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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獨孤紅] [劍膽琴心][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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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3:55:23
標題:
[獨孤紅] [劍膽琴心][全書完]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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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彤雲密佈,朔鳳狂號,天寒地凍,大雪紛飛。
爆竹一聲,普天之下,家家戶戶團聚圍爐,都在熱烘烘的爐火旁歡笑吃喝,喜氣洋溢。
但是,粉妝玉琢,琉璃世界的五台山,卻是寂靜一片,看不見人蹤,真個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昔日香客絡繹不絕的登山道,昔日香火鼎盛的古剎禪林,而今,前者是大雪封山,厚積達數尺,後者是寺門緊閉.空蕩又寂靜。
不過,這時候要是有人往中台絕峰走走,就能發現人蹤了。
在這朔風怒號,雪花紛飛,奇寒凜冽的中台絕峰上,幾株將開的老梅,抖擻著株首,飄送著暗香,緊挨著幾株老梅之旁,是一座八角小亭,亭頂的琉璃瓦業以被積雪覆蓋,但是四根紅柱顯的格外刺眼,也為這銀白的世界,增添了一抹生動的鮮艷。
就在這座八角小亭裡,如今正有著三個人。
三個人二老一少,兩坐一立。
坐著的兩個老者,一個是發衣芒鞋的老僧,一個則是位身穿白袍的俗裝老者。
老僧清矍,長眉斜飛,鳳目重瞳.雖然一身三寶弟子打扮.也看得出是位得道高僧,但卻是時而流露著一種雍容華貴的氣度,則幾乎令人不敢直視。
老者瘦削,挺拔飄逸,長髯五縷,配上一襲白袍,望之若神仙中人,兩眼開合之間,精芒外射,不怒而威。
第三個人,也就是那個年輕的,廿來歲年紀,穿一件青色長衫,劍眉星目,鼻正口方,挺立在俗裝老者身後,一臉的緊張神色,雖然只廿幾歲年紀,但卻有著中年人成熟的穩健、歷練。
他就像腳下這座中台山,一任寒風狂吹,他卻一動不動,看上去是那麼剛強.那麼沉著,那麼穩重。
在老僧和老者之間的石几上,放著一局棋,看局勢只不過平局,敢情這兩個人是在這冰天雪地之間下棋,真好雅興。
這時,俗裝老者提了一顆子,放在棋盤的右角,老僧一怔而歎:「老檀越高明,三易寒暑,老衲還是勝不過老檀越。」
老者臉色凝重,長長吁了一口氣道:「事關重大,老朽不敢不全力以赴,實則三年來老朽已心力交瘁,倘若再有一局,老朽必不是大和尚對手。」
老僧微微一笑道:「老檀越不必再往臉上抹金了,佛家最懂因果,出家人更不敢自食諾言,誰家之物,冥冥中早有定數,是強求不得的,老衲親口答應的事,又豈能反悔?」
老者推棋站起,突然一躬身道:「多謝大和尚,先朝存歿,無不感激。」
老僧端坐不動道:「說什麼感激,老檀越一片忠心,契而不捨,這種精神,實是令人敬佩,倘若朱明人人能像老檀越,愛新覺羅氏根本就入不了關,再說,老檀越若起始脅劫,必能達成心願,也因不惜耗費三年工夫,老檀越卻捨武力而取棋藝,而先予寬容大度,繼使我口服心服,若說感激,應該是老衲。」
話鋒微頓,他從袖中取出一顆寶珠,隨手遞出道:「老檀越請拿老衲這顆玉琢寶珠去,見寶珠如同見老衲,諒他們不敢不交出老檀越所要之物。」
這顆寶珠比一般常見的寶珠略大,渾圓雪白,上頭還刻了不少的小字,只是一時看不清是些什麼字。
老者忙雙手接過道:「再謝謝大和尚。」
話鋒一頓,輕喝:「燕月,過來!」
年輕人恭應一聲,跨步上前,垂手肅立。
老者臉上一片肅穆,雙目炯炯.凝視年輕人:「我費三年之功,借來了大和尚的信物,現在我把大和尚的信物交給你,剩下的事,你去完成,師器請回之後,速速送往北天山,倘有任何差錯……你知道該怎麼辦。」
「燕月知道。」
年輕人恭應一聲,雙手接過那顆寶珠。
老僧淡然一笑道:「老檀越,老衲跟令高足三年來雖然只見過三面,但是老衲卻覺得跟他極為投緣,老衲想替他說個情,老檀越所說任何差錯,應該不包括他們不把老衲放在眼內,拒不交出老檀越所要的東西在內。」
老者雙眉一揚,兩眼之中,神光暴射道:「老朽敢不從命,但若果如大和尚所言,他也知道該怎麼做。」
老僧微一笑道:「老檀越好重的煞氣,倘果真如此,豈不辜負老檀越自於歲末,大雪封閉五台山之際,登臨中台,與老朽對坐亭中下的這一局棋了嗎?」
老者神情一震,改容欠身:「多謝大和尚棒喝,無如事關重大,先朝存歿的這個心願,非達成不可。」
老僧笑了笑道:「老檀越,適才的這一局棋,倘若老衲先著一子,斷了你的進路,結果又將如何?」
老者臉色猛一變。
老僧跟著笑道:「老檀越所要的東西,老衲都有歸還之心,老檀越又怎忍心難為我的小兒女輩。」
老者頓然躬身道:「大和尚聖明,老朽知錯了,老朽不敢!」
老僧臉色隨轉凝重道:「老檀越也不必如此,有些事冥冥中早定,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在這我答允歸還失物之際,順便有個不該提的條件,還望老檀越念在我該贏不贏份上,點頭答應才是!』
老者毅然道:「大和尚只管吩咐,只要我能力所及,無不點頭。」
老僧道:「先謝謝老檀越了--」
話鋒微頓,他又從袖中取出了一個錦囊,順手遞向年輕人.道:「孩子,我要你做的事,就在錦囊中,只要你能幫忙替我把這事辦了,我就可以在五台山靜度餘生了。」
年輕人立即恭應接過。
老者凝目望老僧:「大和尚現已皈依三寶,怎還有未了之事?莫非董姑娘--」
老僧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逝者已矣,老衲早已忘懷了,老檀越幸勿陷老衲於罪孽中!」
「那麼是--」
老僧肅然道:「老檀越盡請放心,老衲願以老衲的以前及老衲的以後擔保,絕不會讓令高足做出有違師門戒律之事就是!」
「既是這樣,老朽不敢再問。」
轉眼望年輕人道:「燕月,你可以去了!」
年輕人答應聲中,分別恭謹一禮,轉身山亭,行出三丈,突然身軀拔起,飛星隕石般直往一下掠去,一閃不見。
老僧歎道:「好懂禮貌的孩子;老檀越,精英俊彥怎麼會是你們的?」
老者臉色肅穆道:「大和尚,我們所有的,也只是這些了!」
老僧一怔,旋即笑道:「老檀越,你我之間沒有這些,也不談這些,三年賠約已了,從此心胸了無牽掛,老衲棋興正濃,再陪老拍下一局如何?」
老者欣然道:「敢不從命!」
他一拍袍角,又坐了下去。
亭外的風靜了些。
但雪卻下得更大了。
口 口 口
張家口的馬市,為漠北之冠,鴨大境門外半里許有馬橋者,就是馬市的集散所在.外馬來自批南青街一帶,不止幾千里外。
但是張家口的馬市是在每年的六月六到九月初十。如今剛開春,別說沒有馬市,就連匹像樣的馬也很難看到。
沒有馬市歸沒有馬市,可就偏偏有衝著馬市來的。
這天晌午,大境門內,踏著一地的積雪來了個年輕客人,一進大境門,他就拐進了緊挨城門裡的一家「聚業客棧」。
客棧半掩門,門全關上,不能做生意,風還跟刀子似的,下半掩著門兒,誰又受得了!
櫃房裡二個夥計,穿一身新行頭,見人滿臉賠笑在作揖:「恭喜您!您過年好!」
另一個道:「您這公子就出門了?」
年輕人穿著不算頂好.也不算頂暖和,不過看上去挺乾淨,挺順眼,除了手裡一個長長的包袱外,別無長物,聞言一笑,好白的一口牙:「不早了,都晌午啦!」
那夥計更樂了:「您哥擰了,我是說你哥今年出門早,還沒過十五呢?」
年輕人道:「我知道.可是要沒我們這些出門早的,你們做誰的生意?」
那夥計一怔,笑道:「倒也是,您是--」
「我找個人!」
夥計道:「原來您是要找人呀,您找誰?」
年輕人道:「張家口馬市上,響噹噹的人物,鼎鼎大名的大亨馬大爺!」
夥計「哦」地一聲道:「您找馬大爺呀,您跟馬大爺是……」
「朋友。」
夥計上下打量了年輕人一陣;「您……從哪兒來?」
年輕人笑笑道:「怎麼?找馬大爺還要經過盤查嗎?」
夥計點點頭道:「您還真說著了.張家口的馬大爺,不是等閒人物,凡是來見他的,都得經過盤查,要不然我告訴了您他老人家的住處,萬一出點什麼差錯,我擔待不起!」
年輕人道:「夥計,您老實得可愛,如今年都過了,我總不會是因為過不了年,來找馬大爺周濟的吧!」
「真要是那樣,倒好辦了!」夥計道:「馬大爺交往廣闊,五湖四海的朋友都有,為人義薄雲天,那明是不相干的過不去了,找他伸個手,他二話不說,照樣周濟,馬市上辛苦積來的那些錢,全都給了生熟兩路的朋友,要不然怎麼人家跺跺腳地上晃動,說句話就是金呢!」
年輕人道:「那我要是編一套瞎話告訴你呢?」
「不要緊!」夥計一抬頭道:「夥計我眼皮干,沒見過什麼世面,聽不出真假話,可是人家有聽得出真假話的。」
年輕人道:「沒想到見這位馬大爺,還真不容易,好,我告訴你……」
一句話還沒說完,從外頭進來個人,彈彈身上的雪,跺跺腳上的泥,抬眼道;「小二……」
夥計已經滿臉堆笑,躬身哈腰迎上去了:「三爺,您來得正好.我正要找您去!」
來人是個卅來歲的英武漢子,皮袍,皮帽,唇上還留著兩撇小鬍子,隨口問道:「怎麼,有事兒」
夥計賠著笑,搓著手,一付小心翼翼的不安神色:「我沒事兒,是有位客人要見馬大爺!」
英武小鬍子不經意地掃了年輕人一眼、目光溜到年輕人的臉上停住:「哦,這當兒這人在哪兒呢?」
夥計向年輕人一擺手:「就是這位。」
英武小鬍子,剛移開的目光,馬上又轉回來盯在年輕人臉上;「這位朋友要見馬大爺?」
年輕人微點頭道:「是的,煩勞帶領。」
英武小鬍子飛快地上下打量了年輕人一眼:「朋友貴姓大名,怎麼稱呼。」
年輕人道:「李,李燕月!」
英武小鬍子顯然沒聽過這個名字,沒什麼反應,道:「李朋友從哪兒來?」
「山西。」
「這時候要見馬大爺,有什麼事麼?」
「是有點要緊事。」
「抱歉!」英武小鬍子一搖頭道:「每年從臘月初一,一直到第二年二月二龍抬頭,馬大爺向來不見外客。」
「閣下怎麼稱呼?」
「我姓崔。」
「崔朋友,我也知道來得不是時候,可是我既然這時候來了,就有不得不這時候來的苦衷。」
姓崔的英武小鬍子雙眉微揚,但是他還是微笑說話:「我知道,朋友這時候來,一定有朋友你的不得已,可是馬大爺多年的習慣,不便為朋友一個人破例,朋友還是等過了二月二再來。」
說完了這話,他轉望夥計:『小二,你們掌櫃的釀的『蓮花白』還有沒有?」
「有,有。」夥計忙點頭:「您請回,我馬上給您送過去。」
「那我等著了!」
姓崔的英武小鬍子理也沒再理年輕人李燕月,扭頭就要往外走。
李燕月道:「崔朋友等等。」
英武小鬍子扭回了頭道:「李朋友還有什麼見教?」
「我請教,見馬大爺,是不是非要經過崔朋友這一關不可。」
姓崔的小鬍子點點頭:「可以這麼說。」
「我要是非見馬大爺不可呢?」
姓崔的小鬍子雙眉一揚:「那李朋友你就得有非凡的能耐。」
李燕月做一笑道:「大過年的,我本來不願傷和氣,可是我有要緊事在身,也只好--崔朋友千萬原諒。」
話落,他左手往英武小鬍子面前一晃。
姓崔的英武小鬍子冷笑一聲,抬手就格。
他用的是「擒拿手」,乍看是格,其實一格之後,變化極大,既能扣對方的腕脈,又能進而襲擊對方前胸要穴。
哪知道李燕月這一晃只是虛晃,姓崔的英武小鬍子剛一抬手,他腳下伸腿一勾,右手提的那個長包袱順手遞出,往英武小鬍子身上點了一下。
就這麼一勾一點,姓崔的英武小鬍子,一個身軀踉蹌衝出了門,砰然一聲摔在門口街上泥濘裡,皮帽掉了,皮袍子也不能看了,他臉色大變,翻身躍起,皮帽也不要了,兩眼冷芒暴射,瞪了李燕月一眼:「好朋友,能耐真不賴,你等著吧,會有人接你。」
他踏著一地泥濘走了。
李燕月跟沒事人兒似的。
夥計可嚇白了瞼,慌忙衝出去拾起那頂皮帽,不住的拍,還用袖子不住的擦,邊跟李燕月說話:「你,你這個禍闖大了!」
「怎麼了,我會吃不完兜著走。」
「可不。」
「你也聽見的,是他讓我顯能耐的!」
「人家崔三爺這麼說,你怎麼能當真,你要是賠個笑臉,說幾句軟話求求,誰能見著馬大爺的。」
「可惜我這個人從來不會求人,我這個人天生老實,要是有誰告訴我,太陽是從西邊上來,東邊下去的,我都相信!」
「你--唉,不管怎麼說,你這個禍闖大了就是。」
「不要緊,你要是著不順眼,我馬上走!」
李燕月提著長包袱要走。
夥計慌了,忙兩手一伸,橫身攔住:「你不能走,說什麼都不能走,你走了,萬一他們來跟我要人--」
「夥計,你會武功?」
「我哪兒會武,要會武我還幹這個夥計?」
「這是了,連剛才那位練家子,我都讓他摔了跟頭,他們怎麼會怪你這個不會武功的看不住人?」
「不管怎麼說,你不能走就是了,要我跪下來給你磕頭都行……」
「我不走,你管我吃住。」
「行!這時候有的是空房間,吃飯也不過多添雙筷子。」
「留下我來挨揍,夥計,你的心可真好啊!吃住是假的,人家也不會容我安安適適的待上個一兩天,這樣吧,把你們掌櫃的釀的『蓮花白』,弄一壇出來,我驅驅寒。」
「這客易,你等著。」
夥計要走,忙又停住。
李燕月還能不明白,一笑道:「夥計,儘管放你的心去拿蓮花白去,我不會大過年的跑來你們張家口找挨挨,要怕,剛才我也就不出手了。」
夥計看了李燕月兩眼,半句話沒說,扭頭往後面去了。
李燕月一笑,拉過長板凳坐了下來,順手把長包袱柱櫃台上一放,「卡」地一聲,敢情裡頭有硬東西。
夥計辦事真利落,李燕月這兒剛坐定,他已經抱著一個泥封的小罈子後頭過來了,看見李燕月在座,一怔道:「你真不怕呀?」
李燕月道:「敢情你卻望我偷偷走掉?」
夥計苦笑一下道:「剛才我默想一下,覺得還是真不該求您留在這兒……」
李燕月笑道:「我想走的時候,沒人留得住我,我要是不想走,趕都趕不走我.夥計,把罈子拿過來吧!」
他接過罈子,拍開了泥封,就著壇口聞了聞,道:「嗯!好酒,真香,夥計,你總不能讓我就著罈子喝吧?」
夥計忙進櫃台找出個大碗來。李燕月倒了一大碗,把罈子往櫃上一放,端起碗就是一口:」嗯!要是有點花生、豆乾,或者是野味,那就更好了!」
夥計眼都瞪大了:「看樣子,你是真不怕?」
李燕月一笑,要說話,忽然改口道:「來了,三個,掃興,酒剛喝一口……」
夥計忙轉眼外望,可不,一個不多,一個不少,三個人順著大街走了過來,踩得滿地泥劈拍響,泥星兒四濺,沒人低頭看一下。
三個人之中,有一個就是剛才那位英武小鬍子崔三爺,身上還是那件皮袍子,泥還未干。
三個人在客棧外丈餘處停了步,英武小鬍子揚聲發話了:「姓李的,出來吧!我們弟兄三個接你來了。」
夥計聽得一哆嗦。
李燕月朝夥計笑了笑道:「夥計,喝幾口蓮花白,既能驅寒,又能壯膽!」
說完了話,提著他那長包袱走了出去。
出了客棧,在滴水簷外一站,似笑非關的望著那三個人!
緊挨著英武小鬍子崔三爺站的,是個四十歲上下的壯漢,豹頭環眼,一瞼的絡腮鬍,頭上扣項既厚又大,水糠皮的三塊瓦,腳底下穿雙翻毛的鹿皮快靴,皮祆領口還露著一片白茸茸的毛,個頭兒既粗又壯。威猛懾人。
絡腮鬍子大漢這邊站的那位,則跟絡腮鬍子大漢,還有英武小胡於崔三爺大不相襯,近四十年紀,瘦高個子,像根竹竿似的,長眉細目,蠟黃的一張臉,還泛著青色,也是一身的皮帽皮施子,可是看上去讓人覺得泛冷意,只因為他本人長得像一塊冰,不透一點血熱氣兒。
三個人六道目光緊盯著李燕月,崔三爺的目光像火,瘦高個兒的目光像冰,絡腮鬍大漢的目光,則明亮如電,只聽他道:「老三,就是這小子?」
英武小鬍子崔三爺道:「錯不了的。」
絡腮鬍大漢冷冷一笑道:「小子,你吃了熊心豹膽了,敢來張家口撒野!」
二話沒說,一探腰,叮噹一陣響,一根鏈子錘已握在蒲扇般的大手中。
先說話的是絡腮鬍大漢,先亮兵器的也是絡腮鬍大漢。
但是,先撲向李燕月的,卻是那塊像冰,一聲沒吭的瘦高個兒。
他撲動的時候,兩手空空,等到了李燕月近前,兩手裡各多了一把粗頭的點穴橛。
兵器一寸短,一寸險,瘦高個兒敢先動,又用的是這種短而險的打穴傢伙,手底下一定有兩下子。
果然,他欺到李燕月近前,點穴橛一上一下,吞吐如靈蛇似的招呼李燕月上下兩處重穴,一上手就是殺著。
李燕月雙眉一揚,說道:「很有深仇大恨似的啊!仁義蓋天下的馬大爺手下,怎麼會有你這種人?」
瘦高個兒手底下是有兩下子,可惜他跟李燕月的一身所學差得太多。
李燕月左手疾探,一手抓住了上路的點穴橛,右手長包袱外掃,格開了下路的要命傢伙,長包袱再往前一送,正撞在瘦高個兒的小肚子上。
一聲悶哼,瘦高個兒踉蹌而退,不是絡腮鬍大漢扶得快,他非一股屁坐在地上不可。
李燕月的左手裡,多了根點穴橛。
瘦高個兒臉色更難看了,人似像塊冰,但是目光,卻像要噴火了。
只一招!
這三位在張家口一帶,從來沒碰上過這種事。
瘦高個兒一時直不起腰。
絡腮鬍大漢滿臉的驚怒:「姓李的,你是哪一條路上的?」
李燕月答得妙:「哪條路我都是,不過我告訴過這位崔三爺,我是從山西來的!」
「敢情是個老西兒?」
「你外行,聽口音也應該知道,我不是山西人。」
「那你是哪兒的人?」
李燕月笑笑道:「你要是想拖延,大可不必,我出手不太重,你這個同伴,馬上就能直起腰來了。」
還是真的,李燕月話剛說完,瘦高個兒已經直起了腰。
絡腮鬍大漢道:「老二--」
「不礙事!」瘦高個兒話跟人一樣冰冷:「我要從他身上討回來!」
絡腮鬍大漢鬆了扶瘦高個兒的手,沉喝出聲:「上!」
崔三爺一探腰,手裡多了把軟劍。
「慢著!」李燕月道:「把這個點穴橛拿回去,要不然手上不習慣。」
他把點穴橛丟了過去。
瘦高個兒伸手接住。
絡腮鬍大漢怒笑道:「姓李的,你太狂了,今天要不把你放倒在這泥地上,張家口的爺們,從此就讓你看扁了!上!」
一聲「上」,三個人齊動,鏈子錘、軟劍、點穴橛,上中下三路分襲李燕月。
李燕月一笑閃身,三種要命的兵器齊落空,他左手抓住長包袱一扯,龍吟聲中,右手中已握了把長劍,金絲纏把,劍身奇窄,光芒雪白,寒意逼人。
絡腮鬍大漢脫口叫道:「好劍!」
李燕月淡然笑道。「張家口的爺們照子夠亮,可惜手上軟了些。」
三個人勃然色變,怒喝聲中,三種兵器又掩向李燕月。
李燕月出手奇快,沒人看見他是怎麼出的手,只看見他身軀閃動,在絡腮鬍大漢三個人之間來回走了兩趟,然後雙方就都收了勢,停了手。
那三位手上都空了,鏈子錘在東,點穴橛在西,那柄軟劍插在坐北朝南客棧的門框上,還不住一抖著呢!
那三個驚住了,也被震住了,三尊石像似的,站在泥地上一動不動。
三個人下半身都是泥點兒。
李燕月混身上下,連個泥星兒都沒有,他淡然一笑,把長劍揣進包袱裡,道:「承讓,三位可以商量商量,要是願意帶我見馬大爺,請進去招呼一聲,我在櫃房裡喝蓮花白。」
話落,他轉身往客棧走去。
瘦高個兒兩眼厲芒暴閃,飛快上了個鹿皮手套,手往腰裡一摸,向著李燕月背後就要揚手。
「烏天風!」
驀地一聲清婉嬌喝劃空傳來。
瘦高個兒忙收手,三個人跟李燕月同時回身望。
街口泥地上,站著一匹通體雪白的高頭駿馬,四蹄、小腿都是黃泥,但往上去,從頭到尾一根雜毛都沒有。
銀蹬、錦鞍、金絲星;鞍旁,一邊插著弓箭,一邊掛著飛禽走獸,鞍上,坐著一位美艷如花的大姑娘。
大姑娘年約十八九,前額是排整齊的劉海,~條烏油油的大辮子,斜紮在肩上,那排整齊的劉海兒下,杏眼桃腮;小嘴兒鮮紅,眉宇間英氣逼人,滿臉的冰冷寒霜,從頭到腳一身紅,外帶一件紅被風,簡直就像一團火。
絡腮鬍大漢三個定過神,上前幾步忙躬身:「姑娘!」
大姑娘一磕馬腹,白馬往前一衝,已經到了近前,她清撤深邃的目光輕掃,從鏈子錘點穴橛插在門框上的軟劍,最後落在李燕月臉上,杏眼之中突閃光采:「你身手不錯!」
李燕月淡然道:「姑娘誇獎!」
「但是張家口不是客人顯身手,逞能耐的地方!」
「我也不願意,尤其是大過年的。」
「張家口的人,從來沒受過這種折辱。」
「姑娘,我是個外地人.這三個都是本地的豪客,拿著能要人命的兵器,跑到客棧來找我,三對一,我請問,姑娘是要我出手自衛呢,還是束手任人砍殺?」
「張家口的在地人,從不欺生。」
「外地人到一個生地方,除非萬不得巳,誰也不願意惹是生非。」
「你很會說話。」
「我站在一個理字上,理直當然氣壯,除非張家口的人認定自己的任何作為都是理。」
大姑娘雙眉微一揚道:「就算理讓你站住了,他們三個人帶著兵器來找你,總該有個原因的罷!」
「姑娘是該問了!」
絡腮鬍大漢道。「姑娘看看玉衡這一身。」
大姑娘冷冷道:「我早看見了,不算光彩。」
絡腮鬍大漢一怔,硬沒敢再吭氣兒。
大姑娘冷望李燕月:「他這一身,應該是在眼前事之前,你給的吧?」
李燕月道:「事實如此,我不能否認,不過姑娘應該還往前問。」
「再往前又怎麼樣?」
「我說話也許偏向自己,姑娘還是問這位崔三爺吧!」
大姑娘冷冷道:「崔玉衡!」
英武小鬍子崔三爺說道:「稟姑娘,他要見老爺子,我說老爺子在龍抬頭以前,向例不見外客。」
「這是實情,話也是這麼說的。」
「他說他有要緊事,非見老爺子不可。」
「後來呢,你又是怎麼說的?」
英武小鬍子崔玉衡遲疑了一下道:「我,我說不行,不過得有非見我們老爺子的能耐。」
大姑娘轉臉向李燕月,「結果你就顯出非見老爺子不可的能耐?」
李燕月道:「本地豪客崔三爺的吩咐,外地人怎敢不從命,要是不從命.我就見不著馬大爺了!」
大姑娘道:「張家口的人是講理的人,張家口這地方,是講理的地方.儘管你是巧用心機,我卻不能說你沒有理……」
李燕月道:「多謝姑娘。」
「用不著客氣,你從哪兒來?也該有個姓名?」
「李燕月,來自山西。」
「你有什麼要緊事,非在這時候見馬大爺不可?」
「沒有要緊事,我不會在這時候跑來張家口求見馬大爺,至於是什麼要緊事,恕我不能告訴姑娘。」
大姑娘點點頭道:「行,我帶你見馬大爺--」
崔玉衡忙道:「姑娘--一」
大姑娘霍地轉瞼,冰冷道:「就憑人家這身能耐,要是真非見老爺子不可,你們誰攔得住?」
崔玉衡臉一紅,不吭氣兒了。
大姑娘轉過瞼去:「不過,崔玉衡的話不好聽,但都是實話,不管是誰,他要是非在這時候見馬大爺,就得有非見馬大爺的能耐--」
「顯然我顯過的能耐還不夠?」
「你接我三鞭,我馬上帶你見馬大爺。」
大姑娘可是說來就來,話聲方落,玉手往鞍旁一摸,一條長長的皮鞭,靈蛇也似的飛起,皓腕只微一振,鞭梢兒脆響聲中,長蛇直向李燕月捲去。
李燕月沒動,容得長鞭近身,微一閃,躲了開去,躲是躲過了,但是鞭梢兒忽地一折,又疾如同電地點到。
李燕月吸氣飄退,鞭梢兒擦身而過,他道:「姑娘,這算是一鞭,還是算兩鞭?」
大姑娘道:「以你看呢?」
皓腕再振;長鞭猛掃而至。
李燕月背後就是客棧牆,無處可退,一仰身,硬演一幕「鐵板橋」。
哪知鞭梢兒像通了靈,眼看長鞭就要往身上掃過,掃勢卻忽然一頓,鞭梢兒折下,疾點李燕月喉結。
李燕月這回已經料到了,側身一翻,順勢站直,梢根兒如飛落下,「叭」地一聲點在泥地上面,濺起了無數泥星,李燕月一旋身,轉了開去。
哪知李燕月躲開泥星兒剛站好,長鞭帶著一陣風又自掃到,這回掃的是李燕月下盤。
李燕月吸氣騰起,左手抓住客棧屋簷,把一個身軀吊在了半空中。
大姑娘嬌叱一聲,就要再振皓腕。
李燕月及時道:「姑娘,這又算第幾鞭?」
大姑娘臉色一變,回腕收鞭,一聲:「索超,帶他去。」
抖轉馬頭,飛馳而去,轉眼拐過街口不見了。
李燕月手一鬆,人就落地道:「三位,有勞帶路!」
絡腮鬍大漢、瘦高個兒、崔玉衡一聲沒吭,轉身走了。
…… ……………… ……………………
順著客棧前這條路東拐,也就是絡腮鬍索超三個適才來的方向,一直走下去,走到底,拐向北,走沒多遠,橫著的一條大街上,有座廣大宅院,朱漆的兩扇大門,門頭老高,兩旁各掛一盞大燈,上頭寫著兩個大字:「馬府」。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6-13 15:13 編輯 》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3:58:53
整十級的石階下,是一對栩栩如生的石獅子,石階上頭,則抱著胳膊站著兩名中年壯漢,手上是空空的,但是腰裡,一看就知道藏著傢伙。
或許是那位大姑娘交待過了,索超三個人帶著李燕月一到,兩個壯漢過去推開兩扇大門,然後微哈著腰叫了聲:「大爺,二爺,三爺。」
索超三個心裡都不痛快,不只臉色難看,嘴上也沒答理,帶著李燕月進了大門,然後兩個壯漢又關上了門。
李燕月沒在意身後的大門關不關上,他進大門後就轉眼四下打量。
好大的一個院子,東西兩排廂房,門口各一排兵器架,大十八般兵器,小十八般利刃,都擺滿了,腳下是條不寬不窄的石板路,兩旁平鋪著的砂,砂地上散放著石□石擔一類的重傢伙。
這是前院,敢情也是個練武場。
東西兩邊牆上,還各有一扇門,顯然東西還有兩個跨院。
四個人三前一後,正順著石板路往後走,打後頭繞過來一前二後三個人迎面而來。
三個人,後兩個是中年漢子,頭一個則是個鄉巴佬打扮的瘦老頭兒,手裡還拿根旱煙袋,打扮是毫不起眼,但是一對老眼轉動之間精芒外射,這就不像個等閒人物了。
索超三個連忙停步,各換上一付神色,恭謹躬身:「總管!」
敢情這鄉巴瘦老頭兒是馬府的總管。
鄉巴瘦老頭兒精光四射的一對老眼,上下一打量李燕月道:「就是這位年輕朋友?」
索超恭謹答道:「是的。」
鄉巴瘦老頭兒輕哼了一聲:「你們三個真行,看來府外是該換換人手了!」
索超、崔玉衡,還有瘦高個兒烏天風三張臉立時紅了一紅,哈著腰硬沒敢再說一句話。
鄉巴瘦老頭兒兩眼緊盯著李燕月,語氣並不怎麼冷,乾癟老臉上卻沒一點表情:「年輕朋友你……」
李燕月截口道:「總管,我跟馬大爺是朋友,可不願為一點小誤會反目成仇。」
鄉巴瘦老頭兒吸了一口氣,臉色好看了些道:「好說,年輕朋友你……」
李燕月又截口道:「我能否跟總管單獨談談?」
「不必,眼下沒有外人……」
李燕月微一笑道:「那麼我跟總管提件事,後院那棵棗樹上的血跡褪了沒有?」
鄉巴瘦老頭兒一怔,老眼微睜,緊盯在李燕月臉上,旋即,他臉上突現驚喜色,往後一擺手道:「朋友請。」
李燕月一抱拳;「有請!」
提起他那長包袱往後行去。
鄉巴瘦老頭忽轉臉一聲:「你們不必跟過來了!』
他自己則快行兩步,跟著李燕月往後面去了。
繞過一排房子,進入了後院內,鄉巴瘦老頭兒搶前一步,攔住了李燕月,「你是……」
李燕月含笑道:「十二年前,為了逞能給珠妹妹摘棗兒,從棗樹最高一分枝摔下來,頭撞著半腰的粗干,還是勞駕您給我上的藥,敷的傷,祁老忘了小月了?」
鄉巴瘦老頭兒猛激動,一把抓住了李燕月的胳膊道:「天!
我怎麼--怎麼連姑娘也沒認出你來?」
李燕月笑道:「連祁老這雙『神眼』都沒能認出來,何況別人!」
鄉巴瘦老頭兒好生激動:」難怪,難怪!索超他們三個栽得不屈,栽得不屈,你等等,我這就請老爺子!」
他鬆了李燕月,轉身要走。
李燕月一把抓住了他:「祁老,馬叔在哪兒?」
「這時候在堂屋喝茶呢!」』
「帶我上堂屋去,不就行了嗎?」
鄉巴瘦老頭兒一點頭:「對,瞧我多糊塗。」
反手拉著李燕月就走。
李燕月可以感覺出,鄉巴瘦老頭兒的手在顫抖,他也暗暗為之一陣感動。
鄉巴瘦老頭兒拉著李燕月,順著石板路直奔堂屋。
堂屋門沒關,但垂著一條厚厚的擋布簾,門口貼的春聯,紅的鮮紅,黑的漆黑,字跡龍飛鳳舞。
鄉巴瘦老頭兒左手旱煙袋一點,既厚又重的擋布帶往裡一蕩飛起,屋裡剛一聲沉喝:「誰?」鄉巴瘦老頭兒已拉著李燕月進了屋道:「您看看是誰?」
八仙桌旁,坐著個老者,老者清瘦,五十多歲年紀,皮袍,皮帽,雍容氣派,長眉、細目、鼻直、口方,隱隱有一種逼人之威。
他微一怔,兩眼立即盯住了李燕月:「這位是--」
鄉巴瘦老頭兒激動驚喜;「老爺子,這位就是非要見您不可的李朋友……」
清瘦老者「恩」了一聲。
鄉巴區老頭兒跟著又是一句:「小月少爺!」
「小月?」
清瘦老者猛然站了起來。
李燕月恭恭敬敬的躬下了道:「馬叔,燕月給您請安!」
清瘦老者出手如電,一把抓住了李燕月,比鄉巴瘦老頭兒還要驚喜,還要激動:「小月,你就是十二年前的小月,讓我看看!」
清瘦老者向李燕月端詳了一陣,然後叫出了聲。「是小月,沒錯,是小月,可是,這要是在外頭碰見,你不說,誰敢認。」
鄉巴瘦老頭兒道:「就是說嘛,剛才我還差點兒沒出手捏練捏練呢。」
清瘦老者道:「幸虧你沒出手,不然准跟索超他們三個一樣,灰頭灰臉滿身泥,看你這張老臉往哪兒放!」
鄉巴瘦老頭兒笑了。
清瘦老者則哈哈大笑,別看他瘦了點兒.笑起來聲如洪鐘,震得屋子級極直響,笑聲一落,他拉著李燕月坐了下去:「兄弟,你也坐!」
鄉巴瘦老頭兒恭應一聲,陪坐一旁。
坐定,清瘦老者神情一肅,道:「小月,咱們先不談別的,十二年前,大將軍帶著你到張家口我這兒來,跟我私下有個約定,也就是說,大將軍曾經有所吩咐,十二年後的今天,你長大成人,再度來到張家口,是不是大將軍給了我什麼差遣?」
李燕月正襟危坐,肅然道:「老人家別的沒交待,只讓我轉告馬叔,三年來,他老人家在五台山上連贏了三盤棋,如今派我到京裡去,請馬叔轉知京裡的弟兄助一臂鼎力。」
清瘦老者馬大爺微微有點失望:「就這麼幾句話,只你一個人?」
「馬叔.我附帶還要替別人辦件事,只京裡的弟兄伸了手,不跟您親自伸手一樣嗎?」
「小月,你馬叔今年不過才五十來歲。」
「我知道,我是實情實稟,實話實說。」
馬大爺吁了一口氣:「等了這麼多年,還是沒等上,也難怪,我原本不服老,可是看看你,我恐怕也只好服了。」
鄉巴瘦老頭兒道:「老爺子,那可是只有在小月少爺面前啊!」
擋布簾猛一掀,冷風夾帶著香風捲了進來,跟著,那位大姑娘進來了:「爹……」
一見屋中情景,她一怔:「你……」
李燕月欠身而起:「是我,多謝姑娘寬容,能讓我見著馬大爺!」
大姑娘臉色馬上一寒:「沒什麼,能見著我爹,是你自己的本事,是你自己的能耐。」
話落,她扭身要走。
馬大爺道:「丫頭,等等。」
鄉巴瘦老頭兒忙站起:「姑娘,你就等等。」
大姑娘停步回身:「爹,祁叔,什麼事?」
馬大爺道:「兄弟,你說吧!」
鄉巴瘦老頭兒道:「老爺子,還是您說吧!」
馬大爺含笑站起道:「丫頭,你不想認識認識這個朋友?」
大姑娘茫然道:「我已經認識過了,他叫李燕月,仗著一身有點不錯的本事,欺張家口沒人跑到咱們這兒來撒野!」
李燕月笑道:「馬叔,十二年前,我那顆棗兒白摘了。」
大姑娘微一怔。
馬大爺道:「丫頭,他是李燕月沒錯,可是他也叫小月。」
入耳「小月」兩字,大姑娘猛一怔,美目立即瞪大了:「這麼說,他,他是小月?」
馬大爺含笑點頭:「沒錯,丫頭,他就是小月。」
李燕月含笑道:「要不要我把頭上的疤,給你看看?」
春風解凍,大姑娘剎時一臉驚喜,帶著醉人的香風衝到跟前,一雙玉手抓住了李燕月的胳膊道:「你,你是小月哥哥,你怎麼不早說?」
李燕月道:「早說不就沒法領教珠妹妹那得自馬叔真傳的神鞭了嗎了。」
大姑娘道:「你一見面就認出是我了?」
「沒有,我琢磨了一下,才猜出一定是十二年前的那位珠妹妹。」
「是在我揮鞭之前,還是在我揮鞭之後?」
「之前。」
大姑娘叫道:「你好可惡……」
轉臉向馬大爺道:「爹,他連您一塊兒損了。」
馬大爺道:「怎麼把我也扯上了?」
大姑娘道:「得自您真傳的神鞭揮了三下,連他的衣角也沒能碰著!」
馬大爺道:「別把我算上,不看看他是誰的衣缽傳人?我服。」
馬大爺他服,看姑娘你服不服?
大姑娘一跺腳,嗔道:「不理您了,小月哥,走!我帶你看那棵棗樹去!」
說完話,她拉著李燕月要走。
李燕月忙道;「珠妹妹,我馬上得走。」
大姑娘微怔道:「怎麼說,馬上得走?難道說你顯能耐到了馬家,就為見我爹一面?」
李燕月道:「老人家的吩咐,不敢耽誤!」
「我不管老人家怎麼吩咐,天大的事你總得在馬家待上個一天半天,就算再急著走,去看看那棵棗樹的工夫該有的。」
馬大爺道:「燕月,你還是去一趟吧,大正月的,別讓我日子不好過!」
鄉巴瘦老頭兒笑了。
李燕月也笑了,笑聲中,他只有讓大姑娘拉著出了堂屋。
出堂屋剛要往後繞,迎面來了四個人,四個人一前三後,後頭三個是索超、烏天風、崔玉衡,前頭一個是個唇紅齒白,相當英挺的年輕人,年輕人算得上少見的俊逸兒郎美男子,可惜的是眉宇間陰厲之氣濃了些。
他入目大姑娘拉著李燕月,兩眼精芒一閃,神色有點異樣,立即叫道;「麗珠。」
大姑娘馬麗珠停步凝目,嬌靨的神色跟堂屋外一樣,又是一片冰冷:『你怎麼來了?」
俊逸年輕人道:「有事來見大爺。」
馬麗珠道:「我爹在堂屋呢,你進去吧!」
說完話,她拉著李燕月要走。
俊逸年輕人伸手一攔,臉上似笑非笑:「不讓我認識認識這位朋友?」
馬麗珠臉色微變,但旋即又忍住了:「李燕月,十二年前的兒伴,我叫他小月哥哥。」
李燕月向著俊逸年輕人剛含笑點頭,就被馬麗珠拉著走了。
望著李燕月跟馬麗珠繞向後的背影,俊逸年輕人眉宇間陰厲之色轉濃:「就是你們剛才說的那個?」
索超三個對俊逸年輕人似乎相當恭謹,聽見他問話,索超忙微躬身道:「是的,郎少爺!」
俊逸年輕人郎少爺冷冷道:「也像麗珠說的?」
崔玉衡道。「郎少爺,那時候我們三個還沒到店裡來!」
俊逸年輕人郎少爺沒再問,邁步行向堂屋。
口 口 口
馬家還有個相當大的後花園,亭、台、成擁一應俱全。
如今雪溶了,但是馬家這花園裡還是粉妝玉琢,銀白一片,朱欄小橋下結冰的一溪流水,還沒有解凍,小橋的米欄。小亭的漆柱,加上幾株老梅綻放的花朵,為這粉妝玉琢的銀白一片,點綴了幾株深紅,使得這座花園的雪景,顯得特別美。
馬麗珠帶著李燕月踏著一地的積雪,進了八角小亭,亭後,是一棵枝丫橫生的棗樹,相當高大,橫探的枝幹都蓋住了小亭。
李燕月伸手摸著樹幹,抬眼上望:「真快,一晃都十二年了,這株棗樹也高大了不少。」
馬麗珠道:「還記得你是栽在哪根枝上嗎了?」
」記得,疇!就是那一根。」
李燕月抬手上指。
馬麗珠笑了:「你的記性還不壞。」
回身望小亭,李燕月道:「那時候沒有這座小亭。」
「沒有,是你走後的第二年才蓋的。」
站在小亭觀望滿目雪景,李燕月道:「這座花園也跟以前不一樣了!」
馬麗珠道:「十二年了,人都長大了,什麼不在變?」
一頓又接道:「你這起到張家口上家裡來,是……」
李燕月神情微肅:「奉老人家之命進京,來請馬叔知會京裡的兄弟。」
馬麗珠嬌靨上浮現了一陣興奮之色:「要動了?」
「不能說要動了,無時無刻不在動,我這次進京,是有我的特殊任務。」
「什麼特殊任務?」
李燕月遲疑了一下,沒說話。
馬麗珠雙眉激揚:「怎麼,連我都不能說?」
李燕月道:「馬叔知道。」
馬麗珠道:「我問的是你。」
「珠妹妹原諒,我不能說。」
他不能說,姑娘也沒再問,看臉色,姑娘顯然是有點不大高興了。
不知道李燕月有沒有發覺,他忽然轉了話鋒:「珠妹妹,剛才那位是--」
馬麗珠道:「我爹知道。」
六月裡的債,她還得可真快。
李燕月本來想告訴馬麗珠,他看出剛才那位俊逸年輕人是個好手,性情過於陰沉,頗富心機的,這麼一來他倒不好再說了,李燕月改口道:「多謝珠妹妹給我這個重遊舊地的機會,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
姑娘居然也沒再挽留,道;「我陪你回堂屋去。」
一句話就惹來了這些個,李燕月不免覺得有點沒趣,也沒再說什麼,就跟姑娘一塊兒回到了堂屋。
進了堂屋.馬大爺跟鄉巴瘦老頭兒都在,卻沒看見那位俊逸年輕人,也許他談完了事走了。
馬大爺一見兩個人進屋,就笑著道:「看過那棵棗樹了?」
姑娘的神情,跟剛才判若兩人,馬大爺、鄉巴瘦老頭兒都看出來了,但是誰也沒問。
李燕月含笑道:「看過了,馬叔,我該走了。」
馬大爺道。」燕月,真這麼急著走?」
「您是知道的,老人家的吩咐。」
馬大爺點頭道:「我知道,不是別的事,關係重大,自己人我也就不跟你客氣了,好吧,我不留你,走,我送你出去。」
李燕月道:「馬叔,我下敢當、再說……」
「什麼都別說、不留你盤桓些時日,送總是要送的。」
馬大爺執意非送不可,李燕月拗不過,只好不再說什麼。
三個人送李燕月出了堂屋,鄉巴瘦老頭兒悄不做聲的走開了。
等馬大爺跟姑娘送李燕月出大門,鄉巴瘦老頭兒已經拉著匹坐騎等在門口了,好馬,一看就知道是一匹名種的健騎。
李燕月道:「馬叔這是幹什麼?」
馬大爺道:「天兒冷,路不好走,給你代步。」
「馬叔……」
「怎麼,你二叔別的或許送不起,一匹馬難道也送不起?」
真是,馬鴻元馬大爺,是張家口首屈一指的人物,馬市上的頭一號,別說是區區一匹坐騎,就算十匹八匹也是小意思。
李燕月著實感動,謝了一聲,沒再多說,再次辭別之後,從鄉巴瘦老頭兒手裡接過組繩,翻身上馬,飛馳而去。
姑娘神色有點異樣,轉身要進去。
「等等!」馬大爺叫住了她:「丫頭,現在我要問你了,怎麼回事?」
「沒什麼!」姑娘冷然遭:「人家生分了,什麼都不肯說。」
馬大爺臉色微變,拉著姑娘馬麗珠進去了,鄉巴瘦老頭兒沒跟去。
馬大爺拉著馬麗珠,一直進了後院才停了步,鬆了手:「你就為這拉臉給人家看?』
姑娘馬麗珠道:「他對我那樣,我還不能不高興!」
馬大爺臉色微沉道:「丫頭,這麼大了,你可是真懂事兒啊,你知道他是誰的徒弟?他是個幹什麼的?」
「當然知道。」姑娘道:「他是大將軍『日月令主』的衣缽傳人,即是『日月令主』的親傳人,還用問他是幹什麼的?」
馬大爺冷笑一聲道:「說得好,大將軍以一面『日月令旗』號令天下,領導我漢族世胄,先朝造民致力匡復大計,滿虜鷹犬,自大內以至地方,無不全力搜捕,賞格之高,前所未有,如今他派他的衣缽傳人赴京,自然是執行極其秘密的任務,這種事能隨便跟人說嗎?」
姑娘道:「可是咱們又不是外人。」
「這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何況咱們並不算是『日月令旗』之下的人!」
姑娘道:「爹,您這話就不對了,聽他說,他是來請您通令京城地面的弟兄,隨時助他一臂之力的,他要是怕人知道什麼,何必來找咱們?」
馬大爺道:「你懂什麼,他雖然沒有說,我看得出來,要按他自己的心意,他未必願意來找咱們,更無需求咱們助他一臂之力,這事是當年我面求大將軍的,請大將軍差遣,我要竭盡一份綿薄,如今大將軍差他拐一趟張家口求助,這是賞咱們臉,給咱們面子,你懂不懂?」
姑娘馬麗珠秀眉微揚:「原來如此,您這麼說我懂了,可是那是您的想法,我不是這麼想,打從十二年前到如今,我就沒拿他李燕月當過外人……」
「你沒有錯,人家也沒拿咱們當外人,可是人家是那種身份,執行的是那種事,他不得不對每一個人小心謹慎,個人的安危事小,整個大計的成敗事大啊!」
姑娘口齒啟動,要說話,可是旋即她又沉默了一下,才道:「也許我錯了,不過我總覺得,他要是連我也信不過,那世上就沒有他能相信的人了。」
說完了這句話,她扭身走了。
馬大爺沒動,沒說話,他怔住了,望著姑娘那無限美好的身影,他兩眼之中閃漾著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異樣神色。
第二章
馬大爺贈送代步的這匹健騎,腳程相當好,只聽耳畔風響,李燕月已經出了張家口。
張家口北,有片密松林緊挨著大道,剛過了年,又是這種天兒,大道上空蕩、寂靜,沒有一個行人,那片密松林上也滿滿的覆蓋了白雪,偶爾刺骨的寒風過,吹落一大片雪花。
李燕月的馬到松林旁,他兩眼之中飛問寒芒,有意無意的往那黑壓壓的松林裡看了一眼,似乎想收韁停步,但是旋即他又放鬆韁繩,一任駿馬前馳。
就在這時候;松林裡傳出一聲剛冷輕喝:「站住!」
李燕月很聽話,立即收韁停了步,好在他本來就打算停下來的。
李燕月坐騎剛停住,從松林裡帶起了一片雪花,飛鳥似的掠出四個人來,一前三後落在馬身旁,攔住去路。
這四個,赫然竟是那位郎少爺,還有索超、烏天風、崔玉衡三個。
李燕月沒下馬,高坐雕鞍微一笑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四位太多禮了,叫我怎麼敢當呢!」
那位郎少爺冰冷道:「姓李的,少來這一套,你下馬來!」
李燕月道:「我為什麼要下馬?」
「我叫你自己下馬,是對你客氣,你要是不下馬,我們拖你下馬。」
「我明白了!」李燕月道:「敢情你們四位不是來給我送行的,可是我就不明白了,我跟你們四位何怨何仇?」
「無怨無仇了」那位郎少爺冷冷道:「你在張家口打了人,顯夠了威,想一走了之,沒那麼便宜。」
李燕月一點頭道:「原來是為這件事,我想四位應該知道了,憑我跟馬大爺的淵源,馬大爺都沒有計較……」
那位郎少爺截口道:「馬大爺寬懷大度,我們不像馬大爺那麼寬懷大度。」
「既然四位心胸那麼狹窄,那麼四位打算怎麼辦呢?」
「很簡單,你下馬來,我姓郎的跟你走兩趟,只要你能勝過姓郎的一招半式,上馬走你的去吧!」
「我明白了,你閣下是代他們三個出頭?」
「可以這麼說。」
「想必馬大爺不知道四位會在這兒等我了』
「你要是想,可以拉轉馬頭回去稟明馬大爺,只要馬大爺說一句話,姓郎的照樣放你走。」
「一去一回費工夫,我不願再耽誤了!」
「那你只有下馬接下來這一條路。」
「讓我先弄清楚,你閣下是馬家的哪一位?」
「你不必顧忌,我不是馬家的人。」
「那你閣下究竟是--」
「你問的太多了吧?」
李燕月一點頭道:「好吧!我不問了。」
翻身緩緩離鞍下馬。
那位郎少爺一見李燕月下了馬,右手一探腰,鋅然一聲掣出一把軟劍,一抖,寒光閃動,軟劍筆直,冰冷道:「亮你的兵刃!」
李燕月看了看那把軟劍道:「你這把劍不錯,江湖上能使軟劍的人也不多。」
「知道就好。」
李燕月隨手從鞍旁長包袱中抽出了他那把長劍,道:「你出手吧。」
那位郎少爺道:「拔出你的劍來!」
李燕月微一搖頭道:「你若不是馬家人,總跟馬家有關係,我不願意傷了跟馬家的和氣。」
那位郎少爺臉色一變:「你以為準勝得了我?」
「我只知道,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敗過。」
那位郎少爺眉宇間陰曆之氣大盛,兩眼厲芒暴閃,冷喝道:「姓李的,你好狂!」
振腕抖劍,軟劍像靈蛇,帶著一溜寒光,疾捲李燕月心口要害。
上手便是殺著。
李燕月雙眉一剔:「既無深仇大恨,為什麼非置人於死地不可?」
劍隨人動.長劍帶鞘,直往軟劍上迎去。
那位郎少爺嘴角微技,冷然而笑,右腕微斜,劍勢走偏,疾如閃電,捲向李燕月右腦。
李燕月淡然一笑,沉腕變招,劍鞘飛點過去。
高手過招,迅捷如電,只見軟劍跟帶鞘長劍騰虎游龍,轉眼之間,兩個人已互換三招。
那位郎少爺雙眉挑處,陡揚沉喝,軟劍抖起一片寒光,對著李燕月當頭罩下。
李燕月微微一聲冷喝,長劍疾遞,沖那重重劍氣,滿天劍雨中飛點而去。
只聽一聲悶哼,滿天劍雨倏化長虹,騰空而起,一射數丈,「嗤」地一聲插在雪地上,劍身亂顫。
再看那位郎少爺,人已退到三步外,左手握著右腕,臉色鐵青。
索超、烏天鳳、崔玉衡一臉驚容,各握兵刃,凝力戒備。
李燕月淡然一笑收劍:「閣下,我是不是可以上馬趕路了?」
那位郎少爺沒說話。
李燕月轉身把帶鞘長劍插回長包袱裡,翻身就要上馬。
那位郎少爺倏揚厲喝,左手一揚,一蓬黑黝黝之物罩向李燕月。
李燕月兩眼暴閃威稜:「你太過份了!」
左臂推馬,坐騎斜衝數步,右手出劍,長劍依然帶鞘,旋身疾閃,長劍遞出,大叫聲中,那位郎少爺抱著左手,滿地亂滾;同時,那蓬黑黝黝之物落在李燕月人馬適才站立處,一陣噗噗連響,青煙冒起,地上的雪都變黑了。
李燕月冷然望那位郎少爺:「拿這種有傷天和的劇毒玩意兒,對付一個談不上絲毫怨仇之人,我要是力加三分,你一隻左手就算廢了,你應該知足。」
拉過韁繩,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索超三個忙去扶起那位郎少爺,郎少爺挺倔,不要人扶,一掙脫開,臉上一片煞白,右手跟左手卻都腫了。
他咬牙道:「你們回去吧,不許提這檔子事半個字。」
索超道:「郎少爺您--」
郎少爺道:「姓李的上哪兒去,我就上哪兒去,要不能讓他躺在我腳下,我就不姓郎。」
話落,轉身奔去,走的是李燕月所去的方向。
索超、烏天風、崔玉衡沒動,也沒叫,他們三個愣住了。
……………………………………
這條大道,直通京城永定門。
大道的兩旁,還有點積雪,但是大道的中間,由於開年後,車馬行人的來在踐踏,雪早就沒有了,有的只是滿地的泥濘,簡直沒一塊好地方可以下腳。
天色已經近晌午了,薄薄的烏雲,比早上淡了些,可是刀兒似的風,還是那麼刺骨。
一陣蹄聲響動,遠遠地來了一支隊伍。
這支隊伍由兩輛馬車,幾十匹高頭駿馬所組成。
走在最前頭的,是四人四騎,馬是蒙古種健騎,人是半截鐵塔似的黑衣壯漢,錦鞍銀蹬,四壯漢腰佩長劍,外罩黑披風,顧盼生威,勇猛異常。
四壯漢馬後,是輛雙套黑馬車,從套車的馬,到那輛黑馬車,無不華貴、氣派,只見車蓬密遮著,裡頭坐的不知道是何許人。
這輛馬車之後,是十二名黑衣漢子,騎的也是高頭駿馬,個個挎著腰刀,鞍旁革囊裡插著不少弓跟幾十根雕翎箭。
十二名黑衣大漢後,又是一輛馬車,這輛馬車兩旁,各有八人人騎,清一色的黑衣漢子,裝束打扮跟那十二名一模一樣。
這第二輛馬車,車套,沒有密遮的車蓬,車上放著一個大鐵籠,每一根籠柵粗如兒臂,籠子裡爬伏著一隻黑黝黝,毛茸茸的龐然巨獸,仔細看,能讓人嚇一跳,原來那是只力大無窮,兇惡異常的人熊。
在這輛車後,又跟著十二名黑衣漢子。
扳著指頭算算,連趕車的黑衣漢子都算上,這支隊伍共由兩輛馬車,卅八騎所組成,還沒算頭輛馬車組的人呢!
不知道那輛馬車裡坐的是不是人?究竟有幾個人?
就這麼一支隊伍,踐踏著滿地的雪泥,往「水定門」方向緩緩前進。
突然,不知道從哪兒傳來一陣鞭炮聲。
大過年的,放掛鞭炮算不了什麼!
從卅兒晚上,一直到第二年的二月二龍抬頭,鞭炮聲是不絕於耳的。
可是,就這麼一陣鞭炮聲,驚動了第二輛車上鐵籠子裡的人熊,只見它前爪一掀,猛可裡站了起來。
天!靜伏的時候已覺得它龐然大物了,如今往起一站,居然有一人多高,從頭到腳,既粗又壯,兩個大漢恐怕都抱不過來。
人熊這一站不要緊,兩旁十六名黑衣漢子胯下都是盡都是些訓練有素的健騎,但畢竟還是怕這種兇猛的野獸,一匹匹長嘶聲中,掀蹄而起,頓時十六名黑衣漢子有一半從馬鞍上掀下了地,弄得滿身是泥。
裡頭有個脾氣暴躁的,怒喝一聲:「該死的畜生。」縱馬近鐵籠,腰刀出鞘,掄刀就砍,他用的是刀背,砰的一聲正砍在人熊的一隻前腿上,刀彈了起來,脫手而去,人也後退,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
他氣出了麼?未必!
可是這下更糟了!
