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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宇無名] 無名咒 [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0:11     標題: [宇無名] 無名咒 [全文完]

序言


  倘若要將科幻小說列為流行文學的話,長篇大論的序言只會令讀者煩厭,其實作者想說的,早就寫進書中了。
  執筆寫此文的早上,非洲某國的獨裁者,把國內九名異見分子送上絞刑台處決,其中包括著名作家、環保與人權鬥士扎羅維瓦(Kensro-Wiwa)。這一位曾被提名諾貝爾和平獎的黑人,因為長期替奧戈尼族人爭取利益,反對外國石油公司在奧戈尼人聚居地開採石油,污染生態環境,終於招致殺身之禍。
  我簡直不能夠相信,人類邁向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卻仍有這樣可怕的事發生,儘管維瓦的殉國已為我另一本小說帶來新的構思與題材。
  維瓦在寫給兒子的日記中,有以下兩句令人感慨的話:「不義籠罩大地,猶像老虎般尋覓獵物……」
  《無名咒》的故事穿插於兩個不同年代,同樣是不義籠罩著大地的年代。地球人至今仍活在尋覓獵物的老虎陰影下,歷史到哪天才能改寫?
  願被不義害死的人永遠安息,正義終有一天戰勝黑暗!
                                  宇無名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0:54

一、救援直升機越過大熊湖

  加拿大,西北地區。
  風雪漫天,五部救援直升機正以全速飛離諾曼堡,朝冰封的大熊湖進發。
  「以目前的速度,很難在日落前抵達營地。」拯救隊隊長盯著泛起寒光的湖面,不耐煩地說:「那些鬼東西真有它們的魔力,害得人用最寶貴的生命,將它找出來。」
  另一部直升機越過他們旁邊時,拯救隊隊長向對講機道:「白熊三號,加油,今回倘能完成任務,那位失蹤者必定會送我們一人一顆石頭作為紀念品。」
  「好,到時候我立即返回溫哥華老家,買一個牧場。」對方嚼著口香糖道:「看來今回是我們最後一次執行任務了。」
  駕駛「白熊三號」的機師,喜極忘形,倒不知道世上是有一語成識這回事,這次的確成為他們最後一次任務,一次沒有回程的惡夢。
  「這裡是白熊五號。」對講機傳出另一把聲音:「目的地的天氣極為惡劣,正刮起風雪,看來老太婆是凶多吉少了。」
  「白熊五號」口中的目的地,是圖騰港,一處位於大熊湖南的小鎮,在一般的地圖上,根本就無法找到它的位置。
  圖騰港在一年前,還是一處藉藉無名、不見經傳的地方。不過,在過去的十二個月內,小鎮正發生天翻地覆的巨變,令民風純樸的小鎮,轉眼變得熱鬧起來。
  以亞爾伯特省為基地的道森集團,在短短一年中,集資五十億加幣,在圖騰港作出重大的投資,成立數十個勘探營地,令小鎮的失業人數在一夜之間消失
  龐大的投資計劃,不但令圖騰港受惠,連帶諾曼堡交通與伙食供應商,亦登時變成暴發戶。
  圖騰港附近一帶的峽谷,埋藏著一些東西。
  十八個月前,道森集團以極低的姿態在圖騰港成立了第一個營地。
  半年後,其中一部鑽探機,終於為集團的首腦帶來好消息,他們果然尋到要找的礦物標本。
  這種礦物,經過打磨之後,都會迷倒地球任何高級生物,雖然在外星人眼中,可能根本絕無吸引力。
  這種晶瑩閃爍的礦物,埋在這個星球地底,至少有二三十億年的歷史,人類給它一個名字:鑽石。
  五部救援直升機,在一大片烏雲下,繼續向大熊湖邊的圖騰港進發。
  今天早上,道森集團屬下一個開採中的鑽石礦,向諾曼堡發出求救訊號。由於拯救的目標身份特殊,諾曼堡的救援單位不但空群而出,還在空中匯合另一批來自活斯城的支援隊伍,趕赴圖騰港。
  「白熊三號,這裡是白熊五號。」對講機又再傳出聲音:「大鷹角氣象站提出警告,假如我們再不轉換航線,恐怕必與大風雪碰頭。」
  「白熊五號,收到,」拯救隊隊長道:「這裡是白熊三號,全體人員注意,計劃有變,立即轉換B航線;重複一次,立即轉換B航線。」拯救隊隊長下達指令後,便帶頭飛向積雪的冰川地帶。
  「天色已經漸黑,我看最快也要晚上八時才能降落營地的停機坪。」負責駕駛白熊三號的機師道:「在晚上展開拯救行動,真是難上加難。」
  「安全第一,」拯救隊隊長乾咳一聲,望向窗外皚皚的雪嶺,道:「我們是趕去救人的,倘若自己遇上意外,那時候怎辦?我還有一個月便退休,不要遇到意想不到的麻煩。」
  偌大的一片烏雲內,隱約傳出兩聲輕雷。
  京都大學的德國教授
  日本,京都,大地震後約一個月,某個平凡的週末。
  奧格斯堡·海姆教授駕車駛離比睿山的寓所,就像每一個週末一樣,來到嵐山,將車子駛過渡月橋,往「五本茶屋」品嚐他喜歡的點心。
  作為京都大學裡唯一的德國人,海姆教授經常都會被人問一個相同的問題:「你為何要老遠的從德國跑來日本?」
  每遇上相同的問題,海姆教授總將笑容掛在臉上,然後禮貌地回答:「因為我要逃避,但請不要問我在逃避什麼。」由於他說話時,充滿幽默感,故此大家只當他說笑。
  海姆教授第一次被人問起這個問題,是在橫濱的外國海員俱樂部,時間是一九四四年,那時候他只是一名剛從德國貨輪跳下的小伙子,還未渡過二十三歲生日,連最簡單常用的日文也不懂,經常成為吧女的取笑對象。
  當年隻身踏足異國的德國金髮小伙子,如今已經是一名白髮蒼蒼的老頭子,明天就是海姆教授的上七十歲生日。
  自一九四四年,從德國貨輪勃蘭登皇子號的甲板,走下當年被軍國主義統治的國家,一晃眼就是五十一年。海姆教授如今是京都大學著名的人類學家,也是日本學術界公認的日本通。這幾十年來,他一直保持獨身,儘管在去年暑假仍有一位鹿兒島大學的女教授,對他大獻慇勤。
  海姆教授對於京都,有一份說不出的好感。就像每年從本國以及世界各地來遊覽的觀光客一樣,這位長年居住在京都比睿山的德國老教授,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逛一逛金閣寺與三十三間堂。大地震破壞了三十三間堂的部分建築,令海姆教授大為緊張。
  海姆教授把車泊好,冒著寒風細雨,朝「五木茶屋」走去。這一間是他常到的茶房,但對海姆教授來說,永遠有一種親切感,因此,每逢週末的下午,他都風雨不改來這地方一趟。
  他每次來「五木茶屋」,均帶著輕鬆的心情離開,唯獨是那一年,也是唯一的一次,海姆教授跟鄰桌一群美國青年討論起一宗新聞時,突然間拂袖而去。
  那一年的冬天,京都下著大雪,整個古都均披上一片白色。
  海姆教授在「五本茶屋」一角,喝一口冒出熱氣的宇治綠茶,正準備用竹籤挑起木盒中的點心時,幾名攜著沉重行李與背囊的金髮小伙子,狼狽地走進來避風雪。來自美國的年青人,說話的聲線雖然盡量壓低,不過,仍是將茶屋的寧靜氣氛破壞。
  幾名年輕小伙子高談闊論的話題,是關於一堵圍牆倒下的新聞。由於大家都是金髮碧眼,海姆教授很快就成為他們搭訕的對象。
  老教授端著綠茶,坐到他們臨窗的座位上,聽他們其中一成員,講述參加推倒一堵圍牆的經過。
  不錯,就是那一年,分隔著東西德的柏林圍牆,在民工浪潮中被推倒。曾經染滿逃亡者鮮血的歷史巨牆,被人民敲碎成千萬塊碎片,成為人們書桌上的小擺設。
  就在一班人談得興高采烈時,海姆教授在京都大學的學生小倉純子,也是茶屋的兼職女侍應,突然看見老教授憤怒地離開座位,氣沖沖的推開門,頭也不回的衝進大風雪中。
  世上是否有毒咒?
  「你們向他說了些什麼?」純子用英語問。
  「沒什麼?」其中一名小伙子聳一聳肩道:「我們只不過跟他討論德國統一的問題……」
  當純子追出去的時候,海姆教授早已消失在大風雪中。此刻,飄過純子腦際的,是老教授撲朔迷離的身世。
  可是,出乎這位大學女生的意料之外,海姆教授並沒有因那次突然的反常表現,而拒絕再次踏足「五木茶屋」,只是再沒有向純子解釋,那天為何會如此盛怒。
  老人家的脾氣,儘管有時候會像小孩子般不可理喻,但對於溫文爾雅的一名好好先生來說,該次不尋常的表現,至今仍舊令純子不能忘記。純子絕對不是一名好奇心強烈的少女,所以每次在招待海姆教授時,均沒有作出任何追問。
  「午安,海姆教授。」紮起馬尾的小倉純子,一看見教授從寒風細雨中走進店內,已急不及待替他把外套掛好:「石原廚師特別預備了你最喜歡吃的京果子。」
  海姆教授臉上掛著微笑,坐到窗旁的座位上:「好……純子,你的論文寫成怎樣?」
  「還差五分一,」純子把熱茶端到老教授的桌前:「希望春天前能夠完成吧。」
  「但願今年的櫻花早點開……」海姆教授呷一口綠茶,幽幽的說:「否則我恐怕再沒法目睹,落櫻漫天飛舞的景色了。」
  純子一怔。向來是個樂天派的海姆教授,怎會突然間說出如此悲觀的話來?他只不過七十多歲,壯健如牛,難道發覺自己患上某種絕症,不久人世?
  窗外的風越來越狂,雨越來越大,遠處的嵐山就像一幅黑白照片。
  「純子,你是否相信世上有毒咒?」
  「毒咒?」純子轉過頭來,發現老教授面色鐵青,神情呆滯,一反往日輕鬆的舉止。她放下托盤,走近海姆教授:「毒咒?」
  「對,」海姆教授盯著從茶杯中冒起的白煙:「毒咒,人臨死前向仇人所施的惡毒咒語,你相信嗎?」,
  「教授,你的問題,在我的知識範圍之外,應該找歷史系的淺野光男去答。」純子眨動著她的一雙大眼睛:「光男是我中學的學長,如今在京大念博士,專門研究巫術。」
  「真的?」海姆教授語氣中,隱約帶著絕望:「他很快就會得到一個新的案例。」
  「教授。」純子握著老教授的手,低聲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有人想害你?」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在大學食堂中問我的問題嗎?」海姆教授的情緒,漸漸平伙下來。
  「當然記得,」純子點頭答道:「我那個問題,你說已經有很多人問過;當天我問你,為何一個德國人,會在日本度過幾十個寒暑?你答我說,因為你要逃避——」
  小倉純子說到這裡,突然停下來,呆望著老教授,臉上露出訝異的表情:「沒可能的,……沒可能的……這幾十年來,你要逃避的,是毒咒?」
  老教授輕輕點頭,用詭異的語氣說:「五十一年前,一名德國青年,遠渡重洋,由柏林到橫濱,就是因為相信毒咒會應驗。」
  「一九四四?」純子把口張得老大:「是德國戰敗前一年……那一個人向你施詛咒?」
  「不是一個人,是很多人。」海姆教授又再顫抖起來:「這些人後來都變成死人。」
  「死人的毒咒?」純子問德國籍老教授。
  一連串暗殺浪潮
  當一名德國老教授,在日本京都一間茶屋中,跟女學生提到毒咒的時候,在印度南部泰米爾納德邦,一樁暗殺快將發生。
  計劃暗殺的地點,是位於這個邦的首府馬德拉斯,一條通往班加羅爾的公路上。
  下午一時甘六分,一輛滿載硫酸桶的大卡車,突然從小路駛出,由大路迎面而來的兩輛豪華房車,煞掣不及,撞向大卡車,連續發生猛烈爆炸。
  雖然並非一宗罕見的交通意外,但由爆炸所造成的濃煙,居住在城市的人也即時見到。
  這一段公路經常發生交通意外,在爆炸中身首異處,又或者被燒到面目不可辨認的死者,本來沒有什麼可以值得報道的地方,可是,幾間報館的記者,還是比警方更早到達現場。
  其中一輛豪華房車載著的,是馬德拉斯的糧食批發商,不過,重要的並非他這個商人的身份,而是他在政治上的地位。
  如今身體被炸成兩截的胖子,是這個國家選舉委員會副主席比哈吉爾,近年因大力打擊賄選,因而在政壇上結下不少仇家,死於非命是遲早的事。雖然警方在意外發生後二十小時,仍向傳媒否認事件與近日一連串暗殺浪潮有關。
  耐人尋味的,也是難以解釋的,是駕駛大卡車司機屍體,在現場遍尋不獲,就像是於空氣中消失一樣。駕車的司機,身手又怎會如此敏捷,在爆炸發生前,及時逃離車廂?
  當然,在印度的職業殺手圈子中,大家都知道,這一宗交通意外,是誰人的傑作。
  只有那名外國人的行事方法,才會這般簡潔又無跡可尋,故此收費亦比本地殺手貴幾倍。
  午夜時分,班加羅爾的一間妓院中,燈火通明。
  一名西裝筆挺的高個子,提著一個小型皮包,站在這所低級妓院的長廊中,已經接近大半個小時。嘴邊叼著香煙的鴇母,故意在高個子的面前晃來晃去,臉上流露出極不耐煩的神情。
  當她忍無可忍,正想罵對方一頓之際,其中一扇髹上深綠色的門打開,走出一名滿臉笑容、衣衫不整的少女。她看來只有十三四歲,一邊咕噥著:「下次別讓我遇上你……」一邊點算著手上的一疊紙幣。
  誰知鴇母一聲不響,已從她手中搶去那疊鈔票,不過,少女亦非善變,連忙衝上前。攔著鴇母的去路,狠狠地說:「是那外國人私自給我的打賞,全部拿回來。」
  鴇母好像根本未聽到她說什麼似的,只是從那疊鈔票中抽起幾張,塞時進少女的乳溝,冷冷地說:「沙哲一夥人,到目前仍在外面打聽你的行蹤,我正在考慮,是否向他們說出真相?」
  少女面色一沉,猛然轉身,朝髹著俗不可耐粉紅色的長廊走去,直至發現高個子仍抱著皮包,站在房門外,才把腳步放慢。
  「你找誰?」少女瞪著高個子:「就選我吧,我可以跟你做,蠻舒服的。」
  「不,」高個子答:「我是來找古爾斯的。」說罷,就敲一敲門,走進正傳出花酒濺在地上時所發出聲音的房間。這低級妓院,能夠吸引班加羅爾嫖客的唯一地方,並非妓女的質素,而是它附設的熱水浴。門雖然打開著,但散發著異味的房間,依然籠罩著一片白茫茫的迷霧。
  「古爾斯先生,」高個子揚起手中的皮包,高聲叫道:「這是餘下的酬勞。」
  白茫茫的水蒸氣中,伸出一柄黑漆漆的手槍。
  對於一個有槍械知識的人來說,這一柄迷霧中出現的手槍,早應成為放在博物館中陳列的古董。
  這是一柄德國制的LUCARP.08,在第二次世界大戰裡,它是極為常見的德軍配槍。不過,古董又怎樣?只要效果相同便可以了。效果?就要殺人,而古董亦一樣可以殺人的。
  「古爾斯先生,」高個子明知道是個假名,但仍不斷重複著:「古爾斯先生,十萬美元,請點算。」主人吩咐他送錢來的時候,早就警告過他,這一名外國殺手,經常選擇在妓院交易,又不喜歡隨便以真面目示人。
  高個子從鏡子裡,發現一個圍著毛巾的男人,手中握著柄手槍,但由於房間中瀰漫著一片水蒸氣的關係,高個子仍未有機會看見他的廬山真貌。站在自己背後的,正是一個在印度職業殺手圈子中的活傳說,唯一以殺人維生的外國人,綽號:古爾斯先生。
  「將皮包擲在床上,」背後傳來一把蒼老而沙啞的聲音:「扯開拉練。」
  「拉練?」高個子故作幽默:「你是指我褲上的,還是皮包上的?」
  「我很欣賞閣下的幽默感,」古爾斯先生仍然緊握著古老的德國制手槍,冷冷的說:「請代我轉告亞吉夫先生一句,下一個計劃要取消。」
  「怎麼?」高個子怪叫道:「反對派的格裡星,是亞吉夫先生的死對頭,你一定要在大選之前把他幹掉,何況你已拿了訂金。」
  「訂金不會退還,」古爾斯先生答得簡單:「暗殺取消,請另聘高明。」
  特種部隊包圍妓院
  這時候,距離妓院不遠的一條橫巷,一名街童正攜著四杯奶茶,準備送給技院的打手。
  街童的名字是亞里。他攜在手中鐵架上的四杯奶茶,早已有三分一倒在地上,皆因為了達到刻薄老闆的要求。送外賣首要的條件,是快。
  亞里穿過漆黑的橫巷,朝妓院奔去之際,馬路上突然駛來七八輛警車,將地上的泥濘濺到他的胸前。
  亞里低頭一看,手中鐵架子裡的四杯奶茶,又再盛得滿滿的,令到心中本來要說粗話的街童,竟然促笑起來。誰知一隻巨靈掌,不由分說摑他一記耳光,力度之大,竟將他連人帶並推倒在馬路邊的泥濘中。
  抬頭一看,是一名穿上避彈衣,頭戴面罩,手持機槍的傢伙。接著,八輛警車中跳下好幾十名相同制服的黑衣人,在摑他一記耳光那人的一聲令下,分成幾個小隊,對妓院展開包圍。
  亞里拾起地上那只唯一未碎的玻璃杯,再拾起生銹的盛奶鐵架,拔足奔到一輛大卡車的車尾。一會兒,必有大事發生。這一批黑衣人,肯定是警方派來搜捕通緝犯的特種部隊。
  亞里雖然是一名街童,卻是一名喜歡看電視的街童。大概一個月前,他就曾在店中那具殘舊的黑白電視上,看到過這些黑衣人受訓的鏡頭。那句紀錄片的旁白說,政府從美國重金禮聘兩名顧問,負責訓練一支特種部隊,專門對付窮凶極惡的恐怖分子和通緝犯。
  看來妓院中等外賣的打手,永遠也喝不到刻薄老闆弄的香濃奶茶了。夜,依然是那麼靜,但一場城市巷戰,隨時都會爆發。
  這時候,亞里突然想起,妓院中一名可憐的姐姐,她的名字是吉莎,跟自己一樣,同是來自馬德拉斯,生命同樣被惡勢力所操縱。
  突然間,一聲猛烈的爆炸,劃破寧靜的黑夜,熊熊火光直衝天際。接著,是密集的槍聲。躲在大卡車尾部的亞里,知道火並正式展開了。
  妓院中濃煙密佈,一柄在一九O八年發明的德國手槍,槍管正大方在高個子的前額。古爾斯的沙啞聲音,又再度響起:「出賣我的原因,除了為省回這十萬美元之外,就是要借力殺人,利用警方把我滅口?亞吉夫先生倒算想得周到。」
  面色鐵青的高個子,在濃煙中,看到一張滿臉皺紋的面孔。這個名叫古爾斯的外國殺手,竟然是一位年近七十的老頭子?
  今年七十一歲的德國籍殺手古爾斯先生,雖然在大批特種部隊包圍下,身手仍然敏捷得像十八歲的小伙子。他攜著載滿十萬美元的皮包,握著古老的德國手槍,越過催淚彈散發出來的濃霧,沿著技院生滿鐵銹的小渠,滑到被四盞強烈探射燈照個正著的橫巷。
  就在古爾斯雙腳踏在一灘污水上的時候,特種部隊又再利用擴音器,向他發出最後警告。
  四枚催淚彈又從外面射進來,四周頓時一片白茫茫。古爾斯根本就不當一回事,因為他是在毒氣中長大的。
  這處位於印度南部的城市,正爆發一場緝捕職業殺手的血戰,在太平洋中部的法屬馬克薩斯群島海域,「抹香鯨之歌」亦被一股濃霧籠罩,只不過霧是突然間出現,而並非由催淚彈造成的。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1:16

二、鬼船太平洋女神號

  這一艘古老的捕鯨船甲板上,站著一位身材矮小的老者他嘴邊叼著煙斗,盯著眼前的霧。
  漆黑的海面,突然飄來一股濃霧,似乎是有不尋常事件要發生的預告。
  兩個星期前,當加西亞船長帶領龐大的捕鯨隊,駕駛著「抹香鯨之歌」離開聖誕島的漁港時,一批老海員已經向他作出嚴重的警告,謂千萬別從這條航道駛往馬克薩斯群島。
  其中一名波裡尼西亞籍老船長稱,每年到了這個季節,「太平洋女神」必定會在那一帶水域出現。
  「太平洋女神」是一艘豪華郵輪,經常來往於美國舊金山與澳洲雪梨之間,只不過此船已於一九五三年,在馬克薩斯群島附近,與一艘智利貨輪相撞船上一千五百人全部罹難,而「太平洋女神」號,亦從此長眠太平洋海底。可是,自轟動一時的海難發生後,這一帶海域,就開始流傳鬼船出沒的消息。每逢濃霧驟起的晚上,曾經有不少的水手,在馬克薩斯群島的海域,聽到五十年代的流行曲。更多人目睹的,是一艘燈火通明的客輪,甲板上站滿蒼白的人影,轉瞬就連人帶船沉到大海中。
  加西亞船長與他手下的捕鯨人員,沒有被鬼船的謊話嚇倒,反而令他們討厭的,是來自新西蘭的反捕鯨分子。這批終日尾隨他們的傢伙,絕對比鬼魂討厭。
  不尋常的預感,令加西亞船長返回船長室,移開一堆書籍和雜物,然後打開一扇長方形的木門。他用顫抖的手,將鑰匙插進去,打開木門,露出一柄藏在棗紅色天鵝絨凹槽中的機槍。
  機槍德國製造,名叫MP40,自從加西亞船長離開索比堡森林那天開始,這柄機槍便一直伴著他。當他攜著這柄東西,踏到「抹香鯨之歌」甲板之上,便再沒有踏足地球的土地。加西亞船長,已在海上生活了五十年。
  這五十年來,加西亞船長都居於水上,從未踏足陸地。沒有人問他為何要這樣做,因為每人都有權保留自己的秘密,所以每一位認識加西亞船長的朋友,都十分識趣,從沒有把老船長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挖出來。
  老船長緊握著保存了五十多年,但依然像簇新的MP4O機槍,仿似一名患上夢遊病的病人,傻兮兮的走出船長室。
  在他背後的船艙牆壁上,現出另一個黑影。
  加西亞船長走到瀰漫著濃霧的船頭,提起手中的古老德國機槍,自言自語:「來吧!儘管來吧!」他的身材雖然矮小,但目光卻炯炯有神,等待霧中出現的東西。
  「老爹,」背後傳來一把雄壯的聲音:「倘若那班傢伙敢動你一條汗毛,我要他們全部葬身太平洋,成為鯊魚的宵夜。」
  站在加西亞船長身後的,是一名二十來歲的小伙子,一身黝黑皮膚,手中握著柄新型的MP5K機槍,跟被他稱為老爹中的MP4O相比,簡直是兩回事。
  「我始終有一天,會將這批多管閒事的人幹掉,」小伙子提著MP5K走到船舷,冷冷地說:「老爹,有海馬威廉在,誰也不會給你麻煩。」說罷,便向著濃霧大叫:「反對捕鯨的人聽著,我們就在這裡,儘管放馬過來!」誰知海馬威廉還未說完,捕鯨船上的四十名水手,均已手握機槍,從船艙中湧出來,加人迎戰行列。
  一個月前,捕鯨隊接獲消息,在馬克薩斯群島海域一帶,出現大量白鯨,雖然這現象極之反常,但加西亞船長還是決定前往捕獵。
  「不是反捕鯨組織,也不是鬼船,」老船長在海馬威廉身邊喃喃自語:「是毒咒……」
  四個被施毒咒的人
  世界上四個不同的角落。發生四件絕不關連的事件。
  在加拿大西北地區,進行龐大鑽石開採計劃的道森集團總裁梅丹老太太,於巡視一座鑽石礦的時候,乘坐的超高速鑽探機在一千三百尺地底中途站,突然與地面總控制室失去聯絡。
  日本京都,德國籍人類學家奧格斯堡·海姆,在嵐山腳下一所茶屋中,臉色鐵青的與京都大學一名女學生小倉純子,談到一群死人所施的毒咒。為了逃避毒咒,老教授在異鄉一住就是五十一年。
  假如將如詩如書的古都視為天堂的話,位於印度南部班加羅爾的黑儲備長巷,便可以形容為地獄的入口。職業殺手古爾斯以印度與巴基斯坦,為他主要的活動範圍,而類似今個晚上遇到的特警搜捕行動,只不過是家常便飯,雖然在他此刻的腦海中,正浮現出一群黑影用狠毒的眼神望住他然後說出的話:「任憑你逃到地球上任何一個角落,毒咒始終會應驗。」古爾斯唯一可以信任的,就只有那柄德國制的LUCARP.08了。
  但太平洋中央一艘捕鯨船上,四十多名水手正握著現代化武器,等候著神出鬼沒、但手無寸的反捕鯨分子出現。加西亞船長一生在海上度過,沒有人敢問他是什麼原因,連帶他收養的義子海馬威廉,亦從來不會挑起父親不可告人的秘密。
  廣大財團的女總裁,近乎隱士的老教授,七十歲的獨行殺手,從不踏足陸地的捕鯨船長,正面對相同的煩惱:毒咒。
  我的助手一燈大師
  當世界上四個地方的四個人,正面臨毒咒應驗的威脅時,東方一個大城市亦面臨倒數的浩劫,邪惡的力量很快就會支配這個城市。
  究竟是誰向這個充滿活力的城市施了毒咒?
  我置身於這個患上末期癌症的城市,目睹無數向黑暗勢力投誠的人像小丑般出賣別人的時候,也同時在出賣著自己。人類最醜惡的本質,可以在餘下的二十多個月中毫無遮掩的人前展露。
  已經再沒有善與惡,黑白不分,人變得越來越虛偽,目光短小,口是心非。表面大喊留下建設未來的新社會,背後卻早已安排妻兒遠走他鄉,被瞞騙的群眾還要原諒說謊的人。這是一個什麼地方?
  末日心態不但影響這個城市,就連我工作的電視台亦不能例外。每一個組別的工作人員,都是得過且過,包括我自己在內。
  此刻,我和一燈大師正走到甲板上,欣賞海峽的霧影。這位一燈大師,千萬別誤會他是什麼高僧隱士,他只不過是電視台的一名燈光師。一燈大師,其實是一個貶詞,在電影與電視的攝影組術語中,有著粗製濫造的意思。
  但凡拍攝一個鏡頭,需要打燈光的話,總要採用三幾盞燈去照明,才會造出應有的氣氛與效果,越懶越馬虎的燈光師就用越少的燈,由此可知,這一位一燈大師的德性了。
  一燈大師本是屬於電視台拍攝戲劇的燈光組人員,但由於懶得過分,一盞燈便行走江湖,終於在上個月被調到新聞部,派來做我的攝影助手兼燈光師。
  由於新聞與紀錄片的性質和戲劇節目的製作有別,燈光的要求亦不同,很多時候只用一盞電池燈,在攝錄機旁邊亮著就足夠,因此,電視台就替一燈大師,找到一個如此適合的崗位。
  一處住滿老兵的山城
  「宇無名,船一泊岸,我要帶你去吃全城最美味的排骨面。」一燈大師還未開工,便嚷著要吃午飯,我不禁白了這傢伙一眼。
  我的心情極這惡劣,好比這個早上的天氣。為了拿長假期的問題,出發前跟採訪主任縮頭龜吵一場大架,還是敵不過那些官腔,只好硬著頭皮獨自完採訪工作,去換取三個星期的快活逍遙。當我攜著電子攝錄機,踏上這艘街渡時,仍念念不忘詛咒天殺的縮頭龜。
  不知是否由於倒數的關係,電視台不斷縮減人手,就像今次的專訪,乾脆就派我這個攝影師上陣,什麼記者與導演欠奉,另外就是這名食之無味、棄之亦絕不可惜的老油條一燈大師。
  此刻,街渡正越過海峽的迷霧,朝一個代表著一頁歷史的地方駛去。煙霧索繞的遠山上,住著一批當年從北方逃難南來的軍人。這批英勇的軍人被另一個政權的敵軍追殺,最後流落在一處政治局勢微妙的大城市,一晃眼便幾十年。不知有沒有人將這個小小山城,形容為陶潛筆下的桃花源?山上的每一戶人家,都是為了避秦,為了逃避殘暴的苛政,而退守到南方一個城市的郊外,漸漸已被世人遺忘。
  更可悲的,是前無去路,後有追兵;而且去路無多,追兵日近。在倒數的陰影下,隱居在這個山城的退伍軍人,如今又要再次面臨另一次的悲劇。當年戰勝的一方,在不足八百日之內,就會接管這個大城市,渴望自由民主的市民,對未來的政權根本毫無好感,紛紛離開這個未日的都會,何況是這一批當年跟這個政權作對的軍人?
  倒數毒咒,更是這批暮年老兵的末日。
  不過,最卑鄙的,是另一個退到一個大島上的政權,在這幾十多年來,從未對這批替國家出生入死的老兵,作出任何實質的行動,任由另一個政權的魔掌步步進逼,讓忠臣義士自生自滅。
  遭出賣與遺棄的軍人
  就快要把政權移交的政府,近年更對這個山城,作出一系列的遷拆行動,但補償的金額根本追不上這個城市的生活指數。因此,山城上的老兵與政府展開一場持久戰。每逢進行遷拆行動,老兵就會運用當年行軍所用過的戰術,去對付政府部門的執法人員。
  今天,又將會有一場由示威抗義演變而成的血鬥出現。
  霧中傳來刺耳的霧笛聲,一艘巨大的貨輪正駛過街渡的前面。
  一燈大師一連說出六個字的粗話,然後將一口濃痰吐在甲板上:「如此大霧,縮頭龜還要我們去採訪遷拆行動,真是收買人命。」
  這也難怪一燈大師亂發脾氣,早陣子就有兩艘高速客船在濃霧的海面相撞,造成嚴重傷亡。假如我們這艘街渡給來往海峽間的大貨輪攔腰一撞,必定斷成兩截,沉到海底了。
  迷霧稍散,山城之下只見一片旗海飄揚。儘管退居大島上的不爭氣政權,已徹底出賣這批忠臣義士,這批老兵卻仍然把國家的旗幟,繫在山城碼頭的棧橋上,而且插得滿滿的。
  「那批偏安在島上的軍人和政客,午夜夢迴時,良心會否受到譴責?」我凝望著一望無際的旗海,我無奈地說:「遭他們出賣和遺棄的人,到今天仍將國旗插滿整個山頭。」
  「宇無名,你都算得上是偽君子了,」一燈大師反過來白了我一眼:「你如此同情這裡的老兵,為何要縮頭跟你火並,才肯接下這件採訪任務?」
  我悶哼一聲,登時為之語塞。別小覷他這類屠狗輩燈光師,罵人時倒是一針見血,直刺對方要害。不錯,我實在太虛偽,接受今回的採訪,完全是為換取往加拿大溫哥華的假期。
  與山城同歸於盡
  就在街渡泊岸時,岸上傳出一響槍聲。
  多年的採訪與冒險生涯,把我的反應訓練得極為敏捷。當那一響槍聲仍在空氣中迴盪之際,我已一手抓著電子攝錄機,從甲板躍至殘舊的碼頭上。
  好險!我的左腳腳尖,只是僅僅踩到碼頭的棧橋,可能是幾時之差,我便連人帶機墜進海中,那具新購置、價值數十萬的新型數碼電子攝錄機,將會立即報銷。
  背後傳來一燈大師的聲音:「我才不跟這混電視台去拚命哩。」
  我沒有理會他,只顧托著沉重的攝錄機,朝棧橋盡頭的人群衝去;不少行家已比我先抵達,早已佔據有利位置,攀到碼頭旁幾幢石屋的屋詹,居高臨下去拍攝喊抗議迫遷的口號,其中幾個人手持護音器,向採訪的記者講述誓死保衛家園的行動和計劃。
  在手持護音器的老兵前面,是一名粗眉大眼、皮膚黝黑、一臉風霜、頭髮斑白、剪了一個平頭裝的硬漢子,高舉在他手中的,竟然是一柄德國制的MAUSER手槍,這種手槍,有人稱它為「駁殼」,因為有木製的槍套,可以駁到槍柄之上。
  硬漢子手中「駁殼」的木李套,極之殘舊,從木紋與表面上的痕跡,一眼就知道是行軍歲月中所留下的;剛才那一響槍聲,不問而知定是發自這柄古老手槍的了。
  「誓死保護家園!」硬漢子再次揚起手槍,喊得聲嘶力竭:「與山城同歸於盡!」
  他的大特寫,已被我攝進鏡頭之內。
  這時候,十多名政府部門的官員正朝著老兵走來,手中拿著無線電對講機與文件夾。
  我突然被人猛力一撞,令鏡頭搖了一搖。轉頭一看,是一名陌生的行家。從他手中拿著的半職業電子攝錄機去推測,極可能根本是一名便衣警探。雖然在遠處山頭,已有兩名穿上制服的警察用家庭式的手提攝錄機,把老兵示威抗議的過程拍入鏡頭。
  我從來就討厭這些拿著攝錄機、拍攝呈堂證據的傢伙,故此不動聲色,托著攝錄機猛力向橫一掃,左臂出力撞到該名便衣的臉上,使到他攝錄機的觀景窗,直朝他右眼撞去,痛得他殺豬般怪叫起來。
  這傢伙正想有所行動,一鍋滾油已從人群中潑過來,政府官員與採訪的記者,有幾名走避不及,已被滾油灼傷。我托著攝錄機,躲到一堵矮牆下面之際,一大桶冷飯殘羹又像排山倒海般潑過來。一燈大師拿著手提電池燈,奔到我的身旁,大罵粗言穢語。
  「你剛才不是說過,要吃全城最美味的排骨面嗎?」我盯著他頭頂的一撮麵條,道:「快點吃吧。」
  我提著攝錄機,跨過那堵矮牆的時候,大隊穿上防暴裝備的警員,已一湧而上。老兵們舉起手上寫著抗議標語的木牌,擊向來勢洶洶的警員,而婦女則繼續向執行遷拆令的官員,潑出一桶又一桶的穢物。
  一片混亂中,我在攝錄機的觀景富內,發現數名警員正包圍著剛才鳴槍的硬漢子,然後迅速把他制服,並且將他繳械。我決定放棄眼前煽情的片段,托著攝錄機走到這批警員的面前。
  「我們懷疑你無牌藏有槍械,」一名警員對被制服的硬漢子道:「你有權保持緘默,由現在開始,你所講的都會作為呈堂證供。
  這時候,一隻巨靈掌突然撐在鏡頭前面。
  老狐狸指揮官白勵仁
  「記者先生,請讓開。」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你正妨礙我們執行工作。」
  我把右眼移離攝錄機的觀影窗,發現站在面前堆著一臉虛偽笑容的,正是這個警區的指揮官白勵仁。這名洋鬼子,早已被行家公認為警方最不合作的人物。
  「你亦妨礙我進行採訪工作,」我依然將鏡頭對準白勵仁:「請繼續執行你們的任務吧!」
  白勵仁氣得滿臉通紅。這頭老狐狸由於發覺攝錄機還開動著,投鼠忌器,不敢亂耍粗暴手段,只好勉強堆起笑容,空氣地說:「隨便拍隨便拍,我們警方對付手持槍械的示威者,也是使用最有限的武力——」
  「真的?」我一句打斷自勵仁半鹹不淡的本地話,迅速把鏡頭搖到一個小山崗的矮樹上:「躲在樹後面的人,拿著長程來福槍幹什麼?」接著,又把鏡頭搖到一幢石屋的牆角:「這名鬼鬼祟祟的傢伙,不是狙擊手又是什麼?」說罷,再將鏡頭對準峭壁前岩石上的人說:「那人又拿著M16幹什麼?準備打獵還是打雀?」不錯,眼見硬漢子手執德國駁殼,這批警員哪會赤手空拳去展開拘捕行動?
  數名警員押著硬漢子,穿過正爆發警民衝突的廣場後面,朝一列警車走去。白勵仁狠狠盯著我,轉頭走到一名督察身邊,一手搶過對方手中的護音器,厲聲警告說:「停止你們的行動,否則我們會立即將你們全部拘捕——」
  誰知鬼子剛說完,一桶穢物已朝他身上潑來,裡面又黃又白,臭氣熏天,引得老兵們哈哈大笑。白勵仁明知幾百支鏡頭的焦點,均集中在自己身上,只好硬著頭皮,揮一揮手,數十名防暴隊員已從四方八面湧上來,向老兵展開包圍。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1:41

三、遇上第三次世界大戰


  登時間一片混亂,帶頭搞事的幾名老兵,給比他們年輕五十年的防暴隊員按在地上,其餘的人隨即揮動寫著標語的牌匾,大叫:「警察打人!」大後方的婦孺和小孩,則繼續用接力方法,將大桶、小桶的殘羹與穢物送到最前線,然後不由分說,就潑向防暴隊與執行遷拆令的執達吏。
  我攀到一間飯店的屋頂,用居高臨下的俯鏡,拍到不少珍貴的鏡頭。一燈大師提著手提電池燈,躲在我的身後大罵:「調組後第一天便遇上第三次世界大戰,我前世做錯了什麼?」
  聚居山城的老兵,當年雖然身經百戰,但又怎敵得過不斷增援的防暴隊?越來越多的老兵和他們的家眷,被警方制服,押上警車;數名婦人在兩名女警包圍下,索性躺在地上,賴死不走;十數名青年則緊抓著鐵絲網,重複高叫「保衛家園」的口號;還有幾名小孩爬到石屋的屋頂,高舉標語,一看見警員爬上來,便向人擲石。採訪主任縮頭龜在剪接室中看到如此煽情又暴力的片段,可能會額外多批我三兩天假期的。
  血流披面的老兵,一個接一個被防暴隊逮捕,我趕快從屋頂爬下,穿過兩條小巷,來到一列警車的面前;突然傳來汽車的煞掣聲,我朝前方一望,一名西裝筆挺的中年人,正從車廂中鑽出來,滿頭大汗,一見到記者的攝錄機與錄音機,就擺出一副凝重神色:「我來晚了!我們政黨的一貫立場,是要所有的老人家都獲得合理安置。」
  「廢話。」我雖然咕噥著,但是職責所在,亦只好將焦點對準,拍攝這名大胖子議員的特寫鏡頭。這傢伙一眼見到我托著的攝錄機上面的台徽,已立即把臉孔對正收視率高的電視台。
  「將他們全部押返警署。」指揮官白勵仁盯著源源不絕被押上警車的老兵,好不威風。大胖子議員亦絕不放過爭取選票的機會,衝到白勵仁的面前大罵:「警方在今次事情上,絕無需要使用暴力,我將在議會上作出嚴厲質詢!」大胖子議員七情上面的表演,絕對有資格加入電視台的戲劇節目當甘草藝員。唯一令我同情的,還是這批可憐老兵。
  老兵的家屬尾隨著被捕的親人,奔到一列警車前,迅速通通躺到馬路之上,令本來已發動引擎的數輛大卡車,未敢謬然開出。六七十名被捕的老兵,隔著大卡車的鐵絲網,繼續叫喊口號,其餘數十名未遭逮捕的,則爬到大卡車頂,用擴音器大叫:「無理拘捕!」
  山城的旗海,在一片迷霧中若隱若現,默默地看著人間的滄桑。
  高速鑽探機金剛鑽A三
  地球的另一端,五部救援直升機終於飛越大熊湖,抵達圖騰港上空。
  「控制塔注意,」拯救隊隊長向著嘴邊的微型對講機道:「這裡是『白熊三號」,感謝主,我們終於安全飛抵這個鑽石城。」從駕駛艙的闊大擋風玻璃望下去,暮色的圖騰港正燈火通明,十數盞巨大射燈,已把道森集團興建的七八幢建築物,照耀得如同白晝。
  「白熊三號」降落在停機坪上之際,一輛巨型雪車已駛到,跳下十數名身穿連帽皮大衣,但外貌一看便知是行政人員的,奔到直升機的面前。
  「我叫麥斯坎布裡,白熊拯救隊隊長,」他在震耳欲聾的螺旋槳下嚷著:「人人都稱我做白熊麥斯。」
  「我是查理丹頓,道森集團副總裁,」一名架著銀色金屬眼鏡的中年人,跟白熊麥斯握手道:「梅丹老太太已經與我們中斷聯絡達八小時。」
  白熊麥斯在查理丹頓的帶領下,來到營地中央一座三層高建築物的頂樓。
  這座門禁森嚴的建築物,正是開採鑽古的勘探指揮中心。神色凝重的副總裁,把手掌按在一扇銀灰色金屬門旁邊的凹槽上,再對著對講機道:「元首萬歲!」
  白熊麥斯為之一怔,心想,多刺耳的Password……」
  查理丹頓向電腦保安系統說出暗語後來,凹槽旁又再伸出一列按鈕。這名副總裁迅速按下一組數字,金屬門上刻著的巨型T字圖案,分裂成兩半,移到兩邊,露出一個滿佈螢光幕與控制台的中央控制室。
  查現丹頓帶領白熊麥斯來到一列螢光幕前,道:「我們的總工程師,陪同總裁梅丹老太太,乘坐『金剛鑽A三』,準備深入二千尺下的礦坑,誰知這部高速鑽探機,在一千三百尺的中途站,突然失去聯絡。」
  控制客觀存在中一幅巨大螢光幕,出現圖騰港鑽石礦的電腦模擬橫切面。整個礦坑深入地底四千五百尺,從入口至最接近地面的鑽石礦,是二千九百尺;但更豐富的蘊藏量,則是在四千尺附近的範圍。橫切圖裡繪有四個中途站,每隔一千尺左右便設有一個,螢光幕上用一個深藍色的正方形做代表。
  一千三百尺的位置,則閃動著一顆赤紅色的光點,不問而知定是可以運載四名乘客的高速鑽探機「金剛鑽A三」。
  「丹頓先生,請重播失去聯絡前的錄映片段。」白熊麥斯吸一口氣:「乘坐人的鑽探機?」
  「對,最新的,亦是最危險的鑽探方法,」查理丹頓語氣中充滿自豪:「只有付出最大的代價,才能獲得最吸引的報酬。」
  「代價實在太大了。」白熊麥斯悶哼一聲。
  純正雅利安血統女伯爵
  中央控制室一幅巨大螢光幕,播出高速鑽探機「金剛鑽A三」失去聯絡前,傳回地面勘探指揮中心的錄像。
  畫面中是兩位穿上淺藍色制服的乘客。左面是一位禿頭的中年人,白熊麥斯不用多問,也知道他就是道森集團的總工程師尼克諾博士。
  坐在尼克諾博士身旁的,是一名六十多歲的金髮老太太。她雖然穿上極不相襯的礦工制服,但外表仍是那麼高貴,臉上縱使滿佈皺紋,卻還未能掩蓋住她年輕時留下的風韻。
  白熊麥斯瞪著錄像帶中的老婦人,心想:她年輕的時候,必定是位顛倒眾生的尤物。從她的輪廓就可以推測,這位三十多年前的美人,有著純正的雅利安血統。眼前這名傳奇人物,正是道森集團的創辦人梅丹道森女伯爵。
  「那篇專訪的報道資料一定是弄錯了,」白熊麥斯凝視著畫面中的梅丹老太太道:「記者說她已屆七十五高齡?」一份國際性財經雜誌,大約在一年前,作過一篇獨家專訪,主角是從來不愛接受訪問、世界頂尖專欄作家以訪問到她為榮的尋鑽鉅子。那一回,傳奇人物梅丹老太太,破天荒接受該份雜誌的訪問,但她說明絕不有刊載她任何的相片,因此,該期雜誌的封面只是一顆閃閃生輝的巨型鑽石,裡面藏著一位神秘女士的剪影。
  「不錯,我們總裁已經七十六歲,外表卻像六十左右。」副總裁查理丹頓,用讚歎的語氣說:「你是極少數可以一睹梅丹老太太真貌的幸運兒之一。」
  「如此說來,我真是受龐若尺,」白熊麥斯偷偷白了副總裁一眼,注意到畫面左上角的數據和時間:「這時候,他們已越過設於一千尺地底的中途站。」突然間,畫面出現干擾。
  「A三,」重播裡傳出中央控制室成員的聲音:「這區域有可怕的斷層,小心。」當畫面由不規則的線條,變目清晰的影像後,梅丹老太太望著攝像管,揮一揮手道:「繼續前進。」
  由於安置於高速鑽探機駕駛艙前的攝像管,是比廣角鏡更闊的魚眼鏡,故此艙中人的樣貌均已變形,特別是總工程師尼克諾那種面有難色的表情,看起來就更覺滑稽。道森集團的六名決策行政人員,一聽到梅丹老大太巡視營地時,要乘坐高速鑽探機深入地底礦坑,參觀開採鑽石的安排,已經頭痛了整整一個星期。不過,無論他們怎樣反對,力陳利害之後,梅丹老太太還是不為所動,堅持與總工程師巡視位於離地面二千尺的鑽石礦。
  此刻,總工程師尼克諾博士一臉無奈,正是因為道森集團十萬名員工的前途,都握在自己手上。不錯,縱使發生意外,自己與老太婆死於二千歎的地底,這個世界上首屈一指的鑽石開採集團,依然能夠領導鑽石王國,太陽一樣會從東方升起,但壓力畢竟太大了。
  錄像帶中雖然只傳出一陣控制室成員的聲音,但白熊麥斯可以推想得到,當時整個控制室必定擠滿集團的決策人員。表面上還要扮作若無其事,讓酷愛冒險的老太太,以為這只是一次隨意的參觀巡視,其實在背後,道森集團的三名保安主管已進行不下十次有多的模擬演習,以確保沒有意外發生。
  不過,既然是意外,又怎可以防止得到?
  「中央控制室,」總工程師誠惶誠恐的,向著微型對講機道:「我們安全越過斷層,目前的深度是一千二百尺。」他身旁的梅丹老太太輕輕點頭,臉上露出嘉許的微笑,她又怎會知道,在地面的控制室中,正爆發另一場激烈爭辯?
  畫面突然劇烈地震動
  「他們確實不宜繼續前進,」總保安主任向副總裁查理丹頓警告說:「還記得上次的意外嗎?」
  兩個月前,另一部高速鑽探機「紅寶石B四」就曾於一千八百尺地底,發生嚴重故障,幸而採礦工人及時利用逃生囊,從管道上升返回地面,才不致釀成慘劇。
  「一千三百尺,」中央控制室中傳睞尼克諾博士的聲音:「總裁,再下降兩百尺,你就會看見奇異的景象。」就在這個時候,螢光幕上的畫面,突然劇烈地震動,並且傳出這位總工程師的驚呼!接著,整個中央控制室,本來是佈滿射燈昏黃光柱的,瞬間已被一種異樣的綠光取代,並響起刺耳的嗚嗚聲。
  「電腦警報系統已自動開啟。」控制台前的一名胖子,一邊抹著額角的冷汗一邊報告:「正確的位置是一千三百O七尺。」
  中央控制室登時亂作一團,因為螢光幕的畫面又再出現故障,不時閃動著又粗又幼的線條。更可怕的,是連聲音亦有問題,魚眼鏡中的尼克諾博士,神色慌張,不斷向著鏡頭大嚷。可惜,中央控制室的人就是一句也聽不到。相反地,道森集團總裁梅丹老太太,卻是出奇鎮靜,面上甚至流露出一種似笑非笑,極這暖昧的神情。
  「A三!」查理丹頓衝到控制台的面前,大叫:「逃生囊會自動將你們送回地面的,總裁,別擔心。」螢光幕的畫面,幾乎已震動到一片模糊,接著畫面就變成一片雪花,亦再也聽不見「金剛鑽A三」發出的任何聲音。重播的錄像帶,亦告一段落。
  白熊麥斯走回有出現營地橫切面的螢光幕,打量著高速鑽探機失去聯絡前的位置:「丹頓先生,我們已將一批小傢伙帶來,他們似乎很適合執行今次的搜索任務。」
  「逃生囊並沒有將他們送回來……」查理丹頓摘下眼鏡,近乎虛脫的坐到沙發上:「以下的工作,全靠你們了。」
  其中一名行政人員端來幾杯冒煙的香濃黑咖啡,白熊麥斯查理丹頓接過飲品後,一邊呷著一邊按下中央控制室大門開關掣,走出長長的走廊。
  勘探指揮中心外面,刮起大風雪。就在這名副總裁準備打開門,隨白熊麥斯步出外面時,他拍著拯救隊隊長的肩頭,道:「就叫我查理好了。」
  在十二號營地的四周,白熊麥斯的手下已紮好數個帳篷,作為臨時指揮中心。查理發現礦坑人口與帳篷之間,是無數有粗有幼、五顏六色的電線。每一位拯救人員都正站忙碌檢查堆積如山的儀器。白熊麥斯帶領理查來到帳篷內,裡面早已安裝好八部小型電視,而其中三名拯救隊員,正對幾具奇形怪狀的東西,作最後調核。
  這幾具東西,外殼由金屬製成,周圍安裝了無數的大小機械臂,並在前方和後方裝上精密的攝像管。一時之間,查理亦未能將這幾具東西描述為什麼形狀。
  「搜索機械人,相信你總聽過吧?」白熊麥斯帶查理走近一具大小像家庭攝錄機的怪物,輕撫著機械人的兩條機械臂:「搜索行動,於十分鐘後展開。」
  大批示威者包圍警署
  加拿大西北地區的大風雪,把大熊湖畔的圖騰變成一片白茫茫。而在同一時候,在東方一個城市的某區警署,大批的老兵正在辦理保釋手續。大批記者正聚集在警署的停車場外,等待另一階段的採訪開始,而我亦是十數名滿臉倦容的其中一人。
  「豈有此理,我連午飯也未吃,」一燈大師攜著手提電池燈,凶神惡煞地大罵:「我要立即調組!」
  「我不是縮頭龜,你跟我說有什麼用?」我托著電子攝錄機,盯著警署的停車場道:「我亦想調組哩。」
  一批老兵剛步出警署大門,所有行家立即蜂擁而上。
  「他們拒絕給唐復國先生保釋,」其中一名老兵用顫抖的雙手提著聲明,氣憤地嚷著:「唐先生是今次抗議遷拆行動的核心成員,警方不准他簽保外出,是別有用心的計劃。」
  我提著攝錄機,拍攝著老兵的大特寫,心中雖然同情這批人的遭遇,但那位名叫唐復國的老兵,居然拿出暗中收藏的古老手槍,向天開槍抗議,這畢竟是極嚴重罪行。老兵們對自己的一時衝動,其實也得負上部分責任。
  另一批老兵又從警署裡走出來,口中續叫著口號。兩部旅遊巴士駛到停車場外,跳下六七十名來自不同團體的支持者,舉起橫匾和標語,列隊操到停車場外的馬路,索性蹲下來靜坐示威,喊著抗議遷拆山城,以及立即釋放唐復國的口號。
  警方擔心情況發展下去會難以控制,趁另一批老兵保釋出來時,便立即關起警署大閘。指揮官白勵仁從裡面探頭出來,露出極不煩的表情。
  事情一直鬧到傍晚,大霧把依山而建的警署籠罩,並且灑下細雨。全部在示威中被捕的老兵,都已辦好保釋手續,加入前來支援的靜坐抗議行列。
  到了晚上,終於在兩名議員的調停下,老兵與其他示威者,願意暫時放棄抗議行動,停止包圍警署,返回山城的一所教堂,繼續商量下一步行動。大多數行家的採訪工作,由自己報館派來接力的同事取代,唯獨是我們電視台的新聞採訪主任縮頭龜,到這一刻仍未派人前來換班,分明是公報私仇。可憐我與一燈大師,在過去九小時裡,連半滴水也未曾喝過。
  教堂主持人何若望神父
  老兵們舉行緊急會議的小教堂,是一幢用麻石砌成的建築,那種不中不西的設計風格,在幾十年前隨處可見。紅磚綠瓦和圓柱拱門,再加上對聯與十字架,令我聯想到教堂的神父必定是那一類長居東方幾十年,說得一口流利中文的傳教士。
  「何若望神父托我向各位致歉,由於他抱恙,未能出席大家的聚會,但對各位的行動,一定全力支持。」一老兵從聖壇的側門進來,向小教堂中的人宣佈。
  「何神父批准我們用他的教堂開會,大家已經感激不盡,還哪敢打擾他老人家?」另一名老兵站起來說:「令他未能好好休息,真過意不去。」
  就在我發覺電子攝錄影電池能源用盡之際,一燈大師嘴邊叼著牙籤,走到我的身邊,道:「一連吃了三碗排骨面,真是天下美味。」
  豈有此理!這傢伙一邊講風涼話,一邊懶洋洋的倚在盛著聖水的雲石座旁,打一個呵欠,又再喃喃自語:「我這份人不能捱餓,注定沒資格當『機頭』。」
  所謂「機頭」,是老一輩電影行內的術語,就是指攝影師的意思。老油條一燈大師,既不知敬業樂業為何物,故對我負責任的行為冷嘲熱諷,我也懶得跟他理論。進人教堂之前,我終於用無線電話,聯絡到開小差的採訪主任縮頭龜。這可惡的傢伙,仍不斷擺出官腔,說人手調配出現問題,未能即時派出另一支攝影隊接力。
  「拿新電池來。」我吩咐一燈大師,從袋子中找出預早充電的黑盒子時,無線電話又再響起:「宇無名,我是林小麗,湯告魯斯和我正乘街渡,前來接替你,一會見。」湯告魯斯?除了他之外,誰還會請得動小麗?
  荷裡活英俊小生,又怎會忽然當起小電視台的新聞攝影師來?綽號「湯告魯斯」的,是一名混血兒,上個月才進入新聞部當見習攝影師,已被女記者認為俊男,自命最上鏡的林小麗,立即主動展開追求。寒風細雨的晚上,請得動得寵的林小麗接力採訪,不問而知定是湯告魯斯的吸引力了。
  半小時後,林小麗牽著高大英俊的攝影師,來到已倦到差點死掉的同事身旁,貓哭老鼠:「宇無名真可憐,為了三個星期的長假,幾乎連老命也斷送在縮頭龜手上。」
  我拍一拍湯告魯斯的肩頭,氣若游絲地道:「慢慢享受你們的『拍拖更』。」混血俊男好像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只是聳一聳肩,就把眼睛移近電子攝錄機的觀景窗。
  林小麗用她一雙大眼睛瞪著我,將電視台徽號的塑膠牌,固定在米高峰的上面,便走到湯告魯斯身旁,向英俊男朋友講述打算捕捉的鏡頭。一燈大師正躺在大列長椅的下面,一臉通紅,顯然剛才已喝掉幾罐啤酒,此刻已呼呼入睡。正在開會的老兵,眼見此人極為失儀,但礙於他是記者,也就不好意思前來干涉。
  我決定不去吵醒一燈大師,就讓他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置身在空無一人的教堂中,嚇個半死好了。教堂裡,仍不斷傳來老兵們激烈的爭辯。我拖著疲乏的身軀,推開殘舊大門,走到小教堂外的花園中。
  霧,還沒有散。四周是古色古香的蘇州園林設計,亭台樓閣在迷霧中時隱時現,氣氛絕對稱不上幽美,相反來說,有一種極詭異的感覺。一列假石山之中,藏著一尊殘破的聖母像。地上裝有兩盞昏黃的射燈,照向褪色的雕塑。
  忽然間,我發現假石山前,站著一條黑影。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2:06

