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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溝正史]12篇短篇小說[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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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草薰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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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5-15 17:13:09
標題:
[橫溝正史]12篇短篇小說[全文完]
[橫溝正史]手鐲[全文完]
[橫溝正史]女人的決鬥[全文完]
[橫溝正史]夜半口哨聲[全文完]
[橫溝正史]少女落難記[全文完]
[橫溝正史]玫瑰的詛咒[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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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溝正史]燈塔島之怪[全文完]
[橫溝正史]黑玫瑰城堡[全文完]
神秘的五角銀幣
半耳男人
迷霧山莊
幻影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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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溝正史]手鐲[全文完]
手鐲
作者:橫溝正史
一
小說家青木愛三郎終於把想了好久的手鐲買到了手,喜得心頭砰砰直跳。他走出店門,想馬上就去看望京子,但忽然想起今天是星期五。京子在一星期當中,星期一、三、五三天出門請教鋼琴教師,不過六點鐘是會不到她的。
青木轉念一想,決定先到銀座去吃頓飯,於是叫了一輛出租汽車。
坐在汽車裡面,一路上清點身上剩下的錢,發現買手鐲花去的錢比原先想像的要少得多。於是青木沉浸在雙重喜悅裡,想到京子看見手鐲時將會顯出的那副喜悅的模樣,他簡直有點地坐不住了。
在尾張街的拐角處下了車,一看電鐘,吃飯的時間還早著呢。青木於是決定在街上閒走一會兒,如果遇到中意的領帶,就買下來。他剛走了幾步,有人在他背上「啪」地拍了一下。
「嗨!」
「嘿嘿!」
「好久沒見啦!」
「是呵。瞧你這快活勁兒!有喜事嗎?」
「嗯,是有點兒喜。你呢?還是那麼忙吧?」
「呵,近來正倒霉!——怎麼樣,請客吃點兒什麼吧?」
「行,請就請。不過,你居然愁眉苦臉起來,這是少有的呀。」
青木遇見的那個朋友叫橋場,是H報社的社會部記者,人們都說他是個相當有才幹的人,他是青木大學時代的同學,如今看上去還像從前那麼敏捷,無論頭、臉還是身體,都使人有一種靈活之感。青木從來就喜歡他對人對事都不存壞心眼的優點,其實不用他提出來,就有心請他一塊兒吃飯的。
「說真的,你有什麼事倒霉了?莫不是失戀吧?」
「哎,要是有那種艷遇就好啦!我還沒那分福氣。只因工作上遭到一些失敗,現在被弄得狼狽不堪!」橋場說著,聳聳肩膀,真是垂頭喪氣的樣子,「就是為了古峰博士住宅裡發生的那件強盜案。我的話說得有點兒不恰當。你也知道那案子吧?」
「哦,那件案子嗎?我也讀過你寫的報導,好像沒什麼地方不對頭呀!」
「哼!沒什麼,沒什麼,人家說我捕風捉影,要追究責任呢!真傷腦筋。」
古峰博士住宅的強盜案,也許讀者們還有所記憶。那是有關正當防衛的法令經修改以後第一個適用的案件,引起了社會上的密切關注。下面我把案子的大概輪廓描繪一番。
古峰博士在鞠町的三號街上有一所寬大的宅邸。博士是盡人皆知的營養科學權威,他發明的味精如今在全世界開闢了銷路,據說博士現在擁有的億萬財產和寬廣的宅邸都是味精給他帶來的利益,也許竟是事實。博士有個兒子,那孩子目前正在美國的理化研究所勤奮學習。因此,三號街的宅邸裡面只住著博士夫妻和幾個僕人。夫人奈美子還只有三十歲上下,是個絕色美人,比丈夫小三十多歲,自然是後妻,不是博士在美國留學的兒子的生身母親。
案件發生的當晚,在三號街附近巡邏的警官B——於深夜十二點過後聽到博士宅邸的內院裡傳來兩響手槍射擊的聲音,接著聽見女人的哀號。他連忙跑到大門口一看,大門側面的便門是開著的,於是他從便門進去。剛進門,便撞上了失魂落魄的奈美子夫人。
「強盜!強盜!博士!博士——」
夫人一看見警官,便像瘋子一樣斷斷續續地喊出上面那些話,然後砰然一聲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夫人身上穿著夜禮服,手裡握著一把還在冒著輕煙的手槍,胸前別著的寶石一類飾件有被強扯過的跡象。B——警官一見此狀,立刻吹響警笛,一方面,大聲叫喚僕人。然後,他把夫人交給提心吊膽跑來的僕人們照管,自己偕同聞警笛聲音而來的兩、三個警官一起走向發出過手槍射擊聲的內院。走進內院一看,只見裡面有一個樹蔭環繞的大古池,池邊有個亭榭,亭子旁邊,兩個男人倒在血泊之中。其中之一就是這家的主人古峰博士,他的模樣淒慘至極。後頭部與前額有打擊傷,從那兩塊地方淌出來的血流把漂亮的白髮染得通紅。看起來,他曾作過一場激烈的格鬥,衣服和外套上都沾滿了泥巴。可以肯定,他已經斷了氣。
離博士的屍體四、五步遠的地方,橫著一個工人模樣的人的屍體,這個人的左大腿與肺部有從背後受到的明顯的槍傷,這就是他的死因。從他的衣袋裡搜出了夫人的錢包,裡面有現金百餘元,還有當晚夫人身上戴著的三、四樣珠寶一類的東西。
不久以後,夫人甦醒過來了。根據她的敘述,悲劇的始末是這樣的。那天夜裡,夫人應邀出去參加朋友的生日宴會,回來已經十一點半了。不湊巧,小使女因為姐姐生病,請了兩三天探親假回去了,而丈夫古峰博士還沒從研究所回家。於是她打算等丈夫回來,仍舊穿著夜禮服,拿起一本書讀起來。忽然,她見剛才說過的那個工人模樣的男人往她身邊走來,一時嚇得她魂不附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接著,她按照那男人的命令,把錢包和寶石一類的裝飾品交給他。那強盜等那些東西一到手立刻往外走。夫人在強盜走出房子以後,有一會兒因為恐怖而動彈不得。強盜的腳步聲聽不見了,一會兒從內院裡傳出一陣拳打腳踢格鬥的聲音。而且,其中似乎還夾雜著她丈夫的怒喝聲。
夫人想,必定是丈夫回來了,撞上了盜賊。於是她的勇氣油然而生。為丈夫的擔心把恐怖壓下去了。她迅速地從小櫃裡拿出手槍,握著它跑到內院裡。可是她到晚了一步,只見盜賊給博士以最後一擊,博士跌倒在地,盜賊抽身就要逃走。夫人見狀,便不顧一切地從後面對盜賊開了兩槍,盜賊中彈倒下了。她就記得這麼些,後來的記憶簡直像夢幻一樣——
夫人的敘述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從強盜的衣袋裡搜出了夫人的錢包和寶石之類,博士的屍體旁邊有盜賊使用過的粗橡木棒。而且,據後來調查,得知那盜賊名叫前田定吉,是有七次犯罪前科的歹徒。報紙在撰文悼念博士的不幸死亡的同時,還大力讚揚夫人的勇敢行為。
那是兩個星期以前發生的事情。
「那個案件的報導我也讀過,你寫的報道有哪兒不對頭嗎?」
「我估計這案子裡的盜賊有同謀犯,並堅持我的見解。可是這種說法似乎觸怒了夫人。她再三提出抗議,真叫人頭痛。」
橋場說著臉上有點兒發紅。
「說有同謀犯,怎麼會得罪夫人的呢?」
「我也摸不著頭腦。大約是夫人出於女人的虛榮,討厭別人在她自己敘述的情節裡面加油添醋。不過別談這個,還是喝杯茶吧。」
於是兩人登上不二屋的二樓。因為當時正是黃昏的散步時間,人不很多。青木和橋場在角落裡找了張桌子坐下。橋場看樣子立刻忘記了自己的不愉快,說道:
「我的事說完了,你的事呢?還沒聽你說呢!剛才那樣喜氣洋洋,要是有好事情,也該讓我知道呀!」
「好,就告訴你吧。先給你瞧瞧這個。」
青木一副賣關子的樣子,一邊說著,一邊慢吞吞地從衣袋裡掏出一個綠紙包,把它放在桌子上。橋場一把拿過來,打開一看,說:
「哎呀,不是手鐲嗎?」
他好奇地用手摸弄著手鐲,又說:
「哈哈,這樣看來,一定是送給京子小姐的!呵,倒挺合適的!」
說完,把鐲子匡啷一聲放回桌子上。這時,他們聽到背後有人「呵」了一聲。他們吃驚地扭頭一看,原來是一位漂亮的中年女人站在身後。她見兩人回頭望著她,立刻紅了臉,不過很快又鎮定下來。
「呵,多好看的手鐲!對不起,請讓我看看好嗎?」
「呵,請看吧。」
青木的心撲通撲通直跳,多少有點兒得意地說著,拿起手鐲遞給那個女人。女人接在手裡,細細地觀看著,口裡一邊說:
「好珍貴的手鐲啊!是意大利造的呢。呃,對不起,請問是在哪兒買到的呀?」
「哦,是麻布的M——街上—家叫做銀光堂的舊貨店。」
「啊,對了,那地方雖是舊貨店,卻時常有珍奇品賣。多謝了!」
女人說著,把手鐲小心地放在桌子上,行過禮,住樓下走去。橋場邊想著什麼,邊目送著那女人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用手肘在青木的腰上碰了一下,說:
「喂,你認識那女人嗎?」
「不認得。怎麼回事?」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她就是古峰博士的夫人奈美子呀!」
不知為什麼,說話之間,橋場的表情變得嚴肅了。
二
那天晚上,青木為了安慰朋友,和他一起吃了飯。結果把去看京子的時間給錯過了。
「不要緊!反正明天是星期六,不如明天去更好些。」
在分手時,橋場向他說了幾句過意不去的話,青木慷慨地說出了上面那句話,作為回答。回到家裡一看鐘,已經十一點多了。青木什麼也不想幹,靠在桌邊抽煙,一邊把買來的手鐲拿在手裡玩賞。忽然,他有了意外的發現。
在手鐲的內側,刻有精細的花墳,細看之下,原來是花體拉丁字母。由於雕刻已經磨損,開始很難辨認。但經過細心琢磨,終於認出來了。與此同時,青木屏住了呼吸。那些花體字母是:
Namiko Furumine
這是個女人的姓名——古峰奈美子。古峰奈美子,不就是那已被殺害的老博士的夫人,今天不是在不二屋的樓上遇見過的女人嗎?這麼說,這手鐲是那位夫人的東西了。肯定是她的。古峰這個姓氏是不多見的。可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青木完全想不通了。許多疑問象走馬燈一樣在旋轉而過。他出於小說家的空想,圍繞著那隻手鐲想像出種種事情。想著想著,他忽然感到這個發現非同小可,決定在明天趕早告訴橋場。
翌日,青木把看望京子的事擱起來,往丸內的H報社打電話。
「喂,我有話對你說,你可以在報社裡等到什麼時候?」
「可以等到四點鐘。可是。到底是什麼事情啊?」
「你一定會感興趣的!你等著吧。不會叫你失望!」
青木掛斷了電話。兩小時以後,他來到H報社的接持室會橋場。
「昨天耽誤你了。」
「哪裡哪裡。」
如此寒暄了幾句以後,青木迫不及待地把事情說了出來。橋場熱心地聽著,臉色看著看著緊張起來。
「請讓我看一看手鐲!」
橋場簡直象行搶一樣把手鐲拿到手裡,放在明亮的窗前細看。
「一點兒不錯!Namiko Furumine!」
「這豈不奇怪嗎?如果是那位夫人的東西。她昨天為什麼不說出來呢?」
「是啊。而且,昨天她看見這手鐲的時候,樣子很反常。我想,莫不是她把這東西賣掉了吧?」
「誰知道是怎麼回事!喂,咱們到銀光堂去走一趟,問問他們是從誰手裡買下的好嗎?」
「好主意!」
橋場下了決心,急忙走出房子。不一會兒,就見他拿著帽子和上衣走了過來。
坐在汽車上,兩人沒有說一句話。他們一會兒把這件事想得事關重大,一會兒又以為它不過是雞毛蒜皮。
終於來到了麻布的銀光堂門口。橋場如飛地跑進店內。可是,他們剛找到掌櫃的,還沒來得及開口,青木就被掌櫃的認了出來。那掌櫃的說出的一句話,又使兩人吃驚不小。
「呵。你們也是來打聽那手鐲的事情嗎?」
「嗯?」
兩人不覺怔怔地反問道。
「不久前,有位紳士模樣的年輕人來打聽過那隻手鐲的事情……」
掌櫃的不安地主動把事情說了出來。據他說,大約一小時前,來了個漂亮的年輕紳士,他把昨天被青木買走的手鐲的樣子詳細地描繪了一遍,請掌櫃的把賣主告訴他。
「呵呵,老實說,我們也正是來打聽這件事的……哦,請別擔心,這件事只與我們有關。」
掌櫃的遲疑地支吾了一陣子,終於搬出一本大帳簿。橋場飛快地找出了淺草區XX街XX號往宅山本虎市那一欄,然後詳細地打聽了不久前來過的那位紳士的相貌和風度,最後對青木說了句:「好了,走吧!」便奔出店子。在汽車上,青木問道:
「這是上哪兒去?」
「當然是去尋找山本虎市那傢伙。喂,你知道上銀光堂的那位紳士是誰嗎?」
「不知道。」
「就是澤井清彥呀!哦,就是那位音樂家……說穿了就是古峰夫人的情人!看樣子這傢伙很可疑。」
橋場完全興奮了。
可是,山本虎市是個不容易找到的人。他不在家。到附近一打聽,被問的人驚詫地說:
「剛才有人來過,也是打聽山本虎市……」
不過,他還是好心地把山本常去的五、六個處所告訴了橋場和青木。
「怎麼?又給澤井搶了先!可是我們必須搶在那傢伙前面找到山本。」
橋場顯得異常興奮,決心更大了。不過,要找到山本是談何容易的事情!
他們把打聽到的那五、六處地方——找遍了。都不見山本的影子,不免有些失望。
在快到十二點鐘的時候,終於在雷門附近的酒館裡打聽到了他的消息。
「山本嗎?剛才我還見山本和一位漂亮的紳士在一起,大約五分鐘以前從這兒出去了。我看見他們過了吾妻橋,朝對面走去了。」
聽到這個消息,兩人連忙奔出酒館。青木此時的心情也不同尋常了。不知不覺之間,他合上了橋場的步調。他們過了吾妻橋,往岡田公園的方向走去。突然,隔著一條街,聽到前面的黑暗中傳來幾聲哀叫。
聽到那叫聲,兩人停住了腳步,過了一瞬間,橋場如驚兔一樣飛跑起來。青木落後了一步,當他跑到出事地點時,只見先行的橋場已經跪在地上,把一個男人抱起來。走近一看,那男人的腰窩上正咕咕地往外冒著鮮血。
「喂,還有氣!醫生!快叫醫生!」
橋場大聲喊著,聲音因興奮而顫抖著。
第二天的H報晨刊引起了近來罕見的轟動。其他的報紙僅僅報導了古峰夫人與音樂家澤井清彥的情死事件,而H報則徹底地揭露了事件背後隱藏的秘密。那一天正好是星期日,沒有晚刊,因此H報整整先於其他報紙一天登載了這一特別報導。H報以「古峰博士慘遭殺害之秘密,可惡妖婦與白面鬼情死之真相」為標題,下面的文章追究了不久前發生的強盜案件。
案子的秘密是這樣的。
古峰博士並不是被強盜殺死的。兇手實際上是夫人奈美子及其情人澤井清彥。那天夜裡,的確有兩個同夥的盜賊偷偷地潛入了博士的內院,伺機下手。可是在下手之前,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件事情的經過是:夫人與清彥密會——發現了他們的古峰博士盛怒——博士與清彥格鬥——清彥用手杖打死博士。目睹了那個殺人場面以後,兩個盜賊之一前田定吉突然出現在現場。夫人與清彥驚駭失神,他們之間不一會就達成了交易,為了使前田保守秘密,給他許多錢和寶石。夫人推說再去拿錢,回到屋裡拿了把手槍轉來。前田定吉正想帶著錢和寶石逃走,冷不防從背後遭到槍殺。於是,一場好戲就此順利地演下去。誰也不懷疑夫人,因為盜賊的屍體就在眼前。
可是,唯有一點夫人失算了。盜賊不止一人。內院裡還躲著個山本虎市,他在草叢中把一切都看得分明。他見同夥被殺,嚇得直打哆嗦。接著,夫人安排清彥逃走後,又往大門口去叫警察,趁那段時何,山本虎市迅速地從同夥的衣袋裡掏出那隻手鐲和兩、三顆寶石,拿著它們逃之夭夭。
不過,夫人在發現屍體的衣袋裡短少了手鐲和寶石之後,立刻想到了曾有第二個盜賊在場偷看。這就成了她的恐懼之源。於是,她叫情人澤井清彥幹掉那個盜賊。可是鬼使神差,讓垂死的山本虎市道出了全部秘密。
他們知道罪行已經敗露,便服毒自盡,籍以逃避法律的制裁。
《 本帖最後由
草薰風
於 2010-5-15 17:18 編輯 》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15:20
標題:
[橫溝正史]女人的決鬥[全文完]
一
在傑姆斯·魯賓孫舉行告別宴後的那天晚上,不巧正是大雨滂沱。
當時日本正值復末秋初,天氣變化無常,遇上這樣的天氣本屬無奈,但是厚道的魯賓孫卻深感不安,他對急雨中到來的客人們誠懇地逐一道歉。
魯賓孫似乎覺得這樣的壞天氣完全是因為自己的過失或怠慢造成的,他為客人們的衣物被打濕而自責。看著魯賓孫不知所措的樣子,木戶奶奶終於忍不住了,她笑著說:
「這有什麼啊!魯賓孫先生,下雨不能怪你呀!要說責任。應該歸於日本的氣候,不用往心裡去嘛!」
「魯賓孫夫人!」
原海軍少校山本三郎回頭望著比魯賓孫年輕足有十五歲的瑪卡麗特·魯賓孫夫人說:
「今天晚上的客人都是咱們綠丘的住戶吧?」
「是的,山本先生。」
瑪卡麗特夫人臉上長著一些雀斑,像小姑娘一樣討人喜歡,她微笑著使勁地點了點頭,亞麻色的頭髮搖動著。
看來她也一定在為丈夫過分顧慮天氣而感到滑稽。瑪卡麗特夫人到日本只有三年,日語還不怎麼好,所以剛才山本是用英語問她的。
「瑪麗!今天晚上的客人預定有多少啊?」
木戶奶奶也用英語問道。
「三十人左右,老奶奶。」
瑪卡麗特夫人用日語回答。她說得那麼流利,使得周圍的客人們都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啊,那麼說差不多都到了吧。」
木戶奶奶一邊自言自語地說著,一邊計算著客廳裡的人數。
魯賓孫出生英國的牛津,第二次世界大戰前曾在小傅的高商數授英語。其間由於局勢惡化,日本排斥英語運動激烈,魯賓孫便回到了倫敦。回到倫敦後,魯賓孫感到無聊,就去了澳大利亞,似乎在墨爾本的一所大學裡當助教。戰爭結束後,他受這所大學的派遣,又來到了日本。
魯賓孫研究的科目是日本的政治史,重點是明治維新後的政治史和政治學。
當然,澳大利亞的大學按時寄錢給他,但看來僅靠這些錢難以維持生計,於是魯賓孫便在日本的私立大學兼教英語,同時還在自己家個別教授。他有時還給本國和澳大利亞的報紙、雜誌寫稿,但似乎被採用的並不多。
魯賓孫處於這樣的經濟狀態,所以他身上沒有那種白人的優越感,反倒可以看出他對日本人很謙遜,這正是綠丘的居民們對他抱有好感的原因之一。在身材高大的洋人中間,他算是小個,但他長得結結實實,可以劃入日本人中那種胖瘦相當的中等身材之類。這一點,也使得日本人感到容易和他接近。
魯賓孫三年前回倫敦時,和瑪卡麗特結了婚,兼作新婚旅行,他又來到了日本,並在綠丘租了房子。
瑪卡麗特剛到日本時,對日語一竅不通。但她對日本的茶道、花道懷有興趣,似乎在英國時就已有所聞。她一住進綠丘,就請人引見作了木戶奶奶的弟子,並說願教授木戶奶奶的門徒們的英語,以此作為學習茶道、花道的學費。魯賓孫夫婦目前尚無子女。
魯賓孫本來想在日本住的更久,但不知為什麼,澳大利亞方面突然停止了給他寄錢。對此,魯賓孫大為驚慌,儘管他去信幾經商討,但結果卻不得不使他斷念,他已經無法在日本住下去了。
對魯賓孫將回國;他的朋友們也深感唐突。因為大家喜歡這對夫婦,所以都為驟然別離感到遺憾,分別寄來了餞行的錢、物。
今天晚上的告別宴會是魯賓孫夫婦對大家的答謝。
當然,魯賓孫小若火柴盒的房子莫要說三十人,就是十個人怕也難以容得下。好在附近的一位美國富商豪爽地答應將自己的房子和三名女僕借他用一個晚上。
這所房子的原主人為M氏。他戰前曾在綠丘建立攝影所,到戰後被轟走之前,一直當經理。因為房子建於他的極盛時期,所以相當豪華。
據說魯賓孫要先回一趟墨爾本,到那把話說明,然後回自己的國家。魯賓孫回到英國後,必須立即尋找職業,但無論是魯賓孫,還是瑪卡麗特的臉上,都看不出憂慮,可能在英國找工作不像在日本這樣難。
宴會進行得很順利。房間的各處都擺著烤麵包,喝酒的人自己到廚房裡去,那裡有可供選擇的酒。女賓們自有女性的愛好,她們用軟冰糕、鮮檸檬汁滋潤著喉嚨。
這個宴會介於雞尾酒會和茶會之間,與其說是借題喝酒,倒小如說是相互交談的聚會。
除魯賓孫夫婦之外,還有五名外國人,其餘都是日本人。宴會上,沒有那種鄭重其事的致詞和裝腔作勢的道別。
二
「哦?……」
坐在屋角的金田一耕助似乎被遺忘了,一個人默默地吸著煙。突然。他皺起眉頭,逐個審視著客廳裡人們的臉。
宴會開始以來,氣氛一直很融洽,可是突然間似乎摻進什麼抵抗物,空氣下子緊張起來。當金田一耕助覺察到原因在於剛到場的年輕婦女身上時,他便饒有興趣地注視起她了。
這位婦女站在客廳門口,迅速地掃了一眼煙霧瀰漫的房間,接著又以略顯不自然的微笑,向客廳裡的這位、那位道著寒暄。正在這時,不知是誰告訴了魯賓孫夫婦,他們急忙上前迎接。
「喚!籐本夫人……」
魯賓孫來到客廳門口,無意中隨口說道。突然,他發現自己走定了嘴,於是又趕忙更正
「不。對不起!河崎小姐,您在這樣的雨中光臨,太歡迎了。」
「你們將要回國的事,我一點都不知道……」
說著,這位婦女和魯賓孫握手:
「今天接到夫人的信大吃一驚,這也太突然了!魯賓孫夫人。」
她把美麗的眼睛轉向瑪卡麗特夫人:
「為什麼不提早告訴我呀?你看我,簡直慌亂極了。」
她又是英語又是日語地說道。
「信……?」
魯賓孫夫人露出一絲疑惑的神情,但馬上就在她那天真的微笑中揉碎了:
「對不起了!」
接著,魯賓孫夫人也半英語、半日語地告訴這位婦女。似乎解釋她最近太忙了。她拉著這位婦女的手,邊說邊來到客廳裡面。
綠丘最新的居民金田一耕助不認識這位婦女,但看來她在這條街上是很受歡迎的人物。一時間緊張起來的空氣又歸舒緩,人們紛紛向這位婦女打著招呼。
這位婦女十分機靈地應答著,最後,她加入到木戶奶奶這一幫。這位婦女看年齡三十歲左右,名字似乎叫河崎泰子。她身姿苗條優美,蒼白的臉與黑色的禮服正好互成對照。
當金田一耕助最初看見她帶著拘謹的表情站在客廳門口時,不知為什麼總覺得她美得像個妖女。而且似乎在這妖女身上嗅到了悲劇的氣昧。
儘管如此,金田一耕助不明白剛才一瞬間空氣緊張的原因,難道這位婦女的到來與宴會的氣氛有什麼衝突不成?
魯賓孫開始時叫這位婦女為籐本夫人,後來又急忙更正為河崎小姐。這說明這位婦女可能作過姓籐本的人的妻子,離婚後義恢復了父姓。
還有一點使金田一耕助不解。就是當河崎泰子說「今天接到夫人的信,大吃一驚」時,瑪卡麗特夫人臉上輕輕掠過的一絲疑惑。
那裡面究竟包含著什麼?
「河崎小姐,聽說你眼下住在大森的公寓裡,條件怎麼樣啊?」
原海軍少校山本三郎問道。不知什麼時候,他也加入到了木戶奶奶這幫人中。
對山本三郎,金田一耕助很瞭解。
山本三郎大概因為長期在英國駐在,英語非常好。戰前他在綠丘就有房子,戰爭結束後,他一直在自己家裡教授英語。因為他教得耐心細緻,跟他學的人很多。在靠教英語維持生活的同時,他還畫畫。當海軍時,作為興趣,他就喜歡繪畫,戰爭結束後,他專心致志,苦學苦練,最近竟漸漸地在畫壇上顯露出頭角。他很有英國派的修養,是當今時髦的風流男子。
「唉!先生,說起來真讓人為難,周圍亂七八糟的,總是難以安頓。終歸是難以找到象綠丘這樣的好地方啊!」
河崎泰子說話時,總愛微頓她那長得很長的脖子。這一點又使金田一耕助感到她像妖女一樣迷人。
「那麼搬回這裡怎麼樣?」
山本親切地建議說。
「咯咯……可是,這多可笑啊!」
「這有什麼可笑的!」
中井夫人插嘴說。她是某公司重要人物的夫人,在綠丘是有名的熱心腸。她的臉胖得圓圓的,雙下顎福態態地鼓了出來。
「我想你是不該客氣的。」
「這並不是什麼客氣,可是……」
「既然如此,就毫無理由放棄自己中意的綠丘的居住權,新憲法承認我們居住自由嘛!別那麼軟弱,你呀……」
「□哈哈,這事情可不好解決了。」
山本穩沉地笑著說,他面貌溫和,一笑,嘴角就聚起皺紋。
「木戶奶奶,耽誤您一會兒。」
看來中井夫人想一舉解決問題,她硬是把用英語同外國人講話的木戶奶奶叫了過來。
「泰子想搬回綠丘來住,您那不是有閒屋子嗎,讓泰子住在您那兒吧!」
「啊!是嗎?我那裡方便得很,哪天過來都行……倒是泰子一來,我就更有依靠了。」
被大家稱作木戶奶奶的老夫人名叫郁子,是位理學博士的遺婿。她看上去已年近七旬,但腰板挺直,略顯清瘦的身體,非常硬朗。
木戶博士死於戰爭期間,曾給這位遺孀留下一筆可觀的財產,但是作為戰後的沒落派,現在說起來也只有房產和有時得到的一點亡夫著作的版費。大兒子死於戰爭,兒媳婦另嫁他人,現在木戶奶奶和二兒子夫婦以及大兒子、二兒子的孩子們生活在一起。
因為光靠二兒子的工資不能充足地生活,木戶奶奶便開始教授茶道、花道,並有了不少得意門生。最近,在別人的動員下,木戶奶奶又半為消遣、半為賺錢地開始製作裝飾用的偶人。在綠丘的夫人中間,木戶奶奶是位中心人物,她那寬敞的家,伊然成了婦女們的俱樂部。
「看,木戶奶奶也應承了,那就搬過來吧!不用顧慮這顧慮那的。」
「倒不是因為有什麼顧慮……」
泰子鼻樑上聚起皺紋,她無力地微笑著:
「可是,中井夫人……」
正當泰子低聲想說什麼時,女僕領著三名男女客人出現在客廳門口。
「籐本哲也先生夫婦和他們的朋友井出清一先生來到!」
一瞬間,客廳裡的空氣又緊張起來,金田一耕助探索似地把頭轉向泰子。
河崎泰子正默默地注視著吹在玻璃窗上的雨滴,妖精般蒼白色的臉變得陰沉起來……
三
剛才被報告來的三人並沒覺察到客廳中緊張的空氣,也沒有覺察到河崎泰子這個人的存在。
「魯賓孫先生!夫人!來晚了,真對不起。我們正要起身時,這位先生到我們家去了。」
籐本哲也握著魯賓孫的手,說: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作曲家井出清一先生,多美子的老朋友……因為不能讓人家吃閉門羹,所以就把他拉來了。方便吧?」
看起來籐本哲也已經喝得相當醉了,他爽朗、精神、情緒非常好。
「啊,這可太歡迎了。」
魯賓孫笑瞇瞇地握著井出清一的手:
「這是我愛人,瑪卡麗特。」
接著魯賓孫又把剛才籐本的話翻譯給可愛的妻子聽。
「夫人,不速之客冒昧打擾,給您添麻煩了吧?!」
當丈夫翻譯完之後,瑪卡麗特用日語說:
「沒關係。」
接著又用英語補充說,對他的光臨感到非常高興。
趁丈夫向魯賓孫夫婦介紹朋友的工夫,多美子環視客廳,並向認識的人寒暄。但是,當她的視線碰到站在對面窗戶旁邊的河崎泰子時,簡直象被什麼擊中了似的,竟趔趔趄趄地問後退了好幾步。
客廳裡的人們一定在等待著這麼一瞬,好奇心和抑制不住的緊張使地他們睜大眼睛,不住地打量著這一對女人。沉悶的空氣瀰漫整個客廳,使得人們幾乎透不過氣來。
河崎泰子臉上浮起令人捉摸不定的微笑,向多美子和呆立在多美子身旁的籐本點頭致意。
就在這一瞬間,趔趄後退的多美子已經站穩,剛才那失去血色變得蒼白的臉上似乎馳過一道閃電,一下子浮起紅光,眼睛閃動起異樣的光芒。那目光大膽、無畏,看上去猶如野獸的眼睛。對於泰子那躊躇不定的致意,多美子傲然地點了一下頭,接著就不屑一顧似地把頭扭到了一邊。
但是,當她發現身邊的魯賓孫夫婦臉上流露山為難的神色時,就又恢復了她那嬌媚的微笑:
「夫人,今晚蒙您招待,非常感謝。想到我們即將分別,心裡實在難過。」
當魯賓孫把多美子的話傳達給瑪卡麗特時,她又通過丈夫向多美子表示感謝,並說他們一定會再來日本,那時請繼續給予關照。
「真的,魯賓孫先生,可一定再回來啊!我們有緣成為鄰居,還沒處夠就突然分開,真讓人感到戀戀不捨。」
這時,一個穿著鮮艷的夏威夷襯衫的小個子日本人醉醺醺地東搖西晃地走到多美子眼前:
「夫人!夫人!」
醉漢往多美子的臉上噴著酒氣:
「喂!這種老掉牙的話適可而止吧,快到這邊來,大家都在等你呢。」
「哎呀!是安永先生啊!」
多美子笑著推脫,但對方卻不容分說,扯起多美子的手,把她拉進一夥外國人中間。看來多美子在外國人當中很受歡迎。
拉多美子的人,金田一耕助也很熟悉。金田一耕助年輕時,曾在美國西部流浪了三年,那時他曾得到這個人的幫助,此人名叫傑克·安永,曾在好萊塢電影裡演過日本廚師等角色。
後來,當日本電影事業篷勃發展時,安永被日本某電影製片廠聘請回國當了導演。那一段,恐怕是他有生以來最得意的時期了。
然而,作為日本導演,他卻顯而易見地不合格。因為他五、六歲時去美國後,就再沒回來過,看來缺乏日本人的靈感。雖然他精通機械技術,但指導演技,卻洋味十足,所以拍了一、二部片子後,便默默無聞了。
金田一耕助回來早於安永,當安永回國時,金田一耕助曾經去祝賀過他的飛黃騰達。自那一見之後,兩人再沒接觸過,互相間連音信往來也沒有。可是,當不久前金田一耕助移居綠丘之後,卻發現傑克。安永住在這裡。傑克住在今晚出借客廳的富商家原來的的車庫裡,車庫的門上釘著用油漆寫的木牌,上面是:
JackYasunaga
金田一耕助不知道安永現在做什麼,因為他沒問,傑克也沒說,但似乎是一種為外國人臨時干雜活的職業。
總之,安永沒有妻兒,行蹤不定,這與金田一是五十步笑百步。但不知為什麼,安永卻有一種令人莫名其妙的感覺。把金田一介紹給魯賓孫夫婦的也是安永。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
安永已經頭染白霜,但卻穿著鮮紅的夏威夷襯衫。此刻,他似乎突然想起來什麼地大聲喊著,那醉漢特有的尖銳叫聲把客廳裡所有客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你不要像個貓似地躲在角落裡,到這邊來嘛!我給你介紹個美人。」
金田一耕助無可奈何地苦笑著站了起來,他的身姿在客廳裡大放光彩。雖然今晚他梳理了那頭蓬亂的頭髮,可是卻沒有油光。他上穿白底黑花布衣,下穿夏季褲裙,腳上是夏用白布襪子。雖然他來時還穿了件短外褂,但因為潮濕的客廳裡過於悶熱,被他脫掉放到一邊了。
「安永先生,有什麼事……」
「啊,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傑克突然站了起來:
「這位是那邊那位小說家籐本哲也的夫人多美子,漂亮吧,多美子!這位是金田一耕助先生,大名鼎鼎的私人偵探,是我住美國時的老朋灰。哈哈哈哈……」
傑克·安永本來就滿臉皺紋,大醉之後臉上皺紋顯得更多。但說著說著,竟然毫無意義地大笑起來。關於傑克的年齡。無人知曉。不用說他人,就連傑克本人也不知道。問他戶口等在哪裡時,他也裝聾作啞地說不知道。
一聽到私人偵探四個字,多美子暗暗地倒吸了一口氣。
當金田一耕助意識到客廳裡的人們都看著他時。竟然害羞得臉微紅起來。
四
現在,客廳裡的客人們已經明顯地分為三組。第一組以木戶奶奶為中心。包括有河崎泰子、山本三郎等。在整個客廳裡、這一組最熱火朝天,談笑風聲。
第二組是包括安永在內的外國人組,加上多美子被拉進來。對她那一口流利的英語。連金田一耕助也佩服得五體投地。
從這裡可以看出,先時多美子通過魯賓孫翻譯,向瑪卡麗特夫人寒暄的作法,可能是為了表示自己謙遜的美德。剛才傑克說多美子漂亮,這決不是誇張。但這個女人的美似乎美中不足,也就是羌的太合乎常規了,即使有一萬個人說美吧,那她只不過是一般地美罷了。
那邊的河崎泰子雖然不顯山露水,卻總是成為人們關心的目標。她與多美子的美似乎正可以兩相對照。
再說第三組。作為中心人物的魯賓孫夫婦,現在正處在非常為難的立場上。籐本哲也的兩個妻子——離婚的妻子和現在的妻子出乎意料地在這裡碰面了,而且兩個人明顯地互相抱有敵意,作為主人,對哪一方表示好感都不成。
「瑪麗!」
魯賓孫小聲問道
「你給河崎小姐發請柬了嗎?」
「沒呀!」
瑪卡麗特回答著,褐色的眼睛裡浮現出不安的神情:
「傑姆!是不是誰搞的惡作劇啊?」
「就是惡作劇,也是不能問罪的惡作劇。到底是誰……」
「是傑克,一定是他。我最討厭他了。」
話儘管這麼說,但瑪卡麗特仍為今晚能見到泰子高興。
瑪卡麗特同籐本皙也的新妻多美子交往還不足一年,而同泰子卻曾作為鄰居相處了兩年多。魯賓孫住的火柴盒般小巧美麗的房子緊挨著流行作家籐本哲也頗有氣派的宅第,兩家經過後院的木門可以互相往來。泰子曾向瑪卡麗特請教過西洋菜和點心的作法,作為答謝,她也教過瑪卡麗特夫人日語。
成為鄰居不久,倆人就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由於瑪卡麗特的請求,泰子還把她介紹給了木戶奶奶。
所以,當泰子被籐本拋棄,不得不離開家時,最悲痛的要數瑪卡麗特了。
雖然瑪卡麗特和泰感信深厚。但她卻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她知道多美子肯定會出席她家的告別宴會,就沒給泰子發請柬。待到從橫濱乘船出發還有一周時間,她想在這期間去拜訪泰子,盡情地暢談一番。
那麼,到底是誰冒充自己的名義把泰子騙來了呢?
當多美子被傑克·安永強行拉走時,籐本哲也一時間竟傻呆呆地不知所為。他覺得自己的英語會話不像多美子那樣外國人那一組裡去。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16:02
此時,多美子正高興地同外國人談笑著,無形中這是對那邊泰子的一種示威。如果是好脾氣的丈夫哪怕聽不懂他們的談話,也要站在旁邊,臉上作出微笑。然而,像籐本哲也這樣虛榮心很強的人,卻難以扮演這樣的角色。何況離婚的—被自己拋棄的妻子還在那裡,作為男人,難道不應該對她說點什麼暖心的話嗎?
籐本哲也是個出色的男子。他身高一米七五左右,體態勻稱,不胖不瘦,太陽曬過的皮膚紅裡透黑,像抹了油似的潤滑。總之,他是一個無可挑剔的瀟灑男子,還是個紅極一時的作家。
籐本哲也不喜歡泰子,是她太古板了。對這點,綠丘居民們深信無疑。籐本哲也既是流行作家,又是體育健將,而泰子卻沒有運動的細胞,她不愛和丈夫一起出去玩,卻喜歡閉門讀書。後來籐本哲也終於在高爾夫球場上發現了自己的知音,她就是多美子。
多美子是一個富有的貿易商的女兒。籐本結識她之後,便和泰子糾紛不斷,但最後終於甩掉了死纏不放的泰子,而和多美子結了婚。
「好久不見了。怎麼樣?身體好嗎?……」
井出清一以一副哲學家的派頭端然而立,他嘴裡叼著煙斗,不住地噴著煙,籐本哲也把他甩在外國人小組那裡,慢慢地踱到木戶奶奶這邊來。
「好久不見了,你身體也……」
泰子閃動著美麗的眼睛笑道。
這傢伙和自己離婚後反倒漂亮起來了……對此,籐本心裡暗暗生恨。
「在報紙的廣告欄上不時看到你的名字,知道你幹得不錯……」
和籐本離開之後,泰子一直寫著小朋友們所喜愛的作品。
「哎,平平常常。」
泰子臉上流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正在這時。中井夫人在一旁開了口:
「籐本先生,這回泰子要搬回來,和木戶奶奶住在一起,您看好嗎?」
籐本顯得有些吃驚,當他發現眾人都注視著自己,頓時血往上湧,臉潮紅起來:
「啊,啊,這……好,好……」
「好了好了!你並無權制止嘛!」
不知什麼時候,多美子來到了籐本身旁,她嬌艷地笑著:
「泰子小姐,好久不見了。身體好……」
「哎,謝謝。你也……」
泰子鼻樑上聚起皺紋,又露出那種妖精般的笑。
「夫人,請入我們這一夥吧。籐本先生,您也請……」
好管閒事的中井夫人想要在兩個妻子中間斡旋,至少她覺得自己應該盡力緩解一下眼前的緊張空氣。
「哎,好唯!」
多美子快活地應承:
「井出先生。請您也過來吧!我介紹您認識一下綠丘的名流們。」
井出仍舊叼著煙斗,不緊不慢地來到這邊,這位頗負盛名的作曲家竟拙笨得像頭公牛。
魯賓孫夫婦互相交換了一下目光,似乎懸著的心放下了。這就平安無事了。想到這,老實厚道的魯賓孫放心地長出了一口氣。
可是,瑪卡麗特夫人卻不這樣想。因為誰被假冒姓名也會感到不快,所以她不能像丈夫那樣無所顧慮地放下心來。
何況她還知道他人所不知的,兩個女人圍繞籐本哲也的糾葛,這也成了她的精神負擔。因此,當幾個當事人湊到一起之後,她變得提心吊膽起來。對瑪卡麗特來說,如果泰子和多美子互相疏遠、冷淡,各在不同的組裡度過這一晚上,那該是多麼求之不得呀。
「怎麼了?瑪麗!」
看到妻子臉色不好看,魯賓孫來到她身邊,用本國語言小聲問道:
「你還在為河崎小姐和多美子夫人的事煩惱嗎?」
「不!沒什麼……」
瑪卡麗特無力地微笑著,把頭轉向丈夫
「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這屋子悶熱悶熱的……」
她皺著眉頭,確實是一副因悶熱頭痛的樣子。
客廳裡確實悶極了。因為擔心開窗吹進雨水弄濕客人們的衣物,所以只能關著。何況就是嚴嚴地關著窗戶,潮氣還是毫不留情地流進。進來的潮氣被三十人的體溫、呼吸烘得熱乎乎的,難怪瑪卡麗特夫人說頭疼了。
可是,作為丈夫的魯賓孫卻清楚,妻子難看的臉色絕不只是關窗的緣故。
「瑪麗」。
他體貼地輕輕拍著妻子的手。
「宴會就要結束了,河崎小姐和籐本夫人將微笑著互道再見,這樣也就沒什麼了。你看,一切不都很順利嘛!」
「是的。」
瑪麗也振作起自己的精神,朝著丈夫笑了笑。
可是,實際上並不見得一切都順利,這點很快就得到了證明。
夫妻倆剛說完話,在傑克·安永的提議之下,客人們跳起了舞,室內開始混亂起來。男人們烈酒下肚,說話都語無倫次,大吵大嚷。多美子、泰子雖然都有男客邀請跳舞,但兩個人卻都笑著拒絕了。
瑪卡麗特夫人擔心地把目光移向多美子和泰子,只見兩個人正友好地並排坐著吃軟冰糕,山本三郎和井出清一站在她倆旁邊,大家都興致勃勃地又說又笑。多美子的丈夫籐本皙也被中井夫人強拉硬拽,不情願地和她跳著舞,大家似乎為他倆不協調的舞姿笑著。瑪卡麗特夫人想什麼也不會發生了。日本人性格恬淡,心胸寬廣,大概對於離婚,再婚是不那麼拘泥的。兩個人不是正在友好地品嚐軟冰糕嗎!
可是,就在這時,瑪卡麗特夫人突然雙眉緊皺,幾乎就要驚叫起來,但考慮到今晚自己女主人的身份,總算強忍住了。可是那邊的泰子,卻失聲地尖叫了起來。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都被引到了那裡,只見泰子臉若素縞,多美子倒在她的腳下,激烈的痙攣使身體蜷曲成一團……
五
須臾之間,令人窒息的沉默籠罩了整個客廳。在場的人都目瞪口呆地低頭看著多美子狂亂掙扎的樣子。
開始時,連金田一耕助也以為是歇斯底里發作。因為歇斯底里症嚴重時,有時會引起類似瘸瘸發作時的症狀。
也許多美子的丈夫籐本哲也也是這樣考慮的。
「多美子!多美子!你怎麼了?躺在這裡多不像話,怎麼不起來,快,快起來!」
他呆呆地站在多美子身邊,滿臉不高興地申斥著。也許是在他人面前故作姿態,那語氣絲毫體現不出對妻子應有的感情。
不知道多美子是否聽見了丈夫的話,愈加激烈地痙攣象波濤一樣搖動著她的全身,她緊緊地咬著牙關,齒縫裡淺出火炙般的呻吟聲。
「河崎!」
籐本虎視眈眈地望著已是路人的前妻:
「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和多美子吵架了?」
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泰子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一時間茫然地望著哲也,突然,她好像終於醒悟了似地
「沒,根本沒吵……我們倆正在一起吃著軟冰糕,可突然間多美子的冰糕掉到地下……」
可不是嗎,漆布地板上,軟冰糕正摔在那裡,散成一灘。
金田一耕助恍然大悟。這時,只見作曲家井出清一跪在地上,從容地抱起了多美子的上半身。
「阿美!阿美!你怎麼了?你平常從來都不這樣,請挺起精神來!」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多羌子的臉,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氣。多美子的臉已經變成青紫色,脖子無力地向一旁耷拉著,似乎已筋斷骨折。
「喂!對不起。」
金田一耕助撩起褲裙,跪在井出旁邊,用手捏住了多美子的鼻子。多美子憋得左右直伸,但終於張開了嘴。金田一耕助用手指往多美子喉嚨裡捅了捅,多美子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堆髒物。
「哪位……快,快叫醫生……」
金田一耕助一邊讓多美子一次又一次地吐著,一邊斷斷續續地高聲喊道。
金田一耕助話音未落,傑克·安永便飛也似地朝客廳門口奔去。
「喂!木下大夫的電話是一○六八號……」
木戶奶奶在後面提醒道。隨後她來剩金田一耕助身旁:
「這是吃什麼中毒了吧?」
「我想是的。總之,請先找件東西把這軟冰糕裝好放著。再是,得把這位夫人放到安靜的地方躺著……」
剛才已經嚇破膽的台濱孫一直不知所措,聽到金田一耕助的話,才猛然想到自己是宴會的主人。他用英語和客廳的主人商量了一會兒說:
「金田一先生,請抬到這邊來……」
「喂!籐本君,幹嗎還呆著!她不是你老婆嗎?你抬腳,我抱著頭。」
聽到是中毒之後,籐本哲也茫然若癡,呆如木雞,在朋友井出清一的申斥下,他才慌慌張張地抬起多美子的腳。
多美子軟如亂泥,好像死了似的。身體不時一抖一抖地抽搐著。籐本和井出抬著她,跟隨魯賓孫和客廳主人走出客廳。正在這時傑克·安永回來了。
「木下大夫說馬上就到。再是,金田一先生,我還順便給警察f丁了個電話。」
一聽到警察兩個字,人們中間又出現了新的不安。
「警察?」
中井夫人扯著嗓子叫了起來
「這麼說,是有人給籐本夫人下毒了。……就是說,是一起投毒事件。」
「不,不,夫人,咱可沒那麼說!」
傑克。安永戲譴地說:
「金田一耕助尤生的臉止不是寫著嗎?哈、哈、哈、哈。」
安永此時此刻的笑,恐怕難免被議論為有失莊重。金田一耕助把地上的軟冰糕和多美子的嘔吐物分別取樣放到了不同的容器裡。他的行動似乎在證明安永的判斷,愈加使人們感到恐怖。
河崎泰子經受住了眼前的考驗。她意識到客廳裡的人們都眼盯盯地看著自己,好像從自己身上尋找著什麼破綻,但她泰然自若,沒有露出慌亂與不安。
她呆呆地注視著多美子吐過的地方,彷彿全身的血液都已經凝固,但她的臉仍像妖精一佯迷人。山本三郎走到她跟前,似乎想說什麼,但泰子默默地阻止住了他。
瑪卡麗特夫人擔心地從遠處望著泰子。
過了五分鐘左右,木下大夫趕到,瑪卡靦特夫人立刻帶著她去了患者躺著的地方,客廳裡又重新罩上令人窒息、的沉默。大家都以自己的想法考慮著事件的起因,但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講話。
瓢潑大雨仍然傾瀉不止,不時象機關鎗似地拍拍地打著玻璃。關嚴門窗的房間裡此時更加悶熱,人們感到被勒住脖子似的憋悶。只有傑克·安永一個人還在悠閒自得地飲酒,
在婦女們的心中,他簡直不如一個三歲的孩子。
山本三郎又走到泰子跟前,告訴她坐到椅子上,木戶奶奶也小聲地催促著她。
可是泰子卻一言不發,只是使勁地搖著頭。似乎她覺得保待多美子倒下時自己的姿態,是眼下需要履行的義務。
金田一耕助意昧深長地注視著泰子的舉止神態。
幾乎使人感到過了一年,木下大夫臉色難看地來到了客廳。客廳的主人和魯賓孫夫婦也一起回來了,但籐本哲也和井出清一卻沒露面。
「木下大夫,怎麼樣?籐本夫人的病情……」
中井夫人一迭連聲地搶著問。
「聽說是哪位使她嘔吐過,這種處置很得當,看來沒有生命危險。」
「這麼說,還是毒物……」
「大概是吃了番木鱉鹼……」
木下大夫似乎感到憋悶,鬆了鬆領帶:
「而且,據患者丈夫說,患者決不是自殺。這樣,就得請警察偵破了。」
「警察嗎,剛才已經打過電話了。啊,像似來了。」
此刻,泰子彷彿再也支持不住了。
「不好!」
山本三郎叫著,和木戶奶奶一起跑近泰子,泰子無力地歪倒在兩個人的胳膊上。
「不要緊,不要緊!奶奶,不用扶我……我只是想休息一會……」
事到如今,泰子仍然這麼堅持著,可見她是何等地堅強。
六
可是,那天夜裡警察的調查並無任何結果。
搜查主任為島田警部補(譯者註:警部補為日本警察宮階)。他又矮又胖。羅圈腿,臉圓得像十五的月亮,與金田一耕助是老相識。過去,金田一耕助曾經偵破過綠丘發生的兩起犯罪事件,那時,總是島田警部補和他一起行動。
島田警部補為金田一耕助發案時能在場感到特別高興。
島田聽耕助講完大致情況後,又開始向在場的人詢問情況。
做這種事情,島田是再合適不過的了。他的目光象羊一樣溫和,提問方式非常穩妥,一舉一動簡直使人感到他不像警察,而像大商店的老闆或經理一樣周到。當然,島田警部補今晚處事也格外小心,因為這裡聚集的都是綠丘的名流。
「啊,那麼軟冰糕是……」
對於島田警部補的提問,泰子低低地,但卻異常沉著地回答:
「多美子夫人讓她的丈大籐本先生去拿軟冰糕,於是籐本先生到那裡……到招待員那裡拿來了。籐本先生考慮得很周到。給我也拿了一份。接著我和多美子夫人井排坐到了沙發上……」
「請稍等一下。」
島田警部補插嘴說:
「軟冰糕是夫人……也就是被害者直接從籐本先生手中接過來的嗎?」
泰子有些吃驚地望了望警部補,蒼白的臉止突然漲得通紅:
「不!這,是我從籐本先生手中接過後遞給多美子夫人的。」
「啊,是這樣。接著呢?」
「我們倆個人正吃著,突然,多美子夫人手裡的軟冰糕掉到了地板止。我吃驚地扭頭一看。只見多美子夫人的臉令人恐怖的抽搐著。我剛想開口,只見她猛地從沙發k站起,接著就像砍斷的朽木一樣,咕咚一下栽倒了。……那以後的事情人家都知道,我好像不由自主地叫了一聲。」
「這麼說,過程是這樣的。籐本夫人請丈大拿過來兩份軟冰糕。你接過來之後遞給籐本夫人一份……可是。籐本先生為什麼不直接遞給夫人呢?」
「當時的位置正好是這樣的。籐本先生隔著桌子把冰糕遞了過來,因為我離得近……再是正好這時中井夫人邀請籐本先生跳舞,所以我就……」
泰子站起來,指著三人當時的位開說。
「那麼,當時三位旁邊是……」
「這……」
泰子歪著頭略加思索地說
「這張沙發上只有我和多美子夫人,木戶奶奶離這不遠,中井夫人站在籐本先生身後。再是山本老師正在旁邊和別人談話……」
因為泰子跟山本三郎學習英語,所以稱他為老師。
「那麼,籐本先生遞過來軟冰糕之後父做了什麼呢?」
「沒做什麼。他接連遞過兩份軟冰糕之後,便被中井夫人邀去跳舞了。」
「當籐本先生遞給你冰糕時,井出先生也在旁邊嗎?」
「摁。」
「請你原諒,冒昧地再問一下:聽說在一年以前你還和籐本先生一起生活?」
「摁。」
泰子鼻樑上聚起皺紋,臉上浮起一絲飄忽不定的笑:
「我被他拋棄了……」
說完之後,泰子輕輕地,但是迅速地問正關注著自己的瑪卡麗特夫人望了一眼。這使得金田一耕助心裡納悶:那目光中包含著什麼意思嗎?
可是,島田警部補卻毫無察覺……
「提這樣的問題實在失禮,我所以要這樣提問,原因不在於瞭解你們離開的原因,而是從你的口氣中感到,你似乎並不熟悉籐本先生的朋友井出先生……」
「摁。他是多美子夫人的朋友吧。據說是這樣的……」
「啊,原來是這樣。那麼你也吃了軟冰糕吧?」
「摁。」
「沒什麼異常感覺吧?」
「摁,現在感到身體蠻好……」
說著,泰子臉上又浮現出飄忽不定的微笑。
秦子覺察到警部補對有的問題故意不明確提出,她想,這可能是警部補覺得自己可憐。
可是,警部補終於涉及到了實質性問題:
「這樣就是說,只是籐本夫人吃的軟冰糕裡摻進了番木鱉鹼,你認為這究竟是誰的所作所為呢?」
泰子又歪起她那妖精似的長脖子考慮著:
「這樣的事,我不知道!」
泰子眉宇間閃過一絲怒氣。
「對不起,是我提問的方式不當。我的意思是,誰能有機會往冰糕裡投放番木鱉鹼呢?」
「這……」
「招待員不會有問題,除掉她們,就剩下我和籐本先生。……啊,對,還有多美子夫人。」
「可是,籐本先生說,籐本夫人不可能是自殺的……」
「既然她那麼說,就算是那樣吧。」
「這樣一來……」
「三減一剩二,就是說不是籐本先生就是我了。」
「籐本先生有必須殺夫人的動機嗎?」
泰子臉上流露出遲疑的神色,過了一會兒她否定說:
「這非常不可能的……」
金田一耕助對泰子一瞬間的猶豫不決感到懷疑。
「這樣一來……」
「二減一剩一,就是說,結果就是我了。」
「不!請等等。」
這時金田一耕助搶著插上了話
「有沒有這種可能呢?籐本先生本想對你下毒,結果讓她夫人錯吃了……」
金田一耕助的話對泰子如同巨雷轟頂。在這之前,她以頑強的意志克制自己,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聽到這話以後,她再也忍受不住了。她彷彿遇到魔鬼似的,直盯盯地望著金田一耕助的臉,蒼白的臉上閃現出痛苦的神色:
「這樣的事……這樣的事……」
她斷斷續續地自語,似乎有些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為什麼說得這麼可怕啊?我是被他遺棄的人啊?是的,當時我感到很痛苦,可是,現在已經完全死心塌地了。他為什麼要殺害一個對他毫無干擾並已經死心的女人呢?這樣的事絕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泰子大聲地叫著「絕對不可能」,但這話似乎不是講給金田一耕助聽,而是自己為自己說。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該解釋解釋你本身……?」
島田警部補有些摸不透對方其意似的擰起了眉頭。
「摁,是的。在一般人看來,我好像該有作案的可能。正如我方才說過的那樣,對籐本我已經斷念,情緒已平靜下來,對多美子夫人也沒有什麼妒意,但在別人眼裡也許並不是這樣。這一點,在金田一先生搶救多美子夫人時。我就已經感覺到,因此,我在這裡一直也沒有動,並且極力避免別人靠近我。不必客氣,請搜查我的身體……為了說清這不明不白的嫌疑,即使在眾人面前一絲不掛我也無所顧慮。正是抱著這種決心,我才直挺地一直站到現在。」
「這,這麼辦怕……這麼辦怕……」
到底還是自己可憐起了自己,泰子黑白分明的眠睛裡湧出了淚水。看到這裡,木戶奶奶再也不能沉默了,她有板有眼地、鄭重其事地開了腔:
「島田先生,我想請教您一下……」
木戶奶奶在綠丘是頗有影響的元老,區區的一個警部補根本不在她的眼裡。
「哎。」
島田警部補心想:好傢伙,到底來了。他只是一個勁地縮著脖子。
「儘管說籐本夫人吃下了番木鱉鹼。但也不能肯定毒物就在軟冰糕裡。……看樣子她很能喝外國酒,今天晚上好像就喝了雞尾酒和其它的什麼東西。」
「可是,夫人!據木下大夫說,吃下番木鱉鹼後會即刻出現反應……」
「奶奶,謝謝您了!對您的關懷,我感到高興,但我還是要請他們搜查身體。」
「啊,是嗎?那麼只搜查你自己是不公平的。大家考慮考慮,怎麼辦好?我們也請他們搜查搜查吧!」
「對!當然要這洋做了。」
-中井夫人向前扭動著她圓鼓隆隆的膝蓋:
「檢查我們,也請搜查搜查籐本先生和他的夫人,為了防止疏忽,我提醒一下。」
這樣,包括籐本夫婦在內,當晚在場的人都接受警察嚴格的搜身,但結果卻一無所獲。搜身的同時,警察還無一遺漏地搜查了客廳的每一個角落,但並沒有發現什麼番木鱉鹼。
搜查的結果,使人感到有以下兩種可能:一是犯人只攜帶了最小限度的番木鱉鹼;二是在投毒之後到搜身之前曾離開客廳銷毀罪證。
如果第二種可能成立,那麼誰屬於這個範圍呢?首先應該是安永,因為他曾跑出去打過電話;其次是客廳的主人和魯賓孫,他倆曾帶著抬多美子的籐本皙也和井出清一離開客廳;最後應該是魯賓孫的夫人瑪卡麗特,她曾領著木下大夫離開過客廳。這些人中間,客廳主人、魯賓孫夫人似乎可以略去不算,那麼剩下的就只有三名日本人,即傑克·安永、籐本哲也、井出清一。可是,這三個人不論是誰,都沒有可以確認的作案動機和罪證。
於是,搜查陷入了擱淺難航的狀態之中。
七
魯賓孫夫婦的告別宴會在意想不到的事件中結束了,稍有一點值得慶幸的是,事件本身並末釀成大的悲劇。也許是罪犯沒有計算好投藥量,也許是金田一耕助處置得當,多美子保住了生命,並且不久便恢復了健康。
那以後警察化驗的結果表明,軟冰糕裡確實混有番木鱉鹼。
對於是否是自殺的詢間,多美子毫不含糊地一口否定;對於是否可能是泰子投毒的詢問,她也只是付之一笑:
「只要她不會變魔術,這種事就絕不可能……」
可是。仔細玩昧多美子的話,就會發現她並不是絕對否定泰子投毒的可能。因為多美子的否定是有先決條件的,即:「只要她不會變麾術。」這就是說,假如泰子有魔術師那樣的本領,說不定就是她投的毒。
那麼泰子有這種深藏不露的高招嗎?警方調查的結果表明,這種可能微小得只是接近於零。
放下泰子暫且不論,再說魯賓孫夫婦。他們曾經一度擔心肯定要拖延出發的時間,但在警方的關照下,他們按期於事件發生的一周之後,從橫濱港乘輪船踏上了歸途。木戶奶奶一夥人一直把他們送到橫濱碼頭,河崎泰子也在其中。
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離別都是痛苦的,何況一別之後,不知今生能否再重逢。人們雖然常說英國人性格內向,不輕易表露感情。但魯賓孫夫婦卻流下了眼淚。情同手足的泰子和瑪卡麗特夫人更是擁抱在一起,嚎啕不止。
瑪卡麗特為朋友蒙受不白之嫌而悲泣,泰子為這位年輕夫人丈夫就職渺茫、未來甘苦不知而痛苦。看到兩個人難捨難分的悲傷情景,魯賓孫也淚眼通紅。
泰子與木戶奶奶等人聚在一起。免不了舊話重提:
「不管怎樣,還是搬過來好。住在大森那樣的地方,反倒使人感到有躲避之嫌。」
「是嘛!是嘛!老奶奶說得好。再說木戶奶奶的房子與籐本的房子一個在路南,一個在路北,相距很遠,不願碰面蠻可以做到嘛!」
「可也是。那麼,我對奶奶的盛情就不客氣了。」
「好,就這麼決定吧!裡面的獨間明天就給你騰出來。」
木戶奶奶痛快地說。
就在那第二天,泰了帶著少許行李,搬到了木戶奶奶的家裡。
八
「金田一先生,有重要的消息羅!」
金田一耕助有時到租住那位美國富府車庫的安永家裡來。臨近12月的一天,傑克·安永眼瞞瞪得溜圓。對來訪的金田一說道。
「哦!什麼重要消息?」
「有一個名叫《5月13早晨的菜館》的美國音樂喜劇吧。」
「摁,是的。聽說最近將由日美合作拍成電影。」
「對!已經說定讓我參加這部片子的演出。此外。還有一部片子。也談得差不多了。」
「啊!是嗎?這可值得祝賀。」
對這位長期時運不佳的朋友,金田一耕助由衷地為他祝福:
「那麼什麼時間起程啊?」
「聖誕節之後,從羽田機場出發。為這個,房主還要借聖誕節的機會為我舉行歡送宴會。金田一先生,你會出席吧。」
「那當然。」
「不僅如此,這位房主還一直有個奇怪的打算。」
「奇怪的打算?」
「就是總想找個時間把出席魯賓孫夫歸告別宴會的人都找來。」
「這……」
金田一耕助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上次的富會為那件事不歡而散,這位房主一直覺得過意不去,總想重搞一次。總之,我想負責把那天晚上的人全都劃摟來。好在籐本原來的妻子也搬回到這條街上……」
傑克·安永閃著惡作劇的目光,笑嘻嘻地說。
也許是傑克·安永的奔走之功,上次魯賓孫夫婦告別宴會的參加者兒乎都出席了在聖誕節肋夜為安永舉行的歡送宴會。之所以不能說全部出席。是因為上次的核心人物多美子沒有到場。
「實在對不起,我太太得了重感胃。她說,對安永先生真感到過意不去,希望您能原諒今晚的失禮。」
多美子的丈夫哲也對傑克·安永寒暄之後,又虛情假意地討好泰子。
「河崎君。聽說你搬過來了。有時間可以到我家玩玩嘛!」
「嘿,謝謝。」
泰子鼻樑上又聚起那一貫的皺紋,臉上義浮現出妖精般的微笑。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兩人之間的距離比上次宴會更大了。
「籐本先生,最近您一點東西也沒有寫吧?同現在的夫人結婚以後,你不是一篇作品也沒有發表嗎?」
好管閒事的中井夫人在擔心。
「說是這麼說,但是還不要緊。」
也許因為妻子多美子不在,籐本哲也也顯得無精打采。井出清一也不時陷入深思。
宴會廳裡,只有傑克·安永興奮異常。他串來串去,逢人便敬酒,而他自己也喝得像掉到了酒缸之中。
安永把金田一耕助作為頭號對手揪住不放。結果金田一耕助喝得酩酊大醉,甚至連河崎泰子何時整裝離開他都不知道。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16:30
泰子離開幾分鐘之後,又回到了宴會廳。這時大約l0點鐘,廳內已經亂作一團。
「金、金、金田一先生!」
泰子用手不斷撕扯著大衣領子,臉色蠟黃,驚慌失措地站在金田一耕助面前。
「啊!河崎小姐,出什麼事了嗎?」
「請,請您來一下!」
泰子令人恐懼的表情使金田一耕助不由心裡咚登一下,他急忙跟泰子跑出客廳。
「哪兒?……在哪兒?」
「外面……」
「外面?……」
金田一耕助急忙跟拉起脫在正門的木屐。
「木戶奶奶她們呢?」
「她們已經先走一步回去了。本來我也想和她們一起回去。結果安永先生硬是不讓走……」
「摁、摁、那麼後來……」
兩個人氣喘吁吁地跑著,冬夜的空氣寒浸肌膚。
「剛才好不容易才得以脫身,出門之後,看見籐本先生跟來了,說非要送我一程不可。」
金田一耕助吃驚地回頭望了望泰子:
「噢、噢、那後來……」
「雖然我覺得不合適,但他非要跟著,我也沒辦法。於是我就想一句話也不說,走我自己的路。可是……」
泰子似乎嗚咽得說不下去了。
「可是……?」
金田一耕助謹慎地催她往下說。
「可是,當走到前面不遠的地方,籐本先生突然倒下了……」
泰子害怕地站住了,金田一耕助吃了一驚。他仔細往前方一看,只見路燈幾乎照不到的地方躺著一個人。金田一耕助跑到近前,見正是籐本。籐本身體象蛇一樣扭曲著,已經完全死亡,臉上非常明顯地刻著臨終前的痛苦。
番木鱉鹼!
金田一耕助心中默念著轉過頭來,只見泰子不知什麼時候已走到近前,正站在他身後。
「我學著先生的作法也想讓他吐,但是沒有作用。」
泰子雙手捂著臉,開始抽泣起來,淒切的哭聲撕裂著人心:
「瑪麗……只有你知道啊!只有你……」
金田一耕助心裡一動,朝後仰起身子望了望泰子,只見她已背過身去,久久地、不停地哭著。
隱藏在綠丘的殺人魔鬼雖然第一次陰謀失敗了,但第二次終於獲得了成功。
可是,泰子剛才無意中流露出來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身在澳大利亞的瑪卡麗特、魯賓孫夫人究竟知道什麼呢?
