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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李允樂]戀愛日記[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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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4 00:43:11
標題:
[李允樂]戀愛日記[全文完]
戀愛日記
作者:李允樂
完了!她的形像!
被罰站卻睡在走廊上,讓好心同學送到保健室,
而好心同學竟是她暗戀的那個人!
她甚至在睡夢中喊了他的名字!
本來她打算畢業告白的說,
這下暗戀心情提早曝光,怕是見光死了吧?
啥米?他、他、他居然向她表白!
嘿嘿!管別人說他們是優等生落入呆女魔掌,
愛情最偉大,初戀萬萬歲……
不不不!意外?!
他怎肯就此和她死別,消失人間?
那麼……那個和他有著一模一樣臉孔的男人是他嗎?
男主角 郁桻 女主角 姜維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4 00:43:46
序曲
打開戀愛日記
你走了,我的戀愛日記又得重新開始。
※ ※ ※ ※ ※ ※ ※ ※ ※
太陽好大哦!透過半掩的窗戶曬得我滿臉,我的腦袋一片空白。門外好像傳來媽媽哭泣哀求我出去的聲音,我不能出去,只要跨過這房門,我就永遠到不了你在的地方,所以我絕對不離開。
你知道為什麼河水流向海洋嗎?
那是因為河水知道海洋是她最終的去處,無論河水挾帶著什麼,海洋都會敞開他溫暖的懷抱接納,然後在太陽的照耀、海風的吹拂下,河水和海洋都會微笑,因為他們終於擁抱在一起。
我——愛你!不管你到哪裡,請相信我這一句話,因為我已將一生的熱情都包含在這裡。
再見,冰冷的冰冷的我的愛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4 00:44:18
一 最初的戀愛
「姜維寧……」
「腐乳空心菜……醬爆鴨腿……」
「姜維寧!」
誰在叫她的名字?還伴著「啪」的一聲,簡直就像是籐條的聲音——籐條!
姜維寧這才真真切切的驚醒了,倉卒地站起來。戴著三角眼鏡的導師就站在她眼前不到十公分處,眼中閃著不苟同的光芒,單手抱胸,用手中的籐條不悅地敲打著姜維寧桌面上的書本。
教室裡因導師突然的動作變得一片寂靜,姜維寧戰戰兢兢地拿起桌上的書,朗聲念著:「大江東去浪濤盡,千古風流人物……」
導師一把抽掉姜維寧手中的書,用力放下——「午休時間到教室外罰站!」
「為什——」
隔壁的小音努力拉著姜維寧的裙子,阻止姜維寧再講下去。姜維寧偏頭,從小音的嘴型中讀出了「數學課」三個字!
噢!天啊……
※ ※ ※ ※ ※ ※ ※ ※ ※
「真是的,維寧,你上課到底在想什麼啊?」小音不可思議地叫著。
「都怪我昨天晚上研發新菜色弄到太晚了,我三點才睡耶!」
「你又在搞這個?小姐啊!你知不知道你只是一個高中生啊?高中生的本分就是唸書,況且你今年已經高三了,難不成你畢了業真的要去當廚師啊?廚師大部分都是男生,哪有你的分?」
「我沒有要當廚師啊!只是弄著弄著就忘了時間,我也不想啊!」
小音不贊同地瞪了姜維寧一眼,最後忍不住噗哧的笑了出來。
姜維寧不解地打了小音一下。
「你笑什麼啦!」
「不過把數學課跟國文課搞混真不簡單,你沒看到『導的』那三角眼,簡直像吊鋼絲。」
姜維寧也哈哈笑了,隨即又垮著一張臉成苦瓜。
「唉,不過我中午得到走廊罰站,很丟臉耶!」
「哪有辦法?誰叫你睡得這麼誇張。」
※ ※ ※ ※ ※ ※ ※ ※ ※
真的好想睡、好想睡……
姜維寧雖然人站在走廊上,卻左搖右晃著。全校的人都在睡,為什麼只有她不能睡,勉強撐著愛困的眼,左右瞟了一番;反正老師又不在,偷懶一下不會死吧?
隨想隨做!姜維寧立刻蹲了下來,曲手趴在膝蓋上睡覺,趴了五分鐘,又覺得這個姿勢不夠舒爽,心一橫,乾脆躺在地上睡算了。這還比趴在教室裡書桌上睡舒服呢!不過有點髒就是了。
「同學?」
聲音遠遠的傳過來,溫溫暖暖的,是很適合催眠的聲音,會讓人聽了有睡在雲端的感覺,所以姜維寧沒有費事去回應這個呼喚。這大概是神派來幫助她睡得更舒服的天使吧!
※ ※ ※ ※ ※ ※ ※ ※ ※
「同學?你沒事吧?」
就在姜維寧舒服地伸了個懶腰,耳畔傳來這個溫暖的聲音,姜維寧帶著微笑,緩緩睜開雙眼。
「嚇!」
天啊天啊天啊——怎麼辦?是隔壁班的優等生申和光,這裡是哪裡?牆壁、窗戶、電扇、床?天啊!是保健室,那她剛剛不是漂浮在雲端,而是真有人抱著她過來嘍?她有沒有打呼啊?
申和光看她漸漸轉醒的表情,露出微微的笑容,遞給姜維寧一塊顯然是合作社買來的麵包。
姜維寧露出不解的表情,望著他遞過來的麵包。
「同學,你是不是餓過頭昏倒了?我看你一直說著什麼蒜泥白肉、番茄炒蛋的,如果不介意的話,先吃這個麵包吧!」
難道要告訴他她被老師罰站,只是因為太想睡了,所以不顧形象的在走廊上就睡了起來嗎?在自己還穿著百褶裙的時候?
噢——為什麼?為什麼她什麼時候不出糗,偏偏要在申和光面前出糗呢?
天啊!你為什麼要這樣作弄我?偏偏在我最喜歡的申和光面前!姜維寧難過得簡直要哭了。
「你不吃嗎?」申和光猶豫地望著姜維寧類似痛苦的表情。「還是你……胃痛?」
「我吃!我吃!」
姜維寧靦腆地接過申和光手中的麵包。
這大概是一生唯一一次跟申和光接觸的機會了,她跟申和光又不同班,她的成績和他也是雲泥之差,根本沒有靠近的機會,能這麼近看他,真的是太棒了!如果不是因為這麼糗的理由就更好了。
姜維寧故意慢慢吃著手中的麵包,盡可能地拖延著每一分每一秒,一面又偷偷半抬眼覷著申和光,擔心他臉上露出任何一絲絲不耐的表情。
沒多久,申和光開口說道:「請問……」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姜維寧自動在心裡幫他接了話,他一定發現自己在偷看他了。
「請問我們認識嗎?」
「咦?」
「因為你剛剛好像叫了我的名字,在你……不舒服的時候。」他很努力要找一個婉轉的說法。
「咳!」麵包,噎住了!
沒有沒有沒有,絕對不會有這一回事,怎麼可能呢?她不會衰成這樣吧?她知道她自己作了研發新食譜的夢,但是,沒有作有關申和光的夢吧?還是,她夢裡面的客人是——申和光?
申和光伸出手打算順順姜維寧的背,但一想到男女之隔,又放下手,起身倒了一杯水。
「喝杯水吧!」
邊喝水,姜維寧邊看到申和光等待著答案的表情,只好硬著頭皮小聲說:「你大概聽錯了,我連你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呢!」
「是嗎?」
申和光的口氣雖平靜,聽來卻帶點莫測高深的感覺,彷彿他在想著什麼。
她用力點頭加再三強調:「是的是的。」
彷彿被姜維寧逗笑,申和光嘴角上揚。他的笑容正如他的名字般光輝和煦,讓姜維寧也不自覺的跟著微笑起來。察覺了自己傻笑般的微笑,姜維寧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我叫申和光。」
她紅著臉頰,低聲說:「我叫姜維寧……」
「我知道你。」
真的嗎?姜維寧一臉期待地望向申和光。
「我在巡校園時常看到你中午午休被罰站。」
鏘!
她竟忘了他是糾察隊隊長。
※ ※ ※ ※ ※ ※ ※ ※ ※
「小音,我真想死!」
「拜託,只不過是遇到申和光,不用這麼誇張吧?」
儘管小音用盡她最冷淡的語氣,也無法阻止姜維寧的自怨自艾。
「唉,我完了啦!這下別說畢業的告白了,他以後一定一看到我就覺得我蠢斃了!我完了,我早夭的初戀哦!」
小音受不了地拍了一下姜維寧的頭。
「少在那裡故做詩意了!」
「青春啊——」
「春你個頭!」
小音看姜維寧從保健室回來後就趴在桌上,一副世界末日的樣子,不得已,只好將從同學那裡聽來的情報說出來。本來她是不想提的,因為她知道姜維寧雖然平日老愛窮嚷嚷申和光是她的白馬王子,畢業後一定要告白等等,但她知道到了最後,姜維寧最多只敢在畢業典禮時偷偷拍個一、兩張申和光的照片,甚至其中一張還只照到背影。
告白?!姜維寧這嘴巴勇敢內心軟弱的膽小鬼才做不來呢!要不是今天讓她有了機會跟申和光講話,她應該會一直活在她畢業就要告白的美夢中。但今天她知道申和光對她印象不好,不用等到畢業,她的美夢就破碎了,因此才會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潮中。
「我告訴你,就算你畢業跟他告白也沒用。」
「為什麼?」
「因為我聽他們班的同學說,曾經有學妹跟他告白過,不過每個人他都拒絕了,理由都是——他要唸書,還要打工,所以沒時間交女朋友。」
「他為什麼要打工?」
「聽說他家境不好,爸爸早死,跟媽媽兩個人相依為命。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沒瞎掰,是真的,有人去過他家,簡直嚇了一跳,我猜想他不交女朋友大概是有自知之明吧!」
「這跟交不交女朋友有什麼關係?」
「如果你的男朋友既沒時間陪你,又沒大把銀子供你花費,你還會喜歡他嗎?」
「我自己有銀子啊!幹嘛花他的?如果他沒時間陪我,我有時間陪他啊!」
「天啊!你是蕃婆嗎?」
「我喜歡他啊!」姜維寧裝成小媳婦似的說著。
「夠了!」小音無奈地笑了。「聽說他本來考上一中的,但是因為我們學校要招攬好學生,替他出全額學費,還有獎學金拿,他才會來這裡念的,要不然,以他的程度會來跟『我們』擠這所三流高中嗎?」
「也對。」
「所以我勸你死心吧!我看他不闖出一番成就來是不會交女朋友的了,這種家庭背景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點自卑感。」
「是嗎?」姜維寧悶悶地應了一聲。
虧她還說喜歡他,她根本一點也不瞭解他。他活得很辛苦嗎?可是他的笑容很溫暖啊!
看來她真的無望了,之前還可以安慰自己說:一到畢業,只要她鼓得起勇氣告白或許就能幸福。但現在,不用等到畢業她就失戀了。
他一畢業,一定會飛到某個她不知道的地方去,努力闖出名堂,而他們之間的距離將不只是現在隔著教室的一道牆,而是無法跨越的遙遠。
※ ※ ※ ※ ※ ※ ※ ※ ※
討厭,是真的!
就在姜維寧再度在午休時間被老師罰站的時候,她看見了從迴廊那裡轉過來的申和光,手臂上綁著糾察隊的徽章,刺目耀眼得很,彷彿英雄電影中的慢動作向她走來。
快點,救我救我,我就是那個嬌弱的女主角。
唉,她困窘地低下頭。其實她才不是什麼女主角,她只是個不爭氣、常被老師罰站的蠢蛋罷了!
本以為會瀟灑經過她低垂的眼前的人,在她面前停下腳步,逼得她不得不把自己因困窘而燒紅的臉頰抬起。
「……嗨……」
「很熱嗎?」他看著她的紅蘋果臉,帶笑問著。
姜維寧了搖搖頭,但擔心他接著問為什麼這樣紅了臉,又緊張地點點頭。
他再度露出溫暖的微笑。
「又被罰站了?」
又?
雖然不甘願,姜維寧還是點點頭。
「我冒犯你了嗎?」
姜維寧吃驚地抬起頭,意外他怎會有此一問,接著拚命搖頭。
「怎麼會、怎麼會……」
「因為上次在保健室,最後你都不說話了,而且之後我們在學校見面,你也好像不願意跟我打招呼,現在你的表情也像是有點不情願,如果我說了什麼、還是做了什麼……」
姜維寧頭搖得更用力了。
「不是這樣的……」
申和光乾淨澄明的眼中寫上一點疑惑。
因為我喜歡你,過分意識到你的存在啦!
「什麼?」
看到申和光直直望著自己,姜維寧才發現自己已經囁嚅著將話擠到了嘴邊。她癟著嘴,反正已經失戀了,說出來又何妨?
「因為我喜歡你,過分意識你的存在!」
「嘎?!」
奇怪,申和光明明合著嘴,怎麼能發出這麼大的驚呼聲呢?難道——姜維寧猛一回頭望向教室內,所有正應該在午睡的同學都醒來了,吃驚地望著色膽包天的她,不不不,是粗枝大葉、不知稍加修飾的她。
她沒臉見申和光了啦!
她小小聲、難過的低喃,希望申和光聽得到。
「你不要現在拒絕我,給我點面子,拜託拜託。」
因為姜維寧一直低著頭,沒發現申和光臉上的微笑還在,而且笑意還上了眼角。
他覺得姜維寧是個小可憐,同時也是個小無賴,在這麼驚天動地的時刻,她竟然還能這麼可愛。
「上次在保健室,」他起的話頭讓姜維寧不自覺專注,等待著他要說的話語。
「我說『我知道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姜維寧像小乖兔似的搖搖頭。
「不是因為你被罰站,而是我早就注意到你了。」
「咦?」
這次巨大的疑惑聲是來自姜維寧本人。
抬起眼,姜維寧終於望進申和光溫暖的眸子中。那種漂浮在雲端的感覺又來了,但如果從雲端摔下來豈不很慘?
帶著百分之一百零一不確定的語氣,她問:「請問,你說的對象是我嗎?」
「三年六班,座號二十一號,姜維寧同學,請問是你嗎?」
「是我是我!」
她著急的承認又惹得笑意浮現在申和光優雅的面容上。
天啊!見鬼了,她不信她會這麼幸運!
※ ※ ※ ※ ※ ※ ※ ※ ※
這件事很快在學校裡傳開了,全學年第一名的優等生落在隔壁班呆女的魔掌中,怎麼不教青春少女們哭紅雙眼、捶胸頓足啊!
感受手掌心傳來的熱度,順著相連的手抬頭望向申和光的瞼,姜維寧還是不敢相信這件事真的發生了——她和申和光交往了!
「你……捏捏我,快點!」搖晃著申和光的手,她要求。
如和煦陽光笑容再度顯現,伴著有點不合適的可愛小虎牙,申和光沒有捏姜維寧,只是加緊手中的力道。
「除了你不會是別人。」他保證道。
「怎麼辦?我好想哈哈大笑。」
「傻瓜。」他說。
「笨蛋。」她回答。
「我嗎?」申和光指著自己。
「我,是我,如果能這麼幸福,我當傻瓜或笨蛋都無所謂。」
「傻瓜。」
姜維寧用力地點點頭,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申和光帶著姜維寧到自家門口,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猶豫地站了一會兒,遲遲沒有打開門,姜維寧惡作劇的將他的手放到門把上,他偏過頭來望著姜維寧。
「在交往之前,我想,一定要先帶你看看我家。如果,你瞭解我之後,覺得感覺不對了,你要直說,好嗎?」
他過分嚴肅的表情嚇了姜維寧一跳,讓姜維寧也認真起來。
「嗯。」姜維寧承諾的點點頭。
大門推開,裡面是一間相當簡陋的套房,利用洗得破舊的碎花布隔開兩張床,家電用品只有最簡單而且必備的,舊式窗子用膠帶貼住補強。整個房間雖然簡單,但乾淨,顯示整理的人很用心。
這的確是一個讓姜維寧驚訝的房子,對小康家庭的她而言,是意料之外的情形。
看出姜維寧眼中的意外,申和光輕聲說:「如果你後悔了……」
沒讓申和光說完,姜維寧心疼地抱住申和光,像媽媽疼愛小孩,因為她聽出了申和光語氣中的脆弱,是溫柔以外的他的另一面。
「這根本不夠瞭解你!這些東西不是瞭解你的工具,只有你的溫暖能幫我瞭解你!」姜維寧哽咽地說著。
申和光靜靜感受姜維寧傳達出來的心意,試探地伸手回抱住姜維寧;姜維寧感覺到溫熱的液體順著申和光臉龐,滑過申和光靠著她頭頂的下巴,落進了她的千絲萬縷中。
※ ※ ※ ※ ※ ※ ※ ※ ※
「申媽媽,我來了。」
姜維寧走進來跟正在做家庭代工的申媽媽打著招呼,放下手中的便當盒。
「阿光等下才回來,現在工地在趕工,他今天要多做一個小時。」
姜維寧嘻嘻笑著。「還好我遲到。」
申媽媽好笑地望著姜維寧,繼續工作。
申媽媽平常在一間大公司當清潔人員,到了週末假日就在自己家裡做點家庭代工貼補家用。
姜維寧知道她不能幫申媽媽工作,因為申媽媽和申和光的自尊都不允許她這樣做,不過她可以趁申和光還沒有回來前先整理一下家裡,洗洗床單、曬曬棉被,這還難不倒她。
她剛把床單洗好就聽見大門打開的聲音,申和光看到放在一邊的便當盒就知道姜維寧來了。
「你又拿什麼可怕的東西來荼毒我們母子倆啊?」
「阿光,你怎麼這樣說!」申媽媽立刻好笑地制止。
姜維寧附和:「對啊!你怎麼這樣說,申媽媽,我很失敗嗎?」
「不會啊!我覺得你做的東西都很好吃。」
姜維寧得意的發出哈哈大笑,逗得大家都開心笑了。
催促著申和光去洗澡,姜維寧開始張羅吃的東西。
吃到一半,姜維寧突然盯著申和光津津有味地吃東西的模樣。
「幹嘛?不要在我媽面前對我流口水哦!」
「討厭!」
「你還看?」
「原來和光的虎牙是在左邊啊!」
「天啊!」申和光不好意思地把碗拿高遮住臉,努力扒著飯。「快吃你的!」
「我可不可以叫你小虎?」
「不可以!」
姜維寧轉向申媽媽。
「申媽媽,你把和光的虎牙生得好可愛哦!」
「就是說吧!」
「而且也把和光生得好帥、好聰明哦!」
「是吧!」
「喂!你們兩個夠了沒?我可不是菜市場的大豬公。」申和光提出抗議。
「小虎害羞了。」
申和光抗議大喊:「維寧!」
姜維寧和申媽媽相視一笑。
※ ※ ※ ※ ※ ※ ※ ※ ※
這樣真的可以嗎?
彷彿看出了姜維寧沒說出口的疑問,申和光笑著推了猶豫的姜維寧一下。「沒問題啦!」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聰明啊!」
「厚臉皮。」
雖然這麼說,姜維寧在申和光打開教科書時又猶豫了。
「我真的可以跟你一起唸書嗎?我的程度很爛耶!」
「我會教你。」
「我是朽木。」
「我有教無類。」
「我很愛講話,你一定會三不五時就被我打斷,這樣你就沒辦法專心唸書了。」
看到姜維寧一副擔心的樣子,申和光握住姜維寧的手,認真地看著姜維寧,姜維寧對申和光的溫暖最沒轍了。
「我不怕吵,再說,教你唸書,我也可以複習。」他保證道。
「真的嗎?」
「還是你不想唸書?」
姜維寧努力搖頭,急忙說:「跟你在一起我做什麼都喜歡。」
兩人都為姜維寧這大膽肉麻的句子僵住了。
姜維寧怯怯地問:
「我太直接了?」
申和光爆出大笑,搖搖頭。
「討厭討厭,我為什麼每次都在你面前出糗?到底是誰在整我?」
這樣都能牽拖?申和光覺得姜維寧真是太可愛了。他輕拍姜維寧略顯沮喪的臉,仔細地凝視她,專注得讓姜維寧沮喪也不見了,腦子只剩下一片空白。
申和光的聲音中充滿溫柔。
「能夠被你喜歡真的太棒了,你的神情好真實,眼神流動都能讓人愉快,只要看到你燦爛的笑容,就會覺得心情舒服。我很高興你喜歡我,讓我的喜歡有了依歸。」
「你不要害我哭啦!」姜維寧雙手捧起申和光的手。「好大、好可靠的手哦!」
姜維寧將申和光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就像剛剛申和光在跟她告白時所做的動作。明明不想哭,眼淚卻滑下臉龐,申和光瞭解的微笑更是讓姜維寧停不住眼淚。
一哭夠,姜維寧的活力又來了。
「走走走,和光,我們去書局。」
姜維寧將申和光拖到書局,精挑細選了一本可愛的筆記本。
在筆記本第一頁寫下「戀愛日記」四個字,姜維寧得意的將之翻給申和光看,申和光笑問她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到了一個不吵你讀書的方法了。」
「就是這本筆記本?」
「就是這本筆記本。」姜維寧興高采烈地解釋著。「如果你在讀書,而我很想跟你講話的時候,我就把我想講的話寫在筆記本上,這樣你有空的時候一看,就知道我要說什麼了。如果我有不懂的功課,我也會把題目寫在本子上,你也要回答在本子上哦!這樣本子上才不會只有我一個人的字,太寂寞了。」
「你真的是個高中生嗎?」申和光疑惑地問著。
「怎樣!」姜維寧插腰反駁。「反正我就是國小沒畢業!」
「我最喜歡國小沒畢業的。」
「申和光!」
「哦!」申和光故做瞭解狀。「原來這樣就可以讓你不叫我小虎啊!!」
「小虎小虎小虎小虎小虎……」
「對啊對啊!你是母老虎——」
姜維寧大叫:「我不跟你講話了!」
「沒關係,我有戀愛日記。」
※ ※ ※ ※ ※ ※ ※ ※ ※
「哇!姜維寧,這就是你想跟我說的話嗎?」申和光拿起被姜維寧稱做戀愛日記的筆記本,煞有介事地研究著。「清蒸鱸魚的新做法?」
姜維寧搶過日記。
「沒辦法啊!我臨時想到了,不能不趕快寫下來啊!」
「唉,虧我在幫你解數學公式時這麼用心,還詳細的把每個步驟寫在日記上,你回應我的就是清蒸鱸魚的煮法。」
「是你上次自己說愛吃魚,我才這麼努力的!」姜維寧辯解著。
「好吧!那我只好一個人上大學,你就留在這裡慢慢煮菜吧!我上大學一定會很受歡迎。」
「申小虎,你這個無情的豬。」姜維寧快速的把日記合上。「不行!我要認真唸書,考上大學,就近監視你。」
申和光縮近牆角。
「哎喲,我好害怕哦!」但是眼角的笑意卻出賣了他。
「小虎?」
申和光收斂玩笑,坐近姜維寧身邊。
「什麼?」
「我還有另一個上大學的好方法哦!」
「推薦甄試?」
「對啊!我想過了,以我的程度,我就算念到死也沒辦法跟你差不多,如果推薦甄試的話,憑我這三寸不爛之舌,我相信一定可以三級跳進你考上的大學。」
「是是是,你最舌燦蓮花了。」
「小虎!」
申和光不開玩笑了。
「嗯,我知道你可以,但其實你不用把自己說得這麼差,你很聰明。」
「小虎,你好有看人的眼光哦!」一被誇讚,鼻子就翹起來了。
「但如果有較簡單的升學方法就更適合你啦!」
「臭小虎!」
申和光哈哈大笑起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4 00:44:35
二 送給太陽的珍珠眼淚
小虎,我討厭三角函數,我討厭你!
不要用到驚歎號吧!快點算,等下算不出來要罰你寫英文作文。
小虎,你想念什麼科系?學校呢?
我想念能賺錢的科系,建築或土木工程之類的,學校最好不要離家大遠,這樣我才能就近照顧我媽媽。你呢?
我要念小虎念的學校,這樣我才能就近照顧小虎。
傻瓜!
笨蛋!
你有算過我一天為你幾次傻瓜嗎?
