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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宛宛]錯惹大男人[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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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30 02:23:03
標題:
[余宛宛]錯惹大男人[全文完]
錯惹大男人
作者:余宛宛
遇見耿毅是她年少芳華最浪漫的冒險,最無可救藥的狂戀!
她天真率性、不解世事,挑釁幫派惹來禍端,
是他為她擋下一切危險,是他堅實魁梧的胸膛守護著她,
是他難擋的男性魅力教她忘了憂懼。跟他說好只交往兩個月,
這兩個月他跟她沒有身分、不問背景,
兩人沒有明天似的、轟轟烈烈地熱戀過後,就理智地分手。
分手後,就算相思折磨,她還是咬牙撐著,
當他只是回憶裏的一道熾烈焰火。
然而再相遇後,熱情瞬間燃起,再沒什麼可以攔阻了……
白心蕾一直是紮在他心頭上的玫瑰花刺,不時隱隱作痛,
十八歲的她已如凝露玫瑰,十年後的她更是嬌豔盛放,
他曾經不得已錯過她一次,那一次他沒把握給她幸福;
這一次,他更確定,除了她,沒有女人能教他燃起熱情,
她是他唯一想要,也唯有她能讓他想將自己變得更好。
既然上天再讓他遇見她,結婚就是必然、最好的結果。
何況曾後悔過一次,他不會讓自己有再後悔的機會……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30 02:23:26
第一章
騙人騙人都是騙人的!
什麼叫作邪不勝正、什麼叫作好人有好報,全都是騙人的屁話!
如果真有邪不勝正這一回事,她白心蕾便不會因為在路邊指責混混們亂丟煙蒂,雙方對嗆之後,被這群人擄到這間陰暗工廠,塞到灰暗角落裡,等待著他們口中的老大回來跟她快活快活。
白心蕾雙手被縛在身後,縮在牆角,腦中拚命轉著如何逃走的念頭。
適應黑暗後,她清楚地看見屋內有兩扇窗戶、一張大桌及一張大床。
但是,她沒發現任何足以割斷腕上麻繩的東西。除非她能一頭撞開窗戶,來個跳樓逃生,否則她這個向來被爸媽捧在手心裡的小公主,看來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電影裡的落難公主最終都該有個王子來捍衛,只是她雖然夢幻,卻不是白癡。因為王子出現在黑道幫派裡的機會,就跟六月雪的機率一樣高。
她十八年的歲月,難道就要因為一時仗義執言,而在泥濘裡重摔一場嗎?
「落到被非禮的下場,不是你的錯,你也不需要因此而覺得自己骯髒,骯髒的是他們的行為與心思。日後,心理醫生會幫助你走過創傷。」白心蕾紅著眼眶,語氣堅定地告訴自己,被捆在身後的雙手緊握成拳。
她咬住櫻色唇,害怕和怒氣擠壓著喉頭,只好張開嘴巴,惡狠狠地說道:「你們會有報應的……咳咳咳咳!」灰塵嗆入她的鼻腔,她先是一陣猛咳,繼而又連連打起噴嚏。「哈啾哈啾哈啾哈啾!」
不行,她一定要開始做點什麼,絕不可以坐以待斃!對方連個看門狗都沒有,正是她發揮女人當自強的時機。
她用肩膀頂著滿是灰塵的牆壁,慢慢站起身。細跟涼鞋讓她一時沒站穩,腳踝往旁邊一拐。她痛得倒抽一口氣,半邊身子靠在牆壁上。
腳痛稍緩後,她因為踢不開腳下系得緊密的涼鞋,只好踩著噠噠的高跟鞋聲音,一拐一拐地走到窗戶邊。
窗戶關著但沒上鎖,外頭產業道路上除了路燈外,只有兩側高度很適合棄屍的大片草原。
不管了,先跑再說!
白心蕾假裝沒看到窗框上的蜘蛛網,用頭去頂開窗戶。
轟轟!天空突然響起一聲巨雷,她嚇得往窗框下一縮,整個人蜷成蝦米狀。
閃電一閃之後,又是一記響雷。
白心蕾雙眼一亮,決定徒手敲碎窗玻璃,玻璃夠利,應該可以割斷她手上麻繩,而雷聲應該可以掩飾她打破玻璃的聲響。
她咬緊牙根,拱起身子,舉高背後雙臂,決定在雷聲響起時,重重敲向玻璃。
閃電一閃——轟!
「你現在是想割斷手腕動脈,噴血致死以表心志嗎?」
「啊!」
白心蕾叫出聲,嚇出一身冷汗。
她驀回頭找遍整個房間,卻沒看到半個人。頭皮發麻的她,整個後背都平貼到窗玻璃上。
這時,黑暗角落裡,一個頎長身軀緩緩地從地上爬起。身形瘦高、體格精壯,但行動卻顯得有些蹣跚。
是人!
白心蕾鬆了口氣,心臟撲通撲通地疾跳著。
「你在那裡多久了?」白心蕾防備地問道,被綁住的手腕因為擔心而不停地扭動著。
「比你早個兩天。」
男人走出陰影,外頭路燈投射在他因為髒污而看不清楚的五官上——他的一邊眼睛腫得像貢丸,半邊臉頰全是血跡,及肩長髮染了血泥,披在他古銅色的臉上。
非善類!
這是白心蕾對他外貌的評語。
白心蕾一對上他那只正常的黑眸,心神馬上一斂——這男人不好惹!
他長形眼眸斜勾而起,不是尋常的桃花眼神,而有種睥睨天下的傲氣,這樣的傲氣,她在很多大老闆臉上看見過,但他……
不過是個被打得慘兮兮的階下囚。
「你也是被他們抓來的嗎?」她問,評估著一起逃走的可能。
「似乎是。」耿毅看著這個一身凌亂,卻仍美得像朵玫瑰的年輕美女。
這種貨色落在雜碎手裡,除了凌辱之外,被迫拍裸照、性愛光盤也不會太讓人意外。
白心蕾被他一瞬不瞬的逼視看得火冒三丈,回眸怒瞪著他。
就算他的眼神不像外頭那幾個混混一樣濁氣,也不可以這樣死盯著一個淑女瞧。
「你精神看來還不錯,不知道待會兒被他們輪流上過之後,還能不能這麼生氣勃勃。」耿毅冷笑著,因為不想牽動臉上傷口,神態於是像極皮笑肉不笑的陰沈惡棍。
「你說話客氣一點……」白心蕾看著他伸長雙臂,伸著懶腰,雙眼馬上一亮,命令道:「快點解開我的手!」
「我是你的僕人嗎?哼。」耿毅拿起桌上礦泉水,直接往嘴裡倒了幾口,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也很想喝水的白心蕾,看著他用剩下的水沖掉他臉上髒污,她失望地扁住唇。
算了,她現在有求於人,還能說什麼?
「這位大哥,請幫我解開,好嗎?」白心蕾走到他面前,送上一個青春絕色笑容。
耿毅對她的識時務,給予一記挑眉回應。
忍住臉上傷口因為水而引起的痙攣,他走到她身後,幫她解開手上的麻繩——
她白皙手腕被勒出幾道血痕,又紅又紫的甚是怵目驚心。
他不高興地皺起眉,因為不喜歡看到女人被欺負,也不喜歡看到這麼漂亮的小東西身上有傷口。
「謝謝。」白心蕾抬高發麻手腕,在傷口上用力吹氣。
耿毅坐進椅子裡,一雙長腿蹺在桌子上。
「你沒被綁著,為什麼不逃出去?是這裡的警衛森嚴嗎?」她走到他身邊,因為有人可以商量而放心一些。
「外頭只有幾隻三腳貓,我沒出去的原因是我已經兩天沒睡,這裡有人替我把風,我幹麼不睡一覺。」他伸了個懶腰,姿態如同獵豹弓身一般地利落優雅。
外頭那群人不是不想動他,而是在等老大回來才打算對他處刑。但他們顯然誤估了他的恢復力,他前兩天確實沒力氣移動,但今天完全不一樣了。
「你腦子有問題嗎?應該是先逃出去之後,再好好睡一覺吧。」白心蕾柳眉一擰,直覺就要指正一番。
「我被三個男人用磚頭K到沒有力氣爬起來,睡了兩天才恢復,這樣你滿意了嗎?女王。」耿毅不耐煩地瞪她一眼,手指將前額讓人煩躁的長髮往後一撥。
「我不是女王。」她是十八歲公主!
耿毅看著她氣鼓鼓的腮幫子,心情突然變得不錯。
這小妮子若不是太有種,就是天真過了頭,以為在這裡還可以耍個性嗎?
「你可以幫我逃跑嗎?我可以給你一大筆錢。」白心蕾馬上開出條件。
「我不要錢,我需要的是一個可以讓我躲兩個月不被發現的地方。」他雙臂交握胸前,開始談起條件來。
「你救我出去,我就幫你解決這個問題。」她的小臉興奮地脹紅,心跳急得差點跳出胸口。
「你的話能信嗎?」冷冷瞄一眼她藏不住表情的小臉。
「當然可以。我會把你藏在高級住宅區裡,那裡總不會有混混流氓去找你吧。」她得意地宣佈道。
耿毅雙臂交握在胸前,雖然認為她所說的甚是有理,但也沒道理輕易相信人。
「從幫內逃跑的人,如果被他們捉回去,按照幫規是要砍斷一手一腳。」他定定看著她的眼,要她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我保證你可以足不出戶兩個月,我會幫你打理一切。」她堅定地說道。
「一言為定。」她的眼神不閃不躲有膽識,他相信她。
白心蕾點頭,伸出雪白小手,翹起小指要跟他打勾勾。
「馬的!」耿毅看著她的舉動,先是怔愣,繼而仰頭大笑起來,臉部傷口因此痛得他齜牙咧嘴,卻仍然止不住笑。「打勾勾?你是三歲奶娃嗎?」
「我不是。」白心蕾最討厭被嘲笑,努力地挺直身子,忿忿地瞪著他。
耿毅看著她蕾絲襯衫下起伏的胸口,眸裡閃過一抹純男性激賞。
「你的證明很有看頭。」他勾唇一笑,邪氣地說道。
白心蕾辣紅臉,很快地用雙手抱住胸口。
「色狼!」她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兩個洞來。
「色狼全都在外頭,等著老大快活之後,再對你為所欲為。」長髮遮住他半邊臉頰,他不耐煩地把髮絲全往後撥。
「那你還不快點帶我逃走。」白心蕾看到他眉頭不快地一挑,馬上放軟姿態改口說:「這位大哥,請問你可以協助我逃離這裡嗎?你的大恩大德,我終生難忘。」
「先脫掉你那雙高跟鞋,除非你想被抓回來玩弄。」他對她腳上那雙粉紅色小玩意,投以一記「腦子有問題才穿它」的鄙夷眼神。
女人就是愛搞自虐!
「你用詞可不可以文雅一點?」白心蕾不高興地抿緊粉唇,覺得不被尊重。
「強暴?」他從善如流地換了一句。
白心蕾脫下高跟鞋,往地上重重一扔,身高頓時矮了五公分。
耿毅低頭望著這個只及他肩頭的小傢伙,覺得她人小志氣倒是不差,那對眼睛還是挺精神奕奕的。
他轉身搬過兩把椅子卡住門把,確定外頭人無法立刻進門後,他拉開窗戶,坐上窗台。
遠處天空閃出一道巨大閃電,銀白光芒打亮他的臉龐。
白心蕾望著他眸裡的無懼,心裡的混亂也似乎平靜了一些。
「這裡是三樓。」他好心提醒她。
「真高興聽到這個消息,跳下去之後,我就算還能動,也死半條命了。」她的平靜假象馬上被敲碎,急得管不住自己碎碎念的嘴。「太好了,我可能摔斷腳、還是腦袋……」
「女人,窗戶旁邊有根大水管,我先出去,你再跟著爬下來。」他打斷她的哇哇叫,命令地說道。
白心蕾慌張地上前一步,馬上發現不對勁之處。
「那個……那個……你等一下不准抬頭亂看。」她可是穿著裙子啊!
耿毅從來不是能被指使的人,他失去耐心地瞪她一眼,低吼出聲:「你見鬼的是要讓我看,還是讓外頭那群不只會看,還會動手的人上下其手。」
「你快點下去。」白心蕾廢話不多說,撩起裙襬綁在腰間,雙手扠腰地站在窗邊。
耿毅望著她那雙足以讓男人瘋狂的勻淨美腿,對她吹了一聲口哨。
「你不要吊兒郎當、浪費時間,我們如果逃不掉,我就完蛋了。」她頻頻回頭,就怕有人發現他們正要逃跑。
「有我在,你會沒事的。」耿毅拍拍她的肩膀,轉身爬出窗台。
白心蕾看著他佔滿了整個窗台的精壯背影,感覺他的話像一顆定心丸安撫住狂跳的心,讓她記得要先來一記深呼吸,才能冷靜行事。
她告訴自己,她現在不是一個人,他會保護她的。
畢竟,他原本可以一個人逃走的。
黑夜之間,白心蕾跟在他的身後爬上窗台,看著他的每一個動作,再起而傚法。
她四肢發軟,不顧一切地緊抱著那根塑料水管。任憑水管上的鐵絲刮破皮膚,大腿因為過度摩擦而產生了火灼的痛,她還是硬著頭皮,拚命地移動著自己。
因為在她的下方,有一個聲音,不時地「刺激」著她——
「做得不錯嘛!很有當賊的本錢!臀部滿翹、粉紅小褲挺可愛的!」
白心蕾氣到想一腳踩在他頭上,但她不能拿自己安危開玩笑。
「快到了,再爬個五、六步,你那雙美腿就自由了!」他說。
白心蕾想低頭瞪他,可她懼高,目光只敢瞪著水泥牆壁,最終就只能耍耍嘴皮子,好讓自己放鬆一些。
「沒想到逃跑這麼容易……」她說。
耿毅落地之後,從眼尾餘光看見一輛汽車駛進倉庫前,他驀地低喊出聲。
「馬的,你快往下跳!」
白心蕾被他嚇得鬆開手,整個人往下一跌。她張開嘴巴想尖叫,卻又突然想起安危,只好死命咬住唇。
她縮成一團,等待著摔到地上的痛苦。
「馬的。」她降落在人體上,聽見一聲很不爽的悶哼。
她低頭一看,他正擋在她的身下,肩臂上的傷口被她擠壓出血漬來。
她嚇得臉色發白,握著他的手臂,急著追問道:「會不會痛?」
「哪有空痛。快點起來,他們追來了……」耿毅咒罵一聲,扯起她開始往前跑。
「○X○X!門打不開!到樓下堵人!」樓上傳來一聲大叫。
「那傢伙逃走了!快追!」甫在門口停好的黑車裡,衝出兩個黑衣人。
耿毅拉著白心蕾,轉身狂奔衝入倉庫後面的大草叢。
一群蚊蟲整個飛舞起來,蓋了白心蕾滿頭滿臉,她顧不得全身發癢,拚命地在草叢裡狂奔。
只是,草叢底下泥濘處處,她又是運動白癡,再怎麼快跑都還是像是烏龜在爬。
砰!
一聲槍響嚇得白心蕾再度腿軟。
「耿毅,有種給我出來,我饒你一命!」草叢後方傳來一陣大叫。
白心蕾沒站穩,跌在地上,摔落爛泥間。
大雨開始啪啦啪啦像冰雹一樣地打在她的頭面上,打得她又痛、又冷。
「快點!」耿毅回頭拉起她,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跑。
砰!
身後響起第二聲槍響。
白心蕾被雨水刺痛了眼睛,無力的雙腿再度不爭氣地軟下。
他拉著她,根本跑不快,這樣兩個人都會被抓住的!
她聽見身後逼近的叫聲,雙唇開始顫抖。
「你不用管我……」她哭著說道,氣自己明明怕得要死,卻又不敢連累他。
耿毅回頭瞪她一眼,突然抓起她的雙腕,讓她趴在他的背上。
「少囉嗦,我背你。」
白心蕾緊抓著他的肩臂,淚水更是流得看不清楚。
這一刻,身下的他不再是個陌生人,而是一個比白馬王子更稱頭的男人。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耿毅站起身,開始大步往前跑。
夜風把他的話往後吹,吹過她淚流滿面的臉龐,又吹出另一道淚痕,而轟隆大雨則無情地速衝去她的淚意。
利草刮過白心蕾的臉龐,冷風吹過她鼻尖,她聞到他身上的血汗味道,害怕她手掌下他肩臂的濕意,其實都是他的血。
她咬住唇,只能一心祈禱著他的身體沒事。
雨下得更急了,視線的能見度幾乎是零。白心蕾不停地發抖,更加地緊抱著他,希望能給他一絲溫暖。
砰!
槍聲在比人還高的黑暗草叢裡亂竄著。
經過一陣狂跑,耿毅的呼息變得粗重,腳步也變慢了。
終於,他們穿過了草叢,在踏上柏油路的那一刻,耿毅放下白心蕾。
白心蕾雙膝一軟,坐在柏油路上,還來不及呼吸,草叢內便衝出了一名黑衣人,正要舉槍對準他們。
耿毅沒給他對準機會,他一躍上前,一手扭住黑衣人手臂,硬是逼掉對方的槍,和他在地上扭打了起來。爭奪間,槍被甩入草叢裡。
雨勢啪地一聲,像乍然落下一般地戛然而止。
「看到耿毅,還有那個女人了!」遠遠傳來聲音。「叫老三開車過來!」
白心蕾握緊拳頭,擔憂地看著耿毅,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才能幫上忙。
「白癡女人,還不快跑!」耿毅趁著扭打的空檔,大吼了一聲。
黑衣人看出耿毅的保護姿態,一拳打上耿毅流血的臉龐,乘機起身從褲子裡抽出一把刀,把目標對準白心蕾。
「你敢!」耿毅飛撲向前,用身體擋開那個男人,手臂則餵上那把刀子,鮮血直流。
白心蕾眼睜睜地看著耿毅悶哼一聲,卻仍不顧一切抱著黑衣人的拚命姿態。
她尖叫一聲,大步上前惡狠狠地踹向黑衣人的鼠蹊部。
黑衣人痛縮成一隻蝦米,不支倒地。
白心蕾馬上扶起耿毅,將他的臂膀掛在她的肩頸處,拚命地扯著他往前跑。
「別跑!」草叢裡又跑出兩個黑衣人。
也許是他們命不該絕,前方車道突然現出兩道汽車的頭燈光束——而且還是警車的紅色螺旋警示燈。
黑衣人見狀,連忙扶起倒在地上的夥伴,再度衝進草叢裡。
「救命啊!」白心蕾跳起身瘋狂地大叫,用力揮舞著雙手。
喔咿喔咿喔咿……
警笛聲開始在夜裡迴響著,帶來了黑夜裡的光明。白心蕾和耿毅坐上警車,逃過生命裡最驚險的一劫。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30 02:23:45
第二章
她要殺了耿毅!
大難歸來後的第三天,白心蕾站在她家客廳裡,瞪著那個蹺著二郎腿抽煙的臭男人。
好吧!她承認這傢伙臉上傷勢好轉之後,長得還滿有模有樣的。
那對狹長單眼皮帶著危險氣質,一笑起來,有股壞到能勾魂的魅力。太長的髮絲加強了他不羈的氣質,也讓人不得不注意到他結實得像石頭的肩臂。就連他的薄唇高鼻,看起來都有股異國風情。
但是但是但是——
她白心蕾豈是會被外表蒙蔽的膚淺女人!
這傢伙的國民生活禮儀比小學生還差,垃圾會隨手往地上扔,吃完的空盤可以在桌上愈疊愈高。而且站沒站相,坐沒坐姿,還老是受把臭腳丫擺在她玫瑰桌巾上面。
「幹麼用這麼兇惡的眼神瞪人?」耿毅吐一口煙霧,彈一下煙蒂,單腳箕踞地踩在粉紅色玫瑰沙發罩上。
「我拒吸二手煙!」她搶過煙,往地上一踩。
「是啊,我怎麼可以讓我的小女友遭受到這種荼毒呢?」耿毅再抽出一根煙同,繼續吞雲吐霧,愛看她氣到雙頰生煙的俏麗模樣。
「給我閉嘴啦!那只是一個編造的故事!」白心蕾雙手擦腰,娃娃般的眼珠氣憤地瞪著他。
那天被帶回警局後,耿毅給了警察一個情侶到山上賞星,遇到流氓挑釁欲非禮女友,男友奮而抵抗重傷的編造版本。
「我們現在都同居了,假戲真做又有什麼關係。」耿毅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被氣成紅艷的雙頰,覺得這輩子心情沒這麼好過。
他現在吃好喝好住好,還有個愛生氣的小女僕指使,日子過得不知道有多愜意。
「誰跟你同居了,我是因為答應了要罩你兩個月,逼不得已才把你帶回我家的。」她和爸媽長居日本,只有暑假時才會回台灣住兩個月。
她怕爸媽擔心她收留這樣一個惡棍。因此隻字未提此事。幸好她爸媽這回因為日本有公事要處理,要到下星期才會回來,她才有法子把耿毅挾帶回她的樓層。
他們在台灣擁有一棟公寓,爸媽留了頂樓一層給她,而爸媽沒有她的允許,不會擅進她的領域。
「你可以讓我住到五星級飯店。」他說。
「我才不要一天到晚跑飯店,幫你送東送西送食物。況且,飯店裡人來人往,萬一你被那些人發現了怎麼辦?」她想也不想地就脫口說道,漂亮小臉因為想到那種後果而皺得像朵枯萎玫瑰。
耿毅唇邊勾出一抹笑意,若有所思地撫著下巴,傾身向前緊盯著她。
「這麼擔心我,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你……你……」白心蕾瞪著他臉上的邪氣笑容,一時氣到說不出話來。
哪個男人不把她捧在手心上,只有這個膽大妄為的傢伙竟敢消遣她。
「我什麼?」耿毅走到她面前,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指下那嫩若豆腐的膚觸引發一陣熱血沸騰。
白心蕾啪地一聲打開他的手,後退一大步,非常不喜歡這種因為他的靠近而心跳加速的感覺。
「你腦子有問題嗎?我年輕美麗又多金,幹麼喜歡一個惡棍流氓!」為了掩飾心裡的不安,她話說得分外不客氣。
耿毅臉色一沉,眼裡同時閃過怒氣與狼狽。
白心蕾的心隨之揪痛了,只是她不服氣裝堅強,下巴仍故意抬得高高的。她不是故意要把他說得那麼糟,因為一個願意用生命保護她的男人,怎麼會有那麼壞呢?
