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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凌玉] [紅娘的契約鴛盟][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4-30 10:53:04     標題: [凌玉] [紅娘的契約鴛盟][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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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現在高度是一萬兩千英尺。
  隔著厚厚的強化玻璃,機艙外的天空你是一匹綴著星鑽的絲絨,那深濃的墨藍是夢的顏色,催促人兒忘懷一切,人伴侶的懷抱中,享受情愛的甜蜜。
  終究,不是所有的人都如此幸福,尋不到摯愛的靈魂依舊在飄泊,汲營於塵世間的名與利。
  但他,正是個深陷名利泥沼而河自拔的男人。
  劉陵,左手美灑,右手美人,年紀輕輕即事業有成,成為傲視群倫的企業家。成功的事業令他扔有驚人的財富,俊逸的外表更令所有女人對他曲意奉承。
  他擁有一切,錢、女人、名聲、地位、……
  在劉陵的眼中,女人只是廣西壯族床上的玩伴,一種可以用珠寶、皮草,以及鈔票安撫的動物。
  例如眼前那個花了數個小時想引起他注意的空中小姐──誘惑的笑容、若有似無的觸摸、撤訴邀請的眼神……這個美人胚子只差沒有開口撤訴邀他進空姐艙房。
  若是在平時,這種成熟嬌媚的女子倒很對他的胃口,劉陵很爾意和她一一段愉快空中插曲。但今晚不同,劉陵沒有那個心情,他在為祖父的病情擔心,只好對那位空姐視而見。
  視線投向窗外,墨藍的天空安撫了他紛雜的心思。
  祖父的病情究竟有多嚴重?竟讓家庭中的大老決定將他喚回台灣,匆匆結束他在瑞士的假期。原本,他準備在瑞士與數月不曾見面的父母好好,拋焉切凡俗事,垂釣、閒聊,享受當地女子的溫柔多情。
  一個東方男子竟有著歐洲貴族的優雅與冷做,惹得眾多女子傾心不已,而他,更是嘗盡了美人思,徹底把台灣的事業放在腦後。反正公司裡有摯友段永蔚坐鎮,劉陵大可高枕無憂地放大假。
  這個段永蔚雖是新婚,和嬌妻林語涵正值如膠似漆的階段,但是對公司的事情可是一絲不苟,就算劉陵這個大龍頭不當家,他依舊可以把一切掌控自如。對於摯友抱得美人歸,娶得如花美譽,劉陵當初可是幫了不少忙,費盡了心力才促成這對佳偶。
  月下老人當成了,劉陵反而不知該再找什麼閒事來打發時間。把心一橫,拋下煩人的俗事,他將自己放逐到瑞士,和父母共敘天倫,順便放鬆他那困爾虞我詐而緊繃的神經,誰知假期未完,表姊唐美娟便從台灣捎來消息:祖父病危,速回台灣。
  很難想像死神竟敢向祖父招手,這個精力充沛的老頭子只怕會把地獄鬧翻,把眾鬼整得焦頭爛額。這種個性算是劉家的劣性遺傳,家中男人均是俊逸迷人,世界級的花花公子,而且好興風作浪,唯恐天下不亂。再加上劉家的男人夠聰明,因而總是笑睨紅塵,冷眼看人性的醜惡,不在平的遊戲人問。
  劉陵的祖父是四十年前人人皆知的名醫,曾經救人無數,但近年來年歲已大,什麼俗事都懶得管了,只希望在進棺材前抱到曾孫子,偏偏唯一的孫子劉陵對女人從不認真,和自己年輕時如出一轍。劉老爺子放話,若是見不到曾孫子,他可是死不瞑目。
  說不擔心祖父的病情是騙人的,劉陵的家人一向親密,感情極佳,對於這個自小寵他、疼他的祖父,劉陵是敬愛至極,雖然嘴上不說,但劉陵心中卻已憂慮不堪,始終不相信死神及病魔奈何得了祖父。但是一個八十餘歲的老人不啻是風中殘燭,劉陵不得不承認,祖父己距大去之期不遠矣。
  飛機降落中正國際機場,夜色深濃,已接近午夜時分。時差對劉陵而言從不是問題,他早已習慣徹夜不眠的飛行,為他費心經營的公司奔波於世界各地。一整心緒,直覺告訴他,機場中有人來接機,而且,劉陵隱隱地感覺到,在他生命中將有一場驚天動地的風波產生,這場風波將會改變他現有的生活,現有的一切、一切……
  機場中的確有人來接機。
  只是,來者不善。
  劉陵那個和他結了幾輩子怨仇的表姊唐美娟,正和老公厲焰仁立在入境室——等著劉陵踏入這個為他精心設計的陷講。
  劉陵走出自動門,便看見哭成淚人兒的唐美娟,和一旁面無表情的厲焰。他心中猛然一震,千萬種可怕的情境在腦中湧現,他發現自己的雙手竟然在顫抖。
  抱住飛奔而來的美娟,劉陵一句話也問不出口。平日冷靜至極的表姊怎會哭得如此悲慼?難道他回來得太遲,祖父已經……
  劉陵詢問的看向厲焰,用眼神要求實情;誰知厲焰意避開他的眼光。心中不祥的感覺更濃了,恐懼像一隻無形的手扼住劉陵的咽喉,他不能問……甚至不能夠呼吸。
  「祖父……他病情惡化得好快,主治醫師陳伯伯說……他恐怕撐不過三個月……怎麼辦?劉陵,祖父還有那麼多心願本了……他還想抱曾孫子啊!我們怎麼那麼不孝,什麼都沒有為他做到…」唐美娟已經泣不成聲。
  劉陵硬吞下喉中的苦澀,勉強安慰道:「別擔心,那個老傢伙沒那麼容易被打敗,天堂容不了他,地獄更是不敢收他,若是禍害真能遺千年,咱們劉家的男人鐵定是萬年不死。」
  望向厲焰,劉陵將美娟臉上的淚痕抹平,把表姊推人厲焰懷中。
  「你先帶美娟回去,我到醫院看看。快凌晨了,你們先回去休息,我去把一切處理一下。」厲焰欲言又止,劉陵伸手一揮,「別爭論,看得出來你和美娟都累了,老傢伙那邊由我去照顧和處理。」語氣不容反駁。
  厲焰點頭,把車鑰匙拋給劉陵。「車子就停在外面。」
  「我走了,明天見!」話說完,他便一陣風似的離開了。
  確定劉陵已經離開機場,美娟才從皮包中拿出手絹,把臉上的淚水抹乾,再輕輕地把手一抖,一瓶眼藥水便從袖口滑出。美娟的手腕利落地一翻,藥水立刻落入皮包中。
  「還好劉陵這小子走得早,不然我的眼藥水肯定不夠用。」
  厲焰皺著濃眉,無可奈何的看著小妻子。
  「自家人有必要玩這些計謀嗎?為什麼你要和祖父一同設計劉陵?再怎麼說,他也是你表弟。」
  美娟不以為然的扮個鬼臉,偎入老公寬闊的胸懷大發議論:「這叫「整人者人恆整之」。誰教劉陵當初和周璃兒一塊兒暗中設計段永蔚和林語涵,害那一對情侶波折重重,歷盡折難,險些無法結為連理。撇下這些不說,他還害得我險些幫了倒忙,變成罪魁禍首。要知道,拆散鴛鴦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哪!」
  厲焰看著懷中的小妻子,不敢提醒她,當初劉陵設計別人時,美娟也是大玩諜對諜的遊戲,自以為是地把劉陵與殷永蔚按上一個「誘拐良家婦女」的罪名,任厲焰怎麼勸都不聽,到最後把一對鴛鴦弄成反目成仇,險些成了分飛的勞燕。雖然事情到最後是以喜劇收場,但是美娟已把一切過錯推到劉陵身上,並且立誓報仇。
  妻子的個性厲焰當然是一清二楚。美娟對誰都好,唯獨和表弟劉陵犯沖,別人犯錯她可以一笑置之,劉陵犯錯,她鐵定是扯著他的小辮子不放,非整到他跪地求饒不可。偏偏劉陵也不是省油的燈,這傢伙膽識智慧超人一等,唐美娟總是奈何不了他,如此一來,更令她怨息在心。
  但是,對付表姊的詭計他能游刃有餘,若是全家總動員一塊兒設計他……劉陵應付得了嗎?
  厲焰開始同情起劉陵的處境來了……
  劉氏紀念醫院在夜色中聳立著,向外輻射出一輪青白色的光暈,如此詭異的燈光再加上空氣中濃濃的藥味,令人更覺得毛骨悚然。
  劉陵討厭醫院,尤其是夜晚的醫院,總覺得濃濃的藥味令他窒息,更令他受不了的,是醫院中無所不在的慘白色。慘白的牆、慘白的衣服、慘白的人、慘白的眼神
  所以,雖然祖父是醫界名人,擁有東南亞最大的私立醫院,劉陵總不肯繼承祖父衣缽於醫學界發展,他寧可白手起家,在商業界聞出自己的天下。事實證明,劉陵的確做到了,成為商業界的年輕君主。
  專屬電梯直達頂樓的特別病房。平日這兒均是住著達官貴人,或是醫、商兩界名人,所以警衛森嚴,保全系統更是由厲焰全權設計,其滴水不漏的保衛措施簡直可以媲美總統宅邪。
  劉陵踏出專屬電梯,濃眉皺得死緊。
  三個月!祖父的病情竟惡化得如此快,現在居然只剩下三個月的壽命。不!他不相信!主治大夫陳日昇是祖父多年的摯交好友,也是聞名世界的心臟科權威,他會有辦法的,一定會的。
  劉陵收攝心神,邁步走入特別病房,步伐中有著他一貫的從容與優雅,完全看不出他心中的紛亂。
  特別病房中沒有藥味,只有淡淡的花香,裝演更不似普通病房的單調和慘白,牆上的名畫、地上的長毛地毯、四周名貴的傢具……到處都是奢華的痕跡。
  房內有四個男人,臥於病床上的是劉陵的祖父,那個等著抱曾孫子的劉嵩禹。身著白施的是主治大夫,而另兩位均是劉嵩禹多年的好友,手執商業界的牛耳,這四人平日難得聚頭,若其有心,恐怕足以掀起一場商業界的經濟風波。
  見到祖父的摯友齊聚一堂,劉陵心情更加沉重,尤其是四人均是愁眉不展,痛苦開始糾結他的心,難道祖父的病情又惡化了?
  劉嵩禹臉色蒼白,聲音中失去了平日的自信。
  「你這小子,總算趕在我進棺材前回來了。」語氣中大有責怪之意。
  劉陵勉強一笑。「放心!你的命韌得很。」走到病床旁,他向幾位世伯輕聲問好。「天上、地下沒有一個地方敢收你這隻老狐狸。」劉陵補充道。
  「擬再耍嘴皮子。」主治大夫插嘴。「你祖父的情況可承受不了一場大吵,就拜託你收斂一點,安靜地聽完他的話。」
  劉陵心中一驚,怎麼像是在宣告遺願?
  床上的病人又開口了:「我還是老話一句,若是死前見不到孫媳掃,我是死不瞑目。你這孩子和你父親一樣,年輕時只想玩女人,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子搞在一起,不是忙著賺錢,就是流連脂粉堆,從不想找個好女孩兒安分的為我生幾個曾孫子,延續咱們劉家的香火。」
  劉陵難得安靜的傾聽,不發一句議論。
  老人家滿意地又說:「反正我是離大去之期不遠矣,你好歹盡一盡孫子的義務與孝心,從你那堆紅粉知己中挑出一個足以擔任劉家媳婦的女孩來,讓我了卻一件心願。不過我要事先聲明,若是你挑了個庸脂俗粉。俗不可耐的女人回來,不用黑白無常來拘我,我自己先上吊自盡了。」
  「你這是給我出難題,不是嗎?」劉陵面無表情的看著祖父。
  「相信我,他有那個權利。不是有人說「死者為大」嗎?你祖父離「死者」也不遠了。」其中二位世伯面色凝重的說道。
  看向主治大夫,劉陵心中還存有一絲希望,無奈陳日昇只是搖頭。「我盡力了,但是病情惡化得太快,誰都束手無策。聽我的話,劉陵,完成他的心願。」
  劉陵依舊面無表情,心中卻是又澀又苦。
  祖父唯一的心願他怎能不為其完成?但是,事情來得太突然,他上哪裡去變一個新娘子出來?再者,他從來沒想過要和一個女人共度一生。遊戲人間太多年了,劉陵良討。心中只有欲、沒有情。
  不論如何,有錢能使鬼推磨,當然也可以為他雇到一個契約新娘。
  「三天!三天後我就把你的孫媳婦帶到你面前。」劉陵斬釘截鐵地說。
  劉嵩禹滿意地點點頭。或許是方纔的長篇大論耗盡了力氣,他閉上眼睛,沉入被窩中。劉陵的心中一痛。
  「正好,你祖父說住不慣醫院,我打算三天後陪他回相思園休養,到時候你也可以把新娘子介紹給我們。」陳日昇故作嚴肅地望著他。
  相思園是劉家的園邸,平日劉老爺子的起居處。
  劉陵點頭,轉身走出病房,花錢去找他的契約新娘
  電梯門剛關上,劉嵩禹猛然從床上坐起,興奮地瞪大眼,和方纔的垂死樣完全判若兩人。
  「成功了,這小子果然中計啦!」
  「當然,全家上下,上至劉老爺子你,下至唐美娟那小丫頭,外加我們這一票德高望重的世伯,全員一起設計他。你說,劉陵這小子再精也鬥不過我們這群狐狸,不是嗎?」陳日昇回答。
  立在一旁許久不曾說話的商業知子清了清吼嚨:「好啦!你那個寶貝孫子已經為你物色孫媳婦去了,咱們的戲也演完了,牌桌是不是繼續?」
  「當然繼續啊!」刺嵩禹大笑。
  一張折疊式的麻將桌被陳日昇從病床下拉出來,四人各就各位,擺起方城之戰。
  「我們幾個朋友也數年沒有見面了,好木容易相聚一堂,竟是替劉嵩禹騙他那個精得過頭的孫子。」另一名商界大老搖頭笑道。
  「要是請不到你們,怎麼顯得出我病危?又怎麼騙得了我那孫子?」劉嵩禹挑眉問。
  四位在商場上翻雲覆雨的高手,一下子又忙著大打麻將牌。
  「劉嵩禹,你那孫子和你一樣,也是狐狸一隻,你確定這招苦肉汁當真有用?」
  「有用,當然有用,不然,你們以為劉陵這兔崽子怎麼來的?」例嵩禹胸有成竹的回答。
  其中兩位迷惑地看向劉嵩禹,陳日昇則從容的為他們解答:「他三十幾年前就是用這一招,把劉陵的老爸騙上禮堂的。」
  「你怎麼如此清楚?」
  陳日昇微微一笑,「我三十幾年前就是共犯。」
  「要命!」
  周璃兒丟下燒得焦黑的鍋子,把通紅的手浸入涼涼的水中。
  「放棄吧!你根本沒有烹任細胞。看看你,連一個荷包蛋都煎不好。」周瓊兒慢條斯理地喝著牛奶,看著姊姊在梳理台旁又叫又跳地罵著。
  「打死我都不信,我周璃兒連一頓像樣的早餐都弄不出來。」放下手邊的工作,璃兒沖了杯牛奶坐回餐桌旁。這是她這個禮拜第三次嘗試烹任,也是第三次承受失敗的痛苦。
  「好姊姊啊!你只適合做月老、扮紅娘,在辦公室和董事長吵嘴兼竊聽,至於家事…算了吧!」瓊兒挖苦道。
  誰知璃兒竟杏眼圓瞠、氣呼呼地反駁:「少來!別把我和劉陵那傢伙扯在一塊,他是個沒肝沒心的花花公子,不但整了段永蔚與林語涵,竟然連我也整了,簡直混蛋到極點。」
  璃兒已把公司中發生的一切都告知瓊兒,所以瓊兒對她周圍的風吹草動均是一清二楚。
  「你起先和劉陵不是同一陣線,打算把段永蔚那一對情侶送進禮堂的嗎?怎麼到後來竟反目成仇?」
  「還不是劉陵那自以為是的傢伙,仗著自己聰明,把所有人都當棋子耍,連身為戰友的我也是到最後才發現自己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哼!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劉陵總有一天要為他的惡行付出代價。」
  「別忘了,你和他曾是戰友,若是上天有心報應於劉陵,身為共犯的你恐怕也不能倖免。」
  「劉鳴鴉!」璃兒笑罵道。「竟這樣詛咒自己的姊姊,真該打。」
  嘴上雖如此罵著,心中對這嬌弱的妹妹卻是滿溢著疼惜。瓊兒很少那麼興致高昂的與她聊天,這個纖細美麗的妹妹溫婉且安靜,常常埋首書堆,整日不發一言。
  瓊兒曾經是個活潑俏皮的女娃兒,愛和璃兒一起胡鬧,整得兩人的父母頭疼不已。這對姊妹曾有過溫馨的家庭,有過父母的疼愛……
  八年前,一場車禍毀了一切。
  父母和瓊兒去拜訪一位長輩,璃兒那天並未同行,恰巧躲過一劫。
  煞車失靈,撞上對面車道的來車,父母當場死亡,坐在後座的瓊兒保住一條小命,雙腳卻失去行動能力,從此只能用輪椅代步。
  世界在璃兒眼前崩潰,十二歲的她失去了父母,在舉目無親的情況下不但要養活自己,還得照顧一個行動不便的妹妹。還好上天賜給她一個不服輸的脾氣,雖然那段日子是如此艱苦,但璃兒終究是熬了過來。
  她完成學業,找到一份工作,養活了自己與妹妹。璃兒現在唯一掛心的事,就是不知道妹妹的腳是否可以恢復,她打算存夠一筆錢,送瓊兒到美國就醫,希望妹妹能恢復健康、恢復笑靨,真正走出那場車禍的陰影。
  璃兒總覺得瓊兒像死去的爸爸,是個十足的藝術家,詩、畫都是一流。雖然爸爸曾經用心作畫,但總得不到別人賞識,他總說自己是個窮畫家,始終不得志。但是瓊兒還年輕啊!她還有很高的可塑性,加上她的天分,璃兒相信這個妹妹一定能繼承父親的遺志。
  但是,錢從哪裡來?
  就醫要錢、學畫要錢,做什麼事都需要錢。
  而她只是公司裡的小秘書,每月領的薪水只能維持姊妹兩人的開銷,別的不說,光是兩人現在租的小屋就去掉薪水的一半,要存夠一筆金額,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瓊兒問。
  「在想劉陵這花花公子這些天不知上哪去了。」璃兒不敢讓妹妹知道白己擔心的事。
  「怎麼,董事長這些天都不在公司?」
  「是啊!劉陵已經有一段日子木見人影,全公司的事情都交給殷永蔚處理。」璃兒語氣中大有責怪之意。
  「聽你的口氣,似乎很不以為然。」
  「當然!劉陵也不想想,段永蔚和林語涵正值新婚期,他還願把繁重的工作一古腦兒地丟給人家,真沒良心。」璃兒罵道。
  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提起劉陵,她總要順便罵上幾句,並不是因為璃兒真心討厭他,而是她心中有著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悸動。
  看看手錶,璃兒驚呼:「完蛋了,我快遲到啦!」
  背起皮包,周璃兒連跑帶跳地衝出家門,把妹妹丟在餐桌旁。
  熱騰騰的外送早餐擺在桌上,食物的香味飄散在空氣中。
  殷永蔚口裡咬著炒蛋,坐在辦公桌前批閱文件,嬌委林語涵則坐在他的大腿上,一面吃著蘋果派,一面偷親老公,企圖勾引他。
  可憐的殷永蔚用盡自制力,依舊禁不起嬌妻的一再誘惑及挑逗。
  「小涵,住手。」他放下筆歎道。
  語涵嬌笑,撩撥得殷永蔚更是心癢難熬。
  「怎麼,你不喜歡?」她俏皮地問,一邊親吻永蔚。蘋果的甜味、語涵的嬌媚一層層地包圍著永蔚。
  深吸一口氣,他勉強克制自己。
  「木是不喜歡,而是時地不宜啊!」
  語涵不管,嬌軀貓似的在永蔚身上磨蹭,存心逗弄這個正經八百的工作狂。
  「門鎖了嗎?」她在他唇邊低問。
  永蔚呻吟的搖頭,知道自己逐漸陷入激情的漩渦中。碰上這個小妻子,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去鎖上不就得了?」語涵狐媚的在永蔚耳旁輕喘。
  事然,棒打鴛鴦的傢伙出現了。
  「末在公司中任職的人,在上班時間應該是禁止進入公司的吧!而你,殷夫人,不是早在數個月前就辭職了嗎?怎麼如今又跑回來騷擾公司員工?」
  失蹤了一段時間,劉陵總算回到公司。只是大老闆的臉上並沒有休假後的愉快,一張俊臉又青又白又黑,活像只被人虐待的熊貓,脾氣也壞得嚇人。
  語涵從永蔚的懷抱中探出頭來,看見立在一旁、臉色鐵青的劉陵,心裡馬上知道大事不妙。
  為劉陵工作兩年,他這般狼狽模樣她只見過一次c當初劉陵向發她求婚,卻遭到語涵拒絕,受不了失敗掃擊的他就是這等模樣。
  難道這個花花公子情場二度失利?語涵百思不解。
  「大概出事了。」她在老公耳旁悄聲說道,永蔚皺著眉點頭。
  「瑞士好玩嗎?」永蔚問。
  劉陵瞪著兩人,一雙眼睛滿是血絲,看得出來是一夜未眠。
  「公司的事怎麼樣?」他反問。
  「一切都在軌道上,近來沒什麼大案子,所以不想打擾你的假期。」
  劉陵苦笑。「但還是有人見不得我逍遙自在,存危給我出難題。」
  語涵秀眉微挑,笑問:「誰這麼大膽?」
  「這個你們夫婦兩人不用管。我來找你們是想請環位替我辦些事。」劉陵有氣無力地說道。
  「什麼事?」
  他艱難地作了幾下深呼吸,痛苦萬分的從牙縫擠吐兩個字:「證婚。」
  椅子上相擁的兩人呆若木雞。
  「新娘是誰?」語涵過了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劉陵茫然地看著他們。
  「還不確定」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4-30 11:31 編輯 》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4-30 10:54:20

第二章

  周璃兒今天沒有遲到,因為在抄小徑時遇上一群狗兒,她不小心踩著了其中一隻的尾巴,惹毛了眾位狗大哥,害她被一大堆狗兒追,一路疲於奔命的跑進公司大門。
  「哇!怎麼周大小姐今天沒遲到,難不成天要下紅雨了?」門口的小妹取笑她,因為周璃地平日可是遲到大王,今天一反常態的早到,難怪別人不習慣。
  璃兒一翻白眼。「今天也不知是招准惹誰,抄小徑都會被狗追。」她皺起秀眉。「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今天一定會走霉運。」
  「走不走霉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咱們董事長總算結束了休假,恢復上班了。不過,看他的臉色……心情似乎很糟,你能躲就躲吧!沒事別去招惹他。」小妹好心地警告她。
  幾乎全公司上下都知道劉陵與周璃兒特殊的友情,娃娃心性的周璃兒最得大家歡心,也最得劉陵青睞,他總喜歡逗她、和她鬥嘴,看她氣得七竅生煙。而璃兒也不是好欺負的,伶牙俐齒可是她的本性,劉陵在逼弄她時,往往也被反咬得頭破血流。
  「回來了?」璃兒轉轉眼珠子,心裡有些竊喜。
  棒打落水狗是不道德的,但是——人總有欺負弱小的劣根性,尤其是,當那只落水狗和自己還有一些恩怨的時候。
  再去潑劉陵那傢伙的冷水,再去欺負他?
  有何不可?璃兒小腦袋裡鬼主意亂轉,搖頭晃腦地走進辦公室。
  有的時候,這個小姑娘的腦袋真的是簡單了一點,只因唐美娟和劉陵等人的寵愛讓她忘記一件事實——不論如何,劉陵總是她的上司,雖然平日任由她胡鬧鬥嘴,但若是玩得過火了,恐怕誰都救不了她。
  話雖如此,但璃兒的心世是大而化之型的,怎麼會想這麼多呢?
  所以,這女孩快樂的往虎穴走去,打算一捋虎鬚啦!
  手中的筆記本快被劉陵翻爛了,丟下寫得密密麻麻的「芳名錄」,他已是煩不勝煩。
  找一個女孩,一個能合乎祖父條件的女孩,要有姿色,要有氣質,要有能力付祖父的歡心。更重要的,她必須願意在今天下午與他結婚,明天與他回到相思園,和他假風虛凰的扮起假夫妻,並且在祖父去世後撇清一切關係,成為陌路人。
  他找不到這種女孩,他那一大票紅粉知己全不合格。劉陵也曾想過雇個臨時演員,問題是祖父太精明,想騙過他,必須有絕佳的演技和默契,弄個做作的演員回家,只怕祖父一眼就能拆容他的伎倆。
  修長的手指梳過一頭亂髮,劉陵的眼光又回到桌上
  文件上詳述著一個女孩的生平、家世,左上角貼著一張照片,劉陵再度拿起,銳利的眼光變得柔和。
  她並不是出色的美女,比不上他鍾情的嬌艷女子,但那雙慧黠大眼襯出靈巧聰敏的個性,令人心折。他總覺得她像個孩子,調皮可愛,愛和自己又吵又鬧。除了表姊唐美娟和好友之妻林語涵之外,她是唯一不畏懼劉陵、不貪圖他萬貫錢財的女孩。
  而且這女孩與他默契極佳,不論鬥嘴、談笑、設計他人都搭配得天衣無縫。
  但是,她會答應嗎?
  一咬牙,劉陵就不信自己擺不平這小姑娘。
  按下對講機,他堅定地說道:「請行政主任室的周璃兒到我辦公室來。」
  周璃兒正苦於找不到正當理由去會一會劉陵,誰知劉陵倒先派人來找她了。漓兒又開始胡思亂想,難不成董事長大人心情不好,又想到什麼整人的計謀,想把公司裡的某人送進禮堂,特別找她這個戰前探子兼狗頭軍師前去商討細節?
  懷著一顆看熱鬧的心,璃兒丟下手邊的工作,以最快.的速度來到董事長室。
  雖然她在別人面前總說自己如何討厭劉陵,但不可否認的,劉陵是個極佳的閒談夥伴,他自以為是的道德觀和口不饒人的個性常整得友人七葷人素,但對朋友又好得沒話說。況且,話說回來,如此高大俊朗的男子實在世上少見,璃兒對他多少有那麼一絲好感。
  和劉陵猛然打了照面,璃兒不覺咋舌。平時器宇軒昂、如草原之獅的劉陵,怎麼變得像只熊貓?而且是那種被凌虐過的熊貓?看來事情不像她所想的那麼好玩。
  「找我來有事?」她問道,無意間腦到劉陵桌上竟有著自己的照片。
  劉陵點頭,一雙鷹眼緊盯著她,害璃兒渾身木自在,不由得低頭打量自己。是不是她的服裝有什麼不對勁?她左看右看,仍舊不曉得哪裡出了差錯。
  「知道劉嵩禹這個人嗎?」劉陵過了許久才開口。
  「劉嵩禹?那個擁有東南亞最大醫院的劉嵩禹?」看劉陵點頭,漓兒不由得大翻白眼。
  「廢話,我當然知道。」
  劉嵩禹所擁有的劉氏紀念醫院,是一家設備、醫師素質皆屬一流的醫院,為了妹妹的腿,璃兒曾想送妹妹前去就醫,但那可是貴族醫院哪!身為小秘書的她只能看著自己微薄的薪水袋,痛苦地興歎。
  「劉嵩禹是我祖父。」劉陵宣佈。
  漓兒差點站不住腳,這麼一件大事兒,她怎麼會不知道?
  劉嵩禹可是家財萬貫的豪門大亨,記者們總喜歡猛挖劉家的隱私,但任他們費盡心血、用盡一切的手段,劉家的內幕依舊成謎,世人對這豪門的所知有限,若是讓記者們知曉當今的商業知子劉陵是劉嵩禹的孫子,他們一定會擠死趕到劉家的一切機構,想盡辦法挖出消息來掀起商業風暴。
  「哇!那你簡直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嘛!一生下來就有成堆的金山、銀山在一旁等著,難怪你如今有如此的成就,原來是後面有一座大金庫做本錢啊!」璃兒嘲弄道。
  劉陵寒著一張臉。
  「我現在所有的成就,均是靠我自身的實力掙來的,和我的家世沒有關係,和我的祖父也扯不上邊。」
  「隨便你怎麼說,我管不著。」璃兒聳聳肩。
  該死的,她竟不相信他。劉陵氣得牙癢癢的。
  自從踏入商界以後,劉陵就刻意不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恨透了別人稱他為「劉家傳人」,好像他只是個豪門裡的紈持子弟。劉陵有能力、有才幹,不靠祖父的萬貫家財也能自創天下,他不需要龐大的家業做後盾,一雙手、一顆堅毅的心、超群的才能,就足以創造自己的巔峰。
  如今,這女孩一聳肩就否定他的努力,要他如何不生氣?
  不過,現在劉陵有求於周璃兒,脾氣不便發作,只好先把怒火往肚子裡吞。
  可憐他堂堂一個董事長,竟落得這般下場。
  「找你來,是有個契約想和你討論一下。」劉陵示意她坐下,把擬好的合約放在兩人中間。
  「什麼合約?」璃兒好奇的探頭,卻被劉陵按回椅子上。她原本想抗議、想掙扎,但是看見劉陵直勾勾的眼光,反而不敢妄動。
  劉陵的眼光太奇特,令她覺得尷尬。她從不曾見過這麼炫人的眼光,雖寵愛,又不許她反抗。
  「有些事情,我必須告訴你。」劉陵凝重地盯視她。「我祖父三天前把我從瑞士傳喚回來,原來他已經重病垂危,醫師診斷他最多只能再活三個月。」
  璃兒用手掩住小嘴,嚥下一聲驚呼。
  「他要我回來,是為了完成一件他多年的願望,若是不能如願,他只怕無法瞑目。」劉陵靜靜地說,仔細觀察璃兒的表情。「知不知道他要我做什麼?」他突然握住她的纖肩,目光和她交纏。「他要我為他找一個孫媳婦,在今天下午帶回劉家向他老人家請安。」劉陵一字一字的說。
  這次,周璃兒真的摔下沙發了。
  「找個孫媳婦?」她不可思議地喊道。「那對你而言有什麼困難?董事長您可是世界級的獵艷高手,隨隨便便的往馬路上一站,只要大喊一聲『誠徵嬌妻』,馬上就會有一群女人蜂擁過來,何必找小女子我來商量?」
  劉陵瞪她一眼。他已經心煩到極點,這個女孩還在這裡開玩笑,簡直想把他活活氣死!真不該把周璃兒和唐美娟擺在一起工作,這兩個女人都不把他當一回事,平日就愛取笑他。
  看來他還要再考慮一下,是否真要把這個活潑多話的女人帶回家,讓她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
  「好啦!不返你了,說正經的,你為什麼不從那群紅粉知己中挑個合意的出來?反正只要瞞過三個月,等老人家去世,你們就可以分道場鐮。」璃兒出主意。
  「你以為我沒想過啊!不成的,那些女人和我的默契只限於床上,一旦下了床,就什麼默契都說不上了。我那祖父太精明,只要讓他看出一絲不對勁,他就會懷疑我只是隨便雇個女人回家敷衍他,如此一來,不啻是加重他的精神負擔。」
  「那麼……你要我幫你去找一個「合用」的新娘子?」璃兒小心翼翼地問,一顆心卻跳得七上八下。
  看來今天真是要走霉運了。
  劉陵搖頭。
  「我要你——周璃兒,做我的契約新娘。」劉陵宣佈。
  辦公室中一片沉寂,只見周璃兒拚著小命的搖頭。
  「不要開玩笑!」過了許久璃兒才能開口說話。
  劉陵堅定地點頭,不容許璃兒拒絕。他已經找不到別的辦法了,和祖父約定的時間只剩下五個小時不到,劉陵必須把握時間,簽下桌前這張合約,把璃兒拖上禮堂,以便回家會見祖父。
  「我沒有開玩笑,論默契,你可以和我配合得天在無縫;論聰慧伶俐,我身邊所有的女伴都不及你的一半,挑你做我的契約新娘最合適不過了。」
  「不行,不行,我辦不到。」璃兒喂慌地回答,一張小臉嚇得雪白。
  一個二十歲的女孩,要她扮人家的假新娘,扮人家的假孫媳婦,太誇張了。璃兒自忖根本做不來啊2
  「別太小看自己,公司裡的人都知道周大小姐智慧過人,熱心又善良,想當初,段永蔚夫妻兩人還是你用計給送進禮堂的,雖然這其中風波不斷,差點弄巧成拙,但憑你的計策,最後還不是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大夥兒提起你這俏紅娘,還大加稱讚哩!」刺陵的三寸不爛之舌向來是他無往不利的武器,這傢伙卯起勁來,足以把死人哄得走出棺材。「現在,這個老人時日已經不多了,他唯一的心願就只是見見孫媳婦,你就當是做做好事,順了他的心願,成全我的孝心。」劉陵感性地說,全心全意誘哄璃兒加入他的計劃。
  好一個劉陵!周璃兒咬著紅唇沉思。他居然想對她動之以情,利用她的同情心。
  劉陵走到辦公桌旁,緩緩地翻著她的資料。
  周璃兒患然發現,她的堅持正在瓦解。其實,她根本沒有籌碼堅持,也沒有立場堅持……
  和劉陵沒大沒小慣了,璃兒只當他是個鬥嘴的伴兒,完全忘了他還是掌握她升、降、聘、辭等生殺大權的老闆。
  獅子再溫馴,也有令人感到危險的時候,尤其是這隻獅子已經走投無路了。
  璃兒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寒毛敏感地豎起,直覺告訴她,這下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乖乖地加入劉陵的計謀,去騙那個不久於人世的劉嵩禹。二是悍然的拒絕他的要求,然後等著被炒就魚,並且在最短的時間內被劉陵丟出公司大門。
  哈!璃兒在心底嘲弄著自己。
  她有幾兩重,自己早是一清二楚的,既沒姿色又投身世背景,劉陵不過是看上她的鬼靈精罷了!要是真惹火了他,肯定是砸了自己的飯碗,她和瓊兒就準備喝西北風吧!
  果不其然,劉陵開始誘之以利。
  「周璃兒,我相信你是聰明人,能瞭解事情的急迫性。」他一臉漠不關心的表情,彷彿料定了她一定會點頭。「和我共事這麼久,你一定知道我的為人,有思於我的人,絕對木會受到虧待。」
  璃兒不敢問那些有仇於他的人最後有什麼淒慘的下場?
  這個男人雖然對朋友重情重義,但對仇人卻是毫不留情,殘酷得有如草原上嗜血的雄獅……總而言之,劉陵是惹不得的。
  「何必拒絕呢?就當做出公差,到我家去玩玩吧!」他微笑,眼中卻毫無笑意。
  該死!這女孩怎麼頑固得像頭驢子。總以為她能意會他話中的含意,聰明地接受他的建議,誰知動之以情、誘之以利還不夠,非得使出撒手銅,拿她的工作做為威脅的工具不可。
  老實說,如果現在他應付的人不是周璃兒,劉陵早就狠話說盡,拿出一切有利的手段把別人逼得走投無路了。
  不知為什麼,他對周璃兒總很不下心,寧願誘哄到她點頭,也不願逼迫她順從,是因為她的稚弱觸動了他的憐措之心?還是她的俏皮佔有了他的溫柔之情?
  周璃兒對劉陵而言,是一個挺特別的女性朋友,她不像劉陵平日交往的激情床伴,也不像那些只為了錢財才接近他的獵財嬌娃,她可以和他鬥嘴、聊天,一起設計他人……她是特別的,令劉陵從未設下心防,不想破壞這種特殊的關係。所以,劉陵壓住手中的撒手銅,明白自己若是以工作威脅周璃兒,從此以後,他和她之間的關係就會改變,絕對無法像從前一樣。兩人之間有了利害關係,有了爾虞我詐,璃兒便不會再以活潑俏皮、沒大沒小的態度對待他了。
  那種無聊的生活,劉陵只是想像就渾身發抖。
  身在權勢頂端的劉陵早就有高處不勝寒的孤寂感,璃兒的俏皮和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撞個性在偶然間闖入,弄得他也玩心大起,和這小女孩一起胡鬧。被金錢與權勢蒙蔽雙眼的劉陵第一次發現,他和家人以外的女子居然能只是閒聊天地相處了兩年,沒有談到錢、沒有談到床……
  劉陵一向尊重女人,但是對周璃兒,他除了尊重之外更有一份憐惜、一份溫柔、一份……連他自己也不能分辨的情愫。
  就因為如此,他對璃兒處處手下留情,不願破壞兩人之間的微妙關係。偏偏她又頑固到極點,任憑他費盡唇舌,還是不肯點頭答應。
  這女孩和他那表姊唐美娟一同工作久了,思想多少被美娟影響,而這位身為公司行政主任的女士,大概是上輩子和他結了什麼不共戴天的大仇,這輩子特地來折磨他的,對這個英俊多金的表弟,唐美娟是恨不得整得他昏頭轉向,所以,近朱者赤、近墨重黑,周璃兒理所當然的對他大呼小叫,甚至忘了該為自己的飯碗留點後路。
  劉陵把合約推到她眼前。
  璃兒一咬牙,豁出去了,就當做是出公差吧!
  「好!我答應,不過我要帶妹妹一起去,行嗎?」
  是她眼花嗎?還是劉陵臉上真的閃過一絲欣喜?
  「當然!」他應允。
  小心翼翼的,他控制著臉部肌肉,不讓自己咧嘴傻笑。好!這下子,祖父不會再說他大逆不孝了吧!把璃兒娶回家,保證這女孩會把相思園給掀了。
  璃兒脫他一眼,發現劉陵還是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怎麼?難道她答應加入計劃還不夠,瞧他一到被人佔了便宜的酷樣。哼!要不是時勢所逼,她周璃兒會答應委身下嫁?劉陵啊!劉陵,你也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她在心中咕咬著,卻沒有勇氣把這些話當著劉陵的面說出來走,誰教自己是他的屬下,這年頭工作可不好找啊!
  接著性子,她把手裡的契約內容逐條看清楚。
  哇!璃兒的眼睛愈睜愈大。劉陵這傢伙的慷慨還真嚇人,難不成是有錢沒處花?
  內容很簡單,要璃兒做他臨時的妻子,在老人家過世後就畫清界限,讓她和瓊兒移民到加拿大去,從此不再有瓜葛。最令璃兒吃驚的,是密密麻麻的附註,劉陵在其中表示,將動員「劉氏紀念醫院」中所有的醫師,盡全力治癒瓊兒的雙腿。另外,事成之後,劉陵將存入一筆錢到她的戶頭中,對璃兒這個小秘書而言,那可是一筆天文數字的巨款哪!
  璃兒咋舌,突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我們不必同房吧?」
  「不用!」
  劉陵搖頭,璃兒吁了一口氣。
  「相思園裡房間雖不多,但還是夠用,況且我父母目前身在國外,毛子裡空得很。」看她一臉如釋重負,劉陵有些好笑。「怕我侵犯你?放心,我雖然獵艷無數,但是多少還有一些良心,面對國家幼苗,我還是不敢下手的。小姑娘,你才二十歲,對我而言太嫩啦!」他大搖其頭,得意的看著璃兒俏臉通紅。
  「我知道,只有那種濃妝艷抹的老女人才合你的意,可以和你調情、上床,行了吧?」璃兒有些冒火。
  「有經驗的對手玩起遊戲來比較刺激。」他存心逗她。
  「色情狂、無藥可救的花花公子。」璃兒罵道,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理智?
  進了相思園,就是到了劉家的地盤,天晚得什麼樣的家庭才養得出劉陵這樣的男人。狂傲、自負、立誓玩遍天下所有的女人,這就是劉陵。
  劉陵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璃兒思考了許久,發現唐美娟及劉陵從未向她提起這兩人。算了!反正他們遠在瑞士,她和劉陵只要專心應付劉嵩禹就行了。
  提到劉嵩禹,漓兒對他還有一點印象。這個人是個大名醫,稱得上仁心仁術,和商、政兩界名人都有交情。既然是個醫師,應該是慈眉善目、性情溫和的老人吧!璃兒猜想,八十多歲的老人,想在垂死之前看到花心的孫子安定下來,可見他一定很疼劉陵。
  還沒和劉嵩禹見面,漓兒已經一廂情願的相信,他一定是個好相處的老人家,會握著兒孫的手,娓娓訴說久遠的故事,永遠有著一張慈祥的笑臉…她愈想愈高興,認定自己可以和老人家相處得很好。這麼關心孫子幸福的老人,令璃兒心裡興起孺慕之情,或許是幼年喪父失母使然,她倒有點羨慕劉陵能享受家中長輩的疼愛。
  那麼,劉陵這種風流自傲的個性又是從何而來的?
  璃兒斜脫著他。
  肯定不是遺傳得來的,那個慈藹的老人絕對不會有劉陵這種討人厭的個性。搞不好是遺傳工程出了什麼問題,突變出劉陵這個怪胎……
  對!一定是這樣。璃兒對自己點點頭,為她的推論感到滿意。
  那麼,她此行的目的不單是要扮演人家的假孫媳婦,還得安慰這位老者對於劉陵這個墮落孫子的傷痛呷!這小姑娘愈想愈有鬥志,儲聚了滿腔的愛心,準備去陪伴那位「病重」的老人家呷!
  唉!這個單純的小傻瓜……
  結婚的過程很簡單,漓兒簽妥了結婚證書,馬上又被劉陵架到了教堂。
  「你是個天主教徒?」她驚訝地問。
  劉陵點頭,臉上沒有表情,努力想把這個初進教堂的菜鳥拖到神父面前。
  「怎麼我從來不知道?」她不死心地又問。
  「我沒說過。」言簡意賅。他咬牙吸氣,額上冒著汗,這女孩還是股噪地問個不停,劉陵下定決心不再理會她的問題,只求能把她拖到紅毯的另一端。
  該死的!這條路怎麼像永遠走不完似的,而周璃兒依!日又走又停,不肯乖乖地任他完成這件苦差事。劉陵咬緊牙關,在心中暗暗發誓,這小丫頭再這麼歎嗦下去,他就伸手把她給掐死!
  「哇!彩繪玻璃吶!我走近一點看。」
  她興奮地衝向窗戶旁邊,卻又被劉陵拖回來。
  一旁彈著結婚進行曲的風琴手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一首曲子反反覆覆彈了快十遍,這對新人還在走道上拉拉扯扯。唉!那個新郎也挺可憐的,娶了這麼一個刁蠻的新娘,看來他下半輩子難過羅!
  站在祭壇前的證婚人之一殷永蔚把一切看在眼中,嘴角有一絲幸災樂禍的笑。
  這個獵艷範圍遍及五大洲、七大洋的世界級花花公子,居然奈何不了一個小女孩,如果傳出去,劉陵也不必做人了。
  劉陵從眼角餘光瞥到一臉笑意的殷永蔚,他狠狠地瞪了老友一眼,開始思索自己究竟是要先掐死這個把他氣得吐血的周璃兒,還是先勒死那個笑得嘴抽筋的殷永蔚?
  太好了!劉陵對自己苦笑。結婚儀式還沒有結束,他已在考慮是要先殺死新娘或證人。
  「咦!好可愛的雕像。」璃兒又發現有趣的玩意兒,猛然又想掙脫他的鐵臂,誰知劉陵緊抱著她不放。
  「放手啦肝她氣呼呼的大喊。
  「休想!」再任她這麼吵鬧下去,還沒走到神父面前,劉陵就會崩潰了。
  為求速戰速決,他抱起掙扎不休的璃兒,邁步向目的地走去。
  發現自己身子猛然騰空,璃兒趕緊抱住劉陵的頸項,不敢再掙扎,怕他生起氣來把她扔在紅毯上。
  靠得好近哪!他的氣息吹拂著她的雲鬢,心跳與心跳相疊,她的手圍繞著他的頸項,在他發尾處交握,不知為什麼,她的手心刺癢著,是因為他的發,還是因為他的體溫?
  彩繪玻璃、雕像全在剎那間被她遺忘。
  從來沒有那麼靠近過他。璃兒偷偷打量著這個抱住她的男子。凌亂的發顯得他更加狂傲與不馴,濃密的眼睫毛甚至比她還長,襯得那一雙鷹眼更銳利嚇人。她癡望著那張性感的唇……真不公平,男人怎麼能長得如此好看?
  這個人是劉陵嗎?那個她討厭到骨子裡、愛逗她、愛和她抬槓的劉陵?漓兒不能確定。
  終於,兩人已經來到神父與段永蔚夫妻面前。
  劉陵看來並不打算放下懷中的新娘,大概準備婚禮一結束就把璃兒丟上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回相思園吧!
  殷永蔚把這對新人的表情都看在眼底。劉陵什麼都沒說,只是要求他與語涵前來當證人。看兩人剛才的拉扯和臉上的不情願模樣,殷永蔚對這場突來的婚禮有極高的興趣。這事一定有內情,他可以肯定。但是,看劉陵這凶神惡煞般的嘴臉,從他這裡一定挖不到什麼消息,非但如此,只怕還會換來一頓毒打。開玩笑!劉陵的徒手搏擊已臻世界水準,殷永蔚才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安危去冒險,反正唐美娟那裡一定有大量的消息,等婚禮結束後,再上她那兒去打探就行了。
  劉陵向神父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等等。」嬌脆的聲音驀然響起,眾人循著聲音望向語涵。
  「神父,可不可以略過前面那一大串服從。尊敬、疼惜、照顧等字眼,直接問這對新人是否相愛,是否願意委身給對方?」
  段永蔚朝嬌妻皺眉。有時候他真的搞不懂妻子究竟在想什麼,聰慧得過頭的語涵總會突然提出一些怪主
  神父不解地看著語涵。可憐的他,眼前這對怪異新人已經令他偏頭痛發作了,再加上這個莫名其妙的的人,神父準備抱著聖經痛哭了。證
  歎口氣,他用手絹拔干額上的冷汗。「但是,孩了這不合規矩啊!」
  語涵別有深意地朝新人一笑。
  「規矩可以打破,反正這對新人對婚姻有另一種:釋,和傳統的婚姻不同,所以我主張用另一種方式來解行儀式。那些老掉牙的服從。尊敬等字彙就省了吧!進相信只要兩人彼此相愛,這個婚姻就會受到上帝的我福。」
  劉陵懷疑地看著語涵。她到底知道多少?這個子是他摯友的妻子,也是唯一追不上的女人,她太聰著或許一眼就看出他結婚的內情。看來他必須找個時,和語涵談談,免得她在祖父面前把他的底牌給掀了。」
  神父不知所措地看著眾人。
  「怎麼,你甚至連愛情的承諾都不願許下嗎?這是神聖的婚姻,你竟然說不出一句「我愛你」?」語涵挑地看著臉色一片灰白的劉陵。
  「殷永蔚!」劉陵警告地瞥向那名替死鬼。「管管的老婆,否則就開始準備自己的後事吧!」:
  「哇!好凶的新郎。」語涵不怕死地繼續挑釁。看老公擔心的模樣,她對他甜甜一笑。
  見洲子根本沒有住嘴的打算,殷永蔚連忙催促神繼續婚禮,不然再這麼刺激劉陵,等會兒可能就要請:父順便主持他的喪禮了。
  「嗯……我可以開始了吧!」神父遲疑的問。
  「想打破規矩是嗎?好!」劉陵陰狠的一笑。「神父,麻煩你從願意與否那裡開始,咱們一切從簡。」
  好個四兩撥千斤,劉陵這傢伙果然厲害,用語涵的話把一切難題都結推開了,氣得諾涵直跺腳。本想用計讓劉陵落入進退兩難的地步,誰知道自己竟在無意間幫了他一個大忙,讓他輕鬆地躲過一切承諾。
  目睹所有過程的璃兒,心中狠狠一震。
  一個沒有任何承諾的婚姻……有那麼一剎那,她以為劉陵會答應逢場作戲的虛應一番,為這場契約婚姻添加一絲情感。明明知道這一切只是交易行為,劉陵沒有義務許諾,但是,搞地仍有一絲奢求,反正是做戲嘛!何不入戲點?他為什麼不能說一些情話?就算是假的也行,多少讓她享受一下新婚的喜悅嘛!
  「劉陵先生,你願意娶周璃兒小姐為妻嗎?」
  「我願意。」自信響亮的聲音迴盪在教堂中。
  神父看向周璃兒。「周璃兒小姐,你願意嫁劉陵先生為要嗎?」
  沒有聲音。
  「周璃兒小姐?」
  劉陵神經緊繃的看著懷中的女孩。
  她咬著唇,噴著秀眉,似乎陷入沉思之中。
  老天!難道她又改變主意了?劉陵開始覺得冷汗沿著背脊滑下。
  深吸一口氣,璃兒下定決心。
  「我願意。」細若蚊納的聲音傳出。
  劉陵吁了一口氣。總算一切順利,這女孩沒有臨時變卦。
  神父也吁了一口氣。總算結束了這場婚禮,他必須去吃顆止痛藥。
  周璃兒。卜裡有點生氣,這是她的結婚典禮嗆!就算是在做戲,也必須準備一些道具吧!沒有花、沒有禮服,而身旁的新郎竟忙著和證人鬥嘴……
  這個婚禮,也太不尋常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4-30 10:56:45