你有算過我一天罵你幾次笨蛋嗎?
姜維寧嘻嘻笑地看著申和光的筆跡。打在她胡亂解的數學答案上的紅叉叉真是顯眼的離譜,小虎真是的,就算答錯了,也不用這麼不給她面子吧?要是幾年後再拿出這本日記來翻,豈不是一再提醒自己是數學白癡嗎?
其實她本來是想念食品營養系的,可是這附近的學校沒有食品營養系,遠一點的大學才有,但是沒關係,她可以念護理系,反正她也滿愛照顧人的,只要能跟申和光在一起,什麼都好。
姜維寧抬眼看鐘。七點了,小虎要來接她去圖書館了。姜維寧匆匆換了衣服下樓。
啊!是媽媽,媽媽剛好買菜回來。
「我希望你不要再跟維寧來往了!」
媽媽在說什麼啊?
見到媽媽和申和光在說話,姜維寧疑惑地走過去。
「伯母?」申和光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們在交往的事我聽維寧的老師說過了,我是怎麼都不能贊同。我知道你們家的情況,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我希望你為維寧想想,我以為你給不起維寧幸福,你們還這麼年輕,現在又正是要面臨大考的年紀。」
「媽!」姜維寧衝出大門,生氣地盯著媽媽。
姜媽媽看到姜維寧一副外出的打扮,不贊同的眼光又望向申和光,回望姜維寧時是一臉嚴厲。
「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你要跟小虎道歉!」
姜媽媽一臉意外且不悅地看著頂嘴的姜維寧。
「你學壞了是不是?誰教你的?」眼光又意有所指的瞟向申和光。
姜維寧真的生氣了。
「你又不瞭解他!為什麼隨便下評斷,什麼叫學壞?小虎比我不知好上幾百倍。」
申和光安撫地拍拍姜維寧的背。
「別這樣,先聽你媽媽的話。」
「反正我絕對不准你跟申和光在一起!我是為你著想,你現在只不過被一時的熱情沖昏頭,他什麼都不能給你,你很快就會後悔。」姜媽媽轉向申和光。「小朋友,在你沒有能力負擔別人的生命的時候,多替別人想想,我家維寧不是生來到你們家當傭人,替你們掃地洗衣服的。你是個聰明人,只怕到時候還哄得維寧去替你們做工賺錢。」
「媽媽!」姜維寧簡直是在吼叫了。
看見媽媽一臉「我是為你著想、沒有錯」的臉龐更是激怒了姜維寧。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說小虎跟申媽媽?還當著小虎的面,她以為她是誰啊?
「給我回去!」
「我不要!」姜維寧用力的拒絕了媽媽,拉起申和光的手就往外走,愈走愈快。
「維寧?」申和光溫和的勸阻著。
「維寧!」姜媽媽也生起氣來了。
「我不要跟你講話!」姜維寧頭也不回的應了一句。
※ ※ ※ ※ ※ ※ ※ ※ ※
「維寧,你沒事吧?」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學校附近的堤防邊。
一直到申和光問出這句話,姜維寧才發現自己咬著牙哭了。她好氣媽媽這樣說他,戀愛是互相給予的,不是單指誰能給誰什麼,沒想到自己的媽媽也這麼市儈,只會用既有的價值觀衡量人。
「小虎——」姜維寧抱住申和光的腰,止不住的淚水一顆一顆地滾下來。
申和光輕輕順著姜維寧的頭髮。
「不要哭,不要哭……」
申和光的溫柔更是讓姜維寧的眼淚掉個不停。
他才是應該生氣的人啊!媽媽不明就裡的指責他,他為什麼還能這樣好脾氣的一派溫和呢?
「你都不生氣的嗎?」姜維寧哭哭啼啼地問著。「說不定她以後會把我關起來,讓我再也見不到你,這樣你也沒關係嗎?」
「我們會見面的。」
姜維寧抬頭,奇怪地看向申和光。
申和光微笑回應姜維寧,眼中有著堅定。
「只要我們有緣分,我們一定會見面的,就算不是現在,就算是十年後也沒關係啊!只要我們能見面,能感覺對方的心意,什麼時候都好,因為我們隨時都會想著對方。」
「嗯。」姜維寧在他堅定的神色中點了頭,頓時之間也對兩人的未來信心滿滿,他們一定沒問題的。
「你不只是個傻瓜,還是個愛哭鬼。」
「我哪有!」
「那這是什麼?」
申和光輕揩姜維寧臉頰上的淚光,寶貝般的動作惹得姜維寧胸中擴散一陣幸福,酸楚得又哭了。
「來。」
申和光拉著姜維寧面向河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要姜維寧也和他做一樣的動作。
「怎樣?還難過嗎?」
姜維寧搖搖頭。她會為了小虎永遠微笑,正如同小虎給她的關心,她也要小虎開心。
※ ※ ※ ※ ※ ※ ※ ※ ※
考試前五分鐘,同學都將想念的教科書、參考書擺在桌上,拚命的啃書,獨獨姜維寧多擺了一本戀愛日記在桌上。
「小音,你知道小虎最喜歡什麼顏色嗎?」
「你不要吵我啦!這次再考不好,我回家要跪算盤了!」
「是藍色,像天空一樣的藍色,所以我最喜歡白色,因為跟藍色最配了,白雲跟藍天。」
姜維寧說著,在日記本上寫著:小虎最喜歡藍色——(O)
她轉頭又望向小音。
「那你知道小虎喜歡中式料理還是西式料理嗎?!」
小音不搭理姜維寧,書看都看不完了,哪有時間!
「小音——」姜維寧堅持的叫著。
小音終於不耐的轉過身來。
「你夠了嗎?我拜託你,我還要聯考,我可不像你已經考上推薦甄試,是個准大學生了,你——」
一看到姜維寧無賴的滿臉笑意,小音知道再說也沒用了,不如就把她的聲音當作蚊子叫,不理她來得有用。
姜維寧嘻嘻笑著。
「對哦!我已經考上了。」
想著她不禁開心起來。這個消息今天剛從大學那裡傳過來,她心情超好,考試,哼,一點都不重要了,等下下課她要第一個跟小虎報告這個好消息。
「小虎他呀!喜歡中式料理,他真的是一個很傳統的中國人說,哈哈哈。」說著,為自己這樣認真的觀察男朋友而不好意思起來,但還是繼續。「每次我做中式料理,他就吃得特別起勁兒,雖然他沒說他吃不慣烤派啊、牛排之類的東西,但是我看得出來,沒有配白米飯,他就會覺得怪怪的。有一次他還不經意的脫口而出說通心粉很像塑膠管呢……」
小音真的被姜維寧搞到崩潰了,轉身跟旁邊同學說:「拜託!我跟你換個位置。」
知道小音是鐵了心不理自己了,姜維寧只好無聊的翻著日記。心血來潮,將所有申和光的喜好都整理起來;喜歡吃的東西,喜歡看的書,喜歡的音樂等等,相信申和光今天看到這本日記一定會很驚訝。
考完試,下課鍾一響,姜維寧立刻衝到申和光班上。
「申和光?他今天沒來上課喔!」
小虎沒來上課?這怎麼可能,他是最喜歡上課的書獃子,發生了什麼事了?
※ ※ ※ ※ ※ ※ ※ ※ ※
一整天下來姜維寧都在恍神中度過,不停地想著小虎怎麼了?一放學,姜維寧立刻迫不及待的衝到申和光家。
申和光家沒有半個人,屋裡的燈全是暗的,按電鈴也沒有任何回應。
姜維寧心中閃過一絲絲恐慌感,卻又不停深呼吸告訴自己真是想太多。
她沮喪地踱步回家,晚上媽媽又不准她打電話給申和光,她只好等待明天到學校再問申和光怎麼了。
也不知為什麼,她一個晚上就是翻來覆去,斷斷續續的睡著。
天明,她立刻提早出門繞到申和光家,申家還是無聲無息。這樣等下去也不知要等多久?懷著忐忑的心情,姜維寧不甘不願的到了學校。
姜維寧一到學校,小音就一臉誇張的惶恐,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維寧,我跟你說。」
小音的窮緊張還真是讓她的不安感輕鬆了不少,年輕輕就一張歐巴桑的臉。姜維寧答:「好啊!我在聽啊!」
「是我剛剛聽隔壁老師說的……」
是什麼事讓小音這樣吞吞吐吐的不爽快,難道是她的推薦甄試結果報錯了嗎?
姜維寧好笑地看著小音,眼神一掃,卻發現全班都用奇怪的眼神望著她,她也開始覺得怪起來,不安的感覺又像濕黏的膠水附住她的心臟。
「怎麼啦?到底……」
「剛剛有人聽到隔壁班老師說……說申和光……死了……」
最後兩個字小音實在說得太小聲,讓姜維寧根本聽不清楚,她輕聲要求小音再說一次。
「他說申和光——」
「碰!」
姜維寧突然昏倒了。
※ ※ ※ ※ ※ ※ ※ ※ ※
她過去一直以為幸福會延續很久,因為小虎是這樣信心滿滿,說不管有什麼困難,兩個人都會跨越過去。
只要我們有緣分,我們一定會見面的,就算不是現在,就算是十年後也沒關係啊!只要我們能見面,能感覺對方的心意,什麼時候都好,因為我們隨時都會想著對方。
說這些話還只是前不久的事,為什麼小虎說話不算話呢?姜維寧覺得自己好像被申和光欺騙了一樣,用那張甜蜜溫暖的瞼,不負責任的欺騙了她。
「維寧,求求你出來,這是別人家!」姜媽媽哽咽的聲音隔著厚重的大門響起。
「維寧開門,你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
對了!她現在在申和光家,趁著申媽媽在殯儀館的時候,偷偷進了申和光家,把自己反鎖起來。
而等姜維寧被家人找到的時候,已經是幾天後的事情了。
姜媽媽並命敲著房門,可是姜維寧只是開著窗,任陽光照她滿瞼,怔怔的,什麼也感受不到,只有滿滿申和光的氣味包圍著她。
大家——都在騙她吧?
這床不像沒人睡的樣子,舊舊的枕頭還有凹陷的形狀,像它的主人正舒服地躺在上面。空氣中還飄散著溫暖,陽光還閃耀著,擺在桌上的茶杯也還有一半沒喝的水,所以他們都誤會了,以為申和光真的出了什麼意外。
只要耐心的等,小虎會回來的。
※ ※ ※ ※ ※ ※ ※ ※ ※
神情憔悴的申媽媽跟著救護人員快速的來了,打開房門讓救護人員進屋去。而姜媽媽一看到姜維寧就激動地不停落下無聲的淚水,看著救護人員抱起已經沒有意識的姜維寧,匆匆趕往醫院。
※ ※ ※ ※ ※ ※ ※ ※ ※
漸漸甦醒的姜維寧,一睜開眼後看見整整瘦了一圈的媽媽。姜媽媽見女兒終於回復意識,讓她鬆了一大口氣。
姜媽媽故做若無其事的順手抹去眼角的淚水,以掩飾好的平靜語調淡淡說:「我去通知醫生。」
看著媽媽的背影,姜維寧知道媽媽在強忍著不讓音調有一絲一毫的起伏,就怕一點小小的情緒波動都會勾起她的脆弱。
同學們都來看她,每個人也都小心翼翼地不敢提起某件事,怕觸痛她,姜維寧雖然清楚明白大家的用心,卻覺得這樣的他們,其實是在用一種溫和但殘忍的方法,逼迫她承認申和光已經不在人世的事實。
而她已經被這樣的逼迫壓得喘不過氣來了,儘管她深呼吸一百次,她還是痛苦。
對不起,媽媽,請讓她再任性一次。
※ ※ ※ ※ ※ ※ ※ ※ ※
清晨,姜維寧趁著護士們交班、媽媽睡得正沉的時候,輕手輕腳抓了外套,出了醫院。為了調整自己的呼吸,姜維寧數著拍子,一步一步準確的走著,這樣她才不會亂了心跳。
走了不知多久,姜維寧到了大家說的,申和光出事的工地。確認了呼吸的正常速度,姜維寧推開了工地的護欄,緩緩摸索著進入工地。
意外倒塌的鷹架已經被收拾得沒有一點痕跡,只有地上因為燒紙錢而微顯焦黑的痕跡,證明這裡曾經有過不幸的事件。姜維寧蹲下身,伸手輕撫著那焦黑的痕跡,指尖傳來沙沙的觸感,像有沙紙摩挲她的心臟一般,一道道的刮著,痛得讓姜維寧全身緊縮。
隨著手指的動作,一陣又一陣強烈的酸楚漸漸湧上她眼眶,明明渾身冷得想抖顫,眼睛卻溘出熱辣辣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焦黑的地上。
如果這棟大樓蓋好了,連這一點些微的痕跡也都不會再存在。
想到這裡,姜維寧愈哭愈厲害。她緊緊圈著自己,越發感覺自己是孤獨一個人。
小虎,如果你不住在我心裡,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你的存在了!
※ ※ ※ ※ ※ ※ ※ ※ ※
當姜維寧再度回到醫院時,所有人已慌成一團。終於見到女兒的姜媽媽,再也忍不住地抱住她大哭了起來。自從她住院以後,一直小心翼翼控制情緒的姜媽媽也受不了擔心女兒再度不愛惜自己的壓力了。
姜維寧回抱住媽媽,引來媽媽驚訝的眼光。
「維寧?」
「我沒事了。」無波濤的語調自姜維寧機械般開啟的唇中流瀉,她甚至還露出微笑。「對不起,媽媽,不要再擔心我,我已經沒事了。」
如同姜維寧所說,她開始努力過著往日的生活,三餐正常吃,醫生的指示她全力配合,很快的,她就能出院了。
同學再度來看她,問她身體好多了嗎?能參加申和光的葬禮嗎?
「如果醫生說我沒問題了,我就會參加。」
姜維寧這樣回答,但最終她還是沒去參加申和光的葬禮。
姜媽媽還是擔心她的狀況,想到學校幫姜維寧辦休學,姜維寧反而告訴媽媽,再幾個月就要畢業了,她可以念完,沒問題。
回到學校的姜維寧,一反平日遊蕩過日的態度,用功唸書起來,放棄了推薦甄試的學校,另外考上了遠離家鄉的一所大學,在大學畢業後,又飄揚過海到法國去念烹飪。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4 00:45:06
三 戲劇性的再見面
十年後
她跟那個女明星不合是眾所皆知的事,製作人是在整她嗎?非發那個女明星上她的節目不可?還是想讓她因此爆血管,從此一了百了?
看見姜維寧臭得要命的臉,執行製作趕緊過來安撫。「維寧姐,別生氣啦!誰叫唐月跟製作人關係匪淺呢!」
「這是美食節目,又不是賣胸賣臉的,那女人是料理白癡,看她那樣糟蹋糧食我簡直想掉眼淚。」
執制噗的忍住笑。平日冷淡的維寧姐一旦發起飆來,嘴上可是毫不留情。至於唐月,他們一堆工作人員可是一點都不同情,平常靠著跟製作人關係好就大呼小叫的,而她會得罪維寧姐,更讓人想來就覺得拍案叫絕。
唐月第一次上節目的時候,就將她的笨手笨腳展露無遺,身為主持人的姜維寧只能拚命幫她圓場、幫她善後,但這樣也不對了,她竟覺得大家當她是白癡,但她的確是啊,也不知是哪裡不爽的,竟故意「不小心的」將熱油灑了出來,要不是姜維寧閃得快,只怕這下不面目全非才奇怪。
「大家也都忍著呢!」
「唉,」姜維寧無奈的歎氣。「真想送她去伊索匹亞,讓她被難民攻擊一次,看她還敢不敢!」
「我看她沒什麼不敢的!」攝影師也過來了。「我賭她今天一定會把她新上架的獵物帶過來展示一番。」
「誰啊?」另一個攝影師好奇地問著。
執制自動自發的將八卦接了過去。「剛從美國回來,還沒聽聞過她臭名的企業家二世子。」
大家哈哈大笑,攝影師開心的接話。
「美國真是個不知人間事的淨土啊!」
現場指導已經在比手勢,表示要工作人員各就各位了,可是唐大牌還未出現在攝影棚內。
在足足多等了一個小時四十分鐘之後,唐月果然帶著她的新歡,施施然出現在攝影棚外。
站在已經設定好的佈景中,強烈的燈光讓姜維寧看不清佈景以外的人、事,只聽得唐月嗲聲要求對方進棚來陪她,但對方以不容討價還價的冷淡語氣拒絕了。
「進來嘛!親愛的,你不是說想見識一下那個討人厭的主持人長得什麼樣子嗎?」
當著「討人厭」主持人的面,唐小姐還真是直率啊!
大家有默契地望向姜維寧的方向,只見姜維寧早在聽見唐月的聲音時,已努力控制住自己就快崩潰的表情,至於多餘的,她來不及感受。
「如果她真像你所說的那麼不令人欣賞,我相信也沒有看的必要。」
顯然唐大小姐媚功不夠。
「拜託嘛!不要讓我失望,我失望會心痛耶!」
嗯心肉麻!大家不約而同翻了白眼,發現對方都做了一樣的動作,又忍不住傳達瞭解的曖昧笑容。
「我有工作!再說,美食節目的主持人多半長得如一般歐巴桑,看了只會讓人倒胃口。」
此話一出,大家又不約而同地望向站在景片中的姜維寧。只見姜維寧面無表情,不耐的雙手抱胸,用腳打著拍子,等待著沒完沒了的唐小姐快點進來錄影。
而說話的男主角像是不願再被多拖住一分一秒,鞋跟一轉,離開了攝影棚。
「要記得來接我哦!」
唐月愛嬌的一跺腳,身段款擺的進了攝影棚。一看到姜維寧不耐的表情,只是輕蔑的叫了聲:「歐巴桑!」
「請不要忘了我們的年紀不相上下。」姜維寧冷淡的回應。
「哼!」
唐月無法反駁被點出的事實,無聊的等著執制為她穿上圍裙,繼之像想到什麼得意之事似的說:「我看你是嫉妒我吧?一看到我男朋友這麼帥又多金,而你只能在這裡裝個歐巴桑,你一定心理不平衡吧?」
「你是老花眼還是白內障,從這裡你看得清楚攝影師的樣子嗎?」真不知她幹嘛跟這女人這樣認真的應答著。「在這種燈光下我根本看不見他的樣子,你就算牽隻牛來說它帥,我也不會反駁你。」
攝影師們不客氣的笑了,執制不好明目張膽,拿著RUN DOWN表掩嘴笑。
唐月惱羞成怒:「你這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
「隨便你了!我們可以開始錄影了嗎?今天要錄三集哦!」等著現場指導倒數,姜維寧若無其事又加了一句:「大家幫忙注意一下,別讓某個手腳不靈活的人又把熱油拿來玩。」
※ ※ ※ ※ ※ ※ ※ ※ ※
一台銀灰色BMW跑車準時停在電視台門口。
哼,招搖!
姜維寧猜想這是來接唐月的,果然,沒一會兒,唐月又是一派蓮步生姿的姿態踱出電視台,一看到醒目的跑車,立刻像只花蝴蝶般的翩翩飛了過去。
對方也很有紳士風度的出來幫唐月開車門。
直到這一刻,姜維寧才看清楚跑車主人的真面目。霎時彷彿一道冷箭穿透她,讓她動彈不得的僵在原地,寒意從四肢漸漸聚集到心臟,將她整個人打入千年冰寒中,怔怔看著銀色跑車開走。
「小虎……」
姜維寧掙扎著動起身提步追,無奈她如何也追不上跑車的瞬間加速度。
「申——和——光——」
她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吼叫,只換來全身控制不住的顫抖。
便利店,便利商店!
便利商店的八卦週刊一定有報導唐月的花邊消息!姜維寧匆匆忙忙的衝進了便利商店,翻開當期最新的八卦雜誌。
眼淚瞬時無邊無際的蔓延開來,她虛脫的抱著雜誌蹲了下來。
只要我們有緣分,我們一定會見面的,就算不是現在,就算是十年後……
「小虎……小虎……」她哀哀如野獸的悲鳴。
照片裡的他已經不再是一張青澀的臉龐,而是有著冷硬眼神的青年實業家。
「小虎,我好想你!」
※ ※ ※ ※ ※ ※ ※ ※ ※
所以說冤家路窄就是這回事,不喜歡的人就是常常莫名其妙的被湊在一起,就連幾百人參加的公司週年慶餐會,她都這麼無巧不巧的跟唐月坐一桌。
只聽見唐月做作撒嬌的聲音繞樑三日不絕於耳,而很不幸,這一桌並沒有瞭解唐月的工作人員來一起抵制這令人崩潰的美女,工作人員們都坐在隔壁廳,這一廳是給主管級的人使用的,因為她要順便和公司出版部的人談些出版食譜的相關事宜,所以才被安排坐這個位置。
但是!為什麼大明星唐月也坐這裡?
答案來了。
姍姍來遲的唐月新男友遞補了唐月身邊一直空著的座位,也奪走了姜維寧正常的呼吸功能。
「姜小姐。」出版部的主管出聲叫姜維寧。
「咦?」
「這位是郁桻。」他指著唐月的男友介紹。「溫德生集團總裁,現在也是我們出版社的總經理。」
出版社?為什麼不是出版部?
主管接著轉向郁桻,向他介紹姜維寧。
「這位姜維寧小姐,是我們電視台最受歡迎美食節目的主持人,也是我們這次要出版套書的對象。」
郁桻望向姜維寧,眼中僅有客套的漠然,輕輕點頭打招呼。
姜維寧只能激動的強忍住要垮下來的臉色,將雙手置於桌下,掩飾微微顫抖的手,輕點頭招呼,接著眼光只能低垂,不然她怕一望向他,就再也離不開。
唐月看到姜維寧低下頭,以為她自慚形穢,故意親暱的將頭靠向郁桻的肩膀,戲弄地說:「她就是我說的那個上不了檯面的主持人,個性很討厭。」
同桌其他人都很努力掩飾驚異的眼色。他們都是出版部的人,既不瞭解姜維寧,也不瞭解唐月,只是這種話這樣公開的說,真是讓人覺得大膽得過分。
「不會啊!我覺得她沒你說的那麼糟。」
一陣低沉的聲音傳出,震動了姜維寧胸膛。
唐月不依的捶打郁桻胸膛。「討厭,你那天還說她是歐巴桑。」
「我有嗎?」
「明明有!」唐月嘟著嘴,一副要郁桻趕快同意的模樣。
他輕笑。「好吧!我有。」他抬頭望向姜維寧。「那麼姜小姐,我為我不經意的失言向你道歉。」
姜維寧只能搖頭表示不介意。
「什麼呀!事實就是事實,你幹嘛跟她道歉呀?」
郁桻握住唐月的手安撫她。「好啦!先吃東西吧!」
知道自己如果待在這裡只會一直低著頭,大家一定會覺得奇怪,而看著郁桻寵愛唐月也讓她難過,上了兩道菜後,姜維寧就藉故離席去找執行製作他們了。
※ ※ ※ ※ ※ ※ ※ ※ ※
「維寧姐,這邊。」
執制小文眼尖的看見走進這廳中的姜維寧。
姜維寧鬆了一口氣,坐下來。「天啊!我簡直要瘋了,你知道我跟誰同一桌嗎?」
「誰?」
「唐大小姐。」
姜維寧話一出,全桌人都笑了。
「辛苦你了。」
姜維寧配合的露出一副勞累的樣子。
「談得怎樣?出版社的事。」小文邊吃邊問。
「出版社?我剛就覺得奇怪,不是出版部嗎?」
「你還沒聽說啊?因為經營不善,公司把出版部轉手販售了,現在已經換人做啦!所以才要問你談得怎樣啊?」
「老闆是見過了,不過沒怎麼談到這方面的事。」
「怎樣?老闆帥不帥?」
姜維寧想起了他的模樣。怎麼能不帥?他是全世界最棒的人啊!他是——姜維寧不敢多想,怕情緒一瞬間全湧上來,只輕微點頭,表示肯定。
「真的嗎?能讓維寧姐肯定,表示真的品質優良喔!」
姜維寧露出微笑。「少作夢啦!那傢伙是唐大小姐的男朋友。」
「啊?」小文大感意外的哀叫。「不會吧?上次送唐月來我們棚裡那個眼睛瞎了的二世子?」
「沒錯!」姜維寧點點頭,將一塊可口的魚丟進嘴裡。「正是他。」
「那沒辦法啦!誰爭得過唐小姐那嗲勁兒。」
她咀嚼著咀嚼著。「沒錯。」
「唉!唐小姐雖然做人不佳,但看男人的眼光總是那麼準確。」
姜維寧同意,看著滿桌菜餚,突然什麼也吃不下,亟需到外面透透氣,透出她已悶上胸口的苦澀。
※ ※ ※ ※ ※ ※ ※ ※ ※
吸菸室是專供客人餐後休息的地方,現在裡面沒什麼人,而且重點是有一扇面對夜景的大窗戶。姜維寧打開窗戶,用力的吸了一口氣。
怎樣?還難過嗎?
