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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李馨] [冥王的戀人][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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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9 10:22:11
標題:
[李馨] [冥王的戀人][全書完]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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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間只有一種力量可以扭轉乾坤,
改變倫常,那就是愛……
來自冥界的冥王。
愛上了凡間的一位少女,
但她卻身染重病,生命垂危。
為了拯救她,他擅改「輪迴簿」,
終於觸犯了天條……
天界派遣武神將,欲治冥王的死罪,
在危急關頭,她情願與他同生共死。
此舉,感動了有情世界,
也改變了他倆的命運……
楔子
在宇宙初始,混沌未明,陰陽才分之時,就有人界、冥界、夜剎國、天界、魔界以及精靈界。原本六界是一家,人民皆善良純潔。但慢慢地,因長久相處下來,六界之人產生了情感;親情、友情、愛情,進而擁有與這些情感相伴而來的嫉妒、羨慕、犧牲、付出……而六界之人也因種族和體質的演變,而造成了不同的能力,逐漸地演化成六個世界,在經過無數年的進佔、淘汰、天擇,六界的人各自成一格,到最後六界不相往來,並且種下了深切的界族觀念。
就在那時,天界出了位天匠,他聚合了宇宙所有的情感,以天地精石鑄成了力量無窮的心鏡、玥杖、情環、宇劍以及凝戒。天匠原想用這五寶來改善日益惡化的六界關係,讓六界藉五寶力量之助,而打破日漸擴大的六界時空距離。卻沒有想到五寶可扭轉乾坤的力量竟惹來有心人的覬覦,除了人界已漸遺忘五界之事置身其外;魔、冥、夜剎、天、精靈五界為了爭奪五寶而引起一場大混戰,五界精英死傷殆盡,幾欲滅亡。
天匠未曾料到有此後果,將五寶收回,加以封印,封去五寶的力量,並下預言,說明五寶封印解開時,即是六界將再團合之時,將五寶分別傳給五界。而五界經此一役,元氣大傷,已無力再去搶奪其它的寶物,遂停戰閉關自守,且五界經這次的互相殘殺,仇恨深種,更加深了與人界的隔閡,以至於千百萬年後的今日,人界已少有人知其五界的存在了。
冥界,幽魂殿上。
「四異生於凡世間,冥界凝戒再重現,毫光映情顯真心,五界爭端亂像現,唯靠四異化其劫;戒、鏡、杖、環、劍五寶,封由其心解其印。」一個高大雄壯,生活極具威嚴氣勢,讓人望而生懼的男子,一身黑斗篷,不耐煩地敲著他坐的那張特殊的黑椅,冷著一張臉念著。
殿裡一片黑闇,只有幾把磷磷鬼火隱約閃著駭人的光芒。
「這預言裡到底寫些什麼?」
他的表情未變,聲音的溫度陡然下降至冰點。
黑暗佔據的幽魂殿只有森森鬼聲,無人回答他的問題。
「你們沒有一個知道嗎?」
那男子逕自對著空無一物的大殿說著,嘴角冷笑。
話才剛落,大殿上馬上浮現了一群黑壓壓的煙霧,如有生命般慢慢凝成人形。
「大王息怒!屬下們真的不知!」一黑煙領著整殿的黑霧稟告。
那一縷縷飄懸在空中的煙霧薄疏得只能模糊地看出人形。那男子收回淡笑,大殿裡所有的人……不!是所有的「煙」都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因為他們都知道他們的王,也就是統治幽冥鬼界的冥王臉上如果出現一朵笑容時,那代表他心情非常不好,有人離倒霉不遠了。
「這預言是上古天匠留傳至今的,歷代以來沒有任何一界能顯出一絲端倪。」那為首的黑煙飄忽地發言。
男子不說話,獨自沉思著,他那張冷峻的臉好似石膏打的,毫無一絲應有的生氣,殿上眾幽魂沒得到指示個個都不敢擅動一下,可見他們畏懼冥王的地步。
「四異生於凡世間?指的是有四個不一樣的人會出世在人界嗎?那和五寶又有什麼關係?五界早就和人界斷絕往來了,而且因為時空的差距,人界和五界中隔了個次元空間,五界中除了尊者,長老和大王之外,也沒有人有那種力量可以安然無事地通過次元空間,那四個人對五界到底有何意義?冥界凝戒再重現?冥界的至寶凝戒也早在上兩任王在位時遺落了,凝戒的重現難道和那四個凡人有關?封由其心解其印?這又是代表什麼?」
冥王臉並未動,聲音卻幽幽渺渺地傳至大殿的每一個角落,群幽魂又竄動了起來,冥王的身體好像冰雕的一般,動也不動,連眼睛也未眨,卻聽見他極具權威的命令飄至群魂的耳裡:「不要煩我!」
就這短短一句冰刻似的聲音,群煙立刻消逸無蹤,大殿又恢復成原先的寂靜、詭異。
倏然,一縷黑煙被風吹進來似地急報:「大王!魔尊不知何時解開了宇劍的封印,殺了進來,不少兄弟魂飛魄散,無法抵擋……」
冥王仍毫無表情,只是他那抹微乎其微的冷笑又出現了,接著就是一句:「好個魔尊。」
憑空消失在大殿裡,連那縷黑煙也不知蹤影,黑得看不到一切的幽魂殿裡仍是磷火點點,鬼氣濃重。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9 10:30:36
開場
谷綠音抬起頭,自身旁的一棵大樹的濃密葉縫中,望著透過樹葉灑在她臉上的陽光,用手微遮了遮對她而言有些強烈的陽光。
路過的行人鮮少有人不對這位一身純白的衣裳,身子纖細,舉止優雅如仙女般的女子行注目禮。而她絲毫不知別人投射過來的目光是因為她與眾不同的氣質,獨自享受樹蔭下的涼意。
「哎呀!不好,我要遲到了!」她不經意地看了一下表吃驚地喊。
正欲舉步,卻看到一隻頑皮小鳥跌跌撞撞地飛了過來,她毫不猶豫地朝那隻小鳥說話,奇跡似的,小鳥竟順從她的指示停在她舉起的手上,行人見了此景無不嘖嘖稱奇。
「都幾點了?為什麼綠音還沒來?」一位長得嬌俏大方的女子有些暴躁地來回走著。
「芝蘋!別擔心,綠音她不會有事,大概途中又碰上了些動物吧!」另一位表情從容自在,生得平易近人,面貌雖普通,但氣質異於他人的女子說著。
「是啊!芝蘋,那些動物見了她,不黏著她才怪。綠音能和動物溝通,這一來當然會花不少時間,況且如果綠音出事了,慈寧不可能不知道的。」一位身穿T恤、牛仔褲的俊逸青年幫腔。
芝蘋白了他一眼,瞟了他倚牆而立的瀟灑姿勢一下:「是哦!綠音不是你的朋友,你當然不擔心了。」
「芝蘋!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奕霆?綠音是我們的朋友,我們怎麼可能不擔心?只不過奕霆說的是實話,我對至交好友或親近的人都有感應能力,綠音要是有事我會知道的!」慈寧的話有種令人安心的力量,使人不自覺地想接近她,信任她,分享她笑容中的安定和平靜。
芝蘋哼了一聲,算是回答。奕霆深知芝蘋火爆的性格,向來有口無心,也就不以為意。
谷綠音是個自幼失怙的孤兒,父母雙亡後就獨自生活,她父母雖沒留下什麼遺產,但那些錢所得的利息和綠音目前微薄新水的工作,勉強可以支持她度日。她為人善良,不懂人情世故,對任何人都赤忱相待,因而受了很多傷害,同時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
最特別的是她的嗓音,她擁有特異功能,不但能和動物溝通,讓動物聽從她的指揮,她還可以用具有魔力的嗓音將人暫時催眠,而控制被催眠的人。但她鮮少使用這種力量,所以除了芝蘋、慈寧與奕霆這三個和她同樣擁有超能力的人知道以外,鮮為人知。
不過由於她的不擅隱瞞,週遭的人無法接受她能和動物溝通的能力而排斥她,脆弱的綠音心裡雖然很難過被人疏遠,但慶幸的,是她在大學時無意中發現了「超能力杜團」,加入了社團而認識了芝蘋、慈寧和奕霆這三位對她推心置腹的朋友,她的生活才開始有了歡樂。
能隨心所欲控制物體變化的芝蘋,具有強烈感應能力的慈寧和有一雙特殊眼睛的奕霆,將這個最晚加入的夥伴視為妹妹,在看見她羞澀內向的臉時,毫不遲疑地負起了保護她的責任。
綠音的純真、誠摯以及對人的毫無保留,更使三友心疼她不識護衛自己的純稚,所以三友最是寵她,也最是擔心她。
「對不起,對不起!我遲到了。」
「綠音吶!你是去哪了?怎麼這麼晚才……哦!不,別又來了!」芝蘋看清綠音手中捧的小鳥時不禁呻吟出聲。
綠音一副做錯事的小孩模樣,小心翼翼地望著芝蘋「慘不忍睹」的表情,囁嚅地為小鳥請命。「人家……見到它受傷,還流著血……我沒有辦法不管它……」
「所以你就『順便把它帶來了』。」慈寧笑意擴大地替綠音揭開謎底。
芝蘋撫額:「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我家雖然大,但是管家可是對動物感冒得很,你每次來都帶一大堆的動物,飛的、跳的、爬的、跑的……我都快被管家罵死了。」
「我……人家……」綠音為難地看著手上奄奄一息的小鳥,心裡焦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不禁紅了眼眶。
「芝蘋!」慈寧警告著。
芝蘋一見到綠音一副「我哭給你看」的模樣,也不忍心地說:「好啦!我知道啦!拜託你小姐可千萬別開水龍頭啊!」她上前去接過小鳥,不可思議地,那原本只剩一口氣的小鳥到芝蘋的手中之後,竟然停止流血,傷口也復元成原來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曾受過傷。
小麻雀拍了拍翅膀,確定不痛之後就振翅高飛,還不忘鳴叫兩聲以示感謝。
綠音看了之後眉開眼笑:「謝謝!我就知道芝蘋最好了。」
「喂!小沒良心的,難道我們對你就不好啊?」奕霆語帶醋酸,抗議發言。
綠音羞澀地對奕霆和慈寧笑笑:「對不起!我知道你們都對我很好,從小到大只有你們三個對我最好了。」
「那還差不多。」奕霆佯裝哼道。
「好啦!別鬧了,咱們進去吧!綠音急忙跑來一定累了。」慈寧露出那成熟具有包容的笑顏說著,四人才走進屬於他們的小天地中。
來自遠方的你可曾知悉?
自你飄然出現眼前,
你就已闖入我生命,
不需言語!
「期盼與你相遇,再見你眼中柔情,嗯……」綠音哼著自編的歌曲,輕柔的聲音襯以動人的旋律又如往昔一般引來鳥獸圍賞。在她簡陋的小房子裡,內內外外都可以看到動物的蹤跡,她靈巧的身影穿梭在動物之間。
「來!這是你們的晚餐……別擠,每個都有,不會餓著你們的。」她軟言耳語中所含的力量使動物們溫馴乖巧而有秩序地吃著她所準備的食物。
綠音滿意地看著動物們自然率性又不怎麼雅觀的吃相,心中洋溢著小小的幸福。她雖然孑然一身一無所有,但是她卻擁有這麼多朋友,這已經是上天給她最好的禮物了。
她邊想邊拿起麵包,開始吃起晚餐。一隻麻雀鼓動著翅膀,自外飛進來停在她肩上,吱吱喳喳地對綠音不斷叫著。
「小毛,你也要吃嗎?」綠音問著,麻雀卻拍著翅膀說著綠音懂的語言。
「好好好!我聽,你這次又打聽到什麼馬路消息了?是吳大媽她的錢包找到了,還是空地的白貓生了小貓咪了?」
麻雀又叫又跳,好像事情很緊急。
綠音聽了臉色倏變:「什麼?在哪裡?快帶我去。」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迎接他的是他不習慣的陽光,他還沒恢復意識,週身就傳來椎心的刺痛,他不禁悶哼出聲。突然一片黑影替他遮去了大部分的陽光,映入眼底的是一張素淨的容顏,臉上掛著明顯的擔心。不知怎的,他的心被她臉上的關懷給撼動了一下,但又隨即消失,他皺起眉,不怎麼喜歡方纔那莫名的情緒。
一陣沁心清涼由額間透入腦際,只見她拿著濕毛巾覆於他額上,一雙小手還不停地幫他拭去他因疼痛而冒出的冷汗。他想坐起來,卻全身無力難以動彈,為此他驚駭不已,掙扎的意念在腦中翻攪,那女子感到他不安的情緒,為難地看著他,企圖制止他的掙動,卻無法如願。
不得已,只好開口:「不要動,你傷得很重,需要休息!」
那聲音出奇地悅耳,讓他聽了消去滿腹的驚疑,更令他訝異的是,他竟差一點就順著她的意思不再掙動,他淡然的臉望向這女子,仔仔細細地端詳她。
秀氣的面貌、無邪的表情、綁著馬尾的長髮,和她無法掩去的纖細脆弱的身子,自她背後射來的刺眼陽光襯托著她的氣質,使她看上去像個天使……
他的眉蹙得更深,再次斥責自己不該有感覺的,於是對她的不耐煩加了一分。
「汪汪汪……」
思忖間,一陣嘈雜且嚇人的聲音傳來,他轉頭去看,卻觸動傷口,疼得他頻頻皺眉。但見一群四隻腳毛絨絨的動物掀唇露齒地朝他吠叫。
他何曾被人如此無禮地冒犯過?更何況是這種看來下等的動物?他的眼眸閃過一絲冷芒,那些動物退縮了下去。
「茸茸!不許帶頭亂叫!」綠音板起臉教訓,心中奇怪著貓狗們對這陌生人莫名的敵意和恐懼,將動物們趕至另一邊,才停止了這場騷動。「對不起!」她語帶歉疚地說:「很抱歉,我的狗不是有意要凶你的。」綠音有些忐忑地偷瞧著他英俊得像希臘神像的臉,以及他似木雕泥塑般的冷漠。
她甜美的嗓音又讓他的思緒飄離了會兒,他暗抑下對自己微薄克制力的憤怒,面無表情。
原來那些就是人界所謂的狗啊!
他心中恍然之際,不願讓自己成為任何人擺佈的嬰兒,咬牙忍受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楚,用手一寸寸地將自己撐坐起來,綠音見到此景大為驚慌,手足無措地扶著他。
「別動!你的傷很重又流了很多血,你應該多睡一會兒的。」
那聲音雖然透著慌張,但聽來卻仍令人如沐春風,而他彷彿沒聽見一般,吃力地撥開綠音的手,緩緩穩住自己的身軀;緊咬的牙關仍承受著創傷所帶來的痛苦。
魔尊!
他牙咬得更重,在心中恨恨地說:這筆恨我記下了。
他的心中雖然仇火熾烈,臉上卻仍是一徑的冷漠,只除了藏在重重隱蓋後的眼眸所含的深切恨芒。
綠音不知所措地緊絞著自己的雙手,不敢輕試他懾人心魄的威勢,以及其如山般沉重的壓迫感;不禁暗責怪自己的糊塗和那太豐富的同情心。
不先弄清楚他的來歷就亂救人,萬一他是壞人,那我豈不是反而害了好人?
綠音想到此不禁後悔萬分,身子也下意識地退了一步,豈料他察覺她的後退,轉頭過來用他那雙令她心驚的眼盯著她,而她不自覺地顫抖著。他銳利的眼立刻注意到她雙肩輕微的抖動,和她明顯得連瞎子都感覺得出的害怕。坐起來的角度比較好打量她和他目前所在的地方。
她簡單的衣服有著多次洗滌的痕跡,這間小小的地方就是她世界的中心,廚房、臥室、餐桌和動物們佔據的絕大部分地方,就是他觸目可及的一切。他現在所躺的床,也就是她的臥房甚至於沒有隔間,廚房也可一目瞭然地數出少之又少的廚具,除了最角落的一扇廁所的門以外,這窄小又顯得擁擠的地方就是她遮風避雨的地方。
他的眼神又落到她身上,精簡已極的裝扮雖然寒酸,卻鉅細靡遺地將她渾然天成的韻致,以及那如未經雕琢的璞玉般氣質襯出。
那身不食人間煙火的風采,令他不自覺想起曾捕捉到的剛轉生的精靈。她太又明亮的眸仍清晰地寫著對他的畏懼。
她不該在這出現,她應該是精靈界的妖精才對。
他的第一個念頭剛閃過,還來不及阻止第二個念頭:她怎麼住在這麼簡陋的地方?莫非人界還未開化?
忿恨地甩去他這來不及扼殺的第二個念頭,他不願去深究這雜念和其憐憫意味。
「是你救了我?」他不允她說不地瞪著她。
未解世事亦未和太多人相處過的綠音,不知該如何對待眼前霸氣逼人的男子,身子又朝後挪了一步,在他的逼視下怯憐憐地點點頭。
他對她的膽小感到不屑:「你叫什麼名字?」
綠音無法抵抗他聲中帝王般的威嚴:「谷綠音。」
「谷綠音?」他不確定地重複,沒有表情的臉只是微挑了挑眉。
綠音證實他的疑問地點頭,心頭卻大喊:茸茸它們被我牽到別處了,我該怎麼辦?如果芝蘋在就好了……不!如果芝蘋在,她會先把我狠狠罵一頓。
綠音紛亂無主地想著,甚至開始想要從哪一個方向逃走。
他看她驚惶無主的模樣,心中有絲自責,不禁不自知地放緩他冷硬的聲音:「你不用怕,我有傷在身不會傷你的。」此話一出口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我為什麼要向她解釋?為什麼不要她害怕?
他不明白地問自己,忽略了看見她瘦弱雙肩不住顫動時所觸動的莫名情緒。
綠音仍小心地盯著他,突如其來地開口:「你傷好了會不會害人?」
他愣在當場。
什麼叫「傷好了會不會害人」?
綠音想想也覺不妥,又開口解釋:「你說你有傷在身不會害人,那你傷好了之後會不會害人?」
他花了三秒鐘,才自她那令人難以理解的話中回過神來,盯著她認真的眸,他不知笑意已在他心底染開。
「如果我說我不會害人你信不信?」
綠音又退了半步,保持著「安全距離」,眸中仍寫著不信任。莫名地,他笑了出口:「你真是坦白,什麼事都寫在臉上。」
綠音漲紅了臉忘記了恐懼:「不用你管!」
她薄怒的臉頰染著兩抹嫣紅,眼眸也因生氣而閃動著熠熠光芒,整個人像只蓄勢待發的小刺蝟般,準備攻擊敵人的模樣;只是她嬌小的身形和臉上的純潔神韻,讓她的姿態反像小孩威脅大人的滑稽模樣。
想到此他又輕笑出口,卻因太過忘形而牽動傷勢,使得他的淺笑中斷成了悶哼。
綠音正為了這陌生男子故意的訕嘲氣得不知所措,突然又見他傷勢疼痛,忙不迭地上前扶著他:「你要不要緊?要不要……」
「走開!」
他出乎意料地推開綠音:「不要靠近我!」
綠音愣在那,看著宛如一隻負傷野獸的他,和他條綾分明的臉上所帶的痛,無助地退到角落,用雙手抱著自己,企圖給予自己些許的安全感。
等到他好不容易克服痛楚,抬眼只見綠音躲在角落,以一雙噙著淚水的大眼睛看著他,突然他有些愧疚,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淡然撇過頭不理她,強迫自己開口說自己並不願意說的幾個字。
「謝謝你救了我。」
綠音眼中的淚水隨著他這比較有人性的話而逐漸消退:「茸茸也有功勞,要不是它馱著你,我也沒有辦法把你搬回來。」沉寂就如此盤旋了好一陣子,終於,綠音鼓足勇氣問他:「你叫什麼名字?總不能一直叫你喂吧?」
他正懊惱地發現自己傷得比想像中沉重,短時間內無法返回冥界,又遭綠音截斷思緒,不怎麼高興地瞥了她緊縮在角落的身子一眼。
「冷寞。」他冷淡地回答她。
冷寞?難怪他脾氣這麼奇怪,真是人如其名。綠音會錯意地想著。
冥王冷寞想著,魔尊的字劍只解了一半的封印,短期內還無法攻入護罩防著的冥界,又和我大戰,一定消耗不少元氣,看來短時間內他是不會再騷擾冥界。我受到了重創,最少也要半個多月才能恢復一半的能力,不過那足以讓我回冥界了,人界的氣層會削去五界之人十分之二的力量,待在人界太危險了,若要不驚動凡界之人和魔尊的爪牙,只好暫居此地。
看向綠音,她則又拚命往後縮,似乎想成為牆壁的一部分以逃避他的眼光。
「谷綠音!我因為受傷無法行動,想暫借你家療養,如果你肯讓我借住你家一段時間,等我傷好之後我答應你一個條件,無論是金銀珠寶或權勢名利,我都可以達成你的願望。」
他滿心以為這種優渥的條件會讓她毫不猶豫一口答應,豈料:
谷綠音竟搖頭:「我什麼都不要,我救你並不是要你用什麼東西報償我。」
原想送他去醫院,但見他無意就醫,寧願屈就於此,加以他所受之傷非一般傷病,可見他一定有隱衷,所以她只有開口說:「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才能告訴你我的決定。」
冷寞心中不齒地笑,不相信綠音所說的話,在他的世界中每個人終日追逐著權富名利,巴結他、奉迎他全是為了加官晉爵,不再流於下層冥界受種種苦刑。而且根據新魂所記錄的凡界,也跟冥界一樣是到處充斥著慾望的醜惡世界,他不相信凡界有著上古時代那種純潔、與世無爭、知足、自甘黯淡的人,因此綠音誠摯的一番話在他耳裡,只是裝模作樣故作姿態罷了。
綠音看冷寞仍無表情,心裡也沒了主意。
「你是不是壞人?」
「壞人?」冷寞跌破眼鏡重複。
「嗯!」綠音煞有其事地點頭,並附加解釋道:「就是你有沒有傷害過人的意思。」
傷害人?
冷寞啼笑皆非地想:我根本沒來過人界,怎麼傷害人?
理所當然地搖頭:「我沒有傷害過人類。」
「真的?」綠音沒注意到他的語病,懷疑地睜著盈靈雙眸望著冷寞。
冷寞被綠音弄得有些火大,來個「你不相信就算了」的心理,乾脆不理綠音,逕自以殘餘的力量替自己的手臂等較輕的傷口醫療。
綠音聽了他的回答之後,才像只受了驚的小白兔般探出頭,逐漸消除對他的警畏。正考慮要不要相信他的時候,看到他能自行療傷,驚喜地跑了過去,舉起他剛醫好恢復成未受傷模樣的手臂叫著:「哇!原來你也和芝蘋一樣有超能力啊?我還在擔心要不要叫芝蘋來幫你呢!」
由於她太過興奮,以至於忽略了冷寞的錯愕和一閃而逝的陰毒。從未被人接近過的冥王防禦心極強,因而當綠音一把抓住他的手時,差點就如往昔般攻擊來人。及時縮回另一隻手,他聲冷如冰。「看夠了沒有?你的決定。」他縮回自己的手說著。
綠音因為發現冷寞也身具超能力,為又找到同伴而雀躍不已:「難怪你受了那麼重的傷還活著,並且那麼快就醒來。」
她綻露一朵極燦爛的笑容:「我現在宣佈你正式成為我的房客,在未來——呃!在你復元以前。」
冷寞摸著才恢復的手臂,解去不必要的繃帶,對綠音的話彷若未聞。
「不過住在這要遵守我三個條件。」綠音接著正經地說。
冷寞暗哼了一聲:人類果然貪婪,一個條件不夠還要多兩個。
綠音伸出食指:「第一:你不能傷害或虐待這屋子裡的任何一隻動物。第二:你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住這,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是我幫你、收留你;免得惹一堆閒話。第三:在你住我家的這段期間,你不能傷害任何人,包括我在內。」
當綠音說完之後,她豎起的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著。
冷寞的意外有些明顯,不過他很快就習慣綠音所帶給他的種種意想不到。
是記載有誤嗎?還是這個谷綠音是精靈界派來的妖精想探我的底,趁我受傷時殺我?
他看著綠音那雙等待著他回答的大眼睛,沉緩地說:「你的三個條件我接受,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你和你那些動物全都不許靠近我周圍一臂的範圍,也不許干涉我的休養,在我睡眠中不准打擾到我。」
綠音眨眨眼睛,不怎麼明白這怪人開出的怪條件,強迫自己接受就要和一個自己救回來的怪人「同居」的事實。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綠音還有些搞不清楚地想:要是被芝蘋他們知道我不但收養野貓棄狗,居然還收留一個來歷不明的大男人,我想芝蘋他們會先掐死我,再把我吊起來毒打一頓……不!在這之前,芝蘋和慈寧會先演個「睡美人嚇昏記」先暈他個天外天三十六章,再剝了我的皮。
「怎麼?我簡單的條件讓你很為難?」冷寞刺探地問。
綠音苦笑:「我只是試圖搞清楚狀況。」
冷寞心中對她的再三遲疑感到十分厭惡,但迫於形勢不得不和這迷糊的女子打交道,想到自己堂堂冥界之王,居然只能坐在這和一個又傻又呆的女孩瞎耗,他心中更加痛恨將他害到這步田地的魔尊。
魔尊!你最好祈禱不要讓我找到凝戒,不然我會教你知道什麼是生死兩難。
「唉……」
一聲長歎打醒了冷寞咬牙切齒的忿咒,綠音退了半步,和他保持一臂之距。
「都照你的意思,我不會打擾你的……」她頗為煩惱地四下張望,最後又對他說:「你受傷不好亂移動,我看這張床就讓你睡好了。」
冷寞猜忌地望著她,鑽研起她臉上那抹苦惱:「那你睡哪?」
綠音強迫自己擠出笑容。
救人嘛!乾脆救個徹底。「你不必擔心我,好好養傷,我不吵你了。」她說完就走開,沒兩步又回頭:「對了,你既然有自行療傷的力量,不必再請醫生來幫你包紮了吧?」
「不勞你費心。」冷寞看也不看她一眼。
綠音得到答案方轉頭離開,邊走還邊想著令她面有愁容的原因:嗯!省下了一筆醫療費,不過看他的樣子,非得十天半個月才能恢復一半,這段時間我要去哪弄他的衣食?看來得兼差了,不夠用再去提爸媽留的存款吧!對了,還得去添購藥品來替他上藥,也虧得他忍得下這麼重的傷,被人用尖利的刀穿肩而過、嚴重的內傷、流血不愈的傷口,要換作別人早就向人間說拜拜了,不愧是有超能力的人,連生命力都比一般人強。只是他的傷口怎麼那麼不易癒合?到早上才止血,普通人應該早就止血才對,怎麼他有特異功能,反而比一般人的止血反應差?哎呀!不管他了,我闖了這麼大的禍,要是被芝蘋知道,那要向人間說拜拜的就是我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如果我救錯了人那就糟了。
哎……等一下要記得先掐死自己的同情心再出門……啊!對了,我把床讓給他,那我睡哪?完了完了,我還真不是普通的糊塗,怎麼辦?今晚睡哪?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9 10:31:10
一
未識你冷漠的面具下所藏的痛,
不解你不經意的溫柔;
別害怕會被冷落,
請過來,讓我為你傾盡所有。
夜晚翩然來臨,皎潔的月光從窗戶射進來,照亮了寂靜的屋內,也照醒了睡中的冷寞。
冷寞雖然因睡眠而休養生息恢復了不少體力,但肩上的創口仍劇烈地刺痛著他,令他又暗恨起魔尊。
好一個魔尊,好一把宇劍,竟能把我傷得這麼重,要不是冥界失落了凝戒,我不會戰輸你的。目前首要之務是先調養傷勢,再一面尋找凝戒的下落。
他冰冷的臉上映著月光,更顯出他未隱藏的陰沉。
那個谷綠音呢?
他警覺地想:自我進入睡眠狀態以抑止傷勢加重之後,就沒有感覺到她的接近,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如果她是妖精,就應該知道休眠中的我力量最弱,最容易下手,為什麼她反而沒動靜?難不成她真是人類?若是人類又怎會擁有與凡人不同的靈氣?
身為冥王的他對人週身所散發出的氣最是敏感,而他早在見到綠音時,就發覺綠音有強烈卻溫和的靈氣,才會誤以為她可能是妖精。其實他不知道這就是綠音和其它人不同的原因,也是感覺比人類敏銳的動物們喜歡親近她的來由。
他坐起身,苦忍著傷痛,下床察看谷綠音在做什麼。舉步維艱地走到窗前打開窗戶,讓月光更為清晰地灑在他身上,冷風也因而吹進屋內。
冷寞享受似的閉上眼,深吸了口冷冽的空氣,在月光包圍下的他,週身緩緩發出淡淡的光,比月光稍濃,之後他睜眼直視月亮:想不到人界的月球竟有類似能源的力量。
他感到體內那把燒得他難受的火已稍減了傷害他的熱度,便知道自己的內傷好了些。倏然發光的雙眼在黑暗的房內顯得特別令人驚駭,生長於暗無天日的冥界,黑暗對冷寞而言就像家一般熟悉,因而黑暗並不會阻礙他的視力。
他看到餐桌上擺著飯菜和一張紙,手一招,那紙條馬上飛到他手上。
敬啟冷先生:
由於見你睡得甚甜,因而不敢擾你,桌上飯菜為你準備,醒來若饑可食用,粗茶淡飯,不用客氣。
綠音
他仍面無表情,隨手一丟,紙條又輕飄飄地落在原來的地方,他的雙眼如雷達般搜索,終於看到角落的黑影,手撫著肩上的傷口,他無聲無息地走近,所看到的是睡得正熟的綠音,和她做為枕頭的大狗茸茸。
冷寞見到她睡在地上,絲毫未覺她為他所做的犧牲,只是暗道:想不到她真的守信用。他看著她均勻的呼吸,緩緩舉起手,掌成爪狀,抓著一團光球往綠音身上打下……
早晨,一兩隻麻雀翩翩自窗外飛進,以輕巧的姿勢停落在猶在夢鄉的綠音身旁,好奇地望著未醒的綠音,不明白為何向來早起的綠音還在睡,又望望盡責做枕頭的茸茸,眼中俱是疑問。茸茸只知使女主人睡得安穩,雖已醒來多時,卻仍未敢稍移一下。
麻雀們吱吱喳喳地叫了起來,企圖喚醒綠音,連茸茸也舔起女主人臉頰,只見綠音長而濃密的眼睫毛動了一下,繼而慢慢打開,讓晨光照進她睡意猶濃的眼中。
眨眨眼,讓意識取代昏沉的睡意,看見了茸茸和麻雀們,便露出愉快的笑容:「嗨!早安,小雀,你們怎麼來了?不去吃早餐啊?」
麻雀跳著叫著,告訴她已睡過了頭,綠音聞言霍然而起,一看手錶,沒錯!八點四十三分。「完了!我怎麼會睡得這麼晚?連早餐都還沒做,動物們一定餓壞了,真是糟糕,我怎麼這麼迷糊?」
她動作熟稔而迅速地疊好毛毯,趕忙跑到廚房,卻見餐桌上食物如故,連紙條都在原位,便以為他昨晚沒醒來。
既然他沒吃,我也不必再留著這些食物。
綠音想著就老實不客氣地將桌上飯菜加熱之後,端去餵動物們。
冷寞雖然閉著眼睛,但綠音的一舉一動仍在他的感應中,他仔細地觀察綠音的舉止之後,才真正除去對她最後的一絲懷疑。
昨晚他聚力打向綠音,但綠音並無感覺,若換作妖精一定能感應到光球而躲閃,這證明了綠音確實只是凡人,而綠音也受到力量的影響而晚起,這更代表了綠音的力量僅止於動物和嗓音,對其他力量並無抵抗力。
因此當綠音匆忙喂完動物離去後,他就毫無顧忌地運用力量療傷,整個人處於假死狀態中,只剩力量運走全身。當他再次睜眼時,雖然覺得傷口癒合得很快,但宇劍所留的震傷仍需要一段時日才能完全恢復。
他已習慣創傷所帶來的疼痛,遂下床走動,卻看到桌上仍擺著飯菜,只不過和昨晚的菜色不同,顯然綠音仍設想周到地替他準備了早餐,那張紙條還是擺在那未動半分。
人界的人都這麼對待陌生人的嗎?他們不都是防著週遭所有人,不讓別人探知自己的嗎?難道是記載錯誤?還是新魂描述不正確?冷寞奇怪地想:怎麼和我想像中的人界差那麼多?
未曾遊歷人界的冥王冷寞,此刻也為自己的觀念印象和擺在眼前的事實出入感到困惑。
漸漸地,在無言的相處下,冷寞越來越瞭解綠音善良的個性,而綠音也對冷寞沉默寡言的性格習以為常。
綠音他發現了冷寞除了脾氣稍微怪異之外,並不難相處;正如他自己說的,只要她不吵到他或接近他,他的存在並不會影響她的作息,甚至有的時候,她會忘了屋子裡還有個人。
兩人的相處演變成了一種非常奇特的模式。綠音若說忘了冷寞的存在,她卻仍舊每日三餐都為他張羅好,而且冷寞總會在離他一臂距離的床頭發現洗好的衣服;更絕的是,那張紙條似在桌面落地生了根,好幾天以來都沒有更改其內容和位置。
而冷寞對她的種種行為均不表意見,也沒有向她說過一句謝謝。不過奇怪的是不食人間食物的冷寞,總會在綠音不在時穿上她所準備的衣物,而綠音回來時桌上的食物也去了大半,髒衣服也總是在老地方擺著。
兩人雖然彼此沒有交談過,卻出乎意料地培養出了一種連他倆都不自知的默契。
一日,夜晚,在萬籟俱寂的半夜。
冷寞依例起床吸取月華,打開窗戶才發現今夜無月,正打算嘗試傳訊回冥界時,忽聞一陣輕細的談話,他凝神傾聽。
「茸茸,你說,我哪裡做錯了?我只是叫小雀替那個正在哭的小弟弟刁回他不小心飄走的氣球罷了,為什麼他們罵我是怪物?我做錯了嗎?我哪裡做錯了?他們大可以告訴我啊?為什麼要拿那種眼神看我?那個弟弟連氣球都沒拿就被他媽媽拉走了,好像我有傳染病似的防我,路上的人也對我指指點點的說我是怪物,紛紛走避……」
聲音轉成了低低的啜泣。
「茸茸……你告訴我什麼是怪物?為什麼他們都當我是怪物,都避之唯恐不及?我又不會害他們,我只是想幫他們,和他們做朋友罷了,為什麼他們都這樣對待我?為什麼?我只是會和你們說話,懂得如何和你們溝通罷了,為什麼他們硬要說我是怪物?茸茸,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告訴我為什麼……」含帶壓抑的聲音淒楚悲切。
茸茸發出嗚嗚哀鳴,又聽綠音壓低聲制止它:「茸茸……不要叫,你會吵醒冷先生的,他不喜歡被人打擾,你會惹他生氣的,他傷還沒有好需要休息,我們不可以打擾到他……」說著說著又硬咽地哭了起來。
茸茸聽話地閉上嘴,任由女主人抱著自己哭泣。突然它低聲怒吼,對著黑暗警戒地看著。
綠音察覺時冷寞已站在她面前了,她畏怯地朝後挪了挪:「對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你不要生氣……不要生我的氣……對不起,我保證我不會再吵你了,我保證我不會再哭了……」綠音嘴上承諾著,眼角卻仍落下一顆顆的淚珠,她擦去兩滴,卻滑下更多的淚水,到最後乾脆放棄了嘗試止住淚水:「對不起……我……我哭一會兒就好了,只要哭一會兒就好了……」她把大狗抱得更緊。
冷寞知道她很難過,卻不明白她眼睛所掉下的水是什麼來西,冥界沒有淚水,只有哀嚎,因此他十分好奇綠音眼眶溢出的一顆顆水珠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能和水一樣閃閃盈亮?