第三章

  台北的下午一如往常的悶熱。
  璃兒坐在劉陵的房車中,苦苦思索要怎麼向瓊兒解釋現況。
  老實說,要不是手上戴著劉家的祖傳很成,她還真不敢相信自己已經是劉少夫人了。剛才那場怪異婚禮真的不是夢嗎?璃兒咬著下唇,很想捏自己一把。
  「公司裡的東西我請別人去收拾就好。先到你家接你妹妹周瓊兒,我們馬上趕回相思園。」
  「我沒意見,」璃兒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你是老闆。」
  「私底下是的,」他看她一眼。「但在劉家,在任何人面前我們都是一對恩愛夫妻,你可千萬不能露出馬腳,知道嗎?別忘了,你可是心甘情願簽下契約的。」劉陵靜靜的說,聲音像海底的暗潮,危險又嚇人。
  璃兒挑眉。「心甘情願?算啦!要不是大老闆用我的工作飯碗相逼,我周璃兒會答應扮你的假新娘?拜託你用那發霉的腦子想想,本姑娘沒有原則,也有選擇吧!我才不會嫁一個眼裡只有金錢、權勢及情慾的男人。」
  「照你這麼說,我是不夠資格做你的老公呷!」
  她點點頭,一臉認真。「沒錯!你連當候選人都不夠格。」
  這一次,挑眉的是劉陵。
  打從他有記憶以來,女人就對自己投懷送抱。憑著俊朗高大的儀表,和一雙會放電的桃花眼,劉陵在女人堆中一向無往不利,縱橫胭脂叢三十餘年,他的勉力只對三個女人無效。一是表姊後美娟,另一個則是昔日在他手下工作的冰霜美人,也就是現在身為殷夫人的語涵。他曾經對她動過心,甚至提出求婚,誰知道冰山美人卻向他砸冰塊,硬生生地把他的熱情給澆熄。最後一個,就是這個坐在他身旁、不把他的男性勉力放在眼中的周璃兒……不!她現在成了他的妻子,該改名叫璃兒劉了。
  劉陵很好奇,為什麼璃兒絲毫不受他吸引?不過話說回來,就因為如此,他才挑上她做臨時的假鴛鴦,當一切結束時,大家可以好聚好散,輕鬆地離去,把這場婚姻當作一件交易,各取所需後,兩人之間不再有任何牽扯
  「原來你這麼嚴格,連我都看不上眼,要知道想當劉少夫人的女人可是不少喔!」
  「人各有所好,反正你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丈夫人選。不!該是說理想人選該有的條件,大老闆你是一樣都不具備。」
  「一樣都不具備?」劉陵的自尊受傷了。
  她玩著手上的銀戒,輕輕一點頭,俏臉映著午後的陽光,明眸裡儘是慧黠的光芒。
  「說說看,你心目中的理想人選該有什麼條件?」方向盤利落的一轉,劉陵把車子駛入璃兒家的小巷口。
  「嗯,我要一個溫柔、善良的老公,他能夠愛我們的小孩、能夠愛我,最重要的,他不能對所有的女人來者不拒,簡單的說,他必須對我忠心,堅守婚姻神聖的承諾。」璃兒侃侃而談。
  劉陵嘲弄的一笑,顯然對她的說詞不以為然。
  「就這樣?你不要求他必須有多少家產,能讓你們在婚後過安定的生活?最起碼,他必須保證你在婚後不至於吃苦吧?」
  她淺淺一笑,像在嘲弄劉陵的問題有些愚蠢。
  「吃苦?只要能和心愛的人相守在一起,吃苦又算得了什麼?」
  劉陵冷哼一聲。「黃毛小丫頭,沒吃過苦的女孩才敢這麼說,滿腦子以為只要有愛情,就算沒有麵包也能過活。」
  良久之後,璃兒才幽幽地開口,語氣中有著前所未有的淒涼。
  「我不是溫室裡的花朵,你知道我的一切背景,我是否有吃過苦,你應該是最清楚的,不是嗎?」
  他望進她的眸子,在那深幽的明潭中見到濃濃的滄桑——一種不該出現在青春少女眼底的滄桑。
  沒錯,他對她的背景一清二楚,知道她坎坷的過去,卻不知道她心中也有傷痕。
  一個人究竟能承受多少痛苦與壓力?當別的女孩都在忙著編織愛情的美夢,為自己心中的白馬王子定下一個又一個高標準時,漓兒已經被坎坷的命運剝奪了作夢的權利,所以她只要求平凡的婚姻,一個能守著她、愛著她的男人,甚至,她不怕吃苫,因為世間的苦她已嘗了太多太多。
  認識她以來,劉陵只看到她表現於外的俏皮與活潑,璃兒隱藏得太好,從來沒有人發現這女孩心中的傷痛。
  他甚至沒有勇氣面對她眼裡的淒楚——沒有哀怨,沒有怨懟,卻比任何女人的眼淚攻勢更令劉陵不忍。
  太可笑了!劉陵兩道濃眉揪得死緊。
  在商場縱橫無敵的他,素來以冷酷、殘忍著名,對於敵手劉陵是毫不留情的屠殺,讓那些膽敢向他挑戰的人—一敗陣下來,他不對任何男人留情,不對任何女人動心,心中只有利、只有欲。那麼,為什麼這小丫頭的眼光會擾亂他的心湖?
  車子停在璃兒所居住的公寓門口。
  「你要怎麼向周瓊兒解釋?」
  「實話實說別名別名瓊兒太聰明了,如果我們不告訴她,她一定會千方百計的挖出內情,既然如此,何必瞞她呢?反正瓊兒遲早會知道一切。」
  璃兒引著劉陵上樓。
  姊妹兩人居住在頂樓,門口擺著一盆青綠的萬年青,是那瓊兒栽種的。
  劉陵隨著璃兒走進小小的香閨。房間很小,卻是整潔而清新,傢具極簡單,牆上則掛滿了國畫,瀰漫著溫馨的家居氣氛。
  一個女孩坐在輪椅上,靠著窗子,眼光投向亮麗的藍天。
  對了,周瓊兒的雙腳不便,必須倚靠輪椅才可以行動。
  「瓊兒。」
  女孩回頭,朝姊姊括然一笑。
  「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看見璃兒身後的男子,瓊兒有點詫異。「這位是……」
  劉陵打量著這個纖弱少女。她和璃兒很像,但兩人的酷似只限於外表,在神韻上,瓊兒比璃兒多一份氣質,多一份恬靜,明眸中有更多的聰慧,像是一眼就可以看穿人心似的。
  「我是劉陵。」他朝她溫柔的一笑,想搖獲瓊兒的心,以便讓她早點接受他這個假姊夫。「你姊姊該有向你提過我吧?」
  瓊兒微微點頭,詢問地望向姊姊,不理會劉陵的微笑。看來周家姊妹對劉陵的放電攻勢都能免疫,他開始覺得數十年來的男性自尊被這兩人粉碎了。
  「我不知道你的老闆有家庭訪問的習慣。」瓊兒開他玩笑。
  璃兒吐吐舌頭,一面把高跟鞋脫下來。
  「家庭訪問?才不是呢!這傢伙是來這裡當搬家工人的。」
  瓊兒狐疑地再看劉陵一眼,發現姊姊和這個男人之間有著一種微妙的氣氛。她說不上來那是什麼,但是……她皺皺眉頭,發現自己有些迷糊了。
  「我簡單的說吧!」璃兒忙著找出旅行袋,把一堆雜物往裡頭扔。「喇陵的祖父病重,希望在死前見到孫媳婦兒,而大老闆則相中我做他的臨時新娘,去安撫老人家。現在,我們來接你一起到劉老爺子養病的相思園小住,順便收拾一些東西。」她看一眼目瞪口呆的妹妹。「把嘴巴閉起來,不然會有小蟲子飛進去喔!」
  瓊兒來回看著兩人,困難地發問:「你是說……現在?」纖纖玉指向劉陵一指。「他成了我的姊夫?」為什麼她覺得有些呼吸困難?
  璃兒頭也不抬的應了一聲,依舊努力地把旅行袋裝滿。
  「今天是愚人節嗎?」瓊兒不死心地追問,她不能相信姊姊已經嫁人了,而且還是嫁給那個姊姊最討厭的劉陵。
  「雖然事出突然,但是這一切都是事實,在我祖父去世之前,漓兒是我的妻子,你和她都必須住到相思園中,懂嗎?」沉默許久的劉陵再度開口。
  瓊兒總算又注意到他了。姊姊所形容的絲毫不差,眼前的這個男子俊朗高大,憑那張臉就不知迷倒多少女人,難得的是,劉陵並不是一個只有俊俏外表的草包,獵鷹似的眸子深不可測,其中儘是傲然與智慧,像在等待獵物跌入他的陷講中。
  她慶幸自己不是他的敵人。
  不過,欣賞這個臨時姊夫是一回事,事出突然又是另一回事,瓊兒還是要抗議一下。
  「懂嗎?平白無故冒出一個姊夫,和我姊姊扮起假鴛鴦,又準備馬上把我們送給你祖父「驗收」,你居然問我懂嗎?」她瞪著劉陵。
  濃眉一揚,他找到這對姊妹花個性上的相似之處了。「你這是在抗議?」
  瓊兒甜甜一笑。「豈敢。」
  若是劉陵不曾領教過璃兒的傳牙俐齒,他一定會認為瓊兒的甜笑令人目炫。但是,被璃兒「熏陶」太久,他一看見那種笑容就神經緊繃。當璃兒露出甜笑時,肯定是腦袋裡又在轉什麼整人的主意,而對象呢?十之八九都是劉陵這傢伙。
  這個小姨子,恐怕也會令他傷透腦筋。
  相思園坐落於陽明山深處,佔地極廣,園中觸目可及的全是相思樹,蒼蒼鬱郁的一片,美麗之中也帶著一絲淒涼,秋風起時,園中落葉繽紛,像極了古畫中的意境。
  劉老爺子的宅邸是一棟約五十坪的石造屋子,沒有華麗的裝滿,只有灑落滿園的粗礦,和蔥鬱的相思樹林覺意外的相襯。
  本以為相思園大概就像一些富豪人家的別墅,華麗奢侈,只差沒用金子砌起來;誰知劉嵩禹與別人不同,偏愛樸實無華的生活,石屋只講究耐用,根本不在平外型特殊與否。不過,石屋內擺置不少老人家的收藏,這就非那些唯恐天下不知家裡有錢的暴發戶所能比得上的。
  瓊兒看著門口的花崗石碑。
  「相思園。這名字倒很雅。」她沉吟,朝劉陵微微一笑。「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惹人相思了?」
  「據我所知,相思園是為我姑婆劉蘋建立的。姑婆十七歲那年因病去世,祖父從此決心行醫,而且為她蓋了這座相思園。我小時候還看過她呢!」
  璃兒猛然回頭。「這宅子鬧鬼?」
  「別怕,」他連忙安撫。「她不傷人、不嚇人,何況我只在小時候看過她,搞不好是小孩子的胡思亂想。」如果她知道劉蘋曾經陪他在相思園中玩躲貓貓,璃兒肯定會嚇得精神錯亂。
  劉陵推著瓊兒的輪椅向主屋走去。相思園是他從小生長的家園,園中的一草一木地都瞭如指掌,環顧四周,他發現一切都沒變。身後的璃兒緊拉著劉陵的上衣不放,小臉有些蒼白。
  怎麼回事?原先她不是只要應付劉嵩禹就行了嗎?怎麼又冒出一個姑婆?更慘的是,這個姑婆還是個女鬼!天不怕、地不怕的璃兒偏偏怕死了那些靈異現象,怎麼辦?契約簽了,婚也結了,人也來到相思園了,總不能拔腿開溜吧?現在的璃兒只能硬著頭皮一闖了。
  老李拉開大門,瞇著老花眼打量來客,心裡有點不悅。什麼人啊?竟敢把門敲得吵翻天,老爺子才剛從醫院回來呢!現在正在睡覺,萬一吵醒他怎麼行?
  「找誰啊?」他朝門口的兩女一男皺眉。
  劉陵笑嘻嘻地向前一步。「不認識我了嗎?」
  這聲音、這模樣……老李嚇了一跳。
  「我的老天!小少爺,怎麼會是你?」他驚喜的衝下階梯,握著劉陵的手猛搖。「這既不是過年、也不是過節,你怎麼會回相思園來?」
  劉陵把璃兒拉上前,笑道:「我帶著新娘子回相思園,向爺爺請安來了。」
  「新娘子?」輪到周璃兒被老李握著亂搖。「小姐……不!少夫人,你好福氣,嫁給咱們家小少爺,我們原本還怕小少爺會終身不娶呢!老爺子等著抱曾孫子,等到頭髮全都白了,總算小少爺想通啦,娶回你這如花似玉的姑娘,你們夫妻倆可要努力為相思園添幾口人哪!」
  璃兒紅著臉,不知該怎麼回答。她看向一旁笑得詭異、根本沒打算為她解圍的劉陵,一賭氣,狠狠地踢了他腔骨一腳,只見他猛然躍高約三十公分。
  「你……」劉陵痛得猛吸氣,真不敢相信郁進了劉家的地盤,這女人還敢撒野。
  璃兒白他一眼,對他的怒氣視若無睹。
  「我幫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妹妹,周瓊兒。」
  瓊兒瞪大眼睛,悄悄地把手藏到背後,她可不希望被這位熱情過度的老人握住手猛搖。
  「你好,我叫瓊兒。」她恬然一笑。「我的行動不太方便,以後要麻煩你多費心了。」
  老李惋惜地看著瓊兒。真是可憐哪!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居然沒法走路。
  然後,他忽然想到,老爺子如果知道小少爺回來了,一定高興極了,而且現在又多了個嬌美靈秀的少夫人……老李愈想愈樂,忙進屋通報去。他還得要廚娘多做些好菜,晚上可要讓老爺子好好看一下這孫媳婦。
  「他到底是誰?」璃兒忍不住發問,一面還揉著酸痛的手。
  劉陵依舊為她方纔那一腳發火,這小女娃兒可沒有腳下留情呢!用穿著高跟鞋的腳蹋他,害他股骨險些斷成好幾截。
  「你說話啊!」璃兒看他不答腔,不死心地又逼問。
  太明白她的個性了,如果他再執意不回答,就等著被她的問題煩死吧!劉陵歎口氣,認命地說道:「他是老李,相思園的老管家,自從我有記憶以來,他始終都在園裡工作。」
  「難怪!一聽到你娶了妻子回來,他高興得像什麼似的。」
  劉陵沉吟片刻,嘴角露出一抹淺笑。
  「他算是我的家人,也是因為他,相思園才能維持得這麼好。想當初,要不是老李處處維護,相思園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我和唐美娟給鬧翻了。」
  劉陵眼裡的溫馨令人動容,璃兒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倒是瓊兒在一旁坐得無聊,對劉陵的童年有點興趣。
  「唐美娟?就是你們公司裡的行政主任,姊姊的頂頭上司?我只知道她是你表姊,倒不知道你們是一起在相思園長大的。」
  「你也知道唐美娟?」例陵頗感詫異。
  瓊兒點頭。「姊姊可是把你們公司中的一切都告訴我了。」
  怕瓊兒會把她在家中大放的厥詞全告訴劉陵,璃兒趕緊插嘴,想引開劉陵的注意力。
  「原來你和唐主任的感情是從小培養出來的啊?」璃兒道。
  哈!璃兒成功了,一提到唐美娟,他立刻顯現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
  「不如說,我們兩人的架子是從小就結下的。」劉陵咬牙回話。
  「你們從小就常這麼吵吵鬧鬧的?」璃兒的好奇心被挑起了。
  他點頭。「在我六歲那年,姨母與姨父因飛機失事而喪命,唐美娟就來到相思園。老李說,我和她就像兩隻狗,一見面就咬在一起,非吵上一架不可。」
  這點璃兒可以做證。自從她進公司以來,兩年之間,常見唐美娟與劉陵互相冷嘲熱諷,不見面就罷,一見面鐵定有好戲可看。這兩個人哪!不像親人,倒有幾分像是仇人。
  劉陵的話令瓊兒好奇到極點,是什麼樣的女人可以讓這個冷漠如鷹的男人失去冷靜?唐美娟?可以在相思園看到這奇女子吧!
  劉陵又輪流看著這對姊妹,決定把話題先擱下。
  「別提這些了。」他將輪椅抬上石階,穩穩地將姊妹兩人帶人石屋。「準備好了嗎?待會兒就要和祖父見面了,你們放機靈點吧!」
  「我們必須馬上去見他?」璃兒的臉又變得蒼白。
  劉陵點點頭,緊握了一下她的手。「你很緊張嗎?」
  「有一點。」璃兒慘然一笑。
  「別怕,你辦得到的,我相信你!」劉陵溫柔地為她打氣。
  看見她脆弱的模樣,劉陵才驚覺璃兒年紀尚輕。他總因為她的聰慧而忘記她的稚弱,在不知不覺中給了她大多的壓力,而璃兒卻無怨的全盤承受。
  罪惡感重重地壓在劉陵心頭。但是,事態緊急,現在縱使他有再多的不忍、再多的憐惜,這場假風虛凰的戲還是得演下去啊!
  璃兒猛然深吸了口氣,小心地把微笑掛在臉上。
  「走吧!醜媳婦總是得見公婆。」
  「胡說!」劉陵捏捏她的粉頰。「你的美貌令我傾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怎麼能說自己丑呢?」
  璃兒忍不住笑出聲。「算了!你別逗我了。」
  「你不信?」劉陵挑眉。
  「當然不信。」見他認真的模樣,璃兒笑得更厲害了。
  等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劉陵才又開口:「不會緊張了吧?」
  璃兒這才發現他的一番心意,原來方纔的話語只是為了讓她放輕鬆……
  「其實你不用緊張,」劉陵又握住她的手。「你的慧黠和鬼靈精是你的利器,連我都能折服了,相信我祖父一定會疼死你這個孫媳婦的。走吧!祖父在等著呢!」
  握著劉陵的手,璃兒走進石屋……
  璃兒有一種受騙的感覺。
  這個眼神銳利的老人就是劉陵垂死的祖父?
  她原本以為劉嵩禹是個衰老虛弱且溫和的老人;誰知眼前端坐劉家主位的老人,竟然和劉陵那傢伙活脫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除了雙鬢雪白外,劉嵩禹的五官及身形和劉陵一模一樣,尤其是那雙危害女人的桃花眼,璃兒相信劉嵩禹年輕時絕對也是個風流種。
  這對祖孫甚至在神態及眼神上都有幾分相似,同樣的梁騖不馴、同樣的高深莫測……
  她錯了!錯得離譜。劉陵的風流自傲性兒,鐵定是劉家的惡性遺傳使然。
  老人家打量著眼前的女孩。
  「我的妻子。」劉陵介紹道。「我都喚她璃兒,我們認識已有兩年了,她原本是我公司的員工,也是唐美娟手下的秘書。」
  「公司裡的員工?我怎麼不知道你的公司也僱用童工?」老人問道。
  真的一模一樣也!璃兒暗暗咋舌。那種不可一世的語調、彷彿簾王般的氣勢,和辦公室中那個頤指氣使的劉陵相去無幾。
  病重?她蹩著秀眉。不可能,這名老人哪像是病重垂危?一定是醫師弄錯了。
  「別看她小小年紀,那伶牙俐齒可是把我迷得團團轉。」劉陵冷冷地說。
  劉嵩禹依然在打量她,似乎不相信劉陵的話。
  「是不是伶牙俐齒我不在乎,重要的是能為我生幾個曾孫子!」
  此話一出,劉陵也忍不住露齒而笑,他輕輕一帶,把璃兒摟進懷中。
  「放心吧!我一定盡力而為。」
  璃兒羞得俏臉通紅,礙於現在的情況,又不能把他推開,只好任他擁著自己,笑著和祖父討論他們的未來……她心知肚明,他們是不會有任何未來的。一旦劉嵩禹逝世,她與劉陵的婚姻就會成為過眼雲煙,從此以後成為陌路人,不相認、不相識……
  陡然,一陣莫名的情愫湧上心口,她險些無法呼吸。想到不久以後,兩人的契約婚姻結束時,她必須遠走他鄉,永遠不再和劉陵見面,她心頭竟感到一陣疼痛。
  那痛楚來得又急又猛,璃兒來不及分析,亦來不及抵擋,只能無助地任那種痛楚糾結她的心。
  耳畔又響起劉嵩禹的聲音——
  「你和劉陵是在今天下午結婚的?」
  她點點頭。
  老人又是一笑,笑得了然和詭異。
  「喔!那你們是因為愛戀情深,所以迫不及待的閃電結婚?」
  她猜對了!這老人的「病情」並不尋常。那種笑容太志得意滿,像是剛吞了籠金絲雀的貓兒。
  璃兒回他一個微笑。
  「我之所以會和你孫子結婚,原因只有一個。」她一字一頓的說道,在心中暗暗決定,一定要抹掉老人臉上的詭笑。
  老人挑眉。
  「我並不是如你所說,是因為愛上你孫子而決定下嫁的。事實上,是你孫子以高薪重利,兼以我的飯碗做為威脅,這才令我委屈下嫁的。難道你真以為我會愛上劉陵?」璃兒大翻白眼,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你老人家也把我看得太扁了吧!」
  空氣在三人之間凝住,璃兒微笑的看著劉陵額上青筋跳動,劉嵩禹雙目圓瞠。
  這種控制大局的感覺實在太棒了,璃兒太過沉醉其中,完全將劉陵的怒氣視若無睹。
  劉陵氣得想咬舌自盡。才進門十分鐘,這女人就開始拆他的台。劉陵強忍著滿腹的怒氣,暗暗發誓,只要一有機會,一定把這小魔女給活活掐死,免得她再活在世間做亂。
  「這麼說來,要不是我這孫子對你威脅利誘,我們劉家還沒有這等殊榮,能令你委屈下嫁?」烈嵩禹的興趣被挑起了。看來,他這個孫子的品味還算得上是一流的,沒有被那些虛假的庸脂俗粉給破壞。劉陵終究是挑了個清麗慧黠的女人回來。
  老人打量著眼前的年輕女子,時光彷彿又回到多年前那個午後,當時劉嵩禹也是偽裝成重病,只為了逼他那年過而立、卻始終不願成家的獨子——劉霆威成婚。那天,霆威帶回了他的臨時新娘,一個靈秀調皮、最後終究成為劉家真正媳婦的女子。她給了霆威數十年不變的深情,也給了劉嵩禹一個極優秀的孫子。
  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周璃兒,那氣質、神態、伶牙俐齒的模樣,和數十年前霆威的新婚妻子十分酷似。
  劉嵩禹輕歎了一口氣。
  看來,劉家的男人注定要栽在這種女人手裡。瞧瞧那個曾是標準萬人迷的劉霆威,當年也是個響叮噹的花花公子,發誓一輩子不對女人動真情,誰知在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清秀的杜江城,幾經波折與掙扎,花花公子還不是乖乖的棄械投降,定下心來成家立業,疼老婆、寵孩子,差點把他這個大功臣給拋在一旁。
  劉陵這小子總算是遇上敵手了。老人在心中頻頻竊笑。
  「你的眼光還不差嘛,挑了個俏女娃回來。」他點頭說道,「璃兒?好名字。」
  「謝謝。」她甜甜一笑。「如何?我過關了嗎?」
  老人呵呵一笑,牽起璃兒的纖手。「過關?你這小姑娘不是直喊著自己是委屈下嫁的嗎?劉陵為了娶回你,一定是費盡心機吧?而我,猶如風中殘燭,怎麼敢評定你是不是過關呢?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吧?你看我這老爺爺還順眼吧?」
  璃兒偷瞄劉陵一眼,發現劉大董事長的臉已經綠得像菠菜羅!
  「你啊!標準的劉家男人。我現在總算知道,劉陵那自傲、自負的個性是打哪來的了。」她大翻白眼。
  看來,劉陵會挑上這女子也是有原因的,瞧瞧那張利嘴,就連在商界打滾數十年的劉嵩禹也有些無法招架。
  「我能把這些話……當作是恭維嗎?」老人小心翼翼地問。
  璃兒的大眼滴溜溜地一轉,嘴角挑起一抹若有似無地淺笑。
  「隨便你羅!」
  劉嵩禹仰頭大笑。
  「好啊!才進門第一天就這麼沒大沒小的,以後豈不是要爬到我頭上來了?」
  璃兒拱手為禮。「豈敢,豈敢。」
  氣氛融洽得出人意料之外,她沒想到劉老爺竟也是如此風趣的人。看來,她這次的「出差」還算幸運。心中正高興,耳畔卻傳來劉陵低沉的聲音——
  「喂!我們還算是新婚嗆!怎麼能如此冷落我?」
  璃兒被嚇得跳開一步。
  「你還站在這兒啊!怎麼都不出聲?鬼鬼祟祟,存心嚇我!」
  她新婚的老公正狠狠地瞪著她。「還敢說我?你一進門就忙著和爺爺胡說人道,把我和瓊兒冷落在一旁。」劉陵猛然將璃兒技進懷中,在她耳畔低狠的說,「你倒是很入戲嘛!
  璃兒連忙推開他貼得太近的男性軀體,一張粉臉被他逗得嫣紅。
  劉嵩禹在一旁笑得更是開心。「瞧!你老公吃醋羅!」他轉頭看向氣得頭頂冒煙的孫子,「真沒想到昔日縱橫情場的你,如今竟受不了這小女人的冷落啊!」
  這番話只換來劉陵怨恨的一記白眼。
  一看見有機會,瓊兒連忙上前插話。
  「您好。」她朝老人微笑。「我是瓊兒,是姊姊的陪嫁品。」
  老人低下頭來,憐惜地看著輪椅上的瓊兒。「這麼美麗的陪嫁品?」他轉頭笑問璃兒:「我說,孫媳婦啊!你怎麼不多附帶幾個這種小丫頭過來?」
  「很抱歉,我爹娘就只為我生了這麼一個妹妹。」
  「是怎麼的爹娘竟生出你們這對伶俐的姊妹花?我倒很想見見。找個時間,咱們兩家人好好聚聚吧!」老人呵呵笑。
  劉陵卻搖頭。「璃兒與瓊兒兩人是孤兒,父母在八年前因車禍去世了。」
  老人皺起眉頭,心中有些惋惜。
  「令尊生前是從商的嗎?如果是,不妨說出姓名,或許我認識也說不定。」
  「不!我父親生前是個畫家,但是名不見經傳,老先生一定沒聽過。」瓊兒說道。
  「誰說的?我的記憶力可是一流的。還有啊!別叫什麼老先生,那太見外了,我可不喜歡,以後你就跟著他們叫我爺爺,知道嗎?」老人柔聲糾正。
  瓊兒點頭。
  「說啊!你父親的姓名是什麼啊?」
  瓊兒看了姊姊一眼。「周洹宇。」
  「周……」老人沉吟許久,驀然問道,「你父親是否曾向贏煌學過畫?」
  姊妹兩人均點頭。
  「我曾在十多年前聽贏煌提過,他收了個極出色的學生,他原先得意到極點,以為衣缽有傳人了;誰知道那年贏煌舉辦了一場極成功的畫展,一躍成為國際級的水墨畫大師,正在春風得意之時,愛徒竟然車禍身亡。從此,他的畫……完全沒有進步了,甚至無法超越他當年舉辦畫展時的水準。」想起老友的事情,劉老爺不禁搖頭歎息。「可惜啊!要是贏煌的畫技能再上一層樓,就是想在故宮留下美名,也是不無可能的啊!」
  瓊兒彷彿陷入回憶之中,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眼神則有些迷惆與痛苦。「我也聽爸爸提過贏先生的事情,在繪畫方面,他受贏先生許多……關照。」
  老人家看瓊兒已有些感傷,連忙一揮手,把話題拋在一旁。「好了!好了!提這些陳年舊事多沒趣。」
  劉陵在一旁默默聽著。為何總在無意之間,他又發現周璃兒一處令人心傳的傷口?是上蒼在考驗他嗎?劉陵狠狠地一咬牙,把胸口的一絲溫柔置之不理。他不要把事情弄得複雜,周璃兒只是個員工,他聘回家中的契約新娘。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4-30 10:58:34

