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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湘]老板愛濫權[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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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2 00:12:11
標題:
[丁湘]老板愛濫權[全文完]
老板愛濫權
作者:丁湘
有沒有搞錯﹖莫名跑來個女人打亂他的計畫﹗
好﹐那就算她倒楣﹐
他只好帶著她一起與他共度危險﹐跟著被人綁架﹗
可真的不是他愛抱怨﹐這個女人會不會太沒慧眼﹖
居然看不見他的翩翩風採﹑聽不到他的甜言蜜語﹐
還敢拒絕他的美男色﹖﹗
但﹐她也確實打破了他向來對女人既定不變的錯誤看法﹐
於是﹐他決定給她一個天大的好機會──
“做我的女人吧﹗”
以他超級強的新好男人條件﹐聽到他的邀約﹐
十有十一個女人都會感動的直點頭﹐
可唯獨她簡直是太不給他面子了﹐
居然敢告訴他﹐“不行﹗”
她她她……憑什麼﹖﹗
開玩笑﹐他可是個一言九鼎﹐凡事他說了算的獨裁者﹐
哪容得了她的拒絕﹖
所以他卯起來追求她﹐非讓她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不可﹐
可問題是﹐她什麼都不要﹐要的就只是他的一顆真心﹔
而他……什麼都有﹐就是少了一顆心﹐這下他該如何是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2 00:12:40
第一章
夜﹐是萬惡的罪藪。
但在有些場合﹐它甚至比白天更喧鬧﹑更璀璨﹐更讓人流連忘返。
樂聲雷動﹑觥籌交錯﹐在高朋滿座﹐甚至可以稱得上擁擠的PUB裏﹐正上演著一幕幕「我的黑夜比白天更來勁」的場景。
「喝﹑喝﹑喝﹐今天我們要……不……呃……不醉不……歸﹗」場中酒酣耳熱的禿頭男子提足中氣﹐勉強和四周的喧嘩聲打平。
「對﹐今天……不回家……」瘦皮猴似的年輕工讀生零零落落的調子﹐也慘遭滅頂在更有POWER的搖滾樂中。
「倒酒﹑倒酒﹐酒呢﹖沒了……服務生﹑服務生﹐再拿酒來……」另一位身材婀娜多姿的豔女挺著半露的胸脯﹐好不得意的吆喝著。
「對﹐拿酒……要多一點……呃……」身旁的人也立刻響應﹐打了個酒嗝﹐意識還算清醒的發現有個人影﹐便搖搖晃晃的站起身。
「美……美女﹐妳要去……去哪裏﹖」他搖頭晃腦﹑口齒不清的說﹐絲毫沒發現焦距不定的人是自己。
「#%&※……」
「什……麼﹖聽不……不見﹗」他不顧一切的吼開了。
那位名叫美女或是代號美女﹐實際上也真的是名副其實的美女不客氣的以美目瞪了他一眼﹐她可沒興趣在此和他比誰是大聲公。
她低下身﹐以比平常稍高的音量向鄰座的人交代﹐「我喝多了……」
「好﹐我知道﹗」友人了解的點點頭﹐明白今晚的場面是難為她了。
那位美女很輕易地從友人的眼神中看到同情﹐她假裝不在意﹐隨意擺手後就轉身離去。
然後她走到化妝室﹐關上那道厚重的門﹐也相對地把震天價響的嘈雜聲阻隔在外。
感謝老板的德政﹐這大概是全店最後的一塊「靜土」。
如廁完後﹐她慢條斯理的洗手﹑洗臉﹐然後怔怔的看著鏡中的自己。
鏡裏的影像誠實地反映出她姣好的臉龐上﹐明顯寫著濃濃的不快樂。
她搞不懂明明說是一醉解千愁﹐為何她都喝下兩罐啤酒﹐也稍有醉意了﹐可是她還是沮喪得要命。
她朝鏡中做了一個很美的微笑……下一秒鐘﹐微笑垮了﹐臉也黯淡了﹐她是何苦﹖何苦人前強顏歡笑﹑私下還折磨自己﹖
想著﹑想著﹐想到昨天她毫無預警地被交往一年的E君給甩了﹐眨了眨眼﹐卷翹的長睫上有了濕意……
「我們暫時分開……」他說。
「為什麼﹖」說她不訝異是騙人的﹐雖然不是第一次戀情不順﹐但這回的情形和前幾回略有不同。
曾經試著交往的幾任對象﹐早在認識之初﹐若是她覺得和身邊的姊妹淘或是朋友的朋友較速配﹐就會大方的將他們轉讓給有緣人﹐利人又利己。
可E君﹐他是她目前所認識的對象中﹐唯一和她交往最久也最穩定的一個﹐他卻……無緣無故先提分手。
「妳……覺得妳愛我嗎﹖」
愛他嗎﹖她實在無法理直氣壯的說是。
「……我們之間平淡得有如白開水……」
白開水﹖有過熱愛傷痕的人都知道﹐唯有淡如水的感情才會雋永流長﹐不是嗎﹖
「我真的覺得妳一點也不愛我……」
她不愛他﹖她不愛他嗎﹖她想她不是不愛他﹐她只是對男女交往謹慎小心﹐對感情保持理智﹐而還沒來得及愛上他罷了。
「我想……我們暫時分開一陣子……」
暫時分開﹖為什麼他不說實話﹐明明白白告訴她分手﹐清清楚楚告知他不會再回頭﹖
「我了解﹗」片刻後﹐她淡淡的說道。
雖然她可以大聲地對他說她也不希罕他﹐甚至問候他家的祖宗八代……但試了又試﹐她卻什麼負面的話也說不出口。
只能說她被「男女分手﹐絕不交惡」這句話荼毒太深﹐所以最後她和他平和地道再見。
唉﹗她真的好想談戀愛﹐也渴望結婚﹐為什麼始終找不著一個對的人﹖有時候她也會懷疑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這樣一個人﹖
但儘管談判過程平和﹐結果也算平和﹐她終究還是被甩的一方﹐是個失戀的人﹐本以為「情場失意﹑職場得意」﹐暫時沒了男友的牽絆﹐正好可以投入工作﹐好好在眾望所歸的職位上努力一番……
逞什麼強呢﹖明明「覬覦」很久的職位﹐最後升官的卻是一向看她不順眼的死對頭﹐她何苦還禁不起那女人的激﹐硬是死要面子的來參加對手的慶祝會﹐她真是自找苦吃……
砰地一聲巨響。
她身後的門突然被撞開﹐一條跌跌撞撞的身影慌亂地竄入其中一間廁所。
「嘔……嘔……」
她眉頭輕擰﹐不禁慎重的更正﹐這裏不但不安靜﹐那噪音還刺耳得很﹐她輕呼出一口氣﹐翩然地走出去。
不經考慮﹐她直接往廚房方向走去﹐然後盡量在不打擾到任何人的情況下﹐慢慢的推開後門。
不過那咿咿呀呀聲還是引來不遠處一個洗碗工的注意﹐但那老嫗也僅是冷冷的瞥視她一眼﹐就繼續低頭做事。
想必是見多了為躲人﹑躲債或賴帳的不明人士在此處出入﹐所以早已練就一身事不關己﹑己不關心的漠視功夫。
但是別誤會──
她的情形略有不同﹐她之所以走「後門」﹐只不過是圖個方便﹐想抄近路回家去休息罷了。
才出後門﹐便有一陣涼風襲來﹐讓她活生生的打了個哆嗦。
抬頭一望﹐察覺今夜的天色怪異得緊﹐讓人吟詩作賦的主角沒出現﹐連星子也不見幾顆﹐夏夜裏還吹著不尋常的冷風﹐真是讓人感到渾身戰慄﹗
更別提巷口那盞忽明忽滅的路燈﹐茍延殘喘地閃爍著。
果然一陣火花夾雜著劈哩啪啦響聲之後﹐它就真的壽終正寢﹐在一瞬間趨於黑暗﹐然後為整條闃靜到不行的巷子增添了幾許陰森詭譎。
驀地﹐不遠處的貓咪淒淒切切地哀號起來﹐一聲綿長﹑淒厲過一聲﹐好不駭人。
她摩挲著雙臂﹐決定早點走出這條好象看不到盡頭的巷子﹐這該是上上策。
才走了幾步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便由遠而近地傳來﹐然後剛才鬼叫的野貓發出一聲更為刺耳的長嘯後﹐縱身一跳﹐輕易地越過高牆﹐轉瞬間就不見蹤影。
這一定是個不好的警訊﹐她當機立斷就地找掩護﹐把自己藏身在一堆雜物之後。
才藏好身子的下一秒﹐原本還在視線外的混亂已迅速的移入這條寂寥到可怕的巷子﹐而且腳步聲很巧地在她藏身的附近停住。
帶頭追剿的老大一看到眼前是條死巷﹐口罩下的嘴角立刻揚起一抹殘忍的笑﹐「看來你今晚的好運用盡了。」
「那可不一定﹗」被追的人不畏不懼的也是嘴角微揚。
話聲方落﹐巷外又跑進來三個彪形大漢﹐手上全亮著槍﹐因為四下無人﹐已沒了顧忌的必要。
帶頭的老大也掏出腰際的短槍指向他﹐「祁少爺﹐我勸你好好和我們合作吧﹗」
「合作﹖是乖乖束手就擒吧﹗那也要你們有沒有真本事來說服我﹗」被四把槍指著的人居然還敢冷笑挑舋著。
「祁少爺﹐你最好聰明點﹐不要讓我在你身上做記號。」頭兒肅冷了臉。
「那就儘管來……」他不動聲色的觀察地形﹐準備在投出小型煙幕彈後﹐立刻循逃生路徑離去。
然後﹐他看到雜物堆後有一個人影……
而她﹐正看著他﹗
而她也看到他看著她。
不會吧﹖夜色這麼黑﹐她躲得如此隱密﹐他沒道理會看見她﹐她拚命告訴自己﹐可別草木皆兵到自己嚇自己。
不對﹗四目相對﹐他的眼神執著得緊……她嚇得趕快垂睫斂目﹐後背緊貼著牆﹐一手捂住嘴﹐一手貼在狂跳不定的心臟部位。
都說了﹐好奇會殺死一隻貓﹐這下可糟了﹗
鼓起勇氣﹐她又屏氣偷偷的向外瞄了一眼﹐這回她受到的驚嚇更大﹐那個男人……竟還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白癡一個﹐他的面前有著攸關性命的危機﹐他卻還在瞪她﹐是想把她咬出來是不是﹖
頭兒見眼前的人突然定住不動﹐懷疑有詐﹐向後使了個眼色﹐兩名打手立刻戰戰兢兢地走向前。
說時遲﹑話時快﹐一記突兀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手忙腳亂的翻出燙手山芋﹐幾乎已是在鈴聲響起的同一時間就將它按掉﹐不過已經於事無補了﹗
頭兒快步的走到她的藏身處﹐低沉的嗓音讓人毛骨悚然﹐「出來吧﹗」
她頂著發麻的頭皮﹑汗濕的背脊和全身僵硬到不行的骨頭﹐低罵自己一聲﹐「妳是豬頭﹐江亞璇﹗」
巷口外停著一輛發動中的深藍色九人巴士。
被挾持的江亞璇謹慎地左右張望﹐兩旁的街道杳無人跡﹐是真的沒人注意到異樣﹐還是現代人選擇明哲保身﹑自掃門前雪的心態可議﹖
「快走﹗」
但她可以確定的是﹐這些綁匪是不懂也不屑憐香惜玉的狂徒。
其中一人不但抓痛了她的手﹐還使力將她往車內推。
她被人以著丟垃圾的對待方式﹐狼狽的跌進座椅……下的走道中。
「噢﹗」還來不及坐穩身子﹐她右身側無端又受到一記撞擊。
原來是那位祁少爺被推坐在她身邊﹐跟著﹐綁匪中的老大也坐了上來。
隨後車門被強力摜上﹐轟的一聲﹐顯示所有人已就座完畢﹐車子如子彈般疾馳而去﹐也正式宣告她失去求救的最後機會。
她邊撫著被撞疼的右臂﹐邊打量著眼前這群黑衣人。
幾個高度不一的大漢皆身穿黑色勁裝﹐大大的口罩緊緊覆住每個人的下半邊臉﹐頭上戴著深色無任何標示的帽子﹐帽沿低低的遮掩住眼睛﹐每人身上都有配槍﹐一看就知道他們是有備而來的。
下一瞬間﹐她的雙眼被蒙上了眼罩﹐雙手也被戴上手銬。
又一陣窸窣聲後﹐她隨身攜帶的皮包被搶走﹐連剛才害她原形畢露的手機也被拿走﹐因為她敏銳的聽到手機電池被拔掉的聲音。
他們的動作迅速確實﹑手法老練﹐她想這群人大概是專業的犯罪集團才是。
「你們是誰﹖」她身邊的人開口問。
原來這就是他的聲音﹐低沉醇厚﹑乾淨俐落﹐不隨便拖曳尾音﹐算是滿好聽的聲音。
不過現在不是欣賞的時候﹐說來要不是因為他把這群瘋子引到她面前﹐她又怎會因一通不該響起的電話﹐變成此刻生死未卜﹑任人宰割的可憐蟲呢﹖
他們到底是誰﹖
要把他們載到哪裏﹖
想要如何處置他們﹖
她也好想知道﹐可是她敢斷言﹐此刻若有人敢問話﹐那就代表問話者不是沒大腦的人﹐就是個不懂得藏拙的莽夫﹐畢竟哪有綁匪會好心的對人質來一段即興的自我介紹﹖
果然頭兒一點也沒有回答的意思﹐車裏除了幾道深淺不一的呼吸聲外﹐只剩下一片的靜默。
「你們的目的是什麼﹖」身旁的人又不耐的問道。
然後沉默再度持續﹐就在江亞璇以為這股可怕的沉寂會直到永遠時﹐壞人的頭兒卻意外開口了﹐「祁少爺﹐很抱歉讓你和這位小姐受驚了﹗」
他的聲音森冷危險﹐霎時讓吹著冷氣的車內的溫度又往下驟降好幾度。
「恐怕暫時要委屈兩位接受我們的招待﹐少則兩天﹐多則……主隨客便﹗還有﹐祁少爺﹐得罪了……」
頭兒才說完﹐她的身邊就傳來一聲驚喘……及一股腥甜的血味﹗
那腥味迅速的在密閉的車廂內蔓延開來﹐她渾身一顫﹐全身不由自主泛著冷意及作嘔的感覺。
是他受傷了﹖
下一個會不會該她呢﹖
「祁少爺﹐為確保你的合作﹐得罪了﹗」頭兒一邊玩弄沾染鮮血的刀尖﹐一邊冷冷威脅道﹕「我想你大概不會希望我的下一刀不小心劃到小姐漂亮無辜的臉蛋﹐留下不完美的痕跡﹗」
聞言﹐身邊的人忍住溢到喉頭的咒罵聲﹐因為那頭兒該死的說對了﹐在事情尚未明朗前﹐他不想牽累到無辜的人。
綁匪中的頭兒似乎很滿意人質安靜的態度﹐脣邊揚起一絲狡笑﹐他自認使刀弄槍二十餘年﹐在姓祁的腿上劃下的那一刀﹐只是讓他暫時行動不便﹐並非致命傷。
因為他受僱綁人﹐意在警告而非置人於死地﹐如果人質願意配合﹐那是最好不過的事﹐他也省事不少﹐所以他還難得的產生了惻隱之心﹐好心地為這位祁少爺做了簡單的急救和包紮。
江亞璇卻震驚地無法放松緊繃的情緒﹐雖然她在那位祁大少爺肯合作的情況下﹐暫時是安全的﹐但這群綁匪不按牌理出牌的殘忍心性﹐就像是不定時的炸彈般讓人心驚膽跳。
所幸爾後一個小時﹐車內除了對方偶有幾句低低的交談聲﹐再沒其它狀況發生。
車子在高速行駛下﹐走過平坦的大道後﹐進入崎嶇不平的小徑﹐顯示他們極有可能被帶往人煙稀少的山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僵麻的四肢敘述了他們離自行脫困的機會愈來愈遠﹐被人搭救的機會也直接宣告為零。
就在一個大回轉後﹐車子完美的煞住﹐江亞璇在措手不及下﹐失衡地撞上鄰座的人﹐這樣一來可扯平了﹐誰也不欠誰﹗
「下車﹗」黑衣頭兒的命令和拉扯動作同時發生。
江亞璇下車時﹐因被蒙住眼而無法辨識車身高度﹐腳下不小心又拐了一記﹐好在身旁的小嘍囉及時拉她一把﹐才勉強穩住身子。
頭兒使了個眼色﹐兩個手下上前揭開他們的眼罩。
江亞璇連眨幾次眼後才適應周遭的環境﹐原來他們真的被送到了鳥不拉屎的荒郊野外。
「往前走﹗」一個清臒的高個兒拿著手電筒走在前頭﹐頭兒喝令他倆跟上﹐後頭再跟著一個拿槍抵在他們背後的矮胖男子﹐頭兒再殿後﹐其它兩個同夥則在車上待命。
「走快點﹗」一路上就聽到頭兒不斷的催促聲。
催﹑催﹑催﹐催他們去死比較快﹐別說夜路已夠難行﹐他們的手還被銬在身後﹐根本不易平衡。
何況兩位人質中﹐一個大腿才剛受傷﹐一個是腳蹬有跟涼鞋的弱女子﹐如此老弱傷殘的群組合﹐就算他們有心配合﹐也是力有未逮。
果然腳下一個躓跛﹐她拐了一下﹐勉強讓自己穩住身子﹐但腳踝傳來的隱隱刺痛讓她百分百確認她扭到筋了。
結果﹐身旁的人不但沒有憐憫之心﹐還分神投給她一道鄙視的目光﹐她忍痛逼回盈睫的淚水﹐咬著牙﹑繼續往前走。
可惡的男人﹗但江亞璇還是在心中暗暗發誓﹐那位與她同是人質的祁大少爺最好要把握住幸運女神﹐可別給她機會去嘲笑他。
十幾分鐘後﹐一行人終於來到一座屋齡不小的平房前面。
「進去﹗」簡短的喝令聲﹐宣告他們坎坷的健行之路圓滿結束。
她哭笑不得﹐不知該慶幸腳下可以不再受折磨﹐還是該擔心身心的折磨才要開始。
她想都不敢去想自己的模樣有多狼狽﹑多糟糕﹐四肢不但酸軟疲憊﹐成串的汗水在額頭﹑臉頰跳躍﹐鬈發也早就糾結黏在頸背上……
還有今早以為自己的職位會高升﹐特地穿上最好﹑最貴的套裝﹐此刻不但又皺又髒﹐上衣還勾脫了幾根絲線﹔連她最喜歡的一雙系帶涼鞋都因拐到腳且鞋跟晃動﹐讓她的腳上有了磨痕﹔而最最令她難以忍受的是﹐被縛住的雙手根本無法稍作補救﹐她真的好想念……
好想念﹑好想念家裏那張席夢思的床墊﹗
進到屋裏﹐江亞璇受創的心再次接受到更殘酷的打擊。
小屋裏空蕩蕩的﹐沒有席夢思﹑沒有貴妃椅﹑沒有一張象樣的板凳﹐更沒有可供坐下的替代物……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就只有一盞孤伶伶的燈吊在天花板上。
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真的好想直接昏倒算了……
其實房子的狀態也沒她想得那麼差﹐起碼在祁大少的要求下﹐他們眼前已多了幾張廢紙板﹐另有兩﹑三個空的寶特瓶擱在角落處﹐旁邊還有一些乾稻草之類的廢棄物﹐說來這無異是關人質的最佳牢房。
頭兒先是留下矮胖的男子看顧他們﹐便立刻與高瘦的男子仔細的在屋裏﹑屋外檢視了一圈﹐之後才又回到屋裏。
自始至終﹐他們都未卸下臉上的偽裝﹐也都謹慎地荷槍實彈﹐十分小心地執行任務。
然後頭兒突然走到他們面前﹐嚴厲地來回打量著兩名人質。
近距離的照面﹐讓江亞璇有機會仔細看清楚那頭兒的眼睛﹐那是一種灰藍色﹐幾近大理石般的無情冰冷﹐她想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這雙眼睛的。
倏地﹐那頭兒望向她……
她小心翼翼的垂下眼眸﹐若無其事地避免與他直視。
「小心一點﹐別出差錯﹗」頭兒留下八字箴言後﹐就昂首闊步朝屋外走去﹐然後再也沒有出現在他們眼前。
「你們過去牆角坐好﹗」高瘦的男子喝令道。
江亞璇不敢有異議﹐聽話地朝角落走去。
另一位人質卻動也不動……
綁匪們也不囉唆﹐直接舉高手中的槍枝。
江亞璇看到他的黑眸沉了沉﹐薄脣掀了掀﹐這才慢條斯理的走到離她兩步遠的地方靠牆坐下。
調整好坐姿﹐他就直直的盯著她﹐那肆無忌憚地眼神﹐就如同第一眼看到她時那般的令她震撼。
她感覺她的心怦然跳動﹐體內的腎上腺素也急速往上衝。
真要命﹗之前她都沒機會看清楚他的長相﹐現下一看﹐他那性感到迷死人的黑眸﹐要是換個場景﹐她大概很快就會臣服在他那雙電眼裏……
不過此刻﹐她只希望自己臉上因悶熱或是什麼不知名因素引起不正常的紅潮快快褪去﹐免得他那雙帶著戲謔笑意的眸子更加放肆的望著她。
一高一矮的兩名綁匪是採輪流看守方式﹐上半夜是矮胖的先執勤﹐現在已接近天亮﹐則由高瘦的男子監看著他倆。
江亞璇之所以猜測現在是近黎明時分﹐是因為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雞鳴聲。
有雞只啼叫﹖是山中的野雞﹐還是這附近有人家﹐他們可不可能幸運的被發現﹖
不一會兒﹐那矮胖的綁匪也醒了﹐兩人略作交談後﹐另一人便走出戶外去巡邏。
等到回到屋內後﹐兩人並排坐在人質對面的牆邊﹐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肉票的一舉一動。
幾個小時過去﹐綁匪最後一次看表﹐雙雙站起身……
下一瞬間﹐高瘦的男子舉槍射下屋內唯一的一盞燈﹐江亞璇驚叫一聲﹐接著他們的眼前立即陷入一片詭異的黑暗。
江亞璇聽到那兩人離開關門的聲音﹐甚至還為門落了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2 00:13:04
第二章
「你在想什麼﹖」
「嗯……」當那好聽的聲音再度響起時﹐江亞璇其實已因心情鬆懈兼無聊﹐進入半昏睡的狀態。
「餵﹗」祁旭伸直長腿往她的方向踢去。
「噢──」目標準確地正中小腿肚﹐江亞璇嚇了一跳﹐人也跟著清醒不少。「你有……什麼事嗎﹖」
由於屋子唯一的光線是來自屋頂上一扇不到一尺平方的小窗﹐所以就算外面天色大亮﹐屋內仍是伸手不見五指﹐江亞璇第一次和陌生人在黑暗中談話﹐感覺怪怪的。
祁旭心底有著說不上來的氣悶﹐平常他在情場上無往不利﹐哪個女人不是對他又服又順﹐把他捧成太上皇對待﹔但今天居然有個女性動物在他面前呼呼大睡﹐還視他為無物般……
這可是他第一次的被人嚴重的漠視。「你在想什麼﹖」
江亞璇嚥下口水﹐剛才她正好夢見她正在享用大餐﹐尤其是她愛不釋手的甜點排滿桌﹐有雪白甜霜﹑巧克力慕斯﹑提拉米蘇﹑薩摩芋和果子……
由於想得太入神﹐她不覺把喜歡吃的東西全說出口。
怎麼都是膩死人的甜點﹐祁旭愈聽臉色愈是扭曲嫌惡。
「最好再來上一桶香香甜甜的冰淇淋﹐最好是蘭姆口味的……」
「夠了﹗」祁旭粗聲打斷她。
江亞璇扁了扁嘴﹐是他要她說的﹐作啥還凶她……
「你討厭冰淇淋嗎﹖還是蘭姆的味道﹖」她實在無法理解。「蘭姆的味道很清涼﹐像我的生日在夏天﹐我就最喜歡買一個超大的冰淇淋蛋糕來慶祝﹐又香又濃﹑入口即化﹐好過癮喔……」
「還好我是冬天生的。」祁旭低聲咕噥道。
「什麼﹖」她沒聽仔細。
「你怎麼會在那裏出現﹖」他決定換個話題。
講到這﹐就戳到她的傷心處……
「你又睡著了﹖」異常的靜默讓他覺得可疑。
江亞璇先是搖頭﹐立刻察覺到對方看不到她的反應﹐這才回道﹕「沒有﹐我只是在考慮該如何回答。」
「很難啟齒﹖」
深吸一口氣再吐出﹐她又習慣性的先搖頭﹐「沒什麼不好講的﹐我識人不清﹐又入錯行﹐心情超不好﹐所以跑去那裏喝酒。」
原來如此﹐他還以為美女在各方面都是吃香的﹐看不出她的命運如此坎坷﹐不過……
「聽起來很悲慘﹐可你『看』起來卻沒有傷心的樣子。」因為是從小習武的關係﹐他比常人練就了較佳的眼力﹐所以即使在再惡劣的環境裏﹐哪怕只有一點點光源﹐他就算不能夠把人看得真切﹐卻也能辨識個七﹑八分。
沒有嗎﹖被人拋棄又工作不順﹐她自暴自棄地喝下了兩杯啤酒﹐藉酒澆愁也不算嗎﹖
「情場﹑職場失意也許很悲慘﹐但是面對現在生死未卜的狀況﹐可能就不算什麼了。」她想這大概是唯一的解釋。
祁旭深不可測地扯脣一笑﹐沒想到她還滿看得開的嘛﹗
「那你呢﹖和人結怨﹖情煞還是錢仇﹖」既然說開了﹐她也想知道自己誤闖了怎樣的危局。
「不知道﹗」祁旭把整件事的前因後果想了一遍﹐多次推敲後﹐他認定綁架案的主謀應該是他的敵對公司。
