釋是——她當仇步揚是朋友嘛,有這麼帥、這麼厲害的朋友是件驕傲的事。好朋友當然不能有一個她不喜歡的女朋友嘍,那個袁璦齡太假了啦。
她歪著腦袋看看他手上的書,忍不住就打起了呵欠,頗有意見的想:什麼《文明的軌跡》啊,幹嘛不看「柯南」咧,不然「金庸」也不錯啊。
睡眼一抬,對上他的眼。
咦?她警覺的瞇起眼睛,他老趁她沒留心的時候看她!像現在一樣,她突擊到了他來不及掩飾的窺伺。
他若無其事的衝她笑笑,低頭翻動書頁。
「喀滋、喀滋!」她盯著他,嘴巴像機關鎗掃射敵人動個不停。
他倏然又抬頭,看看她手上的零食,質疑:「你吃我的蝦味先?」
「這是你的嗎?上面沒寫名字啊。」她含糊的說。
「冰箱的布丁,還有我抽屜的巧克力都是你偷吃的?」他像法官質詢被告般嚴肅。
「嗯,是我吃的,我正大光明的吃。」她理直氣壯的回答。
「狡辯!沒經過主人同意就是偷。」他故意板著臉,卻掩不住心頭無法抑制的縱容之情。
「我偷人要不要經過你同意啊?」她不耐煩了,「一個大男人吃什麼零食嘛,借人家吃一下也要斤斤計較。」
借!他索性擱下書本,決心問清楚講明白:
「還有,你爬到我床上幹嘛?」
「睡覺啊。」她舔舔手指,把空袋子捏成一團,轉頭瞄準遠方的垃圾桶。
「我說過了,我不習慣讓別人睡我的床,所以.....
滾下去吧!他嘴角上揚,等著聽她的咆哮。
「哎唷,反正上都讓我上啦,睡一次兩次還不都是一樣,大不了我幫你洗被單嘛!YA!投籃成功。」整張床因為她的興奮而震動起來。
他露出懷疑的眼神,連碗都不會洗的女人會洗被
單?吃他的、喝他的,現在還賴上他的床,呵!她真讓他開了眼界。
他好氣又好笑,外加很無奈的說:「欽,你臉皮很厚,你知道吧?」
「不知道。」她答得順口,「如果你不喜歡我像只蟑螂一樣出沒在你身邊,嗯……我給你的建議是……」
他定定的看她,買「殺蟑」嗎?
她衝著他笑,「收我當你的徒弟,幫我當上公司的主管,到時候我自然不用你養啦,我會成為你的點子王、搖錢樹喔。」
她突然好希望自己能幹一點,沒那個條件成為廣告明星她認了,但她能在實務上努力啊。
「我幫你找個人擦了,讓你理所當然的『裝賢淑』比較容易吧。」他身體往下滑,一隻手臂枕在腦後,又繼續看他的書。
她噘噘嘴,不願表現出心裡的受傷,沒好氣的堵回去:
「瞧不起人!哪天讓我拿個廣告創意大獎,你再自打嘴巴吧。」
她只不過希望自己對他的工作有點幫助,他不領情就算了,何必給人家吐槽呢!
他不搭腔,扯了扯嘴角,像聽到一個難笑的冷笑話般。
她伏在床上,托著下巴瞅他,沒一會兒就覺得無聊了,倏然瞥見他那邊的床櫃上擺著一大袋的書,最上面的一本是《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她沒多想的橫越他身上探手抄起那本書。
他對她的「欺壓」來不及反應,她已坐回原位,難得的文靜模樣吸引了他的注意。
她隨意的翻開書本,漫不經心的隨便從某一行開始看起,忍不住又是一個呵欠,揉揉眼睛,他猜想著定力欠佳的她會在下一秒鐘丟下書。突然,她兩眼發直,一秒、兩秒……她臉頰瞬間熟透得像顆蘋果,雙眼瞪得骨碌碌的。
雖然表情怪異,但,她專注得出乎他意料,他搖搖頭,放棄對她的觀察,低頭翻自己的書,對她說:
「把那本黃書拿給我。」
黃書!她把手上的書丟了出去。
他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肚子還無辜的被她的書突襲了。
「你幹嘛啊?」他搖著肚子低吼。
「我……我哪有!」她胡亂說了句,不敢正視他的眼睛。
「我叫你把那本書拿給我。」他忍耐的指指她床邊的椅子。
她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本黃色封面的書。
「呵呵。」她乾笑兩聲,心虛的吐吐舌頭。
他接過她遞上來的書,不解的看看她,拿起她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問道:「這本書給你什麼心得?」
「心……心得?」她皺著眉,支支吾吾的說:「就……就是一本書嘛,寫得……不怎樣。」
「哦?」他隨手翻了翻。
「哎唷,不好看啦!」她慌忙搶下書,藏到背後。
他研究的眼神緊盯著她,笑問:「告訴我,你剛剛看到了什麼?」
「看……看到……」她面有難色,怎麼告訴他她看到一段描寫男女做愛的露骨文字。完蛋了!上次,他看她拿了色情光碟,結果她又堅持要買這本書,他會不會認為她是色女啊?
「哎,就知道你不會看書。」他輕敲她的腦袋,要不是他早見識了她的稀奇古怪,他真要懷疑她腦子有問題,怎麼常常無厘頭的做些令人不解的舉動?不知道讓她多看點書會不會變得正常點?
她捂著頭,無辜的瞅他。
「告訴你,這是一部探討男女情慾的藝術之作,一
九二八年出版時曾經被當時的衛道人士批評為淫穢;其實,勞倫思所要傳達的思想是,性慾應該要以誠實的態度面對。」他耐心的解說,企圖引導她閱讀。
「哦?」她心不在焉的,心想:如果她能像袁璦齡一樣漂亮眼明就好嘍。
他拉拉她的短髮。
「看書要看出精髓,知道作者要表達的是什麼。懂不懂?」
她愣愣的點點頭,心裡又想:他懂得真多耶!難怪徐若崇拜他,她都想叫他偶像了呢。
他將《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放到她腿上,注意力回到自己的書上。
失去看書興致的她垂下視線看了看他,猝然翻身躺下,頭枕上他的手臂,耳垂自然的貼上他臉頰。她懷念起小時候和小朋友睡通鋪的感覺,床是共享的,睡前的心情也是可以彼此分享的,不只是愉悅,而且好好玩。
他倏然打個顫,她身上怎麼會有嬰兒的奶香?誘人的氣息令他的神經逐漸緊繃。
冷嗎?她察覺他的顫慄,替他拉高毛毯,手臂乾脆擱在他的胸膛上。
「仇步揚,你有沒有真心愛過一個人啊?」發現他越來越多的優點,她忍不住想:這樣的他如果是專情的,那就太完美了。
他拒絕她無心的環抱,僵硬的翻轉身。
她對他的後腦勺做鬼臉。「小器鬼,手借人家當枕頭會怎樣唷?」
他歎氣,這笨蛋就是欠男人的教育吧?
她背脊抵上他的取暖,孩子氣的向他擠了擠,又問:「到底有沒有嘛?」
他又喘口氣,這女人!想獨佔一張床就說嘛,男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喂!你幹嘛不回答我啊?」她的忍耐更是到了極限,哪允許他不理她啊!
「什麼?」他心神不寧的將書放在枕邊。
「愛人啊?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很愛很愛那種喔.」
「沒有。」他乾脆答道。
「騙人!」
「愛,會讓人失去自由。喜歡不一樣,你可以喜歡身邊的每個朋友。」他相信男女之間是可以擁有超越性別的友誼的。
她嗤聲:「這是你掩飾濫情的最好借口吧?」
「謝謝你的瞭解。」他忍不住笑,她對他不滿什麼?愛不愛人干她何事?