他蹲下來用拇指替她拭去淚珠,好奇地看著手上濕濡溫潤的水,心中不解。
綠音原以為他是在生她的氣,但沒想到他竟替她擦去眼淚,霎時再也忍不住心中無限的委屈,哇地一聲就在他懷裡號咷大哭,眼淚隨著不平傾洩而出。
冷寞被綠音突來的舉動嚇得六神無主,生平第一次,他覺得不知所措,這使他大為恐慌,不知如何是好。他應該推開她,應該為她無禮的冒犯而生氣,但想推開她的雙手卻被某種情緒拉住了;某種新奇,他從未有過的情緒在心中蔓延著,他試圖理出頭緒,恢復自己應有的冷漠,卻被這種未遭遇過的情況吸引著。
他自小在冥界長大,人類的七情六慾他全然不知,不知道什麼叫歡笑,更不懂什麼是哭泣,所以在人情世故上他和綠音一般純真無知。
冷寞連「情緒」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更遑論安慰了,以至於他只能靜靜地看著綠音哭,任她藉他的胸膛發洩情緒,忘記了彼此的約定。
在這麼個夜裡……
翌日。
冷寞仍然在餐桌上看到一某飯菜,紙條依然放在那固定不變的位置,但眼利的冷寞卻發現紙張的不同。手一招,紙條乖乖飛到他手上。
冷先生:
謝謝你的寬大的體諒,我同時也為自己的行為道歉,封不起!桌上的飯菜希望合你的胃口。
綠音
他看了什麼都沒表示,紙條又在他鬆開手之後,像長了眼睛一般飄回原位。
他看也沒看飯菜一眼,逕自走到窗邊,仰望藍色的碧天,思潮起伏不定。
他輕摸著肩上的傷;雖然藉由月華吸取了不少能源轉為己用,傷已好了大半,力量也慢慢復元。但是以找目前的能力,能將自己送回冥界嗎?人界的大氣層,人類情感的磁場,和次元空間的阻礙……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先送訊息回去通知他們準備接應。如果順利……
他的眼光調向屋內,望著他這生活了數禮拜的房屋。
應該在今晚就可以回冥界了。
「難得你今天居然沒有遲到。」
江芝蘋笑著對一身淡綠翠亮的綠音說著:「你最近在忙什麼?約你都約不出來,虧你還記得我們四人一個月聚一次的約定。」
綠音因為心虛,所以並沒有回答芝蘋的訕笑。
大而化之的芝蘋將綠音的垂頭不語認為羞澀,只有慈寧和奕霆互望了一眼,眼神中是對綠音奇怪的反應感到疑惑。
「是啊!綠音,看你最近都忙得聯絡不到人,是怎麼回事?」慈寧開口,奕霆也道出綠音今日反常的現象之一。
「怎麼沒看到你忠實兼包打聽的朋友小毛和小雀啊?平常你來都會帶著動物的,為什麼今日沒有見到你身旁跟著動物?」
三雙犀利的眼睛盯著綠音,不善撒謊的綠音頭垂得更低:「是人家不許它們跟來的。」
「為什麼?」
性格急躁的芝蘋又搶先說出了三人的疑問。
綠音被三人問得有點慌,偷偷瞄了他們如一的表情一眼,不敢坦然面對芝蘋的質詢和慈寧、奕霆眼中的探究之意。
「我最近去兼差,所以不能帶著它們,況且芝蘋不也說過,來這最好不要帶動物的嗎?怎麼我遵照你的吩咐去做時,你們反而問東問西?」綠音企圖用反問促使三友不再追問。
「那就奇怪了,自畢業以來,每次聚會你都會忘記,或事出突然地帶動物來我家參觀,混一頓吃的,或叫我替野貓野狗治病療傷等什麼的,怎麼今天突然心血來潮記起我交代的事?」
芝蘋的無心之語引來綠音一陣歉疚,更提升了慈寧和奕霆的疑心。
「哦!我知道了。」芝蘋發現新大陸似地喊,綠音立刻緊張地望著她。
芝蘋俏皮地睨著綠音:「你一定是談戀愛了,不然不會這麼反常,對不對?」
綠音明顯放鬆的雙肩沒有逃過慈寧和奕霆的注規。
聽了芝蘋胡扯的猜測之後,除了卸下不安的心跳之外,雙頰也染上了常出現的紅霞:「芝蘋,你不要胡說。」
芝蘋見到綠音羞赫難卻的模樣樂得哈哈大笑,神色間是惡作劇的得意:「好好好?我不胡說,我閉上嘴巴,免得咱們害羞的小兔子又要受不了我了。」
這一說害得綠音更是窘困,恨不得學駝鳥找個洞鑽進去。
「綠音,你有困難嗎?不然為什麼要去兼差?」慈寧心細如髮,不動聲色地問。
綠音不知該如何回答,一陣支支吾吾:「呃……我又撿了幾隻棄狗回去……原來的工作薪水不夠,所以才又兼差的……」
冷先生!對不起!我不是存心要把你「藉詞」成狗的……
「哎呀!綠音,我早八百年前就告訴過你,有困難儘管找我,我家什麼都沒有,就是錢多,別說你了,就算養你那窩貓狗祖孫八代也不成問題。偏偏你死腦筋,硬是堅持你那勞什子原則,說什麼不想依賴別人而活,我們是什麼關係?朋友耶!大小姐,既是朋友卻又那麼見外,實在搞不懂你的小腦袋瓜裡在想什麼?」
芝蘋一口氣地念了一大串,綠音皆「逆來順受」地睜著無辜的大眼瞧著她。
「好啦!芝蘋,綠音有她的想法,誰也勉強不來的,你不也不喜歡愛束縛嗎?」慈寧短短的一句話,止卻了芝蘋滿腔不擅表達的關懷。
「綠音!我們要你知道,我們都是你的朋友,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絕對支持你。有事,一定不要忘了我們三個,知道嗎?」奕霆放柔了聲音為他們三個人發言。
綠音只覺眼眶濕潤,她谷綠音何其幸運,有三個如此關心她的朋友,對身為孤兒的她來說,友誼是支持她活下去的最大力量。
「謝謝你們……」她只能含著淚這麼說。
「我們不要你的謝謝,我們只希望你快樂。」慈寧牽著她的手,宛如她的大姊:「真要感激我們,就快樂起來,這就是給我們最好的報答了。」
綠音點頭,露出笑容:「放心!有你們當我的靠山,誰有膽敢欺負我啊?」
她頑皮的神情逗得三友齊笑出聲,氣氛是一片融洽。
看了下表,驚覺工作時間到了。「對不起!時間快到了,我得去工作了,等這段時期過去,我辭掉兼差的工作之後,再和你們好好聚聚。」匆匆丟下這句話,綠音帶著歉意離開。
芝蘋被綠音的來去匆匆給弄迷糊了:「綠音為什麼要兼差?她雖然不富裕,卻是我們四個人最節儉的一個,她爸媽留給她的遺產她一分也沒有動到,何必那麼辛苦地跑去兼差?」
瞭解芝蘋的慈寧知道要是讓芝蘋起疑,她一定會想辦法知道真相,為了替綠音掩護她的隱私,她只好轉移芝蘋的注意力:「哎喲!我的頭好痛哦!」
「怎麼了?」兩人齊聲問著忽然扶額皺眉的慈寧。
「大概是接收了別人太強烈的腦波所引起的。芝蘋,麻煩你去幫我拿頭疼藥好不好?」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早叫你不要接受別人太多的思緒,看吧!頭又痛了吧!我去幫你拿藥,你等等。」芝蘋關懷地叨念了兩句之後,就急去拿藥。
原來慈寧的腦波能和別人的腦波相應和,也就是會讀心,因此她的腦子若感應到太強烈的情緒或念頭,就會引起腦子無法承受壓力而疼痛。
聰明的慈寧利用芝蘋重規朋友的心理和自己的舊疾支開芝蘋。
當芝蘋走後奕霆也問:「沒事吧?」
慈寧朝他眨眨眼:「我像有事嗎?」
奕霆的智商也不低,立刻明白慈寧的用意:「你也注意到了?」
慈寧點點頭,反問:「你看到什麼?」
「我看到綠音週身原來的淺綠氣團中,隱含了一絲不太容易察覺的黑色,混雜在綠音的氣中,所以我才覺得綠音不太對勁。」
「黑色的氣?」慈寧沉吟。
「你感覺到什麼?」奕霆也問。
「我感覺到有事發生在綠音身上,但是綠音不肯說,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所以她隱瞞兼差的理由不願意告訴我們。」慈寧據實以告。
「你為什麼不讀她的思想或直接問她,反而要幫她瞞芝蘋?」奕霆的語氣有一絲擔憂。
慈寧又露出她慣有的和煦笑顏。只簡單地問他一句:「換作你是綠音,你願意公開你不願意別人知道的事嗎?」
奕霆愕然無語。
「每個人都有隱私,我們都非常重規隱私權,綠音有她的生活,我們沒有權利去干涉,也沒有資格去探知她的私事。我知道你是關心她,怕她被騙或受到傷害;但是綠音是個成人了,她能自行決定她的生命,我們只能從旁提供協助和意見而已,不能操縱她的人生,也不能幫她做決定,我們不能,也沒有辦法一輩子護著她。何況我根本就不該有讀心的力量,這種能力本來就不該存在,讀別人的思想和偷窺別人的日記一樣可恥,所以我盡量不用讀心的力量,除非情緒強烈得我無法拒絕接收,否則我是不會亂用這種力量的。」
對自己特異功能知之甚詳的慈寧,不帶絲毫火氣地向奕霆解釋自己袖手旁觀的原因。
「既然綠音不想說,那就不勉強她,相信等她想講的時候,她自然會告訴我們。」奕霆十分明白綠音的性格。
「這也是我不肯告訴芝蘋的原因,依她那種脾氣,肯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奕霆同意地領首,若有所思地問:「那你有沒有感覺到綠音有危險?」他始終覺得那縷圍繞綠音的黑煙有絲古怪。
「我目前還不清楚。」慈寧回答他的問題。
「未來的變量太多,我無法感應得很準確,現在的感覺很模糊,我沒有辦法肯定地告訴你正確的答案。」慈寧在看見奕霆鎖起眉頭之後,又開口安慰他:「不用擔心,綠音要是有危險我會知道的;你不必為綠音的安全煩惱,綠音她身邊有那麼一大群動物,她可是比我們任何一個還安全吶!」
「希望是我多疑。」奕霆喃喃地說。
走在回家的路上,綠音的心有點……不!是很惶亂。
我昨晚對他那麼……不曉得他會不會生氣……
想起她在他懷中哭泣的景象,頰上紅潮更深:他會不會討厭我,認為我是個隨便的女人?
綠音有些驚慌地想:要是他因此看不起我,那該怎麼辦?
綠音就在這種又甜又憂的胡思亂想下,經過一坑清澈的水池。突然地:一件事情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一條色彩斑斕、美麗鮮艷的錦鯉在水池旁無力地拍著尾巴,掙扎著想回水池。
她見狀馬上捧起鯉魚:「魚兒,你怎麼這麼不小心?跳出了水池是會死的!」她對手中這口和鰓正一張一合的錦鯉訓著,將鯉魚放回水池。
「來!我放你回去,你好好生活,可別再調皮又跳出來了,知不知道?」
鯉魚得水立現活力,在水中游來游去好不快哉!
當綠音正想走時,鯉魚忽然銜著一樣東西浮出水面,對綠音說著屬於魚的語言。
「什麼?要給我?」綠音有些意外地指著自己,鯉魚靈活地擺擺尾巴表示正確。
綠音接過錦鯉口中所銜之物,錦鯉立刻游回水池深處。
瞧著手上似水般透明的戒指,心中被好奇所佔滿。這戒指並沒有華麗或昂貴的鑽飾,只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圓圈,嚴格來看根本不能算是戒指,但它奇特地清瑩剔透,就好像是用水凝成的,入手透心沁涼,玲瓏的樣式更是討綠音歡心。
綠音面帶笑容地將戒指套入無名指中,不可思議地,在戒指大小合適,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套進指中時,那戒指的涼意竟循著手指迅速傳至腦際,霎時提神醒腦。恍然間,似乎看見戒指發出微光,但當綠音眨了眨眼,甩去了那分特殊的感覺之後,戒指仍如原狀般不起眼。
她疑惑地左瞧右看,就是看不出有什麼不同的地方,當她想拔下戒指時,卻意外地發生戒指如同黏在她手上一般牢固;她費力地試了好一會兒,才頹然放棄拔下它的念頭。
舉起手向著光線再次看這奇異的戒指,竟又發現戒指內部好像有七彩的水在流動般,煞是炫惑。驚異地垂下手,湊近戒指一看,戒指又變回原來的平凡了。
錄音滿腹疑惑:怎麼這戒指這麼奇怪?明明可以左右轉動為什麼拔不下來?算了,反正這戒指我又不討厭,戴起來又不會不舒服,還挺涼快的,身邊又缺個首飾:這戒指雖然怪了點,也無所謂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綠音也就不再費心追究戒指的不凡,獨自踏上回家的路。
冷先生是個怪人,這戒指是個怪戒,怎麼近來碰上的事物全和「怪」扯得上關係?
這是綠音邊走邊想,百思不解的「怪」問題。
當綠音回到家時,她驚訝地發現冷寞居然沒有像以往一般睡著,而是以瀟灑的姿態坐在客廳那僅存的舊沙發中。雖然沙發的破舊和他那流露出的霸氣不相稱,但他仍將他那種睨睥天下的高傲給表露無遺。
由於她為了兼差工作而忙碌,他又只有在夜闌人靜時才會起來走動,以至於他們雖然同在一屋簷下生活了一個月之久,但是彼此從來沒說過一句話,所以根木不瞭解冷寞的綠音,對冷寞突如其來的舉動有些意外。
冷寞壯碩的身形令綠音覺得客廳似乎窄擠了起來。
勉強自己對他打招呼:「嗨!你怎麼……會坐在這?」
冷寞的臉仍如石雕:「等。」
綠音的心大大地跳了一下:他在等誰?又在等什麼?
「是不是藥箱沒藥了?我去買……」
「不必。」
冷寞的聲音似冰似石:「我的傷已經好了。」
因為冷寞不許她接近他,換藥上藥皆由他自己來,她無從得知他的傷復元到什麼程度。
「那……你是要回去了?」綠音有些奇怪自己毫無緣由的沉重是從哪來的。
冷寞沒有回答她,閉上眼專心集中意志,以圖早些接收冥界傳來的訊息,大手懶懶地一指角落陰影中的一個小箱子:「那是你的。」
綠音聽了如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我的?什麼東西?
打開小箱一看,綠音霎時傻了眼。
小箱子內裝著滿滿的珍珠寶石,在燈光的照射下閃耀著一身光華。綠音雖然一輩子從未見過這麼多的錢財,但也只被珠寶的美麗炫惑了一下。
「這是什麼意思?」
「你應得的。」
「收回去。」綠音毫不猶豫地將小箱子合上。
冷寞緩緩睜開眼:「我答應過你在我傷好之後,完成你一項願望,既然你不要,我看你家境並不富有,拿這箱寶石給你,夠你揮霍一輩子了,你還不滿足?」他私心認為綠昔比他想像中貪婪,竟想要求更多。
「我說過我幫你並不是要你報答我,拿回去。」她再次說著。
冷寞不理她認真的眼神,又閉上了眼。
綠音被他的態度惹火了,凝神命令:「收回你的珠寶!」
一股強大的靈氣逼向他,他猛然睜眼,赫然發現她週身散佈著凝聚的力量,發著人類看不到的光芒。他驚覺力量來源竟是她手中的戒指時,不禁脫口喊出:
「凝戒?」
冷寞再次看向被他用力量制昏,睡在床上的綠音,注視的不是她嬌美的睡容,而是她纖指上套著的凝戒。
茸茸等動物因察知冷寞功力恢復後所散發出的肅殺之氣,為了保護女主人,全聚圍在床邊,當冷寞想靠近時,動物們皆表示不歡迎,齜牙咧嘴地盯著他。
冷寞不耐煩地看著動物,雙眼暴出青光:「滾開!」
動物們被他所懾,個個失神地離開綠音。
冷寞的眼光冷到沒有溫度,走近綠音執起她的手,欲將凝戒取下,卻一如方才被凝戒所發出的光芒擊開,他看著自己凍成冰塊的手,心中憤怒更熾。
眼一瞪,結冰的手就退去了凝戒所結的冰晶,他不死心地運出力量欲接近凝戒,卻又被凝戒打了回來,還將他震退了一步。
冥王冷寞冷厲地盯著綠音,使出魔音召喚:「谷綠音……」
音波轉成絲絲黑光纏向熟睡中的綠音,豈料凝戒竟在綠音週身築起圓光將綠音包在光內,黑色的音波又被反震回來。
冷寞又氣又疑:凝戒的力量早在上古就被天匠封起,怎還有力量將我的力量震回?難道凝戒已通靈到自行擇主?有此可能!凝戒遺落人間百萬年,難免受人類感情醞釀而吸取靈性。不好!如此一來,要拿回凝戒就得多費一番手腳了。思緒一聘,他立刻找出了控制凝戒的方法了。
他的眼神,移到綠音純潔得如同天使一般的臉上,嘴邊,漾出了一抹險之又險的微笑……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9 10:33:24
二
他還是走了……
綠音望著別無他人的房子,心中難過地說。不知這其中是惋惜的成分大些還是什麼原因,總之她的感覺不好過。想起他依她所命令地取回珠寶就離去的畫面,綠音的心不知是憂是愁?
「以後又是一個人過了……」她喃喃念著,抬眼看著屋內空蕩的寂寞,眼淚不禁滑落。
茸茸等動物坐在床前,見到綠音難過,紛紛叫嚷著。
綠音下床時感到一陣暈眩和頭疼,她蹲下抱著動物們:「我只有你們,我只有你們……」
這一說,眼淚落得更厲害。自小和寂寞為伴的綠音,實在怕透了房子的空寂和毫無生氣,所以她的屋內永遠有動物。但,動物畢竟是動物,永遠地無法填綠音滿心的孤單,因而她才會對冷寞的離去感到如此的悲傷。
倏然,門開了。
綠音驚異地望過去,只見冷寞抱著一大包狗食、蔬菜水果等日用品站在門口,被陽光照射的他顯得神武非凡,令綠音一陣迷眩。
「我買了一些東西回來。」他關上門,將鑰匙丟在桌上,故意忽略她來不及拭去的淚痕。
「你……不是要回去了嗎?」綠音的驚喜溢於言表。
「暫時無法回去。」他只是淡漠地一句略過,然後炯炯有神地盯著她:「你不介意再收留我吧?」
綠音對冷寞突來的不冷漠感到訝異。
「當然不介意。」她有些反應不過來下意識地回答著。
「但是……」她想起一件事:「我不會要你的任何東西。」
「我知道。」
冷寞開著狗罐頭說著:「用任何物質上的東西報償你,對你來說都是一種污辱,污蔑了你幫助人的一片心意。放心!我不會傻到再用金錢自討沒趣。」
綠音感到愧疚:「我不是故意的……」
「我瞭解。」冷寞簡短地截去她不知如何表達的言詞,召喚動物們過來吃東西。
動物竟奇特地肯接近以往不願意靠近的冷寞,這迥異於平常的現象又讓綠音傻了半晌。
「你不是……不准動物們接近你嗎?」她對冷寞巨大的改變感到疑心。
冷寞不熟悉地摸索餵食動物的技巧,對這種全新的經驗很有興趣。
「不讓你們接近是怕耽誤傷勢復元的時間。」他對答如流。
也對!太多的氣息在周圍會擾亂心緒影響注意力集中,難怪他復元得那麼快。
綠音想起他擁有超能力一事。
「那……約定……」
「取消了。」冷寞回答地十分乾脆:「今後我睡沙發,床還給你睡。」
綠音側著頭看著動物們和他相處融洽的畫面,他洋溢新奇的表情和往昔的冷淡大相逕庭。
「我知道你很疑惑,為什麼我的改變這麼大?」冷寞起身開著另一罐狗罐頭。
「因為我是被親近的人打傷的,逃出時恰巧被你所救,當然會懷疑你的用意,而現在我證明了你確實和那樁陰謀無關。」他停下動作,直視綠音:「光是從你對那箱珠寶不屑一顧,我就知道我誤會你了。你願意原諒我的錯嗎?」
雖然他的臉仍然缺乏表情,但他的眼神補足了表情上的缺憾。
綠音接觸到他那雙帶電的眼,被「電」得不敢看他,忙低下頭:「不怪你,你是事出有因,要是我,我也會這樣做。」
「謝謝你的諒解。」冷寞擠出一抹不太成功的笑。
綠音知他是不慣於用臉表達情感,反而對那笨拙的笑容感到窩心。
「對了!那想害你的人呢?抓到沒有?」綠音鈍中有細地問。
冷寞藉開罐頭背對她,眼神閃了一下:「還沒處理好,由於牽扯太廣,所以目前無法完全瞭解這陰謀的始末。又怕不安全,所以暫時寄居你家。」
「哦!原來如此……那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有人要害你?」綠音聰敏的再問。
冷寞的神色沉了下來,她見他沉默不語,發現自己問得太過深入。「對不起,我不該……」
「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個富家子弟,捲入一場追名逐利的醜陋爭奪中罷了。」冷寞掩飾自己閃爍的眼神。
難怪他出手那麼大方,也難怪他不願多談他的來歷,生長在那種環境之中,他一定受了不少罪……
恍然大悟的綠音在一切疑問都得到解釋之後,反而同情起冷寞。她雖非生於富貴人家,但好友芝蘋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豪門世家的苦比一般市井小民的煩惱可要多上好幾倍。
「那……你這次打算留多久?」放下所有戒心,綠音輕聲問著。
「不清楚,要看什麼時候揪出幕後主使人?」冷寞的回答仍是不肯定。
希望越久越好。
綠音想著,但隨即又受到了良心的譴責,不禁羞紅了雙頰:我怎麼可以這麼想?
「希望你能早日抓出幕後設計陷害你的人。」
她言不由衷地撤著謊,一邊紅著臉:完了完了,最近怎麼一直在說謊?待會兒要去懺悔。
「謝謝。」他簡短表示他的心意,然後看著她:「你不過來幫我餵他們嗎?」
他這一講才點醒綠音自己的身份。
「對不起,我一時忘了茸茸是我的狗……」發覺說錯了話,她漲紅了臉更正:「不是,我是看你喂得那麼開心,所以就忽略了要幫你……不對,我的意思是……」
她越急就越語無倫次,羞搬的臉蛋充斥著純真。冷寞見了竟泛起一抹真誠的連自己都不曉得的微笑,開始覺得綠音其實很可愛,很惹人憐。
「我知道。喂麻雀它們吃東西吧!」他為她的窘狀解圍,遞給她一包鳥飼料。
綠音樂意順從他的意思,一面餵食麻雀,一面企圖挽回自己已失的面子,已出的糗。
「我是說我正在想某件事,所以有些心不在焉,我不是故意要忘記餵他們吃東西的……茸茸不可以!快下來,冷先生的臉上沒有你的早餐,不可以亂舔……對不起,真是麻煩你了……小雀!不可以咬冷先生的頭髮,你的窩不是蓋好了?不許你打冷先生頭髮的主意,你再不從冷先生頭上下來,我就拔光你的鳥毛讓你無毛見人!冷先生,對不起……哎呀!我講到哪了?對了,我是說……」
綠音的聲音悅耳而清脆,響遍房內每一個沾染了快樂的角落。
在彼此坦誠的相處中,綠音對冷寞的情感起了驚人的變化。
「冷大哥,你在做什麼?」綠音探頭看向浴室裡,猛然爆出一連串甜膩的笑聲。
「笑什麼?這有什麼好笑的?」冷寞沒好氣地說,不小心又吃了滿嘴的泡沫,不禁呸聲連連,再次詛咒那些越生越多的泡沫。
被包在泡沫中的茸茸見到女主人來,迫不及待地汪汪叫了兩聲,急著擺脫身上「擾狗」的泡泡,就這麼一甩……
冷寞原本只剩一個依稀可辨的頭已完全沒入白色的泡泡中,他的哀叫尚未傅出,綠音那令人百聽不厭的笑聲又迴盪在泡沫圍繞的浴室裡。
「喔!不行,茸茸不可以動,冷大哥在幫你洗澡耶!」綠音含著濃濃的笑意阻止著直想撲上前的茸茸。
大狗乖乖地坐下,還不停地搖著尾巴,甩出了更多的泡沫水珠,冷寞就蹲在茸茸身旁,因此首當其衝,毫無異議地將大狗甩出的泡泡照單全收,使滿覆其身的泡沫「更添姿色」。
冷寞面無表情地抹去臉上的泡沫。
「綠音!教我怎麼跟茸茸溝通。」他硬板板地說。
站在門口笑得都快撐不住的綠音好奇反問:「為什麼?你要跟茸茸說什麼?」
「我要對它說:我要掐死你!」
這一句故作惡形惡狀的話,使得綠音原本就很歪的身子笑得更歪。她抱著肚子蹲在地上,朝瞪大眼、不知所措的茸茸說了句話,茸茸立刻歡欣地汪汪號叫。
冷寞感到事情不對勁,警戒地退了一步。
「你到它說些什麼?」
綠音咳了咳稍止笑意:「我什麼都沒說。我想你不知道茸茸和一般狗不一樣,它很喜歡洗澡,更喜歡玩泡泡,尤其是在有人自願陪它玩的情況下,它可是會表現得更『熱情』哦!」
哇!一聲驚喊截斷綠音的解說。
「茸茸!綠音!」
身上壓著大狗的冷寞在泡沫堆裡喊著:「你到底跟茸茸說了什麼?」冷寞試圖移開胸口的大狗和它舔膩的舌頭。
綠音吐吐舌頭頑皮地說:「我只不過說你也和它一樣,願意陪它玩個過癮而已。」
她一說完拔腿就跑,果不其然,背後追來了冷寞的吼聲:「綠音!」
綠音對自己輕語:「我忘了告訴冷大哥,我的耳朵今天公休。」
「茸茸快下來!不要舔我……不可以再玩泡沫,快起來,你真重,下次記得提醒我不要餵你那麼多罐狗食……老天!真是一團亂……」
遠遠傳來綠音假意的祝福:「冷大哥慢慢玩,我先去購物,待會兒就回來……哦!對了,通常茸茸所謂『玩個夠』是十二分鐘,『玩個過癮』呢!則是二十分鐘,你有非常充足的時間可以和茸茸溝通,相信它一定會很樂意和你『溝通』的。拜拜!」
當綠音丟下這番話之後,關門聲響起的同時混雜了冷寞一籌莫展的呻吟。
「綠音……」
谷綠音織巧的身形蹦跳在小巷間,唇邊可人的笑容未曾變過。
看來這次冷大哥最少得花上八分鐘和茸茸這個災難溝通了……不!還得加上三分鐘的深呼吸才能克制他的怒氣,阻止自己的手伸出去拍茸茸的脖子。嘻……經過這次「溝通」,相信他們的感情會更加融洽和諧。
她邊想邊笑,快樂已不足以形容近日來的生活。
「嗨!小麻雀,你們好嗎?」她開心地向電線桿上的麻雀打招呼,麻雀們看似緊張地對她叫著。
「什麼?你們說什麼?有人?在我後面?」綠音納悶地回頭,只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剛映在眼底,緊接而來的劇痛就將她帶入宇宙無盡的黑暗中。
正當閉目養神的丁慈寧想摒除雜念專心休息的時候,一陣強烈的不安貫穿她腦際,她睜眼直視前方,知道必然有事發生,精確的第六感從未騙過她。
她站起身:一定有人出事了。
她這麼告訴自己,毫不猶豫地舉起電話,撥著電話號碼。
冷寞凝視無垠蒼穹,那吞噬大地的藍和冥界始終無二的黑一模一樣,不過那蒼幽的深藍多了種黑所無法詮釋的生機和遼遠。
凝戒!
他的腦海浮現此兩字的時候,開啟了一連串他思慮過千百次的程序:凝戒已經認綠音為主,無法自綠音那取回凝成了。要想重新掌握凝戒,唯今之計,就只有從綠音身上下手,只有完全控制谷綠音,隨心所欲地操縱她,才能藉由她發揮凝戒強大的力量。控制凡人最好的辦法便是用感情束縛他們,讓他們心甘情願受人指使。嘿嘿!人類真是愚蠢,竟然聽任感情的枷鎖綁自己一輩子。
什麼親情、友情、愛情,自出生就和情沾上關係,難怪人類那麼脆弱,也難怪人界和五界的距離越來越遠。五界中只有法則,不像人界處處充斥醜惡的慾望和煩惱。貪婪、邪惡、時時算計他人,哼!真是愚不可及。
冷寞不屑地想著近日來對人界的觀察。
他的眼神回到屋內,同時憶起了和他一同生活在這屋內的人兒;谷綠音是人類中的異類,也虧得她生存在這骯髒的人界,居然還保有這麼一顆純潔的心。
不過她也真好騙,短短無憑無據的三言兩語她竟深信不疑。
他的臉深藏一絲得意:看來她已經被我設的陷阱困住了,只要再進一步,我就可以讓她為我賣命,甚至於就算是為我死,也沒有怨言。到時候,我就擁有凝戒無與倫比的力量,還多了個忠心不二的幫手,若是再解了凝戒的封印,哼哼!到那時就算是魔尊無情,也無法和我相抗衡,六界的霸主非我莫屬。
我要讓無情知道我冷寞真正的能力,我要洗刷這次遭他重創的恥辱。哈哈……
他思緒電轉,臉上卻仍冷得像石頭般平靜。正當他計劃著下一步的行動時,一隻麻雀飛了進來跌落在地。
冷寞皺起眉,手剛張開,那只受傷甚重的麻雀就已在他手中,小鳥拚命地傳達訊息,冷寞發現麻雀嘴喙所叼之物:「綠音的衣物?你從哪撿來綠音衣服的布料?」他手中的鳥兒漸漸屈服在創傷下,冷寞見狀不惜耗用靈力為麻雀治好傷,他意識到綠音必定是出了意外,所以也不必浪費時間多問,醫好了麻雀就命令它帶他去尋綠音。
他如旋風般離開了這屋子,徒留滿室焦急和緊張。
「哈……有這個王牌在我們手上,不怕沒有錢賺。小劉,你這次做得很好,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很好……只不過……」
一個面帶陰險笑容的中年男於,瞥了一眼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不省人事的女子:「你下手也未免太重了吧?她可是我們以後的財神爺、搖錢樹,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小女人,嘖嘖……虧你狠得下心,出那麼重的力打昏她。」
「沒有辦法!誰教那女的會和動物講話,我特地挑了條動物最少的巷子攔截她,誰曉得那幾隻該死的麻雀差點就壞了我們的大事。還是我精明,早一步打昏她,否則讓她發現必定會招來大批動物保護她,到時別說我了,就算我們幾個一塊上也摸不到她一根毛,還談什麼其它?」
另一位長得小頭銳面令人望而生厭的人,措詞低褻地說著:「為了抓這女的,還被那幾隻麻雀給啄了好幾下,真他媽的倒霉……」
「想不到這女的長得還不錯,讓我春心大動……」第三個發話的人吞著口水,盯著昏迷的綠音猛瞧。
那名喚小劉的人馬上惡狠狠地撞了他一下:「收斂一下你自己,這妞可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來的,我不准你碰她,要玩也輪不到你。」
「好嘛!不碰就不碰,有什麼了不起?大不了我自己去應召站找一個,隨便一個都比這個小女孩有經驗。」那人無趣地說。
「好了,別再瞎起哄了,我們現在有這個女的,以後要多少錢就有多少錢,還愁沒錢花,沒女人玩?」
幾人聽了為首的人一言,眼中均流露出貪婪的光芒。
那中年人陰沉地笑著:「我們現在要照計劃來控制她,要她指揮動物幫我們賺錢。」
「如果她一醒,叫動物來救她怎麼辦?」小劉顧慮周全。
那中年人笑得更是得意:「放心,我早有方法,這女的生性善良,我們可以抓幾隻野貓野狗,逼她聽我們的話。要是她不從,就當她的面殺了那些貓狗,必要時還可以用她養的那一窩動物威脅她,我們不是還有那種會上癮的藥嗎?有這麼多辦法還怕她不乖乖就範?若是她不順從,她本身不也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藏嗎?」
「對啊!憑她的姿色一定能賣不少錢。」
「可是……她突然失蹤,她的親友不會起疑或報警嗎?」
「笨吶!就是因為她無父無母孑然一身,我才敢那麼大膽綁架她,你真以為我們那麼笨吶?等到你想到,我們還用得著混下去嗎?」
「對了,趁這個女人還沒醒來之前,我們先去抓幾隻野狗回來,等一下好要脅她。」
商議完成,幾人紛紛散去。
角落閃出一人,他確定人都離去之後,快步跑到綁在椅子上的女人面前,搖醒她。
「小姐——小姐!醒醒!」
綠音被人晃醒,回復記憶的第一個感覺是痛。
「我的頭好痛……這是怎麼回事?我在哪裡?」
她看清面前表情急切的男人,附加問了兩句:「你是誰?為什麼要把我綁起來?」
「不是我綁……唉!現在沒時間說那麼多了,你被人綁架了,他們要利用你的什麼能力幫他們賺錢,還打算用小動物的性命要脅你,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我先把你的繩子解開再帶你出去……」他邊說邊七手八腳地替她解開繩索。
「你是誰?為什麼……」
「我是一個臨時演員,暫住在這個廢棄的片場。那些傢伙是過氣的攝影指專,聲名狼籍,為了再次引人注目所以設計綁架你;他們注意你很久了,才把你綁到這來。幸好他們不知道我住這,我無意間聽到他的交談,才知道有人被綁架……」
「你為什麼救我?」綠音雖慌,但不忘詢問他的用意。
那人抬頭給了她一朵微笑:「我一輩子都在當別人的替身,看別人當英雄,如今有機會做真正的英雄,何樂而不為?尤其是救你這麼漂亮的美女……該死!他們到底是怎麼綁的?」
綠音想再開口問卻被他阻止了:「不要再問了,就算是我生性雞婆吧!我看不慣他們奸險的作風,不能眼睜睜地看一個無辜的人被他們推入地獄……好了,解開了,快跟我走……」他拉起她欲跑,但當綠音站起時除了刺骨的劇痛外,還有另外的聲音。
「我真是糊塗,連繩子都沒帶怎麼抓狗?」
「小劉,快點,再遲那女的就要醒了。」
「好啦!你們先等我一下。」
「完了,來不及了……」男人牽著綠音的手往後退著,看著門慢慢推開,他不得已只好將綠音帶到片場盡頭,指著角落匆忙交代。
「那有個小道,你應該鑽得過去,出去以後能跑多遠就跑多遠,記住千萬不要停下來……」他將綠音往角落推去。
「那你呢?」
「我設法引開他們的注意力。」
「可是……」
他對她溫柔一笑:「別擔心,我這個臨時演員不是當假的……」
「糟了,那女的不見了!」
聲音傳入兩人耳裡,使兩人的心跳更加快速。
「沒時間了,快進去,記住千萬不要停下來……」他一把將綠音推入孔道中,逕自引開那些人的注意力。
黑夜,神秘而陰暗,在喜歡夜的人認為夜是最美的景象;但怕黑的人,卻視夜如鬼魅般畏懼和恐布。
綠音屬於後者,尤其是在此時此刻,她惶亂已極的心更是在告訴她自身對黑暗的恐懼。她沒命地往前跑,一直跑,一直跑,深怕被那些人追上,她冷汗直冒,腳步踉蹌,自小在動物保護下的她何時曾碰見過這種事?由此可知她有多害怕了。
喘息著,停下早已疲憊且擦傷纍纍的雙腳回頭望,來時路一片黑寂,她稍緩心跳:不曉得那個人怎樣了?是不是順利躲開他們了?還是被他們抓了?不行!我不能丟下他自己跑的,是我把他捲入這件事情,我必須回去救他……
她四下張望,寧靜的深夜哪來的動物?綠音急出了眼淚:怎麼辦?誰來救救我?
忽然一陣刺眼的強光照來,前方出現了一輛車,綠音興奮地上前想求救……
「你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的,谷綠音,乖乖就範吧!你再怎麼跑都跑不贏車子的。」
汽車上走下六個人,其中一個押著邪救她的人。
綠音看見那個捨命救她的男人鼻青臉腫,衣衫盡裂,人也昏迷不醒,不禁哭了出來:「放了他!」
「放了他?」中年人陰笑著:「放了他我們拿什麼來威脅你?」
「你們要的是我,他與這件事無關,求求你們放了他吧!他在流血,必須送他去醫院啊!」綠音拚命想抑止無用的淚水奔流,卻徒勞無功地發覺,和害怕一樣越增越多的淚水,在在表示了她的脆弱與無助。「求求你們放了他,再不送他去醫院,他會失血過多而死的。」她為那昏迷的男人求情。
那中年人故意讓她急,刻意緩慢地瞥了那男人一眼:「本來我們沒有意思要傷害他的,誰教他自認是英雄阻擋我們的財路?我們只有小小地教訓了他一下,讓他明白做人還是少管閒事的好……」眼神調回綠音身上,他嘿嘿笑聲為此夜色更添一絲陰冷。
「要我們放了他,可以,除非你合作……」
話猶未完,綠音就趁他分心時凝聲命令:「立刻把人放了!」
五人愣了一下,綠音見他們並未馬上依命令去做,就知是人數太多,催眠之力大減之故。
糟了!他們人太多,我又無法順利集中意志,看來是無法將他們催眠了。
她是冒著耗盡元氣的危險再次命令:「我叫你們馬上把人放了!」
他們五人表情呆滯,綠音第三次發聲。
「放人!把人放……呃……」
綠音尚未將命令下達完畢就覺喉頭積血,聲帶發疼,口一張就吐了一口血,她這一中斷,五人的神志立刻清醒,那中年人意志較強,很快地明白怎麼回事,狠狠甩了綠音一耳光,將綠音打倒在地。
「賤人!竟然還會催眠,小劉,快去拿膠布把她的嘴貼起來!」
小劉銜命而去。
綠音經過一連串的緊張、刺激、打擊、勞累,嬌弱的她早就無法承受,再加上使用能力過度,現在的她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力量。她看著小劉醜惡的臉帶著憤恨,張著膠帶向她走來,她絕望地淌下了眼淚,閉上眼睛。
冷大哥……
就在那一瞬間,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只見綠音的身軀騰空而起,浮在半空中,半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團黑色的煙霧,黑霧中緩緩浮現人形,他抱著意識即將昏失的綠音,神色一片冷硬。
「冷大哥……」
綠音看見了冷寞,還來不及擠出笑,朦朧的視線就被眼皮給隔絕了。
冷寞抬眼望著耀目的月亮:「今天的月很亮,很有力量。」他站在半空中的身子襯著一片濃黑煙霧,在這黑闇的夜裡看去倍覺詭異恐怖。
五人退後著,顫抖著:「鬼……鬼啊!」
「沒錯,我就是來自幽冥的鬼王,你們膽敢阻撓我的計劃,還把綠音傷成這副模樣。」他雙眼暴射青光,冷聲宣判:「你們該死!」
霎時繞在他週身的黑煙化成了一縷縷的鎖煉,向五人襲去,將五人的脖子牢牢困住,五人馬上透不過氣來,呃呃發出無聲的叫喊。
冷寞抱著綠音目睹五人將死之相,聲音更冷:「死吧!等你們到冥界,我會命令我手下好好招待你們的。」
他欲令黑煙結束他們五人可鄙的生命時,腦中突然響起綠音輕柔的聲音……
第三:當你住在我家的這段時間內,你不能傷害任何人……任何人……
「人類!」
他冷而不屑地哼著。黑煙,加重了它的力量……
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浮沉在未知的領域,在黑暗中沉潛、漂流……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好輕好舒服……遊蕩著……遊蕩著……
「綠音,別動,我在為你療傷。」
是冷大哥。好痛……這是哪裡?……我的身體好重,不是輕得沒有負擔嗎?為什麼……
劇痛尖銳地劃過腦際,她禁不住悶哼出聲。
「忍耐點,我知道很痛,傷口要結痂了,你千萬不要亂動,否則就功虧一簣了。」
好熱,誰在用火燒我?誰在用針刺我?我的喉嚨好痛……好熱……好難受……救我!救我
「冷大哥……」她虛弱地喊,聲若蚊鳴。
冷寞額上沁著冷汗,手中的光球仍不斷輸出力量替綠音逃走時,所受的擦傷和瘀血治療。
「別說話!」
冷寞再次制止她,綠音欲詢問,卻又被痛楚拉入飄灰的黑暗中。
「綠音!綠音……」
她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吃力地睜開眼皮,看到的是一張她熟知的臉龐。她想坐起來,卻沒有力氣。
芝蘋最沉不住氣地扶她坐起:「你怎麼會傷成這樣?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不通知我們?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是不是又有想錢想瘋了的混蛋打你的主意?」
綠音苦笑,肺臟的熾熱仍在她呼吸時提醒她受了怎樣的折磨。
「芝蘋,綠音才剛醒,身子還很虛,不要對她疲勞轟炸好不好?」
「是啊!芝蘋,你先別急著問,讓綠音休息一下。」慈寧接著奕霆的話安撫芝蘋的急躁,然後輕聲問綠音:「綠音,你受了很嚴重的內傷,是不是你透支力量引起的?」
綠音點點頭。
「那些人真是無孔不入。」芝蘋恨恨地說。
「難怪我會感到不對勁,果然是你出事了。你所受的外傷差不多都好了,可是你的內傷最快也需要一星期才能恢復。你現在還在發燒,芝蘋的力量沒有辦法治內傷,只能稍解你皮肉之傷的痛苦,你好好休息,有事再聯絡我們。」
綠音急急想說話,卻引起內臟的一陣疼痛。
「綠音,你不用擔心,你的那些動物朋友我會幫你照顧。我們先去辦些事情,晚上再來看你,你好好睡。」
芝蘋聞言大吃一驚:「慈寧,綠音受傷不能照料自己,你怎麼……」
「你忘了我們還要去接機嗎?」瞭解慈寧必有她的用意,奕霆開口幫慈寧掩飾。
「吸呀!我爸沒人帶也不會迷路的……」
芝蘋不厭煩的話被奕霆聰明地截斷:「啊!時間快來不及了,江伯父一年難得回國幾次,讓他等就不好了,我們快走。」
「奕霆!不要推我嘛!我自己會走啦!」芝蘋被奕霆「擠」向門口,一面還不忘高喊:「綠音,你最好先寫好事情的始末『供我參考』,省得我問啊!」
綠音看著芝蘋和奕霆互不相讓、你推我擠的書面,不禁苦笑。目前的她除了苦笑之外還能做什麼?