只有同業之間才會清楚他今天早上九點要飛抵香港和歐洲最大的時尚集團──歐爾集團簽約﹐成為全臺唯一的代理商。
歐爾集團在全球的時尚界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舉凡旗下所設計的珠寶﹑時裝﹑皮件﹑配飾等均能成為帶動潮流的指標﹐是名媛貴婦﹑上流社會者的最愛﹐所以消費市場﹑商業利益甚為可觀。
這回和祁氏一起競爭﹑角逐的同業﹐不多不少共有五家。
如今他雀屏中選﹐將代理歐爾集團的商品﹐進駐自己所經營的連鎖百貨公司內並設櫃﹐看來應是有其他落選者不甘讓他獨佔鱉頭﹑獨享利益﹐所以想盡辦法要讓他和一向重視時效和誠信問題的歐爾集團簽不了約。
而且很明顯地在確保簽約時效已過﹐對方就自動撤兵﹐不再繼續監禁﹐故他現在已非常肯定對方就是針對這事件而來。
只是仇家是誰﹐祁旭尚無把握﹐因為當初歐爾集團只對外宣布和祁氏合作的機會﹐並末透露第二順位的候補者﹐或是其他能取而代之的財團是誰﹖是故﹐他無法確定誰的嫌疑最大﹗
祁旭一口否定的態度讓江亞璇覺得他是語多保留﹑不想多談﹐故沒再繼續追問。
「你在想什麼﹖」察覺身邊的女人又在神遊太虛﹐祁旭問道。
江亞璇頓了一下﹐憑感覺慢慢的挪身到他身邊﹐「我想到一個辦法﹐不知可不可行﹖」
她沒頭沒腦的插話和舉動只讓祁旭感覺這女人既無聊又怪異﹐他不以為然地瞪了她一眼。
然後讓他感到十分震驚的是﹐她開始慢慢的摸索﹐然後竟直接躺在他的腳邊。
雖說他的情史豐富﹐不少女人都會主動對他投懷送抱﹐他也不會排斥﹔但此時此刻﹐她居然如此豪放的想勾引他﹐他還真的頗感意外。
但看在他欠她一份情﹑害她被牽連的份上﹐他會如她所願的。
卻沒料到──
「你看得到嗎﹖我頭發上有一支小發夾﹐能不能請你拿給我﹖」由於雙手是被反扣在身後﹐所以她無法獨立完成。
「你想做什麼﹖」原來如此﹐祁旭當下為自己的會錯意而啞然失笑。
「等一下我再解釋……」江亞璇感覺他的手已觸摸到她的發絲﹐她不放心地提出警告﹐「你最好別亂摸﹐碰到不該碰的地方。」
祁旭默不作聲的進行探索之路﹐先是她柔細的發絲﹑光潔的額頭﹑粉嫩的臉頰……
「餵﹗你摸到哪兒去了﹗」江亞璇大叫一聲。
「視線不良……」祁旭無辜地解釋。
數秒鐘後……
「餵﹗你到底在摸哪裏﹖」江亞璇駭然地把頭偏離一側﹐她敢發誓他剛才已經把她的耳朵裏外都摸透了。
「你應該比我清楚。」他低聲咕噥。
「你說什麼﹖」
「沒有……我是說Sorry﹐原來這裏是不能碰的﹐因為視線實在是非常不良……」祁旭很不真誠的道歉。
「你……」
「請問還要繼續嗎﹖」祁旭好意問道。
江亞璇從他隱約的笑意中﹐強烈懷疑他是故意吃她的嫩豆腐﹐她悻幸然地瞪了他一眼﹐再躺了回去。
所幸這回進行得很順利。
「找到了﹗」祁旭的大手上很快地多出一支小發夾。
江亞璇松了一口氣﹐以最快的速度幫助自己坐起身。
「怎麼做﹖」祁旭把發夾遞給她。
「你先背過身去﹐我先試試看能不能先幫你解開﹖」
「可以嗎﹖」不是他要懷疑﹐與其說他是不看好那支小發夾﹐還不如說他是瞧不起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能成事﹖
「試試看囉﹗」因為背後沒長眼睛﹐江亞璇很認真地在測試。
「你戳到我了……小心一點……」
當然﹐免不了就有非常狀況發生。
「好﹐我盡量……」就說她背上沒長眼﹐難免會戳到他﹐他就不能忍一忍嗎﹖
「不是盡量﹐是一定﹗」好吧﹗就算他剛才確實有─點心存不軌﹐偷摸了她幾下﹐但她也不用心存報復﹐用小發夾把他刺得這麼痛吧﹗
「……」
「嗯﹖」
「哦……一定﹐一定……可是如果你不吵的話﹐我想事情會更順利……」
「你……」
一﹑二﹑三﹑四……
喀地一聲﹐手銬落地……
「開了﹗」江亞璇興奮地大笑﹐接下來她有了祁旭幫她固定方向﹐自己的手銬也很快地解開了。
「我還以為這世上有一半的人口是沒長腦的女人﹐你還真是讓人感到意外。」祁旭不可思議地說道。
這是生平頭一遭﹐他不因女人的美色而感興趣﹐卻是對女性的能力產生興趣。
汪亞璇不理會他似褒還貶的話﹐逕自活動血氣不順許久的雙手。
「你怎麼學會開鎖的﹖」祁旭又問道。
「現在呢﹖我們要怎麼辦﹖」江亞璇不答反問。
祁旭順著她的視線望向被鎖上的門﹐他估計那扇門年久失修﹐就算落了鎖﹐他也受了傷﹐需要費些力氣來撞開﹐但對他來講﹐也並非完全沒機會﹐可眼前他有更重要的問題想解決。
「你到底如何學會開鎖的﹖」想他從小天賦異稟﹑學術兼修﹐精通文韜武略﹐十八般武藝更是難不倒他﹐但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在有朝一日敗在一個女人和一支小發夾上。
江亞璇看向他﹐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感覺到他玩世不恭的語氣裏的執著﹐遂言簡意賅地帶過一些往事﹐「我有個叔叔是個鎖匠﹐小時候我是個孤兒﹐曾經在他家住了一陣子﹐學了點皮毛。」
「這麼簡單﹖」簡單到他好受打擊。
「嗯﹗」她老實的點頭。
然後她又突然想起什麼﹐在皮包中翻找。
由於她超愛吃甜食﹐皮包裏永遠有備不時之需﹐她不知是綁匪沒發現還是刻意留下﹐很幸運地在被突擊過的皮包夾層內找到兩顆巧克力糖﹐此刻正好拿來解饞和「解饑」。
「你要不要吃﹖」她大方的把其中一顆獻給他。
「什麼東西﹖」
「巧克力糖。」
「不要﹗」祁旭嫌惡地看了一眼﹐天知道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甜食。
江亞璇打開包裝紙﹐冷不防地把它塞進祁旭的口中。
「做人不可暴殄天物﹐尤其我們還不曉得要在這裏挨餓多久﹐你可得想清楚。」她趕在祁旭張口吐出前出聲制止。
結果不知是遲疑﹐還是她的話奏了效﹐上好的巧克力瞬間就在祁旭的口腔裏融開……
但他也在第一時間內反手扣住想逃的人﹐然後又同時貼上她的脣﹐把剩下的巧克力強勢度還給她。
真的不能怪他﹐他對她有了好感﹐再加上兩人一起共度險境﹐他就是想多跟她產生一些「關係」。
更別說﹐若是以身體狀況來說﹐他若是經過幾天不吃不喝﹐該是撐得住﹔可她一個嬌弱的小女人﹐哪可能受得了﹖
故若是要補給身體所需的體力﹐當然得以她為優先﹐這是祁旭在瞬間的想法。
江亞璇小嘴微張﹐整個人都呆住了﹐她在他口裏﹐或是說她自己的嘴裏嘗到了巧克力又香又濃的味道。
祁旭的舌先是輕輕的在她的脣上摩挲﹐發現了她被動的反應後﹐開始加深了律動﹐瞬間就像是一叢集狂野的熱火﹐徹底的燃燒了她的脣﹑她的心﹐還有她的理智……
「不行﹗」江亞璇回過神來﹐用力拉開兩人的距離。
「怎麼了﹖」祁旭的語氣有著不滿足的惱意──他可從來沒被女人拒絕過﹗
江亞璇以手緊緊的捂住嘴巴﹐露在外面的眼神有戒慎和……控訴。
「你該死的是怎麼回事﹖」莫名其妙被拒絕﹐這對他來說絕對是畢生最大的恥辱。
「我不行﹗」江亞璇猛搖螓首。
「為什麼﹖」祁旭的眼神加深。
「因為我知道你﹗」江亞璇定定的望著他。
江亞璇說知道他﹐是真的知道這個叫祁旭的人。
也許不能說真的認識﹐但她在報章雜誌上常常看到這個人稱黃金單身漢的媒體寵兒。
他的外表高大俊帥﹑年輕有為﹐穿著時尚又迷人﹑生性多情又浪漫﹐最重要的是身家豐厚﹐身旁永遠不乏女伴﹐換女伴的速度也像他的造型一樣多變﹐堪稱是浪子型的花花公子。
偏偏愛上他這種看似多情卻又寡情的女人不知凡幾﹐也都同樣地無怨無悔……
江亞璇偷偷的噓口氣﹐由剛才那一吻﹐她可以確定他令女人如癡如醉的追逐﹐絕對不只是因為他有雙讓人心動的眼睛﹐或是令人咋舌的家世﹐而是他性感的雙脣遠比目測的還溫柔﹐僅是輕輕的接觸﹐就足以教人意猶末盡﹑心醉神迷﹐若是再加上靈活的舌和恍若深情的吻﹐那絕對會讓對方神魂顛倒﹑無法自拔……
她承認她剛才也曾短暫迷失在他的魅惑中……
可是她一定得拉回理智﹐因為在她的生命中﹐從來都不需要遊戲人間的浪子來點綴。
「你有沒有考慮換個工作﹐或是換個情人﹖」
「什麼﹖」祁旭的聲音乍然響起﹐把沉思中的江亞璇嚇了一跳。
這女人還挺有意思的﹐很少有異性動物能在他的男性魅力下全身而退﹐他一定要好好「感化」她。
「你想換工作﹐我可以提供你一個更好的工作環境……」仿佛剛才那場的「欲求不滿」只是段不算什麼的小插曲﹐祁旭渾然天成的誘人指數又很自然地展現。
「我目前暫無考慮。」更好的工作環境﹖他弄錯了吧﹖她的工作環境並沒有不好哇﹗
「那更好﹐我可不想我的女人和我有工作上的牽扯。」他的笑意加大。
江亞璇驚訝地看著坐在三尺外的他﹐久久發不出聲音。
「如何﹖做我的女人吧﹗」祁旭輕鬆的語氣好像只是在詢問她晚餐吃面與否﹖
他的女人﹖他說得是她以為的那種意思嗎﹖
跳過介紹自己﹑欣賞彼此﹑手拉手看夕陽﹑數星星的階段﹐直接到達感官接觸的最後堡壘﹖
「你身邊缺男人﹐眼前就有一個更優質的男人……」他繼續遊說﹐當然也是因為他對她產生了興趣。
「你在……說什麼﹖」
「說什麼﹖你是沒長腦的女人啊﹖我都已經說得這麼白了﹐你是真不懂還是故意玩欲擒故縱的把戲﹖」祁旭忽地揚高語氣。
這人的脾氣還真是反覆無常﹗
「我……沒考慮。」幾經斟酌﹐江亞璇囁嚅的拒絕。
「那你現在可以不用考慮﹐直接接受我﹗」
「你﹖」
「沒錯﹗就是我﹗」
「不行﹗」
「為什麼不行﹖」
「我不能隨便找個人﹐就把他當成我的……男伴。」
「我並不是個隨便的人﹐而且我保證我這一刻是無比認真的。」
「……」
「為什麼不說話﹖」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江亞璇一手覆住自己的眼睛﹐仿佛如此便可躲開他的誘惑。
「你……」祁旭甫出聲﹐前方就傳來破門而入的聲音。
屋外衝進三名身材壯碩﹑西裝車履﹑油頭酷臉的男子﹐也帶進了久違的光線。
他們快速地走到祁旭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扶起他﹐恭敬地說道﹕「對不起﹐祁三少﹐我們來遲了。」
是他的人﹗
江亞璇垮下了肩膀﹐空氣重新回到胸口﹐這才知道自己剛才全身緊繃﹐心臟狂跳得有多嚴重。
原來昨晚遇襲時﹐祁旭早在手機被奪走之前﹐就機警地發出求救訊號﹐他本以為拖時間和對方周旋﹐必能等到後援﹐並將對方一舉成擒﹐找出幕後指使者﹔沒想到半途殺出這個迷糊的小女人﹐不但破壞了他的計畫﹐還連累他被逮﹐也失去了反制的契機。
「不遲﹐比我估計的還早些。」祁旭似真似假的輕哼﹐本來他還以為有時間搞定這個頑固的女人呢﹗
哦喔﹗聽到這半是調侃﹑半是警示的語氣﹐三名手下面有慚色﹐有志一同地低頭聆訓。
「你們先到外面等我﹗」祁旭僅平靜地下達指令。
三人必恭必敬的欠身後﹐魚貫地走出那個已經沒有門板的屋子﹐
祁旭轉向江亞璇﹐嘴角噙苦笑﹐「有件事很不公平﹐你知道我﹐我卻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江亞璇瞪著他﹐這件事他還真是他X的說對了﹐在他對她極盡挑逗﹑輕薄後﹐才想要知道她的名字﹐對她是很不公平﹐也很無禮的一件事。
色欲薰心的花花公子……
「相逢何必曾相識﹗」江亞璇澀澀的一笑。
「有緣千里來相逢﹗」祁旭出其不意拉住她的手﹐一旋身﹐江亞璇便落入他的懷抱。
江亞璇屏息不敢動。
祁旭的頭慢慢向她俯低……
江亞璇在他的脣貼上她之前﹐毅然地偏過頭﹐一個輕輕的吻遂落在她的頰畔。
她眸色複雜地望了他一眼﹐拉開兩人的距離。
祁旭一笑置之﹐無言地放手。
「走出這扇門後﹐我們之間就不會再有交集。」她嚴肅地說道。
她從沒打算跟一個花心男有所接觸﹐就算他倆剛才經過一場共同的險境。
「那可不─定﹗」他堅定的眼神和傭懶地語調不成正比。
他可向來不是個說話不算話的大男人﹐凡事他說了算﹐沒人能爭得過他。
「不會的﹗」她輕蹙著眉。
「你確定自己在說什麼﹖」
她不確定﹖看來搞不懂她的決心的人是他﹗「我一定會拒絕你的﹗一定會﹗」她給自己加油打氣。
「拒絕我﹖」他低吟的聲音讓她忍不住有點發毛。
「是﹗」她快速地點頭。
祁旭任笑出聲。
「笑什麼﹖」她好討厭他一副瓮中捉鱉的奸臣相。
「你不知道﹖」
她愣愣的搖頭﹐知道什麼﹖
祁旭笑得更肆意。「你知不知道你表現出一副貞節烈女的可愛模樣﹐更是吸引了我……」
「我……」
我字才出口﹐祁旭便邊笑邊搖頭的打斷她。「你愈是拒絕﹐對我來說﹐愈是個挑戰﹔學校裏的老師沒教過你嗎﹖千萬不要去挑戰一個男人的底限﹐那個結果是你想像不利﹐也無法掌握的……尤其是我﹐我們最後一定會在一起。」
祁旭輕佻地又攬住了她。
江亞璇驀地羞紅了臉及耳根子﹐驚覺自己早已掉入祁旭誘捕的陷阱中﹐一路被他耍著玩。
「我不會……和你在一起的。」潤潤乾澀的嘴脣﹐她努力捍衛快失守的原則。
祁旭忍不住又欺上她的櫻脣。「你等著瞧﹗」他信誓旦旦的提醒她。
密室裏﹐坐在沙發上的男子臉色陰鷙﹐眼帶戾氣地盯著螢光幕。
「為什麼﹖為什麼他還能出席歐爾集團的簽約儀式﹖」他冷冷的質問道。
「我想……那個人不是他﹖」另一名男子唯唯諾諾的縮在一旁。
「你想﹖為什麼在這之前你沒想到﹖」他憤恨地大手一揮﹐桌上的物品譁啦譁啦飛了出去。
畏縮的男子只能頻頻拭汗。
沙發上的男人站起身來﹐一手扯住身後男人的衣領﹐「你壞了我整盤的計畫﹐你知道嗎﹖」
「是……」脖子被箍住的男子幾乎快喘不過氣。
狂怒中的男人又狠狠的揪緊手上的衣襟﹐冷血地看著那人忽紅忽白的臉在他眼前扭曲變形。
「滾﹗」他突地放開手﹐男子踉蹌跌倒在地﹐顧不得站直身子﹐連滾帶爬地逃出這一直在發號施令男子的視線。
「祁旭﹐我不會放過你的﹗」男人直視著螢光幕上放大特寫的瞼﹐露出殺氣騰騰的目光。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2 00:13:26
第三章
只要對祁旭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他只要想做一件事﹐就一定勢在必得﹐而且絕沒有隨便說說這回事﹐可惜江亞璇對他的認識還不夠。
他一直有意涉足傳播新聞界﹐而他當然也明白萬丈高樓平地起的道理﹐所以準備由最基本的平面雜誌入門﹐而且手上剛好有幾家雜誌社正在洽談中。
江亞璇壓根不知道﹐也從沒想過命運之神就站在祁旭那一邊﹐他花了點心思調查她的事﹐發現到她工作的地方就在他鎖定的名單上﹐這等於為他和她的重逢打造了一道很完美又很有趣的便橋。
現在﹐他可是非常期待兩人再見面的那一刻。
江亞璇回到家後﹐整整花了兩天兩夜的時間來彌補自己身心所受到的創傷﹐她睡飽了吃﹑吃飽等肚子消化後又戀上床﹐就這樣一而再的重複著﹐這該是她家裏的床睡得比較習慣的關係。
直到第三天﹐她才心甘情願起床﹐神採奕奕地去上班。
「早﹗」她對著大樓的警衛嫣然一笑。
「早﹗」警衛愣了愣﹐還是回應了她。
她輕快地踏入無人的階梯﹐因為時間已近十一點鐘﹐完全沒有上班尖峰的困擾。
走進辦公室﹐迎面而來的是好友小青。
「早﹗你今天好漂亮。」她的纖手小小的捏了一把小青的臉頰。
「早﹖餵……你……」小青都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江亞璇就像只快樂的蝴蝶又翩然飛走了。
「早﹗」
「……早﹗」
「早﹗」一路上就見江亞璇看到誰﹐都不厭其煩的打招呼﹔然後每個人都欲言又止地盯著她看。
江亞璇看到他們的反應並不覺得好笑﹐他們該不會以為她故意失聯幾天是想不開了吧﹖
然後今天又佯裝若無其事的現身﹐所以全都以憐憫的眼神看著她﹐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其實她反而是想通也想開了﹐公司有是非不明的爛升遷制度也好﹐她的機運未到也罷﹐這總是她最喜愛的工作﹐所以她決定她還是會好好的堅守在自己的崗位﹐好好的為它努力打拼。
「你早﹗」江亞璇才剛要踅進自己的座位﹐就看到新上任的主編站在面前。
「早……」黃琇美愣了愣﹐低吼出聲﹐「幾點了﹐還早﹖」
「你找我有事嗎﹖」江亞璇放好皮包﹐一邊翻閱著桌上的紙張一邊詢問。
「你跑哪裏去了﹖」黃繡美皺著眉。
「我知道﹐我立刻寫假條。」新官上任三把火﹐江亞璇很有自知之明的保證。
「不用……不對﹐寫假條不是重點﹐而是你怎麼遲到這麼久﹖」
「我……」
「算了﹑算了﹐趕快走比較重要﹗」黃琇美把她從椅子上拉起。
「走﹖走去哪﹖」她被炒魷魚了嗎﹖
「新老板找你﹗」黃琇美又推了她一把。
「辛老板﹖」江亞璇聽得一頭霧水。
「江亞璇﹗」黃琇美吼開了﹐「你平常愛和我唱反調就算了﹐今天還要故意和我作對﹗」
天地良心﹐平日盛傳的八卦都是「壞皇后」槓上「江美女」﹐所以看她不順眼的人是黃琇美好不好﹖
何況黃琇美現在的職務比她高﹐她沒事跟上司作對﹐豈不是笨得自尋死路﹖
「你行行好﹐快走吧﹗」說著﹐黃琇美又扯了她一把。
「到底要走去哪﹖」好痛﹐她尖尖的指甲刮過江亞璇的細皮嫩肉﹐她甩掉黃誘美的手。
「我不是說了﹐新老板在等你﹗」黃璘美精描細繪的臉上出現了猙獰的神採。
「可是我們老板又不姓辛。」江亞璇話才說完﹐旁邊幾個在看熱鬧的人全笑了出聲。
黃琇美白眼掃過眾人﹐最後不耐煩地瞪著江亞璇﹐「新老板是指剛買下出版公司﹐成為我們老板的人。」
「什麼﹖」江亞璇聽聞這樣的訊息﹐當下呆若木雞。
「別蘑菇了﹐老板已經等你一上午了。」黃琇美就是看她這副溫吞的模樣不順眼。
「別拉﹐我自己會走。」江亞璇嘀嘀咕咕掙脫她的手﹐逕自向老板的辦公室走去。
老板辦公室門前多設了一個臨時座位﹐兩名她不認識的男女正在熱烈討論中﹐想必是隨著新老板前來處理接收出版公司的事情。
江亞璇朝他們看去﹐兩名特助停止了交談﹐其中原本就站著的女性向她做了個無言的請進動作。
江亞璇定上前敲了門﹐裏頭傳出「請進」的回答。
她闔上門﹐看到原本正背對著門的男子慢慢的轉過身﹐然後她的眼睛愈睜愈大。「新老板﹖」
「你是知道的﹐我姓祁﹐不姓辛。」祁旭露齒一笑。
誰管你姓什麼﹐重點是﹐他竟然在一夕之間變成了她的老板﹖「你怎麼會在這裏﹖」
祁旭但笑不語﹐拿起桌上的一張紙遞向她。
「調職令﹖」江亞璇不解地望著他。
「你從今天起﹐調到祁氏公司上班……」
「為什麼﹖」她揚聲打斷他。
「因為我看過你的撰稿才華﹐很欣賞你的才能﹐所以想重金禮聘。」祁旭一臉理所當然的回答。
江亞璇以為﹐儘管她目前的工作升遷無期﹐但這到底還是份值得她去挑戰的工作﹐因為以前的上司給子她很大的自主權﹐一直很信任她的見解和做法﹐放任她得以盡情發揮所長﹐所以這幾年來﹐她為了感謝上頭的賞識﹐便更盡心盡力投入其中……
如今另外有人也欣賞她﹐她不是不高興﹐可怕的就是對方不是看中她的能力﹐而是別有所圖。「什麼樣的工作﹖」
「七夕情人節的專案企畫。」祁旭遞了本卷宗給她。
情人節的企畫案﹖﹗
他是想要她寫那種上了年紀的男女在沙灘上變態的追逐﹖還是曠男怨女對月無病的呻吟﹖或是少男少女每人身上都有急著把對方套牢的金飾品的文案﹖
江亞璇未伸手去接﹐兩只眼睛幾乎氣得冒火。「祁老板﹐我是認認真真﹑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在做一本有質感﹐對得起社會大眾的女性刊物﹐而不是在玩弄文字﹑出賣浮誇﹐大賺商業利益……」
「說得真好﹗」祁旭很賞臉地鼓掌﹐然後更不客氣地直言﹐「就你上述所言﹐就證明你有實力賣弄文字﹐是擺佈讀者的高手﹔不過這次公司是準備要做一系列有深度﹑有內容﹐要讓全天下有情人感動的計畫﹔至於浮誇不實的部分﹐下次有機會﹐我不會忘了找你。」
聞言﹐江亞璇頓覺被倒打一耙。
「我想貴公司需要的是舌粲蓮花的購物頻道的主持人﹐我並不符合……」她悻悻然地說道。
「我卻認為很適合。」
「我很滿意目前的工作。」就是跟他對上了。
「我保證祁氏公司的升遷管路暢通﹐絕不會有為人作嫁的事情發生……」祁旭走向她﹐低柔的嗓音在她耳邊輕輕拂過。
她吃了一驚﹐往後退了一步。
「不是專為江亞璇所設計的條款吧﹖」她譏嘲道。
「聰明﹗」祁旭給了她一個證美的眼神。
「為什麼﹖」
「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我的原則一向是不和公事上的人有所牽扯﹐但我現在居然為了你﹐特別費心的把你和我的工作兜在一塊兒﹐你說為什麼﹖」他輕扯嘴角﹐看似不經意﹐卻又有著幾分的認真。
江亞璇因他這噯昧的幾句話而神色困窘﹐可立即地又想到他不過是個遊戲人間的浪子﹐瞬間就沒了感動。「你可別讓我壞了你完美的紀錄。」她不屑的反諷道。
「不必內疚﹐我正在創造另一項新紀錄。」他大言不慚道。
她板起臉﹐「你都這麼大手筆嗎﹖只因為我的拒絕﹐便買下一家出版社﹖只為了要操控一個人的生活﹖」
「是也不是﹗很巧的是﹐出版社易主之事早在洽談之中﹔不過我為了你﹐花點心思﹑玩點手段倒是真的。」祁旭淡淡的笑著﹐但那神情就像是鎮定獵物後饜足的豹。
「我拒絕﹗」她冷冷的看著他。
祁旭卻看也不看她﹐「我是在做告知的動作﹐並不是詢問你的意願﹗」
「那我即刻……」
祁旭揚起手制止她﹐「不要因為一時的衝動﹐而說出會讓自己後悔的話。」
「我絕不會後悔﹗」她面無表情道。
「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