她想了想,小聲問:「你是不是被人拋棄過,所以 不敢付出真心?」
「嗯,想不到你還有點想像力。」說「仇步揚會被女人拋棄」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大笑話一則,也只有說出這種話的她才會小看了他的魅力。
「不是嗎?」她失望,竟然找不到理由替他脫罪。他索性滿足他的想像:「唉,告訴你吧,算命的說我是孤星命,朋友很多,但跟家人無緣,不只如此,被我愛上的女人還會災難連連,可能還會短命喔。」
「真的嗎?」她驚訝。
「我父母定居在德國,而我從小就回台灣唸書,跟父母聚少離多,你看我是不是跟親人無緣?」
「那你是不想害人所以沒辦法好好愛一個人嘍?」
「我不想當鰥夫。」他離開父母是因為個性獨立,至於愛人則是他還沒遇上有感覺的、想廝守一輩子的人。算命的說法不過是辦給傻瓜的她聽的,省得她再拿感情問題煩他。
「唔……算命說得很準耶。你看,我遇見你以後就常常受傷。」她的右手往後伸到他眼前。
他看她中指的指甲、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被車門夾到留下的淤青。他的心沒來由的一震,悶悶的說:「我既沒說愛你,也不會娶你,放心,保你長命百歲。」
她拿手肘攻擊他的背脊,逞口舌之快的說:「我倒
霉才嫁你呢!」
兩人背靠著背,突然陷入沉默,感覺對方有著一股無形的力量騷動自己的心。
她想:當那個短命鬼其實很幸福呀,如果能得到他全部的愛。
鬼迷心竅啦?她咬咬手指,不許自己胡思亂想。
「其實……你也不是很衰啊。」
「你也不是一點魅力都沒有。」他回敬一句。
「呵!』』她忘形的挪挪屁股,將他逼向床沿,「衝著你的好眼光,我要給你一個良心建議。」
「嗯?」他懷疑狗嘴能吐出象牙。
「我媽媽說啊,如果要讓沒出息的男人變得有出息,男人背後的女人就必須強悍一點。你應該找一個女強人當老婆。嗯,像董事長身邊的鄭秘書看起來就很精明,而且她看起來不像短命鬼喔。」他不會喜歡他的秘書吧?這話純粹是為了安慰他的。
竟然拐著彎罵他沒出息!他無奈的笑笑,忍耐功力拜她所賜增進不少。
「不過,不知道人家會不會看上你這個分公司的小經理耶。」她擔心的說,希望他別當真去追那個鄭秘書。
他乾笑兩聲:「鄭秘書眼光太高了,當然不會看上我這個小經理了。」
「哦?眼光高喔,那一定不行的啦,我看錯人了。」她鬆了口氣。
他無聲的笑笑,她看人幾時准了?那個鄭秘書不只精明強悍,而且眼睛長在頭頂上,一個年過三十、姿色普通、過分強勢、還超勢利眼的女人,別說她看不上別人,若是被她看上了也非好事吧。
「耶!八樓那個開發部的馬經理咧?」她的口氣像突然想到似的,其實她早聽徐若說過鄭秘書和馬經理對仇步揚頻頻示好。
「馬之嫦?」他奇怪著。
她到公司才多久?「眾捷」廣告雖是「毆帆」集團的子公司,位於「毆帆」大廈的五樓,但廣告公司的職員和總公司的交集不多,她竟像總公司的人事幹部了!
「你知道啊?」她撇撇嘴,徐若說的沒錯!
他還知道那位馬經理平常喜歡裝矜持,事實上卻是個豪放女。
「仇馬聯姻,不好聽吧?」他辦了一個牽強的理由,想唬唬她,通常就得靠點運氣。
「籌碼不好聽嗎?」她喃喃地。「唔,好像是喔,念成『丑馬』更不好聽,如果你們的女兒長得像醜醜的馬怎麼辦呢。」
他喘了口氣!這個八卦婆,正經事不做,竟然到處打聽是非!能怎麼辦?他拿她沒轍啁。
「有了!我表姐的同學的小阿姨在銀行當經理,雖然年紀大了一點點,但長得很福氣喔,改天我們約她吃飯吧?」她想聽他拒絕她所能想到的任何女人。
嘿!他咧開嘴,笑不出來了。他的感情世界幾時輪到她啦?
「多謝,不必了。」索性一口回絕。
「不必是什麼意思?」她倏然翻身,扳住他的肩膀,貼在他耳邊嚷:「你不相信我的眼光嗎?還是你另有對象?如果是隔壁那只臭狐狸,我勸你還是別想吧!」
他捂著耳朵跳起來。
這得寸進尺的女人!把胸部貼到男人背上來想引入犯罪啊?他抄起枕頭就走。
「喂,你去哪?」她叫。
「把床讓給你,可以吧?」被她搞得有床睡不得,真是一肚子窩囊氣。
「是你自動退讓的,幹嘛一副割地賠款不甘願的樣子啊?!」她嚷。
他在門前停下,背對她僵硬的說:
「你不當我是男人,我……還當你是女人。」他氣她的無知,也氣自己想保護她的強烈意志。
「什麼意思啊?」她一臉傻樣。
他打開房門,說話的口氣令她想起老爸:
「以後,記得自己鎖門。還有,不要隨便爬上男人的床,這世界上有一種比你還衝動的動物,你不知道嗎?」
他驀然驚覺,不知從何時開始,這個不太像女人的女人比任何女人都讓他有感覺了!
「喂?」房門合上,她來不及問衝動的動物是啥。
她嘴巴一噘,懶得多想,旋即咯咯笑了起來。她可以霸佔他的床嘍?他的床又大又柔軟,難怪他不願割愛。
她拿起遙控器朝床尾的五十寸屏幕按下鈕,舒舒服服的躺下。
來場精采的午夜場吧!她想。期待的眼睛眨了眨,頓時……傻眼了,一瞬也不瞬的盯著電視屏幕。
畫面上,兩具交纏的肉體渾像野性動物,男人勇猛挺進、女人嬌喘呻吟……彼此滿足著原始的欲求!
這就是他說的衝動?
她猛地掀被蒙頭,一會兒,又抑不住好奇的霹出兩顆「龍眼」,心跳怦怦地撞擊著胸口,理智要她關機,手卻不聽使喚。
※ ※ ※ ※ ※ ※
莊嫻淑糊塗的心在一夜之間明白了,她對仇步揚比喜歡更喜歡!
他好看的唇和笑起來彎彎的眼睛一整晚在夢裡勾引著她!
她竟然還夢見他的裸體,夢見他們成了限制級的男女主角!
噢!她不只很喜歡他,而且渴望他!
那就是愛嘍?這結論令她驚愕得合不上嘴巴。
「莊嫻淑!」仇步揚在她的耳邊喊。
她搖著胸口,扭頭瞪他,「你幹嘛嚇我啦?」
他修長的手指轉著筆桿,探索的眼緊盯著她善變的臉。
「你發什麼呆?」他問。
「要你管!」她心裡埋怨著「還不都是你害的」,扭開頭不想被他看得臉紅心跳。
「OK,我們的大攝影師羅亞又摘失蹤了。」徐若放下話筒宣告消息。
「無所謂。我們開會。」仇步揚說。
莊嫻淑好像被敲了一棒似的,羅亞!她怎麼把他忘了?
會議室裡,十幾個人圍著腰果型的大桌子坐著,每個人面前都有一件知名品牌的丁字褲。
「打出『輕薄舒適,幾乎忘了它的存在』,如何?」創意總監沙門酷酷的說。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後將視線集中在仇步揚身上,大夥兒都沒有意見的情況下,他總是最後的決策者。
他凝神盯著面前的樣品,眉頭微蹙,彷彿將進出驚人的idea。
不料,他倏然轉頭對發愣中的莊嫻淑問道:
「你什麼時候開始穿一件兩千塊的內褲了?」
她也轉過頭。「什麼?」
「晾在廁所裡面的內褲,你買的?」他面無表情的質問。
她單手托著臉頰懶洋洋的說:「人家送的啦。」
「送的?誰會送你性感內褲?!」他幾乎用吼的,把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
『『說了你也不認識啊。」她轉開臉,雙手托著下巴,繼續發愣。
他盯著她,有點莫可奈何,有點煩躁。
說到內褲,她想到了姐姐,想到了姐姐,她倏然扭頭,「要怎樣才能找羅亞啊?」
他怔了一下,正想追根究底,突然伸出雙手捧住她的臉,「你右眼怎麼紅成這樣,痛嗎?」
「唔?」她揉揉眼睛,「有點。」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還揉!沒事就愛揉眼睛,可能是得了結膜炎了。走,我們去看醫生。」
會議室裡一片鴉雀無聲,看著他們走出辦公室,眾人驚奇的面面相覷。
大家公認的、瀟灑不羈的廣告才子,竟然像個當.老頭的緊張、呵護著那個毛躁的女人!仇步揚究竟哪根神經突捶了?
※ ※ ※ ※ ※ ※
東區一家相館裡。
女人斜躺在吊床上,如瀑布般的秀髮被瀉在胸前,她身上僅圍著一條薄紗,引人遐思的輕擦紗裙露出了玉腿。
喀喳!一聲。
攝影師的眼睛離開了觀景窗。他猝然轉身,到窗邊點煙。
女人下巴一揚,攏了攏長髮,美腿著地。
「我是信任你的專業才找你唷。」她細聲說。
她是目前最暢銷的寫真女郎,有不少攝影師都想借她的名氣沾光,但,她獨獨挑上了羅亞。
「我就喜歡你這不搭理人的死相上她靠過去,熱唇貼近他耳邊挑逗著,冰涼的手指滑過他粗獷的臉頰。「我們需要進一步的『互動』,嗯?」
他倏然擒住她的手,陰鷙的瞪視她。
有反應就對了!她貓般的眼睛閃爍著,猝然送上了熱情的唇,滑舌靈活的探進他嘴裡……
該死!他低咒,拋掉煙蒂,扣住她的手臂想扯開她的糾纏。
她卻更緊的攫住他的肩膀,如火的豐唇游移到他耳邊廝磨著:
「你沒種上我?嗯?」她要征服這男人。
他一震,彷彿聽見了他最深愛的女人傷心的質問:「羅亞,你沒種!為什麼不敢帶我走?為什麼……」
他粗重的喘息著,憂慮的眼睛倏地漲紅,像兩簇火光,烈焰不可收拾的蔓延開來……
女人嘴角緩緩上揚,勝利的光芒在她眼底閃熠著,她扯開胸上的蝴蝶結,薄紗頓時滑落到地上,她噙著笑,裸身在他面前轉了一圈。
火焰從他的眼底蔓燒到胸口延至全身,他猛地扳過她的身子,一雙火熱的掌心粗暴的揉上她的飽滿……」
肢體交纏中,女人現出了渴望的浪蕩媚眼,呻吟不斷。
※ ※ ※ ※ ※ ※
拗不過莊嫻淑的要求,仇步揚只好帶她來到羅亞的工作室。
推開厚重的玻璃門,一屋子的冷寂迎接了他們o
「人呢?」她忍不住問。
仇步揚雙手環抱在胸前,臉上不悅的寫著「我哪知道」。
莊嫻淑一雙眼睛新奇的環視著十坪大的屋內。
這裡不像一般的照相館,既沒有招攬客人的招牌,也沒有營利色彩的裝潢,一組黑色沙發佔據了三分之二的空間,左右兩面牆各有一道門,而正對玻璃門的那面牆上掛了三幅畫。
最上面的一幅畫著白紗新娘的轉身動作,整幅畫用了深淺不同的白,畫裡人只有側影,給人一股深切的孤寂和落寞感。她轉眼去看右下方的那幅荒涼沙漠,黃沙邊飛,蒼涼得極至。她深吸口氣,又轉眸看左邊那幅抽像火焰,如此烈焰足以燒盡孤寂與蒼涼,終卻是死灰。每幅畫的右下方都有羅亞的英文縮寫。
可惜他的色彩太過極端了,她一點都不喜歡。
仇步揚杵在一旁,冷眼觀察她。她到底想幹嘛?
