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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 古靈 ]【天使與惡魔 下 】[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0 17:55:07     標題: [ 古靈 ]【天使與惡魔 下 】[全文完]

文案

 他到底是在跟誰講話?是她?還是他以為的她?
  而且他真的是太過分了,老是在她的背後污蔑她會毀滅這個世界!
  真是夠了!她是誰啊?
  她只是個名不見經傳、默默無聞的小女人,
  哪有那樣的功力?
  他別再凈對著她擺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行嗎?
  她就是無法相信,那樣出色的他會對貌不驚人的她愛來愛去愛不停,
  可……為何連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她正一天天變美?!
  難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0 17:55:42

 序幕

  「雅娜爾、雅娜爾,我最愛的雅娜爾,你還是不相信我嗎?」

  「……」

  「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能相信我呢?」

  「……」

  「阻止他們吧!阻止他們毀滅這個世界,」溫柔的、烏黑的唇瓣貼在她耳畔,冷幽幽的氣息淒惻惻地呼進她心頭。「你要我如何我都可以答應你,只要你阻止他們毀滅這個世界……」

  「……」

  「我愛你,雅娜爾,你也是愛我的不是嗎?」充滿愛憐的手溫柔地覆在她的臉頰上。「但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天界去,你也不能跟我下地獄,所以你不能讓他們毀了這個世界,這裏是唯一能讓我們共存的世界啊……」

  「告訴我,雅娜爾,告訴我該如何證明我的愛,我該如何做才能使你相信我?告訴我啊!雅娜爾,告訴我……」

  「……」

  「你要我的心嗎?」

  「還是要我的靈魂?」

  「……」

  「可以,給你,現在我有心,也有靈魂了,如果你想要,可以,給你,統統給你,我的心、我的靈魂,全部屬於你的!」

  「……」

  「為什麼不說話,雅娜爾,為什麼不回答我?」

  「……」

  「我必須自己找出答案來嗎?」悵然的歎息沈重得令人喘不過氣來。「好吧!我一定會找出答案來的,在他們……不,在你毀滅這個世界之前,我一定會找出答案來的!」

  她?

  毀滅這個世界?

  真是夠了!

  「你到底有完沒完啊你?很煩耶!跟你說別把這種責任往我身上推,你就是聽不懂是不是?我是康豆芽,一個沒人要的小孤女,不是什麼雅娜爾不雅娜爾、天使不天使的,全都不是,OK?請你別再對我說那種話了,不然我跟你翻臉!」

  好一陣子的靜默後……

  「豆芽,你……你為什麼生氣,我又做錯什麼了嗎?」

  不要臉的傢夥,居然又悶不吭聲地「落跑」了!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0 17:58:47

第一章


  「你想到哪里,豆芽?」

  捧著一張諂媚的笑臉,路希單膝跪在豆芽面前,澄藍的瞳眸小心翼翼地瞅住她,豆芽卻懶洋洋的看也不看他一眼。

  「哪里都不想!」

  「不要這樣嘛!豆芽,」笑臉一點也不氣餒,再接再厲拉開嘴皮笑得更燦爛。「說嘛!無論你想到哪里,我都可以陪你去喔!」

  豆芽沒好氣地橫他一眼。「地獄你也去?」

  「地獄?」笑臉僵了一秒。「你……你在開玩笑,對不對?」

  豆芽起身離開沙發走開,路希跳起來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這個……豆芽,地獄不太好玩耶!你……」他垮著臉??道:「不是真的想去吧?」

  靠在窗傍,豆芽受不了地翻了一下眼。「我就是想去,怎樣?」

  「那、那……」路希愁眉苦臉地左思右想。「好……好嘛!我陪你去,我陪你去就是了嘛!」

  「這麼不情願,」豆芽嘟嘍。「誰要你陪我去!」

  路希一驚,「誰說的?哪里的誰不情願?沒的事!」他討好的、誇張的大笑三聲。「哦耶!萬歲,能陪豆芽甜心到地獄一遊,我……」

  老天,這傢夥真不像男人,男人該做的事他一樣也不會,整天只會吃喝玩樂,腦袋幼稚得跟白癡一樣,不管她如何罵他、虧他、損他,他依然嘻皮笑臉的向她諂媚討好,簡直是從頭窩囊到腳,實在想不透她怎麼會愛上這種廢物?

  「閉嘴!」豆芽忿忿低叱。

  誇張的笑瞬間凍結,路希的嘴不知所措地又開又闔。

  「我……我又說錯什麼了?」

  真希望能少愛他一點,但就如同他曾說過的,這份愛來得實在莫名其妙,好像是從久遠以前延續至今,明明那麼唾棄他的無能、無用,更生氣他找上她當這場無聊遊戲的對象,卻怎麼也停不了這份愛。

  豆芽歎息地咕噥,「你是白癡!」她也是。

  路希瑟縮了一下,「那你到底要我怎樣嘛?」他委屈地低喃。

  懶得理會他,豆芽逕自拂開窗簾,眺向中央公園方向,隱約可見楓紅幾許,怡人的風迎面拂來,帶來幾分淡淡的秋意。

  聽說紐約的秋天是金紅色的,但這裏看不見。

  「我們去郊外吧!」豆芽慢吞吞地說。

  聞言,路希不禁松了一大口氣,「郊外?」想了一下。「野餐嗎?」

  「也可以。」豆芽放下窗簾,轉身步向臥室。「聽說布朗區的野生動物保育公園整個園區幾乎都在叢林之中,我想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就不信那對詭異的黑衣男女也會到動物園那種地方。

  「好,那我先打電話通知櫃枱,叫他們明天幫我們準備野餐籃。」

  路希興高采烈的跑去打電話,豆芽則懶洋洋的和衣躺上床,不過眯了一下眼,意識便逐漸模糊起來。

  不能怪她,大肚子的女人總是比較容易困倦。

  朦朧中,仿佛裏,她隱約感到似乎有一隻不安分的蜜蜂在身上到處飛來飛去,揮揮手趕走,三秒後又飛回來。

  這只蜜蜂一定很大,因為,它還能脫她的衣服。

  「我的肚子都這麼大了你也要?」

  「任何時候我都要。」

  「……」乾扁四季豆他要,牙籤戳肉丸他也要,他到底是饑不擇食還是口味與眾不同?

  「豆芽,我愛你!」

  愛她?

  是啊!他正在愛她的身體,男人是肉欲的動物,他們只知道這種愛,一旦撇開激情,他們懂得什麼叫愛?

  不,他們不懂。

  是誰說的,失去了性欲、失去了野心、失去了自大,男人就只剩下一個空洞的軀殼,愛情那種東西根本不曾存在於那個軀殼裏。

  愛她?

  不,在這種激情時刻,她不想去思考如此複雜的問題,只要此時此刻躺在他臂彎裏的是她就夠了,現實從來不會如人願,——至少對她而言是如此,明天的事她從來不敢去奢望。

  那種事等她活過了今天再說吧!



  不管到哪里都一樣,她實在不應該出去。

  其實,忍上幾天不出門也不會有多痛苦,留在旅館內修改那些衣服也很有趣,但她還是出去了。

  而且是和路希一起出去。

  早知會有如此恐怖的後果,打死她也不會和路希一起出去,但是她不知道,所以她還是出去了。

  雖然她特意選擇近郊的野生動物保育公園為目標,以免又去碰上那對討厭的黑衣男女,以為他們不可能去那種地方,但就像是早巳注定的災難,他們還是去碰上他們了。

  那對邪惡的黑衣男人和女人,還有她和路希。

  當時他們才剛徒步經過野禽沼澤區和爬蟲類世界,來到非洲平原區,路希興致勃勃地替斑馬和瞪羚拍照,而她則看著另一邊的長頸鹿館,突然,她覺得好像有人盯著她看,那種感覺很不舒服,就好像被毒蛇盯住一樣,她不覺打了個寒顫,猛然調過頭去看看到底是誰,沒想到竟然又是那對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男女。

  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衣男人,以及那個妖異的黑衣女人。

  一股涼意自腳底竄上心頭,豆芽急忙拖住路希要往回走。「走了,路希,我想回去了!」怎麼會這樣?他們居然也會到這種地方來,難道無論她走到哪里都會碰上他們嗎?

  「咦?回去?現在?為什麼?」路希詫異地回過頭來。「我們才剛到不久啊!幾乎什麼都還沒看到,為什麼要……」

  然後,路希看到了那個黑衣男人,而那個黑衣男人也看到了路希,就在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間,風,靜止了;小鳥不再啾鳴,所有的動物都不安地停止了所有的動作;遊客們也先後察覺到異樣,紛紛轉頭四顧,惶惶然地猶豫著需不需要採取緊急避難措施?

  而豆芽,望著路希,駭異得忘了呼吸、忘了心跳,和煦的太陽高挂天空,氣候溫暖宜人,她卻冒出一身顫慄的雞皮疙瘩,冷汗直流。

  就在她的瞠目注視之下,原是金發藍眼,比最美麗的天使更美麗的路希在兩秒鐘之內驀然轉變成另一個人,發黑了,眼也黑了,五官美麗依然,但雙眉及眼尾邪氣的往上挑,瞳眸陰鬱冷然,還有仿佛塗了墨汁一般烏黑的唇瓣,原來的純真清澈蕩然無存,一變而為狂捐尊貴的姿態,高高在上地睨視那對黑衣男女。

  但最最驚人的是,他的背上竟然無中生有冒出三對雪白的光芒羽翼,光彩奪目,宛如天使……不,比天使更閃亮耀眼。

  「原來是你,是你在找我的麻煩嗎?」連聲音也變了,低沈又陰騖,令人不寒而慄。

  豆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再回眼望向黑衣男人,又駭然發現那男人的背上居然也多了一副巨大無比的黑色羽翼,像烏鴉的翅膀,頭上還長出兩支附蝙蝠翼的彎角,就像傳說中的魔王撒旦,黑衣女人也是,但她的黑色羽翼小了兩號,角上也沒有蝙蝠翼。

  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是她在作夢?還是眼睛花了?或是有人不小心把電影中的道具穿出來玩角色扮演遊戲?

  現在還不到萬聖節吧?

  豆芽難以置信地兩邊看來看去,一再揉眼睛,怎麼也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見的景象,然後,她聽到黑衣男人的回答。

  「除了我,還會有誰?」

  而她身邊的男人聞言即眯起了暗黑的眸子。「為什麼?」

  「時候到了,我要你回到我身邊來。」黑衣男人以命令的口吻說。

  毫不遲疑的,「不!」她身邊的男人斷然拒絕。

  黑衣男人不悅地沈下臉色。「你敢不聽我的命令!」

  她身邊的男人狂傲的大笑。「你不配讓我聽你的命令!」

  黑衣男人勃然大怒。「別忘了我是你的王!」

  「你也別忘了我的力量僅次於創世之神,」她身邊的男人哼哼冷笑。「就算你是暗黑之支配者,地獄的魔王又如何,照樣拿我莫可奈何,我怎麼可能尊你?我王?」

  「你……」黑衣男人咬牙切齒地怒視他片刻,驀而橫向豆芽。

  一觸及那雙冷酷無情的犀利眼神,豆芽不禁倒抽了口氣,下意識躲到身邊男人背後。

  「為了她嗎?」黑衣男人陰森森地盯住她冷笑。「那麼我就先除去她!」

  「你敢!」她身邊的男人咆哮。

  兩個邪惡不相上下的男人相互怒目以對,驚人的敵意迅速升高。

  片刻後,毫無預警地,黑衣男人的黑色羽翼驀然張開揮舞起來,起碼有十二尺長以上的黑翼驟然刮起一陣猛烈的狂風,猝不及防的豆芽尖叫一聲,手舞足蹈地被吹跑,幸好身邊的男人及時探臂一把將她抓回去摟在身邊,然後,他那三對光芒羽翼也憤怒的伸展開來,更有力的反擊回去。

  霎時間,尖銳的風嘯聲中,只見飛沙走石滿天亂舞,動物驚恐的悲鳴,遊客們尖叫著被狂風刮到半空中飛來飛去,而對峙的兩個男人視若無睹地繼續用力揮舞他們的羽翼,愈揮愈狂猛。

  於是,風嘯範圍迅速擴大,從幾十尺擴大到方圓一英里、兩英里……

  然後,轟隆隆隆的,地面也驚心動魄地震動起來,仿佛天崩地裂一般,豆芽驚恐地抱緊路希的腰際不敢放。

  然後,烏雲密布的天際驟然劃下一道鋸齒狀的閃電直射入草地,草地霍然爆開來,從這頭裂到遠遠的那頭,看不見盡頭。

  然後,裂縫迅速擴大,黑色深淵底熊熊燃燒的是炙熱的地獄之火。

  然後,仿佛電影中的特效鏡頭般,地獄之火猝然自地底裂縫中「轟」一聲呼卷上來,迫不及待地吞噬掉所有在風中狂舞的動物、遊客和所有一切,只剩下豆芽與她身邊的男人,還有那一對又長翅膀又長角的黑衣男女。

  遊客,沒有了;鳥獸動物,沒有了;叢林沼澤,沒有了;峭壁溪流,沒有了;觸目所及僅餘下一片荒蕪的狼藉。

  然後,驚駭欲絕的豆芽不自覺地開始尖叫……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雅娜爾,雅娜爾……」

  有人在呼喚她,但她制止不了自己,依然不停不停的叫……

  「不要怕,雅娜爾,不要怕……」

  不知過了多久,那一縷溫柔的呢喃聲終於穿透她淒厲的尖叫,傳入她因驚恐過度而近乎錯亂的腦海裏。

  「噓、噓,不要怕,雅娜爾,不要怕,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那雙暗黑的唇瓣就貼在她耳畔,仿佛催眠般低喃著。「相信我,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相信我……」

  一遍又一遍,呢喃聲耐心撫慰她,直至她無法自已的尖叫被奇異地安撫住。

  「……對,不用怕,我發誓絕不會讓他們傷害到你的……」

  又過了好一會兒後,豆芽才抽噎著,遲疑地仰起眸來,期待能見到不同的景象——譬如原來的動物園恢復原狀了,而剛剛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

  然而環顧四周,入眼所見依然是一片連根草也沒有的荒地,還有環抱著她的男人,五官明明是路希,黑髮黑眼卻不是路希,渾身透著一股邪惡的氣息,背上的純白羽翼卻散發出純潔無垢的光芒。

  她應該害怕的,但不知為何她竟然一點也不怕。

  她懼怕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還有那一對男女,可是不包括他——無論他的模樣有多詭異。更令人不解的是,她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金發藍眼的路希,卻毫無緣由的信任眼前這個長翅膀的男人所說不會讓她受到傷害的誓言。

  老天,長翅膀,他……他是外星人嗎?

  「他……他們呢?」她抖索著嗓音問。

  「走了,」他繼續安撫地摩挲她的背。「兩個都走了。」

  「他們究竟是誰?想要幹嘛?」

  他沈默了一會兒。

  「撒但葉,撒麥爾,撒旦,你想怎麼稱呼他都可以……」

  豆芽倒吸了口冷氣。「撒撒撒……撒旦?!」這下子她可以肯定是在作夢了!

  「……還有撒但葉的妻子,夜之魔女李麗絲……」

  「上帝!」這場夢未免太誇張了吧?

  「……他們希望我回地獄去,和他們一起對抗創世之神。」

  「回地獄?」豆芽驚恐地凝住他,忍不住又尖叫起來。「你……你又是誰?」

  他又維持了片刻靜默。

  「我不能告訴你,雅娜爾,這是我們的約定,直到你相信我是真的愛你的那一刻,你自然會想起我是誰,想起所有的事。」

  「但,你到底是惡魔,還是……」豆芽盯住他背後耀眼奪目的光芒羽翼,不死心地又問:「天使?」他的模樣像惡魔,但他的羽翼應該是屬於天使的,所以,他到底是惡魔或天使?

  他自嘲地淡淡一哂。「都是,也都不是。」

  「可是……」

  「不要再問了,」他歎息著。「我不會……不,是不能告訴你,除非你相信我是真的愛你……」

  「我怎能相信?」豆芽脫口道:「誰都看得出來我有多醜陋,你卻老說我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你還是不明白嗎?」他無奈地呢喃。「其實我從來沒有看清過你真正的容貌,事實上,沒有人看過,因為你不讓任何人看見,包括我在內。你總是把自己隱藏在霧暈之中,除了隱約可以看見眼色和發色之外,我根本不知道你的長相如何,但我依然愛上了你,因為你是那麼高貴優雅,是那麼柔和地充滿慈悲的心,我愛上的是那樣的你,不是你的容貌,所以無論你的外表如何,對我來講,你依然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黑色的唇瓣溫柔地在她鬢髮上摩挲著。「懂嗎?因為我愛你,所以對我而言,你就是世上最美的女人,這樣你明白了嗎?」

  「但……」好像有一點明白,卻又有更多的無法理解。「但是我明明一點也不高貴也不優雅,更別提什麼柔和或慈悲,老實告訴你,我心裏只有好幾拖拉庫的怨恨,別人是死是活都不關我的事,再悲慘我也不痛不癢……」

  她喘了口氣,再繼續叨叨絮絮地說個不停,堅決否認自己身上有哪一點和「美」這種字眼有任何關連。

  「看到乞丐,我很高興有人比我更落魄;電視報導地震、水災,死得人山人海,我只會幸災樂禍的說活該;就像剛剛一大票遊客消失在我眼前,我也只慶倖還好不是我被吞噬到地底,這輩子最渴望的事就是能把欺負過我的人踩在腳底下,同情、關心、難過那種詞句從來不曾出現在我的字典上……」

  「但你身上散發出的光芒依然是那麼慈悲,高雅。」

  她是電燈泡嗎?還是日光燈?說不定是探照燈?

  「請問是幾瓦特的?」豆芽嘲諷地咕噥。

  他輕歎,「我知道你不會輕易相信我,雅娜爾,所以不要再問了……」說著,他雙臂輕托將她橫抱在懷裏徐徐往前走去。「一切都得等你相信我的那刻到來,你自然就會明白了。」

  豆芽本能地環住他的頸項。「你為什麼一直叫我雅娜爾?會不會是你認錯人了?」

  「沒有認錯,你本來就是雅娜爾。」

  「……你的意思是說,我的前世是雅娜爾?」

  「是,也不是。」

  「喂,」她忍不住捶了他一下。「你別老是這樣打啞謎好不好?這樣誰聽得懂嘛!」

  「不懂沒關係,」他低下黑眸笑看她。「其實你已經更多信我幾分了。」

  「誰說的?」豆芽想也不想就矢口否認。「我根本就搞不懂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可能會相信你?又是撒旦又是魔女的,拜託,你是在說故事嗎?還有你的翅膀,我不知道你還會變魔術呢!啊~~對了,那兩個人是演員嗎?那些遊客全都是嗎?草地轟隆一下裂開,又冒出火來,那一定是電影特效,是你花大錢想讓我開心的吧?告訴你,那該死的一點都不好玩,我嚇都嚇死了……」

  她埋在他頸項間,又抱怨又詛咒,實在無法理解所發生的狀況,更難以相信親眼所見到的景象,寧願把這一切都當作是假的,那還比較容易接受一點。

  對,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直到他突然停下腳步,她納悶地仰起雙眸。「怎麼……款?」

  燦爛的金髮嘲諷似的對著她閃閃發亮,純真無邪的藍眸茫然地東張西望,不解自己為何會處在一片荒地之中。

  「咦?這……這裏是哪里?我們不是在動物園嗎?怎麼……怎麼跑到這種地方來了?」垂眸,更困惑,「還有,我幹嘛抱著你?」旋即為關心。「啊!你不舒服嗎?要不要去看醫生?」

  豆芽瞪著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沒錯,她該死的是在作夢!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0 17:58:58

  匆匆離開動物園,剛過午時,豆芽和路希便回到旅館裏,淋過浴後直接爬上床睡覺,很阿Q的打算把在動物園裏發生的事當作是一場夢——噩夢。

  一覺醒來,天已全黑,早上發生的事果然成功的被她丟在夢裏留給周公去頭痛,梳洗過後精神飽滿、神采奕奕地走出臥室,隨即發現路希和沙利葉在客廳裏說話,而沙利葉一見到她就愣了一下。

  「卡露蜜?」

  「嗨,沙利葉,你來啦!」

  「呃……是啊!」沙利葉的眼神很奇怪,盯著她看個不停。「我以為你們會玩到很晚,沒想到竟然那麼早就回來了,後來又看到電視報導說動物園被一場莫名其妙的颶風刮跑了,連遊客都消失不見,警察找人找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所以我趕緊跑來問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路希一問三不知……」

  豆芽不由呻吟一聲,好像被戳了洞的氣球一樣,所有的精神全漏氣跑掉了。

  「是嗎?」她是不是應該多睡一會兒?

  沙利葉繼續盯著她看。「你呢?你不會也說什麼都不知道吧?」

  「我?」豆芽在路希身邊落坐,路希立刻親昵地環住她,她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是有……呃,兩隻怪‘鳥’在決鬥,不小心把動物園鬥不見了。」

  「嗄?」沙利葉聽得滿眼茫然。

  豆芽聳聳肩,不打算就那件事作更多的回答。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又如何回答別人?

  現在,她只想忘掉那件事,反正被毀掉的不是她的動物園,消失不見的也不是她的親人,只要不影響到她,別人的事讓別人去傷腦筋就夠了,她自己光是要安安穩穩的活下去就已經不簡單了,哪有精神去管別人的閒事。

  「你餓了嗎?」路希關心地問。

  很好,這個才算是有建設性的問題。

  「早就餓了,不過……」豆芽正視沙利葉。「麻煩你先告訴我,沙利葉,你幹嘛一直盯著我看?」

  「你變漂亮了!」沙利葉脫口道。

  「呃?」

  

  自從瞭解到自己有多醜之後,豆芽就幾乎不曾再照過鏡子,但此刻,她坐在化妝台前面盯著鏡子裏的自己整整十五分鐘了,因為沙利葉說的那句話。

  她變漂亮了!

  就是這句話使她在用過晚餐後,當路希進浴室沖澡時,她立刻跑到化妝台前照鏡子,愕然發現沙利葉並沒有說謊。

  她果真變漂亮了!

  不過這句話還是有點語病,對於過去那個醜不拉幾得連她自己看了都想吐的康豆芽而言,現在的她確實是「漂亮」多了,但就一般人的標準來講,她也只不過是脫離了那個「醜陋」的字眼而已。

  皮膚變白變細了,原來的老鼠眼起碼大了一倍,上面還多了一道明顯的雙眼皮;鼻子和嘴巴則變小了,頭髮豐厚,一絲絲夾雜在黑髮中的白髮閃閃發出迷人的銀色光芒,好像是特意挑染出來的,不但不奇怪,反倒顯得非常雅致。

  現在,她應該可以留長髮了吧?

  總之,她不再是一隻醜小鴨,而是一個「普通」人,一個不再會因為太醜而令人側目的「普通」女孩。

  這又是另一樁令人無法理解的謎,為什麼會這樣?

  她從不做保養,也沒有做過任何整型手術,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突然改變了?甚至連過去被徐家男主人虐待的累累疤痕都逐漸消失了,因為懷孕嗎?

  是聽過懷孕會讓女人有所改變,但不是這種改變吧?

  「豆芽,你不累嗎?」

  鏡子裏多了一道身影,路希腰際圍著浴巾望著鏡子裏的她。

  「睡了一整個下午,怎會累?」豆芽漫不經心地應道,仍凝視著鏡中的自己。

  「不累?那……」單膝跪下,路希自後環住她,下巴靠在她肩上,藍眸亮晶晶的眨著曖昧的光彩,嘴角邪氣的揚高。「我們來做‘運動’如何?」

  專注於自己的眼神終於移開,溜到一旁去瞥著身邊那個漂亮得沒天理的男人。

  「路希。」

  「嗯?」

  「你覺得我變了嗎?」

  「變了?」路希怔了怔。「哪里?」

  奇怪,他不覺得嗎?

  豆芽又看回鏡中的自己。「好吧!那老實告訴我,你到底覺得我哪里美?」

  「你這雙翠綠色的眼睛最美,」凝住她的瞳眸,路希不假思索地說,然後撩起一繒發絲,「還有你的頭髮,銀亮耀眼,真的好美!」他讚歎地俯唇親吻。

  翠綠色的眼睛?銀亮的頭髮?

  不是他的眼睛有問題,就是他看見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另一個路希口中所呼喚的女人——雅娜爾。

  真是見鬼了,雅娜爾到底是誰?

  皺著眉頭,她再次移開目光,故意匆略心底深處那個告訴她她就是雅娜爾的聲音,她已經夠混亂了,不想再搞得更糊塗。

  「明天晚宴後……」

  「午宴。」

  「咦?是午宴嗎?」豆芽蹙了一下眉,然後聳聳肩。「不管是什麼宴啦!總之,宴會過後我們就可以回羅馬了吧?」

  「對,不過……」路希又秀出那張哀怨的臉,活像嬰兒乞求吃奶似的瞅住她,「陪我去嘛!豆芽,好不好啦?陪我去嘛~~我一個人好無聊耶!」可憐兮兮地抽了抽鼻子,他噘高了嘴。「還有那些女人,我真是不懂,宴會裏男人多的是,為什麼她們一定要纏著我呢?」

  只有他不懂。

  她仍然不想去,但是……

  「好吧!不過用過餐後,頂多只再待個半個鐘頭,我就要走了喔!」

  打從動物園回來後,她就開始懷疑,難道不管她走到哪里,那對黑衣男女都會出現在她眼前嗎?

  她有理由這麼懷疑,卻又無法肯定,所以想再試一次看看,如果在這場午宴上他們又碰頭了,她就無話可說,只好相信自己的懷疑是正確的。

  基於某種不可解的理由,那對黑衣男女矢志要做她的跟屁蟲!

  

  她的懷疑果然沒錯。

  幾乎才剛踏入宴會會場,豆芽的背脊就開始發冷,不由自主地挽緊了路希的手臂,隨即發現原本眉開眼笑的路希早巳先她一步斂去笑容,擺出一張酷酷的臉,神色冷峻,目光嚴酷地射向會場另一頭。

  「老天,路希,你怎麼了?」沙利葉也察覺到不對勁了。

  路希悶不吭聲,眼神更形淩厲,豆芽趕緊向沙利葉使了一個眼色,然後用下巴指指大廳另一頭的黑衣男人。

  「麥爾‧波任?」沙利葉錯愕地呆了呆。「怎麼你們已經認識他了嗎?」

  豆芽也呆了一下。「你也認識他?」難不成沙利葉也有翅膀?請問是黑色的還是白色的?是一對還是幾對?

  「不算認識。」沙利葉搖搖頭。「我不是說過有人在打擊路希的公司嗎?就是他!」

  「原來如此。」豆芽恍然大悟。

  「你們呢?你們又是怎麼認識他的?」

  豆芽遲疑一下。「不巧在動物園碰上的。」

  沙利葉眉毛挑高。「動物園?」不是那個被大衛魔術變不見的動物園吧?

  豆芽苦笑。「我不是說有兩隻怪鳥在決鬥嗎?哪,就是他們兩個,一隻長蝙蝠角的大烏鴉,和一隻長三對翅膀的畸形鳥。」

  「三對翅膀?」沙利葉失聲驚呼,表情怪異。「你也看見了?」

  豆芽再度怔了一下。「你……你也看見過?」她以為他會聽得莫名其妙,沒想到他竟然也見過。

  沙利葉頷首,「一次。」左右看看,再壓低嗓門俏聲道:「他父親去世那年,路希一接手公司,便要求把總公司遷到羅馬去,我和羅弗寇都極力反對,由於他一個人爭不過我們兩個,最後生起氣來,眨眼間突然變成另一個人,背上還冒出三對翅膀來,再一手一個掐住我們的脖子威脅說要殺死我們,嚇得我和羅弗寇立刻舉白旗投降,二話不再說,趕緊把總公司遷到羅馬去,事後他卻完全不記得那件事。」

  豆芽聽得怔仲半晌。

  「那……你知道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嗎?」

  沙利葉兩手一攤。「全然不知。」

  「他是怪物?」豆芽喃喃道。

  冰冷的藍眼高高在上的瞥下來。

  豆芽脖子一縮,連忙改口,「呃,我是說,他可能是外星人……」

  藍眸依然不悅地瞪著眼。

  豆芽歎氣。「好吧!他不是人,這總可以了吧?」

  沙利葉噗哧失笑,藍眸改瞪向他那邊去,他急忙吞回笑意。

  「我是查到了一點資料,不過……」他偷瞄路希一眼。「等回羅馬後再說。」

  「可以,那……」豆芽點頭同意。「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我已經訂好機票了,明天早上頭班飛機。」

  不過還是要等這一餐吃完才能離開,而這一餐,真可說是豆芽有生以來最食不下咽的一餐,事實上,不只是她,所有與會的來賓都有同感。

  由於路希與那個黑衣男人之間的敵意太過於強烈,光是眼瞪眼就已經夠駭人了,驚心動魄的氣氛由他們周圍迅速蔓延至整個宴會廳,賓客們噤若寒蟬地猛吞口水,連話都不敢說,不到十五分鐘,菜都還沒上完,大家就搶著表示已吃飽了,而後隨便寒喧兩句便爭先恐後告辭,五分鐘後,來賓跑的一個不剩。

  這大概是有史以來歷程最短的一次宴會,八成可以列入金氏紀錄,超沒面子的主人發誓再也不發帖子給那兩個罪魁禍首,而豆芽只慶倖他們兩個沒有爆出翅膀來亂揚風!

  至於路希,麥爾‧波任一離開他的視界範圍,他立刻回復正常開始像個小孩子一樣咕噥抱怨,無邪的藍眸哀怨地在豆芽和沙利葉之間來回穿梭。

  「我什麼都還沒吃到耶!為什麼要離開呢?」

  豆芽和沙利葉一人先給他一顆爆栗吃,再帶他去路邊攤買熱狗麵包啃。

  「唔,這攤熱狗不好吃,還是……」

  「閉嘴!」

  死小孩!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0 18:00:18

第二章

  十月初,羅馬大學開學,挑課、選課、排課,豆芽忙了一個多星期終於搞定。然後,夫妻倆一起去看房子整修的進度。

  由於路希計畫在孩子出生前住進去,所以特別請了五組工人一齊整修,三組負責房子,兩組負責庭園,硬把三個月的裝修期縮短到一個月,連家具也是先由設計師挑選,再經過豆芽的審核後直接擺設進去。

  「差不多了嘛!」路希喜孜孜地這邊摸摸、那邊摸摸,像個小頑童一樣雀躍。「什麼時候可以搬進來?」

  「再趕兩天工,除非菲爾斯先生和夫人還有其他要求,否則三天後就可以搬進來了。」設計師語氣篤定地說。

  路希最「尊重」老婆的意見,立刻將詢問的目光朝豆芽投注過去。

  「你認為如何?」

  豆芽一直沒有吭聲,因為挑不出毛病來,這位羅馬最高價位的室內設計師確實摸清了她的品味,無論是織花窗簾、古典小雕像、別具一格的拱門、四柱骨董床、大型高背時鍾和十八世紀的挂毯等,或者是綠葉扶疏的回廊與陽臺、別致脫俗的庭園、小天使噴泉、鵝卵石路道和庭院中那一座可愛的藤棚,都是那麼高雅寧靜,充滿了古藝術風味,她作夢都想要這樣一棟房子。除了……

  「這是什麼味道?」她皺著鼻子問。

  「剛裝修好的房子都有這種味道,」設計師忙作解釋。「不過菲爾靳夫人請放心,我保證當您搬進來的時候,屋內一定充滿鬱金香的香味。」

  豆芽愉快地咧開嘴。「那就沒問題了。」

  她愉快,路希更愉快。「你喜歡?」

  「喜歡!」實在太高興了,豆芽忘形地踮高腳尖親了他一下。「非常喜歡!」

  路希驚訝地摸著剛被親了一下的唇。「哇嗚,看樣子你是真的很喜歡!」這還是她頭一次主動親他呢!