只聽人熊霹靂般一聲大吼,凶睛外露,掀唇張牙,兩排白森森的狼牙嚇煞人,只見它兩隻前爪一撐一揮,粗如兒臂的鐵柵斷的斷,彎的彎,立刻呈現了一個大洞,人熊就從那個大洞裡竄了出來,直撲地上黑衣漢子。
猛聽黑衣漢子大叫,坐在泥地裡的黑衣漢子心膽欲裂,虧他夠機警、夠快,顧不得滿地的泥了,人一翻一滾,躲過了人熊的一撲,人卻變成個泥人了,他起來撒腿就往外跑。
他是命大躲過了,可是整個隊伍亂了。
卅二名黑衣漢於,加上第二輛車趕車的,叱喝聲中,弓上弦,刀出鞘,飛馬而馳,立即圍住了那只人熊。
套車的那匹馬受了驚嚇,長嘶聲中拖著空車往道旁奔去,趕車的顧不得圍人熊,拔腿就追了過去。
只有第一輛車前的四名黑衣壯漢沒有動,其中兩個拉轉馬頭,伸出蒲扇般大手扣住了兩匹套車馬的轡頭,兩壯漢好神力,敢情兩匹套車馬也受了驚,八蹄亂踢,長嘶聲聲,都是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候,車篷裡傳出一聲震人耳鼓的沉喝:「出了什麼事?」
扣住套車馬的一名壯漢暴聲答道;「回爺的話,人熊破籠出來了。」
密渡的車簾突然掀起,飛蕩老高,高大黑影一閃,一個威猛魁偉的大漢,已經站在了車轅之上。 大地戴貂皮帽,紫貂皮襖,豹頭環眼、獅鼻海口,站在車轅上,卻似頂了天,威若天神,他目力往車後一掃,立即沉哼道:「沒用的東西,馬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01:25
一名黑衣壯漢夾馬馳到,翻身離鞍,威猛大漢旋身跨步,正好落在那匹位騎上,的確是蒙古種好馬,那麼魁偉的大漢,從上而下猛落鞍上,不但腰不塌,便連四蹄也沒動一動。
威猛大漢抖緩催馬.健騎飛馳,一竄就到了第二輛車旁邊,只聽他霹靂暴喝:「閃開。」
卅二名黑衣漢子如奉綸旨,立即策馬後退,把威猛大漢和那只兇惡人熊圍在了道中間。
那人熊他也懾於大漢的威凜,低吼一聲,撥頭就走。
威猛大漢沉喝道:「畜生,哪裡走!」
躍馬過去擋住人熊,解下腰間綴滿銅扣的寬皮帶,掄起來當頭就抽。
剛才人熊挨一刀背,夷然無傷,還把刀震飛了。
如今只是挨了一皮帶,卻打得它兩隻前腿一軟,龐大的身軀也往下一爬,但一爬之後,凶性大發,掀爪竄起,怒吼聲中直撲威猛大漢。
威猛大漢拉馬避過。
一名黑衣漢子唯恐人熊傷了威猛大漢,拉弓欲射。
威猛大漢及時喝道:「我運活的回去,不要傷它!」
那名黑衣漢子連忙收手彎弓。
而就這麼一疏神間,人熊已帶著一陣腥風又撲向威猛大漢。
威猛大漢掄皮帶直抽人熊頭上,同時左手拉韁,在一旁躲閃,許是地上很滑,健馬倏失前蹄,威猛大漢往前一栽,皮帶立時掄偏,沒能打中人熊,而且整個人在人熊那兩肢強而有力,銳利異常的前爪下迎去。
人熊這兩隻前爪能撕裂虎豹,何況是個人。
事出人意料,變故也太快,根本就來不及救援,卅二名黑衣漢子跟四名黑衣壯漢心膽俱裂,魂飛魄散。
眼看威猛大漢就要傷在人熊的兩隻前爪之下。
忽聽龍吟般馬嘶,緊跟這一聲郎喝:「畜生找死。」
一道白光似從天外飛來,疾如奔電,一閃而沒。
再看時,人熊已仰臥泥地上,胸口插著一把長劍;只剩劍柄在外,絲帶兒還在迎風飄動。
人熊之旁,站著一個年輕人,有著一付頎長身材,俊逸灑脫的年輕人。
威猛大漢拉馬而起,瞼色倏變:「你殺了它?」
年輕人道:『不錯。」
威猛大漢怒聲道:「我要的是……活人熊,誰讓你殺了它?」
年輕人微一怔,旋即揚揚眉道:「原來是我多事!」
伸手拔劍,熊血噴出,熱氣騰騰,他連看也沒看一眼,轉身要走。
「大膽!」暴喝聲中,四名黑衣壯漢,三名騎馬,一名飛奔,聯袂而至。
「站住!」威猛大漢同時揚起怒喝。
年輕人倏然回身,淡然道:「救了人還受這個,我這是生平頭一遭,請問,不殺這畜生,喪命的就是你,你說我該怎麼辦?」
一聽這句話,威猛大漢怒氣似乎消了一些,但四名黑衣壯漢,騎馬三名中的一名卻沉喝道:「跟誰你呀你的?」
揚起馬鞭就要抽。
威猛大漢伸手攔住,炯炯環目盯著年輕人道:「你可知道這只人熊是怎麼來的?」
年輕人答得好:「不管怎麼來的,我認為它總沒有人命重要。」
沒騎馬的黑衣壯漢喝道:「還敢頂嘴,這是……」
威猛大漢道:「誰讓你們這麼多嘴?」
那名黑衣壯漢立時閉上了嘴。
威猛大漢轉望年輕人:「你是個江湖人了。」
年輕人道:「可以這麼說。」
威猛大漢道:「不能讓江湖朋友說我不講理,我也不能不承認你說的是理,天大的事我擔,有賞!」
沒騎馬的黑衣壯漢恭應上前,翻腕遞出一個精美革囊道:「這是我們爺賞的,夠你吃喝半輩子的。」
年輕人淡然一笑;「要是指望救人掙錢,我早發財了,心領了!」
他看也不看革囊一眼,要走。
「站住!」威猛大漢又一聲沉喝。
年輕人站住了:「閣下還有什麼見教?」
威猛大漢環目發光,緊盯在年輕人臉上:「我見過的江湖人不少,你卻是少有的一個,你很有點骨氣,也夠做……」
年輕人道:「這比你的賞讓我樂於接受!」
威猛大漢濃眉一聳:「你姓什麼?叫什麼?上京裡幹什麼?」
年輕人道:「萍水相逢,緣僅一面,沒有告訴閣下這些的必要!」
四名黑衣壯漢臉色倏變,就要說話。
威猛大漢沉喝道:「不許你們插嘴,你敢不聽。」
四名黑衣大漢生時恭謹躬下了身。
威猛大漢轉望年輕人:「就因為我使你殺了這只人熊,你不該是心胸這麼狹窄的人。」
年輕人淡然一笑道:「我要是個心胸狹窄的人,就不會站在這兒跟閣下說這麼多了,我並不指望什麼,縱然你閣下知道我姓什麼,叫什麼,上京幹什麼,又如何?」
話落,轉身行去。
威猛大漢沒再攔,抬眼望去,他看見道旁有一匹蒙古種健騎,不禁動容道:『那匹馬是你的嗎?」
年輕人腳下沒停,頭也沒回道:「不錯。」
威猛大漢道:「好馬!」
年輕人道:「誇獎,這也是我樂於接受的。」
就這兩句話工夫,他已經到了坐騎之旁,鞍旁有個長包袱,他把劍往長包袱裡一插,拉過緩繩,翻身一上馬走了。
望著年輕人的背影,威猛大漢目放異光,揮手沉喝:「走!」
幾名黑衣漢子忙去抬地上的人熊--
口 口 口
北京城分內城、外城、紫禁城三部分。
外城周圍廿餘里,共設七門,南曰:永定門、左安門、右安門。東曰;廣渠門、東便門。西曰:廣寧門、西便門。最前南的城門,就是這座永定門。
年輕人馬到永定門外,那支隊伍也趕上了,威猛大漢沒坐馬車,他騎著馬走在最前頭,趕上年輕人,跟年輕人雙騎並轡走了個並肩:「不願意跟我多說話,跟我一塊兒進城總行吧!」
年輕人微一笑。淡然道:「條條大道任人走,有什麼行不行的?」
雙騎並轡往城裡走著。
威猛大漢又道:「有件事怪得很。」
「什麼事?」
「我閱人良多,卻覺得跟你很投緣。」
「我至感榮寵。」
人家有心結交,年輕人卻沒多說什麼。
就這麼幾句話工夫,人車馬浩浩蕩蕩進了城門。
那只破鐵籠裡的死人熊,立即引來了行人的目光,也僅只是目光而已,不知是怕那只人熊,還是懾於這支隊伍,人卻不敢往近處來。
威猛大漢道:「你要上哪兒去?」
年輕人道:」我要就此拐彎了!」
他可是真拐彎了,一拉韁繩,策馬往一條橫著的街道行去。
威猛大漢揚起手似乎要說什麼,但卻欲言又止,帶著車馬直往北去了。
年輕人拐進了橫著的這條街,卻不是真正的目的地,真說起來,他不過是要找客棧而已。
走著,走著,他策馬拐進了一條小胡同,一進胡同他就下了馬,把馬往裡帶,人緊挨著牆而立。
旋即,胡同口人影一閃,進來個年輕漢子,棉襖棉褲,人長得眉清目秀,他看見年輕人,立即一怔停步。
年輕人笑了:「我一進城閣下就盯住了我,難道這就是京城地面豪雄的待客之道?」
年輕漢子定了定神道:「我盯的是馬不是人,朋友是從張家口來的?」
「不錯,閣下好眼力!」
「朋友尊姓是李?」
年輕人笑道:「馬叔的令諭下得好快!」
年輕漢子立即抱拳躬身:「在下,外十旗弟子趙風見過李爺。」
李燕月答禮道:「不敢,有勞兄弟了!」
年輕漢子趙風道:「我認出了張家口的馬,但是李爺跟他們在一起,我沒敢貿然招呼!」
「嗯,他們……」
李燕月把路上的經過告訴了趙風,最後道:「我不認識那位,不過猜出了幾分,只怕是內城裡的人物!」
趙風道:「何止是內城裡的人物,來頭大著呢,恐怕除了他們那位主子以外,就是他了!」
「哦」
「您聽說過沒,蒙古『神力鷹王』。」
李燕月微一怔:「怎麼說,那位就是威震天下的『蒙古神力鷹王』?」
「是啊!緊跟在後頭的,是他的那蒙古勇士,四大貼身鐵衛。」
「蒙古神力鷹王我久仰,宦海中的奇男子,侯門中的江湖人!」
「沒錯,當世的虎將奇英豪,還有一個代善,不過代善比起這位來要差一截。」
李燕月點頭道:「沒想到我一到就碰上了這位人物,而且當面不識,失之交臂--」
趙風道;「您既然來了,往後不愁沒碰面的機會,而且碰面的機會准保多得很。」
這句話,話裡有話,但卻是不折不扣的實話。
李燕月笑笑道:「但願如此,跟這種人物多碰碰,是值得的。」
趙風道:「李爺,吃往都給您安排好了,您請跟我來吧!」
說著,他伸手接過了李燕月手裡的韁繩。
李燕月道:「在什麼地方?」
趙風含笑道:「您跟我來就是了,不敢說怎麼好,但是一定安全,滿虜鷹犬絕查不到那兒去的。」
李燕月道;「一來就麻煩大夥兒,真不好意思。」
趙風道:「自己人,您還客氣,您為的是整個漢族世胄,先朝遺民,這些人別說只是略盡心力,就是灑血丟命都是應該的。」
說完了話,趙風拉著那匹健馬,順著胡同行去。
李燕月也沒再說什麼,緊跟在後頭。
趙風在前帶路,就在小胡同裡東轉西拐,約莫盞茶時間,在一條小胡同的一扇窄門前停住,這扇門寬窄也只能容一匹馬進出,看上去倒像誰家的後門。
果然,趙風轉過頭來說道:「李爺,這是後門,走這兒近,不然還的再繞一圈。」
究竟是圖近,抑或是為了避人耳目,就不得而知了。
好在李燕月並不在乎走前門,還是走後門。
趙風說完話舉手敲門,只聽裡頭有人問道:「誰?」
趙風應道:「我,接客人的。」
兩扇窄門開了,開門的是個中年漢子,年紀比趙風大,可是對趙風的態度相當恭敬,想來他的職務沒有趙風高。
趙風道:「這位就是李爺!」
那漢子向李燕月一躬身道:「李爺!」
李燕月答禮道:「不敢當。」
那漢子又轉向趙風道:「九爺交待,先請李爺客房坐坐。」
趙鳳怔一怔,旋即把韁繩交給那漢子,向李燕月含笑擺手:「您請這邊走。」
李燕月儘管叫張家口那位馬大爺一聲「馬叔」,儘管跟那位馬大爺頗有淵源,但對馬大爺手下這整內外廿旗的兄弟們,始終客客氣氣,含笑欠身道:「有勞了。」
趙鳳帶著李燕月走過一條窄窄的青石板走道,拐進了一間屋子,他先把李燕月讓坐下,給他送上了一碗熱茶,然後道:「你先坐一會兒,我去跟九爺說一聲,讓九爺來見你。」
他沒容李燕月說什麼,就開門走了。
儘管有淵源,李燕月跟張家口談不上熟,可是他對馬家的底細以及實力,知道得相當清晰。
張家口馬大爺馬鴻元,是「洪門天地會」的雙龍頭,表面上是張家口馬市的大亨,實際上領導洪門天地會內外廿旗豪雄,勢力遍及北六省,在北六省江湖道上,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趙風口中的這位九爺,就是外十旗裡第九旗的旗主。
他坐著邊喝茶邊等,把一杯熱茶都喝完了,趙風才開門進來。
趙風手裡捧著李燕月的長包袱,神色有點異樣,笑得也有點勉強;「李爺,讓您久等了!」
李燕月含笑站起,接過包袱道:「好說,見過九爺了?」
趙風笑得更勉強了,道:「見過了,九爺特地讓我代他致歉,他趕著出去辦事兒,沒能親自接待您。」
李燕月道:『不敢當,我來打擾,已經是給九爺添麻煩了!」
趙風嘴唇牽動了一下,這回沒笑出來,道:「李爺,九爺臨出門的時候交待,怕您住這兒不夠安全,讓我給您找家客棧。」
李燕月原就覺出趙風進來時候的神色不對,當時他還沒在意,如今一聽這話,馬上就知道不對了,這分明是不願意他住這兒,究竟是什麼使這位九爺變的這麼快,一個九旗主敢違背雙龍頭的令諭?
李燕月沒工夫多想,他一身傲骨,哪願意受這個,照他的本意,他就本不願跑那趟張家口,是老人家的交待,沒辦法,既然到了張家口,馬大爺令諭抵京,趙風的迎接,都成了定局,他不能不到這兒來,如今有了這種變化,那是正好。
他微一怔神之後,揚起雙眉,笑道:「既然九爺想的這麼周到,有這番好意,那我就住客棧吧,偏勞兄弟的地方,我仍然感激,馬匹就留在這兒了,告辭!」
他要走!
趙風忙道:「我給李爺安排客棧去。」
他要一塊兒走。
李燕月抬手一攔,含笑道:「趙兄弟,我這麼大個人了,到了京裡,還怕找不到客棧,還是讓我自己來吧,請代為轉奉九爺,改天我再來拜望。」
他走了,走的仍是後門。
趙風也是個經驗歷練兩夠的,還能看不出李燕月心裡不痛快,在這種情形下,自是不敢堅持了。
不過他還是把李燕月送出了後門。
等到送走了李燕月,關上門,轉過身,他眼前多了兩個人。
一個是四十來歲的瘦高個兒,鷹鼻大眼,看上去頗富心智,另一個赫然是那位郎少爺,郎少爺一臉的得意陰笑。
趙風格步上前,躬下身去:「郎少爺,九爺!」
瘦高個兒道:「他不讓你給他安排客棧?」
趙風道:「是的。」
郎少爺冷冷一笑:「有骨氣,夠倔!」
趙風道:「九爺,萬一讓老爺於知道了--」
邱少爺臉色一沉道:「接他的是你,你不說老爺子怎麼會知道?」
趙風忙低頭:「屬下不敢!」
「不敢就好。」郎少爺陰沉的一笑道:「就算老爺子知道又怎麼樣,再怎麼說他是外人,我是馬家未來的姑爺,女婿半子誼,我不信老爺子胳膊會往外彎。」
趙風低著頭沒說話。
郎少爺陰冷一笑又道:「我姓郎的心胸就是這麼狹窄,誰要是惹了我,不讓他爬在我腳下,我絕不善罷甘休。」
明講的是李燕月,其實這話也是說給在場的人聽。
在場的只有這位九爺跟趙風,誰還能聽不懂。
相信誰也不會胳膊肘往外彎,去護個外人,跟自己過不去。
…………………………
李燕月心裡是有點不痛快,但並不怎麼氣;邊走邊琢磨是怎麼回事?
他不相信這裡變化是來自張家口的馬大爺,因為他知道馬大爺的性情為人。
這種變化既不是來自張家口馬大爺,那就一定是起自本地這位九旗上。
而這個變化也一定是發生在趙風奉命接他之後,要不然這位九旗主根本不會派出趙風來接他的。
至於這位九旗主為什麼會有這種突然的改變,他就琢磨不出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那位郎少爺已經跟在他後頭到了京裡。
他知道要是他把這件事傳送到張家口去,這位九旗主會吃不了兜著走,非受門規懲治不可的,但是他不能這樣做,也不需這麼做。
邊走邊思,不回不覺間出了胡同,來到了大街上,抬眼一看,大街兩旁就有兩三家客棧。
街這邊兩家,門面小一點,對面的一家『京華客棧』,看門面還像個樣,他正打算過街去。
城門口方向馳來五匹快馬,五人五騎,飛馳而來。
快得讓人看不清馬上坐是些什麼樣人
都進了城了,還這樣縱騎飛馳,也不怕萬一收韁不住傷了人。
李燕月一念未了,五人五騎電掣而至,鐵蹄濺起一地泥水,偏就濺了沒想到走避的李燕月一身。
李燕月心裡正不痛快,如今氣更是平添三分,他想喝止五人五騎,但是在一剎那間他忍住,把那將脫口而出的喝聲又嚥了下去。
但是,一聲輕「咦」、那五人五騎突作飛旋,健騎長嘶聲中,踢蹄而起,然後一起就釘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騎術是夠俊的。
現在也看清了那五人五騎了。
都是清一色的蒙古種健騎,只為首一匹通體雪白,一根雜毛沒有,另四匹黑得發光,潑了墨似的。
白馬上,是位一身著狐裘的美姑娘,從頭到腳也一身白,只有粉頰跟櫻唇是紅的,柳眉杏眼,一臉的任性刁蠻樣子。
另外的四匹馬上,也是四位姑娘,清一色的混身黑,但個個美艷,人人眉宇間透著一股逼人的剽悍色。
五人五騎衣著華麗,艷麗鮮明,再加上鞍旁排滿了飛禽畜,一看就知道是內城的人物,趁著春寒打獵歸來。
李燕月既然忍下了,那就是不想惹事。
他頭一低,邁步就往對街走。
「站住!」
穿狐裘的刁蠻美姑娘,突然一聲嬌喝,銀鈴也似的。
這倒好,人家沒叫她站住,她卻叫人家站住。
李燕月站住了,抬眼凝注,直望刁蠻美姑娘;不過他沒說話。
刁蠻美姑娘從頭到腳看了看李燕月:「濺了你一身泥,是麼?」
這話問得好。
雖然語氣有點冷,不過話聲清脆,還是銀鈴似的好聽。
李燕月淡然道:「不錯。」
「你怎麼不吭氣兒?」
這話問得也可以。
李燕月道:「我沒當回事兒。」
刁蠻美姑娘一怔:「你的脾氣這麼好?」
李燕月道:「就算是吧。」
「就算是,什麼意思?」
「你們濺了我一身泥,我半聲沒吭,這還不算脾氣好嗎?」
「我不信世上有這麼好脾氣的人?」
李燕月道:「你不信那就在你了!」
話落,他邁步要走。
「跟誰你呀我的?站住!」
一名黑衣姑娘嬌喝出聲。
李燕月又站住了。
刁蠻美姑娘道:「我看你不是脾氣好,你是害怕吧了。」
李燕月氣往上一衝,可是他又忍了下去:「就算是吧。」
他又要走。
「叭,」地一聲脆響,刁蠻美姑娘抖手一鞭抽在李燕月面前地上,鞭梢兒抽起的泥星,又濺了李燕月一身。
李燕月火起了,霍地轉臉,兩眼威稜直逼刁蠻美姑娘;「姑娘,你太過份了吧!」
「什麼叫太過份?」
「北京城應該是個講理的地方。」
「北京城當然是個講理的地方,可是我就是北京城裡的。」
「你可是要仗勢欺人。」
「就算是,你怎麼樣?」
「事不過三,再有一次,別怪我不客氣。」
他扭頭要走。
忽地一聲,鞭梢兒帶著風聲飛了過來。
李燕月忍無可忍,左手一揚,抓住鞭稍兒,沉腕一帶:「下來!」
刁蠻美姑娘還真聽話,嬌軀一栽,落下了馬。
刁蠻美姑娘的栽勢,是頭下腳上,她穿那麼一身華貴狐裘,地上是泥是水,這一栽下來,後果豈堪設想?
另四個姑娘花容失色,驚叫出聲,卻是來不及救援。
眼看刁蠻美姑娘不摔傷,也要摔一身泥濘,落個狼狽不堪。
李燕月心裡突然泛起一股不忍,及時抖腕揚鞭,長鞭帶得刁蠻美姑娘下截的嬌軀往上一仰,緊接著刁蠻美姑娘落地了,不過落地的是刁蠻美姑娘穿著鹿皮小蠻靴的一雙玉足,她站穩了,沒摔著。
儘管沒摔著,刁蠻美姑娘卻嚇白了一張嬌靨。
李燕月可不管那麼多,手一鬆鞭梢兒,轉身就走。
另四個姑娘定過了神,嬌喝聲中,掛在鞍旁的四把長劍出廠鞘,人離鞍騰起,四把長劍飛虹也似的一起掄向李燕月。
李燕月身後似乎長了眼,往前緊跨一步,四把長劍同時落了空,劍氣捲起地上的泥水,剎時間變成一蓬輕霧,威勢驚人。
李燕月霍然轉過了身,目光若冷電,直逼刁蠻美姑娘,冷然道:「難道你們非自找沒趣不可嗎?」
四個姑娘齊聲沉喝:「你找死。」
揚劍就要再次發招。
刁蠻美姑娘嬌靨煞白,拾長鞭攔住了四把長劍,一雙美目凝望李燕月,幾乎要噴火:「我知道,你有一身了不起的武功,說,你是個幹什麼的?」
李燕月冷然道;「飄泊四海,浪跡天涯的江湖人!」
「姓什麼?叫什麼?」
「有告訴你的必要嗎?」
「你就是不說,我照樣找得到你。」
李燕月雙眉一揚:「呃,你還要找我,那我非告訴你不可,李,李燕月。」
「你暫時不會離京?」
李燕月道:「本來我是要走的,可是既然你要找我,我暫時可以不走……」抬手一指,接著又道:「我打算住在那家『京華客棧』裡,找我不難。」
話落,轉身行去。
刁蠻美姑娘氣得發抖,在那一點鮮紅的香唇都發了白:「好,讓你膽大,讓你狂,我要是不扒你的皮,我就……」
就什麼?她沒說出來,轉身上馬,抖繩飛馳而去。
另四位姑娘也急上馬人馳跟去,轉眼工大,人跟馬都不見了,蹄聲也聽不見了。
正月十五還沒過,街上的行人不算多,可是李燕月跟那五位姑娘當街這麼一鬧,停下來看熱鬧的,聞風趕來,聚在一塊兒就不少了。
各家各戶原關著門擲骰子,斗紙牌的,聽見了外頭的嚷嚷,也都暫時擱下了,開門出來,大夥兒衝著李燕月報指點點,議論紛紛。
李燕月聽不見人家都說些什麼,看總看得見,可是他裝著不見,提著長包袱直往京華客棧行去。
京華客棧兩扇門本來半開著,門口站著兩個漢子,一見李燕月走過來,亮眼看見瘟神似的,急忙轉身進去,就要關門。
李燕月恰好到了門口,長包袱往前一遞,要關的兩扇門被撞開,那兩個漢子也被撞得踉蹌後退。
李燕月趁勢跨了進去:「大過年的把客人硬拉門外擋,這哪像做生意的?」
兩個漢子臉都嚇白了,年紀稍大的一個急迎了上來,躬身哈腰連作揖:「這位爺,不是小號不留您的駕,實在是小號擔不起這個罪。」
李燕月道;「我明白了,剛才那位姑娘,是京裡的人物,是不是?」
年紀稍大的漢子苦著臉道:「那位姑娘何止是京裡的人物,她是皇族親貴,當朝的一位郡主啊!」
李燕月一怔道:「敢情是個異族親貴的郡主,怪不得……
這我倒沒想到。」
年紀稍大漢子忙道:「這您就明白了……」
李燕月截口道:「我是明白了,不過我已經告訴她們我住在你們這家客棧了,要是等她來找找不著我,這個罪,你們又怎麼說呢?」
「這--」年紀稍大漢子一張臉更苦了,簡直想哭,他既驚又急,渾身都發了抖,可就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燕月道:「掌櫃的,還是讓我在你們店裡住下吧,禍是我惹的,你們是做生意的,跟你們有什麼關聯?」
年紀稍大的漢子發白的嘴唇抖動了半天,又道:「這,這,也只好留您的駕了!』
李燕月微一笑道:「後院找間清靜的上房,哪位給帶個路?」
另一名年輕漢子一定神,忙道:「是,是,您請跟我來,您請跟我來。」
他轉身往後去了。
李燕月一笑,跟了過去。
年紀稍大漢子怔在那兒沒動,混身還發著抖。
………………………………………………
李燕月剛喝了一口熱茶,兩眼寒芒突閃,緊接著,院子裡雄健步履響動,隨聽那年輕漢子的話聲道:「就是這一間!」
李燕月知道是怎麼回事,坐著沒動。
砰然一聲,兩扇門大開,四名黑衣壯漢帶著寒風闖了進來。
一照面,李燕月一怔,四名黑衣壯漢也一怔。
李燕月旋即定神道:「不打招呼,撞門而人,京裡的人怎麼這麼不懂禮數?』
四黑衣壯漢也定過了神,一名道;「弄了半天,原來是你。」
李燕月道:「城外甫分別,京裡又相逢,看樣子北京城不大嘛!」
這四位,敢情就是神力鷹王的四護衛。
一名黑衣壯漢道;「少廢話了,跟我們走一趟吧。」
李燕月道:「跟四位走一趟?」
那四名黑衣壯漢道;「不錯。」
李燕月道:「我要先弄清楚,跟四位走一趟,這句話什麼意思?」
另一名壯漢冷笑道:「什麼意思,總不會請你去做客吧。」
李燕月道:「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我這個外來的江湖人,是犯了哪宗王法?」
那名黑衣壯漢道:「自己幹的事,還裝什麼糊塗,走吧,要不是看在你救過我們爺份上,早就不容你坐在那兒大刺刺的廢話了。」
李燕月道:「想必是因為有人縱馬疾馳,濺了我一身泥,我忍無可忍,講了幾句理那回事是不是?」
另一名黑衣壯漢道:「你怎麼知道是那回事?」
豐燕月道:「如果是為城外的事,四位是衝著我來的,斷不會一見面有那麼一句『原來又是你』,再說蒙人神力鷹王宦海奇英豪,也絕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我來到京城,總共才碰見那麼兩件事,既不是頭一樁,當然就是第二樁了。」
那名黑衣壯漢道:「你知道我們爺?」
「原不知道,後來才聽人家說。」
另一名黑衣壯漢道:「既然你知道是為什麼就好,跟我們走吧!」
李燕月仍坐著沒動,道:「就算是抓人.步軍裡有的是人,再不奉天府也有的是捕役,何勞蒙古神力鷹王府的四名大護衛親自出動,豈不有點小題大作。」
那名黑衣壯漢冷然道:「那是我們蒙古神力鷹王府的事,用不著你管。」
李燕月道:「話是不錯,可是我請問,有人騎馬濺我一身泥,我不過講了幾句話,是犯了哪條王法?」
那名壯漢道;「你不是出手了麼?」
「我是出了手,不過那是自衛。」
「恐怕你還不知道,你出手自衛的對象,是一個和碩格格。」
「我聽說了,難道皇族貴親不講理,小百姓就該忍氣吞聲挨打不成?」
那名黑衣壯漢暴喝道:「大膽,你走不走?」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我要是不跟四位走,我還不相信四位能把我帶走。」
那名黑衣壯漢怒笑道:「好大的口氣,好大的膽子,你試試。」
他閃身跨步,擦掌欲抓。
李燕月抬手一攔道;「慢著,閣下最好先想想,閣下的身手是不是能制服那頭人熊之後再出手。」
那名黑衣壯漢為之一怔,手上也不免一頓,就這一頓之間,身旁一名壯漢喝道:「咱們四個齊上!」
緊接著四掌齊遞,分上下左右四方齊抓向李燕月。
這四位,手有蒲扇大,毛茸茸的,出手又快,立即把丈餘方圓罩在了抓勢之中。
李燕月坐著沒動,容得四隻大手遞到,他出指飛點,疾閃而回,快得像根本沒出過手。
那四位的大手,像被什麼紮了一下似的,一頓急忙收回,四張臉都變色。
李燕月淡然道;「怎麼樣?四位,我的口氣不大吧?」
四黑衣壯漢一句話沒說,轉身要走。
「慢著!」李燕月輕喝聲中站了起來,正色道:「現在,我跟你們走,一為瞻仰失之交臂的蒙古神力鷹王的蓋世威儀,一為看看身為皇族親貴的,到底講不講理,帶路!」
四黑衣壯漢為之一怔,一怔之後還是半聲沒吭,邁大步出了門。
李燕月跟了出去,夥計畏縮在院子裡,還直哆嗦。
李燕月向著他說道:「夥計,我此去不一定吃上官司,小心照顧我的包袱,丟了你可賠不起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02:50
一名黑衣壯漢冷然說了話:「最好帶上!」
李燕月轉過臉道:「你怎麼知道我准回不來了?」
另一名黑衣壯漢不耐煩的道:「你的馬呢?」
李燕月道:「沒錢用了,進城就賣了。」
另一名黑衣壯漢道:「讓一匹給他就是了!」
李燕月一聲:「謝了。」
邁步往前行去。
第三章
客棧門口的繫馬牆上,拴著四匹蒙古種的健騎。
客棧對街的廊簷下暗影裡,抱著胳膊站著個中年漢子,看得見人,看不清楚臉。
四黑衣壯漢兩前兩後,「押」著李燕月從客棧出來,拉過坐騎上馬馳去。
那漢子順對街廊簷下疾走,拐過一條胡同不見了。
李燕月一出客棧就看見了那漢子。
可是他裝沒看見。
…………………………………………
五人四騎,在蹄聲得得中,從正陽門進了內城。
李燕月高坐雕鞍,沒事人兒似的邊走邊看。
內城跟外城不同,街道清靜,房舍整齊,縱橫一條條的石板大街上,很難看見一兩個行人出現。
偶爾可以看見幾個,不是穿號衣,佩腰刀的步軍,就是打扮利落的便衣漢子,當然,那絕不是百姓。
就在「王府井」大街上,一座深宅大院,朱紅兩扇大門,銅環雪亮,一圈圍牆丈餘高,玉砌似的石階十幾級,上下站著八名挎刀士兵,由一名小武官帶領著,宏偉的門頭上,橫額五個大字:「神力鷹王聆」。
這就是鎮懾當朝,威震天下的「蒙古神力鷹王府」。
神力鷹王府前,誰敢騎馬?
鷹王爺的貼身四護衛就有這個特權,五人四騎從側門進了神力鷹王府。
「天上神仙府,人間王侯家』,「侯門一入深似海」,只一進這神力鷹王府的前院,馬上就能體會出這兩句話是事實了。
前院裡,自有當值的衛兵接過四匹健騎去,四護衛則「押」
著李燕月直往後去。
轉過幾棟宏偉氣派的建築,進了一座敞廳,敝廳裡的陳設不見華麗,卻透著雅致,兩邊粉牆上還掛了不少名家字畫。
一名黑衣壯漢道:「你在這兒等著。」
他走了,留下了另三個『陪」著李燕月。
不一會兒,雄健步履響動,一個魁偉身影帶著那名黑衣壯漢進來了,人未到,威勢已先逼人,正是城外所遇大漢,神威震天下的蒙古神力鷹王。
廳裡的三名黑衣壯漢恭道躬身:「爺!」
神力鷹王已經換了裝束,海青色皮袍,捲著袖口,露出兩段肌肉突起的小臂,豪邁之中帶幾分瀟灑,他神光炯炯的環目盯住了李燕月,臉上沒一點表情,道:「我就想到就是你,可沒想到你這麼不好請。」
李燕月淡然道:「要是我知道鷹王爺有個『請』字,說什麼我也不會那麼不識抬舉。』
「你很會說話,我這四個護衛,一向連王公大臣都不放在眼裡。」
「江湖人不比王公大臣。」
神力鷹王濃眉一聳:「你要弄清楚,我這神力鷹王府,不是任何人顯傲的地方。」
「鷹王爺也清明鑒,江湖人眼裡敬的只是英雄,不管是什麼人,什麼地方。」
「那麼你把我當成了什麼人?」
「要是不知道鷹王爺是什麼樣人,我不會有失之交臂之感,沒有失之交臂之感,我不會到鷹王府來,還請王爺最好不要讓一個江湖草民失望。」
神力鷹王搖搖頭道:「我承認說不過你,可是你要知道,我找你來,並不是要你來賣弄口才的。」
「王爺明鑒,江湖草民並非賣弄口舌,所說的是實話,站在一個理字上說話而已。」
「既然你知道我是神力鷹王,你就該知道,我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治你的罪。」
李燕月淡然道:「江湖草民不會屈於威武,倘若真如此,江湖草民願意瞻仰瞻仰王爺馬上馬下萬人難敵的蓋世神威,絕世身手。」
神力鷹王微一怔,環目炯炯,凝望李燕月,片刻,突然笑了:「你的確夠做,我承認你有一身很不錯的修為,但是一旦動起手來,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不過……你這脾氣,倒是很對我的味,很投我的緣,更何況你救過我,我不能讓人說鐵海東不知好歹,恩將仇報--」
他走過去坐了下來,抬眼又瞪著李燕月:「知道我為什麼找你來?」
「知道。」
「有人在我這兒告了你,我不得不管,別人的事我可以不管,他們也未必敢找我,可是這一位,算我怕她,只好管了,你可知道,你這個禍惹大了。」
李燕月道:「王爺大概不知道詳細情形?」
「怎麼?」
「要是王爺知道詳細情形,以蒙古神力鷹王的剛直公正,絕不會說我這個江湖草民的禍闖大了。」
神力鷹王鐵海東深深地看了李燕月一眼,道:「用不著誰告訴我詳細情形,她的脾氣我最清楚,是怎麼回事,根據以往的經驗,我也能琢磨出個八分,但是你碰上的是她,滿朝文武,王公大臣,甚至連宮裡都得讓她三分,你說該怎麼辦?」
以蒙古神力鷹王的顯赫權勢,他能跟李燕月這樣閒聊般的說話,足證他沒有一點官架子,的確是宦海中難得的奇英豪。
但是,這句話聽進李燕月的耳朵裡,卻大大的不是味道。
李燕月微聳雙眉,淡然一笑道:「自古以來,我以為天下講的是理,朝廷有朝廷的王法,要是這兩樣都能不顧的話,我這個江湖草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王爺看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鷹王臉色微變,一拍座椅扶手,抬手指李燕月道:「你要知道,江湖上的那一套,搬到這兒來沒有用,只有吃虧的份兒。」
李燕月道:「就算是吃虧,江湖草民認了,何況--」
「何況怎麼樣?」
「何況我未必吃虧。」
鐵王霍地站起,環目威稜暴射,直逼李燕月;「你怎麼說了?」
「那就要看王爺打算怎麼辦?」
鐵王沉聲道:「你要知道,這是我,要是換個旁人,根本不容你站在這兒,嘴強牙硬的說這麼多。」
李燕月淡然道:「恕我直說一句,要不是因為是神力鷹王,也請不動我,要不是因為是神力鷹王,江湖草民我也不容他站在這兒跟我說這麼多。」
鷹王暴怒,沉喝道:「大膽,你想--」
李燕月截口道:「神力鷹王剛直公正,蓋世虎將,朝廷柱石,普天下敬為宦海奇英豪,沒想到處理事情的態度如此令人失望,真是官官相護,自古難免啊!」
突然間,鐵王的怒態減了三分:「畢竟她是個皇族親貴,和碩格格的郡主。」
李燕月道;「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皇族親貴也是人,王子犯法尚已與庶民同罪,皇族親貴不遵法,不講理,何以御民?
緊接著,鐵工的怒態完全收斂了:「你,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的?
「會。但要看對什麼人,什麼事,更要看別人怎麼對我?」
「閣下,大丈夫能屈能伸!」
「當伸則伸,當屈則屈,王爺一付寧折不屈的剛直脾氣,因何教人在威講面前低頭?」
鐵王坐了下去,旋即又站了起來,走兩步,停住,環目凝望李燕月,片刻才道:「這樣好不好,她現在在我這兒,我把她請來,你當面給她賠個不是?」
李燕月雙眉陡揚,要說話,但旋即他改口淡然說道:「那位尊貴郡主等不及,已經不請自來了。」
鐵王微一怔,略一凝神,跟著說道:「好敏銳的聽力,我不如你。」
這句話說完,長廊上傳來了輕快的步履聲,轉眼之後,香風襲人,那位刁蠻美姑娘帶著那四個黑衣姑娘出現在敞廳門口。
四護衛立即躬身:「郡主!」
刁蠻美姑娘微一怔,嬌靨變色,隨即一步跨進敞廳:「好哇,他怎麼還--我讓你把他抓了來,是讓你陪著他在這兒聊天的呀!」
鐵王道:「你聽我說--」
「我聽你說什麼?你把他抓來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你把他當什麼了.當你神力鷹王的客人啊?」
接下來是一陣連珠炮似的,繃著臉,瞪著眼,很生氣,模樣兒卻也十分動人。
李燕月沒動沒說話,冷眼旁觀,有點想笑。
鐵王的臉色漸沉下來了,容得刁蠻美姑娘的話聲一頓,他冷然截了口:「你說完了沒有?」
「說完了。」刁蠻美姑娘大聲說道:「你不辦他我來辦他,來人! 給我拿下!」
四護衛沒動,因為他們四個看看鐵王,鐵王看也沒看他們。
或許是因為羞怒,刁蠻美姑娘臉都漲紅了,霍地轉臉對四黑衣姑娘:「你們聾了呀,我支使不動人家神力鷹王府的人,難道也支使不動我自己的人。」
四黑衣姑娘忙施禮:「婢子們不知道郡主是--」
「現在知道了,還不給我動手?」
「是!」
恭應聲中,四黑衣姑娘就要動。
鐵王淡喝道:「慢著!」
四黑衣姑娘立即停住。
刁蠻美姑娘叫道:「誰讓你們停手了,我說話了嗎?他的人不聽我的,我的人為什麼要聽他的?」
李燕月想笑沒笑。
鐵王卻忍不住笑了:「你怎麼老跟小孩子似的?」
「我是小孩子,你是大人,我就是這脾氣,改不了了……」
「不管是什麼脾氣,總得講理。」
「講理?我怎麼不講理了,我受了欺負,受了委屈,還落個不講理,我為什麼找你來了,要為講理,還用找你!」
鐵王道:「聽聽你說的,分明就是理曲--」
「我怎麼理曲,他動手把我扯下了馬--」
「他動手拉你了?」
「他敢,他揪著我的鞭子--」。
「那麼老遠,他怎麼揪得著你的皮鞭?」
「你不用套我話,是我用鞭子抽他了,怎麼樣?」
「還是呀,是你先動手打人,還能叫受欺負,受委屈麼?」
「你為什麼不問問他,我為什麼拿鞭子抽他?」
鐵王望李燕月,李燕月淡然道:「還是讓郡主說吧,我這個江湖草民的話不可信。」
鐵王轉望刁蠻美姑娘;「聽見了沒有?」
刁蠻美姑娘只好說了,還好,她倒是每一句都是實話,既不少,也不多,不折不扣的一段實話。
靜靜聽畢,鐵王搖了頭:「你自己聽聽,別說找誰評理了就是三歲小孩兒,也聽得出誰直誰曲,誰是誰非。」
刁蠻美姑娘話說了一大段之後,氣似乎也消了些,聞言道:「不管怎麼說,我是個郡主,我打小就從沒受過這個。」
鐵王道:「這我知道,可是你也要明白一點,皇族親貴只是這個圈子裡的皇族親貴,在人家江湖人眼裡,沒有咱們這些皇族親貴。」
刁蠻美郡主道:「誰說的。我到哪兒還不是--」
「我也知道,皇族親貴不管到哪兒都是皇族親貴,可是誰叫你偏偏碰上了他。」
刁蠻美姑娘眼望李燕月,突然揚了眉:「他怎麼樣?我就不信這個,今兒個他要是不跟我低頭,不讓我出這口氣,我跟他沒完,跟你也沒完。」
鐵王皺了一雙濃眉。
李燕月突然道:「都主閣下不要讓王爺為難,江湖草民給郡主閣下賠個罪就是。」
話落,他抱了抱拳。
刁蠻美姑娘道:「不行,沒這麼便宜--」
鐵王伸手攔住;「殺人不過頭點地,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非讓他給我磕頭不可--」
鐵王臉色一整道:「要是你堅持非讓他磕頭不可,那是你自找沒趣,如今你面子都有了,還要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別處或許可以,在我這兒辦下到,你要是不聽我的,你跟他別處了去,我下管了。」
刁變美姑娘臉色大變:「鐵海東,你、你可惡,你居然幫個江湖狂徒欺負我,我進宮見老佛爺去。」
一跺腳,她扭身走了。
四黑衣姑娘跟了去。
李燕月道:「沒想到倒給王爺惹了麻煩,我很不安。」
鐵王一擺手道:「別聽她的,她是自找台階兒,其實她見誰去都是一樣,老佛爺就是再護著她,拿我也沒辦法,倒是你……」
炯炯目光一凝,道:「你是我生平僅見的一個江湖人物,人品、武功、膽識,都是我生平僅見--」
「那是王爺誇獎,要是沒有別的事--」
「不忙,我要多跟你聊聊。」
「王爺--」
「我不敢說紆尊降貴,折節下交,你也一定不愛聽,可是我話出了口,你總得要給我一個面子。」
「不敢,那是江湖草民的榮寵,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鐵王臉上有了笑容,一擺手道:「這才像話,坐!」
「謝謝王爺!」
分賓主落了座,鐵王道:「人家是深夜客來,以茶當酒,我是不管什麼時候都以酒當茶,不過客人可以隨自己的愛好,我有好茶,而且是貢品,你要酒還是要茶?」
李燕月道:「王爺,我是客隨主便。」
「好一個客隨主便。」鐵王一招手道:「來酒、」
一名猛護衛應聲而去,轉眼工夫之後,端來了兩個茶杯似的細瓷蓋碗,式樣像茶杯,恐怕別處沒這麼大的茶杯,只比頭號的大海碗小了些。
李燕月看得一怔。
鐵王笑道:「我是這麼個人,小東小西的用著不趁手,喝酒嘛,一口就沒了,老得倒,多麻煩。」
李燕月笑了。
鐵王一手端起「杯」,一手掀去蓋,道:「跟那位姑娘說了半天廢話口乾舌燥,喉嚨都要著火了,來;先喝一口解解渴。」
鐵王一掀「杯」蓋,李燕月就聞得酒香撲鼻,他也端起『杯』,掀起蓋,只覺酒香直往鼻子裡鑽。
四個猛漢護衛眼都瞪大了,喉頭上下直動。
鐵王看見了,笑道:「看你們那付饞相,今兒個例外,去吧,適可而止。」
四猛護衛大喜,急忙一禮,飛身而去。
鐵王笑道:「別見笑,這四個跟我一樣,愛喝,能喝,來!」
他居然真跟招待客人似的,談談笑笑,沖李燕月舉了杯,一點也沒有權勢顯赫的架子。
兩個人對飲一口,李燕月含笑蓋上蓋,放了下去。
鐵王可瞪大了一雙環目:「這酒烈不烈?」
「烈。」李燕月道:「酒性之烈,是我生平所僅見。」
「你知道這是什麼酒?」
「王爺指教。」
「這是我指定『內務府』,專為我釀的,酒性之烈,遍數內城,沒人敢沾唇,你居然一口下肚,面下改色--」
李燕月笑笑道:「江湖草民勉強撐得住。」
鐵王道:「我怎麼也沒想到,你還能--」一拍座椅扶手,又說道:「你讓我覺得越來越投緣了。」
「謝謝王爺!」
「來,再來一口。」
「王爺是存心讓我出醜。」
話雖這麼說,又一口下肚,李燕月仍然面不改色。
鐵王一雙環眼都瞪圓了:「你真是我生平僅見的一個,你--姓李?」
「想必郡主已經告訴王爺了,我叫李燕月。」
「江湖上有不少門派,你是哪門哪派的高徒?」
「我還沒那麼大造化,能名列幾大門派之中。」
「你不是幾個門派的人?」
「不是。」
鐵王疑惑地望著李燕月:「幾個門派的人,我都見過,他們的所學,比起你來差多了。」
李燕月笑笑道:「那是王爺誇獎,真正的高手,深藏不露,或許三爺沒碰見真正的高手,再不就是他們懾於王爺虎威,不敢顯露。」
鐵王望著李燕月,搖頭道:「別把我當宦海官場的庸才,也別給我戴高帽子,於武學一途,我也算得上個行家。」
李燕月道:「何止,在朝,王爺是當世虎將;在江湖,王爺是位一流高手。」
鐵王道:「本朝這些武將,沒一個比得上我,論馬上,對誰我也不稍讓,可是對臥虎藏龍的江湖,我可不敢說這種大話。」
話鋒一頓,接問道:「你從哪兒來?」
「口外。」
「你的口音,不像是口外人。」
「本就不是,可是王爺問我從哪兒來,我確實是從口外來的。」
「到京裡來幹什麼?」
李燕月笑道:「王爺這是盤查我」
「我應該有這個權,可是對你,我沒這意思,你要認為是,你可以不說。
李燕月笑道:「如果我說,我是想憑這身還過得去的本事,到京裡來混日飯吃吃,王爺信不信?』
鐵王搖頭道:「不信,照你這身本事,哪兒都能找到飯吃,而且人家還把你捧得高高的了必受窩囊氣!」
李燕月道:「話是不錯,可是那總只是一碗飯,永遠是一碗。」
鐵王環目一凝,看了李燕月片刻,一搖頭道:「真怪,我羨慕你們江湖生涯,無拘無束,吧不得能掙脫束縛,丟下一切,而你們居然還有人願意往這圈子裡鑽。」
李燕月道:「以王爺的聲威權勢,難道還會有什麼拘束?」
「你不知道。」鐵王搖頭道:「拘束我的不是別的,我真要掙脫,連皇上的旨意、老佛爺的懿旨都拘束不了我,是一份情誼,一份情誼綁住了我,老佛爺,還有遜皇爺,他們視我如骨肉,待我太好了,就算我把命交給如今這位,也是應該的。」
李燕月故意地道:「呢,原來王爺是顧命大臣!」
鐵王搖頭道:「我不是顧命大臣,我這個神力鷹王雖然權勢不算小,可是我從來不過問朝廷上的事,不過老佛爺把我當成大內的一根樑柱,我自己也知道我不能走,不能回蒙古去,至少目前不能--」
李燕月道:「為什麼目前不能?」
鐵王沉默了一下道:「閣下,說句實話,我不是有城府、工心計的人,但是緣僅兩面,我跟你說太多,總是不應該,可是--就衝著我覺得你投緣了,我要是現在丟下京裡的一切,回到蒙古去,只怕當今這位年輕的皇上,更要受人欺負了。」
李燕月目光一凝:「王爺,誰敢欺負皇上?」
鐵王道:「你閣下是江湖人,不明白朝廷跟宮庭間的事,皇上也不好當呀!不要以為他事事能夠獨斷獨行,照樣處處受牽制,就拿遜皇爺來說吧!他要是事事能夠獨斷獨行,當年也不會為個董小宛剃度出家了。」
李燕月道;「那應該只是受制於本朝的家法跟禮法,不是受任何人的欺負。」
鐵王道:「不錯,這是實情,可是當今這位不同,他太年輕,事事受命於顧命大臣,碰上公忠體國的顧命大臣還好,要是碰上私慾太重、有野心的,那麼皇上就跟遜皇帝早年一樣,事事得仰察攝政工多爾衷的神色。」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王爺恕我斗膽,攝政王的下場如何?」
鐵王臉色陡然一變,可是剎時間又恢復了平靜,道:「但是如今這位,太年輕了。」
「朝廷之上,皇上身邊,總有幾位謀國的老臣。」
鐵王臉色又一變,環目炯炯凝視李燕月,眨也不眨。
李燕月淡然笑道:「我說的,只是一個江湖草民在談論國事,沒有別的意思。」
鐵王緩緩說道:『沒有用,朝廷之上,已經盡入幾個顧命大臣的掌握,就算有幾個謀國的老臣,也是有心無力,人人自危。」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可惜像王爺這樣的具虎膽、性剛直之人,太少了。」
鐵工臉色大變,霍地站起,環目放光,威態逼人:「你是罵我?」
李燕月道:「不敢,江湖草民,何來天膽!」
鐵王威態倏斂,坐了下去道:「鐵海東要是怕,早就回蒙古去了,我是有顧忌,無論如何,他們都是遜皇帝所托的顧命大臣,沒有遜皇帝的旨意,誰也不敢輕易動他們,尤其,我一個人顧不過來;怕危及老佛爺跟皇上。不過,我有蒙古精銳鐵騎在,他們也顧忌我三分。」
李燕月道:「雖然遜皇帝已經剃度出家,皈依三寶,但是親子之情,總是天性,尤其事關王位之絕續,他應該不會只埋首青燈古佛之間,而真能四大皆空,無動於衷。」
鐵王搖頭道:「未必,不瞞你說,我曾經輕騎簡從,暗中去過幾趟五台,不知道是遜皇帝不願見我呢,還是湊巧,每次都沒見著。」
李燕月道:「不管是為什麼,以我這個江湖草民來看,我決不相信遜皇帝真能無動於衷,不聞不問。」
鐵王的臉色有點暗黯,道:「但願如閣下所說了。」
李燕月起身抱拳道:「王爺,時候下早了,我該告辭了。」
鐵王一怔道:「怎麼突然要走了?」
李燕月道:「蒙王爺恩典,賜我座,賞我酒,又跟我談了這麼多話,我這個江湖草民已經很知足了。」
鐵王站了起來道:「那我就不留你了,不過你那杯酒要盡飲,這是我立的規矩。」
李燕月道:「王爺的隆情厚誼,江湖草民永遠銘感。」
端起那一杯酒來,一仰而干。
鐵王笑道:「對閣下,我算是又多認識了一層,就衝你這少見的海量,我非結交你這個朋友不可,告訴我,今後怎麼找你。」
豐燕月道:「草民暫時住在那家客棧,過些時候就不敢說了!」
「過些時候?」鐵王道:「你打算在京裡待多久?」
李燕月道:「那就要看運氣了,運氣好,有飯吃,也許就待下去了,運氣不好,老這麼待下去,江湖人的所有,是抵不過十天半月有出無進的吃喝的。」
「江湖人就這麼可憐?」
「不是江湖人可憐,而是江湖人不懂得攢錢,了然一身,萍飄四海,也用不著攢錢,有多少用多少,花慣了。」
鐵王道:「我是很希望你能在京裡待下去,越久越好,可是你要是打算憑本事找前途,我倒希望你能盡快離京,把你這一身少有的本事,用到別處去。」
李燕月道:「這草民就不懂了,難道只要沾個官的所在,就沒一個正直人能待的?」
鐵王道:「這話我本不該說月是對你,我不願意隱瞞,小衙門,起不了什麼作用,正直儘管正直,可是誰又真願意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開玩笑,大衙門,除非你能改變自己,隨波逐流,否則你絕待不久。」
「難道王公大臣都是既聾又癡?」
鐵王道:「我剛才跟你說得已經很清楚了。」
「這麼說,王爺要不是因為有蒙古精銳鐵騎,也得跟在別人身後學樣了?」
鐵王濃眉一聳,道:「你的眼光不該那麼差。」
李燕月笑笑道:「這就是了,王爺的眼光,應該遠勝草民。」
鐵王微~怔。
李燕月再度抱拳躬身:「告辭。」
轉身往外行去。
鐵王一定神,大步跟出。
鐵王親自送客,做護衛的理應跟隨。
四個猛護衛沒一個不知道,鐵王親自送客,這情形,自有這座神力鷹王府以來,絕無僅有,當然,除非是老佛爺跟皇上駕臨。
一路沉默,直到了大門口,鐵王才道:「我一路上在琢磨你那句話--」
李燕月截口道:「王爺對自己的眼光,應該有十成自信,告辭。」
抱拳躬身,轉身行去。
鐵王沒動,也沒再說話,站在大門那高高的石階上,一直望著李燕月那頎長的身影不見。
口 口 口
李燕月一路往外城走腦海裡不斷盤旋著神力鷹王的那番話,
鐵鷹王剛直、豪邁,還有一份灑脫,不愧是宦海江湖人,當世奇英豪,自己何幸,南抵京,就碰上了這位威震天下,名揚四海的人物?
就這麼想著,他走出了「正陽門」。
剛出「正陽門,一個低低話聲傳了過來.「李爺!」
李燕月循聲一看,不由一怔,那人站在街道屋簷下,赫然是「洪門天地會」駐京外十旗,第九旗的那位趙風。
他停了步,趙風頗為窘迫的走了出來,不自然的向李燕月哈個腰,強笑叫道:「李爺。」
李燕月淡笑道:「客棧門口有人,不想『正陽門』外也有人,到哪兒都盯著我,貴旗真是太周到了。」
趙風強笑道:「李爺,到這兒來等你,有一半有我的意思,我怕您出不來了。」
「兄弟,對你這份關懷,我感激,那麼另一半呢?」
趙風垂下了目光,似乎不敢看李燕月:「我們九爺想見見你。」
「呢--在哪兒?」
趙風道:「您請跟我來。」
他要走。
李燕月一把拉住了他:「我非得去見他不可嗎?」
趙風回轉身來,一臉的愁苦:「李爺,請您相信,我是不得已。」
對這個長得清秀,機警幹練的小伙子,剛見面的時候有份好感,現在也有一份不忍。
李燕月道:「好吧,煩請帶路。」
趙風如釋重負,感激的看了李燕月一眼;「謝謝您!」
他轉身帶路,帶著李燕月拐進了一條小胡同,靠左有一家小茶館,直進茶館往後走,一條窄走道,左邊有扇門,垂著棉布簾、他停在門外,一整臉色,恭謹發話:「稟九爺,客人到。」
裡頭傳出了低沉的一聲:「請!』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6-13 14:04 編輯 》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05:45
趙風抬手掀起了棉布簾,向著李燕月欠身道:「李爺請!」
棉布簾往起一掀,李燕月就看見了,屋裡三個人,一個是那位見過的九爺,兩個精壯漢子。
那位九爺坐著,兩個精壯漢子就站在身後。
李燕月邁步跨了進去,趙風跟進來,就站在門邊。
那位九爺緩緩站了起來,臉上沒表情,抬手道:「坐。」
連個「請」字都沒有,不知道是自己人無需客氣,把個「請』字省了還是什麼。
屋裡一張長茶几,九爺坐在幾後,他讓的那個座,就是長几一端,他的左首。
李燕月道:「不坐了,九爺有什麼教言請說吧!」
那位九爺兩眼飛閃寒芒,道:「也好,好在自己人用不著客氣,那我就直說了,李爺是怎麼從內城出來的?」
「九爺是不是可以說明白點兒?」
那位九爺道:「任何人都知道,得罪了那位郡主,被抓進了內城,那是有去無回,就算能出來,也絕不是現在,絕不是李爺你這個樣子。」
李燕月道:「呃,我明白了,可是我現在就這麼出來了!」
那位九爺深深地看了李燕月一眼:「我想知道一下,李爺進內城以後的情形。」
「我有必要告訴任何人麼?」
「如果是李爺你個人的事,當然沒有這個必要,可是李爺你能在這個時候,像個沒事人兒似的出來了,令人下能不加以關切。」
「關切?九爺的意思我又不懂了。」
「我的意思是說,滿虜鷹犬無時無刻不在捕殺京眼地面的道兒上朋友,希望李爺沒有做出足以危害朋友的事。」
李燕月早就聽出話不對了,他只是要這位九爺說得更明白些,沒想到這位九爺還真毫無顧忌,毫無保留的說了。
他聽得臉色倏變,雙眉陡揚,可是在即將發作的一剎那間,他又忍了下去,為的是遠在張家口的馬鴻元馬大爺。
他淡然道:「恐怕九爺看錯人了吧!」
「但願是我看錯人了。」那位九爺道:「不過,事關京畿地面所有道兒上朋友的安危,我不能不表示關切,不能不問一問。」
李燕月道:「那麼我再告訴九爺,盡請放心,李燕月不是那種人。」
他轉身要走。
那位九爺叫道:「李爺。」
李燕月停了步,可卻沒轉回身。
只聽那位九爺道;「李爺惹過了亂子,也私下跟他們顧過了頭,今後再是出了任何差錯,請別怪我們護衛下周。」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多謝關懷,也請放心,李燕月還能照顧自己,否則我也就不會上京裡來了。」
趙風投過兩道歉然目光,李燕月裝沒看見,邁步走了出去。
那位九爺看了趙風一眼。
趙風立即掀簾跟了出去。
他站在門外,看著李燕月一直出茶館,他掀簾又進了屋,恭謹道:「走了!」
裡頭有個套間,門一開,出來個人,正是那位陰摯的郎少爺。
那位九爺道:「您都聽見了吧!」
郎少爺冷冷道:「夠他受的,我沒想到他有這麼好的涵養。」
「郎少爺,下一步--」
郎少爺陰陰一笑道;「他自己已經惹禍上身了,你話也交代清楚了,下是麼!」
「可是他能從內城安安穩穩的出來--」
「是他運氣好,碰上了鐵海東,要是另換一個,他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那位九爺寒芒一閃:「您說得對。」
只聽門外有人恭謹發話:「九爺,李耀求見。」
九爺道:「進來!」
一名精壯漢子掀簾進屋,一躬身道:「九爺,姑娘來了!」
邱少爺、九爺都一怔!
郎少爺道;「她怎麼來了?」
九爺道:」人呢?」
「在『旗』裡等著您呢。」
九爺轉望郎少爺。
郎少爺道:「她是躲不掉的,必得見,不過不能讓他知道我在這兒,不管她怎麼說,你絕不能承認。」
九爺道:「可是姑娘的脾氣,您是知道的。」
郎少爺冷然道;「李燕月跟我比,你惹不起我,我跟她比,你惹不起她,是不是?」
「郎少爺,我怎麼敢,只是--」
郎少爺臉色好看了些,道:「只管去你的,我不會太讓你為難就是了。」
那位九爺神情一鬆道:「謝謝郎少爺--」
他帶著趙風跟三名精壯漢子走了。
郎少爺的臉上,浮現起一絲詭異陰笑,雖然是笑,可是看上去怕人。
口 口 口
那位九爺帶著趙風等行走若飛,一陣急趕,不到盞茶工夫,到了「永定門」內一條胡同裡,看方向,看地方,應該就是趙風帶李燕月來過的地方。
進了一座大宅院,直奔大廳,大廳裡有位身披鬥著,滿身風塵的姑娘,不是那位馬麗珠馬姑娘是誰?
姑娘揮動著馬鞭,來回踱步,顯然是既急又躁不耐煩了。
把趙風等留在廳外,九爺一個人進廳,急步趨前,賠笑見禮:「姑娘--」
姑娘馬麗珠冷冷道:「九旗主上哪兒去了,這麼難見?」
「屬下去辦了點事兒,讓您久等了,不知道您要來,您要事先交待一聲--」
「不用說那麼多客氣話了,我也是臨時決定要來的,我來是為兩件事,那位李爺到了沒?」
「到了。」
「人呢?讓我見見他。」
「姑娘,李爺沒住在這兒!」
「怎麼說,他沒有--」
「您不知道,最近風聲緊,不敢讓他住在旗裡。」
「最近風聲緊?張家口怎麼不知道?」
」沒敢讓老爺子煩心。」
「這是什麼話,事關重大,怎麼能怕誰煩心!老爺子是雙龍頭,他該煩這個心。」
「是,是!」
「為什麼事風聲緊?」
這位九爺似乎在路上早就想好了說詞,聽了姑娘的問話,答得一點兒也沒猶豫:「不知道。就在李爺來京的前幾天,幾個營的鷹犬,突然加緊了巡查,尤其是對道兒上的,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事先得到了什麼密報。」
「那麼九旗主就沒有想法子打聽一下,究竟是為了什麼?」
「姑娘,這怎麼能打聽,道兒上的朋友,不管是哪條線兒上的,個個都按兵不動,靜觀變化,能避的都避了,咱們要是出面一打聽,不顯得咱們心虛了嗎?」
這位九爺會說話,一番話說得乍聽起來人情人理。
巧的是姑娘馬麗珠也沒有往深處去想,說道:「那麼九旗主你告訴我,他住在哪兒,我找他去。」
「不知道他住在哪兒。」
當然不能讓姑娘跟李燕月見面,一見面謊言豈不登時就穿了。
姑娘的不悅之色,馬上就浮上了嬌靨;「怎麼說,你連他住在哪兒都不知道?」
九爺賠著笑道:「姑娘,是這樣的,李爺進城的時候,我派人把李爺接到這兒來,說明不得已之後,我告訴李爺,負責給他另外安排住處,可能是李爺有所誤會,二話沒說,扭頭就走,等我追出去,已經不見了李爺的人影,偏偏這些日子風聲緊,我又不敢在大街上亂找--」
姑娘馬麗珠截口道:「難道他走了以後,就沒再跟旗裡聯絡過?」
「沒有。」九爺道:「許是因為我告訴李爺,這些日子風聲緊,李爺怕萬一咱們出點什麼差錯,連累了他。」
「不可能,他不是那種人。」
「也許我想左了,不過就算真是這樣,也無可厚非,咱們也不能怪人家李爺,你想,李爺既然上京到來,一定肩負著重責大任,他的安危,自然比咱們區區一個旗的安危,來得重要。」
馬麗珠嬌靨上原本消減的不悅之色又增添了幾分,哼一聲道:「咱們雖然只有一個旗,可是也有這麼多條人命,他要是真這麼想,可就過於看重自己了,老爺子令諭轉到京裡來,是為了什麼,難道咱們『洪門天地會』兄弟的命不值錢?」
這把火,算是讓九爺點著了,他還是賠笑道:「姑娘先別動氣,我只是這麼說說,未必真是這樣。」
「不管是不是真是這樣,麻煩九旗主你馬上派兄弟去,給我找到他的住處--」
這怎麼行?