九
金田一耕助一如既往地甩著和服外套的寬大衣袖,飄然進人冷冷清清的綠丘警察署搜查辦公室。看到他進來,島田警部補把放在桌子上的兩條羅圈腿拿了下來
「怎麼樣?那傢伙體面地往美國溜之大吉了?」
語氣中顯出島田有幾分生氣。
「摁,愉快地揮手道別了。還讓我給主任先生代好呢!」
「哼,簡直是笑話!」
警部補繃著圓臉,用鼻子嚀道。
雜亂無章的房間裡,呈方形擺著五、六張桌子,而且桌子的主人都外出不在,只有搜查主任島田警部補愁眉苦臉地坐在正面的桌子前。
島田警部補發愁並不難以理解。在上次魯賓孫夫婦告別宴會上發生投毒事件時,警部補曾想把重要證人魯賓孫夫婦留住一個時期,但因為出國手續已經辦妥,沒有足夠的理由可以阻止人家出發。這次,安永雖說拍完片後回國,但在搜查的關健時刻,重要的證人卻一個接一個地去往國外,這使得島田警部補那雙羊一樣的溫和的眼睛也帶上了恤色。
前次雖然可以說是殺人末遂事件,但陰謀害人的傢伙在就席間,這一點是確定無疑的。為什麼不留住魯賓孫夫婦進行更深入、徹底的調查?如果上一次凋查得徹底,這次的投毒殺人事件就可能不會發生。這且不說,這次居然又放縱一名重要的證人去了美國,這又意夜何為?島田警部補強烈地感到,綠丘的居民已把譴責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他又怎能不滿臉愁雲。
可是。對傑克·安永來說,這次能否參加演出確實是至關重大的,硬留住他不行,因為必須尊重人權。所以,當島田警部補聽到傑克。安永l2月26日從羽田欣然飛走時,不由得緊鎖雙眉,恨得牙癢。
「金田一先生真認為放走他無關緊要嗎?」
「是這樣,主任先生。」
金田一耕助從其它桌子旁邊拿過一把椅子,沒脫和服外套就坐在了警部補對面:
「他雖然是個流浪漢,但不是殺人、撿劫、姦淫的兇犯……。」
「可是……」
警部補剛要發洩不滿,金田一耕助寬慰似地說:
「是啊,是啊,……能參加這次拍片,對他來說是再好不過的機遇了。我們不該做蠢了,讓他錯過這次機會。」
「道理倒是這樣……」
上次魯賓孫夫婦從橫濱出發時,島田警部補也是這樣,
他總覺得像丟掉了重要的東西似的。
「那,解剖的結果怎麼樣?」
「啊,對了。還是番木鱉鹼。」
「投在什麼東西裡邊了?」
「這一點不清楚。喝了大量的酒,吃了烤麵包、三明治,毒物混雜在裡面。啊,對了!看來還吃了最近流行的肝保健藥。」
「肝保健藥……?」
金田一耕助不由得皺起眉頭,詰問似地說:
「可是,被害者身上不是沒帶這種東西嗎?」
「所以,可能是和誰要的。最近,酒鬼們中間盛行吃這種藥,連我們署的老頭子也信這個,一參加宴會就非逼著我們吃不可。」
「問沒問過受害者的夫人?她丈夫有沒有吃這種藥的習慣?」
「沒有。為葬禮她已經疲憊不堪了。」
「啊,對。今天舉行了葬禮。」
金田一耕助稍稍思索了一會兒,說:
「那麼,河崎女士的病情如何呢?還沒恢復到能回答問題的程度嗎?」
「據說要不了多久了。能回答問題時,就從醫院打電話通知我們。」
河崎泰子在遭遇那件事之後,立即因極度亢奮引起歇斯底里性高燒,住進了綠丘醫院。
「只有瑪麗知道……」
泰子花歇斯底里發作前脫口而出的話一直縈繞在金田一耕助的心頭,他恨不得馬上知曉其中的含義。
「金舊一先住,根據現有情況分析,看來還是她幹的。開始想毒殺籐本的妻子,但是失敗了,第二次毒死了籐本。當然,第二次她也以為多美子會來,但不巧多美子因感冒沒有到場,於是,就對多美子的丈夫下了手。……我們的考慮基本就是這樣。」
「這就是說,她懷著被遺棄的仇恨……」
金田一耕助漫不經心地隨口應道。
「對,是這樣。」
島田警部補目不轉睛地審視著對方的表情。
金田一耕助找不出足以駁倒對方的證據,但覺得這樣認定義過於簡單化。雖然不必對一切事情都硬去作複雜的考慮,但泰子畢竟是個聰明的女性。從她最近寫的小朋友們喜歡的作品中,便可使人一目瞭然。想幹掉拋棄自己的男人和情敵。完全可以採取更高明的手段,泰子不能不考慮到這點。可是金田一耕助也知道,聰明人往往做出愚蠢的事。
「可是,籐本君是為什麼呢?」
金田一耕助低聲自語。
「為什麼……是指……」
「他和現在的愛人結婚之後,連一篇作品也沒有發表過。……」
「大概是只顧和愛人玩了吧。」
「可是,主任先生,現在是瞬息萬變的時代,特別是從事寫作的人,一年不動筆,就會被遺忘。再說籐本君還不是有名的作家,而且他又是個虛榮心很強的人……」
「可是,這與發生的事件有什麼……?就是說,籐本君不寫書的事與這次的事件有什麼關係?……」
「不,這一點我也搞不明白。……」
正當金田一耕助含糊其詞之時,桌上的電話響起了刺耳的鈴聲。島田警部補拿起聽筒,應答了幾句之後,掛斷了:
「金田一先生,河崎女士己恢復到能夠回答問題的程度。」
從島田警部補和對方的對話中,金田一耕助已經聽出了電話的內容,當管部補告訴他時,他已經離開椅子站了起來。
十
河崎泰子蓋著罩有雪白被襯的棉被,橫臥在病床上。她身上的血似乎已被吸血鬼吸盡,形骸般的臉蒼白如紙,眼窩鑲上了一道黑圈。看上去,使人感到她一下子老了五、六歲。當她看見金田一耕助走進屋子,微微地笑了一笑,但那笑中似乎藏著無限的哀愁。病床旁邊坐著木戶奶奶,中井夫人,還有個人教授英語的原海軍少校山本三郎;他們都板著臉等在這裡。看到這,島田警部補感到有些忐忑不安。
「請盡量簡單些……」
作嚮導的綠丘醫院大大佐佐木以不耐煩的聲調說:
「過於追問,在此時尚有不便。……」
「不!大夫,不要緊。」
泰子枕著枕頭沒有動,臉上浮現出一絲微弱的笑:
「金田一先生,對不起,前天給您添麻煩了,我恨自己當時怎麼不堅強點……」
從泰子自嘲的微笑中,金田一耕助又感到了妖精之謎。
「諸位……」
島田警部補用右手小指搔著鬢角:
「想請大家暫時離開一下……」
島田警部補不過意地說。聽到他的話,木戶奶奶和中井夫人只是互相看了一眼,身子卻紋絲不動,山本三郎也像沒聽到一樣,只是從側面注視著泰子的臉。
「哎——諸位……實在對不起……」
「不!我要呆在這!」
木戶奶奶迅速地打斷警部補的話:
「她現在需要看護的人。死的要顧,但活的更要顧。」
聽到木戶奶奶的話,山本三郎微微地笑了。眼角上聚起密密的魚尾紋。
「奶奶,我不要緊哪。」
「你不要吭聲!因為你是病人。……對島川先生的提問,你只要回答對、不對就行了。」
「島田先生,我在這也沒什麼妨礙吧!我想看看你是怎佯進行逼供的。」
中井夫人刻薄的嘲諷使得溫和厚道的島田警部補面紅耳赤:
「逼供?」
「哎呀!對不起。剛才失言了,就算沒說。但我要呆在這裡卻是說了就算的。」
中井夫人那頗有重量的身體穩當當地坐在那裡,看來想把她從這裡攆走是困難的,風流的山本二郎只是一個勁兒地微笑著。
「哎——既然如此,這樣也好。」
島田警部補乾脆地撤回前言:
「河崎小姐!」
「哎。」
「大體情況己從金田一先生那兒聽到了,可是,你前天晚上為什麼沒和這裡的夫人們一起回去呢?」
「這件事由我來說。」
木戶奶奶在旁邊接過話頭:
「是籐本先生央求我把她留下的。」
泰子臉上閃出-絲吃驚的神色,但並沒受到很大的震動,似乎在說,還有這樣的事啊,
「我對籐本打心裡討厭,他只是一昧地自負、虛榮。再說……求我這樣做的本身就讓我厭惡。但是,我相信泰子,別看外表軟弱溫順,但實際上她性格十分堅強。我想,如果兩個人當面爭吵,吃虧的一定是籐本,因此我就答應了他的請求。」
木戶奶奶花白的頭髮梳成垂髻,深陷下去的大眼窩裡嵌著炯炯有神的眼睛,閃著老鷹般的光芒。對島田警部補來說,這個老太太一向都是難以應付的對手。
「那後來……?」
島田警部補的目光又移到床上躺著的人的身上:
「在你想要回家時,籐本君跟了出來,說是要送你回去。是吧?」
「哎。」
「他說什麼沒有?就是說,說沒說值得懷疑的話?」
泰子稍稍猶豫了一下,低聲回答道:
「哎。」
「說什麼事了?」
泰子又猶豫了一會兒:
「說讓我和他復婚……」
「復婚?……就是請求你和他重歸於好?」
島田警部補的語調中充滿懷疑,敏感的泰子立即就覺察出來:
「哎。可是,這樣的事……不管我再怎麼說也沒用,因為死人不能開口啊!……」
此時,泰子的目光中,飄浮起憤恨,確切地說是絕望的神色。
「不!為給我們提供參考,請你往下說。對他的話,你是怎麼回答的?」
「我什麼也沒回答。」
「為什麼啊?」
「我懶得和他講話。」
「那麼,一句話也沒說嗎?」
「哎,一句話也沒說。……連和他一起走我都厭惡得很。」
「可是,據傳說去年你和他離開時,你曾糾纏了他好長一段時間,是這樣嗎?」
泰子沉默了一會兒說:
「這樣的問題難道一定要我回答嗎?請您盡量問那天晚上的與事件有關的事好不好?」
看到島田警部補突然狼狽的樣子,山本三郎嘴角浮現出冷笑。木戶奶奶和中井夫人也相視而笑。
「對不起。」
島田警部補伸出嬰兒般的胖手,抹了一下圓臉:
「後來你們走到山下那家門前……就是到了那所房子前面時,籐本君突然痛苦起來。是吧?」
「哎。」
「於是,你學著金田一先生的辦法想使他嘔吐?」
「哎,我想捏住他的鼻子,但他總是搖著頭,沒有捏住。後來我想,與其自己在這裡手忙腳亂,還不如去找金田一先生為好……」
「為什麼當時不大聲喊叫或者把住在附近的人敲醒呢?」
「我當時沒有想到這一點。,
泰子象孩子般天真地毫無顧忌地回答,使得警部補也無懈可擊。
「再向你瞭解一個問題。據金田一先生說,你曾說過『只有瑪麗知道』的話,這,是什麼意思啊?」
這時,泰子蒼白的臉上刷地佈滿紅潮,她那妖精般的大眼睛轉向了金田一耕助:
「先生,我說了這樣的話嗎?」
金田一耕助和藹地笑道:
「是說過啊。那是什麼意思啊?」
泰子稍稍考慮了一會兒,說:
「如果我說了那樣的話。那意思就是說,瑪麗瞭解我,她知道我不是那種害人的壞女人。……因為我倆非常要好。……」
泰子那睜得大大的眼睛已經開始濕潤了。此時,佐佐木大夫急忙站在島田警部補和泰子的中間,制止道:
「請就到這裡吧……」
回到綠丘警察署後,金田一耕助聽新井刑事談了他從籐本夫人那裡瞭解到的情況。據籐本夫人說,籐本哲也雖然經常服用肝保健藥,但都限於在自己家中,沒有外出帶著藥瓶的習慣,她還說,假如籐本有服用這種藥的跡象,那麼可能是向誰要的。」
這天晚上,金田一耕助給在墨爾本的魯賓孫寫了信,接著父向那位羌國富商問明了魯賓孫的通訊地址,然後寄了航空。
十一
綠丘街投毒殺人事件的凋查毫無結果,陷入了停滯狀態之中。警察雖然把注意力放在了河崎泰子身上。但卻得不到逮捕她的足夠物證。一是沒有任何人目擊她的投毒行為;二是沒有任何根據證明她有番木鱉鹼;三是假定她有番木鱉鹼,也不知道搞到它的途徑。
她三天之後出了院,在木戶奶奶家的獨間裡悄悄地迎來了新年。山本三郎一天不漏地去看她,這件事漸漸成了綠丘街上的話題。戰爭結束後,山本三郎就同妻子離了婚,他先前的妻子長得很美,現在是個新暴發戶的老婆。山本三郎沒有孩子。
多美子也在居喪服忌中悄悄地迎來了新年。聽到作曲家井出清一也經常到她那裡訪問時,金田一耕助不出得笑了,看來哪方面都有騎士相伴啊!
一月末,金田一耕助收到了魯賓孫從墨爾本寄來的航空信。對這封望眼欲穿的信,金田一耕助寄托了很大的期望。
但卻壓根兒也沒料到它竟然有著噩磅炸彈的威力。金田一耕助著實吃驚不小,以致讀過之後還久久不能平靜下來。信是這樣寫的:
親愛的金田一耕助先生:
您的信使我們夫妻驚恐萬分,瑪麗為河崎小姐的處境擔心,整天都在憂慮之中。我的心情也與瑪麗相同,在此恕不贅述。
在這裡,我不想一一贅述別情,只想就您提問的實質性間題簡略作復。
「只有瑪麗知道。……」假如如您信中所示,是河崎小姐無意中流露出的話,瑪麗認為它包括著下列的意思:
似乎一般人都誤以為是籐本先生拋棄了河崎小姐,但在瑪麗看來,事情正好相反。
河崎小姐在很早以前就已經嫌棄丈夫,但是處事慎重的河崎小姐卻絕對避免公開化。作為鄰居和親密的朋友,只有瑪麗覺察到了這一點。那麼,河崎小姐為什麼嫌棄她的丈夫呢?……
親愛的金田一耕助先生:
涉及他人的秘密,瑪麗感到心裡非常不安,我也為此苦惱,可是,在關係到河崎小姐的名譽、命運、生命的情況下,我們也只好承受著內心的痛苦。
據瑪麗說(這件事我也是第一次聽到,因而感到非常驚訝),籐本是一個冒牌的作家。即以他名義發表的作品都是河崎小姐代寫的。瑪麗什麼時候,是怎麼覺察到這點的,在這裡就略去不寫了,但這一事實是確鑿無疑的。瑪麗說,她可以對神發誓。據說,河崎小姐曾懇切地希望瑪麗不要把此事告訴他人。
因此,瑪麗認為,籐本沒有拋棄河崎小姐的理由。不僅如此,假如籐本失去了河崎小姐,那麼他連一天也不能維待其作家的地位。瑪麗還說,籐本和河崎小姐分手時兩個人的舉止言談完全是在演戲。
河崎小姐無意中說出的「只有瑪麗知道。……」含義就在於此。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實相告。這件事本來應當在離開日本前告之,但終於沒得機會,因而心裡一直感到內疚。
我們夫妻那天晚上的告別宴會,河崎小姐是不宜邀請的客人,所以我和瑪麗沒有向河崎小姐發出邀請,瑪麗本想在出發前找一天同河崎小姐長談話別。可是那天晚上河崎小姐卻來了,當時我們夫妻有說不出的吃驚。
總之,一定是有冒充我們夫妻之名把河崎小姐騙來的。而且,想必此人一定是這次投毒事件的策劃者。如果河崎小姐還保存著那天的請柬,請從筆跡查明寫信的人。
瑪麗所瞭解的事實僅是以上這些,不知這封信是否達到了您的期望。
再是,正如此信開始所說,瑪麗現在心裡異常難過,事件明瞭時,敬請從速將結果告之。
最後祝您及河崎小姐愉快、幸福!
傑·魯賓孫於墨爾本
十二
故事以信的形式結尾了。私人偵探金田一寄向大洋彼岸的信是這樣寫的:
親愛的傑·魯賓孫先生:
前些天曾蒙迅速賜覆,深感榮幸。對這次的疑案,您的信成了寶貴而有效的鑰匙,對您的幫助,謹表示由衷地感謝。
籐本只是個木偶,真止的作家是河崎。……您信中的炯樂,像光芒照亮了深藏在事什之中的秘密。
在這裡,我試著僅把事什前因後果簡明地敘述如下:
在以前,籐本也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作家,當時,作為頗有影響的女作家河崎愛上了他的才華。不!應該說是抱著愛才目的的,河崎其實是愛上了籐本那舉世無雙的美貌。當然,如果只是美貌,聰明的河崎小姐是不會愛到和他結婚的程度。河崎小姐愛的是籐本舉世無雙的關貌和羌貌之中蘊藏的才能和睿智(其實這只是徒有其表)。
美貌和才能是河崎小姐希望雙雙都能得到的東西,但是,她所得到的只是其中之一。籐本雖然貌美,但卻無才。
即使說有,也少得可憐。而且。這少得可憐的才能也在同河崎結婚後迅速地揮發竭盡。文壇上有時確會出現這種現象——一篇作品使人一夜之間成為文壇驕子。但可悲的是再也寫不出東西。……籐本就是這種悲劇式的人物。
不知何時開始,河崎小姐替丈夫代寫起了作品。籐本把妻子寫出的原稿按自己的文體稍加改動。然後用自己的筆跡抄在別的稿紙上。最後以膝本哲也的名字發表。這樣,就使得他名聲大震。
就這樣,幾年過去了。但是,這種不自然的結合總不能永遠繼續下去。沒有才能的美貌使得河崎小姐的追求成為泡影。幾年來。河崎小姐每時每刻都要咀嚼著這難嚥的苦果。
外衣美貌無比。內心空洞出奇,也許更使人感到難以忍受吧。
破裂的時刻終於到來,河崎提出要於籐本分道揚鐮。這中間,棘手的問題和爭論當然是不會少的。但當籐本明白河崎決心不再為他代寫作品時,他也只好不得已地同意離開。
因為妻子不寫作便無法維持兩個人的生活。
於是,兩個人締結了下列條約:
一、絕對不向他人洩露代寫作品的秘密;
二、以前所有作品的著作權歸籐本所有;
三、今後河崎絕對不寫面向大人的小說;
四、兩個人離婚的理由對外要裝成流行作家籐本哲依然棄了自己的妻子。
於是,籐本又開始著手物色j新的獵無。不久,可憐的多美子便陷入了他美貌的羅網之中。當然,多美子也不是僅僅愛他的美貌。而是更愛他的才華和名聲。
表面上看,在夫妻的糾葛中(實際並不存在)籐本哲也拋棄了泰子,而與上島多美子結了婚。這使得多美子錯誤地認為自己是愛俏的勝利者,因而感到異常得意。自豪。
可是。多美子的幸福連半年也沒持續到,她終於看破了丈夫的真面目:自著美麗外表的一具木偶。腹中空空的一個好看的飯桶。她感到幻滅、憤怒,邢種心情可以想像得出,
不僅如此,當她知道過去以籐本哲也名義發表的作品都出於自己的情敵之手時,她那無比的自豪頃刻煙消雲散。直感到自己陷入悲慘的恥辱之中。
這當然不難理解。因為上島多美子所景仰的聲望實際上正是自己的情敵所具有的。在籐本哲也向她求婚的同時,作曲家井出清一也曾問她求婚,而且後者是真正的寶玉。但多美子卻捨玉求瓦,同籐本了婚。……不可挽回的痛悔和恥辱驅使她走上了殺人的道路。
她下定決心首先要把欺騙自己的草包丈夫從這個世界上抹掉,這樣作既是對丈夫的復仇,也是為了挽回自己的名譽。因為她絕對不想讓世人知道她是一個追慕笨蛋的蠢貨。
於是,她還進一步考慮了把殺害籐本哲也之罪轉嫁到同樣欺騙了自己的可惡情敵身上計劃。
多美子首先冒充魯賓孫夫人的名義把河崎騙到了魯賓孫夫妻的告別宴會。因為請柬用打字機打就,河崎沒能發覺破綻。
多美子選擇適當時機,吃下了少量的番木鱉鹼。當然,多美子知道藥量不會使人致死,而且想到了到時會有人急救。
她的計劃成功了。誰都以為有人在謀殺多美子,而且都把最大嫌疑加在了河崎身上。因為河崎不僅參加了宴會,而且就在多美子身邊……
那天晚上,多美子順利地實現了計劃,接著,她又在聖誕節前夜歡送安永的宴會上達到了最終目的。
說起來她的手段簡單得很。她把致死量的番木鱉鹼放入兩片籐本經常服用的肝保健藥中,然後交給了丈夫,並勸他在宴會進行時背著人吃下去。同多美子吃下的番木鱉鹼不同,籐本吃下番木鱉鹼包藏在藥囊之中,所以在胃裡溶化需要一定時間。當籐本和河崎兩人在深夜的道路上行走時,藥性突然發作,這對計劃者是意想不到的幸運和得計。
親愛的傑·魯賓孫先生:以上是根據您信中提供的鑰匙探明的事件真相。對您給予的寶貴啟示實在感激不盡,這裡再一次向您致謝。最後,虔誠地祝願你們夫婦愉快、幸福。
金田一耕助拜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19:07
標題:
[橫溝正史]夜半口哨聲[全文完]
怪聲響起
半夜裡,益美突然從溫暖的被窩裡醒來。
她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卻輾轉難眠。
這時某處忽然傳來時鐘敲兩下的聲音,益美一聽到鐘聲立刻從床上跳起來,逃也似 地跑到窗戶邊。
(為什麼我聽到兩點的鐘聲會如此害怕?鎮定下來,沒什麼好怕的。)
儘管這樣,益美還是覺得房裡似乎有可怕的魔鬼正張牙舞爪地等著她。
無奈之下,她只好緊抓著睡衣的領子,將視線轉移到湖邊景色。
此時湖水正閃著銀色波光,月亮從連綿不絕的信州山脈間露臉出來。
面對這般美景,益美的心情漸漸緩和下來。
但是不久,益美又聽到一陣「卡沙卡沙」的怪聲,連忙回頭看向房內。
剎那間,四周響起一陣低沉的口哨聲。
噓……噓……
(啊!半夜的口哨聲!)
益美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聽到口哨聲漸漸逼近,整個人緊張得都快要昏倒了。
益美用僅存的一點力氣,搖搖晃晃地狂奔到雄策的房間。
「益美,你怎麼了?」雄策一臉擔心地問道。
「雄策,口哨……半夜的口哨聲……」
雄策歪著頭,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
「我沒有聽到什麼口哨聲啊!益美,你是不是作噩夢了?」
「不!我真的聽到了『卡沙卡沙』的怪聲和可怕的口哨聲。」
雄策看到益美嚇得全身發抖的模樣,連忙用一隻手攙扶著她,兩人一起來到益美的 房間。
雄策馬上打開電燈,小心翼翼地環顧四處。
「益美,你看,根本沒有人啊!」
聞言,益美慢慢抬起頭來向四周張望。
(難道真是我在作夢嗎?)
第二天早上,益美把折疊式的躺椅拿到陽台上,靜靜地躺在上面休息。
益美眺望著湖畔,看到她的叔叔——片桐敏郎正沿著岸邊工作。
片桐敏郎是日本相當有名的昆蟲博士,現在他一隻手拿著捕網,另一隻手提著採集 箱,準備在湖邊採集稀有昆蟲。
益美跟片桐敏郎已經在這間溫泉旅館逗留了一個多月,一方面是因為她的身體狀況 不好,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片桐敏郎對這附近的昆蟲非常感興趣。
益美從小父母雙亡,姊姊又在去年過世,因此只剩下片桐敏郎這個親戚。
「益美,你在欣賞風景啊!片桐博士又去採集昆蟲了嗎?」
雄策對益美露出粲然一笑。
事實上,益美是個十六歲的美少女,只可惜她的身體一向虛弱,在沒有辦法上學的 情況下,只好跟著片桐敏郎遊歷全國的昆蟲保育區。
「是的,叔叔正在湖邊工作。」
益美那張蒼白的臉上泛出一抹微笑。
「怎麼了?你今天早上的臉色不太好耶!你昨晚後來還是睡不著嗎?」
「這……」
「這樣不行哦!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雄策邊說邊拉來一張籐椅,坐在益美的身邊。
雄策是東京高中二年級的學生,這次是利用春假來到這間旅館打工,才有機會認識 病美人——益美。
此外,雄策經常在工作之餘教益美打乒乓球、划船……希望她的身體能快一點恢復 健康。不知不覺中,兩人漸漸產生「來電」的感覺。
「我們等一下去划船吧!」
「可是……」
「怎麼?你不想去嗎?」
「嗯,我的頭有一點痛。」
「你就是運動量不足,才會像昨晚一樣睡不著又作噩夢。」
「才不是這樣呢!雄策,我昨晚真的不是在作夢,而是清清楚楚聽到怪聲和口哨 聲。」
「就算你真的聽到那些聲音,也用不著嚇得臉色發白啊!」
此時益美猛然從躺椅上站起來,語帶哽咽地說:
「雄策,你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你根本無法瞭解我的痛苦與恐懼。對我而言,半夜 的口哨聲就是可怕的詛咒!」
惡魔毒手
「益美,對不起,如果我說了什麼話讓你生氣,請你一定要原諒我。還有,請告訴 我為什麼你會這麼害怕在半夜裡聽到口哨聲呢?」
益美慢慢抬起頭來看著雄策,她那張淚水縱橫的臉龐充滿了恐懼。
「益美,你不要怕,讓我來幫助你吧!」雄策信誓旦旦地說道。
益美還是猶豫一下,過了半晌才下定決心說:
「叔叔叮囑我不可以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所以請你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否則我 一定會被叔叔罵死的。」
「好,我答應你不告訴任何人。快說吧!」
「事實上,我們全家都被半夜的口哨聲所詛咒。據說只要在半夜裡聽到口哨聲,就 一定會遇到不幸的事情。我爸媽在去世之前,也都曾經在半夜裡聽到可怕的口哨聲,而 且他們在聽到口哨聲之後不久便過世了。」
雄策聽到這番話覺得很不可思議,忍不住開口問道:
「是誰告訴你這些事情的?」
「是我叔叔。他說我們家很久以前就受到詛咒,因此任何人只要在半夜裡聽到口哨 聲,就一定會慘遭橫禍而死。」
「益美,你真傻!難道你真的相信這種事嗎?我想那。定是片桐博士在跟你開玩笑 的。」
「不!」
益美激動得不停搖著頭。
「我姊姊在去世之前,我也曾經在半夜裡聽到那可怕的口哨聲……。」
益美一想到那段可怕的回憶,肩膀又開始發起抖來。
「我姊姊一向是個很堅強的人,可是她在去世之前卻變得相當無助、軟弱……姊姊 經常對我說,她每天半夜就會聽到低沉的口哨聲,當時我還以為那只是姊姊的心理作祟, 還不斷找理由來安慰她。後來,我終於在那個晚上親耳聽到了……」
益美的眼底閃過恐懼的神色。
「在四月十四日的半夜裡,我睡到一半突然醒過來,正好聽到有人低聲吹著口哨, 我趕緊跑到姊姊的房門前探聽裡面的動靜。
沒想到,我竟然聽到房裡傳來姊姊痛苦的呻吟聲!由於房門從裡面上了鎖,我只好 用力敲著門,可是姊姊根本沒有回應我。於是,我馬上衝回自己的房間,拿來備用鑰匙 打開姊姊的房門。
我打開電燈之後,看見姊姊已經倒在地板上,連忙跑過去拚命呼喚她。好不容易, 姊姊微微張開眼睛,用顫抖的聲音對我說:『益美,小心半夜的口哨聲……那可怕的惡 魔毒手……毛茸茸的惡魔毒手……』姊姊的話還來不及說完,便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益美又傷心地把臉埋進兩手之間。
雄策聽到她說的話,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當時你家裡還有什麼人在?」
「就只有我們兩姊妹、叔叔和三個傭人在家。」
「那麼,你曾經把這件事情告訴過誰嗎?」
「我只跟叔叔提過,所以他才會跟我談到家裡被半夜的口哨聲詛咒的事情。」
聞言,雄策一直默默注視著湖水。
這時候,片桐敏郎剛好結束採集昆蟲的工作,正準備走回旅館。
「啊!片桐博士回來了。益美,我絕對不會把你剛才所說的話傳出去,而你最好也 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說完,雄策便匆匆忙忙離開益美的身邊。
接下來一整天,益美都沒有再看到雄策的人影。
片桐敏郎依然沉迷在自己的昆蟲研究中,所以益美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和她聊天的 人。
「益美,早點去睡覺吧!」吃過晚飯後,片桐敏郎體貼地說道。
「好,我先去睡了。」
可是益美只要想起昨天晚上的口哨聲,便害怕得無法闔上眼睛。
為了打發時間,益美不經意地走到雄策的房間前敲門。、
「來啦!」
當雄策看到益美站在門口時,忍不住驚訝地瞪大眼睛。
「益美,你怎麼來了?」
「我睡不著,所以想找你聊天。」
「哦!好!請進。」
此時益美看見雄策的手上拿著一種像鞭子般的東西,不禁好奇地問道:
「你在幹什麼?」
「你是說這個嗎?」
雄策把鞭子往空中一揮,發出「咻」的一聲。
「這是我剛才用柳樹的嫩枝所編成的柳鞭,還挺好玩的!」
說完,雄策把柳鞭丟到床上,然後請益美坐上椅子。
「益美,你知道片桐博士現在在做什麼研究嗎?」
「不知道耶!不過,我想他應該還是在研究一些稀有昆蟲吧!」
「那你就大錯特錯了!片桐博士才不是在研究什麼稀有昆蟲呢!」
「哦?那他在研究什麼?」
「蚊子。」
「蚊子?」
「是的。片桐博士每天都帶著採集箱出去,等到箱裡裝滿蚊子之後才回來。哈哈哈! 很好笑吧!」
「這……你怎麼會知道呢?」
益美大感不解地問道。
「我是在無意間和看管湖水的伯伯聊天時才知道的。因為片桐博士拜託那位伯伯幫 他抓蚊子,然後每天提著採集箱去伯伯那裡買蚊子。哈哈哈!」
益美聽出雄策的笑聲裡有一些嘲諷的意味,於是滿臉不悅地沉默以對。
「怎麼了?你怎麼突然不說話?哦!對不起,大概是我說錯話意你生氣了。別嘟著 嘴嘛!我來泡一杯你最喜歡喝的熱檸檬茶向你賠罪。」
「嗯,這還差不多。」
此刻益美的心情才好轉許多。
益美喝完雄策為她泡的熱檸檬茶,接三連三打了好幾個呵欠,最後竟然乾脆閉上雙 眼,沉沉地進入夢鄉中。
見狀,雄策的表情突然變得異常嚴肅。
他把益美抱到床上躺著,輕輕拿起柳鞭,躡手躡腳地走到外面關上門。
接著,雄策又偷偷潛入益美的房間,從裡面上了鎖,然後關掉電燈。
超級大蜘蛛
雄策在黑暗中捲曲著身體,一手緊握住柳鞭,另一隻手則拿著手電筒。
到了十二點半左右,門外突然響起片桐敏郎的聲音:
「益美,你睡著了嗎?」
片桐敏郎得不到回應,於是輕輕旋轉門把,發現門已經從裡面上了鎖。
「大概已經睡著了。」片桐敏郎的口中喃喃低語著。
沒多久,門外突然響起一陣低沉的口哨聲。
噓……噓……
雄策一聽到口哨聲,勉強壓抑住內心的恐懼,在黑暗中瞪大眼睛。
隨著口哨聲愈來愈接近,雄策的額頭上開始冒出冷汗,牙齒也發出「喀啦喀啦」的 打顫聲。
當口哨聲嘎然停止時,床上卻傳來「啪」的一聲。
雄策連忙舉起柳鞭,打開手電筒往床上照過。
令人訝異的是,一隻身長三十公分以上的大蜘蛛正張開毛茸茸的腳在床上爬行。
大蜘蛛被雄策的手電筒一照,迅速抬起前面的兩隻腳,擺出備戰姿態。
另一方面,雄策也不甘示弱地揚起手中的柳鞭,「咻」的一聲劃過大蜘蛛那兩隻前 腳。
大蜘蛛嚇得縮起身子,雄策又拚命對著它揮動了三次柳鞭。
就在這時候,詭異的口哨聲再度響起來。
噓……噓……
大蜘蛛聽到口哨聲,突然爬到天花板上,一溜煙地鑽進天花板的洞裡面。
正當口哨聲停止的那一瞬間,隔壁房裡忽然傳來尖銳的慘叫聲:
「哇!可惡!是我、是我啊……」
緊接著,隔壁房裡又傳來好像有人倒在地板上的聲音。
「糟了!」
雄策一面大喊,一面衝進去隔壁的房間。
只見片桐敏郎倒在地板上,整張臉都被剛才那隻大蜘蛛毛茸茸的八隻腳給蓋住。
不只這樣,大蜘蛛那尖銳的嘴巴還緊緊咬住片桐敏郎的脖子。
「可惡!」
雄策將柳鞭對準大蜘蛛用力揮了好幾下,好不容易才解決掉這只難纏的傢伙。
「原來這一切都是我叔叔搞的鬼……」
益美看著火車窗外的綿綿細雨,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是的,那半夜裡的口哨聲就是他命令大蜘蛛的暗號。」
雄策溫柔地擁著益美的肩膀。
「我想,你姊姊一定也是被那隻大蜘蛛咬死的。」
「可是……為什麼昨天晚上那隻大蜘蛛會反過來咬死我叔叔呢?」
「那是因為大蜘蛛被我的柳鞭打到非常生氣,因此它不管看到什麼人都會亂咬。事 實上,我聽你說到你姊姊去世時的事情,突然想起曾經在一本書裡面看到『惡魔毒手』 四個字,所以我馬上跑去圖書館查資料。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是一種生長在台灣南部的毒蜘蛛,任何人只要被它咬到都會 沒命。再加上大蜘蛛那毛茸茸的八隻腳張開很像人類的手,所以當地人都稱它為『惡魔 毒手』。另外,這種大蜘蛛還有一個特殊習性,就是它很喜歡聽到口哨聲。
我從圖書館回來之後,正好碰到那位看管湖水的伯伯,他告訴我說:
『片桐博士每天都會來買蚊子,但是今天他卻說已經不需要蚊子了。』
我聽到伯伯說的話,心裡面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我猜想片桐博士一定是用蚊子來喂大蜘蛛,可是為什麼他今天不需要蚊子了呢?是 不是表示片桐博士今天晚上就要利用大蜘蛛來咬死你?
為了以防萬一,我只好讓你喝下加了安眠藥的熱檸檬茶,自己再偷偷跑去你的房間 查明真相。」
「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叔叔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呢?」
益美一臉落寞地問道。
「因為片桐博士想要謀奪你父親留給你們姊妹的遺產,所以才會想出這麼殘忍、可 怕的陰謀。」
聞言,益美難過得把臉埋進雄策的懷裡哭泣。
此時火車正快速向前奔馳,益美和雄策兩人也即將展開人生中的另一段全新旅程。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20:03
標題:
[橫溝正史]少女落難記[全文完]
深夜的訪客
「那是什麼聲音?是媽媽還沒有睡?還是護士小姐來了呢?」
半夜裡,千晶突然聽到腳步聲,於是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難道是爸爸的身體惡化了?)
想到這裡,千晶一古腦兒從床上坐起來。
千晶的父親一一御柴博士是一位相當有名的學者,可是打從今年春天開始,他的健 康情況就一日不如一日,最近更是生了場大病躺在床上。
這兩、三天以來,千晶的母親幾乎都沒有闔過眼,不眠不休地照顧著御子柴博士。
「媽媽,是你嗎?」
為了確認是誰發出的腳步聲,千晶忍不住開口問道。
可是千晶等了半天,卻得不到任何回應,而剛才的腳步聲也嘎然停住。
「是護士小姐嗎?」
千晶爬起來打開房門,沒想到一隻冰冷的手猛然伸過來按住她的嘴巴。
「噓!如果出聲的話就給你好看!」
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子對千晶威脅道。
「啊!」
千晶先是輕喊一聲。隨即又想起某件事說道:
「對不起,請你說話也小聲一點。」
「你說什麼?」
「我爸爸生病了,現在正在睡覺,所以麻煩你說話小聲點。」
對善良的千晶而言,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是邪惡、可怕的,因此她根本不畏懼眼前的 這個小偷。
小偷看到千晶的態度如此冷靜,反而驚訝地鬆開了手。
「小姐,難道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我當然知道啊!你是小偷吧?」
聞言,小偷露出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
過一會兒,他才又壓低聲音說:
「別說這麼多了!我知道你是御子柴博士的獨生女,所以你一定有很多錢,快點把 錢全部拿出來!」
千晶聽到小偷的話,先是歪著頭想了一下,接著笑道:
「我把錢全部給你,請你以後不要再做小偷了。」
說著,千晶打開桌子的抽屜,拿出一個紅色皮包。
「喏,這裡有五萬塊錢,不知道你夠不夠用?」
小偷看著千晶一臉真誠的模樣,心裡覺得十分感動。
「小姐……」
「怎麼了?」
「事實上,我有一個跟你年紀差不多大的妹妹,只可惜她的身體不好,長年臥病在 床。」
說到這兒,小偷不禁紅了眼眶。
「最近她病得很嚴重,必須住院治療才有救,但是我實在籌不出錢來給她住院。為 了救我妹妹的命,我才會跑到你家來偷東西。沒想到我竟然會遇上你這麼善良的小姐, 我真的覺得很羞愧……」
「原來是這樣啊!」
千晶聽完小偷的說明,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
「這麼說,你一定需要一筆很大的錢……對了,我阿姨以前曾經送我一枚鑽戒……」
千晶邊說邊從抽屜裡拿出鑽戒。
「這枚鑽戒應該可以換到不少錢,你趕快拿去吧!」
「不!小姐,我不可以再拿你的東西了。」
「沒關係,快收下吧!啊!對了,你妹妹住院一定很寂寞,喏,這是我最喜歡的洋 娃娃——露米,你把它帶去醫院裡陪伴你的妹妹。」
此時小偷已經感動得淚流滿面。
「小姐,謝謝你,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恩情。」
說完,小偷便帶著千晶送給他的東西悄然離開。
千晶則鬆了一口氣地說:
「太好了!沒有吵到爸爸……」
一場陰謀
幾天之後,御子柴博士還是撒手西歸,千晶和她的母親兩人也傷心得哭腫了雙眼。
御子柴博士死後留下了一大筆遺產,足以讓她們母女倆生活無後顧之憂。
另一方面,御子柴博士那不務正業的弟弟一一御子柴剛三也在此時住進千晶的家中。
半年後的某個星期日,千晶跟剛三、弓雄一起參觀上野產業博覽會,三人來到此次 活動的重點——乘坐氫氣球的會場。
「千晶,你要不要坐氫氣球?很好玩哦!還可以俯瞰整個東京呢!」
剛三極力慫恿道。
「我……」
「你等一下,我馬上去買乘坐券。」
說完,剛三快步走向售票處,根本不給千晶任何拒絕的機會。
過了幾分鐘,剛三滿面笑容地走回來。
「我買了兩張乘坐券。弓雄,你和千晶一起上去坐吧!」
「叔叔,你不坐嗎?」
千晶皺著眉頭問道。
「我以前已經坐過一次了,這次就讓弓雄陪你去坐吧!」
聞言,千晶不禁露出不安的神情。
「不用怕啦!弓雄,你要好好照顧千晶哦!」
「我會的。千晶,走吧!」
弓雄拉著千晶的手,興高采烈地坐進氫氣球的籃子裡。
弓雄是千晶的表哥,目前是K中學三年級的學生。
平時弓雄總是展現出自信的笑容,給人一種威風凜凜的印象。
千晶本來不想乘坐氫氣球,但是在剛三的熱心推薦下,再加上有弓雄陪伴著,她才 安心地坐進籃子裡。
「歡迎光臨!氫氣球準備升空嘍!」
服務人員露出他那口潔白的牙齒笑道。
接著,服務人員將統在粗柱子上的鋼繩緩緩鬆開,氫氣球漸漸往天空上升。
「好棒啊!千晶,你看,對面那座高塔好像縮到地底下一樣。」
「真的耶!而且叔叔的身影也愈來愈小了。」
千晶和弓雄兩人從籃子裡往四周看去,只見四周的建築物漸漸往下降,他們的視野 也慢慢變得遼闊,甚至還可以看到遠方的隅田川……
另一方面,有個男子一直站在高塔的頂端,定定地看著氫氣球好一會兒,接著又突 然往地面上看過去。
令人訝異的是,剛三好像在做什麼暗號般朝空中畫了三次大圓圈。
高塔上的男子一看到剛三的動作,嘴角浮現出一抹詭異的微笑,隨即從口袋裡掏出 一把手槍。
他向四周張望一下,確定沒有人注意到之後,立刻將槍口瞄準綁著氫氣球的鋼繩。
「砰!」
隨著槍聲響起,氫氣球便在沒有鋼繩的羈絆下,漫無目的地飄向高空。
「怎麼辦?氫氣球飄走了……」
地面上的服務人員驚慌得不知該如何處置。
「哇!太可怕了!」
遊客們都抬起頭來看著氫氣球,口中不斷發出驚叫聲。
一時之間,整個會場的秩序變得十分紊亂。
高塔上的男子看到這一幕,迅速把手槍藏在口袋裡,然後悄悄地消失蹤影。
千晶跟弓雄聽到槍聲時先是愣了一下,過一會兒,弓雄才緊張地叫出來:
「糟了!綁住氫氣球的鋼繩斷掉了!」
「什麼?」
千晶聞言,臉色馬上變得慘白。
「弓雄,我們該怎麼辦?」
她害怕得幾乎要哭出來。
「千晶,鎮定一點,我們亂動的話反而更危險。」
「嗯。」
儘管如此,眼看氫氣球漸漸往西南方飄去,千晶還是擔心地發起抖來。
「弓雄,氫氣球會被風吹到哪裡去?」
「我也不知道。總之,待會兒氫氣球會慢慢洩氣,只要我們沒有掉到大海裡,應該 還會有活命的機會。」
弓雄表面上裝出一副毫不畏懼的樣子,其實心裡面也是怕得不得了。
千晶無可奈何,只好在心裡祈禱能有奇跡出現。
突然間弓雄轉頭問道:
「千晶,你聽,那是什麼聲音?」
「好像是氫氣球正在洩氣的聲音。」
聞言,弓雄立即抬起頭來望向漸漸縮小的氫氣球。
「嗯,你說的沒錯!」
緊接著,弓雄又慌忙起身往下看。
「太棒了!千晶,這下面是森林跟田地,我們有救了!」
「真的嗎?」
千晶高興得幾乎要跳了起來。
然而他們高興得太早了,因為氫氣球洩氣的速度比兩人想像中還要快。
眼看著森林跟田地在剎那間逼近面前,千晶的心臟差一點就要迸出胸口了。
「救命啊!」
他們驚慌得大叫出聲。
在神奈川縣的某條鄉間小路上,有一輛黑色轎車正筆直地向前急駛。
當這輛轎車行駛到茂密的森林旁時,車速突然放慢下來。
「熊公,你看!那棵樹上掛了一個東西。」
一個滿臉橫肉的男子坐在後座,手指著森林說道。
熊公緊握住方向盤,抬起頭來回答:
「老大,看樣子好像是氫氣球耶!」
「嗯。可是氫氣球怎麼會掛在樹上呢?走,我們去看看吧!」
他們將車子停在路旁,走到掛著氫氣球的樹前仔細一看。
「老大,籃子裡有兩個人昏倒了。」
老大目不轉睛地看著千晶,嘴角慢慢揚起不懷好意的奸笑。
「熊公,這女孩看起來好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孩,你快點把她抱到車上,我們馬上就 可以發大財了。」
「是」
在老大的把風下,熊公迅速將千晶拖進車子裡,只留下昏迷不醒的弓雄一個人在籃 子裡面。
落入黑手黨
後來,弓雄被路過的村民所搭救,可是當他醒來的時候卻沒有見到千晶的人影。
好心的村民在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立刻動員全村居民在那附近展開搜索, 但終究還是沒有找到千晶的下落。
弓雄在村民的護送下,沮喪地回到千晶的家中。
「阿姨,對不起,都怪我沒能好好保護千晶……」
「不,這也不能怪你。」
千晶的母親開郎地安慰弓雄,內心裡卻感到焦急不已。
第二天下午,千晶的母親收到一封信,信上面寫著:
媽媽:
我現在落入黑手黨的手中,他們說要拿到一千萬才肯放我回去,所以請你在明天晚 上八點鐘,派一個人帶著一千萬來新宿車站接我。
此外,黑手黨還放話說,如果你敢報警的話,他們就會殺了我。媽媽,請你救救 我……
千晶
千晶的母親看完這封信,忍不住流下淚來。
在她的印象中,黑手黨是一個凶狠殘暴的殺人集團,經常綁架良家婦女藉此索求贖 金。
如果不照黑手黨的要求去做,他們便會毫不留情地殺死人質。
為了女兒的安全,千晶的母親只好按照信上的指示,請剛三帶著一千萬前往新宿車 站。
奇怪的是,剛三去了老半天,最後卻還是一個人帶著錢回來。
「大嫂,黑手黨並沒有按照信上的約定來拿錢。」
剛山聳了聳肩說道。
千晶的母親得知這個消息,焦慮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千晶雖然還沒有死,卻遭遇到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她被關在一棟荒廢已久的洋房地下室裡,不時要用手驅趕四處亂竄的老鼠和蟑螂。
當熊公送飯進來時,這群鼠輩還會一擁而上,把千晶的食物吃個精光。
「媽媽,快來救我出去呀!」
千晶一邊哭泣,一邊叫道。
牆壁信號
咚、咚、咚
黑暗中,千晶忽然被一陣怪異的聲音吵醒。
(咦?那是什麼聲音?)
瞬間,千晶的腦中靈光一閃。
(對了!那是不是跟偵探小說中所描寫的一樣,利用敲擊牆壁來傳達信號……)
咚咚聲不斷響著,千晶於是決定也對著牆壁敲敲看。
咚、咚、咚……
千晶一敲,對方敲牆壁的聲音便立刻停止。
不過沒多久,對方又更急促地敲打牆壁。
咚咚咚、咚咚咚……
千晶聽到對方的反應,也拚命敲打著牆壁。
「小姐!」
突然間,一陣纖弱的少女聲從天花板上傳過來。
「請問你是在叫我嗎?」
「是的,小姐。」
少女先是頓了一下,然後才又開口說:
「小姐,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御子柴千晶。」
「啊?」
少女驚叫一聲,隨即又輕聲地喃喃說道:
「果然是千晶小姐……」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千晶開始感到不安。
不久,少女的聲音又響起來:
「千晶小姐,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看。」
話聲甫落,地下室的天花板上突然開了一個洞,只見一個洋娃娃隨著繩索緩緩垂下 來。
此時千晶終於恍然大悟,原來剛才是少女敲打一樓的地板跟她通信號。
千晶拿到洋娃娃連忙定睛一看,不禁訝異地叫出聲來:
「啊!露米。」
「千晶小姐,我名叫真弓,就是半年前個闖進你家的小偷的妹妹。因為有你的幫助, 我才得以保住一條命。」
「原來如此。那你哥哥呢?」
「我哥哥得急病過世了。他在臨死之前還不斷地提到你,說你是一位熱心助人的小 姐……」真弓語帶哽咽地說道。
「真弓,其實我並沒有做什麼,你不要一直放在心上。」
「不!我一直很想見千晶小姐,然後親自向你好好道謝。可是哥哥死後,我不幸被 黑手黨抓來,還幫他們做一些壞勾當……」
說到這裡,真弓難忍心中的悲痛,開始哽咽起來。
「真弓……」
「不過話說回來,還好我待在這裡,才有機會偷聽到老大跟熊公談起綁架你的秘密。
千晶小姐,請你振作一點,我馬上就會想辦法救你出去。啊!小心點!有人來了。」
真弓說完,天花板上的洞很快地關了起來。
沒多久,熊公打開地下室門,踏著大步走到千晶的面前。
「你剛才是不是在跟誰講話?」
「沒有啊!我剛才一直在趕老鼠。」千晶扯著謊回道。
「呵呵呵!是嗎?這裡的老鼠很多吧!呵呵呵!」
熊公露出猙獰的笑臉,旋即又跨著大步離開。
這時候天花板上的洞又打開來,真弓立刻從上面垂下一個繩梯。
「千晶小姐,趁現在快點爬上來。」
「真弓,謝謝你。」
千晶好不容易逃離地下室,正想握住真弓的手向她道謝,卻發現她不但骨瘦如柴, 全身更是傷痕纍纍。
「真弓……」
千晶感到十分難過與不捨。
「千晶小姐,我沒關係的,快點跟我來。」
真弓帶著千晶來到樓梯口,兩人正想步上階梯時,誰知道熊公剛好從二樓走下來。
「真弓,你想幹什麼?」熊公瞪大眼睛問道。
真弓一見事跡敗露,連忙拉著千晶轉身往另一邊的樓梯爬上去。
「千晶小姐,走這邊!」
此時樓下傳來熊公急躁的叫聲:
「老大,不好了!真弓把人質救走了……」
真弓和千晶上到二樓後,馬上衝進一間寬廣的空房裡。
真弓迅速將房門鎖上,接著又牽起千晶的手,走到位於房間角落的小樓梯口。
她們爬上狹窄的樓梯,來到一座很高的鐘樓。
真弓一面從鐘樓放下繩梯,一面轉頭對千晶說:
「千晶小姐,我曾經偷聽到老大跟熊公在說,其實你叔叔是世界上最陰險的壞人。」
「什麼?」
「聽說他還花錢僱用槍手來射斷綁住氫氣球的鋼繩。」
「啊?我叔叔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他想殺死你,好奪走你家的財產呀!
後來,黑手黨抓你當人質,還寫了一封恐懼信給你母親。你母親拜託你叔叔拿一千 萬給黑手黨,希望能換得你平安歸來。
可是你叔叔在見到黑手黨的人之後,竟然反過來要求他們把你殺死!還把那一千萬 原封不動地帶回去……
總而言之,你叔叔是我見過天底下最邪惡、恐怖的壞人。」
千晶知道事情的真相後,不禁哭喪著臉說:
「那麼,現在我該怎麼辦?」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綁好繩梯了。你趕快沿著繩梯走下去,然後跑到警察局報 案……至於黑手黨這邊就交給我來解決吧!」
「真弓,謝謝你。」
千晶正準備走下繩梯時,卻又猛然縮回腳步。
「真弓,我實在不敢走下去,因為這裡離地面至少有十公尺高。」
「千晶小姐,你別再猶豫了。啊!老大好像已經快把二樓的房門給撞破了……」真 弓邊說邊把千晶推出去。
「真弓,謝謝你。」
千晶這完這句話,便一鼓作氣地步下繩梯。
「再見了,善良的千晶小姐。我……我要去找我哥哥,告訴他說我已經報恩了。」
千晶逃到地面上後,飛也似地奔向警察局。
在千鈞一髮之際,警方成功地逮捕到黑手黨的老大和熊公,也順利將遍體鱗傷的真 弓解救出來。
此外,無惡不作的剛三也難逃警方的法網。
從今以後,他再也無法傷害千晶,只能蹲在牢獄裡挨過下半輩子。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20:45
標題:
[橫溝正史]玫瑰的詛咒[全文完]
可疑的人聲
神鏡子回到房間時已經很累了,因為她剛才拚命練習網球,弄得全身汗水淋漓,後 來又被舍監叫去談話,所以一進房間便立刻開口問:
「有沒有人要去洗澡?我現在要去洗澡嘍!」
三年級的學生——早苗轉過頭來回道:
「你去洗吧!我們剛才都洗過了。對了,鏡子,舍監跟你談些什麼?」
「沒什麼。那……我先去洗了。」
鏡子拿著毛巾跟肥皂,一個人走在陰暗的走廊上。
雖然現在的時間還不到五點,可是在這種晝短夜長的十一月天裡,宿舍的走廊顯得 格外昏暗。
「鏡子,你要去哪裡?」
「我去洗澡。」
「不行啦!水已經變冷了,你現在去洗會感冒的。」
一個同學好心地對鏡子說道。
「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沒關係的。」
鏡子那張美麗的臉龐露出幸福的笑容。
事實上,鏡子就讀的這個學校裡一直流傳著一首不知道是誰作的歌,當中的幾句歌 詞是這樣寫的:
妙子與鏡子是不相上下的玫瑰與百合,同時也是S校的驕傲。
只可惜被喻為玫瑰的妙子已經在今年春天病逝,所以現在S校的驕傲只剩下鏡子一 個人。
鏡子有一對晶瑩閃亮的大眼睛、濃密捲曲的長睫毛,以及嫣紅的櫻桃小嘴,因此全 校的學生們都十分喜歡她,有的人甚至還把她視為崇拜的偶像。
除此之外,鏡子打網球的技術更是讓人讚不絕口。
鏡子走進大澡堂,發現洗澡水果然已經變冷了。
她稍微梳洗一下,然後帶著愉悅的心情步出澡堂。
此時太陽已經下山,學生們大都聚集在餐廳用餐,所以宿舍裡連個人影都沒有。
在這樣的寂靜的氣氛中,鏡子不由得想起剛才舍監所說的話:
「鏡子,最近宿舍裡好像有人散佈奇怪的流言。」
舍監對鏡子說道。
「奇怪的流言?」
鏡子張大晶亮的眼睛,不解地注視著合監。
「不過,我想你也不用太擔心,應該不可能會發生那種事情的。」
舍監含糊其詞地說著。
「舍監,請你告訴我宿舍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有一些膽小的學生們傳說宿舍裡鬧鬼。」
「啊?宿舍鬧鬼?」
鏡子驚訝地瞪大眼睛。
等她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臉上才又露出微笑。
舍監見到鏡子的反應,也不禁笑道:
「呵呵呵!我想這些學生們一定是看錯了。我叫你到這裡來,是希望你如果聽到這 類傳言,一定要盡可能避謠,不要再讓其他人以訛傳訛,讓學生們人心惶惶的。」
「舍監,你放心吧!我會好好向大家解釋的。」
話雖如此,現在鏡子走在如此安靜的走廊上,也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
(笨蛋!剛才還在舍監面前說大話,現在卻莫名其妙地害怕起來,真是丟臉極了!)
鏡子忍不住在心裡面嘲笑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鏡子好像聽到右邊的房間傳來某人的說話聲。
她的一顆心開始劇烈鼓動,連腳步也變得沉重起來。
「是誰在裡面?」
鏡子用盡全力才從嘴裡吐出這一句話。
可是對方並沒有回答,四周依然是一片靜默。
「到底是誰」
鏡子又鼓起勇氣喊了一次,並悄悄往那個房間靠過去。
等了老半天,房裡還是沒有人回應。
(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這個房間就被校方封鎖了,現在應該沒有學生住在裡 面才對。)
想到這裡,鏡子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那件事……唉!那真是一件悲慘的事倩……)
直到現在,鏡子每回想起那件事情,仍會感到十分難過。
忽然間,房裡又傳來可疑的人聲。
「玫瑰……玫瑰……可怕的玫瑰……」
對方的聲音中充滿了恐懼、怨懟和哀歎。
「玫瑰……取我性命的可怕玫瑰……」
鏡子聽得出對方說話時還夾雜著啜泣聲。
「啊!那好像是妙子的聲音。」
鏡子恍然大悟地叫道,頓時忘了剛才的恐懼感。
她激動地轉動門把,沒想到房門並沒有上鎖。
鏡子迅速走進去,打開房間裡的電燈之後,瞪大眼睛搜尋每個角落,卻完全看不見 半個人影。
(會不會是從窗戶逃走了?)
鏡子走到窗邊往外一看,只見窗外的大波斯菊正不斷在風中飄搖著。
花束之謎
第二天,鏡子並沒有把昨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任何人,甚至也沒有向舍監報告。
實際上,美麗的妙子和鏡子是一對無話不說的知心好友。
然而就在今年春天,妙子那張花容月貌卻在一夕之間完全變樣;她不但一直發高燒, 口中還喃喃說著狂亂的囈語。
醫生診斷出妙子患的是一種致命的「丹毒」,校方深怕其他學生會被她傳染,因此 下令不准學生們接近妙子。
可是鏡子卻冒著被記過的危險,一直到最後都沒有離開過妙子身邊。
「玫瑰……可怕的玫瑰……」
令鏡子感到不解的是,妙子生前最喜歡玫瑰,但她在臨終前卻對玫瑰望之卻步。
(唉!妙子長得那麼美,卻死得那麼慘……)
鏡子忍不住在心中為可憐的妙子歎息。
「鏡子,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耶!」一旁的同學關心地說道。
「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什麼。」
「怎麼可能?瞧你臉色那麼差,一定是感冒了。我看你今天還是早點回房休息,最 好不要再去練網球了。」
鏡子拗不過同學的強烈要求,只好接受建議回房休息。
今年秋天才剛轉學來的一年級學生——鈴代正在房裡看書,她一看到鏡子,馬上誇 張地大叫:
「鏡子學姊,怎麼了?你的臉色好蒼白哦!」
「沒什麼,我想大概是感冒了。」
「是嗎?我看你這個樣子好像是被鬼附身一樣。」
鈴代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卻讓鏡子驚愕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不過鈴代似乎沒有察覺到鏡子的異狀,還在一旁擔心地說:
「我看你還是先上床休息一下吧!」
「沒關係,我不要緊。」鏡子笑著回道。
此時鈴代像想起什麼事般打開書桌的同屜,然後轉頭對鏡子說:
「鏡子學姊,我剛才幫你收下了一個包裹。」
鈴代馬上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包裹給鏡子。
鏡子看到包裹上面寫著「神鏡子小姐收」等字樣,卻沒有任何寄件人的姓名和資料, 心裡面不禁覺得很奇怪。
「咦?這是誰寄來的?」
鏡子一面自言自語,一面拆開包裹。
鈴代好奇地湊過來看,接著忘情地大喊:
「哇!好漂亮的玫瑰哦!」
「奇怪?這是誰送給我的呢?」
鏡子不解地歪著頭。
此時傳代突然興奮地拉扯鏡子的手臂。
「鏡子學姊,花束裡面有一張小紙條耶!你趕快看看是哪位愛慕者送花給你的。」
在鈴代的催促下,鏡子連忙拿起紙條來看。
瞬間,鏡子整個人愣在當場,因為紙條上面寫著
死神即將取你的性命!
儘管舍監和鏡子兩人努力避謠,「宿舍鬧鬼」的傳言卻像滾雪球一般愈滾愈大。
「我覺得那好像是妙子的聲音。」
「對啊!那聲音的確跟妙子的說話聲很像。」
「我還聽到她不斷地說:『玫瑰……玫瑰……』」
「討厭!不要模仿了啦!真可怕……」
校園裡到處可以聽見學生們這樣對話。
鏡子以前是網球雙打的好手,如今失去了好搭檔——妙子,她只好在即將到來的秋 季網球大賽中以單打身份出場。
以鏡子的實力來說,無論她選擇雙打或單打,一定都可以獲得優異的成績,可是鏡 子還是希望能夠再和妙子一起出場比賽。
「鏡子!」
鏡子正揮動球拍練習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同學跑過來叫她。
「什麼事?」
「舍監叫你現在過去找她。」
「哦!好,謝謝。」
鏡子立即放下球拍,快速跑向舍監辦公室。
「舍監,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鏡子客氣地問道。
舍監一看到鏡子來到,馬上請她坐在椅子上,然後把辦公室門關起來。
「鏡子,是不是有人寄玫瑰給你?」
「啊?」
鏡子驚訝地抬起頭來看著舍監。
「是呀!你怎麼會知道呢?」
舍監並沒有直接回答鏡子的問題,而是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條給她。
鏡子看到紙條上面所寫的字,差點大叫出聲。
死神即將取你的性命!
「舍監這……。」
鏡子還來不及說完,舍監便先搶白道:
「其實除了你之外,我也收到玫瑰了。」
「什麼?」
鏡子感到驚訝不已。
「不只如此,今天早上我又收到一封信。」
舍監邊說邊從口袋裡拿出一封信給鏡子,只見信上面寫著:
秋季網球大賽快到了,你還記得今年春季網球大賽落幕後所發生的那件慘事嗎?請 記住!死神即將會在秋季網球大賽結束後降臨。
「一開始我也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後來我才想到這說不定跟宿舍鬧鬼的事件有 關。」
鏡子聽到舍監的話,打從心底害怕起來。
「我想,這封信上寫的『今年春季網球大賽落幕後所發生的那件慘事』應該是指妙 子的死吧!鏡子,我想請問你一件事情,當時你跟妙子雙打獲得冠軍後,是不是有人送 玫瑰給妙子?你認識那個玫瑰的人嗎?」
聞言,鏡子歪著頭沉思了一會兒。
(春季網球大賽結束之後,的確有人送了一束玫瑰給妙子,而且當天晚上她就生病 了。
難道妙子的死真的跟那個送玫瑰的人有關嗎?)
「舍監……」
鏡子正想回答時,舍監突然將食指擺在嘴唇中間,並對她使了個眼色。
舍監悄悄走到門口,出其不意地用力打開門。
雖然門外沒有半個人影,卻還是可以聽得到有人迅速跑開的腳步聲。
「剛才有人在外面偷聽,我看我們還是以後再談這件事吧!」
說完,舍監便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誓言保密
這天夜晚,鏡子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沒有辦法闔上眼睛。
她的腦子裡不斷想著舍監說過的話,心情煩悶到了極點。
(送玫瑰給妙子的人……,難道是那個人放了什麼東西在玫瑰裡,才害得妙子染上 怪病?
或許是這樣吧!妙子才會在臨終前對玫瑰產生恐懼感。可是那個人為什麼要這樣做 呢?)
突然間,鏡子想起妙子在臨終之前,似乎曾經提到過某人的名字。
(可憐的妙子……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你是想帶著這個秘密進到墳墓裡。
既然你沒有告訴過其他人,我也不應該輕易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鏡子傷心得淚濕枕畔。
此時一陣冰冷的寒風突然吹向鏡子的臉龐。
好冷!我得去關上窗子。
她站起來走到窗戶邊,這才發現到房裡的另一張床是空著的。
(咦?鈴代跑去哪裡了?)
不知道為什麼,鏡子心裡總覺得很不安,連忙開門走到走廊上。
就在這當兒,妙子以前往的那個房間裡突然傳來啜泣聲。
鏡子深吸一口氣,躡手躡腳地向前進。
眼看妙子的房間愈來愈接近,鏡子的胸口也開始劇烈鼓動著。
她緊握著門把,正想推門進去時,房裡面卻傳來一陣說話聲:
「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你只要再等一等,真的只要再等一下……雖然 我無法確定是誰害死你,可是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聽到這裡,鏡子已經知道待在房裡的是誰了。
她用力轉開門把,一古腦兒衝進去房裡。
「鈴代,你在這裡做什麼?」鏡子大聲質問道。
鈴代面對突如其來的鏡子,驚訝得不知該如何以對。
過一會兒,鈴代猛然睜大眼睛正視著鏡子說:
「請你告訴我到底是誰送玫瑰給妙子的?請你快點告訴我真相!」
聞言,鏡子不由得臉色大變。
「你……」
鏡子正想開口說話,鈴代卻搶先一點說道:
「我是妙子的妹妹,我發過誓一定要替姊姊報仇。鏡子學姊,請你快點告訴我是誰 送玫瑰給我姊姊的。」
「妹妹?你是妙子的妹妹?」鏡子難以置信地喃喃說著。
鈴代見狀,突然跑到門邊,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瞪著鏡子。
「哼!看你這麼驚訝、害怕的樣子,一定是心裡有鬼!你一定是送玫瑰給我姊姊的 人,就是你害死我姊姊的!」
鈴代說完這番話之後,便頭也不回地往走廊的另一邊跑去。
鏡子本想追上前去解釋,卻剛好瞥見鈴代留下來的一個小牌位。
她抱緊牌位,忍不住淚流滿面。
(妙子,不管鈴代多恨我,我都不會告訴她是誰送玫瑰給你……)
鏡子決定要幫妙子守住秘密。
神秘婦人
秋季網球大賽的日子愈接近,鏡子心裡面的不安也愈加強烈。
「鏡子,你是不是有心事?」
同學們發現到鏡子練習時有異狀,頻頻過來關心她。
「沒什麼,謝謝你們的關心。」
鏡子故意露出笑容回道。
雖然鏡子很想對鈴代解釋清楚,可是她又不能說出妙子已經帶入墳墓的秘密,因此 只能任由鈴代繼續恨著自己。
在舉行秋季網球大賽的前一晚,一位神秘的訪客正在會客室裡等待鏡子。
「鏡子,你好。」
那位年約三十七、八歲的貴婦對鏡子露出和善的笑容。
「你好。」
鏡子對她鞠了個躬。
此刻學生們都已回房休息,偌大的會客室裡只剩下她們兩人。
「鏡子,我不方便說出自己的真實姓名,不過我在很久以前就知道有你這個人了。 事實上,我今天來這裡是要拜託你一件事情。」
「拜託我?」
鏡子不解地用手指著自己。
「嗯。明天就要舉行秋季網球大賽了。」
婦人突然迸出這一句話,著實讓鏡子嚇了一大跳。
但是鏡子仍然點著回答:
「是的。」
「你會出場參加比賽嗎?」
「當然會呀!」
婦人聽到鏡子的回答,露出難以啟齒的表情說:
「呃……我知道這個請求一定會讓你感到很為難,可是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參加明天 的比賽。」
「為什麼?」
鏡子感到一頭霧水。
「這……」
婦人低下頭,不時咬著嘴唇。
「我實在很難講明原因……不過請你相信我,這全是為了你好。老實說,我真的很 擔心你,請你千萬不要參加明天的比賽。」
婦人的臉上充滿著難以言喻的煩惱與悲哀。
她對鏡子行了個禮,旋即掉頭離開會客室。
真兇露面
秋季網球大賽的日子終於來臨,校園裡面佈滿了許多色彩繽紛的旗幟和海報。
選手們的臉上都洋溢著自信的笑容,希望能夠抱得勝利的獎盃回家。
每當選手們有精彩的表現,現場觀眾立即報以最熱烈的掌聲。
不久,終於輪到明星選手一一鏡子上場比賽,觀眾們的掌聲頓時響徹雲霄。
鏡子的對手是一向跟S校爭冠亞軍的Y校主將,而且這個主將的實力跟她比起來可以 說難分軒輊。
比賽一開始,先由Y校主將開球,觀眾的歡呼再度響起來。
不知道怎麼回事,鏡子在第一場的比賽中頻頻表現失常,不斷被Y校主將得分。
「明星選手怎麼了?她好像沒有發揮實力耶!」
「哎呀!又被得分了!」
在觀眾們連連發出惋惜聲的同時,第一場比賽宣告結束。
令人失望的是,鏡子輸掉了第一場比賽。
(不行!我絕不能再分心去想昨晚那位婦人所說的話,否則我一定會在比賽中落敗 的。)
鏡子在心中自我告誡。
接下來,鏡子在第二場的比賽中慢慢發揮實力,幾乎讓Y校主將無機可乘。
她漸漸扳回劣勢,終於贏了第二場比賽。
到了第三場比賽,鏡子絲毫不給Y校主將任何反攻的機會,最後再度贏得勝利。
現場響起一陣如雷的掌聲,鏡子連忙對觀眾們行禮致謝。
就在這時候,鈴代突然衝到鏡子的面前。
她的眼中佈滿血絲,手裡抱著一束鮮艷的玫瑰。
「請你接受這束被詛咒過的玫瑰!」
鈴代象發瘋似地大喊。
所有人都驚訝地注視她們兩人。
「你怕什麼?這是我姊姊——妙子送給你的玫瑰,你為什麼不快點收下來?你以前 陷害過我姊姊,所以你現在也必須接受這束被詛咒過的玫瑰。」
鈴代咄咄逼人地吼道。
鏡子仍然站在原地,不發一語。
「你給我收下來!」
說完,鈴代硬把玫瑰塞到鏡子的手中。
就在這當兒,昨晚和鏡子見過面的那位婦人也猛然衝上前來。
「把那束玫瑰拿給我。」
婦人邊說邊把玫瑰搶過來,接著把自己的臉埋進玫瑰裡面。
「媽媽!你……」
鈴代驚愕得不知所措。
「鈴代,請你原諒我,我因為太疼愛你,才會害妙子死得那麼慘……其實真正害死 妙子的人就是我!」
鈴代的母親泣不成聲地說明真相。
鈴代聽到這些話,先是不停地顫抖,隨即便昏倒在她母親的面前。
原來妙子跟鈴代是同父異母的姊妹,鈴代的母親無法忍受妙子長得比鈴代漂亮,最 後竟然還想出在玫瑰裡下毒害死妙子的陰謀。
但是她並不知道,其實鈴代和妙子兩人非常要好,因此妙子的死帶給鈴代非常大的 打擊。
正因為這樣,鈴代才會用盡各種辦法,甚至還在宿舍裡面裝神弄鬼,就是想要揪出 殺害妙子的真兇。
當事情真相大白之後,鈴代便把鏡子當作死去的妙子,兩人的感情比親姊妹還要深 厚,讓外人看了都不禁好生羨慕。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21:26
標題:
[橫溝正史]迷樣紅寶石[全文完]
神秘廣告人
傍晚時分,日比谷的路旁有一個穿著玩偶極裝的「廣告人」,他看準備公司的下班 時間,準備趁機展開宣傳工作。
這位「廣告人」鑽進大型填充娃娃裡面,頭上戴著三角帽,一張臉化妝得非常滑稽, 站在路上將廣告傳單散發給過往的行人。
突林間,一個少女穿過公園,迎面走來。
她的手上拎著花籃,大概正要去人潮擁擠的銀座賣花吧!
