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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易]烏金血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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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萬劫
時間:
2010-5-13 18:53:10
標題:
[黃易]烏金血劍 [全文完]
目錄
第一章 武學天才
第二章 道消魔長
第三章 魔豹疑雲
第四章 一儒一偷
第五章 奇謀妙計
第六章 惡獸逞兇
第七章 陰謀敗露
第八章 魔功無敵
第九章 情深恨重
第十章 壁合大法
第十一章 朝廷密使
第十二章 靈劍平魔
作者:
萬劫
時間:
2010-5-13 18:56:46
標題:
第一章 武學天才 (上)
天地旋轉。
兩旁林木飛快向後倒退。
風亦飛箭矢般穿越林木間的隙縫,遇上樹藤一把抓著,運 勁借勢,“呼”的一聲凌空翻身,猴子般由一顆樹躍往另一棵樹,由一塊石躍往另一塊石去,複雜的地形絲毫不影響他驚人的速度。
黑實的肌肉,在透過樹葉枝椏間灑射下的陽光裡,閃閃發 亮,就像猛獸那充盈著爆炸力量的筋肌。
他背上除了一把厚闊的大刀外,還背了大大小小十多個竹 籮,卻無損他奔馳的靈快。
一群猿猴在他身後奔走,很快給他遠遠拋在後方,失望地 吱吱亂吵。
幾個騰躍後,他來到密林中—道由山上流下來的溪漳,心 道小猴子們,今天沒空和你們玩耍了。
清泉在石上流過,暑熱大消。
他的身影毫不停留,沿溪往山上攀去。
還有今多時辰太陽便下山了,他要在入黑前趕回家去,只 待採多一種草藥後。
溪澗的盡頭是個小小的水坑,水清見底,若非趕著回家, 深山彌浴,倒是一快。
大自然便是他的家。
天為被.地為床,這道小溪當然是浴池了。
現在卻要錯過這種享受了。
風亦飛離開了泅水,切上一道長著及膝野草的斜坡,翻往 山的另一邊,林木逐漸稀疏,柳暗花明,越過山脊,一道弧懸半山的高崖,豁然現於眼前。
挺立高崖之上,極目窮望,精神為之— 振。
山區在崖下延綿起伏,漸次低去。
他先祖累世聚居的雲上村,在山區左上方一幅較平坦的低 地上,小橋流水,阡陌縱橫,百多所房子石塊般聚攏在一起,疏落有致地嵌在林本和田野間,仿似避世桃源,幾縷炊煙,裊裊升起,提醒著他快回家晚膳。
右上方較遠的地方是山區外廣闊的平原和大海,這個角度 可以看到這附近百里內最大城鎮“川南府”的一角,卻看不到“大鹽場”,那是在川南府東面三里處的沿海區域。
日漸西沉。時間不早了,風亦飛收攝心神,俯身崖外,仔細檢視著崖 壁上雜生出來的草木。
不一會有所發現。
在離崖頂十多尺的一堆雜草里,—棵長著一朵足有拳頭般 大紫色花朵的小樹,橫生出來,裂成五片的花萼間,長有一個紅色的果實,鮮豔奪目,是他此行的目的物——赤芝果。
風亦飛不慌不忙,解下背上的柴刀和竹籮,放在一旁,忽 然—個筋斗,翻往高崖外的虛空。
同時大喝一聲,兩手一扯纏在腰間的腰索,運紉一揮,索 子一端的特製掛鈞箭矢般飛出,直射進崖壁岩石間的堅土裡。
這時他身子向下急墮,瞬眼間落下了近十尺,把索子扯個 筆直,索端竟仍能緊鎖在土石間隙內,沒有隨著扯力脫出,—下子把他吊在崖壁處,驚險萬狀。
風亦飛藉索鉤回扯的力道,盪回崖壁,恰好來到赤芝果 處,手到果來,納入懷裡,大功告成,雙腳一蹬,蕩了開去,跟著反手猛拉腰索,一個筋斗又翻回崖上,雙腳站穩,手—抖,索鉤回到腰 上,還原為腰帶,動作流水行雲,非常好看。
風亦飛長嘯一聲,山鳴谷應,往迴路馳去,不一會離開摘 果的高山,沿著山路,往雲上村馳去。
普通人個多時辰才走完的山路,他半個時辰已經完成,山 村在半柱香的腳程內。
他特地繞道從山村靠山那個方向進入村內,這已成了他的 習慣,每次採藥回家,都舍易取難,繞道村後岩石崎嶇的密林。因為那處有他精心布下的陷阱。
獵物是“魔豹”。
雖然這兇物三年沒有出現了。但村內活在驚懼中的百多戶人家都知道,只要這先後奪去 了六十多人生命的悍獸還活著,它—定會從深山回來,而村後的”惡獸林”是它最有可能取道潛入村內的秘徑。
每隔上一段日子,它便會到來殘害生靈。它隨時會再回來,可能就在這—刻。
每一個見過魔豹的人,一是失去踪影,或是成為了殘肢敗 體。只有風亦飛的二兄風亦樂是例外。
代價是他目睹父親風山捨命救他時與魔豹生死搏鬥,驚恐 過度致失去視力,和風山的失踪。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想到這裡,風亦飛悲嘯—聲,加速了衝刺,似乎要籍這個 動作把心內的悲憤發洩出來。
他一定要為世除害。
惡獸林在望。
“蓬!”
異響從林內傳來,那是物體墮進陷阱的聲音。
風亦飛從回憶裡翟然醒來,把速度提至極限,背上的大刀 來到手中,身影沒進林內,起高伏低,向著陷阱推進。
他的陷阱佈置巧妙,非是百斤以上的動物,都不會誤墮阱 內,而附近的障礙物和地形,又使牛馬一類大型動物,難以接近,只有能在密林中靈動如飛的魔豹,才會撿那處作為落點。
他冷靜地穿林過樹。
失了踪的父親風山常說,冷靜是獵人的首要條件。
陷阱塌了下去,煙塵揚起。
風亦飛撲到阱口邊緣,弓身俯視。
一看之下,立時為之氣結。
一個粗壯黝黑、面容樸實古拙、年紀和風亦飛同是十八九 歲的青年,跌得七葷八素、不辨東西,傻乎乎坐在深達丈半的陷阱底。
當風亦飛向下望時,他亦正茫茫然望上來。
風亦飛蹲了下來,有好氣沒好氣地道:“英明神武的海大 少,下面有寶貝兒麼,要尋到那裡去了。
阿海定一定神,跟著臉色一沉,嚷起來道:“你這個龜孫 王八旦子,豹不見你拿著,卻來陷害你大爺我,還不把我拉上去。”
風亦飛看著這個村內的好友,笑道:“八人大花轎還未 到,憑什麼抬你上來。”
阿海破口大罵道:“枉我好心來通風報訊,你大娘弄傷了 腳,還盡說這些風涼話……”
風亦飛跳了起來,失聲道:“什麼?”
阿海放大喉嚨叫道:“聽著,你娘跌傷了腳,我特來找你 回去……”
風亦飛沉聲道:“不要騙我!”向後急退。
阿海急得叫起來道:“不要走,還有我。”
—條藤索“嗖”一聲凌空飛人阱中。
風亦飛的聲音從遠方傳來道:“把索搭在樹上,自己爬出 來吧!大少爺這回要看你的本事了。”
回到家門前,那處聚了一群左鄰右裡,議論紛紛,有人更 探頭內望。當他來到他們背後,那些好事者仍無所覺。
風大娘雄壯的聲音從屋內傳出道:“說過不關那勞什子魔 豹事,便不關它事,還在擔心什麼。要真是那畜牲,看我不割了它的豹頭來當飯吃。”
大姐風玉蓮的聲音響起道:“娘!不要說了,沒有人敢不 信你,來,再給你擦藥酒,唉!慕老師去了隔鄰莫家村看病,否則他繪你扎上一兩針便止痛了。”
風亦飛分開眾人,走進屋來。
風大娘四平八穩坐在椅上,看到風亦飛銅鈴般大的眼一 瞪,喝道:”叫你去採藥,為什麼到現在才回來,太陽都下了山,告訴你多少次,才學曉人黑後不在山上游盪,偏不知山里危險。”
風亦飛知道這時惹她不得,走前細察玉蓮為她擦跌打酒的 右腳,腳踝處腫起鵝蛋的一大塊,看來有好幾天不能走路,問玉蓮道: “是怎麼弄的,讓我煮服藥給她敷一敷。”
玉蓮還未答話。
坐在一角的風亦樂怪聲怪氣地插口道:“什麼?我們矢志 做最佳獵手的風亦飛鼻子失靈了嗎?嗅不到廚房內正在煮著夠一村人用的大堡藥嗎?”
風亦飛望向二哥亦樂,後者悠悠坐在椅上,手中玩弄著一 把尚未上箭的小型弩弓,兩眼雖然睜得大大地,眼神卻散渙茫然,焦點不聚。
風大娘心情不佳,罵道: “什麼獵手獵腳,你父風山不是公認的好獵人麼,現在是什麼收場,阿飛,我告訴你,以後想也不要再想這回事,須知上得山多終遇虎。”
亦樂喃喃道:“最多是上得山多終遇豹,這裡哪來什麼老 虎。”
玉蓮向風亦飛輕聲道:“母親她在山澗洗衣時不小心.跌 了一交,唉!我都說讓我來做這些事了,娘她總不聽。”
風大娘答口道:“什麼不聽,你一個人做得了多少事,自 然要分工合作。”
跟著望往風亦飛道:“阿飛,明早你代我往城裡交藥與' 病除軒'的陳老闆,這傢伙狡猾吝嗇,要和他算個清楚。”
風亦飛道:“是!娘親。”
次晨一早,風亦飛背著一籮以草藥製成的丹丸,步出家 門。
他並沒有立時轉往出城的小路,反而來到村尾一個較偏僻 的角落,一所房子弧伶伶地遠離其他屋宇,藏在一個樹林間的空地裡,緊貼著惡獸林。
“叮!叮!”
打鐵的聲音從屋內擴散出來。
風亦飛大感佩服,暗付鐵隱大叔昨晚又是一夜未睡,埋首 鑄劍了,這種投入的精神,最值得他學習。父親風山曾說過,做獵人的第二個條件是吃得起苦,鐵大 叔若改行打獵,一定可以勝任愉快。
他摸了摸懷內的赤芝果,輕步走了進去,仿似較重的足音 也會破壞了內裡的世界。
熊熊的爐火閃跳騰升,鐵隱沉雄寬闊的背部向著入門的方 向,右腳有力地以穩定的節奏踏著吹動爐火的風箱。
他的左手拿著劍,魔術般拋動,通紅的劍體在火餡裡翻騰 滾轉。像在火裡掙扎哀叫的靈蛇,每一次劍回到大鐵砧上,他右 手的大鐵鎚都不偏不倚地敲在劍身上,每次都從不同的角度下擊,準確迅捷。
一股奇怪的閃閃金光不住在劍身內流動,眩人眼目。
風亦飛最愛看他鑄劍,使一塊頑鐵變成分金斷玉的神兵, 整今過程充滿了力量和火熱,又是那樣玄奇感人。
工場內每件東西都並井有條,後面是內院和天井。天井處弧伶伶地有個“廢井”,裡面一滴水他也沒有見 過,不知鐵隱這麼慎重的人,開個沒水的井來幹什麼。
鐵隱忽地停下了—切動作,把劍高高舉起。
劍身金光燦爛,不過—忽兒後金光漸暗,轉為銀白,跟著 逐漸隱去,回復被火燒烘得通紅的平常模樣。
鐵隱嘆了—口氣,一揮手,剛鑄成的劍化作一道長虹,橫 飛出去,插入牆中,沒入了大半,留在牆外的劍體不住振動.發出嗡嗡的鳴叫。
風亦飛大是不明,每鑄完一把劍,鐵隱都是這樣隨手拋 棄,問他時只是默然不語,不作解釋。風亦飛人極靈慧,知他鑄不成心中理想的神兵利器。但那些劍已遠勝他所見的任何利器。每次他都很想問他要一把來作鎮宅之寶,可是每次見到鐵 隱沉鬱的表情時,都嚇得把說話吞回肚中。
鐵隱咳嗽起來,弓著身,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多年。
風亦飛掏出懷內的赤芝果,走到鐵隱背後,畢恭畢敬地 道:“大叔,我采了—個赤芝果來孝敬你,這寶貝最能醫治熱火躁咳。”
鐵隱轉過身來,方正厚重的臉相,凝定的眼神,使人感到 他是沉默寡言、喜怒不形於色的人。
他深亮的眼瞄向風亦飛手上的果實,嘆了一口氣道:“這 東西全長在高峻難至的懸崖峭壁,真虧得你了,下次不要再這樣冒險,我的咳是老毛病,這世上再沒有任何靈丹妙藥可以醫治。”
風亦飛道:“你不用擔心。”一拍腰纏的鉤索,興奮地 道:“你打造給我的這條鉤索,在高崖躍跳如履平地,真是寶物。”知他不會伸手接過,將赤芝果放在一旁的台上。
鐵隱淡淡一笑,走回火爐處,收拾起來。
風亦飛勤快走前,幫助他收拾。
鐵隱看了他背上的竹籮一眼道:“去於你的事吧,這處我 自會打理。”
風亦飛熟知他的習慣,每次鑄劍失敗,都要悶悶地坐上兩 三個月,皺眉沉思一番,當下不敢打擾,收拾好後,往門外走去。
鐵隱呆呆站在爐火旁,不知思索什麼。
風亦飛右腳踏出了門檻,又停了下來。
鐵隱像是背後長了對眼睛,頭也不回道:“說吧!”
風亦飛猶豫片晌後,鼓起勇氣道:“大叔,今次這把劍可 否不埋人你後院的'劍暮'裡?”
鐵隱道: “想要嗎?”
風亦飛用力地點頭,眼中射出熱切渴望的神色。
鐵隱嘆了一口氣道:“這是未曾人流的劣貸,對付普通武 林人物還可以,遇上一流好手,便是廢鐵一把,還想要嗎?”
風亦飛有些意氣消沉地輕應道:“長在這裡,恐伯一生也 遇不上武林高手,用來殺那該死的魔豹總可以吧。”
鐵隱咳了數聲,往天井走去,揮手道:“這東西只可作作 小孩子的玩意,你歡喜怎樣便怎樣吧。”話雖這麼說,話氣裡卻藏有種說不出的傲意。
風亦飛大喜過望,快步來到插在牆上的劍前。伸手緊握劍把。
“呀!”慘叫縮手,劍把灼熱難耐,手掌立時起了幾個泡 泡。
風亦飛真不明白鐵隱如何能若無其事地握劍敲打。
鐵隱毫不理會,徑自穿過天井,回到後院的臥房,把門關 上,除了鑄劍外,對任何事也漠不關心。
風亦飛取了一塊厚布,包著劍把,盡力抽出,豈知此劍鋒 利無比,一抽之下,毫不費力脫牆而出,風亦飛運力過猛,整個人一連踉蹌向後退出了七八步,幾乎跌了個人仰馬翻。
鋒利的劍鋒,精芒燦動,眩人眼目。
風亦飛喜不自勝,若果這也算不入流的利器,入流的劍真 不知是番什麼光景了。
他從工場的廢鐵料裡,找到兩支扁的鐵條,又用草索把兩 塊鐵條纏起上來,造了個原始之極的劍鞘,把劍插了進去,掛在腰上,那種躊躇志滿,自是不用說了。
到他從鐵隱工場出來,走至往城的小路時,已是卯時未 了。
太陽在東方照耀,生命充滿火熱和朝氣。
風亦飛輕鬆走著,穿林過樹。
太陽爬上中天時,他剛好走進城門內。
這是他第三次進城,上一次風山帶他來看元宵燈飾時,是 五年前的事了,父親死後,生活的擔子落到風大娘和他的肩上,終日只顧採藥、製藥,現在來到鬧市,特別興奮。
兩旁店鋪林立,街上熙來攘往的人華衣美服,車如流水馬 如龍,好一個繁華勝景,令他眼界大開,目不暇給。
走到—個湯圓舖前,陣陣熱香,從內傳出,不禁飢腸轆 轆,食指大動。
“喳…… 喳……”
類似蟬鳴的聲音,一陣陣地從右方傳來。風亦飛扭頭一看,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一蹦一跳在街上 走著,右手揮動著一條白色索子,索子端繫著一個金光燦爛的玩物,在空中轉著圈子,異聲正從那玩意兒傳來。
風亦飛身手何等靈快,一伸手,玩意兒給他挾正在食中兩 指之間,索子滴溜溜在手腕處繞了幾今圈。
風亦飛定睛一看,原來是只打造精緻的金蟬,兩片翼還能 活動,迎風一吹時,發出剛才那有趣的蟬叫。
那青年跳了過來,一手向他挾在指間的金蟬抓去,叫道: “快給回我。”
風亦飛惱他毫無禮貌,手一縮放在身後,使對方抓個空。
青年臉色一沉,化抓為肘,一轉身順勢向他小腹撞去,顯 然有武功根底。
鳳亦飛一生在山林裡縱躍自如,豈會給那青年得逞,身子 一扭,避過肘撞,閃到青年身後。
青年亦非弱者,沉肩紮馬,側身左腳掃向他的右腿,想摔 他一交。
風亦飛一聲長笑,一個倒翻,硬生生反進為退,和青年錯 身而過,再一連幾下跳躍,把雙方的距離拉遠至丈餘。
青年估不到他的身手如此了得。愕然站定,怒道:“給不給我?”
風亦飛見他烏靈靈的雙目瞪得又園又大,心中的氣消了一 半,把收在身後的右手伸出來,攤開,空空如也,哪還有什麼金蟬。
青年愕然,跺腳道:“你藏到哪裡去了,再不還我,把你 的臉也打扁。”
風亦飛見他橫蠻霸道,又不估量自己的能力,心中好笑, 這時四周開始聚了些看熱鬧的人,心中有些許不安,禁不住想起風大娘的臉孔和身上任務,那還敢惹事,伸手指了指頭頂的髮髻,淡然道:“藏在這裡。”
青年眼光從風亦飛英俊的臉容轉到他頭上,除了烏黑髮亮 的健康頭髮外,什麼也沒有。
風亦飛施施然扭身離去。他寬闊的肩膀特別使人印象深刻。
青年剛要追上,忽有所覺,一摸頭上,原來金蟬插進了頂 上的髮髻內,只是不知風亦飛何時施了手腳,臉色倏地氣得發白,一咬牙,向早走得遠了的風亦飛追去。有仇不報,豈是君子。
“病除軒”的金漆大招牌橫匾,橫伸街外,氣勢迫人。
風亦飛猶豫了好一會,摸了摸背後的藥籮,才大步走進藥材舖內。
作者:
萬劫
時間:
2010-5-13 18:57:18
標題:
第一章 武學天才 (下)
一個五十來歲,長著羊須的老者,站在櫃檯後“劈劈啪 啪”打著算盤。
另一個學徒模樣的小子,坐在一角里,聚精會神地切著玉 桂,刺鼻的玉桂香味瀰漫舖內,眼尾斜斜射了風亦飛一眼,又轉回工作上。
風亦飛乾咳一聲,那老者抬起頭來,以詢問的眼光望向 他。
風辦飛盡量客氣地問道:“請問陳老闆在不在?”
老者將他由頭看至腳,冷冷道:“小哥有何貴於。”卻沒 有答他自己究竟是否陳老闆。
風亦飛吶吶道:“我……我是娘親叫我來交藥的,噢!我 娘是風大娘。”
老者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兩眼,淡淡道:“藥呢?”
風亦飛給他的冷眼看得很不舒服,手忙腳亂把藥籮解下 來,放在櫃檯上,待要說話,眼角人影一閃,末及反應,櫃檯上的竹籮給人劈手奪去。他若非分了神,誰也休想在他眼前強施橫奪。
風亦飛怒喝— 聲,恰好看到剛才那眉清目秀的青年的背影,閃進了鋪後,他來不及看陳老闆的反應,閃電追去。
藥舖的後面是貨倉,堆滿藥材,那青年的背影剛從後門閃 出去。
風亦飛心中一笑,加速追去,他在山野中時常追捕野狼野 豬,追個把人怎放在他眼裡。
門外是一條短短的橫巷,兩邊都是高牆,人影全無。
換了是第二個人,一定慌惶失措,風亦飛卻另有絕招,仰 起頭,鼻子大力索了幾下,便往右方追去。心中卻奇怪起來,這青年身上似乎有股幽清的香氣,就像 村中慕老師的女兒慕青思一樣,這時不暇多想,取回藥籮要緊,否則如何向風大娘交代。
幾步走出橫巷,屋宇縱橫交錯,處處窄巷橫街,令人興起 歧路亡羊的感概,風亦飛自有他的獨門追“獸”方法,伏向地上,耳朵緊貼地上。
在遠近的足音裡,一陣輕盈的急促的步聲,在東南方遠 去。
風亦飛微微一笑,猛虎般彈了起來,向左方追去,一邊 走,一邊審度地形,左穿右插,跳離伏低,轉過了一條橫街後,忽地凝立不動,守在另一條窄巷的盡頭處。
不一會腳步聲傳來,那青年手捧藥籮,一臉興奮,由另一 端撲入巷中,還不斷回頭張望,—時看不見在前面把關的風亦飛。
風亦飛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笑道:“朋友!玩夠了沒 有!”
青年愕然止步,望著出現眼前的風亦飛,目瞪口呆,張大 了口,一時發不出聲來。
風亦飛大步向他走去,青年才省起逃命要緊,發出一下女 子般的尖叫,掉頭沒命逃去。
風亦飛心想若被你這樣也逃得掉,我風某可以在獵人榜上 除名了,身影一動,已追到青年身後丈餘處。
青年聽到身後風聲迫近,衝出橫巷,橫越大街,往對面奔 去。
風亦飛正要發力追上,一聲驚叫夾雜著馬嘶蹄聲裡,在左 方街心處響起。
一匹駿馬躍起前蹄,仰首嘶叫,一對前足在空中亂踢,一 個老婦人跌倒馬前,身旁倒翻了兩大籮萊蔬。
眼看馬蹄再落下時便要踏在老婦身上,這一下即管要不了 她的命,最少也會令她殘廢。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風亦飛哪還顧得追人,長嘯一聲, 一個筋斗打了開去,直往兩丈餘外倒地的老婦撲去。
眼看駿馬前身驟起驟落,馬蹄要踏中老婦的當兒,風亦飛 飛身撞在馬兒的頭頸處,硬硬將駿馬撞得移開了三尺。
駿馬嘶叫連連,馬蹄踏在地上,又再一個虎跳,從老婦旁 衝了開去,險險把馬上大漢拋了下來。
風亦飛扶起老婦,叫道:“老婆婆!沒有事吧!”
老婦望向他身後,眼中射出恐懼的神色,低聲道:“快 走!”連地上的蔬菜也不敢收拾,徑自去了,留下他一人立在街心。
風亦飛轉頭—看,幾個如狼似虎、身穿紫衣、全副武裝的 大漢,目射凶光,向著他走來剛才那大漢勒定了駿馬後,也跳下馬來,—面怒容,迴轉頭向他走來。
風亦飛不忘藥蘿,望往青年消失的方向,見到街旁聚滿了 看熱鬧的人,那青年站在人堆後,伸頭看熱鬧,自己便是那熱鬧,不禁啼笑皆非。
“小子!找死嗎?”一名大漢氣勢洶洶向他喝道。
先前那騎士筆直向他走來,臉色陰沉,狠狠道:“競敢冒 犯我們皇府的人,小子你有多少條命?”
風亦飛冷靜地溜目四顧,街的兩旁密麻麻站滿了人。
街上卻空無一人,只有那十多名大漢,看情景是歡迎什麼 人物的到來,而這些惡人只是開路的先頭部隊。
這時不暇多想,風亦飛已陷進十多名大漢的重圍裡。
風亦飛淡淡道:“不管你們是什麼人,看到不平的事我便 要管。”
大漢們怒喝起來,其中一人搶了出來,一拳朝他胸臆處猛 擊過來。
風亦飛悶哼一聲,側身讓過,正要還擊,腦後勁風襲來, 知道有人要以雙拳合撞他雙耳,要真讓他擊中,以後也休想听到空山中的鳥語獸鳴,可見對方之卑鄙毒辣,欺壓良民。
風亦飛一弓身,對方立時擊空,跟著向後急退,一下子以 背撞人對方懷裡,身後偷襲的大漢驟不及防,摻哼—聲,向後踉蹌急退。
風亦飛正是要他這樣,隨著他一齊向後急退,跟著一個倒 翻,雙腳一踏對方肩膊,凌空越過身後大漢,在空中再一個翻騰,出了重圍之外,他的方法原始簡單,靈若猿猴,大漢們措手不及,一時間有力 難施。
大漢們給惹起真怒,亮出兵器,發一聲喊,一齊向他追 來。
風亦飛倏地站定,一把抽出今早剛從鐵隱處得來的長劍, 在陽光下.劍身閃爍生輝。
當先帶頭的大漢手持長刀,獰笑一聲,道:“小子!你真 的活得不耐煩了。”手—動,刀光—閃,當頭分中向他劈來。
風亦飛心中奇怪,這些大漢分明深諳武技,為何身手卻這 般遲緩笨掘。自己雖從未拜師學技,仍能—眼看出他們不動還好,一動 便破綻百出,例如眼前這大漢雖是氣勢洶洶,但力道分佈不均,集中到手上,致使腳步虛浮,而且落刀的速度一下子去盡,未能留有餘力,一旦被人破去,便不再 有變化的餘力,遠不如和自己終日嬉戲的猿猴們那般靈活變化,鬼神難測。
這些念頭閃電間從心中掠過,他的長劍斜斜直挑上“叮” 一聲脆響,長劍削上猛劈下來大刀的中段處。
大刀分中而斷,斷去的—截打著轉飛上半空中。
大漢踉蹌後退,臉色煞白。
風亦飛呆呆看著手中精芒爍動的長劍,呆在當場,忘記了 乘勝追擊。
其他的大漢收住腳步,神色凝重起來,一時間不敢冒進, 成為對路的局面。
“叮!”
斷去的刀尖落到地上。
一名四十來歲、身穿勁裝的漢子排開眾人,踏人圈子裡, 此人面黃睛突,兩鬃太陽穴高高鼓起,舉手投足間,自具名家氣象。
眾大漢露出恭敬的神情,顯然以此人馬首是瞻。
漢子冷冷掃視了風亦飛數眼,傲然道:“本人追魂太歲楊 武,現為當今皇帝之弟朱胜北麾下執事,不知小兄弟是何人門下,還望不吝賜告,以免傷了揚某和貴尊長的和氣。
他其實一直在場,冷眼旁觀,不屑出手,直到看見風亦飛 身手不凡,偏又招數怪異,無法認出其家派,這時見到風亦飛神劍鋒利,知其大有來歷,才出面接下場面。他為人心高氣傲,這樣對—個小子說話,已是非常客氣。佑計在江湖走動之人,一聽他追捕太歲之名,那能不給足 面子,何況他還把皇爺抬了出來。
哪知風亦飛除了在山林走動外,從未曾涉足江湖,管他什 麼太歲太月,不過見他說得客氣,又想趕快搶回藥籮.交貨取銀,回家覆命,應道:“還是這位大叔明理,傷了 和氣,大家也不好,我要走了。”轉身欲去。
楊武面色一沉,以為這小於故意調佩他,陰惻惻地道: “不留下一點東西,便想走嗎?沒有那麼容易。”
風亦飛愕然回頭,攤開手坦白地道:“我連藥籮也給人偷 了,留下什麼來?”
楊武勃然大怒,大步迫來,叱道:“那便留下你的小 命。”
風亦飛見他向自己走來,自然有一般氣勢,不禁一步步向 後退去,他未曾真正受過武技訓練,對付一般人物,還可仗著眼明手快,力大身輕,這刻一和高手碰上,對方毫無破綻,立即不知所措起來。
街上看熱鬧的人,雖然不值皇府手下橫行霸道,大為他擔 心,可是誰敢出言相勸,更別論出手助拳了。
楊武暴喝一聲,倏地迫近三尺之內,雙手使個虛招,下面 無聲無色踢起一腳,直取風亦飛下陰,毒辣陰險。
誰知風亦飛由小到大,都活在山林裡,終日與猿猴嬉耍, 比之猴子的靈活狡猾,楊武自是大有不如,風亦飛見對方上面攻來的一掌一拳,意有末盡,立時估出對方包藏禍心,果然由下一腳踢 來,當下側身橫閃,同時一劍下削。
揚武冷笑一聲,縮腳避過長劍,風亦飛一劍削空,待要收 劍回刺,豈知楊武勸夫都下在拳腳方面,何等了得,右腳乍收倏彈,趁風亦飛收劍時,一腳踢正劍身。
一股大力從劍身傳來,風亦飛虎口一震,長劍脫手而去, 飛往空中。他雖是體力過人,如何比得上當代高手貫滿內功的一腳。
風亦飛怒喝一聲,打個倒翻,往飛上半空的長劍追去,這 把劍此刻勝比心肝寶貝,什么生死比鬥也給拋諸腦後,只求能把劍追回。
楊武冷笑一聲,緊躡其後,也往長劍追去,他見長劍鋒 利,起了爭奪之心,想起皇爺朱胜北之子朱君宇,一向愛劍,若能獻上此劍,也好討主子歡心。
他後發先至,旋風般搶到風亦飛旁邊,同時一肘向風亦飛 撞去。
風亦飛終究經驗全無,一心以為就像猴子嬉戲,雙方在比 拼快搶得長劍,倉猝間無奈一側肩,硬捱了對方一肘,痛入心脾時,對方已越過了他,迎著從半空落下來的劍搶先奔去。
風亦飛驚痛交集,咬緊牙根,拼命追去。
揚武見他仍能負痛追來,心中的驚駭不下於他,原來他這 肘撞用上了七成獨門秘功,只要撞上對方身體任何一個部分,秘功立時侵入對方經脈,傷其腑臟,那知內力才傳入對方體內,立時惹起風亦飛體內生 出一種奇異的抗力,化去了大部分入侵的秘勸,怎不教他大感奇怪,殺機頓起,不過這時搶劍要緊,遲些再和他算賬,一下提氣,全力展開身法,閃 電般衝前,把風亦飛拋至半丈外的距離,一伸手,往掉下來的長劍抓去。
風亦飛眼看到要落在楊武之手,怒嘯起來,死命加速趕 來,也不估量是否對方敵手楊武眼看得手,眼前一花,一個人影流星般從觀看熱鬧的人叢中閃出,長劍落到他手裡。
楊武狂喝一聲,抓指曲起,貫滿真力,發出嗤嗤勁氣,向 對方面門抓去,右手同時劈向對方持劍的手,他狂怒之下,全力出手。
搶劍者身體奇異地扭動了幾下,楊武的功勢完全落了空, 跟著對方三掌拍來,似是平平無奇,楊武卻感到無論怎樣閃也躲不了,無可奈何下一掌迎上。
“啪”一下清音。
楊武一連向後退出了六七步,氣血翻騰,雖未受傷,一時 間卻不敢開口說話,暗自調息,心中的震駭遠勝實質的激盪,知道遇上當代的特級高人。
奪劍者一手持劍,一手負于身後,此君身量極高,有若一 座祟山般聳立街心,最令人觸目的是滿頭白髮,面容瞧來卻只屬中年,灰布麻衣,神情有種說不出的落寞。
高挺鼻樑上一對虎目神光閃閃,全神察看高舉在手的長 劍,緩緩轉動劍體,像在看著位闊別多年的老朋友,口中喃喃道:“好劍!好劍!唉!還是差了一點兒,但已是好劍。”
這時輪到風亦飛趕至,一把向他持劍手腕抓去,叫道: “給我!”
奪劍者身一側,不知如何來到風亦飛身後,姿勢無改,眼 光仍在欣賞手中奪來的劍。
風亦飛回過身來,再伸手抓劍,奪劍者腳步輕移,每一次 都閃到風亦飛手足不及的死角位置。
大漢們衝了過來,把兩人圈在當中。
奪劍者視若無睹,眼光依然定在劍身上,口中淡然自若地 道:“小兄弟,我只是藉劍一看,看完還你。”
風亦飛絕非莽撞之徒,知道遇上高人,停了下來,伸手 道:“那你看飽了沒有,快些還我。”
想來今天也算倒霉,先是給人搶去藥籮,目下又劍落人 手,回家時真要二哥風亦樂紛他佔上一課眼前運程。
奪劍者邊賞劍邊道:“就算我把劍交還你,恐怕你也無能 帶走。”
風亦飛一看楊武,調息完畢,向著他們走來,答道:“這 你不用管,快把劍還我。”
奪劍者長笑一聲,反轉長劍,把劍柄伸向風亦飛,道: “我一生人走遍江湖,從不奪人所好,不過可以和你作個交易,只要告訴我鑄造此劍之人在哪裡,可保證你安全離去。”
風亦飛心中一懍道:“我雖從未行走江湖,卻不會出賣朋 友。”
奪劍者雙目精芒閃現,首次正眼望向風亦飛,深深一望後 道:“好!拿劍俠去吧。”
風亦飛訝道:“你仍肯還劍給我。”
楊武見他二人對答自如,活像他們全是死人,一咬牙,便 要出手,忽地省起江湖上一個人來,全身一震,疆在當場,眾大漢見頭子默守一旁,豈敢出手,一時間陷於進退不得的尷尬境地。
奪劍者笑道:“拿去吧,我說不定會改變主意。”
風亦飛大喜過望,一把接過長劍,珍而重之插回鞘內。
奪劍者看了他的原始劍鞘一眼,搖頭失笑,大搖大擺轉身 離去,雙手負于背後,邊行邊道:“小子!跟著我吧。”
大漢們懾於他的威勢,兼之帶頭的楊武毫無表示,唯有退 開一旁。
風亦飛知道他要仗義護送,又高興又感激,連忙緊隨其 後。
兩人一先一後,眼看步出重圍。
“宋別離。”
一把深沉冰冷的聲音,從街的另一端傳來,聲音雖不高 亢,卻震得在場每一個人耳鼓發麻,心血沸騰,難受非常。
奪劍者驀地凝立不動,臉色徽變,一改先前的瀟灑從容。
風亦飛沒有奪劍者的鎮定功夫,跳轉身來,恰好圍在身後 的大漢們往兩旁退開,裂出一個缺口,看到四丈外另一批身穿皇府紫衣袍的大漢,簇擁著一頂金碧輝煌的大轎,由八名大漢抬著向他們走來。
聲音來自轎內。
“蓬”一聲悶響,轎頂爆破開來,木屑板塊噴上半天高, 彈往四方八面.一團白雲破頂而上,直升往離轎頂兩丈離處,還未看清楚 是人是物,已橫過四丈的空間,來到風亦飛前的上空。
一時間眾人目定口呆。
風亦飛身後的奪劍者冷哼一聲,大鳥般騰身而起,直往飛 來的自云迎擊,瞬眼間撞在一起。
“轟!”
悶雷般的聲音響徹全場,空氣中鼓盪著奇異的氣流。
空中的奪劍者和白雲乍合又分,向相反方向離開。
奪劍者躍回風亦飛身後,滿頭白髮無風而動,神態威武萬 狀,大異先前的鬱鬱寡歡神態落寞。
白雲躍回四丈外的轎前,距離雖遠,卻和奪劍者同時落 地。
這時轎破彈出的木屑碎片,才灑落地上,在寂靜的大街 上,發出雨點般的聲音。
白雲落在地上,化作一個瘦高的白衣老者,鬢髮烏黑髮 亮,面容卻清白乾淨,不見一絲皺紋,容貌奇偉,只是高聳的鼻樑彎鉤如鷹,高額深目,予人一種冷酷無情的感覺。
同一時間風亦飛感到身後的奪劍者深呼吸一口氣,退後了 小半步。
白衣老者雖在四丈之遙,冷厲的目光射至,像是在咫尺外 望過來。
老者仰天長笑,笑聲一收,立時面寒如冰,冷冷道:“想 不到今次剛離道山,便遇上故人,宋別離你還未死,我定要破戒痛飲三杯。 ”
奪劍者宋別離悶哼一聲,道:“我宋別離怎能比你'萬惡 魔尊'先行一步,要死也要找你一同上道。不過你姦淫擄掠,無所不為,何戒之有。”
萬惡魔尊怒哼一聲,道:“閒話休提,速速定下地點時 間,讓我歐陽逆天了卻心願。”
宋別離仰天一笑道:“這也好,你我間事始終要解決。明 天卯時,我在城南'觀潮亭'恭候大駕。”又再一陣長笑,負起雙手,大步離去,走時向風亦飛使個要他跟隨的眼色。
風亦飛叫一聲等我,跟著去了。
兩人一先一後,直至走出城門口,宋別離才停下來,背著 他道:“小兄弟你我到此為止,不過日後可要小心點,這些人本已勢力足可威懾當今朝廷,現在加上歐陽逆天,江湖上也沒有什麼人可以惹得起他 們。可避則避。”
風亦飛奇道:“你剛才不是想知道誰給我鑄造這把劍 嗎?”
宋別離轉過身來,落寞地道:“宋某從不強人所難,你不 想說,便不用說了。”
風亦飛道:“我不但告訴你,還要帶你去找他。”
宋別離道:“你不怕出賣了朋友嗎?”
風亦飛昂然道:“剛才我不知你是當代大俠,還請恕 罪。”語氣慷慨激昂,倒有三分江湖豪氣。
宋別離仰天一曬道:“什麼當代大俠,白道黑道,還不都 是那些人。”一望天色道:“好,讓我賭一賭機緣,看宋某是否命不該絕,不過現在先找個地方,好好吃上一頓。”
這番話聽得風亦飛糊里糊塗,不過對吃上一頓卻大有同 感,骨嘟吞下口中涎沫,興奮帶頭行去,叫道:“讓我帶你去蕭大叔的長醉居,他煮的生面,遠近馳名。包保回味無窮。”
兩人穿徑過山,走了個多時辰後,來到一座路邊孤伶伶的 食鋪,裡面擺了十來張桌子,鋪門的橫匾上,寫著“長醉居”三個大字,龍走蛇遊,筆法爽健有力。
夕陽西下,店內空無一人。
風亦飛熟門熟路,帶頭走進店內,高叫道:“蕭老頭,客 人來了,你在那裡?”回頭一看,宋別離抬頭望著那寫著“長醉居”三字的橫匾,臉上劃過一絲訝異的神色。
風亦飛拉椅抹台,招呼這時才走進來的宋別離坐下,又嚷 道:“蕭老頭!蕭老頭!有人來了。”
幾聲於咳在鋪後響起,一個老邁的聲音沙啞叫道:“小飛 你終日大驚小怪,每次來都是撿我睡大覺的時間,罰你下次摘三百斤龍尾根我浸酒。”一個小老頭模樣的人弓著身走出來,左手不斷捶著 腰脊處,一副行將就木的行藏,看也不看兩人一眼,徑自走到店前煮食的火爐旁,也不問人家吃什麼,只管生火堡水。
宋別離眼睛一亮,卻不言語。
風亦飛一見老人,跳了起來,道:“讓我幫你。”走過去 拿起放在一旁的柴枝,擲進爐裡,一邊道:“今次我請客,你最緊要弄兩碗最好的生面繪我們。”
蕭老頭兩眼一翻,斜斜瞄他一眼,怪聲怪氣道:“請客? 錢從何來?”
風亦飛臉色一紅,回頭看了宋別離一田,幸而後者似乎毫 無所覺,凝視著遠山萬道斜陽,不知在想什麼,連忙壓低聲音,道:“下次再計數好嗎?我一定繪你弄幾斤龍尾根來。”
蕭老頭一邊燒水,卻不放過他道:“哈!你以前的龍尾根 都是免費的,什麼現在變得值錢起來。”
風亦飛有點手足無措,幸好蕭老頭將一壺酒塞在他手里 道:“拿去招呼你的朋友吧。”
風亦飛如奉聖旨,另外取了杯,把酒拿到宋別離前,滿滿 為他勘了一杯,宋別離毫不客氣,連盡三杯,才發覺風亦飛酒不沾唇,只是用崇敬的眼光看著他,用心侍候,奇道:“你不喝嗎?”