四、何神父死抱大皮箱不放  


  當我發現黑影是一名年老的神父時,他已經扶著假石山的一角,跪在聖母像的面前。地上的射燈照到他滿是皺紋的蒼白臉龐,在霧夜中相當駭人。
  不過,令我感到訝異的,並非老神父臉上突然浮現的神經質表情,而是放在他身旁的一具大皮箱。
  跪在聖母像前禱告的,難道就是老兵們口中的何若望神父?他明明在教堂後面的寢室中休息的,又怎會來到庭院的聖像下,面露痛苦之極的仟悔神情?
  更令好奇的是那個殘舊皮箱,它絕不會是什麼公文箱,因為實在太大,反而像遠行用的旅行皮箱。迷霧飄過花園小塘,襲向老神父進行禱告的地方。飢餓的感覺,戰勝我天生的強烈好奇心,催促我盡快跑到山腳,趕在麵店關門前,吃兩碗一燈大師形容為全城最美味排骨面。當然踏出小教堂花園之際,原先跪在聖母像前的老神父,已經不知所蹤,就像被濃霧吞噬了似的。
  我果然有口福,趕得及在山城碼頭前的麵店,享受到一碗熱氣騰騰的手拉麵,上面蓋著兩塊炸得甘香鬆脆的排骨,早就把剛才碰見的怪神父忘掉。麵店的老闆是一位帶著四川口音的老兵,原來是一名師長,英雄落難,南來之後就靠賣排骨面維生。
  連盡兩大碗麵,我翻起風樓的衣領,步出那一間簡陋的麵店。濃霧把碼頭前的棧橋完全掩蓋,根本就看不見前面停泊的街渡。
  遠處傳來霧笛聲。
  我站在碼頭前,擔心街渡可能會因濃霧而停航。直到我看見棧橋盡處,霧中透出微弱的燈火,才比較肯定待渡的服務仍未中止。
  船艙裡已坐滿不少乘客,看來快要啟航了。
  我急步走過兩旁插滿國旗的棧橋,跳下停泊在碼頭旁那艘兩層高的街渡。
  我又再經過一群談論著今天示威的乘客,來到船尾,在甲板上眺望燈火闌珊的山城。又或者說得現實一點,悼念即將消失的另類要塞。
  一名看來又是老兵,並帶著湖北口音的水手,走到我的身旁,一邊哼著行軍小調,一邊滿懷感觸地說:「過多三兩個月,這艘街渡恐怕亦被拆成廢鐵了。」
  我眼見他拿起甲板上一捆粗的麻繩,返回駕駛艙之際,船上的汽笛聲響起,古老的街渡在沉重的引擎聲中,徐徐駛離歷史遺忘的山城。
  忽然,棧橋之上傳來一把蒼老而沙啞的聲音:「慢著!慢著!」
  在棧橋的微弱燈光下,我發現一個提著大皮箱的黑影,正蹣跚地走近碼頭的石級。他可不是別人,竟然是我在山上小教堂中遇見的年老神父。我這個人最大的缺點,是懷有比常人強烈的好奇心。他是否抱恙的何若望神父,已經再沒關係,單是一名住在山城教堂中的神父,半夜三更提著大皮箱,趕乘晚上的街渡往市區,就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何神父?」水手停止哼著的小調,大叫:「停船!停船!」駕駛艙中叼著煙斗的老舵手,亦探頭出來道:「何神父?」說話中充滿難以置信的語氣。
  街渡向後倒退,何神父攜著大皮箱,像瘋了似的走下碼頭的石級。「遞給我。」我伸手表示替他先拿著那具大皮箱。誰知他才聽到我的說話,竟然後退兩步,幾乎被石級絆倒。
  只見他雙手緊抱住大皮箱,就好像裡面塞滿美鈔還是珠寶似的,蓋在胸前緊緊不放。其餘兩名水手已跳到石級之上,攙扶他登上街渡。
  就在何神父死抱著大皮箱,踏到甲板上時,站在我身旁的一對中年夫婦,竟低頭耳語:「聽說何神父在這裡居住了五十年,從未踏出過山城半步的?」
  我下意識望向那名男子,對方好像知道我聽到他說話似的,不斷點頭:「真的,我今年五十歲,在這山城出生長大,娶妻生子,從未見過神父乘坐街渡。」並將座位讓給仍然喘著氣的老人家。
  倘若我剛才不是聽到該名男子的說話,恐怕抓穿腦袋,也猜不透船艙中每一個人都向何神父投以怪目光的原因。
  街渡再次駛離散佈著零星燈火的山城,航行於濃霧彌溫的海峽。我的目光亦跟其餘的乘客一樣,暗中投到何神父的身上。只見他還是神經質的抱著那具大皮箱,坐在船艙一角,口中唸唸有詞,這一種表現實在耐人尋味。
  一位五十年來足不出戶的老神父,為何要在一個霧夜,逃離山上的小教堂,答案可以有上百個。至於他懷中抱著那大皮箱,究竟藏著些什麼,答案恐怕會更多。在整個航程中,我努力壓抑著自己的好奇心,因此雖然是五十五分鐘的航程,就越是覺得又長又悶。我不斷對自己說,只要一踏足碼頭,跳上泊在路邊的吉普車,溫哥華的三文魚刺身和象拔蚌,就隨時在太平洋的另一邊等著我。切勿好管閒事,到頭來受苦的只會是自己。
  由於大霧的關係,航程比較平常延遲大約十分。兩名水手首先協助何神父登岸,而尾隨的搭客則熱心的追問老人家,是否需要送他一程。奇怪的是,何神父卻極不領情,只是堅持跟部分街坊走到計程車站,排隊乘車出市區。
  濃霧中發生交通意外
  我把玩著車匙,走近停泊在碼頭旁的新聞採訪車之際,街坊已讓何神父坐上第一部計程車,駛離這個被濃霧包圍的郊區。
  碼頭一帶的昏黃街燈,在濃霧中好像從天外飛來地球的不明飛行物體。我跳上吉普車駕駛座,扭開收音機,準備收聽日本東京的天氣預報。前往加拿大溫哥華的旅程中,我計劃停留在東京兩天,往橫濱探望一位名叫田夢子的腦科學家,她亦是我一位朋友的太太。
  去年,從另一位朋友口中,才知道發生在夢子和丈夫解劍身上的傳奇經歷。我後來更將她倆在非洲盧旺達的蕩氣迴腸往事,寫成一本名叫《星際烈火》的小說。
  盧旺達慘絕人性大屠殺爆發一週年,那地區又再捲起另一起腥風血雨,必定喚起夢子痛苦的回憶,故此我便打算中途逗留日本橫濱兩天,探望這位常常愛在山下公園散步的女教授。
  「台北,薄霧;東京,微雨……」我一邊駕著車,一邊聽著廣播,幻想著細雨下的橫濱海旁,心情反而是出奇的輕鬆。
  由於大霧的緣故,我絕不敢開快車,一宜保持著頗慢的速度,在郊區的狹窄公路前進。就在我把持著方向盤,拐過一個急彎的時候,竟看見一輛計程車撞倒路旁一株大樹,車頭部分嚴重損毀,並且擱在山坡的邊緣,搖搖欲墜。我不敢誇口說駕駛技術了得,但勝在反應算快,連忙扭動方向盤,否則必撞向失事的計程車,甚至兩輛汽車齊齊墜下山坡。
  我猛力踏下油門,緊急煞掣,跳下吉普車,奔向幾乎已撞成廢鐵的計程車,發覺裡面正傳出微弱的呻吟聲。走近車頭一著,司機被夾在駕駛座之中,重傷昏迷,而後座的乘客,正是血流披面的何神父。
  我利用無線電話報警之後,企圖先救出計程車的司機,奈何對方已被一堆廢鐵夾著,動彈不得,我只有轉而將何神父扶出車外。
  誰知才把他的身體移離計程車後座,整輛計程車竟突然傾前,幾乎就此掉下山坡。鮮血從額角湧出的何神父,瘋了似的想飛撲到車廂中,拿回殘舊的大皮箱,幸而我雙手將他抱緊,才不致被他發狂的衝力把這輛失事計程車推上深谷。
  「我替你拿。」我神色慌張的何神父道。
  「謝謝你,年青人。」他的眼神,自始至終都未曾離開過那具被夾在半掩車門中的大皮箱。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車門前,準備用快而準的動作,提起大皮箱。就在我的右手正伸向皮箱挽手時,大腦突然收到訊號,連忙的把手縮回,原因是我想到可怕的後果。
  「我的皮箱——」何神父又再衝前,撲向大皮箱,他將我一推,竟然被他無情的衝力,雙雙撞倒在路上。
  「司機還在車子裡。」我按著何神父說:「任何的移動,都有可能令整輛車墜下深谷。」
  「那就更加要拿——」何神父猛力把我一推,整個人再次撲向計程車。我轉身伸出雙手,抱著他的右腳,令到老人家倒在地上。可是他仍伏在馬路不停向爬,誓要抬回車間夾著的大皮箱。
  「別阻止我!」何神父大叫,雙手亂抓,而我則拚命捉住他右腿,叫道:「你太自私了!車中還有另一個人!」
  前往警署錄取口供
  遠處傳來刺耳的警號,濃霧中出現藍色和橙紅色的間燈。兩名騎著電單車的巡警,已駛到我們的面前。其中一名警員跳下電車大叫:「你們在幹什麼?」兩人迅速奔前,將我們分開。
  何神父仍不斷掙扎,想撲過去取大皮箱。
  「是你報警的?』巡警放開我,盯著我腰間的無線電話:「救護車很快就會到。」接著走近計程車的車頭,發現被夾在座位中的司機,便衝到電單車旁,用無線電對講機通知警隊,加派消防員到場,協助拯救工作。
  在另一名巡警的勸喻下,何神父開始平靜下來,甚至肯坐在地上,讓人替他止血。我向警員交代發生的經過,而救護車的警號亦由遠而近,尾隨還有警車和兩家報館的採訪車。
  兩名記者連環拍下搖搖欲墜的計程車照片,便走到我的面前,豎起大拇指道:「又是比宇無名遲來一步,佩服佩服!」
  「佩服佩服?」我白了兩名行家一眼,歎一口氣,道:「是我報警的。」兩人已急不及待,從袋中掏出記事簿,問我目擊的經過。
  警方召來吊車,將失事計程車的位置固定,消防員就用電剪,弄開夾著司機的廢鐵,救出早已陷入昏迷的傷者。何神父趁著一片混亂,越過用長型膠紙圍成的封鎖線,衝到後座,一手奪回夾在車門邊的大皮箱。
  目送救護車把重傷的計程車司機,以及情況普通的何神父送往醫院後,我就駕著吉普車,尾隨警車返警署錄口供。真是冤家路窄,這宗車禍發生的地點,亦屬於白勵仁所管轄的警區範圍,我竟然就在警署門外,跟這傢伙碰個正著。
  「他犯了什麼事?」白勵仁操著半鹹不淡的本地話,問下屬說:「我立刻要詳盡的報告。」
  我不等那名小唆羅回稟上司,已冷冷地答:「我是目擊交通意外,來錄取口供的模範市民。指揮官先生,請你讓開!」
  白勵仁悶哼一聲,盯著我走進警署大堂,氣得臉色由紅轉青,將脾氣發洩到身旁的督察身上:「交通意外?什麼交通意外?」
  錄取完口供之後,我駕著吉普車駛出停車場時,已經是凌晨時分。沉沉黑夜,就更是屬於濃霧的世界。我警告自己要小心駕駛,否則隨時會成為另一宗交通意外的主角。不過,潛意識卻控制著我的思緒,甚至進一步控制著方向盤,使我駛往的,並非歸家的路,而是另一條前往市立醫院的公路。
  急症室中燈火通明,一天二十四小時的氣氛,都是那麼緊張,令人透不過氣。尾隨救護車前來採訪的幾名行家,早已不知所蹤,看來發覺這並非什麼大新聞,就再沒有興趣追下去了。
  遇上最先抵達出事現場的巡警,他告訴我該名司機的情況已穩定下來,而何神父亦已接受急救,兩人分別躺在急症的床上,等待安排入院手續。
  兩名護士拉開綠色布簾,將計程車司機推出來,他看來仍然昏迷,口中雖然塞著氧氣管,但卻不停喃喃自語。在好奇心驅使下,我湊近他滿是血漬的嘴邊,可惜卻未能聽到他在說什麼。其中一名男護士,狠狠的盯著我,將司機推上巨型的升降機。
  我聳一聳肩,扮一個鬼臉,準備轉身之際,有人大力拍在我的肩頭上,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名巡警。「記者先生,我可以告訴你,那個司機說什麼。」他倚在升降機旁,道:「他很後悔收下神父五百元的小賬,答應對方在三十分鐘內趕到機場。」
  忽然間,從另一個位於綠色布簾的角落中,傳出一聲尖叫,巡警與我連忙奔往那個位置時,布簾呼一聲拉開,衝出一名神色慌張的女護士。
  何神父神秘失蹤
  她的手中握著紗布,看來剛才是走進布簾後面,準備替躺在手術床上的病人包紮傷口。現在卻指著一張寶床,對巡警說:「神父不見了!」她還未說完,我抬頭望向這個靠牆角落的上方,是扇向上推開的方形窗子。
  何神父失蹤了?
  巡警一邊利用隨身通訊器向警署報告,一邊已奔出醫院急症室外,尋找負傷的何神父蹤影。
  另外兩名駐守急診室的警員,亦接報來一外面的停車場,加入搜索行列。我自不待言也協助搜索,甚至翻過市立醫院後面的山坡,追尋老人家的下落。可是,行為古怪的神父,早已消失在瀰漫著濃霧的黑夜中。
  翌日的早報一角,用極不顯眼的篇幅,報道這宗發生在霧夜的車禍,亦有提及可神父在醫院急症室失蹤一事,警方正請神父與他們從速聯絡,協助調查。
  原來昨夜的濃霧,導致發生十多宗的車禍。最嚴重的一宗,是八輛汽車在高速公路上連環相撞。這一宗發生在郊區的小意外,根本不值一提。不過,何神父的古怪舉止,卻難以在我腦海中抹去。我蓋上早報,把頭移近客機的窗口,再次勸告自己要忘掉昨夜發生的事,痛痛快快在日本橫濱玩兩天,然後再轉飛加拿大溫哥華,舒舒服服地享受期待已久的消遙日子。
  被地底外星人綁架
  窗外是陽光爛燦的跑道,與昨夜曾經置身濃霧瀰漫的晚上,好比天國與地獄。客機飛離機場的跑道,衝上萬里晴空的時候,在加拿大西北地區的圖騰港,道森集團所有高層人員正把目光集中在帳逢內的三幅螢光幕上。
  「情形比想像中順利,」白熊麥斯走到一名拯救隊隊員的身旁,神色凝重:「開動熱能探測器。」
  白熊拯救隊利用三具搜索機械人,分別從三個不同的入口,進人蘊藏有鑽石礦的深淵之中。
  經過整整八小時,其中兩具搜索機械人已深人地底九百七十八尺,還差三百多尺,便抵達失去聯絡的「金剛鑽A三」最後發出求救訊號的位置。三名白熊拯救隊成員,雙手都戴上一對特掣的手套,指尖與手背上面,連接著極精密的電線和零件,運用雙手十指的動作,直接控制搜索機械人的一舉一動。
  「放大,」白熊麥斯又走近另一名拯救隊隊員的身旁,命令下屬將其中一部搜索機械人的攝像管畫面放大:「這是什麼東西?」
  螢光幕的畫面不斷放大,形成極之粗糙的微粒。在搜索機械人射燈照耀下,帳篷中的每一個人都看見在一列巖壁上,擱著一具閃著銀光的物體。
  「地底的UFO?」白熊麥斯盯著螢光幕道:「是外星人留下的?」難道集團總裁梅丹老太太和總工程師尼克諾博士的失蹤,是與外星人有關?他們被匿藏在地底的外星人綁架?
  「是『紅寶石B四』的部分殘骸。」副總裁查理走近白熊麥斯道:「還記得我向你提及,另一部鑽探機發生的意外嗎?」
  「記得,」白熊麥斯眨動他的一雙藍眼睛,問道:「上次的意外,不是發生在一千八百尺下面的嗎?」
  「不錯。』喳理點頭答道:「就在採礦工人乘坐逃生囊,返回地面後,還不到十分鐘,出事地點突然發生異常的地殼震動,『紅寶石B四』登時爆炸,氣流令高速鑽機的碎片,散佈在礦坑不同的位置。有時候碎片鉤著其他鑽探機的機身,遂帶到你現在看見的地方。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2:32

五、機械人進人中送站

  從搜索機械人傳回地面的影像,令人聯想起進人地獄的靈魂。由奇形怪狀岩石組成的地底世界,好像隨時都有不可思議的怪事發生。
  「SI與SII抵達位於一千尺的中途站。」拯救隊隊員口中的SI與SII,正是作為先頭部隊的兩具搜索機械人。
  這個位於地底一千尺的採礦中途站,除了設有補充氧氣與鑽探機燃料的設施外,還貯存大量食水與乾糧,以預防礦坑發生事故時,采鑽工人可以在等待拯救的過程中,不致缺糧缺水。
  除此之外,站中亦裝置四部螢光幕,顯示出中途站幾個入口的情況。
  高科技的中途站裝滿耀目的射燈,站在螢光幕前的白熊麥斯,幾乎以為這是太空站的一角。
  兩名拯救隊隊員分別控制著SI與SII,在中途站裡進行搜索,但依然一無所獲。
  「隊長,請批准繼續前進。」其中一名隊員,利用手指搖控著搜索機械人,接近中途站的其中一個出口。
  「繼續前進。」白熊麥斯無奈地搖一搖頭,命令SI與SII繼續深入地底。帳篷內的兩幅巨大螢光幕,又再出現機械人向前移動的主觀鏡頭。
  半分鐘後,SI與SII抵達中途站的另一扇活門。副總裁查理按下對講機的鈕掣,吩咐控制中心的人員把活門開啟。
  中途站的活門,設計跟照相機的快門一模一樣,像風車般的金屬門道時針旋轉,展現出另一段更詭異的地底礦坑。
  就在兩具機械人準備越過這扇圓形的活門時,外面漆黑的隧道中,突然飄入一條黑影。
  巨鯨阿祖的乾屍
  黑影朝搜索機械人SI與SII撞去,在地面搖控的拯救隊隊員閃避不及,電視攝像管在突然出現的物體撞擊下,畫面頓變成一組粗細線條。
  螢光幕前面的人,都把焦點移到SII傳回來的畫面,發現一具木乃伊似的於屍,正擱在SI的機身這上。
  「是名印第安人?」其中一位保安主管,像夢幻般道:「我肯定他就是巨鯨阿祖。」另一名保安主任盯著螢光幕裡,穿上淺藍色採礦制服的乾屍,點頭同意:「不錯,他就是於五個月前,在礦坑中失蹤的礦工。」
  拯救隊的隊員用雙手搖探著SI的機械臂,稍為移開壓在面前的乾屍,誰知輕微的動作,竟把印第安礦工的乾屍,撞得東歪西倒。
  「意外發生後,我們已進行不下三十次的搜索,可惜還是找不到失蹤的巨鯨阿祖。」一直站在副總裁查理身旁的工程師,向白熊麥斯解釋:「這一帶的斷層,必定發生極不尋常的變化,無意中把阿祖的屍首,從斷層中跌了出來。」就當這名工程師說到這裡時,十二號營地的四周,忽然間響起一片鼓聲。
  「討厭的印第安人,又走來示威。」保安主管揮一揮手,示意兩名下屬走出帳篷,以防有衝突事件爆發。
  白熊麥斯走近帳篷的門口,發現在陰冷的天色下,十數名印第安士著,正高舉橫額,包圍著鑽探營地,口中不停念著印第安咒語。
  「發現巨鯨阿祖屍體的事,列為最高機密,」副總裁查理丹頓冷冷地警告帳篷中的人:「任何人不得將消息洩露,清楚嗎?」
  他縱然不下達警告,拯救隊隊長白熊麥斯多少也知道事件的來龍去脈。道森集團的采鑽行動,一早就已經觸怒這一個地區的原居民。
  印第安土著的傳說
  白熊湖畔的圖騰港,素來是個平靜的小城。大部分的居民,是世世代代在附近山區狩獵的印第安土著,除此之外,就是從南方來的拓荒者。
  在這個國家的多元化種族政策下,白人與印第安人一向相安無事,雖然說不上相處得極為融洽,但從未有過種族糾紛發生簡直可以做國家政策的模範。
  可惜,隨著近年發生的巨變,種族問題突然變得尖銳化。印第安土著的酋長,對繁榮帶來罪惡,顯得十分授感,認為道森集團的入侵,正加速毒害族中的子弟。不過,另一方面卻持相反的意見,認為大量的就業機會,正直接幫助酗酒的印第安青年,從歧途返回正軌。
  比較少人知道的,是一項關於破壞「聖地」的指控。圖騰港的印第安土著,自稱是遠古時法力無邊的「奧呼」後代。所謂「奧呼」,是印第安土語,意思即「破土面的幽靈。」
  因此就有部分研究加拿大印第安文明的學者,將這一支面臨滅族的印第安人,稱為「奧呼族」。最近的一次人口普查發現,現存的奧呼族人大約只剩下四千名,大部分散居於圖騰港附近的「奧呼山脈」一帶。
  奧呼山脈?豈不是指「幽靈山脈」的意思?
  奧呼族的巫師,認為道森集團的鑽探工程,嚴重騷擾他們長眠地下的祖先,因為奧呼曾經施下毒咒,凡是破壞這片淨土的人,將會難逃一死,連帶全部族人亦遭受無法改變的惡運。
  自從鑽探工程展開後,奧呼族就經常不分晝夜的,分批前來營地抗議。儘管他們明白到,一切都已成事實,甚至自己族中的青年人,亦紛紛背叛酋長和巫師,加人開採鑽石的行列。
  從帳篷望出去,一群奧呼族的土著正圍成一個圓圈,在族中的巫師帶領下,敲打著用熊皮造成的腰鼓,並且堆起乾柴,在嚴寒的天氣下生火取暖。
  另外一批奧呼族青年則跟隨著酋長,舉起寫上抗議字句的木牌與布條,不停呼叫著英語口號和印第安咒語,令鑽探營地的保安人員不勝其煩。每逢有工程車輛進出營地,奧呼族就會包圍著那些巨型的卡車,激動地拍打擋風玻璃甚至向司機投擲石塊。
  「我想知道,這群無知的生番,能夠支持到幾時?」副總裁查理丹頓,走到白熊麥斯的身旁,從夾縫中望出去:「真是恩將仇報。」
  白熊麥斯沒有表示意見,因為他一向都支持這個國家的印第安土著爭取權益,認為白人佔據他們土地,扼殺原居民的生存空間,自食其果是遲早的事。尖銳的種族問題會隨時爆發。
  道森集團的龐大鑽探工程,已成為種族衝突的導火線,由此引致的復仇火焰。勢將越燒越烈,蔓延到西北地區的其他城鎮,最終成為國際矚目的大新聞。
  熱能探測器有發現
  「隊長,你最好還是過來看看。」搖控SII的拯救隊隊員,大聲報告:「熱能探測器好像有發現。」
  白熊麥斯與查理連忙奔到螢光幕的面前,看見搜索機械人的目前位置,是一千一百尺的地底。傳回臨時控制中心的其中一個畫面,正閃動著一片又紅又綠的斑點。
  「前面顯示有生命跡象,」白熊麥斯道:「大約在七十尺的範圍內。」
  「真的?」查理開心得握著拳頭:「總裁還生存不錯,我早就老太太會吉人天相。」他央著氣,目不轉睛地瞪著螢光幕。
  謝天謝地!梅丹老太太和尼克諾博士早已逃離出事的「金剛鑽A三」,從一千三百尺左右的位置。
  「他們怎麼不利用逃生囊?」白熊麥斯轉頭望著查理:「別向我說,老人家與工程師花掉八小時,爬了一百多歎的地底礦坑?」
  「發現目標!」SI與SII的拯救隊隊員,幾乎在同一時間,看見巖壁後面移動的人影。兩人用十指遙控著搜索機械人,全速接近發出強光的位置。
  「放大影像。」白熊麥斯命令隊員,將SI與SII傳回營地的畫面放大。螢光幕中的黑影,由於提著強力照明射燈,搜索機械人攝像管挑圈,未能一下子適應,以致形成一個模糊的剪影。直到攝像管自動調校好之後,帳逢中登時傳出歡呼聲!
  「尼克諾博士?」白熊麥斯早已在錄像帶中,見過失蹤的總工程師:「可是,梅丹老太太呢?」不錯,臨時指揮中心的歡呼聲,只是維持了數秒,因為大家都只是看見目光呆滯尼克諾,卻並未發現道森集團的靈魂——梅丹老太太。提著強力射燈的尼克諾,全身不停顫抖,口中喃喃自語,好像被幽靈附體一樣。
  「尼克諾,」查理按下對講機的扭掣:「我是查理,梅丹老太太呢?」不過,置身於一千多尺地底的總工程師,根本就像聽不到SI傳出的說話,只顧繼續提著強力射燈,在狹窄的隊道中前進。
  「是否對講機發和故障?」查理氣急敗壞的望向白熊麥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SI與Sll的對講機,功能完全正常,」兩名拯救隊隊員齊聲說:「絕無任何干擾。」
  突然間,尼克諾瘋了似的衝向搜索機械人。
  懸浮在地底礦坑中的SI與SII,連忙發動搜索機械人背部的強力推進器,登時避開撲過來尼克諾。
  「尼克諾,尼克諾,」查理不再理會對講機是否毛病,重複呼喚著總工程師的名字:「尼克諾,它們是派來救你的。」
  位於千多尺地底下的尼克諾,完全聽不見機械人體內播出的信息,就像一頭受驚過度的野獸,瘋狂撲向SI與SII。
  「走!走!」尼克諾在礦坑中大叫:「走!是他們派你來的。」
  「他們?」查理望向白熊麥斯,一臉狐疑:「他們是誰?」
  「是製造意外的人,」白熊麥斯瞪著螢光幕前神經兮兮的尼克諾,道:「甚至是令梅丹老太太失蹤的人。」
  「麥斯,你說什麼?」查理眨動著佈滿血絲的眼睛,盯住這位拯救隊隊長道:「你是說,總裁被人綁架?」
  保安主任登時怒氣沖沖,走到白熊麥斯的面前,指住他的鼻尖大罵:「我可以保證,當時除了總裁與總工程師外,礦坑中肯定沒有其他人。」由熊麥斯揮一揮手,正想跟對方解釋,誰知保安主任已一拳擊他的面門。
  這位保安主任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看來他完全不知道白熊麥斯的來頭。他的老拳還未運勁揮出,已被白熊麥斯抓著手腕,狠狠握著他的脖子,順勢一推,將他壓在地上。
  這位保安主任必定是想找死,否則怎會不問因由,便向一連三屆北美自由搏擊冠軍動粗?
  「你真的那麼肯定,沒有人冒充采鑽石的員工,預先匿藏在礦坑中?」白熊麥斯冷冷地問。
  保安主任喘著氣,負氣地答:「在梅丹老太太進入地底之前,我們除了舉行過十四次的模擬演習外,還作過至少二十次安全巡邏。確保礦坑中絕無閒雜人等。」
  「他們又來了!」擴音器中再傳出尼克諾的神經質叫嚷。白熊麥斯鬆開握著保安主任脖子的手掌,退回一列螢光幕的面前。
  由於兩部搜索機械人要不斷閃避尼克諾的襲擊,因此傳回地面的影像,亦經常變換位置,看得人眼花緣亂。失去理智的總工程師,突然停止撲向SI與SII,開始後退,用顫抖的食指,指向攝像管的右方:「是他們……是他們帶走梅丹老太太的。」
  兩名搖控著SI與SII的拯隊隊員。登時將搜索機械人的攝像管,搖向尼克諾所指的地方。不過,礦坑裡空空如也,除了鱗峋的巖壁外,連鬼影也沒有一隻。
  發射巨型纖維網
  當攝像管再次搖向尼克諾時,只見他正拔足狂奔,提著強力射燈,朝深不見底的隧道衝去。白熊麥斯當機立斷,命令下屬搖控著SI與SII,尾隨尼克諾。轉瞬間,SI已越過尼克諾的頭頂,來到驚惶失措的總工程師面前。
  「發射。」白熊麥斯一聲令下,懸浮在尼克諾前面和後面的SI與SII,立即激射出兩張巨型纖維網。呈六角形的巨崗,邊緣是極多強力工業用磁鐵,迅速將另一張網的金屬片吸住,形成一個名副其實的「地網」,把尼克諾的身體困在網中。
  「小心!」白熊麥斯高聲叫道,可惜已經太遲,就在兩張巨型纖維網連接起來之際,尼克諾竟然從夾縫中逃了出去。
  「他們來了!他們又來了!」尼克諾衝向一個黑漆漆的角落,回頭時露出魂飛魄散的神情。
  厄克諾大叫:「別過來!別過來!」他一邊嚷著,一邊後退。突然慘叫一聲,整個人便直跌落漆漆的深淵!他發出令人毛管直豎的呼叫聲,在礦坑中歷久不散。
  「繼續追蹤。」白熊麥斯命令拯救隊遙控兩具搜索機械人,全速進入尼克諾葬身的巨坑裡。
  「報告隊長,SI與SII最多只能下降至一千五百尺,」其中一名拯救隊隊員說:「目前的位置是一千二百五十尺。」白熊麥斯一拳打在桌子上,把杯中的黑咖啡濺得高高的:「SI與SII是我設計與製造的,不用你提醒我!」
  「隊長……」另一名隊員見隊長大發脾氣,嚇到不敢開腔:「我……」
  「報告。」白熊麥斯竭力令自己冷靜下來。
  「報告隊長,搜索目標在巨坑中消失了。」這名小伙子一邊說,一邊調校著有探測器的幾個按鈕。
  「繼續搜索。」啟熊麥斯一臉無奈,走到帳篷的紗窗前,望著席捲而來的暮色,聽著奧呼族的鼓聲,對此時走到他身旁的查理說:「我要親自下去。」說罷,就轉過頭來,流露出堅定不屈的眼神。查理按下一個對講機的掣,吩咐道:「準備『元首AH』,十五分鐘後出發。」
  「什麼『元首AH』?」白熊麥斯張開雙手:「你們究竟是一個什麼集團?」
  「總之就是名字一個,」查理聳一聳肩道:「只要它具有高速鑽探功能就可以了。」
  白熊麥斯點一點頭,好像同意查理的說法。其實在他的心中,已升起一連串的問號。
  毒氣事件滿城風雨
  我乘坐的客機,已經降落在東京成田機場。由於發生地鐵毒氣事件,機場的保安比平日嚴密得多。
  辦妥入境手續,我走到公共電話前,跟內田夢子聯絡,誰知卻聽得她的留言。原來在兩小時前,橫濱車站突然發生毒氣襲人事件,夢子應厚生省的請求,加入臨時成立緊急對策小組,去應付接二連三發生的恐怖活動,抱歉不能與我相聚。
  我不但沒有氣惱,反而替夢子的高尚情操感到驕傲。以她這一位世界知名的腦科權威,既肯遠赴非洲盧旺達,擔任紅十字會的義工,復願意面對冷血的末日教派,那份正義感真的令人敬佩。
  我又再致電給一位在朝日新聞工作的記者老朋友,打算約他在東京站附近的咖啡室聚舊。可惜這傢伙目前正在山梨縣工干,不問而知,定是為採訪那個末日邪教總壇的新聞而不眠不休了。我只能停留東京兩天,雖然極想趕往富士山腳的上九一色村,去加入採訪邪教暴行的行列,但恐怕沒可能了。
  時間應該怎樣打發?難道叫我走到浦安,往迪土尼樂園夜探鬼屋?還是到新宿的歌舞伎叮,找一名山口組的幫會朋友聊天?最後,我決定往日本橋,去探望一位魔術師,並且在他的魔術店中,選購幾樣新奇好玩的小把戲。
  夜深了。我在上野站附近的一間麵店裡,練習著令一顆骰子跳舞的魔術。忽然聽見麵店的胖老闆,正用生硬的英語,跟剛進來的顧客交談。我把玩著骰子,無意中轉頭,竟然令心頭狂跳起來。
  坐在我身後的,是一名風塵僕僕的洋老頭,放於他身旁的,是一具殘舊的大皮箱。
  人與皮箱對我來說,再也熟悉不過。此刻,坐在我後面的,正是在醫院急診室神秘失蹤的何若望神父!我肯定沒有認錯人,的確是他!世上還有什麼事會比今夜發生的更巧合?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2:54

六、決定跟蹤神父

  在那一個霧夜,他倉皇離開居住了幾十年的山城,原來是要趕赴日本東京。上野站附近,有這麼多的食店,我和何神父居然選中同一間,看來冥冥中已將我與他安排在一起了。
  何神父匆匆吃罷一碗湯麵,就提著大皮箱,踏上前往大阪的新幹線。我一直暗中尾隨著他,立即當機立斷,更改我的度假計劃,跟蹤舉止詭秘的老神父,前赴這個日本第二天大城市。
  新幹線在黑夜中飛馳。我呷著從車站買的線茶,坐在距離何神父幾行的座位後面。這位老人家,還是不改緊張的本性,一如既往的抱著大皮箱,從未將它放到頭頂的行李架上。
  他在醫院的急診室內神秘失蹤,警方正尋找他調查,但他居然可以避過兩地的出入境官員,倒算是神通廣大。像他這類來到東方傳教士,在我們居住的城市中,為數不少。其中有些極為出世與低調,但更多的是極之入世,終日以協助貧苦大眾為天職,例如關注露宿天橋底的流浪漢,又或者參與福音戒毒工作。可是,我從事新聞採訪這麼多年,卻從未在任何示威抗議場合上,遇到過這位何神父。
  由於我的強烈好奇心,使我放棄了轉赴加拿大溫哥華的機位,改而坐在夜行列車中,企圖解開無以名之的謎團。
  就在新幹線快抵達京都站的時候,我幾乎睡著了,看來我真是一窩囊之極的客串偵探。
  朦朦朧朧,我甚至聽到自己的鼻鼾聲。我又感到列車慢駛進站,以及月台傳出的廣播。忽然間,傳來一種觸電的感覺!因為在睡眼惺忪中,我發現座位上的何神父失蹤了!
  天!這是他第二次的失蹤!
  我登時睡意全消,霍然從座位上站起來。
  新幹線闊大的玻璃窗中,我看見一個熟悉的黑影,正匆忙走過月台,快要消失在視線之內。
  我一手抓住行李架上的旅行袋,飛奔出車廂,及時在車門關上的一剎,踏到月台之上。我轉身背著何神父,恐防他在冷清的月台中,發現我這個多管閒事的人。
  我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兩步,然後藏身於一根粗大柱子的後面,探頭一看,發現何神父的背影,已走下了京都站的樓梯。
  格拉茨與普拉夫
  在夜深人靜去跟蹤一個人,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提著大皮箱的老神父,走出京都站出口的時候,東張西望,我猜必定有人會一早前來這裡接車。果然猜得沒錯!就在何神父走過一座電話亭時,傳來一把聲音。
  「格拉茨,五十年沒見了。」一條老態龍鐘的黑影,從電話亭旁走出:「你還是這麼神經質?這麼緊張?哈哈哈!」
  何神父徐徐轉頭,打量著與他年幼相若的老頭子,一臉狐疑:「普拉夫?你何嘗不是老樣子?」
  兩名金髮碧眼的老頭子,站在深夜的古都街頭,呆呆的相對了幾乎半分鐘,終於熱烈地擁抱起來,情緒萬分激動。
  「五十年沒見了……」前來接車的老頭子,重複說道:「五十年了……五十年了……」
  「是五十一年才對。」被對方稱作格拉茨的何神父,緊抓著此人的肩膊道:「你在一九四四年來到這國家的普拉夫。一九四四……對,的確是一九四四。」
  「我已經不再是普拉夫,」老頭子同樣緊抓著何神父的肩膊,冷冷地答;「我名叫奧格斯堡海姆,是京都大學的人類學首席教授。」
  天!這兩名老頭,竟化名在東方兩個城市,一住便是五十一年?事情的發展,似乎越來越複雜。
  原名叫格拉茨的,在東方一處殖民地出家,隱居在住滿老兵的山城小教堂,化名做何若望神父。
  另一個名叫普拉夫的,則來到日本的古都,成為京都大學的人類學家。
  這兩個老頭子改名換姓,必定有一段不可告人的過去。我躺在一座冷飲販賣機的旁邊,部署下一步行動。
  「看來,我們要起程赴印度了,」何神父道(不,我應該改口稱他做格拉茨的):「惡夢終於來臨,不過,我們絕不能白白等死。」
  惡夢?什麼惡夢?不能白白等死?原來何神父,不不不,我還未能夠習慣稱他做格拉茨。原來格拉茨與普拉夫隱居於兩個城市,就是為了逃避一場即將發生和可以殺人的惡夢。
  「不錯。」普拉夫深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五個字:「毒咒降臨了。」
  無名的毒咒降臨
  毒咒?這裡是日本的京都,又並非海地的太子港,盛行著「巫都教」?也並非泰國與馬來西亞,存在著神秘的「降頭術」?更不是南美洲亞馬遜河又或者古埃及陵墓,怎會跟巫術和毒咒這類迷信現象扯上關係?
  迷信現象?不錯,我從來就不相信什麼咒語降頭,虧這兩名身為神父與教授的糟老頭,竟煞有介事地互相提起來。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也不驚。這兩人分明當年做過壞事,才會對那些毒咒怕得要死?什麼毒咒?有沒有一個特別的名稱?
  「我住在比睿山上。」普拉夫替格拉茨拿住大皮箱,但遭到對方婉拒。普拉夫微笑搖頭,張開雙手:「隨便隨便,車子就停在那邊。」我立即心急電轉,盤算跟蹤的方法。當然絕不能乘計程車跟蹤,在這深夜被一輛計程車尾隨著,他們必定發覺的。可是,還有更好的跟蹤方法嗎?
  普拉夫與格拉茨已轉身朝一輛停泊在路邊的汽車走去。與其打草驚蛇,我決定孤注一擲,眼白白讓這兩名怪老頭鑽進車廂中。
  當普拉夫駕駛那一輛絕不顯眼的房車,消失在我的視內時,心想:「但願我的估計沒錯,否則一切都要前功盡廢。」
  我攜著簡單的行李,步行至京都塔附近一間旅店。兩年前的秋天,我曾經來過這個古都,拜訪一位居住在舉不勝舉不報的著名科幻小說家,當時就下榻於這間旅店。
  接待處的胖經理記性是出奇的好,我還未走到櫃位前,已認得我來了。他為我安排好房間後,又命人送來一盒精美的「幕之內」便當,讓我好好洗過一個熱水浴,便可以坐在臨街的一扇小窗前,享用一頓遲來的晚餐。
  遠處隱約傳來另一班夜行列車的聲音。我啃著便當,走近窗前細看這個闊別兩年的美麗古都。落地燈把我的臉龐反映在玻璃上,投到窗外沉沉夜色中。
  忽然間,我竟問起自己,一個連自己也不懂得回答的問題:「怎會來到這裡的?」
  「宇無名,你一定是活得不耐煩了。」彷彿聽見一把聲音說。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外面灑下毛毛雨。印象中帶著淡淡哀悉的浪漫古都,剎那間披上一種神秘而詭異的色彩。
  我呷了一口宇治綠茶,走到床前,從床頭櫃中取出一本電話冊。找不到海姆教授的電話和地址,是意料中事,但京都大學的電話卻很容易查到。
  「人類學系,」我伏在床上用食指掃過一列名字:「首席教授……奧格斯堡·海姆……」當我翻到下一頁時,果然給我查到了。我登時興奮得從床上跳起來,連忙把那一頁撕下。
  靜待獵物出現
  我握著印有奧格斯堡·海姆教授電話內線的一頁紙,緊張得徹夜難慮,直到清晨時分,才朦朦朧朧的睡著了。
  也許是跟蹤的工作太疲倦,當我從床上驚醒時,已經是早上九時四十五分。
  完了。這兩名怪老頭,有可能已離開比睿山上的寓所,消失在日本任何一處地方,甚至消失在世界上。
  我連忙按下那一個電話號碼,清一清喉嚨,問道:「早晨,請問海姆教授在嗎?」電話中是一把女聲:「海姆教授正在休假,這一個月也不會回來,請問閣下有何貴幹?」
  「我是法新社的記者,有要事要向海姆教授求證,」連我自己也不相信,生疏了的日文還派得上用場:「可否替我聯絡?」
  「抱歉,」那一把女聲說:「海姆教授一向不接受訪問,我是他的秘書,或者你可以留下電話號碼,但我不保證他會回復你。」
  「不打緊。」我裝作不在乎的:「我有一篇文搞,肯定海姆教授有興趣一看,我派人送來他的辦公室,你替我轉給他如何?」
  「這個我可辦得到。」女秘書答道。
  「由於文稿具時間性,最好不要遲過明天送到教授手上,拜託拜託。」我的語氣充滿誠懇。「閣下貴姓大名?」海姆教授的女秘書問。「我叫皮亞,在包裡上會附有名片。」說罷,便客氣地收線。
  我匆匆梳洗完畢,走到接待處,問胖經理借來一個小紙箱,將兩本電話簿塞進裡面,然後用膠紙重重密封,卻故意不貼上什麼名片。
  這個早上天色昏沉,續下著細雨。我跳上一輛計程車,找到一間租車公司,租下一輛小房車。當我駕著車,來到京都大學的校園時,已是中午時分。出乎意外地,很容易便找到人類學系大樓的位置。
  我把車子泊好,便攜著沉甸的包裹,朝教務處走去。故意塞進兩冊厚厚的電話簿,並且在盒子上封上重重的膠紙,就是要令老教授的秘書,不能考慮用圖文傳真的方法,把可能有上千頁的「文稿」,傳真到教授家中。不過,仍不敢保證該名秘書是否會替老教授拆開包裹的?到時候我的計劃或許就要前功盡廢。因此,我亦故意沒貼上任何名片。
  我要進行一次簡單的心理戰。假如該名秘書發現盒上並無任何聯絡的地址與電話,甚至連人名也欠奉時,就會更著騾把包裹送到老教授手上。人的心理就是這麼奇怪,越是沒頭沒腦的事情,有時候就越令到人關心和注意。
  況且從電話的談話中,我已經肯定這是一名負責任的女秘書;從她的聲線推測,可能已屆中年,甚至會是跟隨老教授多年的助手。
  在校務處的門口,我故意尾隨著兩名學生,然後喘著氣,攔住兩人道:「請問海姆教授的辦公室在那邊?」
  兩名學生指著入口處的樓梯,道:「你一直走上二樓,轉左第三間房便是。」
  「我還有幾份文件要送,可否替我把這個包裹,送到海姆教授的秘書手上?」我一臉匆忙的樣子道。
  兩名學生互望一下,聳一聳肩道:「沒問題。」
  我連忙把包裹塞到其中一個小伙子的手中,鞠躬道謝:「拜託。」說,便轉身急步離開人類學系大樓。
  回頭望向兩名傻頭腦的學生,他們已捧著包裹,走進教務處。我鑽進車廂,啃著便利店買來的飯糅,喝著一罐烏龍茶,靜待獵物出現。
  果然在三點左右,一個中年女人提著包裹,從大樓走出來。
  深山中一座別墅
  這個女人一定是老教授的女秘書,她走到一輛鮮紅色的小房車前,將我送來的那個包裡,連同另外幾個牛皮紙袋,拋到車廂後座。
  我連忙發動引擎,尾隨著小房車駛出京都大學校園,朝比睿山的方向進發。
  雨勢越來越大,駕車進行跟蹤,絕對是件困難的事,幸而那是一輛鮮紅色的汽車,在陰間的天色下,仍是一個顯眼的目標。
  傍晚時分,紅色的小汽車駛進比睿山南麓一條小徑。我不敢尾隨得太接近,以防那個女秘書發覺。山丘之上,有好幾幢外形古樸的別墅,其中一間必定是老教授的住所。
  天色雖然極之昏暗,但山谷青蔥翠綠,與前面那一輛鮮紅色的小房車,在色彩上形成一種強烈的對比。這時候,車子又再駛進一條更小的山徑,僅可容一輛汽車駛進。我決定把車子停在一株大樹下,然後陡步走上去。
  當我來到小徑盡頭的時候,發現女秘書把車子停在一幢精緻的日式別墅前。一名老僕人正從花園中走出來,接過女秘書手上的包裹。
  我藏身於一尊殘破的石燈籠後面,目送女秘書駕車離開小徑,才彎腰走到一列矮樹的附近,打量著這一座位於深山之中的別墅。
  轉眼暮色四合,包圍著自己的,是不絕於耳的蟲鳴。不過,更令我連打幾個寒顫的,卻是在日本各地都隨時聽到的烏鴉唬叫聲。
  眼前這一座典型日式建築,花園內植滿繽紛盛放的鮮花,還有好幾株櫻花樹。小橋流水,絕對配得起京都大學首席教授的身份。不過,誰又會料到,這一幢別墅的主人,竟然因為一些不可告人的事,化名在日本居住了五十年?我走到別墅的門前,看見有一塊寫著「眠貓庵」的木牌。
  「眠貓?」我打量著蒼勁筆法,寫在一條長方形原木上的名字道:「日光東照宮的名勝?」
  直到這時候,我才發覺全身已經濕透。繼續這樣下去,謎團未被解開,我可能已死於肺炎。我連忙返回汽車內,用毛巾拭乾身上的雨水,並換上預早帶備的黑色運動服裝。
  由於山徑上並沒有任何路燈,黑夜來臨之後,我穿上黑衣,坐在黑色的車子裡,已經與漆黑的山谷混成一體。就在我伸手推開車門,打算潛進「眠貓庵」之際,突然聽到路口傳來汽車的引擎聲。才把車門關上,一輛車子已駛進山徑。幸而我早就把車子泊到一列矮樹後面,否則必定會被對方的車頭燈照個正著。
  車廂的中的兩個人,正是格拉茨與普拉夫。
  當他們的車子駛上山徑之後,我立即鑽出車廂,繞到一個長滿雜草的山坡。
  花了兩分鐘的時間,便攀到山坡之上,發現果然是「眠貓庵」的後花園。翻過一堵矮牆,便來到飼養著幾條錦鯉的水池旁邊。
  花園中有幾個石燈籠,裡面都裝有燈泡,把這一個小小的日式庭園,照耀得甚有氣氛。
  我藏身於一組竹屏風的後面,發現在水池的另一邊,是一處堆滿藏書的房間。浩如煙海的書籍,塞滿房中四周的書架,不問而知,此處定是普拉夫的書房。
  遠處傳來兩名任老頭的聲音。
  「希貝格仍在印度?」格拉茨問這間別墅的主人:「還繼續當他的職業殺手?」
  普拉夫領著他走進花園,答道:「他上次聯絡我的時候,已經是一年前,他仍舊化名古爾斯,在印度南部活動。」
  普拉夫、格拉茨,如今又多一個希貝格?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3:21

