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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梵冥冥] [緋情逮捕令][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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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4-26 09:38:42
標題:
[梵冥冥] [緋情逮捕令][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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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節
由於成員的日愈增加,司徒家每年定期舉辦的家庭聚會是越來越熱鬧了。
在麼弟白魏也成家後,今年赤?更是將聚會地點移師至整間包下的飯店,且邀請了女方家人共襄盛舉,氣氛顯得格外熱鬧。
愈發龐大的家族成員,放眼望去,儘是儷影成雙、鶼鰈情深的幸福景象,唯一突兀的,是司徒黑魘那襲至今仍孤冷得搶眼的黑色身影。
而人就是那麼奇怪的動物——自己孤單時見不得別人幸福,相對的,幸福了之後就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同樣美滿。於是乎,黑魘的終身大事似乎成了近年大伙最關心的事,席間的話題總繞著他那未知的對象打轉,其中當然不乏熱心作媒者。
「饒了我吧。」在藍魂提出某家千金不錯時,黑魘苦笑地打斷他。「單身沒什麼不好,憑什麼非要我跟你們一樣娶妻生子不可?」
「話不是這麼說,找個伴,兩個人總好過一個人嘛。」藍魂邊說邊諂媚地摟摟身旁冷艷的妻子。
「可我不這麼認為。到目前為止,我一直很enjoy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你們就省點精神吧。」黑魘丟下這話後即瀟灑地起身離去。
緩緩踱到飯店的中庭花園,黑魘才欲鬆口氣,隨即敏銳地察覺到快門的瞬間聲響,雖然那聲音極其細微,但黑魘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揪出相機的主人,當場將他的底片曝光,繼而瞇起眼瞪著那不速之客——
「好大膽,這間飯店今天被包下了,閒雜人等不許進入,你這小小記者竟敢私闖偷拍?」
那原本想仗著自己身材嬌小靈活的男攝影師被司徒黑魘充滿威脅的危險眼神這麼一瞪,立時腳軟,支支吾吾出不了聲。
黑魘冷哼一聲,將相機丟還給他——
「今天是我們司徒家聚會的日子,我不想整人,限你三秒鐘內滾出我的視線,以後別再讓我見到你,否則要你吃不完兜著走。」
危顫顫的男人抱著懷裡的相機,忙不迭連滾帶爬地衝出飯店。
「呵呵……」銀鈴般的笑聲伴隨拍手聲而來,一名將曲線包裹在一襲紅灩灩削肩短洋裝下的女子慢條斯理地從圓柱後走了出來。
司徒黑魘微調視線,冷冷地說:
「又一個。」
紅衣女子欺近他,伸出塗著寇丹的尖指甲輕輕劃過他下巴,吐氣如蘭:
「你真是個冷酷的男人,小小一個動作便讓人嚇得屁滾尿流。」
「看來這家飯店的保安該全面檢討了。」他不動如山,注視著女子的一舉一動,在她靠近時才發覺她的容貌竟是如此絕美,天生麗質得找不出一絲瑕疵。
「呵,我想到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是無人可阻擋的,就算是總統專用的保鏢,對我來說也只能勉強算小兒科。」
「不錯,這麼自信的女人很少見。」黑魘皮笑肉不笑地睇睨著她。「不妨直說你有什麼目的。」
「目的?」她以食指及中指捲過他的金豹紋領帶,語氣挑逗地說:
「我的目的只有你。」
「哦?」黑魘眉梢微挑,並未斥退她不懷好意的曖昧行為。「能成為如此美女的目的,那我可真是三生有幸。」
他的無畏與冷靜掃了她捉弄他的興致,不過光憑這一點就能確定她這回的選擇沒錯,他是她行動任務中有始以來味道最與眾不同的一位「獵物」。
「記著,下回再見面,你的血就是我的了。」
她鬆開纏繞他領帶的青蔥玉指,稍稍施力讓他往後一退,眨眼間,紅衣身影已芳蹤杳然……
黑魘有瞬間的恍惚,不由自主地張望搜尋,然而紅裳宛若壇花一現,女子則如鬼魅,消失於無形。
旋即,他便笑自己的荒唐,光天化日,何來此美艷的女鬼?再者,她的觸感與體溫是那樣真實,他寧可要她真來取他血液,也不願相信她是虛幻的魅影。
抿抿唇,司徒黑魘將這段小插曲放進腦海。
「繭,你真crazy,竟然在他面前現身。」身著黑色勁裝的酷酷女子邊駕車邊說。
「有什麼關係?凡被我相中的,諒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關繭自信而得意。
「怎會選中那樣的人?我猜他並不容易到手。」
「偶爾來點挑戰挺好的。知道嗎?我猜他的血一定是道道地地的冷,喝了這麼多『熱血』,我膩了,想換換不同的溫度;而他,可是我千辛萬苦才發現的喲。」關繭眼裡閃爍著勢在必得的光芒。
「不會吧?倘若他的血真是冷的,如何存活?」
「這個嘛,愛,我就不跟你解釋那麼多了,有朝一日,當你能意會個中道理,自然就明瞭了。」
「嗟!對我也賣關子。」段愛撇嘴。「不說了,趕緊執行完任務才好回去向教授交差。」
「嗯。」
車子倏然閃進一條無人的暗巷內,關繭打開一隻小皮箱,取出兩張面皮,半分鐘後,兩人成功易容,繼而套上薄若蟬翼的透明手套,意在掩蓋指紋;從座椅下拖出另一隻小皮箱,自其中取出四把特製的金色小手槍,它體積雖小,但強大的殺傷力無需言明。
就她們的能力而言,欲往何處,皆能通行無阻,何況只是一幢台灣式的豪宅?所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她們輕易閃過屋內特設的保全系統,進到主臥室。
目標是個道地的政客,表面上慈眉善目、親切為民,暗地裡卻吃錢、喝油水、玩女人等無一不精,而那肥碩的肚子裡,想當然耳,裝的應該都是人民的血與汗吧?
直接潛入主臥室,是因為調查報告裡記載著他一旦進屋,大多時候都只待在床上,而身畔總少不了女人——嘖,淫蟲一隻!
通常同行在執行任務時大多會挑午夜時分,一來四周流動人口少,閃人時容易;二來讓目標直接在夢鄉中死去,可以降低痛苦的程度,也算功德一件。
不過她們可就沒那麼好心了,她們最愛看的便是目標在接收到死亡通知時那苦苦哀求生路的賤模樣;再者,挑釁警檢人員的能力也是她們的嗜好之一,所以她們從不在午夜行動,反而隨興之所至。
比如這個用餐時刻——想必趴在床上、身體搖得正烈的那個死胖子怎麼也料不到會有殺手挑這時間取他性命吧?
「哼,愛,你說我們要一把就解決他呢?還是先玩玩?」關繭嬌嫩的嗓音提出惡劣的建議。
聞聲色變的男子霍然跳離身下女子,這才驚覺房裡竟無聲無息地闖進了兩位驚為天人的美人兒——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男人粗聲問道,但臉上尚無懼色。
「有個『教授』叫我們來侍候侍候你哩。」
關繭巧笑倩兮,身上那襲小禮服將她的笑顏襯托得更加嫵媚動人。
「哪個教授呀?」男人簡直移不開目光了,繼而露出垂涎之色,很快地就把床上的裸女視若敞屣,隨意擺擺手,示意她自個兒走人。
「不知道耶,大家都那樣稱呼,咱們便跟著叫嘍。」
「哎,不管不管!我記著了。來,快到這兒!」男人迫不及待地朝兩隻小綿羊招手,殊不知柔細的羊皮底下藏著利刃,很可能下一秒即取走他的狗命。
「那可不成喔,大人,招惹來路不明的女人,小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段愛雖一身酷裝,可絲毫遮掩不了那自然散發的女人味。
「哈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呀。」
「好吧,那我就讓你稱心如意。」
話完的瞬間,一顆子彈分毫不差地穿透他眉心,動作快得讓男人來不及收拾掛在唇邊的笑,只能瞠大了難以置信的眼,由著血液自彈孔滑落鼻樑……
「哎呀,人家還沒玩夠耶。」看著目標死去,關繭嘟噥著埋怨。
「這等貨色有啥好玩?」段愛走向屍體,用食指沾了他一滴血,端詳一會後問:
「要不要?」
「才不要!」關繭一臉嫌惡地吐吐舌頭。「他的血液裡大概都是銅臭和脂肪,光想就令人作惡,更別說要喝進肚子裡了。」
「那帶回去給你哥好了,反正他們也不知道是誰的。」
「給屠影和巫蜞吧,我可不想害我哥。」
「你真不是普通的嗦。」段愛自身上取出針管,插入男人動脈中抽取那尚留餘溫的暗紅血液,到幾乎乾涸才收手。「可以回去向『教授』報告任務完成了。」
「嗯,走。」
一紅一黑的身形隱在暮色裡,如同來時無影,去時亦無蹤,只留下橫躺在床上的男屍……
段愛、關繭和她的雙胞胎哥哥關羌、屠影、巫蜞五人同居的「緋園」,是幢位在山腰的別墅,佔地約百來坪,四層樓呈U字型建築,右翼設有室內泳池、三溫暖、健身房、視聽室、圖書室等等;地下室另劈一靶場,供練槍練箭之用。左翼分別為五人的寢室與起居室、餐廳、廚房等,地處偏僻郊區,圖的正是人煙稀少,而由於不容屋內情形曝光,當年被聘來建造這棟房屋的建築師與工人,如今都已長眠黃土下。
這一家向來深居簡出、行跡詭異,甚少有人能真正目睹他們其中一個的真面目,倘若不是四周的花木扶疏、生意盎然,這麼樣死寂的一間屋子,當真要讓人誤以為是鬼屋了。
執行完任務,段愛與關繭回到屋內,見三個大男人全窩在客廳,便出聲打了招呼。
每回任務不同,執行時的搭檔也就有所不同。通常只要是由她們兩個女生搭檔,關羌、屠影、巫蜞三人便會隨時standby以防突發狀況,幸好截至目前為止,尚未有任何失敗的。
當然,以他們長久以來的訓練為戒,任何一次失敗都可能是他們的喪命之期。
「喏,帶了飲料回來給你們。」段愛將手上提的血袋朝他們丟去,正中巫蜞下懷。
「優不優呀?」巫蜞打開一個小縫嗅了嗅,旋即嫌惡地皺眉。「好惡的味道,我猜一定是個胖子。」
「得了,我討厭胖子的血,膽固醇太高,不喝。」關羌忙不迭退避三舍。
「關繭提醒過了,不給你喝。」段愛皺皺鼻子。「屠影喝吧。」
「謝謝,我不饑。」沉默寡言的屠影也搖搖頭,拒絕了她的好意。
「哎呀!你們這一個個不賞臉的傢伙!辜負我的一番好意,該不該打?」
「小愛,謝謝啦,不過我看還是你自個兒留著享用就好。」巫蜞將血袋還給段愛。
「我——你的玫瑰要不要?」她轉頭問關繭。
「我的玫瑰只喝我的血。」關繭婉拒。
「那……就倒了吧。」段愛自己也不敢領教。
飲用人血,對一般人而言簡直是駭人聽聞。印象裡,那是只有吸血鬼才做的事。
但是,飲血對他們五人來說,就像咖啡之於愛喝咖啡的人,總忍不住要偶爾來上一杯,到了最後,它就變成習慣、變成生活裡的一部分,已不再是單純一句喜歡所能表示。當然,咖啡豆有好壞之分,人血也有清濁之分。
怎麼會養成這教人匪夷所思的生活習慣?不曉得耶,似乎打從他們有記憶以來,新鮮的人血便像果汁,有的時候來上一杯,精神百倍;不成癮頭,只是喜好。
「早說了那種污血還是別帶回來的好。」關繭撇撇嘴。
「人家也是一番好意。」段愛嘟噥。
「我去餵我的玫瑰了。」關繭擺擺手,往她的溫室走去。
忘了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只記得她還很小,有一回哥哥摘了幾朵紅玫瑰給她,當時她直覺那像血一樣顏色的花好美,於是萬般珍惜地插進花瓶裡,不料才過了兩天,花便開始枯了,她好著急好難過,想盡辦法要留住花顏,而當她回過神來時,她的手指頭已經被玫瑰花刺深深刺進,而血正緩緩從指尖滲出……
隔天,就要枯萎的玫瑰竟奇跡地復活了,而且愈加嬌艷欲滴,她的感動難以言喻;從此,她與玫瑰產生了一種共生的關係,她吸別人的血,而玫瑰則吸她的血。
於是,她為它取了個名字——血玫瑰。
「喂,我說你真的有點變態耶,沒聽過有人會拿玫瑰刺往自己手上扎,只為用自個兒的血去餵養一株玫瑰。」段愛追上她的步伐。
「不能瞭解的話又何需多問?」
其他人對此行徑感到不可思議,但她卻甘之如飴。她的玫瑰是如此與眾不同,她著實擔心倘若有天她死了,玫瑰也會隨她而去……
「莫非你有自虐傾向?」
「神經!」她輕啐。
她對血玫瑰的感情絕非他人所能瞭解。
「那是植物耶,這樣浪費你的血,太不值得。」段愛仍嘀咕。
「不許跟來了。」到了溫室外,關繭阻擋。
「為什麼不能讓我看你喂玫瑰?」段愛真的很想見識一次,當出於自願把自己的纖纖玉手扎得一個洞一個洞時會是何表情。
「我就是不喜歡讓人看。」
語畢,溫室的門也隨即關閉,將段愛好奇的臉擋在門外——
「每次都這樣!」
不悅的抱怨伴隨著沉重的踱步聲,漸行漸遠……
「中午與徐氏董事長吃飯,下午兩點主持會議,三點半與『和風』陳經理有約……」
司徒黑魘正仔細聽著秘書柔膩的嗓音字正腔圓地朗讀他下午的行程表。這已是多年的習慣,每天午體前,他都會請秘書再一次提醒他下午的行程,以防遺漏要事。
「哇,董事長真的好忙耶!」
朗讀被打斷,司徒黑魘與秘書同時一愣,繼而望向聲源——是一位美艷的紅衣女郎。
「你是怎麼進來的?」司徒黑魘沉聲斥道,難以置信有人能如此登堂入室。
就這麼進來的呀。」紅衣女郎甜甜一笑。
他眼一瞇,在記憶庫裡搜尋這似曾相識的影像……
「我見過你。」
「哎喲!你記得人家,真開心!」她風情萬種地走到他身畔,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彷彿他們已是多年情人。
司徒黑魘以眼神示意秘書先退出辦公室,準備與這個渾身充滿神秘氣息的女郎好好過招。
「你怎麼進來的?」他又問了一次。
「我想到哪去,從來沒人攔得住我,更何況你這間小小的辦公室。」她邊說邊用塗著寇丹的玉指在他胸口劃圈圈。
「你對任何男人都如此大膽嗎?」黑魘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的手。
「不,要勾得起我興趣的男人才行。」她抬起媚眼睇凝著他。
「你對我有興趣?」
「上次我回答過你了喲。」她尖銳的指尖輕輕劃破他豐厚的耳垂,滴了滴血,舔了一下——
「我對你的血有興趣。」
「呵,我從不捐血,你找別人去吧。」他推開她,容忍她充滿威脅的曖昧行為已達極限。
「捐血?不,不許你捐,你的血全是我的!」
「你要我的血?憑什麼?」如果他沒記錯,上回在飯店時她也是這麼說的。
為什麼要他的血?只有吸血鬼才對人的血有興趣不是嗎?不過,他絕不相信眼前這個生氣勃勃的女郎會是個鬼。
她但笑不語,走到他辦公桌邊,看到擺在最上層的報紙頭條,笑紋不由得加深——
近日來的新聞頭條都在重複著同一件消息——
一政官之死,引起台灣一片議論紛紛,是仇殺?是情殺?是暗殺?
案發近半個月,對於兇手,警檢單位盡可能不對外發佈太多消息,事實上,他們也毫無頭緒、毫無線索。
離奇的是,由法醫推測出的死者死亡時間內,所有的攝影機並沒拍攝到有外人闖入宅內的畫面,連同死者房內特別安裝的精密針孔攝影機亦是,保全系統也完好如初,倘若不是死者眉心的彈孔那麼樣的真實與怵目驚心,警方幾乎要排除他殺嫌疑。畢竟,不可能有人可以如此來無影去無蹤地殺人於無形……
「笑得真詭異。」司徒黑魘的銳眸審視著她。
「你對這起命案有何看法?」她問。
「沒什麼特別的看法。」他淡答。
「哼,被他和善外表所矇騙的憨民大多為他傷心惋惜,但深諳他私生活的人則沒有太震撼。」
「你似乎很瞭解?」
「因為我是做掉他的其中一人。」她的語氣含著淡淡的挑釁。
司徒黑魘輕蔑一笑。
「你不信?」她媚眼一瞪。
「倘若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是這起舉國震驚的命案兇手,你還會笨得四處宣揚?」
「呵,你真厲害,這話要我怎麼答?說『不會』是騙你的,而說『會』嘛,豈不就承認了自己笨?」
他在心裡衡量她話中的真實性。
「為什麼要讓我知道?」
她聳聳肩。
「剛好你問了,所以我就說嘍,反正我也不怕你告密,國際刑警都奈何不了我了,更遑論台灣那群癟腳警員。」
「為何要對他下手?」哈!瞧瞧他遇上了什麼鬼鮮事!
她再聳聳肩。
「不知道,我只是個執行者,對於接收的任務從不多加過問。」
「你是個職業殺手?而我是你的下一個目標?」他下了結論,這麼一來,也不難理解她要取他的血何用了。
「可以算是。」模稜兩可的答案。
他雙手一攤,皮笑肉不笑地說:
「那你現在是想要我怎麼做?乖乖認命?抵死不從?還是置之不理?」
她嬌笑出聲——
「放心吧,近期內我不會動你。」
「只會在我身邊當個神出鬼沒的冒失鬼?」他啼笑皆非。
「不好嗎?讓你生命裡充滿驚喜。」她又欺近他,勾勒他下顎的剛毅線條。
「敬謝不敏。你的上級是誰?」連國際刑警都奈何不了她,以他的本事,夠掀她的底嗎?
「你問太多了。」她攏起黛眉。
「是你自己出現在我面前的。」
「那我走了。」
她當真說走就走,僅在眨眼間。
「喂!」該死!
她真的是殺手?有殺手會像她那樣告訴即將下手的目標,說他還有一段時間可活嗎?她也曾這麼警告過報上那個政官?
她的話到底可不可信?
會是誰……要取他性命呢?
「董事長……董事長?」
一向辦事嚴謹、效率卓越的司徒黑魘竟在會議期間發起呆來,著實令所有與會人員不知所措。
在他身旁的秘書連喚幾聲,才將神遊太虛的他給叫了回來——
「不好意思,你們請繼續。」司徒黑魘捏捏眉心,對著公司裡的主管們說道。
都怪那個紅衣女郎,沒事跑來跟他說了那番話,才會令他如此心神不寧。
試問,有誰在聽到自己將被暗殺的消息後還能心平氣和呢?
努力將精神重新專注於會議上,然而不一會,紅衣女郎與她的話又不由自主地盤據腦海,使得他根本無心開會,腦子裡想的,全是她將如何取他性命。
無心開會,再好的報告也是枉然,黑魘於是宣佈道:
「會議改到明天,各位同仁請繼續努力。」
語畢便散了席。
心事重重地回到辦公室,意外發現司徒黃魅與林潔陽竟坐在裡面——
「三哥三嫂,你們怎麼會來?」
每年定期舉辦的餐會一結束,兄弟們便攜家帶眷各自回崗位去,而這對夫妻比起其他,大概是最悠閒的一對了。一個是暢銷作家,一個是文稿翻譯,相似的工作性質使得兩人的時間很好配合,經常見他們不開稿時便遊山玩水,委實「只羨鴛鴦不羨仙。」
「我們到墾丁度個假,經過這兒,便順道來看看你——怎麼了?瞧你一臉沉重的。」黃魅關心地詢問。
「沒什麼。」黑魘搖搖頭。
「董事長的確不好當吧?」即使已為人妻,林潔陽活潑天真的個性依舊如昔。
「呵呵。」他乾笑兩聲。
「有沒有空?咱們聊聊好嗎?」黃魅說。
黑魘眼白一翻!
「不會吧?又來當說客?」
「不是啦,你別這麼敏感行不行?」
「不敏感行嗎?你們一個個全都壞心眼地想將我推入火坑,我得保護自己呀。」黑魘佯裝可憐兮兮的。
「婚姻是火坑?」林潔陽有些啼笑皆非。
黑魘擺擺手——
「你們幸福就好,我則不勞費心。」
「魘……你還在意潔霜嗎?」黃魅輕聲問道。
他一怔忡,繼而大手一揮——
「你在說什麼?她都走了那麼久了,況且,我跟她之間什麼都沒有,幹麼在意她?」
「畢竟她是到目前為止唯一令你心動過的女孩。」
「你錯了,我尚未對任何女人心動過,頂多,只是好感。」
「那就是了。」
「是什麼?我說你莫名其妙,無緣無故提起她幹嘛?別忘了,當年她的愛人是你,不是我。」黑魘沒由來的惱怒,也顧不得林潔陽在場。
今天大概與他的八字相沖,才會跑出這麼些莫名其妙的事!
「當年你成全了我們,其實你心裡一直有她。」黃魅淡淡地說。
一旁的林潔陽並沒因他們兄弟談論另一個女人而感到不悅,其實在與黃魅交往期間,他便將那位與她姓名僅一字之差的潔霜姑娘教人憐憫的故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她。曾有一度,她還誤會他只是想在自己身上找尋潔霜的影子,後來才知錯得離譜。他不是那樣殘忍的人,他對她的愛是完整而溫柔的。
黑魘輕哼:
「別把我說得像個情聖,那太抬舉我了。」
「你就坦率些會怎樣?」林潔陽向來最看不過性格陰冷的人,偏偏就有個小叔是這討人厭的模樣!
「你們不是要去墾丁?趕緊上路呀!」黑魘催道,省得他們夫妻倆繼續在這兒說些有的沒的。
「哎呀,居然對我們下起逐客令?」林潔陽吹鬍子瞪眼睛的。
「誰要你們提那個討厭的話題?餐會那天我就已經聽得快長耳繭了。」
「好吧,不說了。」黃魅輕歎,許多事果然還是只能放在心裡,多說多痛。
「要不要跟我們一塊兒去墾丁度個假?」林潔陽突發奇想地提議。
「謝了,我才不想當電燈炮。」
「沒人要你當電燈炮——」
「我知道你接下來會說:找個女孩湊兩對不就得了。」黑魘犀利地打斷她。
「哎喲,討厭啦!你幹嘛當起人家肚子裡的蛔蟲!」林潔陽又氣又笑。
「嫂子,比道行,你還太淺,而跟著三哥又很難有什麼長進,所以……」
「最好閉嘴?」她鼓起腮幫子接了下去。
「咦?反應倒快,孺子可教也。」
「你、你——」
「歎,別鬥了吧兩位。」那個道行很難有長進的黃魅苦笑著。
「老公,咱們走!」這種口舌之爭真是無聊!