她側耳傾聽。「喂!有人耶!」
「什麼?」他還沒反應過來。
她往右邊那扇門跑去。仇步揚驚覺,急忙阻止:
「唉,等一下!」他伸手抓了一把空氣。
她魯莽的撞開門,「砰」一聲之後,她傻眼了。
受情慾蠱惑的男女在長桌上側過頭,像電視的暫停畫面,入侵者和受打擾的人都愣著不動。
仇步揚捏捏眉心,走到莊嫻淑背後。習慣了幫她善後,也能練就處變不驚吧?他好笑的想,若無其事的對房內的人說:
「抱歉,打擾了。」他握住她門把上的手,關上房門,轉頭看她兩眼發直的瞪著門板,一張小臉像蕃茄熟透了。
她嚇傻了嗎?
他不悅的臉展露了陽光,心中溢出憐借,牽著她轉身大踏步離開。
這次,她跟著他的腳步,不追不趕,只是相隨。
※ ※ ※ ※ ※ ※
羅亞回了神,如熄了火的爐灶。
「哪來的冒失鬼?」女人的手指滑過他的胸膛,挑逗的:「我們繼續,嗯?」
他無情的推開她,無以明狀的空茫襲上了心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24 12:33:22
第九章
回到仇步揚的辦公室。
莊嫻淑盤腿坐在沙發上,眼睛盯著攤在茶几上的報紙,忙碌的一隻手不停的把零食塞進嘴裡。
仇步揚專注的眼神從電腦屏幕移到她身上。她憑什麼在擾亂他的心緒後還如此悠哉?
「莊嫻淑。」他悶聲喊她。
「有!」她連頭都懶得抬。
「你現在在幹嘛?」他要她寫一篇「報章媒體的廣告效益」的報告,不過想讓她有點事情做,但她也不能連裝模作樣都省了吧?
「看報紙啊。」
「看影劇版!」她真是考驗老闆的容忍度呵!
她抬眼看他,「你不爽哦?;否則他才不管她如何打混呢。
他板著臉,摸出一包藥袋丟過去。
她急忙接殺他的快速球。「我知道了,你一定覺得我很麻煩。好嘛,我們的賬上又多一筆醫藥費了。」
是喔,當老爸養小孩就是這麼麻煩吧?她又不姓仇,他何必供養她啊?他想到真正令他不快的事——她急著找羅亞卻不告訴他原因!
他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她被羅亞煞到了。
一見鍾情呵!這樣浪漫的字眼他並不想套用在她身上。
「喂喂喂!」她敲敲桌子吸引他的注意。
他瞥她一眼,面無表情的回到屏幕上。她站在他椅邊,一隻手伸到他眼前。
他猛地回頭瞪她,她非得擾亂他工作嗎?
怎麼啦?她咬咬唇,嘟囔:
「你幫人家弄嘛。」不知不覺的,她依賴起了他的雙手,受傷的時候他幫她包紮,肚子餓了他會煮東西給她吃,偶爾還讓他牽著手來來去去的,點眼藥水當然也要他的手效勞嘍。
他看她手裡的眼藥水,條然輕歎,管她姓不姓仇,這感覺就像欠她的。不想讓她得意的擺出了一臉不耐,他搶過藥水站起來。
她看看他的黑臉,緊張的交代:
「你要輕一點喔,不能趁機報仇喔,這可是我的靈魂之窗,有什麼差錯要你娶我。」
娶她?她真說得出口呵!他斜扯一下嘴角,手掌貼上她嬌嫩的臉頰,灼燦的眼凝視著她,想著:。這小迷糊精力旺盛得驚人,娶她,是幸福還是辛苦呢?
她鼻孔朝他,閉著眼睛,催促著:「快點啊。」
他莫可奈何的笑了笑。他仇步揚耶!眾美女討好的對象耶,竟一再為了她感到窩囊。
他的家從不讓女人留宿過夜的,看她拖著所有家當無家可歸,好吧,他告訴自己無所謂;他的愛車被她撞壞了,他也只能悶聲說算了,不然又能怎樣?他習慣獨享的舒適雙人床硬是被她佔了去,他歎口氣,就讓了吧;他甚至運用了關係將醫院裡的吳萬通革職了,說到底還是為了她;他無法忍受工作的時候被人干擾,然而現在,她一句話要他服務,他二話不說就擱下工作,遵從……他越想越奇怪,如此心甘情願的自己,乾脆一輩子幫她做牛做馬算了!
她睜開眼,看他根本沒動作,不禁瞇眼打量他。他在想什麼?是不是覺得很煩?她擔心的想。
他看她通紅的右眼,眉頭一擰,心急的將一切都拋諸腦後了,近乎是哄的:「來,眼睛不要閉那麼緊,不會痛的。」
他的口氣令她放心,微笑的半合著眼,睫毛忍不住緊張的輕顫著。倏然,響起的電子音樂,令她反射動作。
他維持原姿勢愣了一下,看她跑開後一滴藥水像珍珠碎在地毯上。
她在包包裡掏半天,直到音樂停止,她的動作跟著停了一下。仇步揚斜倚在桌沿,看她等待的模樣,旋即,音樂又響了,她索性將包包裡的東西全倒了出來。
吭唧唧……雜七雜八的東西散落在一張茶几上。她一把抓起手機了——
「喂?」
他挑眉看那桌子的雜物,鑰匙、小錢包、筆記本、名片、藥罐、面紙……還有磁片、膠帶、小螺絲起子等等怪東西。
他忍不住好笑的想,女生的包包裡應該裝口紅、粉餅、梳子之類的吧?
「吃飯?好啊好啊,我有重要的秘密要跟你說喔!」她開心的接到姐姐的來電,想告訴姐姐的秘密就是羅亞的出現。
他眉頭微蹙,眼神聚焦在她臉上,聽她撒嬌的聲音,猜想是誰打的電話?
「現在?好啊!」她爽快的答應邀約。
「咳咳!」他臉色一沉,故意咳得很大聲。
她看看他,皺皺鼻子說:「我的老闆兼房東在鬼叫啦。」
說他鬼叫?!她太不懂分寸了吧!
「嗯,好,拜!」她愉快的掛斷電話,跳到他面前仰著臉還沒開口,便被他堵——
「不准。要吃飯下班再去。」他沉悶的回到座位上。
怪怪!又是誰惹他啦?她小心的喚道:
「喂?」
他不看她,催眠著自己:仇步揚,你一點都不在乎她跟誰吃飯!
不理人!她前所未有的好脾氣,小聲問:
「你晚上有應酬嗎?」她想帶他認識姐姐。
「什麼事?」他悶聲問。
「就!」她咬咬唇想,他會不會問她幹嘛認識她姐姐呢?因為他是她偷偷愛著的人呀。
既然難以啟齒就別說了。他納悶的想,直接回她:
「我和璦齡約好了一起吃飯。」袁璦齡答應了取代莊嫻淑拍藥品廣告,今晚的約會是為了答謝她而定下的。
莊嫻淑突然覺得難過。他們約了一起吃飯,而她,被排除在外了!
這是自找的,誰叫她喜歡人家呀,人家高興和誰吃飯她管得著嗎?可是、可是……他至少要當她是好朋友嘛,怎麼可以跟好朋友討厭的狐狸精去約會呢?她懊惱自己又埋怨他。
愛上他就像落人了圈套。她是笨飛蛾,他就是密密實實的大蜘蛛網!自願落人陷阱的漂亮蝴蝶多得難以計數,她這只笨飛蛾就算在他的網子上掙扎到死,也無法得到他青睞!她欲哭無淚的想,氣自己也氣他,更氣來得莫名其妙的愛情,氣沖沖的轉身。
「去哪?!」他朝她的背影喊。
她開門,沒好氣的說:「上廁所也不准啊!」砰地甩上門。
他啪一聲合上檔案夾,倏然驚覺握在掌心裡的眼藥水,覺得鬱悶極了。
※ ※ ※ ※ ※ ※
莊嫻淑在餐廳的化妝室裡換上了姐姐帶來的衣服,又任由姐姐在她臉上塗抹脂粉,如此順從只因為今晚的她有點失魂落魄。
現在,她坐在餐廳的靠窗位子上,漫不經心的玩著水杯,忍不住想著令她失了魂魄的元兇——仇步揚,他現在跟袁璦齡在於嘛呢?