她只是只是只是……
「就是這張伶牙俐齒害你前幾天差點被人強暴,你現在還不懂得要收斂,不怕我這個惡棍流氓給你一拳嗎?」耿毅冷眸瞥她一眼,漠然地背過身。
她跑到他前方擋他的路,仰起臉注視著他。
「你不會對我動粗。」她堅定地說道。
「感謝你對臭流氓的信心。」耿毅址動著嘴角,眼裡嚴峻神色漸漸軟化。
眼前綁著一根馬尾巴,光著腳丫子站在他面前,模樣嬌小,氣勢卻一點也不迷你的她,看來真是讓人牙根發癢。但是,他很自知之明,不會去吃他付不起帳單的菜。
「總之,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白心蕾不是忘恩負義的那種人!」她雙手擦腰,努力不在他那雙深眸的注視下別開眼,或是……臉紅。
「既然不是忘恩負義的那種人,那還不快點切些水果來報恩。」耿毅倒回沙發裡,抓起一顆米色蕾絲抱枕,嫌惡地看了一眼後,還是勉強塞到了頭下。
嗯,都已經睡了幾天,這顆抱枕怎麼還全都是玫瑰香味。
「你竟敢指使我,我不是你的僕人!」白心蕾踩著粉紅色拖鞋,啪噠啪噠地走到他身邊,不喜歡被他忽略。
「你都敢叫我住在這種全都是蕾絲的噁心屋子裡,我為什麼不敢叫你切水果?小女僕。」耿毅一挑眉,抽出一根煙叼在嘴邊。
「你你你——我好心收容你,你還敢批評我的屋子!你以為自己的品味有多好?」她想起他方纔的陰鬱神態,用力跺著腳,硬是吞下一百句批評。
「剛才不是有人說什麼我是她的救命恩人,絕對不會忘恩負義?」他揶揄著她。
「忘恩負義和當女傭是兩回事。」
「我以為對救命恩人的話,就該言聽計從。況且,你明知道我只會在這裡待兩個月,而不是兩年,切切水果又算什麼。」他一挑眉,不懂這個大小姐在跟他斤斤計較什麼。不過,反正他閒著也是閒著,不介意和她鬥鬥嘴。
耿毅燃起煙,打量著她本日方領蕾絲上衣打扮。
其實,她適合更性感的衣服,因為她有著會讓男人腎上腺素分泌的前凸後翹好身材。蕾絲衣服只是加強了她的貴氣,讓她多了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優越感。
不過,他完全沒打算跟她說這事,因為不想讓他之外的別的男人佔到便宜。
「你們幫裡那是什麼規定,什麼叫作逃亡兩個月沒被抓到,所有的前債就要一筆勾消。幹麼要兩個月那麼久,一個月就很夠了!我為什麼要忍受一個男人對我頤指氣使……」
「蕾絲小公主,你知道自己現在正像個老太婆一樣在碎碎念嗎?」耿毅打斷她的話,故意閉眼擺出睡覺姿態。「有空囉嗦,不如去削蘋果。」
「你給我記住!」白心蕾從冰箱裡拿出一顆直徑至少十公分的大蘋果,砰地一聲擺在他面前。「吃蘋果不用削皮,這樣營養才夠。」
耿毅懶洋洋地掀開眼皮,只見她挑釁地瞪著他。
「我看你是不會削水果吧!你還算是個女人嗎?一點女人味都沒有。」他譏諷地抿了下嘴角。
「我沒女人味?我沒女人味?你從小到大,就是以女人味出名的。」白心蕾氣到拿起蘋果往他身上一扔。
他不躲不閃,正好讓蘋果打在他的胸前舊傷,痛得他彎下身。
白心蕾屏住呼吸,疾衝到他身邊,小臉滿是內疚地握著他的肩膀問道:「很痛嗎?很痛嗎?要不要搽藥?」
她嘟起小嘴,很直覺對他的傷口猛吹氣,根本沒注意到他臉上的表情根本毫無痛意。
耿毅望著她著急的小臉,想嘲笑她嘟嘴吹氣的舉動很白癡。
但是她臉上的那麼認真、漂亮的眼睛那麼擔心地看著他,於是他什麼都沒做,只是假裝痛到不行,讓自己偷偷享用了她的關心幾秒鐘後,才讓不受控制的以手挑起她的臉龐。
「我沒事了。」他定定地望著她。
他近在咫尺的男性臉孔,讓白心蕾呼吸困難。他深邃的長眸,看得她心臟都快跳出口。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等待著……
「小娃娃,犯不著太在意我,我這種惡棍,終究是要離開的。」大拇指輕滑過她的肌膚,因為松不了手,只好以言語出手。
白心蕾的表情凝結,迷惑的心被他甩了一巴掌,整個清醒了過來。
她啪地打開他的手,擺出最擅長的公主驕傲來掩飾她的受傷。
「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吧,幹麼表現出一副我對你依依不捨的樣子?」
「因為你一副想要我吻你的表情。」他嘻皮笑臉地說道,一副惡棍模樣。
「拜託,分明就是你一臉想吻我的表情。」她昂起下巴,一副不認輸的模樣。
耿毅上前一步,彎身低頭與矮了他一顆頭的她四目交接。
「沒錯,我是想吻你,只怕你不能承受。」灼熱氣息吐在她的臉上,擺明了欺負她沒經驗,只能認輸。
「大小姐沒什麼好怕的!」白心蕾非常「不怕」地勾住他的頸子,主動貼住他的唇。
她睜大眼,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免得吸入太多他身上的男人氣味。
他的長眸微瞇而起,唇下那兩片柔軟似花瓣的唇兒讓他再也忍無可忍。低吼一聲,舌尖深陷入他不可思議的柔軟唇內,兩人像磁石一樣地緊偎著,再也沒法子分開。
她不想認輸,硬是要學他一樣睜開眼,但他火一樣的堅硬身軀,還有霸道野蠻眼裡的慾望,讓她無力地閉上眼,縱容他的吻將她帶向未知的慾望海洋。
在男性慾望像烙鐵般燒得耿毅難以忍耐時,他強迫自己推開她,低吼出聲——
「夠了!」
她揚起氤氳美眸,茫然地望著他。
那既清純又美艷的模樣,差點讓他再次失控。
「我們不適合。」他啞聲說道,放在她肩上的大掌青筋畢露。
白心蕾站了很久,才把他的話聽進了耳裡。
她當然想過,是不是因為他引起了她心裡的一絲莫名其妙感覺,所以她才會想瞞著爸媽,把他偷藏在家。但這種感覺,她是死也不會對他承認的。
因為他根本就不要她,他拒絕了她!
「這話還要你告訴我嗎?」白心蕾仰起下顎,用一種皇族姿態脾睨地看他一眼後,大步轉身走回房間。
砰!
她關上門,把自己埋進枕頭裡無聲地大哭。
有什麼了不起嘛,不過是一個可惡的臭惡棍。
她已經三天沒跟他說話了。
耿毅坐在她的粉紅色電腦前,明明該專心研究股市,卻老是頻頻分神到廚房那個身穿白色花邊圍裙的背影上。
在意一個女人,還真是件麻煩得要命的事。
他沒想過自己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在意一個女人,偏偏他就是在意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不知道。也許是在她於倉庫裡自言自語裝堅強時;也許是在她明明有機會逃跑,卻硬是跑到他身邊,扶起他不讓他被扔在原地時;也許是在她明明喜歡他,卻又要很差勁地硬裝出什麼都不存在的模樣時……
也許只因為她身上有著他再也找不回的——
單純。
耿毅看著雙手,知道上頭染了多少無形的血痕與殺戮。十六歲混入幫派至今五年,他因為夠聰明,從沒留下任何案底。但那並不代表他沒用刀捅過人,沒有拳頭揍過人,沒威脅恐嚇過人,沒幫忙處理過一些血腥骯髒事……
他的後背沁出冷汗,目光卻仍膠著在她的背影上。
「騙人騙人騙人……這把削刀哪有比較好用……」
此時,站在流理台前正在和水果奮鬥的白心蕾,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注目,只一心一意地想著要如何將水果成功切片。
想她白心蕾毅力驚人,沒有過不了的難題。鋼琴、芭蕾舞都沒能難得倒她,切水果算什麼!
她舉起水果刀,屏氣凝神望著梨子的神態,像面對著不共戴天的敵人。她一手扶住大水梨,一刀下去,但落刀的力道不夠,梨子便往旁邊滑了一寸。
「臭水果,你乖乖站著讓我切會少一塊肉嗎?」白心蕾這回使出全力地壓住梨子。
「它乖乖站著,你一刀下去,它本來就會少一塊肉。」耿毅笑著走到她身後說道。
白心蕾嚇一大跳,分了心,刀子直接落向她的手掌,劃出一道大血痕。
她瞪著白皙手上不停冒出的鮮血,因為嚇呆了而沒感覺到痛。
「馬的,你是在切水果還是剁手指!」耿毅神色一變,一把抓起她的手,一手扯過面紙,用力壓住她的傷口。
他壓得那麼用力,害白心蕾痛到以為他的手要被折斷了,正想要開口跟他抗議時,一看見他眉頭鎖得那麼緊,好像她那一刀是會要人命似的,她也不想喊痛了。
耿毅拿來醫藥箱,確定她沒流血後,拿了好幾塊OK繃,把她的傷口貼得密密麻麻不透風。
「只是小傷。」他剛到她家時,身上大大小小傷口十來處,都沒聽他喊過一句痛。
「女人身上不可以留任何傷口!沒事幹麼動刀自找麻煩,閒來無事不會去逛街嗎?笨蛋!」他被她嚇到心臟差點麻痺,又氣自己居然會這麼在意她,於是故意用刻薄的話想撇清關係。
他起不中聽的話,氣得她臉紅脖子粗,顧不得形象地指著他鼻子說道:「誰叫你之前要我切水果!」
「我自己切,總可以了吧。」耿毅粗暴地把她押進沙發,自己走到流理台旁邊,唰唰唰幾下就切好了水果。
白心蕾看著一盤厚薄適中的梨子,攤成一朵花散開在甕盤上,目瞪口呆之餘,自尊心更是嚴重受損。
「你為什麼會!」她不高興地指責著他。
「因為我七歲就要煮飯給我爸吃,不像你這個大小姐,除了穿得漂漂亮亮之外,什麼都不會。」耿毅瞪他一眼。
「我只是沒機會學而已。我還有其它才藝課得上……」她握緊拳頭,忍不住想反駁。
「馬的,你還有臉回嘴?才學個切水果,就切出一灘血。哪天叫你煮一頓飯,可能要叫輛救護車在下面等著。」他打斷她的話,把自己扔進離她最遠的沙發裡,冷眉冷眼地瞪著她,面頰肌肉硬得像石頭。
白心蕾看著他明顯不悅的表情和起伏的胸膛,她慢慢地眨了眨眼,心裡閃過了一絲希望。
他是因為她受傷而生氣嗎?
她知道自己太受他吸引,也知道他們不適合。但是,他們還有一段時間要相處,就不能只做朋友嗎?
「你幹麼發這麼大脾氣?」她晃到他面前,聲音軟軟地問道。
「老子整天待在屋子裡,心情不好。」
「那我豈不倒霉,整天都要看你的臭臉。」
白心蕾在他身邊坐下,一陣玫瑰香氣也隨之飄上他的鼻端。
「離我遠一點,我對香味過敏。」耿毅沒好氣地說道。
「偏不要。」
白心蕾屈膝而抱,靜靜打量他身上她幫他選購的T恤、牛仔褲,怎麼看都覺得自己好厲害。
她就知道他適合簡單的東西,黑白素面T恤,搭上他令人難忘的長眸冷顏,還有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隨便一個POSE都像在折雜誌封面。
馬的,她是看不煩嗎?耿毅橫眉豎目地別開臉,假裝沒注意她的注目,繼續擺張屎臉,心裡癢得像是有一群螞蟻在爬。
「喂,你頭髮太長了。」她傾身向前,撩起他的長髮說道。
「要你管。」他屏住呼吸,不讓她身上的玫瑰花香氣干擾人。
「我看了礙眼。」
「礙眼也沒法子,我總不能出門找髮廊剪!」
「當然不行,你給我乖乖待在家裡!你們訂的那個幫規真是亂七八糟,什麼逃跑不成功,被抓到就要斷一手一腳!斷了一手一腳,不也是給社會製造困擾嗎?」一想到他可能遭遇的下場,她一急,嘴巴就控制不了。
「蕾絲大嫂,你又開始碎碎念了。」他一挑眉,笑意不受控制地浮上嘴角。
她馬上閉嘴,深吸一口氣,改以一種動唇不動肌肉的貴族姿態說道:「那是因為你的頭髮太長,看得我很煩。」
「不然你來幫我剪。」只要不讓她那對想看進人心裡的大眼死命盯著人,要他做什麼都行。
「我不會剪。」
「哈,所以你雙眼發亮,一臉期待,而且不自覺地走到我身邊?」他揶揄著她藏不住心事的小臉。
白心蕾噗地一聲笑了出來,蝴蝶一樣地飛舞起來,完全掩飾不住她的期待。
「我會拿剪刀。」她太開心,裸足一瞪便衝進房間裡。
她興高采烈的樣子,像是得到絕世珍寶。耿毅勾起唇角,心想就算她把他的頭髮剪成了狗啃似的,他也心甘情願。
他沒錢沒勢能討她歡心,最多就是損失幾根頭髮,算是很高的投資報酬率。
白心蕾走出房間,拿著一把粉紅色剪刀,笑意盈然地走到他身後。「要剪多短?兩公分、三公分?」
「隨便你。」耿毅大器地手掌一揮,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豁達姿態。
白心蕾興奮地深吸一口氣,剪刀喀嚓一聲落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30 02:26:20
第三章
哈……哈哈……白心蕾咬著唇,吞下笑聲。
耿毅瞪著她,一看到她躲在抱枕後頭,肩膀不停地抖動,他就有殺人的衝動。
笑什麼笑,都笑五天了,還笑不夠嗎!
也不想想看他這頭刺蝟一樣,比狗啃還可怕的頭髮,是誰搞的鬼!
耿毅罵了一聲粗話,抓起橡皮筋,綁住頭髮。
她偷瞄他一眼,很高興看到她的詭計得逞。
其實,她很喜歡他頭髮綁起來的樣子。一來輪廓會被突顯出來,二來顯得他一對狹長冷眸更有氣勢。
「看什麼看!只知道躺在那裡,不知道要起身做做家事嗎?地板掃一掃、吸一吸,滿屋子灰塵,堆得到處都是東西。」耿毅挑剔地指東指西,每次只要跟她面面相覷,就一定得找碴以防自己失控。
「拜託!那些都是你堆出來的髒亂耶。角落那些書,也是你指名要看的。」她不理他,對做家事興趣缺缺,只想跟他閒聊。「你這麼喜歡看書,要不要乾脆再去讀書?」
「我沒那種命。」
「讀書哪要什麼命。」她跑到他面前的地板坐下,一臉很想分享的樣子。
「讀書要錢!我剛脫離幫派,身上一毛錢都沒有,讀個屁書!」耿毅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你為什麼要脫離幫派?」她不怎麼怕他,決定繼續追問。
「老掉牙的故事了。」他懶得提。
「可是我很想聽、很想聽。」他推推他的膝蓋,很認真地說道。
耿毅望著她固執的眼神,先是皺了下眉,繼而看著天花板說了——
「我有個結拜兄弟因為同情一對做生意的母女,少收了她們的保護費。之後,我兄弟被毆打了一頓。他不服氣,和幫裡的人起了爭執。老大派人給他打了毒品,他上癮之後,為了得到毒品,什麼燒殺擄掠都做得出來,後來良心不安,毒癮發作時直接跳樓自殺。」
他說得很平靜,完全不像是在敘述一條生命的消失。
「你也被逼過嗎?」她問。
耿毅沒有直接接話,腦裡閃過一些不好的回憶。
「剛進來的時候,當然討過幾次保護費。不過因為我對數字還算有要概念,老大便要我盯著會計師,順便學習如何處理幫裡帳目,才比較少在刀子口下討生活。」天知道他為了脫離砍殺,每天死啃那些報表、會計書,一天只睡幾個小時。
「既然這麼受重用,他們為什麼把你關起來?」
「因為我結拜兄弟死了以後,老大扔了十萬給他的太太,說是要當安家費,然後當場上了我弟妹。我指著老大的鼻子大罵他是個卑鄙畜生,所以才被送起來的。」他冷冷一笑,沒有任何的後悔。
老大強迫了弟妹的那一刻,他對這種不問理由就可以喪盡天良的黑道生涯,徹底地寒心。他想就算死了,他也要離開!
「你不想活了嗎?你看他不順眼,可以直接逃走啊!」她倒抽一口氣,手掌因為緊張而自然地握住他的手臂。
「我不替我兄弟出那口氣,不痛快!」他望著她嫩若新蕾的指尖,注意到兩人迥異的膚色差異。他再次別開眼,也順道推開她。
她咬了下唇,卻沒死心。
「我不懂……你既然會為這種事難過,當初為什麼要去混幫派?」她問。
「我不愛唸書,在幫派裡可以找到朋友。打架我很在行,打勝了,幫裡有賞,何樂而不為。」他一聳肩,覺得她的問題很蠢。
「你的爸媽呢?」
「你沒事問我的祖宗八代做什麼!」
「我很想聽啊。」她理直氣壯地說完後,又覺得自己太嬌蠻,不好意思地笑笑後說道:「不然,來交換條件。你跟我說你的事,我待會兒就開始整理房間。」
耿毅沒有馬上接話,他望著她滿是幸福的小臉,知道她應該從不曾吃過一丁點苦。對她而言,他的世界該像是天方夜譚吧。
「我爸媽在我七歲時離婚,我爸帶著我不告而別,之後他因為賭輸跑路,把我扔在一個朋友家,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之後,我就再沒見過爸媽了。」他不帶任何情緒地說道。
「他怎麼可以這樣!」白心蕾跳起身,氣到全身發抖。
「你哭個什麼鬼?」他嚇了一跳,表情驚恐得像她臉上長了三顆瘤。
「我一想到你爸爸那樣對你,我就是生氣,你才七歲耶!他再怎麼氣你媽媽,也不可以拿你當報復的工具啊。」
她氣憤不已地踢著沙發,邊說邊哭邊擦淚,哭到最後乾脆用手搗住臉,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她哭得那麼傷心,好像他再不去安慰她,就是天下第一大混蛋。
「笨蛋,不要再哭了……」耿毅彎下身,摟過她的肩膀,笨手笨腳地拭著她的淚。
「我沒哭了。」白心蕾擠出一個笑容,一顆淚珠卻又咚地掉出眼眶。
他心一顫,低頭想以唇掬住那顆淚珠。但,若是他一出手,那過去幾天的忍耐又算什麼。
「女人,我故事都說完了,你還不快點去打掃房間!」他粗聲說道,抓著她的肩膀推到一臂之外。
白心蕾看著兩人之間突然拉遠的距離,心裡好失望,只好咬著唇,擦去淚,佯裝無事地轉過身,拿出這幾天才買的吸塵器,插上插頭。
原本房子是有清潔人員一周來打掃一次,但她為了讓耿毅藏身,只好騙爸媽說她要學習打掃,樂得爸媽眉開眼笑,直說她長大了。
唉,她也是情非得已!
只是,打掃時有他陪在一旁,她也勉強可以忍耐啦。
「你真的很像白雪公主的壞後母。」她哀怨地看他一眼,拿起吸塵器吸頭往地面胡亂揮動。
「那不正好,反正你有公主病。」
「我才沒有!」她氣呼呼地看他一眼,繼續拖著吸塵器往前走。
她本來就是爸媽心中的小公主,這怎麼會是一種病,他根本故意找碴!
白心蕾手裡吸頭漫無章法地胡亂揮舞著,不時撞到傢具,發出乒乓聲響。
耿毅在一旁大搖其頭,不明白一個有法子把自己指尖畫得像藝術品的女生,怎麼會連最簡單的家事都做不好?
「喂,你晚上再削水果給我吃……」白心蕾一個旋身,小腳丫絆到電線,一個重心不穩就跌了出去。
「小心。」耿毅大步向前,及時抓住她的身子,阻止她的額頭撞向桌角。
他抓人力道太猛,她整個人於是重重地摔跌在他的身上。
她不重,但是重力加速度加上手肘直接頂住他肚子的力道,也夠他痛到齜牙咧嘴了。
他皺眉忍過那陣痛苦後,瞪著一臉無辜的她。
「我總有一天會因為你而傷重不治。」他說。
「我也不是故意要這麼笨手笨腳的嘛。」白心趴在他的胸膛上,撐起身對他吐吐舌頭,晶亮大眼裡滿是笑意。
她的笑容像玫瑰盛開!
耿毅因為自已的肉麻想法而起了一臂雞皮疙瘩,卻又阻止不了自己的手伸向她嫩若花瓣的臉。
直到看見她眼裡的期待,讓他緊急抽回了手。
「不准用那種表情看我。」他霍然起身,板著臉不看她。
「哪種表情?」
「想要我吻你的表情。」耿毅粗魯地說道。
白心蕾翻身坐到他身邊,看著他緊咬著牙根的強忍神情。
是的,她被他的陽剛魅力吸引,被他眼裡的陰暗危險吸引,被他無論何時總會記得保護她的騎士精神所吸引。
她想和他在一起!管他公主與惡棍配不配,管他戀愛時間,可能短到才開始就要結束,她就是喜歡他!
「如果我……」白心蕾知道自己紅了臉,但她強迫自己不別開眼,一逕定定看著他。「是真的想要你吻我呢?」
「我再過一個多月就要離開了。」該死,她的眼眸能不能不要那麼有光采。
「我再過一個多月也要回日本了啊。」她伸手捧過他的臉龐,接近彼此距離。
他起身後退一步,不給她機會碰觸。
「你一個女孩子家臉皮怎麼這麼厚!這種一個月的戀情你也高興,就不怕被我玩弄嗎?」他不客氣地大吼出聲。
「你當我腦子有問題嗎?如果你真的糟成那樣,我還會看上你嗎?」她往前逼近一步,嬌小身子的氣勢絕不輸他。
「你只是尋求刺激。」他後退一步,伸手擋她。
「那又怎麼?」
「馬的,就這樣。」
耿毅一步向前,直接將她壓在牆壁上,瞪著她的無懼杏臉。她小巧的臉龐被蕾絲襯衫圍繞著,清純無邪地像個天使。
他驀低頭,用一種快揉碎人的力道吻著她。要命!怎麼有女人吻起來這麼像花朵,怎麼有女人能從裡到外都芬香成這副德行。
她被吻得嬌喘吁吁,連話都說不出來。感覺到他的指節滑過她的喉間,她不自覺地挺起胸膛想被他碰觸,全身肌膚敏感到連衣服覆蓋著都嫌疼,彷彿只有他的碰觸才能舒緩這樣的不適……
這樣的念頭嚇到了她,她斂回心神,強迫自己自那番快感裡抽身。
「耿毅……」她抓著他堅硬的臂膀,軟軟地喚道。
「幹麼!」他指尖撫過她細緻的頸子,滿意地感到她像塊奶油一樣地融化在他的掌下。
她貝齒咬著唇,免得自己很丟臉地呻吟出聲。
「我前幾天切到的傷口,好像又流血了,會痛。」她輕聲地說道,知道自己還沒法子那麼快和他太親密。
「你是豆腐做的嗎?那點小傷口,到現在還在痛!而且,我是吻你的嘴,你的手流血個什麼勁。」
「人家剛才如果不抓住你,我會腿軟。」她嘟著唇,卻低下頭,只露出一對紅通通的耳朵。
「我的吻有那麼激烈嗎?」他勾唇壞壞一笑,大男人的虛榮完全得到滿足。
白心蕾面對不來這樣的調情,卻沒打算認輸。
「我的手好痛喔。」她扁著嘴裝柔弱。
「你是存心要氣死嗎?給我坐好,壓住傷口。」耿毅一聽她話說得可憐兮兮,什麼怒氣也發作不了,只急著幫她止痛。
他氣沖沖地背過身,從櫃子最下方拿出醫藥箱。
白心蕾一躍而上,從他的身後抱住他,把臉頰貼在他背上。
「耿毅……」她輕輕喚著,像一片甜甜的棉花糖籠罩住他。
他沒接話,身軀繃繃得死緊。
「我們談戀愛好嗎?」她說。
「一個多月算什麼戀愛,那叫互相折磨。」他頭也不回地說道,拚命阻止自己不要回頭去擁抱她。
「我管不了那麼多。」
「你爸媽如果聽到你這麼衝動,他們會打死你。」
「我長這麼大,只對你衝動過。況且,我的衝動有期限,暑假結束時,我就會和你分手……」不過才提及此,她的心臟便一揪,啞聲地說道:「我不會拖泥帶水的,所以在一起,好不好?」
耿毅感覺到她柔軟身子傳來的顫抖,他霍然回身,抓住她的肩膀粗聲說道:「隨便你!到時候你如果敢哭哭啼啼地回日本,給我試試看!」
她紅了眼眶,捶他一拳。
「笨蛋,我怎麼可能不哭。」她咬住貝齒,恍若分手在即一般。
「笨蛋,誰叫你要談戀愛。」耿毅沒好氣地說道,張開雙臂將她狠擁入懷裡。
白心蕾將臉龐埋在他滿是男人麝香氣息的灼熱胸前,滿足地長歎了口氣。
她現在只要這樣就好了,天長地久實在太遠了,她目前還不要去想。
戀愛時間總覺得不夠用,總是才依偎著,便覺得時間又過了好幾天。
除了沒法子出門之外,耿毅和白心蕾就像一對尋常的情侶。他們擁抱、鬥嘴、瞎聊,情不自禁地親吻著。
白心蕾沒遇過耿毅這樣的男人,他完全不像她交往過的伸手牌富家子弟,他有擔當、有責任,正是她心目中男子漢該有的樣子。而他們現在所過的生活,也正是她一直幻想著要擁有的刺激秘密戀情。她每天都有種夢想成真的感覺!
且他雖然只有高中畢業,但他卻像個騎士一樣,什麼都會。
他能做大餐、能一臂抱起她,能告訴她要如何判定股市消息面、技術面。他說他闖蕩股市小有積蓄,只是前陣子賣掉股票,把錢給了他弟妹及一個逃亡不成,缺了一臂一腳的兄弟安家,才會落得現在兩袖清風。
她當然相信他的話,畢竟在他們相處的時間裡,他告訴她哪支股票該進該出,從沒有一次出過差錯。
當然,他們並沒真的下場買賣,只是假裝他們真的不停地進場出場,然後算著那些虛擬的錢,開心地在兩人天地裡當起大富翁。
耿毅當然也愛她。因為她什麼都不會,卻會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因為她懂得體諒他的心,且對於他的過往,永遠比他有著更多的情緒。她是真心在乎他,不計較他的身家背景、沒管他的未來前途,她就是相信他是最好的!
最重要的是……她讓他覺得他擁有了一個家,這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知道「家」的感覺。
因此,他只希望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能夠無止盡地延長、延長,雖然他比誰都清楚現實永遠是殘酷的。
愈在乎,時間就走得愈快。
他和她——
只剩三天就要永遠的分開了。
耿毅坐在沙發上,看著躺在他大腿上,看著他手上服裝雜誌的小美人。
「你看!這件蕾絲長洋裝適不適合我?」白心蕾興奮地指著一件早秋的白色手工蕾絲新裝嚷嚷著。
「你穿什麼都美。」他看了一眼她明亮的大眼,恨不得把她的樣子刻在心裡。
再三天,他們之間就要隔著太平洋,從此不再相見了。
「你的回答太敷衍了。」她嘟嘴,看了一眼時鐘。「啊,我們晚餐吃什麼?我想吃火腿蛋炒飯。」
「有沒有搞錯,居然還敢點餐,不是應該奉我這個救命恩人為上賓?」他身為大男人卻老是被這個小女人使喚,簡直不像話。
「我有認真啊!可是你看——」她舉起貼滿OK繃的手,很無辜地看著他。
她已經會切水裡了,只是手上傷勢才是最大的收穫。尋常大小廚藝諸事一到她手上,她就是有法子傷到自己。
「不會做,還硬要做,笨死了!」他嘴裡嗓人,卻還是認真地檢視起她的傷口,好似她受了重大槍傷一樣。
白心蕾用頭去撞他結實的腹肌,恨不得鑽進他的肚子裡。
她雖然有點笨手笨腳,但並非真的那麼沒用。她只是喜歡他用又惱又無奈又滿是愛憐的神情責罵她,然後就接手一切,幫她將一切事情做到好。
「起來。」耿毅拉起她的身子,感覺腹部因為她的靠近而堅硬了起來。「你太靠近危險地帶了。」
「我很心甘情願,是你自己不要的。」她小聲地說道,硬是摟著他不肯放手。
「我不是不要,我是不敢要。我不要你被一時激情沖昏頭,把第一次給了一個以後不會再相見的人。」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們可以保持聯絡——」
「辦不到。」他打斷她的話,不給她任何遐想空間。
在這方天地裡,他還可以假裝兩人身份相符。一旦離開了這裡,他們之間的天壤之別,會壓得他抬不起頭。他不要她看見他的卑微!