林潔陽挽著黃魅往外走,懶得再耍嘴皮,也絕不承認其實是自己說不過人家。
「再聯絡啦,魘。」黃魅邊走邊說邊揮手。
「好好玩。」黑魘露出詭計得逞的笑,目送他們。
不一會,他突然心血來潮,拿起話筒——
「林秘書,進來一下。」
「是,董事長。」只隔一扇門,花不了一分鐘,她便站到了他面前。「有什麼吩咐?」
「你跟著我幾年了?」
「董事長怎會忽然問起這個呢?」
「你只管回答。」
「三年多了。」
「呵,眨個眼就過了這麼些年啦?」
「董事長不會是在感歎歲月不饒人吧?」秘書難得逾矩地打趣道。
黑魘目光炯炯地盯著她,不自禁地陷入了莫名的回憶裡……
如果……命運沒有安排黃魅與潔霜相遇,或許此刻站在他眼前的就不會是這個女人,而是她……
「董事長為什麼這麼盯著我呢?」秘書不客氣地打斷他的冥想。
「不,沒什麼。」
回過神的黑魘不由得搖頭失笑。
天哪,他在想些什麼呢?
過去的事是不可能重來的。
當初千挑萬選地相中這個林秘書,主要有兩個原因。其一,他不否認是因為她的美貌,美麗的女人使人賞心悅目,有利工作效率;其二,她不但公私分明,在看他時簡直是沒有性別的。簡單的說,她對他從不產生任何念頭。
這種女人真的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了,他有幸遇到,該謝謝老天才是。
「董事長,你——不會是受到什麼刺激吧?要不要我幫你把哥哥嫂嫂追回來?」秘書一臉擔憂。
看她認真的表情,黑魘竟然噗哧一笑!
「哎呀,你是在耍我嗎?」
她抗議地低叫,見他笑得開懷,嘴角也忍不住往上揚。
虛假的笑意她見得多,但這樣真心的笑容,多久才看得到一回?
她是幸運的吧?
黑魘笑歇,很快地便又回復嚴謹的神情,他望著她,打心底道:
「我只是想說聲謝謝。」
「謝我?」她意外萬分。
「謝謝你這些年來的協助,希望這間公司能一直留住你。」
突然叫她進來說這些,莫非是聽到有人要挖角的風聲?這麼一來,就算想走也不好意思了。她暗忖。
「董事長真是太客氣了,向領您薪水的我如此鄭重道謝,我怎麼擔待得起?『彩門』是人人冀望進來的好公司,好不容易進得來,我怎麼可能把這麼好的工作讓給其他人呢?」
「那就好。」
「沒其它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黑魘點點頭,看著她離開後,兀自整理起被黃魅夫妻倆給擾亂的心思……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4-26 09:39:35
第02節
每個人的審美觀不盡相同,然而,美醜的真正標準在哪裡?定義又是什麼?
倘若依照一般世俗的標準,「緋園」裡個個是絕色之姿,男的俊、女的俏,那種得天獨厚的優勢往往令人又羨又妒,卻情不自禁地趨之若鶩。
和煦的午後,「緋園」裡那座私人游泳池內有美人魚正愉悅地悠遊著,熟練優雅的泳姿、勻稱柔美的身段,使得畫面極度賞心悅目。
隔著一面落地窗的不遠處,並排的涼椅上躺著三個享受日光浴的男子,那同樣高挑的身形、結實的肌肉、古銅的迷人膚色、完美而深刻的輪廓,若是讓他們出現在公共場合,恐怕會引來眾女們的垂涎與尖叫連連。
沒有任務的悠閒時刻並非常有,他們五個最懂得享受這種時光了。
游泳池雖然設於室內,但它的四周皆是強化玻璃所製成的門窗,所以泳池內的關繭和段愛與屋外的男士們可以感受到同樣暖和的陽光。
在水裡泡了一個多小時,關繭終於決定上岸讓肌膚透透氣。
她挑了關羌旁的空椅坐下,喝了一大口他的果汁。
「把身體擦乾。」關羌丟給她一條浴巾。
關繭像只小貓掙脫那罩住她上半身的大浴巾,不滿地嘟嚷:
「曬一下太陽就會幹了嘛。」
「還是有風,著涼可就糟了。」對於這雙胞胎妹妹繭,也是世上唯一的親人,關羌的口吻總是充滿寵溺。
他們五個其實全該算是「身份不明」的人。打從有記憶起,「教授」便一直在他們生命裡扮演著如父似母的重要角色——他養育他們、教育他們、訓練他們,但真正的父母是誰?沒人知道。
長大後,「教授」會視任務需要給予他們各種不同的身份。他們可以是中國人、可以是美國人、可以是歐洲人等等,他們也可以在世界各國來去自如,沒人阻擋得了他們,更沒人能查得到他們。
嚴格說起來,他們是一群幽靈人物,不僅如此,他們還搶了死神的工作。
為什麼這世上會有殺手?
他們的存在像是一種媒介。當有些人對另一些人萌生殺機又不想自己動手時,就會想到他們。
殺手也算得上是種職業嗎?也許吧,因為他們的才能是如此與眾不同。當然,相借助他們的專長,非得有大筆鈔票才能夠買得起。
他們從小就知道他們與一般人不同——身份不同、生活不同、思考邏輯也不同;不過,他們從未否定過這樣的人生,即便他們的生命隨時處於危險中,但相較於大部分庸碌平凡的人,這不凡竟給他們帶來了一絲絲莫名的優越感和優渥的物質生活。
或者,這就是人們所謂的「得失」。
「你老是把人家當孩子。」關繭微微抗議。
「你在他心裡永遠都是個孩子,那個他從小到大都藏在背後保衛呵護的小妹妹。」巫蜞略帶挪揄地說。
「不成不成!把我這大美人當孩子,我非抗議不可!」關繭曉得哥哥疼她,只是愛跟巫蜞抬槓。
「哎喲,說自己是大美人哩,羞不羞呀?」巫蜞誇張地將眉聳得半天高。
「是事實,有什麼好羞的?」關羌瞪他一眼。
「是、是!你們兄妹連成一氣時,我就沒轍。」
「說得像是我們欺負過你似的。」關繭將浴巾甩了過去。
「繭,你這兩天好像有點忙?」關羌問。
「有嗎?」關繭想打馬虎眼。
「有。」關羌加重音,強調他確實發現了。
「其實也沒什麼啦,只是發現個有趣的人罷了。」
「有趣的人?」
「嗯,我很想嘗嘗他的血。」知道瞞不過,便坦白說了吧。
他們喝的血並不全來自執行任務後的死人身上,畢竟大部分上了年紀的人的血實在不怎麼可口;有時候偶爾在街上瞧見感興趣的,便會伺機取血,但不殺人,那些被他們吸了血的人只會當做了場夢或捐些血,對往後生活並無大影響。
「是男的?」
「沒錯。」關繭笑了,現出兩頰可愛的梨渦。
「你總是只對男人的血有興趣,可怕的女人。」關羌打趣道。
「說我咧,你們三個還不是只愛女人的血。」關繭立即加以反駁。
「沒辦法,女人的血甜美。」巫蜞咧嘴插話。
「男人的血夠勁,呵呵。」
「讓你忙了幾天還不到手,大概很難搞吧?」關羌微微皺眉。
「我看根本是繭下不了手。」離開泳池的段愛適時接腔。
「不下不了手?」三個男人的視線瞬間集中在關繭身上。
「因為跟了人家幾天,她有興趣的已經不只是血了,可能連人都想要嘍。」段愛露出洞悉的賊笑。
「亂講!」關繭急急否認。
「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關羌問段愛。
「就司徒家那個黑魘嘛,基本上還配得起咱們繭,不過有點難搞倒是真的。」
「你的意思是繭就要栽在男人手上了?」巫蜞瞠目問段家。
「你在說什麼呀!」關繭瞪他,氣急敗壞地嚷。
「幹嘛不好意思?」段愛拍拍她的頭。
「誰不好意思啦?!」關繭大力地甩頭。
「莫非你怕『教授』責難?」段愛將臉逼近她的。「他們三個可以玩女人,相信只要不誤事,『教授』也不會反對咱們找幾個男人來玩玩的。」
「喂,我們哪玩過女人!」巫蜞大叫著澄清。
「沒人會相信你是清白的,若說屠影沒玩過女人,可信度還高些。」關羌落井下石。
巫蜞一口氣堵在喉頭出不來,脹紅了一張俊臉。
屠影抿抿唇,事不關己地躺了回去。
「繭,哥哥不是柳下惠,當然也不會要求你當聖女;男歡女愛本就天經地義,若需要幫忙,只要你開口,哥哥絕對義不容辭。」關羌給予承諾。
「你——你們簡直莫名其妙!」關繭百口莫辯,險些氣絕,索性轉身離去,不再理會那群臭傢伙。
「呵呵,春天就要來了呢。」段愛笑著說,拉拉浴巾,在涼椅上躺了個舒服的姿勢。
三個男人聞言,扯扯嘴角,眉心則不約而同地擰了起來。
「董事長,今天下午三點在『東環』舉行的城南預定地招標,您要親自前往嗎?」秘書拿著行程表站在司徒黑魘面前恭謹地詢問。
「嗯。」
「需要幹部陪同嗎?」
「不用了。」
「那麼董事長差不多該出發了。」秘書盡職地提醒。
「知道了。」司徒黑魘漫應了聲,待秘書退了出去,只手揉揉太陽穴。
結束會議,回辦公室休息還不到十分鐘,馬上又有事得做……接手這間分公司以來,他有多久沒有好好休個假了?
唉,董事長的確不好當,偏偏又不能任性地學人家什麼職業倦怠症。
奢侈地閉目養神兩分鐘後,他起身披上西裝外套,走出辦公室,經過秘書時,例行交代了聲:
「有什麼重要的事再打行動電話告訴我。」
「是。」
搭專用電梯到地下室取車,走進偌大的停車場時,不知怎的,司徒黑魘那向來精準的直覺驀然湧現一股不安,於是他放慢了步伐,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地走到他那輛黑色的BMW。坐進車裡後,他吁了口氣——
四周並無異常,看來是他多慮了。
發動車子,行駛了一段路,後座突然出現一絲細碎的聲響,接著有兩隻手緊緊箍住他的脖子,他驚駭地緊急煞車,旋即動作俐落地反制住身後的不明人物,將其一把拖到跟前——
「又是你!」黑魘瞪著眼前的女子,神情已由先前的詫異變成無奈。
最近,她總是會忽然地就出現在她不該出現的地方,他開會時、談生意時,休息時……這會兒連車裡也會突然冒出她,實在……唉,她當真是無時無刻來去自如呀!
「我太低估你了,想不到你的防禦能力這麼好。」關繭用雙手扳住他的臂膀,以減輕他施壓在她頸項的力道。
「你沒其它事可做了嗎?」
「難道你不怕我?」她盯著他。
「為什麼要怕你?」
「我是要取你性命的人呀。」
「等你確定要下手那天再來吧。」黑魘鬆開她,打開車門示意她滾蛋。
「你——」雖然她只是要他的血,但她以為這麼說至少可以嚇唬嚇唬他,沒想到他冷峻依舊,絲毫不受威脅嘛。
「下車!」他沉聲命令。
「我偏要跟著你!你要去哪?我暫時充當你的秘書好了。」關繭耍賴。
「你當秘書?」黑魘哼笑一聲。
「咦?你懷疑……啊小心!」
關繭話說一半,叫了一聲,飛快地壓下他的頭,閃過一顆子彈。
但接踵而來的幾顆子彈又猛又准,關繭拉上車門,推動排檔桿,嚷道:
「快開車呀!」
司徒黑魘愣了一秒鐘,旋即踩動油門,車子急駛回快車道。
不遠處的一輛黑色賓士立刻跟了上來,一顆子彈不偏不倚打中左照後鏡,有濃濃的威脅意味。
「笨蛋,開快點啦!進車多的地方他們才不敢亂開槍!」關繭邊罵邊指揮。
「你才笨蛋!進車多的地方怎麼開得快?」黑魘抱怨,不斷地變換車道企圖擺脫那輛追魂車。
「嗦,想活命就聽我的!」關繭斥道。「真不知道你是太自信還是太無知,車子竟然沒裝防彈玻璃!」
「在你出現之前,我可從未被追殺過。」他迅速睨她一眼,話中有話。
「你以為那些人跟我是一夥的?!」
「天曉得。」
「如果我跟他們一夥,幹嘛幫你逃命啊?!」關繭怒目相向。
「說不定你只是在演戲。」前一刻說要殺他,下一刻幫他逃命,他該信哪一句?
「你……算了!現在不討論這些,你究竟樹了多少敵人恐怕還不自知吧?笨蛋!」
「你要是再敢說一句『笨蛋』,我就將你丟出車外!」這個女人竟敢這樣放肆地罵他!
「笨蛋!」關繭偏要挑釁。
「你——」若不是正值非常時刻,他絕不輕饒她!黑魘暗忖,並沒真付諸行動將她丟出車外。
「我知道怎麼甩掉他們了,到前面的十字路口左轉,跑隔壁車道,要極盡所能地快,你的技術沒問題吧?」她故意用激將法。
「有那麼容易就甩掉他們嗎?」
「你聽不聽話?!」關繭叉腰瞪他。
「……聽。」黑魘歎口氣,在十字路口急速轉彎,瞬間傳出輪胎與地面磨擦的尖銳聲音。「然後怎麼做?」
我知道有一個地方他們絕對找不到,喏,右轉進前面的小巷子。」
「小姐,那是單行道!」她到底是在幫他或搗蛋?
「沒人在乎的啦,台灣的交通規則只是寫著好看。」關繭嗤道。
黑魘只好依言轉了進去,進去之後才發現此巷中還有歧路,她說走左,他便走左;說轉右,便往右;繞到後來,黑魘實在不得不承認他已經迷路了,完全得仰賴她的指示,不過後方的威脅也因此擺脫了。
鬆了口氣,他將車停往路旁,稍作休息。
「這樣就累啦?未免太不濟。」關繭嘲弄。
「這種飛車追逐戰,電影裡好看,現實生活中親身經歷可一點都不好玩。」黑魘不疾不徐地說。
「怎麼會不好玩?雲霄飛車都沒這刺激。」
「好了,你可以走了。」他不想再與她作口舌之爭。
「哎呀,你都是這麼對待你的恩人的嗎?」
「是恩人或敵人還不知道。」
「你仍然不相信我?」
「憑什麼要我信你?」
「你——」可惡!這男人總愛惹她生氣!「算了,不管你當我是什麼人,總之,你的命是我的,除了我之外,誰都不許捷足先登。」
「真有把握。」他冷笑。
』我勸你還是認真想想有哪些可能是敵人,及早做好保護措施以防萬一。」她好意提醒。
「我最該防的不就是你嗎?」他斜睨她。
她哼了哼,不由分說地咬了口他的下巴,接著甜甜一笑:
「要是我該防,你還能好好的在這裡嗎?」
他抿抿唇,一手撫著下巴,一手捧住她後腦勺,飛快地吻住了她——
她愣著沒法反應,就這麼呆呆地讓他掠奪她的唇。
他唇齒間有略施薄懲的意味,看著她生澀稚嫩的反應,使他笑逐顏開。
原來,那性感而風情萬種的皮相下,不過是個純真的小女孩,呵呵,這發現真教人開心!至少往後在面對她時,他不會再有處於劣勢的感覺。
他鬆手良久,她才緩緩回過神來,腦中意識到方才發生了什麼事,一張俏臉脹得通紅,揚手便給他一巴掌——
「你竟敢偷吻我!」
「這哪叫偷?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吻,如果你不覺得,我可以再來一次。」他撫著臉促狹道。
「你敢!」她不知從哪掏出一把匕首抵住他咽喉。
「呵,你改變主意,想提早下手啦?」他面無懼色,暗忖這女人還真暴力,要不就咬人,要不就打人,再不就拿刀拿槍的唬人。
她警告意味濃厚地將刀刃往前移一公分,他忙不迭地把頸子往後移個安全距離——
「好,不玩了,你想怎麼樣?」
她瞪他一眼,收回匕手,沉聲道:
「下回再敢對我亂來,要你吃不完兜著走!」
語畢,她甩上車門,一如以往,轉眼即芳蹤杳然。
黑魘望著她消失的背影,喃喃自語:
「呵,還有下回呀……」
這年頭,街頭槍戰已經不只是電影裡才看得到的情節,真實經歷一場驚心動魄的追逐戰,司徒黑魘心生警惕,但絲毫無損他的計劃。
抵達「東環」時,公開招標會已近尾聲,司徒黑魘一入座,江國賓立即呈上一疊資料,他邊翻看邊問:
「沒什麼問題吧?」
「沒有。」
「幹得好。」黑魘略揚嘴角,拍拍他的肩,捧著預料中的得標資料起身。
他的計劃向來不因任何意外而更改。方才逃過一劫,知道怎麼也趕不及,中途便找了正巧在附近的江國賓幫忙出席,他只大略提了一下流程,並表示勢在必得的決心,而江國賓果然沒令他失望。
「喲,黑董,你總是這麼有本事哪。」
一隻手突然拍上黑魘的肩。
「哪裡。」他皮笑肉不笑地虛應。
眼前是與他差不多年紀的男人,但眉眼間總多了股肅殺之氣,很顯然是成長於充滿暴力血腥的環境。再說明白些,是所謂流氓企業化的一份子。
以前的流氓是穿著汗衫拿刀拿槍拼地盤,現在則進化成智慧型,將團體組織化、提升自己的地位與政商人士勾結以達成利益輸送等等,所謂「黑道」,幾乎已經滲入整個社會,無所不在。
「我還以為你死在半路,來不了,所以要把這塊地給裝進口袋裡了,想不到……呵,你命挺硬的嘛!」馬仕生斜睨著黑魘說。
「我才在想不知是哪個道上的人這麼遜哩,派了那幾個蹩腳貨來跟我玩躲貓貓。」黑魘一臉不屑地嗤哼。
對於方才遭受到的狙擊,他才正打算回去好好調查呢,不料這會兒便有人迫不及待地不打自招,省去他不少工夫;不過,若這個馬仕生以為這樣就能嚇倒他,那他就不知該笑對方蠢或怪自己太厲害了。
其實,他從不將朋友敵人加以區分的,因為今日的友人很可能會因一個疙瘩反目成仇,或者敵人很可能會在自己最需要幫助時伸手拉一把。世事無常,人算往往不如天算。
但是,他的想法可不代表所有人的想法,例如眼前的馬仕生便一直自以為是地當他是敵人,所以面對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也只能隨機應變了。
「呵,是,說得是,我回去教訓教訓那些個不中用的傢伙!」
橫眉豎目加上陰惻惻的語氣,真教人為那些個嘍擔起心來。
黑魘撇撇唇,不置可否,轉身越過他們欲離開。
馬仕生沒攔他,只略帶恐嚇地低聲說:
「以後出了門,自己小心些。」
「謝謝你的提醒。」黑魘不甘示弱地笑應。
「噢,shit!」
一個突然冒出路面的不明物體讓司徒黑魘緊急踩下煞車,並低咒了句。
急忙下車察看,發現竟是一名女子,柔弱無骨的身形像只可憐的小貓咪臥倒在地,長髮披散,看不見容貌。
雖然他確定自己前幾秒真的撞到了東西,但有了前車之鑒,再者,現下不顧生命安全故意製造假車禍的人也不在少數,所以不能大意。
「喂,你沒事吧?」他緩慢而謹慎地走近女子,察覺她是真的受傷而一動也不動時,二話不說,將人一抱便緊急送醫。
經過醫師的診療後,可以確定的是:好險!他這一撞並沒造成什麼遺憾。雖然真正追究起來,該算是突然跑出巷子的她的錯,但念在她此刻躺在病床上,他也就不計較那麼多了,只求她快快醒來,快快走人,他才能夠安心。
沒時間浪費在一個陌生人身上,黑魘請了個臨時看護幫忙照顧她,並囑咐有任何狀況隨時聯絡他後,便又回公司去了。
九個兄弟之中,聽說他是個工作狂。其實他本身並不那麼認為,因為真要比「狂」,當年大哥接手「彩門」後,那樣的日以繼夜、夜以繼日,生命中似乎除了工作,再無其它的情景才叫狂。
婚後的大哥將那份心力轉移到了妻兒身上,不知怎的,這「工作狂」的稱呼便落到了他身上。但無所謂,他喜歡工作,工作所帶來的成就感讓他愉快,對他的人生來說,這就夠了。
忙完了所有的事,回到家時已近午夜。
黑魘給自己一杯咖啡,躺進按摩浴缸享受著水柱輕擊身體的美妙觸感,回想著今日精彩的一天——
事實上,打從那個說要他血的女人出現後,他的日子似乎就不得不精彩了。
唉。
俊男美女永遠是所有人目光的焦點,這是無庸置疑的。
關羌、關繭,屠影、段愛一行四人相偕走進餐廳時,立即攫獲所有人的目光。他們出色的外表,在下一刻就成為大部分男女談論的話題和迷戀的對象。
「膚淺的人類。」關羌在接收到兩個女人挑逗的眼神後,冷哼。
「嘿,罵人時可別把自己都給算了進去。」段愛挪揄道。
「我們是來吃飯的,那些目光習慣就好,因此而動氣太不值得了。」關繭低語,眨了個眼回應一個自以為帥的毛頭小子。
「真麻煩,吃個飯也得忍受這些,是誰提議上飯店的?」關羌皺眉嘀咕。
「我。」關繭挑眉回答。
「沒辦法,今天沒人煮飯。」段愛歎了口氣。
平時他們的飲食大多由巫蜞料理。該說他是偉大還是可憐?只因慢了其他人幾個月出生,所有大哥大姐不做的事,他都得撿去做。
不過,當巫蜞出任務或忙私事時,可憐的就換成他們了,因為三餐全得自理——唉,真的很可憐對吧?沒人煮飯給吃是很慘的。
「嗨。」接收到關繭秋波的男子笑容可掬地走到她身後。「可否與各位共坐一桌?」
「這裡沒位子了。」關羌冷冷地說,鷹眸一瞪,男子怯怯地往後稍稍一退。
「那麼……小姐可願意單獨移駕到我那一桌?」不相信自己會錯意的他乾笑兩聲,鎖定目標,壯大膽子對他人視而不見。
「你是聾了還是皮癢了?」關羌的眼神更為冷冽。
「想泡她你可是得付出相當大的代價喲。」段愛壞壞地提醒。
「沒錯。」關繭媚眼一瞟,立刻勾得他心慌意亂。
「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男子諂媚地說。
「哦?對一個初見面的女人『在所不惜』,會不會太冒險了一點?」關繭咯咯輕笑。
「我不吃這個了,想換換口味!」關羌道,瞳孔內閃爍著噬血的光芒。
其他人聞言,皆會心一笑。
這小子模樣不錯、氣色不錯,味道……應該也不錯才對。
「要不要跟我們去一個地方?」關繭起身,只手勾住他的頸子。
「上刀山下油鍋都去!」男子不加思索。
「油腔滑調。」關繭輕戳他的下巴。
「如果你聰明的話,我勸你不要。」難得開口的屠影給予忠告。
「呵,繭的魅力當真所向無敵,總能教男人們挖心掏肺的。」段愛戲謔。
「走吧走吧,別耽擱了!」關羌催促。
關繭挽著男子,男子早已意亂情迷,難以思考。
四人將他帶上車,刻意安排他坐後座中央,段愛與關繭一左一右挾持他,就算他想臨陣反悔,也難脫逃。
「你們要帶我上哪去?」
「你不是說上刀山下油鍋都去?那又何必多問。」段愛冷笑。
「來,把手給我。」關繭柔聲命令。
他毫不猶豫地伸出手。
關繭拿出一支1000CC的大針筒,對準了他的血管。
「這是在做什麼?!」男子登時面露惶恐。
「要你捐些血而已啦。」關繭甜甜地說。
「不……我……我最怕打針了……」男子抗拒著,倉皇想逃。
「怕打針?哈,是不是男人啊你?不過,你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關羌、屠影兩人旋轉座椅,與段愛協力箍住他。
前後左右皆被包圍,男子無處可逃,只能看關繭揚著雀躍的笑容,緩緩將那特粗的針頭刺進自己皮膚——
「啊、啊……」
針扎的刺痛令他發出慘叫,接著便鴕鳥心態地將自己放暈……
「噢,暈了。」關繭一臉又抱歉又想笑。
「所以說,貪圖美色總得付出些什麼的。」段愛下了結論,不客氣地大笑。
關羌與屠影身為男人,不予置評,只默默等待新鮮的血味。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4-26 09:40:11
第03節
被黑魘撞昏的女孩在醫院睡了兩天才醒來。接到看護的電話,工作擺第一的他並沒有馬上去探望她,忙完後,回家途中突然想起有這麼件事,便順路走了趟醫院看看她的狀況。
也沒考慮到探病時間已過,當他要求見人時,值班護士盡職地將他擋在門外;不過,他可沒白跑的時間,費了點唇舌,終於將小護士給說服——呃,如果小護士要將之稱為「威脅」,他也沒意見啦。總而言之,他是被允許進病房了。
開門聲吸引了床上人兒的注意力,當黑魘進到病房,正好與盯著門口的她四目相接——
「還沒睡?」黑魘問,瞥了眼在一旁睡死了的歐巴桑看護。
床上人兒瑟縮了下,低聲反問:
「你是誰?」弱不禁風的模樣挨著白色床單,又添幾分楚楚可憐。
「被害者。」
「被害者?」她一臉困惑。
「很無辜地被你選來當加害者的被害者。」
她更困惑了。
「不懂……」
「如果你想自殺,選些不害人的方法會比較好。」他好意勸導。
「自殺?我!?」她杏眼圓睜。
「難道不是?」
「我為什麼要自殺?」
「我怎麼知道?莫名其妙跑來撞我車的人是你耶。」黑魘皺起眉頭,不明白她在裝什麼。
「我怎麼可能那麼做……」她泫然欲泣地盯著他。
那泛淚的眼神就像是在指控他才是加害者,他無奈地歎息,將口氣放得溫和些:
「你叫什麼名字?住哪裡?我幫你通知一下家人,免得他們急瘋了。」
「叫什麼名字?住哪裡……」她喃喃重複,眉心愈擰愈緊。「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黑魘不自覺地吼。
她驚駭地往後一縮,支支吾吾:
「我……我忘了……」
黑魘翻翻白眼,將沙發睡椅裡的看護拖了起來,不管歐巴桑睡眼惺忪,他劈頭問道:
「她說忘了自己是誰,這是該死的怎麼一回事?!」
「我……我不知道,我又不是醫生!」歐巴桑被他的怒氣嚇得發抖。
「噢,shit!」他低咒、不是擔心她的狀況,而是討厭接下來能夠預期的麻煩。
「我幫你找醫生去!」歐巴桑找了個借口逃之夭夭。
「那你打算怎麼辦?」他耐著性子問她。
「什麼怎麼辦?」她一臉茫然。
「你想一直待在醫院?」
「你要把我丟在醫院?你不管我了?!」不安驀地籠罩住她,她急忙攀住他的臂膀。
「我——」她又不是他的誰,他幹嘛管她呀?他可沒那麼多閒工夫。
不過,他撞到她是事實,她失憶……唉,也是事實,怎麼辦?很顯然他是無法丟下她不管的。
累了一天,他現在沒精神傷這腦筋,於是對她說:
「我暫時不會不管你,你先睡覺,明晚我再來看你。」
「你不會騙我吧?」她慌亂的眼神就像無助的小貓咪。
「不會。」他答,將她按回床上,繼而離去。
她定定地望著他冷然的背影,輕輕咬住下唇,眸中,是猜不透的心思。
「她是誰?」
一道聲音霍地從車子後座發出,雖已熟悉這嗓音,但黑魘仍不免被嚇了一跳。
「我警告過你,別再這麼無聲無息地突然冒出來。」他沒回頭,語氣聽不出情緒。
她有幾天沒出現了,他還一度以為平靜的日子總算歸來,想不到惡夢還沒結束。
「她是誰?」對他的警告充耳不聞,關繭再問了一次。
「誰是誰?」黑魘被她沒頭沒腦的問題惹得一頭霧水。
「病房裡那個!」
黑魘一怔,想到她對他的瞭如指掌便不由得怒火中燒。她是怎麼辦到的?她憑什麼剝奪他的隱私權,讓他感覺就像生活在她的玻璃罩內?