「淑。」她聽見姐姐溫柔好聽的聲音,抬頭看見姐姐身旁的陌生男人。
她覺得奇怪了,姐姐不是去洗手間嗎?為什麼帶個男人回來?
「這位是黃韋,我的大學學長。」莊嫻雅介紹著。
「你好。」黃韋禮貌的伸手。
「喔。」莊嫻淑懶懶的回應,心想著:如果讓姐夫知道姐姐跟學長約會不氣翻了才怪呢。
「淑,站起來呀。」莊嫻雅提醒。
黃韋拉開椅子,親切的笑著,「我坐下不就得了。」
莊嫻雅拿起皮包笑說:「黃韋,我的寶貝妹妹就交給你了,若有什麼得罪之處可要多多包含喔。」
莊嫻淑驚覺異樣,姐姐的話是什麼意思?
莊嫻雅翩然轉身。
莊嫻淑倏然明白了,張開嘴卻終究懶得喊她,有種自認上當的洩氣。
「怎麼了?」黃韋看她垮下肩膀,問道。
「唉,這是我的第N次相親了。」難怪姐姐要給她做這身打扮,還信心滿滿的說這次一定成功。
「相親?」
她將不耐寫在臉上,只想速戰速決:「你也是被騙來的嗎?我們兩個不會有交集的,別浪費時間了。」
黃韋咧開闊嘴笑笑。「我只知道我今晚會跟一位可愛的小姐見面,多認識了一個朋友總不會是損失吧?」
他的話起了安撫作用,她不禁凝神看著他。
三十出頭的黃韋屬中等身材,方方的臉上有雙溫和的眼睛,一張寬闊的嘴笑起來很親切。這男人雖不迷人,至少討喜。
他接過侍者遞上Menu說:
「人和人的完美關係並非交集,只有平行線才能在很近的距離伴著彼此,不是嗎?」
此話有理!她的視線和他交會了一下。
交集過後是錯開、遠離!他低頭點了涼拌牛肉、豆拌魚和紅酒,而她心想著自己和仇步揚,他們是交集還是平行線呢?
黃竟是國內某大藥廠的主管,維持六年的婚姻在半年前劃下句點。
他告訴莊嫻淑,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獨立自主有
個性的女孩,他的前妻就是太依賴他了,兩人才會在
交集過後漸行漸遠。
也許,她若早點遇上這見解獨到的男人,她的故事將改寫。
但如今,她嚼著一口爛熟的豆芽萊,想念著仇步揚的咖哩花枝。他們的口味是一樣的,不吃牛肉,不愛豆類,喜歡麵食,最愛咖哩。
※ ※ ※ ※ ※ ※
飯後,黃韋開車送她回家。 成品
她推開鐵柵門,仇步揚站在玻璃門外大踏步而來。
兩人在中庭交會,他逮住她衝口問:
「那傢伙是誰?」他看見了黃韋搖下車窗和她道別的臉。
她別他一眼,越過他快步進了大廈,推開安全門才說:
「他叫黃韋,不叫傢伙。」
「好!姓黃的傢伙。他是誰?你整晚跟他做什麼去了?搞到這麼晚才回來!」他急衝的問了一串。
今晚的她倒是難得的好耐性,沉默的爬上八樓,進屋後才又回他二句:
「很晚嗎?」
「都快十二點了還不晚!」他將臉趨近她,蹙眉質伺:「你喝酒!」
「你擔心我哦?」她找到他焦灼的眼,仰看他的臉透著期待。
如果不擔心,他何必在樓下站崗!若讓她知道他在樓下苦等了兩小時,她會感動?不行!連自己都百思不解的行為,只會讓她覺得好笑罷了。
「手機呢?為什麼關機?」他轉移問題,一個令他更為不快的疑問:她和那傢伙在一起必須關手機不想被打擾?
「沒電了。」她乾脆答道,覺得他噦嗦得好奇怪,歪著腦袋瓜狐疑的瞅他。
他這才將她看清楚,今晚的她很不一樣!
短髮襯著她清秀的五官,平日神氣活現的小臉薄施了脂粉,粉嫩的洋裝搭著御寒披肩,取代了她慣穿的棉衣吊帶褲,腳下躍著秀氣的拖鞋式涼鞋。
他眉頭一擰,粗聲道:
「你幹嘛把自己搞成這副德性?」她身上不但有著青春氣息,還散發了獨特的女人味!
一株告別泥濘經過包裝的海芋,縱使姿態高雅,卻不復原來的純淨氣質。在她據獲了其他男人的目光時,他卻因而失望了。
她低頭看看自己,又抬眼看他,那雙挑剔的眼神令她的自信心頓時瓦解丁。
「又不是穿給你看,你管我!」她嚷,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受傷的眼神。
她也想像姐姐一樣溫柔美麗,像袁璦齡一樣聰明漂亮啊,但她就是莊嫻淑,個性衝動,長得普通,天生就是如此嘛。
她也知道灰姑娘的奇跡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早就知道了!老天爺何必派他來刺激她呢?
「給那只姓黃的看的?」他額上的青筋隱隱浮現。她的率真是他一徑縱容她的原因,為了那個姓黃的男人,她竟放棄了最珍貴的特質!
「對,我們物以類緊嘛。你咧,跟隔壁那隻狐狸約會愉快吧?」她氣他用狗的量詞說黃韋,誤以為他和袁璦齡一樣,故意打擊她、污辱她的朋友。
「快樂極了!」他吼,對她、對自己莫名其妙的煩躁已到了忍耐的極限。
若非為了她,他何必講袁璦齡吃飯?!他對她的關心是無法自制的,難道她除了個性衝動,還缺乏感受嗎?
他大步走開,砰一聲甩上工作室的門。
砰!砰!砰!她耳邊響著甩門聲,一次、一次、又一次,他們一次次因為不爽對方而拿門出氣。
她頹坐在地毯上,聲聲的撞擊打擊在她心坎上,一次比一次痛,再也不是甩門過後就沒事了。
※ ※ ※ ※ ※ ※
隔天,仇步揚一大早進了辦公室。
「Wilson,我必須跟你談談。」徐若敲門進來。
「什麼事?」仇步揚看她一眼,低頭繼續忙他的。
「是關於袁璦齡。」她說。
「她如何?」他頭也不抬的。
「我和璦齡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她用懊惱的聲音開始解釋:「Wilson,我很抱歉,關於你的事情我曾經跟璦齡提過,因為聊到工作,所以我跟他說了你是怎樣的一個人,我沒想到……她會進一步去調查你的家世……」
若不是沐浴乳的廣告在電視上密集播出,她還不知道袁璦齡已經成為「眾捷」積極提拔的廣告明星了。
仇步揚抬頭,挑眉看看徐若,無所謂的笑笑。
「好吧,罰你幫我倒杯咖啡。」他大概知道了徐若的擔心。
身為「毆帆」集團領導者仇耀祖的孫子,並非他刻意隱瞞事實,而是干日低調行事,讓媒體忽略了他這號人物。就連「眾捷」也只有他的秘書馬姐、徐若和孫國強知道他的背景。
仇耀組的兒孫除了么兒仇少原早年遠赴德國不干涉家族事業外,其他兩兒一女和十一個孫子就像群雄各霸一方,擁有上千億資產的「歐帆」是他們爭奪的目標。
仇步揚是仇少原的獨生子,仇耀祖排行第十二的孫子。仇姓子孫有人搶當醫院的經理人,有人覬覦房地產的經營權,惟獨靠創意成就的「眾捷」讓那群人興趣缺缺。
「Wilson,璦齡是個有野心的女人,她有才華,也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她跟我承認了,搬到你隔壁也是為了接近你。」徐若急說。
「Sowhat?」有野心的人在他看來倒也不是過錯。
「Wilson!」他顯得力不在乎了吧?
「OK,你的意思我瞭解。」他一手支著額,平淡的說:「有好處讓人利用何嘗不好,只要我能力所及也沒什麼不可,但,我到底有極限。」
袁璦齡可能因為仇步揚這個伯樂成為耀眼的星星,但她想成為他親密愛人的野心是絕無可能的。瞭解他的意思,徐若終於卸下了一樁心事。
「『雅諾』化妝品有回音了嗎?」仇步揚低頭問。
「是,我待會送過來。」灑脫又洞悉事理的仇步揚呵!連盼望他回總公司繼承大權的仇耀祖都失望了,更別提眾家美女如何渴望他卻走不進他的世界,難道除了「眾捷」就沒有人或事能擄獲他的全心全意了?她想。
看了看手錶,她提醒道:「你還有三小時的時間處理完手上的工作。」
他倏然抬頭,一副交代要事的神情:「我不在這幾天,莊嫻淑她……」
「怎麼?」她對他的欲言又止感到疑惑。
他想著莊嫻淑的任性、她的不耐煩、和昨夜的爭執,擔心倏然轉為意氣。
就算她不會照顧自己,難道不會找人照顧她嗎?例如那個黃韋!