姜維寧搖搖頭。不難過了,小虎,你說的方法真的很有用……才怪!一秒鐘不難過,吐完氣,另一股鬱悶卻漫到喉頭,苦澀得就要溢出。
「姜小姐?」
專注得沒發現進來的腳步聲,姜維寧倉卒回頭,發現是出版社的新總經理郁桻。
「你好。」勉強擠出了招呼,姜維寧打算離開。
郁桻卻不動聲色的移動半步,正好擋在她面前。如果她要離開勢必就得繞過他,這動作明顯的不禮貌,她只得打消離開的念頭,站在他面前不動。
「你是向來就這樣冷淡,還是在我面前故意要冷淡呢?」
「……不是。」
「還是你介意我說你是歐巴桑的事?如果我早知道美食節目的主持人都像你這般美麗,我在知道的第一秒就會想辦法認識你。」
在這樣波動的心情下,姜維寧無法回應對方輕鬆的對話,可是若再不抬頭看對方,姜維寧知道她的失禮就太刻意了。反正只是看他一眼,不會怎樣的。
姜維寧下了決心抬頭……一眼,只一眼她就後悔了,這世界上不會有這麼像的兩個人,偏偏讓她遇上!她看著郁桻,簡直是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盯到郁桻眼中浮出戲謔的不解。
「你——有兄弟嗎?」
郁桻哼的笑出聲,語氣中浮現「果然」的輕蔑。「你對我有興趣?」
就算他有兄弟,也不會是小虎,因為小虎的爸爸已經死了,小虎的媽媽她也認識,她真是傻瓜,為什麼這麼問呢?為什麼還抱著一絲希望呢?
「對不起。」
她向郁桻道歉。就算不禮貌也要繞他而過,他卻動手拉住她。
「如果你對我有興趣,你應該直接找我啊!我沒有兄弟。」
姜維寧很意外地望著他。他並非斯文的人,姜維寧發現。他是一個在權勢中長大的人,有著最絕對的自信。
「你有女朋友了。」姜維寧盯著郁桻的手,希望他能自動放開。
「我吃膩了大魚大肉,偶爾想換點清粥小菜。」
「我對你沒有興趣。」
「那你為什麼全身顫抖?」他笑問。
「因為我快吐了,你的行為讓我想吐。」
姜維寧掙開郁桻的手,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不是小虎,因為小虎絕對不會這樣,沒道德感、調戲女孩、淫逸、自大!小虎的眼神溫暖,他的卻冷漠;小虎的聲音能安撫她,他的聲音卻低沉得像在引誘所有人。
而小虎已經消失在這世上。
※ ※ ※ ※ ※ ※ ※ ※ ※
將這個月的生活費匯給申媽媽,姜維寧離開銀行,走進已經換了經營者的出版社。
有過上次不愉快的經驗,姜維寧有點擔心會再見到郁桻。很幸運,她進去的時候郁桻並不在,因為郁桻只是偶爾來這裡視察而已,經營方針擬定了之後,實際上的管理並不是由他執行。
負責她的書的主編跟她討論著要放置的內容。
「我覺得就放你下一季節目的菜色,這樣攝影起來也方便,你也不用再麻煩一道手續,你覺得怎樣?」
「可以啊!就照以往的模式,我沒有意見。」
主編露出不小心被發現偷懶的微笑,姜維寧也會心一笑。
「我已經把我下一季要做的食譜設計好了,你們看看要怎麼編排吧。」
「那要麻煩你把錄影的時間傳真過來給我們,我們好派攝影師過去。」
「沒問題啊。」
主編檢視著手中的資料。「哇!是水蜜桃慕思,我最愛這種東西了!奇異果啊!櫻桃啊!罐頭水果的東西我最愛吃了,也不知道為什麼。」
「還好你不會胖。」
主編同意的點頭,又看了看。「我看我們就照水果的季節來編排好了?」
「好啊!」
「你是全世界最好說話的人,你知道嗎?」
姜維寧故意做了個鬼臉。「我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有些大師多難搞,這樣排也不對,那樣弄也不對,食譜這種東西的歸類本來就是重系統,讓讀者方便翻閱,有的大師弄得我好想乾脆給他隨機抽樣編排。」
姜維寧附和地微笑。
「對了,維寧,你怎麼沒想過要做中式料理啊?老是弄一些西式料理、點心的,其實你的型滿古典的,做中式料理應該更適合啊!」
「誰叫我一開始接節目就是做義大利料理,現在主持的節目也是西式料理啊!我看我已經定型了。」
「少來!」
姜維寧笑笑,起身離座。「好啦!我還有事,先走了,如果有問題再跟我聯絡吧!」
「你也是,有什麼問題來這裡找我。」
姜維寧走出出版社小小不起眼的門。
沒見過申媽媽已經有十年,沒寫過中式料理的食譜,也已經有十年;離開家鄉,十年,沒掉過眼淚,十年。
十年明明可以改變很多事,為什麼人還是有忘不掉的事呢?
※ ※ ※ ※ ※ ※ ※ ※ ※
不知道是什麼風,吹得以為只有歐巴桑會主持料理節目的郁總經理進了攝影棚,即使太強的燈光致使看不見景片外的人物,唐月還是三不五時就露出迷人的微笑。
錄完了兩集後,專播宣佈暫時休息,攝影師、執制們都圍過來搶著要解決剛剛做出來的焗面。其實焗面出烤箱過了十分鐘就開始變不好吃了,但是因為飢餓,大家還是狼吞虎嚥的,只有一盤唐大小姐做出來的東西,大家是怎麼都不肯動。
「喂!你們為什麼不吃我做的面?一樣的東西、一樣的步驟,長得一模一樣,你們是不是故意想排擠我?」
大家在她熱戀的新歡面前對她的面不聞不問真是令她大受打擊。
姜維寧可不想替她留面子。
「通心粉要在鹽水裡煮你不知道嗎?煮完要用冷水涮過你不知道嗎?就算你不知道,小文沒跟你順過嗎?樣子雖然一樣,吃出來是有差別的。」
「你!」
一聲輕笑打斷了唐月準備好的怒罵,郁桻伸手按住唐月的肩膀。「好啦!等下錄完我們去吃凱悅吧!」
「親愛的,」她一改成嬌聲嬌氣:「還是你最好了!」
一陣冷顫竄過所有人肩頭,兜了一圈回到免疫的郁桻身上。
「姜小姐廚藝精湛,不知道改天有沒有機會試試呢?比起中餐,我是更加欣賞西餐。」
這簡直是公然的要求約會,唐月一聽臉都綠了,其他所有人也都等著看姜維寧要怎麼回答。
「貴公司有出版我的食譜,有興趣的話,可以請唐小姐為你試試看。」姜維寧冷然地說完,解下圍裙。「對不起,我去上個洗手間。」
王八蛋!色情狂!
女朋友就在身邊還這樣公然邀請其他女人,她是蠢豬才會一度錯以為他是小虎,她真是徹頭徹尾的錯得離譜!
等她再回到攝影棚,棚內的氣氛已經整個改變了。郁桻已經離開,而唐月甜蜜的笑容消失不見,大家更是詭異地看著姜維寧。
姜維寧不解地走向小文。
「怎麼了?」
「你到底是不是當事人啊!」小文以為姜維寧明知故問,皺了下眉,小聲地說:「你剛一走,唐小姐就當著我們所有人發飆,一副老婆抓外遇的鬼樣,還好她男朋友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輕輕鬆鬆拋下一句——『這就是我的生活態度,看不慣我們可以分手』,說完走人,唐小姐氣到現在。」
兩人搞笑劇般的悄悄轉臉望向唐月,又悄悄轉回來。
「這樣還有辦法錄嗎?」
「不知道,看導播嘍!你到底跟她男朋友怎麼了啊?」
「關我什麼事啊!我還想問問她男朋友是不是荷爾蒙分泌過剩呢!」
「我看以後唐小姐不會讓你好過了。」
兩人又看向唐月那綠到發慘光的瞼。
※ ※ ※ ※ ※ ※ ※ ※ ※
事情真是愈來愈過分,想她姜維寧一個小小美食節目的主持人,竟然上了報紙的娛樂版,說她橫刀奪愛,害唐月唐大美人無心工作,日漸消瘦。
她有這本事嗎,她又不是明星,主持節目只為混口飯吃,並不想把自己搞到人盡皆知,這對她有什麼好處?她所要求的不過是最平靜的生活,能捱過一天是一天。
別說她現在根本無心戀愛,就算她能戀愛,她也絕不想跟唐月爭什麼,這樣的麻煩事她避之惟恐不及。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和那個徒有一張相同臉蛋的低級男人有任何交集。
「維寧,你來啦!」
出版社的編輯曖昧地對姜維寧微微一笑,姜維寧知道是那篇報導的影響,因為編輯不是第一個在看到報導後這樣對她的人。反正大家本來交情就不夠深,他們不瞭解她,又怎能知道她是絕不可能、也絕不想跟郁桻有關聯,她不覺得有必要去解釋,只怕落進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刻意中,反正不是事實的事,久了就會淡了、被人遺忘。
很幸運,郁桻再度不在。
姜維寧也露出客套的微笑回應,照慣例坐進小會議室的角落,等待著編輯要開口告訴她什麼,因為今天是出版社要求她過來一趟。
等了幾分鐘,編輯只是對她虛應著,姜維寧開始覺得疑惑。小會議室的門打開,郁桻走了進來,看見兩人都在,只說了句:「我沒遲到吧?」
姜維寧不知所以然,看向編輯,匆忙的找了個藉口:「我們出去討論好嗎?找間氣氛好一點的咖啡館……」
「這個……」編輯支支吾吾的開口。「今天是因為總經理說有事要跟你交代,我們才請你過來的。」
原來他也知道自己不受歡迎,用自己的名義一定邀不到她。
姜維寧有一種上當的感覺,編輯彷彿看出姜維寧的感受,匆匆告退,留下兩人單獨在小會議室。
編輯一出去,姜維寧立刻低下頭,避免跟郁桻有任何接觸。
他低沉的輕笑聲卻無可避免的傳了過來。「走吧!」
「咦?」
「你不是想去咖啡館嗎?我知道一間不錯的。」
她想反駁,繼之想想又算了,在他的地盤上,她贏不了的,只好由他領著,在眾員工猜疑的眼光中,低頭走出了出版社。
※ ※ ※ ※ ※ ※ ※ ※ ※
郁桻帶她來到一間有開放式包廂的精緻咖啡館中,兩人一坐下,姜維寧立刻打開點餐本,嘔氣般不正眼對郁桻。
他對別人的拒絕都視而不見的嗎?她明明不止拒絕過他一次,他卻像不信他的魅力並非無往不利似的,一試再試。
明明看見姜維寧眼中的不悅,郁桻卻故意忽視。「不是你說想到咖啡館嗎?怎麼編輯就可以跟你討論內容,總經理就不行?」
「您太費心了,關於編輯我這樣不起眼食譜的工作,我不敢勞煩總經理。」
聽到姜維寧這樣酸中帶諷的語氣,郁桻禁不住哈哈笑了。「奇怪,你明明是看起來這樣古典溫順的女人,為什麼卻偏偏有著最固執的頑強?」
「頑強什麼?固執什麼?我不懂你說的意思。」
「你在抵抗我,我看得出來,但是為什麼?女人都喜歡我,不為我的人,也為我的錢,而我以為像你這種主持美食節目的人,跟明星的不同點,就在於你想用乾淨的形象促使追求你的人娶你進家門。」
當他一說她在抵抗他的時候,姜維寧不禁驚訝,心口緊張一跳,奇怪他竟這樣輕易察覺她的抗拒;但當郁桻說完,姜維寧的驚訝變成驚訝他的厚顏無恥,氣得想拿點菜單砸他。
他憑什麼這樣以為?
憑他英俊?憑他有錢?
他這樣的人怎麼能知道,這世界上有些人,只要一點小小的幸福就能滿足!是互相照顧、互相體諒的溫暖,讓人不管在怎樣的環境中都能微笑,他竟膚淺得以為他能用錢來滿足這些。
他意外的得到姜維寧從點菜單中抬起、鄙夷直視他的雙眼。
姜維寧一字一句道:「我並不奢望你或任何人娶我進門,我想要的東西你給不起。」
他並沒有因姜維寧的語氣而生氣,神色是令人費疑猜的空白,冷冷的。他說:「喔,是嗎?那我倒想知道你想要什麼是我給不起的。」
猶豫著要不要回答,反正他不會瞭解,但望著那張相似的臉龐,最終姜維寧還是軟化態度,以著在郁桻面前難得的和緩語氣說:「溫暖。」
錯愕一秒,郁桻哈哈大笑,他簡直無法相信這樣白癡的答案。
「你是活在少女的夢幻中無法醒來,還是怎麼回事?」他搖搖頭,又笑。「你想要溫暖,我可以買一卡車的暖暖包給你,幫你蓋一座暖爐,或者送你一床羽絨被。溫暖,哈!」
姜維寧並沒有笑,甚至連表情也沒變過,她的聲音彷彿將她帶到一個遙遠的地方,是沒有高低起伏的疏離語調:「沒錯,不過是某個少女夢幻。」
郁桻收斂了笑容,但仍忍不住嘴角的上揚弧度。「快醒來吧!」
為什麼她非得坐在這裡,對著相似的臉龐做著可憐的回想?反正不管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對方都感應不到,這樣會讓她覺得自己很悲慘。她不想這樣,她已經把小虎埋在心裡埋得好好的,她已經開始過正常的生活,聽到笑話會笑,歡樂的音樂會讓她起舞,她的情緒起伏已經回到正常人的範圍中,她不想再受任何影響。
收整僵硬的面容,姜維寧故做輕快地說:「咦?我們今天不是要討論書的事嗎?可以開始了嗎?」
雖也疑惑於姜維寧突然的情緒變化,但郁桻見多了用盡各種手段只為博他注意力的人,故不以為意地說:「但,我比較關心的是我們的事,你和我的事。」
他伸手覆上姜維寧置於桌上的手。
姜維寧輕輕將手抽出,這次既不生氣,也非激動,只用平和卻認真的語氣對郁桻說:「無論我是沉醉少女夢幻中,還是已經醒來,你都不會是我的對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的野心並不大,我很滿意一個人的生活。」
帶著研究的目光,郁棒思索著姜維寧這樣的高姿態,是她真實的內心反應,還是過度的惺惺作態,最後他選擇相信這是她真實的內心反應,畢竟人家已經這樣清楚明白的表明,況且,誇張的強求也不是他的作風。
「維寧?」
一聲不確定的呼喚從姜維寧的斜後方響起。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4 00:45:46
四 來自遠方的消息
聽到小音不確定的呼喚,姜維寧掙扎著拖延回頭的一分一秒,甚至期望小音會誤以為自己認錯人而離開。
「在叫你?」
郁桻的聲音讓她避無可避的要回頭面對小音,也吸引了小音的目光至他的身上。
「喔!天啊!」她在看到郁桻的一瞬間驚訝地叫了出來。「天啊!天啊!」
姜維寧小心控制著臉部的表情,撐起笑容,緩緩回頭,打了招呼:「小音。」
聽到姜維寧的呼喚,小音難掩興奮的上前握住姜維寧的手。「維寧!我們有多久沒聯絡了?十年?……十年了!」
姜維寧往內坐,空出一個位置給小音,小音順勢坐下。
不確定的看了對面的郁桻一眼,小音訝異地說著:「你知道嗎?我從報紙上看到這個消息,我還不相信,你怎麼會……」小音再度匆促的望向郁桻。「你怎麼會這樣?」
「你誤會了,我跟郁先生不是那種關係。」
「郁桻。」他插了一句話。
奇怪,他在說什麼?姜維寧看向郁桻。彷彿要讓人更誤會的,他又說:「叫我郁桻就可以了。」
沒理會他,姜維寧對著小音說:「小音,你怎麼會來台北?」
「我的一個親戚生病了,我來探望他。你呢?為什麼都不回去?」
見姜維寧沒有回答,小音瞭解的笑笑。
「也對,我幹嘛問這個問題。」自言自語完,小音又神情一凝,看向姜維寧。
「申媽媽給了我一樣東西,要我交給你,可是你一直沒回來,一時間我也沒把那樣東西帶在身上。你回來拿吧,還是我寄給你?」
「你——」猶豫了數秒。「你寄給我好了,我給你我的地址。」
小音很失望,抄下姜維寧的地址,落寞地說:「申媽媽很想念你,我也是啊!你怎麼可以連朋友都不要了?」
姜維寧心知自己於理有虧,低下頭,也沒說什麼。
氣氛一直降下了溫度,小音歎口氣,露出笑容。「好啦!」拍拍姜維寧肩膀。
「今年來參加同學會吧!這樣我就原諒你。」
姜維寧也露出回應的微笑,儘管一看就知勉強。
留下了手機號碼,小音一再交代姜維寧一定要參加今年的同學會,屆時再把申媽媽要傳遞的東西交給姜維寧。
因為趕時間,小音不久便離開,離開前彷彿不可置信的又看了郁桻一眼。
「這樣也好,」她輕聲對姜維寧說著。「這樣對你比較好。」
這樣對她比較好——嗎?
姜維寧望著小音離去的身影,她沒有再跟小音解釋,如果這樣能讓小音安心,或許也能讓肯定會透過小音知道這消息的申媽媽安心,這樣就好。
「你不喜歡看到你同學嗎?」
姜維寧收回神。「不是。」
「那為什麼剛剛她叫你的時候,你一副勉強著不想回頭的樣子?」郁桻又帶著探究的眼神望著姜維寧。「還是說你是個寡情的人呢?冀望別人關心你,卻不肯付出?十年沒回過家鄉一趟?台灣有這麼大嗎?令人難以置信!」
郁桻真的有點難以置信,正如同他之前跟姜維寧說過的,他認為她是個古典溫順的傳統女性,偏偏她卻倔強得讓他意外。而現在面對十年不見的老同學,她又是令人意外的冷漠,對比她同學見到她的激動,她顯得無情多了。
她對她同學面無表情到跡近冷淡的應對,讓他這坐在一邊的局外人,竟有種心寒的感覺。
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你在責怪我嗎?」姜維寧問。
姜維寧看出了郁桻眼中的不苟同,她沒有覺得不高興,相反的,她竟有種輕鬆了的感覺。她對自己這十年間這樣冷漠的對待同學親人,也覺得看不過去,心裡也有個聲音告訴她不可以這樣。
但是明知不可以,卻還是冷漠以對,所有瞭解她過去的人都對她同情、對她體諒,明明她對他們這麼壞,他們卻還原諒她?
郁桻不贊同的眼神,讓她得到某種救贖。
然而,這樣她就能真正心安理得的繼續冷漠嗎?
「你有感覺嗎?」他嘲諷回應。
她有感覺嗎?姜維寧回以自嘲的一笑。
她真希望自己能沒了感覺,這樣她就不用怕任何一點一滴的回憶會在三更半夜她最需要安穩的時候侵襲她,也不用避諱著眼前的男人,明知他的身份不對,還介意著他說的一字一句。
彷彿失望於姜維寧這樣不聲不響、沒血沒淚的模樣,郁桻起身,留下一句:「我還是請我們編輯跟你談好了。」
然後轉身走人。
※ ※ ※ ※ ※ ※ ※ ※ ※
「這種鑽石果凍口味很清爽獨特,而且外型也很華麗大方,很適合有朋友來家裡的時候宴客用。」
姜維寧介紹著要準備的食材、果凍的做法。
攝影棚內的氣氛不比以往,大家因為郁桻的關係都用忖度的眼神在觀察她,懷疑起她之前給大家瞭解的那一面是不是作假,是不是她跟其他明目張膽的女性一樣,是拜金的狩獵家,只是她包裝得比較好,現在狐狸已露出了尾巴。
錄影錄到一半,今天明明沒有通告的唐月,匆匆現身在攝影棚,高跟鞋敲擊著地板,定在姜維寧的面前,一巴掌不客氣的招呼過來。
「你這個不要瞼的賤女人!」
所有的人因為她這一鬧而暫停下手中工作。
「你明知他是我的男朋友,你就這麼下賤非要搶別人的東西?是因為平常我跟你合不來嗎?」她說到氣極,一下掀翻桌上所有東西。「你怎麼這麼爛!」
導播從副控室中出來,關心問著發生什麼事了。
「你問問她啊!」唐月指著低頭不語的姜維寧。「搶人家男朋友,在這裡裝可憐、博同情,你當大家都是睜眼瞎子?你行!」
「維寧?」導播安撫的叫了姜維寧的名字。
「對不起,」姜維寧悶著聲。「我可以出去透一下氣嗎?」
「又來了!又是這一招,你想避到什麼時候啊?你鴕鳥啊!你以為躲起來就可以掩蓋你搶人家男朋友的事實嗎?」唐月激動的捉住姜維寧。
看到唐月這一副今天鬧定了的表情,再看看沉默不語形同默認的姜維寧,導播當機立斷的下了決定。
「我們今天先錄到這裡吧,反正還有幾集存檔。」導播拍拍姜維寧。「你先回家去休息,我們改天再錄。」
有了導播這一句話,姜維寧迫不及待的走出了攝影棚,為甩開還跟上來的唐月,姜維寧匆匆招了計程車坐上,她已無暇顧及當她「逃」出攝影棚時,大家看待她的眼光了。
小虎,是你的意思嗎?
是你讓郁桻出現在我面前,以為這樣能改變我灰暗的人生嗎?你是故意的嗎?
你錯了,你知道嗎?
正如同有些人喜歡權勢,擁有權勢能令他一生愉快,有些人喜歡累積財富,那讓他歡喜;而我,我只要有你的回憶,我也會一生開心。我並沒有不快樂,你們所以為的自哀自憐也並沒有發生在我身上,你看,我不是這樣好好的過來了嗎?
為什麼要讓郁桻出現呢?
小虎小虎小虎小虎……
「小姐,要去哪裡?」計程車司機問。
× × ×
秘書的聲音在嘟嘟兩聲後,透過電話線傳了進來。
「總裁,有位小姐想見您。」
「如果是唐月,跟她說我不在。」
「是一位叫姜維寧的小姐。」
意外寫在郁桻的臉上,他不懂這次姜維寧想做什麼,上次的分手相當之差勁,他原本對姜維寧的興趣也消磨大半,沒想到她卻主動找上門來。
「請她進來。」他冷聲說。
郁桻的聲音透過電話線,以分毫不差的冷淡傳入等在溫德生集團會客室的姜維寧耳中。姜維寧振作起自己,像帶了某種堅決的意念,她走進秘書打開的門中。
諷刺的聲音立即響起——「姜維寧小姐?」
好像在說著,曾經大剌刺、不留情地拒絕他的追求的姜維寧,今天怎麼來了?