慈寧握著她的手,向她傳達自己誠摯的友情:「好好休息,我晚上再過來看你。無論發生什麼事,記住!我們都是你的朋友,都很樂意幫助你。」
綠音見慈寧的眼底寫著瞭然於心,就知好友已知她有所隱瞞,只能感激她的細心和體諒。
「謝謝。」她輕輕說出這兩個字,而慈寧只是拍拍她的手,露出她溫和的微笑。
「和我們還客氣什麼?我先走一步,你的動物朋友交給我來照顧就打了,好好休養。」
綠音輕輕點頭,目送慈寧牽著動物們離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9 10:39:27
對不起!
綠音心中歉疚地念著:對不起,我……我真的不能告訴你們……原諒我……
綠音輕歎著,腹部仍盤旋著陣陣隱約的痛。
「冷大哥……冷大哥!你在哪裡?」她輕喚,不見反應,她慌了起來,強撐自己的身子下床,「冷大哥!冷大哥……」
人尚未站穩就無力地屈服在昏眩下,當她就要摔倒在地時,突然感覺到自已被一雙手擁入一個寬闊的胸膛中。「怎麼起來了?你還不能下床的。」
冷寞的聲音傳入她耳裡,她騰空而起,被冷寞抱在懷裡。
綠音勉力睜開眼皮,見到冷寞,擠出一抹笑容:「你沒有走?我以為你又離開了……」
「我只是暫時躲起來,不希望被你的朋友發現我的存在。」他將她放置床上,大手溫柔地覆在她燒燙的額。
「你看看你,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他語氣雖略嫌嚴厲,但綠音知道這是他表達關心的方式,溫暖的感覺充斥心房。
憶及昨夜的驚險,她依然無法克制地掉下眼淚:「他們好可怕……好可怕,好凶,他們打我……還威脅我,把那個想救我的人打成那樣,他的血一直流一直流……冷大哥,我好怕……。」
惶恐地回憶那一幕幕的陰暗,不住顫抖著,冷寞一把將她圍在自己懷中,用自己強有力的臂膀抑止她的顫抖,緊緊她在中,什麼都沒有說,無言地陪她熬過這段必須自己克服的恐懼。
原本在他懷中抽搐不已的綠音,在他強健的懷抱中尋找到了那種令她為慌的心安定、沉穩下來的力量,不自覺地減緩了硬咽的次數。靜靜聆聽他規律的心跳聲,和那撞擊耳膜的力量。
他穩重如山的氣勢壓下了她連夜的恐慌和緊張,真正地使她放下了害怕的情緒。
「冷大哥!」她抬起猶然婆婆的淚眼,和冷寞堅定的眼神相接。
「不哭了?」
「嗯!不哭了。」
綠音擦擦殘留的淚痕,冷寞才確定她已恢復,鬆開了他的雙臂。
綠音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對不起……謝謝你……」
「你到底是在說謝謝,還是要講對不起啊?」冷寞煞是有趣地打量著綠音又嬌又羞又窘又困的模樣輕聲挪揄。
「人家……哎呀!冷大哥你欺負我。」
綠音窘得嫩臉熱得不能再熱,本就纖弱的身軀和靈秀的臉龐再添上那抹嬌勝晚霞的嫣紅,讓綠音看起來像個翩然未涉世事的小仙女般惹人憐愛。令冷寞傻在那冥界從未有過的美和那越來越熟稔的情愫中。
「對了,冷大哥,那些人怎麼了?還有那個救我的好心人,他怎麼了?」綠音水盈盈的眼眸盯著冷寞,只見冷寞的表情又轉回空白。
「他們到底怎麼了?冷大哥你怎麼處理這件事的?快說呀!」她的表情有絲急切。
冷寞有點不是滋味:「他們把你害成這樣,你為什麼還替他們擔心?」
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綠音總是善良地替每個人,每個有生命的生物設想,即使他們曾傷害過她,她仍然在乎他們,在乎任何有生命的生物。他實在為她所受的委屈不值。
「為什麼不學著自私點?綠音,為什麼你要這麼善良?我實在不懂,為什麼你總是毫不吝惜地付出,卻毫無怨言地承受他們一次又一次所帶給你的打擊?他們那樣對待你,你為什麼一點都不反抗,反而還為他們想?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只是浪費心力?」
他輕淺道出他觀察的心得,不知他說的一字一句皆像鐵錘一樣重重敲在她心頭,敲出了她的心酸和痛楚。
冷寞緩緩地將綠音側向他的臉轉過來,強迫她蒙攏的淚眼直視他。
「我真的不明白……」他用拇指替她拭去一顆滑落的水珠:「為什麼你總是淚眼汪汪,像個沒人疼愛的瓷娃娃,脆弱、善良得令我心疼?總是默默在一旁為別人做事、付出,卻吝於開口要他們回報,希望他們用溫馨的眼光投注在你身上,卻又害怕自己成為注目的焦點;只敢對你的狗朋友傾吐心事,卻不敢面對眾人大聲說出你的想法。你到底是個怎樣纖細敏感的女人?為什麼這個污穢的人世還有你的純潔存在?」
「我不想做什麼,也不敢要求什麼……」
綠音臉上帶著哀淒,神色遙遠:「在很早以前,我就明白了我不過是顆細微的塵沙,在這浩瀚的宇宙中,我的存在根本就是多餘的。我很容易滿足,我什麼都不要,不奢望有財富名位,也不在乎容貌權勢,我只是希望當個平凡普通的人,甚至於癡傻無知地無所謂。我只想在一個正常的家庭中平靜地過,爸爸疼,媽媽愛,有親朋好友親切地和我們來往談天,不怕我,不疏遠我,不孤立我,有父母兄弟陪著;餓了,就和家人一塊吃:困了,就和家人一塊睡;難過時,有父母勸著,安慰著;快樂時,有朋友兄弟和我一起分享我的歡樂……不是這間空蕩的房子和滿滿的、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的沉默……我只希望這樣,我的願望就是這樣而已,就只是這樣而已,我什麼都不求,我很容易滿足的……」她望著冷寞:「我這樣的要求過分嗎?過分嗎?」
冷寞無言以對。綠音的願望只是當個平凡人,擁有平凡人都擁有的,如此而已!但這卻是綠音一輩子都求不到的幸福,追不到的夢想。
她垂下眼,籠罩在憂鬱之中,笑容中的苦與澀,再次攪動他心中莫名的情懷。
她深深吸了口氣,企圖振作精神:「冷大哥,你還沒告訴我答案,他們呢?」
冷寞盯著她強裝出的若無其事,猛然發覺到她並非是自己想像中的懦弱無能,膽小畏怯的女子,她肩上扛著的是一般人支撐不了的寂寞和孤單;她笑容的背後堆積著無數為人不知的辛酸,只是沒有人發覺。
一直沒有人發覺她善良、易碎的心靈裡竟藏了這麼多的苦,而她毅然將這些蝕心的痛咬牙恕不,不讓關心她的人發現她的悲哀,儘管那些人不多,她仍然裝出她最好的一面去迎接別人……這麼一個女子……這麼一個脆弱又堅強的女子……
冷寞忽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怎麼了,冷大哥?」綠音剪水秋眸含帶著吸引人的光彩和神秘。
冷寞別過頭:「沒事。他們沒事,我只不過略略懲罰他們五個而已,至於那受傷的人,我也把他治好了,並且洗去他這段記憶,你不用擔心他。」他簡單一語帶過。
他們是沒事,共不過以後他們只能傻笑了。冷寞在心底附加上一句。
原來當他要下殺手時,腦中條然浮現當初他答應綠音的條件,因此儘管他氣憤難當,卻也未下毒手,只是奪去五人的意識,使其只剩空有生命的軀體在世上存活。他也沒告訴綠音他留了些珠寶給那救她的人做為報償,儘管他什麼都忘記了。
冷寞自己也納悶為什麼他會替綠音做這麼多,更不解為什麼自己會牢記綠音所說過的話,並且遵循不誤。當時他用「綠音對我守信,我當然不能失信於她」來搪塞自己起疑的心,生性桀驁的他認為仁慈是種恥辱,因而絕口不提他並未下手的事,心中還暗自懊惱自己大變的性格,不明白為什向來手下無活口的自己會如此心軟。
難道因為對方不是魂,而是人類?
思忖著這個問題的冷寞,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三
他看起來冷漠難以靠近,
但是我知道,
那是他不擅於隱藏偽裝,
因為我時常瞥見,
他眼中來不及掩飾的溫暖光芒。
「慈寧!你給我說清楚,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明知綠音她傷得不輕,正需要人照顧,而你卻把我趕出來,把綠音一個人丟在她家,你到底是什麼用意?」芝蘋忿忿不平地問著神情依舊一片乎靜的慈寧。
「我們不是要去接你爸媽?你爸『百年難得回來一次』,他這次回來,我們當然得去迎接他,所以只好把綠音先放在一避囉,這還有什麼好問的?」奕霆滿不在乎的語氣中有一絲嘲諷,顯然他對芝蘋之父很感冒。
「少拿那套來哄我,我那個有錢卻自利得要死的老爸可以滾到一邊去,我甚至希望他和他那個有胸無腦的美國老婆迷路跌進屎坑去,和我永遠說拜拜。」芝蘋輕鄙的神情說明了她對父親近似仇恨的厭惡,而慈寧則依然閉口不語。
「慈寧,你究竟是感應到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
「芝蘋,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依你的個性,我不能告訴你,除非你先答應我聽了之後,不許做出任何洩漏此事的行為,否則我不會告訴你的。」她抬手阻止了芝蘋欲發的抗議,軟言解釋:「你要知道,這件事是綠音的私事,沒有經過綠音本人同意,我們是絕對不能插手管的。芝蘋,相信我這麼說你應該很清楚。」慈寧溫和的口氣中有種令人低頭屈服的威儀。
芝蘋也瞭解慈寧所說的,只好答應:「好嘛!我知道啦!」
「光是知道沒用,還得要你控制一下你的脾氣,不然到時你一生氣,頭一個遭殃的人一定是我。」奕霆尖刻地說著,但臉上俏皮的表情說明了他的話純屬玩笑。
他的話並未誇大,由於芝蘋的念力太強烈,當她生氣時週遭的物品都會遭受波及,奕霆一次閃躲不及,受了池魚之殃,自此對那件事唸唸難忘,至今還餘悸猶存,小生怕怕呢!
芝蘋有點不好意思:「我盡量啦!」
奕霆聞言撫額以對,那無聲的呻吟和精采的表情把慈寧給逗笑了。
「好了,奕霆,你先說說看你看到了什麼。」
奕霆馬上神色一整:「黑煙,和上回一模一樣的黑煙,不過比較濃,也比圍在綠音身邊的多,顯然是在屋子裡住了不少時日,『氣』的數量才會那麼多。房子裡的空氣全殘存著那人強烈的氣息,一般人的氣沒那麼廣闊,那人可能和我們一樣具有超能力。」
奕霆的話讓芝蘋聽得一頭霧水。
「芝蘋,先別問,待會兒我再解釋給你聽。」慈寧制止芝蘋,逕自說著:「我也感應到那個人的氣,他必然擁有比我們還要強大的力量,因為他就隱身在屋內,而奕霆的透視眼竟然沒有辦法看到他……綠音是打哪認識這個人的?」她這短短的話在芝蘋和奕霆的心中造成震撼。
「你怎麼知道他就在屋內?」
「因為我們進屋時,綠音周邊有很強的氣,而且她身上的傷他已被那股氣治好了大半,所以我斷定他必然是不知道我們有鑰匙,來得令他措手不及,來不及收回他放出去的靈氣。」
「難怪綠音幾乎沒有什麼外傷。」芝蘋明白了這令她困惑的疑點。
「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會放心放綠音一個人在家,又帶走動物的原因。」慈寧宣佈理由:「使用力量最忌被打擾,茸茸它們對綠音而言只會增加她的負擔。你放心,綠音既然幫著他瞞我們,代表她很信任他,你不用擔心她的安全。」
芝蘋不平地瞪著奕霆:「你怎麼都不說給這傢伙聽?」
「因為慈寧知道我不會瞎操心。」奕霆嘻皮笑臉地調侃。
芝蘋洩氣地歎了口氣:「為什麼好像每件事我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她希望能為朋友、為她關心的人盡一分力,而不是被蒙在鼓裡。
慈寧仔細瞧著兩友,因為她知道她將出口的話,將會令他倆的表情空前絕後:「還有一件事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我會安心任綠音和一個我們不認識、不瞭解的人在一起,並不是我不曉得綠音對人無條件的信任,和不懂保護自己的純真,而是……」她看著奕霆和芝蘋好奇的臉,投下炸彈:「綠音戀愛了。」
奕霆和芝蘋果然不負慈寧所望——呆若木雞。
「你是說那個來歷不明的人……是個男的?」
「而且還和綠音……同居?」
「綠音的心緒很亂,無所適從,忽悲忽喜,這種又喜又愛的情緒只有戀愛中的人才有,所以我才嚴格規定我們都不能管這件事。」
兩人的表情仍然……呆茫。
慈寧滿意地看著兩友,不禁暗自好笑:耳根子終於可以清靜一會兒了。
這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兩個愛鬥嘴的人同時閉上嘴巴,而且還是去接他們兩個最討厭的人的路上。
「冷大哥,你在做什麼?」
綠音在嗅到一絲焦味時朝廚房喊著。由於他龐大的背影遮去了她的視線,因而她無法看清他在做什麼。
「冷……」她略提高聲音,卻引來一陣火燒似的灼痛,疼得她眼眶蓄淚。
「看吧!叫你別出聲的,喉嚨痛了吧?誰教你硬要逞強,為了救別人,不惜動用你所剩不多的力量,傻瓜!現在嘗到苦果了吧?」
冷寞端了盤熱騰騰的食物到床頭的矮櫃上,倒了杯茶遞給她:「來!喝口茶順順氣,喉嚨比較不會痛。」
綠音正被肺部的那把火灼得難受,因此迫不及待地接過杯子,喝了大大的一口。
冷寞看得又笑又搖頭,表現在臉上的是憐惜和寵溺。
自窺知她性格隱藏的世界之後,他開始觀察綠音,注意她的一舉一動,他發現越是和她相處,就越能理解她純真個性的可愛和率性;越是仔細,越是驚奇緣音所擁有的種種不可思議。
她有時像剛出世的嬰孩般,清澈的大眼滿載信任;有時卻又像歷經風霜的滄桑女子,盈盛落寞的眼教他又奇又疼。
驚奇箱!綠音就像是個有數不清的矛盾和面具的驚奇箱。每次一深入研究,就會發現令他再次意外的事物,一切的不可能出現在她身上,似乎成了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越明白綠音,就越不可自拔,每每被她那渾身不自覺的特質吸引住,他的眼光總會跟隨著她捨不得稍離片刻。
「真不知道造物者創造你這個迷惑人的小妖精做什麼,自己都照顧不好,卻偏偏急著幫助別人。每次做事都顧前不顧後,只要幫得了別人,就算要你掏心挖肺你也會毫不猶豫,完全沒想過自己,每每幫了別人,卻留下一大堆爛攤子自己收拾,怪的是你竟然什麼都不要、不求,人界怎麼還有你這種人?」
綠音不以為然地皺皺鼻子:「被你這麼一說,我倒成了個一無是處的笨蛋了。」
冷寞用力地揉揉下她的發:「不是笨,是純!」
「不是笨,是蠢!」她學著他的口氣,順順自己被揉亂的頭髮:「雖然這個評語很傷人,但是也挺中肯的。」
冷寞現在知道電視上的人物為什麼會翻白眼了:「我真拿你這個頑固的小腦袋沒辦法。」
綠音正經地盯著他:「相信我,有時候我也會被自己氣得想拿豆腐磕頭;想敲破我腦袋的衝動,絕對不只你一個人有?」
「我那個羞澀的小兔子到哪去了?」冷寞歎了口氣。
「被你給嚇跑了!」綠音反應迅遠地回答,和冷寞在一塊,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展露她深藏且不為人知的每一面。在冷寞面前,她只是個平凡人,一個沒有任何不同的平凡人!她可以盡情地在他面前做每一件她想做的事,說想說的話,冷寞永遠是她的好聽眾,好大哥。
「我記得家裡還有錢嘛!」綠音小心翼異地盯著床頭的那盤炒飯。
「那又怎樣?」
「那代表我們可以去外面買晚餐回來吃。」
「那表示我們不能亂花錢!你現在病著,工作勢必要請幾天假,我又不好常進出你家,最好的方法就是只有『自力救濟』了。」冷寞聳肩:「吃不吃隨你。」
「那可不可以先請教你幾個問題?」綠音睜大眼盯著他:「距離你上次下廚的時間有多久了?」
「不久,三分鐘前。」冷寞理直氣壯。
「什麼?你是說你剛剛第一次下廚?」她的驚慌非同小可。
冷寞眨眨眼:「有什麼不對嗎?」
「那……剛才的焦味不會是……」她困難地嚥了口唾液:「不會是這盤看似美味的炒飯發出的吧?」
冷寞臉上有抹惡作劇的笑容:「我有沒有告訴你,你可以去當神算替人算命了?」
「喔!不……」綠音呻吟著,心頭卻甜滋滋的。
畢竟能有此榮幸,吃到一輩子未曾進過廚房的人所煮的菜的人並不多,而向來高傲的冷寞竟肯為她下廚,這份心意怎能教她不感動?
「有得吃已經算是承天之幸了,別再抱怨了,吃吧!」冷寞將炒飯端到她面前。
綠音看看他,又望望食物,鐵起心腸、壯起膽子、硬著頭皮吃了一口飯……
冷寞好奇的眸子和往昔的冷淡大異其趣。
「怎樣?說話呀!」捺不住好奇心和滿腔疑惑的引誘,冷寞發聲詢問。
綠音的臉……癟了下來:「還真不是普通的……」
她說到這望向冷寞,冷寞一臉瞭然,不帶希望地回視她。
「好吃!」綠音終於把拖得老長的尾音結束掉,以驚人之語作為結局。她朝他露出天使般的笑容:「雖然鹹了點,但對你這個初學者兼第一次實習的人來說,還算勉勉強強可以過關啦!」她裝模作樣地揮揮手,一臉瀟灑豪壯。「勉勉強強?可以過關?」冷寞一臉高深莫測:「我記得說不是普通的好吃的人是你嘛!怎麼接下來馬上就跌到勉勉強強了?」他斜睨著她,方正的臉上掛著一朵綠音再熟悉不過的笑。
她警戒地搖頭兼搖手,擺出低姿態,企固動之以理地解釋:「我這麼說也是為你好啊!這樣才能精益求精,讓你的烹飪技術更加高明啊!你說對不對?」
她試圖以笑容矇混過關,而冷寞只是笑著。
綠音退後著:「冷大哥,你的手藝令小妹為之驚歎,為之崇拜不已,為之……」
「太遲了!看一指禪。」
冷寞一聲大喝撲向綠音,綠音驚叫出聲又躲又閃,卻逃不出冷寞的攻擊而「笑意大發」,正當躲無可躲縮到床沿,面臨著失足墜床的危險時,只見冷寞輕喊。
「小心!」
人就被他攬進他溫暖的胸口了。
綠音笑得喘不過氣來,一被他抱在懷裡不禁下意識地抬眼看他,這一看,傻了。
綠音唇邊的笑容隱去,沉浸在那雙放電的眼裡所訴說的言語。
而冷寞炯炯有神的雙目,也迷惑地凝視綠音那張靈然秀美的容顏,和瞳中那抹總能激起他冰凍心湖的漣漪的神采,雙方均迷陷在對方的靈魂之窗中不能自己。
冷寞看著綠音頰染的嫣紅,如月的彎眉,濃長的睫毛,輕喘的朱唇,玉雕似的鼻樑和最吸引他的那閃爍似星的雙瞳。他輕緩地撫摸著她細嫩的臉頰:「你好美……」
就在這魔幻似的時刻,一陣尖而急的門鈴聲響起,打醒了迷醉在浪漫中的兩人。
「糟了!一定是慈寧他們,他們說過晚上要來的……」綠音慌張地看著冷寞。
「別急,你去開門,我自會躲起來。」冷寞安撫她。
綠音歉然地望著冷寞:「對不起……」
「傻綠音,有什麼好道歉的?快去開門吧!你的朋友等得快不耐煩了!」他催促著,她柔順地點頭,走下床。
「冷……」她回頭一望,已不見冷寞蹤影,心知他已隱身某處,只好忍著一身傷痛去開門。
當門大啟時,綠音見到的是準備破門而入的奕霆。
「奕霆?怎麼只有你?慈寧和芝蘋呢?」看清來人的綠音馬上問著。
「芝蘋的爸爸回來,慈寧怕芝蘋惹事所以陪著她,吩咐我來看你的情況。你怎麼這麼久才來開門?害我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呢!」他關上門,看出她臉上的嬌霞,好奇地問。
「咦!你的臉怎麼那麼紅?是不是燒還沒退啊?」他關心地摸摸她的額。
「我沒事啦!燒在下午的時候就退了。坐!」綠音心虛地低頭回答。
「我給你帶了水果……吃飯吶?」他瞥見床頭的炒飯。
「嗯……」綠音一語略過:「我倒茶……」
「綠音!咱們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生疏啊?」敏銳的奕霆察覺了綠音的不自在與不知所措:「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我早該知道瞞不過他的……
「綠音!」奕霆一臉關切地拉著她:「先坐下來,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喉嚨在痛?怎麼剛剛還好好的,現在又在冒冷汗了?我看看……」
綠音搖頭,不善說謊的她,不知該如何獨自面對奕霆的友誼,而不洩漏屋內還有個冷寞的事。
「我沒事……」她虛弱地說,只覺胸口的那把火又開始熊熊燃燒,煎熬著她的良知。
「沒事才怪!你看起來好像快昏倒了。小姐,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我會替你作主的,不要悶在心裡,你這模樣好嚇人,慈寧叫我來是來看你有沒有好點,要是她們知道放我一個來,居然讓你嚇得臉色發白,她們不砍死我才怪。」
奕霆抽出幾張面紙遞給她擦汗,一面還說著:「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有那麼討人厭!」
「不是的!我不是討厭你。」綠音立刻反應,降低了聲量:「我只是……」
「只是很多事不曉得要怎麼說。」他替她說完:「更不知道要怎麼和一個大男人開口。你羞怯的個性我最瞭解,要不是平時有慈寧和芝蘋在,我看你是不會和我說上半句話。」
「怎麼會?我……才不會那樣的……」綠音原本大聲的反駁在奕霆那雙透視一切的眼下,以無聲作結。
「綠音,我要你知道我們都關心你,都希望你快樂,如果你認為某些事真的對你有好處,那就儘管放手去做,不用怕,你至少還有我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哥哥在給你撐腰。如果有事,千萬不要怕給我們添麻煩而不告訴我們,一定要讓我們知道,瞭解嗎?」
奕霆句句出自肺腑之言語令綠音又感動又羞愧。她竟然欺騙這些真正關心她的朋友……
「我又不是沒有能力照顧自己的嬰兒,你不用擔那麼多心。」綠音垂著頭,無地自容地掩飾自己的不安。
「那是你我才這樣殷殷囑咐,因為我知道你的個性是寧死也不會去麻煩朋友的。要是換作芝蘋吶!」他誇張地裝了個表情:「我才不會替她擔心這些呢!好了,任務完成,不受歡迎的客人要識相地打道回府了。」奕霆站起身。
「這麼快?怎麼不多坐一會兒?」綠音有些意外地跟隨。
「我才來一會兒而已,你就已經坐立難安了;要是我再坐下去,你不就要喊救命了?」
瞧著他戲謔的俊顏,她只能垂首:「我才沒你說的那麼嚴重,人家只不過是……內向了點,羞澀了點,不習慣和男人打交道而已!」
奕霆看著綠音,又露出那種寵溺的笑:「可別不服,這是眾所皆知的事。」
然後他又嚴肅地盯著她,重複那永遠不夠的關心:「別嫌我嘮叨,但是你千萬別認為你的麻煩會讓我們厭煩;相反地,如果你有麻煩而不來麻煩我們的話,我們會非常麻煩的。」
對於這一大堆「麻煩」,綠音只能瞠眼以對。
「不要讓我們覺得我們是外人,那會令我們傷心的。」
當奕霆輕柔地說出這句話時,綠音幾乎想告訴他冷寞的事。
但,千頭萬緒從何說起?所以,綠音選擇點頭接受他的關心。
「你對我們來說永遠是最重要的朋友,而且絕對不麻煩,知道嗎?」他再次強調。
綠音又點點頭,瞄了眼空無一人的屋內,心中再次盼望冷寞能出現替她說明一切。
上帝!我保證我再也不說謊了。
奕霆回頭對她說:「不用送了,你有傷在身不要太勞累,我自己走就可以了。對了,茸茸它們很好,也很乖,你不用掛心。」
俯身印了個祝福吻在她額上:「晚安,我美麗的小姐,原諒我打擾你這麼久,好好休息。」
綠音的眼中有淚,開口欲言。
「我先聲明哦!別來那套謝謝感激之類的話,你只管養傷,其它的丟給我們就好了。」看出綠音心意的奕霆感性地說:「先別急著說謝,以後如果我們有什麼麻煩,說不定會需要你幫助,到時候你可不許嫌我們哦!」
「絕對不會……我絕對不會的……」
「把美麗的夜晚還給你,記得早點睡,否則小臉蛋要是有黑眼圈就不好看了。」奕霆丟下最後一句話,便將門帶上,留下綠音一人咀嚼他的話。
驀然,一雙環腰而過的手將她連人帶起。
她吞下驚呼看向把她抱起的人。
「冷大哥……」
「他是誰?」未等她先語,冷寞就冷著一張臉質問。
他在生氣!綠音再怎麼迷糊也感覺得出來他的憤怒。可是為什麼?
她不明白冷寞為何會生氣。
「那傢伙是誰?」他重複,臉色越來越鐵青。
綠音又發覺冷寞性格中的另一面——他很沒耐心。
「他和慈寧、芝蘋一樣是我的好朋友啊!」
「好朋友?」
「是啊!他叫謝奕霆,是我在大學時代加入社團之後認識的好朋友。」她坦誠不諱。
「一個好到能吻你的朋友?」冷寞的臉色令人聯想到發怒前的獅子。
「吻?什麼吻?哦!」起先迷糊的綠音隨即反應過來:「那只不過是個祝福的晚安吻,況且又不是……」
「我不管那是什麼,反正他吻你是事實。」冷寞不分青紅皂白的霸道令綠音迷惑且陌生。
「他又沒有什麼意思,這只不過是……」
「我不准!」他喝斷她的話,抱著她的臂膀縮緊。
「我不許他或任何人吻你!」
「為什麼?」綠音竟然在此時此刻還問這種天才問題。
氣得不能自己的冷寞,聞言二話不說就吻上她的唇。
狂怒,嫉妒,憤恨……
冷寞略帶懲罰性地吻她,將她貼在自己的胸膛上,不料這個吻卻變得難分難捨,變得甜蜜依戀。
心疼,慌亂,不知所措……
這是因驚訝而毫無反抗的綠音自吻中所讀到的訊息。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理智再次進軍思緒,才打破了這魔咒似的吻。
「綠音……」他著魔似的望著她。
而她卻用力推開冷寞喊著:「放我下來!」
綠音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吃驚無比,雖然主動的人並非她,但她竟然被動地回吻他……那個奇妙的吻……
羞死了!綠音雙頰火紅地掙脫冷寞的懷抱。她雖然還不至於無知天真到不知道什麼叫做接吻;電視她家不是沒有,書她也沒少看,問題是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初吻會來得如此突然,又去得如此匆促。她的心亂成了一堆……總而言之一句話:她被嚇壞了。
手捂著嘴唇的綠音,不知是悲是喜。
我……剛才做了什麼?這……這就是接吻嗎?
「綠音。」冷寞喚著,那聲中明顯的心焦令她的心顫然一跳。
他自她背後圈住她,在她耳邊低語:「綠音,我……別哭,我是氣昏了頭,才情不自禁地吻你,你別哭,我道歉,是我不應該,我……」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9 10:41:14
「不,我沒有哭,我怎麼會哭?」綠音趕忙擦去被莫名其妙的情緒所逼出的眼淚,回首給他一個笑:「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冷寞將頭埋進她頸窩的發間模糊地說:「對不起!我看見你和他有說有笑的,他又吻了你,一時失去理智……」
「我又沒有怪你的意思……你說什麼?」她不敢相信地問著他接下來所說的話。
「我說我受不了別的男人以寵愛的眼光看你……」冷寞正眼凝望綠音:「我愛你。」
綠音愣愣盯著他,許久才又推開他。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綠音,你怎麼了?我說的都是真的呀!這麼久了,雞道你還不明白我對你的感情?」冷寞錯愕地瞧著失神的綠音,她的眼盛滿了駭然與狂亂。
「不要過來……」綠音渾身顫抖地制止欲走近她的冷寞。
「綠音!你究竟怎麼了?」
「不要過來……求求你!」綠音無法壓抑地哭了起來,身軀緊靠著冰冷的牆,不停地顫抖著。
冷寞萬萬沒有想到他坦訴對她的感情之後,她的反應竟會是如此,因此他愣在那,不知該如何是好?
綠音邊哭邊搖頭:「不可以……你不可以愛上我,我是個不幸的女人,你會後悔的……不,不要……我不要你像爸媽一樣,我也不要你被人們指指點點的……痛苦我一個人受就夠了,我不要你也承受和我一樣的遭遇,你不可以愛上我,你不能愛我這個怪物……」
她抽泣著,身子無力地沿著牆壁滑下,童年所有刺痛她的回憶齊湧上心頭——父母死亡的畫面、清寂寥寥的葬禮、左鄰右舍的竊竊私語、校園內同學的疏遠鄙夷,一室永遠也驅不走的寂寞冷清……
冷寞上前抱住她:「你在說什麼?你不是怪物,更不是什麼不幸的女人,我愛你這已經是個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我已經愛上你了,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你了,更沒有後悔的資格和理由,也不會有什麼痛苦的道理,除非你不愛我。」
「可是……他們都說……」
「綠音!看著我。」冷寞堅定地命令著,綠音照做。
「我愛你,不是因為一時迷惑,更不會在意那些虛幻不實的謠言,和故意要傷害你的流語。我不會後悔,也不會痛苦,更不會被你所謂的不幸牽累;因為你根本就沒有什麼不幸,這套都是嫉妒你才能美貌的人編造的,憑空捏造出來中傷你,使你痛苦的,根本沒那回事。我擁有這麼強大的超能力,這世上還有什麼人什麼事能傷我分毫?」他的眼光放得溫柔:「你不要聽信那些三姑六婆的蜚短流長,他們說的都是經過渲染,都不能相信,你只要信任我,相信我所說的就對了,他們說的都是騙你的,都是謊言,都是存心要害你痛苦難受的。綠音,相信我,我愛你,相信我!」
他這番誠懇得足以開金裂石的話,令綠音停止了哭泣。
「我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的,除非……」
話說到一半,綠音又緊張起來。
「除非什麼?」
「除非你不愛我。」
他輕聲吐露出對她的感情,拭著她的淚,遲疑地問:「你……愛我嗎?」
綠音心裡一陣激盪,投入他的懷中:「我怎麼會不愛你?我怎會不愛你?我愛你愛得好苦好苦,冷大哥,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她又哭又笑地道出深藏心中的情感。
「別哭!你哭得我好捨不得。」
他抬起她依然模糊的水眸:「你知不知道每當你掉眼淚時我有多心疼?你像是用水做成的娃娃一樣,動不動就掉眼淚,高興的時候哭,受委屈的時候也哭。你知道嗎?我是多希望把你的眼淚給抹去,讓你不再傷心哭泣,讓你的臉龐永遠只有笑容存在,不再難過,不再委屈。」
綠音只是望著他,流著眼淚望著他。
「不要再哭了,以後冷大哥會在你身邊保護你,不會再讓你受到一點傷害和委屈。答應冷大哥,不要再哭了好不好?」他的手仍無法應付越掉越多的眼淚。
「冷大哥……」
生平第一次,她真真正正地嘗到被人捧在手心呵護的滋味,善感的她淚水當然掉個不停不受指揮了。
冷寞見她仍然哭著,乾脆放下手,低下頭吸吮她滑落的淚水,用另一種方法吸引她的注意力,使她的淚水不再流出。
「冷大哥……」綠音癱軟地依偎著他。
冷寞停止動作溫柔地看著她:「不哭了?不難過了?」
他眼眸中的款款深情,讓綠音再次有想哭的衝動。
「說好了不哭的,你可不能再哭了。」
綠音硬是抑下湧上眼眶的熱潮,趁他不注意時偷偷吻他,本想輕啄一下表示自己對他的愛意,卻沒想到冷寞竟將她抱得緊緊的,令她透不過氣地用力回吻她,環在她纖腰上逐漸加重力道的手臂驅走了她最後一絲理智,讓這個吻的溫度直線上升,越來越熾熱。
「綠音!我的綠音……我惹人憐的水娃……」冷寞模糊不清地呢喃著。
唇,逐漸往下移去,將兩人送入了意亂情迷的紛彩境界裡,無法自制……
四
他以不容懷疑的眼神和語氣,
替我驅走了糾纏多年的夢境;
他以溫柔的臂膀和胸膛,
為我提供可以停息的家。
此生不再遺憾,
因為有他。
早晨,陽光欣欣然由窗戶射進,將沉醉在甜蜜夢鄉的人喚醒了過來。
冷寞的眼皮受了陽光的刺激,不怎麼情願地睜了開來。他的手臂習慣性地往身旁放置,卻沒有感覺到溫暖的體溫,只有觸碰到凌亂的床單,他霍然而起,睡意全消。
急急向屋內張望,沒有看到她纖巧的身影時,他不禁感到一陣恐慌。
「綠音!綠音!」他扯開嗓門叫著,卻苦於身無寸縷而無法下床。
「冷大哥,我在這。」
綠音裊裊的聲音抵達他耳裡,他向發聲處望去,只見綠音嬌怯地站在浴室門口,輕倚著門欄。陽光透過玻璃幻成點點金粉,灑落在她聘婷的身軀上,過於寬大的連身睡衣直蓋到膝部,為她添了抹嬌小惹憐的感覺,她的臉上儘是初經人事後的羞霞。
冷寞終於放下懸浮半空的心,霸道地命令:「過來!我不許你離我這麼遠。」
綠音柔順地走了過去,被他一把攬進懷裡,用雙臂佔有性地圈著。
她感受到擁抱中所藏的不安,不解地抬起頭望向他,和他投注在她身上的眼光相交接。冷寞一手將她完全納入自己的胸懷中,另一手替她整理髮絲,綠音則閉上眼睛,享受他指間無言的溫柔,一如昨晚般把自己的重量交由他負擔。
「以後不許你離開我的視線,知不知道:我不許你離開我。」
他警告似地用勁收緊了環在她腰上的手,讓她感應到他語中的認真,然後又輕輕地,像怕損壞了極珍貴的收藏品般,吻了下她合上的眼皮。
綠音張開眼,正好望進了他似無底的深眸中。
冷寞掃視著她全身上下:「我……沒傷著你吧?」
綠音羞澀地垂下螓首,以搖頭做為回答。
「綠音……」他愛煞她的嬌羞,綠音緩緩抬頭,看見了冷寞眼中含載的柔情蜜意,迷戀地看著他,無法把視線自他臉上移開。
「我迷人的小妖精……」他深邃的眼謀令她完全陶醉在他具魔力的聲音中,眼神閃爍中,她彷彿見到他露出一朵滿意的笑。
「你後悔嗎?」眼波交流中,他問著。
這一次,綠音沒有迴避他認真的眼神,反而勇敢地回視,用簡單已極的三個字解盡他所有的疑問。「我愛你。」
就這一句,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觸動他心靈最深處不知名的地方。冷寞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用更緊的擁抱表達他莫名的情緒。
「綠音,我的綠音,我可愛的小妻子……」
他模糊得幾乎聽不見的耳語讓綠音感動得想哭,未曾擁有過的幸福而今居然在他厚實的胸膛中尋到,她感激命運之神對她的厚待和眷顧。憶及自己一生至今的困苦拮据,受過的苦痛,今天竟有如此美好的歸宿,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否仍在作夢。
老天;如果這是夢,那麼請讓我永遠都不要醒,不要醒!