「喂,說話!」關繭不悅地催促。
「不知道。」黑魘虛應一聲,發動引擎,駛離醫院停車場。
「怎麼可能不知道?不知道的話,你在這裡做什麼?!」關繭的口吻就像一個打翻醋罈子的小女人,但她自己並無察覺。
「我沒必要向你報告或解釋任何事。」憤怒中的黑魘也沒察覺,分外淡漠地說。
空氣沉默了半晌,她小聲地問:
「你……在生氣?」
「幹嘛生氣?」沒有高低的語調。
「你果然在生氣。」她兀自結論。
黑魘不禁失笑,他到底該拿這個女人怎麼辦?
「今天來做什麼?決定要取我的命了嗎?」
聞言,關繭不由得大皺其眉。
「聽你這麼說,好像你巴不得自己快點死似的。」
「我怎麼想會帶給你困擾嗎?這就奇怪了,說要我的命的人不正是你?」
「別岔開話題!快告訴我那個女人到底是誰!」關繭爬到前座,繼續追問。
「你為什麼非得問清楚她是誰不可呢?」他納悶。
「我……」對呀,為什麼呢?
總之,當她發現他特地到醫院見別的女人時,她很不高興就對了,說不出為什麼不高興,也說不出為什麼非得知道那女人是誰不可。
「停車!」她忽然喊。
他沒理會她莫名其妙的要求,下一秒,她竟然動手將手煞車扳至空檔,車子頓了一下後,倏然停止——
「做什麼!這樣很危險你曉不曉得?!」黑魘喝斥,對任性的她忍無可忍。
她二話不說,身子一傾,狠狠咬住他的脖子。
「啊——」黑魘叫了一聲,念在自個兒頸子的安全,不敢使力推開她,只能張口罵道:
「你這瘋子!到底鬧夠了沒?」
她真的很喜歡咬人,他都忘記自己已經被咬過多少次了。
她愈咬愈緊,直到淡淡的血腥味滲進口中,不知不覺地就吸吮起來。
感覺血液被汲取,黑魘因她那不合常理的行為不寒而慄,伸手制壓住她雙頰,迫使她鬆口——
「你變態!居然吸我的血!」他捂著傷口。
「你的血是熱的……」她有些恍惚地喃喃。
「廢話!」他沒好氣。
「我好喜歡你的味道,可不可以讓我多吸兩口?」她舔舔唇,意猶未盡地央求。
「你是吸血鬼嗎?!」他又氣又駭地問。
「當然不是,不過恰巧有些異於常人的癖好罷了。」
她漸漸回復冷靜。
「的確,夠驚世駭俗的癖好。」
「你怕嗎?」她挑著杏眼瞅他。
他沒回答,電光石火地攫奪她的紅唇,由報復的啃咬到柔情的交纏,由霸道轉溫存……
而她似乎抓到了訣竅,一反初時的生澀,很快地習得他的技巧回應著他,並深深地享受其中……
一吻方歇,兩人眼裡都寫滿意亂情迷,定定地凝視彼此,理智不約而同宣告罷工。
「是吻棒還是血好?」黑魘戲謔道,聲音粗嘎得不像他的。
「都好。」關繭的嗓音也忽然變得磁性。
「沒能分辨嗎?那就再一次……」
話未盡,四片唇瓣又緊緊地接在一塊——
關繭從來沒有這麼震撼的感受,她被一團溫暖的空氣緊緊包圍,安全而愉悅,他靈活的舌尖挑逗著她,引發她體內一股熱氣,使得身體逐漸發燙……
然後,他放開了她。
她一時間還無法完全回神,眼神朦朧地呆望著他。
「這次的待遇與上次有著天壤之別。」想起上回那巴掌,黑魘故意挖苦她。
坦白說,他對於自己的反應有些詫異,他沒想到竟會對她的唇產生依戀,吻得欲罷不能。一驚覺這點,他才忙不迭地放開她。
「什麼?」
「你沒動手打我。」
「為什麼要打你?我覺得這個吻很棒。」關繭喃道,還是沒回神,不由自主地又往他身上靠。
他的吻能夠令一個女人如此陶醉,跡近迷失,他不知該不該得意?因為嚴格說來,他似乎也同樣沉醉。
不過,他因此而發現到「吻」實在很好用,日後她若再無理取鬧,呵,就拿這個讓她閉嘴。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到底是誰?」
打從她突然出現在他生活中,並不諱言地說出她的目的後,他一直采半信半疑的態度,也特地請了個中情局的友人幫忙調查過,但到現在為止竟毫無消息,甚至連她叫什麼、出生地等等一些最基本的資料都查不到,簡直匪夷所思!
她就像個不存在在這世上的人口,飄忽而難以捉摸,偏偏此刻她又如此真實地在他懷中。
「我是誰重要嗎?」
「我知道你是要取我性命的人,但這些日子以來,你只像個幽靈般出其不意地出現在我眼前,你口頭上的威脅從未造成我實質上的傷害,而且,上次你還救過我,所以我懷疑你真正的目的。」
「你不是派人調查過了?」她挑高一邊眉斜瞅他。
他微愕,繼而坦承:
「沒錯,但你的一切是個謎。」
她聳聳肩,沒作回應。
「至少,讓我知道你的名字,省得哪天突然去見閻王,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他有些自嘲。
「關繭。」聽到那些死字,她不自覺地皺眉。「記住,你的命是我的,不准你隨隨便便說要去見閻王。」
他學她聳聳肩,意思是那並非他所能決定的。
「不跟你說了,我要走了。」她離開他胸膛。
他拉住她的手。
「你總是這麼來去無蹤,究竟,你都是怎麼來?怎麼走?」
「不干你的事。」
「但這不公平,為什麼只能你找我?我想見你時怎麼辦?」
他的話令她怔忡,不禁回頭,但眼神交會的剎那,她吃驚的連忙避開,倉猝離去。
「關繭!」他大聲叫喚,但眨眼卻不見她芳蹤。
關繭一回「緋園」,旋即被段愛拉了去。
「嘿,做什麼啦?」她邊跑邊問。
段愛沒答話,只是一路將她拉到房裡。
「『教授』新的任務下來了。」
「來就來,幹嘛那麼神秘?」關繭咕噥著躺進段愛那張意大利進口的名貴沙發裡。
「但你知道這回任務的目標是誰嗎?」
「反正不會是大好人就對了。」關繭心不在焉地漫應,她的心思還停留在方才司徒黑魘的吻中,當時的悸動,到現在還難以褪去。
「是你的司徒黑魘呀。」段愛將「教授」發來的傳真丟到她臉上。
聞言,關繭整個人跳了起來!
「什麼?!」
「這回的任務由你和屠影合作,目標是司徒黑魘,最遲一個月交差。」
「怎麼會……」關繭看完「教授」的傳真,不禁呆愣住。
「你剛剛又去找他了對不對?我明白你的心思,所以將傳真給藏了起來,沒給屠影他們知道,讓你好好想想該怎麼做。」
「我……」關繭為難地鎖緊眉頭。「我得去問問『教授』為什麼?」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她衝動地轉身欲往外跑。
「喂,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你!」段愛急忙捉住她。
「別攔我,我得去問問『教授』為什麼要殺他呀。」關繭一臉認真。
「別開玩笑了!你以為你問完後還能活著回來嗎?」「教授」的命令向來是不容忤逆的,連疑問都不准有,只能乖乖地完成,若關繭執意去做這種事,那無疑是自找死路。
關繭沮喪地坐回沙發,自言自語著:
「不然我該怎麼辦……」
見她異常的反應,段愛眉頭不禁鎖了起來。
「繭,你對他……不會是認真起來了吧?」
這話令關繭一愣,想起了他的冷傲、他的霸道、他的吻……她旋即揮手試圖打掉腦海的畫面,置之一笑道:
「怎麼可能!」
「繭……」段愛不由得擔起心來,瞧她那模樣,沒有才怪。
「別開那麼無聊的玩笑,我先回房了。」關繭避開她的視線,跑了出去。
「完了……」段愛看著那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喃喃歎息。
為了給因為自己的撞擊而失憶的女孩一個交代,司徒黑魘經過一番努力,最後卻只從醫院交給他那個事發後在她身上發現的小皮夾內找到兩張仟元鈔和一張身份證,沒有其它的了。
而因為那張身份證,所以他現在知道她叫殷綺柔,二十三歲,未婚,按照居住地址前去尋問時,那個應該是她家,裡頭卻沒有人認識她,方圓百里內皆如此。
這實在很奇怪。假設她和家人有心結,所以家人不認她因而撒謊還情有可原,可是如果整條街的人都這麼說,那就表示問題根本在她身上了,但這種改造身份證的事似乎又不是她會做的……
總之目前是一團亂,她成了個像嬰兒般人生一片空白的人,而他——
唉,迫不得已,他只能先將她帶回家安頓了。
其實,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是會產生很多問題的,但眼前似乎又無其它可行方法,於是,為了避嫌,他重金將那看護她幾天的歐巴桑給順道請了回家,專門侍候她。
「你暫時先住在這房間吧,如果有什麼不合意的地方,只能請你多包含,因為我也不知道我還能怎麼做了。」黑魘略顯無奈地說。
他住二樓,再怎麼隔離,也只有一層樓的距離。一樓沒有房間,只好請她睡三樓的客房。
「不,請別這麼說,過意不去的人是我,謝謝你願意收留我。」殷綺柔用柔柔的嗓音說。
如果她面對的是其他男人,相信沒有人會抗拒得了將這般柔弱的她攬入懷中好生保護的慾望,偏偏黑魘不吃這一套。各式各樣的美女他已經看得麻痺,就算西施、貂嬋再世,恐怕也難令他動心。再者,柔弱的女人向來不合他脾胃。
「那好,之前照顧你的歐巴桑就睡你隔壁房,你有什麼事找她就好。」
「這樣麻煩你,真不好意思。」殷綺柔垂著臉說。
「沒辦法,暫時只能這樣。如果你想起什麼,不必告訴我沒關係,自己回家去。」司徒黑魘一點都不掩飾他的莫可奈何。
殷綺柔暗暗氣結,但仍對他露出好抱歉的笑容——
「嗯。」
黑魘沒再說什麼,逕自下樓去。
瞧見室內泳池裡燈火通明,屠影便往那走了過去,打算一探究竟。
週末夜,「緋園」裡通常是空的,因為大伙喜歡藉這個人潮往市區聚集的時候去找尋可以下手的目標解解饞。說明白一點,「週末夜」與「覓食夜」是畫上等號的。
但這會兒竟有人留在家裡,而且還泡在泳池內,情況就非比尋常了。
屠影打開側門,往池畔走去,就見一尾美人魚在水中悠遊。他靜靜地看,直到池中人發覺他的到來,才緩緩靠了岸與他對望。
「怎麼一個人泡在水裡?」屠影問似乎無意離開水面的關繭。
他從來就不是個感情或表情豐富的人,他的心思從來不會表現在臉上,即使此刻他關心著她,但問話的同時,仍是面無表情。
「你呢?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今晚什麼都懶得做。」屠影淡淡地說。
「出了什麼事?」
「什麼也沒有。」屠影伸手向她。
她搖搖頭,將下巴擱在岸上,不解地瞅他。
「你這個月好像都沒喝,不要緊嗎?」
他抿了抿唇。
「鮮血或許是生活中必要的東西,但並非生命的能源。」
「說的也是,咱們又不是真的吸血鬼,非得要他人的血才活得下去。」關繭笑和。
「那麼你呢?就算你不出門找血喝,你的玫瑰也要吧?」
關繭呆了呆,歎了口氣。
「差點忘了我的玫瑰,不過我不會讓它們餓著的,只是這兩天都提不起勁。」
「我看到了,願不願意說說怎麼回事?」
她好認真地盯了他半晌,又重歎一口氣。
「就是不能說才糟糕。」
「如果你願意,哪有什麼不能說出口的話?」他駁道。
她堅決搖頭,並轉移話題:
「下來陪我游游?」
屠影二話不說,脫得只剩一條底褲,優雅地躍入水中——
「比一場吧?」關繭說。
從小到大,他們五人是在一連串密集訓練中成長的,所有可能絕處逢生的求生技能,他們都必須熟練得像與生俱來。任何一次的狙擊行動,快狠準是最最基本的要素。
而游泳不過是求生技能之一,他們的泳技全在職業水準之上,若哪回興起去參加奧運,說不定還會拿個金牌回來哩。
「來回三趟,不換氣。」屠影下更大挑戰。
「一趟就不得了,還三趟!又不是魚。」關繭低呼。
「不敢?」屠影眉梢微挑。
「才怪!」關繭的烈性子向來逃不過激將。
「喏,這裡沒有裁判,不許作弊,自個兒在心裡默數到三開始。」屠影說。
「預備——」關繭接。
兩人同時做了預備動作,在心中數了三下,然後拚命往前游——
一般肺活量比較差的人,往往憋個一、兩分鐘的氣就脹得臉紅脖子粗,更何況是在水中憋個幾十分鐘的氣,全身每個細胞還得不斷運動,兩人此舉不啻是在挑戰人體潛能的極限。
關繭在比賽前就已游了好幾個小時,耗掉不少體能,所以第二趟時她幾乎快游不動了,但好勝心使然,她不喊停,硬撐了下去。但憋得實在難受,一時控制不了的喘了口氣,大量的水便這麼由她口鼻衝進肺裡,她嗆了一大口,猛咳幾下,頓時間難過得像要死去,意識逐漸遠離讓她驀地產生莫大恐懼,手無助地揮了揮,身子便緩緩往下沉……
察覺不對勁而冒出水面的屠影正好看見往下沉的她,一驚,連忙朝她游了過去——
「繭!」
他費了點力氣將沒入池底的關繭拖上了岸,短短幾分鐘,她原本紅潤的臉一片慘白,櫻唇微微泛紫。
「繭!別嚇我!」他慌亂地喊,拍拍她的頰,得不到回應,於是趕緊對她做人工呼吸。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屠影的心緊揪著,一邊對她急救,一邊做著他從未做過的事——祈禱。
他祈禱上天別這麼輕易就帶走一條生命,尤其,是在他無心的過失下。
他不該做這提議的,就算他以為這個挑戰對她不構成威脅,但他也該注意到她今晚的不尋常,假如……假如她就此沉睡,那他該如何是好?