  他不要動情!他不能動情!
  劉陵猛然甩甩頭,希望能把心思理清楚些,倏地,視線接觸到檀木桌上一套景德白瓷八仙杯,心中又是一驚。這套瓷杯是母親最喜歡的,細緻典雅,極為女性化,爺爺總嫌這瓷杯太秀氣,和他北方大漢的形象不符,英雄嘛!就是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才能顯出男子的豪氣啊,怎麼能捧著小瓷杯喚茶,活像個姑娘似的。所以,這套瓷杯平日鮮少使用,除非……是父母親回到家中時,老李才會捧出這些玲球茶具。
  劉陵伸手捧起桌上的瓷杯,潔白如玉的白瓷上仍有茶的餘溫,他低頭一嗅,直在心中喊糟。是茉莉香片,他母親最喜歡的飲料。
  「你父母一定會疼死這對姊妹花的。看看璃兒,和她年輕時多神似啊!」看來咱們劉家兩代的媳婦兒都是一個模樣。」老人微笑著說,兩隻手個別執起兩個姊妹的纖纖玉手,眼眸中儘是笑意。
  祖父的話證實了劉陵最恐懼的事,臉上的血色在瞬間褪去。現在,只要來一陣微風,他發誓自己絕對會像年代久遠的石像般風化,在剎那間碎成粉末……這簡直是欺人太甚嘛!光應付爺爺就已經令他疲於奔命了,而如今,相思園中有一堆不速之客要應付了。他那疼老婆疼得不像話的父親,和那能把小麻煩加工或大麻煩的母親,劉陵光是想像那種混亂場面就覺得全身發抖。
  「爸媽不是人在瑞士嗎?」
  「沒有。他們昨天就趕回來了。另外,唐美娟那丫頭今晚也會回來,她和厲焰要在相思園住上一段日子,畢竟,我生的是重病啊!」
  老人總算又想起自己的詭計,談天說地一番後,又把自己「病重」這個大架子給端出來。他是怕自己剛才得意忘形,在言行間露出了破綻,萬一給精明的劉陵瞧出不對勁的地方,那一切豈不是前功盡棄?
  看來,自己也必須演得逼真些才行。
  「老李!」老人喚道。
  老李立刻出現在門口。
  「帶這幾個孩子去休息吧!等晚上霆威他們回來時,再看看美娟那丫頭要不要回來用餐,若是要,那咱們全家就可以吃上一頓團圓飯啦!」老人愉快地揮揮手,示意眾人退下。大伙才走到門口,又聽見老人叮囑道:「把小蘋的房間收拾一下,讓瓊兒住進去吧!那房間是為女娃兒設計的,美娟出閣後就沒人住了,空著也可惜啊!」
  看見主人高興,老車也是眉開眼笑,提著行李一面笑,一面連聲應好。
  瓊兒被走道上珍奇的擺設吸引住了,一雙大眼忙得連看路的時間都沒有。
  而璃兒卻注意到劉陵臉上痛不欲生的表情。
  「怎麼了?」她問。
  劉陵努力地調整呼吸,過了半晌才能回答:「事情有變。我們如今要應付的人遽增,除了我祖父,還有我父母及唐美娟,」他狠狠一咬牙,彷彿欲除之而後快。「甚至還要加上劉家的一群世交。反正事情已經失去控制了,我們只能隨機應變。」
  他看見璃兒的臉色轉為雪白。她總算也瞭解到事情的嚴重性了。劉陵滿意的想。
  「不會的,這……怎麼會呢?你是說,唐主任也要住進相思園?天!我該怎麼辦啊,唐主任要是知道我和你串通來欺騙劉老爺,她非把我剝皮不可。」
  璃兒睜著眼睛,覺得手腳發冷。她是著了什麼魔,竟答應了劉陵的要求,捲進了這個奇異的家族。不但如此,劉家世交中的贏煌還是父親的老師哪!這下子,只怕連父親的英名都會被她破壞了。
  「別想退出,已經來不及了。」劉陵見她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連忙提醒她,怕她臨時怯湯。
  「我不會。」璃兒虛弱地回答。她需要那筆錢,為了瓊兒,她一定要咬牙撐下去。
  「另外,還有一件最糟糕的事。」劉陵又說。
  眾人已走到轉角。老李為這對新婚夫妻打開劉陵慣用的房間。
  「孫少爺,孫少奶奶,你們休息吧!」說完,便帶著瓊兒往另一個房間走去。
  「什麼事?」璃兒連忙追問。
  劉陵抬起頭,眼神中是一片冷靜的空白。
  「房間不夠了,」他緩緩地說,「我們必須同房。」







第四章

  「什麼?」周璃兒的尖叫聲破空而來,分貝之高簡直會嚇壞人。
  劉陵直覺的偏過頭察看玻璃,深恐剛才那聲尖叫把玻璃窗震破。
  「你明明保證過的,我們不必同房啊!」她驚慌失措地說道,心跳莫名的加快。老天爺!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現在,她在房外必須應付一群怪人,在房內還必須「防範」劉凌。
  「事情已經完全失去控制了。」劉陵淡淡地說,優閒地躺臥在大床上。
  她困難的吞嚥著。不行!她要力爭到底。
  「我先聲明,我可不要和你同床!」她急急地說道。
  「很好。」劉陵懶懶地回答,口氣中充滿著興味。「我正在心煩,不知道要怎麼分配床位呢!現在,解決啦!看到那張布面沙發沒有?」他指向窗旁的一套沙發。
  璃兒瞪著他。
  劉陵仍然不肯閉嘴,而且笑得好樂。好不容易才有佔上風的機會,他怎能輕易放過呢?
  「把那些沙發椅組合起來,你今晚就睡那上面吧!」
  璃兒恨不得下上能有一盤奶油,好狠狠地砸在他臉上,讓他再也笑不出來。
  「你休想!」她伸出食指猛戳劉陵寬闊的胸膛。「告訴你,我絕對、絕對不睡沙發。」
  他不再微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危險而男性化的光芒。當璃兒發現不對勁時,一切都太遲了。
  「不睡沙發也行。和我一起睡床吧!」他猛然出手,行動又快又難,一雙鐵臂緊緊地將璃兒困在胸前。
  她悄臉嫣紅的猛烈掙扎,卻仍不能撼動他分毫。怎麼能,他怎麼能如此抱著她呢?漓兒從不曾和任何男人有過親密的接觸,她還是劉陵所說的「國家幼苗」,只懂得和男人吵嘴,然而,說到男女之間調情的事情,她卻是個稚嫩的超級新手。
  「掙扎什麼?」璃兒耳畔一陣火熱,惹得她全身一震。「今晚開始,我們就要共枕而眠了,總要先習慣彼此吧?」她的伶牙俐齒打結了,只能拚了小命的掄起粉拳打身下的男人。
  「打什麼?有蚊子啊?」劉陵仍不放開她。
  在教堂擁抱她時,他就發現璃兒玲瓏有致的嬌軀,那身子柔軟香馥,引人邏思,完全已褪去女孩的體態,他的生理反應明確地告訴他,這是一個女人,一個美麗而誘人的女人。
  婚禮時,他捨不得放下懷中的嬌軀,現在他更是捨不得放開她。
  「你如果再這麼掙扎下去,後果我可不負責!」劉陵慢吞吞地說道,如電的眼光中又添了一絲慾望。
  就算璃兒再無知,也能知道劉陵指的是什麼。這種近距離的掙扎增加了兩人之間的親密接觸,更有意無意地刺激了劉陵。
  周璃兒第一次覺得害怕了。
  「對!這樣好多了。」他撫著她的長髮,聲音低沉而溫柔。他愛透了她精靈般的大眼,而那抹少見的脆弱更令人心冷。「如果我們要同床,總要開始互相熟悉吧?」
  「你說過的……你說過不會玩弄我的。」璃兒囁儒著,聲音細若蚊納,好不確定,好脆弱。
  他能住手嗎?劉陵自問。當然不能!
  他仍不放手地將她困在寬闊的胸前。
  「事情已經失去控制了。」劉陵重複道。其實,早在他邀璃兒加入計劃時,一切就已全盤失控。他不願動情,卻又不由自主地受這個孩子心性的女人吸引。
  緩緩地,他低下頭,吻住那嬌柔的芳唇。
  脆弱的女子彷彿受驚的鹿兒,劉陵誘哄的輕吻讓她熟悉了彼此的親密,直到純真的她開始不由自主的反應。原本推拒他的纖手如今正軟軟地擱在劉陵胸前,輕柔地、羞怯地愛撫他。
  他猛然呻吟著,激烈地加深他的吻。
  事情已失去控制了!
  劉陵摟緊懷中的佳人,任突來的慾火襲捲全身,把理智徹底的焚燒殆盡。
  璃兒已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了。劉陵的熱情排山倒海而來,迅速將她淹沒,璃兒第一次看到劉陵充滿男性侵略的一面,危險、刺激,卻又如同炙熱的火焰,深深地吸引她這雙初生的飛蛾。璃兒不曉得反抗,她的腦中已是一片空白,本能地,她向他所喚起的感官反應屈服了
  她聞起來如同雨中的玫瑰,唇瓣柔軟而甜蜜,羞澀的反應逼得劉陵幾近瘋狂。
  極不情願的,劉陵還是結束這個震撼心神的吻。
  她不是可以任他隨意玩弄的女子,一旦碰了她,他就必須付出代價,結束自己極為重視的自由。
  平靜激動的自己,劉陵望著懷中的璃兒。她秀髮凌亂,唇瓣紅潤得如同欲滴的玫瑰,眼神溫柔而好奇。劉陵發現自己愈陷愈深了,這個女孩總是能吸引他,一再一再的,不論他願意與否。
  「為什麼吻我?」過了許久,璃兒才有力氣問。
  他緩緩將她放回床上,一言不發的下了床。立在床畔,劉陵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眼底還有殘留的激情。
  兩人靜靜地凝視著彼此,像是第一次見面般。
  劉陵首先移開視線,轉身走出房間,留下璃兒一個人躺在空蕩蕩的大床上。
  「劉陵,你臨陣脫逃。」璃兒在他背後輕聲說道。
  ***
  梳洗過後的璃兒決定先到處走走,熟悉一下環境。她原先想找瓊兒一塊同游的;誰知瓊兒已被老爺子邀去賞畫了,她只能獨自行動。
  有意無意間,她也在找尋她那臨陣脫逃的老公,臥室裡的插曲至今仍令她羞紅了臉,但她總想問清楚,劉陵為何會違背諾言地侵犯她呢?一直以來,劉陵是個重信諾的人啊!。走走想想,不知不覺間已走到石屋外的相思樹林中。這片林子佔地極廣,樹葉又濃又密,陽光灑落在其間,在地上交織著光影,顯得神秘而浪漫。
  需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種出這麼一大片相思樹林?又是什麼樣的情感潤澤,這片相思林才能長得如此蒼鬱呢?忙著觀賞景致的璃兒把所有煩心事全拋到腦後了。何必會下眼前的美景不欣賞,反而去思索那些亂糟糟的俗事呢?那多天趣啊!
  璃兒索性脫了鞋襪,赤足踩上青石小徑,愉快地探險去了。
  在樹下,她發現散落一地的豆莢,順手剝開一看,裡面竟然全是鮮紅亮麗的豆子。哇!這就是相思豆吧!璃兒如獲至寶般,拎起長裙的裙擺,努力把豆莢收集起來,打算全帶回去串成手鏈。
  說來好笑,她這個在南部長大的女子竟是第一次看見相思豆。一直以來,只能想像那寄托相思的植物是何種長相,直到現在璃兒才知曉,相思豆的紅艷竟如多情的女子嬌靨,那層亮麗不是像煞了姑娘臉上的胭脂嗎?
  璃兒拉得專注,直到肩上遭人輕拍了一下,她才停下動作。然而,她沒有立刻回頭。
  是劉陵嗎,如果是,她該怎麼面對他?
  「嗨!你是璃兒吧?劉陵的新娘?」
  柔潤優雅的女聲在背後響起,璃兒心中一驚。老天!難道是劉陵的母親,她那未曾謀面的婆婆?璃兒連忙抖掉滿裙子的豆莢,硬著頭皮回頭。
  那是一個極美麗的女子。天藍色的羊毛小褂、嫩綠的流蘇繡裙,一束烏黑亮麗的花辮垂落腰間。這女孩巧笑倩兮,彷彿是從古畫中走出來的,那打扮,那神態,像極了電視上民初年代的大家閨秀。難道劉陵的母親喜歡穿戲服,做古典美人的打扮?
  不,不對。璃兒又把自己的猜想推翻。這女孩的年紀看起來只有十多歲,說她是劉陵的妹妹,可能性還比較大。可是,劉陵明明是獨生子啊!璃兒愈想愈迷惑。
  神秘的女子微笑地打量她,那笑意中帶著一絲寵愛。「劉陵總算成婚啦!我盼了好多年了。這也難怪,你這般靈秀美麗,他怎能不心動呢?」
  璃兒羞怯的一笑,不曉得該說什麼。
  那女子走上前,牽起她的纖手。「劉陵一定有向你提過我,只是啊!那孩子總是粗心大意,也不曉得帶你來給我瞧瞧,幸虧你閒逛到這裡來了,木然啊,我不知要到何時才能見到你呢!這樣說來,我們也算有緣嗆!」
  璃兒聽得更是迷惑。孩子。她喚劉陵為孩子?
  「對不起,請問你是……劉家的人嗎?」
  「是啊!」麻花辮舞動著,繡裙也顯得飄逸動人。「我是劉蘋,你叫我小蘋就行了。」
  「小蘋。」咱兒不自覺地重複,一面在心中回想著,這名字好耳熟啊!她一定曾聽劉陵提過,但是……怎麼老是想不起來?
  「瞧你的記性,劉陵明明向你提過的啊!」劉蘋決定為她解答。「我是劉陵的姑婆啊!」
  什麼?姑婆?劉陵的姑婆不是已經……
  女鬼!璃兒瞪大眼睛,小臉嚇得雪白。「你是開玩笑的吧?是不是?」她充滿希望的問,語音中滿是恐懼。
  「怎麼?你不信?」劉蘋挑眉,那模樣和劉陵極為相似。「好吧!露兩手給你瞧瞧。」她微笑著,提起繡裙的裙擺。
  璃兒就這麼目瞪口呆地看著劉蘋緩緩飄起,在她眼前飄來蕩去。
  不會的!璃兒猛力的搖頭。光天化日之下,怎麼會有飄來飄去的女鬼呢?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接受事實吧!」劉蘋笑著說,又調皮的飄浮到璃兒身邊。
  璃兒一下子跳得老遠,絞盡腦汁地念出幾句不知從何處聽來的佛經:「南元阿彌陽佛,南無阿彌陽佛……」只求自己消失了,反正她也跑不過劉蘋啊!人家是用飛的地!
  劉蘋輕笑著,音如銀鈴。「姑娘,別念了,沒有用的。」她飄至璃兒身旁,伸手從衣襟中抽出一條銀色十字架項鏈。「劉家信奉天主教啊!忘了嗎?」
  一切都大過分了,完全超過璃兒能接受的範圍了。
  「咚!」可憐的她昏倒在滿是相思葉的地上。
  劉陵在石宅後方的蓮池旁靜靜坐著。六月的蓮花開得正是動人,清風徐徐吹來,整池嬌美的蓮花彷彿都在舞動。他探手入水,摘下一朵半開的芙蓉,輕柔的,撫著亭亭的動人花瓣。粉嫩的花兒卻驕傲地立在紅塵中,一如她,慧黠而自信。
  明知不該吻她,偏偏又克制不住自己的衝動。為何他一向自傲的自制力一碰上她就失效?對她的渴望與日俱增,那種感覺像是一把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燒著,緩慢而堅定,把他的理智全都焚燒成灰。現在的他,就只能靠殘存的自制力,以及他一向視為無用的禮教觀念來約束自己。沒錯!臥室裡的小插曲讓他淺嘗了她的甜美,使他險些不顧一切的誘惑她,讓這純真的女子和自己纏綿……
  然而,在與她擁吻時,一種陌生的情緒猛然在他心中湧現,令他冷靜的腦子完全亂了章法。劉陵無法去分析那份情感,那是一種超越肉體衝動的情緒,來得洶猛而狂野,在瞬間將他完全吞沒。彷彿那種情緒已在心靈某個隱密的地方蟄伏了許久,只等待一個接觸、一個眼神,或是一個激情炙人的吻……然後徹底爆發。
  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劉陵狼狽地逃離臥室,活像個臨陣脫逃的懦夫。
  性感堅毅的唇自嘲地一笑。一個小丫頭竟能讓情場老手的他嚇得跳下床,這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吧!
  老實說,劉陵漸漸看不清他對璃兒的感情了。很少有女人能引起他如此濃厚的興趣,但是話說回來,他又何時曾和女人真正交往過?他總是肯於付出自己。劉陵挑選身邊的女子為親密夥伴,肉體關係是他視為理所當然的,但是,只要他一發現自己開始在乎她們,他就會封閉心靈,讓自己遠離,用他的財富來安撫女人的眼淚,用一堆珠寶來治療女人們所謂的「分手之痛」。
  因為出手極闊綽,女人開始有目的地接近他。那些在地附近周旋的美人們總以閃亮興奮的眼眸看著他,因為她們眼中所見的,是一張張蓋了章的空白支票!只要攀上劉陵,就等於是發了一筆橫財。在分手時,只消掉幾滴眼淚,就能得到劉陵那價值昂貴的「歉意」!
  久而久之,因為身邊沒有人對他動真情,劉陵亦封閉了自己的心,以假情就假意,一切都是情慾上的短暫交易罷了。
  直到遇見了周璃兒。
  心靈是不是也能復活,在他已對真心真情死心那麼多年之後,她輕巧地溜進他的生命,固執地賴定不走,讓他逐漸習慣這個吵嘴的小冤家。不知不覺間,這小女子攻城略地的蠶食了他的自制力,當他驚覺時,已滲入了他的血液與靈魂。
  陰錯陽差之下,璃兒成了他的妻子。他當真是無技可施才挑她做臨時新娘的嗎?還是他在潛意識中已對她有了感情?
  劉陵擎著手中的芙蓉,對自己提出一個又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驀然,蓮池中一陣騷動,吸引了劉陵的注意力。
  一陣清脆的聲音響起,劉陵知道那是民初女子用來裝飾的玉步搖所發出的聲響,他已有十多年不曾聽到這聲音了。他循聲望向蓮池。
  蓮池中一枚青翠的圓葉被折下,盛了一捧清水後,圓葉緩緩地飄起,直到一雙白得接近透明的纖手捧住那圓葉。纖手的主人提著繡裙,甩著烏亮的麻花辮急急地往相思林的深處走去,圓葉中的清水困奔跑而灑落不少。
  是劉蘋!劉陵一眼就認出那個讓荷葉飄來飄去的女子。他曾和她度過童年的不少時光,但在成年後,他就不曾再見過劉蘋。這縷留戀在相思園中的魂魄,溫柔恬靜,完全是大家閨秀的模樣。不過,陰陽之間的分隔似乎對她毫無影響,劉蘋常在相思林中現身,除了擁有異能;和數十年來始終不變的容貌外,她和常人無異。此外,不知為了什麼原困,劉蘋只在他眼前現身。然而,在劉陵成年後,她不再出現,彷彿是消失在空氣中一般。劉陵曾十分惋惜,失去了一個美麗而特別的童年舊友。如今為了什麼劉蘋會再度現身?
  劉陵起身跟在她身後。這很困難,因為那小姑娘是用飛的。
  在相思林的深處,璃兒仍昏倒在地上。
  劉陵看見昏倒在地的璃兒時,心裡已有幾分明白。他輕拍劉蘋的肩。
  劉蘋嚇得躍上一旁的相思樹。
  「哇!是你。」她杏眼圓瞠地對劉陵怒道。「你這人怎麼鬼鬼祟祟的,嚇死人了。」
  鬼鬼祟祟?劉陵嘲弄地一笑。
  他這姑婆可能是死太久了,連自己的身份都忘了,竟然說他「鬼鬼祟祟」?劉陵只能苦笑。
  指著劉蘋用荷葉盛的清水,他問:「這水是打算給璃兒喝呢,還是要用來潑醒她的?」
  劉蘋緩緩飄落。
  「老實說,我還沒拿定主意。」她皺著眉說道。
  劉陵將璃兒擁入懷中。
  「她被你嚇昏了?」望著懷中蒼白的容顏,他心中有著萬千不捨。
  「這……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原本我只是打算向她做自我介紹;誰知道才說不上幾句話,你的新娘子就昏倒了。」
  劉陵瞪了她一眼。
  「不用把自己說得那麼無辜,反正這件事你脫不了關係。等璃兒醒了,看我如何治你。」
  劉蘋吐吐舌瓣。看來劉陵是真的對這小姑娘有感情了,以後她可要小心竣!
  端起敗在一旁的荷葉,劉陵將清水傾入璃兒的口中。
  「你先走吧!要不然等她醒了又看見你,八成會再度昏過去。」劉陵說道,視線卻沒有離開璃兒雪白的嬌靨。
  「可是……她總要習慣我的存在啊!不能每次見了我都昏倒吧!」劉蘋還想爭辯。
  「怎麼?你還敢在她面前現身啊?」劉陵挑眉。
  她遲疑地飄來飄去,囁嚅地說:「人家想和她做朋友嘛!」劉蘋眼睛猛然一亮。「對了,她不是還有一個妹妹嗎?叫什麼瓊兒來著,看起來膽子似乎比她大些,我去找瓊兒吧!」
  劉陵氣得想找張符貼在她身上,免得她到處惹禍。
  「我求你行行好,瓊兒身體不好,你就別嚇她了。」
  劉蘋不高興地飄到相思樹上,劉陵完全不理會她。
  「有了新娘,就把我這個姑婆給忘了。」她咕俄道。
  「漓兒快醒了,你快消失吧!找個時間我會慢慢向她解釋,讓她試著習慣你。」劉陵仰頭望著她。「另外,在我未向她解釋一切之前,你就暫時別現身了。」
  劉蘋敷衍地嚷道:「知道啦!知道啦!」她從繡裙中拿出個精緻的緞面長形小盒。「這個算是送給璃兒的見面禮吧?」說完便倏地消失了。
  他受盡折磨地歎了一口氣。看來他這陣子是和女人犯了沖。不!劉陵在心中稍作修正。他這陣子是和「女鬼」也犯沖。
  看看天色已晚,璃兒又沒有醒來的跡象,劉陵只能抱起嬌妻,轉身返回石屋。
  空氣中飄散著淡雅的古龍水味,以及一絲屬於男性的麝香味。好熟悉的味道,彷彿已經習慣了那種香味好久、好久……
  璃兒輕輕嗅息著,翻個身,在滿室夕陽中睜開眼睛。
  「睡美人,終於醒了。」劉陵在她耳畔說道,一隻下深埋在她發中嬉戲。「我還以為你會錯過晚餐時間。」
  她這才發現,她和劉陵正緊緊相偎在床上,劉陵緊摟著她的腰,似乎沒有鬆手的打算。璃兒羞得粉頰嫣紅,想掙開他的懷抱,卻又貪戀那種溫柔,矛盾的她只能安靜的躺著,不知所措地猛眨眼睛。
  劉陵輕笑著。
  他發現,只要把璃兒擁人懷中,她的伶牙俐齒就會失效,而那很不饒人的舌頭也會在瞬間打結。劉陵的男性自尊總算在受盡凌虐後,找到一點點安慰。
  「你昏倒了。」他貼近她的粉頰說道。
  昏倒?璃兒瞪大眼睛。她想起來了,那個自稱是劉蘋的女鬼……提著繡裙在她眼前飛來飛去……璃兒迅速地自床上坐起。
  「劉陵,這宅子裡鬧鬼啊!」她驚慌失措的大叫。
  「我知道,那是我姑婆。」
  「你知道?那你為什麼不事先警告我?害得我莫名其妙的被嚇昏?」
  劉陵笑著輕拍她的臉頰。「誰教你怕成這樣子?劉蘋又不會傷人,她只是想歡迎你啊!」
  「可是……可是……她不是人,是鬼啊!」璃兒微微顫抖。
  他歎了口氣。看來他的嬌妻是有些嚇壞了,唉!這也不能怪璃兒,誰教姑婆那樣冒冒失失的現身,又興高采烈地飄來飄去,任誰都會被嚇得歇斯底里的。劉陵開始考慮,今晚是否要帶璃兒去收驚了。
  他扳過她纖細的肩,直視她的明眸,「聽我說,劉蘋她沒傷害你,對嗎?」見璃兒點頭,他又說:「她也是劉家的人,只是比較特殊罷了,況且她也沒有惡意啊,你又何必害怕?」他拿過床畔的緞盒。
  「這是她送你的見面禮。另外,我已經叮囑她,短期內不要在你面前現身,所以,你也不用再排斥她了,好嗎?」他輕晃著璃兒的肩膀。
  璃兒怯怯地拿起寶藍色的緞盒,掀起繡著鴛鴦的盒蓋。一對純銀打造的鴛鴦鐵躺臥在黑絲絨上,映著夕陽的餘光,美得令人驚歎。
  「鴛鴦對釵。這對釵在劉家傳了好幾代了,看來劉蘋是真的很喜歡你,所以特地為你找出這對銀釵。」劉陵輕聲解釋道。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璃兒連忙推辭道。
  「不能收?為什麼?你身為劉家長媳,有什麼理由不能收這銀釵?」
  「再怎麼說,我也只是個客串的啊!」她喊道。劉陵難道忘了,她.只是個契約新娘,根本不是什麼劉家長媳啊!
  時間凝結了片刻,有那麼一會兒,劉陵只是靜靜地望著她,一瞬也不瞬的,彷彿想看盡她的靈魂深處,看透她說不出口的意思。
  緩緩地,劉陵開口道:「或許我會改變主意,決心把你永遠留在身旁,一生一世不放你走。」
  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劉陵有心讓他們的婚姻名副其實?璃兒本能地把被單抱在胸前,偷偷地一寸一寸向後移動。他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他真的打算讓她成為真正的劉夫人,留下她,一生相依相守?璃兒一面猜想,一面偷瞄劉陵的表情,卻不能從那一臉的高深莫測中看出一絲線索。
  劉陵心底在打什麼主意?她百思不得其解。
  看著她驚疑不定的小臉,他微微一笑。璃兒是個單純的女子,永遠學不會掩飾,瞧她那緊抱床單的模樣,彷彿是怕他會餓虎撲羊,在此時此地侵犯她似的。
  「在胡思亂想什麼?嗯?」他取笑道。霎時,璃兒的俏臉迅速變得通紅。
  「人家才沒有。」心虛的她把頭垂得低低的。
  劉陵挑眉。「沒有?那又為何臉紅?」他存心讓她下不了台,急得璃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許久之後,劉陵總算動了一絲憐香惜玉之心,不再為難不解人事的小姑娘。
  「好啦!天色已晚,等會兒就要晚餐了。看看你,全身上下都是相思樹的枯葉,這樣子上餐桌不太好吧!不明原委的人還以為我們剛在相思林中幽會過呢!」
  璃兒掄起粉拳打他,劉陵毫不在意,倒是她自己,一雙手打得好疼。
  「我去洗澡了啦!」璃兒氣呼呼地跳下床,任劉陵倒在床上大笑。
  「請便啊!」
  浴室的門被用力甩上,連門上的玻璃都在顫抖著。
  這不是浴池!根本是游泳池嘛!
  璃兒瞪著眼前又深又寬的池子,要不是她曾經學過游泳,現在鐵定會淹死在這裡。不過,乘這個機會練練泳技也不錯,她已經許久不曾游泳了,每天忙東忙西的為劉陵賣命賺錢。
  有錢就是有這種好處,可以隨心所欲。沒時間去游泳池或海邊游泳,就在自己家裡弄一個可以淹死人的大浴池,在裡面過癮,多好!璃兒邊游邊想,游得累了,就坐在一旁的大理石階上,順手拿了一條大毛巾,有一下沒一下的擦著長髮。
  夕陽透過特殊的彩繪玻璃將白色的大理石映照得瑰麗萬分。
  直到陽光完全消失,浴室整個陷入昏暗之中,璃兒才慵懶地起身。
  緩緩地擦乾身子,她打開裝著衣物的旅行袋,打算挑出一件較正式的服裝,待會好和劉家一大夥人一同用餐。
  旅行袋中空空如也!
  璃兒驚慌地看著袋子,努力地翻找了數分鐘,最後,只能頹喪的放棄。
  不禁了!全不見了!她準備的一切衣物都平空消失。
  時間不早了,晚餐可能馬上就要開始,她這個初進門的媳婦兒怎能遲到?無可奈何的,璃兒裹著大毛巾,極不情願地踱至門。
  「劉陵!劉陵。」她拍著門,可憐兮兮地喚道。
  他聞聲來到門外。「怎麼了?你需要人替你擦背嗎?我很樂意代勞。」
  她氣得咬牙切齒。誰要他來操背啊!這頭大色狼,若是讓他進來擦背,她周璃兒一生貞節豈不完蛋了?
  「不是啦!」她隔著門喊道。「我放在旅行袋裡的衣服全不見了,你幫我看看是不是被人掛進衣櫥裡。」
  劉陵拉開衣櫥,有些詫異地看著一整櫥優雅的女性服飾。璃兒明明只帶了幾件家居服,怎麼現在又冒出這一整櫥衣服來?拿起衣袖上的標籤,他眉頭皺得更緊了。克莉絲汀·迪奧?聖羅蘭,憑璃兒微薄的薪水,絕對不可能買得起這種昂貴衣裳的。難道,是母親或是唐美娟為她添購的?
  拿下一件綠色紗衫,劉陵從門縫把衣裳塞給璃兒。
  「沒看見你的衣服,先穿這件吧!
  她困惑地換上衣裳。這衣料柔軟得令人驚訝呢!用衣袖揉揉臉頰,璃兒幾乎愛上那種觸感。唉!她在心中又是一歎,有錢真好啊!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4-30 11:01:47