「不需要﹗」她一口回絕。
「我給時間讓你考慮﹐可是我……不會永遠等你﹗」這就是眾人周知的祁旭﹐他可是個有原則的男人。
「那你可以不用等了﹗」說完﹐她以不小的力道甩門而出。
室外的一男一女不知是被甩門的聲響或是她的態度給嚇到﹐全停下手上的動作﹐錯愕地看著她。
江亞璇無心理會﹐逕自回到座位上。
「你還好吧﹖」鄰座的小青立即將座椅滑向她﹐她早就猜到江亞璇會晤新老板的結果肯定不順利﹐剛才明明想先提醒她的﹐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不好﹗」江亞璇一點都不想掩飾自己惡劣的心情。
「就當作換了個部門……」
「那種化腐朽為神奇的工作﹐我做不來。」
「亞璇﹐忍一時風平浪靜……」小青頗有哲理地吟哦。
「忍過之後呢﹖」江亞璇不耐地打斷她。
「什麼﹖」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忍過了頭﹐那可是會爆發出驚濤駭浪。」江亞璇啪地一聲霍然站起身﹐嚇壞了鄰座的男同事和桌上魚缸裏埋頭亂竄的小魚兒。
「美女﹐你今天脾氣好大。」男同事調侃一句。
江亞璇的反應則是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
「餵﹐你要去哪裏﹖」小青急呼道。
「去──修身養性﹗」
星期天下午五點﹐江亞璇一如往常的牽著狗兒去附近的公園散步﹐一進到狗兒熟悉的環境﹐它就開心地離開主人的保護﹐自行尋樂去了。
江亞璇輕笑一聲﹐把單車停放好﹐順著公園設施的健康步道開始漫步﹐第二趟路往回走時﹐很意外地看到公園的入口處有一道不算陌生的身影。
「在運動﹖」祁旭瞧她一身亮粉紅的運動勁裝﹐纖細亮麗﹔長髮在腦後綁了馬尾﹐但白皙的臉上不見一滴汗珠﹐她的步履優雅迷人﹐實在很難想像她是在烈日下揮汗的運動型女人。
「嗯﹗」她對他言不及義的問法很不想搭理。
「我們找個地方談談。」
談﹖三天前她已很明確地拒絕他﹐然後即旋風式地離開公司﹐如今還有什麼好談﹖
「有什麼事﹖」她的眸底浮現戒心。
「找個地方談談。」祁旭再次說道。
「有必要嗎﹖」
「於我﹐有必要﹔於你﹐非常必要﹗」
「我們這不是已經在談了。」她冷觀他一眼﹐在他波瀾不興的眸子裏﹐很挫敗的看不出一點端倪。
理智告訴她﹐她最好別和他打交道﹔但在情感上﹐她又無法真的狠下心走人。
祁旭見江亞璇末直接拒絕﹐微微一笑﹐「這裏陽光很強﹐我們找個有咖啡喝﹐有椅子﹑有冷氣吹的地方坐坐。」
「等我找回我的狗。」江亞璇考慮幾秒鐘後﹐終於同意。
「狗﹖」他不知道她還是愛狗人士。
「小黑﹑小黑……」江亞璇邊往公園裏走﹐邊扯開喉嚨輕喚。
祁旭只好跟在她身後。
然後一隻龐然大物突然跳到江亞璇的身上﹐她順勢擁住它。
它就是……
「小黑﹖」祁旭滿臉的驚詫。
「汪﹑汪﹗」小黑以為有人在喚它﹐涎著濕濕的舌﹐很熱情地向祁旭打招呼。
它叫小黑﹖﹗
它不但一點都不黑﹐而且一點也不小﹐事實上﹐它根本就是只純白色的拉布拉多犬﹐還是只體重超過三十五公斤的巨型狗。
「你叫它小黑﹖」
「汪﹑汪﹗」小黑又對他搖搖尾巴。
「沒錯﹗」江亞璇點頭。
「為什麼﹖」
「昨天我家隔壁王伯伯的媳婦生了個女兒﹐他將她取名叫小花﹐你說那是為什麼﹖」
為什麼﹖她姓花﹐所以小名叫小花﹖不對﹗都說是姓王了……
「他喜歡﹑他高興……」他好像有點摸清江亞璇的性子了。
「沒錯﹐我喜歡﹑我高興叫它小黑﹐它就是小黑。」她給他一個大驚小怪的眼神。
「汪﹑汪﹗」說著﹐小黑又快樂地往主人身上磨蹭。
「行了﹐找到你的狗﹐我請你喝杯咖啡。」祁旭認栽了﹐誰教他要有先入為主的觀念。
但在這樣的對話過程中﹐也讓他稍微能抓得住她的想法了。
五分鐘後﹐江亞璇拿著從祁旭身上搜括來的零錢﹐到飲料販賣機買了兩瓶罐裝咖啡﹐遞了一瓶給坐在公園休憩椅上的祁旭。
祁旭當下有種被捉弄的感覺。
「你說要請我喝咖啡﹐我沒異議的讓你請了﹔你想找有椅子又舒適的地方坐﹐這裏也有得坐﹐又有天然的冷氣可以吹﹐不是嗎﹖」江亞璇斜挑秀眉。
「基本上﹐我比較鐘意坐在付錢就有一堆服務人員猛獻殷勤的地方。」祁旭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很抱歉﹐我怕它不在受歡迎之列。」江亞璇撫摸著蹲坐在身側的愛犬小黑。
想想她說得也沒錯﹐祁旭的臉色稍霽。
「真難喝﹗」像泥水一樣……不對﹐他又沒喝過泥水﹐怎麼知道味道是一樣……不管這﹐反正這罐頭咖啡就是難喝到斃了。
祁旭敬而遠之地擱下鋁罐﹐側首看到江亞璇偷偷翻了個不雅的白眼﹐那嬌俏的模樣很吸引他。「考慮得如何﹖」
江亞璇奇怪地覦著他。「你不是說過不會永遠等我﹖」她忍不住質疑他曾經說過的話。
「是啊﹗我是說過……」祁旭慵懶地拉長尾音﹐朝身邊的女人望了一眼。
江亞璇霎時覺得﹐那有放電的嫌疑﹐但還好的是﹐她不太受影響。
「我說過我不會永遠等你﹐所以我來了﹗」祁旭勾脣一笑。
他的笑容絕對不亞於眼神的邪惡﹐她怔怔的看著他﹐然後驚覺他的話更引人遐思後﹐不自在的啜口冷飲﹐避開他的眼神。「我的答案並沒有改變﹗」
還算平靜的說出拒絕的答案後﹐江亞璇很肯定自己並沒有丟臉。
「為什麼貶低自己﹖」祁旭悠然問道。
聽聽他說的是什麼話﹐她是不屑他提議的工作﹐他當是……她怕了他﹖江亞璇一臉的不可思議。
「你不知道嗎﹖」她睜大可愛的眸子。
祁旭不語﹐一副願聞其詳的受教貌。
「學校裏的老師沒教過你嗎﹖不要濫用激將法﹐因為那只會顯現出你的黔驢技窮。」她笑得眉眼都彎了。
被削了﹗祁旭一點都不在意﹐還滿享受她的粉嫩笑靨。「你沒應允﹐還辭去賣命四年的工作﹐這麼大張旗鼓的﹐只會讓我覺得你不只怕了這樁差事﹐也怕與我一起共事﹐更伯我這個人。」
方法雖然老套﹐但他還是決定再把激將法搬上用來一次。
「死纏爛打實在不像你的風格。」她斂住笑﹐瞥了他一眼。
「這招更矬是不﹖」算她狠﹐把他的勢在必得解讀得像是染了瘟疫一樣。
「沒有用的﹗」她對他搖搖頭﹐很努力地說服他﹐其實是要更費力說服自己的心。
祁旭說得並沒有錯﹐她害怕接下這份工作﹐她害怕與他接觸﹐她害怕靠近他﹐更害怕他這個人。
「幫幫我也不行﹖」
「我不會是個行銷商品的好手。」
「你還是只存著我是為商業利益﹐卻要你出賣靈魂的人……好吧﹗在商言商﹐你又如何能免俗﹖當你為製作的書去存取某人﹐那些經整理後的存取稿內容﹐不也是很主觀的把自己的看法和觀念介紹給你的讀者﹐希望他們去接受你寫的東西﹐並認同你的大力推崇嗎﹖你賣﹐他們買﹐這不也是一種買賣的交易行為嗎﹖」祁旭雙脣一抿﹐臉上的線條嚴肅不少。
江亞璇一字一字聽著﹐著實找不出反駁的話來﹐糟糕﹐她一直在認同他說過的話﹐是不是她的心也在無形中軟化了一些﹖
她垂首不語﹐他也不急著要回答﹐靜默降臨在兩人之中﹐直到小黑吃完江亞璇另外買給它的洋芋片﹐嗚嗚的發出滿足的低叫聲。
「時候不早了﹐我和人有約﹗」她喝完最後一口咖啡﹐拍拍大狗的頭頂﹐作勢站起身。
「如果說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可不可以向你要一個願望﹖」他的話引得她回頭。
江亞璇一窒。「你是不是都是這樣騙女人的﹖」她戒慎地望著他。
「我想騙的人只有你一個﹗」他懶懶的瞅她一眼。
「為什麼﹖因為我比較好騙﹖」
「因為我想拐騙的女人只有你﹗」他一副調情的口吻。
江亞璇以很古怪的眼神看著他。
「怎麼了﹖不信﹖」
「我要真相信﹐豈不就像你說的﹐是個沒大腦的女人。」她乾笑兩聲。
他的喉頭滾出一聲似笑似怨的輕哼聲﹐「你還真聰明到懂得打擊一個男人的信心。」
「你有被傷到嗎﹖」她懷疑地問。
「當我說些華而不實的謊言時﹐每個女人都信以為真﹔可是當我掏心掏肺說真話時﹐偏偏有人硬是要質疑。」祁旭好無奈地長嘆。
「我……」江亞璇覺得他的眸底好像閃過一絲黯然。
祁旭不語﹐凝望著她像是愧疚的表情。「如何﹖除了『生日快樂』﹐願意再附送我一個大禮嗎﹖」
他盡力擺出深情款款地模樣看著她。
半晌後──
「當然不﹗」江亞璇星眸燦爛﹑笑容可掬。
「為什麼﹖」不是快上鉤了嗎﹖怎麼會突然來個大逆轉﹖
「我不想提早跟你說生日快樂﹐而且非『有意義的日子』送的禮物﹐會給得名不正﹑言不順﹗」她伸出一根食指朝他晃了晃。
咦﹖她知道了﹖「你怎麼知道的﹖」
看來她果真跟他心目中女人的形象差很多﹐一般對他有興趣的女人此刻絕對已上鉤才對﹐唯獨她﹗
「你告訴我的﹗」她狡黠的一笑。
還好她及時憶起﹐在綁架時他曾提起﹐他的生日是在冬天﹗
哼﹗果然是個騙女人的高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2 00:13:52
第四章
江亞璇到祁氏上班已經七天了。
是的﹐末了她還是為五鬥米折腰﹐答應到祁氏百貨工作﹐何況那是值好幾十倍的五鬥米。
而她有房貸要繳﹐有一隻狗和兩條鬥魚要奉養﹐還有一個嗜吃甜食的胃﹐需要隨時補充營養﹐所以她很沒志氣地低頭了。
第七天了﹐江亞璇放下公事包﹐凝視著桌角一隻簡單的花瓶﹐裏頭插著一枝花語是「優美」的矢車菊﹐臉上不自覺的露出淺笑。
大多數的男人都以為一打俗氣的紅色玫瑰﹐就能讓他成為女人眼中的大情聖﹐殊不知那其實是最敷衍﹐也是最低估女人的行為。
江亞璇就很欣賞這位細心的男士……
為什麼她會認定是男士呢﹖因為除此之外﹐還會有其他女人每天如此費心地在她桌上備上一枝賞心悅目﹐或是有特殊含義的花嗎﹖
那花瓶裏擺的也許是象征「任性美人」的石斛蘭﹐「純潔高尚」的白色百合﹐代表「愛慕」的向日葵﹐或是「迷戀」的金盞花﹐還有「情人之愛」的瑪格麗特到「熾熱之情」的紅色火鶴。
為此﹐她問過同辦公室的黃秘書﹐和每天都很早到的助理小文﹐她們都用很欣羨的目光恭喜她﹐卻都表示不知情。因為她們每天一大早踏入辦公室﹐不同的花早就等在那兒了。
汪亞璇忍不住伸手碰觸那花辦﹐被不知名的愛慕者連續送了那麼多天的花﹐她雖然不至於被沖昏頭﹐但心情卻是雀躍的。
偶爾她也會不由自主的虛構著送花的人也許是個靦腆﹐不敢當面表達愛意的大男生﹔也許是位口拙﹐不擅花言巧語的老實男﹔更或許他就是她今生的Mr.right﹗
「叩」一聲﹐祁旭冷不防從另一扇門後走出來﹐看到的就是江亞璇臉上如夢似幻的微笑。「江小姐﹐請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
祁旭冷著一張臉說完﹐走了幾步路﹐砰地摔上門消失在門後。
「是﹗」江亞璇朝他身後做了個鬼臉。
不用懷疑﹐她小小一個的「專案」企畫員為何會被安置在離大老板最近的地方﹐那當然是祁旭不畏人言的濫用職權所致。
所以就算他每天近乎整她的呼喚她﹐她也已經很習慣新老板的作風﹐很習慣他每日早上不可或缺的「精神訓話」。
只嘆沒福氣坐上優美舒適的辦公椅﹐她就得應付地拿了一疊資料﹐旋個身﹐朝那道深褐色木門走去。
臨進門之際﹐她發現黃秘書和小文正目不轉睛的瞅著她﹐前者含笑的眼莫測高深﹐後者就……曖昧許多﹐她朝她們做了個莫可奈何的擠眼動作﹐穩重的黃秘書輕輕抿嘴一笑﹐年輕的小文則在後頭笑得花枝亂顫。
「進度到哪了﹖」坐在巨型辦公桌的男人第七次問著同樣的問題。
「一切都在掌握中。」江亞璇也如是同樣地回答。
「你沒忘記今天是最後的期限吧﹖」祁旭挑眉。
「沒齒難忘﹗」哇﹗挑眉誰不會﹖她同樣還以顏色。
「寶貝﹐什麼時候你才會對我說一輩子都忘不了我這個人﹖我相當期待﹗」他懶懶的覷著她。
寶貝﹖江亞璇聽得心裏直發毛﹐每個女人都可能是他眼裏的寶貝﹐卻不會是他心目中最寶貝的那個人。
「如果沒事的話﹐我要出去忙了。」她不動聲色的告退。
「等一下──」
「還有事﹖」
他點頭﹐但笑不語。
「你──有什麼事﹖」他的笑令她有種毛毛的感覺。
「你喜歡今天的花嗎﹖」祁旭走出座位﹐來到她身邊。
「嗯﹗」江亞璇想了一下﹐點了頭。
她的確很喜歡那朵藍紫色的花﹐或許是她本來就喜歡有飄渺之美的紫色﹐所以她今天的心情特別不一樣。
「藍紫色的花配上淺紫色的你﹐的確很優雅。」祁旭讚賞的目光在她淺紫的雪紡上衣﹐下搭白色緊身九分褲的玲瓏曲線上游栘。
優雅﹖由祁旭口中輕輕吐出的兩個字﹐像是愛撫般的滑過江亞璇的耳際﹐她不由得全身戰慄。
他為何會這麼說﹖他也知道矢車菊的花語﹖他這麼說有其他的含義嗎﹖江亞璇若有所思的打量他。
「怎麼了﹖」祁旭揚起一臉魅惑的魔鬼笑容。
「沒事﹗」江亞璇掩飾住短暫的震懾﹐若無其事的搖頭。
「天天收到不同的花﹐很感動吧﹖」祁旭又問。
江亞璇狐疑地看進他深不可測的黑潭﹐卻……只看到失神的自己﹐她這才驚覺到﹐不知何時﹐他竟靠她很近﹐整張臉幾乎貼上她的。
她嚇得急忙往後退了一步。
「感動嗎﹖」祁旭鎖定她的目光﹐又問了一次。
「嗯﹗」有一點吧﹖她想。
祁旭笑咧開嘴﹐帶出了左頰一道性感的笑紋。
「你笑什麼﹖」江亞璇感到眩暈了一下。
「我很高興你的反應。」
「我的反應﹖」她喃喃的重複他的話﹐不知是否被他的笑容給電傻了。
「你真有意思﹗」祁旭情不自禁地撫上她嬌嫩的粉頰。
「意思﹖」她還是不懂。
祁旭忍俊不住﹐霸氣的欺上她滿是誘惑他的紅脣。
江亞璇來不及反應﹐任他得逞了三秒鐘。
「不客氣﹗」祁旭笑嘻嘻的又偷親了─下她的臉頰。
「不客氣﹖」他的話好深奧。
「你因為喜歡我送你的花﹐所以送上感謝吻﹐不是嗎﹖」不好意思﹐顛倒黑白是他的強項之一。
他送的花﹖感謝吻﹖﹗
當思考能力重新歸位後﹐江亞璇這才明白每天讓她心存幻想的神秘愛慕者竟然是棵花心大蘿蔔。
「低級﹗」江亞璇後知後覺的啐了一聲﹐羞赧地奪門而出。
趕在最後期限前﹐江亞璇熬夜完成了她在祁氏百貨的首件作品。
隔天早上﹐鬧鐘罷工﹐大樓無預警停水﹐愛狗輕微腹瀉﹐她是在極嚴重的遲到後﹐帶著很暴躁的心情﹐和兩只遮也遮不了的熊貓眼去上班的。
「江姊﹐你終於來了﹐老板找你一早上了﹗」辦公室裏僅有小文在﹐一看到她就呼天搶地的。
「砰﹗」江亞璇用力摜下卷宗﹐把助理小文給嚇得目瞪口呆。
催﹑催﹑催﹐她這不是來了﹐頭都快痛死了﹐還得拖著命來接受裏面那位高權重的傢伙的荼毒。
「江姊﹐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想她小文平常是天真了點﹐但察言觀色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她的頭都快炸了﹐還有只蚊子一直在她耳邊嗡嗡叫﹐這讓她的心情怎好得起來。「對﹗」
江亞璇咬牙切齒的瞪了小文一眼。
小文霍地噤若寒蟬。
早死早超生﹐江亞璇拿妥需要的資料﹐負氣地往老板辦公室定去。
「餵……」小文見狀欲開口﹐江亞璇已置若罔聞地閃進老板的辦公室﹐連敲門的步驟都給省了。
小文苦惱地撇撇嘴﹐她是想要告訴江姊﹐老板現在正和一個很重要的用戶在開會﹐暫時不許外人打擾的說……
「有事嗎﹖」祁旭冷凝著聲﹐對江亞璇的擅自闖入似乎很不悅。
耍她啊﹖她不是被歸類於最急件嗎﹖他不是「找」了她一早上﹖
「老板﹐這是我……」江亞璇耐住脾氣﹐交出辛苦了一個晚上的成果。
祁旭揚起手打斷她﹐「你先出去吧﹗我有客人。」
啥﹖江亞璇側首一看﹐這才發現右手邊的沙發上有個人背對著她的方向坐著﹐矮桌上還攤著一大堆的資料﹑紙張。
至於為什麼她一進門沒有注意到﹐一來只能說她是個好員工﹐太急著回應老板的要求﹐眼中只有老板的存在﹔第二是她進門的時機太湊巧﹐老板剛好起身到辦公桌拿資料﹐而她誤以為老板是等得不耐煩﹐已經無聊到在房裏踱步﹐所以……就醬子。
「對不起﹐我先出去。」江亞璇忙不迭地點頭。
她才轉過身﹐正準備離開﹐沙發上的客人卻站起身﹐她好奇的看了一眼﹐然後就對上一雙熟悉的眸子。
江亞璇怔住了﹐她的前男友──
「你好﹗」潘世誠平靜地和她打招呼﹐他或許也有點訝異在此看到她﹐但已有足夠的時間做好心理準備。
「你……好﹗」江亞璇又是一愣﹐久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好巧﹐沒想到會在此遇見你﹗」
「……是……」好巧﹗
驀地﹐她想起自己蠟黃黯淡的臉色﹐長髮隨便挽成的發髻﹐倉卒出門前﹐匆忙間套上的襯衫﹑牛仔褲﹐毀了﹗她怎麼可以在分手十天的前男友面前﹐以如此邋遢的面貌示人﹖
他們認識嗎﹖
歐爾集團的臺灣區執行副總到底和她是什麼關係﹖
祁旭的眉宇隆起一座小山﹐他把江亞璇的表情變化全都看在眼裏﹐只見她先是吃驚不已﹐再來是局促不安﹐─會兒順順─絲不苟的發絲﹐─會兒低頭檢視儀容﹐下一瞬間又撫上自己的粉頰……
媽的﹐她居然還敢給他臉紅﹗
祁旭動作敏捷地插入他們的中間﹐成功的攔截兩人對視的目光。
「你先出去﹗」祁旭的聲音冷﹐眼神更冷。
江亞璇回過神﹐蹙眉瞪著祁旭﹐他是吃錯藥了﹐還是忘了吃藥﹐乾嘛突然莫名其妙的發起脾氣﹖
四目對峙﹐仿佛是一場不容示弱的角力戰……
末了﹐江亞璇轉個方向﹐越過他看向他身後的人一眼﹐無言地離去﹔唉﹗誰教她只是領大老板薪水的小員工。
半個小時後﹐歐爾集團的臺灣區執行副總──潘世誠和祁旭順利談完公事走出來。
在告別之際﹐經過江亞璇的位置﹐也不管辦公室裏其他人饒富興味的眼光和表情﹐甚至當著祁旭不怎麼愉快的臉面﹐逕自和她訂下晚餐之約才離去。
正當江亞璇還在暗自疑猜前男友邀約的目的﹐並琢磨著她是否該婉拒時﹐祁旭的聲音冷不防在她耳邊響起。
「如果陶醉完了﹐請你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
一﹑二﹑三﹑四﹐四秒鐘後﹐不意外地﹐辦公室外的員工們全都聽到了那聲震天價響的關門聲。
以前江亞璇老想不通﹐職位愈高者﹐辦公室的門就愈是厚重﹐材質也特別好﹐原來每個老板都有甩門的癖好。
「江姊﹐醋意不輕喔﹗」小文向老板的方向努努嘴﹐取笑道。
「我看是火藥味很重﹐老天爺保祐我不會被炸得粉身碎骨。」江亞璇自嘲道。
吃醋﹖倒還不至於﹐不過祁旭的心裏的確很不痛快。「他和你是什麼關係﹖」
江亞璇遞案件的手僵在半空中。「我以為你是找我來談公事的﹗」她把卷宗放到他桌上。
「這就是公事。」祁旭逼視她迴避的態度。
江亞璇以一副很怪異的眼神看著他。
「我有權知道員工和用戶之間的關係﹐誰曉得哪天我會因為手下的人得罪對方而失去這筆生意﹖」祁旭明白自己的說法很牽強﹐但他無法忽視心裏好像多了個疙瘩般的不舒服。
這女人對他老擺出拒他於千裏之外的態度﹐卻那麼在意那個男人的眼光﹐簡直令他不能接受﹗
江亞璇依舊無語地瞅著祁旭﹐仿佛他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你不說﹐就是給了我自問自答的權利﹐他是你的債主﹖親戚﹖同學﹖朋友﹖前男友……」
最後一個答案出現﹐她的眼睛好像瞪得更大了﹐那……就是它了﹗
「原來他就是讓你哭腫了眼﹐茶不思﹑飯不想﹐面色灰敗﹑形體憔悴到慘不忍睹的人。」祁旭像是調侃的語氣﹐實則隱含著酸意。
並沒有好不好﹗
明明祁旭當時還說看不出她傷心的模樣﹐現在居然睜眼說瞎話的污蔑她﹐江亞璇的星眸惡狠很地瞪著他。「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出去了。」她不悅地拉下臉。
「等一下……」祁旭伸手取過企畫案﹐
接下來的時間﹐室內除了紙頁翻飛聲﹐再無其他。
江亞璇屏息以待﹐想知道她的心血是否被接受﹖
只等了一下下的時間﹐祁旭便將她的企畫書丟還給她﹐毫不客氣。
他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完全不用心。」祁旭仿佛能聽到她心裏的聲音﹐直直的瞅著她看。
不用心﹖﹗
江亞璇的反應已經無法用錯愕來形容﹐他可以質疑她的不情願﹐甚至是個非科班出身的半吊子﹐可他斷不能否定她的用心﹗
為了這份長達二十幾頁的企畫書﹐她這個星期幾乎是日以繼夜的挑燈夜戰﹐腦細胞猝死了不知凡幾﹐而他竟然只在短短的幾十秒內便全盤抹殺了她所有的努力。
「你呢﹖你有用心看嗎﹖」她斜睨著他。
長這麼大﹐她大概是第一個敢當面質疑他的人﹐看來他確實沒有挑錯人﹐祁旭忍不住暗自在內心佩服起自己的眼光好。
「你覺得它是一部值得人用心看的作品﹖」他修長的雙手在桌上交握﹐頑長的身體往後靠在椅背上﹐態度顯得從容不迫。
可江亞璇卻看得直想跳腳﹐更想撕了他那張「禍國殃民」的笑臉。
「鮮花﹑美酒﹑巧克力﹑俊男美女﹑沙灘﹑夕陽……該有的浪漫因素全都有﹐而且每一幕﹑每一秒全都不著痕跡地帶出公司的產品﹐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她不服氣的據理力爭。
「沙灘﹑夕陽﹑逐風踏浪﹐還有花好月圓的﹐虧你想得出來﹗」祁旭覷了一眼她的企畫書﹐嘴角譏嘲的一勾。
笑﹑笑﹑笑﹐誰當時年紀小小的時候﹐沒有熱切的參與過其中的幾個場景。
「大家……還不是都這麼寫﹗」她本想強而有力的反彈回去﹐可是聲音一滾出喉嚨﹐卻意外地不具太大的說服力。
「眾人所趨﹐吾住矣﹗這就是你的用心﹖」他的眼裏有著恨鐵不成鋼的失望。
江亞璇一窒﹐他這似是而非的論調還真教她難以反駁﹐只好……「我可以假設你是在否定大多數人﹖」
她挑出他話中的語病。
「別人如何我是不想管﹐我只針對你……」
「你果然是只針對我﹗」她動氣地截住他未竟的話語。
「我從一開始就沒掩藏過我的目的﹐不是嗎﹖」他反將她一軍。