「繭,快醒來,加油,快醒過來呀……」他又拍又哄的,全心全意做著心肺腹蘇術。
終於,她發出微弱的呻吟,極緩慢地睜開眼睛,瞳孔有些茫然,但確實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沒給拖了進去就是。
屠影欣喜若狂,一反長久以來的面無表情,情難自禁地將她緊緊摟進懷中,隱約哽咽地斥責:
「你真是嚇死我了!不行就認輸,逞什麼強?笨丫頭!差點一命嗚呼你知不知道!」
「屠影!你在哭?」她虛弱的聲音有些詫異。
「哪有?只是喝了你的水,有些沙啞罷了。」屠影急忙否認。
「!你剛剛吻了我對不對?」她戲謔。
「那個叫『人工呼吸』,我不這麼做的話,這會兒你已經去向閻王報到了,笨蛋!」
聞言,關繭大皺其眉,噘嘴指控:
「你今晚一直罵我笨。」
「愛逞強、拿自己生命開玩笑的傢伙不是笨蛋是什麼?」屠影數落道。
「我們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不是嗎?長久以來,我們所面對的不就是人們避之唯恐不及的死亡?我們不斷地剝奪他人寶貴的性命,相對的,我們的生命也隨時處在不可預知的威脅中,任何可能或不可能的意外,對我們的生命而言,已經沒有太大的差別了不是嗎?」關繭像在自言自語般的輕喃。
「你這是在懷疑我們存在的意義嗎?」
關繭的眼瞳對上他的。
「也許吧。我們可以任意變換身份、可以成為任何我們想要成為的人,然而事實上,我們誰也不是,就像一堆虛幻的泡沫。」
「那麼其他人又如何呢?他們有身份、有社會地位、有成長紀錄,但大多數的人通常渺小如螻蟻;反倒是我們,可以變換任何身份,那些頭銜、地位、成長紀錄等等,只要我們想,我們都可以任意捏造。事實上,我們可以算得上是高人一等,為什麼你會覺得我們虛幻而妄自菲薄呢?到底是誰給了你這種聯想?」發覺事態嚴重的屠影連忙諄諄開導。
「但我們到底是誰呢?」她茫茫然地瞅著他。
「我們就是我們呀,你是關繭,我是屠影,我們是群沒人要的孤兒,由『教授』撫養、訓練長大,就是這樣。生命的真諦難以探索,無需庸人自擾,只要記住活在當下的感覺,就能得到快樂。」
關繭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睇凝著他,驀地發覺對他有種嶄新的發現。
「你今晚的話好多,比你上星期的話全加起來還多。」
他苦笑——
「誰叫湊巧讓我給碰上正在胡思亂想的你?如果此刻是關羌在你身邊,我猜他大概也會這麼對你說。」
「屠影……」她忽然輕喚。
「什麼?」
「頭低下來一點。」她對他招招手。
屠影依言低頭,關繭接著將雙手往他頸後一放,主動獻上自己的唇——
他先是一愣,但敵不過她充滿誘惑的吻,便化被動為主動地回應了起來。唇瓣間,是如火勢般一發不可收拾的激烈情愫……
她緊緊攀著他,他的手則在她光滑的背部游移,身著泳衣的兩人肌膚緊貼著,體內四處亂竄的慾火不斷提高他們的體溫,促使他們動手將衣物褪去。很快的,兩人即裸裎相對。
上方的屠影摟著她,翻了個身,雙雙跌進池中。他把她的手放在岸邊,然後一寸一寸吻著她的背,一路吻到她隱藏在水中的俏臀——
她嬌喘出聲,就要抗拒不了那在體內洶湧翻騰的熱浪,忍不住轉過身,他順勢將目標轉移至她圓渾尖挺的玉峰……
多麼不可思議啊!她意亂情迷地想,眼前這個共同成長、生活的男人竟然有她所陌生的一面,平日冷言冷語、面無表情的他此刻卻是如此的溫柔又熱情。
「準備好了嗎?」他的唇來到她耳畔輕喃。
「嗯……」她十根玉指深深埋入他濕發中。
得到她的許可,他緩緩地進入了她,但隨即感到一層薄薄的阻礙,他一愣,欲打退堂鼓,但她卻拒絕讓他退卻,修長的雙腿盤夾住他的腰。
「繭——」他低喊一聲,自制力宣告破滅,堅挺一舉佔有她的柔軟禁地,同時吻住她溢出喉嚨的呻吟——
剎那的疼痛過去,她跟隨著他規律的擺動,從中感受水乳交融的歡愉……
多麼瘋狂呵,他們交纏的身軀在水的浮力中變得輕盈;他的溫柔,則慢慢將她領到極樂的高峰……
「天哪!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關羌驚怒的聲音霍地打斷他們。
他們忙不迭地分開,因一絲不掛而感到困窘,關繭索性整個人潛入水中掩住赤裸,也藉以躲避關羌的炯炯逼視。
關羌拾起地上的泳衣丟給他們——
「穿好上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4-26 09:40:55
第04節
關羌、關繭和屠影三人坐在客廳裡,前者顯得面色凝重,長輩似的口吻質問屠影:
「你們兩個什麼時候發展到這地步的?」
「哥……」關繭欲言又止。
「我們的關係一直是你所看見和瞭解的那樣,沒什麼發展,今晚只是突發狀況。」屠影老實說。
「什麼?!」關羌一把揪起屠影的衣領、咬牙切齒:「難道你把阿繭當成外面一般的女人?」
「不……」
「哥,你別這樣,是我……」
「閉嘴!」關羌喝斥,自己打小捧在手心裡呵護的妹妹,哪能允許這麼被人欺負?尤其還是自己人,就更不應該了!「你說,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關羌,容我提醒你,繭已經是成人了。」有時候他真懷疑關羌對關繭那種保護過度,根本是戀妹情結。
「成人又怎麼樣?!」
「此刻的你像個寶貝女兒要被別的男人搶走似的死老頭。」屠影不客氣地批評。
「哼,我倒從沒發現你的嘴這麼臭!」關羌自然也不甘示弱。
「閉嘴!」關繭按捺不住地咆哮,讓兩個男人才欲開始的戰火剎地喊停。
「繭,哥哥是為你好。」關羌走過去摟著關繭的肩,一想到屠影方才摸透吻遍她的身體,就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
「哥,就像屠影說的,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我可以為自己做的事負責,我愛幹嘛、愛跟誰做愛,那都是我的自由,輪不到你來發表意見,你管好自己的事就好,行不行?」
「繭……」
「剛剛是我主動的,在天時、地利、人和、情緒對的時候自然發生的一件事,值得你那樣大驚小怪、小題大作嗎?你不也常這麼做?還是,你覺得屠影比不上外面的任何一個男人?」
「當然不是……你……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麼樣隨便……」關羌詫異地結巴起來。
見關繭將炮口轉向自己哥哥,屠影過意不去,趕緊向關羌解釋:
「你別誤會,繭在今晚之前一直非常純潔。」
「那麼奪走她純真的人就是你嘍!」關羌怒不可遏地瞪向屠影。
關繭翻翻白眼,暗罵一聲屠影的雞婆,差一點就可以搞定了說,結果他偏偏又來插一腳。
「你們慢慢吵,我先回房去了!」懶得理他們,關繭轉身離開。
「繭……」見妹妹氣得轉身離去,關羌又將怒氣轉向屠影——
「你一定要負責!」
「負責?你的意思是要我娶繭為妻嗎?」屠影那張即使天塌下來依舊面無表情的臉又回來了。
「沒錯!」關羌點頭強調。
屠影忍不住搖搖頭。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只要一碰上繭的事,你要不就腦筋打結,要不就腦袋瞬間變得像石頭一樣硬。」
「廢話少說!」關羌粗聲罵道。
屠影聳聳肩。
「好吧,就算我願意為方纔的行為負責,但你也得問問繭肯不肯呀。」
「她當然會肯的,剛剛她只是不好意思,畢竟是女孩家嘛。」關羌兀自結論。
屠影暗暗歎口氣,這關羌每每一處理起妹妹的事,便活似回到古代人那般的食古不化,令人哭笑不得。
「懶得跟你說。」屠影嘀咕,轉身回房去。
留下關羌一人獨自吹鬍子瞪眼。
「董事長,有個殷小姐說有急事要見您。」
會議中,秘書小聲地向司徒黑魘附耳報告。
「什麼急事?」
「她說……家裡的水管破了。」
黑魘眉心一擰!
「她家水管破了干我什麼事?!」
「是您家的水管。」秘書拚命忍住就要不受控制的笑意。
黑魘霍地從椅中躍起——
那個專惹麻煩的女人!
「會議繼續,我去去就來!」他對幹部們宣佈,繼而隨秘書走向會客室。
殷綺柔一見著他,立刻表現出無助的模樣,垂著臉囁嚅道: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
「從來沒有人敢用這種爛理由打擾我開會!」黑魘極度不悅地瞪她。
「對……對不起……」她在他駭人的目光下瑟縮。
「水管破了你找人來修理就好了,有必要特地跑到公司找我嗎?」
「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找誰修理……」她一個勁的道歉。
「王媽呢?」王媽已由先前的看護成了他現在聘用的專職管家。
「她小兒子病了,我讓她回去照顧小孩。」
「什麼?!發她薪水的人是我,她想請假或做什麼都應該先向我報備,而不是你吧?你憑什麼自作主張?」黑魘沒好氣地質問。
「對……對不起……」殷綺柔的頭已經快垂到地面了。
「董事長。」秘書適時出聲叫喚。
司徒黑魘向來冷峻的外表雖然常令膽小之人畏懼,但他待人其實還不錯,至少他從沒像現在這樣吼過女孩子,因此,眼前這女子的身份,倒不禁讓人好奇起來了。
黑魘揉揉太陽穴,花了十秒鐘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對秘書說道:
「幫我找人去處理一下,我回去把會開完。」
「是。」
「謝謝你。」殷綺柔說。
秘書客氣而生疏地微笑搖搖頭。
她會打斷司徒黑魘的怒氣,並不是為了幫殷綺柔。最近他的情緒似乎都不太穩定,她只是不想看他失控。不論於公於私,她都只效忠於他。
走回會議室的司徒黑魘對自己也發出相同的疑問,為什麼近日來的他總感到浮躁易怒?
很努力地想了又想,腦中突然浮現一襲倩影,他驀地驚覺到,有多久沒看到她了呢?那個神秘的關繭,因為那個吻而不敢再來找他了嗎?
怎麼……莫非他在不知不覺中竟習慣了她的來去無蹤?然習慣一旦忽地被迫更改,人就會不由自主地變得焦躁?
是這樣嗎?
不管是不是,他只是突然間、突然間很想見她……
忙了一天回到家,司徒黑魘累極地將身子擲進柔軟的沙發裡。
忽然發現一股香味,雙腳不自禁地往廚房走去,卻在門口與殷綺柔撞了個滿懷——
「你在幹嘛?」黑魘及時拉住險些往後栽的她,沒好氣地問道。
「我……我煮了消夜……你願意吃嗎?」她滿懷期待地問。
黑魘看著她半晌,眼神逐漸轉為驚異——
事發以來,他從沒仔細瞧過她,此刻這麼一細看,才驚覺她好像一個人……
那個唯一令他動心過的女孩——林潔霜。
她乖舛坎坷的命運,令人惋惜,原以為他的退讓是促成她與黃魅幸福的開始,沒想到,她的生命終究是以悲劇收場……
數年後,黃魅身旁有了林潔陽取代,那麼她呢?她孤單的魂魄飄往何處?
世間怎麼可能會有如此相像的人?其他人都說潔陽像潔霜,可是,此刻他不得不說,真正像潔霜轉世的,是眼前的殷綺柔。
「我聞到了香味,那是什麼?」黑魘因發覺到這點而軟了口氣。
「我的手藝不怎麼好,只簡單地下了碗麵。」見他似乎願意賞臉,殷綺柔滿心歡喜地連忙進廚房將湯麵端到餐廳桌上。
「謝謝,很久沒有人為我準備消夜了。」黑魘捧著那碗熱呼呼的面,心中頓時滑過一股暖流——打從獨自搬到南部之後,沒有了小媽,下班回家,便再也沒有熱呼呼的消夜可吃。
「你喜歡的話,我以後可以天天為你準備。」殷綺柔看他真的把自己煮的東西給吃了,心中感到無限滿足。
「謝謝。」他由衷道。
「不,我才該謝謝你收留我。」
黑魘抿抿嘴。
「我為今天在公司時的態度道歉。」
「不,是我不好,我不該突然跑到公司去的。」她趕忙說。
「好了,別謝來謝去、道歉來道歉去的。」黑魘說完,呼嚕呼嚕地吃了幾口湯麵,立即點頭稱讚:「好吃。」
「是嗎?太好了。」殷綺柔羞澀又欣慰。
「手藝不錯。」他忽地抬眼瞅她。「有想起些什麼嗎?」
她的臉瞬間轉為沮喪,垂下頭搖了搖。
「沒關係,慢慢來。」黑魘輕言安撫。「對了,我明天有事到台北,要兩三天才會回來,你自己沒問題吧?」
「公事?」
「公私事都有。」
「我可以跟嗎?」
「這……你身份未明,不好引發不必要的誤會。」黑魘婉轉拒絕。
黑魘婉轉拒絕,隨即敏感地察覺到心中產生的一絲變化——倘若方才沒發現她與林潔霜長得像,他肯定一口回絕,才不可能如此和顏悅色。
那麼,這又代表什麼?
突然想起前些日子黃魅來找他時所說的話……莫非他的心其實一直惦著林潔霜,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猛地甩甩頭,他一口氣解決完那碗湯麵,起身欲回房。
「我不會吵你的,我只是害怕一個人。」殷綺柔不放棄地輕聲央求。
「王媽會陪著你。」他淡淡地說。
「但我只要你呀!」她脫口而出,旋即緊摀住嘴。
他明顯一怔,接著表情格外冷漠。
「別輕易說出這種話。」
「對不起。」她喃喃道歉,深感無地自容地倉猝逃回樓上。
溫暖而悠閒的午後,段愛特地拉了關繭一塊吃下午茶去。
在這間風格獨具,是她們頗鍾愛的coffeshop裡,段愛點了她最喜歡的曼特寧,啜了一口後滿足地歎息。
關繭對她的舉動只是淡淡一笑。
「我說,繭呀。」
「幹嘛,說話別停頓。」
「那個司徒黑魘的事你處理好了嗎?」段愛將臉湊近她一些。
「嗯。」關繭虛應道。
「怎麼做?」
「那是我的事吧?」關繭給她一個神秘的笑。
「嘿,我幫你擋了傳真,也算我一份才對吧?」段愛挑高了眉。
「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安啦,我不會把你扯進來的。」
「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段愛瞪她一眼。
關繭故意笑而不答。
段愛悶悶地連吃幾口蛋糕,待情緒被甜甜的味道取悅了,才又開口說道:
「你有沒有發現屠影最近怪怪的?」
聞言,關繭的眼神心虛地閃爍了下。
「哪裡怪?」
「你也曉得,他這個人從小到大都怪,像個悶葫蘆,但最近突然變得正常,會跟我們聊天說笑什麼的。天啊!我長這麼大才發現他的笑容挺好看的。」她說著說著,竟傻傻地笑了起來。
「你才真是莫名其妙,把人家行為正常化說成怪。」關繭輕啐,看見她的表情,忍不住挪揄道:
「怎麼?你該不會是被屠影的笑容給這麼攝去了心魂吧?」
「嗟!胡說八道。」段愛竟微微臉紅。
關繭微愕,不禁想起泳池畔的那一夜……
「小愛,難道你——真的喜歡上屠影了?」
「沒那回事!」段愛忙不迭否認。
「小愛,咱們從小一塊長大,就像姐妹般親密,你可不許瞞我。」如果……如果她猜的沒錯,那她和屠影做過的事一旦讓段愛知道了,可怎麼辦才好?她心裡會怎麼想呢?
「哼,你有心事都不讓我知道,連你的玫瑰也不讓我瞧,為什麼我有事就不能瞞你呢?說得真好聽,還什麼姐妹咧。」段愛咕噥道。
「好吧,那我就不問了。」關繭瞭解若是段愛想說的事,她愈問,段愛就愈是不說,如果她打住不問,段愛反而會忍不住地招供。
「喂……」段愛斜眼睨她。
「嗯?」關繭唇角藏著意料中的笑意。
「你真可惡,讓人家忍不住想把你抓在手心捏捏揉揉。」段愛咬牙切齒。
「哎,很多男人都這麼說哩。」關繭幫作困擾狀。
「去你的!」段愛啐道,不一會兒,囁嚅著輕聲問:
「假如我是真的……會不會很奇怪?」
「真的什麼?」關繭裝傻。
「討厭啦!你就非得我明講是不是?」段愛總是帥氣灑脫的臉龐此刻脹得通紅。
「好啦,不逗你了。假如你真的喜歡上屠影,是好事一件,為什麼會奇怪?」
「可是……我們從小一塊長大,現在才說喜歡他豈不是很……」段愛找不到適當的形容詞接下去,只好聳聳肩,盼關繭能意會。
「誰叫他一直隱藏他那充滿魅力的微笑,到最近才讓你給發覺呢?」關繭說著,朝她眨眨眼。
段愛頓了頓,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說得好!」
見她當真的模樣,關繭在心中悄悄下了決定:回去得趕緊找屠影說清楚,要他忘了那夜在泳池畔發生的一切。
還有,那個突然冒出來的關羌也是。
「好啦,現在給你曉得我的秘密了,那你是不是也該告訴我你和那個司徒黑魘的進展?」
「什麼進展也沒有。」
「看吧,你不公平!」段愛立即指控。
「真的啦,接到『教授』的任務後,我就沒再去找他了。」關繭半舉右手掌。
「啊?那豈不沒戲唱?」段愛像顆洩了氣的球。
「嗯。」
「那你又說處理好了!」
「我隨口應你的。」關繭說著,眼尾餘光瞄到了一對剛進門的男女,注意力即刻被那女的拉住。
段愛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低聲問:
「你認識?」
「不認識。」
「那幹嘛盯著人家看?」
「我只是在懷疑她跟我看過的是不是同一人。」
「誰呀?」
「一個目前住在司徒黑魘家的女人。」
「哦……」段愛露出瞭解的表情。「是他的女人?」
「當然不是!」關繭給了她一個大白眼。
「啊不然幹嘛住在他家?」
「因為他撞到她,讓她失去了記憶,但此刻看來,那個女人一點都不像失憶的人,我覺得事情不怎麼單純。」關繭沉吟道。
「就算那女的不單純又如何?你以什麼立場去干涉?」
「在接到『教授』的任務之前,就已經有人想要司徒黑魘的命了,我擔心那女人會對他不利。
「喲!想不到他的命還挺值錢的嘛——那可不行,你得趕緊下手,免得讓人捷足先登。」
「說什麼呀你!」
「本來就是。」段愛嘀咕。「我看你真的是陷進去了,我那時將傳真截下只是想給你時間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並非要你違背『教授』的命令。」
「什麼意思?」
「瞞不了我的,因為現在的我和你有相同的心情——你愛上他了。」
「小愛,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關繭好整以暇地瞅著她。
「什麼話?」
「信口雌黃。所謂『雌黃』,指的是一堆大便。」
「你——你說我的話是一堆大便?!真不衛生耶你,這像淑女會用的詞嗎?」
「哈,淑女在哪裡?」關繭故意以打哈哈來掩飾心慌。
「阿繭,我有講錯嗎?如果你沒愛上他,為何遲遲下不了手?以往你對『教授』的命令都是毫不猶豫的。」段愛忽地認真起來。
關繭怔了怔,搖搖頭。
「就算是又如何?我們根本無法像一般人那樣談感情的。」
「誰說的?」
「哪個正常人敢要一個天生殺手當情人?除了相同成長背景的。」
「我看那個司徒黑魘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吧?」
「算了,不談這些八字都還沒一撇的事情。等等你自己先回去,我還有事要做。」
「你要去調查那個女的?」
「嗯。」
「那我陪你呀,多個人好辦事。」
「還沒掂她斤兩,不知道危不危險。」
「愛說笑!我會怕這個嗎?」
「總之,若有需要,我鐵定頭一個找你。」關繭婉拒了段愛的好意,堅持一個人暗暗進行。
「好吧,那我先走了。」從不干涉彼此的行事作風,是他們五人的默契,也是尊重。
「路上小心。」關繭已將全副注意力集中在坐在不遠處那個正與男子協商似的女人身上。
天哪!那個女人還真不是普通的過分,大白天的竟然就跟男人上賓館!而司徒黑魘那個大笨蛋,居然這麼輕易就相信她喪失記憶的說詞,被如此玩弄於股掌間,實在讓人忍不住想扒開他的腦袋好好檢查一下,他腦子裡到底都裝了些什麼!
關繭一路跟蹤,在見到那對男女將車駛進motel時,忿忿不平地想。
白癡都看得出來,那個女人鐵定存心不良,說不定她根本就是藉假車禍來接近他的——
不行,她得去警告他才行!
念頭甫定,關繭立刻朝司徒黑魘的公司奔去。
接著,她找遍了整間公司,只差沒將建築物給掀過來,就是找不到他。利誘威脅加恐嚇,好不容易才從他專任秘書口中問出他回台北總公司,三天後才回來。
離開了司徒黑魘的公司,她在路上繞了一會,繼而毫不猶豫的將車駛上高速公路……
有多久沒看到她了呢?
當司徒黑魘在家門前瞧見關繭的身影時,瞬間閃過胸口的感受,難以言喻,只覺心臟鼓動得非常厲害,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她面前的,只是當他回神,她絕麗的容顏已近在咫尺——
「你怎麼會在這裡?」黑魘問,語氣中有絲難掩的——思念?
「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現在還問這種蠢問題。」關繭輕罵,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
「我以為你失蹤了。」他同樣凝望著她。
兩人目光膠著片刻,他驀地將她摟進懷中,雙臂的力道不斷加重,彷彿一鬆手她又會馬上消失不見似的。「難道你在想念我?」她並不掙扎,呢喃問道。
「你呢?」他反問。
她沒有回答,就這麼閉上眼睛賴在他懷裡。
此刻,他們心中有著相同的疑惑——究竟,這樣的情愫是何時發酵的?而且何以如此的快速,快得令他們察覺到時都不由自主的吃驚?
他只手捧起她精緻的臉龐,迅速攫住她的唇,緊貼的唇瓣傳達了彼此的心思,他以舌尖誘她啟口,繼而霸道地探入她口中,貪婪汲取記憶中的甜美……
她完全歡迎他的侵略,他的吻忽而強橫忽而柔滑,他的舌企圖撩撥她體內的熱情。
纏繞的舌尖,逐漸引發原始的慾望,熱浪在血液中流竄,一點一滴澆熔他們的理智——
他們渾然忘我到忘了他們此刻身處馬路上,而他的家人也隨時有可能出門來撞見這一幕。
良久、良久,不知是誰先恢復了理智,也或者只因為想要吸口新鮮空氣才暫時分開,然而,彼此眼底赤裸裸的激情,卻沒有因此減退。
「關繭……」他將修長的手指插入她濃密的長髮中,捧著她的後腦勺。
「可以進屋裡去嗎?」關繭一雙媚眼直勾勾地瞅著他。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當然。」她將手勾住他頸子,意願再清楚不過。
「那我們就走吧。」
他摟著她的小蠻腰,兩人狀極親密地進到屋裡,沒見著其他人,他們於是毫不避諱地一路吻到了他的房間,推門而入,雙雙跌向那張大床——
動情激素在他們之間擴散蔓延,心底的感覺勝過任何言語,此時此刻的他們,擁有著只消一個眼神即可意會的情投意合。
慢慢褪去彼此衣物,關繭對這樣的裸裎相見仍會感到一些羞赧,她微微臉紅,不敢注視他的裸體。
「關繭,你真是令人迷惑,有的時候,你看起來精明剽悍,有的時候卻又一副天真無邪的單純模樣,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呢?」
關繭微微笑著,主動吻住了他。
他旋即奉上更多的熱情,他修長的手指在她身上游移,豐厚性感的唇吻遍她每一寸肌膚,由此感受她的體溫,並恣意烙下屬於他的印記——
她低低呻吟,感覺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渴望被滿足……
「我知道你準備好了。」他的唇回到她耳畔低語。
「我是。」她低喊,身體因承受不住他的手指在她敏感帶徘徊所帶來的蓄意折磨而微微弓起。
「確定不後悔?一旦進去了,我就不會中途停下。」他強撐著最後一絲自制力。
「為什麼要後悔?」她的食指與中指極具挑逗地一路往他下腹滑去,繼而握住他的堅挺——
「天哪,你好壯……」
她的挑逗徹底摧毀他最後一絲理智,他低吼一聲,用力地進入她——
「啊……慢點,黑魘,我喜歡溫柔點。」她輕聲要求。
他於是放慢了速度,輕柔地擺動,一邊在她玉頸落下無數個細吻。
她配合著他的速度,在那規律而美妙的節奏裡,讓他將兩人推至愉悅的巔峰……
繾綣過後,相擁的身軀靜靜地感受著彼此的氣息。關繭枕著黑魘的手臂,臉頰靠著他左胸側,那鼓動著的心跳彷彿就在她耳際,她忍不住歎息,緩緩合上眼簾。
「為什麼歎氣?」他的另一隻手不斷順撫她的秀髮。
「問你一個問題。」她忽然直盯著他。
「問吧。」
「你喜歡我嗎?」
「喜歡,你呢?」
「什麼時候開始的?」
「這個嘛……坦白說,我也不知道,我發覺時,已經到了能夠與你共赴雲雨的地步。」
「你這句話有本未倒置之嫌。」她不是很滿意地噘起嘴。
「不然你想要怎樣的答案?索性你直接說,我照著講,合意又省時。」
「你……就會惹人家生氣!」她氣憤地轉過身不理他。
黑魘沒有出言安撫,只是愛憐地用手揉揉她的發。
「打算在台北待幾天,來執行任務的嗎?」
「不。」他的話讓腦中餘情蕩漾的她霍地記起此行目的。「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哦?什麼事非得讓你立刻找到我不可?」
「關於你家裡那個女人。」
「呵,真的沒什麼事能瞞得了你耶,雖然不見你出現,但我的事你統統知道。」他苦笑道。
「她是個騙子,她接近你是有目的的。」關繭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但她的話並沒有得到預期的反應。
他揚揚眉,淡淡地問:
「你看到了什麼?」
「看到她跟男人吃飯、進賓館。」
「喔。」
「喔?你的回答只是這樣?」關繭張大了眼。
「不然應該怎樣?我的確是撞傷了她,就算她失憶是假的,我也有義務照顧她,但卻沒有權利限制她的交友狀況,不是嗎?」
「去你的狗屁義務!既然她找得到人照顧她,何必非得賴著你不可呢?擺明著存心不良。」關繭一臉不以為然。
「奇怪了,你為什麼那麼生氣呢?」他眼眸帶笑地瞅著她。
「我……我只是不想看你栽在女人手裡,那太不像你了。」
「你眼中的我又是怎樣的呢?」
「莫非你早就知道她的失憶是假的?」她倏地轉移話題。
「不知道,在你告訴我之前。」他順著她的問題,沒戳破她。
「那你不打算趕走她?」
他搖搖頭,視線沒離開過她。
「你……難不成存心不良的人是你?」她瞪著他。
「比起你,我根本不想為她多花一分心思。」他以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吻住了那緊抿的雙唇。
情難自禁地由喉嚨深處逸出呻吟,她馬上回應起他的吻——
「知道嗎?關繭,如果我會栽在你手裡,那我也認了。」他自言自語地說。
這是什麼話?他的真心話嗎?如果有天情勢所迫,他當真會甘心栽在她手上?