少女一看到佇立在注色街頭的廣告人,隨即露出害怕、不安的眼神。
她慢慢地接近廣告人,就在相遇的一瞬間,兩人迅速地交換了東西。
這時,一名尾隨少女的男子毫不猶豫地走到廣告人和女孩身邊叫道:
「喂、喂.等一下!」
少女的臉色霎時變得非常慘白。
「請、請問有什麼事嗎?」
少女戰戰兢兢地回道:
「就是有事才叫你啊!我是刑警,你知才把什麼東西交給那個人?」
「沒、還有……」
少女的臉色越來越慘白。
「你以為不承認就騙得了我嗎?剛才我可是親眼看見你把東西交給那個人。我們一 直很疑惑你到底是如何跟你哥哥聯絡的,因此一直跟蹤你,想不到你哥哥竟然會裝扮成 廣告人……喂,廣告人,脫掉你身上的廣告道具。」
「關我什麼事?」
廣告人鎮定地回道。
「想不到你還能這麼鎮定,你應該就是這個女孩的哥哥——深尾史郎吧!」
「我是這個女孩的哥哥?你別開玩笑了!」
「你還想賴!別說那麼多,快點脫掉這個填充娃娃!」
「是、是、是,遵命。」
廣告人說完,便將填充娃娃的頭部拿下來。
結果刑警和少女一看到他的臉時,不禁睜大雙眼。
「啊!認錯人了……」
「警察先生,怎麼樣?疑慮澄清了嗎?」
眼前這個廣告人看起來只有二十五、六歲,如此一表人材的年輕人竟會從事出發傳 單的工作,教人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我明白了,你是受這女孩的哥哥所托才來這裡的吧!別說那麼多廢活了,快把這 個女孩剛才遞給你的紙條交出來。」
「紙條?警察先生,你是不是又弄錯了?我不記得曾經從這個女孩的手中拿到任何 紙條。」
「你還想狡辯……好,既還如此,我就要當以搜身了。」
「搜身?」
年輕人一聽,不禁皺了皺眉頭,因為他的周圍已經濟滿看熱鬧的人群了。
「如果你不看望我這麼做,就乖乖地把紙條交出來,真是的,依你這樣一表人材,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
「哎呀!被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是覺得不好意思。」
年輕人靦腆地搔著腦袋說:
「事實上,我只是覺得好玩罷了。」
「覺得好玩?哼!真是奇怪的傢伙。」
於是刑警開始對年輕人扭身。可是並沒有在他身上發現任何紙條。
接著,刑警搖搖頭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籐生俊太郎。」
年輕人回答後,還從皮夾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刑警。
「籐生俊太郎?哦……還有名片啊!」
刑警先是不屑地看了名片一眼,隨即吃驚地看著年輕人說;
「噫?名片上怎麼印著籐生俊策……你是他的什麼人?」
「籐生俊策是我父親。」
「你是籐生俊策的兒子?」
刑警的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少女不禁訝異地看著年輕人。
這時刑警又想到一件事,於是開口問道:
「關於這次的事件,你……」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少女放聲大叫。
於是刑警和年輕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對面,只見暮色中有一個人招搖晃晃地前他們這 兒走來,那個人的裝扮與眼前這位年輕人一模一樣,也是一個廣告人。
這時,刑警明白少女先前一定是認錯人了。
「啊!他才是我要我的人!」
刑警拋下少女和年輕人,朝那個廣告人的方向跑去。
廣告人見情況不對,立即拔腿衝進公園裡,四周的人群則一路跟在刑警後面看熱鬧。
「啊!逃到噴水池那邊去了。」
「在那裡!」
微暗的公園裡,此刻就像獵人在追兔子一般混亂。
廣告人一路跑下來,顯得氣喘吁吁。
埋伏在四周的刑警將廣告人逼到公園一角的時候,一座知名的戶外音樂廳突然出現 在他眼前。
廣告人見狀,立刻鑽進陰暗處,儘管在後面緊追不捨的刑警們認為這下了他鐵定無 處可逃,但依舊不敢大意。
大家謹慎地靠近廣告人躲藏的地方,突然間,一個搖搖晃晃的玩偶頭出現在黑暗中。
「啊……在那裡!」
話聲甫落,三、四個刑警立刻一擁而上,可是對方卻完全沒有反抗。
「喂、喂!你們究竟想對我怎樣?」
聽這個人說話的語氣,似乎是個醉漢。
刑警急忙拿掉那個人頭上的玩偶頭,沒想到從道具服裝裡露出來的竟是張老人的臉。
「喂,你沒事跑來跑去做什麼?」
「我才沒有跑來跑去!剛才我在這邊的椅子上睡覺的時候,突然有一個年輕人走過 來過請我穿上這身道具服裝,還說如果我願意這麼做,他就會付給我一千元。」
這一刻,刑警終於意識到自己中計了。
但是經過這一陣混亂,那個廣告人早就不知去向,而且等刑警回到原先的地點對, 才發現賣花少女和詭異的年輕人也不見蹤影了。
就在這時,位於牛貪天來町、門上掛著籐生俊策名牌這戶人家的一間房裡,賣花少 女和詭異的年輕人正面對面談話。
儘管籐生俊太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可是他的父親——籐生俊策卻是家喻戶 曉的名偵探。
籐生俊太郎身上流著名偵探的血液,他一向對神秘事件很感興趣,假以時日,一定 會青出於藍的。
目前幾天,我無意中看見你和一個廣告人交報紙條,那時我就感到你的行為並不單 純,因此從那天起,我每天都暗中觀察你們的一舉一動。
直到今天,我終於決定裝扮成廣告人的模樣,希望你會遞紙條給假份廣告人的我。 唉……人真的不可以做壞事,我才剛有這個念頭,就被刑警逮個正著,還當眾拆穿我的 假面具,真是太丟臉了。」
籐生俊太郎笑了笑,繼續說道:
「你放心,我不是壞人,若是你遇到麻煩,儘管告訴我,說不定我還可以幫你的忙 呢!」
少女見籐生俊太郎的態度相當誠懇,頓時卸下心防,開始與他侃侃而淡。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由美……深尾由美。」
「那個廣告人是你的哥哥吧?你哥哥為什麼要裝扮成廣告人?」
由美一聽到籐生俊太郎的問題,眼淚立刻撲簌簌地流下來,哭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對了,這是你遞給你哥哥的紙條。」
當籐生使太郎從口袋裡取出那張紙條時,由美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剛才他究竟把紙條藏到哪裡去了,為什麼連刑警都搜不到呢?)
「啊……你一定感到很吃驚。其實我根本沒有把這張紙條藏起來,你瞧!」
俊太郎一邊說,一邊將左手的大拇指拔下來。
由美一看,登時臉色大變。
「哈哈!你別大驚小怪,我的拇指還在手上呢!你放心,這不過是個橡皮套罷了, 它做得跟其的拇指一模一樣,只要我戴上這個板皮拇指套,不仔細看,根本辨別不出它 的真偽。剛才我就是把紙條藏在這個橡皮拇指裡。」
說完,籐生俊太郎若無其事地念著少女誤交給他的紙條。
哥哥,快向警方自首吧!你這是躲躲藏藏,警方就越懷疑你。
拳頭三尺有神明,偷走志摩夫人紅寶石的小偷和殺死波越先生的兇手一定難逃法網。
哥哥,來求你快出來自首,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訴警方吧!
籐生俊太郎念完紙條上的內容後,吃驚地看著由美說;
「這麼說,你哥哥捲入那位震驚社會的紅寶石事件……」
紅寶石事件
知名企業家志摩貞雄的夫人——貞代擁有母親死前留給她的紅寶石,那顆紅寶石對 她來說意義非凡,但是這顆市價好幾千萬的稀世珍寶居然在十幾天前不見了。
那天,由於紅寶石從戒台上掉下來,貞代夫人打算送去修護,便將它暫時放在屋中 的櫃子裡。
不料在一個鐘頭內,那顆價值連城的紅寶石竟然不翼而飛。
紅寶石不見之後,志摩家領時亂成一團,他們找造屋裡的每個角落,就連庭院裡的 水池也搜尋過了,可是仍舊找不到那顆紅寶石。
一般小偷應該不敢在白天到人家家裡偷東西。既然紅寶石是在大白天遺失的,因此 不太可能是外賊所偷。
原本志摩貞雄打算立即向警方報實,可是貞代夫人卻說再等一天看看。
結果到了第二天早上,依然不見紅寶石的蹤影。
這時,志摩貞雄的秘書日正說:
「夫人,昨天紅寶石不見的時候,波越先生也來了。你問過波越先生這件事了嗎?」
波越是貞代夫人的表弟。
「日正先生,你的意思是……紅寶石是他偷的?」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當時他就跟在屋外的水池旁,我想他或許知道一些事 情。」
「貞代,日正說的有理,你就去被起那兒問問看吧!」
既然丈夫都這麼說了,因此貞代夫人便和日正一同前去大久保拜訪她的表弟。
波越恭助是親友中最不受歡迎的一位,他在三、四年前從大學畢業,卻到現在還沒 找到一份工作,每天窩在家中的實驗室繞著一些不知名的藥水打轉,說他正在做一項偉 大的發明。
每當他缺錢時,就會去找親戚們調頭寸。
昨天他就是來志摩家借錢,但由於波越經常向貞代夫人借錢,所以昨天她很明白地 表示以後不再借錢給他。
難道波起恭助因為借不到錢,便偷偷拿走紅寶石?
貞代夫人一來到位在大久保的波越家,立刻開門進入屋中。
波越恭助沒有請傭人,他一個人住在這棟房子裡。
當貞代夫人打開實驗室的房門對,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呆愣在原地。
她看見躺在地上的波越恭助胸前有一道傷口,而且已經斷氣了!
波越恭助的身旁站著一位年輕人,他的手中握著一把短刀,呆著木雞地站在原地。
接著,貞代夫人尖聲叫道:
「啊!深尾……」
這名年輕人就是由美的哥哥——深尾史郎。
深尾史郎是波越恭助學生時代最要好的朋友。兩人目前一起從事研究,因此波越恭 助的親戚……包括貞代夫人在內都對他沒啥好感。
「深尾,想不到你是這麼可怕的一個人……」
一旁的日正秘書接著說道: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你殺了恭助先生嗎?」
一聽到日正這麼說,深尾史郎這才清醒過來,慌張地回道:
「不是我……我到這裡的時候,波越就已經被人殺死了!」
深尾史郎一心想為自己辯解,可是貞代夫人根本不相信他的說詞。
「你還狡辯!既然殺了人就要有勇氣承擔。日正,快點報警處理。」
一聽見貞代夫人叫日正報警處理,深尾史郎頓時嚇得不知所措。
就在下一秒鐘,他拉開貞代夫人和日正,宛若一陣風似地衝出去。
「快來人哪!殺人啦……」
後來警方趕到命案現場處理時,深尾史郎已經消失無蹤,目前下落不明。
事後貞代夫人對新聞媒體發表談話:
「兇手一定是深尾史郎,他看見恭助帶回去的紅寶石便想佔為己有,於是萌生殺 機……這種人真是社會的敗類,如果有人抓到兇手,並找回紅寶石的話,我願意奉送五 十萬元的酬謝金,不,是一百萬元……」
由美—邊哭,一邊說著:
「我相信哥哥,他絕對不是那種人!兩、三年前,我父親因為股市失利殺死亡,嬸 嬸將我們兄妹倆接來跟她一起住;從那時候開始,我們兄妹沒任何朋友。如果哥哥不是 將所有心思放在研究事業上,他今天就不會被人陷害、欺騙朋友、搶奪別人的財物,甚 至還被指控殺人……」
由美說到這裡,再也控制不住悲傷的淚水。
籐生俊太郎溫柔地拍拍她的肩膀說:
「好了,別哭了。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朋友,而且我一定會抓到真兇,洗刷你哥 哥的冤屈。」
「真的嗎?」
「當認是真的,所以現在你必須老實回答我的門見你是什麼時候知道你哥哥化裝成 廣告人的?」
「我在五天前知道這件事,當時我看見廣告人遞給我的傳單上面有我哥哥的筆跡, 他說他在這兒,叫我不用擔心,我雖然感到十分吃驚,卻不敢露出任何破綻。從那天起, 我每天都會接到哥哥寫給我的字條。」
「原來如此。那麼你哥哥有沒有提到紅寶石的事情?」
「我哥哥說他根本不知道什麼紅寶石。」
「貞代夫人說紅寶石是波越恭助拿走的,那個人有可能偷走紅寶石嗎?」
由美聽到這兒,搖搖頭說:
「絕對不可能!波越先生和我哥哥都是非常正直的人。不論生活過得多麼抬據,他 都不可能去偷竊別人的財物。」
「好,我瞭解了。假如波越先生沒有偷貞代夫人的紅寶石,那麼你哥哥自然就沒有 殺他的動機了。由美,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變個水落石出,還你哥哥一個公道。」
籐生俊太郎很有自信地點頭說道。
深夜探險
儘管籐生俊太郎說得很有自信,可是他卻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開始調查。
(根據由美的說法,波越恭助絕對不去偷竊別人財物,那麼他為什麼會被殺呢?
除了那顆紅寶石之外,難道他還惹上其他麻煩嗎?
不,這起殺人案件一定是由那顆紅寶石引起的。
波越恭助那天晚上一定是帶著那粱紅寶石回去,才會惹禍上身。
話又說回來,如果波越恭助並沒有偷那顆紅寶石呢?
他若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將寶石帶回家……)
籐生使太郎大膽做出這個假設。
(說不定偷寶石的人不知道該把寶石藏在什麼地方時,正巧波越恭助來到志摩家, 結果陰錯陽差地將寶石帶回去……沒錯,一定是這樣!)
籐生使太郎愈想愈興奮。
接下來,他必須到命案現場察看一番。
第二天深夜,民生使太郎悄悄地往波越恭助的實驗室出發。
自從發生命案後,波起恭助的象就沒有人住了,屋子裡一片漆黑。
籐生俊太郎輕輕一推,後門便打開了。
(太好了!)
籐生俊太郎認為一切進行得相當順利,拿著手電筒一步一步地踏進屋內,很快就找 到那間實驗室。
這個房間有厚厚的牆壁、高高的天花板、密實的雙層窗戶和不透光的窗簾,地上還 殘留著波越恭助的血跡。
不久,籐生俊太郎找到電燈的開關,他小心翼翼地扭開開關,房內頓時變得十分明 亮。
突然間,一陣振翅的聲音和嘎嘎的怪叫聲響起,只見一隻不知名的怪物倏地往上飛, 嚇得籐生俊太郎叫了起來,一連往後退了好幾步。
他定睛一看,發現那是一隻鸚鵡。
鸚鵡全身的羽毛都豎立起來,又叫又飛地吵鬧不已。還好有一條鏈子拴住它的腳, 所以它不能飛太高。
籐生俊太郎見狀,不禁鬆了一口氣。
(既然鸚鵡還活著,表示有人定期來餵它吃東西。
如果被那個人發現我在命案現場,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一想到這裡,籐生俊太郎急忙看看四周。
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大型工作台,上面擺著一排試管,各式各樣的機械用具旁 邊,還有一個很大的陶制水盤。
他往水盤裡瞧,只見裡面浮著兩、三片圓形的葉子。
籐生俊太郎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突然打開桌子的抽屜,發現抽屜中有一本日記。
他如獲至寶地立刻打開命案當天的日記,不過裡面並沒有寫什麼特別的事,內容如 下:
中午過後去志摩家,晚上空閒來我這兒,他回去的問候,我托他帶花送給由美。
當天的日記只寫了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根本找不到可供參考的線索。
籐生使太郎失望地閱上日記。
但就在這時,他突然覺得汗毛直豎,因為……大試管的玻璃表面清清楚楚地映出一 只手臂。
緊接著,他看見壁櫥的門緩緩打開,一隻手臂慢慢伸出來。
當那個人的手臂、胸部和臉部的影像逐漸映在試管表面時,籐生俊太郎覺得自己的 背上彷彿爬滿了蜘蛛那般恐怖。
壁櫥裡的人要跳出來的同時,籐生俊太郎也嚇得正想轉身逃跑,結果兩個人竟撞倒 在地……
這時候,站在棲木上的鸚鵡再度被驚嚇得振翅飛舞,倒在地板上的兩個人開始扭打 起來。
不久,籐生俊太郎略佔上風,他把對方壓在地上,而被壓在地上的人似乎感到十分 絕望,只見他雙眼緊閉、全身顫抖著。
原本籐生俊太郎以為自己遇上什麼凶種惡煞,哪知眼前這個男子竟是和他差不多年 紀的善良青年。
他雖然一臉倦容,鬍鬚也長了些,但是籐生俊太郎對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個人到底是誰?論長得好像某人……)
籐生俊太郎側頭想著。
突然間,由美的影像浮現在他的腦中。
「啊!你就是深尾史郎……」
籐生俊太郎大叫一聲,同時在後退了一步。
紅色露珠
躲在星櫥裡的男人果然是由美的哥哥——深尾史郎。
他一直認為兇手會再度回到命案現場。於是每天晚上都躲在墨櫥裡等待殺他好朋友 的兇手出現。
「深尾,想不到會在這裡遇見你。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由美拜託我務必要找到真 的,還你一個清白。」
「可是我已經沒指望了。」
深尾史郎說完,還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為什麼沒指望?」
「我一度以為你就是兇手,當時我的確非常高興,可是這份高興來得快、去得更快, 轉眼間就變成幻影,我依然沒有抓到真兇,這回我真的走投無路了……」
「別說假話!我一定會讓兇手現出原形,而且還要讓你的實驗繼續做下去。」
「謝謝你。」
深尾史郎無力地搖搖頭說:
「可是我根本沒有錢,以前都是靠波起資助我,現在他已經死了,只怕再也沒有人 願意出錢支持我繼續做研究了。」
「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會讓你實現夢想!」
籐生俊太郎用力拍拍深尾史郎的肩膀後,這才注意到鸚鵡從剛才就一直在鳴叫。
「哈哈哈!『紅色露珠』,哈哈哈!『紅色露珠』……」
鸚鵡發出嘲弄般的笑聲。
「史郎,『紅色露珠』是什麼?」
「我也不明白。這只鸚鵡從波越被殺的第二天開始,就一直重複說這句話,我也感 到很納悶。」
「什麼?從波越遇害的第二天起,這只鸚鵡就一直重複說這句話?」
(「紅色露珠」……
難道這句話中藏著什麼秘密?)
「史郎,紅色露珠會不會是指紅寶石?」
「或許吧!可是鸚鵡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波越應該不知道紅寶石不翼而飛的事情 呀!」
「不,我想波越注意到了。可是他為什麼不教鸚鵡說紅寶石,而要它說『紅色露珠』 呢?難道紅寶石看起來像『紅色露珠』?」
突然間,籐生俊太郎整個人跳了起來,接著走到陶制水盤的的旁邊,撈起圓形的葉 子。
「我明白了,深尾,你知道志摩家的電話號碼嗎?」
深尾史郎說出一串數字後,籐生俊太郎立刻拿起實驗室裡的電話找到志摩家。
由於籐生俊太郎的舉動實在太奇怪了,一旁的深尾史郎不禁瞪大雙眼看著他,完全 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過了一會兒,志摩象的秘書——日正接起電話。
「訪問是日正先生嗎?關於紅寶石……我有件事情想請教你。」
「紅寶石?紅寶石找到了嗎?」
「日前還沒找到,不過就快了。我想問的是,志摩家是否有正在盛開的水蓮?」
這個問題問得十分唐突,日正秘書不禁大吃一驚。
「水蓮……整個池裡都開滿了水蓮啊!」
「那真是太好了!那麼,水池和放置紅寶石的房間距離有多遠?」
「就在隔壁,窗子下方就是水池。」
「太好了!謝謝你。」
籐生俊太郎說完,立刻掛斷電話。
深尾史郎吃驚地問道:
「水蓮怎麼了?」
「你還不知道嗎?由於當時正好有人經過,於是偷紅寶石的小偷急忙將紅寶石益在 水蓮裡面,不料波越恭助碰巧從庭院的方向走來,他大概以為那是一顆『紅色晶珠』, 便走短池邊摘下水蓮……波越恭助並沒有確認『紅色晶珠』究竟是什麼東西,更不知道 它其實是一顆紅寶石,就這樣把含著紅寶石的水蓮帶回家了。」
「啊!原來如此。」
深尾史郎興奮地叫著。
「經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那天波越的確從志摩家帶了一朵水蓮回來。」
「喂,我說的沒錯吧?」
籐生俊太郎顯得非常高興,繼續說道;
「所以那天晚上,兇手來這裡要回那顆紅寶石,在波越和兇手對談中,他才想起自 己看到的那裡『紅色露珠』,因此就嘲笑對方說:『哈哈哈!紅色露珠,哈哈哈!紅色 露珠……」
鸚鵡大低對這句話比較有印象,才會不斷地重複這句話。後來兇手殺了波越,並帶 走水蓮……」
「不對、不對,兇手並沒有帶走水蓮!」
深尾史郎的口氣十分篤定,籐生使太郎不禁吃驚地反問道:
「你怎麼知道?」
「因為那時候水蓮已經不在彼越家,你剛才也看過波越的日記,上面不是寫著要我 把花送給由美嗎?也就是說,那天晚上我已經把花帶回去了。」
「啊!」
籐生俊太郎和深尾史郎同時大叫一聲後,立刻衝出實驗室。
他們拚命地跑向由美的住處,準備去找那朵水蓮……
謎底揭曉
這時候,由美家也出了一點狀況。
正當由美在為哥哥的下落擔心、難過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際,一位自著墨鎮的刑警來 到她家。
刑警在她家大肆搜查一番,最後將院子裡的水蓮帶走了。
那天晚上探尾史郎帶著一條水蓮回家,由美將花瓣緊閉的水蓮放在院子角落的陶器 裡。
之後由於發生波越恭助的命案、哥哥涉嫌殺人逃亡等事件,由美根本忘記院子裡還 擺著一朵水蓮,直到剛才刑警慎重其事地帶走水蓮,她才覺得有點奇怪。
就在這時,深尾史郎和籐生使太郎臉色蒼白地趕到由美家。
「啊!哥哥!」
「由美,那朵水蓮呢?」
深尾史郎見到由美的第一句話就是問那朵水蓮的下落。
由美一頭霧水地反問道:
「那朵水蓮怎麼了?剛剛有位刑警把水蓮帶走了……」
「糟了!」
籐生俊太郎和深尾史郎大剛一聲後,隨即轉身衝出由美家。
由美見狀,緊張萬分地跟在他們兩人身後。
「哥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由美,那個警察是什麼時候到家裡拿走水蓮?」
「就是剛剛……啊!他在那裡!」
或許是聽見由美的聲音,只見拿走水蓮的刑警轉過街角,跳過停在街角的車子裡, 然後握緊方向盤,迅速駛離現場。
「糟糕,他要逃走了!」
籐生俊太朗氣得直跺腳。
但就在這時,一輛空計程車剛好開到他們身邊,於是三人立刻坐上計程車,並吩咐 司機全速追趕前面那輛車子。
一路上,深尾史郎和籐生使太郎直盯著前方,額頭上不停地冒著冷汗,心跳十分急 促。
由美納悶地問道:
「照你們這麼說,那個人根本就不是警察嘍!」
「當然不是,那個人就是殺死波越恭助的兇手。」
「那個人究竟是誰?為什麼他到今天晚上才來拿走那朵水蓮?」
「我也正在思考這件事,不過謎底就要揭開了。」
籐生俊太郎坐在汽車裡,信心十足地說道。
「在今天晚上以前,兇手都沒有注意到紅寶石我在那朵水蓮裡,我想他並不是故意 將寶石我在水蓮裡,只是倉倉之間隨手在窗外一扔,結果剛好落在那朵水蓮上。
兇手認為是正好走到庭院的波越恭助撿到紅寶石,並把它帶回去了。於是那天晚上, 兇手便去找波越恭助要那顆紅寶石,波越恭助發現對方竟然沒察覺到這件事,因此一邊 用笑對方,一邊說出『紅色露珠、紅色露珠』這幾個字。」
「可是兇手為什麼到今天晚上才注意到這件事?」
「史郎,剛才我打電話去志摩家,接電話的是日正秘書。」
「啊!這麼說個……日正秘書就是兇手?」
深尾史郎恍然大情地叫道。
「沒錯,先前我一直問他水蓮的事情,因此他開始注意到那朵水蓮。而且他殺死被 越恭助之後,還看了波越恭助寫的日記,因此知道水蓮是被你帶回家的。」
籐生俊太郎的推理簡直無懈可擊,而且盜走紅寶石、殺死波越恭助的兇手的確是志 摩貞雄的秘書。
暗夜中,兩輛車子宛若子彈般急速地駛過街道,兩旁的住家和電線桿被它們遠遠拋 在後面。
剎那間,前瓦那輛車子急速轉動方向盤,卻仍閃躲不及,竟與迎面駛來的大卡車撞 個正著。
寧靜的深夜中登時傳出轟然巨響,進出熊熊火焰……
籐生俊太郎他們看到這驚險刺激的一幕,立刻摀住眼睛。
待他們鎮定下來,隨即跳下計程車,抱起被彈到路邊的日正。
當時,日正的手中仍緊緊握著那朵水蓮。
「由美,快點利開水蓮的花瓣。」
由美雙手顫抖地剝開水蓮花瓣,只見包裹在柔軟花蕊中的紅寶石,宛若紅色白珠滑 落到她的手中。
後來貞代夫人遵照諾言,致白一百萬元答謝籐生俊太郎替她找回紅寶石。
籐生俊太郎則把一百萬元酬謝全交給由美,溫柔地對她說:
「由美,含著紅寶石的水蓮是波越恭助送給你的花,因此這筆獎金應該是你的…… 而且你哥哥需要一筆資金繼續做研究,你就收下吧!」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22:18
標題:
[橫溝正史]燈塔島之怪[全文完]
地獄八十八巖
伊豆半島的南端有一個S漁港,來往關東、關西之間的汽船都會經過它附近的海域,那一帶海域到處都是裸露的大小岩石,自古就經常發生船難。
據說那裡共有八十八塊岩石,因此當地居民將這個區域稱為「地獄八十八巖」。
人們之所以這樣稱呼那個海域,是由於海水流經八十八塊岩石附近時會激起強勁的漩渦,過往船隻如果被捲進漩渦裡,就會碰撞到突起的岩石,導致船身解體的意外事故。
既然這一帶海域容易發生船難,就有必要設置一座燈塔。
燈塔是行船人的航行指標;尤其對行駛在危險海域上的船隻而言,簡直就像崇高的保護神一般。
S漁港外有一座燈塔建在小島上,那座小島位在距離S漁港西側的天狗鼻海角尖端,大約五百公尺的海面上。
由於這座小島的外形酷似一把四扇,因此當地的居民叫它「團扇島」或「扇島」。
不過在燈塔建好之後,大象便改稱它「燈塔島」。
以下這個故事就是發生在燈塔島上的離奇事件。
昭和二十六年七月下旬的某個午後,燈塔管理員——島崎用望遠鏡從燈塔上的瞭望臺巡視附近海域時,看見一艘漁船從s漁港朝燈塔駛來。
那艘船上除了舵手、漁夫之外,還有一位穿著白上衣、寬鬆長褲,頭上戴著一頂舊巴拿馬帽的矮小男人,以及一位像是國中生的少年。
「咦?那些人是要來燈塔這邊嗎?」
島崎一邊喃喃自語著,一邊把望遠鏡的焦距對準那位身穿白上衣的男人的臉。
下一秒鐘,他吃驚地叫道:
「啊!那不是金田一先生嗎?嗯……沒錯,金田一先生,喂、喂!金田一先生……」
島崎邊叫邊將身子探出瞭望臺,不停地對著漁船揮手。
這時,漁船上的人也看見島崎了,只見穿白上衣的男人脫下帽子,笑著對他揮舞手中的帽子。
「啊!真是太好了,金田一先生來得正是時候,只要拜託他幫忙,任何事情都可以順利解決。」
島崎說完,急忙走下燈塔的樓梯。
燈塔對面有一棟燈塔管理員的宿舍,當島峽從燈塔正面入口走出來時,正好遇見由宿舍走出來的燈塔副管理員——古河。
「島崎先生,怎麼啦?」
島崎興奮地拍拍古河的肩膀說:
「是金田一先生……我曾經跟你提過的那位金田一先生來了,只要他一出現,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島崎留下這麼一句話,便匆匆忙忙地走向碼頭。
消失的旅人
離峽口中的「金田一先生」,正是大名鼎鼎的私家偵探——金田一耕助,至於站在他身邊的少年叫做立花滋,是金田一耕助的助手。
去年夏天,金田一耕助曾經來伊豆半島的S漁村避暑,他住在山海寺裡,和寺廟的和尚非常投經,一住就是兩個多禮拜。
當時他也有來參觀燈塔。因此結識了管理員——島崎。
今年金田一耕助再度造訪山海寺,與他同行的立花滋很想見識燈塔究竟是何模樣,因此兩人立刻趕來這裡。
「歡迎!歡迎!」
島崎端著冰涼的麥茶給兩位客人,咧嘴笑說:
「等一下我帶兩位參觀一下燈塔。金田一先生,你今天晚上就在我們這兒過夜吧!」
他露出一副有事相求的神情。
「不用麻煩了,這次我打算住在山海寺,因此下回來的時候再過來叨擾你。」
「不、不……我真的很希望你今天晚上能住在我們這裡,這裡發生了一件怪事,可是跟我一起看守燈塔的古河卻說我發神經……」
島崎回頭看了到管理員——古河一眼。
他大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說完便揚著頭髮花白的腦袋瓜。
「你說的『怪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事情是這樣的……」
於是島崎開始娓娓道出那件怪事。
距今七天前的一個傍晚,有一個旅人從S漁村搭船來這兒,說他想參觀燈塔。
但就在那個旅人參觀燈塔曲時候,天氣突然轉壞了。
「大家都知道這一帶海域非常危險,即使是好天氣,一旦太陽落到海平面之後,漁夫們便不敢再出海捕魚。
那天眼看著就要起風了,所以旅人便回到我們這兒借住一晚。他的名字叫野口清吉,大約三十五、六歲左右。」
「那個人發生什麼事了嗎?」
「嗯,那天夜裡他就從這座小島上消失了。」
「從島上消失了……」
「是的,那天晚上狂風大作,我們一夜未曾闔眼,因此第二天早上根本爬不起來,當晚的暴風雨在天決亮的時候才停歇,隔天又是個好天氣,我想野口大概還在睡,所以就沒去叫醒他。
直到早上十點左右,一般S漁村的船載了二十多個旅客前來參觀燈塔,當時我負責帶領大家參觀.一個人忙進忙出的,壓根兒就忘了野口是否還在睡覺這回事。
旅行團在這兒參觀一個鐘頭左右梗搭般回S漁村,他們回去之後,我才想起野口,心想該叫他起床了,誰知他根本不在床上,我到處找都找不著。」
「這個……他會不會是跟著旅行團的遊客一塊兒回去了?」
金田一耕助一提出這個看法,旁邊的古河隨即心有慼慼焉地說:
「你瞧,金田一先生也同意我的看法。」
「是有這個可能啦!可是不管怎麼說,他連個招呼都沒打就離開,未免也太奇怪了,而且當時我親自送旅行團的遊客上船,那個叫野口的年輕人明明就沒有在旅行團裡面啊!」
「原來如此。如果野口沒有跟隨旅行團的遊客一起回去,那麼他會不會在晚上就……」
「不可能!金田一先生,剛才我已經說過那天晚上的暴風雨相當大,他應該不會冒著風雨回去,更何況,野口搭乘的那艘船早就先開回去了,而我們的馬達船也一直在船塢裡。」
「嗯,那麼他究竟發生什麼事了?難道是落海了……」
「我原先也這麼認為,不過後來我又想到暴風而那天夜晚,小島後面……金田一先生應該也知道島上有一個被當地居民稱為『龍口』的洞穴吧!那人晚上,『龍口』上面的山崖崩塌,把整個洞口堵住了,我想野口會不會是進入那個洞裡,結果被崩塌的土石堵住而出不來。」
古河一聽到這裡,忍不往哈哈大笑起來。
「金田一先生,島崎就是這麼愛胡思亂想。後來我們有派人去挖那個洞穴,並且進入洞穴裡面仔細搜尋,但是野口根本就沒在那裡面嘛!」
「可是那個聲音又該怎麼解釋呢?金田一先生,自從野口失蹤之後,我有時候會聽見一個非常奇怪的聲音……」
「哈哈哈!你又在發神經了。其實那些都是你自己的幻覺,根本沒有什麼聲音,我想你聽見的只是海浪的聲音罷了。」
古河隨便一句話就推回了島崎的說法。
但是金田一耕助卻針對這一點提出問題:
「你聽見什麼樣的聲音?」
「那個聲音聽起來好像是從很深的地底傳出來的,白天由於雜音太多,聽得不是很清楚,可是一到晚上,聲音便會斷斷續續地傳來……說不定野口還在這個島上的某個地方,譬如在地底下……」
聽了島崎的話之後,阿滋打從心底害怕起來。
來自地底的聲音
當天晚上,阿滋和金田一耕助留宿在燈塔島,可是他卻睡不著。
先前聽了島崎詳盡的介紹,阿滋學到不少關於燈塔的知識。
例如,燈塔的光源來自石油單心燈,在光源四周圍繞著很大的鏡片,這個鏡片可以將六十萬燭光的燈光投射到很遠的地方。
這個鏡片的重量大約有兩噸重,而且它是圓形運轉,四面八方都可以看見燈光。
此外,沉重的鏡片必須借助許多齒輪來推動,其中一個齒輪纏著鋼索,鋼索的一端掛著孩碼,征碼因為地心引力而下降,因此帶著鏡片轉動。阿滋對島崎的說明很感興趣。
但是他現在一個人睡在燈塔管理員的宿舍,腦中想的不是燈塔如何運轉而是野口清吉下落不明的事情。
先前參觀過燈塔之後,阿滋和金田一耕助在島崎的帶領下一起遊覽燈塔島,當時他們還看到發生崩塌的洞穴。
這座小島只有五千坪大,島上唯一的平坦處便是佔地五百坪的燈塔,除此之外,燈塔島上大都是懸崖、山谷多險俊地形。
根據島畸所言,在暴風雨過後的第二天,「龍口」的入口完全被堵住,經過他和古河努力挖掘之後,才能勉強進出洞穴。
由此看來,在島椅和古河挖掘被堵住的洞口時,如果野口已經不在島上,自然就不可能進入洞裡。
(果真如此,野口清吉究竟跑去哪裡了?
他是不小心失足墜海,還是已經很旅廳國的遊客回去S漁村?
此外,島崎後來聽到的怪聲又該做何解釋?
難道真如古河所說,那只是島崎的幻覺或洶湧的波濤聲?
不……事情也可能像島崎所說,野口還藏在島上的某個地方……)
阿滋就是這樣不停地朝思亂想,才會一直無法入睡。
當時金田一耕助和島崎、古河在餐廳聊天,他們好輿聊到十二點才各自回房去。
阿滋聽到他們回房之後,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滋突然睜開雙眼,整個人在床上坐起來,在微暗中堅耳傾聽著。
可是那個聲音十分微弱,聽不太清楚,於是他跳下床,將耳朵貼在地板上聆聽。
(聽到了、聽到了……)
阿滋確實聽到一陣斷斷續續的聲音,那既不是波浪聲,也不是風聲,他可以肯定是有人在叫喊的聲音。
一開始,阿滋覺得那個聲音從地底下傳來,清漸的,他感覺到聲音越來越近……
不久,他甚至可以清楚地聽見那個聲音。
阿滋扭開電燈開關,急忙穿上外出服衝出房間。
同一時間,穿著白上衣、寬鬆長褲的金田一耕助也從隔壁房間衝出來。
「阿滋,你也聽到了嗎?」
「是的,金田一先生,那聲音不是從地底傳來的,那個人確實還在這座島上。」
「嗯,我們去看看。」
當他們兩人來到宿舍玄關內側的時候,島崎和古河也拿著手電筒衝了出來。
「金田一先生,果然……」
「噓!往這邊走。」
於是一行人屏住氣息往前走。
那個奇怪的聲音越來越接近他們,聽起來像是發瘋的叫喊聲,又好像是呻吟、哭泣聲。
等他們來到玄關,聽見有人從外面開門的聲音,大家彼此互看一眼,接下來又聽見東西倒下來的聲響。
一聽到這個聲音,大家立刻從玄關衝到外面,只見一個男人倒在地上。
當島崎和古河用手電筒照射那個人的臉時,所有人登時驚叫出聲。
「啊!果然是野口先生!」
野口清吉的衣服全部沾滿泥濘,而且謁體鱗傷、血跡斑斑。
不知道他這七天究竟跑到哪兒去了?
當金田一耕助把他抱起來的時候,他似乎還有話要說,只可惜來不及開口便斷氣了。
鐵環刺青
失蹤七天的野口清吉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而且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就斷氣了。
天亮以後,在金田一耕動的提醒了,古河才跑去S漁村的派出所和醫生那裡通報這件事。
派出所的清水巡警和醫生立刻跟著古河一塊地趕來燈塔島。
醫生勘驗之後,認為野口清吉並非死於他人之手,而是由於過度疲勞和衰弱致死。
儘管如此,大家對野口清吉這幾天的行蹤仍然十分感興趣。
這座小島只有五千坪大,在這七天當中,野口清吉不可能避開島椅和古河的視線而藏匿在島上的任何地方。
這時,每個人的腦中都響起那個來自地底的聲音——
看來,這座燈塔島上一定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地底洞穴。
野口清吉可能在無意中闖進那個洞穴,卻不知該如何走出來,於是在洞穴裡度過了恐怖的七天。
一直到第八天的晚上,他終於找到出口,並回到燈塔管理員的宿舍。
但這時他的身體已經相當虛弱,沒多久便氣絕身亡。
令人不解的是,野口清苦為何走進那個地底洞穴?他又如何得知那個連長久居住在這兒的島峽都不知道的洞穴呢?
或許在找到那個洞穴、查深洞穴裡究竟有什麼東西之後,自然就可以解開這些疑惑吧!
於是,金田一耕助和大家合力搜尋燈塔島,卻始終沒有發現其他洞穴。
他們在無計可施之下,只好動手檢查野口清吉的隨身衣物,結果發現他的身上除了有一點點現金之外,並沒有攜帶任何證件。
比較奇特的是,他的左手臂有一個類似奧林匹克會旗上的五環刺青,好像具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另外,他們還從野口信吉的皮夾裡找到一張奇怪的紙。
那是一張長二十五公分、寬十五公分的普通圖畫紙,上面割下許多不規則的四角形。
「哎呀!這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清水巡警已出一段疑慮的樣子。
可是金田一耕助卻睜大眼睛說:
「滿水先生,這張紙可以交給我保管嗎?」
「可以,只是這裡面有什麼……」
「哦,沒什麼啦。」
金田一耕助小心翼三地接過那張紙,並將它突夾在自己的筆記本裡,接下來便是如何處置野口清吉的屍體了。
由於時值炎夏,他們決定將屍體運回S漁村火化,然後將骨灰安置在山海寺裡。
野口清吉死後的第三個晚上,山海寺的和尚、金田一耕助、清水巡警和立花滋聚集在和尚的房裡等候燈塔管理員——島崎到來。
六點左右,島崎才匆匆忙忙地從燈塔島趕過來。
「對不起,我正要離開的時侯,剛好有兩名遊客來參觀燈塔,所以才會來晚了。」
島崎一邊坐下,一邊解釋自己遲到的原因。
當所有人都到齊後,他們開始談論野口清吉這個離奇案件。
在談論中,金田一耕助突然想到一件事,出聲問道:
「對了,師父,去年我來這裡的時候,看見對面的匾額堂裡掛了一塊很特別的匾保,上面寫了一些好像咒語的文字……那塊匾額呢?怎麼沒看見它掛在四場堂裡?」
和尚聽金田一耕助問起這件事,不禁皺著眉頭說:
「那塊匾額已經拿下來了。金田一先生,你為什麼會問起這件事呢?不過今天的確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是什麼奇怪的事?」
「剛才寺裡來了兩個客人,他們問起這件事,所以我就把那塊匾須拿下來給他們看。」
「他們問起這件事……那是什麼樣的男人?」
「一個男人的右腳裝義肢,另一個則只有一隻手臂。」
「什麼?裝義肢的男人和獨臂男人…他們就是剛才去參觀燈塔那兩個人嘛!這麼說來,他們現在應該還在燈塔島上。」
一聽到這幾,大家不約而同往拉門外頭看去。
只見仁立在燈塔島上的燈塔對著斯斯陪沉的大海發出一道強光,規律地掃視著洋面。
匾額的秘密
大伙盯著燈塔好一會兒。
接著,和尚拿來一塊匾額說:
「金田一先生,這就是你剛才提到的那塊匾額,它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阿滋看了那塊四額一眼,心裡感到十分納悶。
只見長二十五公分、寬十五公分的板子上用壓計寫著一些難解的文字。
金田一耕助監視這塊匾額好一陣子,然後從口袋裡拿出在野口清吉的皮夾中找到的紙張。
「阿進,你把這張紙放在巨額上面,就可以看見位在小洞裡的文字,還後請你把它念出來。」
「金田一先生,這是一種暗號嗎?」
「是的,這是一種暗號。如果只看到這塊匾額,根本不知道上面寫些什麼東西,唯有帶著這張紙的人才看得懂匾額上這些文字的含義。」
於是阿滋顫抖地將金田一耕助交給他的紙放在匾額上面,露出來的文字來。
「把扇軸巖的底部往西用力推三次……啊!金田一先生,莫非這就是洞穴的入口?」
「嗯,一定是這樣。島崎,燈塔島上有『扇軸巖』嗎?」
島崎吃驚地看著金田一耕助,語氣慌張地說:
「有、有的,燈塔島本來叫做團扇島或扇島,在相當於扇軸位置的地方有一塊大岩石,大家都叫那塊岩石為『扇軸巖』。」
「既然如此,就一定不會錯了。」
金田一耕助興奮地叫了起來。
清水巡警則不解他將身子向前挪一下問道;
「可是,這裡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匾額呢?師父,捐贈這塊巨擔的究竟是什麼人?」
「我本來就打算在今天晚上告訴各位這件事……島崎先生,那座燈塔是在昭和十六年建成的吧?」
「是的。」
「這麼說,那應該是發生在昭和十五年的事……那時燈塔島還沒開始整地建塔。某天。這個漁村有一名漁夫被海浪捲走。他開盡千辛萬苦達到那座小島,卻在島上發現一具腦袋迸裂的男屍。
這件事立刻引起一陣騷動,根本沒有人認識死者,警方檢查死者身上的隨身物品,也沒有發現任何證件,於是他們將那具無名屍送來寺裡火葬,那具屍體的左手臂上有一個和野口相同的刺青……」
聽到這裡,大家不禁而面相視。
「這件事情發生一年多後,有四個男人來到寺裡,由於他們即將上戰場,卻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平安歸來,因此說把這塊匾額掛在匾額堂裡,希望這塊匾田能保佑他們。他們捐了這塊匾額和許多錢給寺裡之後,連名字都沒留就先去了。
在這之前,我從沒將這件事和最先那個身上有刺青的男人聯想在一起,直到聽了金田一先生的話之後,我才想起這件事。
那個叫野口的男人,以及今天來寺裡那個裝義肢的男人和獨臂男人就是當年來山海寺的人……加上昭和十五年被殺害的男人在內,一井是五個人,五環相扣的刺青是否代表他們五人呢?
聽完和尚的話,在場每一個人都沉默不語。
這時,阿滋突然大叫一聲:
「啊……金田一先生、島崎先生,燈塔的光源轉動速度比剛才快很多呢!」
大伙急忙轉頭看向燈塔的方向,發現燈塔光源的轉動速度的確比剛才快多了。
「金田一先生,我們趕快回去看看,燈塔那邊一定出事了。」
島崎神色慌張地站起來說道。
人為財死
燈塔內的光源是由鋼索上的砝碼來帶動,砝碼的重量一經更改,轉動的速度就會跟著改變。
島崎一回到燈塔島,立刻衝進燈塔內檢查砝碼的重量。
當他走進管理室,整個人頓時呆愣在原地。
只見砝碼仍舊掛在縱切燈塔中心的水銀圓筒裡,可是上面卻綁著一個男人,身上不停地流出鮮血……
「啊!他是那個裝義肢的男人。」
裝義肢的男人可能先被槍射死,然後原砝碼一起掛在空中,那群血淋識的模樣真是慘不忍睹。
阿滋看到這副慘狀,全身顫抖不止。
「金田一先生、清水先生,麻煩你們很忙先把屍體放下來,好讓燈塔恢復正常的轉動速度。」
當大家把屍體從砝碼上拍下來後,金田一耕助檢查起義肢男人的左手臂,上面的確有鐵環刺青。
「沒錯,他們是同一夥的。」
「金田一先生,古河不知到哪兒去了?」
經島崎這麼一說,大家才注意到古河並沒有在管理室裡面。
「先找找著吧!他會不會到燈塔上面去了?」
於是他們爬上旋轉式樓梯,從四周圍著玻璃的光源室往瞭望臺走去,但是依然沒看見古河的蹤影。
「哎呀!我真笨……獨臂男子一定是進入那個洞穴了,說不定古河就是去追他……島崎,你說的『扇軸巖』在哪裡?」
「往這邊走。」
今晚月色明亮,他們不必使用手電筒便能看見景物。
不久,一行人來到小島外緣的低矮峭壁,峭壁上面有一塊尖尖的大岩石聳立著。
「金田一先生,那個就是扇軸巖。」
只見扇軸巖的底部橫躺著一塊像母牛般大的岩石。
「島崎、清水先生,我們合力來推動這塊岩石。」
清水巡警依言將手放在扇軸巖上面,努力推了三次。
他每推一次,扇軸巖就會晃動一下。
當他第三次用力推時,扇軸巖突然往一旁傾斜了二十度。
「啊……危險!」
大伙見狀,頓時嚇了一大跳。
不過扇輪巖並沒有繼續往旁邊傾斜,而是非常巧妙地達到平衡點,底部裂開的地方正好是洞穴的入口。
「啊!難怪沒有人知道這個洞穴的秘密……在大岩石和小岩石取得平衡之後,便巧妙地將洞穴的入口藏匿起來,而且沒有人想得到這麼大塊的岩石竟然可以移動,真是奇跡,那是什麼聲音?」
這時,洞穴裡突然傳來一記槍聲。
「糟了!獨臀男子一定和古河打起來了,我們趕快進去看看。」
金田一耕助立即打開手電筒,串先衝進洞穴裡,其餘三人也緊緊跟在他身後。
洞穴裡有一道自然形成的階梯,金田一耕助他們走了五十階之後,再往下走到一個橫向的洞穴。
這個橫穴很長,而且彎彎曲曲的,他們大釣走了五百公尺左右,瞬間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
只見獨臂男子和古河拿著手槍倒臥在地。兩人之間還夾著一隻大木箱。
獨臂男子被子彈貫穿胸部,當場氣絕身亡,但古河的傷勢較輕。
正當島崎查看古河的傷勢時,金田一耕動立刻打開木板用手電傷用一下箱子裡面。
就在下一秒鐘,金田一耕助忍不往大叫道:
「啊!島峽先生、清水先生,你們快過來看,這個箱子裡面有好大的金塊……」
聽到金田一耕助的叫喊,大家都驚訝萬分地看著箱子裡面的金塊。
事後醫生趕到燈塔島醫治古河的傷勢,過了一會兒,他就恢復意識了。
大家聽了他的自白,終於明白事情的真相。
古河有一個哥哥——謙一,長年待在南方,昭和十五年回到內地之後,不久便下落不明。
古河一直在追查哥哥的下落。其間曾被軍隊徵召到緬甸作戰,他在部隊裡遇見一位叫山本的士兵,這個人的左手因上刺了一個鐵環刺青。
古河知道哥哥的手臂上也有相同的刺青,於是便向山本詢問刺青這件事。
山本原本不願意告訴古河這件事,但後來他在一次作戰中身負重傷,臨死前終於將這個秘密告訴古河。
原來古柯的哥哥——謙一、山本和另外三人的手臂上都有一個鐵環剜青,這五個人從南方帶了一塊金塊回來,並將金塊趕在扇島的洞穴中。
那個洞穴以前是海盜藏身的地方,時間久了,世人漸漸淡忘這件事,不料卻被這五人當中的一人發現這個洞穴。
然而這五人在藏金塊的時候發生爭執,竟把謙一殺死,並將他的屍體扔在扇島上。
但是他們害怕日後忘記如何打開洞穴的方法,便製作一個隱藏暗號的匾額送給山海寺,之後才去從軍。
古河瞭解事情的經過情形之後,便回到內地尋找住進燈塔島的門路。
「當時山本說到一半就斷氣了,我知道這座島上藏著金塊,卻不知道洞穴在哪裡,還有打開洞穴的方法……我來這座島上並不是為了尋找金塊,而是為了替哥哥報仇!
哥哥當時主張把金塊交給政府,所以才會慘遭另外四人的毒手,我想這四人之中的山本雖然已經戰死,可是其餘三人說不定還活在世上……只要他們還活在世上,就一定會來這座小島取回金塊,所以我才來到這座小島等候他們出現。」
如今,古河的目的終於達成了。
野口清吉由於在洞穴裡迷路,體力衰竭而死,另外兩人也都死於非命。
不過,義肢男人卻是被獨臂男子殺死的,古河只是將屍體放在砝碼上。
他這麼做是為了提醒島崎和金田一耕助燈塔這邊發生狀況了,如此一來,他才能隻身去追殺獨臂男子。
古河一路追進洞裡,共和獨臂男子扭打起來,最後終於為哥哥報仇了。
如今那塊引發殺機的金塊已經交由政府處理,它將被運用在有意義的社會福利事業上。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23:05
標題:
[橫溝正史]黑玫瑰城堡[全文完]
迷宮專家
富士夫身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穴裡,內部的通道四通八達,宛若迷宮一般。
富士夫一直在迷宮裡東走西走。始終繞不出去,心中越來越感到不安、恐懼。
更糟的是,即使他現在想往回走也不可能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走到原點。
(啊!這座漆黑的地底迷宮裡竟然只有我一個人……)
富士夫感到十分孤獨、害怕,幾乎要哭出來。
他想大聲叫喊,但是聲音卻卡在喉嚨裡。
(我會葬身在這個黑暗的迷宮裡沒有人知道嗎?)
富士夫在地底迷宮裡不停地走著,無邊無際的恐懼感使他的心底升起一陣涼意……
終於,他忍不住流下淚來。
就在這時,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敲擊洞壁的聲者。
富士夫一聽到聲音,心中頓時萌生一線生機。
(有人……有人來救我了!)
「救生救命啊!我在這裡……」
富士夫拚命叫喊著。
突然間,他從夢中驚醒過來。
(原來是做了一場噩夢啊!)
一想到這裡,富士夫頓時鬆了一口氣。
但是,這個噩夢不僅讓他嚇出一身冷汗,一顆心也噗咚噗咚地跳得好快。
富士夫回想起先前自己在夢中大呼救命的聲音,忽然覺得很不好意思。
他躺在床上側耳傾聽,看著有沒有人聽見他的叫聲而趕來查深情況。
(如果有人聽見我的叫聲,那就糗大了。)
幸好家中一片寂靜,其他人似乎都睡得很熟。
他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覺。
可是,人一旦從噩夢中驚醒,就不容易再入睡了;而且越是想睡,頭腦反而越清醒。
因此富士夫打消睡覺的念頭,開始回想剛才做的噩夢。
富士夫為什麼會做那個噩夢呢?
關於這一點,他自己倒是非常清楚。
現在,我們就開始述說他為什麼會做那個噩夢吧!
那天,富士夫和叔叔小田切博士在八月的炎炎夏日下走了十幾公里,其於抵達「黑玫瑰城堡」時,整個人宛若一團棉花般虛弱無力,兩條腿僵硬得提不起來。
富士夫今年十四歲,是國中二年級的學生,他的叔叔——小田切博士趁著暑假帶他到伊豆半島的溫泉區避暑。
富士夫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但身體卻不是很健壯,因此小田切博士如多利用這個暑假好好留煉他的體格。
他每天拉著窗上失去好游或到海水浴場游泳,今天他們更是一口氣走了十幾公里來到「黑玫瑰城堡」,並打算住在這裡。
途中,小田切博士已經為富士夫介紹過「黑玫瑰城堡」的來歷。
「我曾經說如果有機會來這裡的溫泉區,一定要再次拜訪『黑玫瑰城堡』,裡面住了一個非常可憐的人。」
「黑玫瑰城堡」的主人原本是一位叫古宮一摩的子爵,古宮子爵是一位非常有趣的人,對建築特別有研究,算是日本相當有名的大師。
大學畢業之後,古官子爵區出國遊歷,四處參觀外國的建築物。
在旅遊途中,他對歐洲的古堡最感興趣,因此一回到日本,便在伊豆半島上建造這座「黑玫瑰城堡」。
城堡裡面的裝滿,擺飾全部由歐洲進口,儘管它的外觀不像歐洲古堡那麼雄偉、宏大,但只要你一走進這棟建築物裡;馬上就會感染到歐洲古堡的神秘氣氛。
「即使他現在已經不是子爵,但我還是習慣這麼稱呼他。古宮子爵有一個非常奇特的嗜好……」
「叔叔,古宮子爵有什麼奇特的嗜好?」
「外國的古老建築物大都和迷宮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像埃及的金字塔裡面就宛如一座迷宮;還有在希臘文化之前,興盛於地中海克里特島古文明的遺跡,看起來也像一座迷。
另外,羅馬的地下基客有聯繫羅馬城和附近村莊的地下通道;那些地下通道有如蜘蛛網一般四通八達,也算是另一種地下迷宮,古宮子爵就是研統這一類迷宮的專象。」
「叔叔,古宮子爵為什麼喜歡研究迷宮呢?」
「我聽說他是想將伊豆半島的某個地方設計成規模龐大的迷宮,藉此吸引外國觀光客前來參觀……啊!到了,富士夫,那棟建築物就是『黑玫瑰城堡』。」
經過小田切博士的說明之後,富士夫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看到「黑玫瑰城堡」時的成覺。
冒失男子
「黑玫瑰城堡」矗立在一座低矮的山丘上,儘管外觀看起來不夠雄偉、宏大,但是觀測哨、尖塔和鐘稜等高聳入雲的景物卻十分奇特。
每當落日餘暈照映在這棟建築物上所烘托出的美景,實在很難用隻字片語來形容。
「叔叔,真是太美了,這棟城堡好美啊!」
富士夫忘情地發出一連串驚歎聲。
「是啊!不過這棟宏偉的建築物裡卻發生一段令人感傷的故事,如今住在城堡裡的人甚至沒有時間沉下傷心的淚水。」
「叔叔,究竟那是什麼樣的故事?」
「我現在正要告訴你……」
當他們兩人邊說邊走在通往「黑政現城堡」的緩坡時,有個男人突然從旁邊的樹林裡跳出來。
男人一看到小田切博士和富士夫便吃驚地停下腳步,接著又驚慌張張地跑開,男人的長相和裝扮非常奇特,所以小田切博士和富土夫也被他嚇了一大跳。
那男人戴著一副大墨鏡,臉上長滿了鬍子,看起來有如一頭黑熊。
此外,他的額頭到左眼角有一道很長的疤痕,乍看之下會讓人嚇一大跳,加上他的穿著十分落魄,彷彿將一大塊抹布穿在身上似的,手上還拿著一根粗粗的枴杖。
小田切博士和富士夫對著一眼之後,那個男人立刻將臉轉開,一溜煙地跑掉了。
「叔叔,那個人是……」
「嗯,那個人啊……如果他這樣神出鬼沒、晃來晃去的話,我們就必須小心『黑玫瑰城堡』裡的每一個人……」
小田切博士叨念了幾句,突然想起一件事,轉頭看著富土夫問道:
「對了,富士夫,剛才我說到哪裡?」
「叔叔剛才說到『黑玫瑰城堡』發生過一段令人感傷的故事,那究竟是怎麼樣的故事呢?」
「這的確是非常奇怪的事情……有一天晚上,古宮子爵突然不見了,就像煙霞一般消失了。」
「古官子爵為什麼會像煙霧一般地消失了?」
「不知道。去年夏天的某個晚上,古官子爵的夫人和女兒都有看見他走進寢室,可是到了第二天,古宮子爵卻不見蹤影了!奇怪的是,家中的玄關、後門,以及所有窗戶都上了瑣,完全看不出古宮子爵離家出走的跡象。
古官子爵的家人搜遍城堡中的每個角落,始經找不到他,所以我才會說古宮子爵就像煙霧般消失無蹤。」
「真是奇怪。」
「古宮子爵失蹤後,他的夫人和女兒一直相信有一天他會再度回到『黑玫瑰城堡』,可是過了一年,古宮子爵依然音訊全無,因此子爵夫人——達子和女兒美智子整日以淚洗面。由於達子夫人哭得大傷心,聽說已經失明了。」
聽到這麼悲慘的故事,富士夫也跟著歎了一口氣。
「叔叔,美智子今年幾歲?」
「她今年十三歲,比你小一歲,你們兩個應該可以成為好朋友。啊!對了!古宮子爵消失的時候又發生一件怪事!」
「是什麼怪事?」
「古宮子爵有收然寶石的嗜好,他收集了許多鑽石、紅寶石等,可是在他失蹤之後,他的家人曾經找尋過這些寶石,卻始終不見蹤影。」
「這倒是很奇怪。」
不久。他們來到『黑玫瑰城堡』。
由於小田切博士事前已經聯絡妥當,因此達子夫人和美智子都迎接他們。
達子夫人的雙眼失明後,臉上總是戴著一副綠色墨鏡。
美智子雖然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女孩,但由於遭遇父親無故失蹤的悲參境遇,使她看起來比同年齡的女孩早熟、懂事。
那天晚上,「黑政槐城堡」裡除了小田切博士和富士夫之外,還有一位客人。
他叫柳澤一郎,一名律師,最近在「黑玫瑰城堡」附近買下一棟別墅作為避暑之用。
柳澤一郎大約四十歲左右,個子很高,是一位非常有教養的紳士。
「最近柳津先生每天都會到我們家坐坐,否則家裡只有年幼的美智子和幫傭,實在教人不放心……」
達子夫人說道。
小田切博士、富士夫和柳澤一郎在「黑玫瑰城堡」用過晚餐後,一起來到會客室聊天。
由於富士夫白天走了一段很長的路,在聊天的過程中不時地打瞌睡,最後終於體力不支睡著了。
柳澤一郎將他抱到二樓的房間睡覺,那時候大約是九點左右。但富士夫實在太累了,完全不知道柳澤一郎抱他回房間睡覺這件事。
後來,柳澤一郎和小田切博士聊到十二點,才回去自己的別墅。
當晚,富士夫在房裡區來後,便再也睡不著了。
他開始回想今天前來「黑玫瑰城堡」的途中,小田切博士告訴他關於城堡的事情。
突然間,富士夫聽見某處傳來敲打牆壁的聲音。
咚咚咚…敲打牆壁的聲音一直持續著。
富士夫這才想起先前他在睡夢中就曾聽到這種聲音,但是他現在絕對不是在做夢,的確是有人在敲打牆壁……
他立刻從床上坐起來環機房間內部,然後發現一件難以形容的怪事。
奇怪的大時鐘
由於富士夫是被柳澤一郎抱過這個房間睡覺的,在這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房間的角落放了一個大時鐘。
這種時鐘在外國被叫做爺爺鐘,大約有一個人那麼高。
富士夫之所以能在黑暗中看見那座大時鐘,是因為大時鐘的鐘面塗了夜光塗料,所以能清楚看見現在的時間。
此外,鐘面下方有一扇可供一人進出的玻璃門,裡面有一個左右搖搖的金色鐘擺。
現在時間是十點半,富士夫不經意地瞥了鐘擺一回,突然睜大眼睛……
(這是怎麼回事?莫非我還在做夢?
左右搖搖的鐘擺怎麼會浮現出一張人臉?)
「啊!」
富立夫不由得緊緊抓住床單的一角。
那真的是一張人臉,而且就像馬戲團中經常出現的小丑臉蛋——一張臉塗成白色,兩頓畫著紅色的心型和方塊。
那張勝不但張大嘴巴笑著.還一直看著富士夫。
富士夫搖搖頭,心想自己果然還在做夢。
如果他不是在做夢,左右搖晃的鐘擺怎麼會突然變成一張人臉呢?
但富士夫並非在做夢,他不僅看到一張臉,接下來還看見一個人形……
只見那個人穿著寬鬆、白底紅色圓點圖案的衣服,好像是馬戲團裡的小丑戲服。
(天啊!大時鐘裡面競然有人……)
就在富士夫準備大聲尖叫之際,大時鐘的玻璃門突然往左邊打開,緊接著,一個奇怪的小丑從玻璃門裡面跳出來。
富士夫被這究如其來的怪異景象嚇得大叫一聲,迅速將臉埋在床上,不敢再看下去。
接下來,一隻強而有力的手從身後一把抱住富立夫,並用手帕摀住他的鼻子,一陣刺鼻的味道由鼻子直衝富士夫的腦門。
沒一會兒,富士夫就不省人事了。因此接下來發生什麼事情,他當然一概不知。
當富士夫清醒過來時,整個房間裡充滿陽光。
富士夫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思緒仍然混濁未明。
瞬間,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又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富士夫旋即從床上坐起來,定睛一看,房間的角落果然有一個大時鐘,金色的鐘擺一左一右地擺動著。
他將視線移到鐘面上,得知現在的時刻是十一點鐘。
富士夫從床上跳下來,慢慢走向大時鐘,然後伸手去摸鐘面下方的玻球門。由於玻璃門沒有上瑣,他一下子就打開了。
富土探頭進去玻璃門內,摸了摸大時鐘後面的板子,結果板子嘎的一聲掉下來,後面露出一個好大的洞。
他趕緊從房間衝出去,可是才跑到門口,便愣在原地。
富士夫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發現大時鐘後面的牆壁就是走廊上的牆壁,上面絲毫沒有挖掘的痕跡。
再說,哪有人會去挖一個通向走廊的大洞呢?
當富士夫發現如上並沒有預期的洞口時,的確感到有些失望。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昨晚發生的一切只是出於我的幻想?
大時鐘後面的板子是因為太老舊、釘子鬆動才會作下來,昨晚發生的事情其實只是一場夢,全是因為我太累了……嗯,一定是這樣,不然怎麼可能會有一個人從時鐘裡面走出來這種怪事呢?而且那個男人,還穿著怪異的小丑服裝……一定是我自己在做夢!)
儘管富士夫不斷地說服自己相信那只是一場夢,但心底仍覺得有些地方說不通。
於是他待在房裡冷靜一下,然後又按巡一遍房間的角落,才換好衣服下樓。
這時,柳澤一郎正和小田切博士愉快地聊著。
小田切博士一看到富士夫,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富士夫,已經日上三竿了,你怎麼還是一副睡眠惺忪的樣子?哈哈哈!快去洗洗臉,早飯已經為你準備好了,達子夫人說今天要讓我們見識一下古宮子爵的收藏品。」
紅寶石
等富士夫吃過早餐後,達子夫人帶著大家參觀古宮子爵的收藏品。
那些收藏品放在樓下大廳四壁的房間裡,全都是古宮子爵重金買回的珍奇主物,包括外國中世紀的盔甲、印度的可怕佛像、西洋的盾、劍、頭盔,以及刻印著各式圖籐的瓦片……等等,這些寶物不僅掛滿整面牆壁,有些還擺放在屋子裡。
「我丈夫失蹤之後,我就決定盡量不要進入這個房間。雖然我的雙眼已經失明,但這個房間裡的味道還是會讓我想起音訊全無的丈夫……」
達子夫人悲傷地說著。
小田切博士和柳澤一郎點了點頭,兩人都非常同情達子夫人的遭遇。
就在這時,美智子突然尖叫起來。
「美智子,你怎麼了?」
達子夫人急忙問道。
「媽媽,佛像手中的那把劍上勾住一個奇怪的東西。」
美智子一邊說,一邊拿起勾在劍上的小布條。
富士夫看了一眼美智子手中的布條,嚇得瞪大雙眼。
(白底紅色圓點圖案的布條……這不是跟他昨晚看到的馬戲團小丑身上穿的衣服花色一換一樣嗎?)
「看來有人跑進這個房間,而且衣服還被這把劍勾破了。媽媽,這塊布條好奇怪哦……你們看!」
這時,美智子的腳下發出一陣輕脆的聲響。
她本能地往後跳開,從地板上撿起一個東西。
「啊!這……」
美智子的手裡拿著一顆紅寶石,顫抖著聲音說:
「媽媽,這是和爸爸一起消失無蹤的紅寶石!」
「美智子,你是說那顆我們追尋不著的寶石嗎?」
「是啊!它就掉在這裡的地板上,你摸摸看。」
於是達子夫人伸手去換美智子撿到的紅寶石。
「美智子,這顆紅寶石為什麼會掉在地板上?當初我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
這時,柳澤一郎開口說:
「夫人,會不會是你們之前沒有留意到它掉在地板上?畢竟它只是一顆小寶石……」
「不可能,我每天都到這個房間仔細查看每個角落,怎麼可能會沒有注意到它掉在地板上?我覺得爸爸一定躲在某個地方,昨天我也照例進來這個房間,但是那時候並沒有看見布條和紅寶石。」
美智子說話的口氣相當激動,小田切博士和柳澤一郎不禁面面相視。
由於發生了這一段插曲,因此大伙參觀寶物的興致也就此打住。
如果美智子所言不假,那麼昨天晚上一定有人潛入「黑玫瑰城堡。」
後來他們詢問傭人,傭人說城堡的前、後門都瑣得牢牢的,而且所有的窗子也都從裡面上瑣。
「其是奇怪……」
「嗯,的確有些不對勁。」
小田切博士和柳澤一郎看了對方一眼,感到一頭露水。
但是美智子仍然相當堅持自己的想法。
「不,一點都不奇怪……我想一定有人從某處進入這個房間,而且我知道這個人是誰。」
「你知道這個人是誰?」
柳擇一郎吃驚地問道。
「那個人臉上有一道疤痕,他每天都在城堡附近徘徊,我想……他一定是從某個地方港進城堡。」
美智子的情緒相當講動,說完便哇的一聲哭出來。
雙眼失明的達子夫人也亂了方寸,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就在這時,富士夫出聲問道:
「叔叔,你們昨天晚上聊到幾點才睡覺?」
小田切博士對富士夫這個問勤感到非常訝異,他回答說:
「我和柳澤先生一直聊到十二點左右。富士夫,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我只是隨便問問。」
那個奇怪的小丑是在十點半左右從大時鐘走出來,如果當時大家都還沒有睡覺的話,應該會聽見聲音才對。
(難道……那真的只是一場夢?)
富士夫的發現
那天晚上達子說她頭痛,吃過晚飯便立刻回房去了。
接著,美智子也以頭痛的理由跟著母親回房。
奇怪的是,富士夫竟然也說自己昨晚沒睡好,大約八點左右就回到昨天睡覺的房間。
最後只剩下小田切協主和柳澤一郎,兩人開始下起日本象棋。
富士夫回到房間後,根本一點睡意都沒有。每當他要思考事情,就其非常想睡,還是可以讓腦子繼續運作。
富士夫回想著被佛像手中的劍勾住的布條,以及掉在地板上的紅寶石……昨天晚上的確有人潛入「黑玫瑰城堡」,而且那個人是從大時鐘裡面走出來的。
可是,大時鐘後面的牆壁並沒有任何機關。
(這又是為什麼呢?
難道真的是我自己在做夢……)
富士夫連續打開、關上大時鐘的玻閉門好幾次,忽然靈光一閃,大叫一聲便站在原地不動。
(當時那個大時鐘的玻大門是往左開的……)
這件事的確有違常理。
一般而言,門應該會往右開才對,可是昨天晚上那扇玻璃門卻是往左打開,接著奇怪的小丑從大時鐘裡面走出來……
(為什麼會這樣呢?)
宮士夫專心地思索這個問題。
頃刻間,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於是再度檢查一遍房間。
就在這時,他聽見小田切博士上樓的腳步聲,立刻打開房門叫道:
「叔叔、叔叔!」
「富士夫,你還沒睡啊!」
「叔叔,柳澤先生回去了嗎?」
「嗯,他剛回去。你有什麼事?」
「我有話要根叔叔說,請您進來一下。」
小田切博士納國地走進房裡後,富士夫立刻關上門,然後簡短地述說他昨天晚上親身經歷的事情。
聽完富士夫的敘述,小田切博士立即吃驚地檢查那個大時鐘。
不一會兒,他失望地對富士夫說:
「富士夫,後面的牆上根本沒有任何機關,你果然是在做夢。」
「不,叔叔,昨晚我明明看見那扇玻璃門往左邊打開,可是剛才我檢查的結果,卻發現它是往右邊打開的,叔叔,既然是往右邊打開的門,為什麼我會看成是往左邊打開的呢?」
「富士夫,你到底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使你的意思。」
「叔叔,你真的不懂嗎?那麼,你看著這個。」
富士夫將區院房間、掛在大時針對面牆上的黑色窗簾捲起來,不料那裡竟然也出現一個大時鐘!