 步出浴室,璃兒在鏡前轉了一圈。
  「衣服是誰的啊?挺合身的。」她問道。
  劉陵搖頭。
  「可能是家裡的人為你準備的,我剛才留意了一下,衣服都是同一尺碼的,而且標籤仍別在上面,似乎是剛買不久。」
  「給我的?」她驚喜地衝到衣櫥前。
  「嗯!我懷疑是唐美娟替你添購的,下午時,林語涵夫婦已把我們的婚事告知她了。」
  「唐主任……」璃兒放下手中的新衣,表情有些僵硬。
  「現在你應該改口了,等會兒看到她時,記得叫她表姊,懂嗎?」劉陵叮囑著。
  璃兒轉過身,頗感興趣地問道:「我還以為以你和主任之間「和睦」的關係,會要我不能和她說上一字一句呢!」
  「我是很想啊!」劉陵用手支著頭。「但是詳細考慮後,我認為和她保持友善關係對我們比較有利。唐美娼若是知曉我們的計劃,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拆我的台,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她或許會手下留情些。所以現階段要做的,是在短期內擄獲祖父的心,讓他能全心喜歡上你這孫媳婦,如此一來,唐美娟就沒機會搗亂了。」
  璃兒靜靜地聽著,覺得內心深處漸漸升起一陣寒意。劉陵的表情如此生疏冷酷,和他在辦公室中與人對談著重大合約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你把一切都計劃好了,每一步、每一個程序都列在你的計劃表中,而我,只是你的棋子,必須隨著你的指示行動,對吧?」
  他望著她,穩穩地伸出手,臉上的表情依舊是高深莫測。「過來。」
  明知走到他身邊是極不理智的行為,但璃兒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腳。彷彿受了他的眼神催眠般,她傻傻地朝劉陵走去。
  伸手將璃兒樓人懷中,劉陵一言不發地低頭吻她,任激烈的熱情襲捲兩人。他恣意地吻著她,直到璃兒神智不清、雙腿虛軟,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方才緩緩地抬起頭。
  「我承認,原先只是把你當成一顆棋子。」他抬手緩緩的撫著璃兒的唇。她的芳唇仍因他的熱吻而紅潤如玫瑰。「但是,現在我已經糊塗了,總覺得用任何一種態度來對你都不適當。一直以為,我已經夠瞭解你,卻又在這短短數十個小時中,一再發現你身上令我迷惑的特質。璃兒,你在蠱惑我嗎?為什麼我愈來愈覺得自己無法自拔?」冷漠的面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撼動人心的迷惑及情感。劉陵已完全撤除了心防,放任自己在這心醉神迷的一刻裡恣意率性。
  「那現在你又把我當成什麼?工作上的同伴,或是可以隨意戲弄的獵財女子?」她忍不住地問,因為璃兒心中也是萬千迷惑,心情因劉陵的態度而起起落落。既然自己已是如此的在乎他,總有資格知曉他是如何看待她的吧?璃兒決心要問出個端倪,不能再放任彼此的關係如此曖昧不明下去。
  劉陵輕輕推開她。
  「我不知道。」他歎氣。「我並不是視你為工作夥伴,亦不是視你為獵財女子。或許,受了你手上那枚銀戒的影響,我開始覺得你是劉家的人。」
  又回到這個話題了,璃兒喊道:「但我不是啊!我只是為了履行契約才來到相思園的,別忘了,說明白點,我是個「臨時工」啊!」
  他不再說話,只是苦苦思索著自己怎麼會把事情弄成這種混亂局面?想臨時工」一輩子拴在身邊?可能是兩人間的假婚約結了他真影響,潛意識中他總是以丈夫的身份去關心她,覺得有責任履行照顧她的義務,卻在不知不覺中,內心逐潮淪陷了……
  天!處事超然、做事乾淨利落,在商場上素以冷酷無情著稱的他,如今怎會陷入這難解的情絲中?更可笑的是,他居然無法迅速地抽身了事,到現在還像個初出校門的青澀小子似的,婆婆媽媽地扯理難清。
  世故的劉陵玩起爾虞我詐的成人遊戲是駕輕就熟的,但遇著了璃兒這般純真的女子,他反而不知所措了。在這紅塵中,人心如此險惡,誰能像她這樣,勇於付出真心不求回報,一再一再地依從自己的天性與原則行動,毫不矯飾。
  「劉陵?」看他久久不語,璃兒有些不耐煩地輕喚。
  「你在聽嗎?」
  伸手操揉太陽穴,劉陵決心終結這個話題。等他冷靜下來,罷工的腦子恢復運作時,他再想想吧!現在,還有正事要辦哪!
  「走吧!晚餐時間到了。」
  璃兒氣得跺腳。「等等!這次不許你再臨陣脫逃了,一定要先把話說清楚。」
  他歎了口氣,猛然把璃兒抵在門上,霎時兩人身軀緊緊相貼,毫無一絲空隙。
  「我給你兩個選擇,你仔細聽好。第一,乖乖跟我去用餐,咱們把事情留在以後討論。第二,我們留在臥室中。不過,以我現在的情形,絕對不只是和你談談話這麼簡單。」劉陵別有深意地看向角落的大床。「我不能保證,這一場談話會以什麼方式終結,更不能保證,當你走出這扇門時,仍是個純真的小姑娘。」
  璃兒瞪著他。「這是威脅?」
  劉陵只是聳肩。
  「好吧!」她一咬牙。「算你厲害,我們用餐去吧!」說完便推開他.昂著頭走出臥室。







第五章

  劉陵到底在想什麼?她在前往餐室時苦苦思考著。兩人之間的關係一再改變,直至如今,連璃兒也混亂了,一種若有似無的牽絆橫亙在兩人的心中,默默地把原本極清楚的處境破壞,讓他們都不曉得該如何面對彼此,只能放任情感去摸索,卻又在不知不覺中將真心全數傾入。
  璃兒咬著下唇,直至口中嘗到一絲血腥味。她舉起食指,緩緩劃過唇瓣,有一瞬間,她彷彿還能感受到劉陵炙熱的吻。他為什麼要吻她?璃兒偷偷瞄他一眼,發誓總有一天要挖出謎底。
  其實,她在內心有一絲希冀——劉陵能真的對自己動情。如此一個俊逸出色的男子,當真是世上少有啊!若是他對她能有那麼一絲情意……
  璃兒的少女情懷就此打住,心中的理智和現實的一切都在撥她冷水。和劉陵認識了太久,她太瞭解他的獵艷情史。總是有數不盡的女人在他身邊打轉,在短暫的交往之後,女人們流著淚,被劉陵用支票打發,這種情形已不知重複多少遍了,璃兒曾經疑惑,為何那些女人會甘心陷入劉陵的情愛遊戲?卻在與他共處的數十小時間,開始同情起那些女人。老天!劉陵的吸引力簡直會令人喪了心智嘛!
  「等會兒在餐桌上,記得一切由我發言,你千萬別亂回答,懂嗎?」劉陵突然說道,打斷了璃兒的思緒。
  「你要我安安靜靜地坐在你身邊,一言不發的吃東西?」她大翻白眼。這個男人的沙文心態真是嚴重得無可救藥。「那你找錯人了,你應該找一個芭比娃娃來當你的契約新娘,安靜不吵鬧,內且還不會亂發言,你可以不用擔心她會說錯話,更不用擔心她會不會在餐桌上用錯餐具。」
  「是啊!」劉陵瞪著她。「你應該早一點告訴我這個主意的,我好去向廠商訂購一個。不過,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我看只好將就一下了。」
  她不置可否地眨眨眼睛。「要我不接話也行,但是你真以為唐主任會簡單的放過你,打從我認識她起,她就在等這個能好好挖苦你一頓的機會,我相信,她今天一定是有備而來,你確定能獨力應付她,不用我幫忙嗎?如你所說,看在我的面子上,主任或許會手下留情些。」
  「記住!我是老闆,一切都得聽我的。」他依舊用冷冰冰的聲音回答。
  璃兒聳聳肩。反正是他自己皮癢,等不及被唐美娟大刮一頓,她可是仁盡義至,事先警告過他了。「好心被雷劈。」她咕噥道。
  走過迴廊,兩人來到起居室。
  起居室內只見老李在沏茶。劉陵問道:「不是已經到用晚膳的時間了嗎?人都上哪去了?」
  老李抬起頭來,一張臉笑得不見眼。「孫少爺、孫少奶奶,你們可來了。老爺說今天夕照挺不錯的,要廚娘把菜都端到八角亭裡,他老人家要一面用膳,一面賞夕陽。你們兩位快去吧!人都齊了,只差新人露面。」沏好花茶,老李小心的捧起茶盤。
  「夕照?這一定是瓊兒那丫環出的主意,只有她才會這樣用詞。」璃兒在一旁低聲抱怨,惹得劉陵投來疑惑的一瞥。「她看多了文藝小說嘛!」她解釋。
  「哼!她可是找到伴了,我祖父說話也喜歡咬文嚼字,這一老一少可是尋到忘年之交了。」
  璃兒跟著新婚的假老公,左轉右繞地走出石宅。
  太陽已經下山,天邊仍殘留一抹火紅的霞光。飄散在蓮花池中濃郁的花香,經晚風輕輕吹送,離幾十步都能聞到那令人迷醉的氣味。
  八角亭裡坐著一群人,璃兒好奇地踮腳一窺。看來人都到齊了,劉家三代與唐美娟夫婦均坐在亭中,而瓊兒正和劉老爺子聊得起勁呢!
  一個正吸著熱茶的美婦人首先看見他們,愉快地向兩人揮手。
  「那位是……」
  「我母親。」劉陵回道。母親也該知曉他結婚的消息了吧!唐美娟應是早將一切昭告天下了,只是不曉得她又會添了些什麼損他的內容。
  美婦人粲然一笑,璃兒敢發誓,她年輕時絕對是個顛倒眾生的美女,雖然現今青春已不再,但那笑容依舊能撼動人心,璃兒自己就看得有些呆愣。
  「怎麼這麼慢啊!劉陵,你是捨不得讓我們看新娘子嗎?現在才帶她來用膳,當心餓著她了。」婦人有些責怪地說,轉向璃兒,又給她一記迷人的笑。「你就是璃兒吧!」婦人親密地執起她的手,「我們等了數十年才等到一個能拴住他的女人呢!從此以後,劉陵就交給你了。」她溫柔地望著璃兒,輕拍她的臉蛋。
  璃兒開始感到濃濃的罪惡感,無形的壓力令她險些不能呼吸。為什麼劉陵的家人均是如此親切體貼,完全真心真意地對待她——這個虛偽的假新娘?璃兒有些痛恨起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來了。自從十二歲父母因車禍去世起,她不曾再得到任何來自長輩的溫情,直至今日,她成了劉陵的假新娘,一下子多了一群親切的長輩與親人,那種深切溫柔的情感,只有在親人之間可尋。在璃兒的內心深處,她是如此渴求這份愛,渴求到連自己都不敢去想,怕一接觸到那私密的情感需求,表露於外的理智就會崩潰,然而為了妹妹,她是絕對不能夠倒下的。
  杜江城正在驚歎眼前這名女子的清麗,卻發現璃兒的柔美變得有些冰冷,臉色也有些蒼白,再看看她那新婚的兒子,皺眉抿唇,除了眼中有一絲絲少見的溫柔外,完全不像是個沉醉在蜜月中的男人。這對年輕人怎麼看都不像新婚夫妻啊!杜江城決定要找個z間問問唐美娟,那小丫頭在劉陵的公司任職,又曾是她的下屬,她應該最能解釋整個事件的。
  「怎麼啦?莫非你是不高興見到我,所以不願對我展露笑容?」杜江城輕聲問,臉上仍是笑容可掬。
  璃兒連忙扯住紛亂的思緒,侷促的一笑。「不!劉夫人,我——」
  杜江城抬手制止她的話語。「什麼夫人不夫人的,都進了咱們劉家的門了,總該改口叫我媽媽吧?嗯?」
  璃兒紅了臉,低頭怯怯喚道:「媽媽。」
  杜江城滿意地笑著。
  「對嘛!這才是我的乖媳婦兒。我一直希望能有個漂亮聰明的女兒,貼心又會撒嬌我好好的寵寵她。不過,可能是上輩子積的德不夠多,注生娘娘只給了我一個兒子。」
  被冷落許久的劉陵終於按捺不住了。
  「我這個兒子又有什麼不好?讓你這個做母親的在這裡埋怨注生娘娘。」
  「沒什麼不好啊!只是有一點讓我不太滿意。你太獨立、太優秀,十幾歲時就已有能力面對一切問題,把父母踢到一邊去,獨自攪下生命中所有的挑戰,讓我和你父親鬧得發慌,而我滿腔的母愛更是無處發揮。」杜江城沒好氣地抱怨。「不過,現在我可是多了兩個小女兒可以讓我寵,雖然來得遲,但是終歸是讓我盼到了。」她看看璃兒身上的衣裳。「我的眼光還不錯吧!憑著美娟告訴我的尺碼和外型,就能為你添上一櫥的新衣。瞧瞧你,這衣裳穿在你身上多合適哪!」
  劉陵挑眉。「那璃兒帶來的那些衣裳呢?」
  「我怕璃兒會拒絕我的好意,所以要美娟把那些衣服全扔了,這下子她和瓊兒就非穿那櫥子裡的衣裳不可啦!」杜江城調皮地眨眨眼。
  「還真聰明啊!」劉陵懶懶地說,語氣中大有嘲諷之意。
  杜江城大翻白眼,拉近璃兒,「看看他那模樣,和他老爸一模一樣,性子傲得跟什麼似的。來!咱們用膳吧,別理他。」
  八角亭內的眾人也等得不耐煩,後美娟揮手招呼道:「先用膳吧!廚娘上的菜都快涼了。」
  璃兒被杜江城拉在身邊,一同坐上石椅,劉陵也默默地在她左側坐下。她望向石桌旁的眾人。
  唐美娟那高大冷漠的老公——歷焰,她曾在公司裡見過幾次,璃兒有些懷疑,這人是不是喜怒哀樂全是那「酷酷」的一號表情?見了他幾次,別說是笑,就是連牽動嘴角都不曾有過,唐主任怎麼會嫁給這種石頭似的男人呢?別的不說,光是那雙冷冷的利眼一掃,璃兒整個人就寒到骨子裡去了。
  「歡迎你加入劉家。」
  璃兒循聲望去,一個中年男子含笑望著她,那人的五官和劉陵極為神似,只是少了些霸氣,髮鬢間的些許灰白與眉宇中的穩重成熟說明因歲月而增添的智慧。她有些慌亂地想著,他該不是劉陵的父親吧?
  老天!劉家的人怎麼一下子全冒出來了?
  杜江城對那中年男子笑道:「霆威,你看看咱們這個兒媳婦兒,夠標緻吧?」
  璃兒果然沒猜錯,這人是劉陵的父親。那麼,她該做什麼?該說什麼呢?瞄了一眼身旁的劉陵,他那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令她氣結。
  他要她乖乖地坐在一旁,不准她說上一字半句是嗎?好!她周璃兒就順了他的心願,安靜地當個芭比娃娃,反正他智慧過人嘛!早就擺明了不需要她的幫忙,她又何必雞婆?
  抱著看好戲的心態,璃兒開始傻笑。
  劉霆威輕點了一下頭,嘴角依舊是那抹微笑。
  「當然標緻啊!咱們劉陵的眼光何曾差過?」
  「何曾?」唐美娟冷哼一聲,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舅舅,我想你是不太常和劉陵見面吧?我建議你搬回台灣住上幾個禮拜,如此一來,你就可以好好看看劉陵所交往的眾多對象,到那時,你和舅媽再來評論這傢伙的眼光吧!」
  劉霆威微皺著眉。「那你是認為我對劉陵瞭解得不夠深,以至於高估了他的眼光?」
  唐美娟一本正經地點頭,實際上早已在心裡笑得厲害,她故意不去看劉陵的表情,知道他那一張俊臉人成會氣得鐵青。哈!劉陵,你也會有今天啊!
  「這也不能怪你,你們父子倆總是聚少離多嘛!所以難免對劉陵有些不瞭解,不然,光是那些找上公司的女人就足以改變你的看法。」美娟側著頭假裝思考。「知道嗎?從交際名媛、富家千金,乃至於當紅的女演員,劉陵都有辦法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左擁有抱,享盡了齊人之福呢!公司內所有的男性職員簡直都把他當偶像來看待。不過,說到他的眼光嘛……」唐美娟狀似惋惜的猛搖頭,讓劉陵看得咬牙切齒。
  「不論我的眼光如何,也輪不到你在這裡大發議論吧?」他的聲音溫和,卻飽含著威脅。
  美娟回劉陵一個甜笑。共事了數年,她太瞭解這聲音的危險性,每當在重要會議中,劉陵遇上商業對手時,他絕不會惡言相向,超卓的才能和手段讓他縱橫商場。劉陵是只優雅的黑豹,冷酷而無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而對手們往往在他無聲無息的威脅下敗北。
  「怎麼啦?我這可是在向舅舅說明你的輝煌紀錄他,讓你們父子倆多一層瞭解,你應該感謝我,怎麼反而威脅起我來了呢?別忘了,我可是你的表姊啊!」
  亭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兩人的對話上。厲焰有些擔心妻子的生命安危,卻知道美娟正是玩心大起,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只能在一旁祈求她別惹毛了劉陵。而其他的人,包括璃兒在內,都是抱定了看好戲的態度,別說勸解了,不煽風點火就不錯啦!
  「那你是在做善事哩?」劉陵挑眉。
  再如此下去,他穩處在挨打的劣勢,任由唐美娟把他一切隱私全抖出來。看見其他人一臉感興趣的模樣,劉陵明白除了自立自強,盡快封住唐美娟的嘴外別無他法。
  為了某種莫名的理由,他極不願意讓璃兒知曉他過去的風流情史。是什麼理由呢?劉陵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理智在提醒他,周璃兒只是個「臨時工」啊!和他公司中的任何員工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同,他何必在乎她對自己的看法呢?自傲如他,何時開始在乎起一個小女子來了?然而不論他如何努力的說服自己,心中某個隱密的角落像是被某種情驚輕輕觸動了,冰封許久的感情融化成難解的溫柔,劉陵被這股陌生的情緒所苦,除了放任那些情感奔騰,他已經沒有任何路可退。
  劉陵推開心中紛亂的思緒,現在最重要的,是過親人這一關。父母親對璃兒看來很是滿意,唯一麻煩的,只剩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唐美娟,這會兒他可要好好應付一番才行。
  「我當然是在做善事啊!把這幾年來在公司裡的所見所聞拿出來討論嘛!讓大家瞭解你這大忙人平時都在忙什麼,順便也讓璃兒回想一下咱們這些員工的閒聊話題。她進公司才兩年,對你的認識一定不深,就讓我來詳細介紹你的過去。你說,我這不是做善事,難道是找你麻煩嗎?」厲焰猛然咳了一下,唐美娟卻放意裝作沒聽見。「不過,說真的,你們兩人的下腳真快,也不曾看見兩人約會,更不曾聽過隻字片語的流言,劉陵前腳才剛從歐洲回來。璃兒後腳就成了劉家的新嫁娘,原來大忙人連終身大事都是這麼匆匆忙忙的?」美娟嘲弄地問道,愉快地看著劉陵的俊臉由白轉綠。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劉陵一咬牙。
  「善事?哼!」他冷冷一笑。「我還記得你上次自以為是的大做善事時,湧了多大的樓子,害得殷永蔚他們夫婦倆險些無法復合,也就是因為你所做的善事,使他們經歷了許多不必要的波折。現在你又敢來做善事?免了吧!你別出來為非作歹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提到舊恨,唐美娟更是生氣。「你還敢提?當時要不是你故作神秘,把所有人都蒙在鼓裡,那一對佳偶會經歷那些麻煩事?我是看不慣林語涵那麼好的女孩子受苦,才會插手幫忙的,而你,除了趴在牆上偷聽別人談情說愛外,就是坐在董事長辦公室裡設計手下的員工,比起你啊!我算是菩薩心腸了。」她看向璃兒,「璃兒,所有的事你是最清楚的,你來評評理吧!」
  璃兒眨眨眼睛,完全沒有為兩人勸解的念頭。芭比娃娃是不能說話的吧?劉陵不是要她乖乖的嗎?現在演變成這種狗咬狗的局面,都是他咎由白取,怨不得別人。璃兒傻笑地望著兩人。吵吧!她絕對在一旁安靜的觀戰,不會插嘴的。
  不等璃兒開口,劉陵又是一聲冷笑。
  「我總比某些在別人辦公室裡裝竊聽器的人高尚多了吧?」
  「你——」唐美娟氣得差點喘不過氣來,劉陵的反應太快了。
  坐在首位的劉老爺子聽得迷糊了。他這兩個孫子是從小吵慣了,家裡的人也都習以為常,他對他們近況的瞭解,就是靠劉陵與唐美娟在互掀底牌時得知的,所以當這兩人卯上時,老人家是絕對不會制止的。
  「竊聽器?怎麼回事?」老人問。
  深怕這對表姊弟又會開戰,厲焰握住美娟的手,搶先說道:「沒有,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他用眼神制止劉陵。相信劉陵也不希望再讓家人在一旁看戲。
  哇!厲焰開口啦!璃兒發現,要維持傻笑的表情,又要做出驚訝的反應是一件難事。
  看他一臉護妻心切,璃兒稍稍看透這個鐵漢心中深藏的柔情。沉默強硬、惜言如金的漢子竟然如此護著小妻子,非但不責備唐美娟,還一心為她辯護。從兩人緊握的手,與歷焰的凝望中,身為旁觀者的璃兒在瞬間感覺到迸射的情焰。
  她錯看這個男人了。厲焰的外表似冰,內心卻燃燒著炙人的熱情,而那深切的情感只為唐美娟燃燒。劉陵卻恰巧相反,他風趣迷人,甜言蜜語,在情場上無往不利,是個百分之百的花花公子,但是,劉陵從來不動真心,他的心早已冰封了,像是北極區厚厚的冰層,敲都敲不穿。
  厲焰夾了塊酥嫩的荷葉排骨到唐美娟的碗中。
  「先用餐吧,再吵下去菜都涼了。」
  「是啊!」老半天不敢開腔的老李連忙催促道,「這荷葉排骨一旦涼了,味兒可就全部變了。廚娘是看在大小姐回家的份上,才肯大資功夫的煮這道菜,你就趁熱吃了吧!」邊說還邊歉然的看著璃兒,怕這新上任的孫少奶奶會認為美娟搶了她的風采。但唐大小姐性子烈啊!不先安撫一下,等會兒怕連八角亭都會被劉陵與唐美娟給掀了。趁著歷焰冒死打斷兩人激戰的機會,老李也慌忙的勸說美娟。
  劉霆威總算開口了。
  「吃吧!」他有些責怪的又對兩人說道。「都三十多歲的人了,見面仍舊吵得像孩子似的,也不怕把璃兒給嚇著了,怎麼咱們劉家辦起喜事竟像是內戰?瞧你們表姊弟吵得渾然忘我的。難怪廚娘只敢在餐桌上擺筷子,若是換成刀叉的話,只怕你們會拿起來廝殺。」劉陵面無表情地看著父親。璃兒知曉他的平靜只是偽裝,事實上他已是氣得火冒三丈,只是礙於眼前的情勢,大老闆不便發威罷了。
  「嚇著?你不用擔心了,璃兒她原本是在美娟手下工作的,這種陣仗對她而言是小意思,稱得上是家常便飯。」劉陵冷冷地說道,怪異的看了璃兒一眼。
  這女人打算傻笑到什麼時候?難道她不怕嘴角會抽筋嗎?劉陵納悶著。
  雙方暫時休戰,大夥兒開始正式用餐。
  只可惜唐美娟安靜不到幾分鐘。
  等了好久總算有這個大整劉陵的機會,她怎麼會輕易讓他過關?
  唐美娟轉向杜江城,「舅媽,你要我辦的事已經完成了。」
  「辛苦你啦!」杜江城寵愛地拍拍她的手。
  劉陵停下手中的筷子,忽然覺得一陣寒意竄過全身,某種直覺似在潛意識中呼喊,狂亂的提醒他有件陰謀正在進行,而他正傻傻的、義無反顧的往裡面走去。
  「什麼事?」他厲聲問。
  唐美娟甜甜一笑,「問外公吧!這全是他老人家的意思。」
  周璃兒也感到些許不對勁了。唐主任只有在痛整劉陵後,才會露出這種心滿意足的表情。在以前,璃兒可以在一旁看戲,而如今她成了劉陵的契約新娘,在劉家眾人眼中她和劉陵是不可分的,唐美娟若是有什麼驚人之舉,怕是連她都逃不掉。
  該死!道真的被瓊兒說中了?
  若是上天有心報應於劉陵,身為共犯的她也不能倖免?
  璃兒回想著妹妹曾經說過的話,感覺冷汗沿著背脊慢慢滑下。
  劉陵則是望向祖父尋求答案。
  老人喝了口手邊的茶,眉頭皺了一下。為了扮演虛弱垂死的病人,他還必須放棄每日必飲的白干烈酒呢!為此,他埋怨許久,但是為了抱到曾孫子,老人家仍然咬牙捨了最愛。
  「我準備為你和璃兒辦場宴會,讓親朋好友們見見我的孫媳婦,另一方面,我打算向外界宣佈你和我的關係。」
  劉陵猛然站起來,劍眉緊打著結。
  「不!」他喝道,聲音不大卻無比堅定。
  一旁的璃兒,俏臉在瞬間變得慘白。
  公開了劉陵和劉嵩禹的關係,新聞界與商界必定掀起一場風暴,外界對劉陵這位年輕的的商業鉅子早就有極濃厚的興趣,現在,在當事人公開消息的情況下,豈有不大挖內幕的道理?到時候人人都知曉她周璃兒是劉陵的妻子,只怕合約結束後,還有些麻煩事會牽絆著彼此。
  「我不答應。」劉陵一字一頓的說道。
  坐在主位的老人挑眉。「為什麼?你有什麼理由不答應?十多年前你初進商界,不肯公開你我的關係是因為想自闖天下,不想用我的名號,現在你可打下自己的江山了,別說是打著我的名號了,只怕我這老傢伙還需要亮著你的旗子呢!你不答應?難道是怕行將就木的我損了你的盛名?」
  劉陵不停的搖頭,再也不能無動於衷。「不是的。但是——」
  一顆肉九子精準的塞進劉陵口中,把他所有的話全堵住。
  「沒有但是。」杜江城拍拍兒子的臉,一面把筷子放下。「爺爺說得有道理啊!況且現在要阻止也太遲了。」
  劉陵根本無法開口,他不被杜江城猛然塞過來的肉九子噎死就不錯了,怎麼還能發問?萬分緊急之下,他猛踢璃兒的椅子,示意她繼續把事情弄清楚。
  璃兒白著一張臉,卻仍在傻笑。
  劉陵又踢了幾下,發覺她還是沒反應。
  該死的芭比娃娃,當真要見死不救?
  他搖著她的肩。許久之後,璃兒才緩緩開口:「太遲了?」
  杜江城恬然一笑。「是啊!傍晚帖子就全印好分發出去了。一切都多虧美娟這丫頭幫忙,不然還真的趕不及呢!」
  視線全轉到唐美娟身上,只見她優雅地咬了口丈夫夾給她的荷葉排骨,許久之後才說:「沒辦法,我總是劉陵的表姊啊!多少要幫上一點忙吧!」她極力裝作無辜。
  劉陵好不容易將口中的食物嚥下去,卻完全無法說出一字半句,他和璃兒對望一眼,兩人的臉色都是差到不能再差。
  「再不吃,這些菜就全變成冷盤了,快吃吧!璃兒!這黃魚煮得道地,你吃一些吧!」杜江城連忙招呼著,卻把小倆口的表情看在眼裡。
  璃兒忙點頭,想虛應幾句,卻發現自己已經氣若游絲,完全是驚嚇過度的聲調。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4-30 11:02:30

 「我自己來吧!你別忙。」
  「璃兒,怎麼了?臉色好蒼白啊!」美娟存心使壞。
  劉陵抬起頭,惡狠狠地盯著唐美娟,聲音危險而致命。
  「她很好、我很好,我們都沉醉在蜜月的幸福中,不勞你操心。」說罷,便低頭不再說話,把眼前的食物當殺父仇人似的猛啃。
  老人與唐美娟計謀得逞的相視一笑。
  打鐵就是要趁熱,在這對新人初訂鴛盟的時候,向外界公佈劉家的消息,表面上是為了讓商界眾人知曉劉陵的身份,實際上是向天下昭告這對新人的婚姻,到時候劉陵與璃兒只怕想分都分不開。
  為了怕劉陵中途阻撓,唐美娟十萬火急的請老人家「擬旨」,一個下午就完成了所有的準備工作。她真想知道,當劉陵得知這件事是動用他公司所有員工趕了一下午的成果,屆時,這個傲氣凌人的傢伙,臉上該是怎麼有趣的表情啊?
  秋風人羅帳,床前的絲漫正輕輕舞動著,室內輕柔的嬌喘聲漸漸平息,只剩床上相擁的兩人。
  杜江城偎著丈夫,雙眼迷橡。
  「看,長窗外的星空還是和三十多年前一樣,依舊那麼美,彷彿我們從不曾離開這裡。彷彿今夜仍是……」
  「我們的新婚之夜。」劉霆威接口,看著懷中嬌美如昔的妻子,不禁困甜蜜的回憶而笑著。
  杜江城雙頰竟有些嫣紅,三十多年了,她還是有些不習慣在眾人面前冷漠惜言的丈夫。私底下卻對她毫無禁忌,什麼話都敢說。
  他更擁緊情意彌堅的妻子。
  「我最喜歡相思園裡的這張床,或許是因為你我的初次就是在這裡。」
  「夠了!」她連忙摀住丈夫的嘴,再回憶下去,只怕他會連當時的細節都一古腦地說出來。「瞧瞧咱們的孩子,都三十幾歲了,你我也都成了人家的公婆,還這麼不正經。」
  一把攫住她的纖手,劉霆威有些發狠的逼近她的臉,「不正經?你說我不正經,嗯?」杜江城嬌笑著,她太瞭解丈夫那笑容背後的含意,但現在可不行,她還想談正事呢!
  「有沒有發現劉陵和璃兒這對新婚夫妻之間的氣氛…··似乎有點怪?」她話鋒一轉,翻身趴在丈夫的胸膛上,凝視著他。
  劉霆威看著妻子,許久之後才回道:「不會吧!你真的看不出是怎麼一回事?」他有些不可思議,怎麼一向聰明過人的妻子,一下子變得反應遲鈍。
  「解釋一下。」她要求。
  「記得三十年前,你我為什麼會匆忙的結婚?」
  「那當然,我怎麼可能忘記?那時的你是眾多女人傾心愛戀地對象,而我只是個小丫頭,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但你卻只當我是個小妹妹,看也不看我一眼。直到你父親突然重病,要你快點成親,你跑來找我商量,要求我「暫時」做你的假新娘;誰知道這一暫時就拖了三十多年。」杜江城回憶著。
  「也就是因為爸的那場病,所以你我才會結合,我才會栽在你這小女人的手上。」他輕笑,撫著妻子的臉蛋,心中、眼中都是深情。「難道這麼多年來,你都不曾懷疑過,為什麼在我們婚前虛弱不堪、被醫師宣告只剩三個月壽命的人,會在我們婚後變得生龍活虎,且又多活了三十多年?」
  「我當然知道,爸爸為了逼你快些結婚,所以偽裝成重病,好來班你……」杜江城眼睛一亮,「啊哈!終於明白了,你認為爸爸這次又為了劉陵的終身大事,所以「舊疾復發」,好讓這孩子早些進禮堂。」
  「聰明。」他輕捏她的鼻尖。
  杜江城淺淺一笑。
  「看來咱們那個聰明的孩子也上當了,娶回了璃兒那女孩。說真的,她還真合我的胃口。」說著又皺了一下眉。「倒是話少了一些就是了。」那女孩在餐桌上不停的傻笑,只有一雙慧黠大眼滴溜溜地轉個不停。
  「喜歡就好,你乖乖在一旁靜觀其變,年輕人的事千萬別插手。」
  「那怎麼行?要是事實一曝光,這對新人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呢?我總要在一旁推波助瀾,讓他們快些愛上對方,到時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怕他們一拍兩散了。」她反駁道。
  劉霆威聞言卻猛搖頭。
  「饒了劉陵吧!光是美娟那丫頭就夠他忙的了,若再加上你,他不發瘋才怪。況且,他會選上璃兒做他的假新娘,一定是在內心深處對她有情,就如三十多年前的我一樣,再多些時候劉陵自己總會發覺的,一旦他明白自己的感情,自然會盡一切力量留下璃兒,你就別插手了。」
  她雙眼一翻。「什麼話?美娟可以插手,我這個做母親的卻要在一旁無所事事,難道我關心一下兒子不行嗎?」
  劉霆威仰頭大笑,瞭然於心的看著她。
  「關心,算了吧!三十多年的夫妻,我還不瞭解你?你定怕閒著無聊,所以想和美娟在一旁煽風點火,美其名是讓那對新人能同舟共濟,實際上卻是和美娟同流合污,發揮你製造麻煩的功力,對吧?」
  「什麼同流合污,說得這麼難聽,虎毒不食子吧!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說不上來了吧產劉霆威搖搖頭。「你那小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難道我還不清楚?你若真想要璃兒做你的媳婦,就讓劉陵自己去處理,懂嗎?」挑起妻子小巧的下巴,他問道。
  雖然老大不情願,杜江城還是點頭了。
  「懂就好。夜深了,快睡吧!明天開始你就要忙著宴會的各種細節,不養足精神怎麼行?」
  結束爭論,他拉起被單將兩人緊緊裹住。
  偎在丈夫懷中,杜江城仍不死心。
  老公不準是吧?反正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劉陵的婚事她管定了。
  夜已深,相擁的兩個人各自帶著笑容入睡,而窗外的星兒閃耀著,遠處的相思林傳來一陣銀鈴似的笑聲,似在期待即將開場的好戲……