姜維寧卻在門關上後一動也不動,只是一逕望著眼前露出嘲諷表情的郁桻。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她幾不可見的搖搖頭。
郁桻也不是害羞的人,大方迎視姜維寧。「你的妝這麼濃?剛錄完影就迫不及待跑來找我?」
她點頭,輕聲說:「沒有錄完影。」
「為什麼?」公式化的應對。
「唐月來了,今天……沒有她的通告。」
單邊嘴角揚起,郁桻道:「你該不會以為我跟唐月分手是為了你吧?」
姜維寧搖搖頭。
「是真搖頭還是假搖頭?」郁桻不信姜維寧的單純。「我可以清楚明白的跟你說,我跟唐月分手絕不是為了你,因為你不值得。我就算對別人薄情,也不表示能容忍別人同樣對我,我對你這樣的女人沒興趣。」
他跟唐月分手,是因為唐月最終也像所有跟他交往過的女人一樣,對他的要求愈來愈多,令他不耐,一副在他身邊就趾高氣昂的模樣。外表華麗,內心卻空泛得
可以,這種女人交往了一段時間,不再有新鮮感之後,也覺得無味了。
姜維寧終於垂下視線,看在郁桻眼裡是無話可說的模樣。
「如果你今天只為來說這件事,現在誤會解開了,你可以回去了。」
郁桻正打算伸手按下內線,叫秘書帶姜維寧出去,沒想到姜維寧卻開始解自己胸前的扣子。
一顆、一顆……
郁桻驚訝,繼之嫌惡的快步越過姜維寧拉開門,讓門外的員工一覽無遺總裁辦公室的風光,想藉此讓她退卻。在眼見他這樣做姜維寧也無意停止脫衣服的動作後,郁桻忿忿不郁的用力甩上門。
姜維寧脫下上衣,繼續解著裙子拉鏈。
「你不是說你想要的東西我給不起嗎?你不是說我絕不會是你的對象嗎?現在你在幹嘛?自打嘴巴嗎?」
身上已經只剩內衣褲的姜維寧帶著不顧一切的決心走向郁桻。
「我可以親吻你嗎?」
郁桻已經被她搞迷糊了,嚴厲地說:「說清楚!你到底要幹嘛?」
「我可以親吻你嗎?」
她踮起腳尖,輕輕將唇印上了郁桻的唇。
四片唇相接,姜維寧閉起眼睛,感覺到那是柔軟,卻沒有溫度的嘴唇,而她終於發現一件值得她安慰的事:「你沒有虎牙啊——」
惋惜的低喃鼻音刺激著郁桻的慾望,他抗拒不了的抱住姜維寧,加深了她所發起的輕輕的吻。
愈來愈濃的苦味擴散到郁桻嘴裡。
她在流淚,淚水沿著她的臉頰滑入兩人相接的唇中,漫出鹹苦的味道。
郁桻拉開兩人的距離,驚異地望著姜維寧楚楚可憐的臉。她幾時這樣過?像現在這樣沒有防備,柔弱可人,彷彿用力一抱緊,就要化成水消失不見。
不讓他看自己哭泣的臉,姜維寧攬住郁桻的脖子靠緊他。
她成功的讓郁桻忘了自己現在身處何地,即使知道抱緊她,她會消失,郁桻也顧不了這許多了。
※ ※ ※ ※ ※ ※ ※ ※ ※
激情的一刻過去,姜維寧自己也不敢實信自己真的跑到郁桻這裡來了。
這一切或許是從重遇小音那一瞬間開始慢慢醞釀的。青澀的高中時代都已經過了這麼久,她也成功的將自己隱身在一個充滿陌生人的城市中,原以為只要她小心翼翼對待心中的影子,她就可以像往常一樣平順過日子,可是小音卻出現了,最知道她對小虎情感的小音出現了。原本她可以安慰自己,她只是把過去遺留在故鄉,但過去卻找上她,提醒她現實不是美好的幻想。
她曾經不是孤單一個人,擁抱著活生生、會微笑的溫暖,但過去跑來提醒她,回憶是沒有溫度的,在那一瞬間姜維寧覺得自己只剩空虛。所以即使是替代品,她也想擁抱他、聽他說說話,就算是對方吝於給予的溫暖,她也奢侈的想分一點點。
她的大膽讓郁桻驚訝,但是二十八歲的處女這個事實更讓他驚訝。
她又不是長得不美麗,不可能沒有追求者,她的過去如何呢?怎麼會過著這樣不符合現代人、守身如玉的生活,他不能理解地望著默默穿著衣服的姜維寧。
如果她的過去是修女,為什麼找上他?
「什麼讓你改變決定?」郁桻冷冷問著。
郁桻此刻的記憶又回到咖啡館那個薄情的姜維寧身上,他不能否認他渴望得到這個女人,心中卻也對姜維寧的某些方面不能苟同。
她只說了一句沒有情緒的回答:「你是對的。」
「我的什麼是對的?」
「你說過,女人都喜歡你,不為你的人,就為你的錢。我想過了,你的確是我喜歡的類型,這沒什麼不可以。」
郁桻拉起姜維寧,探究著她。她的話總是讓他覺得半真半假,她曾經在望著他的時候,眼中閃爍著強烈的情感,但她卻對他的追求不屑一顧,而如此斷然拒絕他的追求的她,今天卻又出現在他公司誘惑著他。
「你到底想要什麼?」
「今天晚上我可以到你家嗎?你之前說過想吃我做的料理,現在還想嗎?我可以做給你吃嗎?」
郁桻鬆開她,對她的低姿態不解。難道她說喜歡他的人、他的錢是真的?她該不會想嫁給他吧?像所有其他女人一樣。
「你不會以為發生過一次關係我就對你有責任吧?」
姜維寧低垂下頭,搖搖頭。「我沒有這麼想。」
不知道為什麼,一股愛憐突然湧上郁桻心頭。其他的女人如果在他面前表現出這樣弱小的模樣,他定會覺得對方惺惺作態,可是今天當姜維寧出現在他面前、當她流下眼淚,他卻迫切地想一把將她擁進懷裡。
「如果你不怕無聊,就坐在那裡等我吧!」
姜維寧露出了一個怯怯的微笑,郁桻竟克制不住的又吻了她的唇。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4 00:45:58
※ ※ ※ ※ ※ ※ ※ ※ ※
上了郁桻的私人座車,郁桻問了姜維寧公寓的地址,要司機開到姜維寧家。
「我不喜歡帶女人回家裡。」
以為姜維寧會撒撒嬌、要他改變心意,大多數對他有野心的女人都會,但姜維寧並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瞭解地點點頭。郁桻滿意地攬緊靠在他懷中的姜維寧,他喜歡聽話的女人。
到了姜維寧家,進了房間,郁桻只覺一陣意外。
整個房間的基本色調是天空藍與白色,照理說應該是讓人覺得很舒服的色調才對,可是姜維寧的房間擺設空空曠曠的,只放置必需品,衣櫃、小茶几、床、電視等等,不像一般女孩子,這房子沒有擺設任何小東西,因此一走進這屋子的第一個感覺只有寒冷。
「這屋子怎麼看起來這樣冷清清的?」
「會嗎?」
會嗎?姜維寧裝傻的反問惹得郁桻一陣笑,仔細想想,他在還沒瞭解姜維寧這個女人之前,就對她有興趣了,可能因為她散發出來的那若有若無的神秘感吧!
如果他要問姜維寧的房間為什麼看起來這樣冷冰冰,他應該在見到姜維寧的時候就問她,為什麼她只穿最簡單的衣服樣式?或許她就是這樣不花稍的一個人,這也沒什麼好問的。房間擺設、穿著都是反應一個人的內心,連擺設的人也未必說得出為什麼。
在姜維寧準備晚餐的時間,郁桻四處走著、研究著姜維寧的小套房。如果要說這房間有什麼小東西,應該只有掛在窗邊一隻紙折的小鶴,隨風飛舞著。
郁桻用手指輕撥了紙鶴一下,這才發現紙鶴已經很舊,顏色都已經被陽光曬得褪了,折得並不工整,如果不是小孩子折的,就是男人折的。
姜維寧做了拿手的奶油海鮮義大利面,為了緩和奶油甜膩的味道,倒了兩杯白酒佐餐。
兩人坐在地板,就著低矮的日式小茶几,享受著美食。
「嗯,不愧是美食節目的主持人。」
「很高興你喜歡。」
這回答會不會過分客套?郁桻有趣地打量著姜維寧。她真的跟他平常認識的女性很不一樣,他能感受她有所圖,但圖的是什麼?他卻始終不明瞭。
「那紙鶴,」郁桻隨手一指。「是你做的?」
一瞬間,姜維寧神色閃過一絲脆弱的複雜,但她卻很快用微笑掩飾過。「朋友做的。」
「朋友?」
郁桻有趣的疑問語氣,像在說一個被朋友責怪、把朋友都捨棄了的人,竟然這樣珍惜地保留著朋友送的東西。
「那個朋友一定很重要嘍?」
姜維寧聽出郁桻話語中的輕諷,只是持續著微笑。
「你想說什麼呢?」
「我想說什麼呢?」
打太極似的,兩人互相試探著對方。
以為姜維寧會再度借力使力推回來這話題,但她放下手中的餐具,望著窗口的紙鶴像望到遠方去。
「是以前喜歡的人送我的。」
是某天下午,兩人在讀書之餘,小虎心血來潮教她做的紙鶴。明明是教的人,做得卻沒有她這個學的人精巧,她還取笑了他一番,他裝作不高興的要把紙鶴揉掉,她卻將紙鶴帶回家,串起三顆紙做的星星,每顆星星裡分別寫了小虎的名字——申、和、光,在最下面串著一顆小小的鈴鐺。
鈴鐺的聲音很清脆,因為太清脆了,風一吹就發出鈴鈴鈴的聲響,像不知名的地方傳來的哭聲一樣,讓人聽了心酸。在法國一個睡不著的夜裡,她就把鈴鐺拆了,而星星也在幾次搬移中不見了。
她回望郁桻,臉上已經是甜蜜的微笑。
「但是已經分開了。」
「怎麼分開的?」
姜維寧偏頭思考了一下,最後只是淡淡說:「自然而然就分開了。」
郁桻卻勾起嘴角笑了。「下次要說謊話,草稿要打高明一點。」
姜維寧受震動似的看著郁桻,他感受到——什麼了嗎?
「你的房間只有必需品,表示你只會留你需要的東西,如果是自然而然就分開的過去戀人,應該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但是你還大費周章的留下這個褪色的紙鶴,你應該——」他直直探進姜維寧眼中。「還想念他。」
姜維寧意外的閃躲著郁桻的眼神,她太沉醉於自己的回憶中,盲目的想把郁桻當作替代品,忘了對方是一個厲害的人。
姜維寧,你這是在玩火啊!
「我猜得沒錯。」看見姜維寧受驚的眼神,郁桻露出滿意的表情。「不是自然而然分開,是被拋棄了吧!」
姜維寧倏然抬頭,心裡鬆了一口氣。他或許敏銳,但還不夠,還不夠。
還好……
※ ※ ※ ※ ※ ※ ※ ※ ※
其實郁桻說得沒錯,一個突然離開人世的男朋友,跟她被拋棄了差不了多少。
執著於逃開有關申和光的過去種種,最後卻發現就算自己能離得開所有關於他的觸覺、嗅覺,能不看不聽有關他的任河事,卻躲不了他在自己心中根深柢固的影子。
這也難怪,為什麼在她看到郁桻的第一眼,她輕而易舉就能認出他只是神似小虎的那個人,難道不是因為她還仔細的記著小虎嗎?
「維寧姐。」
執行製作小文剛好也到攝影棚,過來和姜維寧打招呼。她看見離去的豪華轎車,再看向姜維寧的眼中似乎寫了一點不以為然,從她對郁桻的稱呼就可以看出來。
「郁大少叫司機送你過來?」
姜維寧點點頭。
他本來要自己送她過來,但姜維寧不喜歡這樣大剌剌的招搖,拒絕了郁桻。郁桻為了姜維寧這莫名的堅持笑了好半天,她就是不讓他在這些地方發揮他的紳士風度。他以前的女朋友都是巴不得帶他出去炫耀,只有她躲躲閃閃的像怕什麼似的。
最後他堅持要讓司機載她過來,姜維寧也只好妥協。
「你之前不是說過對他沒興趣嗎?」
她的確說過這自打嘴巴的話。
「你是真的喜歡郁大少嗎?」小文不信地問著。
「嗯。」
「喜歡到要從別人手中把他搶過來?」
姜維寧低著頭,沒回應。
在這點上她真的無話可說的理虧,即使對象是唐月,她也不該這麼做。
「你知道現在大家把你說得多難聽嗎?偏偏你一個字也不解釋。維寧姐,我真的不相信你也是他們說的那種拜金的人,而且你知道嗎?像郁大少那種人靠不住的,他能拋棄唐月,就能拋棄你,他根本是個紈褲子弟。」
姜維寧抬起頭,她知道小文是真的關心她,小文的率直令她感到溫暖。
「我知道,」姜維寧露出安撫的微笑。「我並不期望跟他天長地久,我知道他只是一時興趣。」
「那又是為什麼?」小文真的不解。
「我不是為了報復唐月或是為了從郁桻身上得到任何好處,有時候情感來了,我們只能依直覺而行。」
小文還是不解,但沒有再多問。
而姜維寧自己則想著,這番說詞,如果能說服得了她自己就好了。
進了攝影棚,化好妝、準備好後,姜維寧站到佈景中。不知是誰故意將這期的八卦雜誌攤開在流理台上,頁數恰恰是郁桻牽著她的手,走進她的公寓照片的那一頁。
之前的雜誌只是繪聲繪影的寫著她和郁桻的關係,現在有了讓她無法否認的照片當證據,放雜誌的人彷彿故意要試探她的反應似的。
姜維寧輕聲問幫她調整麥克風的小文。「今天的特別來賓是唐月嗎?」
小文點頭,夾好麥克風之後,蓋起桌上的雜誌。「真是的,誰做這種無聊事!」
小文順手帶走了雜誌。
唐月女王般的走進來,身後跟著一大群影視記者。
姜維寧沒猜錯,今天要唐月來上節目是製作單位的意思,自從某位主持人開了在綜藝節目舉行八卦記者會的風潮後,各家電視台爭相倣傚。現在她和唐月出了這麼大的爭風吃醋的八卦,製作人還不趕快把握機會,把兩位女主角湊齊,等著看節目中有什麼暗潮洶湧。
大概是因為發了消息出去,所以各家雜誌、報社、電視台也都派了人來,真給足了唐小姐面子。
看她沒因為那本雜誌而產生特別反應,記者們似乎有些失望。
在節目未開始前,記者先生小姐們把握機會拚命問著唐月問題。
「你最近的心情怎樣呢?」
「因為是工作,沒辦法嘍!一定要來。」
「會難過嗎?」
「當然會啊!但如果對方能這樣不管別人的感受,一定要在一起,我也只能擦擦眼淚祝福他們。」
大家問的不外乎是唐小姐對於這次情變的心路歷程,唐月一一回答,中間或扮可憐,或裝開朗,一副在脆弱中堅強的模樣,說著就算分手了,還是希望對方幸福的場面話。
期間當然也夾雜了一些問姜維寧的問題,但姜維寧跟這些記者全不是朋友,她平日沒有跟記者打交道的習慣,她的節目靠的不是炒新聞製造噱頭吸引觀眾,而是二十歲到四十歲太太主婦們的忠實支持,所以今天她也不想開跟記者打交道的先例。
導播宣佈要開始錄影,記者們卻沒走,全等著看接下來有什麼新鮮事。
「今天我們節目的特別來賓是我們的常客唐月小姐。」姜維寧開場。
罐頭掌聲響起,唐月走進佈景中。
「大家好啊!今天我又來學做菜了。」
一面對鏡頭,唐月開始扮演絕對的弱勢,一副神情無法集中,相當介意姜維寧的模樣,幾次不小心差點灑了材料,中間更是誇張的讓菜刀擦到手指。
「對不起、對不起……」緊握住手指,唐月不住的道歉。
唉!姜維寧輕歎口氣。全國的觀眾不知道要因為唐月的難過而認為她是多可惡的女人了。
「小文,麻煩你拿個OK繃過來好嗎?」
幫唐月止血的期間暫停錄影,唐月低聲說:「我看你能得意到幾時,我一定要讓你所有的忠實觀眾都打電話進來罵你!我一定要讓你身敗名裂,」
一點也不避諱正幫她包紮著的小文。
姜維寧看向唐月,她的臉龐的確清瘦幾分,或許她不完全是表演,或許她真的傷心也不一定。
「對不起。」這是姜維寧唯一能跟她說的。
不只唐月,小文也意外的看著姜維寧。
「對不起?!你以為這樣一句話就算了嗎?」唐月歇斯底里的叫起來,發現引來記者的探究,又壓低聲音。
姜維寧沉默。
「我告訴你,郁桻也不是什麼有責任感的人,他很快就會膩了你了!」
「我知道。」
「知道你還跟我爭什麼?他只是想嘗嘗鮮,像你這種淡而無味的容易膩,他一定會再回到我身邊的。」
「我知道,」姜維寧低聲說著,像說給自己聽。「我會等到他對我沒興趣的那一天。」
她會等到他厭膩她、離開她的那一天,因尢她早就迷失在廣闊的寂寞的海洋裡,她只是抓住一根叫做郁桻的浮木,就算最後還是要沉沒在海裡,反正她早已沉沒過一次,也不會再更痛。
姜維寧的想法,聽在唐月耳裡卻是一種絕不放棄的挑釁。
「你得意什麼!難不成你還真以為他會娶你?他已經有未婚妻了!犯賤!」
為什麼每個人都以為她想要嫁給郁桻呢?她不會結婚,因為她想嫁的是一個努力生活、肯負責、對她沒有保留、敞開心胸微笑的男人,而那個男人已經離開人世,她甚至連他有沒有回來看過她,明不明白她想念他想念得要命都不知道。
她不在乎郁桻有沒有未婚妻、有沒有女朋友,只在乎那張臉,她想拜託他笑一笑。
對於姜維寧的沉默以對,唐月得意的以為她被這消息嚇壞了。
彷彿要製造更多高潮點似的,在這意外的休息時刻,郁桻悄聲無息的進了攝影棚,對因自己而引起的兩個女人的戰爭,頗覺有趣似的旁觀著。
直到導播宣佈繼續錄影十分鐘後,一個眼尖的記者發現了他。
「那不是郁總裁嗎?」
伴著記者的叫聲,唐月硬是姿勢優美的暈倒在節目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4 00:46:20
五 除了緊緊抓住你……
節目再度暫停。
記者蜂擁而上,想從郁桻身上挖點消息,郁桻卻只是閒適的踱到姜維寧身邊,看著昏倒的唐月,用著不大不小的涼涼語氣說著:「我早知她很會演戲,卻不知演來這樣逼真。」
簡單一句話,卻明明白白指出唐月的昏倒是做戲,閉著眼睛的唐月聽了恨不得跳起來給郁桻一巴掌,但為著面子也只好繼續裝下去。
導播叫人將唐月抱到休息室歇息。
姜維寧小聲地對郁桻說:「你來這裡做什麼?」
「探班啊!」郁桻理所當然的說著,指著他所帶來的一堆豐盛點心。「我想請你的同事多照顧你一點,帶了東西來巴結他們呀!」
明知姜維寧會困窘,但他彷彿很愛看她不知所措的模樣。姜維寧知道她無法叫郁桻停止這無聊的樂趣,只好拉著郁桻衣角,要郁桻跟她到另一間休息室。
硬推著郁桻進了休息室,一關上門,郁桻立刻回身將姜維寧攬入懷中,帶笑的揚起唇角。「牽我的手不過分吧?」他笑指姜維寧剛剛拉他衣角的動作。
「你幹嘛故意諷刺唐月?」
「替你出氣啊!我一看她的臉就知道她又在動鬼主意,我看女人很準的。」
「是我對不起她,你幹嘛替我出氣?」
郁桻拉開姜維寧驚異地研究著她。
「我對你好你不喜歡嗎?還是你要我默不作聲?」
正如同唐月以及其他人所認為的,以郁桻不羈的個性,她遲早要跟郁桻分開,所以現在又何必將兩個人的關係愈鬧愈大呢?
「我……很高興你這樣為我,但是……」
姜維寧愈解釋郁桻愈不高興。
有時她明明緊緊擁著他,像她無論如何都不想失去他,讓郁桻甚至有錯覺,姜維寧在擁抱他的一瞬間,將她的心全部交給他了。但有時她卻遙遠的過分,就像他們才剛剛認識不到五分鐘。
「又來了,你又客套了,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是怎麼回事呢?單獨相處的時候,他擁抱著她,她就把他當成小虎,可是有其他人在的時候、他太果斷強勢的時候,她就會清清楚楚的明白他和小虎的不同,對他也變得陌生了起來。
知道自己的態度改變使他疑惑,姜維寧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我還不習慣。」
「都主動跑到我辦公室獻身了還裝清純。」
他不留情的話總是逼使姜維寧正視他並非申和光的事實。
姜維寧掙離郁桻的懷抱。
「幹嘛?說不得?」
姜維寧搖搖頭。
「你是好女人我也不會多喜歡你一點,你是壞女人我也不會多討厭你一點,我想要你是因為你這個人,不用多費這種心機。」郁桻的不留情不會因眼前的對象是任何人而改變。
她沒資格覺得被傷害了。姜維寧提醒自己,因為放下自尊去強求消失的感情的人,是她自己。
於是姜維寧只是點點頭。
見姜維寧瞭解他所說的話而且並不反駁,郁桻再度拉了姜維寧進懷裡。
「剛剛唐月跟你說了什麼,讓你聽到最後一副被冤枉又難過的樣子?」
姜維寧握著郁桻的手掌,又發現了一個不同點;這是沒吃過苦頭的手,看起來乾乾淨淨,相當漂亮的一雙手。
「你的手摸起來好舒服。」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我要知道你為什麼不開心。」
他的敏銳每次都教姜維寧心驚,他清楚她的表情代表什麼心情,讓她避無可避。
「她說,你有未婚妻了,教我不要妄想嫁給你。」
郁桻露出冷冷的笑容。
「你知道我有未婚妻了,覺得生氣?被騙了?」
「沒有。」
「沒有很好,我先跟你說清楚,我有未婚妻,她跟我門當戶對,所以我不可能娶你。但要是你讓我開心,我不會吝嗇,如果你不能遵守遊戲規則,現在就要說。」
如果,你瞭解我之後,覺得感覺不對了,你要直說,好嗎?
姜維寧的回應是勾住郁桻的脖子,回應他的擁抱。酸楚的感覺溢上她鼻頭,只要看著這樣相似的臉,就覺得或許這是上天給她太強烈思念的回應,所以不管他對她的態度如何,她——是幸福的,起碼她還有機會欺騙自己。
「我需要你。」
她又流眼淚了,邊說著需要他邊流淚,為什麼他的心臟一陣緊縮呢?
※ ※ ※ ※ ※ ※ ※ ※ ※
「喂喂喂,郁桻,過來這邊。」
看到招呼他的人,郁桻走了過去,在一群男男女女中坐了下來。
在高級俱樂部談生意,是這些人的習慣。
「聽說你最近在跟美食節目的主持人交往,是不是真的啊?」
「幹嘛,你改行當記者啦!」
「要談生意就談生意,你幹嘛問這些八卦!」
郁桻沒有回應這話題,他不想跟大家分享有關姜維寧的任何事,但話題並沒有因為他的沒有回應而沉默下來。
「我為什麼這麼好奇?那是因為我們郁少從來沒有帶她出來亮過相啊!」
另一個人接著說:「我還聽說最近他常到攝影棚探班,火山孝子一樣。」
「拜託!美食節目的主持人有什麼好?比得上那些電影明星嗎?」
郁桻終於出聲:「你們當我不存在啊?」
「怎樣?帶她來彼此看看嘛!以前我們不都這樣的嗎?」
「她不喜歡人多的場合。」
「她不喜歡?!」有人驚訝的叫起來。「拜託,又不是老婆,你幾時管過女伴喜不喜歡啊!」
嘖!