七、收到郵包炸彈

  兩名怪老頭,面對面坐在日式舊書房內,低頭不語。
  女僕人端來熱茶,並將包裹與信件一併放到小几上。
  「這是什麼?」並拉夫面露驚訝的神色,從榻榻米上霍然跳起,倒退到牆角,指著包裹大叫:「這是什麼」他一邊揮動著雙手,將身旁堆得一個人高的參考書,全推到地上去。
  「對不起,海姆教授……」女僕驚惶失措,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唯有拚命低下頭,鞠躬賠罪:「是加騰小姐送來的。」
  她口中的加騰小姐,當然就是老教授的中年女秘書。可是,化名做海姆教授的普拉夫,並未因知道包裹是女秘書送來,而放鬆緊張的情緒,繼續縮在牆角,大叫:「拿走它!」
  「加騰小姐說,這是一位通訊杜記者托她交給你的文稿,」女僕仍舊未敢抬起頭,只是繼續解釋道:「包裹上有她寫給你的便條。」
  普拉夫依然在喘著氣,步步為營的走近小几,猛力撥去疊在包裹上的信件,瞪著我「炮製」的包裹,卻未敢拿到手中。
  「普拉夫,看你現在的樣子,好像收到郵包炸彈似的?」格拉茨反而露出微笑:「虧你還取笑我神經質?」普拉夫悶哼一聲,揮手打發走那名女僕:「這裡沒有你的事。」他盯著女僕走過我藏身的竹屏風後,才對格拉茨道:「毒咒降臨了,什麼事都會發生。」
  我躲在竹屏風後,登時醒起格拉茨在京都車站前,與普拉夫講過一句類似的說話:「惡夢終於來臨,不過,我們絕不能白白等死。」格拉茨臉上的微笑,還沒有消失。如此輕鬆的神情,自我從山城的小教堂遇上他,到跟蹤他抵達日本京都,還是第一次見到。
  格拉茨徐徐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起包裹,吐出兩個字:「好重。」
  普拉夫又再退回牆角,嘴巴不停顫動,指著神秘的包裹道:「格拉茨,別抓開它,別拆開它。」
  「上面沒有送件人的姓名和地址?」格拉茨觀察著包裹,好像沒有聽到普拉夫的警告似的:「可能真的是文稿。」說罷,便動手準備替普拉夫拆開包裹。
  普拉夫一個箭步衝前,按著格拉茨的雙手,不停的喘氣,瞪著包裹道:「我絕不認識任何通訊社的記者,亦從來不跟傳媒的人打交道。」
  「那就更加要拆開一看,」格拉茨安慰著普拉夫道:「連惡夢和毒咒也不怕了,你和我還有什麼可要怕的?」
  普拉夫登時垂下頭來,不再跟格拉茨爭辯。格拉茨放下包裹,按著手指關節,發出「啪啪」的聲音:「別忘記我是全個索比堡中,最出色的軍火專家。」
  「不錯,你是營中最出色的軍火專家,拆炸彈是你的專長,但是,」普拉夫深深吸一口扎,冷冷地說:「裡面可能是二十一世紀的新型炸彈,你五十年前的拆彈技術,是否仍派得上用場?」我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在東方某處山城隱姓埋名的老神父,真正的身份,竟然是一名拆彈專家?
  他口中的索比堡,到底是甚麼地方?
  格拉茨雖然一把年紀,但雙手卻毫不顫抖,徐徐移近包裹的封口,冷靜地說:「我向你保證,裡面的一定不會是炸彈。」
  他此刻的冷靜,跟我當初遇見他時那種神色慌張的表現,簡直判若兩人。現在,他就好像一頭獵犬,拚命喚著獵物散發出來的氣味。
  格拉茨用拇指和食指掀開膠紙的一角時,普拉夫突然變成了小孩子般,衝出書齋,走到後花園之中。
  我登時心急電轉,擔心這名老教授會躲到竹屏風後,到時候可麻煩了。
  幸而普拉夫只是躲到一到石燈籠的後面,連頭也不敢探出去。
  依然坐在小几前的格拉茨,氣定神閒地開始撕開包裹的膠紙。我當然知道裡面並非炸彈,但是這位在山城當了五十年神父的老頭子,竟完全沒有害怕,繼續拆開包裹。
  當了數十年人類學教授的另一名老頭,則用雙手按著腦袋,緊閉雙目,嘴巴不停嗡動,全身劇烈地顫抖。
  格拉茨打開包裹,隨即哈哈大笑:「普拉夫,你給人戲弄了。」說罷,便將盒中的兩本電話冊拿出來,繼續搖頭微笑。
  躲在石燈籠後面的普拉夫,沒有理會格拉茨的說話,索性雙手蓋著耳朵,不聞不問。
  「哈哈哈,是兩本電話冊?」格拉茨翻著厚厚的東西道:「誰做的惡作劇?」
  直到這時候,普拉夫才敢從石燈籠後面,探頭偷看書齋中的情形,用顫抖的語氣說:「何須問我?格拉茨,你是知道的,是他們做的惡作劇,是毒咒降臨的前奏。」
  他們?普拉夫口中的「他們」,到底是指什麼人?這群人,必定與惡夢和毒咒有關,而且極可能是向兩名老頭施毒咒的人。
  「他們」的來頭,必定十分神秘,既可令惡夢和毒咒降臨,又害到兩名老頭避世五十年,難道是某些邪教之類的組織?
  這兩名怪老頭分別在山城與古都隱姓埋名,就是為了逃避邪教的追殺?
  是當年的納粹黨人
  「普拉夫,相信我,這個惡作劇,絕對不會是他們做的。」格拉茨放下電話冊,走到後花園中安慰普拉夫:「命運是可以改寫的,他們當年所施的毒咒,完全只是謊言。」
  「若然毒咒是謊言,你又何須在遠東一處山城,當了半世紀的神父?」普拉夫問格拉茨。
  格拉茨頓為語塞,只是深深吸一口氣,吐出兩個字:「懺悔。」
  懺悔?這個格拉茨當年必定做過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才會當起神父來。在一個東方城市的山城小教堂中,一仟悔便是五十年?
  這一句仟侮,亦令我回憶起,那一個霧夜,他跪在小教堂花園的聖母像前,像個畏罪劊子手的神態。
  「劊子手」這個名詞,更令我聯想起冷血的侵略者。五十年前,地球上到底發生過什麼生靈塗炭的事?一九四五年,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的那一年。
  竹屏風外面這兩名洋老頭的真名,格拉茨與普拉夫,聽起上來很像德國人,又或者至少是歐洲人。這兩人看來七十多歲左右,換句話說,二次大戰時,都是二十來歲的小伙子。
  難道他們都是當年的納粹黨人?
  不久之前,在報章上已有類似的報道。德國波恩一名退休文學教授,過去三十年以來,一直用假身份在德國活動。他真正的身份,是希特拉第三帝國的黨衛軍軍官,派駐當時被德國佔領的荷蘭和挪威。
  格拉茨曾經說過,他是索比堡最出色的軍火專家。
  索比堡,亦極似德國的地名。
  不過,最奇怪的,是這兩名怪老頭由始至終都用英語交談,連半句德文也未說過!
  奉元首之命行事
  無論如何,我越來越感覺到,普拉夫格拉茨的確是兩名納粹戰犯。
  我絕對相信,當年犯下滔天罪行的納粹黨人,仍有不少活到今天,利用假身份隱居在世界各地,逃避應得的裁判。
  搜捕納粹戰犯的事件,最著名的一宗,是發生在一九六O年。
  惡名照彰的卡爾·魯道夫·艾希曼,在二次大戰期間,擔任「猶太移民局局長」,專門從事屠殺猶太人的行動,雙手染滿鮮血,慘死在集中營的猶太人數以百萬計。
  二次大戰結束前,艾希曼突然神秘失蹤,彷彿消失於戰火的濃煙裡。
  以色列的特工,經過多年查暗訪,終於解開這位著名納粹戰犯失蹤之謎。
  原來艾希曼接受整容手術,從德國逃到南美的阿根廷,在該地隱姓埋名。
  一九六O年五月,以色列情報組織「摩薩德」,派出特工將這位艾希曼綁架回耶路撒冷,把一名罪有應得的劊子手送上絞刑台。
  我對這件事有如此深刻印象,是因為上述的事件,曾被改編成電影,譯名是《在加裡波地街的房子》。念新聞系的第二年,我就曾經在一個炎熱的下午,躲到戲院中看過這部電影。
  普拉夫和格拉茨,難道是兩條漏網之魚?這五十年來,可能仍有不少猶太人要通緝他們。
  假如我的推測正確,這兩人的身份倒容易確定。我的好朋友曲雪飛是美國中央情報局的特工,同時曾在「摩薩德」受訓,只要給他一個電話,什麼都會水落石出。
  「我們沒有錯,為什麼要仔悔?」普拉夫問格拉茨:「我們只不過奉元首之命行事。
  元首?
  普拉夫口中的「元首」,還會是誰?發動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德國納粹黨人,就是對希特拉尊稱為「元首」的。
  竹屏風外面的兩名怪老頭,身份是納粹戰犯,看來已是無可置疑的事。
  「什麼時候起程赴印度?」格拉茨問普拉夫道。
  「後天早晨,」普拉夫輕輕拍著格拉茨的肩頭,雙雙走回書齊:「五十一年也可以等,你不會在乎我等一天吧?」
  普拉夫與格拉茨前赴印度,恐怕是去找那一位化名做古爾斯的職業殺手希貝格。
  神父、人類學教授、職業殺手,任憑我的想像力如何豐富,亦無法把這三個人扯上關係。
  當然,那只不過是這三個人在五十年來的假身份所造成的錯覺。其實重要的,是三人隱藏的真正身份。
  奉命行事?莫非他們全是納粹集中營的負責人,不,是將幾百萬人送進毒氣室的殺人狂魔!否則,他們又何須件悔?
  巫術乃外星人發明
  普拉夫瞪著小几上的兩本電話冊,情緒又再轉為緊張:「是誰的惡作劇?」
  「會否是你的學生?」格拉茨將電話冊放口紙箱內:「無論是誰,總之對方絕無惡意,否則裡面的應該是死貓、炸彈,甚至是沙林毒氣,而不會是電話冊。」
  剛才被普拉夫的反常表現嚇至臉無人色的女僕,帶著一對青年男女,穿過後花園,來到書齊外面。
  「你們都來了,」普拉夫揮一揮手,請兩人走進書齋:「讓我來介紹,這位是何若望神父。」不錯,兩名怪老頭的假名又出籠了。
  「何神父,你好,」樣貌清秀的少女鞠躬行禮:「我聽海姆教授提起過你。」
  普拉夫輕輕點頭,續道:「神父,她名叫不倉純子,是我最疼愛的學生。這位是歷史系的研究生淺野光男,專門研究巫術。」
  當普拉夫說出「巫術」這兩個字時,目光是投以格拉茨面上的。
  「何神父,你好,」淺野光男鞠躬行禮:「歡迎你來京都。」
  「巫術?」格拉茨打量著光男,微笑問道:「巫術的魔力是否真的?」
  「假如我是海地巫都教的教主,又或者是中國雲南納西族的祭司,當然會向你說是真的,」光男答道:「真?怎樣才算是真?這個問題才是最難答。」
  「神父,你是信上帝的,」純子倒問得大膽:「應該不相信世上有巫術這回事吧?」
  「人類有歷史以來,便存在著巫術,」格拉茨答道:「聖經上也有巫術的記載,例如——」
  普拉夫揮手打斷格拉茨的說話:「何神父,這裡是京都,不是你山城上的小教堂,別向人傳道好嗎?我今晚請光男來,只不過是想聽一聽,他多年來研究巫術的心得。」
  光男清一清喉嚨,道:「在過去三年,我跟隨來自史丹福大學的客席教授卡靈頓博士,到過好幾個巫術盛行的國家,從事巫術研究,發現到一樣有趣的地方。」
  書齊中的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深深吸一口所,把目光全投到淺野光男的臉上。
  可是,他們萬萬料不到,從花園竹屏風中躲著另一個人,亦同時跟他們吸一口氣,洗耳恭聽淺野光男的研究心得。
  「我的發現是,」光男舉起右手的食指,頓了一頓:「巫術並非是屬於地球的事物。」
  什麼?難道巫術是外星人發明的?
  大腦產生超能力
  將外星人與巫術扯在一起的說法,去作為科學幻想小說的題材,未免是太過不負責任。
  把一切不可解釋的現象,都算到太空高級生物身上,相反是最欠缺幻想力的。亙古以來,巫術就已經存在,可以突破時空,用毒咒取人性命於千里之外。這種不可思議的神秘現象,固然不能用「迷信」兩個字去逃避,但也不可以隨便說,巫術是由外星人傳到地球那樣簡單吧?
  假如外星人懂巫術,並且在很久前已降臨地球,教識我們的祖先,如何施展超越人類力量的魔法,去達至主宰某些人命運的目的,這個結局亦未免太過乏味了。
  我從竹屏風中探頭出去,發現書齋中的四個人,都不期然沉默起來。
  「巫術並非屬於地球的事物?」打破沉默的是格拉茨:「難道是來自天外的?」
  看,連這名怪老頭亦與我產生同一個反應。只見普拉夫神色凝重,瞪著淺野光男,問道:「那麼,它又應該是來自哪個地方的?」
  光男眨一眨眼,指著自己的腦袋,答道:「來自這個地方。」
  大腦?光男所指的,是精神力量,是潛仗在人類體內,未被發現的能量。利用這種能量可以控制一個人,甚至一群人的命運,因而形成所謂「毒咒」?
  這一個淺野光男,其實只不過故作驚人之語。就算巫術與超能力有關,那都是關乎人類的,又怎能說,巫術並非是屬於地球的事物?人類是屬於地球的生物質,由地球生物大腦產生的神秘能量,始終都是地球的事物。
  「光男,你是指巫術與地球人大腦的超能力有關?」格拉茨追問:「來自外星的超能力?」
  卡克塔河的天火族
  淺野光男答道:「是一年前的事了。我跟隨卡靈頓博士,前往南美洲從事研究工作,目的地是哥倫比亞的卡克塔河。根據當地人古老傳說,叢林中居住著一個名叫『天火族』的原始部落,人數只得二三百人。」光男說。
  「卡靈頓博士與我,在兩名嚮導的帶領下,深入卡克塔河流域,花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終於尋找到這一支傳說中的『天火族人』。」光男說。
  「這個名字很奇怪?」格拉茨道。
  「他們說,自己的祖先是從天而降,帶著天火降臨大地的。」光男答道。
  「這說法倒不算特別。」普拉夫道:「打開世界地圖,自命為從天而降神靈後代的民族,相信一定很多,『天火族』只是其中之一。」
  「海姆教授說得對,」光男當然不知道,普拉夫才是此人的真名:「特別是印第安人,包括北美洲與南美洲的各個印第安族,都自稱是天神的子民,其中不少更揚言,祖先終有一天從天外歸來,接他們離開地球。」
  小倉純子插嘴道:「不過,光男複述『天火族』巫師的一番說話,則極為精采。」
  「純子,』恍男笑道:「上次跟你說過的,現在還記得?」
  「怎會不記得?」純子眨動著在眼睛,答道:「那一位巫師說,大地上的人類,全是來自宇宙深處另一個地方的。我們本來全具有各樣的超能力,奈何在這個寄居的星球上,只有極之少數的人類能發揮出來。其餘大多數的人,不但未能運用與生俱來的超能力,相反更被那一小撮人控制命運。」
  「又是人類來自外星的結論。」普拉夫道。
  對於化名做奧格斯堡·海姆的普拉夫來說,一個人類學首席教授又怎能接受人類是來自外星的說法?
  我終於明白淺野光男所講,「巫術並非是屬於地球的事物」這句活的意思。
  地球上的所謂「巫術」,只不過是來自外太空另一星體的某種現象,是隨著人類來到地球的。可惜,由於到達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隱藏在大腦中的能量,未能釋放出來。古往今來,神秘的「巫術」、「降頭」、「毒咒」,都是人為的,只是我們未能像那一小撮人般,突破大腦功能的障礙,可以隨心所欲,做出不可思議的事情吧。
  根據淺野光男的說法,其實巫術不但並非屬於地球的事物,根本就連人類亦並非屬於地球的生物。人類來自外星的構思,絕對算不上新鮮,早就有人提出過,可不值得大驚小怪。
  南美洲秘密的傳奇印加王國,曾經自稱是「太陽的子孫」,相信祖先始終曾從天外歸來,接他們返回宇宙中某個行星。
  「卡靈頓博士與我,在『天火族』的部落居住了一個月,將族中七名巫師的訪問,寫成報告,曾在《國家地理雜誌》上發表,」光男繼續說下去:「可惜,後來卡靈頓博士染病,我唯有送他返回首都波哥大醫治……」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3:43

八、被神秘病毒的侵襲

  眾人目光全盯著研究巫術的准博士,因為大家都感到事情的結局,一定相當可怕。
  「……卡靈頓博士被送入首都醫院,已被立即隔離,因為懷疑染上致命的疫症,」光男垂下頭說:「後來證實被一種神秘病毒侵襲,未夠兩天,卡靈頓博士就病逝。」
  「毒咒!」普拉夫吐出兩個字。
  「沒錯,」光男抬起頭,道:「是毒咒。」
  「是『天火族』巫師所施的毒咒?」格拉茨問道。
  「卡靈頓博士曾經答應過族中的巫師,永遠不會闖進森林中一座神廟的,誰知他食言了,」光男的額角上,冒出大豆般大的冷汁:「他乘『天火族人』慶祝一年一度的『天火祭』時,瞞著我偷偷潛入神廟。」
  「他在神廟中看見什麼?」普拉夫問淺野光男。
  「他沒有向我提及,只是在返回波哥大途中,在機艙內大叫:『他們又來了!』他們?他們是指什麼人,我永遠沒法知道,因為抵步後,他已被即時隔離,我再沒有機會跟他說話。又或者說,他已經發高燒昏迷,根本就沒有說話的能力。」光男道。
  「卡靈頓博士把神廟的秘密,一併帶進墳墓了。」小倉純子特別感動,雙眼竟閃著淚光。
  「到底是那種致病病毒?」格拉茨問道。
  光男聳一聳肩,答道:「根據驗屍報告說,卡靈頓博士體內的病毒,以前從未在南美洲出現過。它至今仍未有一個正式的學名,最近一次肆虐,是於一九五五年,地點是中非的思加亞山區,一條村落的八百名土著全部死去。」
  「四十年前在非洲發現的病毒,竟在南美洲再度殺人?」普拉夫道:「除了是『天火族』巫師的毒咒應驗外,還有什麼更好的解釋?」
  「故事仍未完結,更難以解釋的還在後頭。」光男苦笑道:「半年後,我獨自返回哥倫比亞,再去到卡克塔河,替卡靈頓博士完成研究工作,當嚮導帶我抵達『天火族』聚居的村落時,發現村中三百族人全遭殺害,男女老幼無一倖免,整條村被燒至寸草不留。」
  「是誰下的毒手?」純子倒問得直截了當。
  「毒販。」光男答道。
  「啊——」我躲在竹屏風後聽得入神,居然被這個答案嚇了一跳,竟叫出聲音來!
  「有人。」普拉夫望向後花園。天,我的身份終於暴露了!
  白熊麥斯亦告失蹤
  就在我藏身竹屏風後,心急電轉之際,在加拿大西北地區大熊湖畔,以隊長白熊麥斯為首的四人拯救小組,已失去聯絡四小時!他們乘坐的高速鑽探機「元首AH」,在一千一百尺的地下礦坑中,完全失去影蹤!
  道森集團副總裁查理丹頓,走到拯救隊副隊長身旁,問道:「仍沒有反應?」
  副隊長不斷搖頭歎息,按動著電腦鍵盤:「連SI與SII兩搜索機械人傳回的影像,亦越來越模糊,天,連隊長也失蹤了?」
  查理走到一幅礦坑的橫切面圖表前,瞪著一顆停留在一千一百尺附近的紅色光點。
  白熊麥斯與三名拯救隊員乘坐的「元首AH」,就是在這個位置失去聯絡的。失去聯絡前一分鐘,隊長白熊麥斯還跟道森通話,接下來,螢光幕的畫面突然中斷,又一部高速鑽探機消失在礦坑之內。
  查理輕撫著礦坑的橫切面圖,上面是兩個閃動的紅色光點,分別是總裁梅丹老太太那部「金剛鑽A三」失蹤的一千三百尺位置,以及白熊麥斯那部「元首AH」失蹤的一千一百尺地底。
  一名大鬍子走近查理,在他耳邊低聲說:「柏林來的電話。」
  查理的臉色驟變,悶哼一聲,走出帳篷外面。
  在營地外圍露宿的奧呼族人,一見查理走出來,便立即喝倒采,並不停敲打熊皮腰鼓。
  查理走到一個貨櫃後面,拿出一具無線電話。
  巨款存入瑞士銀行
  「我早就說過,你們不能主動跟我聯絡,」查理拿著無線電話,冷冷地說。「道森集團與你們毫無關係。」
  「你沒有資格跟我說話,」電話中是一把更冷酷的聲音:「我要直接找梅丹老太太。」
  「梅丹老太太不在,我是她的全權代理人,」查理道:「你有什麼事,儘管跟我說好了。」
  「組織需要一百萬美元,立即存入瑞士銀行的戶口內。」對方倒說得直截了當。
  「恕難辦到,」查理亦答得斬釘截鐵:「沒有梅丹老太太批准,我不能這樣做。」
  「你剛才不是說過,是老太太的全權代理人嗎?」那一把聲音問。
  查理悶哼一聲,對著電話喝道:「老實跟你說,梅丹老太太已經凶多吉少,她已經在一千三百尺的地底失蹤,代我告訴你們的成員,以後休想再得到一毛錢。」
  「我重複一次,二十四小時內,將錢存入瑞士銀行,否則我們組織就會錯過一次價廉物美的黑市軍火拍賣,倘若被梅丹老太太知道,我怕你擔當不起。對方警告說。
  「我最討厭被他人恐嚇,」查理可絕不示弱:「我倒不擔心梅丹老太太知道,因為她可能永遠也沒機會知道。」
  「你叫什麼名字?」那一把聲音說:「對,是查理。我跟你說,查理,下次我們不會再要一百萬,而是……哈哈哈,到時候你會跪在『雅利安之光』的跟前,乞求我們收取五百萬,甚至一千萬,哈哈哈!」
  來自柏林的電話,突然掛斷,氣得身為道森集團的副總裁查理丹頓,一拳打在貨櫃之上。
  「你們這群魔鬼,別做夢了!」查理對著電話大嚷。
  大鬍子呼出一個煙圈,走近倚在貨櫃旁邊,怒容滿面的副總裁,問道:「那樣光頭魔鬼,又是來要錢?」
  查理悶哼一聲,點頭答道:「對,要一百萬美元買軍火。我們這一位老人家,難道真的相信支持這群光頭鬼,就可以令時光倒流?」
  大鬍子苦笑,低聲說:「查理,我看是時候召集所有行政人員,觀看老太太發表的遺囑了。」
  密室氣氛劍拔弩張
  十五分鐘後,當帳篷中的拯救隊隊員加兩具搜索機械人進入地底時,在鑽探營地那一幢三層高的建築物中,道森集團的十二名行政人員,已到集在一所密室,準備觀看一盒錄像帶。偌大的會議室中,是一張圓形桌子,十二盞射燈,照在圖坐圓桌的十二個人身上。
  查理丹頓接下一個鈕掣,圓桌中央升起三幅巨大的螢光屏。參加會議的十二名行政人員,各自利用面前的鍵盤,將一組密碼輸進電腦。
  螢光幕上閃動出麻麻的數據。
  密室中的每一個人,都屏息靜氣,等待梅丹老太太在螢光幕上出現。
  一列數據淡出之後,淡入的是銀光閃閃的T字圖案,也就是道森集團的標誌。
  標誌接著分裂成無數的鑽石,每一顆都閃耀著星星般的光輝。鑽石在畫面中不停轉動,漸漸淡入一位雍容華貴的老太婆特寫。
  螢光幕中的梅丹道森女爵,穿上一襲湖水藍色的晚禮服,脖子上掛著一串鑽石項練。
  她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凝望著鏡頭,語氣極之祥和:「各位,當你們看到這十二個密碼已組成,我的律師自會把遺產妥善分配。」
  密室中的行政人員,都禁不住竊竊私語。
  「三分之一的遺產,將會轉成信託基金,用來繼續支持『雅利安之光』的活動。」螢光幕中的梅丹老太太說。
  密室內的十二位行政人員,登時作出不同的反應。
  幾個金髮碧眼的中年人,興奮得從座位上跳起,高叫:「元首萬歲!雅利安萬歲!第三帝國萬歲!」
  另一批以查理為首的人,則罵出連串的粗話,其中甚至有一個矮小子想揮拳擊向站起來叫口號的人。幸而在查理身旁的大鬍子一手抓住他,否則情況將一發不可收拾。
  「別做夢了!」查理對另一幫人喝道:「你們休想東山再起,一切都完了。老太婆已經死了,我不會讓你們這班新納粹黨再得到支持的。聽住,隨你們的元首去死吧!」
  密室中的氣氛,劍拔弩張。道森集團的十二位行政人員,早已分成兩派,站起來對峙著。
  螢光幕中的梅丹老太太,可能早就預料到下屬有此一著,竟然在錄像帶中頓了一頓,彷彿看見會議的混亂情況似的。她微笑著揮一揮手,帶著勸告的口吻說:「別吵了,這是我的決定,誰也不可以改變。」
  那幾個金髮碧眼的中年人和兩個禿頭的老者,一聽到梅丹老太太的說話,連忙高聲喝采。其中一個平頭裝的,甚至跳到會議桌上,用皮鞋大力踏向桌面,把右手伸前高叫:「元首萬歲!殺盡猶太人!」
  查理與幾位同事,強忍住怒氣,瞪著螢光幕,只見梅丹老太太從容的說下去:「另外三分一遺產會平均分給在座各位,以報答你們多年來為道森集團所作的貢獻;不過,有一個條件,你們要替我尋找四個人,將剩下的三分一遺產,送到他們的手上。」
  研究無痛苦致死術
  梅丹老太太一生過著獨身生活,無兒無女,道森集團已經是她生命的全部。
  不過,密室中的十二個行政人員,卻從不知道,老太太打算將三分之一的遺產,交給他們毫不認識的四個人。
  螢光幕中梅丹老太太的特寫,縮小到右下角,取而代之是一幀發黃的照片。
  照片中是四男一女。那四個男人都是穿上德國納粹黨黨衛軍的軍服,而中間的美人則穿上一襲白袍,看來是在實驗室中工作的。
  查理指著螢光幕中的金髮美人,像夢囈般道:「她?她就是總裁……」
  「老太婆?」大鬍子把眼睛張得老大。
  「女伯爵年輕時,果然是顛倒眾生的雅利安尤物。」跳到桌上大叫元首萬歲的平頭裝高個子,臉上流露出色迷迷的表情。
  利用電子數碼特技,縮小到畫面右下角的梅丹老太太,語氣轉為嚴峻:「各位現在看到的照片是攝於一九四四年秋天,地點是奧地利大格羅克納山的一個小鎮,名叫索比堡。」
  這一幀照片拍攝的背景是一座森林,滿佈光禿禿的枝椏,地上鋪滿落葉,彌溫著一片衰敗凋殘的氣氛。可是,照片中的五個人,臉上的笑容,與四周的環境卻形成強烈對比。
  單從表面來看,這五個人一定是極要好的朋友,因為年青人的純真,是最容易從笑容上流露出來的。
  「各位,照片中的四位男士,是我年青時的同事,」梅丹老太大的眼中盈著淚水:「更是我的好朋友。我們五個人,負責整個索比堡的『無痛苦致術』研究,亦是山中兩座猶太人集中營的主管。」
  查理悶哼一聲,其實不用老太婆多說,大家早就猜到她的身份。
  支持新納粹組織
  梅丹道森女伯爵,在過去廿年來,一直暗中將道森集團部分利潤,用來支持德國新納粹組織「雅利安之光」的地下活動。
  這樣一個秘密,對於集團的十二名核心行政人員來說,根本就並非秘密。不過,大家都會守口如瓶,絕不能讓外界知道。
  幾年前,美國一份著名雜誌的記者,曾經作過一項專題報道,暗示「雅利安之光」的活動經費,幕後是有強大的國際財團支持。文章面世後一個月,該位記者便遭遇交通意外,在荷裡活的日落大道給一輛巨型貨櫃車輾成肉醬。
  作為副總裁的查理丹頓,他只關心自己的年薪與花紅,對於梅丹老太太的所作所為,根本就沒興趣去理會,亦沒有打算阻止。她每年將天文數字的金錢,去支援新納粹黨也甚至邪教也好,都與他無關,儘管查理對那群「雅利安之光」的光頭黨人,一向都沒有好感。
  他果然沒猜錯,梅丹老太太的原是一位前納粹女魔頭,原來甚至是集中營的主管,在二次大戰時殺害數以百萬計猶太人的劊子手之一!
  換句話說,梅丹太太是一名戰犯,她如今的名字和身份,必定是偽造的。她唯一沒有做的,是進行整容。也許她覺得自己長得太漂亮,而不忍心去接受整型手術。她對自己所作的罪行,不感到內咎,還繼續用開探鑽石所得的利潤,去支持企圖東山再起的新納粹勢力。
  螢光幕上的照片全景,漸漸由一個溶鏡,接到照片中最左的一個軍官特寫上。
  「這一位是格拉茨,」鏡頭慢慢搖到另一位軍官身上:「這是普拉夫。」
  格拉茨與普拉夫,都是高大英俊的黨衛軍長官。
  鏡頭繼續向右搖,停在下一位軍官的面上。
  「他是希貝格,」梅丹老太太在旁說明道:「至於右邊這一位,則是凱特爾。」
  說到這裡,梅丹老太太頓了一頓,再道:「而站在中間的,就是我……羅林伊娃。」
  身世如謎的采鑽集團女總裁,竟然是一個名叫羅森伊娃的納粹戰犯?
  查理在短短的時間內,根本就未能一下子接受突然的轉變,他還是未能改口。眼前螢幕中明艷照人的雅利安金髮美人,仍舊是他腦海中年青時候的梅丹老太太。
  照片中的四個納粹軍官,其中一個必定是她戀人,又或者四個都是,同是向她展開追求的裙下之臣。
  初進道森集團任職時,查理總是不明白,這機構的女總裁既然是獨身,又何故會自稱梅丹太太?她膝下猶虛,從未聽她談及離婚和前夫的事。如今,總算是得到答案。也許她的確終身不嫁,採用「老太太」這個稱呼,只不過要給人製造一種平凡的印象,免人產生懷疑。
  螢光幕右下角的畫面,又再放大,重新變回梅丹老太太,不,應該是說羅森伊姓的大特寫。她凝望著鏡頭,考慮了一會,續道:「抱歉,我沒有他們四個人目前的近照,不過,我可以肯定,他們全都尚在人間。」
  查理心想:「以老太婆的人面與財力,若要尋找這四個人的下落,真是何其容易?只要花她天文數字財富的一天利息,便夠請一批全世界最出色的私家偵探,去把這四個人抓出來,唯一的解釋,是羅森伊娃根本不想找他們。」
  「我們有五十一年沒見面了。」羅森伊娃道。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4:10

九、祝第三帝國萬歲

  螢光幕中的羅森伊娃大特寫,向右一移,轉成一幅世界地圖,上面出現四顆紅色光點。
  其中三顆光點分別出現在亞洲的三個城市。一顆在印度南部的班加羅爾閃動,另一顆則在日本列島的京都。此外,還有一顆位於上述兩處國家實的某個殖民地。可惜這個沿海城市,很快便會從一個夕陽帝國的殖民地版圖消失,轉而要回歸到一個極樹專制的政府手中。
  剩下的一顆光點,則游離於太平洋中部的聖誕島附近海域。
  螢光幕的左上角,又再淡入羅森伊娃的特寫。只見她帶著笑容,面向鏡頭道:「假如我有不測,你們一定要前往這四個地方,將格拉茨、普拉夫、希貝格和凱特爾找來,將我的三分一遺產平均分到他們四個人的手上,否則的話,很抱歉,分給在座各位的另外三分一遺產,在這盒錄像帶播出後六個月,便會自動捐給國際慈善組織。」
  密室中又再爆發激烈的爭吵。
  查理大喝一聲,道:「你們都聽到了,還在吵什麼?」
  這一回,兩幫人倒很快便靜下來,再度望向螢光幕,只見羅森伊娃望著鏡頭,張開雙手,道:「祝你們成功,祝道森王國雄霸全球,祝雅利安之光統治世界!元首萬歲!第三帝國萬歲!」
  螢光幕中的畫面徐徐淡出,最後變回一片漆黑。
  巨大的螢光幕降回地下時,查理首先開腔:「看來我們也要拋開成見,分頭找出她要尋訪的人了。時間無多,搜索行動一邊進行,一邊全力展開尋人工作。」
  會議桌上的一顆綠燈,突然不規則地閃動。
  查理按下對講機,傳來一把聲音:「我們利用空中搜索,似乎有些發現,你最好前來看看。」
  說話的正是白熊拯救隊副隊長。自從白熊麥斯以及三名拯救隊隊員在礦坑裡失蹤後,副隊長便接管指揮的任務。
  當查理從總部大樓走出來,迎著大風雪返回臨時指揮中心的帳篷時,頭頂正飛過一部小型滑翔機。
  副隊長已急不及待,站在帳篷的門口,等待著查理。他帶領查理來到一具螢光幕前,指著兩組雜亂無章的顏色道:「可能是他們。」
  高空熱能的感應器
  螢光幕裡,是一堆五顏六色的光團,驟眼看來好像地圖,其實是一種由地面釋放出的熱力光芒,通過高空感應器所呈現的景象。
  「我們跟軍方商借了一部高空熱能感應器,裝在滑翔機的底部,去探測礦坑目前的情況,果然大有所獲。」副隊長道。
  「高空熱能感應器?」查理點頭道:「我聽過,據聞有考古學家已採用這種科技,去探測淹沒在地底之下的迷城。」
  「不錯,」副隊長指著螢光幕左邊一組像變形蟲的紅色與綠色特體說:「它可能就是『金剛鑽A三』,並顯示有生命的跡象。」
  「謝天謝地,老太太可能尚在人間。」查理面露歡欣表情,拍一拍副隊長的肩頭,嘉許對方:「做得好,如今我們應該怎樣做?」
  「再派出搜索機械人,」副隊長答道:「我只是擔心氧氣的問題。」
  「這一層你大可放心。『金剛鑽A三』和『元首AH』兩部高速鑽探機,都具有自動循環生產氣氧的功能,加上補給站亦有氧氣供應,我相信他們仍能夠支持下去的。」查理解釋道。
  查理步出帳篷,發現搜索隊的隊員,正從救援直升機中放下兩具更新型的機械人,群黃色的外殼上,髹著SIII與SIV的字樣。
  這兩具搜索機械人的體積,比SI與SII大一倍,看來行動亦會較欠缺靈活。不過,機械人尾部推進器,則比SI與SII大得多,再加上更精密的機械臂,以及機械人四周的數個長形支架,假如成功在礦坑中尋找到生還者,每部必定可以一次過救出三至四人。
  查理輕撫著SIV外殼上的北極熊標誌,想起乘坐「元首AH」失蹤的白熊麥斯,然後問自己:「下一個失蹤的,恐怕是我吧?」
  及時潛到水底
  與北美洲相隔著一個太平洋的日本列島,在京都的比睿山上,我由於自己的一聲驚叫,幾乎要被普拉夫與格拉茨發現了。
  普拉夫從抽屜中拔出一柄古老的WATERP.38,從書房衝到後花園。
  他緊握著這一柄德國手槍,在面積不算大的後花園搜索,最後來到竹屏風前。
  他的食指緊扣扳機,冷冷地說:「出來。」
  不過,當他繞過竹屏後面時,卻發現不到有人,因為我已及時潛到水池底,再沿住養著錦鯉的水道,抵達「眠貓庵」正門的花園。
  「我明明聽到有人聲的?」我從水中爬上來時,仍可以聽到普拉夫高聲叫道。
  「海姆教授,別那麼神經質,」格拉茨在兩個日本青年的面前,當然要改口叫回普拉夫的假名:「我可聽不到什麼可疑的聲音。」
  「當然了,何神父,你的聽覺向來有問題。」普拉夫亦叫回格拉茨的假名。
  「有可能是小偷。」淺野光男道。
  我才翻過「眠貓庵」門前的矮牆,還未落到地面,普拉夫已緊握古老德國制手槍,從書齋走到正門的花園前,用手電筒掃向黑暗的角落。格拉茨尾隨著他,手中仍攜著那個大皮箱。
  小倉純子躲在淺野光男的後面,叫道:「海姆教授,小心啊。」
  我衝到一列矮樹拍面,仍未喘定氣,屋中的人已打開大宅木門,從花園中走出來。幸而整天下著毛毛雨,「眠貓庵」的外牆和正門的地上,都已經被雨水弄濕,否則從我的身上滴下的水漬,必定被普拉夫他們發現。
  「何神父,也許你說得對,我實在太神經過敏,」普拉夫對格拉茨道:「假如毒咒要降臨,也是靜靜降臨的,又怎會發出聲音來?」
  「海姆教授和何神父,你們到底被誰人施下毒咒?」純子鼓起勇氣問。
  「很久以前的事了,」普拉夫盯著手中的那一柄WALTERP.38道:「我已經忘記得一干二次。不過,就算毒咒在今夜要降臨又怎樣?我們都已經一把年紀,死亡不再是回可怕的事。何神父,你說是嗎?」
  格拉茨張開雙手,做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轉頭望著純子和光男道:「貴國一位名導演,曾經拍過一經典電影,名叫《我對青春無悔》。你們好應該珍惜眼前的一切,就像我們年輕時一樣。」
  「對,年輕時所做的錯事,我們從沒有後悔過,何神父,你同意嗎?」普拉夫再次舉起強力手電筒掃向四周的草叢。我伏在矮樹的後面,屏息靜氣,恐防被他照個正著。
  「純子、光男,你們今夜就在舍下留宿吧?」普拉夫轉身返回大宅中:「抱歉令你們受驚。」
  納粹黨神秘寶藏
  格拉茨走到光男的身旁,問這位研究巫術的准博士道:「剛才你不是說,『天火族』慘遭滅族,是哥倫比亞毒販所幹的嗎?」
  「不,」光男答道:「由於『天火族』聚居的卡克塔河,鄰近秘魯北部的邊境,當時有兩幫秘魯的毒販發生火拚,落敗的一幫越過普圖馬納河,來到哥倫比亞邊境的森林,重新建立製毒在地。『天火族』企圖將毒販趕出家園,結果慘遭毒手。」
  「滅族的厄運,何時才發生在地球人的身上?」格拉茨提著大皮箱,轉身走回「眠貓庵」去。
  光男低聲問純子:「海姆教授那一柄古董手槍,是從哪裡得來的?」
  「我從未聽過他有收藏槍械的嗜好,」純子聳一聳肩道:「也許是五十一年前,他從德國來到日本時,便將這一柄手槍帶在身邊的。」
  「五十一年前的德國?」光男自言自語:「一柄古老的德國制手槍?」
  這一個淺野光男,果然跟我一樣,開始懷疑起這兩名老頭子的身份來。
  普拉夫與格拉茨將要動身前赴印度,會合一個化名古爾斯,真名是希貝格的人,到底又為了什麼原因?莫非是與二次大戰納粹黨的寶藏有關?
  也許這三個納粹戰犯,每人手上均有三分之一的藏寶圖,現在時機成熟,才開始動手發掘?不可能的。世上怎會有人,擁有如此驚人的忍耐力,白白肯等五十一年,才動手尋寶的?
  我目送光男和純子進人「眠貓庵」,才摸黑返回汽車,抹乾身子,換回另一套衣服,腦海中又再浮現出定期和毒咒這兩個名詞來。
  定期與毒咒,自古以來就存在一種不可分割的神秘關係。
  圖埋卡門古墓毒咒
  我坐在漆黑的車廂裡,心底產生一種莫名的恐懼。
  由於我強烈的好奇心,已經不知不覺被捲進一宗神秘莫測的毒咒傳說中。令兩個德國籍怪老頭亡命天涯五十年的毒咒,降臨到他們身上的同時,亦會可能降臨到我的身上,因為我知道得太多。利用毒咒殺人於無形的神秘力量,絕對會把我滅口。
  我掏出車匙,準備發動引掣,先返回位於京都車站旁的旅館。映人眼廉的,是鎖匙扣上的金屬法老王雕刻。
  埃及圖坦卡門古墓的毒咒,相信算得上是人類歷史中,最可怕的毒咒之一。
  二十世紀初,英國的一位富翁與一位考古學家,對這座古埃及旁王陵墓進行發掘,發現墓穴口刻著咒語,謂「盜墓者將死於法老的詛咒」。不過,他們只對毒咒置諸一笑,終於將陵墓中的古物發掘出來,成為轟動一時的大新聞。
  誰知可怕的毒咒,並非迷信那麼簡單。掘墓的有關人等,果然接二連三相繼離奇死亡,包括資助該次行動的英國富翁卡那蓬公爵、考古學家卡塔博士的兩名助手,甚至其中一名助手和父親,後來還有卡那蓬公爵的母親、數名受邀請參觀陵墓的貴賓。埃及政府官員、甚至一位新聞記者……
  新聞記者亦難逃脫圖坦卡門毒咒?我這個新聞攝影師恐怕也遲早死於一種無名毒咒之下。
  唯一未肯定的,是策劃發掘古墓的卡博士,似於並未受到毒咒所害,活了一把年紀才去世。但亦有傳說稱,直到一九七二年,仍有人因古墓毒咒而死亡,包括一位籌辦圖坦卡門古物展覽會的埃及政府官員。
  可怕的毒咒,看來是不會因歲月流逝而消失的。
  毒咒是沒有形體的,它必定是由一種神秘力量所支配,來達到復仇目的。它甚至是種魚餌,故意吸引好奇的、膽敢以身犯險的人上鉤,然後才慢慢對付冒犯毒咒的人。
  正如淺野光男所說,無論巫術和毒咒是否來自外星,這股神秘力量一定比人類目前擁有的科技厲害。若要跟他們作對,最後是死路一條。
  「立刻離開京都,取道大阪乘機飛往加拿大溫哥華,是聰明的抉擇。現在想置身事外,還未算太遲。」我對自己說。
  藍光包圍眠貓庵
  我顫抖的右手握著車匙,毅然插進匙孔。就在我打算向右一扭之際,眼前突然出現一種奇異的景象,把我嚇得目瞪口呆。
  在漆黑的樹林中,閃現一團藍色的光點。
  「螢光蟲?」我自言自語,因為從未見過發出藍色光芒的熒火蟲。據聞京都的確有一個「熒火節」,莫非就是這個時候?
  不過,這一團藍色的移動速度極快,轉眼已穿過樹林,來到汽車的面前。我下意識把身體一縮,伏在方向盤的下面。
  「不會是熒火蟲,」我偷望眼前的奇景說:「你們是什麼東西?來自什麼地方?」
  這一組藍色的光點不時變換著形狀。當它們徘徊在擋風玻璃前的時候,我的心頭立刻狂跳,恐怕被它們發現,蜂擁上來把汽車圍住,將我吞食成一堆白骨。
  這些藍色小光點經常組成一個長方形,如同一幅飄浮黑夜中的發光絲巾,妖異到極。
  長方形的藍色光團中,則飄浮著幾組較大的、略帶白色的光點。它們在車頭停留了一會,又再沿著山坡,移向普拉夫的別墅「眠貓庵」去。毒咒?這一團移動的神秘藍光,必定與毒咒有關。
  在短短的兩年冒險生涯裡,我已經是第二次遇上類似熒火蟲般的異光。
  上一回是在東南亞一個熱帶島國的原始森林,神秘的光線是來自一種外太空級智慧生物的腦袋中。
  現在所看見的藍色光團,莫非又是些什麼外星人?假如是的話,就未免太過乏味了。頭頂有數之不盡的星星,若然要在每次的冒險經歷中,都跟一種外星人打交道,又有什麼意思?我要更出人意表的結局,要遇上比外星人更不可思議的人。剎那間的胡思亂想,反而使我鎮靜下來,留意住藍色光團的一舉一動。
  神秘的藍色光團轉瞬已經抵達「眠貓庵」。只見它迅速分裂成無數碎片,織成一個巨網,將別墅包圍住,形成一個透出藍光的囚籠。
  我恐怕已不能袖手旁觀,因為接下來什麼事情也可以發生的。我迅速開動汽車,全速沿著小徑,駛上「眠貓庵」去。
  藍色光團突然作出不規則的閃動,莫非它們已聽到汽車的引擎聲,會先來對付我?我踏盡油門,朝斜坡衝上去。當我駕著車,來到「眠貓庵」的正門時,我竟看見另一輛汽車,於是連忙然掣!
  強力的燈不正從車頭燈中射出,照得我不能張開雙眼。不過,這輛汽車只是停在我的面前,並未有撞上來。
  當我的眼睛開始適應時,竟被眼前出現的汽車嚇了一跳。這神秘汽車,跟我駕駛的這一輛一模一樣。我甚至發現在駕駛座前,坐著一個跟自己一面貌的司機。
  我絕對沒有眼花。眼前汽車的顏色和型號,與我租來的一樣,還可以處劃巧合,奇就奇在連裡面駕車的人,亦擁有一副與我相同的面孔?我的思緒,登時陷入一種極端迷惘的狀態。
  包圍著『眠貓庵」的藍色光團,莫非已形成另一個空間?在這個神秘的空間裡,存在著另一個我,另一個好管閒事的新聞攝影師?
  誰知眼前的汽車,亦在同一時間朝我撞來。
  是反映?一切都只不過是幻象。擋在我面前的,原來是一幅巨大無比的鏡子。神秘的藍色光點,組成一個大網,表面能夠造成一種類似鏡子的效果。
  我深深吸一口氣,踏盡油門,企圖衝破這一幅隱形的防線。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我居然帶著一股狠勁,撞向眼前的汽車。只見幻象分裂作成千上萬的碎片,一股強大的能量,把整輛汽車扯進由藍色碎片造成的漩渦中。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4:37