風亦飛抬頭道:“我從不喝酒。”
蕭老頭正在弄面,聞言笑道:“他不怕娘親罵嗎,喝酒? 給個天他做膽也不敢。”
風亦飛氣得回頭瞪了他一眼,又發作不出,他絕不想宋別 離把他看低了,不懂喝酒的算那一門子的英雄好漢。
宋別離的神情很奇怪,眼光緊跟著蕭老頭的每一個動作, 任何細節也不肯放過。
蕭老頭端了兩碗香氣騰升的面過來,看到宋別離盯著他端 面的雙手,臉上現出一道難以覺察的驚異。
宋別離淡淡望了蕭老頭一眼道:“老闆高姓大名。”
蕭老頭轉頭走了開去,道:“山野村夫,何足掛齒,這碗 麵能否果腹,才是要緊。”跟著唱了起來道:“世間事,何必說,說得清,又如何。”居然有板有眼,唱罷坐到一角,取了支精鐵打造 的煙槍,呼嚕呼嚕地吞雲吐霧起來。
宋別離再飲一杯,肅容道:“山林中每多臥虎藏龍,想不 到我宋別離一生闖南走北,到今天才知此言非虛。”
蕭老頭聽到宋別離之名,身軀微微一震,瞬即恢復,冷冷 灑道:“什麼龍龍虎虎,這裡什麼也沒有,除了一條魔豹。”深吸了兩口煙,乾笑幾聲道:“就算以前是虎是龍,現在也變成臥蛇伏犬,動物會 變,人也會變,時代更是在車輪般轉動不停。唉!人老了,不中用啦,什麼也懶了。”
作者:
萬劫
時間:
2010-5-13 18:58:21
標題:
第二章 道消魔長 (上)
歐陽逆天卓立亭外,眼中神光閃閃,向悠然坐在亭內石凳 上的宋別離道:“宋兄真是信人。”
宋別離望往天上晨早的天色,道:“宋某一生里幾曾幹過 背信棄諾之事。”
歐陽逆天仰首長笑,宿鳥驚飛,山林震動,沉聲道:“少 說廢話。”眼光在他身上轉了—轉道:“奇怪!宋兄之'悲天劍'從不離身,可是今番兩次見臉,總不見宋兄之劍,難道竟是由有人 無,棄劍不用。”
宋別離知道歐陽逆天雖是為人高傲,卻絕非粗心大意之 人,這樣說乃一試他的虛實,他為人光明磊落,即管是仇家,也不想欺騙對方,坦然道:“歐陽教主好說了,宋某之悲天劍隨身四十年,助我轉戰天下,三個月前與 '大力鬼王'白芒的決鬥中,為其以兩截棍生生絞斷,不過,宋某的斷劍亦刺進了他的胸膛內,斷我劍者,理遭此報。”
歐陽逆天道:“可惜可惜,宋兄'悲天劍法'名動江湖, 當年歐陽某便曾受一劍之恩,沒齒難忘,今日若不能討教,確是遺憾,不如另訂約期,待宋兄求得名劍,再作一戰……
宋別離心中一凜,這魔君當年性情暴躁,動輒殺人,今番 再見,胸襟眼光大勝從前,令人驚異,想了想道:“今次宋某特來此地,正是聽說有兵甲派鑄劍高人隱居於此,可是有緣相見,卻無得劍之緣, 令人惋借,若非好劍,不如不用,當日斷劍之後,宋某沈劍大海,立下誓言,若非與'悲天劍'相符的寶劍,絕不再用,唉,名劍難求,你 我一戰,勢在必行,動手吧。”
歐陽逆天仰首一陣長笑,發須一齊豎動,全身衣接卻緊貼 身上,兩眼射出凌厲光芒,深深望進對方眼內,形相威武。
宋別離吸一口氣,苦修多年的真氣剎那間走遍身內的奇經 八脈,歐陽逆天連指頭也沒有移動,可是已發出一股強大有若實質的殺氣,將他籠罩在內,現在即管逃也逃不掉,因為只要一動,氣機牽引下,歐陽 逆天立時生出感應,對他施以雷霆萬鈞的殺著。
兩人陷入至死方休的局面。
宋別離全身顫動起來,衣衫拂拂飄揚,臘臘有聲,跟著腳 步緩緩移動起來,繞著歐陽逆天打起轉來。
歐陽逆天雙目低垂,眼觀鼻,鼻觀心,靜立不動。
—動一靜,對比強烈。
宋別離有苦自己知,他是在氣勢對峙上落了下風,故惟有 以動作來消解對方利比鋒刃的精神和殺氣。
假若歐陽逆天從此站立不動,他便要一直這樣打動,至筋 疲力竭而亡。
當宋別離轉至第七個圈,來到歐陽逆天背後時,歐陽逆天 動了。
他先向前跨出半步,身形微側向左方,臉卻向右方別轉過 來。
宋別離向後退了一步,擺開架勢,左手鶴嘴離舉,右手平 放胸前,歐陽逆天這下動作雖只是一點點,卻包含了生生不息的奧妙殺著,將身後方圓十丈內的範圍包容在他的攻勢裡。
宋別離長嘯一聲,搶先出手,歐陽逆天的氣勢有增無減, 若任由他蓄至圓滿時,不用動手他宋別離便要認輸投降,多年不見,這魔君已成為宇內最可怕的高手。
歐陽逆天悶哼一聲,一閃身,鬼魁般來到宋別離身後。
宋別離不慌不忙,轉身一拳向對方擊去。
歐陽逆天“臆”了一聲,臉上泛起凝重的神色,原來宋別 離這拳擊出,登時生出壯士一去不復還的慘列味道。
歐陽逆天何等精明,一見宋別離的“拳意”,知道對方有 了以身殉戰的決心,大凡像宋別離這個級數的高手,一旦以性命相博,威力將以倍數增強。
歐陽逆天一面招架,一面向後退開去,同時大笑道:”估 不到宋兄的拳腳功夫,一點不遜與手中長劍,不知宋兄是否早有傳人,若讓這絕學失傳於世,實在可惜。”
宋別離愕了一愕,想起昨日遇到的風亦飛,正是個好的人 選。
悲天劍法是他在山中苦思十年所創成的,這數十年來奔波 各地,的確沒有時間找個合適的傳人,假設今日自己戰死於此,這套曠世劍法將會湮沒無聞,想到這裡,拼死之心,減弱大半。
歐陽逆天奸計得逞,發出一聲震耳長笑,右手化作漫天爪 影,水銀瀉地般攻來,另一隻左手卻無聲無息的平劈過去,這是極度怪異的事,他的左手迅若狂風舞落葉,另一隻手卻緩慢而沉穩,活像兩隻手分屬兩 個完全不同風格的人,可又偏偏由一個人使出來,使人感到非常不自然和難受。
宋別離狂叫一聲,衝入漫天爪影,手指合聚成鋒,以掌作 劍,使出“悲天劍法”十大殺招第一式“洞穿乾坤”,向歐陽逆天的左手刺去。
歐陽逆天轟然叫好,要知宋別離拼著受他右抓之擊,卻全 力向他真正含有殺著的左手攻來,是宋別離高明處,因為宋別離氣勢已弱,敗勢一成,無有翻身之機,這一下死裡求生,是唯一圍魏救趙的方 法。
歐陽逆天沉哼一聲,收回右手,將功力集聚左手,化掌為 拳,直向宋別離聚指成鋒的鋒尖擊去。
“砰”一聲清響,就像兩人以兵器相擊一樣,這一擊雖只 一觸,卻是全身功力所聚,抵得平常高手百招以上,是精氣神和心理策略的全面交鋒。
人影乍合倏分。
歐陽逆天退開尋丈,全身陣青陣紅,獨門“逆天不敗神 功”不斷運行。
宋別離向後疾退,一連十多步,來至丈許遠時,停了下 來,微微氣喘,血氣翻騰。心下更是駭然,這一下試出了歐陽逆天比他原先佑計有更 大的進步,只可以用深不可測來形容,自己這些年來戒絕六欲,專心練武,豈知比起他來至少要低了一籌。要知宋別離是宇內罕有身負先天真氣奇功的白道高手,假 若連他也不是歐陽逆天對手,便是白道當災的時間了。
兩人遙遙相對。
歐陽逆天搖首嘆道:“宋兄這般高明,身負不世絕學,若 是這樣埋骨荒山,的確可藉,著宋兄能立下誓言,答應以後無論直接或間接,均不干涉本人之事,可以放你一馬,意下何如?”他並非是這樣好相 與,只是見宋別離武功大進,足可與已有一拼之力,於是故作言語,只要宋別離一答應,氣勢立時減弱,他便可以乘機出手,在對方悔恨交集中, 殺死對方。即管對方拒絕,也會向著這今方向想一想,生出求生之 念,亦一樣可大剎對方以死殉道的勇氣,此人心腸之毒,舉世無匹。
宋別離仰天大笑道:“縛手縛腳,生不如死,歐陽兄小心 了。”
天地色變。
兩人運聚勸力,作最後一擊。
“嗨!劍拿到了。”
狂叫從山下響起,一個人影往這處奔來。
歐陽逆天和宋別離兩人一動不動,連眼睛也不眨一下.這一刻誰敢分心。
來人奔行甚速,原來是風亦飛,手中握著把閃閃生光的長 劍。
他筆直向宋別離奔去,到了宋別離十多尺處,忽地慘叫一 聲,一連向後退了三步,囓呼坐在地上,面色青白。
歐陽逆天冷冷一笑,將手收到背後,道:“有人給你送劍 來了。”他雖是臉無表情,卻是心中暗喜,適才兩人陷於對峙局面,他雖然勝面居多,但這種交手毫無轉折餘地,恐亦難免負傷,這種先天真氣 造成的傷勢,將使他費上一大段時間才能複原。第二,宋別離初得新劍,必會因未能掌握劍性,發揮不出 原有劍法的威力,致功夫大打折扣。
第三就是宋別離一劍在手,信心大增,同時也生出求生之 念。
第四,他的逆天不敗神功不畏刀劍,只懼怕先天真氣那類 奇功,對方用劍,他反而大有好處。所以讓宋別離暫時抽身,正是禍心包藏。
宋別離來到坐倒地上的風亦飛旁,拿起他的手,三根手指 搭在他手腕的寸關尺處,臉上現出奇怪的神色。
風亦飛遞起長劍,喘著氣道:“拿到了。”
宋別離何等胸襟,看也不看這把有關生死的寶劍,向風亦 飛道:“你的身體內有一種極為奇怪的真氣,潛藏不,動,一遇外力,便竄了出來,否則你剛才撞上我們布下的氣牆,早巳七孔流血而亡。”跟著 兩眉一蹙,道: “不過,這股氣完全不受控制,若任它竄流過心脈,輕則八脈錯亂,重則立時身死,為什麼不早兩天遇上我,可惜呀 可藉。”
風亦飛茫然把劍遞給他,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 身體一向很好。”
宋別離長笑而起,接過長劍,舉在中空,全神貫注在劍體 上。
歐陽逆天雙目一閃,眼光越過三丈多的空間,忽地嘆道: “好劍!好劍!想不到世間仍有如此寶物,不過要來對付我,仍有未足。”
宋別離口中發出低吟,由細轉大,直至長鳴高嘯,聲震山 谷,內中無限歡愉,失劍得劍,其中悲喜,唯飲者自知。
風亦飛站起身來,眼中射出激動的神色,宋別離將是他一 生中最崇敬的人,他願為他做任何事。
宋別離一振手中長劍,寒芒暴射,天地陷進森嚴肅殺中。
風亦飛吃過苦頭,忙向後退開。
歐陽逆天臉上閃過驚異的神色,宋別離手中長劍發出的劍 氣,猶勝他當年使用的悲天刃,不過,殺氣卻不及剛才,顯然他佑計不錯,宋別離已生起求生之念,貪生怕死,人之常情。豈知宋別離非是為自己之命著想,而是希望性命得保,助 風亦飛渡過難關。歐陽逆天老謀深算,也算不到這裡,因為他自己並非這種 悲天憫人的俠士。
宋別離身子微微弓前,陣陣強大凌厲的劍氣,向歐陽逆天 迫去。
歐陽逆天那會讓他蓄滿勢子,狂笑一聲,左右手化作滿天 掌影,向宋別離卷去。
風亦飛呆在一旁,目瞪口呆,宋別離手中幻出萬千劍影, 把歐陽逆天包裹在內,一時那知誰勝誰負,剎那間兩人交手巳近百招。
就像還未開始一樣,劍光掌影全部散消,剩下兩人遙遙對 立。
歐陽逆天忽地向前踉蹌半步,臉上掠過一絲灰白,淡淡 道:“劍好,人更好。”一提右手,只見從鐵隱處偷來的劍,給他拿在手中。
風亦飛連歐陽逆天何時奪去長劍也弄不清楚。
宋別離微徽一笑,若無其事地道:“人死如燈滅,此劍既 蒙歐陽兄看在眼內,便請拿去,只希望能放這小兄弟一馬。”原來他知道歐陽逆天為人毒辣陰險,風亦飛目睹他受傷,可能被殺滅口。
歐陽逆天向宋別離弓身一禮,正容道:“如此一言為定. 這一拜是謝你當年一劍,使我拋開世間一切物慾,戮力潛修,致有今日成就,通向魔界極蜂。”說完掉頭面去,山風拂袖,似欲乘風飄 去。
風亦飛撲上前去,興奮地叫道:“他走了!他走了!你打 走了他。”
宋別離眼神一黯,嘴角牽出一絲苦笑道:“我五臟六腑全 被震碎,大羅金仙也救不回。”
血絲忽地從眼耳口鼻滲出來。
風亦飛大駭,剛好扶著他跌下來的身子。
宋別離嘴唇顫動,似是有話要說。
風亦飛湊上頭去,只聽宋別離道:“記著,是天靈穴。”
頭一側,一代大俠,終於與世長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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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長醉一隻腳踏著椅子,另一隻腳悠閒地搖搖晃晃,嘴上 吸著手中的長煙稈。
一個人腳步浮浮地衝進居內,連續撞翻了好幾張椅子.最後撿了牆角的椅子坐下來,呆頭呆腦,雙目通紅,眼皮 浮腫,悲憤交集,蕭長醉嚇了一跳,瞇著眼走過來道:“乖乖不得了,平日給人割一刀眉頭也不皺一下的小飛,竟然弄至如斯田地。”
風亦飛垂頭:“他死了,給人殺死了。”
蕭長醉嚇了一跳道:“誰死了?”
風亦飛把臉埋在手掌裡,兩肩抽搐硬咽道:“宋別離大俠 給那惡魔殺了,我親手把他埋葬的。”
蕭長醉臉色一變,脫口道:“以他的武功,誰能殺死 他?”
風亦飛沉沒在悲傷裡,一時沒有留心到他為何知道宋別離 的高明,應道:“那魔君叫歐陽逆天!”
蕭長醉失聲叫道:“是他?他還未死嗎?”
風亦飛終於注意到他的異樣,奇道:“蕭老頭,你不是說 從未涉足江湖嗎?為何又知道歐陽逆天是誰?”
蕭長醉乾笑幾聲,含糊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 不在江湖,亦不是身不由己嗎?我這長醉居人來人往。耳朵又不是塞著,總會聽到點東西吧。”諷刺的是現時諾大的居內只有他們兩個人。
風亦飛霍地站起來,臉上現出堅決的表情。
蕭長醉奇怪地問道:“幹什麼?”
風亦飛斷然道:“找歐陽逆天算賬。”
蕭長醉故作不解地道:“為什麼?”
風亦飛道:“他殺了……殺了我的朋友。”
蕭長醉一把按他坐下道:“一日人江湖,便避不了槍頭刀 嘴的生活,今日你殺我,明天我殺你,何時方休。來!這麼有志氣去送死,讓我敬你三杯酒。”滿滿為他斟了一杯。
風亦飛遲疑道:“我不懂喝呀……”
蕭長醉曬道:“送死也送了,何況喝杯酒。”強要他喝一 杯。
一股火辣箭矢般射人喉嚨去,風亦飛頭腦昏沉起來,不斷 喝著蕭長醉遞來的液體,開始時還是難以下嚥,後來則變成甘甜清美,喝到第五杯時,忽然一股熱氣由尾脊處升了上來,由脊骨直衝後腦的玉 枕關,風亦飛劇痛下狂喊一聲,昏迷過去。
蕭長醉以為他不勝酒力,搖頭道:“想不到這樣牛般精壯 的人,四杯就昏了過去。”跟著露出沉思的表情。眼中射出了恐懼的神色喃喃道:“那惡魔又再出世了,宋 別離被譽為正道第一高手,也死在他手上,還有誰能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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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萬劫
時間:
2010-5-13 18:58:47
標題:
第二章 道消魔長 (下)
川南府。
皇爺朱胜北皇府的大堂內。
二個不怒而威、身樹雄偉、氣源非凡、年約五十來歲身穿 錦抱的男子,暗自沉吟。
日前在街上跟風亦飛動手的“追魂太歲”楊武和另一個虎 背熊腰、骨格粗豪的大漢,待立一旁,態度恭謹。
楊武恭身道:“皇爺,未時了,歐陽宗主早應回來了。”
語氣中帶有幾成幸災樂禍,要知他和身邊另一位高手戴虎 一向以來在皇府中排行最高,地位尊崇,可是歐陽逆天一來。立時把他們兩人比了下去,怎不教他們氣憤。
戴虎冷笑道:“悲天劍宋別離被白道推崇為中原第一人。 豈是好與,歐陽逆天多年前曾飲恨他劍下,七殺教煙消雲散。我看今次他能幸以身退,便上上大吉了。”他和楊武站在同一陣線,都希望歐陽 逆天受辱而回。
皇爺朱胜北於咳一聲,微笑道: “歐陽宗主今戰必勝無疑……”
他還想說下去,歐陽逆天的聲音在大堂外響起,語氣平和 地道:“歐陽某不負皇爺厚望,宋別離由今天開始,除名武林。”
未胜北仰天長笑,連說幾聲好,然後道:“本皇早知宗主 定是旗開得勝,所以今晚各下酒宴招待,順便為宗主洗塵。”
歐陽逆天淡然自若道:“多謝皇爺厚待,不過本人要先回 房內,打坐調息,今晚自會準時赴會。”
朱胜北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道: “宗主請便。”像歐陽逆天這般高手,每日坐上一個半個時辰便足夠,除非受了內傷,才要增加用功的時間。
楊武和戴虎互望一眼,同時有悟於心,假設歐陽逆天能毫 無損傷幹掉宋別離,那他們只好死了條心,可是現在卻燃起希望之火。
風亦飛模糊間感到繪人背在肩上,在山路間額續而行,想 叫,可是聲音來到喉嚨間,變成了困獸般的低吟。
一般蝕心鏈骨的火熱,在他的丹田裡不住竄動,有時往上 鑽,到了心房時停了下來,向四竄去,有時竄到丹田下的氣海,無論一動一靜,都帶來撕心裂肺的痛苦。
風亦飛雙目緊閉,以堅強的意志,對抗著這股能銷熔鐵漢 的火毒,他直覺知道只要他一鬆懈下來,死神便不放過他,他不知道這是什麼一回事,卻記起了宋別離的說話,指出他體內有股奇怪的真氣, 若流過心脈,必死無疑。
時間一點一滴在龐大的痛苦中緩緩流動,徘徊在死亡邊 緣,風亦飛模糊間感到繪人從背上放了下來,幾隻溫暖的手扶到身上。
一個似乎在遙遠的地方響起的聲音道:“早叫你們放心。 三弟在樹林間跑得比猴子還快,兼且皮厚肉祖,不要說魔豹拿他不著,拿著也倒了胃口。”
服著聽到他母親風大娘道:“亦樂,少說一句吧,在蕭老 闆前失禮了,唉!這孩子不懂喝酒,偏要學人喝。蕭老闆,喝杯茶吧,這麼遠的路,虧你送他回來。”
大嬸風玉蓮的聲音道:“快扶他人房歇歇,看他的表情像 很辛苦。”一隻柔軟的手摸上他的額頭,忽又縮回,風玉蓮驚叫道:“嗅!這麼燙手,唉!誰教你喝酒的。”
風玉蓮一句無心之言,惹到蕭長醉作賊心虛地道:“好事 要人教,壞事卻天成,好了!小老頭也要走了。”
接著是一輪客氣的對答。
風亦飛很想叫出聲來,可是連動一動眼皮和手指的力量也 沒有,偏又沒有昏迷過去,活受著痛苦的煎熬。
糊糊塗塗裡給人放在床上,額頭緒敷上冷水巾。
人聲漸去,門關上。
周圍寂靜起來,只有屋外的蟲鳴蟬唱。
風亦飛身體內絕不平靜,火熱的氣流在身體內滔天巨狼般 澎湃著,似要撕裂他的經脈,痛得他痙攣起來。
忽然間火熱尖矛般直刺心房,風亦飛暗叫一聲完了,昏迷 過去,全身由火熱轉向冰冷。
天地間事物極必反,當火熱陽氣去至極盡時,會化成陰寒 之氣。陽氣進速退速,陰氣卻是進緩退緩,比之陽氣更是危險, 風亦飛現在已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內。
這里風亦飛在死神的獰笑下掙扎,朱胜北皇爺府內卻是燈 火通明,塑歉不息。
主殿內正南和正北兩今主客位坐了朱胜北和歐陽逆天,兩 旁的席位分別是當地主班的知府莫心言大人、川南府首富唐登榮、朱胜北的兩名主將“追魂太歲”楊武和“奪命邪神”戴虎,以及另外幾位當地有頭 有臉的人物,氣氛熱鬧。
酒過三巡後,侍女川流般獻上美食,眾人放怀大嚼起來, 只有歐陽逆天酒不沾唇,筷子不動。
朱胜北奇道:“歐陽宗主,莫非是食物不對,這裡聘有從 京城請來的第一名廚張妙手,你即管盼咐下來,只要不是龍肝風膽那一類傳而未見的東西,保證可立刻弄到。”
歐陽逆天臉無表情地道:“皇爺費神了,這數十年來本人 潛練武道,戒絕飲食之欲,每天只進鮮果數枚,便已足夠。”
財主唐登榮奉承地笑道:“果然是當代高人,連飲食也是 非同凡響,我們這些凡夫俗於若是這樣,恐怕不要說數十年,就算數日也一命嗚呼了。”
眾人笑了起來。
“奪命邪神”戴虎忽地站了起來向朱胜北道:“皇爺,小 人久聞歐陽宗主大名,今日有緣相見,怎能放過請益機會,還望恩准。”
朱胜北一皺眉,他何等精明,一看戴虎神情,知道新舊人 間生出權力和地位的傾軋,剛要好言解圍,歐陽逆天仰天長笑起來道:“好!好!後生可畏,想我歐陽逆天二十中前,江湖人聞風遠避,今日畢竟不同 了。”
戴虎抱拳道:“宗主言重了,晚輩蔬膀教益。”言語雖是 客氣,卻帶有明顯挑戰的味道,一提放在一旁的長槍,大步走到殿心。
朱胜北一來想看看這位千請萬請弄回來的黑道霸主,究竟 有何驚天藝業,另一方面也想他露上一手,鎮住俯內高手,日後好齊心合力,並謀大業,肅容道:“歐陽宗主,這件事由你作主,不過還 望點到即至,免傷和氣。”說完向戴虎打了今眼色,表露出這只是場面話,要他不用介懷。
戴虎見皇爺鼓勵,大為振奮,手中長矛幻出於道金光,大 殿一時間殺氣騰騰,寒光飄閃。
歐陽逆天微微一笑,不見任何動作,身影一閃,鬼蹬般離 席而起,站在戴虎矛尖前三文許處。
眾人屏息靜氣,緊張地等待。
坐在席上作旁觀者的另一高手楊武,卻是大吃一驚,他已 是第二次目睹歐陽逆天出手,第一次在鬧市中見他破開轎頂,突擊宋別離,現在則是第二次,便每一次都看不清楚他的身法,試問連敵人怎樣動 作也看不真,還如何動手,不禁暗自慶幸站在場中的不是自己。
戴虎站在場中亦是一陣心寒,而且歐陽逆天雖在三丈之 外,可是一對眼神罩定了自己,面自己則似乎沒有一點動靜——包括毛孔的顫動、呼氣的強弱,能瞞過對方,有種赤裸裸的難受感覺。不過現在勢成騎虎,怒吼一聲,運集全身動力,宛如馳雷 掣電般向歐陽逆天沖擊。
朱胜北眉頭大皺,這哪還是宴中較技,分明是以生命相 搏。
其他人沒有那種眼力,見到戴虎威武萬狀,忘情喝起採 來。
戴虎的矛以精鋼打製,長度只有六尺,比平常的矛要短一 半,反而予人一種實用凌厲的殺傷感。瞬眼間,有力和穩定的腳步使他迫近至對手身前十尺處。
歐陽逆天凝立不動,忽地閉上雙目,手負身後。
眾人驚得叫了起來。
戴虎暴雷殷一聲大喝,矛尖向對方胸前要害力挑過去。有若閃電。
眼看血肉飛濺。
歐陽逆天動了,一動,他已來到戴虎的左側,鐵矛刺空, 戴虎眼前一花,失去對手影踪,剛要變招,鐵矛紋風不動,原來槍尖給歐陽逆天的手抓著。
他的手晶瑩通透,色白如雪,手指修長優美,就像一隻來 自魔界擁有異力的神手。
戴虎大掠失色,遠力一抽,長矛應抽而脫,剛要連打,一 般大力從矛上傳來,戴虎雙手有如觸電,幾乎鬆手棄矛,剛堅持過去,另一波力道從矛上傳至,胸口如遭重擊,支撐不住,一步一步向後退 去,退了七步半,才化去力道,收住勢子,胸口急起急伏,狼狽不堪,以他的身手,居然一個回合便吃了敗仗。
朱胜北大喜站立,打圓場道:“兩位令人大開眼界,請回 席繼續今晚的節目。”楊武雖是旁觀者,臉色卻不比戴虎好看,因為歐陽逆天剛才鬆開矛頭後,竟然能將兩股不同的真力留在矛身,待自己退回席內 後,第一股內力才傳到戴虎持柔的手上,令戴虎幾乎鐵柔墮地,跟著第二股力道,又令戴虎向後一連退了七步半,當場出醜。這種留下力道、延遲少許才分先後襲敵的勸夫,真是聞所 末聞,登時襟若寒蟬。
豈知歐陽逆天本人也大不好受,他本以為第一股力道足可 讓戴虎當場棄矛,第二股力道要他退後八步,但戴虎矛既不脫手,又退後少了半步,知道宋別離刺中他天靈穴一劍,雖是皮破之傷,可是劍 氣已浸入穴內,破去了他至少五年的功力,可能還留下一些難以預測的後遺症,於是登時起了閉關之心。
戴虎僵在當場,臉上陣紅陣白。
朱胜北怕他落不得台,向他道:“戴老師,讓本皇敬你— 杯。”
戴虎毅然向歐陽逆天弓身道:“宗主武功蓋世!獨步天 下,戴虎拜服。”
朱胜北大喜道:“好!好!讓我們連乾三杯。”
戴虎回到席上,宴會繼續進行。
歐陽逆天道:“皇爺,今早本人自悲天劍客宋別離處,得 來一劍,想轉贈皇爺。”
朱胜北笑道:“怎敢受!怎敢受!宗主有緣得到,還請自 用,但既能人宗主法眼,必是非凡之物,則要一看究竟歐陽逆天淡淡道:“本人自習逆天神勸,早人無器勝有器之境,皇爺不要推辭。 ”伸手取出長劍。
自有人將長劍遞上皇爺。
朱胜北看了一會,神情一動,向眾人道:“這裡有位鑄劍 大師,說到鑑別寶劍,舍他其誰,來人,請'神仙手'宗丹先生。”
知府莫心言責怪道:“皇爺,這就你不是了,這樣一位人 物。怎不早請他共來一敘。”
朱胜北道:“莫大人有所不知了,這位宗丹先生技絕天 下,卻不喜熱鬧,終日躲在鑄劍室內,謝絕一切應酬,若非論劍、本皇絕不敢勞他法駕。”
不一會—個人走人殿內。
來人身形高瘦,兩頰深削,眼睛挺有神采,使人感到乃非 凡之士,身上一襲長衫,頗有幾分道骨仙風。
朱胜北道:“宗先生,今晚請大駕出來,是想憑你的一對 銳目,鑑別一把寶劍的質素。”
宗丹淡淡一笑道:“四十年來,我見盡所謂著名寶劍,但 真正當得上寶劍之名的,不出三把,世人每喜誇誇其談,殊可笑也。”
朱胜北長笑道:“人來,將這劍拿給宗先生,看看這是否 宗先生看得上眼的第四把劍。”
當即有人拿劍過去。
眾人都大感興趣,想知道宗丹如何品評。
歐陽逆天心中不大舒服,以他武林宗師的地位,說出來的 話自是一言九鼎,這宗丹語帶驕傲,一副不把他看在眼內的神氣,使他不喜。不過他人極陰沉,表面上—點也看不出來。
宗丹接過長劍,仔細品評,他看的方法極端奇怪,舉高放 低,又不斷用手指彈動劍身,發出—下—下的金屬鳴聲,清音餘韻,非常好聽。
眾人緊盯著他,看他有何話說。
宗月臉上不露半點聲色,忽地將劍平捧胸前,仰首望天。
眾人正不知他所為何事,宗丹長嘆一聲,跟著又長笑起 來,聲音隱帶氣震,可知他也是高手一名。
宗丹仰首道:“師兄師兄,你終於找到了。此物隱帶劍 罡,非爾何人能成。”
這幾句話沒頭沒腦,眾人都大惑不解。歐陽逆天卻知他是識者,因為,若非此劍有罷氣,宋別離 也不能以先天真氣催動來傷他。
朱胜北奇道:“宗先生是否有特別的發現?”
宗丹眼光連閃,射出熱烈渴望的光采,大異於先前的冷 漠,好一會幾才平復下來,道:“皇爺,請恕宗某失陪。”
眾人大為不滿,楊武道:“宗先生未說出心中之言,怎可 就此拂袖而去。”
宗丹道:“宗某認出此劍為誰所鑄,可是其中牽涉到敝門 一個歷代相傳的秘密,請楊兄放過小弟。”
歐陽逆天神情一動,道:“宗先生是否兵甲派的傳人。”
宗丹首次露出注意的神情,向歐陽逆天洪手道:“敝派每 代只傳兩人,所以名不顯於江湖,宗主真是見聞廣搏。”
歐陽逆天仰天長笑:“如此,這劍當為貴門另一位傳人所 鑄,只不知比起閣下,鑄術誰高誰低。”
宗丹臉上泛起驕傲的神色,冷然道:“此事只有留予公 論。”服著向朱胜北道:“皇爺,請容宗某告退。”
眾人望著他的背影,大不是味幾,他欲語還休,說及這個 以鑄劍獨步武林的門派,勾起了眾人的好奇心,而且,他始終沒有直接說這把劍是好是壞。
朱胜北向侍從打個手勢,輕聲道:“請宗先生在書房等 我,本皇宴後即來。”
說完臉上現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
他想到了什麼?
作者:
萬劫
時間:
2010-5-13 18:59:46
標題:
第三章 魔豹疑雲 (上)
“砰!砰!砰!”
夜深入靜。
震天動地的鑼聲在雲上村村尾處爆響起來,不一會蔓延到 每一個角落,整條村翻騰起來,睡夢中的人驚醒過來,無論老少男女,拿起放在身旁的刀叉矛箭,湧往鑼鳴的方向,“魔豹!”“魔豹出現了!”
村人早有約定,每家備有銅鑼,遇有魔豹來襲,立即鳴鑼 示警,守望相助,風亦飛同時醒轉過來,心中—股熱血湧起,竟然坐了起來,睜開眼睛,屋外火把熊熊,所有人都往村尾的方向走去;雖仍頭前欲 裂,可是能重新動彈,已是天大的喜悅,他不知這鑼聲來得合時,救回了他一條小命。只要知道方法,人體內的真氣是可以用意志駕御的奇異氣 流,假設他一直昏迷下去,陰氣愈盛,陽氣愈退,便會無聲無息地死去,這一陣鑼聲恰好喚醒了他的神誌,而魔豹正是他刻骨銘心的事物,使他身體內陽氣 復回,抵銷了陰寒之毒,做成一個暫時的平衡,故能坐起身來。
房外傳來物件跌倒的聲音,二哥風亦樂焦急叫道:“袖珍 弩在哪裡,在哪裡?”
風亦蓮叫道:“在那裡嘛,看你急成那樣子。噢!娘,你 不要出去……”
風亦飛站起身來,一個踉蹌又跌倒地上,心中叫道:“為 什麼你這畜牲偏要在這時間來?”
在火把閃動的光芒下,山野被照得火紅一片,村民們持刀 提矛,向著村尾的惡獸林湧去,若潮水湧往沙灘。
村尾住的除了鐵隱外,另—家是何寡婦和三個兒子。
村民趕至時,雞欄已被撞個稀爛,十多隻雞狼藉地陳屍地 上、血跡一直往惡獸林而去。
眾村民面面相噓。
何寡婦站出來道:“我們正在睡覺,忽然欄內的雞亂叫亂 跳.出來就是這個樣子了。”
村長李昆道:“有沒有見到那條畜牲。”
何寡婦的大兒子道:“太快了,什麼也看不到。”
以獰獵為生的祈大叔蹲在地上研究泥土上的足跡,沉聲 道:“看來不太像,不像豹的爪印,可能是野豬來覓食村長李昆凝重地道:“無論如何,也要舉行祭豹的儀式,以往三年我們每年都祭豹, 獨是今年沒有。 ”
驚懼的村民一齊點頭稱是。
次天早上。
風亦飛來到廳裡,只有風大娘一人坐在椅上,不知在想什 麼。
風亦飛垂頭道: “昨晚……”
風大娘搖首道:“昨晚怎睡得好,那畜牲一來,便有災禍 了。”
風亦飛其實只是想為自己昨晚飲醉的事說上幾句好話,但 風大娘被魔豹重臨的威協所困,反而丟淡了他的事。
風亦飛暗叫僥倖,腳步往大門移去。
風大娘臉色— 沉,喝道:“到哪裡去,我還未……”
風亦飛腳步不停道:“娘,不要想這麼多了,我要往城中 收錢。”
風大娘叫之不及,氣道:“這孩子,真是。”
風亦飛還未走到村中的伺堂,遠遠看到伺堂前的空地聚集 了數百村民,一個大祭台搭了起來。台上有位身形修長的儒衣老者,五柳長須,自有一股出塵 脫俗的氣度,在台中讀著祭文。
風亦飛喜叫道:“噢!慕老師回來了。”
風玉蓮、風亦樂等雜在人群裡看熱鬧,風亦樂旁立了個俏 佳人,一見風亦飛,立時招他過去,巧笑倩兮,正是慕農的女兒慕青思。
兩名青年見風亦飛走來,忙迎上道:“小飛,這幾天滾到 哪裡去了。”
風亦飛見是村中的好友阿海和阿貴,走上道:“幹什 麼?”
阿貴身材短小精悍,生性樂觀,促狹道:“還不是見你失 踪多日,以為你死了,所以祭上一祭。”
風亦飛氣結,旋即明白:“哦!早應想到,是祭豹啊!”
他的腦筋還不太清醒,四肢疼痛,一時省不起昨晚的事。
阿海氣鼓鼓地道:“照我說,應把搭祭台的精力省回,改 去獵豹,唉,昨夜我們幹足了一晚。”
阿貴人較細心,細看風亦飛的臉色,驚道:“小飛,你的 臉為什麼這樣難看。”
阿海也叫了起來,事後聰明地道:“我早看出來了,最好 讓慕老師繪你看看。”
風亦飛道:“不!還有很多事幹。”
阿桂道:“病向淺中醫,你也不想明年今日我們祭豹般接 你吧。”
風亦飛仍想抗議,繪兩人一左一右架了起來。
這個病是看定了。
慕農把完風亦飛左手的脈搏,又探右手,如此反复幾次, 臉上現出了凝重的神色,長身而起,走到窗前,望往外面婆婆的竹林。
風亦飛知道每逢慕農思索時,都是這樣,眼光四處溜覽。
這是慕農的書齋,陳設簡雅,牆上接了一把形貌高古的四 尺長劍。
作者:
萬劫
時間:
2010-5-13 19:00:08
標題:
第三章 魔豹疑雲 (下)
村中的青年間盛傳慕農是個退隱山林的武林高手,但卻從 沒有人敢直接向他求證。慕農的儒者風姿,從容淡薄,都使人生出敬畏之心。
慕農搖了搖頭,嘆氣道:“蕭長醉,蕭長醉,你知否險些 害了一條性命,不過這也好,總算把熱毒引發開來,勝比以往潛伏不知。”轉過身來道:“亦飛,告訴我,在山間採藥時,有沒有什麼特別 的遭遇,例如服食過什麼奇怪的東西?”
風亦飛想了想,搖頭道:“沒有吧,我每天都吃上些花 草,試其藥性,不過都立時吐出來的,唉!真想不起來,慕老師、這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慕農拈鬚微笑,他每一個動作都風神優美,令人生出孺慕 之情。
慕農道:“你身體內有種奇怪的熱毒,在丹田和氣海間滯 留不消,換了是普通人,早便七孔流血,一命嗚呼,可是你的體質非常特別,竟然把這股熱毒逐少吸收人體內的精氣裡,所以熱毒潛而不發,當然,假 設這熱毒竄人心脈,華駝祖師復生亦無法可施,蕭長醉給酒你飲,酒性剛烈,引發了熱毒,幾乎要了你一命。”
風亦飛嚇了一跳,呻吟道:“現在怎辦?”
慕農微笑道:“教你一個呼吸的方法,每晚臨睡前和早上 起來,都做一次。三天后再來見我。”
風亦飛性命攸關,連忙點頭答應。
慕農詳細說了打坐的姿勢,道:“呼吸貴在似有若無,才 能不落下乘,留心了,一吸由背脊督脈上頂門,二呼由頂門下任脈……”
風亦飛閉上眼睛,凝想著體內的氣流轉動,走遍任、督、 帶、陽脈、陰脈等奇經八脈,全身暖洋洋,說不出的舒服,他不知慕農教他的是道門正宗上乘法門,令他奠下日後的根基。
慕農道:“記著調息時一定要心息相依,勿忘匆助,堅持 正覺,心死神活。” 又詳細解釋一番。他早放下爭霸江湖之念,打算不收徒弟、這下為了救人, 反而傳了風亦飛上乘心法。
風亦飛離開了慕農書齋,精神奕奕,頭痛全消,只走了兩 個多時辰,便來到川南城,他此來名為收錢,事實上卻茫無目的,街上行人如昔,教他哪裡去找那盜藥青年。
想到這裡,腦筋立時活動起來,他雖本性善良,卻絕非愚 魯之人,只是長居深山,缺乏處世經驗,這數天接連發生的事,啟動了他的靈智,他首先推想,這少年樣貌如此俊俏可愛,又頑皮愛玩,定是城中的“著名”人 物,人人認得,當然,假設沒有人認識這少年,那便代表他只是路過此地。
當日他在病除軒從風亦飛手上搶去草藥,藥店的老闆和那 小伙記,當然認得他是誰,一問便知,風亦飛大為興奮,忙往病除軒走去。
冤家路窄.剛轉出街角,迎面便見那搶藥少年一蹦一跳向他走過來。
風亦飛看到他的同時,他亦看到風亦飛。
兩人同時一怔。
風亦飛怪叫一聲,向他奔去。
那少中呆了一呆,尖叫一聲,回身便跑。
風亦飛何等迅捷,眼看追上,忽然迎頭有兩名大漢閃了出 來,恰好攔住去路,非常無禮。
風亦飛心切追那少年,豈會計較,—側身想從兩人身旁溜 過,但那兩名大漢亦把身軀移了一移,依然擋著去路。
青年藉這點緩衝時間,轉入—道小巷,消失不見。
風亦飛望向兩名大漢,他們臉上接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冷 冷地望著他。在此同時,四面八方都有大漢圍了上來。
風亦飛冷靜一看形勢,每個去路都給人封鎖起來,獨在左 側留下了一處空隙,若非自己臨危不亂,也不易察覺。
他按撩著逃生的喜悅,作了個向右側衝刺的假身。
眾大漢低叱一聲,一齊動作。
風亦飛倏地改變方向,閃電般從空隙處一沖而去,逸出重 圍,恰好見到眼前有條橫巷,風亦飛毫不猶豫,奔了進去.估量以自己縱躍如飛的身手,對方怎也追不上自己。
狂奔了不到小半刻鐘,巷子到了盡頭,原來是個死胡同, 剛要越牆而去,異變已起。
十多名大漢同時在兩面牆邊現身出來,把四周上下圍個密 不通氣,來個甕中捉鱉。
風亦飛立時明白,剛力大漢在街上圍迫他時,是故意露出 空隙,讓他從一個陷阱逃往另一個陷阱,這其實很難怪他,因為到底缺乏江湖經驗。
風亦飛一咬牙,從那急就章的原始劍鞘中,抽出長劍,向 來路衝去。
眾大漢知他的劍鋒利,紛紛抽出武器,一時殺氣騰騰。
一名矮壯大漢躍下牆來,手持鐵鑄短棍,迅速迫近,慕地 擊出。
風亦飛—劍劈擊,正中棍頭,他雖從未習武,可是資質過 人,整天在山中與猴兒嬉戲,什麼招數末見過,兼之吸收體內熱毒,自然而然化為體內精氣,已到達了武林人夢寐以求軍進先天真氣的初步階段, 所以劍勁自然有力。
劍棍相交,火花進現。
持棍大漢武功高明,怒喝一聲,變招攻來,剎那間連續十 八擊。
風亦飛連擋他十八下,去勢完全被阻,退回死角內。
持棍大漢並不迫近,把鐵棍拿視察,臉上現出驚異的神 色,他的棍以上佳鋼粹粹煉而成,現在居然清清楚
作者:
萬劫
時間:
2010-5-13 19:01:25
標題:
第四章 一儒一偷
蕭長醉剛關了長醉居的門,輕輕鬆松吸著煙嘴。
一個一個的煙圈,勾起了無數往日的回憶,有些令人傷 神。 —些令人惋惜。
難道人生就是—連串的愧悔和怨恨。
蕭長醉驀地面色—沉,低喝道:“誰?”腳步聲音似有如 無,筆直向他的長醉居走來。
—條修長的人影,穿窗而人。
蕭長醉神情—動道:“今天刮什麼風,居然把號稱江湖第 一才子的'蕉雨劍'慕農刮了來。”
慕農氣定神閒,負手而立,就像來此參加琴棋雅集,以文 會友,外表—點看不出事情的緊急。
蕭長醉見他那副穩操勝券、超然灑脫的神態就有氣,臉色 一沉再沉道:“有屁快放!”
慕農看看四周,淡淡道:“我倆這些來年比鄰而居,可是 在下還是第一次來到這裡,這個情形假設能在二十年前告訴認識我們的人,—定笑掉了牙,任誰也不會信情勝兄弟的焦雨劍慕農和'夜盜千家'蕭長 醉,竟會成為陌路人,比鄰若天涯。”
蕭長醉臉上現出嚮往的神色,緬懷著往日兩人快意江湖的 日子道:“那時我們共創陰陽壁合大法,一剛—柔,兩個時辰橫掃了'浪子盪'那班為非作歹的水賊。”失去了心芙,現在還來幹什麼? ”
慕農長嘆一聲、內中含有復雜之極的感情,包括了友情愛 情錯綜難言的恩怨。
蕭長醉臉上一陣火熱,喝道:“走吧!我不想再見你。”
這些年他心底下其實很和曾是摯友的慕農見上—見,甚至 在此開了長醉居,亦是潛意識中想找個能知道慕農訊息的處所.這種行為難以解釋,儘管當事人也為自己這樣做苦惱,慕 農知他武功專走剛猛路子,性情偏向火熱,從容道:“我今次有事而來,希望你拋開人世間的恩怨,仗義出手,憑我們陰陽壁合大法,或者仍有一線希望。”
蕭長醉瞅他一眼,曬道:“想不到你這事事不上心的老傢 伙,也有關心人的時刻,不用說也是鐵隱出了事,變不成把戲你看了。”
慕農修養極佳,不理他的冷嘲熱諷道:“棍據現場的痕 跡、出手者九成是'魔尊'歐陽逆天,鐵隱也非弱者,他的'火焰七擊'江湖上可以照單全收的人屈指可數。”
蕭長醉聽到歐陽逆天的名,眉頭一皺,旋又泛起強硬的神 色,道:“你我間早已恩清義絕,兩不相干。我在這裡清閒快活,只希望能這樣直待到兩腳一伸的時刻,慕才子請回吧。”
慕農想不到蕭長醉怨恨如此之深,喟然道:“人各有志, 不能相強,只希望若我有什麼三長兩短,你能代我負起照顧青思之責,就算看在心芙臉上好了。”一個動作,行雲流水般穿窗去了。
蕭長醉跳了起來,向著慕農的方向高叫道: “見你的大頭鬼,青思是你兩人的,關我蕭長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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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青思把手中的女紅放在一旁,繡了這好—陣子,人也累 了,慕農的房早吹熄了燈,上床就被。剛才回來後,慕農便沒有踏出房門一步,這並不似他的習 慣,慕農慣了夜眠.有時清早起來,慕農仍在俯首低迴,沉浸在思潮意海裡。
屋外響起急劇的犬吠聲。
慕青思心中一凜,想起了那出沒無常的魔豹。
“咯!咯!咯!”
敲門聲響。
慕青思奇怪地站了起來,望瞭望慕農臥室,一點動靜也沒 有,惟有來到門旁叫道: “誰?”
外面沉默了片刻,才有一把蒼老聲音道:“慕農在嗎?”
慕青思更是奇怪,遠遠近近的人無不尊稱自己父親為慕老 師,這樣直呼其名,還是第—次耳聞,極為刺耳,不過對方還算語調溫和,何況又是老人,把門拉了開來。
蕭長醉站在門外。
慕青思也曾路經長醉居,只是從未有接觸的機會,想了 想,才把他認了出來,輕叫道:“不是蕭老先生嗎?找家父有何貴於?”