綠音靠在冷寞胸前這麼對自己說。淚水濕濡了冷寞的胸,也哭軟了冷寞的心。
「怎麼說著說著又哭了呢?不行!約定過你不能再哭的,你不守承諾,該罰。」
說著,不容她開口,冷寞托起她的下巴,毫無預警地給了她深長、纏綿的一吻。
帶著些許的喘息,他的唇離開她的,幫她擦去殘留的淚痕,他的嘴邊漾開了一抹笑。
「我現在知道要你停止哭泣的方法了。」
瞧著他帶些邪惡、頑皮的眼神,綠音也笑了出來。
「這才對嘛!我的小綠音應該是屬於笑容的,不是淚眼汪汪的。我不要你再掉任何一滴眼淚,我不要看到你再哭泣,知道嗎?」
他又心疼又溫柔地對她說著,綠音含情帶笑地輕緩點頭,一顰一笑俱是特有的羞赧。
「你起來多久了?」冷寞問著。
綠音不敢說她足足凝望他的睡容一夜,只好避重就輕地回答:「剛起來沖澡。」
「那你還沒吃囉?」冷寞肯定地問著,果見綠音又點頭。
摸了摸她柔長的頭髮:「那好,你先休息一下,我來做早餐給你吃,你說好不好?」
綠音除了點頭,似乎沒有別的動作可以回答,然而突如其來的疼痛卻令她顰起秀眉。
冷寞立刻察覺到她的不適:「怎麼了?」
綠音朝他笑笑:「沒什麼,只是頭疼。」
「是不是那些綁架你的混帳傢伙打你的地方?來,我看看。」他輕揉著綠音的太陽穴。
「怎樣,還痛嗎?」
綠音雖然覺得頭部的疼痛有增無減,卻不忍違拂冷寞的一片真情,強忍頭痛,吐氣如蘭地響應:「好多了。」
冷寞在她頰旁印下一吻:「你元氣未復,先別太辛勞,休息一下吧!」
他像個丈夫般將鍾愛的妻子安置好了之後,才著衣起身煮起早餐。
綠音心滿意足地看著冷寞來往廚間的壯碩身軀,疲憊地閉上眼,幸福地歎了口氣。
有君如此,今生無憾!
沒想到我這麼微不足道,竟然有這麼一個愛我的人如此體貼照顧我。可惜茸茸它們被慈寧帶走了,不然家裡一定會更熱鬧……不曉得慈寧他們怎麼了,等冷大可揪出陰謀者之後,我再向他們解釋,介紹冷大哥給他們認識,他們一定會很高興見到冷大哥的。這一切真像是一場夢……啊!命運究竟是公平的,讓我受盡了痛苦之後,竟讓我認識冷大哥……
綠音在頭痛的侵襲和一夜無眠的疲累圍繞下,沉沉墜入了美夢連連的夢鄉;唇邊,猶掛著幸福的微笑。
「綠音!醒醒。」
冷寞不疾不徐的呼喚將她的神智自夢境中拉回。她睜眼看見心愛的人坐在床沿,手中端著冒著熱氣的通心面。
睡意猶濃的她嬌慵地打了個呵欠:「煮好了?」
「是呀!可以起來吃午餐了。」
「午餐?」
「沒錯,你睡了一個早上了,我看你睡得甜,沒叫醒你,早餐我就自己先吃了。現在中午都過了,我怕你餓著,所以才把你喊醒。」他柔情萬千地看著她,語氣卻仍像個性一般淡漠。
綠音不好意思地偷瞧他:「那我的睡相……」
「盡收眼底,大飽眼福也!」冷寞會意地接下去:「而且呀!你睡覺時,還會囈語兼打呼哦!」
「我哪有?你亂說。」
「你睡覺的時候一直喊著:冷大哥!我好愛你好愛你……哈哈……」冷寞大笑地擋著她不具傷害的粉拳。
「你最討厭了啦!」綠音半撒嬌、半氣怒地嘟起嘴:「每次都欺負人家。」
冷寞瞧著綠音漲得紅艷的臉頰,癡迷地說:「我最喜歡看你害羞的模樣,臉紅通通的好像蘋果一樣,讓我恨不得能咬上一口。」
綠音窘得不知如何是好,乾脆不理他,逕自吃起了午餐。
而冷寞也不再嘲弄她,專心地看著她的吃相,繼續挖掘綠音這令他驚奇的小女人還有何不凡之處。
「冷大哥,你怎麼不吃?」
「我吃過了。」冷寞簡潔回答。
「哦!」綠音又低下頭,嘗試忽略他的眼神,企圖將注意力放在午餐上。可是不一會兒——
「別這麼看我嘛!好像我才是你的午餐一樣,你這樣看我,人家吃不下。」綠音吃了兩口之後挫敗地說著。
「好好好,不看不看……對了,頭還疼嗎?」
綠音感到頭部的痛楚已消失,只剩濃重的暈眩,以為是睡後的現象,也就不以為意地說:「沒事。嗯!你的廚藝真是進步神速,比昨天好多了。」
「那當然,我可是天才,學什麼像什麼,區區烹煮技術哪難得倒我……你說什麼?比昨天好多了?那你的意思是我昨夭煮的飯不好吃囉?」他挑眉問著。
綠音急忙否認:「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冷寞不肯放鬆地追問著。
「我的意思是……呃……哦!我的意思是你昨天煮的已經很好吃了,你今天煮的比昨天更好吃,一流的技術已超過本美食家的水準……」
「好啦!說這麼一大堆違心之言,你不怕消化不良啊?」冷寞笑著說,「原諒」綠音無心之語。他發現,和綠音相處,要笑並不難,快樂也總是和笑容相伴隨,這種感覺真好!
放縱自己去感覺,以「人性」去面對綠音,卸下冷漠的面具,他才意識到活著的意義。不是爭權,不是奪利,更不是用心機汲汲營營,而是平凡樸實、腳踏實地去過每一天,用自己的「心」去活每一分每一秒。
綠音淘氣地眨眨眼:「原來你也知道我說的是違心之語啊?雖然我平時不太會撒謊,但是偶爾說一些善意的謊言以慰人心,老天爺是不會怪我的。」
「何止,祂還會摸著你的頭對你說:嗯!谷綠音,你這個謊說得恰到好處,值得嘉獎。」冷寞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綠音擠眉弄眼地朝他甜蜜地笑著:「你才知道。」
「你這個刁鑽的小傢伙,就會瞎掰。真不知道是該狠狠打你一頓屁股,還是要將你吻得不知天南地北。」
「喂!瞎掰也需要下功夫的,你能掰得出來嗎?那是我修練多年才有此深厚的功力。」
綠音誇張的表情令冷寞哭笑不得:「是,姑娘掰功蓋世,小生難望項背,甘拜下風。」
他嚴肅又正經的臉色令綠音為之發笑:「看來你也是掰國一族的翹楚嘛,學得如此迅速。」,
「有這麼高明的『師父』在,做徒弟的我當然不能弱了你的名頭。」冷寞打趣地回答。
「嗯!孺子可教也,往後你要和我多學習學習,保證讓你受益匪淺。」
「是!快把午餐吃了吧!都快涼了。」冷寞鍾愛地揉著她的秀髮,莫可奈何地說著。
他驚異地發現綠音羞澀內向的外表下,竟還藏了這麼詼諧有趣的一面。
「不要老是揉我的頭嘛!好像我是二歲小孩似的。」綠音一邊唏哩呼嚕地吃著通心面,一面繼續地咕噥。
「你本來就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冷寞喜歡這種寵她、呵護她的感覺,理所當然地回了一句。
埋首面中的綠音模糊地念著他聽不懂的話,令他莞爾。
「咦!你手上戴的這是什麼戒指啊?怎麼沒見你拔下來過?」
綠音揚了揚戴著戒指的左手:「你說這只怪戒指啊?這戒指說來也好玩,它是一條鯉魚迭給我的。
「一條魚送你的?」冷寞瞠目結舌。冥界失落的至寶,被人間的一條鯉魚拿來做禮物免費送人?這教身為冥王的冷寞情何以堪?
「是啊!我無意間救了一條魚,那條鯉魚很漂亮哦!花紋也很罕見……」
「它為感謝你救了它一命,就送你這只戒指?」冷寞截去她沒有意義的描述直接問道。
「是啊!從小到大,和我接近的動物們為了討我歡心,常會送一些她們認為意義不同的東西給我;像小雀和小毛,就常銜一些它們用來做巢的毛料或布料給我,雖然我不需要這些東西,但是我還是會收下。和它們處久了,你就會發現其實它們是一群最教人感動的朋友。」
「那你戴上這個戒指有沒有什麼感覺?」
綠音有些奇怪為何他的話題總繞著這戒指轉,但仍然照實告訴他:「有啊!當我戴上戒指時,我感覺到一陣清涼,很舒服;後來當我想拔下戒指時,發現拔不下來了,我想這戒指雖然不漂亮,但戴起來不會不舒適,所以也就不理它了……你怎麼知道這戒指戴起來感覺不一樣?」
冷寞被綠音偶現的仔細給問得有些措手不及。
「也沒什麼,只不過這只戒指好像一種我曾經研究過的稀有礦石,所以我才隨口問問。」
「原來如此啊!早說嘛!難怪我總覺得這戒指和普通的戒指不一樣,還是你行,一眼就看出來這戒指的不同。對了,你從事研究的工作嗎?和你在一起這麼久,我還不知道你是在做什麼的。」憶及對他的一無所知,綠音迫不及待地開口詢問。
冷寞有些後悔自己的弄巧成拙,只得硬著頭皮說下去:「呃……我做的是……是珠寶事業,要管不少的人事,所以才會對寶玉礦石有研究。」
難怪他的報酬不是現金而是珠寶。綠音想起他當初欲給她的收留報償,明白了不少。
「那你家的事業很大囉?」
一個冥界算不算大?
冷寞不明瞭綠音所謂「大」的意義,所以不知該如何回答綠音的問題。
冷寞沒發現有時候他比綠音還天真可愛。
「哎呀!我真笨,你家的事業一定不小,所以才會有人想搶……對不起!」發現自己措詞不當的綠音心虛地道歉,不希望自己的言詞勾起他不愉快的記憶。
「沒關係。」冷寞淡淡地道,心申仍思慮著凝戒的事。
自責的綠音決定引開冷寞的注意力,避免他沉浸在哀傷的事中,於是她談起了凝戒這個他感興趣的話題。
「你知不知道,這戒指很奇怪?有時候看它很普通,比翠玉還不好看;可是有時候又好像看見它流動著耀眼的七彩光芒,好漂亮……對了,這種戒指一定很少吧?它有沒有名字?」
「凝戒。」冷寞下意識地回答她之後,悚然驚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凝戒?好美的名字,這戒指真的就像用水凝成的一樣,難怪這麼奇特。」對手上的戒指有了一番瞭解之後的綠音,越發喜歡凝戒的樸實平凡與它的不俗,對它愛不釋手。
暗恨自己大意的冷寞已無心情欣賞綠音的吃相,待綠音吃完之後,就端著盤子到廚房去。
綠音著實為捉摸情緒陰晴不定的冷寞而傷神,見冷寞又不和她嘻笑,她也沒了主意。
「冷大哥……」
「嗯?」
「盤子放著,我來洗就可以了。」
「沒關係,你傷還沒完全好,別急著做家事,我洗個盤子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冷大哥……」
「嗯?」他仍是好脾氣地應著。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綠音聽來泫然欲泣的聲音,令冷寞放下手邊的工作。「又怎麼了?我怎麼會生你的氣?」
坐到綠音身旁,他和綠音四眼交接。
「是不是我說錯了話,惹你生氣?」
「怎麼會?」冷寞釋然地點了下她的鼻頭:「你這小東西,淨會胡思亂想,害冷大哥以為出了什麼事,以後可別這麼嚇人。」
「你如果不是在生氣,怎麼會突然不和我講話,也不笑了?」綠音不甚瞭解地盯著冷寞瞧,猜不透他的心思。
冷寞驀然一驚,他竟忘了脆弱的綠音最為敏感,一點情緒的變化都逃不出她的感覺。
安撫性地對她笑:「傻綠音,冷大哥在想事情,當然會不說話了。」
「想什麼事?是不是你要回去了?」綠音立刻恐慌地說:「你不是說事情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水落石出嗎?」
「綠音,綠音!」他試著要她冷靜下來。「聽我說,我不會拋下你不管的,所以你不用怕我會逃跑。我只是在想要怎麼佈置我們的房間。」
「我們的房間?」綠音迷糊了。
「你不會真的認為我會一輩子住在這吧?況且我也不會捨得讓你永遠窩在這間小房子裡,我在想等我把事情調查清楚之後,就接你回我家住,所以當然要考慮怎麼佈置我們的房間啊,你說是不是?」
「嗯!」綠音憂喜參半地應著。
在心底深處,她一直存在著恐懼。她忘不了自己的卑微,也拋不去他的家世,門戶觀念仍深植在她的腦海裡,侯門一入深似海,她怕!怕不能和冷寞的世界兼容,怕冷寞會嫌棄她的低下,怕……這段她傾盡所有的戀情沒有結果。
雖然冷寞說愛她,願意接她回去,但冷寞從未提及婚禮,也沒說過有關那一紙神聖的誓約。她雖一再提醒自己的渺小,但仍會偷偷地幻想著她為他披上嫁衣的模樣,幻想著每一個女人都期待的書面,幻相著他開口說那句「我願意」,幻想著……她沒有資格要求的東西。
明白此生她只要他一人,只跟定他,但長久養成的自卑從未停止告訴她,她有多配不上他,因此和他的戀情也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維持,令綠音覺得好似在走鋼絲般倍覺艱辛。
而冷寞則完全不知綠音的這些心思,更沒想過綠音心底的盼望,他只知道綠音對他提及她的往事會顯得特別地緊張。
假裝不經意,他提起懸念心中已久的事:「前幾天你那三個來看你的朋友,你還沒介紹給我認識,他們好像也有和你一樣的能力是不是?」
「哦!你是說慈寧他們吶?他們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也是除了你之外僅有的三個不嫌棄我擁有特異功能的人。」
「為什麼?是因為他們也擁有操縱動物的能力嗎?」他一步步地刺探著。
「他們是擁有超能力沒錯,但和我的能力不一樣。」
「是怎樣的不同?」冷寞裝出不在意的樣子削著蘋果,避免讓綠音起疑。
完全信任冷寞的綠音哪知他是別有意圖?當然也就毫無隱瞞地和盤托出。
「他們三個你也看見了嘛!戴著一副眼鏡,看起來很有親和力,會讓人在見了她之後自然而然地平靜下來的是慈寧。她姓丁,和我一樣是孤家寡人,父母早逝,她的父母和芝蘋的父母很要好,所以她的父母雙雙逝世之後,她就被接進江家和芝蘋住一塊。我好羨慕她們那種相知,你知道嗎?芝蘋性格火爆,而慈寧則是她最佳的安定劑,她倆好似生來就該湊在一起的。慈寧自己有份幼兒園老師的工作,人緣很好,因為她會讀心,能感應到旁人的情緒,很厲害的。」她接過冷寞倒給她的牛奶,喝了一口潤喉,又繼續說下去。「每次她都能感應到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就拿這次的事來說吧!她就是感應到我出事才會來找我。」
冷寞暗記在心:「哦?那另外一個女的呢?」
「她是芝蘋,姓江。她是我們四個人之中家境最富裕,力量最強大的人;她要是一發脾氣,她四周的東西就會震動,像地震一樣,很可怕。有一次她真的發火,把學校砸了,還把屋頂掀了,震壞了學校一棟教室的桌椅,把我們全都嚇壞了;那個惹她生氣,不知好歹罵江伯母的男同學被她用力量定在半空中,桌椅砸在他四周,嚇得他尿失禁,最後還是慈寧出面阻止,才平息了她的怒氣,那男同學雖然可憐,但也是罪有應得,誰教他侮辱人家的母親?」綠音一邊回憶一邊說,窩心地發現牛奶是心上人熱過的。
他知道我喜歡喝熱牛奶。綠音心頭甜滋滋的,見他聽得入神,講得更是賣力。
「這件事足足鬧了半個多月,停課兩周半之後才將教室修好,芝蘋還差點被退學,幸好芝蘋的爸爸有勢力,才把這件事壓下來。說也奇怪,芝蘋不懂得控制自己的力量,每次生氣就有人遭殃,沒有人勸得動她,只有慈寧的話在她身上才起得了作用,也只有慈寧能安撫芝蘋的怒氣,讓芝蘋不衝動,其是一物克一物,要不是有慈寧常陪著她,我看吶!沒有人敢接近芝蘋了。」
說著,她停了一下,略帶感傷地道:「其實我們四個人就屬芝蘋最可憐了。別人看她是個不愁吃穿、任性跋扈的富家女,可是只有我們知道芝蘋的癡執。在她母親沒過世之前,芝蘋是個快樂的女孩,可是江伯母逝世後,芝蘋變了。江伯父另娶美國的一個富家女以鞏固事業,人也為了事業而定居美國,芝蘋埋怨江伯父忘妻再娶,更恨他拋棄他們共同生活了許多年的家,和江伯父鬧得很僵,不肯搬去美國,執意要留下來守著她的家,儘管她的母親已經不再……」說到此,她的眼中隱泛淚光。「不知道我如果死了,會不會有人記得我……」
「綠音?」冷寞聽不真切地問,遞了一片蘋果給她。
綠音收起感歎,一邊吃著蘋果一邊說明:「天下事真是無奇不有,芝蘋脾氣暴烈,最經不起人家激,偏偏奕霆和她八字相沖,兩人一見面就鬥嘴,一開口就鬧意見,奕霆似乎以逗芝蘋為樂,每次都和芝蘋的意見相左,兩人的觀點背道而馳,簡直是天差地別,奇怪的是他們相處了那麼多年竟然能相安無事,真是奇跡。」
「真有那麼奇怪的事?」冷寞暗自提高警覺,心知他們皆非泛泛之輩。
「可不是嗎?」她又吃了片蘋果,心中暗感他的溫柔。
「奕霆是不是就是昨晚來訪的那個男的?」冷寞明知故問。
綠音則是因而想起了昨夜的事,嫣紅悄悄染上臉頰。
「就是他,他每次都在芝蘋數落我迷糊疏忽的時候替我說話,幫我表達我不敢表達的,還敢惹芝蘋生氣地為我和她爭論到底,他是除了慈寧之外,唯一不怕芝蘋生氣的人。」
「他對你那麼好呀?」冷寞酸溜溜地問,昨晚的事他還沒有忘記。
綠音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急忙解釋:「你別誤會了,對我好的不只是他,每次芝蘋會和他吵架,都是為了保護我;而慈寧永遠會在他們吵得快發火的時候,澆他們一盆冷水,平復他們的脾氣。」
想起至友的種種,她仍感動得萬分:「奕霆雖是我們四個人之中唯一的男生,但他和我們相處時,一點也不會彆扭或不適應,他總會讓著我們,把我和芝蘋當成他妹妹一樣保護。我常在想,如果我有哥哥,會不會也像他一樣那麼有風度?他有一個正常的家庭,父母健在,不過他沒有兄弟姊妹,也許是因為他是獨子吧!所以他特別寵我們,以補他沒有妹妹的遺憾。」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9 10:43:14
她的眼睜陷入了沉憶的渺茫:「他也很了不起,是個極有天才頭腦的高材生,什麼理工、化學、數學等難解的問題全難不倒他,別看他吊兒郎當、老不正經的模樣,他可是全校成績第一名畢業的。他解題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有一次教授刁難他,故意叫他解一題程度不在那時課程範圍內的分析題,你猜他怎樣?他滔滔不絕地用英文正確無誤地將答案講出來,還比教授手中的解答詳細上三分,教授跟不上他的速度當場傻在那,我們聽到這件事都笑了半天。他在學校裡可是標準的領導人物,獨領風騷,什麼運動、活動全是他起的頭,全校的女同學迷他迷得要死,讓學校一個頭兩個大,對他又愛又恨,不只這樣,他最特別的是他那雙眼睛……」
「怎麼?他的眼睛會讓人觸電嗎?」冷寞有點不是滋味地,看著綠音提起陳年趣事而飛揚起的神采,對奕霆的敵意又加上三分。
綠音對冷寞表現得像個吃醋的丈夫的行為報以一笑。
「不是啦!他的眼睛能透視,只要是在方圓一公里以內的距離,他都可以穿透過牆壁看到,而且還能看到人的『氣』。據他所說生物的周邊都有極特殊的『氣』,只是人類的情感比較強烈,能看得清楚。他說普通人的『氣『顏色比較淡,比較薄;靈力較強的人『氣』的顏色會比較濃郁,而且凝聚不散。他還說可以從『氣』的顏色看出那個人的個性,也可由此辨別出那個人是好是壞有何思想,判斷出人內心世界的情形,所以他認人的功夫是一流的,從不會分析錯誤,他所看到的顏色比我們還多,我想他所生活的世界一定出我們來得繽紛有趣,你說對不對?」綠音看向冷寞。
冷寞及時收起綠音沒注意到的陰沉,眼神閃動:「他們還有別的力量嗎?」
綠音只當他不停地詢問是想多瞭解同類,因而並未多心起疑:「芝蘋她的念動力強到可以替生物療傷,和你一樣。每次要是有小動物受了傷或生病,獸醫束手無策時,找芝蘋就沒錯;雖然她每次都會先嘮叨一下,但是我知道其實她也很喜歡動物的,小雀它們都這樣告訴我的。奕霆也曾告訴過我們,他可以將能源進行轉化的功用;慈寧好像還有什麼吸收情感轉化平靜的能力……哎呀!我也不清楚啦!對了,你猜猜我的『氣』是什麼顏色?」
看著綠音興奮如同小孩的神情,冷寞只聽任自己的感情放縱綠音傾洩她的愛。
搖搖頭,冷寞盡責地扮演好聽眾的角色,因為他發現此時的綠音渾身散發著迷人的活潑生機,令他捨不得開口稍中斷綠音那身耀眼的光彩。
「奕霆說過我的『氣』,和我的名字一樣是淡綠色的,所以我的身邊永遠都有動物什麼的跟著;因為我的『氣』給他們一種類似大自然盎然生機的氣息。慈寧則是純淨的白色;芝蘋的顏色最刺目,火紅的,和她的力量個性成正此,她越生氣,『氣』就越鮮艷,擴散得越大。他們都好厲害,只有我最沒用了。」她帶著些許冷寞感受到的自卑說著。
「誰說的?不論他們再怎麼厲害,也比不上你,他們能像你一樣和動物溝通相處如一家人嗎?」冷寞精簡的一句話,就平撫了綠音那噬心的自卑。
「也對,天生我材必有用。」綠音朝冷寞擠眼,說了這句冷寞最常用來鼓勵她的話,冷寞則回她一抹溫暖的微笑。
「你呢?你不是也有力量?你的力量是什麼?」綠音想起她尚未十分瞭解冷寞的能力。
「我的力量沒什麼好提的,只不過是一些自衛的能力,外帶可以療傷利隱身罷了。」他輕描淡寫想一語帶過,卻又引發綠音的疑問。
「咦!你既然有能力自衛,那怎麼會被傷得那麼重?他們是用什麼東西傷你的呀?你傷口的情形好奇怪哦!」
冷寞暗皺起眉,不喜歡她問得太多:「我說過我是被親近的人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傷的,至於他們用的是什麼?我也不知道,當時的情況不允許我去注意那麼多。」
綠音發覺了他語氣中隱含的不快,飛揚的神采黯淡了下來。
他還沒完全相信我,還是不肯告訴我事情的經過,不肯讓我替他分擔他的痛苦……
黯然神傷的綠音正想開口道歉,冷寞卻早一步說話。「別說了,吃水果吧!」
綠音無言地自盤子中取出蘋果片咀嚼,沮喪她發現口中的蘋果滋味不似方纔那般甜美了,青澀中帶了點酸楚。
笑語自屋內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兩個人之間無語的沉默。
冷寞不知他已於無形間傷了綠音的心,猶自沉思著屬於他的世界裡的事。
而綠音,則未察覺她心底的恐懼已擴大成陰影,一步一步地啃噬著她的幸福。
午後,沒有風也沒有往日的輕快。
五
「你還沒完全好,為什麼不多請幾天假?」
「你別擔心!我的喉嚨早就不痛了,在家窩了這麼多天,早該去上班了,再不工作我們就得喝西北風了。」
「我說過……」
「冷大哥!我知道你有錢,並不在乎這點薪水,但是,我不希望讓自己成為只會吃喝不事生產的人,你也不希望我變成只知道依賴你的軟骨頭吧?」
「我知道你不會,所以我並不擔心。但是綠音,我希望你知道我不介意,甚至很樂意讓你依賴一輩子。」
綠音暖暖一笑:「我知道。」
冷寞低首給嬌小的她一個吻:「別太累了,如果不舒服就馬上告假回來,知道嗎?」
「知道了。」綠音佯嗔地瞪著他:「你真當我是三歲小孩?」
「在我心裡,我的小綠音永遠需要我照顧。」他愛憐地瞧著她撒嬌的容顏,一點也不掩飾對她的愛意。「好了!快去上班吧!不然我可要便改變意了。」
「是!霸道的大男人。」綠音趁他還肯放人時,動作迅速地拿起小提包跑向門邊。
「對了,我回來時會順便去慈寧那裡看看茸茸它們,可能會晚點回來,晚上……」
「不用等你回來吃飯。」冷寞接道,瞭解地說:「別忘了跟你朋友說一聲——茸茸它們等你完全康復時再接回來。」
「我會記得的。拜!」
冷寞為綠音關上的門上鎖,回首面對一屋子的冷清,還真有點不習慣。
照綠音描述,她的三個朋友都非常人。難怪他們三個皆有那麼強的靈氣,更無怪乎那謝奕霆一直朝我隱身的地方看,原來他們都擁有與凡人迥異的力量……我現在身在人界,最好不要,招惹他們以免徒生事端。
再次遙窗口外天空,冷寞的臉又恢復初來人界時的冷硬:現今已完全控制了綠音,不久之後就可以帶她回冥界,再圖解去凝戒封印之法。在人界,我的力量受到人類情感磁場的干擾,長此下去對我不利,而綠音那三個朋友肯定不會坐視我帶走綠音,在人間樹敵不是明智之舉,這麼一來,勢必得在綠音有機會向他們提起我之前行動。
四異生於凡世間,冥界凝戒再重現,毫光映情顯真心,五界爭端亂像現……
突然間,冷寞腦中浮現了上古天匠留下的預言。
他的驚訝非同小可:難道四異指的就是……
「唉……」
幽幽長歎自丁慈寧的口中逸出。她倦怠地躺於長椅上,試圖靜下自己翻臉的心緒。
揉揉自己疼痛的太陽穴,她拿起桌上的藥包。
「慈寧……」綠音自她身後出現,帶著一身輕靈。
「你來了?」丁慈寧並不意外好友的來訪。
「我就知道你感應到我要來,所以門才沒鎖。」
「比我預料的慢了兩天。」
綠音坐在她對面:「我是來看茸茸它們的,它們沒吵到你吧?」
「它們是最貼心的朋友。」慈寧只回了她這麼句話。
綠音由衷泛起笑容,她很高興好友能認同她的動物朋友。
「慈寧,你人不舒服是不是?病了嗎?」綠音沒有忽略慈寧不好看的神色和桌上的藥包。
「老毛病。」
綠音知道慈寧的健康狀況一向不好,但她從沒見到如此神態的慈寧:「不要緊吧?要不要去給醫生檢查?」
「沒事,你不用操心。」她仰頭就將七、八顆藥吞下。
綠音隱隱覺得不對勁:「你是什麼老毛病?」她雖然曉得慈寧因感應,故要承受許多外來的腦波衝擊,有偏頭痛的舊疾,但她肯定慈寧此時蒼白的臉色絕對不只是頭痛引起的。
「只是一些小頭痛,不礙事。」慈寧閉上眼休息。
綠音沒有懷疑,想都不想地說:「你有事在瞞我們。」
慈寧沒有開口。
「慈寧!」
她睜開眼,至友的臉龐含帶著追根究柢的執著。
「我早該知道你和芝蘋一樣,一發現有問題就會追問到底。唉……」又是一歎。
「慈寧,究竟出了什麼事?你不要這樣嚇我!」一向寧靜的慈寧神情凝重地歎息,這令綠音恐慌。
「我本來不想讓你們知道的,誰知道今天突然發作……綠音,我要你答應我不要告訴芝蘋和奕霆。」
「不行!」綠音斷然拒絕:「我們約定過有事要互相幫助的,我不能幫你瞞他們。」
「不是我不守信諾,而是告訴你們也無法幫我。」
「如果你需要錢,我……」綠音的話被慈寧搖頭截去。
「如果錢解決得了,我早就同芝蘋開口了,又何必瞞著你們?」
綠音聽慈寧的聲音越來越低微,焦慮佔據心頭:「慈寧……」
「除非你答應不說。」慈寧仍是堅持。先瞭解事由再講其它。
「好!」綠音爽快地答應,不浪費時間。
慈寧只是看著綠音,許久之後才宣佈答案。
「我活不了多久了。」
綠音眨眨眼,再眨眨眼。「你什麼?」
慈寧又歎一聲:「我說我活不了多久了。」
「這並不好笑。」綠音僵著臉:「告訴我你在跟我開玩笑。」
「記不記得我常發燒,突如其來的昏迷?」
「那不是你突然接受到過於強烈的情緒所造成的嗎?」
「那是我騙你們的。」
綠音一直告訴自己要鎮定,她做了幾次深呼吸。
「什麼時候的事?」她冷靜逾常地問。
「半年前發現的。」慈寧有問必答,也訝於綠音迥然不同的成熟中。
「什麼病?」
「間發性腦神經衰弱。」慈寧苦笑:「這是我自己查出來此較接近我症狀的名詞。」
「醫生怎麼說?」
慈寧搖首:「醫生查不出病因。」
「怎麼可能?」心底的噩夢逐步成現實,綠音幾乎沒有辦法承受事實的打擊。神吶!求你別那麼殘忍……
「醫生只知道我的各內臟器官功能正逐漸退化,腦波過於紊亂不齊,自律神經和延腦的功用有突然消退的現象,查不出是什麼原因,醫生說……要我好自為之。」
「你騙我!」任綠音再有心理準備,也無法接受慈寧所說的一句一字。
「我不相信!」她重申,卻將慈寧淡然的愁看進眼裡。
沉寂眷戀地徘徊在她倆之間,直到綠音的再次開口。
「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她問,語中全是痛苦的控訴。
「有用嗎?」慈寧只反問了她一句。
「至少讓我們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這樣只會破壞我們四個人的平靜,我希望剩下的日子能和你們快樂地過,不要你們為我傷心痛苦。」
也是,面對他們無能為力的事,他們一定會自責苛薄自己,而慈寧最不希望的就是那樣。
「可是……你這樣我們會更傷心痛苦的……」
茫然,綠音抬眼含帶希望說:「我們有芝蘋吶!芝蘋有能力……」
「綠音!芝蘋的力量並非萬能,你也很清楚芝蘋只能替人治療外傷,對於先天性的疾病是沒有一點幫助的。」
「先天性?」
綠音呆了好半晌:「你說你的痛是因為你的能力?」
「我在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我所擁有的能力本來就不該存在,我就在想是否是命運出了差錯才讓我存活,其實嚴格講起來,我自那時就已有心理準備了。」
「心理準備?」綠音只能愣愣重複慈寧的話。
「準備迎接死亡。」慈寧在說出這句話時,語氣和眼神中只有安詳寧靜。「認真追究,我早就該死了,那場意外不該有活口的,我是為了認識你們而活了下來。」
「那你就更不應該死啊!」綠音喊著,她知道慈寧口中的意外是她父母雙雙逝世的事故,但並不很清楚。
「你怎麼可以在認識我們之後又要死?」
天吶!我已經接受慈寧不久人世的事了……
慈寧只是以她清澈的眼她那看過太多的眼,看著她:「有些事,是早就注定好了的,是人力所無法改變的。」
綠音如遭雷極。
「其實我並不是很在意自己的生死,能活到今天我已經很滿足了,畢竟有活過,就已足夠了。只是……我不放心你們……」
說著,再次深歎,此時的她,除了歎息之外,能用什麼表達對命運此般安排的無奈?
「為什麼?」綠音問,問慈寧,問自己,也問蒼天。「為什麼?」她又重複,思緒呆滯。
為什麼?誰能解釋這三個字?
慈寧也詞窮了。「是不是每個有超能力的人都會有後遺症?」
「不是!」慈寧否認,有些擔心綠音異常的呆茫。
「並不是每個有超能力的人都會有像我這種致命的後遺症。我查過了,擁有超能力的人是先天性的異於常人,算是基因中極少數突變後的結果,如果基因排列和常人無異,還是可以和常人一樣活到那些歲數。但是如果基因排列也異常,那就有可能產生某方面的影響。」
「譬如你?」
「譬如我。」慈寧點頭,又解釋下去:「還可能有其它病變,或免疫力不足的情況產生,我猜測是如此。但是你大可不用擔心,基因突變本就非常少有,像我這種基因排列不正常的更是稀少,幾乎等於零,所以你們不會有事的。」
「有很多事,是命運早就注定的,不是人力所能預知或改變的。」她重複慈寧說過的話。
慈寧聽綠音說這話,猛然一筋:「綠音,你怎麼了?」
「沒事……我沒事……」綠音有些失神地答道。
慈寧狐疑地盯著綠音的模樣,不期然開口。「錄音!是不是你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綠音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被搾乾了一樣,無力地搖頭:「我只是還無法適應你所說的。」
老天爺!你何必這樣捉弄我?你何必要給了我希望之後,又殘酷地毀去它?
慈寧朝綠音正色說:「綠音!不論有什麼事,告訴我,至少讓我替你分擔。」
有用嗎?
「我害怕……慈寧,你真的確定沒有方法可以減輕你的痛?我只有你們三個朋友,你不可以丟下我們……」
慈寧不忍面對綠音眼中的淚,別過頭去;自己的眼,亦滿是淚水。
「還有多久?」
慈寧依然沒有看向她:「也許下一次發作,也許一年後……醫生說如果我的自律神經和延腦同時停止運作,我的心跳和呼吸也會跟著停止。」
綠音癡在椅子上:「一年?只剩一年?」
「不要告訴任何人。」慈寧還是只有這句話。「讓我好好度過這一年,不要讓我放不下,好嗎?」她轉頭看向綠音,眼中有著祈求。
「求你?」
慈寧的淚眼刻印在綠音心上。
緩緩地,綠音點頭答允慈寧的要求。
世界在那瞬間崩潰。
該說什麼?
該做什麼?
怨恨蒼天?認咒命運?
我所害怕的還是躲不過,躲不過……
可以要求嗎?我再次問著,
沒有人回答。
如果可以,
請留下最美好的記憶,
讓我記住你最溫柔的那一刻,
伴我今生。
門霍然打開的那時,冷寞吐出緊繃已久的氣。
「綠音!你跑到哪去了?害我擔心得要命,快進來,要下大雨了,氣象預報說明天會有颱風要來,我看你明天不要去上班了。」
他急急將綠音拉入門,關上門隔絕了門外的毛毛細雨,審視被小雨淋得半濕的綠音。
「怎麼淋著而回來?你應該向你朋友借把傘的。」他七手八腳地替她撫去水珠。
「我回來的時候並沒有下雨。」其實她是故意在路上停留了許久,故意淋雨,故意晚歸。
她需要時間來釐清這一切,她需要時間偽裝自己,不讓他看出她的失常。
天吶!她有多需要時間來記憶他的一切。
「怎麼了?你冷得像冰一樣,出了什麼事?」冷寞感覺到她的寡言。
冷?有嗎?她怎麼沒有感覺?
冷寞扶她坐下,自衣櫃中拿出浴巾包住她:「怎麼了?告訴冷大哥怎麼了?是不是茸茸它們搗蛋惹你不高興?」
她搖頭,共低低地說了句:「慈寧病了。」
冷寞雙肩放鬆地垂下:「這樣啊!什麼病?嚴不嚴重?」
只要和綠音無關,其它人的死活不需太費心。
「感冒。」
「只是感冒而已,應該過兩天就好了。」他替她撫弄著頭髮,替她的發去濕。
「可是慈寧好可憐,都沒有人陪她……冷大哥,你會不會離開我?」
「傻綠音,你怎麼會問這種問題?冷大哥當然不會離開你了,別忘了你可是我的小妻子啊!今生我認定你了,怎麼捨得和你分開?是不是看你朋友孤獨無伴所以害怕?」
綠音點頭,表情與乎時無異,令人猜不出她心裡所想的。
「擔心朋友?你朋友去看醫生了沒?」他仍是忙著為她擦乾一身的濕濡。
「看了。」
「那不就沒事了?只要聽臀生的吩咐按時吃藥,多休息多喝開水,感冒自然就會好了。倒是你,這麼不注意自己,還淋雨回來,我看要不妥善處理,下一個感冒的人就是你了。」他輕聲責備她。「你可是我最重要的人,要是病了我會心疼的,以後不許你看輕自己,懂嗎?」
綠音看著為她忙碌的冷寞:「冷大哥,我好害怕……」
「害怕什麼?」
「害怕一個人……害怕我一個人……」她不由分說便投進他的懷抱:「不要丟下我!」
顯然朋友的生病給綠音很大的刺激。
「綠音!你是不是信任冷大哥?」他捺著性子說。
「嗯!」
「那冷大哥說的話,你就不應該懷疑是不是?」
「嗯。」綠音的聲音小了許多。
「冷大哥說不會離開你就不會離開你,你再胡思亂想,冷大哥要生氣了哦!」
「不要生氣!冷大哥……」
這招果然有效。
「我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她抬眼和他相視,舉手撫摸他的頰、唇……
「愛我!」
「啊?」冷寞愕然。
「愛我!」綠音臉上的表情是種不同於以往的成熟,不同於以往的美。
將雙臂圈於他脖子上,她在他耳邊低語:「愛我,讓我記住你。」
「綠音……」冷寞滿腹的疑惑被綠音的唇阻斷,她的手揭去浴巾,開始脫去濕衣服。
「綠音……」
她用食指阻止他說話,搖頭示意,他看著她大膽的行為,心中的驚訝無以言喻。
這是他嬌羞的綠音?他不確定地自問,眼光卻黏在綠音身上。綠音褪去最後一件蔽體之物,上前解起冷寞的鈕扣。
微踮起腳尖吻他,綠音以魔女迷惑人的聲音向冷寞說:「別開口,今夜讓我愛你。」
冷寞沒有開口,因為他陷入深吻的熾熱與纏綿中。
慾火熊熊燃起,焚盡了雙方最後一絲理智。
兩個交纏的人,兩顆交纏的心,一段交緩的感情……
窗外。風開始狂吹,雨點漸大地打在玻璃上,而屋內的燈,卻無聲暗下。
※
※
※
「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麼樣?」綠音的頭枕在冷寞的胸上輕輕問著。
「綠音,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冷寞不答反問,綠音太反常,他不習慣她這樣。
這樣的綠音令他迷惑,令他不解,令他……控制不了自己。這種感覺太陌生了。
「我只是突然害怕我會死掉。」
冷寞笑出聲,笑聲震動整個胸膛,令貼在他胸上的綠音清晰地聽見他呼吸間的旋律。
「傻綠音,你怎麼會突然擔心這個?」
「因為……因為我害怕失去你。」她坦言:「我很不安。」
他的大手搭上她的背,給她無語的支持。「你現在還會不安嗎?」
「好多了。」
「有時候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小腦袋瓜子淨想些不該想的問題。」
「什麼是我該想的?」
「多啦!想動物們、你的工作、你的朋友,還有我,就是不該想那些死不死的問題。」
「你還沒告訴我你會怎樣。」
「什麼怎樣?」
「如果我死了。你會哭嗎?會為我掉淚嗎?」
哭?淚水?