郁桻站起來,表示不想再繼續這話題。
「好啦好啦!」小沈拉住他。「我們談設廠的事吧!」
小沈介紹了另一個在座的人。「這是余萬里,就是這次想跟你們合作設廠的代表,他是億發的經理。」
「郁總裁,你好,這是小小敬意。」他遞上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補充道。「明朝的花瓶。」
郁桻收下禮物。
小沈接著說道:「他們真的很有誠意想跟你合作。」
「這大概就是從你那裡探聽到的消息吧?」意指郁桻喜歡中國古物的事。
小沈嘿嘿一笑。「億發可是南部最有名氣的公司,讓他們代理生產你的產品,絕對可以放一百個心。」
「我沒什麼條件,」郁桻說道。合作憑的是誠信,他也不會太刁難對方。「只不過我不放心只在一個地方生產。」
「安心吧,他們不只在南部有廠房,連東南亞、東歐都有,最近還很積極的開發大陸廠。」
小沈一說完,余萬里立刻拿出一疊企畫書。「這個你可以參考一下。」
郁桻接過來隨手翻閱。
余萬里趁郁桻翻閱的空檔說:「我們董事長下星期要舉辦大陸設廠的簽約儀式兼派對,希望您到時撥冗參加。」
「對啊!順便可以帶你的新女友來嘛!」
「你幹嘛又提這話題?」郁桻不悅地瞄了小沈一眼。
「話不能這樣說,你知道我跟林氏開發一家人都熟,你最近只固定一個女朋友的事,讓林家二老有點擔心。你們還有一個合作案在進行,你該不會連你未來親家的事也忘了吧?」
「我不會忘記這種事。」郁桻冷冷地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好啦!」小沈諂媚地說。「我們既然請了這麼多小姐,就是要來開心的,這時候幹嘛管一些雜七雜八的問題呢?」
小沈的話像暗語一般,原本安安靜靜聽話的小姐們,全討好的圍了過來。
突然,郁桻的手機鈴鈴的響了,是姜維寧打來的。
「喂?」
「郁桻嗎?我是維寧,我煮了消夜,你要過來嗎?」
「我正在談生意。」
「喔,這樣啊。」她的語氣帶點微微的失望。「好吧,那沒關係。」
「你等我一下,就結束了。」承諾過個幾分鐘就趕過去,結束電話,郁桻立刻起身跟大家告辭。「今天就你們自己玩吧!我先走了!」
「拜託!不要這樣,好像妻管嚴。」
「郁桻你是怎麼了,這樣很掃興耶!」
「不要對女人太好!她們會得意忘形。」
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聽不得姜維寧失望的語氣。
kwleigh kwleigh
雖然他還是能瀟灑起身,離開所謂男人的聚會,但在到姜維寧家的路上,郁桻不禁也想著,他這陣子是不是太順著姜維寧了?女人是不能寵的,這是他累積過去的經驗所得來的第一手資料;一旦你對女人太好,她們就會想掌控你,讓你失去自由,無法呼吸。
姜維寧雖然還沒有這徵兆,但是如果她錯以為她已經在他心中佔了位置,難保她將來不會那樣。
或許他應該拉開彼此的距離了。
「好吃嗎?」
姜維寧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朝郁桻甜蜜的笑著。
郁桻挑挑眉,姜維寧笑著收拾起餐具。
在郁桻看剛剛拿到的企畫書的時候,姜維寧走回來,自動窩進郁桻懷裡,靜靜的,沒出聲打擾他。
反而是郁桻忍不住想問一派閑靜的姜維寧:「你在想什麼?」
「啊?」
「你經常就是坐在我身邊,也不說話,不悶啊?」
「不會啊!只要看到你我就很開心呀!」
「不知道你說真說假。」
聽慣了女人奉承話的郁桻只點點姜維寧額頭,並不當真。
一段時間流逝後,姜維寧突然問:「你的學生時代是怎樣?」
「幹嘛?」奇怪她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問題。
「想問問嘛!」
他一定跟小虎不一樣,如果很不一樣,她就可以提早從自己的幻想中解脫,一覺醒來,說不定她已經忘了從前所有事。
「沒什麼特別的啊,去學校跟同學玩,每天接不完的情書,我們高中有一群死黨,很喜歡惡作劇。」
在小虎為生活努力的時候,有人是過著快樂的生活的。這樣很好,因為這證明他跟小虎是不一樣的,相當相當不一樣的。
姜維寧想著,露出微笑。
「怎麼惡作劇?」
「惡作劇就是——愚人節的時候在點名簿上灑胡椒粉,讓老師一點名就打噴嚏啦!打賭看看誰追得上隔壁女校的枝花啦!結果我竟然跟另外一個同學莫名其妙的做了表兄弟。」
「你沒贏啊!」
「也沒輸啊!」
看到姜維寧還想說話的嘴,他輕啄姜維寧的唇。「別漏我氣。」
姜維寧只是回以一笑,繼續問:「下課呢?下課做些什麼?」
「打高爾夫球嘍!家教嘍!上上俱樂部吧!反正那時候我們像連體嬰一樣,都一起行動。」
「這根本是紈褲子弟的行為嘛!」
郁桻故做威脅的緩緩放下手中的企畫書。「我怎麼覺得你的語調中有種不苟同的意味呢?」
「沒有沒有,沒有這回事!」姜維寧連忙佯裝害怕的否認。
來不及了,大野狼已經撲向小紅帽,在一陣令人窒息的深吻後,郁桻順順姜維寧的長髮。
「你呢?」
「什麼?」
「裝傻?」
郁桻作勢再度要撲向姜維寧,姜維寧抬手求饒。
「還不快說。」
「很無聊,無聊到我一說你馬上會睡著。」
「那個給你紙鶴的男朋友呢?」
他不知道一個人的表情可以變得這樣快,才一瞬間,姜維寧竟像是要哭了似的,整個人突然呆住,對他提出的問題措手不及。
「我——」她慌張的起身。「我去幫你泡杯咖啡。」
太明顯的閃避令郁棹不悅,郁桿強硬的拉住姜維寧,圈進懷裡。
「幹嘛?被拋棄了提不得啊!」
姜維寧低垂著眼,輕點頭,也不看他。一股憤怒湧進郁桻心裡,他厭惡她突然轉變的態度,他在意那個姜維寧過去的男朋友,在意姜維寧似乎還想著對方,而他的在意令他自己驚訝。
鬆開姜維寧,用冷漠的語調,他說:「只不過是過去的男朋友,有必要這樣躲躲閃閃的嗎?」他站起身。「我要回去了!」
姜維寧扯扯他衣袖,眼神中露出歉然,他差點要放下手中的外套,改變決定留下來了。
知道他不會改變決定,姜維寧送郁桻到門口。
郁桻臨出門前說:「下禮拜我合作的廠商要辦一個派對,你跟我一起去。」
「可是我……」
不容她拒絕,郁桻從口袋中掏出一張金卡。
「去買件上得了檯面的衣服吧!」
姜維寧怔怔盯著金卡看了幾秒,默默收下。
他們都知道這是一種宣示,她只能是他花錢豢養的女朋友,絕不是地位對等的情人關係,別會錯意了!
關上門,郁桻走向等待他的座車。
他實在不明白姜維寧這個女人,她不把他當成帶出去炫耀的工具,也沒聽她跟他要過什麼東西,彷彿真的安安靜靜的陪在他身邊就令她很開心。可能嗎?這世界有這樣的女人?
不過他最近的心情好像一直受到姜維寧的影響,他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他不會再去探她的班,不會再在乎她心裡想什麼。
或許他是時候換一個女朋友了!
※ ※ ※ ※ ※ ※ ※ ※ ※ ※
她能感覺到郁桻對自己愈來愈冷淡,即使她依著他的要求,打扮自己、出席了派對,他也沒有顯得開心,只將她一個人丟在宴會廳的一角,就逕自和朋友離開了。
這是極限了吧?大概——分開的時間快到了。
「三年六班,座號二十一號,姜維寧同學,請問是你嗎?」
三年、六班,座號二十一號,姜維寧同學,請問是你嗎?
姜維寧的心陡地一震,她不敢回頭,她不想失望,如果——「嘿!姜維寧,是我啦!」
聲音的主人走向前輕拍姜維寧肩膀,姜維寧掙扎著抬頭,看到高中的同班同學高傑。
「真的是你,姜維寧。」他笑開。「我剛就在想是你,而且我也聽說你現在和溫德生集團的總裁在交往,他有來我想你應該也有來。你還記得剛剛那句話嗎?『三年六班,座號二十一號,姜維寧同學,請問是你嗎?』這句話可是我們班的經典呢!」他說著露出回想的表情,笑了。「你當時驚訝的那銼樣我到現在還記得。」
他退了一步,仔仔細細看了姜維寧。
「看來你已經走出那個陰影了,雖然他長得很像申和光,但總比你十年來一直自暴自棄的好。」說著,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對不起啦!你的事我都是問小音的,不怕老實承認,以前我很喜歡你,誰知道被申和光搶先一步,你主持的節目我每一集都有看——」
高傑停頓下來,意外地望著姜維寧。
「你怎麼哭了?」
從他的嘴裡,申和光的名字不留情的不停出現。他跟小音不一樣,小音在她面前總是因著她的心情而有些避諱,可是他卻大剌剌的談論著申和光、申和光。
高傑緊張地看著姜維寧,手足無措的想安慰她,將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不安地問著:「你沒事吧?」
姜維寧也慌忙的低頭找著手帕想掩飾自己的失態,她知道自己讓高傑尷尬了。
「抱歉……」她哽咽地道著歉。
「你——沒忘對不對?關於他的事……」
姜維寧的沉默成了最好的回答。
高傑瞭解地說:「我不會再提他的名字了。」
他想起那時候姜維寧差點就跟著申和光死去了。他以為事情已經過了十年,小音也說她重新開始談戀愛了,她應該已經忘了,誰知道……
他匆忙掏出手帕遞給姜維寧,體貼的站到姜維寧身前掩飾她的饃態。
這動作看在朝他們走過來的郁桻眼裡,成了另一種荒唐的解釋。
「你們在幹嘛?」
從姜維寧匆匆抬起的一眼中,郁桻瞥到了姜維寧眼帶淚光。
小沈跟了過來。
「怎麼了嗎?」見大家沒回應,小沈打圓場似的說:「來來來,這就是我要介紹的,高傑,億發的少爺。」接著指向郁桻。「郁桻,你們這次要代理生產產品的溫德生集團的總裁。」
「啊!你好。」高傑大大方方的伸出手。
郁桻猶豫了一秒,心思還在意著哭泣的姜維寧,伸手敷衍的握了一下高傑的手。
有點唐突的,郁桻拉過姜維寧到自己身前。「怎麼了?」
看到郁桻不悅的皺眉,高傑擔心姜維寧,自動自發解釋著。
「沒有啦!我跟維寧是高中同學,剛講到——」高傑不確定的望了姜維寧一眼,看見姜維寧眼中請托的神色,他改口:「——聊到一些高中時代的往事,情緒一上來,就……你也知道的嘛!」他不太自然的笑著。「不要以為我欺負她啦!我們還想跟你合作呢!」
郁烽沒有忽略他們的眼神交流,他望向姜維寧,以為她會跟他解釋,但她沒有補充。
他突然心情鬱悶,臉若寒霜地說:「不用討好她我們也能做生意!」
言下之意就是姜維寧不過是打發時間的過渡期產品,不需重視。
聽到自己高中時代喜歡的人被說成這樣,高傑顯得有點不高興。「你說話不能尊重一下別人嗎?」
小沈趕快拉住高傑,小聲進言:「高少爺,你爸爸很想做成這筆生意。」
而聽到高傑想為姜維寧出頭,郁桻的心情則更凍若寒霜,不客氣地說:「是她自己過來找我的,現在要我尊重她什麼?」
聽到郁桻的無禮,高傑望向姜維寧,以為姜維寧會做點反駁,但她強忍低泣聲,手帕遮了半瞼,高傑不知她是默認還是心思飄在老遠。
「維寧?」他關心地問著。
姜維寧對他輕搖頭,表示自己沒事、沒問題,不用為她擔心。
郁桻把他們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裡,心裡更是一把火熊熊燃燒。
「看來你很關心她,但我告訴你,眼淚是這女人的武器,當她想誘惑你,就會一副弱不禁風、淚漣漣的模樣!」
聽到郁桻對姜維寧的看法,和自己的認知有出入,高傑終於忍不住生氣。
「你錯了!我才要告訴你,維寧不會隨便哭,我知道的維寧是個開朗活潑的人,她如果會哭是因為真的發生令她傷心的事,是因為你用這張臉看著她——」
「不要!」姜維寧突然喊出聲,用著比平常更大些的音量。
高傑嚇了一跳,郁桻也意外的看著姜維寧。
姜維寧只望著高傑,低聲請求:「夠了……」
高傑不甘心的喃喃說完:「……用這張臉看著她卻誤解她。」
郁桻並沒有去深究高傑話中的意思,他被高傑一副瞭解姜維寧的態度、一副為姜維寧強出頭的模樣惹火了。
「既然你這麼懂維寧,去追她啊,不用顧忌我。」
郁桻說完轉身便走。
姜維寧不好意思地望了高傑一眼,匆匆追了出去。
高傑不懂,郁桻明明是個爛人,姜維寧為什麼要跟他在一起,難道真是為了他那張臉?
「高少爺,」小沈在一旁哀號著。「這下我怎麼跟高董交代啊?」
※ ※ ※ ※ ※ ※ ※ ※ ※ ※
她早知道會有這一天,她的動機不純正,應該被懲罰,但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
「郁桻?」
出了會場,姜維寧追著大步走著的郁桻,上氣不接下氣。
郁桻倏地停步,旋身直望著姜維寧。
「他就是你高中的男朋友?你之前說過喜歡的人?」
「不是。」
「不是?不是你幹嘛在他懷裡一副小鳥依人的掉著眼淚?」
姜維寧沉默下來。
對於姜維寧總是用沉默應對他的質疑,郁桻感到相當的不高興。他發現自己想要瞭解姜維寧,想要知道她跟自己在一起的感覺,但是他永遠無法從她緊閉的唇中,得到任何跟她的情緒有關的線索。姜維寧的話裡面有多少是真話、多少是謊話,他根本無從評斷起,這樣無法掌控的感覺讓他生氣,而他向來習慣掌控一切。
「不說話?」
郁桻還想給她機會解釋,瞟著姜維寧等她說話。
等了半晌,只得一句像歎息似的話語:「我還不想跟你分手。」
「沒有我喜歡你、我愛你,只有我還不想跟你分手?」郁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是你放長線想釣的大魚吧?你本來以為我手到擒來,沒想到我最近卻對你興趣缺缺,所以你趕快轉變目標,對下一個人實行眼淚攻勢,如果順利,那個人會讓你飛上枝頭變鳳凰,如果不順利,說不定能引起我的嫉妒,你想掂掂自己在我心裡的份量?」
沒錯。仔細想想,她對他微笑、擁抱他,無論她表現得一副多麼需要他的樣子,她不說半句關於喜歡的話。很多女人迷信這一套,以為不把愛說出口,對方就會為自己著急。
「我可以……可以說喜歡你嗎?」
郁桻意外姜維寧問了這麼個問題,可以?又不是幼稚園生,凡事要報備。
可是姜維寧望著他的眼神卻萬分認真,眼睛霧閃閃的,像深沉的森林。
「我可以說喜歡你嗎?」她又喃喃的自問了一次。
太幸福會讓人死亡,走到最美的頂端就是破滅。當她感受著小虎用全心在愛著一個人的時候,老天就會以讓人措手不及的姿態將對方帶走。
「如果我說喜歡你,你就不會離開我嗎?」
「你現在是在跟我要承諾嗎?」
郁桻覺得厭煩極了,每個女人都這樣,到了最後都是這樣,熱情的、冷漠的、溫柔的、討好的,儘管姿態千萬種,最終的目的就是要捉牢他這隻金龜。
郁桻單手捏握著姜維寧下巴,研究著她,想起了高傑對她的形容。他說姜維寧是個開朗活潑的人,既然如此,那麼她現在的苦瓜臉是在演戲嘍?
演個小可憐,演到最後就是跟他要個承諾。
「我不會跟你分手。」
他輕聲這麼說,臉上卻露出殘忍的笑容。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4 00:47:06
六 同學的婚禮
儘管郁桻上次說過不會跟她分手,卻沒再找過她,就像消失在唐月的生命中一般,也決絕的消失在姜維寧的生命中。打他的電話都是秘書接的,到他的公司找他,他永遠在開會,一個月來都是這樣。
「對不起,總裁還在開會。」
看看牆上的鐘,七點了。姜維寧悠悠歎了一口氣。
「沒關係,請讓我再等一下。」
「可是你已經等了三個小時了。」
「沒關係。」
這公司會客室能翻的雜誌,在等待的時間裡姜維寧都已經翻過。姜維寧起身走到窗邊,隔著落地玻璃窗,俯瞰二十六樓下的車流。
就某方面來說,郁桻救了她。
她以前——不哭的,因為她對自己說過,小虎不是真的不在了,小虎還住在她心裡,所以她不能哭,她一哭,就等於承認小虎離開的事實。可是在她第一次看見郁桻的時候,她卻不由自主掉下眼淚。
她以前——絕不會縱容自己站在高樓邊,因為她的腦袋會無邊無際的想像著小虎墜落的畫面,那等於是她自己又痛過一回,她會想起那未完成的建築物下面,燒過冥紙的焦黑痕跡。
現在她卻能由這裡望著川流不息的車輛。
一改十年來的冷漠疏離,她開始覺得自己內心深處變得軟弱。
秘書奇怪地看著怔怔望著窗外發呆的姜維寧。他其實有點看不下去,這個女生跟以前其他來找總裁的女人不太一樣,至於哪裡不一樣,他卻說不上來,或許是因為她不像總裁欣賞的類型吧!她感覺起來太居家,而總裁的攻擊性則太強烈,如果總裁存心要傷害她,說不定她會被撕得血淋淋,碎裂到忘了她過去曾是誰。
「廖秘書?」
一聲甜美的呼喚在廖秘書耳邊響起,廖秘書趕緊收回對姜維寧探究的目光,直視前方的大美人。
「有事嗎?」
「我想找郁總裁,呃,我姓舒。」說罷,露出嬌柔的一笑。
廖秘書略顯尷尬地望向姜維寧的方向,發現她也正回頭望著自己。他迅速整理自己,以平靜的語調說:「請稍等一下。」
他按下內線——
「總裁,有位舒小姐找你。」
「請她進來。」
美人一聽到郁桻的聲音,立刻露出甜笑,其曖昧之態任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她是總裁的新歡。她輕聲謝過秘書,走進讓姜維寧等了三個小時的會議室中。
廖秘書略帶歉意的望著姜維寧,彷彿總裁的花心是他的責任似的,姜維寧只是無奈一笑。
內線再度響起,傳出郁桻的聲音:「廖秘書,訂兩人份的日本料理進來。」
就在廖秘書再也不敢望向姜維寧,正要拿起電話訂料理時,姜維寧走到他面前。
「不用訂了。」
從她的語調中,廖秘書猜想她已知道總裁的用意。
「請你幫我轉告郁桻,我回去了。如果他是介意我一直在這裡等他的話,我回去了。」
「那個……」廖秘書真希望自己能說點什麼安慰她。
「沒關係。」
她淺淺一笑,廖秘書卻在她的笑容中看到再見的意味。
她這麼簡單就對總裁死心了嗎?
※ ※ ※ ※ ※ ※ ※ ※ ※
秘書報告了姜維寧已經離開的消息,郁桻放下手中的美人。
「郁桻……」美人不依的捱緊他撒嬌。
他輕吻美人唇瓣,低聲說:「等我一下。」
郁桻拿起電話撥給出版社。
「總經理,請問有什麼吩咐?」
「我要取消出版姜維寧食譜套書的計畫。」
「這個……可是我們已經跟姜小姐簽約了,現在突然取消……」
「我會付違約金,有任何問題,你再跟我的律師聯絡。」
「是。」
一掛上電話,美人立刻抱緊他。「姜維寧——不是你之前的緋聞女友嗎?你怎麼對她這麼絕?」
「你怕了?」
「才不會!」
※ ※ ※ ※ ※ ※ ※ ※ ※
「維寧姐。」
發現節目的執行製作小文出現在自己家門口,姜維寧有些意外。「怎麼了嗎?」
「不好了,我們節目被停了。」
姜維寧驚訝地看著小文。
「你也知道我們的收視群是婦女觀眾,上次唐月在節目裡昏倒,很多觀眾都很同情她,一直寫信來罵你,收視率也一直往下掉。前陣子電視台長官的太太們看到這個消息,她們也是你的忠實觀眾,說真是看錯你了,跟長官們抱怨,現在長官就給製作人壓力,說如果節目不換人主持,就要停掉。」
「製作人怎麼說?」
「大頭現在也很苦惱,這個節目的招牌是你嘛!怎麼能隨便把你換掉?可是如果不把你換掉又……」
「還好他不是一聽到這消息就馬上想把我換掉。」
「維寧姐,這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小文不解姜維寧臉上的釋然。
姜維寧歎氣。「跟製作人說,把我換掉吧!」
「維寧姐……」
「總不能為了我一個人讓大家傷腦筋吧!」
「可是那是因為觀眾不知道啊!如果我是男人,我也會選維寧姐,為什麼昏倒的人就是贏家?戀愛這種事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要說你搶了郁大少,還不如說是唐大小姐做人失敗。」
「小文,你真是好人,這麼死忠地站在我這邊。」姜維寧真是感動又好笑。
「維寧姐!」對自己的好意竟然以玩笑帶過,小文真是搞不懂姜維寧。
「我很謝謝你這麼為我著想,但是,我並不是完全沒責任的。」姜維寧露出微笑。「我的確為了私心,不顧唐月的感受,我早知道會有這種後果,我知道我如果接近郁桻,會讓唐月傷心,會讓觀眾失望,儘管如此,我還是想試一試。」
「維寧姐,為什麼?」
「你問我為什麼?」
姜維寧看著小文,突然有種想說出一切的衝動。大家都說她冷漠,卻沒有人知道她是花了多大力氣壓下自己的情緒。可是遇到郁桻之後,她的防護罩開始不管用了,她發現自己孤單而脆弱。愛情消失了,也捨棄了友情親情的她,卻在見到郁桻 後,又渴望起溫暖,明知已沒人給得起。
「我說的話,你能相信嗎?」
小文點頭。「我什麼時候不相信過你。」
姜維寧微笑。「我想抓住一瞬間的幸福。」
她的微笑看在小文眼中卻帶點苦澀。
「一瞬間的幸福?」
「他,郁桻,長得跟我高中很喜歡很喜歡的人一模一樣,那個人,已經死了。可是他曾經跟我說過,『就算不是現在,就算是十年後,只要我們有緣分,就能見面』的話,我跟郁桻的相遇,正好是十年後。
「我知道聽起來很荒謬,但我真的想從郁桻的身上追回我以前有過的幸福。我明明知道他不是那個人,但我卻經常錯把他當成那個人,活在自我的幻想中。
「但是我愈跟郁桻接觸,就愈覺得高中的那個人變模糊了,因為他們實在是太不一樣的兩個人,小虎溫暖而郁桻冷酷。所有知道我過去的人,大概都會覺得我和郁桻交往是個好消息,覺得我能夠因此解脫,連我自己也這樣覺得。其實我也討厭每天想著小虎、自怨自艾的過日子,但是我怎樣都走不出他的影子,我也沒辦法,直到郁桻出現。
「我知道我追求的是溫暖,所以我不會愛上冷酷的他,但也因為強迫自己去適應他的冷酷,我可以漸漸忘掉溫暖。我是在利用他,利用他抹煞掉心裡的影子,所以即使他拋棄我,我也沒有任何一句話。」
「他拋棄你了?」小文驚訝的大叫,察覺自己失言,又趕快掩住嘴。
一絲不易察覺的刺痛紮著姜維寧,連她自己也不解。
「沒關係,這是事實。」
小文還是喃喃道歉:「對不起,維寧姐。」
姜維寧拍拍小文肩膀。「別這樣,其實,我才應該跟唐月說對不起。」
察覺姜維寧的落寞,小文雙手握住姜維寧的手,積極地說:「我請你吃東西吧!我還想聽你高中的故事,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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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可憐喔……」
坐在簡餐店,小文聽著姜維寧的故事竟聽到哭了。
「傻瓜!」姜維寧拍拍小文的頭。「我不可憐,我幸福過,小虎讓我知道什麼是最溫暖的愛情,而我曾經擁有過這樣的愛情,我不可憐。」
「如果能不要失去多好!」小文拿著面紙低頭擦著自己的眼淚。「你說你幸福過,我聽起來只像你在安慰自己。如果小虎還活著,你就是幸福中、正在幸福著、永遠幸福,而不是為了忘掉曾經擁有的幸福,像現在這樣自虐著。」
小文說的沒錯。
但最近以來她發現她非得要靠自己才能走出來,因為她讓能夠幫助她走出來的郁桻對她死了心。而她既然沒辦法自己讓心中的影子消失,為什麼不回去面對過去?