蕭長醉望著眼前清麗的少女,想起了第—次見到她母親心 芙的情形,那是一個下著柔柔露雨的春天,就在西湖之畔.心芙泛舟湖中,那美景歷歷在目。
慕青思給他深而專注的眼看得—陣心悸,不自然地道: “老先生,家父入睡了,你……”
蕭長醉霍然醒來道:“是急事,你去喚醒那老傢伙!
噢!不!你醒他吧。 ”
慕青思見他古古怪怪,猶豫起來,又奇怪父親為何還沒有 起來,因為他的聽覺最是靈敏。
蕭長醉道:“這關乎人命生死,你進屋看看吧!”
慕青思焦急不忘禮數,福—福道:“老先生先入來坐坐. 我去看看他老人家。”往慕農臥室走去。
蕭長醉見她連溫柔體貼也學足乃母,更是感溉,暗付這麼 可人的女兒,為何不是我和心芙的,偏是那自命才子的老傢伙的。
慕青思驚呼一聲,站在門旁,別過來的臉一片蒼白。
蕭長醉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跺足道:“去找死也不用 這麼心急。
風亦飛和阿海兩人找遍了整個山頭,村前村後,找不到阿 貴一絲一毫的踪影,垂頭喪氣回到風亦飛的屋外。
村中的車更打響了兩下。
夜深了。
風亦飛惱怒道:“這傢伙不知躲到了什麼地方?究竟發生 了什麼事?鹽場那批人我可以應付,他還怕什麼,而且沒有不可解的仇怨。”
阿海道:“我也想不明,今早他來向我說了些奇怪話兒, 說什麼要我照顧他家人,轉個身就不見了他。”
風亦飛待要再說,—把破鑼級的聲音在身後的柴房響起 道:“什麼見了不見了,剛巧夢到周公的女兒。正向她求婚時,繪你們吵醒了,這個賬怎麼算,起碼也應讓我知道她是否答應嫁我。”
風亦飛一看,原來是那流浪客田仲謀,心想這人倒怪,白 天不知竄到哪裡去了,晚上卻大摸大樣入住柴房,就像在客店留下了房間一樣,令人氣結。
阿海和他混得相當熟了,罵道:“只知掛著人家的女兒, 阿貴失踪了。”
田仲謀道:“他失踪倒沒有問題,最怕是給人找上了。”
風亦飛估不到這瘋瘋顛顛的人說起話來有紋有路,奇道: “你也知道這件事?”
田仲謀作了個無所不曉的自負表情,誇張地道:“只要我 在那一處,那—處方圓百里內休想有—件事能瞞過我。”
阿海道:“希望你是真人不露相,內裡的本事比你的外表 要好.而且最少要好十來二十倍才濟事。”
風亦飛給田仲謀—輪打岔,輕鬆了—點,問道:“告訴 我,田真人、現在應該怎麼辦?”
田仲說道,“把阿貴找出來。”
兩人氣得—齊大罵起來,這個答案路人皆曉,問題是如何 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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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農迅若鬼魅在皇府的花園內移動,—遇有巡邏的人立時 閃進林木間,他是走慣江湖的大行家,—看皇府的院落房舍分佈、便約略估計出哪處是皇爺朱胜北的居所,哪處是內院.哪處是下人注的地方。
最後他認定了—幢毫不起眼的建築物,除了房子的結構特 別堅固外。最奇怪的是整所房子—個窗戶也沒為,只有幾個氣窗,半 尺高兩尺長—最適合囚人,另一個有力的原因、是守衛巡至該房子附近時,總是特別留心細察,所謂此地無銀三百兩。
慕農劉計算了距離離時間、閃出藏身的樹叢,穿進了建築 物外圍的廊道裡、剛巧有兩名守衛轉了出來,慕農手—動,光點滿天。兩名守衛—聲不吭倒了下來,在眨眼間的工夫里,慕農拔 劍出劍、刺中對方穴道,比人的眼睛還快。
藤農抓著欲跌地上的兩名守衛,輕放一旁,絕不猶豫地掠 到房子的大門前。
大門緊鎖。
慕農—劍劈下,劍鎖相觸、卻發出毫不清脆的—下沉響.原來他用了巧勁,力道蓄柔而不猛,卻貫滿了真力,鎖應 劍斷開。
慕農閃身進入。登時—呆,內中空空如也,什麼人也沒有,唯是床倚桌— 應俱全,被鋪像是剛有人睡臥過的模樣。
慕農一摸睡床,猶有餘溫,叫聲不好,身子向後猛退,穿 出屋外。
燈火下的院落裡,花叢內一人背著他悠然而立,寬闊的肩 膀,沉凝的氣勢,有若一塊風浪不能搖其中分的海中參天巨岩。
慕農淡談道:“歐陽逆天……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高鼻深目,冷酷無情,正是魔道百年 來最厲害的人物歐陽逆天。
歐陽逆天面無表情陰沉地道:“閣下如此身手,當非寂寂 無名之輩,貴友已給本人移至秘處,若閣下能自斷雙手,歐陽某破例讓你見上他一臉。才取爾之命。”
慕農瀟灑一笑,他雖年過五十,但保養得非常之好,豐神 氣度無懈可擊,歐陽逆天這樣惡言相向,他仍是談定從容,沒有絲毫慌張。
歐陽逆天一陣長笑,道:“好!歐陽某連遇高人,可解寂 寞。動手吧。”
慕農一聲低吟,手中劍先灑出一片銀點,踞著銀點摹地擴 大,旋風般向歐陽逆天卷去。
歐陽逆天低叱一聲,搶入劍雨裡,合指成鋒,連劈十下。
慕農劍雨散亂,腳步連移,行雲流水般向後退去,劍雨收 聚變成一圈光暈,護在胸前,歐陽逆天眼力高明,以掌作劍,每一下都重擊在慕農劍上,如千斤重錘,他的動作看似簡單笨拙,實已晉人以簡 勝繁、以拙破巧的超凡境界,慕農立時被迫改攻為守。
他的蕉雨劍法乃—夜聽雨打芭蕉,有悟而成,善攻不善 守.這下給歐陽逆天一上來正中要害,立時縛手縛腳,使不出 平日的七成勸夫。
歐陽逆天再喝一聲,左手作刀,右手作劍,左手的刀使出 一套大開大國的刀法,凌厲慘烈;右手的劍卻是細緻人微,妙著紛呈,這兩種極端不合的風格,匯流成無可抗拒的攻勢,一波—波向慕農湧去。
慕農雖陷於必敗之局,可是依然瀟灑飄逸,姿勢悅目,這 是他劍法的特點,即管給人殺死,動作依然優美動人。
慕農突然向後飄退,落地連退數步,臉上抹上—片蒼白, 嘴角滲出血絲。
歐陽逆天沉聲道:“不傀高手,居然能化去必殺—擊,假 若本人沒有看錯眼,閣下當是二十年前與'夜盜千家'蕭長醉並稱為'一儒一偷'的蕉雨劍慕農。”
慕農運功內視,知道傷勢不輕,可是歐陽逆天的殺氣緊鎖 著他,欲罷不能,逃走無門。
歐陽逆天開始移動,緩緩迫來,他每一步都大有講究。
封死了慕農的逃路。慕農放開傷勢,強提一口氣.長劍貫滿真氣,陣陣低鳴。
這一戰到了生死立決的時刻。
歐陽逆天腳踏草地,發出“赫赫”的聲音,慕農感到對方 每一腳踏上地上時,大地都似乎動搖了一下,知道自己精神已為對方魔功所攝,幻象層出不窮,連忙凝神聚志.準備死前一下石破天驚的反擊。
歐陽逆天口中發出奇怪的輕叫,落到慕農耳中,變成了風 吹雨打,心頭登時泛起了江湖風雨飄搖的落寞感覺,神誌一鬆,墮入對方魔功大法裡。
歐陽逆天全力運展魔功,緊攝對方心神,以不同手法挑起 對方喜怒驚怖等六欲七情,再乘虛而進,他眼光銳利。
看穿慕農對世相的情深,又知道他對風風雨雨特多感觸。
以魔境幻聲化出風雨之景,果然令對方心神微分,當下低 嘯一聲,一拳擊出,直取對方心窩。
慕農敗勢已成,悲嘯一聲,迎著對方—劍攻去。
拳風呼呼,慕農像在狂風暴雨中不自量力逆風而行的人, 全身衣衫臘臘向後飄飛,可見歐陽逆天一拳之威。
叱喝起身右側,一個人從暗處衝了出來,搶到慕農身側, 與他同時出手,慕農也是奇怪,見那人搶出,立時化功為守,全力為來人掩護,好讓對方將一支煙桿發揮致盡。
要知大凡高手對壘,到了難分難解時,絕不容第三者插 入,這人卻像和慕農配合了千百次,一上來就天衣無縫。
三條人影乍合倏分。
慕農踉蹌後退,鮮血狂噴,另—人較好—點只退了五步、 一把扶著了慕農。呼一聲越過高牆,轉瞬沒進黑影裡。
歐陽逆天也退後了半步,面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如 是者三次,張口吐出—口痰血。本來給他以深厚魔功強行壓著,但到此等關鍵,內傷進發 出來,這一戰使他立下入關修煉的決心。誓耍放下—切,先除去內患。他的逆天不敗神功尚差少許才能到達入水不死、入火不浸 的境界,藉這次療傷機會,或者能—舉兩得,更上一層樓。
歐陽逆天站了—會,臉上現出—個堅決的神情,這才回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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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亦飛、田仲謀和阿海三個人找了—整夜,阿貴仍是影踪 全無。
三人從山上走下來,經過惡獸林,風辦飛站在—棵特別高 大的樹旁,指著樹上道:“你看到樹上垂下的藤嗎?”
田仲謀瞇眼看了—會,道:“當我是盲的嗎?當然看…… 看,整蠱我嗎?什麼也沒有。”
風亦飛笑道: “因為那些藤是我們用同樣的樹皮搓結而成,又給我巧妙地纏在樹身上,所以不留心極難發覺。”
田仲謀恍然道:“是的!看到了,看到又怎樣?”
風亦飛道:“這惡獸林佈滿了我設下的陷阱法寶,像這株 惡獸林內最大的樹,我們戲稱為逃命樹,因為—拉樹藤,即可躍往遠方,包保來人追之不及。”
田促謀搔頭道:“是否我蠢了—點,你告訴我這些事,究 竟和阿貴的失踪有什麼關係?”
風亦飛道: “阿貴若是逃避敵人,—是遠走高飛,不過這個可能性極小!”
阿海插人道:“其次是躲在附近,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 這個惡獸林,他一定是在這裡。”
田仲謀哦了一聲,以另眼相看的目光望著風亦飛,點頭 道:“有道理有道理,看來你有足夠資格當我徒弟。”
阿海皺眉道:“這惡獸林方圓足有二十多里,你布下的陷 阱又多。叫我們怎麼找?”
風亦飛道:“只要知道大約地點,一切好辦。”
田仲謀神情—動道:“咦!”似乎有人喚你的名字。
風亦飛留神一看,風中果然隱約傳來呼喚自己的聲音,還 是個男子。奇怪地望了田仲謀—眼,心想此人的耳朵居然比自己還 靈。
阿海茫然道:“什麼也聽不見。”
風亦飛道:“不理是誰,先去看一看。”
三個人急步出林,風亦樂手持盲公竹,向他們走來,大聲 叫著風亦飛。
風亦飛走前道,“叫你不要走來惡獸林這端了,遇上了魔 豹怎辦?”
風亦樂欣然拉開衣襟,露出貼身收藏的弩弓和兩支袖珍 箭,自負地道:“養兵千日,用在—時,只要箭射出的那—眨眼功夫,保證你冬天有豹皮作床蓋。”
阿海道:“射中就是,射不中就輪到魔豹他老人家有人皮 做床鋪了。”
風亦飛插人道:“找得我這麼急幹什麼?”
風亦樂道:“不是我找你、是青思找你,看來有點事、 唉!其實她也可以向我說。”
阿海道:“難怪這般落力,原來……嘻嘻嘻……”
田仲諜倒正經起來道:“不要廢話了,正事要緊。”
風亦飛臉色微變、想到是慕農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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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農盤膝床上。臉上血色全無。
慕青思憂慮地看著父親,一對美眸淚光盈盈。
風亦飛道:“究竟發生什麼事?”
慕青思拭去欲滴未滴的淚水,道:“今早長醉居的蕭老先 生把阿爹扶回來,阿爹以金針自療後,一直打坐到現在,眼也未張開過。 ”
風亦飛驚道:“原來他要找的朋友就是蕭老頭,現在他到 哪裡去了?”
慕青思道:“我看他亦有點不妥當,說要回去喝用龍尾根 浸的補酒。臨走前他告訴我,最好能找些人參來給他吃。”
風亦飛道:“這包在我身上,我立即往病除軒,陳老闆很 尊重我。”
慕青思不明白地道:“你在說什麼?”
風亦飛心中憐惜,一向以來他都當慕青思有若親妹,目下 慕農傷成這個樣子,保護她的責任,自然來到自己肩上.他拍拍心口道:“我現在去買參,午後回來,小心照顧慕 老師了。”
慕青思感激道:“你也小心點。”
來到城中,剛好是辰時中。
為免節外生枝,他故意繞了個大圈,避開了大街,才走到 病除軒處。
風亦飛步進軒來,把手上一籮制好了的草藥放在櫃面上, 道:“陳老闆,交藥來了。”
陳老闆一見他來,面容一喜,瞅個機會向那小伙記打個眼 色,小伙記立即從鋪後溜了出去。
風亦飛道:“看看值多少錢。”
陳老闆慢條斯理,道:“你將藥丸放在右面那個盤子上, 給我數一數共有多少粒。”
風亦飛奇道:“往日你不是整籮去秤嗎?娘說你秤後扣掉 了竹籮的重量就成了。”
陳老闆窒了一窒道:“這是往日的事了,今日開始新規 定。”
風亦飛無奈,唯有照辦,足有一盞熱茶的工夫,才完成了 這艱辛的任務,道:“共是三百六十八粒,有三粒碎了。”
陳老闆道:“等一等。”
風亦飛心急買參回去給慕農,可是又不敢開罪眼前這米飯 班主,唯有秉承獵人的優良傳統,冷靜地等待。好一會陳老闆迴轉來,忙這忙那,風亦飛忍不住道:“老 闆,可以先給我處理嗎?我趕時間啊!”
陳老闆乾咳數聲,掩飾心中的不安,拿起算盤,劈劈啪啪 計起數來,算極也不完。
風亦飛心想,三百多粒藥丸要算這麼久嗎,少爺我手指未 豎起已數完,心中奇怪。
這時小伙計從舖前溜了進來,向陳老闆打個眼色,陳老闆 臉容一鬆道:“總共是一兩八錢二十四分。”
風亦飛愕然道:“這些錢可以換多少人參?”
陳老扳道:“參分上中下三等,你要的是哪一等。”
風亦飛心知不妙,硬著頭皮道:“上等的怎麼價錢?”
陳老闆道:“每兩是四兩四錢。”
風亦飛倒抽一口涼氣,自己傾盡身家,只換來那幾錢人 參,枉自己在慕青思面前誇下海口,苦惱地道:“上次我拿來的藥比今次還少,你卻給了我六兩銀,為何……”
一把清脆的女聲插入道:“道理很簡單,因為我。”
風亦飛眼前一亮,那位女扮男裝的搶藥少女,回复女兒身 分,姻娜修長的身形,一襲湖水藍的絲質緊身衣,顯得英氣勃勃,無限撫媚,體態動人,如花的俏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一反往日兩人對陣時的神 氣。
風亦飛人雖貪玩,卻絕不記仇,愕然道:“你……你 是……”
那小伙記伸頭到兩人中間道:“唐小姐是陳老闆的老闆, 這條街有一半的鋪也是她父親唐老爺的。”
風亦飛恍然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那天你們肯給錢 我。”跟著望向唐小姐道:“好了,今次要怎樣?”心想這次事無善了,上次把她吊了上樹,揚長而去,今次還不給她有冤報冤。
唐小姐俏臉綻出一個動人笑容道:“上次人家也沒有怎 樣,還不是給你那樣了。”
陳老闆和小伙計聽得一頭霧水,完全摸不清什麼是“這樣 那樣”。
風亦飛當然明白她在說什麼,也有點不好意思,可是既然 做了出來,那時又不知她是這麼美麗動人的少女,惟有道:“這件事大家都有吃虧的地方,算扯平好了。”
唐小姐烏靈靈的眼睛轉了幾個圈,溜向陳老闆道:“陳 伯,將店中最好的人參全拿出來。”
陳老闆呆了一呆、伙計興奮地跳起道:“讓我去!”
風亦飛臉色—變,這個誤會可大了,自己即管街頭賣藝賺 錢三個月,怕也買不起幾兩人參,不知怎的,當唐小姐美目向他掃來時,每次都不由心頭一熱,所以更不願在她臉前丟人,作個禮吶吶 道:“我……對不起,剛才只是順口問個價錢……不……”
唐小組扑哧一笑,看穿了他的心事道:“不用怕,這些人 參都是特價貨。”
她笑起來如鮮花盛放,看得風亦飛傻了眼,只覺生平所見 雖美景無數,可是比起眼前都大為遜色,—時忘了答話。
小伙計棒著一大札參從鋪後出來,看去最少有三四斤。
唐小姐嬌聲道:“這位公子全買下了。”
風亦飛什麼也給人喚過,例如“飛兒”“小飛”'阿 飛”'小兄弟”,卻從未給人尊稱為公子,尤其出自這麼—位千嬌百媚的少女口中,心中一陣奇怪難言的溫暖,呆了半晌才省起自己哪有錢買參,臉子攸關, 嚇得跳起來道:“噢!
我先走了。 ”頭也不回,往軒外衝去,臉上火辣辣一片。
出到軒外,鬆了一口氣,腳步聲從後傳來、風亦飛回頭一 看,唐小姐滿臉嬌嗔從後追上,拿著那一大包人參,嬌呼道:“你怎麼了!”把人參一把塞進他懷裡。
風亦飛自然雙手推去,恰好按在她纖纖玉手上,肌膚相 觸。
兩人同時一震,唐小姐垂下頭來,風亦飛比她略高半頭, 剛好看到她嫩滑雪白的後頸紅粉花飛。
唐小姐縮手退後,抬頭深望他一眼,跟著低頭淺笑,轉身 一溜煙跑了,她的聲音遠遠飄送回來道:“這就當作當日讓你惹上麻煩的賠償吧。”
風亦飛知道她說的是當日追她時,為了救老婦惹上了皇府 高手的事.其時她在旁目睹—切,嘆了—口氣,人世間機緣巧合,若 非遇到她,一切事情可能不是循這個方向發展了!宋別離也不會命喪於此,鐵隱安然在工場內鑄劍,慕農亦 不用吃手上的參。
世事真的有個 “如果”嗎?
這幾天的事情,令這特別的青年思想上生出了天翻地覆的 變化,開始思索一些人生的問題。
回到慕農家時,慕農精神回復了大半,只是仍有點衰弱。
慕青思毫無懷疑接過幾斤上等人參,便拿去弄給父親喝。
慕農深深望了風亦飛數眼、神情—動道:“亦飛,伸出左 腕來。”三棍指頭搭在他左腕處,一邊問他這幾天練功的情形,問得非常詳細,沉吟一會後道:“你的進步令人昨舌,就像是一個窮人, 忽然間發現了自己是大富翁,而我就是教這大富翁用錢的人,這種怪事我還是第一次遇上,不知你究竟服了什麼奇珍異果,致有此奇遇,唉!不 過仍是可惜。”
風亦飛道:“可藉什麼?”
慕農道:“你體內的熱毒,雖經我指引,化去了大半,變 成體內的真氣,可是核心處仍是鬱結難解,將來恐怕造成禍害,其次……”
風亦飛問道:“慕老師,說吧!我是生活在山林裡,觀察 萬物的起始生滅,發現了凡物必有生死,就像春去夏來,秋盡冬臨,這是天地之理,所以我對生生死死並不放在心上,你即管說 吧。”
慕農聽得臉容一動,道:“好!難得你有這種體會。”沉 吟了一會,才找到了說話道:“我和蕭長醉兩人,昔日……
唉!都是不提那些舊事了,總之我們曾合創了一套名為'陰陽 壁合大法'的武功,對敵時不但能威力倍增,尤其是內中包藏了一今大秘密,這完全是意外的產品,是創造這大法時沒有想到的。
“這大法不但可以對外,還可對內,只要配合得宜,能把 一個人脫胎換骨,變成不世高手,只是有個條件,就是這人必須'火通奇經八脈'。”
風亦飛奇道: “什麼是火通?”
慕農道:“這是上乘先天氣功和下乘後天氣功的分別了, 一般武林高手,即管開宗立派,內功深厚,真氣在體內自動流轉,隨心所欲,也只是'氣通'的境界。但真正晉人宗師境界的高手,修的是上乘先天真氣,流轉 體內的除氣外還有一種奇異的'真火'……這火和氣之別,決定了先天和後天的高低,真是差之毫裡,謬以千里,儘管以我和蕭長醉等自命不凡,但離 先天真氣的境地仍是可望不可即,你雖是初習氣功,可是已奇怪地具有先天真氣的底子,但要說到火通奇經八脈,不知要待到何時,所以這是第 二可惜,否則,歐陽逆天也會頭痛上一會。”
兩人又再說了幾句,風亦飛才告辭離去,心中接著阿員, 不期然來到阿貴家處,阿桂妹正服侍貴媽吃藥,原來她憶子致心血鬱結,病倒床上。
風亦飛心中一熱,往惡獸林奔去,人到林裡,高聲叫 道:“'阿貴!阿貴!快出來,你娘病倒了。”一邊走,一邊叫,直至力竭聲嘶,才坐了下來。
山林里寧靜如常。一些動靜也沒有。
風亦飛心下沮喪,站起身來往林外走去。
他往山下走時,阿貴從隱身的地方走了出來,想叫風亦 飛,又叫不出聲來,眼淚在眼角滴下來,最後一咬牙,向風亦飛身影隱沒處追去。
還差一點走出惡獸林時,阿貴摹然全身一震,回頭急走, 原來路邊有兩名大漢闖了出來。
阿貴心想只要逃進林裡,休想抓得到我,忽爾眼前一花, 竟然撞進一個人的懷裡,阿貴駭然後退,喉嚨已給人捏著.阿貴心中一陣絕望,死命狂叫,聲音一發即消,跟著是喉 骨碎裂的聲音。
風亦飛摹地停下來,他自習內功後,耳目一天比—天靈, 捕捉到阿貴臨死前的短促叫喊。
風亦飛往回急奔,升起不祥的預感,剛撲入林,阿責仆倒 路旁。
風亦飛悲呼一聲,撲了上去,他不知若非他來得快,那批 凶人不及毀屍滅跡逃去的話,阿貴恐怕連屍骨也不存風亦飛一把抱起阿貴,後者在彌留之際,口唇顫動,像有話要告訴他。
風亦飛悲憤萬千,將耳朵貼上去。
“鹽……鹽……”
頭一側,一個純良的青年就此含恨死去。
風亦飛抬頭望上天上,藍天白雲,世界仍是那樣美好,可 是人世間卻盡是這等弱肉強食的不平事。
風亦飛抱起阿貴屍身,一步一步沉重地往村中走去。
他知道他和以前已不向了,以往他只想捕獵魔豹,由今天 開始,他要向所有惡勢力宣戰。
帥可奪也,志不可奪。
《 本帖最後由
萬劫
於 2010-5-13 19:02 編輯 》
作者:
萬劫
時間:
2010-5-13 19:03:51
標題:
第五章 奇謀妙計 (上)
圓月高掛天上,色光灑下,把大地披上—片金黃的幻裳。
風亦飛挨坐在柴房的門旁,—股深沉的悲哀,侵蝕著他的 心靈,他並不只是為好朋友的死亡憂傷,而更是為生和死間的界限而愁思。
從沒有這麼接近死亡。
宋別離的死,雖令他悲憤,但宋別離始終是個隔離得很遠 的形象,而且他的死是浪漫的,死只是武道上自然而然的—個歸宿。
阿貴的死卻是淒慘無倫,一個銳意求生的人被剝奪了生存 的權利,阿貴家人的悲泣,毒蛇般咬著他的心。
生命究竟是什麼?
臥在禾草上田仲謀道:“不要想了,空想何益?”
風亦飛眼中閃過仇恨的光芒道:“他們究竟為了什麼事、 非殺他不可?”
田仲謀舒—口氣道:“正如阿貴死前說的,是'鹽'。”
風亦飛灑道:“鹽算是什麼?就算阿貴偷了他們的鹽,或 犯了錯,亦罪不至死,而且我相信阿貴不會做這種事,我太明白他了。
田仲謀不能置信地道:“你是扮無知還是真的無知,這處 是近海的產鹽區。鹽腳踩即是,當然沒有人會放在心上,但若是運回內陸缺鹽的地方,鹽便像黃金那般珍貴。”
風亦飛一怔道:“你指是偷運私鹽,那是殺頭的大罪。”
田仲謀嘆道:“只要有利可圖,誰理得殺頭,而且川南城 這幫偷運私鹽的人,勢力四通八達,當今皇上也忌他們三分。”
風亦飛道:“剛聽你說話有紋有路,不一會又胡言亂語 了.皇帝老兒說要殺誰,誰的頭顱還可保在頸上。”
田仲謀搖頭道:“無知少年畢竟不像我這有知成年,皇上 要殺個尋常官兒,當然像吐痰般那麼簡單,可是當這牽涉到擁兵自重、勢力與日俱增的皇弟朱胜北時,問題就不是那樣簡單了。”
風亦飛呆了一呆,想不到這件事繞了一個圈,還是回到未 胜北身上,道:“朱胜北充其量只是川南一郡之力,與擁有天下四十九郡的皇上,不啻卵與石之比。”
田仲謀道:“事情豈會如此簡單,皇帝名義上雖是天下之 主.可是四方侯王各擁重兵,假設皇上在毫無實據下,貿然向朱胜北施兵,一定弄致天下人人自危,以為皇帝剷除異己,人心離散,這個皇帝哪還做得 成,朱胜北正是看中此點,一方面勾結其他藩主,另一方面,從私鹽中獲得厚利,作為擴軍軍費,一天皇上沒有真憑實據,一天也拿他沒法。”
風亦飛恍然道:“我明白了,只要有任何人發覺他私鹽的 秘密,他定要殺人滅口,阿貴,你死得真慘。”
田仲謀道:“鐵隱被歐陽逆天擄去,若是不出我所料,亦 應是與朱胜北密謀造成有關,否則以歐陽逆天的地位,哪會和他於些漠不相干的事,而歐陽逆天肯為未胜北做事,亦一定是打得天下後於他 大有好處,否則誰請得這魔頭動。”
風亦飛奇怪地望他一眼,好像現在才發覺這個人,道: “想不到你居然有這樣的識見,告訴我,你究竟是誰?來這裡於什麼?”
田仲謀避過他的眼光,正要堆砌辭藻,風玉蓮的聲音從屋 外傳入道:“田先生!田先生!”
風亦飛大奇,大姐來這里幹啥,探頭門外,剛好和捧著一 大碗湯的風玉蓮打了個照面。
風玉蓮想不到三弟在這裡,立時滿臉通紅,手足無措,不 知將湯收在哪裡才好。
風亦飛望望風玉蓮,又望望老臉微紅的田仲謀,恍然大悟 道:“噢!噢!我有事失陪一會。”
微笑去了。
在一連串挫拆和痛苦後,終於有了點令人溫馨的樂事,人 便是靠這一點點支持著活下去。
第二天早上,風亦飛一起床往慕農處跑,路經詞堂時,那 處聚了一大群村人,向著貼通告的地方指指點點,人人神色凝重,像發生了天大的事。
村民大多字也不認得一個,慕青思給推了出來,和大家解 說通告的內容。
何寡婦道:“無論多少錢,我的地也不賣的了,想我何家 自十八代遷居此地,我怎可負起放棄祖業的罪名。”
村長李昆道:“我們的祖宗山墳全在這裡,人可以搬,但 入士為安,墳怎可以動!”
另有人道:“現在時世不好,很多地方都鬧災劫,反而云 上村太平安靜,有那兩個臭錢,便可以怎樣便怎樣嗎?
魔豹殺了這麼多人,我們也不肯走。 ”
眾人議論紛紛,都是要堅守祖業。
風亦飛大奇,把看熱鬧的阿海拉在一旁道:“什麼一回 事?”
阿海道:“今早官府有人入村貼榜,說大財主唐登榮願以 高價收購雲上村二十多方里屋地和田地,想不到我們的地方一下子值起錢來。”
風亦飛問道:“收購村地來於什麼?”
阿海聳聳肩胛,作了個誰知道的表示。
風亦飛大感不妥,隱隱感到有個大陰謀在背後,偏又無法 理出一個清楚輪廓,非常苦惱。
那邊慕青思向村人解說完畢,完成了責任,記掛著尚在養 傷的父親,急步走回家去,剛轉入了通往家門的小道,前路給人攔著,慕青思訝然抬起俏臉,只見—個高大的青年男子,站在路心,完全 沒有絲毫讓道的意思。
那男於臉目非常俊朗,氣魄不凡。一對漆黑的虎目精神十足。銳利地盯著她的俏臉,使她的芳心不由樸樸狂跳起來。
男子眼中射出欣賞的神色,微笑道:“人說十步之內,豈 無芳草,今日才知此言非虛。”
慕青思見對方談吐文雅,以方草暗讚自己,心下稍安,自 阿貴慘死後,村內杯弓蛇影,人人自危,當然大部分人也以為是魔豹現身作崇,雖然不能解釋魔豹怎能學曉捏碎人的喉骨。
慕青思低頭想從對方身側走過,豈知對方向旁—移,又攔 著去路。
慕青思嬌嗔道:“看公子談吐成文,請尊重—點,這樣公 然攔截婦女,只是強徒行徑。”
男予仰天—嘆道: “聲如空山鳥語,音若仙境天籟,想我朱君宇走遍天下。何曾得聞此清美之音,在下冒昧至此實情切心焦之過,只要姑娘賜告芳名,家住何處,異日自當負荊請罪,任憑姑娘處置。”
慕青思見他言談高雅,不落俗流,配上他單刀直入的追求 方式,構成了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正不如如何是好之處,身後足音傳來,跟著是風亦飛的聲音道:“青思,什麼事?”
慕青思遇著了救星,—縮退至風辦飛的背後。
朱君字眼中寒光一動,看了風亦飛一遍,淡談笑道:“朋 友來得真不是時候,看你神態氣度,也會上兩下子。想不到區區—個山村,居然不乏奇人異士,奇怪奇怪。”
風辦飛道:“你是誰?”
朱君宇傲然一笑道:“你還沒有資格知道。”轉身便去, 虎步龍行,頗具王者之姿。
風亦飛也為對方神采所攝,望向慕青思,她正望著那遠去 的男子,眼中現出茫然的神色,大不是味道,道:“青思,你先回家,我要去找一趟蕭老頭,想個營救鐵大叔的方法,沒有事不要隨 便出外了。”
慕青思感到風亦飛的語氣中隱含責備之意,頭一低、應了 聲是,蓮步姍姍去了。
風亦飛嘆了一口氣,往長醉居的方向走去,—路走,—路 雙手作出各種動作,自從蕭長醉把他的煙桿十三手的精粹傳他後,幾乎在夢中也在練習。
這十三手概括了動作的精華,融會貫通後,不但可以用在 拳掌方面,還可以運用在劍術方面,由此可見蕭長醉確是個武學奇人。
走著走著,迎面射來黑忽忽的一團事物,風亦飛伸手— 接,原來是—張紙包著一樣東西。
風亦飛沖前一看,四面盡是叢林高樹。哪還看到人。
這是最慣常的江湖傳訊技倆,風亦飛打開紙—看,原來紙 內的是條鎖匙。再看清楚,全身一震,又驚又喜。
紙上畫了一幅皇府的地圖,其中用紅線圈起了花園內的一 個假石山,旁邊註明了囚禁鐵隱的地方。
另有兩行字寫道:“歐陽逆天昨日入關修煉,若要救人. 勿失良機……
地圖非常詳盡,連王府內的哨崗也列了出來。
風亦飛仰天一陣長笑,只覺多天來,以這刻最為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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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爺的書房,聚集了府內最高級的領導人物,除了皇爺 朱胜北,還有王子朱君宇、揚武、戴虎、知府莫心言和鐵隱的師弟神仙手宗丹,但歐陽逆天卻缺席。
朱胜北掃了眾人一眼道:“我們的霸業鴻圖,到了前所未 有令人振奮的時刻,一方面,我們請來了當今無敵高手歐陽逆天宗主,聲威大振,其次,今次君宇上京,亦大有收穫,聯結了幾個有實力的人,只要一舉義旗,他 們便會伺機而起,裡應外合下,哪愁天下不是我等囊中之物。”他說話清楚有力,不傀領導群雄的人才。
眾人點頭稱是,神情大為興奮。
朱胜北自信地一笑道:“另一個有利因素,則完全是機緣 巧合而來,可見天命所定,推也推不了。”又是一陣長笑。
宗丹臉上劃過—絲不自然的神色,顯然知道朱胜北所說的 話,與他有關。
朱胜北道:“宗老師從他師兄所鑄的一把劍上,追出一個 天大的秘密,這不如由宗老師說比較妥當。”
宗丹漠然道:“敝門歷代相傳,說有一種從天上掉下來的 奇異物質,埋地十萬年後,通體變成烏黑而泛點點金光。
時間只有百年,便會轉為平凡的黑石,凡能在這百年期 內。
採這種異物'烏金',配以適當的鑄煉秘術,能煉成有生 命和有靈性的寶劍,即管次一級的,也成無堅不摧的利器眾人恍然,這才明白當天夜宴時,宗丹說的奇怪說話。
宗丹道:“於是我找上師兄,希望他能助一臂之力,卻為 他所拒,唉!”
朱胜北插人道:“成大事不拘小節,宗老師請放心,只要 貴師兄吐出烏金鑄造之秘,我保證讓他安然離去。”
宗丹無奈點首道:“我當時信計師兄居於雲上村,必有原 因,果然在我運用師門秘術,以神龍探測量該地時,發現村下蘊藏了以噸計的烏金礦!”
朱胜北興奮地道:“試想若能採礦練兵,鑄成千百把無堅 不摧的利器,天下還不是任我等予取予攜。”
莫心言最是仔細,聞言問道:“下官聽上去似乎還有些問 題,請皇爺賜知。”
朱胜北嘆道:“休想瞞得過你,當時宗老師使人開采了小 量烏金回來鑄劍,豈知烏金見風即成頑鐵,可知其中還有些門路未摸清楚,這才由歐陽逆天親自請了鐵隱老師回來。”
宗丹道:“皇爺!”
笨胜北臉色一寒道:“宗老師,本皇對貴師兄已是特別優 待,起義之事,如箭在弦,一刻也不能停留,就像在與時間竟賽,皇兄目下對本王虎視眈眈,只要一放緩下來,不要說本王,你們每一個也是誅連九 族、萬劫不復的死罪,寧可我負人,莫要人負我。宗老師也不是第一天行走江湖的吧。
宗丹沉聲道:“無毒不丈夫,這我明白得很,否則也不會 投靠皇爺,只是我師兄……”
朱胜北舉手製止道:“不要費唇舌了。”轉向兒子朱君宇 道: “君宇,真辛苦了你,昨晚才從京城趕回,今天一早便到了雲上村去。”
朱君宇微笑道:“比起父親的辛苦,算得了什麼,孩儿知 道云上村烏金乃成敗關鍵,特別去一看村民的反應。”
眾人均露出注意的神色。
朱君宇道:“他們是誓死不搬的了。”
戴虎喝道:“哪容得他們作主,這件事請皇爺交由戴虎處 理。”
朱胜北道:“且慢!君宇你先告訴在座諸君另一個消 息。”
朱君宇神情一凝,表示了事情的嚴重性,才沉聲道:“根 據非常可靠的線眼,皇上親自派了一個十多人組成的密使團,到山川南來調查我們的事,所以由今天起,一切小心,絕不能給人找到痛腳,以致被皇上先發製 人。”
楊武皺眉道:“若不能公開來做,有什麼法子可以令村民 遷走。”
朱君宇露出個詭異的笑容,道:“今早在村中看村民的反 應時,聽到了些非常有趣的事,關乎到一頭畜牲。”望向宗丹道:“宗老師,聽說貴派不獨精於鑄術,還擅長打造奇兵異器,無所不能,今次要 藉助宗老師的絕技了。”
宗丹躬身道:“小皇爺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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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內,蕭長醉的長醉居內聚集了蕭長醉、慕農、風 亦飛、田仲謀和阿海等五人。
桌上攤開了那幅指示如何拯救鐵隱的地圖,鎖匙壓在紙的 一角。
蕭長醉故意坐得離慕農遠遠的,以示敬而遠之,瞇起一對 眼睛在打量田仲謀,看得後者渾身不自在,看了好一會,蕭長醉會心一笑,收回令人感到原形畢露的灼灼目光。
慕農臉色回复紅潤,幸他本人精通醫道,否則哪能如此快 康復過來。
風亦飛道:“這幅圖我反覆看了十多遍,最頭痛是他們囚 禁鐵大叔地牢的入口外,共有七個哨崗,每個哨崗也可以看到另一哨崗的位置,所以只要其中—個哨崗被襲,其他哨崗會立時示警,皇府 內高手傾巢而至,那時要另外找人來打救我們了。”
慕農點頭讚許道:“亦飛你思路—天比一天慎密,很好很 好。”
蕭長醉打岔道:“當然,受了我這麼多年熏陶,沒有半斤 亦有八兩,難道是你教導出來的嗎?”
慕農知他口硬心軟,談淡—笑,不與他計較。
阿海咀嚼了一番蕭長醉的話,呆頭呆腦地道:“蕭老頭, 半斤和八兩不是一樣嗎?”
蕭長醉一手交叉喉,作了個給他氣死了的摸樣,一時凝重 的氣氛輕鬆了一點,他們都知道緊張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慕農道:“首先要決定的,乃這是否個陷阱?”
蕭長醉最愛對他找碴,兩眼—翻道:“那有什麼意義,若 對方要對付我們,只要派上十万精兵!”於咳一聲,微現驚容道:“或者只須歐陽逆天親來一趟,我看我們間沒有幾人能直著走出 去。”
風亦飛道:“無論真假,也要搏上一搏,因為根本沒有另 外的選擇。”
慕農仰首望上窗外的藍天,嘆了—口氣道:“只要強攻硬 奪這笨方法了,有沒有什麼方法能把皇府的高手拖上一拖,只要援兵延遲上半盞熱茶的工夫,便有一線把人救走的機會。”最後幾句他只是自言 自語,並不祈求有什麼人能繪他答案。
阿海苦著臉道:“若要皇府中人留在一處,讓我們有充足 時間救人,除非是皇帝那老小子親自下旨才成。”
田仲謀大叫—聲,站了起來,眼光灼灼上上下下打量阿 海。
阿海目光在自身審巡—次,見到一點不妥當也沒有。
衣衫整齊,可是田仲謀依然盯著他不放。
人人見到田仲謀舉動奇怪,留心起來。
田仲謀—把拉得阿海站了起來,道:“吸一口氣,把肚縮入,臀向後挺,是了,就是這樣。”跟著轉向各人道:“各位,他像不是像太監。 ”
阿海氣得大罵起來。
蕭長醉笑瞇瞇道:“外貌像極了公公,可是公公的衣飾和 聖旨,都有特別規定,外人要冒充也冒充不來。”
風亦飛聰明絕頂,只是欠缺像蕭長醉那種被江湖歷練得成 狡狐的老辣,這時捉到用神,叫出來道:“什麼!真是要頒聖旨?
田仲諜一拍心口道:“這個包在我身上,田某以前曾開過 戲班,扮過皇帝,戲服道具—應俱全,現在寄放在朋友處,只要給我兩日時間,擔保可以辦妥。”
蕭長醉神秘一笑道:“怪不得!原來是個會演戲的戲 子。”
田仲謀尷尬地一笑道:“都是為討一口飯吃吧。”
風亦飛奇怪地望兩人一眼,這兩人今天才首次見面,卻總 是唇槍舌劍,似乎蕭長醉看穿了田仲謀一點什麼秘密。不禁心中一動。
慕農想了想,搖頭道:“還是不行,阿海一開口便會露底。”
作者:
萬劫
時間:
2010-5-13 19:04:13
標題:
第五章 奇謀妙計 (下)
阿海心切救人,急道:“我可以扮女人聲,你聽聽。”捏 著喉嚨,陰陽怪氣地說了幾句。
蕭長醉笑得彎了下來,上氣不接上氣道:“不是說你的聲 音,而是你的京腔。”
阿海恍然大悟,太監由京城而來,自是一口京腔子,這可 是他一世亦學不來的東西,向田仲謀頹然道:“都是不成。”
田仲謀苦著臉嘆了一口氣道:“你不成,唯有我成。”
蕭長醉可惡地瞇瞇笑道:“田老兄,不要這麼巧吧,你開 戲班的地方,恰是在京城那處。”
田仲謀攤手笑道:“沒有事能瞞過蕭老闆,正就是那麼 巧。”
慕農道:“我們亦要改變容貌,以免事後給對方認了出來。”
時間匆匆溜走.在風亦飛等定下救人計劃後的第三天,皇爺朱胜北和皇子 朱君宇在府內書房密談。
朱君宇道:“孩兒吩咐了唐登榮,要他把貨存人倉內,不 要起行,待風聲稍平,才運進內陸。”
朱胜北點頭道:“大鹽場—定是對方調查的重點,唐登榮 乃皇上指定的鹽官,只要拿不到把柄,誰也奈何不了他,所以一定要小心點,不要給人混了進去。 ”
朱君宇道:“負責鹽場的馬老大為人小心,多天前便有一 名小子發覺了我們偷天換日的手法,給馬老大派人結果了小命。”
朱胜北獰笑道:“殺得好,你昨天到會留看練兵,情形如 何了。”
朱君宇道:“白承宗精通兵法,出色當行,父王請放心。
孩兒唯一擔心的地方,就是比起京軍,我們在人數上單薄 得多。 ”
朱胜北悶哼一聲道:“所以開始那數仗我們絕對輸不起, 一輸將永無翻身機會,只要連勝數仗,聲威大振,與我等有交情的其他藩主,便會乘機響應,而其他中立的郡王。
則會看風駛舵,所以一定要挺過開始那場硬仗。 ”
朱君宇道: “孩兒明白,這也是烏金兵器的重要性,假設有上兩、三千把這樣的利器,加上以烏金鑄成的箭頭又能穿透對方的甲胃,定能殺得對方措手不及,那時天下有一大半已落人我袋裡。”
兩人一齊狂笑起來。
朱胜北道:“雲上村收地一事進行得怎麼了。”
朱君宇泛出個詭異的笑容道:“計劃已在密鑼緊鼓,只要 一出殺手鐧,保證他們雞飛狗走,爭相離村。”
朱胜北一拍朱君宇肩頭道:“幹得好,不傀是朱胜北的兒 子,將來的天下還不是你的嗎?”