  豆芽這才察覺自己做了些什麼,頓時有點不好意思地轉身避開。

  「走吧!我們可以開始整理行李了。」

  「好。」路希興高采烈的跟著走。

  「啊~~對了,麻煩你把這棟房子過到我名下來。」她不希罕他的財產,但總要為將來打算一下,這是她慘痛的經驗,凡事不現實一點,死的就是自己。

  「那沒問題,不過,為什麼?」

  「若是將來你玩夠了,想和我離婚,我和孩子才不會連個住處都沒有……」

  「但天主教是不能……」

  「……另外再替我在銀行存筆款子,我和孩子才不會餓死……」

  「可是我絕不會……」

  「……最好也?孩子設一個信託基金,給他一筆自立的本錢……」

  「豆芽……」

  「……還有,麻煩你寫一張放棄孩子監護權的文件……」

  「……」

  //////////////////////////////

  一個星期後,路希和豆芽遷入新屋,女管家潘德蕾從大宅調到新屋來繼續為主人服務,連嬰兒用品也都準備好了,愛玩愛鬧的路希當即提議要舉行派對來慶祝一下,豆芽想也不想立刻駁回。

  「你喜歡熱鬧,我不喜歡!」

  「那……」路希搔搔後腦勺。「請羅弗寇和沙利葉一起來吃喝一頓?」

  「這倒可以。」

  「那就明天,我……唉!」還沒說完,腦袋瓜子就挨了一記。

  「明什麼天,你以為大家都跟你一樣閑閑沒事幹,成天只會吃喝拉撒睡嗎?」豆芽破口大罵。「告訴你,錯了,他們兩個要替你做牛做馬,好讓你能像現在這樣腦袋空空地做一隻大懶蟲,而我呢!我也要上課,將來才能自力更生,OK?」

  他才不懶呢,他也很認真在玩啊!

  「那……」路希委屈地瑟縮著,藍眸上的長睫毛可憐生生地揚的。「什麼時候才可以?」

  「不會先去問問羅弗寇和沙利葉他們什麼時候才有空。」

  路希立刻撥電話去問,結果電話那頭馬上傳來羅弗寇的咆哮聲,聲音大得連豆芽都可以聽見。

  「你這死小孩,我們在這裏為你辛苦為你忙,搞得焦頭爛額、鼻青臉腫,你居然還敢來問我們什麼時候才有空陪你玩?」

  「我只是……」

  「沒空!」

  然後,電話被挂斷了,路希怔愣地瞅著電話,下知所措。

  「他為什麼生氣呢?」

  豆芽兩眼一翻,逕自進書房裏去研究她的色彩學。

  結果,這場遷居慶祝會一直拖延到十一月中旬,楓葉開始飄落時才有空舉行。

  //////////////////////////////

  既然名為慶祝派對,自然不會是正正式式的餐宴,而是很美國式的在一問塞滿了彩色氣球又纏了一大堆紙彩帶的房間裏擺滿一桌菜式,然後大家一起聊天、一起戳破氣球,一起吃的杯盤狼藉。

  在這當中,最會講笑話的自然是沙利葉,而最會鬧笑話的是路希,最會批評笑話的是羅弗寇,至於豆芽,她只會聽笑話。

  「無聊!」扶了一下眼鏡,羅弗寇沒有表情地注視其他三人笑得東倒西歪,無情地批評沙利葉第一百三十七個笑話。

  「他們覺得有聊就行了!」沙利葉滿不在乎地說,繼續笑。

  「說到有聊……」豆芽拭去眼角的淚水。「昨天你們還說沒空,怎麼今天突然有空了?因為是總裁大人親自去抓你們的嗎?」

  羅弗寇與沙利葉相顧一眼,兩張臉同時現出相同怪異的神情。

  「這個嘛……」

  說到這實在很詭異,當路希等了將近一個月等到不耐煩,終於忍不住直接跑到公司去「要求」他們有空一下,羅弗寇正想開罵,誰知道路希竟然在十秒鐘之內「擺平」了使他們兵荒馬亂了整整兩個月的問題,到現在他們還搞不清楚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了?」豆芽狐疑地來回看他們。「問題還沒解決嗎?」

  「解決是解決了,不過……」沙利葉聳聳肩。「解決得令我們很不甘心。」

  豆芽茫然地想了一下。「很抱歉,你的義大利文太深奧了,我聽不懂。」

  沙利葉又聳了一下肩膀,模樣做作又誇張。「說實在的,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只不過是路希無意中把手放在電腦上,電腦便不知緣由的突然冒出一股奇怪的白煙,當我們想檢查電腦裏的資料有沒有損壞或丟失時,卻發現沒有發生任何我們所擔心的事,但那些因麥爾‧波任而受影響的資料都改變了……」

  「那就再把它改回來嘛!」

  「……最神奇的是……」沒有理會豆芽,沙利葉自顧自繼續往下說他自己的。「那些資料都改變成對我們有利,更正確的說法是,事實改變成對我們有利,所以電腦資料也跟著做出改變,譬如業務部平空多出好幾份被麥爾搶走而原本不屬於我們的合約,由於麥爾插手而受影響的市場資料也都走向對我們公司有利的狀況,換句話說,路希那只手一放,就把所有問題都解決了……」

  「所以我們就‘有空’了!」羅弗寇喃喃道,到現在都還不太能接受那種該死的事實。

  豆芽瞪著眼半天,然後搖搖頭認輸,「算了,這種莫名其妙的事不值得浪費時問去追根究柢,我真正想知道的是,路希為什麼會變成那樣?」她很認真地問。「為什麼不是蜘蛛人,或者是綠巨人、生化人,甚至是吸血鬼、強屍、狼人、雪人、小精靈……總之,為什麼會長出三對閃閃發亮的天使翅膀出來?」

  「慢著,你不是想要在這裏……」羅弗寇眉頭緊皺地瞟路希一眼。「在他面前討論這件事吧?」

  「有什麼不可以?」豆芽也泰然自若地瞄一下路希,後者正在剝蟹肉吃,兩隻純真的藍眸好像小蜜蜂一樣在他們三人之間忙碌地飛來飛去。「他根本聽不懂我們在說什麼。」

  羅弗寇與沙利葉一愣,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沒錯,他聽不懂!」沙利葉笑得最大聲。「那就說吧!不過,你能不能先把那天在動物園的狀況告訴我們,我們才好評估我們所查到的有幾分貼近事實。」

  「沒問題。」

  豆芽花了十五分鐘講述那天所發生的事,在這同時,路希也滿臉困惑地暫停剝蟹肉,因為豆芽頻頻提到他的名字,顯而易見是在談論他,但他卻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原來是這樣。」沙利葉咕噥著和羅弗寇相對而視,後者輕輕頷首,他才又看回豆芽,「那麼……」再沈吟了一會兒。「如果他真是天使或惡魔的話,你認為他會是哪一種?」

  由於沙利葉的表情很嚴肅,所以豆芽也很認真的思考過後才回答他。

  「老實說,這點我也考慮過,但是……」她雙眸移開凝住路希。「當時他的外表像惡魔,但惡魔的翅膀都是黑色的不是嗎?」

  沙利葉點點頭。「你說的沒錯,惡魔的翅膀都是黑色的,只有一位例外。」

  「咦?有例外?誰?」

  「你應該聽過撒旦之名吧?」沙利葉慢吞吞地問。

  「聽過啊,地獄裏的大哥大大嘛!」

  沙利葉搖搖頭。「不全然對,其實撒旦只是一種代稱,意思是‘敵對者’,也就是說,撒旦並不只一位,而是有七位,撒麥爾、亞巴頓、彼列、別西卜、阿撒茲勒、莫斯提馬和路西法……」

  「路西法?」豆芽若有所思地喃喃重復。

  「對,路西法,」沙利葉輕輕地說:「在尚未墜天之前,光明天使路希斐爾是天界中最美麗、最有權柄的天使,他的力量僅次於創世之神,他的勇氣和光輝沒有任何一位天使比得上,他是天界最耀眼的明星,也是天國副君、總天使長,而在墜天之後,也唯有他能保有原來的光明之翼,因為他是主宰光明的使者……」

  「真的是他?」

  豆芽驚呼著朝路希看去,路希也看回她,藍眸中依然滿是困惑,不過嘴巴一直沒停,吃完蟹肉再吃小章魚。

  「我們認為是他。」羅弗寇接著道:「至於你們在動物園碰上的那一位,撒麥爾,也就是撒但葉,他和基督是雙生子,在天使中有最崇高的地位,坐於創世之神的右席,但他還想再更進一步取得和創世之神同等的地位,因而和追隨他的三分之一天使一起被逐出天界,落入地獄後便以地獄之王自居。」

  「但是……」豆芽不解地再看一眼路希。「他們為什麼會跑來人界呢?」

  「這個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必定有特別的原因使他不得不借人類之軀降生,不然,以他們原來的惡魔之身在人界行動應該比較自由才對。」

  豆芽沈默片刻。

  「雅娜爾又是誰?魔女?」

  「不,雅娜爾不是惡魔,她是天使,和睦天使,也是天堂之門鑰匙的擁有者,又是七位創世天使之一,還是……」羅弗寇咳了咳。「陰陽同體的人妖天使。」

  豆芽呆了呆,然後低咒,「見鬼!」

  沙利葉竊笑。「還有,我和羅弗寇是地獄七君,不過我們身上只有頭髮、鬍鬚、眉毛、體毛、腳毛和絢毛,沒有半根羽毛,不管是黑的、白的或任何其他顏色都沒有。」

  豆芽吃驚地抽了口氣。「你們也是……呃,惡魔?」現在是怎樣?地獄居民打算要移民到人界來了嗎?

  「對,連管家潘德蕾也是,她是撒旦的侍從官。」

  「但是你們從來沒有……呃,該怎麼說……變身?」

  「沒有。」

  「那你們怎麼知道……」

  「名字。」沙利葉無奈苦笑。「老實說,我真不想承認——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是惡魔,但一想到我們對他那種毫無緣由的忠心,我們實在否認不了,沒辦法,誰教我們本來就是他的臣子。」

  「我還以為他是被惡魔附身呢!原來是撒旦,可是……」豆芽喃喃道:「雖然心裏是隱約有感覺到他們確實是同一個人啦!但兩個人兩種樣,我根本無法把他們兩個湊在一起,最奇怪的是,我竟然一點也不害怕……」

  「怎麼可能會害怕,你也是天使啊!」

  「是喔!我的天使光環和翅膀正在保養中,等保養好再秀給你們看。」豆芽想狂笑給他聽。「你聽說過哪位天使像我這麼落魄的?」

  「說不定你是試驗品第一號。」

  豆芽翻了一下白眼。「就算真是這樣好了,我們還是不清楚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況呀!」

  「的確。」

  「那我們該怎麼辦?」

  「不怎麼辦。」沙利葉聳聳肩道。

  「……說的也是,既然不清楚狀況,我們又能怎麼辦?」

  「就是這麼一回事。」

  「而且憑良心講,那種事我只信半成……呃,再想想,也許連半成都不到。」起碼她沒見過自己背上出現過半根毛,包括雞毛或鴨毛。「我想他背上會長出翅膀來一定有個很合理的解釋,只是我們還不知道而已,搞不好是基因突變的新種超人類也說不定,譬如X戰警那種……」

  豆芽信心一百地提出「八成沒錯」的看法。「他是好人X戰警,而另外那兩個傢夥是壞人X戰警,他們突變得更厲害,頭上還長出角來呢!不過老實說,那樣還滿炫的!」

  沙利葉與羅弗寇相對而視,啼笑皆非。

  「既然不清楚狀況,隨便你怎麼想都行。」羅弗寇咕噥。

  「唔……不曉得他們的翅膀能不能飛呢?」

  「我也很想知道。」沙利葉嘟嘍。

  「算了,不管他是不是X戰警,終究還是個人類,所以我們還是繼續做人類該做的事——吃暍拉撒睡就好了,還有……該死,路希,我也要吃的耶!你怎麼都給我吃光了!」

  吃得正高興,突然被吼進耳朵裏面來,路希駭了一大眺,剛吃進嘴裏的小章魚又滾出來,好巧不巧地掉進葡萄酒杯裏游泳。

  「你……你們光顧著說故事,我以為你們都吃飽了嘛!」

  「我沒有!」

  「那……那……我吐還給你好了。」

  「……」

  這是什麼白癡撒旦嘛!

  //////////////////////////////

  原以為那對黑衣男女很快就會追到羅馬來,誰知道左等右等都不見他們出現,倒是路希老是被羅弗寇找去「安撫」電腦——他總算有點用處了。

  豆芽猜想那對黑衣男女必定是深諳猛龍不過江的道理,跑到人家的地盤上和人家打架是最愚蠢的做法,X戰警才不會那麼笨,最好是「隔空作戰」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於是平靜無事地到了十二月下旬,就在聖誕夜裏,她順利產下一個……

  小怪物!

  一個雌雄同體,額頭上纏繞著一條火焰之蛇,還長了三對光芒萬丈的白翅膀,兩對銀翅膀,一對黑翅膀的小怪物!

  幸好只有在甫出生那一刻是,五秒鐘後,豆芽剛抬頭看了一眼,還來不及驚嚇,小怪物就恢復成正常男嬰,拚命尖聲怪叫的醫生和護士愕然噤聲,傻了片刻後不約而同揉揉眼再看,然後攬眉面面相覦——他們一起看錯了嗎?

  豆芽當作不知道,陪產的路希根本沒看見,只忙著寶貝兮兮地把嬰兒抱在懷裏陪兒子一起掉眼淚。

  「豆芽,他好漂亮,是全世界最最最漂亮的孩子!」

  豆芽閉緊嘴巴不予置評。紅通通、皺巴巴的,請問漂亮在哪里?

  「他有我的金髮,你的碧眼呢!」

  金髮?

  跟他老爸一樣,不奇怪,但是碧眼?

  誰的?

  她的?

  亂講,她明明是黑髮、黑眼的中國人,保證不含任何雜質的純品種。

  不過這些都不算問題,問題出在——

  「夫人、夫人,」保母氣急敗壞地跑來找豆芽。「請問您帶回來的是少爺還是小姐?」

  「兒子。」

  保母的臉色刷一下變黑了。「但……但是在育嬰室裏的是小姐啊!」

  豆芽一驚,慌慌張張跑去看——兒子被調換了嗎?

  沒有。

  仔細檢視過嬰兒雙腕上的胎記——沙利葉說左腕上是路西法的印記,右腕上是雅娜爾的印記,那是假不了的,可是……豆芽張口結舌地瞪住嬰兒的性別——女的,好半晌後始收回驚容,強自振了振精神,再若無其事地轉身對保母致歉。

  「很抱歉,我記錯了,應該是女的。」

  然而不過兩天後,保母又緊張兮兮地跑來找豆芽。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小姐又變成少爺了!」

  豆芽苦笑著把「兒子」抱過來,硬著頭皮對保母說:「你記錯了,我生的本來就是兒子。」

  「但,但……」

  「呃,我想你可能不太適合做保母……」

  看來這孩子跟他老爸一樣是問題兒童,不另外換個心臟夠強壯的保母不行,所以兩天後,沙利葉又帶來另一位三十多歲的女人。

  「這位是……呃,加百列,她有十多年的保母經驗……」

  豆芽聽得出沙利葉語氣裏的遲疑與不自在,也立刻了悟他為什麼是這種態度。

  「加百列?」她喃喃自語。「復活天使?」現在連天界居民也打算移民到人界來了嗎?他們難道不知道地球人口快爆炸了!

  慈藹的保母——加百列溫柔地把孩子抱過去,注視一會兒後微笑起來。

  「孩子命名了嗎?」

  「還沒有。」

  「那就叫他拉菲爾吧!」

  拉菲爾?

  療愈天使?

  保母居然擅自替主人的兒子取名字,這已經夠大膽妄為的了,取的還是這種名字,怎不教人心裏起疑竇,但豆芽卻聽見自己的回答。

  「好,就叫他拉菲爾。」咦?她幹嘛這麼聽話?

  於是,加百列欣然上任保母之職,而她對於嬰兒老是變男變女變變變,還變髮色又變眸色的反應是——

  「你真淘氣啊!拉菲爾。」

  不然就是——

  「又在頑皮了,拉菲爾!」

  偶爾還會聽到——

  「把翅膀收回去,拉菲爾,沒必要的時候不要隨意伸展出來,知道嗎?」

  上帝保佑,幸好能找到這樣一位能夠莊敬自強、處變不驚的保母。

  //////////////////////////////

  一個月產假過後,豆芽剛好來得及交出學期作品和報告,順利通過大二上學期的課程,隨後路希即帶著她趕到紐約、倫敦、米蘭、巴黎四大時裝之都去參觀2002年流行趨勢時裝周,以補償她因為生產而錯失的聖洛朗退休時裝展。

  三月初,豆芽從巴黎趕回羅馬上二下的課,而同學們甚至不知道她已結婚,暗自以為她是未婚生子,其實這也沒什麼,現代人結婚生子是正常,未婚生子是趕潮流,不過,她生產後變得不那麼討人厭了,這點倒是滿奇怪的。

  六月底,二年級的課程結束,雖然有幾位同學嘗試和她做朋友,但她依然拒人于於裏之外,無法相信任何人。對於路希閑來無事就對她傾訴的「我愛你」那三個宇,她也已聽到麻痹,就好像聽到他說要上廁所撇條一樣,既不高興也不生氣。

  近二十年的警戒心,不是過幾天好日子就可以消弭的。

  「天氣開始熱了,你想到哪里度假呢?」

  羅馬的夏天是毫無商量餘地的酷暑,最高可以達到攝氏四十度以上,熱得會讓人抓狂,更抓狂的是大多數的公共場所都沒有冷氣設備,因此夏天一到,幾乎所有羅馬人都會逃離城市,並不是只有富有的有錢人才會出外度假,所以豆芽並不奇怪他會這麼問。但是……

  「到哪里度假?」她問自己。

  這種問題從來不是她有資格思考的問題,就連去年的暑假她都還在打工。熱?那又怎樣?不管是熱或冷,她都只有忍耐的份,作夢都不敢夢想自己也能有度假的一天,現在要她考慮這種問題,她根本不曉得該如何考慮。

  「隨便哪里都可以,只要你說,我們就去。」堆出一臉最純真的諂媚笑臉,路希討好地說。

  望著他小心翼翼的神情,豆芽不覺歎了口氣。「你呢?」打從認識到現在整整二十個月的時間,路希幾乎天天都在討好她,無時不刻不捧著一張諂媚的笑臉現給她看,她都快以為他天生就是長那種樣子了,「你又想到哪里?」

  近二十年的警戒心不是過幾天好日子就可以消弭的,但在他這樣百般委曲求全的迎合之下,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軟化——一點點。

  「都可以啊!譬如到蒙地卡羅賭個痛快,到瑞士滑雪,也可以到北歐旅遊,到加拿大打獵,」路希馬上一一列舉出過去的「廢人」經驗。「或者坐遊艇出海,衝浪潛水……」

  豆芽驀而雙眼一亮。「遊艇?」她對度假沒興趣,倒是很想嘗嘗坐遊艇吹海風的滋味。

  路希立刻察覺到她的勃勃興致。「好,決定了,我們到法國去!」

  「不要,我又不會講法語。」

  「那就到尼斯,尼斯的英語相當普遍。」

  「我的英文也不是很好。」

  「在紐約時,你不是應付得很好嗎?」

  「……那好吧!不過,我絕不到蒙地卡羅去賭博喔!」

//////////////////////////////

  「加百列,路希要帶我去尼斯度假,拉菲爾……」

  「拉菲爾不伯冷也不怕熱,你放心吧!他會過得很好。倒是你,你要好好把握時間,千萬不要浪費喲!」

  「嗄?」

  「記住,2005年是你的最後期限,一旦進入2006年,就再也阻止不了審判日的來臨了!」

  「我……我不懂。」

  「到時候你就會懂了。」

  「……」

  為什麼她老是聽不懂加百列說的話呢?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0 18:01:16

第三章

  摩納哥原是歐洲窮國,自1865年開設第一家蒙地卡羅大賭場之後,便一躍成為最富裕的國度,許多人在此一夜致富,也有人傾家蕩產,然而這兩句成語都與路希無關,因為他向來都是贏家,而既然他早已是全球十大首富之一,也沒有所謂一夜致富之說。

  但他確實很喜歡睹,因為夠刺激。

  不過這回的度假計畫裏並不包括進賭場玩兩把,因為豆芽不喜歡賭博,但由於路希的遊艇停靠在摩納哥港口,他們不得不先到摩納哥,沒想到豆芽不曉得哪根筋不對了,突然一時興起說要看看賭場,結果……

  「豆芽,你不是說你不賭博的嗎?」

  「我沒有賭,我只是……參觀一下。」

  「可是你已經在這張桌位旁‘參觀’一個鐘頭了。」

  「……你閉嘴!」

  路希吐了一下舌頭,不敢再吭聲,可是不過一會兒,豆芽突然扯扯他的衣袖。

  「喂,你會玩嗎?」

  「21點?當然會,不過我多半都是玩梭哈,而且從不在白天玩。」

  「為什麼?」

  「最高級的賭場深夜才開放。」藍眼溜下來。「怎麼?想要我教你玩?」

  「不用,我會玩。」而且是那位拐了她所有身家財產的「男朋友」教她的。

  「那是想看我玩?」

  「你很會玩嗎?」

  「輸家從來不是我。」路希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本事」。

  「這樣嘛……」豆芽咬著手指頭天人交戰許久。她不喜歡賭博,但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人家賭,她就很想試試自己的運氣。「我想看你玩。」也許是因為她從沒走過好運,所以下意識裏一直在等待好運吧!

  「沒問題。」路希當即興高采烈地帶她走出賭場。

  「等等、等等,你要帶我上哪兒去?」

  指指街道對面的名牌服飾店,「買禮服啊!」路希說。

  「禮服?」豆芽吃驚地硬拖住他。「為什麼?」

  「深夜賭場要穿著正式禮服才能進去。」

  「騙人!」又不是夜總會。

  「騙你不是人!」

  「你本來就不是人!」

  「呃?」

  「……算了,買就買!」

  隨後,在服飾店裏量身時,豆芽又驚愕地發現,她不但又豐滿了許多,還長高了——整整五公分。

  她早就不做青春少女很久了不是嗎?

  難不成懷孕生產真有這麼大的影響?

  那好,她要多生幾個,說不定將來她就會變成一個天使臉孔、魔鬼身材的超級大美女!

  //////////////////////////////

  摩納哥最知名的蒙地卡羅大賭場位於摩納哥港口左方,是歐洲第一大賭場,也是世界四大賭場之一,四周花園環繞,內部雕梁畫棟、金碧輝煌,極盡奢華之能事,儼然皇宮內苑,豆芽一時還以為走錯了地方。

  「菲爾斯先生,好久不見了!」

  一見到金光閃閃的路希,賭場經理立刻親自出迎這位出手闊綽的大豪客。

  「我結婚了嘛!還做了父親,」路希喜孜孜地覆住豆芽挽在他手臂上的柔荑,眉開眼笑志得意滿,說的好像是他第一次娶老婆、第一次做爸爸。「我忙著陪他們母子倆,哪有空來玩,今晚也是她想看我玩,我才帶她來的。所以……」

  他意有所指地瞄一下那些好像老鷹盯小雞似的盯住他不放的女人。

  「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來騷擾我,明白嗎?」

  「當然!當然!我絕不會讓任何人來騷擾到菲爾靳先生的。」

  經理滿口承諾,而後頭微偏望向豆芽。

  「那麼這位應該就是菲爾斯夫人了,」不管毫不起眼的豆芽看上去與如同天使一般美麗的路希有多?不相配,精明老練的經理也絲毫沒有流露出半點異樣之色,仿佛豆芽是王妃似的對她深深鞠躬致意。「歡迎,希望夫人能在這兒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轉身,他朝不遠處的服務生彈一下手指,再比個手勢,那位服務生立刻托著一盤籌碼過來,經理轉身將籌碼送給豆芽。

  「這裏是一萬歐元籌碼,本賭場奉贈,請夫人盡情玩個痛快。」

  拚命忍住驚歎的衝動,豆芽故作端莊地微微頡首,由路希代她收下籌碼。

  「有人嗎?」

  「只有兩位。」經理歉然道。

  「那我先在抬面上隨便玩玩好了,」路希不在意地粲然微笑。「人夠了再通知我。」他喜歡人多的賭局,不超過四人以上他是不玩的。

  待經理離開後,豆芽才瞪住那盒籌碼,吃驚得連話都結巴起來了。

  「不不……會吧?一萬歐元,免……免費奉送的?」賭場真有這麼好賺?

  路希滿不在乎地把籌碼放入她的珍珠皮包裏。

  「一萬算什麼,我一個晚上贏個幾十億也不成問題。」

  他以為他是賭王嗎?

  不過……「好,既然是免費的,那你先去玩你的,」豆芽興奮地抱住皮包。「我也要去試試自己的手氣!」

  「我陪你。」

  「不要、不要!」豆芽推他往後走。「你在旁邊我反而玩得不自在,還是我自己玩就好了。」

  向來奉老婆命令為諭旨的路希只好獨自往最裏面的大廳而去,豆芽站在原地環顧四周一圈,都是拉霸台,她沒興趣;繼續往第二廳去,裏面是歐洲輪盤和英國輪盤,還要換輪盤專用籌碼,太麻煩了;她再往下走,又是拉霸台;到了第四廳,是21點和骰子,她開始在各?之間晃來逛去。

  看多了心就癢癢,反正籌碼是人家送的,輸光了也拔不了她半根毛,所以她也選了一張21點的抬面很大方的給它玩下去——一枚籌碼。

  一枚一百歐元。

  可惜運氣之神依然離她起碼有三個宇宙遠,人家送她的籌碼眨個眼就「退回」去給賭場了,愈輸愈不甘心,彷佛嗎啡上癮似的,輸了就加倍籌碼丟下去——這是她的賭博「哲學」,數額愈滾愈大也愈不懂得適可而止,人家是不信邪,她只想翻本,當她放下六十四枚籌碼時,已是臉發青、手發抖——標準毒癮發作症狀。

  「Gee!」又輸了!

  她呻吟著望向皮包裏剩餘的籌碼,右肩站著小天使,左肩站著小惡魔。

  只剩下五枚籌碼了,要全下,或是一枚就好?

  小天使和小惡魔開始打得刀光劍影、天昏地暗。

  全下?一枚?一枚?全下……

  「卡露蜜,是你嗎?」

  冷不防一個問句丟過來,仿佛當頭一盆冰水潑下,「噗」一下小天使和小惡魔一起被沖走,這聲突如其來的呼喚來的正是時候,硬生生敲醒她沖昏頭的腦袋。

  好險!好險!再玩下去她肯定會著魔!

  慶倖著,她回眸循聲瞥去,待看清是誰叫她後,驟然僵了一下。「不,不是我,我只是一根營養不良的豆芽菜!」她咕噥著跳起來匆忙要逃走。

  但不過才走出兩步,全世界她最不想碰見的人其中之四便團團圍住了她。

  「卡露蜜,真是你?」

  一個福福態態的中年女人像頭犀牛似的擋在她面前,桃紅色的晚禮服緊繃在一圈圈肥肉上,宛如剛灌好的義大利火腿,大驚小怪的嗓門剌耳得四周圍的人紛紛投以金光眼、白龍眼,她卻毫不自覺。

  「天哪!你變了好多,簡直換了一個人似的,如果不是看見你手臂上的胎記,我根本認不得你呢!」

  豆芽恨恨地瞪住右手臂上的眙記——沙利葉說那就是雅娜爾的印記,當下決定回羅馬後第一件事就是扒掉自己的皮。

  「原來你變了個樣子,難怪媽咪說有人請她簽你的結婚同意書,一想到能擺脫你,她連半句話都沒問就簽下去了,之前我還不相信呢!現在看來……」另一個珠光寶氣,二十六、七歲的女人斜著眼打量豆芽那一襲精致的銀色晚禮服,配上典雅的珍珠首飾,高尚極了。「不相信也不行了。」

  擺脫她?

  是她想擺脫她們好不好!

  「真想知道是什麼樣的蠢男人會和你結婚,居然還能帶你上這種地方來呢!」

  第三個是位二十三、四歲的年輕女人,身材火辣辣,一看就知道是那種胸脯發育過度,腦袋先天不良的智障。

  豆芽徐徐揚起透著警戒意味的雙眸對上那雙嘲諷的眼,抿緊唇瓣不語。

  「你去做過整型美容手術了嗎?」最年輕的女孩話問得最白,嗓音清脆、表情無辜,看上去既清純又甜美,其實她才是三姊妹中最惡劣的討厭鬼。「嘖嘖,應該可以做得更好的呀!」

  豆芽橫過眼去瞪住那個跟她同年的女孩,還是不吭聲。

  沒錯,她們就是當初領養了她,並把她帶到歐洲來的徐家男主人的妻女,她們的惡毒不輸于徐家男主人,不同的是徐家男主人總是「光明正大」的施行暴政,而她們並不喜歡動手動腳,但每一句話裏都帶著鯨魚骨的剌,火候道地的傷人於無形。

  打從離開徐家那天起,她就發誓再也不要被她們傷害到了,能躲就躲開,躲不開就……

  迎戰吧!

  「你不會是自己來的吧?」徐家胖太太狐疑地問。

  豆芽深深吸了一口氣,吐出,再昂然抬起下巴。「當然不是,我丈夫帶我來的。」對,有路希做後臺,她不需要怕,不戰而退已經是過去的歷史了。

  「大姊也是姊夫帶她來的,我們順便也跟著一起來了。」徐家小妹輕輕搖晃著手中的酒杯。「我想你還不知道吧?大姊夫是義大利數一數二的家具公司董事長,富有得不得了呢!」

  「那有什麼了不起,我老公也是……」聲音突然消失。

  等等,路希的公司是經營什麼的?

  不知道。

  路希的公司叫什麼名字?

  也不知道。

  「呃……」豆芽有點難堪地避開那四雙等待的目光。「總之,我老公也很富有就是了。」該死的路希,都怪他從不工作,所以對他的公司她也一無所知。

  那四個女人愣了愣,同聲笑出來。

  「好了、好了,別逞強了,牛皮被戳破是很難看的!」

  「我猜你丈夫是睹場裏的員工,所以你才能進來參觀?」

  「這也是無可厚非啦!不過要小心別被抓包,害你老公被炒魷魚喔!」

  「你這禮服是租來的嗎?」

  「才不是!我老公不是這裏的員工,他真的很富有!」豆芽的反駁快速又有力,因為她說的是事實。「我的禮服是他買給我的,而且我想要什麼他都會買給我,從不考慮價錢!」

  自然,她們不相信她說的話,徐家胖太太正打算好好嘲笑她一番,徐家大姊卻有更好的主意。

  「既然如此,你不反對和我們一起玩玩吧?」

  豆芽打開皮包瞄一下,吞了口唾沫,硬起頭皮說:「當……當然不反對!」

  徐家大姊訝異地愣了愣,沒想到豆芽居然敢同意,再看豆芽取出兩枚籌碼來,不但她驚訝,其他三人更錯愕。

  「一百歐元?!」她居然用這種大頭籌碼?!

  四人相視一眼。哪兒來的?

  「玩什麼?21點?」

  豆芽猶豫一下。「好。」

  於是五人選了一張人少的抬子各自落坐,這回豆芽只敢一次下一枚籌碼,但她的運氣依然不變的背到家,不到五分鐘五枚籌碼就全輸光了,她原想打退堂鼓。

  「我……」

  「沒有籌碼了?」

       面對那四雙等著看好戲的眼神,豆芽說不出認輸的話。「我去換籌碼!」

  四人納悶地望著她匆匆跑掉的身影。

  「跟莊家換不就可以了?」

  「我看她不是去換籌碼,是去跟她老公要吧!」

  「她老公肯再買給她?」

  徐家大姊輕蔑地哼了哼。

  「你真以為一個賭場員工買得起那麼多一百歐元的籌碼?」

  「大姊是說……」

  「當然是偷的啦!」

  //////////////////////////////

  沖進第五廳裏掃視一圈,豆芽立刻找到狀極無聊地坐在一張牌桌前的路希。

  黑禮服、黑領結,金髮燦爛、藍眼迷人,不管無不無聊,他永遠都是人們注目的焦點,不遠處,賭場經理特別派了一位安全人員守在他附近,以杜絕女人的騷擾——除了豆芽。

  「你贏了還是輸了?」

  路希嚇一大跳地轉過頭來。「豆芽?」

  豆芽惡狠狠地瞪住他。「快說,輸了還是贏了?」

  「呃,當然是贏了,我從來沒輸……」

  豆芽這才注意到他面前堆著跟小山一樣的籌碼,上面的數位都是10——十歐元,正好,比一百歐元少,下起注來才下會那麼驚心動魄。

  「給我一點!」她抓了一把丟進自己的皮包裏,隨即又匆匆離去。

  路希愕然呆住。

  她不是不喜歡賭博嗎?

  /////////////////////////////////////////////////////////

  回到第四廳,豆芽坐回原位,先要了一杯果汁一口氣喝光,再若無其事地放下三枚籌碼。

  「好了,可以繼續了。」

  但沒有人動,包括莊家和其他客人在內,每一雙眼都吃驚地瞪住那三枚籌碼,而豆芽的眼睛則狐疑地來回看他們。

  幹嘛?她不能下三十歐元嗎?別人可以,為什麼她不可以?