九爺忙雙手連搖,一臉的驚惶神色:「不能找啊!姑娘,要能找,我不就早找了嗎?」
「為什麼不能找?」
「姑娘,在這節骨眼兒上,咱們派出弟兄滿城找他,豈不馬上招人耳目,引來鷹犬們的注意,您不知道那些鷹犬們有多精;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他們動疑,要不這一陣子道兒上的朋友們,為什麼都按兵不動呢?」
這位九爺唱做俱佳,姑娘馬麗珠為之默然。
九爺偷偷的看了姑娘一眼,接著又道:「姑娘,要是沒什麼別的事兒,還請盡快離京回張家口去吧。」
馬麗珠一聽又不高興了:「什麼意思,我剛來你就讓我走?」
九爺一臉的誠懇色道:「姑娘我是一番好意。你在風聲正緊的時候來到京裡,萬一出點什麼差錯,叫我怎麼擔待得起。」
姑娘寒著臉道:「放心,我不要任何人擔代,我又不是小孩兒,自己能照顧自己,我的命是命,旗裡弟兄的命也是命。」
九爺忙道:「姑娘--」
「不要再說了.我還有事。」
「姑娘還有什麼事?」
「我找玉奇。」
九爺微一怔:「郎少爺?」
「不是他還有誰?」
九爺訝然道:「郎少爺不是在張家口嗎,什麼時候也上京來了?」
這下該姑娘發怔了,真發怔:「怎麼,他沒上旗裡來,你沒見著他?」
「沒有啊,郎少爺要是上京來了,怎麼會不到旗裡來,我又怎麼會不知道,別是姑娘弄錯了吧?」
「不會錯的,是索超他們三個告訴我的。」
「索超,別是他們騙了姑娘!」
馬麗珠冷然道:「他們還沒這個膽。」
九爺馬上轉了話鋒:「我想也是,那就奇怪了,郎少爺要是上京裡來了,旗裡怎麼會不知道呢?」
馬麗珠目光一凝,清澈深道,隱透威稜的一雙眸子緊盯在九爺臉上,道:「你說得對,我是被騙了,你,或者是索超他們,總有一頭騙了我--」
九爺心裡一緊,表面上力持鎮定,還便裝出一付無辜神色:「姑娘,我怎麼會騙你,郎少爺是不是上京來了,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犯不著為郎少爺掩蓋來騙你呀!」
馬麗珠冷然道:「那極難說,郎玉奇自不量力,讓李燕月摔了一跟頭,記了仇,結了恨才跟著到京裡來的,要是你聽了他的,幫他對付李燕月,什麼風聲緊,不留李燕月在旗裡住,這件事前後就連得起來了。」
九爺急了,是真急,忙道:「姑娘--」
馬麗珠道:「不用辯,我並沒有說真是這樣,不過你跟索超他們,總有一頭是騙了我,不要緊,我會查,也一定會查的出來,要是索超他們騙了我,我扒了他們的皮,要是九旗主你騙了
我,郎玉奇心胸狹窄,為人陰騖,你這個九旗主不應該這麼不識大體,我不能拿你怎麼樣,洪門天地自有它的法規。」
一番話聽起來平淡,骨子裡可都是重如泰山,而且還夾帶著一把把無形銳利鋼刀,聽得這位九爺混身暗泛冷汗,一時竟沒能答上話來,
馬麗珠接著冷然又道:「不管是福是禍,我要在京裡待些日子,麻煩九旗主給我找個住處。」
九爺又一驚,忙道:「姑娘……」
馬麗珠截口道;「不要緊,九旗主你說一句,要是因為怕風聲緊,我住在這兒不方便,我自己住客棧去。」
九爺他豈有這個膽,忙道:「不,不,不!這就給姑娘安排住處,姑娘請跟我來!」
他帶著姑娘走了。
第四章
姑娘馬麗珠前腳出去,那位郎少爺後腳就出現了,他寒著一張臉,神色陰沉,站在哪兒一動不動,既不走,也沒跟著去。
因為,他料準了,那位九爺一會兒就會回到這兒來。
果然,沒一會兒工夫,九爺匆匆忙忙的進來了,一見郎玉奇,先是一怔,繼而加快步履走過去,焦急的低聲道:「郎少爺,您在這兒正好,我正要找你去。」
郎玉奇冷冷道:「省得你跑一趟了,也省得你再說一遍了,我都聽見了。」
九爺一怔:「剛才你在外頭?」
郎玉奇道;「我不能不防,你情急之下把我和盤托出。」
九爺忙道:「我怎麼會,把你和盤托出,不就等於把我自己也托出去了嗎?」
「你明白就好,你還要明白一點,你掉進去更深了。」
九爺呆了一呆道:「郎少爺--」
郎玉奇冷然道:「你聽見那丫頭說了,洪門天地會自有它的門規在,而這種事的真相究竟如何,只要一查,馬上就能查出來,我是馬家未來的嬌客,而你不過是一個旗主,而且是外十旗的一個旗主。」
九爺額上登時見了汗道:「郎少爺,您說過,不管天大的事,自有您頂著。」
「我是會給你頂,不過要看值不值得。」
「你是說……」
「從今以後,不管什麼事,你都得聽我的。」
「郎少爺,我沒說不聽您的呀!」
「那就好。」郎玉奇翻腕揚起了手,他手裡托著一個幾寸高的小白瓷瓶道;「把這個拿去,找機會在她的吃喝裡下上一點兒。」
九爺凝目望瓷瓶:『那少爺,這是……」
郎玉奇道:「媚藥。」
九爺臉色~變,道:「郎少爺,這……」
「她本來是我的未婚妻,這麼一來不過是早成親,早園房而已。」
「可是……」
郎玉奇臉色一沉,冰冷道:「你要明白,你的生死福禍,完全繫在那丫頭一個人身上,她要是不追究,任何人不會知道,可是在沒有佔有她之前,我就沒有辦法掌握她,也沒有辦法讓她完全聽我的,這種利害,你自己衡量。」
九爺神情震動,臉色大變:「郎少爺,還有那個姓李的。」
「姓李的交給我了,不用你操心。」
九爺混身發顫,眼望著小瓷瓶,還有點猶豫,還有點害怕。
郎玉奇冰冷又一句:「你下不了手,就等於把命交在別人手裡,別人的心腸不會比你軟,九旗主,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啊!」
九爺兩眼歷芒一閃,探掌把那個小瓷瓶抓在了手裡。
他沒有看見,就是看恐怕也看不出來,就在他把小瓷瓶抓進手裡的那一剎那,郎玉奇唇邊浮現了一絲極其輕微的陰冷笑意。
………………………………
李燕月悶了一肚子的氣,一肚子的不痛快進了客棧。
櫃房裡的人不多,可是李燕月一進來就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驚愕,他看也不看一眼,停也不停一下的房後面走去。
馬上又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誰都不相信自己的一對眼珠子,惹了那位郡主,又被神力鷹王府派出來的護衛抓進了內城,還能好好的從內城出來,能剩一口氣,被抬著出來,應該就是祖上有德,或者是上輩子燒了高香了,萬幸裡的萬幸。
而這位,居然好生生的。
不但是前所未有,而且以後也絕不可能再有。
其實,李燕月還真是頭一個,以前誰膽上長了毛,活得不耐煩了,敢惹那位郡主。
這種事,壓根兒就沒發生過。
既然沒發生過,進了內城就出不來了,自然也就是人們按照常情的推理了。
當然,那也得看進的是什麼衙門,碰上的是什麼樣的人物。
一進屋,李燕月和衣就躺上了炕,他實在想不透,洪門天地會裡,尤其是張家口馬鴻元馬老爺子的手下,怎麼會有這種人。
難道真是,人一多,難免品流雜,也就難免良莠不齊。
真要這樣,把這個人派駐在京裡,肩負一旗之重任,直接跟滿虜爭鬥,豈不是太可怕,太過危險--
想著想著,他的思緒又轉到了鐵王身上,不由他不衷心推崇,不愧為當代虎將,蓋世奇英豪了,滿虜何孝,能有這麼一位人物?
只怕,來日的爭鬥,鐵王是他唯一的勁敵,而且也是他唯一不忍下手的一個。
旋即,鐵王的話,又在耳畔響起,很顯然的,滿虜朝廷之上,如今是大機旁落朝政被一些顧命大臣所把持。
滿朝文武,幾乎盡在掌握之中,人人自危,或敢怒不敢言,或隨波逐流,有哪一個願意。那一個敢為皇家盡心盡力?
只有一個,鐵王,而鐵王雖擁有一支精銳蒙古鐵騎,使得群奸有所顧忌,但是鐵王自己似也力單勢薄,只有退而保全是作,而無力進而肅奸。
連柱石虎將、蓋世奇英豪的蒙古神力鷹王都無力肅奸,哪一二顧命大臣權勢之大,就可想而知了。
連鐵王那樣的人物都自歎肅奸難,換個人,其困難也就可想而知了。
想到了這兒,李燕月的一雙眉鋒已皺了起來。
他是來幹什麼的?
照理說,朝廷之上一二顧命大臣壟斷國政,掌握權勢,有取愛新覺羅而代之的趨勢,應該是求之不得的事。
他為什麼想到肅奸困難,就皺起了一雙眉鋒?
這,恐怕只有李燕月自己才知道了!
就在他剛皺起一雙眉鋒的當兒,他兩眼之中突顯寒芒。
因為他聽見一陣陣疾速的衣抉飄風聲,起自四面八方,到客棧周圍屋頂而止。
顯然,是有不少高手掠到了客棧屋頂之上。
更顯然的,這是一種包圍之勢。
這是誰?
這是幹什麼?
這是誰?不難明白,天還沒黑,毫無顧忌,不怕驚世駭俗,只有一種人,官家高手,滿虜鷹犬。
這是幹什麼?似乎就一時難明白了,鐵王府的事已經了,除非是那位美郡主還下死心,從別處又找來了幫手?
要真是這樣,她說過,她要進宮告狀,那麼來的這些高手,很可能就是御前帶刀,個個身手了得的大內侍衛。
當然,這些人也有可能是為別的人,辦別的事而來。
李燕月只躺在炕上想,他沒起來,甚至連動都沒動。
就在起自四面八方,由遠而近的衣袂飄風聲,倏然而止之後的轉眼工夫,一陣輕捷而雜亂的步履聲進了院子。
這陣步履聲只在院子裡頓一頓,隨即就直奔他這間房來。
敢情,還是衝著他來的。
不用說,準是那位美郡主不死心,求來的「幫手」。
李燕月有點氣,卻又覺得可笑,他搖搖頭坐了起來。
剛坐起,門上響起了剝琢聲。
不錯,還知道敲門,挺有利數的,沖這一點,這些人該是來自講理的地方。
既是來自講理的地方,這件事就不難辦。
李燕月道:「門沒上閂,請進來吧!」
門開了,人進來了,一前四後,進來五個,後頭四個是清一色的打扮利落的中年漢子,個個腰裡鼓鼓的,一看就知道藏著傢伙。
前頭一個年紀略大些,看上去有五十上下,瘦瘦的,鷂眼鷹鼻,還留著山羊鬍,一雙眸子精光閃射不但是個內外雙修的好手,還分明是個性險詐、工心計的人物。
李燕月緩緩站了起來。
那瘦削山羊鬍老者,進門就把一雙銳利的目光盯在李燕月臉上道:「尊駕可是姓李」
李燕月道:「不錯,我正是姓李。」
瘦削山羊鬍老者道:「那就麻煩尊駕跟我們走一趟吧。」
李燕月道;「上哪兒去?諸位又是---」
「尊駕不必問那麼多,跟我們走,到了你就知道了。」
態度、語氣,比鐵王府那四個猛護衛都好。
李燕月認定九成九毛病是出在美郡主身上,他笑笑道:
「我需要收抬一下麼?」
說著,他伸手要去拿床頭的長包袱。
那打扮利落的四個漢子閃身越前,比電還快,各人手撫腰間八道銳利目光緊盯著李燕月。
李燕月道:「諸位誤會了--」
瘦削山羊鬍老者道:「或許,我看尊駕不必收拾了 我們只是請尊駕會談談一會兒就放尊駕回來了。」
李燕月道:「好吧。」
他收回手邁步就往外走。
那四名漢子立即側身後退,讓出了出屋路。
出廊簷到了院子裡,李燕月眼角餘光柱左右兩方一掃,兩邊屋脊上站著十來個,都是打扮利落的漢子。
還好這段時間裡住客棧的人少,要不然李燕月這幾進幾出,非把客人們都嚇跑不可。
李燕月裝沒看見往前走那瘦削山羊鬍老者跟那四個漢子緊跟在他身後。
到了櫃房,櫃房裡除了帳目跟夥計之外,還有兩個打扮利落,腰藏傢伙的漢子,帳房跟夥計義圓瞪著眼傻臉了。
他們倆實在想不透,這位客人既被抓走了,為什麼還能平安無事的回來,既然能平安無事的回來,又為什麼會再次被抓走。
出了客棧門,門口停著幾匹馬,一輛馬車,有個趕車漢子高坐在車轅上。
街上圍滿看熱鬧的,可都離得遠遠的。
李燕月這裡一出客棧門,那裡從兩旁疾快地繞過來十多個,正是剛才站在屋脊上的那些個,十來個人,對馬車跟李燕月仍采包圍之勢。
只聽身後瘦削山羊鬍老者道:「尊駕請上車吧!」
李燕月沒說話也沒猶豫,走過去上了馬車。
那老者跟那四個也跟著上了馬車,在車裡,老者坐在李燕月對面,四個漢子二前二後仍然包圍著李燕月。
老者一聲「走。」
後頭兩個漢子放下了車返,馬車馳動同時車後也響起了蹄聲。
從出客棧門到上了馬車,李燕月沒看見對街屋簷下那個漢子,想必是此刻這情勢不對站在那兒會惹禍上身,躲了。
人在馬車裡,車蓬密閉,看不見外面,李燕月只覺得馬車由徐而疾,由慢而快,他也覺得馬車進了內城。
約莫盞茶工夫之後,馬車慢下來,停了一下旋即聽見轟轟開門聲,然後馬車又緩慢馳動轉眼工夫之後,停下不動了。
靠後的兩個漢子掀開車蓬躍了下去站在車後等著。
瘦削山羊鬍老者站起來道:「到了尊駕可以下車了!」
李燕月站起來彎著腰下了車,老者帶著另兩個漢子跟了下來。
停車處是個大院子。除了眼前這幾個和騎馬跟在車後那十來個人,別的看不見人。
只聽瘦削山羊鬍老者道:「尊駕請跟我來。」
他走在前頭,李燕月跟在他後頭,最後是那四個,左右是那十來個,一行人往後走,過一個月形門,進了另一個院子。
三面各一排房子院子裡沒樹,沒花,就連草也沒有,只有十幾個漢子提著刀站在三面的房子前。
瘦削山羊鬍老者帶著李燕月,直往正北那排房中,居中一間走到了門前,瘦削山羊鬍老者抬手推開門,然後側身讓路道:「請。」
李燕月沒說話,也沒客氣,邁步走了進去,剛進屋身後一陣風,兩扇門砰然一聲關上了,隨聽外頭『咋』地一聲,像是上了鎖。
李燕月一怔,回身兩扇門是已經關上了,關得嚴嚴的,可是令他心神震動的不是因為門關上了,而是這時候他才看出了,那兩扇門的裡頭這一面,竟然是兩塊鐵板。
疾轉身再看屋內,他又一次的為之心神震動。
這間屋沒窗戶,四面牆白粉剝落剝落的地方色是深褐不用說又是鐵板。
抬眼上望,頂棚不是紙糊的,還是刷了白粉的鐵板。
顯然,他是被困在這裡了。
定過了神,李燕月疾轉身向門,震聲發話:「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這兒究竟是什麼地方?」
只聽門外響起了那瘦削山羊鬍老者的陰冷話聲:「你已經看出來了,是不是?可惜,太遲了點,現在可以告訴你,這兒是『九門提督衙門』的『查緝營,你在裡頭乖乖待著吧。」
話聲一落,步履聲起,很快的走遠了。
李燕月沒喝止,也沒說話。
「 九門提督衙門的查緝營」
敢情美郡主是找上了這個衙門。
鐵王府可以不理美郡主的那一套刁蠻,任性,這個衙門可不敢不聽美郡主的。
只是,現在想想,李燕月是只有氣,而不想笑了。
芝麻大的一點事,何況理虧的又是美郡主自己,幹什麼這麼小心眼,勞師動眾,非要出這口氣不可。
在鐵王府已經當面陪過罪了,還要怎麼樣,難道真的要讓李燕月跪下磕頭,一頓皮鞭,把李燕月打的皮開肉綻不可麼?」
越想,心裡的火兒越往上冒。
可是火兒歸火兒,他只有等美郡主來了以後再說。
因為他知道,置身在這一間屋子裡,要是外頭沒人開門,他也是出不去的。
口 口 口
天黑了,吃過晚飯以後,姑娘馬麗珠就回了屋,因為她覺的身上發酸,人有點乏。
許是從張家口一路往京裡趕的。
儘管騎的是千中一選的住馬,但是氏途騎馬,也是夠累人的。
點亮了燈,姑娘和衣躺上了床,剛躺下,又覺得混身發熱,心跳的厲害。
屋裡除了自己沒別人,姑娘解開了領口兩個扣子,沒用,還是熱。
春寒料峭,人夜更帶冷意,屋裡又沒有炭火爐子怎麼會熱呢?
姑娘沒想那麼多,只以為自己病了。
儘管一天到晚不是馳馬,就是打獵,可是畢竟多年沒出過遠門了,如今芳心裡帶著愧疚,頂著寒風,催馬疾馳這一陣趕,焉能不病?
不知道姑娘是得了什麼病,只看見她嬌靨通紅,喝了酒似的,不自覺地把衣服解開了好幾個扣子,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酥胸,嬌軀躺在床上,檀口裡不住的發出陣陣的呻吟,一雙玉手狠命的扯著被子,似乎要把被子斷爛。
看樣子姑娘是真病了,而日病發作得很快。
要是有誰能發現,或是這時候能來個人就好了。
真有人來了,門輕輕開了進來個人,進來的這個人,是郎玉奇。
他兩眼閃動著異采,嘴角含著怕人的笑意,閂上了門,一步一步走到了床前看著床上的姑娘馬麗珠。
他一抬手,一縷指風滅了桌上的燈。
剎時,屋裡一片黑暗漆黑-一
口 口 口
五人五騎,一前四後衝破夜色,劃破內城的寧靜,鐵蹄翻動,飛也似的馳到了一座大宅院前。
這座大宅院莊嚴、宏偉,圍牆丈高,門頭高大兩扇發黑的鐵門,石階高有十幾級,兩盞大燈照耀得門前光同白晝,高高的石階上,站著四名挎刀的步軍。
門頭上沒有橫額,不知道這是什麼所在但是看門的氣勢,任誰一看就知是個衙門,而且是不小的一個衙門。
四名站門的步軍一見五人五騎飛至,忙搶步下石階,恭恭敬敬的打下千去,齊聲道「鷹王好。」
五人五騎,正是蒙古神力鷹王鐵海東跟他那四名猛護衛。
鐵王跟四護衛翻身下馬。
鐵王沉喝道:「叫富衡出來見我。」
恭應聲中,四名步軍爬起來,轉身奔進去兩名,鐵王帶四護衛大步跟了進去,剛到院子裡,一個穿戴整齊,頭戴草眼花翎的武官,已三腳並成兩步地跑了過來。
那名武官老遠的就甩了馬蹄袖,然後搶步向前,打下千夫:「卑職富衡,恭迎王爺!」
鐵王道:「起來回話。」
恭應聲中,富衡站了起來垂手哈腰低頭道:「請王爺廳裡坐。」
鐵王道:「不用那麼麻煩了,我馬上就走。」
「是」
鐵王道:「聽說你查緝營從永定門大街一家客棧裡抓來個人?」
「是。」
『這個人姓李叫李燕月?」
富衡微一怔,抬眼望鐵王。
鐵王微一擺手道:「先別管我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我問你,是不是玉倫郡主交待你抓人的?」
富衡又微一怔道:「回王爺,郡主沒有這麼交代過用職。」
「富衡,你知道我的脾氣,我要聽實話。」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6-13 14:06 編輯 》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07:57
富衡頭一低,忙道:「卑職大膽也不敢欺瞞王爺!」
「那麼我問你,他犯了哪一條工祛,你派人把他抓進查緝營來?」
「這個--」富衡上前一步,低聲道:「回工爺,這個人是叛逆。」
鐵王微一任:「呃,你怎麼知道他是個叛逆?」
「卑職是根據密報。」
「什麼人的密報?
「是卑職派出去的,混進他們裡頭的人。」
『他們,他們究竟是些什麼人?」
「叛逆組織洪門天地會。」
『這麼說,這個李燕月,是洪門天地會的人?』」
「未必是,但是跟他們有關聯,稟王爺,這個李燕月是從張家口來的,張家口是洪門天地會的巢穴所在,他們的雙龍頭就住在張家口,李燕月上京來以前曾經上他們那個雙龍頭家裡去過了。」
他知道的不少。
鐵王道:「你這個差事幹得不錯,既然知道了洪門天地會的巢穴,也知道他們的頭兒是何許人,你查緝營一定是精銳盡出,已經把他們一網打盡了!「
富衡臉色一變,忙道:「這個-一沒有。」
「怎麼說,沒有?」
富衡誠惶誠恐地道:「回王爺,上頭有指示,咱們入關還沒多久,難免有些冥頑不化的前明遺孽為了收攬人心,只要他們不上京來鬧事,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
「上頭的指示,你這上頭兩個字指的是誰?」
「這--回王爺,卑職當然是指我們提督。」
鐵王濃眉一掀:「富衡,什麼叫當然?」
富衡忙低頭哈腰:「卑職不會說話,王爺開恩。」
「你不要以為我平時不說話、不管事就是好說話,別人我也許沒辦法,可是對你這個小小的查緝營統帶,我摘你頂帶,砍你腦袋,那還不是難事!」
富衡一驚,腰哈得更低了:「是,是,王爺開恩,王爺開恩。」
「告訴我,指這個李燕月為叛逆,有沒有證據?」
「這--回王爺,他來自張家口,也去過--」
鐵王截口道:「你剛說過,他未必是洪門天地會的人,那麼洪門天地會是個江湖組織,就不許他們有江湖上的朋友?恐怕他們江湖上的朋友為數還不少,你能指他們都是叛逆,能把他們都抓來?」
「這個一一這個--」
「不妨告訴你,這個人也是我的朋方,難到我也是叛逆?」
富衡大驚抬頭:「李燕月是王爺的……卑職不知道,卑職實在不知道--」
鐵王截口道:「你知道不知道,都無關緊要,你們有你們的職責,我不便干涉,但是我要以朋友的立場,保這個李燕月,行麼?」
富衡道:「這個,這個卑職不敢專擅,還得往上請示……」
一句話就惱了四名猛護衛,一個大步向前,歷聲道:「你找死,給臉不要……」
鐵王沉聲道:「退後,我跟富大人說話,哪有你們插嘴的餘地。」
猛護衛可就聽鐵王的,立即恭應躬身退後。
鐵王轉望富衡:「你身在人下,難由自己,我不會讓你為難,馬上請示你們軍門。」
富衡忙道:「是,多謝王爺,請王爺廳裡……」
「不用了,帶我去看看李燕月。」
「是,容卑職暫行告退。」
富衡話聲一頓,立又喝道:「來人。」
不用喊了,他身後早就到了兩名跨刀護衛了,上前躬身:「大人。」
「還不快給王爺帶路。」
「是。王爺請。」
兩名護衛帶著鐵王跟四猛護衛走了。
富衡一句:「該死的,他們怎麼沒說,李燕月攀上了這個主兒?」
然後,他匆匆忙忙的奔向他的簽押房。
口 口 口
富衡的兩名護衛帶著鐵工眼四名猛護衛,進了李燕月被困的那個院子,直往那間房行去。
鐵王臉色一變道:「不用過去了。」
富衡的兩名護衛連忙停了步。
鐵王道:「富衡怎麼用鐵屋來關他?」
一名護衛道;「回王爺,我們統帶是怕他跑了。」
鐵王道:「你們派人去抓他的時候,他拒捕了麼?」
「聽說沒有。」
「這就是了,他既不拒捕,怎麼會逃?他要是當時拒捕,他不會被你們抓到這兒來,照這麼看,他又怎麼會是個叛逆?」
富衡的兩個護衛沒說話,他們倆敢說什麼
好在就這兩句話的工夫,匆忙步履響動,富衡另帶著兩個護衛來到了,行禮如儀,上前打千道:「王爺。」
鐵王道:「你們軍門怎麼說?」
富衡忙道:「李燕月既是王爺的朋友,怎麼會是叛逆,軍門下令,立即釋放,改天並趨王府當面-一』
鐵王一擺手道:「哪倒不必,我無意仗權勢壓誰,我只是保他出來,只等你們在有實據,我照樣把人交給你們!」
「卑職不敢。」
「不要多說了,放他出來吧。」
「是!」
富衡恭應一聲立即轉喝剛帶來的兩名護衛,那兩名護衛飛步奔到那間屋前掏鑰匙開鎖,打開了兩扇鐵門。
門開處,在屋裡的李燕月走了出來,近前抱拳道:「王爺,我在裡頭已經聽見了」
鐵王道:「聽見了就好,有什麼話出去再說走吧!」
他沒多說,帶著李燕月就走了。
那位統帶富衡,還得親自送到大門口。
望著人馬飛馳而去,富衡突然沉了臉,「把郎玉奇給我找來。」
四名護衛恭聲應道;「是。」
口 口 口
駿騎鐵蹄翻飛.疾快加電,馬上不便說話,一直等到了神力鷹王府,進了花園平的一間敞軒,李燕月才找到了機會問:「王爺怎麼知道-一」
鐵王抬手截了口:「坐下來喘口氣再說,行不行?」
李燕月微一欠身:「謝王爺。」
兩個人落了座。
坐的是一張小圓桌,桌上還擺著酒菜看樣子已經都涼了,只是沒動過。
鐵工指了指桌上的酒菜道:「我想喝酒,一個人喝沒意思,我喝的酒別人又不足敵我,於是我就想起了你,派他們一個去請你,哪知道帶回來的話是你讓查緝營抓走了。」
原來如此。
李燕月由衷地道:「三番兩次麻煩王爺,我很不安。」
「那也沒什麼,誰叫我認識了你。」
「王爺的厚愛,我不能不領受,可是恐怕沒用,要是不讓郡主出這口氣-一」
「郡主,你以為是她?」
「難道不是?』
「所以你才沒拒捕?」
「我不能讓誤會越來越深,事情越鬧越大,給王爺添麻煩。」
「閣下,你弄錯了,她還不至於做這種事,我也問過他們了,跟她一點關係沒有。」
「那麼是……」
「查緝營接獲密告,有人指你是叛逆。」
李燕月心頭猛一震:「叛逆」
「你是不是從張家口來的?」
李燕月心頭又一陣猛跳;「不錯,我是從張家口來的。」
「你知道不知道張家口是洪門天地會的巢穴所在?」
李燕月一顆心簡直要脫腔而出:「洪門天地會?誰說的?」
「這麼說,你是不知道?」
「王爺明鑒,我真的不知道。」
「你是不是到洪門天地會雙龍頭家裡去過?」
李燕月簡直心神震顫:「不知道王爺所說的,是不是那位在張家口馬市上響噹噹字號的馬大爺?」
「我不知道,他們設告訴我是誰。」
『如果查緝營指的是那位馬大爺,我可以奉知王爺,我小時候住過張家口,馬大爺是我的街坊長輩,若干年後的今天,我路過張家口,理應去拜望拜望。」
「這倒是人之常情,那麼你有沒有告訴那位馬大爺,到京裡幹什麼來了?」
「 沒有,我只是告訴馬大爺,身在江湖,不能不到處走走,尤其京裡是一個臥虎藏龍的好地方。」
「還好,要是你告訴那位馬大爺,你上京的目的,恐怕他就不回讓你來了。」
李燕月目光一凝,道:「王爺相信那位馬大爺,確是是『洪門天地會』的『雙龍頭』嗎?」
「輯私營既然這麼說,應該不會錯。」
不知道為什麼,王爺沒有告訴李燕月,輯私營有人臥底在洪門天地會裡。
李燕月皺了皺眉,遲疑了一下,說道:「為了免給王爺若大麻煩,我只好表明自己的真實身份了。」
鐵王環目一睜,道:「表明身份?你還有什麼身份?」
李燕月掏出了五台絕峰,贈自老僧的那顆念珠道:「王爺可認的這念珠?」
王爺伸手接了過去,凝目只一細看,立即臉色大變,猛然站起,「你是……」
李燕月跟著站了起道:「五台山上有位得道高僧,這是他贈給我的。」
鐵王震聲道:「他是遜皇帝……」
「王爺,我知道。」
「你怎麼……」
「先請問王爺,遜皇帝所贈的這顆念珠,是不是能證明我不是個叛逆?」
「當然能,誰敢再指你是叛逆,鐵海東頭一個不依,可是沙皇帝給你這顆念珠--」
「王爺再請看這個。」
李燕月探懷又取出老僧給的錦囊遞了過去。
鐵王接過錦囊,急不可待的打了開來,錦囊裡,有一個折疊得四角方方,約莫有一個制錢大的紙條。
鐵王又急不可待的打開了紙條 只一眼,神情倏震,一把抓住了李燕月:「原來遜皇帝是讓你來--」
李燕月截口道:「王爺知道就好了。」
鐵王接著又是一陣激動,環目圓睜,淚光閃現:「他老人家雖身入佛門,心猶在廟堂,我去見他幾次都沒見著原以為他老人家皈依三寶,真能四人皆空,斷絕七情原來他老人家還是這麼--」
話說到這兒,鐵王居然激動得說不下去了。
蓋世虎將,忠君愛國之真情流露。
李燕月也不免為之暗暗感動,說道:「王爺現在知道我的身份了,也知道我是於什麼來的,是嗎?」
鐵工點點頭道:「知道了,當然知道了。」
「 我希望,我的身份跟來意,只有王爺一個人知道。」
鐵王道:「不,至少還得讓兩個人知道。」
「哪兩個人?」
「 皇太后跟皇上,我是個急性子打算這就帶你進宮。」
李燕月心頭微震:「王爺打算帶我進宮。」
「當然,我得趕快讓皇太后跟皇上知道一下,知道遜皇帝並沒有忘記朝政,並沒有丟下皇家不管了。」
李燕月道:「王爺,我以為我還是不要進宮去的好,甚至最好不要讓皇太后跟皇上知道這件事。」
鐵王目光一凝道:「為什麼?」
李燕月道:「王爺,他們的眼線,必然是遍佈宮禁,是不是?」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 王爺只一帶我進宮,他們馬上就會知道是不是?」
鐵王濃眉一掀道:「知道又怎麼樣?」
「王爺,恕我說句大話,他們沒辦法室拿我怎麼樣,但是如何讓他們沒有一點戒心,我在暗處王爺在明處,一明一暗,互相配合呼應,以收克敵制勝之效。」
鐵王遲疑了一下道:「倒也是理,我可以不帶你進宮,但是這件事,我必得讓皇太后跟皇上知道一下。」
「王爺,他們的眼線監視禁宮,皇家能有多少忠誠的心腹,萬一皇太后跟皇上的口風不夠緊時……」
鐵王截口道:「這一點你可以放心,事關皇作之絕續,皇太后跟皇上的口風不緊也得要緊的。」
「您又何必非讓皇太后跟皇上知道不可呢?」
鐵王神色一黯:「你不知道,遜皇帝當年為董小宛遁入空門的時候,皇上猶在沖齡,真要說起來,他還好,可是皇太后,只以為遜皇帝為董小宛而置皇室於不顧,至今不能諒解,沒有一天不是以淚洗面,當年我幾次去見遜皇帝,為的也是這個,如今我不知道這件事便罷,既然知道,你叫我怎麼忍心藏在心裡不說。」
李燕月為之默然。
沉默了一下之後,他道:「既是這樣,我不敢再阻攔王爺。」
顯然,對愛新覺羅氏皇家,李燕月未必有惻隱之心,但是,他敬重這位蓋世奇英豪鐵王,他不忍看著鐵王為他人的痛苦而痛苦。
鐵王握住李燕目手臂的兩隻虎掌一緊道:「謝謝你!」
人耳這麼一句,李燕月為之一怔。
鐵王勉強一笑道;「你身懷遜皇帝的念珠信物又帶著遜皇帝的錦囊無殊遜皇帝親臨,我當然得聽你的,你不再阻攔我了,難道我不該謝謝你?」
李燕月忙道:「王爺,這我可不敢當--」
「別什麼敢當不敢當了!」鐵王道:「有了你這麼個人物並肩攜手,從此我如虎添翼,信心倍增,從此我就敢放手施為轟轟烈烈大干他一場,你在這兒等我,我現在進宮去,等我回來之後,我給你安排個差事……」
李燕月截口道:「王爺,要是您能收回成命,這條路我想自己走。」
「這條路你想自己走,為什麼?」
「您是位什麼人物,任何人都知道,要是您給我安排差事,誰還能不知道我是幹什麼來?」
鐵王一怔:「這倒也是--一」
「不如這樣,您全力護衛大內,大內以外的事,全交給我。」
「不成,那我不成了閒員了?」
李燕月笑道:「王爺,以您我而論,護衛大內的安全,還有誰能比您更適合,您不要以為不能明裡跟他們正面交鋒,您想想,要是一旦他們掌握了大內,誰還能幹什麼?」
鐵王神情一震人著道:「他們敢。」
「現在他們或許還不敢明目張膽,但是一旦咱們有所行動,蠢才也懂釜底抽薪,何況他們不是蠢才。」
鐵王呆了一呆道:「看來我是不得不聽你的了就這麼辦,你在這兒等我-一」
「王爺,我不在這兒等您了,您這座神力鷹王府,我越少待越好往後我也是越少來越好,您只管進宮去,我就回客棧。」
「 可是這酒-一」
「咱們先乾三杯,剩下的,留待來日再舉杯慶功。』
一句話激起了鐵王的萬丈豪情,一巴掌拍上李燕月肩頭,道:「好,咱們先乾三杯。」
鐵王一擄衣袖倒了酒,兩個人連乾三杯,同樣的面不改色,一放酒杯,鐵王大笑:「痛快!別的不沖,只衝你這酒量,你不但是我唯一的對手,也是我唯一的搭檔,走。」
一聲「走」,兩個人齊邁步。
鐵王從正門飛騎奔向紫禁城。
李燕月則從跨院的偏門,悄悄的離開了神力鷹王府
口 口 口
李燕月一路走一路想。
九門提督轄下的查緝營,是接獲密報才緝捕他這個叛逆的。
誰知道他是個叛逆?
答案只有一個,洪門天地會外十旗裡的那個第九旗。
但是那些人會密告他嗎?
他實在不敢相信。
不錯,自他來京以後那此人對他不夠友善是事實,但是若說會出賣他,會向九門提督下的輯私營告密,應該是絕不會。
無如,鐵一份的事實,鐵王親口告訴他是有人向查緝營告了密,而知道他身份的,也只有洪門天地會這駐京的外十旗裡第九旗。
這不是太可怕了嗎?
若說洪門天地會裡今天有人會出賣他,那麼有一天極可能把整個洪門天地和盤托給滿俘,那豈不是更可怕?
他不是洪門天地會的人,但身為「日月令主」的傳人,這種事他不能不管。
想到了這,他突然拐了彎兒-一
口 口 口
約莫半盞熱茶工夫之後,李燕月抵達了洪門天地會外十旗的第九旗的所在地,那個大宅院。
許是天太晚,夜太深,兩扇大門緊閉著,裡頭連一個燈光也沒有,而且寂靜若死,連一點聲音也聽不見。
李燕月沒有敲門他也沒打算敲。
看看四下無人,他翻牆就進去了。
落身前院前院裡沒有燈光,幾間屋都關著門,靜得連打呼兒聲都聽不見。
難道說這些人睡得都這麼老實?
找別人沒用,他找的是那位九旗主,所以他停都沒停,直撲後院。
進了後院,他覺得情形有點不對了。
後院跟前院一樣,既沒燈也沒有一點聲息。
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自然不便到處闖 到處看,他站在院於裡,提氣揚聲發話:「不速之客西訪,有人在麼?」
第一聲,沒有反應沒有動靜,話聲落後,整個後院仍然又歸於靜寂。
這兒不是普通人家,個個是能聽十丈內飛花落葉的高手,只這一聲就夠了。
沒有人,這第九旗的所在,整個的後院沒有一個人。
不耐的感覺立又增添了三分。
雙眉揚處,他飛身疾撲,其快若電,轉眼間將整個晶院查看了一遍。
什麼都有,什麼都在,就是沒有人。
除了一間頗為精美,像是招待貴賓的臥床裡,床上較為凌亂外,其他一切如常。
這在普通人家不足為怪,人都出去了,把大門一鎖,留下一座空宅,應該是常有的事。
但在這個宅院,情形絕不尋常,不管出了什麼事,旗裡不可能一個人不留,當然,一種情形例外,遭了變故。
然而,若是遭了變故,為什麼還一切如常,一切完好,沒有一點「變故』的跡象。
這,李燕月一時想不透。
他也沒時間多想。
他在後院裡呆立了一下,翻牆掠了出去。
從這座大宅院的後頭走,李燕月走過,走一趟也就熟了。
剛出胡同口。他猛然疾轉身,飛撲宅院的後門。
宅院後門外的暗影裡,一條矯捷人影竄起,鷹隼般直上夜空。
應變快,身法也快顯然是一流身手。
但是,他沒能快過李燕月,他剛竄起,李燕月便已撲到,探掌如電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腿,沉腕往下一帶,他一個身軀乖乖的落了下來。
人是乖乖落下來了,但還不死心。
腰一扭,兩隻手掌一上一下疾拍李燕月胸腹。
李燕月輕哼一聲道:「你就省省吧。」
在掌疾探,靈蛇似的扣住了那人的左腕脈,然後左右兩手齊用力往外一抖一折,那人間哼一聲馬上老實了。
當然老實了,一個身子彎得像彈弓,他還能不老實。
李燕月一腳踢開了後門,把人帶了進去,藉著微弱的月色看,一看之下,他為之一怔。
兩手裡抓的是個半大小子,穿一身鶉衣的半大小子,敢情是個半大的要飯化子。
李燕月定過神道:「你是『窮家幫』的弟子?」
半大要飯化子還挺硬,吭都沒吭一聲。
李燕月道:「既落在人手裡就別逞硬,逞硬佔不了便宜,換個人早讓你躺下了,說。」
半大要飯化子說了話,卻是這麼一句:「現在我跟躺下也沒什麼兩樣。」
李燕月一怔,想笑,可是他沒笑,兩手一揚一鬆,半大要飯化子硬不讓自己摔著,一個懸空跟頭落了地。
挺清秀個半大小子,只可惜滿臉的泥朽讓人看不大真切,他兩道清澈銳利目光直逼李燕月,突一怔脫口道;「是你?」
李燕月聽得也一怔:「你認識我?」
半大要飯化子馬上恢復了平靜,冷然道:「不認識。」
李燕月道:「來不及了,別忘了剛才我跟你說的話,既落在人手裡,逞強佔不了便宜。」
半大要飯化子道:「我認識你不認識你,無關緊要。」
「不然!」李燕月道:「你認識我,就該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既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我問你話你就該告訴我。」
「你最好什麼也別問,我什麼也不知道。」
「你的忘性比記性大。」
「大不了把條命留在這兒,是不?」
李燕月著了他一眼:「人家說窮家幫的人,人人有硬骨頭,真不錯。」
「那當然,人窮志不窮。」
「不瞞你說,我正打算找你們窮家幫的人幫個忙。」
「呢!你以為窮家幫的人是專給人幫忙的?」
「我從張家口馬鴻元那兒來!」
「我知道,張家口是洪門天地會雙龍頭坐鎮的地方,窮家幫懂得規矩,沒在那兒設分舵,可是出了張家口百里,隨時隨地都有窮家幫的人,我相信你是從張家口馬大爺那兒來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09:53
第五章
「這是不是夠請窮家幫幫忙呢?」
「在城外,你先碰的神力鐵王,進城後又惹那位都主,兩次進去兩次出來,連洪門天地會這個第九旗都沒拿你當朋友,是不是?
李燕月呆了一呆道:「窮家幫好靈通的消息,好廣大的眼線--」
頓了頓,接問道;「你是說我從張家口馬大爺那兒來,但是洪門天地會駐京的第九旗都不拿我當朋友,我還能指望窮家幫幫我的忙是不是?」
「你算得上是個明白人。」
「但我卻到現在不明白,洪門天地會這個駐京的第九旗,為什麼不拿我當朋友?」
「至少你應該明白,窮家幫為什麼不能幫你的忙?」
這要飯化子能說會道,詞鋒銳利。
李燕月道:「那麼你也應該明白,如果我不是朋友,你不可能到現在還站在這兒說話。」
半大要飯化子先呆了一下,但旋即又道:「這年頭披著羊皮的狼到處都是,窮家幫也見過了不少。」
李燕月雙眉上皺,但面對這個忠義窮家幫的弟子,他又不得不忍了下來,道:「既然這麼說,我也實在沒辦法證明我是友非敵,那麼這麼辦,我什麼都不問,只請你窮家幫幫個忙,給張家口的馬大爺送個信兒,就說京裡的第九旗出了事,行不行?」
「不行,我剛說過,窮家幫不是專為人跑腿送信的,再說窮家幫又怎麼知道,你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李燕月有點忍不住了。
他雙眉一揚,沉聲道:「我安的是什麼心,你就在左近,這洪門天地會第九旗是不是出了事情,究竟出了什麼事,你比我清楚。」
半大要飯化子冷然道:「誰說我比你清楚,我什麼都不知道。」
李燕月實在忍不住了,兩眼暴睜,兩道威稜直逼半大要飯化子:「這就是你們窮家幫的幫規家教?忠義窮家幫的幫規家教,怎麼會調教出你這種弟子,要不是看在『忠義窮家幫』這麼個字,我非好的教訓你一頓不可。」
話落他轉身要走。
就在他轉身要走的剎那間,他兩眼威稜電閃,沉聲道:「又是哪位高人?」
幾幾乎與李燕月沉喝的同時,一條矯捷黑影急射而至,直落李燕月面前。
半大要飯化子搶步上前,恭敬躬身:「二叔!」
影定人現,來人是個中年化子。
中年化子的長相好威猛,身軀魁偉高大,活似半截鐵塔頭如笆斗,環目隆准,一張大嘴配上一部亂草似的絡腮鬍,這是在這兒,才知道他是窮家幫的人,若換個地方.半夜裡準會讓人以為是哪座廟裡的判官跑了出來,能把人嚇昏死過士。
中年化子沒理半大化子,環目炯炯緊盯李燕月:「多謝閣下,你可以出手逼迫敝幫這個弟子卻沒有出手逼迫他。」
李燕月道:「這樣已經是讓人敵友難分了,要是再出手逼迫貴幫這位兄弟,豈不是讓人誤會更大,容我請教--」
中年化子道:「不敢,窮家幫北京分航賀蒙。」
李燕月道:「『托天巨靈』賀蒙?」
中年化子賀蒙微一怔:「閣下怎麼稱呼?」
「李燕月。」
「閣下知道賀蒙?」
李燕月道:「我何止知道托天巨靈,窮家幫上自幫主、長老、護法、巡察,內外十堂,以及各地的分舵主,我都知道,而且知道得相當清楚。」
「啪!」』賀蒙環目中精芒閃動道:「看來我有再請教的必要。」
『不敢,所以讓這位兄弟帶我上貴分舵去為的就是要見貴分舵主跟賀二爺,但是他不肯帶我去,如今既能在這兒見著了賀二爺,我沒有什麼不能說的。我來自『五台』,經張家口到了京裡,但是要間我真正的來處,該是北天山。」
賀蒙一怔道:「北天山?」
李燕月接著道:「北天山有座『孤遺山莊』,山莊裡有位老人家自稱『孤遺老人』--」
賀蒙忙道;「閣下是--」
「老人家的徒弟,唯一的徒弟。」
賀蒙環目暴睜,精光暴射:「閣下叫賀蒙怎麼相信--」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記老人家跟我說過,他當年跟貴幫上一代的幫主也就是貴幫上現在的大長老蒼天長老有過這麼一句口頭約定,異日一旦有人帶著兩句『日月萬代,窮神千秋』到江湖上來請貴幫全力協助。」
賀蒙猛一陣激動道:「那是閣下抬舉窮家幫,應該是一旦有人帶著兩句『日月萬代,窮神千秋』到江湖上來窮家幫上下聽候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窮家幫貧蒙參見少令主。」
他神情一肅轉望半大化子沉喝:「小子還不給我拜下。」
半大化子早就看怔了,也聽怔了,聞言一震而醒,一整鶉衣就要跟賀蒙一起拜下。
李燕月伸手架住兩個:「兩位不要多禮,我不敢當。」
他只是從容泰然地伸出兩隻手,賀蒙跟半大化子卻拜不下去。
賀蒙道:「少令主--」
李燕月道:「賀二爺,咱們各交各的,只貴分舵跟兩位拿我當個朋友,於願已足。」
賀蒙轉臉望半大化子:「聽見沒有,小子,都是你,差一點錯過了少令主。」
半大化子剛才挺精明挺世故的,如今卻一下子深紅了瞼。
李燕月道:「不怪這位兄弟,是我沒見著老一輩的,不敢輕易表明身份,兄弟他守口如瓶,堅不吐實,千對萬對。」
賀蒙道:「少令主,您別兄弟兄弟的折他,他叫阮玉,我大哥五個徒弟,他行五,所以分舵裡都叫他小五。」
半大化子阮玉咧著嘴窘笑:「少令主,小五給您重見一禮,也算是給您陪罪了。」
這次他快,隨話接身,就要拜下。
但是他還是沒能快過李燕月,他剛要矮身,李燕月的一隻右掌已經抓住了他的胳膊:「五兄弟,等你自信能快過我的時候,再賠罪也不遲。」
賀蒙道:「恐怕他這一輩子也賠不了這個罪了。」
阮玉咧著嘴直窘笑。
賀蒙又道;「少令主,請蒞臨分舵坐坐。」
李燕月道:「時候不早了,我不打擾了,好在以後有的是機會,我急著要知道洪門天地會這第九旗到底出了什麼事?」
賀蒙道:「小五,還不快稟知少令主。」
阮玉一整臉色道:「少個主,您抵京以前,洪門天地會這個第九旗來了個人,您抵京以後,也就是今天白天,又來了個姑娘,我們沒摸清他們都是些什麼人,不過我們知道他們都是從張家口來的,約莫二更時分,這座宅子裡發生了一陣爭吵.然後就靜寂下來,沒想到人已經走了,不知道從哪兒走的。」
李燕月皺皺眉:「有這種事,那位姑娘可能是馬大爺的掌珠馬麗珠馬姑娘,只是她到京裡來幹什麼了?」
「這就不知道了。」
「在我抵京之前來的那個人,什麼模樣?」
「始終沒能著真切,他一頂大帽遮住了大半張臉,行動很詭秘,不過著上去年紀不大,頂多二十來歲,個於不高不矮。」
「這是誰?從張家口來,在我之前抵京,莫非是馬大爺派來傳達令諭的?洪門天地會有的是飛鴿傳書,用不著派專人跑這一趟--」
賀蒙道:「小五兒,你說人走了,你根本不知道?」
阮玉道:「是的二叔,後來少令主從後院裡出來,我還以為是『洪門天地會』第九旗的人呢。」
賀蒙道:「這麼些個人都走了,你怎麼會一點兒也不知道?」
阮玉忙道:「二叔,我可沒偷懶,始終就在這座宅子附近。」
李燕月道:「貴分舵監視洪門天地會這第九旗--」
賀蒙道:「原來沒有,都是一條路上的,怎麼好監視,敝分舵用洪門天地會第九旗之間,雖然沒有來往,沒有互通聲息,但是一直各幹各的,井河不犯,這次派小五到附近來。完全是為了摸您的底--」
「呃!」
「您是從他們張家口來的,他們對待您卻不住對自己人,尤其是您進過兩趟內城,一次是神力鷹王府還有的說;一次你進了查緝營,也能平安無事的出來--」
「那是鐵王保我出來的,不打不相識,我跟鐵王交上了朋友,還居然跟我很投緣。」
「鐵王本就是宦海奇英豪,只要投緣,跟誰都能交朋友,可惜的是,他們之中這種人物只有這麼一個。」
「最好不要多。」
賀蒙一怔,旋即道:「您說的是。」
李燕月道:「不管他們誰從張家口來,不管他們怎麼走的,都上哪兒去了,只要沒發生變故,那就是他們洪門天地會的家務事,咱們外人不便過問,但是他們既接了馬大爺的令諭,卻對我這麼不友善,這件事我不能不弄個明白,恐怕跟先我而至的那個人有關,是不是可以麻煩貴分舵幫我找這個人--」
賀蒙道:「說什麼麻煩,這叫分舵上下怎麼敢當,我馬上派人去找,別的不敢說,找個人還不難。」
李燕月道:「偏勞之處,我先謝了,我住哪家客棧,貴分現一定知道--」
賀蒙道:「知道,一有消息,馬上派小五兒給您送信兒去。
「那麼兩位請回吧,請代我轉奉貴分舵主,來日我再登門拜望。」
一不敢,告辭。
賀蒙跟阮玉抱拳躬身,騰射而去,疾閃不見。
就像李燕月自己說的,只要沒發生什麼變故洪門天地會的家務事,外人不便過問,所以他也沒管人是怎麼走的,他上哪兒去了?賀蒙跟阮玉走了之後,他也離開了宅院,回到了客棧。
又一次的平安無事回到客棧,當然又讓客棧的掌櫃跟夥計又一次的目瞪口呆。
他們實在琢磨不透,李燕月究竟是個幹什麼的?
可是他們對李燕月,卻是特別的客氣,特別的慇勤周到了。
口 口 口
查緝營統帶富衡的簽押房裡,燈亮著。
富衡穿戴整齊,一個人負手踱步,神情有點急躁。
突然,外頭有人恭聲發話:「稟統帶,人到了。」
富衡立即停住,滿臉怒容;「叫他進來。」
『喳。」
一聲恭應之後,簽押房裡進來個人,赫然竟是那位郎少爺郎玉奇。
他剛施下禮去,富衡劈頭暴叫:『你上哪兒去了,找你都找不到。」
郎玉奇臉上堆著笑,話答得不慌不忙,「回統帶的話,卑職替統帶建功去了。」
富衡為之一怔:「替我建功去了,替我建什麼功?」
郎玉奇賠著笑道:「回統帶,卑職把洪門天地會外十旗裡的駐京第九旗,外帶洪門天地會雙龍頭馬鴻元的獨生愛女都給您拉過來了,您說,這算不算是功?」
富衡的兩眼,剎時間睜得好大:「郎玉奇真的?」
「這是什麼事,卑職何來天膽,敢欺瞞您,如今人都在卑職手裡,您要是願意,可以隨時召見他們。」
富衡為之大喜,猛然一陣激動,激動得連身份都忘了,一巴掌拍上郎玉奇的肩頭叫道:「郎玉奇,有你的,當初我就看出你是個人才,所以才選派你到洪門天地會去臥底。」
郎玉奇絲毫不掩飾他的得意之,微微欠身道:「謝謝統帶的提拔跟誇獎,玉奇蒙統帶知遇之恩,敢不竭智嬋忠以報。」
富衡滿臉激動,滿臉驚喜,連連搖頭:「不容易,不容易,太不容易了,玉奇,你用的是什麼法子,能把洪門天地會整個第九旗都拉了過來。」
郎王奇因得意而微傲,道:「也沒什麼,卑職只是掌握了那個九旗主的小辮子,他不聽卑職的,就是死路一條,躲到天涯海角都躲不掉,他只好托庇於咱們了。」
富衡連連點頭:「好,好--」
忽一怔,凝目接道:「玉奇,要說你把洪門天地會的第九旗都拉過來了,我相信,可是馬鴻元的女兒--」
郎玉奇截口道:「因為她是馬鴻元的獨生愛女 所以統帶難以相信?」
「不錯。」
「也的確是讓人難以相信,哪有做女兒的背叛生身之父的,不過好在馬麗珠她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深懂在家從父,既嫁從夫的道理。」
富衡怔了一怔:「怎麼?馬鴻元的女兒嫁給你了?」
「她本來就是卑職的未婚妻,馬鴻元願意把他這個獨生愛女的終生交給卑職,不過她跟卑職成親之事,事先並沒有徵得馬鴻元的同意,好在只是夫妻之實,不是夫妻之名,將來等他同意之後,再補行嘉禮也不遲。」
「呢!」
郎玉奇笑笑道:「卑職得到她這件事,是那位第九旗的旗主幫的大忙,您說,那位九旗主能不聽卑職的麼?」
富衡深深地看了邱玉奇一眼,大笑:「玉奇,你不但是人財兩得,而且還名利雙收呀!你放心,我明天一早就稟報提督,少不了你的獎賞的。」
「多謝統帶提拔,多謝統帶恩上加恩,請統帶示下,這些人怎麼安排?」
「以你看呢,怎麼安排合適?」
「卑職願意先聽聽統帶的指示。」
「乾脆等我明天稟報提督,把他們都安置在營裡好了。」
「方便麼?統帶。」
「沒什麼不方便,我是提督跟前的大紅人,我說什麼提督還聽得進去。」
「不,統帶在職以為還是別讓他們住進營裡的好。」
「為什麼?」
「稟統帶,京裡前明遺孽的秘密組織很多,咱們不妨利用他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挑起他們之間的紛爭,然後咱們再坐收漁人之利,不是更好麼?」
富衡一巴掌拍上桌子,激賞地道:「郎玉奇,你何止是個人才,這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是,不過,統帶,卑職希望能先殺李燕月。」
富衡道:「我正要告訴你,我找你來也就是為這件事,姓李的讓鐵王保走了。」
郎玉奇一怔:「您怎麼說?」
「鐵王把他保走了。」
「神力鷹王?」
「不是他還有誰,朝廷還有幾個鐵王?』
「您怎麼會讓這個主兒把姓李的保走了?」
「不讓他保,你說得輕鬆,這個主兒是提督惹得起,還是我惹得起,連中堂都不願輕易招惹他,要不然會留他到如今!」
「統帶,姓李的是個叛逆啊!」
「他真是個叛逆?」
「用職的話您還不相信嗎?」
「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話,這種事要有證據,沒有證據,我只有讓鐵王帶走。」
「這--」
富衡忽一凝目,道:「對了,鐵王親口答應的,只要能證明姓李的確是個叛逆,他願意親手把姓李的交還給查緝營,你能不能指證他?」
「當然能,只要把卑職過去臥底洪門天地會的事抖露出來,卑職的指證,應該是最有力。」
「那……」
「但是卑職不能出面指證他。」
「為什麼不能?」
「統帶要是卑職出面指證,非得把卑職過去臥底洪門天地會的事抖露出來不可,否則就難以取信於人,可是那麼一來,卑職臥底的使命就到此為止了,而目卑職費盡心思拉過來的那個第九旗也同時失掉了價值,您是要一個叛逆,還是要無數的叛逆,此中的利害,您自己做一個選擇。」
一番話聽得富衡皺了眉,一拍桌子道:「明知道他是個叛逆,卻只有眼睜睜的--」
「統帶,卑職個人恨他猶勝於他是個叛逆,可是,統帶,咱們明知道是叛逆而不敢輕舉妄動的,不只姓李的這一個如今有這麼一個可以挑起他們之間紛爭,而使咱們坐收漁人之利,用他們的鮮血,染紅統帶頂戴的機會,統帶實在不應該放棄,實在不應該因小而失大!」
富衡臉上掠過異樣神色,憤然點頭:「呃,對有道理,那我聽你的,任他去--」
「等咱們一網打盡了別的叛逆,再回頭來收拾他,也未遲啊!」
富衡連連點頭:「好,就這麼辦,就這麼辦。」
郎玉奇道:「統帶,洪門天地會外十旗這個第九旗人太多我不敢讓您-一召見不過我要請您召見一下那位九旗主。」
「玉奇,我沒有不相信你。」
「您誤會困職的意思了,在這個時候略施小惠,讓他有被器重之感,往後他會死心塌地為咱們賣命的,只抓住他這一個,他自然就會替咱們抓住別個。」
富衡兩眼下閃異采,大笑道;「啊!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玉奇,你真是個大才,好,你把他叫進來吧。」
郎玉奇立即喝道:「來人。」
一個精壯漢子應聲走了進來,那是統帶富衡的貼身護衛。
郎玉奇道:「二道門兒有我一個朋友,統帶要召見他,去把他帶來。」
那精壯漢子轉望富衡。
富衡沉臉擺手:「郎班領的話,就是我的活還不快去!」
那精壯漢子這才恭應一聲,施禮而去。
郎玉奇笑笑道:「看來在他們心目中,誰也取代不了統帶。」
富衡一笑道:「我的護衛當然聽我的,誰想取代我。」
郎玉奇微微笑了笑,沒說話。
沒一會工夫,急促步履聲由遠而近,來到門口,聽見那精壯漢子恭聲道:「啟稟統帶,人已帶到。」
郎玉奇搶著道:「統帶有請。」
門外一聲答應,隨見那位九爺哈腰低頭走了進來。
郎玉奇道:「九旗主,這位就是我們統帶富大人。」
那位九爺連頭都沒敢抬,便道:「罪民符北成叩見統帶。」
他居然雙膝落地,跪了下去。
富衡唇邊閃過一絲笑意,上前一步,伸手去扶:「符壯士何罪之有,快快請起。」
符北成隨扶站起,仍低著頭:「謝統帶不罪之恩。」
富衡道:「符壯士明大義,棄暗投誠,不但無罪,而且有功,從現在起,你那第九旗就是查緝營的一個班,符壯士作就是當然的班領,暫時委屈,有功再行攜兒。」
符北成猛抬頭,滿臉感激之色道:「統帶恩典,符北成敢不粉身碎骨以報。」
「說什麼粉身碎骨,我還捨不得呢!從現在起,你應該改口自稱卑職了。」
「是,用職遵命。」
「玉奇,交代他們跟符班領聯絡,編造名冊,即日計算糧餉。」
「是。」
富密跟郎玉奇合演的這幕戲,把個符北成感激得差點涕泣橫流,顫聲一句:「統帶--」他又要往下跪。
富衡含笑扶住了他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回去吧!」
邱玉奇、符北成恭聲答應,各施一禮,雙雙退了出去。
望著邱玉奇府北成兩個人出了簽押房的門,富衡想大笑,可是他忍住了,只在臉上浮起了一絲令人難以意會的異樣笑容。
口 口 日
李燕月剛進客棧的櫃房,掌櫃的馬上就從櫃台裡迎了出來:「李爺,有人找您,等了您半天了。』
李燕月道:「呢!難找我?」
掌櫃的像是生怕人聽了去,低聲道;「還是神力鷹主府的爺兒們。」
李燕月為之一怔:「人呢?」
「在您房裡坐著呢!」
李燕月沒多說,也沒多問,謝了一聲就往後去了。
神力鷹王府的爺們兒,必是鐵王的四個猛護衛,可是都這時候了,他也剛從神力鷹王府回來,這時候來客找找他幹什麼?
邊想著,人已進了後院,只他住的那間上房裡亮著燈,許是聽見了步履聲,有人從裡頭探頭出來往外看,可不正是鐵王四個猛護衛裡的一個,只聽他道;「李爺回來了!」
一句話剛說完,又一個出現在他身後,兩個人急步出屋迎了過來:「李爺,您上哪兒去了,我們都急死了。」
李燕月道:「怎麼,有事兒?」
「王爺請您馬上上府裡去一趟。」
「王爺從宮裡回來了?」
「早就回來了。」
「王爺找我有什麼事兒?」
「我們不清楚,王爺只交待我們,請您馬上去。」
李燕月怎麼好不去,遲疑了一下道:「好吧。」
「那您別進去了,咱們走吧。」
一個說話,另一個飛步奔進屋,熄了燈,出來還順手帶好門。
兩個猛護衛是帶著一匹坐騎來的,三人三騎如飛馳進內城,到了神力鷹王府,鐵王背著手,正在廳裡焦急的踱步,一見面先訓了兩個猛護衛:「怎麼這麼老半天。」
李燕月道:「王爺,我到別處繞了個圈子,剛回客錢。」
鐵王一聽李燕月說了話,不再訓倆個猛護衛了,轉過臉來道:「咱們走吧。」
李燕月道:「走?上哪兒去?」
鐵王道:「見皇上去。」
李燕月一怔道:「王爺,我不是跟您說過--」
「我也跟皇上說了,可是他非見你不可,我跟他說你不方便進宮,他安排了別處見你,你說我還能說什麼。」
「別處,什麼地方?」
「團城。」
「團城?」
「就為要見你,他今天晚上去了團城,身邊只帶著小太監,連侍衛都不准進去。」
李燕月道:「看樣子,我恐怕是不能不去。」
鐵王道:「你要是真不願意去,自有我扛了,他拿我沒辦法。」
怎麼好讓王爺為難,雖說官家不會拿鐵王怎麼樣,但是這對官家的面子總是不好。
李燕月腦中盤旋的一下道:「我還是跟王爺去一趟吧!」
「走。」
鐵王二話沒說,拉著李燕月就走。
坐騎早就備好了,鐵王一個護衛不帶,只他跟李燕月兩人兩騎馳向了紫禁城。
鐵王帶著李燕月繞了個大圈子,從神武門進了紫禁城,由鐵王帶領,自是通行無阻,而且蒙古神力鷹王特准紫禁城騎馬,一直到了『北海』,兩個人才下馬步行。
內廷莊嚴、宏偉,美輪美奐的勝景,李燕月是生平頭一回瞻仰,著在眼裡,心裡不知道有幾許悲痛、難過。
以他『日月令主』衣缽傳人的身份,見了那位皇上還得行大禮,不是衝著鐵王他根本就不願意來,不是現在不便回頭,他真想扭頭就走。
內廷禁衛之森嚴,也不是沒到過禁宮大內來的人,所能想像得到的,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或明或暗,全是帶刀的大內侍衛。
禁宮大內之中燈火之明亮如同白晝,身軀魁偉威猛,是鐵王他一無二的招牌,遠近都看得見,誰敢攔,誰敢問?