叮噹叮噹——
門鈴聲突然響起,白心蕾整個人驚跳起來。
「一定是我爹媽!」她像只蜜蜂一樣地瘋狂轉著圈,不知所措地扯著他在屋內晃來晃去。「你……快找地方躲起來,快點回去你住的房間,躲進更衣室!他們不會想到去更衣室找人的……」
白心蕾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黑眸裡閃過一陣傷害。
耿毅起身,二話不說地往更衣室走。
瞧吧,她潛意識裡也知道他有多見不得光。她現在的依依不捨只是一時情緒,等到她返回日本後,一切就會被漸漸淡忘了。
「耿毅……」她走到他身後,低喚著他的名字。
他用力地甩上門,背貼著門。
叮噹叮噹——
門鈴催促地響起。
他聽見她打開大門的聲音,聽見她爹媽進來的聲音。
「小乖,臉色怎麼這麼蒼白?」年長女聲說道。
「我……整理房間,太累了。」
「太累了就休息啊!你這兩個月的表現有目共睹,老爸送你一張機票,想去哪裡?你只剩北歐還沒去過吧?」年長男聲說道。
他連離島都沒去過。耿毅苦笑著坐在地上,看著自己滿是舊傷痕的臂膀。
「我可以拿北歐機票換三張東京台北來回嗎?」她說。
耿毅用力閉上眼,心臟整個揪緊一團。她這個笨蛋,以為她經常回來,他們之間就會有所改變嗎?
「哈哈,原本今年叫你回來,你還不願意呢!」年長男聲說道。
「反正,人家現在就是喜歡台灣嘛。」
「好好好,我的寶貝女兒喜歡,每個月都回來也沒關係。不過,我們要提前明天回日本。」年長男聲說道。
耿毅腦中霎時空白一片,血液整個往腳底流。他握緊拳頭,用力地吸了一大口氣。
此時,門外的白心蕾臉色並沒有比耿毅好看多少,她互握住雙手,好控制不停發抖的身子。
「為什麼要提前回日本?」白心蕾慌亂在問道。
「你乾爹胡伯伯臨時決定明天要到東京開會,他只停留三天,我們當然要提早回去跟他碰面。」白德風跟女兒解釋道。
「你們先回去,我不要提前走。」
「那怎麼行,胡伯伯那麼疼你,你不去他會很失望的。」白德風皺著眉頭說道。
「那我後天再回去。」
「你為什麼堅持要待在這裡?」白德風說道。
因為我心愛的男人在這裡!
白心蕾急紅了眼眶,一時之間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卻又怕爹媽對她的舉動起疑心,只好用力地跺腳,故意發著小女生脾氣。
「因為……因為……人家還沒逛夠啊,該買的東西都還沒買,這樣人家會走得不甘心啦!」
白德風和賴明珠聞言,大笑了起來。
「傻女兒,東京可以買的東西難道會比台北少嗎?」賴明珠抱了下女兒,寵愛地摸著她的頭。
「你想的話,下個月再回來台灣。」白德風哪捨得女兒難過,拿過一張面紙替女兒擦眼淚。
「你們先回去,讓我想一想該怎麼做。」她嘟著嘴,推著爹媽往回走。
「明天下午一點的飛機,九點半來接你,別睡太晚。」白德風說道。
白心蕾點頭,知道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因為她沒有一個足以說服他們的理由可以留在台灣。
她目送爹媽走出去之後,她關上門,縮進沙發裡,不敢去面對耿毅。
眼淚不停地流著,平時的優雅形象早已無力維持,她蜷縮身子,抱著自己,像個小女孩一樣地又氣又哭著。
一聲歎氣落在她的頭頂上,一雙健臂隨之將她擁抱入懷。
「別哭了,只是提前兩天分開而已。」他說。
「不一樣!不一樣!」她抬起紅腫的眼,忿忿地瞪著他。「兩天是四十八小時,四十八小時,我們可以做多少的事。」
「無論我們做了多少的事,四十八小時後,我們還是要分開的。」他冷靜地說道,只有頸間青筋反映出他的內心有多痛苦。
白心蕾望著他,突然開始解自己的襯衫。
「你在做什麼!住手!」耿毅抓住她的手腕,不讓她動手。
「我要把自己給你。」她指尖抓著他的手背,留下幾道血痕。
「我不想把最後一夜,都浪費在性愛上面。」他用雙臂攏著她,努力地想平復彼此情緒。
「但是,只剩最後一夜了!我要你更捨不得離開我,我不要從此不聯絡!」她顧不得自己現在涕淚縱橫,哇地一聲又哭了起來。
她揪著他的衣服,將臉龐埋入期間,痛哭出聲。
「肉體關係會讓我們暫時更加親密,但是一夜的親密,並不能改變什麼。」他撫著她的後背,聲音沙啞地說道。
她搗住耳朵,拚命地跺著腳。「我不要聽這些!如果你真的喜歡我,你怎麼會不想愛我……」
「就是因為太喜歡你,所以更不能讓你才擁有就失去!」耿毅抓著她的肩膀,對她大吼出聲,聲音大到他連腦門都發麻。
她被他吼傻了,只能怔怔地站著,呆呆地望著他,傻傻地問道:「我們該怎麼辦?」
「你乖乖聽你爸媽的話,明天就離開。然後,暫時別讓清潔人員進來,我再住兩天,就會自動走人。」
「我不要這樣。」她固執地看著他。
「規則就是這樣。」他板著臉,鐵面無私地說道。
「規則是人定的!」
「我就是那個定規則的人!你嬌生慣養,我養不起你,與其以後吵到不可開交,不如現在好聚好散。」他就事論事地說道,每句話都像在刺自己的心。
「我可以吃苦。」她真的可以。
「我如果是個男人就不該讓你吃苦,那樣只會讓我瞧不起我自己!」耿毅咬牙切齒地說道。
「傻子,我不要分手不要分手!」她跳到他身上,像無尾熊一樣地緊巴著他。
他緊緊抱著她,埋頭在她的髮絲間低語道:「你才是傻子,愛上一個惡棍流氓的傻子……」
那一夜,他們沒睡,他們聊了一整夜,直到他的固執終究不敵她的堅持,還是在她的百般誘惑下,真正地要了她。
歡愛之後,他懊惱得想死,而她離情依依更甚。
但他不許她哭,陪著她收拾行李,好像他們是要一起出國。
清晨時,他為她做了最後一頓早餐。她哭到沒法子說話,卻還是一口一口地把早餐全吞進肚子裡。
九點半,當她爸媽打電話來催人時。他親吻她的臉頰後,頭也不回地走進客房裡,鎖上房間。
天知道,當他聽見關門聲時,要不是狠狠咬住拳頭,他可能會大聲喊出——
「不要走!」
他不知道自己在房間裡待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回過神時,腿麻、背痛、全身僵硬,而天色也暗了。
他強迫自己起身,佝僂老人般地走進房間。
按亮客廳的燈,讓一室的漆黑重見光明。
沙發上仍是她最愛的玫瑰布料,抱枕仍是她喜歡的蕾絲花樣,只是她不在了,整間屋子都暗淡了。
他瞪著白色雕花桌面上,擺著一個信封,信封裡有一疊錢和一張紙條。
他拿起紙條,看著她華麗筆跡在玫瑰手工紙上寫著——
我不想為你擔心,擔心會讓我變老。你知道我有多愛美,所以我希望你會為我變得更好,更好!
附上我的住址和電話,打電話、寫信給我,讓我知道你很好,因為那樣我才會很好……
耿毅將紙條貼在胸口,用力閉上眼,在最後的一刻,終於還是——
落下了淚。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30 02:26:35
第四章
「如果十年後,我們在街上重逢,你還會認得我嗎?」她枕在他的手臂裡,抬起小臉,認真地問道。
「廢話。」他翻了下白眼,用指節敲她的腦袋。
「那也很難說,可能我變得很美很美,美到你都不認得。」
「我會認得。」
「那……要是我不認得你呢?」
「我會走開。」他皺了下眉,卻很快地恢復了正常。「天下女人這麼多,比你還美的,還怕找不到嗎?」
「你這個沒良心的惡棍!」她氣到臉發紅,直接給他一拳。
「這麼凶悍,當心嫁不出去。」
「我要嫁幾個男人,不管你的事。」她餘怒未消,又打他的肩膀。
「我希望你只嫁一個,因為那樣你就不用經歷太多的分分合合。」他扶著她的臉,淡淡地說道。
「你很殘忍,說這樣的事。」她紅了眼眶,只好閉上眼。
「我很實際,你值得最好的。」
他不想跟他爭論,抓著他仍然太長的發,趴在他的胸膛,佯裝不經心地問道:「如果你跟我有小孩,不知道會長得像誰。」
他聞言身子一僵,面無表情地說道:「我不想結婚,也沒打算要有孩子。不過,如果你和別人結婚生子的話,我奉勸你最好別生女兒。因為女兒如果像你,一定很難養。」
他怎麼可以無事人一樣地談起她和別人的婚事!
她氣得用力捶打著他的肩,氣憤地叫道:「我就偏偏要和別人生個像我的女兒,氣死你氣死你氣死你……」
「現在氣呼呼的人是你吧……」
他一個翻身,將她壓躺在床枕間,望著她玫瑰般嫣紅的臉頰,情不自禁地附身取了她的吻。她攬住他的頸子,緊貼著他的身子,在他的指尖碰觸到身子時,給了最不掩飾的回應。
只是,這一回她的手並不安分,她解開他的衣裳,用他親吻她的方式撫著他結實的身軀。
他推開她,一次、兩次、三次,可當她柔軟的小手觸碰到他的男性,柔軟的唇在他的唇邊不停地訴說著:「我愛你。」
他的所有防線全都潰堤。
他需要她的愛!
砰!
她平躺地上,睜大眼看著粉紅色天花板,一時間還沒回過神來。
雪白身軀上的手工蕾絲睡袍撩到大腿上,但她卻仍然覺得熱不可擋,身上所有說得出口與說不出口的部分都在痛。
明明就是一頓假日午睡,她怎麼會夢到了她和耿毅的第一次!
十年前的往事,早就許久不曾去回憶,久到她幾乎以為那一段不存在。沒想到,記憶不但沒轉淡,腦子裡的記憶卡還將每個細節都記得一清二楚。
白心蕾懊惱地把臉埋進絲枕裡,用力呼吸著枕間的玫瑰香味。
當年,十八歲的她回到日本之後,每天心神不寧,無時無刻都在等待耿毅安頓好之後,會跟她聯絡。
一個月、兩個月、半年……一年過去,他仍然沒有隻字片語。
兩年後,他們搬了家,台灣的房子也出售了。那時,她才決定要對他死心。
因為心太痛,所以她開始催眠自己,她根本沒有遇到真愛,她遇上的不過是一個佔她便宜的惡棍。得到她的心、她的人之後,便拍拍屁股走人說掰掰了。
最糟的是,她還是自己送上門的。
最可怕的則是,這麼多年來,她卻從不曾後悔過。
「惡棍。」她低語著她對他的秘密稱呼,肌膚卻因此而起了一陣小疙瘩。
羞羞臉、不要臉,幾歲的女人了,還在發情!春夢通通了無痕的!白心蕾捶著枕頭,氣呼呼地起身衝進浴室。
打開水龍頭,在粉紅浴缸裡放一大缸水。
「惡靈散去!」她除靈似的抓過一把玫瑰浴鹽撒開,撲通一聲把自己沉了進去。
雪白肌膚因為熱水泛出玫瑰般紅暈,白裡透紅得甚是美麗。她低頭在水面畫著漩渦,看著自己身體。
酸耿毅沒福氣,想她白心蕾十年前便嬌艷的不正常。多年以來,曲線更加玲瓏,神情更加女人味,就連皮膚都還維持著少女般光潔。
簡直是極品啊!
只是,沒男人懂她的好。交往男友多名,就是沒一個有大本事把她這朵玫瑰摘回去。
這幾年來,認真交往過的三名男友在腦中一閃而過。
張寶明太唯唯諾諾,會讓她一把火。
郭大強很強勢,只一味地想替她做決定,完全不懂的看她的臉色。
吳忠也好不到哪裡去,完全忽略她在事業上的出色,只一心一意期待她辭去工作,相夫教子。
相夫教子。
哼。白心蕾嘴角揚起一絲諷刺笑容,她閉上眼,沉入水底。
算了,也不能全怪那些男人,如果她喜歡他們的成都,有她當初喜歡耿毅的一半,她早早開口要他們改進了。
年歲漸長後,她發覺到自己有個怪毛病。她對於在乎的人事物,會極度苛求自己及對方的反應。但是,若是她怎麼樣也放不到心裡的人,她通常沒有任何要求,也不在乎自己在他們眼裡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只不過都十年了,能讓她情不自禁的人,還是只有那個惡棍。
耿毅結婚生子了嗎?他會希望她在家相夫教子嗎?他雖然有著大男人的一面,可他不會勉強她。即便她沒有辦法生孩子,他還是會一樣地寵愛她……
「停!都是回憶美化了一切!你們不過在一起兩個月。就是因為我倆沒有明天的刺激感,所以才會讓人回味無窮。再多在一起一個月,你們就會像一般情侶一樣,互相挑剔對方雞毛蒜皮的小事。」她對著浴室水蒸氣說道。
沒錯,就是這樣。回憶美化了一切,把耿毅從一個普普通通變成一個迷人惡棍。
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她和惡棍瞎混,她要盡快結婚生子,最好就是這幾個月結婚,然後明年就能生出孩子!
她甚至做好了心理準備,已經不再想要求讓她有結婚衝動的男人了,她只要一個能讓她覺得能當好丈夫、好爸爸的男人。
白心蕾歎了口氣,從浴缸裡起身,擦乾身子,抹上玫瑰乳霜。
她今天不要一個人待在家裡,她要去找死黨兼下屬孟歡兒,就算是去當電燈泡也沒關係。
本日她要把自己打扮得比平常美艷兩倍,任何打電話來約她吃飯的要求,也通通都會答應,因為她要盡快把自己嫁掉。
至於她過去的回憶耿毅嘛……
六年前,全家搬回台灣定居時,她就告訴過自己,就算再遇見耿毅,她也不會再動搖了。因為他當年或是有她在乎他的一半,就不該音訊全無地讓她傷心。要她如何接受自己對他而言是個不重要的人呢?
不想了,反正惡棍與玫瑰本來就不適合。她現在的人生,由她的理性掌控!
白心蕾拎了一個巧克力蛋糕,一路享受著路人對她的驚艷目光。
沒錯,她身上穿的蕾絲襯衫用了五種高級蕾絲與六十支細紗純棉,經過三十道工法的細心製作才完工,她身上美麗的柔軟皮裙價格可以買一台摩托車,她的微卷長髮是造型師的最佳成就,她的臉龐就是美麗代言人。
她渾身散發著貴氣,能走進任何時尚趴而不被指點。
白心蕾與一名拾荒老婦擦身而過時,她幫忙撿起一塊落在地上的紙板,卻不會因為兩人的對比而感到不安與內疚。
在日本時,她活在一個看不到貧窮的圈子裡。會到台灣後,她這種不因為看到貧窮而起內疚的心情,是經由學習來的。
她可以捐掉身上幾萬塊錢的衣服去做公益,但是正因為她穿著如此昂貴服裝,所以她能打進另一個富裕圈子裡,所策劃的慈善活動,才能引起更多媒體注意,獲得幾百萬的捐款。是故,她不會因為自己一身貴氣而內疚。
內疚會讓她變老、變不美,少了那些被她拱得團團轉的凱子哥,慈善捐款可是會大出血啊。
「你好。」白心蕾亮出一朵明艷笑容,走進好友孟歡兒和男友同居的社區。
警衛認得她,被她的美麗迷到公私不分地未經通報就放人。
白心蕾朝他揮揮手,頑皮地想著最好是孟歡兒那對情人正在溫存,這樣她帶著巧克力蛋糕出場時,才會有棒打鴛鴦的效果。
因為自從她早上作了那個慾求不滿的夢境之後,她現在的身份是」情人去死團」團長、
白心蕾按下門鈴,開開心心的走了進去。
一進門,屋內的人數比她預期的還多。
她先和主人齊威德同父異母妹妹章蓉蓉打了聲招呼,注意力卻被互跪在地上的孟歡兒及齊威給吸引過去,以致完全沒注意到站在客廳一角的精英型男人。
「你們互跪什麼?在演莎士比亞嗎?」白心蕾問道。
就在白心蕾忙著湊熱鬧之際,離她最遠的那名精英男人,確實如遭蕾擊般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瞪著那個頭髮燙成浪漫波浪大卷,身穿著粉色典雅蕾絲襯衫,搭配一件包覆住圓翹臀部皮裙的性感女人。深茶色鏡框下的精明黑眸,瞬間放空了幾秒鐘,完全沒聽見她說了些什麼話。
白心蕾……男人在心裡默念著她的名字,長眸裡閃過原始的捕獵光芒。
「這位是耿毅,齊威的大哥。」此時,孟歡兒拉起白心蕾,幫他們彼此介紹一番。「這位是白心蕾,我的同事兼老闆。」
孟歡兒話說得太快,白心蕾沒聽清楚對方的名字,只是很自然地揚起一個明燦笑容。
「你好。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這男人很眼熟。
她不認得他!耿毅的血液裡轟地鬧出一場火災,他雙唇緊抿著,利眸矍礪地望入她的眼裡。
「也許。」耿毅推了下眼睛,沉聲說道。
白心蕾瞪著他鏡片下那對長眸,一道閃電突然擊中她的腦門。
見鬼了見鬼了見鬼了!
眼前站在她面前雙目炯然的男人,真是她今天早上的春夢男主角——
耿毅!
「那個、那個……我突然想起我有事……我先失陪……」白心蕾顧不得旁人的側目,驚跳起身,惡鬼追趕似的瘋狂逃竄出門。
耿毅眸裡閃過笑意,她的失控讓他瞬間充滿了期待。
「我也『正好』想起我有事還沒辦,先失陪了。抱歉,看來是要錯過你的手藝了,先祝福你和齊威幸福。」耿毅簡單地跟同父異母的弟弟齊威及孟歡兒致意之後,高大身軀沒浪費一秒鐘時間,風一般地走向大門。
門外的白心蕾不知有人追來,拚命踩著三寸高跟鞋,恨不得能夠插翅飛上天。
只是,她這些年瑜伽雖然是練得不錯,不過,跑步還是依然很慢……
媽啊!媽啊!她怎麼會再遇見耿毅!世界真的小成這副德行嗎?
可她幹麼要跑啊?不是告訴過自己,就算再遇到耿毅也應該要無關痛癢的嗎?她怎麼還會在乎他呢?慘了慘了慘了……
白心蕾跑出社區,衝進最近的一座公園,回頭想確認他有沒有追來……
「跑夠了嗎?」耿毅帶著笑意的冷峻臉龐貼到她面前。
白心蕾的三寸高跟鞋一拐,整個人往前一栽。
耿毅伸出雙臂,輕易地攬住她的身子平衡她的重心,好似他已經做過這個動作千百次一樣。
「早就告訴過你,不要穿這麼高的鞋子,老是不聽。」他挑眉望著她,狹長眼裡有著回憶的光。
「要……要你管!」白心蕾看著他黑黝眼神,呼吸間儘是他身上DIORHIGHER帶著辣味的木質香味,大腦完全退化,只能硬擠出一句。「那表示我跟十八歲時一樣年輕貌美。」
「不。」耿毅彎下身,黑眸看入她的眼裡。
她屏住呼吸,不敢細聞他身上充滿豆蔻辛香的感官味道。
「你比十八歲時更美了。」他說。
白心蕾感到一陣飄飄然,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什麼理智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倒是你變了好多……」她不能置信地睜大著眼,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我從沒想過你會戴著ZENITH的表,還穿著JILSENDER的衣服。」
這款水藍色V領針織衫配白襯衫,她在目錄上看過,但是,模特兒沒有他的天生瀟灑及成功氣勢。
「你留下了那幾萬塊現金,不就是希望我變成這樣嗎?」他呼吸著那般總在她夢裡迴旋的玫瑰香,薄唇微揚地說道。
白心蕾看著他眉宇之間的自信,她甚至用不著知道他身上的那只鏤空面盤的手錶可以買一間套房,針織補一件要價兩、三萬,因為他的成功,她完全可以感受得到。
「你現在很好……很好……」她心窩裡儘是感動,她彎起唇角,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最後,她舉起手摸著他的臉頰,拚命地點頭又點頭,好像他的成就,她也與有榮焉一般。
白心蕾激動的模樣讓耿毅喉頭有些哽咽。畢竟,他真的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台灣遇到她!
他一直以為她定居在日本,因此即便他不知道她的日文名字,卻還是每年都派人到日本找她。光是東京就有兩千萬人,尋人任務何其困難啊。但他沒死心過,打從他開始有了積蓄的二十六歲那年開始,便堅持著這樣的行為。
一直到前幾年,因為仍然沒有消息,他才強迫自己不許再抱著玫瑰泡沫度過餘生,勉強放棄尋人的舉動。
沒想到老天卻讓他在台灣遇見了她!
耿毅望著她淚眼婆娑的模樣,他捧住她的臉龐,啞聲說出與多年前相似的話。
「不要露出一副想要我吻你的表情。」
「拜託,分明就是你一臉想吻我的表情。」她昂起下巴,明明是在笑,眼淚卻不請自來地滑出眼眶。
耿毅吮著她的淚,把每顆淚水都當成寶貝一樣納入唇裡。
她拿掉他的眼鏡,揉亂他的頭髮,看著他狹長眼裡的寵溺,她踮起腳尖攬住他的頸子,吻住他的唇。
討厭討厭討厭……她真的好想念這個惡棍!明知道他只會讓她再度患得患失,那她幹麼還像飛蛾撲火一樣地擁著他?
白心蕾的思考沒法子持續太久,因為熱吻早已一發不可收拾,恍若他們之間不曾分開過這麼多年一樣。
耿毅知道他仍然想要她,要她的柔軟美麗,要她的伶牙俐齒,要她能與他針鋒相對的勇氣,要這個總能引起自己霸佔慾望的女人。
難得再次相遇,他與她一定要有另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你家還是我家?」他在她耳邊低語問道。
白心蕾揪著他的外套,咬住唇,理智開始行動。
停停停——不該這麼天雷勾動地火,畢竟他們都不是青澀少年了。可是,經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想要他仍是不爭的事實。
「我會吻掉你所有的拒絕。」長指挑起她的下顎,口氣命令而不容拒絕。
「你結婚或是有固定女朋友了嗎?」她皺眉瞪著他問道。
「我沒有女朋友,也沒打算蠢到去惹結婚那種麻煩。你呢?」
她搖頭,胸口因為他的不婚而感到悶窒,臉上也出現了猶豫神色。他不結婚,那她現在是要和他發生一夜情嗎?
「你還在考慮什麼?我家就在齊威的對面。」他攬過她的身子,兩人之間緊密得連呼吸都能感覺到對方身軀的起伏。
「才不要,萬一我回去遇到孟歡兒和齊威,那多尷尬。」她堅決反對,心裡卻動搖了。
一夜情又有什麼關係?她這幾年在感情上理智過了頭,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能讓她燃燒的對象,放縱一下,難道會少一塊肉嗎?她保證自己會很快地回到原來結婚生子的軌道上。
白心蕾在心裡付道,握住了他的手。
「齊威忙著求婚,才沒空管你。」他勾唇一笑,握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啃咬著。
「不行,我的臉皮沒像你那麼厚。附近有一間五星級飯店,我們去那裡。」她拉起他的手,走到紅磚道邊招計程車。
耿毅則是板起臉,對於她非常自然地提出要到飯店開房間一事,感到大大不滿。不管她以前是和誰去開房間,以後通通都不准。
多年後再見,他們對於彼此的感覺依然強烈,只證明了一件事——
她白心蕾天生注定是他耿毅的女人!