「我不會再自虐了。」
「真的嗎?你已經走出來了?因為郁大少?」
小文連珠炮的問題問得姜維寧禁不住笑了。「我懷疑我這一輩子能不能走出來。」
「可是你剛說……」
「但是我會努力,我躲避過去躲了十年,現在我想開始學習面對。」
「怎麼學習?再去找郁大少嗎?」
姜維寧搖搖頭。「他是很絕對的人,不喜歡我了,就不會多看我一分一秒。」
「那……」
「我想,重新面對以前的朋友。」
×××
大概是因為今年出版社換了個有錢的新老闆,所以選在豪華的五星級飯店辦尾牙,當著又換了一個女伴的總經理面前,大家都能開心的笑著,視而不見。
「那個鑽石真的很漂亮耶!」跟著郁桻一起出席的女模特兒還念念不忘剛剛走秀時,由廠商贊助、掛在她脖子上的珠寶。「買給我好不好嘛!你不覺得戴在我身上真的很配嗎?」
郁桻覺得無聊地站起身。再聽這些廢語,他會耳朵長繭。
「郁桻?」女伴問著,伸手已拉住他的衣袖。
郁桻甩開她。「隨便你,要買就去買吧!」
「真的嗎?」女伴高興的低呼起來。
郁桻離開了座位到吸菸室透透氣。
曾經姜維寧也這樣拉住他衣袖,但並不是想要求他買任何東西,雖然她曾經說過她是因為喜歡他的人、他的錢,但她拉住他衣袖是為了阻止他去諷刺她的情敵。
這多可笑?她到底是冷漠還是溫柔?
他對她不理不睬的這段期間,她來找過他幾次,讓她在辦公室外等待,是想懲罰她對他有秘密;找另外一個女生來也是想刺激她。本以為她都等了三個小時,應該會受不住的衝進來質問他,沒想到姜維寧最終只是默默離開,沒多說一句話,也沒再出現。
「沒事的,深呼吸,沒事的……」
郁桻注意到背對他、站在窗口對著夜色大口吸著氣的女子,看起來像極了剛剛轉在他腦中的姜維寧。
對方在再一次深呼吸之後轉身,一看,果然是姜維寧,穿著極為正式的衣服,不知在這裡做什麼。
姜維寧看到郁桻,是一副嚇了一跳的驚愕模樣。
「這是巧合嗎?」郁桻要笑不笑的扯著嘴角,像等著姜維寧接下來要做什麼。
「你……怎麼會在這裡?」姜維寧撫著心口問。
果然!裝傻是這女人的專長。
「你還要再假裝嗎?」
姜維寧知道他誤會了自己在這裡是因為知道他也在這裡,她本想解釋,但看到郁桻眼中鄙夷的神色,她知道他早已設定立場不相信她,但無論如河,她有話想跟他說。
「我事先並不知道你今天會來這裡。」
郁桻挑挑眉,質疑,但沒做回應。
「但是我很高興在這裡遇到你。我想跟你說對不起,因為我對我的過去有所顧忌,讓你覺得不舒服,對不起。」
她說完,滿懷歉意的朝郁桻點點頭,轉身就離開了吸菸室。
本以為會使手段挽留他的人,只說了對不起就離開了!如果她想再度引起他的
注意力,她成功了;而如果她真的只是想跟他說對不起,那為什麼不連對不起的原因也一起講清楚?對不起他什麼?她顧忌的過去是什麼?不說清楚是想著不用再聯絡了,所以含糊帶過就可以是嗎?
郁桻不悅地轉身望著姜維寧剛剛望著的窗外。
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老愛望著窗外,她在公司週年慶餐會上,也是獨自在休息室望著窗外。窗外到底有什麼?
而他又為什麼關於她的事都記得這樣清楚?
「剛剛出去的那個是姜維寧吧?」
叼著菸的兩個男人邊聊邊進了吸菸室。
聽到姜維寧的名字,郁桻不自覺專注起來。
「沒錯,十年沒見她了,我也差點認不出來。」
「我以為她不會來,十年都沒參加過同學會的人,怎麼可能參加同學的婚禮?」
「大概是因為這婚禮在台北舉行吧!我看她不參加同學會的原因是不想回去南部。」
「是嗎?我還以為她主持節目紅了,不認同學了。」
「她不是這種人,你應該還記得申和光吧?」
突然一陣沉默,郁桻差點以為對方壓低了聲音。
「我知道,跟那個什麼集團的郁桻長得很像的那個人。」
「簡直一模一樣,我在雜誌上看到姜維寧跟他交往的消息嚇了一跳,他簡直就是申和光的翻版。」
對方歎了一口氣。「申和光,全校都知道,是姜維寧最喜歡的人啊!」
「沒錯,是因為申和光,姜維寧才不敢回南部,我猜她跟那個郁桻交往,八成是因為那個人像申和光。」
※ ※ ※ ※ ※ ※ ※ ※ ※ ※
小音高興地握著姜維寧的手。
「我就知道你會來,我就知道,所以我把申媽媽要交給你的東西也帶來了。」
她左右張望著。「上次那個人呢?他怎麼沒有陪你來?」
從姜維寧一走進同學婚禮的會場,大家的眼光就像說好了似的聚集在她身上。
消失了十年、讓大家擔心了十年的人突然出現,教大家怎能不看她。
姜維寧拚命的深呼吸,要自己保持平常,只有手指微微的發抖洩漏了她的緊張。
「請在這裡簽名。」負責接待的人將筆交給姜維寧。
就在姜維寧打開筆蓋準備簽名時,郁桻怒氣沖沖的出現,捉起姜維寧手腕,二話不說就將她拉走。
「郁……」
沒讓她說完他的名字,他咬牙道:「要道歉就有誠意點。」
腳步沒停,在眾人驚疑的眼光下,他拉著姜維寧出了飯店。
飯店外,郁桻的眼光冷冷瞅著姜維寧,一如現下二月的空氣。
姜維寧摩挲著手臂抵擋寒冷,不解地看著郁桻燃燒著火焰的眼眸。
「申和光。」郁桻擲出這名字。「聽說他長得跟我一模一樣。」
他找到她的弱點了,因為她的表情又變了,變成她偶爾露出的哀怨神態,帶點幽幽的緬懷。他終於知道他為什麼總有不懂姜維寧的感覺,原來是因為申和光這三個字,對姜維寧有著黑魔法般影響力的三個字。
因為,她的眼眶又開始泛著某種晶瑩的光。
而他——並不開心這個發現。
「不准哭!」他硬聲說著。
她這才發現自已差點又掉眼淚。姜維寧望著天空眨眼睛,鎮靜下來才睇著郁桻。
「幹嘛不說話?」
「對不起……」
又是對不起?理由呢?原因呢?她除了對不起外不會說別的了嗎?
那個申和光就是她高中的男朋友?她一想到就哭的人?
送她紙鶴的人?讓她無故望著窗外看遠方的人?
為什麼他覺得生氣?因為別人說他長得很像申和光嗎?SHIT,他比姜維寧大,申和光跟姜維寧同年,照理說應該是申和光像他才對!先後的次序應該是這樣才對!
為什麼申和光竟會比他先遇到姜維寧?
為什麼他對這件事覺得生氣?
對於姜維寧的沉默,他不耐地丟出一句:「你這麼喜歡他就回去找他!」因為被拋棄就來找他這個代替品?這樣算什麼!
「我……」
聽見姜維寧發出的微弱聲音,郁桻挾怨帶冷的目光掃向姜維寧,等著想看她這回又要說出什麼讓他莫名生氣的說詞。不經意卻看見剛剛她勉力逼退的淚珠,以令人心疼的弧線滑下她蒼白的瞼頰。
她一字一句地說:「我也希望我可以回去找他,但是……」低下頭。
但是她找不到,他已經到了一個遙遠的地方,在海洋深處微笑著,任憑她怎麼呼喚,他也聽不到。
姜維寧沒再多說,轉身離開。她還要說什麼?如果眼淚都表達不了,她還要說什麼?用她拙劣的語句,說著情人死去的女人的故事,聽在別人耳中就像廉價的愛情肥皂劇。
郁桻捉住話說一半的姜維寧。「你——」
在姜維寧眼中看見的深沉絕望是他的想像嗎?郁桻不禁忘了自己捉住姜維寧的目的,是要姜維寧完成她未竟的句子。
「你曾經試過在陽光下卻覺得寒冷嗎?明明微風是這麼親切的吹拂著你,你卻覺得陣陣刺骨?你曾經試過很想擁抱某個人,卻無論如何都要落空的無力感嗎?」
在郁桻眼中,此時姜維寧的淚腺像開關壞了似的,汩汩溢出,滾落在空氣中,他深感挫折地放開姜維寧。
無力感?
現在這樣看著她就是無力感,她哭什麼?他真想遮住她的眼睛。
「別人覺得冷關我什麼事!我沒必要為了知道別人的感受而要自己去體驗一次。」
一瞬間,她露出安慰似的小小笑容,低聲像說給自己聽。「沒錯,不要試比較好。」
因為太苦了,能幸福的人應該盡力讓自己幸福,沒必要趟這渾水。
看著姜維寧離開的背影,郁桻覺得氣悶,忍不住朝著姜維寧的背影吼著:「你自艾自憐什麼!」
可惡!
他管她自艾自憐什麼?他管她走不出過去的陰影幹嘛?
他不應該發脾氣,這世界多的是有過去的人,他幹嘛為一個自怨自艾、不開心的人生氣?
過去有什麼了不起的!
郁桻很久沒有這樣情緒波動過,他吸了幾口冷空氣,撥了手機。「把車開過來!」
今天他是沒心情做任何事了,「郁……先生……」
郁桻回頭,他深鎖的眉頭嚇了出聲叫他的人一跳。
小音惶恐地看著郁桻忿忿的臉色,猶疑地將手中的一袋東西遞出。
「這個……是……申媽媽托我……」
車子來了,沒聽完小音支吾的話,郁桻已無禮的轉身要走。
「……轉交給……」小音仍掙扎著要說完話。
上了車,郁降轉念一想,按下了車窗。「申媽媽?申和光的媽媽?」
小音不解,緊張地點點頭,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錯誤的事。
「給我!」
但在郁桻強硬的姿態下,小音來不及多想就將手中的東西遞出,黑色賓士很快從她眼前消失。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4 00:47:21
七 增訂本
再見!冰冷的冰冷的我的愛人。
郁桻猛地合上筆記本。
戀愛日記?!什麼高中生的幼稚玩意兒!
不悅地甩開筆記本,郁桻沉聲交代:「到南部!」
「嘎?」司機發出了若有似無的疑問,從照後鏡中見總裁臭著一張臉,只得順從地方向盤一轉,開往交流道。
那我倒想知道你想要什麼是我給不起的。
溫暖。
是這個意思嗎?原來是這樣啊!
不過是兩個小朋友手牽手散步的愚蠢行為罷了!這就叫溫暖?去他的溫暖!
早知道他就不要打開申和光的媽媽要給姜維寧的東西,他應該直接將這本日記丟回姜維寧的瞼上,不看她的表情,從此一走了之。
偏偏他無聊的打開看了!
難怪她朋友第一次見到他會一臉震驚,難怪她看著他就掉眼淚,一整天窩在他身邊不說話也開心。
因為他是幽靈轉世啊!有著跟她心中亡靈一模一樣的外貌。
郁桻再度不悅的睨向座椅上的筆記本,包裝筆記本的袋子裡露出白色小小一角,郁桻抽出來一看,是一封信——
維寧:最近好嗎?我是申媽媽。
這本日記是你和小虎共同的回憶,我覺得應該交給你,你可能會覺得我這麼做有點殘忍,可是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你也應該振作了!
我知道你不願意面對和光死亡的事實,所以他火化遺體那天你沒來,葬禮你沒來,甚至他的忌日你也沒來過一次。難道你以為申媽媽沒有發現嗎?你拒絕接受任何會提醒你和光已經不在的訊息,以為這樣能欺騙自己和光並沒有死亡。
不要再匯生活費給我了,你對我並沒有責任,你唯一有的責任,是早日從和光的夢中醒來,早日開始你的新生活,我相信和光一定非常不想看見你現在這樣,沒有活力的樣子。
我記得你跟和光在一起總是微笑,和光也跟我說過,只要看到你笑,他就覺得他過的是富有的生活,他會忘了為了我這可憐的母親,他必須比別的小孩多吃多少苦。
我覺得和光沒有白活過,他認識你,他覺得很高興,你就把跟和光一起的日子當作美好的回憶,這可以是勇敢活下去的力量,就像申媽媽一樣。
今年和光的忌日,你就回來吧!把一切忘記,回來這裡重新出發吧!
又一次,郁桻希望自己沒有看這封信。
原來這就是她十年不回故鄉的原因?自欺欺人地過著毫無長進的生活,沉溺在過去的哀傷中,任何一個積極的年輕人知道這種事,只會覺得一肚子火。
沒錯,他現在一肚子火,但絕不是因為知道自己只是個替代品!
他是氣她的不誠實。
沒錯!
※ ※ ※ ※ ※ ※ ※ ※ ※ ※
剛從一個冗長的會議中抽身回來,意外地眼前出現個燒著怒火的不速之客,高傑轉而詢問管家。
「郁先生沒說是來做什麼的,我跟他說過您不在,他就一直在這裡等。」
「等多久了?」
「兩個多小時。」
高傑打量了坐在沙發上,渾身散發著冰霧氣息的郁桻一眼,猜想這樣的郁桻應該難讓人有轉圜的餘地,就算他說沒時間應酬他,他應該也會鍥而不捨的硬逼他擠出時間來。
哀怨自己連喘口氣都沒空,高傑請管家將郁桻請到了書房。
「你今天該不會是改變心意來跟我談合作案的吧?」
郁桻冷郁的眼神閃也不閃。「我想知道姜維寧的過去。」
「啊?」
高傑很驚訝上回因為自己而對姜維寧態度惡劣的人,今天怎麼突然反過頭,找上了他這個「誤會」。
郁桻單刀直入問重點:「你曾經說過,她會哭是因為我用這張臉看著她卻誤解她,對吧?」
是什麼讓他突然對維寧好奇起來?
高傑不解,但想到他上次對姜維寧的態度,高傑覺得自己沒必要對他知無不言。
「就算如此,我也沒必要跟你解釋維寧的過去,我聽說你們分手了!」
「因為我長得像申和光嗎?」
高傑更驚訝了。「維寧……告訴你的?」
她還說他是冰冷的愛人。「他高中時就死了?同班同學?」
「……不是,不是同班同學,他們是隔壁班。」
看了郁桻急切想知道內情的表情一眼,高傑歎氣,他畢竟不是狠心的人。
「你等我一下。」
高傑轉身從書櫃的角落裡搬出高中時代的畢業紀念冊,指著一個有著陽光笑容男孩的黑白大頭照。
「他就是申和光。」
沒錯!被雷打中也不會比這更讓他錯愕。
他跟申和光的確長得很像,幾乎一模一樣,像到他想把申和光的照片銷毀掉。
什麼呀!他堂堂溫德生集團的總裁,英俊多金、瀟灑討喜、人見人愛……可列入台灣最佳金龜婿前十名的郁桻,竟然只是被當作某本無聊日記的增訂本?
他真要以三十五歲之齡爆血管了!
「你還好吧?」
高傑不確定地問著眼前同時散著寒氣與冒著蒸汽的人。
「沒事!」只不過上一餐多吞了幾顆火藥罷了!
「繼續。」
後來我們同學再見到她是在醫院,聽說……她已經幾天不吃不喝,差一點連命都沒了。沒有人多解釋什麼,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維寧大概是太喜歡申和光了……
他還應該驚訝嗎?
再沒什麼了不起的事能讓他意外了!
哼,一個想跟著小男朋友一起死去的笨女人,真該有人教教她,人是獨立的個體,不會沒有誰就變得要死不活的。
他不會再以為她薄情,她簡直濫情得可以!濫情到他想殺人的地步。
※ ※ ※ ※ ※ ※ ※ ※ ※ ※
急促的電鈴聲在姜維寧小小的套房不間斷的響著,姜維寧拉開大門,看見面如閻王般泛著冷酷青光的郁桻,她差點緊張的又將門關上。
他今天的感覺很……不一樣……
郁桻逕自望著她房中空曠的擺設,藍色?!超不溫暖的藍色?
在姜維寧還震懾於他驚人氣勢中時,郁桻不由分說地抱起她就是一陣狂吻。
現在活生生在她面前擁抱著她的人是他,不是某個冰冷的傢伙。
過了許久他才放開姜維寧,冰冷地說:「仔細的給我看清楚,我沒有虎牙,我不喜歡藍色,我不喜歡討好別人露出溫暖的笑容,只要能達到目的,我會不擇手段,你想利用我,就要付出代價!」
姜維寧知道郁桻已經知道申和光的事了,她半是歉疚,半是恐懼的退了一步。
「我……」
「幹嘛?」他冷酷的打斷她。「又要說對不起?我不需要。收拾你的行李。」
她怯怯地問:「為什麼?」
他露出一抹無感情的冷笑。「我要討回我應得的。」
姜維寧恐懼於他眼中的冰冷,低下頭,繼之不自覺的將眼光投向窗邊彷彿想尋求援助。
「不要看窗外!」郁桻沒提高音量的聲調卻讓人發寒。
姜維寧定住不動,郁桻卻走到吉邊伸手扯下紙鶴。
「不要!」
她大叫,衝向前抱住郁桻,郁桻單手制住她雙手,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揉折紙鶴。
「不要!不要……」用著一種哽咽的聲音,她掙扎著要搶救她的紙鶴。
郁桻隨手丟向牆角。「你也有情緒?」他終於看到她堅固的殼破掉,哀愁緩緩滲出來。
他寧願聞這哀愁的味道,好過身邊擺著一個微笑的木頭娃娃。
他攬過姜維寧,逼她的眼正視自己。「那你就應該『體會』我也有情緒。」
kwleigh kwleigh kwleigh
郁桻一逕望著窗外不說話,座車內的空氣冰冷而寒凍,姜維寧也不敢多問他們究竟要到什麼地方,直到車子下了她理應熟悉卻又陌生的交流道時,她開始驚慌了。
「我要下車。」
郁桻沒有回應,聽而不聞。
姜維寧用著更強硬的語氣說:「我要下車!」
郁桻終於回頭看她,但他的眼中只有冷漠,像在期待一場精采好戲。
知道郁桻是故意的,姜維寧開始拉扯車門把,發現車門由中央控制鎖鎖住無法開啟後,她按下車窗便跳出車外。
原本以為姜維寧只是做做樣子,郁桻只能措手不及的看著姜維寧躍出車外,他沒料到她不想回去的心意如此堅定。
可惡!那個人已經死掉十年了!
十年還不夠長嗎?
「停車!」郁桻憤怒的命令著。
姜維寧掙扎著要爬起來,卻力不從心。
郁桻一步一步踏著火氣走向姜維寧,口氣中隱忍著就要爆發的怒火。
「你沒大腦嗎?你以為這是拍動作片嗎?」
姜維寧只覺得全身痛到像要碎裂般,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緊牙關阻止渾身不住的打顫。
郁桻在她面前蹲下來。「回不回去有什麼差別?值得你這樣。」
姜維寧沒回話,只是狠狠瞪著郁桻。
郁桻第一次看到這樣情緒激動的姜維寧,咬著牙卻止不住就要奪眶的淚水,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就像有千萬委屈不甘,如果不是受傷,郁桻猜想姜維寧會不顧形象的衝上來揍他一頓,質問他為什麼帶她回到這個地方。
但是,就算她生氣,他也要帶她回來。
「我要回去。」
「不行!」他斷然拒絕。
姜維寧知道求他沒用,忍著痛想起身招呼計程車。
郁桻眼中怒火更熾,伸手按住姜維寧顯然受傷的肩膀,痛得姜維寧瞼色瞬間蒼白。
「痛?」他語調冷冷的。「會痛就是活在現實人生中,哼!」他冷笑。「你以為不回來,就可以騙自己他還在?不參加他的喪禮,他就是還活著?不正視他的離開,他就沒有死亡?你根本是在自欺欺人!他已經走了,消失了,十年前你傷心欲絕想要跟著他離開人間,其實就是在潛意識裡承認了他的死亡!」
「……沒有……我沒有……」
最後,當她閉上眼時,姜維寧看到的是郁桻帶著冰冷卻若有深意的堅定眼眸。
※ ※ ※ ※ ※ ※ ※ ※ ※
護士推開門走進姜維寧的病房,姜維寧因她的腳步聲而清醒,眨了幾次眼,才張開眼睛。
「啊!你醒啦?」
護士用輕快的語調說著,對一個陌生人來說,有點過於親近的感覺。
姜維寧試著要起身。她對醫院有一種莫名的厭惡,該救的人救不成,不該救的人卻拼了全力也要起死回生,醫院就是這樣奇怪的地方,特有的消毒水味滲透在每顆空氣分子中,讓她格外難受。
「不要動、不要動。」護士又如天使般安撫地微笑了。「你要躺著多休息,才不枉費你男朋友關心照顧了你一晚上。」
護士朝病床的左邊曖昧的努努下巴,姜維寧順勢看到了站在窗邊的郁桻,他正瞬也不瞬的凝望著她,沉默得像黑夜的王,高深莫測。
心裡還對他帶自己回到故鄉的事不滿,姜維寧選擇偏頭不看他。
「怎麼啦?情侶吵架可不好喔!」護士小姐幫她做了基本的檢查,在病歷表上記錄,邊說著:「其實我知道你耶!」
就在護士小姐還想說什麼的時候,留著小平頭的中年醫生滿臉笑意的走進病房來,姜維寧頓時整個人呆住……
「很好很好!」醫生手插腰站在床邊,研究似的瞧著她,接著露出滿意的表情。
「很有生氣,看起來健康多了。臭丫頭,你忘恩負義,十年沒來拜訪你的救命恩人!」
是當年的那間醫院!
難怪護士小姐說她知道她的事,在鄉下地方發生的意外事件總要比大都市流傳得久一點,事件的主角也更容易被人記住,連沒見過面的護士都知道她的過去,同情地對她微笑著,把微笑當作鼓勵。
「哎喲!」護士親切地笑著。「醫生,你怎麼在人家男朋友面前說這種話?」
「哼,我對她算是客氣的了!」醫生和善的捏捏姜維寧的鼻子,彷彿她還是當年那個十幾歲的少女。「你要知道,生命有多寶貴!時間飛快的在跑, 一分一秒很快就會過去,愛情很快就會消失,你比別人幸運,那孩子是帶著對你的愛離開的,所以你一輩子都擁有那分愛。」
硬被拖來這個她想清空回憶的地方,過去的畫面如幻燈片快速的閃過她腦海……
他的手、他的微笑、他走路的姿勢、他吃飯的樣子,被稱讚就會瞼紅,學校的座位,習慣坐某個角落跟她聊天,很會照顧人,很會安慰人……他對她來說是全世界最棒的。
但是因為他太好了,老天爺帶他回去,沒有跟她說一聲。
她已經夠冤的了,為什麼還要在這裡被一個根本算不上認識自己的醫生,半揶揄半指責的教訓呢?