一直到了團城之下,剛要上石階,一聲沉喝劃破寂靜夜色從高高的石階上方傳了下來;「什麼人?」
鐵王沉聲道:「鐵海東。」
這可真應了江湖上那句『人的名,樹的影』,高高的石階上立即出現兩名持刀大內侍衛,恭謹躬身:「王爺。」
鐵王一擺手,兩名大內侍衛立即閃退開去,鐵王立即帶著李燕月登上石階。
走上石階,眼前是一座座畫棟雕樑的殿宇,鐵王帶著李燕月一陣東彎西拐,到了一間房前,門關著,燈光外透,裡外靜悄悄的。
鐵王揚聲道:「鐵海東見駕。」
門馬上升了,當門而立的是個長相清人的廿歲上下小太監,一見站在門外的鐵王,立即打下千去:「王爺。」
鐵王一聲『起來』,帶著李燕月進了門,裡頭是間精雅的書房屋角點著檀香,香氣撲鼻沁心。
就在書桌後頭.背著手站著一個人,年輕人,穿一襲黃袍,戴一項金冠,玉面朱唇,龍眉風目,一身書卷氣,換件衣裳簡直就是個美書生。
但是他比書生多了一種隱隱低人的威嚴。
李燕月一眼就認出,這位就是當今的皇上,年號康熙的玄燁,也就是五台老增,遜皇帝年號順治的福臨的皇三子。
只聽鐵王道:「皇上,這就是李燕月。」
其實,李燕月一進門,年輕皇上的一雙鳳目就盯上他了,鳳目中綻放異采,滿臉是驚異之色,如今鐵王話聲一落,年輕皇上立即定過了神,脫口道:「好人品,連我都比不上。」
李燕月聽見了,他不便說什麼,也不願說什麼,欠身道:「草民懷有遜皇帝的信物及密詔,不敢行大禮,請聖上恕罪。」
鐵王微微一怔。
年輕皇上也微微一怔,他沒有不快之色。也沒多說什麼只道:「讓我看著遜皇帝的信物以及密相。」
李燕月當即取出那顆念珠跟錦囊,小太監忙過來雙手過頂接過去,然後轉向書房跪下,兩手仍然高舉過頭。
年輕皇上神情一肅,伸雙手接過去,先看念珠,再看錦囊,然後把原物又交給小太監,遞還李燕月。
年輕皇上抬眼望李燕月,神情肅穆之中帶著些輕微的激動:「遜皇帝可安好?」
李燕月道,「遜皇帝安好。」
年輕皇上道:「我原以為遜皇帝既入佛們,就不管國事朝政了,事實上鐵王早年也去過幾次五台山,都沒看見他老人家,沒想到……我很慚愧,也很惶恐,尤其覺的愧對遜皇帝。」
李燕月沒有說話,他不便接口,也不願接口。
年輕皇上微微吸了口氣,平靜了一下自己又道:「你就是那個打死人熊的人?」
李燕月微一怔,望鐵王。
鐵王道:「那只人熊是皇上去西山打獵的時候捕獲的,由我押它回京,半路上既發生了那種事,我不能不實情實稟,實話實說。」
李燕月這才應道:「是的。」
年輕皇上道:「遜皇爺既然把重責大任交付給你,事實證明你也確有過人的身手,我很放心。」
李燕月道:「聖上明鑒,那些人黨羽眾多,實力雄厚,絕不比人熊好鬥。」
「這個我知道,但是我非除去他們不可,要不然不但皇柞難保,我也讓他們壓得永遠抬不起頭來。」
李燕月沒說話,他仍然是不便接口,也不願接口。
「老實說,我並不怕他們,而是我不能不有所顧忌,現在我有了鐵王跟你,我就可以不必有什麼顧忌--」
「不,您最好還是有所顧忌,即便沒有,也要讓他們認為您是有,其他的事,有鐵王跟草民等。」
年輕皇上道:「你的意思我懂,你們打算怎麼著手怎麼辦?」
李燕月道;「鐵王爺衛護禁宮大內,外頭的事,自有草民。」
「這個我聽鐵王說了我要知道你是打算怎麼著手,怎麼辦?」
李燕月猶豫一下,沒說話。
鐵王道:「皇上能不能不問?」
年輕皇上道:「怎麼,跟我也不能說?』
李燕月道:「不是跟你不能說,而是你沒有必要知道這些事。」
「我沒有必要知道過的事?誰說的?我要是沒有必要知道,誰有必要知道?」
李燕月道:「這種事您知道越少越好,最好什麼都不知道。」
「難道你怕我洩密?」
「草民不敢,草民只是不願聖上從此多一樁心事,這樁心事會讓您擔驚害怕.寢食難安。」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12:24
鐵王沭然道:「皇上,李燕月說得對。」
年輕皇上道:「可是--」
李燕月道:「聖上要是沒有遜皇帝派草民來這件事,你又當如何?」
年輕皇上呆了一呆,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鐵王道:「您就全當沒有這回事兒好了。」
年輕皇上道:「可是你只一個人,又是個百姓,怎麼能……」
李燕月截口道:「聖上,遜皇帝不會想不到這一點,是不是?」
年輕皇上一怔點頭:「這倒是,好吧!不問了。」
李燕月道:「聖上要是沒有別的事,草民是否可以--」
年輕皇上抬手一攔道:「不忙,太后要見見你。」
李燕月一怔,轉眼望鐵王。
鐵王也是一臉驚詫色:「皇上,說好了的--」
年輕皇帝皺著眉道:「我知道跟你說好了的,可是太后知道了,非要見他不可,你說我能怎麼辦?」
「太后怎麼會知道?」
「太后知道你進宮來見我了,等大後想見你的時候,你已經走了,太后問我你進宮有什麼事情你叫我怎麼說,瞞著太后,我忍心嗎?」
鐵王沉默了一下說道:「您沒有錯,李燕月說得更對,您知道的越少越好,最好什麼都不知道--」
轉望李燕月:「既然來了,皇后有了懿旨,皇上的話也已經出了口,不能不見。」
李燕月只有答應了一聲,別的他還能說什麼。
年輕皇上立即叫道:「小如意。」
小太監趨前施禮恭謹答應。
年輕皇上道:「可以請大後啟駕了。」
小太監恭應一聲,急步出去了。
鐵王道:「這時候訪太后出宮上這兒來--」
年輕皇上道:「誰說這時候才請太后的?太后早就在瀛台等著了。」
鐵王一怔轉望李燕月:「對這件事皇家做的也夠隱秘了。」
李燕月沒說話他能說什麼?
其實,他也知道,為見一個平民,讓皇太后先出宮到瀛台來等候,這恐怕是絕無僅有的事,至少在愛新覺羅氏王朝,是絕無僅有的事。
團城離瀛台不遠,沒一會兒工夫,就聽得雜亂步後聲由遠而近,小太監小如意先奔進來叩稟道:「啟稟皇上,太后駕到。」
這是為了保密連遠近的傳呼都免了。
年輕皇上神情一肅立即迎前幾步,垂手恭立。
鐵王也略整穿戴,側身向外。
雜亂的步履聲停在外頭,只一陣輕漫步履一直傳進來,隨著這陣步履聲,一個美艷旗裝姑娘扶著位雍容華貴、身著宮裝的老婦人走了進來。
那位美艷旗裝姑娘,看得李燕月跟鐵王一怔,不正是那位美郡主麼。
美郡主可寒著一張臉,沒看鐵王跟李燕月一眼,不,美郡主用她那眼角的餘光,偷掃了李燕月兩下.
年輕皇上行下大禮:「兒臣恭迎母后。」
他這一行大札,鐵王跟小太監小如意,自然也跟著行下了大禮。
只有李燕月微躬身軀站著沒動。
美郡主立即變臉叱道:「大膽你竟敢--一」
李燕月不慌不忙,截口道:「太后恕罪,草民身懷遜皇帝信物和密詔,不敢行禮。」
這回該美郡主怔住了。
她一怔之後立即叫逅:「怎麼說,你--」
只聽太后道:「玉倫,有什麼話待會見再說。」
美郡主玉倫忙道:「老佛爺,玉倫說的那個大膽狂徒,就是他呀!」
太后為之一怔 一雙鳳目深深地看了李燕月兩眼,居然沒說話,轉過臉去扶起了皇上,由皇上跟美郡主玉倫挽扶著,走向裡頭,坐在上位。
皇上跟美郡主玉倫,一個人侍立一邊,美郡主玉倫一雙美目瞪得老大,直直的望著李燕月,嬌靨上滿是詫異色。
只聽大後道:「就是他?」
年輕皇上道:「是的。」
轉臉叫道:「李燕月。」
李燕月跨步上前,躬下身去:「草民李燕月,見過太后。」
太后微微抬手,神色焦急:「快把遜皇帝的信物跟密詔拿來我看。」
李燕月答應了一聲,又取出了那顆念珠跟錦囊。
小如意過來接過去,轉身跪呈。
太后接過念珠跟錦囊,先看念珠後著錦囊,眉宇間先泛怨恨之色,轉眼間怨恨之色隱去,代之而起的,是湧自一雙慈祥鳳目的淚光,手微顫,聲微啞道:「能見著這些,也等於是見著他了,是他的東西,是他的手筆,也沒有錯--」
一頓抬眼望李燕月道:「你是在什麼地方見著遜皇帝的?」
「回太后,山西五台。」
「你原在哪兒,遜皇帝怎麼會找上了你?」
「家師是遜皇帝的方外至交,每年大雪封山之際,遜皇帝跟家師,總要在五台絕峰奔棋三局的。」
「呢,原來是這樣,遜皇帝可安好?」
「回太后,遜皇帝安好。」
太后一陣激動,兩行淚珠奪眶而出:「他是該安好,他也算遂了心,如了意,只是國事朝政,還有我母子--」
年輕皇上立即輕聲道:「母后,阿瑪這不是差李燕月進京來了嗎?」
太后閉上了一雙鳳目,微趨平靜之後才又睜開了兩眼:「海東曾經上五台好幾次都沒見著,我還以為他--唉。不管怎麼說,這也頗能讓人安慰了--」
一頓,轉望鐵王:「海東--」
鐵王恭聲道:「太后。」
「多虧了你。」
「是遜皇帝心在廟堂、不忘國事朝政,海東沒做什麼、李燕月不說,海東也不知道。」
郡主玉倫瞪大了一雙美目,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這時候突然叫道:「這是怎麼回事,老佛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太后還沒說話,鐵王已道:「太后、海東斗膽,您不該帶玉倫來。」
美郡主玉倫雙眉一揚,叫道:「不該帶我來,你什麼意思?」
鐵王濃眉一掀,就要說話。
太后道:「海東,我知道你是為皇家,可是玉倫進宮來看我,我總不能叫她走,你是知道,這些年也多虧玉倫時常進自去陪我,要不然我的日子更難過,她就跟我的女兒一樣,她不會害我跟皇上的。」
鐵王道:「海東知道這是實倩,海東只是怕玉倫口沒遮攔,一旦犯了小性子,能什麼都不管的。」
「我知道,我會說她的。」
「是」
美郡主玉倫道:「老佛爺--」
太后道:「玉倫、你聽我說.不能怪海東、這件事關係太過重大--」
接著,太后當眾把本未跟美都主玉倫說了一道。
靜靜聽畢,玉倫不氣了,從她那張吹彈欲破的嬌顏上,也看不見習蠻、任性的神色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肅穆,道:「玉倫知道了,您放心,今天晚上的事,玉倫跟誰也不會說。」
覆地轉過臉去對李燕月:「怪不得你那麼大膽,怪不得你那麼神氣,原來你是有恃無恐,我告訴你,眼前事撇開不談,我跟你還沒完呢。」
李燕月沒說話,當著這幾位,他能說什麼。
太后說「海東,玉倫提起來了,我倒要問問,到底怎麼回事,玉倫她沒完沒了的?」
「玉倫沒跟您稟告?」
「我要聽你說的。」
鐵王儘管威震天下,連皇上也讓他三分,但是在這位老太后面前他還得恭謹有加,不敢有絲毫逾越,當然老太后對這位鐵王用的是恩,而不是威。
英雄不屈於威武,但兩字恩義卻能使他低頭。
鐵王把李燕月大街之上遇玉倫,玉倫向他求助,他把李燕月請進內城神力鷹王府的經過,從始至終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太后轉臉向玉倫:「是不是這樣?」
玉論道:「是這樣。」
「海東有沒有增添什麼,遺漏什麼?」
「沒有。」
太后點點頭:「那麼我恕他無罪,你有什麼話說?」
玉倫一怔旋即不依:「老佛爺--」
太后正色道:「玉倫,你能讓人家說我護短嗎!」
方作正扭動撒嬌的軀體不動了,微低下頭道:「玉倫不敢。」
太后握住了玉倫的手:「別跟人家過不去,人家是來幫咱們皇家忙的,人家沖的是遜皇帝,要不然憑人家,是不會把咱們放在眼裡的,你是我最寵愛的,他是咱們皇家希望的寄托。
從今後跟海東一樣也拿人家當個朋友,跟他一塊幾對付外人懂嗎?」
玉倫點了點頭,旋即抬眼望李燕月,嬌靨微冷:「你好大的造化,不是沖老佛爺,我絕跟你沒完。」
鐵王道:「幸虧有個老佛爺能降你!」
玉倫道:「你也不差,把我欺負夠了。」
太后眼光投向李燕月:「遜皇帝的信物跟密詔,就先放在這裡。」
李燕月一怔:「啟稟太后,草民有下情稟告。」
「怎麼,你想拿回去?」
老太后是個明白人。
李燕月道:「草民不敢,只是草民來京之時,遜皇帝一再交代,密詔可以呈交皇家,信物方不可離身,倘有萬一,信物可保草民免除殺身之禍。」
鐵王道:『這倒是。
玉倫道:「照你的威風,照你的神氣,京裡還有誰殺得了你?」
鐵王道:「玉倫,老佛爺言猶在耳!」
玉倫馬上就閉上了檀口。
太后看了看李燕月道:「你說的是理,皇家今後還是仗你,不能讓你受到任何危害,他們雖然沒把我母子放在眼裡,但對遜皇帝,他們還不敢不遵,這顆連珠就還給你吧!」
太后送出念珠。
鐵王上前接過,順手交還李燕月。
第六章
李燕月剛接過連珠,兩眼突閃寒芒道:「王爺,恐怕有不該來的人來了!」
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至外而止,隨聽見外面有人揚聲發話:「老中堂到!」
一聽這話,太后跟皇上臉色都變了。
鐵王道:「是他們四個裡的哪一個?怎麼偏在這時候……」
玉倫道:「他們都是內大臣,是御前侍衛之長,宮裡的一動一靜,哪能瞞過他們!」
太后站了起來道:「咱們快--」
鐵王道:「老佛爺,現在已經來不及了,您請坐著,自有管海東來應付。」
太后似乎一時也沒了主意,只好又坐了下去。
李燕月看在眼裡,對這位愛新覺羅氏的皇家,不由為之一陣悲哀,當初多爾袞攝政,身為皇帝的順治,受夠了氣,如今順治遜位,以四個內大臣輔政,他的兒於康熙,照樣也是受足了氣,堂堂的皇家,竟一厥不振如此,怎不令人悲哀。
太后這裡剛坐定,一名穿戴整齊,五十上下的瘦削人員帶著兩名大內侍衛走了進來,兩名大內傳衛停在門邊,瘦削大員則面無表情的直走進來,先向大後跟皇上行下大禮:「臣索尼叩見太后、皇上。」
皇上有點不自在,太后倒相當平靜:「索大人請起。」
「謝太后、皇上。」
瘦削人員索尼站了起來,微欠著身道:「臣聽說太后跟皇上深夜在這兒議事,特來衛護左右,不過既有鐵王爺在這兒臣來得是多餘了。」
這句話顯然話裡有話。
太后跟皇上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答。
鐵王濃眉一掀道:「有我在這兒,您這位輔政大臣大可以放心,請回吧!」
鐵王這話是針鋒角對.不要掉,也不客氣。
哪知索尼擔沒聽見似的,轉眼就盯上了李燕月道:「這個人是誰?」
太后、皇上都沒說話,因為也不知道該怎麼答才好。
鐵王老實不客氣:「江湖人李燕月。」
一聽這話,索尼臉色馬上一變:「江湖人?他是誰帶進宮來的?」
鐵王道:「你連太后跟皇上在這兒都知道,還能不知道他是誰帶進宮來的麼?」
索尼沉著臉道:「鷹王爺,禁宮之內,怎麼能帶個江湖人隨便進去……」
鐵王環目一睜,威稜外射:「索尼,你這是跟誰說話?」
索尼臉色馬上好看了些,道:「鷹王爺,我是好意,我是帶刀御前侍衛的內大臣,你肩負禁宮大內之衛護,職責所在……」
「你肩負禁宮大內只衛護,難道我就回危害到禁宮大內跟皇上,人是我帶進來的,自有我在,倘若任何差錯,也自有我一肩承擔。」
「鐵王爺,江湖人個個能高來高去,真等出了什麼差錯,誰承擔也來不及了。」
鐵王爺冷冷一笑道:「要是連我都制不住,你帶這些人,哪一個是他的對手,他不是照樣能隨意進出禁宮大內。」
索尼為之一時無同以對,臉色變了一變.旋轉向皇上:「皇上」
皇上突然間變的相當平靜道:「是我召他進宮的。」
索尼道:「皇上怎麼可以隨便召個江湖平民進宮?這有違皇家王法,朝廷體制……」
鐵王道:「皇上年輕,皇家家法,朝廷體制一時記不了那麼多,要你們四個鋪政大臣是幹什麼的,就是要你們隨時提醒皇上的,這也是你們的職責。」
索尼正色道:「鷹王爺,衛護禁宮大內也是我的職責,這件事我不敢不追究到底。」
鐵王冷笑道:「索尼,不要仗持你是輔政大臣,處處以你的職權脅迫皇上,這個人在京外打死了圍獵獵獲的人熊,救了我的命,皇上嘉許神勇,難道不該召見。」
索尼呆了一呆轉望李燕月:「那頭人熊是你打死的?」
李燕月淡然道:「是的。」
「你叫什麼名字?」
真是貴人多忘。
「李燕月。」
「你是從哪兒來的?」
「草民來自江湖。」
「你到京裡來是來幹什麼的?」
「江湖人興之所至,飄泊四海。」
『你住在什麼地方?」
「永定門內京華客棧。」
索尼轉向太后、皇上:「臣不知皇上是為打死人熊的事召見這個人.容臣告退,時候不早,也請太后跟皇上早些回宮吧!」
他大禮一拜,轉身往外行去。
鐵王濃眉一掀,要說話。
太后忙施眼色,鐵王到了嘴邊的話又忍了下去
等索尼帶著兩個侍衛都出去了,太后才說道:「算了,就讓他去吧,咱們受這種氣也不是一天了。」
玉倫道:「索尼這樣盤問他,是什麼意思?」
這,誰都注意到了,誰都覺的不對,只有玉倫先說出來了。
按理說,以索尼的身份地位,以及在皇宮內外的跋扈,對個江湖人,是不會理會這麼多的。
鐵王道:「只有一種可能,他看上了李燕月。」
李燕月為之微一怔。
玉倫也為之一怔。
太后道:「海東,你這話--』
鐵王道:「他看上了李燕月能打死人熊的一身好本領,好能耐,他們手下的『巴圖魯』,沒有一個有這種能耐。」
太后臉色一變。
玉倫叫道:「可不能讓他們把他拉過去。」
鐵王道:「你想他們拉得過去嗎?」
玉倫道:「我不比你糊塗,照這情形看,他們一定會找他,只等他們找上了他,他就得非聽他們不可,要不然他就別想在京裡待了。」
太后涑然道:「這倒是。」
皇上道:「他們也怕宮裡安置了李燕月。」
太后道:「海東,真要是這樣,還真是麻煩。」
鐵王道「我就不信--」
玉倫道:「別又使你的倔脾氣,這不是你使脾氣的時候,真要等在燕月在京裡沒辦法待了,到時候看你怎麼辦?」
鐵王道:「那麼你說,該怎麼辦」
玉倫道:「以我看不如--一」
李燕月突然截口道:「郡主放心,我要不想在京裡待了,誰也留不住我,我要是想在京裡待下去,誰也趕不走我。」
鐵王望著玉倫道:「聽見了沒有?」
玉倫怒視李燕月,高挑著一雙秀眉叫道:「你還這麼神氣,還這麼了不起--」
「郡主,這不關神氣,也不關了不起,我說的是實話。」
「好,我非看看到時候你怎麼在京裡待下去不可。」
李燕月沒說話,當著太后跟皇上,他不好再說什麼。
太后道:「這不是動意氣的事,萬---」
鐵王道:「李燕月既然能這麼說,他就有他的把握,您請放心就是。」
玉倫叫道:「他們要是動用官家的勢力,隨便給他安個罪名滿城抓他呢!他走不走?他總不能請出遜皇帝的信物來?」
李燕月道:「這種事已經有過了一回,到那個時候,王爺可以出面保我,諒他們也不至於為了一個江湖草民跟鷹王爺直接衝突。」
「那他們要是在暗地裡對付你呢?他們在京城裡,培植得有民間勢力,三教九流的,什麼人都有--」
李燕月道:「郡主,我就怕他們不用這手法。」
玉倫道:「就怕他們不用這手法,你什麼意思?」
「直要那樣,我可以循線追擊,先掃除他們的民間勢力。」
「你只一個人--」
「請郡主看我一個人掃除。」
「好,你永遠神氣,永遠了不起,我會睜大兩眼看著。」
「絕不會讓郡主失望。」
玉倫有了真火,叫道:「你--」
太后道:「玉倫。」
玉倫道:「老佛爺,您聽氣人不氣人。」
「為什麼要氣,咱們皇家不是正需要這樣的人嗎?」
玉倫一怔,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太后轉望李燕月:「李燕月,你有把握?」
李燕月道:「太后,遜皇帝信得過草民。」
大後呆了一呆道:「你跟鐵王出宮去吧。」
「是。」
鐵王也沒再多說什麼,帶著李燕月告禮告退,剛轉過身。
大後道:「李燕月。」
李燕月跟鐵王停步回身。
太后道:「皇家全仗你跟鐵王了。」
李燕月道:「草民不敢,但請太后放心就是。」
太后道:「那就好,你們去吧!」
鐵王偕同李燕月往外行去。
望著鐵王,李燕月,一魁梧,一圻長兩個身影出了殿門,玉倫說道:「老佛爺,你就這麼相信他……」
太后道:「我不是相信他,我是相信遜皇帝,連海東都這麼推崇他,不會沒有道理的。」
玉倫還待再說。
太后伸出了手道:『時候不早了,跟我回宮去吧!」
玉倫只好改口答應,扶著太后往外行去。
皇上帶著小如意跟在後頭--
口 口 日
特許紫禁城騎馬,可是鐵王沒騎馬,跟李燕月拉著坐騎往前走。
邊走,鐵王邊道:「你沒有說錯,在宮裡,他們真是眼線廣佈,耳目眾多。」
李燕月道:「說不定,現在就有不少在監視著咱們。」
「讓他們監視吧,最好能綴著一直到我鷹王府。」
李燕月笑笑道:「恐怕他們沒這個膽。」
鐵王吁了一口氣道:「你看見了,太后跟皇上的日子怎麼過!」
李燕月沒說話,他能說什麼?
鐵王又道:「你真打算這麼幹?」
「你是說……」
「剛你告訴玉倫的。」
「你有什麼高見?」
「只有一點,到時候手下別留情。」
李燕月笑了。
「不是我不夠仁厚,實在是我恨透了他們。」
李燕月道:「您放心,這一點我做得到。」
「那就好,替皇家出口氣也算替我出口氣--」
不知不覺間,兩個人出了宮門鐵工翻身上馬,李燕月道:「王爺,我能不能不上您那兒去了?」
「怎麼?」
「太晚了,我想早一點回去歇息。」
」這匹馬--」
「只有煩勞您帶回去了。」
「也好。」
鐵王從李燕月手裡接過星繩,逕自騎一匹、拉一匹走了。
李燕月一個人直奔外城,這時候內城九門早關了,還好,李燕月是去鷹王府的,憑這塊招牌照樣開城讓他出去了。
剛進客棧門,相房裡站起兩個人,一個黑衣老者,一個黑衣壯漢。
黑衣老者一雙銳利的目光盯上李燕月:「李燕月。」
「不錯。」
黑衣老者道:「走吧,跟我們走一趟。」
李燕月一聽這話,簡直想笑,自從他抵京,住進這家京華客棧以來,始終沒好好在客棧裡歇息過,也不能回到客棧來,只一回客棧來,每次不是有人等著,就是有人找上門來,把他「帶」走。
李燕月想笑,可是他沒關,不但沒笑、反而表現得冷淡異常。因為他已經猜到了,他道:「跟你們走,我跟你們兩位素昧平生--」
黑衣老者截口道:「不用多問,只管跟我們走就知道了。」
李燕月道:「閣下這話說得對,我不認識兩位,甚至連兩位是什麼人都不知道,怎麼能無緣無故跟兩位走?」
黑衣壯漢道:「有什麼不能的,誰又不會害你!」
李燕月道:「我怎麼知道兩位是不是會害我?」
黑衣壯漢似乎脾氣不大好,臉色一變,又要再說。
黑衣老者卻先說了話:「你盡可以放心,老實告訴你吧,你的運氣來了別人求不到呢!跟我們走一趟,包管有你意想不到的好處。」
李燕月道:「這話我就不懂,我連兩位是什麼人都還不知道,好處怎麼會落在我的頭上?」
黑衣壯漢瞪眼道:「您不要跟他囉嗦了--」
黑衣老者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急什麼,難道說我當差這麼多年,連件事都不會辦?」
黑衣壯漢馬上不吭氣兒了。
黑衣老者轉望李燕月道:「你是夠小心、夠謹慎的,看來你的江湖經驗、歷練都不差,也難怪,既不認識人,又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京裡臥虎藏龍,什麼稀奇怪事都有,擱我我也不會貿然跟人走,我這麼說吧,今大晚上你進過宮,是不是?」
李燕月越發認定他猜的沒錯,他故作一怔,道:「閣下怎麼知道?」
黑衣老者微顯得意,淡淡的笑了笑,不答又問:「除了太后、皇上、神力鷹王、玉倫郡主之外,你還見著誰了?」
李燕月道:「索大人,難不成兩位是--」
黑衣老者道:「不能說我們是索大人的人,只能說我們是索大人派來的。」
「呃,原來兩位是索大人派來的。」
「現在你明白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這麼說,是索大人要見我?」
「我不敢這麼說,不過既然我們是索大人派出來的人,不管到時候你見到誰,也就眼見到索大人一樣。」
李燕月搖搖頭道:「我一介江湖小民,哪有這種資格,哪有這種福緣去見索大人。」
黑衣老者微微一笑,笑得有點怪:「你過謙了,都能進宮去見太后跟皇上還能不夠資格去見索大人,再說,既然見了太后跟皇上,你也該去見見索大人。」
「我能不能不去?」
黑衣老者一怔道:「你怎麼說?」
李燕月道;「我進紫禁城去,是逼不得已,不得不去--」
黑衣老者道:「你以為現在就由得了你嗎?」
「這麼說,兩位是打算--」
「告訴你,去了有你意想不到的好處,不去你會遺憾終生,我們是奉人差遣,身不由己,你何必讓我們為難。」
李燕月搖頭道:「我無意讓誰為難,我是個江湖人,飄泊四海,浪蕩天涯,這一趟到京裡來也不過是藉路過之便待兩天,並不想落什麼好處--」
黑衣老者截口道:「那是你的事,又跟我們去一趟,讓我們交了差,你馬上走都行。」
李燕月道:「看來閣下是沒懂我的意思,我是說,我既然不想落什麼好處,當然也就連去的必要都沒有--」
黑在老者道:「你也沒懂我的意思,我是說不管你想不想落個什麼好處,你絕不能讓我們為難。」
李燕月目光一投道:「你是說,我是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是不是?」
「不錯,你是個明白人。」
李燕月道:「我還是不夠明白,因為我認為我要是不想去,我就不相信有誰能勉強我,夜深了,我要歇息了,失陪。」
話落,他邁步就要往後去。
黑衣老者冷然一笑,轉向黑衣壯漢道:「你沒說錯,這種人果然沒有必要跟他囉嗦。」
有了這句話,黑衣壯漢立即像奉到了令諭道:「讓屬下來收拾他,也好試試他那打死人熊的身手。」
話落,跨步,正面擋住了李燕月的去路,五指如鉤,當胸就抓。
這一招平淡無奇,而且一上來就踏中宮,走洪門未免也太不把李燕月放在眼裡。
不過,他這一抓力道極猛,如鉤的五指帶著絲絲的勁氣,手未沾衣,勁道已然逼人,顯然是個不俗的好手。
他沒把李燕月放在眼裡。
李燕月更沒把他放在心上,微一笑,飛起一指,疾點掌心。
黑衣壯漢神情一震,沉喝聲中,沉腕就要變招。
李燕月沒容他變招,右手疾進,食拇二指閃電般搭上了黑衣壯漢的手脈,一緊一鬆又一現黑在壯漢悶鳴聲中,陰蹌暴退,兩眼暴射驚駭,一張臉都嚇白了。
李燕月淡然一笑:「打死人熊的身手怎麼樣?打死人熊費了半天事,對付你只消一指,看來你還不如人熊。」
黑衣壯漢臉色大變,暴喝一聲,就要再動。
黑衣老者兩眼寒芒電閃,冷喝一聲;「好身手。」
左掌一揮,劈向李燕月頸項,右掌直伸,硬插李燕月左肋,一式兩招,一上一下,互為呼應著,而且出手疾快如風,立將李燕月左半身罩住。
李燕月不躲不閃,不進不退,右掌封住黑衣老者左掌,左掌格開黑衣老者右掌,黑衣老者門戶大開,一驚之餘就要抽身。
李燕月的右掌由上而下,疾苦奔電,輕輕地按在黑衣老者心口上,同時,左掌的食中二指則點在黑衣老者的小腹之上。
黑衣老者魂飛魄散,心膽欲裂,硬是沒敢動。
李燕月微一笑:「不管我哪只手,只消力加三分,閣下還會有命在麼?不管我是不是讓兩位為難,兩位最好別再煩我,失陪。」
話落,收手,邁步往後而去。
向著李燕月的背後,黑衣壯漢神色怕人,要動。
黑衣老者一把扯住道:「咱們差得太遠,走。」
一聲走,兩人疾快出了客棧。
櫃台後嚇煞了掌櫃的跟夥計,定過了神掌櫃的出櫃台就往後跑。
在燕月前腳進屋掌櫃的後腳跟進來,李燕月回過身便道:「掌櫃的,你看見了,我本不想惹事。」
掌櫃的白著臉,也苦著臉:「我看見了,也聽見了,您還進過宮,見過大後跟皇上--」
「那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李爺,您不知道,那位索大人,是內大臣,也是顧命輔政大臣,他們,他們的權勢比皇上還要大啊!」
李燕月道:「那怎麼辦,掌櫃的你想趕我走。」
掌櫃的都要哭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請您走,小號准慘,請您走嘛,又怕得罪神力鷹王爺--」
李燕月看得不忍道:「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我還是走,鷹王爺那兒自有我替你說話去。」
「謝謝您,謝謝您!」
掌櫃的沒口的道謝,直想爬下來叩頭。
李燕且收拾了簡單的行囊往手裡一提,一塊碎銀扔在桌上,道:「掌櫃的,這算我的店錢,多了的不用找,城裡有什麼不打擾人可以睡一宿的地方嗎?」
「怎麼,您還不走?」
「我想走,可是我還有事,不能走。」
「那-一南下窪的陶然亭--」
「好有人找我,就讓他們上陶然亭去吧」
他提著簡單的行李走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14:21
口 口 口
南下窪在「右安門」內,不遠。
沒一盞條工夫,李燕月就到了。
把行李往亭裡一放,藉著昏暗月色舉目四眺,只見陶然亭居高臨下,亭下數頃均為沼澤之地,遍佈蘆葦,這時候看上去,寂靜空蕩,有點驚人。
正看間,陣陣衣袂飄風聲隨風飄來,凝目再看,遠處十幾條人影疾如鷹隼,劃破夜色,向著陶然亭撲來。
不用說,是該來的人到了。
只一轉眼工夫,十幾條人影已撲到亭外,一起收勢停住。
影定人現,共是十二個除了剛才那黑衣老者、黑衣壯漢之外,另十名是兩個黑衣老者八名黑衣壯漢。
一十二個人,三名黑衣老者手裡空空如也,似乎沒帶兵刃,而九名黑衣壯漢則人人手裡提著單刀。
先前黑衣老者抬手一指李燕月:「就是他。」
居中一名馬臉陰森的瘦高黑衣老者冰冷道:「膽子不小,居然還敢留下地方……」
李燕月道:「要不是怕給人家客棧惹麻煩,我連地方都不換。」
先前黑衣老者厲喝一聲要動手。
馬臉瘦高黑衣老者抬手攔住了他,森冷目光緊盯李燕月:「你是不是接受了別人什麼差事?說!」
李燕月道:「我不懂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裝什麼糊塗,我是說你是不是接了皇家的差事?」
這些人才是夠大膽的,居然肆無忌憚。
李燕月笑道:「皇家憑什麼給我差事,我又憑什麼要接皇家的差事?」
「既不是為賞你差事,讓你為皇家效力,皇上為什麼秘密召見你?」
「這個索大人也知道,只是為我打死了那只人熊--」
「這就夠了,足證你身手不凡,皇家怎麼會放過你這種能用有用之人。」
「我或許能用有用,可是我為什麼要供人驅策讓人用,江湖生涯逍遙自在,我為什麼非找個人管著不可。」
「你真沒有接皇家的差事?」
「話是我說的,信不信還在你們。」
「好,那還不算太遲,索大人愛惜你是一個人才,現還就跟我們走,剛才的事,可以不去計較。」
「 剛才有什麼事,值得索大人計較?」
「剛才你在客棧拒不奉召,而且出手傷了專差,論罪只有死路一條。」
李燕月笑道:『我不想去見索大人,也犯王法麼?」
「當然,索大人召見任何人都得去。」
「偏偏我就不想去。」
「所以說索大人對你特別寬容,所以說你現在跟我們走還來得及。」
「我就不明白了,索大人為什麼非見我不可?」
「難道你沒聽見,索大人愛才。」
「索大人愛才又如何?」
「索大人打算賞你個差事。」
「這麼看來,我說的話你們也沒聽見?」
「什麼話?」
「我為什麼要供人驅策讓人用,我為什麼非找個人管著不可。」
「這麼說,你仍然不願去?」
「不錯。」
「你要明日,不為索大人用的人,索大人也不會讓他為別人所用。」
「這一點索大人可以放心,誰也別想用我。」
「奈何索大人信不過。」
「索大人信不過我?」
「不只是你,任何人都一樣,凡是索大人想用而沒能用上的人,索大人絕不會讓他有被別人所用的機會。」
李燕月「呢』地一聲道:「我明白了,凡是索大人想用,而沒能用上的人,索大人一律格殺勿論。」
「對了,你不失為一個明日人。」
「這也就是你們諸位的來意?」
「不錯,不過京大人對你特別寬容,願意先給你個機會!」
「也就是說,我若是知機識趣,馬上跟諸位去,還可以保住這條命?」
「不錯,一點也不惜。」
「如果我這個人不識抬舉.好意心領,情願放棄這個稍縱即逝的不再良機呢?」
馬瞼瘦高老者兩眼寒芒暴閃:「那你是死定了。」
李燕月微一搖頭道:「不然,那也得你們諸位能把我的性命拿去,才能算定數。」
「你以為我們拿不走你的命,你以為你還活得成?」
李燕月道:「不信的話,何妨試試。」
馬臉瘦高老者冰冷道:「你以為我們不試?」
他抬手一揮,只見人影疾閃,只聽衣袂飄風,九名黑衣壯漢行動如電,立即圍住了整座陶然亭。
李燕月像是沒看見,站著沒動,也沒說話。
馬臉瘦高老者又一揮手,跟另兩名黑衣老者,還有九名黑衣壯漢,一起腳下移動,緩緩逼近陶然亭。
李燕月仍然沒看見,仍然沒動。
轉眼間,一十二名高手已經離陶然亭僅剩一丈遠近。
「殺。」
馬臉瘦高老者暴出一聲冷喝。
李燕月身立方向,兩名黑衣壯漢騰身掠起,兩把單刀幻起一片森寒光芒,疾撲陶然亭中的李燕月。
李燕月回身操手。行囊中抓出長劍,抖脫去鞘揮手出劍,一氣呵成。
悶哼聲中,金鐵交鳴,兩道寒光兒長虹疾射,篤、努兩聲射人柱子中。是那兩把單刀,兩名黑衣壯漢則翻身退回,落地踉蹌,胸前衣衫各破碗口大個洞,又未傷到肌膚。
兩名黑衣壯漢面無人色。
其他的人也嚇白了瞼。
李燕月長劍下垂,淡然道:「你們應該看得出,我也夠寬容的。」
一時間四週一片死寂,靜得隱隱令人有窒息之感。
一十二名高手恍若一尊尊泥塑木雕的人像,一動不動。
突然,馬臉瘦高老者冰冷發話,話聲冷得不帶一點感情:
「別忘了索大人立下的規法。」
話聲方落,暴喝四起一十二條人影同時騰起,齊撲向亭中的李燕月,刀光劍影幻成了一張光網。
適才那兩名黑衣壯漢,改用了兩把匕首。
三名黑衣老者,用的則是掣自腰間的軟劍。
李燕月容得尖銳勁風遍身,揮手起到,劍光大盛,身軀做急旋,金鐵交鳴聲中,光網破碎,四散激射,一十二名高手翻滾飄退,持匕首的兩名黑衣壯漢突然爬倒在地,背心上插著兩把極奇短小的匕首,不足手握的把子露在外頭把上還各飄動著一方紅綢。
當然這絕不是死在李燕月手裡。
如果是李燕月傷他們,他們的致命傷斷不會在背後要害。
馬臉瘦高黑衣老者兩眼寒芒暴射:『走。』
一聲「走』,人影騰躍疾射,剎時走得無影無蹤。
只剩下亭外兩具屍首,亭柱上兩把短刀。
李燕月不看兩具屍首,不看兩把單刀,目射冷電,耳凝敏銳,從在到右,在十丈內緩慢搜索著。
當他的目光落在亭東北,一堆隆起的黑影上時,停住了,然後他冰冷發話道:「閣下可以現身。」
只聽一縷清音從那堆黑影之後隨風飄起聲音像脆,恍若銀鈴:「浩浩然,茫茫劫,短歌終,明月缺。鬱鬱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時盡,血亦有時滅,一縷香魂無斷絕,是耶非耶,化為蝴蝶。」
李燕月聽得剛一怔
隨著這縷銀鈴似的清音,那堆隆起物之後,飄起一條嬌小黑影,足不沾地,似隨風飄行,冉冉而來。
好高絕的輕功身法。
李燕月看得心頭方自震動,看似緩慢其實相當迅捷的嬌小黑影已飄進兩丈內,倏然的落地了。
是個身穿長可及地黑衣、雲發高挽的女子,臉上蒙著一塊黑紗,令人難預廬山真面目。
儘管難窺廬山真面目,不過從她那無限美好的身材看,她應該,也一定有一付閉月羞花的絕世容顏。
她足一沾地,立即發活,語氣雖略嫌冰冷,但話聲仍是那麼好聽:「我現身了,就在你的眼前。」
李燕月道:「芳駕好高明的輕功身法。」
「你以為那是輕功身法。」
「難道不是?』
「難道你沒聽說過,鬼都是隨風飄行。」
「這麼說,芳駕是--」
「番家之中,那縷芳魂。」
「芳駕非世俗中人,不該語怪力亂用。』
「你不信?」
「我只相信我看見的。」
「你看見了什麼」』
「大刀會的表記,跡近失傳的『凌空御虛』身法。」
蒙面黑衣女子身軀一震:「你懂的不少。」
「好說。」
「從你驚世駭俗的高絕劍術,我原該想到,你懂的一定也不會少。」
李燕月道:「劈柴劍式,算不得高明。」
「你過謙,一個人,一把劍,能挫神武營一十二名高手的,絕無僅有,至少在京畿一帶,是絕無僅有。」
李燕月道:「以芳駕凌空御虛的絕世身法,以及傷這兩名神武營高手的高約手法看,挫一十二名神武營高手,應該也不是難事。」
蒙面黑衣女子話聲微沉,很明顯地帶著些不悅地道:「我向不輕許,說你一身所學高絕,也不是當面擇你,不妨告訴你,當面奉承,玩虛假那一套我不會。」
「姑娘說得好,也教姑娘知道,我跟姑娘一樣,恐怕還有過之。」
「幹什麼,你這是跟我抬槓?」
「姑識以為是麼?」
蒙面黑衣女子一聽這話,顯然更不高興了。
她說道:「你這個人通不通情理,我暗中出手,助你一臂之力,你這個謝字都沒有,倒也罷了,怎麼反倒--」
「姑娘要知道原因麼?」
『當然要,我要知道,我救了人,他有什麼理由這樣對我。」
「就因為姑娘救了我,可也害了我。」
蒙面黑衣女子冷笑一聲道:「我明白了,你不願跟神武營結仇,你怕他們。」
「倒不是怕誰不怕誰,而是這麼一來,除非我不在京裡待下去,否則就會背著一條大罪,永無寧日。」
蒙面黑衣女子道:「你還打算在京裡待下去麼?」
「當然我還有沒辦完的事。」
「還有沒辦完的事,今天晚上這件事就算我沒出手,你以為你能善了,除非你跟他們走,否則你就是死路一條。」
「這個我清楚,可是我還不想傷他們,置他們於死地,事實上姑娘也清楚,假如姑娘不出手我會放他們全身而退。」
「你以為放他們全身而退,你就有寧日了麼?告訴你,你既不為他們所用,他們就絕不會讓你活著。」
「這個我也清楚,但至少我沒有傷人,他們扣不上我罪名。」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天真,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句話你懂麼?」
「也許他們--」
「也不用怕,算我多管閒事,幫錯了人,你可以告訴他們,人是我大刀會殺的--」
「但願他們肯信,但是我不願意這麼做。」
「為什麼?」
「大刀會救了我,我總不能再害大刀會。」
「大刀會不怕,要是怕,我也就不會暗中伸這個手了。」
「怕不怕,那是貴會的事,做與不做,那才是我的事。」
蒙面女人突然提高了話聲,道:「你這個人……你怕是不是,容易,跟我上大刀會去,我給你安排吃,住,這樣,神武營的人就找不到你了。」
「隆情盛誼心領,奈何我這個人不願托庇於人,也不允許我躲避風頭,藏在一個地方不露面的,真要是那樣的話,我何如馬上離京。」
「這麼說,你在京裡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辦?」
「可以這麼說。」
「什麼事?」
「私事。」
「想替皇家效力,跟索尼等輔政四大臣作對!」
李燕月為之一怔:「姑娘聽見了?」
「不妨讓你知道,我並不是剛來。」
「我不妨也讓姑娘知道,姑娘的想法,跟神武營那般人一樣錯了。」
「錯了?你不是想替皇家效力?」
「剛我說過,我為什麼非替誰效力不可,姑娘是江湖人,應該知道江湖人,再說,姑娘如果真認為我應該接受索尼賞我的差事,也就不會暗中出手,傷神武營兩個高手!」
「以你這個人,要是替皇家效力,那也是令人扼腕的事。」
「那麼姑娘認為我應該替誰效力呢?」
「你以為,我是為什麼救你。--」
李燕月呆了一呆道:「姑娘總不至於,是想讓我投靠大刀會吧?」
蒙面黑衣女子道:「在京畿,類似大刀會這種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的組織,不在少數,每一個組織都需要人手,更需要高才,不過不管是哪一個組織,他們都不會貿然招羅人才,總要經過一個時期的暗中觀察與考核。」
聞弦而知雅意。
李燕月微微一笑道:「那麼,我也奉勸每一個組織,不必在我身上費心費力,因為我不可能加入任何一個組織。」
「是麼?」
「姑娘若是不信,盡可以拭目以待。」
蒙面黑衣女子道:「你說的話我有點相信,可也不敢全信,因為你是個讓人摸不透,拿不準的人。」
李燕月「呃」了一聲。
蒙面黑衣女子接著說道:「因為你進京來的時候是跟洪門天地會搭上了關係,可是你一進來卻又跟滿虜之中的英雄人物神力鐵鷹王搭上了關係,如個你跟洪門天地會的關係似乎脫了節,反而眼神力鐵鷹王走得很近。」
李燕月心頭震動,道:「對我,貴會知道得不少啊。」
蒙面黑衣女子道:「這也沒什麼,在京畿的每一個組織對於進出京城的特殊人物,都會加以注意的。」
「這麼說,貴會對我的一舉一動,一直都在注意之中了?」
「那是當然,因為你是個特殊人物。』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這倒使我頗有榮龐之感。」
蒙面黑衣女子道:「你不必客氣,在我們看,你不但是個特殊的人物,而且還是個最為特殊的人物。」
「呢!我倒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殊。」
「那是你過謙,其實你自己應該知道,你是個比任何人都特殊的人物。」
「那也許是貴會高抬我了,時候不早了--」
「怎麼,你要走?」
「不走幹什麼?難道等神武營再派大批高手來?」
「你要上哪兒去?」
「我自己也不知道該上哪兒去,從現在起,京城裡的每一個角落,恐怕很難再有我安身之地了。」
「大刀會現在就歡迎你。」
李燕月道:「這算芳駕邀請我到貴會去?」
「不錯」
「芳駕不是還沒摸清我麼?」
「我們不急。」
「但是現在貿然邀一個尚未摸清的人到貴會去,豈不是太冒險?」
「閣下,你低估大刀會了!」
「那麼,芳駕也不怕我給貴會惹麻煩?」
「我這個大刀會的人已然出了手,而且是傷了神武營兩個高手的性命,我也沒有隱瞞什麼,你閣下認得出大刀會的表記,神武營的人也一定認得出。」
李燕月笑了:「我現在想通了,芳駕好計謀。」
「你什麼意思?」
「從現在起,我不承認是大刀會的人都不行了,而且芳駕這一著逼得我無路可走,到頭來我非投向大刀會不可。」
第七章
蒙面黑衣女子的身軀震動了一下:「你認為是這樣麼?」
「當然,不過究竟是不是這樣,那就要看芳駕有沒有勇氣承認了。」
「我承認,你也不能不承認你確是個特殊人物了。」
「就因為我想通了芳駕的用心。」
「不錯」
李燕月笑笑道:「所以說,我沒有對芳駕致謝,芳駕應該不必過於責怪。」
蒙面黑衣女子道:「那已經都無關緊要了,要緊的是,你今後--」
「好意心領,我不會跟芳駕到大刀會去。」
蒙面黑衣女子一怔:「怎麼說,你不去?」
「芳駕如此對我,還指望我跟芳駕到大刀會去麼?」
「這麼說,你是生我的氣了。」
「假使你我易地而處,芳駕你會怎麼樣?」
「當然,氣也是人之常情,不過我還是會請你到大刀會去的,因為你已經沒有可以容身的地方了。」
「芳駕真以為我怕那個小小的神武營?」
「神武營人不少,再加上侍衛營、查緝營,都在索尼等輔政四大臣控制之下,人更多,而目是個個允稱好手。」
「芳駕,我不是個經不起嚇的人。」
「我說的是實情,你也應該知道。」
「我不能不承認芳駕說的是實情,但是我不相信憑他們能奈何我。」
「你就這麼有把握?」
「否則我也算不得是個最特殊的人物了對不?」
李燕月一笑,長劍歸鞘。
他回身抓起簡單的行囊,邁步要走。
「等一等。」
蒙面黑衣女子冷然發話。
「芳駕還有什麼事?」
「你真不打算到大刀會去?」
「我這個人不擅矯揉做作,要去剛才我就去了。」
「你該知道我沒有惡意,用心不過是想為漢族世胃、先朝遺民網羅一個人才,增添一份力量。」
「芳駕,網羅人才、增添力量的辦法多得很。」
「就為這一念氣憤,能置漢族性胃、先朝遺民的匡復大業於不顧。」
「芳駕,這頂帽子太大了,我承受不了。」
「可是你--」
「只能奉告芳駕一句,人各有志。」
話落,李燕月又要走了。
蒙面黑衣女子橫身攔住:「人各有志最好明說你是什麼意思?」
「我要是有別的意思,早就將芳駕擒去邀功,就算我有此心意,芳駕那兩把小巧玲成的利器,也已經絕了我的路,是不是?」
「這是實情,我不否認。」
「那芳駕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你還有一條路可走,投效滿虜皇家。」
「芳駕憑什麼認定,我非走這條路不可呢?」
「因為你只有這條路。」
「如果都在芳駕意料之中,我也就算不得特殊人物了,是不是?」
「那你不用走,我走,不過話我要說在前頭,如果有朝一日你走了這條路,再見面時,你我便是敵非友,而且你也是所有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的公敵,言盡於此,告辭。」
未見她作勢,她一個身軀已離地飄起,這回她不是冉冉飄行,而是平飛疾射,一閃而逝的消失了。
高絕的輕功身法,又一次地使李燕月心神震動。
他沒有想到,怎麼也沒有想到,這種跡近失傳的凌空御虛身法會在京至出現,尤其是出現在大刀會一個神秘女子的身上。
定過了神,他要走,倏又收勢停步。
他冷然道:「又是哪位高人?」
『小五』
一聲輕應,人影飛時,一個半大化子落在眼前,可不正是小五阮玉?
阮玉落地躬身,恭謹道:「見過少--」
李燕月忙道:「阮兄弟。」
阮玉不愧機靈,立即改口道:「少俠。」
李燕月吁了一口氣:「兄弟有事了?」
阮玉近前一步,低聲道:『您要找的那個人--」
李燕月忙道;「怎麼樣?」
阮五道:「那個人似乎是離京走了。」
李燕月一怔:「怎麼說,他已經離京走了?」
阮玉道:『恐怕是。」
李燕月道:「兄弟,恐怕是什麼意思?』
阮玉有點不好意思道:「分舵派出了好幾個得力人手,到現在一直沒能找到他的蹤影,其至連洪門天地會那個第九旗也不見了,您說他們不是離京走了,是上哪兒去了?」
原來是窮家幫北京分航找不到李燕月要找的那個人,也見不到洪門天地會第九旗的人,認為他們是離京走了。
李燕月沉默了一下道:「兄弟,論匡復大業,京城是個最重要的地方,各組合在此都安置得有人,洪門天地會有理由撤走這個第九旗麼?」
阮玉道:「沒有理由,除非遭遇到什麼重大事故。」
「那麼,以貴分舵所知,洪門天地會這個第九旗,最近是不是遭遇到什麼重大事故?」
阮玉道:「沒有,但是如果沒遭遇什麼重大事故,他們不可能撤走。」
「貴分舵認定他們已經撤走了?」
阮玉赧然搖頭:「不敢說,只聽說分舵在京裡沒能找到他們的蹤影。」
李燕月沉吟了一下道:「他們突然隱藏起來了,有沒有這個可能呢?」
阮玉遲疑了一下:「我們不敢否認,有這個可能。」
「是什麼原因,使他們突然隱藏起來了呢?」
「這就不是外人所能知道的了,或許是因為您。」
這句話聽得李燕月一怔。
阮玉的意思他懂,但是他認為不該如此,不管從張家口來的那位姑娘是不是馬麗珠,第九旗既接馬大爺令諭,就不該對他李燕月有所提防。
但是,第九旗確實接到了馬大爺的令諭,不照樣還是對他這麼不友善嗎?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根據情形判斷,這一定跟先他抵京的那個人還有在他抵京之後的那位姑娘有關。
只要能找到這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甚至任何一個第九旗的人,應該不難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定了定神之後,李燕月道:「兄弟,麻煩繼續找這個人,還有後我而至的那位姑娘,甚至一個第九旗的人,貴分舵務必要費心--」
阮玉躬身答應,超然的說道:「分舵不敢當您這『費心』二字,這一次一定會派出更多的人手去找--」
李燕月道:「我先講了,不過我要告訴兄弟,今後貴分舵上京華客棧去找我,恐怕會有所不方便了--」
阮玉道:『怎麼?』
李燕月道:「兄弟,你是怎麼到這兒來的,應該不是因為知道我在這兒,才趕到這兒來找我的吧?」
阮玉道:「不,我是聽說有大批林武營的鷹犬追捕一個人,才趕到這兒來看個究竟,打算必要的時候何個手的,哪知道我趕到的時候太遲了。」
李燕月道:「我就是那批鷹犬追捕的那個人。」
「一見您就明白了,我想問,但是沒敢開回口。」
李燕月道:「我這麼告訴你吧,索尼看上我這身武功,想重用我,大刀會的一處姑娘義施援手,殺了他們兩個人,這個誤會很大,從今後我就成為他們到處追捕的獵物了,我不能再住那家客棧了。」
阮玉聽得神情連連震動,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少俠,大刀會的那位姑娘--」
「走了,身手高絕,來去如風。」
阮玉道:「那一定是她了。」
「兄弟知道她?』
「我們聽說過大刀會的首腦人物是個女的,神秘詭異,武功高不可測,可就是從來沒有見過她!