江亞璇吶吶的閉上嘴﹐他就是那種唯我獨尊的人﹐不管任何場合﹑任何時間﹐都從不掩飾自己企圖和野心的人。
祁旭突然話峰一轉﹐「你喜歡鮮花﹑美酒﹑浪漫海灘﹖」
江亞璇眉睫微皺。
「這表示你並不喜歡﹖」
「我喜不喜歡並不是重點……」
「你連自己都不喜歡﹐又要如何去說服別人的認同﹖」
「這就是你要的廣告效果不是嗎﹖愈是天花亂墜的吹噓一通﹐就愈能吸引人﹗」她氣得反脣相稽。
「我再給你三天的時間﹐拿回去重做﹐」他用眼神指著那份被判出局的失敗作品。
「我不懂它到底哪裏不行﹖」她很不想做困獸之鬥﹐偏偏在祁旭的面前﹐她總是屈居為被貓盯上的小老鼠。
「太匠氣了。」
「匠氣﹖」他確定嗎﹖難道不是匠心獨具﹖
「這就是我今天給你的課題﹐在今晚結束之前﹐你要提出修改後的宗旨。」
今晚之前﹖他的意思就是說她必須要加班做到他滿意為止﹖
「不行﹗」江亞璇一口回絕。
祁旭霎時想到她是為了稍早的晚餐之約﹐所以故意挑舋他的命令。「你好像忘了這是你的工作﹖」強硬的說道。
「勞動基準法中可沒說過員工必須二十四小時為老板賣命。」
「你是為了他﹖」祁旭的臉色霎時變得陰沉而嚴肅。
誰﹖沒頭沒腦的突然問怪問題﹐她哪知道祁旭口中所說的他是誰﹖江亞璇有著一時的茫然。
很好﹐她的無言代表預設了﹐哼﹗那還得問他同不同意﹐「有時間去約會﹐不如先把你分內的工作完成如何﹖」
祁旭咬牙切齒的提出要求﹐那火眼金睛讓她看得好不駭人。
這種指控太沒根據﹐何況她去不去約會﹐關他什麼事﹖
江亞璇深呼吸了一大口氣﹐忍著不去按壓抽疼的額際﹐「我保證明天早上會把它完整的放在你桌上。」
大家各退一步﹐皆大歡喜。
「不行﹗」祁旭連思考一下都沒有。
笑話﹗他哪可能肯放任他的女人去跟別的男人約會﹗
「你這樣算是強人所難﹗」
很為難﹖很好﹐因為……
「這也算是我的強項之一﹗」老板說了算﹐不是嗎﹖
江亞璇氣得渾身一顫﹐現在她不只是頭疼了﹐他邪惡的笑臉讓她的眼睛發疼﹐他狂妄的言語讓她產生了耳鳴﹐他讓她緊咬的牙齦也開始抽疼……
總之﹐她的四肢百骸﹐全身上下無一不疼。
「別逼我說出你是是非不分的老板﹗」江亞璇厭惡的瞪著他。
是非不分﹖和一個拋棄她的舊情人的晚餐之約﹐真有那麼重要嗎﹖她難道不是那個在收到他的花後﹐露出幸福笑顏﹐感動到不行的女人。
「我說過我會是個公私分明的老板。」祁旭心裏明明氣得要命﹐但還是佯裝出不在意地微微一笑。
好個該死的公私分明﹗
眼前這個故意刁難她的男人﹐真是那個每天花費巧思﹐送她各種漂亮的花和不同驚喜﹐口口聲聲說要感動她的人嗎﹖
江亞璇冷冷的抄起他桌上的文案﹐掉頭就走。
在打開門的同時﹐她聽到身後那位專制的獨裁者的聲音涼涼的傳出來﹐「你的燭光晚餐泡湯了﹐不過我會吩咐黃秘書替你訂個飯盒。」
江亞璇的反應是﹐狠狠的甩了一記又響又亮的關門聲。
五點鐘聲準時響起﹐江亞璇已背好大包包準備走人。
「江姊﹐你的文案……」小文關心道。
江亞璇指指桌上工整放著的資料夾﹐頭也不回地朝電梯走去。
「做好了﹖﹗」小文一臉的震驚﹐不是忙了一個禮拜都過不了關嗎﹖
「江姊﹐飯盒……」已經訂了﹐小文還來不及完整說完話﹐健步如飛的江亞璇已消失在轉角﹐見不到蹤影。
三分鐘後。
「她人呢﹖」祁旭瞪著江亞璇空空如也的座位。
後知後覺兼腿短來不及提前逃命的助理小文﹐看著到其他樓層送公文未歸的黃秘書的位置﹐不得已只好自己挺身面對超強的颶風。「江小姐走了﹗」
「走了﹖」他只不過是多講了一會兒的電話﹐她就給他先溜了。
「江小姐有留下資料……老板要不要……先看……看﹖」小文吞嚥一口口水﹐顫巍巍地提議道。
做好了﹖
祁旭又懷疑又生氣地打開資料夾﹐裏頭只有薄薄的一張紙──
祁老板﹐今晚結束之前﹐我會把文案的大綱轉送列你的電腦﹐敬請期待﹗
祁旭的批示是不予採納﹐一把揉了它。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2 00:14:14
第五章
又遲到了。
昨天當她意識到自己稍微有感冒發熱的跡象﹐便早早下班﹐回到家後﹐她打了電話回絕掉潘世誠的晚餐邀約。
古有明訓﹕和分手的前男友藕斷絲連絕對是不智的行為﹗
後來﹐她和水服下一錠感冒藥後﹐就躺上床去休息﹔等到她自動轉醒時﹐時間已指向十一點五十五分。
她嚇得翻身坐起﹐一口氣跑到電腦前﹐一邊迅速思考﹐一邊十指飛快地輸入﹐及時趕在十二點前﹐順利將它轉送出去。
好不容易松了口氣﹐癱在椅子上時﹐才發現不知是因為退燒了﹐還是緊張的關係﹐竟流了滿身大汗。
真是的﹐沒事乾嘛自己嚇自己﹗
江亞璇輕斥自己後﹐決定去泡個舒服的熱水澡輕鬆一下。
可在那之後﹐她的神經因輕鬆過頭而沒了睡意﹐在床上翻來覆去個把小時後﹐她確定自己在一時之間肯定難以成眠﹐便起身草擬新文案。
然後……該死的是﹐她最後竟趴在桌上睡著了﹐而她又徹底忘記她的鬧鐘已宣告陣亡的事。
想當然耳﹐她連續第二天遲到了。
連續第二天頂著可媲美煙熏妝的黑眼圈﹐江亞璇氣色不佳地踏入辦公室。
呼﹗還好都沒人﹐黃秘書和小文都不在辦公室﹐她省了解釋的尷尬。
瞧了一眼祁旭緊閉的辦公室門﹐她想起昨晚剛睡醒時﹐迷迷糊糊寫下的大綱﹐她依稀記得應該是──
如果你(妳)是走high taste﹐一樓精品街會是最佳的選擇﹔
如果你是青春young gun一族﹐十二樓的運動風休閒館﹐絕對不能錯過﹔
如果你是old stvle﹐不妨上十三樓的影城﹐見證一場感人肺腑的「金玉盟」﹔
假使你(妳)是romantic一族﹐請上七樓的廚具用品區(不要問白癡問題──什麼為什麼的﹖因為要抓住他或她的心﹐都必須先要抓住對方的胃﹗)
倘若你什麼都不是﹐或什麼都可以﹐四樓到十一樓﹐吃喝玩樂﹑應有盡有﹐保證讓你流連忘返……
下知那樣的構想是不是還會被他批評得體無完膚﹖
嘆口氣﹐她走到自己的位置﹐桌上原封不動地擺放著她昨天臨走前留下的資料夾。
她皺眉一看﹐不是她原先寫的紙條﹐她認出是祁旭豪放不羈的字跡──
中午一道吃飯﹗
一道吃飯﹗瞧瞧多麼狂妄的語氣﹐沒敬詞﹑沒署名﹐沒有好生歉意的哈腰躬身……
他以為他是誰﹖
他又以為她是他身邊那群鶯鶯燕燕嗎﹖一接到他的「寵召」﹐就會感激涕零地巴上去﹖
江亞璇的星眸掃過桌沿﹐桌面上只有一隻空蕩蕩的花瓶。
哼﹗想請她吃飯﹐是為昨天他太無理的舉止﹐找機會修補臺階﹔還是明白送花已無效﹐所以改弦易轍換招數﹖
「鈴……」電話聲響起。
過濾來電向來是黃秘書的責任﹐所以江亞璇任它響了十數聲沒理會﹐可來電者似乎下肯放棄﹐一直響著﹐她只好無奈地拿起話筒。
「餵﹐我找……旭﹗」刻意細致的嗓音由電話那頭傳來。
「你找……小姐﹐請問貴姓﹖」還真不習慣接線生的角色。
「你誰啊﹖我找旭﹐快幫我接﹗」聽聞不是黃秘書的嗓音﹐對方的聲音瞬間拔高。
問她是誰﹖這麼沒禮貌﹗「請問你是哪位﹐找老板有何貴事﹖」江亞璇捺著性子發問。
「我說了﹐立刻幫我接旭──」
「請問貴姓﹖」江亞璇恍若未聞地再度詢問。
「你……」對方突然沒了聲音﹐顯然意識到自己不依言配合﹐可能永遠聽不到想得發狂的聲音。
「我是喬安琪﹐快把我的電話轉給旭。」對方盛氣凌人地命令。
「請問有什麼重要的事嗎﹖」江亞璇繼續盡責地追問﹐扮演稱職的接線生。
對方低咒了一聲﹐沒轍地乖乖說出來意﹐「我要告訴旭﹐中午我另外有約﹐無法和他一起吃中飯﹐改為晚餐……」
哦﹗是嗎﹖
「喬小姐﹐老板現在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正在進行﹐無法接聽你的電話﹐我會代為轉告。」江亞璇臉不紅﹑氣不喘地告知﹐然後不待對方有所反應﹐直接掛斷電話。
收了線﹐她心情的不悅指數更是住上提昇了數個百分比﹐像被人倒了會般﹐她用力抄起桌上的資料夾往老板的辦公室走去。
她告訴自己﹐她是因有急迫性的因素得去和老板討論新文案﹐絕不是為了那個濫情劈腿男﹐竟敢一餐同時約兩女的花心行徑。
「你打算和我一起討論昨晚我研擬出來的大綱嗎﹖」江亞璇對著背向著她的人問道。
原本面向整片玻璃帷幕前的男人慢慢的轉過辦公椅﹐犀利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視著她。
江亞璇秀美的雙眉明顯一攏﹐一股不對勁的怪異感油然而生。
「我還沒看過﹗」他老實的承認。
還沒看過﹖這人是怎麼回事﹐專制地要人配合他﹐卻又不在乎別人的辛苦﹐把人玩弄在他的股掌間很有趣嗎﹖
「在你的電腦裏。」她忍氣吞聲提醒道。
他深深的看她一眼﹐低頭在鍵盤上輸入幾個鍵。
江亞璇趁這個機會打量他﹐他的……樣子好像和她平常認識的他有點……說不上來的……不大相同﹗
她凝視的眼中蓄滿了疑惑。
算了﹐他大少爺喜好造型多變是他家的事﹐她還是專心處理眼前不是轉機就是危機的問題。
電腦的螢幕上跳到她要他看的書面﹐然後他的脣角扯出一抹幾不可察的笑意。
沒有橫眉豎目﹑沒有咬牙切齒﹑沒有汪吠咆哮﹖﹗這可是表示她已安全上壘﹐意謂著她可以反擊囉﹖
「這是什麼意思﹖」她把手上的東西丟給他。
他不疾不徐的打開藍色卷宗﹐很隨意地瞅了一眼﹐慢條斯理的說道﹕「白紙黑字很清楚的寫著﹐一起吃午餐不是嗎﹖」
「為什麼﹖」一股無名火悄悄在她的心底醞釀著。
「什麼為什麼﹖」他好整以暇的問道。
「如果你是想延續昨天的話題﹐根本不──需──要﹗」
他緩緩的站起身﹐江亞璇覺得一直存在的壓迫感仿佛更盛了。
「現在不適合談論這個問題﹗」他刻意地瞥了一眼桌上堆積如山的待批公文。
「午餐時間更不會是討論的好時機﹗」她眯起眼反駁。
「午餐時間不好﹐我建議可以延續到晚餐時間﹐或是吃消夜時。」他低沉的嗓音很是平淡。
而且好像比平常來得更加淡漠一點。
不管﹗她先暫時壓下無關緊要的第六感﹐提出有著燃眉之急的問題﹐「你不會是貴人多忘事﹐忘了你的午餐已經邀約了另一位大美女作陪﹖」
他的眼裏閃過一絲詭譎的興味﹐「聽起來你是吃醋了﹗」
被揶揄了﹐素淨的容顏中迅速飛上一抹紅﹐原來這件事比她想像中的更困擾她﹐她卻不敢承認。「我是不會和你一起吃飯的。」江亞璇的聲音陡地揚高﹐頗有老羞成怒的味兒。
「為什麼﹖」他好看的眉眼連抬都沒抬。
「你還敢問……」找死啊﹗
「為什麼﹖」還是很淡﹑很淡的情緒。
無名火霎時燒成熊熊烈火﹐「因為……」
因為……沒有了。
為什麼﹖
又問為什麼﹖
江亞璇氣紅了眼。
因為她還來不及教訓這個女性公敵﹐他辦公室的門就被人推開了。
她的火氣無處排解﹐杏眼圓睜的瞪向來人﹐卻在瞬間後變得目瞪口呆──她看到了一個和祁旭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她一直都知道祁旭有個孿生兄弟﹐可是……媽呀﹗他們兩人怎麼長得那麼像﹐簡直就是同一個模子出來的復制品似的。
站在門口的人向前走了幾步﹐看到室內的第三者﹐這才明白江亞璇為何會露出一臉看到鬼的震驚表情。
他冷厲的眼神掃過另一張同樣的面孔﹐再回到她的臉上﹐「他是我的雙胞胎哥哥﹗」
哥哥﹖她知道祁旭是弟弟﹐他說那人是哥哥……那她不就從進門時就認錯對象﹐還嘰哩呱啦對著一個無辜的人發了一頓莫名的脾氣﹗
江亞璇當下只覺得好糗﹐尖叫一聲﹐便掩面想逃出門外。
可一隻矯健有力的大手把她拉了回來﹐祁旭拉長臉﹐「你認錯人了﹗」
非疑問的肯定句﹐讓一旁觀戲的祁昊向來冷冽的眸中多了戲譫﹐也讓江亞璇臉上的嫣紅更熾。
祁旭攢起眉﹐他是哪裏有和那個訕笑的傢伙長得像的地方﹖
他的頭發卷曲有型﹐那傢伙則是懶人型的直髮﹔他的雙眸深邃深情﹐那傢伙的根本就是冰冷沒溫度﹔他的鼻樑挺直﹐脣型堅毅完美﹐那傢伙卻是秀氣地像是生錯了性別似的﹔他全身都散發出迷人自信的風採﹐而那傢伙除了冷還是冷﹗
她是如何會把這麼不像的兩個人給搞錯的﹖
「沒長腦的女人……」低咒的聲音雖輕﹐還是教在場的其他人給聽了分明﹗
「我有沒有長腦﹐根本不關你的事﹗」江亞璇又惱又氣地甩開祁旭的手。
言下之意就是徹頭徹尾的撇清﹐她不想和他有關係﹗
聞言﹐祁旭的臉更臭了﹐直向她討公道﹐「明明我和他差了十萬八千裏﹐你居然還會認錯﹖」
「這又沒什麼了不起﹐就算我騎著跟了我十年的單車出門﹐等回家時﹐我照樣會認錯﹐照樣會把別人的車給騎回家。」她向來不那麼拘小節﹐怎樣﹖不行嗎﹖關他什麼事﹗
祁昊望著那張微仰的小臉﹐懷疑她根本不是想滅火﹐而是故意往上加油添柴火。
祁旭的拳頭緊握後鬆開﹐再握得死緊。
被錯認就已經夠讓他委屈了﹐如今居然還得淪為與單車同一等級相比﹐而且他是見過的﹐她口中那輛單車根本就只比廢鐵好那麼一點點……真的是只好一點點的破單車。
「你真的認不出來﹖」祁旭輕責。
江亞璇來回打量兩兄弟﹐她覷了祁昊一眼﹐發現他也正注視著自己﹐粉臉不由自主的像個熟透的紅蘋果。
又是臉紅﹐又是眉來眼去的……
「出去﹗」祁旭火爆地咆哮。
聽到那一聲雷公吼﹐江亞璇刷地五官變了樣﹐斂眉肅目沒好臉色的瞪了他一眼﹐準備悻悻然地離開。
出去就出去﹗
哼﹗她才應該要向他提出嚴正的抗議﹐要他別每次老羞成怒時﹐就只會擺出老板的臭架子﹐對著員工又是斥令﹑又是吆喝的﹐真是沒品到極點﹗
那天傍晚﹐當路燈亮起時﹐江亞璇還是跟祁旭一起去吃了晚餐。
因為他當著自家警衛的面前﹐公然把她架走﹔而她不想隔天變成全大樓的人茶餘飯後地八卦話題﹐只好草草結束抗爭的場面。
不過除了霸道到不講理的惡劣德行外﹐她真的無法否認祁旭是個完美的情人。
他帶她去吃好吃的美食﹐不是最昂貴﹑最豪華的﹐卻絕對是迎合她的口味﹐她會喜歡的一餐。
吃完晚餐﹐他並沒有直接送她回家﹐當作今晚的結束﹔他帶著她開著進口名車直奔碧砂漁港﹐漁港的海鮮聞名全臺﹐但對肚皮飽脹的她來說﹐實在不算是貼心的安排。
但令她驚喜和意外的是﹐他帶她來到全國唯一一家能看到海的「麥當勞」﹐邊喝咖啡邊看著海景﹐讓她格外感動。
因為她從來沒想過一個穿著時尚﹑品味獨特﹐餐餐珍饈美饌﹐佐以頂極佳釀的人﹐竟會為了她而走進速食店﹐她想這可能也是他生平的第一回吧﹗
他真的很懂得如何哄騙女伴──
當她意識到不是拂面的晚風或是海港的美景讓她的心情愉快﹐而是身邊這個令大多數女人如癡如醉的男人時﹐她的心陡地往下沉。
如果她對他的感覺不再是腎上腺素作祟的問題﹐那結果的確比她所想的還嚴重﹐還難以承擔﹗
她的突然沉默讓祁旭感覺到不對勁﹐不過他不會去詢問她的彆扭﹐因為他不是她的朋友﹐他沒興趣也沒義務和女人一起分享煩惱。
但他卻有十足的把握能讓她開心﹑重拾笑顏﹐畢竟那才是一個完美男伴的使命。
祁旭驀然湊近她的身旁﹐在她耳邊輕輕說著﹐「你知道什麼樣的女人最有魅力﹖」
「不知道﹗」她意興闌珊地搖頭。
「你猜猜看﹖」他墨黑的眼瞳閃閃發亮。
「認真的女人﹖」電視上的廣告都是這麼說的吧﹗
他搖頭﹐「再猜﹗」
「聰明的女人﹖」
不是──
「漂亮的女人﹖」
不是──
「身材好的女人﹖」
也不是─
「性感的女人﹖可愛的女人﹖溫柔的女人﹖」
統統都不是──
「到底是什麼﹖」她的眼閃著熠熠的星芒。
祁旭笑了起來﹐這才是他喜歡的她。「能適時展現自己優點的女人。」
「譬如﹖」
「你笑的時候﹗」
怔了一下﹐她因他的話笑了﹐那是女人被讚美時才會有的虛榮和得意﹐不過她嘴上仍不忘虧他﹐「你這麼會說話﹐難怪會是排行榜上女人最愛的情人對象。」
「那是不是你的最愛﹖」
「你的反應真快﹗」
「你也是。」但她更擅長迴避問題。
「謝謝。」
「不客氣﹐可我還是比較喜歡聽到你的回答﹗」
「真要說﹖」
「洗耳恭聽﹗」他又露出一個極富魅力的笑容。
「哦﹗我當然不能太草率決定我的最愛﹐否則那會讓別人誤以為男人只要靠著一張抹了蜜的嘴﹐就能拐到女人的心﹗」她俏皮地眨眼。
「嘿﹐我除了會說話的嘴外﹐還有一張俊帥的臉……」和很多族繁不及備載的優點。
「好吧﹗那除了油嘴滑舌之外﹐再加上一張好看的面皮﹐就想誘拐人。」她佯裝一本正經道。
「餵﹗」愈形容愈不堪﹐祁旭曲指輕敲她的額頭﹐表示抗議。
「好痛﹗」她撫著額﹐瞋了他一眼。
祁旭因她可愛的表情而笑了﹐而她則是因他的笑而笑。
那一夜是她和他第一次的「約會」﹐如果不去考慮他的浪子行徑﹐她承認自己過得很開心。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也是笑著入夢的。
幾日後。
內線電話響起──
「忙完了嗎﹖」祁旭的聲音懶懶的由電話的另一頭傳來。
「有事嗎﹖」江亞璇單手持續在電腦鍵盤上移動。
「我們去吃晚餐。」祁旭咧嘴一笑。
瞄了一眼腕上的時間﹐原來快八點了﹐她停下工作﹐酸疼的纖指揉按上僵硬的肩頸。
「如何﹖」他興緻勃勃地追問。
「謝了﹐我現在只想到街角的麵包店﹐買一塊巧克力蛋糕當晚餐﹗」她據實以告。
「你寧願隨便吃一塊蛋糕﹐也不願接受我熱情又豐盛的晚餐邀約﹖」他不可思議地反問。
「嗯﹗」男人是不會懂的﹐有時甜食對女人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你可知道你拒絕了什麼﹖」
她輕笑﹐可以想像他仰高鼻息﹐很不可一世地倨傲表情。
可是……她看一眼還要半小時才能達到預期進度的工作﹐瞬間垮下了肩膀﹐癱在椅背上。「我今天乖乖的在辦公椅上坐了一整天﹐和一大堆的文字﹑符號奮鬥了十小時﹐中午只吃了一個很難吃的便當﹐我有權利用一塊巧克力蛋糕和一杯甜度很高的奶茶來犒賞我自己。」
「就那些垃圾食物﹖」他很不屑的問道。
「是﹗就是那些垃圾食物。不可否認地﹐它們就是那麼的吸引人﹗」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聞到陣陣奶香。
收了線﹐她的頭仰靠在椅背上﹐輕輕闔上眼瞼﹐想像著用馬斯卡朋起司﹑馬沙拉酒及鮮奶油所烘焙的義大利點心──提拉米蘇﹐有人說它嘗起來是天堂的味道﹐她回想那滋味﹐佯裝正置身在天堂裏。
江亞璇本來很想在天堂裏多留一會兒的﹐但當一道陰影覆下來時﹐她驀地睜開眼。
祁旭本來很樂意用親吻的方式來喚醒睡美人﹐可惜這位公主很反骨﹐不等王子來解救﹐她就迫不及待地醒來﹐所以他……只好放棄。
「下班了﹗」祁旭撇撇嘴﹐一臉的索然。
「我還有工作沒做完﹗」收起尷尬﹐她正襟危坐。
「今天到此為止﹗」
「我還沒──啊──」
只見他已用一指按下了她的存檔鍵。
「等一下──」她亂沒形象地大叫。
他修長的手指快速敲擊著鍵盤──
她搶不過他﹐須臾間﹐他已替她的電腦關好機。
她惱怒地瞪著他﹐他則回以一個過度開心的笑容。
「疲累的時候﹐除了休息﹐還需要飽餐一頓﹔而現在的你﹐兩樣都需要﹗」他柔聲道。
她仍不發一語。
「你陪我去吃飯﹐我請你去吃你最喜歡的甜點﹐而且隨你點多少都沒關係﹐直到你吃不下為止。」他誘惑道。
真是惡魔的試煉﹐怎麼可以在她生理和心理又餓又累的時候﹐送來一個帥哥和美食來考驗她﹖
「我好像別無選擇﹗」她低聲咕噥。
「你不會後侮的﹗」他保證。「走吧﹗」紳士地曲起手臂。
她沒有抗拒的挽住他的臂彎﹐她今天肯定是比她所知道的還要累﹐才會需要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他們定出餐廳時﹐身心都已得到滿足。
「吃得好飽……咦﹖那不是你哥哥嗎﹖」江亞璇看著前方不遠處的人。
祁旭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自己的兄長。
祁昊正好偏頭和身邊的人說話﹐看到他們﹐只是隨意的點頭打招呼。
江亞璇舉手回應﹐但祁昊早已回過頭。
「你乾嘛臉紅﹖」祁旭不悅的聲音猛然響起。
「什麼﹖」江亞璇仍直視走遠的人。
祁旭瞪著她﹐「口水掉下來了﹗」
「我沒有流口水﹗」江亞璇也側首瞪了他一眼。
「那你臉紅個什麼勁﹖」他質問。
「我也不知道。」江亞璇兩手撫上熱燙的雙頰﹐眼底一片赧意。
祁旭愈看臉愈臭。
「也許是第一次見面時﹐我誤把他當成你……所以覺得很不好意思吧﹗」她解釋道。
還有就是祁昊那雙深黑神秘的眸子﹐明明是沉靜無波的﹐卻總是投給她似嘲似譫的一瞥﹐就像是汪洋中的漩渦﹐危險卻耐人尋味﹐她也總會因此忍不住而多看一眼。
不過﹐這話她是沒膽在外人面前承認的。
「那前天呢﹖」
「前天他來找你時﹐在電梯旁我……又把他認錯了……所以……」她囁囁嚅嚅地招認。
「又認錯﹗」祁旭更火了。
她低頭﹐她也不想老是認錯人﹐那粉尷尬的﹗
「你……」
「啊──」江亞璇突然岔入一聲低呼。
「怎麼了﹖」他的語氣仍不舒坦。
「下條街上有家義式冰淇淋專賣店﹐冰淇淋又綿又細﹐超好吃的。」她的雙眼頓時寫滿向往。
「是誰剛剛還說吃好飽的﹖」他挑眉。
「是誰更早之前說要請客﹐直到我吃不下為止。」她反擊。
他冷著臉﹐心情尚在平復中……
她迫不及待地挽住小心眼的男人的手﹐「走啦﹑走啦﹗我好想馬上就吃到冰淇淋。」
好﹐看在她主動靠近的份上﹐他暫時妥協﹐暫時的﹗於是他二話不說地回握住她。
兩人相偎相依的走過一條長長的街﹐和一個人來人住的十字路口。
街上成雙成對的男女都和他們一樣﹐更親密貼身的也有不少。所以除了他們是俊男美女﹐多招來幾道欣羨的目光外﹐感覺並不突兀。
「老板﹐我要瑞士巧克力的﹐還有這種﹑那種﹑和那個……」
「你……不可能還吃得下﹗」祁旭看著她手上雙倍的冰淇淋。
「被你發現了我最大的秘密﹐我的胃是個無底洞。」江亞璇回眸一笑。
「我相信﹐相信你的前世可能是某種動物來投胎的﹗」他取笑道。
「你說什麼﹖」她作勢要把冰品往他身上伺候。