十年的情緒露出水閘破裂的前兆。
「他已經不在,這比什麼都重要,我就算擁有他的愛,也只是空虛響在心臟的回音,每當我想起他的微笑,就更容易聽見心裡空虛的聲音,你懂什麼?十年過去了,我還能清清楚楚聽見我的每一個腳步聲,如果不用力走,我就沒辦法說服自己我存在?但是一個人的存在多悲哀,路燈下只有自己一個影子,我幹嘛還往前走?」
沉默流洩一室。
護士小姐帶點困窘的收起了微笑,郁桻面無表情地看著情緒破閘的姜維寧。
醫生突然嚴肅的看著眼神微戾、不想受教的姜維寧。
「這就是你活下來的意義,是你的責任,在你心裡他還存在,所以你能代替他感受世界。如果你喜歡他,就不要放棄這分責任。」
姜維寧別開頭,聲音輕輕的,像剛才不曾生過氣。
「醫生,我可以不要這個責任嗎?我已經受夠傷害別人生存下去的日子了。」
他離開,她變得很壞,讓媽媽傷心,讓朋友擔心,和大家斷絕聯絡,不關心別人,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但是大家沒有來責備她,她就理所當然的這樣活下去。雖然大家都沒有說什麼,她心底深處其實是難過的,但她用孤獨的繭將自己的心臟一層一層厚厚的包起來,十年來沒有掀開過,今天醫生在她心口輕輕劃開一刀,她才發現她的血液已經乾了,因為她把自己冷凍太久了。
醫生踏出一步,更靠近姜維寧,伸手揉著她的頭。
「你這樣子,他在天上看到了會多難過啊?人活在世上,不小心總是會傷害到別人,因為心長在自己身體中,顧不得別人啊!但是還好人有眼睛,看得到別人的反應,你如果能感受到別人被你傷害,就一定能補救這個傷害。」
小虎也會這樣,在她沮喪、猶疑不定的時候摸著她的頭。
模模糊糊的,朋友親人的臉龐出現她腦中,大家都包容這樣的她啊——
醫生微微一笑。「好啦!這次不要再半夜偷跑出醫院啦!」說完,刻意留給姜維寧思考的空間,轉身走出病房。
一旁微訝的護土匆匆跟著醫生的腳步也離開病房。
「要哭你就哭吧!」被遺忘在窗邊很久的人突然出聲,令腦袋一團混亂的姜維寧無意識地望向聲音的方向,是那張臉——
「真麻煩!」他走向姜維寧,將她抱入自己胸懷。「只有這一分鐘,你可以把我當成申和光。」
「我不要!」
她拒絕,但看在郁桻眼裡是強撐的愚勇。
「那你就不要一副要死不活沒志氣的樣子!」
「你混蛋!小虎才不會對我這樣說……小虎才不會……」
姜維寧生氣地吼著,揪著郁桻背上的衣服,要將郁桻拉離自己,郁桻卻只是緊緊抱住她,沒回應她的怒氣。
「……小虎才……小虎……小虎……」念著申和光的小名,姜維寧像穿過了時光通道,她用力地回抱住郁桻。「你原諒我嗎?這樣討人厭的我你還喜歡嗎?你也會像大家一樣,覺得我很無情嗎?我是故意的,我故意讓大家覺得我很無情,這樣就沒人會喜歡我,就沒人會跟我一樣,嘗到這種因為喜歡的人死掉而痛苦的味道,你回來啊!好不好?你回來我就可以再一次變成好人,微笑什麼都可以……」她的淚水再也止不住,眼眶紅得像兔子。「我就知道我不能回來,如果我說的所有話都得不到回應怎麼辦?」
像要感受他的存在,姜維寧抱住他、搖晃他,哀哀低喃,彷若乞求什麼。
有回憶的人真麻煩!
郁桻任憑姜維寧拉扯他,像在演庸俗的八點檔,他冷眼看著這不真切的愛情畫面,因為他不是男主角,所以只能冷眼看著。
「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好?」
哭泣的人聽不到這無解的問句。
◎◎◎◎◎◎◎◎◎
「和光,看看誰來看你了?」申媽媽哽咽地說著。
一直不願接受的事實突然出現眼前,姜維寧一陣腳軟,抱住申媽媽。「我不行……」
一個堅定的聲音卻從身後傳過來:「你可以!」
郁桻微微跟申媽媽點個頭,解開姜維寧死抱住申媽媽的手,推著姜維寧站到申和光的靈位前。
他沒看過一個人的表情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變得這麼驚慌,姜維寧恍若失了神的無頭蒼蠅,全身渙散著一股不想再待下去的波紋。
「拜託你們,我不能待在這個地方!」她苦苦哀求。
彷彿他是多可怕的加害者,他只是要她面對現實,熬過去了,就解脫了。
「姜維寧,你以為人生是什麼?昨天你才跟醫生說不想再傷害別人,今天你卻逃避現實?」他抓住姜維寧雙肩。「你給我站好!看著前面,看著事實,他到死都把你捧在手掌心,你還有什麼不滿足?!」
陳腔濫調的話說在郁桻嘴裡卻特別鏗鏘有力,姜維寧知道他說的是對的,心裡知道是對的,可是被逼著看小虎無邪微笑的死亡宣告照片,她還是忍不住掙扎的低語:「有什麼不滿足的?就是他的離開啊!」
申媽媽一聽這話,也沉默的掉了眼淚。誰都不希望所愛的人離開人世,但命運就是奇怪的愛捉弄人。
申媽媽抹抹眼淚,輕聲安慰說:「別這樣,維寧,我知道和光還活著,因為你記得他,他還在你心裡,這就夠了。」
一陣沉默迴盪在整齊卻略顯灰暗的靈骨塔中,擠壓著大家的心臟。
突然的——「你能看著我的臉,卻不能正視申和光的照片,不能正視的人你把他放在心裡,在你眼前的人你卻將他摒於心外,真可笑……」
郁桻突來的意外話語,在姜維寧心湖投下巨石,她猶豫著要不要細想郁桻話中的含意,郁桻卻已一把抱住她。
「如果我是另一張臉,你會看我一眼嗎?你的過去讓你靠近我,我卻希望你能忘記過去!我也很想安慰你,說『只要他還在你心裡,他就活著』,但是我說不出來,我不希望他在你心裡。」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4 00:47:41
八 暖色系的房間
車子在回台北的路上,姜維寧心裡還不停轉著在小虎的靈位前郁桻說的那番話的含意,他——是在責怪她利用了他嗎?
可是他語氣中的軟弱又不像責怪。但若不是責怪,難道他對她還有其它的情感嗎?不可能不可能,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因為以郁大少這樣的條件,他不需要再對一個已經拋棄了的女人有興趣,更何況她這前女友對他做了那麼過分的事。
有很多人搶著當他的情人,所以只要上一任的女朋友一消失,馬上就能拋諸腦後,冷酷、絕不留情面是大家都知道的郁桻啊!況且他已經有未婚妻,連他自己都承認的門當戶對的未婚妻。
或許他是因為生氣吧!對她的行為——「把你的少女夢幻捨棄掉吧!」
沉默許久的郁桻突然在車子開進市區時開口。
姜維寧轉頭望著郁桻,他正手支著下巴看窗外,臉上沒有表情,猜不出他到底是什麼用意。
他又繼續說:「你要的溫暖已經不在了,把你的少女夢幻丟掉。」
姜維寧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了,是之前他問過她,他給不起她的是什麼,而她回答「溫暖」的事。當時她指的溫暖就是小虎,現在他已經知道了。
「你不要再管我了,」姜維寧輕聲說。「你拯救了我,我謝謝你,如果沒有回到過去的地方,我或許永遠都會這樣自艾自憐、自我欺騙也說不定,但是我現在已經沒問題了,所以我要謝謝你。至於我所擁有的回憶,因為太珍貴,我丟不掉。」
「你非丟掉不可!」冷淡又絕對的語調。
姜維寧很訝異。「為什麼?」
「因為,」他終於回過頭看著姜維寧。「是你把我捲進你的故事中。」
他眼中的堅定似乎暗示著風暴的來臨。
姜維寧以為郁桻因為生氣她私自將他當成替代品,所以把她帶回到過去,當作一種懲罰,現在他的氣應該消了,可是他此刻的表現,又似乎不像是這樣一回事。
※ ※ ※ ※ ※ ※ ※ ※ ※ ※
「這裡是哪裡?」
房裡的空氣瀰漫著一股剛裝演好的味道。
一個星期前,郁桻突然要她收拾東西準備搬家,儘管姜維寧不答應,郁桻對強迫別人似乎挺有一套。
「我有棟在市中心的公寓,你住在這裡會很方便。」
「我不需要這些方便。」
但是莫名其妙的,姜維寧還是搬進了郁桻的某間公寓。不過關於郁桻的品味,姜維寧皺眉歪嘴地不想多看。
「你不覺得這房間有點花嗎?」
「不覺得。」
他堅定的語氣差點要說服姜維寧相信這房間一點都不怪,正常得很。
差一點,只是差一點,因為任何有常識的人都不會把這種像IKEA兒童遊戲間的地方當睡房,眼花撩亂得足以讓任何一個睡在這裡的成年人作惡夢。
「我覺得我還是適合我自己的房子,你的好意,我……」
「我相信這房子比較適合你。」
姜維寧真的搞不懂郁桻,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她搬家?他們已經分手,早應該過著不相干的生活,他為什麼要為她做這做那?再度闖進她的生活中?
郁桻輕易看穿姜維寧的想法。「我說過我不會跟你分手,如果你以為我們已經分手了,也許你該改改你的想法。」
聽到郁桻這麼說,姜維寧覺得被愚弄了。「當初不見面不聯絡的人不是你嗎?難道隨便你一句話,就分開就在一起?我可不是忍氣吞聲的悶罐子。」
沒想到郁桻反而笑了。「你以前是悶罐子啊!」
姜維寧霎時僵住。
郁桻的笑容彷彿意有所指,她——的確是隱瞞了她的過去,但是說與不說有什麼差別呢?對郁桻來說,女朋友根本不差她這一個,如果說他因為自尊受創,要報復她的話,上次回到過去應該夠了吧?他又不是這麼小心眼的人。
「你今天心情有好一點嗎?」
又一個意外。
姜維寧看著郁桻,實在摸不著他腦子裡的東西。
郁桻笑了。「很高興被你反駁,表示你離過去遠了一步,如果你不介意,」他拿起了一本空白的本子。「看看它吧!」
郁桻說著走向門口,準備關門前,又補充了一句:「對了,關於食譜套書的出版計畫……」
「你不是取消了嗎?」雖然當時姜維寧早知郁桻會落阱下石的祭出這一招,但在他也是緋聞主角之一的同時,取消她的出書計畫實在是令她不服。
郁桻回應一笑,心知那時是自己理虧。「我想跟你再重新談,但是,我希望你出中式料理的食譜。」
沒等姜維寧回答,郁桻已離開,不過姜維寧猜想自己一時間也無法回答。
打開郁桻剛剛給她的本子,第一頁寫著四個大大的字——「戀愛日記」,察覺心臟漏跳了一拍,姜維寧帶著不可置信的心情往下翻:
喜歡的顏色是黑色——(O)
喜歡吃的東西是西式料理——(X) 事實上是家常小炒。
喜歡的運動——游泳、網球、滑雪也不錯
林林總總寫了一大堆他自己的生活習性、興趣嗜好等,形式就像是她高中時曾經胡亂塗鴉的本子。突然有一種不確定的感覺擊中姜維寧心窩,她環顧四周,發現房間裝演的顏色雖然五顏六色繽紛亮麗,卻獨缺藍色。
獨缺藍色——姜維寧驚訝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天啊!這一切是什麼?如果她離開過去只是為了掉進更不解的謎團中。
◎◎◎◎
今天,在這間沒有藍色的房間裡,作了一個夢,夢見小虎回來了,用一貫的溫和語氣,問著為什麼藍色不見了,然後又自我解嘲的笑了,說藍色不見的原因,是因為他要藍色不見,他做了這個決定,所以要她也忘掉藍色。整個夢中姜維寧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只記得小虎露出微笑,卻顛三倒四的說了一堆她聽不懂的話。
忘了他是什麼意思?
真有這麼簡單,作個夢,五秒鐘後忘掉?那麼這特效藥她十年前就該知道。
好不容易從夢中醒來,天方大白,站在梳妝台鏡子前,姜維寧發現自己眼下的黑眼圈。在這個應有盡有,簡直可說多采多姿的房間,理應心情歡樂,她卻睡不好?
真好笑。
唉,有些人天生就是沒有享受的命。
又是新的一天。姜維寧隨意翻開報紙,短時間內想找到工作,對她來說大概不可能了吧?不知道以她微薄的存款,夠不夠出國住個一年半載?等到大家對她的臉孔遺忘——或許不需多久時間,她就能再回來重新開始了吧!
※ ※ ※ ※ ※ ※ ※ ※ ※
雖然不知道總裁為什麼取消了不幫姜維寧出書的決定,但是廖秘書還是盡責的打電話到出版社聯絡相關事宜。一下要出一下不出,一定會造成出版社人員的困擾吧?而廖秘書卻從出版社那裡得到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總裁。」廖秘書恭敬地站在郁桻面前。
「什麼事?」翻閱卷宗的郁桻頭也不抬的沉聲問著。
「關於出版姜小姐套書的計畫,出版社回覆說還是非取消不可。」
「為什麼?」
廖秘書意外地看到總裁合上卷宗,專注的要聆聽他的報告,彷彿這件事對他很重要。
「嗯,因為姜小姐的節目已經換人主持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裁的臉似乎有點沉下來!看得熟知郁桻個性的廖秘書有點膽戰心驚的,週遭的空氣也很快顯現出郁桻不快的情緒,而他卻站在郁烽面前,趕鴨子上架似的非說點什麼不可。
「也就是說,姜小姐的書已經沒有什麼賣點,加上姜小姐現在形象不好,就算大打廣告可能也收不到什麼效益……」
他沒看錯,總裁的臉的確是沉下來,而且出現了一些黑暗的徵兆。
「但是他們說,如果身為出版社總經理的總裁您一定要出的話……」
「算了!」郁桻截斷廖秘書的報告。「你出去吧!」
她不是主持人了?是什麼時候的事?她一句都沒跟他提過,不打算跟他提?不打算跟他再有牽扯?是不是除了這張一模一樣的臉,他真的一無可取呢?對姜維寧來說,他就這麼不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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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裁對姜小姐的關心好像跟對其他女人不一樣,這應該不是自己多心吧?
上次美小姐在這辦公室等總裁的時候,他就有這種感覺了,不然總裁何必叫別的女人來,故意要在姜小姐面前耀武揚威似的。唉,只怪他廖秘書太聰敏、太睿智了,這樣微妙的情感他都察覺得出來,他真是太佩服自己了。
沒想到他才出來不久,總裁就跟著走出來了,還沉浸在自我陶醉中的廖秘書,匆匆起身拿過郁桻的外套,如往常一般恭敬的目送郁桻離開。
但就在進入電梯的前一刻,郁桻停下腳步,回頭望著廖秘書,專注得讓廖秘書心臟漏跳好幾拍,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什麼事、說錯什麼話?是不是就要丟掉這個工作了?
「咳!」
不會吧?!總裁什麼時候講話前要先順喉嚨?
「……關於維寧的事……」
哦!果然是姜小姐,他的直覺為什麼這樣敏銳得教自己惶恐呢?
知道不是要辭了自己,廖秘書的應對也正常多了。
「總裁有什麼疑問嗎?」
「你還有……」
講了三個字,和廖秘書大眼瞪小眼,郁桻卻又自己放棄了似的,揮揮手表示沒什麼,轉身離開。
「總裁請等一下。」
如果連郁桻要問什麼他都察覺不出,就枉費他當了郁桻這麼多年的秘書啦!
廖秘書從檔案室裡抱出一疊有姜維寧消息的八卦雜誌,令郁桻尷尬地別開眼。
「……嗯,這種……這種東西也有人歸檔啊!」
「當然,檔案室裡該有的資料都會有。」
※ ※ ※ ※ ※ ※ ※ ※ ※ ※ ※ ※ ※
沒有約定,就不會打破約定,而他討厭約定,因為約定都是用來約束人的,郁桻向來這麼認為。可是他現在居然想被約束,想用約定約束自己,也約束姜維寧。
他為什麼莫名其妙在乎姜維寧?他為什麼介意姜維寧過去的事?雜誌下的標題或許可以一解他心中的疑惑大明星敗給煮飯婆,花心富商開始收心。
郁桻看了哈哈大笑,他原來是花心富商啊在大家眼中。最有趣是姜維寧一個美食節目主持人,竟然被叫成煮飯婆,不知道她看了這些雜誌有什麼反應呢?他真想知道。
「你在笑什麼?」
端著晚餐,姜維寧走到客廳,不明白郁桻為什麼看公司資料也能笑成這樣。
放下餐盤,姜維寧終於看清郁桻在看什麼。
「我不知道你對這些東西也有興趣。」
「今天剛開始有興趣,挺好玩的,裡面的東西。」
挺好玩的?就是這些東西害她丟了工作啊!
「我很難附和你。」姜維寧應著。
「因為你被炒魷魚了?」
姜維寧驚異地看了郁桻。
郁桻眼裡的笑意已經變淡。「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那時我們已經分手了。」
「那現在呢?為什麼不告訴我?」
「沒什麼好說的,反正我也該換工作了。」
「是嗎?你不是最愛烹飪?」郁桻說著抽起其中一本八卦雜誌。「大老遠飛到法國學料理,不會是為了換一個不相干的工作吧?」拿起雜誌又瞥了一眼。「我竟然連你是留法的都不知道。」
「那沒什麼,我也不知道你的過去。」
相對於姜維寧的冷淡,郁桻卻像看到一線曙光似的,興致勃勃的坐到她身邊。
「那現在你想知道嗎?」
姜維寧又奇怪的看了郁桻一眼。「你最近好奇怪。」
奇怪的每天時間一到就出現在她家,奇怪的用奇怪的方法在親近她,奇怪的問了一大堆她過去的事,奇怪的要她搬進這間屋子,奇怪了一堆事——「你想知道嗎?」他不死心的又問了一次。
「郁桻!」
「你不想知道。」郁桻的熱情冷了一半,無聊地移到餐桌前看著桌上的菜色,歎氣。「又是外國菜?」
姜維寧知道他的暗示,心虛地說:「我沒有強迫你來這裡吃飯。」
「可是我想來啊!都花了一番心思重整這房子了!」
她大感意外。「這房子重整過?」
「你該不會以為我住的房子就是這麼花花綠綠的吧?」
姜維寧聳肩。「我又不知道你的品味……」
寫在他給她的本子裡了。
郁桻心裡這麼想,卻沒說出口,說出口就好像屈服了她不很在意他這件事。承續剛剛的話題,郁桻說:「你知道這個房子為什麼這樣五顏六色嗎?」
姜維寧搖搖頭。
「因為這些顏色都明亮而且溫暖,心理學家說,這些顏色會讓人喜歡待在這間屋子裡,而且會讓待在屋子裡的人心情放鬆,你有這種感覺嗎?」
原來是這種用意,當初她一直想著為什麼郁桻要逼她搬到這裡來,原來是嫌她原來的房間過分淒涼,幫她佈置這個房子,是要幫她徹底脫離以前那個將自己沉在深深泥沼中,走不出來的自己。
姜維寧不知他的用意,無法回應郁桻的所作所為,只好裝著張羅用餐餐具。
望著姜維寧故做忙碌,郁桻忍不住說:「唉,我真的好失敗。」
對於郁桻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姜維寧摸不著頭緒,察覺她的不解,郁桻又恢復笑容。
「不懂吧?我說我好失敗,是因為我覺得我都已經放下身段,帶著這張你喜歡的臉過來吃飯了,你卻還是對我有心防,而我竟准許你對我帶著心防,對我漠不關心,我還是這樣一頭熱的過來你這裡,是因為我——」
他突然沉默了,帶著一股壓迫感走向姜維寧,雙眼似水柔情地凝望她。
姜維寧幾乎承受不住這樣窒悶的壓迫,彷彿她內心已經因為這樣的壓迫起了陣陣漣漪。她選擇偏過頭,郁桻偏不如她意,雙手捧住她的頭,繼續他未完的話語。
「愛上你了!」
姜維寧大感震驚,這是她想也沒想過的答案。
郁桻微笑,指著桌上散落的書籍。
「雜誌給我的靈感。」他擁住呆愕的姜維寧。「研究我這一段日子的動線,我發現,我莫名其妙的就注意起你了。你一投向我的懷抱,我就把身邊的女人甩光光,我還安慰自己,說我早晚也會對你厭煩,強迫自己拋棄你,可是一個人的時候卻又覺得不甘心。」知道你的過去,我開心得——雖然我沒有表現出來——像撿到優質股票一樣,我又有藉口找你了,我雖然對你生氣,其實我喜歡你在我面前。我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好,因為我私心希望你也能回報我的感情。」
姜維寧縮在郁桻懷中,一動也不敢動。郁桻的表白來得過分突然又過分意外,在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面對過去,但對愛情還萬分恐懼的時候。
「不要發抖……」郁桻加重了擁抱的力道。
一股溫暖漫上她的心頭,不是生理的,而是心理的,但這種睽違已久的感覺卻沒來由的讓她害怕。
「我要一直這樣跟你玩猜謎嗎?我說了這麼多話,你難道不會想要表示一點什麼?」
望著郁桻認真的眼神,姜維寧不知道為什麼,有種一下子被拉近了彼此距離的錯覺,不知不覺便脫口而出:「如果我伸出手,你又消失不見怎麼辦?如果我開始依賴溫暖,溫暖卻失蹤了怎麼辦?」
郁桻露出笑容。「你很愛杞人憂天。」
儘管他露出笑容,姜維寧卻察覺到他的笑意並沒有到達眼角。
「愛情沒有如果,只有『有開始的』、『沒開始的』,不要念念不忘過去,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有過去,每個人都忘不了過去,新的故事如何開始?」
「你也有過去嗎?你看起來這樣自信。」
靜默了一秒,郁桻輕聲道:「就是這樣的我——也有過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4 00:48:05
九 還是想跟你說再見
最近八卦雜誌上盛傳的消息連財經雜誌也在報導,郁桻單方面提出跟林流景解除婚約,這婚約要是真解除了,就表示溫德生集團跟林氏集團的合作案破裂,這件案子一旦談不成,不知道又要造成股市多大的震盪。
可是造成股市震盪的男主角之一,現在煩惱的卻不是合作案破裂的善後問題,也不是林家會對他的毀婚採取什麼行動,而是——「廖秘書,你老婆會不會做一些家常小菜給你吃啊?」
「會的,總裁。」
廖秘書恭敬地站在郁烽桌前,對於最近這個讓人摸不著頭緒的總裁,他已經開始習慣了。
「通常都是什麼東西?」
「青菜、魚、肉等等,很普通的東西。」
「清蒸鱸魚呢?!紅燒獅子頭?」
「這些費工夫的內人做得不好。」
「還是會做吧?」
「是的。」
「炒飯呢?」
「經常吃。」
「唉……」
廖秘書驚訝地見到總裁悠悠的歎了一口氣,用著無比羨慕的口氣說:「真幸福……」
「那個……希望總裁別介意我多嘴……」
「你說。」
「姜小姐的廚藝應該算得上一等了……」
總裁打斷他。「我又沒說跟維寧有關。」
廖秘書抽出一本當期雜誌。「第三十四頁,已經歸檔了。」
郁桻尷尬地看著雜誌,裡頭刊登著他和姜維寧在中式餐廳用餐,時間應該是他宣佈解除婚約後的隔天。
雖然雜誌裡沒記載他和姜維寧說了些什麼,但是他記得那天會去餐廳,是因為他實在受不了天天吃西餐的生活,硬拉著姜維寧到餐廳。
自從他跟姜維寧告白之後,她對他反而愈來愈疏遠了,他本來就沒期望她會因為他的表白而改變對他的態度,但也沒想到她會愈來愈遠離他,愈來愈沉默。
「背負自己的過去已經夠辛苦了,我並不想知道你的過去。」
這是他告白當天姜維寧給他的回答。
「你有沒有什麼……叫自己的老婆……那個……煮東西給你吃的……那個……好藉口……」
「沒有,內人煮東西給我吃是天經地義,我不需要想藉口騙她煮。」
「我不是要騙……」說著,他絕望的擺擺手。「算了算了!你這種天生有福氣的人是不會瞭解的。」
天生有福氣?「姜小姐不願意為總裁煮飯嗎?」
不會吧?!