朱君宇躬身道:“父皇誇獎了……
朱胜北話題一轉道:“君宇,有沒有見過唐登榮的女兒, 據說生得國色天香,非常貌美。”
朱君宇腦海現出另一位美女的容顏,心想也應該去見上一 見,口卻應著道:“父皇當非是隨意提起,我還以為父皇屬意的是陳將軍的女兒。”
朱君宇這樣說大有道理,像朱胜北這種身分和野心.兒女的婚嫁都是以政治為主,以之加強聯盟,朱胜北看上 唐登榮的女兒,自是奇怪。
朱胜北陰陰—笑道:“君宇你的想法太過天真,你把唐登 榮的女兒娶上手後,略施小法,他龐大的家財還不是盡歸你有,淨是這些年來他在私鹽上分到的錢,便等於全國一年的稅收了。”
朱君字恍然大悟,姜畢竟是老的辣,自己還要多多學習。
這時書房門連響數下,總管福正的聲音在外叫道:“啟秉 皇爺,小人有急事求見。”
朱胜北道:“進來,有事秉上。”臉現不悅之色,他很少 機會能和兒子促膝長談,怎會喜歡給人打斷。
總管福正跪秉道:“京城來了一位公公和兩位侍衛大人。 要見皇爺頒旨。”
朱胜北和朱君宇同時諤然。
扮成貌如老人的風亦飛跟在慕農身邊,越過高牆,他這三 天來都跟慕農和蕭長醉習技,學曉了提氣輕身的功夫,一向以來在山林中早巳習慣縱躍如飛,這時一經兩名名師指點,立時如虎添 翼,打不勝也逃得了。
慕農伏在樹叢內,計算著時間,回頭低聲道:“記著!
一聽到暗號,什麼也不要理,開鎖衝進去救人,遠走高 飛。 ”
風亦飛毅然點頭,他第一次參與這種江湖行動,又想到能 救回尊敬的鐵大叔,振奮萬分。
朱胜北和朱君宇來到正廳,那名太監大摸斯樣站在廳心, 拿著聖旨。旁邊是—長一幼兩名官廷待衛,年青那個不知是否少見場 面,神態有點張煌,楊武戴虎等侍在—旁,神色揣揣。
朱胜北銳利的眼睛巡視了三人—回後,堆起笑臉道:“這 位公公臉生得很。”他每三年進京—次,和宮內有權勢的太監都曾打過招呼,這句確是實話。
那太監臉無表情,高舉聖旨道:“皇爺朱胜北接旨!”拉 尖拉長了聲音,倒也似模似樣,尤其一口京官腔音,連精明的朱胜北也給瞞了過去。
朱胜北慌忙跪下接旨,朱君宇等其他人跟從跪下。
太監道:“奉天承運,皇帝沼曰:天下承平已久,國泰民 安,國家庫房充足,自應與民同樂,今川南府……”
就在太監宣讀聖旨的同時,慕農一個箭步標出,直往第一 個哨閡撲去。
不一會—下短嘯傳來。
風亦飛知道慕農成勸清除了一個哨崗,以暗號通知自己出 去,哪敢猶豫,一溜煙往囚禁鐵隱和假石山沖去。
哨聲大作,不出他們所料,慕農的行動怎能瞞過其他哨崗 的耳目。
這時太監讀到:“故由今年甲成起,稅減一半……”院中 示警的哨聲隱隱傳到。
朱胜北心中一凜,苦在不敢抬起頭來,因為太監宣讀聖旨 時如皇上親臨,若無恩准,龍顏怎可以任君欣賞,其他人見皇爺沒有表示,惟有按兵不動。
朱君宇心中一動,暗想為什麼這麼巧,忍不住抬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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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殺連天,慕農與人動上了手。
風亦飛把鎖匙插進鎖裡,輕輕—扭,大鐵鎖應手而開,大 喜衝人,—條長長的地道往下通去,兩旁全是空的囚室。
到了尾端的一間,一個人垂頭坐在床上,聽到聲音也不抬 起頭來。
風亦飛叫道:“鐵大叔!”
那人緩緩抬頭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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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君宇抬頭一看,恰好與扮禁宮侍衛的阿海四目交接,阿 海聽到外面喊殺連天,已是心驚膽顫,一見朱君宇望來,以為給對方識破,臉色一變,一手抓上正在宣讀聖旨的“太監” 田仲謀身上,想叫他注意,這一下犯了大忌,宣讀聖旨者等如皇上自身,試問一今禁宮侍衛如何敢明知故犯。
朱君宇跳了起來狂吼:“父皇!是假的。”
話猶未已,蕭長醉—揚手,黑忽忽一粒粒東西,被他以滿 天花雨的手法向眾人射去。
田仲謀低喝道: “走!”一拉阿海,向後急退,身手靈捷。
朱胜北一揚雙袖,將射來暗器撥開,叫道:“楊武!戴 虎!到外面看。”
楊武一手接著對方射來的暗器,原來是鐵彈子,他身旁的 侍衛不比他武功,猝不及防下紛紛慘叫倒地。
戴虎道:“我們去。”往廳後掠去,那處另有廊道通往外 院。
朱君宇抽出長劍,向蕭長醉刺去,蕭長醉見他劍勢凌厲, 心中一凜,煙桿閃電遞出,且戰且退。
這時田仲謀和阿海早退出門外。
朱胜北上了—個大當,氣得臉色發青,指揮手下道: “上!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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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囚犯回過頭來,風亦飛嚇了一跳,差點認不出這是鐵 隱,他臉色蒼白,兩眼無神,沒有半分昔日的神采。
風亦飛抽出鐵隱贈他之劍,全力下擊,門鎖應劍斷開。
衝進去道:“鐵大叔,快隨我走”鐵隱搖頭道:“我被歐 陽逆天以獨門手法所製,全身軟弱無力,走不了,你還是走吧。”
風亦飛一咬牙,把鐵隱背在肩上,往來路奔去。
這時葛農蕉雨劍法全力展開,守在出口處,皇府侍衛一波 一波攻了上來,紛紛中劍退開,慕農為人慈悲,即管在這等關頭,都只是刺中對方無關重要的穴道,雖使對方失去作戰能力,卻於性命無損。
他回復了昔年與蕭長醉並肩闖蕩江湖的豪情,劍法愈發精 練,忽然一股力道從右方湧至,一校鋼打重矛,毒龍般向他鑽刺而來。
慕農知道來了高手,運氣下長劍貫滿內力,募地雨點滿 天,寒芒大盛,圍攻的其他侍衛駭然後退,避過他這一輪鋒銳。
持矛者狂喝一聲,矛勢加強,依然刺來。
慕農滿天劍雨忽地斂去,長劍劈在矛尖上。
“錚!”
一聲激響,持矛者向後退了三步,原來是皇府高手奪命邪 神戴虎。
慕農也向後退了一步,血氣浮動。
戴虎天生強悍,武功雖比慕農遜了半籌,其神力和兇強卻 補了不足,大喝一聲,另一矛再攻去。
慕農暗暗叫苦,只是這戴虎便足可纏他一時三刻,何況還 有其他如狼似虎的侍衛,這時身後風亦飛的聲音傳來道:“得手了!快逃。”
慕農往後一看,道:“他怎麼了。”
風亦飛道:“受了歐陽逆天獨門手法,全身無力。”
慕農正力拒狂攻勇進的戴虎,另一皇府高手楊武又加入戰 圈,雙刀使得風聲虎虎,無孔不入攻了進來,這時能逃命已是上上大吉,哪還能把個全身無力的鐵隱帶走。
慕農一咬牙道:“亦飛,放下你大叔。”
風亦飛楞然,猶豫了一下,將鐵隱放了下來,他知道慕農 對鐵隱的感情,比自己還深厚得多,這樣做必有理由。
慕農狂叫一聲,劍光大盛,灑出滿天劍花,一朵朵向四面 八方攻來的敵人灑去,這種打法極耗內力,只能支持短暫的時間。
儘管以戴虎和楊武之能,也要避其鋒銳,向後退去。
慕農一退後來到靠牆而坐的鐵隱處,以身遮擋敵人視線, 手一揚,一支金針沒入他腦門。
風亦飛大訝,剛要追問,慕農一扯他衣服,叫道:“聽我 說,不要問,走。”兩人騰身而起。
風亦飛人在半空,還不忘回頭張望,只見鐵隱側倒地上, 兩眼緊閉,像死了一樣。
風亦飛大駭,難道慕農寧為玉碎,令鐵隱賠上了瓦存的 命?這等提氣縱身,最重要一口真氣體內運轉,兼之風亦飛初 學此技,心中有事,真氣立滯,從半空中墮了下來。
一股勁風從後撲來,風亦飛回身運劍,剛好見到戴虎的矛 由下而上,直取他喉嚨。
風亦飛自持劍,猛喝一聲,向矛尖閃電劈下,滿以為至不 濟也是可以斬開矛頭一個缺口,豈知一觸尖,對方一卷一纏,以柔制剛,化去了他的力道,就像你雖孔武有力,可是要抓著一條滑溜溜的 魚,亦是有力難施。
矛貼著劍身,來勢不止,仍向他喉頭挑來。
這戴虎武功高強,當日雖—照面敗給歐陽逆天,故然是歐 陽逆天魔勸蓋世,另一個原因卻因那隻是宴前較技,高低一分即止,非是真的相搏沙場,要是歐陽逆天真要取戴虎性命,恐怕還需一大番手腳, 甚至免不了在對方臨死反噬下,受點輕傷,由此可見戴虎絕非易與之輩,兼且他搏鬥經驗極豐,更增其可怕處,故風亦飛—與對上,立處捱打之 局。
風亦飛亦有他的本事,就是靈動如狡猴,一縮身,向後一 滾,貼著地一溜煙向後退去,這身法不入經典,不載史冊,戴虎長矛落空。
戴虎冷哼一聲,貼著標上。
風亦飛從地上彈起,依著蕭長醉教下的煙桿十三手第一 手,長劍跳動起來,就像火焰在猛風下飄忽晃動,使人難知去勢。
戴虎身形一窒,這一劍精妙絕倫,且勝在上身肩膊全然不 動,使他無從判斷對方劍刺何處,而己身大穴全被籠罩,猛喝一聲,臉容淒厲,兩眼邪光大盛,化滿天矛影為一矛,分中向對方劍光的中心 激刺而去,就像刺向一朵鮮花的蕊心。
這一擊以氣勢取勝,證明了戴虎眼光獨到,看出風亦飛信 心氣勢末足的弱點。
矛風呼呼。
風亦飛果然心中一怯,劍勢減弱,對方矛已破進劍光圈 “叮!叮!叮!”
連續十聲脆響,風亦飛虎口爆裂,鮮血從握劍的手流下 來,踉蹌倒退,他能劍不脫手,已大出戴虎意料之外。
戴虎獰笑一聲,急步推前,想補上一矛。取對方性命,一道長虹從天飛來,戴虎嘆一口氣,運矛擋 開。
戴虎和風亦飛這數下攻守,整個過程發生在瞬息之間,這 時慕農才返回援手。
楊武趕了上來,大刀展開,凌厲的攻勢滔天巨浪般向慕農 卷去。
慕農知道若讓兩人刀勢矛勁展開,自己休想有命生離此 地,阿飛又氣血浮動,一時難以動手,強提一口真氣,蕉雨劍摹地擴大,每一劍都是不求自保,但求傷敵。
戴虎楊武大駭後退,谁愿和慕農兩敗俱傷。
慕農向後急退,—把挾起風亦飛有若大鳥展翅,越牆而 去。
作者:
萬劫
時間:
2010-5-13 19:05:32
標題:
第六章 惡獸逞兇 (上)
朱胜北站在橫臥地上的屍身前,臉色陰沉得像暴雨來臨前的天氣,烏金鐵秘密難道要隨此君永不在世上再現。
宗丹跪倒在他師兄旁,臉上現出複雜之極的表情。
楊武和戴虎有點垂頭喪氣,眼白白讓敵人溜走,囚犯又給人殺了,教他們的臉放在哪裡。
一名手下向朱胜北報告道:“啟禀皇爺,犯人心臟已停,生機全絕。”
朱君宇道:“看來是自斷心脈而亡,但他給歐陽宗主以獨門手法制住了武勸,如何還能運用內功,自殺身死。”
朱胜北道:“無論如何,人都死了,鑄兵的重責,要落到宗老師身上了,希望宗老師不要令本皇失望。”
宗丹斷然道:“這全包在我的身上,師兄做到的事,我一定能做到。”頓了一頓道:“皇爺,宗某有一事求你,就是希望能領回師兄遺體,讓他人士為安。”
朱胜北道:“死者已矣,如你所願。”扭頭領著眾人離去,剩下宗丹弧伶伶一個人,呆站在屍身旁。
宗丹在墳頭插上三支香,拜了七拜,平靜地道:“師兄,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但我亦盡了力。”長嘆一聲,轉頭去了他剛走不遠,樹叢輕動,慕農、風亦飛等五人跳了出來,拼命挖開泥土.很快露出了包裹屍體的草蓆。
慕農一連七掌拍在屍身上天靈、尾枕、湧泉等大穴,跟著用手在鐵隱耳後一陣按撫,兩指一挾,將—支三寸長的金針抽了出來,喝道: “看你的了。”
蕭長醉將兩手分按鐵隱額頭,內力源源輸入。
不到半盞茶功夫,鐵隱呻吟一聲,重新呼吸,神智仍是昏迷。
慕農吐一口氣道:“總算鐵兄命大,我這'金針定魂'手法,是由一道門前輩秘傳予我,卻未曾一試,危急下匆匆用了。”
田仲謀道:“道門秘術,令人難以置信,所做成的假死現象,居然能瞞過皇爺眾多老江湖。”
阿海道:“真怕皇爺下令將他火化了。”
風亦飛道:“那時強搶起來,也容易得多,誰會防人搶條死屍,最怕是當場斬上兩刀洩憤,幸好他師弟還有此天良。”
蕭長醉道:“只不知他是否告密之人。”
慕農道:“此處不宜久留,還要為鐵兄破去歐陽逆天的禁製手法。”
眾人一齊應命,靜悄悄沒進林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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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亦飛將長劍高舉過頭,凝神慮志。
心靈平靜無波,時間緩緩流動。
大喝一聲,踏前五步,退後三步,每—次沖向手中長劍直劈面下,一退後劍又回復高舉的姿勢,如此一百下後,不但不覺勞累,反而體內真氣澎湃,火熱從丹田湧起,由背脊督脈直上往玉枕關衝去,可是一到了玉枕氣便受阻不升。
玉枕像在給千百支針一齊猛刺,痛得風亦飛悶哼一聲,停了下來,知道火通督脈一關,還未曾闖過。
這幾天寧靜的日子,給予了他珍貴無比的靜修機會,每天一早他都來到惡獸林內,苦練直至黃昏,蕭長醉和慕農教給他的東西,給他融會貫通起來。
他曾目睹宋別離和歐陽逆天的決鬥,那是百戰難遇的奇逢,令他印象深刻無比,自然而然對他兩人的姿勢動作揣摩起來。
“阿飛!”
阿海上氣不接下氣地走來。
風亦飛還劍鞘內,道:“什麼事?”
阿海道:“皇府派了—批人來,把鐵大叔的工場封了,像在搜查什麼似的。”
風亦飛皺眉道:“回去看看。”往雲上村的方向走去。
阿海擔心道:“你不是要去鬧事吧?不要忘記慕老師吩附,這一輪要稻光養晦,最緊要待鐵大叔完全康復,才決定下一步行動。”
風亦飛笑道:“放心吧,你就算跪在我面前叩頭也使不動我去鬧事。”
阿海在後急步跟著道:“你走得慢點好嗎,誰會跪你,除非你扮太監頒聖旨。”
風亦飛停了下來,阿海腳步過急,一下子衝過了頭,又走回來。
風亦飛恍然道:“我明白了,據鐵大叔說,他師弟宗丹還不知道烏金的煉製方法,所以目下唯有到大叔處仔細搜查,希望能得到蛛絲馬跡。”
阿海道:“還有另—件怪事未曾告訴你。”
風亦飛道:“你—次全告訴我可以嗎?為什麼要分幾次來說?”
阿海道:“耐性一點,我是有權不說的。”
風亦飛失笑道:“你這人直腸直肚,有什麼事可藏在心裡,要你不說出來,才難受死了。”
阿海搖頭晃腦,忽又臉色一黯,道:“以往你不聽,我可以告訴阿貴,但阿貴……阿貴……。
風亦飛眼圈一紅,一摟阿海肩頭,把他擁著往村中走去, —邊道:“那件是什麼怪事?”
阿海拭拭眼角,道:“今天早上,城裡來了—隊人,帶來很多名貴的布料絲綢和珠寶,要送給青思姑娘作禮物。”
風亦飛愕然道:“有這種事?青思怎樣應付。”
阿海道:“她什麼也不要。說也奇怪,那領隊連問了她三次,她拒絕了三次後,那些人將所有東西帶走了。到了下午,又有另一隊人來送禮,這次全是書和字畫,我看青思倒很喜歡這些禮物,猶豫了片刻才拒絕,當她說了三次“不”後,那些人又把東西拿走了。之後的事我不知了,你說怪不怪?”
風亦飛想了想道:“或者是和那人有關吧。”記起了朱君宇。
阿海道:“誰?”這時兩人剛步進村內,田仲謀迎面走過來,一把拉著風亦飛道:“我從城內帶了個客人回來,飛哥兒可否將你寶貴的時間騰點兒出來。”
風亦飛皺眉道:“誰!希望你不是賣友求榮,私通敵幫,將歐陽老賊帶了回來。”
田仲謀怒道:“你也恁地將人看扁了,我田某頂天立地,是正牌鐵漢……”
阿海最愛和他抬摃,扮個鬼臉道: “戲子在演戲了。”
田仲謀嘆氣搖頭吟道:“一朝做過戲,再演回自己的真我也沒有人信,一失足成千古恨,回頭已是百年身。”
風亦飛道:“少說廢話,人在哪裡?”
田仲謀一指五丈外—個小樹林道:“就在那裡。”
阿海伸舌道:“幽會嗎?這麼神秘。”
田仲謀道:“你不要在這裡礙手礙腳,隨我來吧!”硬把阿海拉走。
風亦飛心下奇怪,往田仲謀指點的方向走去,在林木間轉了兩轉,林中現出一塊空地來,一個修長苗條的女子,背著他盈盈俏立,右手在摘樹上的松針。
風亦飛道:“小姐!”
少女輕顫一下,轉過頭來,美麗絕倫的俏臉羞喜交集,見到風亦飛肆無忌憚的直視,立時粉臉一紅,不敵的垂下頭去。
唐小姐。
不是她是誰。
風亦飛一見是她,也有點手忙腳亂起來,這數天內他亦不時想起她的臉容,可是風頭火勢,怎敢出城,這時她找到此地,不由甜絲絲的,喉嚨火般灼熱,假設這是愛情,滋味倒不錯。
唐小姐抬起頭來,緩步向他走來,遞出一包東西道:“這裡有三株上等人參王,我怕上次那些你用完了,特別拿來給你。”
風亦飛道:“這樣的重禮怎可以受,上次還欠你的。”
唐小姐烏靈靈的眼珠一轉,可愛地笑道:“問你一個問題.要老實地回答。”
風亦飛不知小姐葫蘆中賣何藥,點頭道:“說吧!”,一副嚴陣以待,悉力以赴的模樣。
唐小姐大眼故意不望向他道:“假設這兩條參是你的,而你朋友又需要它們,你會不會無條件地給你的朋友?”
風亦飛道:“我明白你在說什麼,但是……”他本想說我連你的名字也不知道,尚未可算是朋友,話到嘴邊又吞回了去。
唐小姐走前一步,離開風亦飛只有兩尺許的距離,連對方的氣息也可以感覺得到。
唐小姐道:“不要迴避這個問題,告訴我,你會不會贈給貴友?”
風亦飛無奈點頭,這也是真正的答案。
唐小姐喜道:“快接著吧!”將手上包得密實實的參塞進他懷裡。
風亦飛見她一對美目灼灼地望著自己,有些手忙腳亂地一舉手,將遞來的人參拿個正著,心想她的目光像燒人的火焰一樣,令他全身發熱。他不知道同年齡的青年男女,女性往往比較早熟和懂事,歡喜一個人,表現得比男方更主動。
唐小姐見他收了,非常歡喜頭一垂道:“我要走了!”心中卻希望他出言挽留,又或訂下後會之期,這可是一人走一步了。
風亦飛在情場上連新丁也稱不上,生平最熱絡的女孩子是慕青思,但那是由小到大的兄妹情誼,見到眼前玉人—來便走,心中大是失落不捨,那知對方欲拒還迎,以退為進,這等少女心事,教他如何曉得。
風亦飛呆頭呆腦地道:“這樣多謝你了。”
唐小姐一扭身,走了幾步,又別過俏腦,這個角度恰好讓風亦飛看到她起伏有致的側臉輪廓,美得眩人眼目。
唐小姐道:“我們是朋友了”風亦飛不自然地舉舉手中人參道:“是……是的……”
好像這個朋友是以人參交換來的。
唐小姐扭轉身來,邊望著他邊以背往後退,邊退邊道: “那天……那天你很威風,惡人也不怕……心腸又好……”
風辦飛知道她說的是當日追逐她時,從馬蹄下義救老婦的事,傻兮兮不知怎樣對一個美麗少女的讚美作出反應。
唐小姐忽道:“傻子!聽著,我叫唐劍儿。”嫣然一笑,一溜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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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長醉居時,日近黃昏。蕭長醉的鼻子最靈,搶一條人參去浸酒,風亦飛把另一條人參切了幾片,沖茶拿進房內給鐵隱。
鐵隱身體恢復了大半,不過卻比以前更沉默了,即是說可以幾天也不說一句話,比以前一天只說幾句話更是不如。
見到風亦飛,他依然故我,今人不知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風亦飛坐下道:“皇爺派人來查封大叔的工場……”
鐵隱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我兵甲門一向不捲入江湖紛爭,卻給這叛徒盡毀清譽,名利害人。”
風亦飛見他破例說話,大感高興道:“大叔,他們這樣做有用嗎?來,喝口參茶。”
鐵隱道:“先待一會。”
風亦飛又再追問。
鐵隱道:“師弟是個很努力的人,自少便想超越和爬過我,可是上天可能看穿了他的本性。所以和我在鑄劍上總差一線,他為人聰明機巧,最愛投機走捷徑,所以在機關巧器上,我反而遜他一籌。”低頭沉吟起來。
風亦飛見他繞了一個大圈子,仍未到題,有點著急問道: “現在他這樣到工場來大搜—番,會不會發現你鑄劍的秘密。”
鐵隱嘆道:“他一定能發現一些東西,至於他能領悟多少,就要看他的天分了。”心中一陣淒然,假設皇爺真以烏金煉劍,儘管不能到達歷代相傳的“靈劍”之境,已足可製造出—隊無敵的雄師,將天下生靈陷進—個惡夢裡去,他鐵隱成了罪魁禍首。
鐵隱神情一動道:“飛兒,你知否這附近有沒有隱蔽處所.可以讓我另闢工場。”
風亦飛皺眉苦思,忽地臉色一喜,叫道:“有了,在惡獸林後的山谷裡,有一棄置了的窯洞和石室,非常隱蔽,是鑄鐵的好地方。”
鐵隱首次露出振作的神氣道:“今次我要個更大的熔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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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工場的一個角落裡,宗丹找到—桶水,水內有點點閃亮的物質,宗丹雙眼一亮,伸手點水,放在舌頭一嚐。
鹹的。
是鹽水。
宗丹—陣激動,他終於找到處理烏金的初步方法。
烏金是藏在地內的異物,見風即化。所以必須浸在鹽水里,才可施用。這方法簡單之極,但若沒人提點,卻是任人想爆了腦也難知曉。
“宗先生!”
瞞天棍夏其陽進來道:“外面院中發現了一個地方,埋了百多把劍。”
宗丹神情一振,隨他出外。
侍衛將其中—把遞來給他,宗丹細察劍身,臉色大變。
眾人愕然望向他。
宗丹作了個奇怪的動作,兩手用力一拗,“啪”—聲,長劍斷開。
宗丹廢然道:“這些全是失敗之作,即管要鑄成那把宋別離決戰神劍,已不知經歷了多少失敗和嘗試,唉!這次要看上天是否站在我方了。師兄,你離開鑄成靈劍還差— 步,我會很快追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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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亦飛回到家時,夜已深沉。鐵隱看他沉默寡言,—想到鑄劍大業,立時刻不容緩。和風亦飛潛往窯屋。弄足了大半天。
風亦飛助他清理一切後,才離開該處。
田仲謀在柴房內倒頭大睡。這個地方變成了他的安樂窩,他曾出手相助拯救鐵隱,身分地位大不相同,更有道理大摸斯樣把柴房據為己用。
風大娘對此君甚有好感,風玉蓮更不用說了,風亦飛對他的真正身分早有疑心.但兩人肝膽相照,心照不宣。
風辦飛不想弄醒他,回進屋裡,風亦樂的房中傳來輕徽嘆息,顯示他仍未就寢。
風亦飛走往風亦樂的房去。
風亦樂低聲道:“三弟嗎?”他對每一個人的足音都非常熟悉,尤其是慕青思的足音,聞足音輕重而明辨秋毫,但今次他覺得風亦飛的足音輕巧了許多,似有如無,所以問上一問,他自然不知道風亦飛正以驚人的速度向著武道的高峰邁進。
風亦飛道:“是我!還未睡嗎?”
風亦樂默然不語。
風亦飛奇道:“怎麼了?”他二哥一向樂觀積極,眼盲志不餒,很少這樣失意頹唐。
風亦樂長嘆一聲,滿腹心事,無從說起。
風亦飛陪他坐在床緣,心下淒然,假設沒有魔豹,這是今何等幸福的家庭。
風亦樂低頭道:“為什麼上天對我這樣不公平?”
風亦飛愕了一愕,放輕聲音安慰道:“一切都會過去,慕老師曾說過心藥還需心藥醫,你的眼並非天生殘疾,只是受驚過度,心理失去了平衡,暫時失去視力,有一天會突然恢復過來。”
風亦樂將臉埋在雙手裡,激動地道:“暫時!這一天我等了足足三年,就算將來真能康復,我最寶貴的一段生命早巳過去,什麼也遲了。”
風亦飛側然道:“你為什麼不給自己佔一課?”
風亦樂把臉抬起,苦笑道:“只怕好的不靈醜的靈,就像阿貴那樣,連一丁點兒希望也失去。你今天有沒有見過青思。”
風亦飛恍然大悟,想起今天有人向慕青思展開送禮攻勢,苦戀慕青思的風亦樂定是大受刺激,以致自怨自艾,笑道:“二哥!在我周圍所有人的心目中,開眼的人也比不上你。”
風亦樂喟然道:“我就是心不盲,才有這麼多煩惱。”
作者:
萬劫
時間:
2010-5-13 19:06:47
標題:
第六章 惡獸逞兇 (下)
風亦飛一拍他肩頭道:“二哥,你最是能人所不能,喜歡青思,放膽和她說好了,起碼讓她知道你對她好。”說這話時,不自禁地想起了美女唐劍儿,揮之不去,心想為什麼這些天來總是被她不斷的闖進心湖里。
風亦樂臉一紅,怒道:“誰說我喜歡她!”
風亦飛剛要說話。
“呀……”
一聲淒厲的尖叫,刺破雲上村安寧的晚上。
兩兄弟頓然色變。
風亦飛一聲不吭,騰身而起,往屋外衝去。
整條村沸騰起來,開門聲、撞物聲、拿兵刀棍棒聲、人聲混成一片。
風亦飛聽覺敏銳,直往村口撲去,那是厲叫傳來的方向。
撲到村口,慕農和田仲謀先到一步,兩人蹲在伏地的人體旁,融在夜色裡。
風亦飛奔了過去。
慕農抬頭道:“是林叔,死了。”
風亦飛駭然俯望,地上滿是鮮血,住在村頭的林叔臉上血肉模糊,似是被鋒利的獸爪迎臉抓中。
田仲謀道:“死得真慘。”
村人圍了過來,火把光下駭然可怖的情景映進眾人的眼裡,林叔一向早出晚歸,往城中作豬羊買賣,竟然落得如此橫死。
屍體上有十多個凌亂的野獸足印,觸目驚心。
一個村婦尖叫起來,使人心神顫懼。
有人驚呼道:“魔豹!”
恐懼波浪般澎湃著,圍攏的人愈來愈多,每一個人都噤若寒蟬,被眼前的恐怖景象震懾。
林叔的頭不自然地扭曲著,說明這一抓同時把他的頸骨握斷,可見其一抓之威。
風亦飛一陣激動。
好!
你終於來了。
剎那間,魔豹從眾人的夢魘裡跳了出來,成為活生生的現實。
翌日清晨,雲上村的男丁組織了支近三百人的隊伍,遍山遍野搜索魔豹的行踪。
風亦飛、阿海、田仲謀和另外十多名青年組成一隊,負責雲上村西南方的山頭。
田仲謀叫道:“你們過來。”眾人趕了過去,田仲謀指著地上道:“看!”
泥地上有十多個野獸的爪印,比一般貓印大了三四倍,到了山石處失去痕跡,過了山石的泥地處,還有兩至三個足跡,往山上去了。
眾人駭然互望,有些足印相距達丈許有多,顯示了魔豹躍遠的距離。
田仲謀仔細察視,皺眉道:“所有足痕深淺幾乎全是一樣.看來無論緩行速躍,所需的力道都是那樣平均。”
阿海咬牙切齒道:“所以我們才喚它作魔豹。”
風亦飛道:“可惜爹不在,否則必能憑他的經驗追到那畜牲。” 當年正因他追上那畜牲,才會發生父子一失踪一失明的慘劇。
除了發現到零星的足跡外,—直搜到當天黃昏,才收隊回村,他們是最後回村的一隊,對於黑夜裡的山頭,眾人都有說不出的恐懼。另外也有兩隊人發現了魔豹的足印,人人臉色沉重,當年魔豹帶來的禍害,沒有任何人能忘懷。
在風大娘指揮下,慕青思、風玉蓮一眾女子,做好了飯,等他們回來。
風亦樂臉色凝重,把風亦飛拉在一旁,仔細詢問搜索的詳情,聞罷皺眉道:“當年和阿爹追獵魔豹,只會發現過一個半個足印,爹說豹性喜隱踪潛形,只在樹木和石上串躍,極少留下足印。”跟著神情一動道:“有沒有找到它留下來的糞便?”
風亦飛茫然搖頭,一直以來,他都希望能手刃此獸,可是當它真正出現時,卻像大海撈針,不知從何人手。
風大娘走了過來道:“飛兒!小心點,這幾天不要再上山了。”
風亦飛一聲不響,要他放棄搜尋魔豹,比殺他還容易— 些。
當天夜裡,村人組成了巡邏隊伍,整夜不停巡邏,天明時,眾人都鬆了—口氣。
可是慘劇已在無聲無息中發生了。
村尾何寡婦一家四口,全遭殺害,何寡婦慘死床上,咽喉有深深爪印,骨也露出來,大兒子和三兒子伏尸屋外的雞棚裡,地上有明顯拖曳過的痕跡,渾身爪痕累累,致命傷是頭骨破裂,二兒子的屍掛在窗框上,背脊破了開來,腰部留下了深深的血痕。屋內外凌亂不堪,大半的雞都不見了,其他或死或傷,血肉狼藉。何寡婦養的狗亦身首異處。
村人臉如死灰。
巡邏隊伍天光前曾巡至此處,那時一切安好,但魔豹竟能趁那段空隙,幹下瞭如此驚人的暴行。
田仲謀臉色出奇地凝重,仔細察看每一寸地方,連破碎了的東西也不放過,其他人包括阿海在內,全失了方寸。
慕農把風亦飛拉在一旁道:“這件事頗不尋常,昨晚我放不下心,數次出來巡梭,假設事發時真在近天明的時分,那正是我剛回去休息的時間,一條畜牲怎能把握得這麼準,難道真是只有魔性的異物?”
田仲謀走了過來道:“人和破碎的物件都是被抓死和抓碎,這樣可怕的野豹,確是聞所未聞,而且它似乎是以殺人為樂,這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
慕農望著二十多尺外的狗屍道:“豹來時人或者不知道,狗卻會吠。”
一個村民插人道:“你們有所不知了,當年每逢魔豹來時,村中的狗都驚得夾起尾巴,縮在一角顫抖,哪敢吠半聲出來。”
風亦飛道:“今天再上山,定要把那畜牲抓出來。”
慕農道:“你小心點,我也要往窯屋為你大叔療傷,順道送些乾糧給他。”轉身去了。
田仲謀叫道:“告訴他也小心一點,說不定魔豹閒逛到那裡去,我也要往城中打個轉。”
風亦飛皺眉道:“這裡發生了這麼大件事,你不留在這裡助我們一臂之力嗎?”
田仲謀嘆口氣道:“這幾天我都在查阿貴遇害的事。”
風亦飛一震道:“怎樣了?”阿貴的血仇,他又何能有片刻忘記,但實在太多事暴風雨般吹襲過來,令他無所適從。
田仲謀道:“有點眉目了,你先辦你的事,遲些我還要你幫忙。”
風亦飛肅容道:“你究竟是誰?”
田仲謀道:“我便是我,我便不是我,問來作甚。”言罷揚長去了。
風亦飛走進驚惶萬狀的村民裡,叫道:“誰隨我上山?”
村長李昆道:“亦飛!這裡的事我已使了人往川南報官,看來我們要理也理不了。”
風亦飛眼目一掃眾人,只見年青力壯的一群,紛紛避開他的眼光,眼前的慘象太過震撼,試想何寡婦三個兒子都是孔武有力的壯漢,昨夜還興致勃勃參加了早更的巡邏,現在像一點還擊的力量也沒有便慘死了,誰還敢去找死。
阿海道:“飛!還有我,我和你去。”
站在他身旁的海媽一聽,眼淚嚇得流了出來,悲叫道: “什麼?我只得你一個兒子,你去了,我怎麼辦,死我也不讓你去的了。”
阿海呆道:“娘!我……”
村民中有人道:“唉!我們鬥它不過的,它是山中妖魁的化身,當年死了這麼多人,還不是因為我們要追獵它嗎,這種妖魅愈迫得它緊,愈是凶狠,愈殺得多人。”
風亦飛道:“那怎麼樣?難道等它來逐今殺害我們嗎?”
這時全村能動的人都聚攏了在這村尾的慘案現場,卻無人回答風亦飛這句簡單的問題。
寒了膽的人喪失了抗爭的鬥志。
風亦樂比較遲才到達現場,臉色蒼白,很多次欲言卻止,始終沒有作聲。
風大娘站出來道:“阿飛說得對,總不能束手待斃,要想個方法出來……
有人低聲道:“鬥不過唯有走,橫堅唐大財主在收購我們的地。”
他的話提醒了各人,立即有人附和起來。
風亦飛知道他們士無鬥志,嘆了一口氣,往村內走去,慕青思追在一旁道:“飛哥!可藉我幫不了什麼忙,否則一定隨你上山,為世除害。 ”
風亦飛成長了不少,聞言談笑道:“青思,你是個很好的女孩。”沉吟半晌續道:“這也好!爹曾說過好的獵人,必須在最惡劣的環境下也不灰心氣餒。”
慕青思蘭心慧質,聞弦歌知雅意,駭然道:“你一個人去嗎?太危險了。”
風亦飛笑道:“你為那隻畜牲擔心吧,我不信它可以逃過我的五指關。”手握在劍把上,用力過度下筋脈蚯蚓般隆了起來。
沒有任何人能阻止這個決定,他故意走回村里只是個掩眼法,因為風大娘是不容他一人冒險上山的。
正午時分。
阿海一人悶悶不樂,在村口閒逛,找了風亦飛半天,人影也看不見,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感覺,想到風亦飛可能獨自潛了上山,若不是娘親以死相協,他當時一定毫不猶豫衝上山去,而現在即管他要找風亦飛,山區廣闊,不知從那處找起。
“這位大哥,請問你知否風大娘的公子住在哪裡?”
嬌柔甜美的女聲在他耳邊響起。
阿海嚇了一跳,抬起頭來,接觸到一張秀麗絕倫的俏臉。
阿海茫然道:“風大娘的公子?”一時沒法子將“公子” 的尊稱和比野人好上只一點點的風亦飛拉在一起。
少女俏臉微紅,勇敢地點頭道:“就是他。”一個黃花閨女,向另一個年青男子,詢問另一個男子,在當時的社會是需要絕大的勇氣。
阿海失聲道:“啊!你在找亦飛……”
少女心中念道:亦飛,風亦飛,好瀟灑的名字,就像他的人,旋風般來旋風般去,來去自如,不受半點牽掛約束。
阿海苦笑道:“你來得真不巧,他可能冒險一個人獨自上山獵魔豹了。”少女眼中洋溢著的火熱,兼之他心中記接,不自覺地想找人傾吐起來。
少女便是唐劍儿,這天她一直盼望風亦飛會到城中去,一時忍不著來了雲上村,她性格大膽熱情,敢作敢為,否則當日也不敢槍去風亦飛的藥籮,弄出那麼多事情來。
唐劍儿愕然道:“什麼魔豹?”
阿海嘆了一口氣,將情形大致說上了一遍,唐劍儿臉色一變道:“你是他的朋友,怎能讓他獨自去幹這麼危險的事。”
阿海泛起羞慚之色,一咬牙站起來道:“好!我去找他。”
唐劍儿道:“好!一齊去。”
阿海道:“你不能去,太危險了,我恐怕照顧不了你。”
唐劍儿笑道:“誰照顧誰倒難說得很,告訴你一個大秘密,我是個武林高手來的。”
阿海打量了這個武林高手數眼,才留心到這嬌滴滴的美人果有三分英氣,—身武打裝束,背上還有把中看但不知是否中用的長劍,半信半疑起來。
唐劍儿催促道:“還不快去!”倒像真是趕去救人的樣子。
阿海對接觸這樣的陌生同齡少女,經驗是零,兼之對方又如此美麗,一望她的一雙妙目,心中便僕僕跳起上來,不由自主地聽她吩咐起來,一邊往惡獸林的方向走,一邊道:“我先回家去拿刀和箭,你等我一會。”
唐劍儿陪著他一齊走,才兩步阿海停了下來,唐劍儿心焦如焚,大不耐煩道:“還不快去。”
阿海道:“不!不能回家,你在這裡等一會,我到亦飛的的家去借東西。”—溜煙去了,他既然決定上山,當然一刻也不想浪費。
不久阿海迴轉過來,急得團團轉的唐劍儿大喜過望,幾乎想架起阿海狂奔上山。
阿海拍拍背在背後的弓、箭和刀,道:“隨我來!”
唐劍儿道:“他會在哪裡?”
阿海邊跑邊道:“你看那個特別高的山,那是阿飛爹追上魔豹的地方,我想他定是到了那裡去。”
快到村尾時,一名布衣釵裙,卻不掩其絕世之姿的少女,迎了上來。
阿海叫道:“青思!”
慕青思奇怪地望了唐劍儿一眼,憂慮地道:“海哥!我想飛哥定是往山上去了,今早他才向我表示上山殺豹的決心,噢!對不起,這位是?”
阿海道:“這是唐小姐,來找……”
唐劍儿花容一變,打斷道:“你……你是風公子的……
朋友。 ”她見慕青思對風亦飛情意關切,而風亦飛又向她說出心中的事,誤會了兩人的關係,一顆芳心登時冰冷了一截,尤其慕青思的美貌氣質,並不比她遜色多少。
慕青思怎想到對方朝這個方向去想,點頭道:“飛哥自少都和我很好,但是現在有起事來,我卻半點幫不上忙,唉!怎麼辦呢?爹不在,其他人都給豹子嚇破了膽。”
阿海慚槐地道:“不用怕,我去找他回來。”
“阿海!阿海!快回來!”
三入回頭一望,一名婦人氣急敗壞地追上來。
阿海臉色一變道:“慘了!是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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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亦飛站在一塊突出的石上,靜靜地俯察眼前峰巒迭起的山區,雲上材在下面遠方寧靜安詳,誰人會想到這世外桃源居然慘禍連連。
他仔細搜尋了整個上午,除了那天找到的足印外,再沒有發現任何新的痕跡。
他拔出長劍,陽光下劍身閃爍生輝,心中出奇地平靜。
大自然壯觀美麗,令他湧起一種難言的感受,似乎捕捉到天地間一些超然的法則,心中一動,長劍往前劈出,到和身體成九十度角時,長劍倏止。
他奇怪地想道:蕭老頭的煙桿十三手總括了天下招式的精華,變成簡單有用的動作,慕老師的蕉雨劍法,聽雨打芭蕉有感而成,可見武學的最終目的,不在守成不變,而在創出最符合自己的武技。
當宋別離決鬥歐陽逆天,兩人戰來不見一絲斧鑿之痕,妙著天成,由有招人無招的境界,自己為何不可以像他們那樣。
風亦飛大喝一聲,長劍幻起—朵朵劍花。
他想到山野中盛放的鮮花,草叢裡星星般分佈的小野花、石隙中長出來柔弱但堅強的花兒。
花兒迎風舞動,百態千姿。
他的劍舞得更急了,心中想到形狀,立時從劍中幻化出來,意到劍動。
千百條劍影又變回一把,呼呼地在空中橫掠來回。
他想到掠過原野的山風。
長劍由上直劈面下,就如瀑布傾瀉。
長劍劈至低盡,又化成數千道劍芒,有若瀑布瀉地,水花四濺。
突然間,風亦飛闖進了武道的新境界裡,如醉如痴。
身體內真氣運行,就像大自然的勃勃生機,令萬物茁長壯大。
他體內的熱毒一點一滴被身內的精氣吸納。
風亦飛終於到了突破的時刻,奠下了他以後大宗師的身份基礎。
作者:
萬劫
時間:
2010-5-13 19:08:38
標題:
第七章 陰謀敗露 (上)
慕青思回到家中,慕農尚未回來,剛才那位唐小姐見阿海因母親阻止,不能上山,竟獨自—人去了,令她非常不安。
“砰!砰!”
敲門聲。
慕青思一喜,難道是風亦飛回來了,打開門一看,原來是風亦樂。
慕青思道:“樂大哥!什麼事?”
風亦樂期期艾艾道:”青思!我去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慕青思聽得糊塗,道:“什麼去了。”
風亦樂道:“阿海來我處借了刀箭……”
慕青思道:”是的,我遇到了海哥。”
風亦樂臉上現出堅決的神情,道:“沒有什麼,只是想來聽聽你的聲音,我是懦夫,每天也想……想……可是,到了它真來時,卻嚇得只會躲在屋裡,就像其他人—樣,青思!沒什麼,我只是想來聽聽你的聲音。”
慕青思給他糊里糊塗的說話弄得糊里糊塗起來,道:“樂大哥!你怎麼了?”
風亦樂突然道:“青思!你會不會嫌我是盲子?”