徐若等待著吩咐,而他倏地悶聲道:「算了。」
※ ※ ※ ※ ※ ※
莊嫻淑直賴到太陽都曬到了枕頭上才下床,躡手躡腳的打開房門窺視外頭的動靜,發現靜悄悄的,她又追蹤到仇步揚的工作室,這才發覺他根本不在家。
她坐上計程車想著,管他還生不生昨晚的氣呢,她要大聲的告訴他她原諒他了,還要警告他以後不准嫌棄她的穿著了。
哪知道到了辦公室也沒見到他,幸好遇見徐若。
仇步揚要去東部拍廣告,因為部分資料遺漏了,徐若正急著送去機場。
結果,徐若拗不過莊嫻淑的苦纏,只好當她是仇步揚的行李一起帶上路了。
※ ※ ※ ※ ※ ※
「你的限時專送。」徐若一臉好笑的遞上一疊文件給仇步揚。
「謝了。」他接過,不料她身後探出一顆小腦袋。
莊嫻淑咧嘴可愛的笑了。他的表情太僵硬了,好像還在生氣耶!
「她來幹嘛?」他悶聲問。
「你幹嘛不問我咧?」莊嫻淑一溜煙竄到他面前,鼓著兩頰抗議他的態度。
「好,你來幹嘛?」他一臉忍耐。
「我也要去啊。」她有點賴皮的說。
「你去幹嘛?」他冷眼看她。
幹嘛?幹嘛?他幹嘛用這種冷淡口氣對她呀!她說得既心虛又受傷:「我、我是你的助理嘛。」
「沒你的機位。」他硬下心腸回絕。他想趁此來理清自己對她的在意究竟是為何,她不該跟來的。
她瞥見他身後那浩浩蕩蕩的十幾個人,其中包括袁璦齡,總之她不在他的計劃裡!她難堪的低下頭,真氣自己只會給他惹麻煩。
袁璦齡在一旁抱著雙臂等著看好戲,隨行的工作人員也好奇著兩人的互動,為什麼莊嫻淑非跟不可呢?而徐若倏然旁觀者清的明白了。
「耶!小劉,你不是負責洗衣粉的企劃嗎?」徐若的揚聲顯得突兀。
一群人將焦點轉移到扛著機器的小劉身上。
「客戶對企劃案有意見,我一個人搞不定耶,不然你跟我回去搞定它。」徐若說。
小劉覺得奇怪,那個case早就搞定啦!
「就這樣嘍。小劉不能跟你們去花蓮了。」徐若逕自決定。
仇步揚沒吭聲,其他人也沒意見,小劉只能莫名其妙的配合了。除了袁愛齡,工作人員都知道洗衣粉的企劃案沒問題。
莊嫻淑看徐若跟她眨眨眼,還想問她是不是被自己傳染了結膜炎。沒想徐若會說: 「嫻淑,算你幸運喔,小劉的位子剛好讓你遞補了。」
最後連袁愛齡都知道了怎麼回事,只有莊嫻淑還以為自己很幸運的開心著。
※ ※ ※ ※ ※ ※
上了飛機,袁璦齡和仇步揚坐在一起。
莊嫻淑別無選擇的坐了小劉的位子,當身邊的人落坐時,她側頭一看,不禁驚喜。
羅亞冷淡的扯了扯嘴角,坐下。
「你認識我嗎:?」她貼近他問道,有種親切的感覺。
「你是wilson的私人助理。」他的頭靠上椅背。
「我叫莊嫻沏。」她強而有力的報出姓名。
他沒有反應。
「莊嫻雅是我姐姐。你記得嗎?莊嫻雅啊?」她像激動的看官,急著想知道故事之後的故事——無法廝守的公主與王子在離散多年後,公.主的心裡仍有一個角落是為了王子留下的,那王子呢?
他倏然側頭,瞪視她。
「你說什麼?」
王子忘記公主了?她索性滔滔不絕的說了,像小學生自我介紹:
「我叫莊嫻淑,姐姐叫莊嫻雅,我們家住南部,爸爸是牧場的主人,以前鎮上有個山莊,山莊的主人姓羅,姓羅的少主人跟我姐姐是……」
「別說了!」他眉頭緊鎖,聲音緊繃。
「你記得哦?」她問到他臉上去,一會兒開心、一會兒又失望了。
「唉,我還想說你會不會像小說的男主角得了什麼失憶症咧,原來你什麼都記得喔,那就不好玩了。」
她將一本雜誌翻得沙沙響,想起他和女人的激情畫面,跟自己嘀咕:不是有人說嗎,男人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動物,難道你希望他癡情的為姐姐守身啊?
「她應該過得很幸福吧。」他空洞的聲音不像詢問,而是認定。
「幸福?」她覺得好笑。看見雜誌上的獨家報導,
她乾脆把雜誌放到他膝上。
那是一則桃色新聞,男主角正是莊嫻雅的小開丈
夫。
他臉色變得更難看了,喃喃自語似的:「所以,她並沒有得到幸福。」
她心軟了,他終究在意著姐姐的幸福!
「你本來可以當我姐夫的。早知道你們就私奔算了。」她說。
莊嫻雅曾經墮胎,醫生宣判她此後的受孕機率只有百分之一的事,是莊家人始終保守的秘密。秘密從十年前開始成為莊嫻淑不快的回憶。
他嘴角苦澀的下撇,頭靠回椅背上,不帶焦距的眼神穿透重重阻隔,回到了遙遠的多年前。
如果他帶著嫻雅私奔了,至少他的生命不會有遺憾、不會有罪惡感吧?
但,就像嫻雅說的「他沒種」!他連放手一搏的勇氣都沒有。
那一晚,嫻雅要他帶她走,他殘忍的推開她的手,要她回到父母的懷抱忘了自己。儘管知道他是為了她的幸福著想,她仍絕決的說:「羅亞,放棄我是你這輩子最大的不幸,以後我就當你死了。,』
嫻雅的恨源於愛,而他的放棄不也因為愛?
他恨自己出生在黑道世家,恨不得燒燬這個世界,恨不得燒死自己,結果,他瘋狂的點燃一把火燒了「雲羅山莊」,也意外的讓一個小弟無辜葬身火窟,
身為「雲海幫」幫主的兒子讓他想投案都不能自主,幫上以黑道尋仇誤導警方調查。
為了贖罪,他遠離黑道,不惜和親人斷了關係,遠走海外。漫長的旅途裡,他成了一具空殼,除了罪孽,除了嫻雅留給他的懷念,此外,再沒什麼能銜接這十年的歲月了。
看著他痛苦的神情,莊嫻淑忍下了好奇,靜靜的不再打擾他了。
她記得姐姐說過,姐夫是為了氣姐姐才不斷的在外面找女人,如今她恍然明白了,姐姐始終沒忘記羅亞,而姐夫的「氣」是因為他深愛姐姐,折磨姐姐的同時他自己也不好過吧。
也許,是愛上一個人之後,讓她學會了包容和設想,她不能讓羅亞知道姐姐在十年前曾經懷了他的孩子,也不能讓姐姐知道他離奇失蹤十年後又出現了。
仇步揚側頭傾聽著袁璦齡說話,眼角瞄到右後方的莊嫻淑正一臉溫柔的凝視著羅亞,他臉色一沉,心煩意亂的想:為何她的一舉一動總是牽動他的心緒?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24 12:33:39
第十章
位於東部的「皇城度假中心」背山面海,是「歐帆」集團投資三億的新建。仇步揚等人有兩個工作天完成平面和電視廣告的拍攝。
莊嫻淑張著嘴巴像傻瓜跟在人群後。
佔地三十公頃的歐式建築,從豪華花園、浪漫觀星台,到大廳的璀璨裝飾無不讓她驚歎,簡直像皇宮呢。
一群人分別搭上飯店的三座電梯,莊嫻淑搭上的電梯最後到達頂樓,她回頭看鍍金的梯門合上,驚喜的圓瞪著眼,從二十樓的窗口裡出去是青天白雲。
她在走廊上轉了一圈又一圈,倏然覺得不對勁,大夥兒逕自用鑰匙進了房間;而她落單了!
像迷路的小孩,美麗的風景再無法引起她的興趣了,她抱著自己的小背包,失措的杵在空蕩蕩的走廊上,難忍委屈的想著仇步揚,有種被惡意遺棄的難過。
「你怎麼了?」羅亞忽然從房裡出來,發現靠牆而立的她。
「我沒有房間。」明知不受歡迎,還硬是要跟,這難堪是自找的!
他靜默幾秒,「小劉跟我同房。」
「我不要跟你睡喔!」她緊張的說。就算他曾愛過姐姐,也不能保證他不是一匹色狼吧。
他酷默的看看她,不做解釋的轉身走開。
「喂!」連他也不管她!
「我到櫃檯問問看有沒有空房。」他沒有回頭。
「我跟你去!」她夾腳追上前。
這時候,她身後的一道房門正好打開來。
仇步揚想起了遺失的「大行李」,不放心的出來找尋,卻看見他那件長腳不長腦的掛念緊跟著別人進了電梯。
一把火在他胸口悶燒著,往後退一步,他使力甩上門。
※ ※ ※ ※ ※ ※
詢問的結果,是目前只剩下團體套房。
羅亞帶著莊嫻淑回到他的房間。
「你住這裡。」他背起行李就走。
「那你呢?」
「我到隔壁擠一擠。」他走到了門口。
「喂!」她喊住他,看看房裡的兩張單人床,這本來就是他的房間,她臉皮再厚也不能裝死啊。
「其實……我們可以一人睡一張床,只要你……」
「我無法保證。你想冒險,我也不反對。」他很快的說。
她張著嘴巴,言下之意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可能會侵犯她!