小田切博士瞬間睜大眼睛,隨即明白那是映在鏡子裡的時鐘。
「叔叔明白了,你昨天晚上再到的是映在鏡子裡的時鐘。所以看起來才會左右相反。」
「沒錯。叔叔,當小丑跳進來的時候,我的確是腳前著門的方向睡在床上。當時昏黃的月光從右邊段進來,因此我記得非常清楚。那時我聽見奇怪的聲響,於是前門的方向看去,時鐘是位在機個位置。」
「這麼說來,你昨天晚上看見的是真的時鐘……」
「不,叔叔,昨天晚上我看到的是映在鏡子裡的時鐘,也就是說,昨天晚上門的旁邊有一面鏡子,鏡子的對面是那個大時鐘,只是後來小丑把大時針和鏡子的位置互調了。」
「我想小丑之所以要把鏡子和時鐘的位置互調,主要是為了誤導我,也就是說,他不想讓我知道時鐘真正的位置,因為在真正時鐘後面的用上有一個洞穴。」
接著,小田切信上和富士夫合力推開鏡子,結果正如富士夫所說,鎮子後面的後壁上有一道門型的裂縫。
小田切博士一看到這個門型裂縫,不禁大吃一驚。
就在下一秒鐘,牆壁裡而忽然傳出一些聲響。
「啊!他來了!」
富土夫小聲說道。
他立刻關掉電燈開關,和小田切博士躲在暗處等待著。
咚咚咚……從牆壁裡面傳出的聲音愈來力清晰,聽起來好像有人在牆壁後面的樓梯走著。不久,那個人大概爬完樓梯,腳步聲在門型裂縫的對面停頓下來,可能正在觀察房內的動靜。
富立夫的心臟跳得非常急促,額頭也不斷冒著冷汗。
他咬緊牙關,靜持下一秒鐘會發生什麼狀況。
接著,他們聽見啪答一聲,對上的門型裂縫就住彈簧一般朝房裡推開,昨晚那個奇怪的小丑走了進來。
在微暗的燈光下,小丑睜大眼睛環顧房裡的一切,但這時又發生一件怪事……
只見另一道人影從小丑的身後走進來喊道:
「偽君子?」
話聲甫落,那道人彭立到撲向前面的小丑,剎那間,兩道人影倒在地板上扭打起來,發出巨大的聲響。
富士夫看到眼前這一幕,嚇得不知所措。
這時候,走廊上傳來一陣慌亂、急促的腳步聲。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富士夫,你怎麼了?」
富士夫聽到達子夫人和美智子的叫喚聲,終於清醒過來,在他打開房門的同時,小田切博士也打開房裡的電燈開關。
他們看見地板上躺著一個筋疲力竭的小丑,以及一個臉上有疤痕、吃力地爬起來的男人。
「啊!你、你是什麼人?」
一聽到小田切博士的聲音,臉上有疤痕的男人難過地搖搖頭說:
「小田切、達子、美智子……你們不知道我是誰嗎?我……我是古宮一磨啊。」
自稱是古宮一磨的男人說完這句話之後,便倒在富士夫的床上。
十點半之談
古宮一磨之所以無緣無故地失蹤一年,是由於發生了一件離奇的事情。
他除了喜歡研究外國城堡之外,對迷宮也深頒興趣。正因為如此,古宮一磨在建造「黑玫瑰城堡」的時候,便悄悄地構築一條秘密通道。
他有時會喬裝成老百姓的模樣,跑到附近的小鎮、村落去玩,並且對沒有人能識破他的偽裝而到十分自豪。
大約在一年前的某個晚上,古宮一磨喬裝成老百姓,從秘密通道館到附近的小鎮去玩,不料卻在回家途中掉落懸崖,身受重傷,也失去記憶。
幸好這次意外並未奪走古宮一磨的性命。
他在清晨時分清醒過來,但由於頭部受到撞擊,對以前的事沒有任何印象,連自己叫什麼名字、家往何處、有妻有女的事全部記不得了,他就像變成另一個人似的,糊里糊塗地來到東京。
在失去記憶的那段期間,他只能當建築工人維生,度過了一個年頭。
某天,一根木材從鷹架上掉下來擊中他的頭部,他就這樣失去知覺了。
不知他遭受這一擊是幸?抑或不幸?當地恢復意識的時候,終於想起自己是古宮一摩。
於是古官一磨將事值的原委告訴當時僱用他的山脅工頭,並說出「黑玫瑰城堡」的秘密通道和自已收載的許多寶物。
山脅工頭一聽到這件事,便把古宮一磨拘禁起來,然後以柳澤一郎的名義買下「黑玫瑰城堡」旁邊的別墅,悄悄地從神秘通道進人城堡盜取寶物。
因此那個小丑其實是柳澤一郎,他真正的身份則是山脅工頭。
古宮一磨費盡千辛萬苦才逃脫出來,回到「黑玫瑰城堡」附近監視山脅工頭的一舉一動,並決定在今天晚上活捉他。
這麼一來,所有事情都真相大白了。
達子夫人和美智子看到古宮一磨平安返家,心裡真是高興極了。
第二天,古宮一家和小田切博士、富士夫五人聚在一起慶祝,席間大夥一直稱讚富士夫的機智表現。
但是,富士夫從映在鏡子上的時鐘看到小丑出現的時間究竟是幾點鐘呢?
他當時看到的時間是十點半,那麼正確的時間應該是……
關於這一點,各位讀者只要將時針對著鏡子觀察就可以知道正確的時間了。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23:40
神秘的五角銀幣
作者:橫溝正史
我的保護神
駒井不二雄的叔叔駒井啟吉,是一位小說家,是個所謂「放浪形骸之外」的人。他36歲了,還沒成家,和小侄子不二雄同住。
一天,雜誌社的人到啟吉叔這兒來約稿子,出個題目叫《我的保護神》,保護神也叫福神。
啟吉叔說:「我的保護神嗎?我的保護神就是這個玩藝兒。」
說著就請雜誌編輯看一個東西,原來桌子上放著一枚五角錢的銀幣。現在市面上早已見不到這種銀幣了。它從明治年間一直通用到戰爭中期。
就是五角銀幣也品種不一,越來越縮小。而啟吉叔的「保護神」是大正三年出的,直徑足有三個厘米。
雜誌社編輯覺著很稀奇。
「這就是您的保護神?這裡面一定有不少蹊蹺的事兒吧?」
他這一問,啟吉叔噗嗤地笑了。
「不錯,這裡頭的事,可真神秘莫測哩,你聽著,是這樣的。」
他講了下面一個故事。下文裡的「我」,就是啟吉叔自己。
那是昭和十六年末到十七年春的事兒。一個寒冷的夜晚,我有點閒事到新宿街裡走一趟。不知道你還記得不?那年頭新宿街一到晚上,相面的、算卦的,擺成一大排。
那天晚上看到一個看手相的,為了好奇,我也湊上前去。什麼相手、相面,我原本討厭極了。可是偏偏那時卻想湊個趣兒,於是,我按相士的吩咐摘下手套,伸出左手。相士吃驚地望著我的臉,端詳了好半天。
我明白相士為什麼吃驚,因為我左手小拇指少了半截,那是戰爭開始不久,我在上海負的傷。相士的吃驚,當時我沒格外注意。後來我考慮過,他的吃驚是有深刻複雜的原因……
但是,那時我的尊容是這樣:因為晚上很冷,大衣領子豎起來,口罩捂得滿嚴實,我想相士不會看清我的面孔。他看著我的手紋路,叨咕了些什麼我沒聽清。反正,他怎麼說有他的自主權,聽其自便吧。然後我給他一元票子做卦錢,相士給我找了余頭,就是這個五角錢銀幣。
以後我想,當時相士的確怪模怪樣,眼睛賊溜溜地四下掃視,他讓我拾起銀幣,暗示「你快離開」!
當時我覺得有點奇怪;可也沒往心裡去,就從新宿車站坐上到立川去的電車回了家。那時,我就住在吉祥寺這間房子裡。我覺著這個銀幣很蹊蹺。我在電車裡,就隨便擺弄過那枚銀角子,老覺著它份量輕。
這可真奇怪,我回家用天平秤秤看,果真份量不合乎法定重量。敲一敲,聲音也不對味。我想會不會中間是空的?忽地又想起查查邊緣上的道道兒,哪知一圈道道兒都錯著牙,這越發引起我的好奇心。我翻過來掉過去擺弄它,你猜怎麼樣?
啟吉叔說到這裡,用手按這枚銀角子,一下子銀幣的裡兒和面兒分了家,在空凹的地方有個薄薄的小紙片。
雜誌社編輯驚訝起來:「這好像是什麼密碼……,真是。」
啟吉叔從銀角子當中取出個小紙片。上面寫著數字:
3.21.115.5.27.2
5.51.16.2.18.11,24.1
雜誌社編輯眼睛瞪得溜圓。
「真的,這是密碼。先生您能解開這套密碼嗎?」
「我還沒弄通。我是小說家,可惜不是偵探小說家。」
「可是算命的為什麼要把這玩藝兒交給您呢?」
「我想事情是這樣……」
啟吉叔笑瞇瞇地說:
「那個相士認錯了人吧。弄錯的原因是在我的左手小拇指上頭。相士那天晚上約定把這枚銀角子交給一個缺小拇指的人。我在那裡伸出左手讓他看,他又端詳了我的臉。偏趕上一個大口罩捂得溜嚴,他瞅不清我的臉面,於是陰錯陽差把銀幣遞給了我。第二天晚上我特意上新宿又去看一看。可是那個相士卻蹤影不見了。現在我仍然保存著它。總會有一天用得上這個銀角子,也用得上密碼。這背後一定有什麼黑幕。日本有個說法,小偷拿了別人放在那兒忘拿走的東西,就要交好運……我也把這個銀角子當福神一樣珍藏起來。」
不二雄頭一回聽叔叔講這件事,感到極大的興趣,就和叔叔、雜誌編輯一起,摳這套密碼的底。可是,在猜右解,費了半天腦汁,依然沒有半點收穫。
請讀者各位解一解這套密碼,羞臊羞臊啟吉叔、不二雄他們不好嗎?解它可容易得很哩。
於是,啟吉叔所說的故事除了密碼的數字以外,被原樣照登在那個月的雜誌上。不料,卻引起一樁驚人的案件。
奇怪的客人
那期雜誌出來一個禮拜以後,一個美麗的姑娘到啟吉叔這裡來玩耍,她叫香山田紀子。
由紀子今年18歲。從前家裡豪富,住在高輪一帶,住的是有二十多個房間的豪華宅邪。戰後漸漸窮了下來,把高輪的住宅賣掉了,最近才搬到不二雄家附近。
由紀子以前就是啟吉叔小說的熱心讀者,最近又搬到鄰近住,常常來玩耍。不二雄也很喜歡由紀子,她一來,他就跑前跑後。不二雄是小學六年級學生,哥兒一個,跟著由紀子,就像跟隨姐姐似的。
每天由紀子來玩,不二雄也走進叔叔屋裡來,同她談些不著邊際的閒語。啟吉叔叔打量著由紀子的面孔,皺起眉頭問:
「怎麼啦?今天不舒服嗎?還是媽媽病又重了?」
由紀子的父親在戰時死去,現母女倆在一起生活。母親體弱多病,成天臥床不起,啟吉和不二雄都知道。
啟吉叔這一表示關心,倒惹得由紀子哭了。
「是,我……還得讓您幫個忙。」
「有事求我?什麼事,說吧!只要能辦到,沒有不行的。」
「是。」
由紀子沉吟了一會兒,鼓起勇氣說:
「我想賣掉鋼琴。可是我知道誰買呢?所以我求求先生……」
啟吉叔吃驚得眼睛都瞪圓了。
「為什麼要賣鋼琴?你不是說過鋼琴就是你的生命,任何情況下都不能捨掉它嗎?」
啟吉叔這樣一講,由紀子更悲傷了。
「我這樣想過,可是我媽媽鬧病,處處都要花錢……媽媽病成那樣,我還能那麼逍遙自在地彈鋼琴嗎?」
由紀子好久以來就想當個音樂家。
「哼,就是這樣,也不能著急賣鋼琴呀……」
話還沒及完,家裡的傭人拿過來一張名片,上寫「山田進,極光社記者」,這個雜誌社他很熟悉,雜誌名叫〈北極光〉。
「好,領他進來。」
旁邊的由紀子有些坐不住了。
「有客人,那麼我回家了。」
她站起來要走,啟吉叔把她按住了。
「沒啥關係,無非是約稿子,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你走了,不二雄剩一個人悶得慌了,你還是多坐一會兒。」
說著極光社那個叫山田進的進了屋子。哦,忘了交待了,啟吉叔的房間在二樓,屋子還是洋式的哩。
「初次見面,我是極光社的山田……」
啟吉叔看此人有四十二三歲,腦袋已經禿了頂,相貌很凶,不像文化界的人。
原來山田進正像啟吉叔所預料的那樣,來約稿子。啟吉叔說現在太忙了,稿子寫不出來。他馬上說:「啊,是嗎?那就算了。」好像是個十分通情達理的人哩,不二雄在旁邊也奇怪,從來沒見過這樣好對付的約稿人。
於是啟吉叔也同山田進閒聊了幾句,那人像忽然想起什麼重要事:
「在最近的刊物上,讀到了您的談話,就是那個五角銀幣問題……可太有意思了。真有這回事,還是您編出來的?」
「實有其事,並非編造。您瞧,證據在這裡,就是這個五角錢銀幣。」
啟吉叔從桌上拿起五角銀幣給他看。
「啊,是嗎?果然不錯。我看一看好嗎?」
「請,請。把面兒朝上,向右擰。你看這不打開了嗎?」
「啊,誠然,做得可真精細巧妙。紙上是不是寫著密碼?」
山田進剛要打開那張紙片,啟吉叔馬上把銀幣收了起來。
「只有這個,不能打開看。這個密碼誰也沒讓看過。能解開密碼當然好,可是解開會給別人帶來許多麻煩。」
「不錯不錯,您講的有道理,那麼我太冒昧了。」
山田進顯出很抱歉的樣子,猛然又像想起什麼事情,沒打招呼就走了。
走後,三個人面面相覷,不二雄很有氣。
「叔叔,這傢伙到底幹什麼來了?是不是專門來看銀幣的?」
啟吉叔也笑了。
「或許是這樣。極光社的人沒有一個我不認識,這傢伙可從來沒見過。不二雄,你沒留神嗎?他摘下右手手套,左手手套可老沒摘下來。那是怎麼回事兒,你明白嗎?」
啟吉叔說完,像有了一大發現似地,笑了起來。
深夜發生的奇案
那天晚上。
不二雄半夜被一種很離奇的聲音給驚醒了。
卡噠——卡噠——卡噠……
好像誰在房頂上走動。
小偷?
想到這裡,不二雄的心房怦怦跳了起來,渾身直冒冷汗。不二雄從來一個人睡在門洞旁邊的一間屋子裡,隔壁就是啟吉叔的房間。他父親母親都睡在走廊裡頭的大房間裡。不二雄在被窩裡屏著氣息,細聽屋外的動靜。像是人踩房蓋的聲音,「的確有人打房上走呢。」不二雄的心跳加劇了。
不一會兒,房頂上聲音平息了。這回格登、格登響起撬動什麼東西的聲音來——似乎有人在撬啟吉叔房間的窗戶,這間洋式房間沒有防雨窗,光有玻璃窗,一撬就開。
這可不得!小偷進屋了!
不二雄鼓足勇氣,從床上爬起來,想去報告啟吉叔。不二雄輕輕拉開門,想去走廊,忽然又退了回來。
在漆黑的樓梯口,站著一個人。
不二雄幾乎要大聲喊出來。不料樓梯下的那個人貓似地連腳步聲都沒有,向不二雄奔來,一隻大手摀住了不二雄的嘴。
「噓,別做聲。」
他吃了一場虛驚,原來是啟吉叔。
「啊,是叔叔,叔叔,叔叔,二樓上是誰……」
「噓,別說話。我知道是誰。不二雄你在這待會兒,我上樓去看看…·」
「叔叔,我也去。」
「混蛋,你去危險!在這好生待著!」
「我去嘛,去嘛,去抓小偷嘛。」
怎麼說不二雄也不聽,叔叔終於批准了。
「好,可不許說話,一作聲就糟了。」
兩人悄悄地登上樓梯,小偷已經撬開窗戶鑽了進來。從房間門縫透出朦朦朧朧的一縷光束,那光束直晃動,大概是手電筒。
啟吉叔和不二雄湊近房門前,悄悄向門縫裡一望,有人,有人,確實有人用手在桌子上亂摸索。那人身穿洋服,打裹腿,戴鴨舌帽,帽遮兒壓得低低的。黑色圍巾一直圍到鼻子以上。臉面一點也看不見,只有兩隻賊亮的眼睛,露在外面。
小偷在桌面上摸了半天,忽然摸到一個東西。
「有了!」小偷抑制不住自己的高興,喊了一聲。抓起那個東西塞進了衣袋。
「小偷!」
啟吉叔猛然大喊一聲。小偷本來作賊心虛,一下子驚慌失措,把屋中東西懂得叮噹亂響,奪窗而出,把房頂也踩得咯吱咯吱亂響。
啟吉叔和不二雄立刻闖進房間,從窗戶探出頭來大喊:
「小偷,小偷!」
那個小偷越發手足失措,連滾帶爬,從房頂掉了下去。
就在這時刻,從房簷下面跳出一個黑影,手裡拿著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猛地撲向那個小偷。
「啊」
一聲可怕的慘叫。
那個小偷馬上像被抽去了骨頭似地一頭栽倒在路旁。那個黑影猴子般地敏捷地搜了小偷的腰,取出一件東西,一溜煙似地消失在漆黑的夜巷裡。啟吉叔和不二雄從二樓窗口看到這場戲,沒有作聲。不二雄的父母聽到響動驚慌起來,跑了過來,悄聲問:
「啟吉,怎麼了?剛才什麼響?」
「哥哥,進來小偷了,小偷……」
「啊,是小偷。不二雄,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媽媽又擔心又著急地把不二雄拉過去,不二雄趁勢靠在媽媽身上。
「啊——媽媽,看,小偷就倒在那裡。叔叔,叔叔,您看小偷不動彈了。小偷讓方纔那個傢伙一下子就……」
不二雄的聲音發顫了,啟吉叔臉色也忽地變白了。
往樓下一看,小偷果真倒在道旁一動也不動。
一個老傢伙來買大衣櫃
小偷果真死了,讓人從背後用利刃一下子殺死了。
這個小偷大家可以推想到就是昨天來訪啟吉叔的那個「極光社記者山田進」——那個面目兇惡的人。我們暫且把他撂一擺。
可是殺山田進的又是何許人呢?
「誠然,原來他昨天對您撒謊說是〈北極光〉的記者來訪問過您,原來是為五角錢銀幣來的。嗯,這倒是一個離奇古怪的案子。」
等等力警長第二天聞訊趕來。他是警視廳有名的干將,聽了啟吉叔介紹的昨夜的案情,並追溯到9年前啟吉叔得到一枚神秘的銀幣,故事的來龍去脈,很能引起人們的興趣。
「不錯。那個卜卦的,把您和這個人弄混了,把銀幣錯交給您了。」
「我想這不會錯,您去驗驗他的手…··小拇指是不是缺半截?」
驗一下死者山田進的左手,果真小拇指是半截的,和啟吉叔一樣。昨天他來訪,始終沒摘左手手套,就是為了遮蓋這點殘疾,不露馬腳。
「由於卜卦者的錯誤,在銀幣上面當然給這個小子造成很大的損失,他這些年一定在尋找銀幣的下落。不料想在本月的雜誌上讀到您的談話,於是就來找您探一探情況。那天夜裡就盜取銀幣來了……但是那個銀幣的下落呢,現在怎麼樣了?」
「我把它扔在桌子上,沒曾想竟讓他偷走了。」
啟吉叔直搔頭髮,等等力警長也直皺眉頭。
「這小子干了蠢事,這人盜走銀幣,逃跑的時候,卻有另一個人埋伏著等他,一下子把銀幣搶走了。」
「大概是這樣。銀幣不在這人手裡了,可見事情……」
「嗯,可是密碼您記住沒有?
「這個麼……」
啟吉叔又搔著頭髮說:
「無非是胡亂地列了些數字……我記不太清了。」
「哼!」
等等力警長越發不滿意了,用鼻子哼了聲。
可是不二雄更加焦急納悶,啟吉叔雖然表面上是個很隨隨便便的人,實際上是一個事事十分認真的人,丁是丁,卯是卯,決不會輕易讓人把銀幣盜走,也決不會忘掉密碼數字……
這些暫且不表。那天,等等力警長返回警視廳,死屍也由警視廳收去。過了三天,警長樂呵呵地來了。
「弄清楚了死者的身份,他不叫山田進,這完全是謊話。此人叫小宮三郎,是前科犯。有意思的是,他哥哥小宮讓治是偷盜寶石的專家,外號叫紳士讓治。此人總是紳士打扮,出入上流社會,專門盜取寶石。可是這個紳士在昭和十七年一月被捕了,在審訊過程中死在拘留所。值得注意的是,逮捕紳士讓治的當時,他租一個卜卦者的房子住。卜卦者有個古怪的名字叫做天運堂春齋。」
啟吉叔聽了,連拍大腿。
「好哇,明白了!紳士讓治被捕的時候,有話急於想告訴弟弟三郎,但是不能口述,只能寫。寫了又怕被別人知道,就寫成密碼藏在銀幣裡,托天運堂轉交小宮三郎。」
「是喲,是喲。我們那時也調查過天運堂,他一問三不知,只承認把房子租給了讓治,他們是房東房戶關係。所以,我們當時寬恕了他。原來他把您當成小宮三郎,錯給了銀幣。關鍵是密碼,究竟讓治要告訴他兄弟什麼話呢?說不定是告訴他寶石放在什麼場所。」
不二雄在一旁聽了,才從悶葫蘆裡鑽出來。「果真是這麼回事。若是啟吉叔把密碼數字忘掉,那可太糟糕了!」
等等力警長也因為密碼不明,深感遺憾,這時由紀子也來了。
「先生,昨天我們家也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由紀子臉上顯出恐怖的神色。
「你說可怕,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昨天來個人好生古怪,問我家是不是有個漂亮的大衣櫃,有的話能不能賣給他。這事情太離奇了,我頂了他一下,那個人纏了有一個鐘頭,太難纏了。臨走的時候還說,明天他還來,讓我好好考慮考慮。我一想到他明天還來,就害怕,害怕……」
由紀子嚇得嘴唇哆噱,聽了更覺驚駭的人卻是啟吉叔。
「什麼?要買大衣櫃?是個什麼樣的人?」
「年紀60歲左右。真討厭死人,在我家兩隻眼到處尋覓,不夠使的……這人太可怕了。」
啟吉叔沉思了好久,突然問道:
「由紀子,是不是你們家8年前丟過寶石之類的東西?」
由紀子聽了,吃驚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喘過這口氣來。
「先生您怎麼知道的呢?有這麼回事。那是昭和十六年年底,那時我父親光景還很好,一天晚上,招待一大群客人,舉行茶會。在茶會上,我母親胸前別著的鑽石別針不翼而飛了。每個客人都有嫌疑,於是當場搜身,人人都搜完了,鑽石別針也沒找到。那上面嵌的鑽石很大,品級最高,現在能值多少錢,還不知道。媽媽常說如果還有它……我們的日子還不至於這樣困難。」
啟吉叔聽著由紀子的話,卻越來越顯得高興。
光彩奪目的鑽石別針
那天晚上9點,在由紀子家茶室裡,三男一女會了面,在一起低聲交談。一女就是由紀子自己,三男是啟吉叔、不二雄、等等力警長。
等等力警長是接到啟吉叔的電話後急忙趕來的。
「由紀子姑娘,你母親……」
「媽媽吃過您拿來的藥很見效,睡得很香。」
「那就好了。今天夜裡出什麼事還不知道,讓你母親務必安安穩穩睡覺。警長先生,手銬帶來沒有?」
「帶來了。啟吉先生,到底今天夜裡會發生什麼事,我沒搞清楚。」
「不,一會兒就會明白的。由紀子姑娘,買大衣櫃的那個人說要來,白天來了沒有?」
「來了。我照先生告訴我的那樣堅決回絕了他。他說讓我看看立櫃好不好?我說那也不行。他滿臉凶相,就走了。」
啟吉叔噗呼一聲笑了。
「那就好了,萬事一切順利,給他戴上手銬可全靠警長先生您了。為了給小偷提供方便,把防雨窗摘下來一扇。」
大家聽了,眼睛都睜得大大的,圓圓的。只有警長的樣子像有點不大相信。
「啟吉先生,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大衣櫃,又什麼給小偷提供方便,這樣做了,難道小偷就會來嗎?」
「等不多久,就真相大白了。一會兒把燈全閉上。由紀子,大衣櫃在那個洋式房間嗎?」
「是的。
「警長先生請您到洋式房間,關上燈,在那裡守望。」
警長不消說了,就連不二雄也不知道啟吉叔壺裡賣的什麼藥。一會兒燈全熄了,啟吉叔、等等力警長、不二雄三個人悄悄走進了洋式房間。由紀子被分派護理媽媽。
洋式房間有20平方米,鋼琴、大衣櫃、寫字檯、椅子,擺得滿滿騰騰,連轉身都難,但有利條件是到處可以隱蔽。不二雄藏在鋼琴底下,啟吉叔和等等力警長都各選適當地方埋伏起來。
過了不知有多長時間——在一片漆黑裡等人這可真需要點好耐性哩,不二雄好像等了二百年似地不耐煩。茶室裡的練錘鐘打過10點、11點……還沒有什麼動靜。不二雄想,這回可能啟吉叔沒算計對。
院子裡,喀嚓地——有樹枝折斷的聲音。不二雄嚇了一跳,大氣都不敢出。咯登,咯瞪,又響起撬窗戶的聲音。「來嘍,來嘍,還是啟吉叔妙算如神。」
不一會玻璃窗開了,房門本來大敞著,冷風呼地吹進屋來。
不二雄的心怦怦直跳,身上出了冷汗。
——這時只見一個黑人影滑行似地溜進房間。他先鎮靜了一會兒,察看周圍的情況,然後取出手電筒,打開,把屋裡轉圈照了一番,不二雄險些讓燈光掃射著,趕快趴在地板上。
少頃,手電筒的光束在大衣櫃上停止下來。這個人倒吸一口涼氣,然後躡手躡腳地湊到大衣櫃前,蹲了下去,把左邊抽斗拉開。就在這時候,等等力警長從背影處跳出來,貓似地撲向那個漢子,那漢子撲通一聲來了個四腳朝天,兩個影子在地板上撕打了一會兒,啟吉叔趕快拉開燈,那人已經被手銬銬住了。
「啟吉先生,啟吉先生!」
警長呼哧呼哧喘著大氣,擦著前額上的汗,說:
「這傢伙是什麼人?抱著啥目的溜進來的?」
啟吉叔仔細端詳了一下這個人的臉面,然後笑呵呵地說:
「天運堂先生,多年不見了。你忘了我沒有?我那回叫你錯當成小宮三郎,你給我一枚五角銀幣。」
戴著手銬的人「啊」地一聲瞪大了眼睛,瞅了半天,咬牙不語。警長聽了也很吃驚。
「啊呀,這就是天運堂春齋大相士啊。」
「是。那麼殺了小宮三郎的人也就是他。證據在他衣袋裡,搜一搜,一定會搜出五角銀幣來。」
警長翻了天運堂的衣袋,果然翻出來個五角銀幣。
由紀子聽到喧鬧聲,臉色嚇得煞白,也連忙跑進來了。
「由紀子姑娘,快高興吧!8年前被人偷的鑽石還在你們家裡。」
啟吉叔說著就從口袋裡取出~個東西,不二雄驚異起來,怎麼又是一枚銀角子?
「叔叔,叔叔,那個銀幣是怎麼搞的?」
「不二雄,叔叔這個是真的,被人偷走的是假的,你尋思叔叔是糊里糊塗叫人把銀幣偷走的那號人嗎?我特別給他們預備了一個假的。」
啟吉叔把銀幣擰開,從裡面取出密碼。
「不二雄,好好記住。這個密碼最容易解開。叔叔早就把它解開了。這是利用五十音的行和段。3、2前個數字是表示第三行,後一個數字表示第二段。不二雄,你把五十音寫出來,由右向左數起一、二、三,作個記號,然後從第三行由上向下數一。二。查查看三行二段那是什麼字?」
「三行就是甘行,才行二段是)字。」
「是,就是這麼解。你把密碼全給我解出來。」
不二雄感到極大興趣,下了好大力氣,把它解完。諸位讀者,不妨也解解看。
「叔叔,解完了。可是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怎麼解的?」
「)了/車子//了L/、十號夕……」
「哈哈,就這樣,當然鬧不明白。密碼數字,加點兒的是濁音,劃圈兒的字要加上個圈兒,再由下向上倒念。」
不二雄照著這個規定辦了,一念:
「久、卡/、匕了//號車/了)——鑽石在鋼琴的右腿——那麼說寶石是在鋼琴右腿裡藏著啦。」
不二雄高興得大叫起來。不二雄蹲到鋼琴右腿旁邊,用手摸上面雕刻的花兒,忽然有一處的花瓣動彈了,用手一摳,木塊脫落了。從裡面取出來一個小物件,正是嵌著鑽石的別針,光彩奪目,世上罕見。由紀子看了,真是感慨萬千,竟哭泣起來。
原來小宮讓治偷到別針之後因為怕搜身,就把它藏進鋼琴裡,準備以後再盜出來。因為知道自己要被捕,寫出密碼告訴弟弟鑽石現在什麼地方,讓他去盜取。可是它竟錯交到啟吉叔的手裡了。
啟吉叔當年很快就把密碼解出來了,可是光知道鑽石藏在鋼琴裡,可到底是藏在誰家的鋼琴裡呢?弄不清這點,還是無濟於事的。此後經過8個年頭,最近,偏偏遇上雜誌社的人來約稿,題名叫(我的保護神),說話間隙就把多年的懸案談了出來。當時也料想到或許有當事人讀了,以後會找上門來。正在等候,來了個小宮三郎。啟吉叔從他的表情舉動上看,知道這天晚上一准來偷,就故意把偽製品放在桌子上。
「可是,叔叔那假的密碼寫的是什麼?」
「寫的是:鑽石在大衣櫃右邊抽斗後板的夾縫裡……我當時推想有鋼琴的人家一定也有大衣櫃就謅上幾句。由紀子,人間是廣闊的,又是狹小的,8年來我尋找的鋼琴原來就近在眼前。」
「先生,我可多謝您了。」
由紀子打心裡感激,恭恭敬敬地道了謝。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24:21
半耳男人
作者:橫溝正史
雨中的半耳男人
一個夏日的傍晚,驟雨傾盆。從甲州那邊蔓延過來的雨雲,眼看在武藏野的上空擴展開來,遮天蔽日,絲縫不露。樹林和田野眨眼間便被籠罩在暴雨之中。緊接著,電光在昏暗的地面上橫掃而過,雷聲轟鳴,似乎天翻地覆,其中夾雜著大樹爆裂似的響聲,也許是滾地雷落在了附近。
「哦呀,老天爺真威風!」
醫科學生宇佐美慎介縮著濕淋淋的雙肩,鑽進井之頭公園旁邊一間不知供奉哪位神祇的小廟,不覺仰天發出上面那句感慨。他今天到住在三鷹的朋友家裡去玩了一陣,此刻正在歸途中,打算直接趕回本鄉的寓所,急匆匆地直奔吉祥寺車站,不料在路上碰上了陣雨。
毫無辦法。早知如此,向朋友借把傘該多好,而現在已後悔莫及。慎介決定等到雨勢減小再上路。於是,他動手脫下透濕的西裝。正在這時候,又有一個人鑽進廟裡來。慎介知道有人進了廟,無意中朝來人望了一眼,可是,這一望竟嚇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也不無道理,那來人的模樣,是世上罕見的:
紅衣紅褲,外罩紅裙,頭戴尖帽,帽上垂著紅纓,而且,臉上還戴著怪樣的滑稽面具。
在當時那種場合,不由得人不發怵。慎介一時茫然不知所措,話也說不出來了。不過,慢慢一想,竟是一件毫不奇怪的事情。
那人是個走街奏樂的化妝廣告人。就是在街上「咚鏘、咚鏘」敲鑼打鼓、邁著怪步招徠顧客、廣結人緣的化妝廣告人。這麼一想,慎介便安心了。可是,緊接著,他差點兒「啊呀」地叫出聲來,氣氛又緊張了。對方似乎還不知道有慎介存在,舉止很不正常。他像是在等待什麼人,老是朝對面的林蔭路上打探,口裡發出充滿恐怖意味的自言自語:
「嘿嘿嘿,這場雨是天助我。沒有人來打岔啦!下決心幹吧!」
慎介聽到這些話,嚇得縮起了身子。「這場雨是天助我」——「沒有人來打岔」——「下決心幹吧」——不論怎麼說,這些都不是平平常常的話。
他到底想幹什麼呢?慎介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可是化妝廣告人一無所知。突然,那怪人又把身子往前面探去。這是怎麼啦?慎介朝對面一望,只見有個人從陰雨濛濛的林間道路上一溜煙似地朝這邊跑來。出乎意料之外,那是個只有十三四歲的可愛的少女。
少女沒打傘,渾身透濕,她看見小廟,便一陣猛跑進來,正在這時,冷不防廣告人叉開兩腿往她前面一站。
少女「啊」地叫了一聲,向後倒退幾步。那怪人突然使勁地抓住她的肩膀,飛快地向她問了一些話。只可惜雨聲嘩嘩,雷聲不絕,那些話聽不分明。這時,只見少女的臉上露出了強烈的恐怖表情。
「不,不!那種事情,我不知道!」
少女說著,撞倒對方,企圖逃走。廣告人重新抓住她,冷不防地把手伸進她的腰包。
「哎呀!來人呀!有強盜!」
慎介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
「混蛋,想幹什麼?」
他大喝一聲,跳了出來,一把抱住廣告人的腰。看來,他很懂柔道的秘訣,功夫一絲不苟,對手被他摔倒在地上,像皮球一樣滾動。
「你、你幹什麼?」
「哼,還來嗎?」
廣告人一□轆爬起來,馬上又朝慎介衝過去,可是,他的手剛剛挨到慎介,身子就又一次摔回到地上去了。
「怎麼樣?還敢來嗎?」
「畜牲!」
廣告人再次爬起來,從面具裡面對慎介射出恐嚇的目光。可是,大約他覺得自己終究不是對手,不一會兒就扭轉腳跟,往正在勢頭上的大雷雨當中一溜煙逃去了。慎介目送著他的背影,忽然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廣告人的右耳朵好像被咬掉了一樣,缺了一半。
「怎麼樣?沒傷著哪兒吧?」
慎介轉向少女,只見她嗦嗦發抖,急忙朝自己鞠了個躬。
「謝謝您。多虧您……」
她說話的神態與年齡不相稱,顯得十分老成。她只有十三四歲,正當備受憐愛之年,然而卻因勞累而憔悴,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你認識剛才那個男人嗎?」
「不認識,一點兒也不。他突然竄到我跟前……啊,我怕!」
她說話之間,似乎還心有餘悸。
「你是不是帶著什麼東西,正是那傢伙想得到手的?」
「沒有,這個,那是……」
少女突然住口不說了。看她的樣子,其中必有蹊蹺,不過慎介並不追究。他說:
「不管怎樣,還是小心點為好。你的家在哪裡?」
「在那邊不遠。哦,就是那三所並排的房子中靠角上的那一所。」
「哦,知道了。這樣吧,我順便把你送回去。要不然,那傢伙再返回來,就麻煩了。」
「好,謝謝您!」
雨,下得小了。喧鬧了一陣的雷聲已經遠移,西邊的天空也已雲開霧散了。慎介與少女並排走著,若有所思地說道:
「喏,我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你,也許是弄錯了人吧?」
「沒錯,這個——」
少女歡喜地抬眼望著慎介,接下去說:
「因為我是誠林堂的店員呀!」
「呵,是這樣!怪不得——」
慎介不覺又望了望少女的臉。
誠林堂是本鄉的一家大書店。少女是那裡的店員,慎介是那書店的老主顧,其實少女早就認出了他。
「你每天從這地方到本鄉去嗎?不簡單呵!家裡有些什麼人?」
「只有哥哥和我兩個。」
「哦?沒父母嗎?他們是幹什麼的?」
「嗯,這個,是……」少女結結巴巴地說著,接著把話岔開去,「哥哥有點兒怪。他幹些什麼,我也不大清楚,只聽他說是搞一件很了不起的發明,現在一心撲在那上頭。可是,他身體很弱,而且,我們很窮……」
「呵,我懂了!於是你就去幹活了。」
「是呵。直到五年前,我們家還挺有錢,可是出了一連串倒霉的事情,父母親相繼去世,錢都花光了……不,我並不在乎自己窮,只是哥哥不能稱心如意地進行研究,使我覺得比什麼都可惜。」
少女的語調十分低沉。大約因為她吃過種種苦頭,還在這般年紀,又是個女孩子,竟有意想不到的堅定之處,使慎介感動不已。
「令人佩服!你叫什麼名字?」
「叫澤由美子。多謝了。這就是我的家。」
少女停住了腳步。眼前是一所儉樸的平房,門邊有一塊寫著「澤俊郎」的門牌。這恐怕就是她哥哥的名字。
「呵,進去坐會兒好嗎?哥哥也要向您道謝呢!」
「別這麼說,一點兒小事……好吧,失陪了。」
「哎呀,請稍待一會兒——哥哥!哥哥!」
由美子打開門,鑽進屋子。剛進屋,便「啊呀」叫了一聲。
慎介剛走開兩三步,聽到叫聲吃了一驚,回轉身子,接著,不由自主地也走進屋子,到得裡面一看,他也嚇了一跳。
不太寬敞的房子裡面,東西被翻弄得亂七八糟,而且房子中央有個病弱的青年,想必是由美子的哥哥俊郎。他嘴裡塞著東西,全身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
由美子連忙把他嘴裡塞的東西拿出來。
「哥哥!哥哥!這是誰幹的?」
「廣告人。戴著假面具的廣告人——」
「啊?廣告人?」
「是他。那傢伙到這兒來,想搶走那件東西,就是每年的今天送到咱們這兒的童話式的禮物……」
他說著,忽然看見慎介站在屋子裡,不知為什麼,他馬上不作聲了。
童話式的禮物
第二天,慎介還在為那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煩惱。
那個奇怪的廣告人為什麼要襲擊由美子和她的哥哥呢?那兄妹倆是窮人,想來不會有什麼特別值錢的東西。要是由美子的哥哥已經完成了他那項發明,廣告人的行為也許是為了獵取它,可是根據俊郎所說,他才剛剛摸到點眉目,沒有做成值得盜竊的成品。
想到這裡,慎介忽然記起了俊郎無意中洩漏出來的那句話:
「想搶走每年的今天送到咱們這兒的童話式的禮物。」
是的,俊郎就是這麼說的。
童話式的禮物究竟是什麼呢?說是「每年的今天送來」,昨天是8月17日,那就是說,每年逢8月17日,就有人將某種奇妙的禮物送給那兄妹倆,而那廣告人則想得到那禮物。是不是這麼回事呢?
這事情充滿了神秘,慎介今天從早晨開始就為它傷腦筋。
今天碰巧是星期日,他待在寓所裡,把門關上,老是想著這件事。正想得煩躁時,沒想到由美子上門來拜訪了。
「我今天想好了,要把事情的原委全告訴您。我和哥哥商量過,他也說要仰仗您的大力幫助才好。」
說著,由美子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呵呵,什麼事情?只要力所能及,我願意效勞。」
「謝謝您。我們家裡發生過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事情呢。」
接著,由美子把事情說明了。內容大致如下:
由美子昨天說過,她的家直到五六年以前還是相當富裕的家庭。
由美子的父親是從事航海運輸業的,他有一條「北極星」號運輸船,船雖小,也算不錯了。可是,距今五年以前,父親乘上那艘「北極星」號往千島去,歸途中遇上了可怕的暴風雨,連人帶船沉沒到海底去了。
那是五年前8月17日發生的事情。但那還只是不幸的開端。母親在驚痛之餘,患急症而死。而且,父親似乎曾籌劃著什麼大事業,把全部財產傾囊投入其中。父親一死,身後沒留下一文錢。於是,由于飛來橫禍驟成孤兒的兄妹倆,便墜入了貧困的深淵。
不過,從那以後,每年一到8月17日,就有人給兄妹倆寄來禮物,寄方是什麼人,沒有寫明。
有時候,禮物是錢,有時候卻是昂貴的寶石。兄妹倆無從猜測饋贈者究竟系何人。由於這件事一直持續了五年,兄妹倆每當提到它,總是說「童話式的禮物」。他們想,既然禮物是每逢父親的忌辰寄來的,一定是某個與父親很親近的人,暗中守護著亡人的兩個孤兒。
「原來是這樣!那麼,昨天就是那奇妙的禮物到來的日子呀!」
「是的。
「來了嗎?」
「來了。」
「哦?那麼廣告人就是要搶它了。怎麼,搶走了嗎?」
「沒有。實際上——」
由美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說:
「只有昨天,禮物不是寄到家裡,而是寄到我的工作地點誠林堂。我就是在帶著禮物回家的路上遭到了廣告人的襲擊呵!多虧您,幫了我的大忙!」
「那就沒事了。哦,是錢嗎?」
「不是。」
「是寶石?」
「也不是。只有一封信。請您看看。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特意來和您商量。」
慎介接過由美子遞給他的信,念道:
小姐:
看完這封信以後,請馬上到雜司谷的「七星莊」來。我,這封信的筆者,如今得了不治之症,行將就木。在瞑目之前,我一定要對著小姐懺悔我的罪過,而且,還有東西要移交給你們兄妹二人。今天是8月17日。這是個什麼日子,想必小姐是永生難忘的。到我這裡無論如何不會遇到什麼壞事,千萬千萬請小姐來走一趟。如果小姐單身不便,和哥哥一起來也行,如果哥哥正在病中,不妨請一個可以信賴的人陪伴小姐同來。只是陪伴者得絕對保守秘密,並且與警察署沒有關係,請千萬注意。
就這樣吧,小姐。
這是我,一個垂死的人對人間的惟一拜託。請來吧,請來吧!拿著這封信到「七星座」來,給守門的人看一下,我那忠實的部下一守門老頭就會給您帶路的。
「七星莊」主人
致澤由美子小姐
又及:忘了說一句,要提防半耳男人。那傢伙想要我的命,不,不僅要我的命,還想要小姐兄妹的性命!千萬千萬,遇到半耳男人,要小心提防。
這封信的文章和筆跡都不怎麼好,可是內容之離奇,弄得慎介也目瞪口呆。
「所謂半耳男人,就是昨天那個廣告人哪!」
「是呵,就是他!所以我害怕得不得了。我和哥哥商量了好一陣,可是他病得走不動。於是請您……」
「好!我陪你一道去。」慎介堅決地表示,又說:「可是,由美子小姐,對這一點你作何想法呢?從這件事與8月17日有著神秘的關係看來,它是否與沉沒的『北極星』號有關?」
慎介的這句話一語道破了天機,他的想像與事實完全吻合。
沒過多久,慎介與由美子來到了雜司谷。一打聽,立刻找到了「七星莊」。那是一座庭院寬敞的高級公館,可是,對於由美子和慎介,卻不知為何顯得有點兒陰森森。
「就是這家公館!」
「對啦,這兒寫著『七星莊』呢。」
慎介按了門鈴。裡面馬上出來了一位白髮披至肩頭的彎腰駝背的老頭兒。他一見到由美子,眼裡便湧出了淚水,用顫巍巍的聲音說道:
「啊,遲了,小姐!來遲啦!」
一聽這話,慎介的呼吸急促起來,他說:
「啊?遲了?老爺爺,是不是這兒的主人,已經……」
「是呵。先請進吧。」
老僕人說著,把客人讓進門,領著他們走進一間客廳。在客廳裡,擺著一個50歲左右的男人屍體,它的周圍緩緩地繚繞著線香的煙。由美子一看那人的面目,是完全陌生的。
「小姐,請仔細看看他呀。就是這位先生,每年8月17日給你們兄妹寄去禮物。他就是這兒的主人。昨天,他是多麼盼望您來呀!直到臨終的時候,還一遍又一遍地叫著小姐的名字。」
老僕人說著,和剛才一樣,眼裡又冒出了淚水。
「由美子小姐,你認識這個人嗎?」
「不,一點兒也……」
「是呵,我相信小姐不會認識。不過說出他的名字來,或許還記得起。這位先生名叫□原傳三,是沉沒的『北極星』號船上的一級海員。」
聽到這裡,由美子與慎介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
「老大爺,這位□原先生為什麼每年要用那樣奇怪的方法給由美子兄妹寄禮物呢?還有,他要移交給兄妹倆的是什麼呢?」
「這個,請聽我說吧。昨天夜裡,主人知道見不著小姐了,就對我懺悔了一切。然後,他吩咐我把那些話轉告小姐……」
老僕人說出來的,是一段可怕的故事。
由美子的父親到千島去,是為了幹一件重大的秘密事情。那件秘事就是到千島採掘砂金,這是件極大的事業。而且,由美子的父親成功了,他帶著許多袋砂金,得意洋洋地登上「北極星」號。
可是他遇上了那場大暴風雨。載著砂金的「北極星」號帶著由美子的父親沉入海底。當時,有人從「北極星」號上面平安地逃脫了出來。
逃生者除了眼前這位□原傳三以外,還有一個當伙夫的山崎八郎。兩個人在船將沉沒之際坐上小劃子逃生,而且順便帶走了不少的砂金袋,堆在劃子上面。這樣,劃子漂流了幾天,那期間,兩人為了瓜分砂金而吵鬧格鬥,最後,□原把山崎推下了海裡。
後來,□原平安脫險,拿出一部分砂金在這裡蓋屋定居。由於禁不住良心的譴責,每年到了8月17日,即「北極星」號沉沒的那個日子,他就秘密地給由美子兄妹寄送禮物。
然而好景不長,近來發生了可怕的事情。原以為已經落海身死的山崎竟還活著,他終於找到了□原的住所,威逼著要分得一半砂金。可是,□原如今已悔過自新,他認為砂金理所當然屬於由美子兄妹,因此斷然不能交給別人,於是他把砂金藏起來了。
「請等一下。那個山崎,是不是一隻耳朵缺了一半的人?」
「哎,呵,是、是的。」老僕人不知為何吃了一驚,用手弄了弄頭髮,馬上接著說:「剛才說過,主人把砂金藏到什麼地方了。他沒有把地點告訴我,就去世了,因此…··真可惜呵!」
慎介突然微微笑了笑,說:
「可是,老大爺,這所房子為什麼取名叫『七星莊』呢?」
「這是因為庭院裡有七尊天女像,那些天女的額頭上有星星,所以一定是星星女神。主人特意造了那些神像,那就是『七星莊』這個名稱的來由,因此……」
「好吧,請領我們上庭院去看看。」
慎介同由美子一起,跟在老大爺後面走到庭院裡。果然,寬敞的庭院裡這兒那兒豎著七尊天女像。慎介在天女像之間巡迴走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什麼,把炯炯有神的目光轉向由美子。
「由美子小姐,看到這七位天女的位置,你聯想到了什麼嗎?嗨!這些天女的位置恰如北斗七星一樣,形成構柄的形狀,不是嗎?」
「呵,您這麼一說倒真像!」
「還有,這是連小學教科書中都寫著的。你想想看,把北斗七星下端的兩顆星星連結起來,將那連線向右延長,在延長到約為兩星之間距離五倍處的位置上,有什麼東西?」
「呵,明白了!是北極星呀!」
由美子說著,不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是呵,正是這樣!那麼把這兩尊天女像連結起來,將連線延長五倍,啊哈,就到了那棵櫻花樹!就是在那棵櫻花樹底下,埋著從『北極星』號船上帶出來的砂金!」
慎介在話沒說完的時候,就突然轉過身子,緊接著,朝突然擺開了架勢的老僕人撲過去,冷不防將他摔倒在地,然後騎到他身上。
「呵,宇佐美先生!您這是怎麼啦?」
「哈哈哈哈!由美子小姐,你還不知道這傢伙的真面目呢。哈哈,這傢伙就是昨天的廣告人,也就是山崎八郎,半耳男人!」
說著,他把手指伸進對手那垂至肩頭的白髮裡,猛地一拉。呵!是假髮!假髮一拉開,就露出了那被咬剩下的半隻耳朵!
「就是這傢伙!他以為那封信裡面寫了砂金的下落,昨天就襲擊了你和你哥哥,結果失敗了,於是返回到這兒來,逼問□原。大約在催逼之下,對方終於死了。於是他遍屋搜查,還是不知道砂金的所在,因此這一回化裝成老僕人,等著你到這兒來。他想,也許□原在寫給你的信中說明了砂金的下落。剛才,我看見這傢伙無意中流露出對自己的右耳擔心,立刻識破了他的假象。可是,這傢伙也真笨,坐過那麼久的船,卻連北斗七星與北極星的秘密都不知道!哈哈哈哈!」
慎介把咬牙切齒悔恨不迭的歹徒山崎結結實實地綁了起來,歡快地笑了。
砂金果然是埋在櫻花樹下。
那理所當然屬於由美子的哥哥俊郎的財產,因此現在他可以自由自在地進行研究了。
他研究的內容雖是保密的,但可以知道那是非常了不起的東西,如今已快要完成了。
對於這一點,有兩個人比誰都更為感到欣慰,不用說,他們是妹妹由美子及其新交的密友宇佐美慎介。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25:10
迷霧山莊
作者:橫溝正史
第一章 兇手復活
第二章 故佈疑陣
第三章 重新調查
第四章 欲擒故縱
第一章 兇手復活
紅葉照子
金田一耕助為了躲避東京的熱浪,這幾天一直停留在K高原的P旅館。
本來他預定在這裡停留五天左右就要離開,可是,由於報紙上報導東京現在還是很熱,再加上他收到等等力警官從東京寄來的信,說要利用週末來這裡玩,因此,他決定多停留一些時候,和等等力警官一起度完週末之後,再結伴回東京。
今天就是等等力警官預定要來的日子,所以金田一耕助從下午開始,就一直窩在旅館等候他的到來。
大約在三點鐘,櫃台忽然打了一個電話到金田一耕助的房間,說有一位女性訪客要找他。
金田一耕助是來這裡靜養的,實在不想再遇到什麼麻煩事。可是對方已經來了,又不好意思把她趕走,左思右想之後,他只好無奈地答應見見這位訪客。
這位訪客名叫江馬容子,是個相當漂亮的美女,年紀大約二十四、五歲,膚色略黑,身材勻稱,穿著看起來十分休閒。
「你是江馬容子小姐嗎?我是金田一耕助。」
容子張大眼睛,一臉好奇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說:「啊!你好,我是江馬容子。」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容子從皮包裡拿出的名片,得知她在一家《繡球花社》的流行雜誌社工作。
「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金田一先生,您是否記得『紅葉照子』這個名字呢?」
「紅葉照子,是那個電影明星嗎,我當然知道,她是默劇時代的大明星哪!請問紅葉照子怎麼了?」
「其實紅葉照子是我的舅媽,她的丈夫叫西田稔,是個醫學博士……」「這樣啊!」
金田一耕助一面點頭,一面說:
「經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我好像曾經在哪裡看過紅葉照子和醫生結婚的消息,後來怎麼樣?她過得好嗎?」
「還不錯,舅媽前一陣子來到M原別墅區避暑,如今夏季已經結束,她想回東京,因此叫我來接她。可是,沒想到她卻說一些奇怪的話……」「奇怪的話?」
「嗯,而且這件事還跟犯罪有關。」
「跟犯罪有關?」
「是的。」
容子神情不安地看著四周,然後壓低聲音說:「她說那是戰前發生的案子,當時警方判定兇手已經死了,案子只好一直懸著……可是最近,舅媽卻在近附近看到一個長得很像那個兇手的人。」
「看見一個長得很像兇手的人?」
金田一耕助不禁重新打量容子的臉。
「是的。」
「你舅媽所說的到底是哪一樁案子?」
「這一點舅媽沒有告訴我。」
容子顯得更緊張了。
「聽舅媽的口氣,好像是她還在電影界的時候發生的案子……如果真是這樣,就是我還沒出生以前的事情。」
「嗯,然後呢?」
金田一耕助觀察容子的神情,想確認這件事情到底值不值得相信。
「舅媽要我來拜託您是有兩個原因的。」
「哪兩個原因?」
「她想請問您,發現這麼重大的事情,是否要保持緘默呢?另外,她也擔心是不是會因此而招來危險……」「她怕對方也發現到她,進而對她採取行動嗎?」
「是的,如果是這樣的話,舅媽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因此想請金田一先生來保護她。」
「江馬小姐,你舅媽看見的那個人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
「這一點舅媽並沒有說。舅媽可能是怕我知道太多,也會受到牽連吧!所以,她沒有對我說那人究竟是男是女。」
「原來如此。」
金田一耕助靠向椅背,隔著矮桌注視江馬容子的臉。
「江馬小姐,你舅媽為什麼不直接報警呢?這樣不是比較快嗎?」
「這……我也不知道。」
容子顯得十分迷惘,皺著眉頭說:
「大概舅媽不喜歡警察吧!也或許她認為就算必須報警,也得先跟您商量過後再說。」
「這樣礙…」
金田一耕助理解地點點頭。
「老實說,我是來這裡度假的,實在不想扯上什麼麻煩事……」「當然,這一點舅媽也很能夠瞭解,所以她說,只要你今天晚上去她的別墅,聽她把事情講完就好。」
「你舅媽的別墅在M原的別墅區?」
「是的。」
「今晚幾點呢?」
「八點可以嗎?」
(等等力警官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到……不過,請旅館的服務生幫忙留意一下應該沒有問題。)金田一耕助一面思索,一面問道:「對不起,你舅媽的本名是……」「西田照子。」
「她今年幾歲?」
「五十歲,可是她看起來很年輕,像四十二、三歲而已。」
「她丈夫西田先生呢?」
「昭和二十六年就去世了,是得腦溢血死亡……」「這……他們有孩子嗎?」
「一個也沒有,所以舅媽現在的生活挺寂寞的。」
「她在M原的那棟別墅應該已經很古老了吧!」
「是的,那棟別墅是昭和十二年建好的,如今已經相當老舊,就連柱子上也都是啄木鳥的啄痕。」
說到這裡,容子的情緒已經不像先前那麼緊張。沒一會兒,她又想起一件事,說道:「金田一先生,你到底答不答應嘛?」
面對年輕女孩的苦苦哀求,金田一耕助實在無法拒絕,因此兩人約定八點鐘在M原的別墅區入口見。
根據容子所說,M原有四十棟別墅,卻只有一條羊腸小徑當做交通要道,為了避免塞車,大家都不喜歡把車開進裡面,所以她要金田一耕助在M原入口的地方下車,屆時她們將派人去那裡接他。
七點五十分左右,金田一耕助在M原的入口下了車,等待人家來接他。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接他的人遲遲沒有出現,因此他決定一家家去找。
他沒料到這樣四處亂闖,竟然是錯誤的開始!
四周的黑暗和濃厚的霧氣使能見度降低許多,而且這裡的別墅每一棟都佔地甚廣,要一棟一棟查訪實在很困難。
更傷腦筋的是,這附近的別墅既無地標也沒有圍牆,更別說大門了,因此沒一會兒,他就迷路了。
(這下可糟了!)
金田一耕助正感到害怕的時候,濃霧深處傳來朦朧的燈光,看起來好像是有人拿著手電筒在樹林裡走動。
「喂!」
對金田一耕助來講,這簡直就像是在地獄裡遇到活佛,他毫不遲疑地揮手大喊:「喂!等一下!」
對方聞聲,用手電筒對著空中畫圓圈。
「你是金田一耕助先生嗎?」
「是的,我是金田一耕助。」
「對不起,我受托到M原的入口處接您,可是遲了一會兒……」「不好意思,我如果多等一下就好了,實在是太沒耐性了。」
「哪裡,是我太失禮。」
男子說完,便踩著濕泥土,拿著手電筒從濃霧裡走過來。
待他走近,金田一耕助才看清楚對方是個頭戴紫色罩子,身穿華麗的夏威夷襯衫,腳上趿著涼鞋,年紀大約三十歲左右的男子。
他的長相十分兇惡,金田一耕助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男子從太陽眼鏡後面瞥了金田一耕助一眼,那種眼神好像一眼就把金田一耕助從頭到腳都看透了。
「跟著我走吧!」
「麻煩你了。」
金田一耕助跟在男子後面走著。
「對了,你跟西田照子是什麼關係?」
「哪有什麼關係?我只是幫她來接人而已。」
「這樣啊!」
金田一耕助不再追問,但心裡始終覺得怪怪的。
(這個男人為什麼在霧氣這麼重的夜晚還穿著夏成夷襯衫,甚至戴著太陽眼鏡呢?)金田一耕助感到十分不解。
然而,不管金田一耕助再怎麼試著跟他攀談,對方仍不太回答問題。
兩人沉默地走了大約五分多鐘,終於在霧氣中看到前面一棟點著燈的別墅。
「是那一棟嗎?」
「是的。」
「M原真大啊!」
「是的,有六萬坪。」
(六萬坪的土地上蓋了四十棟別墅,那麼每一棟別墅的佔地面積應該都很大嘍!)金田一耕助在心底盤算著。
「喏,這裡就是西田夫人的別墅。」
男子用手電筒照著路邊的一塊牌子,那塊牌子上寫著「西田」兩個字。
夏威夷衫男子
這附近的別墅都採用開放式,就算有柵欄也跟沒有一樣。
西田別墅也是如此。它的正面有個很大的水泥門廊,走上門廊,右邊有一個低矮的柵欄,柵欄裡停放著一輛腳踏車;門廊的左邊則是一扇木製的門,充當玄關用。
由於木門的左邊有兩扇玻璃拉門,所以就算木門上鎖了,只要有一把螺絲起子,仍然可以敲破玻璃,打開鎖硬闖進去。
此刻,玻璃拉門的窗簾都已拉上。
「夫人,我帶客人來了。」
夏威夷衫男子上了門廊,轉動木門的門把,可是裡面並沒有傳來任何回應,四週一片寂靜。
於是夏威夷衫男子試著轉動門把,再次喊道:「夫人、夫人!客人來了!」
他從掛在玻璃拉門上的窗簾縫隙往裡頭看去,卻仍舊什麼也看不到。
「夫人!夫人!」
夏威夷衫男子不斷呼喊著,金田一耕助則站在門廊上四處張望。
別墅裡透出的燈光使周圍數公尺的地方都隱約可見,四周是一大片赤松跟落葉松混合林,從樹幹的直徑來判斷,每棵樹的樹齡至少都有五十年以上。
突然間,金田一耕助的眼光停留在支撐門廊的柱子上,他看見柱子的表面有好幾個直徑兩、三公分的洞。
剛開始,金田一耕助還搞不清楚這些洞的意義,過了一會兒,他才明白這就是先前江馬容子所說的「啄木鳥的啄痕」。
金田一耕助又四處看了一下,發現門廊上的其他柱子也有兩、三根是用原木做的,然而那幾根柱子上並沒有啄木鳥啄出的洞,只是在柱子的底部留有很多木屑、蟲糞以及一些黃色的粉。
(這些柱子大概因為在裡面,所以啄木鳥才沒有去啄吧?)金田一耕助饒富興味地觀察眼前的一切。
「真奇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聽到夏威夷衫男子自言自語的聲音,金田一耕助才恍然回過神來。
「還是沒有人應門嗎?」
接著,他看向柵欄裡的腳踏車,問夏威夷衫男子:「西田夫人一個人住嗎?」
金田一耕助覺得有點奇怪。
(西田照子已經是個五十歲的女人了,怎麼還騎得動腳踏車呢?)「是的。」
夏威夷衫男子曖昧地回答著,並打開柵欄,進入停放腳踏車的柵欄內。
金田一耕助這才發現那裡也有一扇玻璃窗,夏威夷衫男子正透過那扇窗的窗簾縫隙往裡面看。
「咦?」
夏威夷衫男子一面皺起眉頭,一面試圖探身往窗戶裡面看去。
「怎麼了?」
「好像怪怪的。」
他從各個角度往裡面看,突然間——
「哇!這是……」
夏威夷衫男子發出驚叫聲,愣愣地回頭看著金田一耕助。
「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請、請你到這邊來看一下,好像怪怪的。」
他的聲音顫抖著,表情十分驚慌。
金田一耕助聞言,立刻進入停放腳踏車的柵欄內,像夏鹹夷衫男子那樣從窗簾的縫隙往裡頭看。
只見裡面好像是一間餐廳,餐桌上鋪著塑膠桌布,放著一個青瓷花瓶。花瓶裡還插著醉漿草花。
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
「喂,我什麼也沒看到啊!」
「先生!請你把頭稍微往右邊移一點,再仔細看一下。」
金田一耕助照夏鹹夷衫男子所說,調整一下頭的位置,果然看見一幕詭異的景象——在連接餐廳和大廳的地方擺著一張折疊式的籐制躺椅,有個女人正斜著仰躺在上面。
由於女人的臉剛好朝向這邊,因此,金田一耕助馬上就認出她是大名鼎鼎的紅葉照子。
奇怪的是,紅葉照子看起來鬆垮無力,不但頭部往後垂,就連身上那件華麗的友禪浴衣(註:友禪布的夏日和服)也被紅黑色污點弄得濕濕的。
紅黑色的污點沿著籐椅,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灘血污。
「金田一先生,你看對面翻倒的椅子旁邊。」
夏威夷衫男子喘著氣,在金田一耕助的耳邊小聲說道。
金田一耕助瞇起眼睛,果然看到躺椅的腳邊有一個木製小桌子翻倒在地,有些水果散亂在地上,旁邊還有一把染著紅黑色液體的刀子。
「金田一先生,我們進去看看吧!」
夏威夷衫男子卡噠地搖動著玻璃窗,可是窗戶已經從裡面插上插梢,根本打不開。
「這裡沒有別的人嗎?」
金田一耕助皺起眉頭問。
「我去找找看,你先在這裡等一下。」
夏威夷衫男子從腳踏車停放處衝出來,繞到房子的側邊。
他到處試著打開窗子進去,然而繞過整棟房子一圈,卻仍找不到可以進入的地方。
「先生,不行,到處都關得緊緊的,根本打不開,連防雨窗都關上了。我想,兇手一定是從玄關出來,再從外面鎖上門。現在該怎麼辦?」
夏威夷衫男子不斷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直到現在,他還是戴著那副太陽眼鏡。
「先報警吧!這附近哪裡有電話?」
「M原的入口,別墅管理員的家就在那裡,他們家一定有電話。」
「那你去打電話吧!」
「你呢?」
「我在這裡等。」
「這樣不會有問題嗎?」
「什麼意思?」
「如果兇手還在這附近……」
夏威夷衫男子向四周張望著,露出一臉害怕的表情。
「不要緊啦!你剛才不也說過,兇手一定是從這個玄關出去,從外面鎖上門的嗎?既然如此,他應該早就離開了。」
「嘿嘿!你的膽子真大。」
夏威夷衫男子似乎很佩服,重新將金田一耕助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好了,快點去吧!不過,你要盡早回來哦!」
「好的。」
夏威夷衫男子從門廊往下跳,在沙路上跑了大約十公尺,來到轉彎的地方時,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他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聲,並蹲了下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金田一耕助小跑步靠近他。
「我剛才被石頭絆到,指甲裂開了……」夏威夷衫男子痛得咬緊牙齒。
「痛嗎?」
金田一耕助說完,才發現自己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可惡!是誰把這塊石頭放在這裡的?」
夏威夷衫男子撕開手帕,迅速綁在血流不止的腳趾頭上,走了兩、三步後,又痛得馬上蹲下來。
「你留在這裡吧!我去打電話。不過,你得先告訴我怎麼走。」
「可是……」
夏威夷衫男子不安地朝別墅那裡看去。
「哈哈!你會害怕嗎?」
金田一耕助不禁笑了起來,夏威夷衫男子只好挺起胸膛逞強道:「我哪有!這樣好了,你扶著我走,我先送你到比較容易認出路的地方。」
霧還是很濃,金田一耕助扶著夏威夷衫男子的肩膀,兩人一起在霧中走著。這時候,遠處響起一陣汽笛聲,金田一耕助看看手錶,時間是八點二十七分。
「金田一先生,順著這條路直走,就會到達縣公路;從那邊再往左直走,就是M原的入口,你會看到平交道旁邊有一戶叫籐原的人家……」「那就是管理員的家嗎?」
「是的。」
「縣公路……明顯嗎?」
「嗯,那裡的路比較寬大,而且有鋪柏油。」
「好,你在這裡等,我很快就會回來。記得,最好不要再靠近別墅。」
「好的,請你盡快回來。」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在濃霧中小跑步起來。
他跑了一下子,不放心地回頭看,只見夏威夷衫男子的手電筒燈光在濃霧中顯得好孤寂。
看到這副景象,金田一耕助突然覺得有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但是時間緊迫,由不得他多想,他只好繼續在濃霧中小跑步。
那是金田一耕助最後一次看到夏威夷衫男子活著……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25:46
第二章 故佈疑陣
騙局
「金田一先生,怎麼了?從剛才就一直看你在沉思。」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金田一耕助正和等等力警官在P旅館的房間陽台上面對面坐著。他們中間的小桌子上,放著一瓶約翰走路和一碟蘇打餅乾。
金田一耕助悶悶不樂地歎了口氣。
「金田一先生,到底怎麼了?你剛才究竟去哪裡?」
「唉……」
金田一耕助歎了一口氣,突然笑出聲來。
「我覺得自己好像被狐狸耍了,一切都消失在霧裡,只剩下這個……」金田一耕助一面說,一面拿出江馬容子的名片。
「金田一先生,我看一下那張名片。」
等等力警官伸手過來拿走那張名片,看了名片,他笑著說:「喔!是流行雜誌的女記者啊!流行雜誌的記者專程追到這裡來訪問你這一季秋天流行什麼嗎?」
「不是的,如果是這樣就簡單多了。」
金田一耕助若無其事地說:
「她帶來一則很久以前發生的兇殺案情報。」
「很久以前的兇殺案?」
等等力警官一手拿著杯子,一手拿著名片,瞪大眼睛說:「是什麼案子?」
「我還不大清楚,不過大概是昭和初期的案子。」
等等力警官把杯子放在桌上,十分有興趣地說:「金田一先生,你趕快說來聽聽,到底是什麼案子?」
「好的,那我說了。警官也幫忙想想看,這到底要怎麼解釋?」
金田一耕助喝了一口酒,重新點燃一根香煙,慢慢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一遍。
「後來我果真找到籐原的家,籐原一聽到這件事情也很驚訝,立刻打電話報警,並召集了三個年輕人跟我一起去西田別墅,結果……」金田一耕助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眨著眼睛,好像快哭出來似的。
「結果呢?紅葉照子復活了嗎?」
「如果是這樣也就算了。」
金田一耕助帶著籐原和三個年輕人回到別墅區的時候,霧越來越濃。他們一到西田別墅,只見別墅的每一扇窗簾都打開了。燈火也點得通明,不僅如此,一聽到大家的腳步聲,別墅裡就開始傳來嘈雜的狗叫聲。
「咦?」
金田一耕助停下腳步往四周張望,確定那裡還豎立著他剛剛看過的那個門牌,而且門牌上也寫著「西田」兩個字。
大家上了門廊,卻看到玻璃拉門裡面站著一位白髮老婦人,她正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外面,老婦人旁邊那只牧羊犬則對著一行人猛烈地吠叫。
「警官,當時我真是下不了台呀!哈哈!」
金田一耕助拚命抽煙,還發出空洞的笑聲。
等等力警官探詢地看著他的臉說:
「金田一先生,那位白髮老婦人是誰?」
「是紅葉照子的姊姊——房子女士。以前紅葉照子在演藝圈的時候,都是她姊姊在照料她。紅葉照子結婚後,她也以管家的身份負責照料西田家的生活瑣事。」
「那麼,她姊姊看見你們之後怎麼說?」
「她姊姊說,她今天一直都沒有出去,從傍晚就跟邱比特(邱比特是那隻狗的名字)在屋裡編織;而紅葉照子今天晚上去S瀑布那邊,向一個朋友道別。哈哈!」
金田一耕助又發出乾澀的笑聲。
「警官,你看該怎麼解釋這個謎團?」
等等力警官重新注視金田一耕助的臉問道:「金田一先生,那位夏威夷衫男子呢?」
金田一耕助撫摸著小桌子上的杯子搖搖頭。
「他消失了!為了預防萬一,我請年輕人幫忙尋找,可是到處都找不到他,甚至沒有任何一個人聽說過有這樣一個人存在,就連房子女士也沒看過這樣的人。」
「那麼這張名片的主人……」
「就因為有這張名片,我才多少保住一點顏面。據說她今天早上才從東京來,可是中午過後……正好是江馬容子來我這裡的時候,公司突然打電報去別墅,要她搭四點的火車回東京。房子女士甚至不知道江馬容子為什麼會來我這裡。」
「你沒有說吧!」
「我當然沒說,只說是西田夫人要我來的。」
「房子女士知道你的職業嗎?」
「是我主動告訴她的,也因為這樣,她更加感到不解。」
「紅葉照子真的有去S瀑布的朋友那裡嗎?你有沒有跟他們聯絡?」
「很不巧的是,西田別墅與S瀑布都沒有電話,而且當時霧很濃,我不好意思叫人去找。」
「那間別墅裡只住著房子女士和紅葉照子嗎?」
「不,平常還有個叫富士子的女傭,聽說她東京的老家發生一點事情,所以今天下午跟江馬容子搭同一班車回東京了。」
這時金田一耕助又點了一根煙,將煙深深地吸進胸腔。
「聽完我的敘述,你覺得如何?」
等等力警官眨著眼睛說:
「你從玻璃門外往裡面看的時候,確定那真是紅葉照子的屍體嗎?」
「我無法斷定那是不是屍體,畢竟我沒有到她旁邊去確認……不過,我可以確定那是紅葉照子,我記得她的長相。」
「那麼,會不會是你離開那棟別墅之後,房子緊急處理掉屍體,而夏威夷衫男子也是共犯,他們一起把屍體藏在某個地方?」
「就算他們可以把屍體處理掉,翻倒的椅子或水果也可以整理好,但是地上的血跡呢?該怎麼處理?」
「血跡很多嗎?」
「是的,當時我看見一大灘血……」
「你進去的時候,現場已經完全沒有血跡嗎?」
「是的,所以我才覺得奇怪。要把血跡完全擦掉是很困難的,就算全部擦掉了,應該也會留下濕濕的痕跡才對!」
等等力警官眼神敏銳地注視著金田一耕助的臉說:「金田一先生,會不會是夏威夷衫男子故意帶你到另一棟別墅去呢?」
「這一點我也曾想過。可是,別墅的外表看起來一模一樣,而且我還在附近找到那塊讓夏威夷衫男子絆倒的石頭,樹林裡的草叢中,也還沾著他的血跡。」
「那麼,你自己有什麼看法呢?」
「老實說,我的看法跟你一樣。」
「一樣?」
「我也認為夏威夷衫男子第一次帶我去的那棟別墅並不是西田別墅。」
「你的意思是,M原有兩棟外表相同的別墅嘍?」
「只有這種可能。可是,他們又說這裡只有一戶人家姓西田。」
「怎麼會呢?」
等等力警官皺起眉頭。
「剛才我也說過,總覺得自己好像被狐狸耍了。」
赤裸的屍體
金田一耕助早上一起床,看到外面來了很多警察。一問之下,才知道西田家真的發生兇殺案了!
