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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單煒晴]就算你聽不到[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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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3 02:33:16
標題:
[單煒晴]就算你聽不到[全文完]
就算你聽不到
作者:單煒晴
男人是罪惡的淵藪,應該淪為女人的階下囚
結婚是愛情和人生的墳墓,無性生殖主義萬萬歲……
對於母親大人的“諄諄教誨”,她始終虔誠奉行
度過蒼白黯淡的青春期,浪擲花樣年華的大學生涯
直到踏入社會依舊乏人問津,親朋好友陸續昏頭
她才驚覺成了異性絕緣體,恐怕與真命天子無緣了……
見鬼了!沒想到她的魅力無遠弗屆到如此地步
他竟宣稱愛戀她超過四分之一世紀,而且無怨無悔
堅持“打是情,罵是愛”,執意插手介入她的生活
妄想攻破她的心牆,心甘情願拋棄過往的恩怨情仇……
好吧!她承認自己很難“搞”,還有糾葛不清的心結
但他也絕非省油的燈,是“殘而不廢”的最佳表率
兩人若是想要天長地久,看來他還必須多加把勁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3 02:34:23
我自首 單煒晴
如果有看了《假面禦宅男》的讀者們,我先自首,姚展筠明明是在十月生下相良陸鬥,而封颯月又大他三個月,照理來說應該是七月生,要不然牽強一點六月也還說得過去,怎麼可能生日會是在三月呢?
總之,那不過是為了劇情需要,所以非常抱歉,不要來質問我為什麼!(奔)
最近寫稿寫到腦子有點“趴帶”。(請用台語解讀,不懂的人去問父母)
先舉個生活實例。
單懶人家有兩間廁所,兩間的供水是同一條管線,所以如果兩方同時用水,水流就會變得很小,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跟我家一樣,因為房子住了十年,這種觀念早就根深蒂固。話說有一天,單懶人在廚房壓飲水機的熱水時,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嗯,我在用熱水,不知道弟弟會不會沒有熱水?
噗!懂意思嗎?
因為那個觀念使然,我在壓熱水的同時,我弟在洗澡,所以我便忘了自己是在壓熱水,還以為是在另一間廁所裏開水來用。
相同意思的實例也發生在小說裏。
那是當我寫到第九章,封颯月、宗宮海翔和相良春日三人在陽臺時的場景,現在讓我們來還原案發現場。
當書上市之後,讀者應該會看到以下這樣!
懶得搭理他,相良春日連忙問道:“對呀,颯月姐,你和哥哥什麼時候結婚?”
“這……我們沒討論過這個問題。”搔搔頭,封颯月尷尬的笑了笑。
“啥?到現在還沒討論?”會不會太久了點?
但當時,我一時閃神,寫成了這樣——
懶得搭理他,相良春日連忙問道:“對呀,颯月姐,你和哥哥什麼時候結婚?”
“呃,我們沒討論過這個問題。”對呀!都到第九章還沒討論。
“啥?到現在還沒討論?”會不會太久了點?
看出端倪了嗎?
沒錯!那不過是我心中閃過的OS,我卻很順的把它敲出來,真是寫到快發瘋了。(之後瘋狂的按Delete鍵)
在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我用了畢生最大的心力——應該說是我寫小說的“畢生”,只花了六天,至於什麼原因,實在難以啟齒,不如到我的報台去看吧!(大笑)
因為那時在跟時間挑戰——這篇序也是在那個時候完成的,讓我老是神遊太虛的心思不知怎麼的晃到了《達文西密碼》上,還記得單懶人看完那本書的時候,一直狂叫:“啊!有被騙的感覺。”並不是因為我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而是時間觀念的差別。
《達文西密碼》整本故事幾乎發生在一個晚上,這讓我想到,有時候言情小說的時間觀念非常的牽強,(我自己覺得啦,沒有嫌棄別人作品的意思,畢竟我也會用這種步數)例如,不過才說了幾句話,卻告訴讀者一個小時過去了,但《達文西密碼》裏卻用了五、六百頁寫一個晚上發生的事情經過。
這麼說好了,如果寫小說裏的時間經過足以和現實相比的1:lO來濃縮的話,那《達文西密碼》就是以和現實相比的l00:1來擴張。
但是因為文章的性質不同,所以不能說哪一個好、哪一個壞,只是單懶人的一點心得而已。
寫完稿子的隔天,單懶人和久違的朋友殺到一中瘋狂逛街,那天氣象報告說冷鋒南下,我穿著絲襪和質料很薄的短褲,所以我和朋友開玩笑的說我下半身簡直全裸,冷得“皮皮挫”,還好沒有感冒,平安的回家了。
很高興第二本書也順利的孵出來了,接下來要寫誰?老實說,我要好好問一下小編,有關她信裏告訴我的意思,不知道跟我猜想的一不一樣?如果不一樣,就要找別人開刀了。(大笑)
那麼,快點翻開下一頁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3 02:35:09
楔子
她討厭男生。
“男人這種生物呀,只要還能走,就一定會往有女人的方向走。”這是她母親說的。
“嗯,那要怎麼辦呢?”才七歲的她天真的問。
“打斷他的腿。”母親的表情再認真不過。
於是她知道有腳會走的男人都不可靠。
“男人呀,只要有嘴,就一定會說些甜言蜜語誘惑女人。”然後她的母親又這麼說。
“那該如何?”十歲的她又問。
“毒啞他的喉嚨,讓他不能說話。”母親這麼說時,眼裏閃著“為民除害”的光芒。
然後她學會不聽信男人的甜言蜜語。
“男人,只要看得見,都會像色老頭一樣盯著年輕女孩不放。”某天,母親又突然有感而發。
“所以?”十四歲的她只好再問。
“戳瞎他的雙眼為上策。”母親的語氣只能用義憤填膺來形容。
所以她瞭解男人多半帶著有色的眼光。
“哼!只要下半身能動,他們就像只全年發情的公狗,到處找母狗交配。”母親已經一副看破紅塵的感覺。
“是喔。”已經十七歲的她連反問的動力都沒有。
“所以,只好那麼做了。”母親用手比出剪刀的形狀,眼神狠戾。
最後,她終於清楚男人的存在就是一種罪惡,上帝利用亞當的肋骨創造夏娃根本是個錯誤,應該讓這世界只有女人的存在,無性生殖主義至上,男人都該淪為女人的階下囚,高跟鞋底下苟延殘喘的螞蟻!
但是,有一點她一直不能理解,那就是說這些話的女人,也就是她的母親,不正是個婚姻生活幸福美滿,有個疼她、寵她到骨子裏的老公,她的親生老爸嗎?
算了!總之,她討厭男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3 02:35:43
第一章
燥熱的七月。
臺灣的夏季夜晚無風,只能用悶熱不已來形容。
無聊的禮拜六,已經三十歲卻還是沒有男朋友的日子就是這樣,到了週末連個朋友都找不著,因為大家都忙著和男朋友或女朋友共度。
西方詩人科索說:“站在街角卻誰也不等也是一種力量。”
問題是,到了她這個年紀站在街角,如果有人認錯人的話,都會讓她一陣竊喜,畢竟女人過了三十就像是坐雲霄飛車俯衝而下,不同點隻在找不到升起的那一段軌道。
曾經她也很討厭男人,可是隨著年紀的增長,始終停留在原地的戀愛經驗,終於讓她開始正視男人這種生物的存在和重要性。十七歲以前,對於男人,她嗤之以鼻。二十五歲以前,她終於開始想談一場戀愛。二十五歲之後,她懷疑男人沒有原因的對她敬而遠之。
眼看著從小玩到大的表弟和堂弟、堂妹們陸續步入禮堂,她卻落得連伴娘都不能當的下場,簡直令她欲哭無淚.
“唉,熱啊!”
封颯月看著天花板翻來覆去,週末八點的這時候根本不會有人拿來睡覺。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熱到懶得動的她慢吞吞的翻了個身,伸長手臂在床頭櫃上摸來摸去,尋找手機。
“喂。”
“是我。”電話那頭傳來她的堂弟,同時身兼她的上司封蒼征的聲音。
再翻身,她換用右手摸尋可能在床頭櫃上的扇子,“有事?”
封蒼征沉靜了一會兒,“你在做什麼?”
“勉強要說的話,我正在數天花板上的蚊子,看它們什麼時候會熱昏過去。”封颯月訕笑的說,手上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編著。
“我跟士泉在酒吧,你要來嗎?”
封士泉也是她的堂弟之一。
“不了,你們年輕人的玩意兒,我老了玩不動。”唉,她討厭人多嘈雜的地方。
“海翔也在。”封蒼征繼續說服她。
封颯月終於提起一點精神,“海翔來臺灣了?怎麼沒有來找我?”
宗宮海翔是她唯一的表弟,小時候她特別喜歡聽他彈鋼琴。
“他剛下飛機就被我逮過來。”封士泉搶走封蒼征的手機,吊兒郎當的說.
熱氣似乎有點散去,她攬起的眉也放鬆了點,“你在的話,千旭不會也在吧?”
封千旭是封士泉的弟弟,當然也是她的堂弟。
在一拖拉庫的堂弟和堂妹中,她是最年長的,封士泉、封千旭和他們的妹妹封江花是她大伯伯的孩子,封蒼征則是她二伯伯的兒子,而宗宮海翔是她姑姑的兒子,雖然住在不同國家,但小時候他們常利用寒假和暑假玩在一起。
等到年紀大了後,對企業管理有興趣的封蒼征繼承了大伯伯的公司,並且將總公司移回臺灣,而對自己父親公司沒興趣的封士泉和封千旭則在各自的領域有所發展,封江花剛滿二十,還是大學生,是所有堂弟和堂妹中年紀最小的,宗宮海翔則是在建築設計方面嶄露頭角。
而她這個最老的堂姐則是堂弟的秘書,說起來這個職位或許多少攀點裙帶關係,但是事後她以自己的努力證明工作能力不輸給任何人,沒想到這一待就是八年,連她都快忘記當初只是想暫時找份工作糊口,之後再朝自己所學的會計方面發展的願望。
“千旭?那小子忙得很,美國現在最紅的街舞老師,想上他的課的人早就排到臺灣來了,他自己卻沒辦法來臺灣開班授課。”說到弟弟,封士泉也只能大歎他的舞蹈細胞過人,不過年僅二十三歲就積極的發展事業。
“那你呢?沒事不在美國把馬子,來臺灣做什麼?”封士泉輕佻的行事風格,他們都很清楚。
“漢堡薯條我已經吃膩了,偶爾也想吃吃臭豆腐。”
對他的論調,封颯月向來是聽聽就好,免得氣死自己。
“呿!叫海翔來聽電話。”
“喂。”電話那頭換成宗宮海翔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
“怎麼連你也來臺灣?”
“把馬子。”沉默半晌,他祭出一個封士泉式的回答。
“你確定不是來被把?”封颯月只能這麼問。
“不,是來把人。”宗宮海翔的語氣認真。
她甚至能想像得出他那沒什麼表情的表情,以及說出這話時整個人看起來是多麼的……空虛。
沒錯,如果看到他的眼神,大部分的人都會用空洞形容,並不是他的幼年受過什麼樣的精神創傷,而是他這個人本來就是這樣。
“喔,好吧。”封颯月輕笑出聲,畢竟用那種可有可無卻又好像很認真的語氣說這種話,就是宗宮海翔厲害且搞笑的地方。
冷面笑匠,指的就是他這種人。
“那我要掛電話了,前面走來一個正到讓人受不了的妹,不多說,我要上了。”還是那副沒精神的空虛語調,宗宮海翔說完逕自收線。
封颯月看了手機一眼,下一刻清脆的笑聲在室內回蕩。
如果他真的會去把妹,她的頭給他!
將手機扔回床頭櫃上,封颯月翻身坐起,搔搔一頭長及腰部的大波浪鬈發,盯著大約五步距離的浴室,考慮著要不要衝個涼再回來睡,但悶熱的空氣卻讓她只是用想的,懶得站起來走過去。
“唉,如果家裏有自動前進步道就好。”決定了!她明年夏天前,一定要在家裏規劃一條動線完美的自動步道。
她再度倒回床上。
假如冷氣不要壞掉的話,她一定可以有個好眠。
“噢,熱呀……”
她真希望能立刻熱暈。
“如果是今天的話,我非常願意加班……”至少辦公室裏還有冷氣可以吹。
無神的注視大開的窗戶,卻連一陣清涼的夜風都沒有。
暈過去,快暈過去……
封颯月暗暗的祈禱自己在下一秒能不顧一切的暈倒。
“嗯,希望明天會下雨……”
黑暗中有聲響。
“唔……”好吵。
昏睡中,封颯月往左一翻,順手拉高薄被蓋住頭頂,阻隔外界的雜音。
聲音持續不斷的透過大開的窗戶傳人。
有沒有過那種在快醒來時,卻還不願意醒過來,所以聽到聲音便在腦海裏催眠自己沒聽到,或是死命的要自己千萬別恢復知覺,因為根本還沒睡飽的經驗?
而她現在正是處在這種狀態。
“唔……啊!是小提琴聲!”她終於受不了,邊用力坐起身邊大吼,證實自己猜測無誤,又虛軟的倒下,瞥了眼牆上的鐘。
晚上十一點。
很好,也就是說她現在打電話報警是合理的。
深夜,暑氣多少有些消退,但耳邊持續的悠揚提琴聲沒停過,多少助長了她心中的暑氣。
俐落的翻身下床,封颯月快步來到窗邊,往外瞧。
向來無光的隔壁窗戶泛著淡淡的暈黃,從沒打開過的窗戶如今敞開的角度就像是歡迎大家參觀一般,照房間的擺設來看應該是臥房,房內站著一個身材碩長瘦高的男子,肩上架著一把純黑色的小提琴,婉轉動聽的琴音在他纖長的十根手指頭配合下流洩而出。
看來很目中無人,不是嗎?
“這種時間拉小提琴,他是怕大家作噩夢醒不過來嗎?”雙手環抱在胸前,她盯著隔壁那戶鄰居。
她記得隔壁房子過子老舊,又因為屋主不願重建,始終租不出去,要不然位於這種黃金地段,屋主光收房租就可以收到手軟。
正好住在正對隔壁獨棟房屋的公寓二樓,她房間的窗戶一開就對著隔壁的窗,相差不過一公尺多的距離,真要說,的確是個沒有隱私的距離,之前確定隔壁沒人,所以她都打開窗戶透氣,如今有人搬進來,以後她要小心點。
“原來租出去了。”冷著眼,她真的考慮要打電話給員警,說他製造噪音。
側耳聆聽,曲調很熟悉,只是她一時想不起來。
嗯,好像是五月天的“聽不到”。
真是個怪人,用小提琴這種古典樂曲使用的樂器,卻拉出五月天那種搖滾曲風的音樂,如果說他拉些沒聽過的交響曲什麼的,說不定還可以促進她睡眠咧!
雖然很怪,卻不是現在的重點所在。
“喂。”封颯月用彼此間隔距離加上不會被小提琴聲掩蓋的音量,朝隔壁那扇同樣大開的窗內的男子喊道。
浸淫在小提琴世界中的男人連頭都沒有回。
“喂!”稍微加大音量,她再度叫喚,這次還輕拍窗子,希望能引起男人的注意。
真是奇怪,今天附近住戶都不在嗎?怎麼沒人想要制止他?封颯月暗付,卻沒放棄要男人停下琴聲的念頭。
男人依然故我。
一次可以當作沒聽見,兩次就……
雙眼微眯,封颯月隨手揉了團紙球,測量距離後,往前一扔。
咚!
“賓果!正中紅心。”
男人終於有反應,小提琴聲停下,緩緩轉身面對她。
咦?高中生?
這是看清楚對方的臉孔後,封颯月心中出現的OS,但隨即又想到這附近的房租不是高中生付得起的,要不是他的爸媽非常有錢,就是他們全家搬到隔壁。
“現在很晚了,你要拉小提琴的話,明天請早。”封颯月清脆悅耳的嗓音在半空中繚繞,順利傳入隔壁的屋內。
有著一張娃娃臉的男子沖著她露出一個可愛的微笑。
呃?他笑什麼?
“你為什麼笑?”未經大腦思考的話脫口而出。
男人還是對她猛笑,半句話也不吭。
糟糕,不會是個怪人吧?!
“總之,就這樣。”單身女子獨自居住在外,還是小心點比較好。
快速合上窗戶,封颯月一轉身,便看到一旁穿衣鏡中反射出的自己。
長髮披散雜亂,一邊的背心肩帶滑落,差點春光外洩,臉上還有趴睡的紅色印子,她整個人看起來就是一副糟到不能再糟的模樣,如果現在有人告訴她怎麼死最快活,她絕對二話不說照做。
三步並作兩步跳上床,用薄被將自己團團包住,她完全忘了兩個小時前還拼命喊熱的話,現在她只想藉此還忘剛才那段難堪的記憶。
她知道他笑什麼了!
良久,被窩裏傳來悶悶的聲音——
“唔……真想就這樣熱死……”
“這麼說來,你見到她了。”
隔了一扇窗戶,隔壁的房間還亮著燈,桌上的電腦螢幕出現一張表情空洞的臉。
“嗯。”適才和封颯月在窗邊對看的男人淡淡地點了下頭。
“她認出你了嗎?”宗宮海翔透過視訊和他對話。
“沒有,但是她的穿著我很滿意,所以原諒她暫時忘記我。”男人說話的聲音有股飄忽的腔調。
在這種讓人不禁讚歎冷氣是人類文明史上最具便利性的偉大發明的天氣裏,她剛才的穿著可真是比冷氣還要清涼上好幾倍。
“啊,看到什麼養眼的鏡頭了嗎?我看我也搬到颯月的隔壁好了。”面無表情的說著調侃的話語,宗宮海翔努力讓自己的嘴形看起來清晰可辨。
“你在做臉部擴張運動嗎?”男人使出一記回馬槍。
“我只是出於關注殘障同胞的愛心。”唯一一號的表情不變,宗宮海翔還是沒有停止“臉部擴張”運動。
“多事。”男人笑嗤,回敬道:“那我是不是應該靠近螢幕一點?”
“我只瞎了一隻眼,不是一雙。”
“嗯哼。”這點他便無法跟宗宮海翔比,畢竟他是聾了一對耳。
耳聾的程度可以分成六級,而他已經屬於第六級的極度聾,意指純音聽覺喪失大於九十分貝,殘餘聽力一般不能利用,即使是在他耳邊大喊,他都沒反應。
遺傳性耳聾,但他並不是一出生便聽不見,而是在成長的過程中逐漸喪失聽覺能力,先天性耳聾的確包含在遺傳性耳聾內,但遺傳性耳聾不等於先天性耳聾,遺傳性耳聾還囊括各年齡階段發生的聽力損失,他便是屬於後者。
他從十歲開始學習小提琴,那時他的聽力還是正常,聽得見任何聲音,直到他十三歲後聽力漸漸喪失,到現在已經屬於會影響說話能力的極度聾,跟他很熟,知道內情的朋友都會為了體諒他閱讀別人唇語的辛苦,而放慢說話速度,或做出清晰的嘴形,但他不喜歡這樣,他只是聽不見,有些不方便,並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和憐憫。
就像從小到大的好友宗宮海翔說的,他自尊心太強,常常為此而拒絕別人善意的幫忙,但在他眼裏,不管是善意或是同情都是相同的,他不需要別人將他當成特別的個體,只要把他視為一個普通人就可以。
比如小提琴,他不也可以拉得像普通人,甚至因此揚名國際嗎?
“我突然想到,要是颯月一直認不出你呢?”
宗宮海翔淡漠的聲音響起,要不是他仍看著螢幕,一定不會知道他在講話。
“會的,她會認出我。”他抓不准字音的話,要是不熟的人絕對聽不清楚。
“好吧!那你努力,我要先睡了。”如同往常,自顧自結束對話的總是宗宮海翔。
將筆記型電腦的螢幕合上,相良陸鬥來到窗邊,注視著那扇稍早關上的窗。
因為父母認識,是朋友的關係,從小他便跟著封家的孩子一起玩到大,其中封颯月和宗宮海翔跟他最為熟識。
他母親的娘家就在封颯月母親的娘家隔壁,聽說在他還沒有記憶的時候就常和封颯月玩在一起,她稍長他三個月,所以大人們總會要他喊她一聲姐姐,但是他每次都拒絕,從沒有一次聽話過,因為他從小就很喜歡隔壁那個長得很可愛的女孩,所以他才不要叫她姐姐咧!
他也一直以為封颯月會喜歡他,直到十歲那年的暑假,她當著他的面說討厭他,比起像個過動兒老愛欺負她的他,她更喜歡像個小紳士般靜靜彈著鋼琴的宗宮海翔。
像個小紳士?他那根本就是無精打采、面無表情好不好?
長大後的他會這麼想,但那時候他還小,被她這麼一說,可真的是晴天霹靂,於是還稱不上成熟的思考模式告訴他,只要像宗宮海翔一樣學會樂器演奏,封颯月就會喜歡他,結果呢?他苦練多年後的現在,宗宮海翔早就不再彈鋼琴,轉戰建築設計,反倒是他玩出了興趣,一學便沒停過。
生性叛逆又喜歡跟別人不同的他選擇了小提琴,但他從一開始就沒拉過古典樂曲,那時候教他樂器的是宗宮海翔的父親宗宮響,身為作曲家的他,見他不願演奏制式的樂譜,開始替他譜些簡單的曲子讓他練習,間接的他對作曲也產生莫大的興趣,所以現在他除了偶爾會應邀在盛大的場合演奏外,其他時間都是譜譜曲,自娛娛人,並沒有因為耳聾而產生不便。
事實證明,就算聽不見,他還是活得很好。
於是,這段等了三十年的暗戀,他現在要來準備採收果實了。
嘴角上揚的弧度顯示出他的好心情,星眸映照著子夜的星空,互相輝映。
清晨六點,小提琴的聲音準時響起。
再度歷經了一次睡不飽卻被迫清醒的感覺,她抓起手機確認時間後,簡直想哭泣。
她是叫他明天請早沒錯,但也不用這麼早吧?!
天知道她昨天為了克服心裏的羞愧戚,花了多久的時間才睡著,隔壁的鄰居到底知不知道有些人沒睡滿十個小時會死呀!
如果她現在手上有可以遙控殺死人的衛星,她絕對會順應心中殺人的願望,按下紅色的按鈕,發射遠在臭氧層外的追殺機器,第一個目標就是他那把看起來價值不菲的小提琴。毀了它以後,就會有美好的睡眠品質。
癱在床上,她的耳朵又自動辨識出歌曲的名稱。
“今天是‘知足’嗎?”欸,他還真愛五月天的歌。
“大早就拉些有的沒的歌,真是讓人忍不住想破口大駡。
“喂!現在才六點,普通人應該要有的常識,你到底有沒有呀?!住宅區內嚴禁噪音,你懂不懂?就算你沒有公德心,禮義廉恥中的羞恥心你總該要有吧!”封颯月劈哩啪啦祭出一長串咒駡。
如同昨晚,那名男子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封颯月氣瘋了,隨手拿起昨晚沒吃完的蘋果用力往他的頭一扔。
不知道是沒扔准,還是被他閃過了,蘋果摔落在地上,雖沒打到他,但還是發揮了效用,至少他放下小提琴,研究那顆蘋果究竟是從何而來。
“這邊啦!”見他左右張望,就是沒往後看,封颯月沒好氣的出聲。
男人此時正好往後看,一拾眼便看見封颯月滿臉抑鬱的佇立在窗邊,雙手如昨晚一般抱在胸前,直瞪著他。
暗自試了幾次,確定可以發出正確的聲音他才開口,“早安。”
“你也知道很早,那就麻煩你吃過早餐以後,確定大家都出門了,再拉小提琴!”太陽穴隱隱抽動著,怕自己一不小心怒駡出聲,她咬著牙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楚。
“我已經吃過了。”娃娃臉上有著淺淺的微笑,這次他的語音有些上揚。
只不過盛怒中的封颯月沒有注意到。
笑笑笑,他到底看不看得懂別人的臉色?她難道像是敦親睦鄰的好臉色?沒照鏡子她都知道自己是一副怎生的晚娘面孔,他居然還嘻皮笑臉的回答他吃過了!
“是嗎?我還沒吃過,因為我根本還沒睡飽!”發覺自己的好教養完全崩潰,她也懶得跟看不懂臉色的人客氣,直接狂吼。
原來她是因為還沒吃飽,脾氣才會那麼大。他這麼解釋她一大早的火氣。
始終維持著笑容,他熱心的問:“那要不要來我家吃?”
誰在跟他說早餐的問題?!
“我是叫你不要白目到一大早就拉小提琴!我還在睡覺!”簡直就是對牛彈琴,聽不懂,跟瘋子說理,說不清。
“吵到你了?”要是不吵醒她.就沒意義了。
“廢話!”不然她看起來像是感謝他叫她起床嗎?
“對不起,不過我習慣在這個時間拉小提琴,因為特別有感覺。”
翻了個大白眼,封颯月察覺自己的怒火一點都沒有減少,反而有增加的趨勢。
“那就請你爸媽將你的房間改建成隔音設備超專業的音樂教室,你要在裏面開班授課或是三更半夜敲鑼打鼓都沒關係。”明明是跟文明人在交談,她卻覺得越來越累。
“喔。”她說話的速度太快,他根本來不及解讀她的唇語,只好隨口應答。
沒錯,她還不知道他失聰的事實,而他也不打算在她認出他之前告訴她。
他們有多久沒見面了?大概快二十年了吧!從他十歲的那個暑假之後,他們便再也沒見過面,所以她會認不出他也算情有可原。
“真是的,現在的高中生都這麼難溝通嗎?”
高中生?她剛剛說高中生嗎?
“高中生……是指我?”心中有條緊繃的線瀕臨斷掉的邊緣,他小心翼翼的確認。
“難道我看起來像高中生?”高中生的老師還差不多。
繃緊的線斷裂,他皮笑肉不笑的開口,“我不是高中生。”
呃……他怎麼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
“喔,大學生嗎?”氣焰削弱,封颯月仔細觀察他突然變化的臉色。
嗯……怎麼覺得他有點眼熟?
“也不是。”他現在的笑容可以用冰冷來形容了。
老天,目前是可以熱死人的夏季不是嗎?她怎麼覺得有點冷?
“難道是國中生?”不會吧!她看走眼到這種程度?
國中生?她瞎了不成?