慕青思—呆道:“怎會,在我心中,你比任何開眼的人更明理和樂觀,入又好,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女性的敏銳,使她接觸到風辦樂的深心處,體會到風亦樂的含意,一向以來,和風亦樂的相處都是愉悅的。卻沒有想到其他,這時風亦樂大膽地說出了心中的說話,芳心起了—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和顫動,就像心湖繪投下了一顆石子,蕩漾起來,現在漣漪正在擴大。
風亦樂滿足地嘆口氣道:“這句話便夠了。”轉頭拿著盲公竹快步走了,他的步法速度,一點不使人看出是個盲人,由這一點可知道他與殘疾抗爭的毅力和勇氣,只是這點,便使他成為—個可愛的人。
慕青思見他忽然而來,忽然而去,有些不知所措,關上了門,猛然省起剛才看他遠去的背影時,印像中他背上了那把日夕苦練的袖珍弩,叫聲不好,打開門追了出去,她知道風亦樂來幹什麼了,因為他決定上山,才特來向她道別。
正是因為他估量這次有去無回,便放膽向自己說了這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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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劍儿在山野間穿行,四周林木深處魔影憧憧,似乎任何一刻,魔豹將會從暗處扑出來施襲。
她愈走愈怕,可是恐懼卻遠遠及不上她想找到風亦飛的熱情。
她的心情非常複雜,既想見到風亦飛,可是想起慕青思.又希望永遠不要再見到他,在這種矛盾裡,她失魄落魄地往山上走去。
慕地異響傳來,枝葉聳動。
唐劍儿尖叫—聲,拔劍出鞘。
原來只是一隻鹿從木間竄過。
嚇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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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青思離家走上幾步,一個高大的人影閃了出來,使她幾乎撞進他懷裡,定睛一看,原來是那自稱朱君宇的英偉男兒。
慕青思捧著心口,一時不知如何言語。
朱君宇瀟灑一笑道: “小姐!行色匆匆,不知芳駕何往?”
慕青思道:“不要阻我,我有急事要辦。”
朱君宇道:“想追剛才那盲子嗎?何用理他,只要小姐一點頭,我朱君宇保證你榮華富貴,一生享用不盡,而且還有朱某陪侍在側,終日和你談詩論畫,日觀潮夜觀夕,雨夜聊心,不是挺美嗎?”
慕青思原本對他的一點好感,消失無踪,心下頗厭,不悅道:“請讓開!”
朱君宇見她怒起上來另有一種美態,更是心癢難制,道: “不是說笑吧,盲子一個,有什麼值得你苦要追去。”
慕青思神情一正道:“你怎能侮辱他!他或者有很多方面及不上你,但他的內在和人格卻比你高尚得多,那才擁有永恆的價值,其他一切只像過眼雲煙,彈指間灰飛煙滅。”
朱君宇臉色一變道:“竟敢對我說這樣的話。”
慕青思嬌軀一挺,道:“雖千萬人吾往矣,只要合乎正理,什麼話不敢說,不可以說。”
朱君宇眼中光芒暴閃,緩步向她走來,一副不懷好意的神情。
慕青思終是弱質女流,見他目露凶光,不由自主向後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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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亦飛閉目捧劍,感到天上射下來的陽光,與身體內的真氣,似有一種同流合彙的傾向。心中一動,那種奇異的感覺立時消失得無影無踪。就在這時山腰處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風亦飛一怔後,往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身體比以前更輕巧和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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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亦樂在惡獸林內一步一步走著,他失明後並不像—般人躲在屋裡.而是時時往山林處走動,他並不想自己變成了廢人。他喜愛山林裡的氣息,畢竟他是長年住在這裡的人,六歲開始他便隨父親風山登山涉水去打獵,若非忽然失明,他不信自己的身手會弱於三弟。
他用耳朵去聽,用鼻去嗅,每一個傳進他耳內的音響,都被分類和分析。
他熟悉這裡的—草—木,只要魔豹出現,他的弩箭—定能先一步射進它的身體內。
他的弩經他精心特製.可以連發兩箭,希望風亦飛說得對,魔豹的體積,較他平時屢射不中的沙袋為大。
他並不想深進山里,對—個雙目失明的人是非常危險。
所以他要守在惡獸林裡.等魔豹的出現。
他自己便是魚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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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青思往後退去.朱君宇動了真怒,嘿嘿冷笑,一步—步向她迫來。
對朱君宇來說,家中美婢還不是任他採摘,對慕青思是破天荒的尊重和客氣,豈知對方不知好歹,大怒下撕下了面具,決心強來。
慕青思再退一步,踏在一塊石上,嚶嚀一聲向後倒下,心知要糟。
“怎麼一回事?”
聲音從後傳來。
慕青思大喜回頭,見田仲謀趕了過來,心下稍安。
朱君宇眉頭一豎,兩眼射出深冷的寒光,罩定奔來的人,殺機大盛,誰敢阻他好事。
田仲謀擠出—臉笑容,瞇著眼道:“噢!原來是小皇爺大駕光臨,幸會幸會。”
朱君宇臉容冰冷道:“誰和你幸會,你是誰?怎會知道小王身分?”
田仲謀道:“我是村野小民,小皇爺當然不識小人,但是小人亦常往城中走動。小皇爺威武過人,在街上走時前呼後擁,令人印象深刻,深刻之極。”
慕青思爬了起來道:“田叔叔,他不是好人,他……”
田仲謀打斷她道:“大人不記人小過,村野小民怎能高攀皇府貴客,青思姑娘,我們走吧。”
他的說話語帶相關,既像要慕青思不記朱君宇之過,又像不要朱君宇記他們之過,含含混混。
朱君宇想要發作,忽爾心中一動,想到另外一個更毒辣的方法,長笑一聲道:“好!好!”轉身去了。
慕青思氣得臉色發白道:“上天容許這種人存在,真是沒有道理,難道強權真可以決定一切。”
田仲謀嘆道:“暫時的世界便是這樣的,你怎會遇上他。”心想他居然離去,大為不妥。
慕青思驚叫道:“田叔叔,你快些追樂大哥回來,他一個人到山中找那魔豹去了。”
田仲謀一呆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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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亦飛迅速在林木里移動,利用無處不在的樹藤從一棵樹躍往另一棵樹,有時雙手緊抓橫伸出來的樹枝,借力一盪,凌空一個跟頭,便飛越了三四丈的距離,疾苦奔雷。
在慕農和蕭長醉兩大高手栽培下,他在山中猴跳虎躍時,更是得心應手。
當他從一叢林木沖出一片空地時,但聞嬌叱一聲,劍光從右側劈來,這下事出意外,換了是昔日的風亦飛,肯定就算能避過不死,一點傷卻是難免。但他已非是昔日吳下阿蒙、輕喝一聲,身子硬往左方移開 —尺,右手—拔,劍已在手。
“啊!是你!”
風亦飛定神一看,驚喜道:“唐劍儿……唐小姐,原來是你。”
唐劍儿—見是他,兼之風亦飛—上來衝口叫出她的名字,表示對方並非對她沒有印象,心下欣悅,但旋又被另—種失望頹喪的情緒替代了,花容一黯,垂頭道:“是我.那又怎樣?”
風亦飛見她忽喜忽怒,搔頭道:“你……”一時找不到言語。
唐劍儿別轉臉道:“快些回去吧!免得你的慕小姐擔心了。”她本來想轉身就走,可是一對修長的美腿卻不聽吩咐,原地生根似地動也不動,美麗的櫻唇更不爭氣,滿江醋意地吐了這兩句話出來。
風亦飛一怔道:“是青思叫你來的嗎?”
唐劍儿聽他叫慕青思叫得這麼親密,更不是味兒,心中淒苦,就若天地雖大,卻無容身之所,以往她覺得令她滿足的家庭至親和朋友忽地變成無關輕重的東西,一跺足道:“我走了。”回頭便去。
風亦飛一個跟頭,雙手張開,把她攔著,唐劍儿幾乎撞進他懷裡。
唐劍儿臉色一沉,強忍著眶中淚花,道:“還不讓開。”
心想全天下都是壞人當道,眼前正有一個。
風亦飛道:“你可以走,不過要和我一道走,唉!山中危機四伏,那畜牲兇性大發,已殺了幾個人。”
唐劍儿氣在上頭,哪聽得入耳,叫道:“我不要和你一道,你省回些氣力去保護你的青思好了,讓那豹吃了我!”
風亦飛呆了一呆,終於捕捉到眼前這可愛美女的心事了,呆了眨眼工夫,仰天長笑起來,無限歡悅。
唐到兒見他居然在人家悲苦的時刻,仍能如此快樂,氣得轉身再走,也不管是什麼方向。
風亦飛一閃身,又攔在她身前,眼裡射出一股令人震栗的深刻感覺,愛情像風暴般到來,吹襲著他每一條神經,柔情蜜意洪水般淹遍了心靈的大地。
唐劍儿一把抽出劍來,怒叫道:“讓不讓開!”
風亦飛笑道:“聽我說三句話,好不好?”
唐劍儿沉著臉道:“第—句。”
風亦飛有好氣沒好氣地道:“這怎麼算。”
唐劍儿道:“第二句。”
風亦飛愕然,想了想才道:“慕青思和我只是兄妹—般我們由小到大都是鄰居喜歡她的是我二哥而不是我唐大小姐你明白沒有?”
唐劍儿聽得呆了起來,跟著紅霞爬滿粉臉,進退維谷。
風亦飛道:“這算否是一句?”
唐劍儿手一軟,劍垂地下,垂下了頭,一跺腳道:“你不是好人。”轉過身去,耳根紅了起來,愛郎如此向自己解釋,不用說是大有情意。
風亦飛道:“你來此做什麼?”
唐劍儿不敢回頭,嗔道:“人家……關……人家……人家聽到你這傻蛋一個人上了山!”
風辦飛走近她背後,柔聲道:“我不是問人家為何上山.而是問人家為何到雲上樹來。”
唐劍儿道:“人家想拿一樣東西給你,不可以嗎?”知道自己在風亦飛心中有分量,說話自是嬌哆起來。
風亦飛感激地道:“上次那些人參還未吃完!”
唐劍儿急道:“今次不是人參,而是這樣東西。”終於轉過身來,手上有條金鍊,繫著那隻旋動時發出蟬鳴的金蟬,以前的白帶子換了金鍊。
風亦飛—陣感慨,想起當日道左相逢,就是這隻金蟬引動了生命的—段樂章。
唐劍儿有些緊張地看著他,一向以來她都是眼高於頂. —點不把世上的男兒看在眼裡,但那天親見風亦飛義救老婦,不畏強暴挺身和皇府的人爭鬥時的威武不屈,—顆芳心便緊縛在這青年男子的身上,她生性大膽,敢愛敢恨,不理世俗的眼光,主動來找風亦飛。
這是兩人間決定性的一刻。
風亦飛緩緩取過金蟬,戴在頸上,凝望著唐劍儿閃動著欣悅淚花的眼道:“這只蟬我會一直接在頸間,蟬在人在,人亡蟬亡,此志不渝。”
唐劍儿淚珠串流而下。
只要有這一刻,此生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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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亦樂—片祥和,忍了三年的說話,終於向慕青思說了出來,三年前,慕青思還是個小女孩的模樣,今年她十八歲了,不知變成了什麼樣子,當時大家一齊玩耍時,他總是站在她那一邊,盡心盡力保護她,看見她笑,他很開心,看到她哭,他戚然不樂,可是他還不知這是愛情,雙目失明後,他勉力振作,有大半是為了她。
想著想著,忽地全身一震。
他聽到了聲音。
異晌從十丈外的林木傳來,樹葉搖動,似是有物體在林木問經過的聲音。
寒意湧起,蔓延至全身,深深吸—口氣,從背上取下袖珍弩,平放胸前,對正聲音傳來的方向。
聲音愈來愈清晰,愈來愈接近。
風亦樂蹲了下來,握弩的手直冒冷汗,使他感到連握緊弩弓也是一種困難。
“啪!”樹枝折斷的聲音在三丈外響起,魔豹筆直向他走來。
風亦樂心中狂叫:你一定要鎮定,這是最關鍵的時刻了,你—定要為所有被魔豹殘殺的人冷靜下來。
想是這樣想,—雙手卻不由自主顫動起來,魔豹的可怕,在他的心靈上留下了深刻無比的烙印。
摹地四周同時響起物體在枝葉走動的聲音,風亦樂呻吟— 聲。
一切都像在重演著當日的惡夢。
三年前那天他和父親風山,緊踢著魔豹,直到夜幕低垂,就在他們力竭筋疲時,魔豹從林裡竄出來,一下把他撲在地上,父親風山狂叫怒喝,與那渾身充滿了力量的畜牲在山石上滾動搏鬥。
他倒在地上,想爬起來幫手,可是魔豹那一擊使他全身乏力,他看到父親渾身鮮血,仍然以匕首和魔豹死命打鬥。
魔豹的吼聲,暴雨般打擊著他的心神。
眼前的一切逐漸模糊,人獸生死爭鬥的聲音逐漸遠去,眼著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然後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村民把他救回村內,可是他已失去了敬愛的父親,也失去了眼前的世界。
魔豹正繞著他跑動,尋伺出擊的機會。
風亦樂瘋狂跳了起來,狂叫道:“來吧!畜牲!出來吧.殺掉我吧!”一邊叫,一邊轉動著身體,手中的弩弓不斷瞄向正在繞著他走動的東西。
聲音驟然在右方增強,風亦樂狂喊一聲,第一支弩射出。
“嚓!”
風亦樂呻吟一聲,弩箭射在樹身上。
四周的聲音愈來愈急,那東西在繞著他奔走,弄得樹技草葉沙沙亂響。
風亦樂狂叫一聲,射出第二支弩箭。
在他來不及聽的時刻裡,風聲從後面壓來,風亦樂大驚失色. —滾往地上滾去,心想我命體矣。
後背一陣劇痛,已繪利爪生生撕下幾條肉。
風亦樂在地上反過身來,勇氣忽然回到身上,抽出匕首,狂叫道:“來吧!畜牲來吧!”
那東西逐漸接近。
風亦樂全身大震,這次卻並非恐懼而來,而是眼前出現了一些奇怪色光,似乎眼前有一個高大的人形,逐步向他迫近。
三年來,他還是第一次能看到東西,即管是如此模糊的景象。
風亦樂呆了起來,難道我又能看見東西了嗎?求生的意志一下子回到心裡,他死命往後一個倒翻,向後滾去,左肩一陣劇痛,又少了幾條肉。
背後風聲迫來,風亦樂死命向前再滾,身軀突然向下墮去,避過了另一猛擊。
“蓬!”掉在鬆軟的泥土上。
原來他滾進了風亦飛布下的獸阱裡,這用來對付魔豹的深阱,暫時救了他一命。
風亦樂跌得全身酸軟.連一個指頭也動不了。
眼前的東西愈來愈清晰,他幾乎看到了泥土的顏色,為什麼是在這可恨的時刻,自己才恢復視力。
“亦樂!風亦樂!”
聲音迅速接近。
風亦樂振起最後的力量,狂叫道:“啊!我在這裡。”
風聲遠去。
那東西走了,難道它也怕人,風亦樂想起一件事,心中一動。
這時一個人跳了下來,焦急道:“你怎麼了?' 風亦樂勉力提起頭來,看到一個陌生的男子,聽聲音正是那田仲謀,沙啞著呻吟道:“不是!不是! ”
說完這兩句話,風亦樂昏了過去。
慕農右手三指搭在風亦樂的手腕上,沉吟不語。
慕青恩關切地問道:“爹!樂大哥怎樣了?”她比站在一旁的田仲謀、阿海、風亦飛更是緊張。
慕農道:“內臟沒有什麼事,雖然抓傷深可見骨,卻沒有損及重要經脈和血管,休息幾天就可以起床了,我給他扎上兩針,定經定神,好讓他睡個大覺,青思,給我取針來。”
慕青思應了一聲,興奮地去了,經此—難,這可愛美麗溫柔的少女,對風亦樂起了微妙的變化。
田仲謀向風亦飛和阿海使個眼色,三人走出屋外。
作者:
萬劫
時間:
2010-5-13 19:09:03
標題:
第七章 陰謀敗露 (下)
風亦飛道:“田兄,你倒懂得給二哥撿地方,居然將二哥搬上了慕小姐的床,他不知要給你上上多少支封,才足夠謝你。”心中卻另外盤算如何向風大娘交代。
屋外蟲鳴蟬唱,一彎新月在東方的天際,一切是如此美好和寧靜。
阿海道:“你兩兄弟的家山風水好,否則怎能有如此艷福,你那位唐小姐送了回去吧!她回到家時怕天已黑齊了。”
風亦飛想到唐劍儿,心中一熱。
阿海忽地驚叫道:“田先生田大俠,今天怎麼了?平時總是我說一句,你說十句,為何忽地沉默寡言起來?”
田仲謀道:“我趕到現場時只看到樂哥兒躺在陷阱內,口中不斷叫道:“不是不是',那是什麼意思。 ”
風亦飛一怔,也呆了起來。
阿海道:“不是',難道不是魔豹,但那明明是獸爪所傷。”
田仲謀搖頭道:“這件事我—直有懷疑,在兩個兇殺現場,四周都佈滿了獸足的痕跡,但卻奇怪地沒有人的足印,林叔年紀老邁不用說了,但何寡婦的兩個兒子都是壯健如牛.起碼也會掙扎上幾步,這是第—點奇怪,其次剛有人要收購村地,立即發生這樣的事,不是太巧合嗎?而且猛獸並不會無故襲人,多是出於本能的存在需要,例如飢餓驅使,可是死傷者身上全無咬噬之痕,這是什麼道理。”
阿海道:“假設是有人假扮魔豹,目的已達到了一半。
今天村中最少有一半人已和唐財主簽了賣地的契約.十天內遷出。 ”
風亦飛沉吟道:“唐財主,又是姓唐的。”
田仲謀臉上閃過—絲不安,道:“我忘了告訴你,唐財主是唐小姐的父親。”
風亦飛恍然大悟,難怪病除軒的陳老闆這樣買她賬。
—個陰影投射在他和唐劍儿間。
田仲謀—拍他肩頭道:“父還父,女還女,而且我看唐財主只是個出面的人,弄這陰謀的一定不是他,甚至他可能並不知情。”
阿海道:“這我更不明白了”田仲謀道: “昨夜我、慕農和亦飛……還有……嘿!還有海哥你,都參與了守夜,除非對方是高手,否則一條畜牲怎能潛入村中殺人,又神不知鬼不覺地離去。唐財主雖是富甲一方,還使不動這種高手。”
風亦飛點頭道:“背後的主使人不用說是朱胜北那老奸賊。”
田仲謀道:“而且樂哥兒出事前,朱胜北的寶貝兒子朱君宇曾出現,之後便發生了事……”
阿海叫道:“難道他就是扮魔豹的人?”
田仲謀道: “這要抓到魔豹才可以水落石出了。那次我們假扮欽差劫獄,照理事後朱胜北怎肯就此了事,以他的勢力,—定天翻地覆地把我們搜出來,可是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風亦飛道:“我也覺得奇怪,但會否是因為歐陽魔頭閉關修煉,所以暫時忍上一忍。”
田仲謀道:“只是他的手下高手,足可以吃得住我們的餘,那朱君宇英華內斂,氣度沉凝,比之那楊武戴虎只高不低,是更可怕的高手,而且他們還可以運用官府的力量.誰能抗手,所以他一定是為了更重要的事,才無暇兼顧我們,以免節外生枝。”
風亦飛道:“我明白了,他們首要之務,就是購地和開採烏金,這也是說,他們即將舉兵作反了。”忽地神情一動道:“有一個人,我們一定要去請教。 ”
田仲謀和阿海愕然道:“誰?”
風亦飛道: “鐵大叔曾告訴我,他師弟最擅製造奇門兵器,豹爪豹足,只有宗丹這樣的妙手才能弄出來。要對何魔豹,唯有要鐵大叔出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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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的窯屋裡,鐵隱聽完他們詳述後、喟然道:“一向以來,宗丹只是名利求成之心甚重,天良仍末泯滅,自從師傅仙遊後,我負起養育和傳藝之責,後來我見他功利心切。
另外也為了幾件事,將他逐出師門,想不到今天淪落至此,助約為虐,幹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唉! ”
三人還是第一次聽到鐵隱一口氣說這麼多話,顯然大有感觸。
田仲謀道:“你的'死'一定給他帶來很大的衝擊,你在生一日,他也不敢放手為惡,否則不會冒險通知我們去救你,但你一死,他再無顧忌,所以大干起來。”
鐵隱看田仲謀一眼,暗付此人非常不簡單,對人性的了解頗為深入。
眾人沉默起來。
阿海道:“大叔,有什麼方法可以對付宗丹的奇門利器?”
鐵隱道:“敝門除了精於鑄術外,還擅長機關巧器,不過我—向認為那是小道,雖曾涉獵了一段不短的日子,卻沒有像師弟一樣苦心鑽研,但若有高手靈活連用他製造出來的奇門兵器,將如虎添翼,威力倍增,恐怕不是我們能對付得了,除非….”三人叫道:“除非怎樣?”
鐵隱嘆了一口氣道:“當年初來此地,為了試驗烏金的性能,曾打造了—副盔甲,足可抗禦任何利器的砍劈.而且還有很多特別的裝置,可令人縱躍如飛,最適合追踪搜尋。”
風亦飛失聲道:“會否給宗丹那天搜了去?”
鐵隱搖頭道:“不知是否天意如此,我一向除鑄劍外,對其他都無甚興趣,所以事後將盔甲埋在惡獸林內一隱密處所,現在看來可派上用場了“阿海道:“盔甲只有一副,怎夠穿?”
鐵隱道:“要找一個最熟悉地區的人。因為追逐起來,其他人可能都幫不上忙。”
眾人的目光一齊集中在風亦飛身上。
風亦飛一怔道: “我?”
田仲謀道:“正是你,而且是今晚。”跟著肅容道:“記著,只要這次捉不到'豹',打草驚蛇,他將永不再出現.所以只可成功,不可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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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亦飛伏在惡獸林最高的“逃命樹”樹頂,遠眺黎明前的雲上村,他在此苦候了三個時辰,幸好他並不寂寞,不斷溫習鐵隱指示運用身上這副奇怪甲盔的方法。
若有人這時望上樹頂來,將發覺在暗藍的星空下.一個渾身閃閃的怪物,全身連頭都裹在以七十多塊烏金織成的甲胃裡,猛獸般俯視著大地。
慕農、鐵隱、蕭長醉、田仲謀和阿海分佈在村里幾個扼要的位置,是那假扮的魔豹潛人村中殺人可能經過的地方,而且據他們估計,“魔豹”若發覺自己身陷重圍,逃走的路線—定捨其他無蔽無籬的平原而取惡獸林,因為只有這裡才林木敝天,最能發揮宗丹所製的機關巧器,一出惡獸林便是廣闊和地勢複雜的山區,追之談何容易。
所以風亦飛這著奇兵佈在這裡。
魔豹應會在今晚再出現,因為正如阿海所說,朱胜北已成功了一半,而且購地之事刻不容緩,不可再拖。必須加重威嚇,所以魔豹定會再現身施暴。
風亦飛想到這裡,心中有些奇怪,以皇爺雙手遮天的勢力,大可公然驅趕村民,又或出頭施壓,這樣運用陰謀詭計,投鼠忌器,當然是另有不敢公然作惡的原因。
那是什麼原因?
蒙著臉的鐵隱守在村頭的位置,他耐性之佳,天下無雙.足足三個時辰,他伏在座背上動也沒動。
還有個多時辰便天光了,刻下是人們睡得最熟的時刻.不過他知道雖然再沒有人巡夜,但所有村人都聚集在幾間屋裡,守護相助,想到被殺害的人,誰還有睡意,這是精神的折磨。
“卡嚎!”
左邊—個矮樹林處傳來樹枝折斷的聲音。
鐵隱霍然望去,恰好見到一個黑影大鳥般從樹叢裡飛出來。
“嚓!”黑影身中射出—道光芒,跟著是金屬響聲,光芒的—端閃電般射人村中—棵大樹上,黑影借力凌空改變了方向,一瞬工夫撲附上大樹的暗影裡,靈活自如處令人嘆為觀止。
鐵隱心中一凜,暗暗為風亦飛擔心起來。
這人扮的魔豹比他估計的還要可怕。
“呼!”
魔豹人從—棵樹掠往另—棵樹,這次鐵隱運足夜能視物的目力.看到魔豹人渾身裹在漆黑的鐵甲裡,左右手各持—個豹爪模樣的東西,腳踏處也是有—個物體,當然是能留下豹足印的設計。
魔豹人目光閃閃,往他這邊望來,鐵隱立閉雙眼,以免眼珠的反光惹起對方注意。
金屬聲動,一道光芒直射進他所處的房舍牆壁內。
“呼!”風聲直向這邊迫來鐵隱心中—震,猛睜雙目,魔豹人雄鷹下擊般往他置身的屋頂飛來。
目標是他身下的一家。
鐵隱弓起身子,右手聚握打鐵的鐵鎚。
魔豹人飛臨屋頂之上,眼看要踏在屋脊,鐵隱長嘯— 聲,鐵錐一擊而上,勝比萬馬千鈞,他豈可容對方腳踏實物。
魔豹人猝不及防,眼看要給鐵鎚迎頭痛擊,他厲叫一聲,機關聲響,右手魔爪閃電射出,往鐵鎚迎上,另—手彈出另—魔爪,直取鐵隱頂門。
鐵隱想不到他的魔爪如此厲害,竟能以機括發動,猛脫手射來,力逾手勁,—驚下鐵鎚已給魔爪撞上.轟一聲清響,全村皆聞。
鐵隱臨危不亂,一抽鐵鎚,想回手擋他攻至頂門的—聲,豈知一抽下紋風不動.原來對方魔爪—張—合,將他的鐵鎚緊緊抓著,鐵隱暗叫厲害,一個倒翻滾落瓦面,魔豹人怪叫一聲,一彈而起,砲彈般向他射來,兩隻魔爪一收一放,又向他射來,鐵隱剛想起對方腳底下裝了彈簧一類的設置時,魔爪破空而至,發出尖銳的厲嘯聲。
鐵隱一運氣,嘩啦嘩啦,瓦面碎片激飛,鐵隱身子沉入瓦面內,他人急智生,硬生生以內力震穿了—個洞,墮進屋內。
魔豹人獰笑一聲,自恃周身鐵甲護身,轟—聲穿洞直入,只見屋內空無他人,鐵隱正往門外搶去。
魔豹人—振右腕,附在手腕的—個圓筒射出三點寒星,品字形往鐵隱背後疾射而去,凌厲非常。
鐵隱大喝一聲,轉過身來,手中化起一片寒芒光網,三點寒星一撞光網,立時向四周濺開,寒星力道疾勁,光網一撞下立時斂去,變成一把金光閃閃的短刀。
鐵隱手腕發麻,對方的暗器以機括發射,力道驚人,若非手中短刃以烏金打成,恐怕已斷成數截。
魔豹人身形毫不停滯,往鐵隱迎頭撲擊。
鐵隱一振手中短刃,化作一道長虹,向魔豹人當胸刺魔豹人心想這人敢情是瘋了,自己全身刀劍難入,而且一對魔爪能破天下兵器,對方這樣以卵擊石,還不是找死,正要痛下殺手,身後忽地勁風襲體。知道中伏,毫不驚亂,左手一按機括,一條鐵索直刺往右邊牆壁,借力一帶,硬生生改變了撲向鐵隱的勢道,向橫移去。
向他偷襲的是蕭長醉,他躲在房內,見鐵隱引他下來,乘機運足功力,一掌往魔豹人背後印去,他棄煙桿而用掌,是想以內勁傷對方鐵甲內的血肉之軀,可惜他掌勁剛烈,隱帶風雷之聲,被對方悉破,眼看要印在對方背後,對方忽然橫移,雙掌雖印在對方背上,卻給化去了大半力道。
“轟!”
魔豹人撞破牆壁,逃到了屋外,蕭長醉雖未印正他背後,可是掌勁何等厲害,連當日歐陽逆天倉猝下亦措手不及,給他救走了慕農,魔豹人全身一震,氣血浮動,出得屋來已有點踉蹌。
寒光一閃.漫天劍雨向他灑來,盡取他沒有黑漆頭盔封閉的一對眼睛。
魔豹人傲氣盡斂,知道對方均為高手,若非身上這套裝置,早巳當場戰死,按動機括,十數點寒星,連珠射出,直往對方射去。
向他攻來的是慕農,他的焦雨劍法,最能破暗器,可是當第一點寒星撞上蕉雨劍築成的劍牆時,叮一聲激晌,長劍一震,幾乎脫手飛去,劍網散去,空門大露,慕農想不到對方暗器如此強橫,叫 —聲不好,向後仰倒,恰恰避過緊接而來的星點。
魔豹人身上射出索鉤,直沒進屋旁大樹樹身內,長嘯一聲,大鳥般展翅騰空飛去,剛好避過了扑出來的鐵隱和蕭長醉。
田仲謀和阿海剛趕了來,望著魔豹人在樹與樹間縱躍如飛,往惡獸林的方向掠去,沒進茫範的黑夜裡。
他們的佑計不錯,他逃走的路線果然是取道惡獸林進入山區,只有在樹林內他最能發揮他身上的裝置。
現在要看風亦飛的本事了這時風亦飛全神貫注、嚴陣以待,村內厲嘯連連、使他知道預測的事已發生了。
魔豹人裝在手上的鐵索不斷飛出,索的一端是個倒鈞,不同方向的拉扯,可以使鉤子鎖牢射進的物體、又或輕易脫了出來,靠著鐵索鉤搭之力,他迅速在樹頂高處鬼魅似的飛掠。
當日宗丹教他運用這套甲胃裝置時,曾傲然道:“即管遇上當代頂尖高手,自保逃走保證全無問題。”
他的話果然不錯,今晚圍攻他高手如雲,仍給他逃了出來,他心情興奮,因為他從慕農的劍法,認出了是那天想救鐵隱的人,眼下身分雖被揭露,只要將這消息告訴皇爺,保證是個大功。
魔豹人從—棵樹騰身而起,眼看只要再幾個縱躍,便可進入山區的雨林內,異變突起。
左方的樹林密處,技葉碎裂紛飛,一團黑影帶著—道金光,剎那間射至身側三尺處,來勢之快,連思想的速度也趕不上。
魔豹人大吃一驚,這一劍羚羊接角,無跡可尋,顯示來人劍術晉至上乘劍道的領域,兼之這樣凌空飛來,虛空擊劍,直是聞所未聞,大駭下躲已來不及,悶哼—聲,左手魔爪迎著對方來劍疾射而去。
“鐺!”一聲響徹黑夜的惡獸林。
電芒—閃,來劍有若卷至的旋風,—劍劈下,魔爪竟給砍斷了一大截利爪,劍勁同時把魔爪撞歪,向下墮去。
魔豹人魂飛魄散,對方這一劍不但顯示對方手上是一等一的寶劍,劍帶氣罡,還顯示了對方氣貫劍身,才能有此一劍之威,那敢戀戰,全力提氣扯索借力,加速向前衝掠。
那人長嘯一聲,機括響動,射出—支索鉤,眨眼間射進同一株樹身,借力急旋,在空中轉了—個彎,緊貼著魔豹人從後追來。
魔豹人心中一凜,對方竟然和自己有同樣裝置,這時他反而心中—安,要知若是對方純憑武勸,凌空追來,自己比之萬萬不及,今晚九死一生,可若對方亦是藉助同樣的裝置,不是純憑武技,便又不是那等可怕了,登時勇氣大增.快近樹身面去,左手一按飛出數十點寒星,右手魔爪則向敵人的長劍抓去,他的魔爪設計巧妙,可張可合,全賴機括發動,力能碎裂普通兵器。
數十點寒星盡數射中敵人,響起一連串“叮!叮!”之音,反彈開來,墮往下面的林地。
魔豹人心中愕然,定神—看,原來對方身上頭臉全穿上了光芒閃閃的奇怪甲胃,和自己身上的異曲同工,暗器—射上甲胃立時反彈開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當然想不到宗丹和鐵隱同出—門,自然是大同小異,這時無暇多想,劍爪擊在一起。
魔爪募地合起,把劍身緊抓。
魔豹人大喝一聲,運力一抽,想把劍奪來,可是對方運勁 —抽,亦想脫爪而出,兩股力堅持不下,—時定在空中,誰也奈何不了誰。
虛空中哪來著力之處,同時向下墮去。
魔豹人將左手斷了—截變成廢鐵的豹爪往對方的胸前撞去,對方身手非常了得,借劍爪交纏的力一個跟頭,盪往半空,變成頭下腳上。
魔豹人搏鬥經驗豐富,魔爪張開,運力—送,對方猝不及防下.連人帶劍給送了開去,同時左手廢了的魔爪脫手射出, “轟”一聲正中對方胸口。
對方慘哼一聲,直接地上墮去。
魔豹人估不到如此輕易得手,大喜過望,如影隨形,向對方追擊,心想此人第—劍聲勢迫人,隱有高手風範,跟著幾下便差得遠了。
這人當然是風亦飛,他第一劍嚴陣以待,將這些日子來所學一切,全融會在—擊之內,當他騰身攻敵時,物我兩忘,真氣自然流轉,像一陣風向敵人殺去,一切純出天然,精氣神運到顛峰境界,一劍破去對方一爪.跟著敵人連連反擊.他吃虧在經驗不足,心神一驚,體內先天真氣—滯,立時神枯氣濁,由上乘墮至下乘,唯有靠與猴子玩耍的靈活身子,避敵殺著,終不免被敵—擊命中胸口,登時氣血翻騰,往地上墮去,若非鐵隱制的甲胃化去了大半力道,早吐血身死。
風亦飛心知要糟,趁還未觸地的—刻,右手一安機括,裝在左臂上的圓筒射出一條飛索鉤,射人右方丈許外—棵樹里,借那—點之力,著地前平飛開去,恰好避過對方從上而下的猛擊。
魔豹人見他身形微滯,知他仍未復原,射出鉤索,向對方追去。
風亦飛一走起來,身內先天真氣運行,氣血登時平復過來,但他卻不肯停下來,繼續在林問飛掠。
魔豹人忽地跳起,腳上的彈弓爪一蹬樹身,驀地加速,— 下子和風亦飛的距離拉近至兩丈,風亦飛恰在此時身子—滯,腳步踉蹌,似要跌倒。
魔豹人不疑有他,狂喝一聲,魔爪凌空向風亦飛擊去。
風亦飛滾往一旁,魔豹人怎肯放過,弓身一彈,再次下撲。
“蓬!”
魔豹人腳踏處陷了下去,他不由自主隨著漫天草葉,往下墮去,原來竟踏在一個陷阱上。他處變不驚,一踏阱底,藉著腳底的彈力,一躍而起,眼看可離阱而去,一道長虹迎頭擊下。
這一劍有若妙手天成。無論時間和速度都拿捏得無懈可擊,魔豹人無奈魔爪上迎。
劍爪相觸時,長劍轉了個角度,避開了魔爪,斜斜削向魔豹人面門,魔豹人魂飛魄散,右手魔抓招式已老.變招不及.左手遠水難救近火,兼之身在空中無處著力,對方這—劍又回復了第—劍的水準,魔豹人大喝—聲,勉力後仰,舉腳往敵劍踢去,豈知敵劍—挑,正中腳爪,一股大力傳來,令他凌空再一個跟頭,眼著頸項處一涼,鋒利的敵劍劈破了甲胃、同進割斷了他的喉嚨,了結了他的生命。
宗丹的甲胃始終勝不過鐵隱鑄的劍。
風亦飛揭開魔豹人的甲胃,怒哼一聲,果然不出所料,整個陰謀都是朱胜北一手策劃。
魔豹人正是朱胜北倚之為左右手的“奪命邪神”戴虎。
戴虎一雙眼瞪得大大的,臨死也想不到居然有劍可以破甲而入,割斷他的咽喉。
風亦飛站起身來,望上夜空,今夜此戰,令他領悟了擊劍之道。
只有心成了劍,劍成了心,心劍合一,無成無敗,才能發揮劍道的極致。
劍術和戰略的同時運用,使他擊殺了這今頑強的敵人。
作者:
萬劫
時間:
2010-5-13 19:09:56
標題:
第八章 魔功無敵
皇府朱胜北的書房內,朱胜北、朱君宇、楊武、宗丹四人臉色凝重。
朱君宇道:“剛才派往雲上村調查的人回來報告道,村民裡盛傳魔豹是由人假扮,昨夜給他們於掉了。”
宗丹全身一震,道:“沒有可能的,除非他遇上像宋別離歐陽逆天那個級數的高手,否則打不過也逃得了,除非……”
朱胜北想問除非什麼,一把冷冷的聲音響起道:“宗兄我們當是有緣人,否則為何甫出關便聽到你提我的名字。”
眾人一怔,房門無風自開,一個臉容冷酷的男子施施然負手步進。
歐陽逆天。
他像年輕了十年,皮膚變得閃爍生光,好像青春一下子重臨他的身上,兩眼掃射間,神芒閃閃,更勝從前。
朱胜北長身而起,祝賀道:“恭喜宗主神功大成,此後天下誰不俯首稱臣。”
歐陽逆天無憂無喜,平靜地道:“天下百姓是皇爺所有.武林則本人之物,平分秋色,豈是不美。”
朱胜北拱手道:“請坐。我們恰好遇上一點小問題,宗主此時出關,可見天佑我方。”別過頭向宗丹道:“剛才宗先生言有末盡,還望告知。 ”
宗丹搖頭道:“那是沒有可能的,人死不能複生。”
歐陽逆天目光灼灼,望著朱君宇道:“這位是否萬金之子小皇爺。”
朱君宇肅立抱拳道:“小子朱君宇,見過歐陽宗主。”他還是第—次與歐陽逆天碰面,感到對方身上發出一股股冷冽的氣流,屬先天真氣那類奇功,大為驚凜,他闖南走北,從未遇上如此高手,不禁謙虛起來。
歐陽逆天兩眼電光一現,旋又斂去,道:“好!好!”跟著望向宗丹道:“誰死了?”
宗丹神色—黯道:“敝師兄已然仙逝。唉!”
當下楊武將事情始末,向歐陽逆天細說從頭。
朱胜北恍然道:“剛才宗先生未竟之語,當是除非貴師兄尚在人間,否則應無人能破先生之藝,不知是否如此?”
朱君宇同意道:“小王和楊老師曾與戴虎反覆練習,宗先生製造的甲胃裝備,確是威力驚人,儘管遇上高手圍攻,保命逃生,諒無問題。”
楊武點頭同意。
歐陽逆天道: “鐵隱肯定尚在人間。”
眾人愕然。
宗丹—怔道:“我親手將他埋葬了。”
歐陽逆天仰首長笑道:“江湖秘術,層出不窮,嘗聞有假死之法,可使人生機暫絕,只要在一定時刻內,施以回生之術,可複原過來,而且當日本人親手將鐵隱擒下.深知其武功底子紮實異常,如何會突然死去,尤其在那樣關鍵性的時刻?”
朱胜北霍地站起來道:“這是容易證實之事,宗先生請帶路。”
泥土翻飛.埋葬鐵隱處被翻了開來,當然什麼也沒有。
宗丹臉色陰沉,默言不語。
歐陽逆天長笑道:“皇爺,對付鐵隱等人之事,請全權交與本人。”當日他劫來銑隱,本欲重施酷刑,迫他吐出烏金鑄術,但是宗丹全力護持,令他大為不滿,目下形勢逆轉,他自是佔盡上風。
朱胜北道:“如此有勞宗主。”向宗丹道:“宗先生,烏金之法有河進展?”
宗丹道:“只要再給我一段時間,保證能研究成勸。”
朱君字冷冷道:“是否成功,仍屬未知之數,父皇,一切問題均因雲上村暗潛高手拼死反抗,孩兒認為須查出內中究竟,然後將反對勢力連根拔起。”
朱胜北道:“本王—早想及此點,只是礙於皇上派來密使團,不欲打草驚蛇,不過眼前形勢看來事無善了,唯有一切加速進行,皇兒,你即以本皇名義,向雲上村發出最後通碟.限他們十五日內遷出該村,否則後果自負。”
宗丹插人道:“宗某熟知師兄情性,寧死不屈,即管將他擒來.也無用處,不如還是寬限宗某—點時間,必能有所交代。”
歐陽逆天冷然道:“宗先生,婦人之仁,能成何事,本人身俱'鎖心搜魂大法'之術,可潛進對象心靈,盡悉其心中秘密.只不過因極為損耗真元,故輕易不用,現今形勢危迫,本人不敢藏拙。
宗丹臉容一動道:“被施術者事後如何。”
歐陽逆天道:“腦內神經盡被毀去,生不如死。”
宗丹神色大變,正要發言。
朱胜北冷冷道:“一切這樣決定,希望今次能同時將密使團迫了出來,也好應付,只要拖上三兩個月,便可以接舉大事了。”
歐陽逆天長笑道:“順我者生,逆我者亡。”
眾人—齊大笑起來。
只有宗丹低首沉吟,無半點歡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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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亦樂呻吟一聲,醒覺過來,眼前—片黑暗,模糊的印象重回腦內,心中一震,難道自己仍是視力未復,這才省起尚未張開眼睛,過去三年,張眼和閉眼一點分別也沒有,所以這種絕不會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卻在他身上發生。
蓮步足音,慕青思走過來,驚喜道:“樂大哥,你醒來了,令人擔心死了,足足睡了兩夜三天,現在定餓極了,讓我弄點東西你吃。”
風亦樂正猶豫好不好張開眼來看玉人容貌,又心下緊張,忽地省起一事,叫道:“那魔豹是假的,人扮的,我……”
他剛想說我看到了,慕青思截斷道:“不要擔心,那是皇府的人扮的,給飛哥打死了。唉!不過,皇爺又發下了最後命令,心煩事都不要說了。”
風亦樂徽微張開眼簾,強光刺進他的眼內,一陣刺痛,嚇得連忙合上,一顆心擂鼓般敲動,沒有聽到慕青思最後兩句話。
一隻手溫柔地撫摸他的頭額,慕青思甜美的聲音抱怨道: “你這人也是,話說得不清不楚,否則那天我怎會讓你上山.險些連命也掉了。幸好現在燒退了。”
風亦樂緩緩張開眼睛,強光又再刺激他的眼球,這次早有準備,運力看去,剛好捕捉到一個美好苗條的少女背影,走出了房內。
風亦樂抵不住強光,閉上了眼睛,心中湧起幸福快樂的感覺,靈敏的鼻子哩到陣陣幽香,熟悉的香氣。
這是慕青思的閨房,難怪這股香氣襲人。
慕青思走了過來,坐在床緣。
風亦樂顫聲道:“青思,假設我這次死了,你會否傷心。”
纖手掩上他的嘴,慕青思嗔道:“不准你說這樣的不祥話兒。”頓了頓道:“我……我不知道。”收回了玉手。
風亦樂聽她說不知道,好像由快樂的高峰,一下於墮進痛苦的深淵。
慕青思接著道:“我想……我想我會……噢!我真的不知道,那太可怕了,我連想也不敢想。”
風亦樂驚喜道:“真的……你為什麼對我一個失明的人這樣好?”