於是他和等等力警官兩人坐車子前往M原的別墅區,等等力警官一面看著窗外的景色,一面回頭對金田一耕助說:「金田一先生,這裡的道路不會很窄,大型車也可以通過嘛!」
「是啊!我也正在想這件事情。」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看著車子的左右兩邊。
「司機先生,車子可以直接開進西田家的別墅嗎?」
「當然可以,大家都把車開進去啊!」
聞言,金田一耕助與等等力警官對望著,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江馬容子為什麼要說謊話呢?)
「奇怪了……」
他不斷抓著一頭亂髮,喃喃自語著。
事實上,在晴朗的秋日早晨,看到的M原風景和昨天晚上全然不同,每棟別墅在天空下矗立著,完全感覺不到昨天晚上那種陰森的氣氛。
車子停靠在西田家的門牌前,昨天晚上和金田一耕助打過交道的友井刑警衝過來,打開車門。
「金田一先生,昨晚真的很抱歉。」
昨天晚上,友井刑警對金田一耕助說了很多沒禮貌的話,現在他感到相當惶恐不安。
「不要緊,找到屍體了嗎?」
「是的,在一個意外的地方……這邊請!」
「等一下,我先跟你介紹,這位是警政署搜查一課的等等力警官;警官,這位是K警局的友井。」
幫他們兩人介紹過後,金田一耕助先檢查豎立在那裡的門牌。
門牌是插在土裡的,金田一耕助用手帕包住手,試著把門牌拔起來,門牌果然輕輕鬆鬆就被拔出來了。
金田一耕助轉頭和等等力警官對望一眼。
「友進。」
「是。」
「為了謹慎起見,請你檢查一下這個牌子上的指紋,我想指紋應該還很新才對。」
「這個門牌上有什麼特殊的證據嗎?」
「等一下再告訴你原因。」
接著,金田一耕助帶等等力警官來到轉角處,停下腳步。
「警官,你看,那一顆就是我提到過的石頭。」
「啊!就是把夏威夷衫男子的指甲弄裂的那塊石頭嗎?」
「是的,你看,上面還留有一些黑色的污點呢!」
等等力警官點點頭,兩人又走到門廊的正面。
只見房子正拿著邱比特的鎖鏈在那裡等著。
「金田一先生。」
房子的眼神中透出恐懼與驚訝,整張臉顯得蒼白而僵硬。
「啊!夫人,事情真是令人驚訝……」
「金田一先生,到底是誰……是誰把我妹妹弄得那麼淒慘?」
「關於這一點,等一下我會請教你一些問題,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先看一下屍體。屍體在哪裡?」
「在後面。」
這時,昨天晚上跟金田一耕助有過一面之緣的江川刑警也來了。
「啊!金田一先生,昨天晚上很抱歉……你現在就要看屍體嗎?」
「是的。」
「請到這邊來,主任也在等您。」
K警局的搜查主任——岡巴警官以前曾經和金田一耕助一起工作過,兩人已經很熟了。
如先前所述,這裡每一棟別墅都佔地廣大,西田別墅也不例外。它佔地大約四千坪,別墅後面還有一座小山丘。
紅葉照子每年到這裡避暑之前,都會要求管理員——籐原將別墅前面和周圍的雜草除掉;至於別墅後面那座小山丘則被忽略了,因此,整座山丘上長出一大片茂密的灌木,一般人要走進去都有點困難。
一行人走進灌木叢裡,立刻看到很多警員正不斷地按著快門。岡田警官看見他們,馬上回過頭來說。
「啊!等等力警官,你怎麼也來了?」
「是金田一先生邀請我來玩的,沒想到會碰到這種事情。」
「這樣啊!太好了,警官,麻煩你也來幫忙吧!對了,金田一先生,昨天晚上真的很抱歉,我那些手下有眼不識泰山……」「哪裡、哪裡!」
金田一耕助輕輕地揮揮手說:
「主任,屍體呢?」
「請到這邊來。不過,這裡到處都有斷掉的樹枝,得小心一點。」
金田一耕助穿著和式衣服跟褲裙,行動很不方便。他小心地迴避著,不讓灌木樹枝勾到褲裙裙擺,好不容易才走到岡田警官的旁邊。
只見地上有個小洞穴,紅葉照子(本名「西田照子」)的屍體就躺在那裡,屍體全身上下只有腰部纏了一塊布,其餘都是赤裸的。
金田一耕助回頭看著岡田警官說:
「主任,這具屍體被發現時就是赤裸的嗎?」
「是的,你昨天晚上看到的情形呢?」
「我記得她應該是穿著友禪浴衣才對。是誰先發現屍體的?」
金田一耕助一邊說,一邊向四周的灌木叢張望。
「這一點由我來說吧!」
房子拿著狗的鎖鏈,一臉哀戚地說:
「昨天晚上我跟武彥……哦,你可能還不知道,武彥是照子的侄子,昨晚才從東京過來。我們一直在等照子,可是照子始終沒有回來,而且金田一先生又說發生過兇案,讓我很擔心,我才叫武彥去鄉田家看看……」「鄉田……就是住在S瀑布那邊的人嗎?」
「是的。」
「他們從事什麼工作呢?」
「鄉田先生是個律師,平常要上班,只有週末才會來這裡。不過,鄉田夫人和他的孩子一直都住在這裡,照子從以前就跟他們很要好。」
「然後呢?」
「昨天晚上霧那麼濃,我實在不好堅持要武彥跑那麼遠,武彥也不想去,他不斷地安慰我說,可能是霧太濃,鄉田家留她住下了。因此我也不好再堅持什麼,等到十二點仍沒有看見照子的身影,便回房先睡了。」
「昨晚睡得好嗎?」
「由於一直擔心金田一先生提到的那件事情,所以我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到了十二點半,我還起床吃了安眠藥,才終於睡著。」
「原來如此。之後呢?」
「到了今天早上十點左右,照子還是沒回來,我只好叫武彥到鄉田家跑一趟。武彥出去後沒多久,富士子就從東京回來了。當時我忙著跟富士子說話,於是就把狗鏈放掉,讓邱比特出去散散步。沒想到邱比特卻一直站在這附近發出怪叫聲,我和富士子過來一看,就發現……」房子注視著妹妹的屍體,大口吸著氣說:「看到這一幕,富士子跟我差點瘋了……」「富士子現在在哪裡?」
「我讓她吃了安眠藥,叫她先睡一下。沒辦法,她好像歇斯底里般,根本無法安靜下來。」
「武彥呢?」
「他還沒回來。」
「對了,昨天晚上我看到西田夫人的時候,她穿著友禪浴衣,怎麼現在卻……」「你說的是不是那件水藍色底,上面染著深藍跟紫色大花的浴衣?」
「沒錯!」
「鄉田夫人也有一件那種浴衣,她們總是穿著同樣款式的衣服。」
「這樣啊!夫人,很抱歉,請你先到旁邊等我一下,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好的,我正好也有話想請教您。」
於是房子默默離開,金田一耕助的視線重新落在屍體上。
只見紅葉照子左邊的乳房下面,被某種利刀割開;而且她在死亡之後,可能還被拖著走了一段路,所以全身有很多擦傷,死狀慘不忍睹。
「金田一先生。」
江川刑警壓低聲音說:
「屍體有可能是在你去叫管理員之後,才被藏到這裡。」
「那麼兇手是誰?」
「這還用問嗎?」
江川刑警用下顎指了指別墅的方向。
「應該是剛才那個女人吧!她知道你發現屍體之後,就立刻把屍體拖到這裡藏了起來,所以我們昨晚才會什麼也沒看到。」
「有證據顯示她將屍體從別墅拖到這裡來嗎?」
「我正叫人去調查。照理說,屍體大量出血,如果硬把她從別墅拖到這裡的話,一定會留下痕跡的。」
「嗯,就算剛才那位婦人是兇手,那麼她為何要剝光死者的衣服呢?」
「這……」
江川刑警一時找不到答案,著急地猛抓著頭。
「對了,醫生呢?」
為了不讓他感到太尷尬,金田一耕助只好沒話找話說。
「應該就快到了吧!我離開警局的時候,已經通知過他。」
「那麼等等力警官……在法醫來之前,我們先到這附近散散步吧!」
「好啊!岡田,待會兒見。」
等等力警官馬上察覺到金田一耕助的意思,乖乖地跟著走了。
閣樓驚魂
金田一耕助想去尋找跟西田別墅外觀完全相同的房子。
「金田一先生,你真的認為M原有另一棟和西田家一模一樣的別墅嗎?」
「是的,剛才一看到西田別墅,我就更加確定了。」
「這話怎麼說?」
等等力警官困惑地看著金田一耕助的臉。
「剛才我看到的西田別墅完全是西洋式建築,連一扇防雨窗都沒有。」
「然後呢?」
「我記得昨天夏威夷衫男子曾經順口說出:『到處都關得緊緊的,根本打不開,連防雨窗都關上了。』可見我昨晚看見的,一定不是西田家的別墅。」
「原來如此。這麼說,他們把西田家的門牌拿到那裡去插嘍?」
「可能是這樣吧!」
「好,那我們趕快去找。」
M原雖然佔地廣大,不過也只有四十棟別墅,他們兩人很快就找到那棟別墅了。
「金田一先生,是不是那一棟?」
「哈哈!答對了!」
他們到昨天晚上豎著西田家門牌的地方仔細一看,果然有一塊門牌丟在那裡。等等力警官立刻將門牌扶起來,只見上面寫著「莉原」。
「我們進去裡面看看。」
金田一耕助說完,便帶頭走上門廊,然而,腳踏車停放處已經沒有腳踏車了,只剩下啄木鳥的啄痕還維持昨天晚上的樣子。
「金田一先生,西田別墅也有這些啄木鳥的啄痕嗎?」
「有,不過這跟西田家柱子上的啄痕數量上有些不同。我剛才一邊跟房子談話,一邊算過,那邊的柱子上共有八個洞,但這裡卻只有六個。」
「可是,為什麼會有兩棟外觀相同的別墅呢?」
「這恐怕要問管理員才會知道吧!」
金田一耕助一邊說,一邊從窗簾縫隙往裡面看,只可惜每一扇窗簾都拉得很密,根本沒有縫隙可以窺得內部的情況。
「金田一先生,看來昨天晚上你離開這裡之後,有人進去過裡面。」
「是的,我們繞到後面去看看。」
兩人繞到後面,發現這一棟別墅前半部是西洋式建築,後半部卻是和式建築,不但有防雨窗,而且那些防雨窗都緊密地關著。
「原來如此,所以夏威夷衫男子才會順口說出『防雨窗』。」
這時,金田一耕助發現後門旁邊有個倉庫,倉庫的門露出一點縫隙,他們往裡面看去,只見倉庫裡放了一輛上鎖的腳踏車。
「這附近別墅的人,都把東西放著就走了嗎?」
「好像是,不過管理員籐原每天會來巡視一次。」
金田一耕助再看向後門,發現有一片毛玻璃破掉了,只要從那裡伸手進去,很容易就可以把插梢拿掉。
「原來對方是從這裡進出的。」
兩人一進入裡面,看到廚房被收拾得很乾淨,櫃子裡也整齊擺放著餐盤,昨晚金田一耕助曾見到的那只青瓷花瓶也在其中。
「警官,昨晚這個花瓶就是放在餐桌上面,當時花瓶裡還插著醉漿草花。」
「喏,你看到的醉漿草花在這裡。」
等等力警官拿起垃圾桶裡面一枝帶著水氣的醉漿草花說道。
走出廚房,有一道通往二樓的樓梯。
「要不要開燈?應該會看得比較清楚……」「不,最好還是不要讓人家知道我們已經發現這裡了。」
「好的。」
兩人繞到樓梯前面,走進大廳。
大廳的一隅約有四坪半大小的地方,天花板突然降得很低,屋主在天花板下擺了一張用塑膠布罩著的餐桌,餐桌的兩邊則是固定式座椅。
餐廳再過去一點,有一個將近十二坪大的客廳,客廳的角落放置一張長方型大桌子。
「啊!金田一先生,你看那裡!」
等等力警官手指著長方型桌子跟餐桌中間的地板,只見那裡仍留有淡淡的血跡。
「金田一先生,我們可以請鑒識組的人來檢查,看看是不是紅葉照子的血。」
「嗯,可是……」
金田一耕助顯得很困惑,不停地抓著鳥窩頭。
「如果這裡是案發現場,兇手後來才把屍體搬到那邊去的話,為什麼被害人會全身赤裸呢?」
「說的也是。」
等等力警官也是一臉不解。
金田一耕助向四周張望著說:
「咦?我昨晚見到的那個折疊式籐椅和木製小桌子呢?」
「對,那張籐制躺椅上應該也有很多血才對。」
「咱們上樓找找看!」
可是不論他們怎麼找,仍然沒有找到金田一耕助所說的那些傢具。
「金田一先生,會不會是這棟房子裡面還有隱藏式櫥櫃?」
「我也這麼想。」
「那我們再分頭找看看有沒有隱藏式櫥櫃。不管怎麼說,那張躺椅是很重要的證據。」
然而找了老半天,他們依舊一無所獲。
「金田一先生,看來兇手對這棟別墅的結構很熟悉呢!」
「是啊!」
金田一耕助一面回答,一面不死心地到處敲打牆壁、地板。
「金田一先生,你說的那個夏威夷衫男子大約幾歲?」
「大概三十……總之,應該還不到四十。」
「那麼,他不可能是三十年前那件案子的兇手嘍?」
「是啊!」
「那他到底是誰呢?為什麼要引你來這裡,卻又突然消失了?」
「我不知道,目前這整件案子仍是一團謎。」
「說到『謎』,為什麼兇手要把躺椅藏在這麼難找的隱藏式櫥櫃內呢?」
「哈哈!警官,對兇手來講,這個隱藏式櫥櫃並不會很難找啊!而且,管理員常常會來巡視,如果突然跑出一些籐椅或小桌子,管理員一定會起疑的。警官!這裡有點奇怪。」
金田一耕助覺得可疑的地方,是女傭房間的櫃子。
女傭的房間有三坪大,角落擺了一個櫥櫃,櫥櫃上面有一些裝著醬油瓶、電暖器、雞毛撣子……等東西的箱子。
「警官,這個櫃子上面會不會有什麼機關?」
「好!我上去看看。」
等等力警官說著,試圖將那三箱東西抬下來,可是這些東西雖然不值錢,卻很重,他因此差點滑了一跤。
「警官,我也來幫忙吧!」
兩人一起把箱子搬下來後,等等力警官馬上爬到櫥櫃上面,仔細察看天花板。
「金田一先生,這裡的結構真的有點奇怪。」
等等力警官把天花板往上頂,上面立刻出現一個大洞,他趕緊點亮打火機,看看四周。
「這裡看起來很乾淨,你也上來吧!」
金田一耕助上去之後才知道,原來那裡是個天花板很低的閣樓,裡面很乾淨,就連棉被袋、寢具、傢具等也都整理得井然有序。
「金田一先生,你說的是這張籐椅嗎?」
等等力警官指著被放置在角落的折疊式籐椅,並拉開那張籐椅,藉由打火機的光線檢查上面是否有異伏。
「啊!這裡的確留有血跡,而且血跡還滲進籐裡面。從這裡檢查,比檢查地板上的血跡要方便多了。咦?你怎麼都不說話?」
從剛才就一直自顧自講話的等等力警官,這時才發現金田一耕助的沉默。
他回頭一看,只見金田一耕助正瞪大眼睛,好像化石般僵在那裡。
「金、金田一先生,你怎、怎麼了?」
「那個……」
等等力警官順著金田一耕助的視線看去,待他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後,不由得吐出沉重的氣息。
「啊!」
原來在他們的右手邊有一個大架子,裡面裝著四袋棉被。不過,除了棉被以外,似乎還隱約露出一隻沒有穿鞋襪的人腳。
「金田一先生,這……到底是誰?」
「應該是夏威夷衫男子吧!因為他的拇指上有血跡。」
「好,檢查看看。」
「等一下,我先去樓下看看情況,因為我們的鞋子還留在門口。」
「啊!那我去好了,我的身手比較敏捷。」
等等力警官說著,便迅速離開閣樓。
過了一會兒,他壓低聲音在樓下喊道: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
「怎麼了?」
「有人來了,我想可能是管理員,他現在進入隔壁別墅了,快把我們的鞋子拿上去。」
「喔!」
金田一耕助從等等力警官手裡接過兩雙鞋子,兩人再度躲回閣樓深處。
沒一會兒,樓下傳來有人轉動門把的聲音,緊接著,管理員走進來,看了一遍房子裡面,最後又關上門離去。
等到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等等力警官便打開打火機與金田一耕助對望著。
「真是驚險!」
「嗯,這讓我想起小時候玩捉迷藏的情形。」
等等力警官露出一抹苦笑,並用手帕擦著汗說:「金田一先生,我們把寢具拿出來,仔細檢查一下屍體吧!」
「警官,盡量不要弄出聲音,要是又有人來就糟糕了。」
「好的。」
於是金田一耕助幫忙等等力警官把棉被袋一個個拿下來。最後,櫃子裡面果然出現了夏威夷衫男子的臉。
他的頭上還戴著護罩,臉上也掛著太陽眼鏡。
「金田一先生,你看這個痕跡,他好像是被人用細繩勒死的。」
等等力警官說著,輕輕拿掉死者的護罩和太陽眼鏡,等他們看清死者的臉時,不由得輕叫一聲。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26:40
因為死者從額頭到右邊眉毛有一條很大的疤痕,他大概是怕讓金田一耕助留下太深的印象,才用護罩、太陽眼鏡把疤痕遮掩起來。
「金田一先生,他到底是誰?為什麼欺騙你,帶你來這裡?最後還死得這麼淒慘……難道他也被人騙了,以為這裡真的是西田別墅?」
「警官,這個答案很簡單。你看一下他的右腳拇指。」
等等力警官看到金田一耕助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於是慌忙拿著打火機檢查夏威夷衫男子的右腳。
「金田一先生,有什麼不對嗎?」
「哈哈!警官,你好像忘記我是因為他的右腳拇趾指甲裂開了,才代替他去叫管理員的。」
聞言,等等力警官再度藉著打火機的光檢視夏威夷衫男子的右腳。但是不管他再怎麼看,仍舊沒有看到指甲裂開的痕跡。
「金田一先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警官,你看他右腳的拇指還殘留著一點紅色的痕跡,我想他是故意用紅色的顏料將指甲塗紅,好讓我以為他的指甲真的裂開了。」
「這又是為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他這麼做的真正用意,不過,他可能是想把我引開這裡。而且,如果我去叫管理員的話,管理員一定會帶我去真正的西田別墅,如此一來,他的伎倆肯定會被拆穿。」
金田一耕助停頓了一會兒,又笑著說:
「我想,絆倒他的那塊石頭應該可以成為重要的證據。只要把石頭上暗紅色的東西拿去分析,就可以證明他在演戲。」
「可是,這個演戲的人為什麼也被殺死了?」
等等力警官抓著鬢角,露出一臉不解的表情。
「警官,我想跟你打個商量。」
「什麼事情?」
「我們在這裡發現屍體的事,請你暫時別對外洩漏,甚至連我們找到這棟別墅的事也先別說。」
「你的意思是……」
「不知道兇手是想把屍體放在這裡,等到明年別墅的主人來才讓他發現?還是想等事件平息之後,再將屍體移到別的地方?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麼到時將是逮捕兇手的好機會。」
「原來如此。」
等等力警官點頭說:
「好的,不過我想這件事情得先告訴岡田,請他調查的時候,盡量不要洩漏有關這間別墅的事。」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商量好之後,便小心翼翼地離開這棟別墅。
第三章 重新調查
審訊房子
金田一耕助與等等力警官回到西田別墅時,驗屍工作已經結束了。
紅葉照子的死因是左胸前致命的一刀,死亡時間大約在昨天晚上八點到九點之間,與金田一耕助發現屍體的時間頗為一致。
既然屍體已經檢驗過,救護車也來了,接下來當然是要把屍體抬走。可是房子卻堅持要等武彥回來才能移動屍體。
「啊!武彥還沒回來嗎?」
金田一耕助看看手錶,指針已經指向十二點半了。
「是呀!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情,說不定現在還悠閒地吃著午飯呢!」
「可是,他應該已經知道西田夫人昨天晚上沒有去朋友那裡,而且昨晚又發生了那件事情……」「話是沒錯,不過,都怪照子不好。」
「為什麼這麼說?」
「照子時常戲弄別人,讓人家嚇一跳。所以,就算武彥知道照子昨晚沒去鄉田家,也會不以為意地想……這個舅媽不知道又在搞什麼鬼了。」
「那麼在武彥回來之前,我們想先請問你幾個問題。」
「好的。」
房子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又向四周張望了一下。
「我們去那邊的陽台談吧!」
說完,她便帶頭走在最前面。
金田一耕助示意等等力警官、岡田警官一起跟在房子的後面走。
事實上,金田一耕助對她們姊妹如此截然不同的個性感到很有興趣。
妹妹——紅葉照子充滿魅力、愛撒嬌,而姊姊房子則像修道院裡的舍監般嚴肅極了。另外就身材來說,紅葉照子體態豐腴,看起來好像才四十多歲;但房子卻十分消瘦,臉上滿是皺紋。
「請。」
房子帶著三人來到大廳外面的陽台,那裡擺著一張籐制的小桌子跟兩把椅子,為了讓大家都有位置可坐,房子又從大廳裡拿出兩張木雕椅子,她坐在木雕椅子上,姿勢端正地直視著金田一耕助。
「您儘管問,只要是我知道的,都會照實說出來。」
「謝謝。」
金田一耕助坐在其中一張籐椅上,輕輕點了一下頭說:「西田夫人是什麼時候結婚的?」
「昭和十一年。」
「她一結婚之後,你就住到西田家來嗎?」
「是的,這是西田先生要求的。因為妹妹對於家務完全不熟悉,也缺於理財的能力。」
「他們沒有小孩嗎?」
「沒有。」
「西田先生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昭和二十六年。」
「是病逝的嗎?」
「嗯,他是因腦溢血而死亡。」
「他死時年紀多大?」
「去世的時候是五十九歲。」
「他跟西田夫人相差幾歲?」
「十六歲。」
「這是西田先生第一次結婚嗎?」
「不,這是他的第二次婚姻。他的第一任妻子因車禍去世了。」
「西田先生跟前任妻子也沒有生養小孩嗎?」
「是的。」
如此一問一答非常簡單明瞭,房子好像下定決心,絕對不說多餘的話。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等等力警官與岡田警官,接著問道:「西田先生去世時,遺產怎麼分配,他還有外甥和外甥女……」「事實上,西田根本沒有遺產。」
等等力警官聽了,不敢置信地問:
「你確定他沒有留下任何遺產?」
「是的。」
這時,金田一耕助皺著眉頭說:
「我記得報紙上曾經提到西田夫人的丈夫經營一間很大的醫院……」「是。」
「那家醫院呢?」
「現在還在澀谷。」
「轉讓給別人了嗎?」
「沒有,現在的經營權在照子手上。」
聞言,等等力警官語氣激動地問:
「但你剛才說西田先生並沒有留下遺產?」
「沒錯,西田生前就將所有財產全部轉移到照子的名下。」
問話的三人不禁訝異地對望著,房子則泰然自若地看著他們。
「西田先生有兄弟姊妹嗎?」
「有過三個。」
「你說『有過』……難道他們都死了嗎?」
「是的。」
「是在西田先生生前死的嗎?」
「是。」
「三個人都是?」
「是。」
「對不起,他有幾個弟弟?幾個妹妹?」
「兩個妹妹,一個弟弟。」
房子的回答依然十分簡潔扼要。
「他們的孩子呢?」
「三人總共有五個小孩。」
「請你詳細說明哪個人有哪幾個孩子好嗎?」
「好的。最大的妹妹擔任外交官,有三個小孩;第二個弟弟的小孩是武彥,最小妹妹的女兒則是容子。」
「大妹的三個小孩現在在哪裡?」
「一個在美國,一個在九州,另一個很小的時候就死了。」
「那麼現在在東京的,只有武彥跟容子?」
「是的。」
「他們已經結婚了嗎?」
「沒有,兩人都還是單身。」
「容子在雜誌社工作,武彥呢?」
「他曾經擔任過高中老師。」
「現在呢?」
「他說想要從事文學方面的工作,所以辭職了。」
「那麼,平常跟照子夫人有接觸的親戚,就只有武彥和容子嗎?」
「是的。」
金田一耕助看著房子的臉,繼續問道:
「對了,夫人,你看過一個從額頭到眉毛有一道疤痕的人嗎?他的年紀大約三十五、六歲,有點胖……」「啊!」
房子首次出現情緒上的反應,看來她好像知道這個男人是誰。
「他怎麼了嗎?」
「你知道這個人?」
金田一耕助不答反問。
「知道啊!那是杉山平太。」
「杉山平太是個怎麼樣的人?」
「以前照子還在演藝圈的時候,有一位杉山忠雄很照顧她,而杉山平太就是杉山忠雄的遺腹子。」
「他現在從事什麼工作?」
「這……他好像做過很多事情,不過似乎做什麼都不順……」「他常常來你妹妹這裡嗎?」
「是的。」
「西田夫人會怕他嗎?或者會不會躲避他呢?」
「怎麼會?」
房子重新看著金田一耕助的臉說:
「阿平這個人就像小孩子,個性十分天真,應該沒有人會怕他才對;再說,對我妹妹而言,他是恩人的兒子,我妹妹喜歡他甚至勝過武彥和容子。啊!對了,阿平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啦!夫人。」
金田一耕助有些顧左右而言他。
「對了,你妹妹最近看起來有沒有像是在害怕什麼呢?」
等等力警官定定地注視著房子的臉,但她只是一臉茫然地說:「完全沒有,她一直都很活潑開朗,總是天不怕、地不怕。」
「昨天呢?她昨天說要去朋友家的時候呢?」
「跟平常沒有什麼兩樣,甚至還很開心呢!」
金田一耕助瞥了等等力警官一眼,接著又問:「夫人,最後再問你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你妹妹在演藝圈的時候,曾經發生過一樁兇殺案,而且那個案子到現在還沒有偵破。你曾經聽她提過那件案子嗎?」
房子瞪大眼睛,十分不可思議地看著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說:「怎麼會?我從不知道發生過這種事情,而且……」「而且什麼?」
「當時我擔任她的經紀人,她進出都跟我在一起,所有她知道的事情,我應該也都知道……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事情呢?是誰說的?」
說到這裡,她似乎想起一件事,突然傾身向前問道:「金田一先生,你昨天來這裡就是為了這件事嗎,是不是容子對你說了什麼?」
「是的。」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回答:
「她說西田夫人最近在這附近遇到過去那樁兇殺案的兇手,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所以想找我商量,還說是西田夫人派她來找我的。」
「金田一先生!」
岡田警官聽到這裡,忍不住發出驚訝的叫聲。
這時,突然有人踩著慌亂的腳步走來:
扒手風波
「川島夫人!」
武彥一看到房子在陽台,立刻跨大步走來。
他先是用嚴厲的眼神瞪著房子,後來發現金田一耕助也在場,便轉頭問:「這位先生,請問我伯母真的被人殺死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金田一耕助總覺得他看著房子的眼神,似乎充滿了懷疑、憎恨與敵意。
「這……」
金田一耕助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口,只好用求救的眼神看著等等力警官。哪知等等力警官在看到武彥的那一剎那,眼中竟然浮現一抹笑意。
金田一耕助感到十分不可思議,他只好簡單地介紹一下自己,並將昨晚發生的事情約略說明一下。
「很抱歉,昨天晚上是我太大意了,早知如此,我當時就不應該輕易離開。不過……」金田一耕助一邊看著穿短外套的武彥,一邊說:「這段期間你都在哪裡?聽說你去了S瀑布的鄉田家?」
「是的,真是太可笑了。」
武彥充滿懷疑的眼神又朝房子那邊看去。
「我按照川島夫人的囑咐前往S瀑布,當我好不容易找到鄉田家的時候,卻發現那裡根本沒有人,每一扇門窗都關得緊緊的,我想,他們一定已經回東京了。」
「已經回東京了?」
岡田警官的眼中霎時充滿猜疑的神色。
「是的,我在那棟房子四周繞了好幾次,還一直叫著鄉田夫人的名字;後來那裡有個做雜工的人告訴我說,鄉田夫人他們一個禮拜前就離開了。
我覺得這實在太可笑了!於是一個人逛到N市,順便去N市的一家麵店吃麵。我跟麵店老闆很熟,他問我去哪裡了,我把事情經過講一遍,麵店老闆就說:『真奇怪,鄉田一家離開這裡的事,你伯母應該知道;若你伯母知道,那麼川島女士應該也知道啊!』」房子看到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趕緊開口澄清道:「我不知道!而且,昨天傍晚照子真的說要去鄉田家辭行的。」
「真奇怪,難道伯母瘋了嗎?為什麼要去向一棟空屋辭行?」
武彥故意大聲說著,藉以諷刺房子。過了一會兒,他又向四周張望著說:「對了,我伯母的屍體呢?」
「我帶你去看。」
跟著武彥進來的友井刑警立刻說道。
「呃……武彥,請等一下。」
岡田警官叫住武彥,接著說:
「我想盡快將屍體送去解剖,你會同意吧?這位夫人一直要求我們必須等你回來才可以送走。」
「這樣礙…」
武彥看著停在一旁等待的救護車,聳聳肩說:「好啊!我沒有權利阻止。」
說罷,他便跟著友井刑警進入灌木叢中。
房子則神情茫然地目送武彥離去。
金田一耕助探詢地看著她的臉說:
「夫人,你妹妹真的說她要去鄉田家嗎?」
「是,她確實是這樣說的。」
「她從這裡坐計程車過去嗎?」
「不是,我本來想幫她叫車,可是她堅持要去M原的入口處搭公車,所以……」「當時大約幾點?」
「快七點的時候。」
「那時候霧已經很濃了吧?」
「是的,所以我才想去幫她叫車,但她卻說這樣的霧很好……」「『這樣的霧很好』是什麼意思?」
「她的意思應該是『這樣很浪漫』,她一直都是個嚮往浪漫的人。」
「夫人,可否請你詳細說明一下昨天西田夫人的行蹤呢?此外,江馬容子又是什麼時候來的?」
「容子是前天晚上來的。我們本來預計這兩天請她來幫忙打包行李,以便星期一離開,哪裡知道昨天一早,照子就帶容子去打高爾夫球,說是今夏最後一次的高爾夫……啊!」
房子說到這裡,突然露出害怕的眼神,聲音顫抖著說:「金田一先生!照子是不是在高爾夫球場遇到什麼人了?」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昨天她們從高爾夫球場回來之後,照子隨便吃了一點東西就回自己的房間。後來,她還叫容子到她的房間去,偷偷跟她商量一些事情;容子從房裡出來後就出門去了,當時我根本沒想到她是要去金田一先生那裡。可是,金田一先生……」「是。」
「我不知道照子在高爾夫球場遇到誰,不過按照常理,照子碰到問題時,應該都會先跟我商量才對。」
「對了,聽說容子去旅館找我的時候,雜誌社正好打電報到這裡來?」
「嗯,公司要求她立刻回去,她只好搭四點多的火車先行離開。」
「你事先就知道武彥昨天晚上要來這裡嗎?」
「不,我不知道他會來。不過仔細想想,他來這兒也很正常。」
「怎麼說?」
「因為他以為容子在這裡。」
「這麼說,他們兩個人的感情很好嘍?」
「才不好呢!」
房子一臉厭惡地咬緊嘴唇說:
「他們倆是敵人,感情怎麼可能會好!」
「敵人?」
「呵呵!金田一先生,你忘了西田在生前已經把所有財產全部過戶到照子的名下了嗎?」
金田一耕助一聽,不禁和等等力警官、岡田警官對望了一眼。
「你的意思是……武彥擔心容子趁機親近西田夫人而獲得財產的繼承權,所以才千里迢迢地追來?」
「沒錯。對了,我剛才已經拜託籐原先生打電報叫容子今天晚上過來。等她來了,你們再自己觀察吧!」
房子談到這兩個人時,眼中滿是厭惡的神色。
「夫人,我還想再問一些關於您的問題。請問您姓川島嗎?」
「是的,我本來是個小學老師,後來和同事川島結婚。川島對演藝事業很有興趣,正好照子又有那個本錢,於是川島托人讓照子進入東洋電影公司,沒想到照子竟因此而走紅。從此,川島辭去學校的工作,擔任照子的經紀人;後來川島去世,就由我接下經紀人的工作,照料照子的一切。」
「你有小孩嗎?」
「有一個,但是已經去世了。」
「什麼時候死的?」
「戰爭時……在沖繩戰死的。」
儘管已經事隔多年,房子談到兒子時,仍不由得語帶哽咽。
就在這時,武彥帶著尖銳的眼神回來了。
他咬牙切齒地質問道:
「金田一先生,兇手為何要讓伯母全身赤裸?她的衣服到底在哪裡?」
「我們正在找。」
武彥聽了,只是搖搖頭,一臉不解地說:「真奇怪……」「什麼事情奇怪!」
岡田警官在一旁插嘴道:
「武彥,想到什麼事情就儘管說出來,不必有所顧忌。」
武彥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開口說:
「金田一先生,你說我伯母昨晚穿著友禪浴衣坐在躺椅上?」
「是的。」
「這就奇怪了,伯母一向很愛漂亮,又注重禮貌,如果她真的要去拜訪鄉田夫人,怎麼可能穿成那樣子去呢?我覺得……」武彥還沒說完,房子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尖聲說道:「武彥!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只是把我的感覺講出來而已。我覺得伯母不可能會穿著浴衣去拜訪人家,凡是認識她的人,應該都知道這一點才對。」
房子本來想要說些話,可是由於大家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她只好再度坐回椅子上,神情一片茫然。
現場的氣氛變得十分凝重,金田一耕助故意咳了一聲,想緩和氣氛說:「武彥,聽說你昨天晚上九點半左右才來到這裡,那麼應該是搭八點三十分到達N市的火車吧?」
「是呀!有什麼問題嗎?」
武彥看著金田一耕助的臉回問。
「這位等等力警官昨天晚上也是搭那班火車來的。」
「啊!」
武彥這才看到一旁的等等力警官,不禁訝異地叫出聲音。
「啊!是您……昨天晚上真是多虧您幫忙了。」
「哪裡,真是一場意外的災難啊!」
等等力警官正視著武彥的臉說。
「警官,你認識武彥嗎?」
「不是啦!昨天晚上我在火車上遇到扒手,多虧這位警官出面替我跟列車長交涉……」武彥不好意思地解釋著。
金田一耕助皺著眉頭說:
「後來有抓到扒手嗎?」
「沒有,扒手好像在高崎下車了。我記得火車即將進入高崎月台之前。有一個人撞到我,之後又慌忙下車。於是我就去跟列車長說,列車長本來不肯理我,還是警官幫我跟他交涉,他才答應要跟高崎方面的人員聯絡。最後果然在高崎的月台上,發現裝有我名片的皮夾。」
武彥搖了搖頭,又說:
「下車後,我連一塊錢都沒有了,只好從車站走來這裡。本來我想抄近路,結果一走過S道,就遇到昨天晚上那場濃霧,一不小心就迷路了。」
「所以,你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杉山平太來過這裡?」
「咦?阿平來過這裡?」
房子好像很驚訝,但她只是默默地看著金田一耕助,不像武彥有那麼強烈的反應。
「是的,今天早上我跟夫人談過之後,才知道昨天晚上我提到的夏威夷衫男子,可能就是杉山平太。啊!對了……」金田一耕助突然回頭看著岡田警官說:「主任,杉山平太右腳拇指的指甲裂開了,走起路來可能有點跛,你們快去找這樣的人吧!」
說完,金田一耕助又看著手錶,喃喃自語道:「啊!已經一點半了,警官,我們得回旅館吃飯去。主任,你呢?」
「我想去K醫院間問屍體解剖的結果。」
「好吧!那我們就告辭了。」
一行人走出別墅的時候,金田一耕助趁機在岡田警官耳邊小聲說:「主任,待會兒我會對某塊石頭丟煙蒂,請你偷偷把那塊石頭揀起來,將它表面附著的血跡拿去化驗。」
「咦?」
「原因我以後會跟你說。總之從現在起,別墅裡的人應該不會隨便外出,如果有人要出去的話,請你派人跟蹤。」
岡田警官先是不明所以地看著金田一耕助,過了一會兒,才輕輕點頭說:「好的,謝謝您的協助。」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27:14
第四章 欲擒故縱
「金錢」惹禍?
據報告說,江馬容子已經從東京過來了,因此傍晚六點左右,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再度來到M原的西田別墅。
他們下了車就往門廊走去,途中照例聽到邱比特的狂吠聲,別墅四周還有很多便衣正在調查。
「兩位辛苦了。」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一踏上門廊,岡田警官立刻打開玄關旁的玻璃門迎接他們。
房子和武彥正在餐廳吃晚餐,江馬容子則靠在大廳中央的桌子邊,用手支撐著額頭。
武彥一看到金田一耕助等人進來,馬上站起來說:「金田一先生,你們要跟容子談話,我們就先迴避一下!」
金田一耕助聽他這麼說,出聲制止道:
「等一下!我有件事情想先問你。」
「好的,您想問什麼就儘管問吧!」
「根據川島夫人說,昨晚你們一直等西田夫人等到十二點,我想知道後來是否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
「有,大約在一點半左右,邱比特突然發狂地大叫,我還以為是伯母回來了,趕緊下樓來看,沒想到樓下卻一個人也沒有。我跑去叫川島夫人,可是她好像睡著了,並沒有回答我。我只好拍拍邱比特,回到二樓,之後就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邱比特平常都在哪裡睡覺?」
「我們每天晚上都讓它在大廳睡。」
房子搶著回答。
「武彥,你說川島夫人沒有回應,所以你就直接回二樓了。這麼說來,你並沒有親眼看到川島夫人躺在床上嘍?」
武彥苦笑著說:
「當然。雖然她年紀已大,但我總不能半夜硬闖婦女的房間啊!」
「好的,謝謝你。」
房子聽到他們兩人的一問一答,本來似乎想說些話,可是又突然改變心意,直接離開大廳。
等他們離去後,金田一耕助立刻把椅子拉向江馬容子坐的桌子那邊。
「希望你能好好回答我的問題。」
「好的,請問吧!」
容子縮著肩膀,小聲回答。
「你早就預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嗎?」
「怎麼可能!」
容子先是強烈否認,接著又一臉沮喪地說:「不過我現在很自責,總覺得自己對舅媽缺乏愛跟體貼。」
「你的意思是……」
「因為她經常會做出讓人意料之外的事情,或說一些奇怪的話,所以剛開始,我一直以為這次的事件又是她自己的幻想……我實在不應該那樣想,現在想想真的很後悔。」
容子兩手扭絞著手帕,好像要把手怕扯裂一般。
「別再自責了,這並不全是你的錯。對了,你是前天晚上來這裡的嗎?」
「是的,我搭八點三十分到達N市的火車。」
「喔,就是昨晚武彥搭的那班火車。」
「是嗎?我沒聽說武彥是幾點來的。」
容子若無其事地說著,可是她的眼神卻有些閃爍。
「你昨天幾點離開這裡?」
「我搭四點五十分從N市開出的『白山號』火車,跟K的家人一起到上野。」
金田一耕助知道K是一位著名作家,他在這個高原也有別墅。
「這樣啊!好,現在請你將前天晚上到昨天離開以前,凡是與你舅媽有關的事情全部說給我們聽。」
「好的。」
容子先做一個深呼吸,才一臉嚴肅地開始敘述:「前天晚上,舅媽跟我一起在浴室裡面洗澡,她希望我隔天陪她一起去打高爾夫球,可是我不會打高爾夫,何況我不是來玩,是來幫她打包行李的。於是我露出為難的神色,哪知舅媽卻說,她有話要告訴我,但不能在這裡講,所以才要我陪她去高爾夫球常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舅媽的情緒似乎很激動,我那時候以為她只是要跟我講川島夫人的事情,因此不大放在心上。」
「川島夫人的事情?」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等等力警官和岡田警官,然後說:「川島夫人為什麼會讓你舅媽激動呢?」
「這……」
容子有點支吾其詞。
「沒什麼,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因為第二天舅媽在高爾夫球場跟我說的話,跟川島夫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麼,先說說高爾夫球場的事情吧!」
容子停頓了一會兒,開始說:
「我們在早上九點左右到達高爾夫球場,當時和舅媽約好的朋友都已經來到俱樂部,於是他們便一起進入球場打球,我一個人在俱樂部等。等了很久,我開始覺得有些後悔,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留在別墅收拾行李。
到了大約十一點半,跟舅媽一起打球的人都已經回來,卻獨獨不見舅媽,我問了才知道舅媽剛才遇到認識的人,打到一半就棄權了。經過半個小時左右,舅媽神色慌張地從另一邊回來,而且身後還跟著一個男人,我正感到驚訝時,男人好像也發現到我,就轉身離開了。這件事情,當時在俱樂部的人都知道。」
容子接著說出當時在俱樂部的人的名字,都是些知名人士。
「跟著她的男人大約幾歲?長什麼樣子?」
「因為距離很遠,我看不清楚,只知道他穿紅毛衣,戴著鴨舌帽。」
「是年輕男人嗎?」
容子用力搖頭回答:
「不,從他的背影跟走路方式來看,年紀應該相當大了。」
「當時你舅媽有說過什麼嗎?」
「沒有,她什麼都沒說,只是臉色相當難看。之前我們本來打算在俱樂部吃完午餐再回去,可是舅媽卻突然說要馬上離開。」
「她是在回去的路上跟你提到三十年前的兇殺案嗎?」
「是的,舅媽故意不坐車,說要走路回去,因此我們從俱樂部入口走路回家,大約花了二十分鐘,途中,舅媽跟我提起三十年前那件兇殺案……」容子說到這裡,又將那件事說了一遍。
「那麼,之前追她的那個男子就是三十年前那件兇殺案的兇手嘍?」
「這……她並沒有說。」
「你舅媽在高爾夫球場遇到的朋友,也是那位穿紅毛衣的男子嗎?」
「這個我沒有問,不過我想應該是吧!」
「好的,關於這一點,我們會去找和你舅媽一起打球的人求證。」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接著說道:
「當天你回到這裡,吃完午餐之後就去找我了?」
「是的。」
「從我那裡回來後,你又因為接到公司打來的電報,於是匆匆忙忙搭四點五十分的火車回東京?」
「是的。」
「當時你舅媽有沒有挽留你?」
「當然有。不過大概因為您要來,舅媽因此覺得放心不少,就沒有極力挽留我。」
「你知道武彥昨天晚上會來這裡嗎?」
容子語氣篤定地說:
「我完全不知道。我剛才回來,發現他也在這裡還嚇了一跳呢!」
「你認識杉山平太嗎?」
「認識。」
「你知道杉山平太昨天到這裡來嗎?」
「他來這裡了?」
「是的,你還沒聽說過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容子頓時滿臉通紅,十分激動地說:
「還沒,武彥沒有告訴我。他對我從來就沒有好口氣,不是嘲笑就是咒罵,我……我也很討厭他!」
「那麼,關於昨天晚上的事,你等一下去問川島夫人吧!對……」金田一耕助想起剛才容子的遲疑,便問:「川島夫人和西田夫人之間有過什麼疙瘩嗎?」
金田一耕助這個問題讓容子拚命地扯著手帕,似乎猶豫著該不該說。
大家靜靜地看著容子,她吶吶地開口:
「她們是一對感情很好的姊妹,多年來始終互相幫助、互相依靠。
可是,即使是感情這麼好的姊妹,碰到金錢也會出問題……」「哦?是什麼樣的問題?」
「老實講,舅媽這個人個性天真浪漫,像個孩子似的。以前舅舅比較信任川島夫人的理財能力,在他生前,川島夫人的地位十分穩固;但是,自從舅舅死後,川島夫人就開始想,萬一舅媽再婚的話……」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等等力警官,接著說:「你舅媽最近交了男朋友嗎?」
「目前好像沒有。不過舅媽既年輕又漂亮,身邊一定不乏追求者;再力上她又很怕寂寞,所以……川島夫人可能是怕舅媽再婚之後,所有財產會被她的先生佔為己有,因此才開始計劃要自己擁有財產。
今年春天,她偷偷用舅媽的錢去投資股票,卻賠了錢,這件事情被舅媽知道了,兩個人吵得很厲害。從那之後,她們就處得不是很融洽了。」
惡作劇
「金田一先生,這到底是一件什麼樣的案子?」
當天晚上十點,長田局長針對紅葉照子兇殺案,在K警局召開調查會議。
「根據你所說,昨天晚上你曾經在西田家的外面看到紅葉照子的屍體,可是過了二、三十分鐘再回去時,屍體卻不見了?」
金田一耕助抓著他的鳥窩頭說:
「是、是的。到了今天早上他們才發現紅葉照子的屍體,而且死者被殺害的時刻與我看到屍體的時間大致上相同。依據目前獲得的證據顯示,房子很可疑……」「也就是說,房子不小心殺了紅葉照子,正巧你去到那裡,所以房子只好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你離開了,再偷偷把屍體藏好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地板上不應該一點血跡都沒有啊!不管再怎麼仔細擦拭,多少都會留下一些痕跡才對,而且,還有一點我一直無法瞭解。」
金田一耕助皺起眉頭說。
「哪一點?」
「那只叫邱比特的狗一有人來就叫得很大聲,可是昨晚我跟夏威夷衫男子靠近那棟別墅時,卻一點都沒聽到狗叫聲。就算當時房子躲起來了,但那隻狗呢?我覺得她要讓狗不叫是很困難的。」
長田局長默默地看著金田一耕助,然後轉頭對等等力警官說:「等等力警官,金田一先生是不是已經掌握什麼證據了?我看他的表情,好像已經勢在必得。」
「哈哈!真不愧是局長,這麼快就發現了。事實上,金田一先生已經掌握住王牌了!」
「果然……」
在場眾人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有些人原本還半信半疑地看著這個鳥窩頭偵探,此刻也不禁對他刮目相看。
「您的『王牌』是……」
等等力警官一聽,急忙搖搖頭說:
「在一些問題還沒解決之前,金田一先生仍無法確定這張王牌的真實性,所以請各位先回答他的問題,之後他再把所有的推論告訴大家。金田一先生,請你開始發問吧!」
金田一耕助從剛才就一直靦腆地搔著他的鳥窩頭,如今被等等力警官一催促,他才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問:「友井,你已經問過昨天早上跟被害者一起去高爾夫球場的人了,結果如何?」
友井刑警打開記事本,開始說明:
「是這樣的。剛才我去俱樂部確認,昨天與被害者去高爾夫球場的人有作家K、律師S和醫生的太太F,其中K和S已經回東京,只剩下F還在這裡。根據F所說,被害者是在第五球洞附近見到紅毛衣男子的,而且那個男人還在另一邊的樹林裡對被害者招手,被害者一看到那個男人,立刻臉色大變,匆匆丟下一句:『朋友來了,今天棄權不打了!』之後就跟紅毛衣男子往另一邊走去。」
「那個男人有多大年紀?」
「F說她看到對方的鴨舌帽下隱約露出一些白髮,而且又有點駝背……所以年紀應該很大。」
「那個男人不是高爾夫球場的客人嗎?」
長田局長從旁插嘴問。
「F說他好像是從別的地方闖進來的。」
「好的。對了,你後來在西田家的門牌上面採到指紋了嗎?」
金田一耕助雙眼發亮地問。
「是的,我已經請鑒識組的人采指紋了。」
友井刑警拿出指紋照片說:
「從指紋的大小看來,應該是男人的手,而且是最近才弄上去的。」
「這樣礙…」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長田局長又采詢地看著他的臉說:「金田一先生,這個指紋有什麼意義嗎?」
「我想,我應該知道這個指紋是誰的。」
「您的意思是……」
就在這時,江川刑警回來了,他的手裡拿著一個大包包。
「對不起,我來晚了。金田一先生,我剛才去調查杉山平太的住宿地點,結果正如你想像的,他以本名投宿在Y崎的一間小木屋裡。」
江川刑警說,那間小木屋大約三坪左右,三餐都要到外面吃。
「小木屋的管理員說,杉山平太星期五傍晚來,說要住到星期日晚上。可是他星期六傍晚出去後就沒有再回來,也沒有還鑰匙,然後……」「然後呢?」
江川刑警的口氣有些異樣,連長田局長都不禁探出身問。
「我拜託管理員開門,讓我檢查他的房間,結果在床邊的桌上發現這個小小的旅行袋。我打開一看,裡面有內衣和盥洗用品,還有這些東西……」他打開包包,拿出紅毛衣、煙斗,白色假髮,以及白色假鬍子。
大家見狀,全都啞然失聲地注視著這堆奇妙的東西。
過了半晌,長田局長才喘著氣問道:
「金田一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杉山平太為什麼要戴這些東西?」
「局長,我也沒想到杉山平太甚至還扮演三十年前那件案子的兇手。不過這麼一來,事情就更清楚了……之前我曾經請岡田警官鑒定過石頭上面的血跡,不知道鑒定結果出來了沒有?」
金田一耕助點了點頭,接著轉身問道。
「是的,剛才我正想講……」
岡田警官從口袋裡拿出記錄說:
「鑒識組傳來的報告指出,那並不是真的血,而是戲劇裡用的血糊。」
「血糊?」
長田局長又瞪大眼睛,金田一耕助則高興地笑著說:「好,謝謝。這麼一來,我的推理就有證據了。」
他又回頭看著等等力警官說:
「警官,可不可以請你向大家說明一下我們今天的發現?」
「好的。」
等等力警官緊張地看著大家,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說:「事實上,我們今天在M原別墅區裡面,發現到另一具屍體……」等等力警官說完今天早上發現屍體的經過情形之後,大家激動的情緒瞬間爆發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問題如雨點般落下。長田局長只好用兩手制止大家,並抬頭向金田一耕助問道:「金田一先生,如果這是事實,那麼被害者紅葉照子就不是在西田家別墅被殺死,而是在跟西田家很像的獲原家別墅被殺死的嘍?」
「是的,而且杉山平太第一次帶我去的別墅,也不是西田家別墅,而是獲原家的別墅,這件事情……」他停頓一會兒,回頭看著友井刑警說:「等一下去採集杉山平太的指紋和西田家門牌上的指紋對比,如果一致的話,就沒錯了。」
這時,岡田警官也探身問:
「但是……杉山平太為什麼知道那裡有屍體,還要帶先生去呢?」
「警官,我不能確定那究竟是屍體,還是類似屍體的東西。」
「金田一先生,這是什麼意思呢?」
長田局長一臉著急地問。
「局長,其實我覺得應該先仔細調查獲原家別墅,分析大廳地板或籐椅上面的血跡究竟是不是鮮血。可是,這麼做的話,兇手就會知道我們已經發現那棟別墅的秘密了。」
聞言,大家都百思不解地注視著金田一耕助,他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只好轉頭對江川刑警說:「江川,你今天早上不是也覺得很奇怪,兇手為什麼要讓紅葉照子全身赤裸?為什麼要把她穿的浴衣藏起來呢?」
「是的。」
「我想,我第一次看到紅葉照子的時候,她應該還沒死,至於她浴衣上的血跡,應該也不是真正的血,而是杉山平太用來欺騙我的那種血糊。」
大家默默地注視著金田一耕助,過了半晌,長田局長才恍然大悟道:「金田一先生,你的意思是這次的事情,都是紅葉照子在演戲?」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說:
「紅葉照子正紅的時候,我剛從鄉下到東京,是個住在神田宿舍的窮學生。當時我是紅葉照子的影迷,如果她身邊曾發生過什麼大案子,我不可能會不知道的。而且,她姊姊房子女士也不知道有這種案子,那就更不可居議了,可見這一切都是紅葉照子在惡作劇。」
「但是,紅葉照子為什麼要做這種蠢事呢?」
長田局長表情嚴肅地問。
「好玩吧!如果名偵探金田一耕助能中計,甚至整個警局都因此而搞得雞飛狗跳,那不是很有意思嗎?」
這時候,等等力警官的腦子也動得很快。
「也就是說,紅葉照子故意引你到M原,然後命令杉山平太帶你到荻原家別墅,讓你看到紅葉照子被殺的景象,接著,你帶著警察到真正的西田家別墅一看,卻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嗯,而且應該被殺死的紅葉照子將活生生地出現,笑著對我說:『啊!金田一先生,你是不是在做夢呢?』紅葉照子就喜歡做這種惡作劇!」
長田局長的表情越來越嚴肅,接著問道:「金田一先生,紅葉照子後來卻被殺害,而且連杉山平太也被殺死了,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紅葉照子有惡作劇的嗜好,於是兇手巧妙運用這一點。如果我相信自己第一次看到紅葉照子時她已經死了的話,那麼當時不在K高原的人就絕對不是兇手。不過,這只是我的大膽推測……」聞言,等等力警官突然皺起眉頭:「金田一先生!」
他好像想說什麼,但金田一耕助慌忙打斷他的話:「警官,你什麼都不要說。我是偵探,可以亂說,但你是休假中的現職警官,千萬不要妄下結論。」
岡田警官則從喉嚨深處擠出乾澀的聲音說:「那麼,我們該採取什麼行動呢?該怎麼抓兇手……」「今天我也跟警官談過了,兇手究竟要把杉山平太的屍體藏到什麼時候呢?他是準備放在那裡,等明年荻原家的人來發現?或者是等事情平息之後,再找個地方埋起來?局長,你認為呢?」
「應該會找個地方埋起來吧!」
「我今天設下陷阱,兇手不知道會不會掉進那個陷阱裡?」
「陷阱?」
「局長,兇手最怕別人知道被害者在演戲,如果知道了,自己的不在場證明就會被識破,因此他才會順便殺死知道這場戲的杉山平太。」
「是的,然後呢?」
「不過兇手好像不知道杉山平太為了要把我支開,還演了一場指甲裂開的戲。因此,現在杉山平太屍體上的指甲還沒有裂開。」
金田一耕助露出一抹害羞的笑容說:
「今天我故意當著兇手的面說出這件事,目的是要逼他到荻原家的別墅去糾正這個錯誤。」
聞言,江川刑警喘著氣說:
「金田一先生,你是說兇手會去荻秋原家別墅把屍體的指甲割裂嗎?」
「很有可能。」
友井刑警皺著眉頭說:
「就算他去割屍體的指甲,只要仔細檢查屍體,就可以知道指甲是生前割裂或是死後被割裂的啦!」
「即使是這樣,也比留下指甲沒有裂開的屍體來得安全吧!」
這麼一講,友井刑警也能夠接受了。
「可是,荻原家別墅為什麼會跟西田家的別墅一模一樣?」
長田局長探身向前問。
「局長,這一點我也不知道,可能得問房子女士或是管事員籐原吧!不過,如果現在去調查這件事的話,可能會引起兇手的懷疑。別忘了,兇手還得在我們發現這件事情以前,先去糾正錯誤呢!」
聞言,長田局長不禁臉色大變說:
「岡田,我們還要在這裡開會行嗎?說不定兇手已經……」「局長請放心,金田一先生已經先請有吉跟工籐留在那裡監視了。」
「對了,金田一先生,雖然整件事情是被害者自己設計的,不過應該得有人向兇手通報吧!否則事情怎麼會進行得如此順利?」
等等力警官一臉嚴肅地問。
對於這一點,金田一耕助過了許久都沒有回答。
長田局長等人一語不發地看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等了一段時間之後,金田一耕助才苦惱地歎了一口氣說:「警官,這又是我的大膽猜測了,請允許我放肆推斷。我想,傍晚四點五十分從N市出發的『白山號』火車,應該會比同一天晚上八點三十分到達N市的下行列車早一個多小時到達高崎。列車會在高崎停留五分鐘,所以他可以下車到月台,把信件藏在事先講好的某個秘密場所中。」
「對了,所以兇手後來才會故意把皮夾遺留在高崎的月台上,並假裝弄出扒手事件,讓人對他搭乘那輛列車留下深刻的印象。」
「這麼說來,那個女的也是共犯嘍!可是根據房子所說,他們兩人的感情似乎不太好……」岡田警官更加疑惑了。
「做這種事情不需要感情好吧!只要利益一致,平常感情不好的人也可以共同行動。而且,這個方法那麼安全,如果被害者演的戲失敗,到時他們只要中止計劃,再找別的機會就好了,不是嗎?」
等等力警管說完這番話,會議室裡頓時陷入一片沉默。
金田一耕助突然從椅子裡站起來說:
「警官,十二點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大家,我們該撤退了。」
「啊!這樣礙…」
等等力警官也站起身,金田一耕助則變身一鞠躬說:「那我們告辭了。岡田警官,預祝你成功!」
金田一耕助頂著一頭亂髮向大家點了點頭,接著穿上呢外套,飄然離開房間。
秋天的高原夜晚,已經讓人感覺到一絲寒意了。
後生可畏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在第二天早上,搭火車離開K高原。
一方面是等等力警官要開始上班,另一方面則是金田一耕助藉口要去調查三十年前那樁沒有偵破的兇殺案,以鬆懈兇手的戒心。
結果,兇手果然中計了。
他在星期二凌晨兩點潛入荻原別墅的閣樓裡,卻被負責監視的江川刑警和友井刑警壓制祝不用說,兇手是西田武彥,而且他跟江馬容子的犯罪過程大致與金田一耕助臆測的一樣。
先是武彥煽動愛惡作劇的紅葉照子演戲,然後容子又跑來向她提出這個計劃。而且這個計劃不是容子這次來才訂定的,是上個週末容子來的時候,就已經向紅葉照子提出來了。
不過,在最初的計劃中,金田一耕助並沒有名列其中,他們似乎是想選一個默默無聞的普通人當目擊者。後來因為紅葉照子在報紙上看到金田一耕助滯留在這裡的消息,便要求把他放進這部戲裡面。
可是同意讓金田一耕助加入這件事情,卻造成兇手們致命的錯誤。
當天一切都打點妥當之後,江馬容子搭乘四點五十分從N市開出的「白山號」火車離開K高原;然後,正如金田一耕助的臆測,她將萬事OK的信投進高崎月台的垃圾桶裡。
一個多小時後,搭乘下行列車到達高崎的武彥看了垃圾桶裡的信,知道計劃順利進行。
於是他在八點三十分到達N市之後,直接前往荻原家,那時杉山平太已經順利完成他的工作了。可是,為了不讓管理員籐原發現這場戲,他們必須將拿出來的傢具都放回閣樓。武彥也幫忙收拾。
直到所有傢具都收拾好,武彥便從杉山平太的身後,用細繩勒住他的脖子;然而在大廳等待的紅葉照子根本沒發現自己的身邊竟然發生這麼嚴重的罪行。等武彥從閣樓下來,就刺殺了那個天真如孩子般的伯母。
武彥用大塑膠紙將屍體包起來,搬到西田家別墅的後山。
等一切都料理妥當,他再假裝若無其事地來到西田家的別墅。
事件結束後,岡田警官專程來東京向金田一耕助道謝,金田一耕助好奇地問道:「那兩棟一模一樣的別墅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啊!快說來聽聽嘛!」
同席的等等力警官也很想知道答案。
岡田警官立刻說:
「事實是這樣的,西田別墅建好的第二年,西田的朋友——清水來借住那棟別墅,他非常喜歡別墅的正門,後來他在M原蓋別墅的時候,就把正門的部份蓋得跟西田別墅一樣。可是,清水的妻子比較喜歡和式房子,堅持屋子後面一定要採用和式建築,因此兩棟房子的後半部才會有所不同。」
「可是,房子不知道這件事情嗎?」
「房子說戰爭結束後,清水因為某種因素把那棟別墅賣給荻原家,她很少跟他們來往,所以一時沒想起來。」
三人沉默了半晌,岡田警官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說:「唉!現在的年輕人真可怕。」
「可怕?」
「是啊!武彥被捕之後還說容子真笨,早知道就把伯母的血塗在西田別墅的地板上,然後再用墊子鋪在上面掩飾,這樣一來不但不會有人發現荻原別墅的事,而且還可以將事情全部嫁禍給房子。」
「原來如此。」
「當我們把武彥的話告訴容子時,容子卻說:『這樣一來,警方反而可以從血跡干的狀況看出一些端倪。所以,為什麼武彥在殺死杉山平太以前,不先問清楚事情的經過呢?如果當時就把杉山平太的指甲割裂的話,就不會變成這樣了。』總之,他們兩個人好像把殺人當作日常工作般,一點也不在乎。」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聽了,也只能相視苦笑。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28:19
幻影怪人
作者:橫溝正史
第一章 社長家的怪事 第二章 紅寶石事件
第三章 幻影少年 第四章 耳語娃娃
第一章 社長家的怪事
名犬邱比特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三日,再過兩天就是聖誕節了。
早上七點多,銀白色的雪花才剛開始飄落,八點左右,所有的地方幾乎都被皚皚白雪覆蓋。
東京很難得會下雪,孩子們都很高興,十二點的時候,積雪已有六、七公分厚,但沒多久雪就停了,一點多時,天空已是一片晴空萬里。
「好美哦!」
車子停在日本橋邊,由紀子下車走到雪地上,她看著四周的景象,不禁發出讚賞的聲音。
「阿進,你看。」
她回頭跟隨後帶著一隻牧羊犬下車的少年說道。
「河邊、屋頂、船上都被白雪覆蓋,好像戴著棉花做的帽子。」
「哈哈哈!由紀子,你這樣真像個詩人。」
「好討厭哦!這樣取笑人家……你不覺得眼前的景色很美嗎?」
「現在看起來是很美,不過再過一個小時,等雪都融化了以後,每一條道路就會變得泥濘不堪。」
「嗯,你這麼說也沒錯啦!」
「邱比特,別把雪花弄得到處都是,當心濺到小姐。」
「哇啊!邱比特,你快饒了我吧!」
「怎麼樣?由紀子,這麼一來,你還覺得雪漂亮嗎?」
「真討厭!還不都是你帶邱比特下來的關係。」
「小姐,這是因為你突然興致大發,想在雪地裡漫步,怎麼能怪到我身上呢?不過邱比特似乎玩得很高興,是不是呀?邱比特。」
此刻在雪地裡玩鬧嘻笑的少女,名叫池上由紀子,她是東京數一數二的大報社一一新日報社社長池上三作的獨生女。
和她說話的少年御子柴進,平時大家都稱呼他偵探小子,目前在新日報社負責打雜的工作。
御子柴進非常聰明、勇敢,而且善於隨機應變,今年春天國中畢業後,就進入新日報社工作。
過去他曾經立下不少的功勞,池上社長一直很賞識他,最近還要他留在位於音羽的家中幫忙,因此也和由紀子小姐變成好朋友。
今天他陪由紀子到日本橋買聖誕節的禮物,至於和他們一起的狗邱比特,是池上三作的愛犬,非常聰明、伶利。
「由紀子。」
「什麼事?」
「很抱歉,我剛才說錯話了。」
「你說了什麼錯話?」
「我說了雪的壞話呀!聖誕節就是要下雪才像聖誕節,其實我也希望今年聖誕節能多下一點雪。」
「嗯,因為今年的聖誕節跟往年的聖誕節不同。」
由紀子頗為感慨地說,不過她這麼說是有原因的。
由紀子有個表姐因為上學的關係,長期住在他們家。可是今年春天,她就要從女子大學畢業,明年就要嫁人了,所以今年是由紀子跟可奈子表姐一起度過的最後一個聖誕節。
「說到聖誕節的事,由紀子,那件事後來怎麼樣了?」
「你說的是哪一件事?」
「就是幻影怪人寫的恐嚇信啊!」
「啊!你認為那是真的嗎?」
「你不覺得那是真的嗎?」
「我也不知道,可是爸爸說那種信沒什麼問題。」
「是嗎?社長這麼輕易就下結論啦!不過我還是有點擔心。」
「難道你認為聖誕節晚上真的會發生什麼事嗎?」
「嗯,我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御子柴進擔心地點點頭回答。
幻影怪人的預告
剛才由紀子跟御子架進談論的幻影怪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他跟他們兩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只要聽到幻影怪人的名字,全日本的民眾無不嚇得全身發抖。因為他就是過去幾年來讓全國警察飲泣、大鬧整個日本、巧妙搶奪別人財產的怪盜。
他會在大白天公然進入有錢人的家裡;也會潛入正在開會的首相官邸,讓為數眾多的大臣或差役們彷彿墜入五里迷霧中;他甚至會突然在歡迎外賓的宴會上露面,然後奪走價格高昂的鑽石。
他今天會在東京作案,然而明天可能就準備在大阪行動。
當大阪的警察全體動員嚴陣以待之際,他卻已經回到東京,悠閒地坐在家中看戲,把大家耍得團團轉。
由於這位怪盜行蹤神出鬼沒,舉動有如天馬行空,漸漸地,大家就稱他為幻影怪人。
沒有人知道壞事做盡的幻影怪人的真實身份,當然也沒有人知道他的藏身之處。他總是突然出現,等到工作一結束,就像幻影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以稱他為「幻影怪人」實在是再適當不過了。
最近,幻影怪人寫了一封信給警政署的等等力警官:
明年春天,新日報社社長一一池上三作的侄女,可奈子小姐要出嫁了。看到上次新日報刊載各地送來的賀禮目錄後,我真的非常心動。
其中,可親子小姐的大姑姑一一前白石侯爵夫人送的寶石,特別引起我的注意。
這麼好的寶石讓年輕的可奈子小姐保管,實在是壓力太大了,而且就算可奈子小姐擁有這麼好的寶石,也難保有一天不會被人搶走。
為了讓可奈子小姐不必那麼辛苦,我將參加二十五日晚上的聖誕節慶祝宴會,屆時,我會拿走可奈子小姐的所有珠寶。
在此,我將先跟警官報告這件事情。
幻影怪人
這真是一封瞧不起人的預告信,等等力警官看到這封信,霎時,整個人呆立在原地,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這不是幻影怪人第一次對即將犯案的計劃,事先向人預告,真正讓人覺得可怕的是,他言出必行,而且從來沒有失敗過。
他會依照時間到預告地點,不論警方監視多麼嚴密,都不會對幻影怪人構成任何威脅。
他總能輕易地潛入目的地,然後氣定神閒地拿走想要的物品瀟灑離去。
等警方發現異狀準備行動時,他早已經像一陣風般逃逸無蹤。
三津木俊助是新日報社裡最能幹的記者,也是御子柴進最尊敬的記者,更是御子柴進進入這一行的良師。
三助得知後非常驚訝,也馬上向社長池上三作報告。
池上社長是個很有膽量的人,他不但不擔心,反而還笑著回答:
「為什麼一提到幻影怪人的名字,大家就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他不過是個普通人,又不是幽靈,你們何必這麼害怕?他要來就讓他來嘛!到時候我一定會抓住他,交給警方移送法辦。」
御子柴進回想起當初社長說過的話,心中還是不免有些擔心。
「社長這麼說也不無道理。可是幻影怪人畢竟不是簡單人物,我們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我想爸爸應該有所防備。有三津木先生和你偵探小子在,我們有什麼好擔心的。」
「討厭啦!由紀子,你要是再嘲笑我,我就要帶邱比特回去嘍!」
御子柴進故意拉起邱比特的鏈子,裝出鬧彆扭的樣子,然而此時,邱比特突然用力踏踩地面,惡狠狠地看著對面猛吠。
「怎麼了?」
看到邱比特奇怪的舉動,由紀子跟御子柴進不約而同往它吠叫的方向看去。
「阿進,你看,有個奇怪的東西跑過來了,那是什麼?」
接著,邱比特發狂地猛烈吠叫。
奇怪的出外景
現在他們兩人站立在白木屋前的十字路口,而京橋那邊有個紅色物體正往他們這邊過來。
由於四周是一片雪白的景致,因此更凸顯出那個紅色物體。
「由紀子,快來我這邊,兔得受傷了。」
御子柴進拉著邱比特躲進白木屋的窗前,由紀子也快步走到他身邊。
紅色物體正踏著雪向他們接近,一會兒,他們已經看清楚那是什麼東西。
「由紀子,那不是聖誕老公公嗎?」
「啊!是呀!可是後面怎麼有那麼人在追他?」
看著眼前的景象,由紀子不禁皺起眉頭回答。
戴著紅色帽子,穿著紅色衣服,後面還背著一個大袋子的聖誕老人跑在最前面,他大概是某家商店的聖誕節宣傳活動人員。
可是他怎麼會往這邊跑?為什麼後面又有那麼多人在追他?