“你真會猜,可是為什麼就是沒有正確答案呢?”他慢慢的步向窗邊,視線銳利到讓她覺得刺眼。
好熟的臉,卻是不太熟悉的表情。
印象中這張臉應該是帶著非常陽光的笑容才對,她腦海中慢慢拼湊出那遙遠的記憶原形,那個小時候如夢魘股存在的臉龐逐漸清晰,不管是在什麼場合、什麼季節,不論是穿著汗衫或圍著圍巾,他都笑得很開懷,因為他是……
“相良陸鬥!”冷漠的雙眼終於滲出一絲絲溫暖,他的笑容恢復成她記憶裏的那個模樣。“好久不見,颯月。”他緩緩的說。
“啊……”
清晨六點多,一聲慘叫劃破天際,烏雲開始聚集。
嗯,今天會下雨。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3 02:36:16
第二章
“要好好相處喲。”
大人們總愛把一堆孩子湊在一起,不管他們是否看彼此順眼,都要他們相親相愛一起玩。
她最討厭這樣了!
就是因為爸媽的那句“要好好相處”,害她老被隔壁姚阿姨家的男孩子欺負,原以為這個暑假爸媽會像往常一樣帶她到英國或美國和堂弟、堂妹玩,再不然到日本去和表弟玩,都強過留在臺灣面對隔壁那個她最討厭的男生。
她不討厭姚阿姨和相良叔叔,硬要說的話,她只討厭那個男孩!相良陸鬥。
那個明明小她三個月,卻老愛將她瞧得扁扁的,不把她當一回事,連姐姐都不肯叫她一聲的男孩,雖然她也不是真的很期待他叫她姐姐,但他老愛欺負她,小時候她一頭長髮每天梳得美美的,他卻每次愛弄亂她的髮型,到最後她乾脆剪去一頭三千煩惱絲,但接著他又找到更多奇奇怪怪作弄她的方式,這樣要她如何不討厭這個男孩?
所以她決定求爸爸帶她去找堂弟、堂妹玩。
“你想去找士泉他們?”
“嗯。”已經十歲,是個要撒嬌也很微妙的年紀,而早熟的封颯月向來對撒嬌不在行,所以她很擔心爸爸會拒絕。
“可是再過兩三天海翔要來臺灣耶。”正忙著工作的封北辰輕拍女兒的頭,婉轉的拒絕她。
“海翔要來?”封颯月原本淡然的臉孔出現一絲光彩。
她住在日本的表弟宗宮海翔,因為他父親宗宮響是個作曲家,所以他從小就學了很多樂器,她最喜歡海翔彈鋼琴時的模樣,看起來就像童話裏的王子。
沒錯!跟隔壁那個野孩子完全不同。
聽說姑丈和相良叔叔是很好的朋友,以前在一起工作過,真不曉得為什麼姑丈的兒子海翔和相良叔叔家的那只野猴子會差那麼多。
“而且他一整個暑假都要住在我們家。”邊畫著設計圖,封北辰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女兒身上。
“真的?!”封颯月露出大大的笑容。
“真的。”回應女兒的笑,要是手邊有相機,他肯定會對著越大越少笑的女兒猛拍。
“那我要叫媽媽幫我把鋼琴擦乾淨。”封颯月露出甜甜的笑,很快就溜去找不知在哪裡的母親。
叮咚。
“颯月,去開門。”在廚房忙碌的蔚詩陽探出頭,出聲制止了封颯月的腳步。
“喔。”不得已,她只好先去應門。
叮咚。
門外沒耐性的人又按了一次電鈴。
“來……”封颯月拉開門,在看清楚門外的來人後,她想都沒想,立刻摔上門。
砰!
嚇人的關門聲讓蔚詩陽和封北辰紛紛探出頭來。
“怎麼了?”封北辰問.
“沒事。”故作鎮定,封颯月搖搖頭。
“是誰呀?”暫時完成手邊工作的蔚詩陽走出廚房,朝大門走來。
“送……送報紙的!”說謊畢竟不是封颯月的強項,她開始結巴。
夫妻倆對看一眼。晚上七點,會是送晚報的嗎?
“寶貝,我們家沒有訂晚報。”封北辰也開始好奇是誰讓女兒這麼亟欲隱瞞。
“喔,我說錯了,是……是貓。”少有說謊的經驗,她連臨時掰的謊言需要合理都不知道.
“貓會按我們家電鈴呀?那媽媽還真想看看是什麼品種的貓這麼聰明。”蔚詩陽繞過女兒,準備打開門。
封颯月的速度更快,擋在母親和門之間,“不行!”
蔚詩陽微笑的輕喚:“老公。”
幾步來到門前,抱起女兒,封北辰暗笑不已,低聲道:“抱歉啦,寶貝。”
不管怎麼樣,吃飯前,老婆最大,而且他也想看看來人是誰。
蔚詩陽打開門。
“不……”封颯月聲音絕望的大喊。
“咦?海翔?你不是再兩天才要來嗎?”蔚詩陽的聲音宣告來者的身分.
“媽媽說沒事,要我早點來。”門外傳來宗宮海翔的聲音。
啥?海翔?
被媽媽的身影擋住,封颯月看不見站在門口的人是誰。
“也好,颯月在等你呢。”蔚詩陽說。
“舅舅。”宗宮海翔朝封北辰點點頭,面無表情的程度比封颯月更上一層樓。
“爸,讓我下來。”封颯月掙扎著要下去。
雙腳方落地,宗宮海翔便站在她面前,封颯月一個箭步沖向門口。
她剛剛明明是看到那個討人厭的猴子!
站在門外四處張望,確定沒人後,封颯月才關上門。
或許是她看錯了。
封北辰和宗宮海翔則率先踏入客廳。
“颯月,你在幹嘛?”不解女兒的舉動,還留在門邊的蔚詩陽問。
“不,沒什麼。”沒看見討人厭的野猴子,封颯月的心情終於好轉。
但是,好景不常……
“哎呀,陸鬥,你也來啦!”封北辰語帶驚訝。
砰!
正好走進客廳,封颯月扎實的摔了一大跤。
“老天!颯月,你沒事吧?”跟在她後頭的蔚詩陽趕緊將她扶起。
“因為颯月一看到我就把門關上,我只好從落地窗進來。”長得一副娃娃臉的相良陸鬥乖乖的坐在椅子上,露出可愛的笑容。
“是這樣嗎?颯月?”封北辰露出不贊同的表情。
這個愛在大人面前裝乖的騙子!封颯月惡狠狠地瞪著他。
“不,我只是太高興看到他,所以一不小心把門關上……”封颯月口是心非的說,“我還可以再來囉?”相良陸鬥滿臉期待和興奮。
在場所有的人將目光投向封颯月,等待她的回答。
“嗯……”
下次他來,她一定偷跑出去。
她恨十歲的暑假!
整個暑假她和海翔都陪著相良陸鬥到處跑,一下抓青蛙,一下繞著整個小鎮亂竄,她雖然不認為自己是個淑女,但玩得像個瘋婆子一樣也不是她所希望的,她只想在家裏聽聽海翔彈鋼琴,靜靜的看本書,吃媽媽烤的餅乾點心,而不是跟那只野猴子上山下海的發瘋。
這一天,相良陸鬥說要到海邊的堤防上釣魚,所以他們先到附近的空地去挖蚯蚓。
日頭赤炎炎,戴著帽子、手拿鏟子的封颯月看著好像快冒煙的地面,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在這裏陪那個好動的相良陸鬥,明明大家都在家裏吹冷氣睡午覺,她卻要在這裏曬太陽挖蚯蚓,只為了他老大想釣魚!
“封颯月!別偷懶。”發現封颯月呆呆的站在一旁,相良陸鬥馬上大聲喝斥。
神遊太虛的她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緊抓著鏟子開始狂挖。
相良陸鬥這才滿意的蹲下身,繼續自己的動作。
十分鐘後,夏天的太陽一點減弱熱度的跡象都沒有。
“海翔,我們回家好不好?”封颯月一向不喜歡戶外活動,悄悄移到宗宮海翔身邊,低聲詢問。
“你想回家?可是陸鬥說想釣魚。”總是沒有表情的臉對上她。
“可是好熱,我不喜歡釣魚。”她快熱昏了,釣魚什麼的她才不管咧!
將挖到的蚯蚓裝進桶子,宗宮海翔開口,“那你先回去好了。”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
一雙鞋子出現在他們眼前,蹲在一起的封颯月和宗宮海翔抬起頭,相良陸鬥怒氣衝天的看著他們。
他在生氣?
憑什麼?他們陪他來這裏曬太陽,他還生氣?
“我不玩了!”向來好脾氣的封颯月丟下手中的鏟子,火大的站起身。
“你說什麼?”攢起眉峰,那張娃娃臉浮現不敢置信。
一旦說出口,燒到心口的怒氣便壓抑不了,封颯月大吼:“我不想抓蚯蚓,不想釣魚!”
“那你想幹嘛?”搔搔頭,相良陸鬥一臉不解。
他一直以為她很喜歡這些遊戲,所以才會每天拉著他們東奔西跑,怕他們會玩膩舊的遊戲,天知道他每天晚上睡前都在思考明天要帶他們見識什麼樣的新東西,什麼樣的新遊戲,結果她居然跟他說她不喜歡釣魚?要不然她想玩什麼?
“我想看書,想待在家裏聽海翔彈琴!”什麼都好,就是不想跟他一起玩!
她沒辦法和他好好相處,因為他總是自以為是的認為什麼好玩,就強迫他們一定要接受。
“這樣嗎?好呀,今天去聽海翔彈鋼琴。”相良陸鬥很乾脆,開始收拾帶來的工具,順便將桶內的蚯蚓放回土壤中。
啥?就這樣?他這麼簡單就說好?
傻傻的看著宗宮海翔同樣將挖到的蚯蚓放生,她的怒氣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往哪裡發洩。
“走呀。”朝她伸出手,相良陸鬥喚道。
封颯月愣愣地伸出手。
“笨!不是說你!”相良陸鬥敲了下宗宮海翔的頭,因為他早封颯月一步牽起他的手。
“我以為……”摸摸被敲痛的地方,面無表情的宗宮海翔淡淡地開口。
這一幕讓封颯月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最後三個人手牽手一起回到封家,蔚詩陽和封北辰都外出工作,所以家裏只剩他們三個小孩,封颯月端出果汁和餅乾放在桌上,然後拿了一本書坐在自己最愛的位子上,宗宮海翔被相良陸斗拱到鋼琴前,很快的,滿室充滿悠揚的琴聲,和……相良陸鬥嘎吱嘎吱吃餅乾的噪音。
原想出聲制止他,但念頭一轉,封颯月決定看在他今天那麼好說話的份上,暫時原諒他。
登登登登……
美妙的琴聲。
嘎吱嘎吱……
無止盡的餅乾咀嚼聲。
太陽穴微微抽動,封颯月告訴自己只要像平常一樣忍耐就好。
登登登登登登登登……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兩道聲音怎麼樣就是無法融合在一起。
砰!
最後,封颯月實在忍不住了,用力放下書本,“相良陸鬥,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細嚼慢嚥,吃東西不可以發出聲音呀?”
“咦?有嗎?”絲毫沒有自知之明,相良陸鬥繼續咬著餅乾。
眼看他絲毫不把她的話當成一回事,封颯月忿忿起身,右手的食指直指著他的眉心,怒喊道:“你就是這樣才不夠成熟!”
如同往常,只要一碰到他,她的火氣就可以和外面的太陽媲美。
“成熟?”他才十歲,跟成熟這個字眼還沒熟到那種程度。
“幼稚!你要是像海翔一樣就好了。”沒錯!他永遠不可能成熟,只不過比她小三個月,看起來卻像她剛念小學的弟弟,長得那麼可愛,怎麼可能會成熟?!
“像海翔一樣?你是說彈鋼琴嗎?”她喜歡那種男生嗎?
翻了個白眼,封颯月無力的說:“如果學琴能夠讓你有氣質一點,那你就拼命的學吧!”
咚。
相良陸鬥手上的餅乾掉落在地上,滿是餅乾的嘴巴卻怎麼也合不上。
“颯月,你說得太過分了。”合上琴蓋,宗宮海翔淡然的說。
從來不表示任何意見的宗宮海翔居然會幫相良陸鬥?封颯月也知道是自己太小題大做,但被當眾說穿的感覺很不好,讓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總之,我最討厭陸鬥了!”
十歲那年的暑假,在她這麼大喊過後,再也沒見過相良陸鬥。
最討厭陸鬥了!
“啊?!”從昏迷的夢中驟然清醒,封颯月眨眨眼,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晦暗的天花板。
這裏……是她家,現在的家。
細白的手摸摸佈滿薄汗的額頭,她回想起昏倒前所發生的事。
相良陸鬥,她小時候最討厭的男生。
以前她家隔壁的姚阿姨遠渡重洋嫁給了日本人,生了個中日混血的小男孩,那就是相良陸鬥。
說起她和相良陸鬥以及宗宮海翔的淵源,只能用既複雜又簡單來形容。
她的父親封北辰和宗宮海翔的母親封希羽是姐弟,她的母親蔚詩陽則和相良陸鬥的母親姚展筠是鄰居也是好朋友,後來姚阿姨嫁到日本去,她的老公相良陸實和宗宮海翔的父親宗宮響是朋友也是工作夥伴,這一圈一圈兜來兜去,總之,他們三個從小就認識。
宗宮海翔比她小,所以論輩分是她的表弟,因為家住日本的關係,在她七歲之前不是她和相良陸鬥去找他玩,就是他來臺灣玩,但那並不表示因為這些複雜的關係,她就喜歡相良陸鬥。
七歲以前,相良陸鬥都住在臺灣的外婆家,也就是她家隔壁。
說他們是青梅竹馬也不為過,只是或許生活在典型的鄉下小鎮,大家總跟著大人在田野問光著腳玩耍,野性特別重也沒有人管的相良陸鬥很快的成為附近一帶的孩子王,每天屁股後面總有一堆孩子跟著跑。
她是個不愛動的孩子,說好聽點是文靜,其實就是個內向怕羞的孩子,但是她一點都下羨慕那些在外面跑跑跳跳同年紀的小孩,因為除了不愛動,潔癖也是她的個人特色之一,所以她從不在乎獨自一人待在家裏,看書就是她最大的興趣。
偏偏那個討人厭的混血兒鄰居就是愛找她麻煩!
她不出門,他便帶著一打小朋友每天出現在她家門口對著她的房間大喊,要她出來玩,如果她還是不肯出來,他便會按電鈴要她媽媽放行,然後加上他總共十三個孩子在她家玩耍。
有沒有搞錯?那是她家耶!她連奢求一丁點的安靜都不行嗎?
最後她妥協了,只要他們一叫,她再不想也會出門,跟著他們上天下地,亂跑亂鬧,有時候放風箏,有時候玩捉迷藏,其他的孩子完全以相良陸鬥馬首是瞻,只有她非常不合群,當他們抓青蛙的時候,她站在不會被弄髒衣服的地方觀看,釣魚的時候,她的釣竿上連魚餌都沒有,因為她不想為了抓蚯蚓弄髒雙手。
發現這種情況,相良陸鬥開始特別跟在她身邊,說好聽點是幫她,事實上是監視她到底有沒有乖乖配合大家的行動。
她最討厭人家逼她做她不喜歡的事,她有參與就好,不代表需要勉強自己去做那些不愛做的事吧!
而其他同年齡的男生看到這種情況,對她也沒有好感,常常會趁相良陸鬥沒注意的時候欺負她,那就是她七歲前的悲慘童年。
至此之後,她恨死那些臭男生了!
七歲那年的春天,相良陸鬥離開了。
姚阿姨和相良叔叔決定讓他回日本讀小學,剛聽到這個消息,她表面上不做任何回應,一回到自己的房間便高興得大叫跳躍,再也不用看到他,是件振奮人心的事。
誰知道小學一年級的暑假,那個可惡的臭男生回來了,還帶著她的表弟宗宮海翔,從那一直到她十歲,那段噩夢般的生活沒解脫過。
這就是為什麼要忘了相良陸鬥這個人對她而言是那麼輕易的事,畢竟那個總是欺負她、逼迫她。讓她怎麼樣都看不順眼的男生,就這麼消失在她面前,再也沒出現,她高興都來不及了,記那麼清楚幹嘛?
但是他為什麼在消失了二十年後又突然出現?
“醒了。”
才想著,相良陸鬥的臉出現在她黑潤的瞳孔中。
心一顫,她動作敏捷的跳起,往後彈坐,“你怎麼會在我家?!”
沒聽清楚她說的話,但她跳超過床沿的身軀他可沒漏看,快速伸手一拉將她帶離開床沿,正巧拉進他的懷中。
嬌軀在懷,他發出滿足的喟歎。
唉,他真的很喜歡她。
他不知道有記憶的年紀應該是什麼時候,但他清楚的記得三歲時第一次見到她的畫面。
那張圓圓的蘋果臉,兩頰總是透著紅潤,她可愛的模樣當下讓才三歲的他瞭解到喜歡一樣“東西”是什麼感覺,所以他才會一直纏著她。
原以為她應該也會喜歡他,卻一直到十歲才從她口中聽到討厭和拒絕。
那真是令他難過的一段記憶。
之後他發誓若不能學好小提琴就不去見她,卻在學習的過程中發現聽力喪失的這項事實,讓他見她的時間變得遙遙無期,他甚至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她,明明他一直都能得到她的消息,也知道她住在哪裡,卻總是感覺她離他好遠。
而深知他心意的封家兄弟也暗中替他擋掉封颯月所有可能的桃花,讓如今已經邁入三十大關的她,除了大學時期曾談過兩個星期的短暫戀愛,之後再也沒交過男朋友。
說起來,這裏頭其實也有他的私心。
因為他明知道封家兄弟為了和他多年的情誼替他這麼做,卻還是故意忽略她也會寂寞,以前封蒼征還沒結婚時,可以在周休二日和封颯月約出來見個面,排遣她獨自一人的孤寂,可是現在他已有妻子,就算他肯在假日邀約封颯月到他家玩,恐怕封颯月都會覺得自己是個電燈泡,而不願前去。
剛好時間也差不多,他在工作上也有些成就,於是在他和封家兄弟的秘密計畫下,搬到封颯月現在住屋的隔壁。
其實打從封颯月搬進這裏之後,他同時就要封家兄弟替他買下隔壁的房子,所有的內部裝潢早在好幾年前就已經完成,只等他搬進去。
如今,他搬進來了,對於窗戶能看到的風景更是超級滿意。
“要抱到什麼時候?”被他抱住不放,封颯月悶悶的聲音由他的胸前傳出。
胸膛傳來的震動感讓他低下頭,正好看到她的嘴一張一合來不及解讀,他連忙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想要我砍斷你的手嗎?”掀掀嘴皮子,封颯月沒給他好臉色。
“那麼久沒見面,給我一個重逢的擁抱不行嗎?”暫時還不想被她發現他聽不見,他花了好大的心力去想像以前說這些字的聲調。
“如果你不說這是個重逢的擁抱的話,我會以為你想抱上一輩子。”她差點就認為需要拿刀子砍斷他的雙手,才能掙脫這個“重逢的擁抱”。
他露出皮皮的笑容,“抱上一輩子也不錯。”
“更正,我應該直接砍死你。”雖然也露出笑,但是她的笑容很狠。
“嗯?什麼?”聽不見聲音就是有這樣的麻煩,有時光是用看的,並無法完整瞭解對方話裏的意思。
通常他都是用眼睛看,加上百分之二十的猜測,然後回話。
“總之,放開你的手。”她的食指和拇指在他的腰間掐起一塊肉,用行動和言語表達出她強烈希望他放手。
噢,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對他特別兇狠。
“我以為你是成熟的大人。”很乾脆的放開雙臂,他輕輕揉著被她捏痛的地方。
“你不也還是跟個孩子一樣。”在她看來,他才沒差咧!
否則他不會這樣對她又摟又抱的,就好像他們這二十年的空白時間是她的一場美夢,而他們未曾分開過,一切才會那麼的熟悉。
“如果你指的是我的臉,我會讓你笑不出來喲。”那種皮笑肉不笑的冷笑又出現在他臉上。
他知道自己娃娃臉,但那是遺傳自母親,他沒辦法改變DNA,只好換他命令別人不能嘲笑他的臉。
哦喔,看來他很不喜歡別人說他的臉的是非。
“放心,我沒那麼膚淺,我看的是你隨著時間越見腐敗卻長不大的內在。”她會怕他?怎麼可能?!
“呵,隨著時間的流逝,你的嘴上功夫越來越厲害,是封阿姨教的嗎?”想她以前就能拐彎抹角的罵人,二十年不見,她的功力只增不減呀!
“好說,我媽常說我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糟糕,他發現越來越不能解讀她所說的話,是因為她說話的速度太快?還是平時和他說話的人速度太慢,養成他在無形中依賴別人放慢說話速度的壞習慣?
鈴鈴鈴鈐……
一陣鈴聲響起,不是她的手機。
瞥了眼放在他身後小桌上的手機,不用想也知道是相良陸鬥的。
鈐鈴鈴鈴……
在他房裏二十四小時開著的筆記型電腦,是他取代手機的通訊用具,雖然現在已有視訊電話,但螢幕的清晰度還是比不上電腦,常讓他看不清楚對方說些什麼,所以他在家都是用筆記型電腦和別人聯絡。
但現在是在她家,平時他的手機會用震動加鈴聲讓他知道有人打電話給他,只不過他方才將手機拿出來放在桌上,忘了放回口袋裏,完全聽不見此刻大聲作響的鈴聲,他還沉浸在解讀她說的話裏。
攢起眉,封颯月不懂,他為什麼不接手機?
“喂,你的手機響了。”
提醒他的同時,封颯月正好彎下腰去撿掉落地面的枕頭,以至於相良陸鬥並沒有看到她說話。
拾起枕頭,發現他並沒有接起電話的意思,還愣愣的看著她動作。
“喂!我說你的手機響了。”她沉不住氣,朝他大吼。
只見他眉也不皺,遲疑了一秒鐘,才轉身去接手機。
封颯月不以為意,想等到他掛斷手機再叫他回去。
“嗯……嗯……”
在他講手機的期間,她順手折起棉被,腦子突然閃過剛才他那細微的遲疑表情,淡淡的疑惑在她心中升起。
為什麼手機響了那麼久他都不接?
邊想著,她一不小心撞到一旁的花瓶擺飾。
砰!
花瓶倒地,應聲碎裂。
她第一個反應便是想要叫他小心,抬起頭,只見他像是沒聽見任何聲音,完全沒反應,還在講手機。
他沒聽見嗎?
初時的疑惑變成懷疑,她小心的避開滿地的花瓶碎片,來到他背後,用不小的音量說:“不要踩到玻璃了。”
背對著她的相良陸鬥還是沒反應。
難道……
她一把搶下他的手機,附耳細聽,手機那一端根本沒有人說話的聲音。
他對著沒有人的手機說什麼話?
下一秒,封颯月對上被發現之後滿臉尷尬的他,用前所未有的超大音量質問:“相良陸鬥,你怎麼了?!”
一時之間,他只能傻笑帶過。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3 02:36:36
第三章
雨下了一整天。
好好的星期假日,氣象局發佈陸上颱風警報,雖然掃興,但至少帶來了一絲消除暑氣的涼意。
“你們有開冷氣嗎?我覺得好冷。”宗宮海翔坐在封颯月和相良陸鬥之間,吃著自己帶來的蛋糕,對封颯月製造出來的低氣壓有戚而發。
颱風帶來的冷意,完全比不上她所散發出來的寒意。
“我想你直接穿件大衣會比較快。”相良陸鬥的語調忽高忽低,抓不到一個音準。
封颯月只是看著,沒打算插話。
“何不打開暖氣呢?”見端坐在一旁的封颯月選擇默不做聲,宗宮海翔只好自己接下這難接的話題,誰教起頭的人是他!
冷眼睇視他們哥倆好一搭一唱,封颯月在沉默半個小時後,才慢慢開口。
“所以,你是完全聽不見了。”
這不是問句,是她一個小時前得到的最新情報,促使她在說這話時不自覺的放慢速度。
原本微笑的娃娃臉閃過一絲不悅,很快又收斂,“不用特別說清楚,沒關係。”
他最不想要她的同情。
“我只是不想同樣的話重複兩次。”她才不是同情他,只是基於保護弱勢團體的關係。
“噗!”宗宮海翔依舊面無表情,用手掩住不小心逸出笑聲的唇瓣,只剩下空洞的眼神。
“很好笑?”相且陸鬥沒有漏看他的一舉一動,雖然聽不見,還是依照多年的經驗判斷他突然捂住嘴的舉動是為了什麼。
“不要藉機岔開話題。”封颯月早看穿他們那一點小伎倆。
被她嚴厲的語氣嚇住,在場的兩位男士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是宗宮海翔先發言。
“那,我先走了。”
快速判斷情勢後,宗宮海翔知道封颯月現在正處於怒氣的當頭,要做客的話,還是改天再來好了。
“海翔!”相良陸鬥解讀完他的嘴形後,只來得及對腳底抹油跑得飛快的宗宮海翔的背影呼喚。
這個時候就溜得很快,把他一個人拋棄在這裏面對她。
封颯月沒說話,只是盯著他。
打從一個小時前她得知這個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就只有她被蒙在鼓裏的消息後,由宗宮海翔的嘴裏也聽到了不少他最近的消息,例如,他雖然聾了,卻還是繼續拉小提琴,甚至在國際間享有一定的知名度,只是她從不關心這類新聞,所以才會對現在的他完全不瞭解。
他已經聽不見了。
在她對他的離去喜不自勝的時候,他卻為了她的一句話拼命練習小提琴,只為了將最好的琴聲獻給她,甚至在他失去聽力後也下放棄小提琴,這樣的他……簡直就是個大笨蛋!
他難道聽不懂那只不過是當時情況下的一句怒氣宣洩詞嗎?
幹嘛因為她隨口說說的話就努力成這樣?