  片刻後,發牌員才呆呆地問:「夫人,您……您真的要下三十萬嗎?」

  腦袋裏空白了三秒後瞬間爆開來,「三十萬?!」豆芽扯直了喉音尖叫。「這不是三十歐元嗎?」

  「夫人,那三枚籌碼跟其他十歐元的籌碼顏色不同,而且比較大,是十萬歐元的籌碼呀!或者……」莊家謹慎地察言觀色。「您是要換小額的籌碼?」

  「對、對,我就是要換小額的籌碼!」豆芽慌忙點頭附和。「我要換……」

  「一萬,」徐家小妹驀地插進嘴來。「她要換一萬歐元的籌碼。」

  「一……一萬?」豆芽的臉色有點發綠。「呃……一萬就一萬!」管……管他的,反正是路希贏來的,輸了也不過是打平而已。

  聞言,徐家小妹唇角勾起狡猾的笑紋,湊向徐家大姊耳畔。「等她再輸光了,我看她老公會不會立刻來把她抓回去,那時候我們就有好戲看了!」

  徐家大姊恍然大悟地直點頭,姊妹倆相對幸災樂禍地笑個不停。

  「對,就算是偷來的也不能用得太過火,不然很快就會被賭場發現了。」

  「我就是要讓賭場發現,到時候看她怎麼死!」

  //////////////////////////////

  連吭都沒吭一聲,豆芽突然又冒出來抓走一大把籌碼,瞬間又不見,再度嚇了路希一大跳。

  「她是怎麼了?」

  十五分鐘後,豆芽第三次跑來偷他的籌碼,他再也忍不住了。

  「等等,豆芽,你是怎……」

  話還沒問完,豆芽已消失在拱門後,路希不禁大皺其眉,不是怪她輸得太快,而是擔心她的臉色,她看上去仿佛誓死不歸的突擊戰士一樣,好可怕。

  愈想愈不放心,又贏了幾把後,他猛然起身向安全人員勾勾手指,而後逕自朝第四廳而去,那位安全人員立刻向莊家要了一個籌碼盒來把路希的籌碼裝起來,再追上他尾隨於後。

  莊家眉開眼笑地收下路希離去前丟給他的小費——一萬歐元的籌碼兩枚。

  //////////////////////////

  「三萬,敢嗎?」

  三萬?!

  讓她死了吧!

  但……「為……為什麼不敢!」豆芽還是咬緊牙根接下挑戰。

  正常來講,無論運氣如何,只要沒有人出老千,賭博必然是有輸也有贏,但豆芽卻是從頭輸到尾,一氣呵成,絕無冷場,算算都已超過一百萬歐元了,輸得這麼徹底,連一把都沒贏過,這大概是賭場開幕以來絕無僅有的天下第一背賭客,出門沒被鳥糞砸死還真是奇?。

  十分鐘後,才剛拿來的籌碼又輸光了,豆芽正猶豫著要不要再去「偷」些籌碼來「還」給賭場,冷不防地,一隻手從她後面伸出來在賭點(放賭注的地方)上放下一把籌碼——八十萬。

  「來,繼續吧!」

  豆芽愕然回眸,驚呼,「路希,你來幹什麼?」

  路希先傾身偷了一個吻,再笑咪咪地回答她。

  「我那邊老是贏,太無聊了,想說來你這邊看看能不能嘗一點輸的滋味。」

  徐家母女看得目瞪口呆——這個漂亮得像天使,笑靨比小孩子更純真的男人不可能是豆芽的老公吧?

  「那也別下這麼多注嘛!」豆芽紅著臉推開他,誰知他立刻又靠回來,再推開他,他再靠回來,堅持非要黏在她身上不可。「你就沒有小一點的籌碼嗎?」

  「有啊!二十枚一萬的籌碼,付小費用的。」

  「天哪!一萬歐元的小費?那我也要到這邊來工作,光是賺你的小費我就發了!」豆芽沒好氣地說:「好吧!就算你只用十萬的籌碼,那也不要一扔就是七、八個,一枚一枚的下不行嗎?」

  「這樣才夠刺激呀!」路希的藍眸可愛地眨巴著,然後在牌面上敲敲手指頭示意。「發牌吧!」

  兩張九。

  豆芽立刻把手蓋在牌上以示停牌,誰知路希卻硬拉開她的手,另外又抓了三把籌碼來放下——他不但把兩張牌分成兩局來玩,還加倍下注。

  豆芽驚嚇得直喘氣,圍觀的客人們也讚歎不已。

  莊家翻看自己的底牌,更是滿頭大汗——他已經拿了十七點,不能再要牌了。

  賭場裏沒有人不認得這位菲爾斯先生,但他一向都在貴賓廳玩,賭場只抽一成服務費而不作莊,不然賭場哪受得了他這種只贏不輸,下起注來又特別豪邁的客人,光賠他一個人就可以關門大吉了。

  就算有時候還湊不足人數進貴賓廳玩,他也只在第五廳耗時間,現在卻混到第四廳來鬧場,而且頭一個就挑上他這麼來鬧,只一局就開牌開得他差點心臟無力。

  「繼續啊!」路希催促道。

  捧著怦怦亂跳的心臟,莊家戰戰兢兢地繼續發出下一張牌……

  一張A,一張皇後。

  這才算豪賭,路希一口氣贏回三百二十萬,輕而易舉保住從不輸牌的寶座,坐在豆芽身邊的男客人悄然離開——這張抬子不適合他玩;路希立刻佔據了座位,還把椅子拉過去緊緊貼住豆芽的椅子,安全人員見狀忙將籌碼盒放在他前面。

  「還要不要繼續玩?」路希親昵地將唇瓣貼在她臉頰上。

  沒留意到他的姿態有多曖昧,豆芽只顧盯著堆在自己面前的三百二十萬籌碼片刻,再瞥向徐家母女,徐徐撩起一彎賊賊的笑,笑得徐家母女心驚膽跳。

  「當然要,我要看看今天是誰先離開這張抬子!」說著,她在賭點上放下一枚十萬的籌碼。「十萬,敢嗎?」反正都是贏來的籌碼,輸光了也無所謂。

  藍澄澄的眸子好奇地來回打量徐家母女,路希看也不看一眼地隨手又抓了七枚籌碼放到賭點上——賭場規炬,玩二十一點時,下注的老大才能坐下,旁觀的人必須罰站。

  「你認識她們?」

  「他是誰?」徐家小妹的問題幾乎與路希的問題同時出口。

  「他是我老公。」豆芽先回答徐家小妹的問題,再告訴路希,「她們‘曾經’是我的養母和養姊妹。」不過現在什麼都不是了。

  雖然是臆測中的回答,徐家母女仍吃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是她的老公?是不是哪里搞錯了?她的老公竟然不是賭場的員工,而且還是如此漂亮又富有的男人,這根本沒道理嘛!一點都不符合邏輯,就好像一隻猩猩娶一隻獅子作老婆一樣令人難以接受,而且……

  她算哪根蔥啊!

  人沒人才、錢沒錢財,天生一副欠扁的樣子,哪有資格配上這麼優質的老公?

  還是這男人有什麼怪癖?

  而路希的反應則非常奇妙,先是若有似無地眯了一下眼,旋即咧嘴笑得更燦爛,仿佛有意誘惑她們似的。

  「原來是徐夫人和小姐們,」他慢條斯理地說,一邊向豆芽猛勾眼尾,勾得豆芽莫名其妙——他眼睛抽筋了?「那不好好‘招待’一下可不行。」話落,勾勾手指頭叫來那位安全人員,悄聲對他吩咐了幾句,待後者離去後,他又對徐家母女綻開純真無邪的笑。

  「待會兒我要帶豆芽到貴賓廳玩,幾位有沒有興趣一起去玩玩呢?」

  「貴賓廳?!」四個女人齊聲驚呼,叫得像鴨子,相顧一眼,又異口同聲道:「當然有!」

  由於徐家大女婿聲言她們不適合進貴賓廳玩,所以她們來過賭場好幾次,都沒有機會進貴賓廳看看,但女人就是這樣,愈說不行愈想進去看看,況且豆芽也要去,她們更不能不去,否則她們就「輸」了。

  最重要的是,這男人說不定對她(她、她、她)有意思,所以才特地邀請她們,她們怎能錯失這種良機呢?

  徐家小姐們立刻搶先起身到路希後面去眨媚眼,眨得眼睫毛差點掉下來,路希卻好像沒瞧見,兀自隨手拿出兩枚籌碼給莊家,再協同豆芽起身離去,依然看也不看一眼賭點上以倍比級數增加成五百六十萬的籌碼。

  他只分出千分之一的注意力在牌面上,這樣也給他贏了三局。

  剛回來的安全人員又向莊家多要了一個籌碼盒,連同豆芽的籌碼,端著整整兩盒籌碼急步朝路希離去的方向追去。

  莊家目瞪口呆地捧著兩枚一萬歐元的籌碼,此刻才明白為什麼第五廳的莊家那麼期待菲爾靳先生的大駕光臨。

  多拿幾次這種「小」費,他也可以買遊艇豪宅,涼涼躺在沙灘上作鹹魚了。

  ///////////////////////////////////////////////

  貴賓廳的格局就是不一樣,只有一張抬子,裝潢媲美皇家居處的氣派,還有吧台和沙發,再加上專用的發牌員和專用的服務生,一樓的綜合賭抬廳根本沒得比。

  「抱歉,貴賓廳有專用的籌碼,一樓的籌碼在這兒不能用。」

  見徐家母女拿出一樓使用的籌碼來,路希即綻開迷人的微笑向她們解釋。

  「瞧,你們只要簽一下名就可以拿到這兒的專用籌碼……」說著,他順手在服務生拿來的字據上簽名。「離開賭場前,再到出納台結帳就行了。」

  徐家姊妹不疑有他,馬上各自在另三張字據上簽下名字換來貴賓廳專用籌碼,又因為怕丟臉,不好意思開口問那是面值多少的籌碼,字據上寫的是法文,她們看不懂,不過她們看得懂籌碼上面分別是l、5和10三種數位,心想也不過就是一萬、五萬和十萬歐元的籌碼,沒什麼大不了的,剛剛在樓下玩21點還贏了呢!

  「那麼,可以開始了嗎?」

  除了徐家姊妹,另外還有兩位高尚的紳士,一位褐發、一位銀髮,風度翩翩、笑容可掬,而徐家胖太太由於不太會玩梭哈,便在徐家大姊身旁幫她緊張。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0 18:04:50

第四章

  甫回到羅馬,羅弗寇一見到豆芽就說:「你又長高了。」

  加百列也說:「你更漂亮了。」

  沙利葉卻說:「你的身材還真不賴。」話一說完,就被某人狠K一拳。

  「誰教你偷看我老婆的身材!」

  「偷看?喂,你也差不多一點好不好?」沙利葉捂著下巴抗議。「你買那種衣服給她穿,誰都會注意到她的身材嘛!不然,你買布袋給她穿好了!」

  豆芽笑不可抑。「大概是因為我又懷孕了啦!」就說懷孕生產會讓她變漂亮,果然沒錯。

  「真的?恭喜!恭喜!」沙利葉趕緊諂媚一下。

  羅弗寇扶了一下眼鏡。「最高興的大概是路希吧?」

  「那當然!」路希喜形於色地抱住豆芽,「老婆,我們已經有兒子了,這次幫我生個女兒吧!」

  「錯,你已經有女兒了。」加百列泰然自若地糾正他。

  「咦?」路希呆了呆。「有嗎?」

  羅弗寇想笑,忍住。「有啊!上回卡露蜜生的就是啊!」

  路希困惑地搔搔金髮。「那不是兒子嗎?」

  「不是!不是!」沙利葉拚命搖頭,「才多久沒見到兒……呃,女兒就忘了,你不感到羞愧嗎?」他一本正經地斥責路希。

  「可是我明明記得……」路希困擾地攬眉苦思。「是兒子嘛!」

  「不信?」沙利葉斜睨著他。「好,我們馬上去看,看看到底是兒子還是女兒!」

  於是幾人魚貫進入育嬰室,小娃兒坐在學步車裏撞來撞去,看到一大堆人熱熱鬧鬧的進來,馬上興高采烈的撞過去,加百列順手把他抱起來放在嬰兒床上打開紙尿布,然後站開一旁去偷笑。

  「咦?」路希驚訝得直眨眼。「真的是女兒耶!」

  「對吧、對吧!」沙利葉得意的嘿嘿嘿。「所以我說你真應該感到羞愧,明明是……」話聲中斷三秒,隨即又接下去。「兒子,還說是兒子……呃,我在說什麼?算了,又不是我女兒……呃,兒子……呃,隨便啦~~反正是你的種,你自己決定是男是女……」

  話聲又中斷,直至邱比特的噴泉噴完抖了抖,他才又接下去。

  「好吧!既然他已經非常明確的證明過他是男的,就決定他是兒子吧!」他很認真的說完,再非常客氣的詢問路希,「請問你能不能借我一件襯衫或T恤?如果是一整套的休閒服更好,我想我的褲子也有點濕。」

  眾人爆笑到快挂掉。

  拉菲爾雖已不再時時變變變,但偶爾還是要變一下,提醒大家不要忘記他是個有「特異功能」的問題兒童。

  而豆芽,她早已接受這件事實,無論如何,孩子總是她親生的,有一個會長翅膀的丈夫,再多一個會變男變女變變變的孩子也沒什麼大不了。

  只有路希沒注意到拉菲爾的變性大秀,有時候他確實相當迷糊,不過豆芽並不怪他,她知道他只是不太在意孩子是男或女,只在意孩子是她生的,看他的表現就知道他有多疼愛拉菲爾,沒事就抱著孩子寶貝寶貝的親個不停,也都是他在喂孩子吃嬰兒食品,雖然最後父子倆總是光顧著玩而忘了那碗爛漿糊。

  「先生一定很愛拉菲爾少爺,以前愛蓮夫人生的伊文少爺,先生連抱都沒抱過半回呢!」

  連潘德蕾都這麼說,她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呢?

  

  收回放在電腦上的手,胡亂揮開仍在空氣中飛揚的煙霧,路希歪頭探向螢幕。

  「如何?」

  羅弗寇沒有及時回答,敲打鍵盤一陣子之後,他才滿意的點點頭。

  「很好,麥爾插手的部分都恢復‘正常’了。」

  沙利葉松了口氣。「要不是你有這種莫名其妙的特殊能力,我們早就把你叫回來了。」

  「就算你真的叫我,我也不會馬上回來。」路希小小聲咕噥。

  鏡片後的目光惡狠狠地橫過來。「你說什麼?」

  吐了一下舌頭,「哈哈,沒說什麼、沒說什麼!’路希裝笑臉打哈哈。

  羅弗寇瞪他一眼,繼續敲打鍵盤,沙利葉又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

  「你啊!不顧好公司,哪有能力讓卡露蜜過好日子?」

  「有你們在啊!」這句話快變成路希的口頭禪了。

  「你……」

  羅弗寇還沒吼過去,路希已一溜煙躲到沙利葉後面去。

  「人家說的明明是事實嘛!」他委屈地嘟囔。

  沙利葉啼笑皆非地又搖頭又歎氣。

  「就算有我們在,也得考慮一下我們也會有應付不來的情況呀!」

  說到這裏,背後突然靜默下來,數秒後,驀然傳來一股陰森森的寒氣,沙利葉尾椎一陣發顫,駭然回過身去,恰好瞧見藍眸悄然掩上一層黑霧,那張天使般的臉龐也跟著陰驚起來。

  「那傢夥還在找我們的麻煩嗎?」語氣深沈冷然。

  上帝,他又要冒出翅膀來了嗎?

  羅弗寇與沙利葉不約而同打了個哆嗦,再吞了口口水。

  「他……他所有動作一直都是針對我們,而且……」沙利葉有點膽怯地??道:「由於他企圖打擊我們公司的計畫都得不到預期效果,我們原以為他會親自到羅馬來……」

  陰鬱的表情瞬間降到冰點以下。「他想到羅馬來?打算對雅娜爾不利嗎?哼哼哼,他是忘了他的魔力在梵諦岡半徑五哩範圍之內是毫無施展餘地的嗎?」

  沙利葉聽得滿臉茫然。「梵諦岡?為什麼?」

  「梵諦岡是十二使徒之一的聖彼得殉教埋骨之地,也是天主教徒信仰力量聚集之處,擁有極大的聖靈之力。」

  「原來如此,」沙利葉喃喃道:「難怪他不到羅馬來。」

  「他不來?」

  「我們原以為他會來,但他反而回到南非去了。」

  冷笑。「那是當然,直至2005年聖彼得節之前,他都不可能會來。」

  「2005年聖彼得節之後呢?」沙利葉脫口問,但得不到回答,只好換個問題。「你呢?你就不怕嗎?」

  「我依然擁有光之翼。」

  也就是說,只要擁有光之翼,他就不怕梵諦岡的聖靈之力?

  沙利葉若有所思地凝住那張美麗又恐怖的容顏片刻後,壯著膽子問:「你究竟是誰?」

  奸一會兒沒動靜,然後,冷冽的視線徐徐移過來盯住沙利葉,瞳眸變黑了。

  「路西法。」

  兩人呼吸同時靜止三秒,再深呼吸幾下強自鎮定下來。

  沙利葉小心翼翼地再問:「我們又是誰?」

  「我的臣子。」

  就怕是這種答案。

  沙利葉苦笑。「我們為什麼是跟你而不是撒但葉或其他人?」

  「潘德蕾迷戀我的美貌,你是月之使者,自然會被我的光芒吸引,至於他……」黑眸轉注羅弗寇。「與我訂有契約,必須永遠臣服於我。」

  「什麼契約?」羅弗寇脫口問。

  「我賦予你支配人界所有財富的權利。」

  難怪羅弗寇能獨立支撐起一個財富王國,除了麥爾.波任,沒有他應付不了的問題。

  「那麼,你又是為什麼要到人類的世界來?」沙利葉又問。

  「阻止雅娜爾毀滅這個世界。」

  「……什麼?」

  實在料想不到是這種回答,沙利葉與羅弗寇不禁異口同聲發出尖銳的驚叫,不一秒,藍眸茫然地望著他們,美麗的臉又開始閃耀著純真的光芒。

  「你們在叫什麼?」

  該死,他們幹嘛鬼叫?

  沙利葉後悔莫及,羅弗寇直歎氣,路希困惑地看過來看過去。

  「你們餓了嗎?」

  羅弗寇兩人一起翻白眼。

  「算了,既然是我們自投羅網,還能抱怨什麼?」沙利葉歎道:「另外一件事,路希,請問倫納的董事長和你有什麼關係?他已經來找過你N百次了!」

  「咦?他來過了嗎?」路希兩眼一亮,興奮莫名。「那好,下次他再來找我,叫他打電話給我。」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沒什麼、沒什麼,」路希又開始打哈哈。「私人恩怨、私人恩怨。」

  羅弗寇狐疑地眯起兩眼。「你不會又惹了什麼麻煩吧?」

  「麻煩?」路希笑吟吟地搖搖食指,「不不不,有麻煩的不是我,而是那個娶了老婆卻附帶三隻老母雞的大笨蛋!」

  「嗄?」這傢夥又在講什麼謎語了?

  沙利葉與羅弗寇茫然相對,路希眉開眼笑的準備回家。

  「沒其他事了吧?沒事我要回家了!」

  回去燒熱水準備拔雞毛!

  

  開學第一天,豆芽在學校選完課就回家了,正式上課是隔天的事。

  「夫人,您有四位客人。」一進門,潘德蕾便告訴她有客人在等她。

  「我?你確定是找我,不是路希?」一無親人、二無朋友,誰會來找她?

  「原是找先生的,但先生沒見她們,只吩咐我讓她們在客廳等候,待夫人回來後通知您。」

  「難道……」豆芽想了一下,「是她們?」急忙把外套和背包交給潘德蕾,噙著興奮的笑走向客廳……停步,笑容擴大,和客廳裏那四張尷尬窘迫的臉面面相對。「潘德蕾,怎麼連茶也不給人家?」

  「是先生的吩咐,給不給她們奉茶要由夫人決定。」

  「至少給她們來杯茶吧!」豆芽愈笑愈樂。「至於我,我有點餓了……」

  「來塊提拉蜜素,夫人?」

  「兩塊,再來杯拿鐵。」

  「是,夫人。」

  笑呵呵地,豆芽快活的進入客廳,「哎呀!稀客、稀客,沒想到徐夫人和三位小姐會來,」悠然地在一張單人沙發上落坐。「真是榮幸啊!」

  「卡露蜜,你……」徐家胖太太那張臉就像發酵失敗的爛麵糊,窘態翠露。「你到底想怎樣?」

  「我想怎樣?」豆芽無辜地眨著眼。「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耶,徐太太。」

  「那筆賭帳,」徐家胖太太忍耐著。「你到底想怎樣才肯一筆勾消?」

  「你們是跟我老公賭的,」豆芽一副「與我何干」的模樣。「找我幹嘛?」

  「但明明是菲爾斯先生跟姊夫說要我們來找你,堅持這件事只能由你來決定,不然我們幹嘛來找你,你以為你是誰呀!」才聽兩句,徐家二姊便脾氣火爆的插進嘴來,嘰哩呱啦的鬼叫。「天知道菲爾斯先生到底是看上你哪一點,難不成他也有虐待女人的怪癖?」

  「老母雞。」豆芽喃喃道。

  「你說什麼?」徐家二姊尖叫。

  豆芽聳一聳肩。「我說啊!我老公說你們是四隻老母雞。」

  四張臉同時變色。「你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我也知道你們認為你們更配得上他,那天你們拚命向他拋媚眼我也注意到了,不過沒用,他不喜歡老母雞。而且……」

  豆芽瞥向徐家大姊,幸災樂禍的咪咪笑。

  「聽說某人因為娶個老婆卻附帶三隻老母雞,正計畫要和他老婆離婚呢!」

  徐家大姊吃驚地喘了口氣,當即朝身旁的媽媽和兩個妹妹投去驚惶的眼神。

  「那是不可能的事,」徐家胖太太忙道:「他們已經有兩個孩子了,而且天主教是不允許離婚的。」

  「有孩子又怎樣?這年頭離婚是流行,搞不好小孩子此大人還習慣呢!」豆芽嗤之以鼻地道:「就算天王教不允許離婚,但世俗法律允許,所以離不離婚在於個人。像我,我們也有一個兒子,路希又信誓旦旦說不會和我離婚,但天知道他何時要改變主意,所以我早早就要路希把這棟房子過戶給我,還有離婚後的生活費、孩子的信託基金,甚至監護權,我都叫他先準備好,這叫未雨先綢繆,懂嗎?」

  徐家大姊的表情愈聽愈難看,而且頻頻朝身旁的媽媽和妹妹瞥去疑慮的目光,大有立刻和她們斷絕往來的意思。

  在這種時候,徐家四人中就屬徐家小妹最冷靜,因為她最奸詐。

  「你是故意要離間我們母女姊妹之間的感情來報復我們嗎?」

  「哈哈哈,是有那個意思,真不幸,被你抓到了!」豆芽樂不可支地大笑。「不過我可沒有說謊喔!」

  「那是另一回事,現在我們說的是賭帳的事。」徐家小妹急於把話題岔開。「另兩位先生說他們也欠了菲爾斯先生賭債,所以拿我們的支票去抵銷,因此我們等於只欠菲爾靳先生一個人的債,說吧!你到底要怎樣才肯登出這筆帳?」

  「這個嘛……」望著潘德蕾捧著託盤進客廳來,在各人面前放下飲料和她的蛋糕,「老實說……」豆芽慢條斯理地端起小碟子,叉一口蛋糕吃下。「我還沒想到耶!」

  「我知道,你是想報復當初爸爸去世後,我們想把你送回臺灣那件事,」徐家小妹沒有生氣,反而更冷靜。「但請你別忘了,是誰把你從孤兒院帶到羅馬來,又是誰養了你十年?」

  豆芽微笑,「我當然記得,所以,也請你別忘了,你那變態老爸把我虐待得有多慘,告訴你,如果不是擔心被送回孤兒院,我早就去告他了!」她不慍不火地說:「而且他明明答應要在銀行裏幫我存一筆款子,結果一毛錢也沒有,你們還要把我丟回臺灣去,說起來還算是你們欠我的呢!」

  徐家小妹窒了一下。「我們……不知道那件事。」

  「我知道就好了。」

  「那我們現在給你。」

  「我不需要了。」

  「你究竟想怎樣?」徐家小妹的口氣有點沖了。

  「我說過我還沒有想到。」豆芽放下小碟子,依然氣定神閑,但從嘴角的勾紋上可以看得出來她的心情非常愉快。「不過你們放心,在我想到之前,那三張支票不會拿到銀行裏去兌現。」

  「你太過分了!」徐家小妹忿忿道。

  「沒有你們徐家過分。」豆芽慢吞吞地端起拿鐵來啜一口。「好了,趁我現在心情還很好,你們可以離開了,等我想到要如何處理再通知你們。」

  「你不能這樣!」那四人齊聲怒叫。「我們……」

  氣吧、氣吧、氣吧,儘管生氣吧!她們愈生氣,她愈開心。

  「當年你們恣意虐待我,又趕我離開徐家時,一定沒有想到會有今天吧?」

  「你……」

  「潘德蕾,送客!」

  三分鐘後,客廳又恢復平靜。

  「潘德蕾,路希呢?」

  「先生在嬰兒室裏和少爺一起睡著了。」

  「是嗎?」豆芽羌爾,起身。「我想我也可以再去眯一下眼,午餐時再叫我們。」她現在的心情非常舒暢,一定可以作個好夢。

  而那四個女人的噩夢,現在才開始呢!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0 18:05:21

  兩年過去,豆芽在大學裏依然不愛搭理其他同學,但試圖接近她的同學卻愈來愈多,而且形成兩種極端的類型。

  一種是覬覦她的設計天分,以為只要能接近她,多少可以撈到一點「好處」,譬如設計上的秘訣,或者靈感打從哪里而來之類的。

  如果打算吃這行飯,天分是最重要的。

  另一種是嫉妒她的設計天分,對她愈加惡劣,或者明嘲暗諷,或者偷她的作業藏起來,讓她交不了作業、拿不到成績,想盡辦法要打擊她。

  在這一行裏,競爭比鯊魚搶魚餌更激烈,能打垮一個敵人是一個敵人。

  不過這種可以視而不見,或者設法避開的問題她並不怕,怕的是那種避不開,也不能避開的問題——

  「卡露蜜,如果你想知道自己的問題的話,最好多畫幾張草圖來,我才能確實指出你的毛病。」

  「可是我已經畫得比別人多了。」

  「其他人的問題比較容易捉出來,你的要多看幾張才捉得出來。」

  「是這樣嗎?」

  「對,就是這樣。」

  才怪!

  費特尼是名設計師,也是大學的客座教授,由這學期開始負責三年級的男裝、女裝設計課,從第一次見過她的設計圖之後,他就不斷叫她多畫幾張設計圖,豆芽很快就明白,他不是存有糾正她在設計上的缺點這麼善良的意圖,而是貪圖她的設計。

  一般學生可能無法竊用她在設計上的風格,但費特尼是經驗老到的名設計師,他的辦法多得是。

  但即使明白費特尼的不良意圖又如何?

  他握有六個學分的生殺大權,她能不聽他的嗎?只要他說一句話,她可能永遠都別想在服裝界立足,她能不低頭嗎?

  因此她不能不給他「偷」,但也只在他提起時,她才畫兩、三張給他「偷」。

  不過費特尼指出的一樁問題倒是事實,她自己也很清楚的事實,但之前都避免去面對,現在被他硬生生挖出來,逼得她不得不開始正視這個問題。

  「卡露蜜,你設計的男裝實在很不像樣。」

  有什麼辦法,她對設計男裝一向沒什麼靈感,沒有靈感設計出來的東西就沒有味道、沒有風格,換言之,她設計的男裝是「死」的。

  「我給你一個建議,去看看風景、聽音樂、看本書,或者找個男人上床,只要能帶給你靈感,什麼都好。」

  她天天都在跟男人上床啊!

  「你在設計女裝方面可能隨時隨地都能夠找到靈感,甚至靈感會反過來找上你;但在設計男裝時卻抓不到要領,所以你必須用點心去找靈感,而不是等待靈感找上門。」

  他以為她沒試過嗎?

  各種可能帶給她靈感的地方都試過了,音樂聽到耳聾,甚聖跑到美術館去欣賞藝術,但都沒用。

  不過有一樣她倒是沒試過……


 「豆芽。」

  路希又像只蚯蚓一樣扭過來,剛下課回家的豆芽疑惑地放下書本和背包,回身雙臂環胸斜睨著他。

  「又有什麼陰謀?」

  「哪是,人家只是……」諂媚的嘴臉靠過來,「不喜歡跟你分開那麼久嘛!」路希抱住她,藍眸可憐兮兮地眨呀眨的,像極了那種眼睛會自動開闔的洋娃娃。「以後讓我陪你去上課好不好?」

  「不好!」豆芽毫無商量餘地的斷然拒絕。

  「為什麼嘛?」

  「你忘了嗎?兩年前你天天去找我,惹得那些女同學們差點掀起第三次世界大戰,現在好不容易沒有人來問我關於你的事了,我不想再自找麻煩。」

  路希垮下臉。「我又沒有惹她們。」

  豆芽搖搖頭,歎氣。「讓你接送我上學,這樣可以了吧?」

  「哦耶!」路希歡天喜地的重重啵了她一下。「豆芽,我最愛你了!」

  豆芽聳聳危,推開他逕自走開,旋即又停住,回眸,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他,兩眼逐漸發亮。

  「現成的模特兒就在眼前,我幹嘛還要另外找?」她喃喃自語道,又掉頭回去抱住他的手臂,換她捧出一張諂媚的臉來現。「我說路希,幫我個忙如何?」

  路希俯眸,驚訝她也會有這種表情。「什麼忙?」

  「我們的課程開始做實際設計,女裝我很早以前就開始設計了,駕輕就熟,可是我沒有設計男裝的經驗,所以需要……呃,模特兒。」

  她從沒有想過要替路希設計男裝,但剛剛仔細一觀察,他的身高體格確實很適合做模特兒,最重要的是,她好像可以在他身上找到靈感。

  「模特兒?我?」路希指住自己的鼻子,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可以啊!反正我都閑閑沒事令人嫌。」

  豆芽噗哧失笑。「原來你自己也知道。」

  「什麼時候?」

  「現在。」

  「OK,你要我做什麼?」

  「脫光衣服,我想要畫男人的裸體……慢著,不是在這裏,你不怕被人罵暴露狂,我可不想被人罵變態!」

  豆芽的畫圖室在二樓角間,兩面臨窗,光線絕佳。此刻,路希業已脫得一絲不挂,看上去卻比豆芽還自在,光不溜丟的晃來晃去,還吃香蕉。

  「現在呢,還要我做什麼?」

  「隨便,你愛擺什麼姿勢就擺什麼姿勢,自然一點就好……等等,麻煩你離我三尺遠,不要再靠近我了,不然我怎麼畫?還有,現在是請你讓我畫圖,沒人要你‘上戰場’,麻煩你克制一點好嗎?」

  路希笑嘻嘻地低頭看了一下自己。「我這是最自然的姿勢啊!」

  白眼一翻,豆芽受不了地歎了口氣。

  「好吧、好吧!隨便你,現在,請你擺一個姿勢,然後就不要動了。」

  十五分鐘後,圖畫好了,豆芽放下寫生板,皺眉。

  沒感覺。

  為什麼呢?

  又拿起寫生板,她仔細觀察,到底是哪里不對呢?