第六章

  該是旖旎的洞房花燭夜,可惜房內的兩人都沒那種浪漫的心情,一對細心擺上的龍鳳燭仍未點燃,完全被冷落在一旁。
  劉陵坐在窗前的皮椅上,雙唇抿得死緊。真的要對外界公開嗎?如此一來,他與璃兒的一舉一動誓必成為眾人的焦點,不論相守或是離異,他的行動都將受到束縛。但他又極端清楚,不久之後的宴會,他與璃兒定得出席,劉陵承受得了外界的抨擊,祖父卻不能承受長孫缺席的難堪,就因為祖父病重,他才會在短期內成婚,只為在老人生前一償宿願,博得祖父一絲欣喜,如今,他又怎能本末倒置,為了維持契約鴛盟的私密性而拒絕出席,讓祖父失望傷心呢?
  罷了!他歎口氣。到時候總有辦法理清一切,還他和璃兒自由之身的。
  是嗎?心裡深處一個聲音嘲弄地問。還是你根本無心與她分開,打算順水推舟的把她介紹給眾人,好將她一輩子留在身旁?
  不!劉陵激烈的反駁。他怎麼會為一個小丫頭傾心?璃兒只是個臨時新娘啊!
  那聲音又是一陣冷笑。承認吧!若不是對周璃兒有意思,你怎會一再默認唐美娟的放肆,又不敢去面對自己心中難斷的情債,甚至用威脅來逃避她的追問
  「住口!劉陵忍無可忍地大喊,這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在自言自語。
  坐在床沿的璃兒被嚇了一跳。「什麼?我沒說話啊!」
  望著她,劉陵的心更亂了。為什麼心中會有如此多的不確定?理智與情感在爭戰,像要撕裂他,有那麼一瞬間,劉陵甚至想摒棄一切,讓煎熬他許久的慾望凌駕、控制所有……
  多麼容易,他想著。只要伸出手,將床沿的她擁人懷中,不需要再去思考,不需要再去苦惱地吻她,讓她意亂情迷,直至最終的解脫,再拿出他殘餘的感情與她纏綿,他可以愛她整夜……整晚……
  衝動間,劉陵彷彿被催眠似的伸出手,電光火石的轉瞬,璃兒已在他懷中。
  吻她、愛她,不要再去在乎四周的一切,讓自己沉溺、沉溺……情慾令劉陵昏眩,令他幾乎目盲,誘惑在耳畔迴響,何須克制自己?何需?
  她是他的妻啊!
  被困在劉陵懷中的璃兒驚慌失措。鐵似的雙臂箍得她嬌軀生疼,狂野熱烈的吻甚至弄傷了她。混亂中,璃兒嘗到男女之間最狂亂地情感,不能抗拒的,她只能緊閉雙眸的感覺,無法看他近似瘋狂的眼神。
  此刻的劉陵不是火也不是冰,只是一隻失去理智的野獸,無情的要求她奉獻,就在此時此刻,他要的是她所有的一切。
  璃兒攀著他的寬肩,感覺徹底的無助,只能任由他掠奪。即使璃兒再無知天真,也能知曉劉陵的目的,她強迫自己遺志那張契約,放任感官的愉悅擁著他,毋需言語、毋需思考。
  淚卻在不經意間流下,彷彿是從心靈深處悄悄溢出的心痛。有多少女子曾在他的懷中意亂情迷,而如今她也成了劉陵懷中的女人,一個他獵艷名單中新添上的名字。她和那些女人有什麼不同?同樣是有目的和劉陵在一起,在他的要求下獻上自己,在事後帶著他的錢離去。
  她有什麼不同?
  沒有!絲毫沒有!
  就算她錯誤的在此時此刻發現自己已深愛上劉陵又如何?就算她正以真心真情與他纏綿又如何?就算他確定自己的情感已永遠交付給他,再也不能收回又如何?在劉陵眼中,她不過是一個為了錢財而接近他的女人,曾經在他心中特別的部分,會隨著這次纏綿而消失。璃兒錯在不該愛上他,卻又可笑的發現,自己確實需要劉陵的錢,若是對他訴說真心,習慣於謊言的劉陵會相信她嗎?
  天!璃兒在心中哀鳴。
  為什麼要讓她成為劉陵的臨時新娘?若是沒有這紙契約,她與他將永遠只是辦公室中鬥嘴的夥伴,不用去觸碰內心那段連自己都不知曉的感情,更不會在長時間相處後對他徹底瞭解、徹底傾心。
  宛如受傷的人,架禁不住痛楚地呻吟出聲,卻沒有力氣睜開雙眸,只能癱軟在他身上,任心痛漫過全身。
  激情迷亂間,劉陵聽見那聲呻吟,柔和而充滿痛苦,讓聽的人整顆心揪得發疼。陌生的心疼感覺悄悄穿透包圍他的迷霧,劉陵停下撕扯她衣裳的雙手,捧起她的臉,意外地發現掌間一片濡濕。
  淚水?
  「怎麼了?」他問道,氣息仍有些紊亂,情慾尚在衝擊著他,一波接著一波。
  璃兒搖頭,不能睜開雙眼,明白自己眼中透露太多深情——他不屑一顧的深情。璃兒太害怕受到傷害,尤其是她才剛發現這份情感,心靈仍困震驚而脆弱,根本禁不起一絲一毫的刺激,更禁不起劉陵的一丁點嘲弄。
  劉陵感到迷惑,堅強如璃兒,竟在他懷中哭得如此無依,是因為他的侵犯?他從未見過她如此傷心,淚落得如斷線的珍珠。
  「張開眼睛。」他搖晃她的雙肩要求道。
  「不!」聲音微弱得令人心疼。
  劉陵不死心,他總要明白她流淚的理由。
  「璃兒,看著我,張開眼睛,來——」他不停地誘哄著,直到她顫抖的張開雙眸。
  深造無比的剪水雙眸清亮澄澈,信任而靈秀的眼神彷彿盈滿了情感。
  天呀!只有璃兒才有這種柔和的雙眸。
  這項認知今他渾身一震,緊握她肩膀的雙手也在剎那間放開,心中充滿著對自己的鄙視。
  這是璃兒啊!不是那些尋常女子,他怎能——
  失去憑依的她跌落在地上,依舊無聲的流著淚,彷彿想哭出她心中所有的無奈,看在劉陵眼中卻像是無聲的苛責。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受不了看到她的淚,他胡亂地找了個借口,「我去安排一下,明天送瓊兒到醫院檢查。」說完,他匆忙地走出臥室。
  璃兒坐在地上輕泣,直至天明淚才漸漸干竭,然心中的抽痛仍在……
  早上十點,璃兒帶著妹妹,由唐美娟開車送到劉氏紀念醫院。
  由於一夜未眠,她的精神顯得格外的差,臉色也十分蒼白。璃兒偷偷照了下鏡子,被自己紅腫的雙眼嚇了一跳。完了!她這種模樣左看右看都不像是沉醉在甜蜜新婚中的新娘,倒有些像是被人綁上花轎的小可憐,精明的唐美娟會相信劉陵那一套說詞,還是會拆穿她的西洋鏡?璃兒不停地偷瞄她。
  唉!要是送她和瓊兒來醫院的人是劉陵,她就能鬆一口氣,不用如此提心吊膽了……轉念一想,璃兒又連忙否定這個想法。昨晚的傷還不夠深嗎?如果現在劉陵在她身邊,她該怎麼面對他呢?在昨夜那場未完的纏綿之後,在她發現自己已深深陷入、不能自拔之後,她該如何繼續這場遊戲?
  昨夜,劉陵匆忙的離開,留她一人在房中痛哭,恍惚間,她覺得自己脆弱的情感受到重創,難道是她長得不堪,才會令他飛也似的逃離臥房,不願再多看她一眼?
  思緒亂糟糟的一片,璃兒怎麼也理不清,感覺自己的心似乎還沒有歸位,或許是遺落在相思園,或許是依附在劉陵身邊,反正她已完全不能自主了。
  唐美娟見璃兒一會兒嘴角含笑,一會兒雙眸帶淚,不知她腦袋瓜在想什麼。輕歎一口氣,美娟對劉俊簡直佩服到極點了,看樣子,璃兒這小丫頭也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了。
  轉頭看看診療室中的瓊兒。劉陵連夜調度了醫院中眾位醫師,包括骨科、神經科、復健組的大手,約有十位左右。美娟不由得暗暗吹了聲口哨。劉陵調度的全是「名醫」級的大夫,平日別說是齊聚一堂了,就是要個別聚會都是極不可能的事,因為這些知名醫師的行程都不知排到何年何月去了。
  不知劉陵為了讓這些人來醫治瓊兒的雙腿,到底花費了多麼龐大的金錢,更可怕的是,這件夢居然是在一夜之間完成的,看來劉陵的能力當真是不可小覷。
  十多個人在診療室中忙著,後美娟有些不耐煩。難道她們要如此柏等下去?還是找個地方和璃兒聊聊,順便打探一下「軍情」吧!
  「璃兒,這群醫師可能要檢查上老半天才會有結果,我們總不能一直在房外站著啊!不如我們先去吃些東西,等瓊兒的診療有了結果時,再叫他們找個人來通知我們,好嗎?」
  明白站在門口癡等不能給瓊兒任何幫助,反而會造成她心理上的壓力,璃兒強顏笑道:「也好,我沒吃早餐,肚子正餓著呢!」
  「那你可有口福了,醫院裡的蘇州小點心做得極好,外公一直讚不絕口。我們叫人端些到頂樓的天台,那裡視野不錯幄!」
  唐美娟從皮包中拿出一張銀質的名片,在一名護土長面前晃了晃,又隨口吩附了幾句,只見那人誠惶誠恐地叫了幾個人招呼她們,又飛奔去張羅美娟的需要。
  在極短的時間內,她們已經舒適地坐在頂樓的天台上,面前擺著熱騰騰的點心,小巧精緻,種類繁多,璃兒都看傻了。
  唐美娟揮退所有的服務生,偌大的天台霎時只剩下她們兩人。
  「如何?讓你開了眼界吧?」美娟拿出一張銀質名片推至她面前,款式和剛才那張一樣。「這是劉家近親特有的特別卡.昨夜才趕出來的,你與瓊兒各一張拿著這張卡.你可以作劉家的企業裡呼風喚雨,誰也不能管,誰也不能過問。」
  璃兒拿起那張精巧的銀卡。
  「外公疼你這孫媳婦,怕你今天來醫院裡會有不方便的地方,才命人連夜做出這兩張卡。」美娟解釋又道。「簡單的說,這張銀卡就是劉氏企業的終極通行證。」
  對於劉陵家人的百般疼寵,璃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原本只當自己是劉家的過客,卻在眾人一次又一次疼愛下忘了自己的身份,往往一個失神,她真的錯認自己為劉家的孫媳婦……此時,璃兒才驚覺心中對那種歸屬感的強烈渴望,不再孤單一人,能有人同你哭笑,不是只能藏起所有無奈的寂寞女子……
  美娟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女子,這個曾經是她下屬的姑娘,在什麼時候蛻變得這般清麗嬌美?唐美娟是打死也不相信劉陵那套「因愛結合」的說法,那傢伙鐵定是被劉老爺子逼急了,才會抓璃兒來演戲。但是,看璃兒那模樣,分明是被情愛整得死去活來啊!難道這兩個人假戲真做起來了?
  難得有機會和璃兒相處,美娟豈有白白放過的道理?她忙問道:「昨夜我…··看見劉陵駕車離開相思園。那不是你們的新婚夜嗎?怎麼劉陵捨得拋下你這嬌妻,跑去處理事情?」美娟猛搖頭。「就算他是去張羅瓊兒今天的事宜,也用不著在新婚夜放你一人獨守空閨吧?」
  璃地猛眨眼,完了!唐美娟竟看見劉陵「逃離」新房。她有些慌了。
  「嗯……他很關心瓊兒的腿傷——」她囁慌地說。
  唐美娟端起桌上的佳茗,緩緩的吸著。
  「璃兒,明眼人面前可別說瞎話,你真當我如此天真,就憑劉陵那套說詞也想唬住我?還是你自己把了吧!省得我胡亂猜想。」
  「這」
  「好啊!」唐美娟喚道:「你還敢遲疑?枉我疼了你兩年,居然在數天內就一心向著劉陵了,唉!這傢伙的手段還真高。」
  璃兒雙手亂搖,覺得自己被逼到角落,根本動彈不得。
  「我不是遲疑啊!只是……只是我也不能分析眼前的情況,所以無從說起嘛!」
  美娼挑眉。「哈!你這鬼靈情也會有搞不清情況的時候啊?其實一切我都能猜上幾分,一定是劉陵請你來做他的假新娘,對吧?」
  璃兒目瞪口呆。
  「瞧你那吃驚的模樣!」美娟睨她一眼,「這也不難猜啊!況且我如此瞭解劉陵,自然能猜到。他為了向祖父交差,只好臨時找了個小姑娘來,而在他身邊所有女人中,就屬你和他的默契最好,他當然會選你。」暫時還不能讓璃兒知道老爺子的詭計,美娟打算讓這對鴛鴦更不可自拔些,等到他們愛得深重,到時即使兩人發現被戲耍,也已經深陷情網,離不開對方。
  璃兒並沒有看透美娼那詭異的笑,只是陡然覺得輕鬆許多。
  「怎麼,你竟會在知曉真相的情況下,還陪我們做戲,不拆了劉陵的台?」她問。
  「啊!看劉陵娶妻是外公的心願啊!我怎會讓他老人家承受失望?」總不能說,這計謀老人家是運籌帷帳的指使者吧!「再者,劉陵是真該安定下來了,我也希望他能與你真正成為連理,我晚一天拆穿你們,你們就更有理由在一起「培養感情」。」唐美娟回答得有點心虛。
  璃兒輕輕一歎。感情?她與劉陵相處時,不是忙著計劃如何在眾人面前演戲,就是忙著抵禦心中脫僵的情愫,那些炙人的熱吻、目眩神迷的激情,還有事後兩人心中的後悔、不確定,也算是感情嗎?照她看來,也不過是肉體上的自然反應罷了。沒錯,她是看清自己對劉陵有所情意,卻也明白他對她的激情全來自生理的意亂情迷,她總在迷惑,劉陵對她的百般溫柔中,是否真有一絲一毫的情意?
  「你陷進去了,不是嗎?」美娟一語道破璃兒的處境,聲音中滿是傳惜。
  璃兒承認,嬌靨上卻更顯痛苦。
  「沒錯,我是陷下去了,這下子只怕永遠難以脫身了。」她苦笑。「可笑嗎?明明知道會被燒傷,卻仍然不顧一切的往火裡跳。」
  美娟握住她的手,無言地給她鼓勵。
  「怎會可笑?劉家男人的魅力世上少有,你會對劉陵傾心也是預料中的事,既然你心已默許,現在又和他綁在一起,何不多用點心思,把他迷得團團轉,名正言順的成為夫妻呢?」
  璃兒望著瓷杯中的佳茗發愣。
  「我可不傻,劉陵這輩子只當女人是床伴,從來不曾動過真心,我並不是認為他冷血無情,只是太清楚劉陵根本不曉得什麼叫愛情。」話語從璃幾口中吐出,每一個字都沾染著奈與痛苦。
  「你可以教他嘛,再加上我的推波助瀾,我唐美娟敢保證你是穩坐劉家孫少奶奶的位子了。」美娼不停打氣著。嘿!她要整的對象是劉陵,可不是璃兒,既然能助璃兒一償情愫,又能看到劉陵因愛受苦的模樣,她何樂而不為呢?
  璃兒不敢開口,卻在心中叫苦連天。有了唐美娟的插手,只怕她與劉陵之間會變得更複雜。
  一名身穿醫師白袍的中年男子走入天台,唐美娟連忙站起來。
  「陳伯伯,瓊兒的會診告一段落了嗎?」
  陳日昇略略點頭。
  「嗯!大家忙了一上午,結果居然全派不上用場。」他朝璃兒問道,「你妹妹癱瘓這八年來,你一直在為她做肌肉按摩?」
  璃兒點頭。八年以來,她每天都花上兩小時為瓊兒做肌肉按摩,以防止雙腿缺乏運動而屢縮。
  「也多虧你如此有心,不然,令妹今生恐怕不能再走路了。」陳醫師讚許道。「令妹的檢驗報告出來了,雙腿機能一切正常。」
  璃兒猛然站起來,雙目圓膛,全身因興奮而有些顫抖。
  「真的?」她有些口齒不清。「我妹妹能走路了,是不是?」天!瓊兒能再度行走,不用再借助輪椅代步了。璃兒欣喜若狂。
  「這可難說……她當初所受的傷原本就不重,不能行走的原因不在生理,而是心理上的問題,然而八年來所有的醫療都找錯了方向。」
  找錯方向?老天啊!那麼她和瓊兒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八年?
  「那麼,現在醫院打算怎麼治療她?」唐美娟也頗關心。
  「找個心理醫師為她輔導峻!不過,只怕她當時受驚過重,要開導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陳醫師回答。
  「至少我們是找到方向了,放輕鬆點,知道病因,這病就好治,瓊兒一定能再度行走的。」唐美娟安慰道。
  璃兒點頭。
  「那現在呢?我想看看瓊兒。」
  陳日昇微微一笑,「她現在人在心理治療室,劉陵忙著為她挑選合適的心理醫師。」
  兩個女人均是一怔。
  「劉陵到了?」美娼問。
  「是啊!還一直在瓊兒身邊陪著,到底是結了婚的人,體貼穩重多了。」
  璃兒忐忑不安地隨美娟走下樓。
  劉陵到了?
  原本以為經過昨夜的一場激情,他會有心避開她,讓彼此暫時冷靜下來,誰知道傢伙又臨時出現。璃兒猜想著,到底是他理清了彼此的關係,毅然舍下兩人的情素,還是因為情勢所遏,劉陵不得已又出馬陪她大演「恩愛夫妻」?
  璃兒腦中一片混亂。
  心理治療室裡,劉陵剛剛敲定瓊兒的醫師。
  「姊姊。」瓊兒招手喚道。
  劉陵也看見她了,薄唇彎成一個微笑。在璃兒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時,兩人已親密地擁在一起。
  「今早想我嗎?」劉陵在她耳畔悄聲問道,逮住機會就忙偷親她,完全是一到沉醉情愛的模樣,那深情的眼神幾乎將她徹底催眠。
  不知內情的人均是面露微笑,只當是小倆口新婚甜蜜,見面少不了樓摟抱抱。知道情況的美娼與瓊兒卻看得目瞪口呆,就算是演戲,這……也太誇張了吧!劉陵的眼光柔得露骨。一吻一句把璃兒的嘴封得緊緊的,看她雙頸嫣紅、呼吸困難的模樣,美娟還真怕她會昏倒在劉陵懷中。
  耳際傳來他熱熱的呼吸,璃兒全身一陣酥麻,雙腿像要融化似的,軟軟的使不上勁,只能任他緊緊摟著。
  「別這樣,大家在看啊!」璃兒軟弱地呻吟著。
  劉陵又是一笑。
  「讓他們去看吧!你我是新婚夫妻,這種見面方式是再正常不過了。」
  夫妻?璃兒猛然清醒了大半,掙開他如銅牆船堅實的臂膀,質問道:「夠了,你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膏藥?我們根本不必在大家面前表演得如此「精采」啊!」她在困惑挫折之中還有些理智,知道要壓低聲量。劉陵到底是怎麼了?才出門一個晚上,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熱情如火,迷人至極,該不是出門時發生了意外,被車子給摸得腦袋不清楚了吧!
  「賣膏藥?沒有啊!身為丈夫疼惜一下妻子有什麼不對?」他挑眉。
  「我們不是——」
  劉陵倏地吻住她,直到她把心中的迷惑忘得一乾二淨。
  「是,我們是夫妻。」他笑得極邪氣。「我勸你別再反駁,乖乖聽話,不然,我可是很樂意再封住你那張嘰哩外啦的小嘴。」
  璃兒瞪著他,想大罵他卑劣,卻又不敢開口,她脆弱的神經可禁不起他一再的熱吻啊!
  唐美娟在一旁看不過去了。
  「喂!夠了吧!我們可不必在這裡看你們卿卿我我,這是醫院,可不是你們的閨房。」
  劉陵放開璃兒,笑著看她逃向房間的另一端。
  「我可沒有邀請你們圍觀啊!你大可轉過頭去。」
  「哼!自己在那兒有礙觀瞻,還好意思大言不慚。」唐美娟冷哼一聲。
  陳日昇忙著上前勸架。「別吵了,這裡是醫院響!也不怕別人著笑話,瞧你們吵得渾然忘我,也不曉得看看四周,圍觀的人可是愈來愈多了。」
  一名年紀約三十上下的男子始終站在一旁,靜靜地不發一言,那犀利的眼神令人不敢小覷,修長的手指酷似藝術家。璃兒有些好奇地看著他。
  那人朝她禮貌的一笑。
  劉陵又把璃兒摟進懷裡,絲毫不理會她的掙扎。「這位是柯醫師,以後專任瓊兒的心理醫師。」他介紹道。
  「麻煩你了。」
  又是一笑,禮貌而斯文。「劉夫人客氣了。」
  璃兒暗暗打量他。這個男人是那種在正與邪之間遊走的不安定靈魂,不像是醫師,卻像極了哲學家,總是用有禮的外表隱藏自己的真心,沒有人能知曉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看得那麼出神,怎麼?你看上他了?」劉陵又在她耳畔吹氣。
  璃兒的回答是狠狠地朝他腳上一踩。劉陵倒抽一口氣,卻不放開她。
  「敢踩我?嗯?」
  「有何不敢?」她回他一句。
  只見劉陵一怔,許久之後才邪笑著,「小姑娘,你不敢的事還多著呢!」
  「你——」璃兒完全說不出話來。
  「乖一點,你鬥不過我的。」
  「這可難說。」璃兒怎麼嚥得下這口氣?
  「口氣不小嘛!」劉陵的那雙劍眉挑得更高了。
  唐美娟按捺不住,開口打斷兩人之間的電波。
  「喂!」該回去了吧!老人家還在家裡等消息。」
  劉陵向陳日開詢問了幾句,把瓊兒的病情瞭解透徹。柯醫師是心理界的王牌。他可以放心的把瓊兒交給這神秘的男子。
  「車子在門口,你先帶瓊兒回去。」他對美娟說道。
  璃兒壓低了嗓音:「快放開我。」
  劉陵卻搖頭。
  「為什麼要逃避?打從一開始,你就一直逼我面對我們之間的問題,現在我老實的坦露自己的情感,你卻反而忙著開溜?」
  這嶄新的劉陵太熱情、太不可捉摸了,令她完全無所適從,除了逃避,便是投入他的懷中,成為他的禁俘,不能也不再去思考後果。但是,她不能,理智雖然發發可危,卻仍存在,她明白,若是放縱情感,只怕會在事後被傷得體無完膚。
  劉陵鬆開手,璃兒馬上跳開。
  「我——先走了。」她急忙道。
  他只是搖頭,只是笑。
  「現在可以依你,讓你暫時逃開。但是,你逃不了多久的。」
  這是威脅嗎?璃兒在飛奔離開時反覆思索著,卻發現自己心中湧現一股期待。
  獵物,已經成為獵人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4-30 11:03:06

第七章

  璃兒的生活充滿驚喜與驚嚇。
  早晨,她在滿是咖啡香味的柔軟大床上醒來。衣著整齊、黑髮卻凌亂的劉陵斜倚在沙發上,手中握著剛剪採下來的玫瑰,用他別有深意的眼光喚醒她。沒錯,劉陵變得溫文優雅,卻又性感得令她呼吸困難,一個擁抱、一個熱吻,甚至一個深長的凝視都讓她神經緊繃,他熱情得有些肆無忌憚,像是把一切禁忌都拋在腦後,傾盡全力只想取悅她。生平第一次,璃兒覺得自己不平凡,覺得自己美麗絕倫,能讓一個男人如此疼寵。
  白日的時光,劉陵緊守在她身邊,無微不至地照顧她,帶她遊遍相思園的每個角落,和她分亨他的過去。相思園中處處可見他們的身影,如影隨形,嚴然是對新婚情濃的鴛鴦,不只是璃兒迷糊了,連大部分劉家的人都困惑到極點,到底是怎麼回事?劉陵該不是被眾人整得神經錯亂,才變得如此熱情?別說是璃兒承受不住,就連在一旁看戲的人也瞧得臉紅心跳,對劉陵的底牌好奇至極。
  劉陵到底在賣什麼膏藥?
  沒人知道!
  璃兒盡力把握住自己的理智,不讓情慾失控,時時提醒自己,劉陵可是情場老手,她只要稍一鬆懈,今生的情感就永遠付諸東流了。管他熱情如火、柔情似水,她是咬緊牙關,絕不輕易給他任何回應。
  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夜晚來臨,劉陵送她回房時,那瀕臨失控的晚安吻往往會燒斷她的神經,若非劉陵自製的喊停,璃兒鐵定會僅便的先身。
  他總是在情況陷入不可收拾前停手,然後帶著優雅又邪惡的笑離去。
  誘惑她是劉陵的本意嗎?如果他要的只是她的人,那又何必大費周章的頻獻慇勤,表現得如此深情,卻又不和她同房……
  一切都失控了,她的情感愈來愈混亂,不但要防禦他的溫柔攻勢,更要對抗自己心中的情素。璃兒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撐到什麼時候……只怕在某個失神的瞬間,連魂魄都會被他俘擄。
  怎麼辦呢?璃兒陷入迷糊中……
  唐美娟更是不滿,只能向老公大發牢騷。
  「搞什麼嘛!」唐大小姐把梳子用力棒到梳妝台上。
  「劉陵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原本這次想好好的大整他一頓,事到如今卻像是他在賣關子,全部的人都被他戲耍在手裡。」
  厲焰自大床上撐起偉岸的身子,看著大發脾氣的妻子。
  「賣關子?我不覺得啊!近來劉陵溫文有禮,對璃兒又是無微不至,甚至對你的挑釁都一笑置之,完全是沉醉情愛的模樣,我倒認為他是真」心想安定下來,你就別再招惹他,乖乖在一旁坐著,更別再提什麼「劉陵在耍咱們」的論調,懂嗎?」他柔聲哄道,把嬌妻擁入懷中。
  美娟實在不甘心。
  「哎呀!你被他騙了啦!什麼沉醉情愛的模樣,瞧他笑得那麼優雅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劉陵的肚子裡一定有著詭計,想用一些表面功夫來瞞騙我們。」美娟斬釘截鐵的說。
  厲焰一雙濃眉挑得老高。
  「不是吧!光是他看璃兒的那種眼神,那就不是「表面功夫」可以做得出來的。相信我,從十年前遇見你開始,我就一直在鏡中看見那種眼神,一個男人若不是真心為一個女子癡狂,根本不會流露出那種神情。」
  一陣熱吻惹得唐美娟嬌喘吁吁,好不容易才又找回自己的聲音。
  「隨你吧!反正我就是不信任那傢伙,總覺得他在算計著什麼,尤其是他對我禮貌得體的時候。」她一陣輕顫。「禮貌嗆!劉陵竟然會對我禮貌,唉!我發現,他若是拿把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恐怕還會自在些。」
  厲焰淺淺一笑,完全拿她沒辦法,轉念想到近日美娟忙著打理的宴會。
  「宴會的事辦得如何?」
  「帖子都發出去了,相信大家都會賞光才是。」
  「賞光?」厲焰忍不住大笑。「領了你唐大小姐的聖旨,誰有膽子不來啊?只求到時候,人別多到擠破相思園的大門這就是萬幸啦!」
  「放心啦!我只請了些親朋好友,人不會多到哪裡去的。」她拍拍老公的臉龐,甜甜地一笑,「畢竟我知道我老公害羞啊!只要人一多,就只會酷著一張臉,半個字都吐不出來,我怎麼會得找一大群人來嚇你呢?」
  向親朋好友們介紹一下璃兒?劉陵茫然地想著祖父的話。
  親朋好友們?
  那眼前這人山人海的盛況又怎麼解釋?所有認識的、不認識的人把相思園擠得水洩不通。劉陵與周璃兒目瞪口呆的看著熱鬧得像觀光夜市的庭園。
  璃兒被眼前閃個不停的鎂光燈弄昏了眼,一群記者蜂擁而上,把兩人團團圍住。劉陵努力維持勝上禮貌的微笑,保護地擁著璃兒,在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連跑帶跳地把她帶到安全地帶。
  躲過眾多的記者,劉陵忍不住猛擦額上的冷汗。
  「老天爺!唐美娟是把台灣各大報的記者全叫來了嗎?」大場面他見多了,但這種陣仗卻是他第一次遇見。
  璃兒驚魂未定的踞起腳尖。
  「我似乎還看到外國記者嗆!搞不好是國外的媒體幄!」她說道,一面好奇的觀望。
  「不!」劉陵重重地呻吟。
  可惜上天給他的磨難尚未結束,劉陵命中注定的煞星——唐美娟翩然而至。
  「晦!親愛的小表弟,你對這個宴會滿不滿意啊?我為了這個宴會可是用盡苦心,動用各方的關係替你請來這些人幄!」她面有得意之色。
  劉陵又是一陣呻吟。「這些人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咱們家何時多出這麼多親朋好友的?」
  美娟只是笑,用一句話就把責任推得一千二淨。
  「全都是老人家的意思嘛!他說要昭告天下,我就盡力照做啦!」轉向璃兒,美娟有一瞬間的驚艷。「天!璃兒,你好美啊!」美娟左右端詳她,不可思議的喊道。
  劉陵在一旁微微暗笑。他當然知曉璃兒的美麗,今晚當她換上這件粉紫色的復古長禮服,搖曳生姿地走出房門時,他在一瞬間忘卻了呼吸,只能癡癡的望著眼前的佳人.彷彿是第一次見到她。幾乎相信,自己炙熱的眼光會在璃兒的禮服上,輕易地燒灼出一個窟窿。早該知道,她擁有奪魂攝魄的美麗,卻在親眼目睹的那一刻變得不能自己。
  她發中的鴛鴦銀釵是他親手管上的,綰起那如絲緞的長髮,露出那截皓白優雅的頸項,劉陵無法克制的印上一吻,惹得她雙頰嫣紅。
  他真是愛煞了她這嬌美的模樣啊!
  鴛鴦銀釵是姑婆劉蘋的贈禮,璃兒原先對那銀釵還有些顧忌,經劉陵幾番開導後才敢戴上。
  古銀的高貴掩映在雲鬢中,蓮步輕移,發中的鴛鴦就像是活了似的,輕巧地震動著。
  「今晚你一定會風靡全場的。」美娟又讚道,眼角卻瞧見劉陵志得意滿的笑,心裡納悶到極點。這傢伙在笑個什麼勁啊?「來吧!先去向一些叔伯輩問安。」
  劉陵卻揮手制止。
  「先把那些記者安頓一下,不然我們走上三天三夜也到不了祖父那兒。」記者們窮追不捨的功力,他可是太清楚了。
  「別擔心,厲焰派了幾個人把關,記者們是進不了內院的,內院裡只有少數幾個親友。」少數?劉陵在心中苦笑。內院裡的人數至少也有百來個,這算少數嗎?
  和眾多世交、叔伯輩請過安後,璃兒已經是昏頭轉向了,更不用說還要把那些名字和面孔組合在一起。天啊!大戶人家的少奶奶還真不好當,所幸從頭到尾,劉陵都緊擁著她的腰,默默地給她支持。
  總算人潮從兩人四周散去,璃兒笑得僵硬的臉整個垮下來。「謝天謝地,終於結束了,我還以為永遠都做不完這件苦差事。請安?這簡直像是在服刑嘛!」
  「休息一下,我替你去斟些飲料。」劉陵心疼地笑道。
  望著劉陵高大挺拔的背影,璃兒輕吁一口氣。四周投射來許多眼光,女人們垂涎著她身旁的男伴,及她身上的華眼珠寶,而男人們所鍾情地卻是那粉紫利眼下的嬌軀。不知為什麼,璃兒絲毫不感到恐懼。
  她有劉陵可以相依憑,不是嗎?
  就是今夜吧!讓自己小小地放縱一下,別去理會那什麼鬼契約,別去猜測劉陵的轉變,只要讓自己沉醉在溫柔的情素中,盡情的度過這一夜吧!悄悄的,璃兒決心將自己深埋的情感料解,讓自己偎在這出色至極的男人懷中,安心地作一個奢侈的夢,暫且相信身旁這個男人對她有情,將一生一世永遠守著她……就在今夜吧!她要讓理智一旁涼快去。
  瓊兒換上與姊姊同款式的粉紅色禮服,卻依然坐在輪椅上。她瞪著好奇的大眼,不停地打量庭院中的時髦男女。看姊姊被那些人整得七葷入秦,瓊兒雖心疼,卻也不著急,妹夫劉陵自然會把姊姊照顧得很好,根本輪不到她在一旁瞎操心。
  低頭瞧見自己的腿,瓊兒心中又是一陣刺痛。
  她真的能再度走路嗎?
  醫生說,她的癱瘓是因為心理上某件根深抵固的恐懼所引起,若是能打開心結,她自然就能克服生理上的些微不適。
  真要去回憶那場深埋在心中的噩夢,再一次經歷那種撕裂的心痛,讓那些無助、驚恐的臉龐再度浮現在眼前?依稀還記得滿地的鮮血、焦肉的味道,她不能動彈、不能出聲,只能眼睜睜看著火舌捲到腿邊——。
  不!她不能去想,心中的傷痛仍埋得不夠深,要找尋真相,誓必要撕裂她的傷口,讓她再度痛不欲生,如此一來,只怕她花費再多的歲月都不能遺忘那場夢魘。
  一隻白皙的柔荑在她眼前揮了揮,打斷瓊兒的思緒。她抬起頭。
  一個看似與自己同年的女孩穿著復古的長繡裙,束著麻花辮,笑得極甜地出現在她眼前。
  「晦!你好。」那女孩輕快地說。「你應該就是瓊兒吧,我是劉陵的遠親,你可以叫我小蘋。」
  瓊兒立刻喜歡上眼前的少女。「你好。」她禮貌地回那人一個微笑。「你也住在附近嗎?還是為了這場宴會特地從外地回來?」瓊兒曾聽美娟提過,劉家的親威們都住得近,除了一些僑居異國的遠親,其他大部分都散居在台灣北部。
  「我啊?」劉蘋眨眨眼。「其實我也住在相思園裡,只是……我不住在石屋裡,再加上我曬不慣太陽,所以才會拖到今天才和你見面。」
  「你也住在相思園內?」或許是因為自己不良於行,平目很少到石屋外活動,所以才不曾見過這位少女吧!瓊兒猜想。「那好啊!我以後可多了一個聊天的伴兒。」
  劉蘋笑而不答,轉頭望向數公尺外的一缸雞尾酒。
  「為我們的相見來乾一杯吧!。」她指向酒缸。「我以前沒看過那種東西,看起來怪漂亮的,不知道喝起來味道如何。等我啊!我去端兩杯回來。」說完,便輕巧地走去,腳步輕盈得彷彿足不沾地,讓瓊兒心中羨慕到極點。
  好可愛的女孩啊!怎麼姊姊都不曾提起呢?
  「劉陵,」璃兒臉色蒼白的拉拉劉陵的衣袖。「我看我是喝醉了。」
  他不可思議地搖頭。「別傻了,親愛的,你喝的可是果汁,怎麼可能會醉?」
  她的臉色變得更蒼白。「那麼我所看到的就不是幻影羅!」璃兒顫抖地指向前方。「劉蘋在人群裡……」
  劉陵瞪大眼睛。不可能!這個調皮女鬼怎麼有膽子在上百人的宴會中現身?一定是璃兒看錯了。「不會的,你太累了,所以眼花啦!」他安撫著,卻連自己也不能說服。
  璃兒搖頭。「我沒有看錯,劉蘋真的在人群裡飄來飄去嘛!她端著兩杯雞尾酒…看!她還在對我們招手。」
  他僵硬地轉過身,真的看見劉蘋興奮地猛揮手。
  劉陵啞口無言。
  璃兒嚥了口口水。「劉蘋常常這樣突然現身嗎?」雖然知道劉蘋極為善良可親,但她總是不習慣一個
  「不明物體」突然出現,還興奮的在她身邊飄來飄去的。
  「放心吧!她只是想表示友善,出來向瓊兒做自我介紹罷了。」劉陵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
  「不會嚇到瓊兒吧?」
  「哈!瓊兒的膽子可比你大多了,才不會像你一樣,嚇得昏死過去。」他捏捏她的鼻子。「少操心啦!你別忘了,還有一堆剛到的長輩等著你去問安。」
  劉陵親吻著她的俏臉,試圖疏解她的焦慮。
  看著劉蘋推著瓊兒的輪椅四處跑,璃兒一顆心實在難以平復,只能懸著那七上八下的心,被劉陵又摟又拖地帶去請安。
  兩位新人來到劉老爺子面前,璃兒還頻頻回頭觀看妹妹的動靜。
  劉老爺子笑得極得意,身旁站著一位年齡相仿的老人,長袍馬褂,白髮長眉,看起來是個極風雅的老者。
  「來,看看我這個孫媳婦兒,聰明慧黠得很呢!」
  長袍老者微微一笑。「自然是夠聰明慧黠的女娃兒才攫得住劉陵啊!」
  劉陵把璃兒的頭扳回來。「贏老稱讚了。」劉老爺子突然想到地說:「贏煌,你是不是還記得這娃兒,你們算起來可是舊識幄!」
  「是嗎?報上名來,看我是否還記得。」贏煌?是父親的繪畫老師。璃兒吃驚地看著眼前的老者,記憶在剎那間全湧上來。
  十多年前,父親開始習畫,好不容易得到大師贏煌的同意,成為門下弟子,奈何數年的心血完全沒得到回報,父親的畫作不曾得到任何人的肯定。璃兒還依稀記得父親徹夜苦畫的模樣,贏煌極為不留情的評論讓他更為努力,卻也更為痛苦。八年前,璃兒最後一次見到贏煌,他雖然略盡心力地關照父親的遺孤,但卻顯得嚴肅而難以親近,璃兒實在不能說自己喜歡他。
  如今,眼前的贏煌慈眉善目,和藹至極,沒有一絲一毫的凌人氣勢。是因為年歲已大,這位享譽國際的繪畫大師褪去了嚴肅的外表,以修身自重,還是因為她已非昔日的小孤女。搖身一變成為劉陵之妻,贏煌才對她這般客氣。
  心裡還在胡亂猜測,口中卻已報上姓名。
  「我是周桓宇的女兒,名喚璃兒。贏爺爺可還記得我?」
  是她的錯覺,還是贏煌真的吃驚得全身一震。
  「周桓宇?你是他的女兒?不可能啊!八年前你妹妹身負重傷,姊妹兩人舉目無親,不久之後就下落不明,我還以為你們——」
  璃兒苦笑。「或許是我姊妹倆命比別人動吧!」
  贏煌四處張望,優雅自若的神態已經完全消失。劉陵發現他握著手杖的雙手正在輕微顫抖,神情也有點僵硬。是因為見到愛徒之女,所以心情特別激動嗎?
  「瓊兒也戰勝了死神,保住一條小命,不過雙腿卻不良於行,醫師說是因為心理上仍有那次車禍的陰影,現在正試著做心理治療。」
  贏煌極為激動。「瓊兒也在宴會上嗎?讓我見見她。」
  劉老爺子爽朗地大笑。「沒想到你還這麼念舊,急著要見那小丫頭啊!」他伸手指向前方不遠處。「她在那兒自顧自地喝酒,走吧!咱們過去。」
  周璃兒皺著秀眉,低聲對劉陵說:「怎麼贏煌對瓊兒這麼關心……似乎有點不會常理。」才說完,劉蘋又在瓊兒身邊拚命的向她揮手。「哇!爺爺他們看不到劉蘋嗎?」
  劉陵淺笑。「這姑奶奶可是神通廣大,她能選擇對像現身。」
  璃兒苦著一張臉。「那……為何選上我?」
  「因為你是我的妻子啊!」
  妻子?璃兒全身一震。為何他能如此輕易的脫口說出,彷彿一切理所當然,就像那紙契的根本不存在,就像她與他真的是因愛而結合,一生就要永遠相守,不會再分離……究竟劉陵是否正對著眾人演戲,順便以他調情聖手的身份戲要她,俘擄她成為他的愛奴?
  他的目光極為露骨,彷彿當著數百人的面,用眼神與她纏綿……
  劉老爺子的一聲呼喚打破這一刻的溫柔魔咒。
  「好啦!小倆口現在還忙著溫存,先帶贏煌去看瓊兒那小丫吧!」
  劉蘋更賣力地揮手,笑吟吟地喊道:「看!你姊姊過來了,還帶了一大堆人來找咱們喔!」她悄臉紅通通的,可愛至極。
  「你喝醉了。」周瓊兒冷靜的分析,頗有興趣地看著搖來晃去的劉蘋。
  「什麼?」劉蘋側著頭思考了一下。「我會喝醉?不可能啦!那些果汁怎麼可能醉得倒我?」
  瓊兒失笑。「那不是果汁,是雞尾酒。」
  「雞尾?」劉蘋把空空如也的水晶杯倒過來,疑惑地看著瓊兒。「我沒看見雞毛啊!」
  瓊兒笑得險些從輪椅上摔下來。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孩,純潔天真得一如未經世事的孩子。
  「小丫頭,一個人也能笑得這麼開心啊?」是劉老爺子的聲音。瓊兒回頭。
  迎面而來的除了璃兒夫婦和劉老爺子之外,還有個白髮老人,他正神情激動的看著她。是誰呢?彷彿有點似曾相識。
  「瓊兒,還記得贏煌爺爺嗎?」
  什麼?瓊兒臉上的笑意一掃而光,指關節也因緊握而發白。
  兩人相望,彼此間的氣氛僵硬到可以用刀子劃開。
  璃兒極為迷惑,輪流看著妹妹與贏煌。多奇怪啊!八年前瓊兒和贏煌並不常見面,更別說是談話了,在贏煌眼中,她和瓊兒只是個失意畫家的女兒,而他可是個大畫家,照理說對她倆應該沒有幾分記憶才是。
  然而,瓊兒這副痛苦迷惑的表情又該怎麼解釋?莫非是贏煌的出現勾起她的記憶,讓她想起八年前的車禍與父母的慘死?
  璃兒在心裡頻頻喊糟。妹妹現在正在做心理治療,努力地把被遺忘的傷口治癒,贏煌的出現豈不是在她的傷口上灑鹽巴,瓊兒如何受得了?
  看懷中的璃兒臉上表情著急萬分,劉陵也有幾分擔心,於是更加握緊她的纖掌。
  「贏煌爺爺。」瓊兒總算找到自己的聲音,艱澀地開口喚道。
  「好,好……」贏煌不停的點頭,卻仍看著瓊兒,一瞬也不瞬。「還記得我?」他問,白眉有些許緊皺。
  瓊兒點頭。「贏煌爺爺沒有變多少啊!」
  彷彿鬆了一口氣,贏煌原本僵硬的肩膀緩緩放鬆。
  劉老爺子朝贏煌的背後拍了一掌,笑道:「巧吧!我的孫媳婦竟和你有這段前緣。」
  「可不是。」贏煌漫不經心地應道,仍是看著瓊兒。身穿華服的美娟走過來。
  「怎麼大夥兒都圍在這兒啊?廚娘弄了道鴛鴦五珍臉,要新人去吃呢!我轉了好幾圈才找到你們。別磨蹈了,眾人都說要親眼看到新人吃這道菜,才好祝賀他們鴛鴦百年。」
  老爺子點頭。「也好,別只顧著咱們幾個人在這裡敘舊,把客人們給怠慢了。走吧!一同到主屋前,讓這對新人吃那道鴛鴦五珍臉。」說完便率先走去,腳步極迅捷。贏煌也跟了上去。
  「瓊兒,你還好吧?臉色好蒼白哪!」美娟關心地問。
  璃兒連忙蹲下來,和妹妹茫然的雙眼平視。
  「怎麼了?不舒服嗎?」她輕聲問。
  瓊兒只是搖頭。
  「沒什麼,只是看見贏煌爺爺,讓我想起一些難過的回憶。」她打了個哆咦,覺得一股邪惡的寒氣正在她四周盤旋。「那些記憶,我一直不敢去碰……每次一去細想,就覺得有許多邪惡的東西要掙脫出來,強佔我的腦子,只剩那些血……那些痛苦。不!姊姊,我不要想,不要想,救我啊!救我——」她狂亂的低語。
  璃兒也是淚眼盈眶,她太瞭解妹妹所受的苦。親眼目睹了雙親的慘死,令妹妹在腦海裡留下極恐怖的回憶,難怪她只能選擇遺忘。
  「好,別去想,別去想。現在你們是在相思園,沒有人、沒有事能傷害你的,放輕鬆。」美娟也忙著安撫。「劉陵,你先帶璃兒去前院,我帶瓊兒回石宅休息,等宴會結束時再回來看她。」
  劉陵點頭。他和柯醫師評談過,對瓊兒的病情也有幾分瞭解,小女孩的心理狀況極複雜,把一些深度傷害全部埋藏,完全不敢去想。這種情況下最忌突然的刺激,怕她的理智會崩潰,終至導致精神錯亂的悲劇,現在除了安撫瓊兒,暫時讓她休息外,也是別無辦法。
  美娟帶著瓊兒離去,留下兩人。
  「暫時讓她去休息吧!等宴會結束時你再去看她,免得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騷動。」劉陵輕聲對璃兒說道。她帶淚的臉龐看得他心疼萬分,直覺得想為她做些什麼事,只求她一展歡顏。
  慢慢地,劉陵發現自己已經完全離不開她了,習慣璃兒的一顰一笑,習慣璃兒的溫柔慧黠,就彷彿吸食毒品般,愈來愈無法自拔,只能驅策靈魂,一心一意的陷落於她的身邊。撇下情慾,他竟然發現自己也能用另一種情感來面對璃兒,不知不覺地獻上真心
  原來,自己仍有真心啊!
  「先去前院吧,嗯?」他輕搖著她纖細的肩。
  在眾人的連聲祝福下,劉陵與璃兒餵了對方一口鴛鴦五珍燴,鮮花和米粒灑了兩人一身,璃兒總算暫時遺忘了悲傷的情緒,開始享受宴會的歡樂氣氛。雖然仍掛心著妹妹,但總不能老皺著眉招待客人啊!再加上劉陵迷人風趣地陪伴,璃兒強迫自己放鬆精神,別再回憶那些傷心事。
  一旁的劉陵還在忙著分散她的注意力,大手極具佔有慾的握住她不盈一握的小蠻腰,在她耳畔輕聲調笑,模樣親密到極點,惹來許多人的注目。
  「知道嗎?這道鴛鴦五珍膾在劉家傳了許多代,歷代新婚夫妻都必須在眾人面前食用,代表今生今世永為鴛鴦,注定要相隨不離。」他解釋道。
  璃兒感興趣的挑起秀眉。「照你這麼說,劉家歷代以來的夫妻都是恩愛逾恆?」
  抬起手把她發中的銀釵更替緊些,他緩緩地開口:「隨你信或不信,不過劉家前幾代的恩愛可是有族譜為證的,不論是否因愛結合,夫妻倆總在婚後成為人人稱羨的愛侶。有人傳說,劉家頗受月老的眷顧。也有人說,劉家夫妻的恩愛,是因為你發中這對鴛鴦對釵。」劉陵淺淺一笑。「歷代以來,人人都說這對鴛鴦有靈性,在暗暗庇佑著劉家的新人。如何?你相信嗎?」璃兒眨眨眼睛,也有了和他抬槓的心情。
  「哇!想不到劉家還有這麼多奇人異聞啊!不但有飄來飄去的劉蘋,還有這對被人傳說得活靈活現的鴛鴦銀釵。」
  「說到劉蘋啊!」劉陵極目望去,四處尋找著。「我剛才看見她喝得昏頭轉向,八成是回相思樹林裡去休息了。」
  璃兒懷疑地側著頭。「魂魄……也會喝醉啊?」
  「恐怕是喔!」
  兩人相視而笑。
  璃兒全然放鬆的與劉陵談笑,一如他不會再離去,只會緊緊守在她身邊,就像她發中的這對銀鴛鴦,決定相依偎到地老天荒……
  或許我會改變主意,決心把你永遠留在身旁,一生一世不放你走。這是他說的,不是嗎?
  她與他之間除了那紙契約,就只剩這些微乎其微的或許,璃兒並不奢求劉陵一生的情愛,只要求他一時的感情認真。但是,不知真心為何物的劉陵要如何以真情待她?他的溫柔、他的體貼到底是欲抑或是情呢?
  不行,她不能去想。甩甩腦袋,她把猜測不休的想法全甩到一邊。答應過自己的,今晚要放縱一下,可別又陷入牛角尖裡啊!
  「想什麼?這麼出神啊!冷落我這新婚夫婿。」劉陵高大的身軀擁著她,寬闊的胸膛溫暖著她。「才剛吃了那盅鴛鴦五珍膾,你的心魂卻跑離我十萬八千里遠,可別搞錯啊!鴛鴦可是相依的,不論是心或身,都不可分離片刻的。」
  他的額靠著她的,雙眼緊緊凝視她,連視線也不許她逃離。臉靠得極近,彷彿連呼吸都混為一體,在劉陵眼眸中竟能看到自己的影子,璃兒霎時忘了呼吸。
  身影能映在他的眼中,是否亦能嵌鑲在他的心魂之上呢?
  「連我想什麼都要管,這麼霸道啊!」
  笑容緩慢卻深刻地躍上劉陵的唇。
  「你是我的妻啊!不論身、心,乃至靈魂都應該與我相依。」
  知曉身旁圍觀的人愈來愈多,璃兒發現自己竟仍是如此依戀他,不能離開,也不忍離開。
  「天天依偎在一起,你不怕日久生厭嗎?」
  「對別人,我會。」劉陵笑得極溫柔、極寵溺,她有一瞬間的目眩。「對你,怕是千年、萬年都不會感到厭煩。」
  彷彿有什麼東西揪住她心裡最柔軟的地方,璃兒發現自己只能呆愣的望著他,任心裡的溫柔緩緩融化,淹沒了殘存的理智。
  真的不能回頭了!
  或許是讓瓊兒說中了,老天爺看不慣他們的「為非作歹」,注定讓他們陷入如此混亂難解、內憂外患的情況。不但要應付劉家眾人的「善意」,更要掙扎於自己難以平息的情焰中。
  「你向每個女人都是這麼說的吧?」她凝視著他,眼神清亮如星。
  劉陵輕輕地搖頭。「不相信嗎,我可以發誓——」
  正要訴說海誓山盟的唇被她的小手點住。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如此溫柔?倘若他以嘲弄來面對她的感情,或許璃兒還能稍稍克制自己,但是劉陵卻這般溫柔體貼,彷彿他也是用情至深,這不是存心要讓她如飛蛾般,不悔地投身於熊熊的情火之中嗎?
  看透了她心裡的掙扎,劉陵只是歎息。捧起她的俏臉,深深的凝視她。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他許諾,語重情長。
  不去猜測他許諾之後的真實性,璃兒任憑自己依偎在他的溫柔之中。別去想以後,就只依戀現在吧!
  劉陵緩緩地吻住璃兒,在她的芳唇上烙印了自己的深情。
  霎時間,鎂光燈在周圍猛然亮起,此起彼落地閃個不停,把院子照得宛如白畫。
  雖然知道她與劉陵的照片將會出現在各報章雜誌上,成為流言中的男、女主角,但是她不在乎。由他們去拍照吧!就讓他們成為她與劉陵的見證。
  在這一連串難分真假的戲外戲中,她終於有一絲的肯定。
  在這一刻,淚難收止,吻亦深切,她與他,是真心的。
  至少,她真的感受到劉陵的情意,如此溫柔,如此令她深深愛戀……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4-30 11:04:15