不!冥王是不會掉淚的,因為冥王不懂愛。
「不知道。」他模稜兩可地回答,感覺到她忽然僵直的肌肉。
「怎麼了?」他發現今天她似乎一直在問這句話。
「沒什麼,頭疼。」
「你的頭疼怎麼一直沒好?是不是傷到神經了?改天得找個時間去給醫生檢查一下。」
「不!我不要去看醫生,可能是因為太累的關係吧!睡一會兒就好了。」綠音反對著。
「也好!你今天跑了一整天,又是工作又是探病的當然累了。明天不要去工作了,反正颱風天也沒人會去上班,在家休息好了。」
「嗯!」
「睡吧!不然頭會更痛。」
「嗯!」
窗子被風雨打得嘎嘎響,在這微冷的深夜裡顯得突兀、不自然。綠音睜著大眼直視黑暗的前方,淚水凝聚成珠靜靜落下,滴在冷寞的胸膛上,然而已入夢鄉的冷寞,卻不知綠音又是無眠一夜。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9 10:44:43
六
築個幸福的幻夢植入記憶,
讓我享受他不虛偽的愛,
就算短暫,就算不切實際;
至少——
在我身置絕望的沙漠時,
我會想起我曾擁有過的快樂,
於願足矣!
「氣象預報,中度颱風莎莉昨日已登陸本土,預計今、明兩天將籠罩在颱風的暴風圈中,各地方政府已紛紛宣佈停止上班上學,請民眾做好防台準備,避免出門以防災害發生……」電規播報著不甚理想的天氣預報,屋內的兩人則坐在電視前相互依偎。
「冷大哥,颱風過境耶!」綠音百無聊賴地開口。
「嗯。」冷寞應著,手指把玩著綠音的發。
風,囂張地在屋外肆虐,卻一點也影響不到屋內的溫暖,未歇的雨聲為呼嘯的狂風點綴了一些柔彩。
喜歡依在他的胸膛,喜歡和他相處時的默默知心,更喜歡他恣意撥弄她頭髮時的溫柔。
「有沒有吃藥?」
「有。」她臉不紅氣不喘地撒謊。
我把藥給馬桶吃了。
「可別不吃藥,你的內傷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復元,如果不吃藥會好得很慢。」
唉!一如千百年來的定律,破壞總比建設容易。
無聊地選台,他和她之間瀰漫著傭懶和各有心事的氣氛。
「冷大哥,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離開你,或者是你不得不放下我而離去,你會不會忘記我?」
冷寞沒有回答她,手指仍糾纏著她的發。
「冷大哥?」她抬頭,卻意外地被冷寞的唇攔截她所要說的話。
許久許久,他才帶著點喘息地說:「這就是我的回答。」
這算哪門子回答?綠音有點暈陶陶地想,意識還沉醉在那一吻的餘韻中。
「不准你再問傻問題,我說過我們是注定綁在一起的,誰也離不開誰,我們有一輩子的時問。」
「希望我的一輩子夠長……」
倏然被他的強臂攬進懷中,冷寞盯著她:「你這兩天為什麼一直問我奇怪的問題?是不是你有事瞞著我?」
他冷漠的外表下含帶無與倫比的憤怒,綠音知道這是他發脾氣的前兆,趕忙垂首。
「沒有哇!我哪有事瞞你?」
「沒有?」冷寞哼了兩聲,強迫她正視他:「看著我!」
綠音怯怯抬眸,果然見他含怒雙眸。
「你是不是在外面認識了別的男人?」
冷寞的問題令綠音既放心又好笑。
「我怎麼會在外面認識男的?」
「那不然,你怎麼會動不動就說要離開我?」冷寞依然怒氣難消:「說!你是不是交了新的男朋友?」
「我哪有?」綠音委屈地回答:「這一個月來除了工作,我天天和你在一起,你也很清楚啊!我哪有時間去交新的男朋友?」
「真的?」
綠音氣惱地瞪著他:「你不相信我?」
「不是我不相信,而是……別又掉眼淚了!」冷寞在看見綠音眼中有淚時,又慌了手腳:「你答應我不哭的。」
「你冤枉我!」她指責。
「是冷大哥不好,冷大哥給你賠罪,別哭好不好?」他像個兄長般拍著她的背低聲勸慰。
他一歎息,放柔了聲音輕訴:「冷大哥變了是不是?」
綠音淚眼朦朧地望著他:「變了?」
「變得多疑,變得易怒。」他也不隱藏:「知道為什麼嗎?」
綠音搖頭,髮絲凌亂地被甩在額前。
他伸手將她的發掠往耳後,冷寞愛極她有點調皮的發。
「不只你不安。」冷寞的話撼動了她的心:「我也在害怕。」
害怕?她的冷大哥?她霸道的男人?
他看出了她的為什麼,將手貼在她的臉頰:「害怕失去你,害怕你會改變主意,害怕你會後悔,害怕你……會不要我。」當冷寞說完時,他的面容是全然無防的脆弱。一個自視甚高的男人竟會在她面前暴露出他全部的心,毫無保留地獻出他小心保護的信任。
這個男人……這個愛她的男人……
「冷大哥……」她硬咽地說不下去。
「我該拿你怎麼辦?告訴我該拿你怎麼辦?我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感覺,讓我心慌,讓我心跳,讓我不安,讓我善妒,讓我恨不得把你拴在我身邊,省得我擔驚受怕,這種感覺幾乎要把我逼瘋了你知不知道?」
「我怎會不知道?我怎會不知道?」她哭得一塌糊塗。
老天爺跟他們兩個開了一個大玩笑,他們彼此都愛對方,也都在害怕會失去彼此,都活在恐懼中。
他輕啄了下她的額、她的鼻、她的頰、她的唇:「你是這麼容易受傷害,這麼令我不捨,這麼地……這麼地令我無法自拔。」
她陷在他用輕吻織成的情網中,不想清醒,也不願清醒。
「告訴我你不會離開我!」他要求著。
「我……不會離開你。」
「告訴我你不會再問我那些會令我胡思亂想、發瘋捉狂的問題。」他的語氣令她想笑卻又不敢笑。
「我保證。」她垂眼低眸平撫他不安的暴躁,卻意外地感覺到他印在她手心的吻。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子好美?眼帶淚,唇含笑,又羞又喜的令我好癡迷,而且……」他又執起她另一手,灑下他的吻:「你好甜,吻你的感覺像是在喝酒,好醉人。」
令人像喝了酒一樣的人是她!難道他不知道每次他吻她的時候,都會讓她都分不清東南西北,和身置何方了嗎?
軟軟地依著他,綠音暗暗感謝這場來得正是時候的風兩,因為如此她才能待在家裡,傾聽他訴說對她的愛意。
電光劃過天際,緊接而來的雷聲似野獸的怒吼,「轟隆」地打進人們耳中。綠音瑟縮了下,冷寞收緊自己擁著她的臂。
「怕打雷?」
她怎麼告訴他,她怕的不是那威脅不到她的雷聲,而是那無盡的未知啊?
「別怕,我在這,我永遠在這。」他給她支持。
我永遠在這!好美的話,好幸運的人兒。谷綠音,你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你該滿足了。
「是啊!我該滿足了,是該滿足了……」喃喃自語著,綠音未盡的話藏在心中。緊緊攀著他,她那擁抱令冷寞有種錯覺,好像綠音和他沒有未來,也沒有明天。
「綠音!」他突然地自心底湧起一種莫名的恐慌,他雖無法預知未來,但他靈敏的直覺卻未曾稍有差誤。
而此時,他感覺到有事正在醞釀,正等待發生。
他把綠音抱得更緊,彷彿要將綠音融為他的一部分:「你是屬於我的。」
綠音柔柔順應著他的霸道:「我……是你的,永遠是你的。抱緊我,幫我驅走害怕,我怕打雷……」
原諒我!原諒我一再說謊,老天爺,如果你聽見了我的祈求,那麼求你停止時間,讓那天永遠不要來!
暴風雨的夜晚,他倆坐於電視前,卻已無心再欣賞節目,任電視的嘈雜盤踞屋內。
該怎麼傾訴我的愛?
我為這個問題思量了好久。
想用筆寫下他,畫下他,記下他;
想用心感覺他,同思慕跟隨他,用所有愛他。
從不知,
愛一個人可以那麼毫無保留,
那麼——椎心剌骨。
劇痛不留情地侵蝕她的腦,遠方傳來隱隱雷聲,一陣陣似是召喚,詭譎的召喚。
企圖自噩夢中醒來,她知道她必須克服它,必須戰勝它,她不能認輸,為了他也為了自己,更為了她的朋友,她必須醒來,她必須!她不能低頭,絕不能!
可是……誰來給她勇氣?
「冷大哥!冷大哥!」她驚叫,將她身旁的冷寞嚇醒。
「怎麼了?怎麼了?」冷寞坐起身忙不迭地問。
「有東西在追我,好黑……它們一直追一直追,要吃掉我……」綠音臉色慘白,冷汗濕濡了她的發,無燈的昏暗下她看來筋疲力盡。
「沒事,只是噩夢,醒來就沒事了。」
真的嗎?真的只是一場噩夢嗎?
「沒事了,它過去了,過去了。」他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受驚的心,不明白這幾天來她的恐懼所為何來,他記得她從不作噩夢的,她到底在害怕什麼?
「別怕!別怕!」他壓下心底疑惑,現在不是問她的好時機,待風雨歇止不再打雷時,再問她的歇斯底里是因為打雷抑或其它。
雖然暴風雨已遠離,但天色仍是陰暗欲雨,悶雷不斷。冷寞怕綠音無法承受工作的壓力和天氣的心理上逼迫,擅自作主地替她請了長假,好讓綠音能安心在家休養。
當然,他沒有告訴綠音他已幫她辭掉工作。
其實,他不願意承認他之所以會那麼主動地替她辭去工作,所為無他,只是基於一種很簡單且自私的理由——他要綠音在他身邊。
他要綠音時時刻刻都在他視線內,他不放心。也不知怎的,綠音這幾日老是心不在焉,不是撞到桌子,就是絆到雜物,屢屢演出令他心驚膽跳的「家庭意外傷害」這齣戲碼,他被她嚇得膽子都快沒了。
問她,她只說她近視了,看不清楚東西;他要她去配眼鏡,她又拖拖拉拉的不肯去。
冷寞著實給綠音搞迷糊了,他不明白為何這幾日,她總在她以為他不注意的時候露出心事重重的愁容。
「你的朋友好了嗎?」他在她稍微平靜之後問著。
「啊?」綠音愣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是說慈寧?」
「就是你那個感冒的朋友。」
「你為什麼會突然問起她?」
因為你是從得知她生病的那一天,開始變得奇怪的。
「只是忽然想起來,順便問一下。」他隨便找了個差勁的理由搪塞。
綠音不明就裡,但仍回答:「她好得差不多了。」
冷寞皺起眉,心中困惑更深。
她的朋友都好得差不多了,那她的愁所為何來?
還有她近來偷偷摸摸的不知在寫什麼,每每他問起,她只含糊地說是在寫計劃,搬去他家以後的計劃,但是他一點都不相信,因為她的臉上沒有一絲以往的快樂。
他的綠音正以驚人的速度消瘦,而他卻不知道為什麼。他只能感覺到綠音失去了以前的無憂和活潑,變得抑鬱寡歡,甚至強顏歡笑。
他不喜歡,不喜歡這樣的綠音,這樣的綠音令他莫名的心痛。他的綠音應該是像天使般純潔,像精靈般活潑有生氣,而不是像現在無一絲一毫的朝氣。
「我們明天去醫院看醫生好不好?」
「不!我為什麼要去看醫生?」綠音以稍嫌尖銳的語氣問著。
「你的內傷不曉得好了沒,去看看比較妥當,我也比較安心。順道檢查一下你的頭疼原因出在哪,量一下近視幾度好配眼鏡。」
心上人的無微不至令她想痛哭出聲,可是她所做的是緊咬下唇,抑止想哭的酸楚和頭痛越演越劇烈的折磨。
她必須和未知奮戰,雖然她真的好想把一切都告訴冷寞,和他一塊戰鬥,但……
她不能!她不能拖累他,不能再讓他為她煩心。
她要他快樂,要他幸福。儘管她已將沒有能力做到這一點,但仍癡癡地想和他相守,在這小屋內維持著他倆完美的愛。
老天爺,再給我一點時間,再給我一點時間……
冷寞感覺到懷中的她突然的癱軟。
「綠音,你怎麼了?」他俯望她,為她涔涔的冷汗而心驚:「綠音,你哪不舒服?你在冒冷汗……」
「沒事,我沒事……」綠音的話中斷在她幾欲擊倒她的痛楚中,驀然伴隨劇痛而來的黑暗奪去了她的勇氣。
「冷大哥?冷大哥?」她驚慌地喊,知道自己的確睜著眼睛,但眼前是一片全然無光的黑暗。
天吶!我求求你不要,不要這麼快,再給我一點點時間,只是一點點就好了……
「綠音?綠音你哪不舒服?」冷寞有些呆愣地看著她舉在半空中摸索的手。
「我看不見了!冷大哥我看不見了!」綠音再也控制不了她的淚水:「我看不見你!冷大哥,你在哪裡?」
「我在這,綠音,我在這!」他緊握她游移的手。
「冷大哥,我看不見你,我看不到你了,怎麼辦?怎麼辦?」她哭喊,心中滿溢著對黑暗的恐懼。
「我馬上帶你去看臀生,我馬上帶你去……」
「不要!我不要去醫院,我不要!」綠音喊得更大聲。
冷寞將她攔腰抱起,全然不顧她的反對與掙扎。
「冷大哥!我求求你不要帶我去醫院,我不要去醫院,我不要……」她的抗議消失在痛楚佔領了頭部的瞬間。
她掉入了無邊無盡的黑洞中。
「醬生,情況怎樣?她到底是怎麼了?」
在醫院的辦公室中,一位身穿白色制服的醫生和冷寞對坐著。
醫生研究著手中的X光片,然後看向他:「你是病患的……」
「丈夫。」
冷寞肯定不容置疑的聲音掃去了醫生的戒意。
醫生在猶豫了一陣才開口:「你有沒有發覺你太太近來視力很差,常犯頭痛,食慾不佳?
「有,她最近常喊頭痛,走路又時常撞到桌椅……到底怎麼回事?」
冷寞的冷靜平述讓醫生不禁多看了他一眼,然後扶了扶眼鏡,視線定在剛送來的檢驗報告:「情況恐怕不怎麼樂觀,你太太……得了腦瘤。」醫生的話像炸彈般轟得冷寞措手不及,但他冷漠的外表仍未洩漏一丁點的情緒。
營生有點奇怪冷寞沒有表情的現象,但他繼續說下去:「這顆瘤由於沒被發現而日漸擴大,壓到了視覺神經,不久就會影響到整個腦部組織,妨礙了腦部的運作,所以她才會突然失明,如果這顆瘤不動手術切除,尊夫人將會有生命危險……」
他停下來看著冷寞,冷寞依舊沒有一絲一毫激動的感情起伏,也沒有插嘴令醫生為雞。
醫生有些意外地清清喉嚨:「可是手術只有一半的成功機率,如果手術沒成功,輕則會因為傷到視神經而永遠失明;重則會成為腦死狀態或……喪失生命。尊夫人目前的情形不宜冒險開刀。」
冷寞看著醬生,眼中有疑問。
「如果以令夫人目前的體質動手術,恐怕連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都沒有。因為令夫人懷孕了。」
冷寞明顯一僵。
醫生總算看到他露出表情,不禁鬆了一口氣,擦了擦冒出的冷汗,他寧願冷寞生氣也不願面對一副冷漠的臉,和他那壓得他無法呼吸的霸氣。冷寞異於一般人的表現,令醫生習慣安慰病患家屬的台詞,變得毫無用武之地,這令醫生感到不知名的慌張。
「尊夫人懷了一個月的身孕,如果近期內開刀,孩子一定保不住。」
冷寞仍然像冰雕。
醫生見他沒有意思要離開,又說:「相信令夫人也發現了自己的情況不樂觀,所以才一直不肯接受檢查和治療。至於要不要動手術?就看你們如何決定了,你好好考慮。」
醫生起身「逃」離這個充滿冷漠的辦公室。
室內只有清寂。
冷寞站起走至窗前,窗外的天氣仍是烏雲密佈,沒有一絲陽光。
你太太得了腦瘤……將會有生命危險……目前的情況不宜冒險開刀……令夫人懷孕了!
綠音懷孕了!這句話狠狠地敲進冷寞心頭。
冷大哥!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辨?
綠音驚惶的哭喊仍歷歷在目,一聲聲一句句刺痛他的心。
「我該怎麼辦?誰來告訴我?」
冷寞仰望詭變的天際,不自覺的無助與茫然,一遍又一遍地輾絞著他的心……
「綠音!綠音!」冷寞放輕的呼喚叫醒了她。
她不確定地問:「冷大哥,你在哪?」
驀然感到自己的雙手被握住,她立刻明白他在身旁。
「來,吃藥了。」冷寞手拿方才護士交給他的藥,欲放在綠音手上,卻被綠音推回。
「我不要吃藥。」
「不可以不吃,不吃藥你的病會更加嚴重的。」
「吃了藥可以讓我看得見嗎?」綠音只是睜著已看不到一景一物的眼望向他,眸中的問號絞碎了冷寞的心。
綠音沒有問檢查的結果,也沒有表示對眼前無垠黑暗的駭懼,只是眼中含淚:「冷大哥,你會不會離開我?」
冷寞心中被不知名的力量激盪著,他看到了她顫抖的雙肩承載了多少失明的害怕,他也看到了她咬牙忍受病痛的神情。而她最擔心的不是她的眼睛失去了光明,不是即將消逝的生命,而是她最掛記的心上人是否會為此嫌棄她而去。
冷寞的一言不發令綠音緊張:「冷大哥?」
「我不會離開你的,我不會離開你的!」他一連說了兩次,用雙臂圈著她纖弱的病軀,對她保證他的承諾。
綠音此時才真正放下懸疑不定的心,落下淚水:「我只求你陪我這個瞎子過完最後幾個月,我保證我不麻煩你……」
「綠音!」冷寞斥喝:「你怎麼說這種話?」
「你有你的生活,不能因為我這個瞎子而耽誤……」她想瀟灑地說,卻發現她怎也瀟灑不起來。
如果綠音看得見,她就能看到冷寞臉上的憤怒和痛苦。
「誰說你是瞎子的?」
綠音慢慢反問:「醫生說我的眼睛有復明的希望嗎?」
「為什麼?你為什麼不肯來醫院?為什麼我沒早點發現你的不對勁?」
他低低痛心的自責讓綠音哭得更是厲害,但是她強抑未停的頭痛和淚水,摸著她熟悉,卻再也看不見的臉龐。
「其實我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就算我肯來醫院,也沒有任何實質上的幫助,那次的綁架事件只是加快了病情惡化的速度。我一直試著忽略它,想和你快快樂樂地過完我最後的日子,只是天不從人願,我沒想到它來得這麼快……,沒想到它來得這麼快……」
「你早就知道了?那你為什麼不去動手術?」
綠音苦澀一笑:「我去哪籌那麼多錢動手術?更何況我的存在只是多餘的;我活著,只會給慈寧他們添麻煩;我死了,這世界又沒什麼損失,何必滾費錢拖延我的生命?倒不如把錢留下來,替茸茸它們找個好的新主人……」
「我不許你這麼說!」冷寞粗魯地制止綠音心中原先的想法:「你有沒有想過我?傻綠音,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我有錢,我可以讓你動手術,你怎麼這麼傻?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你教我怎麼辦?」
綠音低低啜泣:「你可以再找一個比我好上十倍、百倍、千倍的女孩子,你會很快就忘掉我的……」
「胡說,你怎麼可以這麼想?你是我的妻子,我誰都不要,我只要你,我只要谷綠音!」
「不會的,你不會要一個瞎子當你的妻子。冷大哥,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我只希望你……能陪我這幾個月,讓我過完這最後……」
「不准你胡說,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冷寞擁著她的手臂,微微顫抖。
「冷大哥,你不知道,有些事是早就注定好了的。我的痛並非來自突然的,而是我先天體質異常,就算我動手術成功,還是會有別的病變產生,我不要你被我拖累一輩子……」
「如果沒有你,我一輩子也快樂不起來。綠音,難道你不知道嗎?」冷寞的聲音聽來痛苦非常。
老天,她多捨不得他難過啊!
「你不會死,你也不能死,你要是出事,教我們的孩子怎麼辦?」
他的話震驚了哭泣的綠音:「你說什麼?」
「傻綠音!」他愛憐地吻著她的發:「你不知道你已經懷孕了嗎?你懷有孩子了。」
「什麼……我懷孕了?」綠音不敢相信她所聽見的。
「所以你不會死,也不能死,我不許你再有等死的念頭,你懂不懂?」
綠音癡愣了好半天。
為什麼會變得這樣?為什麼事情會變得這樣?
「我不能,不能懷孕,那會害死孩子的……我不可以懷孕……」曾經是她求之不得的美夢,如今卻變成噩夢:「我不能啊!冷大哥,我不能有孩子的!」
她的歇斯底里令冷寞擔憂:「綠音,冷靜點。」
「我怎能冷靜?我冷靜不下來,我怎麼冷靜得下來?冷大哥,我死沒關係,可是孩子不能死,孩子是無辜的,是無辜的……冷大哥……」綠音情緒不穩到極點,哭倒在冷寞懷裡。
冷寞一如往常抱著她:「不要怕,冷大哥在這,我不會不管你的,你一定要活下去,為了我也為了孩子,你一定要活下去。」
就算要和五界翻臉,就算要違反五界法則,我也在所不惜。
冷寞心中堅定地說著,他所凝視的凝戒,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怎樣?有沒有聯絡到綠音的人?」慈寧焦急地看著芝蘋,芝蘋歉然的搖頭。
「對不起,我該打的電話也打過了,該找的地方也找過了,綠音的公司說在好幾天前,有個男的打電話去幫綠音辭掉工作,自那天就沒見到綠音再去上班了。慈寧!」芝蘋忍不住問:「綠音到底出了什麼事?嚴重嗎?」
慈寧搖首:「我也不知道,只是我一直心神不寧……」
「會不會和她男朋友吵架,心情不好四處去散心?」芝蘋胡亂猜測著:「戀愛中的人情緒都會不穩定,或許你感應到的只是綠音的心情也說不定。」
慈寧乏力地歎口氣,她該怎麼向芝蘋解釋她那種不祥的慌亂呢?她所感應到的絕不只是「情緒」,不是這麼簡單的,如果只是單純如芝蘋所言,她不會如此失措。
一旁的奕霆睜開眼,朝兩友搖搖頭:「綠音家裡還是沒人,其它地方也都沒有綠音的蹤影。」
「那該怎麼辦?」芝蘋亂了頭緒,奕霆也沒了主張。「茸茸不是還在你那嗎?綠音最放不下她的動物朋友,她一定會回來的。」奕霆安慰著眉頭深鎖的慈寧。
「就是因為茸茸它們還在我那,所以我才擔心。綠音不會無緣無故失蹤的,就算她要出遠門,也一定會事先告訴我們,絕不會無聲息地消失的。唉……希望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最後一句的歎息,慈寧沒讓芝頰利奕霆聽見。
「對了,慈寧,你不是有綠音家的鑰匙嗎?我們可以先去綠音屋內看看有什麼蛛絲馬跡,說不定綠音留了字條給我們。」芝蘋提議。
慈寧遲疑著,她極不喜歡在沒有經過綠音同意的情況下,用綠音交給她的鑰匙,更不喜歡隨便進人家房子翻人家的東西,但是事情緊迫,也顧不了這許多了。
「好吧!」她點頭答應。
快樂越來越短暫,
幸福越離越遠。
是否我真的不配如此幸運?
時間變得難熬,
孤軍奮鬥的感覺好寂寞;
笑容也不再真實,從不知我竟也學會了此生最不齒的虛偽,
老天憐我,
為了他,我願意付出一切
只要他快樂……
別無所求。
冷寞提著剛買的水果和錄音機走入病房,看到的是綠音毫無表情地望著陽光燦爛的窗外,直視著刺目的艷陽卻毫無所覺。
連日來的陰暗終於散去,天也放晴了。只是冷寞和綠音兩個人都不知道他倆的未來,有沒有放晴的一天?
他站在門口,並不驚動她,靜靜地看著她的反應。
綠音伸出手,似要感覺陽光的溫暖,卻徒勞無功,她懸在半空的手緩慢握成拳頭,眼角,滑下了淚珠。
無力地垂下手,她頹喪地靠在床頭,沒有開口。而冷寞將她內心的掙扎看得一清二楚,什麼都沒說,只是心頭百味雜陳。
她得知自己失明,而且復明無望,此後將要生活在黑暗之中,無論白天夜晚,她所面對的仍只是沒有盡頭的黑。她沒有哭喊號叫,沒有尋死尋活,也沒有在他面前提過一句自己喚不回的視力。
她,平靜地接受事實,平靜地聽見醫生據實以告的一切——冷寞開不了口,他無法像醫生一樣若無其事地告訴她病情。而她,從頭自尾都平靜得令人心驚,好似她只是得了微不足道,可以一笑置之的小感冒,而不是足以致命的腦瘤。
彷彿她早已知道會有這種結果。
冷寞真的有這種感覺,有生以來頭一次,他真正明白了害怕這兩個字的真諦。他真的害怕,雖然他不願承認,但是他是真的自內心恐懼。
他怕失去她!他不能沒有她!
真切地體認到這一點,他仍是不敢置信,冷漠的冥王,竟會如此地為一個凡間女子牽腸掛肚!
莫非我愛上她了?
不!
強烈的反彈總在不經意想起這個問題時,將問題反駁回去。
我不是愛她,我只是利用她。
那你為什麼對她那麼關心?
因為凝戒,因為她有我的骨肉。不,我不會愛她,冥王是不會愛人的。
是嗎?
心底的角落傳來輕輕的詢問,震動了他。他沒有移開視線,仍定定地看著她獨自黯然落淚,無法停止自己和自己矛盾的掙扎。綠音未覺他已站在門口多時,仍為自己茫然未知的命運哀傷,她不知他盯著她一動也不動的側影,淚光在艷陽下閃著它晶瑩的彩芒。
冷寞的心頭猛然抽痛了一下。
他的綠音比他想像的還要堅強,她不是那種只會哭泣依賴而不懂事理的女人,她在聽完醫生的說明後,堅決地搖頭告訴醫生:「我不動手術……」
令他神傷又驕傲的是她接下來所說的那句話——
「我要我的孩子!」
即使機會渺茫,即使已經沒有希望,但她仍沒有絲毫猶豫地放棄生存下去的機會,只為了孩子——他和她的孩子。他永遠也忘不了在那瞬間,他在她臉上所看到的光芒,那屬於母性的光輝。霎時,冷寞的心充塞著多得幾乎裝不下的疼痛與引以為榮。
他的綠音,他的小妻子,他的不捨與期待……
他沒有告訴她,那一刻的她有多美,但是他會將她那刻的表情永遠刻在心底,成為他今生的秘密。
故意用力關上門,發出聲音告訴她他的到來,果見綠音急切地擦去眼淚露出笑容。
「是不是冷大哥?」
冷寞將綠音的強顏歡笑看在眼裡,也不拆穿她臉上尚殘留一顆淚珠:「怎麼不睡?」
「睡?」綠音的語氣藏了好深好沉的苦。「我現在睡或不睡已經沒有差別了,反正都一樣。」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9 10:47:44
「綠音!」冷寞喊著,她一點都不知道她這樣令他好難過。
綠音又露出笑容:「對不起,冷大哥你買了什麼?我聽到塑料袋的聲音了。」
「猜猜看。」
綠音思忖了一下:「水果對不對?」
「答對了,有獎。」冷寞塞了顆橘子給她:「你現在需要補充營養,醫生說你身體虛,這樣對你和孩子會有影響的。」
綠音將橘子湊進鼻子,聞那水果酸酸甜甜的香味,頑皮地說:「下次買水果要挑沒有香味的,不然我一下子就會猜出來了。」
「哦?那你再猜猜看我還拿了什麼來?」冷寞又塞了樣東西給她。
綠音細心地摸著,感覺著:「我知道了,是錄音機對不對?」她開心得像個考了一百分的小孩。
冷寞又愛又憐的表情並沒有掩飾,實在很難相信綠音已經懷有他的孩子,只因綠音有時看起來根本像是個還沒長大的小孩。
可惜綠音已失明,不然她會發現這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神情。
「沒錯。我知道你喜歡聽音樂,所以買了錄音機來給你解悶。聽聽看,看我裝了什麼錄音帶。」
綠音依言按下最大的按鍵,沒多久,雙簧管那略帶憂鬱的旋律自錄音機散了出來。綠音意外地脫口而出:「你知道我喜歡雙簧管?」
「前些日子我們不是聊起你的興趣嗎?你說你喜歡聽演奏曲,尤以雙簧管為最。我記下來了,今天就順道去唱片行,給你挑了幾張演奏名曲的錄音帶,喜歡嗎?」
情人的心,情人的意……
「喜歡……當然喜歡……」綠音只覺得喉中似有硬塊,令她想哭。雙簧管低低沙沙的音律是綠音最鍾情的聲調,柔柔的,緩緩的,一個一個的音符飄入她的耳朵,替他訴說他用言詞表達不出的情,撩動著她易感的心弦。
「這首曲子叫什麼?」她問,捨不得放過每個音符。
「你是我的選擇。」他低沉的聲音回答她的問題,與她一樣不願破壞這時的氣氛。
你是我的選擇……我有這資格長伴你左右嗎?縱使你選擇我……
綠音別過頭,不讓他看見她的淚。
冷寞忽然握住她的手:「綠音,跟我回去,我有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心中的問號中斷了他欲言之語。
你的力量沒有辦法替她除去腦瘤,你也不能違背倫常擅改輪迴簿,你有什麼辦法?
「不,我現在不能跟你回去,慈寧她一定感應到我出事了,他們一定會去找我的,我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已經瞎了。冷大哥,我只求你陪我,在這幾個月裡不要離開我……如果可以把孩子生下來……」提到孩子,悲傷就無法自制地如洪水決堤。
因為她的腦瘤已擴大到末期,她的生命頂多只能再拖兩個月,那時孩子才三個月大,怎麼活得下去?她很明白這件事,當然為無緣出世的孩子痛哭失聲。
她越哭越悲勵:「為什麼?為什麼給了我這個孩子,卻又殘忍地要這個無辜的生命陪我一塊死?為什麼命運要這樣安排?」
冷寞怕她太激動波及病情,只好運用力量暫時迷昏綠音的心智。她軟軟地倒在他懷裡,冷寞看著哭得不成人形的綠音,和她手上縱橫交錯的點滴管、儀器線,覺得自己好像要被撕裂般,他不知道他為何會如此痛苦,但他肯定是因為見了她這副模樣而造成的。
病痛、失明、將死和無法挽救孩子生命的多重衝擊下,她已是瘦骨伶仃。見她如此,他何嘗不著急?不難受?可是生死有命,就算他是冥王,也存活在輪迴中。
替她拂去沾淚的髮絲,冷寞看清了她的憔悴,心中暗下了決定。
冥界不同於人界;在冥界,綠音不受種種磁場電波干擾,在我的保護下可以專心養病,我在冥界的力量也比較強大,可以為綠音延長腦瘤擴大的時間,不能再拖了,必須馬上回冥界。
冷寞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綠音,表情冷硬漠然。
七
在一陣混亂的尋找後,他們終於找到了此較有利於他們尋回綠音的東西。
綠音的日記。
他們雖在綠音家翻東找西,但仍會將東西放回原處,保持著他們進來時的模樣。而今,那本日記完整無缺地平躺在桌子上,而他們三個坐在沙發上呆著。
屋子雖然不大,卻安靜得嚇人,三個人也深切地體會到為什麼綠音身邊永遠會有動物,他們才來半天就已快受不了,那綠音自父母雙亡後十多年來過的是什麼生活?
習慣了笑鬧,這一種窒人的沉默,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漫長的苦刑。
看不看?
他們心中一直思慮著這個問題。
日記是人家的隱私,是人家不願告人的秘密,不能看,不管是誰都不能,尤其身為朋友更不能揭人隱密。
可是,如果這日記中有綠音去向的線索和消息,他們若不看,豈不是耽誤了搜尋綠音的時機?說不定綠音已遭困,正無助她盼望他們去救她……
唉……天下事非得要這麼難嗎?
總要有個抉擇。
「慈寧!」奕霆開口:「由你決定吧!」
奕霆的一句話,將燙手山芋丟給一直未發一語的慈寧,芝蘋也望向慈寧,等待她的回答。
慈寧在四人之中向來是扮演最理智的角色,每當三人有糾紛或爭吵時,出面制止的永遠是慈寧,因為慈寧有著一顆不屬於他們這年紀的心,她的心已感受過太多悲歡離合,太多喜怒哀樂,看盡了人生的浮雲流水,她知道什麼時候該做該說什麼。
這就是慈寧,他們永遠沒脾氣的慈寧,四人中可說是以她為首。
吸了一口氣,她開口:「看吧!等綠音回來,我會向她解釋。」
得到指示與支持的奕霆和芝蘋,小心翼翼地翻開了日記,而一旁的慈寧沒有加入他們,因為她的心牽掛在她口袋中的那封信,那封綠音寫的遺書。
她沒讓奕霆和芝蘋知道有這封遺書,在她找到日記和遺書時,她偷偷將遺書收起來不讓他們看到,只因不希望他們承受殘酷的事實。
事情還是發生了……還是發生了……老天,你好殘忍,為什麼不留給綠音一點希望?她還有美好的未來,她還在追求自己的幸福,為什麼你要讓她和我一樣?如果我們是因罪業才得受到如此懲罰,那麼就由我一人承擔,不要毀去綠音的希望,她還那麼年輕……我可以走得無牽無掛,可是綠音不能啊!她還有她愛的人在守候,她不能死啊!
慈寧茫茫地瞧著天花板,儘管她在心底大聲地呼喊,仍改變不了事實,改變不了她早就預料到的事實;雖然她一直希望是自己多心,是自己感覺錯誤,但注定好了的仍是無法避免。
有很多事,是命運早就注定的,不是人力所能預知或改變的。
她想起那晚,綠音說這句話的神情和笑;綠音在那時就知道了。
慈寧一聲輕細的悲歎:世間事多令人恫悵!
她能感覺到,綠音是真的很快樂,沉浸在戀愛中的心是飛揚跳躍的,她可以感染到綠音的雀躍歡喜,但……老天的安排何其無奈?
無奈……多無奈……
慈寧再歎。如果歎息一次會老一歲的話,慈寧早已成百歲人瑞了,這幾天她歎息的次數比過去二十七年還多,就算她得知自己不久人世時也沒這麼傷神過。
我應該知道的,如果那晚我留下綠音問出個結果,或許事情還有轉機……都怪我!
慈寧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不覺時光的飛逝,待她自深思中醒來,她看到的是一雙帶淚的眸和一雙黯然的眼。
「怎麼了?綠音寫了些什麼?」他們的表情令慈寧意外。
「綠音她……她……慈寧!」芝蘋語不成聲,「哇」地一聲,投進慈寧懷裡嚎陶大哭。
慈寧愕然:難道綠音把我和她的事寫在日記上了?
看向奕霆,奕霆眼中的沉痛也是她所未睹。奕霆合上這本句句真情摯意的日記,迴避慈寧詢問的眼神,他只告訴了她一句——
「綠音她……好癡。」
「什麼癡而已?簡直笨到極點了,對他一點都不瞭解,連他的來歷都不清楚……卻愛得那麼深……那麼執著……那麼感動人……」芝蘋抽抽噎噎地邊罵邊說,為綠音的癡執大抱不平。
奕霆將日記遞給慈寧,仍未自激動中恢復。
「裡面只有綠音的愛和血淚……」奕霆無法說完一句話,他從不知他心中內向恬靜的小妹妹竟有如此深的感情,愛得如此……如此痛人心扉。
慈寧接過日記,無聲一歎,綠音的心,綠音那既專又癡的心吶!
「裡面沒有一點線索可以找到綠音嗎?」慈寧多此一舉地問。
奕霆的回答果然是搖頭:「這日記只寫著綠音的心情,沒有任何線索。」
「慈寧,綠音好絕望哦!為什麼?是不是他對綠音不好?」芝蘋的淚水仍未停息。
慈寧環規著屋內,自屋內凌亂的種種跡象看來,他們是在極匆促的情況下離開的。
是什麼事讓他們如此匆忙?