  終於,她發現哪里不對了,這傢夥確實是個非常完美的模特兒,美麗的五官,修長勻稱的骨架,氣質純真優雅,也很自然。

  就是這點不對,他太純真自然了。

  「請問先生,夫人,要用下午茶了嗎?」

  門外突然傳來潘德蕾的詢問,正在看書的路希立刻跳起來。

  「要!要!要!」

  他迅速走向門,連衣服都忘了穿,窗外斜照進來的夕陽鮮紅地灑落在他美麗的裸體上,形成一副帶點邪魅氣息的性感畫面,使得豆芽心頭一震——就是這個,不由自主地也跟著跳起來。

  「不要動!」

  「呃?」路希愕然停住,半回頭。

  「潘德蕾,現在不用下午茶,晚點再說!」雙眼毫不稍瞬地盯住他,豆芽頭也不回地吼出去。

  「耶?」路希不知所措地看看門,再看回她。「可是我餓了耶!」

  沒理會他,豆芽慢吞吞地接近他,兩眼始終眩惑地盯在他身上,然後,她徐徐繞著他走了一圈,再站定在他面前,他帶著詢問的表情俯視她,她仰起奇異的眼神凝住他。

  「路希。」

  「嗯?」

  「可以……」她咽了口唾沫。「把你的翅膀露出來給我看一下嗎?」

  「嗄?」路希一臉茫然迷惑的神情。「翅膀?什麼翅膀?」

  「就是……」她垂下眼,咳了咳,緩步走向他身後,纖手貼在他的背上。「路西法的翅膀……」

  毫無預警的,仿佛黑暗中驟然亮起一千瓦特的探照燈般,驚人的光芒乍現,耀眼得她不得不立刻閉上眼。

  片刻後,她才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赫然發現三對光輝燦爛的光芒羽翼就在她眼前,像潔白的雪花,又像晶瑩剔透的鑽石,像實物,又像只是虛幻的影像,朦朦朧朧的,卻又非常清晰的能夠瞧見每一根羽毛,她試圖要觸摸那羽毛,手卻穿透羽翼而過,然而,她的確感到好像有碰觸到什麼東西。

  走回他身前,她仰起眸子,毫不意外的發現是一雙暗黑的瞳眸與她相對。

  「路西法?」

  「可惜,不是你自己想起我的。」他無奈地低歎。

  「我……」

  「有什麼需要我?你效勞的,雅娜爾?」

  「……請你讓我畫畫?」

  「沒問題,你畫吧!」

  非常驚人的,面對邪惡又純潔的路西法,她的靈感仿佛大西洋的海水般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張接一張,她幾乎不太清楚自己在畫什麼。然後,天暗了,但室內依然明亮如白晝,光之翼的光芒使她渾然不覺夜的來臨。直至……

  「請問先生、夫人,要用晚餐了嗎?」

  門外又傳來潘德蕾的詢問,瞬間,光芒驟失,眼前頓時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咦?奇怪,怎麼突然問就晚上了,還沒吃下午茶呀!」

  「……」

  「豆芽,你在哪里,怎麼不開燈呢?這樣烏漆抹黑的什麼都看不見嘛!」

  「……」

  「豆芽,我可以穿上衣服了嗎?有點冷了耶!」

  「……」

  「不然你來溫暖我?」

  「路希。」

  「豆芽?」

  「閉嘴!」

  

  只不過是三張設計圖,費特尼卻盯了整整十分鐘之久。

  「你……找到你的靈感泉源了?」

  「算是吧!」

  「一個男人?」

  這樣他也能看出來?

  「沒錯。」不愧是名設計師。

  「可是你只畫了三張?」

  當然不止,三個鐘頭畫了四十多張,不過她可沒那麼傻,全都現出來給他偷。

  「對。」

  「既然好不容易找到了靈感,你應該多畫幾張的。」

  豆芽聳聳肩。「沒辦法,他能給我的時間不多,又來去無蹤。」也沒叫他離開,呼一下又變回路希了。

  「下次多畫幾張。」

  「教授,你不指點一下我有什麼缺點嗎?」

  「……我恐怕要多看幾張,才能看出問題在哪里。」

  多看幾張?

  想得美!「那麼下次我再畫三張。」

  又是三張?

  費特尼瞥她一下。「這樣吧!給你一個機會,我的時裝發表會即將開始準備,你可以來擔任我的助手,我也可以隨時指點你,還會付你打工費,如何?這可是個難得的實務學習機會喲!」

  「偷」她的設計不夠,還想榨幹她嗎?

  「很抱歉,教授,我的功課已經夠忙了,若還要打工,我丈夫可能會抱怨。」

  費特尼頗意外地咦了一下。「你不是未婚生……呃、呃……」

  豆芽不在意地撇撇嘴。「我是婚後才生孩子的,不過我都沒有說出來,所以大家都以為我是未婚生子,其實那是誤解。」

  「原來如此。」費特尼沈吟一下。「不過為了你的前途著想,我認為你應該設法說服你丈夫。」

  「我會去說服他的。」才怪。

  「最好儘快。」

  因為他打算拿她的設計用在發表會上嗎?

  真是的,為什麼這個世界肮髒得這麼徹底呢?到目前為止,她沒有見過任何一個好人,沒有任何一個值得她感激的人,沒有任何一個讓她覺得:啊~~原來還有這種人在,這個世界還是有希望的!

  沒有,一個都沒有!

  這種世界實在沒有存在的價值,還是啊,哼!快快毀滅得好!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0 18:06:20

第五章

  當全世界人民滿懷激情迎來新千禧年時,萬萬沒有料到新千禧年帶來的卻是頻繁的自然災害和人為慘劇,特別是2003年,無疑是進入二十一世紀以來最驚心動魄的一年。

  一月,SARS從廣東佛山、河源、中山、江門和廣州等城市擴散到北京、香港、越南、臺灣、新加坡和加拿大等地。

  二月,為期一個多月的洪水使南非、博茨瓦納、莫三比克和辛巴威等國蒙受重大損失,據官方統計,這場五十年不遇的自然災害造成至少一百萬人無家可歸。

  三月,美國和英國向伊拉克宣戰,打了一場看似速戰速決的戰爭,陣亡總數不到兩百人。然而在隨後的維和任務中,聯軍平均每天遭受二十至五十次襲擊,陣亡人數不斷攀升。

  四月,豆芽又生下一個不知究竟是男或女的嬰兒,銀發藍眼,額頭上燃燒著一朵熾熱的火焰,同樣有六對翅膀。豆芽哭笑不得,路希宣稱他終於有個女兒了,於是加百列為她取名:赫莉兒——愛之天使。

  五月,阿爾及利亞發生6.7級地震,造成兩千多人死亡,九千人受傷。

  六月,印度熱浪襲擊,全國大部分地區保持在40℃以上,死亡千餘人;歐洲同樣籠罩在酷熱的高溫之下,義大利氣溫比常年同期偏高6℃至10℃……

  「嘖,好久沒見到這種景象了,還真有點懷念呢!」

  瞧見整面電視牆上又是一片慘狀,簡直就像是世界末日來臨,沙利葉信口揶揄道,羅弗寇尾隨在後。

  「不,不一樣,他不太一樣。」

  沒錯,路希不再像自閉症兒那樣晃來晃去,嘴裏也沒有彷佛神父念禱詞似的喃喃念個不停,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注視著,目不轉睛。

  「路希?」

  應聲回過眸來的是黑色的眼,旋即又轉回去。「她仍舊不相信我。」

  沙利葉與羅弗寇相覦一眼,隨即一人一邊在兩旁落坐。

  「呃,路西法……」沙利葉戰戰兢兢地叫出這個禁忌的名字,停了一下,見他沒有生氣,方才繼續說下去。「我還是不明白,雅娜爾是天使,她怎麼可能會毀滅這個世界,這理當是惡魔的企圖吧?」

  「錯,我們只想佔有這個世界,並不想毀滅它,想毀滅它的是創世之神,而雅娜爾是創世天使之一,這世界便要經由她的手來毀滅,所以,第六支金碗就掌握在她手裏。」

  「七印、七號、七金碗……老天!」沙利葉驚恐地低喃。「過去我一直聽下懂你亂七八糟的在說些什麼,原來你是在說這個,啟示錄上所預言的最後審判之日來臨了嗎?而雅娜爾就是負責傾倒第六支災難之碗的天使嗎?」

  「是的,」低沈的聲音黯然道:「第六支金碗之後便是最後一支金碗,盛滿足以毀滅這個世界的末後之災,一旦傾倒之後,最後審判日便再也阻止不了了。」

  「上帝!」羅弗寇驚駭得眼鏡掉了一半。

  「但、但……你又憑什麼能夠阻止她呢?」

  路西法沈默許久。

  「最後審判之日原該在一千多年前降臨,為了阻止這個世界被創世之神搶去,地獄七撒旦便各自從七位持金碗的天使中挑選對象去盡全力誘惑他們背叛神,可是其中六位撒旦都失敗了,唯有……」

  「你成功了?」沙利葉沖口而出。

  「是的,我成功了,雅娜爾愛上了我,可是……」路西法苦笑。「我也愛上了她,所以我不能讓神毀滅這個世界,也不可以讓撒旦佔有這個世界,因為我不能回天界,雅娜爾也不可能陪我下地獄,我們只能在這個世界共存……」

  「既然雅娜爾愛上了你,那……」

  「但她不相信我,撒旦是沒有心也沒有靈魂的,她怎能相信一個沒有心又沒有靈魂的人的愛呢?」

  「說的也是,換了是我我也不信。」沙利葉嘀咕,黑鬱鬱的眸子橫過來,他心頭一顫,忙低頭裝作不知道。

  看他可憐,羅弗寇趕緊提出問題替他解圍。「她不相信你愛她,然後呢?」

  黑眸轉回去盯住電視牆。「她不但不相信我愛她,也不願意背叛神,但為了她對我的愛,她設法說服神延後末世的降臨,讓我有機會證明我是真的愛她,並自願降生人世,也給人類一個機會證明這個世界尚不是無藥可救。可是……」

  他冷冷一笑。「神為了證明他下達最後審判日的決定沒有錯,竟然讓她一降生便嘗盡人間所有苦難,這世上並不全是惡人,但她卻不會有機會碰上好人,只為了要她親身體會這個世界確實不值得再維護下去……」

  「所以她才會有那麼淒慘的過去。」羅弗寇低語。「那你呢?你又為什麼要降生人界?」

  「我需要心和靈魂來證明我愛她,還有,我也必須阻止她毀滅這個世界。」

  「但,為什麼是千年後的現在?」

  「神與魔千年一戰的約定又將屆臨,在那之前是神的最後期限。」

  羅弗寇驚喘。「你是說……」

  「是的,撒旦又要向天挑戰,所以撒但葉才會急著找我回去。」

  羅弗寇與沙利葉相顧失色。「什……什麼時候?」

  「5766年阿伏月第九日。」

  羅弗寇與沙利葉兩皆一愣。「5766年?」

  「2006年。」

  「上帝,只剩下兩年多!」羅弗寇兩人駭得臉色發白。「在那之前,我們得儘快讓她相信不可,不然……」

  沙利葉驀然噤聲,猛然轉注辦公室門口,羅弗寇隨之看過去,赫然發現豆芽站在那裏不知道聽了多久,神情怪異,有點驚慌,有點不知所措,一見到他們的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不覺怒叫起來。

  「你們……你們怎麼可以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來,我什麼都不知道啊!什麼雅娜爾、什麼末日審判,去他的,我全都不知道,也跟我無關,你……你們不要相信那種無稽的神話好不好?太可笑了啦!」

  深長地歎了口氣,路西法緩緩起身,徐徐步向她,烏黑的眸子哀傷地凝住她。

  「雅娜爾、雅娜爾,我最愛的雅娜爾,你還是不相信我嗎?」

  他到底在跟誰講話?她?還是雅娜爾?

  「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能相信我呢?」蕭索的無奈、愁鬱的低吟。

  事實上,現在她誰也不信,包括她自己。

  「阻止他們吧!阻止他們毀滅這個世界,」溫柔地,烏黑的唇瓣貼在她耳畔,冷幽幽的氣息淒惻惻地呼進她心頭。「你要我如何我都可以答應你,只要你阻止他們毀滅這個世界……」

  就是因為他老說這種話,她才不相信他!

  「我愛你,雅娜爾,你也是愛我的不是嗎?」充滿愛憐的手溫柔地覆在她的臉頰上。「但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天界去,你也不能跟我下地獄,所以你不能讓他們毀了這個世界,這裏是唯一能讓我們共存的世界啊……」

  該死,為什麼他一定要說這種令人驚悚的話呢?

  「告訴我,雅娜爾,告訴我該如何證明我的愛,我該如何做才能使你相信我?告訴我啊!雅娜爾,告訴我……」

  「天哪~~饒了我吧!」

  豆芽再也受不了地想躲開他的逼問,卻又被他抓回來強迫她面對他的質問,怎麼也掙不開。

  「你要我的心嗎?」

  男人的心又不值錢,她要來幹嘛?

  「還是要我的靈魂?」

  撒旦的靈魂誰敢要!

  「可以,給你,現在我有心,也有靈魂了,如果你想要,可以,給你,統統給你,我的心、我的靈魂,全部屬於你的!」

  他在念臺詞嗎?

  「為什麼不說話,雅娜爾,為什麼不回答我?」

  因為這一切都太可笑了!

  「我必須自己找出答案來嗎?」倀然的歎息沈重得令人喘不過氣來。「好吧!我一定會找出答案來的,在他們……不,在你毀滅這個世界之前,我一定會找出答案來的!」

  她?

  毀滅這個世界?

  真是夠了!

  「你到底有完沒完啊你,很煩耶!」怒氣驟然爆發,豆芽怒火沖天地咆哮,還猛戳他的胸膛。「跟你說別把這種責任往我身上推,你就是聽不懂是不是?我是康豆芽,一個沒人要的小孤女,不是什麼雅娜爾不雅娜爾、天使不天使的,全都不是,OK?請你別再對我說那種話了,不然我跟你翻臉!」

  大半天的靜默過後……

  「豆芽,你……你為什麼生氣,我又做錯什麼了嗎?」

  不要臉的傢夥,居然又悶不吭聲地「落跑」了!

  豆芽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地注視那張純真無辜又忐忑的臉龐,很想一拳打扁他。但,就算真的打扁他了又如何?那傢夥還不是照樣沒事就跑出來講一些只有他自己才了的謎語,明明知道結果是如此,如果她還傻傻的被他氣死也是她自己笨蛋。所以這種時候最好……

  當作什麼事也沒有!

  「沒有,你什麼也沒做,」她平板地說,「我只是想來問羅弗寇一下,路希可以陪我去巴黎看服裝秀嗎?」

  「可是今年夏天特別熱,你不想到阿拉斯加去度假嗎?」路希囁嚅道。

  「我要先去看服裝秀,」豆芽非常堅持自己的決定。「那是聯合四位歐洲頂尖服裝設計師和造型設計師,以及四位元年輕的新秀設計師的秋冬系列發表會,機會難得,我一定要去看!」

  「但……」

  「看完了再去白朗峰玩雪,這總可以了吧?」

  苦瓜臉馬上轉換成小丑的笑臉,「OK、OK!」路希眉開眼笑地猛點頭。「這回我們要帶孩子們一起去嗎?」

  豆芽想了一下。「大家都一起去吧!不過……羅弗寇,路希可以離開嗎?」

  「可以!可以!」羅弗寇與沙利葉爭先恐後搶著同意。「儘管去吧,天涯海角、南極北極,隨便你們,愛去多久就去多久,這裏有我們坐鎮就行了!」

  豆芽不相信,他們相信。

  從千禧年開始不斷降臨的天災人禍,從路希和他那兩個孩子奇特的「變身」異能,他們不能不懷疑末日審判真的即將來臨了,無論如何,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然世界末日真的來臨時,後侮也來不及了。

  希望在高溫融化地球之前,路希能先融化豆芽那座冰山!

  //////////////////////////////

  放眼望去,格諾奈爾沿街俱是令人讚歎的大宅邸,包括有巴黎市長官邸、大使館和區政府所在,路希的巴黎宅邸位於這兒也不奇怪,奇怪的是豆芽竟然願意住進這麼「大」的房子裏去,因為……

  「天哪!這是十八世紀的建築物耶!」豆芽驚歎著跨上階梯進人屋裏,東張西望。「沒有改建過嗎?」

  「沒有,但整修過。」路希緊跟在她後頭。「你願意住這兒?」

  「為什麼不願意?」豆芽小心翼翼地捧起占色古香的三腳燭臺,繼續讚歎不已。「上帝,這裏幾乎每一樣東西都是藝術珍品嘛!」

  原來她喜歡這種古老的,藝術氣息濃厚的房子。

  路希安心地揮手讓大家進屋裏來,屋宅裏的法國管家和僕人早已靜候在兩旁,眾人一進入,僕人們便在管家的指揮下分別伺候主人一家子住下來。

  「路希,你先洗澡還是我先?」

  「你先。」

  「好。」

  兩分鐘後_;

  「豆芽。」

  「嗯?」

  「嘻嘻嘻,我陪你一起洗。」

  「呃?啊~~滾出去!」

  三十分鐘後,路希心滿意足地抱著豆芽定出浴室,豆芽雙頰紅雲嫣然,一張嘴卻忿忿地嘟得半天高。

  「沒見過比你更不要臉的男人!」

  路希涎著臉,嘿嘿笑。「不要生氣嘛!我很努力想讓你高興,你不是也很舒服嗎?」話落,他吻住她的唇,使她不能再埋怨,一面走向那張大而舒適的床,已經預備好再來另一場攻防戰。

  又過了三十分鐘,豆芽被擁在他的懷中,面頰枕著他的心口沈沈睡去,直至女僕敲門通知他們再過半個鐘頭後即可進晚餐,他們才起床。

  化妝台前,豆芽對著鏡子吹頭髮。「路希。」現在她已經不會討厭照鏡子了,偶爾幾次她還會覺得自己也滿有味道的,事實是,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覺得自己好像更好看了。

  「嗯?」路希佇立在衣櫥前面撫著下巴沈吟。

  總是什麼也不懂,凡事隨便的路希對服飾方面倒是很有品味,也很挑剔,就算是穿T恤、牛仔褲也不馬虎,如果牛仔褲上有破洞的話,也要破得很有格調;T恤上的圖樣更不允許有相同的第二件,連內褲不合意他都不穿。

  「離服裝秀還有十天,你能不能想辦法讓我到後臺去擔任助手?」

  目光自衣櫥裏移至化妝台那邊,「為什麼?」路希納悶地問。

  「說了你也不懂,總之,是為了學習,」放下吹風機,豆芽拿起發刷輕巧地刷開糾結的發絲。「只有在後臺幫忙才能透徹瞭解到設計一件服裝到底要考慮到多少問題。」

  「哦!」收回視線,路希繼續撫著下巴考慮要穿什麼。「待會兒我打電話跟沙利葉說一聲。」

  「還有,別告訴人家我是誰,我不是要去那邊讓人家小心翼翼伺候的。」

  終於體會到沙利葉的辦事效率究竟有多高超,隔天豆芽就接到通知去擔任造型設計師莎蘭絲的助手,二話不說,她立刻跑去報到。

  這種機會可不是隨時都有的!

  「我叫莎蘭絲,這位是我的助手珍,她輕微中暑,體力有點不支,希望你能盡力幫她,有問題就問,千萬不要自作主張。」

  「我知道。」豆芽興奮地拚命點頭,摩拳擦掌已準備好要卯上去拚了。

  從來不知道一場服裝秀在表演開始之前競然要花費這麼多的心力、人力與物力,特別是造型師幾乎是夜以繼日的不停忙碌,珍與豆芽自然也跟著忙得不得了。

  「找一條色調柔和的七彩絲巾圍在七號的長裙上,」

  這個容易。

  「三號禮服的領口裂開了,趕快縫好!」

  沒問題,縫縫補補她最拿手。

  「二十號洋裝的領巾不搭配,去問問設計師可不可以改用銀鏈子?」

  請問服裝設計師在哪里?

  「記下來,穿這件衣服的模特兒不能穿內衣褲!」

  誰要去跟那位模特兒講說她不能穿內衣褲上臺?

  「這雙高跟鞋不對,換一雙,不要綁帶子,要縷空的!」

  天哪!這下子該要逛遍全巴黎的鞋店了!

  「想辦法找一副袖扣,金色的,直徑兩公分,上面要有幸運草的黑色刻紋,周圍是白色螺旋紋。」

  金色的,直徑兩公分,上面要有幸運草的黑色刻紋,周圍是白色螺旋紋?

  乾脆去訂作一個好了!

  每天都這樣東奔西跑,忙得暈頭轉向,最悲慘的是她對巴黎根本不熟,只好偷偷調來路希的司機載她跑遍全巴黎找這個、找那個。

  更倒楣的是,莎蘭絲雖然是經驗豐富的頂尖造型設計師,卻也是所有設計師裏脾氣最不可理喻的一位,除了造型設計上的要求之外,其他大小事都苛求到極點,喝杯咖啡都得用溫度計測量恰恰好30℃,不然她不但拒喝,還會把咖啡潑到泡咖啡的人臉上去。

  還有那個珍,頤指氣使不亞于莎蘭絲,一旦有豆芽幫忙,乾脆把所有工作全推到豆芽身上,一旦完成之後,她又眼也不眨地搶功,臉皮比羅馬城牆更厚。

  到了彩排前一日,更混亂了,所有設計師和模特兒一窩蜂全擠到表演秀的後臺,行頭也全送來了,大家湊在一堆,拉開喉嚨比嗓門大小,比露天市集更熱鬧。

  其實第一次彩排還算簡單,模特兒只要提著衣服走一圈伸展台,讓設計師看看模特兒的風格與服飾合不合適,還有走位的次序是否需要調動等等,然後,設計師們再開會討論還有什麼需要變更的。

  當然,設計師前輩與新秀的待遇必然會有所不同,譬如頂尖設計師可以挑模特兒,新秀設計師則沒得選擇,只能使用挑剩下來的模特兒。

  「該死,這件衣服應該讓莎蓮娜來穿才對!」

  「我們沒有選擇餘地。」

  「所以才該死!」

  「好了、好了,現在你只能忍耐,想想將來總有一天你會爬到他們頭上,屆時就換他們來看你的臉色了,對不對?」

  正常來講,如此嘈雜的環境裏,會注意到這種耳語似的對話實在不太可能,但豆芽就是注意到了,因為那兩個聲音是她噩夢的延續,一輩子也忘不了的夢魘,縱使耳聾了也會聽得一清二楚。

  她不自覺地停住了腳步,徐緩地轉向另一頭,兩眼毫不稍瞬地盯住那對說話的年輕男女。

  沒錯,就是他們,燒成灰她也認得,那對聯手拐去她所有積蓄與設計圖的人。

  「你說得對,奧維莉,只要這次服裝秀成功,我很快就能夠爬上巔峰了!」

  「沒錯,最受人矚目的服裝設計新秀,這種新聞標題將會使你更上一層樓,然後……咦?艾斯特,你怎麼……了……卡露蜜?」

  那兩個忙著自我陶醉的男女終於發現她了。

  其實他們不應該認得她的,因為豆芽的改變非常大,幾乎判若兩人,但也許是她的眼神,也或許是直覺,更可能是作賊心虛,他們幾乎一眼就認出是她。

  「你怎麼會在這裏?」艾斯特失聲道。

  五秒後,原本僵硬著臉皮的豆芽驀然揚起一抹笑,有點詭譎,有點不懷好意。

  「我是莎蘭絲的助手。」她慢條斯理地說。

  那兩人相視,在眼神交會的那一剎那便有了共識:為免醜事被掀露,最好一開始就徹底壓制她,使她說不出話來,就算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她。

  「不錯嘛!你也掙扎到這兒來了。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如果你需要的話,艾斯特可以幫你說幾句好話。」奧維莉傲慢地擺出一副天恩浩蕩的樣子。「畢竟,你只是個助手,而艾斯特可是前途光明的新秀設計師,誰說的話分量比較重,你應該很清楚吧?」

  豆芽立刻聽出她話裏的含義,「幫我說好話?」唇畔的笑多了幾分嘲諷,「你們怎麼幫我說好話?」視線斜斜地飛向他們正在檢視的禮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件衣服應該是改自我的設計圖吧?」

  艾靳特臉色驟變,忙掃視兩旁是否有人在注意他們說話。

  幸好,沒有,另一位資深服裝設計師正在大發雷霆之怒,沒有人有空去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對峙。

  「讓我猜猜看……」豆芽歪著腦袋故作天真狀。「你是用當年從我那邊偷去的設計圖的一半騙來‘新秀’的名號,現在打算用另外一半的設計圖來博得踏上世界伸展台的機會?」

  「你……你不要胡說!」艾斯特有點慌張。「什麼你的設計圖,那是……」

  「放心、放心,」見他慌張得話都有點結巴了,豆芽覺得很有趣,不禁笑出聲來,「這件事我絕不會說出去,反正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我。不過……」眼神揶揄地斜睨著他。「我要勸告你,你啊!最好還是快快改行吧……

  「否則無論你們如何努力,終究只是白費時間,因為……」她不屑地哼了哼,不能否認艾靳特確實是個相當英俊的義大利男人,但在迷人的外表下卻有一顆齷齪下流的心。「我絕不會讓你們這種人享受到用卑鄙手段得來的成功!

  「而你……」她轉向奧維莉,外表文雅秀氣的奧維莉實在不像是個卑鄙狡猾的女人,但偏偏她就是。「我可憐你,你選擇了一個無恥的男人,他的外表的確出色,你也為了幫助他而做出許多卑鄙的事,但,你確定在他成功之後,他會記得你為他所作的一切,而不會像丟垃圾一樣拋棄你?」

  「我們結婚了!」奧維莉脫口辯駁。

  「那又如何?」豆芽嗤之以鼻地哼了哼。「我也結婚了,還有兩個孩子呢!但我隨時都準備我丈夫會向我提出離婚。卑鄙如你應該很清楚這世上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人可以相信,特別是像他這種無恥的男人,結婚又如何?只要簽個名字馬上就可以離婚了不是嗎?」

  奧維莉啞口無言地瞥向艾斯特,後者忙搖頭否認。

  「不會的,奧維莉,別聽她的,你知道我有多愛你的不是嗎?」

  「是啊!現在愛,但以後呢?」豆芽輕蔑的嘲諷道。

  「我永遠不會變心,否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艾斯特發誓又賭咒。

  永遠?

  這是全世界最不可靠的名詞。

  「是是是,你永遠不會變!」豆芽翻翻眼。「反正不必花錢,男人的甜言蜜語愛說多少就說多少,就像我丈夫,沒事就對我說他愛我,說到我都麻痹了。總之,我絕不會讓你們拿我的心血去換取你們的成功,別說我沒警告過你們!」

  語畢,豆芽的身影迅速淹沒在忙碌往來的工作人員中,艾斯特的表情難看得仿佛剛被醫生宣判永遠不能人道,最好改行去做神父。

  「我以為……」奧維莉低喃。「她不是被送回臺灣,就是在中國餐館裏洗碗盤,沒想到她竟然能……不,不能讓她破壞這一切,我們好不容易走到這裏了,怎能被她破壞?我們……我們必須趕走她!」

  「你想怎麼做?」艾斯特問。

  奧維莉嘴角一勾,翹起狡猾的笑;

  「很簡單,我們是‘老同學’不是嗎?」

  /////////////////////////////////

  豆芽輕快地走進育嬰室,見路希光著上身躺在地毯上,女兒趴在他胸前咯咯笑著流口水淹沒他的胸毛,屈膝懸空的小腿上還坐著正在吶喊著要爹地「飛」快一點的兒子。

  「豆芽,你回來了!」路希驚喜地歡呼。

  「媽咪!」兒子也興高采烈地爬下爹地的腳,搖搖擺擺地奔向媽咪。

  豆芽笑著親親兒子——沒有變女兒;再跪下身去親親丈夫——沒有長翅膀;然後抱走女兒——沒有變兒子,更是疼愛地猛親個不停,路希好奇地撐起上半身。

  「你好像很高興?」

  「非常。」說完,上身突然壓低,因為肥嘟嘟的兒子爬到她背上去了。「老天,拉菲爾,你很重耶!」

  路希抓回兒子放到自己肩上。「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這是她第二次主動親他,害他興奮得差點當場剝掉她的衣服壓上去。

  豆芽沒有回答,逕自躺下去讓女兒坐在她胸前玩布偶,女兒卻扔開布偶玩起她豐滿的胸脯來,也許小娃兒認為那兩團肉球比較有真實感。

  「我的胸部又長大了。」她喃喃自語。

  「我我我,我的功勞!」路希立刻舉手搶功。「我每天都很努力的揉它們、搓它們,它們才會跟母牛一樣……」

  「誰跟母牛一樣!」豆芽笑著K過去一拳,想到自己不知從何時開始變得愈來愈愛笑,以前,她幾乎不懂得什麼叫作笑;但現在,她天天都在笑,有時候毫無緣由的也笑起來,只是因為當時心情好。

  路希笑嘻嘻地躺在她身旁,兒子又攀上他的腳坐飛機。「今天怎麼這麼早?」

  「第一次彩排結束了,下午他們要開會,我們整理完畢後就可以休息了。」

  「休息?」藍眸立刻星光燦爛起來,路希曖昧地擠眉弄眼。「我陪你。」

  「想都別想,要你陪,我永遠都別想休息!」這男人腦袋裏在想些什麼餿主意,她用腳趾頭猜就可以猜出來了。

  「‘運動’完了就可以休息啊!」

  「誰理你!」

  哀怨的嘴臉貼過來,變成誇張的特寫鏡頭。

  「別這樣嘛!最近你那麼忙,都沒空理我和孩子,我們好寂寞喔!」

  「還真敢說,每天晚上我回來時明明很累了,你還不是照樣纏著我發泄你們男人可恥的欲望,」豆芽沒好氣地嘀咕,「而我……」

  「也一樣可恥的爽翻了……」路希順著她的話接下去。

  「你說什麼?」

  吐吐舌頭,「沒什麼、沒什麼!」路希打哈哈傻笑過去。「我可恥!我可恥!」

  豆芽哼了哼,不再理會他,不過五分鐘後,還是她先開口。

  「路希。」

  「嗯?」

  「如何證明一個人永遠不變?」

  「時間。」

  原以為他會說一些毫無意義又可笑的回答,沒想到他卻回給她一個既簡單又明確的答案,豆芽不由驚愕地注視他好半晌。

  沒錯,不管說多少甜言蜜語、發多少誓、賭多少咒,甚至做多少驚天動地的大事,都無法證明一個人是否能永遠不變,只有時間才能夠將一個人的堅定毫無保留的表現出來。

  「時間?一輩子嗎?」她喃喃道。

  「當然,我早就打定主意要跟你耗一輩子,你不嗎?」路希漫不經心地說,努力應付兒子「高一點!再高一點!」的要求。

  「耗……一輩子?」

  「對,等我死的那一天,你就會相信我是真的愛你,一輩子不變!」

  直到他死的那天?

  是的,這才算真正的一輩子,但……

  難道她真要懷疑他一輩子,直到他死的那一天?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0 18:08:37

第六章

  豆芽從不以為艾斯特和奧維莉懂得反省這兩個宇,也不認為他們會乖乖聽從她的「勸告」退出服裝設計這一行,對她感到愧疚更是沒可能的事,卻怎麼也沒想到他們會以如此卑鄙幼稚的手段來反擊她——

  第一次彩排翌日,莎蘭絲一見到豆芽劈頭就問:「卡露蜜,你和奧維莉是高中同學嗎?」

  豆芽愣了愣,警覺心立起。「對。」那女人又想搞什麼陰謀了嗎?

  「那麼……」莎蘭絲眼中掠過一絲輕蔑之色。「她說你有偷竊的惡習應該不會有錯吧?」

  豆芽大大一呆,「偷竊?」作賊的喊捉賊?「如果我說她的指控是污蔑呢?」

  「無緣無故,她為什麼要污蔑你?」莎蘭絲冷冷地反問:「總之,再過兩天就要進行第二次彩排,時間緊迫,我沒有辦法在這時候開除你,但你最好給我小心一點不要出什麼問題,否則後果自理!」

  豆芽沒有吭聲,視線悄然投向後臺另一角落,奧維莉噙著陰險的笑回視她。

  小人!

  不過,莎蘭絲沒有立刻趕走豆芽顯然出乎奧維莉的意料之外,於是她只好「再接再厲」,對每一位設計師、助手,以及所有工作人員指控卡露蜜是個慣竊,讓所有人對她投以異樣的眼光,以為這樣應該足夠逼她自己離開了。

  但,再一次出乎奧維莉的預料之外,豆芽根本不在乎,被冤枉的滋味她早巳習慣到不能再習慣,這種小case她根本看不在眼裏。

  奧維莉只好使出最後一招,就在第二次彩排當天——

  第一次彩排很簡單,但第二次彩排是預演,也就是與正式表演相同,主辦單位將提供多款設計開放給媒體採訪及攝影。

  所以這天中午開始,後臺便陷入一片兵荒馬亂之中,由於每位模特兒從髮型到換衣服平均約只有三分鐘時間,因此,大家都要以最快的動作來進行,雞飛拘跳的程度幾乎可媲美波斯灣的沙漠戰場,飛彈火箭炮轟過來、轟過去,連設計師本人都下場參與戰鬥。

  女模特兒在眨眼間被剝得一絲不挂似乎是再自然不過的事,男人也不會多看一眼,相對的,男模特兒當場脫個精光也不會有女人多瞄他一下。

  就在最混亂的當兒,珍突然驚慌的大呼小叫起來。

  「那套項鏈和手鐲呢?昨天晚上我明明收好了,怎麼不見了?」

  然後是一陣人仰馬翻的尋找,最後,當確定再也找下到時,所有的指控目光不約而同指向豆芽。

  「我?」豆芽暗暗冷笑,神情泰然自若。「那是仿製品,我幹嘛要偷它?」

  「雖然是仿製品,但也是香奈兒精品的仿製,轉手賣出去起碼也可以賺上一千歐元。」珍振振有詞地說。

  「轉手賣出去?」豆芽嗤之以鼻地哼了哼。「我看上去就那麼窮嗎?」為了工作方便,她總是一件T恤,一件牛仔褲穿了就出門,但也不只她一個人穿這樣,起碼有一半的工作人員都是呀!