十、毒咒己經降臨

  剎那間,我被一股吸力弄得撞向擋風玻璃,登時金星直冒。耳際傳來一聲巨響,我在昏迷中感到汽車已撞穿「眠貓庵」的大門。腦袋傳來一陣劇痛,眼前一黑,隨即已喪失知覺。
  「這傢伙原來一直在跟蹤我?」
  醒來的時候,我聽到格拉茨大聲地說。
  「他醒了,」普拉夫走近榻榻來,冷冷的問我:「你是什麼人?」
  「是來救你們的人。」我勉強從榻榻上爬起來,理直氣壯道。
  「你鬼鬼祟祟,跟蹤我來京都,到底有何目的?」格拉茨執住我胸前後衣服,怒道:「是不是他們派你來的?」
  「他們?」我強忍著痛楚,瞪著這名怪老頭道:「你是指施毒咒的人?」
  「你什麼也聽到?」普拉夫拔出WATERP.38,指著我的太陽穴,狠狠地說:「剛才的確有人躲在後花園,原來就是你這個傢伙。」
  我發出一聲悶哼,道:「倘若不是我,恐怕你們全死在那一種藍光之下。」
  「藍色?什麼藍光?」普拉夫一手執住我的頭髮,一手將古老德國手槍指著我說:「別再編造故事了。」
  「你以前替元首做事,就是喜歡這樣招待犯人的,對嗎?」我接著冷冷道:「哈哈,將我關進集中營吧。」
  我隨便一句無心的負氣說話,竟令得兩名怪老頭大吃一驚。格拉茨倒退一步,抱著那一具殘舊的大皮箱,牙關打震:「你怎會知道的?」
  他真是不打自招,我不禁因反客為主而失笑。
  普拉夫徐徐放下WALTERP.38,瞪著我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更不理會你已知道多少秘密,但這裡沒有你的事,請你立即離開。」站在門外的淺野光男和小倉純子,一直不敢搭腔。他們看來已被溫文爾雅的海姆教授的反常舉動,嚇得發呆。再聽到我提到什麼元首和集中營的事,就更是大感意外。
  「何神父,我從未打算跟蹤過你,」我霍然由榻榻米上站起來:「只不過是那一宗計程車的交通意外,和上野車站附近麵店的一碗湯麵,將我們扯在一起的。」
  「什麼交通意外?」普拉夫問格拉茨。
  「我接到你的電話,從山城的教堂趕往機場途中,計程車發生意外,我為免事情鬧大,從醫院的急診室逃出來。」格拉茨道。
  「不,」普拉夫拍著格拉茨的肩頭,道:「是你記得可怕的毒咒會在這個月降臨,才會不顧一切趕來跟我會合。」
  「毒咒的確已經降臨,」我走近窗前道:「我親眼看見這一幢別墅,被一團藍色光點所包圍。我駕車撞向他們,才會弄成這樣。」
  普拉夫走到我的身旁。冷冷地說:「我們聽到一聲隆然的巨響,走出花園,發現你的汽車撞破大門,掉進水池裡面,可沒有遇上你講的藍色光團。」
  「是我打亂他們的計劃,」我聳一聳肩道:「你們應該多謝我才對。」
  「還要我放好送來的那一個神秘包裹,」格拉茨從榻榻米上站起來,道:「你這個記者,太過多管閒事了,返回你的城市吧。」
  「別以為只有你兩個被施下毒咒,」我白了格拉茨一眼:「我居住那個城市的幾百萬人,亦正面臨前途倒數的厄運,情形比毒咒可怕。你倆當年可以從德國選出來,匿居世界各地,可憐幾百萬人,卻沒有地方可以逃,無法逃避毒咒的支配,這不是更可悲嗎?」
  「世界上每一個民族,都有自己悲慘的命運,」普拉夫凝望被夜色籠罩的比睿山,道:「不用你去提,我與格拉茨為當年猶太人所做的事,已經件悔了半個世紀。」
  「格拉茨?」光男問道:「誰是格拉茨?」
  「就是這一位何若望神父。」我打量著身份神秘的怪老頭,道:「我沒有介紹錯吧?」
  格拉茨輕輕點頭,望向站在窗前的普拉夫,道:「普拉夫才是海姆教授的真名字。」
  「既然毒咒已來臨,似乎也無保守秘密的必要了,」普拉夫歎一口氣說:「在黎明來臨之前,就讓這幾個年青人聽一個故事吧。」
  「故事?」純子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還是你們的身世?」
  「一九三三年的冬夜,」普拉夫並沒有回答小倉純子的問題,只顧自說自話:「一輛豪華房車,載著五名小孩子,在德國柏林的街頭上疾駛……」
  門禁森嚴的古堡
  普拉夫曾經說過,從沒有後悔過年青時候所做的事,但又說為當年所做的,懺悔了五十一年?聽起上來好像很矛盾,其實正說出一段不為人所知歷中的荒廖感。
  他口中的五個小孩子,其中兩個必定就是自己和格拉茨。這五個孩子的命運,都是身不由已,生命的每一個細節,全是由另一班支配他們的人寫上去,根本自己就完全不能作主。
  他們的故事,就是我聽罷普拉夫與格拉茨的回憶後,經過整理之後寫成的。
  豪華房車冒著大風雪,將五個天真活潑的雅利安小孩,送抵柏林市郊一幢燈火通明的古堡。古堡門禁森嚴,豪華房車要經過多重的保安檢查,才能夠抵達古堡的大門。在通往大門的碎石小徑上,兩旁的電燈柱都掛有鮮紅的長形布條,中間是一個雪白的圓形,裡面是一個黑漆漆的符號。
  一個金髮碧眼的小女孩,從汽車中鑽出來,踏在厚厚的積雪上,瞪著黑夜的古堡,口中呼出一陣白煙:「真駭人。」
  「伊娃,不用怕,有我在你身邊,」另一名金髮碧眼的男孩子,走到小女孩的面前道:「我普拉夫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對,不用怕,還有我格拉茨。」又一名小孩從車廂中鑽出來。
  身穿軍服的胖子,走近車門道:「希貝格和凱特爾,你兩個快出來,別讓總理久候。」
  豪華房車的車廂中,再鑽出兩上男孩子。五個小孩在胖長官的帶領下,走進仗著兩頭石獸的拱門,穿過一條好像沒有盡頭的長廊,來到古堡的大廳。頭髮斑白的管家,正端出一瓶琥珀色的陳年佳釀,放到一張小几上。火爐裡的乾柴燒得正旺,不斷傳出「啪啪」聲。
  骷髏計劃最佳人選
  胖長官吩咐五個小孩一字排開,立正挺起胸膛,眼睛望向前方。
  火爐前面的天鵝絨椅子上,伸出一雙手,接過管家遞給他的水晶酒杯時,發出兩聲乾咳。「總理大人,他們都來了。」胖長官高聲向背著各人的大人物報告說:「每一個小孩都是純種的雅利安後裔,是進行『骷髏計劃」的最佳人選。」
  「蠢材!」一個人從椅子上霍然站起來,讓巨大的影子投到這批黃毛小子身上:「我派他們到美國,潛伏在他們的國家,要小孩長大後,成為他們的一分子,成為典型的美國人!」
  胖長官瞪著這個人,就只懂喘著氣,一句說話也不敢再講下去,額角更開始滲出冷汗。
  管家替這個人抹掉濺在晨樓上的酒,便識趣地步出大廳。四個小孩嚇到低下頭,就只剩得那個叫伊娃的女孩,偷偷望了這個人一眼。
  胖長官尊稱做總理大人的,投在牆上的影子高大威猛,其實真人卻相當矮小。最突出的地方,是他罵人時,額前那一撮擺動的頭髮,還有嘴巴上蓄著的四方鬍子。
  總理大人走到五個孩子的面前,語氣變得極和藹可親:「孩子,抬起頭來。」
  五個小孩乖乖的把頭抬起,望著總理大人,露出訓練了三個月的笑容來。總理大人輕撫著小女孩一頭金髮,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羅森伊娃,」小女孩不慌不張地答:「故鄉是慕尼克,總理大人你好。」
  總理大人露出嘉許的笑容,撫摸著伊娃白裡透紅的臉龐道:「你喜歡美國嗎?」
  「不喜歡,」伊娃倒答得爽快:「我喜歡德國,我長大後要為祖國效力,為雅利安人爭光。」
  邪惡種籽散播地球
  「不愧是祖國明日的棟樑,」總理大人蹲下來,將伊娃擁在懷內,雙目閃出妖異的光采,在爐火的映照下變得異常恐怖:「不過,儘管你不喜歡美國,也得要喜歡,我要你在那個國家成長,為祖國效力。」
  古堡大廳上的五名小孩,又怎會知道眼前這一位總理大人,將來不但成為統領整個德國的納粹黨元首,更成為掀起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惡魔,將人類推向苦難深淵的千古罪人?
  這一年的一月下旬,當他被委任為德國總理後,就開始進行一連串的部署。他的野心,當然並不限於統治整個德國,又或者全個歐洲,而是要稱霸這個世界。因此,他必須深謀遠慮,將邪惡的種籽散播到地球上每一個國家,好待他日派得上用場。這一個冬夜,也許連他自己也猜不到,美國會成為頭號敵人的。無論如何,他和得力助手希姆萊,已制定一個「骷髏計劃」,將全世界分成十三個目標,把十三批雅利安小孩混進十三個國家,讓他們在當地的社會各個階層成長,長大之後成為潛伏在第三帝國以外的最出色間諜和特工。
  總理大人走到格拉茨的面前,又再蹲下來問他:「你平日喜歡什麼玩具?」
  格拉茨率直地答道:「槍,我喜歡各種的手槍,長大之後希望成為槍械專家,或者軍火專家。」
  「你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總理大人輕輕拍著格拉茨的肩頭,道:「好孩子,我向你們保證,你們都成為祖國最英勇的軍官。」說罷,又走到普拉夫的面前,問道:「你最討厭什麼人?要哪人在世界上消失?」
  「猶太人。」普拉夫不假思索地答道:「他們是寄生蟲,是帶菌者,會為人類帶來殘廢。」
  「答得好,」總理大人露出滿意的笑容,走到希貝格和凱特爾的面前,狠狠地緊握拳頭,歇斯底地大叫:「猶太人是人類社會的渣滓,我要殺清地球上每一個猶太人,要猶太人在世界上完全消失,永遠消失。」
  站在一旁的胖長官,當時還以為總理大人是一時氣憤,才會向幾名乳臭未乾的小孩子,演講關於滅絕猶太人的言論。又怎會想到,盛怒的總理並非信口開河,而是在十二年之內,的確將六百萬名猶太人關進集中營,把這群可憐的俘虜,全部活生生折磨至死。總理大人拖著長長的身影,來到一扇落地長窗前。窗外大雪紛飛,掛在鐵柱上的萬字旗,正在隨風飛舞。沉默佔據了大廳的每個空間。
  豪華房車台離古堡的時候,剛巧是午夜十二時,正門的一座大笨鐘,敲碎寂靜黑夜,房車轉眼便消失在一條駛往新勃蘭登堡的公路盡頭。五名被總理大人接見的小孩,在四天之後,來到沿岸城市羅斯托克,登上一艘郵船,越過波羅的海,抵達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
  潛伏在當地的德國特工,早已為這五名未來兼未成年的同事作出各樣安排,有專人向他們講解美國的資料,一切起居飲食,都是地道的美國生活方式;當然,還包括帶有美國口音的英語和自由民主的思想。
  半年後,一個傳教士家庭,在瑞典經過五年傳道生涯,終於返回美國東岸的紐絕。親友都盛讚最小的女兒梅丹越大越漂亮,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傳教士真正的女兒梅丹,早就在三年前因急性肺炎死去,如今借助假身份一用的,其實是一個名叫羅林伊娃的雅利孤兒。其餘的四個小孩,亦在以後的半年中,分別送到美國東西兩岸,展開「骷髏計劃」的序幕。
  二次世界大戰爆發
  普拉夫已經被加裡福尼亞州一位議員收養,打入一般平民百姓難以混進的上流圈子。
  格拉茨則以孤兒的身份,寄養在堪薩斯州一個工人的家庭,在低下層的社會中成長。不過,別小覷這名工人,他原來是控制整個美國中部工會的領袖,權力絕對可以媲美總統。
  希貝格被人送到伊利諾州的芝加哥,追隨無惡不作的意裔販毒頭子米齊奧,黑幫中人都稱他作「教父亞米」的。當希貝格來到米齊奧家族位於芝加哥市郊的別墅時,教父亞米正主持一個會議,計劃暗殺芝加哥的警察局長。
  凱特爾是最後抵達美國的一個。他如今的身份是一對科學家夫婦失散多年的兒子,將會隨從事飛彈研究的父母,居住在佛羅里達州某個空軍基地。
  五個身懷納粹邪惡力量的小孩,分別潛伏在美國各地不同的地點、不同的階層,靜待元首向他們發出指令,來報答祖國的大恩大德。
  四年後,也就是一九三九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終於爆發,被捲入戰火中的國家和地區,達到六十一個,死於戰火的軍民達五千多萬人,一直持續了六年時間。
  當年的五個雅利安小孩,如今都已變成典型的美國少年,每天回到學校,都跟同學痛罵納粹黨以及日本鬼子。可是,在他們的心裡,卻埋藏著黑暗的另一面,他們多麼希望元首能夠戰勝,統治世界。
  比較成熟的伊娃和格拉茨,每逢在電台上聽到德軍發動侵略的消息,就擔心自己已被祖國遺忘。五個可能是間諜史上最年輕的間諜,仍默默的等待,等待元首密令的來臨。
  一九四O年四月的某個清晨,伊娃看見一輛黑色房車,停在大學學校園外面。
  一個黑衣陌生人從黑色房車中鑽出來,冒著春寒,來到校園鐵絲網的面前。
  陌生人隔著鐵絲網,瞪著正在操場上練習跳遠的羅森伊娃。五年前,跟隨傳教士一家從瑞典斯德哥樂摩返回美國紐約在小女孩梅丹,已經長得亭亭玉立,憑著優異成績考人紐約大學地理系。
  令傳教士爸爸頭痛的,並非說服具有神秘身份的女兒改讀醫科,而是每天約會梅丹的裙下之臣,數目之多令他極為討厭。大學球隊的男孩子,只要約會到梅丹看一場電影,又或者吃一頓晚飯,都願自動請纓前赴戰火連天的歐洲,跟敵人決一死戰。教練正在忙於指點兩名跳高運動員,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梅丹道森正朝著黑衣陌生人走去。
  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跟一個從春寒中冒出的黑衣陌生人,好像互相能夠接通相同的波段,竟隔著鐵絲網,展開一段簡單的對話。
  「是時候回家了。」黑衣陌生人說。
  「我還以為被祖國遺忘。」梅丹冷冷地問。
  「計劃被敵人識破,」陌生人答道:「元首為免你們的身份暴露,派我接「骷髏計劃」的孩子回國。」
  半小時後,體育教練與其他運動員,發現不見了梅丹影蹤,分頭尋找一無所獲。三天後,警方將事件列為失蹤案處理。流言隨即傳遍整所大學,謂梅丹可能跟男朋友私奔,亦有人推測她被變態兇手姦殺,沉屍於大學校園的湖底。
  傳教士道森牧師夫婦,當然極為哀傷,不過,他們都心中有數,知道梅丹的確失蹤,只是她此刻已回到自己的祖國,為納粹黨效力。
  一名傳教士女兒失蹤之後兩個月內,在美國幾處不同的地方,亦接連發生多宗人口失蹤案。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5:03

十一、元首揮軍進攻丹麥

  幾宗年青人的失蹤案,在美國來說當然並非一回事。查出納粹德國在美進行「骷髏計劃」的間諜,就只是知道有五個少年混進美國,又怎會想到,這五個青年已被人棋高一著,送返第三帝國的首都柏林?
  梅丹道森,不,她的真名是羅森伊娃在大學運動場上遇見那個黑衣陌生人時,是四月上旬,元首正揮軍進攻丹麥。如今已經是六月,當她乘坐銀灰色的房車,再次駛往市郊的那一幢古堡時,祖國已完全將挪威佔領。一切跟七年前沒有任何分別,不過現在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夏日,林陰夾道,與一九三三年的冬夜比較,此刻置身的簡直仿如天堂了。
  據聞元首害怕被人暗殺,經常都要更換起居地點,為何會特別喜愛這一幢古堡?
  銀灰色房車就快駛到古堡的拱門時,伊娃發現另一輛黑色房車,亦尾隨駛入。當她從車廂中鑽出來,黑色房車剛停定,裡面坐著是一個英俊的金髮青年,正向伊娃微笑揮手。
  「普拉夫?」伊娃露出驚喜的笑容。
  「伊娃,」從車廂中外出來的金髮青年,徐徐走到羅森伊娃的面前,溫柔地說:「不用怕,有我在你身邊。七年前講過的說話,到今天依然是算數的。」
  伊娃的淚水從眸了中湧出,打量著成為美國國會參議員魯賓斯坦養子的普拉夫,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只懂緊緊的擁抱住對方。
  當他們走進那夜燃著爐火的大廳時,陽光正透過落地長窗,灑到懸掛在壁壁爐頂的元首油畫之上。在長長的天鵝絨沙發中,坐著三個跟他倆年紀相若的年青人。
  三個年青人一看見伊娃和普拉夫走進大廳,便興奮得從沙發上站起來,一齊衝到兩人的面前。
  「格拉茨?希貝格?凱特爾?」伊娃打量著三個年青人,流露出天真的表情,好比當日來到這幢古堡時一樣。
  普拉夫抓住格拉茨的肩頭笑道:「比以前強壯得多。」
  伊娃瞪著高大的希貝格,問道:「聽說你已經成為芝加哥一個黑幫的繼承人?」
  希貝格聳一聳肩,輕輕一拍凱特的後腦,介紹道:「這位先生原來已懂得製造遠程飛彈,但願他能夠為祖國發明比V1與V2更厲害的火箭。」
  五個久別重逢的年青人,在古堡的大廳上高談闊論,細訴別離情之際,忽然聽到通往二樓的旋轉樓梯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他們幾乎是在同一時候靜下來,把身子轉向樓梯,然後將右手伸前叫道:「元首萬歲!」
  元首穿上整齊的軍服,壁上圍著鮮紅色的萬字符號布章,在一個女人的挽扶下,步下大理石樓梯。他的神情極為憔悴,烏雲蓋面,與外面陽光燦爛的世界比較,就越顯得頹喪。
  「我代表第三帝國,歡迎你們回到這個大家庭。」元首走到五個青年的面前,在每個人的臉龐上親了一下。當他親過伊娃過,用他滿佈血絲的雙眼,望著她問道:「你是伊娃?」
  「對,元首,」伊娃答:「我就是羅森伊娃。」
  元首輕撫著她的一頭金髮,擠出親切的笑容,問道:「伊娃,你知不知道,我為何會記得你的名字?」伊娃還未想到答案,元首已走到那一個女人的身邊,牽著她的手,走到伊娃的面前道:「答案很簡單,因為我這一位女朋友,也叫做伊娃,只不過你的伊娃是姓氏,而她的伊娃則是名字。」
  元首的女朋友走前一步,親了一下伊娃的面頰,又再返回元首的身邊。
  納粹無痛苦致死營
  元首坐到天鵝絨沙發上,並示意五個青年亦坐下來。
  他按下茶几上的一個鈕掣,只見一張巨型的歐洲地圖,從天花板的一條夾縫徐徐降下,懸掛到大廳的中央。
  地圖上繪有好幾種顏色的箭嘴,都是從德國向外伸展的,包括荷蘭、比利時、盧森堡以及法國。此外,就是幾條黑漆漆的虛線,從柏林直指向英倫三島。在蘇聯的偌大版圖上,亦被無數的萬字徽號包圍。
  「孩子,你們現在所看到的,已經不再是幻想,大部分已成為事實,成為雅利安民族和日耳曼人歷史中,最輝煌的一頁。」元首抬頭望向被納粹德國征服的龐大版圖,神色凝重地說:「未成為事實的,很快亦會成為事實。這是最高機密,你們當然是知道的。」
  格拉茨與普拉夫吸了一口氣,發現元首的野心非常大,他不但要佔領英國,甚至要與蘇聯開戰?難怪他整個人都顯得心力焦悴了。
  「注意地圖上的骷髏圖案。」元首也許講得太過大聲,隨即不停乾咳起來。他的女朋友伊娃,將礦泉水倒進水晶酒杯,端到元首的面前,讓他喝了幾口,才繼續說下去。
  「我要在繪有骷髏圖案的地區,建立『死亡營』,將所有的猶太人關進裡面,利用『無痛苦致死術』把這些低等的、劣等的民族送到死神的手中!」
  五個青年呆了半晌,然後隨即用力地鼓掌,並且高聲叫出「元首萬歲」的口號。
  「在貝恩堡、勃蘭登和其餘的四個地點,已設立六個『無痛苦致死營』,」元首指著一些比較大的黑骷髏說:「不過,我卻選擇了位於奧地利大格羅克納山腳的一個小鎮,作為研究新計劃的秘密基地,小鎮的名字是索比堡。」
  索比堡的正確地點
  古堡大廳上的五個青年,都把焦點集中於巨型地圖上的奧地利西部山區。
  在該處的大格羅克納山上,繪有一個血紅色的骷髏標誌,有別於其他的黑色骷髏符號。在紅色的骷髏下面,寫著索比堡三個大字。
  「索比堡不是在這裡的!」普拉夫衝口而出的說。
  當他發覺自己講錯說話時,已經太遲。元首猛然轉過頭來,狠狠的瞪著普拉夫!他霍然從天鵝絨沙發上站起來,前普拉夫走去,邊走邊問道:「年青人,你說什麼?」
  其餘的四個青年,都替普拉夫擔心不己,因為大家都知道,任何人要在元首面前講錯一句說話,都有可能獲得關進毒氣室的下場。
  誰知普拉夫不但不向元首道歉,相反更站起來繼續說下去:「元首,我肯定你所說的索比堡,是在波蘭東部的盧布林地區,接近蘇聯的邊境,而並非位於奧地利西部的山區。」
  元首用那雙滿佈血絲的眼睛,瞪著普拉夫,一聲不響的,走到這個不知死活的青年面前。「哈哈哈,」元首突然縱聲狂笑,偌大的客廳充滿笑聲的迴響:「不愧是我的好孩子!」
  元首拍著普拉夫的肩頭,激動地說:「孩子,你是第一個敢於在我面前說真話的人。你的確沒有令我失望,你將會是明天日耳曼民族的精英,是雅利安民族的驕傲,是第三帝國的未來主人翁。」站在元首身旁的四個青年,不禁為情同手足的普拉夫抹一把汗。元首的表現,絕對不難理解。今天圍繞在他身邊的人,全是只懂得阿諛奉承的應聲蟲,連意見也不敢提半句的哈巴狗,他又怎會聽到逆耳的忠言?
  「我與伊娃曾經在波蘭的索比堡,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日子,故此才將那個無名小鎮,用索比堡來做代號。」元首擁著女朋友道。
  一項極重要的任務
  五個山納粹德國培育的青年,終於明白其中奧妙。
  元首選擇奧地利西部的某個無名小鎮,作為進行一項新計劃的實驗基地,但由於他與女朋友伊娃布勞恩太過喜歡波蘭的索比堡,遂將這地方亦改稱索比堡。
  「孩子們,」元首揮一揮手,示意其餘四個青年亦走到他的身邊,像慈父般擁著普拉夫和羅森伊娃,道:「我有一項極重要的任務,交給你們五個人去辦。」
  當普拉夫回憶到這裡的時候,淺野光男已駕著汽車,將我與格拉茨送到名古屋的機場。兩名怪老頭的敘述,根本就不能夠在黎明之明說完,而是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在京都的「眠貓庵」中講述的。
  在他們接力敘述過程中,那些神出鬼沒的藍色光點,卻未有再次出現過。當我知道他們的身世之後,終於找到那夜在後花園中,問自己那一個難題的答案。格拉茨與普拉夫這兩個納粹餘孽,為何會用英語交談?他們在美國生活了一段頗長的時間,已把自己當成是美國人,難怪雖然五十年不見,但是一旦碰頭,仍是習慣用英語去交談的。
  普拉夫與格拉茨前赴印度的原因,當然是要會合在當地以殺人為的希貝格,去辦一件他們仍未在回憶中透露的事情。希貝格曾經是芝加哥黑幫教父的養子,下半生以暗殺為職業,也是順理成章的。我甚至可以肯定,他倆尋找到希,還要尋找凱特爾和伊娃的。
  淺野光男和小倉純子,替普拉夫與格拉茨把行李推到離境大堂的航空公司櫃位,但格拉茨仍堅持要自己拿回那舊皮箱,這一具神秘皮箱載著的東西,必定與納粹黨元首提過的新計劃有關。
  飛往印度馬德拉斯
  「看來是分道揚鑣的時候了,」我跟普拉夫與格拉茨握手道:「雖然只是聽到故事的一半,但已經大大滿足我的好奇心,很高興認識兩位,後會有期。」
  兩個納粹黨徒熱烈跟我擁抱,大家彷彿已成了好朋友。他們當年縱使沒有被捕,並沒有被捉上紐倫堡進行大審判,不過,他們早已為二次大戰時犯下的滔天罪行,內咎足足五十年。
  我們各自前往不同的航空公司櫃位,辦理登機手續。我乘坐前往加拿大溫哥華的客機,比他們前往印度的客機,遲兩小時才起飛。
  據普拉夫說,他與格拉茨將會先飛往印度的馬德拉斯,再轉飛另一城市班加羅爾。
  馬德拉斯,是位於印度南部的一個沿岸城市,為泰米爾納德邦的首府。以目前政治形勢來說,這是一個局勢動盪的地區。這兩個風燭殘年的老納粹黨徒,身處虎穴去尋找情如手足的希貝格,這一份勇氣實在令我敬佩。
  辦理好登機手續,我又再跟小倉純子與淺野光男道別,便攜著手提行李步入禁區。普拉夫與格拉茨亦尾隨我走進裡面。辦過出境手續,便要通過手提行李的保安檢查。
  只見格拉茨老大不願的,將舊皮箱放到輸送帶上,目光緊緊的瞪著手提行李,直到舊皮箱穿過X光檢查儀器,就急不及待一手抓回它,跟普拉夫踏進候機室。
  「時間尚早,到咖啡室歇一會如何?」我走近兩位老人家道:「我在印度認識的朋友不多,恕未能幫到兩位。」
  我們朝咖啡室走去時,格拉茨歎一口氣道:「希貝格在印度南部當了幾十年職業殺手,結下的仇家之多,誰還可以幫到他?」
  「我認識一位孟買的記者朋友,只可惜鞭長莫及。」我答道。凱特爾化名加西亞
  孟買位於印度西岸,我認識那一位在通訊社工作的朋友,縱使南下班加羅爾去協助普拉夫與格拉茨,恐怕事情已產生不可預知的變化。
  「希貝格在印度南部隱姓埋名,但還有凱特爾和伊娃呢?」我呷一口黑咖啡道。
  「凱特爾?」普拉夫幽幽的說:「我也想知道,他現在位於地球上哪個角落?」
  格拉茨把目光投到停機坪外,深深吸一口氣說:「在美國的時候,他與科學家的父母居住在佛羅里達州聖奧古斯丁的空軍基地,迷上了海洋,故此在下半生中,全是在海上度過的。他是一支龐大捕鯨隊的船長,捕鯨船的名字是『抹香鯨之歌』。」
  「一個很別緻的船名,」我道:「這一位凱特爾船長,一定四海為家的了?」
  「凱特爾船長?」普拉夫笑道:「哈哈,他用加西亞船長縱橫四海。聽說自五十一年前離開索比堡,他便逃到非洲馬達加斯加島,在首都塔那那處佛買了一艘漁船,從此就消失於印度洋上,再沒有踏足陸地。」
  「好一個傳奇人物,」我對這個捕鯨船船長的興趣,比當上職業殺手的希貝格更加深:「凱特爾居無定所,你們如何找他?」
  格拉茨望著從黑咖啡冒起的白煙,然後從口中掏出一張殘舊的明信片,交到我的手上:「他曾經說過,毒咒降臨之日,他會在照片中的地方等我們。」
  我接過殘舊的明信片,發現上面貼著一個聖誕的郵票,蓋印的日期是一九六五年。
  「三十年前說過的事,他還可能記得嗎?」我問道。
  我翻轉明信片,看見一批漁船停泊於藍天白雲的碼頭上,前景是幾株高大的椰樹,好一片典型的太平洋海島景色,實難將毒咒跟它扯上關係。
  伊娃是地質學天才
  「還有伊娃呢?」我問。
  普拉夫與格拉茨一聽見伊娃這個名字,不期然流露出一種愛慕之情。她是當年五個納粹青年中,唯一的女性,相信必定與其餘四個男孩子,發生過一段刻骨銘心的羅曼史。
  「伊娃如今是采鑽集團的總裁。」還是普拉夫先開口:「集團的名稱是道森,而她的名字已改成梅丹道森女伯爵。」
  「道森集團?」我的確感到意外,「目前大加拿大西北地區,正進行龐大采鑽工程的大集團?」這個集團的總裁梅丹道森,竟然是一名納粹戰犯?我忽然醒起,這個真名叫羅森伊娃的女人,在大學時念的是地理,她必定是一個地質學天才,故此到今天有此成就。
  候機室響起往馬德拉斯航機入閘的宣佈,似乎我們之間的談話,真的是要告一段落了。
  可是,我卻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放在心中很久,想告訴這兩名老頭子。
  「兩位,」我深深吸一口氣道:「你們當年在古堡中見過的人,我也見過。」
  「元首?」普拉夫問道:「你是指,在紀錄片中見過他?」
  可是格拉茨卻反應更快,輕輕一拍拉夫的肩頭,道:「普拉夫,我看宇無名並非這個意思。」
  「你們的元首,當年兵臨城下,與情婦在首都地下室吞槍自殺,完全是一個假局。」我道。
  我用極短時間,將自己遇上一批搜捕地球獨裁者的外星人奇遇,簡短向兩人敘述了一遍。
  這一段怪異的經驗,我全寫進一本名為《捕魔船》的小說中。今回的經歷,當然值得記載,只可惜我到目前為止,知道不過是謎團的一角,叫我他日怎樣管故事寫下結局呢?
  「年青人,你說我們的元首,目前在太空上某個星球?」普拉夫問。
  「事情太複雜,一言難盡,」我答道:「我把小說送給兩位,讓你們細看吧。」
  「但願我們仍能夠活著,看你寫的小說,」格拉茨握著我的手,激動的道:「年青人,你居住的那一個面臨末日的大都會,是沒有前途的,你一定要離開,相信我。」
  我用力地點頭,十分同意這老納粹黨徒的說法。連壞事做盡的戰犯亦害怕的邪惡力量,其可怕的程度可想而知。格拉茨在五十一年前,從戰敗的德國,逃到我出生和長大的城市隱居,相信對這個度過下半生的地方,必定懷有極深厚的感情。如今眼見這個城市面臨巨變,又怎能不感到痛心疾首?
  「正因為我居住的城市,面臨倒數的厄運,我才更加要跟邪惡的力量鬥爭,」我苦笑道:「我不怕毒咒,更不怕施毒咒的惡魔。」
  「上帝保佑你。」格拉茨露出慈祥的笑容。
  兩名老納粹黨徒徐徐轉身,步向登機的閘口。我目送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通道的盡頭,便走到候機室的落地玻璃前,凝望著即將起飛的客機,心底有一種說不出的哀傷感覺。
  我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怕毒咒,這根本就是天大的謊言。以我這份人多管閒事的性格,強烈的好奇心怎會不想知道神秘事件的始末?
  不過,一種無名的恐怕懼,始終在冥冥中困擾著我,令我不敢再繼續任性下去,怕被捲進詭異的毒咒陰影中。
  我目光呆滯的,坐到落地長窗旁的一列長椅上。前往印度馬德拉斯的七四七客機、開始駛離停機坪,朝跑道的方向進發。
  忽然間,我看見客廳的機翼之上,閃出一點藍色的光芒。這一種藍色光芒,對我來說最熟悉不過,它們正是「眠貓庵」前出現過的藍色光點!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5:43

十二、再發現可怕藍光

  我一定是眼花,又或者應該說,我是太過神經過敏。一輛七四七客機的機身之上,當然有很多閃動的小燈,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
  可是,機翼上那一顆發出藍色光芒的閃燈,實在太似在比睿山上遇到的異光,自己才會被嚇了一跳的。
  定神再次一望,客機已轉向跑道駛去。客機的機翼上,哪裡有什麼藍色的小光點?剛才所看見的,恐怕只是金屬的反光而已。
  我拚命把目光的焦點,集中在客機的機身上,的確沒有再看到閃耀的藍光。鐵鑄的巨鳥駛進跑道,一飛沖天,安然離開名古屋機場。我不禁舒一口氣,貼著落地長窗一邊走,目送客機消失在視線之外,才走到另一個閘口,等候登上飛往加拿大溫哥華的客機。
  臨別的時候,我將溫哥華的地址交給普拉夫和格拉茨,因為他們到印度的希貝格,以及在聖誕島的凱特爾之後,說不定會前赴西北地區會合伊娃的。那時需要我的話,也就可以跟我聯絡。唯一擔心的,是到時候我的假期已告一段落,未能幫到什麼。
  老實說,我倒不希望他們聯絡我,以免把自己再次捲進可怕的毒咒漩渦中。
  一小時後,我坐在機艙內,望著幾萬尺高空之上的雲海,拚命要自己將這幾天所發生的怪事忘記。空中小姐端來一份晚餐,但我一嗅到蓋在食物上錫紙的氣味,就什麼食慾也沒有了。隨手拿起一份報章,大部分的篇幅都是關於日本邪教放毒氣,以及波斯尼亞戰爭的報道。
  不過,在其中一個角落,卻看見一則發自加拿大西北地區諾曼堡的新聞:(諾曼堡十六日國際社電)大熊湖畔圖騰港的采鑽營地,發生一宗意外。
  我讀畢整篇報道後,才知道這個令兩部高速鑽采機失蹤的地區,竟然是當今北美洲最大的鑽石礦脈。
  據我所知,加拿大安在略省北部的詹姆士灣,號稱是世界上資源最豐厚的鑽石礦之一,每噸礦沙含有二點五九卡的鑽石,比眾所周知的南非鑽石含量,多出近乎五分之一。
  誰知道森集團在圖騰港礦脈中取得的鑽石,卻達到每噸礦沙含三點一五卡,其潛質可想而知。報道的末段,提到一則未經證實的消息;謂其中一部失蹤鑽探機之內,乘坐有該集團的總裁梅丹道森女伯爵,但道森集團已作出聲明,否認上述的傳聞。
  「毒咒?」我立即將梅丹道森,不,應該說是羅森伊娃在礦坑中的失蹤,與可怕的毒咒扯上關係。假如伊娃真的魂斷礦坑,難道又是那些藍色光點在作怪?想到這裡,我不禁為為拉夫和格拉茨擔心,但願他們能安抵馬德拉斯。多天的疲累,令我很快便呼呼入睡。
  一覺醒來,從機艙中放映的航行路線上,我發現客機已飛越北海道的知床岬,正在千島群島的上空。這時候我才感到腹如雷鳴,後悔沒將那一盤晚餐啃下,於是就向空中小姐要了一份三文治和橙汁,一邊望著漆黑的夜空,一邊計劃度假的細節。
  我希望獨自往溫哥華島,站在驚濤拍岸的海邊看殺人鯨,並且重遊寶翠花園,還有到首府維多利亞市逛博物館,甚至到乃乃磨市一遊。
  當客廳再飛越阿留申群島,經阿拉斯加灣向前南飛去時,我的心情早已輕鬆下來,將這幾天所發生的事,忘記得一乾二淨。
  窗外晨光初露,滿眼都是像棉花似的雲端。上帝將我們安排在這個如此美麗的星球上生活,自己實在太幸運了。
  思失憶症的民族
  我是屬於戰後出生的一代,對殘酷戰爭所遺留給人類的創傷,都只不過是從歷史書籍中知道的,因此我對普拉夫與格拉茨,並不存在太大的反感,相反有點兒同情他們。遇上自己生長在那個年代,何嘗不是身不由已,說不定到時候自己做出的壞事,可能會比普拉夫他們更可怕,更令人髮指呢?
  我們這一個古老民族,一向都患上「選擇性失憶症」。對於幾十年前戰爭的家仇國恨,當然值得銘記於心,不過很奇怪,二十多年前發生在一個文明古國的一場革命性文化大災難,卻不去追究,繼續讓犯錯的政權魚肉百姓,這又是什麼心態?
  別說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就算是幾年前的一筆血賬,也有人嚷著要拚命忘記,要傷口在人民的記憶中消失,使我漸漸開始懷疑這一個民族的前途。連討回公道的勇氣也沒有,這個民族還有什麼希望?
  望著機艙外面的雲海,我心裡忽然產生一種衝動,打算一去不返,永遠離開那個自己成長的末日都市。
  在那個都市居住的幾百萬人,到底要沉默到何年何月?
  那個令我愛恨交纏的都市,莫非是受到一種魔法的詛咒,否則怎會如此快便面臨末日?
  我向空中小姐要了一杯威士忌,讓酒精把自己麻醉,迷迷糊糊間又再次睡著了。誰知因此卻做了一個可怕的惡夢,夢見在比睿山上遇到的神秘藍色光點,將我居住的那個城市包圍,島上的人爭相走避,互相踐踏,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
  我發出一聲驚呼之際,客機的機輪剛好降落在西雅圖機場的跑道上。坐在隔鄰的黑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著我,將雙手按住我說道:「不用怕,不用怕,你第一次乘飛機?」
  「第一次乘飛機?」我搖頭答道:「不,是第一次做可怕的夢,可怕的惡夢。」
  西雅圖的機場相當大,要從閘口轉往另一個閘口,需要乘坐一種類似地車的交通工具。
  當我抵達前往溫哥華班機的時候室時,才發現停機坪上烏雲密佈,天邊還不時閃著電光。偌大的候機室中,並非坐著太多的旅客中,後來才發現,大部分人都圍到一部電視機的面前。
  客機在半空中爆炸
  當我打算坐到落地長客前面的座位上時,正好經過圍觀電影新聞轉播的人群。由於人太多,早已把螢光幕擋住,但仍隱約聽到新聞報道員所講述的內容:客機在離開斯里蘭卡首府可倫坡一小時後爆炸,殘骸墜落馬納爾灣……
  我登時放慢腳步,回頭走到圍觀的人群中,拚命擠進裡面。一種不樣的預感,剎那間將我籠罩,令我好像置身於殮房之中一樣。
  「相信客機上的全部乘客已經罹難,」新聞報道員繼續說:「這一班航機,是由日本名古屋起飛,目的地是印度南部的城市馬德拉斯,中途停留斯里蘭卡的可倫坡……」
  天!普拉夫與格拉茨乘坐的客機,在斯里蘭卡以西的馬納爾灣上空爆炸,機上乘客無一生還?毒咒應驗了!
  我原來沒有眼花。自己在名古屋機場上,發現有神秘的藍色光點,依附在那一部客機的機身上,為什麼不阻止他們上機?
  普拉夫與格拉茨縱然滿手鮮血,處死過不知多少個猶太人,但那一股施毒咒的力量,亦不見得如何光明正大吧?在幾萬尺高空上,取掉兩條老納黨徒的命,又算是什麼英雄好漢?
  還有客機上其他的無辜乘客呢?難道每一名被炸到屍骨無全枉死的乘客,同樣都是死有餘辜的納粹黨?
  我的頭皮登時發麻,耳際嗡嗡作響,簡直不能相信聽到的是事實。
  也許我真的神經過敏?每天從世界各地,飛往印度馬德拉斯的航機,並非只得一個班次的?不過,在馬納爾灣上空爆炸的,卻是從名古屋機場起飛的,似乎普拉夫與格拉茨是凶多吉少了。
  我擠於人群中,呆立在螢光幕前,準備聽新聞報道員重複遇事客機的航空公司名字時,背後突然被人用力推了一下。「陳查禮,你擋著我的視線了!」
  背後傳來一把聲音,語氣是不友善到了極點。我才一轉身,背後的人又再不客氣的說:「要看電視,滾回你的老家吧!」
  定神一望,說話的原來是一個一頭紅色長髮,紮著馬尾,一臉通紅,滿身酒氣的洋漢。
  「你跟我說話?」我指著他的鼻尖問。
  「對,」醉酒鬼站在我面前,搖搖晃晃的,喝道:「陳查禮,你阻著我看電視。」
  這傢伙不由分說,已一手推向我的胸膛。但我身子微微一側,左手緊抓他右手,用力扣著對方脈門,再運勁一扭,已令得這醉酒鬼殺豬怪叫起來。
  當長滿長毛、紋著一頭老虎刺青的左臂,向我橫掃過來之際,我身子及時一縮,繼續將他反手制住,順勢掃出一腳,這傢伙已膝蓋一軟,跪到我面前。
  「老兄,你找錯人了,我不是陳查禮,」我狠狠盯著這醉酒鬼道:「是你阻著我看電視。」他口中的陳查禮,正是幾十年前,洋鬼子眼中的典型醜陋中國人,那種頭鼓眼八字須的東方人物。
  誰知道這傢伙老羞成怒,使出一股狂勁,將我推向圍觀的人群,更乘機揮拳擊向我的面門。幸好我閃避得快,他的一拳竟打到螢光幕上,痛得他又再大聲慘叫。砰的一聲,電視機被擊落地上,火花四濺。
  滿身酒氣的洋鬼子,大喝一聲,凌空踢出一腳,早已被我閃避過去。兩名保安人員,從走廊衝來時,這個醉酒竟隨手抓起座地指示牌,運勁擊向我的腦袋!
  我不斷後退,這傢伙卻步步進逼。就在保安人員走前,警告他停手時,我已一手奪去他緊握的鐵架,連環兩拳打向他的面門。
  「停手!」保安人員再次發出警告:「你們已被逮捕!」候機室響起前往溫哥華航機入閘的宣佈,圍觀的人群亦開始散去,似乎我是趕不及乘坐這一班客機的了。
  我與洋醉漢分別被帶到西雅圖機場的警署,由於有目擊者證明,首先是那個傢伙挑起爭端的,我被警告一番之後,很快便獲得釋放。
  當我乘坐另一班客機,飛抵溫哥華機場時,已是傍晚時分。我攜著行李,乘坐公共巴士,並未回到菲莎河畔的小公寓,而是一直坐到終點,來到一處叫史提芬遜的小鎮碼頭,坐在夕陽之下,讓腦筋可以回復清醒。
  毒咒?什麼毒咒?某些人在五十一年前,向幾個納粹黨徒所施下的詛咒已經開始應驗,看來我是無法再置身事外的了。普拉夫與格拉茨在幾萬歎高空粉身碎骨,下一個就是希貝格,接著就是凱特爾和伊娃。不!伊娃已隨高速鑽探機,失蹤於千多尺深的地底礦坑……由於我知道得太多,神秘毒咒會一併將我宇無名滅口。
  北美洲的夏季日長夜短,已經是晚上九時,太陽才於水平線上消失。我撥了個電話,召來一個計程車,把我送到烈治文市一間著名的日本料理店。望著壽司吧上的新鮮刺身,我不禁問自己:你不是要來吃最喜愛的BC卷嗎?就盡情吃吧!根本不用為萍水相逢的人內疚的。
  泰米爾之虎報仇
  這夜,我喝了很多的清酒,然後醉醺醺的返回自己的小公寓。離別這小天地足足一年,我站在冷清清的客廳中,產生一種陌生的感覺。
  我把全屋的窗子都推開,矗立在陽台上,望著靜靜流過的菲莎河水,回想起那一個霧夜,還有格拉茨的那個古老皮箱。隨著客機爆炸,我永遠再沒有機會知道,皮箱中是些什麼東西了。
  收費的有線電視還未接駁好,我只能扭開收音機,聽中文電台的新聞報道。
  月圓之夜,四周靜得出奇。一個不知叫做什麼夜話的清談節目,主持人突然中斷對話,播出一段特別消息:「斯里蘭卡的游擊隊,承認在客機上放置炸彈,以報復政府軍上一回的搜捕行動。一個月前,斯里蘭卡政府軍大舉搜捕『泰米爾之虎』解放組織成員,在進攻中,至少五十人被政府軍擊斃。」
  電話響起。誰?並沒有太多人知道我來到北美洲的?電話中響起一把女聲,原來是小倉純子。不間而知,她是早已驚聞噩耗,甚至撥過多次電話來聯絡我的了。
  「宇無名……」純子一口氣見我接電話,便泣不成聲,不斷的嗚咽著,終於由淺野光男接過電話。
  「我是研究毒咒的,」光男在電話中的語氣充滿怨忿,冷冷地向我說:「我要查出是誰殺死海姆教授……」這個日本青年,一時激動起來,又再叫回普拉夫用了五十一年的假名。
  「是『泰米爾之虎』所做的。」我答道。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光男罵道:「連你自己也不相信的事,怎能夠期望別人也相信?」
  「光男,」我拚命令自己冷靜下來:「你先讓我撥幾個電話,遲些再聯絡你。」說罷,便把電話掛上。
  我從隨身的公文袋中,掏出一具小型電腦,很快便查到那位在印度孟買當記者的朋友電話。
  這一位印度朋友,是法新社駐孟買的資深記者,由於我在巴布亞新幾內亞的一次採訪中,無意中救了他一命,故此只需撥一個電話給他,他無論如何必定會拋開手上的工作,全力給我協助的。
  「納吉星,」我終於聯絡上他:「我是宇無名,我需要你的幫忙。」
  本來正在打著呵欠的納吉星,登時睡意全消,答道:「宇無名,你的事即是我的事,有什麼可以效勞?」
  我在電話中,將事情簡略說一遍,納吉星便決定乘最早的班機,從孟買南下班加維爾。
  翌日傍晚,我又再步入溫哥華國際機場。
  我並非一個怕乘飛機的人,但從未試過心情是如此緊張的。兩小時後,客機就會從加拿大溫哥大起飛,直航泰國曼谷,再轉飛位於北部的印度首都新德里。神秘的藍色光點,絕對有可能再次依附在機身上,造成另一宗的空難。到時候沒有人會知道,慘劇是與毒咒有關,只不過又被認為是恐怖分子的拿手好戲而已。
  可是,我已下定最大的決心,誓要與害死普拉夫與格拉茨的毒咒周旋到底!即管來吧!
  候機室的大堂上,電視新聞剛廣播出斯里蘭卡空難的片段。該國正派出空軍和海軍,在馬納爾灣的失事海域進行大規模搜索,但只是打撈到零星的客機殘骸,以及旅客的行李。斯里蘭卡政府的發言人,強力譴責「泰米爾之虎」的冷血暴行,並聲稱必定會全力絹拿放炸彈的反政府組織成員歸案。
  客機的殘骸,已沉到馬納爾灣東北的海底。由於一個熱帶風暴迫近,打撈黑盒的工作隨時要被迫終止。
  黑盒?尋找到失事客機上的黑盒,可以解開一宗空難的謎團。但世上到底有沒有另一個黑盒,裡面紀錄了自人類在地球上出現以來,所有神秘事件的真相呢?究竟是否真的有毒咒?同紀錄了自人類在地球上出現以來,所有神秘事件的真相呢?究竟是否真的有毒咒?又是什麼龐大的力量,能夠將人奪命於千里之外,甚至千年之後?我誓要把這個黑盒找到!
  三天後,我已置身於印度班加羅爾的紅燈區。個子矮小的納吉星,將半張百元美鈔塞到酒保的掌心,毫不在乎的說:「替我找到古爾斯,鈔票的另一半就屬於你。」
  獐頭鼠目的老酒保盯著手上的半張鈔票,眉頭深鎖道:「古爾斯?那個德國籍獨行殺手?對不起,恐怕我未能幫到閣下,或者你可以試一試去找——」他故意頓了一頓,拍打著手中半張美鈔,繼續說:「對不起,我忽然患上失憶症,讓我再想一遍,你們不妨試一試去找……」
  我已不耐煩地搶去他手中的半張美鈔,換上一張十元面額的,冷冷地說:「你的失憶症,診金只需十美元。」
  老酒保悶哼一聲,不服氣地地下這張小面額美鈔,道:「不妨到『果阿會所』去找土提媽媽,希望她會給你們進一步的吧。」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6:04