所以她就說他根本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否則不會連她說那些話的真正意義都聽不出來。
“你……家人還好嗎?”想問的話太多,到最後她只能先從這種不痛不癢的問題開始。
聳聳肩,他給了個同樣不痛不癢的回答:“不錯。”
他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她一定是在想她並沒有要求他這麼做,別以為他這樣做就會感動她,她便會跟他說聲對不起,以前種種是她的錯……之類的。
對呀!因為封颯月是個認為面子比什麼都重要的女人。
從小就是這樣,發現自己做錯事的時候,她絕對比任何人都氣自己,卻嘴硬得要命,無法低聲下氣說聲抱歉,只好想盡辦法補償對方。
這就是他喜歡上酌女人。
呵!可是她大概不會知道他根本不想要她的道歉或是愧疚,因為當他發現的時候,自己早照著她的話做,對於她說過的話就像命令刻在腦子裏,然後自動自發的釋放出訊息,身體像是有意識般行動了起來。
其實他很清楚,做那些事是因為不想被她看輕,希望能讓她開心。
這就是他認為喜歡一個人該做的事。
沉默了一會兒,她再度開口,依然繞著家人這個話題打轉。
“很久沒看到春日,她現在怎樣?”相良春日是相良陸鬥的妹妹,以前有段時間也曾經玩在一起,之後便沒再見過。
“你們沒見過嗎?她住在臺灣。”他喝了口她端出來的水果茶,潤潤喉嚨。
“咦?是嗎?我不知道,沒人告訴過我。”
說到這兒,封颯月突然發現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原因,或許是因為對於他的離去太過高興,而下意識排斥任何可能會得到他的消息的管道,之後她忘了他的存在,到最後便沒有人想再跟她談起他的事,連帶的他家人的近況她也不清楚,畢竟提到他的家人,勢必也會提到他。
“現在我也搬到臺灣,過幾天她會來看我,你想見她嗎?”其實他是隨便說說,不過如果她想見他妹的話,他絕對會要妹妹冒著風雨,今天就趕過來。
“嗯,有機會的話,見個面也無妨。”老實說,她根本連相良春日長什麼樣子,是圓是扁,都不記得。
會問這些有的沒的,不過是不希望兩個人獨處一室的氣氛太尷尬,況且他們是真的很久不見,彼此的生活圈沒有交集,當然也就沒有共同的話題。
問完了問題後,懶得再絞盡腦汁想話題的封颯月考慮把他趕回他自己的家,就關係上來說,他們現在的確可以算是陌生人。
“你會做菜嗎?”看出她的打算,他故作不解地跳開話題。
“嗯?”正在思考理由把他趕出去,封颯月並沒有很認真聽他說話。
“你今天會煮晚餐嗎?可不可以接濟我一餐?”
“接濟?如果我沒記錯,你是聽不見,不是手腳不方便吧!”她直言不諱。
她是在暗示他自己煮來吃嗎?
露出苦笑,他的娃娃臉上儘是無奈,“我對做菜沒什麼心得,況且今天有颱風,不方便出去吃。”
所以他在請求她做飯給他吃嗎?
掐著下巴,對於他的要求,她的大腦尚在審核。
“不方便?”他臉上有著不易察覺的失落,隨後又露出粉飾太平的笑容,“不方便的話也沒關係,我想我該回去了。”
呿!他是故意演給她看的嗎?休想她會留住他。
相良陸鬥說到做到,毫不磨蹭的站起身,往窗臺走去。
搞什麼?他是在說真的嗎?
覷了眼他的動作,封颯月不禁開口,“你要去哪裡?”
背對著她往前走,相良陸鬥看不見她在說話。
慢半拍的想起他聽不見的事實,她終究還不習慣。
封颯月走到他身後,一手搭上他的肩。
相良陸鬥嚇了好大一跳,回頭見是她,忍不住脫口,“我不習慣別人從我背後叫我。”
此時才驚覺自己太沒有將他當成聾啞人士的警覺,她身邊沒有這樣的朋友,所以不清楚他們的感受,仔細想想,如果是她處在一個聽不見的世界裏,有人突然拍她的背,她一定會破口大駡,而他卻只是用一貫的語氣告訴她。
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她難得先低頭,“對不起。”
他又是一驚,這次是因為她少見的認錯。
“還有事嗎?”不想讓她的難堪持續太久,他沒多做回應,換了個話題。
“你要幹嘛?”
“回去呀。”搔搔頭,他不解她為何這麼問。
封颯月指了指位於反方向的大門,“大門在那。”
“喔,我剛剛就是從窗戶過來的。”不然她以為她昏倒後,他要如何從大門踏進她家?
“現在你可以從大門離開。”有沒有搞錯,他居然想從窗戶爬過去?
“不用了,走這裏比較快。”況且他也沒帶鑰匙,無法進入他家的門。
說罷,相良陸鬥冒著風雨,很快的從窗子躍進他家。
封颯月淡淡地看著,發現他在外面不過幾秒的時間,已經被雨淋成落湯雞,再看看天空烏雲滿布,又是雨又是風的,這種天氣要出去真的很困難。
“喂。”她輕喊一聲,聲音被風聲和雨聲蓋過了也無所謂,因為她朝他揮了揮手。
眼角餘光瞄到她的動作,相良陸鬥抬起頭。
“晚上從正門來吃飯。”知道不需要用喊的,她學宗宮海翔做出正確的嘴形。
在看見他瞭解她話裏的意思後露出的笑容,封颯月關上了窗,連窗簾一併拉起。
她居然會邀請他,真是見鬼了!
星期一,昨日的颱風以很快的速度掃過境,今日已經不復見昨日的狂風暴雨,金黃色的陽光照耀未幹的柏油路面,屬於柏油路面的氣味混合著早晨的清新空氣,味道真是說不出來的怪異.
早上八點,剛起床的封颯月拉開窗簾,對於窗外的天氣不滿意到了極點。
“臺灣不歡迎未達放假標準的貧弱颱風,不會改道或增強呀!”
星期假日平白無故被當成颱風假放掉有什麼意義?臺灣施行周休二日,難道颱風不懂?
目光再度飄向發光發熱的豔陽。
“是呀,它不懂。”自嘲的訕笑幾聲,封颯月正要離開窗戶時,耳尖的聽見隔壁鄰居家有水壺燒開的嗶嗶聲。
他……在燒水嗎?
打開窗戶,封颯月從隔壁緊閉的窗戶玻璃偷覷裏面的情形。
沒看到他的身影,是去關瓦斯了嗎?
嗶……
聲音沒有停,封颯月等了幾秒鐘,終於忍不住伸手去推隔壁的窗戶,窗戶似乎上鎖了,打不開,而他家裏持續傳出的嗶嗶聲沒停過。
“該死,他到底在幹嘛?”伸長手臂猛敲窗戶,卻是徒勞無功,她現在只祈禱他會看見。
在浴室沐浴完畢的相良陸鬥全身上下只圍了一條毛巾遮住重點部位,一出來便看見她滿臉怒氣,狂敲著他家的窗戶。
呃……發生什麼事?
相良陸鬥走到窗邊,打開窗子。
封颯月快速鑽進他的房裏,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繼續在他家亂闖,像在尋找什麼東西。
“怎麼了嗎?”他緊跟在她身後。
方才有一瞬間他的確懷疑自己該不該開窗,以她氣怒的表情,說不定會把他當沙包打。
她走進廚房,關上瓦斯,回頭狠狠的瞪他一眼。
“你不知道自己在燒水嗎?”
他可能差點就釀成火災,知不知道?
相良陸鬥這才想起自己進浴室前曾將水壺放上瓦斯爐,也帶了計時器進浴室,提醒自己燒水的時間。
“可能是因為水聲太大,所以我沒聽到計時器的聲音。”他隨口說道。
“喔,這麼說來,也是因為水聲讓你沒聽見水壺燒開的聲音囉?”封颯月滿臉笑容的問。
“對,對。”他連連點頭。
聽他在亂說!
“所以你現在是要跟我解釋你突然間又聽得到聲音了嗎?”真是個天兵,又聽不見聲音,帶個計時器有什麼意義?
哦喔,他怎麼會忘了自己聽不見?!
“哈哈……”他只能逸出乾笑。
其實帶計時器進浴室是提醒他記得“看”,沒想到他忘了。
“我們那棟公寓有三戶家庭,總共五個孩子、六個大人和三個老人家,你家右邊是一棟新式大廈,裏面有更多家庭,如果你不想背負引起火災造成這麼多家庭家破人亡的罪名,下次燒水的時候最好用你腦袋的一小塊區域記住這件事。”封颯月洋洋灑灑的說了一大堆,就是要他小心自己的安全,今天要不是她剛好聽到,或許現在正前往公司路上的她會接到她家失火的消息。
而元兇這是這個健忘的老兄。
“呃……”他無話反駁,“你說得對,我去收拾。”
是他一直把獨自一人生活看得太過簡單,之前他和父母住在一起,就算他們都有工作,不能隨時在家,家裏還是會有一個專門負責打掃家事的管家,嚴格說起來,他並不需要親自燒水什麼的,才會讓他把獨居這件事看得簡單。
原來,他連一個人住的資格都沒有。
看他蹲在地上,落寞的擦拭溢出的水滴,封颯月感到一陣不忍。
她確實是說得嚴厲了點,但那也是因為她擔心他才會這樣說,要是面對漠不關心的陌生人,她何必講那麼多……
咦?
咦?咦?
等等,倒帶一下。
她剛剛想到哪?對他太過嚴厲?不對,再後面的那句,她擔心他?對!就是這句!
老天!她在想什麼?她怎麼可能會擔心他?她擔心的應該是她家或是其他住戶,不會是他!也不可能是他!
她沒忘記小時候他是多麼惡霸,強迫她做了那麼多不喜歡的戶外活動,又像個野孩子沒氣質的欺負她,那些林林總總只能相加不能相減的惡形惡狀,她怎麼可能會還忘?更別說原諒他!
昨晚肯請他吃飯就不錯了。
“總之,你自己保重!”氣衝衝的扔下話,也不管他聽見了沒,封颯月依照來的方式回到自己家。
待相良陸鬥擦完地板站起身,早就不見她的蹤影。
搔搔頭,他不解地低喃:“她什麼時候回去的?”
至於封颯月那些沒說出口的想法,他根本不知道。
“你一定早就知道了吧!”
一大早遲了幾分鐘進公司的封颯月冷凝著臉,將咖啡杯重重的放在封蒼征的文件上。
臉部線條向來剛毅的封蒼征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知道這個秘書堂姐從來不替他泡咖啡,但是每當她泡咖啡給他喝,肯定是有事要問他,他還記得上次她這麼做是因為他母親要她幫忙探他的口風,他開始回想,自己最近有沒有得罪她?今天她又是為了哪件事而來?
拿起咖啡杯淺嘗了一口,個中滋味只有他知道。
“現在是辦公時間,我以為公事公辦是我們的共識。”
微微一笑,她站在他面前一動也不動,“我是為公事而來沒錯。”
“喔?”他等著她的下文。
“我今天遲到了。”
“所以?”又喝了一口咖啡,他不解地問。
“你不問我為什麼遲到?”還是笑著,但仔細看,可以發現她的笑容有點勉強。
“為什麼?”他順應她的話問下去。
封颯月挑眉,想看他到底要裝到什麼時候。
“因為我的新鄰居。”
封蒼征臉色不變,輕啜那苦到不行的咖啡,心裏明白堂姐是為了誰而來。
怪不得這咖啡那麼苦。
上次她為了套他的話,泡出來的咖啡是甜到不行,看來她泡的咖啡的味道是依照她來的目的而有所不同的。
“喔,你說的那間一直租不出去的房子終於有人租了嗎?”
還裝傻!
“是啊,我的鄰居其實你也認識,或者可以說熟到不行。”頓了頓,她懶得再和他打啞謎,直接明白的說了,“相良陸鬥,我想你沒忘記吧?!”
忘?怎麼可能?他們一直都保持聯絡,想擋去封颯月桃花的這個工作也都是因為有他的幫忙,要不是跟他有聯絡,如何告訴他封颯月的近況?!
“嗯,海翔的朋友。”事到如今,他只能這樣說。
畢竟他也是有妻小要養的,不能在這裏被堂姐砍死。
“少裝了!你老實說,相良陸鬥是什麼時候和你搭上線的?不然他怎麼會知道我住哪裡?”
“那只是個巧合吧!”不該說什麼時候搭上線,是他們一直都線上上。
“真是個天大的巧合呀!不得不讓我懷疑是不是有人從中作梗呢。”她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看不出這之間的詭計。
“那你為什麼不說是海翔?”他反問。
“我昨天已經問過他了。”封颯月毫不在意的回答。
唔,原來宗宮海翔昨天已經陣亡了嗎?不知道他有沒有出賣他?
“那你想怎樣?”懶得再騙她,封蒼征攤開雙手。
這個問題顯然問倒她了。
想怎麼樣?
她也沒想過呀!只是直覺就知道一定是他們在搞鬼,加上一早那些擾亂她心思的想法,全都讓她很不舒服,來公司的路上就在計畫一定要找他興師問罪,至於之後要幹嘛,她還真沒想那麼多。
“在你想到怎樣之前,我想問你,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幫陸鬥,讓他住在你隔壁嗎?”
“我怎麼會知道?!”她冷嗤一聲。
咦?他還沒說嗎?
“當然是因為有熟人住在他附近,才能就近照顧他。”話鋒一轉,他隨口胡謅了一個理由。
“你是說他聽不見的事?”如果是這點,她承認他確實是需要熟人幫忙。
“原來你知道了。”
“昨天就是要海翔來我家解釋這件事。”她已經懶得責怪他們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沒有告訴她。
封蒼征微微頷首,“我知道你以前或許很討厭他,但是現在我們都長大了,看在他是個需要人幫忙的傢伙,先放下成見,好好和他相處吧!”
睞了他一眼,封颯月義正詞嚴的說:“第一,不是或許,是真的很討厭他。第二,我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減少對他的討厭。”
唉,看來相良陸鬥未來要走的是條既長又陡峭險峻的山路。
“但是基於關照弱勢同胞的觀念,我可以……稍微幫他。”封颯月沒發現自己的表情有明顯的妥協,嘴硬的說。
但封蒼征看到了,“那就麻煩你了。”
呵,也許事情會有轉機也不一定。
下班回家前,封颯月先繞到大賣場去補足家裏缺少的日用品,在入口處正好看到相良陸鬥早她一步進去的身影。
她舉起手,原想叫住他,卻猛然收勢。
她老是記不住他聽不見的事實。
我喜歡海浪拍打的聲音。
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小時候他說過的話。
雖然討厭他的所作所為,但是一大群小朋友一起玩時,她總是走在最後面,因為大家都不喜歡不合群的她,簡單的說,她被排擠,不知道他是不是有發現,總會在她落單時來到她身邊,和她肩並著肩走,自然其他孩子就會圍繞在他附近,這大概是她唯一會覺得他還不錯的時候。
七歲那年的某個夏日,他獨自來找她,說要去海邊,然後不等她回答,拉著她便往他們住的鎮上最近的堤防跑去,夕陽餘暉染紅了波光粼粼的大海,他們只是坐在堤防上靜靜的聽著海浪拍打上岸的聲響,在那時他告訴她喜歡海浪的聲音,隔天他就離開了。
海浪的聲音,他再也聽不見了吧!
搖搖頭,她告訴自己,“說不定他早忘記自己曾這麼說過。”
遲了幾步的距離,她趕緊跟上前,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跟他打招呼。
印象中,都是他跑來找她說話,要她主動和他開口,還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推著購物車,封颯月悄悄的跟著他後頭,觀察他的舉動。
隆隆隆……
地面一陣震動,是運貨車經過的聲音和所發出的震動,往旁邊一閃,封颯月想起他的存在。
“糟了,他聽不見。”
正想沖出去把他往旁邊推,怎知剛好和他四目相交,愣了愣,反而是他拉了她一把,將她拉離運貨車行經的路線。
“真巧,你也來買東西。”待運貨車經過後,他朝她微笑。
她沒回答他的話,反問他:“你怎麼知道有運貨車?”
“喔,因為地上會震動,我有感覺到。”失去聽覺後,他才發現有很多細微的變動都跟聲音有差不多的功用。
“嗯。”原來如此。
她會這麼問,難道是因為……
“你剛剛跟著我嗎?”
被發現了,封颯月臉皮薄得泛起淡淡紅暈,立刻撇清,“我只是正好看到你。”
相良陸鬥但笑不語。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一說謊就會臉紅。
“既然都遇到了,就一起逛吧!”她重新推動購物車,邊說邊拿起架上的東西,放進購物車裏。
看出她不自在的舉動是出自於不好意思,他主動接替推車的工作。
“走吧!”
或許在沒注意的時候,他們之間是有些改變的。
“走快點啦!”封颯月站在距離他好幾步的前方,不滿的回頭斥道。
嗯,非常細微的改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3 02:37:06
第四章
很快的,一個星期過去。
看著餐桌對面吃得津津有味,且一吃就是一個星期的相良陸鬥,封颯月回想著自己是否曾答應他讓他在她家白吃白喝。
不會煮飯?外面的食物太油、太膩,吃不習慣?
“其實只是挑嘴而已吧。”她喃喃自語。
“你不吃嗎?”解決了自己盤子裏的食物,他的主意打到她面前擺了許久卻沒啥減少的食物上。
這傢伙!
“廚房的鍋子裏還有。”她不想跟他因為食物引發一場唇槍舌劍。
他用紙巾抹了抹嘴角,端起盤子,意猶未盡的朝廚房前進,準備吃第二碗。
還記得禮拜一他端來一大鍋無法辨識的食物後,為了不讓他食物中毒,她只好天天收留他吃晚餐,現在想起來,或許那鍋失敗作品不過是他用來換取晚餐的小伎倆。
“你在想什麼?”他邊舀咖哩邊問。
蹙起眉,她隱約發現他的聲音有些不同。
“沒,如果你吃完,就快點回家。”封颯月揮舞湯匙趕人。
話是這麼說,等到晚餐過後,她還是端出一盤削好的水果放在客廳桌上,給那個坐在沙發上看日本台的男人嗑。
明明每天都會叫他回去,可是他卻一天比一天晚離開。
他在家一定是那種大少爺,什麼事都有人服侍,雖然她家也不缺錢,但是她從小只要能自己完成的事,她爸媽都會要她事必躬親,跟他這個什麼都不懂、只會吃喝拉撒睡的大少爺不同。
真不曉得他到底為什麼要來臺灣!
朝他揮揮手,吸引他的注意力後,她才開口問道:“你老實說,是不是在日本做了什麼壞事待不下去,才來臺灣的?”
“怎麼說?”他挑眉反問。
“不然你來臺灣做什麼?”
“學習獨立。”
他的答案一聽就知道是隨口掰的。
學習人間疾苦還比較說得過去。
“那你覺得你學到了嗎?”知道他聽不出她語氣裏的嘲弄,她在臉部表情上多下了點功夫。
擺擺手,他根本不在乎,“尚在摸索中。”
“學到老吧你。”若要說他學會什麼,大概就是如何讓人收留他吃晚餐。
這時,電視節目正好播放到海邊的畫面。
緊盯著螢幕,他有感而發,“好久沒回小鎮了,不知道有什麼改變?”
“沒什麼變,只是大人變成老人,小孩變成大人,然後又冒出更多小小孩。”那個小鎮就是那樣,不會變了,在其他鄉鎮擔心青年人口外移的現在,他們住的小鎮仍然朝氣蓬勃。
“那海邊的堤防還在嗎?”他回想起小時候釣魚的最佳場所,也是小孩最常流連玩耍的場所之一,說起來那裏可能占他小時候大半的記憶,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假如你是說政府花了大把鈔票堆起來,卻無法發揮應有效用的消波塊的話,是的,連九二一大地震都無法使它移位。”封颯月惡毒的評論。
“如果哪天我打開電視,看到凱達格蘭大道上有抗議遊行,在遊行的隊伍中發現你,我絕對不會驚訝。”他笑譴。
“你不知道言論自由和暴動抗爭是現在納稅義務人僅剩的微薄權利嗎?”封颯月皮笑肉不笑的反駁。
“聽完你這番言論,我非常相信。”還暴動抗爭咧!她難道不知道鎮暴員警是做什麼用的?
輕哼一聲,她不做任何回應。
相良陸鬥將視線移向電視螢幕,看著那片廣闊的海洋,不經意的說:“找個時間回去看看好了。”
封颯月又想起他以前說過的話。
“喔,我忘了,因為颱風來時小鎮會淹水,為了以防海水倒灌,所以堤防加高,現在已經看不到大海了。”
以上純屬虛構,回憶起他說喜歡海浪的聲音,不想讓無法聽見同樣聲音的他觸景傷情,所以她才編派這樣的謊言,想讓他打消回去的念頭。
“沒關係,我只是想去看看。”不知道她千回百轉的心思,相良陸鬥如是說到。
無法勸退他,她情急的喊道;“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就是那樣。”
她在阻止他回去嗎?
“小鎮發生了什麼巨變嗎?”他或許很久沒回去,不過不表示宗宮海翔或是他的家人也沒回去,他們總會帶消息給他。
而就他所知,小鎮根本沒什麼改變,不是嗎?
“是沒什麼……”
怪了,他想回去是他家的事,如果他因為聽不見海浪聲而感到難過,也與她無關,她替他操什麼心?
“還是說,你想跟我一起回去?”
跟他一起去?
“你那麼想聽海浪的聲音嗎?”她用再認真不過的表情和語氣問。
相良陸鬥愣住,一時無法反應。
聽海浪的聲音?她在說什麼?
“你忘記我已經聽不見了嗎?”就算想聽,也只能搜尋回憶裏那片段的聲音,就如同她的聲音,他再想聽,也永遠聽不見了。
有時他會很懊悔,在自己快要失去所有聽力之前,為什麼不回來見她一面?聽聽她長大後的聲音和以前有什麼不同,然後將之永遠刻畫在他腦子裏,形成一個不會忘卻的音軌。
“我是問你想不想聽。”希望跟做不做得到是兩回事。
盯著她認真的臉龐,他緩緩出聲,“已經不想了。”
“你騙人,如果你真的不想聽,不會笑得那麼難看、那麼無奈。”封颯月當場拆穿他拙劣的謊言。
他當她是瞎子嗎?還是自以為隱藏得很好,別人看不出來?
一把抓住他的領口,封颯月惡狠狠地瞪著他。
“我最討厭有人不敢承認自己心裏所想的期望,倘若有一天你連話都說不出口了,到時候你就會後悔為什麼當初連承認自己的願望的勇氣都沒有!”
她在關心他。
從以前就是這樣,因為不擅長表達,她將所有的關心化為鋒利的言詞,才會老是讓人誤會她說那些話時真正的用意,說穿了,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關心別人,雖然笨拙,卻顯得很可愛。
這就是他如此喜歡她的原因,彆扭得可愛。
“所以我應該老實承認?”驀地,他露出詭譎的笑容。
一陣頭皮發麻,她不確定那是因為他的笑容而起,“當……當然。”
他以前不會出現這樣的笑容,燦爛到不行的陽光笑容才是他的注冊商標,看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有所成長,跟以前不一樣。
突然發覺自己和他的距離太過接近,封颯月直覺的往後退,卻被他不知何時環上她腰際的手臂給制止。
“放開我啦!”她用手拉開彼此的距離。
相良陸鬥適時的選擇忽略,更往前靠近她,“什麼?我聽不見。”
裝傻!
“快、放、開、我!”她持續往後退,連帶用手使勁的拍打他的手臂。
女性直覺告訴她,這個距離不妙,如果都已經有所感覺卻不掙扎,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那怎麼行?!我正要坦承我的心思呢。”他拒絕。
“我會聽你說,只要你放開我!”她只好繼續掙扎。
他怎麼能放開她?如果就這麼放開她,她一定會跌個倒栽蔥。
相良陸鬥歎了口氣,決定結束她的掙扎,緩緩開口,“我喜歡你。”
“嗄?”腦子裏的神經接不上線,她完全傻住。
“喔,不,都過了二十幾年……”掐著下巴,他偏頭思考了一會兒,“應該是‘我愛你’才對。”
轟!
結果她還是因為昏倒而整個人往後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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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過了二十幾年……
應該是我愛你才對……
我愛你才對……
我愛你……
“見鬼啦!”
夜半的一聲驚叫,讓人絲毫不懷疑她說的話。
忘了是第幾次從床上彈起,封颯月拿起早就放在一旁的毛巾擦拭滿頭冷汗。
那個從小最愛欺負她的野猴子說喜歡她……喔,不對,是喜歡的最高級,那三個字這幾天瘋狂的出現在她的夢裏,當然也包含那時候說這話的他,就像是揮之不去的夢魘,天天出現,每次都讓她從夢中驚醒。
“對呀,這或許只是個噩夢……”她邊擦汗邊自我催眠,“哈哈,原來是個夢呀!怪不得。”
“不對喲,這不是夢。”相良陸鬥飄忽的聲音輕輕響起。
“喝!”封颯月往後一蹬,黝黑又圓亮的眼睛瞪視著夜半裏的不速之客。“你怎麼會在這裏引”
這不是她的房間嗎?
黑暗中,他無法辨識她的嘴形。
“還好嗎?”坐在床沿,相良陸鬥輕輕撫上她的臉頰。
封蒼征告訴他,這幾天她的精神狀況不是很好,上班時常常恍神,大錯是沒有,但小錯不斷,他也注意到她的黑眼圈每天都有加深的趨勢,所以他才想來看看。
不過她小姐也忒是大膽,住在臺灣這種治安不甚理想的地方,她的窗戶居然一推就開,是認為在這一任警政署長的英明帶領下,臺灣已經邁入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良好社會風氣時代嗎?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察覺他亮灼灼的雙眼在黑暗中眯起,注視著她的嘴形,封颯月扭開床頭的小燈,照亮彼此的臉。
“你怎麼會在我的房間?”她又問了一次。
他指著大開的窗戶,“我從窗戶過來的。”
“我不是問你怎麼過來,是問你為什麼過來。”他在跟她打啞謎嗎?
“我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
他沒說謊,是真的因為擔心她才過來的。
“你這麼晚過來我家,我才擔心呢!”
還說咧!他就是她擔心的禍源!
牆上掛鐘的長針指著十二,短針不偏不倚的指向二。
淩晨兩點,如果有人入侵一個單身女子的家,還是個年輕力壯的大男人,到底誰會比較擔心?
封颯月暗暗考慮著,是不是該把他踢下床?
“你最近沒睡好。”大拇指來回觸摸她顏色較深的眼窩,他的眼裏有著沒有說出口的關心。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看她的眼神改變了?
是從他說了“我愛你”這三個字之後嗎?不,不是,因為她清楚的知道他從來就沒有改變對她的態度,或是看她的眼神,他從沒變過,一如她記憶裏的那個十歲前的相良陸鬥。
難怪他說會二十多年,聽他們的父母說過,他們是從還在繈褓時就認識了。
“你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我的?”