  「你高中時就窮得連飯也沒得吃,我還懷疑你怎麼有能力上大學呢!」奧維莉細聲細氣地從旁K過來一顆大石頭,想一口氣砸死她。

  「我結婚了,我丈夫養得起我。」

  「那是你自己說的,瞧,你丈夫連結婚戒指都買不起呢!」

  誰會戴著一枚幾十萬歐元的戒指到處跑呀!

  豆芽冷眼環顧?人。「好吧!那我現在立刻到Agatha再買一套仿製品來,你們可以跟我一起去,證明東西不是我偷的,而是我買的!」

  「那是香奈兒剛推出不久的新作品,Agatha也只有那一套,沒有第二套。」

  「……我還是可以買到!」

  聽她這麼說,大家更以為項鏈是被她偷去了,俱都以輕蔑的眼神看她拿手機到一旁去低語,片刻後,又見她若無其事的繼續工作。

  「你不是說要再去買一套仿製品來嗎?」

  「放心,待會兒就會送來,一定不會耽誤模特兒上臺的。」豆芽胸有成竹地說。

  十五分鐘後,一位後頭跟著兩位真槍實彈的保全人員,胸前別著香奈兒副理名牌的紳士提著一個小鐵箱來到後臺,大家正感狐疑,卻見豆芽毫不猶豫地迎上前。

  「菲爾靳夫人?」

  「是的。」

  豆芽掏出身分證件來證明自己的身分,證實無誤之後,那位紳士立刻把小鐵箱放在一張桌子上,再拿鑰匙出來打開,取出一個香奈兒首飾盒掀開,轉向豆芽。

  「請問夫人,這是您要的嗎?」

  絢麗的光彩即刻奪去所有人的目光,盒內珍珠白絨布上躺的正是那套價值三百萬歐元的項鏈與手鐲——24顆梨型藍寶石配上56顆圓鑽與912顆藍寶石的項鏈,以及31顆圓鑽配上120顆藍寶石的手鐲。

  真品與仿製品的造型完全相同,但那耀眼奪目的光彩卻是仿製品無論如何也此不上的,眾人窒息得連驚歎聲都發不出來。

  「對,這就是我要的。」

  「那麼,請夫人簽收。」

  待豆芽在收據上簽過名之後,那位紳士異常恭謹地將小鐵箱子的鑰匙交給豆芽,再指指身後的保全人員。

  「這兩位保全人員將全程護衛這套首飾,直至將夫人護送回家為止。」

  「謝謝,麻煩兩位了。」

  紳士離去,豆芽神情自若地闔上首飾盒放回小鐵箱子裏鎖上,回身又自顧自去工作,無視眾人不可思議的目光。

  現在,沒有人敢再懷疑她了吧?

  //////////////////////////////

  「不會吧?」

  剛回到家裏,豆芽就被興奮莫名的路希一路拖進臥室裏,一眼見到床上擺滿了香奈兒的首飾盒——起碼有二、三十個,不禁目瞪口呆。

  「原來你喜歡香奈兒的首飾,所以我順便挑選了一些很不錯的回來,快,來看看你喜不喜歡!」

  豆芽呻吟著就地跌坐在地毯上。「上帝,你又花了多少?」

  「不多,不多,也不過才八千多萬而已。」

  「日幣?」最好是,雖然不太可能。

  「歐元。」

  難怪那位紳亡恭謹得超乎尋常,畢竟會一口氣買這麼多首飾的客戶並不多。

  「路希,你實在是……」豆芽猛然吸一口氣,想罵他個狗血淋頭,但轉眼一想,如果不是他,今天她能夠這麼順利過關嗎?「算了。」她泄氣的呢喃。

  「怎麼樣?喜歡嗎?」路希像只哈巴狗一樣在她身邊猛搖尾巴。

  「實在不想這麼說,但是……」豆芽慢吞吞地歎了口氣。「你的眼光確實是一流的。」

  路希當仁不讓地挺挺胸脯,「那當然。」然後取出一支珍珠與粉紅鑽石鑲制的手錶為她戴上,退後打量幾眼,隨即又上前為她戴上一對珍珠耳環,再把她過肩的長髮攏成馬尾高挂在腦後。「很好,這樣搭配一套粉紅褲裙恰恰好!」

  聞言,豆芽腦際靈光一閃,脫口問:「路希,你有沒有想過作造型設計師?」雖然他不會設計服裝,但在服裝搭配與造型設計上卻挺有一手的。

  路希聽得一呆。「我?造型設計師?從來沒想過!」

  「可是你的眼光一流,品味絕佳,無論是你自己的穿著,或是為我作造型搭配,你都有最獨特的創意,不管是古典優雅、帥氣灑脫或新潮奔放,你都能作出最完美的搭配,不走這一行實在太可惜了!」

  「是嗎?」向來只聽她罵他是廢物,頭一回聽她這樣讚美他,路希開心地笑起來。「你真這麼認為?那麼,或許我會考慮考慮。」

  歪著腦袋瞅住他一會兒,豆芽突然伸臂扳下他的頭,唇瓣貼在他嘴邊遊移。

  「現在就考慮!」

  「現在?」路希心不在焉地重復,一心只想吻住她的唇,她卻閃閃躲躲的不給他得逞。

  「對,現在,O不OK?」

  「唔……」已被點燃欲火的男人更迫切的想攫住她。「只要你該死的不要再像只毛毛蟲一樣扭來扭去,什麼都OK!」

  「別忘了你說過的話喲!」

  她不躲了,任由他粗魯地掠取她的唇舌,並抱起她丟上床去恣意為所欲為,結婚近三年,他的熱情分毫未減,甚至更熾烈,使她不禁開始懷疑……

  他的熱情真會有消褪的一天嗎?



  突然間,大家看豆芽的眼光不一樣了,連莎蘭絲與珍也對她客氣許多,至於奧維莉與艾斯特,那樣陷害她都趕不走人,一時之間也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可以趕走她,更擔心不顧一切做得太過分的話,死的反倒是他們自己。

  於是,時裝秀順利進行直至落幕,再也沒有出什麼岔子。

  通常在時裝秀結束後,設計師都會開一個慶祝派對,或者請所有模特兒和助手們到俱樂部去熱鬧一下,以感謝大家的合作與辛勞。

  「我能不能不去?」由於是頭一回參加這種工作,豆芽並不知道有這種慣例,不過就算知道她也沒興趣,何況其他人都帶了另一套衣服來換,只有她依然是一身

  T恤、牛仔褲,怎麼去?

  「為什麼不去?那家俱樂部也不要求盛裝,而且大家都去,只有你不去,這樣不太好吧?」並不是非她去不可,不過只剩下這個機會可以探聽她到底是什麼身分,為什麼一個打雜的助手竟然買得起那麼昂貴的首飾?

  「……好吧!那我最好先打電話回家告訴我丈夫一下。」

  由於助手們要負責整理所有道具——服飾配件等,所以模特兒們先一步上俱樂部去,豆芽與其他五位助手晚一個鐘頭後才出發,設計師們更遲,他們還得和主辦單位負責人喝兩杯酒,為將來有機會再合作交際一下。

  對設計師而言,人際關係也是很重要的。

  卡朋是巴黎最佳俱樂部之一,絢麗奇幻的空間設計特別吸引時尚界與模特兒等時髦人士,挑高三層樓的天花板上是由燈光塑造出的藍天白雲,當DJ播放抒情歌曲時,白雲會在藍天上緩緩飄動,大理石地板配合光線的折射,巧妙的締造出一種騰雲駕霧般的浪漫氣氳;若是播放動感音樂,天空中則會爆出閃電火花,製造出另一種風雲變色的環境。

  當豆芽六人到達時,俱樂部已幾乎滿客,不但足可容納一百五十人的大舞池內有近百人在忘我地大跳勁舞,四周的桌位也坐滿了人,二樓的VIP包廂區同樣座無虛席。

  「這麼多人,我們怎麼找他們?」豆芽轉頭四處張望,嘴裏說要找人,其實根本沒在看人,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她只想先滿足一下對這種場所的好奇心。

  「二樓,」珍往上指。「莎蘭絲他們早幾天前就在二樓訂了四張桌位。」

  上了二樓,就在DJ棚正對面,男男女女十幾位模特兒中有大半數都靠在欄杆上往下望,一邊眉飛色舞興致勃勃地討論。

  「他一定是模特兒!」

  「可是我們誰都沒見過他呀!」

  「酷,他跳得好炫,說不定是舞者。」

  「有可能,瞧,大家都搶著跟他跳。」

  「可惜他不跳慢舞,不然我也想跟他跳。」

  「今晚的主題是周末狂熱,慢舞並不多……」

  豆芽獨自在另一張空桌位上坐下,珍和奧維莉與其他三位女助手則好奇地也挂上欄杆望向舞池。

  「你們在看什麼?」

  模特兒們沒有回答,因為不需要她們回答,舞池中近百個在飄舞的人當中有一個人特別醒目,任何人只要一眼掃過去必定會注意到他,

  雖然不僅他一個人金髮,但他的金髮特別燦爛,仿佛頭髮本身在發出光芒;雖然不僅他一個人擁有一副高姚挺拔的身材,但他的身材特別迷人,他身上釋放出的賀爾蒙特別性感;雖然不僅他一個人的舞跳得好看,但他的肢體律動特別優雅又有活力,宛如在森林問賓士的花豹。

  總而言之,他是那種處身在千萬人中依然能讓人一眼就注意到他的人。

  「走,我們也下去跳舞,順便看看他的長相如何。」

  「說不定他長得很抱歉。」

  「如果是的話,他身邊不會圍著那麼多女人。」

  「說的也是,好,走!」

  一下子,女模特兒和助手們幾乎全跑光了,只剩下幾位男模特兒和豆芽,她根本不會跳舞,對看男人也沒興趣,她感興趣的是男人的穿著。過去她都不太注意男裝,但如果她想順利得到男裝設計的學分,多注意一下男裝潮流是必須的,所以她注意的是在二樓走動的男人,有時候還會跑去跟人家提出建議。

  「麥可,你不覺得再多一條絲質圍巾會更好看嗎?」

  「馬拉提,用細腰帶是不是效果會更好?」

  最後,她居然想跑去跟不認識的人說他的上衣和長褲的?色配得不好,麥可急忙把她抓回來。

  「夠了沒有,卡露蜜,跟我們還無所謂,但那人你又不認識……」

  「我是好意啊!」

  「見鬼的好意,你……」

  這時,那群女模特兒和助手們又一窩蜂跑回來了。

  「那男人真是該死的漂亮,真想吻遍他身上每一寸肌膚、每一滴汗水!」

  「他的胸毛又細又卷,好性感!」

  「只要能跟他過一夜,就夠我回味一輩子了!」

  「我見過的男人沒一個比得上他的!」

  「怎麼比?跟他站在一起,其他男人都變成粗魯的野獸了!」

  「那你們幹嘛回來?」麥可沒好氣地說。

  女模特兒們相顧一眼,歎氣。

  「他被安吉拉霸佔住了。」

  「安吉拉?」麥可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好極了,跟她一比,你們就變成池塘邊的醜小鴨了!」他狠狠地反擊回去。

  「誰是安吉拉?」豆芽好奇地問。

  「十大超模之一的波蘭名模。」麥可若有所思地頓了頓,「不過聽說她的眼界很高,以冷峻著稱,多少男人的追求她都不屑一顧,現在居然……唔,那男人真有那麼吸引人嗎?」說著,驟然伸手拉住豆芽。「走,我們也去看看!」

  不是他對男人有興趣,而是一股不服氣的心理使然。

  不過女人跟女人跳舞多得是,男人跟男人跳舞可就不太適合在這裏表現,所以他不能找男人去跳舞,只能找女人。

  「才不要!」豆芽死釘在座位上,不?所動:「我沒興趣!」

  「那陪我跳舞。」

  「我不會跳舞。」

  「我教你。」

  「不要!」她才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出洋相。

  「不要這樣嘛!我教你,很簡單的……」

  「不要!不要!不要……」

  就在她拚命不要的當兒,肩上突然搭上一隻手,一個詼諧的聲音自她背後傳來。

  「我來教你如何?」

  豆芽愕然回眸,眼前赫然是那位在蒙地卡羅與路希豪賭的褐發紳士,這會兒他卸下紳士外衣,又是另一副隨性的灑脫模樣,帥極了。

  「拉摩,你怎麼在這裏?」

  拉摩聳聳肩。「我以為你們今年還會到蒙地卡羅去賭幾場,結果沒見到你們,只好跑到羅馬去找人,再追到巴黎來,誰知道連你家大門都還沒進去就被他拖到這裏來了。」

  豆芽愣了愣,驚呼,「你是說,他也來了?」旋即想到剛剛女模特兒們所熱烈談論的那個害其他男人都變成粗魯野獸的漂亮男人……「他來了!」她早該猜到是他。

  拉摩頷首。「他說你要來,所以他也要來,我猜他是不希望你和別的男人跳舞,所以……」拉摩滑稽的擠眉弄眼;「陪我跳支舞如何?」

  豆芽眨了兩下眼。「你想幹嘛?」

  拉摩很誇張的歎了口氣。「從來只見女人為他爭風吃醋,他只會擺出一張天真的臉問人家:她們為什麼吵架?可惡,好像他根本不懂何謂吃醋!所以我想讓他嘗嘗吃醋的滋味,看他以後還敢不敢用那種無辜的表情問那種該死的問題。」

  「他才不會為我吃醋。」豆芽不以為然地咕噥。

  拉摩擠擠眼。「那我們就試試。」

  「就算會,在這種場合他也不會表現出來。」

  「我們來打個賭如何?我說如果他吃醋的話一定會表現出來,說不定會狠狠揍我一拳。」

  豆芽遲疑一下,「還是不太好,我穿這樣不適合跳舞。」她想找藉口推卻。

  拉摩笑一下,像變魔術似的突然變出一個袋子。「那就馬上去換。」

  豆芽呆了呆。「這……」

  「這是他替你帶來的。」

  「但是……」

  「不肯給面子?」

  「不,不是,」豆芽忙道:「我真的不會跳啊!」

  「我教你。」

  豆芽張了張嘴,闔上,苦笑。

  看來今天這糗是出定了!

  該死!真該死!

  路希竟然帶這件她從來不敢穿上身的銀絲舞衣來給她,胸前包得密不透風,背後卻裸露至腰際,裙長至腳踝,左側開衩卻高列幾乎可以看見內褲,幸好還附帶一件黑色熱褲,還有一支銀髮夾、一對黑色大耳環和一雙黑色短靴。

  她在盥洗室猶豫了好久才敢出去。

  拉摩一見到她兩眼便發出驚異的神采,「你……」看看她的穿扮,再凝住她的頭髮——一簇簇銀髮在黑髮中發出銀色光芒。「很適合銀色呢!」

  豆芽有點彆扭地拉攏裙側開衩。「我實在不適台穿這種衣服。」

  「胡說!」拉摩以讚賞的眼神上下打量她。「你的身材很棒呢!」

  身材很棒?

  以前這種讚美詞從來不適宜用在她身上,但現在,她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身材的確不錯,大概是生過兩個孩子的緣故吧!她想。

  不曉得如果她再生兩個的話,是不是會變成魔鬼身材呢?

  「我們到舞池去吧!下一支是慢舞,很容易,只要跟著音樂擺動就行了。」

  的確很容易,只要不是沒有節奏感的人都應付得來,不容易應付的是拉摩為了逼使路希吃醋的舉動,他要求她把身子貼在他身上,還把手放在她裸露的背上,然後慢慢移到路希那邊。

  「路希就在你後面不遠,」拉摩俏聲道:「他只跳勁舞,慢舞都會在一旁休息,我想是他不願意和除了你以外的女人太親熱。」

  豆芽努力按捺住回頭看的衝動。「我不知道他會跳舞。」

  「玩樂的事他哪一樣不會?」

  豆芽噗哧失笑。「說的也是。」

  「嘖,居然到現在還沒發現你。不過也不能全怪他,那麼多女人圍在他身邊,每一個都搶著要得到他的注意……」

  「譬如安吉拉?」

  拉摩兩眼往下瞥。「你也知道她?其實他們認識很久了,起碼有六年以上,而安吉拉也追了他那麼久,可惜路希只想和她玩玩,完全沒有其他意思。」

  玩玩?怎麼玩?

  「他們上過床?」

  拉摩沈默一下。「我不想騙你,路希確實和很多女人上過床,安吉拉只是其中之一,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和你結婚以後,他再也沒有碰過其他女人了。」

  「你怎麼知道?」路希打野食並不需要向他報告吧?

  拉摩輕哂。「或許我應該這麼說,和你結婚以後他就‘失蹤’了,從以前他常去找樂子的地方‘失蹤’了。女人見不到他、朋友找不到他,誰也料想不到他又結婚了,而且還乖乖待在羅馬做賢夫良父。跟他做朋友十年以上,我從來沒想到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他也會有這麼一天,但,他的確安定下來了。」

  「十年?」豆芽吃驚地仰眸。「你們認識這麼久了?」

  「十一年,我和他是大學同學,所以他和愛蓮的婚姻我也很清楚。」拉摩瞥向豆芽身後。「老實說,我曾經對他感到非常憤怒,因為愛蓮是那樣溫柔美麗的女人,又那麼深愛他,他卻像對待其他女人一樣對待她,明明已經有了一個那麼完美的妻子,他卻仍然在外頭到處拈花惹草;伊文聰明又可愛,他也從來不曾抱過他半回,我認為他根本沒有資格結婚。不過……」

  收回目光,他神情嚴肅地俯視她。

  「現在我終於明白,他不是沒有資格結婚,而是對象錯了,他不應該聽從他父親的命令和愛蓮結婚,因為他不愛她;但他愛你,所以才能定下心來專注在你和你們的孩子身上。因此,卡露蜜,請你不要再懷疑他了,他愛你,真的愛你!」

  豆芽靜默片刻。

  「他告訴你的?」

  拉摩點點頭。「他說你不相信他,所以他不能不跟緊你,你知道,他害怕你被別的男人吸引而離開他。」

  「如果他能平凡一點、貧窮一點,」豆芽低哺。「或許就不會是如此了。」

  「那怎能怪他,外表是天生的,財富是父母留給他的,他無法……啊~~他終於發現你了,而且不太高興……」拉摩驟然笑出聲來。「不,他是很生氣!上帝,他真的非常生氣!哈哈哈,我就說吧!他一定會吃醋,瞧他……」

  話至中途驀然失去聲音,豆芽可以很清楚的聽見他的抽氣聲,仰頭看,見拉摩臉上滿布駭異之色,接著又發現原本在跳舞的人也都停下來望住同一個方向,同樣驚駭不已,四周的空氣猝然降到零度冰點以下。

  她不禁打了個寒顫,霍然回身,也抽了一口氣。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0 18:08:54

 
 
  路希,不,路西法那雙盈滿暴怒的黑眸正冷厲地瞪住她,背上那三對發出驚人光芒的羽翼彷佛欲待展翅遨翔的大鵬鳥般盡展開來,幾乎遮去半邊天,眼看就要揚動起來了。

  豆芽慌忙推開拉摩奔向他。

  「不,不,別生氣,請別生氣!」她尖叫著,一邊想把他的翅膀拉下來,但他的翅膀根本沒有實體,她的手抓來抓去就是抓不到他的翅膀,只撈到好幾把空氣,「該死!」急得她差點用咬的。「拉摩只是想看看你吃醋的樣子,他沒有惡意啊!」

  但路西法眼中的暴怒並沒有消失,羽翼仍舊不肯收回。

  「拜託,是真的啦!」豆芽忍不住歎氣。「我們雖然在跳舞,但其實他一直在替你說好話,說你是真的愛我,勸我不要再懷疑你了……」

  羽翼上的羽毛微微往下垂落。
  「……他還說雖然以前你有過很多女人,但自從和我結婚之後,你就再也沒有碰過其他女人了……」

  羽翼收回了一點點。

  「……又說你實在不應該和愛蓮結婚,因為你不愛她,但你愛我……」

  羽翼收回更多。

  「……所以你不再像以前那樣到處去玩,乖乖守著我和孩子,因為你的心已經定下來了……」

  羽翼繼續往回收。

  「……他說你害怕我會被別的男人吸引而離開你,可是……」豆芽頓了一下。「其實你比誰都清楚不是嗎?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比得上你,我怎麼可能會被其他男人吸引呢?」

  羽翼終於合攏,豆芽松了一大口氣,黑眸裏的憤怒已消褪,但依然冷森。

  「不准你再跟其他男人靠那麼近!」

  「不敢了!不敢了!」豆芽卯起來搖頭給他看,證明她是真的不敢了。

  「也不准你再跟其他男人跳舞!」

  「不會!不會!」豆芽繼續死命搖頭。

  「很好。」

  豆芽苦笑,「是啊!你是很好,可是……」她喃喃道,兩眼掃向四周,還有二樓,幾百雙眼睛依然瞪住他們,不,是瞪住他的翅膀出不了聲。「這種情況實在不太好!」

  「我會讓他們忘了這件事。」

  「咦?」豆芽驚訝地望住他。「你可以?」

  「等我收回羽翼之後,他們就會忘了。」

  「酷!」豆芽驚歎。「集體催眠嗎?」

  催眠?

  路西法挑了一下眉,沒出聲,羽翼突然揚開來揮了一下,旋即消失,豆芽只不過眨了一下眼,那雙冷森的黑眸已然回復清澈的藍眸,金髮燦爛依舊,舞池裏的人繼續跳舞,二樓的人繼續看樓下的人跳舞,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唯有拉摩怔愣地望著自己空空的懷抱,想不透他的舞伴怎麼突然不見了?

  「咦?豆芽,你怎麼……」路希錯愕地拚命眨眼。「剛剛你不是和拉摩在一起跳舞嗎?」

  豆芽斜睨著眼。「所以你很生氣?」

  「當然生氣!」路希憤慨地說,還惡狠狠地朝拉摩瞪去一眼,表示他是真的很生氣。「他的手摸在你的背上吃豆腐耶!」

  「誰教你要拿這件衣服來!」

  路希窒了一下,「但……但這件衣服是我特地?你挑選的,又特地訂制配件,你卻從來不穿……」他委屈地囁嚅道:「啊~~對了,你應該把頭髮全部攏起來用髮夾夾住,而不是攏到一邊去,難怪我覺得有點不太對。來,我幫你弄。」

  「是嗎?」任由他替她改變髮型,豆芽喃喃道:「所以我說你適合走這行。」

  「可是我只想為你……」眼看豆芽又瞪起眼來,路希慌忙改口,「好好好,我做,我仿造型設計師!」見豆芽露出滿意的表情,他馬上又湊上諂媚的笑。「陪我跳舞?」

  豆芽原想拒絕,但想到她都陪拉摩跳過舞了,說不陪自己的丈夫跳舞好像說不過去。

  「先說好,我不會跳舞,只會晃來晃去的喔!」

  「那樣就夠了。」

  於是,在四周那些女人——包括安吉拉——驚訝又錯愕的瞠視下,路希迫不及待地將豆芽摟進懷裏隨著音樂「晃來晃去」,順便……

  「喂喂喂,你在摸哪里啊!」

  「拉摩可以摸,為什麼我不可以?」

  「他沒有摸,他只是把手放在我的背上;而你,先生,你已經把手伸進我的衣服裏面去啦!」

  「不然我幹嘛買這件衣服,不就是為了可以……」

  「你說什麼?」

  「哈哈,沒什麼、沒什麼,我是說,反正你全身都已經被我摸光了,現在多摸一下又有什麼關係?」

  「有觀眾!」

  「好嘛!那我摸前面,她們看不見,這總可以了吧?」

  「……」

  ///////////////////////////////

  二樓的VIP座,奧維莉與艾斯特和其他模特兒們張口結舌地靠在欄杆上往下望,眼珠子瞪得快掉出來了。

  「他不是不跳慢舞的嗎?」

  「他現在跳的正是慢舞,而且是和卡露蜜一起跳,還抱得那麼緊!」

  「抱她?不,他沒有抱她,他一隻手忙著在她背上爬來爬去,另一隻手伸進她的裙子裏摸她的屁股,哪里還有多餘的手抱她?」

  「My GOD!他們在親吻!」

  「看在老天的份上,他腦筋打結了?不挑安吉拉,竟然挑上卡露蜜!」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早就認識了嗎?」

  七嘴八舌間,設計師們終於來了,見大家都驚險萬狀的挂在欄杆上,不禁也好奇地往下瞧。

  「原來是他!」莎蘭絲喃喃道。

  一聽莎蘭絲好像認識那個漂亮得迷死人的男人,女模特兒和助手們不由興奮地圍過來。

  「你認識他是誰?」

  莎蘭絲微笑,「很漂亮的男人對不對?迷人得讓人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下肚對不對?」坐下,揮手向路過的侍者要了一杯調酒。「我想你們一定猜他是模特兒或影星?」

  大家競相點頭,莎蘭絲搖頭。

  「錯,他根本不需要工作,每天都是這樣無所事事的到處吃喝玩樂,因為他是全球十大富豪之一,表面上身價三百億美元,私底下的財富聽說更驚人,可能兩、三倍不止。年輕漂亮又富有,不知有多少女人覬覦他,但他就像個長不大的頑童似的,玩玩可以,想抓住他?」她又搖頭。「不,誰也抓不住他!」

  驚歎聲此起彼落。

  「但,卡露蜜怎會認識他呢?」奧維莉忐忑不安地問。

  「卡露蜜認識他?」莎蘭絲驚叫。

  奧維莉指指舞池。「現在正在和他跳舞,不,親吻的就是卡露蜜。」

  「真的?」莎蘭絲吃驚地也挂到欄仟上去。「上帝,真的是,她換了衣服我都不認得了!」片刻後,她坐回原位。「不過這也沒什麼,他玩過的女人幾卡車都載不完,或許他們剛認識,一起跳跳舞,玩玩罷了。」

  「剛認識?」奧維莉不以為然地蹙起眉宇。「但他不跟任何人跳慢舞,只和卡露蜜跳,這不是很奇怪嗎?」如果他們真有什麼關係的話,也難怪卡露蜜買得起那麼貴重的首飾,而相對的,她和艾斯特恐怕就不太妙了。

  「待會兒她回來時問問她不就行了。」

  但豆芽過了很久之後才回來,路希一直纏著她跳不停,對其他女人的誘惑眼神視若無睹,只專注於貼在她身上用軀體「教」她跳舞。

  貼前面就光明正大的拿不懷好意的手在她背後周遊列國,順便吃她的口紅。

  貼後面就堂堂正正摸她的大腿,啃咬她的耳垂,用亢奮的象徵頂她的屁股。

  直到麥可和一位女模特兒舞到他們身邊去傳話……

  「卡露蜜,要到三樓用餐了。」

  「哦!好,馬上來!」

  片刻後,兩人汗水淋漓地來到二樓VIP區,豆芽一身燦爛的銀與對比分明的黑,整體造型十分耀眼;而路希則是一身柔和的米白,紮進長褲裏的大翻領襯衫沒有扣子也沒有拉鏈,大大方方地敞露出結實的胸肌與誘人的金色鬈毛,璀璨的金髮眼貼地覆在腦後,美麗純真的臉上挂著無邪的笑。

  單就造型上來看,他們實在是最完美的搭配。

  「莎蘭絲,他是我丈夫,想和我們一起去用餐,可以嗎?」

  鏘鏘鏘鏘數聲連響,桌上的飲料全數陣亡,有人吃洋蔥圈差點噎死,有人摔倒椅子,還有一個險些翻到欄杆外跌到一樓去摔成肉餅。

  「他是你丈夫?」女人們嘶聲尖叫。

  豆芽頷首。「是啊!」

  「我們結婚快三年了,」路希炫耀似的補充,「她還替我生了兩個全世界最漂亮的孩子,我愛死她了!」說完再狠狠啵她一下,以證明他對她的熱愛。

  現場所有的下巴全掉光了,每一雙不可思議的眼都在訴說著他們的無法置信,奧維莉與艾斯特更是絕望地面面相覷,兩張臉同樣慘澹。

  他們死定了!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0 18:09:41

 第七章

  往年,歐洲人一到夏天就競相跑到海邊去曬太陽作日光浴,但這一年,自進入六月以來溫度便反常地不斷往上攀升,到了七月,有些地區更高達攝氏四十度以上,熱浪造成的死亡人數也在持續增加當中,火災頻仍、航運受阻,農作物面臨減產,電器設備因高溫而功能紊亂,甚至連長年結凍的冰川都開始融化,這時候別說是曬太陽,大家躲太陽還來不及。

  學者說是地球「生病」了,專家說是因為溫室效應,然而真正的原因……

  「老天,又有人熱死了,今年夏天到底是怎麼搞的?」豆芽盯著電視喃喃道。「哇~~法國熱死的人最多?我看我們還是快離開這裏吧!」關掉電視,起身回頭,愣住。「你在幹什麼?」

  路希跪在地毯上拉開兒子的褲子,一手探進裏面不曉得在摸什麼。

  「拉菲爾的小雞雞又不見了,我正在幫他找。」

  「又不是頭一次,還找什麼,它自己會跑回來的啦!」豆芽失笑道:「小心他給你一坨黃金。」

  「才不會,他已經會自己大小便了。」

  豆芽搖搖頭,逕自走出起居室。「兒子交給你了,我要去叫他們整理行李。」

  「整理行李?幹嘛?」

  「到白朗峰啊!」

  可是她才剛吩咐過管家和加百列,正打算上樓去整理自己和路希的行李,僕人便來通報。

  「夫人,艾斯特先生和奧維莉小姐來訪。」

  終於來了!