第八章

  宴盡人散,高大挺拔的劉陵擁著嬌小、雙頰艷若桃花的妻子送客。任何人都看得出兩人情意深濃,其中有不少人已經紛紛在猜測劉家下一任繼承人的出生日期了。
  好不容易,客人全走光了,相思園中只剩下少數幾名傭人。
  「累嗎?」劉陵細心的問。
  璃兒搖頭,揉操微酸的腳跟。「還好啦!只是腳有些酸麻。」
  西裝筆挺的厲焰迎面走來,濃眉緊皺著。璃兒發現,就算他一言不發,那種陰沉內斂的壓迫感還是極明顯。
  「美娟不見了。」一向冷靜的他聲音有了些許焦慮。
  劉陵迎向厲焰的視線,笑道:「她送瓊兒進屋休息了,你進石屋看看吧!」
  厲焰搖頭,神情更為凝重。「屋裡我找過了,沒看見美娟,也沒看見瓊兒。」
  「或許,她陪瓊兒去相思園外散心了——」厲焰打斷劉陵的話。「我安排在門口的人沒看見她們出去。」他的濃眉又是一皺。「而且,我總覺得出事了。」
  笑容在劉陵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高度警覺的神情。他相信厲焰的直覺。
  「相思園內外都派人檢查過了嗎?」劉陵急聲問道。
  「正在查。」厲焰一面回答,一面以手中的無線對講機和警衛通訊。
  看著眼前兩個男人,璃兒心中也湧起一陣不祥的預感。唐美娟和瓊兒不在石屋裡,或許是出去散心了,而厲焰的人未看到兩人出門,也不能代表出事吧!可能是在門口站崗的人疏忽了,恰巧沒看見她們溜出去啊!為什麼劉陵和厲焰會如此緊張?自己也會有些驚慌失措?
  「不要緊吧?」她問。劉陵保證似的緊握一下她的腰,卻說不出任何安撫她的話。璃兒覺得自己的驚慌就有如淋上油的火,猛然爆烈開來。天!瓊兒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正在猜疑驚慌之際,老李匆忙的飛奔而來。
  「孫少爺,姑爺。」老臉上全是恐慌,他吸了好幾口氣才能繼續說話。「快,蓮花池那邊,表小姐和瓊兒小姐!!」
  話未說完,厲焰已經飛身衝去。
  「璃兒,你留下。」劉陵匆忙叮囑著,在下一瞬間也飛奔而去。
  疑慮在心中翻滾,劉陵急速地奔跑著,腦子也在冷靜的運轉。美娟和瓊兒會在相思園中出事?到底誰有膽子在劉家的地盤上傷人,宴會中除了親朋好友之外,便是一些記者,看來他得先過濾宴會上的名單,再—一調查…
  縱橫商場數年,劉陵為自己惹上太多敵人,以冷硬無情著稱的他,一路廝殺敵手到如今,從不曾給失敗者一丁點的憐憫。知曉有太多人恨他入骨,他卻總是不在乎,因為自己沒有絲毫的弱點,敵人根本無從下手。但如今不同,他有了璃兒,身旁多了個伴侶,敵人們也找到了另一個目標。
  傷了周璃兒,更會令他痛不欲生,敵人們會放過這種好機會嗎?
  一咬牙,劉陵加快了腳步。
  若是造些人膽敢傷害他的親人,他發誓會把他們碎屍萬斷。
  蓮花池旁,血跡斑斑。
  厲焰跪倒在滿是鮮血的嬌妻身旁,一股撕裂身體與靈魂的絕望在吞噬他,惡狠狠地在胸口肆虐著。不可能!不可能!厲焰狂亂地否認著,堅毅的雙手顫抖得不肯去一探愛妻的生死。
  輕微的,一聲呻吟傳入耳中,厲焰全身一震。伸出兀自顫抖的雙手,小心的抱起血泊中的美娟。
  「天……你沒事……」他呢喃著,只想確定嬌妻仍舊生還,死神沒有自他身份奪走她啊!
  劉陵趕到時,看見的就是血泊中相擁的夫婦。唐美娟流了極大量的血,神智已陷入昏迷,再不送醫急救恐怕就有喪命之虞。問題是,厲焰的臉色發白,神·情失措,看樣子腦袋也清楚不到哪裡去。
  劉陵欺身上前,猛然揪起他的衣領,狠狠地給他一拳。這拳打得極重,連劉陵自己都感覺手掌生疼。厲焰眼前有短暫的昏花,只能感覺到鮮血從唇邊緩緩流下。
  「還發什麼愣?再不送醫,美娟的命就不保了。」對陵喊道,果然看見厲焰有如大夢初醒的回過神來,抱起美娟就往門口飛奔。
  四周都是怵目驚心的鮮血,劉陵心中一凜。
  「瓊兒呢?難道她也遭到不測了?」他連忙環顧蓮花池畔的草地,卻由眼角餘光瞄見地中銀光一閃。輪椅?璃兒跌跌撞撞地跑來。剛才險些和狂奔的厲焰撞在一起,他臉上的表情令璃兒不寒而慄。而他懷中的美娟俏臉白得像紙,映得身上的血分外鮮明。
  「劉陵,我妹妹呢?」她喊道,聲音裡是純然的恐懼與痛苦。
  劉陵搖搖頭,轉身走入蓮花池中,不理會污泥一寸寸的淹沒身軀。
  撥開濃密的長莖荷花與圓圓的荷葉,其下是淺淺的水澤,再下面則是約一公尺深的污泥。
  若是將人打昏後埋在污泥中,誓必會窒息死亡。他堅定地走到輪椅附近,小心翼翼地檢查四周的泥澤,緩緩的舉起輪椅。
  空的!
  像是陡然被放了氣的氣球般,璃兒整個人癱軟在草地上,她強迫自己深呼吸以平復情緒。瓊兒不在輪椅上,或許沒有被推至泥澤中——
  劉陵卻沒這麼樂觀。有可能瓊兒被連人帶輪椅的推入泥澤,輪椅還在水面上浮沉,而身體——甚至是屍體卻有可能深入泥澤底部。不動聲色的,他開始搜尋蓮花他的底部。
  「劉陵。」璃兒驚呼,他的心臟險些從喉嚨跳出來。
  「你看,瓊兒在那裡。」她伸手指向另一端的草地,一個渾身污泥的長髮女子躺在那兒。璃兒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她身邊。
  果然是瓊兒!她全身髒得像個泥娃娃,連長髮中都纏著泥塊,粉紅色的禮服也全毀了。但是人卻安然無恙,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只是昏迷著。璃兒緊張的輕拍妹妹的臉頰,希望喚醒她。
  劉陵扛著輪椅涉泥走出蓮花池,快速地靠近她們。
  「瓊兒沒事吧?」他問道,一聲呻吟恰巧在此刻響起,像在回應他的問題。
  「姊姊?」瓊兒困惑地看著兩人。
  璃兒保護地抱著她,溫柔而保證似地拍著她的背。
  「沒事了,別怕。」不知道是在安慰懷中的妹妹,還是在安慰驚魂未定的自己。
  劉陵在一旁看著,目光凌厲地掃射四周。
  倏地,一陣玉步搖的聲音響起,神色蒼白凝重的劉蘋緩緩自樹上飄落。夜晚的相思樹林中冷風陣陣吹來,還可聽到樹葉詭異的沙沙聲,又加上眼前這個懸浮在半空中、身子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女子,劉陵第一次知覺到劉蘋如此的身份——女鬼。
  蓮花般的纖纖玉手在半空中一劃,一截沾著污泥的繩子掉落在劉陵面前。
  「那個人用刀殺傷美娟,再把瓊兒用這條繩子勒昏,推到蓮池之中,企圖封閉她的記憶。」劉蘋開口了,幽幽地訴說方纔的情景。「宴會結束了,所以那人急急忙忙的離開,沒有時間檢查瓊兒是否已經死亡。我等他離開後才將瓊兒拉出泥地,除了短暫的昏迷和缺氧,她沒有受什麼傷。另外,美娟雖然大量失血,傷勢卻不重,我已經為她稍稍止了血。」
  該死!真的有人敢動劉家的人。強烈的憤怒在劉陵心中凝為首性的嗜血狂熱,他警言抓到那傢伙,再將那人一寸一寸的凌遲…
  「是誰?」劉陵冷然問道,只要知道是誰,他就有辦法令那人死無葬身之地。
  劉蘋卻只是搖頭。
  「我不能說,那人背後有太多冤魂,深切的根意使魂魄不能轉世,如果我在那人面前現身,或是讓那些魂魄知道我的存在,我……」她全身一顫。「我會魂飛魄散化為烏有的。」她抬頭直視劉陵。「那個人的心靈是黑暗的,只有純然的邪惡,這一次失手,他絕不會善罷甘休,你要防範他再度傷害瓊兒。記住!從封閉的記憶中去搜尋,找出兇手。」又一陣夜風吹過,撩起她的衣角。
  「等等,」璃兒開口喊道。「什麼是封閉的記憶?」對妹妹的關切使她忘記對劉蘋的恐懼,只顧著詢問真相。
  劉蘋飄近,纖手輕輕覆在瓊兒額上。
  「瓊兒把那些記憶封閉了,她想不起那些痛苦往事,但那個人不敢大意,必須殺了瓊兒,他才能保住自己的秘密。幫助瓊兒拾回記憶,」她看著璃兒,一字一頓的說。「不然,你們根本沒有勝算。」
  劉陵冷笑。「你太小看我了吧!」
  「別太大意,那人是個道地的惡魔,邪惡到令人無法想像的地步。」她停了一下,看見劉老爺子率著眾人奔來。「哥哥來了,我不能再待下去。劉陵,小心吧!」夜風一卷,劉蘋在剎那間消失無蹤。
  俯身撿起那截繩子,劉陵臉上的表情極為冷酷。
  「惡魔也罷,只要是敢動劉家的人,我絕對會把他撕成碎片。」他咬牙道,看著一旁臉色凝重的璃兒。「先回劉氏任院吧!讓醫生為美娟和瓊兒檢查一下,至於兇手的事,我們好好策劃一下吧!」
  見她仍是抱著瓊兒不動,劉陵心中極為不忍。
  「相信我吧!我不會讓任何人再動你們一分一毫。」極盡溫柔的,劉陵擁她入懷。
  璃兒沒有開口。她擔心的不只是妹妹的安危,還有劉陵的安全啊!劉蘋不是說那個人極度危險嗎?若是真起衝突,也是敵暗我明,情況對他們是極端的不利。封印的記憶?難道兇手和瓊兒的心理障礙有關嗎?她不停地猜測著。
  劉氏紀念醫院的特別病房
  瓊兒經過一陣休息後,精神已經明顯恢復。美娟的傷也不重,但因失血過多,臉色有些慘白,所以醫師叮囑她在床上休養一陣子,但唐美娟豈是乖乖聽話的人,神智才剛清醒,就忙著找老公厲焰,要把兇手擒來碎屍萬斷,氣得厲焰拿了條繩子把她綁在床上,強迫她休息。美娟動彈不得,只能乖乖地躺著。
  雖然唐美娟知道自己被人偷襲,卻對兇手沒有絲毫的印象。
  「那人先給了我一刀,再用不知是什麼鬼東西把敲昏,那時天色已經很暗了,加上蓮花池那兒樹林波密,前院的燈光根本照不到,我還沒回過神來就昏死過去,所以沒看清楚兇手的長相。」美娟把醫師遞來的止痛藥推開。「快點吧!把那個人給我抓來,這一刀的價我是一定要報的。」
  厲焰仍是皺著眉,劉家眾人在一旁站立著,每個人都是若有所思地表情。
  「瓊兒呢?她對那個人有沒有印象?」劉陵問道。
  瓊兒搖頭,眼神中有一絲迷惑與混亂。「那人也從背後勒住我的脖子,然後把我推入蓮花池裡。」她下意識她用手撫著脖子,白皙的頸部上還有勒痕。「我沒看見那個人,只感覺到極濃的殺意,那人想殺我……想致我於死地……」
  劉老爺子拍拍瓊兒的肩膀。
  「還好是劉陵趕到,把你從池子裡救出來,不然你這條小命可就完了。」
  劉老爺子至今還不知道劉蘋的魂魄還在相思園中,為了不驚動他老人家,劉陵和璃兒沒有提起劉蘋的事,只說是劉陵救了小女孩一命。
  劉陵若有所思的看向厲焰,嘴角有一絲冷酷的笑。
  厲焰點頭,眼神裡的憤怒令人顫抖。
  「好!」劉陵朗聲說道。「我全力支持你。」
  一席話聽得眾人不知所云,美娟則躺在床上嚷著:「喂!你們兩個是在猜謎嗎?講清楚點。」
  劉陵笑得極快樂。「才不呢!我和厲焰有事情要辦,不過詳情可不能讓你知道,免得你又七手八腳的來幫倒忙。」
  「放心吧!」厲焰也開口了,但看向妻子的眼神極溫柔。「這一次她沒有機會插手的,醫生要她休養兩個月,我就是用綁的,也要把她綁在床上。」
  美娟氣炸了,轉頭看向璃兒,「看看這兩個傢伙,簡直是臭味相投,在那裡一搭一唱的。結了婚的男人都是這樣保護欲過剩嗎?」
  璃兒大翻白眼。「我想是吧!從昨晚出事到現在,劉陵就不准我離開他的視線半步。」
  劉陵大笑,伸手摟過璃兒的腰。「怎麼?嫌膩了?我們可是要綁在一起一輩子的。」
  小夫妻兩人親密的模樣,看得劉家眾人眉開眼笑,或許不久之後,劉家又會添上幾口人了。
  在劉陵懷中的璃兒卻看見他眸中的堅決。有危險近了吧!她曾在瞬息萬變的商場上看過劉陵這樣的表情。
  厲焰沉吟許久,最後冷著一張臉走出病房。為了不妨礙唐美娟的休養,劉家眾人也漸漸散去。
  瓊兒由劉霆威夫婦陪著去接受心理輔導。劉陵則堅持送忙了一夜的璃兒回相思園休息。
  早晨十點,車道上的車輛不多,劉陵將車子駛上陽明山的仰德大道,淡淡的花香隨著夏季的風飄送,閃亮的陽光紛紛灑落在濃密的樹蔭間。
  車中的兩人卻各懷著心事。終於,璃兒還是忍不住地開口問道:「是不是要將這件事交給警方處理?怎麼我沒看見你與厲焰和警方聯繫?」
  「警方?」劉陵淺淺一笑,目光凌厲。「通知警方只會打草驚蛇,再者,我和厲焰都準備私自解決那傢伙,早已動用我的人脈與厲焰的保全公司,把一切留言壓下來,總之那人是絕對難逃一死。」
  璃兒倒抽一口涼氣。
  「有必要這麼殘忍嗎?」終究是女孩子,心地總是比較善良,雖然想制裁兇手,卻也不想看見有人死亡。
  「那人錯在不該傷了厲焰的女人。厲焰從前是法國傭兵,在他眼中根本沒有任何法律可以約束他,有仇就必報。另外,我也是舉雙手贊成,傷了劉家的人,怎麼可以輕饒呢?」
  她的雙眼瞪得老大。傭兵也!劉家真是什麼人都有,那個老是酷著一張臉的厲焰原來有這種奇特的過去,就是不知道唐美娟是如何把這酷男子降服的。
  「難道你以為,我會放過傷害你妹妹的人?」劉陵問道,若有所思的望著她。「你是我的人,危及你安全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的人?璃兒忍不住想問,是一時還是一世?,反正一切都失去控制了,彼此的情感好不容易尋到一個平衡點,卻又因為這次的兇殺案而混亂,璃兒已經有些無力招架了。撇開與劉陵的情感糾葛,她強迫自己把心思放回妹妹身上。
  劉蘋說,兇手的目標是瓊兒,美娟只是無辜的受害者。那兇手為什麼要殺瓊兒呢?劉蘋所指的封閉記憶又是什麼?難道兇手是瓊兒的舊識?璃兒的眉心打結;輕咬著下唇。
  哎呀!怎麼會發生這些事呢?小秘書成了假新娘,妹妹又被人偷襲……
  「為什麼不把瓊兒一起帶回相思園?」璃兒又問。
  「暫時先讓她和美娟在一起,厲焰好就近保護她們。等我將人手安排妥當,再將球兒接回來。」
  劉陵準備在相思園裡布下天羅地網,他已犯了一次錯,因疏於安全防護而讓親人受到傷害,豈能再次讓兇手有機可乘呢?雖然劉蘋說兇手的目標是瓊兒,但是瓊兒和璃兒是姊妹啊!又怎麼知道兇手不會轉移目標至璃兒身上呢?他狠狠一咬牙。若是他讓兇手再傷害到璃兒,豈不是枉為人夫?
  見到厲焰為美娟心神俱碎的模樣,劉陵也能稍稍感受到那種心痛。猶記得十年前厲焰癡戀上唐美娟,一個鐵似的硬漢被馴成了為愛癡狂的男子。數個月前,好友殷永蔚為了追求嬌妻林語涵,那種失魂落魄的模樣還歷歷在目。自己發誓永不墜入情網的情況也還記記猶新,怎麼不過數個月的功夫,他也栽在這小女人的手上?
  但是,劉陵卻深深沉醉在那種癲狂中,彷彿過去那一切獨身的決心都已隨風而逝,今日、今時、分地,只有身旁這個俏皮慧黠的女子才是最重要的。
  或許,在簽下契約的一剎那,他已割捨了心靈中情愛的領地,賠上自己的一生一世。
  總有一天,他會對她訴說這一切不易開口的深情,讓璃兒選擇留下或是離開。但是,時候未到,在他傾訴之前,有太多太多的事需要解決,他所能為她做的就只有傾盡全力地保護她,讓璃兒自己甘情願留下與他相守。
  璃兒開始體會到「籠中鳥」是什麼滋味。
  相思園四周埋伏了厲焰的手下,個個都酷得像石像,璃兒還真不敢在晚上走出石屋,怕被這些神出鬼沒的人嚇得靈魂出竅。雖然說情況危急,兇手尚未落網,但也用不著動用這一大票人,把相思園保護得如此嚴密啊!聽劉陵說,她還算自由,像唐美娟就真的校老公歷焰給綁在床上,活動範圍只限於房間裡,哪像璃兒能在相思園裡跑來跑去。
  瓊兒卻完全像個沒事的人,蓮花池旁的偷襲對她似乎沒有任何影響,每天就看見她和劉蘋在一塊兒。劉蘋推著瓊兒的輪椅四處跑,帶她去摘荷花、採蓮子把相思豆用魚線串成手周,非玩到太陽下山是不肯進石屋的,而且每次都把身上弄得髒兮兮,活像個剛塑好的泥娃娃。有時璃兒真的發起火來,兩個一起罵,也不管劉蘋是人是鬼了。
  日子一久,璃兒發現自己真的完全克服對劉蘋的恐懼,開始真心喜歡起這個飄來飄去的姑婆。一如劉陵所說的,她的心性善良、性格調皮,璃兒又何必怕她呢?有時候,險惡的人心比魂魄更可怕。
  倒是妹妹瓊兒今她有些操心。瓊兒每天和劉蘋玩花一塊,璃兒一直苦無機會告訴妹妹,劉蘋並非凡人,也怕妹妹不能接受這荒謬的情況。
  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吞吞吐吐地把實情告訴她,誰知她卻眨著美目,興高采烈的對璃兒說:「我早就知道啦!劉蘋她還會飄來飄去嗆!好厲害。」
  璃兒聽了險些昏倒。
  天啊!她怎麼從不知道妹妹的膽子這麼大,相較之下,初看見劉蘋就昏倒的她豈不有點丟臉?
  劉家上下所有人對璃兒仍是好得不像話。唯獨她那美麗的婆婆杜江城有些傾心,原因無他,就是為了那個高深莫測的劉陵。結婚至今,劉陵不曾和璃兒同房,杜江城每次向他提起,劉陵總是推說自己為了調查兇殺案之事,每日都忙到三更半夜才回家,不回房是為了不想吵到已經入睡的璃兒。杜江城根本不相信他那些兔話,卻也沒有辦法反駁兒子,只好頻頻向璃兒下功夫,教她一些誘惑老公的高招,弄得璃兒哭笑不得。
  劉陵與厲焰一著手追查兇殺案的詳情,兩人就感覺到不對勁了。
  「很有趣喔!周璃兒父母的資料早在八年前就被人提調離開,表面上並沒有銷毀,實際上資料已經遺失了大半,只剩下兩人的出生資料。」厲焰冷冷一笑。
  「怎麼會一直沒有人發現?」
  「因為當初那個人是採取非法途徑,神不知鬼不覺地拿走資料,若不是此次咱們也是走同樣的路子,恐怕根本查不出任何東西。」厲焰盯著面前的電腦螢幕,眉心打結。「我從不曉得,在台灣也有這種內行人。」
  要從政府檔案中竊取資料並非難事,但要做到如此乾淨利落卻是十分不易,看來這回是遇上行家了。
  「看得出來是誰的手法嗎?」劉陵也清楚厲焰所指的行家是什麼,如果不是有極大的勢力做後盾,空有技術也拿不到檔案裡的東西。所以先找出竊取資料的人,就能循線找到指使者。劉陵可以斷定,指使者鐵定是此次兇殺案的兇手。
  「我正在查。世界上有這些技術的人不多,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厲焰的警覺心更形敏銳了。他們所要面對的敵人可不是普通角色,能動用世界級的好手,權勢肯定極為可怕,問題是,周家姊妹為何會和高階權力者扯上關係?
  電腦勞幕一閃,攫住兩人的注意力。
  「查出來了。」厲焰陰狠地一笑,笑容卻在瞬間凍住。
  「怎麼了?」劉陵傾向前,想看清螢幕上密密麻麻的資料。
  厲焰搖頭,那絲笑意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看來,有人手腳比咱們快多了。幹那件案子的人是凱西·海根,曾經是這一行的頂尖高手。」
  「曾經?」劉陵挑眉。
  「八年前凱西死於意外,巧的是,也是因為交通事故。」
  「和璃兒的父母一樣。」劉陵沉思著。由此可見對手是個狠角色,連利用工具也滅口了。「看來我們找對方向了。查出兩件事故之間的關連性,相信離答案不遠了。」
  厲焰微微點頭。「我可以調出一切相關資料,再從凱西生前的熟人那裡挖些東西出來。」
  劉陵伸手取過一旁的烈酒,仰首欽下,讓酒精燒灼著神經。在八年前手刃三條人命,又在數天前毫不留情的殺傷唐美娟、謀害瓊兒……手法利落乾淨、殘忍至極的人會遺留下任何線索嗎?
  「挖!他所有的資料和內幕全挖出來,我想璃兒父母的死也必定不單純,藉著這次的調查,一古腦兒全弄個水落石出。」劉陵略略一停,明知不需要,卻又忍不住一提:「還有,小心一點,在調查時多留點神。能整死凱西那種好手的,不是可以輕心的對手。」
  厲焰笑得令人不寒而慄。
  「放心。雖然我多年不曾在這圈子裡活動,但直覺和技術可不曾鈍過。」從前在外籍兵團中,厲焰就是出名的狠角色,血腥、暴力是傭兵生活的本質,他曾經身陷其中,直到遇見美娟,這個改變他一生的女子。
  厲焰永遠不會忘記那段有如地獄般的生活,如今為了摯愛的妻子,他亦不錯再成為情治界中令人聞風喪膽的惡魔。
  劉陵點頭。「好,你在暗處調查,我則趕回相思園保護周家姊妹,在資料未齊全之前,暫時就這樣。」
  他們選擇以靜制動,而敵人呢?劉陵相信自己的直覺,一定有一個他忽略了的盲點潛伏著,因為那種邪惡的感覺一直揮之不去。封印的記憶和八年前的三條人命有著極大的關連,偏偏瓊兒全然不敢去碰那些過去,而敵人卻在暗處窺探他們的一舉一動。
  手中的酒杯應聲而碎,鮮血和烈酒相混,緩緩沿著劉陵的手掌流下。
  若是他讓兇手再傷到劉家的人,那他就真的該死到家了。
  劉陵在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中找到他那滿頭大汗的妻子。
  原本整齊優雅的寢室已成了凌亂的倉庫,十多個布娃娃佔領了大床,地上滿是衣裳,而璃兒則是坐在一堆畫具、陶器之間。
  「在找什麼?」劉陵淺淺一笑。
  璃兒從眾多雜物中抬起頭來,有些訝異地瞪著劉陵。
  「哇!你怎麼突然冒出來?」
  劉陵大步跨過一地的雜物,從床上清出一個空位,數天來第一次允許自己放鬆繃得死緊的神經及肌肉。
  「如果我沒記錯,這裡應該是我的房間嘛!」他故意環顧四周。「對啊!我沒走錯房間。換句話說,我也算是這個房間的主人,難道沒權力回房休息?」
  璃兒轉轉眼珠子。
  「可是總也不能突然冒出來嚇人,害我差一點連魂兒都被你嚇飛了。」
  「搞清楚啊!會突然冒出來的是劉蘋,可不是我。」劉陵用手支著頭,濃眉挑得老高。
  她懶得和他爭辯,又埋首在一堆雜物中東翻西找。
  「到底在找什麼東西啊?說來聽聽,說不定我可以幫忙。」
  璃兒還是毫無反應,隨手丟開幾件雜物,劉陵連忙閃開。
  「璃兒,你想謀殺親夫啊?」
  「哼!我才沒那種閒工夫。」她皺皺小巧的鼻子,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啊哈!找到了。」璃兒從一個塑膠盒裡拎出一把鎖鑰。
  「什麼寶貝東西,讓你這樣大費周章的挖出來?」劉陵微笑著。這幾天來,因為調查兇案,使得他冷落了璃兒,原本還怕她會悶得無聊,如今看來,這小女子還挺忙的嘛!
  璃兒往床上一跳,恰恰落在劉陵身邊,她笑盈盈地跪坐著。「這個嘛!是我要送給瓊兒的禮物。」
  劉陵把手放到頸後交握,優閒的望著她。
  「過幾天就是瓊兒十八歲生日啦!我想把父親生前的十多幅國畫全部從銀行保險箱裡拿出來,當作她的成年禮物。」
  他想了一下,提議道:「辦個畫展豈不是更有意義?請贏煌的畫廊協辦,為你父親做個畫作介紹,你看如何?」
  為爸爸辦一次畫展?讓世人知曉父親的作品?璃兒心情激動地咬著下唇,絲毫不知自己這等模樣有多動人。若是真能為父親辦成畫展,不啻是最好的生日禮物啊!
  「但是保險箱裡只有十多幅畫作,要辦畫展…太勉強了吧?」璃兒側著頭。
  劉陵伸手把她胸前的一給長髮纏繞在指間,眼神柔得醉人。
  「別忘了,瓊兒的畫作也臻某一水準,何不來個聯展?」劉陵說道,半坐起身。他要細心經營,一步步贏得她的感情,讓璃兒願意依戀他。
  劉陵默默提醒自己,千萬不能以慾望來逼迫她,他要做的只能是情感上的誘哄。如此就表示,他必須克制那幾欲焚燒掉他所有理智的激情,對眼前動人至極的嬌軀視若無睹。天曉得他這些天來是怎麼過的,每日深夜回到相思園,躡手躡腳地溜進璃兒的房間,有時就這麼靜靜仁立在床畔,凝視她熟睡的嬌容,直至天色漾檬亮,他才回客房沖冷水澡,冷卻滿腦的綺思。這就是他不肯和璃兒共寢的原因,以他目前的情形,怎還有能耐與佳人相偎而眠而不動慾念呢?
  收攝心神,劉陵和她討論著畫展。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4-30 11:05:32