「先別動氣﹐我說你要是豬﹐也是只最可愛的豬﹗」他哈哈一笑。
「你還說﹖」她盤算著是從他昂貴的衣服下手好﹐還是直接毀了他那張俊臉。
「糟糕﹗我還是把你不為人知的秘密給說出來了﹗」
「祁老板﹗」她嬌斥。
「同樣是三個字﹐如果你叫親愛的﹐我會覺得更順耳。」他用近似調情的語氣和她說話。
「同樣是三個字﹐我的回答是──你作夢﹗」雖然嘴裏已經吃著冰﹐但她不吝再送他一頭冰水。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2 00:14:31
第六章
和祁旭相處的時間愈長﹐江亞璇的心就愈混亂﹐日子也像失了序那般令人惶惶不安。
所以她竭力告誡自己不準被祁旭的溫柔給感動﹐也不準被他的笑容給迷惑﹐更不準再單獨和他吃飯等的往來。
但他就是有辦法讓她破戒。
「你該不會是想像上次一樣﹐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上演一段曖昧又煽情的扛人事件吧﹖」他咧嘴而笑。
「你在威脅我﹖」她低斥。
「答對了﹐獎賞是香吻一個。」
「我不要……」她吹鬍子瞪眼睛。
「不要一個﹐可以給兩個﹔不要親臉頰﹐那就直接相濡以沬。」
「你玩夠了沒﹖」她的眼裏有了氣。
「怎麼辦﹖和你在一起﹐好像還沒有玩膩的時候。」
怎麼辦﹖她也想問問老天爺她該怎麼辦﹖怎麼辦才能教他對她沒了興趣﹐教他離她遠一點﹖
「上車吧﹗」祁旭替她打開乘客座的門。
人算不如天算﹐她準時下班﹐就是為了避免和他有接觸的機會﹐沒想到延遲的公車還是造成他倆的「巧遇」。
意識到周遭的人﹐愈來愈多人對他們行注目禮﹐而他賴著不走﹐佔用公車停車位的行徑太過囂張﹐讓她……不得不妥協。
「我們還是說清楚﹗」好不容易等到服務生撤下用畢的殘羹剩餚﹐江亞璇開口道。
「等一下﹐我們的晚餐還沒結束。」他又體貼的為她點了甜點。
等﹑等﹑等﹐從上車時她表明想談話﹐他就要她等到吃飯時談﹐比較不會影響他開車的安全性﹔等到了餐廳時﹐他卻不許她說些妨礙胃腸消化的話題﹔現在﹐他還是霸道的不讓她有發言的自由。
「我吃飽了﹗」她賭氣地宣布道。
「可是我還沒有吃飽。」他微微一笑。
「你……」
「祁旭﹑江小姐﹗」一句問候聲切斷了她今晚想說的事。
「你……你好﹗」江亞璇結結巴巴地望著站在桌邊的人﹐她倉卒地站起身﹐不小心打翻桌上的水杯﹐還好﹐裏頭的水量剩下不多﹐她又來得及搶救﹐總算把意外控制住。
她尷尬地看向自己挺直身後﹐眼前那位仍高上她許多的男人﹐發現到他眼中的笑意﹐耳根又不爭氣的泛紅。
祁旭不悅地望著這一幕﹐投給兄長一個怪罪的眼神。
「坐下﹐你的老板是我不是他﹐你不用如此多禮。」祁旭沒好氣地消遺她。
江亞璇頓覺臉上又是一陣臊熱。
「真巧﹐你們也在這裏吃飯。」祁昊朝江亞璇點個頭。
江亞璇直愣愣的點頭﹐然後又直愣愣的發傻。
祁旭心裏則是一陣狐疑﹐兄弟倆不約而同選擇同一家餐廳吃飯﹐不是沒有過﹐但勞煩他的兄長前來和他的女伴打招呼﹐這還是頭一遭。
「我們吃飽了。」祁旭霍地站起身﹐平靜地說道。
祁昊不置可否﹐脣邊微微一扯。
吃飽了﹖「我們還有甜點……」江亞璇提醒他。
祁旭自顧自的拿起帳單﹐領著她走。
「旭﹗」祁昊突然喚住弟弟。
祁旭側身覷著他。
祁昊走向前一步﹐和他平視。「宏富企業的林副總有要事找你﹐她向我抱怨都找不列你。」
「你說Amy﹖」祁旭皺眉。
「是Maggie﹗」祁昊搖頭﹐「你還是一樣﹐分手的女友就分得徹底﹐連名字也忘得一乾二淨。」說完﹐還意味深長地瞅向江亞璇。
江亞璇難得一回沒看向祁昊﹐因為她被祁昊話裏明顯的暗示氣得全身一僵﹐雖然早已知道祁旭就是這樣逢場作戲的人﹐但她的胸口還是忍不住發悶。
祁旭眼睛一眯﹐不解宏富企業的副總明明是Amy﹐只不過她不姓林﹔而Maggie她姓林﹐卻是宏福企業的副總。
祁昊這麼說是什麼意思﹖自認為是在幫他解決麻煩﹐讓身旁的女伴知難而退嗎﹖
「我先走了﹗」祁旭不耐地道別。
這情形若是發生在以前﹐或是發生在其他的女伴身上﹐他一點都不在意﹐因為他大部分時候確實是那種一分手就忘了女方名字的人﹔可他今天卻很討厭給江亞璇這樣薄情的印象。
祁昊微微一笑﹐傾身附在祁旭的耳朵上輕聲說著﹐「祝你好運﹗」然後和他道別。
祁旭很清楚的看到他哥哥的眼裏閃過一絲邪惡的笑意﹐現在他可以肯定祁昊是故意在扯他的後腿﹐破壞他的形象﹗
但是為什麼﹖
祁昊當然是故意的﹐因為他已多次看到祁旭和江亞璇走在一起﹐而且兩人互動的情形並不像祁旭一向對其他女人那種不在乎的態度。
所以他出手攪個局﹐提醒祁旭的注意﹐就當是在幫忙祁旭認清自己的心。
「你有話要說﹖」祁旭側首看著旁邊的人﹐一路從餐廳出來到上車﹐她都沒說話﹐一反之前積極的模樣。
江亞璇搖搖頭﹐突然覺得好累﹐不可否認地﹐祁昊的話大大影響了她﹐讓她沒了談話的興緻。
她伸手去拉安全帶﹐身旁的人比她更快回過身﹐直接按上她的手﹐熱熱的氣息朝她靠近。
她嚇了一跳﹐直接向門邊閃躲﹐可畢竟車內的空間不大﹐她也不想表現得太過歇斯底裏﹐所以她只稍微挺直肩膀﹐兩眼平視前方﹐仿佛這樣可以增加幾分勇氣。
祁旭眯眼望著她笑﹐他就喜歡看她除了冷靜的面貌外﹐被無預警突襲的慌亂樣﹐有一點無助﹑一點逞能﹑一點倔強﹐又有一點矜持的表情﹐讓人除了憐惜外﹐更有著欺負﹑逗弄她玩的念頭。
江亞璇一動也不動地看著祁旭慢慢的拉過安全帶﹐又緩緩的將它拉過她的胸前……
雖然他的手和她的胸部貼得很近﹐幾乎沒有空隙到令她臉紅心跳﹑屏息以待﹐但他卻是沒有吃她豆腐的意思……
然後﹐他的手又緩緩滑過她小腹的部位﹐繞過她的腰……
「叩」一聲﹐安全帶安全掃上。
安全了﹗她緊縮的肺部才吸進一口空氣﹐緊繃的肩膀也才敢放松。
她還以為……她還以為小紅帽會就此難逃大野狼的魔掌﹐原來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餵﹗」祁旭突然出聲。
「什麼……嗯……」江亞璇不疑有他的看向他。
猝不及防間﹐祁旭的脣已準確無誤地鎖住她的。
一秒鐘﹑二秒鐘﹑三秒鐘﹐在她來得及有反應時﹐他的嘴滑離她﹐身子也向後拉開些。
然後她瞪著他﹐無法置信地看著他俐落的打檔﹑踩油門﹑加速度﹐流暢地讓車子完美的飛馳在夜空下。
還有他回頭前那一抹偷襲成功﹐惡劣﹑卑鄙卻又危險﹑迷人的笑容﹐原來大野狼最狡猾的部分便是偽裝成無辜的君子﹐教人防不勝防。
車子未熄火﹐低沉的引擎聲在靜夜裏空轉。
「再見……」江亞璇一邊卸下安全帶﹐一邊道別。
「這麼晚你還有訪客﹖」
藉著街道的燈光﹐她認出前方的人是潘世誠﹐不覺蹙眉。「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
她不動聲色的說道﹐沒等他服務便打開車門下車。
她站在車邊等待﹐預備禮讓他先行離去﹐因為她還有一個「私人」的訪客必須處理。
豈料祁旭也熄火下車﹐走近她。
她以眼神詢問他的用意﹐
「我也想和他打招呼。」祁旭笑得一臉無辜。
沒辦法﹐江亞璇只好和他一起走向前﹐但她還是刻意放慢腳步﹐避免和祁旭形成並肩而行的畫面。
祁旭回首看她﹐以眼神詢問她。
她垂下睫毛﹐拒絕作答。
「亞璇……祁總﹐很高興看到你。」潘世誠朝祁旭伸出手﹐就算有訝然﹐他也表現出不著痕跡的鎮靜。
「你好﹐很難得在這裏看見你。」祁旭從容不迫地伸手回握。
寒喧兩句﹐兩人便不再有話說﹐和談公事時﹐你來我往的熱絡場面大異其趣。
不過江亞璇無心注意﹐她忙著以眼神詢問祁旭﹐既已照過面﹐打過招呼﹐為何還該死的不快滾﹖
祁旭懶洋洋的瞅她一眼﹐選擇漠視她的惴惴不安。
一時間﹐再無人言語﹐氣氛遲滯。
但老僵著也不是辦法﹐尤其她算是「重要關係人」﹐所以江亞璇轉向潘世誠﹐單刀直入的問他﹐「你找我有事﹖」
潘世誠看不出情緒的眸子溜過另一個男人﹐停駐在她臉上﹐「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我也想啊﹗江亞璇點點頭。「老板﹐謝謝你送我回家﹐再見。」
她生疏客套地朝祁旭頷首﹐隨後領著潘世誠往左側的小公園走去。
夜很美。
天階夜色涼如水﹐天幕上有一彎明月和亮麗的星河。
皓月灑下的銀色光輝裏﹐樹影婆娑﹐夜風習習﹐是談情說愛的好景色。
「我們重新開始吧﹗」
聽到舊情人提出復合的要求﹐江亞璇只覺得心中百味雜陳。
那一夜﹐兩人協議分開的那天﹐她看似瀟洒隨緣﹑不在意﹐其實暗地裏蒙著被子哭了一整夜。
隔天她礙於是宣布新人事的日子﹐沒敢請假﹐結果是乘興而去﹑敗興而返。
爾後一連串的驚險和意外﹐情緒大幅震盪﹐再加上一大段忙碌的日子﹐她的失戀打擊﹐竟也無聲無息地走過了。
今日看到他﹐他仍是兩個月前那個溫文儒雅﹑穩重內斂的人﹐曾經她以為她和他之間雖然沒有強烈的火花﹐但他們了解彼此﹐也彼此互有好感﹐他會是她最終的依歸﹐他會是她的Mr.right﹔曾經她以為她會為他相夫教子﹑為他甘心付出﹐他們會有平淡卻幸福的生活。
但現在﹐她不確定了。
所以在送走潘世誠後﹐她騎著單車﹐花了二十分鐘來到五公里外的大賣場﹐手提著兩桶最喜歡的冰淇淋……
消耗體力﹐再補充甜食﹐這是她另類思考及發洩情緒的方式。
不過就在她預備打道回府時﹐她忽地在賣場門口停了下來﹐因為她看到一個不該出現在此的人。
「你跟蹤我﹗」她清澈的眸底微微染上慍意。
「我以為你只是在附近逛逛。」祁旭坦然承認。
「顯然不是﹗」她譏誚道。
「我發現的時候﹐人已經在這裏──」
「你可以掉頭就走﹗」她不耐地打斷他。
「Sorry﹐打擾到你﹗」
「省省那套連你自己都不認同的假話。」她冷哼一聲。
「你還真了解我﹗」祁旭的脣角扯出一絲苦笑。
江亞璇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直接走向她的單車。「別再跟著我﹗」她厲聲警告。
「女孩子夜裏單獨在外﹐並不適當。」
「我想要有人陪﹐會打電話找朋友。」
祁旭啊祁旭﹗敢情與她一起吃了幾餐飯﹐與她有過幾次友善的談話﹐但人家卻還是不當你是朋友﹗
祁旭心中泛起一絲澀意﹐沒關係﹐反正他原本的目的就不是單純只為和她做朋友來的﹐他安慰著自己。
「你們談了什麼﹖」祁旭趕在她離開之前﹐握住了單車的把手。
江亞璇不理他﹐試著從他手上搶回自主權。
「不可告人﹖」祁旭揚揚眉。
「對﹐是個秘密。」她怒視他。
祁旭忽地靠近她﹐誘哄道﹕「快告訴不愛談八卦的祁旭﹐他是個最會保守秘密的人。」說完﹐脣邊露出一抹性感的微笑。
「我以為秘密就是不能和外人說的﹗」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只要是你信任的人﹐還是一樣可以交換秘密。」祁旭正色道。
「你說對了﹐偏偏我並不信任這個人。」她挖苦他。
「我保證不會說出去的﹗」祁旭反應飛快地舉手明志。
江亞璇想瞪他﹐卻控制不住嘴角輕揚。
她揚起睫毛﹐看見他臉上微露關心﹐頓了頓﹐言簡意賅說道﹕「他想重新開始。」
死灰復燃﹖果然不出他所料﹐祁旭的臉愀然變色。「你怎麼說﹖」
「我考慮看看。」她原封不動把她的答案再說─遍。
「為什麼要考慮﹖」他粗聲問。
有了像他這麼好的人選不用﹐卻去考慮那曾拋棄過她的臭男人﹗她有沒搞錯啊﹖
是啊﹗為什麼要考慮﹖
她本來可以毫不猶豫地回絕潘世誠的﹐因為逝者已矣﹐人要往前看﹐才不會老是犯下同樣的錯誤﹐可是……
可是就因為她認識一個叫祁旭的男人﹐因為她在錯誤的時間遇上不對的男人。
如果在青春無悔的十八歲時遇上祁旭﹐她可能會不在乎天長地久﹑不在乎朝朝暮暮﹐就轟轟烈烈地去愛一場﹔但她今年二十七歲﹐已屆適婚年齡﹐她的心早就被制化了﹐它保守易碎﹐不能受到太大的利激﹐也無力承受她承擔不起的後果。
所以明明知道這是一段會讓她受創嚴重的感情﹐她理智地選擇在誤踩泥淖前﹐抓住一根繩子。
潘世誠也許就是那根繩子﹐所以她考慮回頭重拾前緣。「因為我想試試看。」
「為什麼﹖」他一臉陰沉的問。
也好﹐也許就趁此時﹐把今天原來想說的話給說清楚。「事實上﹐我考慮要辭職。」
「不準﹗」祁旭想也不想地否定。
「目前是在考慮﹐一旦做成決定﹐我就不會改變。」
先是辭職﹐再是重續前緣﹐然後他會永遠失去她……
「不行﹗」他低斥。
「為什麼﹖」發球權換到她手上。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他一舉把它轟出界外。
「該證明的﹐我已經沒有遺憾。」事實上﹐情人節的檔期雖然還沒結束﹐但熱銷的程度不但超越往年的成績﹐也早就達到預期的目標。
專案成功﹐固然是多數人努力的成果﹐但她的付出亦是功不可沒的﹐所以她已直接用數字證明了她的能力。
「不準﹗」
「祁老板﹐我是為你工作﹐並不是簽下賣身契。」
「不準﹗」
「我想先休息一陣子……」
「不準﹗」
「我……」
「不準﹗」
江亞璇不語地望著他﹐黑暗中﹐沉靜的眸光隱隱流轉。
祁旭對她又是皺眉又是瞪眼﹐一言不發地對上她的視線。
「你反應這麼大──我會以為是你愛上我了﹗」這回﹐她殺他個片甲不留。
而他﹐頭一次有了啞口無言的時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2 00:14:49
第七章
完成了情人節的專案企畫﹐江亞璇又接下了中秋節﹑週年慶的Case﹐而且很幸運地並未再被刁難。
她不知道是她寫的方向對了他的脾胃﹐還是他高抬貴手﹐放她一馬。
「晚上吃飯吧﹗」祁旭把審核過的資料還給她。
她歪頭考慮了一會兒。「也許吃麵﹗」因為她中午才吃過米飯﹐昨天中午﹑晚上也是。
祁旭忍俊不住﹐嘴角微揚。
「吃麵很好笑﹖」她的眼底浮現困惑之色。
「我是說一起吃飯﹗」
「為什麼﹖」他已經半個月沒邀她吃飯了。
而在這段時間裏﹐他和某當紅女星吃消夜的畫面﹐曾連續三天上了報紙的娛樂版﹔和某豪門千金參加晚宴也有過兩次﹐更別說那每天都有不同美女作陪的午﹐晚餐約會。
他怎麼可以如此若無其事地對她調情﹖怎麼可以如此理直氣壯的邀她﹖怎麼可以如此不在乎她的感覺﹖
「什麼為什麼﹖」
「總有個理由﹗」也許是經過比較後﹐他發現她比女明星聰明﹑言之有物﹖比豪門千金幽默﹑風趣﹖比其他的女人更耐人尋味﹖
「理由﹖」他似乎頗為傷腦筋的模樣。
「對﹗」她肯定的點頭﹐內心卻透著緊張。
「理由……那就慶祝好了﹗」
「慶祝什麼﹖」
「情人節的業績比去年同期還高﹗」
「這個理由你兩個星期前就用過了。」而且還是一大堆人去吃吃喝喝的﹐她的心泛起一陣失望。
「那怎麼辦呢﹖」他聳聳肩。
「也許改天吧﹗」說完﹐她朝門口走去。
「你在生氣﹖」
「沒有﹗」她很快地否認。
「那為什麼拒絕﹖I
「我已經有約了。」她隨便找藉口搪塞。
「和『舊情人』﹖」他嘲諷道。
承認她有情人﹐讓他很不開心﹐但第一個字所代表的過去式意義﹐卻讓他很安心。
「這不關你的事﹗」她抿著脣。
「你一定要如此頑固﹖」
「好巧﹐這句話和你也很搭耶﹗」
「我有話和你談。」
「這句話挺耳熟的。」她不久前也說過。
他冷眉肅目﹐直視她那張挑舋的臉。「我是真的有話要說。」祁家的人是天生的王者﹐不容許有人在他們面前說不﹗
「誰不是呢﹖」孩子想要父母的關注﹐妻子想要丈夫的支援﹐員工想要老板的信任﹐她也很想有個傾訴的物件。
「下班後談﹗」他霸氣的決定。
「下班後是我的私人時間。」
「正好適合談私事。」他說得理直氣壯。
「嘟……」內線電話響起──
「老板﹐二線是印刷廠的經理﹐他有些問題要和江小姐確認。」黃秘書一絲不苟的聲音﹐清楚地傳達到室內的每個角落。
「告訴他﹐半小時後回他電話。」祁旭想也不想就替她回絕。
「老板﹐這是『超』急件﹗」黃秘書又叮嚀一句。
「十分鐘﹗」祁旭一說完便收線。
江亞璇礙於他是老板﹐未及時甩門而出﹐但仍面有慍色地瞪著祁旭。
祁旭看著她的眼神也同樣的令人不寒而慄﹐但她可不怕他﹐因為根本沒必要。
深夜響起的電話聲驚醒一屋子的沉寂﹐小黑低鳴了兩聲……沒事﹐又繼續打呼﹑沉睡﹕沉睡﹑打呼。
江亞璇怔怔的坐起﹐眉心微攏。
這很不尋常﹐因為從來沒有人這麼晚找過她﹐除了好多年以前﹐她幾乎快遺忘地那個下大雨的深夜……
響過幾聲後﹐電話轉入語音信箱而被切斷﹐她松了一口氣。
但立即地﹐它又再度響起。
躊躇片刻﹐她接起了電話。「餵……」順勢扭亮了燈。
一陣混濁﹑沉重的呼吸聲從彼端傳來。
變態電話﹖她直接的反應是將它切斷。
「你……睡了嗎﹖」一道粗啞徐緩地聲音喚住她。
「祁旭﹖」
結果下班後﹐他們還是沒有談成﹐因為江亞璇回過廠商電話後﹐發現必須由她親自跑一趟才行。
等到問題全部解決﹐早過了下班時間﹐所以她根本沒再進到公司﹐還很難得的到附近的商圈逛街﹐直到十點多才回到家。
「對……我叫祁旭﹗」
這麼晚﹖「有事嗎﹖」
「沒有……沒什麼事。」
沒事打她的電話做什麼﹖「你在哪裏﹖」
「地球的……某個角落……」
「你不舒服嗎﹖」
「沒有……」
「和人吵架了﹖」
「沒有……」
「公司破產了﹖」
「沒有……」
「股票大跌﹖」
「沒有……」
「你喝酒了﹖」那麼──只有酒精才會讓人反常。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模糊的低笑。「標準答案應該是……一點點﹗」
她不敢苟同﹐除非他是藉酒裝瘋﹗「你一個人嗎﹖」
「星星算不算……當然不算﹐你說的……是人……」
「你在哪裏﹖酒吧﹖公司﹖還是家裏﹖」
「我……我在外面﹗」
外面﹖她的心陡地漏跳一拍﹐他的警覺性變低了﹖暍醉酒還在外面閒晃﹐他忘記上回被綁架的事件嗎﹖
「你在哪裏的外面﹖」她的口氣揉入了焦急。
「你好好睡吧﹗我掛電話了。」他的聲音又輕又緩。
「等等……你找我有什麼事﹖」她喊住他。
「沒事……只想聽聽你的聲音……我已經如願以償了……」
聽她的聲音﹖莫名其妙地攪亂她的心湖後﹐再恍若無事地走開﹖多情浪子的天賦不是嗎﹖他最擅長的就是以甜言蜜語騙倒身旁的女人。
「……」
「……」
靜默中﹐他們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她不確定他是否在等她先掛斷。
「趕快回家去吧﹗」她嘆息。
「我等你睡了就回家。」
「晚安……」等等﹐等她睡了是什麼意思﹖
「你在我家附近﹖」她一骨碌地跑到窗邊向下俯瞰﹐他一定是在看得到她家燈亮的地方。
五樓底下的街景一片漆黑﹐前方小公園旁停著一輛車﹐她不確定那是否是他的車﹖
理智告訴她﹐她應該毅然決然地關燈睡覺﹐但她的心卻猶豫了。「你等我一下。」
她倉卒交代完﹐便收線跑下樓去。
「你怎麼下來了﹖」祁旭在江亞璇走到離自己三步遠時問道。
「你還好吧﹖」她又走近一步﹐急於讓眼睛得到證實。
「別過來﹗」他末回答﹐出聲制止她的靠近。
她有些不解﹐但還是依言停住腳步。
「不讓你靠得太近﹐是怕我會忍不住抱緊你。」他深黑的眸子盯著她﹐聲音壓抑﹑低沉。
如此感性多情的話﹐讓人如何不感動。
「你知道嗎﹖我很想你﹐而且比想像中的還嚴重……我想你想得什麼都不能做。」
江亞璇把發絲塞向耳後﹐避開他的眼神﹐她可以應付多情的浪子﹐可是拒絕不了深情的眸子。「這是你騙女人的一貫手法嗎﹖」她心痛地問。
「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自己嗎﹖」他的陰鬱不下於她。
「你要我相信什麼﹖相信你也有真心﹖」她嗤之以鼻。
「為何不﹖」
「你不是﹗」她斬釘截鐵地否定﹐「你只想知道我有沒有受到你的吸引﹖有沒有對你動了情﹖」
「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有﹗」她低喊。
他們兩人幾乎同時出聲﹐同樣激動地看著對方。
她坦承自己早就受他吸引﹐早就對他動了情﹐對他所做的事﹑所說的話也很感動﹐但她不是個妄動的人﹐她可以管住自己的心﹐就像她可以不再向他靠近一樣。
然後她垂下眼睫﹐低低說道﹕「我說過我是孤兒──」
祁旭未置可否﹐靜靜等著她。
「可我從沒告訴過別人我的故事……我的父親長得又高又帥﹐在婚前就是個流連花叢的人﹐身邊的女人不斷﹐就算和我母親結婚後﹐也從不收斂或隱藏他的花心行為……我六歲那年……」江亞璇深呼吸一口氣﹐臉色蒼白﹐看得出來心裏正為某事掙扎著。
「不想說……就不要勉強。」祁旭淡聲反對﹐知道與否不再重要。
江亞璇沒理會他的溫柔﹐眼神因回憶而變得遙不可及﹐「我六歲時的某一天晚上﹐我記得那天很冷﹐還下著大雨……我父親……他出門了。不久﹐我母親也跟著出門了……原來她是跟在我父親後面去捉奸……
「結果捉奸不順利﹐被我父親發現了﹐他們好生氣﹐當場辱罵對方﹑怨懟彼此﹐還拳打腳踢大吵了一架﹐後來被趕來協調的警察給勸回……在回程的路上﹐車子嚴重失速打滑﹐直接撞上橋墩……
「我父親當場死亡……我母親……掙扎了兩天兩夜……還是走了……」她的聲音低啞﹑空洞﹐紅紅的眼眶有淚水﹐卻始終沒讓淚水流下來。
但那絕對是祁旭所見過最哀慟的一雙眸子﹐痛苦地教人心碎。
「當時我就發誓﹐一定不要像我母親一樣﹐喜歡上認識很多阿姨的父親﹐天天煮著一桌子的菜﹐等不到我父親回家吃晚飯﹐天天傷心流淚……」她的嘴角輕揚﹐那是朵很淒美的笑容。
祁旭雙脣張闔﹐一時找不到話說。
「所以……」她再次深呼吸﹐臉上的淒迷已不復見﹐「所以我不喜歡一個花花公子﹐更討厭一個到處獵豔﹑四處留情的花花公子﹗」
他──不再是了﹐他想向她大吼﹐他再也不是她以為的那種人。