慕青思道:“開眼閉眼有什麼關係,我從不覺得你有什麼地方比不上其他人。”
風亦樂猛地睜開眼睛,入目是一張清麗可人的俏股,看得他呆了起來,慕青思比他夢想的還美十倍百倍。
慕青思自然望向他的眼睛,全身一震,呼道: “你……
你的眼。 ”
以前風亦樂雖是張大眼睛,可是總是焦點不聚,茫然— 片,此刻神采燦然,射出熱烈和興奮的光芒。
風亦樂想坐起身來,背上一陣劇痛,慘叫一聲,躺了回去。
慕青思傻子般看著他,不知伸手去扶持。
風亦樂呻吟道:“青思!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眼淚從兩頰流了下來,慕青思離興得跳起來,蝴蝶般飛出屋去,叫道:“我去告訴大娘。”
風亦樂幸福地嘆了一口氣,殘疾已去,又得美人垂青,人生至此,夫復何求,這時他的腦海編織著將來的美夢。
慕青思衝到路上,往風大娘的家走去,她幼年喪母,視風大娘有若自己的母親,知道風亦樂雙眼復明時,第一個想告訴的人就是風大娘。
她不但要告訴風大娘,還要告訴村中每一個人,就在這時,她停了下來,全身冰冷。
朱君宇鐵青著臉,攔在路心,目露凶光。
慕青思女性的直覺告訴她大事不妙,轉身欲走。
朱君宇一個箭步跳到她前面,寒聲道:“那個盲子有什麼好?你這賤人競收他在房內。讓我殺了他。”
慕青思尖叫道:“不!不可以,難道沒有皇法嗎?”
朱君宇獰笑道:“皇法?我便是皇法。”伸手一戳,慕青思倒進懷裡。
朱君宇狂笑道:“我得不到的東西,誰也休想得到,哈!”一個閃身,挾著慕青思掠進了樹林裡。遠處阿海狂叫追來,可惜遲了一步。
慕農臉上陰雲密布,蕭長醉愁眉不展,風辦飛皺起眉頭,三個人愁雲慘淡,默言無語,風亦樂在房內熟睡,眾人都怕慕青思失踪一事,刺激他過度,所以暫時瞞著他。
阿海走了進來道:“找不到田仲謀那廝,今早他天未光便進城去了。”
風亦飛道: “對於皇爺迫我們十五月後正午前遷離的事,其他人怎樣?”
阿海道:“我是死也不走的了,但大多數人都怕得要命,村尾白大叔和寧興兩家剛才推著東西走了,說先到鄰村親戚家避避再說。”
慕農道:“那劫走青思的人,九成是朱君字那畜生.想不到他好眉好貌,居然幹此強虜民女的惡行,阿海,你也要送食物給鐵大叔,記著小心點。”
阿海應命而去。
“咯!咯!咯!”
眾人愕然,風亦飛把門打開。
—個人大模斯樣走了進來,眾人大為緊張,原來是皇府中與戴虎齊名的高手追魂太歲楊武。
風亦飛沉聲道:“你來幹什麼?”
楊武冷笑道:“我們真是看走眼了,想不到雲上村臥虎藏龍。”眼睛用心上下看了風亦飛一遍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今天才知此言非虛。”
慕農道:“揚武你在江湖上也是—個人物,擄去人家閨女的手段,傳了出去,恐伯你也聲譽大損。”
揚武嘿然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此乃千載正理,慕兄不是不知吧。”
蕭長醉瞇著眼道:“你說得對,老夫也認為不擇手段是千載正理,萬載大道。你看我們這里三人一齊出手,楊兄有多少機會能生離此地。”
楊武道:“兩國相爭,不斬來使,況且將我碎屍萬段,慕小姐也不好過。”
蕭長醉道:”有屁就放,不要浪費我們的寶貴光陰。”
楊武道:“今次楊某代表歐陽宗主前來投下戰書,明早日出時,宗主在觀潮亭等候你們,屆時任你多少人出手,他只一人應戰。”
蕭長醉仰天笑道:“那有這等便宜事,楊武你省回點唇舌去向小孩說故事吧。”
楊武毫不動怒道:“條件當然是有的,就是來人中須包括鐵隱,歐陽宗主保證只他—人出手,假設勝方是你們,慕小姐立即交回,假若你們敗了,不用我說,你們也知是什麼結果。”
眾人心中一動,假設慕農蕭長醉兩人合壁聯手,配以風亦飛穿上甲胃和田仲謀兩人在旁突擊,未必是全無勝望。
慕農沉吟半晌道:“好!—言為定。”
楊武長笑一聲,抱拳作札,轉身去了。
沉默一會後,風亦飛道:“難道我們真的要鐵大叔去冒險嗎?”
慕農道:“我並沒有讓他去的打算。”跟著向風亦飛道: “你也要準備—下了。”
慕農沉聲道:“假設今次—戰成勸,救回青思,我看唯一方法是遠走高飛,否則皇爺調動兵馬,那時我們逃也逃不了。”
蕭長醉道:“假若我們戰勝了,歐陽逆天會否食言。”
慕農搖頭道:“歐陽逆天—代霸主,極重聲名,說出的話,絕不改口。”
蕭長醉嘆道:“我就是怕你這句說話,那即是說,他有十成把握可以收拾我們。”
慕農也嘆了一口氣,他又怎會想不到這點,但已再沒有其他選擇了。
風亦飛來至窯屋,剛好見阿海出來,連忙截著他,輕聲告知明天決戰的事。
風亦飛道:“我有一事託你。”
阿海道:“說罷,只要我能力所及,一定全力以赴。”
風亦飛道:“假設明天一戰,不見我們回來,你立即通知我家人和鐵大叔離開這裡,特別是我二哥。”
阿海道:“我明白。”語氣中說不出的悲憤無奈,低嘆一聲.踉蹌去了。
風亦飛嘆了一口氣,歐陽逆天武功蓋世,誰敢說有把握去對付他,人到窯屋後,鐵隱在用火磚砌起一個高及人身的大鑄熔爐。
鐵隱默默工作。
風亦飛道:“鐵大叔,我來看你了。”
鐵隱徽一點頭,表示知道。
風亦飛走出窯屋這個臨時工場,轉進小房裡,拿起一個沉甸甸的大包裹,想了想,打後門往外走去,繞一個圈,才往來路走去,走不了幾步,一個人影在路中心現身出來,風亦飛嚇了一跳,原來是鐵隱。
鐵隱道:“阿海已告知我青思給人擄了去,現在你又來取甲胃,這是什麼一回事?”
風亦飛不擅謊言,又對著自己尊敬的鐵大叔,一時間期期艾艾說不出聲來。
鐵隱淡淡道:“你和阿海的話我聽見了,明天早上的決鬥,怎能沒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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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觀潮亭。
歐陽逆天坐在亭中,遠眺山外的大海,白浪一波一波打上岸邊岩石,浪花激濺。
他似乎真是專程來此觀潮。
思潮澎湃,想起了當日與宋別離驚天動地的一戰,以後還怎能尋到這樣旗鼓相當的對手。人生本質上是寂寞的.愈攀往武道的極峰,這種弧獨離群的感覺便更強烈。
“歐陽逆天,我們來了。”
歐陽逆天頭也不轉道:“很好,總其是四個人,三個是我手下游魂。”
慕農、蕭長醉和鐵隱三人駭然互望,他們的確是四個人來,只是風亦飛穿起甲胃,藏身二十丈外一棵樹上,準備以奇兵突襲,怎知還是給他聽出來,田仲謀一夜未回,沒有參與這次行動。
歐陽逆天道:“只要能勝得本人一招半式,慕小姐立即送回,動手吧。”
慕農長嘯一聲,手中長劍綻出萬點劍雨,向歐陽逆天灑去。
蕭長醉煙桿化作一道長虹,直往歐陽逆天胸前刺去,煙桿動處,隱含風雷之音。
兩人路子一剛一柔,慕農的蕉雨劍有如霏霏霪雨,蕭長醉的煙桿卻如烈雷擊電;一個是空山夜雨,一個是大地炎陽,當慕農劍法繁博複雜時,蕭長醉卻是簡單直接,一柔一剛,配合得渾然無間。
兩人開始主攻,背著他們大模斯樣安坐的歐陽逆天,所有要出手的路子立時完全被封死,他唯一的方法只有暫避兩人的鋒銳。
鐵隱手握鐵鎚,嚴陣以持,只要歐陽逆天露出任何破綻空隙,他的鐵鎚就會乘虛而人.取其性命。
風亦飛全身甲胃,在二十文外的一棵大樹上蓄勢以待,剛才歐陽逆天點破了他的存在,也暗示了他在伺機偷襲,使他高昂的鬥志、養精蓄銳的氣勢減弱了一半不只,因為偷襲畢竟是迫不得已的行為,假若只是他—個人的事,他—定光明正大和歐陽逆天決一死戰,就像一代大俠宋別離那樣,所以當他猶豫不知應該現身還是繼續隱藏時,體內的先天真氣立受影響,人也煩躁起來,他不知歐陽逆天魔功最講求惹起敵人心魔,當日與宋別離一戰,曾多方設法減滅對方壯士—去中不復返的必死決心,那夜和慕農拼上時,又撩起對方憂時傷懷的情緒,風亦飛這時的情形,恰是他希望引起的效果。
風亦飛心中—煩躁,雜念叢生,立時浮起唐劍儿美麗的倩影,這幾天她都沒有來,自己又不能抽空去見她.不知是否有什麼事?會否惱他不主動去找她,他甚至可以想像到她惱怒嗔怨的美態。假設自己戰死此地,連臨終的道別也欠奉,她會傷心至何等程度腳下枝葉顫動,他從戴虎一戰領悟到的心劍之道,大受影響,氣濁體沉,這時不用說對手是歐陽逆天,就是換了楊武戴虎等人,他也應付不了他初進武道上乘之境,根基薄弱,很容易有走火人魔的情形,目下正處於危險的邊緣。
那邊慕農的劍雨,蕭長醉的煙稈,已迫至歐陽逆天飛身後三尺處,歐陽逆天全身衣衫忽地無風自動,高高鼓起,像一個摹地膨脹的氣球,頭髮散飛半空,形相威武,卻沒有半點起身、轉身或出手的企圖。
慕農長嘯一聲,瀟灑地雨點一收,長劍化作一道寒芒,分散的力量凝聚一劍之內,斜斜刺向他的天靈穴,那是宋別離臨死時透露歐陽逆天的罩門。
蕭長醉擊來簡單了當的一稈,一顫動下化作十三道稈影,點向歐陽逆天后背十三個要穴。
兩人—由繁變簡,—由簡變繁,令人眼花締亂。
鐵隱也不閒著,閃到歐陽逆天面向的一方,準備這魔君退開時斷其進路,三大離手一出報即聲勢奪人,不同凡響。
轉瞬一劍—稈,擊中歐陽逆天頭頂天靈穴和後背十三個穴道。
就在劍稈擊中目標的同一剎那,歐陽逆天大喝—聲,平地轟雷,雙手同時分印在觀潮亭四條支拄的兩條支拄粗逾半尺的兩條石柱立時從中折斷,轟隆轟隆,整個石亭塌了下來,向亭內的三人壓下去。
慕農和蕭長醉武器擊中對方身體時,如碰金石, —點刺人的感覺也沒有,貫注器身的內勁,一下於消失得無影無踪.跟著對方碎斷石柱,亭頂下塌,碎石雨點般打下來,駭然退出亭外,凌厲的攻勢冰消瓦解。
塵土飛揚,一時看不清歐陽逆天在哪裡。
鐵隱在慕農和蕭長醉擊中歐陽逆天的同時,便欲期身從正面夾擊,但是歐陽逆天碎按時用了巧勁,碎石雨點般向他打來,他急忙舞錘封身,碎石打在錘上,每—塊都含有近千斤的勁道,迫得他不斷後退,到擋完碎石,足足退後了十多步,手臂酸麻。
風亦飛亦摹然驚醒過來,收攝心神,醒悟到個人榮辱,在面對這蓋世邪魔時,實在無關重要。
塵土漸散,露出了歐陽逆天端坐的身形,發上衣上,不見 —點塵屑,從容安詳。
原來歐陽逆天的“逆天不敗神功”,所謂刀槍不入,並非像鐵布杉金鐘罩一類功夫,將渾身連穴道也煉得堅比革石那麼簡單.而是一種借力轉嫁大法,可將對方力道轉嫁人其他物體內,或是種入地裡,除非像宋別離那樣精通先天真氣奇功,內力離體後仍能受本人精神意志控制,意行敵傷,否則—般後天功夫,休想傷他。
慕農等大駭,這歐陽逆天魔功大勝從前,顯是閉關有功,這一戰凶險萬分,難怪對方如此有把握向他們下戰書。
鐵隱大喝一聲,主動先攻,大鐵鎚不疾反緩,慢慢向歐陽逆天臉門推去,四周空氣急旋,這—錘是鐵隱全身功力所聚.不勝無回。
歐陽逆天兩眼神光暴閃,罩定—步一步迫來的鐵隱。
慕農長嘯提氣,蕭長醉暴喝聚勁,一劍一桿同時攻至,兩人後發先至,眼看要擊在歐陽逆天身上。
二十丈外一聲長嘯,風亦飛全身甲胃,藉著索鉤之力,凌空飛來,手中閃閃長劍,高舉頭上,砲彈般向歐陽逆天頭頂射來。
歐陽逆天長嘯一聲,在破亭裡身子一動,已變得臉向慕農和蕭長醉迫至尺半的一劍一稈,鐵隱反而從後背攻來。
他兩手一動,慕農的劍已繪他挾在指縫處,而蕭長醉的稈頭繪他抓在拳內。
同一時間鐵隱的大鐵鎚猛轟正他腦後的枕骨上。
“蓬!”一聲悶音。
慕農和蕭長醉兩人抽回武器,踉蹌後退,鐵隱也一步步向後退去,三人嘴角都溢出了血絲。
歐陽逆天的不敗神功,將鐵隱的力道轉嫁到慕農和蕭長醉身上,再以內力震開鐵隱,一照面傷了三人。
這時風亦飛的一劍剛當頭下插。
歐陽逆天神情一動,空中刺來那劍,劍未至而劍氣先至,這種罕見情形,證明對方擁有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先天奇功,這類玄門正派的奇功,佛門有三支流傳下來,而道家只有兩支,宋別離便是身俱道家先聖 “抱朴子”所傳的“先天紫罡真氣”,但頭頂這道劍氣卻不屬這個系統,即管以歐陽逆天之能,亦不敢讓對方一劍刺實。
劍形雖不能傷他,劍氣可不是鬧著玩的。
時間再不容許他伸手化劍,歐陽逆天魔功蓋世,猛喝一聲,一頭髮旋風般捲起,啪一聲抽打在劍尖上。
風亦飛只覺無可抗拒的大力從對方發端電流般迫來,全身一震,氣血翻騰,眼前一黑,整個人隨著欲甩手脫去的長劍側飛往兩丈外的空中。
歐陽逆天長身而起,也不見任何動作,大鳥般騰空而起.一忽兒便迫近在空中滾飛的風亦飛。
慕農三人見狀魂飛魄散,不顧己身傷勢,拼命追來。
風亦飛一昏即醒,耳聽慕農三人驚喝連連,背後勁風撲來.他人極機靈,知道不妥,右手一接機括,一道鐵索射了出來,沒人右邊半丈外的大樹里。
歐陽逆天正獰笑一聲,左掌印往風亦飛背部,對方雖然全身藏在甲胃裡,不見面目,但既知擁有奇功,他怎能再讓對方存在世,後患無窮,眼看印上,對方忽地改變了去勢,向右方橫飛開去。
歐陽逆天當機立斷,左掌加速,掃了對方背側一下。
風亦飛慘嘶一聲,身形向下斜墮。
幸好鐵隱的甲胃巧奪天工,底面的軟甲裡夾了一層烏金鑄造的軟片,既能抵禦鋒利的兵器,亦能化去高手的內力。兼且風亦飛改變了方向,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否則這必殺的全力一擊,天下間誰能受得起。
歐陽逆天掌掃處傳人了一股冰寒的陰氣,風亦飛體內先天真氣自然生出抗力,再化去了侵進來的大半內勁,真正到達體內臟腑的勁力已不及原來的半成,饒是這樣,風亦飛仍是神馳氣散,口中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反而舒服了一點,—觸地滾了開去。
歐陽逆天—招未能殺敵,慕農三人已攻過來,三種兵器.漫山遍野鋪殺而來,歐陽逆天冷哼一聲,在劍光錘影中快速閃動幾下,敵方的兵器立時落空。
歐陽逆天冷笑連連,掌拳齊施,分別劈中對方兵器上。
慕農最先給他劈中長劍,只覺勁力—般,大感奇怪,滿以為歐陽逆天—掌劈下,必然力逾千兵,豈知只把己劍震開,慕農精神大震,正要變招再刺,劍身處忽地一股內勁傳來,胸口如中重錘,口噴鮮血,向後踉蹌退去。心下大惑不解.對方的手早離開劍身,為何仍可以藉劍身傳來傷敵。
只見蕭長醉和鐵隱同時向後倒退,當然和自己同樣情形,吃了他這奇怪武功的大虧。
他不知當日戴虎宴前向歐陽逆天挑戰,正是吃了他這能藉物傳力、姍姍來遲的魔功大法暗虧,以致一個照面便俯首認輸,這種奇功脫胎於歐陽逆天不敗神功,將藉物傳力發展至出神人化的境界,以之對付自然流轉,天然抗敵的先天真氣自有不足,但應付慕農等卻是綽有裕如。他閉關之後這奇功更是隨心所欲,運轉自如。
歐陽逆天舍開幕農和蕭長醉兩人,身形一閃,往鐵隱迫去,一雙手幻出滿天鬼爪影,無孔不入向鐵隱舞起的錘網攻去。
滿天錘影一觸爪影立時潰不成軍,散亂無章,歐陽逆天聚指成力,搶人中宮,閃電間已刺中鐵隱胸前。
鐵隱離地而起,倒飛三丈開外。
風亦飛這時剛站穩陣腳,心中一動,箭般搶上來,一把抱著鐵隱,見他眼目緊閉,心口卻如常起伏,知他只是穴道被封,歐陽逆天自然捨不得殺他。
慕農和蕭長醉兩入捨命攻來,今次雖是有備而來,仍被歐陽逆天殺得左支右拙,險象橫生,勝望全無,眼看身死當場。
驀地風亦飛一聲長嘯,挾著鐵隱往山上走去,投入林內。
歐陽逆天狂喝一聲,左右全力—擊,將兩人迫退,大鳥般向風亦飛追去。
慕農當然知道風亦飛不想全軍覆沒,故意帶鐵隱逃之夭夭.引歐陽逆天追去,使他兩人有機會逃走,實在是上上之策,可是他又怎能讓風亦飛陷於如此險境,高叫道:“長醉,龍飛九天。”這麼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喚蕭長醉的名蕭長醉和他合作多年,一閃身來到他身後,恰巧慕農騰身而起,掉下煙稈,雙掌一托,托正慕農腳底,慕農立時加速.一下子趕到遠去的歐陽逆天背後,—劍刺去。
這一劍風雷聲動,是對方全身功力所聚,兼之歐陽逆天一時未及運功護體,不敢硬接,怒嘯一聲,回身全力一指點去。
“叮!”
一聲金屬響聲。
長劍寸寸碎裂。
慕農狂叫一聲,眼耳口鼻鮮血溢出,砰一聲掉在地上,當場身死,歐陽逆天一指之威,是他全身功力所聚,當今之世還無人敢硬攝其鋒。
歐陽逆天卓立原地,調息靜氣,這一下含怒出手,極損真元,若不立即調息,日後便費力得多。
蕭長醉悲嘯一聲,煙桿一指,直奔過來,他見慕農慘死,下了死拼之念。
歐陽逆天還差半晌真氣便可走遍奇經八脈,完全復原,這時不得不中斷行氣,嘿—聲化去蕭長醉凌厲的一稈。
蕭長醉瘋狂出手,招招殺著,全不顧及己身安危,且每一招都是向歐陽逆天雙眼刺去,那是不敗神功也難以顧及的地方,歐陽逆天雖急欲追風亦飛,一時亦不由給他纏了個結實。歐陽逆天大將之風,提得起放得下,收掇心神,專注於蕭長醉身上。
蕭長醉立即陷入苦撐的局面裡。
另一方面風亦飛抱著鐵隱,利用鉤索之力,縱躍如飛,他估計歐陽逆天必舍他人而追自己,那敢不盡力逃走,怎知慕農以性命為他攔阻了這魔君。
風亦飛穿出了樹林,一個人奔了上來,原來是田仲謀。
風亦飛一把將鐵隱塞給他,叫道:“那魔頭利害得緊,我要回去一看。”
田仲謀—把拉著他道:“這不是辦法,你趕回去只是送羊入虎口,待我們先避一避,再想辦法。若果能逃,他們也逃了。”
風亦飛一想也對,咬牙道:“好!我們走。”
只要鐵隱未落對方手裡,還不致一敗塗地。
可是他並不知慕農當場慘死,蕭長醉亦險些喪生。
作者:
萬劫
時間:
2010-5-13 19:10:44
標題:
第九章 情深恨重
門開,朱君宇一身華服,龍行虎步走了進來,他外形英俊,氣質高貴,確是少女的深閨夢里人。可是慕青思只覺世上再沒有人比他更可恨可僧。
慕青思別過臉去,不肯看他,這是被囚禁在這華麗別院裡唯一抗議的方法。
朱君宇來到她身後,笑道:“我知慕小姐你心中恨我入骨,但你不覺得這太不公平嗎。”
慕青思冷笑道:“不公平,假若真是公平的話,我也不會在這裡了。”
朱君宇走到她臉前,道:“是的,人—出生就已經不公平,有人生為王侯,有人卻生為奴僕,但正是因為我手掌權力,才能把你請到這裡來,才使我有公平機會,和那盲子競爭。公平是要爭取的。”
慕青思本想說我已心有所屬,又怕他迂怒風亦樂,硬生生把要說的話吞回肚裡,默然無語。
朱君宇最怕她沉默抗議,道:“這樣吧,你留此三個月,我保證手指也不碰,除了離開這裡一事不能答應你外,包保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三個月後也不能改變你對我的觀感,你便可以任意離開,到你喜歡的人身邊。”
慕青思沉默片刻,道:“你出去吧!”
朱君字愕然,剛想抗議,回心一想,此等男女間事那能喉急,憑我外貌才學,才不信不能得到你的芳心,當你愛上我後,才將你拋棄,屆時看你傷心的樣子,遂道:“好!你休息一會吧,明天我要去練兵,要待後天才來見你了。”
慕青思不作一聲,看也不看他一眼。
朱君宇踏出門前,心中不忿,回首道:“這別院內並不只你一位貴賓,你爹的另一位好友,亦在這裡。”
慕青思嬌軀一震,顫聲道:“是誰?”
朱君宇道:“隨我來吧,見到他不就知道是誰嗎?”
※ ※ ※
在地牢的密室裡,慕青思見到蕭長醉盤膝坐在床上,臉色蒼白,聽到開門聲也不張開眼來看,直到門關上,慕青思喚他一聲,蕭長醉才全身—震,張開眼來,失聲道:“青思!”
慕青思雖和蕭長醉並不太熟,可是在這等環境下見到爹的朋友,就像見到最親近的人,強忍的眼淚,珍珠般垂流而下。
蕭長醉泛起慈愛的笑容道:“你連哭也像你的母親。”
慕青思奇道:“你認識我娘嗎?”
蕭長醉長嘆一聲,慕農和心芙兩人都已作古人,情仇恩怨,有如昨日黃花,自己亦遭歐陽逆天生擒來此,前途末卜,眼前弱質,自己又無力維護,人生還有何味道可言,再嘆道:“她是我所遇女子中最好的一個。”
慕青恩誤會了他的意思,點頭道:“娘真是天下最善心的人。不是她,我可能會餓死路旁。”
蕭長醉驚道:“你說什麼?”
慕青思奇道:“爹沒告訴你嗎?我是娘在路邊拾來的養女,唉!可藉娘命薄如紙,我十歲時,她染上絕症,一病不起,死前寫了—封信,請來了阿爹,從此我便跟著爹了。”
眼淚串流而下,既感懷自己身世,又悲痛眼前自己和蕭長醉的遭遇。
蕭長醉手忙腳亂道:“別哭別哭!你娘沒有嫁給你爹嗎?”
慕青思道:“怎麼會!阿娘從未嫁人,她常說她有兩個知己,一位是阿爹,—位是蕭良,噢!蕭伯伯你也姓蕭,噢!你叫我不哭,為何自己叉哭了?”
蕭長醉仰天長笑,眼淚卻不停流下,這誤會足有十年。
當年兩人同時愛上心芙,心芙亦對兩人難作取捨,慕農自願退出,成全兩人,可是當時仍叫蕭良的蕭長醉,感到若如此和心芙結合,有負慕農。故飄然遠去,後來重遇慕農時。
以為慕農與心芙生下女兒,勃然大怒,認為被慕農所騙,慕農高傲之極,不欲解釋,致誤會重重,可恨此結到今天才解,慕農已不能複生,造化弄人,竟至如斯。
蕭長醉不勝唏噓,垂頭道: “老夫原名蕭良,字長醉,唉!希望我真能長醉醉鄉,盡忘此事,青思,你……他們待你怎樣?”
慕青恩取出絲巾,輕輕為他拭去眼淚,眼中射出一種奇怪和堅決的神情。
慕青思步出囚室,朱君宇微笑道:“慕小姐,蕭老先生— 切安好吧?”
慕青思露出心力交瘁的神色,倚在牆上,令人我見猶憐。
朱君宇一陣心軟,搶過去扶著她的香肩,彈性而充盈著青春生命的女體,在他手下跳動,朱君宇立時心跳加速。
唇焦舌燥,從沒有一個女子能像慕青思那樣觸動他的心靈。
慕青思出奇地沒有拒絕,閉上眼睛道:“放了蕭老伯,我願意一切都順從你。”
※ ※ ※
歐陽逆天盤膝皇府內別院的廳中,皮肉不動地道:“是小皇爺嗎?進來吧。”
站在廳外的朱君宇嚇了一跳,他已提氣輕步,可是不但瞞不過歐陽逆天。還給他認了出來,自己幼承父命,拜師譽滿江湖長白劍派馬大先生門下,見過能人無數,可是比起歐陽逆天來,都差了—大截朱君字步到歐陽逆天臉前,後者雙目緊閉,朱君宇猶豫了一會道: “歐陽宗主,小王有一事求你。” 以他的身分性格,原本只是打算和歐陽逆天打個商量,但面對這魔君時,氣勢為其所懾,商量變了請求。
歐陽逆天閉目道:“小皇爺以什麼身分求我?”
朱君宇一楞,迅速咀嚼歐陽逆天這句話的意思,一時間有點進退維谷。
歐陽逆天雙眼一睜,兩道神光在朱君宇身上掃了幾遍,仰天笑道:“'好根內,好根骨,想當年收下七個徒兒,雖已人上乘之選,比起你還是差得遠。不過他們在宋別離等人圍攻下,一一身死。“朱君宇福至心靈,驀地明白了歐陽逆天剛才說話的含意,撲地跪了下來,朗聲道:“師父在上,請受小徒一拜。”
歐陽逆天笑聲倏止道:“且慢!君宇你先告訴本人,假設奪得該女身心,你將如何待她?”他的稱謂由小皇爺轉為直呼其名。
朱君宇駭然道:“宗主怎麼會知道?”
歐陽逆天莫測高深地一笑道:“這別院內有什麼事能瞞過我,先答問話。”語氣大為改變,表示了兩人間的關係在變化中,朱君宇大惑不解,既已看中了自己的資質,自己又甘冒江湖上的大不諱,未經長白劍派馬大先生首肯,轉拜其門下,為何還要諸多問話,不過朱君宇野心之大,不下乃父,當日蕭長醉等冒充欽差,來宣讀聖旨,朱君宇阻攔其逃走,卻為蕭長醉迫退,高下立見,今後若能得傳魔門秘技,日後成就,自不可同日而語,收攝心神,毫不猶豫地道:“我將棄她如敝履,任她傷心哀求,絕不回首一顧。”
歐陽逆天仰天大笑,第一次笑聲中充滿歡愉,非是以往的有笑聲而無笑意。道:“果然是我的好徒兒,魔根性重,本人歐陽逆天在此立下誓言,將你造就成不世出之高手,雄視武林。”
朱君宇出身皇室,最懂禮數,當即三跪九叩,進行拜師大禮。
歐陽逆天道:“徒兒,蕭長醉交你處置。他只是跳梁小丑,難成大事,無關輕重。”
朱君宇想了想道:“師尊,要不要明放暗囚,又或在蕭長醉身上下點手腳,使他成為廢人一個。”
歐陽逆天眼神一閃,寒聲道:“告訴我。這個想法徒兒是一直已有,抑或是剛剛想起。”
朱君宇心中一驚,這師傅事事大異常人,令他有點無從揣摩,唯有老實答道:“徒兒是突然想起,才請示師傅。”
歐陽逆天道:“這才對,要知欲領導群雄。必須大奸大惡之士,而非鑽想此等小陰小謀之人,江湖上無信不立,白道中人歌頌之一些情操,為吾人亦屬如是,但我們只視那為達到目的之手段。”
未君宇愕然道:“那為何有正邪之別。”
歐陽逆天道:“天下何有正邪之分,王天下者為正,失天下者為邪,白通中人亦不乏壞事做盡之徒,只不過不像我們打明旗號,放手而為,當年為師創立'七殺教',曾在眾天魔神前立下血誓,定當將我教宣揚於天下,今日為師與爾父合作,正是完成揚教之手段。”
朱君宇恍然道:“徒兒明白了,多謝師父指點。”
歐陽逆天道:“為師出身魔教,但因見魔教人材凋零,日漸式微,已無再起之望,故而叛教自立,但一切法規。仍承魔教而來,徒兒你剛入門來首要知道者,在我教有所謂'—誓—咒'。”
宋君宇道:“—誓—咒?”
歐陽逆天道:“誓者如適才為師所言,要在眾天魔神前立下宏願,此志不改地去完成,一咒則是臨死前所下,即管死後也能令敵人不安。”
朱君宇道:“徒兒應立何誓。”
歐陽逆天長笑道:“不用心急,待我先傳爾魔功秘技,待你有一定成就,深明魔功心法,才思考這誓言。至於死咒。爾須緊記要己身暴屍荒野,才能應驗。”
朱君宇目中光芒暴閃,一種奇怪的快感蔓延全身,從此之後,他就是魔門嫡傳的弟子了。
※ ※ ※
阿海走進窯屋內,鐵隱、風亦飛在室內焦急地等待,他— 進來兩人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阿海愁眉不展道:“現場除了血跡外什麼也沒有,慕老師沒有回家,蕭老頭也不在長醉居內。”
鐵隱和風亦飛心中一沉,泛起不祥的感覺。
阿海續道:“今天皇府派了—隊人來,逐戶提醒遷離之期。大家都非常害伯,有十多家人都準各走了,我……”
風亦飛道:“你怎樣?”
阿海道:“我娘也要我走,不過我已決定留下,可是我不走娘也不肯走……”
風亦飛道:“那班人甚麼做不出來!我娘怎麼了?”
阿海道:“大娘已公開說誓死不走,我看像她那樣想的人也有不少。”
鐵隱默然不語,這樣一個和平美好的寧靜山村,被幾個人的私慾弄至如此田地,果是天地不仁嗎? ”風亦飛道:“我更擔心二哥,他醒來了沒有? ”
阿海道:“我去看他時還在熟睡,假設讓他知道青思的事,我……我不敢想了。”
鐵隱道:“我看也要把他弄到這裡來,朱君宇那禽獸對他恨之入骨,否則也不會指使戴虎去殺他。”
風亦飛道:“朱君宇要殺他,那天擄青思時已動了手,慕老師曾說過歐陽魔極重身分,等閒不會殃骨無辜之人,不過小心起見,今晚便讓我們弄他上來。”
這時有人推門而進,原來是田仲謀,眾人鬆了一口氣,禁不住又有點失望,多麼希望來的是慕農和蕭長醉。
田仲謀道:“你們的傷怎麼了?”
鐵隱道:“沒有什麼大礙,有沒有他兩人的消息。”
田仲諜搖頭道:“沒有。歐陽逆天全無動靜,我估計一定有更大的陰謀跟在後頭。”頓了—頓道:“目下之計,是絕不能力敵,只能智取。 ”
阿海道:“誰不知道,問題是如何智取。”
田仲謀道:“這稍會再說,飛哥!唐小姐到村中找你,我看她有些心事。”
風亦飛霍然站起道:“她在哪裡?”
田仲謀道:“我不敢帶她來此,囑她在逃命樹下等你。”
※ ※ ※
蕭長醉醒了過來,發覺自己躺在街上,被人當怪物般圍觀。他定一定神,記憶倒流入他意識裡,記起了在囚室內給人點了睡穴,此刻醒來便在街上。
路人善心的便問他為什麼要睡在街頭,有人甚至擲了—串錢在他身旁,可憐他弧苦無依。
蕭長醉運功內視,發覺除了那天和歐陽逆天決鬥時被他震傷的舊患外,再無異樣,一個身法躍了起來,嚇得圍觀的人退後了一大步。
蕭長醉是老江湖,想了想前因後果,已估出了事實之八九,長嘆一聲,拂拂身上的塵屑,投入街上的人潮去。
他已估到救他的是慕青思,代價當然是慘痛和令人不敢想像,可藉他卻估不到慕青思離開他只有五丈遠。
朱君宇放下簾子,任由垂下,封擋瞭望往對街的視線。
微笑道:“現在安心吧,你也親眼目睹他安然走了。”
慕青思道:“你會否使人將他追回來?”
朱君宇道:“慕小姐太小瞧在下了,我朱君宇豈會失信於女子,尤其是我深愛的人兒。”
慕青思低頭不語。
朱君宇柔聲道:“我們回別院去吧,天色不早了,明天一早我還要去練兵。”
※ ※ ※
在逃命樹旁,風亦飛見到唐劍儿,伊人容顏憔悴,秀眉不揚,一反前此的容顏煥發,採光照人。
風亦飛歷經生死,看到闊別數天的眼前美女,分外感觸,大步上前,—把將玉人摟進懷裡,摟得緊緊地,可是大腦立不聽指揮地想起她的父親唐登榮,這種矛盾交織成難以抗拒的痛楚,令他呻吟起來。
唐劍儿柔順地埋在他懷裡,指尖隔衣輕觸著她送給風亦飛、目下掛在愛郎頸上的鳴風金蟬,幽幽—嘆。
風亦飛道:“你有什麼心事?”
唐劍儿道:“都是我阿爹!”
風亦飛悶哼—聲,輕輕推開了她少許,凝視她抬起來的俏臉道:“你阿爹,唉,你阿爹,劍儿,為何你有個這樣的阿爹。”
唐劍儿垂首道:“田大哥告訴了我阿爹收地的事,我想其中一定有些誤會,爹是個很慈祥的人,只不過受到皇爺利用罷了,我會回去問個清楚。”
風亦飛不知田仲謀究竟透露了多少她知道,嘆了—口氣道:“鹽場又怎麼算!我一位好朋友在那處做了不數天,便因發現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慘遭殺害,這筆賬你爹難辭其咎吧!”
唐劍儿掙離他的懷抱,道:“原來你對我爹有這樣的偏見,怪不得你提起我爹時語氣不善,坦白告訴你,阿爹的事我知道雖不多,但他可是老老實實的生意人,鹽官這個職務是皇上賜下,他想推也推不掉,只是個有名無實的官兒,實權都操縱在知府莫心言手裡,他才是皇爺的真正心腹。”
換了是以前的風亦飛,—定嗤之以鼻,但今日巳飽經歷煉,智慧—日千里,聞言付道:唐劍儿這番話不無道理,皇爺朱胜北雄霸川南,這裡的官員名義上是皇上差下來,但是地方勢力蒂固根深,連皇上亦鞭長莫及,像唐登榮這樣的傀儡一定不少,問題是在唐登榮的參與程度,可以這樣說。朱胜北代表了地方上的實權人物,唐登榮卻執財富經濟的牛耳,兩人的合作是最自然的事。
唐劍儿見風亦飛頗為意動,心中歡喜,旋又被愁雲所蓋,嘆息連連。
風亦飛道:“這事自有水落石出之一日。你為何這樣愁眉苦臉。見了我也不開心嗎?”
唐劍儿膘他一眼,似怨似嗔,美態橫生,嬌軀一扭道: “見到你這冤家當然開心,怕只怕沒得見了。”
風亦飛訝道:“為什麼?”
唐劍儿背轉身道:“爹要我嫁給皇爺的獨子朱君宇。”
風亦飛跳了起來。一把將她扳過來道:“什麼?要你嫁繪那畜牲。”
唐劍儿神色一黯,點頭不語。
風亦飛道“你怎麼想,你知道這畜牲的事嗎?”
唐劍儿道:“田大哥告訴了我,他擄去了慕姑娘,我一定會回去和阿爹說,要他向皇爺說。”
風亦飛吃了一驚道:“千萬不要,這件事由我們處理好唐劍儿道:“你的口氣真像田大哥,他也是這麼說。 ”
風亦飛道:“你娘有沒有站在你那邊。”
唐劍儿淒然道:“我娘早便死了,現在的二娘只聽爹的話,家中除爹外,便只有寶兒對我好,他是二娘生的,卻不似二娘。飛!這件事我一定會誓死不從,你……你會支持我嗎?”
風亦飛堅決地道:“當然,你放心好了,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嫁給別人。”
唐劍儿喜道:“真的。”
風亦飛道:“時間會證明一切,定了日子沒有?”
唐劍儿道:“還未定,不過我聽爹的語氣,會很快了,飛!我真的很怕。”
風亦飛摟她進懷內道:“不用怕,我不信上天是如此沒有正理,讓壞人得逞,就算天意如此,我風亦飛只要有一口氣在,也會對抗到底。”
唐劍儿望向風亦飛,眼中露出崇敬的神色,由第一次道左相逢,到今天的風亦飛,每一天都在成長裡,到今天,他已成了能獨當大任的男子漢大丈夫了。
※ ※ ※
兩個丫鬟正為慕青思對鏡整裝,慕青恩神情木然,像個美麗的玩具般任人擺佈。
朱君宇得意揚揚,滿臉春風地走進來,支使了兩個丫環出去,來到慕青思身後,兩手扳著她的香肩,伸口上前在她吹彈得破的面蛋上吻了—下。
慕青思眼中痛恨的光芒—閃即逝,低頭不語。
朱君宇道:“夜了!我們休息好嗎?”
慕青思無言站了起來。
朱君字道:“你不開心嗎?我可以改天再來。”
慕青思強顏—笑,道:“不要多心,妾身記掛著阿爹吧了。來!讓妾身和你放好外衣和寶劍。”
朱君宇見她柔順可人,心中大喜,任由她脫下外袍,又放下了接在腰間的長劍,此劍正是當日風亦飛由鐵隱處偷來,送給宋別離與歐陽逆天決鬥之寶劍,後人歐陽逆天手中。轉贈朱胜北,朱胜北知兒子最愛劍,於是又來到朱君宇手中,劍鞘是由宗丹打造,師兄弟如此合作,怕連他兩人也夢想不到。
朱君宇心情大佳,他自負相貌才情,無論在內在外,不知迷倒多少少女,傷了多少芳心,但是慕青思一來氣質麗質都勝過他往日眾多情人,更令他心癢難熬的是她那不可侵犯的聖潔,想到立時可以得到她,看到她在體下婉轉呻吟的模樣,心頭烈火熊熊,燒遍全身。
朱君宇雖是貪花之徒,卻絕非急色之士,深明培養情緒的樂趣,站在一張特別為慕青思掛在房內的捲軸前,道:“青思,你有沒有細看這幅'疏林煙雨圖',畫上雖無題款。但歷代畫錄均有記載,證明其出自宋代大家李成之筆,乍看似乎不類物象,細看下煙雨濛蒙中,寒林遠樹無不呼之欲出,確是神品,令人驚嘆佩……”
朱君宇說到這裡,摹地感到一股寒氣從後迫來,大駭轉身,只見慕青思咬緊牙根,一手持鞘,一手持劍,向自己猛刺過來,離自己只有數寸。
朱君宇狂喝一聲,收胸縮腹,同時兩手一動,將來劍挾在雙掌內,劍尖剛刺破了肌膚。寒氣令他打了個冷顫。
慕青思一擊不中,終是弱質女流,—驚下劍鞘掉在地上,向後退了兩步,腳一軟坐倒地上,她抽劍時已極度小心,不弄出半點聲息,將劍緩緩伸至朱君宇背後尺許時。才發力猛刺,可惜鐵隱這把以烏金鑄成的劍,雖末達相傳靈劍的層次,卻已是他所鑄劍中名列第一,猶勝風亦飛得到的另—把烏金劍,所以當她殺意大起,運力猛刺時,寶劍受到氣機牽引,立時劍氣大盛,被朱君宇發覺破去,逃過大難。只要慕青思真能刺中朱君宇,寶刃鋒利,即管小小力道,也能穿體而過。換了劍在宋別離手上,長劍不用刺人身體,剩是劍氣便可以傷敵之命,那日歐陽逆天渾身無傷痕,但劍氣已傷其內腑,迫得他閉關修煉,因禍得福,攀上武道的極峰。
朱君字從快樂的高峰跌下了怨恨的深淵,切齒咬牙道: “賤人,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那盲子痛苦—生,哈……”獰笑聲中,一步步向臉色蒼白的慕青思迫去。
※ ※ ※
風亦飛會完唐劍儿,到風亦樂處轉了一今圈,見到田仲謀和阿海兩人都守在他身邊,待他醒過來時便運往窯屋,心下稍安,先一步到了窯屋內,鐵隱坐在大火爐旁沉思,見到風亦飛點了點頭,便不言語。
風亦飛道:“大叔在想什麼?”
鐵隱道:“假若青思不是落到他們手裡,我—定會勸你們遠走高飛,有那麼遠躲那麼遠,永遠不想報仇之事。”
風亦飛默然不語,歐陽逆天魔功蓋世,天下間可能巳無能奈何他的人,不過無論自己如何氣小力弱,也一定要奮戰到底,不但為了慕農和蕭長醉,又或宋別離,更重要是為了天下蒼生和正義的存在。
風亦飛道:“大叔勸我們走,但大叔會跟我們一起走嗎?”
鐵隱搖頭道:“不!我不會。”
風亦飛道:“我也不會。”
鐵隱沉吟半晌,道:“現在唯一生機,就是鑄成靈劍,據我們歷代傳說,靈劍集天地精華而生,乃正義之氣,能克制魔功心法,又可破去所有護身神功,不過……”
風亦飛道:“不過什麼?”