  「請他們到客廳,還有,麻煩你替我送杯果汁來,至於客人,給他們白開水就行了。」

  懊悔莫及與惶惶無措交錯在奧維莉與艾靳特瞼上,他們惴惴不安地並肩坐在沙發上,欲言又止地想說話又說不出半句話來,整整十分鐘過後,豆芽終於不耐煩地先開口。

  「你們到底來找我做什麼?」

  兩人震了震,相對一眼,又躊躇了好一會兒,艾靳特才??道:「我……我不能不改行嗎?」

  「隨便你。」豆芽無所謂地聳聳肩。「不過這條路你要是真能順利走下去,我倒不能不佩服你。」言下之意非常明確——她一定會千方百計阻擾他。

  「可是……」艾靳特幾乎哭出來。「我只懂得服裝設計……」

  「而且多少還有點天分,」豆芽也承認他的才能。「但是你偏偏要利用我,為什麼?」

  艾靳特遲疑一下,然後沮喪地垂下腦袋。「當時我的教授告訴我,我是有些天分,但也僅僅足夠作個獨當一面的設計師而已,根本沒有資格踏上世界伸展台。而當我把你的設計圖拿給他看,他當下就斷言那才是足以走上世界伸展台的天分,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偷我的設計圖,順便把我的積蓄搜刮一空!」豆芽忿忿指控。

  艾斯特頭垂得更低。「對不起,我的家人不願意支勸我走這一行,光靠打工實在應付不來學費、生活費……」

  「那我呢?」豆芽憤怒地拔尖嗓門。「你走投無路時還可以回家去,可是我連半個親人都沒有,一切都要靠自己,你卻偷走了我所有積蓄,半毛錢都不留給我,你知道那之後我過得有多淒慘嗎?常常一天只吃一片吐司,有時候光喝白開水,如果不是碰上路希,我早就餓死了!」

  「對……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你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麼用,」豆芽不屑地扔回他的歉意。「那一段悲慘的日子早已深印在我腦海中,儘管我現在大魚大肉過好日子,但乍夜夢回時偶爾還是會驚醒過來,惶恐地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仍在孤兒院裏被欺負,還是在徐家受盡虐待,或者是住在儲藏室裏餓得想吃掉自己,你能想像得出那是什麼樣的日子嗎?換了是你,你能……」

  說到這裏,她突然打住,雙眸轉注客廳口看著一團金髮燦爛的小肉球滾進來。

  「媽咪!媽咪!」小肉球急急忙忙蹦一下彈進她懷裏,沒穿褲子,胖胖的小指頭惱怒地指住隨後追來的父親告狀。「爹地欺負拉菲爾啦!」

  一追進客廳裏來,路希便緊急煞住腳步,拎著一條小褲子猛打哈哈。

  「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哈哈,我馬上把小鬼帶走,馬上!」

  但小肉球兩隻肥肥的手臂死命抱住母親的脖子不肯放。

  「不要,爹地要欺負拉菲爾!」

  豆芽斜睨著路希。「你又幹什麼了?」

  「我……」路希尷尬地猛搔金髮。「我找到拉菲爾的小雞雞了……」

  「然後?」

  「然後?」路希的傻笑愈咧愈誇張。「然後、然後……」

  「爹地說要把拉菲爾藏小雞雞的地方塞住,這樣拉菲爾以後就不能再把小雞雞藏起來了。」小肉球委屈地嗚嗚咽咽。「拉菲爾又沒有藏,明明是小雞雞自己躲起來的嘛!」

  差點爆笑出來,豆芽好不容易才硬憋住。「路希,請問你幾歲了?」

  「呃,二十九歲。」路希有點茫然,不懂她突然問這個做什麼。

  「哦!二十九歲了,是大人了呢!」

  路希得意的挺高胸脯。「那當然,還是兩個孩子的爹地呢!」

  「是喔!」豆芽似笑非笑地點點頭。「既然如此,就請你別再做那種幼稚的事情了可不可以?」

  胸脯扁了,傻笑又爬回路希臉上。「我……我只是跟他玩的嘛!」

  「不好玩!」小肉球小嘴兒噘得高高的。

  「聽到沒有,你兒子說不好玩。」

  「好嘛、好嘛,不玩就不玩嘛!」路希咕噥著把小肉球接過去,「兒子,媽咪有客人,我們不要在這裏打擾媽咪,爹地陪你玩。」隨即抱著兒子離去。

  但父子倆的後續對話仍清晰地傳進客廳裏來。

  「爹地當馬給拉菲爾騎。」

  「飛機好不好?當馬很辛苦耶!」

  「騎馬、騎馬、騎馬,拉菲爾要騎馬!」

  「好好好,給你騎就給你騎……晚上我再去騎你媽咪……」

  「拉菲爾也要騎媽咪。」

  「不行,你媽咪只有爹地能騎。」

  「要騎,要騎,要騎,拉菲爾要騎媽咪!」

  「小鬼,你敢讓我戴綠帽子,我先掐死你!」

  愈聽愈不像話,豆芽面紅耳赤地吼出去。「路希!」

  一聲短促的驚喘,某人的懺侮立刻誠惶誠恐地傳回來,「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應該是我給你騎、我給你騎!」然後是某人低聲埋怨兒子的聲音。「你看,都是你啦!媽咪生氣了,害爹地不能騎媽咪了!不過,這樣也好啦~~反正給你騎累了,也該換你媽咪出一點力氣來騎爹地……」

  「拉菲爾也要騎爹地。」

  「是是是,先給你騎,再給你媽咪騎,一個騎後面,一個騎前面,唉!做牛又做馬,男人好辛苦喔……」幸好接下去的話已經聽不見了,否則難保另一位某人不會沖出去砍人。

  豆芽哭笑不得地揉揉太陽穴,覺得有點頭痛。

  「總之,我沒有辦法忘卻過去所吃到的苦頭。瞧,路希對我很好吧?即使如此,我依然無法不懷疑他對我的感情,就算他說他有多麼愛我,我還是患得患失,而這一切都是你們造成的,也許我一輩子都會是這樣,到死都無法得到真正的快樂,你們說,我怎能輕易原諒你們呢?」

  「但畢竟你得到最好的結果了呀!」奧維莉脫口道。

  豆芽冷笑。「你的意思是說,反正你們沒有害死我,那就不算有罪,不應該得到懲罰?」

  奧維莉窒了窒。「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不需要逼得我們無路可走。」

  「逼得你們無路可走?」豆芽不可思議地覆述。「不,那是你們做的事,不是我。離開服裝設計這一行,你們真的沒有別的路可走了嗎?不,你們還有很多選擇,服飾業並不僅有服裝設計,還有許多相關專案任你選擇,但我絕對不允許你們再繼續做服裝設計。」

  「為什麼?」奧維莉忍不住提高了聲音。「為什麼一定要逼他放棄?只是因為報復嗎?」

  「只是?」豆芽哼了哼。「你們差點害死我,我沒有權利報復嗎?而且,如果你們繼續做服裝設計,為了得到更高的名聲,你們一定會再使出卑鄙的手段去陷害別人,因為艾斯持根本沒有足夠的天分更上一層樓。這點我絕不允許!」

  「不會,絕對不會,我們可以發誓!」奧維莉忙道。

  「很抱歉,」豆芽面無表情地說:「我沒有辦法相信你們。」

  「要怎樣你才肯相信我們?」

  「無論如何都不信!」豆芽以毫無轉圓餘地的口吻拒絕付出她的信任。「總之,不准他再繼續從事服裝設計的工作!」

  「不,你不能這樣對我們,這樣……這樣不公平!」

  「公平?」豆芽嘲諷地發出嗤笑聲。「你跟我這個一出生就備嘗不公平待遇的人說公平?告訴你,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憑什麼你可以在父母的呵護下長大,而我一出生就得被父母遺棄?憑什麼你可以陷害我,而我就必須被你陷害?不,別跟我說公平那種詞,因為我根本不懂那是什麼意思!」

  「你……難道你真的不能再給我們一個機會嗎?」艾斯特絕望地哀求。

  「我已經給你們機會了,不然我一定會要你們嘗嘗當初我所受到的苦。」

  「可是……」

  「不用再說了,到此為止,我不想再跟你們羅唆了!」豆芽猛然起身。「記住,不准再陷害別人,否則我會讓你們嘗嘗真正走投無路的滋味!」

  奧維莉凝視她半晌,慢慢起身。

  「你變漂亮了,但心卻更狠了。」

  豆芽不在意地冷笑。「別忘了,這是你們造成的!」

  奧維莉又注視她片刻,而後偕同艾斯特黯然離去,望著他們絕望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豆芽也有點黯然。

  為什麼?

  為什麼生存在這個世界上非得要如此冷酷無情不可呢?

  白朗峰是阿爾卑斯山的最高峰,也是一年四季都可滑雪的天然滑雪勝地,甚至還設有滑雪學校。不過豆芽並不打算滑雪,因為她不會滑雪,她只想玩雪,譬如堆雪人、打雪仗之類的,但她早該知道路希不會輕易放過她。

  第一天到達旅館時已經是下午茶時間,所以他們乖乖待在旅館裏休息;第二天他們帶著拉菲爾去坐輪胎滑雪,瘋狂了一整天;然而到了第三天……

  「慢著、慢著,路希,你究竟要把我拖到哪里去?」

  「滑雪。」路希愉快地告訴她。

  「滑雪?」豆芽嘶聲裂喉地尖叫。「不要,我才不要滑雪,我……我要陪拉菲爾玩!」

  「他說要在兒童俱樂部跟小朋友玩,沒空‘陪’你玩。」

  「可是……」

  「沒有可是,」路希繼續拖著豆芽走向滑雪場。「既然來到滑雪度假中心,怎能不滑雪?」

  「為什麼不能?」豆芽尖銳的反問。

  路希瞟她一眼,給她一個安撫的微笑。

  「現在,我們先替你買一副滑雪裝備,然後,我保證你一定會愛上滑雪的!」

  才怪!

  當你直過去也摔,橫過來也摔,甚至不動也摔,有時候還會倒栽蔥筆直插在雪地裏,或者來個一宇大劈腿,害她褲襠差點沒裂開,腿筋差點沒拉斷,這樣誰會愛上滑雪?

  「不對、不對,豆芽,你太緊張了,要放輕鬆一點,兩支滑雪板的距離要與肩膝保持同寬,兩腳蹲低,上身和膝蓋要微微前傾……不,不能彎腰駝背,放輕鬆一點,要自然挺直……對了,對了,就是這樣,放……」

  「你敢再叫我放輕鬆一點,我馬上去買一支槍來斃了你!」

  豆芽咬牙切齒地警告他,路希頓時不知所措地僵住。

  「那、那……不要放輕……呃,不對,我是說、說、說……」

  瞪了半天眼,聽他說、說、說了半天,豆芽終於泄了氣。「算了,我沒有滑雪的天分,還是你來吧!你一定滑得很好,表演給我看如何?」

  一聽,路希立刻眉飛色舞起來。「你要看我表演,好啊!好啊!」

  於是,他們移師到高級滑雪道,路希帶她到一個可以綜觀大部分雪道的地方,自己再到山頂上去。由於他穿著一身鮮豔醒目的金黃色滑雪裝,即使彼此距離遙遠,依然可以在眾多滑雪客中清楚地分辨出哪一個是他。

  「酷!」

  見路希熟練俐落的操縱著滑雪板和滑雪杖,姿勢美妙的從陡坡上以每小時80哩的速度俯衝而下,風馳電騁在波浪般的超大滑道上,或者自天然躍台騰空飛躍上半空中表演高難度的劈腿跳躍、直立翻轉與360度大扭轉,滑雪板激起的雪花飄散于藍天中,彷佛下雪一般,豆芽不禁贊佩歎不已。

  「這傢夥愛玩歸愛玩,好像也玩出一點成果來了呢!」她喃喃自語道:「或者他應該去參加奧運比賽。」

  不只她看得欽佩不已,其他滑雪客也自動停下來觀賞路希表演,而後,如同往常一般,當路希要回到山頂上去時,一大票女人好像螞蟻盯上香甜美味的糖果一樣圍繞在他身邊黏纏不休。

  換了是其他老婆,恐怕會氣到爆,但豆芽不會,因為路希不是別的男人,那個男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會碰上這種狀況,如果她每次都要吃醋生氣,有再多條命也不夠她爆。

  豆芽聳聳肩,逕自轉首望向四周眾多的山峰,每個山峰看起來都是那麼嚴肅高大,披著抖擻雪斑,露出硬雕而嚴峻的深灰色鐵岩,那並不適宜滑雪,卻能讓人深刻地體會到人類的渺小與脆弱……

  「你不生氣嗎?」

  豆芽閃電般回眸,只一眼便抽著冷氣駭然連退好幾大步。

  「你……你……你……」

  不知何時,黑衣男人——撒但葉與他的妻子——李麗絲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她身後,兩雙陰森冷酷的眸子寒惻惻地把她盯在原地無法動彈。

  「你真以為他愛你嗎?」李麗絲輕蔑地斜著眼看她。「告訴你,惡魔是沒有心也沒有靈魂的,所以路西法不可能愛你,他只是為了要阻止最後審判日的來臨才騙說他愛你,你若是相信他也就太愚蠢了。」

  「既、既然如此,」唇瓣抖了好一會,豆芽才硬擠出聲音來。「你們的目的應……應該相同,為……為什麼要阻止他?」

  李麗絲挑了一下眉。「看樣子她也不笨,撒但葉,恐怕我們騙不了她呢!」

  撒但葉徐徐眯起眼來,嘴角悄然勾勃起一抹殘佞的笑,森森白牙閃耀著噬血的光芒。

  「那就送她‘回去’!」

  話落,他背後那雙巨大的黑翼霍地揮揚開來,剎那間,原是清澈澄藍的天驀然黯淡下來,烏雲密布,遮蔽了所有的陽光,瘁然一道雷鳴暴響,狂風猛然爆發,滿天冰雹仿佛落雨般打下來。

  連驚嚇都來不及,好幾顆拳頭大小的冰雹業已K到豆芽頭上來了,她立刻抱頭沒命的狂奔想要找個安全地點躲起來,但沒跑兩步便腳底一滑,像顆肉球似的滾到雪道上去。

  下一刻,只聽見一陣巨大的轟隆聲,像打雷一樣,振動了整座山谷,她駭然抬頭,但見成千上萬噸的冰雪仿佛一面白茫茫的雪牆,似奔雷、若閃電般,排山倒海而來,夾風帶雪、噴雲吐霧,氣浪的的嘯叫和松濤滾動之聲綿延交錯,如同千軍萬馬奔騰般的浩大,席捲了所碰上的一切……

  大樹被劈啪折斷,野獸四處亂竄,人們驚叫著極力逃命,可是沒有一個人動作夠快,沒有一隻動物奔跑得夠迅速,那堵直瀉而下的雪牆以雷霆萬鈞之勢毫不留情地遮蓋所有……

  連滾帶爬地,豆芽掙扎著想要逃開,但一切都是徒勞,當她被冰雪卷起而墜下時,神志依然很清醒,腦海中驀然閃現「我還沒有告訴他我愛他」的遺憾,同時身體輕飄飄地數次被抬起又落下,而後被深埋住不能動,雖然她使勁掙扎,但更多的冰雪壓上來,直至她完全無法動彈,於是,她不得不放棄了……驀然,一雙宛如鋼鐵般的手臂平空出現攫住她的腰際,下一秒,她已然脫離冰雪的桎梏被納入某人溫暖的懷抱裏,旋即騰飛至空中……飛!?

  她尖叫著立刻抱緊某人脖子,不想看卻又不由自主地往下望,那堵雪牆依然轟然作響地卷著千層雪浪繼續往前賓士,貪婪地吞噬掉一切,包括……

  「不,不,拉菲爾、赫莉兒!我的孩子啊!」

  她驚恐地哭叫著,一邊掙扎著想要眺回雪地上去救她的孩子,驀而,一隻手把她的臉轉向另一側,於是,哭叫驟止,她不可思議地發現另一個人也長著翅膀飛在半空中,而且雙手各抱著一個孩子,她的孩子。

  加百列?她居然也有翅膀!

  而對面,撒但葉與李麗絲也飛揚著黑翼停留在空中。

  「路西法,你真以為‘祂’那麼好心想要成全你和雅娜爾嗎?錯了,‘祂’不想讓你回去,又想利用你來牽制我們,所以才用雅娜爾來套住你,你不會那麼愚蠢上‘祂’這種當吧?」

  「我知道,可是……」唇畔浮漾起溫柔的微笑,路西法深情地俯視懷裏的女人。「我不在乎,我願意被利用,只要雅娜爾能夠陪著我,隨便‘祂’愛怎麼利用我都不介意。」

  「你是說,」撒但葉的表情瞬間陰沈到零度以下。「你要與我們對抗?」

  緩緩抬起烏黑的眸子,路西法的神情同樣陰冷。

  「如果你們打算要掠奪這個世界的話,是的,我會與你們對抗。」

  「你以為你拚得過我們六個?」

  「不信就試試看!」

  撒但葉牙根咬得喀嚓喀嚓響,可見他有多憤怒。

  「為什麼?當初你願意和我一起背叛天,現在又為何要背叛我?」

  「當然是為了雅娜爾,這個世界是唯一能讓我和雅娜爾共存的地方,我不會讓‘祂’破壞,也不會讓你們搶去,這裏是我的,我和雅娜爾的!」路西法的語氣是毫無妥協餘地的堅決。

  「不!這裏是我的!」撒但葉怒吼。「‘祂’擁有天,這裏就該屬於我!」

  「你有地獄,不然你就去跟‘祂’搶天。」

  「你明明知道沒有你,我一定搶不過‘祂’。」撒但葉憤然道。

  「那種事你自己去想辦法。」路西法滿不在乎地說,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你!」撒但葉狂怒得又想揮動黑翼掀起更兇猛的狂風暴雪,但很快又放棄,他很清楚自己的力量或許是六位撒旦之中最強大的,卻依然不及路西法。「我不會輕易放棄的!」話落,一陣森冷的風吹過,撒但葉與李麗絲驟而消失。

  加百列徐徐飛過來,深深凝住路西法片刻,

  「‘祂’不僅要利用你牽制撒但葉他們六個,最重要的是,沒有你,他們就不敢向‘祂’挑戰。」

  「我知道。」路西法淡然道,再反問:「那你呢?你又是來幹什麼的?」

  加百列意味深長地瞄豆芽一眼。「將來有一天,或許你會需要我。」

  「需要你?」路西法那兩條充滿邪氣的眉微微往上挑,嘲訕地冷笑。「就算我真的需要你,你又為什麼要幫我?別忘了你和我的立場是對立的,你不怕‘祂’以為你也背叛‘祂’了嗎?」

  加百列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逕自轉注豆芽。「時間不多了,雅娜爾,記住,當你們的第三個孩子出世時,那是最後的警告。」

  但豆芽根本沒有辦法回應加百列,因為她還搞不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為什麼長翅膀的人愈來愈多了?為什麼大家都若無其事地飛在半空中,好像這才是最正常的行動方式?

  這是某種傳染病嗎?

  還是今年的流行趨勢?

  不長翅膀不夠炫,所以大家都要長副翅膀來趕時髦,無聊的時候飛到空中去轉兩圈秀一下,就像模特兒上臺走秀,請大家看看哪一副翅膀最酷,這就是今年秋冬最流行的新款式……

  豆芽苦笑著把臉埋進路西法懷裏。

  好吧!以後她的設計圖上都會多添上一副翅膀,這樣可以了吧?

  //////////////////////////////

  由於整座滑雪中心都被淹沒,道路也不見了,電線杆被砸倒,電線被砸斷,公路上更堆積了數以萬噸的雪,通訊與交通完全中斷,劫後餘生者只好先「飛」到庫爾馬悠再搭飛機回到羅馬,剛下飛機便瞧見沙利葉與羅弗寇氣急敗壞的趕來接機。

  「你們碰上雪崩了嗎?有沒有怎樣?」

  「雪崩?什麼雪崩?」路希茫然地左邊看看、右邊看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沙利葉愣了一下。「雪崩啊!白朗峰的雪崩啊,你們不是到那兒滑雪嗎?」

  「對啊!」

  「那……」

  「可是我不知道有什麼雪崩。」

  「但、但……」沙利葉與羅弗寇面面相覷。「電視報導說白朗峰上突然狂風大作,雷電交加,還有冰雹,因而引發一場驚人的雪崩,綿延了數十公里,滑雪中心整個被淹沒,到現在還在挖掘尋找生還者呢!」

  「是嗎?」路希驚訝地眨著藍眸。「真可憐。」

  「真可憐?」沙利葉不可思議地喃喃重復,「我又沒叫你可憐他們,我是說你們……咦?」這時候才發現他們居然沒有半件行李。「你們的行李呢?」

  路希正待回答他也不知道,一旁的某人搶先嘀咕了一句。

  「都埋在雪裏了。」

  沙利葉怔了怔,又與羅弗寇相對一眼,再一起望向某人。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能不能請你說清楚一點?」

  「說清楚?」瞧瞧一臉無辜的路希,再瞧瞧若無其事的加百列,豆芽不由苦笑,歎氣。「沒事,什麼事也沒。」怎麼說?

  沙利葉盯住她看了一會兒,而後壓低聲音問:「是……路西法?」

  「別問了好不好?現在我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覺,然後……」像上回一樣把一切都丟給周公去處理,雖然有點阿Q,但……

  不然她還能怎麼辦?

  ///////////////////////////////

  事實證明阿Q做法是行不通的。

  能把一切困擾都丟給別人去煩惱當然是最美滿的打算,可惜周公不再受理這種閒事,所以酣睡了整整兩天醒來後,生平第一次,豆芽考慮到別人,想到那些無辜被埋在雪崩下的遊客,她有點不安。

  起因是她,後果卻老是由別人去承擔,這樣好像不太符合公平原則吧?

  於是,背著路希,她找上加百列。「那個,呃,加百列,如果你真的是天使的話,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那些遊客被活埋,被犧牲呢?」

  加百列深深凝住她。「你……感到不安了嗎?」

  「才不是!」豆芽矢口否認。「我……我只是奇怪。」她不安是她的事,卻不想被人知道——有良心的人總是比較吃虧,會被利用、被欺負的,這種事她絕不會承認。

  加百列泛起一抹淡淡的笑。「你終於開始對這種事感到不安了,真是不容易,沒有開始就沒有結果,我等了好久呢……」

  「跟你說我沒有……」

  「噓……」加百列用食指輕輕抵住豆芽的唇,「我明白、我明白,但是……」她無奈地歎息。「這些犧牲都是不得已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所等待的結果,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請你說正確的義大利文好嗎?」豆芽以嘲諷的語氣要求道:「你說的義大利文我聽不懂!」

  加百列搖頭。「不,這件事必須讓你自己慢慢去感受。」

  「感受什麼?感受他們的犧牲?」豆芽尖銳地叫。

  「是的,你必須感受他們的犧牲,」加百列話說得極慢。「然後你才會請求路西法為你做一件事,如果路西法願意為你做那件事,你就會相信他是真的愛你。」

  「什麼事?」豆芽脫口問。

  「你必須自己想到。」

  「該死,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

  「因為,雅娜爾,」加百列露出為難的表情。「這是你自己的要求啊!」

  「見鬼,我不是雅娜爾,」豆芽怒叫。「你不要老是……」

  「那你就更不需要知道。」

  豆芽窒了窒。「但……」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只希望那天來得不會太遲。」

  語畢,加百列逕自回身離去,豆芽怔愣地望著她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既生氣更不滿加百列不肯把話說明白,又沒辦法硬逼加百列把話說清楚,只好自己生自己的悶氣。

  片刻後,她來到書房裏,從路希的保險箱裏取出三張支票看了一會兒後,毅然撕毀,再拿起話筒……

  「我已經撕毀那三張支票,你們可以不用擔心了。」

  簡單講完兩句,挂斷,再另行撥號……

  「艾靳特,你可以繼續設計服裝,但絕對不可以再竊取別人的作品,不然我會讓你嘗嘗走投無路的滋味。還有,你也不能再……」

  她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也許是想求得一點良心上的安寧,但……

  這樣真的有用嗎?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0 18:11:18

第八章

  所謂師,就是把知識技能教給別人的人,或者有專門知識技能的人,當然,想要頂上「師」這個名銜,依現代人的習慣,除了天分之外,專門知識還是要到學校裏去學習,但……

  「上課?我才不要!」一聽要他去上課,路希想都不想就大加反對。

  「你不是答應我要做造型設計師?」

  「那跟上課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譬如你要學習如何畫設計圖,」豆芽耐心地解釋。「還有色彩學、形象儀態學、心理學等等,再加上髮型設計、飾品設計、織品設計、服裝整合設計……」

  她愈說愈多,路希的臉也愈拉愈長、愈來愈臭,她還沒說完,他已厭煩地別過頭去,但即刻又轉回來,兩粒藍眸賊溜溜的發出異樣的光彩。

  「慢著、慢著,我只要旁聽就夠了吧?」

  「如果你希望這樣的話。」要他規規矩矩去註冊上課,他搞不好會以死抗議,不如任由他自由旁聽,隨心所欲。

  「我自己選課?」

  「可以。」就算她替他選,他不去旁聽她也沒轍。

  「OK!」

  這聲OK實在太爽快了,使豆芽無法不起疑惑。

  他又想要什麼陰謀了?

  //////////////////////////////

  再度出現在羅馬大學校園裏的路希著實引起一陣轟動,現在的四、五年級學生都還記得三年前突然出現在校園裏那位美麗得像天使般的男人,當時幾乎全校的女同學都被他迷住了,想盡辦法企圖要抓住他的注意力,但沒多久他又消失了,最可笑的是,她們只知道他叫路希,連他姓什麼,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不過這陣轟動還是沒有另一件事更教人震驚!?

  「卡露蜜,路希又來了,而且還是坐在你的座位旁,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一點關係也沒有,」忙著準備下堂課的豆芽不耐煩地一句話撇開那個爛包袱。「不管是上輩子、這輩子或下輩子都沒有任何關係!」那傢夥,除了幾堂他想聽聽看的課之外,居然淨挑她的課來選,這就是讓他自己選課的結果。

  聞言,路希馬上不滿地嘟起嘴來抗議。「豆芽,我是你的丈夫,也是你孩子的父親,怎麼可以說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呢?」

  三秒死樣的寂靜,而後是一片驚天動地的尖叫,窗戶在震動,講臺上的玻璃杯喀啦一聲出現裂痕。

  「你是卡露蜜的丈夫?」

  「對啊!我們結婚三年了,」路希得意洋洋地?點頭。「我是她的丈夫,她是我老婆,我們已經有兩個孩子了喔!」他最喜歡向人宣傳這件事,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豆芽反對的話,他本來還想作一次環遊世界大宣告呢!

  原來路希三年前會消失是因為他和卡露蜜結婚了?

  教室裏再度落入一片死寂當中,而且一直持續到教授出現,眾學生們還是一副無法置信的表情。

  「大家還沒睡醒嗎?」

  沒有人笑。

  費特尼蹙眉,隨即注意到路希。「咦?你是誰?不是這一班的學生吧?」

  「我旁聽,旁聽!」路希笑吟吟地說。

  「旁聽?」費特尼不以為然地放下一疊畫紙——學生們的作業。「那麼你對服裝設計有什麼認識?」

  路希很認真地想了一下。

  「有,我穿的衣服都是Degli Effetti的服裝設計師特別為我設計的。」

  轟然爆笑——學生們終於回過神來了。

  「我的意思是說,」費特尼的語氣有點粗魯,很明顯的流露出他的不悅。「你在服裝設計上有什麼經驗?」

  「經驗?這個嘛……」路希搔搔金髮。「啊~~有有有,我老婆老是叫我脫光衣服給她畫設計圖,每次都要好幾個鐘頭,害我差點感冒了……唉!」叩的一下,隔壁K過來一支麥克筆,正中他的額頭。

  學生們再度哄堂大笑,費特尼訝異地轉向豆芽。

  「他是你丈夫?」

  「對不起,教授,」豆芽尷尬地苦笑。「他那人有時候非常任性,非要跟我一起來上課不可。」

  「我怕你被別的男人拐跑嘛!」路希喃喃咕噥。

  「路希‧菲爾斯,」豆芽咬牙切齒地拼湊他的名字。「我警告你……」

  費特尼猝然倒吸一口氣。「路希‧菲爾斯?晨星財團的總裁?」

  晨星?

  路西法,拂曉之星,亦即晨星。看來路希生來就是要接掌晨星財團,不,應該說晨星財團是因他而存在的。

  她終於知道路希的公司叫什麼名字了。「是啊!有什麼不對嗎?」

  只有一樣不對,他不能再「借用」她的設計圖了,他可招惹不起晨星的總裁。

  費特尼僵硬了好一會兒後才??道:「不,不,沒什麼、沒什麼。」視線往後栘。「你呢?你也是旁聽的嗎?」

  聞言,大家愕然往後瞧,此刻才發現路希身後還有一個人,螓首微俯,長髮垂掩,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甚至一點人氣都沒有,難怪沒有人察覺到她的存在,直至此刻,她才徐徐?起臉來露出一張奇特的五官。

  「我叫麗琳。」

  那張秀麗的臉蛋文靜秀氣又楚楚可憐,卻帶著一股令男人心跳加速,賀爾蒙瞬問爆發的柔媚韻味,教室內所有男人一時之間不由全都被迷住了,癡癡傻傻的差點一窩蜂全撲上去。

  除了路希。「咦?你們怎麼了,她不應該叫麗琳嗎?」

  而豆芽,注視著麗琳,心中沒來由的竄出一股不太妙的預感。

  這個女人很可能會給她帶來很大的麻煩!

  //////////////////////////////

  豆芽的預感在上完課後準備回家時應驗了,麗琳居然一路跟著他們到泊車處。

  「我對羅馬不熟,你們可以送我回家嗎?」

  正待上車的豆芽望著麗琳,猶豫著,拒絕這種要求很不近人情,但她更不喜歡這個女人帶給她的感覺,就在她左右為難之際,路希突然握住她的手,她疑惑地收回視線轉注於他,旋即愣住。

  他怎麼又出現了?

  路西法徐徐回過身去,黑眸冷冷地盯住麗琳、「你想幹什麼?」

  「我就知道瞞不過你。」驀而綻開一朵妖嬈嫵媚的笑靨,麗琳姿態撩人地拂了一下長髮,先前的文靜秀氣頓時煙消雲散,蕩然無存,看得豆芽目瞪口呆。「當然是來找你啊!路西法,你是知道的,除了你,任何男人都看不進我眼裏。」

  「那是你的事。」

  「你怎能那麼說呢!路西法,難道你忘了父親已經把我給你了?」

  「請不要把你父親的一廂情願扣到我頭上來。」

  「可是……」麗琳伸手搭上他的臂膀,但立刻被甩開。「我愛你呀!」

  「我不愛你。」路西法冷然道。

  「為什麼?」麗琳厭惡地瞥向豆芽。「我哪里比不上她?」

  「你沒有任何地方比得上她。」

  「這麼說太令人傷心了,路西法。」

  「你根本沒有心。」

  一再被否決,麗琳也有點生氣了。「我不管,既然我父親把我給你了,我就是你的人,你……」

  聽到這裏,豆芽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問。「請暫停,路西法,她到底是誰?」

  握住她的手緊了緊,「撒但葉和李麗絲的女兒,專門在睡夢中勾引男人的女惡魔。」路西法低語告訴她。

  「原來如此,可是……」豆芽驚訝地重新審視麗琳。「她的翅膀呢?」

  「在這裏她無法施展魔力。」

  「是喔……」豆芽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也就是說,我不用怕她羅?」

  「暫時。」輕輕推她進車裏,路西法為她關上車門,自己再轉到駕駛座那邊打開車門,「別給我搞鬼,麗琳,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還有,離我遠點!」語畢即進入車裏。

  「不,好不容易父親允許我來,我絕不會離開你!」麗琳堅決道。

  路西法雙手握住方向盤,望著前方,連多看她一眼都不樂意。

  「我相信李麗絲一定警告過你,若有必要,我會毫不留情地殺死你,所以撒但葉才不准你來。」他語氣森冷地說:「我勸你記住你母親的警告,不要惹我發火,路西法發怒的後果不是你承擔得起的!」

  話一說完,他立刻發動引擎離去,留下麗琳在那裏憤怒地跳腳尖叫。

  「我才不管母親說什麼,你是我的,路西法,你是我的,聽到了沒有,路西法,你是我的……」

  //////////////////////////////

  猶想路希的女孩子多得像山一樣,但沒一個像麗琳那麼耐力十足又奸狡多詐的,那女惡魔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樣死纏活賴,又拿捏得恰恰好不會惹火路希而逼出路西法來趕她滾蛋,還刻意裝出一副纖細柔弱的模樣來爭取旁人的同情,使豆芽不好意思當眾叫她滾回地獄去燒火炭,不然人家一定會說她欺負「弱小」。

  「卡露蜜,我忘了帶畫好的設計圖來,可不可以麻煩路希送我回去拿?」

  當著所有同學的面,楚楚可憐的女孩怯怯地提出請求,兩隻眼睛裏還醞釀著兩泡馬尿,好像隨時都可以來上一場世紀大洪水,如果不是早已知道她的底細,豆芽差點先替她滴兩淚咸水出來養鯨魚。

  這樣「慘絕人寰」的請求,她能拒絕嗎?

  搞不好會引起公憤,被人蓋布袋抓到廁所去喝馬桶水!

  「路希,送她回去拿吧!」

  滿心以為她會拒絕的路希聽得不由一呆。「我?真的要我去?」

  當然不要!

  「煩死了,叫你去就去!」

  「可以麻煩路希順便送我去買一些文具嗎?」眼見陰謀得逞,麗琳得寸進尺再作進一步要求。

  去買棺材吧!

  「隨便你!」

  類似這種狀況層出不窮,每天至少要來上一回,這樣糾纏下來,那女人不累,豆芽都累了。

  「以後不准你上我的課,不然我跟你翻臉!」要纏去纏路希,別來礙她的眼。

  「為什麼?」路希用媲美女高音的嗓門尖叫著抗議。「我為什麼不能上你的課?我都有認真在聽啊!」只不過右耳進左耳出罷了。

  「因為我一看見你就煩!」這都要怪他,不,怪路西法,為什麼不乾脆一腳把那個女惡魔踢回地獄去算了!

  路希那張漂亮的臉頓時垮了。「我……我又做什麼惹你不開心了?」

  「總之,以後一出門就別讓我瞧見你!」懶得跟他羅唆了。

  所以這天,沙利葉和羅弗寇又瞧見路希特地跑來他的「遊戲室」裏欣賞悲壯慘烈的災難大觀。

  「……十二月開始,美國、加拿大、俄羅斯、歐洲開始流行一種新型流感病毒——目前,僅在美國就已經有二十四個州爆發流感,至少二十名兒童死亡;而在歐洲,僅法國就有接近兩百萬人染上流感,西班牙至少十萬人感染。兒童患上這種疾病後,死亡的概率最大。目前,實際上還沒有針對這種病毒的特效疫苗……」

  「……中石油川東北氣礦‘12‧23’事故遇難者遺體清運工作基本結束。截至十二月三十日,確認的遇難者總數為234名。新發現的死亡人員大多數是在野外逃生中遇難的……」

  「……十二月二十六日浚晨,伊朗東南部的巴姆城發生裏氏6.3級大地震,幾乎將這座古城夷為平地,許多人都遭活埋在廢墟下。有關方面估計,這次大地震造成的死亡人數超過四萬人,有人估計高達五萬人。看來這是全球至少十年內造成破壞最嚴重的一次大地震……」

  「路西法?」沙利葉試探著喚了一聲。

  黑眸側過來瞥他一眼,旋即又收回去。

  果然是他!

  沙利葉與羅弗寇悄悄在兩旁坐下,欲言又止地偷瞄他好半天。

  「想說什麼就說。」

  不耐煩的語氣冰冷得空氣差點凍結,那兩個沭沭忐忐的傢夥不由連打了好幾個哆嗦,險些眺出窗外去逃命。

  嗚嗚嗚,他們的翅膀呢?