他不是那種能夠將甜言蜜語掛在嘴邊的人,那麼,這是否為方纔那個關於「喜歡」的問題,他所給予她的回應?
「那你到底留她做什麼?」她因慾火再度被挑起而顯得語焉不詳。
聞言,黑魘不禁莞爾一笑。
「你對這件事還真是堅持。」
她甜甜一笑。
「既然她是有目的的接近我,那麼若不弄清楚她的目的,豈不是太失禮了?」
他在轉身壓住她時輕聲道。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4-26 09:41:31
第05節
這夜,就在屠影準備入睡前,枕邊的大哥大忽然響了起來——
電話鈴聲在夜裡總是顯得特別尖銳,而他的電話很少會在這個時候響,他是好奇才接起它——
「哪位?」
「屠影。」彼方傳來熟悉而低沉嘶啞的嗓音。
「教授?」這一句叫喚,瞬間打醒屠影的睡意。「怎麼突然……」
「事情還沒完成嗎?」那弔詭得像死海的聲音透露著一絲不悅。
屠影愣了愣,照實說:
「屠影沒有接獲任務。」
「我已經傳真過去半個多月了。」教授語氣裡有著責難。
「屠影會將此事查明。」
「問問關繭,說不定她做了些什麼。」
「這回任務是我與關繭聯手?」
「沒錯。你們剩一個星期的時間,記得準時將報告交來,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是。」
結束了談話,屠影旋即陷入沉思當中——
關繭有什麼理由截下這個任務?她這兩天都沒回家,上哪去了?
一下子,有太多問題湧上,注定這成了個無眠的夜……
司徒黑魘與關繭像情人似的在台北度過了兩天,才相偕南下。
對關繭而言,那兩天宛如跟上帝偷來的短暫幸福,因為在她往後的人生,很可能再也不會有跟喜歡的人這樣朝夕相處的相會了。
兩天的時間,眨眼即過,他們好像做了很多很多事,又好像什麼都沒做,只是在夜深人靜時瘋狂地探索彼此的身體。
她喜歡他在床上時那副迷戀她身體的模樣,她彷彿成了他最深愛的人,他會用他的唇虔誠地膜拜她的每一寸肌膚;他小心翼翼地探索她每一處敏感帶;他盡情地給予她一次又一次的高潮,讓她明白原來自己也是這麼樣的人性化……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只怕都將成為過眼雲煙……
是的,即使她是如此不捨,但「教授」的命令終究違抗不得,倘若犧牲自己能換取他的性命,此刻,她會奮不顧身,偏偏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就算她死去「教授」仍不會放過他,那麼她頂多只能算毫無意義的陪葬罷了。
但是,她真的能下得了手嗎?
凝視著他的側臉,她不斷自問。
「為什麼這樣盯著我看?」
開了幾個小時的車回高雄,他們協議到海邊吹吹風,稍作歇息再各自回家。
「看你俊。」她促狹道。
「哈,你是頭一個這麼說的。」
「咦?」
「通常人家都覺得我很可怕。」
關繭撇撇嘴,做了個不以為然的表情。
「哪裡可怕了?」
「眼神可怕、表情可怕、個性可怕。」
「是嗎?我倒覺得可愛極了。」關繭說著,啄了下他的唇。
「也就只有你膽子夠大。」黑魘笑道。
「當然,那些沒用的女人你根本無需在意。」她拍拍他的肩。
「我才沒在意。」也只有她敢把他當孩子似的耍,他在心裡又好氣又好笑又無奈地想。
「我們就在這裡分手啦。」她摟摟他當道別。
「為什麼不讓我送你回去?」
「別問廢話,讓你送的話,不就得把我的車丟在這兒?」
「關繭,我還是不懂你。」
「你對我的身體不是已經瞭如指掌了?」她故意對他眨眨眼。
「我們即使水乳交融了,我對你仍是一無所知。」他拉開兩人之間一小段距離。
「要不,你想知道些什麼呢?」關繭慣性地手叉腰。
「這並非一問一答的問題。」
她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那恕我無能為力。」
「關繭,假如殷綺柔接近我是有目的的,那麼你的目的又是什麼?」
關繭一愣,媚笑著扯住他襯衫領口,尖銳的指甲往他脖子輕輕一劃——
「我的目的不是早就向你公開了?還記得你那天說過的話嗎?就算栽在我手上,你也心甘情願。」
「我這麼說過?」他眉梢微挑。
她不理會他的裝蒜,轉身往她的車走去——
「總之,希望到時候你別怨我。」
是誰說過女人是善變的?
前一刻還溫言軟語的她,轉個身隨即冷若冰霜——呵,他想不論她做了什麼,她永遠都是他心中的謎。
「你總算回來了。」
關繭一進房間,手才剛往燈源按,屠影的聲音霍然響起,嚇了她一大跳——
「你跑進我房裡做什麼?」她手捂著胸口,沒好氣地問。
「你這兩天上哪去了?」他走到她面前。
她放下皮包,邊脫外衣邊不以為然地問:
「你什麼時候開始干涉起我的事來了?」
屠影湊近她嗅了嗅,皺眉道:
「你跟男人在一起?」
「是又怎麼樣?」她有些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屠影,別以為做過一次愛,我們的關係就會有什麼改變,你和我依舊是青梅竹馬的夥伴,僅此而已。當然,如果你能忘了那夜的荒唐,那是再好不過。」
他抿唇輕笑——
「就算跟你做過愛,但我對你並沒有因此而產生什麼不一樣的想法呀。」
「那就好。」
「不過我很懷疑,為什麼你能將女孩子視若生命的第一次隨便交給我來做。」他目光犀利地審視她。
「有什麼好懷疑的?我需要經驗,而找熟人總好過陌生人。」
「如果熟人就行,巫蜞也可以呀,為什麼找我?」
「誰叫那晚剛好是你回來。」關繭被他研究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好似他捉到她什麼小辮子似的。
「就這麼簡單?」
「不然你以為怎樣?」
他沉默地看了她一會,語調平淡地問:
「最近有接到『教授』什麼指示嗎?」
關繭聞言暗暗心驚,莫非他聽到了什麼?
不無可能喔,仔細想來,她一點都不懷疑段愛很可能會因為重色輕友而將她出賣。
「你呢?」反問為答是最保守又保險的做法。
「『教授』跟我說……」
「說什麼?!」她慌忙問道。
「幹嘛那麼緊張?」他又欺近了她一些。
「我哪有……」
「阿繭,我們再來做一次吧?」他忽而轉變話題,語氣曖昧。
「不要!」關繭叫了一聲,有些無措地問:「屠影,你怎麼回事?醉了嗎?」
「你有聞到酒味?」他一步步將她不知不覺地逼到床邊。
「沒有。」
「那不就是了?此刻我清醒得很。」
「那為什麼……」
她不小心絆了一下,整個人跌到床上,他則順勢壓住她身上,她忙不迭地用雙手抵住他胸膛。
「反正我們不過是彼此利用罷了,就像你說的,熟人總好過陌生人,上回你需要經驗,所以誘惑了我,這會兒我想要,所以來找你。」
「不許你這樣貶低我!屠影,如果你有需要,請到外面找阻街女郎去!」
「這可能沒辦法,因為和你做過之後,任何女人再也引不起我的興趣了。」
說完,他迅速吻住了她,她愣了一愣,旋即死命掙扎——
「屠影!不要這樣……」
他不理會她的掙扎,霸道中挾帶了一絲憤怒,或舔或咬,挑逗得她毫無招架的能力,甚至連羅衫被解都毫無所覺……
良久,當兩人的呼吸都顯得沉重,他才鬆開她,嗓音略顯瘖啞地說:
「讓我來猜猜你的心思——半個多月前,段愛接到了『教授』的新任務,她看了內容,發現這次的目標與你正處於一種曖昧不明的關係裡,偏偏執行人是我和你;於是,你們私自隱瞞了『教授』的指示,你苦思著如何才能不對此次目標下毒手。最後,你決定犧牲自己的身體引誘我,讓我迷戀上你,甚至愛上你而不得不對你言聽計從;然而你萬萬沒想到段愛竟會莫名喜歡上我。為了你們的友情,所以你又臨時決定打消此計,至於新法子,你應該還沒想到,對不對?」
屠影的一席話讓關繭吃驚地張口結舌——
他真的知道了!果然紙是包不住火的……
「阿繭,究竟是誰輕賤誰呢?你這樣利用我的感情,有沒有想過當事情爆發,我情何以堪?」他瞅著她,表情有些痛苦。
「段愛說的嗎?」她像洩了氣的皮球,也不禁感到一絲歉疚。
「是我逼問她的,因為我猜她一定知道。」
「你為什麼……」
「我接到『教授』的電話,他給我們的時間只剩一星期。」
關繭聞言又是一驚。
多少年來,「教授」與他們之間的連繫只有那台傳真機,會親自致電,足以見得此事非同小可——如今,不論司徒黑魘在她心中佔了什麼位置,結果都將必死無疑。
「你打算怎麼做?」
「該問你才對,不是嗎?」
「我能不能……」
「阿繭,你明白違抗命令的下場吧?」他警告意味濃厚。
她歎了口氣,無奈地應道:
「是的,我明白。」
「他不值得你為他做傻事。」他勸說。
「世上恐怕沒人值得。」她皮笑肉不笑。
「找一天動手吧。」
「嗯。」她虛應。
「繭,我們的生活方式,一般人是無法認同的,倘若你對凡人動了心,只會落得悲慘痛苦的下場。」
「屠影,我們也一樣是凡人。」關繭無法接受他那樣的說法。
「至少不是一般人。」
「隨你怎麼說了,我想睡覺,請你出去。」關繭下逐客令。
「你好好休息,關於細節,咱們再討論。」屠影也沒強留,說完就離開。
司徒黑魘遠遠的,便瞧見家裡燈火通明。夜深了,殷綺柔亮著燈等誰?
才進客廳,食物的香味便由廚房傳了出來,他慢慢走了過去,殷綺柔的背影看來似乎忙得很愉快。
他輕輕咳了聲,殷綺柔聞聲回頭,一見著他,欣喜若狂地衝上前來摟住他,隨即又覺自己唐突,忙紅著臉說抱歉。
「餓了所以在煮消夜?」黑魘不以為意地問。
「不,你說今天會回來,過了晚餐還不見你人,所以我就煮了消夜等你,但不知你什麼時候到家,菜有些涼了,我才拿來熱熱。」
「煮給我的?」
他其實沒有太意外,因為自從那次水管事件之後,她幾乎夜夜都會煮消夜等他,不論他回不回家睡覺。
「嗯,再等我一分鐘。」殷綺柔笑得靦腆。
「如果我今晚沒回來呢?」
雖說聽了關繭的話後,要摸清殷綺柔的底細並非困難的事,但俗話說男人的胃比心容易被收買,緩些再查問她也無妨。
「那我就吃掉,明天再煮過呀。」
「你很適合當家庭主婦。」黑魘笑道。
「哎呀,你這是在調侃我嗎?」殷綺柔杏眼圓瞪。
他僅是笑而不答。
殷綺柔端出了香噴噴的四川料理來到他面前,戰戰兢兢地問:
「我看你平常並不排斥辣的食物,所以我就試著做了四川菜,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黑魘聞了聞,試吃一口,馬上點頭。
「好吃,你的手藝沒話說。」
「真的?我還是頭一回做四川料理。」
「真的。謝謝你。」
「我為你煮消夜可不是想要你每天晚上一句謝謝的。」她紅著臉說。
「不然你想要什麼?」黑魘別有深意地瞅著她。
「只要你——喜歡就好。」
黑魘並沒忽略掉她話中有話似的,但不想戳破她,接著問道:
「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做了些什麼?」
「沒特別做些什麼。」
「都在家?」他挑眉問。
「是呀。」她答完,即略顯心虛地轉身進廚房清洗廚具去。
「有想起些什麼嗎?」
「還是沒有。」
「是嗎?」黑魘原想試試她,但又怕打草驚蛇,於是作罷。謝過她的消夜之後,便上樓去。
而在廚房裡的殷綺柔直覺他似乎察覺到了些什麼,但又不確定他是否真的知道些什麼,惶惑不安的心,在打破一個小碟子後,決定也回房休息。
兩天後,位於全市最高層樓的私人會議廳內,舉辦了一場針對下個世紀的台灣經濟走向的座談會,聚集了各個政商名流。
這座私人會議廳的持有者為亞洲十大首富之一;他無論財勢權勢,皆令人望塵莫及,因此,接到他請柬的人,無一敢缺席。
一場高貴而悠然的座談會下來,幾個小時的時間,具體的結論不多,一堆莫名其妙的募款倒是不少。
所謂上流社會的社交活動,剖白來說就像是砸錢大會,誰丟的錢多誰就面子大。
意思意思將一百萬分別丟給三個慈善團體,司徒黑魘已深感不耐,走人的念頭甫生,便不經意地瞥見後方有道再熟悉不過的倩影入席。然而,不同以往的是,這回她身旁還跟了個冷酷的護花使者。
忍不住多看兩眼,驀地,她的視線飄向了他,兩人目光在空中交會,牽纏了片刻,惱人的第三者倏地打斷他們,硬生生拉走了她。
「你幹什麼?!」關繭被強制坐下後,頗不滿地質問屠影。
「別忘了你今天的任務。」屠影冷言提醒,前一秒她和不遠處那個男人的眼神令他心中不快。
「我知道,你用不著時時刻刻提醒我!」關繭極不耐煩地打斷他。
心生芥蒂的兩人背身而坐,僵凝的氣氛似要凍結空氣般。
好不容易,座談會結束,緊接著是主辦人特地準備的精心餐筵,一樣樣令人食指大動的美食陸續呈現,恰如其分排上三張長桌,服務生並穿梭其間,為各政商名流端盤子送飲料。
司徒黑魘終於等到關繭獨處的時刻,很快地便來到她身邊,說道:
「我就猜你很可能會在這裡出現。」
「是嗎?我這麼快就要被你給猜透了?」她的聲音沒有溫度。
「關繭,我很想你。」明明看見她身旁有男人他還這麼說其實是很危險的,因為極有可能自討沒趣。
她微微一怔,並無反應。
「那個男人是誰?」他還是忍不住問了。
「你管得著嗎?」她垂下臉不看他。
「既然我管不著,那麼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你飛車到台北找我的那兩天又算什麼?」見到她瞬間的興奮已然褪去。
「我耍你的。」她咬緊牙根說。
「你——」
「是你自己說過,栽在我手上也認了,所以我就跟你玩玩嘍。」她嘴角噙著冷笑。
「這不是你的真心話。」他不相信與她共度幾夜的那個她會是假的。
「少自以為是,一開始我就跟你說過,我要你的命,如今是實行諾言的時候了。」
「是嗎?」他喃喃自語,繼而抿抿唇,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道:
「那你就動手吧。」
話甫完,關繭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回應,就見一顆子彈倏地朝黑魘胸口而來,她反射性地拉他往旁邊閃,但使勁過猛而雙雙跌落。
至於頓失目標的子彈則筆直地擊破了一面玻璃,巨大的碎裂聲響驚動了在場所有人,少數女士放聲尖叫,警衛在聽到槍響一分鐘內趕到,立即全副武裝,迅速疏散人群——
意外降臨時往往使得場面異常混亂,根本不可能有所謂的秩序,人與人全擠成了一團。
關繭和黑魘不由自主地沒入人群裡,一度幾乎被衝散,幸而他眼明手快地急忙拉住她。
彷彿過了有一世紀那麼久,兩人才在推擠中隨著人群逃至屋外。
大大的喘口氣,關繭又伸手推他——
「你快走!」
他反握住她的手不放,問道:
「你知道開槍的人是誰?」
「別問那麼多,你快走就是了!」她拚命想甩掉他的手。
「我不明白,既然你想殺我,又為什麼要救我呢?」他就是不放。
然而狙擊並沒有因為他們逃到了屋外而罷休,第二顆子彈緊接而來,關繭敏銳的聽覺察覺到了,沒時間向他或向自己解釋這樣的行為,只好拉著他繼續逃。
確定了他短暫的安全,過度劇烈運動後的沉重喘息聲瀰漫在兩人之間,良久,她起身,看也不看他,沉默地準備離開——
「關繭!」他喚住她。
「不會有下次了。」她平板的聲調說。
「不,我想不論幾次你都會這麼做,因為你根本放不下我。」他篤定地反駁。
「恐怕再也身不由己了。」她低喃。
「關繭。」他輕歎,握住她肩頭。「何時你才肯讓我瞭解你呢?」
「有必要嗎?」
「當然有,因為不論如何,我都不會再放開你。」
她撇撇唇,只當他是癡人說夢。
他驀地吻住她,擦去她那嘲諷似的笑意,對於她肢體發出的抗議,他只是將她摟得更緊。
半晌,當新鮮空氣重回她鼻息,她卻已攤在他懷中——
「也許,事實上是我栽在你手中。」她幽幽道。
「為什麼你總要將我們兩個的關係敵對不可呢?」他輕輕托著她下巴。
「不,不是我,是命運如此安排……」話未說完,她便掙脫出他的懷抱,像是突然自美夢中驚醒。「黑魘,你我之間,注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關繭,是誰要你對我下手嗎?那人對你而言必定舉足輕重,你不得不從,卻又對我於心不忍,是不?」
心裡竟被一語道破,關繭無言以對,轉過身飛快逃離。
「關繭……」
又是這樣!究竟,他和她之間這場捉迷藏何時才得以結束?
「剛剛開槍的人是你吧?」
關繭回到「緋園」,屠影早等著她。
「當然是我,不然你以為我們此行是做什麼去的?」他瞪著她。「我一再提醒你不可誤事,誰知他一出現,你連自己是誰都給忘了!你曉不曉得你這麼做的後果有多嚴重?」
「我曉得。」
「他到底哪裡好?哪點值得?」他怒極地捉住她的肩猛晃。
關繭默不作聲,她發覺近來自己一向頗引以為傲的伶牙俐齒有些退化,大多時候,她僅能沉默以對。
屠影望著她好一會,繼而痛心疾首地搖頭說道:
「繭,沒人救得了你了,是你將自己推向了死亡漩渦。」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4-26 09:42:05
第06節
當關繭因個人因素而宣告任務失敗,很快的,「教授」無情的追緝令便轉到了她身上。
當大伙接獲消息時,皆是一陣錯愕震驚,尤其是段愛。她雖明白關繭的心情,卻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阿繭,你怎會這麼傻呢?」
「沒辦法,我就是下不了手。」所以,她也做好了承擔後果的心理準備。
「你……唉……」
事情變成這樣,令人始料未及,也難以接受,試問:明知「教授」的行事作風,他們如何能將繭這麼交到「教授」手中呢?
「你們別為難,我自己會回去見『教授』的。」
「我們不會為難,是不忍和不捨呀!」段愛難掩激動。
「謝謝,但這是我自己的決定。」關繭臉上毫無後悔的神色。
叩叩……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段愛順手開了門,關羌一把捉住關繭的手,談不上溫柔地拖著她走,段愛緊隨在後。
「哥,你放手啦!」關繭又叫又跳的。
來到客廳,巫蜞與屠影已在位中,大有一副準備召開會議的樣子。
關羌將關繭丟進沙發,氣憤地質問道: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既然你們都知道了,又何必要我多說?」
「倒挺瀟灑,你曉得自己將會怎麼樣嗎?」
「大不了要命一條。」
「哼。」關羌冷笑一聲。「你想『教授』有那麼慈悲?」
「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承擔。」
「你有那份能耐承擔嗎你?!」關羌怒目相向。「我實在搞不懂你,上一次明明看你跟屠影相好……」
「哥!你別說了!」關繭急急打斷,偷覷了段愛一眼,瞧見她臉色微變,她的心暗叫糟糕。
「我剛剛聽到了什麼?」段愛難以置信地來回瞪著關羌與關繭。
「沒什麼!」關繭忙不迭否認。
「原來你跟屠影……那之前我對你說的那些,豈不成了個笑話?」
「小愛,你別誤會,我怎麼可能那麼做?」關繭解釋著。
「為什麼要否認曾與我發生過關係的事實呢?」屠影淡淡地問,其實心裡覺得受到了傷害。
「沒錯,為什麼要否認?難道看到事實的我眼睛有問題不成?」關羌也說。
段愛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巫蜞則一副看戲似的不發一語。
關繭左右為難,裡外不是人,終於崩潰地尖叫——
「夠了吧你們!你們是嫌場面還不夠混亂是不是啊!?」
段愛在聽到關羌的話時,心中便認定了事實,對於關繭的解釋再不採信,對於她即將遭遇的,她竟幸災樂禍起來。
悄悄轉身離去,至於關繭,就讓他們三個男人安撫了,反正這大概是最後一次了。
「段愛走掉了。」巫蜞終於出聲。
關繭只手撫著前額,又氣又惱又無力地說:
「都什麼時候了,為什麼你們就不能放過我?」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關羌無情地說。
「是,我是自作孽,我活該,我該死!」就算這樣,能處置我的也只有『教授』,輪不到你們,我沒必要在這聽你們廢話!」關繭嚷完,轉身便要往外跑。
「你要上哪去?」關羌一把揪住她。
「幹你們屁事!」
「事情都還沒解決,你想去哪?」
「什麼解決?我會自己回去見『教授』的,用不著你們動手!」
「繭!你真當我們那麼無情?會不管你的死活?」關羌使勁搖了她幾下。
關繭沒有回答,因為她認為他們表現出來的就是這樣無情。
「剛接到『教授』的來電時,我們太震驚了,也太生氣了,氣你的傻!但我們是愛護你的呀,怎麼可能眼睜睜讓你回去送死?」
關繭聞言一愣!