他轉開門把,背對她說:
「有什麼問題找不到Wilson,可以找我。」
她看他出去後合上房門,往床上一坐,轉眸看著大落地窗外的好風光。
足足愣了十分鐘,她才被自己抗議的肚子給喚醒。已經是下午四點了,她從起床到現在都還沒吃東西呢。
一種本能似的,她走到房外去,按丁隔壁的鈴,她想跟羅亞打聽仇步揚的房號。
她才不管他擺什麼酷呢,她對自己笑,仇步揚會為她的腸胃負責的。
來應門的是袁璦齡。
「什麼事?」她穿著男人的浴袍擋在門口。
「喔,我找的是羅亞。」她的笑容不見了,怎麼會誤闖狐狸窟呢!她轉身想走;卻看見仇步揚來到袁璦齡身後,門裡門外的兩人同時愣住。
他穿著休閒服,頭髮濕濕的,她聞到了他專用的沐浴乳香。
為什麼這時候洗澡?這是他的房間,還是袁璦齡的?他一點笑容都沒有,是因為她破壞了他們,所以不開心嗎?她咬著下唇,煩躁的問題令她感到頭昏。
他看她臉色發白的瞪著地毯,輕聲問道:
「你怎麼了?有事?」
「她來找羅亞。」袁璦齡笑說。
跑來他房間找羅亞?剛才還走在一起的不是嗎?他臉色一沉,她可是他的「私人助理」,他絕不讓別人濫用他的權利。
「跟我進來!」他轉身,嚴峻的命令。不找事情讓她忙,他就只能看她跟別人追遙閒晃,那會令他十分不快。
袁璦齡不情願的讓出路來,讓她進門。
她跟著他踱到床邊,聽見他冷聲命令:「把這些衣服拿去送洗。」
她彎身抱起床上的一堆衣服,是仇步揚的毛衣和長褲,最上面還有一件洋裝,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袁璦齡的。一股酸意在她的鼻間竄動。
在家的時候,她會將他的高級西裝毛衣和她,的破棉衫牛仔褲一起送到一樓的管理室,洗衣店的人總在固定的時間過來收衣服,對她而言,那是一件簡單而愉快的事。
現在,他要她送洗他和袁瑗齡的衣服,卻是好艱難的工作啊。
「可以請飯店送洗嗎?」她輕聲問。
「這幾天是假日,要服務生送杯水都要等大半天,何況送洗衣服。乾脆自己送到洗衣店還比較快呢。」袁璦齡搶在仇步揚之前說。
「我不知道哪裡有洗衣店。」她洩氣的說。自從喜歡上仇步揚後她變得敏感、變得容易受傷、變得好在意他的感覺。
「嗨,你連這麼簡單的事都搞不定啊!」袁璦齡譏嘲的笑著。「到櫃檯去問問嘛,順便要張地圖,OK?還有什麼需要我教你的嗎?」
愛上一個人會變得智障嗎?莊嫻淑想,她應該反唇相譏的呀,為什麼舌頭麻痺了,連大腦也公休了?
她點頭,轉身。她願意為他做好多好多事,就怕他像拒絕她拍廣告一樣不願她效勞,幫他送洗衣服算什麼呢。
仇步揚看著她的背影,直覺的想喊,袁璦齡卻搶先開口:
「步揚,我們晚上去泡湯好不好?」
莊嫻淑停了一下,旋即聽見:
「你回房休息吧,我還有工作要忙。」
是仇步揚不爽的口氣。她帶上了房門,嘴角忍不住上揚了。
※ ※ ※ ※ ※ ※
櫃檯人員表示飯店提供洗衣服務,大約三小時後可以拿到洗淨的衣服。
是喔。莊嫻淑歪頭一想,袁璦齡存心給她出難題嘛!不行,她不能讓袁璦齡看扁了,她要認認真真的幫仇步揚做點事。
於是,她跟服務人員要了洗衣店的地址,只帶著她僅有的幾百塊和衣服,上路了。
離飯店最近的洗衣店大約要花上二十分鐘的車程才能到達。至於要走多久?領班經理告訴她:「那就要客人您的腳程了。」
腳程?莊嫻淑想到了赴京趕考的寧采臣,冬天的白畫很快就宣告尾聲了,天色灰瀠濠的,她絕縮脖子勇敢向前行,拜託聶小倩別飛出來嚇她呀。
※ ※ ※ ※ ※ ※
一個鐘頭後,天黑了。
莊嫻淑越走越遠,路也越走越窄,最後競走到了人煙絕跡的山林。
她茫然四顧,冷風呼呼的搖撼著樹林,好像幢幢鬼影在恫嚇著她,她背脊發涼,心不由得著急,腳步慌亂的朝前面樹林跑去。
怎麼沒想到會迷路呢,現在連回頭都找不到路了,怎麼辦呢?
她急得淚眼汪汪,頭上猛烈的刮起一陣風,幾隻不知名的鳥在樹枝上粗嗄的叫著。她停下腳步,豎起耳朵,聽見一聲咳嗽,她捂著狂跳的胸口,淚眼模糊的看見一道白霧從前方移過來,忍不住就發出恐怖的尖叫:
「啊!」
巨大的黑影籠罩住她蜷縮的身子。
她跌坐在地,把臉埋在膝上,搗著耳朵。
「小姐。」一隻手拍拍她的肩膀。
她的淚水狂奔,顫抖的求饒:「不要……」
「你不要怕啦,我不會傷害你的啦。」男人宏亮的嗓音說。
她猛地抬頭,忍不住啜泣的看清那張靠近的臉。
男人頭戴紅巾,皮膚黝黑,穿著傳統原住民的衣月艮。
「我叫達魯馬,上山來採藥的啦。你怎麼會一個人跑到這來?小姐?」他給她看看背在背後的竹編籃子證明自己沒有說謊。
「我……我迷路了。」她抽抽噎噎的,恐懼、飢餓、寒冷、慌亂讓她像個小孩子一樣無助。
「沒關係啦,達魯馬帶你下山。」他伸出大手給她。
她遲疑的看他,終於伸出了顫抖的小手。
※ ※ ※ ※ ※ ※
達魯馬堅持背她下山。
走了好長一段路後,他們看到一家招牌閃亮的茶藝館,達魯馬告訴她,在此分叉的三條小路,一條通往市區,也就是她要去的洗衣店,另一條回到皇城度假中心,還有一條就是她錯走的山路,此路線繁雜,小路分叉,常有入迷路。
達魯馬在茶館門口放她下來,她兩腳著地看見前方的人就飛奔了過去。
羅亞任她摟著自己放聲大哭。
達魯馬走近說:「她嚇壞的啦,一個女孩子在黑乎乎的地方,又沒有人,一定嚇壞的啦。」
仇步揚從茶館出來,看見她抱著羅亞,緊蹙的眉頭不由放鬆了,心卻越感鬱悶。
「謝謝你。」他對達魯馬說。
「沒什麼的啦。」達魯馬靦腆的笑著。
莊嫻淑從羅亞的肩上抬起頭,想確定那聲音。
「真是驚天動地呀!」袁璦齡跟在仇步揚身邊,雙手環抱,嘲諷道。
仇步揚輕歎一聲,脫下大衣披上莊嫻淑顫抖的肩膀。
她回頭,看見他,反身就撲進他懷裡,抽抽噎噎的讓眼淚一顆顆的浸濕他胸口。
他輕撫著她的背脊,彷彿一鍋熱油在心裡翻騰,手上持著一杯剛買來的熱茶等著遞到她手上。
她失蹤的這段時間,他除丁自費、焦急,也彷彿陷入了絕望的酷寒地獄裡。
此刻,用身體溫暖了彼此,他才驀然明白——失去所愛,會讓他的心跌到冰點。
原來,他的鬱悶來自嫉妒。
原來,他對她的在意源於愛。
※ ※ ※ ※ ※ ※
仇步揚駕著飯店提供的白色轎車,四人一路靜默的回到了飯店,搭了電梯來到各自房外的走廊上。
「早點休息。」羅亞對莊嫻淑說著,逕自回房。
「對了,衣服呢?」袁璦齡細眉一挑,問道。
「衣服,我……忘記了。」她囁嚅著,好不容易恢復血色的臉又發白了。是跌倒的時候掉進草叢的嗎?她實在想不起來了。
「那是我明天拍廣告要穿的耶!」袁璦齡氣嚷。她難得有機會能跟偶像男星在廣告裡扮演一對到飯店度假的情侶,她可是花盡心思準備啊,怎能容許莊嫻淑一句忘了就破壞了。
「對不起喔,我不小心弄丟了,我不是故意的……」她嘴唇顫抖著,小時候惹禍被媽媽罵也沒現在緊張害怕。
「對不起就算了嗎?你想證明什麼啊?自己搞丟就算了,連我的衣服你都給我丟了!你知不知道那件衣服我花了二十萬在紐約買的,你怎麼賠我啊……」袁璦齡顧不得形象發飆了。
「夠了!」仇步揚喝止一聲。
「步揚?」袁璦齡故作委屈的輕嚷。
「我賠你,如何?」他不慍不火的語氣帶有逼退的氣勢。
袁璦齡氣哼一聲,扭身氣沖沖的開門關門。
莊嫻淑怯快的看了看他,他怎麼對袁璦齡這麼凶呢?一定是被她煩透了,才會遷怒別人吧?她不敢再惹他心煩,移動腳步難過的從他身邊走開。
看著莊嫻淑無需他安慰的合上了房門,他不禁扯嘴冷笑,覺得自己的心仍處在寒冷的地帶裡。
※ ※ ※ ※ ※ ※
半小時後,穿著制服的女服務生推餐車走進莊嫻淑的房間。
「您好,這是仇先生叫的客房服務。」她笑容燦爛的說。
莊嫻淑心情複雜的愣在門邊。
「衣服是下午就準備好了,我們依照了仇先生給的尺寸和樣式買的,如果不合身,我們可以幫您更換。餐點是剛剛請廚房準備的,請您趁熱享用。」服務生將東西移到高腳桌上,禮貌說畢,道聲晚安又推著車子出去了。
玻璃桌面上擺著熱騰騰的餐點和一個大紙袋,她打開袋子,拿出兩件柔色系的毛衣、一件長褲、一件及膝裙、一件連帽的白色小外套,還有一套棉質睡衣和貼身衣物。
一股熱淚湧上她的眼眶,好多的感動裡有一點點納悶——他記得她沒帶行李,可見他很關心她!如此細心的他連她的三圍都一清二楚呵!是幫女朋友買衣服的經驗豐富嗎?