綠音好絕望……絕望……
芝蘋的無心之語給了慈寧一個靈感:他們會匆忙得連夜離開,一定出了令綠音來不及知會我們一聲的事……如此一推測,只有一種結果了……
「奕霆,快打電話去各個醫院,查查看有沒有綠音的名字?」慈寧趕忙吩咐。
「為什麼?是不是綠音她……」
「不要多問,時間緊迫,快打呀!待會兒我再告訴你原因。」慈寧的表現令奕霆緊張起來。
「先從最近的醫院開始問。」奕霆也不浪費時間,拿起話筒就撥:「喂!查號台嗎?我想麻煩你幫我查一下離我們這裡最近的醫院電話幾號,我們這裡是……」
芝蘋碰碰慈寧的手:「慈寧,你為什麼要查醬院?綠音不是好好的嗎?她怎麼會在醫院?」
慈寧看著自小一起長大的芝蘋,不知道該怎麼向她解釋她和綠音已患絕症的事。
「我只是在想綠音會不會是病了,突然地病了,所以才會忘了通知我們。」
芝蘋想想又附加一句:「也可能是她的另一半病了。」
慈寧見芝蘋竟如此信任她隨口編的一個理由,不禁愧疚滿懷,在她心裡認為,欺騙朋友是最可恥的事。而今,她卻迫於形勢不得不隱瞞至友,這怎教她不難過?
「慈寧,你人不舒服嗎?別嚇我,綠音不見就已經夠我們煩惱了,你別也出事啊!」芝蘋見到慈寧臉色蒼白,急躁地摸摸她的額,查看她有沒有病徵。
慈寧握住她的手:「我沒事,只不過是累了點。」
「我忘了你身體不好,不能太操心勞累的。這樣好了,我送你回去休息,綠音的事就交給我們來辦就可以了。」芝蘋對慈寧的一言一行深信不疑,此舉令慈寧更加歉疚。
她搖頭:「你忘了我們約定過什麼?共擔禍、同享福,我怎麼能放下你們兩個獨自偷閒歇息?」
芝蘋正欲再勸言,奕霆發現的大喊吸引了她們的注意。
「找到了,在市立醬院!」奕霆掛上電話,神色凝重:「綠音前天夜裡被送到那裡急診的,迭她去的是一名自稱是綠音的丈夫的人……」他看著兩女:「名字叫冷寞。」
他們面面相覷,最後由慈寧說話。
「綠音深夜急診,一定得了急病,我們趕快到醫院去,先去看綠音病得如何再說其它。」
也對,一切的問題等見到了綠音自然會有答案。
三人迫不及待地動身,綠音居住的房子在三人砰然有聲的關門聲後,共余慣有的冷清……
和那本仍放置桌上的日記。
市立醫院,詢問處。
「請問一下,前天夜裡來你們這急診的谷綠音,現在被送到哪一樓?」奕霆有禮貌地問著服務人員。
「谷綠音?你等等,我查查看。」服務人員手指飛快地在計算機鍵盤上跳動著,最後抬起頭:「你確定名字沒錯?」
「沒錯,山谷的谷,綠色的綠,音樂的音。」奕霆不厭其煩地重複。
不料服務人員卻向他搖頭:「對不起,我們這裡沒有這個病患。」
「怎麼可能?我們打電話來問過了,明明在這,一定是你打錯了!」芝蘋聞言頭一個發言。
「芝蘋,不可以那麼說!」慈寧發現服務人員的不耐,出言稍緩芝蘋的焦急。然後笑著向她說:「對不起,病患是我們的朋友,我們找了她兩天了,可否請你再查一下?」
服務人員接受了慈寧的道歉,諒解地又查了一次,結果仍是搖頭:「很抱歉,計算機上沒有這個人的資料,會不會是你們找錯病院了?」
「不可能,我明明打電話問過了,綠音確實在這呀!」奕霆也弄不清事情是怎麼回事了。
「謝謝你!」慈寧發覺事有蹊蹺,朝服務人員道了聲謝,將兩友帶至角落。
「我真的問得很清楚,綠音一定在這。」
「奕霆,我們並沒有說你問得不清楚,或許是計算機故障了,或是資料尚未輸入吧!」慈寧安慰著。
「我怎麼辦?我們急診室也問過了,現在找不到人,難道我們要一層一層地問上去嗎?」芝蘋表情怪異地說,因為這家醫院足足有十二層,要逛完一層就已很費力了,要十二層樓一一詢問,那恐怕還沒找到她,他們就先累死在這家醫院裡了。
可是為了朋友,再累他們也得做呀!
他們都很明白這一點,所以並沒有一絲玩笑之色,如果真的沒有辦法,他們真的會選擇這個最笨的方法。
只要能找到綠音。
慈寧疲累已極地靠在牆上,兩天來的食寢不正常已令她的體力有透支之虞,但綠音無絲毫消息,只令她心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對了!我可以用透視察病歷室裡的病歷,那樣不只可以查出綠音在幾樓,更可以知道綠音生的是什麼病。」
「那你還不快查?」芝蘋催促著,奕霆馬上閉上眼透視。
一旁的慈寧累得有些支撐不住,因而一直沒開口。
「慈寧,你還好吧?」
「不礙事,不用擔心。」慈寧安撫地拍拍芝蘋扶持著她的手。
「可是你的臉色好差……」
慈寧只是搖頭,感覺到不祥的巨石沉甸甸地壓在心頭上,正一點一滴地壓扁她的希望。
「叫奕霆……快一點,事情不妙……」
「慈寧!」芝蘋尖叫著,扶住慈寧突然下墜的身子:「奕霆,快來幫忙……」
慈寧喘著大氣,被方才突來的失落感給擊漬。
「慈寧!慈寧!你怎麼了?」奕霆急急想喚醒幾欲昏迷的慈寧。
「送我回去……」
「可是綠音……」
「送我回去……」慈寧勉力想撐開雙眼,卻發現她的力氣正急速流失:「不用找了……綠音不在了……」
「什麼?」兩友齊驚心狂吼,在人來人往的醫院中特別引人側目。
「這位小姐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掛急診?」一位護士經過,見慈寧倒在奕霆懷中,關心地問。
「謝謝,我不要緊……」慈寧的心裡是一千萬個不願意待在醫院,那會暴露她苦心隱瞞的一切。
「謝謝你,她這是老毛病,一會兒就好了。」奕霆順著慈寧的意思打發走護士。
慈寧緊抓著奕霆的衣襟,語袋更低弱:「送我回去……」
奕霆難為地看了下芝蘋,見芝蘋點頭便應允:「好,我們先送你回去。」
改天等找到綠音之後,一定要押慈寧來醫院一趟。
兩友極有默契地下了同一個決定。
而慈寧則是在得到奕霆的承諾之後,安心地鬆了手,人也昏睡過去。
芝蘋見她如此,不免一陣緊張,但是奕霆安慰她說:「別操心,慈寧說她沒事,她就不會有事,我們先送慈寧回去,然後再商量要怎麼找綠音。」
芝蘋此時除了點頭,別無異議。
而忙碌依然的醫院,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三人的來去。
黑暗統領的冥界,陰森幽邃。「我不在的這幾個月,情況有何變化?」
幽魂殿上端坐著冷寞高大的身軀,冰刻般的臉表示他已不再是人間具有較多情感的冷寞,而是冥界之王。
「由於大王搏力一戰,使魔尊元氣大傷,您不在的這段時間並未前來攻打,躲在魔界養精蓄銳,屬下已派幽魂眼監視魔界,若有動靜必會來報。」黑煙飄忽地報告著。
「很好!魔尊,這筆帳總有一天我會和你算。相信他也已發現只解了一半封印的宇劍會反吸他的力量釋放,除非封印全解,否則宇劍會吸光他所有的力量。短期內他不會再有所行動,他無需監視,將幽魂眼召回,設下結界,不准任何幽靈進出。」威武似神像的冥王沒有發話,但聲音卻清晰地傳遍整個幽暗的大殿。
「大王,目前魔尊無法使用宇劍,正是我們反擊的好時候……」
話猶未完,只聽冷寞冰冷一句。「囉唆!」
接著就是一聲極盡恐駭的哀嚎,黑煙馬上佔為空氣散去。殿內群魂鑽動,惶惶不安,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依然一片死寂。
「無情不能使用宇劍難道就沒力量了嗎?」冷寞的聲音冷肅飄出:「一群蠢材,留著何用?」
此言一出群魂騷動:「大王神威無窮,吾等不及,請大王饒命!」
冷寞沒有表情,也沒有開口,過了一會兒才傳音:「我已至人界尋回了凝戒,但凝戒已認凡間女子谷綠音為主,唯有解開封印,凝戒才能重回我手。傳我令諭,今後不准任何幽魂接近幽舞宮,要是驚嚇到谷綠音,我就要誰永遠在下層冥界受刑。」
「是!」群魂順服齊答。
正坐大椅的冷寞,臉龐終於有了動作,他不耐地蹙起眉,渾身肅殺之氣。
「還不滾?」
他冷透心骨的聲音才剛自莫名的地方傳來,群幽魂俱已消失無蹤。
冷寞坐姿未變,輕皺之眉也未鬆懈,身形卻逐漸淡薄,慢慢地消失在幽魂殿森冷陰濕的空氣和隱約的憐火中……
冷寞站在巨床前,俯規著幾乎被巨床吞噬的綠音,為了帶她一塊回冥界,他不得不用力量牽制她的意識,使她仍於沉夢中不知己身置異界。
凝望著她正睡得熟甜的模樣,冷寞不知自己的思緒已被佳人佔據。她緊閉的眼雖掩去了她那雙充滿慧黠的靈彩雙眸,卻為她添了抹易碎的嬌弱。視線調到她手上平凡無奇的戒指,冷寞的表情起了變化。
凝戒封印未解,充其量只能增加綠音的靈氣,無法令綠音百病離身。綠音若死,凝戒必然會自動脫落,重新被我掌握,我應該要助長病情加速的惡化,凝戒才能早日重屬冥界……
他冰覆的雙眼閃著熠熠銀芒,耀眼可布。
「呃……不,不要靠近我……冷大哥……冷大哥救我……」綠音冒著冷汗驚裡,冷寞扶著她坐起。
「不用怕,冷大哥在這。」
綠音的世界和冥界一般黑闇,她探索著冷寞所在的地方,摸到她熟悉的臉頰,一臉驚駭地偎進他的胸膛:「冷大哥,我好怕……」
她哭著,在他懷中尋找她已失的安全感。冷寞原本僵直的身軀在接觸到懷中的可人兒時,也軟化了下來。
他磨蹭著她柔軟的髮絲,傳給她他的溫暖:「我在這,不要怕。是不是做惡夢了?」
「我……夢到你離開我……」她慌惶地抬頭,縱使看不到他的臉,她仍然望著他:「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你不會的對不對?」
「傻綠音,你不相信冷大哥的話嗎?」
綠音搖頭,甩去了掛在臉上的淚珠:「我相信冷大哥。」
「那你就該安下心來好好養病,看看你,孕婦應該胖起來的,怎麼我的綠音反而瘦下去了?」他關懷的言語令綠音不勝羞赫。
倏地,一陣冷風吹來,綠音敏感地顫抖了下。
冷寞馬上將她攬得更緊:「怎麼?冷嗎?」
「冷大哥,這裡不是醫院嗎?怎麼這麼冷?」
冷寞將斗篷脫下給綠音披上,綠音立刻感覺到週身寒氣皆被這溫暖的斗篷驅離而無法近身,顯然這斗篷不是凡物。
「這裡是我的家,冷大哥覺得回家調養比在醫院好得多,所以把你接回來,我看你睡得熟,所以沒告訴你。」
綠音只道冷寞是體貼自己不願讓三友煩心,而將她接回他家,不由得感動莫名。
「冷大哥忘了你身子單薄,不適應這裡的陰涼之氣,是我疏忽了,等一下就好了。」
綠音靠著他,不願離開他壯闊的胸懷:「你抓到了那個要害你的人啦?」
「沒有,不過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以後他害不到我了。」冷寞半真半假地答。
「那就好。」綠音放心地說:「要不要我拜託動物們幫你查那個人的去向?」
她聲中表露出的關切,令向來孤獨的冷寞一陣不慣。
撫著她的發,他以寵溺的語氣對她說:「不用了,你還是乖乖地做待產的小孕婦吧!什麼事都不要煩惱,懂嗎?」
「我知道,但是你得答應我,有事一定要告訴我,讓我替你分擔,好不好?」她已看不見的眸仍流動著它特屬的光彩,冷寞直直望進她毫無矯飾的神情,心中被莫名的情感翻動著。
「我會告訴你的。」他對她撤下謊言,看著她滿是信任的臉,突然感到不敢正規她。
「冷大哥,我現在搬到你家來,應該打電話通知慈寧他們才對,免得他們擔心。也好順便把茸茸它們接回來,茸茸它們打擾慈寧太久了,不盡早接它們回來我不放心,我好久沒看見它們了……」突然憶及自己已不能再「看」了,她頓了一下:「我好想他們。」
她猶豫地問:「茸茸它們可以住你家嗎?」她怕冷寞的家像一般富貴人家,無法忍受貓貓狗狗。「茸茸它們雖然不是名種動物,可是它們都很乖巧,不會吵到你的……」
「綠音,你什麼時候聽過我抱怨茸茸它們了?我有說過一句罵茸茸它們的話嗎?你的朋友不也就是我的朋友?傻綠音,你怎麼老是記不起來?我們是夫妻,你是我的小妻子,你的一切我都會容納照顧的。」
他這一說,她才露出笑容:「謝謝你……」
「綠音,你再這麼客氣就是把我當外人看,不承認我是你丈夫。」他佯怒。
綠音此時身心皆屬於冷寞的,當然也不會在意他們是否舉行過婚禮。嬌羞地垂下頭,她默默接受這個「妻子」的身份。
「以後再跟我謝謝過來、對不起過去的,我可要生氣了,不許你再這樣了,知道嗎?」
綠音一貫點頭。
「這才是我可愛的小妻子。頭還疼嗎?該吃藥了。」
綠音聽到吃藥,整張臉全皺在一塊了:「我的頭已經不疼了,不吃可不可以啊?」
「不行,醫生交代過你的情況必須以藥物來控制,才不會嚴重。」
「可是我真的覺得我的頭不痛了嘛!沒頭痛就可以不用吃藥了,是不……呃……」她尚未說服冷寞,她動個不停的小嘴就被他的唇堵住了。
迷眩中,她隱約嘗到了藥水的苦味,就明白他用一種最有效的方法讓她「直接」吃藥。
「這樣不是快多了,省了你不少企圖說服我的口水。」冷寞滿意地看著猶神遊天外的綠音,和她雙頰醉人的嫣霞。
「咱們來約法三章,你每天得準時進餐、吃藥;維持並增進體力和健康,我就讓你和我所收養的寵物一塊玩。」
「你也有收養寵物啊?是什麼寵物?我看看!」綠音聞言眼睛都亮了起來。
「現在不行,你得先答應我乖乖地,我再給你驚喜。」他沒說他已吩咐冥界尊者等能安然通過次元空間的人,下人間去捕捉動物回來。
「好嘛!綠音聽話就是了。」綠音微嘟著嘴,雖然她排斥吃藥,但如果每次都用冷寞那種最「直接」的方式,她倒也是可以忍受藥水的苦澀。
得知自己的生命期限後,綠音反而拋去了世俗禮節的枷鎖,在冷寞面前盡情地放縱自己,恣意揮灑她的愛與溫柔,不時帶點孩子氣的嬌稚;只因能與他相守的日子不多,她必須珍惜每分每秒可以把握的幸福。
「綠音,吃了藥你會睡一會兒,才剛到我家不要急著四處跑,等身子養壯一點,我再帶你去逛,好不好?」
「啊?又要我睡?老是要我睡,哪一天我睡得醒不過來怎麼辦?」
冷寞臉泛笑意地看著綠音明明白白寫著倦意的容顏:「你放心,我會負責喊醒你的,保證你不會睡過頭。睡吧!我在這陪你。」他將她安置回床上,為她蓋好被。
「冷大哥,怎麼都沒聽到有人的聲音吶?」綠音打了個呵欠說。
「是我吩咐他們不能來吵你的。你才剛到,需要休息;等你睡醒了,比較有精神了,你就會聽到很多聲音了。」
「真的嗎?」綠音睡意漸濃地問。
「睡吧!」
綠音順從地閉上眼睛:「記得要幫我把茸茸它們接來哦!這裡又冷又靜,要是茸茸它們在的話,一定會比較熱鬧的……還有代我向慈寧他們道歉,他們找不到我一定急壞了,報個平安訊給他們,好讓他們安心;千萬別讓他們知道我已經看不見了,那樣他們會很難過的。」她的聲音因睡神的召喚而漸漸轉低,但她的手仍緊抓著冷寞不放。
冷寞也用另一隻手覆在她的手上,待她真正睡著後,他將手移到綠音的頭上,口中喃念著詭譎咒語。
他的手心驀然放出藍綠色光芒包裡著綠音,光芒由強轉弱到消失,綠音都沒有絲毫感覺。
這樣應該可以抑制腦瘤的擴大,只是不知能維持多久……
「唉……」他的歎息,綠音沒聽見;當然,她也不曉得冷寞是氣恨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歎。
看來得到人間一趟,把茸茸它們接回來……順便把幽舞宮佈置一下,讓綠音開心一點。
他仍未忘要給綠音一個驚喜。其實冷寞真的很迷惑,他不懂自己為何會三番兩次耗時費力地為了她而忙碌,只是他一直在逃避心中那一波又一波的疑問。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9 10:49:47
握著她的柔荑,冷寞注視著她睡容的雙眼,盛滿了不自知的不解。
「奕霆,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慈寧昏迷不醒,綠音又下落全無,我真的好慌……」
「我也沒主意,綠音失蹤三天了……看來真的只有報警了。」
「報警也沒有用的。」第三縷聲音插入兩人的交談。
「慈寧?你醒啦?」芝蘋幾乎是馬上地衝到床邊:「感覺怎樣?要不要緊?」.
「我說過不礙事的,你看我睡過之後不就好多了?」
芝蘋歡欣地說:「沒事我就放心了,原本我還在煩惱要不要替你叫醫生呢!你睡了整整一天了。」
「我只是體力透支,補個眠就恢復了。」
在一邊的奕霆並未說話,因為他看出了慈寧的言不由衷,以及她掩飾不了的虛弱。
慈寧似是知道奕霆已起疑,趕忙轉移話題:「我睡了一天,你們有沒有什麼發現?」
芝蘋的神色又黯淡了下來:「沒有,奕霆查過了,沒有綠音的病歷,連其它的醫院也沒有。」
「當然沒有了。」慈寧的話引起兩友滿腹之疑。
「為什麼會沒有?綠音明明就是被送到醫院去了,為什麼會找不到?還有,慈寧,你昨天說『不用找了,綠音不在了』是什麼意思啊?是不是指綠音被轉到別的醫院?可是我們查過了呀!慈寧,你想綠音會去哪?該不會憑空自地球上消失了吧?」芝蘋一連串的問題令慈寧沉默。
「是呀!慈寧,為什麼反對我們報警?有警方的協助,要找出綠音比較容易啊!」奕霆也為慈寧的舉動百思不解。
慈寧低頭,一歎:「知道我為什麼會突然昏厥嗎?」
「不是你太累了……」
慈寧搖頭否認芝蘋的猜測:「是因為我突然感覺到一種失落,那種失卻的力量太強,我禁不住,所以才會昏睡了一天。」
慈寧的話令兩人如墜五里霧中,摸不清方向。
「我之所以會阻止你們再找人,是因為你們再怎麼努力也找不到綠音的。綠音的確有待過市立醫院,但是被帶走了。」
「帶走?被誰帶走?帶到哪去?」
「冷寞。」慈寧投下炸彈:「綠音被她所愛的冷寞帶走了。病歷被冷寞毀掉,資料被他洗去,甚至醫院裡的人都被冷寞催眠了,我曾讀他們的記憶,發現空白,一種被人用力量洗掉的空白,所以他們才不記得有綠音的存在。」
芝蘋訕訕不能成語,奕霆的俊顏只有沉思。
「冷寞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知道。」慈寧的回答直接。
「那綠音被他帶到哪去了?」
「不清楚。」慈寧這次的回答更乾脆。
「那冷寞是什麼玩意?他憑什麼自稱是綠音的丈夫,又擅作主張帶走綠音?他又為什麼要毀去所有可以找到綠音的線索?綠音既然掛急診一定是有病在身,他為什麼要把綠音帶走?綠音需要治療,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憑什麼?」芝蘋氣得破口大罵,隨後又眼眶含淚:「他把綠音帶到哪去?」
奕霆仔細地注意到了慈寧方纔那些令他不懂的話:「慈寧,你剛才說那些話的意思是什麼?是不是和阻止我們繼續找綠音有關?」
慈寧垂下眸,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感覺到的失落,是指綠音和我之間的聯繫。我能感覺到你們平安與否就是靠這種聯繫……而昨天,我忽然失去了感應到綠音的聯繫,這通常代表了感應體已不在地球上,以至於自己被反彈的感應能量擊潰。」
「這……這是什麼意思?」儘管已明白了慈寧的話中之意,芝蘋仍不能置信地再問一次求證。
「意思是說綠音不在了,消失了。」慈寧不願抬頭,因為她不想看見好友難過。
「你是說綠音死了?」奕霆將慈寧的意思白話。
「綠音死了?」芝蘋瞪著慈寧,只覺腦中一片空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我一定是在作夢,我一定是在作荒謬又可笑的夢,夢見綠音死了……」
一個荒謬至極卻又真實地擺在眼前的噩夢。
「我倒寧願是我猜測的另一種。」慈寧的話又燃起兩友的希望。
「什麼猜測?」奕霆急急問。
「綠音不在地球上。」
「那還不是一樣?」
「不!不一樣,我懷疑綠音是被帶到另一個世界去了。」
「另一個世界?」芝蘋看怪物似地看慈寧。
「芝蘋,我沒病,也不是喪友過痛而神智不清,我的懷疑是有根據的。最近我感應到大氣的流動很奇怪,兩極的磁場變化得很快速,指南針常旋轉個不停。我查過文獻,比照過資料,發現每每有這種現象發生時,地球就會發生怪事,譬如突然消失的飛機、船,或者是異類拜訪地球的奇事怪跡。我推測這種現象是——異次元空間和我們地球三度空間相連接的時候,才會產生。」
奕霆迅速地反應:「你是說每當有人來去於兩個不同的空間時,就會有這種現象?」
慈寧點頭:「昨天我正是感應到氣的紊亂之後,對綠音的感應才消失的。」
「越說越玄了,世上哪有這種事?」芝蘋的腦筋仍轉不過來。
「芝蘋,你以前不也懷疑是否其有另一個世界的存在嗎?況且當今地球上,有誰的力量能大到催眠整個醫院的人,而不讓人發覺的?若不是另一個世界的人,誰有這種力量?誰又能解釋這種怪現象?」慈寧的反問令芝蘋一個個消去質疑的薄弱理由。
「外星人?綠音愛上一個外星人?」
奕霆不理會芝蘋的自我掙扎,將事情直接切入要點:「那我們該怎麼辦?」
「能怎麼辦?人不在地球上,要到哪去找?」慈寧的無力感一直啃噬著她:「綠音愛冷寞,相信她是自願跟他走的;如果冷寞也愛綠音,那我們就無需要再為綠音的安全操心。在心愛的人身邊,總比和我們這三個什麼都幫不上忙的朋友在一塊好多了。」
綠音需要的是冷寞,需要的是快樂地過完剩下的日子,不是我們的愁容相對……
「那如果他不愛綠音呢?」芝蘋問。
「我們只能祈禱他愛綠音了。」慈寧的回答既感傷又痛楚。人又不在他們照顧得到的範圍,他們所能做的,除了祈禱還能有什麼?
「那……我們以後見不到綠音了?」這次發問的是奕霆。
「至少……我們知道她活著,這就夠了。」慈寧笨拙地安慰,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一時間,三人全無言了。
再也見不到綠音了。
芝蘋坐在自己房間的床上,無趣地玩著布偶,失落地想。剛開始,打死她也不相信綠音不在地球上,但是後來,事實逼得她不得不相信。
相信人活著總比以為她死了來得好過。
她如此勸慰自己,卻痛恨自己什麼都不能做。
要是那個什麼冷寞的沒有善待綠音,綠音要怎麼辦?
萬一他不懂得如何照顧綠音怎麼辦?
綠音不曉得患了什麼病?不知道嚴不嚴重?如果病得很重怎麼辦?另一個世界有醫院嗎?
一千個一萬個不放心和數不清的怎麼辦,逼得芝蘋透不過氣來。
「哎呀!煩死了。」芝蘋受不了地大喊,房內所有的玻璃應聲而碎。
「糟糕!」芝蘋心虛地瞄瞄左右,又看看自己因生氣而發光的手:「唉……怎麼辦?我的力量越來越強了。」
她愁眉苦臉地,對自己越來越不易控制的力量感到煩惱。
「以後真的見不到綠音了嗎?不行!我不放心,我要見綠音一面,確定她沒事。可是……綠音又不在這,我怎麼去見她?我雖然可以瞬間移動,可是我的力量能移到另一個世界嗎?」她支手托腮,迷偶而茫然。
「不管他了,試試看就知道了。」芝蘋甩甩頭,絲毫不知她所做的這個決定有多危險。
需知宇宙浩瀚無垠,要是芝蘋的力量不足或使用不當,她就可能陷落某個不知名的時空,永遠也回不來。但一心為友的芝蘋哪管得了那麼多?
集中意志,芝蘋週身開始發光。
「帶我去最遠的地方,不屬於地球的地方……」
光將芝蘋包住,逐漸加速它的亮度和力量。
倏地,她的房間一陣震動,光發到亮的極致後又急速消失。
而碎玻璃滿地的房間,已無芝蘋的蹤影。
八
失落!
慈寧驚裡,被同樣的失落感給擊痛胸口。
她抓著衣襟,驅不走一陣陣的束縛壓迫:誰?是誰?
正欲下床打電話,撞入腦際的思緒合她戒懼地望向黑暗深處,那不屬於她的思緒告訴了她屋內另有其人。
夜已深,黑不見物。
「你是誰?」她強自鎮定。
「綠音要我來告訴你們,她很好,要你們不用操心。」
聲音自四面八方湧來,她感覺到他龐大的力量,脫口而出:「你是冷寞?」
黑暗之中未再傳話語,但慈寧能感覺到他的不快,一種被識出的不快。
「你把綠音帶到哪去了?」
沒有聲音。
「我要見綠音。」
還是沒有聲音。
慈寧不禁懷疑他是否仍在這屋子內。
「綠音是我妻子,她的事輪不到你操心。」
細細的聲波宛如耳語般清晰。
「她是我的朋友,我有資格過問她的事。」慈寧冷靜開口,悄悄伸手要去開燈……
「我勸你最好不要開燈!」聲音冷肅低微,令慈寧感覺到他散發出的寒意。
「你看得見我?」慈寧感到害怕,她面對著她一無所知,又渾身是危險力量的陌生男人,這壓迫感是前所未有的:「你到底是誰?」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他輕輕嗤笑。
「你來有什麼目的?」
「純粹為了綠音。這是我答應過她的,動物們我帶走了,另外那些珠寶是酬謝你為綠音照顧了一個多月的動物。」
「告訴我綠音的事好不好?」
「我不喜歡一再重複我所說過的話。」聲音冰冷。
「綠音在哪裡?我要見她!」
「女人,不要太多事,否則你會後悔。」
「你把綠音帶到哪去了?我要見她!」她喊,屋內卻已無聲音響應她。
「冷寞?冷寞?」慈寧扭開電燈,藉由光明看清屋內的一切。
沒有人!動物們不見了!
她的眼調至桌上那一顆顆原本不屬於這屋子的珍珠寶石,為冷寞來去匆匆的造訪迷惑了。
自從谷綠音來到冥界之後,冥界最豪華舒適的幽舞宮起了劇烈的變化,令冥界之人個個議論紛紛,揣測謠言四起。
「喂!轉說咱們這兒來了個人界的女子叫什麼……谷綠音的,居然住進了大王的寢宮耶!還說什麼凝戒已認她為主,那大王要用什麼方式,拿回我們的鎮界之寶啊?」
「不曉得,大概是騙取她的信任,再輾轉由她那獲得凝戒的力量吧!」
「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最近大王在幽舞宮布下結界,任何陰氣和下等幽魂均無法靠近,這不是很明頭地在保護那女人?」
「話不是這麼說,人類無法長久地處在咱們冥界的陰氣中,大王為了凝戒當然得布下結界了。」
「可是大王如果真的是為了奪取凝戒,那為何不乾脆殺了她?還費事地派尊者到人界去抓取動物什麼的回來,到底要做什麼?」
「我不知道,我沒去過人界,不懂人類,那些低等生命形態的東西大概就是人類的食物,供那個人類吃的吧!」
「大王自從到人界一趟之後,整個人都變了,除了緊要的事他會處理以外,整天都待在幽舞宮,又不准任何魄魂接近,我們都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怪神秘的。」
「喂!別亂說話,大王的脾氣你又不是不清楚,這話要是傳到大王耳裡,準會被打入下層冥界受刑的。」
「知道啦!你放心,大王正忙著那個人類的事,才無暇管我們呢!喂!你有沒有見過那個人類?她是不是長得和我們一樣?」
「人類和我們幽魂不同,是有實體的,整個冥界只有大王和人類一樣有實體,而且人類的器官構造都和我們不一樣,非常脆弱,經不起一點創傷損害的,也不像我們一樣可以再造。人類只要一失手腳或器官,就不能再生,不像我們可以馬上再幻出手腳。」
「難怪大王要布下結界了,既然人類那麼脆弱,那為什麼凝戒會認人類為主呢?」
「我也不清楚,我又沒去過人界,你問我,我問誰啊?」
「算了,問你也是白搭……喂!你有沒有聞到一種很奇怪的味道?」
「什麼奇怪的味道?是不是你發霉了?」
「去你的,我是指生氣,人類的生氣。」
「你是不是想那個人類的事想得產生幻覺了?這是冥界,哪來人類的生氣?況且人類不會有那麼大的力量來我們冥界的,就算來了也會被我們冥界的寒氣凍死,你擔心什麼?」
「大概是我過敏吧!」
「人家是眼花,你是『鼻花』,下次別這麼神經兮兮的,只不過是來了個人類,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隨著聲音遠去的黑煙,沒有發現隱藏在冥界天然黑暗中的人影。
屬於人的影子。
「什麼?芝蘋也失蹤了?」奕霆咆哮著:「怎麼可能?」
慈寧不所地揉著太陽穴,連日來的勞心奔走已令她瘦了一大圈:「昨夜冷寞來過我家。」
「什麼?」奕霆喊得更大聲。
「他把動物帶走了。」
「什麼?」奕霆可笑地覺得自己好像是個只會說「什麼」的機器,他喘了口氣,壓下驚訝:「慈寧,可不可以麻煩你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給我聽?你這樣一句就是一件事,我會被你嚇出心臟病的。」
慈寧倒希望她有奕霆的那種幽默,來紓解自己壓力重重的心:「昨晚我被驚醒,感應到我和芝蘋之間的『聯繫』也斷了……」
「喂!求你別告訴我芝蘋也和綠音一樣,不在地球上了。」奕霆撫額呻吟。
「芝蘋會瞬間移動。」慈寧提醒他。
奕霆盯著慈寧,覺得事情越來越荒唐:「你的意思不會是芝蘋傻到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另外一個世界吧?」
慈寧看著他,只道了句:「芝蘋和我們不一樣,她的力量是活的,和她一樣在成長。」
「用瞬間移動,『移』到另一個世界?那個不用大腦的傢伙,她有沒有想過這樣有多危險?」奕霆很清楚時空的浩大神秘,頹喪地罵著:「她會害死自己的!」
慈寧的手握成拳頭,她最不願意的就是這句話和這句話所浮現的畫面。
天吶!誰來幫助他們?
綠音,芝蘋,你們在哪裡?
求求你們快點回來吧!
奕霆歎息:「冷寞為什麼要帶走動物?」他必須先瞭解發生了什麼事,再思對策。
「因為綠音。」慈寧簡單地說:「他說綠音很好,要我們不要再管綠音的事。」
「他憑什麼?」奕霆氣得大吼,冷寞害他們失去兩個朋友,而他居然敢叫他們不要管好友的生死?
奕霆只覺得他現在充斥著與人拚命的衝動:「我要是坐視朋友有難而袖手旁觀,我就不叫謝奕霆。」
「我們現在除了袖手旁觀之外,還能做什麼?」慈寧實在不想潑他冷水,但是她必須陳述事實:「綠音在他那,芝蘋下落不明,我們能做什麼?」
對呀!就算是要拚命,也要有個對象吧?
奕霆的雙肩垮了下來:「那我們到底能做什麼?」
眼見兩個至友去向不明,生死成謎,而他卻一點都幫不上忙,這令他覺得好窩囊。
慈寧有種感覺,好像她已經老得對一切事情都沒有幫助,只能眼巴巴地盼望奇跡的出現。
奕霆用雙手捂著臉:「傻綠音,笨芝蘋,要是你們回來了,我非把你們大卸八塊不可。」
可是先決條件得要她們回得來才成吶!
「慈寧,離這裡最近的寺廟在哪?」
「做什麼?」慈寧記得奕霆不信教的。
「去求觀世音菩薩慈悲保佑那兩個大呆瓜,好讓她們回來給我宰了!」
※
※
※
「綠音,看看我帶了什麼禮物給你?」
正悶得發慌的綠音,一聽見冷寞的聲音,整個人好像被注入活力般。
「冷大哥,你去哪了……茸茸?」狗兒興奮的叫聲和跳至她身上的動物阻斷了綠音的話。
大狗高興地舔著女主人的臉,汪汪叫著它這一個月來對女主人的相思之情。
貓狗鳥雀們紛紛膩在綠音身上軟聲叫喚著。
「小毛、小雀、小咪、你們全都來了呀!」綠音既意外又感動地喊:「冷大哥……」
「高不高興?」冷寞只有這一句。
「冷大哥……」綠音突然硬咽的聲音令冷寞大吃一驚。
「怎麼了?是不是又頭疼了?」他上前摟住她察看著。
綠音攀著她今生唯一的依靠:「冷大哥,我怕,怕這一切會消失,怕我留不住幸福,怕我的時間不多了……」
「傻綠音!我要怎麼說你這個多愁善感的小東西?」冷寞捧起她的臉,吻去她掉落的淚:「我要怎麼做才能抹去你的不安?我不喜歡看見你流淚,我不喜歡你用這種方式折磨我。」
「冷大哥,我沒有這個意思……」綠音的話被冷寞截走。
「我看你今天還不適合出去走,先叫茸茸出去,明天我再帶你四處去走走,嗯?」
「我沒事了……」綠音想了想,便將動物們遣走。她也不希望和心上人相處時有一堆「朋友」旁觀。
「這才乖。」冷寞抱起她,將她放於一張椅子上。
綠音正欲發言抗議冷寞「幼化」她的年紀,但他牽著她的手摸著一樣東西時,綠音忘了她要說什麼。
「鋼琴?」綠音摸出琴鍵時,她的驚訝非同小可:「冷大哥,這鋼琴是……」
「為你買的。」
綠音更不可思議了:「我並沒有告訴過你我喜歡彈鋼琴啊!」她不明白他是怎樣知道的。
「誰說沒有的?你在看電視廣告時的眼神告訴我了,清楚地告訴我:我好喜歡鋼琴,可惜沒有錢買!」他不知道他此時的溫柔神情足以醉死每一個看到此景的女人。
「我看到你盯著電硯上的鋼琴瞧,完全無視於我的存在,我嫉妒死鋼琴了。」他說來是如此自然,毫不作假。
「這鋼琴……很貴吧?」
為了這架鋼琴,差點沒累死我好幾位尊者。為了把這玩意給扛回來,我那些尊者連睡了好幾天才把力量補回來呢!
當然,冷寞一如以往並未告訴綠音實情,只是一揮手:「這你不用管,彈一首給我聽。」
綠音的手指輕輕撫過琴鍵,冷寞的細心體貼在在令她心醉且心碎。
「怎麼了?」他擔心她是否會因失明,而不接受這項禮物。
豈料,綠音卻道:「我怕彈得不好聽,辜負了你。」
冷寞失笑,這個小女人永遠令他驚奇:「傻綠音,鋼琴送給你,就是你的了。你愛怎麼彈就怎麼彈,只要是你彈的,我都愛聽。」
綠音聽了受到鼓勵,朝冷寞的方向投給他燦爛的一笑:「這可是你說的,待會兒聽完了可不能後悔哦!」
只要是為了你,我永遠都不後悔。
生疏地試彈幾個音,確定了音符的位置,幼時被母親抱在懷中,一家三口彈著鋼琴的天倫圖浮現腦際。綠音閉上眼,細細品味畫面的溫暖,她能感覺胸口熱了起來。
怯怯地,記憶中的歌曲自指間流出,慢慢地高低起伏,不知不覺中融入了感情,旋律圍繞著寬大的寢室,活躍了每一樣音符靈巧掠過的東西,賦予了一切豐富的色彩。
冷寞如癡如醉地望著綠音沉溺音樂的天地中,這個他捧在手心呵護的小女人,這個令他著迷的小女人啊!她到底還有多少他尚未發現的驚奇?
音符帶領著他倆的思緒進入未知的世界,遊歷神話的領域,在綠音巧妙的指縫中,創造了她不知的神奇;教會了冷寞如何卸下冷漠,如何放自己的心去飛,去感覺大地萬物的生機,去體會喜怒哀樂,去經歷自己的生命,去擁抱垂手可得的快樂……在有她的地方。
曲子在綠音按下最後一個琴鍵時宣告結束,但他倆都仍未自冥思中恢復。
「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他問,低低地,不願驅走這一室從未有過的輕快和歡愉。
「這首歌名字叫『夢中的婚禮』,是我小的時候我爸媽教我彈的第一首曲子。」
難怪會如此溫馨,如此地……令人感覺到「家」。
家?他和她以及他們的孩子的家!