十八歲之後,白心蕾以為熱情早已熄滅,任何男人的碰觸與接近都再也引不起她燃燒的衝動。
只是她沒想到,耿毅竟又再次成為她的例外。
她與耿毅才進房間,便瘋狂地相愛到天亮。
他們沒法子離開彼此,總是才眷戀過不久,便又輕易地讓對方的眼神或肢體碰觸,再度撩起一場大火。就算精疲力竭了,卻仍情不自禁地想去撲火,然後又累倒在彼此懷裡。
如此場景,整夜不停地反覆著,直到兩人再也抽不出一絲力氣親熱為止。
早上,先清醒的白心蕾躺在耿毅的臂彎裡,聽著他沉穩的呼吸聲,雪白身子僵硬得像尊木乃伊。
她累得要命,想好好睡上三天三夜。但是,早已習慣一個人睡覺的她,就是沒法子在身邊有人時熟睡。
不想驚動他,所以她強迫自己躺了一個小時,才腰酸背痛地挪動身子,準備起床。
「你要去哪裡?」他閉著眼,卻精準地抓住她的手臂。
「去洗手間啦。」她啐了他一聲,不知何故地紅了臉。
「快點回來。」他眼睛沒張,側身在她手腕上印下一吻。
白心蕾撿起散落一地的衣服,在浴室裡快速地著裝完畢,並用飯店裡的洗瀨用具梳洗之後,鏡子裡的她素著顏,看來年輕而又脆弱,嚇得她甚至不敢多看幾眼。
天啊天啊天啊……那張臉分明是十八歲的白心蕾啊!
她怎麼會這麼衝動地跟他發生關係?分享了十年,就算纏綿時總有種錯覺,好像他們從不曾分開過一樣。但事實就是事實,他們現在除了彼此的身體之外,一點也不熟。
唯今之計,最好的方法就是趁他尚未清醒之時,直接溜回家。
白心蕾踮起腳尖,輕輕革打開浴室門。
「後悔了?」他倚在門邊,你是早預料到她的下一步一樣。
「嚇!」白心蕾嚇得跳回浴室。「你走路幹麼這麼靜悄悄,想嚇死人啊。」
「我習慣了。」耿毅拉住她的手,把她逮出浴室。
她腳步還沒站穩,就被他扯進雙人沙發裡,讓他摟在身前。
他穿著飯店的睡袍,露出古銅色的胸膛,性感得讓人發指。鏡片下的雙眼,炯亮地看著她。
「喂,那邊還有一張單人沙發,我們犯不著疊在一起。」她低眉垂眸,對於這個氣勢十足的他還有些陌生。
「我喜歡這樣。」他簡單地說道,撩起她微鬈長髮繞在指尖。
「我們還不熟,最好保持距離。」她力持鎮定地說道。
「你身上還有哪個地方是我不熟的。」他壞壞地笑著,鼻尖輕觸著她細滑的肩頸。
「那個……我們現在把話說清楚,昨晚只是一時衝動……」她聲音輕顫地說道。
「你不好奇我為什麼變成現在的模樣嗎?」耿毅扔下餌。
「當然好奇。」白心蕾點頭,渾然不覺地落了網。「而且,我還想知道你為什麼現在會戴手工眼鏡,渾身散發著貴族氣質?」
「因為老子有錢。」他挑眉說道。
白心蕾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感覺她熟悉的那個惡棍又回來了。
「你為什麼有錢?」她問。
「因為我拿著你給我的那筆錢,開始販毒。」他說。
白心蕾嘴巴張大大,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然後,她伸手想給他一巴掌。
他在空中攔截了她的手,心情大好地微笑著——她還是很關心他嘛。
「我是開玩笑的,既然脫離了那個圈子,便不會再回。我拿那筆錢,開始半工半讀。之後,我到一家公司應徵司機,因為工作努力,意外被董事長拔擢為特別助理,他教會我很多事,將我視如已出。」他淡淡地說道。
「然後呢然後呢?」她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然後,我發現了老闆搞暗賬,把資金借給其它公司,然後賺取高利貸。未經鑒定,就與業者訂立不實買賣合約,明明是五千萬的房子,最後卻以九千萬成交。公司投資人的盈餘,有五成都進了他口袋。」
白心蕾瞪大眼,懷疑他說的是別人的故事,所以表情才會這麼鎮定。
「還有,我在董事會議時發現了我媽的名字,她居然是那間公司的大股東。」
白心蕾張大嘴巴,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她還以為自己回國後,自行創業,凡事親力親為的女超人行為,已經夠顛覆她以往的人生了,沒想到他根本像是活在電影裡。
「你和你媽相認了嗎?」她問。
他點頭,唇邊浮起一個淡淡笑容。「她一聽到我的名字,居然在辦公室裡哭到不可自拔。原來她一直在找我,就連移民到美國後,也沒放棄過,她甚至隨身帶著我的照片……」
「很好。」她紅著眼眶,握著他的手拚命地點頭。「後來呢?你老闆搞賬的事,怎麼辦?」
「董事長對我有恩,但是董事會已經有人發現款項異狀。我把搜集的資料交給我媽,她則把我送到美國讀書,並把我安排在她朋友身邊學習如何經營公司。我用最短的時間拿到大學學位後,她就送了一間需要整頓的小公司給我,那時我已經靠著黃金買賣在市場上賺了一大筆錢了。」
「你的人生會不會太戲劇化?」她聽得目瞪口呆,不自覺地在拍手。
「如果我說,我因為公司買賣實質經驗豐富,現在還在大學兼任教書呢?」
「不會吧!」她眼睛眼得大大,不能置信地搖著頭。「你在大學教書成了教授?怎麼這麼厲害?」
「有這麼不可思議嗎?企業組織是我的專長。」
「可是教書跟你的個人特質非常不合,你只是看起來斯文,學術領域怎麼夠你的野心伸展。」她看著他精明矍鑠的長眸,老實地說道。
耿毅讚許地吻了下她的唇。「教書之外,我還有個工作團隊,專門買賣有潛力但快破產的公司,整頓好了之後再把它們售出。我對於找出公司內部問題,很有天分。」
「所以,你現在很有錢。」
「從此不工作,也不用擔心下半輩子。」他挑眉說道。
「哈!」白心蕾整個人撲到他身上,開心得像是得到了全世界。她捧著他的臉,用力地親吻著。「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成功的!哈哈哈……」
耿毅被她推倒在沙發上,望著她毫無不掩飾的開心,他覺得這些年來,每天只睡四個小時的辛苦,總算有了收穫。
「這麼開心是同意和我交往嗎?」他佯裝不經意地問道。
白心蕾的笑意僵在唇邊,她咬住唇,想起他的不婚,卻又捨不得一下子就斷了關係。
她沉默了一會兒後,困難地開口說道:「我們之間……能不能一次慢下來呢?」
「我順從我的直覺行事。我和你之間,沒有慢慢來這種事情。」他皺起眉,不喜歡她臉上為難的神色。「況且,既然你身邊沒有在意的人,為什麼不能直接交往? 所有情侶該做的事,我們剛才已經全做了。」
「可是可是……可是……」如果和他在一起,她原先設定結婚生子大計勢必得再更改。畢竟他都不結婚了,難道要她未婚生子不成?她不能接受這種事。
「哪種戀愛不需要激情?」耿毅握著她的肩膀,粗聲問道。
「我需要時間想想。」
「不給。」耿毅直接打橫抱起她,走向那張大床。
「你不能再來一次。」她脹紅臉,飛踢著腿,還來不及掙扎,便又被困回了床上。
「我很樂意證明你的錯誤,我沒有『不能』。」他沒給她答辯機會便吻住了她的唇,動手解去她的鈕扣。
「我才剛穿好衣服,不可以。」她睜大眼,雙手撐在他的胸前。
耿毅一挑眉,冷眸閃過一絲笑意,大掌啪地一聲扯開她的襯衫,鈕扣應聲而飛裂四處。
「現在你的衣服壞了,沒衣服可穿了。」他無辜地說道。
「你竟敢扯壞我的衣服!這件襯衫要訂做好幾個月!」她所鼓腮幫子,母獅子一樣地躍起身咬他亂說話的嘴。
只不過,這個要懲罰他的舉動,到最後卻變成懲罰了她自己。
她的抗拒在碰到這個男人之後,總是不堪一擊。
白心蕾被他的氣息包圍
「該死……保險套呢?」他詛咒著戴上保險套,正要與她一同登峰造極時,卻突然聽見她拋來一句。
「如果我說……我想生個小孩呢?」白心蕾語帶試探地說道。
耿毅瞪著他一本正經的眼神,熱情頓時凍結,有幾秒鐘的時間,他只能一動也不動地俯在她身上瞪著她。
「我不要孩子。」他極力克制情緒,以至於臉部表情有些冷凝。
「我是開玩笑的。」白心蕾笑靨如花,試圖掩住眼裡一閃而過的難受。
她突然想起十年前的他,似乎就不想結婚生子一事,心裡霎時一痛。沒想到他即使社經地位都不變了,這事都仍然完全沒改變。
「你……」
不願給他機會發問,她忽然一躍而起,將他推倒在床上,以亞馬遜女王似的姿態坐在他的腰間。「我現在只要你……」
面對她這樣性感的強勢,耿毅當然非常、非常願意配合。
他一挺身,結合了彼此,讓她從他身上慢慢學會如何駕駛這種方式的快感,並成功地讓她再也不骨力氣去思考任何與孩子有關的話題……
因為那一題,他回答不出來。
於是,這一天,除非生重病時否則不曾請假的白心蕾,破天荒地請了一天假,因為她完全沒有力氣從這房間走出去。
當然他也一樣。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30 02:27:00
第五章
之後一個星期,白心蕾不接耿毅的電話,不回他的簡訊和留言,像是從人間蒸發一樣。
耿毅打電話跟白心蕾的好友孟歡兒聊過,她說白心蕾追求者不斷,卻從沒真正定下來過。這幾天則是明顯的心神不寧,走路會絆到腳,口紅掉了也會忘了補,與她平時追求完美的個性,完全大異其趣。
聽了孟歡兒的話之後,他更加不懂白心蕾腦袋在想什麼。既然她身邊還沒有正式對象,那幹麼不接他電話?
他們之間的一切,就像水到渠成般的自然。就像他與同母但皆異你的弟弟齊威還是章蓉蓉,不需太多相處便像同你同母的家人一樣。
人與人之間的頻率這回事,騙不了人。白心蕾和他就該是一對,更別提她其實是他如今成功的最初助緣啊。
耿毅板著臉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不時發皺眉沉思著。
他不強求感情,但是才回國兩年,便讓他再次遇到她,這該算是很深的緣分。她天生該屬於他的懷裡。
上一次放手,是因為彼此身份地位不相符。這一次,他絕對有把握能給她最好的生活。他不想再經歷一次失去的苦,所以會好好把握住她,不給她任何拒絕的理由。
莫非她注意到他不想要孩子的態度,而拒他於千里之外?
該死的,他就是沒法子想像自己有孩子!耿毅坐回辦公桌後,撥下眼鏡,冷戾長眸陰沉得像是想挑掉不順眼都的腳筋。
耿毅的助理吳麗走進辦公室,小心翼翼地在他桌上放了一杯咖啡,完全不敢和他那雙銳利到可以殺人的目光接觸。
老闆斯文眼鏡及一身冷靜精英的時尚打扮,只是騙人假象。
之前有一家被老闆並購的貿易公司董事長,找了流氓來撂狠話。流氓刀子才拿出來,老闆就已經出手給了對方一拳,然後一個屈膝撞向流氓下體,在對方痛得彎下身時,刀子已經被老闆搶走,反扣在對方流氓喉嚨上。
老闆動作利落不在話下,最嚇人的是他活像是眼一瞇就要把人割喉致命的狠樣。
業界消息傳開,各方謠言紛說老闆以前根本就是個流氓,現在背後也還有黑道撐腰。總之,沒人再敢犯過老闆,整個工作團隊對於老闆,自然也就更加佩服到戒慎恐懼的地步。
耿毅喝完咖啡,打開行事歷,簡單翻閱了一下後,沉聲問道:「仁明的報告來了嗎?」
他去年在美國買下台灣一家專做雪板靴外銷的代工公司,找了一組研發設計小姐進駐,正將公司從代工轉型為研發設計。
「來了。」趕快遞上紅色卷宗。「企劃部說,美國去年的滑雪冠軍今年出賽時,會穿著『明仁』贊助的雪板靴。」
耿毅揉了揉雙眉之間,凜然臉龐讓人瞧不出喜怒哀樂。
「『華倫』那邊,要JEFF提出已落實好代理人制度的報告。」他要每家公司,如同他的團隊一樣,就算有人休假十天,半個月,也不會影響工作進度。「還有,我要知道『聯合營造』的產業近況。」
這幾天,他跟孟歡人打探了白心蕾的家世背景,發現她父親回台灣後與朋友一同經營的「聯合營適」似乎有著營運上的困難。他嗅到了追求白心蕾籌碼的氣味,當然要好好加以追蹤。
「是。」吳麗點頭。
「你可以下去了。」耿毅戴上眼鏡,打開企劃案。
吳麗點頭退下,從頭到尾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敢多話。
耿毅看著這個跟在他身邊一年多的助理,突然懷念起白心蕾對著他又叫又摟,把他當成一般人的感覺……
白心蕾坐在辦公室裡,桌上攤著一家設計師新款發表會的企劃案。
手邊行事歷寫著,公司下星期還有一個企業公關案子要比稿。然後,她還要面試新人,有一百件事要處理……
但是,她此時手裡接的電話,卻是老爸催她去相親的消息。
「爸——」她軟綿綿地拉長尾音,指尖揪著袖口的淡米色蕾絲。「我也想快點結婚啊,可是我這幾天真的沒有相親的心情……幹麼一定要逼人家去……」
白心蕾坐在位子上,聽著爸爸在電話那頭不停地想說服她的言詞,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爸爸向來比媽媽開明很多,怎麼會突然急著叫她相親呢?
「好吧, 我們交換條件。我答應去相親,你則要告訴我『聯合』目前的營運狀況。」她直截了當地問出爸爸已經閃躲了一段時日的問題。
電話那頭沉默了,她聽見爸爸用疲憊的聲音說道——
「沒關係,你不想去就算了。只是爸爸上次因為借貸周轉,還欠大金銀行劉董一個人情,他開口說要給你介紹對象,我當然得跟你提一提。」
「爸……」一陣罪惡感閃過心頭。
「沒關係,不勉強……」
「爸,相親時間是什麼時候?」白心蕾頹下肩,軟趴趴地倒在桌面上。
這幾年的她,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的她,只要知道如何當一個撒嬌的乖女兒就行,現在的她則是希望能盡可能地順從爸的意見。畢竟媽媽前年過世後,就只剩下他們父女倆相依為命了。
爸爸這些年把事業重心移轉回台灣,生意雖然不好做,卻從沒讓她擔心過。更甚者,還替她籌備了開設公關公司的經費。
「後天晚上八點,在大金飯店咖啡廳。」白德風聲音突然變得很有元氣。
「我會到的。」
「聽劉董說,對方是個不可多得的金融精英……」
「老闆,孟副理請您接一線電話。」內線傳來秘書的聲音。
孟歡兒,你真是我的救星啊!白心蕾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對著電話說道:「爸,公司有事要處理,我先掛電話了喔,拜拜嘍。」
她接起一線電話,哇哇哇就是一陣大叫。「歡兒親愛的,你幹麼打外線電話給我?不過,你還真是救了我一命……」
「你聽起來心情不錯。」耿毅在電話那頭說道。
「你……」白心蕾一口氣梗在胸口,表情突然僵凝。
他終於打電話來了!她當縮頭烏龜當了一個禮拜,沒想到還是躲不過。她咬著唇,考慮直接掛掉電話的可能性。
「敢掛我電話,我就到你公司裡找你。」他不客氣地命令道。
「有事嗎?」她只好這樣道。
「你說呢?」
「我不知道。」拜託,千萬不要一次主切入重點。她真的還沒想清楚要不要對他坦白一切,也還不知道自己究竟要選擇激情,還是依照原訂計劃挑個男人走入她理想中的穩定婚姻。
「不知道嗎?我很樂意馬上到你公司解釋清楚。」他冷冷地說道。
「慢著。」她的說話速度突然加快了起來,時事急飆一百八。「男歡女愛一夜情,是城市裡常見的男女關係,我們應該走在時代尖端,好聚好散,這事不該掛意在心上。」
電話那頭變得沉默,白心蕾不敢呼吸,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們之間的一切,對你來說,只是一夜情?」他問。
「對。」她大聲地說道。
「我知道了。」
耿毅喀地一聲掛斷電話,她身上顫抖了下,心擰成一團。
叩叩——
她的玻璃門被敲了兩下。
白心蕾抬頭,點頭讓孟歡兒進來。
孟歡兒一身淡檀香隨之飄入屋內,一襲印花長裙加長靴,長髮用木簪盤起,全身都是異國神秘氣息。
「自投羅網!我正要找你算賬,幹麼轉耿毅的電話進來給我?」白心蕾粉紅玉手,立刻戳到好友鼻子前。
「男友的哥哥盛情拜託,我當然要買個面子嘛。」
孟歡兒走到白心蕾身邊,手上幾個銀鐲發出清亮撞擊聲。「瞧你一臉苦惱,要不要我在你算個命、卜個卦,還是抽張塔羅牌來瞧瞧?」
「你何時開始會算命、卜卦、塔羅牌?」白心蕾柳眉擰著,仍然心神不寧。
「從你遇見耿毅主開始失魂落魄的那一刻起,我就會算命了。」孟歡兒杏眸瞅著好友。「瞧瞧你一臉為情所困的模樣,我還真楊拍照留念。」
「現在修成成果,就可以說風涼話了喔。」
「你尋尋覓覓那麼久,不就是在找一個能夠燃燒你的人嗎?」孟歡兒早從她口中逼問出她與耿毅的過去,現在只是忙著敲邊鼓。
「為愛燃燒和為愛焚燒不一樣。」白心蕾咕噥地說道,低頭捲著袖子上那層奶油色的古董蕾絲邊。
「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遇到感情的事會這麼龜毛?」
「我也不想這樣啊,只是我年紀愈大,人就愈龜毛。才再見多久,我們就一發不可收拾,萬一認真下去,不知道會不會閃電結婚啊。」她驀地打個冷顫。
「閃電結婚又如何?你從來不排斥婚姻。」
「但他排斥婚姻,也不想要孩子!」白心蕾落寞地想起那一夜他聽到她要孩子時的冷肅神情,覺得他們根本無緣。
但她一定要忙懷孕有孩子!
因為過去一年來,子宮肌瘤造成她生理期的嚴重疼痛,讓她每個月都痛不欲生,嚴重貧血。醫生建議她過陣子先進行肌瘤摘除手術,並認為她最好在術後三個月就忙懷孕,然後生產再一併拿掉子宮,因為子宮肌瘤是會再復發的……
「愛一個人,是會願意為對方改變的。」孟歡兒安慰著她。
「管他改不改變,反正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改變了。你也知道我爸的公司最近好像出現了問題,我得想法子找出原因幫他。」白心蕾一忖及此,柳眉便深鎖。
「耿毅是賺錢專家,在學校教的也正好是企業重組的課程,不正是最好的咨詢對像?」
白心蕾黯然不語,平時在客戶面前自信滿滿,什麼危機都能馬上應變的她,現在卻完全拿不定主意。
從小到大,她一直很優秀,也認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直到她遇見了他,直到這幾年來發生的一些身體病痛,讓她知道有些事是天生注定,抗爭不了的。
或者,在別的男人面前,她可以毫不在意地說起自己的情況。
但耿毅和其他男人不一樣,她不希望他和她在一起時,有一丁點的勉強,因為她總是極度在意……
「不要想太多,如果他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的。」孟歡兒拍拍她的肩膀,很有自信地說道。
「唉,我倒覺得是你太樂觀了,從來都是相愛容易相處難啊。」白心蕾把臉倒在孟歡兒的肩膀上,長長的歎了口氣。
如果耿毅不出現就好了,她就可以照著她要的藍圖往下走,在三十歲時打造出她想要的理想家庭。討厭的耿毅!
唉……
也許她真的是想太多了。
耿毅掛完她電話之後,就再不曾跟她聯絡。
早知道他對她這麼不痛不癢,她又何必想那麼多未來呢?她也不是玩不來愛情遊戲。
算了,她沒法子自欺欺人。
那一夜之後,她很確定自己可以跟任何人玩愛情遊戲,就是沒法子跟耿毅。誰要她一碰上耿毅,她這十年來的愛情歷練,便全都在一瞬間被打回原形。
他離開了也好,才干擾了人多久,便讓她掉了一公斤體重,她可不喜歡自己瘦得像根竹竿。
晚上,白心蕾穿了一件鑲著施華洛世奇水晶的高級訂製馬甲蕾絲洋裝,肩覆乳白PASHMINA披肩走到大金飯店。
還沒走到咖啡廳,她就選遇見了老客戶。
「上次我們家新款首飾上市,找白經理策劃,當月營業額馬上提高兩成,快點過來認識一下這個公關高手。」老客戶熱情地幫身邊朋友介紹白心蕾。
白心蕾笑著遞上名片,並接受對方名片。對方是一家國內知名的蠶絲睡衣老闆,正打算要推出個人化量身訂作精品,希望白心蕾可以提個案,給些意見。
白心蕾笑著點頭,約定了拜訪時間後,她笑著揮手和客戶們告別。
就算爸爸公司真的出現問題,她也有自信能讓爸爸過著不錯的生活。只是,「聯合營造」畢竟是爸爸和他那群老朋友的心血,就算爸爸早該退休了,以他的個性,也沒法子眼睜睜地看著它垮臺。
至少,也該讓爸爸功成身退,他才毫無眷戀地離開。
於公於私,她都是該主動和耿毅聯絡的。這個男人永遠都出現在她需要人幫忙的時機,只是現在的她再也沒法子像以前一樣不顧一切。
一想到這裡,她的開心旋即蒙上一層陰影,只好硬擠出一個明燦笑容,支撐著自己走到咖啡廳入口處。
說要幫她介紹相親的劉步強伯伯已經坐在裡頭,正在對她揮手。
「劉伯伯,你氣色很好啊。」她在劉步強面前坐下,笑望著雖然才五十賺錢,卻有了一頭華麗白髮的長輩。「謝謝你好心幫我介紹對象,他還沒到嗎?」
「心蕾啊——」劉步強確定了下週遭沒有人注意他們後,他抓住她的手,輕輕拍撫著。「那個人不會來了。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爸爸的公司,資金周轉不靈,不過我很欣賞你,很多事情我們可以商量。」
白心蕾眼裡閃過一絲怒火,驀地收回手,感到一股噁心。
「劉『伯伯』,『您』現在是要我用身體換取你或是銀行的金援?」她強調著敬請,臉龐冷若冰霜地看著對方。
劉步強望著她美麗臉孔,嘿嘿一笑。
「你不必反彈這麼大,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出手讓銀行幫你爸爸度過難關,也是需要承擔風險的。」
是喔,難道她還該感激他不成嗎?白心蕾強壓下唇邊不齒笑容,手放到桌下,漠然地說道:「我爸爸如果知道您做了這種提議,他會對你們的交情很失望。」
「如果你這個女兒,不懂得體諒爸爸的辛勞,不知道該如何幫忙他得到銀行貸款,他會更加失望……」
「您認為我爸爸會希望我跟您發生關係,來換取貸款?」死老頭!白心蕾的手指刺入掌間,臉頰氣得發紅。
「你是聰明人,可以不用告訴他。」劉步強起身就想擠到她身邊坐下。
白心蕾立刻起身到走道上,強忍著想忠踹這個老不修一腳的衝動。
「劉伯伯,我剛才進行了錄音,您如果日後要以此威脅我的話,請您務必三思。」白心蕾舉起手機,面無表情地說道。
劉步強眼神一狠,擋在她面前,低聲威脅道:「你這麼不留情面,你爸的貸款不會過。」
「你如果不讓我爸的貸款過,我就公佈這段錄音。」她說。
「我跟老婆早離婚了,這對我能造成什麼影響?」劉步強不認為這樣一個芭比娃娃會有什麼攻擊性。「而且,通過一千萬貸款也是過,一億元也是過,你以為你玩得過我嗎?我給你三天——」
「三天個鬼!」
耿毅走到白心蕾身邊,與她並肩而立,獵鷹般的長眸狠狠地盯著來人。「大金銀行董事正要改選,我們只要把剛才的錄音拿給你的敵手,或者是政治人物爆料,你還想混什麼?」
白心蕾看到劉步強的臉色一白,她知道耿毅踩到了痛腳。
她望著秋毅,眼神有著不滿他干預的憤怒,但她卻沒開口阻止,只對他點點頭,並朝劉步強斜睨去一眼,惡人得要惡人治!