※ ※ ※ ※ ※ ※
午夜,莊嫻淑在漆黑的屋裡哭醒過來。
而仇步揚被一陣鈴聲吵醒。他打開房門,惺忪睡
眼看見莊嫻淑穿著睡衣抱著大枕頭赤腳杵在門外。
她頭低低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
「我……我做噩夢。」
他不解的將眉毛一揚,逐漸清醒中。
「我可不可以跟你睡?」她的半張臉埋進枕頭裡,像個逃難的小孩,無助又委屈。
他頭一偏,沒多想。「進來。」
她怯怯的看他一眼,走進他的房間裡。
亮著小夜燈的房間裡感覺很溫馨,落地窗前的大桌上擺著他的筆記型電腦,惟一的一張大床在房中央的位置,床頭上沿壁傾斜的玻璃窗可以俯看美麗的海景,也可以觀星賞月。她揉揉眼睛往床邊的長沙發走去。
「你幹嘛?」他看她把枕頭放在沙發上準備躺下。
「我睡這裡。」她說得理所當然。
「上床。」他命令,心裡不禁奇怪,她的任性呢?
「可是……」他不是不喜歡跟別人同床嗎?難道他要睡沙發?不好吧。她不想當蟑螂佔他便宜了。
「快點上床睡覺,我很累了,不想跟你廢話。」他板著臉。
「喔。」她抱著枕頭轉移方向。
她側躺在床的一邊,懷裡抱著自己帶來的枕頭,頭下是他睡過的枕頭,她眼睛眨了眨,如此舒適的房間裡、如此恬靜的氣氛、如此令她安心的他在身邊,噩夢離她好遠好遠了。
「把棉被蓋上。」他看她縮成蝦狀的睡姿。
她拉了棉被,感覺他正在床的另一邊躺下。兩人背對著背各躺在大床的邊邊,棉被中間有三個人的空隙。他睡意全消的打破沉默:
「你的房間本來是羅亞的?」
「嗯,他把房間讓給我了。」
「為什麼?」
「不能叫我跟他睡同一間房間嘛。」她說,想到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睡一張床,為什麼羅亞不可以,仇步揚就可以?
他想著同樣的問題。羅亞對她而言是危險的,而他是安全的。如果他給她的感覺是如此……
「你幹嘛歎氣啊?」她問,猜想著袁璦齡下午在這房間裡的情況。
他對她而言是無須防備的!像同性一樣。這答案令他又歎氣了。
「你一定覺得我很麻煩。」她小聲說。
「你總算有自覺了?」自從他們認識以來,她每次惹麻煩,哪次不是賴皮死不認錯的,難得像今天認真的令他不忍心苛責她了。
「我很笨對不對?」她懊惱。
「很傻。」他微笑,想不透她怎麼為了幾件髒衣服傻傻的走路去找洗衣店。
「我只會惹禍,很笨很傻,又長得醜,為什麼我不能像袁愛齡一樣。」她抱著枕頭,一顆心抽緊起來。
「你幹嘛像她?」他不以為然的口氣。
「她聰明又漂亮嘛。」
「可是你莽撞又糊塗。」他不要她像任何人,麻煩得可愛是她的特色。
她張嘴無言,好洩氣也好心痛。
「你剛才做什麼噩夢?」這種距離讓他的心裡舒坦了。他悄悄的轉身。
「我夢見鬼追我。」想著可怕的山上,她忍不住脖子一縮。
「你這個麻煩,鬼也怕你吧。」
聽見他溫暖的笑聲,她翻轉身,不料會迎上他漆黑的眼瞳,除了她懷裡的枕頭就沒有距離了。她心頭一顫!為什麼如此近距離的看著他,還是覺得不滿足呢?
「怎麼了?」他看見她的眼眶紅紅的。 「眼睛還痛嗎?有沒有點藥水?」
他溫柔的注視令她想哭,再也耐不住煎熬了,她急急的說:「我知道我不溫柔不漂亮很莽撞很糊塗又笨又傻,可是……」
「可是什麼?」他忍不住笑,她嚇壞了嗎?決定來個大懺悔?
「人家就是就是喜歡你嘛。」她大聲告白。
「什麼?」他驚訝,灼灼的眼直盯著她。
她緊張的閉上眼睛,擔心會不會被他踢下床,還想到青蛙跟公主求愛的畫面,她是醜青蛙,而他是俊王子,可惜她不會變身。
「莊嫻淑,看著我。」他命令,掩不住激動的聲音。
「我不要。」她的心顫抖著,覺得自己真是大白癡,以後連偷偷愛他都不行了,他一定會把她趕走的。
他赫然明白了,她愛他,像他一樣愛著她!愛神早就悄悄的對他們射了箭,他們兩個傻瓜還在兜什麼圈子!
「你再不睜開眼睛我要非禮嘍?」他促狹的笑說,好厚臉皮的她侵佔他的地盤、他的床,竟也悄悄的入侵了他的心。
他深黝的眸子帶著執拗,輕拂開她臉上的亂髮,她的眼睛陡地睜得好大,他的深情凝視像一把火要將人融化了。
「不要看我!」她伸手遮他的眼睛,他一隻大掌握住她,連她帶枕頭一起抱進懷裡。
她心跳超速,感覺他像熊熊的一把火,她將隨他燃燒,可不可以逃呢?她不太確定這是她想要的。
「你這傻瓜,還不懂嗎?」他輕笑,托起她的下巴,輕柔的吻了她。她已經佔領了他的心了,她該知道的。
她一臉驚訝和掙扎,好壞的他呵,竟然利用她的單戀而要她迎合他!她至下眼皮,湧上了酸酸、甜甜,迷惘的滋味……
「你下午也在這張床上對袁璦齡這樣嗎?」
他驟然輕歎,她的癡傻讓他不想管住自己了,一手托住她的後腦,他又吻了她,輕柔的、熱烈的、激情的……一個個的吻將她推上了雲端,輕飄飄的、暈眩眩的,她慌亂的回應他,這就是他要她懂的嗎?愛,就是把全部的自己獻給對方?
她嬌喘的呻吟令他猛地勒住自己,好不容易離開她熱情的唇,真摯的凝視著她,他拉她的手擱在自己的胸膛上,無法平復聲音裡的激情:「這,是你的了。」
他的胸口好燙好燙,他的心跳好快好快!她無法置信的瞪了他好久好久,最後嘟嘴說:「你也跟袁璦齡這樣說嗎?」
又干袁璦齡什麼事了?他也瞪著她,猝然翻身仰躺,一手枕在腦後,簡單說:「下午她試穿衣服不小心把飲料打翻在我身上,我們除了各自換下髒衣服,什麼也沒做。」
她伏在床上,懷疑的睨他。
「信不信隨你。」他眼睛一翻,栽在愛情漩渦裡的傻瓜,都必須習慣這種酸酸甜甜的負擔吧。
她讓他失去了一徑的自信,她親近任何異性都會刺激到他,而她不也是個醋罈子。難道,必須體驗過嫉妒才算真正經歷了愛情?