“啥?”她突如其來的問題,使得相良陸鬥一愣。
“我說,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我的?”本來她也被自己的問題嚇了一跳,但是既然間出口了,就沒必要害怕、隱藏。
況且告白的人是他不是她,她不需要緊張。
“你對自己小時候的記憶是從幾歲開始?”他突然岔開話題。
“大概幼稚園吧,很模糊就是了。”大部分是對幼稚園裏遊樂器材的記憶,至於玩了些什麼,她也記不得。
“我是三歲,在我人生中的第一個回憶就是你。”自那之後他喜歡她整整二十七年的時間,超過他三十年歲月的三分之二生命,可是他無法停止這份對她的愛戀。
“喔。”封颯月淡淡的應了聲。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畢竟到了三十歲還小姑獨處的寂寞女人心,可能因為有人給她多一點的關注就淪陷其中。
咦?等等。
“那你以前為什麼老愛欺負我?”有人會欺負自己喜歡的女生嗎?
他什麼時候欺負她來著?
“我哪有!”他即刻反駁。
“哪沒有?拿其中一次來說,你不就把抓來的青蛙丟在我頭上!”雖然從小是生長在那種鄉下地方,也不見得一定會喜歡青蛙這種看起來不討喜的生物。
把青蛙丟在她頭上?他對天發誓,絕對沒有!
“你最好不要說沒有,因為有照片為證。”看出他想反駁,封颯月眯起眼,威脅他仔細想清楚,否則就要搬出證據定他死罪。
“可以稍微提醒一下嗎?”他好聲好氣的請求。
那是他們很小時候的事了,依她的記憶判斷,季節應該是和目前一樣的夏天,在那一大片小孩子玩耍的樹林裏有水塘,每到這個季節,有樹蔭又有水的樹林成了降暑氣最好的去處,水塘裏除了小魚之外,還有蝌蚪和青蛙,某一天他心血來潮。說要去抓青蛙烤來吃,真不知道這種荒謬的提議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孩子附議。
總而言之,他們就是抓了青蛙,而他不知道為何原因,突然將青蛙丟在她頭上,讓她氣得好多天不和他說話。
封颯月約略說了一遍事情的經過,一臉“你別想賴。我有證據”的表情覷著他。
“喔,那一次呀!”抓抓頭,他總算有印象。
抓起枕頭擱在懷中,她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沒話說了吧?”
要例子,還多的是咧!
“那是誤會。”他輕易的帶過。
她發出訕笑,“恕我駑鈍,不明白誤會在哪。”
他最好有個能說服她的好理由。
“你不是怕青蛙,所以蹲在一旁都沒動嗎?”所以他就想等抓到青蛙後,一定要第一個拿給她看,誰知道他叫她時,沒抓好,手一滑讓青蛙跳到她的頭上,才會造成今天這種誤會。
至於為什麼會有照片,還不是多事的小孩帶來相機,不小心按下快門。
聽了相良陸鬥的解釋,她還是半信半疑,“那你老是弄亂我的髮型又怎麼說?”
就是因為他老愛對她的頭髮亂來,在她十歲之前,根本不敢留長頭髮。
“那只是因為我……”他話說到一半,突然變得囁嚅。
湊向他,她追問道:“什麼?”
“因為我很喜歡你的頭髮,摸起來很滑、很順,每次看到,我都會不自覺的伸手去摸,等到回神的時候,才發現你的頭髮已經被我弄亂了。”相良陸鬥說這些話時神情很不自在,臉也撇向其他地方,不敢看她。
他真的敢發誓自己從未欺負過她,只是小男孩的心思不就是那樣,喜歡逗弄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卻說不出“喜歡”這兩個字,才會被對方誤會,而他算是比較衰,被誤會到現在,二十幾年了,才從對方的口中聽到自己被討厭的理由。
他在害羞!
未曾看過相良陸鬥這種表情,讓封颯月感到新奇。
“聽你說得好像真的是誤會。”
仔細回想,好像真如他所說的,在她不是很清晰的印象中,好像也有過他幫助她的畫面,只不過比她“好像被欺負”的記憶來得少就是了。
他連忙點頭,“沒錯,是誤會。”
“卻讓人無法原諒。”開玩笑,因為喜歡而被逗弄,她想沒有女人會高興。
“咦?”他一驚。
“要不然呢?難道你以為我會因為多年的誤會解開,跟你來個Happy ending?”如果是的話,那他多想了。
咦?咦?咦?難道她不喜歡他?雖然十歲那年她對他說過討厭之類的話語,但他一直認為是那時候的自己吃餅乾的聲音太大聲,她才會在情急之下脫口說出那些話,初時的確是對他造成打擊,但之後他也沒放在心上,難道是他搞錯了?
“你一直都很討厭我?”他問得小心翼翼。
“不然你以為我很喜歡你?”
“是啊!”他老實的點點頭,臉上絲毫沒有半點愧色。
封颯月險些從床上滑落床下。
“是什麼原因讓你有這樣的誤會?”跟他欺負她的這個誤會比起來,他認為她喜歡他這才是最大的誤會。
“我以為是事實。”他淡然的回答,難得沒有露出笑容。
“算了,反正那是小時候的事。”她不想老調重彈,誤打誤撞解開多年的心結,她有股松了口氣的感覺,暫時就先這樣吧!
“我有個疑問.”他話鋒一轉。
有些困意,封颯月打了個呵欠,揉揉眼,“什麼?”
“最近讓你從夢中驚醒的原因是什麼?”
來的時候怕吵醒她,所以他沒開燈,只能憑藉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依稀感覺到她在夢囈,卻看下清楚她說了什麼。
他還真敢問!罪魁禍首就是他!
“我愛你。”她沒好氣的開口。
“嗄?”她是說……
發現他喜上眉梢,她趕緊澄清,“我是說你的告白。”
“嗄?”他又是一愣,但明顯的有些降溫。
“你要知道,我從小就不喜歡你,突然被自己認為這一生中最討厭的人告白,有誰會高興?”尤其這個人現在還是她的鄰居,閑著沒事會自己開窗過來她家閑晃。
對於她作噩夢的原因,他有諸多揣測,例如,生活上的壓力,或工作不順遂之類的,沒想到竟是因為他的告白。
說不傻眼是騙人的。
“夢的內容是什麼?”這麼說來也許有點犯賤,但聽到她說夢裏有他,還是讓他有點竊喜。
“還不就是你說那三個字時的表情。”一想到她就皮皮挫。
唉,她居然將這種夢當噩夢,當真那麼討厭他?
不過沒關係,往好的方面想,或許會因為這種夢而讓她每天都聽到他對她說“我愛你”,搞不好哪天她就真的愛上他了.
“你的表情看起來好像還滿高興的。”封颯月冷嘲。
她要是那麼輕易就能陷入愛河中,還會到三十歲都沒人理會?就是因為她是個游泳健將,才會老是在愛河裏以飛快的速度遊到岸邊,冷眼旁觀那些還在河裏掙扎或是慘遭滅頂的人。
“你想太多了。”話雖然這麼說,他的嘴角卻不可抑制的上揚。
算了,隨便他要怎麼說.
“解開了你心中的疑惑,你還不回去嗎?明天可不是星期假日,我跟不用早起的你不同。”
孰料相良陸鬥自動自發的擠到床上,佔據了大半的位置。
“你這是要我去睡你家的意思嗎?”感覺自己只要挪動半分都會掉到床下,封颯月盡力捍衛僅剩的領土。
“不用,我們可以一起睡。”他咧開大大的笑容,側身躺在她小小的單人床上。
他憑什麼認為他們兩個大人可以擠在這麼小一張床上,而且相安無事?
瞌睡蟲侵襲的腦子瞬間清醒了些,她深邃的雙眼睞著他半晌,突然伸手去拿床頭櫃上的手機,拇指很快的按下三個號碼。
“警察局嗎?我家有個……”
她話還沒說完,手機便被他奪去。
嘖!早知道就該背對著他打電話。
“這麼晚打擾值班員警的小睡時間,是會遭天譴的。”相良陸鬥檢查手機螢幕,發現她不是做做樣子,還真的打了,不禁傻眼。
“那你就該知道這麼晚的時間還開這種玩笑,是會被明天一大早要起床上班的我詛咒的。”皮笑肉不笑的搶回手機,她隨時準備再按下那三個號碼。
聳聳肩,他皮皮地說:“我沒開玩笑,所以你的詛咒不會生效。”
“如果你是說真的,感謝你提醒我該去日本的神社釘稻草人。”該費的力她絕對不會客氣。
她的頭上看起來有冒煙的趨勢,看來火氣不小。
“何必為了我跑那麼遠!”
也許他該告訴她冷靜這兩個字的解釋。
“你本身是沒這個價值,但釘完稻草人的結果很值得。”封颯月用更惡毒的言詞評判。
“你這幾年都在臺灣受什麼樣的毒舌教育?”看到她就覺得臺灣的教育體製備受考驗。
“國民應受之義務教育,即國小六年、國中三年,加上多餘的高中三年和大學四年,附帶一提,還有幼稚圖的中班和大班。”大腦的思路越來越清晰,她的口條也明晰了然。
“你不說,我會以為你受的是官僚養成教育。”講話方式和立法院那些委員一樣咄咄逼人。
官僚說話有她行嗎?哼!
“總之,你最好快點滾回去。”她邊說邊伸長手臂,用食指指著窗戶,如果將句中的“你”替換成“小黃”,感覺就像在教狗兒回狗屋一樣。
“哈,我先睡了。”翻個身,他很懂得什麼時間該裝聾。
啥?什麼?
“給我起來!”
封颯月用力推他,想把他推下床,卻意外的發現他看起來瘦弱,其實還滿有料的。
良久,怎樣都撼動不了他半分的她坐在床的另一邊,氣息微喘的瞪著他寬厚的背影,耳朵還聽見他傳來的陣陣鼾聲。
他真的睡著了。
無奈的覷著時鐘,淩晨三點了。
“唔,算了!”大歎一聲,她宣告放棄,倒回床上,很快就進入夢鄉。
在腦袋快要被睡魔掌控之前,她在心底替自己找了個藉口:就當他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一起午睡好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3 02:37:42
第五章
“封姐,四線有人找你。”
正在處理滿桌子要呈到封蒼征面前的檔,封颯月抬頭朝對方一笑,很快的接起電話。
“喂,我是封颯月。”
“颯月姐,好久不見,我是春日。”電話那頭是相良陸鬥的妹妹相良春日。
“喔,小空呀。”邊翻閱檔,封颯月邊分神和她對話。
小空是相良春日小時候的綽號,因為受到相良陸鬥和宗宮海翔兩人名字的影響,春日的日剛好指的是太陽,所以硬扯上天空,相良陸鬥為了湊足“陸海空”合體三戰士,從小就被他們戲稱小空。
“哎喲,那是好久以前的綽號,颯月姐,拜託你別再這麼叫了。”想到綽號的由來,相良春日的語氣有著討饒和無奈。
“難道海翔和你哥不是這麼叫?”她笑著反問。
相良春日沉默了一會兒,更加無力的說:“是這麼叫啊……”
“那就對啦!怎麼?有事嗎?”
“啊,對,你等等,我哥有話跟你說。”差點忘記打電話的目的,相良春日將話筒交給在一旁等待的哥哥。
他找她?
封颯月直覺的想掛斷電話。
“別掛電話。”那飄忽不定的嗓音正電話掛上的前一刻響起。
呿!晚了一步。
將話筒放回耳邊,她不知道該如何和聽不見的人講電話。
“你什麼都不用說,聽我講就好。”像是知道她的困擾,他一開始便這麼說明。
“喔。”明知他聽不見,她還是慣性的回答。
這就是喪失聽力的困擾吧!就算他想得到別人的回應,也無從得知,尤其是在講電話這種見不到面的溝通方式上,對他而言更是一條極大的鴻溝。
“今天晚上我不在家吃飯。”他指的是她家。
“嗯。”她心不在焉的回答。
反正是春日要帶他出去吧!所以她並沒有很擔心。
“那個……嗯……”
“哪個?”什麼時候開始,他講話會扭扭捏捏的?
“欸……晚上八點,假如你有空的話,可以到臺北國家演奏廳來看一下。”雖然聽不到,他卻很有默契的答話。
“臺北國家演奏廳?”他是在說什麼?
“我把票放在桌子上,就這樣。”他一口氣說完,迅速掛斷電話。
莫名其妙的看著話筒,她還是沒搞懂他想傳達的意思是啥。
掛上電話,某個後進的小秘書立刻忙裏偷閒的開口詢問:“是約會嗎?”
“什麼約會?”封颯月一頭霧水。
“今天是禮拜五,有人打電話給你,不是約會是什麼?”另一名年輕秘書笑得很曖昧,卻適時的提醒她今天是禮拜五。
禮拜五呀……
目前秘書辦公室裏唯一單身的人就是她,所以禮拜五通常她都會替別人加班,反正留在家裏也沒事。
“咦?那今天就不能找封姐代班囉!”有人這麼說。
看吧!她是頭號代班打手。
“沒關係,七點前可以。”人家是去談戀愛,她又不是,遲到一點也沒關係,況且她也還沒決定到底要不要去。
“那太好了!封姐,今天可以幫我代班嗎?我晚上有事。”
“上個禮拜你也是拜託封姐,這個禮拜該換人了吧!”
“就是呀,我最近剛交男朋友,是很重要的時間點,封姐,幫我代班啦。”
霎時間,整個秘書辦公室為了誰能找封颯月代班而鬧得沸沸揚揚。
“總之,你們得到結論之後,再跟我說。”她的聲音被其他人蓋過。
“在吵什麼?”封蒼征正好經過秘書辦公室,看到一團混亂的樣子,眉頭立刻打結。
“沒什麼,一點小事罷了。”沒人發現封蒼征的存在,於是封颯月只好自己回答.
一點小事可以吵成這樣?如果是大事,不就開打了?
“你來得正好,這些檔我原本要抱上去給你,現在你自己拿吧!”
因為不想讓別人對她利用家族背景進入公司這點再有抨擊,封颯月堅持在秘書辦公室工作,也是想讓其他人看到她是真的有在做事,而不是坐在座位上擦擦指甲油、化妝補粉的花瓶秘書.
“你今天晚上有事嗎?”看都沒看那些檔一眼,封蒼征問。
其實他是突然想到相良陸鬥有要求他,一定要讓她今天晚上的時間空出來。
本來還吵得不可開交的秘書們立刻安靜下來,豎起耳朵等著聽內幕。
已經結婚的總裁居然在禮拜五公然詢問其他女人晚上有沒有空?那女人還是他的堂姐?這種外遇加亂倫的關係不就像什麼“天下第N味”裏演的那樣精彩嗎?
“要準備幫她們其中一個人代班。”
封蒼征淡淡的掃了秘書辦公室裏的其他成員一眼。
“喔,我突然覺得我今天應該可以加班。”馬上有人自動撤銷前言。
“對呀!反正讓男朋友等一下也沒關係。”
“有加班費可以領,我提倡公司自由加班的風氣。”也有人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加班是讓我更能瞭解自己的不二法門。”
“我以替公司加班為榮。”
最後大夥的視線落在唯一還沒說話的那個秘書身上。
年資最淺的小秘書被所有人的目光壓得喘不過氣,不太確定的開口,“呃……加班萬歲!”
眾人差點跌倒。
“咳、咳。”封蒼征清清喉嚨,“那你今天晚上是有空了。”
將他淡然卻帶著威脅其他人的視線看在眼裏,封颯月失笑的附和,“看來是有空了。”
“那晚上八點在國家演奏廳!”
封颯月挑眉,“到底國家演奏廳今晚的表演是什麼?剛剛相良也有打電話給我,叫我有空的話要去。”
“啥?他打過電話了?”呿!那還教他說。
“嗯。”她表情專注的直盯著他,等著他回答她的問題。
“他沒說?”唉,他討厭當中間人。
“嗯哼。”封颯月頷首。
“那等你去了以後就知道。”既然他老兄沒說,他就不講了。
說完,他抱起待處理的文件,飛快離開。
看他快步沖進電梯,拼命按關門鍵,封颯月滿腹疑問。
“搞什麼?神秘兮兮的?”
“封姐,你不知道?”某個小秘書好奇的問。
封颯月搖首,“你們知道?”
眾人對看一眼,很有默契的開口,“不知道。”
總裁大人都說不知道了,就算她們知道,也得說不知道!
今天是相良陸鬥來到臺灣舉辦的唯一一場售票演奏會,也是他短期內的最後一場公演。
打從他開始練習小提琴,並沒有想過自己以後會靠著拉小提琴生活,純粹是為了她,沒想到多年後的現在他是個國際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年收入還可以擠進全美富豪排行榜,真是見鬼了!
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不過在公眾場合的表演他很少會演奏古典樂曲,當然也不是流行歌曲,他有自己的一套表演方式,就像他叛逆的個性,他演奏自己作的曲子,但大部分是搖滾樂曲,所以在他的演奏會上除了他的小提琴外,另外還有他自己的樂團。
外界稱他的曲風為古典搖滾,而聽他演奏的年齡層也以青年居多。
以上,都是封颯月從入場的個人簡介看來的資訊。
“我以為小提琴只是他的興趣。”她想起宗宮海翔曾跟她說過相良陸鬥現在小有名聲,但她完全沒想到今晚演奏的人是他。
在門口遇見封蒼征,他帶著他的妻子南綺一起出現,封颯月很自然的跟著他們行動。
“靠興趣賺錢很不錯,不是嗎?”封蒼征不以為意的反問。
“我的意思是說,為什麼沒人告訴我今天演奏的人是他?”
這個堂弟很會在她拐彎抹角的話裏挑漏洞鑽。
“颯月,你不知道嗎?”南綺問。
“在我發揮我的好奇心時,沒有人願意告訴我答案。”她這番話是針對封蒼征說的。
“現在你知道了。”他辯解。
封颯月斜覷著他,“是啊,沒想到替我解答的是一份人人都拿得到的簡介。”
“颯月,我真的很佩服你,怎麼可以想到這種諷刺人於無形的言詞?!”南綺臉上漾著崇拜。
這算是稱讚嗎?封颯月險些滑倒。
“因為她家最厚的書不是辭海,而是一本名為如何用言語殺死敵人於無形的大百科。”小心的將有身孕的妻子拉到身邊,他可不想肚子裏的孩子染上封颯月這種說話的習慣。
“有這本書嗎?”她也想買來看。
“作者的名字是封颯月。”封蒼征為妻子解惑。
“你還真是抬舉我了,堂弟。”她臉上的笑意沒有傳達到眼裏。
“好說。”
三個人說說笑笑的進入演奏廳,相良陸鬥給她的票和封蒼征夫婦在不同的位子,於是她獨自一人來到距離舞臺不會太遠,但也不需要抬頭的座位。
舞臺正中央的位置有個隆起的踏台。
那是他表演時站立的地方吧!
心中有點莫名的酸楚,好像是從她發現他和她有著舞臺上到她坐的位子這段距離開始,不是遙不可及,卻也無法縮短,是他們都長大了,還是因為二十年的空白讓他們在彼此的生命中只留下童年的影子?老實說,她不喜歡這段距離,因為那代表了一個她不認識的他。
呿!怪異的情緒!
就在封颯月坐在座位上胡思亂想的時候,後臺的相良陸鬥同樣坐立難安。
“有嗎?她有來嗎?”
“哎喲,等等開演不就知道了嗎?”相良春日在後臺幫他,拒絕再從布幕後偷看屬於封颯月的指定席上有沒有人。
“不然打電話問好了。”他掏出手機,交給相良春日。
“進入演奏廳要關手機的。”
“放心吧!颯月有來。”一直在後臺的宗宮海翔面無表情的說。
“真的嗎?我去看看。”相良陸鬥跳起來,準備自己去偷窺。
宗宮海翔開口阻止,“拉住他,小空。”
相良春日照辦,然後確定不會被哥哥發現,才開口詢問:“你怎麼知道?”
“我亂說的。”所以才不能讓他去偷看。
他只不過是想要讓相良陸鬥別那麼緊張,但是現在看來,情況好像更糟。
相良陸鬥感覺自己從沒這麼緊張過,“怎麼辦?她有來。”
“嗯,頂多拉錯幾個音、跟不上曲子的節拍,最差就是在颯月面前出糗而已。”宗宮海翔不知是要安慰他還是落井下石。
聽到這些話,反而讓相良陸鬥漸漸平靜下來。
沒錯,他怎麼能自亂陣腳?今天就是要將他最好的一面呈現給她看。
“準備好了嗎?還有三分鐘開場。”忙碌的工作人員進到後臺提醒他。
“那我也要到台前去了。”簡直就像是來亂的,宗宮海翔擾亂他的注意力後才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宗宮海翔的座位附好在封颯月的隔壁。
“原來你有來。”還真被他蒙到了。
“今天沒加班。”她說得好像是來打發時間。
難得的,宗宮海翔露齒一笑,“就算是這樣也好,陸鬥會很高興的。”
“我又不是為了讓他高興才來。”她小小聲的反駁。
沒多久,燈光暗下,演奏會即將開始。
當燈光再度亮起,相良陸鬥拉下第一個音時,終於看見了她。
一瞬間他不禁慶倖自己是聽不見,而不是看不見,雖然聽不到她現在的聲音令他感到惋惜,但是如果無法看清她的模樣,會讓他更難過吧!
她絕對不會知道喜歡一個人那麼久是什麼樣的感覺,總是托人捎來她的消息,每一件關於她的事情他都放在心裏珍藏,雖然他從未參與過她的生日,卻總不忘要送上一份禮物,即使必須以別人的名義送,當他在她的房間裏發現自己送的禮物被她好好的收藏時,那種激動還是難以言喻的。
封颯月的目光無法離開他身上。
這是她第一次見識到如此不同子以前的他,那個野孩子真的不見了,雖然他還是會有孩子氣的時候,但現在的他卻散發出一股成熟的男人味。
“他很緊張。”
“怎麼說?”在宗宮海翔看來,相良陸鬥今天的表現可是超乎水準。
“小時候的習慣,”封颯月指著眉毛的位置,“只要他一緊張,其中一邊的眉毛就會挑得老高,你看不出來嗎?”
宗宮海翔照她說的觀察,還是沒什麼感覺。
“或許只有你發現吧!”
“是這樣嗎?”多看了臺上的他幾眼,她不禁懷疑是否只有自己這麼認為。
“其實你比自己所想的更瞭解他,對吧?”收回目光,他轉頭看著她。
封颯月不自在的撇開眼,“哪有?!”
“那些連我們這種跟他相處了那麼久的朋友都沒發現的小習慣,你卻記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對他很瞭解,怎麼會知道?”
“因為我很會觀察別人。”她嘴硬的反駁。
“那我問你,你知道我緊張時會有什麼反應嗎?”
屏住呼吸,她回答不出來。
“承認吧!其實你比自己想像的更喜歡他。”這話由老是擺出一張撲克臉的宗宮海翔嘴裏說出來更具說服力。
封颯月首次陷入無法反駁的沉默。
有很多事,她必須重新思考才行。
在經歷過昨晚的演奏會後,因為是鄰居,相良陸鬥搭封颯月的車回去,一路上她什麼話都沒說,不論他說什麼話題,都只得到她應諾的單音,到了隔天,情況還是不變。
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他只好四處詢問,卻沒人能解答他的疑問。
叩叩。
沉不住氣,一大早他就去敲她家的門。
沒多久,封颯月拉開門,上下看了他一眼,“有事?”
“可以進去嗎?”故意忽視她冷淡的態度,他這麼要求。
封颯月沒說話,關上門。
相良陸鬥宛若被一道雷當頭劈下,愣在原地,無法動彈。
喀啦。
門打開了。
他完全傻住,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進來吧!”見他沒反應,封颯月開口。
回過神來,他趕緊踏進她家,免得她再度當著他的面關門。
“你怎麼了?”一進到屋裏,他立刻問。
“啥?”她滿臉疑問。
“我想知道,是不是我昨天做錯了什麼?”他受不了她什麼都不說,卻拿一副冰冷的態度面對他。
啥?他做錯事,幹她屁事?!
“欸,我聽不懂你的意思。”抓抓頭,她一頭霧水。
“你從昨晚開始就不太和我說話,不是嗎?難道是因為我昨天表演得很差?”
所以他就在想應該再等一陣子,等他的表演更加純熟後,再邀請她來看的,結果宗宮海翔跟他說,都已經等了二十年了,還要再等多久?這麼一說的確是搔到他的癢處,他當下撥了通電話給她,提出邀約。
“喔,不是啦!”伸手將頭髮往後梳,她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
相良陸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們認識的時間裏,她給他的笑容屈指可數,這是他第一次見她如此對自己笑,足以讓他再次感謝上天只是讓他聽不見,而非看不到。
“我是在想海翔說過的話,可能是太專注於思考,所以才會給你那種感覺。”
注意力稍微從她的笑容轉移,他忍不住問道:“他說了什麼?”
承認吧!其實你比自己想像的更喜歡他。
宗宮海翔說過的話在她心裏引起很大的迴響,於是她開始回想起以前相處過的時間,昨晚她甚至翻出兒時的相本,尋找他的身影,才發現不需要太過仔細的探索,便可以找到許多他們的合照,也許是一大群人,但只要有她的照片,幾乎都可以找到他的存在。
看著看著,過往的記憶如流水般不停宣洩而出.她想起那時候她不願因為挖蚯蚓而弄髒衣服,他會悄悄地將自己挖到的蚯蚓分給她一半,或者更多;每當他回過頭找不到她時,絕對會在人群中清出一條通往她的道路;甚至就連他要走了,都只找她一個人話別,即便他可能知道她並不喜歡他,卻還是那麼做。
每張照片都有它的故事。
一直到昨晚,她才真正瞭解這句話的意思。
上帝利用亞當的肋骨創造了夏娃,那表示只有夏娃才是他的真命天女,這麼一想,她有點知道自己到了這個年紀還無法談一場戀愛的原因,除了她過於理性的看待一切之外,就是她始終沒有找到那個最有感覺的人,換句話說,應該就是真命天子吧!
“他說其實我很喜歡你。”
他整個人呆住了。
要不是知道他是耳聾,他這副模樣會讓她懷疑他是瞎子。
“哈囉。”封颯月在他面前揮手。
她今天給他的驚嚇實在是多到讓他無法負荷,老處在怔愣的狀態。
“那你得到結論了嗎?”