當這群人越來越靠近,他們也漸漸聽到後面追趕的人的叫喊聲。
「喂!抓住他!快點抓住那個聖誕老人!」
「阿進,他們好像要我們抓住那個聖誕老人,你想他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
「如果他真的做了壞事,警察自然會抓他。邱比特,噓!現在不是你出場的時候,這種事交給警察就可以了。」
不管御子柴進怎麼說,邱比特就是不聽,它跺著腳想往前跑,不停地對著聖誕老人吠叫。
當聖誕老人漸漸靠近他們,追趕他的那群人更加大聲地對四周喊叫:
「喂!快點抓住那個聖誕老人!」
十字路口的交通警察聽到了,馬上往聖誕老人的方向跑過去,同時也有兩三個看熱鬧的人「見義勇為」地衝向聖誕老人。
然而這時候,聖誕老人突然開口說:
「啊!別干擾我們!」
他停下腳步,一邊推開看熱鬧的人們,一邊說:「喂,汽車……好,停在那裡就好,嗯,攝影機準備好了嗎?等一下要好好拍攝剛才那個追逐的畫面。」
這句奇怪的話語使得看熱鬧的人們紛紛往十字跑口看。
在距離十字路口五、六公尺的地方停了一輛汽車,有一架攝影機從窗口探出頭。
「山崎,這裡是馬路上,馬上就要正式來,一切都準備好了嗎?」
「OK!」
聽見對方這麼說,交通警察突然衝向聖誕老人,和他在雪地裡扭打。
「原來是在拍電影呀!」
「嗯,是在出外景啦!」
「那麼那個警察也是演員嘍!」
「真有趣,我們快點過去看看。」
剛才追逐聖誕老人的群眾,這次又興奮得想看人拍電影。
突然間,有個穿著針織襯衫、西裝褲,嘴裡嚷著一些大家聽不懂的話的男人,也加入打鬥的行列中。
穿紅衣的聖誕老人、穿黑色制服的交通警察,以及穿著針織襯衫的男人在雪地裡扭打成一團,真是令人感覺熱鬧非凡。
看了一會兒,有人抱著肚子大笑說:
「真有趣,這一定是一出喜劇。」
過了許久,打鬥終於結束,穿針織襯衫的男人倒在雪地上一動也不動。
緊接著,原本在另一邊等候的汽車也駛到他們身邊。
「對不起,造成大家交通上的不便,請多多見諒。」
交通警察脫下帽子,禮貌地跟大家行個禮後,隨即跳上車子。
不過當聖誕老人準備上車之際,剛才一直在跺腳的邱比特突然掙脫御子柴進的手,迅速跑向聖誕老人。
「啊!不可以!邱比特、邱比特……」
御子柴進慌忙追過去,撿起鏈子的一端,可是邱比特已經緊緊咬住聖誕老人的屁股。
「放開我!快點放開我!少年仔,怎、怎麼辦啊?」
車子緩緩往前開動,聖誕老人兩手緊抓著車子,他的屁股上掛著凶狠的邱比特,御子柴進則用力拉著邱比特的鏈子。
霎時,聖誕老人的衣服「啪」地一聲被撕裂開來,有一塊布留在邱比特的嘴裡,同時車子也全速駛離,消失在馬路的另一端。
「這隻狗是不是電影演員啊?」
「還有,倒在那裡的男子怎麼了?喂!怎麼丟下一個演員在這裡?」
看熱鬧的人們圍著昏倒在雪地上的男子指指點點,這時,京橋那邊有警察向這裡走過來。
「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裝扮成聖誕老人的人?他應該是往這邊來……」
這個警察話沒說完,突然對著躺在地上的男人大叫:
「啊!山本,你、你怎麼了?怎麼會穿成這樣?」
他跑到男人身邊搖了搖他,一會兒,男人清醒過來說道:
「木村,我中計了,有一個奇怪的人把我打倒,偷走我的制服……」
「啊!」
御子柴進一聲低叫,轉頭和由紀子對望一眼。
「然後呢?」
「後來我追到這裡,看到假警察跟聖誕老人在打架,我要上去抓他,可是那個假警察居然跟聖誕老人聯手一起毆打我。」
聽到這兒,由紀子小聲地叫御子柴進說:
「阿進,這麼說來,剛才不是在拍電影嘍!」
「嗯,好像是這樣,可是那個聖誕老人是誰呢?」
針織衫男人也向隨後而來的木村巡警查問相同的問題,一聽到木村巡警的答案,御子柴進和由紀子臉色一下刷白。
「那個聖誕老人就是鼎鼎有名的怪盜——幻影怪人,他偷走天銀堂寶石店的所有寶石,剛才你要是抓到他,那真是大功一件。」
幻影怪人跟假警察佯裝在拍電影,公然在眾人眼前逃走。
而看穿這一切的,就是池上社長的愛犬——邱比特。
十二月二十五日
日本橋上十字路口那場戲發生兩天後,就是十二月二十五日——聖誕節。
池上三作今天非常高興,因為長期寄住在他家的侄女——可奈子,明年就要出嫁了。
今年是可奈子跟池上家人一起度過的最後一個聖誕節,社長本來邀請了許多客人,想要舉行一場盛大的聖誕宴會,卻突然宣告中止。
警政署的等等力警官提醒他,幻影怪人一定希望他們多找一些客人,這樣他就更容易混進來。
尤其在知道前天日本橋發生的事後,池上社長不禁覺得有些不妥,當然不可能對警官的警告置之不理。
那天幻影怪人化裝成天銀堂寶石店僱用的聖誕老人,趁機騙取很多珠寶。但是他這次的行為卻被一名店員發現,以至於狼狽地在日本橋的大馬路上奔逃,甚至被人群追逐。
可是幻影怪人早就考慮到這種情況,所以馬上有了脫身計劃。
他要一名部下化裝成交通警察,往日本橋的十字路口等候,然後假裝在拍電影外景,瞞過大家的眼睛,漂亮地逃走。
知道他安排得這麼慎密,即使作風大膽的池上社長也深覺不能太大意,只好聽從等等力警官的警告。
「由紀子,今晚的聖誕宴只有很少人參加,你會不會覺得寂寞?」
為了準備今晚的宴會,御子柴進將報社的工作提前到中午就告一個段落。
「我覺得這樣才好,只有爸爸、可奈子姊姊、讓治哥哥、三津木先生和阿進你參加,因為大家都是自己人,這樣更能好好享受聖誕氣息。」
由紀子說的讓治哥哥是可奈子的結婚對象,他是東大畢業的優秀人才。
「待會兒還有等等力警官也會來。」
「對呀!不過阿進,你想幻影怪人今晚真的會來嗎?」
「我認為他一定會來。」
「為什麼?我聽等等力警官說,我們家四周會派十幾個警察戒備,幻影怪人他真的會……」
「我還是覺得他會來,不,也許他已經來了。」
「啊!」
由紀子嚇得縮了縮肩膀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我發現了幻影怪人的秘密。」
御子柴進有些得意地說。
「真厲害!可以告訴我幻影怪人的秘密是什麼嗎?」
說著,由紀子靠近御子柴進身邊。
此刻,邱比特正蜷縮在由紀子腳邊,它的耳朵不時地蠕動,似乎在聽他們兩人的對話。
「是這樣的,前天日本橋那件事發生後,為了預防萬一,我調查了過去幻影怪人的竊盜記錄,結果……」
「結果?怎麼樣?」
「結果我發現幻影怪人並不是每次都會先預告犯案。實際上,過去他事先預告過的案子只有三次,其他的都是沒有預告就行動。」
「嗯,然後呢?」
「沒有預告的案子,並不是全部都成功,有的是差點被抓到,有的是沒有達成目的就逃走,可是……」
「可是怎麼樣?」
「可是事先預告的三個案於全部都成功了。換句話說,只有有把握成功的案子,他才會發出預告,所以我才會認為這裡面一定有秘密。」
「那你知道是什麼秘密了嗎?」
「是的,我知道了。」
由紀子一問,御子柴進更加得意地回答。
奇妙的發現
「御子柴進,到底是什麼秘密?你快點告訴我。」
由紀子往他身邊靠過去,邱比特也豎起耳朵。
「是這樣的,幻影怪人過去曾預告過三家,今天再加上你們家,總共是四家。為什麼幻影怪人會對這四戶人家有絕對成功的自信呢?這當中會不會有什麼共通點?當我正在思索的時候,腦中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你還記得吧!昭和二十七年,經由大和制鐵公司的社長安籐先生的介紹,池上社長買下這座房子。」
「是的,是安籐叔叔介紹的,可是這件事你怎麼知道呢?」
「哦!我來這裡之後沒多久,有一次安籐先生到這裡時,曾經談到這件事情。」
「然後呢?」
「當時安籐先生說過,蓋這間房子的建築師,跟蓋他家房子的建築師是同一個人,那個建築師蓋的房子,玄關旁邊都會有菊花標記。」
「啊!接下來呢?」
「那是你小時候的事,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四年前安籐先生也曾被幻影怪人光顧過,他也是幻影怪人預告行竊的三家當中的一家。」
由紀子雙手抱在胸前,雖然她才念國一,卻也瞭解御子柴進的意思。
「所以我猜想其他兩家是不是也一樣,就去調查前年被光顧的葛城前伯爵,以及去年被光顧的電影女演員磯野千鳥的家,結果……」
「結果都有菊花標記嗎?」
「是的,都有跟你們家的玄關上一模一樣的菊花標記。」
聽了御子柴進的話,由紀子啞口半晌。
她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御子柴進,不斷地喘息說:
「可、可是……阿進,同一個建築師蓋的房子……這跟幻影怪人有什麼關係呢?」
「由紀子,你還不懂嗎?蓋這四間房子的建築師,一定是瞞著建屋主人偷偷鑿了秘密通道。」
由紀子害怕地四處張望說道:
「阿進你是說,我們家有個連我們都沒發現的秘密出入口?」
「沒錯,所以我剛才才會說,說不定幻影怪人已經來了。他可以利用秘密通道隨時進出,我猜他昨天晚上可能已經來過,而且也準備妥當了。」
「好可怕哦!」
由紀子突然靠緊御子柴進,使得原來蜷縮在地板上的邱比特倏地站起來,沒多久,它又躺下去,前腳併攏,把下顎靠住腳上。
「阿進,你知道那個通道嗎?你有看到幻影怪人嗎?」
「怎麼可能!」
偵探小子苦笑著說。
「昨天晚上我費了好大的勁去找秘密通道,可是卻找不到。後來我想到一個好主意,就是向幻影怪人挑戰。」
「挑戰?」
「嗯。我寫了一封信,說我已經知道四間房子的秘密了,所以他來這裡將會非常危險。我把信放在接待室門口,還用圖釘固定好,昨天晚上十二點左右,我特地趁大家都入睡後才放,結果
「結果怎麼樣?」
「今天早上五點我起床查看,發現信不見了,大概是有人拿走了。」
「會不會是我們家的傭人或是管家拿走的?」
「沒有,我問過管家、傭人和老奶奶,他們都說不知道。」
「這麼說來,是幻影怪人他……」
由紀子不由得驚叫出聲,這時候,管家木村走進來說:
「偵探小子,你在這裡呀!有一封信是給你的,上頭沒有貼郵票,所以應該不是郵寄來的。」
「咦?我的信?」
御子柴進急忙拆開信,看著、看著,他的臉色突然大變。
偵探小子啊!
我很高興能遇到像你這麼聰明的敵手。
過去沒有人注意到的秘密,現在居然被你這孩子給識破了,我真是十分佩服。
不過很可惜,我無法聽從你的忠告。
我仍舊會依照先前的約定,在聖誕節晚上前往你們那裡。
對不起了,違背你的好意,真是遺憾,請見諒。
幻影怪人敬上
聖誕夜宴
那天晚上,池上社長家的聖誕晚宴根本不像在慶祝佳節,反而讓人感覺像在守靈般陰沉。
聚集在這裡的有池上社長、由紀子、可奈子和她的未婚夫堀尾讓治,以及御子柴進五人。
大家最期盼的三津木俊助,因為別的地方發生大案件必須前往採訪,所以缺席,使得宴會變得更加寂寞。
聖誕裝飾已經都懸掛起來,整間屋子閃閃發亮,但因為幻影怪人可能隨時會來,以至於大家的情緒都十分緊張。
一夥人圍著桌子講話,聲音不由得變小。
只有五個人圍坐的大廳顯得十分陰沉,其他的房間則特別忙碌。
根據御子柴進的報告,警政署的等等力警官正催促部下尋找秘密通路。
等等力警官是在傍晚五點左右來到這裡,聽完御子柴進說的事情,他立刻打電話回警政署,要求再派五名警員過來。
五位警員一到,等等力警官要他們在池上社長面前排成一列,一個個讓他抓抓鼻子、摸摸臉頰,有一位留鬍子的警員還被他拉鬍子辨認呢!
等等力警官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因為幻影怪人是厲害的化裝名人,一切行動都要非常小心,以免他化裝成警員混進來。
檢查完所有警員的容貌後,等等力警官還請他們自己檢查一番。
等等力警官是個大塊頭的男人,留著海豹鬍子,池上社長拉拉他的鬍子,證實不是裝上去的。
全身檢查完,等等力警官一聲下令,警員們開始分頭尋找密道。
這時,名犬邱比特似乎很興奮,跟著警員一起行動。
「真無趣。」
夜已經深了,池上社長忍不住打了個呵欠說。
佇立在房間角落的老爺鐘指針指著九點三十分。
老爺鐘高過一個人,字盤下面掛著一個金色大擺錘,在玻璃裡面左右緩慢地搖動著。
「叔叔,那些珠寶還是放進金庫裡吧!」
可奈子的未婚夫——堀尾讓治建議道。
也難怪堀尾讓治會擔心,大廳角落放著一個玻璃櫃,可奈子收到的各種珠寶賀禮,正一樣一樣的陳列在裡面。
「沒關係!既然家裡有秘密通道,那麼放在哪裡都一樣。現在陳列在大家面前,反而比較安全,幻影怪人要是真的來了,那就讓他拿走好了。」
池上社長臉上堆滿笑容,從椅子上站起來說。
「我突然覺得好困,我到二樓去睡一下。由紀子,快十點了,你也回房間睡覺吧!」
「好的。」
由紀子乖乖地站起來,由紀子沒有媽媽,一切都是由奶媽照顧。
「小姐,晚安。奶媽陪你一起上去。」
「好的。姊姊、姊夫晚安,阿進晚安,邱比特,你也一起來。」
池上社長跟由紀子帶著奶媽和邱比特上了二樓,樓下只剩下堀尾讓治、可奈子和御子柴進三人。
大廳變得冷清許多,不時可以聽到老爺鐘的鐘擺交替擺動的聲音。
「阿進,你認為幻影怪人今天晚上會利用秘密通路來這裡嗎?」
美麗的可奈子詢問道。
「是的,我認為他會來,所以我們必須特別小心。」
「如果他真的要來,那麼最好早點來,我的手已經在癢了。」
柔道五段的堀尾讓治在一旁緊握拳頭,用力敲打桌面。看得出來他很想在可奈子面前,表現自己勇敢的一面。
「啊!現在你當然這麼說,搞不好等一下幻影怪人一出現,你馬上被嚇昏呢!」
「哈哈哈!你別亂說……啊!叔叔,怎麼了?」
三人一齊抬頭往上看,只見剛上二樓的池上社長,一臉憂心地走進大廳。
「我剛才想到一件事情……對了,等等力警官在不在?」
「啊!我在這裡。」
等等力警官一聽,立即從隔壁房間露出臉來。
「警官,我忘了跟你說,這間房子除了正門跟後門的出入口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出入口。」
「咦?在哪裡?」
「這間房子的地下室,有個放置暖氣設備的房間,通常暖氣是由那裡吹送到各個房間。地下室的通風孔對著後院開著,好像也可以從那裡潛入屋內。」
「真的嗎?社長,快點帶我過去,我去看看會不會有問題。」
「嗯,我下來就是要帶你過去。」
「叔叔,我也要去。」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29:45
堀尾讓治邊說邊站起身。
「不用了,你不可以離開這裡,要好好幫忙看管那個盒子。不過,等等力警官……」
池上社長回頭說:
「我要事先提醒你,那裡放滿了工具,所以你要小心腳下的東西。」
說完,兩人一起下去地下室,沒多久,就聽到一陣匡郎匡郎的聲音。
「啊!怎麼了?」
堀尾讓治機警地站起身,可奈子也臉色蒼白,表情僵硬地說:
「一定是叔叔或等等力警官被工具絆倒了。」
兩位警員聽到聲音火速衝進房裡,這時候,微笑著回來的是留著海豹鬍子的等等力警官。
逮捕怪人
「啊!警官,你的額頭怎麼流血了。」
「我只是被工具絆倒……社長也真是的,那麼狹窄的窗戶,人怎麼可能從那裡出入嘛!哈哈哈!」
「咦?社長呢?」
「哦!社長回二樓去了。咦?你們別站在那裡,快點去找密道呀!」
等等力警官扯開嗓門斥責。
大概是聽到聲音吧!這時候,由紀子帶著邱比特走進來。
「剛才我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發生了什麼事?」
經過剛才那一陣騷動,由紀子臉色微變地說。
「沒什麼啦!由紀子!剛才叔叔下來過。」
堀尾讓治安慰她說。
「咦?爸爸他……」
由紀子露出吃驚的表情說。
「由紀子,他還說地下室的暖氣室有通風孔。」
「亂講!姊姊,這怎麼可能!」
「什麼?」
「我剛才聽到任聲,心中很擔心,所以跑去叫爸爸,結果……」
「結果怎樣?」
「爸爸睡得很沉,根本就叫不起來……」
聽了由紀子的話,大家突然變色,霎時都感到非常不安,彼此對望著,突然間,等等力警官大聲喊叫:
「是他!是他化裝成社長的模樣,大家快到地下室去!」
在等等力警官的命令下,大家蜂擁而上,一起衝到大廳外面,迅速往地下室跑去。
到了大廳入口,等等力警官和偵探小子——御子柴進突然停住腳步。
「由紀子、由紀子,等一下,你看,邱比特的樣子怪怪的。」
經御子柴進一喊,由紀子猛然站住,帶著邱比特折返回來。
只見邱比特一直扒著地板上的地毯,不斷地對著等等力警官吠叫。
「啊!他不是等等力警官!」
御子柴進大聲喊叫:
「我懂了、我懂了!幻影怪人化裝成池上社長下樓,再帶著等等力警官到地下室。他在那裡打倒等等力警官後,又裝扮成等等力警官回來……由紀子,小心!」
「哇哈哈哈!真聰明!」
聞言,假等等力警官捧腹大笑說。
「偵探小子,你終於發現了。」
說著,假等等力警官從口袋裡掏出手槍。
「小姐,你如果疼愛那隻狗,就把它的鏈子抓緊,如果它衝過來,我就立刻開槍。」
假等等力警官一邊說,一邊慢慢地將玻璃櫃裡的珠寶放進口袋。
「御子柴進,我來告訴你秘密通道在哪裡吧!你看,就在這裡!」
他打開身後老爺鐘的門,摸索著時鐘內部,卡喳一聲,時鐘背後竟然有一個可以通過一個人的洞穴。
「哈哈哈!偵探小子,可愛的小姐,再見啦!」
幻影怪人頗為囂張地說。
他故作禮貌地向兩人行禮,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老爺鍾背後的洞穴,突然傳出一陣熟悉的男人聲音。
「幻影怪人!把槍丟掉!快點把槍丟掉,否則我就從後面開槍了!」
「啊!」
那人這麼一喊,幻影怪人馬上把槍丟掉,由紀子也嚇得放掉狗鏈,下一刻,兇猛的邱比特隨即撲向幻影怪人。
「啊!是三津木先生……三津木先生也知道秘密通道的事?」
御子柴進高興得手舞足蹈。
此刻,一隻手拿著槍,穿過老爺鐘出現的人,正是新日報社裡最能幹的記者,也是御子柴進最尊敬的長輩——三津木俊助。
「邱比特,可以放開他了。等等力警官,這真是一場災難!」
三津木俊助一說,御子柴進和由紀子馬上回頭看,只見等等力警官穿著襯衫,在一群人的照顧下走進來。
「這個混蛋太過分了!」
等等力警官憤怒地用鞋子直踢躺在地上的幻影怪人,並迅速將他扣上手銬。
其實三津木俊助比御子柴進更早一步發現秘密通道的事。
事前,他已經和池上社長檢查過整個房子,也發現了秘密通道。可是他們沒有告訴任何人,目的就是要成功地引出幻影怪人。
騷擾世人許久的幻影怪人終於被等等力警官逮到了,可是,他會從此就安分守己嗎?
第二章 紅寶石事件
活動廣告人
離銀座的尾張町靠新橋的東側步道,大約傍晚四點左右,御子柴進好奇地歪著頭,看著走在他前面的活動廣告人。由於今天是星期六,所以銀座步道上人潮非常擁擠。
活動廣告人一隻手高舉著廣告板,就像鴨子一樣搖搖晃晃地走著,因此不斷引起路上行人發笑。
他走路的方式、穿著打扮都和卓別林很相似。
他戴著高帽子,身穿窄擺外套和寬鬆的西裝褲,如果繞到前面看他一眼,搞不好鼻子下面還有一撮鬍子呢!
活動廣告人繼續搖搖擺擺地從尾張町往新橋方向走過去。
御子柴進不是在跟蹤活動廣告人,只不過他要去辦事的地方,正好和他同一個方向,所以他一直走在活動廣告人後面五。六步左右。
當他來到左側一家電影院前面,活動廣告人突然停了下來。
他稍微看了一下海報,若有所思地快速四處張望,並在海報上塗鴉,接著繼續搖搖擺擺走路,一副逗趣的模樣往人潮裡走去。
御子柴進覺得很奇怪,走到電影院前,態度自若地瞧了一眼海報。
「咦?」
只見他不解地搔搔頭。
那是一張「幻影沙漠」的電影海報,其中「幻影」兩字被紅色粉筆圈起來。
粉筆的痕跡還很新,看起來應該是剛才那個活動廣告人畫的。
不過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如果是惡作劇的話,那也未免太幼稚了,但又看不出有什麼意義?
御子柴進想了又想,接下來,他又繼續走入人群。
由於廣告板高高突出於人群頭上,所以他馬上知道活動廣告人在哪裡,再加上他以緩慢的速度前進,所以御子柴進很快就追上他了。
這時,活動廣告人又匆匆一瞥旁邊一間賣玩具的商店看板,看板上頭寫了一些字,這次御子柴進清楚看見他手上握著粉筆。
活動廣告人在商店看板上塗鴉之後,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繼續往前走。
御子柴進立刻地快步走到商店前面,看板上寫著「之氣堂」,其中的「之」字也被紅色粉筆圈起來。
這會兒,御子柴進心裡感到更加奇怪,他認為對方這樣一次又一次塗鴉一定有什麼意義。
因此,他小心翼翼地跟蹤可疑的活動廣告人,這時,活動廣告人又伸出手在旁邊的牆壁上寫字。
御子柴進大步走過去,那是一片建築圍牆,牆上模糊的寫著「銀座會館建築地」,其中的「會」字被人用紅色粉筆圈起來。
御子柴進心跳不禁加快,他知道這絕對不是單純的惡作劇。
這一定有某種涵意,因此他全神貫注地注視活動廣告人的背後,沿路小心的跟蹤。
接下來,活動廣告人第四次伸出手,在旁邊一家零食店的看板上做記號。
御子柴進走過去一看,上頭寫著「人參糖果」這四個字,其中「人」這個字又被紅粉筆圈了起來。
御子柴進一看,驀地停住腳步。
歡迎偵探小子
第一次是「幻影」兩字,接著是「之氣堂」的「之」,第三次是「銀座會館」的「會」,最後是「人參糖果」的「人」字,把這四次的字合起來念就是——幻影之會人。
(「幻影之會人」不就是「幻影之怪人」嗎?「會」與「怪」的日文發音相。)
去年聖誕節,神出鬼沒的「幻影怪人」被御子柴進和三津木俊助逮捕。
他現在被關在小管的拘留所,只要判決下來,至少會被判處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另一方面,御子柴進也明白,幻影怪人的同黨也正用盡一切手段,想將他們的首領從拘留所裡救出來。
這個可疑的活動廣告人也是幻影怪人的同夥嗎?他們是不是用塗鴉的方式互相聯絡?
御子柴進迅速看了看四周,試圖找尋可疑的人,可是眼前人群擁擠,要找到可疑的人實在頗為困難。
御子柴進立刻放棄尋找他同夥的念頭,他繼續跟蹤活動廣告人,心想這樣或許比較容易查到線索。
可疑的活動廣告人走到新橋後,突然轉身往御子柴進這裡過來。
御子柴進馬上機靈地走到旁邊的鐘表店門口,假裝看著櫥窗。
幸好櫥窗裡裝著一面鏡子,可以看到活動廣告人用可笑的鴨子走路方式從鏡子裡走過去,不過他並沒有注意到御子柴進。
活動廣告人走了五、六步後,御子柴進故作輕鬆地把雙手插進口袋,繼續跟蹤他。
其實這種跟蹤方式很辛苦。對方若走得快一點,那麼跟蹤起來就容易多了,可是活動廣告人的工作就是要慢慢走,所以讓人焦急得不得了。
不過御子柴進也發現到,自從糖果屋的「人參糖果」塗鴉後,活動廣告人就沒有任何塗鴉的舉動。
走著、走著,右邊出現松板屋,一走過松板屋前面,活動廣告人突然把看板拆下,橫放夾在腋下,快速走進松板屋轉角。
見狀,御子柴進加快腳步走到那個四角地帶,看見活動廣告人抱著廣告板走在前面。
御子柴進又看了一下四周,依然看不到像是他的同黨的人。
「好吧!我先去前面看看!」
御子柴進對這樣的冒險越來越興奮。
幻影怪人已經被抓,可是他的同黨一個都沒被抓到,如今,他的同黨很有可能正在策劃營救首領的行動。
待會兒,說不定御子柴進就能知道幻影怪人同黨的藏身處,然後將他們一網打盡。
御子柴進懷著一顆狂跳不己的心,跟著活動廣告人走過兩、三條巷子,彎進橫町,來到一棟醜陋的大樓前,活動廣告人環顧四周後,抱著看板,像陣風似的衝進去。
御子柴進加快步伐跑到大樓前,他瞥見有個男人抱著看板,順著樓梯往上走。
御子柴進隨後衝進大樓,亦步亦趨地順著正面的樓梯往上走。
上了二樓之後,他看見十間房間,但他馬上知道活動廣告人是進入哪一間房間,因為剛才他抱著的看板就立在那間房門前。
御子柴進慢慢走近看著看板上的文字,登時,他詫異地倒抽一口氣,因為看板上寫著:
歡迎偵探小子。
奇妙的魔法
「糟了!我中計了!」
御子柴進發現自己中計已經太晚了。
他轉身想逃,可是一隻粗壯的手猛地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拖進房間甩在地板上,霎時,他只覺得眼冒金星,腦中一片空白。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麼粗暴,我是不小心的。」
聽見男人道歉的聲音,御子柴進馬上抬起頭看。
眼前這個男人,就是上次在日本橋十字路口,裝扮成交通警察的人。
御子柴進從地板上一躍而起,隨即東張西望四處搜尋。
(咦?剛才那個活動廣告人呢?)
「偵探小子,你在看什麼呀?啊!你在找那個活動廣告人嗎?老實告訴你吧!他不是我們的同伴,我們只是利用他把你引來這裡。現在他應該已經從這棟大樓的後門樓梯出去,可能又在外面走來走去了吧!哈哈哈!」
御子柴進咬牙切齒地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唉!都怪自己的好奇心旺盛,才會這麼輕易就中計。)
御子柴進翻了翻白眼,怒氣十足地瞪視對方。
「偵探小子,你是個聰明的少年,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所有的情況。我們這裡有嚴密的隔音設備,你就算大喊大叫,外面也聽不到一點聲音。」
「叔叔,你想怎麼樣?」
「哈哈哈!偵探小子,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幻影怪人的手下吧!」
「聰明,你說的沒錯。」
「你引我來這裡究竟有什麼目的?」
「沒什麼,我只是想請你幫個忙。」
「幫什麼忙?」
「是這樣的,我們的首領會被抓,全是因為你的關係,所以我想請你幫我把幻影怪人救出來。」
「哼!辦不到!」
御子柴進緊咬雙唇,嗤之以鼻地說。
「你不幹也不行!既然你已經被我抓到,就要乖乖聽我的話。更何況我又不是要你做壞事,只是想請你朗誦一篇簡單的文章。」
「朗誦文章?」
「是的,請你唸唸這篇文章。」
幻影怪人的部下從口袋拿出一張摺疊過的便條紙給他。
御子柴進打開一看,上面寫著類似魔法的咒語:
「起來!起來!快點穿上制服。懂嗎?穿上制服、戴好帽子,帽子要記得戴上哦!還有要帶鑰匙,千萬不能忘了八十六號的鑰匙。
來,帶了鑰匙馬上去八十六號;到了八十六號後,開門進去裡面,接下來就照八十六號的主人說的去做,懂了吧!懂了就當場再復誦一遍。」
(這到底是什麼魔法咒語啊?)
御子柴進想了半天還是不懂。
幻影怪人逃獄
「御子柴進,你醒了嗎?」
一陣溫柔的聲音自耳邊響起,御子柴進猛然張開雙眼,看到由紀子一臉擔心的表情。
忽然間,他覺得手掌癢癢的,將視線往下移,看見邱比特正舔著他垂在床邊的右手。
「啊!由紀子!」
御子柴進倏地支起身子,他看了看周圍的景物,發現自己穿著睡衣,躺在池上社長招待他住的房間床上。
「由紀子,我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很晚的時候,有一個好心的叔叔開車送你回來。」
「好心的叔叔?」
「是的。他發現你倒在銀座的巷子裡面,然後從你放在口袋裡的名片知道你住在這裡,所以送你回來這裡。」
(啊!是他!)
剎那間,一段難過的感覺油然而生,御子柴進懊惱自己竟然會中了幻影怪人同黨的詭計。
御子柴進兩手抱著昏沉沉的頭,冷靜地回想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昨天被抓之後,幻影怪人的部下就一直逼他練習那篇奇怪的魔法咒語,這期間,他還吃了可口的西式晚餐,直到半夜十二點,他才開始正式背誦。
當時,幻影怪人的部下把他帶到一面牆壁前,牆壁上跟他的臉部同樣高的地方,貼著一張普通的風景海報。
御子柴進已經能完全背誦那篇咒語,幻影怪人的部下做出暗號後,他便開始小聲地一字一句念出那些奇怪的句子。
他記得對方囑咐要對著海報說話,所以他也依照吩咐,語氣溫柔地背誦。幻影怪人的部下則戴著耳機,整個人靠著旁邊的桌子看著他。
御子柴進對這種情形感到十分莫名其妙,甚至覺得這個一臉認真、戴著耳機的男人,腦袋是不是有問題。
御子柴進朗誦完畢,男人立即專住地傾聽耳機,過了一會兒,他露出滿意的微笑說:
「偵探小子,辛苦你了,你的任務結束了,哈哈哈!」
幻影怪人的部下開心地捧腹大笑,走到御子柴進身邊。
「事情結束了,我送你回家。」
話聲甫落,他突然緊抱住御子柴進,摀住他的鼻子和嘴巴。
御子柴進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他拚命扭動四肢掙扎,同時聞到幻影怪人的部下手中握著的濕紗布,傳來一股酸酸的味道,慢慢地,御子架進停止扭動,整個人昏厥過去
對御子柴進來說,這一切就像置身夢境般,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壞事。
(他們要我念那種無聊的咒語,到底有什麼目的?)
「由紀子,你今天怎麼沒去上學?」
「今天是星期天呀!對了,昨天晚上發生一件很嚴重的事情哦!」
「很嚴重的事情?」
「嗯,聽說幻影怪人逃走了。」
「什麼?幻影怪人逃走了?」
「是的。今天監獄的管理員巡視關著幻影怪人的八十六號房時,發現另一個管理員居然在裡面,根本沒看到幻影怪人的蹤影。他們猜想,大概是幻影怪人穿上管理員的服裝,化裝成管理員逃走。爸爸接到電話通知後也嚇了一跳,他雖然很擔心你,不過還是決定到報社一趟。」
(八十六號……難道幻影怪人逃獄和昨天晚上的朗誦有關?)
御子柴進暗自猜測,呼吸不覺急促起來。
奇怪的廣播
當天三點出爐的晚報,社會版頭條全部都是幻影怪人逃獄的消息。
根據報導,幻影怪人逃獄的方式十分怪異。
關著幻影怪人的八十六號牢房,有一個跟他穿著相同服裝的男人睡到今人早上。
儘管管理員在牢房前面走過許多次,可是都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直到起床時間,幻影怪人還沒有醒過來,管理員打開門查著,才發現躺在床上的人並不是幻影怪人,而是一個名叫吹田的老管理員,身上穿著幻影怪人的服裝,沉沉地睡著。
當下,整個拘留所人員大為震驚,他們連忙叫醒吹田老人詢問他。
可是吹田老人卻露出一臉狐疑的樣子,表示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
吹田老人在這所拘留所服務了幾十年,是模範管理員,絕對不會遭人收買。而且昨天晚上十點左右,他就在自己的房間上床就寢,所以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真的不知道。
最後拘留所派人清查他的房間,想知道他是不是被人下藥,卻因此發現令人出乎意料的東西。
這個東西藏在枕頭邊的木箱中,是一具製作非常精巧的業餘無線電收發裝置。
這不是吹田老人的東西,而是有人故意裝在這裡,只不過沒有人知道這到底是做什麼用?
這件事只有意識還處在朦朧中的御子柴進領悟出來。
原來這一切都是幻影怪人的部下利用他對吹田老人進行催眠術。
要進行催眠活動,幻影怪人的部下那粗嘎的聲音並不適合,所以他們才會將目標放在他身上。
「可惡!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麼我就是幫兇了。」
御子柴進兩隻眼睛睜得老大,一看完晚報,隨即憤怒地衝出房間。
由於由紀子上鋼琴課不在家,御子柴進帶著邱比特坐上計程車,交代司機開往銀座的巷子。
下車後,御子柴進小心地拉緊邱比特的鏈子,緩緩往昨天那間房間走去,出人意料地,那間房間的門居然開著。
御子柴進有些害怕地走進去,他環視房間一圈,突然驚訝地張大嘴巴。
映入眼裡的是,管理員的制服和帽子雜亂地丟在沙發.上,看來,幻影怪人果真化裝成管理員逃到這裡。
為了預防萬一,御子架進讓邱比特嗅了嗅沙發上的制服跟帽子,接著走到昨天背誦面對的牆壁,一把撕下貼在上面的風景海報。
(啊!果然是空的!)
這裡曾經裝了無線裝置,自己竟然沒有察覺,甚至還朗誦指令,讓吹田老人幫助幻影怪人逃走。
「可惡!真是太可惡了!」
御子柴進氣憤地捶胸頓足。
突然間,他看見掉落在地板上的一張剪報,上面是裹著頭巾的阿拉伯王子的照片。
阿拉伯王子近日即將拜訪日本,他頭巾上裝飾的紅寶石,據說價值數千萬元。
御子柴進不禁睜大眼睛,直直地盯著紅寶石。
偵探小子的憂慮
「社長、三津木先生。」
最近御子柴進一看到池上社長或是三津木俊助,便不斷向他們乞求。
阿拉伯王子——阿里殿下要在日本召開一場宴會,聽說社長和三津木先生部受邀請了。
「偵探小子,你又要我帶你去參加宴會了嗎?」
池上社長調侃他說。
不過一旁的三津木俊助卻露出嚴肅的表情說道:
「偵探小子,你怎麼想參加阿里殿下的宴會,是不是有什麼原因?」
「沒、沒有啦!我只是想去看看而已。」
「看看?你想看什麼?」
「嗯……對了,我們的報紙不是也登了嗎?阿里殿下的頭巾上鑲著一顆紅寶石,據說價值日幣約數千萬元,所以我想去瞧一瞧那個昂貴的紅寶石。」
聽見御子柴進的話,池上社長和三津木俊助有些訝異地互視對方。
「喂,偵探小子。」
說著,池上社長臉上的表情變得認真說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認為幻影怪人會去偷阿里殿下的紅寶石?」
「是的,我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可是……偵探小子。」
這時,站在旁邊的三津木俊助放柔聲音說:
「歡迎阿里殿下的宴會是在明天晚上舉行,而幻影怪人才剛逃獄,他就算再怎麼神出鬼沒,也不可能二、三天之內就準備做這麼大的案子呀!」
「三津木先生……」
御子柴進的眼神突然變銳利地看著三律木俊助。
「幻影怪人有很多部下,也許他們已經策劃好一切了。他的部下部不是普通的人物,所以才會用那種詭異的方法幫助幻影怪人逃走。」
御子柴進輕描淡寫說著,他怕再繼續說下去,會不經意說出自己是這次幻影怪人逃獄事件的幫兇。
既然說不出口,那他更不能說出自己在銀座巷子的大樓房間,撿到一張剪報的事情。
實際上,最近阿拉伯王子會到日本拜訪,全是為了以下的事情:
阿里殿下的國家盛產石油,想要得到石油開採權的國家,無不費盡心思結交阿里。
不過阿里殿下從以前就對日本很有好感,這一次他親臨日本,就是要和外務大臣等交涉,希望能夠借用日本的先進科技開採石油。
所以如果阿里殿下在這裡出了什麼差錯,那麼將會對日本相當不利。
雖然御子柴進只是一個在報社工作的小孩,卻也擔心這件事情。
「社長,也許偵探小子的憂慮是正確的,我們還是安排一下好了。」
「可是我們不能帶沒有受到邀請的人去呀!」
池上社長頗為為難地說。
「社長,我有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御子柴進露出自信的笑容說道。
「阿里殿下下榻在日本旅館,你跟旅館的經營者——川口先生不是很耍好嗎?你可以拜託川口先生讓我當一天旅館的服務生,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盡量留在阿里殿下身邊,我想這麼一來多少可以防止意外發生。」
「嗯!這確實是個好辦法。」
「對了,我想把邱比特一起帶去,邱比特認識幻影怪人。」
池上社長看著他想了一會兒,然後贊成地點點頭。
御子柴進已經讓邱比特聞過管理員的制服和帽子,他想那套制服上應該留有幻影怪人的體味,他若真的出現,邱比特的嗅覺就能幫得上忙。
偵探小子惡作劇
阿里殿下的宴會是在三月二十五日晚上七點舉行,會場是在日本旅館的大廳,當天,旅館的工作人員一大早就忙著佈置會場。
阿拉伯王子是主角,客人則包括外務大臣——籐川善一郎等日本名流將近三百位知名人士,這麼盛大的宴會讓川口經理處理任何事都格外小心。
另外,當他聽到池上三作提到幻影怪人可能會來偷阿里殿下的紅寶石,訝異的心情更是無法言喻。
「阿進,聽說你很清楚幻影怪人的做法,今晚他若真的來了,你有什麼因應之道?」
川口經理坐在經理室,臉色慘白地問道。
面對他坐著的是御子柴進和池上三作的女兒——由紀子,由紀子身邊則坐著耳朵直挺挺豎起的邱比特。
御子柴進跟由紀子都穿著旅館服務生的制服。
本來只有御子柴進一個人,可是如果要帶著邱比特,那麼還是有由紀子同行較為妥當。
「這就要看情況嘍!由紀子,是不是?」
「是的。去年聖誕節,他就扮成爸爸的模樣潛入我家。」
「什麼?他化裝成池上……難道自己人也分辨不出來嗎?」
「嗯,我們的確認不出來,後來他還化裝成等等力警官呢!」
「啊……」
川口經理眨了眨眼說:
「我以前就聽說他是化裝名人,只是沒想到他的化裝術那麼高明……那麼今晚他也可能化裝成某個人來嘍!」
「是的,所以我從剛才就在擔心……叔叔,你真的是川口先生嗎?說不定你就是幻影怪人化裝的。」
「亂、亂講!我是這裡的經理,是貨真價實的川口武彥。」
「叔叔,為了以防萬一,你可不可以讓我們拉拉你的鬍子,摸摸你的肚子?」
川口經理有一個圓圓的啤酒肚,頭上光溜溜的有如電燈泡,鼻子下面還留著一道八宇胡。
「哈哈哈!既然你這麼擔心,那麼你就摸摸看,順便拉一拉鬍子是不是假的。」
聞言,御子柴進裝模作樣地戳了戳川口經理的肚子,拉了拉八字鬍。
「嘻!看來叔叔是真正的川口經理。」
「當然嘍!」
「呵呵呵!」
這時,坐在一旁的由紀子突然發笑說:
「阿進,你真壞,竟然對叔叔惡作劇……」
「咦?由紀子,你怎麼說這是惡作劇呢?」
「叔叔,如果你是假的,邱比特早就撲上去咬你了。阿進明明知道,還故意鬧你,呵呵呵……」
「你這傢伙!」
三人當場開懷大笑,不過這時卻發生了一件讓人笑不出來的事情。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30:11
籐川外務大臣
宴會七點開始,六點半左右,已經有客人陸續前來,大家在休息室裡談笑著。
賓客都是日本上流社會的名人,其中當然也有許多婦女,她們的打扮讓人感覺休息室就像開了許多美麗的花朵。
池上社長跟三津木俊助也在這些客人當中,他們兩人一臉嚴肅的模樣,不過看到打扮成服務生,不斷進出休息室的偵探小子,不禁相視而笑。
御子柴進擔心幻影怪人喬裝改扮進來,所以一直密切注意四周的情況。
再過五分鐘就是七點鐘了,一晚最重要的客人——外務大臣——籐川善一郎,已經帶著秘書到達現場。
籐川外務大臣有一頭眾人皆知的雪白頭髮,另外,他也趕上流行,和其他政治人物一樣,在嘴邊或下鄂留鬍子,這使得他看起來比平常更顯威嚴。
籐川外務大臣嘴邊和下顎的鬍子也是白色的,臉上戴著牛角鏡框,溫和的眼睛不停地眨動著。
籐川外務大臣的身材短小,不過卻是個氣質高雅的紳士。
這時,由紀子正牽著邱比特,靜靜地在櫃台後面的房間裡等待著。
世上有很多事或許可以瞞過人類的眼睛,但卻無法瞞過狗兒的嗅覺。
由於邱比特已經嗅過幻影怪人換裝逃獄時穿的吹田管理員的制服跟帽子,所以不管他的喬裝再怎麼厲害,邱比特都能聞出他的氣味。
籐川外務大臣跟秘書一起到達現場時,邱比特突然發出低沉的吼聲。
「嗚嗚嗚……」
邱比特不停地扒著地上的地毯,這舉動表示它發現了可疑人物。
「邱比特,你怎麼了?那個人是籐川外務大臣呀!我經常在電視和報紙上看過他,他絕對不是可疑的人。」
由紀子低聲斥責邱比特,可是邱比特根本不聽,反而更加用力扒地板。
「嗚嗚嗚……嗚嗚嗚……」
它繼續對著籐川外務大臣低嗚。
這時,會場的接待人員已經帶領籐川外務大臣進人休息室。
看著籐川外務大臣的背影漸漸遠去,邱比特突然大聲吠叫,由紀子要是放手,它很可能會一口氣衝進休息室。
還好這時候御子柴進走了進來。
「啊!阿進,剛才發生一件很奇怪的事。」
由紀子把剛才的事一五一十告訴御子柴進,御子柴進眼神忽地發光說:
「這麼看來,籐川外務大臣很有可能就是幻影怪人喬裝的。」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幻影怪人就算怎麼化裝,也絕不可能化裝成籐川外務大臣。」
「由紀子,你為什麼會這麼說?」
「我爸爸和等等力警官都是屬於較為壯碩的體型,他們兩人都有一七○公分以上。當初幻影怪人能夠化裝成他們,那表示他也有這樣的身高,可是你看籐川先生哪有一七○公分……就算是化裝名人,也不可能降低身高吧!只是好奇怪哦!邱比特為什麼會吠個不停呢?」
「好!」
偵探小子眼睛發光地說:
「社長跟三津木先生應該見過籐川大臣好幾次,那麼就請他們兩人鑒定一下好了。」
「好吧!可是你們不能一開始就認定他是假的籐川先生哦!不然那就太失禮了。」
「嗯,我知道。」
說完,御子柴進迅速奔向休息室。
阿里殿下
經由御子柴進的提醒,待在休息室的三津木俊助驚訝地看著站在他對面的籐川外務大臣。
「你說那個外務大臣可能是假的?」
三津木俊助警戒地看了看四周,小聲地反問御子柴進。
「是的,他一進來,邱比特就一直對他吠叫。」
「原來如此。對了,跟他一起來的秘書也不是平常那位若山先生……好,我現在就過去看看。」
「拜託你了。」
這時候,籐川外務大臣正和池上社長、川口武彥,以及其他二、三位紳士談話,他今天跟平常不太一樣,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
「外務大臣……」
他身邊的新秘書喚了他一聲,接著代他向大家說:
「籐川先生因為工作繁忙,所以有點疲倦。今晚的宴會他本來想取消,可是又覺得這樣對阿里殿下太失禮了,所以……」
「的確、的確,這個我們瞭解,那麼就先請到房間裡面休息好了。」
川口經理連忙答腔,對外務大臣的忙碌表示同情之意。
「哦!那麼……」
籐川外務大臣兩眼無神地唸唸有詞,這時,三津木俊助也來到他旁邊。
「籐川先生,晚安。」
「咦?」
籐川外務大臣像是見到陌生人般,不停地眨動雙眼,同時,廳內響起巨大的鈴聲,告知大家已經七點鐘了。
「啊!」
川口經理喊著說:
「糟糕!阿里殿下要出來了,外務大臣,您是重要的客人,所以必須第一個入席,三津木先生,等一下你再跟外務大臣打招呼。」
說完,他急忙帶著外務大臣前往大廳,留下池上社長、三津木俊助和御子柴進三人一臉莫名地互望著。
日本旅館大廳中央,有一個四方形的淺水池盛開著蓮花。
現在還不是蓮花盛開的季節,不過這個池子裡的蓮花,是用特殊的方法栽培而成,它會隨著光線的不同而開花或是凋謝。
換句話說,只要照到特別的光線,它就會自然開出美麗的花瓣,當光線一消失,花瓣便會自然關閉,這也是川口經理最引以為傲的一件事。
大廳的桌子圍繞在池子周圍呈長方形排列,正面的席位是阿里殿下和籐川外務大臣的席位。
川口經理帶著三百位客人各就定位,現場也隨之奏起阿拉伯的國歌。
最後,阿里殿下和他的兩位隨從——莫哈梅特和伊普達拉在音樂與如雷的掌聲下進入大廳,兩位隨從都是阿拉伯的大臣。
接著,川口經理帶領三位阿拉伯賓客,坐到正面的那張桌子。
此刻,最引人注目的是阿里殿下頭巾上,照得四周閃閃發亮的紅寶石。
據說,這是一顆擁有許多傳說和故事的魔法紅寶石。
美術燈小丑
今晚的宴會即將展開,開始前,阿里殿下先來一段簡短的致辭。
到了籐川外務大臣致答謝辭時,他緩緩地從椅上站起來,但他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眼神迷濛地不斷東張西望。
阿里殿下和兩位大臣都疑惑地抬頭看他,川口經理和御子柴進則兩手冒汗,目不轉睛地看著整個狀況。
這會兒,其他桌的賓客都在竊竊私語,他們都對籐川外務大臣今晚不同於往常的態度感到不解。
突然間,大廳的電燈在此刻全部熄滅,頓時四週一片黑暗,客人們都害怕地叫出聲。
「哇啊!」
同一時間,天花板上有人縱聲狂笑,大家又驚又怕地抬頭往上看……
大廳的天花板很高,中央掛著一盞大型的美術燈,黑暗中,大家隱約看見有人攀在美術燈的燈座上。
那人全身塗上夜光漆,在黑暗中發出猶如鬼火般的青光。
由光暈中隱約可看到他的頭上光禿禿的,額頭和兩邊鬢角都有一撮毛,鼻子又圓又大,臉上塗得紅通通的,穿著一身鬆垮的小丑服裝,像猴子一般緊抓著美術燈的燈軸。
「哇哈哈哈……」
他大笑著,語氣恭敬地對底下的客人說:
「現在阿里殿下的歡迎會要開始嘍!」
他話一說完,即用力搖晃美術燈,剎那間,大型美術燈下的水晶墜飾不斷地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一陣搖晃後,有些燈飾斷了,一顆顆的水晶球紛紛掉落下來。
在場的客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個小丑表演。
「哇啊!」
「唉喲!」
直到聽見有人發出慘叫聲,大家才口過神來。
「開燈!快點開燈!」
有人不停地吼叫。
「快來人呀!快到天花板後面把那個可疑分子抓起來!」
還有人激動地呼喊著。
大廳裡一片騷動,美術燈上的小丑怪人卻斜眼笑看這一切,他向大家鞠了個躬後,即沿著美術燈的燈軸,一溜煙藏身到天花板後面。
只見美術燈的根部有一個四方形的小洞,小丑怪人消失後,天花板隨即恢復原狀。
這時候,大廳的美術燈突然亮起,同時也聽見御子柴進大聲喊著:
「阿里殿下的紅寶石不見了……還有籐川外務大臣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大家猛然回頭一看,阿里殿下頭巾上閃閃發光的紅寶石的確不見了。
另外,籐川外務大臣卻倒在大廳中央的水池邊。
老管理員
阿里殿下和兩位隨從聽不懂日文,可是當他看到御子柴進指著他的頭巾大叫時,他疑惑地摸了一下頭巾前面,莫哈梅特和伊普達拉兩人也馬上站起身查看。
阿里殿下的手還按著頭巾,臉上迅速堆起怒容,嘴裡不斷地說些大家聽不懂的話,不過看得出來他相當生氣。
莫哈梅特和伊普達拉兩位大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也出現怒色,他們倆一起指著殿下的頭巾,憤怒地大聲怒吼。
阿里殿下價值數千萬元的紅寶石,現在在日本被偷了,而且日本的重要官員——籐川外務大臣居然還昏倒在地上。
一時之間,大廳裡安靜無聲,大家互相對望著,擔心地看著阿里殿下和躺在地上的籐川外務大臣。
直到大廳外面傳來由紀子的喊叫聲,才打破原有的寂靜。
「不可以啦!邱比特!」
邱比特拖著鏈子,飛也似地衝進大廳,對著地上的籐川外務大臣狂吠。
「嗚……嗚!汪!汪!汪……」
邱比特一邊嗅著地板,一邊繞著籐川外務大臣打轉。
誠如剛才由紀子所說,曾經化裝成池上社長和等等力警官的幻影怪人,是身高一七公分以上的大塊頭男子,而今,倒在地上的籐川外務大臣最多只到他們肩膀,是個身材矮小且瘦弱的男人。
「嗚……嗚!汪!汪!汪……」
邱比特像瘋了般一直繞著籐川外務大臣,三津木俊助立刻衝過去,拉著邱比特的鏈子說:
「邱比特、邱比特!乖!乖!來,不要亂動……」
三津木俊助看了一下周圍的客人,然後看著御子柴進說:
「服務生,你還在發什麼呆?還不快點過來這裡拉住邱比特。」
「是!」
裝扮成服務生的御子柴進假裝嚇一跳,慢慢地走到三津木俊助身邊,故意裝出很害怕的樣子握住狗鏈。
這時由紀子也進入大廳,和御子柴進一起安撫邱比特,池上社長也走到他們旁邊。
三津木俊助正想抱起倒臥在地上的籐川外務大臣時,他嘴巴上和下顎的鬍鬚突然脫落。
「啊!」
登時,在場的人齊聲大叫,邱比特也扒著前腳低嗚。
接著,三津木俊助卸下籐川外務大臣臉上的牛角眼鏡,一看到他的臉,三津木俊助忍不住失聲大叫。
「三津木,你認識這個男人嗎?」
毫無疑問地,眼前的籐川外務大臣當然是假的,所以池上社長才會瞪大眼睛驚訝地問道。
「是的,我認識。」
「他是誰?」
「是吹田管理員。」
「吹田管理員是……」
「他就是幫助幻影怪人逃獄的管理員。」
「啊!」
聽到這句話,御子柴進頗為氣憤地用力握緊拉著邱比特鏈子的拳頭。
難怪邱比特會對他吼個不停。雖然御子柴進已經讓邱比特聞過幻影怪人逃獄時穿的管理員制服,可是由於制服是屬於吹田老管理員的,所以他的體味一定比幻影怪人還重。
小丑怪人
「可惡!可惡!」
御子柴進握緊拳頭,咬牙切齒罵道。
幻影怪人一定知道他讓邱比特聞過吹田老管理員的制服,所以才會帶他來參加宴會,擺脫邱比特的嗅覺。
御子柴進忽然想到,剛才吹田老管理員的眼神看起來像是被人催眠。
幻影怪人一定又對吹田老管理員實行催眠術,再把他改裝成籐川外務大臣來參加宴會。
「三津木,他死了嗎?」
「沒有。他因為後腦勺遭到強烈撞擊而昏倒,所以可能有點腦震盪……服務生,快拿一杯水過來。」
「是!」
御子柴進把鏈子交給由紀子,從桌上的水瓶倒了一杯水。
接過水杯,三津木俊助硬是把水從吹田老管理員咬緊的牙縫中灌進去。
「嗚嗚嗚!」
吹田老管理員微微睜開眼,呻吟地說:
「紅……露……紅露……」
他斷斷續續地說了「紅露」兩字,隨即又昏過去。
「咦?你說什麼?喂、喂!吹田!你剛才說的是什麼?」
三津木俊助用力搖晃吹田老管理員,可憐的吹田已經昏迷過去,鼾聲大作。
「啊!糟了!服務生,快叫經理過來……」
催眠中若突然鼾聲大作,通常是不太好的前兆。
御子柴進慌忙環視大廳,可是怎麼也看不到經理的蹤影。
實際上,自從大廳電源熄滅之後,川口經理就不見人影。
「三津木先生,經理不在這裡,我現在就去找他過來。」
御子柴進正要跑出大廳的當兒,大廳外側傳來陣鼓噪,他看見剛才那個穿著小丑服的人被銬上手銬,往大廳這裡過來。
他的旁邊有等等力警官率領的警官隊,以及眾多旅館的服務人員。
「三津木,我們抓到幻影怪人了。受川口經理的委託,傍晚開始,我們就暗中監視旅館四周,結果把正想逃進經理室的怪人抓個正著。」
等等力警官得意地說,小丑服怪人卻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不是、不是!我根本就不是幻影怪人,我只是受雇於經理。」
「你不要狡辯了,誰會僱人做這種事情!」
「是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是馬戲團的表演者,昨天這裡的經理找我來為阿里殿下的歡迎會表演餘興節目。如果你們認為我騙人,你們可以去問馬戲團裡的人,我加入的馬戲團叫宮田馬戲團,現在正在池袋表演,我是宮田馬戲團裡的小丑——亨利·松崎。
穿著小丑裝的怪人銬著手銬,淚眼婆娑地說。
聽完他的話,三津木俊助發現御子柴進還在,有些驚訝地說:
「服務生,你怎麼還待在這裡?還不快點去叫經理過來!」
「是!」
御子柴進應聲回答,大步走出大廳。
只是當他打開門進入經理室後,並沒有看到川口經理的身影。
「奇怪?川口先生跑到哪裡去了?」
御子柴進喃喃自語,忽然間,他隱約聽到房間角落的衣櫃裡傳出奇怪的呻吟聲……
兩個經理
御子柴進站在原地,心頭猛地震了一下。
他清楚地聽到衣櫃有喀答喀答的聲音,好像有人在動,再仔細一聽,那是低沉而痛苦的呻吟聲。
由於事出突然,御子柴進也有些錯愕,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接著,他提起勇氣,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到衣櫃旁邊。
「是誰?誰在那裡?」
御子柴進說完,他聽到好像有人回答,衣櫃繼續發出喀答喀答的聲音,而呻吟的聲音也越來越大聲。
見狀,御子柴進馬上用力將衣櫃的門打開。
霎時,有一個禿頭、頂著啤酒肚的男人從衣櫃裡滾出來,不必說,他當然就是川口經理。
川口經理穿著針織襯衫、西裝褲,手腳被反綁,嘴裡還塞著東西。
「啊!川口經理!」
御子柴進隨即將他嘴裡的東西拿出來,鬆開他手腳的繩子。
「謝謝你,偵探小子。」
川口經理顫動著八字鬍說。
「可惡!真慘……」
川口經理一邊咒罵,一邊用手掌搓揉疼痛的手腳關節。
「川口先生,你是什麼時候被關在衣櫃裡的?」
「什麼時候?大概是傍晚六點左右吧!因為阿里殿下的宴會快開始了,所以我回到這裡想更換衣服,沒想到竟然被躲在房間裡的壞人攻擊……」
「啊!這麼說,你沒有在阿里殿下的宴會露面嘍!」
「當然!我怎麼可能出現在那裡!我正想換衣服的時候,就被人用棍子從後面敲打,接著我就失去知覺了。」
「完了!那麼今晚待在阿里殿下身邊的經理,一定就是幻影怪人。」
御子柴進在宴會前曾經拉過眼前這位經理的鬍子,確定他不是假的,沒想到在那之後,幻影怪人就化裝成川口經理。
川口經理從衣櫃裡拿出西裝,繼續說:
「我醒來之後,就發現自已被關在衣櫃裡。如果你再晚一點才來,我想我可能會窒息死在裡面……御子柴進,真的很謝謝你。對了,今天晚上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川經理慌忙繫好領帶,頗為擔心地問道。
「有,今晚幻影怪人化裝成你出現在宴會上。」
「什麼?化裝成我?」
「是的,而且他還偷走阿里殿下的紅寶石。」
「什麼?阿里殿下的紅寶石被偷走!」
「不只這樣,籐川外務大臣還差點被殺死呢!」
「你說什麼?籐川外務大臣差點被殺死?」
「嗯,不過那個籐川外務大臣是假冒的。」
「你……偵探小子,你在說些什麼呀?我一句也聽不懂。」
「你不懂也沒關係。川口先生,我想問你的是,你有邀請田宮馬戲團的小丑——亨利·松崎到旅館表演嗎?」
「誰是亨利·松崎呀?」
「他是田宮馬戲團的小丑。」
「田宮馬戲團的小丑怎麼了?」
「川口經理,你真的不認識他嗎?」
「我當然不認識!偵探小子,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啊!你把我搞得頭都痛了。」
川口經理穿上西裝後,就跟著御子柴進一起跑向大廳。
小丑怪人一看到他,馬上舉起被手銬銬著的手,指著經理說:
「啊!就是他!就是他到馬戲團僱用我的……」
殿下的憤怒
「什……什麼?」
被一個奇怪的男子指認,川口經理錯愕地往後退了二、三步。
「你是誰?」
「你還問我是誰?經理,我就是官田馬戲團的亨利·松崎呀!」
「胡鬧!我根本不認識這個男人!」
「經理,我現在莫名其妙地被人懷疑已經很慘了,請你告訴他們,是你到馬戲團聘請我,要我今天晚上為阿里殿下的宴會表演餘興節目。」
「我沒有,我根本沒有做過這件事。」
「什麼?」
「我根本沒有找你來呀!」
「你說什麼?你這個狡猾的人,你休想害我……」
小丑怪人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等等力警官和兩、三個便衣刑警趕緊抱住他。
御子柴進機靈地四處張望,阿里殿下和兩名大臣已經不在大廳裡了。
事實上,就連三津木俊助、池上社長,還有吹田管理員也都不見了。
眾多警察把整個大廳團團圍住,被包圍的賓客們圍成一堆,每個人都不安地等待著。
「警官先生,警官先生。」
御子柴進對著等等力警官小聲地說:
「幻影怪人化裝成川口經理,剛才在這裡的經理就是幻影怪人,真正的川口經理一直被關在衣櫃裡面。」
「什麼?偵探小子,這、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所以我們必須快點找到假的經理。」
經由御子柴進提醒,他們立刻搜索整個大廳,可是假的川口經理早就逃走了,根本找不到他。
此刻,三津木俊助和池上社長將昏迷的吹田管理員帶到別的房間,請醫生診察,只見醫生擔心地說:
「他的後腦遭到嚴重撞擊,恐怕……」
「恐怕什麼?」
「可能無法恢復正常。」
「無法恢復正常?你的意思是會一直這樣下去嗎?」
「是的,就算病情好轉,還是會有一些改變。」
醫生歪著頭擔心說話的時候,原本一直打鼾的吹田老人,像講夢話似的自言自語地說:
「紅露……紅露……」
聽見這話,池上社長和三津木俊助,以及剛進來的御子柴進、由紀子彼此交換一下眼神。
「紅露……紅露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剛才也說過同樣的話。」
他們四個人都對吹田管理員的話感到疑惑。
阿里殿下帶著好感來到日本,可是沒想到寶貴的紅寶石卻在這裡被偷,也難怪他會生氣。
如果一個禮拜以內沒有找回紅寶石,那麼日本永遠別想得到阿拉伯的石油開採權。
事實上,最擔心寶石失竊的人是籐川外務大臣。
宴會那天晚上,籐川外務大臣因為突然有重要的事無法出席,所以在六點左右打電話給川口經理。
這時候,接聽電話的人已經是假的川口經理——幻影怪人。
原本幻影怪人還在擔心要如何瞞過邱比特的嗅覺,這下可好了,他對吹田管理員施以催眠術,將他變成籐川外務大臣,讓他跟化裝成秘書的部下一起參加宴會。
一向謹慎小心的幻影怪人還事先化裝成川口經理,到宮田馬戲團僱用小丑亨利·松崎,計劃趁表演慌亂之際偷走紅寶石。
紅露
今晚是阿里殿下舉行宴會後的一個禮拜。
如果今天晚上紅寶石仍然找不回來,阿里殿下將會憤然離開日本,永遠不將石油的開採權提供給日本。
舉行那場宴會的日本旅館大廳,現在正是一片安靜與漆黑。
大廳中央水池的蓮花花瓣全部合起來,讓人感覺整個世界似乎正舒適地沉睡著。
水池裡偶爾會傳來輕微的水聲,大概是鯉魚在戲水吧!
大廳周圍的牆壁,到處立著戒備森嚴的西洋盔甲武士,感覺好像人靠在牆壁似的。
凌晨二點,整個旅館安靜無聲,大家似乎都沉睡了。
突然間,一個西洋盔甲武士動了一下,發出咋啦的聲音,緊接著,一名穿著旅館服務人員制服的男子從盔甲裡走出來。
這個男子張望了一下,輕手輕腳地小跑步橫過大廳,到達入口處。
他按下開關,天花板的美術燈頓時亮起來。
美術燈一亮,男人立刻躡手躡腳地走到中央的水池附近。
他蹲在上次吹田管理員昏倒的地板附近,靜靜地注視水池裡面。
一秒、二秒……剛才還安靜沉睡的白色、紅色的蓮花瓣,開始慢慢地綻放開來。
到這裡,我們終於懂了!
經過特殊栽培的水蓮花,是靠天花板上美術燈的光線開花。閉合,也就是說,美術燈的燈光一亮,花瓣就會自動打開,一關上燈,花瓣就會合上。
這可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因為開花、合花的動作很慢。
蹲在池邊的男人,焦躁地注視著蓮花開,突然間,他彷彿想到什麼,不時東張西望。
現在是深夜兩點多,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大廳的美術燈開著。
許久之後,蓮花的花瓣終於全部綻開。
可疑的男子仔細觀看每一朵白色水蓮花,倏地,他高興地叫了一聲。
一朵開在池邊的白色蓮花中央,有一個紅色的東西垂掛在那裡,那不就是大顆的紅寶石嗎?他高興的喊出聲,並朝著那株蓮花伸出手……
「可惜哦!幻影怪人。」
這時,他的後面發出一個聲音。
「什麼人?」
這名可疑男子手上拿著槍回頭查看。
「哈哈哈!那顆紅寶石是假的。由紀子早就解開紅露的意義.所以宴會當天晚上,紅寶石就回到阿里殿下的手上了。不過為了要引你過來這裡,我們故意在報紙上報導阿里殿下很生氣的事。哈哈哈!你還是乖乖就擒吧!」
那聲音好像是從一個西洋盔甲武士中傳出來的,可疑男子一聽,就開槍射擊,一槍、二槍……可是手槍的子彈根本穿不透堅硬的盔甲。
這時候,除了最早走出來的那個盔甲武士外,其他的盔甲武士也從四面八方喀啦喀啦地往這邊來,立即把可疑男於包圍得水洩不通。
可疑男子拚命開槍,三發、四發、五發、六發,他的子彈終於射完了。
當他子彈用盡時,盔甲武士裡跑出兩個人來,正是三津木俊助和等等力警官。
可疑男子轉身想逃,他們兩人立刻上前壓住他,然後,御子柴進與川口經理也從盔甲中走出來。
御子柴進看了一眼可疑男子的臉後,篤定地說:
「不對,他不是幻影怪人,他是幻影怪人的部下。」
這個男人就是上次利用活動廣告人,引御子柴進到大樓的那個男人。
雖然沒能抓到幻影怪人,不過阿里殿下的紅寶石總算又回到他手上。
宴會那天晚上,化裝成川口經理的幻影怪人趁燈光盡滅,大家被亨利·松崎的表演驚嚇之際,迅速偷走阿里殿下的紅寶石。
可是當他將吹田管理員推倒,想要逃走的當兒,手上的紅寶石卻不小心掉進白色蓮花的花瓣中。
水池邊的螢光燈關掉之後,會有一段短暫時刻閃著微弱燈光,所以吹田管理員在昏倒前,才會看到蓮花閃著紅露般的亮光,其實那是阿里殿下遺失的紅寶石反射的光芒。
由紀子是個聰明慧黠的女孩,聽了吹田管理員提到「紅露」兩字後,她突然聯想到蓮花。
所以當天晚上,美術燈打開後,他們便仔細檢查水蓮花,結果順利找到阿里殿下的紅寶石。
殿下非常讚賞由紀子的機智,也很快地跟籐川外務大臣談到石油開採權的簽約問題,當天,由紀子還以幸運神的身份列席參加呢!
另一方面,吹田管理員的病情也出乎意料地輕微。
因為他看到紅露,所以讓阿里殿下的紅寶石很快就找回來,因此,籐川外務大臣還特地頒發感謝狀給他。
後來,吹田管理員也辭掉管理員的工作,到新日報社的倉庫工作。
只是令人憂心的是,幻影怪人會就此安分下來嗎?