「呃!」
阮玉看了兩具屍首身後飄動的紅綢一眼,才說道:「他這哪是義伸援手,簡直就是坑害了您了。」
李燕月道:「這本就是她高明的一步棋,既伸了援手,也造成了誤會,她邀我加盟大刀會,我沒答應,不過她不會不知道的,她認為我走投無路的時候,一定會投向她大刀會!」
「恐怕她算計錯誤,打錯了算盤,您沒告訴她您的身份?」
「沒有,我連洪門天地會都沒讓他們知道。」
阮玉欠身道;「本幫本分舵至感榮寵。」
李燕月道:「兄弟,自己人就不要客氣了。」
阮玉道:「那麼您今後--一」
李燕月道:「你總不至於認為我會怕索尼的那些廢犬吧?」
阮玉道:「那是當然,就是虜都鐵騎盡出,又豈奈您何?只是,您總該有個去處。」
「怎麼貴分舵怕找不到我。」
「當然不是,除非您有意躲著我們,我的意思是說--」
活說到這兒,阮玉突然猶豫了一下,住口不言。
李燕月道:「你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不說下去?」
阮玉道:「您一定有您的道理,有您的安排,我不敢多問。」
李燕月道:「兄弟,咱們不外,有什麼話你儘管說就是也許有些事我想不到。」
阮玉又遲疑了一下:「少俠,萬一我說的不中聽,或者您認為不可行,跟我二叔他們,您可干萬別提--」
李燕月失笑截口:「不管怎麼樣,我就全當你沒說,這樣行麼?」
阮玉窘笑道:「我就是這意思。」
李燕月只覺得阮玉這個半大孩子很純真,很可愛,笑道:用麼你說吧,我聽著呢!」
阮玉突然收斂了笑容,一整臉色,肅容道:「少俠,您為什麼不投到索尼手下去?」
李燕月心頭一震道:「我投索尼手下去,什麼意思?」
「您一定懂我的意恩。」
「不要管我,我要聽你的。」
阮玉道:「福臨出家,玄燁年歲小,索尼等四個內大臣輔政,明顯地上欺虜主,下壓群臣,您到索尼他們身邊,進行匡復豈不是更方便。」
李燕月心神震動,凝視阮五,久久才道:「兄弟你的心智超越了你的年紀,對你我又多認識了一層。」
阮玉忙通:「少俠我只是這麼想,也許幼稚可笑。」
「不,兄弟。」李燕月道:「不要客氣,更不要妄自菲薄你說的是理,而且絕對是上策,我不是沒有想到過,可是--」
阮玉道:「可是怎麼?」
李燕月沉默了一下道:「兄弟,你可知道,真要是那麼做,我要受多大的罪,多大的苦?」
阮玉一怔:「這我倒沒想到--」
李燕月道:「如果我那麼做,一定要假戲真做而且絕對不能讓人知道,那麼一來,一定會有不少人誤解我,甚至於欲置我於死地,除之而後快,危險、死,我都不怕,我只怕到時候受不了那種被世人誤解的--」
阮玉截口道:「少俠,您執掌四月令,如果您不是處處過人,令主不會選您繼承衣缽,不會讓您肩負這麼艱巨的重責大任。」
李燕月道:「兄弟,我畢竟是個血肉之軀的凡人啊。」
阮玉強笑一下道:「少俠,您就全當我沒說--」
李燕月抬手輕拍阮玉肩頭,含笑道:「我會全當你沒說不過兄弟,咱們約法三章,萬一有一天我真這麼做了,你得替我守秘--」
阮玉忙道:「少俠--」
「聽我說。」李燕月道:「你不僅要替我守密,還得做到一點,那就是不管我受什麼罪吃什麼苦,你都得忍著,絕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一個字,否則你雖然是救了我但是你毀了我的心血,也影響了整個匡復大計,做得到麼?」
阮玉惶然地道:「少俠,您--」
「別多說,回答我一句,做得到做不到?」
阮玉眉宇間突然泛起一片堅毅之色。
他毅然點頭道:「少俠,我做得到。」
李燕月道:「兄弟,這不是兒戲,說到就要做到,一定要忍到底。」
阮玉毅然道:「少俠我年歲不大,可是您說過,我的心智超越了我的年紀。」
李燕月又拍了拍阮玉,道;「好吧,你回去吧,我托的事繼續替我辦,萬一找不著我,我會主動跟貴分舵聯絡。」
阮玉臉上一片肅穆之色,凝望李燕月片刻,恭謹一躬身:「阮玉告辭!」
二話沒多說,騰身倒射而起半空中一個滾翻,飛射不見。
望著阮玉的逝去處,李燕月臉色一片凝重,唇邊問起了輕微的抽搐--
口 口 口
盞茶工夫之後,李燕月平提著簡單的行囊,劃破了寧靜夜色,射落在神力鷹王府的後院落之內。
鐵王的四護衛果然了得,李燕月的腳剛沾地,一聲暴喝劃空傳到:「什麼人竟敢夜闖神力鷹王府。」
李燕月揚聲道:「李燕月求見王爺。」
兩名猛護衛挾帶勁風掠到。
夜色裡傳來了鐵王震人耳鼓的豪壯話聲:「燕月,快進來。」
兩名猛護衛落地躬身:「李爺,有請。」
李燕月欠身道:「不敢,有勞。」
兩名猛護衛大步帶路。
鐵王的魁偉身影,已出現在書房門口,燈光把他的影子映在地上更顯高大攝人。
李燕月要抱拳。
鐵王一把拉住了他:「咱們之間不來這一套。」
隨話把李燕月拉進了書房,然後又輕喝道:「備酒。」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16:19
李燕月忙道:「不,王爺,我說幾句話就走。」
鐵王道:「就是你馬上走,也得喝一杯,去,備酒。」
另只手砰然一聲關上了書房門。
關上門再看李燕月手提行囊,鐵王先是一怔,繼而又笑,但旋即又斂去笑容:「說幾句話就走,你不是上我這兒來往的?」
李燕月把索尼派人找他的經過,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鐵王臉色大變,鬚髮過張,目射威稜,砰地一巴掌拍在書桌上,半張桌子被他硬生生拍得四分五裂,桌上的東西的掉了一地:「索尼他欺人太甚--」
「王爺!」
護衛聽見聲響,到了門外。
鐵王想喝:「給我備馬。」
李燕月忙道:「慢著。」
鐵王道:「老弟--」
李燕月道:「王爺,我來見您,只是為稟告您,我改變了生意,打算見索尼去。」
鐵王一怔:「怎麼說,你--」
「京城雖大,沒有我容身之地,我怕了他,服了他,只看他還要不要用我。」
鐵王神情猛震,環目暴怔「老弟,你--」
「王爺,我心意已決。」
鐵王伸出毛茸茸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李燕月的胳膊,厲聲說道:「李燕月,你要背棄皇家麼?」 讀書論壇
李燕月淡然說道;「王爺,我輩輕死重一諾,既然接了遜皇帝的信物,我絕不會失信於遜皇帝。」
「可是你……」
「王爺,去見索尼,投向索尼就是背棄皇家?您也未免太想不開了。」
鐵王一怔:「老弟,你是說--」
「王爺,遜皇帝把這個重責大任交付給我,足見他很信任我。」
鐵王環目炯炯,凝注著李燕月,眨也不眨,突然他環目猛睜,叫道:「我明白了,你這是要--」
李燕月截口道:「王爺明白了就好,何必非嚷嚷得讓大家都知道不可?」
鐵王一陣激動鬆了李燕月的胳膊,抓住了李燕月的手:「老弟,鐵海東慚愧,遜皇帝都信得過你,而我竟然--」
李燕月道:「王爺,這也是人之常情,誰叫你對皇家赤膽忠心--」
鐵王緊緊抓著李燕月的手:「老弟,你怎麼突然想起--」
「剛才不是稟告您了麼,等於是索尼引我走上這條路的。」
「難道說沒有別的辦法?」
「有,但是恐怕不比這一條路好。」
鐵王道:「老弟這條路險阻大啊!」
「我知道,只是,王爺,世界上的路,並不是條條都是平坦康莊。」
「老弟」
「王爺,我心意已決您就別再說什麼了,我只是來稟告您,這件事,不論朝廷上下、宮裡宮外,只有您一個人知道,也只能讓您一個人知道。」
「太后跟皇上--」
「可以讓太后跟皇上知道,但是不能讓他們知道真相。」
「那不是讓他們誤會?」
「他們越誤會,對我的幫助越大。」
鐵王臉色一變:「可是這麼一來,老弟,你要擔多大責難用多大仇恨。」
「王爺,我都想到了,但是我不計較,只有一點,您得幫我個忙。」
「老弟,你只管說,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您得設法攔阻太后、皇上,尤其是玉倫郡主揭露我的身份。」
「你放心,那怎麼會-一」
「王爺,一旦我走上了這條路等於賣身投靠,公然與皇家為敵,在拿我無可奈何的情形之下這是很難說的,尤其是玉倫郡主她性剛烈,也心直口快。」
鐵王呆了一呆道:「我沒想到這一點,不過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
「還有您,不管將來我惹多大的責難,招多大的仇恨,你不但得忍,最好還跟別人一塊兒責罵我、仇恨我。」
「這……」
「王爺這是為了皇家,為皇家,必須有人做某種犧牲。」
鐵王吸了一口氣:」話是不錯,但為什麼是你?」
「因為遜皇帝找上了我,因為我接了遜皇帝的信物。」
鐵王沉默了一下,威儀通人的臉上,閃過一絲抽搐,一點頭道:「好吧,我答應你。」
只聽外頭有人恭聲道:「稟工爺,屬下告進。」
「進來。」
一聲疾應,兩名猛護衛端著酒菜走了進來,把酒菜往小几上一放,躬身一禮,又退出去。
鐵王過去的上兩杯酒,舉杯道:「老弟,我要敬你三杯!』
「風蕭水寒?」
「不,像漢壽亭侯關老爺斬華雄。」
李燕月道:「我敬領王爺三杯。」
兩個人一連仰乾了三杯。
鐵王道;「痛快!」
李燕月道:「王爺,我該走了。」
「這麼急?」
「早一點早除他們,晚一點晚除他們。」
「好吧,反正你遲早要走--」
一頓接問道:「你是打算--」
李燕月道:「直奔神武營。」
「我送你出去。」
「不,王爺,我怎麼來怎麼走。」
『那--你多小心,多保重。」
「多謝王爺!」
李燕月躬身一禮,轉身就走。
只聽鐵王沉聲道:「老弟。」
李燕月停步回身。
鐵王臉上一片肅穆,鬚髮皆張道:「鐵海東算得上是個皇族,請受我一拜。」
他一擦施子下擺,就要拜下。
李燕月眼明手快伸手架住道:「王爺這是折我?」
別看鐵王高大魁偉,號稱神力,如今竟拜不下去。
他急得圓睜環目道;「老弟--」
李燕月道:「王爺,等事成之後,我自會向皇家要求賞賜,到那個時候,王爺能幫我美言幾句,我就很感激了。」
鐵王聽得一怔。
李燕月收手轉身很快地走了出去。
鐵工緩緩站直那魁偉身軀,望著遮斷了李燕月身影的門,臉上又是一片肅穆。
口 口 口
片刻工夫之後,莊嚴、宏偉,隱透懾人氣氛的神武營前,來了個英挺起拔的年輕人,手裡還提著簡單的行囊。
他--正是李燕月。
兩盞大燈照明下神武營站門的是四個提刀黑衣漢子,老遠就聽他們哈喝上了:「什麼人?站住!」
李燕月聽若無聞,直走過去。
暴喝聲中站在石階上的四名黑衣漢子掠下來兩個,二話不說,掄起對用刀背當頭就砸。
這不算什麼,禁軍諸營,除了巡捕營歸九門提督外,其他的包括侍衛營在內,都歸四輔政大臣帶領,眼裡哪還放得下人,用刀背砸,已經算是很客氣了。
李燕月抬手一書,格上手腕,震退了兩個黑在漢子,石階上那另兩個,立即也掄刀掠了過來。
李燕月淡然道:「等一等,我要見索大人。」
四個黑在漢子一怔,一個道:「你是於什麼的?要見索大人?」
「李燕月。」
「李燕月!幹什麼的?」
顯然,到目前為止,神武營的人,並不全知道李燕月,也就是說,索尼要找李燕月,以及陶然亭傷了兩個神武營高手的事,還沒有傳開。
李燕月道:「江湖人,就是索人人要找的那個江湖人。」
「 索大人要找你」
「不信你可以進去問問。」
「那你就跟我進去吧, 反正不怕你說假話。」
說話的黑衣漢子轉身往大門行去。
李燕月跟了過去。
另三個,則緊跟在李燕月之後。
那黑夜漢子帶著李燕月進了神武營側門。
只見神武營的前院深廣異常,東西兩排房子,都透著燈光,中間的院子,除一條石板路外,其餘的部分平鋪細沙,像個大練武場。
這時候院子裡沒人練功,也沒人走動了,只有幾個當值巡夜的,還在暗影星站著。
黑衣漢子讓李燕月在外頭等著,他拐進了東邊把頭一間屋子裡。
轉眼工夫,屋子裡出來三個人,連同剛才那黑衣漢子共是四個,手裡都提著刀。
為首一個是個四十來歲的壯漢,濃眉大眼,一臉絡腮鬍。
他上下一打量李燕月 道;『你叫李燕月?』
「不錯」
「在陶然亭惹出人命的是你?」
李燕月一怔,但他旋即點點頭道:「不錯。」
絡腮鬍壯漢眼一瞪,揮手沉喝:「拿下。」
另三個閃動疾掠,四個人立即圍住李燕月。
站在暗影裡那些當值巡夜的,也立即奔了過來。
李燕月道:「我是來見索大人的。」
「索大人下了令,要你的命。」
話落四把單刀直遞疾劈李燕月。
李燕月人在中間,身形微間竟同時避過了四把刀,道:「你們拿下我,不也是讓我見索大人麼?」
絡腮鬍壯漢道;「你做夢,神武營要一刀一刀宰了你。」
四把單刀帶著勁風又劈了過來。
李燕月雙眉微揚道:「我不信見不著索大人。」
伸手一拉長劍出鞘,振脫一抖,金鐵交鳴,四把單刀立即蕩了開去。
叱喝聲中,當值巡夜的加人戰鬥,十把單刀齊指李燕月。
李燕月只出了兩劍,十把單刀四把落地,六個人踉蹌暴退。
只見燈光明滅,人影閃動,兩邊屋子裡的都出來了,天,黑壓壓的 片,近百,有的空手,有的提著單刀。
絡腮鬍壯漢單刀一指李燕月,大叫:「他就是陶然亭傷了咱們兩個弟兄,索大人下令捕殺的那個李燕月,如今竟闖進咱們營裡來了,大夥兒剁他。」
一聽這話,叱喝之聲四起,近百個人一起湧了過來。
李燕月震聲喝道:」我是來見索大人的,你們最好不要逼我傷人。」
近百個人被李燕月喝得湧勢一頓,但是這些人狂妄慣了,此時此地交怕誰,只一頓之後隨又湧了上來。
李燕月一扔行囊,舉起手中長劍。
跟著就是一場不可避免傷亡的搏殺。
「住手。」
~聲蒼勁沉喝傳了過來。
近百個『神武營』的人,立即往兩邊退去,讓出了那條通往後的石板路。
李燕月抬眼望去,只見那條石板路上一前二後地走來三個人,後頭兩個,是兩個利落打扮的陰沉中年漢子,腰裡鼓鼓的,一看就知道藏著傢伙。
前頭一個,是個身穿長袍的老者,老者五十多年紀長眉細目,隆准薄唇,兩眼精芒外射,不但是個內外雙修的高手,還是個極富心機的人物。
近百個人恭謹躬身:「統帶。」
敢情是「神武營」的統帶。
「神武營』的統帶,居然是個高手。
長袍老者冷漠無情,聽若無聞,一直走到李燕月面前丈餘處才停住,冷冷地看了看李燕月.道:「怎麼回事,他是什麼人?」
絡腮鬍壯漢上前躬身:「稟統帶,他就是那個李燕月?」
長袍老者臉色一變,細目猛睜,精芒暴的「你就是那個劍斃人熊,蒙官家召見,索大人有心重用,你卻不識抬舉,傷我兩兄弟的李燕月?」
「不錯,我是李燕月--」
「好大的膽子。」
「統帶,我話還沒有說完。」
「你還有什麼話說?」
「傷『神武營』那個人的不是我。」
「是你的同黨也一樣。」
「沒有什麼同黨,貴營派出去的人應該知道,那是『大刀會』--」
「怎麼知道你不是『大刀會的人?」
「如果我是『大刀會』的人,還敢到『神武營』來麼。」
「大刀會』若不是你的同黨,他們怎麼肯為你掉這個手?」
李燕月道:「我說說幾句,是實話,統帶請原諒,像『大刀會』那一類的組合,統帶應該知道,不管是誰,如要是官府對付的對象,他們都會伸援手,因為他們以前明遺民自居,對付的就是大清朝廷。」
長袍老者厲聲道:「大膽,就憑你這句話,可以認定你是個叛逆無疑,給我拿下。」
如雷般轟然一聲答應,那些「神武營」的高手要動。
李燕月抖手一劍,劍花九朵,立現劍尖,他同時喝道:」等一等。」
震懾人的不是李燕月的喝聲,而是抖出的九朵劍花,這是劍術最高的造詣,試問誰敢先櫻其鋒!
眾「神武營」高手行動之勢為之頓了一頓。
你武營』的統帶,內外雙修,是個識貨的大行家,臉色也為之勃然一變。
就在眾『神武營』高手,行動之勢一頓,那位統帶臉色一變之際,李燕月接著冷然道:「統帶,不要逼我流血五步,非讓『神武營』伏屍到處不可,就算我是個叛逆並不是索大人四位的叛逆。」
長袍老者道:「這話怎麼說?」
「我來投效索大人,當然不是京大人四位的叛逆,可是那麼一來,不就成為了皇家的叛逆了麼?」
長袍老者白了瞼,滿瞼都是驚恐神色:「你好大的膽子,你好大的膽子,先前找你你不願來,為什麼現在--」
李燕月道:「我不願意說好聽的,我是被逼得走投無路,只好來投效索大人。」
「你被逼得走投無路了?」
「老實說,『大刀會』的人想拉我去,是我不肯去。」
「既然有處可以容身,你為什麼不去?」
「我若是到『大刀會』去,不但真成了叛逆,不但一輩子當定了叛逆,而且也注定一輩子不會有什麼大成就了,打打算盤划不來,統帶以為然否?」
長袍老者一聲冷笑道:「原來你是走投無路了,才到『神武營』來,遲了,自從有『神武營』以來,還沒有人敢正眼看『神武營』一下,你居然敢傷我「神武營』兩名弟兄--」
長施老者道:「我知道,可是你不能否認,他們是因你而死,這個罪要是不加以懲治。以後誰還會把『神武營』放在眼裡,大家一起動手,給我剁了他。」
又是轟雷般一聲答應,但是這轟雷般的答應之聲剛起,一個話聲從後頭傳了過來,答應之聲恍若轟雷,但是這個話聲卻是清晰可聞:「索大人有令,著『神武營』統帶帶領李燕月晉見。」
就這麼一聲,剎時全場鴉雀無聲,長袍老者立即恭謹躬身『是』
站直身軀,望著李燕月目射冷電:「算你造化,交出你的兵刃,跟我來。」
李燕月哪在乎交出兵刃 當即長劍歸鞘,順手遞向站在不遠處的絡腮鬍壯漢道:「交給你了,等下我再找你拿回來。」
微一扼腕,將那柄帶鞘的長劍扔了過去。
絡腮鬍壯漢伸手接住,看他挺壯的不是,接劍在手,腳下不穩,一個踉蹌退了兩三步,他臉色都變了。
長袍老者看在眼裡神情也為之震動,但他旋即就恢復了正常,道:「跟我來。」
他轉身往裡行主。
李燕月邁步跟上。
原在長施老者身後的兩個陰沉中年漢子,則一左一步緊傍著李燕月。
當然,這是以防不測。
李燕月視若無睹,沒事人兒似的。
踏著腳下那條石板路,跟在長施老者之後,穿過一扇門,進入了後院。
後院的景象,氣勢跟前院大不同,佔地比前院還大,而且樹海森森,深不知有幾許,除了兩旁幾間房屋之外,樹海中燈光點點,不知道還有多少房舍。
戒備更森嚴,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清一色的帶刀黑衣漢。
順著畫廊,進入森森樹海,東北角燈光特亮。
從畫廊上望過去。那是一間敞軒似的房舍。
廊上散立著七八個腰裡藏著傢伙的,門外院子裡站著兩排親兵,遠一點還有帶刀的黑衣漢子,真個是如臨大敵,深宮大內的禁衛,也不過如此。
離門口還有十來步,長袍老者道:「你在這兒等等。」
李燕月沒把索尼當回事。可是做官的大不同,長袍老者說完話之後,加快步後走過去,拐進敞軒,只一下,他又出來了,站在敞軒門口,高聲道:「索大人有令,李燕進見.」
李燕月沒答腔,邁步走了過去,然後由長袍老者陪著進了敞軒。
敞軒裡五個人,索尼一身便服,居中高坐,四角各站著一名便裝老者,一個個且射精光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都是好平而且是貼身護衛一流。
長袍老者恭恭敬敬的上前道:「稟大人,李燕月到。」
索尼臉上沒表情,微抬手擺了擺。
長袍老者哈腰退後。
李燕月抱拳躬身:「見過索大人。」
索尼冰冷道:「李燕月,你可懂禮數?」
李燕月道:「我以為大人要的是能賣命的高手,不是腰腿兩軟的磕頭蟲。」
索尼一拍桌椅扶手:「大膽。」
李燕月道:「江湖人一向不拘小節沒想到索大人會在禮數上苛求,早知道如此,草民寧可無處容身也不來這兒了!」
他轉身要走。
「站住!」
索尼只一聲輕喝,站在靠外兩角的兩名老者,跨步閃身,行動如風,並肩封住了門。
李燕月沒往後看,站在靠裡兩角的兩個老者,也急快的到了索尼身後。
當然,這是防李燕月反撲。
李燕月雖然沒有回頭看,可是他知道,因為他聽的清清楚楚,他道:「索大人以為這兩個攔得住草民?」
「這兒是『神武營』沒有老夫的話,不信你走得了。」
「如果大人允許我願意試試,也可以讓大人看看,草民是憑什麼來投效的。」
李燕月緩緩轉回了身。
索尼一雙陰駕目光緊盯著他:「傷『神武營 兩個弟兄,為什麼你又來了,這些老夫不願再問,老夫只在意一個人的能力跟忠誠--」
「能力好辦,忠誠卻不是一時--」
「不難,老夫很快就能知道你是否忠誠,你給我殺一個人,以他的頭,做你的進身階!」
「草民可以為大人殺一個人,但草民不原以他的人頭,做為草民的進身階。」
「為什麼?」
「草民不願意靠任問人。」
「你不是靠任何人,是靠你自己。」
「那是大人的看法,草民的看法不是這樣的。」
「老夫可以不管你的看法,只你去幫老夫殺這個人就行!」
「大人吩咐下來就是。」
「鷹王鐵海東。」
李燕月心神一震,旋即微笑:「容易,草民准保天亮之前,帶回鐵王的人頭,不過也請大人四位早做打算。」
「你要老夫等打算什麼?」
「準備防範駐在關外的蒙古精銳鐵騎。」
話落,他轉身要走。
索尼又喝道:「等一等!」
李燕月停步回身。
索尼道:「你好心智,讓老夫沒辦法測出你是否忠誠!」
「大人明鑒,草民只是實話實說.」
」不過你最好明白,我們四個的對頭,不只鐵海東一個!」
「大人盡可以挑沒顧慮的。」
「你真願意去做?」
「江湖人沒有不手沾血腥的何在乎多這一個。」
「你真能--」
「大人要自民帶回人頭來,是不?這應該做不了假,瞞不了人!」
索尼深深地看了李燕月一眼,道:「但是,除了鐵海東,別個我們四個都沒放在眼,也就是說,只有鐵海東才是我們的眼中釘,才是我們最大障礙,所以,別個,也就沒有讓他們死的必要了。」
李燕月道:「大人明智,既是別人的死對大人四位毫無價值,當此需要人心歸向之際,草民以為最好還是不要殺人。「
索尼哼哼兩聲道:「你這是杜絕我試驗你是否忠誠之路。」
李燕月道:「草民斗膽,以為明智如大人者,不該說這種話。」
「什麼意思?」
「試驗某個人對四位是否忠誠的方法很多,表現忠誠也不是殺人一途,以草民看,以殺人來試驗忠誠,表現忠誠,應該是等而下之最低劣的方法。」
索尼臉色微變,『呢』了一聲。
「不過--」
「不過怎麼樣?」
「不過大人若是堅認為草民不為大人殺人,就不足以表現對四位大人的忠誠,那麼,草民仍願意以大人的意願及方法,來表現草民對大人的忠誠。」
索尼冷笑道:「你的確很有心智,說這是等而下之最低劣的方法在先,然後再讓老夫用這種方法,你豈不等於是罵老大麼?」
李燕月道:「草民不敢,只是既然來投效大人,就應該有聽進諫並為四位大人謀,還望大人明鑒。」
索尼冷冷一笑道:「老夫認為你頗具心智,但是你不要在老夫面前賣弄你的心智,那對你沒有什麼好處。」
「大人具大智慧,草民怎麼敢!」
索尼道:「不管你怎麼說,老夫仍要以殺人來試驗你的忠誠。」
李燕月心裡一緊,道:「草民剛說大人執意如此,草民仍願意以大人的意願及方法,來表現草民對大人的忠誠。請大人吩咐就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19:20
第八章
索尼又深深地看了李燕月一眼,道:「老夫四個最大的阻礙,最大的眼中釘是鐵海東,鐵海東既不能輕動,動別個毫無價值,所以老夫不要你殺宦海官府裡的人--」
李燕月道:「那麼大人是要草民--」
「『大刀會』傷我『神武營』兩個弟兄,你以為這幫叛逆該不該繩之以法,該不該殺?」
李燕月心頭微一震,道:「該,千該萬該。」
「那麼,你就給老夫去消除這個『大刀會』吧!」
「草民敢不敬遵,無如在執行大人所交代的任務之前,草民還有下情,卻不敢不貢獻於大人你。」
索尼淡然道:『你說。』
「所謂叛逆,他們叛的是大清朝廷,而不是大人四位,那麼大人一旦對他們採取行動,是不是會導致他們對大人四位……」
索尼冷冷一笑:「這一點老夫想過了,不管怎麼樣,他們絕不會倒向皇家,至於是否會導致他們轉過劍頭來對付老夫等,他們又豈奈何得了呢?老夫是何怕之有,將來老夫等一日當國,他們叛的仍是老夫等都是一樣,所以老大對付他們,並沒有任何顧慮。」
「既是大人沒有顧慮,草民對大人交付的任務,自當盡心盡力去執行,只是大人既稱要將他們繩之以法,那麼以草民的身份去執行這個任務,是否師出無名?」
索尼臉色微沉道:「李燕月,你是不是太囉嗦了?」
「草民不得不先站穩自己的腳步--」
索尼怒聲截口:「你到底打算不打算投效老夫?」
「大人到底打算不打算重用草民?」
「李燕月,你要放明白,有能耐的人很多,老夫不一定非用你不用!」
李燕月淡然道:「大人,同樣的,天下之大,不乏去處,草民也不一定非吃大人這碗飯不可的。」
索尼一拍桌椅扶手道:「你要知道,像你這種人,老夫若是不用,也絕不留!」
李燕月道:「大人已經這麼做過了。」
「此時此地,不同於往昔,不同於別處。」
「在草民看來,都是一樣。」
「大膽--」
「大人,草民是實情實話,甚至,草民以為,今夜的情勢,對草民有利的多。』
索尼微一怔:「你以為,此時此地的情勢。反而對你有利?」
李燕月道:「不錯。那是因為此時此地有大人在草民眼前,草民伸手可及。」
索尼身後的兩名老者臉色一變,又向索尼靠近了一步!
索尼臉色也一變但旋即就恢復正常:「你想流血五步?」
「大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你有這個把握?」
「草民願拿自己這條命當賭注,大人是否願意試試?」
索尼兩眼暴睜,但卻突然仰天大笑:「好,好,好,李燕月,自老夫輔政以來,還沒有人敢對老大說這種話,衝著你這份膽識,老夫就破例先行收用,後試忠誠--」
話鋒一頓,凝望李燕月:「你打死過人熊,沖這一點,也破例不試你的武功,賞你個『神武營』的班領--」
李燕月截口道:「草民要知道,班領是何等職務,上頭還有些什麼人?」
索尼道:「告訴他。」
長袍老者躬身恭應,轉望李燕月:「『神武營』是『禁軍八營』之一,大內有『侍衛營』、『神武營』職掌內城禁衛,但自索大人兼領『神武營』以來『神武營』就職掌京城一帶之安寧,九門提督轄下還有『緝私營』但『神武營』之權勢遠在『查緝營』之上,營內編製仿『侍衛營』十人有一班領,每十班有一大班領,『神武營』共廿班,有兩個大班領兩個大班領之上有總班領,總班領之上就是統帶了。」
李燕月靜靜聽畢,轉向索尼,道:「蒙大人思典,不試草民武功,但是草民斗膽,卻要領教一下兩位大班領跟總班領,究竟有什麼過人的能耐,驚人的絕學。」
索尼目光一換,道:「你是嫌老夫賞你的這個班領太小?」
李燕月道:「草民不敢,雖知自己是剛進『神武營』,但草民以為,大人應該用人唯才。」
「李燕月。你不過只是打死一隻人熊。」
「草民能降龍伏虎,大人應該看一看。」
「你好大的口氣。」
「耳聞是虛,眼見應該假不了。」
「要是你的武功不及兩個大班領呢?」
「草民敬領大人賞賜絕無怨言,但是,兩位大班領若是不如草民呢?」
「老夫就破格耀用,賞你個大班領。」
李燕月一躬身道:「多謝大人。」
索尼以奇異的眼光看了看李燕月,抬手道:「召兩個大班領。」
長袍老者恭聲答應,立即把話傳了出去。
轉眼工夫,雄健而疲快的步履聲響動,敞軒之內,並肩轉進兩個人來,一個是身軀魁偉高大的紅服老者,一個是個中等身材的白胖老者。
不管是身軀魁偉高大的紅臉老者也好,中等身材的白胖老者也好,從這兩人步履、神情、目光,李燕月一股就著出,這兩個確實是內外雙修的一流高手。
只見他兩個向著居中高坐的索尼恭道施禮:「卑職彭烈,白振翅見過大人。」
索尼始了抬手,道:「薄一飛,告訴他們倆。」
薄一飛原來就是那位身穿長袍的統帶,他恭聲答應,立即把召二人來見的原因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中等身材的白胖老者白振翊倒沒怎麼樣,那位魁偉紅臉的彭烈可就勃然色變了,霍地轉盼望李燕月:「你就是李燕月。
「不錯.」
「你今年多大年紀?」
李燕月道:「彭大班領,年紀跟武功高低的夫系不大,有人壽登八十,大不如一個年輕小伙子。」
彭烈雙眉一軒:「說得好。」
轉向索尼躬了身:「大人卑職有個不情之請。」
「說。」
「一日交手,輕重難以把握,倘有所失誤--」
李燕月截口道:「真正高手,應能放收自如,從彭大班領的這句話,就可知道大班領的武功造詣不怎麼樣,不過我仍願答應大班領的任何要求。」
彭烈那張紅臉為之一白。
索尼道:「老夫做主,不計死傷,你們動手吧!」
索尼算盤打得精而且狠,倘若李燕月不敵,死這麼一個算不了什麼,倘若兩個大班領不敵,證明李燕月足堪重用,犧牲個大班領,又有什麼不值得的?
李燕月何許人?自是胸中雪亮。
白振闖不知道怎麼想。
彭烈卻目閃異采,忙向索尼躬身:「多謝大人恩典。」
說完了話,他往後退了一步,與白振翊站了個並肩,側著臉又道:「老白,咱倆誰--」
一個『誰」宇剛出口 李燕月那裡截了話;「不必分什麼前後,我看兩位大班領一起來吧!」
此言一出,不但座上索尼聽得一怔,就連那位統帶跟索尼的貼身護衛,那四名黑衣老者也無不色變。
當然,彭烈更是氣得一張臉煞白,就連城府頗深,喜怒難見於顏色的白振翊,也臉色微變,雙眉連軒。
李燕月這話說得委實狂了些,既然能當上「神武營」的大班領,武功修為便是一流中的一流,放眼天下武林,也挑不出一兩個敢獨力邀鬥兩個「神武營」大班領的,而如今,這年紀輕輕,不過打死只人熊的李燕月,竟敢同時向兩名大班領叫陣,尤其是在這種由索尼做主。不計死活的情形下,委實狂得可以,委實令人替他暗捏冷汗緊揪心。
敞軒之中,有著一剎那間的如死靜寂,那皆因李燕月一句驚天動地,震撼人心的狂言。
但在這一剎那間之後,白振翎發出一聲冷哼,彭烈矗起一聲厲喝,冷哼、厲喝之後,雙雙同時發難,兩個人一左一右,閃動身形,各劃半弧撲向李燕月,彭烈是拳擊,白振翎是掌劈,一上手就是殺著,一上手拳風掌影就罩住了李燕月週身的諸大穴。
李燕月身形飄閃,連躲三拳三掌,道:「禮讓三招已畢我要還手了。」
話聲一落,身法更疾,只見三條人影迅如奔電,騰翻交錯,就在索尼面前,還不到三丈方圓之地,展開了一場名雖競技,實則生死交關的搏鬥。
這一場搏鬥不但關係著雙方的名位,而且關係著雙方的生死雙方自是各施所長,全力以赴。
「神武營」的人都知道,這是自有『神武營』以來,所見過的最激烈的一場搏鬥,也是『神武營』內,被允許的一場合法拚命,所以,自索尼以下,無不屏息凝神把目光緊緊的盯在那三條閃電交錯,分不出是誰的人影之上。
突然,兩聲悶哼,人影疾閃倏分,李燕月、彭烈、白振翎三個人站在三個方向,垂手站立,紋風不動。
乍看,不見高下,難分勝負。
但是,李燕月從容泰然,氣定神閒。
而白振翊一張胖瞼白得不見血色。
彭烈一張紅瞼卻是鐵青。
在場的行家已看出勝負,各人暗自心驚,誰都沒說話。
索尼是個門外漢,忍不住問道:「你們,誰贏誰輸了?」
彭烈、白振翎沒說話。
李燕月也不作聲。
索尼又道:「薄一飛,你說?」
那位「神武營」的統帶忙欠身道:「回大人,兩位大班領各中李燕月一掌。」
他說得夠技巧,沒說輸的是彭、白兩個大班領。
當然,索尼聽出來了,猛可裡往起一站,但旋即他又坐了下去,驚異地瞪著李燕月:「我沒想到,我沒想到,李燕月,我賞你個大班領--」
李燕月道:「不,請大人收回成命。」
索尼跟薄一飛都一怔。
索厄道:「收回成命,你什麼意思。」
李燕月道:「目前,燕月只想幹個班領。」
「你只想--難道你沒贏。」
「不,勝負統帶已經稟報過了。」
「那你--』
「燕月只是讓大人知道,以燕月之武功,足以干個大班領,但彭、白二位都是領導弟兄們多年的,帶人,不能全憑武功,還要有德威才能,就像大人您,兼領『神武營』。誰敢不服。」
他一句話棒了兩方面三個人,官場俱是名利爭,彭、白二人最擔心的是丟官罷職,顏面性命還在其次,如今一聽李燕月不但不爭他們的名位還捧他們一捧,臉色好看,心裡大是受用,也馬上對李燕月產生了好感,適才那股怨恨,也立即雲消霧散一筆勾。
其實,以李燕月目前的威勢,再加上索尼的任命,誰又敢不服。
他所以這麼做,不過是以退為進,不過是收買人心。
事實上,他已得到了彭、白二人的欽佩、好感,也就等於得到了廿名班領、所有『神武營』人的欽佩好感。
同時,他也更贏得了索尼的歡心。
只聽索尼哈哈大笑:「好,好,難得你這麼謙虛,就依你,不過你放心,來日方長,只要是人才在老夫手下是絕不會埋沒的,那麼你這個班領--」
「大人,燕月還有個不情之請。」
「說,你說。」
「燕月這個班領,不必指定非哪一班不可,這個班領是額外的,沒事的時候不說,一旦有事可以調用任何一個班的弟兄,不知道您認為怎麼樣?」
索尼瞪大了一雙老眼,還沒說話門
薄一飛欠身道:「稟大人,李燕月不但顧慮周到,而且這麼一來,全營弟兄也可以活用,確是個好辦法。」
索尼一拍座椅扶手道:「好,李燕月,依你。」
李燕月欠身道:「謝大人。」
索尼望著薄一飛道:「交代下去,該辦的事馬上給他辦。」
薄一飛欠身道:「卑職馬上去辦。」
所謂該辦的事不外是膳宿、腰牌、薪俸、穿戴等。
索尼馬上轉望李燕月:「李燕月,現在--」
「稟大人,『大刀會」的事,卑職自當盡心盡力,但是是否可以請大人限定個時日,也好讓卑職先認識一下營裡的弟兄,以便調用。」
索尼皺眉遲疑。
彭烈突然躬身道:「稟大人,現在夜已深了,也不急在這一刻。」
李燕月收買人心的工作,馬上見效了。
索尼一點頭道:「好吧,不過,明天正午以前,一定要行動。」
李燕月欠身道;「謝大人。」
索尼一整臉色道;「李燕月,從現在起,你是『神武營』的人了,現在老夫要告訴你,「神武營」的營規,可是嚴厲得很!」
李燕月道:「卑職省得,不過大人放心,『神武營』的營規,永遠不會降臨到單職身上。」
「但願如此,你們去吧,薄一飛留下。」
「是。」
恭應聲中,彭烈、白振竭、李燕月三個人退出了敞軒。
一出敞軒,彭烈立即握住了李燕月的手臂,滿臉誠懇地道:「你老弟的這份情,我們領受了,也不多說什麼了,叫你一聲老弟也不算--」
李燕月道:「兩位老哥哥要是看得起,愛怎麼叫就怎麼叫。」
彭烈一陣激動:「好,這聲老弟我們是叫定了,你老弟--咱們別在這兒站著了,上--老白,你說,上你屋還是上我屋?」
白振翊永遠那麼冷靜:「上你屋去吧,我還有些公事要趕辦,等辦完了我再過來看李老弟好了。」
「好,那你忙你的去吧,走,老弟,我屋裡坐去。」
彭烈拉著李燕月,跟白振詡分了手。
大班領的住處,各在一個跨院裡,彭烈在東,白振詡在西。
跨院雖小,蠻清幽,屋下大,可是應有盡有。
說是住處,其實也兼辦公!
說辦公,這些人是不用辦什麼公的,禁軍幾營級一樣,文讀另有文職人員負責,這些人則只管「行動」。
大班領是不同,還有一個聽差的。
往下一坐,彭烈就吩咐備酒菜。
李燕月忙攔:「老哥哥--」
「你別說話,我平常沒事就喜歡喝兩杯你全當陪我了,咱們以幾杯水酒重新訂交。』
彭烈盛情可感,人更豪爽。
李燕月沒再說什麼他知道,對彭烈這種人,「客氣」兩個字是用不著的。
聽差的領命而去,彭烈親手倒了兩杯茶,往下一坐,打開了話匣子:「老弟,你的事,我聽說了,可是不多,想知道多一些,不知方便不方便問。」
李燕月笑道;「老哥哥,書有未曾為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想知道什麼,請儘管問就是了。」
彭烈一拍大腿道:「好一個書有未曾為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就沖這一句,我非要好好交你這個朋友不可,老弟,你原是哪條路上的?」
李燕月知道,「神武營這些人,十九出身江湖道,而且都是老江湖,以彭烈在「神武營」裡的身份地位看,更是一等一的老江湖,無論經驗歷練,都夠豐富的,他這麼問,並不一定有什麼惡意,可是一個答得不好,就容易出破綻。
李燕月早就預料到他會面臨到這些問題,所以,怎麼應付,他也早就想好了,如今聽彭烈這麼一問,他立即答道:「老哥哥,我是從口外來的。」
「口外?」彭烈微皺濃眉,有點疑惑地道:「老弟,不瞞你說,老哥哥我出身北六省綠林河湖道上的這些事,南七北六,關外塞外,沒有我不知道的,恕老哥哥直言一句,口外的江湖在整個武林來說,沒有多大份量。」
李燕月笑笑道:「要不,我怎麼非到京裡來,混出個名堂不可。」
「幄,替口外江湖道爭一口氣。」
」說替口外江湖道爭口氣,那是冠冕堂皇了些,我也不敢這麼說,人誰沒有私心,我主要的是為自己,我也知道,京城天子腳下,臥虎藏龍,想在這塊地兒上混出個名堂不容易,可是為自己,我只有盡心盡力。」
「那是老弟你客氣。」
彭烈道:「說什麼京裡臥虎藏龍,就憑老弟你這身能耐,準能降龍伏虎,其實,憑你老弟這身能耐不一定非到京裡來,在哪兒都能闖出個響噹噹的字號。」
李燕月道:「就算能在江湖道上闖出個響噹噹的字號,又如何,總不如混個一官半職來的實惠,就因為我看準了這一點,所以就直奔京裡來了。」
「你要是這麼想,你就錯了,反正你也已經來了,老弟,咱們一見如故,我把你當自己弟兄,才跟你掏心窩子,論起來,吃這碗飯是神氣,可卻是江湖道上最瞧不起的,還有,吃這碗飯,得精門檻,善鑽營,要不然這碗飯絕不比江湖飯來得長遠,江湖道上,大不了洗手收山,一旦進了這個圈兒,不得志還算事小,弄不好連命跟身家都賠上。」
李燕月笑笑道:『我還好在哪兒都是一條命,既然這樣,為什麼不拿它當賭注押一押的呢?」
彭烈搖頭道:「各人的想法、看法不同。想當初,我的想法也跟你現在一樣,可是現在,我想脫離卻沒法脫離了。」
「沒法脫離?為什麼?」
「老弟,這兒不是自由自在的江湖道,想走拿腿就走,你想走,人家不准,你就走不了,溜不是?好,罪名是逃脫,天下緝拿,哪兒能讓你容身,抓回來還要砍腦袋,能溜麼?」
「怎麼老哥哥厭倦了,真想脫離?」
「我倒不是厭倦別的,而是一已有了家,整個人就不一樣了,有了家累的人,肩上扛的不只是一條命,誰還願意拿刀動劍去玩兒命?」
「怎麼,老哥哥已經有家了?」
彭烈咧嘴笑了笑,笑得有幾分滿足,也有幾分得意:「就在外城,一個月只能回去兩趟,不過有時候難免假公濟私溜回去瞧瞧,過兩天我帶你上家去,讓你老嫂子好好給咱們做頓吃的。」
李燕月還待再問。
彭烈笑道:「老弟說好的我想對你多知道一點兒,怎麼變成你淨問我,我淨說自個兒的話了。」
李燕月笑道:「承蒙老哥哥不嫌棄,我不也該多知道老哥哥一些麼?」
話雖這麼說,彭烈卻變答為問了,道:「老弟論你的修為,應該是一流中的一流,你年歲這麼輕,哪兒學來的一身好能耐?」
「說什麼好能耐,還不是承兩位老哥哥相讓。」
「讓?老弟,你這是硬往我跟老白臉上抹金,我們倆是何許人,別的不敢,但是經驗跟歷練絕對夠,我們眼裡揉不進一粒砂子去,我們敗得沒話說,要不我們也不會對你這麼心服口服。」
李燕月道:「要是老哥哥真問我這身武藝是從哪兒學來的,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中。我只能告訴老哥哥,我是跟遊方和尚學未的,幾年前有個遊方和尚病倒在我家門口,眼看就要斷氣,爹救了他,他為了報恩,就在我家一住好幾年,晚上沒事的時候,就教我學武。」
彭烈道:「原來如此,那一定是位世外高人,得道高僧,老弟成家了嗎?」
「一事無成,哪敢成家。」
彭烈笑道:「別急,急也沒有用,趕明幾老哥哥我給你找個合適的。」
李燕月忙道:「老哥哥,我不急。」
彭烈道;「我知道,可是總不能不張羅著。」
一頓又接道;「據我所知,『張家口』的江湖道,在馬市很有一股勢力,他們對進出『張家口』的道上朋友盯得很緊,老弟你從『張家口」過的時候--」
李燕月心頭震動了一下道:「我知道『張家口』有位馬老爺子,是『張家口』一帶頂尖兒的人物,我從『張家口』過的時候曾經找了點關係,去登門拜望了一趟。」
他不得不實話實說,因為彭烈既提起來了,那就表示對那一帶是多知多曉,為防有朝一日出破綻,如今不得不實話實說,但是,可也不能不略做保留。
他話聲方落,彭烈目光一凝,又道:「老弟,你見著那位馬老爺子本人沒有?」
「或許是我事先找了些關係,倒是見著了那位馬老爺子本人,不過那位馬老爺子對人很客氣,一點架子沒有!」
「你有沒有跟他說要到京裡來,有沒有跟他說,要到京裡來幹什麼?」
「我只是跟他說要到京裡來,卻沒有跟他說要到京裡來幹什麼,因為我也知道,江湖道上的朋友很仇視道兒上的投身六扇門。」
「你倒是做對了,幸虧你沒跟他提。」
「怎麼?」
「要不然你不一定能到達京裡,不過以你老弟的能耐應該是例外。』
「老哥哥你這話--為什麼?」
「老弟啊,你還不知道,那位馬老爺子是洪門天地會的雙龍頭,張家口江湖道的那股子勢力,全是洪門天地會的啊。」
「朝廷眼裡的叛逆?」
「可不!」
「真的?」
「這是什麼事,老哥哥我還會騙你嗎?」
「怪不得,怪不得。」
「 怎麼了?」
「我曾經讓查緝營拿我當叛逆抓進去過。」
彭烈一怔;「真的?」
「老哥哥,這還會假得了嗎?」
「那你是怎麼出來的?」
「鐵王爺把我保出來的啊!」
「鐵王爺,你怎麼--」
「就是因為打死了那只人熊啊!沒想到鐵王爺對我滿賞識的。」
彭烈立即壓低了話聲:「鐵王爺是位赤膽忠臣,蓋世虎將,套句咱們的話說,他是個鐵錚錚沒遮攔的英雄好漢,可是,老弟,往後千萬別再近他了。」
李燕月明知故問:「為什麼?」
「為什麼?他是咱們的主兒的眼中釘、肉中刺、大對頭啊!」
『嘔!我明白了,可是,老哥哥,這就不對了。」
「什麼不對了?」
「官家明知道張家口的那幫人是叛逆,為什麼任它盤踞,不加以剿滅呢?」
「老弟,畢竟你是初來你不懂,如今咱們這四個主兒跟皇家斗的很厲害,誰也沒那閒工夫去顧別的,要不像大刀會那幫叛逆,會讓它到京裡來生根?」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老哥哥我懂了,我之所以被當作叛逆抓進了查緝營,必是因為我去見過那位馬老爺子。可是我又不明白了 我去見馬老爺子的事,查緝營又怎麼知道的呢?」
彭烈猶豫了一下,忽又壓低話聲:「老弟,我沒拿你當外人,你當京裡這些當主兒的都是傻子,他們現在雖然沒工夫去顧別的,可早就在叛逆之中安置了人,這樣一旦將來自己的事了了,一旦要對付那些叛逆組織時,只消一聲令下,馬上就能掌握那些叛逆組織,你明白了嗎?」
李燕月心頭猛一震:「這麼說,洪門天地會裡,有官家的人」
「當然又何止一個洪門天地會。」
李燕月原曾一度懷疑彭烈跟他套近乎,是負有盤他的底的使命,而照彭烈那種向話法,也的確讓人懷疑。
可是現在,李燕月知道了,彭烈是個胸無城府的爽宜漢子,這一番談話真可以說是獲益匪淺。
這種朋友值得交,至少,在這種處境下,這種朋友值得交,儘管彭烈剛才還要跟他拚命。
彭烈見李燕月沒說話誤會了李燕月的意思,道:「不管怎麼說老弟你現在可以放心了,你現在是咱們神武營的人了,又得咱們那個主兒這麼器重,憑他查緝營,就是殺了他們,他們也未必敢再動你了。」
李燕月索性將錯就錯道;「難說,老哥哥,一旦他們知道我進了神武營,在索大人面前告上一狀,恐怕就又是我的禍事了。」
彭烈一擺手道:「那一說咱們這個主兒是何等人物,他知道怎麼重用人才,耳根子豈會那麼軟,就算索大人聽了他們的,你也大可以放心,你跟老哥哥我說了實話老哥哥我清楚是怎麼個來龍去脈,有老哥哥我拍胸膛擔保了。」
李燕月著實很感動但他一搖頭道:「叛逆不比別的罪,我怎麼能連累老哥哥你。「
「這什麼活?」
彭烈顯然不高興了,雙眉一掀道;「咱們投緣,咱們是一見如故,老哥哥拿你當知已,你要是拿老哥哥當朋友就不該說這種話,什麼叫連累,為朋友本該兩肋插刀。」
李燕月知道,不能再說什麼了彭烈這種人他只要拿你當了朋友,就聽不得這些個,再讓他聽下去,他非翻臉不可。
他感動,但他不明白,像彭烈這種漢子,真的會到神武營來當差,又怎麼會被索尼這種挾天子、令諸侯,別具用心的輔政大臣所用。
他這兒正想著,聽差的送進了酒菜。
菜不是神武營大小廚房做的,而是外頭買來的現成酒菜,樣兒不多,但每一樣都很精美。
只彭烈跟李燕月兩個人對飲,白振翊始終沒來。
也許彭烈對白振翎瞭解得夠,他沒說什麼。
也許李燕月對白振翊不夠瞭解,他直覺地覺得白振翅這個人不願意跟他接近,城府比彭烈要深得多,對這麼個人,該當提防。
這一頓酒,直喝到四更天。
彭烈能喝,是海量,可是他已有六七分酒意。
豪邁爽直的人,一經有了酒意,更顯得豪邁爽直。
李燕月喝得跟彭烈一樣多,他卻還像個沒事人兒。
這一來.彭烈樂大了,他連拍李燕月的肩頭,說得好,別的不沖,專沖這酒量,他也交定李燕月這個朋友了。
還是營管事進來說,李燕月的住處安置好了,彭烈才放了人。
出營管事帶著李燕月到神武營為他安排的住處也是一個小院子。
李燕月怔住。
顯然,名義上,李燕月是個班領,但是在待遇上,他卻跟個大班領一樣。
不過他沒有看見聽差。
當然,他不能問。
也許索尼怕別人說話。
的確,這樣的待遇如果再來個聽差,那未免太顯眼了。
一廳什物都是新的,而且窗明几淨,看上去挺舒服。
住處舒服,一覺睡得也挺舒服。
四更大才喝完酒,到了住處又跟營管事聊了幾句,再洗個澡上床,天已經快亮了。
睜開眼日已上三竿,還不是自己醒的,是被叫醒的。
叫醒他的是彭烈,彭烈身旁還站個白振翊。
彭烈是個熱心人,他拉著白振翊一起來,是要陪著李燕月到處走走,認識認識。
白振翊是因為彭烈找上他了,不好不來,抑或他也是個熱心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燕月趕緊起床,洗把臉,穿上衣服就跟彭烈、白振翊出了門。
先走東營,東營歸彭烈這個大班領然後是走歸自振翊的西營。
不管是東營或者是西營,神武營傳事快,昨兒晚上李燕月顯能耐,如何技挫兩位大班領,如何受索大人的器重,已經是全營皆知。
如今李燕月又由兩位大班領親自陪著來,尤其彭烈又是老弟長,老弟短的,那還錯得了!
全神武營連那些班領在內,甚至於包括那夜出動緝捕過李燕月的,無不對李燕月客客氣氣,恭恭敬敬。
看過了東西二營,天已經快晌午了。
彭烈的確熱心,馬上就要在東西二營挑選十名幹練弟兄,交李燕月帶去對付大刀會。
李燕月含笑婉拒,道:「多謝老哥哥的好意,這頭一回,還是讓我一個人來吧。」
「你一個人來,為什麼?」
「總要先打聽出大刀會的所在摸清他們的虛實,這,人多並不見得好辦事,對不?」
白振翎道:「老彭,燕月老弟說得對,勞師動眾,一個不好反而會打草驚蛇,這頭一回就讓他一個人去吧,好在憑燕月老弟的一身修為,是絕出不了差錯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20:51
彭烈一聽白振翎也這麼說,也就沒再堅持,他就要交代東營先為李燕月一個人開飯。
李燕月又婉拒了:「老哥哥何必為我一個人麻煩,一頓飯哪兒不能吃?」
倒也是,京裡到處是賣吃喝的大小館子,哪兒不能湊合一頓。
於是,李燕月一個人出了神武營。
如索尼的吩咐,晌午以前開始行動。
神武營坐落在內城。
神武營也肩負著內城的禁衛,有穿戴整齊的,也有穿便裝的。
李燕月從內城往外城走,穿戴整齊的也好,穿便裝的也好,一路上碰見不少。
世界上的人分很多種,不勢利的佔少數,尤其是官場內不勢利的更少。
在神武營內,昨兒晚上沒見著李燕月的,今天上午見著了,今天上午沒見著的,昨兒晚上見著了,所以神武啻從上到下,等於是全見著了李燕月。
所以,李燕月一路往外城走,凡是神武營的,不論遠處近處,都跑過來施禮招呼,哪怕是李燕月沒看見他們。
站內城九門的,則是九門提管轄下的步軍,這些人不一定頂聰明,但凡是從內城出來的,都一定跟各大府邸扯得上關聯,甚至跟紫禁城扯得上關聯,這一點他們絕對明白。
所以,李燕月出城,他們是客客氣氣,儘管是不認識,也含笑點頭招呼。
而內城、外城,一城之隔,外城就是九門提督轄下查緝營的地盤了。
雖是查緝營地盤兒,但是神武營高高在上一級,且等於由四輔政大臣之一的索尼親自率領,所以只有神武營、侍衛營的人來到查緝營絕不敢不買帳。
尤其,凡有重大案件,一律由神武營承辦,查緝營連邊兒都摸不著。
李燕月一邊走,腦海裡一如閃電百旋。
索尼命他對付大刀會,這一著不為不辣。
明擺著的,他不能對付大刀會,但是事實上,他不能不對付大刀會.
他腦海中閃電百旋,想的是如何去對付大刀會。
邊走邊想,信步到了一家小酒館外,小酒館兒把路口,生意挺好,正飯時,座兒上八成。
李燕月走了進去找了個座頭,隨便吃了點東西,等他走出酒館的時候,門口多了個要飯的,那麼多進出的客人,要飯的單衝他伸了手。
李燕月胸中雪亮,沒理要飯的,轉身進了左邊一條小胡同要飯的跟在後頭還伸手。
進胡同沒多遠,看看四下無人,李燕月停了下來,要飯的趨前恭謹躬身:「見過少令主。」
李燕月答禮道:「貴分舵可真是眼線廣佈。」
那要飯的道:「少令立一出內城,我們就知道了。」
「貴分舵找我有事兒?」
「您要是方便,請您駕臨分舵一趟。」
李燕月道:「我正要到貴分舵去。」
「那麼容弟子給少令主帶路。」
要飯的恭謹一禮先走了。
李燕月跟在後頭,不即不離,始終保持個幾大遠近。
要飯的在前帶路,盞革工夫之後,到了東城根兒,越走越荒涼眼前是一片亂墳崗,亂墳崗的東北角,有一片佔地不太大的樹林。
要飯的一頭就進了樹林。
李燕月跟進了樹林,迎面三個人,一前二後,躬身恭迎。
三個人,賀蒙、阮玉,還有剛才那要飯的。
李燕月答禮道:「沒想到貴分舵會在這兒。」
賀蒙道:「請少俠到分舵來是大不敬。」
李燕月道:「賀二爺說這活是見外!」
「聽說少令主也正是到分舵來?」
「正是」
賀蒙帶阮玉跟那個要飯的側身後退,恭謹擺手:「請。」
李燕月沒客氣,邁步往裡走,林中小道走沒多遠,一座石屋坐落眼前。
賀蒙把李燕月讓進石屋,石屋裡擺設簡單,但很乾淨,一點也不像個化子窩。
賀蒙堅持讓李燕月坐上座,李燕月謙遜堅不肯,最後還是分賓主落了座。
坐定,阮玉獻上了茶。
李燕月道:「分舵主不在?」
「在少令主來京之前,他就公幹離京,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那麼賀二爺找我,是-一」
賀蒙一臉不安愧色:「有辱少令主所命,分舵弟子到現在還沒能找到少令主要找的人。」
李燕月呆了一呆道:「在窮家幫來說,這是絕無僅有的事。」
賀蒙正色道;「少令主說得不錯,在窮家幫來說,這確是絕不僅有的事,本幫找個人,還沒有找不到的。」
「這麼說,他們是離京了。」
「只有這一種可能,否則京城裡,絕不會找不到他們的蹤影。」
「他們有理由離京麼?」
「如果是洪門大地會會裡的原故,就不是外人所能知曉的了!」
「既然這樣,那就算了。」
賀蒙愧然道:「少令主-一」
李燕月抬手~攔道:「賀二爺,是他們離京了,怪得了誰,你要再這樣,我到分舵來的來意可就不便出口了。」
賀蒙臉色一整道:「那我什麼也不說了,少令主吩咐。」
「我想跟貴分舵打聽一下大刀會的所在?」
賀蒙一怔。
阮玉道:「少令主難不成是……」
李燕月道:「可否先告訴我大刀會的所在?」
賀蒙道:「少令主京城各組合幫派間一向井河不犯,分舵也一直遵從總舵的令諭,絕不打聽同道的隱密,所以分舵只知道京裡有大刀會的人,卻不知道大刀會在什麼地方,不過……」
李燕月剛一怔,聞言忙道:「不過怎麼樣?」
賀蒙道:「不過分舵知道,有一個地方似乎跟大刀會有關。」
李燕月道:「見什麼地方?」
賀蒙道:「琉璃廠有家古玩店,名叫古樸齋,就是那個地方。」
李燕月怔了一怔道:「大刀會怎麼會跟古玩店扯得上關係?」
「這就不清楚了,許是那地方是他們一處秘密分支。」
「那麼,分舵是怎麼知道大刀會跟這家古玩店有關係的?」
賀蒙道:「我們見過大刀會的人,從那家古玩店進出過!」
李燕月道:「大刀會的人,都是些什麼人?」
賀蒙道:「大刀會的人跟本幫弟兄不一樣,本幫弟兄清一色的兒子打扮,要飯的不一定是窮家幫的人,但是窮家幫的人一定是要飯的,這是絕錯不了的但是大刀會,甚至於別的組合則不同,他們是三教九流,形形色色,什麼樣的人都有,這樣有他們的好處,不清楚他們的底細,絕不會知道他是某個組合的。」
李燕月道:「在京裡,大刀會的人很多麼?」
「恐怕不少,但是到底有多少就不清楚了!」
李燕月沉吟未語。
阮玉忍不住道:「少令主--」
賀蒙看了他一眼。
阮玉機靈,立即閉口不言
李燕月遲疑了一下道:「可否請那位外頭看著點兒?」
賀蒙道:「少令主放心,這兒還算隱秘,遠處也布有暗樁,只一有人進東城根兒,這兒馬上就知道了。」
李燕月的意思,是想支開這名窮家幫弟子。
不知道賀蒙沒懂還是怎麼。
李燕月剛打算再有所暗示。
賀蒙又道:「少令主,咱們在這兒說的話,是絕對傳不出去的。」
李燕月道「事關重大,我不得不小心,還請原諒。」
賀蒙忙道:「您這叫我們怎麼敢當,以您的身份,理應特別小心。」
李燕月沉默了一下道:「賀二爺,我一時想不出好辦法,你給我出個主意,怎麼樣才能在不傷害大刀會的情形下把他們清除掉。」
賀蒙、阮玉,還有那名分舵弟子,都一怔變色。
賀蒙叫道:「不傷害大刀會把他們消除掉,您這話--」
李燕月只有把他進人神武營的經過跟用心告訴了賀蒙他們。
阮玉聽得臉色連變,日光中滿含敬佩地望著李燕月,可和他一聲沒吭。
賀蒙跟那名弟子卻是神情猛震,臉色大變--
賀蒙猛可裡站起,叫道:「少令主,您怎麼能這樣--」
李燕月淡然截口,逍:「賀二爺,我自有我的打算。」
賀蒙道:「可是,少令主知道真相的只是賀蒙幾個,日後萬-一張揚,您的處境--」
李燕月道:「賀爺,我都想過了。請不要為我操心,什麼我都能受,但是我要求三位,不管在什麼情形下,絕不可對任何人說出真相。」
「少令主--」
「賀二爺,事關重大,要是你把我當少令生,這就算日月令立下的令諭。」
賀蒙猛一陣拗動,鬚髮俱顫,但是旋即他又強忍住激動,神情一肅道:「既是令諭,賀蒙不敢不遵,只是您要在不傷害大刀會的情形下把他們消除掉,絕無可能。」
「是麼?」
「少令主,消除即是傷害。」
「賀二爺,你沒懂我的意思。」
「我懂少令主的意思。多少總會有傷害,不可能一點都不傷害。」
「我也知道難,可是--」
「少令主,您想想看,別說您現在是以神武營人的身份採取行動,就算您不亮神武營的身份只要是有人要對付他們,他們也非力拼不可,不只是大刀會,任問一個組合都這樣。」
李燕月默然未語。
他知道,賀蒙說的,是千真萬確的實情。
只聽賀蒙又道:「除非--」
李燕月忙道;『除非怎麼樣?」
「除非讓他們知道,有一個強大的力量要對付他們,他們自知無力抗拒而先行撤離,不過這樣恐怕索尼不會滿意。」
李燕月道:「那他一定不滿意,說不定還會懷疑我事先通風報信。」
賀蒙道:「這倒是--」
那名分舵弟子突然道:「還有個辦法。」
賀蒙道:「你有什麼辦法?」
那名分舵弟子說:「少令主找上大刀會,表明身份,曉以大義,逼他們--」
賀蒙道:「那還不是一樣。」
阮玉道:「那更糟,在京畿的這些組合,每一個組合都良莠不齊,少令主怎麼能輕易跟他們表明身份。」
阮玉提起良莠不齊,李燕月想起了彭烈告訴他的話,立即就把彭烈的話告訴了賀蒙。
賀蒙聽得臉上變色,驚聲道:「好陰毒的東西,原來他們在各組合裡派了臥底的,不過還好,本幫的弟兄都是多年的老人,就算他們想打進本幫來,也不容易。」
阮玉道:「既是這樣,您就更不能輕易表明身份了。」
李燕月皺眉道:「照這麼說,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第九章
賀蒙道:「除非能犧牲整個大刀會。」
李燕月心的一震:「我不能那麼做。」
賀蒙道:「那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阮玉道:「要是可以犧牲大刀會呢?」
賀蒙沉聲道:「小五兒--」
阮玉道:「二叔您能不能聽我說?」
「你要說什麼?」
「二叔,您是知道的並不是每一個組合都是真為國復大業盡心盡力,有不少組合是掛著羊頭賣狗肉的。」
「這我知道可是你又怎麼知道『大刀會』--」
「我不敢說他們是,可是您又怎麼知道他們不是?」
「但在沒有摸清楚之前總不能貿然--」
「那當然,我也不敢這麼說,但是少令主執掌日月令,他的成敗關係著整個匡復大業,值得咱們去摸一模大刀會!」
賀蒙臉色凝重,轉望李燕月:「少令主--」
李燕月吸了一口氣:「賀二爺,我願意去摸一摸人刀會,但是我寧願他們不是可以犧牲的一個組合。」
話落,他站了起來。
賀蒙跟著站起,道:「少令主,是否要分舵--」
「不,我不希望把貴幫扯進去還是讓我一個人來吧,告辭。」
他一抱拳,要走。
阮玉道:「少令主,您跟大刀會的那位照過面了 他們也想拉攏您,我看您只進那家古玩店逛一逛,不必有任何表示,他們準會找上您。「
李燕月道:「但願如此。」
口 口 口
盞茶工夫之後,李燕月出現在琉璃廠。
琉璃廠一帶都是古玩字畫店「古樸齋」的招牌不算大,但是黑底金字,筆力很雄渾頂顯眼。
李燕月跟在幾個客人之後,背著手進「古樸齋」。
「古樸齋」的店面不小,牆上,幾排漆架上,往的、擺的、琳俐滿目,美不勝收。
櫃裡一個瘦老頭兒,相外兩個年輕夥計照顧生意,每一個都多知多懂,每一個都能跟客人說上一大套。
本來嘛,幹哪一行的,當然得熟哪一行。
兩個夥計分不開身,櫃裡出來了瘦老頭兒迎著李燕月躬身哈腰,賠上了滿臉笑:「這位您是要--」
李燕月道:「讓我先看看。」
「 是是,您訪,您請。」
李燕月背著手漫踱步,一步一步的走,一樣一樣的看。
瘦老頭兒好耐性,居然陪著李燕月,一聲不吭。
做生意,本應如此。
突然,李燕月說了話:「寶號收不收古玩?」
「收收,您」
「我有樣傳家寶,本捨不得,但是最近極需錢用,只好忍痛割讓了。」
「好說,好說,府上傳家的那樣寶貝是--」
李燕月道:「您是--」
瘦老頭兒忙道:「老朽是小號的掌櫃,姓劉,卯金刀劉!」
李燕月道:「呢,劉掌櫃的--」忽然壓低了話聲接道:「掌櫃的,你我是不是可以私下談談?」
瘦老頭兒遲疑了一下,隨又滿臉堆上了笑:「可以,可以,您請。」
他舉手往後讓。
李燕月一進來就看見了,靠後壁上有一扇門,關著,可是通往後頭。
他當即走了過去,快到門前的時候,瘦老頭兒搶先一步。
過來推開了門。
李燕月跨進了門,才發現這扇門並不是通往後頭的,門後只是個佈置相當精雅的小客廳。
瘦老頭兒把李燕月讓坐下,先倒來一杯茶,然後又捧過擦得發亮的水煙袋讓客。
李燕月忙道:「謝謝,欠學。」
痛苦頭兒忙把水煙袋又放了回去,這才落座,堆著一臉笑意望李燕月,只等李燕月開口。
李燕月笑了笑道:「掌櫃的,在外頭不好說話不瞞你說,我是應邀而來的。「
瘦老頭兒一怔:」您是應邀而來的?小號之中,有您的朋友?「
李燕月道:「是這樣的有天晚上,我在『南下窪』遇上件急難,有位姑娘及時給我援手,賜了我一臂鼎力,事後那位姑娘表示,想讓我多認識一些她的朋友--」
瘦老頭兒愣愣地笑道:「您把我弄糊塗了,您是說,那位姑娘是小號的人。」
「應該是。」
瘦老頭兒疑惑地盯著李燕月:「您別是弄錯了吧,小號裡都是男丁,沒有女眷--」
「那許是貴東家--」
「小號是老朽開的,也由老朽自己經營。」
李燕月道:「呢,那許是我弄錯了,打擾之處,還請原諒,告辭。」
他站了起來。
瘦老頭兒忙跟著站起:「好說,得能相逢便是緣,從今個兒起,咱們也是朋友,往後還請多照顧,常米坐坐。」
李燕月謝了一聲,走了出去。
瘦老頭兒直送到店門口,等李燕月一走,他就馬上進去了。
是窮家幫京城分舵的人弄錯了,還是大刀會過於小心?