十三、果阿會所土提媽媽

  雖然已經是深夜,但是氣溫仍舊沒有下降,高達攝氏四十一度。行人路上躲著數之不盡的流浪漢,一見我們走過,便登時站起來,一窩蜂擁上前要錢。我與納吉星立即加快腳步,幾經辛苦才擺脫這班乞丐,鑽進停泊於一所神廟前的汽車上。我禁不住舒一口氣。
  「果阿會所?」納吉星發動引擎,我記起了,是一所高級妓寨的名稱,這個土提媽媽一定是鴇母。」
  納吉星駕車穿過班加羅爾的紅燈區,讓我看到好像地獄的景象。妓女們站在破舊的妓寨門前,搔首弄姿的拉嫖客,有些年齡只不過是十一、二歲的雛技。
  在陰暗的燈光下,這些妓女的身影仿如鬼魅,令人看得毛管直豎。到底又是什麼邪惡的力量,將她們的生命寫得如斯悲慘?
  三十分鐘後,我們的車子駛近一條食肆林立的大道。食肆門前都掛有七彩霓虹燈,寫上英文店名,看來這一區開設的,全是高級消費場所。納吉星指著街角的一個招牌,上面是幾個偌大的英文字母:GOACLUB,正是老酒保口中的「果阿會所」,也就是土提媽媽的老巢。
  我與納吉星才走近會所大門,幾名打手已一湧而上。我們打算將手上的鈔票,塞到小頭目的手中時,已迅速被其餘的人包圍。這些傢伙的手上,都緊握著木棍和鐵枝,看來一場惡鬥是無可避免的了。
  「我們的會所,只招待會員。」小頭目冷冷地說。其他的嘍囉則在我們面前,晃動著手上的武器,露出極不友善的表情。
  「沒錯,我們不是會員,」我企圖將美鈔塞進小頭目的手中:「不過打算現在入會。」
  小頭目並沒有接過我手上的美鈔,卻狠狠的打量著我,道:「我們不招待外國人。」
  「這算什麼意思?」我將美鈔塞四口袋中,道:「種族歧視?」誰知我才一說完,這傢伙已把手上的鐵枝指著我的下額。
  「我是說,我們不招待陌生的外國人。」小頭目正想有所動作,我已先發制人,反手捉住他緊握鐵枝的右手,左腳一掃,便將他按倒在一灘污水之上,喝道:「我們現在可以做朋友了吧?」
  包圍著我們的打手,一湧而上之際,只聽見納吉星大喝一聲:「站住!」
  我一邊蹲在地上按著小頭目,一邊用最快的速度抬頭望過去,竟發現納吉星手持一柄點四五曲尺指向六七個打手。
  「原來你有槍?」我一手奪過小頭目的鐵枝,將他扯起起來道:「早點說嘛。」
  突然間,兩個嘍囉企圖發難,納吉星立即扣下扳機,砰砰兩聲槍響,子彈分別射到兩個打手的右臂,我不禁被納吉星的槍法大吃一驚。
  「宇無名,別大驚小怪,」納吉星一開槍,登時嚇得其餘的打手卻步不前:「我是今年全國射擊比賽冠軍,將活人當目標倒是第一次。」
  我與納吉星押著小頭目,終於闖進「果阿會所」,在一所掛滿神像的房間中,找到鴇母土提媽媽。
  這個中年女人,體重起碼超過二百磅,當她倚在一張真皮沙發上,打量著這兩名不速之客時,就好像一顆會說話的肉團。
  「我不認識什麼古爾斯?」土提媽媽分明是在說謊。她向手下揮一揮手,道:「叫亞里送幾杯飲品來。」房間中雖然開著冷氣,但是黃豆般的汗珠,依然不斷從她身體上的每一條汗腺滲出來。她身旁的三名女孩,分別替她抹汗、按摩和撥扇,果然是個懂得享受的鴇母。
  「以一個班加羅爾的金牌殺手經理人來說,土提媽媽怎會不認識古爾斯?」納吉星的確見多識廣,原來這個肥鴇母竟是殺手經理人?換句話說,印度南部各地的政治暗殺,都是有土提媽媽參與的。
  「古爾斯是獨行殺手,」土提媽媽伸一個懶腰道:「他不願意給中間人佣金。」
  「我們怎樣才可以找到古爾斯?」我問。
  「你這個問題,班加羅爾警方的特種部隊,到現在仍想知道答案。」土提媽媽說。
  古爾斯藏身山頂神廟
  一個皮包骨的老頭子,站在土提媽媽背後,一聲不響的,直到這時候才插嘴道:「不久之前,特種部隊圍攻一所低級妓寨,但結果被古爾斯逃脫。」
  那一扇髹上俗不可耐粉紅色的木門,傳來兩下敲門聲。兩名打手將門拉開,讓送飲品的街童把奶茶放到小几上。這一個街童的面頰,又紅又紫的,不問而知定是被人毒打所致。
  「錫拉,替我付錢給他吧。」土提媽媽道。
  這一個老頭錫拉,我想一定是這個肥鴇母的軍師。至於那個送外賣的小童,則是整個印度無數可憐的童工之一。他看來已到達入學年齡,奈何卻要在班加羅爾的街頭討話。
  「兩位,請用茶。」土提媽媽知道我們並非善男信女,故意裝出一副識英雄重英雄的樣子。我與納吉星那敢冒險喝一口,只是輕輕一點頭,靜待她說下去。
  「據我所知,古爾斯已經逃離班加羅爾。」士提媽媽呷一口奶茶道。
  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送外賣的街童無意中把手裡那個銹鐵盆跌落地下,嚇了肥鴇母一跳。一個打手不由分說,立即舉起巨靈掌,準備摑向這個街童。我一個箭步,衝到那個打手的面前,及時緊抓他的手腕,喝道:「你居然連小孩都打?」
  那個街童躲在我的後面,用顫抖的雙手捉住我的大腿,不敢吭一聲。瘦老頭錫拉揮一揮手,示意手下退開,走近我說:「兩位大可以到離這裡不遠的邁索爾,那城市龍蛇混集,是很多職業殺手避風頭的地方。」
  躲在我身後的街童,趁錫拉跟我說話,已拔足奔出煙霧迷漫的房間。他口中的邁羅爾是一個位於班加羅爾以南,科佛裡河沿岸的城市。
  「多謝賜教。」我一邊說,一邊與納吉星並肩後退,步步為營走出土提媽媽的房間。從這夥人的目光中,我知道他們一定不會就此罷休的。這個肥鴇母與瘦師爺,又怎會就此放過我們?
  納吉星一直接著插在腰間的點四五曲尺,與我退回汽車旁,才重重的舒一口氣。
  我們以最快速度外嘲車廂,把汽車駛離高級妓寨林立的大街。我轉頭回望「果阿會所」的大門口,並未發現土提媽媽的手下追出來。五光十色的霓虹燈,逐漸在背後消失,我禁不住追問納吉星:「你真的相信這個肥鴇母?邁索爾離這裡不遠,往那地方走一趟亦無妨,說不定古爾斯正需要幫助呢。」
  忽然間,我感到有一隻冰冷冷的手,按在我的肩頭!從汽車的後望鏡中,我發現後座躲著一個人!「這個人的身材十分矮小,但由於這條路上根本沒有街燈,我並未能夠一眼便認出是誰。
  納吉星反應極快,連忙煞掣的同時,已拔出身上的曲尺,轉頭瞄準藏身後座的人:「別動,舉手!」
  一個細小的身影,從座位下面鑽出來,不禁令我與納吉星大感意外,眼前人竟然是剛才送外賣的街童!
  「你們要找古爾斯?」街童神情慌張的問。
  「我們是古爾斯的朋友,」納吉星對街童說:「他一定需要我們的幫助。相信我,告訴我們他目前在哪裡?」
  街童用懷疑的眼光,不斷打量著我倆。
  「你既然躲到我們的汽車上,一定是相信我們並非壞人的?」我輕撫著街童的頭髮道:「叫什麼名字?」
  「……亞……」我們似乎仍未取得他的信任:「……亞里……」好一個普通之極的名字。在整個班加羅爾,便可能有數以十萬計的亞里。
  「下個路口轉左。」街童亞里突然叫道。納吉星的反應相當快,登時踏下油門,根據亞里的指示,駛進一條通往山上的小徑。亞里的一句說話,已表示出對我與納吉星的信任。不過,他依然神色凝重的東張西望,擔心被人跟蹤。
  「後面沒有人,」納吉星安慰亞里道:「他究竟帶我們往哪裡?」
  「山頂的神廟,」亞里指著黑漆漆的山頭說:「古爾斯大哥在槍戰中受傷了,跟浦娜躲在神廟的地窖裡。」
  「踏破鐵鞋無覓處,」我回頭拍著亞里的肩膊道:「你的古爾斯大哥很危險,多謝你及時帶我們去找他,亞里,你吃過晚飯沒有?」
  亞里純真地搖一搖頭,我早就看出他一副餓壞了的樣子,於是連忙從腳底的膠袋中,掏出麵包和汽水,遞給可憐的小孩。他一手搶過食物與飲品,正想張開嘴巴,一口啃下去之際,卻又露出猶豫的神情。」
  「你怕有毒?」納吉星用開玩笑的口吻問他:「我先飲一口給你看。」
  「不……」亞里緊張抓著手中的麵包,道:「我只不過想留給古爾斯大哥和浦娜……」
  「原來如此,」我白了亞里一眼,將那個膠袋遞到後座去,道:「你放心吃,這裡面的食物,絕對夠三人享用。」
  「多謝!」亞里說罷,便開懷大嚼起來。
  通往神廟的山路,出奇地崎嶇,令我差點要嘔吐,而坐在背後的亞里卻吃得津津有味。
  「七十多歲的職業殺手?我不大相信,」納吉星不斷搖頭道:「他是不你小說中的人物?」
  「但願我可以將他寫進小說裡,」我瞪著擋風玻璃外被車頭燈照亮的山路說:「老朋友,你送我來到小說中的目的地了。」
  子彈在耳邊擦過
  展現在山路盡頭,是一片頹垣敗瓦,根本就稱不上什麼神廟,在皎潔的月色下,令我看清楚,這的確是一幢典型的錫克教建築,它必定會經歷過一段光輝歲月。我們把汽車駛到廟前的一片空地上,高舉雙手,從四廂中鑽出來。
  「古爾斯」,我對著仿似廢墟的神廟,高聲叫道:「我是普拉夫與格拉茨的朋友,請閣下現身。」
  亞里向我走近之際,槍聲已經響起!我感到一顆子彈,就在我的耳邊擦過。
  「立即釋放亞里,」廢墟中傳出一把沙啞的聲音:「我是故意射不中的,下次你一定不會這麼幸運。」
  我高舉雙手,環顧四周,根本連半個鬼影也看不見,這傢伙難道懂得隱身術?
  「古爾斯,不,或者我應該叫回你的真名字。」我走前一步,喝道:「希貝格,我們是來幫助你的。我是你的朋友,請相信我。」
  背後突然傳出樹枝折斷的聲音。我下意識轉頭一望。並未發現有人。不過。當我再把頭轉回之際,一條人影正躍到半空,接著翻了一個觔斗,已握著一柄手槍,站在我的面前!
  「你怎會知道這個名字?」黑影手中握著的,竟然是一柄德國制的LUGARP.08。豈有此理?這糟老頭居然恩將仇報,不問團由便想大開殺界?
  「未必,一切都要由毒咒去決定,」我盯著黑影冷冷地說:「普拉夫與格拉茨已死於毒咒之下,接住的將會是希貝格、凱特爾。」
  黑影緊握著古老德國手槍的右手,立即顫抖起來。只見他徐徐走前一步,讓我在琥珀色的月光下,可以清楚看見他這一個獨行殺手的尊容。
  此刻站在眼前的人,怎樣看不見他這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他長著一頭仿如銀絲,卻絕稀疏的白髮,臉上滿佈皺紋,但極其量似一個六十歲左右的男性,而無可能是在二十年代出生的。
  希貝格臉上的特微,是一條極深的疤痕,由左邊額角直劃至下顎,幾乎將他臉龐分成兩半。也許由於這一刀的關係,我發現他的左眼,根本就是盲的。
  塞進左邊的眼眶的假眼,在月色下閃耀出一種怪異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慄。這個世上假如真有用眼神去殺人這回事,相信希貝格的右眼,就是其中一種凶器。他的身材高大健碩,好比年輕的小伙子,看來歲月對這個人來說,完全沒有發揮任何作用。
  他從職業殺手的身份,在印度闖蕩江湖五十年,遇上無數風浪,竟然仍能夠將體格保持在最佳狀態,真是匪夷所思。他手中的古老德國制LUGARP.08手槍,在第二次世界大戰裡,以及在過去五十年的印度南部,究竟殺過多少個人?下一個會否是我?
  「五日前,普提夫與格拉茨在日本的京都會合,乘飛機前赴印度找你,但很不幸,客機在驪納爾灣上空爆炸,機上乘客無一生還,」我狠狠盯著希貝格道:「『泰粘爾之虎』承認責任。不過,你相信嗎?希貝格,是你間接害死這兩個生死之交的。」
  「你說什麼?」希貝格把冰冷的槍管壓向我的眉心,用忿怒將心底的恐懼掩蓋;「我不相信毒咒!他們沒有死,別希望騙倒我。」
  納吉星向希貝格拋出一份當地報紙,頭條依然是報道打撈失事客機殘骸的消息。報紙跌在一塊雕著神像的殘破大理石上,但希貝格卻並未多看一眼,只是幽幽的道:「毒咒來臨又怎樣?我希貝格早就已將生死置諸度外!」
  初查毒咒害人真相
  「古爾斯!」廢墟之中傳出一把女聲,正呼喚著這一個超齡獨行體殺手的假名字。
  希貝格一聽見廢墟中的女人叫喚自己的假名,下意識地退後兩步,叫道:「浦娜,別出來!」誰知在一根大圓柱後面,已閃出一條弱質纖纖的黑影。站在雜亂樹影之下南,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黝黑的皮膚與她的一雙明亮大眼睛,形成強烈的對比。她身上的衣著極為性感,我一眼便看出她是個從小被人賣到紅燈區操皮肉生涯的雉妓。
  「浦娜!」希貝格後退幾步,這名少女已奔到他的身後面,登時獲得一份安全感。亞里走到希貝格和浦娜的身邊,鼓起勇氣道:「他們兩個是好人來的。」
  「好人?」希貝格依然握著LUGARP.08,瞄準我的腦袋:「世界上哪裡還有好人?好人都死光了。」他一邊說,一這用左手擁抱著浦娜,就好像一對父女,不,應該要說是爺孫才對。
  「希貝格,我前來印度找你的目的,是要查出普拉夫與格拉茨被毒咒害死的原因,」我站在陰森的殘破神廟前,冷冷地說:「一齊去找凱特爾,再到加拿大西北地區的大熊湖,查出毒咒害人真相。」
  「為何要到西北地區?」希貝格的態度似乎有軟化的跡象:「毒咒是從大熊湖發出的?」
  「不,」我答道:「采鑽集團的總裁梅丹道森女伯爵,在圖騰港的地底礦坑神秘失蹤,她的真名是羅森伊娃。」
  「伊娃?」希貝格激動地說:「失蹤了?不會的!毒咒又怎會跟隨人落到地底?」
  「你錯了,」我一直逼近希貝格,冷冷地答:「毒咒不但會如影隨形跟著被詛咒的人,更可以跨越時間空間,操縱人的生死!」
  「哈哈哈!」希貝格歇斯底里連聲狂笑,問道:「你親眼見過嗎?」
  「何止親眼見過?」我繼續朝希貝格走去:「我甚至已經找到初步的線索,證明毒咒是與一種神秘的藍色光點有關。」
  「真的?」希貝格失魂落魄地叫道:「它們又再出現了?」
  怎麼?原來希貝格比我早知道。他到底是在我來到之前,遇上那些怪東西,還是早在五十年前,已發現這類不可思議的光點?
  「它們已取掉兩條人命,下一個可能就是你。」我放慢腳步,盯著超齡獨行殺手說。
  「你知道太多秘密了,不怕我把你滅口?」希貝格右手一伸,道:「陌生人,再見了。」說罷,便瞄準我的腦袋,狠狠扣下手槍扳機!
  砰!砰!子彈沒有射進我的前額,而是一左一右分別擦過我的耳際,帶來背後傳出的兩聲慘叫。劃破夜靜的慘叫聲,登時響起,橫尺的子彈從四方八面激射而出,我才伏到地上,便拚命滾到一尊無頭的石刻後面,叫道:「希貝格,我們沒有出賣你!」不問而知,如今向我們展開突襲的,必定是班加羅爾警方反擊。
  我躲在無頭石像後面,向密林中閃現的黑影開槍,細看之下,包圍著神廟的特遣隊,有好幾十名之多。希貝格可能已趁機逃脫,倘若我與納吉星束手被擒,就會在班加羅爾的黑獄中,痛苦地度過下半生。
  納吉星的左臂,已被流彈擦傷。他射光子彈,準備換上新彈夾時,我立即連環射出三顆子彈,擊倒兩名手持MP5輕機的隊員。可惜,當納吉星「唰」一聲插上彈夾時,另外數名特遣隊員又從後面包抄而至。千鈞一髮之際,砰砰砰幾響槍聲,從頭頂傳過來,只見希格單手抓著一根紮在電燈柱上的鐵索,在半空中向從後包圍的特遣隊開火!
  兩名隊員中槍倒地時,希貝格將一柄MP5拋到我面前。我一接住這柄輕機,不由分說,便向包圍的傢伙狂掃,繼而衝到浦娜與亞里藏身的地方。出乎我的意外,這對看來像姊弟的,正從草叢中推出一部載石頭用的小卡車。
  小卡車底部的四個鐵輪,連接著一條路軌,路軌旁長滿雜草,不論小卡車與路軌亦全是鐵銹。只見他倆拚命地推,小卡車居然已納入正軌,不禁令我大聲叫好!原來希貝格早就準備逃亡工具,也就是這一部生銹小卡車。
  在希貝格的掩護下,納吉星負傷走到小卡車旁,躲在後面射出最後兩顆子彈。隨著他手中點四五曲尺傳出咋咋兩聲,希貝格已退到我的面前,喝道:「全部上車!」其實浦娜與亞里早就爬進小卡車中。當我與納吉星跳進卡車內,裡面已再沒有多餘的空位。十數名特遣隊一擁而上,扣下MP5的板機!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6:23

十四、卡車滑向山坡之下

  子彈橫飛的剎那間,希貝格縱身跳身我們四個人藏身的小卡車,雙手緊抓車子的邊沿;用力一推,便連人帶車一併滑下建於山坡上的路軌!
  特遣隊向卡車亂槍掃射,希貝格已身中多槍。卡車向山坡衝下之際,我探頭出去,向四周的特遣隊員掃出一排子彈。同一時候,納吉星與浦娜已合力將負傷的希貝格拉進擠迫的小卡車內。當我再次掃出一排子彈時,發現一個傢伙正向我們擲出一件東西!
  「手榴彈?」我俯身伏在希貝格的身上,喝道:「小心!」電光火石間,背後傳來一聲隆然巨響,烈焰濃煙冒起,一股強力的氣流,把急速滑行的小卡車,拋得向前傾斜,導致整部卡車脫離生銹的路軌,直墜向山坡之下!
  我們藏身卡車中,避過特遣隊射出的另一輪子彈,就齊齊被拋出車外。在草叢中滾動時,山坡下傳來火車疾駛而來的聲音!
  可惡的特遣隊,依然追不捨,繼續向滾落山坡的我們開火。每一個人已無可選擇,可能讓自己的身體滾下去。一塊大石突然擋住我的去路,腦袋被它撞個正著,痛得我咬緊牙關站起來,彎腰向前方衝去。才走了幾步,便感覺已達山腳,而其餘各人亦分別滾到一條火車路軌的旁邊。
  「希貝格呢」我環顧四周,發現納吉星、浦娜與亞里正在不同的位置爬起來,就是不見了希貝格!山頭上的特遣隊員,已沿著攀山繩索,開始爬下山坡,並且斷斷續續地開槍。忽然間,我聽到呻吟聲!
  險被火車輾成肉醬
  在雜草叢生的路軌上,我發現希貝格躺在那裡,早已不省人事。山坡上的特遣隊將探射燈照向我們,而沿著山坡爬下了另一批特遣隊,幾乎已經抵達鐵路附近!一列火車正朝著我們疾駛而來,再次發出汽笛聲。
  我拚命沖希貝格的身邊,將他從路軌上扶起來。突然間,卻被一些東西扯住!剛巧頭頂的探射燈掃過,原來希貝格身上槍袋的一簡要皮帶,竟被路軌下面的木方鉤住!越是心急,越簡單的動作就越易出錯。由於我用力一扯的關係,竟將槍袋與皮帶的駁口扯斷。我再次抱起昏迷的希貝格時,皮帶的金屬扣依然卡住本方與石頭之間的空隙!
  納吉星與浦娜想走來幫忙,誰知特遣隊又再居高臨下掃出一排接一排的子彈!但可怕的,是疾駛而來的火車,距離我與希貝格就最多只得三十尺!看來唯有將他身上的槍袋除下!
  「納吉星——」我呼喚他的原因,並非要他過來協助我,只不過是想浦娜與亞里快些越過路的另一邊,萬一火車駛到時,我們就可以利用行駛中的火車作為掩護,逃進密林之中。可惜,一切太複雜了,我根本沒有時間解釋。「噹」的一聲,金屬扣彈到路之上。我連忙一扯,皮帶已從路軌的夾縫下拉出。朝我們衝來的火車頭,像一隻從黑暗中冒出的吃人怪獸,如排山倒海般,沿著鐵路撞向我和希貝格!
  千鈞一髮,生與死只繫於一線。我擁著希貝格,才滾離生銹的路軌,列車的鐵輪便已擦過我們的身邊!只要遲半秒,我和希貝格就被輾成肉醬!抬頭一望,朝我們走來的,就只得納吉星一個人。
  「浦娜!亞里!」我與納吉裡高叫道。可惜火車所發出的聲音,實在太大了,我們的呼喚早就給「隆隆」聲所蓋過。
  「他們在鐵路的另一邊!」納吉星張開喉嚨大叫。
  糟糕!浦娜與亞里未能及時在火車駛到之前,越過路軌的這一邊,如今依然站在靠近山腳的位置。
  眼前是疾駛而過的貨卡。從貨卡的縫隙中,可以看見一批特遣隊的隊員已抵達山腳,但礙於火車擋著視線,未能即時向我們開槍。
  納吉星幾乎與我在同一時間,望向列車的尾,發現最多只剩下四個貨卡!我們看來已經別無選擇,只要這四個貨卡在我們面前駛過,另一邊的特遣隊員就會立即開火,將我倆城蜂窩。
  當然不能讓自己死於亂槍之下,亦不能夠束手就擒的!我與納吉星交換一個眼色,他便拔足朝相反的方向狂奔,衝到由尾數起第二節貨卡,敏捷地攀了上去。
  直到這時候,我才發覺貨卡上有個入口,裡面堆滿巨型的木箱。一切必須配合得天衣無縫!我抱住昏迷的希貝格,當納吉星攀著那節貨卡駛到時,立即將希貝格的身子向上一推,納吉星已將他抱住。
  我貼著列車狂奔,協助納吉星將希貝格拉進貨卡時,特遣隊已繞到最尾一節貨卡後面,舉起MP5輕機狂掃!納吉星將希貝格推到貨卡車中,便隨即伸出手來,大叫:「宇無名,捉住!」
  我絕對不擅於長跑,看來注定要在班加羅爾的黑獄中,度過下半世了!
  特遣隊從後追上來,提起機槍向我狂掃!納吉星從貨卡車中伸出雙臂,用力一扯,我借力一跳,及時鑽進車內!
  呼嘯而至的子彈,穿過貨卡的夾縫,飛過我們的頭頂。
  我與納吉星將希貝格按在地上,躲避由後面射來的彈頭。伏在骯髒的卡車中,我透過闊闊的夾縫,發現浦娜與亞里已被特遣隊逮捕,站在幾口槍管前,遙看著我們登上這一列火車的尾部,連再見也沒機會說。
  隨著前進的火車,特遣隊變得越來越渺小,槍聲也開始顯得零星落索。一頭大老鼠從兩個大木箱的空隙中鑽出來,瞪著我們三名不速之客。
  「警方遲早會把火車截停的,」納吉星舒一口氣道:「我們要盡快跳車。」
  我閉上雙眼,輕輕點頭,一邊喘著氣,一邊回想起剛才在死神中逃脫的驚險過程,不禁抹一把汗。
  夕陽下的阿拉伯海
  兩天後,我們從班加羅爾輾轉潛逃到印度西南部的一個沿岸城市,名字叫做卡利卡特。
  黃昏時分,我站在市郊的一個小漁港前,遙望著被夕陽染紅的阿拉伯海,計劃如何協助希貝格尋找凱特爾。
  納吉星站在一艘殘破漁船的甲板上,跟專門走私及販賣人口的船主討價還價。只見他將美鈔一張接一張的塞進對方掌中,為我與希貝格安排逃亡路線。這一個人情,我注定是欠納吉星一生一世的了!朋友,這樣才配稱得上是朋友!波光粼粼,納吉星與咬著煙屁股的船主,在我的眼中已變成兩個背光的黑漆剪影……
  我與納吉星返回於貧民窟的旅館時,一推開那扇殘舊不堪的木門,背後已伸出一柄冰冷的槍營。
  「希貝格,是我們……」我早已習慣這一個超齡獨行殺手的神經質行徑。
  納吉星關上房門時,探頭往外一看,然後才輕輕把門鎖上:「一切安排妥當,首先乘漁船出海,中途登上一艘貨輪,直航馬爾代夫的馬累島。」
  「別再說了!」這個亡命的老納粹黨,狠狠將一隻酒杯擲向牆壁,濺起一地的玻璃碎,然後高叫道:「我要回班加羅爾,將吉莎從獄中救出來!是我累到她被捕的,都是我不好!」
  「吉莎?」我揚一揚眉,問希貝格:「她的名字不是蒲娜嗎?」
  「吉莎是浦娜在技院中所用的名字,我一時改不了口。」希貝格將LUCARP.08塞回腰間,掩面痛哭:「在一次圍捕行動中,我挾持著她衝出妓院,誰知不但沒有恨我,相反在逃亡的過程中,種下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
  原來在我未被捲進這一宗事件前,希貝格已經與那一名可憐的雛妓;發生一段蕩氣迴腸的志年之戀,難怪他如此悲痛欲絕了。
  「希貝格,你大可放心,」納吉星走近激動的超齡殺手,安慰他道:「我在司法部認識不少朋友,只要花一點兒鈔票疏通疏通,必定可以把她從獄中弄出來的。你在印度生活了這麼多年,這一點你是不會不知道的。」
  「況且,此地不宜久留。」我插嘴道。
  「宇無名,」希貝格的假眼中,又再閃出一絲詭異的光芒:「讓我們一同查出毒咒的秘密!」
  「好,一言為定!」我伸出手來,跟希貝格握手道。
  凌晨三時,納吉星駕駛一輛殘舊的小型貨車,將我與希貝格送到市郊的小漁港。半夜三更的碼頭前,停泊著那一艘我見過的殘破漁船。面目可憎的船主,不耐煩的在甲板上來回踱步,向我們喝道:「還以為你們不來了!」
  希貝格跳落甲板,一手便扯著這傢伙的衣服,冷冷地說:「我隨時可以擲你落海,亦一樣可以駕船駛到目的地。」
  討厭的船主知道希貝格不好惹,立即陪笑道:「你似乎沒有什麼幽默感?」
  「沒幽默感的是你,」希貝格五指一鬆,順勢將他推向通往駕駛艙的木樓梯:「我何嘗不是跟你說說笑?」
  船主問哼一聲,急忙轉身攀上駕駛艙。
  「一路順風。」納吉星趨前跟我擁抱。
  「將你捲進麻煩中,真是過意不去。」我對這位好朋友說。
  「宇無名,下一次遇上更奇怪的事,千萬要預我的份兒,」納吉星拍著我肩頭,道:「作為你的好朋友,我唯一的要求,是希望知道毒咒害人的真相。」
  「但原我有命回來,將真相告訴你。」我答道:「好朋友,珍重!」
  希貝格跟納吉星握過手之後,便傳來沉重的引擎聲。船主的助手,解開紮在碼頭的麻繩。
  帶我返回一九四O年
  殘破的漁船徐徐駛離碼頭,朝漆黑的阿拉伯海進發。
  站在碼頭前,不斷向我們揮手的納吉星,很快便消失於視線之內。我與希貝格站在甲板上,遙望燈火闌珊的卡利卡特市,直到它再看不見,才返回船艙中。
  希貝格打開船艙的一扇窗,向黑夜中的大海說:「宇無名,很多謝你帶我來看見大海。你知道嗎?我已經有五十一年未見過海,未聽過海浪拍打船身的聲音。
  我一生最討厭坐船,幾乎每一次都要暈浪的。希貝格跟我說話時,我正想嘔吐。
  「我還以為今生今世,也沒有機會再看見大海。」希貝格的目光一片散漫,早已將自己埋進回憶中:「五十一年前,我也是從德國乘貨輪,抵達這裡北面的孟買。誰知一進入內陸,將殺手當成終身職業後,便再沒有機會跳出黑暗的大陸。」
  「再上一次看見海,是什麼時候?」我問。
  「一九四0年的秋天,愛琴海,」希貝格回答時,眼神流露出響往的表情:「我們五個年青人,在元首的安排下,在前往索比堡執行任務前,於一艘遊艇上,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日子……」
  「沒錯,普拉夫與格拉茨都提到過索比堡,」我強忍著快將吐出來的黃膽水道:「究竟元首要你們五個人,執行什麼秘密任務?」
  希貝格輕歎一聲,帶我一同返回一九四O年初秋的愛琴海
  愛琴海上密謀大計
  他們乘坐的遊艇,開始駛進達達尼爾海峽。
  越過愛琴海的達達尼爾海峽,便會進人土耳其的馬爾拉海。
  普拉夫、格拉茨。希貝格、凱特爾與伊娃五個青年人,坐在遊艇的甲板上,享受著初秋的陽光,喝著香檳,開始討論如何執行元首的新計劃。
  「我與格拉茨先在伊期坦堡登岸,跟那一位哈茲姆博士接頭,核實他為元首設計的索比堡營地藍圖,再與凱特爾和伊娃在塞浦路斯會合。」普拉夫指著桌上地圖的一角道。
  「好。」格拉茨倚在船舷,一邊寫著筆記,一邊答道:「到時候,拉卡納博士發明的一批儀器,相信亦已經完成,可以在塞浦路斯的加塔角落船付運,直航地中海,運抵意大利西西里島。」
  凱特爾點頭同意:「意大利人隨時會提供軍用飛機,將必須的儀器運到奧地利的大格羅克納山。」他說罷,就把目光投到希貝格身上。
  接著,其餘三個人亦把視線一齊望向希貝格。希貝格並沒有理會眾人,只是繼續把玩著手中的LUGARP.08手槍,冷冷地說:「當你們四個人安全抵達索比堡之後,我自然會展開行動。」
  「我想知道更多,」伊娃最喜歡希貝格的冷酷表情:「你會怎樣對付那個哈茲姆埔士和拉卡納博士?」
  「這兩個替帝國工作的特務,必定要滅口,否則元首的新計劃,就不能百分百保持秘密。」普拉夫說。
  「放心,我會將暗殺造成普通的交通意外,」希貝格冷笑一聲,答道:「我保證這兩個建造索比堡營地的傢伙,永遠都沒機會將奧地利一個小鎮的秘密,向任何人告發!」
  愛琴海上的一段對話,到此為止。在碧海裡乘風破浪的遊艇,於藍天白雲之下,徐徐朝東北方駛去,進入達達尼爾海峽。
  這一個世界是如此美麗迷人,卻暗藏一項黑暗可怕的大陰謀,不禁叫人對人類的愚味,發出一聲歎息。
  人,為何要戰爭,為何要互相逼害,為何要自相殘殺,自取滅亡?
  三個月後,士耳其一位著名建築師哈茲姆博士,被人發現浮屍於伊斯坦堡的博斯普魯斯海峽。根據目擊者敘述,博士是駕著汽車衝進海港中的。驗屍官的報告指出,死者體內含有過量酒精,當地警方列為醉酒駕車失事案件處理。
  哈茲姆博士墜海身亡之後兩個星期,塞浦路斯尼科西亞市的警方,接到拉卡納博士失蹤的報告,可惜在塞浦路斯島上各城市搜索了半年,調查依舊毫無進展。科學家拉卡納博士,就好像永遠消失在這世界上一樣。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6:43

十五、大雪紛飛的索比堡

  一九四O年隆冬的奧地利,正刮著無情的大風雪。大格羅克納山腳的小鎮索比堡,所有的原居民已被逐,強迫遷往南部的意大利邊境城市。龐大的工程就快接近完成階段。這一個營地,可以收容來自德國各地的三萬名猶太人。
  普拉夫拿著哈茲姆博士設計的藍圖,與凱特爾坐在爐火前,討論毒氣室改建的細節。格拉茨拉著伊娃,走到留聲機的大喇叭旁,挑選心愛的唱片。
  「他應該在今夜回來的?」伊娃走近窗口,凝望著被幾盞探射燈照得通明的營地,幽幽的說。窗外大雪紛飛,連鬼影也沒有一個。
  伊娃正想轉身之際,雪地上出現一條黑影,朝她置身的大屋走來。黑影冒著在大風雪前進,恍如夜行的鬼魅。

  這個被元首命名為索絲堡的猶太人集中營,並非一般的集中營,而是進行元首最新實驗的秘密基地。能夠越過大格羅克納山五度嚴密防線的人,身份必定非比尋常。
  普拉夫、格拉茨、凱特爾和伊娃,早已坐在被爐火弄得溫暖如春的大廳中,等待希貝格執行滅口任務歸來,便展開利用猶太人進行秘密實驗的大計。
  「這個人不是希貝格……?」伊娃驚叫道:「你們快過來看看!」
  其餘三個男孩子,登時衝到伊娃的身邊,發現在大風雪中朝大屋走來的,是一名老頭子。
  「我最討厭老人!」普拉夫說這句話的時候,好像自己是永遠青春常駐,絕不會老去的一樣。他一邊說,一邊從槍袋中拔出LUGARP.08,瞪著雪地上的黑影,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格拉茨與凱特爾此際亦已握著MAUSER手槍。凱特爾悶哼一聲,說:「整個第三帝國,就只得元首一個人,知道我們在這裡進行實驗。」黑影越走越近,大家都看見他的手上,提著一具大皮箱。
  「索比堡是由我們五個人統治,外人休想插手。」格拉茨冷冷地說。
  普拉夫一手將窗簾拉上,與格拉茨及凱特爾交換了一個眼色,便把手槍插回槍袋裡去。
  大門外面,傳來一陣的敲門聲。
  普拉夫打開那一扇木門時,暴風雪連隨被捲進大屋之中。
  「元首萬歲!」站在門前的老者,高舉右手叫出納粹黨口號。「元首萬歲……」普拉夫打著老頭子,冷冷地官式回應道。
  老頭子不由分說,未待普拉夫請他入屋,便已老實不客氣的一直走到大廳中的壁爐前,脫下黑漆漆的皮手套,站在掩映的火光下,吐出一句說話:「是元首派我來主持大局的。」
  普拉夫站在原地,「砰」一聲關起大門,對老頭子冷冷地說:「哈哈!如此的大人物,連座駕也沒有,要徒走來到索比堡?」
  納粹新人類理論
  格拉茨、凱特爾和伊娃跟普拉夫步伐一致的,走近脫下皮大衣的毛帽的老頭子面前。
  站在發出「辟辟啪啪」聲的柴火面前,是一個六十來歲、滿臉皺紋的老頭子。他頭頂幾乎已經全禿,只剩下一小撮寥寥可數和白髮。穿在他身上的,是一襲裁剪得體的西裝,再加上碎花的蝴蝶結,外形十足一名大學教授。
  「讓我介紹自己,」老頭子幾乎並未介意,幾個包圍著他的年青人那種不友善眼神:「我的名字是奧格斯堡·海姆,是柏林大學的人類學系主任。」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海姆教授,幸會幸會。」格拉茨伸出手來,堆起一副虛偽的笑容,跟老頭子握手道:「閣下的《納粹新人類》論文,我曾經拜讀過。」
  海姆教授張開雙手,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元首命令你們執行的秘密實驗,完全是根據我研究的理論所發展出來的嶄新概念。」
  這老頭子一邊說,一邊提起地上的大皮箱,然後將它重重的放在壁爐旁邊的小几上。
  「倘若實驗成功,」海姆教授的語氣中充滿自信:「元首統治下的第三帝國,將會擁有人類歷史上最精銳的軍隊,永遠不會戰敗的無敵兵團!」
  海姆教授打開那一具大皮箱,裡面裝著幾冊厚厚的巨型筆記。老頭子掀起其中的一本,翻到中間一頁,拿出一個夾著的信封,派給普拉夫道:「是元首親筆寫的委任信。」普拉夫接過信封,首先注意到左下角的元首辦公室標誌,在整個第三帝國,知道有這樣的一個標誌存在的人,相信不足一百名。
  這是一個深藍色的地球,而在地球的頂部,則站著一個左手拿盾、右手拿長劍的骷髏。在地球的底部,是AH兩個英文字母。
  普拉夫將信封翻轉,發現信封是用火漆封口,而火漆之上亦壓有一個相同的AH圖案。他深深地吸一口氣,撕開信封,掏出淡黃色的信紙,打開一看,果然是元首的筆跡。
  這四個喝納粹當奶水長大的青年人,只要看到這筆跡一眼,便可以肯定這封信並非冒充,而的確是出自元首之手的。
  普拉夫拿著信紙的雙手,忽然顫抖起來。格拉茨、凱特爾和伊娃早已包圍住他,急不及待閱讀信中所傳達的信息。
  「我們不會被你架空的!」格拉茨抬起頭來,指著海姆教授喝道。
  「我要返回柏林,問清楚元首!」凱特爾道。
  伊娃衝到海姆教授面前,冷冷地說:「索比堡的死亡營是屬於我們五個人的。」
  海姆教授一手搶回普拉夫拿著的元首的密函,打量著包圍住自己的四個年青人,道:「你們膽敢違背元首的最高指示?」
  「骷髏計劃」的孩子,早已對被人支配命運的事,感到出奇的壓倦。」牆角突然傳來第五把聲音:「我們五個人,由今夜開始,要反過來控制別人的命運。」
  「希貝格?」伊娃驚叫道。
  海姆教授發現牆角的黑影,正想伸手拔出脅下的手槍時,牆角的黑影早已扣下手中的LUGARP.08扳機!一聲槍響劃破奧地利地區的午夜,將一顆子彈送進海姆教授的眉心。當他雙目突出,還想看清楚是誰向他開槍時,已被普拉夫拔出另一柄手槍的影子再投到死者的背部,又再加上一槍。
  「聽說元首患上精神分裂,我不相信這是他的決定。」從風雪歸來的希貝格將講的一切」
  「糟老頭?普拉夫走近海姆教授折屍體,冷笑道:「什麼糟老頭?我從未見過什麼糟老頭?」
  「不,一個月後,元首將收到海姆教授在毒氣室遭遇意外的報告。」格拉茨瞪著屍體道。
  五個年青人合力將海姆教授的屍體,抬到這一座建於死亡營中央的大宅後面,冒著席捲而來的大風雪,掘出一個大坑,將他們謀殺的老頭子屍體,埋進裡面,並且在泥土上吐出五口濃痰。
  乘捕鯨船往聖誕島
  「海姆教授?」我恍然大悟,道:「普拉夫後來就利用遭他殺害這人的假身份,逃到日本京都,當起人類學教授來的?真正的奧格斯堡·海姆教授,已經比其餘的猶太人更早命喪於索比堡的死亡營。」
  希貝格雖然呼到我的說話,卻沒有任何表示,因為我們乘坐的漁船,已在暮色之下駛近另一艘貨輪,名字叫「黑色珊瑚號」。
  當我們抵達馬爾代夫的馬累島後,又再轉乘一部走私軍火的飛機,去到印尼爪哇島上的萬隆。一星期後,我們花掉大筆的黑錢,混進一批前往南太平洋的法國僱傭兵當中,乘坐軍機抵達法屬社會群島的大溪地。
  這一批法國雇庸兵,任務是前往法國政府設於南太平洋的核試基地,執行巡邏工作的。
  在大溪地,我們又再登下一艘捕鯨船,朝北面的聖誕島進發。
  「你肯定凱特爾會在那地方?」我望著南太平洋蔚藍色的海水道。
  「肯定,」希貝格站在甲板上,迎著舒暢的海風答道:「我肯定他在那裡等我。」
  這時候,我忽然想起格拉茨化名做何神父時,寸步不離的那一具大皮箱來。
  「真可惜」我輕歎一聲說:「製造納粹新人類」的方程式,已隨飛機殘骸墜到海底。」
  世事就是如此難以想像。
  一個在東方某殖民地山城隱居了半個世紀的神父,真正的身份竟然是納粹戰犯?而與他形影不離、擁在懷中死抱不放的大皮箱,裡面放著的,竟是製造一種新地球人的秘密方程式!
  我抬頭望向萬里睛空,對希貝格說:「幸好實驗失敗,否則人類的歷史便要改寫。」
  「誰說實驗失敗?」希貝格說道。
  「什麼?」我嚇得張大嘴巴,呆了半晌,深深吸一口帶著味的海風,問他:「……如果成功的話,德國就不會淪為戰敗國吧?」
  「成功與失敗,只不過是一線之差,」希貝格幽幽地說:「宇無名,你這個問題,恕我未能回答。一直到今天,我仍不知道實驗到底是成功還是失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一臉狐疑問他。
  「一切可要從一九四二年春天說起……」希貝格用他詭異的眼神,把我再次帶返奧地利大格羅克維山腳的小鎮。
  新人類秘密方程式
  十輛載著三百名猶太人的大卡車,徐徐駛進索比堡死亡營。車上的猶太人都是經過嚴格挑選,來自不同佔領區的精壯年青人。
  普拉夫與希貝格穿上當衛隊將軍的制服,站在建於營中的大宅陽台,觀看車隊浩浩蕩蕩駛進廣場之上。
  「這三百多頭猶太狗,大部分是來自立陶宛與波蘭的隔離營,」希貝格翻看手中的文件道:「亦有些是從波蘭兩個民工營中調來的。」
  十輛大卡四駛進索比堡死亡營時,捲起陣陣的塵土。
  負責押解和看守這批猶太人的,是當衛隊的特別行動隊。
  三百名猶太人分批從大卡車上跳下,列隊站立於死亡營的空地上。由於眾人都目光呆滯,站在沙塵滾滾的空地中央,就仿如一群從地獄冒出人間的幽靈。烈日當空,格拉茨與凱特爾同樣穿上當衛隊將的制服,來到這一群猶太青年的面前。
  納粹德國版圖上眾多的集中營,相信就只有這一個,是由四個當衛隊將軍共同管理的。
  格拉茨抬頭望向大宅陽台上的普拉夫與希貝格,露出陰森的笑容。他行近一排猶太青年,像檢閱軍隊的,一邊走一邊說:「你們應該感到驕傲。元首選中你們來到索比堡,是你們的光榮,也是你們替其他猶太人贖罪的好機會。」
  凱特爾走到格拉茨的身邊,插嘴道:「從今天開始,你們不用像其他集中營的同胞般要捱餓,也不用居住在環境惡劣的營房,更不用忍受劇烈的勞動,因為帝國有新任務派給你們。」
  普拉夫突然轉身,笑到合不攏嘴:「哈哈哈!凱特爾這傢伙說起謊來,演技比我和你更精彩!」
  希貝格強忍著笑,望向廣場上的格拉茨和凱特爾,道:「無論如何,實驗總得開始了。」他讀出這一句話時,天色突然間黑下來,一大片烏雲壓在天際。
  當三百名猶太青年,分批人住七個營房時,伊娃所養的一頭牧狗,正衝到大宅後園的一株楓樹下,拚命的挖,好像樹底下埋著什麼似的?
  不錯,樹下的確埋藏著一些東西,那就是元首派來管理索比堡死亡營的人類學家——奧格斯堡·海姆教授。
  這五個納粹當的青年,將主持實驗的老頭子謀殺,埋於死亡營大宅的後院,已經有一年時間。
  歷史上的可怕實驗
  在這一年之內,五名青年已根據土耳其哈茲姆博士的藍圖,在營中與建了十五所實驗室,每一所均負責納粹新人類實驗的各項研究工作,而塞浦路斯拉卡納博士製造的儀器,亦開始分批安裝到不同的實驗室中。
  工程進行得如火如茶的時候,由他們五個人署名的一封密函,已送到元首的手上。信件的內容,詳述毒氣室進行測試時發生意外的經過。元首的特使海姆教授在事故中當場死亡,被病毒入侵的遺體已得到妥善處理。
  這五個心狠手辣的納粹青年,膽敢向尊敬的元首撒謊,完全是因為人性其中的一個特點:佔有慾!初時,他們都擔心槍殺海姆教授的陰謀被識穿,故此早就計劃定逃亡方案,帶著從奧地利掠奪得來的一批金磚,潛逃返回曾經生活過的美國。
  誰知密函送出之後,元首不但沒以對海姆教授的死因產生懷疑,甚至沒有進一步作出任何指示。唯一的解釋,是元首已被戰略上的問題弄得頭昏腦脹,根本已把研究納粹新人類的大計拋到九霄雲外。
  這正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局勢越亂,就越能為這五個青年製造安定的空間,給他們根據海姆教授皮箱中的幾冊筆記,進行人類歷史上從未嘗試過的可怕實驗!
  超能脂肪薄膜
  上帝只是創造了人,至於改造人的責任,就由我們去承擔。第三帝國萬歲,元首萬歲——
  以上的引子,正是奧格斯堡·海姆教授在第一冊筆記的扉頁中,所寫下的金石良言。
  所謂「納粹新人類」,就是將人進行徹底的改造,把人類的生存本能與戰鬥力,增強至一個從未達到過的最高境界。海姆教授在筆記的首幾頁中提到,是帝國對蘇聯和北非的進攻,令他加快實驗進度的。假如能夠改善人體的御寒能力,不用穿上笨重的戰衣,便能在冰天雪裡的嚴寒氣溫下作戰,元首進攻蘇聯的計劃就更快成功。元首將進攻莫斯科的大計,名為「颱風戰役」,可惜由於惡劣的天氣,雪上加霜,德軍就是未能將紅軍打敗。
  在索比堡的三號實驗室裡,拉卡納博士發明的一具機器中,捲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薄膜。
  普拉夫檢查著一組儀器,將一片薄膜撕下,拿到伊娃的身邊,道:「薄膜中的脂肪組織,仍然要改進。不過,假如將他們成功植進人體皮層的幾個重要部位,而又能夠不受身體機能排斥,再能自動合成的話,我們的軍隊從此便不須穿上任何御寒衣物,就能夠在零下三十度的環境中作戰,真是神奇!」
  從當日第一批卡車送來的三百名猶太人,到今天抵達的四百人為止,由他們五個人管治的索比堡死亡營,拿來做實驗的猶太人已增至二萬多。一號和二號營房,主要是用來做活人解剖,由格拉茨負責,將剛才提過一種編號IVB4的新發明超能脂肪薄膜,植進人體中。
  我聽到希貝格敘述到這裡時。額上已冒出冷汗!原來用活人做實驗,並非只是日本鬼子在中國進行的慘事,與他們同樣邪惡的納粹黨,當年亦一樣在奧地利從事喪盡天良的勾當!
  「我還以為只有日本人在東北哈爾濱進行細茵武器實驗,殺人如麻,原來在地球的另一邊,五個納粹青年,亦一樣做著相同的事,甚至更滅絕人性的行為!」我站在捕鯨船的甲板上,狠狠的瞪著希貝格道。
  「宇無名,你剛才提到過哈爾濱七三一部隊的事,其實與這件事亦有極重要的關係。」希貝格的眼神越來越詭異:「你的幻想力再豐富,恐怕亦無法猜到兩者之間的秘密。」
  日本的軍國主議者,與德國的納粹狂徒,都是發動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罪魁禍首。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令到整個地球生靈舉行塗炭,而兩個黑暗政權當年不為人知的卑鄙行徑,我不合不敢想,也實在是難以想像的!希貝格揚一揚手,問我:「剛才說到哪裡去了?」他說話的時候,眼神又變回一片迷惘。
  「你剛才提到一種編號IVB4的超能脂肪薄膜,」我冷冷地回答:「這一個編號很熟,究竟在哪裡聽過?」
  「估不到你對歷史也頗認識。」希貝格翹起嘴角道:「帝國猶太人移民局的移民與疏散計劃,同樣代號IVB4,負責人是文希曼和希姆萊。」
  希貝格提到的兩名魔頭,艾希曼於一九六零年,被以色列特工從南美阿根廷綁架回耶路撒冷受審,判處絞刑,替枉死的猶太人報仇雪恨。
  另一個希姆萊,在戰敗逃走時,則被英軍擒獲,最後在審訊營中咬下暗藏於口內的毒藥自殺。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7:04