要是有面鏡子,他會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是多麼的惶恐不安,卻又迫切的渴望知道答案。
封颯月興起作弄他的念頭。
“嗯,好像有點頭緒了。”她故意這麼說。
他看著她的眼神在問:然後呢?
“可是感覺又不是那麼的強烈。”這會兒,她又皺眉歎息。
相良陸鬥只覺得心裏有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卻又莫可奈何。
他的頭因為她的回答而失落低垂,看得封颯月有些不忍.
“不過……”她又起了個頭,語尾拉得很長。
只見他像只聽到主人的聲音的忠狗,再一次用期待的眼光瞥向她。
不過怎樣?
喜歡?
或不喜歡?
他可以聽到心臟的跳動聲,一聲聲都在訴說忐忑不安的心情,這大概是他僅剩的聽覺。
決定他戀情結果的,就只有她接下來的回答。
“你知道嗎?我今年已經三十歲了。”她的話鋒忽地轉向。
“別忘了,我只小你三個月。”意指他跟她同年。
封颯月蹙起漂亮的眉頭,神色不悅,“但是我人生中談過的戀愛居然只有兩個星期,你說奇怪不奇怪?”
哦喔,他聽得出她的語氣有多憤慨。
“嗯,是很奇怪。”噓,裝傻是最正確的選擇。
“國中的時候,我可以說是因為發禁害我交不到男朋友,高中也可以歸咎在為了考好大學而放棄機會,到了大學,勉強有人向我告白,卻只撐了兩個星期!”這些經歷她都可以當作是流水逝去般忘記。
但是——
“我也知道大學生過了大一這段保鮮時期之後,就是過期的爛蘋果,所以我對大學也沒什麼過分的期待,真正恐怖的卻是我出社會之後居然半點異性緣都沒有,進入大伯的公司後,每個秘書都有人約、有人追,只有我總是枯坐在一邊當壁花,公司有尾牙、酒會或是其他活動,我的身邊甚至連已婚的禿頭肥油經理階級的男人都不敢坐,我難道長得很醜?還是有什麼我自己不知道的隱疾?”找到機會可以大吐苦水,封颯月一開口便停不下來。
她的隱疾就是他。
“嗯,真奇怪。”瞧她如此氣憤,還是閉上嘴巴,什麼都別說比較好。
“我也曾經自我審視過是哪裡出了問題。”
“嗯。”她的問題就是有一票幫他忙的兄弟。
“是服裝品味不好?”
“嗯。”她天生衣架子,穿什麼都好看。
“還是有口臭,別人不敢靠近?”
“嗯。”他是沒聞到。
“所有可能的原因我都一一參考別人的意見,也做了很多更正。”
“嗯。”要是沒有封蒼征的暗中阻擋,她絕對會是公司裏最受歡迎的人。
“到最後,我甚至不排斥婚外情。”
“咦?”那可不行!
“結果還是慘敗。”
“嗯。”沒關係,只要她點頭,他會用更多的愛補償她。
講到口乾舌燥,封颯月替自己倒了一杯水,潤潤喉嚨,繼續說:“於是我告訴自己,應該看開了,有些人就是沒有異性緣,不談戀愛也沒關係,反正戀愛的死期就是婚姻,我又不想結婚。”
“你不想結婚?”那是要一輩子同居嗎?
“嗯啊。”說穿了,她只是想知道談戀愛是什麼感覺。
她曾經很討厭男生,但大部分是討厭他的成分居多,等到進入青春期,對異性開始產生好奇後,她也會想交男朋友,只是照目前的情況看來,她或許等進入更年期都還交不到。
看她回答得乾脆,相良陸鬥心裏真是五味雜陳。
說來可笑,但他的願望真的是娶她,可是她居然說她不想結婚,他連求婚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宣判死刑,真是令他哭笑不得呀!
“啊,離題了。”封颯月注意到自己說了一堆,卻越來越遠離重點。
“嗯?”他們這段談話有主題嗎?連相良陸鬥都有點懷疑。
“所以我是要說,如果人天生註定要與某人相遇的話……”白玉般的纖手抓了抓黑髮,平時的氣焰完全不復見。
也許是因為她方才那一長串問答讓他忘了緊張,此刻他靜靜地等著。
這下換她緊張了,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徐徐地開口,“我很高興那個人是你。”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3 02:38:15
第六章
日子以飛快的速度前進,讓她想起某部卡通的主角曾說過:“光陰似炮彈。”在這個科技快速進步的年代,光陰不只似炮彈,更像阿姆斯壯登上月球時乘坐的阿波羅十一號太空船,帶領人們一刻也不停留的前進。
轉眼間,時節進入冬季,是早晨起床有辦法呵出白色霧氣的寒冷季節。
一大早,封颯月站在洗衣機前,將要洗的衣物分類。
“內衣,用手洗;四角內褲,他的;外套,他的;襯衫,我的……”
當她好不容易分類完畢,才驚訝的發現他們兩個根本處於同居的狀態。
離開陽臺,回到臥房裏,那個不知何時自己搬進她家的男人還在睡覺。
“嘖!有沒有搞錯?”輕斥一聲,封颯月慢慢的晃出臥房,去整理其他地方。
自從那天她一時發神經說了那些話之後,先不說他有多高興,從行為上就可以看出來,接連幾天他連走路都會東碰西撞,要叫他的話,揮手是絕對沒反應的,非得狠狠的揍他幾拳,如果一下注意,他便會露出傻笑,神遊太虛……總之,他完全處於飄飄然的狀態。
她不知道原來自己的一句話可以給他那麼大的影響。
兩個小時後,她將室內大致打掃過一次,泡了咖啡,隨便弄了兩人份的早餐,而相良陸鬥還沒醒。
“都快要十點了,還不起來……”
繞回床邊,封颯月本想一腳將他踹到床下,最後忍不住蹲下身軀,靠近他睡得深沉的臉龐,靜靜的端詳。
在她身邊的男女,不管老的少的,都生得一張漂亮的臉蛋,也許是從小生長在這種環境的開系,所以對於好看,她有自己不同的定義,而他則不列入她定義內的帥哥,不管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他就是生得一張好像永遠不會老的娃娃臉,皮膚像女人一樣吹彈可破、白皙細緻,連一點毛細孔都看不見。
他根本就停留在小孩子的階段!
想她在青春期也會因為冒痘子而煩惱,如果鼻子正中央長了顆超級大痘痘,上學就要遮遮掩掩的不敢見人,她敢打賭,他一定沒有這方面的困擾。
視線由他寬高的前額移向緊閉的雙眼,長長的睫毛染上陽光的顏色。
她的睫毛也不短,但是女人似乎總愛在眼睛部位加東加西的,平時上班她也會上點淡妝,所以在睫毛這方面她絕對不輸他.
接著是直挺的鼻樑.
封颯月從一旁櫃子的抽屜裏拿出鏡子,對照他們的鼻子,看誰輸了這回合。
“嗯,好吧!算平手好了……”
就這樣玩了好一會兒,躺在床上的相良陸鬥始終沒有清醒的意思,封颯月深邃的眼睛骨碌碌一轉,用手掐起一撮發尾,露出皮皮的笑容,拿發尾搔弄著他的鼻尖。
睡夢中的他皺了皺眉,然後伸手揮拍鼻尖。
“這樣都醒不過來?”這下換她蹙眉,手邊的動作沒停止,打算看他能忍多久。
又是幾個揮拍,最後他乾脆翻身。
可惡……
碰到他脾氣就不好的封颯月,在破口大駡之前,仿佛聽見自己有根神經斷掉的聲音。
“相良陸鬥!”
他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唉,聽不見就是賴床的最佳理由。
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忍無可忍就毋需再忍!
於是封颯月很乾脆的甩了他一記響亮的巴掌。
“噢!”睡美男終於醒過來,撫著被打紅的臉頰,可憐兮兮的看著她。“你打我?”
其實不用問,這個家裏只有他和她兩個人而已,除了她,還會有誰?
“誰教你欠打。”跟他相處了幾個月,封颯月逐漸習慣放慢速度、咬字清楚的說話方式。
“我不過是在睡覺……”他一臉委屈,只敢囁嚅的反駁.
“就是因為你在睡覺才欠打,都已經十點了還不起床,是想睡到上天堂是不是?”真是火大,要是她不說明的話,看起來就像她在欺負他。
“這麼晚了?”搔搔頭,打了個呵欠,他恢復輕鬆的神色。
嘖!他跟小時候一樣會變臉。
“還說咧!”達到目的後,她率先離開房間。
相良陸鬥又坐了一會兒,實在很想倒回床上繼續睡。
見他沒出現,她出現在門口,對他下命令,“快去刷牙洗臉。”
女王下令,身為騎士的他只好領命照辦。
十分鐘後,相良陸鬥終於在餐桌前坐定,二話不說,先灌了一大口咖啡提神醒腦,免得腦子裏的瞌睡蟲像是根深蒂固,拔不起,也拋不去。
唔,好像很久沒那麼晚起床了。
“你今天不用上班?”
睨著他,封颯月撇嘴道:“今天是禮拜六。”
他真是睡傻了,
“禮拜六?”嗯,印象中今天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看穿他的疑問,她告訴他今天的日期,“十二月十九日。”
“喔……”算了,可能是他多想。
封颯月無言的在心中翻了個超大的白眼。
前幾天他們在看電視時正好看到動物星球頻道播放的國王企鵝特輯,她隨口說了聲好可愛,接著他逕自決定禮拜六要去木柵動物園,現在居然忘了?
“真想敲醒他。”封颯月喃喃低語。
本來她是沒有很想去,但那天她跟封蒼征說了這件事後,他告訴她第一次約會的相關事宜,反倒讓她有點期待。
難道現在要她自己說出來?可是那樣又顯得她好像很想去。
其實相良陸鬥沒忘,只是為了剛剛被甩巴掌回報的小小復仇。
“那我們要開車去嗎?”邊吃著她煮的培根蛋,他邊露出得逞的微笑。
封颯月這才發現自己被耍了。
“不,你坐捷運,我開車。”他可以說她心眼小,沒關係,因為大家都知道。
呿,這樣就不爽!
“你放心讓我一個人坐捷運那種大眾交通工具?”她愛面子,牙尖嘴利,但他可是老奸巨猾界的第一把交椅,耍心機是他的專長,狡獪則是他最愛的稱讚詞。
她當然不放心。
“沒關係,我知道你捨不得,所以我追在車子後面跑好了。”相較於她忽青忽白的臉色,他顯得氣定神閑。
想當然耳,最後妥協的人還是她。
假日,公眾場合便和人山人海畫上等號,即便是動物園這種地方也一樣。
“唉,臺灣人真的沒地方去了。”
左邊看過來,有一群死小孩亂跑亂跳。右邊看過去,是老人觀光團的歐巴桑七嘴八舌的高分貝嗓音。正前方是……
“咦?”
本來站在她前面的相良陸鬥呢?
才想跟他說,人那麼多,要他別亂跑的,轉眼間他就消失了。
封颯月焦急的環顧四周,那張超好認的娃娃臉在人群中失去蹤跡,廣播他又聽不到,如果就站在原地等他的話,不知道他會不會發生什麼事?
“只好去找他了。”握緊手中的票根,封颯月的眼裏除了堅定,隱隱透露出擔憂。
下定決心後,她正要邁出步伐,被人由背後輕拍肩膀。
“颯月。”
“陸鬥!”
因為擔心而燃起怒火的封颯月還以為是相良陸鬥,回頭就要給他一陣臭駡……
“咦?聞人……是你呀!”
聞人宇的父親聞人禦皇是和她爸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說起來,他們也算從小就認識。
“你一個人?”聞人宇發現沒有人陪在她身旁。
封颯月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不,我朋友……男朋友走失了。”
“男朋友?”聞人宇臉上閃過異樣的神情。“怎麼會走失?你男朋友是三歲的孩子嗎?”
呿!雖然知道他只是在挖苦她,她還是不喜歡聽到別人說相良陸鬥的壞話。
“好吧,走散。”翻了翻白眼,封颯月的語氣有點不耐煩。
她沒時間陪他抬槓,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相良陸鬥。
“這裏靠近大門,我想他應該沒走遠。”聽出她的不悅,聞人宇沒有再挑她的語病,“要不要透過廣播尋人?”
“不……沒關係,我在附近找找看好了。”就算是認識的朋友,也沒必要將相良陸鬥的不便到處宣傳。
察覺她是說真的,聞人宇開口,“你等我一下。”
她實在很想告訴他救人……呃,不,尋人的黃金時段就是在發現他不見之後的十分鐘內,這當然是她亂說的,但是她真的沒時間和他閒話家常。
“我只等你十秒鐘。”封颯月給了他時限,然後繼續注意周遭的面孔。
十秒鐘後,聞人宇和一起來的朋友們解釋了情形,說要幫她找相良陸鬥。
“有什麼特徵嗎?”
她直覺的回答:“娃娃臉,叫他沒反應。”
“啥?”聞人宇面露驚訝。娃娃臉是個很大的範圍,而第二個特徵更詭異,叫他沒反應?那算什麼特徵?
對他的疑問,封颯月沒時間解釋,“總之,如果你看到一個娃娃臉的男人,記住,千萬別由背後叫他。就這樣,十分鐘後,我們這裏見。”
說罷,封颯月已經往大門的右邊找去。
聞人宇搔搔頭,對於她給的特徵一知半解,不過也只好先找再說了。
“不好意思,請問你有看到一個大約一百八十公分高,長得一張娃娃臉的男人嗎?”封颯月沿路詢問路人。
要是他聽得見,她絕對會大喊他的名宇。
以前從來不認為臺灣人很高,怎麼今天放眼望去,全是一些超過一百八的男生?雖然從背影就看得出來不是相良陸鬥,但這樣人群混雜,要找到人真的很難,尤其還有一堆不往下看就不會注意到的小鬼頭,不停的東奔西跑,她有好幾次差點被他們撞到,要不是看到他們的父母就在不遠處,她一定往他們的後腦勺敲下去。
呿!那些父母以為撞到人以後只要負責說對不起,別人就會大人大量的不跟小孩子計較,有沒有想過放任小孩在公眾場合追逐奔跑是很危險的一件事?!
“對不起,小姐,請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封颯月邊問還要邊閃避那些跑來跑去的孩子。
“你是說相良陸鬥嗎?如果是他的話,我剛剛有在門口附近跟他拿簽名喲,他說他在等人,只是不知道他現在走了沒。”年輕小姐很熱心的告訴她,要拿簽名要快。
原來還在門口!
“謝謝你。”封颯月忽忙道謝,腳跟一轉,往來時的方向奔去。
最後,她果真在大門附近看到他的背影。
“颯月!”正好也返回門口準備和她會合的聞人宇,迎面叫住她。
“謝謝你,我找到了。”封颯月經過他面前,腳步沒停下。
“咦?”找到了?人在哪?
聞人宇回頭,看她挑了另一條路多繞了一圈,從另一個方向迎向大門口那個背影勁瘦的男人。
“剛才直接從這裏過去不就好了?”聞人宇不解。
封颯月看到他還站在哪裡,連忙朝他揮手要他過來。
“我朋友,聞人宇。”她替他們互相介紹,“他是相良陸鬥。”
“你好。”相良陸鬥率先伸出手。
“久聞大名。”和封颯月認識的時間不短,聞人宇多少聽過相良陸鬥這個人,但今天是第一次見到他本人。
“颯月跟你說過我?”相良陸鬥有些好奇她怎麼形容他。
“就在剛剛,她說你是她的男朋友。”
“真的?”相良陸鬥將視線轉到她身上。
平時要聽她這麼說的機率可是很小呢!
沒有因為他的問題而感到害羞,她坦然承認,“難道不是?”
想取笑她?門都沒有!
相良陸鬥露出打從心底歡愉喜悅的笑容。
你說得都是。他在心裏悄聲道。
“好了,你們不會是來這裏打情罵俏的吧!要不要逛呀?”聞人宇嘲笑他們。
“我哪有跟他打情罵俏!”這點她可要否認。
“總之,快走吧!”
封颯月牽起相良陸鬥的手,緊緊握住。
“如果這樣你還能走丟,下次到公眾場合時,我考慮在你的脖子上套條狗煉。”
“這是威脅嗎?”她的關心總要經過一番包裝後才能說出口。
“你說呢?”她挑眉。
就算是威脅,他也樂於聽命。
他給她的回答是加重力道,回握她的手。
近中午的時候,他們在動物圖內的餐廳用餐。
獨留兩個男士占位子,封颯月去點餐。
“你聽不到,對吧?”趁她不在,聞人宇有很多話想跟相良陸鬥說。
覷了他一眼,相良陸鬥淡淡的開口,“我以為你知道。”
“颯月沒跟我說。”是他自己觀察出來的。
例如,明明在可以聽見聲音的範圍內有小孩哭鬧,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如果不在視線範圍所及要叫他,封颯月一定會拍拍他的手臂,最明顯的一點是她說話的時候速度放得很慢,而且嘴形做得非常清楚,這點恐怕連正音班的老師都該跟她學習。
林林總總的線索拼湊下來,他才敢猜測他失聰。
不得不說,要是不仔細看,他根本就像普通人。
相良陸鬥垂首,隱藏會心一笑,“也對,她認為沒必要告訴別人的事,不會亂說。”別人指的自然是聞人宇。
他刻意將他們的關係劃分開來,身為動物都會有直覺,不管是第六感或是野性的直覺都一樣,而他的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男人也喜歡封颯月,否則一般人聽見是情侶約會,不會白目到跟著走。
“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很喜歡颯月。”明人眼前不說暗話,聞人宇也懶得和他拐彎抹角。
挑起一邊眉頭,相良陸鬥等著他的下文。
“我們兩家是世交,我們的父親是好朋友,所以我跟颯月也算青梅竹馬,為了和她有更多的相處時間。我拜託父親讓我和她讀同一所學校,除了大學科系不同,不能同班外,一直到高中我們都是同班同學。”
“喔?”
“不過我從沒想過要告白,因為我很清楚颯月只是把我當朋友。”
封颯月的男人緣很糟,也許是長得太漂亮,沒人敢追她,所以他也從不覺得非告白不可,畢竟她從未屬於任何一個男人,但是今天突然聽見她說有男朋友,除了好奇是什麼樣的男人外,其中一個原因便是醋意。
“是嗎?”不,依她之前那麼想談戀愛的程度來看,要是他告白的話,肯定馬上成功,或許他們兩個現在的立場會對調也說不定。
反正事情都過去了,她現在是他相良陸鬥的女朋友,因此他不必告訴他這點。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颯月真的很喜歡你。”
直到確定相良陸鬥是個聾子,他才搞懂為什麼封颯月明明很急著找他,卻在找到他時還特別繞了一大段路,從正面走向他。
“你不喜歡別人從背後叫你,對吧!”聞人宇突然這麼說。
“嗯。”
“你知道颯月為了叫你,會特別繞路從你面前出現嗎?”
相良陸鬥沉默半晌,頷首承認,“知道。”
那個關心別人,卻老愛用迂回曲折方式的女人,為了怕他發現她特別繞路從他正面出現的體貼,總會繞好大一圈,她以為他不知道?其實他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既然她不想讓他知道,那他就裝傻。
“那為什麼不告訴她?”或許封颯月不覺得怎樣,但是他總該有點表示,要她別老是多走那些冤枉路。
“因為她是為了不想讓我知道,才故意繞那麼大圈的。”
他當然也會心疼她,但是更清楚依她的個性不會希望被發現。
聞人宇說不出話,他瞭解他的意思。
“呿!結果到頭來你們兩個都是傻子。”只有傻子才會這麼全心全意的顧及別人的感受,而不在乎自己多付出的辛勞。
相良陸鬥輕笑,沒有多說什麼。
“看來是半點勝算都沒有了。”聞人宇長歎一聲。
因為他看到封颯月對相良陸鬥笑得很美,連他都沒見過她那麼笑,那時他就知道,這一輩子她只會對相良陸鬥露出那樣的笑容了。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颯月的,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幾乎是從出生就跟她在一起。”雖然中間空白了二十年。
“你是要我別肖想颯月嗎?”呵,原來他也在吃他的醋呀!
“只是告訴你,這世上不會有人比我更愛她。”身為男人,總要適時的捍衛自己的領土,免得被人搶走,還像個傻子什麼都不知道。
“我本來就沒要跟你搶。”反正也搶不贏。
是這樣嗎?逛動物園時,聞人宇明明一逮到機會就插進他和颯月之間,當他是死人沒反應嗎?
“我只是提醒你們,在公眾場合還是保持適當距離比較好。”雖然沒有要同他搶人的意思,但稍稍作弄一下可以讓他心裏舒坦一點。
果然不能輕敵。相良陸鬥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
“好了,該說的都說完了,告訴颯月,我有事先定一步。”留在這裏看他們濃情蜜意還是會心痛呀!
說完,聞人宇起身離開。
“對了。”相良陸鬥叫住他。
聞人宇回頭,“什麼?”
“以後別再叫她颯月。”娃娃臉上露出寒意逼人的冷笑。
誰都可以喚她的名,但只要是對她有企圖的人,他都不歡迎。
聞人宇邪氣一笑,畢起手對著朝他們走過來的封颯月揮了揮,“颯月,我先走了。”
呿!回馬槍!
“聞人怎麼走了?”將餐點放在桌上,封颯月在相良陸鬥對面落座。
“他說趕著回去上廁所,外面的公廁他不習慣。”他故意這麼說。
這是報他那記回馬槍的仇.
“咦?是這樣嗎?”以前聞人宇明明沒有那麼龜毛的呀!
“嗯。”相良陸鬥更加惡意的補充,“他說為了不讓你覺得他很遜,他都裝作無所謂,所以你千萬別去問他,挑起他的痛處。”
“啊?其實這也沒什麼,每個人的習慣不一樣。”封颯月不忘將嘴裏的食物吞下去才說話。
“男人高傲的自尊作祟。”
聳聳肩,她不做任何表示。
“你們剛剛在說什麼?”她看他們有說有笑的。
“也沒什麼,討論一些男人的話題罷了。”
“男人的話題?”他跟剛認識的聞人宇談論男人的話題?
“嗯。”他咬了口漢堡,“你到高中都跟他同班?”
同樣喜歡她的男人參與了他不知道的她的過往,確實讓他有點不爽。
“因為我們兩家是世交。”封颯月說出跟聞人宇一樣的答案。
“我怎麼不知道封叔叔有個姓聞人的好朋友?”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有聞人宇這傢伙的存在,大概連封蒼征他們都不知道吧!
封颯月偏頭想了一下,“因為生活圈不同的關係吧!”
不可能她的朋友全都認識,總會有不同圈圈的朋友呀!
“我以為你從小都是跟蒼征他們玩在一起。”不認識的她,他果然還是會吃味。
封颯月淡淡的覷了他一眼,“蒼征也有他的生活圈呀!否則去哪裡找到南綺這個老婆?”
何況封蒼征他們只占了她在學期間的寒假和暑假那段日子,事實上比她和她同學朋友相處的時間更少,要不是因為現在她和封蒼征共事,大概見面的時間會更少吧!
“那倒也是……”唉,真想不到他會這麼在意。
“怎麼?你好像突然對生活圈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他是對那個不認識的她很好奇。
“說點你高中的事來聽吧。”反正都起頭了,就順勢問下去。
封颯月滿臉嫌惡,“臺灣的學生生活超級苦悶的,還是說你的吧!”
就算對漫畫不是很有興趣,多少都會聽過日本學生多彩多姿的校園生活,她還曾經認為或許她到日本就能交得到男朋友了。
“當學生還不就是那樣,用力的玩就是學生的本分呀!”學生時代呀,離他好遠了。
“有沒有收到很多情書?情人節的時候,女生真的會送男生巧克力嗎?”封颯月興致勃勃地問。
日本給她的印象就是情人節和耶誕節這類繽紛的節日。
“現在很少人寫情書了吧!但是女生會想盡辦法得到喜歡的男生的個人資料。”他就曾經看過要調查他資料的紙條傳經他手上,老實說,感覺很不好。
想瞭解一個人的話,知道他的身高、體重、手機號碼就行了嗎?
他可不這麼認為。
“難道男生不會想要喜歡的女生的資料?”瞧他說得很不屑女生會這樣做,她就不相信沒有男生會這樣。
“男生都是用第一手資料。”他神秘一笑。
“第一手資料?是什麼?”她不解的睜大雙眼。
呃……其實他說的話帶點顏色,誰知道她會那麼認真的問。
“不,沒什麼。”他都忘了她沒經驗。“咦?幹嘛不說?”吊人胃口還不如一開始就別說。“真的沒什麼。”相良陸鬥的態度變得正經。嗯,這麼說來,他還沒吻過她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3 02:38:46
第七章
自從意識到他還未一親芳澤起,相良陸鬥常常盯著她發呆。
正確一點來說,是盯著她的嘴唇發呆。
然後在歷經了三天,連她的唇紋有幾條都數得出來的仔細觀察後,他真的覺得自己忍不下去了。
就是今天,不管怎樣,他一定要親到她!
在一旁看他突如其來的沖勁十足,封颯月涼涼的說:“喂,你快燒起來了。”
“啊?喔。”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站起身,一副氣勢萬千、雙手握緊在前、看著遠方的樣子,相良陸鬥搔搔頭,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坐回椅子上。
電視頻道轉了一圈,找不到自己想看的節目,他坐到封颯月旁邊。
“你在做什麼?”
鼻樑上架著無框眼鏡,她看也沒看他一眼,“快年底了,工作特別多。”
“要我幫你嗎?”
“你會嗎?”別來吵她就好。
“不會。”他指的又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目不轉睛的盯著文件,她連揮手趕他都嫌麻煩,“那就滾遠一點。”
他在她心中的地位肯定很低。
“對你而言,男朋友是什麼?”他心血來潮的問。
“這個問題等我不忙了再討論。”翻閱手中的檔,她沒忘記回答他就不錯了。
嘖!她這幾天都很忙,忙到沒時間和他聊天,連吃飯都搬到電腦前,寧願陪那堆檔,也不陪他,使得他沒電視看也沒事做,只好在她身邊晃來晃去,希望能引起她的注意,但是她似乎決定實行徹底忽略他的政策,短時間內沒有搭理他的意思,至少在她忙完之前。
挑了挑眉,他有點賭氣的說:“我認為女朋友就是要能聽我說話,不用時常陪在我身邊,沒關係,但也不能一整天都不理我吧!”