 「從瓊兒作品中挑選一些出來,湊個三十幅,我想應該就足夠了。」在心中暗自算了算日子,劉陵又道:「把日子延一延,最好在瓊兒生日後三日舉辦。一來,到時我和厲焰才有時間全力策畫畫展。二來,劉家可以慢慢向新聞界發佈消息,既可炒熱畫展的新聞,又能保持你父親畫作的神秘性,如此一來,不怕畫展不成功。」璃兒興奮得跳下床,在房裡轉來轉去。
  「好,那我馬上去銀行開保險箱,把畫全部拿出來,。咱們開始準備相關事宜。」她雙眸閃閃發光,心情激動至極。父親未遂的遺願終於能完成了,那些畫作一定能向大眾展示她父親的價值……不受名家賞識也不能否定一幅畫的好壞吧?更不能評定畫家的努力與否!璃兒就算拚了小命也要辦好這個畫展,讓這種被名家牽著鼻子走、害她父親一世倡郁的審畫觀念徹底消失無蹤。
  「別忙,那些畫先別動,等記者們的胃口被吊足了,再慎重其事地拿出來。」說起這些炒新聞的花招,劉陵不由得一笑。「其實這種炒話題、裝神秘、吊眾人胃口的事,唐美娟才是個中翹楚,我的功力恐怕還不及她的一半呢!可惜她現在正在休養。」不過,看厲焰的全心致力於工作,相信美娟的傷應該已恢復得差不多了。劉陵認識這對夫妻太久,瞭解兩人相依相戀的程度甚深,幾乎連靈魂也不可分,若非美娟已經無恙,厲焰不可能有心工作。這種深切的相屬相愛在劉陵的生命中從不曾出現,他卻在父母身上、在厲焰夫婦身上、在好友段永蔚與林語涵身上一再得到見證。
  提到美娟的傷,璃兒興匆匆的熱度稍稍降了溫。兇手還沒捉到啊!她怎麼可以在這裡一頭熱,忙著計劃畫展的事。
  「調查的事進行得怎麼樣?有頭緒嗎?」她擔心得問,新月似的秀眉微蹙著。
  不願璃兒為這件事煩心,劉陵敏捷地翻身而起,握著璃兒的纖肩輕搖。
  「這件事就交給我厲焰,你別問,也別再胡亂操心,好嗎?」他低聲詢問著,臉龐靠得極近。
  璃兒猛然一抬頭,清亮的眸子就這麼看進他眼裡,,彷彿觸及他埋藏最深最久的靈魂。
  「我可不是金絲雀兒,讓你養在籠裡,不用優、不用愁、也不用想,放任一切讓你去打理、解決。這兇案和我有關,那人要殺的可是我的親妹妹啊!你以為我真能袖手旁觀,任你身涉險境擒凶嗎?」她輕輕搖頭、目光不曾離開片刻。「讓我幫忙,好嗎?或許我也能幫你們查出一些東西來。」
  「小姑娘,你這個門外漢只會愈幫愈忙。」劉陵完全不肯讓步。要他同意讓璃兒加入調查工作,曝露在兇手的窺伺下,還不如一刀了結他的性命,免得他擔心受怕。「你若是真想幫忙,就好好安排一下畫展事宜吧!正巧林語涵對這方面有些研究,我明天就請她來相思園,和你好好研究一番。」
  「可是——」
  璃兒還想辯駁,身子卻在一瞬間被劉陵樓進懷中,櫻唇也被嚴密的封住。
  卑鄙!明知他的吻會燒斷她的思路,讓她完全忘了身外一切人、事、物,劉陵卻在此時動用這絕招,存心讓她沒有心再反抗、反駁。
  劉陵放開她時,璃兒已是嬌喘吁吁、雙頰紅柏油的,別說辯駁了,根本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聽話吧!我不是有意看低你的能力,只是事情實在太危險了。」劉陵沙啞的說道。
  「俄不能讓你受到傷害,我不能……」
  是嗎?不能?是為了責任,還是劉陵對她真有深情?璃兒倚在他懷中,不言不語。
  如此曖昧難明的情況,她又能說什麼呢?只能沉默地等待著。璃兒相信,兇手會出現的,待一切塵埃落定後,再來煩惱她與劉陵的事吧!









第九章

  第二天清晨,劉陵又跑得不見人影。
  璃兒心裡哀怨得要死,卻又不好在餐桌上表現出來,只能努力的強顏歡笑,一面虛應著劉家眾人,一面攻擊眼前的食物。
  混蛋劉陵!昨夜對她又摟又拖,把她當成愛侶似的溫柔相待,一早起來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劉陵是在耍她嗎?一如捉到老鼠的貓兒,不馬上弄死,故意一再的戲弄,直到手中的玩物筋疲力盡、萬念俱灰。但是那些細語、那些動作真能做假嗎?她咬著下唇,思緒極亂。
  杜江城看出兒媳婦的心思,笑著拍拍璃兒的手。
  「劉陵他原本打算今天都留在相思園裡;沒想到凌晨時接到厲焰的緊急電話,似乎是調查工作有了重大的發現,他才十萬火急地趕去,臨走時還特別叮囑我要告訴你,怕你為他擔心呢!」杜江城眨眨眼睛。「放心吧!劉陵大概下午就回來了,你就甭擔心啦!」
  劉老爺子也開口道:「另外,劉陵替你把殷家夫婦約至家裡,讓你和他們談一談有關……」老人猛地住口,朝璃兒擠眉弄眼,下巴朝瓊兒一抬,正巧瓊兒低頭啃著吐司,沒看見眾人無言的交談。
  璃兒心裡明白,迅速地輕輕點頭。在瓊兒生日之前,眾人想保密,好給小姑娘一個驚喜,既然如此,周璃兒也只能奉陪的玩下去了。
  「林語涵姊姊要來啊?」瓊兒抬頭問道。她只見過林語涵一次,卻對那優雅嬌美的女子有著莫名的好感。
  「是啊!」璃兒含糊的回應著,深怕在妹妹面前露出馬腳。
  「有事嗎?」瓊兒又詢問。
  劉老爺子連忙接口:「沒事、沒事,來相思園裡玩玩罷了,順便陪你們聊聊,免得你和你姊姊悶得慌啊!」不愧是劉家的大家長,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端,半點不露痕跡。
  璃兒對這家人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一輛白色轎車在相思園門口停下來,一對年輕男女通過厲焰手下的詢問與檢查,緩緩步上相思林的石板小徑,朝主屋走來。
  劉蘋攀著樹梢,瞪著大眼,好奇地看著。濃密的枝葉遮掩了她的形蹤,除了劉蘋移動時,葉片發出些許細碎的沙沙聲外,整個相思園透露著午後的寂靜。
  好漂亮的一對啊!劉蘋在心裡歎著。
  男的高大俊朗,女的清麗絕倫,百分之百的俊男美女組合,看起來極為賞心悅目。是誰啊?怎麼能大搖大擺地進入相思園呢?劉蘋的腦子忙著思考,身子卻緩緩地、偷偷地降下,好看得仔細些。應該是夫妻吧!兩人手上都帶著同款的對戒。
  少婦穿著一件淡雅的蜀錦旗袍,柔滑的頭髮用一對琳琅簪綰在頭上,露出一截白細動人的皓頸。劉蘋發現那個男子的眼神和歷焰極像,看樣子也是個厲害角色,但投注在妻子身上的眼光又柔情萬料。劉蘋暗笑,近來她可是常在劉陵眼中看到這種神情。
  劉蘋俯下身,偷聽兩人的談話。
  「近來劉家挺熱鬧的。」女子淡淡地笑著。
  男子卻皺眉。「這叫多災多難。」害怕嬌妻會乘機報仇、落井下石,他連忙又說道:
  「話說在前頭,我可不許你趟這渾水,你就乖乖的和周璃兒討論畫展的事,其餘一切千萬別插手。」
  嬌媚的明眸敘睨著,「你怕我也在一旁煽風點火?」
  「重點不在這裡,我主要是為你的安危擔心啊!這次的事件極不尋常,我不希望你涉險。」
  「劉陵不是說,調查已接近結束,厲焰擒到兇手啦!」
  「若是有其他在逃的黨羽呢?」
  「你太多心了。」女子笑道。
  嗯!照他們的談話聽來,應該是劉家的熟人,會不會就是瓊兒所說的殷家夫婦?對蘋思考著,卻又不敢現身求證,只能看著兩人走進石屋。
  沒關係,雖然她進不了石屋,卻還有瓊兒那小丫頭能替她打聽消息。
  段永蔚和林語涵呆呆地看著蓮花池畔的一片混亂。七、八個人忙得不亦樂乎,理所當然的,搭建溫室的工程師就不用提了,令段家夫婦目瞪口呆的,是在一旁挑土運玻璃的「打雜工」——劉家的老爺子、劉陵的父母,外加周璃兒,全部都在半成型的溫室旁忙著。
  林語涵輕笑著,用手肘輕撞看得出神的老公。「祖父病重,嗯?」
  「老爺子玩得忘了計劃的內容了。就希望這景象別被劉陵逮到,不然眾人的一番心血可全白費了。」段永府向唐美娟打聽了一切內情,原本也樂得隔山看戲,誰知現在情況變得如此紊亂,竟扯出一場兇案。
  周璃兒伸手抹抹臉上的汗水,一抬頭剛好看見立在一旁的殷家夫婦。,
  「林秘書。」她歡呼著,扔下手邊的木框跑過來。
  「什麼秘書不秘書的,我早就辭職峻!」林語涵微笑道。
  璃兒眨眨眼睛。「人家一時改不了口嘛!」
  林語涵在擔任秘書的期間和璃兒的感情極佳,這裡秀的女孩如此惹人開心、惹人心疼,私心裡,她一直把璃兒當妹妹看。
  「當了新娘子,一切都習慣吧?」語涵有些惡作劇地問,果然看見璃兒紅嫣了臉兒。「這…這……」璃兒轉轉眼睛,不知該如何回答。這下可好了,是要說實話,還是要掰謊言呢?
  看見璃兒發窘,林語涵在心裡暗笑。數周不見,這女孩彷彿經過了一場蛻變,舉手投足間多了一絲動人的嬌媚,眼神裡的溫柔是語涵從不曾見過的。這場婚約當真只是一場鬧劇嗎?那為何璃兒會有如此美麗的改變?像是潤澤了露水的玫瑰…,語涵暗暗猜想著。
  殷永蔚等她們兩人寒暄過後才開口:「劉陵人呢?」
  璃兒搖頭。
  「劉陵上厲焰那裡了,似乎是調查出兇案的內情,所以他一大早就趕過去。」
  「是啊!」林語涵也搭腔。「他可真是大忙人啊!近來也不見他來公司上班,公司裡的員工都快忘了老闆長啥模樣了。」雖然公司裡有明文規定,未在公司任職的人,在上班時間禁止進入,但是反正老闆不在,林語涵在家裡也閒得慌,索性整天陪著老公待在公司裡,就當打工嘛!兩人也能多聚聚。
  眼角黑影一閃,三個人還沒回過神來,酷著一張臉的劉陵墓然出現。正想大肆批評他的林語涵猛的倒吸一口涼氣。
  「哇!神出鬼沒。」殷永蔚挑眉。
  劉陵冷冷一笑,盯著林語涵。
  「我原本在厲焰那裡瞭解案情;誰知道一整個下午都覺得耳朵奇癢,總覺得有人背著我說暗話,這才想到「殷夫人」下午大駕光臨相思園,嚇得我匆匆把事情告一個段落,飛奔回來護衛我的名節。」
  林語涵也不甘示弱,鎮定地以退為進。「名節?算了吧!你和璃兒在宴會上熱吻的照片都上了各大報經濟版的頭條啦!那種火辣辣的鏡頭只差沒把報紙繪燒出個大洞,既然你都能如此慷慨地當眾表演,還會去在乎什麼名節呢?」
  璃兒欣喜地望著劉陵。杜江城說得沒錯,他是趕回來了,雖然是趕著回來和林語涵做名節保衛戰,但終歸讓她看到了他的人。兇案了結了嗎?兇手擒到了嗎?擒拿的過程有發生任何危險嗎?璃此極想知道,卻又捨不得打斷眼前這場好戲。
  劉陵恨恨地轉向好友段永蔚,咬牙切齒地說:「奉勸你快些讓你老婆懷個孩子,有效的把她留在家裡,免得她再出來危害人間。」
  殷永蔚聞言大笑。「放心,這點我做到了,再過幾個月她就只能乖乖待在家裡,不能像如今這樣行動自如了。」
  此話一出,璃兒禁不住溢出一聲驚喜的嬌呼,眼睛在瞬間瞪得圓圓的。「林秘書,你懷孕了?」
  林語涵斜睨丈夫一眼,欣喜之中也隱含一絲責怪。
  「你就不能夠保守秘密嗎?」
  「吾愛,事關我的男性尊嚴,怎麼能夠保密呢?」段永蔚擁過妻子仍不盈一握的纖腰,愛寵的輕聲回答。
  林語涵給了丈夫一個無奈的白眼,轉頭對璃兒說道:「結婚也有半年了,我和永蔚在各方面都穩定下來後,才開始考慮是否該有個孩子,畢竟找和他都愛孩子啊!兩個人的父母也都急著抱孫子,事有湊巧,在正式決定籌備一切時,醫生就宣佈我懷孕了,本想過一陣子再告訴你們的;誰知永蔚——」她撫著身上的蜀錦旗袍。「再過幾個月這些衣裳都穿不下嚥!」
  孩子,愛情的結晶,粉粉嫩嫩的肌膚、閃閃發亮的牌子……璃兒想得出神,恍惚地在腦中描繪寶寶的模樣。她會有寶寶嗎?一個與劉陵所生的寶寶,一時的激情能化為可貴的生命,但是小生命能受到眾人的祝福嗎?若是放任心中洶湧的激情懷了寶寶,她又能給寶寶什麼?
  礙於那紙契約,她除了得到物質上的補償,就只剩一份受傷的感情,生下一個孩子又如何呢?傾盡一切的去愛孩子,能彌補沒有父愛的缺憾嗎?漓兒萬萬沒想到,當初將她帶至劉陵身邊的契約,如今竟是令她不敢再向前踏進一步的絆腳石。
  「你和劉陵呢?有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他可是獨子,一家的香火就看他了,雖然你才二十歲,但也要考慮到劉陵的年齡嘛!他今年也有三十了吧?」林語涵戲濾地笑看著一臉不自在的兩人。「難不成你們想學厲焰他們,永遠過兩人世界嗎?」
  劉陵從來沒有想過孩子的問題,那些流著口水。口齒不清的寶寶對他而言,一直像是活在另一個世界的奇怪生物,他從不費心去和小娃兒們打交道,況且他的生活圈中也沒有什麼和寶寶相處的機會。但是,一個酷似他的男孩,或是一個璃兒的小翻版,卻觸動他內心深處某種古老的情感,各種小娃兒的笑臉在腦中浮現,劉陵不由自主的看向璃兒。
  接觸到劉陵的眼光,璃兒墓然感覺到神魂一震。那雙眸子裡有太多的含意,熱烈的激情、深切的溫柔、永恆的承諾……承諾?她和他之間會有什麼承諾——除了那紙合約。然而此刻劉陵眼眸中無言的承諾卻又如此呼之欲出,像是在召喚她不顧一切的投入他的懷中,不去理會外面的風風雨雨。
  殷永蔚沒注意到兩人間曖昧的氣氛,只想快些知道兇手是不是擒到了,嬌妻留在相思園裡籌備畫展會不會有危險?
  「歷焰那邊的事解決了嗎?」永蔚問。
  劉陵費盡自制力才收回投注在璃兒身上的眼光。
  微微一點頭,他看了看仍然在蓮花池畔蓋溫室的親人,眼眸中透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笑容極為高深莫測。
  「你和語涵就留下來用餐吧!等大夥兒忙完時,我會在餐桌上宣佈一切。趁這段空檔,璃兒和語涵也可以討論畫展的事。」
  眾人都點頭,暫時原諒劉陵賣關子的行為。
  語涵牽起璃兒的手,「反正還有好幾個小時的時間,你先帶我去看看你妹妹的畫作,瞭解一下她與你父親的繪畫風格,也好研究研究畫展的訴求啊!」
  「也好。瓊兒的畫作都在石屋裡,我帶你去看看吧!」璃兒應道,轉頭又看了劉陵一眼,才和語涵走向石屋。
  劉陵看著她的背影,沒有訴說一字一句,卻在剎那間發現,自己的一顆心正滿溢著熱情,許久不能自己。
  女人們正為畫展的事忙著,男人們總得找個地方消磨時間。劉陵開了祖父珍藏的佳釀,帶著段永蔚來到蓮花池畔的八角亭。池中的蓮花仍然開得艷麗,夏季的風吹拂過池面,吹亂了兩個大男人的頭髮,高大俊朗的身影顯得更加桀騖不馴。
  「很久沒這樣閒聊了吧?」劉陵沉吟道。
  「是啊!自從我結婚之後就沒有了。」段永蔚淡淡地說道,吸了一口琥珀色的液體。
  他們是多年好友,許多年來無所不談,商業、金錢、家庭、女人……由於在對方的身上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所以不知不覺間產生了惺惺相借的友情,直到段永蔚遇上了林語涵,靈魂有了相屬的依歸。而劉陵卻仍然在飄泊,不抱任何希望的尋覓著。
  「對婚姻生活有什麼感想?」劉陵將手中的酒一仰而盡。
  「何必問我?」殷永蔚輕笑回答。「現在的你不也是個已婚人上嗎?」
  劉陵先是一怔,嘴角的笑容緩緩擴大。是啊!他不也是個已婚人士嗎?
  「你已經陷溺得極深了,不是嗎?」殷永蔚瞭然於心的笑著。
  他歎了一口氣,表情是純然的心滿意足。
  「深得不可思議!我已經完全無法自拔了。」
  殷永蔚詫異地看著眼前的劉陵,這個曾經發誓不成婚。堅守女人無用論的沙文主義男子,如今竟有著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完全像個癡情種子。
  「感覺不錯吧?」
  劉陵點點頭。
  「當然。」他深深看了摯友一眼。「我終於能瞭解,你當初為什麼會為林語涵那樣癡狂了。」
  「愛情這種東西真的會令人喪失理智。」段永蔚飲盡了杯中的佳釀,靜靜地說道。
  他們都曾經是飄泊的流雲,為了名與利而汲汲營營,只曉得不顧一切的往上爬,求取更多的權與利,命運卻各為他們準備了一個女子,瓦解他們的冷靜與自制,教導他們溫柔、教導他們深情。
  想到劉陵以前對婚姻的強烈反抗態度,段永蔚忍不住想嘲弄他。
  「想不到才幾個禮拜不見,你的態度竟然轉變得這麼快啊!」
  劉陵笑著,完全不理會好友善意的嘲弄。
  「我千錯萬錯,錯在不該吻了她,自以為是情場老手,卻因為那一吻而失了神魂。知道嗎?那晚吻了她之後,我竟然落荒而逃,一個人在陽明山上閒逛,本不敢面對她。可笑吧?我竟然會像個小伙子似的手足無措。」他想起自己那一夜的狼狽,和她唇瓣甜美的滋味。「那種感覺就像是在一瞬間被響雷劈到似的,肉體上還沒有反應過來,心裡卻已經完全清楚自己是注定逃不掉的,所以我雖然掙扎思考了一夜,最後仍是只有豎白旗的份。」
  好啊!總算是有天理了,情場浪子也會有舉旗投降的時候啊!段永蔚悶笑著。
  「你打算留下她?」他問。
  望著蓮池中的芙蓉,劉陵仿若見到她的面容。
  「我這麼說吧!現在的我根本已經離不開她了。」
  「你告訴璃兒了嗎?她答應留下來?」
  「沒有,」劉陵搖頭,眉心打結。「我還沒有告訴她,或許是因為缺乏勇氣吧!控制權不在我手上之後,我竟覺得全然的無助。天殺的!你不知道,那種失去控制權的感覺真是難受。」
  殷永蔚仰頭大笑,瞭解地拍拍好友的背。
  「你錯啦!我太清楚那種感覺,太清楚啦!」
  晚飯在石屋內進行,除了厲焰夫婦,所有的人均在餐室中圍桌而坐。廚娘使盡了渾身解數,桌上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江蘇菜色,引得眾人下筷如飛,直到上最後一道冰糖蓮子時,眾人才開始詢問劉陵有關兇案的事。
  「厲焰旁敲側擊,找出一個八年前為周家處理畫作買賣的畫商。根據調查,這傢伙一直在為恆仁宇販售畫作,卻始終中飽私囊,當初那場車禍亦是他在背後策動的,試想,周桓宇發現了他的長期剝削,開始向他索討曾經被侵佔的錢,畫商被逼急了,一來是拿不出那麼多款項,二來是畫家一死,畫作的價格可能水漲船高,又可以乘機撈上一筆。」
  「太過分了!」杜江城氣憤難當,忍不住罵道:「竟然為了圖利而謀殺,原本一個好好的家庭被弄得四分五裂,害慘了她們兩個姊妹。」
  璃兒眼中淚花亂轉。提起父母的慘死,心中又是一陣刺痛,如今真相總算大白了,兩條人命加上瓊兒的一雙腿,居然是為了一個人的私慾,為什麼?真的有人能為了金錢而殘害生命嗎?
  一隻堅毅的手握住她的,和那份源源不絕湧來的熱力相比,她的手顯得極冰冷脆弱。劉陵看著她,眼神裡有一絲類似保證的溫柔,像是在承諾什麼,但璃兒沒有去問,也沒有去求證。
  「璃兒,你不應該再難過了!我們應該慶幸兒子已經被厲焰擒拿到手,一切水落石出,大家不用再擔心受怕啦!」劉陵哄道。
  「那……兇手為何要對瓊兒下手?」璃兒仍感不解。「他大可裝作不認識我們就行啦?何必在宴會上傷害瓊兒和康主任?」
  「我想,瓊兒在八年前一定曾經見過兇手,或許心理醫師所指的癥結就是這個吧!因為痛苦與恐怖,瓊兒強迫自己把記憶封印,但是這種遺忘是單方面的,兇手卻沒有忘記她,或許八年來都處心積慮的找她,而在宴會時,兇手恰好看見了瓊兒,又聽劉家的人提起她正在做心理治療,所以他選擇先下手為強,殺了瓊兒,以杜絕這件懸案的真相外漏。」劉陵分析道,眾人靜靜地聽著。
  雖然事實的真相令人心痛,但兇手總算是找到了,幾個日夜以來的緊張情緒也能鬆懈了,眾人多多少少都鬆了一口氣。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想,還要和兇手對質呢!我等一下得再趕去厲焰那裡,免得他一時衝動,兩三下就把那傢伙宰了,沒有問出什麼重要事情。」
  「又要出去?」璃兒忍不住想挽留他,他才剛回來啊!
  劉陵淺淺一笑,靠得她極近,熱熱的呼吸吹拂在她頸間,令璃兒渾身一顫。任何人都看得出兩個人之間的深情與親密。
  「相信我,這是最後一次了,我只是去做個總結,把事情了斷,很快就回來。」劉陵眼中的火焰是如此炙熱,彷彿燃燒著壓抑已久的激情。
  兇案了給後,接下來就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了,她能看見他眼裡燃燒的承諾。
  劉陵離開厲焰的工作室時,時間已經接近午夜。
  擒拿兇手的過程意外的順利,厲焰沒花什麼工夫就綁到了畫商,還在畫商家中找到那把偷襲唐美娟的凶刀,這下子罪證確鑿,厲焰把書商強行挾持回工作地點。
  還好厲焰仍然有些理智,沒當場宰了兇手,劉陵趕到時還能從畫商口中問出一些事情。劉陵吃驚的發現,這畫商還曾經為贏煌工作呢!他心中一歎,要是贏煌這一代畫壇大師被人發現和這卑劣小人有過交倩,贏煌日後的繪畫之路怕也全毀了。細想許久,不論是就贏煌與爺爺的交情,或是贏煌與周洹字的師生關係而言,他都是劉陵的長輩,劉陵有義務為贏煌留下一條生路,畢竟不知者無罪,相信贏煌為了周洹字的死,也痛苦過許久。
  一切就加厲焰當初所決定的——私下解決。
  接下來,就是他那誘人卻又折煞人的嬌妻了。
  回到相思園時,夜深人靜。
  劉陵踱步到自己的臥房,遲疑著是否要開門入內。今晚嗎?忘卻一切的將她擁在懷中纏綿,直到夜盡天明,補償他數個禮拜以來的煎熬。
  手指握住門把,他聽見門的另一面被褥翻動的聲音。是璃兒嗎?她也正在等他?靈魂在剎那間被深情緊擁,劉陵想起了自己的誓言。
  他不要以激情與慾望逼迫她,不管愛或不愛,留下或是離開,他要將選擇權交給璃兒。即使到了最後,璃兒離他而去,劉陵亦不會有任何怨悔。
  他愛上她了,這將是唯一的理由,不論這場紛擾的鬧劇如何收場,至少劉陵在璃兒的身上找到了他一直認為不存在的真心,而這份真情足以令他甘願承擔一生一世的溫柔折磨。
  緩緩地,他轉身走向客房——那數日以來他休想的地方。
  沖了個冷水澡,劉陵強迫自己緊繃的神經放鬆,胡亂拿了條毛巾擦擦濕發,縱身往寬廣柔軟的大床上一躺。或許是因為連日來的奔波,加上兇案結束後的鬆弛感,睡意很快就淹沒了他,他睡得極沉、極沉那是一個好大的枕頭,睡在上面暖烘烘的,舒服極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枕頭太硬、太結實了些,不像璃兒一向睡慣了的羽毛枕。早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射進來,刺得她雙眼發疼,翻了個身,璃兒把臉整個理在那個暖暖的大枕頭裡。頭頂上方傳來不明的聲響,啼哩呼嚕的,像是某人在熟睡時被驚擾的抗議聲,璃兒感覺到腰肢上有兩隻手緊摟著她,那個枕頭摟著她——
  等等!璃兒猛然瞪大眼睛,睡意全被嚇跑了。
  枕頭沒有手,枕頭也不會抱人,對吧?那麼現在和她纏得像個麻花似的又是什麼東西?
  璃兒緩慢地抬起頭,恰恰和劉陵那雙深不可測。又滿含睡意的眼睛對個正著。
  媽啊!他怎麼會在這裡?虧她剛才還在他身上磨來蹭去,把劉陵當成大枕頭。天啊!她不要做人了,這下子她怎麼還有臉面對劉陵?
  劉陵似乎也清醒了,他迅速翻身坐起,甩甩頭,一雙通紅的眼睛直盯著璃兒,不能分清楚是現實還是在夢中。
  被單掉落在他腰間,露出寬大結實的胸膛,璃兒倒抽一口涼氣。他……他一絲不掛地和她躺在一塊兒?璃兒好奇的眼光在他腰間轉了轉,在聽見劉陵的輕笑聲後羞窘的紅了臉,連忙把視線固定在他頸部以上,不敢再隨便亂瞄。
  劉陵也看著眼前這個秀髮凌亂的小東西,衣衫不整又朱唇半啟,像是剛和某人纏綿了一夜。只是那雙大眼睛裡的警戒,及胸前防衛他似的床單,破壞了劉陵的幻想。
  「請問,你是早餐嗎?」他極有禮貌地問,卻看見璃兒猛烈地搖頭。「那麼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這幾晚你不是都睡在我原本的房間?」
  璃兒盯著他,覺得自己的頭皮發麻。
  「林秘書他們夫婦昨晚睡在相思園裡啊!媽媽說你昨晚不會回來,要我把房間讓給他們,過來睡客房。」
  說不通啊!哪有把主臥室讓給客人,叫媳婦過來睡客房的道理?難道他那求孫心切的媽媽想用計把他和璃兒「送做堆」?劉陵輕笑一聲,這真是一步險棋啊!要是他昨晚真的衝到主臥室裡去找璃兒,不被好友殷永蔚給扔出來才怪呢!
  「你中計啦!」劉陵把手枕在腦後,微笑道,「媽媽用計騙你,好讓咱們同床。」
  「不會吧!」璃兒半信半疑。
  「不相信,好,那你等著,她馬上會來捉姦在床。」
  「什麼?」
  像是要印證劉陵的話似的,門口一陣吵鬧,顯然有人在試著打開門,璃兒嚇得連忙往被單裡躲,只敢露出一雙大大的眼睛。
  一陣震天巨響,杜江城在找不到鎖鑰的情況下,用鎯頭把客房的門給敲開。眨眨眼,她看著床上被逮個正著的兒子與媳婦。
  「早啊!媽,你幫我送早點來嗎?」劉陵好整似暇地問。
  杜江城不理會他,只忙著對站在一旁的丈夫說道:「看吧!我說得沒錯,今早有好戲可看的。」語氣中大有邀功的意思。瞧她笑成那樣劉陵就可以斷定,這場怪異莫名的「床戲」絕對是杜江城導演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4-30 11:08:07

 「霆威,你在這裡守著,我再去找人。」杜江城說完,便跑得不見人影。
  「不可能吧!你真的看了你媽媽的道?」劉霆威不可思議地問兒子。
  劉陵苦笑。「我最近有些遲鈍。」
  霆威猛搖頭,開始同情起兒子的處境來了。
  「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你媽媽似乎想把你們開放展覽。」
  「那好啊!問她有沒有賣票,有的話我要抽成。」
  果不其然,杜江城把所有人全帶來了,一大群人擠在門口,全部瞪著眼睛張望。
  「這小子要得,真的做了。」說話的是劉老爺子。劉陵哭笑不得,覺得自己像供人觀看的動物。
  「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動手呢!」林語涵接口道。
  劉陵有些惋惜地想,他們哪裡知道他根本是——尚未動手,唉!
  「媽,你到底帶了多少人來?」
  杜江城略略數了一下,「不多啊!我和你爸爸、爺爺、殷家夫婦,都是自己人嘛!腥!對了。」她把身後某個人往前推。「還有贏煌先生,他來和璃兒商討畫展的事。」
  贏煌禮貌地向劉陵微微點頭。
  劉陵呻吟一聲,學璃兒一樣把高大的身子往被單裡藏。
  「我不要做人了啦!」璃兒紅著臉抱怨。
  劉陵看見了她身上白色的睡衣,血液中一陣激狂。不行,千萬不行,門口還站著一堆人呢!他怎麼能做「現場表演」?用盡自制力,劉陵硬是克制住自己的衝動。
  「彼此,彼此。」他乾笑道。「我頭一次和女人躺在床上,被那麼多人逮到,更誇張的是,我還是一絲不掛。」
  天!他一定要提起這件事嗎?她努力地想忽略這件事,卻又忍不住想瞄一瞄,畢竟她可是極端的好奇。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出去?」璃兒問。被單之下的兩人世界顯然太過親密,溫度變得好高,嫣紅了她的俏臉。
  劉陵搖搖頭。「要看他們打算何時放過我們呷!我可沒有膽子只包著一條被單四處跑。」他翻翻白眼。「又不是在溜鳥。」
  璃兒笑得險些從床上摔下來,花枝亂顫的模樣,看在劉陵眼中格外誘人。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老婆,來個早安吻吧!」
  不待璃兒反應,炙熱激情的唇已封住她的,霎時間完全奪走了她的理智與思考能力。
  那是一個需索的吻,像是向她掠奪情感與情慾,將她帶往萬劫不復的深淵,在那裡,只有身旁這個男人能依憑,兩人可以相擁相纏,至死方休。
  她與他之間沒有一絲空隙,璃兒能感覺到他一身堅硬結實的肌肉,與他的慾望。老天!若能摒棄顧忌地與他纏綿,就算世界在一瞬間毀滅,她也不會在乎。
  氣喘吁吁的,劉陵強迫自己停手,不願提供給眾人更多看頭。拉下被單,他對門口一大票臉帶笑意的人吼道:「各位,麻煩迴避一下,讓我起來換衣服行嗎?如果有什麼問題想找我,咱們餐桌上見。」
  既然人家都下逐客令了,眾人也不好意思再待在門口,全部聽話地退出門去,倒是林語涵,在走出房門時還大聲咕噥:「慾求不滿的男人脾氣都特別壞喔!」
  劉陵咬牙切齒地克制心中的衝動,不讓自己光著身子衝出去掐死好友的老婆。
  「瓊兒人呢?怎麼一直沒看見她?」璃兒在餐桌上問道,臉上的紅暈還沒褪。
  「她啊!一大早就在相思林裡檢相思豆,璃兒,你等會兒替她帶件外衣過去,早晨天涼,不添衣服容易感冒。」杜江城叮囑道。今早她的心情棒透了,兒子、媳婦中了她的計,被眾人撞見同床共枕的情形,這下子就算劉陵想賴都賴不掉了。
  贏煌也在餐桌上,卻只是一言不發,像在思考什麼。
  「畫展的事,贏先生打算如何處理?」劉陵問道。
  贏煌先是一怔,過了幾秒才回道:「等我待會兒和周家兩位小姐談過後,再下決定吧!」
  眾人點點頭,劉霆威喝了口茶才對劉陵說:「厲焰剛才來電話找你,要你馬上過去他那裡一趟,情況似乎很緊急。」
  是他的錯覺,還是贏煌真的全身一顫?劉陵皺著眉。
  「馬上過去?」他沉吟。事情都處理完了,為什麼還要他馬上去歷焰那裡?難道案情有新的發展?緊握了一下璃兒的手,他低聲吶道,「等我回來,嗯?」
  見璃幾點點頭,他才丟開餐巾,大步的走出石屋。
  璃兒目送他的背影離去,心中依依離捨。
  「怎麼?才分開一下子就開始捨不得啦?別忘了,今天你也有事情要忙喔!」杜江城笑道。「等會兒你要和贏先生討論畫展的事,可別只顧著想劉陵,正事都辦不了。」
  璃兒翻翻白眼,不敢和婆婆爭辯,順手拿起自己的外衣。
  「我送衣服去給瓊兒,各位慢用吧!」
  她離去時,沒有發現有一雙眼睛緊盯著她,一瞬也不瞬的,充滿了算計與詭異……