這種事,窮家幫京城分舵不可能弄錯。
那麼就是大刀會的人過於小心了。
如果是後者,他既人寶山,就不會空手而回。果然--
還沒走多遠,背後就傳來個低沉話聲:「朋友,請等等!」
李燕月停步回身,一個穿長袍的中年瘦漢子,從行人中到了眼前。
李燕月道:「尊駕是叫我?」
那長袍中年漢子道:「不錯。」
「有何見教?」
「不敢,我剛也是『古樸齋』的客人之一,聽朋友說,有件傳家寶想出讓。」
「是的。」
「我看朋友進去沒多久就出來,是不是價錢沒談攏?」
「我是覺得他們這一家心口不一,沒誠意。」
做生意的都一樣在商言商,沒摸清楚來處,誰都怕上當。
李燕月淡然一笑,沒說話。
「朋友可願意跟我談談?」
「尊駕。」
「我好收藏古玩字畫,只知道哪有珍品,我是求之若渴,非想法子弄到手不可,我不是生意人,跟我談,應該比跟他們談投機得多。」
李燕月道:「聽尊駕這麼一說,我願意跟尊駕談談。」
「好極了。」
長袍瘦漢子兩眼一亮:「蝸居就在前頭,如不嫌棄,請去坐坐,喝杯茶。」
李燕月欣然道:「恭敬不如從命,只好打擾了。」
長袍瘦漢子的住處,還是真不遠,東彎西拐轉眼後,兩個人進了一條窄胡同靠右兩扇竅門倒像是宅後胡同的後院。
果然--
長袍瘦漢子把李燕月帶進了門,眼前居然是個小花園。
小雖小了些,可是亭、台、樓、棚一應俱全。
長袍瘦漢子把李燕月讓進了緊挨一池碧水的那座八角小亭,道:「請坐坐,馬上會有人來跟朋友談。」
說完了這句話他突然出亭走了。
把個陌生人帶進家門,然後又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兒,這種事應該是絕無僅有。
難道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
李燕月明白絕對有人隱身在暗處監視。
沒有錯--
憑李燕月的敏銳耳目,已經覺察出,至少有五對稅利的目光在暗中盯著他。
後門外至少有一個人在,當然,那是為斷他的退路。
李燕月裝不知道,背著手在小亭中來回走動著,東看看,西看看,泰然悠閒。
片刻工夫之後輕捷步履聲響動,適才那長袍瘦漢子,陪三名身穿褲褂幾,捲著袖口的禿頂矮胖老者走了過來
矮胖老者膚色白皙,臉色紅潤,頭髮禿著的一塊閃閃發亮,腳下輕捷矯健,一看就知道是個修為相當不錯的練家子。
一進小亭,矮胖老者兩眼緊盯李燕月,上下打量。
長袍瘦漢子則含笑道:「這位就是來跟朋友談割讓事的!」
李燕月含笑抱拳。
矮胖老者拱手答禮:「請教。」
「不敢,李燕月。」
「李朋友,請坐。」
兩個人隔著石几,對坐在小亭石凳上。
那長袍瘦漢子則垂手站在矮老者身旁。
矮胖老者緊盯著李燕月道:「真人面前,我不必再說假話,李朋友既是找朋友來的,我們自當待李朋友如朋友,也毋任歡迎--」
李燕月截口道:「這麼說,兩位就是大刀會的朋友?」
矮胖老者未置是否,道:「請李朋友先告訴我作是怎麼找到『古樸齋』去的?」
李燕月笑笑道:「記得貴會那位姑娘。曾經許我是個少有的特殊人物,特殊人物,自當有他特殊的一套。」
矮胖老者淡然道:「李朋友,我們歡迎朋友,但是朋友若不能用誠,我們便不敢拿你當朋友了。」
李燕月站了起來:「既是這樣,容我告辭。」
矮勝老者坐著沒動,道:「李朋友不像個特殊人物,特殊人物不信不懂像我們這種組合的規矩。」
「我懂。」李燕月道:「這一類的秘密組合,不沾便罷,一經沾上,不是朋友便是敵人,就像我現在貴會絕不容許我活著出去。」
矮胖老者淡然道:「李朋友懂就好。」
李燕月道:」我是懂,不過閣下最好也要明白,照眼下這看不見的幾處埋伏,是攔不住我的啦。「
矮陸老者臉色微變:「朋友好敏銳的耳目,好。」
他這裡一聲「好」。
長袍瘦漢子倏揚冷笑:「李朋友,你試試看。」
出手如風,探掌當胸就抓。
李燕月笑道:「咱們都試試。」
他翻掌迎上,一格輕拍。
長袍瘦漢子站不穩了,立即蹌踉衝出小亭。
矮胖老者重地站起。
他站是站起了,可是他沒李燕月快還沒來得及出招,李燕月的右手已然搭上了他左肩,他臉色大變,乖乖地又坐了下去。
他喝聲中,四五條人影飛涼而至,成一團地落在小事外,清一色的中年漢子,每人手裡握把柄飄紅綢的雪亮大刀。
長袍瘦漢子喝道:「放手,否則你絕出不去。」
李燕月道:「不管放不放他,我照樣出去,不過我現在還不想出去,我要見見那位姑娘,當面問問她她的話還算不算?」
矮胖老者道:「她沒空見你,也不必見你。」
「這話怎麼說?」
矮胖老者道;「我沒有必要解釋。」
李燕月暗想:「像目下這種情形,那位是大刀會首腦人物的姑娘,無論如何是該現身出面的她該現身出面而沒有現身出面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她根本不在,一是她邀約李燕月加人大刀會的事,發生了變化。」
如是她根本不在,那還不要緊。
如果是發生了變化,那就值得深究。
一念及此,李燕月道:「以目下的情形看,恐怕你是非解釋不可。」
「有這一說麼?」
「當然有,她邀約我來的,總該給我個答覆。」
「 我的話,就等於她的答覆。」
「你做得了她的主?」
「你以為她是誰?」
「當然是你們大刀會的會主。」
「曾經是,現在已經不是了。」
李燕月聽得一怔:「曾經是現在已經不是了。」
「不錯。」
「為什麼?」
「不為什麼。」
「我不願意難為你,你最好不要逼我。」
「你如敢動我分毫,絕出不了這個花園。」
李燕月冷冷一笑:「我沒想到你還挺硬的,咱們試試。」
他五指微一用力。
矮胖老者只臉色微變,但沒吭一聲。
李燕月道:「你要不要嘗嘗一指搜魂血脈倒流的滋味?」
矮胖老者一驚道:「我不信你--」
李燕月手往下一落,一指點出。
矮胖老者機價暴顫:「她違反了大刀會的會規--」
「她違反你們大刀會哪一條會規?」
就這一句話工夫,矮胖老者已額上見汗混身俱顫。
亭外的人只有看的份兒,沒一個敢輕舉妄動。
只聽矮胖老者顫聲道:「她,她不該殺,殺那兩個--」
李燕月又一怔:「你們大刀會的會規是什麼?不就是為匡復,不就為報國化家恨麼?」
矮胖老者幾已泣不成聲:「不,大刀會裡有,有--」
亭外長袍瘦漢子一揚手,一把飛刀直奔矮胖老者後心。
李燕月心神一震,左手疾揮,那把飛刀電射而回,正中長袍瘦漢子的咽喉,長袍瘦漢子翻身栽倒在地。
另五名漢子驚喝聲中,揮刀就撲。
李燕月一指閉了矮胖老者「昏穴」,旋身疾點,五名漢子的大刀脫手飛出,五個人則倒地寂然不動。
李燕月先拍順了矮胖老者的血脈 然後又拍活了他的穴道,道「說下去。」
矮胖老者混身濕透,人似大病初癒,虛弱已極,嘴張了幾張,才說出話來:「大刀會裡有滿虜鷹犬,大刀會已被他們控制。」
往亭外一指:「他就是一個,他們則是喪心病狂,賣身投靠的。」
「還有呢,都在哪裡?」
「他們帶著人出去了。」
「上哪兒去了,幹什麼去了?」
「不知道,不過他們會回來的。」
「那位姑娘呢?」
矮胖老者抬手前指道:「在,在--」
「帶我去。」
李燕月伸手把他扶了起來走出了小亭。
矮胖老者無力的指點著,繞過一排房子,拐進一座跨院,從跨院一間屋的衣櫥下,順秘道進了地窖。
地客一堆乾草上,躺著一位清麗如仙的黑衣女子,雙目緊閉,狀若酣睡。
李燕月伸手拍開了黑衣女子被制的穴道。
黑衣女於翻身坐起,入目眼前李燕月,為之一怔:「你?」
「姑娘,是我。」
李燕月道:「我應邀而來,卻沒想到貴會已發生了變故。」
黑衣女子道:「他們人呢?」
矮胖老者道:」會主,姓申的跟另五個咱們的叛徒,傷在於這位朋友手下,其他的出去了還沒回來。」
黑衣女子清麗的嬌靨上,立即泛起驚人殺機:「我不殺盡這些東西--」
李燕月截口道:「姑娘,可否先讓我知道一下詳情?」
「還有什麼好說的,我沒想到他們已打進了本會,而且已暗中掌握了本會,那夜我從『南下窪』回來之後,他們聽說我傷了神武營兩個人,立即就劫持了我,控制了整個大刀會--」
「難道大刀會就沒有姑娘的人了?」
「有只有眼前這位和主持一處分支的那位了!」
「『古樸齋』的老掌櫃。」
「不錯,你怎麼知道?」
「姑娘,這無關緊要要緊的是等他們回來如何把他們一網打盡--」
「你準備加以援手嗎?」
「姑娘,我又不容辭。」
「先謝謝你了,不過--」
嬌靨一陣輕顫她低下了頭,又抬起頭,抬起頭時,美目中已隱現淚光:「請不必留情,即便是原大刀會的弟兄也一個不能放過。」
顯然,她是相當痛心。
李燕月也為之一陣默然,片刻才道:「姑娘可知道,打進貴會的滿虜鷹犬,來自何處?」
「還不知道--」
矮胖老者道:「總出不了他們那幾個鄆!」
李燕月暗道:「別是神武營的才好-一」
的確,如果是神武營的人,認出他來他就不好下手了。
只聽黑在女子道:「不管他們是個出何處,只要是滿虜,我就一個也不會放過。」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清麗的嬌靨煞白,眉宇間是一片嚇人殺氣,看得李燕月心頭為之一震。
旋聽黑衣女子又道:「咱們出去吧,在他們回來之前,也好準備準備。」
一行三人當即出了地窖,邊走著,矮胖老老邊道:「會主,那些屍體要不要移開?」
黑衣女子冷然道:「不用了,等著一塊兒處理吧。」
矮胖老者答應一聲。
李燕月道:「屍體不先移開,萬一等他們回來發現-一」
黑衣女子道;「我就是要他們看見,不過,要是他們從前頭回來的話也許看不見。」
李燕月道:「那麼,姑娘打算是怎麼殲敵法呢?」
黑衣女子道:「只等他們進了這座宅子,咱們三個三面一堵,他們一個也跑不掉。」
矮胖老者道:「會主那樣怕會驚動四鄰-一」
黑衣女子冷然道:「事到如今,我還怕什麼驚動四鄰?」
李燕月道:「姑娘,等會兒回到這幾來的一共有多少人?」
黑衣女子道:「甘幾個。」
「這麼說,貴會總共……」
「不!黑衣女子道:「大刀會不只這些人,還有的不在京裡。」
說話間,二個人回到正院,到了一座花廳之前。
黑衣女子又道:「奇老,等會見他們問來你出面招呼,我跟李爺暫時不出面,能把他們誘進廳裡來更好。」
在矮胖老頭恭應聲中,黑衣女子把李燕月讓進了花廳,相當大,也相當精雅的一座花廳四壁還懸掛著名家字畫。
有處分支經營古玩店,還愁沒有名家字畫。
黑衣女子把李燕月讓坐下,神態之間,突然變得很柔和,道:「我更摸不透你了。」
李燕月微怔道「姑娘這話-一」
「我沒想到你會來,憑你,只你不想離北京城,他們絕拿你沒辦法可是沒想到你居然會來到。」
李燕月道:「到處躲到處藏的日子,不好過。」
「你用不著到處躲到處藏。」
「姑娘,真要那樣的話,『北京城』我還是待不下去的,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
「不,京城內,京畿一帶,不愁沒個容身之地,你可以挑個地方住下去,在必要的時候出來,誰也拿你無可奈何。」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22:53
「如果真能那樣,我也就不必到貴會來了。」
「在京裡,儘管不少人知道大刀會,但是真正對大刀會有所知的人,並不多,你有能耐找到這兒來,應該是哪一個組合都可以去。」
「畢竟,我欠姑娘的情。」
「你也明知道那是我逼你到大刀會來的一種手法,所以你並不欠我什麼。」
「姑娘要是這麼想,我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黑衣女子淡然一笑,儘管是淡然一笑,就已像突然綻開的花朵一樣,好美,好美,看得李燕月為之一呆。
只聽她道:「我自領大刀會以來,一向要求每一個人說實話,不得做任何隱瞞,對你,我不敢這麼要求,因為你還不算是大刀會的人,就算你是,對你也應該例外。」
李燕月沉默了一下道:「姑娘不必問那麼多,只姑娘相信我是友非敵--」
只在女子截口道:「這一點我絕對相信,大刀會何幸如之,能蒙你這一位人物加盟,所以我才說,對你不能不有所例外。」
李燕月道:「姑娘要是這麼想,對姑娘,我就更有所愧疚不安了。」
「愧疚不安,為什麼?」
「因為我一來到大刀會,從此大刀會就要從京城這些組合之中除名了。」
黑衣女子眉宇間立即又現煞氣,道:「那不能怪你,是滿虜用心陰狠不過你放心,即使大刀會遭到今大這種變故,只要我不死大刀會便永遠存在。」
李燕月道:『姑娘誤會我的意患了,是我要求姑娘,讓大刀會暫時消失一段時日。」
「為什麼,你怕他們找大刀會報復,你放心,此間事了,在京裡的大刀會只剩下三五個人,何處不能容身,他們找不到我的。」
李燕月道:「我也希望暫時讓京裡的人以為大刀會已毀於一旦,這個世上從此不會再有大刀會了。」
黑衣女於目光一凝,疑惑地道:「你怎麼會--這是為什麼?」
李燕月道:「我只能告訴姑娘,這是天助我,如果不是恰好碰上貴會發生這種變故,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呢?」
「你是說--」
「姑娘是不是能不問,我保證,這麼做,雖然暫時委屈了貴會,但是絕對有利於匡復大業的益處。」
黑衣女子疑惑之色更濃地「呢!』了一聲。
「姑娘是不是能答應?」
「只要是對匡復大業有利的事,我願意赴湯蹈火,粉身碎骨,但是,事關重大,我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
『姑娘要是不相信我,又何必要我加盟大刀會?」
黑衣女子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幾步,才道:「老實說,我一向從不輕易相信任何人,但是對你,不知道為什麼,頭一眼我就不自覺相信了你,但是如今你讓我這麼做,我一身系整個大刀會的安危存亡,我不能不--」
「姑娘,這只是暫時的,而目對整個匡復大業有利。」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相信,也不知道道理何在?」
「這正是目前我所不能告訴姑娘的。」
「那麼, 僅我-一」
「姑娘,我已經傷了好幾個滿虜鷹大,而且片刻工夫之後,我還要為大刀會稍盡綿薄。難道這些還不能-一」
黑衣女了目光一凝正色道:「滿虜鷹犬的陰謀伎倆,是層出不窮,而且無所不用其極的。」
「姑娘,如果真像你所想,我不必要求姑娘,而且姑娘跟那位老者,甚至『古樸齋』那位,不可能還安然無恙,姑娘應該相信,憑我這一身所學,應該還不是難事。」
黑衣女子臉色變了一變,旋即一整臉色,道:「那麼,你究竟是要我-一」
「把貴會眼前這件事,交給我辦,遵姑娘囑,不放走一個,事後,我放一把火,把大刀會的會主,也燒死在地窖裡。」
黑衣女子臉色又陡然~變:「你要是這麼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相信我姑娘,不過是暫時要委屈貴會,對匡復大業絕對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你有沒有想到,你要承擔多少?」
「只要對匡復大業有利,我願意承擔一切。」
黑衣女於凝望李燕月片刻,她美目之中陡現光采,突然,她點頭道:「好吧,衝著你我答應了。」
李燕月立即站了起來肅容道:「多謝姑娘-一」
黑衣女子道:「是不是從今後起我也不要在京城裡活動了?」
「姑娘,大刀會的人,暫時已經不存在了。」
「明白了,人不存在了,至少應該讓你知道一下姓名, 我複姓司徒單名一個霜字。」
「 司徒姑娘。」
「剛才那位叫歐陽奇,『古樸齋』那位叫劉大池,是我兩位長輩也是我兩位護法。」
「 我記下了。」
「關於你,現在不必告訴我什麼,日後,我總會知道的,相信你也一定會告訴我。」
「多謝姑娘,日後姑娘一定會知道的。」
只聽矮胖老者歐陽奇的話聲傳了過來。
司徒霜忙一打手勢兩人立即竄近窗戶往外望去,廳外卻看不見人。
司徒霜道:「他們在前頭還沒有過來。」
李燕月道:「姑娘是不是有劍借我一下。」
司徒霜道:「你等等。」
她飛身掠進廳後,轉眼間拿兩把長劍過來,一把遞給李燕月道:」恐怕不太趁手。」
李燕月道:「總比空手好。」
只聽一陣雜亂步履聲傳了過來,隨著這陣步履聲,歐陽奇陪著廿幾個人從前面走了過來。
廿幾個人清一色的中年漢子,有穿褲褂的,有穿長袍的。
司徒霜往外指以,道:「走在前頭的兒個,就是滿虜鷹犬。」
李燕月特意地看了為首的幾個人一眼,只見那幾個,剽悍的特別剽悍,陰沉的特別陰沉,有兩個居然覺得有點眼熟,看得李燕月心頭為之猛跳,仔細一想,猛想起那兩個像是查緝營的人,一想到那兩個是查緝營的,李燕月心頭又為之一陣猛跳。
就在轉眼工大間,歐陽奇居然陪著那件來個往花廳行來。
司徒霜忙道:「奇老好心意把他們帶進來,三面一堵,一個也跑不了。」
話落她一打手勢,跟李燕月雙雙躲了起來 她自己掠進門後李燕月則騰身掠上房梁藏身在樑上。
歐陽奇帶著那廿幾個進了花廳。
只聽為首一個瘦高漢子道:「他們人呢?」
歐陽奇把廳門一關,道:「在陰間地府等著你們呢。」
廿幾個人一怔,為首瘦高漢子道:「你……」
只見司徒霜從廳後閃進廳裡,手提長劍,滿面冷煞,冰冷道:「見了我,你們總該明白了吧。」
廿幾個人臉色齊變,那為首幾個立即撩衣掣出傢伙,被子.鐵尺、鐵棒,都是些短小容易攜帶的。
為首那瘦高漢子冰冷一笑:「原來是這麼回事,就憑你們兩個?」
樑上的李燕月接了口:「還有我。」
長劍疾捲,一片寒光飛罩而下,為首那幾個立即倒了人,各人的眉心正中一個血洞,鮮血泊淚外流,立即流了滿地。
李燕月落身一旁,仗劍而立。
那另十幾個嚇白了臉,不知道是誰暴喝一聲:「咱們衝!」
十幾個各亮傢伙,分別撲向門窗。
冷笑聲中,司徒霜、歐陽奇齊動,李燕月沒傷人,只把人擋住,不讓逃脫。
這也就夠了。
只片刻工夫,廳中躺了一地,除李燕月、司徒霜跟歐陽奇之外,再也沒有站著的了。
花廳中有著片刻的寂靜,司徒霜、歐陽奇臉色都極沉重,司徒霜一雙美目之中,甚至淚光潛然。
突然,司徒霜一扔長劍,飛身朝向閣門奔了出去。
歐陽奇跟李燕月跟了出去,等到兩人來到廳外,司徒霜的臉色又恢復了正常,望著李燕月說道:「我們這就走,等我們走了之後,你就可以放火了。」
李燕月心裡也替司徒霜難受,道:「姑娘-一」
只聽司徒霜截口道:「來日方長,你我後會有期,大刀會的弟兄雖是我親手說殺的,但是這筆血債,我要找滿虜索還,告辭!」
說落,沒等李燕月再說什麼,飛身而去。
歐陽奇一抱拳,也掠身跟去。
李燕月有點悵然,不過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定了定神,找了火種,回到了廳裡就點起了火。
他沒馬上走,遇到廳外,一直到火苗高竄,琢磨已沒法搶救了,他才緩步踱向前門。
他並不急著走。
他有他的用意。
等他出了大門,街坊鄰居已都驚動了,滿街是人,都喊著救火但是宅於裡的火苗狂竄濃煙上騰,炙熱逼人,沒一個敢接近。
不過一會兒工夫,旁觀的人群突然潮水似的往後退去。
李燕月心想:來了。
果然,只見五六個穿褲褂的漢子急步走了過來,凶神惡煞似的,邊走邊揮手趕人,走近來之後,為首一名壯漢喝問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誰看見火是怎麼起的?」
李燕月淡然道:「問我,我最清楚。」
為首壯漢目光一凝道:「你最清楚?」
李燕月道:「不錯 ,因為火是我放的。」
幾個人一怔。
為首壯漢道:「火是你一一你可別開玩笑。」
李燕月淡然道:「你看我是像開玩笑嗎?」
為首壯漢忙道:「那裡頭的人--」
李燕月道:「全讓我扳倒了,一個也沒逃掉。」
為首壯漢勃然色變,劈胸一把揪住了李燕月:「你好大膽,你--」
李燕月道:「這是幹什麼?」
飛快地抓住壯漢腕脈一扣,一送,壯漢踉蹌後退。
另一個漢子竄了過來,從腰間剪出一把鐵尺,喝道:你敢拒捕,我們是查緝營的,跟我們走。
掄鐵尺砸了過來。
李燕月抬手托住那漢子的尺子:「原來是查緝營的爺們,走,走就走,不要動手。」
他收回手,首先行去。
那幾個漢子立即左右後二面包圍,緊跟身後。
順著人群往前走李燕月一眼看見有個年輕要飯化子雜在人群裡,竟是阮玉,他飛快地丟過一個眼色,不知道阮玉懂了沒有,往人群裡一鑽,就不見了。
走過了一條街,為首壯漢喝道:「往這邊走。」
他指的「這邊』是一條小胡同。
李燕月一聲沒吭就拐進了胡同,進胡同丈餘,為前壯漢又喝道:「站住。」
李燕月一聲沒吭又站住了。
為首壯漢氣勢洶洶,一抬頭差點沒點著李燕月的鼻尖;「好大膽,說,你為什麼殺人放火?」
李燕月道:「很簡單,那些人該殺,那地方談燒。」
「你知道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那些人是什麼人?」
李燕月道:「當然知道那些人是叛逆大刀會的人,那地方是他們秘密巢穴。」
「叛逆,」為首壯漢一怔道:「你是--」
李燕月淡然道:「神武營的一個小小班領。」
那幾個都為之一怔。
為首壯漢叫道;「怎麼說你,你是神武營的--」
剛拿鐵民打李燕月那漢子道:「你們神武營怎麼--你們知道不知道,我們有人去大刀會裡臥底--」
李燕月呆了一呆道:「你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了--」
為首壯漢道:「是真的,我們查緝營真派的有人在裡頭臥底。」
李燕月道:「你們為什麼不知會我們神武營?」
那拿鐵尺打李燕月的漢子道:「我們為什麼要知會你們神武營?」
「那我們不知道,你查緝營也就怪不得我了。」
說完話他轉身要走。
為首壯漢道:「等一等。」
李燕月回過身道:「你們還要幹什麼?」
為首壯漢道:「我們想要看看你的腰牌。」
「抱歉,腰牌我沒帶出來。」
那拿鐵尺打李燕月的漢子,冷笑一聲帶著另幾個就要動。
為首壯漢伸手一攔,望著李燕月道:「我們不敢說你不是神武營的,但是事關重大,我們也不敢專擅,你最好跟我們上查緝營去一趟。」
李燕月雙眉剛剔。
為首壯漢臉色一沉,冷然道:「朋友,你也是吃公事飯的應該知道吃這碗飯的難處,我們只是為交等你何必非逼得我們鬧不痛快不可?」
李燕月等的就是這個,當即欣然點頭:「好吧我跟你們上查緝營去一趟。」
口 口 口
李燕月一路走,一邊盤算。
已到了查緝營,不愁沒人認出他這個曾經是查緝營階下囚的叛逆來。
只要有人指他冒充神武營的人,到那個時候,熱鬧就大了。
口 口 口
果然,等到一進查緝營把他往廂房邊上一間空房一送,幾個人看著他,為首壯漢跟一個座高個兒前咕,壯漢臉色馬上變了:「真的?」
「錯不了的。」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信你把龔班領找來問問,營裡也有不少弟兄看見過他。」
壯漢轉身走了回來,一進屋就猙獰冷笑:「好小子啊!差點讓你蒙了,敢請你自己就是個叛逆。」
李燕月道:「叛逆?」
那壯漢道:「當初你被抓進查緝營過,有沒有這回事兒?」
李燕月道:「確有這麼回事--」
那壯漢子不等話完便冷笑道:「那就錯不了了拿下。」
他這裡一聲拿下,另幾個就要動。
李燕月道;「慢著。」
「慢著?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李燕月道:「當初我被抓進查緝營,那是誤會--」
「誤會,這一回你把我們查緝營派在大刀會臥底的兄弟都毀在手底下,壞我查緝營的大事,這總不是誤會吧?」
「當然還是誤會,你查緝營派人去大刀會臥底,我們神武營並不知道,而神武營知道大刀會是個叛逆組合當然加以肅清。」
那壯漢冷笑道:「這話要是換個別人,或許說得通,但是在你,你本身就是個叛逆,就讓人懷疑你居心叵測,再說你究竟是不是神武營的人,現在還不知道呢?」
李燕月道:「那麼,我請教,如果我不是神武營的人,而是個叛逆,我怎麼會對付大刀會的呢?」
那壯漢一怔道:「這,這只有你自己明白是怎麼回事--」
只聽一個話聲傳了進來:「我也知道。」
隨著這句話,進來一個黑衣老者。
這個人李燕月曾經有過一面之緣,就是曾經帶人抓過李燕月的那個龔姓老者。
壯漢眼另幾個一躬身道:「龔班領。」
那位龔班領望著李燕月冷笑語:「頭一次是鐵王爺保了你出去,這回你冒充神武營的人,殺我查緝營派出去的幹練兄弟,壞我查緝營的大事,看有誰還能保出你--」
「壞你查緝營的大事,這話怎麼說,我不懂。」
「你不懂我告訴你,我查緝營派出去的幹練弟兄,已經控制了大刀會,眼看大刀會明是大刀會,暗地裡就要是我查緝營轄下一個反叛逆的組合了,卻讓你一下於把多少日子的心血都給毀了,現在你懂了吧。」
「俺是懂了,但是這不能怪我要任只能怪你們跟神武營之間的聯繫不夠。」
龔班領怒笑道:「都到了這地步了你還充呢?好,看你還能充到什麼時候?拿下。」
龔班領一聲令下,壯漢帶著另幾個一擁而上,怪的是李燕用絲毫未曾抗拒,任憑幾個人把他抓個結實。
只聽壯漢道:「龔班領,把他呈交上去--」
龔班領陰陰一笑:「抓住叛逆,尤其是壞查緝營大事的,往上一呈,準是死路一條,咱們先替弟兄們報個優,雪個恨再說,把他架到外頭吊起來。」
『是』
一聲答應,幾個人七手八腳把李燕月架出了屋,院子裡早就圍滿人了,一見李燕月被架了出來,群情激憤,齊聲喊打,甚至還有人喊別的。
忽聽有人叫了聲:「我先來。」
隨著這聲叫,一個年輕漢子竄近李燕月 手裡握把明晃晃的刀子,挺腕就扎。
龔班領跟那個漢子沒人阻攔。
李燕月要抬腳踢。
就在這時候,一聲震靂大喝傳了過來:「住手。」
那年輕漢子手一頓。
李燕月已經聽出是誰了,心想阮玉果然機靈,他一動沒動。
隨著這聲大喝,一個紅臉禿頂,身軀魁偉的老者,帶著十幾個人急步走了過來。
為首那老者,果然是神武營兩個大班領之一的彭烈他帶的那十幾個,當然也是神武營的弟兄。
李燕月叫道:「老哥哥。」
彭烈一擺手道:「兄弟,有話咱們待會兒再說。」
龔班領一怔忙向彭烈躬了身:「彭老。」
彭烈眼都瞪圓了:」龔天松你們查緝營是什麼意思,居然抓起我們神武營的人來了。「
一聽這話,查緝營的全傻了臉。
抓住李燕月的那幾個,也連忙鬆了手。
龔天松賠著笑臉道:「彭老我們不知道--」
李燕月道:「老哥哥,我告訴他們了,他們根本不聽。」
彭烈性子廖烈,一把抓住了龔天松:「你們居然敢這樣對待神武營--」\
龔天松忙道:「彭老,這位他毀了大刀會,又拿不出腰牌來,誰敢相信。」
「他毀大刀會,你們憑什麼抓他憑什麼要他亮腰牌,他毀大刀會有什麼不對!」
龔天松道:「彭老,大刀會有我們的人臥底,我們已經控制了大刀會了呀。」
彭烈一怔:「有這種事,神武營怎麼不知道?」
龔天松淡然一笑道:「那是上頭沒跟神武營聯絡,總怪不著我們吧?」
李燕月道:一派人在大刀會臥底,誰看見了,誰知道你們查緝營對神武營安的什麼心?
彭烈臉色一變:「龔天松--」
龔天松截口道:「彭老,神武營是個大衙門,說權勢也比查緝營高,查緝營怎麼敢,這種事假不了,信不信您可以問我們統帶。」
彭烈道:「我正要見你們統帶,神武營有神武營的規法,神武營也不是沒人管,就算神武營的人有什麼錯處,你們大可以行文對武營,神武營自有人處置,我要問問你們統帶,查緝營的人憑什麼抓神武營的人?」
龔天松忙道:「我給彭老帶路。」
彭烈拉著他剛要走。
查緝營統帶富衡的話聲傳了過來:「我在這兒。」
眾人忙抬眼看只見富衡帶著兩個貼身護衛,就站在不遠處,通往後院的石板小路上。
「統帶--」
查緝營的人連忙躬身施和。
神武營在查緝營的衙門頭上,神武營由索尼兼領兩個大塊領實際就等於是神武營的統帶。
但是,富衡畢竟是個統帶,彭烈畢竟在職稱上是個大班領。
彭烈鬆了龔天極。向富衡微一躬身:「統帶。」
富衡居然大刺刺的沒還禮,抬手指李燕月:「彭大班領,事情的起因、經過我都知道了,可是你是不是知道,這個人曾經被人密告是叛逆,抓進查緝營過了。」
李燕月有先見之明,早告訴過彭烈了。
第十章
彭烈見富衡沒還禮,心裡已經不是味道了,聞言冷然道:「知道,還是鐵王爺把他保出去的呢。」
富街道:「我不明白,你們神武營怎麼會用這麼個身份有問題的人。」
彭烈臉色一沉道:「這,統帶最好去問索大人,他是索大人親自撰拔的。」
富衡一怔:「怎麼說,他是索大人親自-一」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彭烈道:「對付大刀會也是索大人親自當面對他下的令諭,統帶要怪,也應該當面去怪索大人。」
殺了富衡他這個九門提督轄下查緝營的統帶也不敢!
富衡臉色馬上變了,道:『我們不知道。』
彭烈冷冷一笑道:「現在統帶就知道了,那麼我站在神武營的立場,不得不請教統帶,查緝營為什麼抓我神武營的人?」
富衡忙道:「彭大班領役聽他們說嗎,他拿不出神武營的腰牌!」
「可是他告訴了統帶的弟兄們。」
「大班領,他曾經被人密告是叛逆,抓進了查緝營,如今又壞了查緝營的大事,在拿不出腰牌的情形下,誰敢輕信--」
「不信不要緊。」
彭烈道:「神武營有的是管事的人,為什麼你們不行文或是派人到神武營問個清楚而動用私刑,這是我及時趕到了,要是我遲來一步我神武營的一個班領,豈不就毀在你查緝營了麼?」
這一點富衡的查緝營可就站不住了。
富衡馬上沉下臉,端官架,發官威,把龔天松一干人臭罵了一頓,然後當場把出亂子那年輕漢子押了起來,最後沖彭烈道:「彭大班領,人我已經辦了。」
彭烈截口道:「姓彭的只是個大班領,不敢對統帶你說什麼,不過這裡事姓彭的不能不實情實稟,有什麼話,統帶還是等見了索大人再說吧,如今我請統帶先放了我神武營這個班領。」
「放,放,當然放,馬上放。」
一聽彭烈要告他的狀富衡慌了神了,不但『放』人,還親自把人『送』出了查緝營的大門外。
一等李燕月、彭烈一行人走得看不見了,富衡馬上著人備馬,直奔九門提督衙門,顯然,他是先行報備去了。
口 口 口
這裡,彭烈正埋怨李燕月:「老弟,不是我說你,你出門怎麼不帶腰牌?」
李燕月道:「老哥哥,我根本沒有這個習慣忘了。」
」你這一忘不要緊惹得--對了,老弟 以你一身能耐,怎麼會讓他們抓了去,又怎麼會任他們擺佈?」
李燕月苦笑道:「老哥哥,我是怕亂子鬧大啊,要不然憑他想抓我?」
「我想也是,不過,老弟,我勸你一句往後不必有什麼顧慮,也用不著吃這種虧,神武營由索大人兼領,要鬧就痛痛快快鬧它個大的,有索大人在後撐著呢,怕什麼?」
「索大人會護咱們?」
「老弟,這你就不懂了,那四位,索大人一個人兼領『侍衛』、『神武』兩個營,九門提管轄下的查緝營則歸蘇克薩哈管,那四位表面上是一回事,在宦海官場上,背地裡又是一回事,誰都想壓倒誰,所以有時候自己的人鬧了事,讓別人的人吃了虧,雖然受盡訓斥,暗地裡還是會記上功勞簿的。」
「嘔!是這樣麼?」
彭烈道:「我還會騙你麼?宦海裡,官場上,不勾心鬥角,那才是奇聞呢,待久了你就知道了。」
李燕月沒說話。
彭烈道:「有些事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好老弟我沒把你當外人我告訴你的,你聽進耳裡,記在心裡,可別掛在嘴上,要不然那是自招掉腦袋的殺身禍。」
「我知道,這還用老哥哥交代。」
「就因為遜皇帝想當初受了攝政於多爾袞的氣,所以他在『詔書』內指定四位內大臣作為輔政,而沒有托孤給任何一位親工,內大臣是御前侍衛之長,非『上三旗』出身不能允任,這『上三旗』是正黃、鑲黃 正白,正黃、鑲黃原為「崇德皇帝」(皇太極)所親領,正白旗則為攝政下所領,攝政王崩後,正白連同正黃,鑲黃二旗,劃為皇家永久直屬,就成了『上三旗』,索大人出身正黃旗遏必隆、鰲拜出身鑲黃旗,蘇克薩哈出身正白旗,論資格,是索大人第一,蘇克薩哈第二,遏必隆第三,鰲拜第四。」
李燕月道:「呃!論資格索大人第一?」
「可不,索上人是大學士希福的哥哥積功受封為『甲喇章京』索大人很忠心,「崇德自帝」崩後,諸工、貝勒、內大臣會議立君時,索大人不顧性命危險,堅持主張立先帝之子,結果到了順治五千,被攝政工削去宦爵抄廠家,等到遜皇帝親政以後就恢復了他的官爵,摧拔為內大臣,總管內務府--」
李燕月聽得頻頻點頭。
彭烈接著道:「蘇克薩哈本來是攝政工的親信,積功也受封『甲喇章京』,攝政王崩後他跟另一親信詹優,揭發攝政王的種種逆跡,因而很得遜皇帝信任,撰拔為內大臣加授『太子太保』,遏必隆是開國功臣額弈都的兒子,在『崇德皇帝』時,受封為牛碌章京,攝政王晉封他為甲喇章京,但過不久有人告發他跟白旗諸王有隙,攝政王削去他的官勢,等遜皇帝親政以後照樣復了他的官爵,升為內大臣,加官『少傅,太子太保』。」
李燕月問了一句:「那麼鰲拜呢?」
彭烈道:「鰲拜出身低些是個巴圖魯(勇士)積功升到『一等接班章京世職(一等產爵),又升到『三等候』,他也是曾經被人告發圖謀立豪格為帝,遭攝政王罰錢、降級,等遜皇帝親政以後也升他為內大臣,加『少傅兼太子太保』,晉封為公,遜夫布對他們四位,可說是恩寵有加,可是誰知道他們一旦輔政之後,卻-一」
「唉。」了一聲,卻住口不言。
李燕月道:「但是,聽說如今真正大權在握的,是鰲拜,而不是另三位中的任何。」
彭烈道「不錯,是因為鰲拜富心機,善於運用權勢,要是有朝一日另三位一一倒了下去,恐怕這天下-一」
他又沒說下去。
其實,不用彭烈說,李燕月胸中雪亮,要不然那位遜皇帝也不會心生懊悔,獨要李燕月去一個鰲拜了。
李燕月這裡剛自心念轉動,只聽一陣車輪聲跟蹄聲傳了過來。
只聽彭烈道:「這是哪個大府邸的馬車?」
說話間,一輛單套黑馬車迎面緩緩馳了過來。
彭烈道:『呢!是這個主兒的。』
李燕月道:「誰?」
「玉倫郡主。」
李燕月心頭一震,忙道:「老哥哥,咱們避一避。」
他剛要動,卻已經來不及。
只聽一聲脆生生的輕『咦』從馬車傳出來,隨聽車裡傳出玉倫郡主的話聲:「停一停。」
馬車倏然停住。
李燕月就要轉身。
「李燕月,你等等。」
李燕月眉鋒一皺,只好停住。
密遮的車經掀起,玉倫格格探出了身,她永遠那麼美艷,永遠像一團火,幾使人不敬仰視,甚至睜不開眼。
彭烈率眾向前施禮:「卑職神武營彭烈見過那主。」
玉倫道:「你們神武營為什麼抓他?」
彭烈一怔,旋即道:「郡主誤會了,神武營沒抓任何人,他是神武營的班領。」
玉倫為之一怔:「誰?誰是神武營的班領?」
彭烈道:「郡主不是指李燕月麼?」
玉倫嬌靨色變,叫道:「李燕月?他是-一」
霍地轉望李燕月,道:「李燕月,你是-一」
李燕月平靜而從容:「是的,郡主。」
玉倫臉色大變:「你怎麼 ,是誰叫你進神武營的?」
「是索大人的恩典提拔。」
「好哇,李燕月你居然--坐到車轅上去,跟我走。」
「郡主有什麼事麼?」
「不管有什麼事,我叫你跟我走,你就跟我走。」
「卑職另有要事在身,不能從令,郡主原諒。」
說完了話,他要走。
玉倫挪身跳下馬車,攔住李燕月:「你若是有天大的事,現在也得先跟我走。」
李燕月道:「以郡主之尊貴,怎麼好為難卑職這個神武營的小小班煩,卑職實不能從令,萬請郡主原諒。」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23:37
他閃身從玉倫身旁走了過去。
玉倫括玉手,一把沒抓住,叫道:「站住,李燕月 你給我站住!』
李燕月裝沒聽見,頭也不回。
玉倫氣白了嬌靨,覆地轉臉,叫道:「你們站在這兒幹什麼,還不去把他給我抓過來,快去吧。」
這時候李燕月已拐進一條胡同裡。
彭烈恭應一聲,率眾追過去,也拐進了胡同拐是拐進去了,但是半天沒見出來,也沒聽見動靜。
玉倫明白了,氣得跺了腳:「走,上『鷹王府』去。」
她轉身上了馬車,馬車又馳動了,很快地拐了彎。
日 口 口
玉倫怒沖沖的進了「鷹王府」根本不容人通報。
鐵王正在書房裡看書,玉倫一進書房就叫:「你還待在家裡看書呢,出了事你知道不知道?」
鐵王擱下了書,抬眼愕望美郡主:「出了事了,出了什麼事了?」
「李燕月投了神武營了,你居然一點都不知道,還有心情在看書。」
鐵王一怔,怔的是玉倫怎麼會知道:「李燕月投了神武營?
你聽誰說李燕月投了神武營?」
「不用聽誰說,我自己親眼看見的。」
「你親眼看見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其實鐵王是思索怎麼應付。
玉倫白著臉,扯著喉嚨,把碰見李燕月的經過說了一遍。
「有這種事?」
「親目所見,親耳所聞,這還假得了麼,你說該怎麼辦?」
「什麼該怎麼辦?」
「什麼該怎麼辦?你不氣你不急?」
「人各有志,我為什麼氣,為什麼急。」
「怎麼說?人各有志老佛爺跟皇上都召見過他,原以為他是站在咱們這一邊的,現在他投了那四個老奸,你還說人各有志。」
「那麼你說該怎麼辦?」
「怎麼辦?殺了李燕月那個賣身投靠的東西。」
「殺他,誰人殺他?」
「誰上,你不去我去。」
鐵工道:「我不能去。」
「你不能去?」
玉倫叫道:「什麼時候你變得這麼怕事兒了,你還算『神力鷹王』?你的威風、你的勇氣哪兒上了,你不能去不是?好,我去。」
她扭頭就上。
鐵王一把抓住了她的粉臂,也許用的勁兒大了點幾疼得玉倫哎喲一聲,叫道:「你要幹什麼?」
鐵王道:「我不能去,你更不能去。」
「為什麼我更不能去,放開我。」
玉倫還掙,奈何在鐵王的虎掌裡她那嬌嫩的粉臂一如晴蜒搖石柱難動分毫。
鐵王濃眉軒動,沉聲說道:「玉倫,你為什麼不想想要是我能動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還用等到如今麼?」
「李燕月跟他們之中的任何~個不一樣,他只是個神武營的班領。」
「 但是我敢保證,他這個班領也不同於其他任何一個班領。」
「就算他不同,你我是什麼身份,為什麼不能--」
「你是個郡主,我是個王爺,休說是一個班領,殺他個統帶,誰又敢拿你怎麼樣,但是今日的情勢不同,你我都不能不為太后跟年幼的皇上著想,你我在他們身上下手,那是逼他們對付宮裡倘有任何變故,這罪過是你擔還是我擔?」
「 那--為什麼我更不能去?」
『我掌握有蒙古精銳鐵騎,我為了皇家有所顧忌,他們因為我,也不敢明目張膽輕舉妄動,但是你,玉倫,你這個出身王府的和碩格格,他們根本就投放在眼裡,你不但會連累皇家甚至無力自保,所以說你更不能去!」
「難道說就算了不成?」
「玉倫,何妨忍一時之氣,等待機會,以我的脾氣都能忍,你又有什麼不能的?」
衛倫跳腳叫道:「我不甘心,我氣不過,這個無恥無格,卑鄙下流的東兩,我要不整整他,我會難過死。」
「玉倫,忍出等機會,相信有的是機會。」
「我不能忍,不能等。」
鐵王沉聲道:「太后是怎麼對你的,你這叫為太后,為皇上?
連太后跟皇上都能忍受這種屈辱你又為什麼不能的。」
突然,玉倫垂下粉首,香肩聳動,傷心的哭了。
鐵王抓她粉臂的手,移到她香肩上,輕輕的拍了拍,道:「玉倫,我只勸你一個字『忍』,我知道不容易,但是為了將來,為大清朝的千秋萬世,必得做此一時之忍,否則,皇作難續,愛新覺羅一脈,就不會有將來。」
玉倫微抬頭,淚流滿面,如梨花帶雨:「為什麼?遜皇帝為什麼為一個董小宛,置朝廷江山不顧,為什麼現在讓皇家受這種磨難,他能不聞不問?」
鐵王吸了口氣,然後緩緩說道:「遜皇帝沒有不聞不問--也許,天道注定,這一代的皇家必須要受這些磨難,你不會不知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智--皇帝猶在沖齡,受些磨難,總比讓他在昇平安逸中長成要好!」
「可是李燕月那個畜生--」
「玉倫不要罵人,沒有必要在背後罵他,這不是磊落英雄的行徑,打古至今,亂臣賊子沒有一個能得好下場,等到鰲拜他們一倒,這些個小嘍囉自然也就同時消滅了,其實,李燕月是個漢子,咱們又能對他苛求什麼?」
玉倫默然了,緩緩低下了頭--
口 口 口
李燕月跟彭烈等回到了神武營,營管事迎來傳話,索大人在「簽押房」等著他們,要即刻召見。
李燕月由彭烈陪著去了「簽押房」。
『簽押房』門口,跟兩邊邊廊上,五步一崗九步一哨。
四個輔政大臣,不論到哪兒都是禁衛森嚴他們倒不是為國珍重,而是明知仇恨他們的人太多。
一進簽押房,索尼正在踱步,幾個隊身侍衛站立一旁,李燕月、彭烈躬身行禮。
索尼劈頭就問:「聽說大刀會讓火燒了?」
「是的」
李燕月道:「人也沒走脫一個。」
「為什麼要放火7」
「 火不是卑職放的,是因打鬥中引起的,等到卑職發現的時候,火勢已大,無法撲救。」
索尼道:「燒了他們也不要緊,可是這麼一來,使老夫無從查證--」
「不要緊,大人可以讓用職暫作聽用,今後京裡如有大刀會的餘孽,只能證明他原屬於京師大刀會,用職聽憑大人處置。」
索尼道:「那怎麼行,我隨時都要用你。」
當然,這也就是表示他相信李燕月確已達成任務。
李燕月沒說話,這時候他不便說話。
索尼隨又問道:「跟查緝營發生了衝突,又是怎麼回事?」
彭烈把話接了過去,事情的經過,他說得很實在。
但是他的語氣跟神態,卻使人覺得李燕月這個神武營的班領受盡了屈辱,也就是說神武營丟盡了面子。
索尼靜靜聽畢,臉色變得很不好看扭過頭就狠狠責備李燕月不該招惹查緝營。
李燕月沒說話,因為彭烈全替他辯白了,到最後,彭烈加了一句:「別說李班領沒有什麼錯,就算有,神武營還有您在,還輪不到他查緝營動用私刑。」
索尼猛然拍了桌子:「召九門提督來見我/」
話聲方落,神武營的營管事匆匆告進,恭謹一禮道:「九門提督求見。」
李燕月、彭烈一怔。
索尼道;「他來得正好,叫他進來。」
營管事恭應聲中出去了,轉眼工夫,陪著個頂戴花翎穿戴整齊的瘦削老頭兒進來了。
九門提督掌管內城九門鑰匙,兼步軍統領,是京城最高的治安』官員,官職權勢都不小,但索尼是輔政四大臣之一,代表著皇上,加上這位軍門大人又是四個輔政大臣的人,所以他一見索尼就恭恭敬敬的施禮。
索尼大刺刺的坐在那兒,只抬了抬手。
九門提督垂頭退去,連個座兒都役有。
索尼道:「我正找你,你就是為兩個營之間的這件事而來的吧?」
「是,卑職怕大人怪罪,特來跟大人做個解釋。」
「你怎麼解釋?」
「大人,大刀會裡有查緝營的人,而且已經掌握了大刀會。」
「神武營不知道,連我都不知道,你們為什麼不通報神武營?為什麼不稟報我?」
「回大人,蘇克大人怕洩密。」
索尼臉色一變:「這意思是他的人靠得住,我的人甚至連我都靠不住?」
「來職不敢--」
「你回去告訴他,往後最好少獨行其是,要不然再出了事,你查緝營自己承當。」
「是。是」
九門提督只有恭應的份兒但是他還有後話:「還有神武營的這個李燕月,曾經以叛逆的罪名,被抓進過查緝營,所以這次的事情,查緝營懷疑他別具用心--」
索尼剛「啊」一聲。
彭烈立即接了口:「軍門是指神武營收容叛逆,別有用心了?」
九門提督一驚忙道:「我沒這麼說,彭大班領千萬別錯會我的意思。」
彭烈道;「查緝營抓叛逆,神武營收叛逆,我實在琢磨不出,軍門還有什麼別的意思?」
九門提督臉色大變,還待再說。
索尼一拍座椅扶手,喝道:「不必再說了,李燕月是叛逆,究竟是怎麼回事?」
彭烈道:「大人,這件事卑職清楚,洪門天地會的總部把子住在張家口李燕月來京的時候經過張家口,照江湖禮數去拜望了一下,這件事讓查緝營知道了,就硬指李燕月是叛逆,如果這樣就算是叛逆的話,那江湖上的叛逆豈不是太多了!」
索尼轉臉問道:「是這樣麼?」
九門提督忙道:「據說,李燕月在張家口不只是江湖禮數上的拜訪。」
「呢,還有什麼?」
「 這個……」
彭烈道:「請大人問問,查緝營是怎麼知道的,誰告的密,找他來當面對質。」
索尼望著九門提督道:「說!」
九門提督低儒道:「據說他們之間關係非淺--」
李燕月突然道:「軍門大人這關係非淺四個字指的是什麼了?」
九門提督道:「這個,這個--」
索尼道:「究竟是什麼,你倒是說啊。」
九門提督忙道:「回大人,卑職只聽他們稟報關係非淺,至於究竟是什麼關係卑職就不清楚了。」
索尼哼了一聲道:「你這個九門提督是怎麼幹的,下屬既有這樣稟報難道你就不會問個清楚。」
九門提督誠惶誠恐;「是卑職疏忽,是卑職疏忽!」
索尼道:「那麼,你的下屬之中,究竟是哪一個知道,李燕月跟那個張家口姓馬的,是什麼關係?」
「回大人,查緝營的統帶富衡知道。」
「那富衡又怎麼知道的?」
「是查緝營派在張家口馬家的人的密報。」
「查緝營派在張家口馬家的,是哪一個?」
「這個--富衡知道。」
索尼一拍座椅扶手,怒聲道:「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九門提督嚇白了臉,忙道:「回大人。卑職要求的是各自負責,富衡領查緝營,查緝營的大小事一概由他負責,卑職為了要他放手去做,所以很少過問--」
「強詞奪理。」
索尼道:「查緝營總在你的轄下,受你的節制,你怎麼能什麼都不知道,要是這樣的話,你這個九門提督豈不是太好干了。』
「是,是,卑職疏忽,卑職失職--」
「叫富衡來見我,順便把那個密告的人也帶來。」
九門提督忙道:「回大人,查緝營派出去的人是機密--一」
彭烈截口道:「軍門大人,這話對別人可以這麼說,對索大人,以及索大人親領的神武營,不能這麼說,軍門大人是怕索大人洩密呢,還是怕我們神武營的這幾個瀉密?」
九門提督忙道:「不,不,我是怕引起私人間的恩恩怨怨……」
彭烈道:「軍門大人,這就不對了,如果查緝營的人密報屬實,誰會有什麼怨恨,又怕引起什麼私人恩怨,軍門大人盡可以放心,神武營營規森嚴,不容這個。」
九門提督不理彭烈的話,向上座索尼躬身道:「事關非常重大,大人是否可以允准那個密報之人--」
彭烈也向上座索尼躬了身道:「大人,這是因為事關重大,留職才堅持傳那人來當面對質,這件事非同小可,即便是軍門大人的指證,只是一面之詞,都不足以採信。」
別說彭烈豪邁粗擴他還真會說話,每一句話都緊緊扣住了理。
索尼道:「傳富衡,把那個人一塊兒帶來。」
九門提督不便再說什麼了,恭應聲中,施和退了出去,想必是出去傳令去了。
九門提督一退,索尼又即雙目炯炯,望著李燕月:「你到張家口馬家公,真是純江湖札數的拜訪?」
李燕月從容安祥欠身道:「回大人,彭老清楚這件事,卑職自小家住張家口,常在馬市遊玩因而結識了姓馬的女兒,後來卑職家遷出張家口,十幾年後團職長成進人江湖,經過張家口,以江湖之禮前去拜望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索尼沒再問道:「老夫歇息一下去,等他們到了再行召見。」
他起身帶著他的貼身護衛到裡去了。
李燕月,彭烈躬身相送等到索尼進去了,彭烈直起腰就道:「他奶奶的,整吧,看誰整得過誰。」
李燕月投過探詢一瞥。
彭烈道:「我不跟你說了麼,他們四位平素就不對頭,一直不是明爭就是暗鬥。」
李燕月裝了糊塗:「可是他們針對的是我啊?」
「兄弟,你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針對你就是針對索大人,索大人好不容易網羅了你這麼個好手,他們能不千方百計把你從索大人身邊除掉麼?」
李燕月「明白了」『唄!』地一聲道:「原來如此-一」
他們辦事還真快。
沒多大工夫,九門提督又進來了,一見索尼不在,微一怔,旋即道:「彭大領班,查緝營人到了。」
彭烈轉身往裡,高聲道:「稟大人,查緝營人到。」
轉眼工夫之後,索尼帶著他的貼身護衛出來了,大刺刺的居中一坐,說著道。「叫他們進來吧。」
九門提督恭應一聲,向外道:「索大人有令,查緝營統帶富衡等進見。」
外頭響起一聲恭應。
富衡低著頭、哈著腰,帶著個「查緝營」打扮的中年漢子進來了,趨前恭謹施禮。
索尼道:「起來回話。」
「謝大人。」
富衡帶著那漢子起退一旁,垂手而立。
索尼道:「他就是你查緝營派在張家口馬家的人?」
顯然不是,但是在場除了富衡跟那漢子之外,恐怕沒人知道。
富衡恭聲答應:「回大人,是的。」
索尼道:「姓什麼?叫什麼?」
「回大人,他叫陳景。」
「陳景,你密報李燕月是個叛逆?」
那漢子陳景忙道:「是的。」
彭烈突然道:「大人,可否讓勞職代大人問他?」
富衡剛要說話,索尼已點了點頭。
富衡只得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下去。
只聽彭烈道:「你憑什麼指李燕月是叛逆?」
陳景道:「他來京之前,到馬家去過,還跟馬家的淵源不淺。」
「怎麼個淵源不淺法?」
「 他跟馬家很熟,馬鴻元的女兒對他尤其熱絡。」
「還有麼?」
「彭大班領,這還不夠麼?」
「你是什麼時候被派到張家口去的?」
「這-一快兩年了。」
「我問你什麼時候被派去的。」
陳景的答話頓了一下:「乙酉年三月初六。」
「你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看見李燕月的?」
「半個月前--」
「那是哪一天?」
「正月十二。」
「在什麼地方?」
「在馬家,我看見了他,他沒看見我。」
「李燕月--」
李燕月道:「進出馬家的人下少,我無法記得每一個。」
富衡臉上微有笑意。
彭烈冷笑一聲道:「那是當然,不過正月五六的時候我在京裡看見過他。」
李燕月一怔。
富衡也一怔要說話。
陳景一驚,脫口道:「正月五六我根本沒出營門,我壓根兒就很少--」
富衡喝道:「住口。」
彭烈一笑道:『統帶,來不及了--」
轉向索尼接道:「大人,這個人根本就沒到過馬家,他怎麼能以李燕月去過馬家,密報李燕月是叛逆?」
索尼怒喝:「大膽,陳景--」
陳景砰然一聲跪了下去:「大人,是統帶命小的要這麼做的,小的只是在營裡的馬號當差事的--」
索尼怒視九門提督:「你聽見沒有?」
九門提督臉都嚇白了,忙道:「富衡你--」
富衡倒是夠平靜,向著索尼道:「大人,陳景雖不是那個人,但是查緝營確有那個人在,而且陳景的指證,就等於那個人的指證。」
索尼暴叫道:「為什麼不帶那個人來?」
富衡從容地道:「蘇克大人堅持保留那人的秘密身份,還請大人原諒。」
「蘇克, 我不管蘇克怎麼說,我非要那個人不可。」
富街道:「卑職等受蘇克大人統轄,大人想必不會讓卑職等為難。」
索尼猛地站起,厲聲道:「富衡,你好大的膽,滾,都給我滾。」
顯然,有個蘇克在,索尼也不便當面把這些人怎麼樣。
九門提督、富衡等施禮退去。
「好蘇克-一」
索尼氣得發抖,一跺腳坐了下去。
彭烈道:「大人,他們分明是想除去您身邊的好手。」
「我偏不讓他們如願。」
李燕月趁機道:「請大人允准,讓卑職找出那個人來,秘密把他除掉。」
彭烈道:「大人,那個人一定是他們的好手。」
索尼一點頭道:「好,你去。」
索尼下令了。
只這麼一點頭、一句話。
夠了,這就是索尼的令諭。
李燕月立即答應。
索尼跟著又是一句:「李燕月 你可以去,可是你一定把那個人找出來,給我除掉。」
李燕月馬上又是一聲答應,然後,偕同彭烈退了出去。
如今行了,李燕月名正言順的,非得除去查緝管那個人不可了。
因為,不除去蘇克那個好手,難解索大人心頭之恨。
轉過了畫廊,李燕月立即道:「老哥哥,謝謝你了。」
彭烈道:「這叫什麼話,自己兄弟,又是在一個營裡當差,不幫你幫誰,能讓他們順心?兄弟,咱們怎麼辦,怎麼找那個人?」
李燕月道:「想找那個人,恐怕還得從他查緝營著手。」
「他們連索大人都不肯告訴怎麼會告訴咱們。」
「他們當然是不會告訴咱們的,可是咱們跟索大人不同,索大人不能用邪魔歪道的手法,咱們能。」
『嗯,這倒是,只是……」
「老哥哥,這件事交我辦,你就別操心了。」
彭烈一點頭道:「行,不過,兄弟,現在這件事大了,索大人既然交代下來了,你就得非給辦到不可啊。」
「老哥哥放心無論為公為私,我也非找出那個人來,除掉他不可。」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一」
「事不宜遲,當然是越快越好。」
「好,那你去吧。」
彭烈~拍李燕月道:「只管放手去幹,還有老哥哥我呢。」
彭烈真是個血性漢子好朋友。
口 口 日
李燕月走到外城找個小茶館坐了坐。
他的目的不在喝茶。
他是利用這片刻工夫的靜坐,想法子,想步驟。
想了半天,他想到了那個陳景,那個冒名頂替的陳景。
於是,他付了茶資,站起來就往外走。
剛出茶館見,小五兒阮玉從面前走過去,拐進了一條小胡同。
李燕月當然懂這個。
他走過去,也拐進那條小胡同。
果然,阮玉站在胡同平等他呢。
他一見他進胡同,馬上迎了過來,低聲道:「少令主,小五兒稟報兩件事兒,一、大刀會的事已經傳開了,也都知道是您干的了,這是查組營故意洩露出去的,他們對付不了您,想藉所謂叛逆之手除您,這麼一來,也可以引出他們眼裡那些叛逆來。二,五兒這件事辦得不差,您該有賞。」
李燕月一笑拍了拍阮玉:「兄弟,我講了,請告訴我,故意洩露消息的是哪些人?他們是不是還在外頭?」
阮玉道:「您是要……」
「抓住一個送到索尼面前,索尼的仇恨會更深。」
阮玉抬手往胡同外一指:「咦,你瞧。」
李燕月隨著阮玉所指望去。
只見對街一家客棧裡走出個商人打扮的漢子,順著廊簷正往北走。
李燕月道:「那個就是?」
「是其中的一個。」
「他在客棧裡傳話?」
「少令主,客棧進出的人最雜呀。」
「謝了,兄弟,我現在找他去。」
李燕月拍了拍阮玉,轉身走出胡同,走向對街等到過了街恰好落在那漢子後頭,他邁步跟了上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24:53
第十一章
看樣子,那漢子是事畢要回營交差了,他順著廊簷一個勁兒的往北走。
大街上來往的人多,不好下手。
看著已進一處胡同口了李燕月加快步履跟了上去。
到胡同口跟那漢子走個並肩,他裝作躲迎面來的路人,身子一歪,一膀子把那漢子撞得踉蹌進入胡同。
那漢子當然會火兒,換了誰誰都會火兒,以他的身份他更應該火兒,腳下站穩就一瞪眼,就要罵。
李燕月已到了他跟前,滿瞼賠笑道:「對不起,撞疼您哪兒沒有?」
說話中,右掌已扣向那漢子的左腕脈。
那漢子別說沒提防,就是提防也躲不掉,被李燕月一把扣個正著。
他一驚:「你 ?」
他想掙,奈何立覺半身酸麻。
李燕月笑著問:「你認識我麼?」
那漢子很知機馬上就斂去一臉的驚怒色:「不認識。」
不認識就好辦。
李燕月道:「剛才在那家客棧裡--」
「唄!剛才你也在那家客棧裡?」
「不錯,先聲明,我沒惡意只是趕上來請教一下,剛才你說的事,可靠嗎?」
「可靠,當然可靠。」
「那麼,姓李的他現在在哪兒?」
「尊駕是--」
「關外武林道剛到京裡來,跟姓李的有點小過節,正愁找不著他!」
「他在神武營。」
「朋友你這不是開玩笑麼,我總不能闖神武啻去找他呀?」
「他在外面沒住處,上外頭來的時候也不一定。」
「那只好守在外頭等他了,朋友你是--」
「幹什麼?」
「我想知道一下朋友說得可靠不出靠。」
「這你放心,絕對可靠。」
「這樣好不,麻煩朋友一趟,跟我去做個證?」
「做證?做什麼證?」
「是這樣的,這趟進京來的,不只我一個,還有幾個在住處等著,我說的話,他們不會輕易相信--」
「不相信你什麼?」
「多少回我都告訴他們找著了姓李的,可是姓李的滑溜,每一回都撲了空,所以這回我再說姓李的在京裡,恐怕他們不信。」
「我很想跟你去做個證,可是我另有要事,分不開身-一」
「這意思是說,你不能去?」
「不錯。」
李燕月搖頭笑了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了找姓李的要這筆多年的舊債也只好委屈你了。」
拉著那漢子行去。
可憐那漢子腕脈在人手裡身不由己,稍微一掙就半身酸麻,甚至想說話想喊叫都張不開口,只好跟李燕月走了。
一到內城城門口,他就知道不對了,可惜的是由不得他。
進了內城,越走他臉色越白,等到進神武營,他人都要昏過去了。
李燕月可不管那麼多,拉著他就會見彭烈。
彭烈正躺在床上歇著,一見李燕月拉著個人進來。一骨碌爬了起來,抬手一指頭差點都戳著那漢子鼻尖:「兄弟,就是他?」
李燕月道;「不,老哥哥,這是另一碼事的,查緝營用心非常的狠毒是非置我於死地不可。」
接著他把聽自阮玉的告訴了彭烈。
彭烈頭上繃了青筋眼都瞪圓了,像要吃人:「他奶奶的。」
揪過那漢子去一巴掌打倒在地踢了兩腳,又把那漢子揪了起來:「走,咱們上他查緝營討個公道去。」
李燕月笑笑攔住了他,道:「老哥哥,是不是先聽聽他怎麼說再說。」
彭烈一怔,回手把那漢子揪到眼前:「說,是誰的主意?」
那漢子全明白了,也嚇傻了,忙道:「我,我什麼都不是,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他奶奶的還--」
掄起一巴掌又把那漢子打倒了,一陣踹,踹得那漢子口鼻冒血,鬼叫連連,門口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可是沒有一個敢問。
踹著踹著,一塊腰牌落了地。
李燕月攔住彭烈抬起那塊腰牌,道:「你如今不是什麼都不是了,說實話吧,我保證饒你一命?」
證據抓在人手裡,那漢子也受不了彭烈的,勉強支起身,斷斷續續地道:「你說的,保證饒我一命。」
「我做主,目要你說實話,我不但保證你命,還可以把你安排在神武營,這樣你也可以不必再怕查緝營找你了。」
那漢子道:「我們營共出動了十來個,都是奉命行事。」
「奉誰的命?」
「我們統帶。」
「索大人面前,你可要作證啊。」
那漢子一驚。
李燕月道:「有彭大班領跟我擔保,你還怕什麼。」
那漢子點了頭。
彭烈是個火爆急性子,聽到這兒就道:「走,咱們見索大人去。」
他伸手就去抓那漢子。
李燕月攔住了他,道:「老哥哥,我還有話要問他。」
彭烈收回了手。
李燕月轉望那漢子道:「你們查緝營有人密告我是叛逆,這件事你可知?」
那漢子道:「知道,我知道。」
「那個人是誰?」
「不知道,這我不知道。」
「說實話,另有你的好處。」
「我真不知道。」
『好吧--」
彭烈永遠那麼急:「兄弟你還問不問了?」
「不問了,也沒什麼好問的了 只是,老哥哥,能不能先把他收押,等我找出那個人之後,一併呈交索大人?」 瀟湘書院
「兄弟,只把富衡整了,樹倒猢猻散--」
「不能讓它散,不找出那個人來,我出不了這口氣。」
「只整倒富衡,還怕不知道那個人是准?」
「等知道了是誰,那個人怕跑了,上哪兒找他去呢,我想不能為了一個他,天涯海角到處找去。」
彭烈沉吟了~下,點頭道:「也是,進來兩個,把他弄出去。」
進來兩個弟兄,架起了那漢子。
那漢子忙道:「你們說--」
李燕月道:「我說一向算一句,只是暫時把你押起,決不會為難你的。」
向那兩個弟兄道:「單獨收押,不許為難。」
恭應聲中那兩個弟兄架著那漢子走了。
李燕月把那面腰牌遞向彭烈道:「老哥哥,這個你收著吧,還用得著呢,我還要出去找那個人去。」
彭烈接過腰牌道:「兄弟,你待在營裡我另派人去找那個人,怎麼樣?」
「老哥哥,為什麼另派人?」
「兄弟,你這一陣子最好少出去。」
李燕月笑了:「老哥哥,謝謝你的好意,我還怕這個,正好,讓他們來吧,這在是我建功的機會!」
「兄弟,叛逆之中,很有幾個好手,而且雙拳難敵四手,尤其是暗箭難防。」
「老哥哥,放心,要是連這點自保的能耐都沒有的話,往後我還怎麼混呢,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他邁步往外行去。
口 口 口
盞茶工夫之後。
李燕月又到了外城,背負著手到處閒逛,沒事人兒似的。
可是逛著逛著。他覺出身後有人盯上了他。
他看也沒往外看,他認定了如今盯他的,不是查緝營的人,就是滿虜眼裡的叛逆。
不管是前者或是後者 目的只有一個,暗算他,置他於死地。
李燕月願意給對方機會。
因為,大街上對方不好下手。
他也不便拿對方怎麼樣!