“我一整天起碼有八個小時和你睡在一起,夠了吧!”她工作起來一絲不苟,連回的話都很冷血。
怎麼會夠?!睡覺又沒講話,難道兩個人要在夢中相遇,然後才開始談情說愛?
“難道我們必須靠夢話來聊天?”娃娃臉上出現負氣的神情。
他只是無聊吧!
“好吧,你要聊什麼?”封颯月終於停下手邊的工作,抬頭問道。
“我想知道,你是為了什麼想交男朋友?”
老實說,她看起來一點也不熱中兩人世界,他不禁懷疑她交男朋友的動機。
“好奇。”她想瞭解大家說的春心蕩漾是什麼感覺。
他一雙劍眉不可置信的挑高,“就這樣?”
“不然咧?”她反問.
“對你而言,一個人跟兩個人有什麼差別?”
“如果我一個人的話,就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走路,一個人工作,一個人發呆,一個人睡覺,什麼都是我自己來。”她稍作停頓,“兩個人,吃飯有人陪,走路有人牽,工作有人想,發呆有人靠,睡覺有人抱,一切變成兩個人的事。”
他悄悄松了口氣,原本聽她說一個人的時候還真把他嚇個半死,瞧她說得那麼順,真懷疑她會不會說完就做出有談戀愛跟一個人沒什麼差別的結論。
“嗯嗯。”
“其實仔細想想,這一切不過就是因為兩個人在一起而被迫養成的習慣。”
相良陸鬥從椅子上滑下。
“怎麼了?”封颯月拉他一把。
“沒,我應該要早點習慣你的語出驚人。”爬回椅子上,他苦笑。
“我以為你早就習慣了。”否則又怎麼會說她跟小時候沒差。
“還好。”
“還有什麼事要說嗎?”如果今天不將該處理完的檔弄好,明天會趕不上開會。
腦子轉得飛快,他重新開了個話題,“之前我看過一個節目,主持人說女人談了戀愛就會得小腦萎縮症。”
“那是不夠理智的女人。”她冷嗤一聲。
“呃……”他感覺到她想結束對話的心願。
唉,是他開的話題不對嗎?
“沒事了吧?”
說完,封颯月又埋首工作裏。
相良陸鬥欲言又止,因為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頹然的回到沙發上癱倒。
一時之間,客廳裏只剩她敲鍵盤的聲音.
嗚……她以前不是這樣的!什麼時候開始,她只關心工作,不在乎他了?聽說感情疏離的前兆就是男女其中一方態度冷卻……不就是他們現在的情況嗎?
“啊,對了。”她用食指點點下巴,“前天姚阿姨有打電話來。”
她的話成功的阻止了他的胡思亂想。
“我媽?說了什麼?”
“嗯……說了什麼呢?”好像是不太重要的話,她沒印象。
“快要過新年,要我回家嗎?”他猜測。
“喔,好像有提到,不過最重要的不是這件事……”嘖!她就是想不起來。
她記得一開始姚阿姨和她閒話家常……很長一段,接著又說了什麼?
“不是重要的事就算了。”反正沒差。
他在沙發上翻來滾去,無聊到極點。
突然,他的肩膀傳來幾個輕拍,封颯月蹲在沙發旁,一臉笑意。
“我想起來了。”
“喔?”他不感興趣。
“姚阿姨叫我問你什麼時候結婚,都老大不小了,早超過適婚年齡,等你頭禿肚肥,看還會不會有女人要嫁你,以上。”她一口氣說完。
他母親根本就是變相的問她嘛!
“那你怎麼說?”
“好。”
“啥?!”相良陸鬥驚坐起身。
她說好是答應要嫁給他嗎?
“我告訴姚阿姨,好,我會告訴你。”那時候她正好忙得半死,所以只做了簡短的回復。
“啊?喔……”原來是他會錯意。
“記得打通電話跟你媽說。”
說完,她站起身,又要回到工作崗位上。
想也沒想,他拉住她的手。
她黑亮的星眸盯著他,“嗯?”
“呃……”他發誓,這真的是身體的自然反應,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拉住她。
看著他滿臉懊惱,她卻完全不知道是因為哪一樁事情。
“怎麼?”
啊!不管了!
“吻我。”他順應自己的願望提出要求。
他在她身旁繞過來晃過去,每天盯著她瞧,誰知道她已經練到無我的境界,一坐下來,工作就不會停,天知道他只是想討個吻……
封颯月二話不說,在他的臉頰上印下一吻。
相良陸鬥傻眼,整個人怔愣住了。
“不,我不是要你親在臉上。”如果是臉頰,豈不是跟平時的晚安吻一樣。
“不然呢?”額頭嗎?
長歎一聲,他無奈的說:“我們交往到現在多久了?”
食指輕點太陽穴,她偏頭數了一下。
“快滿五個月了。”
五個月。
沒錯,快要五個月,除了她上班的時間外,他們幾乎朝夕相處在一起,這樣的進展出乎意料之外的……慢,
“有哪對正常的情侶在交往五個月後還只是吻臉頰的?”
“不知道。”她又沒談過戀愛。
他今晚真的很奇怪,一下問她談戀愛的心得,一下又嫌他們相處的時間不夠多,現在居然還問她這種怪問題,不會是吃錯藥了吧?
“讓我告訴你吧!如果以龜兔賽跑的故事做比較,我們的進展速度就是媲美連出場機會都沒有的蝸牛。”他難得用非常認真的表情說著非常不認真的話語。
“那是因為龜兔賽跑裏面沒有蝸牛的戲分吧!”封颯月吐他槽。
“不!是因為蝸牛跑太慢了,鏡頭才沒有照到它。”他堅持自己的論調。
“照你這麼說,小紅帽裏說不定也出現了蝸牛的蹤跡。”聽他在胡扯,如果她只有三歲,會笑哈哈的拍手問他接下去的故事發展,問題是,她現在已經三十歲,不是三歲!
“總之,我要說的是,我們的進展實在太慢了。”也是他該反應的時候。
眼見他一臉孩子氣的吵鬧,她認真的看待他說的問題。
他這是……
“欲求不滿嗎?”沒有經過大腦的話脫口而出。
相良陸鬥失神,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難道我猜對了?”
他的臉老實不客氣的漲紅。
哈!他臉紅了,真可愛。
封颯月露出了然的賊笑,“原來是這樣。”
“不過是個吻,不能用欲求不滿來形容!”他欲蓋彌彰的大吼,心虛不已。
“是嗎?”尾音拖得長長的,她擺明不相信他。
“總之,你到底要不要吻我?”他火大的喊道,大有“你敢說不試試看”的氣勢。
聽說男人當完兵出來,連母豬都會覺得性感,原來欲求不滿真的會讓男人發瘋,此時,她眼前就是個活生生、血淋淋的實例。
封颯月也是個行動派,被別人激一下就非要反咬對方一口,於是她一把揪住他的領口,瞄準目標,狠狠的給他親下去……
砰!
“噢!”相良陸鬥捂著被撞破皮的嘴唇,痛得哀號。
他們的第一個吻,嘗到了彼此的血腥味。
噢!糗爆了!
“哼!”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來遮掩窘境,她把頭撇開,同時舔了舔唇上的血漬。
女人抿唇的動作很性感,即便做這個動作的女人並沒有想太多,只是個不經意的反射動作,都會讓男人看傻了眼.
至少他就傻了。完全沉浸在她漫不經心的行為中。
“我要工作了,別吵我。”無法解除困窘,她決定來個相應不理,踩著火大的步伐回到電腦前,假裝忙碌的翻閱檔,事實上,她連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裝忙?這個害羞的女人。
露出了然的笑,相良陸鬥踏著不同於她的輕快步伐來到她身後。
完全沒有辦法專心,她全身上下的毛細孔像是為了感覺他而存在,當他走到她身後時,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早知道方才就別做那種蠢事了!
相良陸鬥的食指點點她的肩。
她假裝沒感覺,對照資料,敲打鍵盤,卻頻頻出錯,猛按Delete鍵。
“颯月。”這只小鴕鳥,以為把頭藏起來就沒事了嗎?
聽不見、聽不見,她什麼都聽不見。只有這時候她會希望自己是個聾子。
他高高挑起一邊眉頭,“封颯月。”
沒聽到、沒聽到,她什麼都沒聽到。她繼續催眠自己.
很好,她要裝傻,他也有反制的方法。
娃娃臉勾勒出邪氣的笑容,背對著他的可憐蟲沒看到,還在心裏對自己下重度催眠,下一秒整個人從椅子上被提起,相良陸鬥抱著她輕輕鬆松的往臥房走去。
“你做什麼?!放我下來!”她驚慌的大吼。
聽不見,他真的聽不見。相良陸鬥看也不看她一眼,徹底實行她適才的策略。
“相良陸鬥!”白嫩的小手再度爬上他的衣領,緊緊糾纏,她差點把他勒死。
當臥房的門關上,他要吻幾個都行!
“我們去海邊吧!”
某天,他心血來潮,這麼告訴她。
海邊,指的就是他們小時候的那片海。
於是他們從臺北搭火車一路直奔台中的靠海小鎮,越接近故鄉,風裏夾帶的鹹味就越清晰可聞。
最後,他們連家都還沒回去,就先跳上堤防。
“還是跟以前一樣。”二十年沒回來了。
“是沒什麼變。”只不過長大了,視線高度變得不同,以前要爬好長一段石階才能上到堤防來,現在只需要三兩步。
“不知道你說的加高堤防在哪?我真想看看。”他故意取笑她。
白了他一眼,封颯月在堤防上坐下,耳邊傳來陣陣的海浪拍打聲。
“告訴我,海浪是什麼聲音?”相良陸鬥在她身邊落坐,看著無邊無際的大海,冬陽灑在海面,海水閃閃發光。
心一驚,她沉默不語。
海浪的聲音該如何形容?
這個問題就像問藍色是什麼顏色,別人只會回答:你親眼看過就知道。那麼,教她如何告訴他:你親耳聽過就知道?
“這是個強人所難的問題吧。”他主動開口替她解除困窘。
她的嘴開了又合,好半天才硬擠出聲音,“我只是一時想不到狀聲詞。”
“我知道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我還是這麼問了,因為你正在擔心我什麼時候會問出這問題。”
“你怎麼知道?”話一出口,她才發現自己被牽著走。
“上次我就知道你很擔心我說要來看海,只是我沒想到你還記得我說過喜歡海浪的聲音。”在得知她小時候是討厭他的,他根本不敢奢求她會記得他說過的話。
“呃……”那只是湊巧想起。
“其實打從我聽不見後,就不曾問過別人和聲音有關的問題。”是不想讓別人困擾,也是不想提起自己失聰的事。
失去就當作沒有了,反正不過是聽不見,又不是行動不便,比起來他還能跑、能跳、能看得很遠,他唯有百分之一的不正常。
“聽不見會讓你覺得自卑嗎?”她的問題很尖銳。
“不會。”只是有遺憾。
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
冬日的海邊海風有點大,封颯月把一頭長髮紮在腦後,但隨風飄揚的發絲輕輕拍打他的面容,有點癢。
這是他們曾經生活過的小鎮,有許許多多的回憶和好多好多重要的人,只不過當歲月踏過這片土地,世事也經過不少變化,曾經和他們有關聯的人可能逝去,或者離開這裏,到現在連他們自己都不屬於這裏。
“叔叔,你們是外來客嗎?”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小鬼頭問。
相良陸鬥和封颯月相視一笑。
以前他們也曾經這樣問過不認識的外地人,現在反倒被如此詢問。
都三十年了,“外來客”這個詞兒還存在。
封颯月搖搖頭,“我們以前住過這裏。”
小男孩招來更多同伴,不一會兒他們身邊圍滿了孩子。
“以前?多久以前?”有人這麼問。
“嗯……在你們都還沒出生的時候。”相良陸鬥搖頭晃腦的回答。
“我今年七歲,那是八年前囉。”有個小女孩扳著手指,計算他說的時間點.
如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海風中,封颯月忍俊不住,“不,是在更久之前。”
小孩子的童言童語真的很天真。
“你們以前住在哪裡?”
這個問題引起孩子們的熱烈討論,大家紛紛猜測是不是在自己家附近的空屋。
“咦?對了,不知道奧馬特還在不在?”
奧馬特是以前她母親的娘家,最後幾個外國叔叔結婚也紛紛離開家中,然後她舅舅在國外當職業賽車選手,奧馬特的人幾乎都走光了,就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人在,或許房子早就賣給別人了。
“回去看看不就知道!”相良陸鬥提議。
他外婆家也在外婆過世後售出,所以他母親常說在臺灣她只剩親人,沒有娘家了。
站起身,封颯月拍拍屁股的灰塵,拉起他。
“走吧。”
在前往奧馬特舊址的路上,跟以前很不一樣。
新的建築,新的街景,連門牌都是新的。
以往他們還是小孩時,走在路上都會和整條街的叔叔伯伯、阿姨伯母打招呼,一把年紀還在賣豆漿的林爺爺,這個時間總會推著他的小攤子往回家的路上前進,七嘴八舌掛的葉阿姨和陳奶奶都會給他們糖吃,乘機從他們身上打探附近的八卦消息,好消磨時間,但是這些人都已經不在了。
原本回去的路,變成前往的路,那些打招呼的人,有大半長眠在這塊土地下.連心情都有點感傷。
“欸,王伯伯的雜貨店還在耶!”封颯月發現熟悉的雜貨店,趕緊拉著相良陸鬥往那兒跑去。
舊式的雜貨店裏仿佛還停留在過去,時間在這裏留下的痕跡大概只有那越來越昏暗的老電燈泡,和泛黃的日曆。
“王伯伯還是沒有撕日曆呀。”盯著上面的日期,還是小時候看到的民國七十二年九月十七日。
互看一眼,他們異口同聲——
“哈!九星連珠日!”
然後不可抑制的大笑。
小時候王伯伯老愛跟他們說那些有的沒有的傳說故事,長大以後回想起來,那時雖然半信半疑,卻是個美好的回憶,大夥從家裏搬來小板凳,咬著冰棒,聽著王伯伯精彩絕倫的科幻故事,仍令他們回味無窮。
“是誰呀?”年邁的嗓音出現在這有著歷史味道的雜貨店,一點都不突兀。
難道是……
“王伯伯?”封颯月往裏面站了一步,想要看清楚在櫃檯後的人。
幾經風霜的滄桑面容出現在她面前,戴著老花眼鏡的老人眯起眼,同樣想看清楚她是誰。
“你是?”人老了,腦袋也不中用。
雖然對方的臉上佈滿了年老的刻痕,封颯月還是認出了他。
“王伯伯,是我啦,封颯月,蔚詩陽的女兒。”釋出善意的笑容,她試圖喚回老人的記憶。
推高老花眼鏡,老人又看了一會兒,“哦喔,奧馬特家的孩子,記得、記得,前陣子那個玩車的男孩才回來過,還帶著一窩小蘿蔔頭,郝媽媽也知道。”
王伯伯說的大概是她那個在國外開賽車的舅舅吧!
“郝媽媽?是一巷一號的郝媽媽嗎?”
“不然這村頭還有誰姓郝?”王伯伯反問。
“哈哈,說得也是。”搔搔頭,封颯月的伶牙俐齒完全無法發揮。
“站在那邊的男人是誰?你老公嗎?”注意到一直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相良陸鬥,王伯伯一臉曖昧的問。
她揮揮手否認。“是姚婆婆家的混血兒,相良陸鬥啦!”
“喔,陸鬥呀,過來我看看,好久沒看到你了呢!”王伯伯朝他招招手。
相良陸鬥慢慢的踱過去。
“王伯伯,好久不見。”
“想你們小時候我都有抱過,那個時候大家都說被我抱過的孩子都很健康,看到你們現在的樣子,就知道我的神之手果然名不虛傳。”
人雖老,王伯伯還是跟以前一樣健談,逮到機會就拉著他們東南西北的亂扯。
“你們回來找人嗎?”
“不是,只是回來看看.”提議回來,所以理所當然是他回答。
王伯伯頷首,“這裏跟以前不一樣囉,聽說過一陣子要蓋休閒旅館,以前賣豆漿的林爺爺,你們還記得嗎?他走了之後,後代的子孫回來吵著要如何分他的遺產,但他只留了那棟房子,最後好像說是要打掉房子,然後將地賣掉。”
“這樣嗎?”封颯月的語氣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落寞。
相良陸鬥想起小時候她很喜歡林爺爺做的豆漿,常常會跑到林爺爺家去偷偷跟他要隔天準備賣出的新鮮豆漿。
又和王伯伯抬槓了一陣子,他們才前往奧馬特的舊址。
“就是這裏了。”
以前她住過的地方,如今奧馬特的招牌還在,只是鐵門深鎖,看起來就跟以前沒什麼兩樣。
反觀隔壁他外婆家就不一樣了,以前是小超市的店鋪已經改建為住家,連門牌號碼都不同,那裏完全不復見他們記憶中的模樣。
“沒什麼變。”連他這個離開二十年的人都看得出來,奧馬特維持得跟從前沒差別。
“大概是舅舅有回來過,奧馬特也還沒被賣掉的關係。”進不去,封颯月只是在屋外繞了一圈,拿著數位相機拍些照片,回去當紀念。
“伯母也不住這裏了?”他指的是她母親。
“嗯,我爸媽目前住在蘇格蘭。”在她大學畢業後,父母就移民蘇格蘭了。
兩個人又到處晃了晃,最後來到林爺爺的舊家。
封颯月一見到那爬滿籐蔓的鐵皮屋,便無法克制的拼命拍照。
這裏很快就會變成另一個回憶了。這一點她非常清楚。
“很感傷?”悄悄站定她身後,相良陸鬥不用想都瞭解她現在的感受。
心很酸……很酸。
“我們已經是外來客了。”緩緩的轉身,她的眼睛有些濕潤。
少了那些他們記憶中的事物景象,抹不去的只剩下他們的記憶。
“至少還留有回憶呀,你不就在為自己的回憶增添新的光彩嗎?”拿起她手中的相機,他笑說。
對啊!還有回憶。因為他的笑容,她得以放鬆心情。
“幫我跟林爺爺家照張相。”
封颯月挑了個好位置。
“一、二、三。”
閃光燈亮起,又是一個令人回味不已的甜美記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3 02:39:21
第八章
最近封颯月常常拿著錄音器到處錄音。
海的聲音,小鳥的叫聲,車水馬龍的人潮聲,甚至連她討厭的建築工地聲都有錄下。
自從上次由海邊回來後,她就錄音器不離身,到哪都開著錄音器,回到家後再將錄下的聲音上傳到電腦,燒成一片片的光碟片,然後編號。
很快的,她的抽屜再也負荷不了一天一片的光碟量,於是她買來CD盒,一次就裝滿了三盒。
“你最近都在做什麼?”相良陸鬥看著她書桌上多出來的東西,每天都有增加的趨勢。
“啊?喔,沒什麼。”一派無所謂的樣子,她做記號做得可認真了。
這哪裡像沒什麼?!
“光碟裏是什麼?A片嗎?”
封颯月沖著他微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了下他的頭。
“A你的頭啦!”
沒事燒A片幹嘛?她又不是打算改行當A片中盤商。
痛得齜牙咧嘴,他輕輕揉著頭頂,“那是什麼內容,需要隱瞞?”
是她自己一副“我在說謊”的模樣,他當然會懷疑。
什麼內容?還不就是一堆“聲音”嘛!
近來和相良陸鬥說話時,她發現他的聲音越來越飄忽不清,甚至開始出現氣音,情況跟四個月之前差很多,且每下愈況。
很無助,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幫他,只好裝作不知道,假裝沒這回事。
然後她開始想要替他留住聲音,留住他對聲音的印象,因為聽不到才忘卻是什麼聲音,如果能讓他再次聽到就好了,基於這樣的想法,她到處搜集聲音,卻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他聽見。
壯聲詞。
這三個字在她最煩惱的時候躍進她的腦裏。
沒錯,只要知道怎麼形容聲音的壯聲詞就好了,所以她一方面編輯每天搜集來的聲音,一方面為每個聲音尋找適合的狀聲詞,逐一記錄下來。
“你真的想知道?”封颯月突然以再認真不過的嚴肅表情問.
到底是什麼內容,可以讓她瞬間變臉?
“……嗯。”他猶疑的點了點頭。
“其實裏面的內容是……舉發不法勾當的證據光碟,詳細記載了關於現在政商界的醜聞和金錢往來紀錄,大概就這樣。”
相良陸鬥愣了愣。
“你把我當三歲小孩要嗎?”
“嗄?”搔搔頭,她尷尬的笑了笑,“看得出來喲。”
還真的咧!
“如果不想說的話,我也不勉強。”他故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卻站在她身後沒有離開的意思。
反正她不說,他可以自己觀察。
“那可以請你離開一下,等我處理好你再過來嗎?”封颯月下逐客令。
“呿!搞什麼神秘!”相良陸鬥被趕出臥房。
背對著他,封颯月心底一驚,從沒聽過他的聲音像剛剛那樣不穩,他可能沒感覺他說話就像外國人在唱中文歌一樣,忽高忽低,咬字也不清楚。
手邊的工作停頓半晌,她抹去臉上不小心滑落的淚水,然後繼續整理今天搜集到的聲音。
她不能哭,如果哭了,就會被他發現。
反正他聽不見,不會知道自己的聲音變成怎樣,只要她不說,其他人不說就好,沒必要……
“讓他知道……”
手背早就被管不住的淚水染濕,她倏地站起身,東西也沒收,飛快的跑向廁所。
眼淚流太多,眼睛一下就腫得跟金魚眼一樣,要是被發現就慘了!
封颯月前腳剛離開,相良陸鬥後腳跟著踏進來。
“颯月,要不要吃水果?”
沒在書桌前看到她,他轉了一圈。
“咦?人咧?”
浴室的門沒有合攏,透露出光線。
腳跟一旋,相良陸鬥朝浴室的方向前進,悄悄的透過門縫往浴室內窺視。
本來他只是想嚇嚇她,不料卻正好看見她用濕毛巾敷在紅腫的眼睛上,思量了一會兒,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的帶上門,不著痕跡的回到客廳。
時間仿佛靜止一般,凝滯在他的四周,電視節目再也引不起他的興趣,他只是愣愣的坐在沙發上,想著她哭泣的理由一定和他有關,或許她開始感到疲倦,認為他是個麻煩、累贅。
他一直認為自己只是比別人不方便,從不覺得聽不見對他來說是不幸。
所以他沒想過這樣的他可能無法帶給她幸福,只會給她痛苦,在她眼裏是怎麼看他的?當他是個可憐蟲而同情他嗎?到現在他才驚覺,她未曾沒說過愛他,他們沒有任何理由的住在一起,是因為她說了好像要跟他交往的話,但事實上她從沒給過他承諾,雖然她承認他是她的男朋友,卻連喜歡也吝於啟齒。
如果她厭倦了他,怎麼辦?
這個認知所帶來的恐懼感像螞蟻看到甜食般迅速侵襲他的內心,連呼吸都感覺困難,光只是想到她會討厭他,就讓他喘不過氣,如果這不是猜想呢?如果她現在走出來這麼跟他說呢?
“陸鬥?”
才想著,封颯月的面容出現在他面前。
“……啊?”緩緩回神。他為自己心中的猜測感封顧忌。
經過冷敷後,完全不見紅腫的雙眼直盯著他,細微的擔心浮現在她的眼底。
“你沒事吧?”
“沒……沒事呀。”他儘量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輕鬆,暗自臆測她接下來會說些什麼。
“真的?你在冒冷汗耶。”封颯月抽出面紙,替他擦拭額頭上的汗珠,“不舒服嗎?要不要去看醫生?”
他這才發覺自己想事情想到冷汗直流,聯手都微微顫抖。
“不,沒關係。夏天是熱流汗,冬天當然就流冷汗啦。”他講著不好笑的笑話,希望能拖延一些時間。
“你傻啦!冬天流汗的話,代表你可能在發燒。”封颯月的掌心貼上他的額頭,確定他的體溫沒有過高。“還是吃壞肚子了?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家廁所在哪裡,憋到現在。”
“放心,我健康得可以出去跑臺北市一圈。”
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好吧,你去跑給我看。”
真的假的?!那只是誇飾法罷了。
“本來沒事,跑完可能要駕鶴西歸了。”他可不想為了證明自己沒事而害死自己。
封颯月聳聳肩,“反正我也只是開玩笑。”
這一點都不好笑,好嗎?他剛剛差點當真。
他眉頭微蹙,撇嘴,“真是個一點都不好笑的笑話。”
“那也是你先起的頭。”她毫不客氣地頂回去。
平時習慣的吵嘴,他們還能維持多久?他真怕這是她給的假像,海市蜃樓般的幻影,總要在最靠近的時候才能清醒,所以清醒後的失望更大。
兩人拌嘴許久,直到想不出話可接才停下來。
“忙完了?”他坐在最習慣的位子上,攬過她的身軀。
“差不多。”她也很自然地依偎進他右側的懷抱。
冬天,還是抱在一起最溫暖。
沒有多餘的交談,他們盯著電視螢幕……發呆。
突然,封颯月抬頭看著他,“你有在看嗎?”
睜著眼睛都快睡著的相良陸鬥打了個大呵欠,“沒有。”
“那我們坐在這裏幹嘛?”老實說,她也想睡了。
“喔,那要睡覺了嗎?”
她偏頭,“你想睡了嗎?”
想……“不想。”
她一臉就是在等他吐出這個答案的表情,於是他再想睡都會說不想。
“那我們來聊天。”她開心的宣佈自己想做的事。
聊天?剛剛不就要了很久的白爛嗎?現在還有什麼好聊的?還是……
“你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思緒又回到一開始他所想的,相良陸鬥霎時坐立難安。
封颯月奇怪的覷他一眼,“你怎麼知道?”
來了!他暗叫一聲,實在不想聽她要說什麼。
“突然有點困了,我們還是睡覺吧!”他故意打了個超大的呵欠,裝出想睡的樣子。
“可是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耶。”
她特別強調“重要”兩個字,非但沒有讓他好奇她要說的內容,反而使他的臉色變得凝重。
重要的事情?她怎麼不乾脆告訴他是好事還是壞事?!
封颯月見他沒說話,自顧自的開口,“我剛剛突然想到的,你猜今天是什麼日子?”
日子?沒工作時,他從不看日曆。
“我生日?”