耿毅一挑眉,懂了她的意思。
他也認為這事若由第三人來出手,收場會來得漂亮一點。於是,他伸了個懶腰,捲起袖子露出堅硬的二頭肌,十指交握地發出嚇人的喀啦喀啦聲。
劉步強往後縮了一步,求救地看了白心蕾一眼。
白心蕾檢視著手上的水晶指甲,懶洋洋地按下方纔的錄音——
「……我爸爸如果知道您做了這種提議,他會對你們的交情很失望。」
「如果你這個女兒,不懂得體諒爸爸的辛勞。不知道該如何幫忙他得到銀行貸款,他會更加失望……」
「沒有我對她爸爸的支持,『聯合營造』一毛錢也拿不到。」劉步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地從齒縫裡迸出話來。
「我們可以走著瞧,試試看是誰選擇倒下。」耿毅逼前一步,眉眼冷戾得像獸,一撲即要咬斷人喉嚨。
「你是誰?」
「耿毅。」他露出白齒,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劉步強心裡一慌,方形臉上的鎮定有著片刻松勁。他聽說過這號人物,尤其是在一片不景氣之中,他讓公司起死加生及買賣公司的高額獲利更是讓人側目。
「我不知道你們認識。」劉步強勉強笑著說道。
「何只認識,她是我的未婚妻。」耿毅環住她的肩,長眸冷冷地看著劉步強。
劉步強肥碩的身軀搖晃了一下。
「你等著被拉下董事位置吧。」耿毅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有事好商量。」劉步強擠出一個笑容說道。
「能不能商量,就看你是不是能給聯合營造一個讓人稱讚你有情有義的貸款金額了。」
「我的能力有限。」劉步強低聲下氣地說道。
「那你剛才還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詞?」耿毅不屑地緊抿了下嘴角,用一種流氓威脅口吻低咆說道:「這事是你自己提的,你就得給我擺平。現在還不快滾!」
劉步強慌張地點頭,急忙忙地轉過身離開。
白心蕾拿起桌上一個糖包,直接往劉步強頭上扔。
糖包啪地打中劉步強的頭,他敢怒卻不敢言,小跑步地離開了咖啡廳。
門口的服務生想偷笑,急忙低下頭。白心蕾則是狀若無事優雅地入座,恍若剛才拿糖包扔人的是耿毅而不是她。
耿毅坐在她對面,震怒地拍打了下桌子。「你搞什——」
「小聲一點。」她壓下他的手。
他強壓住失控的情緒,反掌握住她的手,她馬上扮無辜地看著他手上鏡框下烙鐵般的眼神。
「你怎麼會來這裡?」她問。
「我跟蹤你。」
「你為什麼要跟蹤我?」
「廢話,當然是要找到最好的機會跟你面對面談話,沒想到你直接搭計程車到了飯店,我還以為你……」耿毅瞇起眼,一臉要殺人的表情。
「以為我又要搞一夜情?」望著當年二十出頭的耿毅再度現身,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男歡女愛一夜情,是城市裡常見的男女關係,我們應該走在時代尖端,好聚好散,這事不該掛意在心上。」他把她的話原封不動地送還給她,依然板著臉。
「那是一種禮貌的拒絕,你難道不懂?」白心蕾強迫自己說道。她現在是有計劃的女強人,而耿毅不想要孩子這一點,就該被摒除在計劃之外。
「不懂。因為我認為你只是在逃避,逃避我們之間的感覺,逃避我才是真正可以幫忙你爸爸公司的人!」耿毅額頸間青筋畢露,一想到剛才的場景,他就想追上劉步強,痛毆他一頓。
她沉默不語著,不回答她答不出來的問題。
「你幹麼和這樣一個混蛋碰面?如果那個混蛋在你的飲料裡下藥,你一個人該怎麼脫身?」他又粗聲怒問道。
白心蕾眉一擰,抓緊一包糖,把它當成劉步強的頭揪緊。
「我不喝任何在我坐下之前或之後上桌的飲料。還有,我偶爾會跟歡兒在飯店開房間,當成度假。所以,我也經常來這裡喝咖啡,服務人員大多認得我。」她伸手制止他的發言,繼續把話說完。「重點是,我爸說劉伯伯要幫我介紹相親對象,他怎麼會知道這個人會這麼禽獸、卑鄙。」
「你拒絕我,然後跑來相親?這又是什麼意思?」耿毅扣住她的手腕,不客氣地把她往前橫拉過半張桌面。
她看著他臉上的不信任,好像她仍然是那個莽撞、什麼都做不好的十八歲少女,她突然生起氣來,用力地掐住他的手臂。
「因為我要結婚!因為我要快點生小孩!否則我就……」她打住話,重重咬住唇,阻止自己說出太多內心話。
「否則怎麼?」他瞇眸問道。
「你不會懂的。」她悶聲說道。
他雷達般的眼神掃過她臉上的不安,沒給她拒絕的機會,他攬起她的腰便想往外走。「那就說到讓我懂,我們回我家。」
「我不要去,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了。」她嚇得手掌冰冷,死命抓著椅子,不願前進。
「如果想要我出手幫忙你爸的公司,最好乖乖跟我走。」耿毅放開她,低頭望著她。
「你知道我爸公司的狀況?」她抿緊唇,一時不知該生氣他的刺探隱私,還是高興他主動提起了這個問題。
「為了你,我現在對『聯合營造』的狀況一清二楚。可以對你爸公司做出實質幫助的人,除了我沒有其他人選!」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這樣強迫我的舉動和劉步強有何不同!」她用手肘撞他,小臉氣紅得像顆蘋果。
「當然不同,他是要佔人便宜,我是把我的便宜讓你佔,我幫忙你爸的公司,能得到什麼好處嗎?」他不以為然地瞥她一眼。
「你可以得到我。」她脫口說道。
耿毅的唇邊勾起一抹狡獪笑容。
「這話可是你說的。」他咧嘴笑著,心情忽然好到想吹口哨來助興。
「我是假設你的立場。」白心蕾被他的無賴模樣氣到直跺腳。
「不管我的立場是什麼,你的立場就只有一個,就是不讓你爸的公司倒下,所以你別無選擇機會。」他拍拍她的肩膀,這次握住她的手,大步走出咖啡廳。
白心蕾被迫跟在他身後,心煩意亂到甚至忘了要反抗。
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迷茫模樣一眼,又補充了一句——
「我要和你在一起的這事,也不會改變。」
她望著他矍鑠長眸,心先是一驚,繼而一喜一憂。
然後,她低下頭,假裝自己沒聽見這句話,只是牢牢地握著他的手,與他一起走了飯店。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30 02:27:18
第六章
耿毅家裡裝潢,完全符合最新的潮流趨勢,走的是冷調極簡的木質風。柚木邊櫃、同系長桌、日式禪風拉門,還有只拉了三分之一的麻質窗簾,全都乾淨利落地找不出多餘的線條,精緻到可以拿來拍攝裝潢雜誌目錄。
白心蕾看著角落那張以黑檀木打造的優雅紅魚椅,然後再轉頭看著櫃上那座木頭機械鐘,她皺起眉,覺得這個地方冷冰到沒有人氣息。
「為什麼屋子裡沒有一丁點私人東西?」既然不想直接切入主題,讓他知道她究竟在抗拒什麼,她於是把話題轉向她現在好奇的東西。
「私人的東西在那裡。」耿毅的手往客廳落地窗前的長桌上指。
白心蕾走過去,看著桌上成堆的書籍和成疊的財經打印資料,心裡一陣不捨。
他的私人生活就是工作嗎?人不是機械,只忙著事業,怎麼會懂得如何生活?
「我知道你為什麼後來會近視了……」她的話戛然而止,視線突然停在某一個點上頭。
耿毅突然快步向前啪地一聲用手蓋住桌面那張紙片。但是,白心蕾已經看清楚那張紙片——那是十年前她留給他的紙條。
她驚訝地抬頭,他的面頰閃過一道狼狽的紅。一股熱氣直衝上她的心窩,她很快地垂下眼,掩住眼裡快要掙脫控制的淚水。
不行,她不能心軟,否則他們會老是被困在過去的激情裡,永遠沒法子正常地開始。她的新人生有她的規劃,而他不是那種能被規劃的人。
白心蕾握緊拳頭,強迫自己面無表情地睜開眼。
耿毅看著她佯作若無其事的表情,看出她閃避的心態。他憤怒地瞇起眼,討厭這種被她雲淡風輕的感覺。
她吧!狼狽又怎麼樣?丟臉又怎麼樣?他心裡一直為她留著一個位置,而且完全不在乎讓她知道。
耿毅挑起她的下顎,乾脆把紙條往她面前一橫。
「還記得這張紙條嗎?」他鎖住她的眼,粗聲問道。
白心蕾垂眸而下,故意不去看那些字句,也不予回應,只是一逕看著他桌上的資料,卻意外地看見「聯合營造」幾個字。
「我爸公司狀況如何?他一直不肯告訴我。」她問。
「這是我最後一次讓你閃掉我們之間的問題。」耿毅不快地說道,把她推入桌前的辦公椅裡。
他把自己工作室的分析資料拿給她,並簡單地說了下她爸爸公司的困境。
一年前,白德風和幾個老股東因為理念不合,因此決定集體淡出管理階層,改將經營權交棒給專業經理人馬正。只是,因為沒有合理監督機制,馬正開始攬權,自以為是地擴張公司,緊接著就出現了成本控管及過度擴張頻頻跳票的問題。
「我不知道情況這麼糟糕。」白心蕾抓著桌子邊緣,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一回,眼眶是真的紅了,就算她拚命咬住唇,卻還是猾下了一顆眼淚。
爸爸公司都在危急之秋了,她居然還在為男女情愛傷神,她覺得好慚愧。
「如果讓我處理的話,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我從側面聽說你爸打算拿股票去現金增資,你最好阻止他,洞不該用這種方式去補。」他把一盒面紙塞進她手裡。
「你明天有時間跟我爸爸談一談嗎?」她擦著眼淚,抬頭望著他。
「那得看我對你的疑問,能不能得到完整的說明。」長指托起她的下顎,要她看著他回答。
白心蕾一愣,被他這一刀砍得措手不及。
「你還年輕,為什麼要急著相親?為什麼要快點找到對像?」他問。
「我要在三十歲以前結婚生子,而我看不出來,你對結婚生子有任何興趣。」她垂眸說道。
耿毅抿緊唇,因為她沒說錯。
他對婚姻這種制度,原本就沒什麼好感。兩個人在一起,為什麼還要用特殊形式來規範?合則聚,不合則散,這樣不是很簡單嗎?況且,他也沒法子否認他對孩子的排斥感。
他們所想要的兩人世界,顯然南轅北轍。
耿毅望著白心蕾因為他的不語而黯淡的眼神,腦子很快地做出新決定——他相信他有法子說服她不要孩子。其它的事,他可以勉強忍受。
「你連問都沒問,就直接反我排除在名單外,這樣公平嗎?」他問。
「公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要交往的人,就是我要結婚生子的對象。我至少要生一個孩子。」她看著他擰緊的濃眉,知道自己踩到痛腳。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結婚,你就不願意和我交往?」耿毅瞪著她,故意將她的話只放在結婚一事上。
「沒錯,而且我希望三個月內就可以結婚。」這樣她才能盡快懷孕。
「見鬼了。」他詛咒出聲,非常不爽地踢了下桌子。他原本想慢慢習慣自己可能會結婚這事,沒想到她卻要求他用飛速前進。
白心蕾望著他橫眉豎目,一臉不快的神態,心裡悶痛得厲害。
早知道會有這種結果,痛個什麼勁!白心蕾在心裡痛罵著自己。
「你這裡好冷。」她搓著雙手,找理由起身。
耿毅直接把她扯入懷裡,用雙臂緊緊攬抱著她。
他的胸膛似火,好似要把她的後背整個燃燒起來似的,燙到她只想掙扎。她不能再因為這種激情而軟化了,她有她的責任要盡……
「放開!」她手肘往後撞人,高跟鞋朝後一踢。
「不放。」他索性後退一步,讓兩人一同沉入他的大辦公椅裡頭。
她落在他懷裡,自在地就像她天生就該歸屬那裡一樣,但她完全不敢放縱自己。畢竟有些事一旦習慣了,就很難再回到原點。
「你不能每次都把我當成沙包一樣地扯來扯去。」她轉過身,揪著眉瞪他。
「沙包沒有你這麼柔軟。」
他摘下眼鏡,沒再給她說話機會,直接吻住她的唇。
那吻輕得像最好的蕾絲,柔軟地撩撥著她的感官。等到她動情了,才又從容不迫地深入與她糾纏直到她放棄掙扎,直到再吻下去,又會是一夜纏綿……
「啊……」當他的唇落在她胸前時,她懊惱地發現了自己的失神,猛扯著他的頭髮,硬是把人抓起來。
「停!我現在要結婚生子,不要一夜情。」直接拿出最潑冷水的話,以確保他不會再誤闖禁區。
「結婚哪裡重要?」他沒好氣地說道。
「我媽前年癌症過世,我爸一直想看到我結婚生子。他事業已經夠不如意了,至少我在成家立業這方面,可以做一個讓他安慰的乖女兒。」她昂起下巴,給他一個打不倒的理由。
「當個乖女兒有多種方式。」他不以為然地說道。
白心蕾望著他,輕蹙了下眉,心可能輕描淡寫地說道:「前提我媽手術時,我才知道她和爸的血型跟我不符,那時爸媽才告訴我,我是他們認養的孩子。疼自己的孩子不稀奇,把一個認養的孩子疼成公主,我還能怎麼樣。」她的眼裡有難過,但唇邊的笑意地滿是感恩。
耿毅下顎頂住她的髮絲,啞聲說道:「你一定很想她……」
白心蕾鼻尖一酸,想起媽媽多年來的疼愛,她把臉埋進他的肩裡,眼淚汩汩地往下流。
「我真的很懊惱自己沒有多陪陪媽媽,一直到她生了病,我才知道要後悔。我才知道原本時間根本沒有想像的那麼多……她待我比親生的孩子還疼,而我卻我卻……」說到最後,她哭得喘起氣來,什麼話也說不成了。
耿毅眼眶灼熱著,緊抱著她,因為完全明白她的心情。
他與她有過相同的遺憾,所以學會了不浪費時間在猶豫這件事上,而她則是選擇了不讓家人有遺憾……
白心蕾哭累了,軟軟地趴在他身上,在他大掌輕輕拍撫下,險些便要入睡。
她一甩頭,凝聚精神回到剛才話題。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快點結婚的原因了。」隱瞞另一個她必須快點結婚的原因,她一聳肩佯作輕鬆地說道:「我爸已經六十八歲了,所以我最好是一結婚就能馬上懷孕,這樣他就可以快點退休含飴弄孫。」
白心蕾擠出一個笑容,知道自己現在應當是哭成了一張大花臉,但她現在沒心情管了,嚇走她最好!
耿毅重新掛回眼鏡,黑眸嚴肅得連眨都沒眨。
「給我一點時間,我沒想過要結婚。」他啞聲說道。
她的心被他的話掐住,狠狠痛了一會兒,可他黑黝眼神,又平撫了她這樣的痛——她看出他是認真在考慮這事。
「你慢慢考慮吧,我先走了。」白心蕾唇邊漾出溫柔笑容,她緊握了下他的手掌,走向門邊。
她拉開門,要離開時,又突然回頭問道:「十年前,你為什麼沒來找我?」
「在我沒有闖出一番名號前,我沒有臉跟你聯絡。」他嘎聲說道。「我二十七歲那年,在美國靠著買賣黃金賺到了第一個一百萬,我當時第一件事想到的是要去找你。但是,你搬家了,台灣的房子也賣了……」
白心蕾沒預料會聽到這樣的回答,她覺得鼻子酸酸的,好想大哭一場。但她地微笑了,因為心裡那處受傷的部位已因他的話得到了復原。
畢竟她比誰都還清楚,無常是最讓人作不得主的啊。
「在你找我的前一年,我們便宜就搬回台灣了……」她擦去一顆眼淚,擠出一個微笑。「人生啊……就是會這樣陰錯陽差……」
說完,她慢慢地關上門。
耿毅看著緊閉門扉,他皺起眉,覺得屋子瞬間變得一片空蕩,而他居然已經開始想念起她了!
「媽的。」他猛戳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低頭一看手錶扣,訝異地挑了下眉。因為這個時候,他通常已經在辦公了。
不想再兒女情長,他走到跑步機前走了一公里,沖了個澡後,回到客廳的辦公桌前,決定先調出她父親公司的案子再進一步研究。
因為任何能得到她的籌碼,他都不會放過。
在他的生命裡,措手不及便失去的事情太多,這一次,他不會再讓她離開。
耿毅緊皺的眉頭,突然間鬆開來。
他是最不喜歡浪費時間的人,那麼幹麼又要因為「結婚」這種形式而錯失提前擁有她的機會。
當初,他混幫派時水裡來火裡去都不怕,闖事業時,一天二十個小時的辛苦也沒讓他喊過一聲苦,他難道還怕結婚嗎?
至於孩子的事嘛,既然她爸爸都可以接受認養這回事了,她為什麼不行呢……
這事,總該換她為他妥協吧。
他不想再被任何一個生命牽動情緒了。白心蕾是他心裡不能割捨的一部分,情況當然另當別論。至於還要他為另一個新生命牽腸掛肚,門都沒有!
不過,這事可能暫時先按下不提。因為,當務之急便是先把她定下來,成為他的人。
而她目前最在乎的事便是——
耿毅開始專心地埋首在她父親「聯合營造」的幾件工程訴訟案件的企劃案裡。
他有自信能在一星期內提出方案,然後,在她父親同意重整的那一刻,也就是他準備向白心蕾求婚的時間。
之後的一星期,耿毅與白心蕾的爸爸白德風密集碰面過數回。
耿毅的名字,白德風當然耳聞過,但讓他真正開心的卻是耿毅對白心蕾的感情。還有女兒在面對耿毅時,顯然也十分在意的神情。於是,白德風開始樂觀其成,等著他們報佳音。
這段期間,白心蕾待在耿毅家的時間愈來愈長。她爸爸和耿毅一天到晚開會,已經把他當成自己人,每天晚上都說耿毅如何如何又如何,顯然十分欣賞他。
這段期間內,耿毅沒再提過私人的事情,白心蕾自然也不會追問。
但她比誰都還清楚,自己現在所有心思都只在耿毅身上。她甚至覺得自己其實是按捺住所有後續計劃,為的就是等待著他的答案。
這一天傍晚,白德風、白心蕾和耿毅在「聯合營造」的辦公室裡進行最後會談,白德風已經決定要將公司重組的任務交給耿毅的團隊。
簽約之後,白德風有感而發地拍拍耿毅的肩膀。
「幸好,你提醒我不該用股票部分去現金增資的風險。」白德風說道。
「人有困難時,會去找最理所當然的增資方式,卻忘了股價是變動的。」耿毅輕描淡寫地說道,不邀功也不指責錯誤。
白德風對他不卑不亢的態度,感到甚是滿意,愈看他愈覺得順眼。
「耿毅,白伯伯可是把一切都交給你了。」白德風瞄了女兒一眼。
「沒問題,請放心。」耿毅堅定地看著他,眼神裡有著勢在必得的決心。
「好了,你們小倆口出去走走吧,我也要約幾個好友出來喝茶,聊天了。」白德風笑呵呵地揮手趕人,讓小倆口有獨處的機會。
「爸,別喝酒。」白心蕾交代道。
「是,乖女兒。」白德風笑嘻嘻地說道,看到這一對走出辦公室,滿腦子都是婚禮的宴客名單。
白心蕾不會不清楚老爺的心思,只是她不想催促耿毅,於是什麼也沒提,只是與耿毅一同走出「聯合營造」,坐進她的車子裡。
「謝謝你。」白心蕾轉身對他說道。
「謝什麼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耿毅握住她的手,把她往他的方向一拉。「關於結婚的事,我已經考慮清楚了。」
白心蕾望著他近在咫尺的臉,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等待著答案。
「你想結婚,我們就結婚,看是要下星期,還是下個月都可以。」耿毅一笑,捧起她的臉,給了一個很響亮的吻。
她瞪大眼,以為自己聽錯了,可他臉上的神采飛揚,讓她知道他是真的以為結婚之後,就會天下太平,萬事OK了。
她很開心他願意和她結婚,但她不要他的勉強。他分明是為了她而遷就結婚的,依她要求完美的個性,怎麼有法子接受這種事。況且,更別提他不要孩子一事了。
「你沒有理由拒絕。」他瞪著她臉上的猶豫說道。
白心蕾注意到他眉宇間的緊張,於是決定給他一次機會。
如果他能夠在追求過程中慢慢調整好心態,心甘情願地踏入婚姻之中,她才有法子讓他日後在生孩子一事上軟化。
「我們連交往的基本步驟都沒走完,怎麼可以直接跳到結局?你應該以結婚為前提,對我進行追求。」她說。
「追你?」他一挑眉,恍若她說了什麼滑稽到極點的事情,他只好強忍著不笑。
「沒錯!你一點努力都沒付出,就想要抱得美人歸嗎?」
「都已經抱得了,幹麼還要浪費時間追求?」耿毅現在心情極輕鬆,大笑地說道。
白心蕾氣得推開他,用手猛戳他,氣到差點想罵髒話。
男人就是這樣,永遠都不懂女人要的是什麼!
「因為我是女人,我喜歡人家努力,用力地追求。」她臉臭臭地繼續聲明。
「追求只是一層表面。我當年為了達到你要的目標,一天工作二十個小時,只為了不讓人失望,那才是最實質在乎你的表現。」耿毅理直氣壯地說道,一副大事底定,追求甭談的篤定模樣。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到痛哭流涕嗎?哈,你如果沒遇到我,你的成就所榮耀的人,還不是你自己?這和你追求我根本就是兩碼子事。」白心蕾雙手擦腰,氣鼓鼓地說道。
「你以前生氣時會跟歐巴桑一樣碎碎念,現在倒是咄咄逼人,振振有詞。」他也不動怒,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她的模樣。
「再怎麼說,我都是一間公司的老闆。」哼,拍馬屁沒用啦!
「是,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老闆。」他拉她的腰,又想偷香。
她一隻手擋在他的唇上,大聲地宣佈道:「在你追到我之前,不許有親密關係。」
「你直接閹了我,還比較快。」他扯下她的手,將之反扣在她身後,迫得她只能貼近他。「我不接受你的但書,我要全部的你。」
他黑眸裡的激情,讓白心蕾心跳加速,肌膚也變得敏感,但她沒打算就此棄械投降。
她這些年可不是白混的,必要時候,她也很能演。
「我們之間的吸引力太強,如果不先把這層關係拿掉,我們永遠沒法子更進一步。你就不能多考慮一下我的心情嗎?」她很快地看他一眼,眼裡還閃著淚光,然後很快地頹下肩,微聲說道。
一看她就快落下淚來,他手忙腳亂地鬆開她,握著她的肩膀,粗聲說道:「感情幹麼想要那麼多,順其自然不就得了。」看得到,吃不到,簡直是人間酷刑。
「我是打算你追求我一小段時間後,便順其自然地結婚了啊。」
耿毅抿起唇,瞇眸瞪著她,煩躁地看住她。「那麼麻煩你告訴我,我究竟該追求到何等程度時,你才願意答應嫁給我?」
厚,這麼自信,以為自己一定追得到她嗎?白心蕾雙臂交握在胸前,身高雖然不如他,氣勢卻比天高地說道:「當我願意跟別人承認我們在交往時,那你就合格了。」
「你本來就是我的女人。」他不高興地咕噥一聲。
「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們以後可以不用聯絡了。」她現在可不是容易被擺平的十八歲。「我要回公司了,這兩天別吵我,我後天有一聲品牌發表會要做,沒空跟你這種在家等著數鈔票的大老闆瞎混。」
「我的成就是靠我的雙手努力出來的。」他大聲抗議。
「你懂不懂什麼叫幽默感啊?你如果真的是那種含著金湯匙的二世祖,我就不會說那種話。好了,我送你回家,你好好想想應該怎麼做吧。」白心蕾發動引擎。踩下油門,輕快地哼起歌來。
車才上路,耿毅的腦子就已經做好了追求計劃。
她要追求是吧,那他就給她一份最有效率的追求,讓她不得不在最短時間內對外承認兩人的關係。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30 02:27:43
第七章
天要亡她!
這日凌晨一點,剛在公司確認完本日晚上七點品牌發表會所有細節的白心蕾,走進飯店會場準備驗收舞台施工狀況時,看到的卻是——
空空如也的場地。
她用力眨了幾下眼,她確定不是因為自己眼花。
沒有沒有沒有!場地裡什麼東西都沒有!中午就要綵排了!
白心蕾立刻打電話給下游廠商。
「黃老闆,我前兩天就提醒過你搭場地的事了,為什麼這裡連根柱子都沒有!什麼,你記錯日期!我不管你孫子出生有多樂昏頭,你現在給我調幾組人馬過來。中午十一點半以前就要給我做好,不然,不但以後別合作,我還要你們賠償公司的信譽損失!」
她掛上電話,一身蕾絲因為怒氣而拚命顫抖。她深吸一口氣,第二通電話打給孟歡兒,要她明天早一點過來坐鎮。
接著,她寫下備忘錄,提醒自己明早要打電話給客戶,告訴他們因為彩妝部分有點延誤,請他們可以晚點再來,免得提前來看到這一聲混亂,公司面子往哪擱?!
白心蕾拖著疲憊身體,和飯店經理報務了待會兒的施工後,她在飯店訂了一間房間,睡了三個小時後,便又爬到會場盯著下游廠商帶著大隊人馬趕來,從無到有地架起舞台。
早上八點,當秀導帶著模特兒子塊進聲,一看到現場舞台居然還在施工,當場蓮花指一指,碎步跑到白心蕾面前。
「世界末日了嗎?我的舞台呢?」留著長髮,皮膚比女人還雪白的秀導高寶貝,馬上拉著白心蕾的手臂哇哇大叫。
「下游廠商忘了給我塔場地,幸好,我昨天凌晨就來視察,否則就要出人命了。」白心蕾氣得直跺腳,也不管臉上青筋是否暴突。
「別氣,別氣,情場得意,其它部分總要失意一些。」高寶貝拍拍她的手臂,曖昧地對她眨眨眼。
「什麼情場得意?」她奇怪地瞥他一眼。
「還裝傻。」高寶貝拍拍她的臉頰,讓助理拿來一份銷量最好的水果日報,頭版廣告上有著一朵玫瑰和一行字——
給美利公關的白心蕾,你願意成為我的女人嗎?