「哥……你們……」
「繭,我們去向『教授』求求情,你去把任務完成,好將功贖罪,也許,『教授』會肯網開一面,讓這事就這麼算了。」
「不。」關繭堅決地搖頭。
「你……你怎麼就這麼執迷不悟呢?」關羌火氣又上來了。
「哥,我下不了手,如果可以,我何以會走到今日的狼狽呢?」
「你真的想死?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男人?」
「關繭垂下頭。」
「那你就逃吧,繭,有多遠逃多遠。」屠影將她從關羌的爪子下救了出來。
「逃?」關羌冷哼。「要有這麼容易,我們何需傷腦筋。」
「『教授』或許神通廣大,但他終究只是個人。」
「那又如何?即使孫悟空能七十二變,仍逃不開如來佛的手掌心。」
關羌打了個貼切的比喻。就算他們擁有一身平常人所沒有的技能,但傳授者全是『教授』,就算他們爭氣地青出於藍,但面對他,他們卻難有勝算。
「只要我們合力,總有一絲希望。」
「但更多的問題在日後,繭逃了之後,一個人將如何生存?」
「有我們幫著她呀。」
「如果她逃了之後還與我們有聯繫,那不等於在將她的行蹤透露給『教授』知道?」
巫蜞忽然咳了咳,插話道:
「再怎麼樣,『教授』都應該不會對我們之一趕盡殺絕吧?」
「那麼你就太不瞭解『教授』了。」關羌緩緩搖了搖頭。
「那怎麼辦呢?阿繭不就擺明著等死了嗎?」巫蜞又叫又跳。
「閉嘴!」關羌和屠影異口同聲。
「算了。」關繭淡然地說:「你們就別再為我費神了吧。」
「那怎麼成?」關羌將她拉回懷中。「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會讓你死去的。」
「哥哥,人誰無死呢?何況,打從我們成年,離開島、離開『教授』後,不論是什麼方式的死去,都早有心理準備的,不是嗎?」
「我不管,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對於他的堅持,關繭不置可否。
「追究起來,全是那個男人的錯,倘若阿繭下不了手,就由咱們去取他首級,如何?」巫蜞突發此想。
「不!」關繭失聲叫道。「拜託,你們別管我的事了,所以也請別對他出手,他沒有錯呀!」
「我自有分寸。」關羌放開她。
「哥……」
「好了,你早點休息吧。」關羌拍拍她的肩,先行離去。
巫蜞和屠影也先後離開客廳,徒留關繭孤單——心中雜亂無章,心中百感交集……
賓館的房間內,隱隱約約傳出男女交歡的呻吟聲,時而尖銳,時而急促,最後一聲男性狂吼之後,一切歸於平靜——
勞動過後的身軀,仍喘息著交纏在一塊兒,女人枕著男人的臂,一手愛嬌地在男人乳房四周畫圈圈。
男人用一隻手點燃一根煙,吞雲吐霧一番後,慵懶地開口問道:
「事情辦得怎麼樣?」
「甭急甭急,時機還沒到嘛!」女人撒嬌著說。
霎時間,男人摔了煙,狠狠地揪起女人的發,翻臉如翻書——
「去他的時機!別以為我不知你在想什麼,你的一舉一動可全在我掌握中!老實回答我,為什麼不趕緊動手殺了他?」
「我……我絕對沒有欺你的意思,你也曉得嘛,他可不是一般小人物,要向這種人動手,事實上本來就得多花些時間的。」
「放屁!你是不是愛上他了?」
「不不不!我怎麼敢?」女人頭搖得若波浪鼓。
「那就是有想過嘍?」
男人陰惻惻眼一瞪,女人立即打了個寒顫。
「沒想……沒想過……」女人忙著否認,雙眼因發被揪同而往上吊,一臉的惶恐。
「諒你也沒那膽子!警告你,事情盡快給我辦好,否則就算你是我的女人,下場照樣慘不忍睹!」
「是是是!請原諒我,再多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盡力辦成。」女人苦若哀求。
「哼。」男人冷哼一聲,鬆了手。
女人撫著被揪疼的頭皮,暗暗咬牙,偷偷在心裡詛咒身邊的男人,更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個男人的溫柔……
如果這兩個男人能夠對調,該有多好?那麼她一定會毫不遲疑地向他下手,而非此時進退不得的困窘。
然而,幻想終究只是幻想,該做的仍是得做,除非她不要這條命了。
終於走到這個時刻了,唉,原本還想多撐一些時間的再說,就算……就算向時間偷來的一點點幸福,但是,現實不得不面對呵。
神啊,助她一臂之力吧。
愈都市的人平日大多公事繁忙,想閱讀都顯得有點奢侈,頂多只能是些必需的工具書,但司徒黑魘通常會在睡前看點文章才就寢,這已是多年的習慣。
花十分鐘看完了一個章節,黑魘輕輕合上書,伸展伸展四肢,而後緩緩起身。
進了房,脫去外衣,黑魘身上甫沾床,就感覺不太對勁,他敏捷地往後一跳,厚被順手一掀,隨即瞠目結舌——
「你……」
床上的關繭面露嬌笑作為招呼。
黑魘走回床邊,爬上了床,與她面對面問道:
「怎麼跑來了?」這是她第一次主動上他的床。
關繭不由分說,拉個他的頸子吻上了他的唇——
他不一會便化被動為主動,雖然心裡有疑問,但在她面前,他永遠無法一心兩用。
彷彿過了半世紀之久,兩人才結束這個情意綿長的吻,為兩人間注入一些些新鮮空氣。
「黑魘,你會記得我嗎?」她瞅著他半晌,才眼兒迷地低問。
「為什麼要記得?」
這樣的回答令她的心倏然下沉,淒愴地抿抿唇,喃喃地:
「是呀,為什麼要記得呢……」
「繭。」他忽地捧起她的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搖頭。
「明明有事,否則一向活潑熱情的你不會是這副心事重重、失魂落魄的模樣。」他半強迫她說出心事。
那天,你說你再也不放開我,是真心話嗎?」
「當然,到現在你還懷疑我的心意?」
「不,我只是……」
「只是怎樣?」
「假如有一天我從這世上消失了,你會不會記得我?」
「為什麼非得問這個問題不可呢?」他不明白,心下有點不安。
她也不明白自己怎會如此執著於這件事,只覺得被他遺忘很令她難過。
「你認真回答我嘛!」
黑魘笑了笑,啄了一下她的唇才道:
「你都已經大搖大擺地住進我心裡了,還想怎樣?總不能連腦袋瓜都被你佔據吧?」
聞言,她心喜若狂,眼眶不由自主地微微泛紅,因為感動。
「不管,我全都要!」她故意噘嘴嗔嚷。
「哎呀,你比我還霸道哪。」
「哼。」她抬高下巴。
「好吧好吧……」他佯歎,霍地壓下她——「全都給你……」
她又叫又笑地承受他身體的重量和緊接而來的熱吻,慾望的火焰迅速燃燒他倆理智,灼痛了他倆的感官,只有一種液體能夠澆滅那把慾火,他們甘之如飴地滴滴凝集,同時享受著這過程……
睡在樓下的殷綺柔隱約聽到由黑魘房中傳出的嬉鬧聲,但又覺得不可能,因為她沒見到任何人來訪,那麼耳中的聲音是真是幻呢?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覺,最後,她決定悄悄上樓瞧個究竟去。
躡手躡腳來到了黑魘房外,耳朵貼著門板,發現裡頭果然有女人的聲音,至於他,則發出了她從未聽過的笑聲,沒來由的,她竟莫名妒火中燒,雙手緊緊握拳,恨不得一把揪出哪個敢躺在他身邊的女人……
「噓。」關繭突然比了個要黑魘安靜的手勢。
黑魘挑挑眉,用唇語問道:
「怎麼啦?」
她指了指門外,示意有人。
他恍然大悟,知道門外站的是誰,起身欲問個究竟,關繭卻阻擋了他。
「別理她。」關繭想也知道是什麼人。
「她這麼偷聽是什麼意思!」黑魘有些動怒。
「反正也沒什麼秘密,她愛偷聽隨她去。」她不以為意。
「不成。」黑魘可容不得她逾矩。
「哎,甭急呀,先回答我個問題,你查出她是什麼身份了嗎?」她壓低音量,近乎耳語。
「沒有。」他也跟著小聲說話。
「為什麼?你是太自信還是太放心她?」
「不管她是什麼人,都傷不了我分毫。」
「那就是太自信嘍?」關繭輕歎。「我說過那個女人要提防,你不該大意的。」
「我只是覺得她並不構成威脅。」
「但或許她背後有更強大的勢力呀,敵暗我明,暗箭難防,你得格外謹慎,要不然,你這個令人擔心的樣子,叫我怎麼走得開?」她拍拍他的臉頰。
「你想走到哪兒去?」他已經倦了她的捉迷藏。
他心慌的模樣讓她有些於心不忍,只好編起謊言安撫他:
「開玩笑的,我哪兒也不去。」
「這麼說,你會一直留在我身邊嘍?」他喜出望外。
「做什麼?」
「當然是做我的女人。」
「才不要,我就是我,不是誰的女人。」
黑魘沉吟了會,才接道:
「好吧,那懇求你讓我做你唯一的男人。」
「哈,你這不會是在求婚吧?」她有些詫異,準備打哈哈混過。
「我是。」
他篤定的答案令她一愣,反而不知如何回應——
「那樣會不會太委屈你了?」她打趣。
「如果是你,我甘之如飴。」
「黑魘……拜託,別這樣哄我。」
「誰哄你啦?我是說真的。」他趁機親親她。
就要更進一步之際,敲門聲忽地傳來,他不禁眉心緊蹙。
「開門。」關繭嘴角含笑。
兩人心知肚明敲門的是誰,卻沒料到她會真的付諸行動。
黑魘不甘願地下床,拉開門後瞪著站在房外的殷綺柔,沒好氣道:
「什麼事?」
「我聽到你房裡有聲音,以為……」她試探地說,眼尾頻頻瞟向房裡。
黑魘不著痕跡地輕移步伐,擋住她窺探的視線,冷言冷語:
「你管好自己便成。」
「對不起。」殷綺柔輕咬下唇。
「沒事的話就回房吧。」他整個人都被關繭給佔據了,無暇理會不相干的女人。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怒地轉身走開。
黑魘很快合上門,殊不知,方纔的言行已種下致命的因子……
回到床上,意圖接續剛剛被打斷的事——
「繭,今晚就留下了,好嗎?」
「可是……」
「好吧,如果你感到猶豫就回去吧,我不想睜開眼時突然發現你又消失了。」
他的話令關繭瞬間打消去意,毅然道:
「好,我留下。」
「真的,你保證不會不告而別?」
「我保證。」
他吻了她一下——
「信你一次。」
「聽你的口氣,像被我騙過似的。」她微微抗議。
「被騙倒還沒有,但你實在太善變了,讓我很不安。」他坦誠。
「傻瓜!」她笑罵,並沒有為此多做解釋。
「如果你不介意,那麼可否請你就順便永遠地留下?」
「嘿,你今天的話都有點曖昧耶,我聽不懂暗示,要嘛你就明講嘍。」
「這話還不夠明?」她不知是真不明白或故意在激他?
「是不夠。」她刁難地高抬下巴。
「好吧,要明白些是不?」他聳聳肩,轉過頭,瞬間就換了張臉。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嚴肅,她還真有些愕住。
「繭。」
「啊?」
他們的對白忽然顯得有點白癡。
「我絕對真心。」
「我相信。」
「請你這輩子都陪伴在我身邊,好嗎?」
「這……」
「Marryme。」他深情款款地注視她,司徒家最後一個浪子,終於也被愛套牢。
「黑魘,我是開玩笑的……你當真了?」她多麼想點頭應允,但……她做不到,她沒辦法,也許,打從他們一出生,便注定沒有自行決定幸福的權利。
他依舊專注凝視,她則不時避著他的視線,良久良久,他咧開嘴,將她往懷裡一摟,便雙雙倒臥——
「我也是開玩笑的,睡吧。」
「嗯。」她似乎鬆了口氣,又似乎有些失望。
黑魘將下巴擱在她頭頂,悄悄地歎了口氣。
回到房裡的殷綺柔,目光陰鷙,雙手握拳,與平日溫順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洩忿般地緊咬下唇,使勁到滲出了血絲仍毫無所覺。
真可恨!
他很久沒對她凶過了,若不是他房裡那個女人——若不是那個女人,他怎麼會如此待她?
回想最初,她不是不曉得他心裡的懷疑,時至今日,她相信自己最引以為傲的演技已取得他的信任,由他近來的和顏悅色便可知悉,可是,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個女人來呢?
是那個女人令他對她的態度又回到了原點……
哼,他早已是她的囊中物,豈容不知名的女子輕易侵奪?
打開衣櫥,殷綺柔整個人鑽了進去,半晌,將藏在最深處的消音手槍取出,一面以袖口輕輕擦拭,一面忿忿地暗忖:
她會讓他後悔的!
雖然不管怎麼樣,他都注定得成為槍口下的亡魂,但,她原本還想多留他幾天的,就當……是捨不得丟的玩具吧。
如今,她改變主意了,既然都要下手,那麼多拉一個陪葬,或許他還會謝謝她哩。
嗯,真不錯的主意,哈哈。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4-26 09:44:01
第07節
這天清晨,因為低氣壓所帶來的濕氣,導致台灣南部形成一股重的霧氣。
這樣的日子是不適合海上活動的,絕大多數的漁船停靠在岸邊,佔滿了港口。
忽有一艘快艇駛離港口,轉眼間,蹤跡便消失在一片濃霧中,不知去向……
汪洋大海中,不知名的島嶼究竟有多少,從未被確認過。
海之所以神秘,除了它是萬物的根源,還孕育著難以計數的「未知」。
人類對於未知的不安與恐懼,是與生俱來的,能夠與其抗衡者,少之又少。
至於那些被發現的小島,大多成了私人土地,也因為如此,那些無政府地帶經常從事著世人所不知道的研究工作。
位於呂宋島西北外海,有座面積約百來平方公里的私人島嶼,不隸屬於任何一國管轄,它的主人正是長年居於此的一名鬢髮斑白的老教授。
世人無法明白何以他會獨居於此,又從事著什麼樣的研究,因為他幾乎與世隔絕,至於民生問題,一直以來他都能自給自足。
島上並非完整的平地,就地形而言,它其實可以成為一個絕佳的軍事重鎮;若不是因為它屬於老教授,便極有可能成為附近各國爭奪的糖果。
換句話說,由此看來,老教授的身份便不由得令人質疑。他究竟是何方神聖,擁有什麼樣的本事,又或者他的背後有多大的靠山,導致沒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靠了岸,關繭將快艇綁好,徒步往島上深入——
離開這裡有多久了呢?
打從成年至今,轉眼,都過了六年了……
六年來,死在他們五個手中的人幾乎不計其數,坦白說,她也真的倦了。這一次回來,「教授」會如何處置她她不知道,但也許可以是個解脫。
島上草木茂盛,是個絕佳的掩護,也因為如此,容易讓人迷路。
關繭走錯了兩條路,當回到正途時,已過正午。
回到了她成長的地方,她凝望著眼前宏偉的建築物,發了好一會兒的愣——
怎麼以前都沒發現,他們住的地方原來像座基地,一座充滿著最先進科技的基地?
小時候,只知道他們的家好大,放眼所及,全是屬於他們的。在成長的過程中,從來沒有陌生人出現在這裡過,直到離開了這個島,才知道世界原來這麼大、這麼多采多姿,雖然某些地方永遠不及他們的家。
回過神,她邁開步伐來到大門,在門邊那台微晶片辨識器上輸入自己的指紋,當大門一開,門後赫然站著一位身材矮小、鬢髮斑白、滿臉皺紋的老者——
「教授!」關繭吃了一驚,低呼出聲。
「回來啦。」他目光炯炯地盯視著她。
事實上,這座島的每一寸土地都在他的監控當中,打她的快艇靠近島時,他便偵測出她的到來,只是沒想到她會花了幾個小時才到他面前來。
很顯然的,她的注意力與判斷力都退步了,如此一來,能力也會跟著受到質疑,這是即將被淘汰的警訊,不得不重視……
「嗯。」關繭垂下頭,像做錯事的小孩般不敢正視長輩的眼睛。
「比我預計的時間晚了些。」
關繭沒敢答話,撲的跪跌在「教授」跟前——
「關繭任務失敗,請教授處置。」
「失敗?是違抗才對吧?」
「關繭不敢。」她內心忐忑。
「知道會是什麼懲罰嗎?」
「是的。」她心理有數,也是做好心理準備才回來的。
「先回房去。」
「教授?」他的話讓她怔忡了下,她原以為一旦回到「教授」面前,就沒有機會再呼息了的。
「還記不記得自個兒的房間?」老者面無表情的問。
「記得。」
「罰你禁閉思過一個星期。」瞧見她眼中的疑惑,老者接著補充道:
「其它的帳日後再算。」
「繭到哪裡去了?」
在關繭失蹤的第三天,關羌集合大伙問道。
「不知道。」段愛滿不在乎地答道。
即便是姐妹情深般的多年友誼,一旦碰上感情事兒,翻臉不認人是常有的。
「那天之後,就沒再看到她。」巫蜞說。
屠影擰著眉,沉思著。
關羌手握拳,一下一下敲著牆面,眉頭也是皺得緊緊。
室內氣氛頓時顯得凝重,良久,關羌一下重擊,突兀的聲響驚動其他人,大伙目光倏地集中在他身上——
「那個傻丫頭該不會當真自個兒跑回去見『教授』了吧?」
關羌說出這話的同時,聽見自己的心跳猛頓了好幾下。
「極有可能。」巫蜞附和。
「要回去只有一個辦法,去瞧瞧便知。」屠影說道。
「該死的!」關羌咒罵一聲,率先往車庫快走。
幾人飛快驅車至港邊,發現他們停放的快艇已不翼而飛,想當然耳,能把它開走的只有一人。
「噢!真是該死!」關羌又急又怒地不斷低咒。
「現在該怎麼辦?」巫蜞問。
「趕回去的話應該還來得及阻止。」屠影說。
「那還不走。」關羌簡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腦筋全都糾在一塊了。
他們沒人敢想像違抗命令者會是什麼樣的下場,因為沒人有膽子開此先例,所以無從得知「教授」會如何處置。但確定的是,關繭此行必然凶多吉少。
倘若……倘若死亡是必然的結果,那便不足懼,畢竟那是他們時時刻刻都準備面對的,問題在於——死亡之前奏。
死亡的方式有很多種,輕如鴻毛或重如泰山;痛快或痛苦……
「教授」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在他們的成長過程中,從來就沒見過「教授」瞭解「仁慈」為何物,當然,他們也不敢奢望他會豁然開悟而輕易饒關繭一命。
「等等!我們這樣回去可能會徒勞無功。想想,阿繭是為了什麼變成這樣?我們不應本末倒置,要回去,也得把罪魁禍首一併帶去才是。」屠影緊接著又說。
「對,沒錯!」此刻的關羌只能仰賴他人的冷靜。「趕緊逮人去呀!」
這時,一直表現得置身事外的段愛擺擺手,邊移動腳步邊懶懶說道:
「你們自個兒去吧,我先回家了。」
「你給我站住!」關羌霍地出聲。
段愛停住腳步,但懶得回頭。
「你這是在鬧什麼彆扭?」關羌走到她面前,非常不滿她的態度。
好歹,繭跟她一向情同姐妹,她怎麼能夠這樣置之不顧?真是豈有此理!
「誰鬧彆扭?鬧什麼彆扭?」段愛冷冷地撇著唇又問。
「小愛,我們兩個談一下。」屠影突地打岔,將段愛拉離關羌。
「有什麼好談……」
她拗著性子,但他使了力,不讓她掙脫。
到了隱密處,她用力一甩,他也順勢鬆了手。
「你——你用什麼立場跟我談?」她雙手叉腰,凶巴巴地瞪著他問。
「我們談話什麼時候起需要預設立場了?」
段愛無言以對,緊抿著唇。
真奇怪,從來沒想過他們五個人之中會產生什麼樣的情愫,只會像兄弟姐妹般,一邊執行著「教授」吩咐的任務,一邊互相扶持到老,而今……到底是怎麼了呢?何以他們會將關係搞得如此複雜?
屠影凝視她片刻,緩緩開口:
「人的情感很奇妙,總是去得突然,但往往也來得莫名。」
聞言,她抬眼瞅他。
「你什麼時候開始感覺喜歡上我的呢?」他微笑著問。
段愛瞠目結舌,半晌,才支支吾吾:
「誰……誰說我喜歡你?」少臭美了!」
「你的眼睛告訴我的。」
「胡說八……」
段愛的話還沒說完,嘴巴驀地被封了起來。
屠影見她嘴硬,索性以行動軟化她。
她因為太過吃驚,雙唇反而抿得特緊。
他以舌尖輕輕在她唇間滑動,誘使她朱唇微啟,繼而趁虛探入她口中,帶了一絲挑釁意味地挑逗著她。
段愛從沒想過有朝一日,竟會被青梅竹馬這樣吻著,但驚訝過後,她也不甘示弱地試圖將主導權轉移到自己身上。
一個吻,不一會卻像是爭強好勝的兩人的籌碼,彷彿誰先讓對方屈服,誰便佔了上風。
這場「唇舌之爭」,差不多爭了有半世紀那麼久,在段愛喘不過氣而往後退之際,眼巴巴將勝利拱手讓給了屠影——
「小愛。」屠影認真地望著她。「即使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但不論每個人怎麼變,我們永遠是一家人,對不對?」
段受撇開臉,對他的動之以情不以為然,一副吃了秤鉈鐵了心的模樣。
「你當真那麼狠,完全無動於衷是嗎?」
她還是不說話。
「好吧,既然你決定這樣,我也無話可說,只希望你不要後悔。」
屠影將話擱下,便轉身離開。
關羌見他回來,馬上就問道:
「搞定沒?」
「搞不定。」屠影漠然地說:「我們走吧,少她一個,還不至於誤事。」
「該死的,女人就是心眼小!」關羌喃喃咒罵。
「屠影說得對,咱們先辦正經事去,想不想得通就得靠她自己了。」
此事刻不容緩,三個男人坐上車,迅速疾塵而去,打算擄下司徒黑魘那禍源……
司徒黑魘眉心微攏,專注地看著面前的公文,內線電話嘟嘟兩聲,接著擴音器便傳來秘書的聲音:
「董事長,三線電話。」
「不接。」
「是殷小姐。」
「問問她又是什麼事。」他不耐煩地說。
正為一宗合約傷著腦筋,哪有精神去理她又想玩什麼把戲?
約莫幾秒鐘後,秘書的聲音再度傳來:
「她說要親自跟您講。」
黑魘惱火,深吸口氣,捉起話筒,按下三線:
「什麼事?」
「今晚可以早些回來嗎?」
「我很忙。」
「盡量,可以嗎?拜託。」殷綺柔聲央求。
他沉默了半晌才勉強道:
「就盡量。」
被掛了電話的殷綺柔還拿著話筒,因為抓得太緊,使得手指關節微微泛白。
只要一想到晚上即將發生的事,她就興奮得不能自己。
前幾天藉故將管家給辭退,司徒黑魘並沒有表示不悅或其它意見。本來嘛,管家因為她的需要而存在,既已不需要,當然就辭退嘍,況且,以目前的情況衡量,那個歐巴桑的存在不但多餘,而且鐵定礙事。
終於肯放下話筒,殷綺柔一邊微笑著,一邊依計劃行事……」
雖說盡量,但司徒黑魘還是忙到了晚上七、八點才回得了家。
一般朝九晚五的上班族領的雖然是死薪水,但他們所擁有的私人時間其實還很充裕;相對的,身為企業家的他,在旁人眼中看起來或許是成功的,可是誰能瞭解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有時甚至得日以繼夜的感受呢?