十六、超能脂肪植進人體

  一九四二年夏天某日,索比堡死亡營下著很大的雨。伊娃雖然膽大,但仍要在希貝格和普拉夫的陪同下,才敢走進二號營房。
  當伊娃置身在充滿著藥水氣味的實驗室中時,格拉茨正在指揮十名黨衛隊的軍醫,替鎖在木床上的實驗品作最後檢查。
  實驗品一共有五十具,全是活生生和猶太青年!他們的皮膚已在精巧的解剖手術下,與身體分離,被人用釘子固定樁上,仿如生物課中的白兔子!可怕的是,這五十個人完全是清醒,他們並未接受任何的麻醉程序,活生生的遭人撕下拆骨,露出血淋淋的肌肉。
  伊娃不敢把視線的焦點,集中在那些猶太人的頭部。他們被撕去表皮的四肢,固然可怖,但比起那一張佈滿血絲,連著一雙轉動眼球的臉孔來說,就再不是怎麼一回事了。
  實驗品的口中,均插著一條巨型的管子,裡面流動著一些紫藍色的氣體,漸漸令整個人體亦變成泛著淡淡的紫藍色,並且產生一種透明粘液。
  十名軍醫將幾層的超能脂肪薄膜,植進實驗品的四肢,然後是胸前和面部。
  普拉夫輕輕拍一拍呆若木雞的伊娃肩頭,說道:「四號營房正進行完成品的測試。」
  希貝格一邊走去協助格拉茨,一邊高聲跟伊娃說道:「別忘記穿上你的皮草啊!」
  酷熱的夏天,四號營房卻冷得像北極。
  攝氏零下三十度的氣溫裡,十二名接受過超能脂肪薄膜移植手術的猶太青年,一絲不掛,赤身露體的,站在模擬的冰天雪地中,修理一輛F型三號坦克。
  「伊娃,你看,」普拉夫指著能夠在嚴寒天氣下,仍能發揮勞動力的實驗品說:「假如一切進行順利的話,帝國的大軍就可以攻破蘇聯最前線,直搗莫斯科!現在,我只擔心這機會來得太遲。」
  他講得沒錯,在過去一年,元首進攻蘇聯的「颱風戰役」節節敗退,令二十多萬德軍戰死於冰封的戰場上。目前,戰事已進入休止期。
  「假如每一個師團,都由這一種特殊部隊組成,我們就可以重張旗鼓,再次與俄國人較量!」伊娃興奮得像一個小孩子,執住普拉夫的手說。「沒錯,克服嚴寒的天氣,我們要攻下莫斯科,簡直易如反掌!」
  普拉夫的語氣中充滿自豪:「讓我帶你到七號營房,凱特爾負責的實驗,亦已經接近完成階段。」
  當普拉夫準備推開厚厚的大門時,回頭對監視實驗進行的黨衛隊官員說:「將氣溫下降至攝氏零下五十度,實驗報告明早送於我的辦公室。」在雪地上修理坦克的猶太青年,由於不懂得德文,根本就不知他們在說什麼。」
  由凱特爾負責的七號營房,跟四號營房剛剛相反,氣溫高達攝氏五十度。營房中的鋪滿黃沙,令人想起北非的沙漠。
  「你口渴嗎?」普拉夫問伊娃。伊娃望著一群站在沙丘上勞動的猶太青年,問普拉夫道:「他們上一次喝水是什麼時候?」
  全天候作戰兵團
  背後傳來凱特爾的聲音:「他們上一次喝水,是兩個星期前的事。塞浦路斯的拉卡納博士,果然是製造人體內臟的天才。」
  普拉夫和凱特爾陪伴著伊娃,登下一條樓梯,抵達建於營房上的室內瞭望臺,從居高臨下的角度,觀看那十來個猶太青年,在太陽燈下工作的情形,這一批赤身露體的實驗品,在攝氏五十度的酷熱天氣下,居然連半滴汗也沒有從汗腺裡冒出來!
  「上一次實驗證明,這批傢伙每天只需喝半公升的水,便能夠在沙漠中生存到少二十天。」凱特爾看來十分滿意「納粹新人類」的這一個實驗環節:「在炎熱的北非沙漠,我們的軍隊不用多喝一滴水,仍可以完全維持最高作戰狀態,倘若給隆美爾大哥知道,一定會喜出望外!」
  「我們況可以出一種長期不須補充水分的軍人?實在太奇妙了!」伊娃禁不住搖頭贊歡道:「難得人工內臟移植人人體之後,不但沒有排斥的現象,更順利循環製造水分供應,真是不可思議!」
  「沒錯!」普拉夫激動地揮著手,道:「明天開始,格拉茨與凱特爾就會合作,將兩項實驗合併,製造出一批全天候的士兵,既不怕嚴寒,又不怕酷熱,可以全天候作戰,南征北伐,悉隨尊便。」伊娃道。
  凱特爾瞪著七號營房的黃沙道:「我猜不足半年,俄國和北非就必定會納人帝國的版圖!」
  伊娃忽發奇想道:「假如能夠飛天就更好!」
  「何止飛天?」普拉夫張開雙手,對分開娃說道:「還可以潛水,如何?」
  「你說什麼?」伊娃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有沒有聽錯?」
  凱特爾盡量壓制內心喜悅,道:「伊娃,你為何不要求普拉夫帶你到十號營房一看?我擔保你會有意外的驚喜。」他一邊說,一邊走下樓梯,站在人造沙漠之上,調校著一列儀器,將室內的氣溫升高多十度,普拉夫早已熱得滿頭大汗,拉著伊娃走出營房。
  新發明與雅利安一型
  十號營房又是另一個解剖實驗室。由於在三號實驗室中,伊娃已看過血淋淋的超能脂肪薄膜移植過程,也就對面前的景象早就作好心理準備。實驗室中躺著八名完成植入超能脂肪IVB4的猶太青年。他們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被人在胸口上挖出一個大洞,裡面插滿多種顏色的幼管,由於幼管上染滿鮮血,伊娃根本就看不見管子原來的顏色。實驗室的工作人員,將一具形狀古怪的古銅色東西,接駁到血淋淋的幼管上。接受實驗的猶太青年,臉上木無表情,絕無任何痛苦的反應。
  「現在植人這批猶太狗體內的,是「雅利安一型。」普拉夫帶著伊娃,來到偌大的控制室。隔著一巨型玻璃,室內的人可以清楚看到實驗過程。
  「雅利安一型?」伊娃吸了一口涼氣,問普拉夫:「就是那一種可以令人不需要喝水,也可以在酷熱天氣下生存的新發明?」
  「對。」』普拉夫道:「不過,還有更新的。」
  普拉夫帶領伊娃,走進十叫營房的地下室。另一項更可怕的實驗,正在盞巨型手術燈之下進行。兩名胸前縫著一條大疤痕的實驗品,剛巧被人將身體反轉,伏在手術台上。
  他們胸前仿似一截大蛇般的疤痕,必定是將自動製造水分的「雅利安一型」植進體內之後,所遺留下來的。」
  這兩個將要接受另一項實驗的猶太青年,四肢的皮膚上,滿佈紫藍色的膿包,並且出現潰瘍,相信是接受超能脂肪薄膜植進皮層手術後,所產生的不良反應。換句話說,眼前這兩個實驗品,已經完成首兩項測試,成為能夠抵受高溫與低溫,在全天候作戰的「新人類」。不過,更驚人的試驗卻在後頭,兩張手術台旁邊,分別豎著兩具用白布蓋著的東西。普拉夫牽伊娃的手,來到白布的面前,將白布拉下。
  怪東西「奮鬥A型』
  在伊娃眼前呈現的,是一具金屬造的怪東西。它基本上同三個圓筒組成,呈品字形,表面極平滑,在圓筒的反映中,可以看見普拉夫和伊娃的容貌。
  「推進器?」伊娃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們四個人,果然將糟老頭第二本筆記中的設計,成功製造出來?太好了!太好了!」
  「沒錯,」普拉夫捧起這一具泛起銀白色光芒的怪東西,道:「伊娃,你現在看見的,叫「奮鬥A型」,是我與格拉茨合作研製的。」
  「奮鬥A型」,這個編號改得好,用來紀念元首所寫的《我的奮鬥》!」伊娃點頭說。
  「糟老頭筆記中的設計,原來並非天方夜譚。」普拉夫將這一具怪東西,交到伊娃的手上。
  他們提到的糟老頭,當然就是指被他們謀殺,然後埋於後園樹下的人類學家海姆教授
  這五個雅利安青年,初時對筆記中的研究與設計半信半疑,因為海姆教授只不過是名人類學家。幾冊厚厚筆記中的理論和設計,看來好像科學幻想小說的內容的插圖。誰又會想到,在哈茲姆和拉卡納兩位博士的發明所配合之下,不便成功製造出超能脂肪薄膜IVB4,以及人工內臟「雅利安一型」,更加研製成可以移植進人人體背部的「奮鬥A型」小型推進器,成為能夠飛天的真正兩棲戰士!
  一切的研究成果,將會由普拉夫、格拉茨、希貝格。凱特爾和伊娃五個人獨佔,因為這一項「納粹新人類」秘密實驗的三個始創人,也就是海姆教授、哈茲姆和拉卡納博士,早已列於不同的「意外」。
  不出一年之內,普拉夫他們就會將一百名實驗品,送往首都柏林,供元首過目。只要元首批准,就會進行第一回大改造,為人類歷史寫下新的一頁。
  伊娃將「奮鬥A型」放回架子上,普拉夫將一條電線插到小型推進器的頂部,然後拉著伊娃扣退數步,再按下連接電線的紐掣,只見三串火焰從推進器的底部激射而出,亮起一股紫紅色的異光。就在火焰從排氣口冒出的同時。實驗室中傳來兩聲懾人心魄的慘叫!鋒利的手術刀已割開兩名猶太青年的背部,待推進器植進人體中?
  帶氣旋逼近
  兩名淪為實驗品的猶太青年,又再發出兩聲令人毛管直豎的慘叫,把我從一九四二年春天的奧地利大格羅克納山腳,帶返捕鯨船的甲板上。
  晴朗的天氣,隨著希貝格敘述的一段不為人知大戰秘史,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是陰沉沉的天色。船長從駕駛艙中出來,對我與希貝格說:「我們接到報告,一股低氣壓熱帶氣旋,集結在聖誕島東酉四百公里,向西北偏西移動,我們的捕鯨船要改變航線已經太遲,必定會進人風暴的範圍,但願我們能及時抵達目的地。」
  我瞪著海面上的白頭浪,再抬頭望向黑壓壓的大片烏雲感覺到自己正身處於歷史的夾縫中。
  希貝格那一雙仿如死魚的假眼,在灰瀠瀠的天色下,依然是出奇地慘白,超齡的獨行殺手,走近我說,「我們絕不能葬身於怒海之中,我們一定要查出毒咒的秘密!」
  「你的左眼……」我鼓起勇氣問希貝格:「是在實驗中弄盲的。」
  「沒錯。」希貝格頓了一頓,答道:「我負責改良「奮鬥A型」的排氣口設計,不幸在一次試驗中,改良的小型推進器氣壓出現問題,發生爆炸,左眼就此報銷。」
  「拿活生生的猶太青年,進行新人類改造實驗,納粹黨真是卑鄙!」我不禁搖頭歎息。
  「當你置身在一個瘋狂的年代,人人都以為自己所做全是對的話,你又怎會覺得根本是做錯?」希貝格問我:「宇無名,你們這個民族,在六十年代的大革命中,何嘗不是自相殘殺?」
  日本少將石井四郎
  「那一個雨夜,是入夏以來最長的,」希貝格隔著船艙的圓形玻璃窗,眼神再度變得迷惘:「實驗已進入最後階段,也是最重要的階段。」
  在索比堡死亡營中央的大宅中,伊娃端出香噴噴的牛油蛋糕,還有香濃的咖啡。
  「看來我們要擺多一個位置了,」普拉夫放下電話聽筒,對伊娃說:「不過,我卻擔心這們遠道而來的客人不懂得用叉子!」
  其餘四個人不禁發出連串笑聲。他們笑的,並非是諷刺這位日本客不懂得用西式餐具,其實是笑日本人太天真,竟然相信他們真的會將研究的結果跟他人分享。偌大的落地窗外,掃過車頭燈昏黃的光線。普拉夫示意管家走去打開大門,迎接元首親自下令,要他們接待的日本貴賓。房車從雨幕中駛進大宅的正門。管家提著雨傘,替貴賓打開車門,裡面鑽出一條矮小黑影。
  「石井四郎少將,歡迎光臨索比堡,」普拉夫趨前握手道:「連日舟車勞頓,我們已為閣下安排好客房,待閣下休息一晚,明天才介紹死亡營的實驗的細節。讓我介紹自己,我叫普拉夫,其餘都是索比堡死亡營的負責人。」
  這位從日本東京遠道而來的日本少將石井車郎,是侵華七三一部隊的主要負責人,專門進行細菌武器研究,實驗基地設於中國東化黑龍江的哈爾濱。
  石井少將逐一跟其餘的人握手,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們五個人,全部擁有將軍的官陛?太年青了!在我們國家,根本是沒可能的事。可是,由你們去進行沒可能的實驗,也就最適合不過。噢,對不起,我知道這已經不再是沒可能的實驗,是你們元首親自告訴我的。」
  希貝格盯著主個石井四郎的背影,露出不屑的反應,心想:「這傢伙分明是在炫耀自己的地位。細菌武器?如此落伍的東西。虧他還敢說出口?快點滾回你的老家吧!」格拉茨斜望向希貝格,好像看穿他心中所想似的。
  凱特爾則比較深藏不露,反而跟這位石井少將交談起來了:「少將,據聞貴國已擁有原子彈,是否真的?」
  普拉夫暗罵凱特爾:「好傢伙,居然單刀直入起來了!」
  「原子彈?」石井少將臉下閃過一絲驚訝,隨便又回復平靜:「這個消息我不大清楚。不過,聽說有位叫仁科芳雄物理科學家,目前率領一個五十人小組,研究發展新的迥旋加速器。」
  迥旋加速器,就是用來分裂原子的儀器。
  格拉茨揚一揚眉,道:「貴國的首相兼戰爭大臣曾經說過,誰個擁有原子彈,誰就可以決定這場戰爭的成敗。」
  他所指的,正是東條英機,在戰敗被裁定為甲級戰犯問吊。
  「沒錯,」石井四郎冷冷地說:「今回前來奧地利的秘密任務,就是東條首相直接指派我負責的。」
  伊娃將咖啡端到石井少將的面前,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既然你們就快擁有原子彈,又何須前來換取『納粹新人類』的方程式?」
  石井車郎打量了這位雅利安美人兒一眼,答道:「這是你們元首與我們元首相之間的協議,相信這個問題,應該由他們去答。」
  遠道從東方而來的客人,喝了一口香濃的黑咖啡,便在管家的帶領下,走上二樓的客房。
  普拉夫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時,白了對方一眼,道:「直覺告訴我,這位石井少將,十分妒忌我們這五個年青的將軍。」
  「這也難怪,」伊娃淡然笑道:「在他們的國家,一切都論資排輩,又怎會想到你們的將軍官陛,全是元首為了「骷髏計劃」失敗而作出的補嘗。」
  「這位石井少將,當然不會知道我們五個曾經付出的代價,這一個將軍的官陛,是用生命中的寶貴時光換來的。」格拉茨道。
  「似乎元首和他們的首相之間,的確有秘密協議。」希貝格坐到皮製沙發上,說道:「用我們研究的成果,去換取製造原子彈的技術。以我估計,日本人已有能力生產鈾二三五。」
  希貝格提到的鈾二三五,正是製造原子彈的主要原料。
  「不過,我聽到一個壞消息,」凱特爾歎一口氣,道:「美國人在研究過程中,已取得突破性進展,的確令人擔心!」
  「放心,凱特爾,」普拉夫走前安慰他道:「生產濃縮鈾的瓶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相信美國人未製成原子彈,我們的『納粹新人類』大軍,已飛越大西洋,閃電佔領這個國家東岸的城市了!」
  「日本朋友,即管造你的春秋大夢吧!」希貝格望向二樓的客房,道:「我們研究的結果,又怎會輕易拱手送給你?」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令人想起創世紀中洪水臨前的可怕情景。這個世界上,實在有太多的罪惡,就算用洪水亦未必可以沖得走、洗得淨……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7:29

十七、組成大和完人兵團  

  清晨七時十五分,雨勢稍弱,索比堡營地的中央,排列著數十名已接受三個改造階段的猶太青年。
  石井少將在普拉夫與希貝格的陪同下,觀看一次重要的測試。數十名猶太青年全身赤棵,背肌底下是植進體內的微型推進器,只有尾部的金屬排氣口露出外面,而且是向外彎的,相信是避免具有火箭功能推進器所噴出的火焰,灼傷實驗品的皮膚。在這一批實驗品的呼吸系統上,亦插進一種透明的塑膠喉管,慣穿鼻樑與兩腮之間,其中更有一條黃銅造的金屬管,塞進這些青年肺部的位置。以上這些新發明,莫說是石井四郎,就算是伊娃學是第一次見到。普拉夫揮一揮手,測試正式開始了。
  數十名猶太青年在普拉夫的聲令下,便發動植到背後的微型火箭推動器,浩浩蕩蕩的飛是半空!幾十股紫紅色的火焰,從推進器排氣口噴出,並未因雨勢而減弱,一直將被人當成實驗品的猶太青年送上一百尺的高空!
  「場面壯觀!」石井四郎抬頭望向正橫越檢閱台上空的新人類,道:「假如我不是親眼看見,才不會盡信東條首相對我所講的說話哩!」
  普拉夫指著已飛到三百尺的實驗品,道:「最近一次測試,他們可以飛到五百五十尺高空,但我有信心可以突破這個極限。」
  希貝格示意石井四郎望向管地方左方盡頭的一個人工湖,道:「接下來要向你介紹的,別說是貴國的首相,就算是天皇,恐怕亦從未聽過,從未想過的。」
  一輛水陸兩用吉普車,已駛到檢閱台的面前,普拉夫坐到駕駛位上,親自將石井四郎送到人工湖的旁邊。石井四郎又再抬頭,只見幾十個猶太青年正控制著微型火箭推進器,像精蜒般停留在五百尺的半空之上。
  「他們算是人還是機器?」石井四郎嘖嘖稱奇:「人與機器互相結合,似乎應該是明日世界的事,現在給偉大的雅利安民族,將幻想實現了。我回到支那後,一定會好好利用你拉提供的技術,組成『大和完人兵團』!」
  「祝你成功,石井少將。」伊娃陪同日本貴賓坐到吉普車上,在兩部電單車開路下,駛到人工湖旁的一列儀器前。
  潛到水底不需氧氣
  他們面前幾扇巨型的鋼門,徐徐的打開,露出一列厚厚的玻璃。透過這幾個窗口,大家都可以清楚看見人工湖底的情形。
  希貝格拿起一支字旗,走到一個紅色的大圓圈上面,揮動了幾下,五百尺高空上的猶太青年,便像飛鳥般,排列得整整齊齊的衝向人工湖!
  幾十人以極高的速度,帶著幾十團紫紅色的異光,直插進湖面,濺起高高的水花,令石井少將亦看得目瞪口呆。這幾十人落到水中之後,又再迅速排列成一字形。
  「他們除了可以飛天之外,還可以潛水?」石井少將瞪著這一批水中人,問普拉夫:「不須配備氧氣筒,就可以潛水底?」
  「對,」普拉夫答道:「最高的紀錄是十八小時。」他一邊說,一邊走近厚厚的玻璃窗。
  石井少將口中吐出幾句日本語。普拉夫、希貝格與伊娃雖然聽不懂他在說會,不過,從他的語氣中,的確包含著讚歎的感覺。
  這個日本人縱使心服,但是還十分口硬,只見他突然扳起臉孔,道:「那可沒有什麼了不起!少年時代,我與一位學長到印度北部的喀什米爾旅行,便親眼目睹一個行僧,在一個湖底連續打坐二百四十小時。」
  「真的?」普拉夫故意扮作驚奇狀。
  「沒錯,」石井少將點頭道:「他在那個三十米深的湖底打坐,一坐便是十天,圍觀者有上千人,我們是其中兩個,證明並無作弊之處。聽當地居民說,是七眼女神吉爾娜賜予他力量的。這位七眼女神,是掌管聖湖的水神。」
  「這個奇怪現象倒可以解釋,」希貝格離開站著的紅色大圓圈,道:「利用瑜咖打坐,人體全身的活動會減至最低點。新陳代謝全面放緩,生命不需氧氣也可以維持一段時間。不過,這只是書本上看過的資料。」
  伊娃倒不以為然,瞪著湖底那幾十個猶太青年,道:「我們的帝國,也有一個神庇佑著他的子民,他就是元首!元首萬歲!」
  「元首萬歲!」希貝格緊接著高舉右手,叫出響亮的口號。
  「元首萬歲!」普拉夫歇斯底里地附和。
  「元首萬歲!」背後傳來格拉茨的聲音。
  在摩托車的引擎聲中,更傳出凱特爾高聲叫道:「元首萬歲!」
  剎那間,四個年青納粹將軍包圍著石井四郎少將,再次齊聲叫出懾人心魄的口號:「元首萬歲!」一種無形的壓力,迅速襲向來自東京的細菌部隊頭目。伊娃用她那一雙湖水藍的眼睛,瞪著這位貴賓,使到這一位石井少將,不得不沉吟了一會,然後徐徐伸出右手,叫道:「……元首萬歲!」
  普拉夫與其餘車個大力鼓起掌來。石井少將乾咳兩聲,掩飾自己的窘態,便指著那偌大玻璃窗內的水中人,說:「你們這個「納粹新人類」計劃,到底在人體中植人了多少的人工器官?我真想大開眼界。」
  實驗品X一七七八
  普拉夫召來一名副官,示意他在潛到湖底的數十名猶太青年中,選拔一個有代表性的,給石井少將作進一步觀察。
  仿如一群水中幽靈的猶太青年,其中一個按下胸前一個植進肌肉的鈕掣,紫紅色的火焰已從背後的推進器激射而出!
  不需幾秒鐘,這個青年就像一團火球般從人工湖底直衝上水面,濺起高高的浪花!只見他在半空中翻了兩個觔斗,偌大玻璃窗前面的鋼門還未關上,這個全身赤裸、強壯如牛的猶太青年,已隨著那一團紫紅色的異光,降落到索比堡死亡營的四位將煙面前。
  「報上你的編號。」副官高聲叫道。
  眼前這個猶太青年,好像一具活屍的,用機械化的聲音回答:「X一七七八。」
  死亡營中的二萬多個猶太青年,當然有自己的父母,當然有父母給他們起名字,可借,在納粹魔掌下的死亡營,人已經不再是人,名字再無它的作用,再無任何需要,同於每一個猶太人只是實驗品,故此一個編號已經足夠。
  「X一七七八?」石井四郎在實驗品的四周打轉,簡直不相信眼前的是一個人!
  這個X一七七八,全身佈滿大大小小的疤痕,大的粗得像蟒蛇,小的好像蜈蚣。皮膚上長出無數的微細吸盤,令人想起八魚的觸發。
  「由於皮膚下面植進了超能脂肪薄膜IWN,長出那些吸盤狀的東西,是無可避免的。」普拉夫尾隨著石井少將解釋道:「諸留意實驗品胸前右方突出的位置。「雅利安一型」就是移植進裡面去。在那兩種新發明的幫助下,這個實驗品最新的測試結果,不但可以在攝氏零下五十度赤裸地生存——」
  「更可以在攝氏五十度的高溫下作戰,而滴水不沾,」負責發展「雅利安一型」的凱特爾插嘴道:「我昨天收到隆美爾元帥從突尼斯傳來的電報,將會盡快把實驗應用到北非戰場上。」
  石井四郎雖然拚命留心去聆聽這幾個德國人的講解,但是注意力早已集中到這個實驗品的背部。在佈滿疙瘩的背肌上,是一個異常巨大的刺青,紋上X一七七八的編號,下面則是一個六角星,也就是猶太人的旗幟。石井四郎瞪著猶太青年身上的刺青,道:「返回哈爾濱後,我可同樣對付支那狗!」
  格拉茨走到石井四郎身邊,指著那人背部的排氣口,道:「由我與普提夫將軍研製的「奮鬥A型」仍須作出多方面的改良。不過,你單從實驗品的外表,很難察覺我們已把一具微型火箭推進器植進人體。」格拉茨倒沒有誇大,眼前這個猶太青年,除了背部看起來有輕微的隆起外,唯一與常人不同的,就是兩根露出腰際的銀白色管子,也就是推進器的排氣口。兩根彎向外面的金屬管,早已跟背部的肌肉連成一體,外面甚至被另一層超能脂肪薄膜包裹著,成為人體器官的一部分。
  在猶太青年的胸口,植入了幾個大大小小的按鈕,而其中一個活塞,則連接著兩條幼金屬管,駁到實驗品的脖子中。希貝格走到實驗品面前,檢查著鼻孔與口腔之間的幾根古銅色喉管,道:「這就是剛研製成功的『帝國四五』,一種儲存壓縮氧氣,自動循環製造供應,令人類在水底可長期生活的設計。
  「帝國四五」?石井四郎打量著連接著猶太青年鼻孔與脖子之間的金屬管說。
  「沒錯,『帝國四五』普拉夫答道:「我們的納粹帝國,必定可以在一九四五年之內,將整個歐洲並入版圖中,還有蘇聯,還有北非!石井少將,但願到時你能與我們一同分享這分喜悅!」
  「超能脂肪薄膜IVB4、雅利安一型、奮鬥A型……還有帝國四五……」石井四郎的記憶力出奇地強,腦海中已記下四種移植進人體器官名稱和編號:
  「對幾位研究的成果,我由衷佩服,不過,倒有一個疑問想講教。」
  麻醉藥「特殊營養素」
  站在人工湖畔的五個納粹青年,幾乎在同一時間,把目光投到石井四郎少將的臉上去。
  「不,不,不,」石井四郎揮一揮手,帶著狡猾的笑容的說:「應該是兩個,是兩個疑問才對,哈哈哈!」
  「請隨便發問。」普拉夫冷冷地說。
  「索比堡這三萬名猶太人,為何會甘心接受這一連串的實驗,為何不反抗?」石井四郎的語氣變得極為嚴峻。
  「反抗?」希貝格搶先答道:「他們哪敢反抗?同時,他們亦不懂得反抗!」
  「不懂得反抗?」石井四郎白了五個德國人一眼,不屑地說:「怎麼?你們拿來做實驗的三萬名猶太青年,全是一級白癡?」
  「問這個問題的人,才是白癡!」格拉茨怒不可遏,衝到日本人面前不客氣地喝道。
  「你要向我道歉!」石井四郎漲紅了臉大叫。
  就在格拉茨與石井四郎要發生衝突時,普拉夫立即擋在兩人之間,道:「看在元首與天皇分上,你們別吵了!伊娃,你向石井小將解釋吧!」
  「索比堡死亡營中的猶太狗,他們所吃的食物中,都混入了我配製的「特殊營養素」,日子有功,就會變成沒有思想的人。在他們的腦海中,是一片空白,又怎麼起來反抗?」
  凱特爾抓著衝動的格拉茨,道:「沒錯,由伊娃配製的新藥,將會擴展到其他的死亡營,最後會用於帝國全部的佔領區!」
  「對」,普拉夫點頭道:「所有的戰俘都會受「特殊營養素」的支配,百分之百受元首和黨的控制,這是我們希望達到的理想目標!」
  「哈哈!」石井四郎冷笑一聲,嗤之以鼻:「什麼特殊營養素」?其實是麻醉劑,一種令人變成行屍走肉的慢性毒藥!」
  「隨便你怎樣說,石井少將,」伊娃指著這一個只懂眨眼,臉上連一絲表情也沒有的猶太青年道:「總之,在索比堡死亡營中,從未發生過囚犯逃走的事件。」
  真正高級智慧生物
  「時間無多,石井少將,你還是快一點講出第二個疑問好了!」希貝格不耐煩地說。
  「好,問題其實很簡單,」石井少將再走近那一具編號X一七七八的實驗品旁,頓了一頓,做出一個古怪的表情:「將人類改造成飛天潛水的「新人類」,有何了不起?你們都把敵人當成原始人?怎麼,連你們自己也吃了失憶藥?難道忘記世界上有飛機與潛艇嗎?」
  普拉夫聽了石井少將的問題,仰天狂笑。其餘的四個納粹青年,亦笑得合不攏嘴,用鄙視的眼光盯著這一位日本貴賓。「人,是國家最寶貴的投資的。與其製造飛機與潛艇供人類駕駛控制,何不直接將這些功能加到的人本能中?」
  「沒錯,」伊娃接說:「未來世界將會發明更新的科技,可以自行支配機械的操作,甚至代替人腦,『新人類』理論尚若能夠繼續發展,就會出現一代的人,完全不受地球環境左右的高級智慧生物,真真正正的高級智慧生物!」
  當時向石井陳述利害關係的伊娃,可能連自己也未想到,幾十年後,她所提及的情況,確實已經出現。電腦的發明和普及化,排出倒海有席捲而來,徹底改變二十世紀人類的科技和生活方式,這是半個世紀前的人所難以想像的。
  希貝格走到伊娃身旁,表示同意她的見解:「機械是由人創造的,能與人體結合,不是更好嗎?石井少將,大和民族也並非缺乏幻想力的吧?」
  「我明白希貝格的意思,」格拉茨抬頭望向淋著雨的穹蒼,道:「在未來世界裡,改造人本的結構,讓雅利安民族與大和民族這類優秀地球人,進一步探索外空,前往別的星球探險,甚至征服太陽系,都有賴「納粹新人類」的理論作為基礎,我們踏出的,只不過是第一步,受益的將會是我們兩個民族的下一代,直到千秋萬世!」
  克服星際旅程極限
  石井四郎白了格拉茨一眼,冷笑一聲,說:「怎麼?上太空?征服月球?哈哈哈!年青將軍,你看得太多科幻小說了!」
  這一位石井少將,倘若能夠看透未來,當天就不會隨便取笑格拉茨。被人視作科幻小說的題材,二三十年後都已經成為事實。人類不但成功登陸月球、更發射無人太空船,前往那遙遠的行星探險。假如人類能夠突破太空長途旅程的極限,對於探索神秘的宇宙來說,的確是一口強心針。納粹新人類的理論和技術,在四十年代的日本少將眼中,是瘋狂的實驗,無法成功的幻想,其實這一切將成為未來科程,有更大的機會與太空文明接觸,跟外星人打交道。
  凱特爾是最後說話的一個:「德國和日本,我們兩人的祖國,目前正積極研究原子彈,尋找毀滅人類的新方法,而我們在索比堡中進行的,相對之下實在有益有建設性得多。」
  在場的日本與德國軍官,也許造夢也不會想到,美國人比他們的兩個祖國,更快研製成原子彈,並且將兩顆投到日本的廣島和長崎,加快二次世界大戰的結束。
  石井四郎聽罷五們納粹年青長官的一番偉論,一臉無奈,張開雙手道:「無論如何,很高興認識五位。我將技術資料帶返支那的哈爾濱,盡快展開實驗和改造計劃,成立『大和完人兵團』。要太陽旗插遍亞洲每一寸的土地!我代表天皇陛下,多謝元首的協助。」
  普拉夫五個人,雖然知道石井四郎是口不對心,但仍逐個跟他握手。希貝格再次揮字旗,X一七七八背後的「奮鬥A型」火箭推進器,噴出紫紅色的火焰,飛返人工湖底,濺起高高的水花。
  雨,一直沒有停,好比這個地球自有人類出現以來,戰爭就未從大地上停止過一樣。也許這個比喻,對地球人來說並不公平,誰敢擔保在宇宙中,人類是唯一好戰的高級智慧生物?也許在太陽系和銀河系無數的行星中,比人類更好戰的外星人多的是呢?
  我與希貝格坐在捕鯨船的艙內,四目交投,根本不用再稱多半句,也知道事情的發展。
  「石井四郎的七三一部隊,在哈爾濱進行的,原來並非細菌武器實驗這麼簡單……」
  希貝格沒有回答我,他的眼神已交代一切。這確實是二次大戰歷史上的大秘密!統領細菌部隊的石井四郎,在中國東北哈爾濱深進行的殘酷實驗,並非只是發展細菌武器,而是借助從納粹德國帶回來的研究成果,企圖改造日本軍隊,成為一支「大和完人兵團!」
  在哈爾濱平房屯中遺臭萬年的活人實驗,未必全部與細菌武器有關,可憐的中國人,跟猶太人一樣,是被生剖之後,植進各類匪夷所思的人工器官與內臟,進而接受各種非人測試,成為日本鬼子製造超人軍團的犧牲品!所謂細菌武器實驗:極有可能只是一個煙幕,我們也許一直被矇騙了幾十年!
  七三一部隊在哈爾濱秘密研究的,絕對不是細菌彈這麼簡單!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7:51

十八、石井部隊真正任務

  當我一邊聽希貝格的回憶時,一邊已感覺到索比堡死亡營的血淋淋活人實驗,跟日本鬼子在哈爾濱平房屯所做的暴行,簡直如出一轍!原來兩宗醜惡的獸行,不但有關連,而且是有千絲萬縷關係的!
  在戰爭末期,蘇聯軍隊迫近的時刻,七三一部隊的基地,全部被工兵部的士兵炸毀,原來並非要毀滅細菌武器的罪證,而是要毀更大的秘密,就是製造「大和完人兵團」的機器與其他設施!
  根據戰後細菌部隊戰犯的口供,基地中所謂凍傷與耐寒實驗。被抓到哈爾濱平房屯的中國人,在嚴寒的冰天雪地穿著夏天衣服勞動,與希貝格他們在奧地利索比堡中進行的何其相似?
  我也曾聽過關於「石井式炮彈」的傳說。日本鬼子將含有壞疽菌的毒液,裝入炮彈中,向綁在一起的中國人炮轟,再檢查死屍上有否出現毒氣壞疽。也許真實的情況是,那些並非什麼因細菌侵襲而產生的疽,在可憐實驗品身上長出的,是植入超能脂肪薄膜IVB4之後,所導致的不良反應!
  不過,這一切一切,當年必定被列為最高機密,恐怕就只有石井四郎一個人會知道有關「大和完人兵團」的全部實情,其餘負責各項實驗的鬼子,只是知道其中某些細節。
  史料中石井部隊的什麼班什麼組,其中有幾個是被列為「任務不詳」的,秘密正在於此!
  「我在漠河見過他們!」我突然大叫道。
  「漠河?」希貝格問道。
  這個超齡殺手,在美國芝加哥長大,戰後躲藏在印度幾十年,又怎會聽過這一個在中國極北的城市?
  這一處地方,位於中國與俄羅斯邊境,在黑龍江與大興安嶺的北端。
  兩年前,我在另一次的冒險旅程中,在漠河的一個山洞裡,發現一批目前仍然生存的七三一部隊成員。我用最短的時間,向希貝格把奇遇敘過一遍。
  「躲在山洞中的七三一部隊,還以為戰爭未結束。」我吸了一口涼氣,說:「但是,他們為什麼要選擇漠河?為什麼要選擇一個嚴寒的地點?為什麼不怕冰天雪地,在那秘境避世五十年?」
  「宇無名,你是指石井四郎的實驗已經成功,到如今依然生存在洞中的,是一班『大和完人兵團』?」
  又再是長時間的沉默。沉默中瀰漫著的,是恐怖。上面所提及的,再恐怖也不用怕,因為一切已成為歷史。不過,更恐怖的,是我們已不能再置身事外,已被恐怖的陰影包圍!
  製造「納粹新人類」的方程式,格拉茨尚能收藏在古老的大皮箱中,在東方殖民地的山城教堂裡一直保存著,現在雖然已在空難中燒成灰燼,但難保日本人到今天,仍擁有這個秘密的!當年在哈爾濱進行的「大和完人兵團」實驗紀錄,極有可能從未被毀滅!倘若落在狂熱的軍國主義者手上,後果真是不堪設想,甚至會因此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
  還有那一個到處放毒氣的可惡邪教!假如給這群魔鬼獲得製造「新人類」方程式,後果就不敢想像!
  人世間的善與惡,有時候只是一線之差。改造人類的理論與實驗,如果用於和平的途徑,相信必定可以造福人類,令人類在進化史上作出從未有過的大突破。可惜,當給邪惡性力量所操縱時,整個地球就最終會被毀滅!
  神秘藍光又再出現
  也許我想得太入神的關係,到現在才發覺希貝格把臉貼近船艙的圓窗,面色慘白!
  此際的風浪極大,要嘔吐的應該是我。他在整個航程中,可未試過有如此反應的。
  「它!」希貝格吐出一個令人心膽俱裂的字!它?它可以是越來越逼近的颱風,可以是我們要尋找凱特爾的捕鯨船「抹香鯨之歌」,可以是任何事物,但我只感到是一樣最可怕的……
  「藍光?」我大叫道:「它出現了?」
  希貝格沒有回答我,繼續把臉壓在圓形的玻璃窗下,令我根本沒有機會看到海面的情形。
  神秘的藍色光點!天!正是代表毒咒奪取人命的藍色光團!在京都的比睿山上,以及名古屋機場的停機坪,我已兩次遇上這一種可怕的藍光!
  它是毒咒的殺手,普拉夫與格拉茨已命喪於幾萬尺高空,下一個果然輪到希貝格!還有……我這個好管閒事的攝影師!
  「它來了!」希貝格歇斯底里地叫出三個字,便衝出船艙去!
  「希貝格!」我雖然自問手快,還是抓了個空,他已經奪門而出,奔到甲板之上。
  才不過是下午四時,但天色卻黑得像深夜。當我追到甲板上時,怒海突然變得出奇的平靜。原因很簡單,我們的捕鯨船正位於風眼之內!
  踏到甲板上的剎那間,我看見希貝格的虎背熊腰,面向著風雲變色的海與天,拔出脅下的古老德國手槍,瞄準他前面的一片大海!
  我稍稍向左邊移過一步,眼前出現的奇異景象,肯定令我畢生難忘!一秒鐘前後的分別,竟然是如此之大!
  一秒鐘之前,希貝格身體擋著的方向,出現一條巨龍!一條黑色的巨龍!
  這一條巨龍,從黑壓壓的雲層中竄下來,正要鑽進大海之中!雲層中閃出一種妖異的藍光後,便傳來兩聲輕雷。也許我太過緊張了,在遠方海面上出現的,並非什麼巨龍,而是一股狀如巨龍的巨型龍捲風!我們乘坐的捕鯨船,倘若被它掃過,必定會被捲上半空,然後再給扯成碎片,最後跌回怒海之上!
  在熱帶風暴的風眼下,怎麼會出現一股龍捲風?答案實在太簡單了!是那些神秘的藍色光點!是它們製造龍捲風出來的!
  「果然沒有猜錯……」我嘴巴張得老大,任由黃豆大的雨點,飄進口裡去。在高速旋轉的巨型風暴旁邊,正飄浮著無數的藍色光團!
  它們盤旋在龍捲風的外團,像螢火蟲般飛舞!
  發出異光的龍捲風
  由藍色光點控制的龍捲風,正以極高的速度,接近我們的捕鯨船!以我估計,眼前的怪異旋風,至少以每秒二百米的風速向我們襲來,不出一分鐘,就會捲到我們的面前!
  「你們來吧!你們即管來吧!」希貝格握著LUGARP.08仰天狂笑:「我們又見面了!上一次交手,是在毒氣室中。告訴我,當時為什麼不殺我?為什麼?為什麼要施毒咒,要我們足足痛苦五十年?」
  「希貝格,別做傻事!」我拚命拉著他,恐防他跌進波濤洶湧的大海中!
  「你們兩個幹什麼?」背後傳來船長的聲音:「還站在那裡幹什麼?等死?」
  我回頭望向駕駛艙的位置,發現全體船員已穿上橙紅色的反光救生衣。船員將兩件拋到我們的面前,喝道:「快穿上!」
  無線電生奔到船長的身旁,報告說:「有一艘貨輪「綠海鷗號」,會趕來營救我們!」
  「繼續發出求救訊號!」船長命令道:「我親自掌舵!」只見他跑回駕駛艙,一手推開大副,企圖在這個龍捲風未來到之前,全速駛離這一帶的海域。
  我盡快穿好救生衣,正打算功希貝格穿上它時,龍捲風四周的藍色光點,已自動飄進龍捲風裡,並且形成一種變幻不定的光體!大副走到我們的身邊,道:「是什麼?我當大副差不多二十年,在海上遇到龍捲風,並非第一次,但從未見過發光的龍捲風……」大副形容得沒錯,這是發出異光的龍捲風!
  將海水捲到雲端的巨型水柱,核心之中聚集了無數的藍色異光,跟隨龍捲風不停地旋轉,目前距離我們的捕鯨船,大約只得一百尺!
  希貝格不肯穿上救生衣,我只好將反光的橙紅色背心,往他身上套,喝道:「五十年前你遇上它們不怕,現在也不用怕!它們假如是正義的化身,又怎會用毒咒去恐嚇人法殺人?」
  甲板上情況混亂到極,水手在我們身邊團團轉,協助船長和大副控制捕鯨船,駛離仿如弄場的海域。雨越下越大,銀蛇似的電光在龍捲風頂部的雲端閃出,響起震耳欲聾,好像要將天地劈開的轟天雷。我與希貝格緊抓著船舷上的粗大麻繩,抬頭狠狠瞪著來勢洶洶的妖異旋風,準備與無名的毒咒決一死戰!
  轉眼間,由藍色光點控制的龍捲風,距離我們最多只有六十尺!
  「機件全部失靈了!」走過我身邊的水手叫道:「無線電也失靈了!」
  捕鯨船的引擎,可能已被秘密的藍色光點破壞。當日我在名古屋停機坪上,亦見過它們依附在客機的機翼上。只要它們在機異上做手腳,空難自會發生,毒咒就因此靈驗!
  毒咒,就是由這些藍光在幕後操縱的!
  空難發生之後,就是今次的海難!它們令到船上的引擎與通訊失靈,然後把捕鯨船捲進巨型的水柱內,殺掉所有跟希貝格扯上關係的人!於是,毒咒又再應驗了!希貝格突然大喝一聲,衝到船頭的位置!
  捕鯨船的船頭安裝有發射巨型魚叉的器械。希貝格冒著大風浪,抓著船頭窄長的扶手攀到發射器的後面。
  「別再鬼鬼崇崇躲在龍捲風裡面。」希貝格調校著發射器的方向:「有種的就走出來跟我較量?」
  我尾隨著希貝格走到船頭時,發覺整艘捕鯨船開始自動轉向那一股龍捲風!剛才它還是在捕鯨船左方的,現在卻幾乎位於船頭的位置!它不但已破壞船上的機件,更開始進一步控制我們這一艘捕鯨船!
  我甚至感覺到,一股強大能量形成的吸力,把捕鯨船吸向龍捲風!我們與它之間的距離。只剩得三十尺!在黃豆般雨點所造成的「沙沙」聲中,夾雜著另一種令人毛管直豎的怪聲。那是一種響這的「吱吱」聲,令人聯想起指甲刮在黑板上時所發出的一樣!在高速旋轉的水柱內,好像有一雙長滿尖指甲的魔爪,在抓著海水形成的牆壁!我留心細聽之下。竟然聽到人聲!
  亡靈困禁龍捲風內
  是人類的呼叫聲!是從地獄傳出來的!希貝格抓著巨型魚槍的扳機,叫道:「當我們將那批猶太人騙進毒氣室後,它們就出現了!那批猶太人更加恢復了知覺,詛咒我們!」
  能夠呼風喚雨的藍色光點,第一次在索比堡死亡營的毒氣室出現時,長期服用「特殊營養素」而變成行屍走肉的猶太青年,立即回復知覺,向五名納粹青年發出無名的毒咒,令他們在戰後為了逃避毒咒,而要在人間隱姓埋名五十年!這就是整個事件的真相!
  眼前的險境,只能夠用「坐以待斃」去形容。甲板之上站滿捕船的船員,而船長和大副亦早已放棄掌舵的工作,立於龍捲風的面前,因為整艘船已不受控制,而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跳海逃生!不過,縱使大夥兒棄船,亦恐怕不能改變被這一股怪異龍捲風吞噬的命運!
  原因很簡單,它的體積如此巨大,奧林匹克泳手也要被巨浪吞噬!
  「一日都是你們兩個!」大副衝到我的面前,指著我鼻尖大罵:「是你們把惡運帶來的!」
  「你快下來!」船長反向住站在船頭的希貝格喝道:「快下來!」
  可惜希貝格已進入極度瘋狂的狀態,雙手抓著捕鯨魚叉發射器,哈哈大笑,跟本就聽不見船長的警告。他拍命的將巨型魚叉的方向往上搖,對準來勢洶洶的水住中央部分,好像那就是龍捲風心臟的位置,只要把鋒利的魚叉射進裡面,惡夢就會立即終結一樣。
  我與船長企圖攀到船頭,希貝格即時拔出倍伴的他幾十年,殺死無數印度政客的LUGARP.08,「砰砰」兩響的槍聲劃破雨幕,子彈就在我倆的身邊擦過!就當我避開希貝格的准槍對,龍捲風距離捕鯨船隻剩得二十尺!抬頭一望,遠看像扭曲巨柱的旋風,已變成一幅異常的闊大的水幕,向我們直撲而來!刺耳的「吱吱」中,人聲鼎沸,裡面仿如囚禁著歷史中枉死的亡靈,前來找人索命!難道龍捲風裡的,就是被希貝格他們害死的三萬個猶太青年,為無名咒寫下終結篇?
  龍捲風中神秘黑影
  包圍在龍捲風外層的藍色光點,將頭頂的天空照成相同的顏色,而於旋風裡面變幻不定的光體,卻把埋藏在水柱中的一個黑影顯現出來了!
  捕鯨船已被巨浪拋得幾乎反轉,我站船頭亦未能看清楚,龍捲風中這一團神秘黑影,究竟是何方神聖?
  這一團黑影體積很大,由於隨著龍捲風在軸心內旋轉,也就連基本的外型亦猜不透。它到底是活的,還是死物一件?
  「陪我一起去死吧!」希貝格才一說完,便扣下發射捕鯨魚叉的扳機!
  剎那間銀光一閃,仿如電光的魚又直射向龍捲風內的黑影!就算這個黑影,是控制藍色光點與毒咒的幕後黑手又怎樣?一柄小小的魚叉,又怎能對付在我們知識範圍以外的怪物?
  捕鯨魚叉接一根鋼纜,直插向龍捲風的核心時,我終於著清楚,那一團黑影是什麼怪物了!它原來是……沒可能的……是……
  由於距離已近得無可再近,這一股龍捲風已旋轉到捕鯨船面前!頭頂那一個巨大黑影,竟然是半截七四七客機!沒錯,是客機的尾部!魚叉穿越水柱,傳出「噹」一聲,擊中我認為是客機的物體,即時被一股異常強大的拉力,將整艘捕鯨船凌空拉進龍捲風內!
  甲板上所有的人,拚命緊抓任何可以防止身體跌進怒的扶手,可惜一切都是枉然了!所有被囚禁的亡靈,好像要從龍捲風的核心中飛撲出來,把我們捲進裡面!數之不盡的藍色光點,突然從水柱中一湧而出,將捕鯨船包圍!
  由能量組成的水牆
  一聲隆然巨響,捕鯨船的船頭已被捲進旋轉水柱內!
  「希貝格!」我的驚叫早就給令人心膽俱襲的船頭折斷聲蓋過,只見超齡獨行殺手希貝格,連人帶著船頭的魚叉發射器,一併被捲到龍捲風核心!
  一切不過是發生於幾秒間的事。這一股妖異的旋風仿如一把鋒利的大刀,將捕鯨船船頭整齊地切斷,令船身迅速下沉!可是,包圍在捕鯨船四周的藍色光點,幾乎在同一時間,發出一種強大的能量,把整艘船弄得旋轉起來!
  幾個船員被突如其來的一轉,已被拋出船外!我拚拿抓緊。甲板上一條柱子,給撲面的浪花衝擊得根本不能張開眼睛。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到整艘捕鯨船一邊旋轉,一邊正向上移!
  我乘兩個巨浪交替襲來的一剎那,張眼一望,發現船身早被藍色光點托難海面,在半空中盤旋!有豐富航海經驗的水手,尚被拋進怒海之中,我又怎能例外?
  一條黑影撞到我的身上,巨大的衝力登時把我雙手撞脫抓緊的柱子,整個人彈出捕鯨船外!一股無形的吸力,立即把我吸進龍捲風中!事隔五十年,向五個納粹餘孽索命的無名咒,終於把我這個無辜的人亦捲進復仇的漩渦,轉眼就會將我碎屍萬段!
  此刻好像置身在的瀑布底,聽著無數人的慘叫,我已分不清是發自捕鯨船上的船員,還是囚禁於龍捲風裡面的亡靈了!眼前金星直冒,只感到整個人的身體,正穿過一堵由能量組成的水牆,滾進另一空間……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8:11

十九、飛機殘骸中的乾屍

  置身於龍捲風之內,登時被一種無重狀態所籠罩。我整個人的身體一直向上旋轉,竟沒有被海水吞噬?!
  「希貝格!希貝格!」無論我怎樣高聲呼叫,卻是連自己的聲音也聽不見!
  藍色的光點在我的身旁飛舞,形成大大小小的光團。巨大的七四七客機尾部,在我的面前不停的轉動,但偌大的機艙中,就居然只是坐著兩名乘客。
  我的身體繼續向上旋轉,穿過一團又一團的神秘光體,瞬間便來到露出無數鐵枝的缺口,整個人就好像回到未給炸成幾截的客機中一樣。
  藍色的光點,不斷在我眼前飛來飛去,有些光點甚至停在兩名乘客身上。當我的目光投到這兩個人向身上時,嚇得高聲大叫起來!這兩具仿如乾屍乘客,正是普拉夫與格拉茨,也就是化名做海姆教授和何若望神父的兩個納粹戰犯——他們的屍體被安全帶綁住,全身的肌肉呈現紫黑色,收縮得皮包骨的,突出的雙眼瞪著我,好比有千言萬語要向世人說。
  兩人臉上的表情,好比電影中常用的凝鏡,時間都在剎那間靜止了!時間凝固的一刻,也許就是藍色光點令客機炸毀的同一時候!普拉夫與格拉茨慘死的樣貌,實在太過恐怖,我下意識想後退,但是卻身不由已,更相反被光點形成的能量,不斷推前,不斷推前……天!它們要將我推到兩具乾屍面前!
  我拚命放聲高叫,但耳際只是嗡嗡作響,根本就聽不見任何聲音!可惡的藍色光團,繼續把我推向死狀恐怖的普拉夫和格拉茨,我卻毫無能力抵抗!
  他們與我的距離,就只乘得幾尺,兩具形如蠟像的乾屍,用充滿仇恨與怨毒的眼神瞪著我,莫非要我與他們陪葬?
  藍色光團猛力將我的一推,把我的身體推到兩人前面的座位!我用盡氣力低下頭,避免接觸那醜陋之極的遺容,誰知一看之下,竟發現格拉茨那對好像枯枝的雙手,仍然緊抱著那一具與他形影不離的大皮箱!
  不可思議,真是不可思議!在幾萬尺高空上,被計時炸彈炸得粉碎的客機,居然有一截機尾並未墜進海底,而被囚禁在一股由藍色光點所控制的龍捲風內。毒咒雖然應驗,但格拉茨懷中的大皮箱,卻在空難中安然無損,又到底有什麼合理的解釋?
  大皮箱中載著的,是五十年前德國納粹黨改造「新人類」的秘密方程式,倘落在當今世上任何一個獨裁者手中,必定會弄至生靈塗炭。我的手雖然有難以形容的衝動,想抓起格拉茨懷中的大皮箱,去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但發覺最好還是讓它隨著主人,永遠禁固在這一股龍捲風的中央好了!
  就在我準備放棄拿取大皮箱之際,竟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在呼喚我:「宇無名!」
  聲音發出的地方,距離我不夠兩尺,絕對不會是剛才被吸進來的希貝格吧?
  我鼓起最大的勇氣抬起頭,原來說話的是格拉茨!
  「宇無名……」今回叫我的,是坐在格拉茨身旁的普拉夫!
  兩具被安全帶綁著的乾屍,幾乎在同一時間伸出兩雙滿佈黑班的皮包骨手臂,抓著我的肩頭!我想舉手推開他們,但四肢已不受自己的意志控制,白白讓顫動著嘴巴而又面如黃蠟的兩個活死人,把臉越湊越近!
  一種奇臭無比的氣息從兩人的鼻孔和口腔中呼出,我連忙強忍著呼吸!
  機艙冒出一個白影
  背後突然人聲鼎沸,但我始終未能轉身,而普拉夫與格拉茨則出力拉著我,叫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在我感到絕望時,這一截客機的尾部,忽然走進一個白影,一個白色的人影!
  這個一片雪白的影子,就好像是從艙壁中冒出來的一樣!那是一個人類的軀體,絕對不是什麼大頭長臂的外星人,只不過他就是一個會走動而又能穿牆人壁的白色影子!近乎透明的白色人影,飄到普拉夫與格拉茨的後面,雙手一按,兩個活屍立即變作拔掉電源的機械人,一切的動作都在剎那間停止了。鬼?鬼魂?靈魂?除了靈體這一類鬼東西之外,還有什麼會是地球人的外型,卻只有慘白模糊的剪影?縱使是鬼,他也比不上普拉夫他們可怕。
  「別怕,」這個白色的影子,竟然會說人話:「我們大家都是地球人,只不過有些不同。」
  「我知,不同的地方是,我還活著,而你卻是陰魂不散,被納粹黨害死的猶太人。」我道。
  「你誤會了,」白影說:「該怎樣解釋?」
  「解釋?」我懸浮於半空中,連後退的機會也沒有:「這個地球上,無法解釋的事情太多了。」
  「包括毒咒。」從艙壁冒出來的白影說。
  「將五名納粹戰犯逐一殺害的,就是你們。」我強作鎮定地說:「根本無需要解釋。」
  我才說完,這一截客機的尾部,又再「走」進更多的白色影子,並非是一兩個,而是在剎那間,冒出好幾十個。每一個白影的身材和高度,幾乎是一模一樣,好像是不斷複印出來似的。不過,從他們的體形與四肢觀察,絕對是百分之百的地球人。就在同一時候,我感到身體開始自動旋轉起來,根本不用轉身,就有機會看見身後面的情形。這一截機的外面,當然就是滿佈藍色光團的龍捲風內部。而唯一不同的,是多出數之不盡的白色影子!成千上萬的白色人影,仿如被困在水瓶中的微生物,不停在這詭異的空間裡飄浮,身全呈大字形的,在巨型的龍捲風中央滾動,而且越來越多,一個重疊一個,但卻又清清楚,令我看得目瞪口呆!
  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閃電般襲向自己。類似的影子,令我想起原子彈在日本廣島和長崎爆炸時,將受害人身影留在牆壁上的情形。原子彈在爆炸的一刻,把人影留在牆壁,我在參觀長崎原資料館時,就看過這樣一幅留著影子的牆。可是,倘若毒咒是與猶太人集中營有關,一切無法解釋的怪事,恐怕是發生在兩顆原子彈未投下之前的,這些人影理應與原爆不會扯上任何關係。
  控制人類的另類人
  「……你們是什麼人?」我像夢囈般問。
  「我們是支配著你們的人。」剛才聽過的聲音又再響起。我的身體已不知覺間,轉回面向七四七客機殘骸的尾部,令我感覺到這一把聲音,依然是由第一個從艙壁中顯現的白影所發出來。
  「不錯。」一個白影正從其他白影群中飄出,來到我的面前,道:「又或者形容得正確一點,我們是一小撮控制地球人的地球人。對於你來說,自然是難以明白的一回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瞪著透明白影,問道:「大部份地球人,向來都被一小撮地球人控制這是從古至今無法改變的可悲事實。」
  「我明白,你所指那一小撮的地球人,正是一群殘暴的獨裁統治者。」白影越飄越前,令我可以清楚看他的五官:「而我們正是亙古以來,不斷阻止各種慘劇發生的另一批地球人。」
  「你們阻止慘劇發生?」我冷笑一聲說:「哈哈!利用毒咒殺人,製造慘劇,還計劃造福人類?倒不如說,你們是被這些藍光控制的可憐蟲吧!」
  「在三萬五千尺高空爆炸的客機中,除了兩名死有餘辜的納粹戰犯之外,其餘也都是死不足惜的地救敗類。」白影的語氣顯得有點我兒激動:「有三分之一的乘客,是準備逃往海外的邪教教徒,個個都是有份在一個大城市放置毒氣殺人的冷血兇手。還有另外三分一的乘客,是一批計劃前往中東發動大屠殺的恐怖分子!」
  「荒謬!」我仰天狂笑:「哈哈!荒謬!」
  「我明白你為什麼笑,」白影好像知道我腦海中所想似的:「一艘機中的所有乘客,又怎會全部是窮凶極惡,死不足惜的壞人?」
  「不不不!」我問哼一聲說:「怎會是全部?還有餘下那三分之一?」
  「對對對,」白影緊接道:「除了這批邪教教徒與恐怖分子外,剩下的就是毒梟、職業殺手、貪贓枉法的高官,還有將男童姦殺的變態色魔——」
  「——別再數下去,」我出盡氣力揮動右手,打斷白影的解釋:「整個名單內,難道真的沒有一個好人?」
  「一個也沒有,」白影答得直截了當:「請相信我們,這種事我們經常做,而且做了好幾千年,目的只是想改變人類,比我們落伍的人類。」
  「落伍的人類?」我又再悶哼了一聲:「我們全部是落伍的人類?你們又是什麼人類?比我先進的人類?」
  「正是!」白影的語氣充滿喜悅:「看來我們的思想已經影響你,開始生效了!你說得十分正確,我們正是另一批比你們先進的人類。」
  「你們是來自明日世界的!」我恍然大悟:「你們是未來世界的人類,秘密返過去,企圖在幕後操縱祖先的命運,去改變歷史。」
  「哈哈!」今回倒是白影對我冷笑:「你似乎看得太多二三流科幻電影,才會想出這樣一個全不合邏輯的答案。」
  「不合邏輯?」我搶著說:「一架客機上的乘客,全是十惡不赦的狂徒,又很合邏輯?」
  「不,就是只是這一架,」白影理直氣壯地答道:「是我們『安排』這些該死的人,乘搭那一班航機的。」
  「什麼……?」一束思維襲向我的腦海,令我明白這個人究竟說什麼。他曾經講過,自己是控制人類的另一種人,也就是指,乘搭那一班由古屋機場起飛,前往印度馬德拉斯的客機乘客,完全是由他們在背後支配安排,一齊乘搭同一架飛機的!這些白色人影,還有那些藍色光點,既可呼風喚雨,為什麼不能控制電腦,令到他們要剷除的地球人,一同走向遇上空難之路?我們常說什麼「命運之神的安排,莫非所謂命運,就全是由這些白影所安排的?
  「你只想到一半,」白影居然接收到我的思想:「我們同時亦在努力改變很多人的命運,暗中協助地球人逃無數的天災人禍。」
  我還未發問,又一束思維襲向自己,剎那間明白到更多。這個世界上,每一分一秒都存在著危機,都有災難與意外發生,還有天災人禍,這些白影也在背後努力阻止和改變。換句話說,他們一直在暗中阻止很多災難的發生,倘若沒有他們,世界上每一天所發生的慘劇,必定會更多。
  「你們能化解劫數?」我半信半疑的問白影說。
  「既然是劫數,當然不能改變,」白影道:「我們能力有限,只不過在盡力改變可以改變的而已。」他的說話可變得越來越玄了。
  這些白色影子,令我想起「守護天使」。
  傳說中的守護天使
  傳說中,我們每一個人的身邊,都有自己的「守護天使」、無時無刻均會保護著我們的性命,特別是在危機與意外發生時,暗中助我們脫離險境。
  「這是一個美麗的誤會,」白影顯然是知道我腦海中所想的:「我們一直在努力掩飾自己的存在。」
  「怎麼?就是安排人類命運的另一種人?」我環顧四周飄浮的藍光和白色人影,問道:「你們以為自己是誰?上帝?」
  「在我們進化的過程中,亦經過類似階段,有過形形色色的宗教信仰,不過,直到這一刻為止,我們仍在追尋造物主。」白影的語所氣充滿無奈。
  「我不理會你們是什麼人,」我開始變得有點兒激動:「只知道你們是非不分,既阻止災難,但又同時製造災難!」
  「你誤會了!」白影的情緒亦跟著激動起來:「我們只是想拯地球,阻止地球走上毀滅之路。自我們長大懂事,就明白這個天職。」
  天職?這一種白影似的另類地球人,一生要肩負的工作,就是隱藏在我們的背後,製造與防止天災人禍,就好像很多動物與昆蟲的天賦本能,只知道去做,甚至可能不知為什麼要去做這些事一樣。
  「哈哈!多麼神聖的天職?」我的右手不知不覺間舉起來,指著白影大罵:「五個納粹戰犯,已經為自己過去所做的惡行,整整懺悔了五十年,你們自以為無所不能,無所不知,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寬恕?」
  「寬恕?」白影緊接著答:「那一個羅森伊娃,到今天依然提供新納粹黨的活動經費!」
  化名做梅凡道森女伯爵的羅森伊娃,原來一直用道森集團的資金,去支持那些國新納粹光頭黨,企圖想捲土重來?
  地球一夜間消失
  倘若惡夢成真,第三次世界大戰就立即爆發。自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來,愚昧的人類發展更多毀滅性的超級武器,幾個大國的核子彈隨時可以令地球在一夜間消失!如今被埋在加拿大西北地區大熊湖畔擴坑中,生死未卜的老太婆,依然死不悔改,至今仍企圖令納粹的亡靈復活!
  「這只不過是千億個例子之一。」白影明顯知道我所想到的;「由於人類的迷信與愚昧,用毒咒去懲罰人是最有效的方法。我們還以為在埃及法魯王建造金字塔的年代,人們才會相信,估不到五千年後的地球人,依然相信有所謂毒咒這回事。」
  金字塔是在公元前三千年建成,換句話說,這些自稱是另一種地球人的白影,與我們的祖先一同在這星球了至少五千年,甚至更久,只是我們一直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又或者說得正確一點,他們是在幾千年前,甚至幾萬年前、幾十萬年前便在地球上出現,不過暗中躲藏在歷史的背後,做著一些他們與生俱來以為是對的事。
  「我們的思想越來越接近了。」白影沉住氣說:「雖然大家來自不同的進化階段。」
  「你們以為自己是什麼?」我望向普拉夫與格拉茨兩具乾屍。越來越激動:「自以為是救世主?你們的所為,令我想起那些以暴易暴的組織!」
  在暴力與罪惡橫行的大城市,的確曾經出現過我口中這種以暴易暴,用私刑去對付罪犯和歹徒的組織。由於法律太過寬鬆,不但未能征罰罪有應得的犯人,相反令無辜的市民繼續受害,結果導致個別獨行的,或者志同道合的人私自執法,將壞人暗殺,成為另類判官。
  不過,最諷刺的是,自以為正義的人,本身已壓根兒犯了法;自以為見義勇為,實際卻淪為另類的犯罪分子。
  「我同意你的分析,」白影已接收到我的思想:「可惜,已經別無選擇。」
  就在這個時候,一樣東西徐徐飄到我的面前。是一顆細小的白色圓球?不!我看清楚了,它是一隻眼睛,是屬於希貝格的假眼!
  我一手抓住那一隻假眼,狠狠瞪著包圍在身邊的蒼白人影,正想大罵之際,已感到北後又再飄來一些東西。根本用不著我轉身,一個黑影已越過我的頭頂,飄到自己與那一群白影之間。這一刻,我整個人呆住了。
  「希貝格……」我失聲叫道。飄浮於我面前的,果然是被這一股龍捲風捲進來的老納粹戰犯,但是他已經成為一具乾屍,跟普拉夫與格拉茨一樣的恐怖乾屍!
  不不不!他看來仍未死去。數之不盡的藍色光點,像密蜂般包圍著他的身體,不斷蠶食這個超齡職業殺手的軀殼。他已經再無力掙扎,嘴巴與四肢只是微微的顫抖,任由可怕的光團把自己侵蝕!眼前的情景,實在太可怕了!我一定要將希貝格從光團中救出來!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8:34