  「其、其實也沒什麼啦!只、只是……」沙利葉戰戰兢兢地咽了口唾沫。「呃,想請問一下,你……呃,你是附身在路希身上嗎?」換句話說,路希被惡魔附身了,而且還是被大惡魔:撒旦附身。

  黑眸再度回過來,帶著很顯然的訝異。「當然不是。」

  沙利葉呆了呆,失聲驚呼:「你就是路希?」那個白癡白癡的問題兒童也是路西法?

  路西法彷佛可以窺見他心底想法似的眯了一下眼。「你以為只有人類才有善與惡兩面嗎?錯了,無論是天使、惡魔、人類或任何生物,他們全都有善與惡兩面,我只是把我善良純真的一面分出來而已。」

  這可真是大大出人意料之外,原來路西法也有白癡白癡的一面!

  「為什麼要這麼做?」

  路西法若有似無地歎了口氣。「我以為這樣比較容易使她相信我。」

  沙利葉想了一下,而後深有同感地點點頭。「說的也是,想當初為了讓卡露蜜接受路希,我們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將他們湊在一起。若一開始就是你,卡露蜜大概會立刻逃到地球的另一邊去躲起來,根本不會給你半點機會。所以說你這麼做應該也是正確的,不過……」

  「不過什麼?」

  「為什麼路希不知道你?」既然兩人都是路西法,為什麼路希什麼都不知道?

  「因為我不讓他知道。」

  「為什麼?」

  「一旦知道我的存在,他會立刻和我合而為一,再也分不開。」

  「可是現在卡露蜜已經知道路西法的存在了,應該沒問題了吧?」

  路西法微微勾起一抹苦笑。「她是知道,但她怕我。」

  「怕你?不會吧?」

  「表面上她是不怕,但她一直不願意承認我是撒旦,明明下意識裏已經接受了所有事實,唯獨對於我的存在,她寧可用各種荒唐的理由來做解釋,始終拒絕面對我就是撒旦的事實,於是連帶著也不願承認與我有關的其他事。」

  沙利葉認真思索片刻。

  「我倒不那麼認為,別忘了,現在可不是千年前那種簡陋時代,而是二十一世紀,科技發達思想先進,要現代人相信這種事本來就不容易。我還記得看過一部片子,有一個自稱是撒旦的傢夥被關到精神病院裏去了,整部片子從頭到尾都在探討那傢夥究竟是不是撒旦,或者只是另一個精神錯亂的患者而已……」

  「換句話說,在這個世界裏,撒旦是否存在依然是個未知數,若是存在,是以什麼形式存在又是另一個未知數,你所表現出來的異常現象,以現代的科技來講也不是做下出來,所以一般人是不會輕易相信這種事的……」

  「特別是她,環境造成她不輕易相信任何人、任何事的個性,對一切都抱持著徹底懷疑到底的態度,就算她下意識裏已經接受了,但仍堅持要反抗到底,這也是很正常的。另外……」

  他稍稍遲疑了一下。「我以為相對于路希是你善的一面,現在的卡露蜜所表現的應該是雅娜爾惡的一面,但既然你還瞧得見她的天使光輝,那就表示善的一面也在她身上,可是除非她相信你,否則她絕不會讓善惡兩面合而色一。換句話說,你現在面對的不是天使雅娜爾,而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瞭解嗎?」

  「普通女人?」路西法蹙緊眉頭沈吟好半晌。「或許是吧!因為她有些行為確實令我相當難以理解,譬如她老是無緣無故的生氣,明明我已經盡力按照她的希望去做,為什麼她還是不滿意?」

  想笑又不敢笑,沙利葉嗆咳了好幾下,「我說路西法,你應該瞭解,女人絕不會無緣無故生氣的。」他又清了一下喉嚨。「我想你會跑到這裏來,八成是又惹她生氣了,那麼請你告訴我,你們最近相處得如何,有什麼異常現象嗎?」

  「唯一的異常現象是麗琳。」路西法不假思索地說。

  「麗琳?她是誰?」

  「她是……」

  十五分鐘後——

  「上帝!」沙利葉呻吟著低頭去偷笑,連羅弗寇也哭笑不得地連連搖頭歎氣。

  這麼明顯的事實,他怎麼看不出來呢?

  路西法很不高興的攬起眉峰,雖然他們沒說話,但他看得出來他們正在偷笑。

  「沙利葉!」竟敢嘲笑他!

  聽出路西法語氣中的不善,沙利葉連忙端正臉色,板出一本正經的表情來,表示他是很認真的,就算是偷笑也是很認真的偷笑。

  「呃,我想先請問你,路西法,你什麼時候才會出現呢?」

  「我覺得有必要的時候,或者雅娜爾主動呼喚我的時候。」

  既然如此……

  「那你為什麼還不把麗琳趕回地獄去?」這不是最必要的時刻嗎?

  「她並沒有惹火我。」路西法說得理所當然。

  可是她已經惹火卡露蜜了!

  沙利葉啼笑皆非地揉揉太陽穴。「路西法,麗琳從來沒有打算要惹火你——我想她也不敢,她一開始的目標就是針對卡露蜜呀!就算她沒有黏在你身邊,但老是在你身邊晃來晃去,人家請你幫忙你就幫忙……呃,不對,那是路希……」

  「是雅娜爾叫路希幫她的。」路西法辯駁。

  「這是那個女人聰明的地方,她不直接叫你幫忙,而是透過卡露蜜來請你幫忙,當著同學的面,卡露蜜總不能光明正大的叫她去死吧?告訴你,人家不會罵你,只會罵她!」

  「她以前並不會在乎別人的眼光。」

  沙利葉怔了怔,「說的也是,那麼……」蹙了一下眉。「我想就如同她的外表一樣,她的內在也悄悄在改變,所以她現在會在乎;而你呢就必須替她考慮到這點,可是你沒有,所以她才會生氣,懂嗎?」

  路西法深思片刻。

  「你的意思是說,為了某種不可理解的原因,女人常常會說一些口是心非的話,明明嘴裏說的是這麼一回事,其實心裏渴望的卻是另外一回事?」

  哪里不可理解,明明很容易理解呀!

  不過,算了,你又能要求高高在上的撒旦大人理解多少低低在下的凡人想法呢!

  「對,就是這麼一回事,所以啊,要討好女人並不是凡事順從她就行了,重要的是要抓住她真正的心意。」感激吧!感激吧!這些泡馬子的撇步他可是不輕易外傳的,現在全都免費奉送出去了,只希望撒旦大人以後少來掐他的脖子!

  「我明白了,」路希法點點頭表示他理解了。「也就是說,以後我都不能順從她的心意?」

  沙利葉聽得呆了一呆,腦袋無力地掉下去,很想當場一頭撞死。

  「請問,現在到底是誰在和我說話?路西法大人?還是路希?」會說那種沒腦筋的話的人八成是路希。

  羅弗寇噗哧笑一聲,即刻又收回去,因為那雙惡狠狠的黑眸殺到他這邊來了。

  「路西法大人,惡魔專門誘拐人類的靈魂,難道你就沒有誘拐過女人嗎?」

  「從來沒有!」路西法不假思索地斷然道。

  羅弗寇頓時傻住。「呃?」難不成路西法跟路希一樣不喜歡工作,只會成天無所事事的吃喝玩樂?

  好混的撒旦!

  「還用得著他費事去拐嗎?」沙利葉在一旁不甘心地咕噥。「哪一個女人不是自動送上門來給他拐的,趕都趕不走喔!」就算是他,也要努力勾好幾下眼神才能釣到女人呢!

  「原來如此!」羅弗寇恍然大悟。「難怪他完全不懂得女人心理!」

  路西法冷冷地橫去一眼。「撒旦不做那種事。」

  「呃?」沙利葉又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對喔!那種辛苦費力的事怎麼可以勞煩高高在上的撒旦大人,丟給小惡魔去累個半死就行了!」

  「就像我們這兩個可憐的小惡魔。」羅弗寇低低嘟囔。

  沙利葉差點笑出聲來,忙又吞回去。「好吧、好吧!既然撒旦大人你一無所知,我只好傾囊傳授。」就當是倒店貨,一概免費贈送好了。「那麼,首先呢,說到女人這種動物……」

  一個努力教導,一個認真聽課,一個順應路西法的手勢命令去倒酒,沒有人注意到半掩的門外有個女人在那兒傾聽了大半天,當裏面說的天花亂墜口沫橫飛時,她也攢緊了眉頭極力想理清腦袋裏的困擾……

  「……好了,大約是這樣,懂了嗎?呃,算了,不必回答了,總之,如果又碰上什麼你無法理解的問題,立刻打手機來問我,OK?」

  路西法仍在努力消化沙利葉傳授他的泡馬子要訣。

  「最重要的是眼神和說話語氣?」

  「對對對,你一定要從這上面來判斷她說的是表面上的意思,或是恰恰好相反,慢慢去體會吧!」

  路西法點點頭,然後若有所思地注視苦沙釗葉。「既然你說現代人不容易相信撒旦的存在,那你們呢?你們為何如此輕易就相信我了?」

  沙利葉與羅弗寇相對一眼,聳聳肩,「我們自己也不太明白,或許是因為我們自己本身也是惡魔的緣故吧!說到這……」他咳了咳。「我說,撒旦大人,既然我們也是惡魔,請問我們的翅膀呢?我們的魔力呢?為什麼我們一點都不記得身為惡魔時的事?」

  「你們的記憶和魔力都被我封住了。」

  路西法說得輕描淡寫,沙利葉與羅弗寇聽得齊聲大叫。

  「為什麼?」為什麼只有撒旦大人可以耀武揚威,小惡魔就不可以小小囂張一下?

  「免得你們給我惹禍。」

  兩個小惡魔不禁面面相觀。

  到底是誰在惹禍?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0 18:11:38

 

  靜靜沈坐在化妝台前,發梳有一下沒一下的刷著頭髮,兩眼卻盯住鏡中的人影眨也不眨,豆芽心不在焉地端詳鏡中人,滿心疑惑。

  如今,她已經構得上漂亮的邊了,若仔細看還可以瞧見自己眼裏閃爍著翡翠般的綠采,原來的白髮已完全轉變成銀髮,一簇簇適度地摻雜在黑髮裏,顯得非常高雅。還有她的身材,剛認識路希時,她兩眼平視只能看見他的胸部,現在卻已頂上他的下巴,曲線仍然纖細,但胸脯豐滿臀部扎實。

  以前她一直騙自己這是生過孩子的緣故,那種答案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釋,事實上,她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但現在若是有人這麼告訴她,她一定會嗤之以鼻的嘲笑回去。

  沒有人生孩子會改變容貌,也沒有人生孩子會讓頭髮顏色改變,更沒有人生孩子還會長高的。

  那麼,原因究竟是什麼呢?

  「要不要我幫你梳?」

  鏡子裏的人影變成一雙,路希一邊脫衣服,一邊好奇地打量她,不知道她瞪著鏡子裏的自己在看什麼?

  「他們都睡了?」

  「赫莉兒交給加百列就行了,就是拉菲爾那小子,」路希恨恨道:「每次都要我當馬給他騎,騎到我這匹馬快吐血了他才肯睡,所以……」他曖昧地靠上她的背,澄藍的眸子盛滿海般的欲望。「該換你來騎我了。」

  放下梳子,豆芽凝視鏡中的路希良久良久……

  「路西法。」無意識地,她突然吐出這個名字,

  「……雅娜爾。」

  鏡中的翅膀發出異樣的光芒,豆芽不自覺地將手平掌貼在鏡子上。

  「好想摸摸你的翅膀。」

  「可以啊!」路西法輕柔地扶她起身,再把她轉過來與他面對面,「閉上眼。」然後引導她的手去碰觸他的翅膀。

  「天哪~~好柔,好軟啊!」豆芽驚歎,幾乎不敢相信手上的觸感。「這樣不可思議的柔軟,真的是羽毛嗎?」閉著眼,她繞到他背後,把臉頰貼上那比棉花更柔軟的翅膀,滿足地歎了口氣。「好溫暖!」

  路西法靜靜地一動不動。

  「路西法。」

  「嗯?」

  「如果我也有翅膀,也是這種感覺嗎?」

  「不,不一樣,光之翼是沒有實體的,只有閉上限才能感覺得到,即使如此,那也只是感覺,事實上你並沒有摸到任何東西……」

  「那我的翅膀呢?」

  「你的翅膀是銀色的天使之翼,兩對。」

  「所以孩子們才會有光之翼和銀翅膀,但,那對黑翅膀呢?」

  路西法沈默了一會兒。

  「你想看?」

  「咦?那是你的?」豆芽愕然睜眼,手上的感覺瞬即消失。

  路西法回過身來,黑眸清冷。「別忘了我是撒旦之一。」

  豆芽怔愣地注視他片刻。

  「想看,我想看全部的你。」

  聞言,路西法那雙溫柔又殘酷的黑眸也盯在她臉上凝視了好半晌,然後,他捧住她的瞼,徐徐俯唇覆上她,她闔上眼,紅唇為他而開啟,心跳為他而加速。

  直到他離開她,她徐緩地睜開眼眸,旋即驚喘著後退一步。

  他的黑髮變長了,宛如瀑布般地披泄滿地,邪惡的黑眸隱隱透著一股陰冷的藍光閃閃爍爍,然而最駭人的是他的頭上如同撒但葉一樣長著兩支彎角,兩支附黑翼的彎角。

  她圓睜雙眸駭然瞪住他,滿心戰慄,雙手捂著嘴仿佛想阻止自己尖叫,其實根本出不了聲。

  他真的是撒旦!

  兩人就這樣眼對眼盯住對方,一個驚駭得腦袋呈現一片空白,一個在等待對方做出反應。

  然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不知為何,那份驚懼感逐漸沈澱,繼而淡然,最後消失,隨之而起的竟是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熟悉感悄然浮現於心頭,使她頓悟他原本就該是這模樣。

  慢條斯理地踏進一步回到他身前,「原來……」她伸長手去觸摸那對角上的黑翼,「這就是那對黑翅膀啊!」然後噗哧笑了一下。「好小喔!」

  冷硬的表情在瞬間融化了,黑眸蒙上一抹欲望,路西法雙手充滿佔有欲地環住她,被喚起的男性抵住她的小腹。

  「這邊夠大就行了。」

  嫣然的紅浮上她雙頰,路西法溫柔地抱起她走向他們的床。

  她緊張地期待著,知道路西法將帶給她全然不同于路希的感受,路希總是那麼熱情奔放,而他,他帶給她的將是一份顫慄的激情。

  橫陳於床上,她可以聽見自己急遽的心跳,烏黑的長髮垂落在她裸露的嬌軀上,光華奪目的翅膀溫柔地包裹住她,他以充滿挑逗的手逐一撫遍她的肌膚,令她全身著火……

  他們的交纏是最原始的求歡之舞、最狂野的熱情燃燒,纏蜷過後,她筋疲力盡得只想立刻墜人夢鄉。

  但在那之前,她必須先告訴他一句話。

  「我愛你,路西法,還有路希,如果你們是一個人就好了。」

  //////////////////////////////

  半眯開眼瞄了一下鬧鐘又闔上,豆芽更縮進被窩裏,才五點多,周末的清晨不需要太早起床。但才剛蠕動了一下,背後馬上冒出一條手臂將她往後拖去貼住溫暖的胸膛,恍惚間,她口齒不清地問出頭一個浮現在腦海裏的問題。

  「昨天你為什麼蹺課?」所以她才會跑到公司去找他。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生氣。」

  片刻的靜默,待完全消化他的回答之後,她的腦袋猝然清醒過來,訝異地翻過身去,是路希,路希的金髮,路希的藍眸、路希的純真眼神、路希的燦爛笑容,但說話語氣卻是路西法的。

  「你?」

  「是你的希望不是嗎?如果我們是一個人就好了,可別告訴我你後悔了!」

  豆芽更是傻眼,現在他的說話語氣又變成路希的,但邪氣的眼神卻十足十是路西法。

  「就算你後侮也來不及了,」他低沈地呢喃,手掌悄悄捧住她的豐盈,「我們已經分不開了。」話落,連嘴也湊上來了,咬她的耳朵、啃她的唇瓣,有路希的熱情,也有路西法的霸道。

  現在又是誰?

  「等等!等等!」豆芽竭力抗拒他,想要先問清楚再說,但……

  「閉嘴!」

  他笑容滿面地捉住她的手,強勢地要求她的屈服,澄藍的瞳眸充滿野性的饑渴、邪惡的欲望,唇瓣卻溫柔得彷佛雲絮飄拂,梭巡著她凸起的鎖骨、細嫩的蓓蕾,呢哺在她耳畔的絮語是那麼深情依依,愛意綿綿……

  毋需再問,他是路希,也是路西法!

  ///////////////////////////////

  透過毛玻璃穿入窗內的冬季陽光仿佛掩上薄霧般朦朧,帶著些許傭懶的氣氳,還有幾分浪漫的詩意,豆芽就坐在這樣溫和日光下的窗傍,披著一襲睡袍,抱著一本書本,時而振筆疾畫,時而將觀察的目光投向床上依然酣睡的男人,金髮散亂,俊俏美麗,背上還有三對光燦耀眼的翅膀的男人,

  沒有人會懷疑他不是天使!

  不知過了多久,趴在床上的男人突然微微蠕動了一下,然後手臂彷佛小鳥飛翔似的在右邊空位上盲目地掃了一圈……

  咦?人呢?

  藍眸困惑地打開,恰好對上一雙正在態意「欣賞」他的眸子,他徐徐撩起一抹傭懶的笑,正打算翻身……

  「別動,你不怕壓到翅膀嗎?」

  話聲剛落,翅膀不見了,豆芽露出失望的表情,男人懶洋洋的伸了一個懶腰,再慢條斯理地下床,一絲不挂地步向她,走兩步翅膀又冒出來,豆芽滿意地繼續上下瀏覽,再低頭畫畫。

  翅膀再度消失,男人在她身邊坐下,拿起一旁幾張畫好的圖注視片刻,也執起筆來在光凸凸的雞蛋頭上添上髮型,還有領巾、鞋子……

  「好酷的造型!」不知何時,豆芽已畫好自己的圖,歪過腦袋來看他畫了些什麼。「我以為上課時間你都在打混,原來你還是有在認真聽課嘛!哪,這張、這張,來個休閒造型吧!」

  於是兩人一個設計服裝,一個立刻添上造型,配合得天衣無縫。

  「太棒了,我們真是一對最好的搭檔!」豆芽樂得合不攏嘴。

  男人也笑得一臉粲然,純真一如以往的路希,但他不像路希那麼聒噪,最明顯的差別是,他的瞳眸不時閃現邪佞的光芒,笑容有時候會顯得有些詭戾,也不會老是諂媚討好她,然而這樣的他反而更有一股今女人難以抗拒的魅力。

  路希的純真漂亮足以吸引所有女人的視線,但帶著邪氣的他才能夠讓女人為他心動、為他癡迷、為他瘋狂。

  這大概就是所謂惡魔般的吸引力吧!

  「以後……」豆芽仍專注在設計圖上,邊漫不經心地問:「我要叫你什麼才好呢?」清晨才發現他不一樣了,現在還有些不太習慣,連該叫他什麼都不太確定。

  「我還是路希啊!」男人笑得更迷人。

  「說的也是,那……」豆芽順手將剛畫好的女裝交給他。「這件你要設計什麼造型?」

  「我看看……」

  他看設計圖,她看他。

  她知道,這個路希不再是那個老是被她罵白癡的問題兒童,也不再是那個滿身邪惡氣息的路西法,而是原來的撒旦。

  墮落天使路希斐爾。

  「卡露蜜,能不能麻煩路希……」

  「路希,你……」

  麗琳話才說到一半便被豆芽打斷,但同樣的,豆芽也沒機會把話說完,正在專心畫圖的路希便頭也不抬地把偉大的任務推給另一位男同學。

  「馬利諾,交給你!」

  「咦?可是我下一堂也有……」

  「一萬歐元幹不幹?」

  「幹!」

  簡單明快、乾淨俐落,不但豆芽和麗琳聽得愣住,其他同學也懊悔不已——輕而易舉便可以賺上一萬歐元,剛剛應該把任務搶過來才對!

  「但我想坐路希的車,他的車比較平穩又……」麗琳企圖敗部復活。

  鏘的一聲,路希的車鑰匙驀然飛至馬利諾懷裏。

  「我的車送你,以後為麗琳服務的任務全交給你,幹不幹?」

  「幹!」

  這下子,整個教室盡皆哄然,大家都知道路希那輛跑車是限量級的名車,不僅昂貴無比,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路希竟然想也不想一下就轉手送給別人,簡直是慷慨到令人咬牙切齒——為什麼不多送幾部?

  「你不是很喜歡那部跑車嗎?」豆芽彎下身去悄聲問。

  路希飛快地瞥她一下,眼神比麗琳更狡黠。「我去年預定的最新型跑車下個月交車,那輛舊跑車送給別人開總比放在車庫裏吃灰塵好,你說對不對?」

  對,他最狡猾!

  於是,自這天開始,教室裏經常會聽見這種「對話」……

  「卡露蜜……」

  「路希……」

  「馬利諾!」

  「有!」

  馬利諾一站起來,同學們就爭先恐後圍過來要求「搭便車」,連課都不想上了,麗琳憤怒得差點沒現出女惡魔的真面目來,豆芽不禁咬唇悶笑不已,路希若無其事地繼續研究他的造型。

  不過,麗琳可沒有這麼容易被擊垮,不然哪有資格做女惡魔,她再接再厲想出更多新點子,不信自己鬥不過豆芽。但是……

  「卡露蜜,路希是學造型設計的對不對?能不能請他幫我……」

  「沒空,我也要上課!」

  搶在她把要求說出口之前,路希快一步先斷然拒絕,豆芽不禁訝異地瞄了他一眼。但麗琳不理會他,反倒拿出最哀怨的表情哭兮兮地面對班上同學。

  「我知道他要上課,所以我只要求他下課時幫我一點忙,但卡露蜜卻……」

  她又怎樣了?她連話都還沒聽完耶!這樣也能賴到她頭上來?

  豆芽聽得猛翻白眼,正在專心為豆芽的設計圖添上造型的路希終於抬起頭來,笑容璀璨得可媲美夏日豔陽。

  「很抱歉,我要上課,至於下課後嘛……」

  說到這裏,詭譎的目光曖昧地瞥向豆芽,在豆芽尚未察覺到他的企圖之前,身子突然移位到路希的大腿上,她嚇了一大跳,正想問路希要做什麼,才剛打開的嘴驀然被一雙炙熱的唇瓣堵住,咿咿唔唔地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後,他才放開氣喘吁吁的豆芽,得意地看回頭頂上正在冒濃煙的麗琳。

  「下課後我也很忙的!」表面上燦爛,眼底卻透著一股令人心驚的陰鷥冷厲。

  於是麗琳明白了,路希不再是以前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笨蛋,不知何時,路西法已經和路希合而為一了,如此一來,她就不能再光明正大的對豆芽使壞點子,往後,她只能暗中來。可是……

  「從明天開始,若是再讓我發現你對雅娜爾使什麼詭計,我會立刻拆掉你的翅膀把你丟回地獄去!」趁豆芽下課上廁所,路希悄悄傳去幾句警告,輕聲細氣的低喃絲毫不減其中的威脅意味,反而更增其危險性。

  麗琳不禁臉色驟變,心頭顫抖。

  翅膀是惡魔的魔力根源,失去翅膀也就等於失去魔力,連她父親撒但葉也幫不了她,她可不想冒這種險!

  翌日,麗琳不聲不響地消失了,如同出現時一樣突兀。

  「你趕她回地獄去了嗎?」豆芽好奇地問,隱藏不住她的開心。

  「沒有。」路希笑吟吟地否認。

  「你……」咽了口唾沫。「殺了她?」

  「我還不想和撒但葉正面起衝突。」路希搖頭道:「她自己回去了。」

  豆芽也懶得再追問麗琳為什麼會自動回地獄,總之,那女惡魔回去了就好。

  另一方面,現在的路希雖然比以前強勢,不再事事依從她,卻比以前更懂得觀察她的臉色揣測她的心思,不可否認的,這點確實令她感到相當窩心。

  女人想要的是一個能夠瞭解自己的男人,而不是一隻哈巴狗。

  縱使這個男人有點邪惡、有點霸道,有時候還有點冷酷,但該溫柔的時候他依然很溫柔,該體貼的時候還是很體貼,又可以和她成為設計服裝上的好搭檔,這樣的男人是女人夢想中的男人。

  如果他是真的愛她就好了。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0 18:12:19

第九章

  2004年依然是天災頻仍的一年。

  二月,伊朗東北部的阿布‧穆斯林車站由於地震導致一列有著引節車廂、滿載著硫磺、汽油和化肥的貨車脫軌爆炸,五座村莊被夷為平地……

  六月,西非地區遭遇了近十五年來最嚴重的蝗蟲災害……

  八月,經歷了十一年的休眠期後,加萊拉斯火山強烈爆發,灼熱的火山灰引燃了山坡上的雜草和森林,致使周圍九個城鎮的近四十萬居民的生命財產受到嚴重威脅……

  從八月至十一月,加勒比海地區與日本、菲律賓等地區接連遭受到颶風襲擊,造成無數生命財產的損失……

  十二月二十六日,印度尼西亞蘇門答臘島發生地震引發大規模海嘯,造成七萬人死亡,這可能是世界近百年來死傷最慘重的海嘯災難……

  不過這些都與豆芽無關,她也不想與那些事扯上任何關係,在她認為,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了,哪有空去管別人的事。

  現在的她已經開始習慣衣食無缺的生活,不再時時刻刻擔心這種美好的日子何時會結束,過去十幾年的慘痛生命彷佛噩夢一般逐漸遠去,儘管她依然無法相信路希是真的愛她,但自一年前路希突然改變成另一個人之後,她便無法自主地沈溺于那個男人的寵愛裏。

  明明不相信他,但當他用那種邪惡的誘惑眼神瞅著她,並呢喃著他有多愛她時,在那一剎那,她會忍不住騙自己:是的,他是愛她的。

  然而那一剎那過去後,她又會告訴自己:不,他不可能真的愛她。

  這種矛盾的情緒使她無法去特別在意他是否惡魔、是否撒旦,事實上,不知道為什麼,她從來就不介意那一點,不管他是惡魔或撒旦,但他也是她的丈夫、孩子的父親,更是她愛的人。

  此刻她是生存在人類的世界裏,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她不想自尋煩惱去思考太多。

  她心裏想的只有那個男人,那個女人夢想中的男人。

  會愛上純真無邪的路希是莫名其妙的,但對於這個有點邪惡的男人,她是真確又深刻的愛上了。

  有時候她會想,如果她真的是雅娜爾,那麼千年前她會愛上路西法並不奇怪。

  所以,若是將來有一天路希終於厭倦了這一切而提出分手,她希望自己是毫無怨恨的,因此現在她要盡情享受這個男人的寵愛,直到分手那一天,她就可以告訴自己:她愛過了。

  真正的愛,一個女人一生只要擁有過一回,她就不虛此生了。

  然而現實就像不聽話的小孩一樣,總是不肯乖乖順從人願,路希沒有提出分手,炸彈卻還是炸到她頭上來了!

  //////////////////////////////

  2005年主顯節過後——

  「我懷孕了!?」

  豆芽不可思議地捂著自己的肚子,她明明是來檢查最近為什麼老是頭暈想吐,又沒有說要驗孕,醫生幹嘛說這種話來嚇唬她?

  「沒有錯,菲爾靳夫人,你懷孕了,三個月,你說的那些現象正是懷孕初期生理症候群,夫人已經有兩個孩子,應該不陌生才對。」醫生擺出非常專業的姿態,雖然他並不是婦?科醫生。

  「不可能!」豆芽斷然否決。「我有吃避孕藥,怎麼可能懷孕?」一定是哪里搞錯了!

  「依理論來說,口服避孕藥的避孕效果應該接近百分之百,但實際上它的失敗率仍可達到1%左右……」醫生再看一眼檢驗單,更肯定地點點頭。「換句話說,那種藥丸也不是百分之百可靠。」

  「Shit!」豆芽懊惱地脫口詛咒。

  醫生蹙了一下眉,隨即決定裝作沒聽見。

  「倘若夫人不想再生,可以作墮胎手術,順便結紮。」

  「不不不,我不是不想再生。」豆芽忙道。「只是想晚兩年再生。」

  「那麼墮胎手術……」

  豆芽遲疑一下。「我再考慮一下。」

  而路希的反應則比她「正常」。

  「你又懷孕了?太好了!」他樂不可支地哈哈大笑。「吃避孕藥還會懷孕,天注定你一定要再替我生個孩子!」

  天注定?

  豆芽不禁攢起了雙眉,想起她會決定晚兩年再生的原因,兩眼惴惴不安地瞥向加百列……

  「記住,當你們的第三個孩子出世時,那是最後的警告!」

  這是加百列曾對她提出的警告,因為這樣,她才會決定晚兩年再生,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還是懷孕了,這是不是表示……

  時限快到了?

  不,或許她應該先決定要不要相信加百列所說的那些鬼話,再決定要不要作墮胎手術才對。

  仿佛可以透視豆芽的思想似的,加百列搖搖頭。

  「不,你不會拿掉這個孩子。」

  豆芽張口想反駁,卻說不出話來。

  是的,她不會拿掉這個孩子,無論這個孩子的出生代表什麼,她都「必須」生下這個孩子,因為、因為……她也不知道因為什麼,總之,她會生下這個孩子,因為……

  她「必須」!

  /////////////////////////////

  隨著含羞草開出黃色的花朵,春天也就到了,這時,羅馬男性會把含羞草花作為禮物送給妻子或戀人,以傳達他們對妻子或戀人的感情。

  雖然不是羅馬人,但路希從來不會忘記這種事,不同的是,以前的路希總是花錢去買一大把包裝精美的含羞草花束,而現在的路希會親手在自己家的庭院裏摘擷一朵。

  她寧願要一朵。

  健臂悄悄自身後環住她,另一手持著一朵含羞草花舉在她眼前,粉嫩的黃,像一團小絨球。

  「我愛你。」低柔的聲音在她身後呢喃。

  接過花來,豆芽垂眸凝睇那小小的絨球,含羞草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香氣,但她仍舉至鼻下嗅了一下。

  「今天天氣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豆芽搖頭,依然不吭聲。

  後面沈默了一會兒,又問:「有什麼事困擾你嗎?」

  豆芽也靜默片刻,然後回身仰起雙眸望著他,沒有笑容的他邪氣特別濃烈,但這樣的他也特別吸引人。

  「不知道為什麼,」她幽幽低喃。「我總覺得這個孩子會帶來什麼不幸。」

  環住她的健臂依然留在她腰際,另一隻手則溫柔地捧住她的臉。

  「你不想要這個孩子?」路希低問,並溫柔地撫挲著她隆起的小腹。

  「我當然想要這個孩子,只是、只是……」豆芽頓了一下。「你知道加百列已經為這個孩子取好名字了嗎?」

  「哦?什麼名字?」

  「烏利爾。」

  「烏利爾?原來這回是他,警告諾亞會有大洪水的啟示天使……」路希淡淡地勾起一彎邪魅的笑,帶點自嘲意味。「所以你才擔心嗎?」

  豆芽又不說話了,只是憂心仲仲地瞅著他。

  路希闔上眼,「是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再不久就該輪到你了,雅娜爾,可是你……」他歎了口氣,睜眸,眼裏抹著些許愁鬱。「還是不肯相信我嗎?」

  「相信你什麼?」

  「相信我愛你。」

  兩眼別開,「不是不相信,是、是……」豆芽囁嚅著不知該如何說才好。

  「看著我。」

  猶豫一下,豆芽才將眼神移回來定住他,路希的表情十分嚴肅,還有一抹無奈的悲傷——不被接受的悲傷,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樣的他令她感到異常熟稔,好像在過往的某個時候她曾經看過,然而她又可以肯定自己從來沒有在任何時候見過他這個樣子。

  「告訴我,雅娜爾,為何你無法相信我?」

  「我……」豆芽無助地落下目光。「也不知道。」這是實話,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至少現在是如此。

  他對她的專注、對她的寵愛、對她的憐惜,時間過去愈久,她愈可以肯定他不是在作假,多少心靈創傷都被他的疼愛逐漸撫平,累積十幾年的怨恨也是在他的呵護下漸漸消褪,但是她依然無法相信他、

  為什麼?

  她真的不知道啊!

  路希再次歎息。「看來這個答案仍舊要靠我自己去摸索。」

  豆芽張了張嘴又闔上。

  如果始終找不到呢?