剛一念及此,他突然覺出後頭盯他的人不見了。
他藉著提鞋,往後掃了一眼。
路是人走的,後頭自然有人,可是沒一個扎眼的。
他雖然不知道剛盯他的是個什麼樣人,但是他知道,那個人已經不見了。
為什麼不盯他了?
是臨時有了事故,還是耐性不夠,沉不住氣,見老沒機會走了?
他又往前走,腦海四盤旋著這些疑問走著,走著,他到了個胡同口。
「叭!」一顆小石子落在他腳前。
他一征,往胡同裡看。
胡同裡有個小販打扮的人正往裡走,只看見背影。
背影有點眼熟,可是,一時想不起哪兒見過。
分明,這是招呼他進胡同裡。
這時候沒工夫多想了,李燕月轉身進了胡同。
跟在那人身後往裡走,十來步,那人拐進了一條橫著的窄胡同。
李燕月藝高人膽大,跟了過去,猛拐彎,那人緊貼著窄胡同而立,李燕月不容他先動,擦掌就抓。
只聽那人低聲急道:「李爺,是我!」
話聲也耳熟。
李燕月一怔停手,這時候他看清了那人唇上雖然貼著兩撇小鬍子,但分明是洪門天地會外十旗裡的那個弟子趙風。
李燕月脫口道:「趙風。」
趙風道:「是我,李爺。」
「你怎麼一一你們上哪兒去了,旗裡出了什麼事?」
趙風臉上閃過抽搐:「李爺,先聽我告訴您,從現在起、您要小心分辨敵友,九旗要對您下手。」
「我知道,是因為--」
「您不知道,九旗已經不是洪門大地會的第九旗了,他們成了查緝營的人了整個的賣身投靠了。」
李燕月一把抓住了趙風:「兄弟,怎麼會--」
「李爺,您聽我說,說來話長您在張家口碰見過一個郎少爺,是不是?」
「不錯,怎麼樣?」
「他是查緝營滲進張家口臥底的-一」
李燕月心頭一震:「原來是他-一」
「他是馬大爺未來的女婿,誤以為姑娘會跟您好又在您手底下栽了跟頭,所以他趕來京裡下令九旗主不准接待您。」
「原來如此。」
「後來姑娘也來了,他一不做,二不休,用下九流的手法強佔了姑娘,使得姑娘不得不跟著他-一」
李燕月手一緊:「兄弟,你怎麼說?」
他五指如鋼鉤疼得起風哼了一聲,道:「李爺,您何必要我再說。」
「該死的東西-一」
「後來,他威迫利誘,軟硬兼施,也是九旗主意志不堅,就帶一個旗賣身投靠了。」
李燕歸手更緊了:「兄弟他們現在什麼地方?」
趙鳳疼得話聲部發了抖:「李爺-一」
李燕月猛然發覺忙鬆手:「兄弟抱歉-一」
『李爺,沒有什麼,我的心更疼。」
「兄弟,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李爺,我沒機會,今天終於讓我溜出來了,我轉了一天了,天可憐,終於讓我碰上了您,要是碰不上您就讓他們截了回去,那才冤呢,現在,就是死,我也心目情願了。」
「兄弟,你放心,有我在,誰也動不了你。」
「這我知道,李爺。他們都說您進了神武營,我不信,就算是真的,也一定有您的道理-一」
「兄弟,你明白這一點就行了,說吧,他們在哪兒?」
「李爺--一」
「兄弟,為公為私,我都不能找他們,你聽我一句話,能除了這個姓郎的-一」
趙風忙道:「李爺,您不能。」
「不能?兄弟,為什麼?」
「李爺,姑娘-一」
李燕月心頭一震,沉默了片刻才道:「兄弟,馬姑娘現在怎麼樣?」
「您想日子會好過嗎」可是姓郎的總是她丈夫啊。」
「張家口一點都不知道?」
「姑娘有信回去,可都是編瞎話,姑娘不敢提,她不能不為馬大爺想,馬大爺一旦知道一定會找上京裡來,姓郎的人在京裡在查緝營的身份又不低,明暗都不好辦。」
李燕月道:「讓我先見見馬姑娘,是在哪兒?」
「不容易,李爺。」
「兄弟,我非見馬姑娘不可。」
「您見她是害她。」
「有人看著她?」
「侍候她的人不少,等於是寸步不離。」
「讓我試試,願意,我救她出來,放不下,那就只有苦自己一輩子。」
「李爺--」
李燕月道:「兄弟,你說怎麼辦,我能不管麼?我下相信馬姑娘心甘情願--」
「李爺,她已經是他的人了,她也已經跟了他了。」
「是。不錯,她已是他的人。,她也已經跟了他,但是,我相信馬姑娘對他只有恨,絕沒有大妻之情。」
「要是像您說的,馬姑娘自己為什麼不--」
「正如你所說,她不能不為遠在張家口的馬大爺著想。可是由我出手,那另當別論,那只是神武營跟查緝營之間的事,他們找不著馬大爺。」
「可是,李爺--」
「兄弟那麼你告訴我的目的何在?難道就是叫我袖手旁觀,不聞不問,難道你就能眼睛睜著看她悲慘一輩子?」
趙風瞼上閃過抽搐,低下了頭。
李燕月跟著又是一句:「兄弟,我不瞞你,不管為哪一樣,姓郎的我是非除掉不可,即使馬姑娘不願意,為了更大更重的利益,我也是要除掉姓郎的我可以告訴你,我原不知道那個人是他,也正在找那個人。」
趙風猛抬頭:「好吧,李爺您跟我走。」
他轉身要走。
李燕月一把拉住了他;「兄弟,你能去?」
「李爺,我豁出去了,我是為了馬姑娘,其實,只能有人除掉他們,我死都甘心。」
「犯不著,兄弟,你還年輕,為什麼不善保有用之身?匡復的力量,每一分都該珍惜,凡我義師中的熱血男兒,每一個我都愛惜。」
「李爺,不跟您去,我又能上哪兒去?」
「這樣好不,暫時我送你上一個地方去待待,等事過去後兒投奔張家口。」
趙風一點頭:「我聽您的,您打算送我上哪兒去?」
「你跟我走,咱們得找路走,不能讓他們發現,否則他們就會有防備了。」
李燕月帶著趙風,專走僻靜的小胡同,片刻之後,他把趙風送到了窮家幫『北京分航」。
分舵裡只有賀蒙一個人在,不用多說,只告訴賀蒙,趙風的來歷,交待一句就行了。
可是一聽說趙風的來歷月蒙卻忍不住問道:「趙兄弟,『天地會』第九旗究竟哪兒去了,怎麼連我們都找不著?」
趙風追:「說穿了不值一文錢,就在查緝營後頭,跟查緝營只隔一堵牆。
李燕月、賀蒙聽得都一怔。
賀蒙叫道:「怎麼說,就在查緝營後頭那難怪了誰會想到洪門天地會的第九旗會搬得離查緝營這麼近?」
趙風道:「已經賣身投靠了,那就另當別論了。」
李燕月道:「馬姑娘也就住在那兒?」
趙風點頭道:「那是座民房,從外頭著,根本就是戶住家。」
「後頭通不通查緝營?」
趙風道:「那堵牆上有扇門,有事他們就從那扇門到查緝營去,否則一概走前門,不過平素他們不輕易出去就是怕招人惹目。」
李燕月道:「好吧,那兄弟你就暫時在這兒待著吧,等事過了後你再走。」
話鋒微頓,轉向賀蒙:「就麻煩貴分舵上下了。」
賀蒙道:「少令主這麼說。叫窮家幫的上下怎麼敢當呢,掩護義師裡的弟兄,本就是窮家幫應該的。」
趙風瞪大了眼:「少令主?」
賀蒙一怔:「怎麼,少令主,趙兄弟還不知道?」
「洪門天地會裡除了馬大爺,任何人不知道。」
趙風叫道:「『日月令』的少令主?」
賀蒙道:「趙兄弟,能讓天下義師敬謹聽命的,還有別的令主麼?」
趙風猛激動:「這,這,少令主,您怎麼不早說?」
隨著這句話他曲膝便拜。
李燕月伸手扶起,被扶起的趙風卻已是淚流滿面:「少令主,這件事您一定要管,要不然整個天地會就會成為干古罪人。」
李燕月道:「兄弟放心我不告訴你了麼,不論沖哪一樣,姓郎的我都非除去不可。」
趙風道:「我知道我只是認為,您要先見馬姑娘,這樣進去不容易。」
李燕月道:「兄弟容易我得知見她不容易我也得先見她。」
賀蒙道:「少令主我能知道是怎麼回事麼?」
『當然能。』
李燕月把從趙風嘴裡聽來的,以及為什麼非除掉郎玉奇的原因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賀蒙聽得鬚髮噴張,威態微現,道:「的郎的何止該殺,簡直放萬死,只是少令主,趙兄弟說得沒有錯,要照這情形,大白天您想進去先見馬姑娘,的確不容易,而只一稍有動靜就會馬上驚動整個查緝營。」
李燕月道:「我知道,我也想到了,我先去看看,真不行晚上再去。」
他沒容賀蒙跟趙風再多說什麼,就告辭離開了窮家幫北京分舵。
對查緝營,李燕月算得識途老馬了,他很快、很容易就到查緝營後。
查緝營前頭臨大街,後頭卻是條胡同。
挨著查緝營後頭的這一邊,共有幾十戶人家,一家挨一細的,李燕月雖沒問明趙風是哪一家,但是只正對著查緝營後便不難找。
找到了,就在胡同中間,而且是正中間,離胡同兩頭一樣遠。
不顯眼的一戶民宅,兩扇大門油漆都剝落了,一對門環也銹得差不多了,門關得緊緊的,一點聲音也聽不見。
當然不能過去敲門。
大白天翻牆,也很容易被發現。
李燕月正在琢磨怎麼進去,隔壁一家門開了,出來個老頭兒,一付生意人打扮。
李燕月看得一怔。
這老頭兒不正是大刀會在琉璃廠所經營的古玩店裡的那個老帳房,也就是大刀會兩名護法之一的劉天池麼?
他怎麼會在這兒?
正怔神間,劉天池也看見了李燕用,一怔,旋即沖李燕月點了點頭,推開要關的門又進去裡面。
進去是進去了,可是門沒關虛掩著。
李燕月還能不明白,當即走過去,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進門,眼前兩個人,除了劉天池,還有個矮胖老者,正是另一位護法歐陽奇。
李燕月道:「兩位--?」
歐陽奇伸手關上了門,道:「閣下怎麼知道我們住在這兒?」
李燕月道:「你老誤會了,我並不知道兩位跟司徒姑娘住在這兒的,我也不是來找司徒姑娘的。」
劉天池道:「那閣下是從這兒路過,這倒是太巧了。」
「不,我也不是從這兒路過,我是來找--」
抬手往隔壁指了指。
劉天地想問。
歐陽奇道:「李朋友不能算外人,請見見姑娘,有話裡頭說。」
李燕月道:「既然碰見了兩位,知道司徒姑娘住在這兒理應拜見。」
劉天池跟歐陽奇陪著李燕月往裡行去。
許是步履聲驚動了裡頭,還沒到堂屋,司徒霜已出現在堂屋門,她,秀眉淡掃,一身素淨打扮越發顯得清麗脫俗,站在堂屋門裡一臉驚訝的望著李燕月。
李燕月含笑抱拳,招呼聲中進了堂屋。
司徒霜訝然道:「你怎麼知道我們住在這兒?」
歐陽奇把話接了過去把李燕月在門口說的,告訴了司徒霜。
司徒霜略為釋然,道:「我說呢,我認為我做的已經夠秘密了,坐。」
她人還有點憔悴,可是無礙她那清麗的天香國色。
分賓主落了座,劉天池倒來一杯香茗跟歐陽奇侍立兩旁,直到司徒霜舉手讓坐,兩個人才落座。
李燕月道:「姑娘知道不知道,這座宅子正在查緝營後頭?」
司徒霜道:「知道,所以我才要住在這兒,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燕月道:「洪門天地會第九旗恐怕也是這麼想。」
洪門天地會第九旗!
司徒霜、歐陽奇、劉天池都為之一怔。
李燕月沒有隱瞞,把自己的來意,以及前因後果,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司徒霜、歐陽奇、劉天池臉上都變了色。
劉天池道:「洪門天地會怎麼會整個一個旗都賣身投靠了」』
歐陽奇冷冷道:「咱們大刀會呢?」
劉天池砰然一聲捶了桌子,咬牙切齒地道:「這幫滿虜鷹犬全都該殺。」
司徒霜淡然道:「不要怪人家,要怪還是怪自己,要是自己人人心存漢室意志堅定,滿虜再無所不用其極,也是無計可施的。」
司徒霜是一會之主,尤其她說的也是正理,劉天池不禁為之默然。
司徒霜轉眼望李燕月:「原來你是洪門天地會的人?」
李燕月道:「姑娘誤會了,我不是。」
司徒霜微怔道:「你不是說,你跟張家口馬大爺--」
「我只是跟馬大爺家頗有源源而已,我並沒有拜洪門,也不是天地會的人。」
司徒霜忍不住道:「那你究竟是--」o
李燕月道:「總有一天姑娘會知道的。」
司徒霜道:「我忘了,我說過,只要相信你是友非敵就行了,何必多問其他--」
頓了頓道:「照你所說的情形大白天裡,你想進去而不被用們發現的確是不容易--」
「我也知道,我只是先來看看,如果不行,也只好等夜色降了,不過我沒那麼好的忍耐,但凡有一點可能,我不願意等到晚上。
司徒霜秀眉微揚道:「那個姓郎的的確該殺,可是一經被他們發現就會累及馬姑娘,我勸你還是三思。」
「如果進去之後,一舉捕殺姓郎的,帶了那位馬姑娘就好……」
歐陽奇做這個獻議。
司徒霜道:「查緝營離得太近了,只李爺一個人,一定可以做得到,現在多個馬姑娘就很難說了。」
李燕月道:「我是希望跟馬姑娘談過之後,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姓郎的。」
司徒霜道:「要是那樣的話,你不能帶馬姑娘走,馬姑娘也不能跟你走。」
李燕月聽得心頭猛一震,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他懂司徒霜的意思,郎玉奇被殺,馬姑娘失蹤,任何人都會連想到馬姑娘,也一定會累及在張家口的洪門天地會總壇。
司徒霜又道:「除非讓他們明確地知道,是誰殺了姓郎的,要不然馬姑娘無法脫離魔掌。」
李燕月沉默了一下:「姑娘可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去見馬姑娘?」
司徒霜臉色微變:「想去聽聽她怎麼說?」
「不錯,姑娘以為,在這種情形下,馬姑娘活下去的可能有幾成,除非她已變了心意,心甘情願但是,可能麼?」
司徒霜道:「馬姑娘自己可以死,但她絕不願連累總壇及乃父,為此,她不能死,否則她不會忍辱偷生到現在!」
李燕月又默然了。
司徒霜道:「洪門天地會真有這麼大的顧忌嗎?」
李燕月道:「在他們自己來說,未必,相信他們也願意為這件事雪報仇恨,付出代價,但是就外人看儘管天下義師為數不少,但比起滿虜兵馬以及鷹犬,實力卻相去天壤,因而不能不為他洪門天地會著想,況且,為這麼一個原因而以鐵血男兒,義師精英作為何出的代價,似乎也有所不值。」
「如果照你這麼說,你根本不能動姓郎的。」
「但是我必須除去他。」
「就為這一點原因?」
「還有更大的目的。」
「我想不出一個姓郎的關係有多大。」
「等到姓郎的一死,姑娘就會看出來了。」
司徒霜道:「我看得很清楚,以你對大刀會所做的事來看,你應該是已置身滿虜某個衙門中,而這個衙門,很明顯的是神武營,神武營歸索尼,查緝營歸蘇克,你一旦除掉姓郎的,就會在索尼與蘇克之間,造成更大的仇恨,因為你明裡除掉大刀會,暗地對付查緝營,已經在他們二人之間造成誤會挑起爭端,再除了個姓郎的,甚至會造成他二人的決裂,進而勢同水火,這應該就是你更大的目的。」
李燕月心神震動,由衷地佩服,道:「姑娘高明。」
「我所以不懂姓郎的關係多大,是指對匡復。」
「姑娘在大業來有所成就之前,應該先保我天下的族類啊!」
「這話」
「姑娘,假如索尼四個篡奪了清主王位,你以為天下百姓會如何?」
司徒霜神情一震,道:「我沒看那麼多,這一點我不如你!」
一頓,凝目緊接道:「我說的不錯,你不是個平常人,照這看,你更應該是個肩負重責大任的人。」
李燕月淡然一笑,沒說話。
司徒霜也沒再問下去,道:「既是這樣,做某種犧牲,應該值得的。」
「我也知道,但是我畢竟是個凡人,所以我一定要去見馬姑娘。」
「萬一,她不讓你動姓郎的呢?」
李燕月只覺心裡一陣刺痛,道:「真要是這樣,我現在的顧慮反倒會小一些,將來的內疚,反倒會輕一點。」
司徒霜沉默了一下:「那麼,你是等夜晚還是--」
李燕月道:「也許是蒼天助我,他們現在有姑娘這麼一位鄰居,從姑娘這兒過去,也許容易一些,至少我可以從姑娘這兒看那邊的情景,即使是等到夜晚再過去,多瞭解那邊一些,我也有莫大幫助。」
「如果需要我幫忙--」
」不,我不打算也不能連累姑娘,如果讓他們知道大刀會還有倖存者,尤其倖存者是大刀會的會主和兩位護法,我的心血就白費了。」
司徒霜道:「我帶你到一個既隱密,而又能把那邊情景盡收眼底的地方去,總可以吧?」
李燕月道:「那可以,而且我至為感謝。」
司徒霜一笑而起,這嫣然一笑,燦爛如花。
李燕月心頭為之微震,忙避開目光,跟著站起。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27:03
第十二章
司徒用帶著歐陽奇,劉天池二老,陪著李燕月到了後院。
後院是個小花園,雖小,可是林木森森,棵棵合圍,這當兒枝葉雖嫌少了些,可是仍能遮住大半的天日。
司徒霜抬手指了指,低聲道:「怎麼樣?」
李燕月一點頭:「絕佳處所,請稍候。」
他一長身形,已經竄上一棵合圍大樹的橫伸核桃,又一翻,人已隱人一大片枝葉中不見
他隱身枝葉中,輕輕撥開一條逢,往隔鄰望去,只見隔鄰也是後院,也有一團頗為濃密的樹葉。
透過那些林十看,隔鄰比這邊佔地大上一倍不止,亭台樓閣一應俱全,稱得上是美輪美奐。
院子裡,經常有黑衣漢子經過,而且一些個隱秘處也站有黑衣漢子。
的確是防衛嚴密,但卻沒望見有一個婦女。
足證,馬姑娘雖然在這兒,但身邊沒一個丫頭,老媽子可供使喚。
確沒看見想看的人,但那邊的情景,形式盡收眼底,大致也能猜出馬姑娘的住處了。
再往後看,後頭便是「查緝營」,但是『查緝營』後牆內裡更多,枝葉也更密,想從外頭往裡看,除非登上更細的枝丫,或者是過到那邊的樹上去,可是那麼一來,便極容易被發現。
「查緝營」裡這麼多樹,目的恐怕也就在此了。
李燕月躍下了樹。
司徒霜迎著他低聲問:「怎麼樣」」
『情景與形勢是已經盡收眼底了。」
「防衛是不是很嚴密?」
「未必,但是要想神不知,鬼不覺,恐怕非得等到夜了。」
司徒霸道:「那我也只好多留會兒客了。」
她的眼神眼嬌靨上若有若無的笑意,看得李燕月又心神震動,又一次的忙把目光避了開去。
事實上很快,不知道司徒霜的感覺如何?在李燕月感覺裡,似乎快了一些。
四個人回到堂屋沒多久,日頭已經偏了西,吃過晚飯,喝了茶,說沒幾句話,大也就黑透了。
這一段工夫的相處、交談,儘管歐陽奇、劉天池二老一直在座,李燕月對司徒霜仍然是多瞭解不少。
司徒霜也褪盡了嬌靨上那粟人的冰霜,代之的,是美目流波,春風生於眉宇,嬌靨上笑容時綻燦爛如花,充分地流露女兒家本有的柔婉嬌態,不只一次的看得李燕月心神震顫。
但是,李燕月也始終保持著一份警惕。
因為,此時此地,他沒心情多想。
姑娘馬麗珠就在隔壁,昔日的兒伴,「張家口」相遇時的倩影笑語而今都已真正的成了過去。
而今,同樣一位美艷如花的姑娘,成了傷心斷腸之人,已經注定了一生的悲慘。
片刻之後,還要讓她做難以抉擇的抉擇,做難以決定的決定.
李燕月至性至情,這些,叫他怎麼忍受,又怎麼有心情去做他想。
初更,二更-一
司徒霜的笑容與笑語,以及照人的艷光,隨著遙遙傳來的梆折聲而逐漸減少,逐漸消失、黯淡。
李燕月心底縱有不忍,但卻不能不暗自咬牙。
歐陽奇、劉天池知道,這是多少日子以來 頭一次見到姑娘的歡顏,二老何等歷練,自是胸中雪亮。但,暗暗地,兩個人也為姑娘擔著份心!
那是因為李燕月的表現。
他們看見的只是李燕月的表面,哪一個又能看得見李燕月那顆心的深處!
二更過了,李燕月站了起來。
剎時,堂屋裡陷入了一片靜寂。
二老跟著站起。
最後,司徒霜也緩緩站了起來,儘管嬌靨上已恢復了帶著冷意的平靜,但是話聲卻依然輕柔,說:「要過去了?」
李燕月不想承認,卻又不能不承認:「是的,姑娘。」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似乎是有氣無力。
但是,堂屋裡的每一個人都聽見了。
「仍然不需要我幫個忙?」
「『大刀會』還有長遠的路,為了這,也為了我,姑娘還是置身事外的好。」
司徒霜沉默了一下,然後微點頭:「好吧,我陪你到後院去。」
李燕月不能再拒絕,也不忍拒絕。
一行四人,在靜默中到了後院,一直到一棵大樹下,司徒霜才低聲道:「事情辦完以後,你也不會再過來了吧?」
「為免麻煩,不過來了,以後我再來看姑娘跟二老。」
他把歐陽奇、劉天地也帶上了。
夜色黯談看不出司徒霜臉上有什麼表情,即使月色好,恐怕她也不會讓人從她臉上看出什麼來,只聽她道:「那你過去吧!」
李燕月沒再說什麼,一抱拳,飛身上了樹。
他沒敢往下看,一上了樹,立即穿越枝葉往隔壁掠去。
他從這邊的樹上,到了隔壁的樹上,然後又從隔壁的樹上下來,制住了站在樹下暗影裡的一個黑衣漢子。
「說,馬姑娘住在什麼地方?」
黑在漢子沒說話,他沒辦法說話,抬手指了指,指的是微微燈光的林木叢中。
從燈光,可以隱約看出,那是坐落在林木之中的一座小樓。
李燕月一指點下黑衣漢子倒了下去,他永遠起不來了。
他進來之前已經決定,進來之後,除了馬麗珠,凡是知道外人進來的,都不讓他活著。
好在這兒的人,不是查緝營的,就是洪門天地會第九旗的人,無論是哪方面的,都死有餘辜。
他在暗影裡疾撲小樓,一進林本叢,馬上飛身上樹,從暗中搖晃地挨近小樓。1
在最近小樓的一處枝葉中,他輕撥枝時外經,小樓就在丈外,相當精雅的一座,柔和的燈光,來自樓頭。
樓頭,一圈朱紅欄杆,燈光透自紗窗,從半技的紗窗裡,他見了窗裡的人。
一個人,一個女子,一動不動的坐在燈下只看得見背影是美好的,熟悉的。
是姑娘馬麗珠,應該是。
他吸一口氣,忍住心底的痛,抑制住心裡的激動,長身而起,直落樓頭朱欄暗影裡,輕推紗窗,以身翻了進去,點塵未驚。
那女子茫然未覺,一動未動。
他輕輕的叫了聲:「麗珠。」
那女子怔了一下,然後猛轉身。
李燕e一驚。
不是姑娘馬麗珠,蒼白的一張臉,枯瘦、憔悴,姑娘馬麗珠哪是這個樣兒的。
那女子已經站起,臉上倏泛驚喜:「小月。」
是馬麗珠。
李燕月心裡一鬆,也為之泛起一陣刺痛。
姑娘馬麗珠,張家口、北京城前後沒有多少時日,竟被折磨成這個樣兒,完全變了個人。
讓人怎麼不悲?怎麼不痛?
李燕月定神做強忍:「麗珠。」
姑娘撲過來握住了李燕月的手姑娘的手乾瘦而冰涼,不復昔日的圓潤柔滑:「小月,你,你怎麼來了?」
李燕月道:「趙風找到了我,他都告訴我了--」
姑娘臉色一變。
「在趙風沒找到我以前,我就在第九旗了--」
姑娘臉色慘變,突然鬆了李燕月的手,抽身後退,低了頭。身軀泛起了顫抖。
李燕月忍著,把來京之後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姑娘雙肩聳動,終於哭出了聲。
李燕月沒勸,也沒說話,他知道,姑娘的悲痛與委屈,積壓在心裡太多時日了,需要做個盡情的發地,否則一旦攻了心,那會要人命。
同時,他也知道,此時此地,在這種情形下,用盡世上的安慰問句、字眼來勸,也是於事無補。
所以。他忍著心裡的刺痛,讓姑娘盡情的發洩。
而,姑娘馬麗珠,只哭了一下子,旋即就猛然抬起螓首,嬌靨上還有淚跡,睫毛上也吊著晶瑩的淚珠,但是臉色卻平靜得像一泓止水,而目還透著一絲驚人的冷意。
李燕月心頭一震,道:「麗珠--」
姑娘淡然道:「不要緊,我已經習慣了,要是終日以淚洗面,我早就哭死了,剛才,乍見你,我像遇見了親人,忍不住,現在那一陣已經過去了--」
李燕月為之默然,他能說什麼,又能怎麼說?
姑娘話鋒微頓,接著問道:「你都告訴我了,我也明白了,你打算怎麼辦?」
「我要先聽聽你怎麼說。」
「這是我的命,現在他是我丈夫。」
「你只為你?」
「我還能怎麼說。」
李燕月吸了一口氣:「麗珠,你既然這麼說,為私,我可以放過他但是為大局我必得殺他。」
「你不該來問我。」
「我來,不只是為問你。」
「你要幹什麼?」
「救你出去。」
「我不需人救,如果我想走,怎麼走都走得了。」
這個「走」,指的不只是走。
李燕月道:「那你,」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還能怎麼樣?」
「你就這樣認命了?」
「不認命又能怎麼樣?不認那就只有死路一條,我死不足惜,也隨時可以死,但是-一」
她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李燕月明白,道:「麗珠,要是我能保證-一」
「保證什麼?」
「 保證任何人動不了『張家口』……」
「要不為『張家口』,我隨時可以死你能這麼保證,也就是說,我可以放心的死了。」
李燕月一怔,一時沒能答上話來。
這時他怎麼說,就算他真打算犧牲她,當著她,當著面他也不忍出口,何況他根本就不忍犧牲她。
姑娘淒婉一笑:「別在意,我是跟你逗著玩兒的,你真能保證?」
李燕月毅然道:「我能,但是,麗珠,你不能-一」
「我不能死,是不是?那麼你說,我又怎麼活,活下去怎麼算?」
李燕月為之默然,也為之黯然。
事實很明顯,不論怎麼做,擺在姑娘馬麗珠眼前的,只有死路一條。
李燕月腦中盤旋,正打算把不想說,不忍說的話說出口。
姑娘馬麗珠淒婉一笑,又道:「我知道你很為難--既然你非殺他不可,既然你能保證『張家口』不受傷害,你就放手去做吧!」
李燕月心裡一跳,忙道:「麗珠,那你--」
姑娘馬麗珠幽幽道:「雖然明知道,死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絕對比悲痛淒慘的活一輩子好,但是為了不讓你為難,我願意活著。」
李燕月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姑娘的手,他感覺得出,他的手在顫姑娘的手更冰涼,他啞聲叫道:「麗珠--」
四目凝望著,馬麗珠道:「這門親事,我當初就不願意,可是拗不過爹,我也沒有在意,但是那天你到『張家口』,我清晰地覺出這個婚約不對了,我跟到京裡來,也是為找你可是還……也許這是我的命,也許咱們沒緣份,我能說什麼,能怪誰?」
話鋒微頓,姑娘從李燕月的手裡抽回了手,道:「我已經盡量在忍了,不要害我忍不住了。」
姑娘的語氣柔和,話也說得相當平淡。
但是李燕月卻聽得一陣心酸,熱淚欲湧,他忙暗吸一口氣,咬牙忍住,道:「聽我說,麗珠聽我說-一」
姑娘道:「不管你有什麼話,都不必再說了。」
李燕月一點頭道:「好,他現在在哪兒?」
「吃過晚飯就上『查緝營』去了,不知道有什麼事,他從不告訴我,我也從不問,問了也是白問。」
「什麼時候回來?」
「不一定,他經常一夜不回來,甚至於幾天不見人影。」
李燕月心往下一沉,道:「這麼說,今天晚上我不一定等得到他?」
「用也也難說,也許他到半夜,或者快天亮的時候就回來了!」
「也許他又是幾天不見人影?」
「也許。」
李燕月皺了眉,旋即道:「那麼我上『查緝營』找他去,那樣,他死在外頭,對你更好!」
「不。我倒希望親眼看見他死。」
李燕月~怔。
「我自己不能殺他,可是別人殺他,我希望就在現場,親眼見著他死。」
李燕月沉默一下,道:「好吧,我等他到天快亮的時候。」
「萬一到時候他還沒回來呢?」
「我走,等明天晚上再來。」
姑娘低下了頭,又抬起了頭:「我有這麼個怪主意--」
「什麼怪主意?」
「你就住在這座小樓上等他,一直住到他回來,讓我跟你一塊兒相處一段時日。」
李燕月心裡震驚,也為之悲痛,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放心,他不許任何人輕易上這座小樓,不致於被人發現。」
李燕月極力平靜一下自己,道:「不行,麗珠,我白天不能動手,萬一他白天回來呢?況且我從隔壁一個朋友處來,我不出去他們不放心,一旦有所行動,會壞整個大事。」
姑娘微愕道:「朋友,你有朋友住在隔壁?」
李燕月把有關「大刀會』事的經過告訴了姑娘。
靜靜聽畢,姑娘面有異容:「大刀會』的會主,是個姑娘家?」
「是的」
姑娘沉默了一下道:「原來是這樣那我就不再留你了。」
李燕月發現了姑娘的異樣表情,道:「麗珠,你可別誤會。」
姑娘淒婉一笑道:「你為什麼要跟我解釋,跟我解釋不是嫌多餘嗎?」
李燕月默默無語。
倒也是何必解釋此時此地此情此景,解釋又能怎麼樣。
突然,姑娘抬手熄了燈眼前頓時一暗。
李燕月道:「麗珠--」
只聽姑娘道:「不能一夜亮著燈,我該睡了,否則會招他們起疑的。」
原來如此。
李燕月又為之默然。
樓外的光亮透射進來,映照在姑娘蒼白枯瘦的臉上,姑娘的臉色更顯蒼白,但也有一種淒婉的美。
李燕月不敢看,也不忍看,倒過身,把目光轉向了窗外。
窗外的夜色,有一種安靜的美。
李燕月沒有心情觀賞夜色,但他不能不看著窗外。
突然,兩條粉臂從後頭伸過來,靈蛇似的抱住了他,緊接著一個帶著顫抖的嬌軀貼住了他的背後。
李燕月心神剛震,姑娘顫抖的話聲從身後響起:「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李燕用忙轉過身:「麗珠--」
那帶著顫抖的嬌軀,偎進了他的懷裡,李燕月只覺得那個身軀好熱,甚至發燙,緊接著,蘭麝似的熱氣吹在他臉上,一張發熱的嬌唇又到了他的眼前,姑娘的話聲像夢吃:「我本來是你的,我的心、我的身子都是你的,可是現在--我不甘心,我要把它給你--」
李燕月心神狂震,但他不忍躲也不忍去推,忙道:「麗珠……」
剛叫了這麼一聲,嬌靨顫抖得更厲害,甚至在李燕月懷裡顫動,原來發熱的,現在更熱,話聲沒有了,代之而起的是夢吃似的呻吟。
這,就是鐵石人兒也無法抗拒。
但是,李燕月--
李燕月道:「麗珠,不要作賤自己。」
姑娘不說話。
「麗珠,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是我要是這麼做,我成了什麼?」
姑娘不說話,但是身軀移動,卻帶著李燕月走向那一張榻。
李燕月沒有躲,也不抗拒,他實在不忍。
呻吟著,扭動著,把李燕月帶到了軟榻旁,雙雙倒在那軟榻上。
姑娘像一團火,整個人像發了瘋。
李燕月暗暗一歎,閉上了眼,一動不動。
火在燃燒,人在瘋狂。
突然,一切歸於靜止。
姑娘哭了,極力壓制的哭聲,令人心酸,令人心碎腸。
李燕月伸手擁住了嬌軀,沒說一句話。
良久,良久,姑娘住了聲,輕輕說道:「我知足了--」
「麗珠,你這是何苦?」
「你不是我,你不懂。」
之後,誰都不再說話。
那麼寧靜那麼安詳。
慕地李燕月聽見了什麼。
姑娘猛可裡坐了起來,道:「他回來了。」
李燕月把姑娘拉躺下,道:「你已經睡了,你睡你的。」
他躍身而起,掠向門後,貼著門後的牆壁站立著。
樓梯上,傳來一陣輕捷的步履聲。
轉眼工夫之後。門開了,一個頎長人影走了進來。
只聽姑娘在軟榻上道:「回來了。」
那人影「嗯!」了一聲。
李燕月行動如電,出手如風,一指點在那人影腦後。
那人影往前就栽。
李燕月伸手抄住了他,扳轉一看,正是那位郎少爺。
姑娘從軟榻上站了起來:」你把他--」
「我只點了他的穴道。」
「先把他放下,幫我做件事。」
李燕月把郎少爺放在軟榻上,道:「什麼事?」
「洪門這個第九旗,棄宗忘祖,賣身投靠,一個也不能留。」
「共有多少個?」
「人是不少,但都在這兒,一個也不少。」
「沒有一個可留的。」
「除了趙風,可是趙風已經不在這兒了。」
這情形跟大刀會一樣。
李燕月道:「非得現在動手麼?」
「怎麼,你問這--」
李燕月道:「第九旗人不少,住的地方又分散我是怕有任問疏漏驚動了『查緝營』。」
姑娘道;「我不能多留他們一天,他們多活一天,『洪門天地會』的罪過就多一分。」
李燕月沉默了一下,點頭道:「好吧。」
「尤其是那個符北成,絕不能放過。」
「符北成是誰?」
「第九旗的旗主。」
「他住在哪間屋?」
「他住在前院堂屋裡。」
「後院住的有第九旗的人麼?」
「沒有,他不讓他們住後院,只派他們到後院來負責禁衛。
「他們多少時候換一班?」
「一個時辰。」
「如今離換班的時候還有多久?」
姑娘沉吟了一下,道:「還早,還有半個時辰。」
怪不得到現在還沒人發現李燕月殺的那個。
李燕月道:「那我就從後院下手。」
話落,他閃身穿窗而出,走原路下了樹。憑他敏銳的耳目,一個一個的找一個一個的整倒,都是點的死穴。。
連頭一個,總共八個,都是什麼都沒看見,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就躺下了。
看看後院再也沒人了,李燕月閃身撲向前院。
姑娘告訴他那位九旗主符北成住在堂屋裡,堂屋好找,從後院一進前院就是堂屋。
這時候了,前院除了堂屋的左耳房,已經是一片漆黑,出了燈光。
院子裡有兩個,來往晃動地走著。
前院就這麼兩個站班的。
夠了,人站在院子裡,廂房、堂屋,盡在目光之內,監視之下。
再說,後鄰就是「查緝營」,找麻煩的誰又知道「洪門天地會第九旗』搬來了這兒,就算知道,又有幾個敢來老虎頭上拍蒼蠅的?」
也許是天誅賣身投靠的『洪門天地會」這個第九旗,今夜偏偏就有這麼一個。
這一個,抵過百個,也抵過百回。
只這麼一個,來這麼一回也就夠了。
李燕月不走前頭,從旁邊的窗戶進了右耳房。右耳房裡沒住人。堆的是一些個雜物,有點兒霉味兒。
李燕月開了門。從右耳房出來,左耳房就在對面,垂著布簾兒沒關門兒,燈光從布市跟門框的縫裡透射出來,裡頭靜得聽不見聲息。
難道裡頭沒人,符北成不在。
李燕月凝神聽,終於聽見裡頭有呼吸聲,相當均勻,似乎是睡著了。
睡著了怎麼還亮著燈。
李燕月往裡繞著到了左耳房門口,從布市邊幾上往裡看。
有個人爬在桌上睡著了,正是那位九旗主符北成。
李燕月見過九旗主,可不知道誰是符北成,現在他知道了。
他掀開布帶,輕輕地閃了進去,到了桌子旁,符北成身邊。
符北成睡得正熟。
李燕月看桌上,有幾份『查緝營』的公文,都是長篇大論的官樣文章。
難怪符北成伏桌回去,這些人出身江湖廝殺拚鬥能手哪能習慣這種官樣文章。
賣身投靠貪圖的是榮華富貴,卻也是自我拘束,自討苦吃。
突然,符北成有了動靜,嘴叭隨著要轉臉。
李燕月早就力凝右臂,保持戒備,此刻一指點了下去,符北成不動了。
他點的不是符北成的死穴而是昏穴,他有他的打算,符北成是個旗主,應該受天地會的懲罰,死在姑娘馬麗珠的手裡。
點昏了符北成之後,他低著嗓子輕喝一聲:「你們兩個,都進來一下!」
堂門響,接著布簾一掀,近來了一個,他看見了床上的符北成,一怔停步。
趁他這一怔,李燕月一指點出,然後伸手前拉,這頭一個前衝爬了下去。
李燕月跟著旋身向門,門後的那個要跑,而且張嘴要叫。
李燕月一指點在他的喉結上,跨上半步,抬腿膝猛一頂,那一個沒能叫出一聲,往後就載,摔在地上打了滾,寂然不動了。
李燕月沒敢稍停,撲出堂屋,先是東廂房,後是西廂房,進去出來,出來進去,再出來的時候,他撲進堂屋左耳房,提起符劉成,吹滅了燈.直奔後院。
小樓上沒燈,靜悄悄的。
莆上小樓,一股血腥撲鼻。
李燕月心裡一動,急忙撲進姑娘的房。
黑暗中看,軟榻上躺著一個,地上躺著一個,榻上是男的,地上是女的。
滿屋子的血腥味,榻上,榻下,看上去發黑的東西,流了一大遍。
李燕月心神猛震,急忙找火石點上了燈。
燈光亮起,一幕驚心動魄,慘絕人寰的景象,看的他心膽具裂,魂飛魄散。
躺在軟榻的是那為郎少爺,臉上刀口縱橫,血肉模糊.從心口到小流整個被剖開了,肚腸都流出來了。
獨不見那顆心。
地上,躺的是馬姑娘,一把匕首插在肚子上,雙手還緊握著柄,滿嘴都是血,還有些塊狀物。
原來郎玉奇的一顆心--
李燕月定過神,急忙去扶馬麗珠.遲了沒有呼吸.也沒有脈了。
李燕月手顫、心顫,熱淚外湧。
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如今--
青梅竹馬童年的玩伴,闊別多年.再相逢已亭亭玉立.明艷照人。
「張家口」離別,京裡再相逢,才多久?這般光景,如此下場.雖說是郎玉奇狼子野心,可不都是他李燕月一趟張家口惹出來的!
他能不傷心?能不悲痛?
但,傷心,悲痛又於事何補?
咬咬牙,忍住淚,輕輕放下姑娘,他過去一腳踢醒了符北成。
符北成地上睜眼.頭一眼看見的是站在身邊的李燕月,他一怔色變,猛可裡抬腳踢李燕月的腿檔。
李燕月間身躲過,一腳踩住了符北成的胸膛.冰冷道「你轉臉看。」
符北成轉了臉,眼圓瞪,機拎暴顫,臉再也轉不過來了。
李燕月道:「馬姑娘手刃大仇.賣身投靠的第九旗,只剩下趙風跟你,趙風已經不在此地.你-一」
符北成猛地把臉轉了過來.閉上了眼,身軀不住地顫動。
李燕月抬起了腳,符北成,站起來。』
符北成臉蒼白不吭一聲,顫抖著站了起來。
過去.把馬姑娘的匕首拔出來。」
符北成轉臉望李燕月,臉上滿是驚恐。
「此時此地.你是不是該為馬大爺父女盡一點心意?」
符北成顫抖著過去,彎腰拔出了那把匕首,剛站直腰,李燕月已經到了他的面前,一掌拍出去,正中心口。
符北成有陣剎那間的驚怔,旋即一口鮮血噴出,人倒了下去。
李燕月望著緊握匕首的符北成屍身,道:「這件血案是你幹的,最後你死在那馬姑娘一掌之下.想可以減少你幾分罪過了。」
話鋒微頓,曲一膝跪向姑娘:「麗珠,願諒我不能帶你走.睿智如你,應該明瞭我的苦心,我的不得已,將來我會替你對老人家盡孝。」
抬手熄燈,飛掠出樓,幾滴晶瑩物滑落,那是淚珠……
口 口 口
李燕月從原路回到了隔壁,司徒霜居然一個人在花園樹下等著。
李燕月下了樹站在她面前,她沒說話,只用一雙輕柔的目光望著李燕月。
李燕月心底泛起一陣感動,道:「姑娘為什麼不到房裡歇著。?」
她答話不著痕跡,道「今天晚上夜色不錯,我想在這兒多站一會兒。」
李燕月知道,假如他明天天亮回來,她可能會在這兒站上一晚。
他心裡雖然感動,但此時此地卻實在沒有心情做他想。
因為那邊,小樓上令人心碎腸斷的慘狀,還在他腦海之中。
一個人之中有一個是他的兒伴,也對他動了情,結果是這麼個下場。
追根究底,他認為起因於他,如果沒有他一趟「張家口」,便沒有姑娘馬麗珠的悲慘下場!
司徒霜遞過了一方羅帕,柔聲道:「把你的淚水擦擦!」
「謝謝姑娘」
李燕月忙舉袖擦淚。
他沒有接那方羅帕,儘管沒有接,但是羅帕上那蘭麝幽香,已深深地沁入了他心中。
司徒霜垂皓腕,收回羅帕,道:「屋裡坐,還是在這兒坐會兒?」
姑娘司徒霜有一顆善解人意的蘭心,對於李燕月過去的這一趟,她半句不提,也絕口不問。
他沉默了一下,然後把經過說了個大慨。
司徒霜聽的淚水在一雙美目中打轉,她就是不讓它掉下來,說話的語氣也是平靜的,但是一聽就知道,她是在盡力的壓抑道:「事情必然是這麼個結果,你也不用太難過……」
李燕月微一搖頭,:「難過又有何用,匡復大業,是必須有所犧牲的,誰也不知道會是誰,說不定有一天會輪到我自己……」
司徒霜突轉話鋒:「屋裡坐坐吧,二老已經安歇了,是我叫他們去的。」
李燕月道:「不了,我該走了,從白天打擾到如今,姑娘也該休息了。」
司徒霜陪著李燕月往前走去,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到了大門,司徒霜才淡淡的說了聲:「空的時候來坐坐。」
顯然,她有的不只這一句話.她只是說不出來。
面對著這麼一位姑娘,李燕月突然泛起一陣激動,但是他連忙又把它壓抑了下去,道:「我會來看姑娘跟二老的。」
司徒霜沒再說話,伸皓腕開了門。
李燕月沒再多停留轉身走了出去,頭也沒回,邁步行去。
司徒霜關上了門。
聽見了關門聲,李燕月停了步,向著那兩扇大門看了一眼,包含複雜的一眼,兩扇門已擋住了司徒霜。
他猛吸一口氣,轉身大步行去。
他沒有想到,還沒有離開的司徒霜,從門縫裡看見了他,心頭為之一陣震顫,連扶著門栓上的一隻玉手,都起了輕微的顫抖。
等到司徒霜走回院子裡劉天池、歐陽奇並肩站在那兒。
司徒霜似乎料到了二者沒去睡,嬌靨上並沒有意外的表情。
二老也知道司徒霜一定料想得到,也沒有做任何解說。
劉天池道:「走了」
姑娘只「昭」了一聲。
歐陽奇道:「那邊的情形他告訴您了?」
「他沒有瞞我--」
司徒霜把李燕月告訴她的又告訴了二老。
靜靜聽畢,二老沉默了好一陣子。
司徒霜往堂屋走。
二老跟著她進了堂屋。
等到司徒霜坐下了,劉天池才道:「姑娘,咱們對他,該重新評估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30:57
「怎麼!」
「這不是常人咬得了牙的。」
「你以為是--」
「如果是為私仇,這種人該殺,但是他不是為私仇,這種人就令人肅然起敬了,而且他絕不是個尋常人。」
「我早就覺得他不是尋常人了,因為他的做法,他的目的,跟一般匡復組合中人,大不相同。」
「我所以這麼說。意思並不全在匡復。」
司徒霜目光一凝,看了劉天池一眼:「謝謝您,他是我僅遇的奇才,但要順其自然也得看緣份。」
劉天池沒再說話--
口 口 口
李燕月想到窮家幫分舵去,把消息告訴趙風,但走一段他又停住了。
他想反正趙風一定會知道消息的,「窮家幫」耳目眾多,消息靈通在分舵一知道,馬上會逼趙風走,到時候趙風還能不知道?
見了『洪門大地會』的弟兄,就會想起姑娘馬麗珠,難免會難過,不去算了。
他打算拐彎,但是他又停住了,最後還是直奔了『窮家幫』分舵。
『窮家幫』分舵撒的暗樁不近,一進那片樹林,賀蒙就帶著趙風恭迎了。
李燕月道:「打擾諸位安歇了。」
賀蒙道:「都還沒睡,沒有您的消息哪能安心?」
說著話,進了分舵,趙風忙不迭地就問;「少會主,您去過沒有?」
李燕月心往下一沉,道:「去過了。」
趙風忙道:「情形怎麼樣?」
「兄弟,我不想告訴你,可是又不能不讓你知道--」
他把經過說了一遍。
賀蒙鬚髮賁張,猛可裡站起來,可是旋即又低頭坐了下去,一句話沒說。
趙風怔住了,好一會兒,突然蹲下了地,抱著頭,捂著臉,放聲大哭。
李燕月本來是強忍著,賀蒙也一樣,可是趙風這麼一哭,哭的兩人也流了淚。
賀蒙一巴掌把個桌腳拍掉了:「姓郎的,要是我,不碎他的屍,不把他挫骨揚灰,我就不勝賀。」
李燕月沒說話,也沒攔趙風,任趙風哭了個夠,等到住了聲,收了淚,趙風臉煞白,兩眼卻通紅。
李燕月伸手把他拉了起來,拍了拍他道:「兄弟,事已至今,你也不用再難過了……」
「少領主,我哭的是姑娘,哭的是『洪門天地會』」
「我知道,兄弟,聽我說,我請賀二爺派人連夜送你出城……」
趙風一點頭道:「好。」
「離京之後,聯絡上『洪門天地會』的人,請他們加快傳信回張家口,就說我說的,任何人不許輕舉妄動,等你抵達張家口之後再去見馬大爺,細加說明,再稟明馬大爺,我說的,不許任何人動,不許『洪門天地會』的人進京,否則會壞我大是。」
「是」
「我就交代這些事,你也動身吧!」
「是!」
「賀二爺……」
「少令主吩咐!」
「既刻起,監視『查緝營』行動,如果他們不出京,任他們幹什麼。」
「您放心就是。」
「我走了,馬上送走趙風。」
在賀蒙恭應聲中,李燕月離開了「窮家幫」京城分舵。
盞茶工夫,李燕月回到了「神武營」,一回到「神武營」,他馬上去見彭烈。
李燕月到了門口,先敲了敲門。
「誰?」
彭烈在裡頭沉聲問了一句。
李燕月道:「老哥哥,是我,燕月。」
只聽彭烈在裡頭叫了一聲:「燕月。」
還真快,應聲方落砰然一聲門就開了,彭烈當門而立眼都瞪圓了:「老弟,你真行.老哥哥找揪心,一直揪到如今。」
彭烈真情流露,李燕月不由為之暗暗一陣感動,他帶著歉疚的笑意,跨進了門道:「害得老哥哥到現在還沒睡覺。」
彭烈道:「可不,還真是,翻來翻去就睡不著,乾脆起來等了.你要再不回來,我就帶人找你去了,坐一坐。」
兩人落了座,彭烈忙不迭地就問:「怎麼樣,找著了沒有?」
李燕月強顏為笑,道:「何止找著了,幾十口子都做了?」
「真的?」彭烈一下子兩眼又瞪圓了「幾十口子?」
「『查緝營』的跟他在一塊兒的,不是「查緝營』的有誰?」
彭烈有點激動,還帶著興奮:「那,那小子的五陽魁首呢?
「我沒動不能帶回來,那小子要是沒了腦袋,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外人做的,我的心思巧安排就白費了。」
「兄弟,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快說給我聽聽?」
李燕月撇了該撇的說了能說的,把經過情形從頭到尾告訴彭烈。
「你是說一個也沒留?」
「沒有。」
「 讓他們看上去,以為是內鬥,絕想不到是外人幹的?」
「不錯。」
彭烈砰然一聲拍了桌子一蹦老高:「高,兄弟真高,過癮,真過癮了--」
李燕月坐著沒動,道:「老哥哥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候?」
剎時,彭烈一怔,轉望外面,失笑道:「可不,我都喜糊塗了。」
他鬆了李燕月,李燕月站了起來,:「老哥哥,現在可以睡了,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呢。」
「睡?兄弟,你別氣我了,剛才是揪心,如今是興奮,更睡不著,乾脆,咱哥兒倆都別睡,坐等天亮。」
李燕月道:「我不要緊,我是怕老哥哥一夜沒睡--」
彭烈忙截口道:「只要兄弟你不要緊,我不怕幹這一行,幾夜不睡是常事。」
李燕月道:「那行,我們坐等天明!」
彭烈道:「干坐,干聊,嘴裡能淡出個鳥來,咱們壟點酒喝,邊喝邊聊。」
彭烈這種漢子是離不開酒,沒名目還要找名目喝酒,何況如今是有名目,自然更的喝了。
身為大令班,辦起事來就這麼容易,只交代了一句,盞茶工夫不到,幾樣小菜就送來了。
彭烈從床下搬出了個小罈子,咧著嘴笑道:「兄弟,這是老哥哥我珍感的道地的燒刀子,正好慶功!」
拍開泥封,酒香撲鼻,還是真引人垂涎。
兩個半大碗,一個人倒了一碗,把罈子往邊上一放,彭烈就端起了碗:「來!兄弟,老哥哥敬賢一碗,恭賀你氣出了,仇報了,恨消了,功也立了。」
氣正出了,仇是報了,恨是消了,功也的確立了。
但是……
在李燕月來說,這是一碗入吼斷腸的苦酒,彭烈一口氣喝了個點滴不剩,李燕月只喝了半碗。
他不是不能喝,是不忍喝,不敢喝,借酒澆仇,他怕喝多了有所流露。
彭烈不解這麼多,一怔眼:「兄弟,我干了。」
李燕月道:「老哥哥,你是希望我陪你聊到天亮,還是希望我等會兒就爬下了。」
「開玩笑,兄弟,你又不是不能喝-一」
「我能喝,可是折騰了一天大半夜之後這麼喝法,我准爬下。」
彭烈微怔點點頭:「倒也是好,咱們就慢慢兒喝。」
兩個人就這麼慢慢喝下了,一直到天色大亮,半罈燒刀子沒了,不過大部分都進了彭烈的口,下了彭烈的肚。
看看時候差不多了,彭烈仰干了碗中酒,一抹嘴,道:「走,兄弟,統帶許起來了。」
兩個人推碗而起,出了屋,直奔統帶薄一飛的簽押房。
到了簽押房,門口已經站上護衛了,這表示薄一飛已經在簽院裡了。
一個彭烈,一個李燕月都不需經過通報兩個人進了簽押房,薄一飛正在喝茶,見兩個人進來一怔:「燕月回來了。」
李燕月微欠身:「統帶。」
彭烈帶著熏人的酒氣道:「統帶,我們來稟報喜訊來了。」
薄一飛皺眉道:「彭老,一大早就喝成這樣?」
「 一大早?我們哥兒倆從昨兒個半夜喝到剛才,燕月昨兒個夜就回來了,不是時候太晚,當時就見您了。」
薄一飛怔了一怔:「晤,燕月昨兒夜裡就回來了,情形怎麼樣?」
「哈,過癮,高哇……」
彭烈根本不讓李燕月說話,就酒氣四溢,口沫亂飛地把李燕月告訴他的又告訴了薄一飛。
第十三章
薄一飛也興奮,可沒彭烈那麼高興,一挑拇指道:「行,燕月,立了大功,索大人知道了一定高興,一定有賞。」
李燕月淡然道:「燕月倒不求賞,感索大人跟統帶知遇,理應盡心盡力!」
這回薄一飛樂了,瞇著眼直點頭:「好!好-一」
彭烈道:「統帶索大人呢?昨兒晚上沒留在營裡?」
薄一飛道:「索大人輔政,一天到晚大小事有多少,哪能老留在營裡,昨兒個進宮去了,臨走交代今兒早上會上營裡來。」
話剛說完,外頭來報,索大人到。
恭迎如儀一番之後,索尼落座在簽押房裡,彭烈搶著一五一十的又稟明一遍。
彭烈話說完,索尼臉上微露笑意,道:「既是這樣,今天一早他們就該知道了。」
彭烈道:「當然,他們准知道,可是外人未必知道。」
「怎麼?」
「這種事他們怎麼會張揚,捂著掩著就算了。」
索尼冷冷一笑道:「就是他們想瞞也瞞不了我,薄一飛!」
「卑職在。」
薄一飛躬身哈腰上前。
「交代何富去打聽打聽去。」
「是。」
薄一飛恭應聲中要往外走。
索尼的一個貼身護衛進來了,向著索尼附耳低語了一陣。
索尼臉色連變,最後哈哈大笑:「好,好,燕月,幹得好,『查組營』死了個蘇克的親信,外帶一個班領還有幾十個,據說是爭風吃醋起內鬥。」
李燕月心刀割似的猛一疼。
他疼的也是索尼的深沉,索尼的「不見兔子不撒鷹」。
彭烈顯然也心裡老不是味道做沉著瞼道:「索大人,是不是該有點什麼賞件?」
索尼現在可跟剛才不同了,道:「當然有賞,燕月,你別在意,我一向信賞必罰,什麼都沒見著,我不能輕易相信你給我辦好了,不只是對你,對任何人都一樣。」
李燕月道:「燕月不敢。」
索尼道:「我不但有賞,而且有重賞,你等著吧,我這就進宮去,等我從宮裡回來,我會帶著重賞給你。」
索尼帶著他的貼身護衛走了。
吃中飯的時候傳來震驚人的大消息。
什麼驚人的大消息?