因為自從認識她後﹐他發現別的女人不再吸引他的目光﹐他喜歡和她在一起﹐吃飯﹑聊天﹑鬥嘴﹐甚至只是看她一眼都好。
然後﹐當他意識到自己的改變﹐變得不再是他所熟悉﹑所自豪的自己時﹐他決定恢復「自己」。
這兩個星期來﹐他和他「喜歡」的女人約會﹐有冶豔的﹑有清純的﹑有風情萬種的﹐也不乏良家婦女型的高貴淑女﹐他夜夜笙歌﹐忙得沒時間胡思亂想﹑沒空去找她「麻煩」﹐卻仍然無法把她趕出自己的腦海。
這一切都亂了調﹐他以為他想征服她﹐是因為從來沒有女人拒絕過他﹐所以她顯得格外特別﹖
或者﹐她本身就此較特別……
他不知道是為什麼﹐但他迫切的需要解答﹐而唯一的答案應該出在這個讓他亂了陣腳的女人身上﹐所以他來了。
「你喜歡我﹗」不是可能或也許﹐答案一定要是肯定的﹗
「我喜歡的東西很多﹐喜歡的人更多……小時候﹐我很羨慕同學有兄弟姊妹﹔中學時﹐我暗戀隔壁班的男同學﹔有一段時間﹐我迷上了宮崎駿的動畫電影﹔現在我最喜歡的是小黑。」她無所謂的一笑。
「承認喜歡我﹐有那麼難嗎﹖」或不堪嗎﹖他抓住她的胳膊﹐找到她的眼睛。
她想掙脫﹐他抓得更緊。
「不必再浪費彼此的時間﹗」頓了頓﹐她突然說道。
「什麼意思﹖」
「你不適合婚姻﹗」
好看的俊臉上閃過一絲來不及掩飾的錯愕﹐但也幾乎是立即的﹐他又換上冷淡嚴峻的面容﹐「我不記得我有提到結婚的事﹐或是承諾直到永遠這一類的話﹗」
「這就是了﹐我想談戀愛﹐也希望和談情說愛的對象有圓滿的結果﹔而你卻不想要﹗」她的眸底一片沉靜。
他是不想要﹗
「我可以承認我喜歡你﹐但我不會愛上一個不愛我的男人。」她認真的神情就像在闡述一個永恆不變的真理。
「你的感情就是在征服一個又一個的女人﹐你看似多情﹐其實是徹底寡情﹐你不和人談心事﹑不和人分享感覺﹑不用心去維繫關係﹐你害怕承諾和誓言﹐甚至任何有關恆遠的字眼﹐都會令你不自在。
「而我不想要一段露水姻緣或是一夜情﹐我也許深受你的吸引﹐但只有吸引力並不是男女之間在一起的唯一﹐男人和女人的相處﹐包括忠貞﹑坦承﹑信任等一切因素﹐這些你一樣都不具備……
「你擅長在情海裏漂泊﹐我連游泳都不會﹔你習慣沒有安定的感情﹐我喜歡有家的感覺﹔所以就算今天我們在一起了﹐也許明天﹑也許後天﹐我們就分開了。很快地﹐我會成為你的一個回憶﹐也許在更短的時間內﹐你就不復記憶﹐徹底忘記曾遇過我這個人……
「所以﹐請讓我們保持現狀吧﹗」說到最後﹐她的語氣已近乎哀求。
「你這是在逃避現實。」他冷冷一笑﹐笑意不達雙眸。
「就讓我們保持現狀﹗你繼續你的遊蕩﹐我當我的鴕鳥……」
「這真的是你要的﹖」他意味深長地打量她。
「是﹗」她勇敢的點頭。
他的眸色加深﹐繼續凝視著她。
江亞璇覺得自己武裝的心正一點一滴在崩解。「夜深了﹐你回去吧﹗」她含糊的跟他說再見。
他擁緊她﹐以一個溫柔又濕潤﹐帶著淡淡酒味的吻作為回答。
他的手穿過她的烏發﹐熱脣貼著她的臉頰﹐吻到她的耳垂﹐她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他閉上眼﹐深深的吸進一口﹐再貼著頸項往下探索﹐雙手也滑到她的後背﹐一手抓住她的腰際﹐將她更推向自己﹔一手伸入她的衣內﹐輕輕摩挲她潔白無瑕的背……
「夠了﹗」她劇烈喘著氣。
他們兩人氣息相融﹐臉對臉﹑胸對胸﹐小腹相貼﹐下半身也緊緊靠在一起﹐她的脈搏加速﹐心臟狂跳失序﹐胸口上下起伏更遽﹐但她還是強迫自己離開他。
尤其是在看到他那雙似笑非笑的黑眸裏﹐閃著戲譫的光芒時﹐她對自己的優柔寡斷和意亂情迷更加感到厭惡。
「你怕我嗎﹖」他柔聲問。
她的背脊發涼﹐不過不是怕他﹐她是怕自己﹐因為明知飛蛾撲火是一條不歸路﹐她正義無反顧地做著傻事。
不行﹐她答應過母親﹐絕對要對花心的男人敬而遠之﹗
「這更證明一件事﹐我們之間只存在激情﹐我們沒有交心﹐不了解對方﹐只是一時的迷惑……」
「只是一時的迷惑﹖」他反問﹐猛力拉近她﹐想再證明一次。
「不要﹗」她用力推開他﹐後退到他觸不到的地方。
「你對別的男人也會有激情﹖也曾一時迷惑過﹖也會情不自禁嗎﹖」他咄咄逼問。
她因他的話﹐臉上交織著憤怒和難堪等多種複雜的情緒。
「當然﹗你曾問我為何看到你哥哥會臉紅﹖你也許不知道﹐因為我也曾受他吸引﹐他和你有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在相同條件下﹐我該喜歡上的也許是你的哥哥﹐也許他是冷漠無情﹐也許他永遠也不會愛我﹐但我可以確定的是他不會愛上任何人﹐不會有讓我傷心流淚的機會。」她的眼掠過他的肩﹐看向他身後那片無盡的漆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2 00:15:08
第八章
寧靜的午後﹐祁家大宅裏。
「一句話﹐幫不幫﹖」祁旭沉著臉﹐半是威脅﹑半是賭氣地盯著悠閑坐在沙發的人。
「可以拒絕嗎﹖」祁昊的手指敲著把手﹐一副不置可否的討打樣。
「別婆媽了﹐我八百年才求你一次﹐爽快點﹗」要不是有求於他﹐祁旭的拳頭早伺候上他的臉了。
「那可好﹗我倆認識二十七年九個月又十天﹐若再加上同住在一個子宮裏的十個月﹐那你必須等到七百七十一年五個月又二十一天後才來找我﹗」祁昊調整坐姿﹐修長的雙腳交疊蹺起﹐十指交握放在膝上﹐一臉傭懶的調侃他。
「你……到底要不要幫﹖」相對於兄長的冷靜持穩﹐祁旭獅吼般的聲音已瀕臨抓狂地步。
祁昊對著另一張同樣的臉﹐個性卻回異的同胞兄弟瞧了半天﹐「不幫行嗎﹖」他面無表情問道。
嘿﹗這麼說﹐他是答應了﹖祁旭原本陰惻惻的臉瞬間變得陽光普照﹐不過……
「昊﹐這樣做到底好不好﹖」祁旭一臉的不肯定。
「那你到底決定如何﹖」為情所困的人都像他這般反反覆覆﹑舉棋不定的嗎﹖
「你覺得呢﹖」
這下代志大條了﹐上次祁旭這麼低聲下氣﹑茫然失措的請教他時﹐是在他九歲那年生日時﹐爺爺買了同款造型卻不同顏色的機器人送給他們。
那時祁旭先是看上紅色的﹐然後又對他手上那個黑色的玩具愛不釋手……和他「魯」了三天三夜﹐遲遲不能決定該選擇其中的哪─個。
祁昊慷慨地想把兩群組都送給他﹐偏偏祁旭一直執著地一定要有個答案﹔結果為了這個答案﹐他和祁旭又「格格纏」了三天三夜。
最後﹐他忍無可忍﹐把暫時寄放在祁旭那兒的黑色機器人給「不小心」弄壞﹐才斷了祁旭不該有的三心二意。
「既然要試……還是把燈光調暗些﹐比較不會出現破綻……算了﹐還是順其自然就好……」祁旭喃喃低語﹐果然正陷於兩難中。
一﹑二﹑三﹐祁昊冷淡的表情末變﹐但幽深的黑潭快速閃過一絲情緒。「我真搞不懂你﹐你到底是希望她一眼就看穿你﹐還是希望我騙倒她﹖」
祁昊在心中起誓﹐他要敢再說這麼沒營養的話﹐他也許會忍不住把祁旭揍得不像是祁旭。
好半晌─
「也許我真的擔心她無法認出我﹗」祁旭這才道出自己的懮懼﹐但仍沒勇氣坦白他其實更怕她……
愛上自己的兄長﹗
畢竟﹐她也承認過祁昊的條件比較吸引她。
「你記得爺爺常說的﹐只要真心愛我們的人﹐就會一眼分辨出我們之間的差異﹔但我認為那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如果她真的愛你﹐會有那麼一天她的眼中只有你的存在。」祁昊瞅著他的黯然的瞳眸﹐語氣不覺放柔。
縱然自己是個不相信情愛的人﹐但為了唯一的弟弟﹐他不惜暫時充當愛情顧問來開導他。
只是……這算不算自欺欺人﹖
「不管字形﹑意思﹐還是意義﹐早都比晚來得好﹗」祁旭繃著臉悶聲道。
「好﹐那我們就速戰速決﹗」祁昊認命地頷首。
祁旭卻退縮了。「我只是很怕重蹈覆轍。」唯有在親密的兄弟面前﹐他才敢坦承自個兒的弱點。
重蹈覆轍﹖重蹈覆轍──
「都那麼久的事了﹐你能不能把它從你的腦中徹底消磁﹖」祁昊難得動了氣﹐這也才知道當年的事﹐就像毒瘤還一直影響著祁旭。
祁旭對他的關切恍若未聞﹐思緒早已飛得老遠──
從小﹐他們就清楚自己是私生子的身分﹗
據說他們的母親和他們的生父祁宏原是一對戀人﹐但祁氏家大業大﹐祁宏最後還是不能免俗的娶進門當戶對的原配。
可惜紅顏薄命﹐正牌夫人嫁進祁家一年多﹐生下一名繼承人後便香消玉殞﹔幾個月後﹐祁宏不畏流言﹐毅然將甫出生不久﹐尚在襁褓中的兩兄弟和其母接進豪門巨室的祁宅裏。
可匪夷所思的是﹐在那之後﹐祁宏不但沒給舊情人名分﹐對他們母子三人的態度也若即若離﹐甚至是憎恨﹑厭惡的……
除此之外﹐他們還有個只大上六個月的同父異母哥哥。
從祁旭懂事起﹐他就知道祁暐對他們恨之入骨﹐處處刁難﹑仇視﹐狂妄囂張的令人想找他大乾一架﹐可他們兩兄弟每每總是看在母親哀求的目光﹐這才忍了下來……
所以在祁家的日子﹐除了祁老太爺對同是孫子的兩人不錯外﹐他們的日子過得並不開心。
祁旭知道母親也一直過得不快樂﹐甚至是痛苦的﹐因為她總是愁眉深鎖﹐她的眼總是黯淡無光﹐她的表情總是懮鬱淒苦的﹐好幾個深夜裏﹐他總發現她背著他們偷偷在掉淚……
十歲那一年﹐母親生了一場大病就走了﹐他猜想對母親來說是贖罪﹐也是解脫﹔但對相依為命的孩子來說﹐他們怎麼也無法接受母親的離去﹐他們認定除了彼此﹐在這世上已成了真正的孤兒。
他們從未向對方承認過孤獨的感覺……或許也毋需言明﹐因為他們是比一般手足還親密的孿生兄弟﹐早就註定是相依相附的生命共同體。
不必刻意敘述或解釋﹐他們會猜到對方每一縷思緒﹑每一個想法﹐甚至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他們都有相當的熟悉。
他們關心彼此﹐而且愛對方更勝自己﹐哪怕自己受到委屈﹐也不許對方受到一丁點傷害﹐所以他們有默契的守護彼此﹐同進同出﹐同樣孤傲不羈﹐同樣吸引無數少女芳心﹐也同時拒絕她們的靠近。
直到上高一的那一年﹗
一個有著甜甜笑臉的女孩意外地遇上沒和祁昊在一起的祁旭﹐她以最燦亮的星眸﹑最純真的笑容悄悄引起祁旭的注意。
女孩很聰明﹐一向都能從異性愛慕追逐的眼光中﹐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優勢﹐所以她以柔弱纖美的外表﹑溫柔靦腆的笑靨﹑青澀真誠的愛語﹑不離不棄的誓言﹐一點一滴的打動了眾人口中白馬王子的那顆年輕不定的心。
兩個月後﹐她確定跌破眾人的眼鏡﹐打破了祁旭身邊只有祁昊──兩兄弟形影不離的神話。
再一個月﹐她更直接打破了在祁旭心中最美的神話。
那是一個很詭異的午後﹐天上烏雲密布﹐空氣異常悶熱遲滯﹐卻始終沒有下雨。
祁旭在自家門前﹐看到她和祁昊站在一起﹐兩人靠得很近﹐幾乎不見任何空隙﹐然後他看到她踮起了纖足﹐雪白皓腕攬下祁昊的頸項﹐紅豔的嘴脣順勢貼了上去﹐而向來最迷人的眼眸﹐正十分陶醉地閉闔著……
祁旭感覺左胸口隱隱作痛﹑難以呼吸﹐他茫然地催促自己走上前﹐無言地拉開兩人的距離。
他在她的眼裏看到驚慌﹐但很快地便一閃而逝。
女孩的眼中有著異常的興奮﹐認識祁旭的最大收獲﹐不是得到祁旭這個大獎﹐而是她能更靠近祁旭的哥哥。
她總認為祁昊的眼神好像更為陰柔神秘﹐雖然危險卻魅惑﹐也更讓人耽溺其中﹐更想擄獲佔有……
她搧搧卷翹的長睫﹐露出甜美無邪的笑容﹐近似挑逗地對祁昊猛放電。
祁昊未置可否﹐脣角微微揚起﹐深邃的眼神顯得詭譎難測。
女孩誤以為祁昊的神情是在鼓勵她﹐竟厚著臉皮詢問祁昊是不是喜歡她﹖更大著膽子表白她愛的人其實是祁昊﹗
「你愛的人不是我﹖」祁旭冷冷的問道。
女孩被他臉上抑怒的神情給嚇住﹐但還是勇敢的爭取自以為是的幸福﹐「我……比較過你們兩人的吻後﹐發現我比較喜歡他。」
「你可以走了﹗」祁昊冷漠卻懾人的聲音冷不防地響起。
女孩夢幻的笑容僵住﹐不解地看向祁昊。
「遊戲結束了﹗」祁昊殘酷地說道。
「遊戲……結束﹖」女孩的眼神慢慢了解﹐長久以來自恃的美貌﹐第一次撞到鐵板﹐而且還反被耍了﹗
「旭……你知道﹐我愛的人是你……」女孩反身挽住祁旭的手臂﹐企圖挽回劣勢。
祁旭深深的凝視她一眼﹐沉痛地撥掉她曾帶給他溫暖的手﹐「結束了﹗」
「旭……」女孩眼中迅速蓄滿晶瑩的淚。
祁旭頭也不回地朝屋裏走去。
祁昊冷峻地丟下一記輕蔑的目光後﹐也跟著走進屋裏。
結束了……當冰冷巨大的鐵門在女孩眼前關上時﹐女孩終於明白一切都結束了。
結束了﹗
祁昊原本也以為祁旭就算曾為那個女孩的背叛而心底有著傷痛﹐也早該結束了。
因為在那之後﹐祁旭就若無其事﹐沒再提起半個字。
幾天後﹐祁旭開始和另一個女孩走得很近﹐他雖擔心﹐但選擇在一旁靜靜的關心。
但沒多久的時間後﹐他身旁的女孩又變成另一人……
從此﹐女孩的面孔換來換去﹐交往時間最長的不過三個月﹐短者三﹑五天也有。
他是懷疑過祁旭的行為和被背叛的事件有關﹐但沒更細究﹐就傾向於以為祁旭是與自己一樣的感情觀﹐以為女人既然不值得信任﹐便不再輕易釋放真心﹐也不會自找麻煩的去相信那飄渺虛幻的愛情。
可他料不到的是﹐祁旭受的傷竟整整痛過十年﹐而他這個做哥哥的﹐誓言要守護﹑照顧弟弟一輩子的人﹐卻毫不知情﹖
或者其實他是知道的﹐可因為他想放任祁旭遊戲人間﹐放任祁旭對男女之間輕慢的態度﹐放任祁旭只重享樂﹐而不去想承諾永遠的問題。
他放任祁旭去過他想過的生活﹐以為這就是對祁旭最好的事。
唉﹗或許在幾星期前﹐毫無疑問這也許就是祁旭想過的生活﹐他喜歡遊戲人間﹐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
但棘手的是﹐祁旭現在正為某個女人而感到意亂情迷﹐而且在意的程度比他自己以為的還要深﹔但對方卻無法接受這樣的祁旭﹐所以他為此覺得困擾不安。
其實﹐若要說得赤裸﹐坦白的話﹐祁昊很不願意但也很早就發現到﹐他的弟弟是真正掉入情網愛上她了﹗
當初他發現祁旭看江亞璇的眼光﹐很像是看當年那個背叛他的女孩子時﹐他曾有意阻撓﹐但後來他被自己的事給困住了﹐所以未能再進一步採取行動﹐結果祁旭就真正地陷入情海中。
也許該勸勸祁旭算了﹐這種試煉可是會要人命的。
而且他強烈懷疑﹐答案若不是如祁旭所預期的﹐死傷慘重的人反而有可能是他自己。
「昊……」
「嗯﹖」
「你準備好了﹖」
「什麼﹖」
「她一小時內會到﹗」
「誰﹖」
「江亞璇──」
「怎麼會﹖」
「我打的電話﹗」
「什麼時候的事﹖」
「半分鐘前﹗」
半分鐘﹖半分鐘前﹐他正考慮要說服祁旭取消的﹐這下……什麼都不必說﹗
生病﹖昨天他吼她時﹐不是很生龍活虎﹑很中氣十足的嗎﹖怎會說病就病﹐還病得出不了門﹖
而且現在才八月底﹐聖誕節的資料有那麼重要嗎﹖明天﹑後天給是不行嗎﹖乾嘛非要她專程跑這一趟﹖
江亞璇不太情願的伸出食指﹐使力地按住門鈐鈕。
「鏘」一聲﹐雕花銅門自動開啟﹐華麗又氣派的建築物映入眼簾。
她無暇多欣賞﹐火速穿過綠草如茵的前院﹐走到主屋的大門前。
巨門半掩著﹐她禮貌性的揚聲告知﹐便主動推門而入。
門內靜謐無聲﹐別說人影沒一個﹐可能連蒼蠅﹑蚊子都沒半只。
她等了三秒中﹐無人照應﹔再三秒鐘﹐一切如昔。
她環顧四周的裝潢擺設﹐無聊地猜想第一個見到的人會從何處走出來﹐是右側的第一道門﹑第二道﹐還是左手邊的……她的眼掠過中間的酒櫃﹐停駐在一個骨董級的掛鐘上。
她好奇地走上前幾步細看﹐顯然這裏的主人很重視它﹐將它保養得一切如新﹐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磨損的痕跡。
她靜靜的看著細長的秒針﹐走了一圈又一圈﹐她蹙起眉頭﹐慢慢體會到被捉弄的感覺。
她是否該出聲喚人﹐還是該掉頭就定﹖
蹬﹑蹬﹐蹬……丟擲的銅板都還沒來得及掏出﹐大廳中那座原木制的樓梯﹐在有心人士刻意地警示下﹐就以非常響亮的踩踏聲傳入她的耳膜。
江亞璇的腦中倏地閃過一個荒謬卻不無可能的想法﹐從踏入祁家的地盤﹐她的一舉一動是不是都在他人的監視中﹖
她強迫自己慢慢不經意的轉身﹐仿佛她是個冷靜自制﹑臨危不亂的成熟女性。
祁旭﹖
從樓梯拾階而下的人有著祁旭的五官﹑祁旭的身形﹑祁旭的穿衣風格﹑祁旭給人的感覺……
可是江亞璇不確定自己為何會有不確定的感覺﹐也許是那頭她不熟悉的短發造型吧﹗
她的疑惑沒有持續太久﹐來人走到離她三步遠的地方停住﹐緩緩開口﹐「你好﹐我是祁昊﹗」
他是祁昊﹖﹗
這就解釋得通她為何會有不確定的問題了﹗
可是媽呀﹗雙胞眙手足都是像他們這般雷同的嗎﹖
「請坐﹗」祁昊道。
江亞璇收回驚嘆的目光﹐依言坐在離她最近的雙人沙發上。
一名訓練有素﹐或是說已待命許久的女傭立即送上一份精緻的糕點和一杯冒著煙的榛果奶茶。
「祁旭﹑祁老板在家嗎﹖」她客氣問道。
「找旭﹖他在樓上休息﹗」
「可否請他下樓﹖」
「我說了﹐旭在休息﹗」
江亞璇不禁攏了攏雙眉﹐他的語氣雖平靜﹐但耍賴的程度簡直和祁旭如出一轍。「既然如此﹐我還是先回去了﹗」
早知會白跑一趟﹐她就不要來。
「江小姐﹗」他喚住她。
「還有事嗎﹖」
他給了她一個「有事的是你」的眼神。
「我是來拿一份資料的﹐既然祁老板不方便﹐我就先告辭了。」她努力不帶情緒地說道。
「我沒說他不方便﹐只是勞你等他一下罷了。」他無辜的扯脣。
江亞璇又不自覺的蹙眉﹐那戲譫的眼神熟悉得讓她覺得很不是滋味。
他向內室喚了一聲﹐之前上茶的女傭又出現﹐很快地朝樓上走去。
江亞璇瞪著他﹐他也回視她﹐兩人瞬也不瞬的僵持著。
末了﹐她還是重新就座。
「你對敝府的茶點覺得不滿意嗎﹖」他以眼神指著她未動半口的點心。
「我不餓﹗」
「熱茶﹖」
她搖頭﹐很奇怪心中居然有著第一次把祁昊誤認為祁旭的怪異感﹐可是眼前的人說他是祁昊﹐她也沒認錯不是嗎﹖
「你喜歡祁旭﹖」近距離且突來的聲音﹐把正在冥思中的江亞璇嚇了一跳。
他是什麼時候坐到她身邊的﹖這麼親近的對視讓她感到很不自在﹐她慌亂地站起身。
「你喜歡旭嗎﹖」他拉住她的手。
「這不關你的事﹗」她低聲抗議﹐因為她掙不脫他的手。
「當然有關﹐因為我喜歡你﹗」他熱切的看著她。
江亞璇不知什麼比較讓她震驚﹖是祁昊毫無預期的宣言﹐還是祁昊那雙一向很冷漠的眸子﹐居然也會有溫度﹖
而且是深情到不行的灼灼目光﹐這讓她怦然心動﹐呼吸不順暢。
「你呢﹖」他反問她﹐熱燙的手指輕輕刮過她的手臂。
「什麼﹖」江亞璇從頭到腳起了一身戰慄。
為什麼﹖為什麼她對他的反應會這麼敏感﹑強烈﹖
「你怎麼說﹖」
說什麼﹖她的腦筋一片空白﹐好半天後──
「呃……我說……你可能被你弟弟傳染了感冒﹐昏了頭……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他莞爾﹐放掉她的手﹐站起身和她並立。
江亞璇臉色凝重的抓緊提袋﹐不敢多看一眼﹐轉身要走。
「你很怕我﹖」他擋住她的路。
「沒有﹗」她慌亂地倒退數步﹐她怕的是怎麼會無法明確分辨出他們兩兄弟的感覺。
「如果你不怕我﹐為何會呼吸急促﹖神情又如此緊張﹖」
「我……任誰在陌生的環境裏﹐都會有如此的反應。」
他緩緩靠近她。
「你在做什麼﹖」她幾乎尖叫。
「證明你並不怕我﹗」
「這種事……毋需證明。」她偷偷的嚥了口口水。
「原來你對我也不是沒感覺﹗」他嘲笑著她不安的語氣。
「你……胡說﹗」她啐他一口﹐可臉上的紅暈洩漏了她的秘密。
「是嗎﹖」他冷笑一聲﹐也許是嗤笑她的欲蓋彌彰。
「當然﹗」她努力揚高下巴。
「說說你對我的感覺﹗」
「沒感覺。」他問得她快發狂﹑快招架不了﹐偏偏她還不請自來的和他有問有答。
「我和祁旭﹐你有啥不同的看法﹖」
他和……祁旭﹖
對了﹗時間都過了好久﹐祁旭為什麼還不出現﹖
她從沒有一刻是如此迫切的希望祁旭立刻出現在她的眼前﹐偏偏他遲遲不現身﹗
「這個問題﹐你該問的是生你們的娘﹗」她負氣地發牢騷。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2 00:15:31
第九章
「你晚上睡覺時﹐可以問問你媽﹐有沒有看過我娘﹗」他的眼神恢復冰冷﹐語氣壓抑低沉。
哦喔﹗原來他母親也早已是天上的一員﹐戳到人家的傷心處……
蹬﹑蹬﹑蹬。
樓梯第二回響起﹐出現的人就像是江亞璇所認識的祁旭﹐有著卷翹的及肩黑發﹐前額永遠斜躺著一撮亂發﹐身穿一件開了兩顆前扣的黑色襯衫﹐全身散發出飛揚又不羈的氣質。
祁昊和來人交換一個眼色後﹐便悶聲不響地踱到遠遠的落地窗邊﹐點燃一根菸。
江亞璇因此又多注意了他一眼﹐祁旭是從不在她面前抽菸的﹐所以現在她更能很確定眼前笑睇她的人絕對是祁旭。
「資料﹖」她朝他要手上那只沉甸甸的牛皮紙袋。
「我們之間有必要如此生疏嗎﹖」他的聲音又緩又低。
仔細看﹐臉色也比平日蒼白﹐難道他真的生病了﹖
江亞璇又蹙眉了﹐因為說不出的怪異感又冒出頭了﹐今天真邪門﹐怕不是這地方太詭異﹐就是感冒病毒的威力太強﹐讓她反常﹖
她不自覺地退後一步﹐很有防衛心的看著他﹐若是此時被他傳染感冒﹐明天她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咦﹖眼角餘光看到牆角的人好像又點燃第二根菸了﹐他是找死還是錢多﹐三兩下就解決掉一支菸。
「拿來﹗」她一邊催討﹐一邊又忍不住分神看向吞雲吐霧的人。
被催討的人這回無異議地把紙袋遞向她﹐發現她注意窗邊的人勝過自己﹐眼裏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情緒。
他不著痕跡地走向前﹐故意托起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轉向他﹐然後出其不意地吻上她的脣。