一個董事長可不是那麼容易當的。
突然自覺到,近來他似乎對董事長一職頗不以為然,以前的他從來不曾想過這些有的沒的,難道……是累了嗎?
開門入廳,那黑壓壓的一片令他有些詫異——
是他回來晚了,她等得不耐煩,所以回房去了還是怎麼的?
正疑惑的當兒,室內霍然明亮,著實令他吃了一驚。
「歡迎回來!」
殷綺柔突地蹦出來。
「搞什麼?」
「生日快樂!」殷綺柔說著,將手編花環套進他脖子。
「你怎麼會知道?準是林秘書告訴你的。」黑魘沒多久便猜到了答案。
「你怎會曉得?」反倒是她感到吃驚。
「當然,你什麼事都瞞不過我的。」他一語雙關。
她沒聽出端倪,自以為天衣無縫。
「晚餐吃牛排。」她邊說邊點燃桌上的蠟燭,接著熄了燈。
「這麼有氣氛。」黑魘淡淡地說,靈敏的直覺隱約嗅到陰謀的氣息。
哼,已經決定露出狐狸尾巴了嗎?
「我特地為你準備的。」殷綺柔甜甜一笑。
兩人分別入座,黑魘不動聲色地拿起刀叉吃了起來。
「不曉得你通常吃幾分熟的牛排,所以我只煎了五分,味道還可以嗎?」
「正合我味。」黑魘虛應道。
「太好了!」殷綺柔幾乎肯定自己已經捉住了他的胃,對於這點,坦白說,她甚是得意。
「還有紅酒呀,真是享受。」黑魘嘴角噙笑,心口不一地說。
「這瓶酒是頂極品,我有個朋友……」得意忘形而險些露馬腳的她倏然住口。
「朋友?」黑魘佯裝震驚。「你恢復記憶了?」
「不……是……是我最近才認識的新朋友。」殷綺柔急忙解釋。
「喔。」他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繼而一臉關心:
「這麼久了,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嗎?」
「嗯。」她說著,又釋出那最擅長的無辜沮喪的模樣。
「沒關係,就算你的記憶不再恢復,我也一定會照顧你到你有辦法自力更生。」他說著連自己都感到虛偽的承諾。
殷綺柔睜大泛著水氣的眸子,感動地望著他。
黑魘看著她,心裡暗暗作惡,更有股衝動想撕下她那張臉皮。
老天簡直豈有此理!造了幾張相像的臉,安的心卻差了個十萬八千里。
林潔霜雖然個性沉默、冷若冰霜,但她從不做作,即便經歷了非人待遇,依然潔身自愛;但這個與林潔霜相貌神似的女人,卻是心機深沉、矯柔造作。
真是的,天底下有那麼多的人,為什麼偏偏給了這個女人這張臉?教人氣結!
端起酒杯欲就口,忽見殷綺柔目光閃爍,心下旋即猜忖這酒也許加了料,晃了晃便又放下,明顯看到她的眼神瞬間轉黯。
「不喝嗎?」
「我想先吃東西。」
「喔。」
疑心一起,黑魘對桌上的食物全沒了胃口,刀叉動了動,卻沒將食物往嘴裡送的意思,只好以話語分散她的注意力。
她則不疑有它,神情愉快地享用著滑嫩多汁的牛排,對自己的手藝相當得意。
席間,她不斷邀他舉杯,他總是敷衍般地舉起又放下。
這麼幾次下來,殷綺柔幾乎懷疑起他是否看穿了她的意圖,所以怎麼樣都不肯動那杯酒。
氣氛中飄著一絲詭譎,她的直覺告訴他:他似乎知道了些什麼,但她又無法肯定。
假如……假如他發現了她從一開始就欺騙了他——車禍、失憶,包括她的溫柔體貼都是事先安排的、是假的,只為了一個殺他目的,他會怎麼樣?傷心失望?或是予以還擊?
眼看A計劃已行不通,殷綺柔心裡連忙決定換B計劃上陣。
再灌一口酒,殷綺柔雙頰微酡,眼兒迷,柔弱的身形略顯酣態而不支。
「沒事吧?」黑魘表面關懷,心底卻暗暗好笑她的作戲。
「沒事,只是好像有些醉了。」
「真不小心,不會喝酒還硬是找我乾杯。」他的語氣裡有些譏諷。
「我以為紅酒喝不醉人的。」
黑魘悄悄翻翻眼,心裡猶豫著還要不要陪她演下去,或者直接揭穿她的假面具,免得作惡太久而當真給吐了出來。
「魘,可以請你扶我上樓嗎?我有些頭昏眼花了。」殷綺柔輕聲央求。
此話一出,黑魘再也忍無可忍。
「殷綺柔,你就別再演了吧。」
他冷冷的言詞令她渾身一僵——
「你說什麼?」她佯裝不明白。
「關於你的底細,我已經一清二楚了。」他淡淡地陳述。
「你……」怎麼可能?!
「是馬仕生派你來的對不對?」他直接指名道姓。
「你調查我?」
「沒錯。有馬仕生當後盾,的確花了我些許時間,但從一開始你的出現就很可疑,所以無論如何我都得掀你的底才行。」
「你果然不是省油的燈!」他真教人又愛又恨,但下一刻還是不得不解決他……
「那當然,我以為你接任務時就曉得的。」他皮笑肉不笑的。
「你什麼時候調查出來的?」
黑魘笑睇她,並不答話。
「原來你一直在耍我?」殷綺柔怒目相向。
「是你演戲演得太投入、太渾然忘我吧?」黑魘譏道。
殷綺柔哼了聲,迅即掏出了備好的槍,指著他的腦袋瓜——
「那好,既然沒戲可唱,你就認命吧。」
黑魘唇邊始終掛著冷冷的笑意,面無懼色,神情自若,連瞟她一眼都懶。
他的滿不在乎惹惱了她,她眼一瞇,露出陰狠的眼神——
「別怨我,我會把那日與你在床上廝混的賤女人送去跟你做伴的!」
聞言,黑魘眉峰一挑,對她尖酸粗鄙的用詞感到嫌惡——
「憑你也想對付她?」
明顯的眨低更加刺激她的怒氣,她哼了聲,沒多說什麼,手指扣下扳機——
就在電光石火間,一顆平空而來的子彈打掉了殷綺柔手裡的槍,飛出去的子彈因而偏了方向。
黑魘稍稍移動身體,避開那顆喪失了方向感的子彈,當然,他的驚訝並不亞於殷綺柔。
「這小子的命是我們的。」
三個英挺冷酷的男子大方地從門口進來。
黑魘瞥了眼他們,不由得啼笑皆非——
怎麼?他什麼時候起惹了這麼一堆人想取他性命?他的大門跟百貨公司的電動門沒什麼兩樣,想進來的人就進來,想出去的人就出去,簡直形同虛設。
「你們是誰?」
「就算我們告訴你,你也不會知道吧?」巫蜞將臉湊近她,不懷好意地笑。
「做什麼!離我遠一點!」殷綺柔喝斥,忙不迭退了一步。
他們冷峻的外表與如此精湛的槍法,令她本能地察覺他們必定不是一般的黑道嘍,那麼,他們到底是何方惡魔?
正眼都沒瞧過殷綺柔一下的關羌與屠影直接走到黑魘面前,睨著打量他。
被這麼直勾勾盯視的黑魘一副無所畏無所懼的模樣,相對的,他也在打量眼前這兩人,視線尤其在關羌身上徘徊不去,總覺得他很面熟。
「你……」
「我是關繭的哥哥。」關羌讀出了他的心思。
「繭她……」這三個男人這樣來找他,絕非尋常,是繭出了什麼事嗎?
「你就要害死她了。」
「我?!」他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
「她用自己的命抵你的命。」
「什……原來……怎麼這麼傻……」黑魘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那晚她會問他那些有的沒的,這些天不見她的蹤影,他還以為她是被自己唐突的求婚給嚇著,所以避不見面,沒想到——
「我可以見她嗎?」
「她現在在一個你永遠不可能找得到的地方。」
「可是你們一定曉得對不對?所以你們才會來找我。」
對於黑魘的機敏,關羌竟感到激賞。
「既然你心裡有數,那我們就不妨有話直說了。」
黑魘一副求之不得的表情。
「我們會帶你去見她,但同時你很可能必須捨棄自己的生命,願意嗎?」
屠影因為關羌加了那句「願意嗎?」而瞪向他,方纔他們可沒討論到關於司徒黑魘的意願問題。
事關生死,終究讓黑魘猶豫了下,但關繭絕麗開朗的容顏一現腦海,即刻趕跑了那些不安因子,於是他堅定無比地點了點頭。
「很好,那你就跟我們走吧。」
語畢,關羌轉身往外走。
「嘿,她怎麼辦?」巫蜞見大伙要離開,指了指縮在角落的殷綺柔。
「你自己看著辦。」關羌頭也沒回。
「喂——」
巫蜞看看大伙又看看她,接著毫不遲疑地一掌拍向她頸子——
猝不及防的殷綺柔只覺皮膚被細針所紮,渾然不知麻醉藥已在瞬間蔓延全身,繼而奪去她所有的意識……
料理完殷綺柔,巫蜞謹慎地檢查一遍,確定她當真不省人事,才快步追上關羌等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4-26 09:46:52
第08節
被禁閉思過的第三天,關繭已經無聊到數起自己的頭發來了。
這三天,她無法踏出房門一步——其實房門並沒有被上鎖,只是她不敢出去;房裡有些水和乾糧,她一天一餐就覺得夠膩了,更何況一天還得吃上三餐。除此之外,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發呆。
唉,教授當真是在處罰她,而且用這種令人忍不住要捉狂的方式!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她忘了把玫瑰給帶來——
沒有她的餵養,玫瑰們還活著嗎?它們依賴她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假如她最終得命喪於此,那麼它們該怎麼辦?
她可沒那麼羅曼蒂克,把花兒枯萎硬想成淒美的為她陪葬……唉,可不可以請教授放她一天假,讓她回去帶她的玫瑰呢?她的玫瑰只飲她的血,與她共生了十多年,所以她若活著一天,就絕不放任它們不管。
這個念頭一萌生,關繭一顆心便再也定不下來,滿腦子想著該怎麼將念頭化作行動。
有事請求而走出房間算不算犯規?
關繭衡量著禁閉思過未滿一周便踏出房間而可能發生的任何後果,發現最糟也不過就是要命一條。
而死又有何懼?她前幾天不是才抱著必死之心回來見教授的?如今只是將時間稍稍延後,不會有什麼差別對吧?
深深做了個深呼吸,關繭緩緩打開門,勇敢地踏出第一步——
忐忑地了望四周,空虛的味道、寧靜的氣息……這是她成長的地方,感覺好空洞,怎麼……以前她從來沒發覺呢?
搖搖頭,甩掉胸口沒由來的窒礙,關繭選擇了左邊的走廊。
記得教授幾乎是長年關在他的研究室裡,他們從來也不知道教授究竟都在研究室裡做些什麼,只曉得那裡對他們而言是個禁地,任何人都不准越雷池一步。
研究室在地下室,而通往地下室的出入口只有一個——
或許那裡對他們來說仍舊是不可逾越的禁地,但,一個人一旦將生死置之度外,哪還有所謂的禁忌可言?
會恐懼、不安等等負面的情緒,說穿了,只有一個原因——害怕失去。
而既然已無可失,自然也就無所懼嘍。
如果說,關繭曾因為好奇而無數次想像過研究室裡的模樣,卻沒有一個想像與眼前所見的現實是相符的——
偌大的研究室兩旁,分別立著十隻大型的圓形試管,試管裡盛滿透明的液體,但她不確定那是水或什麼,試管上方有支塑膠管深入水中注入氧氣,若硬要找個比喻,那就是「水族箱」;至於住在水管裡的,並非魚類,而是一個個看起來甫出娘胎的嬰孩,嬰孩的頭、胸口和四肢都植滿了細細的管線,像是在記錄著嬰孩的生長情況。
關繭被眼前的景象震得險些忘了呼吸——
這是什麼?!教授把嬰兒當熱帶魚般養殖?!
「關繭!」
身後突來一句怒喝,關繭倒抽口氣,嚇得跌倒在地——
「教授……」
「你這是在做什麼?!竟敢私闖研究室!」老者銅鈴般的大眼瞪得嚇人。
「我……」關繭張口結舌,震驚的魂魄尚未歸位。
「你明知故犯,錯上加錯,該當何罪?!」老者一步步逼向她。
「教授……那些嬰兒……」
老者走到了她面前,瞪視她片刻,繼而歎了口氣:
「唉,被你給發現了。」
「教授?」
「那些是死嬰。」
「死嬰?!」
「嗯,早產早夭的嬰兒。」
「為什麼會在你這裡呢?」
「通常早產兒在急救無效後,其父母大都會交由院方處理,我跟幾家醫院訂了契約,他們一有死嬰便會將其急速冷凍以保護死嬰體內尚未滅絕的細胞,然後再以專機運來給我。」
「你……你要這些死嬰做什麼呢?」關繭在問這話時,心底起了很不好的預感,一顆心噗通噗通的,像是在打鼓。
老者看了她一眼,忽略了她的問題,起身走到一支試管前,看著儀表上記錄的孩子生長狀況。
「我看,你就永遠留下來幫我好了。」
「幫你什麼?」
「養大這些孩子。」
「不……」關繭呆若木雞。
「繭,就算你不肯,恐怕也由不得你。」話裡並沒有威脅的成分。
「不,我不要……」關繭轉身想馬上逃離這令人不寒而慄的詭譎之地。
「你也是這麼長大的呀。」老者對著她的背影說。
這話像顆炸彈,霎時炸毀了關繭的一切——
「你說什麼?!」
「你、關羌、巫蜞、屠影、段愛等,都曾經是那些試管理的死嬰,在不斷的藥物試驗下,只存活了你們五人,剩餘五人則回天乏術。結論是,第一批的化學藥物只造就百分之五十的存活率。」
關繭太過驚愕,僵硬的身軀動彈不得。
「我也曾經是死嬰……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做這種事?」
老者轉頭望著那些孩子,回憶溯回遙遠的過去……
「很早以前,我對於中國古代的『起死回生』術便很有興趣,我花了畢生的心血去研究,終於,我培養出一種菌種完成了這個夢想。」
「菌種?」
「你過來。」老者將她帶到堆滿了各種儀器的長桌邊,指了指其中一台顯微鏡,旁邊還放置了一個小小的培養皿。
關繭猶疑了下,才依言湊上眼睛觀看,立時,眼中的景況令她寒毛直豎——
「天哪……」
數不清類似細胞的生物在顯微鏡下游移,那萬頭鑽動的模樣看起來非常噁心。
「我將它們取名為『復菌』,將之殖入死嬰體內,繼而放進試管中,經過一周的時間,它們會吃掉死亡的細胞並取代細胞,接著開始試著與其他細胞共生或相容,這道理就像是不同種族的人們企圖共同生活。雖然先天的模樣不盡相同,但彼此若能摒除成見,只求為腳下土地的繁榮而奮鬥,終究能夠融為一體。復菌也是一樣的,倘若得以相容共生,當死嬰體內的細胞數量恢復一般正常,死嬰便得以復活,反之,就是死亡。」
那麼,她的體內也同時存在著正常細胞與這種「復菌」?關繭沒有勇氣接受這問題的答案,所以她沒開口。
「不過,這復菌有個缺點。」老者接著又說。
關繭轉頭看他。
「它們嗜血為生。」
關繭愣了一下,轉眼恍悟——
「所以我們才會每隔一段時間便不由自主地想吸食人血?」
老者點頭。
「噢……天哪……」關繭低頭看著自己,突然覺得自己像妖怪。
原本,她在二十幾年前就該死去的,但因為那些噁心巴啦的復菌,所以她多活到今天;倘若世上真有所謂的「生死簿」,那麼教授就是那個替他們五個篡改生死的人,偏偏,他們卻做著殺人的工作……
這豈不矛盾得可笑?教授以他偉大的研究精神救活了他們,卻又教他們去殺人,這教授……難不成以「死神」自居未著?!
又或者,他們的生命說穿了只不過是教授的研究罷了,他們本身對他而言根本不具任何意義,所以,他才會將他們一個個訓練成殺人的工具,以滿足他個人毫無道理的慾望?
「你突然覺得有些厭惡自己?」老者洞悉了她的心思。
「沒錯。」關繭咬牙切齒,坦承不諱。
「傻丫頭。」
「我不明白……」關繭深吸口氣,決定問個清楚:「為什麼你費了那麼多的精神救了幾條小生命,卻又訓練他們去殺更多的人呢?」
聞言,老者沉默了好半晌,才幽幽答道:
「沒辦法,就以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來說,每一件儀器都是價值不菲,若是無人資助,憑我一個鎮日埋首於研究器材裡的老教授,又如何能完成這項起死回生的驚世研究?」
「是嗎?我倒覺得這項研究純以私人利益為目的,否則你為何到目前為止仍不將此研究公諸於世呢?」關繭的反駁鏗鏘有力。
「這項研究尚未達到完全的理想階段,單單一回,便花了我數十年的時間呀。」
「借口……」欲駁斥的關繭倏然一怔,一臉微愕地追問。
「你是說我們的軀體仍有問題?」
老者略顯無奈且遺憾地頷首。
「什麼問題?」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觀察和記錄你們五個的一切。先天俊美的外表是一項優勢,再加上我後天的教育,在人群之中的你們必然出類拔萃;然而,你們體內的『復菌』雖是我所研究出來的,但我卻無法控它們比一般細胞迅速的代謝率。換句話說,我雖然讓死嬰能夠起死回生,所延長的壽命卻只有一般人的二分之一。」
「也就是說,我們注定短命,一般人可以活個七、八十歲,而我們卻只有三、四十年的時間?」
「是的,所以我正在對復菌做更進一步的研究。」
聽完這番話,說心裡不感到衝擊是騙人的,縱使心中已不下千百次地讓自己將生死置之度外,也知道自己的生命打一開始就是撿到的,但在得知自己竟然這麼樣與眾不同而且短命時,還真的是給他有點難過。
「那麼,這幾個孩子是『改良』過的嘍?」關繭走到試管前,那一個個沉睡中的小小臉龐,簡直純真得像天使。
「只有一小部分。」老者也移動到她身後。「我老了,我擔心自己很可能看不到這些孩子是否能像你們五個那般出色,所以,我一直想在你們之中挑個人接替我完成這項工作。」
關繭驀地回過身,挑眉瞪著教授。
「你挑中了我?為什麼是我?既然你能夠『起死回生』,那麼應該有辦法讓你自己長生不老的,不是嗎?」她愈說愈激動。
「你給我冷靜點!」老者低喝。
關繭隨即別開臉,收不住粗重的喘息聲。
「這完全是巧合,是你自己違命而抱著領死的決心回來的,記得嗎?」老者說。
關繭啞口無言。
「現在我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就是留下來幫我,如何?」
「我有拒絕的餘地嗎?」關羌悻悻然。
眼下擺明著她只有兩條路走,一就是領死,二就是幫教授照顧這十個孩子——不,最後不確定能剩下幾個。
「死亡」真是一件神秘又可怕的事,一旦知道自己可以選擇,便怎麼樣都沒勇氣去面對它了。
於是乎,顯然的,她只能選第二條路走,唉。
「他們得在試管裡待上多久?」
「一年。」
「一年的時間,若復菌能在他們體內與其它細胞相容共生,表示他們能像一般孩子那樣成長,是嗎?」像她一樣幸運?關繭在心底補充。
「是。」老者很高興她的抉擇。
「教授,在此之前,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別得寸進尺就行。」
「到底是哪一號人物向你買司徒黑魘的命?」
關繭的問題,引發了一陣頗長時間的沉默,最後,老者仍是三緘其口。
「你無需知道這個。」
「我要知道!」關繭一臉堅持。
能夠讓教授動手的,絕非簡單的人物,之前不明白教授為何要殺司徒黑魘,以為只要她代為受過便能令教授打消此念,然而在曉得原來幕後還有黑手後,她的心又不安了起來,因為就算她放他一馬,那幕後手仍可找其他人下手呀!
她無法允許這種事發生,只要一想到他可能死去,她就……就覺得心痛……
「就算知道又能怎麼樣?你根本無能為力。」
「但是我……我很想為他做些什麼,我不想他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殺掉。」關繭按捺不住地說。
「為什麼?因為你愛上了他,所以捨不得他死?」
關繭輕輕咬了咬下唇,須臾,一鼓作氣地向教授坦承道:
「是的!」
「真有那麼愛他?為了他不惜違抗命令?」
「是的……」
「為了他,連自己的生命都甘心捨棄?」
「是的。」
教授盯著垂頭喪氣的她,眼眸隱約閃爍著詭黠的光芒,故意厲聲告誡:
「別再想那些毫無意義的事,你最好把心思全放在這些孩子身上,要是有個什麼閃失,我絕不饒你!」
關繭頭垂得更低了,沮喪得無可救藥。
驀然一陣警鈴大作,令兩人同時一驚。
那是表示有人進入附近海域的警告,老者一個箭步衝到置於牆角的監視器前,畫面中顯示有艘快艇正朝此島逼近,待影像明確地放大後,好奇跟來的關繭湊巧看清了幾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而其中一位,更令她情緒激動得久久無法平復——
司徒黑魘!
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會跟著關羌他們一同出現在這裡?莫非他們對他做了什麼?
關繭憂心如焚,迫不及待地便往出口狂奔而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4-26 09:47:30
第09節
關繭在大門口遇上了正巧上岸的他們。
關羌一見著妹妹,心安的神情躍上臉,三步並兩步地上前將她摟進懷裡——
「還好你沒事,還好還來得及!」
「哥……你們怎麼來了?」
「你這個傻瓜!都說了凡事有我們替你擋著,怎麼偏要自個兒回來送死呢?」
「我這不是好好的沒事嗎?」
「教授沒為難你?」
「他只罰我禁閉思過一星期。」
對於教授的薄懲,關羌明顯有些意外。
「你們怎麼把他也給帶來了?」關繭雖身在哥哥懷中,但目光早和司徒黑魘的纏綿在一塊了。
「他自願跟來的。」
「騙人!他壓根不認識你們。」
「我們去找他時,湊巧把他從一個女人的槍下給救了出來。」
關繭驚愕,她早就曉得借口窩在黑魘家裡那個女人心懷不軌,但沒想到這麼巧,關羌會挑上她動手的時刻找上黑魘。
「結果呢?」
既然黑魘現在能好好地站在她眼前,那有事的應該是那個女人吧?