“我生日都還沒到,怎麼可能是你生日?”她白了他一眼。
“那你生日?”他記得還沒到。
“認真想。”想也知道他在亂猜。
“總不可能是誰的忌日吧……”他的臉色慘澹。
她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今天是情人節啦!”
“情人節?今天已經二月十四日囉!”都已經二月啦!他還以為現在還在一月初咧!
其實她也是在網路上看到的,算起來比他早半個小時知道而已.
“嗯哼。”他低調的反應讓她有些不滿。
“所以呢?”他反問。
在日本,二月十四日這個情人節都是女生送禮物,所以他不太注意這個日子。
“情人節不是應該有所表示嗎?”男女交往最重要的日子,怎麼他一臉茫然的感覺?
“喔,所以你要送我禮物?”呼,原來是這樣,害他緊張了一下。
“不是你送我嗎?”在臺灣,不管是中國情人節還是西洋情人節,甚至是這幾年才開始過的白色情人節,都是男生送禮物居多。
“是這樣嗎?”哦喔,文化差異的衝擊。
“算了,我早料到你沒有準備。”她故作不在乎,但語氣還是有點失落。
畢竟這是她有男朋友以來度過的第一個情人節,雖然她也忘了,不過想起來後,還是會有些期待。
他當然聽得出來,要是今天真的沒什麼表示的話,可能會有幾天都沒飯吃也不一定。
“在日本,二月十四日是女生送禮物給男生。”他趕緊解釋。
封颯月埋怨地看著他,“但這裏是臺灣呀……”
“是我的錯,不過白色情人節我已經有計畫啦!”
“真的?”她面露朝待。
“真的。”當然是臨時掰的。
“那……今天應該是我要送你禮物……”糟糕,這樣看來,好像是她比較理虧。
“就是呀!”得了便宜還賣乖就是指他現在的囂張行徑吧!
封颯月跪坐在沙發上,認真的思考。
糟糕,她完全當真了。
“呃,那個……”還是隨便給她找個臺階下好了。
“我想到了!”封颯月擊掌,滿臉興奮。
“喔?”算了,如果她想到的話,聽聽看也無妨.
她突然正襟危坐,看著他,很認真的開口,“一直沒機會說,其實我很愛你。”
相良陸鬥的下巴掉了下來。
就在稍早,他還以為這輩子沒機會聽她說,現在他真想跳起來大吼大叫,告訴全世界的人他有多快樂!
“嘿!”他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封颯月在他眼前揮揮手,十分鐘過去,她打了個呵欠,先睡覺去了。
誰教他一直在笑!
情人節那天晚上,相良陸鬥傻笑了好久,就連睡夢中也是。
啪嗒啪嗒。
封颯月快速的敲著電腦鍵盤,這次卻不是為了工作。
啪嗒啪嗒。
她敲入關鍵字,很快的螢幕上跳出了幾百萬個搜尋結果,從第一個開始點選,她尋找著自己所要查詢的相關資料。
螢幕的白光連同網頁的內容反射在她的眼鏡上,她快速的流覽網頁,沒幾分鐘,下方工作列就被幾十個網頁占滿空間,而她還沒找到自己最想要的資料。
十分鐘後,相良陸鬥從浴室出來,看到她緊盯著電腦螢幕。
“你快貼到螢幕上了。”他態度從容的提醒。
“喔。”封颯月拉開了與電腦的距離。
他晃到衣帽間,穿好衣服出來,又見她的臉貼向螢幕,這次他也懶得用說的,直接走過去,將她的椅子往後拉。
“嗄!”她嚇了一跳,以為椅子往後倒,趕緊向前穩住,接著轉頭,“是你!想嚇死我呀?!”
差點以為自己要成為史上第一個沒有原因死子椅子向後栽的可憐女人,她甚至連報紙的標題都想好了,電腦椅下的女亡魂,呃……雖然比較像鬼故事的書名啦!
“太靠近了。”他的聲音從她的頭頂落下。
“用說的就好啦……”看了他一眼,封颯月一邊將椅子拉回電腦前,一邊咕噥道。
他的頭髮淌下的水滴,正好滴在她的臉上。
“去吹頭髮。”她頭也不回的說,間隔三秒後又回頭,“相良陸鬥,去把頭髮吹幹。”
躺在床上的相良陸鬥立刻閉上眼睛,裝睡。
他討厭吹風機的聲音,即便聽不到,但他就是不喜歡用吹風機吹幹頭髮。
封颯月挑眉,和他相處了那麼久,當然曉得他那一點小小的心思,於是她拿起放在電暖爐前烘乾的大浴巾,走到床邊坐下,替他擦拭滴著水的發梢。
“嗯……”他像只大貓咪發出舒服的歎息。
就是知道她絕對受不了有人弄髒或弄濕她的床,吃定她會替他擦頭髮,他才安心裝死。
啪!
她大力的拍了下他的頭。
“噢!”他睜開眼,不解她為何打他。
“懶蟲。”她冷哼一聲,雙眼卻流露出溫柔。
有時反而是她自己享受為他服務的感覺,因為不需要言語的時候,她才能率性的表達出自己的心意。所以每當他們冷戰的時候,就是她最生氣的時候,哈!
清楚她只是嘴上說說,他痞痞地答腔:“很舒服呀!”
“下次為了節省時間,我拿吹風機幫你。”這傢伙看准她不是真的想發脾氣,得了便宜還賣乖。
“那就讓我濕著頭髮睡覺吧!”要他用吹風機?殺了他還比較容易!
柔嫩的手圈住他的頸項,“或許扭斷你的脖子,讓你以後不用洗頭比較快,你覺得咧?”
覺得?不知道,他只覺得她笑得好甜。
怪不得三十六計中有美人計這一項,以美女做為誘餌,魅惑敵人受騙上當,光看她的笑容,不用誘惑,他也會自動投降。
“那樣的話,我連澡都不用洗了吧?”那是謀殺,牽扯到法律問題。
聽完他的話後,她默不做聲,表情凝重的鬆開了手。
相良陸鬥翻身坐起,“怎麼了?”
他說話已經是氣音和飄忽的語音摻半了,原本他只是聽不見,如果連話都不能說,該怎麼辦?
“颯月?”他輕喚。
她稍微回過神來,“啥?”
“你在想什麼?怎麼突然不說話?”
“喔,不,沒什麼。”不想讓他知道這難以接受的事實,她用笑容帶過。
“你反應那麼大,我又不是瞎子,怎麼可能會看不出來?!”他執意要她的答案,直覺告訴他,只有和他有關的事才會讓她出現那樣的表情。
“真的沒什麼……”連她自己都覺得心虛。
相良陸鬥沒再說什麼,雙手抱胸,固執的看著她。
今天她要是不說,他們就不睡覺!
他固執,她又何嘗不是,但要是兩個人真的針鋒相對,絕對有互看到隔天早上的潛力,要是明天是周休假日她就奉陪到底,偏偏明天她還要上班,沒那心情和體力陪他互瞪。
“你……學手語好不好?”她終於將考慮了很久的事情說出來。
這幾天她都在搜集和手語有開的資料,除了上網查之外,她也到有教授手語課程的訓練班去試聽了幾堂課,有幾家訓練班的課她覺得不錯,接待人員和指導人員親切和善,最重要的是他們都很有耐心,在學會之前,他們會反復的指導。
相良陸鬥的臉色垮了下來。
“我會說話。”他可不是啞巴。
“極度聾的影響你應該很清楚,說不定哪天你就不會說話了,到時候難道要用寫字來告訴我們你想表達的意思嗎?”封颯月耐心的勸導他。
學手語並不是為了其他人,而是為了他自己,或許走在路上會手語的人不多,但在他遇到麻煩時,只要碰到一個,那就夠了。
他表情冷凝,“到死之前,我都會說話。”
“如果你只想活到三十幾歲的話,那不學也沒關係!”封颯月也動怒了。
“等我活到四十歲,還是會用嘴巴告訴你:我還活著。”相較於她形子外的脾氣,他的怒火顯得內斂卻冰冷。
“如果不行呢?”如果他明天就不會說話了呢?
“沒問題。”說不出是自信還是自我催眠,他的回答沒有猶豫。
她無奈的搖搖頭,“你拿什麼保證?”
就是因為這不是他說可以就能保證的事,所以她才要早一步替他設想未來的規劃,不能說話的替代方式,假如他說:“沒問題,我就算手寫的,也不要學手語。”她或許會比較放心,那代表了他可以接受將來有一天自己在聾了以後,也無法說話的事實。
她的問題問倒他。
拿什麼保證?不知道,他從沒想過。
這不是拿人格或是自尊就可以擔保的事情,就像沒有人可以保證自己明天不會死於天災人禍,他的確無法保證自己不會有那麼一天,畢竟他連自己說話的聲音都聽不見,現在唯一能讓他聽見的,只剩自己的心跳。
“我知道你覺得學手語就代表承認自己連說話這項能力都放棄,但能完整的向別人表達自己的意思,才是說話最重要的功用,不是嗎?有一天……我是說假如有一天,你真的不能說話,那用手語能表達你的意思,不就跟說話一樣嗎?只不過你的手代替了你的嘴而已。”
事實上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他不會開口,比任何人都希望能一直聽他用聲音訴說有多愛她,若不是情勢所逼,打死她都不可能說出要他去學手語的話。
“我以為……我不會因為失聰而放棄做為一個人應有的權利,如今我卻被迫做出違逆我自己所想的選擇,我不知道接下來我還得放棄什麼。”
或許是因為他的發音不像以前那麼標準,那種縹緲的感覺讓她特別鼻酸。
她應該是最支持他的人才對,如今卻逼他做出不樂意的選擇,如果她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就好,那她便可以無視他的感受要求他去做,此時此刻,心軟是她最不需要、最想割捨的東西。
“那……”一開口,便是一陣灼燒感刺痛喉嚨,不過她裝作沒事,強壓下那股心酸的衝動,“那不是放棄,而是一種戰略。”
如果他聽得見,便會知道她的聲音和他一樣沙啞。
“戰……略?”
“沒錯,當前進卻無法帶來任何好處,反而受到傷害的話,那就以退為進吧!只是戰略上尋求另一種贏得勝利的方法,我們沒必要因勉強前進而弄得渾身是傷。”其實她並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是出於本能的反應。
現在,她必須說服他。
“是這樣嗎?”
“戰爭的最高指標不就是獲勝嗎?那麼,又何必在乎過程呢?”封颯月頓了下,“學手語並不代表就是放棄說話的能力,只是讓你多了一項與人溝通的方法,那不就是你贏別人的地方嗎?”
唉,連她自己都覺得這樣很扯,要是他不贊同她的論調,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他覺得她說的話很扯,不過,他感受到她的用心,就像她所說的,學手語不一定要放棄說話,應該說是讓他多了一個溝通的管道。
“可是會手語的人畢竟不多。”他如此說道。
聽出他的妥協,封颯月露出松了口氣的笑容,“沒關係,可以逼其他人學。”
其他人,指的就是他們的親朋好友啦。
“有時候我真欣賞你這股女王般的氣勢。”也許是年紀最長,她的話通常封蒼征他們那些堂弟和堂妹都會聽,但不包括宗宮海翔那個自有步調的表弟就是了。
“嘿嘿,好說,反正他們都不笨,學東西很快,這是讓他們嘗試新的事物。”封颯月自有一套說法。
相良陸鬥挑眉,看著她好不得意的笑容,只有一個感覺……
“唉,被你說服了。”
“哎呀,學手語又不會吃虧,要知道,將來職場上要的不只是第二語言,還會要求第三、第四語言咧!”太開心了,她開始胡亂瞎扯。
“我會中日英三種語言還不夠?”哼,一下子就得意起來。
“那就多學一種呀!總會給你碰到用手語才會溝通的生意人吧!”雖然對方可能會帶個發言人。“那又如何?我又不是商人,不做生意。”他提出最重要的一點。
“又不是只有商人會碰到聾啞人士。”她馬上反駁。真是伶牙俐齒的女人。
“啊,算了、算了,反正說不過你。”他懶得在言語上爭輸贏。
“嘻嘻。”聽到他認輸,她更樂得像要飛上天。
“睡覺吧!”勞心勞力的對話後,他需要養足精神。
封颯月關掉電腦後,窩進他的懷裏,發出滿足的喟歎。
“陸鬥。”她輕聲喊道。黑暗中,他聽不見她說話。於是她抓起他的手掌,在上面寫了三個字。好不容易看懂的相良陸鬥笑了,給了她一個深深的吻。窗外的北風呼呼吹,窗內的暖意卻滿滿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3 02:39:58
第九章
三月十二日這天是封颯月的生曰。
相良陸鬥在他家為她辦了個小小的生日派對,幾乎所有的人都來了。
香檳、蛋糕和三十一歲的蠟燭。
“又是一個新關卡的開始。”宗宮海翔一副棺材板的臉孔,永遠和說出來的話不相搭。
封颯月挑起一邊眉頭,“聽你說這話,真是令人不快。”
“恭喜你實踐三十歲處女之路。”於是宗宮海翔換了個說法。
“有時候我真想拿衝鋒槍朝你掃射。”她嘴上這麼說,卻又覺得他說的話很好笑。
“那我只好……”宗宮海翔慢吞吞的開口,卻動作迅速的躲到站在他旁邊的封蒼征身後,“拿蒼征當擋箭牌了。”
“什麼擋箭牌?”沒參與他們談話的封蒼征一頭霧水。
封颯月搖搖食指,糾正他,“是防彈衣才對。”
“那我要把蒼征穿在身上囉!”空洞的眼神,宗宮海翔嘗試“把封蒼征穿在身上”。
“真是夠了,不要亂扯別人下水。”感覺自己被他們聯手當白癡耍,封蒼征出聲制止。
再不阻止,他們只會越來越離譜。
“喂,三十一歲的老壽星,快過來。”封士泉對著他們三人大喊。
封颯月滿臉微笑的上前,經過封士泉旁邊時,狠狠的打了他一下。
“年輕了不起,也不想想自己再四年就要跟我同年了。”
“堂姐,我想你有點搞錯囉,再四年我是三十歲,不是三十一,而且四年後你是三十五,我怎麼樣都跟你有四到五歲的微小差距呀!”就這微小差距,註定他永遠比她年輕,誰叫她要先出生。
她又是一拳打在他頭上,“沒吹蠟燭前,我都是三十歲!”
“噢!好痛!”封士泉抱著頭,閃到一邊去。
“那你是決定今天不吹蠟燭了嗎?”宗宮海翔沒有高低起伏的聲音插進他們的對話。
“這樣的話,哥哥不就不能表演他準備很久的小提琴演奏?”相良春日語氣困擾的問。
眾人的目光看向她,她則看向相良陸鬥。
沒有聽見妹妹說什麼,他完全不瞭解情況。
早在一個星期前,他便為了給她驚喜而展開練習,幾乎每天都在相良春日家待到很晚,當然,表演的曲目保密到家,不給她任何可能事先知道的機會。
“……我要吹啦!”
於是最靠近開關的南綺幫忙熄燈。
封颯月雙手交握在胸前,認真的許願。
三分鐘過去了。
“你還沒許完願呀?”封士泉忍不住問。
“你懂什麼?許願是要專心一意的。”封颯月駁斥。
“你專心的時間未免太長了。”
“我想等這討人厭的蠟燭融化後再吹。”她閉著眼睛回答。
利用別人生日許願的宗宮海翔同樣閉著眼,“等到那個時候,我們也不用吃蛋糕了。”
“偷用別人生日願望額度的人沒資格說話。”
不用睜開眼,她也知道宗宮海翔在做什麼。
“總之,快吹蠟燭吧!蠟油在滴了。”封蒼征出聲打圓場。
封颯月在心裏快速的念了願望三次,然後吹熄燭火。
南綺按下開關,燈又照亮滿室。
宗宮海翔充當司儀,拿著切蛋糕的刀子當麥克風,說:“那麼接下來就請聽相良陸鬥帶來的曲目——聽不到,小提琴版。”
站在客廳正中央,從頭到尾一語不發的相良陸鬥,手握著那把純黑色的小提琴,悠揚的琴聲流洩而出。
最近為了記住歌詞甚少說話的他,輕啟唇瓣,用不甚完美的音準唱出最完美的歌曲!
“夜,黑夜,寂寞的夜裏,氣,生氣,對自己生氣,軟弱的電話,又打給你,想,聽你,那邊的空氣,有,什麼,精彩的話題,你還是溫柔,給我婉轉的距離……
“我的聲音在笑,淚在飄,電話那頭的你可知道,世界若是那麼大,為何我要忘你,無處逃,我的聲音在笑,淚在飄,電話那頭的你可知道,世界若是那麼小,為何我的真心,你聽不到……
“會,很會,偽裝我自己,你,不該,背我的秘密,沉重都給我,微笑給你,奔,狂奔,空曠的感情,走,暴走,暴走的傷心,透明的歎息,最後還是我的秘密……
“聽不到聽不到我的執著,撲通撲通一直在跳,直到你有一天能夠明瞭,我做得到,我做得到……”(作詞:阿信)
曲畢。
眾人撫掌。
封颯月臉上始終掛著淺笑。
他們之間有著一段距離,他上前,主動縮短。
她微微抬頭,望進他黑潤的瞳孔。
他緩緩的露出笑容,把準備了好久的那句臺詞送給她——
“生日快樂。”
他以為自己完整的說出口,卻只是氣音。
周圍的空氣仿佛凍結。
每個人都露出怔愣的表情。
只有她臉色不變,嘴角上揚。
“謝謝。”她用力的抱住他.
宗宮海翔最先從驚愣中回過神來,趕緊拍手。
其他人立刻跟進。
於是沒有人告訴他,他終於不會發聲了。
“照相啦!要照相!”封士泉起哄,想要化解因方才發生的事而顯得有點低落的氣氛。
封颯月離開他的懷抱,找到擱在桌上的數位相機。
“哎呀,沒電了。你們先吃蛋糕?我去找備用電池。”
“快點來喲。”南綺朝她輕喊,看得出大夥都有點恍神。
“嗯。”封颯月笑著點點頭,跑回臥房。
門一合上,她歎了一口輕到不能再輕的氣息。
然後,地上出現一滴水滴……彙集成一攤水。
“終於……”
很久以前封蒼征就曾跟她說過,如果是在學習語言的年紀就極度聾,那便會影響語言能力,雖然相良陸鬥是過了那個階段才進入極度聾,卻不能保證不會受到影響。
他不是還能說話嗎?那時候的她這麼問。
人是很健忘的動物,就像你雖然有汽車駕照,一陣子沒開便會忘記開車的方法一樣,陸鬥二十五歲的時候完全失去聽力。那時候的他說話和平常人沒什麼差別,不過相信你也發現他現在說話的聲音飄忽不定,陸鬥他漸漸在還忘說話的方法……
那是封蒼征告訴她的。
大約三個月前她就開始發現他音不准的問題越來越嚴重,沒想到只不過是一陣子減少說話的時數,便會讓他忘記說話的能力。
人真的很健忘,如果不持續練習的話,就連原本屬於自己所及的能力範圍都會還失。
現在想起來,那時封蒼征是在提醒她事情的嚴重性吧!只是不知道過往他從完全失去聽力到現在有多大的差別,讓她忽略了這件事情有多迫切,等她終於知道要正視時,一切都來不及了。
糟糕!不能哭的!她用手拼命扇。
她抬起頭,努力瞠大眼,不想讓盈眶的淚水滴下來,卻有更多更多的淚珠順著臉龐滑落,她用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不讓哭聲逸出唇畔,不能讓外面的人,尤其是他,發現她在哭。
臥房外,氣氛還是輕快,卻和初時有點不一樣。
宗宮海翔主動在老友身邊坐下。
“我聽颯月說你開始學手語了。”
之前他曾說過,不管怎樣,他這輩子都要用嘴巴說話,所以絕對不學手語,看來封颯月讓他妥協了。
“嗯。”手中握著香檳,相良陸鬥應允。
“因為你知道自己不會說話了嗎?”宗宮海翔一針見血的戳破其他人亟欲隱瞞他的事。
“我不知道……我會這麼告訴你。”也是他唯一的答案。
相良陸鬥現在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多數是氣音。
“你明明知道。”宗宮海翔說得毫不留情。
他當然知道,因為他剛才是那麼認真的凝視著她,她臉上有什麼情緒一閃,他都能捕捉到,她會隱瞞他也知道,所以他就算知道,也得說不知道。
“但我不能說。”他的眼裏有著濃濃的哀傷。
宗宮海翔首次說不出話。
“就像我現在明明知道她在房裏泣不成聲,還是什麼都不能說,否則便會辜負她不想讓我知道而強逼自己假裝沒事,什麼都沒變的體貼,因為我是那麼的清楚她的用心,我才這麼做。”他永遠無法擁抱哭泣的她,當她合上門扉的同時,就已經將他拒絕在外,他只能隔著一扇門板感覺她因心疼他而落下的淚水。
“為什麼不相信颯月很堅強?”宗宮海翔心想,如果是颯月,一定可以接受他的一切。
相良陸鬥露出苦笑,“就因為她很堅強,所以在我看不見的時候,她會完全崩潰。”
他從沒見過相良陸鬥這麼笑,即使是在知道自己即將聽不見的事實,他都只是平靜的接受,不問為什麼,如今他居然露出這種手足無措,全然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笑容,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有時候我真恨我自己不是看不見,不然她就不需要在我面前露出那種體貼的微笑,她不用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才將自己的脆弱暴露出來,連哭泣都得小心翼翼的躲在一旁。”
但是他又矛盾的感謝上天讓他看得見她,一顰一笑,每個眼波流轉,他在怨恨的同時,卻又感到慶倖。
一直在旁聽他們對話的封士泉開口,“你知道嗎?要是我是你,我會二話不說,開門進去給颯月一個溫暖的擁抱。”沒有人喜歡獨自哭泣,意識到自己是一個人那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相良陸鬥陷入沉思。
“可是你不是我。”良久,他這麼回答。
臥房的門開了,封颯月從房裏走出來。
“抱歉,找了一下。”
雖然很淡,不過在場所有的人都看得出來她的眼眶有些泛紅。
“那來照相吧!”一開始提議照相的封士泉從她手上接過數位相機。
大家排排坐,封颯月和相良陸鬥很自然的被推到中間。
“跟我說,七。”拿著相機卻硬要在相片裏出現的封士泉,對準所有的人後,按下快門。
這是她三十一歲的生日。
而他……終於不會說話。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吃了蛋糕後,相良春日把封颯月拉到陽臺。
“生日快樂,這個給你。”她遞給她一張MD。
“謝謝。”封颯月接過,“這是什麼?”
“是哥哥這幾天在我家練唱時,我偷錄的。”其實她也發現相良陸鬥說話時氣音增加,所以才想錄下他的聲音。
封颯月盯著手中的MD。
“其實在這首歌出來之前,哥哥就已經聽不到了,所以這首歌他是憑曲譜來唱的,才會唱成那樣。”相良春日解釋。
封颯月默不做聲。
“如何?有感動到想哭嗎?”相良春日笑問.
“你知道嗎?我常想,人為什麼會感動到哭?為什麼會喜極而泣?”封颯月的目光變得深遠,注視著只有幾顆星子的夜空。
她期待有一顆流星劃過,現在她有非常想要實現的願望。
她的眼神迷蒙,對於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其實也不是很清楚包含在內的意思。
“高興不是應該笑嗎?不論是淺笑,微笑,各種笑容的最高級應該是大笑吧!”封颯月頓了下,“最後我才知道,會喜極而泣是因為高興到了極點,反而難過得落下眼淚,舉例來說,就跟我們笑到不可抑制會肚子疼的意思相同。”
相良春日靜靜地看著她堅毅的側臉,等她說完。
“但是,我不能在他面前喜極而泣。”
封颯月拉回視線,看著相良春日,眼神裏充滿無比的認真。
“沒有人哭的時候臉上不會流露難過的表情,正因為他聽不見,只能看見我用憂傷的表情在流淚,不知道我是因為什麼而哭,這樣一來,他勢必會感到自責,認為是他失嗯的關係。
“所以在他面前,我只能有很難過、很難過的哭泣,和很快樂,很快樂的笑容,不會有很快樂的淚水,認識他之後,我的快樂最高級只到不可抑制的大笑,如此而已。”她緩緩的說完,眼神逐漸恢復清明。
“說穿了,你們都在為彼此擔心、體貼,卻從未向對方說明。”宗宮海翔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嗄?!”
兩個女人同時嚇了一跳。
他不知從何時開始,蹲在一旁聽她們談話。
“看來你的道德觀念還要再建造才行。”沒有人告訴他,偷聽別人說話是不道德的行為嗎?
宗宮海翔站起身,拍拍灰塵,“我以為我們兩個差不多。”
“那你今天總該知道我們差很多了吧!”封颯月冷嗤一聲。
“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呀?”他話鋒一轉。
“啥?”話題未免也跳得太快了吧!
結婚,她聽不懂嗎?好,那換個說詞。
“就是演奏結婚進行曲,由小舅舅牽著你走過紅毯,然後互相發誓說我願意的那個儀式。”
“難道你覺得這個說法有比結婚兩個字好懂嗎?”相良春日差點被他打敗。
“我一開始的確是說結婚呀!”是她們聽不懂,他才解釋的。
懶得搭理他。相良春日連忙問道:“對呀,颯月姐,你和哥哥什麼時候結婚?”
“呃……我們沒討論過這個問題。”搔搔頭,封颯月尷尬的笑了笑.
“啥?到現在還沒討論?”會不會太久了點?
“那現在去說就好啦。”雖然面無表情,但這的確是宗宮海翔最輕快的語調。
封颯月緊蹙眉頭,“咦?”
他是要她主動去求婚嗎?
那可不行,她雖然說過不想結婚的話,但如果真要步入禮堂,攜手共度一生,那絕對要由男方主動求婚,這是女人在婚前最後的浪漫呀!
“笨,今天是你的生日。”宗宮海翔如是說。
嘖!他居然罵她笨!
“所以?”好吧,她是真的不懂他的意思,所以暫時不跟他計較。
“去許願。”
“剛才不是許過了?你這個偷使用我願望的壞蛋,要是害我的願望不能實現的話,我就用戰車把你家轟了。”
“放心,我家是用防核彈的堅固合金建造,普通的子彈根本傷不了分毫。”
每次聽他們的對話,都有種聽軍事演習的感覺。相良春日暗付。
“重點不是這個吧!”她只好出聲點醒這兩個軍事戰鬥迷。
“總之,你只要許願讓他跟你求婚,不就成了?!”只要她一開口,相良陸鬥說不定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已經許完了!”真是。生眼睛沒看過那麼番的人。
“我是要你跟他許。”她的理解力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那麼差?