接下來,他是不是又會犯下什麼案子呢?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30:53
第三章 幻影少年
看煙火
「哇啊!好漂亮哦!」
「嗯!好棒!」
「這真是光之饗宴,星之禮讚呀!」
「哈哈哈!由紀子能當女詩人嘍!」
「光之饗宴,星之禮讚!真是說得太好了,哈哈哈!」
「爸爸,你好討厭哦!三津木先生,我再也不跟你們說話了啦!」
由紀子生氣地嘟起嘴巴。
今晚舉行的是兩國地區的河岸煙火大會,這個慶典是從江戶時代延續到現在。
砰!砰!砰!每當煙火在夜空中綻放,兩岸就傳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根據報導,今晚觀看煙火的群眾超過十萬。陸地上人山人海,河上也綿延不絕地擠滿船隻,池上社長搭乘的船屋也夾雜其中。
他們上船的地點是在兩國橋略微下游的地方,掛在屋簷上迎風飄揚的崎埠燈籠讓人感覺清涼許多。
這艘船上坐著池上社長、三津木俊助、由紀子和御子柴進。大人們喝著啤酒,由紀子跟御子柴進則飲果汁,大夥兒開心地注視夜空。
「好漂亮哦!由紀子,你看,一朵朵的花都開了,真是光之饗宴。」
兩國的上空不斷有煙花綻放開來,底下還有一連串的煙火衝上青天。
「呵呵呵呵!」
由紀子只是笑著,什麼話也沒說,她剛才已經說過不跟他們說話了。
「哈哈哈!由紀子真倔強。你看,又是星之禮讚嘍!」
「哼!我不知道啦!三津木先生真愛捉弄人。」
「哈哈哈!你終於說話了……由紀子,你的意志很薄弱哦!」
御子柴進取笑由紀子,池上社長也忍不住噗哧一笑。
「哈哈哈!不說話被說是倔強,開口說話,又被人嘲笑意志薄弱,這麼一來,由紀子怎麼做都不對呀!」
「是呀!反正我又說不過三津木先生跟阿進。」
「哈哈哈!」
池上社長船屋裡充滿快樂溫馨的氣氛。
「咦?那邊在吵什麼呀?」
御子柴進突然從船邊探出身來,害得船身猛然晃動了一下。
「阿進,你不要亂動啦!」
由紀子慘叫一聲,不過她也注意到岸邊的騷動。
「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是在吵架嗎?」由紀子疑惑地說。
一位刑警押解某個嫌疑犯到警察局,由於嫌疑犯沒有銬上手銬,所以一進入看煙火的人群中後,嫌疑犯趁刑警分心抬頭看煙火的空檔,突然甩開刑警抓著他的手,用力推開他的身體,跳進一艘繫在岸邊的船裡。
「啊!糟了!快點抓住他!他是一件重大案件的嫌疑犯。」
就在刑警呼叫之際,嫌疑犯從驚嚇的客人眼前跳向另一艘船。
這些船隻都緊緊地排在一起,中間幾乎沒有空隙,只見嫌疑泛像蚱蜢般一艘接著一艘,沿著船跳過去。
鑽石
「發生了什麼事?騷動好像往我們這邊移動呢!」
「社長,你看,這次換那艘船發出聲音。」
「唉呀!真有趣,希望騷動會往我們這邊過來……」
「不要啦!阿進,我覺得有點可怕耶!啊!不要啦!不要!」
由紀子低垂著頭,頗為害怕地說。
這時,騷動已經來到隔壁船上,御子柴進倒抽了一口氣,突然間,啪的一聲,船隻前後劇烈晃個不停,有人跳到他們船上,因一時站不穩而趴在地上。
「是誰?」
三津木俊助大聲喝道,大家同時往屋外看,一個穿著卡其褲和開襟襯衫的少年從船舷站起身。
他的膚色白皙,五官清秀,是個會令人以為是某個貴族公子,或是出自名門的美少年,不過仔細一看,他的腰間卻纏著一條綁犯人的繩索。
「你是誰?」
三津木俊助緩緩起身問道。
「對不起,失禮了。」
少年禮貌地彎腰鞠躬,然後輕盈地跳往二公尺遠的另一艘船。
「等一下!」
「啊!救命呀!」
三津木俊助從船邊往外探身之際,隔壁船突然發出尖叫聲,行動怪異的美少年又迅速跳向前面另一艘船,如此一艘躍過一艘。
「啊!剛才那個人是誰?」
「他的腰上還纏著繩子哩!」
「大概是正在護送中的犯人,不小心就讓他逃走了。」
「可是他看起來不像是壞人,而且他的眼神似乎很悲傷。」
「是啊!會不會抓錯人了?」池上社長也同意由紀子的說法。
這會兒大家都沒有心情再看煙火,池上社長、三津木俊助和由紀子忙著討論剛才那個少年,只有御子柴進專心把玩手指上的東西。
「偵探小子,你看什麼看得那麼專心?」
「三……三津木先生!」
說著,御子柴進的雙頰慢慢脹紅起來。
「這……這是不是鑽石呀?」
「鑽、鑽石?」
聽見他的詢問,大家都驚訝地看著他手上的東西。
「這是剛才掉在這裡的,我仔細看了一下,這好像不是玻璃。」
「我看看!奇怪?怎麼可能會有鑽石掉在這裡?」
三津木俊助將鑽石拿過來仔細查看。
(如果這是真的鑽石,至少也有二克拉吧!)
三津木俊助藉著崎埠燈籠的光線,仔細看著鑽石說;
「社長,這好像是真的鑽石……」
「真的嗎?我來確認一下是不是真的鑽石。」
池上社長從口袋裡拿出金邊懷表,打開懷表的蓋子,拿起鑽石用力往表上一劃,霎時,懷表的玻璃鏡面裂開一道線。
「啊!」大家不可思議地相互對望。
「這果然是真的鑽石。」
「如果是真的,那可就價值非凡,這看起來至少有二克拉!」
「阿進,你是在哪裡撿到的?」
「就在這附近……你想會不會是剛才那個少年掉的?」
「怎麼可能?他被警方綁了繩子,所以應該已經搜過身才是。」
「可是三津木先生,我剛撿到這顆鑽石的時候,感覺濕濕黏黏的,你想他會不會是藏在嘴巴裡?」
如果御子柴進說的沒錯,那麼情況可能真的是這樣。
「對了,剛才他突然趴在地上的時候,曾經大叫出聲。」
「對、對,一定是那個時候從嘴裡掉出來的……,不然這個地方怎麼可能會有鑽石呢!」
御子柴進連聲答道。
寶石小偷
熱鬧嘈雜的煙火大會結束後,擁擠的人群像退潮般一一散去。
這時的兩國顯得有些寂寞,天空中還下著毛毛細雨。
位於淺草藏前的千鳥出租船屋中,店員一邊數著船的數量,一邊說:
「老闆,我怎麼數就是少一艘,雨都這麼大了,還會有人在划船嗎?」
「是呀!該不會是有人划船逃走吧!到底是少了幾號船?」
「這個嘛……啊!是十八號。」
「十八號船上是什麼樣的客人?」
「我不太記得了……今晚這麼多客人……」
這時,旁邊的女店員突然插嘴道:
「啊!我記得十八號的客人頭上戴著鴨舌帽,臉上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穿著短袖的開襟襯衫和高爾夫球褲,嘴裡還叼著一根煙斗。」
「你確定那個客人是十八號的嗎?」
「是的。今晚的客人都是三兩成群,只有他是一個人,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而且我還問過他說:『你是一個人嗎?』」
「安本,你用擴音器呼叫看看吧!」
安本店員立刻拿起擴音器大聲呼叫:
「十八號在嗎?你已經超過租船時間了,請盡快將船隻劃回來歸還。」
他對著河中央喊話許久,都沒有人回答,這時,雨越下越大了。
還沒有歸還的十八號船,現在正搖搖晃晃地繫在駒形河岸上。
在千島出租船屋還沒有發現十八號船未近日的半個小時前,有個戴黑框眼鏡的男子揮手攔下一輛正要經過陰暗的兩國河岸的計程車。
這個戴著鴨舌帽和黑框眼鏡的男人,腋下還夾著一名少年。
「客人,那個人怎麼了?」
計程車司機幫他打開後座的門,好奇問道。
「他被看煙火的人群撞倒了……唉!人真的太多了。」
「被撞昏了嗎?哈哈哈!這種事情經常發生。」
「到銀座。」
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把昏倒的少年抱進車後,簡單地說了這麼一句。
他旁邊的少年全身軟趴趴地坐著,他就是剛才那個跳船的美少年。
「對了,聽說今晚河上有一場精彩的表演!」
「什麼表演?」
「就是被押解的犯人推開刑警跳進河裡逃跑,身手矯健地一艘船跳過一艘船,是不是有這麼一回事?」
「啊!是嗎?難怪今晚河面那麼吵。」
男人斜眼看了一下身邊的美少年一眼,繼續說:
「你確定那個犯人逃走了嗎?」
「嗯,聽說是這樣。」
「那人犯什麼案?」
「這我就不清楚了,有人說是殺人犯,也有人說是寶石小偷。」
「寶石小偷?」
剎那間,戴黑框眼鏡的男人眼睛閃過一抹詭異的光芒。
「是的,有人是這麼說的。」
「你知道犯人的年紀嗎?」
「嗯……這我就不清楚了。有人說是四十幾歲左右;也有人說年紀要再大一點,還有人說根本只是個小孩子。」
「是啊!這種時候根本搞不清楚怎麼回事。不過寶石小偷應該不可能是小孩,年紀應該相當大吧!」
「是啊!如果是殺人的勾當,倒有可能是青少年干的,最近啊……」
「不過如果是殺人犯,警方在押解途中一定會戴上手銬才是。」
司機又補上一句說。
「他有戴手銬嗎?」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有些慌張地說。
「這就沒聽說了,不過如果戴著於銬,哪有辦法一艘船跳過一艘船!」
「那麼應該是寶石小偷嘍!」
男人眼鏡後的一雙眼睛隨之間爍著銳利的光芒。
怪人藏身處
接下來,帶著昏迷少年的男人,行動怪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他在銀座巷子裡的陰暗處下計程車後,抱著少年小跑步越過巷子。
來到另一條巷子後,他才安心地拿掉黑框眼鏡和頭上的鴨舌帽。
他抱著少年站立在人行道上,此時,有一輛計程車主動靠過來。
男人抱著少年進人車子裡面,簡單地說:
「到牛迅!」
「你的孩子怎麼了?生病了嗎?」
車子往前駛後,司機從後照鏡看了一眼,覺得奇怪便問道。
「他喝醉了啦!小小年紀還亂灌一堆威土忌。」
「啊!是嗎?真是活潑啊!」
「活潑是好,可是有點太活潑了,回去後我一定要好好罵罵他!」
「最好別罵得太嚴重,不然會越罵越墮落哦!」
「是嗎?大學落榜之後,他就開始自暴自棄,還結交了壞朋友。」
「有壞朋友就麻煩了,不過既然落榜了,你可要好好安慰他一下。我朋友的女兒落榜後,居然跑去自殺。」
「如果自殺就糟糕了。這是我鄉下哥哥的孩子,現在寄住在我家裡,是我哥哥一向最疼愛的兒子。」
男人依著司機的話隨便編造謊言。
汽車到達牛迅的屋敷町,停在某間房子的門口,他們下了車,等計程車走遠後,男人又抱著少年大步往前走。
他們來到另外一條大馬路,又叫了一輛計程車。
「去池袋。」
這次的計程車司機看起來有點笨拙,男人邊拖著少年上車,邊罵:
「康雄!你還不振作點嗎?別一直哭哭啼啼的。」
這位計程車司機沒有發間,只是例行公事地說:
「到池袋哪裡?」
「立教的正門前面。」
之後,他們經過立教正門前面,在稍遠處的地方轉進一條巷子。
「啊!那裡!那裡!」
男人指的位置是一棟相當家華的洋房門口,隨後,他抱著少年走進那棟洋房的大門。
他按下玄關的門鈴後,一個四十多歲、目光犀利的男子前來應門。
「啊!大哥,這個小傢伙怎麼了?」
「他是我在隅巴川撿回來的。」
「什麼?你去參加煙火大會?」
「是啊!我聽說討厭的新日報社那一群人要去看煙火,所以就想去看看他們的情況,結果撿到這個傢伙。」
「這個小傢伙是……」
「我還不知道他是誰!哈哈哈!總之一切小心點就是了。」
他將少年抱進屋裡一個房間的床上,再將門上鎖。接著,他使勁地在少年的心窩處用力一壓,不一會兒,少年微微呻吟著張開眼睛。
「哈哈哈!怎麼樣?醒了吧?寶石小偷。」
「你、你是誰?」
少年露出恐怖的神色,坐在床上不停地往後倒退。
「我嗎?我有很多名字耶!在這個家裡我叫作北村哲三,不過大家都知道的名字是幻影怪人!哈哈哈!」
原來幻影怪人不斷更換計程車,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他躲藏的地方。
另一方面,這個被幻影怪人帶回家的美少年到底是誰?
染血的鞋印
幻影怪人把美少年帶進他池袋的藏身處,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前的事。
三津木俊助他們先到兩國的轄區警察局,和池上社長父女分手後,他就跟御子柴進來到警局詢問狀況。
此刻,他們兩人來到局長房間。
「啊!三津木先生和偵探小子嗎?久仰大名。」
等等力警官的聲音依然是那麼宏亮。
三津木俊助因新聞記者身份聞名東京,但在警界,他同時是有名偵探。
「三津木先生,歡迎、歡迎,這位少年就是聲名遠播的偵探小子嗎?」
本多局長笑臉迎人,他胖得像個不倒翁,是個臉色紅潤的大塊頭男人。
「我可不是因為消息靈通才過來的。我們是因為跟社長去看煙火,剛好碰上……偵探小子,這位是本多局長,打聲招呼吧!」
「局長你好,我是御子柴進。」
被本多局長誇獎,御子柴進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害羞地點頭行禮。
「局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這裡的氣氛如此凝重?」
三津木俊助疑惑地看著局長室,只見一些幹部、刑警等人忙進忙出。
「這個嘛!三津木先生……」
等等力警官代替本多局長回話說:
「一開始我們也不知道事情會這麼嚴重,我們是在詳細調查後,才發現這是件大案子,所以我馬上從警政署趕過來這裡。」
接下來,等等力警官詳細敘述整件事情的經過:
兩國警察局搜查課的川北刑警走在駒形堂附近時,突然有一個少年從黑暗的巷弄衝出來。
少年一看到刑警,轉身就想逃跑,川北刑警覺得他很可疑,也馬上追上去抓住他盤問一番,可是不管怎麼問,這位少年始終三緘其口。
隨後,川北刑警帶他到明亮的地方查問,才發現少年穿著卡其褲、開然襯衫,年約十七、八歲左右,是個五官清秀的美少年。
川北刑警立刻對他搜身,可是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物品,不過卻發現他卡其褲褲腳的摺縫處沾上血跡。
當刑警追問這一點時,少年還是閉口不答。
少年的態度讓川北刑警更覺得可疑,於是將他捆綁起來,想要帶回警局進一步調查清楚,沒想到卻在煙火大會中讓他逃走了。
川北刑警在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再度折口少年先前衝出來的巷子。
巷子裡有一棟駒形公寓,一樓房間有個窗戶開著。他發現窗戶下面有人跳下的鞋印,鞋印上還沾著血跡。
川北刑警又驚又急地勉強攀著窗戶看,裡面約四坪半大小的地方像是泡茶的房間,地上鋪著榻榻米,榻榻米上除了一個一個沾著泥土的鞋印外,並沒有其他任何可疑的地方。
(難道剛才那個美少年是小偷?)
川北刑警如此猜測著,不過他還是很在意那些血跡。
於是他繞到公寓前面,來到大門的接待室。
管理員聽完川北刑警的話後,驚訝地說:
「那個房間是矢島謙藏的房間。」
「矢島是做什麼工作的?」
他在銀座的天銀堂珠寶店的鑲寶石的金工師傅,聽說很有名氣。」
「今晚有人來找矢島嗎?」
「這……」
管理員想了想,搔搔頭說:
「第一次來訪的客人都會到這裡詢問房間號碼,不過第二次以後,他們大概都會直接到那個房間去。」
「矢島一個人住嗎?」
「是的,可是他是一個很奇怪的老人……」
「可以請你帶我去那個房間嗎?」
「好的。」
說完,管理員帶領川北刑警來到矢島房間,發現他的房門沒有上鎖。
一打開門,先是看到一個小玄關,玄關裡面就是川北刑警剛才看到的四坪半房間。
管理員看到四坪半房間上的泥鞋印後,也感到有些害怕,他帶著川北刑警走過那個房間,往裡面六坪大的房間一看,霎時兩人不禁瞪大雙眼。
「哇啊!這、這是……」
當下,兩人僵立在原地,全身動彈不得。
貓與少女
這個房間跟前面四坪半的房間一樣,地板上也鋪著榻榻米。
矢島謙藏似乎把這裡當做工作室。楊榻米上鋪著地毯,一張大桌子前面放了一張椅子,桌上有一盞亮著強烈光線的台燈、煤炭瓦斯燈、小鉗子等,還有做金工時必備的放大鏡,全部雜亂地擺在桌上。
川北刑警和管理員並不是被這些雜物嚇到,而是他們眼前有一個男人躺在地毯上,他的臉孔朝上,身體趴著。
那是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脖子上掛著一件大皮革圍裙,覆蓋在襯衫和褲子上面,這是因為進行小工程時,東西一旦掉落,就能在膝蓋上接住。
從他的臉朝下、身體下面的地毯染了一大片血漬的情況看來,他一定是被人從背後暗算的。
不過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有一隻花貓正在舔舐地上的血液。
「管、管理員……」
川北刑警用發抖的聲音說:
「那……那個被殺的老人,就是這個房間的主人——矢島謙藏嗎?」
「是、是的……」管理員也顫抖著說。
「那麼……那隻貓是矢島老人養的嗎?」
「不……不是,那是隔壁奧村家的貓……」
「啊!這樣啊!噓!噓!到那邊去……」
川北刑警向貓兒揮了揮手,但花貓只是張著金色的眼睛瞪著他。
「喵!喵!」
它一張開嘴巴,川北刑警看到它滿嘴都是血。
「哇啊!這、這……」
川北刑警不禁慘叫出聲;管理員也抓著拉門,渾身直打冷顫。
此刻,他們眼前的小花貓根本和惡魔沒什麼兩樣。
忽然間,外面的玄關傳來一陣女孩嬌嫩的聲音:
「咪咪!咪咪!爺爺,咪咪有沒有來你這裡?」
「是隔壁奧村家的女兒。」
管理員小聲地說,接著,有個十歲大的女孩出現在四坪半的房間裡。
「爺爺!啊……」
看見眼前的兩個人,小女孩頗為驚訝地說:
「管理員叔叔,你有看到咪咪嗎?」
「咪咪在那裡。咪咪,小姐在找你嘍!快點過來……」
花貓似乎還沒舔夠血,金色眼睛閃閃發亮地看著他們兩人,一會兒,它才緩緩地走出來。
它每走一步,榻榻米就印著梅花腳印,管理員的身子也跟著抖一下。
「花子,不可以抱那隻貓!那隻貓沾有很多血……」
「噓!」
川北刑警制止管理員說下去,他拿出手帕擦拭貓的腳跟身體說:
「小妹妹,到那邊去吧!」
「叔叔,謝謝你。咪咪,可別又迷路嘍!姊姊從剛才就在找你。」
花子好像在對人說話似的,親密地抱著花貓,邊說邊走出房間。
目送她的背影離去後,川北刑警再度回頭看著屍體說:
「管理員,這個叫矢島的老人有沒有親人?」
「有,聽說他在信州有個侄女,他曾說過要帶來東京……」
「你有沒有看過一個十七、八歲的美少年來過這裡?」
「沒有。我剛才說過,他們可以不必經過接待室而直接到房間去。」
「這樣啊!」
川北刑警再度看了一下整個房間,桌上的鬧鐘指著九點鐘,剛才川北刑警抓到美少年的時間是八點半左右。
「管理員,你有這間房間的鑰匙嗎?」
「沒有、我沒有!鑰匙就放在那個桌子上……」
「啊!那麼先把這個房間鎖上,我馬上回警局報告。」
煙火之夜美少年逃亡事件,竟然迅速發展成一樁詭異的殺人事件。
偷換鑽石
「原來如此。」
聽完等等力警官的話,三津木俊助旋即點點頭說:
「那麼大家還在這裡等什麼呢?」
「事情是這樣的,三津木先生。」
身材宛如不倒翁的本多局長從桌子上探出身說:
「剛才我們打過電話到銀座的天銀堂,負責人赤池說會馬上過來。可是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了,到現在都還沒到,他的動作真慢。」
本多局長話一說完,一名刑警慌張地從外面跑進來:
「報告局長,天銀堂的負責人赤池帶著一男一女來了……」
「啊!趕快請他們過來這裡……」
隨後,兩個男人跟一個女人走進來,三人都露出一臉茫然的樣子。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31:19
「各位好,我……我就是天銀堂的負責人赤池,這位是我的客戶南村良平先生,還有他的妻子美智子。」
「我是南村良平,沒有想到會發生那種意外事件……」
南村良平遞上名片,上面印著南村產業株式會社社長的頭銜。
南村良平大約五十歲上下,頭髮蒼白,體格頗為結實;夫人美智子大約四十五、六歲,外貌看起來相當年輕,是個氣質高雅的美女。
「你所謂的意外事件,是指今晚的謀殺案嗎?」
本多局長直截了當詢問。
「這是其中一件,事實上,我也遭受很大的損失……」
「局長,請看這個!我被赤池騙了……」
「不,夫人,請別這麼說,不是我騙你,是我太信賴矢島老伯……」
「都一樣啦!各位,請你們看看這個。」
南村夫人拿出一個細長的天鵝絨盒子,本多局長打開一看,一個連著金鏈,上面還鑲著三顆大鑽石的胸針呈現在大家面前。
「這個胸針真漂亮,它有什麼問題嗎?」
這些鑽石都是假的。事實上,真的鑽石被赤池換掉了,而他居然還裝做好像是真的一樣拿給我。」
「夫人,我哪有……」
「美智子,你不要歇斯底里了,赤池又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沒有做好鑒識鑽石真偽的工作。」
「不、不!鑽石是赤池換掉的,然後……然後他還殺死了矢島老人。」
「夫人,你別亂說……」
天銀堂的負責人赤池急得全身直冒汗,額頭上的汗珠不斷滴落下來。
赤地是個四十五、六歲,個頭矮胖的人,額頭的頭髮已經禿光。
「你們這樣東講一句,西說一句,我根本聽不懂……赤池,你來說!」
「好的,真是抱歉。」
赤池拿出手帕擦拭額頭上的汗水,緩緩地開口說:
「南村先生是我店裡的老顧客,前幾天,他說胸針上的三個鑽石有些搖晃,要我們幫他修理,於是我就請店裡的師傅——矢島謙藏幫他修理。」
「嗯,然後呢?」
「矢島在我們店裡已經做了三十幾年,也就是說在我接手前,他就在店裡工作了。過去他從來沒有出過差錯,所以一修理好,我也沒有特別檢查,就請人直接送到南村夫人那裡。」
「原來如此,所以南村夫人也沒有檢查就收下了,是不是?」
等等力警官在旁邊插嘴道。
「不,我有大略看了一下,只是他仿造的很像真品,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原來是這樣……赤池,接下來呢?」
「直到你們打電話通知我說矢島被殺,我才想起夫人的胸針,我沒有仔細檢查就送過去,所以馬上到南村家拜訪,要求再看一下,結果發現那果然是仿造品……」
說著、說著,赤池的額頭又開始汗如雨下。
「你的意思是說,矢島老人被殺,是因為鑽石的關係?」
開口的是三津木俊助,御子柴進好奇得眼神閃閃發亮。
「是的,他很可能是交了壞朋友,遭到煽動才會把鑽石換掉,不過後來跟朋友鬧翻了,才會被殺……」
「你們誰認識一位十七、八歲的美少年?目前確定他跟這件事有關。」
川北刑警提出疑問。
但南村夫婦和赤池都一臉茫然的看著他,似乎不認得這麼一位少年。
風衣男子
三津木俊助、御子柴進和等等力警官一起前往駒形公寓。
煙火大會已經結束了,一路上下著大雨,先前幻影怪人也是在這個時候,帶著美少年換搭好幾部計程車到藏身處。
駒形公寓矢島老人的房間擠滿了刑警,他們正在逐一收集證物。
根據法醫的初步判斷,矢島老人是被人從背部用銳利的刀刃貫穿左肺,當場死亡。
「今晚是煙火大會,到處都是煙火爆破的聲音,被害者即使發出聲音求救,房間外面也聽不到。」
「而且這棟公寓的人全跑到屋頂上看煙火去了,這對兇手來說,正是最好的殺人時機。」
等等力警官聽完刑警們的報告後,隨即開口說:
「那麼養那只花貓的奧村家是……」
「奧村家的先生是汽車司機,妻子在淺草的電影院擔任帶位小姐,當時他們夫妻倆都去工作,只有十二歲的花子在家。平時都是花子一個人看家,因為覺得寂寞,所以才養了咪咪這只花貓。」
「奧村夫婦回來了嗎?」
「丈夫還沒回來,妻子剛剛回來。」
「花子睡了嗎?」
「她因為今晚發生的事件而情緒激動,剛才還在走廊上走來走去,媽媽回來之後,好像被叫回去睡覺了……要去問問看嗎?」
「這樣她會不會太可憐了……嗯……還是去叫她來好了,不過如果已經睡了,那就算了。」
「是的。」
「等一下,不要帶她到這個房間,帶她到管理員的接待室吧!」
等等力警官、三津木俊助和御子柴進來到接待室等候,沒多久,便看到奧村太太牽著花子走進來,花子手上還寶貝地抱著花貓。
「奧村太太,你們是不是已經睡了?」
「沒有,我太害怕了,根本睡不著,而且她也太激動了……」
「是啊!隔壁竟然會發生那種事。」
「請問,你們想問孩子的是……」
「花子,叔叔問你的事,你想到什麼,就要告訴叔叔,好嗎?今天晚上你有沒有看到別人到隔壁矢島爺爺的房間?」
「嗯,我有看到。」
「你有看到?那是幾點的時候?」
「剛好是八點。」
「花子,為什麼你會記得那麼清楚?」
「因為我八點以前都在寫作業呀!後來到了八點,我想去看煙火,一走出房間,就看到一個男生站在矢島爺爺的房間前面。」
「你看到的是什麼樣的人?是十七、八歲的大哥哥嗎?」
「不是,他的年紀還要再大一點。可是他穿著風衣,還把領子豎起來,帽子又戴得很低,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臉。」
這麼說,今晚矢島老人的房間除了美少年外,還有另一個客人也去過。
「後來那個穿風衣的人怎麼了?」
「他走進矢島爺爺的房間。」
「是矢島爺爺從裡面打開門讓他進去的嗎?」
「對呀!我從他門前經過的時候,矢島爺爺還啊的叫了一聲呢!」
「矢島爺爺感到很驚訝嗎?」
「好像是吧!然後……」
「然後……然後還有什麼事?」
「有啊!後來過了半小時左右,我從上面下來的時候,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大哥哥站在矢島爺爺的房間前面。」
「那個哥哥也進去房間裡嗎?」
「這……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那時我已經回家了,不過當時矢島爺爺的鬧鐘有響,所以我知道時間是八點半。」
「矢島爺爺都把鬧鐘調到八點半嗎?」
「對啊!矢島爺爺都是到了八點半就停止工作,他會出去喝酒,然後再回來睡覺,對吧?媽媽。」
「是的,這個孩子說的沒錯。老爺爺總是說,人生最快樂的事,就是睡前喝點酒……」
矢島老人是被八點來的穿風衣的男人殺死?還是八點半的美少年呢?另外,那個穿風衣的男子到底是誰?神秘美少年的身份又是什麼?
怪人的挑戰
第二天一早,每份報紙都大篇幅報導兩國河岸的煙火大會,其中讓觀賞煙火的群眾飽受驚嚇的美少年,後來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這個美少年不只是扒手,還是專門竊取寶石的小偷,他或許不只是寶石小偷,還可能是個殺人犯呢!
負責這件案子的警官綜合所有的證詞,推斷出以下的情形:
天銀堂的師傅矢島謙藏為南村美智子夫人修理首飾時,突然起了邪念;把其中的三顆鑽石換成假的。天銀堂負責人赤池信任矢島謙藏,沒有詳細檢查鑽石便直接迭回南村家,而美智子夫人也沒有太在意就收下。
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似乎有兩個人。第一個是穿風衣的男人,矢島謙藏見到他時,還曾驚訝地大喊出聲。而且從矢島謙藏請他進入房裡的情況看來,這個男人似乎握有矢島老人的把柄。
穿風衣的男人進入房裡的時間,大約是八點左右,過了半小時,也就是八點半時,一位美少年站在失島謙藏的房間前面,這時候,矢島房間的鬧鐘也響了起來。
因此,穿風衣的男人和美少年都有殺死矢島謙藏奪走鑽石的嫌疑。
新日報在早報上刊出以上的內容,可是當天晚上,東都的晚報卻登出一篇令世人嘩然的報導。
東都日報是新日報的競爭對手,新日報如果說右,他就偏偏說左,每件新聞都要和新日報互別苗頭。
只是很可惜地,他們沒有像三津木俊助那麼能幹的記者,每次發生重大事件,總是被新日報搶先一步。
不過這次他們刊登的,卻是幻影怪人的投書:
新日報社是小偷嗎?
幻影怪人揭發秘密
早上各家報紙的頭條新聞,都是昨天晚上擾亂煙火大會的少年的報導。但這一點,我——幻影怪人,想藉報紙跟大家報告一下:
幻影怪人昨天晚上也在煙火大會上!當時我的船旁有一艘船屋,我瞧了瞧那艘船,原來是新日報社社長池上三作和千金由紀子小姐,還有我所尊敬的三津木俊助先生,以及偵探小子——御子柴進四個人乘坐。
能跟這幾位紳士名流一起觀看煙火,我感到無上的光榮。
大約九點左右,正當我往船屋看時,突然有人跳入船裡,而他就是幻影少年。幻影少年有一瞬間趴在船邊,不料在池上社長等人的斥責下,他馬上跳向下一艘船。
幻影少年離去後,我看到御子柴進從船底撿起一個東西,藉由煙火的餘光看去,我現在想想,那應該是一顆鑽石。
不過當時我沒想那麼多,便離開池上先生的船屋,可是命運之神真愛捉弄人,沒多久,幻影少年就衝進我操縱的馬達船裡。
不倒翁局長生氣了
幻影怪人救了幻影少年
這個出人意料的揭發新聞坯在持續發展。
幻影少年衝上我——幻影怪人操縱的馬達船後,拚命地喘息不休,所謂獵人不殺走投無路的鳥……
我可憐幻影少年,索性將他帶回我的藏身處,聽到他的告白,不禁使我大為震驚,同時也對新日報社諸君的作為感到相當憤慨。
根據幻影少年的告白,他在天銀堂委託的飾品師傅矢島謙藏住處偷出一顆鑽石,可是在路上被刑警抓到,因此慌忙地將鑽石含在口中。可是當他跳上池上社長的船屋時,不小心「啊」地叫了一聲,鑽石便掉進船裡。
這跟我幻影怪人看到的一幕吻合吧?也就是說,新日報社的人拿到幻影少年從矢島謙藏那裡偷來的昂貴鑽石,可是今天早上我看新日報的報導,他們卻沒有提到這件事。
不,不僅是報紙上沒提,我甚至看不出他們有提報警方的跡象。新日報社想私吞鑽石嗎?新日報社是鑽石小偷嗎?每天張口閉口都是正義的新日報社,是否因為最近經濟不景氣,而墮落到當鑽石小偷呢?
既然新日報社已經起了偷竊之心.那我幻影怪人也下定決心,大大地發揮我的偷盜行為,所以我決定要拿到南村夫人另外兩顆遺失的鑽石。
現在,我在這裡事先宣告這件事。
幻影怪人致各位讀者
這並不是令讀者太過驚訝的新聞,但當天晚上東都晚報銷售一空,看到這則報導的人,多少都對新日報社的作法有些批評。
沒有人認為新日報社會墮落到變成鑽石小偷,可是拿到重要證據卻不提報警方,這未免太惡劣了,所以受到不少民眾的責備。
其中,最憤慨的就是這件案子的搜查本部,兩國警察局的本多局長。
「喂!是新日報社嗎?我是本多局長,社長或三津木在嗎?什麼?兩個人都不在?那你到底是誰?」
「我是總編山崎……」
「原來是山崎呀!問你也許就知道了,今天東都晚報上登的新聞是真的嗎?你們真的保管了一個被偷走的鑽石嗎?」
「是的,這是真的。社長將它交給我保管,我們絕對不是像幻影怪人說的那樣起了盜取之心,請放心。」
「我知道。可是既然有這種事情,你們應該跟我報告一下才對呀!」
「這個……三津木先生也忘了說……」
「不管怎麼樣,你們立刻將鑽石帶過來我這裡……不,先等一下。」
「怎麼了?」
「我今晚九點會再前往駒形公寓,請你告訴三津木,叫他到時候將鑽石帶到那裡,知道了嗎?你們要是再搞鬼的話,我可不管你們報社了。」
喀嗦一聲,本多局長怒不可遏地用力掛上電話。
怪少年的真實身份
「哈哈哈!不倒翁局長似乎很生氣哦!」
山崎總編輯放下聽筒環視會議室一圈放聲大笑,他心想,池上社長、三津木俊助現在應該都齊聚在那裡才對。
時間是傍晚五點,新日報社看了東都晚報的新聞後,正在研商對策之際,本多局長打了通電話來。
「東都晚報真是奇怪,他們刊登這種報導有什麼好處?」
池上社長皺起眉頭,三津木俊助卻一點也不以為意地說:
「因為東都日報最近的讀者減少……不過從幻影怪人的投書,我們可以知道昨天晚上的少年被他帶走了,難道那個少年是幻影怪人的同夥嗎?」
「不,我不這麼認為。我覺得是幻影怪人昨天晚上剛好也在隅田川,碰巧救了那個少年回去,或許他認為那名少年會有用。」
「我也這麼覺得,可是那個少年是誰呢?幻影怪人的投書並沒有提到這一點……」
山崎總編輯也探出身子,急忙說道:
「還有,上面寫少年偷走一顆鑽石,那麼另外兩顆鑽石的下落呢?」
「三津木,昨天晚上矢島謙藏的房間有詳細搜索嗎?」
「嗯。」
「是不是沒有找到鑽石?」
「是的,到處都沒找到。」
山崎總編輯又插嘴說:
「一定是穿風衣的男子偷走了。他殺了矢島老人,偷走另外兩顆鑽石,後來幻影少年進來,才偷走剩下的最後一顆……」
「可是如果真是這樣,穿風衣的男子為什麼要留下一顆鑽石呢?他應該三顆一起偷走呀!」
「是啊!」山崎總編輯苦笑地抓抓頭回答。
「最奇怪的是幻影少年到底是誰?」
就在三津木俊助自言自語之際,御子柴進突然推開門衝進來,由紀子也跟著進來,他們兩人的臉頰都紅通通的,語氣十分興奮地說:
「我知道昨天晚上那個少年的真實身份了,由紀子看出來了!」
「什麼?你們知道幻影少年的真實身份?」
「由紀子,你怎麼會知道?」
看到大人們一起站起身,由紀子不好意思地說:
「你們看這個,這就是昨天晚上那位幻影少年的真實身份。」
看著御子柴進拿到眼前的照片,大家都嚇了一大跳。
那是一個穿著短褲,正在跑步的一個運動選手的照片。只是這名選手不是男生,而是女選手,她跟昨天晚上的幻影少年長得一模一樣。
「她到底是誰?」
「她是女子田徑界中最具潛力的南村日出子小姐。去年秋天,她在一百公尺賽跑和八十公尺障礙賽中刷新紀錄,而且她還是被偷走三顆鑽石的南村產業社長南村良平和夫人美智子的獨生女。」
「什……什麼?」
「她是由紀子就讀的那所學園的學姊。聽到南村良平跟這個事件有關,由紀子馬上想起她一向崇拜的學姊……社長、山崎先生、三津木先生,這會不會是一樁離奇的怪案件呢?」
御子柴進得意洋洋地說,其他人只是驚訝地張大嘴巴,啞口無言。
鑽石使者
昨天發生殺人事件的駒形公寓的矢島謙藏的房間,今晚依然嚴加警戒。
三津木俊助話還沒說完,南村良平跟赤池已經由刑警帶上來。
「歡迎、歡迎,南村先生,你怎麼了?臉色好像不太好……」
「沒什麼啦!」
「你真是厲害,一眼就看出他是因為女兒失蹤在煩惱。」
「什……什麼?」
不倒翁局長大眼圓瞪地說:
「南村家的小姐失蹤了?這件事跟這次的兇殺案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唆!南村先生,事到如今,還是請你說出事實吧!或者你希望由我來說呢?」
「三津木先生,你在說什麼呀?」
南村社長微微皺著眉頭,頗為不高興地說。
「啊!看來你好像很難啟口……那麼就由我來說吧!局長、赤池先生,請你們聽好,其實這個案子的真相是……」
三津木俊助深呼吸一口氣,語氣平靜地說:
「南村先生近來因事業不順,所以想要賣掉夫人的鑽石填補虧空。可是南村先生知道自己的太太是個虛榮心很重的女人,一定不會答應他的要求,所以他就拜託夫島謙藏將鑽石換掉。
由於矢島謙藏認為這是鑽石主人的請求,所以就照做,將三顆真的鑽石掉包,然後瞞著美智子夫人交給南村先生,而負責收取這三顆鑽石的人就是南村日出子小姐。日出子因為同情父親,所以答應父親的請托,昨天晚上到這裡收取三顆鑽石。當時日出子為了不想引人注意,才會打扮成男裝,而她就是那位幻影少年。」
鑽石的去向
「什麼?幻影少年是一個女孩子?」
「是的,幻影少年是女子一百公尺的代表選手,南村日出子小姐。」
「嗯,然後呢?」
「日出子小姐按照約定,在八點半左右來到這裡,可是出乎意料地,她發現矢島謙藏被人殺害,驚嚇之下拔腿想逃,這時候,她發現有一顆鑽石掉在地板上,於是馬上將鑽石撿起來,拚命逃離現場。
可是很不幸地,她在路上被川北刑警抓到,由於日出子怕說出實情會有損爸爸的信用,而且也怕被當作殺人犯看待,所以才始終噤口不語,不過幸好川北刑警沒發現她是女孩子。由於她是田徑選手,運動神經特別發達,所以後來走到隅田川時,馬上利用人多的機會逃跑。」
「原來如此,這真是一個有趣的故事,那麼是誰殺死矢島謙藏呢?」
「關於這一點局長……」
說到這兒,三津木俊助又深呼吸一口氣說:
「天銀堂負責人說他沒發現鑽石被換掉,你不覺得很奇怪嗎?事實上,赤池發現了,所以昨天晚上八點他才會來這裡找矢島謙藏,那個穿風衣的男人就是赤地!」
「怎……怎麼可能?」
赤池激動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同一時間,房門被人打開,等等力警官跟可愛的花子一起走進來。
「啊!就是這個叔叔!他就是昨天晚上穿著風衣,站在這個門前面……雖然矢島爺爺很驚訝,不過還是讓他進房間。」
「這……」
霎時,赤池露出猙獰的表情,一副要往花子身上撲過去的樣子。
「赤池,你可真是厲害啊!」
等等力警官挪揄地說,旋即拿出手銬銬住赤池的雙手。
「三津木,那麼鑽石呢?鑽石是被這個赤池偷走的嗎?」
此時,南村社長不斷地喘氣問道。
「南村先生,你放心,剩下的鑽石還在這個房間裡面。告訴我們這一點的,正是這位可愛的花子小妹妹。花子,你再把鬧鐘的事情跟這位叔叔說一遍。」
「好的,是這樣的。」
花子眨動著眼睛,十分興奮地說:
「八點半我看到大哥哥的時候,房間裡面的鬧鐘響了,所以我馬上回自己的家,可是矢島爺爺房間的鬧鐘卻突然停止。」
「剛才花子的話裡面已經點出鑽石的去向。事實上,赤池威脅矢島老人拿出鑽石,可是老人不聽,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女扮男裝的日出子剛好來了,赤池殺了矢島謙藏,躲在另一個房間裡,可是這時老人還沒死,他馬上將鑽石藏在鬧鐘裡面。」
說著,他拿起房裡的鬧鐘,打開鬧鐘底部的蓋子,果然發現閃閃發光的東西。
「你看,鑽石夾在這裡面!一切就像花子聽到的那樣,鬧鐘的聲音突然停止,矢島謙藏本來想把三顆鑽石都放進去,可是由於沒辦法全部放進去,所以只藏了兩顆,而就在他快斷氣之際,日出子正好進來……」
「這麼說來,當時赤池還躲在這個房間的某個地方嘍!」
「是的,局長。赤池看到日出子撿起一顆鑽石逃走,他誤以為日出子搶走了三顆,所以一直追隨在後。可是很不巧地,日出子被川北刑警抓住……其實應該說日出子再幸運不過了,如果她沒有被川北刑警抓住的話,那麼很有可能會被赤池殺死。」
「啊!謝謝,這麼一來一切都弄清楚了。」
南村良平感慨萬千地說:
「會發生這種事情,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利用內人的鑽石周轉資金。我要把鑽石還給內人,三津本先生,請你把三顆鑽石還給我!」
南村社長伸出雙手等待之際,等等力警官突如其來地拿出手銬銬在他的手腕上。
「啊!這……這是做什麼?」
南村社長憤怒地舉起銬著手銬的雙手大叫。
下一刻,有一群人魚貫進入房間,他們是御子柴進、由紀子,還有昨天晚上的幻影少年,也就是南村日出子,最後一個進來的人竟然是南村良平。
「幻影怪人,你聽好,由紀子發現幻影少年的真實身份後,我們一致認為你一定會跟南村家聯絡,所以早就派人監視南村家了。
果然不出所料,你將南村良平引到位於立教前面的藏身處,然後把他跟日出子關在一起,然後你再化裝成南村先生來到這裡,這些事情,偵探小子都打電話告訴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三津木俊助得意地哈哈大笑。
幻影怪人再次被抓到了,只是……銬著手銬站在那裡的人,真的是幻影怪人嗎?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32:20
標題:
第四章 耳語娃娃
怪人的房間
「喂!阿進。」
「啊?」聽見聲音,御子柴進霎時停住腳步。
在銀座一家百貨公司的八樓大廳,有一場新日報社跟警政署合作的防制犯罪展示會。這個展示會的目的是要告訴大家犯罪是怎樣發生的,希望大家能夠小心,不要讓犯罪行為發生。
由於這次的展示會要教大家防止犯罪,所以現場的佈置給人的感覺並不怎麼好服。
展示會裡豎立著犯下大案件的罪犯人像,還陳列了兇手殺人後裝屍體的箱子、使用的凶器等。
因為凶器大都是手槍、菜刀等可怕的器具,所以膽子小的人都不太敢靠近展示會會場。
聽到怪聲音叫住自己的當兒,御子柴進正在展示會一角——「幻影怪人的房間」前面。
幻影怪人因「幻影少年」事件被逮捕,現在正被關在監獄裡。
在這個展示會裡,最吸引人的就是「幻影怪人的房間」。那裡有圖片和人像詳細解說幻影怪人的犯罪手法,還陳列了他曾經裝扮過的人物模樣。
幻影怪人曾經喬裝過新日報社的社長——池上三作和等等力警官。
在阿里殿下事件中,他裝扮成旅館經理;在「幻影少年」事件裡,他則裝扮成南村產業的社長——南村良平,不過最後都被三津木俊助識破。
由於不知道他的真面目究竟是哪一個,所以才會稱他為「幻影怪人」。
「喂!御子柴進。」
「誰?」御子柴進被奇怪的聲音喊住,連忙環顧四周說。
他的旁邊除了一位留著山羊鬍,負責看顧展示會的守衛外,別無他人。
「叔叔,剛才是你在叫我嗎?」御子柴進向守衛問道。
「咦?有什麼事嗎?」
留著山羊鬍的守衛瞪大眼睛看著他。
守衛的年紀大約六十歲左右,穿著立領衣服,帶著一頂無帽沿的帽子,坐在柵欄前的一張圓椅上。
「御子柴進。」
怪聲音再度出現,這次御子柴進確定不是錯覺,而是真的有人在叫他。
御子柴進訝異地掃視四周,這時留著山羊鬍的守衛已經開始點頭打盹,附近根本沒有其他人。
「誰?是誰在叫我?」
「是我啊!」
「到底是誰?你在哪裡?」
御子柴進仔細看了看周圍,依然不見任何人影。
「你問我在哪裡?我就在你眼前呀!」
「我的眼前……是哪裡?」
「就在幻影怪人的房間裡面啦!哈哈哈!」
聽見那人發出詭異的笑聲,御子柴進只覺得全身汗毛直豎。
「幻影怪人的房間」陳列著四個跟真人一樣大小的模型人像,分別是池上社長、等等力警官、旅館的川口經理和南村良平。
這時候,御子柴進不禁由先前的疑惑轉為恐懼而全身顫抖。
不管怎麼查看,除了留著山羊鬍的守衛在打瞌睡外,根本沒有其他人,難道在那些人像裡面,混雜著一個真人嗎?
如果真的有人在裡面,能化裝得那麼高明的,除了幻影怪人之外,根本別無他人,可是幻影怪人現在被關在監獄裡呀!
不過幻影怪人曾經輕鬆地逃出監獄,他這次該不會又逃獄,混進防制犯罪展示會裡吧?
黑暗中的聲音
御子柴進抓住柵欄,半彎著腰,目不轉睛地注視四個人像。
「是誰在那裡?」他故作鎮定地開口說道。
「哈哈哈!你是說我嗎?我是幻影怪人的部下。」
「你是幻影怪人的部下?」
「是的。」
「幻影怪人的部下找我有事嗎?」
「有。」
「什麼事?」
「應該說是要拜託你。」
「拜託我什麼?」
「希望你今晚十點到兩國橋的東邊,距離橋約十公尺的下游來。」
「你要我到兩國橋東邊做什麼?」
「那裡有一艘叫海運丸的小艇。」
「海運丸……」
「是的。我希望你把這個公事包帶過去。」
「公事包?公事包在哪裡?」
「就在『我』腳下呀!」
「我?你說的『我』是誰?」
「就是等等力警官嘛!哈哈哈!」
那人說完,又發出詭異刺耳的聲音大笑。
御子柴進低頭一看,發現等等力警官腳邊果真放著一個公事包。
他本來還以為那個公事包是防制犯罪展示會的陳列品,沒想到……
「如果我不願意呢?」
「你不會不願意的。」
「你這麼肯定?」
「因為如果你不願意,那麼由紀子就糟嘍!」
「由紀子?」
「對,就是池上工作的掌上明珠——池上由紀子。」
「你對由紀子做了什麼?」
「如果你去問學校的話,他們可能會告訴你說,剛才有人開車接由紀子回去了。可是我可以在這裡告訴你,那個人可是歹徒哦!哈哈哈!」
「啊!」御子柴進小聲地低呼一聲。
「你的意思是說,幻影怪人的部下綁架了由紀子嗎?」
「沒錯,你很聰明!呵呵呵呵!」
「所以只要我把公事包送到……」
「那麼我就會放由紀子回去。不過如果你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或是帶警察去,那麼後果我就不敢保證了。」
「可惡!」
「你到底答不答應?趕快回答我!」
御子柴進想了一下,接著咬牙切齒地說:
「好,不過我要打個電話確定由紀子是不是真的被綁架了。」
「好吧!那麼我們一言為定……啊!」
「怎麼了?」
「有人來了,你別開口。」
聲音就此打住,四周也隨即恢復寂靜,此時進來的人正是三津木俊助。
「偵探小子,你在這裡發什麼呆?」
三津木俊助大聲說話,一旁打盹的守衛被嚇得清醒過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沒什麼,三津木先生,我只是覺得這裡有點詭異。」
「詭異?什麼東西讓你覺得詭異?」
「這些人像做得實在是太像了,你想會不會有真人混雜在裡面?」
「偵探小子,你在亂講什麼呀!」
「因為我實在很擔心……三津木先生,請你來這裡看著。」
「看什麼?」
「因為我想走過這個柵欄,進去裡面看看。」
「哈哈哈!這種行為好愚蠢哦!」
「為了以防萬一,愚蠢就愚蠢嘛!」
「好吧!既然這樣,我就在這裡看著。不過你可要小心點哦!」
「小心什麼?」
「說不定幻影怪人就在裡面,搞不好他還會勒住你的脖子。」
「所以我才想請三津木先生你留在這裡,如果有事發生,你要救我。」
「偵探小子,你還當真啊!」
三律木俊助擔心地看著他,他猜想御子柴進的腦袋是不是有問題。
御子柴進越過柵欄,進入「幻影怪人的房間」檢查每一具人像,可是每一具都是真正的模型人像,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怎麼樣?偵探小子,有真人嗎?」
「沒有…」
(奇怪?剛才的聲音到底是從哪裡傳來的?)
御子柴進彷彿挨了一記問棍,疑惑地看了看四周。
海運丸
當天晚上十點,御子柴進拿著公事包,偷偷來到兩國橋東側。
御子柴進打電話到由紀子學校得到的答案是,學生們吃完便當後,有個自稱是谷田五郎的醫生,神情慌張地到學校拜訪由紀子的導師。
他穿著白色手術服,名片上寫著神田一家大醫院的名字。
他告訴松井安子老師,由紀子的爸爸發生車禍,受了重傷,現在被送進他們醫院。他是在池上社長的請托下,過來接由紀子到醫院的。
由於松井安子老師今年才剛從學校畢業,又是第一次當導師,或許因為經驗不足,她立刻被對方的態度和話語矇騙。
她沒有先打電話到神田醫院確認,就急忙到操場把由紀子找來,交由谷田五郎帶走。
之後,這個冒牌的谷田五郎醫生便開著車載著由紀子走了。
後來學校會知道事情的真相,全是因為御子柴進的一通詢問電話。
下午四點左右,學校知道消息之後,也緊張地馬上通知池上三作。
池上社長接到消息後,當然要找御子柴進問個清楚。
然而御子柴進打過電話確認後,即自動消失不見。因為他知道只要和池上社長或三津木俊助見面,他們一定會追問到底,那麼就麻煩了。
御子柴進來到兩國橋東側,在距離橋約十公尺的下游看到一艘汽艇。
他往汽艇的船尾看去,燈光下浮現的正是「海運丸」三個字。
霎時,御子柴進覺得胸口一陣莫名的鼓動。
(到底會是誰在海運丸裡呢?)
自從上次幻影怪人成功逃獄後,警方就加緊對他嚴密監視,所以這次他應該沒辦法逃獄才對。
御子架進來到海運丸旁邊,看到水邊緊接著石階。
他仔細地觀看前後左右,四週一片漆黑,沒有其他人影,遠處天空有一片朦朧的燈光,看起來大概是往淺草那附近。
御子柴進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下石階,由於漲潮時,石階就會隱沒在水裡,所以石階上濕漉漉的,上面長著青苔,一個不小心很容易滑倒。
御子柴進走下石階,石階與汽艇中間有一座小橋,御子柴進站在原地,猶豫著要不要過橋。
「是偵探小子嗎?」汽艇裡面有人發出聲音。
「是的。」
「你有帶公事包來嗎?」
「帶來了。」
「很好,那麼請你過來這邊。」
御子柴進躊躇不前,可是他又不願意被人批評是膽小鬼,同時,他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誰在汽艇裡,於是鼓起勇氣走過小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打開船艙的門。
一打開門,他看見一個大塊頭的男人背對他坐在桌子後面,頭上戴著無線電通話器,看起來像是一名無線電技師。
御子柴進快速地掃視船艙內部,可是沒有看到由紀子。
「喂!由紀子在哪裡?」御子柴進站在門邊,不客氣地問道。
「由紀子不在這裡。」大塊頭男人還是背對著他說。
「什麼?她不在這裡?」御子柴進幾乎有些動氣。
「這跟我們說好的不一樣!既然如此,我也有我的打算。」
「你有什麼打算?」
「我會將遵守約定帶來的公事包丟進河裡。」
御子柴進站在門邊,做勢轉身離開。
「等一下,我不會騙你的。我說要把由紀子還你,就一定會還你。」
說完,椅子發出咕嘰咕嘰的聲音旋轉到正面,看見男人的臉,御子柴進不由得尖叫出聲。
(等等力警官?)
不,不是!這個男人只是長得很像他罷了,況且等等力警官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哈哈哈!偵探小子,你怎麼在發呆呢?怎麼不跟我這個幻影怪人打聲招呼呢?」
「啊!果然……」御子架進握緊拳頭看著他。
沒想到幻影怪人又從監獄裡逃出來了。
公事包
「對不起、對不起!偵探小子。」
喬裝成等等力警官的幻影怪人露出雪白的牙齒微笑說:
「我不是懷疑你,只是我怕三津木俊助或是等等力警官跟蹤你,那就傷腦筋了,所以才把由紀子藏在別的地方,你等一下,我馬上讓你們通話。」
幻影怪人將椅子一轉,回到桌子那邊說:
「喂!八木嗎?我是幻影怪人,由紀子在你那裡吧?是……對,偵探小子已經來了,我要讓他跟由紀子說話。有,他有帶公事包來……嗯,我會檢查裡面的東西,你先把由紀子放出來。」幻影怪人對著無線電說話。
他似乎對無線電很在行,上次他就是利用偵探小子對監獄的吹田管理員進行催眠術。
不久,無線電那端傳來嘩嘩嘩的聲音。
「是由紀子嗎?等一下,咦?你問我是誰?怎麼啦?你忘了我了嗎?我就是那個跟你很要好的幻影怪人叔叔呀!哈哈哈!現在你最喜歡的偵探小子來了,我現在就讓他跟你說話……」
幻影怪人拿下耳朵的通話器說:
「戴上這個說話。」
接著,他把位置讓給御子柴進。
御子柴進把通話器戴上,坐在旋轉椅子上,並將公事包放在膝蓋上。
「喂、喂,是由紀子嗎?」
「是的,你是御子柴進嗎?」由紀子的聲音充滿思念之情。
「是的,由紀子,你現在在哪裡?」
「剛才我的眼睛一直被蒙著,所以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不過你不用擔心,他們沒有對我怎麼樣。」
「現在你的眼睛沒有被蒙著吧!」
「是的。」
「那麼你告訴我周圍的環境。」
「嗯……我坐的桌子附近有燈光,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由紀子,你身邊有人吧?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留著山羊鬍,是個看起來很善良的老伯。」
「咦?」,
「對了,他還戴著防制犯罪展示會的帽子。」
突然間,御子柴進好像被人敲了一記腦袋。
原來那個一臉睡相、留著山羊鬍的守衛,就是幻影怪人的部下,而且還會說腹語。
所謂的腹語術,是一種利用肚子裡的橫膈膜振動,發出聲音的說話方式。
由於說話者的嘴唇完全不動,而且又是從肚子裡發出來,所以讓人聽起來就像是從別的地方傳來一般。
那個守衛一邊裝做正在打盹,一邊用腹語術跟偵探小子說話。
「阿進,你怎麼了?為什麼突然沉默不語?」
「沒,沒什麼。那個山羊鬍老伯有沒有說什麼?」
「他說你馬上就會來這裡接我,叫我不要擔心,可是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阿進,你手上是不是有公事包?」
「有啊!」
「只要你將公事包交給幻影怪人,他就會告訴你這裡的地址。」
「啊!真的是這樣嗎?好的。」
「那麼請你快點把公事包交給他,然後問出我的位置。」
「嗯,好的。」
「拜託、拜託,你要盡快過來接我哦!」
說到這兒,御子柴進跟由紀子的通話就此中斷。
「幻影怪人,拿去!」
御子柴進從旋轉椅上站起來,二話不說,將公事包丟出去。
「由紀子在哪裡?」
「等一下,我要確認一下裡面的東西。」
幻影怪人仔細檢查完公事包裡的東西後,才抬起頭說:
「赤阪山王,大和旅館二樓七號房,門沒有上鎖。」
「赤阪山王,大和旅館二樓七號房。」御子柴進跟著復誦一次。
「再見!」幻影怪人大喊一聲,一口氣衝出海運丸。
他這麼匆忙跑出去,是要到什麼地方?那裡有什麼人等著他呢?
再者,御子柴進帶來的公事包裡,又是裝著什麼東西?
大和旅館
位於赤阪山王的大和旅館,是個中級旅館,跟一流旅館不同的是,它的投宿便利,所以房間總是客滿。
雖然是一間中級旅館,但客人卻不一定是中等階級。有些上流名士覺得一流旅館太拘束了,也會選擇輕鬆投宿的大和旅館。
九月二十五日,晚上十一點,距離御子柴進衝出兩國河岸的海運丸已經過了半個小時。
大和旅館的櫃台裡,權籐經理正無聊地看著晚報。
「請問一下……」一個穿著學生制服的少年站在他面前。
「咦?什麼事?」
權籐經理抬起頭來,一著到少年,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說:
「你別嚇人了,我正在看白天的銀行搶劫報導,你突然發出聲音,害我嚇了一跳……你有什麼事嗎?」
「我想請問一下,這間旅館的二樓七號房住的是什麼人?」
「二樓七號房……」
權籐經理打量眼前的少年,看著他學生服領子上的識別證說:
「你是新日報社的人啊!現在不可以採訪啦!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已經過了十一點了……」
「是的,這個我知道,可是我……」
「不行、不行!剛才桑野五月才打過電話交代,說她今晚頭痛,不想見任何人,你要採訪的話,明天再來啦!」
「什麼?桑野五月?」御子柴進納悶地皺起眉頭。
桑野五月是日本的世界級聲樂家,也是世界名列前五名的歌劇家。
她所演唱的「蝴蝶夫人」,不但在歌劇盛行的意大利獲得絕佳的風評,還曾經在南歐某王國的國王面前演唱日本民謠,受到國王的寵愛。
國王因此贈送她一顆名為「地中海之星」的鑽石當做獎賞,當時,日本的報紙還大肆報導這個消息。
御子柴進也知道桑野五月回日本的消息,只是沒想到她居然住在大和旅館,而且還是二樓七號房。
想到這兒,御子柴進心裡立刻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覺。
剛才幻影怪人說的地方,確實是大和旅館二樓七號房,所以由紀子應該是跟留著山羊鬍的守衛在這裡,怎麼現在卻變成桑野五月的房間呢?
(難道幻影怪人騙我?)
御子柴進腦中猛然閃過南歐國王送給桑野五月的鑽石——地中海之星。
傳說幻影怪人是個寶石狂,難道他這次的目標是桑野五月?
「叔叔!叔叔!」御子柴進有些激動地大聲喊叫。
「啊?小子,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有事情想請問一下叔叔。今天有沒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可愛小姐,跟一個留著山羊鬍的老伯一起來找桑野小姐?」
「十三、四歲的小姐……沒有啊!」
御子柴進想了一下,又說:
「那麼今天有沒有人送大箱子,或是盒子之類的東西給桑野小姐?」
「有啊!奇怪,你怎麼這麼清楚?今天晚上八點左右,的確有一個留著山羊鬍的老頭送來一個大行李箱……不過小子,現在已經很晚了,一切等明天再說,我正在看銀行的搶劫報導,你不要再吵我了。」
權籐經理轉身背對著御子柴進,他把雙腳放在桌上,專心看著晚報。
「叔叔,謝謝你。」
御子柴進轉身背對櫃台,快速地環顧四周。
大廳裡有兩、三位客人在看書或寫信,沒有人往他這邊看。
而在大廳人口的桌子前面,有一個穿制服、戴帽子的服務生正在打吨。
服務生旁邊是通往二樓的樓梯,他看了一眼掛在樓梯牆壁上的時鐘,時間正好是十一點半。
御子柴進假裝若無其事地走過服務生面前,輕手輕腳地往二樓走去。
二樓七號房
一上樓梯,走到走廊盡頭,往左邊一轉,就是二樓七號房。
如果幻影怪人沒有說謊,那麼門應該沒有上鎖才是。
御子柴進快速地看了一下走廊前後,確定附近都沒有人後,便輕輕地轉動七號門的門把……只聽見喀的一聲,門打開了,房間裡面一片黑暗。
御子柴進再度張望走廊前後,接著溜進房裡,謹慎地關上門。
一秒、二秒……他站在門邊想調整好呼吸,黑暗中,他聽見嘰嘰嘰的椅子轉動聲,還有人急促的呼吸聲。
「由紀子?」
御子柴進試探性地小聲喊著,下一秒鐘,他發現椅子的聲音變大聲了,也聽到有人發出低沉的呻吟聲,聽起來像是在回應他。
御子柴進在黑暗的牆壁上尋找開關,喀地一聲,房間頓時亮了起來。
看見熟悉的臉孔,御子柴進不禁喊叫:
「啊!由……由紀子!」
由紀子被緊緊地綁在沙發上,全身不得動彈,嘴巴也被白布塞住,以至於無法發出聲音。
儘管嘴巴被塞住無法說話,可是她一見御子柴進,一雙眼睛帶著笑意看著他。
「由紀子!」
御子柴進趕緊跑到她身邊,拿掉她嘴裡的白布,幫她解開身上的繩子。
「由紀子,山羊鬍老伯呢?」
「跟你通過無線電之後,他就出去了。」
「是那個老頭把你綁成這樣的嗎?」
「是的。他大概是怕我喊叫逃走吧!不過我相信你一定會來接我,所以就乖乖地照老伯的話去做。」
「由紀子,你是怎麼……怎麼被帶到這裡來的?」
「中午有個自稱是醫生的年輕男子到學校說爸爸車禍受重傷,他要來接我到醫院。可是當我一上車,突然被人用濕紗布摀住嘴巴跟鼻子,接下來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這個房間裡了。」
「他給你聞的是麻醉藥嗎?」
說完,御子柴進看見房間角落有一個大行李箱,由紀子大概就是被裝在那個行李箱裡,然後再送到這個房間。
「啊!終於輕鬆了。」
御子柴進一解開繩子,由紀子站在地板上,舒展筋骨說:
「對了,阿進,爸爸受重傷的事是假的吧!」
「當然嘍!那根本是騙人的。」
「這樣我就放心了,只要爸爸沒事,我碰到這些事又有什麼關係。」
「由紀子,你……你知道這裡是誰的房間嗎?」御子柴進放低聲音說。
「我不知道,這是誰的房間?」
「你來到這裡以後,除了山羊鬍老伯之外,有沒有見過其他人?」
「沒有,我沒有見過任何人……」
由紀子說話的聲音愈來愈小聲,突然間她想到一件事,興奮地說:
「啊!對了,那個山羊鬍老伯其實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他只是在嘴邊黏上山羊鬍,裝扮成老頭子的樣子。」
「啊!原來是這樣!」
御子柴進一面回答,一面小心傾聽另一邊的動靜。
這個房間分隔成兩間,門的另一邊應該是寢室,不過那裡靜得似乎沒有人在那裡。
「阿進,怎、怎麼了?」
看見御子柴進的臉色,由紀子不由得緊張起來,聲音顫抖地說。
「由紀子,你留在這裡不要動,我去隔壁房間檢查一下。」
御子柴進輕輕地走到寢室門前,敲了兩、三下之後,開口問道:
「桑野小姐……桑野五月小姐,你在嗎?」
「桑野五月小姐!」
由紀子不禁大叫出聲,她當然聽過桑野五月的名字。
「那麼這裡是桑野五月小姐的房間嘍!」
「噓!」
御子柴進立即制止由紀子說話。他又喊了兩、三次桑野五月的名字,可是門的另一邊還是安靜無聲,沒有人回答。
御子柴進試著轉動門把,這個門也沒上鎖,輕輕一轉就打開了。
房裡一片漆黑,可是御子柴進卻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御子柴進站在黑暗中,整個身子突然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復仇第一號
位於赤阪山王的大和旅館,現在從上到下一片軒然。
御子柴進打二樓七號房的外線電話通知池上社長,所以當池上社長跟三津木俊助趕來時,旅館的權籐經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什、什麼?我們旅館發生謀殺案?這……這怎麼可能?」
權籐經理滿頭大汗地反駁著。
發生謀殺案,那可是有損旅館的信譽,豈能隨便亂說。
「可是剛才這裡的二樓七號房打出一通電話,說七號房有人被殺。」
三津木俊助語氣溫和地想說服權籐經理,可權籐經理怎麼就是不相信。
「到底是誰打的電話?難道被殺的人會自己打電話通知別人說:『我在大和旅館的二樓七號房被殺死了!』還是兇手專程打電話說:『我殺了人,請立刻來逮捕我!』」
「不是這樣的,這該怎麼說呢?」
就在兩人爭辯當中,警政署的等等力警官率領了幾位刑警走進旅館。
「嗨!池上社長、三津木俊助,剛才我接到偵探小子的電話,他說這裡發生了謀殺案,是真的嗎?」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33:02
「我正在跟這裡的經理談這件事,可是他根本不相信我們的話。」
「是這樣嗎?權籐經理,請你帶我們到那個房間看看,這樣就能證實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既然警政署的警官都這麼說了,權籐經理當然也不能再說什麼。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一定是有人在惡作劇……」
權籐經理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帶領大家往二樓七號房走去。
「咦?門是開著的……」
他不安地往房裡瞧,可是第一眼就看到偵探小子。
「你……你是剛才那個小子!原來是你在這裡惡作劇……」
權籐經理話還沒說完,由紀子突然從偵探小子的身後跑出來,緊緊地抱住池上三作,大眼圓隘地說:
「爸爸,不得了了!隔壁房間的桑野五月……」
由紀子話說到一半,等等力警官、三津木俊助和刑事們已經蜂擁而上,衝進隔壁的寢室。
看見眼前的景象,大家全部愣在原地。
桑野五月今年二十八歲,數年前,她以第一名的成績從常盤音樂學校聲樂科畢業。畢業後,她馬上出國留學,在歐洲磨練歌藝,最後終於成為世界五大歌手之一,而且還是唯一的女性。
可是現在這位名歌手已經變成冰冷的屍體,靜靜地躺在床上。
她穿著華麗的絹質睡袍仰躺在床上,胸口附近一片血紅,看起來像是被銳利的刀子刺入心臟,只是現場到處都找不到凶器。
桑野五月被刺時,身上披著細長的蕾絲披肩。雖然這件披肩現在還披在肩上,她的右手也緊握著披肩的一端,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另一半披肩居然不翼而飛了。
「兇手是不是將另一邊的披肩撕走,用來擦拭手上或凶器上的血跡?」
等等力警官搖頭晃腦,自言自語地說。
另外,從房間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情況看來,兇手一定是在找什麼東西。
桑野五月的行李箱、公事包全被撬開,東西散置一地,甚至連床頭櫃也被拉開,裡面的東西也被丟棄在地板上。
「兇手一定是在找桑野五月持有的名鑽——地中海之星。」
等等力警官喃喃地說,這時,他身後的御子柴進忽然大喊:
「等等力警官,我想你說的對,可是你看鏡子上的字是什麼意思?」
聽見他的喊叫,大家猛然回頭,房間角落有一片大型的三面鏡,中央的那面鏡子上,有人用紅色的血液寫著:「復仇第一號。」
公事包之謎
第二天的報紙上報導的全是令人震撼的消息。
第一則新聞是幻影怪人逃獄的消息。不管是從收音機聽到還是從報紙看到,大家都對幻影怪人的逃獄方式咋舌驚歎。
幻影怪人的同黨從監獄外面挖地道,連接到關著幻影怪人的個人牢房。
九月二十四日半夜,不,正確的時間應該是二十五日凌晨兩點左右,一聲轟然巨響,吵醒了大家的美夢。
管理員連忙衝到關著幻影怪人的個人牢房,可是牢房到處是煙霧,之後還連續出現兩、三次爆炸,由於情況實在太危險了。所以沒有人敢靠近。
爆炸結束、煙霧漸漸消散後,只見個人牢房裡全是石塊和水泥塊。
此刻,即使知道歹徒是從外面挖地道救走幻影怪人也於事無補。
等到大家清除完爆炸物,找到地道的時候,幻影怪人早就混跡在東京擁擠的人群中。
幻影怪人這次大膽、慎密、大費周張的選獄方法,真是讓人看傻了眼。
另一則令人驚訝的事,就是在九月二十五日下午兩點多時,銀座巷子裡的三星銀行被人持刀搶劫。
下午三點半左右,銀行快要關門前,裡面沒有很多客人,銀行行員正在收拾帳簿,這時候,突然有兩名搶匪闖進來。
他們的打扮就像西洋鬧劇演員,兩人把鴨舌帽壓得低低的,用圍巾蒙住臉,讓人看不清楚他們的長相,不過兩人看起來應該都是年輕男子。
兩人拿著手槍恐嚇銀行行員,把所有的人關在總經理室,再切斷電話線。
接著,一個人押著總經理到金庫,取出數千萬鈔票放進事先準備好的公事包裡,然後再把總經理跟其他行員關在一起,將門從外面反鎖。
到目前為止,兩名歹徒的行動一直很順利。可是當他們悠哉地提著公事包走出銀行之際,銀行的警衛剛好從外面回來。
警衛覺得他們兩人很可疑,於是立刻向附近的警察局報案,警察局也馬上派了三名警察前來幫助追捕這兩個可疑人物。
兩個搶匪見狀,立刻兵分兩路逃跑,其中一人拿著公事包,衝進新日報社主辦的——防制犯罪展示會的布袋屋百貨公司裡。
只是當時布袋屋百貨公司關著,一個客人也沒有,於是這個大膽的強盜便把公事包放在防制犯罪展示會會場。
第二天早上,御子柴進看到這篇報導時,震驚之餘,一股無法形容的憤怒也從心底深處湧出來,怎麼也無法壓抑。
(這下子我完全明白了。)
御子柴進確定那個公事包裡裝的就是從三星銀行搶來的贓款。
原來他們早就計劃好失敗的時候該怎麼辦了。
他們先是綁架由紀子,接著當兩名搶匪遭到警方追緝時,其中一人就衝進布袋屋百貨公司,把公事包放在「幻影怪人的房間」裡面。
最後,再由不知情的御子柴進把公事包送到幻影怪人那裡。
先前,御子柴進已經被幻影怪人利用過一次了,所以這次再度被利用,他的憤怒更是怎麼也無法平息。
如此一來,他知道三星銀行的搶劫案就是幻影怪人那一夥人幹的,只是他無法瞭解,桑野五月的謀殺案是否也和他們有關。
警方詳細搜索了桑野五月的房間,可是到處都找不到「地中海之星」。
是不是幻影怪人想要搶走寶石,所以命令他的部下殺害桑野五月呢?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麼三面鏡上寫的「復仇第一號」又是什麼意思?