知名不具。
「這是怎麼一回事!」白心蕾失控地大叫出聲,音量嚇得高寶貝直拍著胸口。
「就是某人決定要用媒體包圍你了。」孟歡兒湊上來補充一句。
白心蕾睜著熊貓眼,臉上表情完全呆滯。她現在一定是在作夢,一定是!
「你們先去化妝、造型,綵排最多只延後半小時。」孟歡兒跟秀導說完後,便把恍神中的白心蕾拉到一旁,討論晚上的秀,媒體勢必會把焦點放在白心蕾被追求這事上。
白心蕾一聽到公事,馬上神智清楚了。而在她咬牙切齒地討論狀況中,唯一讓她覺得安慰的就是,今晚的媒體出席率鐵定高到嚇死人。
白心蕾原本就預定今晚要穿著客戶的設計師品牌新裝,當下雙決定連皮包也換成客戶的新款皮包,然後又硬是幫客戶事後追加三個平面媒體的專訪。
接下來,她忙到再沒法子去想耿毅,雖然電話一直響,雖然所有人全都在問她追求者究竟是誰,但她除了秀展能否順利展開一事之外,什麼都聽不見、看不到。
她只記得,一切結束後,她要去找耿毅算賬!
如果他賺她的生活太風平浪靜,她很樂意砍他幾刀以增加他的樂趣。
稍晚,服裝秀順利展開,娛樂版、生活版媒體的陳仗大到貴賓們全都嚇了一跳。
當然,一如她們所預料的,娛樂媒體把焦點全都對準白心蕾。幸好她對客戶的心理建設成功,客戶對於品牌爆光廣告效率合不攏嘴,差點想打電話去跟她的追求者致謝。
活動在熱烈的掌聲中落幕,散會之後,白心蕾送走客戶,進入一種站著也能睡著境界的她,撐著身體把下游廠商叫到一旁,手一擦腰便開始罵人。
「你自己說今天這事如果沒處理妥當,後面幾百萬的花費要找誰負責,你是嫌生意太容易做嗎?」
她雙眼閃著憤怒利光,氣勢驚人,與她身上的蕾絲裙完全是兩碼子事。她辟哩啪啦地從之前合作的狀況,一路叨念到這次的開天窗,說到微喘時,才停下來休息。
「以後,你每次到場開始佈置,就先打電話給我們報備。沒報備,我們的價碼就再往下談。」她板著臉,跟廠商撂狠話。
「忙完了嗎?」一個磁性男聲在空檔中插入。
白心蕾頭皮一麻,驀回頭正巧看到耿毅正走進收拾好的會場,而在場女人的目光全都隨著他而移動。
身穿深藍針織衫,內搭簡單格紋襯衫及牛仔褲的他,優雅有型,偏偏文質彬彬的鏡框下那對長眸卻帶著野性的侵略意味,組合成一種矛盾但極吸引人的性感氣質。
白心蕾恍神一秒鐘,怒氣馬上轉向。
「你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算帳。」她以征戰氣勢把耿毅拉到角落裡,纖纖食指直戳到他胸前。「你沒事登報把事情搞大做什麼!」
「事情搞不搞大無所謂,效果才是最重要。公關不是最注重這點嗎?」他不以為意地笑著說道。
「拜閣下之賜,我們的媒體效應前所未有的好,然後焦點全都集中在我身上,害我差點想跟客戶下跪道歉。」白心蕾看到他無關痛癢的表情,指頭戳得更加用力。
耿毅握著她的手腕,怕她折斷指甲,利皮漾著笑意。
「笑什麼笑!你有錢登頭版,不如把錢拿去捐慈善機構。」她沒好氣地說道。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這樣最有效率。」他懶洋洋地一挑眉,表情篤定得像是他連三天後的事情都胸有成竹了。
「你現在是在算計我?」她不自學地學起他瞇眼警告人的姿態。
「你既然堅持要我追求,在這段期間內,我當然得先捍衛所有權,好確定沒人會動你的腦筋,接下來就等你承認我是我的男人了。」他一派自在地像是早已勝券在握,是她故意從中作梗才造成這些麻煩的。
「你想得美,我現在馬上約別人吃飯。」她滿臉通紅地說道。
「不許把別人扯進來。」他唇線一抿,警告地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近自己。
「那你就得改變你的方式。你現在是在圍堵我,逼我投降,這不算追求,所謂的追求是一種彼此瞭解的過程。」她噴火明眸逼到他眼前,就是要他認錯。
他只是想得到她,根本不是真心想為她改變!
耿毅看著她的固執神態,實在不明白女人心裡在想什麼。所謂的追求,不就是展示男人對女人有多在意的過程嗎?
不過,她開心就好。
耿毅一聳肩,拍拍她的臉頰,一副她鬧孩子脾氣的寵溺神態。
「好吧,那我們就從互相了解開始,我們去吃飯。」他說。
「我現在不想跟你吃飯。」她瞪著他臉上的包容神態,氣到頭頂冒煙。
「是嗎?那我找白伯伯吃家宵夜,順便聊聊公司的問題好了。」
白心蕾咬緊牙關,真的很想抓花他的臉。他明明知道一打給她爸,她爸絕對會直接命令她陪他去吃宵夜的。
「吃就吃!」她不爽地說道。
「你家我家?」他倚著牆壁,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餐廳。」
「你如果不介意今天廣告登了之後,會有人跟拍你的話,那我們就到餐廳。」他一聳肩,無所謂地說道。
「去你家!」她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先跟我爸說一聲。」
白心蕾抓起手機,準備打電話。
「生氣會變老。」耿毅笑著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又無辜地後退一步。「啊,我忘了你說過不能有親密舉動。你先忙,我在外頭的咖啡廳等你。」
他轉身離開時,又恢復了冷峻臉上一貫的有錢人淡漠氣勢。
而白心蕾看著那群隨著他移動的女人目光,已經不知道是要叫她們閉上眼睛,還是該直接把那只公孔雀踹出門口。
「溝通完畢了嗎?」孟歡兒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望。
「跟那種臭流氓,話不投機半句多。」只知道要威脅她,簡直可惡到極點。
「你們之間不用說話投機,光是肢體語言就很驚人了,你應該看看你現在神采飛揚的樣子。」
「我豈止神采飛揚,我簡直是張牙舞爪!」
「很好,很好,這才是戀愛中女人該有的樣子嘛。你以前談的那種優雅戀愛,根本就是在兒戲嘛。」孟歡兒說道。
「是嗎?但是他們讓我覺得很安全。」在耿毅面前,她變得不像她所熟悉的白心蕾。
「不能只為了安全,就把活動辦得死氣沉沉、毫無新意,否則會讓客戶的產品枯萎。那不是你常告訴新人的話嗎?你總不想你的戀愛與婚姻,無聊到想打哈欠吧?」
「我知道了,我會盡快跟耿毅說一下孩子跟……肌瘤手術的事。」畢竟,如果他真的不能接受她一定要生孩子的事,她還是得盡早抽身的。
「擇期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告訴他。」孟歡兒建議。
白心蕾苦笑地搖搖頭,無聲地嘲笑自己的懦弱。
依照她的急性子,早該跟耿毅把話說清楚的,就這麼耗著,實在不是她的個性。況且,她下下個星期就要手術了,能隱瞞的時間也很有限。
只是,她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在害怕失去他一事。所以,能拖得一刻便是一刻,就讓她偷偷地甜蜜個幾日吧。
「我保證……下星期就會告訴他。」白心蕾輕聲說道。
孟歡兒歎了口氣,摟摟她的肩,只願她一切如意哪。
自從耿毅登了那篇廣告之後,白心蕾接連一周的時間,每日都看到耿毅,他或者不愛追求這回事,但對於宣示所有權一事,倒是做得很徹底。
他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帶著手提電腦到她辦公室共進午餐。
狗仔追了他一次,登了一回照片後,發現他們男未婚、女未嫁,也就興趣缺缺地不再追逐。
這一天中午,耿毅有個會議要進行,於是沒殺到辦公室和她共進午餐。白心蕾則是慶幸者,他沒見到她今天的樣子。
因為今天是她生理期的第一天,她痛到想把自己打暈。
午後三點,孟歡兒打電話來告知此案成功,接到新案子。
白心蕾笑著給大夥兒打氣後,臉上卻沒有太多的喜悅。她知道自己臉色不好,因為她是吃了兩顆止痛藥,才有法子坐在這裡。
幸好下星期要動手術了,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忍幾次。
白心蕾搗著肚子,趴在桌上,決定要早點回家休息。然後,她這兩天就要告訴耿毅真相。
鈴鈴鈴……
她低頭一看,手機顯示打電話的人正是耿毅。
「喂。」她接起電話。
「待會兒幫我帶午餐過來。」耿毅在電話裡說道,一副很清楚她近來公事不忙的口吻。
「不要。」她肚子痛,不要當女傭。
「那我幹麼要研究你爸爸公司的帳目?我要吃燒鴨飯。」他笑著持斷電話。
白心蕾氣得抓過一張面紙,撕成碎片。
再吞了一顆止痛藥後,緩緩地起身,決定要用她的臉色讓他內疚。
她離開辦公室,坐上計程車去買他喜歡的餐點。然後,帶著他的燒鴨飯,一份給她自己的三明治和濃湯,用鑰匙打開他家門。
她打開門時,耿毅一如往常地就坐在那張L形柚木長桌前,整個桌面全被文件佔滿。
在個人事業之外,他不但在學校教書,還幫財經報紙寫投資專欄。因此,他每天需要研讀的全球資訊及年報資料,總是多到讓人咋舌的地步。
「過來。」他朝她勾勾手指。
她不理他,把便當往他工作桌上一放,自顧自地走到客廳裡坐下。
「我吃完午餐就走,閣下事業做得大,我也有我的生計要顧。」
「我記得你說過這星期公司沒有大案子。」耿毅見佳人仍然板著臉不看他,只好一聳肩打開餐盒,一邊吃飯,一邊拿起電話準備要找人。
白心蕾從眼尾餘光瞄到他的舉動,她雙眼一瞇,雙臂交握在胸前,開口教訓人。
「你這樣會過勞死。」討厭,肚子又開始不舒服了。
「我累了會倒下去睡。」他舉起一旁的咖啡,正準備要入口時,旁邊傳來一句冷冷命令——
「你一喝咖啡,我就走人。吃飯就好好吃飯,幹麼連吃飯都要搞到神經緊張?好好咀嚼才對得起食物,才能讓我的食物好消化,才能讓口腔分泌有益的酵素。」
「你這麼懂得養生之道,臉色怎麼還那麼糟?」耿毅才回嘴一句,馬上就起身,大步朝她走去。「你不舒服嗎?電話裡為什麼不說?」
「你大少爺也沒問啊。」白心蕾不理他,坐進沙裡打倒行電話給爸爸。
「爸,今天怎麼樣?……現在正要去清點設施產值啊,不能明天早上再去嗎?……我是怕你又耽擱到下班時間了。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子,可是你最近血壓比較高,不可以再累,懂嗎?」白心蕾才不管有一雙眼緊盯著她,繼續對爸爸進行愛的教訓。
耿毅一邊吃飯,一邊聽她說道,卻不自覺地分神看著她漂亮的腳丫壓在臀部下的美人魚坐姿。
有時候,他真的懷疑她的一舉一動是經過練習,才會這麼完美,讓人著迷。
白心蕾持斷電話時,拿起三明治吃得很認真,每一口都緩慢地咀嚼了很多下。
耿毅三兩下嗑完一個便當,然後走到她的面前,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吃東西,直到她忍不住瞪人為止。
「看什麼?」
「你生病了嗎?臉色真的很糟。」他問。
「被你氣出來的。」她沒好氣地說道。
耿毅一笑,在她身邊坐下。
「你什麼時候才願意承認我們是一對?」
「你什麼時候追過我了?」她慢條斯理地喝著濃湯,掌 心冒著汗,思忖著現在可以開口說她要手術的事情了嗎?
「你寧願我浪費時間來追你,而不是去幫忙處理你爸公司的危機?」耿毅一挑眉,不解地問道。
「你的話很刺耳,好像追求我是一種妥協。」她擱下濃湯,胸口因為他的話而隱隱作痛著。
「我認為婚姻只是狗屎制度,但我願意為你走進去,本來就是一種妥協。」他粗聲說道,不知道她現在鬧的是哪門子彆扭。
一陣尖銳的痛刺進白心蕾的下腹,她痛得指尖刺入掌心裡,卻挺直背脊,不讓他看出端倪。
「我幹麼要和一個認為自己在妥協的男人定下來?」她昂起下巴,不要他硬擠入她所希望的婚姻藍圖裡。
勉強是沒有幸福的!而她因為太在意他,也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眼一瞇,表情不痛快地瞪著她。
她頭昏目眩地抓住沙發扶手,祈禱肚子的痛苦不要再持續下去。「因為你認為和我結婚只是一種妥協,並不是真正地改變想法。」
「你簡直不可理喻!我願意妥協,你可以得到你要的婚姻,哪裡有問題!」他怒著眸,氣得對她大吼出聲。
「你不可能什麼事都妥協!就像如果我現在告訴你,我堅持我們結婚後一定要生個孩子,你也能強迫自己妥協嗎?」
「辦不到!」他怒吼一聲,長眸閃著怒光。
「那就什麼也別談了,我總不能不顧你反對地生下孩子吧。」白心蕾掐住手臂,盡可能平靜地說道。
「你搞什麼鬼!我願意為你走進婚姻,你為什麼就不能因為我而選擇不要生孩子!」耿毅憤怒地抓起她下顎,卻被她冰冷的體溫嚇了一大跳。
他瞪著她蒼白如鬼的臉,內疚像槍一親地射進他的心裡。「馬的,你生病了,我們去看醫生。」
「我沒病,只是生理期來了。」她蹙著眉說道。
「生理期來怎麼會痛成這樣?你以前沒有這樣……」
耿毅緊擁著她顫抖的身子,古銅色臉龐與她同樣蒼白。
他低頭凝望著她,她這些時日一反常態的屢次猶豫不決,突然有了另一種解答——
難道她生病了?
耿毅捧起她的臉,不安地追問:「你真的沒生病?沒騙我?」
白心蕾望著他臉上驚懼的神色,決定放手一搏。她握住他的大掌,用顫抖的聲音說道:「真的是生理痛,不過,醫生說我……我……」
鈴鈴……
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話,她接起手機,卻聽見爸爸的秘書說道——
「小蕾,你爸爸昏倒了,快點到醫院來。」
「我馬上到。」白心蕾掛上電話,原就蒼白的臉色更加沒有血色。「我爸昏倒了。」她看向他,連聲音都在發抖。
「我載你到醫院。」耿毅握住她冰塊一樣的手掌,想將他的溫度傳到她手裡。「有我在,一切都會沒事。」
白心蕾緊抓著他的手,知道她一個人也可以面對這一切。但是,她真的很慶幸此時能有他陪在身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30 02:28:04
第八章
醫院病房裡,已經清醒的白德風安撫地拍著女兒的手,要她快點回去休息。
「好了,你們都回去吧。董小姐是之前照顧你媽媽的看護,你沒什麼好不放心的。」白德風說道。
「我沒有不放心,我只是想多陪你一會兒。」白心蕾握著爸爸的手,就是不願意放開。
「家裡有一個人生病就夠了,你臉色可沒比爸爸好上多少。」白德風轉頭看向耿毅。「載她回家,好好照顧她,知道嗎?」
「一定。」耿毅點頭。
「資產的事,我們明天再討論。」白德風說道。
「不行,你要好好休息。」白心蕾一聽爸爸還要討論公事,她便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伯父,你至少休息一天。我已經跟另一名董事談過了,後天我會提出完整的報告,看看如何彈劾原來的專業經理人。總之,最糟的情況已經過去了,你好好放寬心,沒事的。」耿毅目光毫不迴避地看著白德風,堅定地說道。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白德風欣慰地說道。
「那我們先回去了,伯父好好休息。」耿毅轉頭對看護說道:「有事的話,請打電話給我,一切就麻煩你了。」
「白先生有你這樣的女婿真是好啊。」看護笑著點頭說道。
「他……」不是。白心蕾看到爸爸心滿意足的笑容,她吞下話,抱了抱爸爸。「記得早點睡,別再想公司的事,我明天一早就來看你。」
「快回去,快回去。」白德風催促著她回去。
耿毅對他點頭,握起她的手,一起走向病房外。
白心蕾才走出病房,突然像塊蕾絲一樣地飄落在地。她蹲在地上,痛到把臉埋到雙膝裡,不停地打著哆嗦。
「我們直接去掛號,生理期怎麼可能痛成這樣。」耿毅打橫抱起她,大步往走廊上衝。
「放我下來,我的身體,我最清楚,再吃一顆藥就沒事了。」她的大包包啪地落在地上。
耿毅把她放在走道座位上,替她打開皮包好讓她拿出藥丸用礦泉水吞下。
白心蕾閉眼咬著唇,強忍著痛苦。
他看得心疼,卻只能擁著她的肩膀。
「這種情況多久了?」他問。
「一年了。」
「每次都會痛成這樣嗎?」
「這次我還挺得住,不算什麼,我回家休息就沒事了。」白心蕾苦笑地說道,搗住他顯然想發言的唇。「相信我,醫生我看過好幾個了。」
耿毅撫著她冰冷的臉頰,看她額頭仍冒著冷汗,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她受這一場痛。
她深吸了口氣,躺在他身上休息一會兒後,感覺到藥效慢慢地發揮了。
「我爸怎麼會突然血壓升高?你知道原因了嗎?」她問。
「董事是說,因為你爸清查庫存時,發現馬正居然幫公司買了三十幾部全新大吊車,三台檢測車及一堆沒用過的水道機具設備,設備庫存達三億。」
「我真想打扁馬正,公司的錢怎麼可以這樣浪費。」白心蕾氣得握緊拳頭,想給他一拳。
「馬正本身不是股東,錢花得當然不痛不癢,本來就容易出現這種問題。最主要的是你爸公司那幾個股東全都是工程師出身,監督機制沒做好。不過,以後不會再有這種情況發生,新任董監事改選時,會增加兩名有法務和商務背景的人。」他說。
白心蕾望著他風平浪靜的神色,聽他說得如此沉穩,內心頓時一陣平靜。
「沒事了,真好。」她撫著他的臉,再次把身子靠向他。
這一次,則是真正的放鬆了。
「我送你回家。」她這麼注意環境的人,在她家才可以得到真正的休息。
耿毅背起她的大包包,皺了下眉頭。「你以後不許背這麼重的包包!」
「嗯。」她點頭,窩在他的臂彎裡,突然覺得他們方纔的爭執好愚蠢,只要有他在身邊,沒有孩子也沒那麼重要啊。
當白心蕾腦中閃過這個念頭時,她重重地咬住唇。她向來追求完美,任何計劃都不希望發生意外,總是再難再苦也要按照所規劃的去執行。但她是不是得學著向人生不完美這件事妥協?
「等你身體好一點之後,我們再來談談孩子的事,看看你的身體狀況何時能懷孕,生孩子。」他想也不想地便說道。
白心蕾震驚地停下腳步,不能置信地看著他。他怎麼突然轉性了?他不是怎麼樣也不想要孩子嗎?
「至少懷孕那十個月,你不會有生理痛。」他拿出手帕,拭去她額上的細汗。
她說不出話來,淚水啪地衝出眼眶,張開口,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耿毅看著她的激動,心裡也正因為他同意要有孩子一事而在水深火熱中。懷孕要十個月,他應該還有時間做足心理建設吧。
「就為了不想我生理痛,你願意有孩子?」她水眸汪汪地看著這個傻子,拚命地抹著怎麼樣也抹不幹的淚水。
「總比我看著你痛苦來得好吧。」耿毅大掌撫著她的肚子,對於她方纔的痛苦仍然餘悸猶存。
耿毅看著刀眼淚又像水籠頭一樣地奔流,他彎下身,鼻尖輕觸著她的。「再者,我個人會很享受讓你懷孕的過程,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他故意笑得不正經,她則是激動地踮起腳尖,勾住他的頸子,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裡,吻住他的唇。
白心蕾坐進車裡,給了耿毅家裡住址後,就縮在副座睡著了,睡到連他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她都毫不知情。
車子抵達時,耿毅拿過她的皮包翻找著鑰匙。
他找到了鑰匙,也在皮包裡頭看到一張門診手術預約單。
耿毅取出預約單放進口袋裡,濃眉鎖成死緊。
他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難怪她的情緒一直不對勁,她要動什麼手術?和她的經痛有關嗎?為什麼一句話也沒告訴他?