第十章

  劉陵十萬火急地趕到厲焰的工作地點。
  相思園外圍的保全人員全部撤走了,少了那些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警戒,路上的交通極為順暢,出入相思園又像以前一樣便利。劉陵漫不經心地想著,一心只想趕快把厲焰這邊的事了結,家裡還有璃兒在等他呢!
  「倒底發生什麼事,這麼急著找我出來?」見到厲焰,劉陵劈頭問道。
  厲焰從電腦螢幕抬起頭來,表情一如昨晚那般陰狠。
  「這個畫商不肯認罪。」厲焰的大手撫過凶刀的刀尖。「他不承認這把刀子是他的。」
  劉陵冷冷一笑,「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一看見你那臉,就知道認罪只有死路一條,誰會這麼笨,肯乖乖的讓自己送命?」
  厲焰搖搖頭,「我總覺得不對勁,這個人有辦法做掉頂尖級的世界殺手,卻如此輕易就被我們擒到,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而且,咱們搜集的線索太完全,一致指向畫商,一切順利得像是別人放下的餌。」
  「意思是,我們傻傻的吞下魚餌,而放線的人還躲在一旁?」劉陵深吸一口氣,感覺到頭皮發麻。「我們中計了。」
  厲焰不情願地點頭。「兇手比我想像的還要聰明,我繞了一大圈才想到一個盲點。」他指著桌上一份文件。「這個畫商平時是真的以剝削畫家為主業,雖然名聲極差,卻也是小奸小惡,膽小貪財,若是要他謀財害命,相信他還沒有這個膽量,更不可能殺得了凱西·海根這種行家。」
  該死的,那麼相思園仍是暴露在危險之下,劉陵開始感覺冷汗沿著背脊滑下。
  「你所說的盲點是什麼?」劉陵問。
  「我們忽略了畫作的流向。如果畫商剝削周洹宇,又以他的死來提高價錢,那為什麼八年來市場上、各畫廊、收藏家手中都看不到周洹宇的作品?」
  劉陵深吸一口氣。「除非是有人全面收購周洹宇的畫作,又不讓畫作出現在市場上。」
  厲焰點頭,臉色一樣凝重。
  「很奇怪吧!全面購買又不讓畫作出現在市場上,合理的解釋只有一個,那個人不希望讓人知道那些畫作是周洹字的,甚至不惜為這個理由殺人。」
  有什麼東西在劉陵腦中一閃,他皺著眉,努力思考。
  厲焰拿出兩幅國畫。其中一幅劉陵曾在璃兒家中看過,是瓊兒的作品,也是這次畫展欲展出的作品之一。至於另外一幅,風格和瓊兒的作品極為相似,畫法卻更純熟,一看便知是上乘之作。
  「比較一下這兩幅畫,你便能看到許多相似的地方,而且多到會令人起疑。」厲焰冷冷一笑。「比較色的這一張是市場上的搶手貨,仔細想一想吧!你看過這幅畫的。」
  劉陵苦苦思索,臉色幕然一變。
  「贏煌。」他僵硬地吐出這兩個宇。
  厲焰放下手上的國畫,雙眼明亮得一如尋到獵物的狼。
  「有沒有人曾經好奇過,為什麼贏煌近幾年來一直沒有畫作發表?他上一次辦畫展的時間是八年前,畫風、筆法完全異於從前,也是因為那次畫展,贏煌才成為畫壇名家。而同樣的畫風卻出現在周瓊兒這種小女孩筆下,雖說她父親與贏煌有師生關係,但按她的年齡來推算也說不過去啊!唯一的可能是,周瓊兒是從她父親的身上學習到這種畫風的。」
  劉陵倒吸一口涼氣,覺得全身冰冷。老天爺啊!可能嗎?如果歷焰所說的就是事情的真相,這將是畫壇上驚天動地的大醜聞啊!
  「老師竊取學生的畫作公開展示,然後再殺人滅口。」厲焰緩緩說道。「這要是公佈出來,贏惶不但聲名全毀,還要吃上謀殺罪的官司,像他這種能為利殺人的偽君子,天良早已喪盡,為了維護現有的一切,贏煌自然想致瓊兒於死地啊!」
  像是突然被某人在肚子上狠狠一踢,劉陵感覺胃部一陣糾結,苦澀的膽汁湧上喉嚨。
  「該死!」他暴喝一聲,指關節因為過度緊握而泛白。「贏煌現在人在相思園裡啊!兇手就在璃兒身邊。天啊!贏煌若是選擇現在對璃兒下手……」劉陵猛烈的搖頭,不敢去想像後果。宴會那日蓮花池旁的斑斑血跡還記憶猶新,他數年來頭一次體驗到恐懼的心情。
  頭也不回的,劉陵飛奔而出,以最快的速度駕車離開。他要趕回相思園,該死!要是贏煌真敢碰璃兒一根寒毛,他非把贏煌碎屍萬段不可。
  厲焰幾乎在同時間撲向電話,焦急的想通知相思園裡的人,但如他所預料的,電話線被剪斷了,美還在相思園裡休養啊!厲焰為妻子的安危捏了一把冷汗,把隨身的槍袋往肩上一掛,在聯絡完人馬後亦迅速地趕往相思園。
  贏煌這次是難逃一死了。
  璃兒在蓮花池畔找到妹妹。瓊兒手中擎著一朵半開的芙蓉,手指輕柔地撫著淡粉色的花瓣,出神的望著前方一片花海。璃兒將外衣被在她纖瘦的肩上。
  「怎麼大早就在這兒發呆?天氣這麼涼,也不曉得多穿幾件衣服再出來,小心感冒喔!」她操揉妹妹的頭髮,愛憐地說。
  瓊兒怔怔地拉一下肩上的衣服。「小蘋今天沒出現他!」
  「或許多晚一點,陽光不這麼刺眼時,她就來陪你啦!」璃兒安撫道,一面推著妹妹的輪椅緩緩走回石屋。
  「等等!我還不想回去。」今天石屋裡的氣氛很不對勁,所以她才會一大早就溜出來。似乎有什麼東西接近了,在四周伺機而動,瓊兒感覺自己在微微顫抖。
  「不想回去?好吧!那我們到林子裡逛逛?」
  瓊兒依舊搖搖頭。不知怎麼的,今早的相思林看起來好陰森。順手指向蓮花池旁已完成的溫室,她對璃兒說道:「我們去那裡看看吧!我挺好奇的。這不是昨晚才建蓋完成的嗎?我還聽見昨晚工人把盆栽往裡面搬的聲音,走吧!去探險一番。」
  璃兒暗笑。原來妹妹還不知道這個溫室是劉家眾人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啊!推著輪椅,姊妹兩人朝溫室走去。
  推開強化玻璃制的大門,瓊兒驚歎一聲。
  陽光透過玻璃映照在青翠的植物上,上百盆知名的、不知名的植物在陽光下舒展枝葉。整座八角型的溫室看起來就像是一塊巨大的綠色水晶,剔透而美麗。
  可能是因為昨晚才趕工完成,許多剩餘的建材還堆放在角落。
  璃兒和妹妹一樣,端起一盆不知名的植物端詳著。
  葛然,門口傳來低沉沙啞的聲音——
  「原來你們在這裡啊!」
  瓊兒手中的花盆幾乎在同時摔落地面,精緻的盆栽霎時四分五裂。
  璃兒連忙跑過來收拾殘局。
  「哎呀!怎麼這麼不小心?」她彎腰拾起瓦片,卻覺得溫室中的氣氛無端變得極緊張,輪椅上的瓊地緊握著把手,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贏煌微微笑著,直直的盯著瓊兒蒼白的臉。他的眼光太奇特,隱含著興奮與殘酷,令璃兒聯想到想撲殺獵物的土狼。
  「怎麼了,嚇了一跳嗎?」他走近瓊兒,像是要摸她的臉,瓊兒連忙轉過頭去。「自從宴會之後,我們就不曾再見面了,劉陵把你們保護得太好,再加上有歷焰這號難纏的人物在,只有絕少數的人能進出相思園。」
  璃兒全身起了一陣寒顫,怎麼回事?天氣太冷嗎?還是贏煌的眼光讓她感覺恐怖?她乾澀地清清喉嚨,努力想揮去心頭那種怪異的感覺。
  「劉陵是為了眾人的安全著想,才把相思園保護得如此嚴密。」
  贏煌又上前一步,陰影投射在他臉上,璃兒不自覺地退後數步。
  「百密總有一疏。劉陵現在不是離開相思園了嗎?」贏煌嘴角掛著一抹淡淡地笑。
  「因為厲焰已經搞到兇手,相思園自然不會再受到襲擊啊!璃兒微弱的出聲。她不喜歡他的眼光,太邪惡了。」
  「是嗎?」贏煌盯著瓊兒。「兇手?你認為那個人真的是兇手嗎?」
  瓊兒咬著下唇,一句話也不說。
  「贏爺爺,瓊兒沒看過兇手啊!她怎麼會知道?璃兒不解地問道。
  「她看過的,宴會那天看過,八年前也看過。」贏煌仍是一臉笑意,一步步的朝兩人逼近。「雖然她拒絕那些記憶,但總有一天她會想起來的,到時候一切就完了。」」
  猛然的,他一手攫住瓊兒的下巴,長年握畫筆的手指顯得格外有力。
  「從我第一眼看到你開始,我就知道你會是個麻煩。那雙眼睛太聰明,和你父親也太像了,你會毀了一切,毀了我手中的一切。」手指又用力了幾分,瓊兒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神中充滿著狂亂與茫然。「你為什麼不乾脆一點,在八年前死掉就算了,還要在我擁有一切後出現?逼得我不得不再次下手?」
  什麼?璃兒霎時間動彈不得。贏煌在說什麼?難道兇手並不是劉陵所說的畫商,而是眼前這個白髮長相、人稱畫壇大師的贏煌?怎麼會呢?贏煌不是爸爸的老師嗎?
  「想起來了嗎?嗯,八年前你也在場啊!原以為受了那麼重的傷,你肯定活不成了,誰知道你命大得很,不但活到現在,還成為劉家的人。或許是你們這種下層人種的命特別硬吧!宴會那晚也沒能要了你的命,不過現在一切都沒差別了。」
  贏煌抬腳一踢,輕易地踢翻輪椅,瓊兒摔跌在地上,卻仍怔怔的瞪著前方,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璃兒撲到妹妹身邊,全身因恐懼與憤怒而顫抖。
  贏煌是兇手,殺了父母、傷了瓊兒與美娟的兇手,她早該看出瓊兒對贏煌異常的恐懼,都怪她一直將贏煌當成父親的老師,以為他是慈祥的老者,所以看不出這只披著羊皮的餓狼。
  「為什麼?你該死的為什麼要這麼做,害得我們家破人亡?」璃兒恨恨地吼道,熱淚盈眶。就是這個人毀了她的一切,現在竟敢再度傷害她們。她保護性的把妹妹抱緊,感覺到瓊地全身冰冷。
  老天!她好怕瓊地受不了這些刺激,因而精神崩潰。
  「是你們逼我的。要是你們在八年前全死光了,那我又何必還要再勞動一次,讓你們這些下層人種的血污了我的手?」贏煌從長袍中取出一把手槍,指著姊妹兩人。「快!給我起來,劉陵那小子八成已經知道實情了,我們要先離開相思園,去取出那幾幅畫。」贏煌冷笑一聲。「你們竟然還想辦畫展?哼!太天真了,那些書是我的,聽到沒?」
  他瘋了,雙眼因興奮而充滿血絲。璃兒看向門口,卻絕望地想到所有的人都在石屋中,厲焰又將保全人員全數撤走,根本沒有人會發現贏煌瘋狂的行徑。「好,我跟你走,但是瓊兒不能行走,她留下。」璃兒迎向贏煌的視線,強忍住顫抖地和他談條件。她要冷靜,一定要冷靜,是生是死就全看她的表現了。
  贏煌點頭。
  「可以,反正我原本就不打算帶她離開。」
  璃兒看向他手上的槍,不肯相信他。
  贏煌朝她一笑,像是在哄小孩子。
  曾經,他的笑容隱藏了內心的邪惡,這一次璃兒卻看清他笑容下可怕的一切。
  這個人是惡魔,內心充滿著黑暗,只有純然的邪惡,難怪連劉蘋都不敢在他面前現身。
  「放心吧!我不會把子彈浪費在瓊兒身上,這些是用來對付劉陵和厲焰的。廢話夠了,給我過來。」贏煌冷冷地看著璃兒。「乖乖的,如果你還希望瓊兒活著,就別給我要花招。」
  璃兒走到贏煌身邊,感覺到槍管抵著她的腰。
  劉陵,你能趕回來嗎?她確定贏煌到最後一定會殺了她,但是,她好想見他一面,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劉陵對她而言有多重要,她與他的事還沒弄清楚,她與他的情愫還沒有訴說,她不想死啊!
  贏煌把一個玻璃罐摔破在角落的建材上,流出的液體散發著刺鼻的味道。璃兒還沒有反應過來,贏煌已引了火信往建材上扔,驀然火焰四竄。
  老天!那是汽油,贏煌打算燒死瓊兒。
  「很棒吧!劉家送給這小丫頭的禮物成了她的棺材。」他笑著,漓兒氣得全身發抖,奮力想掙脫贏煌的挾持。瓊兒不良於行,現在又處於神智不清的狀態,她不能任由火焰吞噬妹妹。
  贏煌絲毫不鬆懈,強握住璃兒的腰。
  「急什麼?你妹妹只是先走一步,等會兒你就會去陪她了,姊妹兩人有伴兒,黃泉路上不怕寂寞啦!」
  他拖著掙扎不休的璃兒來到溫室門外,從外面上鎖,滿意地看著溫室中黑煙密佈。
  「給我安靜些,不然我在這裡就把你殺了。」他拿起槍托狠狠朝璃兒的後腦砸去,璃兒頓時眼冒金星,差點昏過去。
  她不再掙扎,不是因為贏煌的威脅,而是她聽見一陣玉步搖的清脆聲響。
  劉蘋!
  她怎麼把劉蘋忘了?劉蘋會救出瓊兒啊!當務之急是先把贏煌引開,爭取時間救瓊兒。
  默默地,瓊兒忍著痛,強迫自己隨贏煌離開。
  她的生死全交給劉陵了。若是他晚些來救她,就準備為她安個靈位吧!
  瓊兒被困在噩夢之中。
  火焰的溫度、濃煙的味道……記憶像洪水般湧來,撕裂她的神智——
  「老師,這次展出的作品全是我的啊!為什麼卻對外宣佈是您的畫作?」
  「你的?你有證據嗎?別人是會相信毫無名氣的你,還是相信我?你好好想一想。」
  「這是欺世盜名啊!」
  「勸你收了錢就閉嘴吧!沒有人會相信那是你的作口」
  「不,我要向外界公開一切。」
  「不知好歹!」
  塵封的對話在她腦中迴響,那是八年前父親與贏煌的交談內容,激烈爭執之後,瓊兒和父母親在返家的路上便發生嚴重的交通事故,父母在她面前被燒焦炭。
  是贏煌,一切都是贏煌!
  父母親的尖叫聲彷彿還在耳際,瓊兒承受不住啊!她不能思考,神智一片混亂,彷彿間好像有人在呼喚她。
  「瓊兒!是誰?媽媽嗎?是媽媽在叫她嗎?」
  劉蘋在溫室外急得跳腳,贏煌邪惡的氣息還留在鎖上,她絕木能去碰鎖,偏偏瓊兒又神智不清。天啊!四處不見劉陵的人影,漓兒又被挾持走,對蘋急得團團轉。
  「瓊兒,快起來啊!你還要去通知劉陵,不然璃兒那條小命就沒了。快啊!別再發呆了。」劉蘋在溫室外吼道,努力地想喚醒瓊兒。
  她曾試過用石頭敲擊溫室外部的強化玻璃,奈何堅硬的玻璃只是把石頭彈開,絲毫沒有受損,劉蘋急得快哭出來了。
  瓊兒還躺在原地不動,劉蘋生氣的朝她大吼:「快啊!還不起來,等一下你真的會變成本炭的。」
  「劉蘋,璃兒人呢?」劉陵的聲音突然響起。
  劉蘋像是看到救星似的抱住劉陵,也不管是否被歷焰看見自己了。謝天謝地,他及時趕來了。
  「璃兒被贏煌帶走了。快!先救瓊兒,她還在溫室裡面。」
  厲焰拿出手槍射擊門鎖,門鎖應聲而斷,他側身踢開玻璃門,一股摻雜著焦味的黑煙猛烈的向外竄。劉陵鬆開身上的劉蘋,快速地從火場中把半昏迷的瓊兒救出來。
  「瓊兒,醒一醒。」劉陵焦急地搖晃瓊兒。相思園中沒有人知道贏煌與璃兒的行蹤,唯一的線索只能從瓊兒這裡探得。
  緊張與恐懼獲住劉陵的神經。璃兒,他慧黠美麗的妻子正被贏煌挾持,劉陵能感覺到心神被狠狠地撕裂,長久以來他一直忽略、否認內心深處的情感,卻在今時今刻瞭解,自己早已愛上璃兒,如此深切,如此難以遺忘。
  他不能失去她,絕對不行!
  「醒醒。」他拍拍瓊兒的臉,一直到女孩恢復神智。「璃兒人呢?是不是被贏煌帶走了?」劉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需要集中精神來應付一切。同時,他心裡明白,若是此次的行動有一絲一毫的錯誤或疏失,璃兒就會失去生還的機會。
  瓊兒也在掙扎,她努力地把心中紛亂的記憶推開,艱難地點點頭。
  「贏煌說……要帶姊姊去把畫領出來。」
  劉陵朝厲焰丟了個臉色,厲焰馬上利用隨身傳訊工具連絡屬下。
  瓊兒嚥了口口水,吸入過多濃煙後,喉嚨有種灼熱的疼痛。
  「快去救姊姊,贏煌說要殺她啊!」她著急地喊道。
  劉陵保證似地點點頭。「劉蘋,你留下來照顧瓊兒,我和厲焰去救璃兒。」
  領畫,那麼兩個人會先到銀行吧!
  「先聯絡我們在銀行內部的人,如果看到贏煌與璃兒,任他們領走畫後再跟蹤,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我不能冒險讓璃兒受傷。」他對厲焰說道。
  厲焰點點頭。他相信這個身穿文明服飾的男人,能為他心愛的女人成為戰士。
  「現在,我們先前往銀行,下命令給你的下屬,要他們隨時保持聯絡。」劉陵再度面無表情的吩咐。
  厲焰沉默地照他的話進行。
  巨大的邪惡氣氛如此顯而易見,劉蘋靜靜的看著眼前兩個男子,在心中祈求著璃兒平安無恙。
  贏煌綁住璃兒的雙手,把她扔在畫室的一角,兀自在桌邊欣賞著不久前領出來的十四幅國畫。
  他興奮地審閱,雙手微微的發抖。
  「對!就是這個,有了這些畫,我能再開一個畫展,這一次,我要轟動畫壇,讓那些凡夫俗子永遠記得我的名字。」
  璃兒氣憤地瞪著他。
  「你忘了一點,那些畫是我父親的,不是你的。」這個喪心病狂的人,璃兒受不了他的手觸碰父親的畫。
  「周洹宇?他是我的學生啊!」贏煌仍然沉醉的看著畫。
  「不管他是不是你的學生,」璃兒深吸一口氣。「你畫不出這麼好的畫,所以你剽竊作品。」
  贏煌一腳端向璃兒的肋骨,霎時,她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險些昏過去。
  「呸!父女一個樣兒,不知好歹、不識時務的笨蛋。」贏煌冷冷地看著縮在地上的璃兒。「你爸爸就是不肯聽話,才會弄得自己家破人亡的;沒想到八年之後,他的兩個女兒也會步上他的後路啊!」他臉上仍然掛著笑,不把人命當一回事。走回桌旁,贏煌拿起一幅山水畫。「難相信周洹手能畫出這種佳品?這些應該全是我的,以我的名義展示給全世界。」
  「你瘋了。」璃兒痛苦地吐出這三個字,她的肋骨恐怕是斷了,光是呼吸就引起一陣劇痛。
  「我不在乎,反正我是贏家,而你是輸家,而且是個將要進棺材的輸家。」
  贏煌放聲狂笑,璃兒恨得牙癢癢的。
  這是一間位於台北郊區的畫室,屬於贏煌的私人地盤,劉陵能找得到她嗎?
  看來璃兒多慮了。門口傳來數聲槍響,厚重的橡木門被撞擊著,贏煌放下卷軸,抱起璃兒擋在身前,致命的槍正對著她的太陽穴。
  劉陵與厲焰站在門口,兩人手中皆握著槍。
  「劉陵,你可來了。」贏煌擺出長輩的笑容。
  「我來帶回我的妻子。」順便殺了你。劉陵瞪著贏煌,一面檢視璃兒。她有受傷嗎?贏煌有傷害她嗎?
  「這個女人不能給你。」贏煌笑著搖頭,手卻極穩定的持著槍,像在提醒劉陵,璃兒的生死還操縱在他手中。「她可是周恆宇的女兒啊,我不打算留活口。」
  「她是我的妻子。」劉陵不為所動的重複,外表看起來仍然極為冷靜,心中卻焦急欲狂。
  贏煌不屑地搖頭。「這種女人怎麼配得上你?想清楚點吧!殺了她,你再為我協辦畫展,等我再度揚名,少不了劉家的好處。你爺爺那死腦筋已經不可能改了,一輩子就守著那什麼義氣,根本不會和我合作,但是劉陵你不同啊,你夠聰明,一定能看出整件事對你有多少好處。」
  「為了好處,就能殺人嗎?」劉陵面無表情地問。
  「這種人和我們不同啊,怎麼能拿她們和我們相比?我注定要站在世界頂端,他們則是草芥,不必在乎。」贏煌說道,雙眼透露著興奮瘋狂的光芒。
  「我不能認同。」劉陵緩緩地搖頭。
  璃兒焦急地看著三人,恐懼的火焚燒著她,雖然她強自鎮定,卻又不敢表現於外。在這種關頭,她不能壞了劉陵的事。
  他用眼神無言的鼓勵她,冷汗卻沿著背脊滑下。璃兒還在贏煌手上,他必須引開贏煌的注意力,讓厲焰有機會行動。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4-30 11:09:30

 「別這麼死腦筋,成功已經伸手可及,只要殺了她,周家的人就全解決了,所謂死無對證,再也沒人能懷疑、能動搖我的地位。劉陵,跟我來,你有傲視人群的特質,和我一樣,注定要站在世界頂端。」贏煌努力想說服劉陵,卻沒發現歷焰身形仿若鬼魁,已經在轉瞬間來到桌旁,奪走那裝著十四幅畫的紙袋。
  「該死的,不要碰那些東西。」贏煌失去理智的狂吼。、厲焰左手一翻,不知從何處引出一條火信兒,冷冷地笑著。
  「我發現你也善於用火,不是嗎?」
  贏煌驚煌失控地急吼:「放下來!那是我的,能讓我立於畫壇頂端的東西,沒有人能碰。」他緊張得全身顫動,劉陵真怕他抵在璃兒頭上的槍會意外走火。
  「贏煌。」劉陵低沉地開口,「為了這些畫你能夠手對數條人命,現在我讓這些畫為你陪葬,也算是仁盡義至吧!」他看向厲焰。「點火。」
  厲焰馬上引燃手上的紙袋,拋向畫室中擺放紙類等易燃物品的地方,火苗馬上變成一片火海,吞噬著畫作與雜物。
  「不!」贏煌與璃兒的叫聲同時揚起。贏煌已經顧不得手上的人質了,他瘋狂的外身至火海中,努力想搶救正在燃燒的畫。
  得到自由的璃此同樣的想跑進火堆中。那是父親的畫啊!她怎麼能任它燒燬?
  濃煙亂竄,畫室中馬上變得一片漆黑,只剩四周隱隱的火光,她知道不到幾分鐘後,火焰會燃燒到四周的木質畫具上,到時候她就會身陷火場,所以自己必須在火勢失控前救出書軸。
  煙太過濃密,她不停地嗆咳,剛才被贏煌痛擊的肋骨疼得像有刀子在割,璃地忍著劇痛在濃煙中摸索。驀然腰上被一隻強勁的手臂圈住。
  「你不想活啦!門口在另一邊,你向火苗走去做什麼?」劉陵朝她大吼。這個女人到現在還給他惹麻煩,傻傻的往火堆裡走,劉陵嚇得差點休克。
  「爸爸的畫還在那裡。」璃兒掙扎著,煙熏得她眼淚直流。
  劉陵猛然地搖頭,發現火舌已經捲到腳邊,璃兒的衣角甚至已經開始燃燒,他連忙踩熄火星。
  「我們先出去。」他吼道,卻看見他的小妻子不停地搖頭。
  「不!先拿畫,你自己快出去,我要去救畫——啊!劉陵,你快放我下來。」不顧她的掙扎,劉陵抱起妻於就向門口沖,四周的火勢已經完全失控。
  劉陵一直衝到門外的草地上,確定安全後才放下懷中的璃兒,兩人乏力的趴伏在草地上喘息。
  「怎麼這麼慢才出來?」一旁的厲焰問道。
  「璃兒……急著要去搶救那些畫。」劉陵翻過身,氣息尚未調勻。
  厲焰好不容易露出笑容,伸手從背後拿出一個紙袋。
  「這個是你要找的東西吧?」
璃兒驚喜地瞪大眼睛,連忙翻身坐起。
  「怎麼會……我明明看見你引火把畫給燒了。」拿過紙袋,她憐惜地察看。
  劉陵喘口氣,坐到她身邊。「那是為了引開贏煌的注意力,歷焰早就將紙袋換下來了,你以為我們真會把你父親的畫給燒了嗎?剛剛引了火的只是一些白紙罷了;誰知道你會和贏煌一樣中計,傻傻地衝去救那些白紙。」
  璃兒忽然抬起頭,一臉蒼白。「贏煌還在裡面啊!」
  一陣慘叫聲破空傳來,璃兒渾身一震。畫室整個崩陷下來,建材也在猛烈的燃燒著。
  劉陵將她擁入懷中。「他是罪有應得。」
  她緊閉著雙眼,輕輕點頭。是啊!贏煌手上沾染了那麼多人的血,她何必為他的死難過,她應該慶幸才對啊!
  兩人靜靜相擁了一會兒,厲焰才開口:「你們先回相思園,一切由我來解決。」
  劉陵點點頭。
  是啊!他也有事情要解決,一件關係著他下半輩子的重大事情。抱起懷中的妻子,劉陵駕車離開正熊熊燃燒的火海。
  漓兒從床上醒來時,天際已染上繽紛的色彩,夕陽透過玻璃窗,將整個臥室妝點得如夢似幻。
  這是劉陵的房間,在昨夜殷家夫婦借住之前,她一直睡在這裡。璃兒轉頭看了看,發現偌大的房間中只有她一個人。
  記憶如潮水襲來,她閉上眼。
  回到相思園後,她在眾人的簇擁下接受治療。後腦腫了個大包,肋骨倒是沒斷,只是有一大片的淤血,經過劉家緊急喚來醫師包紮後,一切已無大礙。當時劉陵擁著她,簡略地向眾人解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低沉的嗓音給了璃兒十足的安全感,依著他,聽著他訴說一切,璃兒不知不覺地放鬆心神,漸漸在劉陵的懷中睡去,錯過了劉家眾人知道真相後的反應。
  瓊兒也沒事,只是被煙嗆得不太能開口說話。
  感謝上蒼,一切都結束了。
  門上響起敲門聲,杜江城捧著一盅香味四溢的雞湯走進來,看見璃兒睜開眼後淺淺一笑。
  「醒啦?覺得舒服點沒有,肋骨還疼嗎?」
  「還好,不難受就是了。」璃兒撐起身子,接過杜江城遞來的雞湯。
  婦人憐惜地撫著她一頭微亂的發。
  「唉!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她歎道。
  璃兒捧著瓷盅的手僵在半空中。
  「是我的錯。」她垂下頭,心中滿是罪惡感。「贏煌的目標是我和瓊兒,當初我若不嫁給劉陵,贏煌就不會發現我們,更不會再起殺心,而唐主任也不會受傷了。」杜江城坐在床沿,略有責怪地執起她的手。
  「看看你,說這什麼話?千錯萬錯都是贏煌那偽君子的錯,哪裡輪得到你在這兒猛怪自己的?再說,你剛剛那番話分明不把自己當劉家的人嘛!若是你真把我們當成你的家人,又何必這般見外?」
  身為家族中的一分子,相依相扶持是最自然不過的事,在眾人眼中、心中,她已完全成為劉陵的妻,雙方都在朝夕相處中分享了親密的情感。
  杜江城掀開瓷盅的蓋子,傾身吹涼雞湯,一面對璃兒說道:「劉陵要你身體舒服些後,到大廳去找他。」她撇撇嘴,一臉不以為然。「其實也不急嘛!才剛解決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何必忙著投身到工作中?」
  「工作?」璃兒有些疑惑地看著婆婆。
  「是啊!」杜江城點點頭。「說什麼要和你談談契約的事。」
  璃兒全身一震,瓷盅中的雞湯被灑出些許。
  不得不結束了嗎?劉陵要和她談那紙合約?
  推開杜江城,璃兒顧不得多穿一件衣裳,迅速的下床向大廳奔去。
  忘了穿鞋,地板冰冰涼涼的觸著她的腳板,穿過迴廊,一直奔跑到大廳,她才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
  這個大廳是她與劉家眾人認識的開始,在這裡,劉老爺子正式承認她為劉陵的妻子。然而,這會不會也是結束的地方?
  璃兒看見劉陵站立在窗前。雖然他沒有回頭,但璃兒知道他已經知覺到她的到來。
  「剛開始注意你,是因為你在公司裡總是遲到,就算是身為老闆的我當面訓話,你也總能扮出一大堆理由來,絲毫不懼怕我的怒氣。接著是段永蔚夫婦的事,你和我聯手把他們送進禮堂。這兩年來,只要我一轉身,你就會在我四周出現,不知不覺中瓦解了我的防衛。」劉陵看著她,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情感。
  「祖父病危時,我選擇你扮演我的臨時新娘,不知是我對你早已推心置腹,還是潛意識中深藏著我不願承認的情感。天曉得我明明知道這是一場騙局,全是美娟與祖父設下的圈套,卻仍舊不肯去拆穿一切,情願成為眾人眼中的傻子,只求能憑那紙契約把你留在身邊,哪怕只是一時片刻。」
  璃兒咬著下唇,心中好亂。這是什麼?告白嗎?他的情感快淹沒她的理智,劉陵的柔情比激情更撼她的心魄,看著他深情款款的雙眸,一股希望油然而生。
  「你早就知道,一切都是唐主任的計謀?」璃兒輕聲問道。
  劉陵淺笑挑眉。「怎麼會不知道?一個前不久號稱病人膏盲的老人,卻在你進門後變得生龍活虎,忙蓋溫室、辦實會,難道我不會懷疑嗎?再詳細一推敲後就能發現,祖父在三十幾年前也是用這招把我父母騙進禮堂的。」
  璃兒怔怔地望著他,不敢去證實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是一個夢,一個只能獨自細想的夢,對她這種女子而言顯得那麼遙遠,使她永遠只敢在夢中尋求,從來不敢奢望。
  這是真的嗎?她所深愛的人最愛的是她?
  劉陵仍然立在窗前,不曾移動一步。
  「長久以來,我習慣於控制一切,權利、名利、女人等等都在我的掌握中,不能否認的,我曾有過極荒唐的生活,卻在發現自己對你的感情後全然的棄械歸降。我遲疑過。掙扎過,甚至把那種感情視為情慾,一直到那個我們險些纏綿的夜晚,你眼眸中的純淨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我也才發現自己有多在乎你,在乎的程度甚至令我害怕。」他深吸一口氣,像在平復激動的情緒。
  「我不再躲避了,既然命中注定要栽在你這小女人手中,又何必去違背命運呢?這些日於該做的我全做了,只差沒用誓言與男女關係留住你,只因我想將決定權留給你,不忍心以這種手段達成目的。」
  直到臉上一片儒濕時,漓兒才曉得自己正在哭泣。誰能知道這個偉岸男子竟用情如此深,她的內心狂喜、不知所措,長久以來希冀的愛戀由他口中說出,她只覺得連靈魂都要焚燒掉。為他,只為眼前這個男子。
  劉陵拿出一張紙,一向堅毅的手竟然有些顫抖。漓兒認得出來,那是她與劉陵的契約,牽絆住他與她的假婚約。
  「這幾個星期以來,你會留在我身邊全因為這紙契約,其他的所有原因我們從來沒有勇氣去面對。」劉陵得住氣息,像是個賭徒,在此時此刻押下了靈魂,完全不知自己將會全輸或是全贏。「你願意嗎?」他把手中的契約撕成碎片,任由紙花在空氣中緩緩墮落。「沒有了合約,你願意留在我身旁,與我一生一世廝守嗎?」他強作鎮定,語音卻仍然在發顫。
  「為什麼?給我一個留下的理由。」她必須知道他的心思,長期的猜謎遊戲已耗盡她的心神。或許真如別人所說的,女人是標準地聽覺動物,但她就是要聽他親口說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我愛你,這個理由夠不夠?」
  璃兒驚喘一聲,撲進他的懷中,整顆心狂喜得快要跳出來。這不是夢,他的懷抱、他的體溫、他的氣息,以及他所訴說的愛語都是真的。
  劉陵感覺到自己的硯線變得模糊,他緊緊的、生死不願分地擁抱著璃兒,不敢相信她願意留下陪他走過今生。
  「天啊!你可知道我為了這一刻受了多少折磨?」臉埋在她發中,他狂亂的低語。
  她仰頭看著他。
  「俄也愛你啊,卻一直不敢承認,只怕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她顫聲說道,同樣不敢相信這一刻是真實的。
  柔情淹沒了兩人,也激起了熱情的火花,承諾似的吻漸漸變得失去控制,激動的情緒焚燒著兩人的理智,在這滿室夕陽餘輝的大廳中,她與他忘情的抱住對方,以靈魂相依相擁。
  情況變得失控,一對沉醉情愛的男女已完全忘了身在何處……
  大廳的門在一聲巨響後猛然被打開,一大堆原本貼在門上偷聽的男女全部跌在地上,劉陵與璃兒吃驚地看著摔躍成一座小山的眾人。
  「我的天,這個門怎麼會突然打開?疼死我啦!」被壓在最下面的杜江城慘叫不斷。
  劉霆威連忙把妻子救出來。
  「聽戲嗎?各位。」劉陵忍住笑意問道。
  劉老爺子露出笑容,「是啊!幸好聽到喜劇收場,完美大結局。」他看向璃兒,笑容更加擴大。「從第一眼看到你開始,我就認定你是劉家的媳婦,只有你有能力綁住我這心如野馬的孫子。好啦!現在一切都結束了,總該專心為我生幾個曾孫子了吧?」
  在眾人的大笑聲中,璃兒紅著臉埋進劉陵的懷中,感覺到丈夫保證似的緊緊擁住她。
  相思園的每個角落充滿著平靜與幸福,像在承諾將來每一個日與夜的溫柔。
  蓮池中的繁花掠過一陣顫抖,應和著相思林深處傳來的輕笑聲,給這段戀情加添了最美的祝福。










尾聲

  之後的日子對璃兒而言,就像是一場不醒的美夢,她情願永遠活在美麗的夢中,依戀著情深意切的劉陵。
  在贏煌事件結束數個月後,林語涵順利產下一名男嬰,殷永蔚樂得合不攏嘴。
  現在,殷家寶寶也有一歲多了,三天兩頭就愛往相思園跑。
  最令人吃驚的要算是唐美娟,負傷休養了兩個月後竟發現自己懷孕了,非但不能下床像以前一樣到處為非做歹,還要乖乖地再躺上好幾個月,美娟在高興之餘也對厲焰有幾分埋怨,歷焰卻難得幽默的回答。「我可是很聽醫師的指示,盡責地把你留在床上。」
  數月之後,美娟生下一個極美麗的女寶寶,脾氣。長相都和美娟一模一樣,對任何人都愛撒嬌。
  就像劉老爺子所說的,懷孕可是會傳染的,璃兒在贏煌事件後不久也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劉陵對她更是無微不至。劉家的長孫一出生,就得到全家人的寵愛,尤其是劉蘋,她最愛抱著寶寶在相思園裡飄來飄去。
  這是璃兒兩年來的生活。幸福的白日,激情的夜晚,她發現自己對丈夫的愛戀有增無減,婚後的一切都如此圓滿,她甚至不敢相信一切是真的。
  依偎著丈夫,擁著兩人的寶寶,璃兒知道她的一生將不會再有淚。
  她的一生已經無憾。
  她最愛的人所深愛的人是她。
  美麗的傳說永遠的流傳在相思園中,那些關於她與他的一切,將在兩人心中深深烙印——地老天荒,此情不絕。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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