封颯月翻了個白眼,“那還不等於是我主動開口.”
“要不然你要傳紙條給他也可以。”他立刻提供第二個方法。
誰在跟他說這個?!她的意思是,不用提醒,他自己就該想到。
“這年頭誰還這麼扭扭捏捏?多的是女人主動提結婚。”
“我思想保守,可以吧!”封颯月怒聲反駁。
她就是想要他自己主動想到,主動提起,這樣不行嗎?“在吵什麼?”相良陸鬥忽然出現在陽臺。
宗宮海翔維持一貫說話的步調,卻搶在她前頭開口,“我跟颯月打賭,賭她敢不敢跟你求婚。”
“誰跟你賭了?!”封颯月搶白。
“這麼說,你不敢囉?”趁她在氣頭上,思慮不夠清楚,宗宮海翔故意激地。
“誰說我不敢!”果然,她立刻上當。
“那你向陸鬥求婚呀!”宗宮海翔給她最後一擊。
封颯月氣瘋了,當下對著相良陸鬥脫口而出,“說你願意娶我!”
相良陸鬥也傻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看到她說什麼。
“什麼時候?”宗宮海翔又在一旁補充。
“現在!”她氣得扯頭髮大吼。
“那麼大家都聽見了吧!如果沒聽見,我有錄下來。”封士泉賊兮兮的笑說,從口袋裏拿出錄音筆。
“我一直以為會是相良向颯月求婚呢!恭喜兩位。”南綺輕笑。
攬著老婆的肩,封蒼征同意她說的話,“是啊,想不到是颯月向陸鬥求婚。”
“總之,要恭喜你們囉!”相良春日拿著數位相機,猛拍兩位主角。
封颯月看看所有的人,再看看他。
相良陸鬥笑得很開心,“我願意。”
婚事,拍案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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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嗎?”
“這孩子,都要結婚了,還在睡!”
“總之,先把她抬進新娘休息室吧!”
睡夢中,她聽到好多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七嘴八舌的,然後有一副溫暖胸膛的主人將她抱起,換了個位置讓她睡覺。
接著有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在她臉上滑來滑去,她動手揮趕,卻怎麼也趕不走那不知名的東西,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久之後,終於有人抓著她的衣領,對著她的耳朵大喊——
“封颯月!快起床!”
“啊!”
封颯月從睡夢中驚醒,首先印入眼簾的是母親那張好像沒有隨著時間改變的臉龐。
“喔,媽,是你啊,”
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別說是淑女,她看起來一點氣質都沒有。
“你這懶蟲,婚禮都快開始了,還在睡!是想被抬進禮堂嗎?”要不是她已經上好妝,蔚詩陽肯定賞她兩巴掌,讓她提神醒腦。
“啥?婚禮?誰的呀?”
她從長椅上下來,搔搔頭發又抓抓癢,除了臉以外,整個人只能用邁還形容。
“誰?我還想問你咧!”
這個女兒要結婚也不通知一聲,說結就結!
“問我?”深邃的眼睛轉了一圈,“誰呀?”
她怎麼不知道最近又有人紅鸞星動?
“不就是你嗎?”
你媽?難道是……
“媽,我怎麼不知道你和爸離婚了?!”這下子她的瞌睡蟲完全散去。
“我想離婚,你爸還不肯咧!”她這女兒現在是裝什麼傻?
“那你為什麼要結婚?跟兩個男人結婚,在法律上犯了重婚罪喲。”以為母親不知道,她好心的提醒。
蔚詩陽賞了她一記爆栗,“你娘八百年前就已經結婚啦!現在要結婚的人是你!”
撫著被揍的地方,封颯月傻笑道:“喔,原來不是娘你要結婚呀……”
等等……她剛剛說什麼?!
“我要結婚?!”這比得知她娘犯下重婚罪還更令她驚訝。
怎麼她睡一覺起來就天地變色,是非顛倒?大家說的都是中文,她卻聽不懂他們說的意思,滿臉問號。
“海翔打電話給我,說你們決定得很突然,連喜帖都來不及印,要我們今天出席婚禮,一大早還是陸鬥把你扛過來的。”也不知道他們小倆口急什麼,又沒人反對,結個婚還像火燒屁股一樣忽忙。
“娘,你是不是蘇格蘭住久了,連中文的文法都不會用?”結婚?她今天要結婚,怎麼她本人完全下清楚,還一副置身事外的悠閒感?
“不要再讓我重複一次。”蔚詩陽皮笑肉不笑的說。
老實說,她也覺得娘親不像是在開玩笑,那麼是真的了?
前一晚被逼著求婚的經過霎時歷歷在目,所有的人歡笑恭喜的畫面,她發現自己被老套的激將法耍得團團轉……
整件事突然兜起來,而主導這一切的主嫌就是——
“宗宮海翔……”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3 02:40:44
第十章
青天高高,白雲飄飄,太陽當空在微笑。
小鳥在笑,賓客在笑,新娘封颯月的臉很臭,一點都不快樂。
因為她知道自己被設計了,狠狠的瞪著坐在面前的宗宮海翔。
“你這樣看我,會讓我以為你是想嫁給我。”沒有死到臨頭的自知之明,宗宮海翔還是一臉滿不在乎,事實上他一直都是這個表情。
“想嫁給你?我現在想來一場軍事演習啦!”
這個兔崽子!她以為昨天他只是故意鬧他們,她也決定當那是一場整人遊戲,怎知八個小時後她端坐在椅子上,身旁還有人替她梳頭發整理門面,順便告知她,她是今天的新娘,不用操心,因為有人已經替她打理好一切。
有人?如果是指眼前這個王八蛋,她就先撕了他的嘴。
“是這樣嗎?雖然我也早就料到……”宗宮海翔的眼神仍是空洞,卻在下一刻由背後拿出一把漆彈槍,“還好我有準備。”
封颯月挑眉,“那我的呢?”
“喏。”他從口袋裏拿出一把三十元的玩具手槍,是那種裝水還可看到水位在哪裡的綠色透明水槍。
她盯著手中的廉價水槍,“這簡直就像鎮暴員警對上拿著玩具刀的激進抗議民眾,超級不公平。”
“人,生來就不是站在平等的出發點上。”他將子彈上膛。
“這句話去跟制定中華民國憲法第七條的人說。”呿!至少也要裝水呀!
新娘休息室裏的一窩工作人員看傻了眼,只有新娘的親屬團早就見怪不怪。
“給我住手!”
兩道女聲同時爆出,下一秒兩個鬧事者同時被狠狠的揍了一拳。
“噢!”
“噢。”
他們也是異口同聲的發出痛吟,不過語氣不一樣。
“媽,別忘了你只有我這個女兒耶!”她媽揍人越來越不手下留情了。
“就是因為只有你一個,不揍你揍誰?!”蔚詩陽瞠大眼反問。
“怎麼這樣說!”封颯月不悅地嘟起唇。
宗宮海翔在一旁見了,依樣畫葫蘆。
“媽,別忘了你只有我這個兒子。”
封希羽露出天下太平的甜笑,“真好,要是沒有你的話,我鐵定無法享受教育自己孩子的個中樂趣。”
“說得也是。”宗宮海翔受教的頷首.
從沒看過這樣的母子和母女。在場的工作人員同時閃過這樣的心聲。
“封阿姨,該讓颯月姐換上新娘禮服了。”相良春日趕緊出聲打圓場。
“也是。”蔚詩陽一把將封颯月推向更衣問。
那一瞬間,她有種被推入火坑的錯覺,突然冒出一句話,“真的要結婚嗎?”
眾人頓住手邊的工作。
“快點!婚禮要開始了。”
不知道誰這麼喊,所有的人又當沒聽見新娘說的話,繼續手邊的工作。
不一會兒,一個漂漂亮亮的新娘取代剛才邋裏邋遢的瘋婆子。
“哇,颯月姐好漂亮。”相良春日將捧花交給她。
來幫忙的南綺也笑說:“相良一定會被你迷得團團轉。”
好不容易,封颯月終於露出笑容。
“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是三十一歲的新娘。”就是有人不識相。
又是哪個人多嘴?!所有的人暗暗咒駡。
新嫁娘的笑容有一絲龜裂。
“是要我撕爛你的嘴嗎?”封颯月掐起宗宮海翔的上下唇,直直往外扯。
“我錯了……”他口齒不清的求饒.
禮堂那邊傳來音樂聲。
“糟了!結婚進行曲開始了!”
封颯月被所有的人趕鴨子上架地推出新娘休息室,等在門外的是從小寵她的父親。
封北辰滿臉欣慰的笑容,朝她伸出手,“我的好寶貝。”
有股哽咽直沖她的喉頭,讓她不能言語。
她這才真正感覺到自己今天就要嫁做人婦,戴著白手套的手勾住父親從小牽著她的手,然後她在紅毯的盡頭看見那個即將託付終身的男人,他臉上露出幸福的表情,待父親把她的手交到他的手中,她看見從來不曾流淚的父親眼眶蓄著淚水。
“我把她交給你了。”封北辰低聲道。
霎時,換她淚眼婆娑。
相良陸鬥笑而不答,臉上的神情像是在告訴他:我以一生保證她的幸福。
唔,她快憋不住眼淚了……不能哭,今天應該是快樂的日子,不能哭!
他轉頭,正好看到她偷偷擦拭淚水。
感覺到他的視線,她抬頭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就連這個時刻她都不敢哭出聲,她一定是怕他誤會她不想嫁給他,所以才會笑得那麼開心吧!
為什麼不相信颯月很堅強?
宗宮海翔說過的話突然閃過他的腦海。
是啊,她很堅強,堅強到連哭泣都不想讓他看見,但他還是想在她哭泣的時候給她溫暖的擁抱,讓她依靠。
“不好意思,神父,可以請你等一下嗎?”他揚手要所有的聲音都暫停,雖然他聽不見,卻不想讓任何聲響蓋過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封颯月一臉疑惑。
“我從小就認識你。”
“我知道。”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嗎?
“我認識的封颯月是個快樂的時候會大笑,生氣時會用恐怖言語拐彎抹角罵人,關心人卻因為不好意思而用很多惡毒的話包裝,總是想很多,很體貼人的可愛女人。
“我知道你會因為不想嚇到我而不從背後叫我,繞遠路從我正面出現,為了不想讓我知道我不會說話而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然後躲起來暗自因心疼我而哭泣,我喜歡那麼堅強的你,但是我必須說,我想要分享的不只是你的快樂,還有你的痛苦難過——因為是你、所以不管是什麼樣的情緒我都能接受,就像你毫無怨言的接受我的一切一樣。”
他想告訴她,就像她知道他願意為了她做任何事,他也知道她為他做的所有貼心舉動。
畢竟他們是如此的為對方著想,沒道理因此而將對方推拒在心門外,永遠保留一塊不能被對方跨入的禁地,被宗宮海翔那麼一說後,他的確有些想不起來到底是為了什麼讓他們在原地打轉。
因為互相體諒,而不敢向對方說明所築起的圍籬,現在他要打破。
他那雙拉小提琴的細長手指撫上她的兩頰,拭去流不停的淚珠。
“從今以後,不管是喜極而泣也好,放聲大哭也沒關係,我陪你。”
封颯月泣不成聲.
她以為只有在背對著他哭泣的時候,才會為了下驚動他,小心不哭出聲,原來喜極而泣的更高級是泣不成聲。
“所以,如果你想哭的話,隨時轉身,我就在這裏等你。”
即便他是用那氣音多過於飄忽音準的聲音在說話,她還是一字不漏,聽得很清楚,如果不是非常努力,他根本連每個字怎麼念都快忘光了。
“我不會哭。”像是要證明自己所言不假,她用力抹去淚痕。
相良陸鬥覺得落寞。他以為她會懂……
“因為接下來我們要過的是快快樂樂的日子,沒有哭泣的必要。”綻放出連當空微笑的太陽都比不過的笑靨,她愉快的宣佈。
“並不是結婚就代表Happy Ending,離婚率持續向上攀升,屢屢刷新紀錄呀。”那個超不識相的人又插嘴。
砰!
“呵呵,沒事,你們繼續。”封希羽掩唇嬌笑。
宗宮海翔就倒在她腳邊,抱著被揍痛的腹部悶哼。
呼,差點就要駕鶴西歸了。
中斷的婚禮繼續下去。
“耶和華上帝說,那人獨居不好,我要為他造一個配偶幫助他……”聖壇上的神父開始念起那一長串的證婚詞。
“我本來還以為你不來了。”只知道神父在碎碎念的相良陸鬥,提起剛才她遲了些出現在紅毯另一端時。他有多緊張。
“我怎麼知道自己今天要結婚,遲到是應該的。”沒鬧不來就不錯了。
“我明明要海翔去叫你起床……”
“就是因為你叫他來,我才會遲到。”要是沒看到他,他們就不會亂鬧,也不會浪費時間。
“畢竟他是今天的總召集人,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他做。”雖然他也有參與打電話通知親友參加婚禮的行列,但聰明的話,就不該告訴她。
“我跟他還因為這件事差點大打出手。”要不是有人阻止,這裏早變成漆彈射擊場。
“你這麼不想在今天結婚?”早料到她會不開心,但他不希望她帶著一丁點不願意的心情結婚。
她是不希望求婚的人是她自己!
“哼!”這種話她說不出口。
“現在辦不也挺好的,剛好大家都在。”相良陸鬥安慰道,試著讓她開心點。
“有總召集人在,還怕大家不來嗎?”誰知道他是怎麼有辦法在今天辦一場完整的婚禮的?
有時候,他真的像個彌漫著謎團的人。
“也對。”大至禮堂的使用權,小至新娘耳朵上要戴什麼耳環,都是宗宮海翔替他們張羅的.
“咳、咳。”有人對新人們越說越大聲發出抗議。
“喂,該說我願意了。”宗宮海翔插嘴。
“啊?”
新人們對看一眼。
相良陸鬥發現神父用疑問的眼神盯著他。
“不好意思,再說一次好嗎?”
上了年紀的神父將手中的聖經翻到最前面,喝口水,打算從頭開始。
霎時間,痛苦的哀歎聲響起。
那麼一長串,再念一次,他們都要昏倒了。
“喔,不用了,最後一句就可以。”封颯月趕緊攔阻。
神父瞥了她一眼:將聖經翻回最後。
“那麼……你願意承認接受她為你的妻子嗎?”
“我願意。”相良陸鬥回答。
“你願意承認接受他為你的老公嗎?”
“我願意。”封颯月回答。
“你們是夫妻了。”神父宣佈。
婚禮進行中,有人吹口哨,人人臉上洋溢著笑。
戒指還沒交換,捧花還沒扔,他們該仿的儀式都還沒完成。
咻!
一團紅紅的液體滴落在封颯月的婚紗裙上,阻止了他們接下來的動作。
她眯眼細看。
是漆。
抬起頭,以宗宮海翔為首,所有的親朋好友都穿上防護裝備,人人手執漆彈槍,對著他們,簡直就像恐怖分子大鬧婚禮。
“接下來是餘興節目,追殺新娘。”宗宮海翔戴上日本烏鴉天狗的面具,那是他母親的收藏品之一。
“啊?”現在是怎麼回事?
聽見她的疑問詞,宗宮海翔又拉下面具。
“我來解釋一下,你的防護裝備和武器都藏起來了,在你找到之前,是我們追殺新娘的遊戲。”
所以找到之前她得任由他們追殺囉?有沒有天理呀?!那麼多人追她一個穿著不方便行動的禮服,又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你聽到了嗎?”眼睛注視著前方蠢蠢欲動的人們,封颯月呆呆的問。
沒看到她說話,但早已培養出默契,相良陸鬥早知道她會這麼問。
“對了,因為這是追殺新娘的遊戲,所以陸鬥,你可以選擇要幫她,還是跟我們同隊。”封士泉手上還有一套防護裝備和武器,“選擇跟我們同隊,這個就給你。”
劇情急轉直下,不過想也知道是宗宮海翔主導。
說不定對他而言,他們的婚禮是其次,這次大鬧才是他主要的目的。
“你怎麼說?”封颯月問。
相良陸鬥垂首看著她,“我怎麼可能會拋下你不管呢?!”
“是嗎?”要是她,一定二話不說,選擇棄暗投明。
“我加入你們那邊。”下一刻,他乾脆的放棄她。
就知道。
同一時間,封颯月抓起阻礙行動的裙擺,瘋狂的往前跑。
開玩笑,玩捉迷藏,她從來沒輸過,更別說是她在行的漆彈射擊遊戲。
“目標新娘,大家沖呀!”沒精神的語氣,宗宮海翔一聲令下,參與的人全部追在封颯月身後跑。
青天白雲,太陽當空照。
熱血的青年朋友們在草地上追逐……用漆彈槍追逐。
一直到太陽快要西下,封颯月才找到被藏起來的防護裝備和武器,因為上頭用一張超大的紙寫著:你要找的東西在這裏。
她小心翼翼的靠上去,以防這是個騙局。
“放心吧!留守的人是我。”相良陸鬥由暗處出現.
“你留守?”那就更可疑了。
此刻的他早已脫下新郎裝扮,換上輕鬆的T恤牛仔褲。
“大家都回去啦!”
“什麼?”可惡!那她躲得那麼辛苦,是被要著玩的?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海翔,自顧自的結束活動是他的長項呀!”走到她面前,相良陸鬥用手指替她撥開淩亂的發絲。
雖然清楚宗宮海翔只是鬧著玩,但看到她這副狼狽的模樣,還是讓他有點生氣。
“那我要找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她嗅到陰謀的味道,該不會是什麼不好的東西吧?
“不知道,去看看吧!”
他們走回聖壇,在那裏找到一個萬花筒。
“我努力那麼久,就為了這個鬼東西?”說不失望是騙人的。
好歹宗宮海翔也拿一整套防護裝備來換,她會比較高興,至少下次他們去玩生存遊戲的時候,她可以拿來用。
“等等。”他記得剛才宗宮海翔拿了個盒子給他。
看著他從牛仔褲口袋中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她湊向前。
“是什麼?”
“海翔給我的。”
“呿!他給你的東西比給我的還好。”她小小的埋怨一下。
相良陸鬥笑了笑,打開包裝。
“手電筒?”
他拿著手電筒把玩了一會兒,猜不透宗宮海翔的用意。
“算了,我們都忘記海翔送禮是依照自己的興趣,而不是實用性或別人的希望。”聳聳肩,封颯月轉動萬花筒。
“是這樣嗎?”可是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是因為他說:“到時候可以派上用場。”所以他才會有這種感覺嗎?還是他想太多了?
“咦?”奇怪……
“陸鬥,手電筒借我一下。”她繼續轉動萬花筒,騰出一隻手跟他拿手電筒。
“怎麼了嗎?”他將手電筒交給她。
“我在想……”她打開手電筒的開關,對著萬花筒照,“會不會是這樣用?”
刹那間,牆壁上投射出一張他們小時候的照片。
“是我們。”
照片是在他們熟睡的時候拍的。
“回想起來,那個年紀的我們要是醒著的話,是不可能這麼和平的。”相良陸鬥看著照片,有些出神。
“是啊!”封颯月繼續轉動萬花筒。
是他們到東京狄斯奈樂園玩的照片。
“我還記得那個時候你帶著我和海翔亂跑,差點迷路咧!”
“明明是你說要看米奇,我才會帶著你們去找的。”相良陸鬥沒好氣的說。
怎麼小時候他替她做的事,都會被她誤解成不好的方向?
然後又出現了許許多多他或她在各個時期的生活照,有他在體育祭賽跑的照片,她國中剛入學時的香菇頭,他認真的拉著小提琴,她考上理想的大學,他的成人禮,她穿著學士服畢業,他的第一場公開演奏會,她梳包頭一身上班族裝扮……一直到昨晚她生日時的照片。
“想不到他也能送出這樣有意義的禮物。”封颯月有感而發的說。
“我只感覺原來自己被跟拍了那麼多年。”相良陸鬥打了個寒顫。
雖然看到很多他沒看過有關她的照片,但也出現不少連他都沒見過有關他自己的照片,不是被跟拍是什麼?
“老實說,我也這麼覺得。”她搓搓自己的手臂,同樣感覺有點冷。
不過,他們都感受到他的心意了。
收起東西,相良陸鬥牽著封颯月往外走。
“對了,禮服怎麼辦?”看著自己身上花花綠綠的禮服,不知道送還婚紗店,人家還要不要?!
“海翔買下來了。”他頓了下,“他說這是送給你的結婚紀念回憶之一。”
“之一?難道還有其他的?”她這麼一說,他才發現宗宮海翔的語病。“不知道……可能是指這個吧!”他晃了晃手電筒和萬花筒。偏著頭,她壓下心中的異樣戚,“可能吧……”直到回到家,這對新人才瞭解到什麼叫做“回憶之一”。那絕對是他們這一生最恐怖的回億。至於是什麼?噓,不能告訴你。
洞房花燭夜。稍作喘息之後,封颯月趴在相良陸鬥的胸膛上。
“怎麼了?”感覺到她的視線,他睜開眼。
“突然想到海翔說的,我真的到了三十歲都還是處女。”
“所以?”他沒說出自己其實很滿意這點。
“那天我看了一本雜誌,上面寫到,現在的男人怕的不是豪放女,而是處女,讓我很sad。”時代在變遷,思想觀念也在改變。
以前宗宮海翔就曾說過,她一定到很老都還是處女,年輕的時候她還敢信心滿滿的告訴他不可能,等到她二十五歲之後,她回答不可能都只是欺騙自己,也欺騙別人。
而現在她必須承認,自己的確到三十歲都還是處女的事實。
“那只是某部分人的想法吧!”他就很高興自己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反正她以後也不可能有第二個。
“是這樣嗎?”可是……
“但雜誌上還寫說,沒有經驗的女人比較難搞。”
唉,下次她看雜誌之前,他一定要先檢查內容。
“你覺得咧?”
“什麼?”
“我很難搞嗎?”
會有女人這樣說自己的嗎?他暗付。
“我覺得你用的詞不太好。”
“誰在跟你說這個!”輕拍他的胸膛,她嬌嗔。
長臂環上她的腰肢,略微使勁,讓她感覺得到他的迫切需要。
“這樣你說呢?”要不是顧忌她是第一次,他也不需要忍得那麼辛苦,就這點上來說,處女的確是不太好“搞”。
封颯月漲紅了臉,囁嚅的應了聲:“喔……”
“睡吧。”拍拍她的背,相良陸鬥哄她睡覺。
“嗯……”激烈運動後,她也累了,“唱歌給我聽好不好?”
她需要催眠曲。
“唱什麼?”他的掌心沉穩的拍撫著她的背。
“都可以。”雙手撐著下巴,她微眯著眼。
“嗯……我想想……那唱‘四次我愛你’?”
“嗯!”揚起可愛的笑容,她輕輕點了下頭。
“不過我有稍微改編歌詞。”
封颯月好奇的瞠大眼。
“想把你抱在我懷裏,就這樣下讓你離去,只是想跟你在一起,不做什麼也沒關係……”
封颯月眨眨眼,緩緩趴在他的胸膛上。
“不結婚當然不行,因為我要的只有你,雖然只是張紙而已,我會鎖在保險箱裏……”用已經只剩氣音的聲音唱著,他臨時改編,所以有點不順暢。
但她還是邊聽邊笑。
“有句話,我一定要,連續四次講給你聽……”
沉穩的震動透過他的胸膛傳來,她輕啟唇瓣,緩緩的附和著他——
“那就是,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最後一個尾音,消失在他們緊貼的唇間。
四次我愛你的意思,並不是只想說四次,而是會一直說給她聽。
夜半,等著她睡著的相良陸鬥,悄悄張開眼。
在黑暗中摸索出今天婚禮上來不及交換的戒指,拉起她的手,他將戒指套上她的無名指,然後在她耳邊悄聲道——
“老婆,我愛你。”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3 02:41:14
尾聲
又是一個盛夏的夜晚。
“爸!拜託你下次不要用手語偷罵我同學好不好?”
相良陸鬥那張娃娃臉似乎不會老,他滿臉無辜的看著兒子,雙手在半空中比畫。是他們先在我背後說我壞話!
“那你也不能問候人家母親呀!”相良誠同樣跟他比手畫腳,但為了加強語氣,他邊比邊說。
“老公,你又問候別人的母親了?”在一旁聽到父子倆對話的封颯月,眉頭不悅的蹙起。
我沒有喲。相良陸鬥趕緊撇清。
“他明明就有!我同學說他經過爸身邊的時候,正好轉頭看他,才會發現他在偷罵人。”已經習慣用手語交談的相良誠,就連跟母親交談時都會加上手語。
咦?
等等。
封颯月突然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你同學看得懂手語?”
“他們常看我在比,都會問我呀!況且爸比的可是全世界通用的‘手語’。”
要不是他同學也用同樣的手語問候他母親,他哪會那麼清楚?!
“什麼意思?”封颯月聽得一頭霧水。
“你自己問爸。”相良誠顯然不願意自己比出那個手勢。
封颯月轉頭,面對那個吃水果看電視裝死的老公,笑道:“所以那個手勢是什麼呢?老公。”
啥?我忘了。相良陸鬥做出健忘的表情。
“少來!那種手勢要等投胎了以後才忘得了!”相良誠馬上反駁。
“別亂說!”封颯月制止兒子的快言快語,“你爸只是到了可能得老年癡呆症的年紀,要體諒他。”
喂喂,我看得懂你們在說什麼。相良陸鬥要他們別太超過。
“那麼那個手語到底是什麼呢?”封颯月笑吟吟地問。
他撇開頭,吹口哨。
封颯月和相良誠對看一眼,沒再說什麼。
十分鐘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水果看新聞。
相良誠突然開口,“爸,你右手中指上是什麼?”
相良陸鬥反射性的伸出中指,想看看兒子說的是什麼。
“媽,現在你知道爸到底比什麼了吧!”相良誠立刻大聲嚷道。
嘖!奸詐狡猾的小鬼頭!相良陸鬥這才發現自己中計了。
“老公。”封颯月甜甜的喚道。
呃……什麼事?他感覺到背部有冷汗流下。
“也許我們該好好談談關於手語的言論道德這個問題了……”
夜還很長,他們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談。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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