因為曾經突如其來的失去,所以他不喜歡浪費時間,總覺得一眨眼人命便要消失了。
耿毅擁緊她,知道就算她得了絕症,他也會陪她走完最後一天。只是,他會像一個行屍走肉一樣地度過這輩子。
他把鑰匙握在手裡,抱起她走到大門前。
「女人,起來解除保全設定,再繼續睡。」他用額頭輕撞著她的,等她醒來。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他一眼,在數字鍵上按了幾下後,又倒回他的懷裡。
「你房間在幾樓?」他打開大門,踏入寬闊的玄關。
「三樓。」
她指著一旁的電梯,又把臉埋回他的胸前。
耿毅一挑眉,只能關幸他這幾年成就不差,收入還不錯,否則他的公主一直住在這種有電梯的透天洋樓,他婚後怎麼忍心要她屈就在小空間裡。
電梯門在三樓滑開,一陣玫瑰淡香撲鼻而來。
象牙白的空間,有一個小客廳,佈置方式和當年她住的地方完全一模一樣,蕾絲落地窗簾、玫瑰沙發、白色茶几,還有一大捧的新鮮玫瑰。
推開她半掩的房門,裡頭有著一張四柱蕾絲垂紗紗帳床,擺著她最喜歡的玫瑰及蕾絲,看起來女性且溫暖無比。
耿毅低頭看著她,想著這女人真的活得像童話裡的公主。只是她不只擁有公主外表,她獨立的內在、愛家的堅持,她報喜不報憂的性格,尤其讓他心疼。
所以,他能保證自己會竭盡所能地讓她的後半生都過得如此美好。
耿毅將她放到床連坐下,才拉開那層薄紗簾子,白心蕾就馬上睜大眼,驚呼地醒來。
「我還沒洗澡,不要躺在床上!」她死巴著他的頸子,像只無尾熊。
「累了就睡,哪來這麼多顧忌。」他不以為然地說道。「肚子痛就給我好好休息。」
「我現在沒那麼痛了,而且我一定要先洗澡才上床,不然我會對不起我的PRATESI。」
「你的什麼?」他挑起眉,以為她說的是個人名。
「你不知道我這PRATESI床單有多珍貴,它採用的是埃及南方尼羅河畔才有的蘇丹棉,紗織數六百八十條以上,加上純手工蕾線刺繡——」
「停,我不想聽到床單歷史,我只是想知道你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潔癖了?」依他看來,她乾淨得就像玫瑰花。
「年紀愈大規矩就愈多,這很正常。我要先去洗澡了,你乖乖等我。」她從他身上滑下來,拍拍他的臉頰,小睡一下之後,現在精神好到一個不行。
「需要幫忙嗎?」他挑眉問道。
「你想得美。」她嗔他一眼,轉身走進更衣室拿出一件鑲著蕾絲的粉色細肩帶絲衣。
他吹了聲口哨,覺得它們看來性感又純真得讓人想犯罪。
她啐他一聲,不自覺地把絲衣擁在胸前,快步走進浴室裡。
耿毅打量著她的房間,想一次瞭解她的所有喜好,方便他把她寵進心裡。
她房間十分整齊,但是隨手可見主人搜集的精緻小玩意,水晶香水瓶、水晶玫瑰、水晶音樂盒……
原來,她除了玫瑰之外,還喜歡水晶。水晶的純淨,確實也符合她要求完美的性格。
「我想睡覺了。」白心蕾從浴室走出,帶出一陣玫瑰香味的水蒸氣。
耿毅回過頭,看她穿著一件胸前鑲著薄蕾絲的絲衣,披著一條米白圍巾,波浪長髮落在肩後,美得像個女神。
白心蕾看見他驚艷眼神,忍不住開心地低笑著。
「過來。」他朝她伸出手。
「為什麼不是你過來?」她側著頭問道。
耿毅走到她的面前,呼吸間全是她的玫瑰香。他低頭輕觸著她絲滑的頸子,在她肌膚上低語著:「知道我為什麼不願意花時間在追求這件事上嗎?」
「男人總是比較沒耐心,已經到手的,何必再花心力呢?」白心蕾話才說出口,馬上就檢討反省了起來。「對不起,本人熟女就事論事的本性又發作了。我知道你為了我,幫了我爸爸多少忙。」
「我爸三年前跟我聯絡過。」耿毅挑起她的下顎,低聲說道。
「啊……」她驚訝地睜大眼。
「我拖了一個月,掙扎了很久,等到我終於願意去看他時,卻發現他已經肝癌末期,我才陪了他三天,他就走了。」
白心蕾望著他眼裡的空洞及緊繃雙頰,她的喉嚨被掐住,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伸開雙臂擁抱了他。
「男人哭並不可恥,不然,我幫你哭。」她才開口,淚水便汩汩地往下流。
「都過去了。」他吻著她的淚水,用緩長的深呼吸平復心頭一閃而過的痛楚。「所以,我不想再浪費時間在任何無意義的舉動上。我要你,所以就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和你在一起,一切就是這麼簡單。」
她撫著他的臉頰,看著他太深沉以至於讓人幾乎察覺不出情緒的長眸。她的笑容緩緩漾開,像一朵盛開的玫瑰。
「你說服我了。」她啄著他的唇,抱著他的腰,聲音有些激動,模樣卻很俏皮地說道:「現在,我該跪下來跟你求婚嗎?」
「我現在只想知道——你皮包裡那張手術預約單,是怎麼一回事?」他抬起她的下顎,緊盯著她的臉。
她的笑容一斂,咬了下唇。唉,他先開口了也好,免得她還要在那裡擇期揀日地不知如何說出自己的問題。
「公司這個月沒有大案子,所以早就排定下長星期要動手術取掉子宮肌瘤。」她說。
「子宮肌瘤就是讓你生理期痛得要命的原因?那很嚴重嗎?良性還是惡性的?為什麼需要開刀?」他不安地追問道,濃眉擰成死緊。
她瞅著他,實在不習慣在她深愛的人面前說出自己身體的毛病。唉,看來她愛完美的個性再不徹底改進一番,將來還有苦要吃呢。
一忖及此,她不自覺地歎了口氣,他身子馬上驚跳起來。
「很嚴重,對不對?」
「不對。」白心蕾低笑出聲撫著他的臉,輕聲地說道:「子宮肌瘤是骨盆腔最常見的良性瘤,罹患機率高達百分之二十。大部分患者並不會感覺到任何症狀,我運氣比較好,剛好就是少數會因此而疼痛的人。」
「多久了?」他神色嚴凜地問道。
「去年就發現了。有一段時間吃藥控制過,但是那種藥會造成骨質流失,一停藥肌瘤又長大了。所以,醫生建議我在摘除手術三個月後盡快懷孕,然後生產時再把子宮一塊拿掉,一勞永逸。」她說。
耿毅一聽到她居然還需要動手術把子宮拿掉,他臉色一白,緊握著她的手不肯放。「拿掉子宮,對身體不會有影響嗎?生理期、荷爾蒙那些……」
「放心放心,台灣每年有兩萬多人動子宮切除手術,很安全。而且,分泌荷爾蒙是卵巢的事,我還是會一樣充滿女人味的。」她握住他比她還冰冷的指尖,一聳肩表現出天下無事的表情。
「之前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他可沒這麼容易打發。
「唉唷。」她嘟了下唇,絞著手指彆扭了起來。「你也知道我有完美主義,明知道人不可能完美,卻還是希望一切都照著我的藍圖走。而且……而且……」
她歎了口氣,用頭頂輕撞著他的胸膛。
「我總覺得一旦說出口,好像我在勉強你一定要跟我結婚生子一樣。你現在知道我的處境,所以一定覺得和我生孩子也沒關係,對不對?」她勾動了下唇角,自我揶揄地說道。
「不是我的願意也無訪,總之我不想再有任何遺憾。如果有孩子才能和你在一起,那麼我接受,我明天就去跟你爸提親。」耿毅長指挑起她的下顎,一副此事已定的樣子。「然後,下星期我陪你去動手術。」
「等等等等!你在衝動什麼,等我懷孕了之後,我們再結婚,也還不遲啊。」她捶著他的肩,抗議他老是想代替她作決定。
耿毅皺著眉,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著她。
「你平時個性明明不是這樣的,為什麼一遇到我就拖拖拉拉?我有哪裡讓你看不順眼?」他不高興地抿起唇,眼中染上一層薄怒。
「我就是看你太順眼才人過樣要求,如果只是要嫁一個沒那麼喜歡的人,我就不會要求太多,因為重點在孩子與婚姻。但是我在意你,真的很在意,所以才希望我們的一切都要做好充足準備。」她振振有詞地說道。
耿毅驚訝地一挑眉,因為從來不知道她有這麼「與眾不同」的一面。
「見鬼了,你這種愈在乎愈追求完美的個性,是打哪時開始的?」
「出社會以後才變本加厲的。我在乎的,一定要做到一百分;不在乎的,就盡量事不關已。」她邊說邊又歎了口氣,上前一步挨在他的懷裡,撒嬌地說道:「我正在改這個毛病,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總要給我一點時間吧。」
「你要完美,就給你完美。你說過手術後三個月再懷孕,那麼我們就利用這段時間先同居、戀愛。等你覺得我們可以之後,我們就結婚。」耿毅拍拍她的頭,極有耐性地問道:「這樣總可以了吧?」
白心蕾仰頭看著他,真不相信事情居然這麼容易就解決了,難道她真的天生公主命 ,活在一個一彈指就可以解決難題的童話世界裡嗎?
「你家裡的裝潢我又不喜歡。」她試探性地雞蛋裡挑骨頭,想知道他會不會因此發飆。
「你可以把你想要的蕾絲全搬過來。」他的指尖滑過她胸口上方那層蕾絲,眼眸隨之變得欲黯。
白心蕾紅了臉頰,卻喜歡這種被他愛戀的感覺。只不過,一想到他為了和她在一起,竟然什麼事都任由她擺佈,她還是覺得很沒真實感。
「蕾絲放在你那種極簡裝潢裡,說有多怪,就有多怪。」她再次挑剔。
「我是沒品味,但是我有的是錢,你想怎麼改房子就怎麼改,我完全沒意見,這樣可以嗎?」
「你沒品味,怎麼會穿成型男?」她柳眉一挑,滿臉的不可置信。
「我付錢給造型師,他挑的東西,只要看得順眼,我就穿。」他說。
「下次交給我打理,保證把你品味外表下的性感也一併表現出來。」她才雀躍地想著該怎麼幫他打理衣著,馬上又鼓起腮幫子。「我幹麼便宜其他女人啊!」
「你這個傻女人,現在馬上給我躺下休息,犯不著擔心這種無聊小事。你管其他女人怎麼看我,我反正對她們沒興趣。」他咬她的唇,笑著說道。
白心蕾回吻著他的唇,覺得整個人都飄飄然了起來。
即便覺得自己現在瞇眼咧嘴而笑的樣子一定傻氣到不行,她也完全沒法子阻止這樣的傻笑。
「對了,那我要怎麼跟我爸說,我要跟你同居?我總不能讓他一個人住在家裡。」白心蕾現在心裡很放鬆,決定把事情都扔到他身上。
她其實沒強壯到能一肩扛起所有責任,只是以前身邊沒有一個肩膀可以依靠,只好凡事自己來。
「你可以告訴你爸,說你會跟以前一樣,每天回家陪他吃晚餐,連我都一塊去。然後,我會請一個看護,負責陪伴你爸爸。」
「為什麼是你說?」她疑惑地望他一眼。
「因為你開口,你爸爸會包容。如果是我,聽到有男人要拐我女兒去同居,我會把也的腿打斷。」他沒好氣地說道,好像他已經看到了那副景像一樣。
「你真的不適合有孩子,太暴戾了。」她噗地一聲笑了出來,腦海裡浮現著像他一樣的頑皮小男孩。
耿毅不想破壞氣氛,扯動了下唇角,強壓下可能會擁有孩子的不安感。
「你給我躺下來睡覺。」他把她推到床邊,希望這個話題不要再繼續。
「你陪我睡。」她說。
他二話不說,立刻就要翻身上床。
「慢著。」她驚慌失措地伸手去擋他。「你還沒洗澡,不准上床,只准坐在床邊。」
「給我閉嘴。」
耿毅不管她的尖叫聲,硬是賴上她雪白大床,一把將她攬進懷裡,讓她枕著他的手臂。
「我習慣右臥睡覺,這樣我睡不著。」她無辜地睜大眼,還很好心地建議道:「我如果真的枕在你手臂上睡覺,你的肩臂明天會大痛,醫生說這種毛病俗稱蜜月手,算是一種壓迫性神經炎……」
「你果然年紀愈大愈囉嗦。」耿毅翻了白眼,把她翻成她習慣的右臥睡法,然後再把她的後背往後一抓,攏進他的懷裡。「這樣總行了吧。」
白心蕾點頭微笑,知道今晚她將會有個好夢。
這一晚,她也確實得到一場好夢。
但,耿毅卻沒有。
他摟著懷裡的她,眼裡的陰沉是只有他才知道的心情。
他擁有財富及一個可賺進更多財富的精明頭腦,他也是一個能把她寵上天的男人。
但是,他的過去卻讓他沒有自信能和她組成一個有孩子的家庭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30 02:28:30
第九章
在白德風出院的七天之後,白心蕾也進醫院動了手術。因為怕爸爸擔心,她謊稱她去香港出差三天,而讓耿毅陪她一起在醫院。
三天來,他白天、晚上都在病房,似乎只有在睡覺的時候才看不到他,然後她便很快地發現到耿毅的霸道無所不在。
只要是他認為對她有益的事情,他就會想盡法子讓她去做。譬如強迫她只許躺著休息,否則就要告訴她爸爸她住院的事……
可她躺久了,也會腰酸背痛。況且,看他在病房裡大刺刺地處理公事,她也會想打電話回公司去詢問公司。
但是,他大老爺說不準,就是不准。
只不過,大老爺也有他的細心之處。例如醫生告訴她,子宮動過刀,比較不容易受孕,他便找出一堆網絡媽媽們動過手術又懷孕的留言,來和她分享,替她加油打氣。
這一天,是出院前一日,白心蕾因為白天睡太多,加上心情太好,實在沒法子入睡。於是她轉過身,望著躺在旁邊家屬床上呼吸平穩的他。
他皺著眉,睡得極不平靜。
她心疼地看著他冷峻五官,猜想不家什麼事會讓他不安,她的手術很順利,傷口也比想像中不疼啊。
會不會是他在黑道的那段時間裡,還有什麼困擾著他?她天馬行空地亂想著,想到很想把他搖起來,叫他直接告訴她,他在想什麼。
「不要……」
她聽見他說夢話,她睜大眼專心地聆聽著。
「孩子……走開!」他翻了個身後,又繼續沉入睡眠裡。
白心蕾鴕鳥地搗上耳朵,卻沒法子把那些話從腦裡除去。
他連夢裡也在抗拒著這件事,可見生孩子一事造成了他多大的困擾。白心蕾咬著唇,感到很內疚。
他這麼排斥孩子,卻願意為了她而妥協,只能證明他真的是愛慘了她。
在教導新人寫企劃時,她都會告訴他們,活動目標一定只能一個,這樣才能集中火力,收攏所有周邊效率。
如今他的目標則是「在一起」,而她的目標是「在一起」並且「有孩子」。偏偏這兩者對他來說,是相悖的事情,這樣執行力怎麼會好!
她當然也想過她堅持要孩子,是不是太不顧慮到他心情,只是她沒法子放棄自己想要孩子的心,因為爸爸會因此而感到失望。
她知道爸爸不會介意她收養孩子,但她更知道爸爸心裡一直希望能抱到和她有血緣的孫子。
耿毅應該懂得她想生孩子,不純粹是為了自己的心情吧。唉,不論動機是什麼,結果就是她想生一個孩子這件事情是很難改變的。
白心蕾苦悶地將臉埋進枕頭裡,輕歎了一聲。
不管了,她現在該做的事情,就是專心地去愛耿毅吧。即便他現在還不願意對她說出,他不要孩子的原因,但她相信總有一天,他會開口的。
畢竟他為了她什麼都願意改變,又怎麼會不願意和她分享心情呢?
白心蕾這樣幫自己加油打氣著,只是效果似乎很有限。
因為那一夜,她睜著眼躺在病床上,因為他對孩子的排斥而遲遲無法入眠。
白心蕾出院後,在爸爸的同意之下,搬進了耿毅家。
耿毅家的客廳窗簾披著她最愛的米色蕾絲,柚木矮櫃上擺滿了新鮮玫瑰,客廳的傢具換成了她最愛的法式風格。只是,為了顧慮他的感受,他習慣工作的那個角落,她完全沒變動一分一毫。
因為他的允許,她擁有了一間浪漫維多利亞式的書記,裡頭的桌巾、抱枕,全都是他讓人從國外買回來的手工蕾絲。兩人同住的房間也換成了一張KINGSIZE的四柱大床。
只不過,在同居一個半月之後,除了白心蕾爸爸的公司已漸漸恢復正常營運之外,他們之間的一切,其實都還在處理調整階段。
耿毅認為床太軟,每天都睡得腰酸背痛,可白心蕾又不習慣睡他慣睡的硬榻,更不習慣旁邊有人。
於是,他們只好再一次更改裝潢。
她和四柱大床手腳是重新粉刷的客房裡,他的房間則維持原樣。而親熱纏綿時,則依照當天心情選擇在誰的房間翻滾,之後再各自回房睡覺。
如此一來,才解決了兩人的睡眠問題。
這一天,到香港出差三天,比預定時間還早一天回家的耿毅,在晚上十點回到家,準備給她一個驚喜。
誰知,耿毅才走進客廳,便皺起眉頭。
沙發上擺著她的包包,桌上有她吃了一半的披薩,還有她喝了一半的水杯、柳橙法和一杯不知名的飲料。
住在一起後,他才發現這位公主工作一天回家後,第一個動作就是卸下一身裝備,隨意把東西左扔右擱,且完全沒有收拾意願。
這樣的混亂會持續到她早上起床做完瑜伽後,才會開始心情很好地唱著歌,把屋內收拾得一塵不染。
他不是有潔癖的人,但他至少會把東西往同一個地方擱,勉強也算亂中有序。不過,這些瑣事和他們終於能在一起相較之下,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是,公主這回會不會揮灑得太厲害了一點?
耿毅搖著頭,一路跟著蜿蜒扔下的裙子、蕾絲上衣,還有絲質薄襯衣,走向二樓客房。
當他彎身拾起那件薄如蟬翼的襯衣時,心情突然變得很不錯。
敢情她正未著寸縷?
他充滿期待無聲地推開房門,她正裹著一條浴巾,背對著他,坐在貴妃椅上,夾著電話,雙手忙著替美腿搽乳液。
「對啊……史上最窘的就是今天,客戶沒吐我口水,算是有風度了。誰知道立委和女明星外遇、收回扣的事情會在今天同時出現搶版面。娛樂版、社會版、政治版記者通通跑去跟那些新聞,今天的新品記者會連台攝影機都搶不到啊!」
白心蕾懊惱地一拍桌子,力道之兇猛,讓耿毅無聲地偷笑起來。
果然近墨者黑,也這姿態分明是他教訓人的調調。
「什麼……齊威叫你下班別談公事?!你跟他說,耿毅出差還沒回來,我現在可是深閨怨婦,才不要放你去跟他相親相愛……」
耿毅唇角忍不住上揚,又往前走了一步。
「還有一個月,傷口才會完全復原,所以我們現在還在避孕。我在想要不要繼續避下去……嗯……我知道我爸想抱孫子,可是耿毅對孩子那麼深惡痛絕……」她長長歎了口氣,也就不再繼續往下說了。
她怎麼會知道他內心那麼排斥小孩?耿毅震驚地退出房間,慶幸著她還沒發現他的存在。
是不是他作了惡夢?還是他說了夢話?
耿毅瞪著從她房內溢出的光線,卻是怎麼樣也無法平靜,尤其是在他聽見他說——
「我一直在等他武器說出他不要孩子的原因,但他始終不提……當然,我會再找他談一談,我們之間不該再有任何秘密了……」
耿毅無聲地快步下樓,扯開領帶往地上一扔,覺得就快窒息。
她說她不希望自己在他面前有任何不完美。事實上,他才真正恐懼他的過去,會讓她不再愛他的那個人。
他現在或者改邪歸正了,但他之前確實做過許多連他自己也沒法子原諒的事,那他將來又怎麼有法子面對他們的孩子呢?
原以為他可以假裝過去不存在,佯裝平靜地面對這一切,沒想到她竟會知道他對孩子抗拒至此,而想要探究原因。
耿毅粗喘著氣,突然起身快步地離開家門。
此時,二樓的白心蕾掛上電話之後,晃出房間,正準備下樓繼續進行她的晚餐時,卻看見他的行李擱在他的房門口,而他的領帶則一反常態地扔在客廳地板。
「耿毅,你回來了嗎?」她欣喜地大喊出聲,又衝回二樓他的房間裡去找人。
二樓沒有,三樓沒有,整間屋子都沒有他的蹤影。
白心蕾撥打他的手機,既沒聽見手機鈴聲,他也沒接起手機。
她蹙著眉,不明白他連招呼都沒一聲,就又突然悄悄離開的原因。
就算她剛才在電話裡和歡兒提到她知曉他不想要孩子一事,他也沒必要搞消失啊,除非——他的心裡藏著不想讓她知道的秘密。
莫非他已經有了孩子?當這個念頭閃過白心蕾的腦子時,她虛弱地坐在地板上,只剩下撥打電話找他的力氣。
「您的電話即將轉到語音信箱,您的電話即將轉到語音信箱,您的電話即將轉到語音信箱……」
白心蕾連撥了許多次電話,想知道答案。
只是,一整晚過,他的手機仍然只願意給她一種答覆——「您的電話即將轉到語音信箱……」
耿毅知道躲避絕對不是解決事情的方法,他也知道她會為了他的失蹤而心急如焚,但是,他現在真的沒有法子面對她那對澄淨的眼。
他不想讓她知道他曾經染了多少的罪惡,他不願在她的眼裡看到對他的恐懼與不齒。
耿毅坐在地板上,拿起方形酒杯,又吞進一杯威士忌後,他像灘爛泥似地癱在地上,怔怔地看著他的異父弟弟齊威、妹妹章蓉蓉。
真奇怪,他們明明是在他與媽媽重逢後才認識的,可他和他們相處時就是覺得很自在,連房子都相約買在對面。家人和血緣這回事,真的很奇妙……
利己有資格擁有和他同血緣的孩子嗎?孩子純真且敏感,他們一定不會願意和他親近的。耿毅的唇角譏諷地上揚,驀地打了個冷哆嗦。
他拿起酒瓶,又倒了一杯酒。
「老哥,你也喝得太猛了吧。」齊威坐在一旁,及肩長髮在僅著無袖衫的健臂上晃動著,模樣不羈。
「沒關係。」耿毅把眼鏡往旁邊一扔,冷然五官因為酒意而敷上一層火。
「什麼沒關係,萬一你女人上門找我興師問罪的話,我可擔待不起,她畢竟是我女人的老闆。」齊威焰眸朝妹妹看去一眼。
「心蕾姐姐一定很擔心你。」草蓉蓉馬上遞過一杯冰水給大哥。
耿毅從沒拒絕過這個小他十歲的妹妹,自然是接過了水杯。只是,冰水一入喉,他某部分意識也隨之清醒了一些。
但是,清醒並不是耿毅想要的結果。於是,他又倒了杯威士忌,再度一飲而盡。
「你不把心事說出來,沒人能幫你解決問題。」齊威把酒瓶收到身後,不讓他再喝。「你究竟在擔心什麼?」
耿毅的眼神因為被搶走的酒,而變得不快。他冷冷地瞪視著弟弟,齊威則回以一記聳肩。
「我陪你喝,你說給我聽!」齊威再幫他倒了一杯,自己則和他乾杯。
耿毅嚥下燙喉酒液,看了齊威半晌後,慢慢地啞聲說道:「我十五、六歲剛進幫派時,因為眼色精,很快便能掌握情勢,所以大哥很看重我,大小事都要我去處理。尤其是女人的事。」
耿毅往後靠在牆上,歪歪斜斜像是剛經過一場纏鬥。
齊威靜靜地聽著,章蓉蓉則朝半掩的門邊瞄去一眼。
「大哥有一個大老婆,三個小老婆,他又不愛戴套子,三個小老婆於是輪流懷孕。大哥大老婆已經生了四個,不可能再讓她們生。所以,她們每次懷孕的時候,大哥就要我陪她們去醫院把孩子拿掉。」耿毅打了個冷顫,章蓉蓉連忙拿了件毛毯披在他身上。
「她們為什麼不吃避孕藥?」齊威問道。
「我勸過她們很多次,她們說什麼吃避孕藥會變胖、會長痘子,所以不吃。」耿毅冷笑著,眼裡仍有著怒意。「很混蛋對不對?孩子沒生出來就不算是命嗎?」
「她們不吃避孕藥,打掉骨肉,那是她們的問題,你在這邊內疚個什麼鬼!」齊威不客氣地說道。
「但是,還是我開車帶她們上診所,幫她們打電話預約……」耿毅又想喝酒,這回章蓉蓉幫他倒了小半杯。
「這事如果你不做,還是會有其他人做。」
耿毅沒聽見齊威的話,他灌下酒,眉頭因為回憶而鎖得死緊,勁間青筋也隨之暴突而起。
「有一次,那個二十歲的小老婆吃了墮胎藥,在上廁所時,突然……」他驀了個冷顫,身子愈縮愈緊,終於弓蜷起身。「藥效發作……她渾身都是血地躺在地上,叫我去幫忙處理,我一直沒法子忘記那種兩條生命流失的感覺……」
齊威凜著眉,一手置於大哥冰涼的肩上。
「那一幕,我始終沒忘記過,所以,日後才會比別人花了更多心思在學習上。因為唯有讓自己有用,我才能脫離那樣的接送生涯。」耿毅一側身,將臉貼在牆面上,試圖尋求著一絲冰涼來替他灼熱的體溫降溫。
「大哥,你別苛責自己……」章蓉蓉的耳語被耿毅的哪哪絮念給打斷。
「沒遇到心蕾前,我沒想過結婚生子這回事,可她要懷孕啊,而我這個什麼都不怕的人居然開始恐懼起所謂的報應……報應到我身上沒關係啊,萬一孩子不好,還是她的身體不好呢?」
「大哥,你既相信報應,那麼也該相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真心懺悔之後,便該好好過日子,不要再悔恨過去了。」章蓉蓉握住大哥的手,真誠地說道。
「真的嗎?」耿毅長眸對上她的,著急地問道。
章蓉蓉認真地點頭。
「為什麼你可以告訴我們這些,卻沒法子告訴白心蕾?」齊威問道。
「如同她在意我,所以想在我面前有最好的表現,我也一樣,我不能沒有她,如果她用厭惡眼神看我的話……」
「你這個大笨蛋!」
白心蕾一聲嬌喝,雙手擦腰地閃身走入門內。
「你……你怎麼來了?」耿毅瞪大眼,懷疑自己醉得太厲害,看到了幻影。
章蓉蓉怯怯地舉手發言。「大哥,是我打的電話。」
耿毅一看是蓉蓉打的電話,當然不會跟她計較,何況他的目光現在全都膠著在白心蕾身上。
「你……你都聽見了嗎?」他勉強自己擠出聲音,等待著他的報應來到。
「全聽見了。」白心蕾往屋裡所有的人瞥去一眼,開始發號施令。「這裡要清場,麻煩諸位自行移動腳步。」
齊威一挑眉,拉著妹妹的手離場。
白心蕾大步走到耿毅面前,一彎身坐到地板上。
「笨蛋,如果我知道你在乎的是這種事,我只會更愛你。」她捧著他的臉,一本正經地說道。「懂嗎?」
「你不覺得我很噁心?」他一定是喝醉了。
「你記掛著這些事這麼久,代表你心太好,沒有殺人,放手做壞事的本錢,我開心都來不及了,怎麼會覺得你噁心?」她輕敲他腦袋,對於這人的聰明才智,竟然想不透這點,感到嚴重懷疑。
「就算我內疚也不能改變既成的事實,我沒辦法忘記那些小生命……」
「你給我聽好!」白心蕾玉指點上他的眉間,用力戳了兩下給他提神醒腦。「既然不能改變,你內疚一輩子也不會改變!我這人天生很有福報,也不會被你給拖累的,你安一百個心吧!」
耿毅眼神渙散地望著她自信的臉孔,他牢握著她的手,喃喃地追問道:「真的嗎?真的……」
「真的!」她斬釘截鐵地說道,目光烔烔地看著他。「你回答我一個問題,你現在是想一輩子都處在內疚情緒裡,還是要我明天帶你去水消災解業?」
「要怎麼做?」他雙眼發亮,激動地握住她的手臂。
「你只要把提款卡帶好,其它的事我們明天再談。」她拍拍他肩膀,安撫著他。
「你告訴我要怎麼做。」他迫不及待地把她拉近身前,酒氣整個衝入她的呼吸間。
她一手捏住鼻子,一手擋住他的嘴。
「臭死了,我不要跟醉鬼說話,你現在給我躺好睡覺。不然,我明天就不帶你去,聽到了嗎?」她鑽眸閃亮,極有魅力地瞪著他。
耿毅連忙點頭,乖乖地躺在她的腿上,拉著她的手,像個小孩一樣,專注地對她說道:「晚安。」
他閉上眼,在她指尖輕撫著髮絲之時,他的呼吸很快就變緩了下來。
「傻瓜……」白心蕾望著他刀削一般的薄利五官,一顆心仍然緊揪著。
這個男人真的有大問題!以前刀裡來火裡去,也沒聽他後悔多砍了別人兩刀,偏偏對於孩子的事,就這麼放不下。
說穿了,不就是因為他在乎她,不想她傷心嗎?