江亞璇本該在他的手欺上她的臉時﹐就該抗拒反擊的﹐可是腦中急速閃過幾個摸不著邊際的念頭﹐讓她未能及時推開他。
可這一遲疑﹐讓眼前的人有機可趁﹐逐漸地加深他的吻。
站在角落的人不敢置信地盯著那對親密的身影﹐被背叛的感覺又再次升起﹐他覺得整顆心仿佛被刨瘧般的疼痛﹐他非得用盡全身的自制力﹐才不致瘋狂地衝到兩人面前﹐狠狠的傷害他們。
疑問得到證實﹐理智重新回到江亞璇的腦中﹐她做出具體反應﹐倏地抽離身﹐揮出手……
可惜﹐在半空中就被攔截。
看來祁昊的反應也挺快的﹐甚至比祁旭還靈敏﹐因為他是個絕對冷漠又冷酷的人。
沒錯﹗她百分百肯定吻她的人是祁昊﹗
江亞璇冷冷的望進那雙嚴酷的黑眸﹐乍看之下﹐他和祁旭的面貌近乎百分百相似﹐其實就細節部分﹐還是有極大的不同──
他的眼睛較狹長沉靜﹑鼻翼較窄﹑脣薄冰冷﹐整體說來是剛中帶柔﹔祁旭的嘴脣較厚實柔軟﹐左頰有一道笑紋﹐五官立體深刻﹐是屬粗獷型的﹔而且他的手掌溫暖有薄繭﹐膚色也要比祁昊要深上一號。
還有祁昊吻她時﹐她除了不自在的感覺﹐就是覺得冷。
而祁旭的吻就不像他會以托顎做預告﹐他的吻是直接炙熱的﹐像是一道熊熊燃燒烈火……
諸如此類﹐她不知道以前為何總會弄錯人﹐而今日﹐諷刺的卻是在兩兄弟聯手的惡意捉弄中﹐她才看得如此透澈。
祁昊看著她的眼瞳﹐由最初的震驚慌亂到後來的鎮靜無疑﹐又轉為譴責難過等多種複雜的情緒﹐明白她終究還是明白了﹐那他就──功成身退囉﹗
「等一下──」江亞璇扯住他的衣袖。
祁昊的眼底閃過詫異。
「那天你問我是否喜歡你﹐我承認──我愛你﹗」她無比認真的說道。
頓時﹐她的話像引爆了成噸的炸藥﹐轟地一響過後﹐只留下一片窒人的沉默和很難收拾的場面。
祁昊首先恢復鎮定﹐他還是決定讓「假祁旭」消失。
「你去哪﹖」江亞璇的眼中蓄滿怒火。
「你們好好談談﹗」祁昊一臉的平靜﹐恍若置身在這場風暴之外。
「聽到我的告白﹐該走的人不是他嗎﹖」江亞璇冷冷的指著站在遠處的「祁昊」。
祁旭看向她的眼瞳陰影滿布﹐因為他終於聽到她說的那三個字﹐卻不是為他說的﹗
祁昊不以為然地來回打量著這對愛玩捉迷藏的男女﹐請稱呼他先知吧﹗他早知道在那些無關緊要的鶯鶯燕燕面前﹐玩交換身分的遊戲也許可以試出真心﹐享受那些女人假惺惺作戲的樂趣﹐但──
換成是祁旭最在乎的人﹐無論試探的結果如何﹐對誰都是一場無可言喻的傷害。
唉﹗凡夫俗子的愛恨情仇……他沒興趣攪和﹐走人為先。
「你不用走﹐該走的人是我﹗」江亞璇提高音量制止祁昊﹐然後定定的看向真正的祁旭﹐「你愛我嗎﹖」
不待他回答﹐她就恨恨的說道﹕「你不但不愛我﹐更不懂得尊重人……這遊戲好玩嗎﹖擺弄人的滋味很有趣吧﹖」
她已經發現真相了﹗
祁旭的臉色當下變得益發難看而凝重。
相較之下﹐早知被拆穿的祁昊則是一臉平靜﹑泰然如常。
「如果這世上真有付出代價這回事──」江亞璇回頭睨視著祁昊﹐「當你懂得真愛時﹐我很想看到你愛上一個不愛你的人﹗」
如果不是她的感情被嚴重的刺傷﹐江亞璇也許會忍不住想笑﹐因為祁昊一向冷冽的雙眸中明顯閃過一絲訝異和嫌惡。
她又把視線調回那個教她又愛又恨﹐卻又讓她痛徹心扉的男人﹐「而你﹐我希望你一輩子找不到可以愛的人﹗」
這算是對他最嚴厲的詛咒﹐但也是她最醜陋的私心﹐因為她真的不想看到他和別的女人成雙入對。
碰地一聲﹐祁旭一拳擊上落地窗﹐力道之大讓整面玻璃為之震動﹐乒乒乓乓作響。
江亞璇沒有回頭去關心破得四分五裂的窗面﹐或是他手上的血跡斑斑﹐因為她自己的心早就傷痕累累﹐深呼吸一口氣﹐她毅然走出門﹐門外早就是迥異於白光燦爛的彩霞滿天。
「去追她吧﹗」祁昊溫柔地看著弟弟。
祁旭不語﹐雙眼凝望著窗外的某一點。
「不要讓自己後悔……」話未竟﹐身旁的人已以競賽百米的速度向外跑去。
祁昊搖頭哂笑﹐還以為自己要犧牲色相﹐吠些營養不良又肉麻兮兮的煽情話﹐才能勸動那只固執的獅子。
祁旭在大門口追上江亞璇﹐炙熱的大掌緊緊包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對不起……」
他的氣息未定﹐臉上布滿焦急和悔意。
「你不用道歉﹗」錯的是她明知不可為的心。
「聽我解釋……」他的聲音低沉嘶啞。
「我想並不需要﹗」
「你聽我說……」
「我不是心理諮詢師……」
「再給我一次機會……」
「機會是稍縱即逝﹐它──已經結束了。」
「給我五分鐘﹐聽我的解釋……」祁旭絕望地抓緊她﹐就像抓住最後一絲……機會。
他坦承一開始是意志之爭﹐他被江亞璇獨特的氣質所吸引﹐明明就是柔弱單純﹑好騙易哄的無腦美女型﹐可她形於外的個性卻不是﹗
在遭遇飛來橫禍時﹐還遇上他這個比綁架更加危險的男人時﹐她居然還能臨危不亂的面對﹐並且一瞼正氣地拒絕他的誘惑……
種種意外的嬌態﹐讓他無由地對她產生強大的興趣﹐所以他主動接近她﹑討好她﹑逗笑她……
但都比不上想贏的感覺﹐他只是想要她的順從﹑她的臣服……
可現在﹐他真的很後悔用愚蠢﹑幼稚的方法去試驗她﹐試出的結果不是他要的﹐卻試出他一直不想承認的真心。
曾幾何時﹐他放下的感情遠比他想像得深﹐他對她的在意﹐已經無法言喻﹔他是真的想要她的愛﹐想要她眼中只有他﹐想要她離不開他的懷抱﹐想要和她廝守一輩子﹐誓言到永遠﹔可是他卻因一時的妒忌﹐把一切都搞砸了﹐還該死的傷了她……
江亞璇默然無言的看著他那熟悉又陌生的臉。
兩人的影子在燈影下拉得很長﹑很長﹐江亞璇竟在他的眼裏看到脆弱﹐和自己迷蒙的倒影﹐她想是矇矓的燈光模糊了眼。
「你把我當什麼了﹖你扮祁昊誘惑我﹐再由他扮祁旭試探我﹐這算什麼﹖對員工的試煉嗎﹖那我算安全過關﹐還是被炒魷魚﹖」她的嘴脣在顫抖﹐她的心在淌血。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續許久﹐他終於開口﹐「我想是我對自己沒信心﹗」
火紅的太陽才剛落入地平線﹐江亞璇已找到一家開業的PUB﹐打算花個幾百元去換一個頭痛或是醉得不省人事的一夜。
她優雅地在吧臺邊坐下。
今晚的她身穿一套能襯托修長身材的黑色洋裝﹐及膝的荷葉邊裙擺下﹐是一雙白皙勻稱的小腿﹐臉上有著讓五宮更為出色的淡妝﹐燙成大波浪的鬈發披散在肩上﹐全身上下除了珍珠耳環外﹐沒有其他的裝飾品﹐簡約中卻散發出無限風情﹐無怪乎一進門﹐便有幾個男人為她騷動。
而她不過才叫好一杯酒的時間﹐便有三個人爭相想請她喝一杯。
「我看你的眼睛有問題﹐我自己有酒可以喝﹐不需要你請。」江亞璇不客氣地拒絕前來搭訕的人。
那名自認貌比潘安的男子沒想到會出師不利﹐嘴巴動了動還想說什麼﹐旁邊突然竄出一個人﹐硬是擠上兩人之間的位置。
「對不起﹐我來晚了﹗」圓圓的臉上堆著笑意的女人﹐很抱歉地朝江亞璇眨眼。
江亞璇愣住了。
前來搭訕的男子也愣住了。
圓臉的女人突地驚呼一聲﹐「真好﹐今晚又有免費的酒可以喝了﹐待會兒你那愛吃醋的老公來時﹐我不會告訴他的。」
老公﹖愛吃醋﹖聽來很不妙﹐原本立在一旁的男子很快地決定摸摸鼻子走人。
「謝謝你﹗」江亞璇明白身旁的人是在幫她解危。
「不客氣﹗」她朝江亞璇輕輕一笑﹐然後便轉頭對著酒保叫了一杯酒。
「呃……」江亞璇還想說什麼﹐可是身旁的女人卻不再看她﹐逕自喝起酒來。
江亞璇想想萍水相逢的﹐就算對方一時善意幫了自己﹐但也許是個不擅言辭﹐或是無意和人交際的人﹐她也不好強求﹐於是也沒了說話的興緻﹐認真地啜飲手上的酒。
PUB內樂音輕洩﹐低低的琴音似訴似泣地流轉﹐不是特別懮傷的曲子﹐但在有心人的耳裏聽來﹐卻特別心有戚戚焉﹐特別地感傷。
江亞璇瞪著高腳杯內黃澄澄的液體﹐已記不清這是第三還是第四杯酒﹖
「酒喝太快容易醉……」
江亞璇起先並沒聽到﹐也不知道身旁的女人在和她說話﹐直到她的手輕輕搭上她的肩﹐她才拉回遠揚的思緒。
「酒別喝太快。」她一臉和善地望著江亞璇。
「我酒量很好。」江亞璇回她一聲輕笑。
她點點頭﹐圓圓的眼睛也笑著。
江亞璇定定的凝視她﹐這回對方的眼神也未迴避她。
「江亞璇﹗」江亞璇伸出右手。
「季小纖﹗」季小纖伸手握住她的。
江亞璇舉起桌上的酒杯﹐「謝謝你﹗」
「不客氣﹗」季小纖回敬她。
兩人為彼此的客套相視而笑。
「你一個人﹖」江亞璇都進來快一個鐘頭了﹐沒看到她身旁有人﹐
「彼此﹑彼此。」季小纖一臉了然的樣子。
「你不喜歡調酒﹖」江亞璇注意到她喝的是啤酒。
「我不喜歡醉的感覺。」季小纖淡然一笑。
「我今夜卻超想醉的。」江亞璇咕噥道。
「也許等你下次有兄長陪你來時。」
「我是獨生女。」
「那也許你該考慮在家裏喝。」
「那我今天就遇不見你這麼有意思的朋友……」
於是她們兩人成了真正的朋友﹐兩個女人的友誼開始奇妙地滋長﹐半小時後﹐她們不但相見歡﹐還一見如故的聊開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江亞璇問道。
「我是來相信愛情的﹗」她暗戀的男人偶爾會來此地﹐她想創造一次不經意的偶遇。
「相信愛情﹖」江亞璇不解的問道。
如果她說埋藏愛情﹑哀悼愛情﹐甚至是追憶愛情﹐都不會比這來得令她意外。
「我愛一個男人十八年﹐可是那個男人卻不愛我……」
江亞璇驀地瞪大眼﹐這是怎樣一段不悔的深情﹐讓她執著了十八年﹖
「我愛他﹐他卻一點也不愛我﹐但我告訴自己一定要相信愛情……」
那又是怎樣純然的心境﹐可以不對愛情失望呢﹖
「你呢﹖」季小纖反問她。
江亞璇先是沉默不語﹐然後憤恨地啐道﹕「我被兩只瘋狗咬了一口。」
「你確定是兩只拘只咬了一口﹐不是一隻狗咬了兩口……」
江亞璇的眼底很快蓄滿水氣……
她很高興今晚能幸運地認識季小纖﹐也很感激她這一晚的幽默﹐總適時的安慰她﹐化解她的情緒﹐可是她依然無法釋懷……
「哇」一聲﹐江亞璇的淚水像止不住的閘口﹐傾巢而出。
「怎麼了﹖」
「我好想哭……」不是想而已﹐她早就付諸行動。
江亞璇抽抽噎噎地訴說自己的事情﹐「……我好難過﹐居然還被一個浪子試煉我的真情﹐我很可憐是不﹖
「……去他的沒信心﹐他是祁旭﹗是全天下最有自信﹑最不可一世﹐也最無情的花花公子……」
聽到祁旭的名字﹐季小纖明顯的怔了一下﹐但沉浸在悲傷裏的江亞璇根本無暇注意。
「別哭了……」季小纖柔柔的嗓音讓人聽來很安心。
江亞璇無法克制地哭得唏哩譁啦﹐最後還欲罷不能哭倒在季小纖的懷裏﹐明顯已經陷入歇斯底裏的狀態。
「別哭了﹐哭多了傷身……」
「為什麼﹖明明就是你的遭遇……比我悲慘﹐你比我更需要安慰……為什麼……為什麼我卻哭得此你……還傷心﹐還反過來要……要你來安慰我……為什麼……」江亞璇淚眼模糊地接過季小纖的手帕。
「這不算什麼﹐那只代表我比你堅強﹑比你樂觀﹐或是比你麻木﹐還有……我的淚腺沒有你發達。」季小纖輕輕的拍著她的背。
江亞璇拾起頭﹐怔怔的望著眼前那張帶笑的臉﹐停止了哭泣。
她不明白這個年齡看起來比她小的女人﹐為什麼她的神態會那麼超脫不凡﹖為何她的話能如此撫慰人﹖為何她的心智會那麼成熟睿智﹐好像是得道已久的高人。
「原來美人都是用淚水卸妝的﹗」季小纖取笑道。
「毀了……」她為今晚化的妝﹗
「別具風情﹗」季小纖朝她眨眼。
噗哧一聲﹐江亞璇破涕為笑。「小纖﹐你才美﹗」
也許有人會以為身高一百六十公分﹐體重近六十公斤的季小纖會太過圓潤﹐但江亞璇就覺得季小纖很美。
「這麼長久的時間以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讚美我。」季小纖自嘲的一笑。
「是真的﹗」江亞璇怕她懷疑自己的真誠﹐毫不遲疑地舉起小手。
「你真善良。」季小纖好笑地包握住她的手。
「真的﹗小纖﹐我覺得你清澈無邪的眼睛好美﹐真誠無偽的笑容好美﹐溫熱柔軟的手好美﹐連暖暖的懷抱都好美……」
「我想你是喝醉了。」
「我沒有醉﹐為了證明我沒有醉﹐我們再來乾一杯﹗」說著﹐她拿起吧臺上的酒杯﹐很豪氣地一口飲盡。
而且速度快地讓旁人都來不及阻止﹐不過季小纖也終於確定一件事……那就是江亞璇真的喝醉了﹐因為她手上乾杯的是鄰座客人的酒。
「別再喝了──」會醉的﹗
「再來一杯酒﹗」江亞璇揚聲喊叫﹐再轉向季小纖﹐「來這裏就是要喝酒的﹐喝﹗」
她接過酒保遞來的酒杯﹐輕叩季小纖的酒杯﹐酒杯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音﹐她端起來湊到脣邊先啜了一口﹐然後仰頭又喝得一滴不剩。
季小纖無可奈何地搖頭﹐傷心人喝醉酒﹐她希望不會有什麼麻煩才好﹗
季小纖一手攙扶著江亞璇﹐一手找尋支撐物﹐尋求平衡。
別看江亞璇人長得挺瘦弱的﹐喝醉酒也如其他人一樣﹐踉踉蹌蹌不但幫不了自己﹐還連累旁人得拖著和條死豬一樣的重量﹐舉步維艱的走到門口。
「亞璇﹐你可以站好嗎﹖」她需要空出手來找車鑰匙。
「可……以……」江亞璇努力站好﹐但身體卻總不聽使喚地搖晃﹔季小纖見狀又趕緊扶住她。
她把兩人拉退一步﹐讓江亞璇輕靠在牆上﹐側身頂著她的歪斜﹐一手笨拙地在皮包裏翻找。
結果找是找出來了﹐慌亂間又掉到地上﹐她以比找鑰匙更艱辛的動作才撿起它。
「算了﹐叫計程車吧﹗」反正爛醉如泥的人﹐也無法在她的機車上安然就座﹐更別想適應她飆速一百二的技術。
「亞璇﹐你站好﹐我到機車那邊去拿東西﹐你等我一下﹐」季小纖幫她調整好姿勢﹐確定她能好好站上三秒鐘。
「好……沒問題……呃……」江亞璇喃喃保證﹐只是逸出口的酒嗝似乎不太有說服力。
「真的可以嗎﹖」
「嗯……」
季小纖考慮一下﹐決定速去速回。
她快手快腳地跑到五公尺外的機車停放處﹐一邊以鑰匙打開車廂﹐一邊回頭觀察江亞璇的狀況﹐
好了﹗等她鎖好機車就OK……
結果在這短短她沒注意的幾秒鐘的時間﹐她看到兩個蒙面的黑衣人一人一手捉住江亞璇。
是擄人綁架﹖還是謀財害命﹖
「失火了﹗」她大叫一聲追了上去﹐卻只來得及看到深色箱型車的車尾燈紅紅的亮著。
車牌呢﹖車牌號碼呢﹖她很用力地看﹐卻只看到一片反光。
車子在寂靜地深夜裏奔馳。
雖然思緒和身體都好像不受自己控制﹐江亞璇對再度被綁架仍有─定的認知。「你……們是誰﹖」
明知得不到解答﹐她還是不受控制的開口問。
「江小姐﹐得罪了﹗」
江亞璇皺眉﹐這森冷的聲音她還滿熟悉的﹐她努力的在腦中回想。
「你……」她伸手拉他。
身旁的人側過臉﹐車子剛好行至路燈下﹐那一閃而過的光亮﹐江亞璇望進一雙她發誓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冰冷無情的灰藍雙瞳裏。
「是你……啊……」在她認出人的同時﹐一記手刀砍向她的頸後﹐她的意識終於飄離。
「祁旭﹖」一記很普通的男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你是誰﹖」祁旭很確定來電者不是他的朋友。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要你馬子活命﹖」
「什麼意思﹖」不像惡作劇﹐像道道地地尋仇的口吻﹗
「也許你的馬子太多﹐很難有深刻的印象﹐那就容我提醒一下你的記憶﹐她有一頭漂亮的長鬈發﹐漂亮的五官﹐漂亮的身材﹐還有一身漂亮的肌膚……」男人不懷好意地嘿笑著。
「我很忙﹐沒空聽你說廢話……」祁旭愈聽愈火大﹐他交往過的女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都符合來電者所描述的特征。
「別急﹗重點來了﹐最重要的是她的姓﹐她姓──江……」
祁旭頓了一下﹐雖然只是極短的時間﹐但對方已然明白那女人對他的重要性。
「你想怎樣﹖」祁旭冷靜的問道﹐其實全身早已布滿憤怒。
「很簡單﹐我想要……」
祁旭深呼吸一口氣﹐感覺胃部一陣緊縮。
「我想要你立即中止歐爾的合約──」
又是歐爾的合約﹗
自上次被綁架後﹐祁昊就要他特別當心自身的安危。
而經他們私下展開調查後﹐連日來已有眉目﹐也掌握到一些重要的線索﹐相信不要多久就可設下陷阱將對方繩之以法。
不料對方竟會卑鄙到再次綁架無辜的人﹐而且還是他的女人﹐他會要他們付出代價的。
「林重昇﹗」祁旭說出商場上另一個競爭者的名字﹐經驗告訴他﹐愈是要出其不意﹐愈能得到最大的效果。
對方顯然被他的直接和肯定的語氣給嚇壞﹐愣了一下﹐才乾笑兩聲回應﹐笑聲明顯透露出不安。「看來你還不笨﹐希望你不會做傻事。」
林重昇還不知死活地向他嗆聲。
「好﹗」祁旭不經考慮便答應。
「夠爽快……」
「人呢﹖」
「我等你的表現﹐滿意了就放人﹐別讓我等太久……」
「喀」一聲﹐電話斷了線。
祁旭果然沒讓對方等太久﹐十分鐘後﹐他就帶人到對方出沒的地方去逮人﹐他說過了﹐出其不意才能制勝。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2 00:15:52
第十章
有人來救她了﹐江亞璇奔向門口背著光的男人。「是你﹗」
不知怎的﹐心中明明沒有期待﹐可她卻還是感到失望。
「你以為我是誰﹖」來人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味。
「你不會不知道自己是誰吧﹖」江亞璇口氣不佳的閃過他﹐走向門外還不經意的張望一下。
「你在找旭﹖」
「沒有﹗」她悶聲否認。
「旭中彈了。」
什麼意思﹖她驚慌地瞪著他。
祁昊黑眸一閃﹐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臉部的表情。
「怎麼回事﹖」江亞璇顫巍巍地開口。
「旭剛才在來營救你的路上被襲擊了﹐然後我要手下的人先送他到醫院﹐詳細的情形還不清楚……」
江亞璇沒等他解釋完﹐便朝前方走去﹐腳步雖緩慢﹐卻還算穩定。
祁昊的眉對著她的背影輕擰了一下﹐難道他的估計有誤。「你很想見旭吧﹖我送你去醫院。」
祁昊的聲音清楚地從她身後傳來﹐
江亞璇的身體幾不可察的顫了一下﹐但仍埋頭往前行。
「你不想知道旭的狀況嗎﹖」他揚聲提醒她。
「你在這裏不是嗎﹖」所以祁旭的狀況應該不嚴重﹐她雲淡風輕地回他一句。
「我在這裏﹐是因為旭堅持無論如何都要先來救你﹐但他的狀況又不允許﹐所以非要我親自來一趟以保證你的安然無恙﹐他才肯因支援不住而先行就醫……」祁昊忍著氣解釋道。
一面還是快步跟上江亞璇﹐質問她﹐「我知道這也許不關我的事﹐但我必須告訴你﹐旭是真的愛你﹐難道你是鐵石心腸﹐一點都不在意他的死活﹖還是他對你來說﹐根本不具任何意義……
「如果是這樣﹐算我看錯你﹗」他嚴厲地看她一眼﹐見她仍低頭不語﹐冷著臉甩頭走人。
然後一雙小手扯住他的衣袖﹐「帶我去看他。」
祁昊側過身﹐看到的是一張淚痕斑斑﹑蒼白無血色的臉﹐抓住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著。
「好﹗」祁昊輕扯嘴角﹐心中也浮起笑意。
兄弟﹗別說做哥哥的沒幫你﹐接下來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半個小時後﹐性能卓越的進口車在高速下戛然煞車。
江亞璇沒等祁昊停妥車子﹐便急促地住急診室衝去。
「哎呀﹗真可惜﹐年紀輕輕﹐又長得那麼帥……唉……」甲護士一面低頭寫報告﹐一面和旁邊的同事閒聊。
「聽說是街頭鬥毆﹐現在的治安真是壞到極點﹐連續擊發幾十槍﹐不死才叫奇怪。」乙護士也加入嚼舌根的行列。
「左胸被轟了那麼大的洞﹐又流了一缸子血﹐止都止不住﹐我看就算是神仙來也嘛無藥醫。」甲護士續說道。
「請……問……」江亞璇很努力的想插話﹐可是兩個嘴巴停不下來的護士聊得正起勁﹐根本無心留意到身後幾乎快昏厥的人。
「這是不是叫天妒英才﹖」乙護士突然樂不可支的問道。
「還天妒英才﹐打架尋仇算什麼英才啊﹖」甲護士不以為然地啐了一口﹐又說道﹕「奇怪﹖這麼久了﹐怎麼都沒見到他的家屬﹖」
「我剛才有呼叫﹐但是……」乙護士一邊回話﹐一邊抬頭打算再呼喚一次病患……不﹐是死者的家屬。
甫轉過身﹐便看到一個美麗但神情哀慟的女人﹐直直的盯著她看。
「小姐﹐你是祁……的……家屬﹖」
祁﹖﹗
江亞璇的眼前一黑﹐渾身也顫了一下﹐還是賴乙護士眼明手快的扶住她﹐才不致跌倒。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三尺外一張已蓋上白布的病床﹐她如五雷轟頂般地感覺身心都沒了知覺﹐茫茫然地看著那刺目的白。
她甩脫護士的手﹐慢慢的朝他移步過去。
「小姐﹑小姐……」乙護士說不上的怪異﹐輕聲地喚著她。
江亞璇恍若末聞﹐只感覺背脊開始泛涼﹐胃部也急劇痙攣﹐心的一角好像被刨走地抽痛﹐然後再蔓延至全身及四肢百骸。
那椎心刺骨地疼痛有幾度讓她幾乎寸步難行﹐但她仍堅持著往前定﹐短短幾步路﹐走來卻比萬裏長城還遙遠。
就像是「我愛你」三個宇﹐明明是可以很直接地表達﹐人們全都選擇不輕易說出口。
江亞璇巍巍顫顫地伸出手﹐遲遲不敢揭去那塊象征天人永隔的界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也就任那只蒼白﹑抖動不停﹑柔弱無肋的纖手一直停滯在半空中。
是誰說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爛誓言﹖她一點都不想看祁旭的屍體﹐她要見活生生的祁旭啊﹗
「旭……」江亞璇一把掀開白布﹐病床上緊閉著眼的人果然是她最不願見到的臉。