「冷大哥。」她開口,帶著夢幻般的神采:「你想我們的孩子要叫什麼名字好?」
孩子的名字?他倒沒想過這問題。
冷寞坐到鋼琴椅上,和她並肩:「你希望孩子叫什麼名字?」
「我希望孩子的名字能溫暖一點。」她舉手撫摸著他的臉頰:「我希望孩子能有一個快樂的童年,能在一個完整健全的家庭裡成長,我不希望孩子繼承我們的力量,我不要孩子再受和我們一樣的苦,我希望我們的孩子能和笑容一塊長大。我希望孩子是個懂榮譽、重信諾、有原則、講義氣而且又溫柔的小孩。」
「你希望孩子是男的?」
「嗯!像你。」她的手放到小腹上,依舊平坦的小腹感覺不出裡面正有生命在茁壯,「我希望生一個像你的孩子,我要告訴他,他的父親是個多溫柔的人……」
忽然想起自己為時不長的生命,她停了一下,抓住冷寞的手,她含淚要求:「冷大哥,如果我可以生下孩子,請你一定要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給他一個有爸爸和媽媽的家,不要讓他知道他不負責任的母親狠心拋下他……」
「你當然會生下孩子,孩子當然會有一個完整的家,我們會把孩子教育成你想的那樣,孩子有我們陪著一塊長大,他一定會很快樂的。」冷寞逕自說著,截去了她的喪氣話:「我們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我們的家會很溫暖的。」
「冷大哥……」她該怎麼說才能讓他接受事實?老天助她,這種等死的感覺好痛苦。
每一刻,她都在計算著死亡的來臨;都在恐懼地等待死神宣佈她已到的時辰。她拚命祈禱,求上天、求命運、求一切神佛,可憐她,可憐她腹內才成形的生命,讓她能平安地將她的孩子送到人世,讓她可以了無牽掛地離開……
「怎麼了?」冷寞發現她在顫抖,在冒冷汗:「頭痛?你不是才吃過藥嗎?我早該知道那些蒙古大夫開的藥不管用。」
她搖頭,非常艱難地:「醫生早就說過我的頭痛會越來越劇烈,到最後,藥物的效力會壓不住疼痛,這是我們都知道的,也是我們自己選擇的,不能怪醫生……」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護著別人?綠音……」他手足無措地看她和病痛掙扎:「我們還有止痛藥……」
「不可以……不可以吃止痛藥,那會對孩子有不良影害的……」儘管再疼再痛再難受,她都不能放棄每一個能讓孩子健康的機會,這是她這個做母親所能為孩子做的所有了。
「我要孩子……健康,我要孩子健康……」她緊咬牙根忍受痛楚的樣子,令冷寞揪緊了心。
「綠音……忍著點……」此時此刻,除了這句話,冷寞能做的實在有限。
「我在試……我在試……冷大哥,冷大哥!」她不斷喊著他的名字,希望由他的名字中偷得一點點與病魔對抗的勇氣:「好痛……我的頭好痛,冷大哥幫我,幫我……」
怎麼幫?要怎麼幫?冷寞無措地問自己,不得已之下,只好使用力量暫時令綠音昏迷。
伊人無力地倒在他懷裡,令他好挫敗,好自責。
我該怎麼做才能挽回她和孩子的生命?我該怎麼做?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弱,而我卻只能眼睜睜地看她受病痛的折磨
誰?到底有誰能回答我——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慈寧,這麼急叫我來有什麼事?是不是芝蘋和綠音有消息了?」奕霆喘息著說。
慈寧欣喜地點頭:「我感覺到芝蘋了!」
「你是說芝蘋回來了?」奕霆睜大眼:「在哪裡?」
「快看看芝蘋家有沒有芝蘋的蹤影。」
奕霆眼底閃過一絲疑惑,注意到慈寧一次此一次虛弱的健康,今天竟然到了無法親自到芝蘋家的地步。
「快呀!」慈寧催促著。
按捺下問題,他閉上眼,慈寧則是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臉。
「怎樣?看到芝蘋沒?她怎樣?」慈寧急急問著睜開眼的奕霆。
奕霆一臉失望:「我沒有看到芝蘋啊!」
「怎麼會?我明明感應到芝蘋的氣息了呀!」
「會不會你感應到的是綠音?」
慈寧搖頭否認奕霆的猜測:「芝蘋和我自小一起長大,她和我的聯繫不會出錯的。」
「那芝蘋會到哪去了?」奕霆開始不安:「該不會掉在地球的別處回不來吧?」
就在他們為芝蘋的下落煩惱時,門鈴在此時響起。
奕霆和慈寧互望一眼,會是誰呀?
奕霆理所當然地替女士服務跑去開門。當門開敢時,門外狼狽的人令他們不約而同地失聲喊出:「芝蘋!」
門外形容憔悴的人,不是芝蘋還有誰?
芝蘋疲乏地打了個招呼:「嗨!我回來了。」
「芝蘋,你跑到哪去了?害我們為你著急得……芝蘋!」奕霆還未來得及發洩他心中的牢騷,就被芝蘋下墜的身形給嚇得再次驚呼。
匆匆關上門,奕霆將芝蘋扶到沙發上:「芝蘋,你怎麼了?」
「沒事,只是差點找不到路回來而已。」芝蘋閉上眼喘著大氣,任慈寧用手帕給她拭汗。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9 10:51:34
「奕霆,去倒杯水給芝蘋喝。」慈寧一邊檢視著芝蘋是否有外傷,一邊吩咐著奕霆。
奕霆的動作不慢,馬上就倒了一杯水來到芝蘋面前:「來,喝口水。」
芝蘋倦極地喝了口水,笑道:「終於輪到你服侍我了。」
要不是看在芝蘋剛歷險歸來,奕霆會把芝蘋扁成碎碎的肉醬。
「芝蘋,你去了哪裡?慈寧前夜感應不到你,我們差點急瘋了。」
「什麼?我去了兩天了呀?」芝蘋咋舌。
「何止?我們還以為你永遠也回不來了,正打算替你舉行葬禮呢!」奕霆沒好氣地說。
「奕霆,現在不是說氣話的時候。芝蘋,這兩天你發生了什麼事?源源本本地告訴我們。」慈寧不容芝蘋反駁地命令。
芝蘋不好意思地傻笑:「對不起,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芝蘋!」奕霆警告地喊,現在的他,正準備當她沒有給他們一個滿意的交代時,拆了她的骨頭。
「好好好!我招就是!」永遠別惹生氣中的人是一句至理名言,尤其是自己理虧在先的時候。「那天我回去之後,越想越不放心,我不能任綠音被無聲無息地帶走,最起碼得見上綠音一面……」:
「那你見到了沒有?」
芝蘋白了插嘴的奕霆一眼:「你要不要聽?不聽的話我不說了。」
「聽!聽!當然聽!哪有不聽的道理?」奕霆陪笑,現在是「主講人」最大。
芝蘋又喝了口茶潤喉,才又說下去:「恰巧我最近的力量又增加了好幾倍,所以我就想試試我的瞬間移動能力有多大……」
「你真的做出『移』到異世界的這種蠢事啊?」奕霆的話出口就後悔了,因為這次看向他的不只是芝蘋,還有慈寧。
「我閉嘴。」他用手摀住嘴。
芝蘋不理奕霆,專講給慈寧聽:「我被我的力量送到一個好冷好黑的地方,他們那邊的生命體是極類似煙的一種幽體,我在那裡聽到他們交談,才知道那邊是一個叫做冥界的世界。」
「冥界?」這回開口的是慈寧。
芝蘋點頭:「他們是這樣說的,我剛到那裡的時候嚇壞了,顧不得其它,便又用瞬間轉移想回來,卻把自己送到另外一個世界。」
「還有另外一個世界?」
「不只呢!」芝蘋學著奕霆方纔的口氣,然後才又描述下去:「後來我移到一個到處都是花的世界,那邊的人見到我都很意外,他們都有一雙透明的翅膀和一對尖耳朵,對於我的來到感到很震驚。最後,他們之中有一個鬍子很長的老人做代表和我說話,我把我的情況告訴他,他很諒解地告訴我,說我的力量使錯方向了,我對於自己能誤打誤撞地到了那裡,還真是感到奇怪,後來那個他們稱做長老的人,還教我怎麼正確使用我的力量。他們那邊的人真的很善良,還幫我把我給送回地球。」芝蘋一口氣說完:「沒想到這一去就是兩天。」芝蘋看著兩友呆愣的樣子,很滿意自己所造成的震撼,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心中掛念的事令她忘了那一絲竊竊得意。
「慈寧。」她很正經地喊著至友的名字。
「什麼事?」慈寧仍在努力地接受異世界的訊息。
「我要再去冥界一趟。」
「什麼?你瘋了不成?」奕霆反應最大:「才從那地方撿回一條小命,你又要去玩命?」
「我非去不可,因為綠音在冥界。」芝蘋接下來說的話更具殺傷力。
「綠音……在冥界?」
「沒錯,我在誤闖冥界的時候,不小心聽到他們的談話,發現綠音在冥界,而且……」她看了兩友一眼:「綠音愛的人是冥王。」
幸好他倆手中都沒有拿東西,否則一定會碎得很難看。
「你是說……冷寞是冥王?」奕霆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被嚇得結巴了。
「我還發現了一件大陰謀,慈寧,我一定要再去一趟冥界,把綠音給救回來。」
「為什麼?」他們都想知道原因。
現在最冷靜的反而是芝蘋:「因為冷寞不愛綠音,他之所以會費那麼大的力氣,完全是有預謀的;他只是在利用綠音,他欺騙綠音的感情,因為綠音有凝戒。」
奕霆和慈寧幾乎要被這一連串的事給嚇傻了。奕霆甚至好玩地發揮著他與生俱來的特異功能——幽默。
如果把這些事編著成書,鐵定轟動。
他苦笑:只是不曉得到時候是哈哈大笑的人多,還是罵我神智不清的人佔大多數。
因為,他現在就覺得身陷一團荒唐得不能再荒唐的爛帳中,而事實卻又不允許他逃避地擺在他眼前。
芝蘋細說從頭:「這一切都是冷寞的陰謀,他故意要讓綠音愛上他,獲得綠音的信任,好奪取他們冥界的鎮界之寶——凝戒,所以我必須再去冥界一趟,把綠音帶回來!」
奕霆和慈寧互望,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身在冥界的綠音,渾然不知她的三個朋友為她擔足了心,猶自好奇地用雙手去摸索她黑暗的新世界。
「這是河流的聲音……哇!好涼的水,其的是條河耶!這裡到底多大?怎麼我玩了那麼多天,還沒弄清楚這裡的範圍啊?冷大哥的家怎麼那麼寬闊?茸茸,快來,這裡有條河可以讓你玩水……哎呀!茸茸別急嘛!你看你濺得我一身都是水啦!記得別游得太遠會危險。」綠音殷殷向在小河中玩得不亦樂乎的大狗叮嚀著。
此地光線充足,雖沒有陽光那般耀目光彩,卻也像白書一樣溫暖,四周儘是高矮疏落的樹叢,不遠處還聳立著一座黑漆漆的宮宇,在這片不甚明顯的綠意中更添刺眼的不對稱。綠地的盡頭是層網似的灰蒙,好像個罩子般將這片不小的地方圍了起來;灰蒙之外,是無垠陰闇得令人心驚的黑。
原來冥王冷寞為了不讓綠音起疑,特地耗用力量設下結界將幽舞宮罩起,除了隔絕冥界的濕寒和騷擾外,還將這裡幻設出和地球的原野一般無二的景致。幾天以來,綠音在此地適得愉稅快樂,毫不知情冷寞為她費了多大的心思。
為了怕綠音寂寞,冷寞甚至破例派尊者入人界,攫取各種動物到此地,增加這原野的真實感。因綠音瞎了,動物們也沒注意到有何不同,因而綠音對這的環境和生活極為滿意和安順。
「冷大哥只說他的家是在市郊的一小片人工原野中,並沒有說他的『一小片』這麼大呀!」綠音撥弄著河水喃喃自語:「看來冷大哥比我想像中還富有……唉!」由種種跡象看來,綠音得知冷寞的富裕,反而為此愁上心頭。
「難怪他那麼忙……哎喲!茸茸,要甩水到別的地方去,不要在這裡啦!」綠音用手遮著茸茸洗澡後的脫水手續所帶來的後遺症。
「茸茸,你怎麼了?」綠音奇怪地感覺到忽停的水珠和大狗不尋常的警戒,她的手找著茸茸,摸到了它猶濕淋淋的手和它恐懼地低吼。
「茸茸,你看到誰了?」她不解地望向前方,聽到一陣不怎麼友善的動物吼聲。
她緩緩綻出甜美的笑容,用她軟而不膩的聲音招呼著:「來!過來和我們一起玩,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伸出手,她沒有聽見任何表示,身旁茸茸不停地退後令綠音感到怪異:「茸茸,你不是最喜歡和新朋友玩嗎?怎麼一直後退?」茸茸嗚嗚的低鳴中含著害怕,綠音的手觸到了濕濕軟軟的東西,心知眼前的動物正以嗅覺感覺她是否友善。
拍拍動物的頭,綠音表露她的友誼:「乖乖,不要怕,我是你的朋友,不會害你的。」
動物似乎相信了綠音的話,用舌頭添了添她的手,綠音咯咯輕笑:「別舔嘛!好癢哦!」
她摸著動物細軟的手:「原來你這麼壯啊?雞怪茸茸會怕你……咦!你的牙齒怎麼這麼利?好像老虎的牙。你也是來喝水的對不對?我唱首歌給你聽好不好?」
她拍著動物,緩緩地展開了嗓子,可是唱不到兩句,她就覺得有如萬火燒心般痛苦,不堪倒地,動物關心地上前舔著她的臉頰。
當冷寞見到一隻碩大的老虎撲在綠音身上的時候,他的心臟幾乎停了。
「綠音!」他驚喊出口,老虎受到驚嚇轉身就跑,冷寞可說是立刻轉移到綠音身邊。
他聲中飽含的驚懼令綠音好生心疼:「冷大哥。」
「你怎麼了?有沒有被傷到?」
「沒有,我只是突然覺得心悶,沒事。」綠音解釋著。
「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你怎麼那麼不小心?難道你不知道剛剛那只動物是老虎嗎?」他抱起她,小心翼翼的呵護令她好窩心。
「雞怪它的牙那麼尖。」綠音並不意外,也不多問老虎是自哪來的,只是靜靜地依著他。
「是哪個混帳東西把籠子打開的?我非懲罰他們不可……」冷寞不著痕跡地解釋了老虎乃是他家飼養的寵物。
「冷大哥,別氣,我又沒受傷,你也知道動物不會傷害我的……」一陣暈眩和頭疼使她往冷寞懷中倚去。
「是不是又犯頭疼了?」
「冷大哥,我的力量被封住了。」綠音無力地說。
冷寞大驚:「什麼?」
「可能是懷孕的關係,我的力量集中保護寶寶,在孩子出世以前,我沒有操縱人意志和暫時催眠人的力量了。不過和動物溝通倒沒問題。」失去視力的綠音對自己體內的脈動感覺得更清晰,也更能感受到腹內所孕育的生命逐漸明顯的跡象。
冷寞聽了之後釋然一笑:「那有什麼關係?只要還能和動物相處,我就可以放心讓你四處遊逛,和茸茸在一起。」
原來在冥界,力量的失去即代表將死亡,所以冷寞才會嚇了一大跳。
「咱們回去吧!吃藥的時候到了,我的小孕婦要補充營養了。不許有異議,我們約定好的,你在外面逛這麼久了,不能再曬太陽了,太過勞累對你和孩子都不好的。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孩子想想。」冷寞精敏地用綠音最無法拒絕的理由,堵回了她欲出口的抗言。
要是讓我查知是哪個瞎了狗眼將老虎放了進來,我非把他打入血沼獄內不可。
冷寞沉著一張臉暗自決定著。
九
「就是那裡嗎?」
三道人影潛伏在黑暗中竊竊私語著。
「沒錯,就是那裡,整個冥界只有那裡布下了結界,我無法看到實像。」他們盯著黑色結界罩起的地方,裡頭一片黑暗。
「那還等什麼?我們快去救人吶!」一縷女聲壓低著音量說著。
「我也覺得越快越好,這裡的寒氣我們無法支持太久的,待越久對我們越不利。」
「唉!可惜,好不容易來個「異界之旅」,還沒兩天就要結束。」
「喂!這次的「異界之旅」可是姑娘我幾乎耗盡我所有力量才促成的耶!你非但沒感激我還抱怨,小心我把你一腳踹回地球去。」
「是是是,江小姐,小人知錯,請小姐息怒。」低沉的男聲嘻聲俏皮地說。
「這裡不是地球,小心一點,別被人發現。對了,你情況如何?」
「力量雖然耗用不少,但回去應該沒問題。我們什麼時候動手救人?」
「我們沒碰過這種事,也不知道冥王所設下的結界有多大的力量,必須要有周全的計劃,小心行事,謹慎為要。」
「哇!好刺激,真像電視上所演的一樣,只是親身經歷更是有臨場感和真實感……」
「去!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還不快看看結界裡有什麼東西?」
「沒有用的,結界本來就會阻礙我們的視覺,再說這結界是由冥王所布,我只能看到模糊的東西,沒有辦法辨識什麼是什麼。我只知道裡面有光,不像外面一片黑暗。」
「那我們怎麼救人?費了那麼大的勁來冥界,好不容易探知綠音被囚在那勞什子幽舞宮裡,偏偏碰上結界沒法救人,我們又不能在冥界待太久,要是我們身上的人氣被他們發現,我們不是他們的晚餐,就是他們的消夜。」她沮喪地說。
另一個女的好言勸道:「先別灰心,會有辦法的。我雖然礙於結界無法感應,但我的腦波應該可以和結界的波長起共鳴,暫時削弱結界的威力,到那時你就可以進去救人……」
「那我呢?」
「別急,你得保留你的力量好送我們回去啊!你忘了?」
「也對,瞬間移動很耗神的,尤其是穿越異空間,不能用太多次的。」
那唯一的男人拍著她的肩:「所以救人這最危險的事我來,你只要負責把我們全送回去就可以了。」
「是啊!你確定你能負載我們四個人回去嗎?」
「放心啦!這冥界雖然陰冷,卻有種奇異的力量,少了地球那種磁場束縛,我的力量恢復得很快,送我們回去不成問題。」
「那就好,我們現在得開始計劃如何救人了,拖越久綠音越危險。」
「說的是,但是我們要怎麼救人?」
「我影響結界的力量多則半小時,少則二十分鐘,時間短促,我們必須步步為營不可疏忽,稍有差池我們就回不了家了,所以絕對不能出錯,你進去之後,就這樣……」
「冷大哥怎麼還不來看我?自從他回家之後,陪我的時間越來越少了。茸茸,我們去找他好不好?」綠音問著,大狗汪汪地響應。
「哦!我忘了你不認識路,對不起。那我們找不雀和小毛來帶路呀!它們會飛,一定出我們更熟地形,你說對不對?」綠音打定主意站起身,拉著狗鏈子示意茸茸帶路,還沒跨出腳步就被劇烈的頭疼給擊倒。
綠音捂著頭,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翻滾著,一旁的茸茸則只能汪聲大叫試圖求救。
「冷大哥……」綠音大喊,冷寞的身形突如其來地憑空出現在綠音身邊,他見到她痛楚難當的模樣急忙扶著她,不再讓她滾動,以免她傷到自己。
「綠音,你怎麼了?」
「冷大哥……我的頭好痛……好痛啊!」她抓著冷寞的臂,指甲深深陷進他的臂中,他卻毫無所覺,只是專心地阻止綠音強烈地掙扎。
「綠音,忍著點,你會傷了孩子的!」
這句話震得綠音渾身一顫,她緊咬嘴唇,便盡全力和腦中的疼痛抵抗。無奈那似火燒、似冰凍、似針刺、似刀砍的痛楚卻沒有放過她,反而更肆無忌憚地在她腦中鬧革命,正一步步驅走她的神智,逼她屈服在痛楚下。
「冷大哥……」綠音流下眼淚,陣中是苦亦是痛。
汗,一顆顆地沁出;血,也一滴滴、一絲絲地由她緊咬的唇縫滑出。她的眼閉得死緊,手也抓得白裡透青;冷寞的臂已是血跡斑斑慘不忍睹,但他只一徑地安慰綠音,忘卻自己身上的創傷。目睹綠音難受至此,他的心比她還痛上千倍萬倍。他額上微見汗跡,心急雖沒表露在臉上,卻已全寫在眼底。
近來綠音發病的次數越來越頻繁,而她的身子又太弱,承受不起力量三番兩次的催殘……怎麼辦?
「冷大哥,我好痛苦……我受不了了,好痛苦……我不要了,不要了……殺了我!快點殺了我……」綠音不堪苦痛地哀求著,她已無法承受這種折磨,而生出寧願一死的想法。
冷寞抱緊了她,任她拯打地掙扎,斥責道:「綠音,你不可以有這種想法,想想孩子,孩子需要你,我需要你,你必須活下去,你不能死,綠音,聽見沒有?你聽見沒有?」
此話如當頭棒喝令綠音神智大醒:「孩子?我苦命的孩子……媽媽連累你受苦,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冷大哥,冷大哥……」
她血淚交流地痛喊後,受不住劇痛而暈厥,只見她失去力量依持的身子癱在他懷裡,指甲仍緊緊嵌在他手臂裡。他將綠音的手自他臂上移開,如泉湧般的血在離開血管後馬上凝結一下;他面無表情,甚至連眉也未皺,只是盯著綠音依然痛苦的神情。
凝視著她被痛苦佔滿的臉,他的心不停抽痛著。
殺了我,快殺了我……冷大哥!
綠音悲慘的叫喊迴盪腦際,他閉上眼,哪知腦子浮現的全是她咬牙忍受病痛的書面。
他猛然睜眼,手輕覆在她汗濕的臉頰:「綠音……難道我沒有別的選擇嗎?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痛苦,任由死神帶走你嗎?枉我身為冥界之王,卻無法留住你的生命……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我要怎麼做?告訴我……」
幽魂殿上,黝黑依舊,譎異仍然。
冷寞站在慣坐的黑椅旁,一瞬不瞬地瞧著黑椅後,飄浮於半空中的青綠色光球。
光球中包含一吻,狀似古代帳簿,而光球正閃爍它陰冷的光芒,炫目耀眼。
他神色凝重地看著光球半晌,終於伸出手去……
「大王!您不可以擅動輪迴簿,那是六界大忌啊!」一縷黑煙急急飄進:「大王三思,這輪迴簿記載了六界所有人、精靈、幽魂、天將的生死輪轉,動不得的呀!擅改輪迴簿不但會減壽百年,而且是犯六界大罪的。」
「只要能救回綠音,減壽百年又何妨?」
冥界之王通常有上千年的壽命。
「每條生命都有它應走的路和應輪迴的命運,改了一人的命運,會牽扯到千千萬萬條生命的未來啊!這可是逆天而行,做不得!做不得!」黑煙化成人類的模樣,哀求著凝立不動的冥王。
冷寞的手,垂了下來。
「我知道谷綠音只剩六天的生命,可是這是天意,谷綠音只能再活六天,六天之後她就會死亡,連同她腹內的生命也會一同轉生到別界去,他們都會有新生命新開始,這是注定好了的,不能改變呀!」
「不!我不允許綠音死,更不許我的孩子未出世就轉生投胎;失去了綠音,就算我活得再久又有何用?我甘願用我的壽命來換取綠音的生命。幽摩,我曉得你專司保護輪迴簿,一定知道我和綠音在人界發生的事。我欠她太多,她是我的妻子,懷有我的孩子,我必須保護她,就像你保護輪迴簿一樣。幽摩,相信你懂這種心情。」從不廢話的冥王,面對司職管理輪迴簿的幽摩,也是非常尊重他所負的責任和身份,跟他解釋著他的動機。
「有些事是非去做不可的。」當冷寞說到遺,幽摩歎了一口氣。
「你真的那麼愛谷綠音?」
冷寞一震,冷聲回答:「什麼愛?冥王是不會愛人的,也不懂什麼叫愛,我會動輪迴簿只是責任使然。」
如果只是責任,你不可能甘冒死罪和影響千萬生命輪迴的因果,而想改輪迴簿。幽摩心中暗歎。
「你若想勸我,那就免了;若想幫我,就閃到一邊去當作沒事發生。」冷寞讓他選擇。
「大王,您真的不後悔?」
「我說過,我不會讓綠音死的,就算要和六界翻臉,我也在所不惜。你的決定——是要我打發你,還是你自己走?」冥王下最後通牒。
「大王,我今天不在冥界,到人界視察輪迴去。」他告訴冥王他的決定。
冷寞沒有一絲欣容,只是淡淡地說出他對他的看法:「冥界裡只有你可以信任。」
幽摩搖搖頭:「以前的冥王是不懂什麼叫信任的。唉!大王,宇宙間只有一種力量可以扭轉乾坤改變輪常,那就是愛。」他留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之後,就消失無蹤。
冷寞不願去深思幽摩話中之意,望著輪迴簿,沉聲命令:「現出谷綠音的生死時辰。」
光球快速轉動,最後停止,球中厚簿自動翻開,但見原本空白的紙頁在翻開的剎那示現字樣——
人界
谷綠音
生於一九六七年十月一日;
死於一九九三年八月十二日
死因:腦瘤
距今死期:六天
享年:二十六歲
冷寞的手顫抖地指著「六天」的地方:只剩六天……不能再延遲了。
光球是保護輪迴簿所設,共有五種禁制,是當初五界之首共同設下,他必須先解去禁制才能改輪迴簿。
吸了口氣,冷寞的手掌張開,放出力量,黑紫色能量和光球撞上,霎時爆出彩芒。
第一層!
冷寞的額際出汗。
第二層!
大殿開始動搖。
第三層!
人界和精靈界同時發生地震。
第四層!
六界齊為此力量而撼動。
快了!就快了!
冷寞不知自己唇邊已開始逸出鮮血,他只知道要救綠音,要救他的孩子。
當第五層禁制解開的剎那,他被解放的力量震飛數尺,輪迴簿碎然掉於地。
冷寞腳步硠蹌地撿起輪迴簿,不待休息,又張手釋放他所剩不多的力量。
簿上字跡逐漸淡去,最後消失不見。
冷寞難掩欣喜地綻露了一朵笑:綠音,六天後你不會死了,你和孩子都不用再受折磨了。輪迴簿上,又重新現出新字——
人界
谷綠音
生於一九六七年十月一日。
歿於
死因:不明
享年:不明
距今死期:不明
冷寞有些錯愕:怎麼會這樣?改過的輪迴簿應會再次顯示出下一次的死期和死因吶!莫非事有變故?
不待他想,手中輪迴簿就已飛離他的掌握,飄回原本半空處,自四面八方聚合了無數的力量,將輪迴簿重新包住,再次形成光球。這是禁制被解時的時效,為的就是避免輪迴簿被更改,時間一到,禁制又會重新組合,使意圖擅改的人不能控制太多生命的運轉。
冷寞被輪迴簿未曾有的現象給迷糊了。
算了!只要綠音不死。其它就無所謂了。
他不願再費神去計較輪迴簿正不正常,他的目的已達成,對輪迴簿也就沒有任何留戀了。
轉身離去,冷寞沒有再看輪迴簿一眼。
而被光護衛著的輪迴簿,仍然光華迷眩,
迎立風中,她聘婷的身姿柔美,風吹得裙襬和髮梢飛揚,遙望遠方的眼含著太多看不出的情感。她身旁的大狗一身蓬鬆的長毛,可愛頑皮之相表露無遺,但向來好動的它,此刻卻安靜坐立在女主人身邊,不敢驚擾主人的思緒。
綠音放棄地垂不限瞼,徒勞無功地承認一件她早已承認的事實:無論她再怎麼努力,她的眼睛永遠不可能再傳遞一絲光線到她的腦海裡,她一輩子將不可能逃離黑暗了。
日復一日不變的暗、不改的黑、毫無光彩的世界、行動的不便、將盡的生命、未了的心願……她淚盈滿眶,卻沒有讓它落下,這一連串的事件只教會了她要堅強,必須堅強地面對所有打擊和事實,哭泣只是於事無補,徒增悲歎罷了。
這幾天頭疼得越來越厲害,發病的次數和時間也越來越難以忍受,難道我……
她的手顫抖地放於腹部:「孩子……」一語道不盡地無限的心酸。
正當她身旁的大狗百無聊賴的神態突然換成低聲吼叫,警告女主人有陌生人來到,綠音敏感地聽見茸茸對來人的敵意,便讓茸茸領著自己躲到一棵大樹後。
「籠子裡是什麼東西?怎麼從來沒見過?」
「笨吶!這些都是尊者到人界抓回的動物,這只是梅花鹿,那只是雉雞。」
「你懂得不少嘛!」
「當然,自從那個叫谷綠音的人類住進來以後,我就每天放這些動物進來,當然懂得不少了。」
「說也奇怪,為什麼大王要費盡心思抓這些動物來?那個人類又是個怎樣的人啊?你見過嗎?」
「沒有,幽舞宮是禁止我們靠近的。少扯淡了,快工作,要是遲了被大王知道,我們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接著就是一陣動物們興奮的啼叫、展翅伸啼聲。
「喂!你想那個谷綠音到底有什麼能耐,讓咱們大王為她如此費盡心思?」
「還不是為了那個人類身上的凝戒?要不是為了咱們冥界的至寶,大王用得著絞盡腦汁,騙那個人類的信任和效忠嗎?」
「難道大王苦心佈置這一切,都是為了騙取谷綠音的凝戒?」
「沒錯。」
「那為什麼大王要如此大費周章,殺了她不是更乾脆?」
「人家是凝戒新認的主人,凝戒哪會輕易地讓大王殺了她?拜託你稍動一下腦筋好不好?連那麼簡單的問題都想不出來。」
「嗯!我還能想到大王的用意已經算是不簡單了,哪像那個人類?傻傻地任我們大王玩弄在股掌之間。人類都這麼笨嗎?」
「我哪知道?大概是咱們大王太聰明了,騙得那個谷綠音團團轉,肯死心塌地為大王做一切事。我想只要大王找到解除凝戒封印的方法,就可以藉由那個蠢人類控制凝戒的力量,到時六界之主非咱們大王不可了。哈哈……」
「說的也是,到時大王一人得道,我們這些幽魂也可以升天,再也不用窩在這暗無天日見不得人的地方,我真迫不及待,想瞧瞧天界那群自大的豬向我們低聲下氣的情景了。」
談笑聲逐漸遠去,而他們之間的交談仍清清楚楚地留在她空白的腦子裡。徐風吹來他們高聲的聊笑,而他們卻不知方纔的笑語,殘忍無情地粉碎了一個人向來依持的世界。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9 10:53:14
綠音的表情一如思緒般,是一片空白。她緩緩地,緩緩地將靠在樹幹的身軀往下移。失去力量支持的她,只覺得力氣迅速地被抽去,她正像破洞的皮球般突失依恃,極為緩慢地蹲下了身子,雙手緊抓著樹皮,抓得死緊……
要不是為了她手上的凝戒,大王用得著絞盡腦汁,騙取她的信任和效忠嗎……難道大王苦心佈置這一切,都是為了她手上的戒指……哪像她,傻傻地任我們大王玩弄在股掌之間——任他玩弄在股掌之間……費心佈置一切都是為了騙她……騙她……騙她……
她的眼睛死瞪著前方,眼神呆直無光,好似死了一般直板。
她湊起片段的記憶,腦中閃過這念頭之後,激活了一連串無法抑止的思緒。
他欺騙我……
還來不及讀出麻木心靈的下個感兒,腦中就閃過一幕幕他和她親暱的畫面。他強壯的臂膀、寬厚的胸懷、感人的體貼、不屈的霸道頑冥、剛硬的性格,他的溫言軟語、柔情善意,包容專制……
他的不凡、傾心、愛憐、疼惜、無微不至……
他的承諾、誓言、決定……
假的!全是假的!全都是在騙我!
「假的!假的!」綠音驀然狂吼出聲,用盡所有力氣吶喊:「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騙人的!」
她神智盡失,意識被冷酷的事實攻佔,她像瘋子一樣崩潰在無邊的打擊刺激中,失聲痛哭,拋下了不明所以的茸茸拔腿狂奔,像發了瘋一樣沒命奔跑,黑暗的視線完全無法告知她前方路途的凶險阻礙。
她跑著、撞著、踩著,創痕纍纍血流不止,卻仍未稍減她內心椎心刺骨的痛楚。
「綠音!綠音!你怎麼了?」
她狂跑急喘的身子猛然被抓住:「綠音,你怎麼……」
「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你們都在騙我,騙我……」她披頭散髮,神情狂亂。
「綠音,你怎麼了?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奕霆啊!醒醒吶!綠音!」
綠音只是狂笑,笑著、哭著、掙扎著:「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騙人的啊!」
她用盡全力甩開奕霆試圖抓住她的手,往前方無路的斜坡跑去,一個失去重心,身軀在奕霆約叫喊中墜入了地獄中,墜入了吞噬宇宙的黑暗……
「綠音,快來看冷大哥帶了什麼給你……」
當冷寞走入幽舞宮中,發現了向來都有熱鬧動物叫喊的寢宮死寂一片。他有些不祥的預兆,心頭蒙上了些陰影,隱隱察覺不安。
怎麼了?我怎麼會這麼緊張?上次出現這種感覺,正是綠音頭疼病犯得最激烈難熬的時候,難道綠音出事了?
他的心猛地一跳,挑起了他滿心驚惶:「不會的,綠音一定是在外面逛著,有茸茸陪著不會有事的。」他如此安撫自已,卻無法操縱自己快速向外移動的腳步。
該死!要不是動了輪迴簿,我的力量不會失去這麼多;如果力量沒失去,我現在應該找到綠音了。
他焦慮地咒罵,步出巍峨壯麗的宮殿,極目望去,一片遼闊的原野令他頓然停下步伐。
他閉起眼用感應搜尋四周,卻「哇」地一口吐出鮮血,他撫著刺痛的胸口:「禁制的力量竟將我傷得如此深……」
眼前遼闊的景致似是在嘲笑他的無能,他開始詛咒這片當初由自己親自幻設的原野。
綠音在的地方一定有許多動物伴著,不妨由此找起。
他亂中有序、臨危不亂地精確判斷出方向找去,沿途飛鳥走獸盤踞。他疾步而行,忽然犀利地注意到一塊石頭上的血跡,他心頭一震,雙眼搜尋得更為急切。
「嗚……汪汪!」
倏地傳來一陣狗吠望,理中儘是孤絕哀淒,冷寞大驚:「那不是茸茸的叫聲嗎?」
當下再也無暇顧及所負重傷,妄動力量瞬間轉移到茸茸身邊,尚未探視茸茸發出哀鳴的原因,就看見一灘怵目驚心的血跡和一隻沾了血的耳環。
他愣在當場,茸茸抬起大眼悲傷地注視著冷寞。他伸出手,微抖著,抬起了耳環,這只他送她的耳環。
腦際浮現了她收到這副耳環時,臉上難掩的喜悅和羞怯……
他環視周圍,刀般鋒利的眼睛盡成赤紅:「綠音!」
「綠音綠音綠音……」
四周傳回了他掏心狂喊,在風中凝聚不散地傳向更遠的未知。
「芝蘋,怎樣?」慈寧焦急地問著一臉沉色的芝蘋。
芝蘋瞥了眼她費盡心力救回來的生命,躺在床上了無生氣的軀殼竟然是她的摯友綠音,她那純潔恬淡的朋友……
「腦瘤。」簡潔二字恍若炸彈,威力非凡地在慈寧和奕霆心頭爆開。
「芝蘋,你別開玩笑了,綠音好好的,健康得很,怎麼會有腦瘤?」奕霆表明著相信的臉硬說著違心之言。神情是強裝出的不在乎。
芝蘋一反常態並未回嘴,只是轉過身背對著他們:「我的力量走到綠音的腦部,忽然無法再前進,只有腦瘤會阻擋氣的運轉,我查過腦瘤所在的位置,在大腦視覺區。」
好長的一陣靜默。
「你是說……綠音瞎了?」
芝蘋的默認讓原本就沉寂的空氣更重上三分。
「另外,我察覺綠音的腹內有另一種迥異的脈動,一種不屬於綠音本身的生命體。」芝蘋在稍平澎游心緒之後又說著:「綠音懷孕了。」
「懷孕?」奕霆低喃。
慈寧的表情複雜,而芝蘋……
「怎麼可能?」奕霆睜大的眼沒有稍瞬:「腦瘤、重傷、失明、懷孕……我們才兩個月沒見綠音,怎麼會發生了那麼多事?」
芝蘋無言,慈寧也沒開口,只是坐在床沿,輕輕替綠音擦去滿身的汗漬。
慈寧低低一歎:「到底綠音遭遇了什麼打擊?怎麼會傷成這樣?」她忽然轉向奕霆:「奕霆,你沒有告訴我們你見到綠音時是什麼情況。」
慈寧心細如髮地問,她並未忘卻奕霆抱著昏迷的綠音,走出結界時臉上的表情;芝蘋聞言也望向奕霆。
奕霆和自己的記憶掙扎,拒絕再次臣服在當時的驚駭下:「我見到綠音……像發瘋一樣地狂奔,不停地撞傷、跌倒、狂喊、大笑,渾身是傷,衣服沾滿血……」說至此,他已無法再敘述下去,轉身面對窗外的世界,撐在窗沿上的手,顫動著。
「天吶!綠音到底經歷了什麼?」芝蘋無法想像向來文靜內向的綠音,會做出那種舉動。
慈寧仍然溫柔地替綠音拭去殘餘的汗水和淚珠,只是她平和的眸有淚。
「幸好沒事,幸好孩子保住了,幸好命保住了。」慈寧如同綠音般善良的心,仍惦念著綠音腹內的生命。
「慈寧,那個害綠音懷孕的傢伙該死,你為什麼還要替他的孩子擔心?」芝蘋忿忿不平地喊,空氣中佈滿了她浮躁的力量。
「芝蘋,這孩子的父親就算有不是之處,但孩子是無辜的,生命的本身並沒有錯,你不能以一概全。再說孩子是冷寞的,難道就不是綠音的?」慈寧哀傷的聲音替生命做辯解。
芝蘋頹然垂下肩,喪氣地說:「綠音怎麼這麼糊塗?」
「事情既然發生,目前最要緊的是尋求因應之道。對了,慈寧,為什麼我出結界時,給界的力量會削弱那麼多?是不是你……」
「我也覺得奇怪,我並沒有那麼大的力量能讓結界減弱那麼多的力量,我看結界會突然減弱威力,大概是佈置的人損傷元氣所致。」
「難怪我們救人的行動會那麼順利。」
「哼!那個冷寞最好是死了,以免為禍人間。」芝蘋不屑地哼著。
「芝蘋!」慈寧輕喟。
「慈寧,別說我,綠音是我的朋友,那混帳冷寞把綠音傷成這樣,我才不管他是什麼冥界之王,要是讓我碰上了,我如果對他客氣,我江芝蘋三個字倒過來寫!」
屋內所有東西突然震動起來,嘎嘎作響,彷如有生命般。
「芝蘋,控制你的情緒。」慈寧提醒著,屋內異常的震動立即隨言消失。
「目前要緊的是找個地方安置綠音,這裡太危險,冷寞不會善罷甘休,他一定會找到這來的。」奕霆較實際的發言點醒了兩人。
「也對,綠音的家不能再待了,這裡已經變成冷寞發現綠音失蹤後頭一個要找的目標,我們必須找個地方,找個冷寞找不到的地方安置綠音。」
「我爸有買一棟度假別墅,在市郊山腰,沒有人知道,綠音可以在那住下來。」芝蘋提議,兩人皆覺可行。
「那我留下收拾綠音的東西,你們先把綠音送到別墅去。」芝蘋抄下別墅住址交給慈寧:
「別忘了打電話給我的專屬醫生,看看綠音的情況。」她叮囑著,目送抱著綠音的奕霆和慈寧離去。
歎了一口氣,她看著荒涼的房子,已找不到昔日盎然的生氣。搖了搖頭,收拾起綠音的衣物。
情這回事,誰弄得清楚?連綠音這麼文雅的女子碰到了愛情,竟也會變得那麼不顧一切。她呢?在愛情面前,她是否也會改變自己以討取心上人歡欣?