「傻瓜……」
白心蕾再啐了他一聲後,拉過毯子將他牢牢蓋住,而她彎下身,用母親擁抱孩子的姿態將他牢牢地抱在懷裡,終夜都沒放手。
耿毅一早是被頭痛給擾醒的。腦袋裡的疼痛以抽搐方式拚命扯動他的痛覺神經,就連肩勁都呈現一種快要中風的僵硬狀態。
他抱著快裂開的頭,在地上伸展酸痛的身軀。
一側起身,便看見她——
白心蕾蜷在地板角落,眉頭皺得很緊,小臉擰成一團,顯然睡得很不好。
所以,他昨晚不是在作夢。她對於他的一切地往,採取了完全諒解的態度,而且還說要帶他去消災解業。
耿毅不顧搐動到像要抽筋的雙鬃,費力抬高她的身子,讓她枕著他的大腿後,再拿過身上的毛毯覆住她。
「我抱你回家睡覺。」他低頭說道。
白心蕾困難地睜開眼睛,撥開臉上髮絲,看著他滿眼血絲,一臉青白,下顎長滿青色鬍髭,烏髮凌亂得你是剛從監獄裡逃出來的樣子,馬上就清醒了。
「你很醜。」她說。
耿毅笑出聲來,卻馬上痛得詛咒了一聲。
「你也沒比我好到哪裡去。」他慘白著臉色說道。
白心蕾抬起腰酸背痛的身軀,這才想到自己昨天接到章蓉蓉的電話後,頭髮沒吹,保養品沒搽,就連衣服都是隨便抓了件運動服往身上套。
她盡可能地想用手指梳理頭髮,無奈髮絲又細又亂,已經糾結成鳥窩,害她只好鴕鳥地蒙住臉。
她毀了,他這輩子鐵定都會記得她現在這副丑不啦嘰的樣子。
耿毅拉下她的手,定定地望著她的眼。
「我從沒看過你這麼亂又這麼美的模樣。」他說。
她的一顆心頓時融化,整個人偎到他的胸前,直接把他撲倒在地上。
耿毅呻吟了一聲,因為有一顆原子彈在腦子裡爆炸開來,痛得他好想吐。
「可憐的傢伙。」白心蕾坐起身,在他太陽穴上揉壓著。「快點去刷牙洗臉沖個澡,我幫你準備果汁解酒,然後再帶你去進行心靈SPA。」
「你要帶我去看心理醫生嗎?」他閉上眼,滿足地長喟一聲。
「不是。」
「去找徵信社?還是去找大哥及那些女人?」他睜開眼看她。
「不是。」
「那我們要去哪裡?」他懷疑地望著她。
「去了你就知道了。」白心蕾雙手擦腰,得意洋洋地說道。
「你真的不介意我曾經助紂為虐?」
「厚,怎麼還在這一題。你老說我生氣時,就會忍不住碎碎念,結果你酒醒後也比我好不到哪裡去。我都說不介意了,你還不信?要不要我寫個紙條給你帶在身上?」她非常不公主地翻了個白眼,拉他站起身。
耿毅低頭凝望著她,彎身在她的蓬髮上印下一吻。
「我相信你,我們回家。」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4-30 02:29:06
第十章
兩人並肩離開齊威家時,因為已經是早上十點鐘,齊威家裡沒有半個人在,只有蓉蓉留了一張便條紙,表示冰箱裡有新鮮柳橙汁,要耿毅多喝一些。
白心蕾幫他拿了果汁,他一口氣喝掉半瓶後,兩人便一起回到耿毅位於對面的住處。
耿毅走進客廳,瞄了一眼她仍拋置在原地的衣物,隨口說:「我洗澡的時候,你可以順便整理一下家裡。」
「拜託,幹麼說得好像家裡很髒亂一樣,你平常辦公時,桌面才嚇人好不好。」她望著地上的衣服,倒也不覺得有多混亂。
反正,屋子很大間,一點混亂造成不了什麼影響。
「我工作完後會馬上收拾。」他反駁道。
「我出門前也會收拾好啊。」
「但是,那時候已經亂了一整個晚上了。」
白心蕾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臉,發現他真的會在意這種事,搞不好已經隱忍她很久了也說不一定……
「你真的變了很多。十年前,你老是把我的屋子弄得一團亂,然後我就要追在後面氣呼呼地收拾。」她戳著他肩膀,不可思議地揚高音調說道。
「當年,你通常只會收拾得愈來愈亂,最後還不是要我出手解決。」耿毅捏捏她的面頰,忍不住低笑出聲。「我只是沒想到事隔十年,你還是一樣不長進。」
「拜託……難道你就對家事很行嗎?」她輕哼一聲,不喜歡屈居下風。
「你沒搬進來之前,屋子都是我自己打掃的。」他說。
「難怪我之前問你清潔人員我久來一次時,你的表情很奇怪。」她突然覺得大事不妙,因為相較之下,她真的顯得很糟糕。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因為她想像中的自己應該是要宜室宜家。至少要比他宜室宜家吧!
「我不喜歡讓別人碰我的東西。」
「可是……我累了一天,回家還要打掃,你難道想要我變成黃臉婆嗎?」她換個策略,一手握著他的手臂,可憐兮兮地說道。
「至少把東西放在同一個地方,不要扔得到處都是。」老實說,他對她的要求不高。
「職業婦女辛苦工作完一天,隨手亂丟東西,可以釋放壓力。」她覺得顏面無光,努力為自己辯護。「你十年前也很會亂丟啊,我是被你影響的。」
耿毅望著她鼓鼓的腮幫子,長眸一瞇,忽而低笑出聲。
他以前確實是個不拘小節的人,但是打從十年前和她同居兩個月之後,他就開始努力改變習慣,因為想成為和她同一類的人。
「你笑什麼?」她戳他的肩膀,很心虛地紅了耳根。
「我在想,不知道是你受我影響厲害,還是我被你影響的程度重一點。」耿毅攬著她,走向房間,沿路隨手拾起她的衣服。
「總之,現在是人管我多一點。」她搶回衣服,快手地收拾一地凌亂。「我以扣不亂扔東西在客廳,這樣總可以了吧。幹麼跟人家計較這些芝麻綠豆小事。」
小聲叨念完之後,忍不住嗔他一眼。
「我不是愛計較,只是認為有問題時,要提出來。瞧瞧你絕口不提的子宮肌瘤,還有我所恐懼的過去陰影,這些疑心病生出了多大的暗鬼?」聰明人絕不會犯第二次錯誤。
「好吧,那你對我不家什麼建議,你一併說清楚好了。」刀子昂起下顎,一臉已做好接受打擊準備的姿態。
「我希望你不要再勉強下廚了。」那樣遭殃的人都是他,因為她為他做的東西,不論能吃與否,他都還是會吞下去。
「夠了,我的心臟沒辦法一下子承受那麼多。你還是恢復原本那個有心事的傢伙好了,至少沒空管我這麼多。」她哇哇大叫著,耳朵上的辣紅已經蔓延到臉頰。「好了,好了,別站在這裡閒扯了,趕快去沖個澡,我們要出門忙碌了。」
白心蕾拉著他的手,把他推進房裡後,她呻吟一聲,臉埋入掌間衣服唉聲歎氣。
好丟臉!
虧她還老是以完美公主自許,沒想到才共同生活沒多久,就什麼事都被打出原形,真是窘斃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反正她最糟的樣子,他全都看過了,而且完全沒有受到驚嚇的模樣,那表示他對她的愛,早已超過形象,那她又何必太擔心呢?
念頭才這麼一轉,白心蕾霎時覺得大輕鬆。
她抬起頭來,臉上再度恢復一貫完美自信的笑容,然後她轉身用最快速度衝向房間,收拾她造成的後果。
日後,一定讓他刮目相看!
白心蕾說要帶他去消災解業,耿毅相信她。
但是——
他真的沒想到白心蕾竟會帶他到各大宗教道場參觀巡禮,不但叫他祈福上香,請師父開示,還要他坐在教堂裡與神你、修女長談他的年少歷程。
每個人都稱許他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大家也都要他放眼未來,千萬不可再被過去縛綁。於是,耿毅點頭點到脖子快抽筋,要不是白心蕾死命拉著他的手,好幾回他都想要心滿意尿遁離開。
最讓他難以忍受的是,當白心蕾第五次把他過去事跡說給一位主持師父聽時,耿毅已經覺得自己應該是個超級大笨蛋,才會把別人的罪惡全都攬到自己身上。
時至黃昏,耿毅果斷地阻止白心蕾前往第六家的正信道場的提議。
「我沒事了。」耿毅走到路邊停車格,拿出鑰匙開門坐進他的黑色BMW時,他宣佈投降。
「真的都沒事了?」坐在副座的白心蕾瞄他一眼。
「以前的耿毅已經死了。」羞愧而死。
「回去,這本佛經讀三次,咒語念十次,睡覺前刻跟上帝禱告。」她拍拍他的頭,用導師口吻說道。
「你這樣每門每派都來一點兒,不怕樣樣通,樣樣稀鬆?」耿毅一挑眉,很鐵齒地說道:「況且,那些咒語,我又不懂它們的意思,念了有用嗎?」
「第一顆——心領端正,有拜,有祈禱就有保佑啦。第二顆——我聽師父說過,咒語本身是一種「聲音的感應」。你專心在咒語的音韻、音頻裡,心就會平靜啊。我瑜咖老師也說過,瑜咖所發出的某些音頻可以和宇宙自然結合,天人合一之後,你還怕什麼!」
白心蕾拍拍他的肩膀,愈說愈激動愈覺得自己具有傳教的物質,考慮要去當各大宗教團體的義工。
「我怎麼不知道你原來相信這些。」他望著她神采飛揚的激動模樣,忍不住笑出聲。
「對你好的,我幹麼不相信,而且你看看那些發心做好事的人,他們的目光都不會閃躲,個個氣色都很好。我想是因為他們心胸很開闊,相由心生嘛。」
「是啊,我捐錢時,他們氣色更好。」他沒跟宗教打過交道,還是不太適應。
「捐錢有什麼不好?一來代表你有錢,二來可以幫助宗教吸引更多的人來裡頭打到平靜。很好、很好,功德無量嘛。」白心蕾一本正經地說著,儼然就是她平時跟客戶簡報公關活動可以獲得多大利益的自信模樣。
耿毅看著她身穿華麗蕾絲襯衫,斜背香奈兒包,腳踩看似昂貴的高跟鞋的高貴姿態,忍不住大笑地揶揄著她。
「你這樣空間是有在修還是沒在修啊?」
「修行就是修定行為,所以,我每天都在修!」她一本正經地指著人鼻子說道:「你也要一起修!」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間輕吻了一下。「我今天到每一個道場,寺廟或教學時,都有跟菩薩、上帝道謝。」
「謝什麼?謝它們讓你遇到我?」她睨他一眼,嘴角忍不住偷笑。
「對。」
「算你有眼光,要遇到我這種善知確實也不容易。」
「拜託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傳教了?聽了一天的教誨,我們快點回家……」他呻吟了一聲,往她身後的便利商店看去一眼。「等等,我先進去賣杯咖啡,聽了一天的教誨,我現在很需要提神醒腦。你要嗎?」
「我不要,我在車子裡等你。」
白心蕾見他走進便利商店,她從斜背包裡拿出雕花小鏡子察看著臉上妝容。
咦?白心蕾從鏡子裡看到——
一名小混混正拿著鑰匙,沿路刮刻著路旁的汽車烤漆。
白心蕾眉頭一擰,馬上打開車門,雙手往腰間一擦,妖聲嚷道:「你怎麼可以隨便刮刮人家的車子!」
「臭女人,少管閒事!」小混混瞪她一眼,故意刮出更響亮的軋軋響。
白心蕾拿起手機,按下設定鈕。
「警察先生,我這裡是某某路幾號的便利商店,有流氓在刮車……好,再見。」
「警察還沒來,先揍得你鼻青臉腫!」小混混一看她掛斷手機,馬上朝她衝了過來。
白心蕾機靈地從包包裡拿出哨子用力吹了一聲後,馬上衝到便利商店門口。
「這裡有攝影機,你可以再靠近一點!」她說。
「臭女人!」小混混被惹惱,掏出一把刀子走向便利門口。
當!
便利商店的門一開,耿毅走了出來,手捧著一杯咖啡,白心蕾馬上躲到他後面。
「幹什麼!」耿毅一看有人持刀,厲聲一喝,高大身影迎來地往前一站。
小混混一看對方高他一顆頭,馬上轉身就跑。
白心蕾則搶過耿毅手裡的咖啡,往小混混的方向一扔。
「有本事就自己賺錢買車回來刮啊!」她對著小混混的背景大喊一聲。
喊完,她抬頭看著耿毅。
他正板著臉,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你空間要到什麼時候才知道仗義執言固然要緊,但是自己的安全更重要!」耿毅忽然大吼出聲,雷鳴般的問題是大到白心蕾連忙伸手搗住耳朵。
她後退一步,他則怒不可抑地又上前一步。
「我已經打電話報警了,而且你沒看我正準備往便利商店裡沖嗎?我現在對於路見不平這件事。已經很有心得了,總是要有人站出來發現不平之鳴啊。」她一臉去留無辜地說道。
「萬一對方尾隨你呢?」他還是繼續瞪著她。
「我會觀察形勢,必要時就會請警察先生護送我回家,他們都對我很好。」她拍拍他的手臂,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樣。
「以後有我在的時候,才准仗義執言、不平則鳴,知道嗎?」他不買賬,繼續對她吼。「你十年前就因為亂來,差一點倒大楣,怎麼一點教訓都沒學會!」
「知道了……我知道了……」白心蕾見他愈吼愈大聲,轉身一溜煙地鑽進車子副座,乖乖扣上安全帶。
耿毅板著臉,大步走向駕駛座,滿腦子都是接下來要如何教訓她的念頭。
「教授!」
一群年輕大學女生從角落走出來,一看到耿毅馬上雙眼發亮地衝了過來,把他團團圍住。
耿毅面無表情地看著這群企管系的學生,不明白一星期才上她們一堂課,她們是在熱情個什麼勁。
「教授,我們今天開水餃大會,你要不要一起過來?」女學生問道。
白心蕾坐在車內,雙臂交握,滿臉不爽地看著他被青春小鳥包圍。
她啪地解開安全帶,儀態萬千地下了車。
「耿毅。」白心蕾朝著他伸出手。
耿毅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立,臉上仍是凜怒姿態。
「教授,她是?」女學生們非常不客氣地把一身貴氣的她打量了一會兒。
「我未婚妻。」耿毅說道。
「大家好。」白心蕾勾起一個名媛笑容,勾住他的手臂。
「那麼師母要不要一起來包水餃?」女學生們再度起哄。
「她不會。」耿毅勾了下唇角。
白心蕾看出那是一個未成形的微笑,美目一挑,警告地看他一眼。
「我捨不得她學。」耿毅攬著她的腰,補充了一句。
她讚許地對他點點頭,認為他這題答得很好。
「好浪漫喔!」女學生們異口同聲地說道,望著耿毅的目光更加傾慕。
「我們先走了。」耿毅攬著白心蕾的腰,替她拉開車門。
白心蕾對青春小鳥們露出一個超完美微笑,用一種連皇室成員都要自歎弗如的優雅入座。
只是,車子才上路,她馬上鼓起腮幫子。
「原來你這張冷臉在學校很受歡迎嘛。現在可好,我連你去學校上課,都要提心吊膽。你對她們幹麼那麼慈眉善目?」她不爽說道。
「我有嗎?」他奇怪地瞥她一眼。
白心蕾定神一想,他剛才確實冷冷的,只是學生一窩蜂的熱情,讓人感覺他也變得熱情了一樣。
不過,話題還是繼續停留在這會安全一點,免得他又想起來要對她的人身安全做出火冒三丈的批評指教。
「你會不會包水餃?」她佯裝興致盎然地問道。
「我可以做一桌菜。」他都被地回答。
「很了不起嗎?」厚——又顯得她很沒用。
「沒有你懂得安慰人心,這件事來得重要。」耿毅拍拍她的頭。
「算你有眼光。不,算我有眼光。」她突然變得愛計較了起來,誰要他什麼都會,好像她除了工作之外,就只是個漂亮娃娃一樣。
她愛家顧家,善盡社會義務,為善從不落人後,對心愛的男人可以完全包容,優點多到可以去選好人好事啦。
車子在紅綠燈前停了下來,耿毅望著她不開心的臉龐,側過身在她唇間印下上吻。
「謝謝你愛我。」
白心蕾心窩一甜,勾住他的頸子,回以一個、兩個、三個吻。
「因為我的愛,所以人變得完整?」她故意裝出拽拽樣子,聲音卻很撒嬌。
「沒錯,你是我心中最好的女人。」他咬了下她的唇,感覺到她的笑意。
「那你還不快點開車回家,跟我排練做人的課程。」她雙眼大睜。一本正經地命令道。
耿毅大笑出聲,對於這道懿旨,當然——
絕對服從。
不過,在踩下油門服從之前,他還是先下了一道命令:「以後見義勇為前,記得要先用腦子,知不知道!」
「知道了。」白小姐嘟了下嘴,不情不願地答道。
不過,她臉上那副被心愛大男人管得心甘情願的笑容,卻是誰都瞧得出來的幸福啊。
三年後——
就在白心蕾與耿毅同居七個月之後,傳出她懷孕的好消息。
耿毅當下開始安排結婚事宜,白德風則是家裡最眉飛色舞的一個。他的公司整頓有成,他轉手續出資產後,成功地退休下來,過著與朋友環島、爬山的愜意生活。
耿毅與白心蕾婚後八個月,寶寶誕生了。一男一女的龍鳳胎,漂亮得就像嬰兒食品月曆的模特兒。
男娃娃耿文的樣子像清秀版的耿毅,有著一雙清亮的長眸;女娃娃耿舞則遺傳了媽媽的明眸與朱唇,一句話還說不完全時,就愛嘰哩咕嚕地說話。
兩個娃娃睡覺、洗澡時都黏媽媽,但是平時完全就是爸爸王國的臣民——因為爸爸會抱高高,會陪他們玩到格格笑。
星期天是保姆休息日。白心蕾起床後,帶著一對兒女來到廚房,準備大展身手。
「蛋蛋!餅餅!爸爸煮!爸爸煮!」耿舞說道。
「媽媽煮的蛋也好吃啊。」白心蕾不服氣地說道。
「媽媽的蛋,苦苦。」耿舞說道,還吐吐舌頭。
「苦苦。」耿文跟著附和,還一本正經地點頭。
「什麼嘛,一點面子都不給我,看我怎麼對付你們。」白心蕾作勢欲抓兩個小孩,伸手卻呵小孩有癢。
小孩興奮起來,一邊大叫一邊大笑,在廚房裡飛亂跑竄著讓白心蕾追著跑。
「一大早就玩得這麼瘋啊?」耿毅笑著走進廚房。
「爸爸煮、鬆餅、吃吃!」耿舞先撲到爸爸懷裡,先點餐之後再告狀。「媽媽,壞壞。」
「我哪裡壞,我好心要煮東西給你們吃耶。」白心蕾把女兒拉進懷裡,再接再厲地進行最不留情的呵癢攻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耿舞格格笑,小小頭顱直往媽媽肚子裡鑽。
「文文也要。」耿文扯扯媽媽的衣服說道。
白心蕾於是發揮神力女超人魔力,一手抓一個,同時讓他們笑哈哈。小傢伙笑到東倒西歪沒力氣,最後全都趴在地上滾。
「別躺在地上。」家中衛生股長耿毅出手把兩隻小孩拎到餐椅上。
「爸爸煮煮。」耿舞抱著爸爸手臂說道:「媽媽,不要煮煮。」
「你又想下廚了?」耿毅推推眼鏡,挑眉看向一臉不服輸的老婆。
「我上次不就成功煎出荷包蛋了嗎?」她雙手擦腰示威地說道。
「上次是我幫你把蛋翻面的。」他好心提醒她。
「你沒聽過一回生,二回熟嗎地?」
「老話一句,如果你做完之後,可以不要強迫我吃下去的話,我不介意你練習到海枯石爛。」耿毅給小孩們再倒了杯牛奶,還各給了一塊巧克力餅乾沾牛奶。
小孩們太高興,三兩下就忘了爸媽,吃到滿嘴滿臉滿桌子餅乾屑。
「拜託,我才沒有那麼差。」她嘟了下唇,惱他瞧不起人。
耿毅望著老婆,上前一步揉揉她完美的波浪鬈發。
生完孩子後,她變得豐滿了些,不過,身為丈夫的他,對這事沒什麼好抱怨的。反倒是她對自己的要求比較嚴格,老說要再追加瑜加課程,好恢復以前的腰身。
「你要知道人不可能什麼都完美,你這樣已經夠讓人嫉妒了。」因為即使經過無數次練習,白心蕾還是個廚藝白癡。
下水餃時,問他鍋裡要浮出幾顆泡泡後才算水滾。鍋裡的油只要濺起來一點點,她就會從廚房直衝到客廳。要不是見識過她辦活動,颳風下雨也要照樣辦得出色的毅力,任誰都會懷疑她只是空長了一張漂亮臉孔。
「就只會說好聽話哄人,就怕我做早餐荼毒你,對吧。」
「星期天早餐就由我來替你們三位母子服務,你就負責穿上你的蕾絲圍裙違心倒牛奶,可以嗎?」他笑著問道。
「好吧。」白心蕾嘟了下唇,拿起那件美到像是性感女神下廚時穿的蕾絲圍裙,拿起玻璃牛奶罐。
「親愛的寶貝們,這個牛奶是媽媽為你們慎選的採用六十五度低溫殺菌法的花蓮吉蒸牧場的秀姑巒鮮乳。因為如果以高溫來殺菌牛奶,牛奶裡的酵素會通通不風。而且,有個很厲害的日本腸胃科醫生認為牛奶對人體沒有好處,如果真愛喝的話,就要喝這種低溫……」
「牛奶牛奶!餅乾餅乾!」孩子們張開沾了一圈牛奶印子的嘴巴,敲著杯子大叫著。
「耿毅,你這兩個孩子不聽教。」白心蕾苦著一張臉,回頭跟老公抱怨。
耿毅回頭對她一笑,利落地打蛋、和面、做鬆餅。
白心蕾望著他拿鍋鏟時性感得不可思議的臉龐,忍不住偷笑。
當初還以為惹到一個大男人,沒想到這個大男人不但能捍衛天地,而且還廚藝一把罩。
面對如此絕品,她當然樂得繼續在生活裡一直裝傻下去,讓他有機會長久服務啊。
「你們吃完早餐了嗎?小天使。」廚房門口傳來一聲軟軟叫喚,章蓉蓉正站在那裡對孩子們微笑著。
「姑姑!姑姑!」兩個小孩一看到姑姑,牛奶餅乾都不要了。
兩人四隻手在空中飛舞,急著要人抱他們離開餐椅,因為姑姑會玩很多遊戲,還會彈琴唱歌,很好玩。
白心蕾將兩個孩子拎了出來,他們馬上衝進章蓉蓉懷裡。
「姑姑——姑姑——」
耿毅和白心蕾一看到章蓉蓉在孩子們面前笑逐顏開,好像又恢復到從前無憂無慮的模樣時,兩人心裡才放心了些。
半年前,蓉蓉和朋友到杜拜自助旅行,沒想到就此消失無蹤。章蓉蓉的爸媽和耿毅、齊威運用所有關係,翻遍了杜拜,卻完全得不到她的半點行蹤。直到上個月,他們才終於在杜拜一間醫院裡找到人。
章蓉蓉一看到他們就掉淚,卻什麼話也不肯說。她身上沒有任何傷勢,只是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主動開口說話。
白心蕾和孟歡兒委婉地問她發生過什麼事。
章蓉蓉只說:「我愛上了一個男人,他現在是別人的丈夫。」
「如果讓我看到那個男人,我一定……」耿毅望著妹妹,眉目兇惡了起來。
「你氣個什麼勁啊,我倒覺得蓉蓉沒怪過他,她聽起來比較像是不捨。」白心蕾打斷他的話,若有所思地說道。
「不捨?他都已經結婚了,還不捨個什麼!」耿毅瞇起眼,大掌緊握成拳。「那是蓉蓉太善良,那種男人就該整治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了,不要擺出流氓樣子,嚇壞孩子。」白心蕾扯扯他的手臂,安撫地說道。
耿毅緊抿著唇,深呼吸幾回,花了一點時間才收斂起凶神惡煞姿態。
「我們幫蓉蓉介紹對象。」他說。
「我不認為她會這麼快接受新感情。」這人這麼快就忘記情傷有多難痊癒嗎?
「沒有不能淡忘的感情。」耿毅堅定地說道。
白心蕾瞥他一眼,還挑了下眉。
「我們例外。」耿毅攬著她的肩,連忙補充道。
白心蕾抱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身側,默默地與他一起望著小姑。
她覺得情傷很難熬,因此只能在心裡默默地希望蓉蓉能夠早日走出那一關,再度真正地開心起來。
畢竟,不管遇到了什麼苦境,人都是要往前看的。因為那是唯一能讓世界變得更好的方式,不是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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