  //////////////////////////////

  「路希,你來了!」

  「路西法,你來了!」

  沙利葉與羅弗寇相視一眼,聳聳肩,羅弗寇扶了一下眼鏡,沙利葉咧嘴裝出一瞼滑稽的笑。

  自從一年多前路希跑來公司要求撤掉他辦公室裏大半「遊樂器材」,又添了一套辦公桌椅當時,他們就察覺到路希不一樣了,之後他們便常常出現這種毫無默契的狀況——一個叫路希,一個叫路西法。

  這實在不能怪他們,誰教現在的撒旦大人又像路希又像路西法,他們習慣的相處模式全被打翻,只好隨機應變,就算變錯了也沒辦法,反正怎麼叫都是那個人,都不算錯。

  「有事嗎?」

  沙利葉習慣性地直接走向吧台,羅弗寇則一本正經地請教老闆大人有什麼特別指示。而辦公桌後,路希沈坐高背椅內,雙手十指互搭成尖塔狀,眼色深沈地來回看他們兩個。

  「我……」慢條斯理地,路希兩手分開,用食指輪流各點他們一下。「需要你們。」

  話剛說完,辦公桌前的羅弗寇突然變成一個長著三支折曲的角,有著很大的眼睛以及山羊的下半身與長尾巴的惡魔,瞬間後又恢復原狀;而吧台前的沙利葉則變成一個擁有一雙鮮紅色的邪眼,頸項上纏繞著一條紅蛇的惡魔,同樣在瞬間後即恢復原狀。

  但兩人的神態並沒有恢復原狀,依然保持著那瞬間的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肅穆而恭謹,與前一刻截然不同。

  沙利葉即刻放下酒杯上前和羅弗寇並立。「路西法大人。」

  十指又搭回尖塔狀,「有其他人在場時,你們依然是原來的沙利葉與羅弗寇,明白嗎?」路希懶洋洋地說。

  「明白。」兩人敬謹俯首。

  「那麼……」藍眸瞥向沙利葉。「聖彼得節後,撒但葉隨時可能會來,一旦發現他,你立刻來通知我。」

  「是。」

  「還有你……」藍眸轉向羅弗寇。「倘若有人企圖打開地獄之門,馬上通知我。」

  「是。」

  然後,路希徐徐轉動高背椅面向玻璃帷幕外的藍天。

  「至於天……」他喃喃道:「就交給我來應付!」

  大學畢業典禮過後半個月的六月二十九日,聖彼得節當天,豆芽生下了第三個孩子。

  跟路希一樣漂亮,卻長了滿頭白色的髮和一雙紫色的眼,而且表情很嚴肅,說剛出生的嬰兒有表情實在很奇怪,可是事實就是如此,這個詭異的嬰兒確實有表情,當然也少不了六對翅膀,不過他沒有黑翅膀,但多了一對藍色的翅膀。

  接生的醫生護士見怪不怪,早就習慣了,反正「眼花」個幾秒鐘就會恢復正常,用不著大驚小怪。

  翌日,當路希從醫院回家洗澡換衣服時,加百列喚住了他。

  「路希斐爾。」

  腳步驟止,幾秒後,路希才緩緩回過身來,瞼上的神情很怪異,「好久沒有人叫我這個名字了。」他喃喃道:「有什麼事嗎?」

  「烏利爾是來警告我們時間快到了、」加百列語氣凝重地告訴他。

  「我想也是。」路希頷首。「然後?」

  「彼得回天上去了,這裏已不再有人庇護,所以……」

  「我知道,撒但葉要來了。」

  「不,」加百列搖頭。「他們六個都會來。」

  「六個?」路希挑了一下眉,「是嗎?」眸中掠過一抹冷酷,「那麼……」表情也跟著陰沈起來。「他們全都是要來殺雅哪爾的?」

  加百列點點頭。

  路希皺眉。「難道他們真的都不在意這個世界是否會被毀滅?」

  「對他們而言,向天挑戰才是最重要的。」

  路希更顯陰鷺,原來的純真坦率銷匿無蹤,分毫不留,只剩下路西法的邪惡與狂捐。

  「我絕不會讓他們碰雅娜爾半根寒毛!」

  「這個我知道,也相信你辦得到,但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你沒忘記吧?」

  「忘記?」路希自嘲地撩起嘴角。「怎麼可能忘記,來到人世這一趟原本就是為了她,怎麼可能忘記?但她就是不肯相信我,也不肯告訴我她希望我怎麼做,我又能如何?」

  加百列輕歎著搖搖頭。「不,路希菲爾,你錯了,她不是不相信你愛她,而是不相信你懂得愛的真諦,一個不懂得愛的真諦的男人的愛是不可靠的。所以如果你真的愛她,你應該先想想真正的愛究竟是什麼,然後,你就會明白應該如何向她證明你確實理解愛的真諦了。」

  路希皺著眉宇,眼神有些茫然。「愛的真諦?」

  「是的,路希斐爾,想想‘祂’的愛,然後你就會瞭解了。」

  「‘祂’?」

  加百列的眼神透著一股慈悲的,憐憫的光芒。「想想‘祂’為何要將愛子賜給人類,不是為了審判,而是為了救贖,‘祂’為何這麼做,倘若你能想通這一點,那麼你就能明白雅娜爾為什麼下能相信你了。」

  他怎能明白?

  當基督耶穌降臨人世時,他早已墜落地獄之中了,又怎能明白「祂」為何要這麼做?

  愛的真諦?

  他愛她,這還不夠嗎?

  究竟要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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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裏維耶拉海岸線上最閃亮的一顆珍珠——芬諾港是義大利最高級的港灣及最富盛名、最昂貴的度假城鎮,小小的港畔停靠著無數豪華遊艇,綠意盎然的橄欖樹與松林問的旅館彷佛宮殿一般,街道上綠色的百葉窗和鮮豔的赭色牆房舍是芬諾港特有的景觀,仿佛童話中的彩色世界,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Gee,今年好像比去年更熱了!」豆芽呻吟著縮回腦袋,猛然拉上窗戶,將那股幾乎可以悶得死人的熱氣關在外面。

  烏利爾出世滿月後,路希帶著妻兒來到芬諾港度假,意欲躲開羅馬的酷暑,沒想到芬諾港同樣炙熱,地中海吹來的海風沒有絲毫涼意,在這種高溫下跑到外面去逛,八成會被烤成香噴噴的法國麵包、

  路希把烏利爾交給加百列,示意她把孩子們都帶定,再來到豆芽身邊。

  「到阿爾卑斯山?」

  「不要!」豆芽想也不想即沖口而出。「絕對不要!」一次已經夠了,她可不想再見識另一場雪崩,她又不是愛斯基摩人,沒有窩在冰洞裏睡覺的習慣。

  扶手將她轉過身來,「你……」路希欲言又止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吞回原來想說的話,笑吟吟地提出另一個建議,「晚上去夜泳?」雙手還順著她的曲線往下滑,暗示這個建議的附帶「好處」。

  豆芽似笑非笑地瞅他一眼,沒有回答他,反而頭歪一邊朝他後面望去。

  「孩子們呢?」

  「加百列說等烏利爾睡著後,她要帶兩個大的到海邊去看船。」

  豆芽不甘心地噘起了嘴,「為什麼他們三個都不怕熱也不怕冷?」兩眼再往上指控似的瞪住他。「你也是!」

  路希笑得既純真又無辜。「是啊!真的好奇怪喔!」

  「才怪!」豆芽嬌嗔地捶他一拳,然後使力掙開他,繞過他離開起居室。「你們父子四個都不是人!」

  「你要去哪?」路希忙追上去。

  「阿瑪妮公司對我的畢業作品很感興趣,要我多畫幾張過去。」轉入西側的室內露臺,豆芽在百葉窗下的長榻盤膝坐下,拿起一旁的畫本翻開來。「我已經畢業了,可不想做一個無所事事的廢物。」

  路希哈哈笑著也膩到她身邊。「你在說我嗎?」

  「不是你是誰?」

  「你不是說我們是最好的搭檔嗎?」說完再低聲加一句,「在床上。」

  豆芽噗哧失笑,「你啊!老是這樣,我真不懂為什麼……」話至中途驀然失去聲音,兩眼宛如看到天開了似的瞠得又圓又大,連下巴都掉了。

  好像沒察覺到她有什麼不對,路希若無其事地替她闔上嘴,然後問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來了?」

  露臺通花房的拱門前,貿貿然平空出現的沙利葉朝像個呆子似的豆芽滑稽的擠擠眼。

  「來了。」他也應答得沒頭沒尾。

  「哪里?」

  「羅馬。」

  「好,繼續盯住他們。」

  「如果他們分開了呢?」

  「……盯住帶頭的傢夥。」

  「是。」

  然後,豆芽驚喘一聲,拚命揉眼睛,搞不清楚剛剛平空出現又平空消失的沙利葉到底是不是幻覺。

  「沙利葉他……他怎麼、怎麼……」

  「你看到什麼了?」

  「呃?」豆芽愕然愣住。

  難不成真的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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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芬諾港四周,路希設下了魔力障壁,如此一來,即使是其他六位撒旦也找不到他們,他以為只要撒但葉找不到他們,豆芽就不會有危險。

  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路希的做法確然使撒但葉找不到他們。

  然而有時候魔力找不到的東西,老老實實用嘴巴去問反而問得到,撒但葉就是從鄰居的僕人口中問到了路希一家人到義大利北部海邊去度假,雖然不確知是哪里的海邊,但,這樣就夠了。

  九月,氣溫依然維持在攝氏三十度上下,雖然有空調設備,但老是關在屋裏也是很悶的。

  「傍晚若是涼一點,我們到卡普區去逛逛,」把剛喂過奶的烏利爾交給加百列後,豆芽突然這麼提議。「順便帶拉菲爾去,他一直吵著說要吃麥當勞,還有赫莉兒,她要吃……」

  「霜淇淋刨冰!」小小的赫莉兒扯著路希的褲子大聲說。

  他們的別墅位在半山腰上,距離山下鬧區並不是很遠,但清靜得多,附近還有其他別墅,也不會太孤單。

  「沒問題,寶貝,」路希笑嘻嘻地把女兒抱起來,在她紅嫩嫩的腮幫子上重重啵了一下。「你們想去哪兒我們就去,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晚上我們還可以到港灣區……」

  他的提議沒有機會說出口便被打斷,不是被誰打斷,而是被一陣奇異的晃動感打斷。

  地震!

  大人們面面相對,很快就察覺到這種震動與一般地震不同,它是連續不斷的,而且震動也一次比一次劇烈,拉菲爾頭一個站不住腳,豆芽想要去扶他,自己也差點摔倒。

  見狀,路希當機立斷,馬上把赫莉兒交給隨同他們來度假的潘德蕾,自己一手抱起拉菲爾,一手牽住豆芽帶頭往外跑。

  「加百列、潘德蕾,快跑,到外面空曠的地方去!」

  才剛跑出屋外,震蕩的幅度已接近天搖地動,地震波像數千輛隆隆駛來的坦克車隊從港口的海底傳來,震耳欲聾,房屋傳來陣陣龜裂的聲響,附近許多倉皇逃出的人尖叫著被震碎的玻璃割傷……

  這場超級強烈的地震持續了將近三分鐘之久,大家好不容易可以從趴在地上的姿勢站起來,回頭看自己的屋子有的歪了、有的裂了,還有的塌了一角,沒有人敢回屋子裏去。

  再往山下望去,許多不太結實的房屋都被震塌了,許多人被埋在碎石瓦礫中哭叫哀嚎,?人面面相覦,懷疑到山下是否會更安全?

  就在這時,一幕駭人的景象出現在眾人眼前。

  港口的海面突然以極其驚人的速度迅速退落,露出從來沒有見過天日的海底,那些魚蝦蟹貝等海洋動物來不及跟著海水離去,只好在海灘上又蹦又眺,拚命掙扎著要回到海水裏。

  「快,快上車!」

  所有男人都跟路希一樣高吼著命令家人立刻上車,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逃向山頂。而山下,同樣有許多人紛紛開車逃上山,或登上擱淺著的遊艇,以躲避即將降臨的新劫難。

  大約過了十五分鐘後,驀而一陣奇異的聲響傳來,山上的人們膽戰心驚地眺望著遠方的海面。

  「上帝耶穌!」豆芽驚駭得幾乎窒息。

  那一面澎湃洶湧的海牆起碼有三十米高,夾著雷霆萬鈞的威力在幾秒鐘之內即呼嘯而至,以摧枯拉朽之勢越過海岸線撲向陸地,那些仍留在廣場、港口、碼頭和海邊的人們眨眼問被翻滾的巨浪吞噬,無一倖免,船隻和建築物均被擊得粉碎,掩埋於碎石瓦礫之中還沒有死亡的人也被洶湧而來的海水淹死。

  然後,海水又迅速退去,滾滾波濤昕過之處,凡是能夠帶動的東西都被潮水洗劫一空,避難到船上的人也隨著船隻遊艇被巨浪擊碎或擊沈,頓時被波浪全部席捲而走。

  不久,另一波浪濤又狂湧而來……

  如此—漲一落,反覆震蕩,驚心動魄的海嘯持續了好幾個小時,直至傍晚,海潮終於平靜下來,一無所有的廢墟在落日的輝映下顯得蒼涼無比,沒有人知道這場大海嘯卷走多少生命,造成多少損失,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場海嘯之大為歷史所僅見。

  「到車上去睡一下吧!明天早上再開車到凡瑞希。」

  豆芽沒有動,依然呆呆望著山下,路希也默默地陪伴在她身邊。直到所有人都各自回到車上去休息,潘德蕾也回來把拉菲爾抱到車上去,再也沒有人能夠聽到他們的對話,豆芽才沙啞地問了一句話。

  「你是撒旦吧,路希?」

  「……是。」

  「既然如此,剛剛那場海嘯你應該有能力阻止吧?」

  「……是。」

  「那你為什麼不阻止?」

  「我不可以。」

  「為什麼?」

  「我不想讓撒但葉知道我們在這裏。」

  對於這句回答,豆芽並沒有立即作出反應,整整一分鐘後她才猛然回過眸來失聲大叫。

  「你的意思是說,這場海嘯是……是撒但葉造成的?」

  「是。」

  「為了……」豆芽困難地吞了一下口水。「殺我?」

  「是。」

  「上帝!」豆芽呻吟著閉上眼。「你為什麼不乾脆讓他殺了我算了!」

  路希溫柔地環臂將她納入懷裏。「你以前並不會在意這種事的不是嗎?」

  沒錯,以前她是不在乎;但,老天,因她而死的人愈來愈多了,她怎能不在乎?

  「路希。」

  「嗯?」

  「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我會瘋掉的,所以,阻止他們吧!我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了!」

  車裏,潘德蕾突然皺起眉頭,而加百列卻笑了。

  就在這一瞬間,路希終於明白雅娜爾希望他如何證明他的愛了!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0 18:12:52

第十章

  雅娜爾,又稱亞衲爾,是創世天使之一,也是金星的守護天使,而金星所代表的正是愛與美,所以雅娜爾的美是無庸置疑的,她的愛更是屬於創世的大愛,是犧牲的、是奉獻的,是凡事包容永不止息的,這是她所認知的愛。

  「她真的希望我那麼做?」

  「是的,她希望你能為她那麼做。」

  從芬諾港到凡瑞希,再從凡瑞希到米蘭,一路都是由路希開車,所以這回絕不會有人知道他們在哪里,只要他不主動通知,連沙利葉和羅弗寇都不知道他們的路西法大人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但是……

  「可是一旦我真的那麼做的話……」路希喃喃道。

  「你就再也不能和她在一起了。」加百列歎息著替他接下去。「但唯有這樣,她才能相信你是真的愛她。」

  路希沈默許久……

  「我需要多一點時間考慮。」

  「你應該知道時間不多了。」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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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星期後——

  豆芽端坐電視螢幕前,一心專注於有關這次海嘯的報導,波及範圍有多廣,影響到多少地區,還有死了多少人,失蹤了多少人,多少建築物被摧毀,多少財產被吞噬……

  路希突然起身,順便把她也拉起來。「走,我們去看看米蘭!」

  簡直不敢相信,這種時候他居然還有心情去觀光!

  「才不……」

  「去吧!」加百列輕聲打斷豆芽的怒吼、「沒有多少時間了,陪他去吧!」

  豆芽聽不懂地在說什麼,但不知為何,滿心怒火竟然被她兩句話澆熄了,然後莫名其妙地被路希拉出門去。

  有人說米蘭很醜,那是因為米蘭的建築物很醜,其實如果能夠耐心去仔細探索的話,必然會發現米蘭是一座充滿魅力的獨特城市,古老的建築和當代設計交織錯落,形成米蘭特有的迷人風貌。

  連續一個多月,路希帶著豆芽在米蘭市內到處逛,像兩個頑皮的孩子一樣在建築於山洞內的美術館內鑽來鑽去,又跑到郊區去看阿爾卑斯山,甚至在墓園裏大吼大叫,只因為一時心血來潮。

  他們幾乎忘了一切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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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於拿波裏東南的維蘇維火山在死火六十年後突然又爆發了,大地搖撼,劇烈的爆炸聲接連不斷,熊熊的火焰夾帶著濃厚的火山灰沖向天際,將整個天空都遮蓋了起來,熾熱的岩漿從山口直向山腳下的龐貝古城遺?奔流,所經之處盡成焦土,當時在古城內參觀的觀光團至本台截稿之時仍生死未明……」

  「等等、等等……」正要出門的豆芽硬拉住路希。「那、那又是怎麼一回事?」

  路希沒有回答她,電視機前的加百列回過頭來。

  「他在逼你,逼你和他面對面,」但她並不是為了回答豆芽才回頭,而是為了警告路希。「如果你再躲著不現身的話,將會有更恐怖的災難降臨!」

  路希依然不吭聲,藍眸陰沈地注定電視螢幕好半晌,驀而轉身離去,身後還扯著不情不願的豆芽。

  「我們去跳舞!」

  跳舞?

  喂,這種時候還去跳舞,未免太無情了吧!

  他們跳了一整天的舞,除了偶爾坐下來休息一會兒之外,路希都將她緊抱在懷裏隨著音樂搖晃,不時在她耳際呢喃著他有多麼多麼愛她,隱約透著一股深沈的哀傷、悲切的絕望。

  聽他用那樣悽愴的語氣吐露深情的絮語、依戀的呢喃,豆芽幾幾乎乎就要相信他了,但,終究還是沒信,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頑固的堅持不信他,只隱約感到似乎有個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在告訴她:

  還不到時候!

  所以,雖然她很想相信他,終究還是沒信。

  夜深,他們回到飯店,路希與她纏綿的模樣使她有點不安,那樣眷戀的眼神,那樣不舍的深吻,就好像、好像……

  這將是他們的最後一夜。

  而後,她沈沈睡去,而他則專注地凝視苦她酣甜的睡容一整夜,時而輕撫她紅潤的粉頰,彷佛要在這一刻把她的一切全鎖進他的腦海中。直至曙光微明,他才依依不捨地在她唇上印下最後一吻,悄然起身離去、

  這是他們的最後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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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會讓潘德蕾和你們兩個留下來,但你們必須替我好好保護雅娜爾和三個孩子。」

  面對表情森冷目光邪惡的路西法,沙利葉和羅弗寇戰戰兢兢地相顧一眼。

  「我們會,可是……」

  「沒有可是!」

  「……路西法大人,您為什麼要那麼做?」

  「因為除了‘祂’之外,只有我做得到。」

  「那就讓‘祂’去做,為什麼您要替‘祂’做?」

  「……」

  「為了雅娜爾夫人?」

  「……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

  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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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揉著惺忪的睡眼,豆芽將腦袋采出房門外。

  「路希呢?」

  潘德蕾瞥她一眼,默然轉身帶兩個孩子到餐室用早餐,加百列則專注于喂烏利爾喝奶,連一眼也沒看她。

  「他去找羅弗寇。」

  又被叫去簽什麼文件了吧!

  「哦!」豆芽不在意地收回腦袋,決定再睡一下回籠覺。

  反正簽完文件就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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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天後——

  「老天,地震海嘯還不夠,現在連小島都沈了!」

  一邊吃杏仁餅,一邊指著電視螢幕,豆芽口沫橫飛,餅屑四處亂噴地大叫。

  「看、看,你們看,太平洋的波裏尼西亞那邊——天知道那是哪里,三天前開始就地震海嘯接連不斷,狂風暴雨山崩地裂,地動天驚風雲變色,持續了整整三天,今天早上好下容易靜止了下來,救難隊才有辦法過去救人,沒想到居然有二十幾座小島全都不見了,幸好半數以上都是無人島……」

  加百列與潘德蕾默然相對無語。

  「媽咪,你不要把人家的杏仁餅吃光了啦!」

  「媽咪在講話,你別吵!」豆芽一把推開大兒子,望住加百列。「你們說那是不是又是那個撒但葉搞的鬼?」

  加百列垂了一下眼,然後盯住她身後,答非所問地說:「路希回來了。」

  「真的?」豆芽驚喜地大叫,立刻跳起來回過身去,打算讓路希知道她有多麼想念他,但……「他……是誰?」

  「他做到了,」加百列輕輕道:「他把其他六位撒旦和所有惡魔全都趕回地獄去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也不想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只想知道他是誰?」豆芽面無表情,語氣僵硬地問。

  「……路希。」

  「路希?你說他是路希?」隔著三步遠,豆芽指著躺在沙利葉雙臂上那個支離破碎,不成人形的人體,差點笑出來、「你想騙誰呀!」除了金髮之外,那個人體沒有一個地方像路希。

  「要戰勝六位撒旦和所有惡魔並不容易,尤其是當他只有一個人的時候。」

  笑容慢慢消失,豆芽覺得自己的臉皮有點僵硬,「你……你是說那個……」她吞一下口水。「真的是路希?」

  「是,也不是。」

  加百列徐徐上前拂開那個人的金髮,露出汙血滿布的臉龐,美麗的五宮已然變形,就像被砸爛的柿子。

  豆芽只瞄了一下便移開目光,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看,也許是因為這樣她就可以不承認那就是路希。

  「這只是路希的肉體,路西法已經回到地獄去了。」

  心頭顫抖了一下。「回到……地獄去了?」

  「是的。」

  「那他……」豆芽開始覺得呼吸不太順暢。「什麼時候回來?」

  加百列徐徐回眸。「他不會回來了,他必須留在地獄壓制住其他六位撒旦和所有惡魔,不准他們再到這個世界來搞鬼,只要沒有惡魔的誘惑,這個世界就能保持乾淨,也就不需要最後的審判日來審判罪人。所以,他永遠不會回來了。」

  永遠?

  豆芽瞪著兩眼與加百列平靜的眸子相對好半天。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是你要他這麼做的。」

  「胡說!」豆芽猛然扯開嗓門嘶聲尖叫。「我沒有叫他那樣做,從來沒有,沒有!」

  「但雅娜爾希望他那麼做。」加百列依然很平靜,並沒有被她嚇到。「為了這個世界,他犧牲他自己;為了雅娜爾所愛的人類,他心甘情願留在地獄承受思念你的痛苦,而這份痛苦將是永無止境的……」

  「不!不!不要!」豆芽惶恐地拚命搖頭,永遠再也見不到路希的恐懼愈來愈深。「我不要他那麼做,我要他回到我身邊來,我要他陪著我,我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愛我,只要他陪著我,你去叫他回來,叫他回來……」

  「不可能,天使的翅膀一進入地獄就會被染黑。」

  「那、那……」豆芽無措地快哭出來了。「我去陪他,對,我去陪他!」

  「但你的翅膀……」

  「該死的翅膀!」豆芽憤怒地大叫。「我沒有翅膀,就算有,我也不在乎它們是什麼顏色的,我可以穿適合黑翅膀的衣服,這總可以了吧?」

  如果不是時間不對,加百列差點笑出來。「雅娜爾……」

  「別叫我雅娜爾!」豆芽像母獅一樣咆哮。「永遠都不准再叫我雅娜爾!」都是這個鬼名字惹的禍!「永遠!」

  「好吧!那麼,既然你不是天使,也不是惡魔,請問你如何下地獄去陪他?」

  豆芽呆了呆,蹙了一下眉,隨即轉向沙利葉。「你是惡魔對不對?好,我跟你定契約,你送我下地獄去,我把我的靈魂送給你!」

  沙利葉頓時哭笑不得,一旁的羅弗寇趕緊躲到沙利葉後面去,免得豆芽也說要跟他定契約。

  「夫人,路西法大人只交代我們照顧您,可沒要我跟您定契約。」

  「是我要跟你定契約的,關他屁事!」

  「夫人,可、可是……」沙利葉為難地道:「路西法大人用魔力封住了地獄之門,不要說送您去,連我們自己也回不去了呀!」

  「那、那……那我該怎麼辦嘛?」豆芽終於放聲嚎啕大哭起來。

  加百列好笑地搖搖頭,然後轉眼望向拉菲爾與赫莉兒,不知何時,那兩個小傢夥都戴上了另一副表情——不該屬於小孩子的表情,他們也在笑。

  「其實你想要再見到他也不是不可能……」

  聞言,豆芽馬上抽著鼻子噎住哭聲。

  「真的?」

  「你只要老老實實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可以了。」

  「什麼問題?」豆芽忙問。

  輕輕地,加百列把她推到沙利葉跟前,讓她仔細看清楚躺在沙利葉臂上的人。

  「看著他,想清楚,現在,你到底相不相信他是真的愛你?」

  「我……」她不想看。

  「別立刻回答我,看著他,想清楚!」加百列大聲叱喝。

  豆芽嚇了一跳,瑟縮著看她一眼,「好嘛!」再不情不願地把視線放到沙利葉雙臂上那個人臉上。

  僅僅一眼,她胸口便開始燃燒起來,那根本是一具破爛的人體,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幾乎像是被火車輾過似的……看得愈仔細,她的胸口就愈炙熱、愈來愈炙熱、愈來愈炙熱……

  忽地,兩對銀光燦爛的翅膀伸展開來,沙利葉與羅弗寇頓時張口結舌地呆住。

  她是誰?

  那樣美麗優雅,翠綠的瞳眸充滿無限慈悲,銀色發絲散發著如許柔和的光芒,全身包裹在無盡和諧的霧氳中。

  她是誰?

  溫柔地,她伸出柔荑撫在他的臉頰上,深深睇視半晌,而後抬眸,翠綠的瞳眸中溢滿深情。

  「他愛我。」

  「是的,雅娜爾,他愛你。」加百列微笑贊同。

  「那麼……」她憐惜地抹去他臉上的血污。「‘祂’怎麼決定呢?讓我去地獄陪他,或者……」

  「你以為我們幾個為什麼會來?」加百列微笑。「‘祂’有多麼慈悲,你應該比誰都瞭解,不是嗎?」

  她輕輕頷首,「是的,我的確比誰都瞭解。那麼……」慈藹的眼轉注拉菲爾,「拉菲爾,療愈天使,請你先療愈路希的身體;然後……」再看回加百列。「加百列,復活天使,當路西法回來後,請你讓他回到路希的身體內……」

  最後,她望住赫莉兒。

  「天使的翅膀一進入地獄就會被染黑,只有你,赫莉兒,愛的天使,你的翅膀不會被染黑,所以,請你到地獄去找到路西法,告訴他,我願意永遠陪伴他,請他回到我身邊來……」

  赫莉兒裝了一下鬼臉。「那種話請你自己對他說,雅娜爾,在他回來之後,我相信他寧願親耳聽到你告訴他。」

  雅娜爾笑了,笑靨美得令人心碎。

  「好,我自己對他說,只要他喜歡,我可以永遠都這麼對他說……」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0 18:13:15

終 曲

  「媽咪,爹地到底什麼時候才回來嘛?」

  廚房裏,像天使般可愛的小女孩噘著嘴偎在女人大腿旁嘟囔。

  「快了,就快了!」像天使般美麗的女人放下菜刀,寵愛地揉揉小女孩的腦袋。「乖,去找哥哥、姊姊玩好不好?媽咪要煮菜。」

  「小豆苗才不要跟他們玩!」小女孩氣嘟嘟地鼓起了腮幫子。

  「為什麼?」

  「他們飛來飛去的,小豆苗都抓不到他們嘛!」

  「你不是也有翅膀?」

  長而翹的睫毛像扇子似的垂下,「人家都飛兩下就掉下來了嘛!」小女孩不好意思地咕噥。

  女人失笑,黑眸裏驀然閃現幾許翠綠光彩。「怎麼會?」

  「媽咪!」小女孩惱怒地用力扯一下媽眯背後的馬尾,烏溜溜的黑,還有一簇簇閃亮的銀。「怎麼可以笑人家嘛!」

  「對不起、對不起,媽咪不笑了、不笑了,」女人忙收起笑容。「媽咪叫他們不准飛了,還有,你想玩什麼就陪你玩什麼,這樣好不好?」

  十五分鐘後——

  後院裏,小女孩玩累了,又開始想念起爹地來了。

  「拉菲爾哥哥,爹地到底去哪里了嘛?」

  拉菲爾懶洋洋地就地坐下,雙手撐在背後,兩腿伸得筆直,漫不經心地回答小妹的問題。

  「爹地去巡視地獄之門的鎖有沒有裂痕,如果有的話就要趕快補好。」

  「那是用七支金碗作成的鎖。」赫莉兒為大哥的回答再加上補充。

  「爹地每三個月就要去一趟,」烏利爾索性躺下,雙臂枕在腦後。「這樣他就不用留在地獄裏看守惡魔了。」

  小女孩有聽沒有懂,一臉困惑地跪坐在拉菲爾身旁。

  「那為什麼爹地不能帶小豆苗去?」

  拉菲爾疼愛地捏捏小妹豔紅的腮幫子。

  「因為那個地方只有爹地能去,不只是你不能去,連媽咪也不可以去的。」

  「為什麼?」小女孩愈是不懂,愈是想打破砂鍋問到底。

  赫莉兒從後面抱住小妹,偷偷咬了一下小妹的耳垂。「因為爹地是撒旦呀!」不知道為什麼,小妹全身上下都甜甜的,好像糖果一樣。

  小女孩覺得有點癢地抓抓耳朵。「什麼是撒旦?」

  「小笨蛋,說了你也不懂,等你長大一點就知道了啦!」

  小女孩又嘟起了嘴,氣唬唬地橫眼瞪住烏利爾。「ㄏㄡ,烏利爾哥哥又叫人家是小笨蛋了啦!小豆苗要跟爹地說烏利爾哥哥欺負我,叫爹地打烏利爾哥哥的屁屁,再罰烏利爾哥哥三天不准吃霜淇淋……」

  「是誰又在欺負我的寶貝小豆苗啊?」

  驀然聞聲,拉菲爾、赫莉兒和烏利爾不約而同將驚喜的眼神投向同一個方向,小女孩更是歡喜得立刻跳起來沖過去。

  「爹地!」沒跑兩步,背上突然冒出三對可愛的小翅膀,揮呀揮的飛起來了。

  比天使更美麗的男人笑呵呵的抓住半空中的小女兒,金髮在豔陽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透著邪氣的藍眸溺愛地凝住小女孩與她母親一模一樣的五官。

  「小寶貝,想不想爹地呀?」

  「好想好想喔!爹地,」小女孩撒嬌地窩進爹地懷裏,嗚嗚咽咽的呢喃。「下次帶小豆苗一起去嘛,好不好啦?爹地,好不好啦!」

  「爹地只離開半天而已啊!」

  「那已經好久好久了,小豆苗都快老了啦!」

  「老?」男人失聲大笑。「小豆苗,在爹地面前說老,你還不夠格!」

  三個大的小孩也一齊圍過來。

  「爹地,禮物、禮物!」

  男人笑望三個孩子身後。「哪,不就在那裏。」

  三個大孩子齊聲歡呼著沖向草地上那一大堆平空出現的禮物,小女孩也顧不得打小報告了,忙也掙脫父親的懷抱跳下去搶,男人望著又吵又鬧的孩子們露出慈祥的微笑,片刻後,身後突然傳來女人溫柔的聲音。

  「我猜你一定是在想,幸好平常時候他們只是普通小孩。」

  「幸好。」男人的笑容由慈祥一變而為愛戀,他回身攬臂環住女人,深情地吻住女人的唇,半晌後才離開。「不然我一定把他們踢回天上去!」

  女人大笑起來。「放心,只有在非常必要的時候他們才會出現,否則他們只是你的孩子,非常普通的孩子。」

  「是啊!會飛的普通孩子,」男人嘲諷地喃喃道:「還會變男又變女的普通孩子。」

  女人笑得更厲害。「抱歉、抱歉,都是我的錯!」

  「既然你承認都是你的錯,那麼……」男人射出曖昧的邪惡眼神。「你要如何補償我?」

  「替你生更多會飛又會變男變女的孩子?」

  「好主意!」男人一把抱起女人,「現在就去!」

  「喂喂喂,我還在煮菜耶!」

  「我不餓。」

  片刻後,主臥室內——

  「我愛你,雅娜爾。」

  「我也愛你,路希斐爾。」

  她終於相信他了!

  雖然他必須替「祂」看守地獄之門,做「祂」的僕人,但她也會陪著他,做他的女人,直到永遠、永遠……

  天使與惡魔終於在一起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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