二十、仿如墜進太空黑洞

  不知從哪裡冒出的勇氣,令我伸手想撲向被藍光吞噬的希貝格。誰知包轉著他身軀的神密光點,瞬間就排列成一個巨大的網,我的雙手才一伸出,另一撮光點便連隨襲向我,再縮回去已經太遲,後悔也來不及了!
  情形就好像因電流中斷的螢光幕,眼前變得黑漆漆一片,四周的聲音亦在同一時間,遭無法解釋的力量硬切之下,化成死寂。
  有人估計這就是死亡的感覺!我,就是下一具永遠被困在龍捲風內的乾屍。橫死的真正原因,是因為我找出毒咒害人的真相,結果被這些自稱為另一種地球人的白影滅口!
  我的乾屍將要在一截機的尾部,永遠陪伴另外三名被詛咒而死的納粹戰犯,這正是我多管閒事所得的下場。死亡的感覺,仿如墜進太空的黑洞,一直向下沉,始終沒有見底,沒有盡頭,四處找不到出口的黑暗迷宮……
  時間變得再沒有意義,直到我在漆黑之中,看見一張慈祥的臉孔,他不問而知定是上帝了。
  不過,這一張臉孔,皮膚黝黑,滿面皺紋,蓄著雪白的大鬍子。整張臉孔上的每一條皺紋,就像一條由歲月刻下的深坑,更似斬開一株千年古樹之後,樹幹中的年輪。影像越來越清晰。在一片閃爍的星海前,是一位頭戴雪白船長帽的老者。他正提起水杯,抖形同甘露的清水,送進我乾涸的嘴巴。
  「歡迎登上『抹香鯨之歌』,」老者低聲說:「我是這一艘捕鯨船的船長加西亞。」
  加西亞?這一個名字很熟識,我在哪裡聽過?還有「抹香鯨之歌」這個船,也絕不感到陌生。對……我此刻的確在一艘船的甲板上。那一種飄浮的感覺,早已伴著我好一段日子。
  頭頂的星光閃爍不定,耳畔傳來海浪拍打船身所發出的聲音,我又再返回屬於自己的世界?全身濕透的感覺,令人極不舒服。估計我是從海中被人救起的,甚至是被龍捲風的巨型水柱捲上半空,再墜回海中的海難生還者。
  「威廉,」自稱加西亞船長的老者肩聲叫道:「海馬威廉,他醒了!」
  一大群皮膚黝黑的水手,走過來圍在我的面前,就好像我是一頭在水中撈起來的水怪一樣,均向我投以極怪異的目光。
  「從來沒有人可以給龍捲風捲進裡面,仍然可以生存的!」一名年青人瞪著我,道:「你是唯一的生還者。」
  其他的人呢?捕鯨船上的人,全死光了?
  除了希貝格之外,難道船上所有的捕鯨船員,都難逃遭毒咒滅口的命運?
  那些可惡的藍光,還有更可惡的白色人影,只要我未死,一定會找他們算帳的!
  「加西亞船長……?」我從甲板上彈起來,狠狠抓住老者的肩頭,歇斯底里大叫:「快走!趕快逃命!盡快駛離這處海域!」
  「冷靜點!」加西亞船長按著我道。
  本來是七嘴八舌,對我評頭品足的捕鯨船員,者因為我的突然舉動,而頓時靜了下來。
  被捕鯨員包圍
  「相信我,凱特爾。」我想起加西亞的真名字。
  這位老船長一聽到凱特爾三個字,立即像遭電擊般,鬆開抓著我肩膊的雙手,不斷後退,口中不停自言自語,但我卻聽不他在說什麼。只見他不停搖頭,狠狠的瞪著我,視我如仇人一樣。一分鐘前,這位加西亞船長仍是一位滿臉慈祥的長者,抓住我這個從海上救起來的人,叫我冷靜點,現在最不冷靜的反而是他自己。我當然明白箇中原因。凱特爾這個名字,五十年來從沒有人會向他提及的。我是第一個知道他納粹戰犯身份的人。我還未在甲板上站穩,充滿敵意捕鯨船員,已迅速把我圍住,步步進逼!
  「假如這一艘船是『抹香鯨之歌』,而你又真是加西亞船長的話,你一定知道我所指的凱特爾是誰吧?」我一邊後退一邊說。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凱特爾激動地叫道:「真後悔把你救上來!」
  包圍著我的十數名捕鯨船員,不知在什麼時候,手上都握著鐵枝和木棒,甚至鋒利的魚叉!被凱特爾呼作海馬威廉的小伙子,從腰間拔出一柄閃著凶光的軍刀,將刀尖直指向我的面前,冷冷地說:「你自己跳回海中,還是要我們將你擲落去?」
  凱特爾從船艙中,拿出一柄MP4O,一柄古老的德國機槍,穿過包圍著我的船員,用槍管指住我,喘著氣說:「我們不歡迎你!」
  「普拉夫、格拉茨和希貝格都死了!」我道。
  「我不認識你所講的人!」凱特爾說完,「卡擦」一聲,把手中的MP4O上膛,道「走!」
  就在我的背部,碰舷的一刻,一樣東西突然從我身上掉落地上。甲板上的每一個人,包括來勢洶洶的一批員和船長凱特爾,都把目光投向掉在甲板上的東西。
  其中,若要形容得正確一點,應該說是掉落甲板上的東西,此刻正瞪著我們才對!因此,它是一顆眼球,一顆像死魚眼睛般的假眼!這一顆假眼當然是屬於慘死於龍捲風之內的希貝格所有!
  這一顆像白色子彈的假眼,還黏著一些稠濃的血漬,正沿著甲板上的一條夾縫,滾到凱特爾的腳下。這一位為了逃避毒咒,五十年來從不踏足陸地的老船長,一看見這顆假眼,竟然比碰到一顆手榴彈更加驚惶失措。今回倒是他下意識地後退,大叫:「不會的!不會是真的!」
  那個叫海馬威廉的小伙子,一手拾起仍在繼續滾動的假眼,正想把它拋向漆黑的大海,誰知凱特爾突然捉住他的手腕,大叫:「毒咒,你即管來,我不會怕你的!」
  老船長從海馬威廉的手中,取過那一顆假眼,神情悲痛到極,整個人就跪到甲板上,用仟悔的語調說:「希貝格,希貝格……願你得到安息……」
  海馬威廉揚起手中的鋒利軍刀,直刺向我的心臟,幸好我閃避得快,否則必遭利刃穿心!我側身一閃,抓起大麻繩上面的鐵枝,準備迎戰之際,夜空之上突然傳來一些聲音。
  捕鯨船「抹香鯨之歌」甲板上所有的人,都抬頭望向漆黑的夜空,發現一點強光正由遠而近,以極高的速度接近這一艘船隻。
  「是他們!」我抓著生銹的鐵枝,指住發出聲音的光點大叫;「希貝格就是它們殺的!」
  不錯,那些殺人不眨眼的藍色光點又回來了!它們又要前來索命,索凱特爾的命!凱特爾將會是第四個死於毒咒之下的人!
  「爹,只有你才相信那些鬼話!」海馬威廉把軍刀插回腰際,奔到船頭,抓著桅桿旁邊的一條麻繩,向下一拉,整個人便沿著麻繩扯到半空,然後再輕輕一躍,已跳到駕駛艙前面的巨型探射燈旁,純熟地把射燈亮起,搖向出現光點的位置。只見一條強力的光柱,劃破夜空,投到發出聲音的天際。
  「直升機?」我失聲叫道。
  甲板之上傳來捕鯨船員對我的嘲笑。
  道森集團的直升機
  控制著探射燈的海馬威廉,站在駕駛艙前,笑得彎起了腰,但亦連忙一手抓回麻繩,滑回甲板之上,奔到凱特爾的面前,按著老船長的肩頭,安慰道:「老爹,可能是海岸巡羅隊。」
  不錯,在夜空上出現的光點,並非什麼與毒咒有關的神秘異光,只不過是由一部直升機射燈所發出的光線。
  這部直升機駛近,在「抹香鯨之歌」的甲板上盤旋。直升機的機身上,畫著一個巨型的T字圖案。看來並非如海馬威廉所講,是海岸巡邏隊派出,而可能是屬於某個大集團的私人直升機。
  這部私人直升機的螺旋槳,令海面形成一個巨大的凹環。耀目的射燈照向捕鯨船甲板之上,並且從擴音器中,傳出一把聲音。
  「我們是道森集團的,希望與加西亞船長聯絡。」那一把聲音說。
  這幫人連無線電亦不用,星夜趕來這海域尋找「抹香鯨之歌」,必定是有極重要的事情,否則又怎會如此緊張?道森集團?我記起了!這個羅木伊娃所創辦那采鑽集團的名字,普拉夫機毀人亡之前,在名古屋機場上,早就跟我說過。
  後來我在飛往溫哥華途中,亦看到的報章上一則報道。謂該集團的總裁梅丹女伯爵,被活埋於加拿大圖騰港的礦坑內,但道森集團卻極力否認。梅丹女伯爵,真正的身份是羅森伊娃,是一生要逃避毒咒追魂的納粹女魔頭。
  甲板上的船員,都把機槍和魚槍指向直升機,不過,一條軟梯已迅速垂下來。天邊亦不覺泛起魚肚白,當一個架著銀以金屬眼鏡的中年人,沿著軟梯從直升機攀下捕鯨船甲板時,另外幾艘捕鯨船正以全速駛近「抹香鯨之歌」。
  這幾捕鯨船的甲板上,都站滿手持武器的水手。格拉茨也在上機前跟我說,化名做加西精緻船長的凱特爾,擁有一支龐大的現代化捕鯨船隊。目前包圍著「抹香鯨之歌」的,必定是趕來增援的凱特爾手下。
  中年人從軟梯跳落甲板上,高舉雙手,作友善狀,並張開嗓門自我介紹:「我名叫查理丹頓,是道森集團的副總裁,希望能夠與加西亞船長詳談。」
  「不理會你們是什麼集團,」海馬威廉提著一柄MP5,衝到這個自稱查理丹頓的中年人面前,用槍嘴指住他喝道:「我們的捕鯨隊一向獨來獨往,無與趣跟大財團合作!」
  「你們誤會了,」查理丹頓未敢將舉起的雙手方向下:「是羅森伊娃女士,派我來尋找凱特爾先生的。」
  那一柄古老德國機槍MP4O,砰一聲掉到「抹香鯨之歌」的甲板,大家的目光全投到加西亞船長的身上。只見他全身發抖,瞪著這一個從天而降的不速之客,好像自己遇到外星人似的。
  「總裁遺囑中聲明,要尋找閣下及其他三位人士,」查理丹頓站在甲板上叫道:「我僱用五個全球最出色的私人偵探社,才找到第一個目標,也就是閣下。」
  「我老爹的名字並非凱特爾!」海馬威廉一怒之下,砰砰幾槍射到查理丹頓身旁的船舷:「你們找錯了人!快滾!」
  「不!你們沒有找錯人!」我突然插口說:「不過,卻無需再費人力物力,去尋找其餘的三個人,再神通廣大的私人偵探,恐怕亦永遠不會找到這三個人的下落。」
  直升機飛抵鑽營地
  當我從朝陽照耀的中太平洋海域,隨捕鯨隊返回聖誕島,再乘坐道森集團的私人小型飛機,抵達夏威夷的檀香山機場時,已經是兩天後的事。凱特爾願意離開船隊,走上五十多年來從未踏足的陸地,原因只有一個,就是要將伊娃從毒咒的魔掌中救出來,儘管一切都會是徒然。
  「你為什麼要加入?」海馬威廉問我道。
  「難道你不怕毒咒?」凱特爾本待我回答他養子的問題,便追問我道。
  我們一行人等,包括凱特爾、海馬威廉和查理丹頓,乘坐道森集團的私人七四七航機,由檀香起飛,抵達西雅圖,稍作休息,便轉飛加拿大亞爾特省的埃德蒙頓。翌日,另一部小型客機便將我們送往西北地區大熊湖的諾曼堡。
  當我們再從諾曼堡,乘坐直升機飛向鑽控營地圖騰港時,跟隨找們一同出發的,是另外兩部白熊拯救隊的直升機,儘管拯救隊對於隊長白熊麥斯和其他三名成員的失蹤,早已放棄搜索工作。
  「一股突然出現的暖流,將會加快溶雪的速度。」查理丹頓望向腳下白茫茫的雪原,道:「倘若礦坑中尚有生還者的話,亦將要遭溺斃。」
  「我有預感,伊娃仍然生存。」凱特爾用堅定不屈的眼神,望向灰濛濛的天際。
  「老爹,」他的義子海馬威廉握著父親黝黑又是滿是皺紋的手說:「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絕對不會!」
  五個為了逃避毒咒的納粹戰犯,其中三個已遭毒咒奪命,別說是海馬威廉,就算是我亦不會讓那些白色人影繼續作惡的!年紀老邁的凱特爾,萬萬想不到,自己跟伊娃重聚的地方,竟然是不見天日的探鑽礦坑!
  黑夜轉眼已把三部直升機包圍。接近鑽探營地時,雪地上出現兩個奇怪的火環。
  奧呼族人與光頭黨
  「討厭的奧呼族人!」查理指著雪地上的火環道:「他們是來自山區的印第安原居民。」
  三部直升機降落在鑽探營地的停機坪時,手持火把和標語的奧呼族人,在酋長的帶領下,來到鐵絲綱的面前,隔著暗藏高壓電流的鐵造圍牆,一邊敲打熊皮製成的腰鼓,一低聲沉吟,發出我們永遠聽不明白的詛咒。
  火花掩映之下,一個看來像大祭司的老者,高舉雙手:「奧呼不會放過你們的,毒咒會取掉你們的狗命!返回你們的老家吧!」
  上百名奧呼族印第安人,揮舞手中的火把,瘋狂地高聲咆哮:「白人,滾回你們的老家去!」
  凱特爾像是著了魔的,站在停機坪上如一尊化石般,哺哺自語道:「毒咒果然無處不在……」
  查理帶我們走進行政大樓時,大堂中早已站著七八名光頭的大漢。
  「這是你們的保安人員?」我咕噥道。
  幾名穿上制服的職員,衝到查理的面前,神色慌張的跟副總裁交頭接耳,看來這一群光頭傢伙亦非善類。查理丹頓悶哼一聲,氣沖沖的走到這批光頭大流面前,指著中間那個胖子大罵:「滾!你們立即跟我滾!道森集團與納粹光頭黨絕無關係,我要將你們這批渣滓掃出營地!」
  白影在龍捲風中曾經說過,伊娃的道森集團,到目前仍有資助德國納粹光頭黨的地下活動。站在大堂上這七八個不可一世的光頭黨人,必定是從德國遠道而來的新納粹分子!
  「我們要見梅丹道森女柏爵!」光頭胖子道。
  「好!」查理丹頓指向窗外燈火明的礦坑入口,狠狠跟光頭黨的首領說:「梅丹老太太就在一千三百尺的地底,你就下去地獄向籌募經費吧!」
  光頭黨首領悶哼一聲,正想與手下有所行動時,行政大樓大堂的四周,已傳來MP5機槍上膛的聲音。
  這批傢伙下意識後退兩步。突然間,凱特爾走到這些穿上黑皮大衣的光頭黨面前,歇斯底里地不斷搖頭。
  「年青的時候,我比你們更狂熱。」凱特爾就像一個神壇前做見證的仟悔罪人,在光頭黨人面前來回踱步:「雅利安民族萬歲?元首萬歲?第三帝國萬歲?一切都過去了……」
  「過去?」光頭胖子脫下黑皮外套,露出裡面一件印有白色骷髏圖案的黑色背心,指著臂上刺青,著了魔的仰天狂笑:「糟老頭,閉上你的烏鴉嘴,納粹精神永遠統治世界,統治宇宙,元首的春秋大業,我們自會替他完成的!五十年前的失敗,並不等於永遠的失敗!小小的挫折,在人類悠長的歷史中,又算得上什麼?」
  「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凱特爾瞪著光頭黨首領臂上的刺青說:「七十年前讓你站在勃蘭登堡城門下,向群眾發表這段演說,也許你就會取代偉大的元首,在人類歷史遺臭萬年。」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光頭胖子正想抓著凱特爾胸前的衣服,海馬威廉已一個箭步飛身上前,一拳將這傢伙擊倒在地上。
  「別想動我老爹一條汗毛!」海馬威廉指住躺在地上的胖子喝道:「你現在明白我在說什麼了?」
  幾名手下將老大扶起來,誰知被胖子老羞成怒的猛力推開,衝到海馬威廉的面前,哈哈大笑:「好好好!我們此行若見不到梅丹老太太,就一定會將道森集團與德國地下納粹黨的關係向外麼開,到時候損失的可不是我們。」
  查理丹頓拍手稱慶,指住胖子的鼻尖大罵:「對付敲詐勒索是我的專長,即管向整個世界揭露你們的醜行吧!胖子,我跟你講清楚,只要我查理丹頓一天仍在道森集團,決不會再資助你們這群魔鬼!」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8:52

二十一、再次收到求救號  

  這時候,另一批穿上橙色發光衣的人員,從另一條通道走進大堂,臉上都流露出怪異的神情。我發現這批人員臂章上,繡著白熊拯救隊的圖案和名稱。
  「副隊長?」怒容滿面的副總裁,萬萬想不到會在這一刻收到任何搜索的報告:「你有發現?」
  副隊長點頭答道:「五分鐘前,礦坑中再次傳出求救訊號,真是不可思議!」
  查理丹頓把目光掃向我們,禁不住微微喘氣:「他們仍然生存……」
  「十分鐘後出發。」副隊長調校著腕表道。
  我用最短的時間,在行政大樓的視聽器材室中,尋找適合的拍攝工具,果然給我找到一部SUPERVHS攝錄機,還有強力小型電池燈。
  「你在這裡幹什麼?」海馬威廉問我道。
  「職業病,」我把體積細小的錄像帶,插進攝錄機:「我要拍下將要發生的怪事。」
  海馬威廉與我都很想知道,查理丹頓如何處置那一批新納粹黨成員,不過,當我與他陪伴著神情肅穆的凱特爾,來到那一部巨型的高速鑽探機前面時,便早已忘記這一個問題。
  這一部高速鑽探機,外型好像一具小火箭,前面是一個佈滿三角的超巨型鑽嘴,而在頂部則是一個橢圓形的駕駛艙,裡面安裝有無數電腦和控制板,五顏六色的信號燈正不停的閃耀。
  高速鑽探機「第三帝國」
  「歡迎登上『第三帝國』。」查理丹頓正在監督技術人員作最後檢查。礦坑中瀰漫著朦朧的煙霧,抬頭向這座名為「第三帝國」,可以乘坐四個人的高速鑽探機,仿如一頭沉睡在巖洞中的怪獸。幾條由強力射燈形成的光柱,穿過白茫茫的蒸氣,投到這座龐然大物之上,更加形成一種詭異的氣氛。
  「它是道森集團最後的一部鑽探機,亦將會為我們完成最後一次任務。」查理走近巖洞旁一座控制台,按下一顆鈕掣:「請!」
  一座升降台從洞頂伸下,剛好容納四個人。海馬威廉挽扶著義父凱特爾,踏上升降台,我則尾隨在後,看著寫在鑽探機堅硬外殼上的「第三帝國」名字,禁不住搖頭歎息。
  「你們的梅丹老太太,對她的元首和第三帝國,依舊念念不忘。」我露出不屑的表情道。
  「另一部鑽探機「元首AH」,已隨拯救隊隊長白熊麥斯在礦坑失蹤。」查理踏進升降台的時候說。
  升降台載著我們四個人,穿過礦坑中的重重迷霧,直達鑽探機「第三帝國」的駕駛艙入口。副隊長一邊按動著控制台上的電腦鍵盤,一邊抬頭跟查理說:「SIII與SIV會分別在兩個中途站等你們的。」
  「SIII互與SIV?」我鑽進狹窄的駕駛艙道:「查理,你不是說過,這是最後一部高速鑽探機嗎?」查理並沒有立即回答我,只是熟練地坐到駕駛艙的座位上,然後按下控制台上的鈕掣,前面和頭頂的一列螢光幕即時亮起。
  「剛才由熊拯隊提到的SIII與SIV,是他們用來遙控搜索機械人,」查理按下電腦鍵盤,發動「第三帝國」,隨著一股煙霧,開始滑進沒有盡頭的地底礦坑:「它們會為我們開路,作先頭部隊,左邊兩上螢光幕的畫面,就是SIII與SIV在五百尺與一千尺中途站傳回來的。」
  「既然有SIII與SIV,必定有SI與SII吧?」我提起攝錄機,把右眼移近觀景窗。
  「當然有,只不過都在礦坑中失蹤了,」查理又再按下幾顆鈕掣:「到目前為目,已有兩部鑽控機在礦坑中消失,也就是「金剛鑽A三」和「元首AH,還有SI與SII兩具搜索機械人。」
  「『第三帝國』將會是下一部,」堅持要坐在駕駛旁邊的凱特爾,語氣好像一個慷慨赴義的英雄:「毒咒,我來了。」
  這高速鑽探機突然猛烈地擺,擴音器中傳來白熊拯救隊副隊長的聲音:「『第三帝國』,祝你好運。」查理戴上微型通訊器,對住貼近嘴巴的麥克風說:「多謝你,控制中心。」
  開啟自動導航系統
  展現在橢圓形駕駛艙外面的,是令人想起宇宙黑洞的漆黑礦坑。「第三帝國」亮起鑽探機左右兩旁的強力探射燈,但亦只可把能見度推至十五米以內的範圍。這一部高速鑽控機,當然不會靠肉眼的視力前進,而是憑著安裝在機前機後的兩支紅外線攝像管,將略綠色的畫面傳回駕駛地幾幅螢光幕上。
  「控制中心,自動導航系統已開。」查理一邊按動電腦鍵盤,一邊瞪著螢光幕上閃動的數據,舒一口氣說:「鑽控機進入自駕駛模式,剛好越過礦坑的入口。」
  「宇無名。」坐在我身邊的海馬威廉,拍一拍我的肩膊,令我托著的攝錄機量面震動了一下:「你仍有機會走出鑽探機的,考慮清楚沒有?」
  「懷疑我臨陣退縮?」我漫不經意地回答:「你知不知道這樣的問題是一種侮辱?」
  拍下幾個礦坑和駕駛艙中的鏡頭,我隨即按下攝錄機的重播掣,肯定拍攝出來的畫面十分清晰,方繼續拍下去。我雖然把注意力,集中在黑白的小小窗內,但放在心底的問題,終於忍不住要向凱特爾提出:「石井四郎返回中國東北之後,你們的『納粹新人類』大計進行成怎樣?」
  坐在我前面的老納粹戰犯,背著我道:「元首求勝心切,我們的研究和實驗只得加速進行,可惜欲速不達,進度相反越來越慢,但納粹國的滅亡的卻越來越快,越來越近。」
  「宇無名,我叫你滾開的決定是對的!」海馬威廉指著我大罵:「老爹,過去的事提來幹嗎?」
  「不提又怎樣?」凱特爾歎一口氣,冷冷地答道:「毒咒還不是一樣要來。」
  焚屍爐飄出黑煙
  「第三帝國」繼續向著礦坑前進,但是這一名老納粹戰犯的聲音又再響起,讓眼前沒有盡頭的黑洞變成時光漩渦,把我們再帶回二次世界大戰未期的一個神秘納粹死亡營,也就是位於奧地利大格羅克納山腳密林中的索比堡。由普拉夫、格拉茨、希貝格、凱特爾和伊娃五名向元首直接負責的納粹年青軍官進行的「納粹新人類」實驗,必須加速完成。
  一九四二年夏末,五個青年目送日本人乘坐黑色大房車,消失在山腳最後一個關卡的關頭。他們絕不擔心石井四郎少將的「大和完人兵團」,會比「納粹新人類」更早出現。雖然奉元首之命,他們要向這位天皇特派員,提供改造新人類的資料與技術,但是卻保留了極重要的幾個環節。石井四郎不能單靠從索比堡帶回的秘密文件,改造出飛天潛水的無敵皇軍。
  「石井四郎大傻瓜……」伊娃站在四名英偉的同伴旁,凝著消失在視線中的黑色房車道:「祝你成功,哈哈哈!」
  格拉茨提起隨身的照相機,向副官揮一揮手,命令道:「今天的天氣不錯,來替我們拍張照。」
  五個對前景滿懷信心的年青納粹黨人,在森林中歡天喜地拍照時,遠處突然飄起一股黑煙。
  「慢著!」普拉夫抬頭向那一股從死亡營煙囪吹出來的黑煙道:「問題出現了!」像高塔似的煙囪所連接的地方,是焚屍爐。
  「排斥作用?」凱特爾露出的失望表情,迅速蔓延到案四個納粹青年的臉上:「我們要立即想辦法補救,否則就會前功盡廢。」
  索比堡的死亡營,自興建以來,焚屍爐還是第一天冒出黑煙,也就是說,第一批由猶太青年改造的「納粹新人類」實驗品,身體已出現嚴重排斥作用,而突然暴斃。為免營中產生疫症,以及毀滅垂死的「實驗品」,將被改造又迅速死亡的可憐納粹青年屍體,擲進熊熊烈火,是唯一的選擇。這一股黑煙,為他們滿懷信心的秘密實驗,寫下一重又一重的陰影,徹底失敗的陰影。
  一九四二年初秋至一九四三年冬天,索比堡的「納粹新人類」實驗從未間斷,被改造而又因身體排斥而枉死的猶太青年,根據凱特的憶述,至少有三萬人。不過,在二次大戰慘被迫害至死的六百萬猶太人之中,三萬又算得上是什麼?五個納粹青年的瘋狂實驗雖然進行得如火如茶,但他們尊敬元首的侵略大計,卻如日薄西山,日暮窮途,像骨牌般崩潰倒下。
  活人實驗品上戰場
  儘管可以抵禦嚴寒,超能脂肪薄膜IVB4對猶太青年的皮膚,卻越來越產生排斥作用,但普拉夫與格拉茨亦迫不得已,將首批「納粹新人類」送到德蘇會戰的斯大林格勒戰場上。
  元首自莫斯科戰役中慘敗後,便重組另一次決定性進攻,由一九四二年七月至一九四三年二月,在斯大林格勒大戰半年,但依傷亡慘重,未能將蘇聯納入第三帝國的版圖。
  普拉夫與格拉茨把活人實驗品帶上戰場。
  蘇聯前線上的同胞,對這兩名身份神秘的戰友,都沒有好感,特別是他們帶來的一批猶太青年,就更令到雅利安士兵討厭。
  在嚴寒地帶的實地測試,使到普拉夫與格拉的雄心壯志,被冰雪冷卻到再無熾熱可言。他們帶來一百名猶太青年實驗品,皮膚不斷龜襲。裂痕中冒出紅色的膿瘡,並且迅速結成紫黑色的硬塊。植進實驗品體內的「雅利安一型」人工器,以及「奮鬥A型」微型火箭推進器,亦因為嚴寒的天氣而變形,大大加快實驗品肌肉的腐爛速度。唯一欣慰的是「帝國四五」壓縮氧氣系統,並未因嚴寒而失靈。由伊娃配製的「特殊營養素」,由一隊特別組成的黨衛軍,定時從索比堡送到戰場上,去麻醉在雪地中垂死的猶太青年。
  逃過蘇軍一輪猛的攻勢後,普拉夫命令下屬,將三十名垂死實驗品關進一所東正教教堂的地窖中,便拿著伊娃、希貝格和凱特爾寫給他們的密函,來到教堂的祭壇前,細讀一遍。
  「伊娃說得對,」遠處依傳來隆隆炮火聲,但普拉夫仍舊十分冷靜,把信遞給格拉茨道:「我們這樣對付石井四郎,原來自己竟比他更早遇到同樣的事……兩個可惡的糟老頭。」
  格拉茨根本連信亦不用看,便明白到底是什麼一回事。普拉夫口中的兩個可惡糟老頭,當然就是原來發明與策劃「納粹新人類」的哈茲姆與拉卡納博士,也就是遭他們殺人滅口的兩名科學家。普拉夫他們瞞著元首,將不完整的資料交給石井四郎,兩個糟老頭為何不可以這樣做?
  元首面對嚴重打擊
  兩個科學家也許早就洞悉,替納粹黨賣命不會有好下場,亦自然會將研究最重要的部分,暗中保留下來,跟對方討價還價,萬萬想不到五個乳臭未乾的小伙子,連讓他倆主持大局的機會也不給,就狠心將自己滅口。
  「我們太魯莽,殺得這兩個糟老頭太早了!」格拉茨一拳打在聖壇的雲石上:「這兩上傢伙現在可能挾著暗中保留著的筆記,站在地獄邊緣取笑我們。」
  由於發明者故意隱藏部分資料,「納粹新人類」實驗遭遇連香挫折,已是計法改變的事實。普拉夫和格拉蔣帶往斯大林格勒的餘下三十名猶太青年,竟以幾何級數的相繼死去。德軍的戰敗令他們再沒機會與時間,研究各類併發症的病原和防禦的方法。一九四三年初春,普拉夫與格拉茨無奈地離開屍橫遍野的前線,返回奧地利大格羅克納山腳的索比堡,繼續埋頭研究。
  元首惡運的步代,好像跟他們失敗的研究是一致的。當他們五個人坐在會議室中,討論經過改良後的超能脂肪薄膜IVB4時,便收到從首都柏林傳來的電報,內容是關於盟國意大利局勢的消息。
  「可靠情報情顯示,墨索里尼可能會下台!」希貝格簡直不相信電報中所寫的,瞪著其餘四個人道。
  「倘若成為事實,對元首來說將會是極嚴重的打擊。」凱特爾不斷搖頭道:「這只不過是傳言吧?我們還是對『雅利安一型』測試多幾次,然後把下一批改造後的猶太狗,送給隆美爾大哥,到北非作實地觀察好了。」
  一九四三年夏天,當第二批經過進一步改良的猶太青年,完成「納粹新人類」的嚴格測試,正準備由希貝格和凱特爾押往北非突尼斯沙漠作實地測試時,戰情突然急轉直下。國內反對元首的情緒越來越高漲,而他們於年初所接獲的情報亦成為事實,墨索里尼果然被解除職務,令到意大利退出二次大戰的舞台,並加速軸心集團的瓦解。
  大片烏雲壓在索比堡死亡營的上空。普拉夫與格拉茨坐在大宅落地玻璃窗旁下棋,希貝格則倚在留聲機旁,欣賞一曲貝多芬降B大調第十三號絃樂四重秦;至於凱特爾和伊娃,正把放映機和影片推到元首肖像的下面。
  終止納粹新人類實驗
  「將另一批猶太狗送往突尼斯的行動,恐怕暫時要擱置。」希貝格凝望窗外,發現另一股黑煙又從人類屍爐的高大煙囪中冒出,飄到灰灰濛濛的天際:「我不再信任隆美爾大哥。」
  普拉夫徐徐提起棋盤上的一隻棋子,臉上正是露出舉棋不定的神色:「希貝格,別相信那此流言。」跟他對奕的格拉茨,望向假眼正閃出異樣光芒的希貝格,輕歎一聲說:「普拉夫,別說是希貝格,就算是我與凱特爾,亦聽到隆美爾大哥參與行刺元首的計劃。」
  伊娃近落地長窗,茫然地問:「研究到底出現了什麼問題?」她望向焚屍爐冒出的黑煙,就知道剛才送進焚屍爐的屍體,也就是在實驗中死亡的猶太青人屍體,至少有三百多人!
  凱特爾走近伊娃,跟合力拉上天鵝絨窗簾,便按下放映機的一個鈕掣。
  放映機的光柱,把一個從柏林運來的紀錄片畫面,投射到銀幕上。鏡頭中的元首,正在官邸接見帝國黨衛軍、保安隊和蓋世太保的首領希姆萊,在同一場合中出現的還有戈林元帥,以及戈培爾、赫斯與艾希曼等將領。
  五個納粹年青軍官簡直不能相信,被他們奉為偶像的元首,竟變得如斯憔悴?從首都柏林傳回來的流言,說反對派已進行過多次暗殺元首的行動,幸而元首每次均逃過大難。
  「我們是否應該考慮,終止『納粹新人類』計劃?」普拉夫乾脆把埋在心底的問題,向四個知已說:「我是說……讓元首去決定。」
  「他還可以決定嗎?」格拉茨深深吸一口氣,說出一句令大家感到意外的說話:「你們看到他顫抖的雙手嗎?他已經不像從前的元首。」
  「『納粹新人類』是我們五個人的心血結晶,怎能如此輕易便放棄?」希貝格突然到銀幕前,讓黑白的影片投到自己的身上:「就算元首有任何不測,為了雅利安民族的明天,實驗必須繼續,絕對不能停止!」
  普拉夫和格拉茨望著希貝格,只見元首聲嘶力竭的影像,正重疊到他的臉孔上,仿似元首已帶著納粹的幽靈,依附到希貝格的身體。伊娃站在放映機後,整個人變成背光的剪影:「有些人太忘思負義了!」凱特爾坐在大廳一角,默言不語。他們四個人已明顯分裂成兩派,自己站在夾縫之間,該如何作出抉擇?
  「凱特爾,你認為如何?」普拉夫果然問他道。
  就在凱特爾感到左右為難時,死亡營中突然響起警號!
  「十七號營發生騷亂!」擴音器中傳出報告。格拉茨霍然站起來,對伊娃說:「你的「特殊營養素」又出問題了!」
  當他們急忙乘坐吉普車,趕到發生騷亂的十七號營時,幾十個已成「納粹新人類一實驗品的猶太青年,全身赤裸的飛到半空,歇斯底里的狂叫!他們背後的推進器正噴出一股烈炎,不斷帶著腐爛的身軀上升。普拉夫一聲令下,幾十柄MP4o齊掃向半空,猶太青年齊聲發出慘叫,便墜向泥濘之上,好像一零被人射殺的雀鳥!
  「當天的決定是,實驗繼續進行,」凱特爾坐在「第三帝國」駕駛座旁邊,帶我們返回一九九五年:「但戰爭已近尾聲。一年後,蘇聯紅軍在東方戰線進行反擊,到了六月,盟軍更在法國諾曼第登陸,我們的國家被兩面夾攻……」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9:39

二十二、探測器發現尼克諾

  「已越過建於五百尺的中途站,」道森集團副總裁查理丹頓,一直跟地面的控制中心保持聯絡:「SIII就在我們前面。」
  他口中的搜索機械人,已一馬當先飛到隨圓型駕駛艙前,作先頭部隊。
  「我真不明白,人類為何要勞師動眾,甘冒生命危險,去尋找這些發出閃光的透明石頭鑽石?多少多少卡拉?哈哈!地球人真是愚不可及!」我道。
  「宇無名,你儘管笑,」海馬威廉白了我一眼說:「別讓我看見你將石頭放進口袋。」
  「控制中心,這裡是「第三帝國」,」查理丹頓的語氣突然緊張起來:「前面有一樣東西。」
  查理望向熱能探測器的螢光幕,發現在地底六百尺左右的位置,有某些移的物體。
  「伊娃!伊娃!」凱特爾不由分說解開安全帶,想衝向高速鑽探機的側門。我連忙拋下小型攝錄機,用雙手將他緊緊抱住!
  「別阻住我!」凱特爾不斷掙扎,接近八十歲的老頭依然力大如牛,幸而海馬威廉已飛身向中前,把老爹按住,把他拉回座拉。
  「是尼克諾……」查理瞪著螢光幕上一組七彩的人形圖案,驚叫道:「沒錯,是尼克諾!」
  「誰是尼克諾?」我抬回攝錄機問查理道。
  「是我們集團的總工程師,陪同老太婆乘坐「金剛鑽A三」進入礦坑的尼克諾博士!」查理丹頓一邊說,一邊將高速鑽探機「第三帝國」加速的駛向目標:「我們曾經在一千一百多尺的位置,利用SIII與SIV射出的纖維把他救起,但最後他卻瘋了的掙脫纖維綱,至今依然失蹤。他逃離夾縫時大叫:「他們來了!他們又來了!別過來!不知是什麼意思?」
  「是那些白影,還有那些藍色光點。」我答得直截了當:「就是他們帶走梅丹老太太、尼克諾博士和白熊麥斯的!」
  「宇無名說得對,」凱特爾喘著氣,目光散漫地說:「我們五個人之中,就只有我與希貝格兩人見過他們……怪事發生那一天,正是隆美爾大哥死訊傳來的傍晚時分。」原來只有凱特爾和希貝格遇見過那些藍光與白影,難怪我跟普拉夫與格拉茨提及「眠貓庵」門前發生的怪事,他們都嗤之以鼻了。
  決定毀滅索比堡
  凱特爾目光呆滯的繼續自言自語:「由一九四三年秋天到四四年的春天,我們不斷鞭策自己,改進「納粹新人類」的設計,可惜研究卻停滯不前,原地踏步,但是……因接受改造而枉死的猶太青年,在兩年內已達到四萬名!」
  高速鑽探機「第三帝國」駕駛艙中每一個人,不禁低聲驚歎,甚至毫無保留地接受老爹過去的海馬威廉,亦露出痛苦的表情,不敢相信義父過去所做慘絕人寰的獸行!
  「到了一九四四年夏天,我們花了整年時間,組成另一批新實驗品,準備送往北非戰場,供隆美爾大哥作實地測試時,他竟然被元首殺害!」凱特爾激動地說,好像事情就發生在昨天一樣。
  假如我沒有記錯,一九四四年七月,有「沙漠之狐」稱號的陸軍元帥隆美爾,由於懷疑參與暗殺元首的計劃,被迫服毒自殺。
  「軍醫院報告稱,隆美爾大哥是心臟病突發死亡,」凱特爾歇底裡地傻笑:「白癡才會相信!他啃下的是一劑在三秒種內毒發身亡的毒藥!當我們查明大哥真正死因後,意見不再分歧了,立即決定將索比堡毀滅,將「納粹新人類」一切的研究毀滅!」五個對元首忠心耿耿的納粹青年,終於醒覺了!
  「元首可以這樣對付隆美爾大哥,亦一樣可以用同樣的手段對付我們!」凱特爾道:「縱使我們不離棄瘋狂的元首,也改變不到第三帝國滅亡的命運。」
  屍體給纖綱纏住
  「紅色警報!紅色警報!」地面控制中心突然叫道:「『第三帝國』你們要小心!小心!」
  「控制中心,這裡是「第三帝國」,究竟發生什麼事?」查理的反應十分敏捷,立即放大高速鑽探機前後攝畫面。
  「『雅利安之光』槍殺六名警衛,搶奪一部有待維修的鑽探機,已全速開進礦坑,估計十五分鐘後會從背後撞向你們!」控制中心發出嚴峻警告。
  「狗娘養的!」查理一腳到膝前的一列儀器上:「這一批垃圾……」
  「什麼『雅利安之光』?」我問查理說:「是剛才見過的新納粹光頭黨?」
  「他們六個人擠進只可乘坐四個人的鑽探機,已在一分鐘前越過二百公尺的地底。」控制中心繼續報告:「副總裁,請檢查逃生囊!」
  查理被氣得滿臉通紅,自言自語道:「是他們搞鬼!這批光頭傢伙不會這樣神通廣大!」
  「你是指白影和藍光?」我托著攝錄機問。
  「不,」查理悶哼一聲,答道:「是我們集團中的納粹勢力,全是老太婆安排進採礦公司工作的好戰分子,與光頭黨同一個鼻孔出氣的!」
  「五百九十七公尺了!」海馬威廉望向血紅色的深度電子跳字:「你們看……」在強力探射燈的映照下,大約距離高速鑽探機三十尺左右的礦坑中,擱著一些東西!查理立即將「第三帝國」減速,並同時伸出遙控機械臂,有所動作。另外一具艘索機械人SIII已更快飛抵目標的面前,利用紅外線攝錄機把映像傳加駕駛艙。呈現在螢光幕中的,是一具給巨型纖維纏住的屍體,雙目突出,張開嘴巴,在一片暗綠中變得異常的恐怖!
  「尼克諾。」查理吐出三個字。在六百尺的地底礦坑中,道森集團的總工程師尼克諾博士,被一張連著兩具搜索機械人的纖維網纏住,雙手死前仍緊抓著巨綱的小孔。查理控制著「第三帝國」的一隻機械臂與SIII合力將纖維綱用激光剪破,把尼克諾的屍體送進高速鑽探機頂部的收集活門中。
  「尼克諾,願你安息。」查理吸一口氣,立即加速前時,因為光頭黨「雅利安之光」駕駛的另一部鑽探機,隨時會撞向我們!我托著小型攝錄機,把過程已全部拍入鏡頭。海馬威廉開始顯得有點兒緊張,相反凱特爾卻異常冷靜,越深入地底就越冷靜。「第三帝國」在礦坑中全速前進,我把攝錄機的鏡頭焦點對準深度電子跳字表,發現已接近九百尺的地底!忽然間,傳來強烈的震動。
  「斷層移動……?」查理跟地面控制中心聯絡:「我們感到巖壁產生異常震……」
  「電腦顯示奧呼山脈一帶的地底板塊,在十五秒前出現極不尋常的變化,」地面控制中心立即作出報告說:「『第三帝國』,盡快抵達一千尺的中途站,那裡有一百尺防震區,請立即加速!」
  查理頓時破口大罵:「是可惡的奧呼族人詛咒我們!來吧!破土而出的幽靈,就在我們面前出現吧!」
  「印度安人的幽靈,令到地底板塊移動?」海馬威廉問道。
  我揚起一雙濃眉問查理:「你也相信毒咒?」查理還未回答我,礦坑中突然傳出隆然巨響,在密封在駕駛中亦可以聽得清清楚!
  斷層石塊堵塞礦坑
  「斷層遭受壓力。」查理著電腦的鍵盤,檢查著螢光幕上密密麻麻的數據,面露憂慮神色。
  當「第三帝國」越過九百五十五尺地底時,礦坑中又再傳出更劇烈的震動,巨大的石塊從巖壁中襲出來,重重落在高速鑽探機上,不少更打在橢圓形駕駛艙的觀景窗前,嚇得大家下意識側頭閃避。地下水與沙石不從巖壁參進礦坑,查理拚命加速,企圖在更大的震動出現前,抵達一千尺中途站的防震區。可惜,他越是加速,礦坑就越擺動得歷害,高速鑽控機就越難前進。突然間,他用力拉下一個血紅色的手掣,並按下「第三帝國」機前的超巨型鑽嘴。
  「發生什麼事?」我放下小型電子攝錄機問他。
  「前無去路。」查理指住駕駛艙左方的一具電腦螢光幕,語帶絕望的說:「剛才的地殼震動,把地底斷層的大小石塊,全震到前面去。」
  「怎麼?」海馬威廉叫道:「前無去路?倘若不能前進,那些光頭黨從後面撞上來怎辦?」
  「查理,你一定要越過去,我要見伊娃。」凱特爾哀求道:「我不怕死,也不怕毒咒,只不過希望臨死前見伊娃一面。」
  查理按下兩顆鈕掣,亮起輔助強力探射燈,令我的心頭登時冷了半截!查理沒有說錯,前面的整個礦坑通道,都已經被大大小小的岩石堵住,連一線夾縫也沒有!不論是想逃避更猛烈的地震,還是逃避「雅利安之光」所駕的鑽探機撞向我們,此刻都已經變成奢望。
  「用機械臂!」我一邊拍攝一邊嚷著。
  查理根本不用我提點,已迅速戴上一雙接駁無數顏色電線的特製手套,利用十指的動作去遙控「第三帝國」的一對機械臂。
  兩分鐘後,大家都發出一聲悶哼。堵塞在礦坑通道的石塊,無論怎樣挖怎樣掘,就是好像掘不完似的。
  「只要掘出一道夾縫就可以,我們只需穿過夾縫,便能徒步抵達一千尺的中途站,那裡的防震區有逃生囊,將我們射回地面。」查理負氣地脫下手套。
  「『第三帝國』,」地面控制中心報告說:「『雅利安之光』駕駛的鑽探機,已越過八百尺地底,你們為何不使用激光槍?」
  「對」查理從駕駛座彈起來,道:「我怎麼不會想起的?沒錯,用切割鑽石的激光槍!」
  「『第三帝國』,你們要盡快行動,」地面控制中心又再發出警告:「對方駕駛的鑽探機,可能發生故障!」
  「——太好了!」我緊握拳頭道:「光頭黨不會再追上來了!」
  「別開心得太早!」查理按動電腦鍵盤,只見一要銀白色的管子,從高速鑽探機的旁邊伸出,隨著查理再按下一個鈕掣,一股赤紅色的光束立即從管子激射而出,將堵塞礦坑的幾顆大石震得粉粹!
  「對方由於機械故障,已開始失控,加速滑向你們!」地面控制中心警告說:「它已滑落到九百O五尺的位置!」我轉頭望向一具螢光幕,發現一顆黑點正以驚人速度,越來越接近我們乘坐的「第三帝國」!
  鑽探機險遭活埋
  可惜,由於礦坑塞滿巨石的關係,無論激光槍怎樣射過去,還是沒法為我們打開一條生路!
  幾塊巨石被激光震得粉碎,眼凶出現小許夾縫時,上面又再落下另一堆巨石,即時把夾縫填補。查理除了發射激光外,又再開動「第三帝國」前面的超高速鑽嘴,但由於碎石層實在太厚的關係,始終未能鑽出一條通道來!豈有此理!就只是差那幾十尺,我們就可以抵達位於地底一千尺的中途站避震區,莫非一切都是白影與毒咒的安排?
  「『第三帝國』,」地面控制中心人員的語氣極為焦急:「他們已滑到九百二十尺!」
  天!我們兩部鑽探機的距離,就只剩得三十五尺!突然間,礦坑又再出現劇烈震動,巨石如排山倒海般從上面跌下,好像要把鑽探機活埋!
  我轉頭再望向螢光幕,發現那一顆黑點已停留在九百三十尺位置!好!它被另一組巨石堵住了去路,無法再向我們撞過來!駕駛艙中各人,不約而同發出歡呼聲!誰知當查理打算再度開動超高速鑽嘴時,更可怕的震動又出現,令到整部「第三帝國」強烈向左傾側!螢光幕中的黑點,又再開始緩緩移動!
  「看!」海馬威廉指住另一具螢光幕傳口的紅外線影像說道:「是一道夾縫!」
  本來顯示出控制中心人員的螢光幕形象,忽然變成一組租幼不一的線條,接著出現六個人的樣貌!除了曾經見過那四個「雅利安之光」的光頭黨成員外,還有兩個穿西裝的行政人員模樣傢伙,不問而知定是道森集團的新納粹分子!
  拔開碎石露出夾縫
  「『第三帝國』去死吧!」光頭胖子歇斯底里地狂笑:「哈哈哈!我們將要同歸於盡了!」這一個可能是「雅利安之光」首領的傢伙,在魚眼攝像管之下,臉孔已扭曲變形,而其餘的一丘之貉,亦把腦袋湊近攝像管,露出窮凶極惡的醜陋嘴臉。
  查理將機械臂向高速鑽探機的頂部,移開落在橢圓形駕駛艙上的幾塊巨石,接著吩咐各人戴上頭盔及氧氣面罩,以及亮起盔上的小型強力射燈,便按下緊急逃生門的鈕掣。大堆碎石嘩啦嘩啦的跌下來,海馬威廉奮不顧身撲向義父凱特爾,用背部擋著碎石,免得老人家受傷。我與查理一馬當先,攀出「第三帝國」,已立即聽到背後傳來的隆隆聲!
  「快點!」我連忙伸手入駕駛艙,協助海馬威廉把凱特爾爬到高速鑽探機底部,拚命朝夾縫的方向奔去。背後傳來的隆隆聲,當然是從失控的另一部鑽探機所發出,也許我們未越過巨石之間的夾縫,由「雅利安之光」駕駛的失靈鑽探機,就會從尾撞向我們乘坐的「第三帝國」!我們四個人頭頂的射燈,在浸著漬水的一片迷霧中,形成四條移動的光柱。整個礦坑又再傳出輕微的震動,拳頭大小的碎石不斷落下,幸而氧氣罩乃堅固的纖維頭盔,尚能抵受輕微的撞擊。不過,只要斷層震動加劇,落下一塊大石,便可以將我們四個人壓成肉醬!
  「找到了!」查理拔開一堆碎石,露出一道僅容單人通過的夾縫:「凱特爾先生,快爬進去!」我的職業本能叫我繼續托著小型攝錄機,將凱特爾和海馬威廉鑽進夾縫的情形攝入鏡頭。
  「宇無名,到你!」查理喝道。
  我一手將查理推到夾縫前,道「快進去!」說罷,又再把攝錄機的焦點,對準隨時撞向我們的高速鑽探機,冒死也要把鏡頭拍下。查理一手拉住我,再喝道:「你瘋了嗎?」這個道森集團的副總裁,一邊鑽進夾縫一邊界拚命扯著我,而夾縫中更傳來凱特爾與海馬威廉的呼喚聲。由於「第三帝國」機前的強力射燈依然亮著,我從黑白觀景窗中,發現一團黑影,正以以驚人速度背著光線向前滑行,看來不用半分鐘,就會撞向高速鑽探機「第三帝國」!
  「宇無名,你到底還要拍什麼?」半個身子已鑽進夾縫的查理丹頓高聲叫道。
  由「雅利安之光」駕駛的失控鑽探機,像一頭在地底沉睡多時,如今突然驚醒的怪獸,全速滑向「第三帝國」,機身外殼與礦坑巖壁擦起閃爍的火!那一種巨大的隆隆聲,仿如史前恐龍的怒吼,在礦坑通道中形成可怕的回音!
  「快走!」查理伸出手來,將我扯進夾縫中。我單手托著攝錄機,老大不願後退,因為我不希望剎過一個精采之極的鏡頭!
  失控的鑽探機雖然背著光,但已經可以用肉眼看見圓型駕駛的艙中的六個新納粹黨成員!他們雙手不停揮舞,口中叫著口號,更不時把左手伸前,做出「元首萬歲」的手勢!這六個傢伙肯定已經失去理智。失去理智?難道鑽探機的失控與他們突然出現的精神失常,都是白影和毒咒作祟?
  我拍下最後一個鏡頭,便立刻鑽進夾縫中。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29:58