鐵隱道:“即管能鑄成神劍,但我們這數人中和那魔君相差太遠,恐怕難以發揮靈劍的威力。”
風亦飛想起那天歐陽逆天束氣於發,一揮下自已便—敗塗地,心下駭然,但是他卻不知道那—劍令歐陽逆天吃了一驚,殺機立起,如果江湖知道這事,他便已成名立萬。
一把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道:“老鐵何用如此頹廢氣餒,雖知人世間事每出人意外,所謂成事在天,謀事在人。是非成敗,豈是凡人所能估計。”
風亦飛跳起來道:“蕭老頭!”
蕭長醉走進屋內,臉色蒼白。眼神卻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堅定,連一向臉無表情的鐵隱也大為動容,霍地站起身來道:“慕先生怎樣了?”他和慕農雖從不有世俗的往還,但神交之切,不下伯樂叔齊之交。
蕭長醉仰天—陣悲笑,老淚縱橫道:“老慕心儀仙鄉,已早行—步,不過他路途將不寂寞,我蕭長醉一定陪伴到底,追到黃泉向他請罪,只希望沒有西天地獄之分,否則他在西天享盡仙福,而我這個罪人卻被刺配到十八層地獄下。受那—生糊塗之刑。”
風亦飛和鐵隱當然不明白他和慕農間的誤會,只知慕農已死。
風亦飛一掌拍在台上,嘭一聲把台角拍了下來,碎裂地上。悲憤淹沒了心靈的大地。
鐵隱背轉了身,令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蕭長醉神情一動,跳到風亦飛身旁,拿起他兩雙手掌,緊握在自己的手裡。
風亦飛道:“幹什麼?”
蕭長醉喝道:“不要說話,潛心內守。”
風亦飛知必有緣故,依言而行,不一刻蕭長醉鬆開他的手,負手走到窗前,往外望去。
兩人大為不解。
風亦樂從長長的沉睡中醒了過來,身心舒暢,睜眼一看,已是夜幕低垂,房內一盞油燈在柔風下閃跳不停,光動影移。他遊目四顧,卻找不到心中的目的物,廳外傳來輕微的聲響,只不知是慕老師還是令自己刻骨銘心的慕青思。
風亦樂換扎著坐起床來,睡了這麼多時間,精神前所未有地充足,慕老師的針療果有奇效,背上的抓傷也不那麼火辣辣地赤痛了,—摸背後,好像還消了腫。
風亦樂輕呼道:“青思!”
一個人噢一聲走進房內,喜道:“你醒了!”
風亦樂見是田仲謀,奇道:“你怎會在這裡?”泛起不祥的感覺,這終是慕青思的香閨,田仲謀沒理由這樣大模斯樣走進來,忙道: “青思在哪裡?”
田仲謀待要回答,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響起,由遠而近。
風亦樂驚道:“難道皇府的人來了。”
田仲謀臉色凝重,道: “只得一騎而來。”—向以來,皇府處理雲上村的手法都輾轉低調,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公然馳馬而來,難道不是皇府的人,但這會是誰,黑夜飛馳山路,非高手是難以做到的。
蹄聲直迫而來,蓬一聲圍籬撞破,騎士跳進院中。
田仲謀喝道:“誰?”
劍光一閃,房子整個木窗散碎開來,田仲謀大喝一聲,欲穿窗而出,一團黑影穿窗而人,田仲謀待一掌擊上,急忙間見是一張毯卷了一個人,長長的秀發垂在外面,連忙改擊為接,將來物放在地上,跳出窗外,恰好見到那騎士馳出兩丈開外,以高速沒進黑夜裡。
田仲謀知追之不及,反人屋內,—看之下,登時怒火上沖,他知道人間又再添一悲淒之事。
毯子張了開來,露出臉無血色的慕青思,伊人血紅的眼一片茫然,喃喃道:“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風亦樂雙目盡赤,跪在幕青思旁悲叫道:“青思,誰把你糟蹋成這樣子?”
田仲謀雙拳緊握,沉聲道:“是朱君宇,剛才那人是朱君宇。”
他經驗豐富,一看慕青思的神情,知道她經不起摧殘,陷於精神錯亂的地步,或者,這對她暫時來說,是比較好的情況。
作者:
萬劫
時間:
2010-5-13 19:11:51
標題:
第十章 壁合大法
蕭長醉轉過頭來,道:“昔日我和慕農兩人情如手足。但武功卻各走極端,一剛一柔,但並未減其鑽武道之熱情,於研究合擊之道時,偶然悟出陰極陽生之法,能改變一個人的體質,使能直接攀登武道之峰顛,功力倍增,這我們名之為'陰陽壁合大法'的奇功,必須有先天真氣那一類罕世絕學,才能受法,剛才我見阿飛含怒出手,斷去台角,木屑散飛,屋內寒氣激盪,特別對他加以查驗,發覺他竟然具有先天真氣的底子,確是異數。”踞著把頭一搖,嘆道:“但可惜的是……”
鐵隱道:“可惜什麼?”
蕭長醉道:“他雖能氣通奇經八脈,還未到火通的階段,若妄然受法,有死無生。”
風亦飛道:“我可以躲在這裡苦煉他—段日子呀。”
蕭長醉道:“萬萬不可,你一著意苦煉,便人魔道,輕則功力減退,重則走火人魔,只能順乎天然,咦!有人來。奇怪!腳步為何如此沉重。”
鐵隱臉色一變道:“會不會是敵人故意放你,再跟踪你到來?”
蕭長醉斷然道:“不會,我故意繞了很多圈子,又用不同的手法試驗,除非對方是神仙,否則休想跟踪我,我連對方會利用畜牲跟踪也算在內,才遲了這麼多回來,我看是因為青思……”
剛說到青思,慕青思便出現眼前,被抱在風亦樂懷內。
田仲謀站在背後,木無表情,眼中卻充滿了憤恨,反是風亦樂顯得比較平靜。
三人看到慕青思茫然的模樣,只覺一股寒意從脊髓處升上來。
風亦飛搖頭道:“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朱君宇歐陽逆天,我風亦飛只要有一口氣在,誓要將爾等碎屍萬段。”
最後幾句他是聲嘶力竭地叫出來,他沒有哭,因為眼淚實在沒有意義。
※ ※ ※
朱胜北送走了唐登榮,使人召了歐陽逆天和朱君宇到書房來,微笑道:“歐陽宗主現成了小兒恩師、這件事本皇當要先告訴宗主,徵求宗主意見。”
歐陽逆天道:“皇爺請勿客氣。”
朱胜北道: “本皇已為君宇選了一門親事,假設宗主並無意見,便擇日舉行婚禮。”
歐陽逆天道:“不如所選的是哪—家?”
朱胜北道:“是本地首富唐登榮的女兒唐劍儿。”
歐陽逆天過目不忘,立時想起初到皇府時,在席上遇到那笑嘻嘻、逢人奉承的大商賈,奇道: “唐登榮富而不貴,恐怕是高攀了君宇吧。”跟著笑了笑道:“皇爺這樣做必是另有原因。”
朱胜北仰天大笑道:“果然難逃宗主法眼,唐登榮不但富甲—方,尤其難得者是他控制了西北方的河運,只是旗下直屬的大型船隻,便有上百艘之多,假設本皇要用兵北方,唐登榮的助力,勝過十萬雄師。”
歐陽逆天道:“三軍不動,糧飽先行,唐登榮假設有如此實力,確能迅速將物資運送國內任何地方,但他不早是皇爺的人嗎?何用如此周章。”
朱胜北道:“唐登榮雖對我執禮甚恭,可說是有求必應。甚至以他的名義收購村地,他也不問原因,—口答應,鹽場方面,又任由我們擺佈,但只是基於合作的形式,—旦讓他知道我等密謀造反,他—定退出局外,袖手旁觀,即管用武力將他制服。可是事事仍需他打點照顧,把他囚起來只是廢人—個,所以才利用通婚把他牽連入去。”
歐陽逆天狂笑道:“皇爺妙計,只要他和你成為姻親,作反可是誅連九族的大罪,他脫身不得,唯有死心塌地為皇爺效力。”
朱胜北笑道:“宗主智比天高,一听就明,所以此事宜早不宜遲。孩兒你有沒有意見?”
朱君宇平靜地道:“一切但憑父皇作主。但據唐府內我們的線眼說,唐小姐對這婚事非常反對,我們也要小心一點,以免節外生枝。”
朱胜北讚許道:“如此婚禮將在一個月內舉行,待本皇使人查看吉日,這事就此決定,宗主,鐵隱一事不知進行如何?”
歐陽逆天淡淡道:“那批人全部露了行藏,本人估計十天之內。必能將此人擒拿。那天本人故意釋放'夜盜千家'蕭長醉,在後跟踪,豈知此人狡如老狐,我不敢跟近,不過已大約摸到他的巢災應距雲上村並非太遠,雲上村地藏烏金,鐵隱又怎肯離去,他回村取金之日,便是他落網之時,這日子不會是很遠。”
朱君宇心中—凜,原來歐陽逆天將計就計,另有目的,自己的確尚未到火候。
朱胜北道:“這樣要拜託宗主了,此事關係成敗,本皇已召集了遠近鐵匠二百五十多人,收回村地和知曉鑄造之法後,只要再給我半年時間,便可立即起兵。 ”跟著轉向朱君宇道:“關於皇上派來的密使團,查到什麼消息沒有?鹽場已積壓了大量私貨,使我們收入驟減,大為不利。”
朱君宇正要答話,一名近身侍衛進來禀告道:“皇爺,京城陸棋瑞大人求見。”
朱胜北神情—動道:“立即有請。”侍衛領命而去。
歐陽逆天道:“皇爺,本人告辭。”
朱胜北阻攔道:“宗主請留座,白大人是粵南本皇七弟方面的人,是京中的重要內應,此來必有重要之事,宗主留此一聽,可以給我等一些寶貴意見。”
這時一個身著便服、身材修長、相貌堂堂的人走了進來, —番客氣後,分賓主坐下。
敬茶後,朱胜北轉入正題道:“陸大人公務繁忙,今次微服前來,當有天大重要之事。”
陸棋瑞道:“正是如此,小官在京城上下疏通,用了近百萬兩銀,才查到皇上派來此處調查皇爺之密使團,是由號稱京城第一掌的布衣狂土方仲田率領,密使團中包括皇上近衛中風、雷、火、電四大高手和兩個身手高強之御前太監,賜有上方寶劍,只要一查明皇爺起義證據,立即報上皇上。”
朱胜北臉容一冷,嘿嘿笑道:“分明存心整治本皇,豈有如此容易。不過接到消息後,我們已堰旗息鼓,看他沒證沒據。空嘆奈何。只不知有沒有這方仲田之進一步資料。”
陸棋瑞道:“在京里他是個神秘的人物。直接受命皇上,官拜—品,下官曾和他有一面之緣,不過相貌可改,恐怕無多大用處,此人外表似乎對事事粗疏大意,其實精明利害,喜一人獨來獨往。”
朱胜北擊掌嘆道:“早有這句說話,我們便不用走那麼多冤枉路,一直以來我等都著限於找對方—隊人馬,以至摸錯門路,白費功夫,本皇看此人極可能化整為零,隻身潛入此地,果是高明,不過,他的末日亦快到了。”
陸模瑞道:“其次七皇爺要我告知皇爺,川兩的四皇爺和京南的索善聞將軍,都效忠皇上,不賣皇爺的賬,將來起義之時,恐怕成絕大阻力,令皇爺不能揮軍直指京城,曠日持久。於我等聲勢大有損害。”
陸模瑞雖然說得婉轉,但朱胜北一生在權力鬥爭中打滾,聞弦歌知雅意,知道一向和自己並謀舉事的七皇爺因皇上勢大,心萌退意,如此自己失去臂助,謀反可是有敗無成,這事如何能容許,可是對方說的確是實情,此二人同擁重兵,若不能收歸己方,令人頭痛。
正焦急間,歐陽逆天插入道:“此二人既不識抬舉,本人將於十天之內,將他們的人頭呈上,以作君宇大婚賀禮。”
陸棋瑞一愕道:“如此再無問題。”語氣中透露出半信半疑。
朱胜北道:“還有一振奮人心大事,要陸大人通傳七皇爺知曉。”
陸棋瑞連忙追問,朱胜北遂將烏金鑄劍一事,原原本本說了出來,聽得陸模瑞面容大開,笑道:“如此何愁大事不成。只是口說無憑,如何入信七皇爺。”
朱胜北道:“這個容易得緊,皇兒腰配之劍便是以烏金製成,只要陸大人取此劍回去,本皇再修書一封,保證七弟信心大增,再無疑問。”
陸棋瑞道:“還有一事,就是私鹽斷貨已久,令我們銀錢短缺,所謂坐食山崩,兵糧消耗龐大,雖謂躲避密使團之耳目,總不是辦法。”
朱胜北向朱君宇道:“皇兒你看如何?”
朱君宇道:“鹽場足有二千人手,耳目眾多,假設那方仲田確是著眼鹽場,真是防不勝防。尤其現在積壓了十多船貨,運起來格外礙眼。”
朱胜北沉吟半晌,神情一動道:“想到辦法了,就利用你大婚的機會,下令鹽場放假三天,屆時駐人我們的人手,運走私鹽,有了這個目的,本皇看婚禮須在十天內舉行,陸大人不如留此十天,待一切辦妥,才去覆七弟。”
陸棋瑞含笑答應。
各人都心情興奮,困阻雖多,總給逐一克服下來。
※ ※ ※
風亦飛盤膝靜坐,背脊一道火熱直衝而上,沿著督脈竄上玉枕骨,火熱到了該處,立遇阻節,停了下來,冷冷的氣體卻暢通無阻,繞過頭內正中的泥丸宮、兩眉間的祖竅立時跳動起來。
風亦飛嘆息一聲,坐了起來,離開與歐陽逆天決鬥慕農身死之日,不經不覺有六天了,在練功上苦無寸進,幸好歐陽逆天方面沒有步步進迫,他當然不知道歐陽逆天已潛離川南,往外地刺殺反對朱胜北的一個侯王和一位將軍。
給了他們珍貴的喘息機會。
遠處有人呼喚他的名字,風亦飛走出樹林。大姐風玉蓮在窯屋旁等待。見到他道: “唐小姐的弟弟交來一信,我看出了點事。”
風亦飛既驚且喜,這數天他等候唐劍儿的消息可謂心急如焚,偏是音訊全無,自己又是皇爺欲得而甘心的人,不敢冒險進城,這刻驟有唐劍儿遣弟弟送來的信,怎不大喜過望,可是唐劍儿要以這樣的形式和自己通話,顯然是出了問題。
風亦飛接過風玉蓮遞來的信函,隨口問道:“你也識劍儿嗎?”
風玉蓮神情極忸怩道:“是田大哥介紹的,唐小姐人生得美,品格又好。”
風亦飛知道乃姐和田仲謀兩人間大有愛意,剛想取笑兩句,忽地臉色—變道:“奇怪,這封信雖封了口,封接處卻有些許碎裂,似乎給人曾經拆開來看。”
風玉蓮道:“怎會這樣,唐小弟仍在村內等你答覆,你要否親自一問?”
風亦飛很快將信看完,口中喃喃道:“哪會急成這樣的!”數一數指頭,三天后便是大婚的日子了。
在村中風亦飛見到了唐劍儿的同父異母弟弟唐寶兒,寶兒年紀在十四、十五間,極為精靈可愛。
風亦飛詳細問他得信後的種種情形,唐寶兒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告訴他唐劍儿被唐登榮關在屋裡,由幾個略通武技的佣婦看守。
風亦飛道:“眼下再無選擇,你告訴劍儿依計行事,我— 定會在她說的那個地點等她。叫她放心好了。”
唐寶兒領話去了。
風亦飛順道回到家裡,他有多天未見到風大娘了,慕青思受朱君宇強暴一事,他們都不敢告訴她,怕她受不起刺激。
風大娘消瘦了不少,但眼神堅定不屈。
風亦飛心中感觸道:“娘!此地不宜久留,還是找個地方避一避,看看事情怎樣發展吧。”
風大娘道:“你也來勸我,我才不信他們能弄什麼鬼,難道把我們全殺了。”
風亦飛嘆了一口氣,這時田仲謀走人屋來,見到風亦飛,一把將他拉往一旁道: “小飛哥,我有殺阿貴那兇手的消息了。”
風亦飛渾身大震,霍然望向田仲謀。
※ ※ ※
風亦飛和田仲謀兩人據著臨窗的一張小台子,默默地喝著茶,這間酒樓靠近鹽場,鹽場的人都愛來這裡猜拳喝酒。
田仲謀低聲道:“在我們左邊一桌,剛進來那矮漢叫張廣,不過識他的人都慣叫他作張鐵爪。手抓功夫了得,能碎裂金石,只有他的手勁,才能那樣生生捏碎阿貴的喉骨。”
風亦飛沉著地道:“為何他的頭這麼難看,沒有頭髮的地方像一個個的腫瘤?”
田仲謀嘆道:“我費了十兩銀才買到這個消息,他年幼時曾因貪玩誤觸黑蜂巢,黑蜂洶群而出,他的頭登時遭殃,幾乎小命難保,幸好一個大力鷹爪門的高手路過該地,不但救了他的狗命,還傳了他一身武藝,想不到他現在竟然為非作歹,成了鹽場十大殺手之一,阿貴出事的那日,有人見到他聯同其他殺手,往雲上村去了。”
風亦飛低聲道:“他走了。”
田仲謀道:“不用急,每日這時間他都上這裡喝兩杯酒,然後往妓寨找他的老相好,保證他逃不出我們五指山。”
※ ※ ※
張鐵爪步下酒樓,心中興奮,秋紅那姬兒答應了今晚特別服侍他,人生快事,莫過於此,不禁樂在心裡,歌在口頭,哼哼卿卿地往怡紅院的路上走去。
迎面來了一位十八歲的青年,這人一對眼睛閃閃發亮,身形奇偉,肩膀特別寬闊,使人感到他的不凡,張鐵爪注意這青年的原因,是因為對方正筆直向他走過來,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
張鐵爪在鹽場一向橫行霸道,哪曾讓過誰來,悶哼一聲,一側肩向對方胸前要穴運勁撞去。
對方淡談一笑,不知怎樣動了動,避過了他的肩撞,來到他背後雙手不及的空門。
張鐵爪心中一凜,知道是有意而來的行家,剛才他以肩頭撞進對方懷裡,並不是看輕對方,而是張鐵爪本人身材矮小,故最擅近身肉搏,才能使足十成功力,這時不慌不忙,右腳後移小半步,沉腰坐馬,風車般轉身過來,兩手一上一下,分別向對方咽喉和下陰抓去,意圖一把廢了敵人,毒辣陰險。
對方冷笑一聲,使出一下精妙絕倫的手法,分別擋格了他上下攻勢,張鐵爪毫不畏懼,低喝一聲,曲起右手,一扭腰右肘乘勢往對方胸前撞去,這也是對方留下的唯一空門,那青年長笑一聲,一指戳在他的肘頭,張鐵爪心中大喜,他這對手可說下了三十年苦功,一指之力又怎能阻擋,理也不理,加重力道撞去。
指肘相觸,張鐵爪有如觸電,全身一震,由肘至膊一陣酸痛,心下駭然,想不到敵人年紀青青,功力強橫若斯,待要退卻,腹下一痛,中了對方無聲無息的一腳,慘嘶一聲,整個人倒飛出去,還在空中時,他已決定了一倒地上,立時向左滾進樹林,乘機逃走,哪知,腳才沾地,身後連痛數下,魂飛魄散下才知另有敵人在後暗算,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當他再醒轉時,已來到一個山頭的空地上,那青年和另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正木無表情地盯著他,身子一點也不能動,被人封了穴道。
這兩人當然是風亦飛和田仲謀。
風亦飛沉聲道:“雲上村阿貴是不是你殺的。”
張鐵爪骨頭極硬,嘿然道:“老子殺了那麼多人,哪記得誰是阿貴,雲上雲下,要殺要剮,悉隨尊便,不過休想大爺答你。”兩眼一翻,一副從容就死的模樣。
風亦飛笑道:“要死還不容易。”右手拿起用布包著的一大團東西。
張鐵爪臉色一變道:“是什麼?”
田仲謀拍了拍他半禿的頭道:“怎麼?你老朋友的歡呼聲也認不出嗎?”
風亦飛搖了搖手上的東西,立時發出濃濃的嗡叫。
張鐵爪眼中射出恐懼的神色,顫聲道:“不是的,不是的,你休想嚇倒我。”
風亦飛緩緩拉開掩著的布,整了個大竹籮出來,竹羅的間隙處,可使人透視其中正在振翼狂飛的數百隻黑蜂。
沒有布的擋隔,嗡嗡聲變成河流沖奔似的巨鳴。
張鐵爪全身顫抖起來,牙關打戰地道:“你們想怎樣?”
田仲謀慢條斯理地道:“黑蜂又名斧頭蜂,據說被黑蜂蟄死的人,起碼要叫上七日七夜才會死去,所以特來找你作個試驗,看看有否誇大。”
風亦飛將竹籮口移近張鐵爪的頭,籮口設計非常妙絕,以數十條柔軟的蘆草封閉,蘆草柔軟,可容頭穿過,但又不虞黑蜂乘機飛出。
事關己身,張鐵爪當然明白對方要幹什麼,慘嘶一聲道: “你們問吧!我什麼也說,只要給我一個痛快,快拿開這東西。”
田仲謀道:“這東西不能拿開,只要你有一句大話,立即把你的頭塞進籮去。”
張鐵爪嘆口氣道:“說吧!”
田仲謀問起話來,先從鹽場人手,包括內裡的人手組織。私鹽的偷運等等,他像是極為內行,深知其中之事,不一會張鐵爪露出驚奇神色,不知此人為何如此熟知他們的秘密,更加不改編造謊言,怕黑蜂極刑。
最後田仲謀道:“為何要殺阿貴?”
張鐵爪猶豫片晌,風亦飛已要將他的頭塞進籮里,他慘叫一聲道:“不!不要,那是上頭髮下的命令,說他發現了我們運上船的是沙而不是鹽。”
田鐘謀恍然,向風亦飛道:“這是鹽梟的一種手法,以沙代鹽,運上船上,然後報稱遇風沉沒,但真正的鹽卻秘密運了上路,因為鹽上船時有官方的紀錄文件,所以事後難以追查。”
風亦飛向張鐵爪道:“誰是你的上頭?”
張鐵爪道:“是鹽場總管江遊林。”
田仲謀道:“皇爺有沒有到鹽場?”
張鐵爪搖頭道:“皇爺怎會來!連唐大爺也絕少出現,一切都由江總管處理,不過小皇爺卻常來找江總管。”
風亦飛恨聲道:“又是那畜牲。”
田仲謀知道再也向不出什麼來,點了他暈穴,道:“明天開始,鹽場放假三天,其中必有古怪。”
風亦飛望瞭望地上的張鐵爪,淡淡道:“怎樣處置他。”
眼中射出森森的殺機。
田仲謀道:“這也是一名人證,讓我來處理他。”
風亦飛盯他一眼道:“聽口氣你當是官府的人,否則為何費這麼多功夫去調查鹽場的事?”
田仲謀笑道:“無論如何,我是站在你一邊的,那亦是正義的一方。”
兩人默然不話,道消魔長,皇爺縱使沒有歐陽逆天,但像張鐵爪這類嘍羅可謂數不勝數,何況還有強大的兵力作後盾。不過目下只有見步行步了。 “******接著的三天,風亦飛專志在山中練劍,連夜晚亦在山內度過,他聽從了蕭長醉的指示,什麼也不想。可是即管在寧洽的大自然裡,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變成癡呆的慕青思、終日一言不發的鐵隱、沉痛卻無淚的風亦樂、死去的慕農和阿貴,使他無法平靜下來。這天是朱君宇和唐劍儿的大婚日子,他更是心緒不寧,將慕農和蕭長醉兩人的手法混合使了一遍,總覺心浮氣躁,此時田仲謀摸了上來道:“今天劍儿被迫嫁給那畜牲,你怎樣做? ”
風亦飛淡淡道:“搶人。”
田仲謀—愕道:“這到底不是辦法,你這樣做了,朱胜北便可以公然動用官府的力量,向我們進行大迫害。”
風亦飛曬道:“知府莫心言全是他的人,要迫害早便迫害了。”
田仲謀搓手道:“話倒是這樣說,但……假設我另有妙法,你願不願意做?”
風亦飛心中暗笑,他知道田仲謀另有身分,故意拿言語擠他。
田仲謀道:“鹽場這幾天藉口朱君宇大婚,所有工人都給趕回家裡,可是我曾數次潛入觀察,發覺內中活動頻頻,顯然另有異動,這個多月內鹽場都規行矩步,拿著運私鹽的證據,窮根究底,一定可以牽連到皇爺身上,那時看他飛到哪裡去。”
風亦飛道:“即管查到私鹽,又有什麼用,誰相信我們這些平民百姓。”
田仲謀一愕恍然,這小子愈來愈利害,把他迫上了絕路,無奈地道:“好!讓我告訴你我的真正身分吧。”
※ ※ ※
申時。
唐登榮大財主的前院聚滿了人,一乘大紅花轎停在院中。
圍觀的人叫道出來了,出來了。
新娘在兩位大好姐的攙扶下步入轎裡,唐登榮和續弦夫人站在轎旁相送。
唐登榮心想每個女兒都是這樣的了,一說到嫁時便不依起來,像朱君宇這樣的女婿,自己雖富甲一方,仍是高攀不起,現今有此福緣,實在前世修行,而且朱胜北權傾朝野,現在雖被貶至此地,實力仍不可輕侮,自己又怎可以為小女兒的意向,開罪對方。
樂聲奏起,送嫁的隊伍起行,曾說誓死反對的女兒,現在還不是乖乖地坐進轎內。
風亦飛和田仲謀兩人在船上跳下水去,潛游了近二十丈的距離,才在離開鹽場較遠的地方冒起頭來。
田仲謀道:“剛才真是驚險,若非你發出暗號,我一定會來不及躲開。”
風亦飛點頭同意,剛才他兩人潛上泊在鹽場碼頭旁的幾艘大船內,仔細搜查,若非他兩人輕功高強,早被森嚴的衛士看到。
田仲謀道:“朱胜北真是狡猾,十二艘船隻有四艘是運私鹽,其他的都是掩人耳目,若有人冒然截船,一定會誤中副車,這—次我看他怎麼辦?”
風亦飛看了看天色道:“申時了,我有急事去辦。”
※ ※ ※
隊伍在鼓樂喧天前進,唐劍儿立即脫下身上的新娘紅袍,露出裡面的短打勁裝,腰上還插上把刀。唐劍儿得意地一笑,拔出小刀來,開始在轎頂界開—個可供她逃出生天的小洞。她非常小心,寶兒說過這幾天府內多了幾個皇府的人,看來是防她逃走,只不知是父親把他們請來,還是皇府方面起了疑心,不過現在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了。
※ ※ ※
風亦飛剛離開田仲謀,迎面撞著—個人,這人剛從林內闖出來,使他避之不及。
風亦飛愕然道:“楊武!”
楊武見到他也是神色一變,嘿然道:“小子算你命大,今日大爺有事,不與你計較。”
風亦飛喝道:“停步!”鏗一聲把劍從那還未有時間改善的劍鞘裡拔出來。
楊武道:“好膽,我不找你算賬已是你十八代祖宗積下來的福,現在……”
風亦飛長笑道:“休想騙我。你一定是發現了我們的事。趕著回報朱老賊。納命來吧。”長劍一動,攻了上去。
楊武想不到這小於變得如此精明厲害,看穿自己的心意,心想不如順道殺了他,也好立個大功,兩手翻出雙刀,反攻過去。
一連串金鐵交鳴的聲音響起,風亦飛劍光大盛,把楊武迫得連連後退,奮力反抗。
風亦飛心下暗暗焦急,劍儿那封信約好了他接應的地點。可是這刻幹掉楊武牽涉到與朱胜北鬥爭的整個關鍵,勢不能罷手,就在心神—分之際,揚武巧妙地由下踢來一腳,險險令他中招,嚇得他連忙收攝心神,沉著應戰,又把揚武的反攻壓了下去。
作者:
萬劫
時間:
2010-5-13 19:12:29
標題:
第十一章 朝廷密使
唐劍儿身子一聳,靈巧地從轎頂鑽了出來,—閃身躍上大樹去,直到隊伍遠去,她才躍了下來。
唐劍儿又驚又喜,四處張望,忽地左邊樹葉輕動,唐劍儿喜叫道:“亦飛!”
一個英俊的男子走了出來,臉神冷峻道:“姑娘找錯了,我並不是風亦飛。”
唐劍儿愕然道:“你也識他?”
那人長笑一聲道:“怎會不識,我未來夫人的情夫又怎會不識。”
唐劍儿臉色一變道:“你在說什麼?你是誰?”
那人一步步向她走來,獰笑道:“在下便是你的未來夫婿朱君宇,過了今晚,你便是我的人。即管做鬼也是我的人。”
唐劍儿尖叫—聲,抽出小刀。
鏗一聲小刀墮地。
朱君宇的劍已在手裡,快得連看也看不清楚。
皇府的大堂內賓客盈庭,附近有頭有臉的官紳巨賈,全都來了。
唐劍儿被點了穴道,在兩個傭婦的扶持下步進大堂,站在朱君宇的身側。搪劍儿的俏臉隱藏在新娘的鳳冠裡,令賓客沒有看到淚水正不停在眼角溢下。
風亦飛你在哪裡?
大堂主禮的大聲叫道:“新人交拜天地。請跪下。”
唐劍儿被迫跪了下來,心中的悲憤淒苦是不用說了。
皇爺朱胜北坐在主位,臉上泛起笑容,剛回來的歐陽逆天正坐在他身邊,他的兩個心腹大患已給送去了見閻皇,即管皇上能另派人手,代替他們的位置,但領兵率將是要長時間去培養。一時間何懼之有,所以歐陽逆天這次出手不啻助他拿了半壁江山,只要婚事過後,再抓到鐵隱迫出烏金鑄造之法,何愁大事不成,想到這裡,笑容更是燦爛。
歐陽逆天臉無表情,教人莫測高深。
他下首的是陸棋瑞,今次此來可謂滿載而歸,身上除了烏金劍外,還有皇爺朱胜北託他帶予七皇爺的親筆密函。兼之兩個拌腳石又給歐陽逆天除去,怎能不心情愉快。
“一鞠躬,先拜天。”
“二鞠躬,再拜地。”
唐劍儿在傭婦半扶半持下,與朱君宇同拜起來,要知當時極重禮節,只要拜過天地,飲過合雹酒,她便是朱家的人,水洗也不清,心中一憤,便欲嚼舌自盡。
“停下!”
暴喝自大廳正門處響起,一個青年大步踏進來,他雖是粗布衣裳,可是臉目英偉,肩膊特別寬闊,自有一股富貴不能屈的軒昂氣態。他的衣上還有幾點血跡,顯是經過激烈的搏鬥。
朱胜北一看已知是什麼一回事,喝道:“來人,給我將這無禮之人亂棍打出去。”
“且慢!”
正欲抓前的皇府高手,愕然停下。
叫的是歐陽逆天,這時他眼光罩定風亦飛,淡淡道:“本人心癢,這事交由我辦。”他正要找尋鐵隱,風亦飛送上門來,教他大喜過望,而且他估到風亦飛便是那天穿著甲胄之人,身俱先天真氣奇功,若讓他打得皇府的人人仰馬翻,在賓客前也不好看。
唐劍儿乍聞風亦飛喝聲,心中大喜,旋又大驚,心想這還不是送羊人虎口,但再—想便平靜下來,風亦飛死時,便是她嚼舌自盡的時刻。
風亦飛看著閃身站在面前的歐陽逆天,屹然不懼,一把抽出烏金長劍,斜斜指向對方的眉心處。
一股劍氣直迫而來,歐陽逆天心中—凜,知道此子已進入以氣御劍的初步境界、假以時日,將成為另—個宋別離,不禁殺機大起,但旋又壓下,這畢竟是喜慶場面,不宜見血。
四周賓客鴉雀無聲,想不到以朱胜北的權勢,居然在這等情形下,有人敢尋上門來,真是太歲頭上動土。
朱胜北心情輕鬆,知道以歐陽逆天之能,定能以漂亮的手法處理此事。
朱君宇默然不語,心中卻殺機大盛,暗付我不但要將你風亦飛凌遲至死,還要虐待身邊這個賤人,使她生不如死、慕青思—事使他大受刺激,加上近日專志習練魔功,更發展了性格邪惡的一面。他雖對唐劍儿末有愛念,但妒忌的天性使他痛恨起兩人來。
歐陽逆天長笑道:“動手吧!婚宴還要舉行下去。”
風亦飛從容道:“如此領教了。”他自知不敵,決定戰死當場,勝似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兒嫁給自己最痛恨的人。
在這暴風雨來臨前的剎那,“停手!”田仲謀大步踏入。
賓客— 齊愕然,這婚禮—波三折,枝節橫生,使人不知葫蘆中所賣何藥。
朱胜北覺得此人有些眼熟,驀地記起對方那天假冒太監。宣讀聖旨,連自己也被瞞過、心中—動,望向陸棋瑞,後者臉色微變,有點坐立不安。
歐陽逆天道:“誰能阻我?”
田仲謀大笑道:“朱皇爺在上,朝廷欽賜持上方寶劍禦使方仲田拜見問安。”他—個轉身,將粗布外衣甩脫地上,登時露出—身黃色綢緞精製的官服,腰上配上—把珠光寶氣的長劍,他故意以戲劇化的手法表達身分,以收先聲奪人的效果。
朱胜北站起身來,當先下跪,連叩三個頭,原來持上方寶劍者有如皇上親臨,朱胜北尚未謀反,唯有照禮數行事,其他賓客算什麼身分,嚇得依樣行禮。
只有歐陽逆天和風亦飛兩人傲然卓立,動也不動。
參拜後,朱胜北道:“不知方御使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就坐。”
田仲謀意氣飛揚地道:“皇爺不必多禮,本官有一事相詢。”跟著眼光轉到陸棋瑞身上,拱手作禮道:“陸大人果然靈通,竟能在千里之外,趕到這裡喝喜酒。”
陸棋瑞於咳兩聲道:“好說好說。”
歐陽逆天見這場仗暫時打不成,心想你既入我眼中,那愁你飛上天去,反回朱胜北身邊坐下。
朱胜北笑道:“方御使請直言無礙,本皇光明磊落,何事不可言。”
大廳千多人都豎起耳朵,想听田仲謀說出他的請教。
田仲謀—洗以往寒酸之態,朗笑道:“剛才鹽場共開出了十二艘船,其中數艘所裝的鹽,均不記於官冊上,請問皇爺對此事是否有所耳聞?”
朱胜北心中—凜,知道對方把握了己方的虛實,這時船已開出,追之不及,唯有推卸責任,故作驚奇道:“果有此事?”轉向坐在左下方的知府莫心言道:“莫大入,這應如何處理?”
莫心言裝作惶恐地站起來道:“下官立即派人追查,不過鹽場之事,另有鹽官處理,知府素不過問。”他在官場打滾多年,—手推得一干二淨。
田仲謀淡淡一笑道:“截船之事,本官另有專人處理,不用勞心,保你人贓並獲。不過聽皇爺口氣,對此事似乎一無所知。但我卻在偷運私鹽的現場,看到皇府的人從旁協助、這又應作何解?”
朱胜北忽地站了起來,走前了兩步,坐著的歐陽逆天自然變成在他身後,只見朱胜北—隻手放到背後,作了個斬下的手勢,然後大步踏往大廳的另一方,朗笑道:“樹大有枯枝,皇府人員眾多,若其中偶有與奸徒勾結,何奇之有,還請方御使指點出來,本皇必定嚴加查辦。”
歐陽逆天趁眾人注意力集中在朱胜北身上時,幾個閃身。退出廳外,跟著一躍而起,踏著瓦背,消失在夜空裡。
田仲謀道:“皇爺將責任推得—乾二淨,要知鹽官和皇爺大有關係,是皇爺的親家,恐怕皇爺也難以完全避免牽入。”
朱胜北暗讚對方厲害,當今皇上只是要個藉口來整治自己,唐登榮若真是和自己結成親家,要其他藩主相信自己是完全清白,確是比登天還難,更重要的是唐登榮一知道自己謀反的真相, —定把與自己的關係和盤托出,人證物證俱在、他將立時身陷險境,而且這等不名譽的事,亦對他的聲望大有打擊,幸好早有對策,環顧四周一遍道:“本皇在此宣布,因唐登榮牽入違反國法的活動裡,故此今夜朱君宇與唐劍儿婚禮宣告取消,此後各不相干。”
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都想不到如此結果。
田仲謀長笑道:“皇爺果是高明,亦飛,還不帶走唐小姐。”他今晚暴露身分,由暗轉明,對他有害無利,不過為了風亦飛,不得不作出重大的犧牲。
風亦飛感激不己,筆直往唐劍儿走去,朱君宇—閃身攔著他的去路。
風亦飛眼中精芒閃動。手握劍柄,他想殺的人,眼前此君名列榜首,歐陽逆天只能排個第二。
朱君宇眼中舞動著深刻的仇恨,以只有風亦飛能聽到的聲音道:“三日內我要在你身上千萬倍取回今日這筆你欠我的賬。”
風亦飛淡淡笑道:“我也企盼著那時刻的來臨。”
田仲謀在後高叫道:“風兄弟快一點,我們還有事要辦。”聲音隱帶焦急,他何等精明,—看不見了歐陽逆天,暗叫不好。
※ ※ ※
書房門給撞了開來,唐登榮倒在地上,一把小刀插進了腹內,鮮血流滿地上。
唐劍儿撲了進去,搶天呼地哭起來,其他內眷也驚哭起來,喊聲震天。
田仲謀風亦飛兩人臉臉相噓,唐登榮雖是—副畏罪自殺的格局,但兩人都想到偷偷離開了大廳的歐陽逆天,這—著給朱胜北險勝了。
唐劍儿摹地抬起頭道:“你們走,我以後也不想見你們。”
風亦飛愕然道:“劍儿……我……”
唐劍儿悲笑—聲道:“我明白了一切,你—直在利用我,故意不接應我,讓我被人迫婚,又故意在關鍵時闖進來,破壞婚禮,打擊朱君宇,你看,現在連阿爹都給你們迫死了。”
田仲謀道:“唐姑娘……”
唐劍儿尖叫道:“你更不是好人,故意接近我討好我,只是想指證我阿爹,你們給我滾。”她陷進歇斯底里的情緒中。
風亦飛還想說話,田仲謀一把拉著他道:“目下她情緒激動,不會聽任何解釋,讓她冷靜—下吧,朱胜北將全力對付你我,不會來煩她的。”
風亦飛嘆了一口氣,強忍著內心的傷痛,和田仲謀離開唐府。
府外天上星羅棋布,令他兩人精神稍振。
風亦飛道:“田……噢!究竟我應稱呼你做田老兄還是方老兄?”
田仲謀尷尬一笑道:“方仲田是我在京城的化名,田仲謀才是我的真名字,現在我身分暴露,辦起事來困難得多。但仍有—線反敗為勝的希望,我去了。”話聲未了,人已騰空而去。
風亦飛呆了半晌,也奔進茫茫的黑夜裡去。
皇府內,陸棋瑞正向朱胜北辭行。
朱胜北道:“陸大人,不如我找幾名高手,和你—同上路。”
陸棋瑞道:“萬萬不可,我現在趁黑趕路,就是要隱蔽行踪,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行藏,況且七皇爺派上我這份差事,正是看上我的輕功,打不了也逃得了,皇爺放心吧。”
朱胜北知道陸棋瑞外號穿雲鶴,能日走百里,快逾奔馬,點頭道:“如此祝陸大人一路順風。本皇還有禮物相送。”遞過一個竹籮道:“裡面有信鴿—只,陸兄如遇上危險,請打開籮蓋,信鴿自會飛回示警。”
陸棋瑞大為佩服,謝禮後,不由正門,迳自越牆去了。
朱胜北轉過來向歐陽逆天和朱君宇道:“揚武的屍體被人發現在鹽場附近,致命的是咽喉一劍,想不到以楊武之能亦死在對方劍下。”轉向歐陽逆天道: “宗主,現今首要之務,在於擒下鐵隱,未知有何良策。”
歐陽逆天道:“他已忍了多天沒有潛返雲上村取烏金,本人估計,不出三天之內,他一定投進我們的天羅地網。”
朱君宇道:“不知他以何法開採地下的烏金,因為鑄劍場周圍並無開采的痕跡。”
歐陽逆天神情一動道:“本人想到了。”
陸棋瑞離開皇府,望東而去,本來往七皇爺處的方向應是西南方,他為人小心,故意繞上一個圈子,教敵人找錯門路。
披星戴月,在杳元—人的官道上疾馳,迅比流星,忽然一股狂烈的掌風從右側扑來,陸棋瑞大驚失色,不敢接掌,一提氣,橫竄進樹林裡,利用黑夜和樹木的掩遮。竄高伏低,拼命逃走,他身上有事關重大的密函,不容有失。
穿出樹林後,是一個斜上的山坡,山坡上—個人影孤伶伶站在那裡,在星光下臉含笑意。
陸棋瑞失聲道:“方仲田。”
田仲謀拱手道:“正是在下。”
陸棋瑞自知非是對方敵手,—咬牙,拉開了籮蓋,信鴿振翅高飛,轉眼成了一點,望皇府方向飛去。
※ ※ ※
風亦飛回到窯屋,已是凌晨寅時初。
鐵隱穿上夜行衣,正要出門。
風亦飛愕然道:“大叔,你到哪裡去?蕭老頭呢?” 他叫慣了蕭老頭,始終無法改口。
鐵隱道:“他在房內運功療傷,我有些事去去便回。”臉上閃動著在他身上罕有發生的興奮神色。
風亦飛心中—動道:“是否鑄造靈劍方面有新的發展?”
鐵隱點頭道:“是的,我已想通了最後成敗的—著,所以要返回村里,取烏金提煉。”
風亦飛感到他說到最後一著時,眼裡閃過非常奇怪和復雜的表情,好像興奮與悲哀揉合在—起,沉吟片刻道:“好!大叔我和你一起去,有什麼事也有個照應。”
※ ※ ※
“砰!砰!”
風大娘和風玉蓮母女兩人驚醒過來,事實上這十多天來沒有一晚他們能安睡,皇爺的半個月期限還有三天便到期,使人心緒不寧。
風玉蓮打開門,叫道:“田大哥。”
田仲謀走了進來,向兩母女道:“我得到了極重要的—件東西,要立即上京,現在不要問,我沒有解釋的時間,記著,明天一早,立刻叫大家收拾一切,離開這裡,朱胜北陰謀已露,再無任何顧忌,—定會放手大干。”
風大娘母女駭然點頭。
※ ※ ※
鐵隱和風亦飛兩人跳進鑄劍場的院落去。
鐵隱道:“你待在這裡,我下去便回來。”
風亦飛一呆道:“下去?”
鐵隱沒有答他,來到院中心的枯井旁,躍了下去。
風亦飛恍然,他一直想不通鐵隱為何開一口沒有水的枯井,原來下面另有乾坤,可能有暗道之類,通往地底採金處,此事合情合理,因為烏金見風即化成頑鐵。這些念頭電光火石般在腦內閃過,摹地井內傳來鐵隱一聲悶哼,又即沉寂下去。
風亦飛大駭,跳到井邊,低叫道:“大叔!大叔!”