「我可沒那麼大的勇氣。」芝蘋嘲諷自己。
她又豈會料到日後,她竟會為了愛而自殺?
正當芝蘋感歎之際,忽覺異動:「誰?」
她尚未發出力量,來者已化成兩道黑影朝她襲來,將芝蘋打入了昏迷的世界中。
「奕霆,你先回去吧!忙了這麼多天你都沒回家,伯父伯母會擔心的。」
「可是……」
「綠音我來照顧就可以了,你一個大男人,接下來的瑣事幫不上忙的。」慈寧指上藥換衣等事項。
奕霆思慮了下:「好吧!但是有事要通知我哦!」
「我哪次忘記了?」慈寧坐上出租車,扶著綠音對車外的奕霆說著。
「還有,叫芝蘋的醫生在看完綠音之後,順便給你檢查一下,改天我陪你上醫院。」奕霆仍未忘記慈寧顯著的虛弱。
「我……」
「就這麼說定了。」奕霆早她一步地關上車門,讓慈寧無機可訴她的意見。
看著揮手道別的奕霆,慈寧心頭紛亂不堪,心不在焉地吩咐出租車朝目的地駛去,車子揚起的塵煙消失在奕霆關懷的眼中。
慈寧扶著綠音,端詳她憔悴的面容。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把綠音傷得這麼深,連昏睡中也流淚?
她皺著眉伸手拭去綠音眼角滑落的淚水,企圖抗拒綠音過於強烈的痛苦傳入腦際。正當她凝神欲排拒綠音的意念時,另一種思緒闖入腦海。
她面有驚色地朝司機說:「你是誰?」
司機陰暗的臉露出奸險的笑容:「你果然有與凡人不同的能力,不枉我夜剎國侍衛將費如此心神,值得。」他低沉陰笑佈滿車內。「我勸你最好則妄動,否則可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慈寧知道能通過次空間來到人界的人都不簡單,而自己只會讀心,毫無爆發性力量,妄動只會累及綠音,無可奈何之下,她開口:「你要帶我們去哪?」
「很好,乾脆、果決、勇敢;我羅居欣賞你。放心,只要你乖乖不搗亂,我不會傷害你們的。你大概還不知道除了冥界之外,還有另外四界吧?」
慈寧一籌莫展地望著懷中綠音。心,沉了下來:為自己和好友未卜的命運感到憂心。
十
「找到人沒有?」
冷寞坐在幽魂殿的那張黑椅上,冰冷的眼寫著壓抑的暴怒。
群魂面面相覷,沒有一個敢站出來發言。
「混帳,連一個人類都看不住、找不到,我留你們做什麼?」他雙眼暴射青光,正欲將殿上惶亂不堪的幽魂全打散之時,一縷聲音及時阻止。
「大王三思!」殿外飄進一縷黑煙,在他面前化成人形:「請大王手下留情。」
「幽摩,你敢干涉我?」冷寞聲冷面更冷,卻留了個說話的機會給他,若是從前,他會毫不考慮地將所有惹火他的人殺掉。
幽摩似也察覺此改變:「我知道我的職責只是看顧偷回簿,沒有資格在殿上進言,但我覺得谷綠音乃一名凡界女子,不可能逃出冥界,一定有人將她由結界內救出。」
「怎麼可能?我設下的結界……」冷寞忽然想起自己因改輪迥落力量大減,連帶結界力量也削弱許多,一定是那時候被潛入。
「幽摩,你有什麼意見?」
冷寞這一問,震驚了殿上所有幽魂,因冷寞向來以自己的精明自負,做事只需問現況不問做法,完全由自己決定解決之道,從未出過差錯,而今竟會詢問別人意見,這怎教人不驚訝?
「依屬下之見,劫走谷綠音的人不可能是其它四界之人,不然定會被發現,唯有人類才有可能潛進冥界而不被發覺,只要善加利用我們冥界對人類的陌生和鬆懈,必然可以將谷綠音帶走,屬下猜想谷綠音已經回到人界了。」
冷寞沉下臉:「人類有那麼大的能耐?」
「難料。」幽摩只回答了這麼一句。
「好!傳令所有尊者下凡尋找谷綠音。幽摩,你領頭,由你發號施令,三日內傳報回來。布下結界,不許其它四界的人來挺擾。」冷寞精確迅速下令,眾幽魂齊聲回是。
而冷寞沒發現幽摩注視他的眼神,若有所思。
謝奕霆步出家門,一陣風拂面而過。
不知道綠音她們怎麼了?先去看看她們好了。
他踏著腳步,邊走邊思考著:綠音現在懷孕,又失明了,以後生活起居要怎麼解決?還有她的病情,芝蘋的力量無法根治腦瘤這種病,看來只有開刀一途了;錢我再和慈寧、芝蘋她們一塊想辦法。綠音也真可憐,為什麼老天要她這麼善良的人遭受這種境遇?她是……
疏神間沒注意到有人站在他面前。
「對不起,請問你是謝奕霆嗎?」清脆如銀鈴的嗓音令他抬起頭。一位身著輕便、剪裁簡單卻高雅的女子亭立在跟前,臉上有著少女特有的羞澀和靦腆,渾身散發著聖潔不可冒犯的氣質。
「你找我有什麼事?」奕霆對這謎樣女子突如其來的出現感到疑惑。
不要又是對我「注意已久」的女孩。他心有餘悸地祈禱。
「你的朋友谷綠音呢?」她單刀直入地問,令奕霆大出意料之外。
「綠音認識你嗎?」記憶裡未曾魏綠音提起她有這麼一個朋友。
「不是,我不認識谷綠音,但我卻知道她,必須和她見面談談。」少女毫不懂掩飾。
「你是誰?找綠音要談什麼事?」奕霆正經起來,打量著眼前的女子。
「我是精靈笄月,來找谷綠音是為了她所擁有的一件東西,一件引起各界覬覦的東西。」
「精靈?別逗了。」奕霆半信半疑,經過冥界的事,他再也不敢否定奇事異聞的荒謬怪誕了。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相信。」奕霆的反應在她意料之中。確定四周無人,她脫下外套,展露出一隻透明的翅膀,閃爍著粉光的翅膀,恍若水晶精緻似的易碎高貴,更襯托出她不似人間女子的靈盈。
「你找綠音是為了凝戒嗎?」奕霆的驚異只有一下,和穿越次空間到冥界救人的「壯舉」比起來,眼前的情況是小巫見大巫。
「你知道?」這次驚訝的變成了那名叫笄月的少女。
「先把你的外套穿上,你的樣子很引人注目,我可沒把握別人見到你會不會尖叫。」奕霆幽默地開玩笑:「不是每一個人類都像我一樣可以「處變不驚」。」
笄月依言穿上外套遮去她的翅膀,心中仍為奕霆接受事實的「迅速」而反應不過來。
「我不知道你的朋友有沒有向你提起,她曾誤入我們精靈界……」
「芝蘋有向你說過我們,所以你才會找上門來?」
「不是。」她又搖頭:「江小姐沒透露你們的事,我之所以會來是因為長老的吩咐。你可知道你的朋友所擁有的凝戒原是冥界之寶?」
「怎麼會不知道?綠音為了這戒指被害得不成人形……」說起綠音所受的苦,奕霆就忍不住氣憤填膺。
「那你可否安排我和谷小姐見個面?」
「你可以先說你找綠音的原因嗎?」奕霆很是好奇笄月的急切。
「由於谷小姐擁有五寶之一的凝戒,引起其它各異界的野心。如果凝戒落入有心人手中,那將會再次發生上古時代的悲劇,破壞六界所維持的平衡,最後會毀了六界的。」
笄月的話讓奕霆的思維停滯。
笄刀停了一下又說:「冥王不知為何擅改輪迴簿,此事震動了六界,擅改輪迴簿是違反六界生存法則,死罪一條。現在五界為了冥王改過輪迴簿所影響的生命,而忙得一團亂,千百條預定要轉世的生命,因缺了其中一人而出了亂子,天界負責執罰;等到他們天界的武神將處理混亂就會找冥王行刑,到時候冥界無主,幽魂勢必會四竄作亂,後果將很嚴重。我這次來找谷小姐,就是希望她能出面阻止這災禍,現在也只她能挽回這一切,不過要快,魔界和夜剎國也得到消息來找谷小姐了,谷小姐現在處境很危險,我們必須在魔界和夜剎國的人找到谷小姐之前,想出徹底平息這混亂的辦法,不然悲劇將會重演,我們精靈界也面臨著空前的大問題,這一切都不能再拖延了。」
笄月一口氣說完,奕霆越聽心越驚,最後腦中只剩嗡嗡作響的空白。
「謝奕霆?謝先生?」
奕霆二話不說拉起笄月的手便走,引起笄月的反應。
「謝先生,你這……」
「叫我奕霆,我現在就帶你去找綠音……」
天吶……一場陰謀的愛情,怎麼會變成攸關六界生死的關鍵?
專心致力於解開笄月丟給他的謎題的奕霆,沒有看見笄月臉上因他牽住她柔荑而產生的那抹嬌羞。
在這一團糟中,還有多少故事正要發生?
「唉……」慈寧看著綠音猶然昏睡的臉龐,深歎出聲。
「你究竟愛上了什麼樣的人?為什麼會遇上這種事?」
綠音仍是陷在她逃不出的噩夢裡,沒有回答慈寧。
你們騙我!我不是被利用的玩偶,我不是!
深切哀痛的吶喊透入腦際,攪動慈寧的心緒;她只覺心頭被那銘心孤絕的痛號刺傷,驚異之餘,抬眼尋找此強烈情緒的來源,卻見綠音緊閉的眼睛又滴下淚珠。
「綠音?」慈寧驚異於一向安靜沉穩的綠音,竟會有如此震懾她的苦痛,正想喚她之際,腦海又傳來……
我不是被利用的傻瓜……我不是!
他不會欺騙我的,他不會的……天啊!
那無邊的哀怨挾帶強大力量湧入慈寧腦中,慈寧禁不住這劇烈的震動,內臟一陣翻騰,唇邊逸出鮮紅的血液。
她強忍痛苦在綠音耳邊喚著:「綠音!綠音!」
綠音許久才睜開眼,無法接受色彩的眸一片空洞。慈寧愣住了,昔日最靈活的眼怎麼會變得如此呆滯?
那綠音加諸在她心上的強烈情緒仍未稍減,反而一直沉重,沉重……
慈寧見到綠音空白的表情,心知綠音平靜外表下的心正逐漸死去。她焦急地搖晃著綠音包滿繃帶的身軀:「綠音!綠音,是我呀!我是慈寧啊!你聽見我的聲音沒?綠音,你回答我呀!我求求你回答我,回答我……」
那壓心的沉重頓然消失無蹤;慈寧睜大了眼,停止了呼吸,好一會兒才放聲大喊:「綠音!」
而綠音從未變過的臉仍然沒有表情。
慈寧沒有再出聲,只是望著她,淚水脫離了眼眶,一顆接一顆:血和淚混合交雜,已分不清是血是淚。她痛心,而綠音卻反而不覺得痛,因為她的心已經死了,一個心死的人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慈寧已不知該做什麼,也感應不到綠音醒前那種撕心裂肺的不平了;更讀不出綠音的心思,因為綠音的心死了。一顆淚珠掛在慈寧臉頰留戀不去;淚,已訴不盡她的悲痛了。
倏地,她回頭,望見了一個身材碩長,一臉不群的孤傲和書生般儒雅氣質的男人站立身後。
他一臉興味:「她就是谷綠音?」
「你是誰?」慈寧戒備地問,不喜歡地感應到他對綠音越提越高的興趣。
「做客人的怎麼會不知道主人是誰呢?」他一身笑意,盯著綠音猛瞧。
「你就是夜剎王?」慈寧擋在綠音身前,近乎厭惡地感應到他開始變質的情感。
「羅居誇你有膽識,今日一見,果然不凡。請恕招待不周,夜剎國的富麗堂皇相信不會比天界還差。」他笑意不減地說著,心思仍掛在那不言不語的人兒身上。
「這位小姐傷得不輕嘛!咦!怎麼你也吐血?」他拍拍慈寧:「要好好照顧自己,才能照顧朋友。」他的微笑未曾變過,透過慈寧訝異的眸映著他投向綠音的眼神。
「谷綠音?」他笑意不斷擴大。
慈寧感覺到他在拍自己時,自他手掌傳來了一股熱流,流遍全身,將內臟的翻動一一平息,治好了她因綠音而受的內傷。
望見他漸離的背影,她知道他並無惡意:「還沒請教你這個主人的名字。」
「衛傲凡。」他的背影沒有停:「我不是不懂待客之道,我也不會是個壞主人,你們會發現當我的客人不壞,不要被夜剎國兇惡的名字嚇到了?」
他消失在遠方的身影傳送這些話到她們耳裡,慈寧百感交集,而綠音依然毫無所覺。
面對綠音面具似的臉,慈寧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癡癡注視著這間曾和她擁有最快樂記憶的小屋,他不知他已站了好久好久。
伊人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怒、一舉一動,歷歷在目地在他眼前重演,播放著今日找不到的心動溫馨。
「還是沒有下落嗎?」他開口,找不出兩個月前發現綠音失蹤時的狂怒。
幽摩陪著他在這人界的小房子裡站了五個小時,他瞭解一顆相思之心的苦澀,所以他並未有埋怨。
「稟大王,所有尊者仍盡全力在追查中,但尋遍了谷綠音她三位好友的家和其可能的去處,都沒有發現谷綠音絲毫線索。怪的是連她那三位朋友也不知去向,據其中一位謝奕霆的家人說,謝奕霆已有兩個月未回家了,他們說謝奕霆是受到大學教授遨請,到美國參加一項研究,短期內不會回去。但屬下認為謝奕霆可能也不在人界了。」幽摩仍謙恭有禮地回某著。
「也?」
「是的,屬下推測江芝蘋和丁慈寧、謝奕霆可能被其它四界之人抓去或找到,因為他們都是在谷綠音失蹤後也跟著不見人影的,再加上其餘四界並未傳出行動,這按兵不動的情況太罕有,所以屬下才起了疑心。」
「那你覺得綠音可能被哪一界所擄?」他的目光仍定在屋內景物上,並未稍移。
「這屬下也沒把握。不過屬下得到消息,精靈界發生了動搖根基的大問題,所以應該無力再加入搶奪凝戒的爭戰中,兩天界為了輪迴簿出誤而忙得焦頭爛額,可能也沒時間再擄人。」
「你的意思是魔界和夜剎國最有嫌疑?」
「是的,魔尊無情向來就有野心要一舉掌控六界,凝戒再現之事他必然會側目;另外夜剎國主衛傲凡雖無意圖稱霸六界,但也是有可能和谷綠音等人的失蹤有關。」
冷寞沒有再問,幽摩也盡職地靜立一邊等候指示。
失去了才明白原本所擁有的珍貴,追不回才知後悔。
冷寞現在瞭解這句人界詞語的真諦,遺憾豈是「後悔」二字訴得盡的?
不知她好嗎?是否還有犯頭疼?是不是想我?會不會害怕?她是那麼需要人保護……
他不知他消瘦的身形已引起身後幽摩一陣欷吁。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儘管冷寞嘴上不承認,但他為情所苦的心是任何一人都能看得出來的。或許,可能是他不知道自己已是愛的俘虜了吧?
一歎,冷寞又說:「幽摩,辛苦你了。」
冷寞變了,不再是以前沒有心的冥王了;來人界一趟,他學會了思念,學會了歎息,學會了體恤……
在人界,他找到了心,卻又失落了自己的情。
「你應該也知道天界已發令截殺我了吧?」
「這……」幽摩不知咳如何啟口提這件事。
「幽摩,這個結局是我們早就知道的,你也不必隱瞞,我很清楚一切。」
「屬下……」
「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是好意。其實在動輪迴簿時我就有準備了,如今天界又早四界一步解開了心鏡的封印,力量大增,相信不久之後就會找上冥界……」
「屬下定會拚命相抗!」
「不,我不要你們抵抗,他們要找的只是我,你們沒必要做無謂的犧牲,我自會給六界一個交代。」
「大王!」幽摩明白冷寞話中之意。
冷寞一笑,非常瀟灑:「別以為我是想輕生而不做抵抗,而是我自己違背我身為冥王的責任,濫用職權,這個交代本就是我應該還給六界所有生命的。我要是無法再繼續管理冥界,此後冥界就交給你掌制了。」
「大王!」幽摩心頭狂震:「萬萬使不得……」
「我信任你……」冷寞只用一句話,就堵回幽摩所有的抗言:「不要辜負我的信任。」
幽摩眼見冷寞如此,只能沉默以對。
「你知道我在這學到多少東西嗎?」冷寞的眼閃著溫暖光芒,他的手輕觸著這桌椅,這擺設……
相思苦,苦相思,人間情啊!
「答應我要做一個好冥王。」
「屬下……必不負大王所托。」頭一次,幽摩真正體會到為何會有那麼多人肯為情而死,他不也因冷寞的信任和友情,而決定生死相隨嗎?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冷寞大笑,轉過身來面對幽摩,大掌拍在幽摩肩上:「別忘了你對我的承諾。」
「大王?」幽摩跟著冷寞。
「你回冥界吧!不要跟來了,我還有未完的責任等著我去辦。」
幽摩等著下文,果然冷寞再言解釋。
「綠音還在等我,我一定要去救她。」他嚴肅地看著幽摩:「這是我的責任。」
「綠音,你開口說句話好嗎?」慈寧極有耐心地重複不下千百次的話語:「你到夜剎國已經兩個月了,一句話都不肯說,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有多難過?」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9 10:54:35
她雙手抓著綠音的手,試圖傳遞些情感到綠音沒有感覺的心,卻頹喪地承認她的努力只是白費心力。看著綠音蒼白的臉,充塞內心的無力感促使她的淚水又不爭氣地掉落,滴在綠音冰冷的手上,濺起水珠。
「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綠音,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了好不好?想想自己,想想我們,想想孩子啊!」她黯然的低喃讓綠音封閉的心起了反應。
我需要你,孩子需要你……
「孩子?我的孩子……」一如慈寧,她無神的眼滑下了淚。
慈寧驚喜地重燃幾乎熄滅的希望:「綠音,聽見我的聲音沒?我是慈寧啊!」
「慈寧?」綠音的聲音依舊平板。
「是啊!我……」
「嗨!小姐們今天還好吧?」男聲中斷了慈寧的嘗試。「綠音,你醒來啦?」
「衛傲凡,你不要打擾綠音。」向來對人客氣有禮的慈寧,對夜剎王「不識時務」的打擾感到懊惱。
「我來看我的客人有什麼不對?」衛傲凡由來有因地說,執起綠音的手:「怎樣?今日感覺好點了嗎?」
他聲中的溫柔和寵溺看得慈寧眼眶泛紅,心痛如絞。你溫柔的神情永遠只對著綠音……傲凡,你何時才會正規我一眼?
「衛傲凡,你不要來吵綠音,她今天好不容易才有感覺……」
「她有反應啦?」衛傲凡喜出望外,臉上泛開了光彩:「綠音,你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我是衛傲凡,是……」
他滔稻不絕地朝著仍無感覺的綠音說話,慈寧冷眼旁觀,心中漲滿苦澀。
「智能,綠音她怎麼不說話?」傲凡眼不離綠音地問。
智能是夜剎國的人對慈寧的稱呼,可見慈寧在夜剎國很吃得開。
「哪有那麼快?」慈寧的聲音有絲嘲諷。
「她的眼睛照說應該看得見了,為什麼還是不會說話?」
慈寧聞言一驚:「你說什麼?綠音看得見了?」
「是啊!你不知道嗎?」
「怎麼會?綠音有腦瘤,她怎會又看得見?衛傲凡,是不是你?」慈寧知道衛傲凡擁有凌駕其它四界之王的力量,他有能力治好綠音的病。
「我?」衛傲凡挑眉,有絲好笑:「怎麼可能?我不會為任何人去犯六界法則的,你求我求了那麼多天,我也只是給綠音灌輸一些氣,讓她能強壯一點,怎麼會幫她治病?我早就告訴過你,那是逆天而行的事,是死罪一條,我不可能傻到不顧自己生死的。」
「你不是愛綠音?」慈寧實在不能瞭解他的論調。
「我是喜歡綠音,但我是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死的。」衛傲凡斬釘截鐵地說,身為夜剎國王,他太清楚違反六界法則的後果,就算是綠音也不能讓他甘冒大不韙。
慈寧總是無法同意他的說法,她認為愛是可以為對方付出所有,而不是先考慮利益相關的問題。
是她太古板,還是他愛得不夠深?
「那綠音的腦瘤……」
「正逐漸消去。」衛傲凡倒不介意告訴她。
「為什麼?」
「因為冥王那個傻瓜做了連我都不敢做的傻事。」衛傲凡的語氣有一絲不服。
「冷寞的力量不是不能治好綠音嗎?」
「但也足以改輪迴簿了。」
「什麼?」慈寧傻住了。
「在你們來這做客之前,六界曾發生震動,這種震動只有在輪迴簿上的禁制被解開時才會產生。換句話說,冷寞改了綠音的死期,所以綠音還活著,不然她早該轉世投胎了。」衛傲凡對於冷寞的行為還有一些不屑:「沒想到堂堂冥界之王,竟會蠢到為了凝戒而做這種傻事,擅改輪迴簿六界不容,就算他得到凝戒也沒用,況且凝戒和綠音都在我這。」
難怪綠音沒有一絲腦瘤患者應有的病象,也不曾喊過頭疼或不適。
問題獲得解答的慈寧卻更疑惑:「你怎麼知道冷寞這麼做不是為綠音,而是為了凝戒?」
「如果不是為凝戒,那還有什麼理由讓冥王做這件事?」衛傲凡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說不定冷寞是因為愛綠音……」
「愛?」衛傲凡嗤笑:「我也愛綠音啊!我就不會為了綠音而這麼做。」
衛傲凡的反駁並未掃盡慈寧對冷寞甘犯死罪的動機的懷疑,只是暫止了她的猜測。
「難道你真的不會為了一個對你來說非常重要的人,而甘願放棄一切?」慈寧探問。
衛傲凡一陣朗笑:「智能,我可能這麼傻嗎?」
「喔……」慈寧壓下心頭的失落,暗暗歎息。
他們又怎知道,衛傲凡日後為了愛而成了第二個冷寞,甚至比冷寞還傻上好幾倍?
「有人來了。」
慈寧感應到不屬於夜剎國的氣,在夜剎國的這兩個月中,她的感應力量更敏銳了。
閉上眼,她專心感應:「憤怒、擔憂、不安……」她讀出來者心緒:「他已經到了大殿……」
睜開眼,慈寧確定地說:「是冥王冷寞。」
「他帶人來搶綠音?」
「不,只有他一人來。」
衛傲凡的臉凝結起來:「只有他一個人?他倒挺有膽量,敢一個人來夜剎國。很好,夠狂,我正想去找他,他卻自己送上門,我倒要看看他是一個怎樣的人物,讓綠音為了他變成這樣。」
話一落,人就消失在慈寧的視線。
「唉!綠音,你聽見了嗎?冷寞來找你了。」
由於慈寧沉浸在悲傷中,以至於沒有看見綠音顫抖了一下的手。
「衛傲凡,你把綠音藏到哪去了?」冷寞的臉仍是一貫的冷漠。
「好個冥王,竟敢獨闖夜剎國,光憑這膽識就足以讓傲凡以禮相待。」衛傲凡憑空出現在大殿上,一揮手遣走在旁環伺冷寞的夜剎侍衛將:「退下,別讓人家笑話我衛傲凡不懂得敬重硬漢。」
侍衛將應聲消失,大殿上只剩兩王對峙。
「綠音在哪裡?」冷寞並沒有感激衛傲凡故示的寬大。
「你怎麼如此肯定谷綠音在我夜剎國?」衛傲凡難以捉摸地問。
冷寞沒有告訴衛傲凡在他來之前,他已去過了魔界,並見到了芝蘋,故知綠音在夜剎國。
他只是沒有情緒起伏地重申:「綠音在哪裡?」
「敢向我要人,你憑什麼?」
「廢話少說,交出綠音萬事皆罷,否則休怪我不留情面。」冷寞擔心衛傲凡會傷害綠音,因而說話不敢太魯莽。
衛傲凡冷笑:「情面?你我有何交情可談?若要回去現在還來得及。」
「如果我現在回去,豈不是白跑了這趟?」冷寞還以顏色。
「冷寞,你最好不要惹我,別忘了谷綠音還在我手中。」
冷寞一悚,吸了口氣:「你要什麼?」
「明眼人,你果然不笨。」衛傲凡痛恨冷寞將綠音害成那半死不活的模樣,因此並不留情:「只要你承受得起夜剎獄火的煎熬,我馬上放人。」
冷寞輕震,夜剎獄火是極熱之火,專焚內腑,中者外表無傷,內腑卻盡為灰燼。
「怕了?」
「不,我接受你的條件,不過你必須讓我確定綠音沒事。」
「可以。」衛傲凡回答得十分乾脆:「智能,我知道你感應到了。」
慈寧扶著綠音緩緩走出,兩人皆沒有一絲表情。
「綠音!綠音?衛傲凡,你把綠音怎麼了?」冷寞怒不可遏。
綠音微隆的腹部說明她懷有四個月身孕,可是她的舉止沒有一點正常人應有的感情,好像機器般,神情呆然。
「問我?問錯人了吧?綠音會變成這樣全是拜你所賜。」衛傲凡的笑有絲嫉妒和殘酷:「夜剎獄火可是無物可解的,你考慮清楚。」
「不用考慮了,你動手吧!」冷寞淡然就死,絲毫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只是他的眼神仍捨不得離開綠音。
「慢著,冷寞,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中了夜剎獄火,就算你是冥王也非死不可,你為什麼要為了綠音而答應?你如果死了,就算凝戒有再大的力量,你也用不到了。」慈寧為冷寞的行為感到大惑不解。
「凝戒!」冷寞淡淡一笑:「凝戒現在對我來說,不過是綠音身上的飾物罷了;我之所以肯以性命換取綠音的自由,是因為綠音是我的妻子,我有責任保護我妻子的安全,今天我無能做到這點,至少也得做到使她的性命無慮。」
慈寧一清二楚地感應到他滿腔的愛意和語中的真誠,以及傲凡翻飛的醋火,輕歎:「你愛綠音,可惜你傷她太深。」
「愛?不,冥王是不懂愛的。」冷寞堅持著自己的看法。
綠音內心輕微的頭動,細得運慈寧也沒發覺。
「來吧!衛傲凡。」
「你真無悔意?」衛傲凡不敢置信地看著冷寞,推翻了冷寞無情無義的印象;他不相信有人肯為了別人而死,縱使是對自己父母。但冷寞卻肯為了綠音而死,光是這一點,衛傲凡就自覺比不上冷寞,雖然不是滋味,但他不得不承認冷寞這點贏過他,贏過向來不認輸的他。
冷寞將眼神由綠音身上移開,改看向慈寧:「替我……好好照顧她。」
慈寧明瞭地點頭:「綠音誤解你了。唉!你放心,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她的。」
冷寞再深深地望著綠音:「綠音,你永遠是我的妻子,我無法再照顧你,無法遵守我的承諾,請你……原諒我!」
話才剛說完,冷寞全身就冒出藍紫色透明的火焰,他立刻痛苦不堪地單膝跪地,嘴裡鮮血直冒。
「傲凡,你……」
「智能,這是他自己選擇的,不是嗎?」衛傲凡看著面有怒色的慈寧,滿不在乎地說。
慈寧無能為力地看向冷寞,她有何資格干涉衛傲凡的事?她不過是被他擄來,美其名為「客人」的囚犯而已。
「不……不……不要!」綠音呆滯的眼映著冷寞翻滾掙扎的畫面狂喊出口,撲在他身上:「停止!停止!停止燃燒!」
她尖銳的聲音穿透大殿,駭人心魄。
「沒有用的,夜剎獄火是無物可解的……」街傲凡的話,停在呆頓中。
因為,他看到了他認為不可能看到的畫面。似生於冷寞身上的火焰,竟奇跡似的停止它的簇動。
奇跡!是什麼力量造成這奇跡?
「消失!我命令你立刻消失。」綠音喉頭燒灼,內臟似要被撕裂,但她仍不顧一切地凝聲命令著。
藍紫色火焰一寸才地收起焰尾,直到消失,火焰一失,綠音就撐不住創痛,一張口吐出了不少的血液,人也跟著癱在冷寞的懷裡。
「綠音!綠音……」冷寞急切呼喊:「為什麼你要這麼傻?為什麼你要這麼傻?」他把綠音抱得死緊,生怕他一鬆手就會失去她。
衛傲凡欲走近,卻被慈寧阻止:「綠音強用力量,損及元神,共剩下一點時間了……你就……就讓他們夫妻聚聚吧!」困難萬分地說完,人就跑到一旁哭了起來,為他們捨命為情的癡痛哭心傷。
衛傲凡縱使心如刀割,但也只有退讓至一旁,他比不上冷寞,綠音是屬於冷寞的。
「你是愛我的……對不對?」綠音被淚水模糊的眸出現了當初的無邪信任。
冷寞一陣鼻酸,握住她抬起的手,無語。
「告訴我,你是不是愛我,愛我們的孩子……」她話未說完就連咳出聲,血染滿衣襟。
「不要死……綠音,你死了我也會死……」驀然如遭定身,冷寞剎那間明白了一切。
那總讓他歡喜,令他憂傷,使他不能自己的莫名情愫,就是愛,就是愛吶!
天!他多笨?竟然盲目至此,一直在欺騙自己……
「我愛你,我愛你……我也愛孩子,你是我妻子,我當然愛你了,我好久好久以前就愛上你了……」他嘶喊,哽咽使他說不下去,眼眶刺痛著,泛著未有過的熱潮。
「不要掉眼淚,不值……咳咳……」
「綠音?」冷寞搖回綠音漸漸迷失的意識:「醒醒,綠音,不可以睡……不可以……」
綠音傾盡全力睜開眼,擠出一朵笑容:「我愛你,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
「我就知道……你不會騙我的對不對?」
綠音的手慢慢冰冷,冷寞覺得他的心也正隨著她的體溫流逝。
就在此時,大殿外忽然射進了數道光芒。
「天界武神將?」衛傲凡氣怒地喝斥:「你們好大的膽子,敢不經過我同意就擅闖夜閻殿?」
「請夜剎王見諒,吾等是依六界之約前來制裁冥王,待吾等任務完成再行告罪。」天界武神將並未留給冷寞一個說話的機會,便又接下去:「冥界之王冷寞擅改輪迴簿,罪無可恕,還不快伏法?」
快,一切都在電光火石的那瞬間發生。
綠音想推開冷寞,要他躲藏,他卻把綠音抱得更緊。
俯視綠音,冷寞的臉上竟有抹滿足的笑:「我不會再離開你了。我是真的愛你,我到現在才知道我愛你有多深……綠音,原諒我,原諒我這句遲來的抱歉。」
他的眼,滑落了淚水,他的第一滴淚。
綠音舉起手,用盡剩餘氣力替他擦去淚水;手,無力地摔落地面,合上了她的眼睛,一顆淚珠閃著它哀傷的光芒,滴落在她剛沾染了冷寞淚水的凝戒上,兩顆淚珠交融……
冷寞想起了輪迴簿上綠音再次死期的不明,瞭解到輪迥簿的異常是因為眼前情況。
難道綠音真的注定一定要死?
「不!不!不要……不可以……」冷寞的聲音沙啞,神情絕望:「綠音!醒醒……醒醒吶!」
天界武神將手執心鏡,大喝一聲,心鏡發出了萬丈光芒,射向了不肯分離的冷谷兩人。慈寧和衛傲凡欲救已是來不及,忽然……
凝戒也發出耀眼光芒,圍起冷谷兩人,和同樣刺目的心鏡毫光相撞,夾雜著冷寞的狂吼。
「綠音!」
尾聲
一年半後,人界。
「哇——」一聲宏亮的嬰孩啼哭聲穿過空氣。
「綠音,快來,你兒子哭了啦!」奕霆手足無措地將手中寶寶「塞」給綠音。
「他呀!最沒用了,連哄個孩子都不會。」笄用的身影在奕霆身後出現。
「笄月,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怎麼不可以?」笄月調侃丈夫:「剛才我抱的時候還好好的,一到你手上就哭了,你看你做人多失敗。」
綠音笑看這對夫妻表達彼此愛意的方式,滿足地看著兒子冷日:「不乖哦!害叔叔和嬸嬸吵架了。」
生了孩子的綠音已不再一派純真,成熟的風韻是綠音新添的氣質。
綠音用她細軟的聲音哄著兒子:「日兒乖,不哭,媽媽唱歌給你聽。」她唱起甜美的搖籃曲。
說也奇怪,孩子一被綠音抱著,就閉上嘴巴停止哭泣,更絕的是綠音唱完搖籃曲之後,今日恰好滿週歲的孩子竟然露齒展笑。
「綠音吶!菜煮好了,快來幫忙端出去啊!傲凡和無情他們待會兒就來了,再不快準備可是會來不及的。」冷寞壯碩的身子自窄小的廚房走出。
綠音含笑說著:「日兒不肯睡呢!」
「哦?」冷寞看向睜大黑黝雙眼盯著老爸瞧的冷日。
「日兒乖,快睡覺,今天好不容易,你江阿姨和丁阿姨她們要來給你慶生,不可以調皮;待會兒等人都到齊了,爸爸再叫醒你,現在不要鬧爸爸媽媽做事。」他一說,冷日竟似聽懂他的話似的閉上眼睛,看得奕霆哇哇大叫。
「哇!冷日你這小子真不公平,剛才我哄了你半天,你就是不肯睡,現在你老爸不過說了一句,你馬上就閉上眼,你未免也太偏心了吧?」
「這就是老爸和叔叔的差別,你認了吧!」冷寞嘻皮笑臉地說,已全無昔日疏遠的冷漠。
經過了一年半的風風雨雨,奕霆和芝蘋、慈寧他們也紛紛找到今生相守的另一半,正因為他們的愛皆得來不易,所以更是格外珍惜彼此。
而冷寞和綠音,也是正式由公證人證婚而成的夫妻,冷寞給了綠音一場絕對忘不了的婚禮。他在婚禮中嚴肅地承諾他將會給她幸福;她當時淚灑教堂,為他所做的犧牲,也為他對她的真。
而冷寞,的確做到了他的承諾。
「綠音,你和冷寞的改變真大。」奕霆看著冷寞、綠音站在一塊的和諧身形說著。
「難道你們一點都不後悔失去了所有力量?」
一年半前,凝戒因他倆真情淚水而解開封印,護住他倆,救回了這對情人,以及當時綠音腹中的孩子這三條生命;但冷寞和綠音他因此失去所有力量,成為真真正正平凡普通的人。
天界也因執行過刑責,而不追究冷寞是否存活,他們知凝戒會在那時解開封印,冥冥中必有定數,所以也並未拆散這對有情人,反正刑都已行過了,冷寞命大打不死他們有什麼辦法?
冷寞和綠音相視一笑:「我們擁有彼此,和我們的孩子,就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奕霆和笄月也互望,皆在對方眼中找到和冷寞、綠音之間相同的感情,也笑開了。
「的確是已經足夠了。老天很公平,是你們之間的愛換得現在的幸福,命運一點都不偏心。」
冷寞和綠音,又相望而笑,柔柔的情,在兩人心底擴散。
叮咚!
門鈴聲響起,奕霆和笄月自告奮勇:「一定是慈寧他們來了,我們去開門。」
冷寞凝視愛妻和愛子:「你後悔嫁給我這個霸道的丈夫嗎?」
綠音的臉龐滿是柔情:「如果你不霸道,就不是我愛的冥王了。」
「你也一樣,我溫柔的戀人。」冷寞說著,吻上了綠音愛笑的唇。
冷日剛好在此時睜眼,不解地望著父母擁吻,大大的眼睛滿是疑惑。「傲凡、慈寧;無情、芝蘋,你們都來了?」笄月的聲音才傳來,奕霆馬上不甘寂寞地「投訴」:「我告訴你們哦!冷日那小沒良心的……」
「走走走,我們給小日慶生去,別理這瘋子。」笄月的聲音再傳來,又開始了一場永遠也不會停的甜蜜戰爭。
冷家,洋溢著歡樂溫馨的笑語,久久不絕。
冥界,幽魂殿上。
新任冥王幽摩檢視著輪迴簿,忽然看見一頁——
人界
冷寞
生於冥界第五紀掌任第六任冥王;
重生於人界一九九三年十月二十日:
死於人界二O五六年三月二十日;
死因:壽終正寢享年:人壽八十九歲
距今死期:六十三年三十一天
人界
谷綠音
生於一九六七年十月一日;
死於二O五六年三月二十日;
死因:壽終正寢享年:人壽八十九歲
幽摩展露出笑容。
看來他們兩個會相守到很老很老。
並且很幸福,因為他們擁有創造奇跡的力量。
喃喃地,他低語著一句他曾告訴過冷寞的話。
「宇宙間只有一種力量可以扭轉乾坤改變倫常……」
那就是愛!
你﹙你﹚懂了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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