「我信我信啦!」她以為他生氣了,撒賴的偎進他懷裡。
他擁著她,像哄小孩似的輕輕拍她的背脊。莽撞的她、傻氣的她都令他折服呵。
寧靜的夜裡,他們傾聽著彼此的心跳。
「那、我們就這樣哦?」她眼皮沉重,想確定自己可以睡覺了。
「你還想怎樣?」
「那個啊……」她像何為打呵欠。
他又聞到了她身上誘人的奶香,好笑又好氣的:「如果我們的女兒像你一樣老是爬到男人的床上去,唉,那怎麼辦哦!」
他們的女兒?他驚於自己非她不娶的潛意識。
「你不能反悔喔。」她的臉埋進他的頸窩裡咕噥。
「嗯?」他擁抱著幸福微笑。
「你的心,是我的了,不能反悔喔……」好怕這只是一場夢,她捨不得睡去,但眼皮不聽使喚的合上了。
聽見她平順的呼吸聲,他輕巧的挪開她懷裡的枕頭,手指輕輕滑過她的臉頰。折騰了一整天,好像裝了超強電池的她也會體力耗盡呵。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24 12:34:14
尾聲
結束「皇城度假中心」的廣告拍攝,仇步揚將莊嫻淑的衣物收進自己的行李箱裡,帶著她直接飛南部。
她回到了莊家農場,而仇步揚前去跟客戶見面。
他們約好了,三天後在機場碰面再一起回台北。她卻一離開他的視線就忍不住思念了。
「又是語音信箱!」她把手機丟到床上,無聊的拉起桌上的蘋果,踱到窗前。
「仇步揚,今天是聖誕節耶,人家好想現在看到你喔。」她嘟聲說著,黑夜的窗上映著一張可愛的臉蛋,她眨了眨眼,摸摸自己的臉頰,她不是醜小鴨呀!
她揚起嘴角,拿蘋果連皮咬了一口,好甜!微瞇起眼睛,她欣賞著窗上甜蜜蜜的自己。
倏然,一張臉和她重疊,她驚叫一聲:「哇!」
蘋果掉了,她一連退了好幾步,差點跌個四腳朝天。
男人在窗外敲敲玻璃。
魔鏡顯靈了!她捂著胸口,向前推開窗子,「你!」
「你怎麼在這裡?」窗外的人和她一樣驚訝。
「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她摸摸他的臉,懷疑是自己的幻覺。
仇步揚把頭探進來。
房外傳來腳步聲,她緊張的將他的頭推了出去,「媽媽來了,快逃!」翻過窗台,拉著他的手跑開。
到了屋外的老樹下。
她仰著臉,嘟著小嘴埋怨:「你怎麼跑來我家啊?被媽媽知道就完蛋了。」
他一臉沉著,停駐在她臉上的眼神慢慢找到了頭緒。
「你有姐姐或妹妹嗎?」他問。
「一個姐姐一個妹妹,幹嘛?身家調查啊?」她覺得奇怪。
「鼻子上有胎記的是姐姐還是妹妹?」
「鼻子上怎麼會有胎記?誰那麼可憐啊?幸好我們家沒有。」她沒多想的回答。
他想著她剛才利落爬出窗口的模樣,心驀地跳了跳,好熟悉的感覺。
「那房間十年前是誰住的?」他指著她的窗口問。
「我啊。你大老遠的跑來我家就想問我莫名其妙的話嗎?」她不耐煩了。
他拂開她前額的劉海,發現她額頭上那個硬幣大小的烏青其實是疤痕。
「你還記得十年前的聖誕節嗎?我們從樹上摔下來。」他的心狂跳著,掩不住一臉的驚喜,奇妙的感覺越來越真切了。
「記得……」她張著嘴,十年前,那個穿風衣的男孩?!
「我,仇步揚,就是那個差點被你壓死的倒霉鬼。」
「啊?就是你?!」她驚訝的。
他衝著她笑,從身後摸出了一樣東西。 「哪,你看。」
她低頭看見拖鞋,忍不住就翻出白眼,他這次不會說她長得像拖鞋吧?
她沒好氣的說:「你幹嘛送我拖鞋啦?還是舊的,這麼小雙……」
「那是嫻雅幫你們交換的信物。」低沉的嗓音突然插入。
他們循聲看向大樹的陰影處。
「羅亞?」莊嫻淑驚呼,旋即又看見另一邊的人,「姐姐!」
同時從兩邊繞出來的人驚訝照面。
※ ※ ※ ※ ※ ※
彷彿冥冥之中有股神秘的力量牽引著,四個人不約而同的回到了老樹下。
沒有激動的哭喊,沒有重逢的喜極而泣,只是各自找到了人生的答案。
從仇步揚下榻的飯店望出去——大樹下,莊嫻雅靠在羅亞的懷裡,兩個曾經相愛的戀人再也回不到當初了,惟有老樹依然挺立,笑看著人間滄桑。
莊嫻淑倚在窗口輕歎。
仇步揚從身後摟住她,柔聲問道:「這不是你要的結局嗎?」
「姐姐好不容易懷孕了,她不會離開了baby的爸爸的。他們的擁抱只為了悼念遺憾,如此相見不如不見。」她感歎的說。
他的下巴在她耳邊廝磨著,難得聽她感性的口吻,忍不住輕笑了。
「你笑什麼啊?」她白他一眼,抗議他笑得不是時候。
「笑我自己。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羅亞的事?」他曾以為她喜歡羅亞,還為此打翻醋罈子呢。
「那事關姐姐的名譽嘛。」她掙脫他的懷抱,轉眼擺脫了陰霾。
他跟著轉身,看她彈跳到大床上盤腿坐下,手上多了一包零食。
他雙手環抱笑看著她。她不是柔弱的小女人,也不喜歡膩在情人的懷裡,不溫柔不嫻淑的她卻是他萬般柔情想珍惜的人呵!
他的笑容讓她看了心虛,搔了搔腦袋,她傻笑著,希望坦白從寬:
「我告訴你喔,你那個手錶被我送給爸爸當生日禮物了,好多好多年了,不知道他有沒有留著耶。」
看來,他的柔情遇上不解風情的她,還真是一大考驗啊。他故意板起臉,粗聲質問:
「你拿我的信物轉送給你爸爸!好啊!你鼻子上的胎記不見了,頭上的疤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留下的,我怎麼確定你就是當年的臭丫頭?」
「什麼胎記啊,那是我用眉筆畫的啦。別忘嘍,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喔,你最好對我客氣一點。」她豈是小可憐,要她不回嘴當然不可能嘍。
他忍不住好笑,好熟悉的感覺!就像當年在樹上神氣的小丫頭一樣。
「喂!你說清楚喔,如果今天你遇上的不是我,那你對我怎麼交代?」她丟開零食,雙手叉腰。
「這不都是你。」他走近,輕捏她氣嘟嘟的臉頰。
「不一樣嘛。」他的笑聲像暖暖的陽光溫柔的包圍著她,要她假裝生氣好難。
他兩手一攤,求饒的說!「好吧,對不起,我的救命大恩人,因為我愛上一個叫莊嫻淑的笨蛋,所以不能為當年的承諾負責了。」來此的目的,只想確定那個救他一命的女孩是否安好,沒想到遇上的是她。
「仇步揚,你敢說我笨!」她出拳打他。
「打死了沒老公喔。」他握住她的拳頭摟住她的人,輕吻了她的耳垂。她是上帝精心的傑作,是他的命定情人呵。
她偎在他懷裡傻笑了一會,突然想到午間的電視新聞說:
「聽說袁璦齡住院了耶。」
「嗯,公司通知我了。是那個增肥藥有問題,她才試用兩天就水腫腹瀉。」他平淡的說。
「就是我那個增肥廣告嗎?」她在他懷裡掙扎一下。
「嗯。」他緊摟著她,準備接收她的轟炸。
「那明明是我的廣告耶,為什麼變成了她?那個藥我也有啊。」她不服氣的嚷,他對袁璦齡太好了吧!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袁璦齡就成了家喻戶曉的廣告紅星。
「你也有?藥呢?」他扳過她的身子,緊張的追問。
「藥……喔。」她氣勢頓減。
「你沒吃吧?」他盯著她的眼睛。
「我討厭吃藥嘛,所以……呵呵!忘了。」她吐吐舌頭,縮縮脖子,理不直氣不壯了。
他頓時鬆口氣,捏捏她的鼻子,耐著性子解釋:「我不要你當白老鼠,懂不懂?」
原來,他不是嫌棄她的條件才不讓她拍廣告的!她滿心的感動,嘴上卻說:「好吧,我原諒你了。」
她靠回他懷裡,忍不住甜甜的笑。
「我們什麼合約都不要了,我們私奔吧。」
「私奔?」開什麼玩笑!不要婚約所以要私奔?
「對啊,因為你沒有很多很多的錢啊,媽媽一定不喜歡你的,那我們不如私奔算了,省得媽媽噦哩噦嗦的。」她不要他受到媽媽嫌惡。
「你為什麼喜歡我?」他放心笑了,仇家的醫院、廣告公司、科技公司、海外投資等龐大資產只怕會嚇壞未來的丈母娘吧。
她偏頭笑得好可愛。
「傻男人,問了一個傻問題。」
「哈!」堂堂廣告才子變成她口中的傻男人!他當然不服了。照理說應該是她追問他為何愛她,而他笑她愛問無聊的問題才對吧?
她一臉認真,逕自說:「因為,你是仇步揚啊。」
「仇步揚怎樣?」他忍不住好笑,注定要栽在她手上的,認了吧,當她的傻男人又何妨。
「仇步揚的小命是我撿回來的,以後要好好伺候我喔。」她竟然神氣的說。
「嘿!你再用這種口氣跟老闆說話,小心我……」
她眼裡流光一閃,猝然反身用聒噪的小嘴封住他的警告。
失去主控權的他愣了一下,旋即笑彎了眼,她精力旺盛是嗎?
既然早有了婚約,既然認定了彼此,還有什麼事不能做呢?他猛地扳倒她,欺壓上她的身,在她輕呼聲中發動攻勢。
他要她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主宰……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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