二十三、兩部鑽探機碰撞爆炸

  就在我轉身的剎那間,礦坑又再發生一陣震動,幾顆大石直墜到我面前。我一邊閃避,一邊拚命鑽進夾縫中時,「雅利安之光」乘坐的失控高速鑽探機,只差二十尺左右便撞向「第三帝國」!
  我出盡吃奶的力爬向前面,忽然感到衣角被巨石壓住!不知是否太緊張的關係,竟然扯不開給壓住的衣角?
  只見兩部高速鑽探機的距離越來越近,就剩得不到十尺的距離,背後傳出查理的聲音:「宇無名,別動!」還未來得及反應,一股細小的赤色光束,已把壓住我衣角的巨石粉碎。
  我轉身時,查理又再用手上的小型激光槍,將堵塞在夾縫的石頭粉碎,喝道:「快!」才鑽進細小的夾縫,背後已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
  「雅利安之光」乘坐的鑽探機,像「神風突擊隊」的自殺戰機般,直撞向「第三帝國」,產生的強烈爆炸,令漆黑的礦坑光如白晝,烈焰四竄,甚至隱約聽到六名新納粹狂魔慘死前淒歷的叫聲!我拚命在夾縫中向前爬,但依然感到一股巨大的氣流,從背後湧上來!
  兩部鑽探機的殘骸,繼續向前滑行,直撞向被巨石堵塞著的通道。我的身體才鑽出夾縫,便聽到凱特爾與海馬威廉的聲音:「宇無名,這一邊!」我尚未弄清楚他們聲音發出的方向,查理丹頓已拉著我,滾下滿佈泥濘的斜坡。石城開始從背後滾落,不問而知定是兩部鑽控機仍繼續朝我們撞來,把堵塞的通道道撞開!
  眼前天族地轉,看見的就只是飛濺的泥濘,與站在坑底的凱特爾及海馬威廉頭頂兩簡要光柱!
  查理丹頓和我滾到杭底時,「第三帝國」機前的巨型鑽嘴,已破土而出,搖搖欲墜的插在一大堆巨石之中。凱特爾與海馬威廉奔上前把我倆扶起來。
  「可惡的光頭黨如願以償了!」查理喘著氣說:「終於可以去見他們奉為上帝的元首……」他還未說完,通道的另一端又再傳出幾響零星爆炸。
  「查理,你未免開心得太早,」我再次舉起攝錄機,拍下已停止滑下的一截高速鑽探機:「在今天的德國,好像這群瘋子的新納粹黨徒,還是多不勝數!」
  查理無奈搖一搖頭,悶哼一聲,掏出一具方向儀,尋找就只有四十尺距離的中途站位置。
  「那一邊,走!」他瞪著方向儀暗綠色的螢光屏道:「SIV應該就在前面。」
  他所指的另一部SIV搜索機械共,正位於一千尺中途站協助我們前進,而那一具SIII則早已經葬身在通道的另一邊。只不過是幾十尺的路程,倘若在地面上走動,當然就不是一回事,可惜在漬水及腰的陰暗礦中前進,卻是難以想像的麻煩。這一段礦坑不通道,十分迂迴曲折,我們走了三分鐘,還差二十尺才抵達中途站。
  「是什麼聲音?」海馬威廉突叫道:「你們聽到嗎?聲音是朝我們來的!」
  「還不加快腳步!」查理氣急敗壞地罵道:「懶得理會是什麼聲音,進入中途站再算!」
  查理丹頓提著小型激光槍,走在前面替我們開路,而我則與海馬威廉挽扶著凱特爾,在狹窄的礦坑中前進,務必在怪聲接近前抵達中途站。
  山洪暴發洪水淹至
  我們四個人攀過幾顆巨石,還走不到十來步,便發現一幢橢圓型的銀白色建築物,興建於礦坑的轉角處!大家都立即加快腳步,奔往那個堅固的中途站!
  「天!」查理指著怪聲發出的方向大叫:「是水!」
  由遠而近的怪聲,瞬間已來到我們的面前!是水?沒錯,是仿如山洪暴發的地下水!洶湧的地下水,沿著礦坑朝中途站湧過來,不出十秒就會把我們全數溺斃!這一股突然湧至的地下水,到底是怎樣形成的?難道就只是因暖流的出現,令到奧呼山脈的冰雪加速溶解,再沿著地底斷層滲到一千尺之下這麼簡單?
  查現丹頓飛身撲向中途站的入口旁,將密碼輸入門前的一列按鈕上。不過,一切都已經太遲!
  猶如萬馬奔騰的地下水,嘩啦嘩啦的從礦坑湧上來,就算查理及時打開那扇銀白色金屬門,我們亦沒時間走進裡面,遭洪水溺斃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啊!」海馬威廉突然大叫:「老爹……」
  「該死的密碼鎖!」查理一腳狠狠踢向大門。」
  「沒可能的……」我被眼前出現的異象,嚇得連小型錄機也差點兒掉到地上:「沒可能的……」
  「怎會沒可能?」凱特爾歇斯底里地笑起來:「我就在毒氣室見過……」
  查理回過頭來,終於明白我們這三個站在他背後的人,為何會相繼無原無故講出沒頭沒腦的說話來。他更加明白到,本來在五秒鐘後就會湧至的洪水,為何會突然減慢速度。
  洪水不是減慢速度,而是在剎那間停止流動!
  隱形圍牆擋住洪水
  「這裡是紅海?」我嚇得將嘴巴得老大,簡直不能夠相信,眼前所發生的是事實。
  突然淹至的滔滔洪水,距離我們就只有十尺,但此刻卻是停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就好像有一堵隱形圍牆,把洪水完全擋住!
  「感謝上帝!」查理衝到這一堵水牆的面前,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上帝是怎樣把水擋住的?」接下來是近乎死亡的沉默。
  在舊約聖經的《出埃及記》中,摩西帶領以色列人逃出埃及,逃避法老的追殺。抵達紅梅時,耶和華令紅海分開,讓以色列人徒步走過紅海的海底。「水在他們左右作了牆垣」,在《出埃及記》十五章中的記載,小學三年級學生也知道。
  「我不感到奇怪,」凱特爾依然歇斯底里地傻笑:「我這個把猶太青年送進毒氣室的惡魔,將會像埃及軍隊一樣,遭復合的海水溺斃!」
  當摩西帶領以色列人走過紅海後,法老的埃及大軍追至,亦走進兩堵水牆之間。誰知紅海再度復合,埃及大軍全遭淹死。凱特爾雙手染滿猶太人的鮮血,無論他如何仟悔,也許始終要難逃一死!這一堵水牆,也許並非上帝的傑作,而是由那些白影造成的!
  凱特爾突然發狂衝向水牆,幸而海馬威廉反應快,飛身撲前把義父緊緊抱住,大叫道:「老爹,我不會讓任何人期負你!毒咒,即管來找我誨氣吧!」
  在好奇心的作祟下,我走到仍湧出水花與泡沫的水牆前,伸手探進裡面……眼前突然閃起蛛綱般的電光,把我整個人彈向中途站的大門!
  「砰」的一聲,痛得我慘叫一聲,金星直冒!
  失蹤拯救員突出現
  當我的身體大字形倒在地上時,那一堵水牆中,徐徐冒出四個人影!沒錯,正是那些白影……
  不!也許我這一股突然出現的能量,震動得滿天星斗。眼花絛亂,才會誤將四個從水中冒出,穿上橙紅色發光衣的人,當作呼風喚雨的白色影子!
  「白熊麥斯?」查理站在水牆前叫道:「真的!是「白熊拯救隊」的隊長和其他三名失蹤成員!」
  眼前出現的景象,也實在太怪異了。四個身穿橙紅色工作服的男性,全身被一層水包裹住,既不是凝結的冰塊,亦非一個氣泡,而是一層薄薄的水,將每個人的四肢包圍?我甚至可以看見水面的張力,正作出有規律的波紋浮動。
  四具水包著的人體,從水牆中冒出之後,懸浮於半空之中,直朝我們飄來。我們四個人不約而同圍著這四具被水包裹著的人體,果得一句說話也再講不出來。
  「白熊麥斯仍然活著!」查理指住一名還在眨著的大漢道:「你們看!」我忙用攝錄機拍下這一個珍貴鏡頭,發現在觀察窗中,四個人的鬍子已蓄得很長,而眼則不停眨動,口中不停呼叫,可惜隔著薄薄一層由水形成的薄膜,大家就聽不見他們在叫什麼?
  四個被水包住的人體,冉冉上升,就在升過我們頭頂時,又重重掉落地上!包裹著他們身體的水頃刻粉碎,分裂成數之不盡的小水點,在我們前面飛濺,卻沒有跌在地上,而是迅速被水牆吸回去,轉眼已消失影蹤。
  查理衝前扶起其中一名大漢,叫道:「麥斯!」
  「查理?」白熊麥斯用顫抖的雙手,抹掉臉上的水珠,凝視著道森集團的副總裁,神智仍未清醒:「我找到『金剛鑽A三』,發現它被一團藍光包圍……」
  我與海馬威廉和凱特爾,分別扶起其餘三名白熊拯救隊隊員,發覺他們都目光呆滯,仿如從冬眠狀態中清醒一樣。
  「是他們……」我挽扶著的隊員不斷向後退縮:「那些可怕的白影……」
  「我還以為沒命拿退休金了……」白熊麥斯緊握著查理丹頓的手,聲音十分沙啞:「真後悔在直升機上說,這是最後一次的任務……感謝上帝,你把我從毒咒的魔掌中救回來!」
  我托著小型攝錄機,拍下四名失蹤拯救隊員的特寫後,又再把鏡頭搖向那一堵神秘的水牆。
  誰知我還未對好焦點,水牆之內又出現另一個黑影,一個巨大無比的黑影!包圍在黑影四周的,就是那些可怕的藍色光點!由於水牆是透明的,此刻所看見的影像十分清晰,我甚至可以肯定,即將要破牆而出的,是另一部高速鑽探機!沒錯,成群的藍光團團圍住這部東西,好像一些藍色冰塊,把一尾臭蟲凝固在冰塊之內一樣!
  「金剛鑽A三?」查理與白熊麥斯齊聲叫道:「它一直在地底……被那些藍色光點包圍在地底?」
  「伊娃!」凱特爾不顧一切衝上前去。海馬威廉飛撲到義父後面叫道:「老爹,別走前!」
  我亦衝前攔著凱特爾,喝道:「別做傻事!」連同剛才那一回,再加上「眠貓庵」前與龍捲風中的遭遇,我已共三次領教過這些可怕的藍光了!
  老太婆已成活乾屍
  偌大的失蹤鑽探機「金剛鑽A三」,繼續從水牆深處朝我們飄前,包圍在它四周的藍色光點,正作出極不規則的移動。
  「後退!」查理高聲叫道。
  實在難以想像,一部超巨型高速鑽探機從水牆冒出來,竟然什麼聲音也沒有?直到這時候,我才看清楚,並非是「金剛鑽A三」自動穿牆而出的,而是那些藍光,是那些藍色光點將整部鑽探機搬動,離地飛行至此的!
  「伊娃!」凱特爾在我與海馬威廉的懷中瘋狂掙扎,想衝到半截露出水牆的鑽探機面前。在一片可怕藍光的光點,大家都可以清楚看見,坐在駕駛座前的道森集團總裁梅丹道森女伯爵,也就是隱姓埋名五十年的納粹女魔頭羅森伊娃!
  老太婆雙眼突出,全身紫黑,皮膚已收縮得剩下一層薄膜……這一類乾屍,我在龍捲風的半截機艙中見過,伊娃此刻已跟普拉夫與格拉茨一樣,成為一具活的乾屍!
  沒錯,伊娃的嘴仍在顫抖,臉上流露出扭曲的表情,不問而知定是異象出現時,她自己亦來不及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老太婆……」查理撲通一聲跪到漬水上。
  「我們要救的就是……?」白熊麥斯凝視著被藍光映得異常恐怖的伊娃道:「一具活的乾屍?這就是我白熊麥斯最後的拯救任務?」
  「輪到我吧?」凱特爾在不斷掙扎,大叫:「我在這裡!毒咒聽著,我已等得不耐煩了!」
  水牆盡頭白影再現
  凱特爾才一叫完,一大群的白影已在水牆的盡頭出現,用極慢的速度朝我們飄過來。
  「我已等得太不耐煩了!」凱特爾的雙眼張得老大:「為什麼要我們等五十年?那天你們在毒氣室出現時,為何不取掉我們五個人的命?」
  白影飄前的速度極為緩慢,也沒有回答凱特爾,佈滿一片藍光的礦坑,就只剩下老納粹戰犯回憶的空洞迴響:「我記得很清楚,是一九四四年秋天,我們五個人再次站在索比堡大宅的花園中,拍下一張紀念性的照片,因為大家都已感到,一切都再不復返了。」
  「這張照片,」查理插嘴說:「就是老太婆在錄像帶遺囑中播出那一張?那天黃葉遍地,好一派肅殺的景象,正好陪襯納粹德國的滅亡。」
  「在你們腳底黃葉覆蓋之下,就是遭希貝格槍殺的真正海姆教授,也就是「納粹新人類」的始創人,」我瞪著上百具朝我們飄來的白影,對凱特爾說:「亦是數以萬計被你們殺害的亡靈之……」
  「攝影師按下快門之後,我們五個人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凱特爾好像要在白影來到之前,把埋在心中五址年的惡夢吐出:「在未得到元首的批准下,我們已在索比堡死亡營周圍埋下五千個實驗品,在我們拍照時,全被被趕進十間大浴室。」白影越來越接近,但速度極慢,好像跟我們一樣,聽著凱特爾滔滔不絕的仔悔。
  「大浴室?」查理悶哼一聲:「其實是毒氣室!你們要把剩下的一千名猶太青年集體屠殺!」
  白影救出猶太青年
  只要對當年的納粹德國殘害猶太人歷史有認識的話,都知道集中營的所謂「淋浴室」,其實就是放出一氧化碳的殺人毒氣室,納粹黨甚至將大屠殺美其名曰「無痛苦致死術」。
  幾百個白色人影在水牆中若隱若現,凱特爾卻不停敘述五十一年前索比堡的怪事,我彷彿走進現實與過去交替的蒙太奇效果,穿梭於兩段同樣詭異的空音中。
  「我們五個人親眼看見,那一千名被改造成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猶太青年,在十間煙霧迷漫的大浴室開始淋浴後,就準備離開,」凱特爾好像要在白影來到之前,讓內疚帶來的痛苦把自己埋葬:「普拉夫和格拉茨先走,因為他們要檢查炸藥的分佈位置,而伊娃則返回死亡營的大宅,與兩名副官安排逃亡路線,剩下我與希貝格留在可以監視大浴室的隱蔽密室中,待時機成熟便按下鈕掣,放出毒氣把一千名猶太青年全部殺掉!忽然間,隔著密室的雙面鏡,我們發現浴室鋪滿瓷磚的牆壁中,冒出幾十個白影!初時,還以為是浴室蒸氣產生的錯覺,直到他們在不出一秒之內,令所有猶太青年在煙霧中消失時,我與希貝格按下毒氣掣顯然已經太遲了!」
  「是他們把一千名猶太青年,從死神手中救出來的?」我望著這一群白影道。
  「猶太青年的赤裸身軀,被白影扯進牆壁中的剎那間,齊聲向我們發出可怕的毒咒!」凱特爾的臉色蒼白到極點:「雖然隔著雙面鏡,我與希貝格都聽到一句說話:「五十一年後,我們會回來的!」接著,浴室便閃出無數藍光!」
  兩個納粹戰犯當年在毒氣室中遇見的白影和藍光,此刻已徐徐由水牆冒出,為無名毒咒殺掉最後一個罪有應得的人:凱特爾。
  礦坑中時空,在不知不覺間變得緩慢,耳中竟繼續傳來凱特爾的聲音:「當我與希貝格失魂落的走遍其餘九間毒氣室時,發覺其餘的九百名猶太青年,亦已在空氣中消失,只剩得倒在離控制室的黨衛軍軍官哺哺自語:「別詛咒我!別回來找我!」我倆立即向普拉夫與格拉茨報告,他們當然不相信。但一千人在毒氣室失蹤,又豈是盟軍特工可以辦得到的?」
  幾十個白影已飄至我們的面前,藍色的光點在我們之間如螢火般飛舞。白影是透明的,重重疊疊,莫非這些就是當年被救出來的猶太青年?
  「普拉夫與格拉茨按掣,將索比堡炸為平地,我們五個人正準備乘一部小型飛機,由奧地利逃往意大利波你諾時,盟軍突展開空襲,五個人亦在炮火連天中失散,永遠失敗……」
  於是五個為逃避毒咒的納粹青年,就各自逃命,分別匿藏在世界上五個不同的城市隱姓埋名。我相信當他們在一九四五年四月底,知道元首在首都柏林地下室自殺的噩耗時,早已換上另一個新身份,為過去所作的暴行懺悔。
  海馬威廉突然衝向白影,大叫:「我不理什麼毒咒,請你們放過我老爹!」
  一把曾經聽過的聲音響起:「一切早已安排,我們沒法改變。」白影徐徐走向凱特爾!
  「你們自認是人類?是什麼人類?」我攔住兩個白影的去路:「你們有什麼資格替上帝執法?」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30:18

二十四、逃過洪水大難的人

  「上帝?」白影所發出的語調充滿怨毒:「我們有命逃過上帝製造的洪水,已成為另一種人,與後來再出現的地球的人劃清界線。」怎麼?根據他們說,自己原來是一批避過大洪水的人類?
  根據舊約《創世紀》所述:「耶和華見人在地上罪惡很大」,便決定「降雨在地上四十晝夜」,消滅他所造的一切活物。除了挪亞製造方舟,能避過大洪水外,全地球的人類都不能倖免!」剎那間,我什麼也明白了!莫非在這一場滅絕人類的大洪水之中,有一群人成功逃過大難,繼續在洪水退卻的地球上生存?
  這些白影自稱是地球人,卻擁有比二十世紀地球人先進很多的科技,原因就是他們一直比我們先進。大洪水退卻之後,地球人一切得重新開始,但這一群因某種緣故而能繼續生存的人,卻擁有大洪水未出現前人類的科技與知識,自然比我們會走快幾步。
  四十晝夜的大洪水,形成兩種不同的地球人,擁有先進科技的一種人,不斷在企圖改變另一種人的行為,不斷在歷史中想改變歷史,利用另一種比他們落後的人類迷信和愚昧,例如用毒咒之類的方法去阻嚇慘劇發生。人類歷史中無數不可解釋的怪事,說不定很多都是這一類地球人在背後作祟!
  毒咒和巫術,可能只是另一些比我們更先進的科技所達致的效果。白影一句沒頭沒腦的說話,已令我產生連串的幻想,但這到底是事實吧?無論如何,我絕不能讓他們帶走凱特爾!
  「比我們先進的地球人聽著,」我站在凱特爾面前,對白影說:「我會揭露你們的秘密!」
  「我們知道你是寫科學幻想小說的,」白影望著我恥笑道:「哈哈!即管寫吧!誰會相信你?誰會相信你寫進小說中,那一種只是像一個白影的地球人?」
  上一次在龍捲風內,白影自認為是一種比我們先進的人類,看來他們的外型與生活方式,已進入另一個進化階段。他們此刻擁有的呼風喚雨的魔力,說不定過了幾百年後,我們的後代亦一樣可以掌握得到,正如二十世紀人類的科技,對一千年前的人類來說.簡直如神仙和妖怪的魔法一樣。
  「你們要的是我,別難為他們——」凱特爾乘海馬威廉不察覺,直衝向那堆白影。我與海馬威廉飛身撲向凱特爾,但他的足踝就在我倆的掌邊擦過,而幾乎在同一時間,我聽到白影語帶訝異地說:「我們此行並非要帶你走——」
  微型機械人小如蚊蟲
  可惜一切已經太遲.我與海馬威廉正衝至藍色光點組成的巨綱前,將撲前的凱特爾拉住!一團藍光從巨綱中分裂出來,蝗蟲般襲向我和海馬威廉,而查現丹頓亦連忙舉起激光槍,射出一束致命的赤紅色激光!另一團藍色光點頓時湧向查理,而我的四肢亦被光點重重圍住!突然而來的一下劇裂震動,像電極的感覺流遍全身。眼前冒起一片白光之前,我看見一組藍色光點,正飛近我的鼻尖,令我可以看光團中的是什麼……
  原來是……是一些小如蚊蟲的微型機械人!體積如此微細的機械人,目前仍是科學家實驗室中的試驗品,而至於能夠飛行兼做出此類攻擊性行為的微型機械人。就更是我無法想像的事。可惜,知道秘密又怎樣。
  隨著發出藍光的微型機械人在白光一閃之下消失時,我已失去知覺,墜向黑漆漆的深淵。
  白光一閃的瞬間,隱約看白影空群而出,飄向埋著六名新納粹黨成員的鑽探機!他們沒說錯,此行並非要令毒咒實現,將凱特爾殺死變成乾屍,而是要帶走那六名新納粹分子。在鑽探機的六具燒焦屍體,這些白影又拿來幹什麼?為何不帶走凱特爾……
  問號一個接一個,在漆黑的空間中飄浮。當我回復知覺的一刻,竟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室內遊樂場中!坐在過山車上男女的瘋狂叫喊,把我從一個飄浮著白影、藍光和問號的無底洞扯回來!
  昏迷了四個半月
  「我在什麼地方?」我胡亂抓住身邊的人大叫。
  「中國人醒來了!」被我緊抓住手腕的,原來是一個金髮少女,一派初中女生模樣:「基斯醫生這個中國人醒來了!」
  「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當然知道這是一個滿佈機動遊戲的遊樂場,但我是應該在大熊湖畔礦坑底的:「快點告訴我!」
  也許我太用力的關係,金髮少女被我握得哭了起來,惹來一班人圍觀。一名高個子正想衝前對付我時,人群中鑽出一名頭髮斑白的老者,喝止道:「慢著慢著,他是我的病人!」
  直到這時候,我才發覺自己是坐在一部輪椅上的?我下意識用雙手撫摸雙頰,感到腮邊已長滿又長又硬鬍子!怎會這樣的?
  「別緊張!」老者用力將我握著少女的手拉開,按著我道:「這裡是埃德蒙頓商場,我是你的主診醫生基斯博士,亦是普治療養院的院長。」
  「我沒有患精神病!」我從輪椅上霍然站起來,但雙腿一軟,竟倒在地上。基斯博士把我扶四輪椅上,將金髮少女拉到我面前。
  「她叫奧利花,是負責照顧你的義工,」基斯博士拍著少女的肩頭,道:「在過去四個半月中,經常帶你四處走。」
  我明白了。當我感到從拿加大西北地區的大熊湖礦坑底,到置身在阿爾伯特省埃德蒙頓的遊樂場,其間已經是四個半月!剛才那一輛過山車上的驚叫,竟然把我這個從療養院來的病人嚇醒!
  圍觀的人群漸漸散開。當我準備伸手向奧利花道歉時,才發現在商場的一角亦同樣有另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跟我一樣蓬頭垢面。我拚命推著輪椅,朝這個人走去!沒錯,果然是他!
  「查理!」他的容貌縱難辯認,我還是第一時間叫了出來:「查理……」只見他目光呆滯,臉上凝固著一種迷惘的神色。我看了他一眼,便已經知道,這就是四個月來自己的樣子。
  我與查理在過去幾個月中,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白癡!一切都是那些白影在作惡!
  「你們被人從地底礦坑中救出來後,都是同一個模樣。」基斯博士道。
  「對,」我的記憶力開始恢復了:「還有凱特爾和海馬威廉呢?」我一邊說,一邊轉動著四處張望。
  「他們的情況比你們壞,目前仍留在普洛療養院——」基斯博士才說完,背後已傳出另一把聲音:「宇無名,你醒來了?太好了!」
  轉頭的時候,我看見另一個拿著枴杖的中年人,正朝著我急急走來,張開雙手要擁抱我。
  白熊麥斯康復最快
  「麥斯?」我坐在輪椅上大叫:「白熊麥斯!」朝著我一拐一拐奔來的,正是白熊拯救隊的隊長。他臉上透出驚訝的神情,緊緊的把我擁著,情緒十分激動。
  「宇無名,你終於醒來,太好了!」白熊麥斯打量著我道。
  「你好,隊長先生!」我握著麥斯的雙手說。
  「別再叫我隊長,我已經在上個月退休了。」白熊麥斯揮一揮手說:「溫哥華密遜市有一個美麗的牧場,我很喜歡,打算在那裡終老。噫,給你看一樣東西——」
  就當白熊麥斯準備從口袋掏出一些東西時,基斯博士推著查理丹頓,走到我倆面前道:「麥斯是復原得最快一個,從礦坑中救出來,未夠兩星期便清醒,其餘的三位拯隊隊員平均昏迷一個月。究竟礦坑中發生了什麼事?」
  「麥斯,你當時站在後面,應該看到更多。」我問道。四個半月前發生的怪事,頃刻湧上心頭,但白熊麥斯卻明顯不想再回憶下去。
  「當你、凱特爾、海馬威廉和查理被那些藍色光點包圍後,我立即與其餘三名隊員衝前,想把你們救出,還未觸到那個光團,便已被一股能量彈開。迷迷糊糊之間,隱約看見白影吸出另一鑽探機,從亂石堆中冒出,帶同「金剛鑽A三」返回水牆中。」白熊麥斯沉吟道。
  說到這裡,義工奧莉花呼基斯博士,因為同行的兩名病人情緒突然不穩定,需要他協助。
  「……我在昏迷之前,把這東西塞進了口袋,」白熊麥斯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天鵝絨袋子道:「總算為自己帶回一件退休的禮物。」
  「石頭!」我大叫道,但連忙已把聲量降低:「是鑽石?」
  白熊麥斯從天鵝絨袋子中倒出一顆已完成打磨,大小如一顆葡萄的鑽石,低聲跟我耳語:「這一顆石頭約四十卡拉,日內瓦一個暴發戶肯出六百萬瑞士法郎,你說如何?」
  我與麥斯哈哈大笑時,基斯博士折返,用奇怪的目光盯著我倆,問道:「有什麼好笑?對對對,昏迷幾個月能夠戲劇化地甦醒,的確是奇跡,又真是值得開心的!」
  我與麥斯相視而笑。震天的笑聲迴響,在一個月後的普洛療養院陽台上,依然記憶猶新。
  凱特爾終於甦醒
  已經是初秋九月,阿爾伯特省的楓葉紅黃相映,襯著萬里無雲的蔚藍晴空,麥斯與我坐在陽台上享受著和煦的陽光,談及他與瑞士買家的鑽石交易時,基斯博士衝出來大叫:「凱特爾甦醒了!」我與麥斯立即直奔往深往深切的治療室!
  還未走進觀察隔離室,已聽到凱特爾大叫:「為什麼不將我帶走?你們要詛咒我到幾時?」兩名孔武有力的男護士按著他,讓基斯博士作進一步的檢查。
  「感謝上帝,老人家終於甦醒了。」麥斯拍著我的肩頭,道:「毒咒看來未必應驗,謝天謝地!」
  凱特爾重複叫了兩遍之後,又再迷迷糊糊合上雙眼,情緒亦平復了許多。
  我把視線觀察隔離室另一邊,看見病床上的海馬威廉,四肢插滿斑駁的喉管,但雙眼卻張得老大,呼吸著氧氣。包圍著他四周的,是七八具儀器,看來他的情況至今尚未有任何好轉。
  至於查理丹頓,病情則大為改善。
  地球上的真正主宰
  「聽說凱特爾醒來了?」已在一個月前甦醒的查理,臥在另一間病房的病床上,問我道:「究竟是什麼一回事?真是無法解釋?那些白影為何如此神通廣大?」
  「換上是五百年後的人類來到今天的世界,何嘗不是可以用難以想像的科技來對付我們?不過,就算五百年後,我們擁有更厲害的科技又怎樣?那些白影始終走在我們的前面,永遠比我們先進,說得正確一點,他們才是地球上的主宰。」我道。
  「宇無名,你肯定那些藍光是一些小如蚊蟲的微型機械人所發出的?」白熊麥斯瞪著我問。
  「肯定,」我無奈地張開雙手:「還記得我用小型攝錄拍下的錄像帶嗎?裡面就記載了整件怪事的經過,賣給ABC或CBS,還有NBC及日本NHK幾間電視台,我下半世可不愁及食了!可惜,錄像帶中就只是一片雪花……」
  「那些白影,是比我們科技先進的地球人。」查理點頭道:「沒錯,MIT麻省理工學院,在幾年前的確研究出一種昆蟲大小的微型機械人,具有嗅覺功能,體內裝有超微型傳感器,能夠飛行,也能夠潛水,白影所操縱的,只不過是更先進的品種吧?」
  「對,」麥斯同意說:「未來學的學者推測,明天的人類可以利用超微型機械人,潛入重型武器,甚至導彈內部進行破壞,而醫學機械人則可進入人體,進行內科醫生未能進行的刁鑽手術。」
  「發出藍色光點的超微型機械人,可以在電腦,甚至在太空星上做手腳,暗中改變世界發生的大事小事,亦可鑽進人體製造病變!」我道。
  光波輸送分子分裂
  地球上千萬年來,無以名之的形形色色毒咒,莫非全是白影般的另一類地球人,在背後暗中擺佈、周密安排的結果?
  「他們在五十一年前,在毒氣室牆壁中冒出來,把一千名猶太青年拯救,我估計是類似光波輸送的科技。」查理說。
  「什麼?」我插嘴道:「你是指將人體分裂成分子,從一個地點用光波輸送到另一地點再還原的人體運輸法?」
  我絕對同意查理的推測。目前地球人的交工具實在太落伍,利用汽車輪船固然花時間,就算乘飛機亦說不上快。最快的方法,莫過於按一個鈕掣,一個人就可以從一個地方抵達另一個地方,由東京到巴黎,由南極到北極,甚至由地球到月球,由月球到太陽系中某個行星,這才是最快捷的交通方法。試問人一生花在無謂路途上的時間有幾多?倘若能將上班下班的時間縮短,只幾秒便可從家中返抵辦可以「買」到更多的時間,無形中把生命延長,去完成自己的理想。
  「他們亦是用同樣的科技,抵達一千尺地底礦坑的。」白熊麥斯點頭道。
  初秋的斜陽從落地長窗透進來,把病房中我們三個人的長長身影,投到米色的牆壁上。我凝望著牆上三個黑影,頓時明白什麼叫做黑白分明。
  我們這一類地球人,身影投在牆上是黑色,而另一類地球人的身體,卻是一白色影子。
  「鬼?」我忽然從椅子上彈起來,大叫:「白影?很多人說遇鬼時,就是見到一個白影!」
  「怎麼?宇無名,你說我們見鬼?」查理丹頓怪叫道。
  「不,」我揮手答道:「應該說從古至今人類遇見的鬼,有可能就是另一種地球人!」
  根據不少遇鬼,又或者遇見什麼靈體的目擊說,眼前出現都是一個模糊白影,難道這些所謂鬼怪或靈體,其實並非人類的靈魂,而是另一種地球上秘密活動人類?遇鬼的人並非時運低,只是在陰差陽錯之下,撞破另一種地球人執行任務,才會誤把白影當作陰魂不散的恐怖現象!
  北美洲的初秋日短夜長,只不過是下午四時,天色已經全黑。我們三個呆坐在漆黑的房間中,默言不語,直到我開腔,才算把僵著氣氛敲碎:「形如白影的另一種地球人,怎能呼風喚雨?」
  人造地震與風暴
  查理丹頓與白熊麥斯蜷縮在陰暗的角落,沒有回答我,相反另一把聲音響起。一個黑影從門蓬中出現,我認得這個人是基斯博士。
  「凱特爾的情況穩定下來,我們暫時不會告知他海馬威廉仍未甦醒的事,」基斯博士替我們亮起病房的燈,走到落地窗前,望著茫茫黑夜說:「宇無名,明日世界的人類,絕對可以呼風喚雨,難道你們連『氣象武器』也未聽過?」
  「我聽過,」反而回答的是白熊麥斯:「傳聞美國國防部,已實驗成功「人造海嘯」,製造六十公尺高的巨浪,把列為攻擊目標的大城市淹沒。五角大廈的科學家,已有把握利用潮汐、風能興海底能量,達到翻沉潛艇與軍艦,甚至封鎖港口的戰略目的。」
  「對,」基斯博士答道:「還有製造地震。」
  「這方面我倒聽過,」查理丹頓答道:「前蘇聯的地球物理學家,曾經在地殼中安裝『高磁力發電裝置』,在帕米爾高原製造七級大地震,但官方至今仍否認。」
  「今天的人類,甚至已有方法籍著熱能和化學物質,弄出人造風暴。」基斯博士說道:「因此,這些白影就可以造成那一股龍卷與礦坑中的地震。他們擁有的不思議魔力,我們遲早也做到。」
  一生難逃無名毒咒
  兩星期後,我踏上離開溫哥華的客機。時間已不容許我留在埃德蒙頓等待凱特爾康復,以及看見海馬威廉甦醒。到底毒咒是否就此結束,還只是時辰未到?我實在不願再想下去。
  我在東京停留了一天,在吉祥寺站旁一間咖啡店中,跟從京都趕來的小倉純子與淺野光男會面。
  「奧呼族印第安人,自稱是『破土而出幽靈』後代?」研究巫術的光男哺哺自語:「那些白影,看來很久後久前便到過大熊湖地底。」
  「還有你提及的「天火族」,」我點頭同意:「研究巫術的卡靈頓博士硬闖林中神廟,其後狂性突發,大叫:「他們又來了!」莫非又是白影作祟?卡靈頓博士最後死於神秘病毒,亦是發出藍光的機械人作怪?也許只是巧合,但『他們又來了』這句說話,實在太熟了。」
  「伊娃所研製的特殊營養素,給七三一部隊的石井四郎帶近日本,」純子深深吸一口氣,說:「令我想起戰爭末期時,我國的『神風特攻隊』和『回天計劃』……」
  「你是指那些自殺戰機和自殺潛艇?」我抓著頭皮道:「純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從小就不明白,為何那些自願與飛機潛艇同歸於盡的軍人,可以麻木地甘心自殺?」純子說道:「一定是他們在殉職前,喝下混有特殊營養素,也就是類似強力麻醉劑的清酒!」
  「更可怕的是,你們日本政府,至今還可能保存當年石井四郎從索比堡帶回的『納粹新人類』藍圖,」我的語氣頓變得顫抖:「儘管那是一些不全面的資料,但倘若仍未被毀於戰火,有一天落在軍國主義者手上,就真是不堪設想,後果說不定會極之可怕。」純子和光男望著我,良久再說不出話來。
  大家在車站分手之後,我矗立在冷清清的月台上,思緒一片混亂。一陣秋風吹來,我急忙翻起大衣的衣領。突然,我感到背後有人走近!
  似乎已再沒什麼可怕!我猛然轉頭,發現一個拾荒的流浪流漢,正脫下褲下在牆角小解。可是,我也隱約看到,一個朦朧的白影就在我轉身的一刻,從我面前閃過!是他們!是毒咒!這些白影會一生一世纏住我,甚至會把我滅口!我氣沖沖走前兩步,對著月台大叫:「你們不是說過,不怕我揭穿你們藏頭露尾行徑的?快現身,來取我的狗命吧!」
  正在小解的流浪漢,被我嚇得跑到老遠。列車聲由遠而近,我終於等到最後的列車,但又是否可以遠離無名的毒咒?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0 19:30:33

後記、被神秘房車跟蹤

  這個故事報章上的連載接近尾聲時,發生了一段小插曲。
  深秋時分,我成一項採訪任務,駕著吉普車返回電視台,竟發現被人跟蹤。
  尾隨著我的,是兩輛黑色平治房率,車片旁邊另一個橢圓型的黃色標誌,上面印有CC兩個黑色英文字母。
  我的心登時向下一沉,不問而知,背後這些吊死鬼,必定是某國領事館的外交人員。
  我故意把速度減慢,對方亦被迫減速,看來我是沒法避開這一場麻煩的了。從後望鏡中,只見貼上反光薄膜在窗口的黑色房車,如幽靈般纏住我。我突然加快速度,它們又迅速追上來。究竟是何方神聖?是哪一個國家的特工?
  我故意再拐一個急彎,進人一條隧道,但兩輛黑色平治依然窮追不捨。我問哼一聲,猛力踏下油門,疾駛出隧道口,對方當然亦即時追上前,看來已不理會身份暴露這回事。
  吉普車才一衝出隧道,頭頂便傳來直升機引擎的聲音。抬頭一望,一部沒有染上任何標誌的私人直升機,飛越過我的頭頂。幾乎在同一時間,一條小路中又駛出另外兩輛黑色平治,擋住我的去路,企圖前後夾攻。我將方向盤狠狠向左一扭,直衝落公路下面的山坡,但前面的傢伙已知我有此一著,竟與我並排衝下山坡,車身在猛烈的碰撞下,擦出連串火花!
  漆黑的窗口亦在這時候打開,露出兩個架上太陽鏡的大漢,一看便知是保安人員。我駕著吉普車繼續向前衝,埋山坡下另一段公路駛去。
  我駕著吉普車衝下山坡,誰知另一輛巨型貨櫃車卻從這一段公路駛上來!電光火石之間,我狠狠扭動方向盤,就在眼見撞向貨櫃車尾部時,再度衝向另一處山坡!本來準備爬頭的黑色平治,由於閃避不及,已被貨櫃車撞得四輪朝天,而另二部尾隨的亦煞掣不及,撞向公路旁的指示牌!
  可惜,由於這一段山坡實在傾斜得大歷害,我一個不留神,竟被無情一拋,整個人幾乎被彈出車外!當我再度抓緊方向盤時,已經太遲,整輛吉普車已撞向一標大樹!砰的一聲,眼前金星亂竄,幸而我有繫上安全帶,否則整個人必被拋出車外,頸骨折斷而死!
  驚魂甫定之際,幾片枯葉正掉落我的身上,頭頂又再傳來直升機的引擎聲。定神一看,原來我正置身於郊野公園,吉普車的車頭已被撞成廢鐵。滿地的枯葉,被直升機的螺旋槳吹得捲成一個漩渦。沒有徽號的直升機,降落在一地的枯葉之上,走出兩名架著太陽鏡的大漢。
  我隨身拾起鎖車用的鐵枝,準備自衛時,發現一名頭髮斑白的老頭子,正從直升機中鑽出來。我緊握鐵枝,躍下吉普車時,由始至終尾隨跟蹤的兩輛黑色平治,已駛到我的兩旁,跳下至少八名健碩的大漢!
  「閣下就是那一位好管閒事的新聞攝影師,宇無名先生?」老頭子跟我說話的英語,帶著極之濃重的德國口音:「果然身手不凡。」
  當他走近我的時候,十名架著太陽鏡,塞著耳筒的大漢早已將我包圍,但手中卻並未握著武器。
  內政部努爾瓦上校
  「你在報章副刊上寫的小說,到底是否真的?」老頭子踏著一地黃葉,來到我的面前。
  「如此勞師動眾,原來只是向我問一個那麼愚蠢的問題,未免小題大做一點吧?」我問哼一聲說:「既然是小說,內容當然全部是假的了,哈哈!」
  老頭子點頭陪笑,把滿佈皺紋的手伸出來,道:「對不起,我還未介紹自己,本人是德國聯邦政府內部特別調查組的努爾瓦上校,專門負責調查國內極右地下組織的工作,希望閣下可以協助調查。」
  我當然不會跟這傢伙握手,並且故意冷冷地回答:「我只不過是一個業餘科幻小說作者,怎敢高攀德國內政部的特務頭子?」
  「道森集團的新總裁,已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我,」努爾瓦上校點起一根香煙,呼出—團縈繞的煙霧:「目前德國境內,幾乎有接近七萬名右翼極端分子,分別隸屬七十七個地下組織,其中有二千人為強硬的新納粹核心成員。」
  「這與我何干?」我索性倚在車旁問他道。
  「我們要你和查理丹頓指證『雅利安之光』的活動。」努爾瓦上校直截了當地說:「在過去三年,類似『雅利安之安』的非法右翼組織,已用暴力殺害三十名市民,其中有一部分是東南亞移民,還有土耳其新移民等等。」
  「光頭黨的首領,已葬身礦坑中了。」我道。
  「新的首領已在一個月前誕生,」努爾瓦上校答道:「他將會聯同其餘的新納粹組織首領,選出新的元首,重建消失的法西斯政權!」
  一陣冷風吹來,令我頓時打一個寒戰。
  納粹黨陰魂未散
  半小時後,我與努爾瓦上校乘坐直升機,降落在一幢大廈的天台,然後坐升降機抵達位於十八樓的領事館。在直升機內,老頭子雖然已向我出示證件,但直到置身領身館的會客室,看見他的派頭,才肯定他確是個大人物。
  努爾瓦上校才一坐下,便從公文箱中拿出一幅紅色的旗幟,中央是一個白色圓點,圓點中是三個品字形的V圖案,一望而知是新納粹地下組織的微號。
  「『自由德國工人黨』,還有『國家名單』,」努爾瓦上校一雙眼睛,如獵鷹般瞪著我道:「是目前德國兩個最大型的右翼組織。參加的成員都蔑視人權,誹謗民主制度,煽動排外主義,還有鼓吹反猶太人情緒。宇無名,你可以容忍嗎?」
  「我想作嘔,」我將醜惡的旗幟拋回給老頭子,狠狠地說:「納粹黨的陰魂依然未散!」
  努爾瓦上校又從公文箱中掏出一大又照片,全部是光頭黨從事非法暴力勾當的罪證。他們向外國移民的家園縱火,毆打無辜的婦孺,倘若沒有伊娃在幕後資助,這些烏合之眾恐怕早就已經潰不成軍。這一群新納粹主義惡魔,原來是要推翻現政府,重建第三帝國,我總不能袖手旁觀的!
  「我有什麼可以效勞?」我把一疊染滿鮮血的照片,拋到偌大的茶几上。
  三天後,我攜著電子攝錄機,跟隨努爾瓦上校飛抵德國柏林。我費盡唇舌,說服採訪主任縮頭龜讓我將功贖罪,越洋獨家採訪德國內政部調查新納粹地下組織的經過。
  但願歷史不會重演
  前來接機的,居然是貴為采鑽集團總裁的查理丹頓!
  「好小子,竟然連我也寫進你的科幻小說之中了?」查理跟我熱烈地擁抱:「我有權與你攤分稿費的,哈哈!不過,今年是二次大戰結束五十週年,你把這故事寫出來,是特別有意義的!」
  假如不是查理丹頓提醒,我還不察覺這回事。當初執筆時,可並未想一九九五是大戰結束五十年這一點。在事件發生的過程中,西方各國都在五月八日那一天,舉行連串的盛大紀念活動,超級大國的元首均有參加,並且發表汲取歷史教訓、誓保和平的諾言。那些空泛的承諾,恐怕白癡才會相信。
  由於查理提供極多關於「雅利安之光」活動的罪證,努爾瓦上校策劃的搜捕行動十分順利。我托著電子攝錄機,尾隨德國警方的特種部隊,在全國十六個州中,進行大規模搜查行動,拘捕一千名以上的光頭黨人,搜出大批法西斯旗幟、宣傳工具、文件、徽章、甚至炸藥與槍械等罪證。
  在採訪的過程中,我又無端被捲進另一宗神秘的事件之內,但已經不屬於這個故事的範圍了。
  採訪接近尾聲時,努爾瓦上校帶我們來到奧斯威辛集中營參觀。天色異常昏暗,在通往集中營的廢鐵路上,幾位猶太婦女正把洋燭鋪到路軌中,燃點起來之後好像遍地星光。我連忙把這一個淒美的鏡頭拍下,希望能夠令人回憶起歷史的醜惡,還有六百萬慘被殺害的猶太人。
  但願歷史不會有重演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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