八號房的客人
大和旅館二樓七號房發生謀殺案後的兩天,也就是九月二十七日晚上十一點左右,旅館正門口有一位紳士走進來。
他的年紀大約五十五、六歲左右,身材胖胖高高,看起來像是一名事業有成的企業家。
跟在他後面的司機扛著一個箱子,箱子外面貼滿了航空公司標籤,或許他才剛環遊世界回來。
紳士快步走到櫃抬旁邊說:
「我剛才已經打過電話來訂房間。」
「啊!你是早川先生,歡迎光臨。」
站在櫃抬後面的權籐經理恭恭敬敬地說。
「啊!是的。」早川紳士趕緊點頭回答。
「您說您希望住二樓……」
「是的,一樓太吵了,三樓以上如果電梯停了,上下樓梯又很麻煩。」
「不會啦!我們旅館的電梯絕對不會停的。」
「你這麼說也沒錯,可是我在紐約那一次就害慘我了。」
「啊!你是從美國回來的嗎?」
說著,權籐經理看了一眼箱子上貼滿的航空公司標籤。
「是的。」
「您說您在紐約很慘的事情是……」
「那次我在紐約,剛好碰到負責電梯維修的人罷工,我又住在旅館的八樓,每天爬八樓樓梯,實在累死人了,所以後來我都不住二樓以上的房間。」
「原來是這樣啊!這件事報紙上好像也有登過,的確是滿令人傷腦筋的,我們旅館正好二樓還有一間空房間,所以剛才您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就幫您預定下來了,八號房怎麼樣?」
權籐經理觀察對方的臉色,因為八號房正是發生謀殺案的隔壁房間。
「八號、九號都無所謂,只要是二樓的房間就可以。」
權籐經理看他一臉不在乎的樣子,看來他似乎不知道謀殺案的事情。
「這樣嗎?那我立刻派人帶您過去。」
權籐經理打了個手勢,服務生馬上走過來。
「帶這位先生到二樓八號房。」
權籐經理別有深意地看了服務生一眼,暗示他不要提到謀殺案的事。
服務生也機靈地回了經理一眼,立刻從司機手上拿下行李箱說:
「是的!」
然後,站在一旁等待紳士登記完住宿資料。
紳士往住宿名冊上署名早川純藏,五十六歲,職業是古骨商人。
(他大概是將日本的古骨拿到國外各處拍賣吧!)
看著名冊上的資料,權籐經理在心裡暗自猜測。
「辛苦了、辛苦了。」
早川紳士付錢給送他來的司機,還給了他許多小費。
只見司機點頭如搗蒜般不斷鞠躬後,才滿心歡喜地離去。
看到這個情形,服務生暗想他真是位好客人,待會兒一定也會給自己很多小費才是。
接下來,服務生扛著行李箱,帶著這位客人到二樓八號房。
「啊!辛苦了。行李箱就放在那裡,隔壁兩間房間都有客人是嗎?」
「是的,這……」
服務生不知怎麼回答,因為在警方的命令下,七號房目前空著,可是早川紳士這樣問,似乎沒有什麼特別意思。
「來,請收下。」
因為收到很多小費,所以服務生也詳細地說明隔壁寢室的浴室、廁所等場所的位置。
「如果有什麼事,請按這個鈴。」
「今晚沒事了,我只想洗個澡,趕快上床睡覺。」
「那麼晚安了。」
服務生一出去,早川紳士馬上將房門上鎖,好像在聽什麼,然後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
接著,他又回到房間,緩緩地抽著煙,腦子裡同時在想事情。
浴室的水已經裝滿了,他站起身走進浴室關緊水龍頭。
通常這時候,一般人都會脫光衣服,進入浴缸泡澡,可是這個早川紳上卻走回房間,把箱子扛在肩膀上走進浴室,喀啦一聲,將門鎖上。
這個人進浴室都會把箱子扛進去嗎?還是他怕放在房間裡面會被偷走?
櫃子裡面
經過半個小時左右,大和旅館二樓八號房的浴室門打開了,出來的人是個跟早川紳士有點相像又不太像的男人。
剛才說過,早川紳士五十六歲,體型高胖,有一頭銀灰色的頭髮。
可是現在從浴室走出來的男人,最多不過三十歲出頭,他看起來跟早川紳士一樣高,可是他的身材偏瘦,鼻子、下顎、顴骨都很高,頭髮黑亮猶如烏鴉的羽毛,眼睛還有一點斜視。
難道早川紳士在進人這個房間以前,這個男人就躲在裡面了!不,應該不是這樣,因為這個男人出來以後,浴室裡就沒有別人了。
難不成是早川紳士在浴室裡化裝成現在這個男人!不,也許是這個男人化裝成早川紳士,或者是早川紳士和這個男人都是某人化裝成的。
啊!能夠擁有高明的化裝術快速變成另一個人的,除了幻影怪人之外,應該沒有其他人了,或許那個行李箱裡面裝滿了化裝的道具。
可是幻影怪人來這間旅館有什麼事呢?照理說,桑野五月的鑽石「地中海之星」,應該已經被幻影怪人的部下拿走了呀!
化裝成斜眼男子的幻影怪人坐在椅子上抽煙,他一邊抽煙,一邊還不時地從口袋拿出懷表看。他在等人嗎?還是在等夜深來臨?看來後者比較像。
幻影怪人終於行動了,凌晨一點鐘的時候,原本出入頻繁的旅館,此刻是一片寧靜。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脫掉身上的睡袍,裡面是貼身的黑色緊身衣。
幻影怪人躡手躡腳地來到門邊,輕輕握住門把,仔細觀察外面的情況。他的腰間繫著皮帶,皮帶上面掛著一隻袋子。
幻影怪人以相同的姿勢觀望外面的狀況一段時間後,最後才放心的轉動門把,打開門往外看。
當他確定走廊上沒有人,即身手敏捷地閃出門,謹慎地把門關上。然後背部緊貼著牆壁往隔壁七號房走去。
七號房當然上鎖了,可是這對幻影怪人來說根本不成問題。
他從腰間袋子裡拿出萬能鑰匙,在鎖孔裡弄了一下,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門打開了,幻影怪人快速溜進去。
七號房裡一片黑暗,幻影怪人把門關上,從腰間的袋子拿出手電筒。
其實他大可以打開房裡的電燈,可是服務生如果經過,必定會起疑心。
幻影怪人靠著手電筒的光線環顧房間內部,然後輕手輕腳地來到下一道門,這個門當然也上鎖了,不過幻影怪人還是輕輕鬆鬆就打開了。
這道門後就是桑野五月被殺害的陳屍現場。
幻影怪人一進房間,馬上用手電筒照射四處,接著走到床邊。
他掀開草墊查看,再敲了敲床頭、床尾的金屬鐵架,一根一根檢查床腳……看他仔細檢查的模樣,似乎是在找尋鑽石,這麼說,幻影怪人的部下並沒有把鑽石偷走。
「真是個大笨蛋,居然把人殺了……殺了人,竟然還沒拿到鑽石,真是個笨蛋!」
他一邊唸唸有詞地怒罵,一邊開始檢查梳妝台。
「警政署還在繼續搜查,由此可見他們也沒找到鑽石,所以鑽石應該還在這個房間裡面才對,那個女人究竟把鑽石藏在哪裡?」
梳妝台裡找不到鑽石,幻影怪人納悶地喃喃低語。
他用手電筒探照寢室內部,忽然在房間角落看到一個櫃子。
幻影怪人無聲無息地來到櫃子前面,輕輕地打開拉門……
當下他尖聲大叫,全身僵立在原地,櫃子裡投射出來的手電筒強光,讓他眼前一片花白。
「嗚……是誰?」
幻影怪人也舉起手電筒照射櫃子,站在那裡的人,居然是御子柴進!
此刻,御子柴進左手拿著手電筒,右手拿著槍對著他。
「偵探小子,原來是你!」
幻影怪人惡狠狠地看著他,咬牙切齒地說。
緊急鈴
「哈哈哈!幻影怪人,你果然敢來這個房間。」
御子柴進露出雪白的牙齒笑著說。
這時抓到幻影怪人,他實在是高興得不得了。
御子柴進當然清楚幻影怪人神出鬼沒的行徑,所以一點兒也不敢大意。
在幻影怪人被銬上手銬之前,他一定要非常小心。
「幻影怪人,手舉起來,往後退三步。」
「哼!」
幻影怪人將兩手高舉,瞪著御子柴進,依照命令往後退三步。
「偵探小子,你怎麼知道我會來這裡?」
「因為昨天晚上已經有人偷跑進這個房間到處亂翻了。」
「什麼?」
「剛才你不也說過嗎?沒想到那傢伙會殺人,殺了人,還沒拿到鑽石,真是個笨蛋。那個笨蛋又回來這間房間尋找,這就表示幻影怪人還沒有拿到鑽石,那麼我想你這位首領一定很快就會親自出馬。」
「原來如此,你的確很聰明,現在你想怎麼做?」
「我會按下緊急鈴,然後整個旅館的人都會跑來這裡,到時候,就算你是貨真價實的幻影怪人,也插翅難飛。」
聽御子柴進說完,幻影怪人不禁在心裡暗自偷笑,因為這表示三津木俊助和等等力警官並不在這裡。
御子柴進用手電筒照射幻影怪人,一步步靠著牆壁走。
他已經事先檢查過緊急鈴的位置,緊急鈴就裝在房間角落,那裡掛著一條繩子。
可是房裡一片黑暗,並不容易找到繩子,而且如果將手電筒從幻影怪人身上移開的話,又不知道他會有什麼舉動。
御子柴進跟幻影怪人兩人相互對望,手電筒的光影在房間裡形成一個半圓形,御子柴進站在寢室門邊,電燈開關就在門的右邊。
御子柴進緊貼著牆壁,謹慎地往電燈開關的位置移動,然後用背部用力地壓下開關,喀嗦一聲,整個房間霎時變得明亮。
御子柴進看見全身穿緊身衣的幻影怪人,露齒一笑說:
「哈哈哈!幻影怪人,你在拍外國電影啊!」
「幻影怪人,把皮帶解下來,丟在床上!不過如果你把手放進袋子裡,我就馬上開槍。」
御子柴進的視線停在幻影怪人的腰間皮帶,收起笑容說道。他知道那個袋子裡面裝著手槍。
「可、可惡!」
幻影怪人氣得解開皮帶,將它用力丟在床上。
「謝謝你了,幻影怪人。現在我要和你交換一下位置,因為緊急鈴的繩子掛在床邊。」
幻影怪人看見掛在距離床邊約五十公分的繩子,更是氣得火冒三丈。
「喂!偵探小子,我們打個商量……不,應該是來個交易。」
「什麼交易?」
「如果你放我走,我就把殺死桑野五月的兇手交給你。」
「為了脫身,你想要出賣自己的部下嗎?」
幻影怪人被御子柴進堵得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他又開口說:
「偵探小子,那個人是個很危險的人,他殺了桑野五月之後,還會繼續殺另外兩個女人。」
「復仇二號跟三號嗎?」
「是的。如果你想救那兩個女人的話,就必須盡快抓到殺死桑野五月的兇手,而解決這一切的唯一辦法,就是放了我。」
「他是誰?他要殺的其他兩個人又是誰?」
「這個我不能說。」
「那我們就沒得談了。」
「喂!偵探小子……」
幻影怪人焦急地喊叫,御子柴進慢慢移動腳步,兩人慢慢地交換位置。
御子柴進已經位於緊急鈴下方,他手上的槍對著幻影怪人的胸口,左手緊握著緊急鑄的繩子。
「喂!偵探小子!」
幻影怪人慘叫一聲,御子柴進早已毫不留情地拉下緊急鈴的繩子。
「鈴鈴鈴!」
緊急鈴的鈴聲震天價響,整個旅館頓時沸騰起來。
斜眼客人
「你!」
幻影怪人咬牙切齒地怒視御子柴進,不過他也不是簡單的人物。
他很快就注意到御子柴進腳下踩著一張鋪到櫃子前面的長方形地毯。
幻影怪人把左腳放在地毯外面,右腳踩著地毯的另一端,當御子柴進拉下緊急鈴的當兒,他用右腳勾住地毯,用力往自己這邊拉過來。
腳下的地毯突然被扯動,御子柴進重心不穩,身體不禁搖晃了一下。
怪人趁機彎腰,雙手用力拉扯地毯,御子柴進霎時失去重心,整個人往後翻倒。
幻影怪人雙手抓起地毯,使勁地將地毯益在御子柴進身上,然後翻身打開門,火速跑向外面房間衝入走廊。幸好這時走廊還沒有人,他馬上衝進隔壁的八號房。
「七號房!是七號房!又是二樓的七號房出事……」
一會兒,值班的服務生跟辦公室人員一邊大喊著,一邊爬上樓梯。
緊接著各個房門被人打開,住宿的客人們都露出一臉不安的表情。
現在時間是凌晨一點半,也是大家睡得正熟的時刻。這期間,七號房裡的御子柴進被地毯蓋在身上時,灰塵跑進眼睛裡,一時之間也手足無措。
「可惡!可惡!」
他捶胸頓足氣忿不已,可是眼睛就是張不開。
御子柴進好不容易清除掉眼裡的灰塵後,值夜班的服務生和事務員此時邊喊邊衝進來說:
「幻影怪人!」
「啊!你是誰?」
「啊!他就是前天晚上偷跑進這個房間的少年。」
「這個人很可疑喲!」
「不是、不是。我是報社的人,剛才幻影怪人潛入這個房間,他化裝成斜眼男人,請快去找找看。」
「什麼?斜眼男人……」1
後來跑上二樓的服務生說:
「那麼是六號房的客人……」
「咦?對面六號房住著這麼一位客人?」
御子柴進喘著氣口問時,權籐經理這時也剛好跑進來。
「啊!御子柴進,又發生了什麼事?」
「經理,幻影怪人化裝成隔壁房間的客人模樣,偷偷潛入這個房間。」
「是這樣嗎?川本,馬上打電話給警政署的等等力警官,請他馬上過來這裡。」
「是!」
川本事務員應了一聲,立刻跑下樓,可是其他的服務生卻懷疑地說:
「經理,可是這個少年……」
「他是新日報社的偵探小子,是一個很勇敢的少年。是他拜託我讓他在這個房間住上一晚,不要告訴任何人,反正這個房間在警察的命令下,暫時也不能讓別人住宿。」
「經理,要不要先查查對面的六號房?」
「嗯,好啊!」
於是大家一起走出七號房,來到對面的六號房,此刻門是緊閉著。
「六號房的客人,請起床。喂、喂!請起床!」
服務生不停地敲門喊叫,可是裡面沒有人回答。
「服務生,這位客人長得什麼樣子?」
根據服務生的描述,確實就是剛才那個幻影怪人的模樣。
「果然是他,請你再用力地敲敲看!」
服務生再次用力敲打喊叫,這時候,幻影怪人逃進去的八號房的門被人打開,露臉的是自稱剛從美國回來的古骨商人——早川純藏。
「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這麼吵?剛才緊急鈴吵得我都不能睡。」
「對不起,對不起,因為剛剛出了一點狀況……我們不會再吵了,您可以睡覺了,晚安。」
「嗯,別吵了,我真的很累耶!」
早川純藏轉身進入八號房,將門關上,一臉竊笑地關上燈。
從前的某個地方
三十分鐘後,警政署的等等力警官率領數名部下匆忙趕來。
「偵探小子,你在這裡做什麼?」
「啊!等等力警官,事情是這樣的……」
御子柴進詳細地將整個事情的經過述說一次。
「所以幻影怪人喬裝成住宿客人住進這間六號房,等到深夜時分,他再偷偷闖進七號房,就差那麼一點點,我居然讓他給逃掉了。」
「檢查過六號房了嗎?」
「不可以這麼做!我們不能隨便闖進客人房間。」
站在一旁的權籐經理開口說道。
「好,那麼現在我下令,立刻打開這個門。」
「是,遵命!」
權籐經理馬上用旅館櫃台的備用鑰匙打開六號房的房門。
權籐經理一打開門,房裡一片漆黑,他連忙按下電源開關。
房裡沒有半個人,不過往裡頭的寢室瞧瞧,面對後院的窗戶居然開著。
「啊!幻影怪人從那扇窗戶逃走了。」
御子柴進走到窗邊往外看去,外面當然沒有任何人影。
「喂!偵探小子,幻影怪人穿的緊身衣是這一件嗎?」
看見等等力警官從床上抓起一件黑色緊身衣,御子柴進連忙回答說: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33:37
「沒錯!就是這一件。可惡!幻影怪人一定是逃進這個房間,再從裡面上鎖,然後快速脫下緊身衣換上西服,從窗戶沿著遮雨棚逃掉了。」
御子柴進說的似乎是真實情況。
根據警員調查,遮雨棚上面勾著茶色碎布,跟斜視的客人穿的西服的布料相同。
另外,窗戶下面也有許多鞋印,鞋印到了後圍牆就斷了蹤跡,「那個人似乎是越過圍牆,因為牆上有一些泥土痕跡。」
後來檢閱住宿名單上的客人名字,投宿六號房的是橋住小澄,職業是作家,不過這些一定都是偽造的。
籐權經理說,橋住小澄是在十點左右到旅館投宿,帶他到六號房後,他似乎一直待在裡面,沒有人看到他出來,原來他是在等待深夜來臨。
御子柴進好不容易讓幻影怪人落入陷餅,原來可以抓到他的,沒想到卻讓他逃掉了,所以他的心裡非常難過,也帶著些許的遺憾。
「如果幻影怪人說的是真的,那麼殺死桑野五月的犯人還要再謀殺兩個女人嘍!」
這裡是新日報社的會議室,時間已經是幻影怪人逃走的第二天下午。
會議室裡有社長池上三作、山崎總編輯、三津木俊助和御子柴進等人,他們正在進行秘密會議。
「是的,幻影怪人確實是這麼說的。」
「可是他沒提到要殺的女人的名字。」
「三津木先生,這都要怪我太急著想立功……當時我如果處理得當,那麼幻影怪人可能就會說出她們的名字,對不起!」
「偵探小子,你不要太責怪自己,憑你一個人的力量要抓幻影怪人,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現在我們知道有個身份不名的復仇者要謀殺兩個女人,這個線索已經很寶貴了。」
池上社長安慰他說:
「而且幻影怪人會這麼做,不就表示他還沒拿到『地中海之星』嗎?」
「嗯,好像是這樣。我聽權籐經理說,前天晚上也有人到七號房翻找,所以我昨天晚上才會在七號房下陷阱……」
御子柴進緊咬嘴唇說話的時候,有個跟他相同職務的人敲門走了進來。
「阿進,剛才有個奇怪的老伯要我把這封信交給你。」
「給我的信?」
御子柴進拿起信封一看,寄信人署名——橋住小澄。
御子柴進趕緊拆信閱讀,看完之後,只見他雙手握拳,生氣地罵道:
「可惡!可惡的幻影怪人!」
御子柴進會如此憤怒,全是因為信裡寫著以下的內容:
從前在某個地方,有個人叫做幻影怪人。他化裝成斜眼男人,在晚上十點前往大和旅館,住進二樓六號房。
聰明的幻影怪人進入六號房後,就將房門反鎖,把黑色的緊身衣丟在床上,再從窗戶沿著遮雨棚爬到下面,越過圍牆離開旅館。
當時,他還故意在遮雨棚上留下一小塊西裝碎布。
過了一個小時後,幻影怪人改裝成五十五、大歲的紳士,再度前往大和旅館。
他這次住進二樓八號房,再化裝成斜眼男子,然後穿上跟丟在六號房床上一樣的緊身衣溜進七號房裡。
可是有個叫偵探小子的聰明少年埋伏在那裡,幻影怪人好不容易逃出七號房後,即迅速逃回八號房,再化裝成五十五、六歲的老紳士。
偵探小子不知道這些.以為幻影怪人從六號房的窗戶逃走.於是沒有再繼續調查旅館的其他客人。
因此,幻影怪人不但舒服地睡到隔天早上,而且還悠哉地走出旅館。
斜眼男人的名字旁邊有一個編號,請依照號碼順序唸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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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一個有趣的故事,不是嗎?
一模一樣
這是個空空的四方形房間,沒有窗戶,只有光禿禿、毫無裝飾的水泥牆,大概是某個建築物的地下室吧!這裡聽不見外面的聲音。
房間的角落有一張椅子,有個男人坐在上面他把雙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上身挺直,張大眼睛注視著正前方。
他穿著一件紅色毛衣,下身是一件窄褲子。
這個男人大約三十五、六歲,滿臉鬍子,還有扁大的朝天鼻和暴牙,右臉頰的顴骨異常突起,上面還有一顆很大的痣,額頭上綁著一條細頭巾。
這個男人從剛才就沒再動過一下,眼睛甚至也不眨一下,讓人感覺就像一具僵硬的屍體。
唯一可以證明他還有生命跡象的,就是他略微急促的呼吸聲。
他大概是吃了安眠藥才昏睡吧!可是他張著眼睛睡覺,背部還放了一根棒子綁在頭上,以至於他必須挺直身子坐著。
而那個看起來像頭巾的東西,其實是綁在棒子上的繩子。
男人身邊有一張類似理髮廳用的椅子,有一個男人仰躺在上面。
到大和旅館投宿的早川純藏紳士,就像理髮店的師傅要幫客人刮鬍子一般,一直在弄仰躺在椅子上的男人的臉孔。
假扮成早川純藏的幻影怪人到底要做什麼呢?
他一邊注視坐在扶手椅上男人的臉,然後在仰躺著的男人臉上動一動。
有時,他還會往後退個兩、三步,交互看一下扶手椅上的男人和仰躺著的男人的臉孔,過了一小時後,他彷彿滿意地點點頭。
「喂!仲代,完成了。」
說完,幻影怪人倏地將躺椅扶正,從椅子上坐直的人,竟然跟旁邊那個扶手椅上、正在睡覺的男人一模一樣。
這個男人也是滿臉鬍子,大而扁的朝天鼻,還有一點暴牙,突起的顴骨上也有一顆大痣,實在是相像得令人覺得詭異。
「照照鏡子吧!」
名叫仲代的男人接過幻影怪人遞給他的鏡子一看,不禁發出驚歎聲。
他不斷地將自己的臉跟坐在扶手椅上的男人做比較。
「先生,謝謝你。這麼一來,我就是朝日電影公司多摩川攝影棚的燈光師——古沼光二。」
「嗯,只要再穿上那個男人的毛衣跟窄褲子,你就是燈光師古沼光二,可以自由進出朝日電影公司的攝影棚。」
「那麼我就可以接近大明星——衣川春美了。」
說完,易容成古沼光二的仲代眼神變得十分銳利,摩拳擦掌地說。
「仲代,你不可以露出那種表情,這樣會被人識破的。雖然古沼光二的工作能力很強,可是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甚至還有個外號叫小呆呢!」
「我知道了,那麼這樣如何?」
仲代從躺椅上站起來,像一頭猩猩似的,慢吞吞地踱步。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幻影怪人忍不住拍手喝彩。
幻影怪人跟這個名叫仲代的人究竟有何企圖?
當紅的大明星——衣川春美又會遭遇到什麼危險?
人魚的眼淚
「這就是有名的『人魚的眼淚』項鏈啊!真是太美了。」
目前朝日電影公司的當家花旦——衣川春美驚喜地說道。
這裡是朝日電影公司的多摩川攝影棚休息室,正確的說,這裡應該是朝日電影公司目前最走紅的女星——衣川春美的房間才對。
這個房間豪華奢侈的程度,簡直就像是一間高級公寓。
此刻,衣川春美坐在三面鏡前,十分入迷地看著聞名的珍珠項鏈。
那是用一顆顆極品珍珠串成的項鏈,整條項鏈閃爍著高貴的氣質和溫潤的觸感,具有一股迷惑人心的神奇魅力,所以才會讓衣川春美讚歎不巳。
「這是銀座天銀堂的東西?」
「是的。這個本來是有島伯爵家的傳家之寶,他最近透過天銀堂出售,索價一億元日幣,不過聽說這個價錢不容易找到買主。」
「什麼?要一億元日幣啊!」
衣川春美輕歎了一日氣說:
「不過這串項鏈開價一億元日幣也算值得……你們真的跟天銀堂借了這串項鏈嗎?」
「是啊!石田導演非常挑剔,他說在這部電影裡,你身上戴得珠寶不可以是贗品。尤其舞會那場是整部片子的高潮,一定要戴真的珠寶,所以我們只好向天銀堂借出這串『人魚的眼淚』。衣川小姐,你可要小心點,千萬別弄壞或是搞丟了。」
「哇啊!好像很可怕耶!本多先生,萬一……我是說萬一啦!如果真的搞丟了,我們該怎麼辦呢?」
「我們已經投保了一億元日幣的失竊險以防萬一。可是如果你因為投了保就粗心大意的話,那可不行!你也知道這是信用的問題,萬一真的弄丟項鏈,外界對朝日電影公司的信任度可是會大打折扣的。」
「嗯,這個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會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它……呵呵呵!我說得好像太嚴重了。」
衣州春美微笑地拿起「人魚的眼淚」放在面前輕輕地撫摸它。
但他眼前的男人只是緊閉雙唇,優心地看著衣川春美手上的項鏈。
這個男人名叫本多達雄,是朝日電影公司裡最能幹的製作人。
所謂的製作人,就是企劃整部電影,從安排演員、選擇導演,以及負責其他一切事情,工作性質類似總監督。所以一部電影從開始製作到完成,最後再交給公司,全是由製作人負責。
這次本多製作人製作的電影,是一部描述國際間諜的故事。
這部電影主要是以衣川春美扮演的女間諜為賣點,片中,她必須經常穿戴珠寶出場。
偏偏這部電影的導演——石田治郎,是一個凡事以講究出了名的導演。
由於他想表現奢侈的感覺,所以堅持女主角不能戴上假的寶石,於是向銀座的天銀堂借出價值一億日幣,素負盛名的珍珠項鏈「人魚的眼淚」。
「衣川,這可不是在開玩笑!那串項鏈要是有什麼閃失,那我就要切腹自殺了。」
本多製作人年約五十歲,有一頭白髮,身材很高,是一個有雙下巴的胖男人。
因為體型略胖的關係,所以一有什麼憂心的事,他就會氣喘噓噓。
「放心啦!本多先生,在拍攝結束以前,我一定會謹慎保管。」
「衣川,拜託你了。為了預防萬一,我還是必須先跟你說一聲。」
「我知道。」
「對了,衣川,你知道幻影怪人這個大盜吧!」
「嗯,他……」
聽見幻影怪人的名字,衣州春美不知怎麼突然嘴唇發白,可是本多製作人沒有注意到她的異狀,接續說:
「聽說幻影怪人很想得到『人魚的眼淚』,所以你要多加小心。」
「是的,這個我知道。」衣川春美爽快地回答。
本多製作人出去之後,衣川春美害怕地看著珍珠項鏈,這時候,她的專用電話突然響起。
「是的,我是衣川春美。啊!新日報社的三津木俊助……是的,久仰了。咦?還有偵探小子御子柴進……嗯,上次在報紙上看過他的名字……什麼?你說什麼?有一些關於幻影怪人的事情要訪問我……呵!我正好也有這方面的事情想說……嗯,一個小時後到我這裡來……好的,我會先跟守衛交代。」
掛上電話後,衣川春美鬆了一口氣,頻頻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這時,她突然想到一件事,神色緊張地穿過房間打開房門。
此時,站在門外的是穿著紅色毛衣和窄褲子的男人。他有一個大而扁的朝天鼻和暴牙,突起的顴骨上有一顆大痣,長相令人印象深刻。
「原來是古語燈光師啊!你在這裡做什麼?」
「哦!沒什麼……」
古沼光二燈光師喃喃地說,接著便像猩猩般,緩緩地往另一邊走去。
至交三人組
「你好,我是三津木俊助,這位是有名的偵探小子——御子柴進。」
「三津木先生,你怎麼說我有名呢?我、我根本一點名氣也沒有。」
「我在報紙上看過你上次在大和旅館的表現,聽說你當時差一點就抓到幻影怪人了……」
三津木俊助說御子柴進有名,衣川春美又稱讚他,這讓御子柴進一時之間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在關了門的休息室裡,跟衣川春美面對面坐著的是新日報社的記者——三津木俊助和御子柴進。
今天是御子柴進在大和旅館差點抓到幻影怪人之後的第三天。
「剛才在電話中,你們提到一些關於幻影怪人的事情。」
「是的,我們想間你一些事情……對了,你現在要拍片嗎?」
「不,明天才開始。電影情節討論會結束了,我今天一整天休假,所以我們可以慢慢談。」衣川春美面露微笑,語氣非常和善地說。
「這樣呀!事實上,我想問的是有關前幾天在大和旅館被殺害的桑野五月的事情。」
「是……」衣川春美輕聲回答,在桌子底下的雙手卻不斷地扭轉手帕。
「事情是這樣的,根據我們的調查,你在常盤音樂學校的時候,跟桑野五月是同級生。」
「是的。」
「不只是同級生,你們還是很要好的朋友。」
「嗯,我們的交情的確不差。」
「可是好像還有一個人跟你們很要好,我們想問的就是這個人。」
衣川春美定定地看著三津木俊助的臉說:
「三津木先生,為什麼你們要調查這些事情?我認為桑野五月會被人殺害,全是因為幻影怪人想得到『地中海之星』才會殺害桑野。我不明白,這件事跟我們以前的友情有什麼關係?」
衣川春美的質問的確有理。只是三津木俊助不能告訴她,幻影怪人的部下除了要寶石之外,還可能再殺掉兩個人。
「我知道問這件事很奇怪,可是我希望你能回答我的問題。除了你之外,桑野還有另一個好朋友,可以請你告訴我們她是誰嗎?」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這麼問,不過既然你開口了,我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她是現在在舞台劇界號稱音樂劇女王的雪小路京子。當時在學校裡,大家都號稱我們是『至交三人組』,可是這件事……」
衣川春美感到困地皺起眉頭,見狀,三津木俊助趕緊補了一句: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接著,他對御子柴進使了一個眼色說:
「現在我想問你一個很沒有禮貌的問題,希望你不要見怪。衣川小姐,我想請問你,是不是有人對你們三人懷恨在心?你記得有這種事嗎?」
聽到這兒,衣川春美猛然站起來,她的臉色一片蒼白,嘴唇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下一刻,她臉色微變,露出不高興的樣子說:
「你是來侮辱我的嗎?我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對不起,請你們回去!?」
如果這時衣川春美說出以前的事,或許就不會遇到災難了。
黑衣女王
第二天,石田治郎導演的國際間諜電影——「黑衣女王」開拍了。
一般來說,電影並不是按照情節順序拍攝的,而是依照道具或外景的狀況來決定哪一場戲先拍。
所以,有時候第一場戲反而會在最後面結束的時候才開拍。
今天,石田導演的「黑衣女王」就是從電影最高潮的舞會開始拍攝。
這場戲是在號稱東京第一的大旅館宴會廳開拍,內容是某外務大臣為接待某國使節團舉行的歡迎舞會。
衣川春美扮演的女間諜裝扮成公爵的女兒出席,目的是要接近外國使節團,然後發生神秘的殺人事件,而這一幕正是電影最高潮的一場戲。
講究的石田導演在攝影棚裡搭了一個跟真的旅館一模一樣的宴會廳,出場演員加上幾位外國演員,總人數超過兩百人,是一場豪華盛大的舞會。
「衣川,沒問題吧!『人魚的眼淚』可不能有什麼差錯喲!」
在衣川春美的休息室裡,製作人本多達雄從剛才就一直叮嚀著。
「沒問題啦!本多先生,你要是真的這麼擔心,為什麼還要借這麼貴重的項鏈呢?」
「那是因為石田導演要求,我也沒辦法呀!總之拍攝完畢,我就要馬上送回天銀堂了,所以拍攝完畢之前,你一定要特別小心。」
「我當然會小心的。本多先生,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神經質啊?就算是幻影怪人,也沒辦法在那麼多人在場的時候亂來呀!」
「不,就是因為人多我才擔心。舞會裡那麼多陌生的臨時演員,說不定幻影怪人化了裝混在裡面。」
「呵呵呵!本多先生,你大概是患了幻影怪人恐懼症吧!你不要太擔心啦!當心你的血壓又升高了。」
衣川春美表面上嘲笑著,其實她的心裡多少也有一些不安。
昨天在盛怒之下,她毫不客氣地將三津木俊助跟御子柴進趕走。
早知道這樣,她應該老實地把一切都說出來,然後接受警方的保護,省得現在在這裡提心吊膽。
可是現在後悔也於事無補,昨天那麼逞強,現在更不能打電話求援。
「總之,我沒問題的。如果你那麼擔心,拍攝的時候,你一直跟在我旁邊不就好了。」
「是啊!這當然不用你說!」
忽然間,有人敲了敲門,探頭進來的是一個戴著黑色鏡框的青年。
「衣川小姐,該你上場了,石田導演在佈景那邊等你。」
「喂!你是誰啊?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本多製作人露出懷疑的眼神看著對方。
「這裡的攝影組長介紹我來擔任石巴導演的助導,我的名字是三杉健助,請多多指教。」
聽見耳熟的聲音,原本看著三面鏡化裝的衣川春美,立刻將視線移到男子映在鏡子裡的臉孔,登時,她差點尖叫出聲,於是慌忙用手帕摀住嘴巴。
這個男子身穿運動服,頭戴鴨舌帽,臉上戴著一副黑框眼鏡。
(咦?這個人不是三津木俊助嗎?)
既然三津木俊助出現在這裡,那麼御子柴進也應該在附近嘍!
剎那間,衣川春美感激地看著三津木俊助。
這麼看來,三津木俊助和御子柴進對衣川春美先前的無禮一點也不生氣,甚至還來這裡保護她。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34:11
霎時,衣州春美勇氣倍增,她對他微微一笑說:
「好的,我馬上過去。三杉先生,請你陪我一起過去。」
說完,她從梳妝台上鎖的抽屜裡拿出一個皮製的大盒子,她打開盒子,拿出價值一億元日幣的珍珠項鏈——「人魚的眼淚」。
衣川春美戴上項鏈,露齒微笑說:
「本多先生,既然你這麼擔心這串項鏈,那就充當臨時演員,跟在我旁邊吧!三杉先生,請你牽著我的手,帶我到佈景那裡。」
三津木俊助和本多製作人都憂心仲仲地看著衣川春美胸前閃閃亮的項鏈。
黑暗的攝影棚
「OK!正式開始!」
在臨時助導三杉健助,也就是三津木俊助的號令下,國際間諜電影「黑衣女王」拉開豪華的佈景開始拍攝了。
攝影機裝置在可以俯瞰全場的位置,攝影機旁邊有石田導演和三津木俊助,兩人都十分認真地盯著下方瞧。
石田導演是要看清楚演員們的演技有沒有失誤,而三木俊助卻是要仔細看清楚幻影怪人有沒有混進來。
另外,他還要留心觀察殺死野五月的殺人魔,會從什麼地方冒出來攻擊衣州春美。
其實,那個身份不明的殺人魔,如今就站在三津木俊助身邊。
在幻影怪人的幫助下,他變成燈光師古沼光二,現在站往距離三津木俊助三公尺左右的地方,注視著衣川春美的一舉一動。
電影拍攝時,攝影機由高處往下拍,會裝在類似起重機的吊車上面,這樣就可以自由伸縮、左右旋轉,石田導演和三津木俊助就坐在吊車上面。
由於拍攝時需要強烈照明,所以很多照明燈都會裝在攝影機拍不到的地方。
現在正在拍攝的舞會中,攝影棚的天花板附近架設了一個架子,上面裝了十幾盞強烈燈光,在架子上面,像猴子一樣爬來爬去,負責調整光線的人,就是易容成燈光師的古沼光二復仇者。
殺害桑野五月、身份不明的殺人魔,在高處閃爍著可疑的目光,隨時準備取下衣川春美的性命。
此刻,衣川春美的胸前掛著價值一億元日幣的珍珠項鏈,和裝扮成外國使節的外國籍演員手挽著手跳舞。
在她的周圍,穿著正式服裝的男演員跟女演員愉快地跳著舞,本多製作人也混雜其中擔任臨時演員,他極度不安地跟著衣川春美移動。
到目前為止,舞會的拍攝進度非常順利。
跳舞那場戲終於結束了,現在要拍攝的是衣川春美飾演的女間諜跟外國使節——修羅,兩人在樹葉後面進行秘密交談的一幕。
這一場戲也是從吊車上面用望遠鏡頭拍攝的。
「不行!不行!」石田導演突然在吊車上面生氣地大喊。
「本多,請你往後退一點!你站在那裡會被拍進去,這裡應該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畫面。」
「對不起,對不起。」本多製作人隨即道歉。
他從衣川春美身邊往後退了五、六步後,突然有一個打扮成旅館服務生的少年快步走到他旁邊。
少年擋在本多製作人面前正視他,還指著他的臉說:
「不對、不對!他不是本多製作人!」
他尖銳地喊叫著,坐在吊車上的導演勃然大怒反問道:
「你是誰?我不准你干擾電影拍攝。」
「導演,這不是拍攝的問題。真正的本多製作人被人下了安眠藥,在那邊睡著了,在這裡的本多製作人是假的,他一定是幻影怪人。」
這個高聲喊叫的人就是偵探小子——御子柴進。
「好!偵探小子,我馬上去!」
三津木俊助在吊車上喊著,立刻滑下去。
聽見這句話,攝影棚裡一片嘩然,場面呈現一片混亂的狀態。
假的本多製作人吹了一聲口哨,攝影棚的燈光同時盡滅,四周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糟了!幻影怪人的同黨在這裡!小心一點!」
三津木俊助扯開嗓門喊叫。
可是,這個攝影棚裡面畢竟塞了兩百多名演員與工作人員,在這場混亂的騷動中,突然有一聲拔尖的女性慘叫聲響起。
黑暗殺人
三津木俊助沒發現幻影怪人的部下化裝成燈光師混進來。
化裝成燈光師的復仇者,一定具有豐富的燈光知識。他讓強烈的電流通過照明燈,立即使攝影棚內所有的電源發生故障。
一旦電源裝置故障了,所有的電燈全會熄滅,號稱不夜城的豪華佈景在剎那間變成仿如地獄一般黑暗。
黑暗總會帶給人不安與恐懼,尤其是明暗對比過強時,更會使人心中的不安更加擴大。
「糟了!小心!幻影怪人跟他的部下混進來了!」
三津木俊助大聲喊叫著,可是這樣反而使人更加驚慌。
「唉呀!救命啊!」
「殺人了!」
佈景裡面上上下下一片驚恐的叫聲。
如果現場只有攝影棚的工作人員的話或許還好,可是這裡有一百多位不知道攝影棚緊急出口在哪裡的臨時演員,他們害怕地大聲吵嚷,使得黑暗中的情況更加混亂。
更令人驚慌的是,有一聲聲尖銳的慘叫聲傳來,三津木俊助聽到淒厲的叫聲,不禁在黑暗中立定站住。
(糟糕!剛才的聲音好像是衣川春美的聲音!)
想到這兒,三津木俊助不禁雙腳發抖,喉嚨乾渴,全身直冒冷汗。
「衣川小姐、衣川小姐……衣川小姐,你在哪裡?」
三津木俊助在混亂中高聲喊叫,但卻遲遲沒有聽到回答。
(剛才有一聲女性的慘叫聲,難道衣川春美出事了?)
電燈熄滅的那一剎那,化裝成本多製作人的幻影怪人,就站在衣川春美的附近。
「衣川小姐、衣川小姐!偵探小子,你在不在?」
三津木俊助再度大喊。
處在黑暗中的御子柴進聽見叫聲,語氣顫抖地回答:
「三津木先生,不得了了,有血……血……」
「什麼血?」
「衣川小姐倒下來了!她被刺殺倒地,血!她流血了……」
黑暗的舞台中又發出另一聲尖叫聲。石田導演也在吊車上高聲怒罵:
「大家還在摸什麼?快點找個人到電源室把燈打開。」
「啊!請等一下,導演,衣川小姐在這裡被刺殺了,現場不可以亂動,近籐、近籐……江口……」
三津木俊助一邊喊叫,一邊打開打火機揮動。
「是的,三津木先生。」
近籐跟江口來到他旁邊,這兩個人才是真正的助導。
「近籐,你去電源室,要求他們緊急修理故障,還有江口
「是的,請吩咐!」
「請你仔細監視,不要讓任同人離開這個黑暗舞台。」
「可是……三津木先生……」
這時候,石田導演在吊車上大喊:
「我從這裡看到了,已經有人從這裡衝出去了。」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總之,我們還是要小心一點,近籐、江口,拜託你們了。」
「嗯!」
說完,兩人立刻跑向黑暗舞台的入口。
這裡所說的黑暗舞台,是指半圓型的建築物一開始拍攝時,金屬製的門會關起來,禁止天然光線射入,所有的拍攝狀況都是在人造燈光中進行。
下達命令後,三津木俊助藉著打火機的火光,往御子柴進那邊過去。
「偵探小子,幻影怪人呢?」
「電燈熄滅的時候,我抓住他的上衣防止他逃走,可是一聽到衣川小姐的慘叫聲,我就不知不覺放開手,讓他逃掉了。」
御子柴進懊惱且難過地說。
已經陸續有人點上火柴或是打火機,一堆堆的人聚在一起,神色害怕地看著地板。
衣川春美瞪大眼睛倒在地板上,她的眼睛就像玻璃球般了無生氣,心臟上面插著一把類似手術刀的凶器,鮮紅的血液如泡沫般不斷湧出。
掛在她脖子上價值一億元日幣的珍珠項鏈也已經消失無蹤。
令人覺得諷刺的是,這時燈光整個亮了起來,三津木俊助往上看了一眼,在天花板上高高的燈光架上,古沼光二正蹲著身子,定定地往他的方向看。
三津木俊助自然想不到他就是復仇者。
是血!是血!
「三津木,聽說衣川春美被殺害了?」
事情發生後一小時,等等力警官率領眾多警官從警政署趕來。
當然,在他們來到之前,已經有很多當地的警察、警官到達這裡,嚴密封鎖攝影棚內外。
發生命案的黑暗舞台,在助導江口的監視下,不准任何人進出。
衣川春美的屍體也保持原狀躺在地上,兩百多人遠遠地圍著屍體,不安地屏息以待。
三津木俊助趁著法醫檢查衣川春美的屍體的當兒,帶著等等力警官到黑暗舞台一角說明大致情況。
他壓低聲音,小心謹慎地說:
「警官,殺死衣川春美的兇手,說不定還在這個舞台裡面。」
「咦?你剛才不是說幻影怪人已經逃走了嗎?」
等等力警官頗為訝異地說。
「是的。可是在電燈熄滅以前,黑暗舞台門外有兩個負責道具的人在那裡抽煙,曬太陽。這時,幻影怪人化裝的本多製作人慌張地跑出來說:『電燈熄滅了,得想想辦法……』接著便往另一邊走去……沒多久,江口助導跑出來將入口緊緊關上,在這段期間,沒有別人再出去,所以從命案發生到現在,從這裡逃走的,只有幻影怪人一個人。」
「難道命案不是幻影怪人幹的?」
「幻影怪人過去的紀錄都是讓部下殺人,很少自己動手,而且……對了,偵探小子,你來這裡說明一下。」
「是的。」
御子柴進來到等等力警官面前,清了清喉嚨說:
「燈光熄滅的時候,我就站在幻影怪人旁邊。當時我怕他逃走,所以緊緊抓住他外套的一角,那個時候,衣川春美站在離我大約四公尺的地方。幻影怪人站的地方碰不到衣川春美,他絕對沒辦法殺死衣川小姐。」
「那麼你是什麼時候放手的?」
「我……聽到衣川……當時我並不知道是不是衣川小姐,而是在衣川小姐的附近傳來一聲很可怕的慘叫聲,我才嚇得放手,突然間,幻影怪人打了我的眼睛,我在黑暗中摸索前進時,突然被東西絆倒,手也摸到溫濕的液體,所以才害怕的大喊,不過那時候珍珠項鏈好像已經不見了。」
「這麼說,當時有幻影怪人的同黨站在衣川春美旁邊,趁著電燈熄滅時在黑暗中將她殺死!」
「是的,事情應該是這樣。」
「當時離衣川春美最近的是……」
「是個扮演外國大使的外國演員,名字是約翰·山佛德,他是一個臨時演員。」
「外國人?」
說著,等等力警官雙眉緊蹙地說:
「這可就麻煩了,把外國人當作罪嫌看待,一不小心很容易就會弄成國際問題……對了,除了他之外,還有誰在附近?」
「助導江口、這部電影的主角野口浩二、配角本鄉一郎……距離稍遠的,就是我跟幻影怪人。」
御子柴進補充說明,這會兒,當地的警察局搜查主任月岡警官也來了。
「警官,真是傷腦筋啊!這些人已經關在這裡一個多小時了,有一百多個臨時演員大部分都是學生,他們不停地在抱怨,說他們又沒犯罪,把他們關了一個多小時是危害人權,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聽了月岡警官的話,等等力警官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後來大家脅議,電燈熄滅後,在衣川春美附近五公尺以外的人,經過搜身沒問題後,就可以離開攝影棚。
在這種狀況下離開攝影棚的人,當然也摻雜著假的古沼光二。
「阿光,你一直待在那麼高的地方,不用搜身了。」
助導們笑著對冒牌燈光師說。
不過假的古沼光二還是接受搜身,然後斜眼看著警官,緩緩地離開黑暗舞台。
飛來短劍
「是的……那個男人說他是天銀堂的店員,名字叫早川純藏,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
真正的本多製作人一直皺著眉頭,頗為痛苦地說。
這裡是本多製作人的房間,御子柴進在一個裝著很多文件的櫃子裡發現他大聲的打鼾熟睡。
醫生為他打針後,本多製作人過了三個小時才清醒過來。
「本多先生,那個自稱是天銀堂店員的男人,名字叫做早川純藏嗎?」
「是的,御子柴進,你認識早川純藏這個人嗎?」
聞言,御子柴進跟等等力警官、三津木俊助使了一個眼色。
早川純藏就是幻影怪人在赤阪山王的大和旅館裡使用的名字。
「算了,先別管這些,請你繼續說下去。」
「好的,我請他進來這個房間說話,後來我請工友倒茶進來,然後兩個人就一起喝茶,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變得愈來愈想睡覺……」
「這麼說紅茶裡面有安眠藥嘍!」
等等力警官眼睛發光地說。
「本多先生,那個男人有機會在你的紅茶裡面放安眠藥嗎?」
三津木俊助好奇問道。
「對了,我正要喝紅茶的時候,那個男人的煙斗突然掉在地上,還滾到我腳邊,當時我曾經彎腰幫他撿起來……」
「就是這時候!當時他迅速地在你的紅茶裡面下藥。」
「可是警官,他讓我睡著要做什麼呢?」
頃刻間,本多製作人突然從椅子上跳起來大叫:
「難道……難道他想要的是那個『人魚的眼淚』……」
「很遺憾,本多先生,『人魚的眼淚』已經被搶走了,這件案子是幻影怪人做的。」
三津木俊助盡可能不想嚇到對方,可是一聽到這個消息,本多製作人咚地一聲,整個人跌坐在椅子上。
「『人魚的眼淚』被偷了……衣川春美到底在幹什麼?我一再地提醒她,要她千萬小心呀!」
「本多先生,衣川春美已經被殺死了。」
「你說什麼?」
「我說衣州春美被人殺害了,『人魚的眼淚』也被偷走了。」
「這……怎麼可能?在那麼多工作人員的地方……」
本多製作人難以置信地猛敲桌子。
「我說的都是真的,所以警官才會過來這裡……」
三津木俊助將衣川春美被殺害的前後經過解釋完後,又說:
「衣川春美身邊的人有可能是嫌疑犯,現在月岡警官正在那邊對近籐、江口兩位助導和約翰·山怫德,以及野口、本鄉一郎等人進行個別調查。」
接下來,等等力警官也在一旁開口說:
「本多先生,不管殺死衣川春美的兇手是誰,我想我們馬上就會知道答案。至於珍珠項鏈被幻影怪人偷走這件事,你要有心理準備,當然我們也會盡力幫你找回來。」
本多製作人雙手抱頭痛苦地呻吟著,這時,月岡警官氣急敗壞地進來。
「警官,發生奇怪的事了。」
「什麼奇怪的事情?」
「古沼,請來這裡說。」
「是……」
此刻一邊回答一邊走進來的,才是真正的古沼光二。
「事實上,我也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古沼光二有點膽怯的樣子,不過他仍然盡力述說事情的始末:
「前天晚上很晚的時候,我從這裡要回家去,在多摩川河邊遭到兩名暴徒襲擊,被人蒙住眼睛,抬進一輛車子裡面,接著就被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我在那裡被人餵了安眠藥,以至於昏睡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嘴巴被塞住,全身也被綁著,還被關在一個黑暗的房間裡面。不久來了兩個男人,他們又把我的眼睛蒙住,押著我上車子,然後把我丟在多摩川河邊。我好不容易回到這裡,卻聽到有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一直代替我待在黑暗舞台上工作,我感覺我好像被人擺了一道。」
聽到這個令人震驚的事實,三津木俊助不由得大叫:
「糟了!他一定是復仇者!對了,我看到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在天花板的架子上。」
三津木俊助,就算復仇者在現場,他怎麼可能從那麼高的地方下來刺殺衣川春美?而且還是在燈光熄滅的黑暗中……」
等等力警官困惑地說,但這一次換成本多製作人從椅子上跳起來大喊:
「糟了、槽了!」
「本多先生,你怎麼了?」
「都是我太小心了……我害怕萬一電燈如果熄滅會發生什麼事,所以就在那串項鏈中最大顆的珍珠上面塗了夜光漆。」
「什麼?塗上夜光漆?」
「是的,我想如果真的電燈熄滅的話,那麼在黑暗中也可以看到……而且我還把這件事情告訴早川純藏……」
「我懂了!那個復仇者就對準夜光從架子上射出短劍。」
黑暗殺人之謎終於解開了,如果說這是本多製作人自己幫幻影怪人跟復仇者做準備,真是一點也不為過。
恐怖的電話
「你的意思是說,桑野五月、衣川春美被殺害,不是因為珠寶的關係,而是有一個復仇者要報仇?」
這裡是位於丸之內的東洋劇場休息室。
接受三津木俊助跟御子柴進的訪問,瞭解整個事情的經過後,音樂劇女王——雪小路京子的嘴唇已經發白。
「關於這一點,你是不是能聯想到什麼事?復仇者似乎還想要另一個人的性命……」
「你是說……那個人就是我?」
「這一點我並不清楚,只是萬一……」
「我……我不記得……也不覺得會有人要對我復仇呀!」
「你不知道有這樣的人嗎?」
「啊!我該怎麼辦?居然會發生這麼恐怖的事……」
雪小路京子感到相當害怕,不過她似乎有什麼事情難以啟齒。
「雪小路小姐……」
三津木俊助頓了頓,安慰她說:
「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是人都會犯錯,有時候自己不覺得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可是對方卻會懷恨在心……我覺得你應該把所有的事情告訴我們,我們絕對不會說出去,一定會替你保守秘密。」
「可是我……」
雪小路京子的身體不停地發抖,牙齒也喀喀作響地說:
「可是這類的事情……」
「你是說沒有事嗎?」
「是是的……」
作者:
草薰風
時間:
2010-5-15 17:35:03
「雪小路小姐,請你仔細想清楚。衣川春美如果把事情告訴我們,我們就會跟警察聯絡,讓她受到妥善的保護。可是她卻拒絕說出來,使得我們無法確定復仇者的目標就是她。因為不確定,所以我們不能事先跟警方聯絡,結果就發生了那件悲劇……現在你就算不告訴我們真話,我們也不會坐視不管,我們還是會盡量保護你,不過這種事情最好還是有警察幫忙比較好……」
「不、不!我不要警察插手!」
三津木俊助看著雪小路京子懼怕的表情,半晌後,才輕輕點頭說:
「這樣嗎?那就沒辦法了,偵探小子,我們回去吧!」
兩人正要出去的當兒,雪小路京子的電話突然響起。
雪小路京子馬上拿起話筒說:
「是、是!我是雪小路京子……什麼?復……仇……者……這次換我?」
雪小路京子耳朵貼著話筒,複述對方的話,不過聽沒幾句,話筒突然從手中掉落。
「啊!危儉!」
雪小路京子整個身子一垮,倒在迅速跑過來接住他的三津木俊助懷裡。
披肩的一半
「原來如此!那麼……三津木……」
等等力警官從桌後探出身說:
「在赤阪山王的大和旅館被殺害的桑野五月,和在朝日電影公司的多摩川攝影棚被殺害的衣川春美,以及目前在丸之內東洋劇場演出的雪小路京子,她們三個人以前是常盤音樂學校的同屆學生。」
「是的,警官。昭和二十七年,她們三人同時畢業於常盤音樂學校後,桑野五月在同年馬上出國留學,衣川春美則因為美貌和聲音,被網羅進入電影界,雪小路京子則投身於音樂舞台劇,建立起現在音樂劇女王的地位。」
這裡是警政署的搜查一課第五調查室,也是等等力警官辦公的房間。
現在在這裡跟他面對面說話的人是三津木俊助與御子柴進。
他們兩人剛從東洋劇場出來,所以順路來到警政署。
「原來如此。她們三個人是因為什麼原因被復仇者盯上?」
「剛才雪小路京子終於對我們說出所有的事。」
三津木俊助點了一根煙說:
「在她們同屆學生中,有個叫仲代二三代的女生,她的成績出類拔萃,聲音也很有特色,音質不錯,技巧更是優秀,所以深受老師們的喜愛,在同年級中是將來最有前途的人。」
「嗯,然後呢?」
「可是仲代二三代在畢業前夕,喉嚨突然啞了,醫生認為可能是有人讓她喝下水銀。」
「這在演藝界是常發生的事,讓人喝下水銀,然後無法發出聲音。」
「不過最慘的是,醫生宣告她的喉嚨一輩子都不會好,這對當事人來說,是一件很大的打擊,沒多久,仲代二三代便自殺身亡,她在遺書裡寫下逼她喝下水銀的兇手,就是剛才提到的那三個人。」
「啊!原來如此。」
「對於這件事情,雪小路京子解釋自己是被陷害的。她說她從來沒有做過那種事,可是看她害怕的樣子,我想她涉案的程度相當大。」
「這麼說來,那個復仇者是……」
「他是仲代二三代的哥哥——仲代不二雄。仲代二三代自殺那一年,是昭和二十七年,當時他還滯留在西伯利亞,去年才被遣送回內地。他剛才打電話給雪小路京子說這次輪到她了。」
「什麼?」
等等力警官驚訝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是來預告他要殺人嘍!」
「嗯,雪小路京子感到很害怕,所以才把過去隱瞞的秘密全盤說出。」
這會兒,等等力警官焦躁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他說:
「三津木俊助,那個叫仲代不二雄的男人跟幻影怪人有什麼關係?」
「大概是幻影怪人想偷取桑野五月的『地中海之星』的時候,結識了想要桑野五月性命的仲代不二雄,兩人臭氣相投,相談甚歡,幻影怪人為了讓仲代不二雄完成報仇的心願,自己也取得寶石,才會狼狽為奸。只是我不懂,幻影怪人好像還沒有得到『地中海之星』。」
「啊!三津木俊助,關於這件事,我最近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
說完,等等力警官從抽屜裡拿出桑野五月臨死時,緊握的另一半蕾絲披肩。
先前說過,桑野五月死時披著細長的蕾絲披肩,但不知道為什麼,那件披肩從正中間被撕開一半,而另一半居然不見了,當時,大家都認為兇手可能用那一半披肩擦拭染血的手或凶器。
「三津木俊助、偵探小子,你們仔細看著……這件披肩上面有墜子,每個隊子上面都有一顆顆像念珠一樣的結,可是這個結裡面……」
等等力警官打開一個結,裡面竟然是用象牙做的一個小的西洋福神像。
三津木俊助跟御子柴進一看到這個,不禁握緊雙手說:
「兇手拿走的另一半披肩的結裡面,其中一個可能藏著『地中海之星』……」
「沒錯!所以桑野五月才會片刻不離地披著那件披肩。」
「而且……警官,拿走另一半披肩的兇手,可能還沒發現裡面有珠寶。」
三津木俊助與御子柴進興奮地一起叫出聲。
那麼另一半披肩現在究竟在哪裡呢?
黑衣妖精
由於身邊有便衣刑警嚴密監視,所以雪小路京子這幾天過得並不怎麼舒服。
可是一想到要取她性命的復仇者有化裝名人——幻影怪人幫忙,她就害怕得全身發抖。
尤其是衣川春美被殺害的時候,復仇者還化裝成跟古沼光二一模一樣,那麼這次他是不是會化裝成熟悉的人來接近自己?只要想到這件事,雪小路京子就會坐立不安,害怕不已。
既然如此,那麼警察也不能相信,不,不只是警察,就連等等力警官、三津木俊助也很可能是幻影怪人或仲代不二雄化裝成的,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性,雪小路京子更是嚇壞了。
如今,她身邊最親近、最值得信賴的人只有御子柴進了。
幻影怪人就算再會化裝,也不可能從大人的模樣化裝成小孩。
最近跟在她身邊的人就是御子紫進,雪小路京子跟其他人見面時,御子柴進一會定會事先檢查對方的容貌。
「阿進,對不起,給你增加麻煩……」
今天雪小路京子一樣在休息室畫舞台妝,口氣感慨地說:
雖然置身於未知的危險中,但雪小路濂子還是不能停止舞台表演。
「不會的,沒關係啦!這也是我的工作。」
「嗯,不過阿進,請你要相信我,我跟仲代二三代的水銀事件絕對沒有關係,我很羨慕仲代二三代的才華和天分,或許可能還有一點嫉妒,可是我絕對不會因此而……要她喝下水銀的。」
「這麼說來,是先被殺死的那兩個人動的手嗎?」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會不會是已自殺的仲代二三代自己的幻想。」
「幻想?」
「仲代二三代有與生俱來的才華與天分,同時,她對自己也很有自信。這樣的一個人,如果突然間所有的天分與才華都被剝奪……那麼她的怨恨與絕望自然是別人無法想像的。她會不會是因此產生了虛幻的錯覺,將她失聲的責任怪罪到我們這些競爭者身上,最後導致她不斷地鑽牛角尖。」
「你是說她是因為過度悲傷和絕望,漸漸地,精神變得不正常……」
「是的,我只能這麼想了,因為我認為桑野五月跟衣川春美都不是那麼卑鄙的人。」
「那麼這很有可能是因為一場誤會而引起的復仇。」
「沒錯。其實我很希望能夠見見那位仲代不二雄,跟他好好談談當時的事情,不過現在看起來似乎是不可能了。」
仲代不二雄現在已經是警方通緝的殺人犯。
「阿進。」
雪小路京子開口想繼續說下去時,她的女弟子已經敲門走進來。
「老師,該您上場了。」
「好的!阿進,那我去了。」
「雪小路小姐,那個你有準備好嗎?」
「嗯,你放心,我已經好好地放在這裡。」
雪小路京子微笑地拍拍胸口,但突然發現站在一邊的女弟子,於是對御子柴進使了個眼色說:
「失陪了……」
話一說完,她便緩緩地走出休息室。
從雪小路京子的休息室到舞台這一段距離,除了女孩子之外,一律不准其他人接近。
東洋劇場今晚依然觀眾爆滿,然而,不知道是誰洩漏了風聲,謠傳殺死桑野五月和衣州春美的殺人犯,這次可能會殺害雪小路京子。
人類的好奇心本來就很強烈,再加上天生就有愛看熱鬧的劣根性,所以東洋劇場每天晚上都有根多客人進場,人家都想看看今晚是否會發生什麼事情。
雪小路京子今天演出的是「森林中的湖」裡面的七個角色,現在剛升起的第三幕中,她表演的是黑衣妖精。
布幕一升起,呈現眼前的是森林裡的湖邊,森林小鬼跟可愛的妖精們快樂地聚集在一起,突然間,一陣天昏地暗,彷彿預告著暴雨即將來襲。
舞台上一片黑暗,這時候,黑衣妖精——雪小路京子穿著緊身衣從舞台左方跳出來。
緊身衣是一種緊箍著全身的服裝,雜技團的人通常都穿這種衣服表演。
可是雪小路京子的緊身衣上面塗了夜光漆,所以在黑暗中,大家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身體綻放著閃亮的光芒。
危險!危險!
這簡直就是故意製造最明顯的目標給兇手攻擊嘛!
復仇者的死期
預測雪小路京子會遭到殺害,而陪在她身邊保護的警察,最感困擾的一件事就是,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復仇者——仲代二不雄的長相。
就算知道長相,可是經過幻影怪人的巧妙化裝後,誰會知道他把仲代不二雄變成什麼樣子。
因此,除了特別嚴密禁止任何人接近休息室外,警方也加強警戒觀眾席,但儘管如此,大家都希望能知道兇手的長相。
這幾天,東洋劇場的觀眾席上,每天都有便衣刑警在監視,其中當然也包括三津木俊助、等等力警官等人。
舞台上一片漆黑,雪小路京子扮演的黑衣妖精全身綻放出烈火般的火焰,一個人獨自跳著舞。
她就像陀螺般不停地旋轉著,漸漸轉向伸展舞台。
其實不只舞台上的燈光熄滅,觀眾席也是一片漆黑。黑暗中,千百名觀眾心裡都在猜測會不會發生什麼事情,他們個個屏息以待,手心直冒汗。
雪小路京子終於來到伸展舞台正中央的位置,她定定地站在那裡,接著開始搖晃身體、唱歌。
雪小路京子的臉上也畫著夜光妝,她那張如能劇(日本的一種古典戲劇)面具般的臉,綻放著一抹怪異的光芒,漂浮在黑暗中。
全場一片安靜無聲,雪小路京子已經唱完了一小節的歌曲。
到了要開始第二個節目時,她調整了一下身體的姿勢,然而此時,黑暗中突然飛出一把短劍,不偏不倚地射中她的胸部……
她慘叫著,踉蹌地往後退,接著,整個人掉進後面的管絃樂團中。
霎時,只聽見觀眾席「哇」地一聲,觀眾全都站起來。
「殺人了!殺人了!」
「雪小路京子終於被殺了!」
「開燈、開燈!」
大家口口聲聲地大喊、尖叫著,觀眾席上有人拚命想逃出劇場,有人則一窩蜂往反方向衝向舞台,想去看看雪小路京子。總之,觀眾席上現在正是一片混亂的情況。
「啊!救命啊!我被踩到了!」
「還不快點開燈!快點開燈,不然兇手就要逃掉了!」
混亂中有女人的慘叫聲,也有男人的怒罵聲。
這時候,燈光終於亮了,大家又「哇」地發出歡呼聲。
同一時間,觀眾席上有一個人筆直地衝向伸展舞台。
「等一下!你最好給我老實點!」
一個看起來像是便衣刑警的人追著那個男人,一直跑到伸展舞台下方。
「是他、是他!他要殺雪小路京子,他一定就是復仇者仲代不二雄!」
便衣刑警的吼叫聲引來其他便衣從四處衝過來。
此刻站在伸展舞台上的男人,大衣的領子高高豎起,鴨舌帽壓得低低的,臉上還戴著一副大的黑框眼鏡。
他高舉著長長的東西,一副有人靠近就想砍人的姿勢。
刑警們慢慢地從他的左右方緩緩逼近伸展舞台。
這時候,等等力警官站在仲代不二雄的正下方,抑起頭看著他:
「仲代不二雄……」
他再次提高聲音說:
「你的復仇該結束了吧!你已經對三位漂亮的女性報仇了,你看看後面的管絃樂團……」
復仇者仲代不二雄回頭往等等力警官指的管絃樂團看去,此刻,三津木俊助跟御子柴進手上正抱著雪小路京子。
她無力地仰躺著,手上緊握著插存她在胸前面的短劍,手底下不斷噴出鮮紅色的血液。
一看到這副情景,復仇者仲代不二雄突然高舉雙手大喊:
「二三代啊!我總算除掉害你的仇人了,她們三個人統統被我親手殺死了……」
仲代不二雄一吶喊完,馬上用右手塞一個東西到嘴裡。
「啊!糟了,他不知道塞了什麼東西到嘴裡,快點叫他吐出來!快讓他吐出來!」
等等力警官在舞台下方死命地大喊。
可是已經太遲了,復仇者仲代不二雄的身體像倒栽蔥一樣,直直地從舞台上方墜入下方刑警們張開的雙手裡。
浮躁不安的觀眾們看到這個情景,總算鬆了一口氣,可是下一秒鐘,眼前出現的一幕又讓他們驚訝地倒抽一口氣。
原本已經死亡的雪小路京子在三律木俊助和御子柴進的扶持下,重新站在伸展舞台上。
逮捕怪人
復仇者仲代不二雄以為完成報仇心願,服毒自殺後的第三天深夜,赤阪的山王神社裡,有個人影躡手躡腳地往前進。
陰暗中看不清楚他的五官,不過從外型看來,他應該是個中年人,或是略顯老態的男人,他向四周張望了一會兒,然後一步步走向前殿。
忽然間,外面傳出狗的狂吠聲,男人驚訝地躲在大門牌坊後面,牌坊附近立著一盞夜燈。
男人的身影浮現在一片光暈中,他就是自稱為早川純藏、投宿在大和旅館中人人害怕的幻影怪人。
狗的吠叫聲很快就停止了,幻影怪人鬆了一口氣,從口袋裡拿出那天的晚報,靠近夜燈旁開始閱讀內容。
晚報上面登了一則報導:
幻影怪人還不知道「地中海之星」在那裡!
不久前,在大和旅館被殺害的桑野五月,國為擁有「地中海之星」這顆稀世鑽石而聞名,但是那顆鑽石在桑野五月被殺害的同時也不見了。
一開始,調查當局以為那顆鑽石是被背後主控這件事的幻影怪人偷走,但由各種跡象顯示他似乎也沒有得到。
直到最近我們才知道,那顆鑽石藏在桑野五月披肩的穗子球結裡。
警方大膽的判斷,殺人犯仲代不二雄殺死桑野五月之後,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拿走另一半披肩。
因此,調查當局樂觀地認為,只要逮捕到仲代不二雄,就可以問山披肩的下落。
如今仲代不一雄自殺身亡,「地中海之星」也隨之失去下落。
啊!「地中海之星」究竟在哪裡呢?
幻影怪人再度藉著燈光重新閱讀那則新聞,然後把報紙塞進口袋,環顧四週一圈後,竟然笑了起來。
幻影怪人沒有聽仲代不二雄提過怎麼處置那半邊披肩,但現在不管仲代不二雄怎麼做,披肩的事情既然已經上了報,那麼只要有人發現,應該就會馬上送交警方。
如今那半邊披肩不知在何處,它一定是被藏在沒有人注意到的地方。
仲代不二雄到底將那半件披肩藏到哪兒去了呢?
當天晚上,仲代不二雄在這座山王神社下面的大和旅館殺死桑野五月後便逃了出來,當時他為了要擦拭手上的血漬,所以拿走半件披肩。
依照常理判斷,殺人犯一般不會往熱鬧的地方逃,而是往比較荒涼的地方跑,讓自己有喘息的機會,也讓心情能夠平靜下來。
如此說來,這座山王神社就是最適當的地方。
幻影怪人離開夜燈旁邊,他看了看附近的情況,突然間,他的目光被前殿正前方香油錢箱吸引住。
他曾經讀過一個報導,上面說香油錢箱通常一個月開一次。
這件事如果屬實,那麼桑野五月被殺害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說不定那半件披肩就放在這個香油錢箱裡面。
幻影怪人走到香油錢箱旁邊,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後,從口袋裡拿出一根粗鐵絲。
他測量了一下香油錢箱的深度,然後將鐵絲前端彎曲成鈞狀。接著便將鐵絲探進香油錢箱四面搜尋一番,過了一會兒,他忽然低聲叫著:
「找到了!」
幻影怪人一臉快樂的神色。
事實上,要勾起蕾絲披肩並不困難,然而就在他看到蕾絲披肩出現在香油錢箱口的時候——
「幻影怪人,辛苦你了!辛苦了!」
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緊接著,他馬上聽到一聲銬手銬的聲音,幻影怪人拿著鐵絲的雙手已經被人銬上沉重的手銬。
幻影怪人回頭一看,只見面前站的是等等力警官、三津木俊助,兩、三名刑警,還有偵探小子——御子柴進,他們全部微笑地看著自己。
一看到他們,幻影怪人立刻洩了氣,全身的骨頭彷彿被人抽掉似的,整個人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幻影怪人再一次落人等等力警官和三津木俊助設下的陷阱裡。
這一次,警方和監獄都不會再讓幻影怪人輕易逃走了。
不過仲代不二雄為妹報仇的慘事,是否真是因為誤會而引起,還是仲代二三代真的被人灌了水銀呢?
這件事現在已經無從得知,不過令人欣慰的是,最後一個被害人——雪小路京子總算挽回一命。
演出當天,她在緊身衣裡面穿著薄薄的鋼製防彈背心才逃過一劫。
至於為何如此冒險,當然是為了誘騙仲代不二雄落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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