關羌聳聳肩。
「臨走前,把那女的交給巫蜞料理了。」
關繭也學著聳聳肩。
「只要她的存在不會再威脅到黑魘,放她一條生路倒也無妨。」
「呵,是呀,你就直接過去吧,身體在我這,心卻老早飛到人家身上去了,一點都不尊重你哥哥我嘛。」關羌邊笑著挪揄,邊把她往司徒黑魘那裡推。
關繭站到黑魘面前,兩人含情脈脈,眸中皆映著思念。
「你這個笨蛋!」他突然大罵一聲。
此舉令所有人嚇了一跳,關羌更一臉威嚇地瞪著他,警告他可不許動她妹妹半根寒毛。
黑魘完全不理會旁人,罵了一聲後緊緊將她抱進懷中,又急又疼地喃喃:
「當你哥他們來找我時,你曉得我有多擔心嗎?一想到你可能為我犧牲性命,我幾乎無法呼吸。」
聽完這番話,關繭有些欣慰,有些感動。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倒是你,你跟著他們來幹嘛?你知不知道這麼一來會有什麼後果?」
「我不在乎,只要你安然無恙。」
「你……你才是笨蛋!如果你死了,那我為你做的不都白白浪費了嗎?」
「所以,我不會死,你也不會死。」他偷偷對她眨眼睛。
關繭被他逗得又好氣又好笑。
冷眼觀看他倆談情說愛的屠影不是滋味地先行進屋去。
「嘿,你怎麼啦?臉臭得像剛吃了大便。」巫蜞存心戲謔地跟了進去。
「繭,進去再說。」關繭喊。
「喔。」關繭應道,牽起黑魘尾隨進屋。
一如以往,只要他們一進到大廳,像有千里眼般能夠觀測到他們行動的教授便已等候著他們。
「教授。」
關羌、屠影、巫蜞三人異口同聲、必恭必敬地喊道。
「我沒召你們回來。」教授睨著他們,其實心知肚明。
「我們是為了繭的事回來的,把繭任務失敗的目標帶來讓您處置,希望您罔開一面。」
「不,你們不能那麼做!」關繭很快地擋到黑魘身前。
「繭,沒關係,反正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倘若你為了我而犧牲,我也不要帶著愧疚過往後的日子。」黑魘反將她拉入懷裡,因為不知道下一刻會怎樣,所以能多抱一分鐘是一分鐘。
「教授絕對不會殺我的。」
見她語氣如此篤定,幾個男人的眼睛全看向她。
「因為我發現了教授的秘密……也就是我們的身世之謎。」
加上的那一句,她是對著關羌說的。
「是什麼?」巫蜞一聽,便搶著問。
沒爹沒娘的孩子,會對自己的身世產生懷疑本為人之常情,他們幾個嘴上不說,其實心裡早偷偷想這問題想過千萬遍。
「我……」關繭欲言又止,看了看教授,又看看了巫蜞,最後目光停在黑魘臉上。
若是他曉得原來她……他會不會把她當成異於常人的怪物呢?他會不會後悔到這裡來找她?他會不會收回他那些深情的言語?他會不會……
教授對於她的行為只是淡淡地撇撇唇,像是料準她說不出口。
「說呀,繭。」關羌催道。
關繭咬咬唇,囁囁道:
「不,我不能說……」
「這算什麼?吊我們胃口嗎?」巫蜞皺眉嘀咕。
關羌循著繭的視線望向司徒黑魘,豁然明白她心裡的顧忌。
「無所謂,這個改天再談。」關羌說,轉頭再一次問教授:
「教授打算如何處置呢?」
「我自有打算,無需你們多事,把人送到後,就該回去了,我還有任務派給你們。」
「不,在沒確定繭百分之百安全前,我們不離開。」關羌堅持道。
「你們敢違抗我的話!?」老者威震一吼。
「不敢。」
「那就快滾!」
「除非教授讓繭跟我們一塊回去。」
「不可能,她永遠離不開這兒了。」老者冷然地宣佈。
「因為她發現了你的秘密,是嗎?」關羌不覺提高音量。
這算什麼?教授想將繭永遠囚禁於此不成?
「那算不上什麼秘密,你們硬要說是的話,我也不反對。」老者不置可否。
「算了,都別再說了,哥,你們把他帶回去,我已經決定留下。」關繭出聲打斷兩人的針鋒相對。
「你瘋啦!」關羌不可思議地瞪著她。「你才幾歲?你想將你的青春就這麼白耗在這個地方?」
「哥,你別忘了,這裡是我們長大的地方呀。再者,對我們而言,生死如浮雲。」
「那我算什麼?你怎能老是將你的生死不看成一回事呢?」黑魘扳過她的身子,有些生氣與心疼。
「魘……你就忘了我吧。」關繭強忍著心痛,慧劍斬情絲。
「不,倘若你決定終生留在此島,那我陪你。」黑魘信誓旦旦。
「你……你別傻了好不好!」關繭氣急敗壞。
「我心意已決。」
老者斜眼偷瞄了瞄黑魘,瞧他一副冷峻的模樣,想不到還是個癡情種哩。
「得了,你們兩個都給我留下,就算想走也走不了,至於你們三個,趕快給我離開!」老者命令。
「幹嘛急著趕我們走?既然教授不認為繭說的秘密不可告人,那就等我們聽完再走也不遲,是不?畢竟,我們對於自己的身世之謎皆疑惑多年。」屠影除了行禮外,首次開口。
「什麼時候起,你們一個個開始變得膽大包天,沒把我的話當話了。」老者冷眼一個個瞪向他們。
「教授,我們不再只是隨時聽您差遣的傀儡。」屠影說出更大膽的言語。
老者為之氣結,粗聲喘息,而後悻悻然轉身離去。
「哇嗚~~他氣炸了。」巫蜞咕噥。
屠影不置一詞,逕自找了張椅子坐。
「繭,你先帶他回房去,別到處亂跑。」關羌說,語氣有些沉重。
事情似乎沒想像中容易解決,且牽扯出身世之謎,反而出乎意料地複雜了起來……
「那你們呢?」
「我們也留下。」
關繭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魘,跟我來。」她伸手挽著他往房間走。
一進房裡,黑魘隨即抱住關繭,趁兩人難得獨處,狠狠地吻住了她,其間不時的嚙咬像是在懲罰她曾想丟下他,但表達出的更多情感則是思念……
關繭用力地回應著,她何嘗不是時時刻刻思念著他呢?
他們探索著對方的身體,用指尖感覺記憶中的觸感,漸漸,他們的呼吸變得急促,慾望佔據了他們的思路。
接著雙雙倒臥在床,趁著一小段空檔,他在她耳畔喃喃:
「我說過,我再也不放你走。」
「魘……」她嚶嚀一聲,完全醉倒在他懷中。
他一隻手輕輕覆上她豐盈的玉蜂,吻緩緩往下落,滑過她細緻的白皙的頸子,接著滑過她深若山谷的乳溝,再滑過她光滑平坦的小腹,最後停留在她濃密性感的小森林,一個不小心,濕熱的舌頭便溜向了她的敏感地帶,而後大膽地逗著、舔著、轉著、吮著……手也在依依不捨中轉移到她兩腿間,輕柔地揉著——
她發出驚喘,身體被那刺激的快感引發一陣陣痙攣——
「魘!」她大聲呼喚著他的名,雙手纏緊床單。
他默默埋首她腿間,嘗著她獨有的甜美滋味,在她帶著慾望的呼喊中獲得呼應。
感覺到她已被取悅,他即刻拉回身形與她平行,吻住她的吟吟嬌喘——
「我要你,魘,別再讓我等待……」她意亂情迷地囈語。
他悶笑,用緊挺輕輕摩蹭著她,硬是折騰得她心癢難耐。
「準備好了嗎?」他用鼻尖頂著她的鼻尖。
「你真壞……」
她話還未完,他便倏然進入了她;被充滿的感覺由神經迅速傳回大腦,她感到無比的興奮,自然地弓起身子迎合他。
他緊緊摟住她的小蠻腰,開始規律地抽送,緊貼的肉體,發出歡愉的碰撞聲……
再也沒有比與他做愛更快樂的事了,她在呻吟聲中悄悄地想道。被他寬厚胸膛所擁抱的身軀,因為感受到他對她的重視與珍愛,居然微微發起抖來。
他慢慢領著她,再一次探索那神秘的愛慾國度,雖然通往那裡的道路只有一條,卻會因為身邊的人不同,而使得過程不盡相同。
他的技巧,總讓她不覺尷尬或難為情,只有無盡的輕鬆和歡悅。
他最後一次衝刺,他們在彼此的呼喚聲中握緊對方的手,同時達到高潮……
歇後,黑魘擁著繭,習慣性憐愛地撫著她的長髮,語調帶了絲飽食過後的慵懶:
「接下來,我們會怎麼樣呢?」
「不曉得。」她昏昏欲睡,試圖在他懷中找個最舒服的姿勢。
「那個老人就是你們的支使者?」
「嗯……」
「是個怎麼樣的人?你們對他似乎總有股莫名的畏懼,想必他對待你們並不怎麼樣。」
片刻沉默,他以為她在思考著如何形容,低頭一瞧,才發現她已沉沉睡去。
他的手輕撫過她的頰,抿嘴一笑,眼神充滿他自己都未曾瞧過的愛意……
趁夜裡教授熟睡,關繭悄悄帶著關羌來到教授的實驗室裡。
當關羌第一眼看到那些試管裡的嬰兒,震驚的程度並不亞於關繭那時——
「我的老天!怎麼會有嬰兒裝在試管裡?」
「那些是死嬰,還沒恢復生命跡象的。」
「什麼意思?」關羌大皺其眉。
「教授研究出一種蟲子,那些蟲子能取代死嬰體內死亡的細胞,如果蟲子偽裝成功,得以與細胞們相容共存,死嬰便得以起死回生。」關繭簡單地說明。
「哪……哪有這種事……」關羌瞪眼咋舌。
「偏偏事實如此,而且,那些蟲子還有個很不好的癖好。」
「什麼?」蟲子也有癖好?!
「它們嗜血。」
「嗜……」腦筋轉得快的關羌立即聽出端倪,妹妹話中含意豈不就是——
但——怎麼可能呢?
「別告訴我你要說的和我猜的一樣。」關羌頭手一起搖,企圖往外溜。
「哥,你給我回來!」關繭馬上叫住他。
關羌停住腳步,心裡掙扎著回頭好還是不回頭。
「這就是我們的身世之謎,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你想怎麼逃?」
「你的意思是,我們五個都曾泡在那些試管裡?」關羌一副她這個玩笑開得太離譜的表情。
「是十個。」
「那其他五個呢?」
「沒活過來。」
「繭,你真的是夠了喔。」
「你不願相信嗎?就算你親眼看到還是不信?」真頑固!
「怎麼信?從古至今也沒聽說過這種事,教授把我們裝在那些試管裡,然後餵了些蟲子進我們身體,我們便神奇地長到這麼大?天方夜譚恐怕都沒這故事刺激。」
「不然你倒說說我們為什麼會變態地去喝人血?」關繭將手擺上腰際。
「那是一種飲料嘛,有什麼好奇怪?自古以來,人類還有什麼東西是不敢吃的?」
「你……非得這樣自欺欺人不可嗎?我有必要編謊騙你?」
「或許是教授唬你的。」
「為了什麼?」問這話的不是關繭,而是個低沉沙啞的聲音。
「教授!」兩兄妹同時一驚。
「哼,我就猜到你會這麼做。」老者瞪著關繭。
「話可以編派,但我的實驗成果可假不了,你們五個全是我的驕傲。」
「不!我們五個,充其量也不過就是您所製造出來的『死胎傀儡』!」屠影不知何時也跟著冒了出來。
「傀儡?」老者眼一瞇,對這名詞似頗有意見。
「難道不是嗎?我們不准有個人思想,只能依你命令行事,雖是成人個體,實際上卻是由你一手操控的可悲傀儡。」
「難不成你此行是特地回來討伐我的?」老者的不悅清楚寫在臉上。
「不,我們只是受夠了『傀儡』的生活。」巫蜞又不知打哪冒出來附和著屠影。
「哦……想單飛?」老者皮笑肉不笑地說。
「不,只是厭倦血腥。」屠影凝眉道。
「哈哈……」老者彷彿聽了世紀大笑話般。「真可惜!偏偏你們命中注定與血腥脫不了干係,就算你們不肯執行我發派的任務,時間一到,你們仍會不由自主地嗜血如命。再換句話說吧,你們不殺人的話,又如何能過現在這麼逍遙富裕的生活?若像一般平凡人那樣庸庸碌碌工作的話,恐怕做到死都賺不到『緋園』的三分之一。」
老者的話令四人不約而同擰起眉——
這就是現實。
「好啦,瞭解的話,黑魘留下幫我,其他人回去工作吧。」老者以為他們已被說服。
「我還有件事不明白,為什麼十個嬰兒裡,我跟繭卻會是兄妹?」難道他們老媽真這麼慘,懷胎將近二十個月,兩個孩子竟然都活不了?
「你們兩個只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這個事實又是另一枚炸彈!雖然威力比起上一個小了許多,但仍震得關羌和關繭險險提不上那口氣。
「哪有這麼巧的事?」
「大概是上天給你們那個花心老爸的報應。」巫蜞幸災樂禍地接腔。
「多嘴!」關繭迅速瞪了他一眼。
「繭,不管如何,我們都是兄妹。」關羌激動地摟住她肩膀。
「嗯。」關繭用力點點頭。
「還有什麼疑問?」老者睨著大伙。
「你從事這種悖於常理的實驗,是犯法的。」黑魘的聲音霍然出現。
今晚可真熱鬧,大伙像跑龍套似的,一個接著一個出場。
唯獨關繭在見到黑魘時臉色遽變,他在那裡站了多久?聽進了多少?
「犯法?」老者不以為然地冷哼:「我犯了哪一國的法?」
「死者就該入土為安,你卻取嬰屍做為研究,製造出殺人的工具,危害世人,不論你到哪個國度去,都算犯法。」關繭義正辭嚴。
殺人的工具?危害世人?關繭心裡不斷默念著這兩句話,呆呆地發起愣。
「你這個外人,懂個屁!」
「我是不懂你變態的心理。為什麼要研究這『起死回生』?倘若世人皆能死而復活,那這世上豈不充滿了永遠不死的可怕妖怪?」
「無知!」老者不以為然。「『起死回生術』乃源自中國道教,它無法可傳,以致後人儘管對它的神奇與神秘充滿響往,仍奮不得其門而入;而我,憑著自己的雙手達到今日成就……」他仰頭傲視週遭,這個屬於他的王國,「我很得意。」
「你把這視為成就?」
「當然!」
黑魘嗤之以鼻,眼明手快地捉起一把鈍器,在大伙猝不及防間使盡全力往第一根大試管重擊而去——
眾人錯愕,眼看著即使以防震材質製造的試管在此重擊下仍不免受創龜裂——
「住——住手!你以為你在做什麼!?」老者拉開喉嚨大聲咆哮,那受傷似的瘖啞嗓音在使勁後居然顯得淒厲駭人。
坦白說,黑魘覺得自己的手有些痛,這麼使蠻力的話,顯然吃力不討好。
眼尖地瞥見試管旁那一堆儀器鈕,他眼睛一亮,伸手一扳,試管理的氧氣與水瞬間停止合作,心電圖、腦波等等記錄儀同樣瞬間轉為一片黑幕。
老者失聲大叫,衝上前推開他,盯著這批實驗中第一個夭折的孩子,心痛萬分。
「關羌、屠影、巫蜞,你們把這人給我鎖起來,等候處分!」
「教授不要!」關繭反射性地擋到黑魘身前。
老者面無表情,冷冷地命令:
「把她一併拖下去。」
夜深了,而他累了,沒精力再與他們對峙,待他睡上一覺再來解決這個膽敢破壞他研究的男人。
唉,不知道為什麼,大多數人的健康都與其成就成反比。
教授用來關人的「鐵房」有多可怕,他們幾個至今仍心有餘悸。
那不是刑房,事實上,它只是一個長方形的小房間,而它的牆有多厚,他們從未估量過,只知一進了那裡,當厚重的鐵門合上,便令人彷彿置身無底黑洞,又或者像是被活埋,不知光與熱,甚至連空氣都變得奢侈。
記得成長過程中,每當犯了錯,教授總是把他們關進「鐵房」做為懲罰;但在那樣密閉的空間裡,無論是誰都無法久待的,所以「時數」成了懲罰輕重的標準。
教授只說了關起他們,沒說要關在哪,所以關羌只把他們兩個反鎖在繭的房內,如此一來,既可交差,又可免去妹妹的夢魘。
房內的兩人,打從門被鎖上後,便是一陣冗長的沉默。黑魘曉得她不對勁,卻不知對人或對事。
「怎麼了?」他實在受不了沉默不語的她。
她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在氣我剛剛的行為?」可是她還是挺身要救他呀。
她就是緊抿著唇。
「難道你認同你們『教授』的變態做法?」
她倏地轉頭瞪他——
「若是不認同,豈不間接否定了我們的存在?」
「繭,你們與那些嬰屍是不同的啊。」
「哪裡不同?我們都曾經是那個模樣,我們只是『殺人的工作』,我們只會『危害世人』!這就是你對我的看法!」她下意識地掄起雙拳。
聞言,黑魘不禁莞爾,原來她在意他的用詞。
「繭。」他摟住她肩頭,柔情似水。「基本上,你們與那些嬰屍最大的差別在於,他們是沒有生命的,而你們則是活的。」
她正欲反駁,鎖住的房門忽地被打開——
「哥?」
「快走!」關羌一手拉一個,將他們往外拖。
「走去哪呀?」關繭丈二金鋼摸不著頭緒。
「這裡就快爆炸了。」
「爆——炸?!」關繭驚愕得舌頭打結。
「是你放的吧?」黑魘一語道破。
「算你聰明。」
「那教授呢?」關繭急急問道。
「我們給了他一根麻醉藥,等他一覺醒來,便恍如隔世。」
「你設了多久時間?」
「一個小時。」關羌拖著他們改走為小跑步。「要炸毀這裡需要強大的火力,所以我們若不能在這一小時內遠離此海域,就很可能被波及。」
「天哪……」關繭只是被動地跟著跑。「那地下室那些嬰兒怎麼辦?」
「那不是嬰兒,是屍體,若在大火下化作灰燼沉落大海,對他們而言反而是件好事,至少他們能再重新投胎去,不必像我們活得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是個人類。」
「原來你們兩個人的想法相同。」
「難道你希望世上再多幾個像我們這樣既是殺手又是吸血鬼的人?我光想都覺得噁心。」
「你這麼說豈不全盤否定掉你的人生?」關繭義憤填膺。
「我並不否定自己,相對的,我覺得自己非常不平凡,所以,這樣特殊的人種世上有我們五個就夠了,多了便不稀奇,當然得趕緊斬草除根,是不?」
「瞎掰!」
三人來到大廳,意外撞見段愛,尤其在關繭瞧見她手裡捧著的玫瑰時,眼眶更是驀地一紅。
「你來做什麼?」關羌沒好氣,她可真會挑時間,之前怎麼都勸不動,偏偏在這緊急關頭出現。
「繭的玫瑰快枯死了,它們真的非得她的血不可,我看不下去,只好把它們帶來。」
「謝謝!」關繭因感動而有些哽咽地接過她手裡捧的玫瑰,看著失去光彩的花朵,心疼萬分。
「現在哪還有時間管玫瑰?快走!」關羌又開始將他們往外推。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段愛被迫跟著往回走,這才發現他們神色緊張。
「這裡快爆炸了。」
「為什麼會這樣?」
「現在沒空解釋,先離開這裡再說。」
「屠影和巫蜞呢?」
「他們去帶教授,隨後就來。」
來到岸邊,他們四人分成兩組坐上快艇,關羌發動引擎,段愛忽地喊道:
「等等!等屠影他們一塊走呀!」
「沒時間了,我們這會可不是坐上快艇就安全。」關羌拒絕她的要求。
「可是——
就在段愛心急如焚之際,遠遠便看見巫蜞背著教授,屠影在後幫忙支撐,努力地朝他們奔來——
「他們來了!」
「我把你旁邊的位置讓給屠影。」
關羌語氣平淡地說完,繼而上前幫他們,吩咐屠影跟段愛搭同一艘快艇後,自己則與巫蜞扶著教授坐上另一艘。
「都OK了?」關羌詢問眾人。
「嗯。」大伙異口同聲。
「出發!」
一聲令下,三艘快艇疾駛過海面,激起了片片浪花,除了駕駛者拚命加速外,其他人則不時回頭觀望後方的情況,眼神中思緒各異——
行駛了約莫一百多海哩,忽傳一陣巨大的爆炸聲響,緊接著是一簇直衝雲霄的火焰,平靜的海面形成幾股強烈波動,而那個他們成長的小島則在瞬間化成萬千瓦礫四處飛散,最後沉進深深海底……
尾聲
火燒島之後,眾人回到「緋園」。而被下了麻藥的教授一睜開眼,發現自己竟已離開那塊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小島,幾經逼問下,才知他們竟然炸了他的王國,不禁暴跳如雷,一個個指著他們的鼻子大罵:
「該死的你們!居然如此忘恩負義!毀了我一生的心血……」
老者一開罵便辟哩啪聽的沒完,轟得所有人幾乎崩潰。
留下陪關繭的司徒黑魘也聽得受不了,連忙拉著她悄悄開溜。
「我們上哪?」關繭問。
「先避避風頭,你也不想被他轟得耳朵腦袋齊開花吧?」
「那要避到哪去呢?」
「你說上哪就上哪。」
「避得再遠,總也得回家來嘛。」
「那我們就邊躲邊玩,避他個一年半載再回來,你覺得怎麼樣?」他笑吟吟地提議。
「好主意!但……你的公司怎麼辦?」
「放心,老闆休個假,公司不會因此就倒的。」他眨眨眼。
「是嗎?那我們說了就走,首先,到哪去好呢……」
「有哪個地方很想去卻沒去過?」
「維也納!我們去那裡改造一下氣質如何?」「好主意!」他學她興奮俏皮的神情和語氣,逗得她咯咯笑。
他給了她重重的一吻,接著,兩人就這麼兩手空空,說走就走,將那難搞的「教授」留給其他人傷腦筋去。
屋內,老者縱使怒氣衝天,但對於既定的事實,卻也無能為力,在罵得聲嘶力竭後,只能坐著休息,哀悼著他痛失的一切——
「教授,讓我們六個人的人生重新來過吧。」關羌勸說著,沒發現妹妹已背離。
「重什麼新來什麼過?」什麼都沒有了,他還活著做什麼呢?
「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只要不再殺人,不再有所謂『任務』。」
老者輕哼,不表意見卻也沒有反駁。因為說實在的,他在研究室裡待了一輩子,一旦走出了研究室,他就什麼都不會了。
可話說回來,害他淪落到現下這一無是處的孬樣,不正是這群臭小子、臭丫頭所幹的好事?那麼讓他們來養他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不過,除了讓他們養之外,也許改天他還能在這兒找個適合的空間,再重新成立個小研究室,免得日子太無聊。
「好了好了,你們都出去了,別煩我了!」老者故意板著臉說。嘻嘻!就先把這念頭當心裡的小秘密。
「是。」
他們異口同聲,在退出教授的房間時,不約而同偷偷的、大大的鬆了口氣——
耳朵總算得救了。
這天,司徒赤?收到了一張傳真,大張白紙上只有短短一句話:
大哥,我帶著愛人環遊世界去,如果順路,我會帶她去見見哥哥們,所以公司暫時麻煩你了。
瞧瞧這是什麼話!竟然要他一個人管兩間公司,想累死他不成?
不過,他說帶「愛人」……
唔,他終於想開了,這樣的話這要求倒也算合理——呵呵,他們司徒家的原裝貨總算是出清了,好事一樁、好事一樁呀!趕緊告訴其他人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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