果然換來總裁一陣白眼。
「她煮!」聽起來有點小孩子氣的氣憤。「不過就像在整我似的,天天煮西餐。」
廖秘書忍住笑,附和地說:「沒錯,中國人還是喜歡吃中餐的。」
「這跟吃不吃中餐無關,是她願意煮給從前的男朋友吃,卻連一餐都不願意讓我試試味道。」
啊——吃醋。
廖秘書恍然大悟。
「我不是吃醋!」郁桻反駁。
「是是!」
「你回答得也太快了。」
「是是!」
察覺對自己秘書沒轍,郁桻放棄。「你出去吧!」
「或許……」
郁桻立刻被吸引注意力——
「什麼?」
「或許總裁可以試試苦內計……」
「你要我裝可憐?」
「女孩子通常比較有母愛。」
「我一個三十幾歲的大男人……」
「對不起,請當我沒提過,我先告退了。」
「等……等等……」
廖秘書又忍不住偷笑。
心裡還猜著林家什麼時候會有動作,沒想到林流景今天就找上門了,郁桻叫姜維寧坐在自己身邊,握著姜維寧的手,明白昭告他與姜維寧的關係。
林流景視而不見的功力堪稱一絕,堅定地說:「我們要結婚。」
對於林流景的堅定,郁桻有點不明白。婚約之初,他聽說林流景也是不情願的,他要解除婚約,林流景應該是鬆了一口氣的開心才對,現在卻單獨出現在他面前,說她要結婚?
「為什麼?」
「我要跟你結婚。」
她沒有說理由,只是堅持要結婚。
「當初我跟你父親只有口頭上的約定,這段婚約要怎麼演變其實還是未知數,隨時任何一方都可以取消,更河況我現在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他握緊了姜維寧的手。
林流景瞄了一眼姜維寧,低聲道:「我無所謂,結婚以後你可以繼續跟她在一起。」
「那我們為什麼要結婚?」
「口頭上的約定一樣有法律效力。」
姜維寧突然在這時開口:「她跟你門當戶對,你們應該結婚。」
話一出,不只郁桻,連林流景也錯愕的看了姜維寧一眼。
「維寧——」郁桻不滿地叫著。
「那麼我們已經達成協議,」林流景起身。「我先告辭了。」
※ ※ ※ ※ ※ ※ ※ ※ ※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姜維寧沒有回應,起身到廚房,打開冰箱研究還剩什麼材料,還能煮些什麼東西。
郁桻跟在姜維寧身後,看到冰箱裡的食材時,一股無名火突然冒了出來,由後方用力關上冰箱的門。
「起士!通心粉!蕃茄醬!」他帶著薄怒的捉起姜維寧雙臂。「你就對我這麼不在意?」
沒有例外的,姜維寧又在這個時候靜靜別開了雙眼,看得郁桻更上火。
「鑽石、車子、房子你不要!要你參加晚宴,出去透透氣,你也不肯,甚至配合你平民化的去看電影、郊外踏青你都不願意,為什麼?跟我就不行嗎?還是你真的這麼難伺候?」
「你不需要花費心力伺候我。」
短暫的靜默過後,郁桻嘲諷的笑聲響起,他笑得不能自己,望進姜維寧透著不解的眼中,才緩緩收斂了笑意,卻露出幾分陰沉。
「你知道嗎?我就猜到你會這樣回答我,『你不需要為我做什麼!』、『你不需要討好我』、『你不需要在意我的感受』……這麼多我不需要為你做的事,」他捧起姜維寧雙頰,強迫她直視自己。「其實你是在告訴我,『我姜維寧不需要你郁桻』!」
輕輕撥開郁棒捧著自己臉頰的手,姜維寧移開一小步。「你不要再理我了,不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
郁桻看到姜維寧表情有軟化的跡象,或許這一秒抱緊她,她就改變心意了也說不定,心裡這麼想著的時候,正想張開手再度擁抱她的時候,她雙手撐住他胸膛又推拒了他。
她似乎知道了他的想法,像在騙自己似的堅定說:「你轉過去,轉過去就不要再轉回來。不要為我生氣,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我也不知道明天我拋不拋得開今天,可不可以你就當沒有認識過我。」
××××
強逼著郁桻出了屋子,姜維寧收拾了一點東西回到以前的住處。
既然不想拖著人家,就應該早點講清楚,早點跟郁桻劃清界限。其實姜維寧也知道自己早該這麼做,只是愈來愈習慣郁桻對自己的好,愈來愈難捨棄對郁桻留戀的感覺。
再度踏進闊別已久的藍色房子,姜維寧第一次覺得這屋子竟是這樣冷清得嚇人,她開始懷疑自己以前是怎樣適應這孤單得近乎可怕的空間,永遠都要一個人了的恐懼瞬間襲上心頭。
才打開門,她已經開始想念郁桻,這是為什麼呢?
最近申和光的影像已經漸漸模糊,而郁桻耍賴著要她煮中式餐點的聲音卻常常在不注意的時候竄進她腦海裡,有時在超市逛逛,差點就要買了她好久不碰的食材。
僵持了十年還不能忘懷的過去,就要被打破,她開始覺得對申和光抱歉,對那些莫名其妙讓她隔離了十年的親友們抱歉,她是為了什麼十年來孤孤單單的?現在她都快忘了原因。
但唯一還深深刻在她心中的疤痕,是心愛的人死去的悲哀,痛到撕心裂肺卻無力回天的悲哀。
無論如何她不能投入感情再來一次,再來一次,她會瘋掉。
她的簽證應該下來了吧?
※ ※ ※ ※ ※ ※ ※ ※ ※
明明認識的怎麼假裝不認識?喜歡的怎麼當作不喜歡?
早知道他這一激動會逼得姜維寧說出這樣沒良心的話,他忍著也應該當作沒事發生。可是要他憋著就是不去面對問題,不去面對問題就沒辦法解決問題,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他已經感覺得出姜維寧抗拒他不是為他這張相同的臉,而是更深沉的莫名其妙,他到底哪裡做得不夠好?姜維寧就是不肯對他跨出那一步?
本來還跟廖秘書套好,要裝車禍博同情,騙姜維寧燉點中藥褒湯什麼的,中藥褒湯不就是中式料理嗎?等姜維寧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誰知現在——居然叫他去結婚,像巴不得甩了他這橡皮糖似的,拜託!他可是撿人當橡皮糖的,如果不是姜維寧這麼優的女人,他還不屑當呢!
偏偏姜維寧就是不理他這一番用心。
回到自家大宅,管家拉開大門迎了出來,接過他的外套。
「少爺,有一位林先生在書房等您。」
又是林家人!
他們不逼得他成了這婚禮是不甘心是不?
這可順了姜維寧那孤僻女的心啦!他要是幼稚點、任性點,頭一點就結婚去啦!
說不定能賭看看教孤僻女後悔一秒?
走進書房前,他問了管家是林家的哪一號人物?
「林家的二少爺,林宏之。」
是那個以冷血出了名的商場殺手,做生意快狠準,天皇老子都不留情面的林家二少爺,跟他哥哥林寬之簡直是天差地別,林寬之的淡薄眾所皆知,在大學教書相當適合他的個性。
如果來的是林寬之就好了,他包管十句之內教林寬之打消婚約的念頭,林宏之嘛——就難應付了!
「流景今天是不是找過你?」剛踏進書房,一道冷冽的聲音就揚起。
站在書櫃前的男人有著全世界最陰冷的眼神,讓任何人都難以猜測他的想法。
「沒錯!」郁桻也淡漠的回應著。
就是他妹妹害他脫口質問姜維寧,結果讓姜維寧決絕的說出要他轉身離開的話。
「她跟你說了什麼?」
「還有什麼?跟你正要對我講的話一樣!」
林宏之很驚訝。「她說要跟你解除婚約?!」
此話一出,驚訝的人換成郁桻。「你是要她跟我解除婚約?」
「沒錯!就算你沒有提出解除婚約,我們這邊也會提出。」他冷冷地看向郁桻。
「聽你的口氣,她今天不是來跟你解除婚約?」
「她很堅定的說婚一定要結,就連我說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她也不介意。」
看來這林宏之是來跟他解除婚約的,這樣正好省了他一道手續,不讓這婚約話題得一再延續。只要兩方有了共識,就算林流景一個人說要嫁,也有她哥哥代為阻止。只是他真的搞不懂林家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一個人說一定要結,一個人又來取消。
他看了看林宏之,只見他聽說林流景堅決要結婚的話後,陰沉的瞼色更顯黯黑。
「我不會讓她嫁!」
看林宏之陰沉中略帶點不安的樣子,郁桻就忍不住要逗逗過於嚴肅的他。「那正好,今天她走時那副非嫁不可的樣子還真讓我擔心!」
「你不用擔心!」他似乎很用力才擠出這句話。「她是在跟我賭氣。」
看見郁桻眼中的笑意,他噤口不再說話,稍稍沉澱了一下情緒,他穩穩地開口說:「今天我就在這裡正式跟你解除婚約。」
「好啊!」
「針對合作案部分,我想我們有必要再找個時間討論,並一起召開記者會說明相關消息。」
「可以。」郁桻佩服他明確果斷的決定。「等我搞定我未來太太的事之後。」
「你決定要娶那位小姐了?」
原來他知道——但他卻沒提出刁難,看來他們的確也很想解除這個婚約。
「等她解決她心裡的問題。」
「那我在這裡先恭喜你。」
郁桻明白了。「那我也祝你早日解決你和你妹妹的問題。」
郁桻伸出手。
林宏之露出意外的表情,但很快便收斂。「我和她並不是親兄妹。」他也伸出手,回握郁桻。
××××
和林宏之談定了之後,郁桻開始著手準備和姜維寧的婚禮。他一天不把姜維寧綁在身邊,一天不能安心,就怕她飄忽的心緒又飛到過去。
他想瞞著姜維寧偷偷進行,如果被她知道,她一定有種種理由反駁。對姜維寧而言,他的臉龐總是若有若無的會領著她懷念從前的人,所以如果明白跟她求婚,她一定不會爽快答應,還不如先把一切準備好,接著——說得不客氣一點——趕鴨子上架,因為在他心裡,其實他們現在的相處模式已經跟夫妻沒有兩樣。
就算沒有結婚證書,他已經開始遵守著一切婚姻生活必要的守則;他去什麼地方,會跟姜維寧報備——試著報備,因為姜維寧總覺得他這麼做是多此一舉。唉,這怎麼會是多此一舉呢?他的行程表,他會要廖秘書傳給姜維寧——雖然她都不看。
他很努力的關心姜維寧、大半時間都在陪伴姜維寧——但她似乎不怎麼領情的樣子。
他斷絕一切拈花惹草的行為——不過他懷疑姜維寧嫌他花太多時間在她身上而覺得煩……
她真是不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害他覺得自己像個可憐沒人愛的老頭,巴巴望著心愛的女人掉著老淚,可憐啊……
「總裁,教堂跟飯店都已經訂好了。」廖秘書報告著,並將一疊資料攤在郁桻面前。「要邀請的賓客名單以及飯店的菜單請你確定一下。」
郁桻瞄了一眼菜單。「西式的不要,其它的菜色你就跟餐廳經理和大廚斟酌一下吧!」
「是的。」
廖秘書轉身要走。
「等一下!」
廖秘書回身。「是的,總裁?」
「能上多少菜就盡量上,我想看看維寧喜歡什麼口味。」
廖秘書實在不能相信總裁到現在還不清楚姜小姐的胃口喜好,但又不好多問。
只聽到總裁一個人看著菜單自言自語:「維寧喜歡面類還是飯類?燴炒的還是熬煮的,我非知道不可……」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5-14 00:48:26
十 過去
空無一人!
郁桻興致勃勃地回到姜維寧住的地方,沒想到迎接他的竟是這樣的情況。
忿忿不甘的甩上門,郁桻驅車趕往姜維寧以前住的公寓,沒想到仍然是同樣的情況。
他太天真了!
幾天聯絡不到姜維寧就應該知道事情有異,但他為婚禮的事忙昏頭了。
他知道姜維寧還沒愛上他,可是一聲不響的就走也太過分了。
最近以來他的用心難道她沒看見嗎?只要她還有良心、感受得到他的心,即使只有一點點,絕做不出默不吭聲偷偷離開這種事!
「廖秘書!」郁桻拿起手機,壓抑著火氣出聲交代:「立刻找人給我查出維寧的行蹤。」
廖秘書大感驚訝地收起電話。明天就要舉行婚禮了,新娘卻不見了,總裁的感情世界真是有夠詭異的了。
××××
機場的擴音器不停廣播著登機、起飛的消息,櫃檯小姐微笑地問著她要靠窗還是靠走道的座位,姜維寧卻開始覺得有一點捨不得——一種已經好久好久不曾出現心中的情緒。
難過的情緒泛起,她知道她開始捨不得郁桻了。
原來她還是被感動了,被他的行為、被他的幾句愛語感動,就像世界上的大多數人一樣,都喜歡別人對自己好。
她開始希望她能回報郁桻,開始希望她能回報所有對她好的任河人,別人給她歡樂,她能坦率的回給別人歡樂,別人給她熱情,她能坦率的回予熱情。
尤其是對郁桻。
「請問您有行李嗎?」
「沒有!」
一個聲音突然自耳畔響起,姜維寧驚訝地回頭,眼前是怒氣蒸騰的郁桻。
「怎麼?想逃走?」
「我們又沒有約定,何來逃走?」
櫃檯小姐疑惑地看著兩人。「對不起,後面的客人還在排隊……」
郁桻二話不說將她拉開,對著櫃檯小姐說:「對不起,她不坐了!」轉頭吩咐隨行的人。「把她的行李搬上車。」
「你不可以這樣做。」
「你說我們沒有約定對不對?我就給你約定。」
他強硬地拉著姜維寧走出機場。
「你要帶我去哪裡?」
「結婚。」
一聽到這名詞,姜維寧嚇壞了。「不行!不行!」
郁桻卻像沒聽到似的,逕自將姜維寧塞進一台黑頭車裡,自己則走向另一輛車,姜維寧焦急的搖下車窗大叫:「郁桻!」
他們的行為已經引起來來往往的旅客們注意。
郁桻回頭。
「求求你,我不能跟你結婚。」
「為什麼?」他定定地看著姜維寧。「我知道你不是對我沒感覺。」
「沒錯!我已經開始在意起你了,如果可以,我也想回應你對我的關心,我也想回應你給我的情感!可是我沒有把握,如果我能給你的只是一時,怎麼辦?」
「你沒試過怎麼知道?」
姜維寧沉默了。
多事的旅客有的吹著口哨,有的大叫「TRY IT!」
但是對於姜維寧跟郁桻,旁人的噪音都像是隔著玻璃的外面的世界。
「你連試都不試就要放棄嗎?」郁桻挑眉看姜維寧。「還是你不敢試?」
「郁桻……」
郁桻看向姜維寧那輛車的司機:「關上車窗。」
司機依言關上了車窗,隔離了姜維寧跟郁桻,姜維寧心情複雜的轉身正坐,這才發現隔壁坐了一個笑瞇瞇的女子。
「姜小姐,請換上這套結婚禮服,由我來為你化妝。」
※ ※ ※ ※ ※ ※ ※ ※ ※
教堂的鐘聲響起,天空灑下被太陽光反射耀眼的亮片,四周洋溢著歡樂的婚禮氣氛,在教堂門打開的一瞬,所有賓客卻都意外的睜大眼。
新郎不是站在神壇前等著新娘,而是拉著新娘快步走進來。
姜維寧看見自己的爸媽、高中同學都被邀請,知道郁桻是認真的要跟她結婚,可是她不行,在她還沒有確定自己心意之前不行,她不想最後因為甩不開過去而讓郁棒難過。
姜維寧扭動著手臂,想盡量不落痕跡的掙脫郁棒捉住她手腕的手,郁桻的表情卻像面子已經不重要,就算必須當著所有賓客的面銬住她的手,他也會完成這婚禮。
「今天我們聚集在這邊……」
神父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新郎已經掀開新娘的頭紗,擁著新娘開始熱吻,但與其說是擁著新娘,還不如說新郎想藉著這個動作壓制新娘。
賓客又是一陣錯愕。
「郁桻……」姜維寧掙扎地叫著。「我不能跟你結婚。」
「你要不要聽聽我的故事?」突兀的說出這句話,郁桻輕輕鬆開手臂,給了兩人一點距離。
姜維寧驚訝他在這個時候說這些做什麼?就在她沒有回應時,郁桻已經自顧自的接下去:「我的媽媽,跟我爸爸差了二十多歲。」他望進她的眼中,奪取她的專注力,他輕聲低語。
姜維寧對這歲數差異有點驚訝,但想到很多有錢的男人可以理所當然的玩弄年輕女人,就覺得這事不稀奇了。
「你應該猜得出來,他們之間並沒有愛,我媽是因為我爸爸的錢嫁給他的。但是我媽掩飾得很好,所以我爸一頭熱的相信他和我媽是相愛的,對我媽投注了許許多多的心血,等到我媽偷走我爸爸一筆錢,拋棄還沒上國小的我,跟別人跑了之後,我爸的幻想城堡才破滅了。」
姜維寧望著郁桻,郁桻回給她一個微笑。「不是你想得那樣。」
「沒錯,儘管接下來的日子,他一直告訴我愛情有多不切實際,但我並不相信他,我也沒有覺得被媽媽拋棄有什麼了不起,反正家裡有很多人照顧我,不差永遠不關心我的媽媽一個。我的幻想城堡並沒有破滅,甚至我會覺得我爸根本是怕了草繩。
「可是有一天,我愛上了我的家教老師,她永遠對我親切、永遠為我微笑,我很想大聲的告訴我爸,看見沒?這就是你怕的東西,你不相信,所以你得不到,我相信,所以我得到了。
「考上高中,我第一個想讓家教知道這件事,沒有預警的去找她,只聽到她跟朋友說,要不是因為我是個有錢人,她才懶得應付我這小鬼。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我在她心中是個需要『應付』的小鬼。」
姜維寧看著郁桻,低語:「所以你才會這麼服膺金錢的力量,所以你才會覺得女人接近你都有所圖。」
「事實證明我爸爸是對的。」郁桻回憶起過去不愉快的事。「之後每一個接近我的女人,都帶著不大不小的野心,真愛,哼,笑話一樁。」
姜維寧哀傷的抱住郁桻的腰,心中的罪惡感不斷擴大,她很希望自己可以安慰他,但是她做不到。
她一開始接近他,也是有所圖的呀!圖他那張一模一樣的臉龐,所以這樣的她根本沒有辦法說服郁桻,這世上還是有很多好女人的。
而郁桻能這樣無所謂的跟她相處,正是因為已經知道了她的「有所圖」是什麼,既然知道了,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郁桻輕易看穿姜維寧的想法。「沒錯,我不擔心你對我有目的,因為我已經知道你一開始接近我是為了什麼。」
讓他覺得不舒服的是,姜維寧還是忍住了沒有開口說:這世上還是有愛情的。
他知道姜維寧相信有愛情的存在,但她的愛情不存在他的身上。
他悲哀地說:「你應該嫁給我,你知道為什麼嗎?」
姜維寧心疼地搖搖頭。
「因為我是唯一可以救你的人。」
他輕輕拉起姜維寧的右手,將戒指套進她的手指。
「你不相信也無所謂,在這個世界上,你再也找不到第三張一模一樣的臉。」
他用大拇指擦拭著姜維寧的眼淚,眼神彷若無底的漩渦,透著深不見底的濃烈感情。
「我這個人雖然性格不好,但卻是公認的有耐心,我可以等你,我會等你,等到你忘記他的那一天,或許你可以為我做一盤簡簡單單的中式炒飯。」
他親吻她無言的眼淚。
「會有那一天嗎?」他望著她,眼中寫著就算春夏秋冬都流逝也會堅持的等待。
姜維寧的回答是退了一步,怔怔地望著郁桻。
正當郁桻覺得絕望,該放手的時候,姜維寧拿起郁桻的戒指,顫巍巍地捧住郁桻左手。
郁桻不敢置信地緊抱住姜維寧。「這是你給我的回答嗎?」
姜維寧點點頭。
「如果是你,」
姜維寧的聲音從郁桻懷中悠悠傳出。
「我願意努力。但我想要你相信,我願意努力,並不只是因為你跟小虎相像,而是因為你。
「你帶我回到過去的時候,我已經告訴我自己,過去已經過去了,我早就不把你們當作相同的人。這點請你一定要相信,也許短時間內,我還不能遺忘小虎,但我不會把你認做他,如果……如果這樣的我你願意等待,我會為你改變。」
郁桻再度吻了姜維寧。
神父尷尬的輕咳聲響起:「你們……好像還沒……交換誓言……」
郁桻立刻說:「我願意!」
在郁桻的眼神催促下,姜維寧雖然覺得怪怪的,還是說了:「我願意。」
神父苦惱地皺了眉頭,老人家還這樣被折騰。
台下的賓客們也不明所以的交換著不解的眼神,直到一聲輕輕的、怯怯的拍手聲響起,迴盪在教堂中,跟隨的掌聲便絡繹不絕的接著響起,大有舉國歡騰的感覺。
這樣……算結婚了嗎?
神父又苦惱了。
而新郎新娘正牽著手,專注地望著彼此,忙著感受彼此手中的溫暖,忙著建立彼此心中的信任,專注到完全忘了外面的世界發生什麼事。
※ ※ ※ ※ ※ ※ ※ ※ ※ ※
郁桻的面前擺了一盤他期待已久的中式炒飯,材料相當相當簡單,火腿、蛋、蔥花,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可是他卻感動得差點掉眼淚。
「你為什麼還不吃?」
「我想多看它兩眼。」
「無聊,你不吃我要收走嘍。」
郁桻趕忙按住姜維寧的手。「吃,我吃,我太想吃了!」
他輕手輕腳的像面對絕世寶物般,放入嘴中慢慢咀嚼。
「好吃嗎?我已經很久沒煮了……」
郁桻猛點頭,深呼吸。「太棒了,這感覺,不油不膩,就像走入夏天的森林中,充分的感受到那股令人舒服的魔力——」
「叩!」
他的頭被敲了一記。
「你日本人啊?要這麼誇張嗎?」
「我是想多說點好話表示我的感動嘛!」
「小孩子!」
姜維寧尷尬的轉身想走,郁桻的稱讚真讓她臉紅。
郁桻捉住她的手,拉到自己腿上坐下。「維寧,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嗎?」
姜維寧搖搖頭。
「一開始見到你,我覺得你很傲,戲弄你不過是想挫挫你的傲氣,而且你長得挺對我胃口的。接著發現你對我似乎有點奇怪,就覺得讓你和唐月鬥鬥也挺有趣。」
「你喜歡看女人為你爭風吃醋?」
看到姜維寧愈來愈多的眼白,郁桻趕忙回應:「不敢了不敢了。」
「乖!」
「但是你對我若即若離的態度,讓我對你愈來愈在意。」
「啊!原來是佔有慾,這樣啊——」姜維寧故做思考狀。「你現在要離婚也來得及的,免得有一天你發現對我不是愛……」
「不准!亂想,真是的,我不會跟你離婚的,因為是愛。」
郁桻順勢親了姜維寧一下。
「你怎麼肯定?」
「是你讓我再相信愛的。我曾經說過,因為爸爸和我過去的經驗,使我一直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真的感情,但是你寫給過去情人的日記是那麼真切,你對他的堅持那麼長久,如果我見到你,還懷疑這世界沒有愛,這不是睜著眼說瞎話嗎?」
「可不是嗎?你最喜歡睜著眼說瞎話了。」
「好啊!知道我喜歡你,你就愈來愈不客氣了!懲罰你……」
「什麼?」
「天天煮飯給我吃。」
「無聊!」姜維寧起身跑開。
「等我解決這盤炒飯你就知道害怕了!」
「才不會!」遠遠傳來姜維寧的回應。
郁桻看著眼前的炒飯,開心地笑著。不會嗎?等著瞧吧!大野狼早晚會解決小紅帽的。
回頭看見郁桻高興地吃炒飯的樣子,姜維寧走進廚房中,看著郁桻特地買的一大堆廚房用具,也露出會心的一笑。
郁桻還不知道,她已經開始再補充新的戀愛日記了呢!
她漂泊十年的心,也終於靠了岸。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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