井內黑壓壓的,一點反應也沒有。
長笑在身後響起,突然間四面八方燒起了無數熊熊的火把,剎那間他已陷身重圍內。
一個人卓立牆頭,狂笑道:“好小子,我早說過三天內和你算賬。”
風亦飛緩緩抽出長劍,深吸一口氣道:“朱君宇你自命英雄了得,可敢和我單打獨鬥。”
※ ※ ※
田仲謀離開風家,剛到村口,一個高大的人影背著他卓立不動。
田仲謀倒抽了一口涼氣道:“歐陽逆天。”
歐陽逆天背著他道: “嘗聞方仲田一雙妙掌,打遍京城無敵手,只不知傳言有多少成乃事實。”
田仲謀心念電轉,他的武功和蕭長醉比可能勝出一籌、但對上這魔君卻怕不是他十合之將,刻下如何逃命,才是上策。
可是誰能在歐陽逆天的手下逃生。
“鏗”一聲清響,兩劍相交。
給了陸棋瑞的烏金劍又回到朱君宇手裡。
兩把烏金劍擊在—起,金光進現,連火把的光芒也不能掩去。
風亦飛感到對方劍勁雄強,不由退了一步,此消彼長,朱君宇劍光暴漲,攻勢排山倒海般卷過來,風亦飛雖竭力反擊,但卻被迫得不住向後退去。
朱君宇圍在四周的百多名手下見主子佔盡上風,—齊發起喊來,聲震整個晚上的雲上襯,不過卻沒有人敢出來—看。
※ ※ ※
歡喝聲同時傳進田仲謀耳裡,他勁喝一聲,雙掌在胸前— 輪亂舞,乍看似狂亂無章,其中卻自含法度。
歐陽逆天冷笑—聲,—掌輕而無力地向他拍去。
田仲謀見對方雖是簡單地—掌拍來,可是在這丈許的距離裡。速度卻作過多次變換,忽快忽慢,令他對掌勢泛起無從捉摸的感覺,大駭下不進反退,打橫往林內閃去。
歐陽逆天大為奇怪,對方若是拼死力抗,可能還可支持上十合八合,但若如此逃走、在氣機牽引下,他乘勢追擊,可能—個照面巳了結對方。不過此刻空想無益,運集功力、閃電迫去,眼看追上,林中忽地閃起劍影刀光,向他擊來。
歐陽逆天怒喝一聲,使出壓箱底本領,將四面八方攻來的 —刀、一劍、一矛、一斧、盡數擋開,可是追勢已盡,無奈落在地上。
那四人分落四方,情況狼狽,口中都溢出了血絲,不過神情堅決,毫不畏怯。
歐陽逆天知道田仲謀已遠遠逸去,心中大怒。表面卻平靜無波,冷冷道:“阻我者報上名來。”
其中持斧的精壯大漢道:“我四人乃皇上御前風、雷、網、電四大侍衛……”
歐陽逆天冷哼截斷道:“由今晚開始,昏君的身邊再沒有你們四個人了。”
※ ※ ※
風亦飛退至牆邊,眼看退無可退,朱君字劍光大盛,他自拜師之後,專心—志學習魔功,正派內功最重循序漸進,穩紮根基,但邪派魔功卻剛好相反,講求速成之道,窮谷猛催,所以朱君宇入門日子雖淺,功力卻大有進展,兼之歐陽逆天損耗真元,為他打通全身經脈,功力已高於楊武戴虎之流,這時他節節取勝,不禁大起輕視之心。
風亦飛再擋—劍,踉蹌退後,砰一聲撞在院落東面的圍牆上,圍牆外是惡獸林。
朱君宇道:“小子,看你逃到哪裡?”長劍一振,化作一道長虹,向風亦飛當胸刺去,風亦飛面上泛起—個奇怪的笑容,劍光暴漲,以比適才凌厲—倍的氣勢和勁道反捲而去。
兩道劍光絞在一起。
朱君宇劍光散亂,額上多了三道血痕,踉蹌退後。這時他才知道風亦飛故意示弱,引他輕視,才以殺手反擊,幸好他險險避過,否則那三劍劃破的不是額頭,而是雙目。
風亦飛胸前衣衫碎裂,—道劍痕橫過前胸,外看雖可怖,卻只是皮肉之傷,他—聲長嘯翻上牆頭,劍光大漲,牆頭阻攔者東倒西歪,他巳凌空躍進惡獸林內,這一著大出眾人意外,使人對他重新估計起來。
朱君宇待要狂追,歐陽逆天的聲音響起道:“君宇,讓我追他,保證逃不了。”
※ ※ ※
風亦飛竄進林裡,心下一安,這天下再沒有人比他更熟悉惡獸林了。 “來到逃命樹旁,忽地全身一震,停了下來。撞撞樹影裡,—個似乎已深化在黑暗裡的人影現了出來。風亦飛抽出長劍,淡淡道:“這也好,剛才在皇府—戰,還未完成。 ”
歐陽逆天讚賞地道: “有志氣,這般膽識,確是難得。可惜我們間仇結難解,今夜不得不送你歸西,動手吧,我讓你三招。”
風亦飛道:“如此請恕我不客氣了,第一招龍飛九天。”
—聳身躍上了逃命樹,往樹頂攀上。
歐陽逆天心想哪有這種招式,他並不怕對方逃走。以他的武功,追上他易如反掌。
風亦飛長嘯一聲,抓著一條大樹藤,—盪飛往十丈開外,歐陽逆天冷哼一聲,風馳電掣直追而去。
風亦飛利用樹藤逃離惡獸林,拼命往山中逃去。他知道歐陽逆天絕不會放他離去,不知不覺走到當日摘草藥的高崖上,身後勁風迫至,同時響起歐陽逆天的聲音道:“小子,納命來。”
風亦飛心下駭然,以他在山中的靈活身手和對山勢地形中熟悉,還是不能逃過歐陽逆天的魔爪,—咬牙轉身長劍全力向後擊去。
風亦飛長劍給歐陽逆天的手刀掃過正著,虎口爆裂。
長劍登時甩手飛開,同時歐陽逆天搶入中宮,左手一拳向風亦飛當胸打去,這一拳帶起的勁風,使風亦飛口鼻立時呼吸困難,風亦飛大喝一聲,奮起餘威,亦一拳反擊過去。
兩拳相觸,發出“蓬” 一聲氣震,歐陽逆天向後退了一步,而風亦飛卻口噴鮮血,斷線風箏般飛往高崖之外,向下墮去。
歐陽逆天調息片刻,冷哼一聲,轉身走了。風亦飛先天氣功之強,大出他意料之外,不過幸好除去此患,沒有人能從那處墮下而不死的。
鐵隱己被擒到,下一步就是奪取雲上村的士地了。
作者:
萬劫
時間:
2010-5-13 19:13:23
標題:
第十二章 靈劍平魔 (上)
蕭長醉練功出來,不見了鐵隱;這時接近天明,他想了想後,放不下心,拿起煙稈,往雲上村走去。一出山谷愕然停下,只見遠方雲上村處火光熊熊,烈焰沖天,把半邊天染得血紅,蕭長醉大吃一驚,提氣輕身,全速往雲上村趕去,當轉上小路時,見到所有通道都被武裝的紫衣大漢封鎖。
心中既驚且怒,現在還有二日才是皇爺收地的限期。為何會突然提早動手,村內尚末遷出的最少還有三四百人,這是驚人的惡行,他展開輕功,閃人林裡,利用天然的地勢掩護下,往雲上村奔去。
蕭長醉綽號夜盜千家,輕功高強,當日歐陽逆天企圖在背後跟踪,仍然給他甩脫,這—展開腳程,半柱香的時間已抵達雲上村,入目的慘情,令他悲叫一聲,衝了進去。
大部分的房舍都在燃燒著,地上僕滿了屍體,皇府的人仍在不斷搜索生還的人。蕭長醉一撲進村內,幾名大漢立時撲了過來,刀劍齊施,蕭長醉痛下殺手,幾個照面大漢們轉眼了賬,血腥使蕭長醉清醒過來,偷偷往風家潛去,路上看到阿海的屍體,兩眼大睜,死不瞑日。在離風家十多丈處,蕭長醉伏了下來,再偷偷往外望。
在風家和慕家之間朱君宇負手而立,聽著手下們的報告。
其中—名大漢道:“小皇爺,找不到那盲子和慕家的姑娘。”
朱君宇沉聲道:“蠢材,他們能躲到哪裡去,給我仔細搜,—定要把他們搜出來。”
蕭長醉心中一凜,知道朱君宇想找風亦樂和慕青思,幸好他兩人躲在窯屋處,否則也不知朱君字要拿他們怎樣。從這個角度看去風家巳燒通了頂,風大娘和風玉蓮兇多吉少,令人憂心的是不知風亦飛和鐵隱到了哪裡去。一咬牙,轉身離去。
※ ※ ※
風亦飛悠悠醒轉過來,慢慢回憶起墮崖前發生的事。
當時歐陽逆天對他痛下殺著,他自知自己雖然功力突飛猛進,和歐陽逆天間始終有段不能逾越的距離,所以故意讓歐陽逆天擊飛長劍,再全力對了拳,不過大部分的真氣卻護著五贓六腑,更加上凌空飛退,化去了歐陽逆天不少力道,饒是這樣,歐陽逆天一拳何等凌厲,立時五臟六腑一齊受傷,人也陷於半昏迷中,直到墮下了四十多丈,接近崖底處,才醒轉過來,連忙拼力發出纏在腰間的鉤索,把自己吊在崖上、這動作要不是他已做上了數百遍,這時—定做不到。
山風呼呼,把他吹得盪來蕩去,搖搖欲墮,危急間他發覺左上方有個可容人進入的小洞穴,大喜下爬了進去,這時再沒有支撐下去的原因,幾乎在爬進洞的同時,人已昏了過去。
這刻醒過來後,全身滾熱,通身冒汗,真氣在經脈間亂撞亂竄,血脈欲裂,風亦飛咬緊牙關,強熬過去,他把意念集中至丹田氣海處,不一會,竄動的真氣慢緩下來,逐漸流往丹田處。風亦飛心中一喜,豈知真氣立時渙散,全身由至炎至熱,變為極寒極冷,令他不由自主全身顫抖起來,牙關冷得打戰,風亦飛生性堅毅,—咬牙,把精神意識集中在丹田處,以—念制萬念,由有念入無念,任他身體陣寒陣冷,只是緊守著自己大本營———靈臺的—點不昧清明。
假若慕農等在此,—定知道風亦飛到了火通全身奇經八脈的先天奇功境界,當日的宋別離,亦只能火通督脈,任脈尚末全通,風亦飛定能如此進步神速,除了曾服食山草藥意外積下熱毒,過人的體質,最主要還是他並沒有蓄意求成,一切如洪水流過大地,出自天然,假設換了是慕農,到了這等時刻怎會不誠惶誠恐,戰戰兢兢,一經意便走火入魔,輕則武功減退,重則吐血而亡。
風亦飛完全沒有想到成敗,專心一志為自己的存在奮戰。
※ ※ ※
蕭長醉領著風亦樂和慕青思兩人來到江邊,碼頭上泊了— 條船,蕭長醉交涉後,返回來向風亦樂道:“價錢講好了,先交一半,記著去了便不要回來,將這裡的事完全忘記好了。”望瞭望慕青思茫茫然的眸子,搖頭嘆了一口氣。
風亦樂眼中閃著深遠無盡的沉痛,道:“蕭老伯,一切拜託你了,三弟生死未卜……”
蕭長醉斷然道:“我拼著一條老命,也要往皇府救他出來,你去吧!”
風亦樂猶豫片響,扶起慕青思,走進小艇裡。蕭長醉直至艇子放遠,才喟然一嘆,搖頭面去。
他剛走遠,兩名皇府的人走了出來,其中一人道:“這— 男—女很像小皇爺要找的人,你騎快馬沿江追踪,我回去禀報小皇爺,這可是大功一件,要盡量小心。”
坐在艇裡的風亦樂渾然不知危險的臨近,到了傍晚時分,他們停了下來,給錢上岸,找到一間佛堂,租了一間房住了下來。吃過飯後,風亦樂忽覺心情煩躁,向慕青思道:“青思,不如到佛殿參神拜佛,也好祈求它們保佑我們,保佑你早日康復。”
慕青思茫然地望向他,眼角忽地滾下—顆淚珠,對他的話似懂非懂。
風亦樂心中一酸,幾乎痛哭出來,強忍心頭淒苦,扶著慕青思往佛堂走去。
佛堂規模頗大,所有窗都關上了,只有—盞孤燈,在佛像前燃點,可能因為香火不盛,堂裡空無一人,佛像前的銅鐘,也積上了塵。有種淒冷孤清的落寞感覺,風亦樂觸景傷情,悲從中來。
風亦樂道:“青思你稍待一會,我去向主持買些香來奉神。”
慕青思當然不懂答應,風亦樂走出佛堂,全身一震,長廊盡處有—人卓然而立,陰陰笑道:“果然在此,果然在此。”
風亦樂全身冰冷,退回佛堂內,護在慕青思前面,顫聲道:“朱君宇,你殺我好了,不要傷害她。”
朱君宇將兩扇大門關上,又反手上了鎖,冷笑道:“這要看少爺的心情了,我得不到的東西,誰也不能得到。”
關門的聲音震撼著風亦樂的神經,他的心在滴血,上天為何如此不公平。
※ ※ ※*
風亦飛終於熬過難關,真氣從四方八面匯聚丹田,就像狂風暴雨過後,所有江河溪澗的水都流進大海裡。
雨過天清,全身真氣澎湃湃著。
風亦飛挺身坐了起來,頭頂立時撞上洞頂,沙石碎下,他體內先天真氣自然流轉,一點也不覺得痛楚,受害者只是岩壁的泥石。
洞穴的—邊是懸崖外的空間,陽光透射人來,另一端深深斜上,也不知盡頭在哪裡。
風亦飛精足神滿,怎肯再耽下去,好奇心起,往洞穴那方爬過去,愈往深去,地勢愈往上傾斜,爬行了七八丈後,洞穴逐漸寬闊起來,可容他弓身前行,再走了十多步,他停了下來,凝視著地上的事物。
那是一副野獸的骸骨,—把匕首正中它的頭部,肌肉化盡。匕首露了出來,深入骨內,可見那一刀如何凌厲。
風亦飛兩眼噙著淚水,在獸骸旁跪了下來,兩手恭敬地抓著刀柄,略—用力,把匕首抽出來,捧在眼前細看。
刀柄上刻有風山兩字。
那是他父親風山的匕首,眼前這骸骨便是當年殺害了數十人、令他父親失踪的魔豹,如今靜靜地躺在這裡。
風山終於手刃了它,想是當中它和父親搏鬥後,雖殺死了風山,但亦負上重傷,回到這洞穴才死去,怪不得其時搜尋魔豹的努力均告失敗,原來它躲在這裡。
洞穴的另一端,自然是通往山中。
風亦飛一聲長嘯,百感交集。
※ ※ ※
朱君宇獰笑迫過來道:“你這盲子,我要將你的肉逐塊割下來。”
風亦樂—手摸進懷裡,想掏出他唯—的法寶袖珍弩,朱君宇右腳已掃中他的胸脯,登時把他掃得橫飛開去,痛得在地上打滾,朱君宇這—腳雖沒運內力,可是勁道非同小可,登時踢斷了他兩條肋骨。
風亦樂移開,朱君宇和慕青思毫無阻隔地臉臉相對。
慕青思茫然的眼神凝聚起來,射出深刻的仇恨,突然尖叫起來,兩手向朱君宇抓去,朱君宇怎會讓她抓中,把她抓來的兩手捉個正著,喝道:“住手!”
慕青思這些日子都是茫然失落,失去—切的記憶。
可是朱君宇留在她腦海的印象太深了,一碰面下刺激起她的情緒,記憶回復了—大半。手雖不能動,卻伸腳向朱君宇踢來。
朱君宇大怒—推,慕青思向後連退十步,再站不穩,仰天跌倒,頭剛撞在油燈上,立時燈熄火滅,人也昏倒過去。
驀然間整個佛堂陷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去。
風亦樂先是—驚,跟著—喜,強忍痛楚,將袖珍弩拿了出來,緩緩把箭裝上,他不敢發出任何令朱君宇懷疑的聲響。
對曾失明三年的他來說,黑暗在這個時刻,絕對是有利無害。
朱君宇暗罵—聲這麼不巧,探手入懷,待要取出火折子打著照明。 “嚓”!奇怪的聲音響起。
“叮!”—聲清鳴,佛堂中的大銅鐘震耳響起,餘音裊裊,欲去還休。
朱君宇顧不得拿火折,直往聲響處撲去,心想先弄掉這盲子,才慢慢宰割你兩人,這也是朱君宇過於輕敵大意,當他快要撲到銅鐘時,忽地面頰—涼,兩支弩箭穿面而入。
朱君宇慘嘶—聲,倒在地上,痛叫連連,好一會才沉寂下來。
燈火再亮,風亦樂持著火折的手不住顫抖。慕青思醒了過來,呆呆看著地上朱君宇的屍身。
剛才風亦樂先以弩箭射中銅鐘,一方面引起朱君宇注意,更重要的是以鐘音遮蓋弩箭發射的聲音,終於一擊成功,報了大仇。
慕青思眼光轉到風亦樂身上,叫道: “樂大哥。”淚水珍珠般流了下來。
風亦樂—把摟著她,哭起來道:“青思,—切都過去了,就當那是—場噩夢吧。”
※ ※ ※
朱胜北在皇府書房內來回踱步,首次表現了小許焦躁不安,歐陽逆天和宗丹坐在一旁。
歐陽逆天從容道:“君宇近日功力大進,即管遇上敵人,自保足可有餘,皇爺放心。”
朱胜北戚然道:“—般情形下當然沒有問題,最怕對方施以狡計,那就防不勝防,這孩子也是,怎可隻身追去。”
歐陽逆天道:“皇爺已派人逐家逐戶搜尋沿河區域,很快便有結果。”其實他也是擔心得很,他人生經驗豐富,知道世間事每多出人意表,正如以為方仲田可以手到拿來。
還不是給他帶著密函逃了去,雖殺盡風雷雨電四大高手,依然無補大局。
朱胜北終於不愧梟雄心性,放開朱君字的事道:“目下最關緊要的事乃知曉烏金鑄造之法,希望在起義前能造起一批神兵利器,宗主有勞你了。”
歐田逆天道:“此法極耗心力,本人必須閉關十二個時辰,始能施法。”
朱胜北道:“宗主請放下其他一切,安心靜養。”
歐陽逆天淡然道:“十二個時辰後,保你有烏金鑄造的秘法。”
宗丹坐在一旁,由始至終一言不發,不知在想什麼。
※ ※ ※
唐劍儿獨自坐在後院的涼亭裡,蹙起秀眉,不知神馳到哪裡去。
“大姊!”
唐劍儿驚醒過來,循聲望去,弟弟寶兒走了過來,神色凝重,短短數天的事,使他成長了不少,不禁一陣心痛。
寶兒道:“大姊,我想阿爹並不是自殺的。”
唐劍儿奇道:“你怎會知道?”
寶兒道:“爹的書房掛了三把劍,都是用來鎮邪的,他自殺那一把是苗人的匕首,爹曾告訴我這匕首曾被苗人下了毒咒,被匕首殺死的人將永不超生,你說吧,爹這麼信那些東西。會不會拿一把這樣的刀自殺。”
唐劍儿默然無語,當日她乍見唐登榮自殺身亡,一時間情緒衝動,而更重要的是她不能接受父親與皇爺同流合污、販運私鹽的事實,所以失去了理智,現在寶兒這麼一說。登時令她想起好多疑點。首先,爹便不是那類有勇氣自殺的人。
唐劍儿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纖手握著劍柄。
※ ※ ※
鐵隱手腳都給鎖了起來。這次皇府對他的款待,無復昔日恭敬客氣,以他的性格,早便嚼舌自盡,可是歐陽逆天封了他幾個要穴,連自殺也沒有力。
門外傳來奇異的聲響,好像有人墮地的聲音,跟著鐵門啪一聲打了開來,—個瘦長的人閃了進來,原來是宗丹。
鐵隱閉上雙目,不屑看他。
宗丹跳到他身前,取出一批奇怪的工具,插進鎖孔弄了起來,輕叫道:“師兄!我來救你。”
鐵隱睜大雙目道:“你若這樣做,以往為名利付出的努力。都盡付東流。”
宗丹道:“我可以負天下人,卻不可以負師兄你。” “嗒”一聲,左手的鎖弄了開來,弄開一個後,其他的就易辦,當鐵隱回復自由時,整個人軟倒宗丹身上,全靠他的扶持,才不致倒在地上,宗丹在他身上拍了幾下,依然毫無效應。
鐵隱嘆道:“不要白費心機了,上—次歐陽逆天封了我的穴道,慕農雖精通醫理,仍費了三個時辰才打通我的穴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宗丹將鐵隱架在背上綁好,衝出門外,囚室外的走廊倒下了幾個大漢,身上都中了致命的暗器。宗丹是暗器巧藝的大師。當日為戴虎配備以強力機括彈簧發射的暗器,曾使高手如慕農蕭長醉大為頭痛,這些嘍羅如何抗拒,兼之又是淬不及防,因而被宗丹輕易得手。
宗丹離開囚室,走到地面,明月高掛天上,照得皇府大花園內樹影婆婆,他放意撿選晚上,正是為掩人耳目。
宗丹早擬好逃走路線,在花園內不規則地左轉右繞,避過皇府的哨崗,他唯一擔心的是離開出口踏上地面時,最易被人發覺,在快要到東面的圍牆時,前面閃出了幾名大漢。當先一名三十多歲的勁裝壯漢道:“宗老師,夜了,背著這麼—個人能到得哪裡去?”
宗丹一看,原來是“左右斧”沙谷成,楊武死後,一切職務由他頂上,功力雖稍遜楊武,但精明厲害猶有過之,知道事無善了,笑道:“小弟有—物相送,請沙兄放我一馬。”—揚手,一個圓球似的東西向沙谷成射去。
沙谷成索知他精擅機關巧器,那敢去接,背後雙斧到了手內,右手斧頭向圓球撞去,另—斧脫手向宗丹擲去。
斧頭撞上圓球,圓球“卜”—聲爆了開來,一團綠色煙霧迅速擴散,眾人見這霧顏色古怪,不知是否有毒,駭然退開。
沙谷成左手一收,飛斧回到手裡,原來他在斧柄裝上鐵鍊。收發自如。
有人叫道:“看!他在那裡。”
沙谷成轉頭看去,宗丹背著鐵隱躍上離牆,跟著消失牆外,沙谷成冷笑道:“要逃走那有這般容易。”
宗丹躍出皇府,望東往當日埋葬鐵隱的樹林奔去,背後哨聲大鳴,才走出了十來丈,前面人影幢幢,十多名大漢手持兵器衝了出來,這些天來皇府擴大了防衛網,所以沙谷成了胸有成竹,說他逃不了。
沙谷成在後叫道:“不論生死,截他下來。”聲音迅速迫近。
宗丹一咬牙,左右手各持—個盒子,—按立時飛出數十點寒星,向前面大漢灑去。
大漢慘叫連聲,這些暗器何等厲害,深進人體,數人立時倒地不起,另外幾人不選避開,宗丹從缺口衝了過去,回身又發射了兩輪暗器,弄得追兵人仰馬翻。
宗丹發足逃走。心中叫苦連天,他手中暗器發射完畢,加上背上背著一個人,被人追上是早晚間事。
還有三丈外才到樹林,沙谷成已追及身後丈許距離,眼看追上,—道人影忽地從樹林內射了出來,—支煙扦凌厲地向沙谷成攻去,叫道:“快走,我掩護你。”竟是蕭長醉,這幾天他伺伏皇府外,試圖探聽鐵隱和風亦飛的下落,但是皇府警衛森嚴,他兩次偷入都無功而還,這時見到宗丹如此這般。立時出手助陣。
宗凡心叫多謝,背著鐵隱直往林內走。
鐵隱在他耳邊道:“往東南走。”
宗丹依言而行,不一會大感不妥,為何鐵隱聲音如此衰弱,扭頭一看,鐵隱面如金紙,氣若游絲,大吃一驚,放了他下來,只見他背上滿是鮮血,一道斧痕深人心臟,難有生望。
宗丹跪了下來,悲叫道:“師兄枉你對我思深義重,我卻給你惹來殺生之禍。”鐵隱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能一聲不吭,免他分心,使他更是羞愧莫名。
鐵隱嘴唇顫動,似乎有話要說,宗丹連忙湊上耳去,鐵隱斷斷續續說了—輪話,頭一側魂斷夢消。
蕭長醉恰在此時趕了上來,一見此景,呆在當場。
宗丹回過頭去,臉上升起堅毅的神情道:“我已知鑄造靈劍的方法,師兄的心願,就由我去完成。”
在兩人快到窯屋時,風亦飛迎面奔了過來,神采飛揚,蕭長醉來不及解釋任何事,搶上前去,搭他的經脈,喜道:“發生了什麼事?你竟火通了奇經八脈。”跟著抬頭望上天空。滿懷感溉地道:“慕大哥!你我的心願,或者可以在這小子身上完成,你安息吧。”
※ ※ ※
半個時辰後,在窯屋內一間門窗緊閉的小房內,風亦飛只穿一條短褲,背著蕭長醉盤膝而坐。
蕭長醉手拿七支金針,面色凝重地道:“小飛,我和慕農所創的陰陽壁合大法,能令人體質大變,功力倍增,原本游移全身的雜氣,重歸氣海,你—定要抱元守—,排除雜念,任他有何幻象,總當他空無一物,緊記了。”
風亦飛剛想點頭,背後—痛,一支金針插進背內,跟著連續六下,其他六支金針全插背上,入肉盈寸。
蕭長醉運氣揚聲,忽地整個彈起半空,頭下腳上,中指點正其中一支金針,借力再彈起,落下時,又點中另一支金針。如此乍上乍下,每次指尖都點在金針上。
風亦飛只覺一道道熱力傳人體內,身內似乎點燃了個大爐,而且溫度不斷上升,痛苦得幾乎失聲狂叫起來,但當然不可以這麼做,連忙收攝心神,像在山洞裡一樣,守住靈臺一點清明,只當世上無人無我,四大皆空。
“蓬!”一股熱浪過後,全身清涼溫潤,說不出的舒服,房間摹然換了大自然的景色,明月高掛天上,灑下金黃的月色,樹搖葉動,一個赤裸的女體奔了出來,竟然是俏美無倫的唐劍儿,她的皮膚在月色下閃閃發亮,卻絕無淫邪之感,她腰肢扭動,無限優美的裸背逐漸遠去,風亦飛一陣激動,追進林裡,只見唐劍儿欲行又停,不住輕笑,銀鈴般的聲音有如仙樂般響徹月夜下的樹林,風亦飛發力趕上,當指尖要觸及她的棵背時,摹地一驚縮手,想起這只是幻象時。又回到蕭長醉為他施功的靜室,嚇得出了—身冷汗,連忙再守住精神,如此不知過了多久,摹地醒了過來。
作者:
萬劫
時間:
2010-5-13 19:13:51
標題:
第十二章 靈劍平魔 (下)
風亦飛睜大眼睛,嚇了一跳,原來一切事物比從前清楚了數倍,平時看去毫不起眼的牆壁,原來有著豐厚無比的內容,連一道痕也變化多端,他功力大增,整個世界變成了另一個天地。
他環目四顧,蕭長醉不知到了哪裡去,連忙走出靜室,工場內傳來叮叮之聲,宗丹死命煉劍,蕭長醉不在其內,當他走出窯屋外時,嚇了—跳,停下步來。
一個白髮斑斑的老者,背著他站在門外。
風亦飛道:“你!”
老者轉過頭來,原來是蕭長醉,只是烏黑的頭髮變得雪白,看去像是蒼老了十年。
風亦飛知道他損耗真元過巨,感激地待要說話,蕭長醉伸手止住了他道:“小飛,世俗話不用說,你雖然功力大增、比之宋別離有過之而無不及,兼之你自幼從大自然領悟到武道之精華,大可放手與歐陽魔一較高下,但還是有敗無勝,除非宗丹真能鑄成靈劍,否則你必須遠走高飛,隱姓埋名,苦研武技,有成時才可找歐陽魔一決雌雄,不過即管有靈劍在手,仍是只可智取,不能力敵。”再嘆道:“你身上還有一點毒素,現在你要迫它出來,可說是易如反掌。”
風亦飛正容道:“小子謹遵蕭伯伯囑咐。”
蕭長醉仰天打個哈哈道:“我還是歡喜你叫我做蕭老頭。”轉身飄然而去,邊行邊唱道:“世間事,何必說,說得清,又如何?”歌聲逐漸遠去。
風亦飛想起當日他在宋別離前唱此歌時,自己還有一個幸福家庭和良師益友,現今已是過眼雲煙,只在腦海中留下了不能磨滅的深痕,感恨萬千,不由想到唐劍兒,伊人如何了?
※ ※ ※*
宗丹的劍已煉到了最後階段,風亦飛不斷加柴煽火,拉動風箱,火焰騰空而起,金光在劍身上流動。
風亦飛不敢奢望,每次到了這個時刻,金光就會消去,他怕今次也不例外。
宗丹一聲長嘯,叫道:“師兄,你說只有人的精血能成就靈劍,師弟就以身試法,以報答你養育之恩。”話猶未了,已躍入爐火裡。
風亦飛大驚失色,待要把他拉出來,宗丹喝道:“不要!”立時燃燒起來,毛髮首先焦滅。火星濺滿整個空間。
宗丹高舉靈劍,火光裡寶相莊嚴,壯烈悲情,金光在劍身忽閃忽滅,摹地金光暴現,風亦飛眼也睜不開來,室內無風自動,火焰卷飛。
靈劍已成。
當風亦飛再睜開眼時,宗丹變成了焦炭,一把劍插在屋頂上,金光流動。風亦飛跳了上去,把劍拔了下來,他的手觸劍時,金光立時從劍身流進他體內,一股奇異的感覺在心中升起。他自知靈劍已與每一個接觸他的人建立了聯繫。
風亦飛成為了它的主人。
※ ※ ※
皇府中門大開。
一隊兵隊簇擁著一輛豪華的馬車開出來,車上坐了當地最有權勢的人物朱胜北和黑道的無敵魔君歐陽逆天。
兩人默然無語,鐵隱已死,宗丹不知所終,鑄造神兵好夢成空。朱君宇杳無影踪,他追趕的男女亦在人間消失,一點痕跡也留不下來。密函則給方仲田帶往京城,陰謀敗露,現在唯有趁朝廷兩名大將被歐陽逆天刺殺,陣腳未穩時,提早起兵,不過凡事有利必有弊,密函被搶—事已以飛鴿傳書通知七皇爺,所以他是不得不站在他那—方,成數不是沒有,勝利既然要提早到來,便讓他來臨吧。此刻他正要前往軍營,準各發動大軍,全力出擊,直搗京城。決定性的時刻終於來臨。
近百人的兵隊經過鬧市時,路人都被引得夾道觀看,唐劍儿亦雜在人堆裡,手握劍柄,她曾往雲上村找風亦飛,那裡成為了一片瓦礫灰燼,她傷心下萌了死志,伏在皇府外等待伏擊的機會,這刻終於等到了,可是隊伍的龐大嚇了她一跳,皇爺的華麗馬車旁左右各有兩騎並行,盔甲鮮明,怕她連馬車也未碰到便已一命嗚呼。
唐劍儿緊咬著下唇,皮破血流也不知道。
忽然隊伍前頭一陣混亂,隊伍停了下來,隱隱傳來兵器交擊的聲音。
唐劍儿搶上前去,只見一名青年右手持矛,左手持盾,把圍攻他的皇府衛士殺得人仰馬翻,靠—人之威,硬生生擋著了近百人的兵隊去路。
唐劍儿尖叫— 聲,奔了出去。
風亦飛長嘯—聲,矛影滿天,把唐劍儿護在身後,盾牌來個環掃千鈞,帶起一陣氣動,將攻上來的十多名衛士又迫開去。
“停手!”
衛士潮水般退了開去,朱胜北和歐陽逆天下了馬車,站在長街的另—端。
兩旁人山人海,隔岸觀火。
歐陽逆天長笑道:“好!竟能大難不死,功力還大有增長,足可與本人一決雌雄。”
風亦飛向身後的唐劍儿道:“劍儿,你先避到—旁。”
唐劍儿依依不捨地道:“你應付得了嗎?”
風亦飛笑道:“天曉得。”
歐陽逆天大步踏上前來,直到風亦飛身前五文處,才停了下來,唐劍儿自知幫不上忙,忙往—旁走開。
風亦飛將矛盾掉在一旁,這兩物是他剛才隨手奪來,棄不足借。
歐陽逆天眼光射在他那急就章的原始劍鞘上,道:“這把是新劍,只不知比之昔日那把如何?”
風亦飛笑道:“你是第—個試劍的人。希望你的鮮血,能增其鋒快。”當他提到靈劍時,劍鞘中的劍“鏗”然有聲,對他作出反應,這十多天來他與靈劍沒有須臾稍離,早便心劍相通,故絲毫不以為異。
歐陽逆天雖聽劍鳴之音,卻以為風亦飛故意以內力催動,發出聲音,仰天笑道:“聽劍音而知好劍,可惜劍是好劍、卻落在短命的主人手上,小子動手吧!這等狂妄之言,我聽足了五十多年,說的人都給我送了去見閻皇。”一運氣,外衣灰塵般散碎下來、露出衣內一身黑衣勁裝,配合著他冷酷的臉容,活似閻皇降世。
圍觀的民眾和兵士見他神功蓋世,登時目瞪口呆。
風亦飛大喝一聲,—拳擊出,竟不用劍。
歐陽逆天狂嘯—聲,—拳迎上。
“轟!”兩股驚人的氣流撞在一起,兩拳尚距丈餘勁氣已然交接。
歐陽逆天退後半步,風亦飛卻斷線風箏般飛退開去,唐劍儿尖叫一聲,便欲奔上去扶持,圍觀人中擔心的已閉上眼睛,不想見這英偉青年的慘狀。
哪知風亦飛足一碰地,像生了根似地動也不動,神態從容自若。
眾人一時靜了下來,踞著爆出震天讚賞,皇府中人一向橫行霸道,沒有人希望他們勝利。
歐陽逆天心中驚訝,知道對方功力雖和他尚有一段距離,但卻藉著縱躍自如的身手化去力道,居然消去了他蓄意斃敵立威的一拳,冷哼一聲,道:“你也試我一拳。”
風亦飛不敢怠慢,將先天真氣運行全身,只見對方這一拳擊來,又和剛才剛陽猛烈的拳勢不同,不帶半點風聲,卻有種把人吸扯過去的力量,原來歐陽逆天這一拳至柔至陰。使風亦飛欲化無方。
風亦飛也是一拳擊出,和歐陽逆天一拳大同小異,勢走陰柔。
兩今拳頭好像吸盤似地粘在一起。
歐陽逆天臉色一變,暴喝一聲,抽拳後退,風亦飛也向相反方向退去,腳步有點踉蹌,眾人大惑不解,不知誰勝誰負。
歐陽逆天喝道:“好膽!竟敢將毒素送進本人身內。”
風亦飛長笑道:“閣下既想以陰勁吸我真氣,小子賣—送一,你得了便宜便應賣一下乖。”服著大喝一聲道:“看劍!”
“鏗”一聲,靈劍出鞘。
長街立時瀰漫肅殺之氣。
歐陽逆天知道對方不會給時間自己迫毒,忙把毒素壓在內腑一角,他自恃功力,並不將這毒素放在心上,唯一大礙是不能再以陰柔內勁把對方內功吸納,對方可將縱高躍低的優點發揮致盡。
歐陽逆天不失宗師身分,讚道:“果然好劍,看來更勝當日你送來給宋別離那一柄。”
風亦飛道:“好說!”靈劍化作—道寒光,直取歐陽逆天咽喉。
“鏗”!
人影乍合又分。
風亦飛保持原來姿勢,似乎從未動過。
唐劍儿看得既是緊張,又是迷醉,這才記起正在此處,她看到風亦飛救回老婦,和皇府的人爭執起來,形象威武,使自己一縷情絲,盡系他身上,這時的風亦飛更是大家風範,一點不遜色於和他決戰的黑道霸主。
朱胜北看在眼中卻想起了朱君宇,假設自己沒有得天下的野心,現在又是怎麼一番情景,當然他不會讓這念頭佔據他的心田,因為已到了有進無退的地步。
歐陽逆天一看胸前,衣衫裂開一道口子,肌膚滲出血絲,自魔功大成以來,還是第一次被人所傷,若非風亦飛將先天真氣貫於劍身,發出無堅不摧的劍氣,又怎可破他護體罡罩。
歐陽逆天冷然望向卓立三丈外的風亦飛。
風亦飛正要進攻,忽感不妥,一股強勁無匹的內力從劍上攻來,猛然省起慕農蕭長醉以前說及歐陽逆天延緩內勁的魔功,已來不化去,胸口如遭重錘猛撞,踉蹌向後倒退,才站穩腳,第二波力道又從劍上傳來,跟著是第三波力道,使他連退三次,一張口,噴了—口鮮血出來。
圍觀者見風亦飛—擊湊功,狂叫助威,眼著風亦飛倒退受傷,都呆了起來,以為歐陽逆天以魔法傷敵。幸好先天真氣自然反應,雖傷不重,換了別人早—命嗚呼。
歐陽逆天見對方屹然不倒,大是驚異,心中殺機大盛,運足十二成魔功,雙掌平推全力向對方攻去,對方寶刃雖利,卻只是稍勝從前,未能對他構成威協。
風亦飛待歐陽逆天迫近身前丈許時,做了個非常奇怪的動作,手一揮,靈劍立即脫手而去,打著轉直升上多丈的高空,風亦飛雙掌同時向歐陽逆天迎去。
他兩人的攻戰都是一觸即收,從沒有纏上兩招以上,但卻有—股慘烈悲壯的味道,使人感到他們一招已等於千軍萬馬,殺到血流成河的陷陣衝鋒。
兩對手掌“蓬”一聲粘在—起,氣流急旋,遠近的人都衣衫飛揚,塵土卷上半天。
靈劍向上的力道逐漸減弱。到了十三丈的高處,去勢已止,開始回跌下來。
歐陽逆天掌勁—吐,滿以為對方必縱身飛退。化去內勁,早想好了接著而來的殺著,將對方當場格殺,可是對方竟不退反進,以內功強攻過來,登時大出意料之外,風亦飛今次決戰,沒有一著不是出人意表,令歐陽逆天不斷失算,不過目下這一下雖出他意料之外,但卻是以風亦飛內功初成之短,攻他歐陽逆天數十年魔功之長,心想無論怎樣對方也是死,忙將體內魔功運轉,欲—舉斃敵。豈知一摧動真氣,原本壓著風亦飛輸進體內的毒素,立時蠢蠢欲動,一驚下收回兩成內功,改急為緩,向風亦飛攻去。
饒是這樣,風亦飛仍是受不了,苦苦支撐對方如山洪暴發的內力,一點清明,卻全系在空中翻滾而下的靈劍上。
他感他的心已和靈劍聯成了一起,他的血肉和靈劍的烏金一齊脈動著。
靈劍再不是死物,而是有生命有靈性的異寶。
風亦飛長嘯一聲,奮起體內餘氣,全力向歐陽逆天攻去。
歐陽逆天心想強弩之末,也敢爭輝,讓我避過你這迴光反照式的進攻,再一舉震裂你全身經脈,去此大患。
圍觀的入忽地驚叫起來、連以為歐陽逆天穩操勝券的朱胜北也大喝道:“小心。”
原來當靈劍跌至兩人頭上三丈許時,剛巧風亦飛大喝一聲。靈劍忽地一陣顫動,摹地化作—道長虹,直往歐陽逆天的天靈穴插下。
歐陽逆天剛感不妥,—道寒氣透頂而至,使他全身—麻,用不上勁道。心中剛想到是那把劍透頂而人,靈劍已破去了他舉世無敵的逆天不敗神功,直刺而下。只露出一個劍柄。
歐陽逆天眼中的出不能相信的表情,叫道: “驅劍之術。”
四周鴉雀無聲,靈劍受風亦飛心意牽引,破體直入,嚇得眾人心膽懼顫,而歐陽逆天中劍不倒,亦使人驚異。
風亦飛—個倒翻到了歐陽逆天頭上,—把抽起長劍,鮮血隨劍噴上半空,風亦飛腳剛碰地,歐陽逆天蓬—聲倒在地上。
這個不能被擊倒的魔神,終於倒在地上。
一輪急劇的馬蹄聲響起,往長街另一端奔去。
風辦飛一望又急又怒,原來朱胜北見歐陽逆天慘死當場,立時魂飛魄散,雖有近百衛士,也知道阻不了風亦飛,搶上一匹駿馬,逃往軍營,那處他高手如雲,人多勢眾,哪還怕你。
風亦飛剛要衝去,—群衛士拼死攻來,風亦飛長嘯—聲,靈劍光寒暴漲,刀槍劍紛紛斷折,眾衛士吃驚退下,但這—阻,朱胜北已奔了十多丈,眼看追之不及,—個嬌俏的人兒叱喝—聲,從 —旁撲上馬上,一刀向朱胜北背後刺下。
朱胜北獰笑—聲,反手—掌拍在對方手上,唐劍儿手上刀脫手飛開。唐劍儿自知不敵,— 手扯著馬尾,健馬受驚下,仰起前蹄,朱胜北猝不及防,滾下馬背來,乘勢—掌拍在唐劍儿小腹處,唐劍儿悶哼一聲,在空中翻滾開去。
朱胜北心想你是找死,—個飛身躍回馬上,還未坐定,劍氣罩體,背後—涼,只見—截劍尖從胸前透出,又縮了回去,慘叫—聲,跌下馬背,當場慘死。
風亦飛抽回刺斃朱胜北的靈劍,—把抱起唐劍儿,跳上馬背,轉瞬遠去。
仇恨終以血來清洗。
※ ※ ※
唐劍儿躺在風亦飛懷裡,在高崖上眺望遠近的景色,雲上村成了焦土,但山河仍是秀麗無倫,沒有因為人間的事有所改變。
風亦飛掌貼伊人背後,內力源源輸人,護著她心脈不死。柔聲道:“美嗎?”
唐劍儿道:“很美,在我生命裡,從沒有—刻比這更美,只要有這一刻,我就沒有白活了。”說到最後兩句,已氣若游絲。
風亦飛道:“你會沒有事的,青思曾告訴我。有個名叫桃花源的地方。與世隔絕,人人安居其地,讓我們到那裡去吧。”
唐劍儿道:“真有這樣的地方嗎?”
風亦飛道:“—定有,就算外面沒有,我們的心中也有— 個這樣的處所。”
唐劍儿喃喃道:“桃花源,桃花源。”眼睛—閉,終於玉殞香消。
風亦飛悲嘯—聲,抱起唐劍儿,往高崖下奔去。
只不知目的地是否那傳說中的桃花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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