「旭……」她顫巍巍地伸出手﹐青白的嘴脣不住哆嗦著。
為什麼他的臉那麼冰﹖他冷嗎﹖
「旭……」她哽嚥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她俯下身﹐在他的額際輕輕一吻﹐而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要……我不要……」她隱忍的淚終於宣生口潰堤。
死了﹖真的死了嗎﹖她忍不住想要掐醒他﹐卻又怕他痛。
他會痛嗎﹖會有她的心那麼的……痛嗎﹖﹗
「祁旭……」她緊緊的抓住他﹐指甲深深陷在他的手臂裏﹐仿佛是抓住一塊溺死前的浮木般。
床上的人依舊動也不動的。
「我……不要你死﹐你不可以死﹐祁昊說你是愛我的﹐你向我證明啊……起來……起來﹗你起來告訴我﹐我要親口聽你說……你還沒和我說愛我……你還沒說愛我……」江亞璇號跪倒在病床邊﹐忍不住嚎啕大哭。
「祁旭﹐你醒醒啊﹗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過來﹐我願意照顧你﹐愛你一輩子……求求你睜開眼﹑求求你……」她泣不成聲地哀訴。
心裏滿滿的懊悔為什麼不早點告訴他她愛他﹖
為什麼不曾好好珍惜屬於兩人的一切﹐為什麼她總是在試煉他﹐總是在懷疑他﹖
為什麼她不能敞開心懷﹐對自己誠實﹑對他坦白﹐告訴他她早已愛他愛得無可救藥﹖
為什麼﹖為什麼……
一遍遍為什麼﹐一聲聲淒淒哀求﹗她哭得肝腸寸斷﹐完全不能自己。
她聲嘶力竭地追悔聲﹐哀戚崩潰的神情令一旁的圍觀者都為之動容﹐幾乎忍不住要為她掬一把同情之淚。
「……你醒醒……你也還沒真正聽我說愛你﹐是不是……」是不是她太固執不願說愛﹐所以老天爺要懲罰她……
如果真是如此﹐那也該報應在她身上……
「帶我走……」祈求完這一聲﹐她哀慟得差點暈厥過去﹐還好一雙有力的大手及時抓住了她。
江亞璇以為是要勸阻她靠近祁旭的人﹐於是極力甩脫。
可是那雙手比她更堅持。「我沒死──」
「放開我──」江亞璇只顧兩手奮力抵抗﹐沒細聽外來的聲音。
「我是祁旭﹐我沒死﹗」被打到臉的人大吼道。
祁旭﹖﹗
理智重新回到她的腦裏﹐那聲音﹐那個抓她手的角度……
江亞璇嚇了一跳﹐倒抽一口氣﹐忘記了哭泣﹐在淚眼矇矓中﹐瞪大眼望著在她眼前放大的臉。
「我聽見了﹗聽見你的告白了﹗」祁旭一臉饜足的笑。
江亞璇愣了愣﹐又羞又窘﹐好久才找回聲音﹐「你……根本沒怎麼樣﹗」
祁旭不服氣地抬起左臂﹐把傷口現給她看。
她站起身﹐打量著他那條被子彈穿過的手臂﹐雖然有傷口﹐但還不至於需要到鬼哭神號﹑涕淚縱橫的地步。
她看看四周的人都露出同情又好笑的表情﹐忽然覺得自己剛才呼天搶地的即興演出有夠脫序﹐也夠糗上天﹐
「你生氣了﹖」祁旭小心翼翼地問道。
江亞璇抹乾臉上的淚﹐看也不看他一眼﹐
「別生氣好嗎﹖你剛才已經答應我要照顧我﹐要好好的愛我一輩子的。」祁旭以那只完好的手去握住她的手。
江亞璇末掙脫﹐但以鄙視的目光瞪著他﹐「惡劣的說謊者是沒有資格對別人要求承諾的。」
「對不起﹐我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所以才想出這下下策﹐你別生氣了好不好﹖」祁旭討饒道。
「既然你沒事﹐我要回去了。」江亞璇扳開他的手。
祁旭緊握不放﹐「為什麼要走﹖」
「你救了我﹐我來探望是應該的﹔既然你沒事﹐那我該走了……」江亞璇慢慢說道。
「你仍不肯原諒我﹖」
「我可以原諒你……」江亞璇慢慢說道。
祁旭臉上明顯露出松了一口氣的模樣。
「但是原諒你之後﹐我們之間再無瓜葛。」江亞璇一宇一宇清楚的說著。
「什麼意思﹖」祁旭聽得很模糊。
「我們之間玩完了。」她不能原諒他把生死問題拿來開玩笑。
「剛才……你是說剛才你許下的承諾是騙我的﹖」祁旭吶吶直言。
「先訛詐人的是你﹗」江亞璇提醒他。
怎麼會這樣﹖三分鐘前她不是還抱著他痛哭﹐撕心裂肺地要求他別丟下她﹐難道……
「原來你比較希望我死了。」祁旭苦笑道。
江亞璇狠狠的瞪著他。
「是不是真的非要我有事﹐你才肯留下來……」
江亞璇直直的凝視他﹐最後還是別過臉去﹐此舉在祁旭看來﹐無異是預設了他的話﹐
「別走﹗」祁旭一時情急想要拉住她﹐卻撲了個空﹐從病床上跌了下來﹐還不小心扯倒了一旁的點滴架﹐也扯裂了傷口。
譁啦譁啦的聲響﹐拉回了江亞璇的腳步。
她轉身看到跌坐在地上的祁旭﹐和他手臂的繃帶那片怵目驚心的紅﹐她嚇白了臉。「你有沒有怎樣﹖」
她手忙腳亂的扶起他﹐回過身對著仍呆立一旁的護士大叫﹐「醫生在哪﹖快叫醫生啊﹗」
兩名護士面面相覦﹐同時拔腿跑開。
「你有沒有怎樣﹖是手痛還是摔傷了哪﹖你別嚇我﹗」她看著祁旭面帶痛苦的表情﹐自責地又紅了眼眶。
祁旭點點頭﹐因為跌下床的那一瞬間﹐他竟以受傷的手去支撐整個身體的重量﹐他懷疑自己的槍傷不嚴重﹐但會因手骨骨折而多住院幾天。
「你到底傷到哪﹖」江亞璇又驚又急﹐偏偏祁旭一語不發。
「你到底傷到哪﹖」
「傷在到我的心──」祁旭認真地直視她。「聽到你被抓走的那一剎那﹐我的心臟都要停了﹔一想到我可能會失去你﹐我覺得那感覺好像比我自己死掉還要痛苦……在我的心目中﹐你早就是我的一切……
「為了你﹐我可以不顧我自己的性命﹐無論如何也要守護你﹐所以請你別走﹐我不能再失去你……請不要再離開我……」
江亞璇看著這個明明愛她又拙於說愛的男人﹐他終於說出口了﹐根本不用什麼海枯石爛的山盟海誓﹐只為她是他心裏最重視的人……
不﹐他承認她是比他自己更重要的人。
她的眸底迅速湧起淚霧﹐一把撲進祁旭的胸膛。
「你相信我的真心嗎﹖」祁旭也反手抱住她﹐擁緊了她﹐仿佛要把她深深的揉進他心裏。
她在他的胸前胡亂點頭﹐「相信﹑相信﹐我相信你的真心﹗對不起﹐我早就原諒你了﹐我早就不再懷疑了﹐我再也不會走﹐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嗯哼──」一道示意的男聲響起。
可惜「小別勝新婚」的男女無暇分心旁騖。
「我再也不離開你了……」
「嗯哼﹐這位小姐﹐很抱歉﹐目前我還是得請你暫時離開一下。」嚴肅的聲音再度岔入。
江亞璇反身向後一看﹐發現一名中年醫生不知已在一旁等候多久﹐她羞得趕緊跳離祁旭的懷抱。
十分鐘後──
經過醫生初步的檢查﹐認定祁旭可能是扭傷了筋脈﹐並無大礙﹐不過為了慎重起見﹐還是安排為他照X光以求安心。
醫生走後﹐祁旭看到江亞璇松了眉頭﹐重重的吐出一口氣。「看來我還是受傷比較能博得你的關心。」他嘆道。
「你再胡說八道﹐我就要回去了。」呸﹑呸﹑呸﹐童言無忌﹐瞧他說得是什麼話﹐她─把捂住他的嘴。
「看來你還是舍不得我受傷……」他取笑她的舉動。
「誰舍不得了……」江亞璇瞠視他。
「在這之前﹐不知道誰還為我流了一大缸子淚﹗」祁旭狡黠一笑。
江亞璇想起之前的窘態﹐臉面不爭氣地敷上一層紅暈。「是啊﹗我是好感慨好人不長命……」』
祁旭敢肯定她的下一句﹐一定是「禍害遺千年」﹐他好笑地伸舌舔住她放在他嘴脣上的手。
江亞璇一驚﹐快速地縮回手﹐眼神仍不忘譴責他的皮條。
「不生氣了﹐笑一個﹗」祁旭又抓回她的手。
「我笑不出來﹗」江亞璇美目圓睜﹐難逃賭氣之嫌。
祁旭勾勾手﹐示意她低下頭。
「啥﹖」江亞璇狐疑地靠在他的頭側。
祁旭輕聲在她耳邊低語﹐「你知道昊為何一直站在那裏不過來﹖」
江亞璇向後睥睨一眼﹐挑眉問﹕「他看到血會昏倒﹖」
「不是﹐他對醫院的消毒藥水過敏﹐小時候生病住院﹐結果全身莫名起了紅疹﹐然後愈治療就愈糟糕﹐愈糟糕醫生就愈躍躍欲試……」
江亞璇給他一個「不是吧」的眼神。
祁旭一本正經的頷首。
江亞璇本想忍住的﹐但還是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兄弟﹗我對不起你﹗沒想到有一天我必須靠出賣你的糗事﹐才能博得佳人一笑﹐祁旭想起往事也笑開了﹐心中卻不怎麼真誠的懺悔。
祁昊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笑鬧劇」﹐不得不佩服那個揚言愛盡天下美人﹐也絕不會為一枝花而放棄整座花園的弟弟﹐在受傷之餘﹐竟還不忘施展魅力﹐串通護士做出如此煽情的蠢事。
他搖頭失笑﹐因為他的視線正好對上某個沉浸在愛河的傻瓜的癡呆目光﹐他戲譫地向祁旭伸出手﹐比出大拇指的手勢﹔結果祁旭的嘴咧開得更是到礙眼到可恨的地步﹗
看來祁旭的愛情風暴是雨過天晴了﹐祁昊瀟洒的向他擺擺手﹐朝天色已黑的門外走去。
折騰了大半夜﹐哄睡了死皮賴臉要她陪寢的祁旭﹐江亞璇在晨曦初現時﹐便趕了個早﹐特地到傳統市場去買了一尾生猛活跳的鱸魚回家熬煮。
從未下過廚的她把─尾漂亮的魚身﹐煮了個分崩離析兼稀爛如泥。
江亞璇承認自己的廚藝不佳﹐魚的賣相很慘不忍睹﹐但她自覺誠意十足﹐也顧不得會被取笑﹐勇氣百倍地攜來探病。
才走到病房口﹐她推開半掩的門﹐一幕活色生香的「勾引」戲碼立即躍入眼簾。
江亞璇知道她是喬安琪﹐是日前當紅的模特兒﹐有著一副曲線玲瓏的好身材﹐她曾接過她找祁旭的電話。
她今天身穿一件低胸的紅洋裝﹐半個胸脯裸露在外﹐正風情萬種的半貼在祁旭的身上﹐瀲灩的朱脣還直嬌呼著要替傷者呼呼﹑惜借。
「嗯哼﹗」江亞璇很不想打岔﹐但她更不願自己的水漾明眸一太早就要遭受難人眼的污染﹐遂在放好湯鍋後﹐刻意出聲示警。
祁旭幾近粗魯地推開喬安琪﹐他早就想擺脫她的﹐只可惜動作還不夠快﹐就被江亞璇「逮個正著」。
祁旭先是給了江亞璇莫可奈何地一笑﹐然後冷著下令﹐「走﹗」
喬安琪愣了一下﹐旋即回過神瞪著動也不動的江亞璇﹐「你這個女人是打哪跑來的﹖旭叫你走﹐你還不走﹗」
江亞璇未理會她的叫囂﹐反而好整以暇地找張椅子坐下來。
「你……」喬安琪怒目瞠視。
「我是叫你滾﹗」祁旭的語氣更為冷峻。
旭看她的眼神好恐怖﹐該不會是在怪她「辦事不力」吧﹖喬安琪偷偷吞嚥口唾沫﹐挺起胸瞠虛張聲勢道﹕「你還不快滾﹗」
「我是叫你滾﹐你這個沒長腦的女人﹖」祁旭以完好的那只手﹐正確無誤地指著喬安琪。
「旭……」喬安琪似乎仍在狀況外。
「滾﹗」祁旭凌厲的黑眸狠狠一掃。
喬安琪眨著精繪的大眼﹐內心在自以為是和現實中掙扎著。
「限你在三秒鐘內離開我的視線﹐否則我會教你永遠消失在螢光幕前。」祁旭面色鐵青下了最後通牒。
「好﹐你別動怒﹐我馬上走﹗」喬安琪總算搞懂不受歡迎的人是自己﹐她不想拿自個兒的前途開玩笑﹐只好摸摸鼻子走人。
臨走之際﹐喬安琪悻悻然地瞪視從頭至尾猶一臉恬靜的江亞璇﹐才不甘心地扭著水蛇腰走出去。
「豔福不淺嘛﹗」清場完畢﹐江亞璇嫻淑的舀著魚湯﹐涼涼的調侃道。
「你吃醋了﹖」祁旭嚴厲的表情瞬間變瞼﹐笑得很三八。
「我﹖跟那種人﹖」那不很降低了她的格調。
「我受傷躺在床上﹐你就不能說些好聽的話來逗我開心。」祁旭斜挑著眉﹐瞅她一眼。
「祁三少身旁向來不缺逢迎諂湄的人。」江亞璇甜甜一笑。
「我就喜歡聽你說……」祁旭涎著臉﹐活像撒嬌要糖吃的小孩。
江亞璇一掌拍上他的額頭﹐「清醒了沒﹖淨拿肉麻當有趣﹗」
「哎喲﹗」祁旭忽然驚呼─聲。
「怎麼了﹖」江亞璇看著自己仍舉在半空中的「凶手」﹐她打得明明是他的頭……
「我的手好痛﹑心更痛﹐你有沒有聽到它碎裂的聲音﹖」祁旭裝模作樣地撫著左胸。
江亞璇不為所動的譏嘲道﹕「你可以改行去當政客或是演員了。」
「昨天明明很有效。」祁旭很小聲地嘀咕。
還敢提昨天的事﹐彼時是她一時不察﹐被誆了去﹐可仔細一想﹐他連那三個字也沒對她說過。
「那你呢﹖是不是也要掏心掏肺一番﹖」江亞璇反問他。
「什麼﹖」換祁旭裝傻。
「你的承諾呢﹖那句誓言呢﹖」她咄咄逼人地追問他。
「哪句誓言﹖」
「那句短短只有三個字的誓言。」
「真要說﹖」
「當然﹗」
「真要說﹖不要吧﹗」祁旭一臉好生為難的表情。
「一定要說﹗」她佯裝肅穆地等待。
江亞璇知道有的男人成天把「我愛你」掛在嘴上﹐是在騙人﹐所以信手拈來容易得很﹐可一旦真正地面對真愛時﹐反而是彆扭得不知所措。
她也知道祁旭就是這種人﹐她明白要誘導他說愛當然不是件急就章的事﹐但她就是忍不住想玩玩他。
「說是可以﹐但這可會賠上我半個身家……」祁旭期期艾艾地解釋。
「什麼意思﹖」
「我和昊有協議過﹐誰要先說出那三個字﹐就得無條件奉送一半的財產給對方。」祁旭無奈地歎氣。
「財產的一半﹗」那值好幾十億耶﹗
江亞璇咋舌得說不出話﹐有錢人家連打個小賭都這麼豪邁闊氣的嗎﹖
「是啊﹗但既然你那麼想聽﹐我也只好豁出去了……」祁旭一副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決然。
「等等……你還是先別說吧﹗」江亞璇飛快地制止他﹐
「怎麼了﹖」
「你同不同意﹐在你們兩兄弟中﹐你是濫情的那一個﹖」她有條理地點出賣情。
「你說什麼﹖」他佯怒地打斷她。
哦喔﹗又下小心誤踩到黃線……
江亞璇乾笑兩聲﹐「沒有﹐我是說你應該也會同意﹐祁昊有時候會讓人覺得他是個冷酷近乎到冷血的人﹐所以這輩子會愛上人的機會微乎其微……」
「你怎會那樣想﹖」冷血無情又不懂得愛人﹖他可不同意這樣的說法﹗
「你看他直到現在都沒有愛上人的跡象……」江亞璇誤以為他想聽她的見解。
「那可不一定﹗」他低聲咕噥。
「什麼﹖」她沒聽清楚。
「我是說……沒有﹐也許你分析得對。」祁旭及時嚥下欲說的話﹐昊的感情事尚在撲朔迷離之際﹐還是少言為妙。
「既然如此﹐這場賭約……明顯的呈現出一面倒的情勢﹐我當然要好好想清楚那三個字是不是真值那麼多錢來贖它﹖」她垮下臉﹐一臉難以抉擇的模樣。
真是好生為難啊﹗
難道這輩子她和那三個字是無緣的﹖
「決定如何﹖」他一臉正經地看著她﹐心裏則在偷笑。
三秒鐘後﹐那顆可愛的小頭顱顫動了一下。
「你不想聽了﹖」祁旭的眼中仿佛也充滿遺憾﹖
再考慮﹑考慮……後﹐這回她狠了心﹐如壯士斷腕般的大弧度搖頭晃腦。
「真的不想﹖」祁旭故意又問道﹐
「唉﹗」江亞璇長嘆一聲﹐語氣中掩不住濃濃的失望﹐「看來我這輩子註定和那三個字無緣了。」
祁旭的嘴角噙著笑﹐一把攬過她的肩﹐讓她的眸對著他的眼。
江亞璇不解地望著他精光盡露﹐甚至還燃著烈火的灼熱目光。
祁旭深深的看著她﹐然後脣角揚起一抹邪惡的笑﹐緩緩靠近她﹐「不能說﹐我就做給你看。」
語畢﹐他的大掌壓過她的後腦勺﹐性感的雙脣準確無誤地含住她猶在發愣的檀口﹐然後熱切地﹑情欲地在她的脣上輾轉摩挲﹐無語地低訴那傳誦千年的雋永誓言……
你聽到他們的愛語嗎﹖
佛日﹕不可說﹑不可說﹗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2 00:16:07
尾聲
結婚樂聲輕快地響起﹐一對才子佳人﹐男的俊帥有型﹐女的高雅迷人﹐非常速配地站上紅地毯。
眾來賓﹑賀客無不歡欣鼓舞﹑熱烈撫掌。
然而等在紅毯的另一頭﹐與新郎簡直是一模一樣的人﹐愈看愈不是滋味﹐氣急敗壞的衝過來﹐他怒氣衝天的分開新娘子緊拙著別人的手。
「璇……」你又弄錯人了﹗
一臉殺氣的人還來不及解釋清楚﹐江亞璇的手又馬上抓住身旁的人﹐對著他一臉嬌笑﹐「祁昊﹐今天是我和旭最重要的日子﹐別鬧了。」
「我才是祁旭﹗」被稱作是祁昊的人大聲咆哮抗議。
全體賓客─致譁然﹐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到新娘子可能弄錯新郎的橋段﹐這可怎麼善後﹖不過當下還是看熱鬧重要。
「不對﹗他才是旭﹐」江亞璇緊挨著身邊的人﹐深信不移。
「我才是﹗」
「不是﹐你是祁昊﹗」
「昊﹐你怎麼說……」祁旭轉向自己的兄弟。
被祁旭點名的人聳肩一笑﹐黑瞳中有著看不出的莫測高深。
江亞璇上前一步擋住他的逼問﹐還不住的對身旁的人洗腦﹐「旭﹐叫他別鬧了﹐時間來不及了﹐我們要及時舉行婚禮。」
「我才是祁旭﹐我才是要和你結婚的人﹗」祁旭一把抓住她的手。
江亞璇不客氣地打掉他的手﹐先聲奪人道﹕「我要和旭結婚﹗」
「我就是﹗」
「你不是﹗」
「我是﹗」
「你不是﹗」
「我當然是﹗」
「怎麼證明﹖」
「證明﹖」他就是祁旭﹐還要怎麼證明﹖
江亞璇一臉勝券在握的仰高鼻息。
祁旭搔搔頭﹐突然想起他把等下要在結婚證書上簽章的用印就寄放在祁昊的身上。
「印章。」他向祁昊伸手﹖
那人將雙手放進口袋尋找﹐不疾不徐地從右邊的口袋掏出一隻四方錦盒。
祁旭按過手﹐看也不看地打開小錦盒﹐取出私章亮到江亞璇的面前。
江亞璇盯著象牙上龍飛鳳舞的字形﹐兩只眼睛都快瞪成鬥雞眼﹐才悠然吐出﹐「祁昊……」
「祁昊﹗」祁旭不可置信地嚎叫。
他咬牙切齒的死盯著祁昊﹐後者仍是一副要笑不笑﹐仿佛置身事外的悠然模樣。
他再看向精雕細琢﹑笑靨如花的粉人兒﹐忍不住動了氣﹐「你這個沒長腦的女人﹐我才是要和你結婚的祁旭。」
「你罵我……哇……」平地響起一聲雷﹐說風即是雨的江亞璇頓時哭得唏哩譁啦﹐好不悽慘。
在場的人無不面面相覷﹐慌了手腳。
祁旭驚慌失措地想掏出一方手帕﹐欲挽救那張五顏六色的小臉﹐可惜遍尋不著﹐情急之下﹐他顧不得祁昊抗議的眼神﹐相中他胸前裝飾大於實用意義的白絲巾。
「乖﹐別哭了﹗」祁旭手忙腳亂擦拭江亞璇的淚水。
江亞璇不領情地甩開他﹐哭得抽抽噎噎地指控他﹐「你又罵我是沒長腦的女人﹐這個婚我不和你結了。」
說完﹐一束華麗的捧花直接損上祁旭的胸前﹐她隨即撩起裙子的下擺向臨時休息室跑去﹐當場成了名副其實的「落跑新娘」兼「新娘向後跑」。
什麼意思﹖
她不要和他結婚﹖
她不要和他……
難道她一開始就沒弄錯祁昊和他的身分﹖祁旭錯愕又氣憤地瞪著祁昊。
祁昊輕扯嘴角﹐好不神氣地給了祁旭一個「你糟糕了」的眼神。
祁旭這才驚覺被人捉弄了﹐可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惹惱了親親老婆的事﹐這……還真是棘手﹗
他氣不過﹐霍霍摩掌﹐掄起拳頭招呼上祁昊的肚子﹐然後頭也不回地跑向新娘遁去的方向。
這是怎麼回事﹖全體賓客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現下是已經進行到曲終人散了嗎﹖
祁昊撫著吃痛的腹部﹐清清喉嚨揚聲對著滿庭的賓客精神喊話﹐「因為臨時出了點狀況﹐婚禮在十分鐘後舉行﹐大家請梢安勿躁﹐」
原來連臺的戲還不到落幕時分﹗一乾觀眾又興緻勃勃的安然就座﹐等著看不容錯過的好戲。
祁旭一別剛才的「神勇」﹐負荊請罪地擺出哀兵姿態推門而入﹐就看到新娘子背對著他﹐雙手掩面而泣﹐纖細的肩背一聳一聳地。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擠到她身邊﹐「對不起﹐我口沒遮攔﹑口不擇言﹑信口雌黃﹑有口無心﹑口是心非……」
「還口蜜腹劍﹗」江亞璇沒好氣地打斷他。
她沒在生氣﹐還一臉神清氣爽地笑睇他。
「你騙我﹗」祁旭的俊眉瞬間糾結。
「我只是想討回一點公道而已。」江亞璇俏皮地吐吐粉色小舌。
「討回公道﹖」
「是啊﹗誰教你老是捉弄我﹐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在他陰森的瞪視下﹐一古腦的全招認了。
「這麼說來﹐你是故意親昵地挽著昊的手來氣我的﹖」祁旭挑眉斜睇她。
江亞璇先是點頭﹐再搖頭。「你知道我是孤兒﹐和其他親戚並不親……祁昊願意當我的兄長﹐送我走上紅毯。」
祁旭察覺出她話中的落寞﹐一把攬過她的肩頭﹐無言地給她安慰。
半晌後﹐祁旭不安的問出心中的疑問﹐「面對我和昊時﹐你真的……都沒有遲疑﹖」
江亞璇怔怔的看他一眼﹐然後大笑出聲﹐「你怎麼這麼笨﹐你身上系的這條紅色領帶是我買的﹐我會認不出來嗎﹖。」
祁旭聞言也愣住了﹐霎時頭頂飛過一隻啼叫的烏鴉﹐「你就用這麼薄弱的理由來認定你的終身伴侶﹖」
「不行嗎﹖我以為我很聰明的﹗」江亞璇睜大眼﹐驚呼道。
聰明﹖我好命苦﹐恐怕真要娶個沒長腦的女人了﹗不過這回祁旭聰明地在心中哀號﹐沒敢再口角生波。
江亞璇看著一臉氣餒的祁旭﹐決定欣賞夠了﹐反手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語﹐「我當然認得出我的丈夫﹐因為他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人……」
祁旭霍地面向她﹐在她晶亮的星眸中捕捉到一抹促狹的笑意……
好哇﹗又玩他﹗
「你生氣了﹖」江亞璇一臉笑意盈盈的問他。
祁旭不語﹐仍臭著一張臉。
江亞璇驀地一臉認真的看著他﹐「請問祁旭先生﹐你願意娶江亞璇小姐做你永遠的妻子嗎﹖」
祁旭深邃的瞳眸和她四目交纏﹐時間在靜默中一秒一秒溜走。
然後毫無預警地﹐祁旭用力擁住她﹐以吻封緘﹐代替不需言語的承諾。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旭﹐外面……好多人在……等……我們……」江亞璇眼神氤氳迷蒙﹐詞意難以表達。
「別急﹐還有十秒鐘……」祁旭分神捧回一直分心向著門的粉頰。
十秒鐘﹖究竟是轉眼即逝的瞬間﹐還是天荒地老的永恆……那恐怕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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