蘇克垮了。
怎麼垮的,什麼理由垮的?未經透露,沒人知道。
總而言之一句話,蘇克垮了就是了。
蘇克系統下的人,沒有什麼大變動,就像步軍統領兼九門提督沒有換人,就是一例子。
不過,索尼兼領了『查緝營』。
這也就表示,索尼除了領『侍衛營』、『神武營』之外,步軍也到了他的掌握。
也就是說,蘇克的地盤與努力讓索尼徹底併吞了。
九門提督沒動,「查緝營」的統帶撤了,不但撤了,而且吃了罪,革職查辦。
那麼誰接「查緝營』的統帶呢?
索尼得勝回『報』,班師凱歸,春風滿面地回到了『神武營」.即召集班領及班領以上的「幹部』,當眾宣佈,也就是當眾授職,當眾布達,李燕月接掌「查緝營」。
不過不稱統帶,稱總班領,因此也沒有頂戴,沒有袍服,受「神武營」節制,但卻是直接向索尼負責。
儘管如此,這一宣佈依然震動人心。
好在索尼是論功行賞,蘇克等於是李燕月搞垮的,索尼兼併的地盤與勢力,也等於是李燕月爭來的、誰能不服,誰又能說什麼?
人人爭相道賀,尤其是彭烈,樂得嘴都合不攏了。
當然,李燕月也少不了『謝恩』一番,感索大人知遇提攜,往後更當竭盡心力圖報。
索尼下令擺宴慶功說得好也是為李燕月餞行。
『神武營』的大廳、前後院實開數十桌都擺滿了。
索尼免大家拘束,喝杯酒就走了。
索尼一走,情況更熱鬧了。
上自統帶薄一飛,下至每一個弟兄,無不爭相敬酒,這一席酒直喝到日落西山。
李燕月不敢醉,但是到頭來他還是醉了,真醉了,而目是爛醉如泥,人事不省。
等他有知覺的時候 日頭照窗台,光亮刺眼。
他發現是睡在彭烈房裡而且已經是第二天日上三竿。
他坐了起來,頭還有點昏沉沉的,好渴,拿起桌上的茶壺,嘴對嘴灌了一陣渴解了。人也清醒了不少。
彭烈不在,不知道哪兒去了。
人清醒了,也開始擔心了。
他擔心爛醉如泥,人事不省的時候,有沒有說些什麼有沒有洩露心底機密。
一陣雄健的步履之聲,彭烈進來了,先是一怔,繼而咧嘴笑道:「兄弟怎麼樣?有沒有哪兒不合適?」
他這一笑,李燕月心裡的一塊大石落了下去道:「老哥哥,沒事兒。」
「我還是真沒事兒還能再喝。」
李燕月搖頭道:「到今天我才知道,比起老哥哥,我這點量差多了。」
「沒那一說,」彭烈道:「這麼多人換個兒敬,你等於打了個『神武營』的通關,就是神仙也禁受不住,要是我,不要一半就爬下了。」
頓了頓接道:「兄弟,今兒一早我跟你算過了,你知道你喝了多少,說出來嚇你一跳--」
李燕月忙擺手:「老哥哥別提酒,我喝傷了,聽見酒就想吐,渾身打哆嗦。」
彭烈哈哈一陣大笑,然後道:「那麻煩了,等你過去還有至少一頓呢!」
「什麼至少一頓?」
「咦,新官上任哪,咱們這兒這是給你餞行,到了『查緝營』走馬上任,他們還給你接風,何止一頓?」
李燕月搖頭道:「就沖這一樣,我就不是做官的材料。」
彭烈又一陣大笑,笑過了,他道:「說真的,兄弟,你打算什麼時候上任去?」
李燕月道:「我想徹底整頓一下『查緝營』,越快越好。」
「行。」彭烈一拍大腿:『那丁是丁,卯是卯,今兒個就好,我去給你--」
李燕月忙道:「老哥哥,你又要幹什麼?」
彭烈笑道:「合著你都讓嚇怕了,放心,不吃不喝了。我去安排列隊歡送,再著人陪你去上任,離開娘家門上婆家去,先給他們來個下馬威。」
「不用,老哥哥。」
「怎麼說,不用?」
「帶『查緝營』、整頓『查緝營』,要是得使『神武營』的下馬威,那我還怎麼帶他們,往後怎麼辦?」
彭烈一怔道:「這倒也是,憑你還怕不能治得他們服服帖貼,那就聽你的,免了,不過,兄弟,往後去,『神武營』、『查緝營』,冤家變成親家,成了一家人你可要多來在動--」
「我多來走動,難道老哥哥就不上『查緝營』走動走動?」
「誰說的?」彭烈兩眼一瞪道:「『查緝營』是兄弟你的,我還不是想去就去,說不定一天能上個八九趟。」
「這不就是了麼,老哥哥還囑咐什麼?」
彭烈也笑了。
「不過,老哥哥。」李燕月笑音微凝,眉鋒微皺道:「索大人的權勢,恐怕也就有大麻煩。」
彭烈一怔忙道:「兄弟,你是說--」
「名利權勢之爭,誰肯讓誰。該有個人提醒索大人,提防鰲拜跟遏必隆。」
彭烈一搖手:「兄弟,這種事不用你我操心,索大人何許人,焉能不明白,你看不出來嗎?他早就在下棋,有了對策了。」
「驅,老哥哥是說--」
「索大人讓你接掌『查緝營』為什麼?他要掌握』查緝營』,一方面讓你監視九門提督,一方面他要掌握地面上的動靜,因為傳說鰲拜跟遏必隆,有股地面上的秘密勢力,還不小,他不撤換九門提督為什麼?因為他要掌握步軍,只能使現在這位軍門感恩圖報,整個步軍就會誓死效命了,他一手抓住三個營,一個步軍他怕什麼?又怕誰?不信你往後看,不等鰲拜遏必隆動,他就會來個先下手為強。」
索尼的為人與用心,李燕月早看透了,所以裝糊塗問彭烈,只是為證實一下自己的看法。
現在證實,他的看法沒有錯。
同時,他也知道,索尼這個人,確是個不簡單的人物,也確有他的一套。
正說著,薄一飛派人來訪李燕月簽押房相見。
問什麼事,來人說不知道。
彭烈拍了拍李燕月:「問什麼,還不是官場上的那一套!走吧,我陪你瞧瞧去!」
兩個人跟著來人直奔簽押房。
門口告進之後,兩個人進了簽押房,赫然有客人在座,是個便服的瘦削老頭兒,頗有一身書卷氣。
經過薄一飛的介紹,原來是『九門提督衙門』的師爺,姓曾,叫曾玉書。
彼此見過禮之後,曾師爺說明來意,一為催促李燕月往『查私營』上任,一為先請李燕月赴九門提督衙門相見。
不用說,知道李燕月是索尼跟前的紅人,先拉關係。
請慕友來請,也足見對李燕月的敬重。
人家來請,來的又是清高的幕賓,怎好不去。
其實,論和李燕月走馬上任之前,也應該先拜上官。
這是禮,也是常規,想做官、會做官的都懂這個。
如今不等李燕月去拜見,先請幕賓來請往相見,絕無僅有。
坐了一會兒,李燕月就跟著曾玉書走了。
『神武營』門口有車雙套的馬車,硬是軍門大人的「座車」!
坐上馬車直馳九門提督衙門。
九門提督衙門門口下車,李燕月為之一怔。
站門的親兵增加到一十六名,一個個挎刀肅立,一名藍翎武官帶班,人一下車他忙前見禮了。
中門大開,門裡兩旁排滿了人,登階人門一看,九門提督轄下的文武官員全到了。
就為迎一個「查緝營」的總領班,就簡直是荒唐。
但是九門提督不怕誰怪罪。
李燕月也明白,這種排場迎的不是他,而是迎索尼。
剛進大門,軍門大人穿戴整齊,不帶貼身護衛,親自迎了過來。
李燕月懂,先見一禮,再跟軍門大人握手言歡給軍門大人一個十足的面子。
軍門大人的確很高興,把臂而行,給李燕月-一介紹兩旁的文武官員。
李燕月也懂,該見禮的見禮該點頭的點頭。
兩旁文武自覺面子十足,當然也很高興。
這些人都是老官場了,誰不想極力結交這位新貴,李燕月不給面子,他們照樣得巴結,何況李燕月賞臉.給了十足的面子,自然是更得巴結了。
所以當軍門大人為李燕月-一介紹完畢,滿臉賠笑讓著李燕月往裡走之後,兩旁的文武無不互望點頭,紛紛讚許這位年輕新貴沒有一點架子,容易親近。
當然,這種讚許有一半是出自奉承、出自阿議。
因為誰也不願意讓這位新貴日後知道,他在背後沒有暗挑拇指。
軍門大人把李燕月讓進了後花廳。
後花廳不是招待尋常客人的所在。
如今,這座後花廳經過刻意的修飾,富麗堂皇,美輪美奐,偌大一座廳裡,只擺著一席酒,而前面的大廳裡卻是宴開數桌。 瀟湘書院連載
名義上是給這位新任「查緝營」總班領接風,但卻席開兩地宴分兩處,足證軍門大人,沒把李燕月當尋常客人。
其實,軍門大人宴請「查緝營」的一個總班領,為新任總班領接風,這是絕無僅有的事。
就連「查緝營」原統帶富衡,當初走馬上任的時候,也沒有這份『榮寵』只有他備著禮品到處拜會的份兒。
軍門大人讓李燕月上座,李燕月懂,堅辭不肯,於是乎,軍門大人高興地坐了上座,李燕月坐在主賓位上。
一桌酒席總不能只兩個人吃喝。
不必擔心,軍門大人早有安排。
兩個人剛坐定,嵌玉樓花的屏風後,轉過來三名旗裝麗人腳底下踩著蹺,走起路來一步三扭,風擺柳也似的。
三名麗人,一前二後,前頭一位廿可許許,後頭兩個都只十八九,一般的白淨,一般的細皮嫩肉,一般的娥眉淡掃,一般的清雅嫵媚。
三名麗人近前施禮,半蹲嬌軀,揚起手裡五顏六色的絲帕,說出來的話,脆生生、嬌滴滴,悅耳極了。
軍門大人道:「見見李總班領。」
三名麗人三雙明眸深注,一般的異采綻放,微轉嬌軀,鶯聲燕語之中,施下禮去。
李燕月剛微欠身。
只聽軍門大人道:「小妾玉娘,跟她兩個妹妹紫茵、紫萍。」
敢情是軍門大人的如夫人跟兩個小姨子。
李燕月急忙站起答和:「大人,這叫卑職怎麼敢當。」
軍門大人含笑擺手:「坐,坐,請坐。」
李燕月也沒多說,坐了下去。
三名麗人也人了席,玉娘陪著軍門大人,紫茵、紫萍則一邊一個坐在李燕月身旁。
左邊胭脂味兒,右邊花粉香一般的有如蘭麝,立即撲鼻沁心,若換個人,酒不必沾唇,就該已經醉了。
玉娘,紫茵、紫萍落座就敬酒,先斟軍門大人跟李燕月的,再斟自己的。
李燕月忙道:「大人,這是--」
軍門大人含笑道:「李總班領我沒有拿你當外人,你是個英雄,小妾跟她兩個妹妹,在京裡數得著的美人,英雄應該由美人相陪,來,喝酒……」
軍門大人舉了杯,顯然是不要李燕月再說什麼。
李燕月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但是心裡頭,已經暗暗有了提防,提防這溫柔陷阱, 美人計。
他倒不是怕這位軍門大人栽他的贓,陷害他。
宦海之中官場上酒與色,誰人能免?
但是,他沒有這個心情,也沒有這個興趣。
一杯過後,玉娘、紫茵、紫萍相繼舉杯,嬌態也好柔語也好,總是讓人無法抗拒,無法推辭的。
儘管李燕月不想喝,也只好又乾了三杯。
當然,跟彭烈所說的喝傷了,見酒就怕,也不過是那麼說說而已。
幾杯過後,賓主歡談,軍門大人問了不少都是不關痛癢的李燕月答了不少,也都是能說的話。
歡談之中玉娘、紫茵,紫萍插嘴的時候少,勸酒的時候多,談得差不多了,李燕月以手遮杯,不讓紫茵、紫萍再斟:「大人,卑職已經不勝酒力。」
軍門大人沒說話。
玉娘明眸一轉,未語先帶笑:「喲,瞧李總班領這位大英雄風這麼幾杯就不勝酒力,別怕吧,就算真醉倒了我們這兒也不是沒地方讓你歇息。」
軍門大人這才說了道:「聽見沒有,李總班頭喝吧,就算喝它個人醉伶仃,也不怕沒人侍候咱們。」
「咱們」,連他自己也帶上,為的是不太露骨。
李燕月卻含笑婉拒:「大人的好意卑職心領,其實,往後來見大人的機會還多,何必一次就喝傷不可。」
李燕月話裡有話弦外有音。
軍門大人何許人?焉能不懂。深深地看了李燕月一眼:「那麼今天--」
「謝大人的思寵,時候差不多了,卑職請示,什麼時候到『查緝營』--」
「不急,全看你自己。」
「那麼卑職打算席散後就到『查緝營』去。」
「可以,我陪你去。」
「這叫卑職怎麼敢當。」
「這是禮,也是體制,有什麼不敢當的,『查緝營』在九門提管轄下,你這位新任總班頭上任,當然應該由我親自頒授。」
「話是不錯,但是這也是絕無僅有的,想當初富衡接掌『查緝營』就沒這一套。
聽說李燕月不勝酒力,想就此打住,玉娘,紫茵、紫萍三個人玉面有異色微露失望。
但是,軍門大人既然點了頭,李總班領既然有了話來日方長,也就不必急在這一時。
這兒的一席酒就此算了,是文喝。
前廳的幾桌卻是武喝,猜舉行令正熱鬧,還投完沒了。
軍門大人沒擾人酒興,只帶了幾個貼身護衛,一小隊親兵,只陪著李燕月去了「查緝營」。
親兵步行,護衛騎馬,軍門大人臣李燕月坐的是軍門大人的『座車』。
人不多,可也挺招搖的,還沒到「查緝營」,「查緝營」裡已經知道。
門口大街整條地封鎖了,營門口兩邊各八,站上了十六個。
營門大開,四名大班領,帶著十幾二十個班領已經在營門內恭候了。
車馬直入「查緝營」,進了前院才下車下馬。
大班領、班領一起施禮,聲如雷動。
軍門大人當即下令,除了當值的弟兄,全營集合。
軍令畢竟還是軍令,一聲令下之後,軍門大人跟李燕月在簽押房還沒坐一下,就來恭請了。
軍門人人陪著李燕園到了廣大的院子裡 院子裡一行一伍都站滿了,個個恭謹肅立,全場鴉雀無聲。
行禮如儀,軍門大人先說一番話,然後介紹李燕月,當場頒布總班領職,等到-一點名之後軍門大人識趣地走了。
隊伍不動,李燕月送走軍門大人之後折回來訓話,一番話恩威並用,『查緝營」上下,沒一個不覺得這位總班領遠比原來那統統帶高明。
名為總班領實際等於統帶。
解散後,簽押房一坐只有營管事跟兩名大班領在。
營管事一五一十稟報營型的各種現狀,文廟財務、人事各方面無不詳盡。
但是,財務上卻是帳目不清,顯見得富衡任內不乾不淨。
李燕月不加追究,僅命造冊上報,請軍門大人批示裁奪,人事也完全不變,一律照舊。
剛談到人事,大班領之一的白風起不安的說了話:「稟總座班領龔天松請辭。」
「班領龔天松請辭,為什麼?」
「因為,因為他以前奉命對總班領有過有過--」
李燕月明白了,倏然 笑道:「他人呢?」
「現在外頭候命。」
「叫他進來。」
「是。」
龔大松進來了,臉色發白,畏畏縮縮,瘦削,山羊湖,李燕月一眼就認出是當口率眾緝捕的那一個。
龔天松戰戰兢兢的上前見禮。
李燕月道:「聽向大班領說,龔班領不想幹了?」
「R--」
「是不是對我這個新班領有成見?」
「不,」龔大松忙道:「卑職怎麼敢,是因為--」
李燕月截口道:「是因為你率眾緝捕過我,對不對?」
龔天松惶恐點頭:「是。」
「率眾緝捕我,是你的意思,還是奉命行事?」
「回總座,卑職是奉命行事。」
「奉誰之命?」
「奉前統帶之命。」
「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怪不著你,是不是?」
「這-一」
「除非你對我這個新任總班領有成見,要不然你辭職我不允。」
龔天松一怔抬頭:「總座-一」
李燕月淡然而笑:「一句話,我不是個記私仇的人,現在我接掌『查緝營』,不管是誰往後只好好幹,永遠是我的好弟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34:20
龔天松一陣激動:「總座-一」
李燕月道:「要是沒有別的事,你可以出去了。」
龔天倫激動道:「謝總座恩典。」單膝點地,跪了下去。
李燕月伸手攔住:「去吧。」
龔天松話聲帶著顫抖恭應:「是。」
龔大松帶著感激退出了簽押戶口
李燕月回過身,接觸到的,是兩個大班領跟營管中的敬佩目知他裝沒看見吩咐營管事繼續稟報。
沒多大工夫營管事的稟報完了,除了財務上的帳目不清之處外,其他還沒有什麼毛病。
聽完了營管事事報,李燕月沒多說什麼,只交代一切如常,還就要求一點--紀律。
他交代完畢,營管事瑞成一站腰道:「總管,您的住處-一您是住在營裡還是-一」
李燕月道:「我住在營裡。」
「那麼您是就住前統帶的歇息處-一」
「前統帶歇息處。」
「是這樣的。前統帶不住營裡,不過他在營裡有個白天歇息的處所,就在跨院裡-一」
李燕月截口道:「那就給我騰出來,我就住那兒。」
「是,您的行李-一」
「還在『神武營』。」
「要不要派個人給您去拿?」
「不用了,待會見我自己去拿。」
「是卜。」
營管事瑞成告退辭出了。
兩名大班領也要辭出。
李燕月道:「兩位等一下。」
「是。」
李燕月抬手讓兩名大班領坐下,三個人落座之後,李燕月道:「後頭那座宅院。本營是不是還在用?」
白鳳起道:「總座知道那座宅子-一?」
「知道,我聽說了,蘇克跟前統帶,不就是為那件事垮的麼。」
白鳳起道:「那座宅子已經空下來了。」
「空下來了。那是營產?」
「不,」白風起適:「那是前統帶佔用的民宅,不算營產,也不列入營產。」
「屋主呢?找來還給人家。」
白鳳起遲疑了一下,還沒說話。
另一名大班領馬慶雲已然道:「總座,那座宅子已經成了無主之物了。」
「怎麼,難道屋主--」
馬慶雲道:「屋主一家,被前統帶跟他的親信郎玉奇,扣個罪名給害了,一家十幾口沒剩一個。」
李燕月聽得混身熱血往上一湧,道:「這件事軍門大人知麼?」
馬慶雲道:「不清楚軍門大人是不是知道。」
李燕月道:「那麼交代文書,上報本營財務帳目的時候連件事一併報上去,請軍門大人裁奪!」
「是。」
「還有,聽說前統帶派出去不少人,在各個叛逆組合裡底?」
「是的,這是實情。」
白鳳起說了話。
「他派出去的人,是不是有一本名冊?」
「沒有,他為防洩密,從不造名冊。」
「 那麼兩位可知道他派出去多少人,現在都在什麼地方,怎麼個聯絡法?」
白鳳起搖頭道:「不知道這件事前統帶從不假手別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燕月眉鋒微皺,道;「這種事非比尋常,也應該移交給我。」
馬慶雲道:「他是革職查辦,摘下頂戴就押走了,根本沒來得及。」
「他現在押在--」
「九門提督衙門,不知道送走了沒有?」
「送走,送哪兒去?」
「往上邊啊,又往上一送,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他有那麼大的罪嗎」』
『罪是沒那麼大,只是--」只是什麼,馬慶雲沒說下去,白鳳起微低著頭也沒說話。
李燕月明白,那是因為前統帶富衡是蘇克的人,任內有過不少『建樹』,索尼扳倒蘇克清除異己,富衡毫無再利用價值,索尼當然不會放過他,而李燕月被認為是索尼面前的大紅人,這種話誰敢當著他說。
李燕月沒再問下去,當即站起,表示要到「神武營』拿行車去,在他沒回來之前,大小事一概由當值大班領負責。
口 口 口
離了「查緝營」他沒去『神武營』,卻去了「九門提督衙門」。
他在「九門提督衙門』的風光,九門提督衙門上下,已經是人聽盡知了,站門的步軍恭敬施和,那名藍翎武官陪著他進了大門。
軍門大人不在,他也沒打算見軍門大人。
只一說明來意,當值的官兒馬上陪他上了牢房。
「九門提督衙門」的牢房是人間地獄,進來一趟,不死也脫層皮。
一座跨院全是牢房,禁衛森嚴,從牢門往裡,真個是暗無天日,比幽靈地府還慘,連李燕月這等人都有不忍目睹之感。
在最裡一間小牢房裡,李燕月見著了富衡,手銬、腳鐐走上了,雖然沒受什麼酷刑,可也夠狼狽的。
昔為操百姓生殺予奪大權的「查緝營」統帶,今為枉死城的階下囚,成為幾個大頭兒爭權之下的犧牲,宦海之中無常的衰敗榮枯,怎不令人慨歎?
一見李燕月進來,富衡有一份驚愕,但是很快的就轉趨安靜。
李燕月道:「統帶還認得我吧?」
富衡淡然道:「認得。」
李燕月道:「我來見統帶,只為一件事。」
「什麼事?」
「請統帶把派出去的人告訴我。」
富衡錯愕地道:「告訴你?」
「看來統帶還不知道,我接掌了『查緝營』。」
富衡臉色陡然一變:「怎麼說。你接掌了『查緝營』?」
「統帶要是不信,衙門裡的人在外頭可以把他們叫講究問。」
富衡沒有叫,臉上掠過一種極其複雜的異樣神色,唇邊上的,似笑,又似哭:這真讓人想不到--」
世事變幻無常,誰都無法預料。
「我知道,接掌『查緝營』的一定是索大人的人,可怎麼沒想到會是你。」
李燕月沒說話。
富衡接著道:「我沒有派出什麼人去。」
「統帶--」
「以前派出去的人,不是被他們發現遭了殺害,就是已經撤回來了,現在已經沒有人在外頭了。」
「但是據我所知,還有。」
「據你所知?人是我派的,我撤的,從不假手他人,你知道還是我知道。」
「統帶,我之所以來看你,那是因為我還敬你為統帶,否則,以你我現在的地位我大可以逼問--」
「那你就逼問好了。」
富衡還挺硬。
「統帶,我願意跟你做個交換。」
「交換!你拿什麼交換?」
「統帶的性命!」
「我的性命?你料定我必死?」
李燕月道:「統帶以為自己還有話說?」
「我承認我有罪,但是我罪不及死。」
「或許,但是加上『查緝營』不清的帳目,以及私占民宅。害人全家這兩樣,恐怕就又當別論了。」
富衡臉色陡然一變:「我--」
「我人證物證俱在,由不得統帶不承認。」
突然,富衡趨於冷靜,冷笑道;「你不要拿這兩樣來要挾我,帳目不清,殺幾個百姓,在官場之中,這是常有的事,算不了什麼!」
「我不能不承認統帶說的是理,這種事要在平常,官官相護,的確算不了什麼,但是統帶應該想一想,統帶你是索大人跟蘇克王爭權勢之間的一個犧牲,索大人只留有用的人,像統帶你這樣人才太多了,我要是去索大人面前說句話,我敢說,統帶你必死無疑。」
富衡的臉色又變了,低了低頭,凝目道:「你問我派出去的人幹什麼?」
顯然地已經軟化了。
「如今我接掌『查緝營』,那是我的事,統帶似乎沒有過問的必要。」
富衡沉默了一下:「你真能保我不死?」
「我去索大人面前說幾句話,應該能保統帶不死。」
「叫我怎麼信得過你?」
「統帶以為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但是我不知你會不會做。』
李燕月淡然一笑:「我初進官場,還保持著江湖人的作風,江湖人一言九鼎,輕生死重一諾的,不過,等我在官場上混久了,那就很難說了!」
富衡默然未語。
顯然他還是不能完全相信。
也難怪,生死攸關的事,誰能輕易相信別人?
李燕月道:「話我是這麼說了,信與不信還在統帶你,我覺得統帶實在應該賭一賭。」
富衡道:「拿自己的性命當賭注。」
「本來統帶是了無生望,現在卻成了五五之數,值得的。」
富衡遲疑了一下:「我一時說不那麼詳盡,你也未必全在-一」
李燕月道:「那容易。」
說完這句話,他馬上吩咐看牢的取來文房四寶,放在了面前。
富衡當然明白李燕月的意思,不等李燕月開口,提筆就寫,一張紙竟被他寫得密密麻麻的,可見他派出去的人有多少。
寫完之後,擱下筆,他立即把那張紙抓在手裡,道:「咱件交換,我什麼時候平安出去就什麼時候把這張名單交給你。」
李燕月一笑道:「難怪統帶會從『查緝營』統帶的寶座上一頭栽了下去,統帶太不聰明了。」
「你什麼意思?」
「統帶以為我現在無法從統帶手裡奪過這份名單來,也認為出去之後,就無法再把統帶弄進來了?」
富衡臉色連變了幾變,默然地遞出了那份名單。
李燕月接過名單看了看,道:「但願統帶寫下來的,都非常實在。」
「你還怕我跑掉麼?」
「倒也是,」李燕月把名單折起放進懷裡道:「九門提督衙門有人陪我進來,那個人現在候在外頭,一旦他知道我索用文房四寶,一定會問個究竟,我想你我還是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的好。」
富衡疑惑地道:「為什麼?」
「這是我的意思。」
事到如今,富衡還能不聽李燕月的?沉默一下道:「那麼你走之後,他問起我怎麼說?」
「統帶可以告訴他,我交代的,不許洩露,諒他不敢追問。」
富衡又默然了,都到了這步田地了,他還能說什麼。
李燕月道:「我走了,統帶靜等好消息吧。」
話落,他轉身要走。
只聽富衡叫道;「李燕月--」
李燕月停步叵身,只一笑:「統帶,我不是已經讓你靜候佳音了麼,如果說統帶到現在還信不過我,不就是太遲了麼?」
富衡臉色一變,低下了頭。
李燕月轉身往外行去。
到了外頭,當值的官兒果然還在候著,一見李燕月出來,他忙哈腰賠笑:「見過了?」
「是的,有勞了。」
「好說,聽說您剛要了文房四寶進去---」
「不錯,我是不是把要文房四寶做什麼用途,報備一下?」
公事飯吃過了多少碗了,這句話還能不懂,當值的官兒忙哈腰賠了笑:「不敢。不敢,您請。」
他擺手往外讓。
李燕月道:「臨走奉知一聲,事關機密,也最好別有人私下問富衡。」
他邁步行去。
那位當值的官兒嚇得臉色一變忙跑了去。
李燕月沒在九門提督衙門多停留的走了。
那位當值的官兒一直送出了大門。
離開了「九門提督衙門」這才直奔「神武營』,在『神武營』盤想了一陣子,帶著簡單的行囊回「查緝營」,彭烈要送,他沒讓。
回到了「查緝營」,頭一件事就是照著富衡所寫的方法,下令召回富衡派出去的那些人。
等到都忙完了,天色也晚了吃飯本該送進住處吃,但李燕月堅持跟大夥兒一塊兒吃。
顯得他一點沒有架子,也一點不擺架子。
飯後回到了小跨院,花木扶疏,相當清幽。
李燕月不想馬上進屋去,背著手徘徊在花木之間腦海旋著自從到京以後的這些事。
院子裡不設守衛,守衛遠在院門外,沒人打擾,倒也是享受。
但是這份寂靜他沒能享受下去,腦海裡盤旋的事,也繼續盤旋下去。
一顆小紙團閃電似的飛進來,直奔他的面門。
李燕月何等機警他立即抬手抄住,打開小紙團一看,來寬的小紙條上,透著幽香,上頭寫了兩行龍飛鳳舞的小字:「前來拜訪,請做安排,近鄰。」
李燕月一看就知道是誰心頭跳動了一下,揚聲道:「我要休息,任何人不許打擾。」
院門方向,遙遙傳來一聲恭應。
恭應之聲方落,一條無限美好的人影翻牆掠進,直落屋門口,正是司徒霜,她站在屋門口,只望著李燕月,不做聲。
李燕月忙走過去,推開房門把司徒霜讓了進去,掩上了門,司徒霜才道:「要是不聽見有人答應,我還以為你謝絕我這不速客拜訪呢。」
李燕月道:「那怎麼會,只是姑娘--」
「你是問我怎麼知道的?」
「不錯。」
「我留意的就是這兒的動靜,只隔著一條小胡同,『查緝營』有人接事,九門提督親授職,召集了全體,這麼大的排揚,還怕我這個近鄰不知道。」
李燕月釋然了,微一笑,拍手讓座,給司徒霜倒了一杯茶,道:「我沒想到姑娘會到這兒來的。」
「是你,不是別人,我怕什麼?我來是為想知道一下,究竟是怎麼回事?」
「姑娘是指我接掌『查緝營』?」
「不錯。」
「我也沒想到,那件事過之後,索尼扳倒了蘇克的勢力,於是就把「查緝營』交給了我,也許,我是官運亨通,平步青雲。」
司徒霜美目深註:「你這個人,是我生平僅見,以前沒有聽說過,以後恐怕也不會有了。」
「姑娘過獎了。」
「你願意接掌『查緝營』,足見有你的打算。」
「我不否認,百尺竿頭,誰不謀更進一步。」
「你這更進一步究竟是--』話鋒一頓,司徒霜搖頭接道:「又犯老毛病了,我不問了。」
李燕月笑笑道:「姑娘,如果我是你,我做不到你所做的這種地步,說不問就不問。」
「本就是用很痛苦的事。」
「我不是忍心看姑娘痛苦,只是--」
「你不用解釋,我說過不問了。」
李燕月笑了笑,轉移話題:「二老在家?」
司徒霜點頭道;「在--」目光一凝,又把話題轉了回來:「現在你接掌了『查緝營』,我是不是可以重整旗鼓了…」
李燕月一笑搖頭:「最好不要。」
「為什麼?」
「姑娘要是那麼做不等於讓我為難嗎?進行匡復大業的不是一個『大刀會』,還是讓別人去做吧,像姑娘現在這樣不是很好麼?」
司徒霜道:「難道別的組合存在。就不讓你為難了?」
李燕月道:「至少,別的組合的人.我不認識。」
司徒霜微一怔:「你的意思是說.你會下手別的組合。」
李燕月淡然一笑:「國法不外人情,對熟人.總得包容些,對於那些不認識的組合,我現在接掌『查緝營』,只要他們能讓我過得去,我自當一眼睜,一眼閉,要是他們讓我過不去,為了自己的前程說不得我也只好跟他們周旋了。」
司徒霜道似不信地道:「你真會這麼做?」
李燕月道:「我可以肯定的告訴姑娘,會。」
司徒霜一下子站了起來,要說話,但她香唇啟動欲言又閉,來回走了幾步,才道:「好不容易才有些肯定,又讓你推翻了,你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
李燕月道:「如果說日後讓史家筆下論斷,我還不配,何妨眼前的這些人日後做一個裁判好了。」
「你簡直讓人難分敵友。」
「姑娘只要保持目前的狀況我保證,我跟姑娘是友非敵一一」
司徒霜凝目深注,肅容道:「你要明白,在我這種人的心目中,沒有任何一樣是重於匡復,也就是說,如果為了匡復,我並不計較個人間的是敵是友。」
第十四章
李燕月道:「姑娘公而忘私令人敬佩,是姑娘也請明白一點,要是有誰把我的前程斷送了,對整個匡復大業,並沒有好處!」
司徒霜道:「我不懂。」
「顯而易見,」李燕月道:「換個人接掌『查緝營』,對各個組合絕不會像我這樣一眼睜一眼閉,前任統帶富衡就是個最佳例子,他派出去臥底人之多、之成功,幾乎已完全掌握了各個組合,各個組合不但名存實亡,實際上等於成了官家的外圍組合,反而增強了官府的實力。」
「真的?」
「姑娘應該相信,『大刀會』就是個慘痛例證。」
「別的組合也有類似情形?」
李燕月深懷摸出富衡寫的那一張,遞了過去,道:「姑娘請看這個。」
司徒霜狐疑地接了過去,一看之下驚得臉色大變,脫口叫:「天,真……」
話鋒一頓,抬眼驚望李燕月:「這是--」
「這是前任統帶富衡,親手寫下來,親手交給我的。」
司徒霜道:「你,你怎麼敢給我看?」
「讓姑娘知道,只讓我當這個官,對匡復大業還是有益無害。」
司徒霜道:「你不怕我洩露?」
「要是怕我還會給姑娘看麼?」
司徒霜把那份名單遞了回來。
李燕月接過那份名單才道:「姑娘能記住幾個?」
「假如我過目不忘,記全了呢?」
李燕月笑笑道:「既然是在各組合臥底,他們用的絕不會是這份名單上的姓名,他們已經控制了各個組合,縱然有人洩露,誰會認真去查,又如何查起?」
司徒霜臉色大變,道:「那麼,你打算怎麼辦!」
李燕月笑笑道:「我現在是查緝營的總班領,姑娘怎麼好如此一問!」
司徒露一怔道:「你真打算就這麼任這些人掌握各組合?」
「以姑娘看呢?」
「你我都知道,倘若任由這些人掌握各組合,不但匡復力沒有一點,匡復大業永難有成,對每一個漢族世胃,先朝遺民是極端危險的。」
「姑娘說的是實情實話。」
「那麼你-一」
「我記得姑娘剛才說過不問了。」
「可是現在-一」
「現在是不能不問?」
「不錯!」
「姑娘最好還是不要問,且情往後看就是。」
「你不告訴我?」
「不錯!」
司徒霜臉色一整:「這件事非同小可,我不能任由他們危害匡復大業,要是從你這兒得不到肯定答覆,我一定會想到辦法挽救,任何犧牲在所不惜。」
「姑娘要從我這兒得到肯定答覆?」
「不錯!」
「我怎麼說,姑娘怎麼信。」
『我相信你。」
「姑娘把整個匡復大業,置諸於一個難分敵友的人的身上,能這麼做麼?」
司徒霜神情震動,道:「你-一」
「姑娘,記得我說過,只讓我做這個不是官的官,對匡復大業是有益無害的。」
司徒霜美且一睜:「你是說-一」
「奉勸姑娘不要讓我為難,不要跟我做對。」
司徒霜嬌靨上掠過一種異樣神色,毅然點頭:「好,我答應合作,不過,有句話我要說在前頭了。」
「不管有什麼話,姑娘請直說。」
「在我心目中,匡復大業重於一切,如果有誰危及匡復大業,我會不惜一切跟他拼。」
李燕月笑笑道:「姑娘是說假如我危及匡復,姑娘不惜一切,也非殺我不可?」
司徒霜嬌靨上掠過一絲抽搐,點頭道:「我不願這麼,可是我不能不承認。我走了,你歇息吧。」
她開門翩然而去。
李燕月沒動,也沒說話,笑了笑,收起了那份名冊。
時候還是真不早了。
他打算歇息。
可是就在這時候,院門方向傳來急說話聲:「啟稟總座,當值班領秦松求見。」
李燕月揚聲道:「進來。」
一定是有急事,來得還真快,李燕月話聲方落,微風一陣,燈火搖動,當值班領秦松已經站在眼前躬了身:「啟稟總座,玉倫郡主來了。」
李藻月一怔,站了起來,心想:「她怎麼這時候來了,她來幹什麼-一」
心中念轉,口中卻道:「人呢?」
「在廳裡,由白大班領應付著呢。」
「走。」
李燕月帶著秦松走了。
「查緝營」的待客廳在後院,一進後院,就聽見美郡主玉倫那清脆悅耳的話聲了,話聲永遠清脆悅耳。但是說的話卻不是好聽的話。
沒聽見白鳳起說話,儘管索尼權傾當朝,但是來的畢竟是皇族親貴,還是不得罪的好。
李燕用帶著秦松跨進了廳門,偌大一個廳裡只兩個人,郡主玉倫、大班領白鳳起。
玉倫永遠是那麼美艷動人,可是這當兒臉色顯得蒼白,一臉的怒氣,一見李燕月進來她馬上轉移目標:「好哇,李燕月終究出來了。」
白鳳起向李燕月納了身,李燕月招招手 白鳳起跟秦松推了出去。
李燕月這才欠了身:「格格。」
「你還認得我這個格格,李燕月,你好大的架子。」
「我永遠尊敬格格,但是格格的話我不懂。」
「你不見我來了半天了,你為什麼現在才出來?」
「要沒人稟報,我根本不知道格格鳳駕蒞臨,如果格格知會一聲,我會在營門外恭迎。」
「稀罕你恭迎,你以為我是來幹什麼的,來巡視的,來玩的,告訴你,我是來罵你,來打你的。」
「罵我?打我?我得罪你沒犯法。」
「我就不能罵你,不能打你?」
「能,不過請格格給我留個面子。」
「面子,你還要面子,摸摸你的良心你做的是什麼事,對的起誰?」
「格格。」
「住口!」
李燕月淡然道:「如果格格不讓我說話我不敢不遵命,但是我的格格這時候到這兒來一定不會是只讓我聽,不讓我說的。
「廢話,」玉倫碎牙罵道既氣又恨,水蔥也似的玉指,指著李燕月道:「李燕月,你最好不要跟我耍,當然我到這兒來不是要你裝啞巴的--」
「既是這樣,格格是不是應該讓我暢所欲言?」
「我沒有不讓你說話,你說。」
「謝謝格格,格格可否先請坐下。」
「用不著站著聽也是一樣。」
「既是格格非要站著不可,我不敢勉強--」
頓了頓接問道:「在我沒說話之前,是否先請格格示下來意?」
「我示下什麼來意?」
李燕月道:「想要讓我先知道一下,格格是來幹什麼的,我才好說話,否則說得無關痛癢,甚至牛頭不對馬嘴,豈不是又惹格格生氣。」
玉倫緊咬貝齒道:「李燕月,你會不知道我是來幹什麼的?」
「格格沒明示,我不敢胡亂推測。」
「李燕月,你敢跟我裝糊塗?」
「燕月不敢,還請格格明鑒。」
「好,我就告訴你,看你怎麼再裝。」
頓了頓,接道:「一句話,我是來問罪的。」
李燕月微點頭:「看格格氣成這個樣子,我原也這麼猜想,不過我卻實在想不出,格格問的是什麼罪?」
「什麼罪?你還裝糊塗?」
「格格,我說過,我不敢。」
『好,」玉倫氣得嬌軀顫抖,「李燕月,我待會兒再跟你算帳,我問你你為什麼投身在他們手下,為他們賣力賣命?」
李燕月冷冷道:「格格說話最好小心點。」
「叫我小心點,笑話,我說話從不必有任何顧忌,就是在宮裡也一樣,我不怕,正想看看誰有本事奈何我!」
「既是格格這麼說,我斗膽要反問一句,我為什麼不能投索大人手下,為什麼不能為大人賣力賣命?」
「因為皇上召你進過官,因為皇上希望你替皇家效命。」
「格格,索大人是輔政,我替索大人效力,不也就等於為皇效命一樣。」
「李燕月,你明知道不一樣。」
「格格,怎麼個不一樣法?」
「很簡單,他們扶天子以令諸侯,他們想謀篡造反。」
李燕月瞼色微沉:「格格,這話可不能亂說。」
「我剛說過,你沒聽見?我正想著看誰有本事奈何我。」
「自然有人,不過我不能不承認,我沒本事奈何格格,我也不敢。」
「說你也不敢。」
「格格認為幾位輔政挾天子以令諸侯,想謀締造反?」
「本來就是。」
「格格的意思也就是說,皇家的勢力不如幾位輔政大人?」
『目前的情勢是這樣。』
「那麼格格還用問我為什麼投身索大人手下,為索大人賣賣命。」
玉倫臉色陡一變:「你趨炎附勢--」
「格格,那四個字難聽,應該說我識時務知進退。」
玉倫臉色大變:「李燕月,你--」
揚玉手就打。
李燕月往後退一步,躲了過去。
玉倫跟上去揚手又打。
李燕月沒再躲,伸手抓住玉倫的皓腕:「格格--」
玉倫驚怒道:「你敢--放開我--」
「格格,人各有志,幾位輔政手下這麼多人,難道你人人……」
「別人我不管,我只管你。」
「格格--」
「放開我。」
李燕月手一鬆,玉論把手收了回去,沒再打,而且轉眼間,她神色趨於平和,但是誰都看得出來,那不是真平和,而是極力地壓制著,只聽她道:「李燕月,你為什麼會這樣?」
「格格,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
「還有什麼地方比皇家更高的?」
「但是你也知道,如今的皇家,遠不及幾位輔政。」
「那是如今。」
「格格人都只顧眼前,有幾個會顧及以後。」
『李燕月,你不該是這種人。」
「格格,我總是人。」
玉倫眉梢兒一揚:「李燕月,這條路你要是再走下去,你就不能算是人,甚至連禽獸都不如了。」
李燕月淡然一笑:「格格罵我,我能聽,也該聽,但是我奉勸格格,說話小心-一」
「我說過……」
李燕月臉色微沉:「格格或許不怕,但是格格要是不知道收斂,那是為皇家招禍,到那個時候,恐怕格格的罪過比任何人都大。」
玉倫臉色大變,嬌軀輕顫著低於頭去,但是旋即她又抬起了頭:「只能消除奸妄,保住皇胄,我不惜死,甚至不惜下十八層地獄。」
雖是彼此立場敵對,對這麼一位女子,李燕月也不禁由衷地敬佩。
雖然這麼想,表面上不做一點流露,淡然道:「奈何格格的做法跟想法背道而馳。」
玉倫嬌靨上突換上一片哀求色:「李燕月 要怎麼樣才能讓你投皇家,只要你說我都願意的。」
李燕月聽得心頭一震:「格格為什麼單找我-一」
「就因為你是你。」
李燕月心神再霞,道:「格格不是不知道我為的是什麼,求得是什麼?」
「榮華、富貴,皇家都能給--」
「但那虛而不實。」
「或許目前虛而不實,但卻是長遠的。」
「格格,我說過,人都只顧眼前--」
「你--」
「格格,我是個江湖人,尤其現在接掌『查緝營』,更要刀口舔血,朝不保夕,我不能不過一天是一天。」
玉倫格格嬌靨上浮現起失望神色,也浮現起莫大的悲憤,沉聲道:「好,李燕月,我算認清了你,不要以為我拿你沒辦法,晚上我要是不把你『查緝營』鬧得天翻地覆,我就--」
話說到這兒,她轉身就走。
李燕月眼明手快,一把拉住:「格格幹什麼去?」
「你眼不瞎。你可以著,放開我。」
「格格,你真要為皇家招禍?」
玉倫嬌軀暴顫:「我顧不得那麼多了,放開我。」
「 格格。」
玉倫嘶聲大叫:「李燕月,放開我。」
她轉身揚手,手裡握把匕首,照李燕月心口就扎。
李燕月絕沒想到美格格會這樣,剛一怔。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35:48
一聲震靂大喝傳了過來:「住手。」
震天攝人,李燕月心神一震,玉倫嬌軀也一震,手上匕首為之一頓。
抬眼望去。廳裡多了一人魁偉高大,威態若神,赫然是鐵王。
李燕月忙道:「王爺-一」
鐵王一步跨到:『李燕月,放手。」
「是。」
李燕月鬆了玉倫。
玉倫道:「你來得正好-一」
鐵王伸出了手:「把匕首給我。」
玉倫一怔。
「把匕首給我。」
鐵王擦掌如電,一把把匕首奪了過去。
玉倫驚急道:「你-一」
鐵王雙目炯炯,成態懾人,沉聲道:「玉倫,誰叫你上這兒來的?」
「我自已要來的。」
「誰叫你這麼做的?」
「也是我自己。」
「有用麼?你殺得了他,就算你能,殺一個還有無數個,你能都殺了?」
「我能-一」
「玉倫,改改你的脾氣。」
「改不了,為什麼改,難道我錯了,忠於皇家這麼多人,總該有一個出頭的。」
「說得好,那麼我問你,忠於皇家這麼多人,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出頭,難道只有你一個人真正忠心耿耿?」
「我不敢這麼說,可是我要說其他的人都畏頭畏尾、貪生怕死。」
鐵王突然笑了,是冷笑:「這話是你說的,別人都畏頭畏尾,貪生怕死。」
「不錯,是我說的。」
「難道我也畏頭畏尾,貪生怕死?」
玉倫一怔,道:「你,你不算。」
鐵王冷笑道:「那麼我再問你,我為什麼不出頭?」
「我不知道。」
鐵王一整臉色:「徒逞血氣之勇,意氣用事,不但於事無補,反而為皇家招禍,這就是你的忠?」
玉倫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道:「照你這麼說,該怎麼辦?
就算了不成?」
「當然不能算了,古來之巨好大惡幾個有好下場的,天理,世人皆不能容,你為什麼就不能耐心等待?」
「我,我不甘心,不甘心讓小人得志,不甘心看小人趾高氣揚的醜惡嘴臉。」
玉倫低下了頭。
當然,她這小人二字何指,是相當明顯的。
李燕月聽了。
鐵王目帶痛苦神色地看了李燕月一眼,李燕月臉上看不出什麼來,鐵王心裡還好受點兒,轉望玉倫:「跟我走。」
玉倫猛抬頭,激怒望李燕月,目光中還帶著怨恨。
李燕月也看了。
倒是鐵王,為之神情一震。
只聽玉倫道:「李燕月,你不受天譴,也必為人誅,總有天。」
鐵王臉色一變,要喝止,玉倫卻轉身往外行去。
鐵王忍住了,轉望李燕月。
李燕月一躬身,道:「恭送王爺。」
鐵王一句話沒說,扭頭走了。
他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從他那魁偉的背影裡,李燕月體會出鐵王要說什麼。
望著鐵王魁偉的身影消失在廳外,李燕月吁了一口氣!
白鳳起快步走了進來,欠個身道;「總座。」
李燕月擺擺手:「沒事了,歇息去吧。」
白鳳起道:「要不要真知索大人?」
「不必特意稟報,索大人不提就算了。提起來再說,好在咱們也沒什麼損失。」
「不,總座,『查緝營』的威名-一」
李燕月談然一笑道:「查緝營還在九門提督轄下,比起一位蒙古親王,一位和碩格格來,『查緝營』實在不算什麼。」
白鳳起還待再說。
李燕月目光一換:「我身為總班領都能受,難道白大班領就不能受?」
白鳳起忙躬身道:「卑職不敢。」
李燕月截然一笑道:「白大班領吃糧拿律的時日比我久,怎麼官場的事看得還不及我清楚?幾位輔政目下表面上不願跟皇家明顯衝突,一方面是顧忌鐵三的精銳蒙古鐵騎,另一方面是誰也不願在千秋萬世之後,擔個不好聽的罪名,既是如此,索大人豈會為這點不值當的小事,去跟皇家怎麼樣?」
白鳳起沭然道;「總座高明,卑職沒想那麼多。」
李燕月沒再說話,只擺了擺手。
白鳳起一躬身,退了出去。
李燕月站在那兒沒動。
口 口 口
鐵王沒帶護衛,跟玉倫雙騎並轡,一路上誰都沒說話,玉倫也沒張羅回去。
兩個人進了鐵王府,護衛接過去坐騎,兩個一前一後走,仍然沒說一句話。
一直到進了書房,玉倫憤然坐了下去,鐵王才道:「怎麼,氣還沒消?」
鐵王不問還好,這一問,玉倫突然掩著瞼哭了,哭得挺住傷心。
鐵王為之一怔,旋即笑了:「玉倫居然會哭,傳揚出去,怕不立刻驚動九城。」
顯然,剛強的美郡主是從不掉淚的。
玉倫猛抬頭淚流滿面:「你懂什麼?」
鐵王又一怔「我什麼不懂?」
「你什麼都不懂。」
鐵王聽出話裡有話:「玉倫什麼意思?」
玉倫低下了頭沒說話。
鐵王越發覺得不耐了,詫聲道:「玉倫-一」
只聽玉倫低聲道:「不想說,不想告訴你。」
鐵王是個急性子,別的可以忍,就忍不得這個,叫道:「玉倫……」
玉倫猛抬頭,原來煞白的嬌靨,如今竟浮現了紅暈:「你說什麼?」
「我只問你,我什麼不懂。」
「 你沒聽見我說的嗎?」
「我聽見了,可是究竟是什麼呀?」
玉倫又低下頭。
鐵王濃眉一揚道:「玉倫,你不是個怩忸的姑娘家-一」
美郡主就怕人說她怩忸,猛抬頭,美目都瞪圓了:「誰說我怩忸,我告訴你……」
嬌靨突又一紅,又把一顆烏雲粉首垂了下去。
鐵王可真急了,剛要說話。
只聽玉倫低聲道:「告訴你你可不許笑我。」
「什麼事,我會笑你?」
「聽見沒有,不許笑我。』
鐵王猛點頭:「好,我不笑。」
「真的。」
「玉倫,你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你知道為什麼只有我出頭.你知道為什麼我單氣他,單找他?」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換個人這時候讀懂了,鐵王偏就還沒懂。
難怪美郡主說他什麼都不懂。
玉倫又氣地抬頭瞪了鐵王一眼,旋即又低下了頭,話聲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聽得見:「因為我喜歡他。」
鐵王也聽見了,猛一怔,叫道:「怎麼說。你喜歡上李燕月?」
玉倫忙抬頭,急道:「你提名道姓幹什麼?」
鐵王急道:「玉倫,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玉倫又低下頭,白嫩的耳根子都紅了:「最近,最近我才覺出來。」
鐵王禪情震動,臉色趨於凝重:「怎麼會這怎麼會-一」
「我不知道,我自已也不知道。」
「玉倫,你不能……」
玉倫猛抬頭,嬌靨上堆著紅暈,瞪大了眼望鐵王。
「你是皇族親貴,而他-一」
「我知道,可是我不計較。」
「你可以不計較皇家不能不計較,宗人府不會不計較。」
「我想過了,我可以捨。」
鐵王心裡一震。
玉倫神情忽黯:「不過現在誰也不用計較了,我寒了心,我恨透了他。」
鐵王吸一口氣:「玉倫,別說我不懂,我懂。」
「你懂?」
「你越說恨,那越不是恨,你會越來越痛苦。」
玉倫臉色一變,再度低下了頭。
「玉倫,我希望你收收心。」
「我知道,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你要懂我的意思,我希望你真收心,不要去恨。」
玉倫突又掩勝哭了:「我明知道,可是我就是不能,我也明知道會越來越痛苦。」
「玉倫,自從認識你,我從沒有見你這樣過-一」
「那是因為我從沒有痛苦過。」
「你真沒辦法收心?」
「我知道我不能,我做不到。」
「那麼你寧願過來越痛苦?」
「恐怕這也是一命了。」
鐵王踱了步,來回走了兩起.突然停住:「玉倫,要是你願意聽我的,你就不會越來越痛苦了。」
玉倫抬頭,淚眼望鐵王。
「而且,將來你所要面臨的,我願意幫你的忙。」
玉倫苦笑道:「現在還談什麼將來。」
「你不要管,有將來。」
「有將來?」
鐵王正色點頭:「有將來。」
玉倫嬌靨上深現起詫異色:「你是說--」
鐵王截口道:「別管我怎麼說,我只要你聽我的。」
玉倫道:「明明不可能有將來--」
「我說有將來就是有將來,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玉倫越發詫異地望著鐵生道:「你明知道李燕月他--」
「不要管李燕月怎麼樣,只問你要不要聽我的?」
玉倫忍不住叫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是信不過我?」
「那倒不是,只是你知道我的脾氣--」
「我知道你的脾氣,但是在這件事上,你得改一改,必得改一改。」
玉倫凝注鐵王良久,道:「你要我聽你什麼?」
「告訴我,你要不要聽我的?」
玉倫沒說話。
鐵王道:「玉倫,咱們的交情不是一天了,我一直拿你當親妹妹看待,儘管如此,我仍是要告訴你,你的將來掌握在你自己手裡,不要把自己的將來毀了,我並不鼓勵你聽我的,還在你自己抉擇。」
「你不鼓勵我是什麼意思?」
鐵王道:「因為這總是件違反家法的事,將來要費一番事,我不願意鼓勵作違反家法。」
玉倫毅然點了頭:「好.我聽你的。」
「真的聽?」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算來著?」
「你未必會有意反悔.但是你的脾氣,那種老愛胡攪蠻纏的脾氣我受不了。」
「不會,我答應讓改,至少在這件事上,我一定改。」
鐵王一整臉色道:「你最好改,我說過你的將來掌握在你自己手裡,別怪我撒手不管,大羅神仙也幫不了你的忙。」
「我聽,一定聽。」
「玉倫,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要聽就聽到底,要忍,要受,也許很不好過,你最好三思,三思。」
玉倫道:「你已經把利害說得很明白了,我雖然脾氣不好,可還懂事,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好!」鐵王一點頭道:「那麼聽我的,從現在起,不要再去惹李燕月,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全當沒這回事!」
「難道就任他--」
「聽我的,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全當沒這回事。」
「為什麼?」
「不要問。」
「你是說,要我從此不管他的事?」
「不錯!」
玉倫口齒欲動,欲言又止。
「做到做不到,現在拿定主意還來得及,我剛說過,我並不勵作違反家法,我只是為了你,為了你這份死心眼兒。」
「你是說,要不是因為我喜歡他,我就可以放手去管。」
「你不喜歡他,我勸你不要管,你喜歡他,我更要勸你莫管。」
「你是怕我得罪他?」
「我不怕你得罪他,他也未必在意你得罪他。」
「那究竟是-一」
玉倫焦急的目光,接觸到鐵王的臉色,立即頹然改口「好吧,我不問。」
話是說不問,可從她的臉色、表情,可以看出她心裡是多麼難受。
本來就是,玉倫這種脾氣的姑娘捧個不能打破的悶葫蘆,應該是世間最殘酷的事。
鐵王看在眼裡,頓覺不忍,歎了口氣道:「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我的心腸變得那麼軟,玉倫聽我告訴你一點,李燕月投向索尼之後,蘇克馬上就垮了,你還求什麼,還計較什麼?」
玉倫儘管刁蠻任性,畢竟冰雪聰明,聞言瞼色一變,美目睜,叫道:「你是說,他--」
她看見了鐵王的臉色,倏然住口。
但是她跟著還是問了一句:「真的?」
鐵王臉色凝重,仍沒說話。
剎時間,玉倫由震驚、詫異而驚喜、而激動:「我沒有想到,該死,我怎麼就沒想到--」
鐵王沉聲道:「玉倫,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全當沒這回事,否則,你就是千古罪人。」
玉倫陡然驚,臉色立轉肅穆,但是肅穆的臉色中仍難俺內心的驚喜:「我聽你的,我一定聽你的。」
「那麼 時候不早了,你該回上了。」
「我這就回去。」
玉倫真聽話,喜孜孜的擰身就往外走,但是剛走一半,她突然停步回了身:「你叫我從現在起不再去惹他?」
鐵王道:「不錯」
「可是,兩個人老不見面,或者偶爾見面也不說一句話,我知道我喜歡他,他不知道,怎麼談將來,將來一旦提起,那麼突然,叫他怎麼接受。」
這倒沒想到。
鐵王呆了一呆,道:「這你不用管,我來安排。」
「好,我聽你的。」
玉倫沒再多說,擰身走了出去、像跑似的,好快。
書房裡還留著一股淡淡的幽香。
鐵王就站在這片幽香空沒動,也沒說話-一
口 口 口
第二天日上三竿。
鐵王府傳來了一件驚天動地的消息。
福王府派人來了,來的是福王府的總管福茂,沒別的事只是來問一聲玉倫格格有沒有上這兒來。
鐵王猛一怔:「你是問現在,還是問昨兒晚上?」
「回王爺的話,奴才是問昨兒晚上,昨兒晚上格格沒回去。」
鐵王心頭一震:「昨兒晚上玉倫是來過我這兒.可是她也是從我這兒回去的,而且是我叫她回去的,她怎麼會沒回去?」
「真的,王爺,格格真沒回去,要不然我們王爺也不會差奴才上您府來問了。」
鐵王沒說話,但旋即又道:「你先回去,我來找她,找到她後,我送她回去。」
「是。」
福筠告退走了。
鐵王懷疑玉倫不聽話,又找李燕月去了,可是他也明白,絕不會在李燕月那待一夜。
李燕月也不會讓她這麼做。
明白歸明白,鐵王還是單人匹馬去了「查緝營」。
鐵王做事有分寸,他見李燕月,但不單獨見,而是當眾只李燕月一句話:「玉倫格格昨化晚上有沒有來二回?」
李燕月說了聲「沒有」,鐵王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李燕月攔住了鐵王:「王爺,是怎麼回事?」
「現在還不敢說,不過玉倫昨晚上從我那兒走了之後,還沒回她福王府去。」
說完這句話,鐵王扭頭走了。
李燕月心頭震動,但是他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因為事情還未經確定。
鐵王回府之後.立即派人遍訪內城各大府邸,甚至親自進了一起宮。
但,無論宮裡、內城,就是沒人見著玉倫。
紙包不住火,消息傳開了,震驚九城,貴為皇族的和碩格格玉倫郡主失蹤了,而且是在禁衛森嚴的內城失蹤的!
鐵王見略一思忖,又去了「查緝營」。
「查緝營」裡,也得到了消息,李燕月要行動了,馬上有索尼,可巧索尼也到了。
進了簽押房,索尼劈頭就道:「李燕月,玉倫格格失蹤了,她來過『查緝營』吵鬧,宮裡、各府評齊指向我,切懷疑是「查緝營」
弄去了她,我不怕什麼,但是這--眾怒不可犯。」
李燕月道「卑職就為這件事請見大人,請大人准卑職立即著手偵查。」
「你要偵查?」
「格格是內城失蹤的,內城禁衛歸九門提督衙門,宮裡和各大府評懷疑的『查緝營』,於情於理該由卑職偵查,而且……卑職也不容人嫁禍。」
「嫁禍?」
「大人以為這是什麼?」
索尼臉色變了,一點頭道:「好,你查,馬上查。」
話剛說完,外頭闖進了威態攝人的鐵王,他不理索尼,也沒容李燕月見和,劈頭一把揪住了李燕月,厲聲還「我不願多說,玉倫畢竟是皇族,五天之內,我要見著她,有毫髮之傷,我的蒙古鐵騎立即進京。」
話落,猛一推,李燕月退了好幾步,二話沒說,扭頭就走。
其實,鐵王不用再說什麼,更不用再做什麼,這已經很夠了。
索尼當權,索尼跋扈,但是他沒敢攔鐵王,甚至沒敢吭一聲。
李燕月心裡明白,鐵王這是做戲,這是在幫他的忙,定定神,望著臉色鐵青的索尼道:「大人請看,這件事如果不盡快查清楚,盡快找回玉倫格格來,倒霉的是咱們,也讓別人坐收了漁人之利。」
索尼咬牙點頭:「好,你查,盡快查明。」
索尼帶著人走了。
李燕月本來是要上「神武營』去的,他想到「神武營」找彭烈查證一下,看看是不是「神武營』弄了鬼,因為玉倫大鬧『查緝營」,索尼知道以後,不便出動「查緝營』的人報復,出動「神武營』的人是有可能的。
但是如今索尼這麼一來,李燕月相信不是「神武營」弄的鬼,因為「神武營」絕不敢瞞著索尼擅自行動。
他留在營裡沒出去,一個人靜靜在想。
這件案子顯然是嫁禍,不然絕不會把玉倫擄去。
如果不是嫁禍,把玉倫擄去,毫無意義。
既是嫁禍,既是對付『查緝營』,那麼「查緝營」就一定予人有可乘之機。
所謂的可乘之機,也就是玉倫到『查緝營』來找李燕月吵鬧過。
只是玉倫來「查緝營」吵鬧的事,除了「查緝營』上下之外別的還有誰知道?
李燕月沒帶人,一個人悄悄地從側門出了『查緝營 』,出了「查緝營」之後,他在小胡同裡東彎西拐一陣之後,悄悄的到了鐵王府,經由鐵王的貼身護衛把他帶進書房見了鐵王。
鐵王的貼身護衛,都是蒙古帶來的心腹,對鐵王忠心耿耿,他來見鐵王的事,不虞外洩。
鐵王一見李燕月就道:「你別在意,我剛闖『查緝營』是為……」
李燕月截口道:「這還用王爺解釋,我知道。」
「那麼玉倫失蹤的事--」
李燕月道:「我認為這是蓄意嫁禍,王爺看呢?」
鐵王道:「我也是這麼想,你已經整垮了一個蘇克,正好趁這個機會整垮索尼。」
「不,王爺,整不垮索尼,也不能整垮索尼。」
「為什麼?」
「王爺,玉倫格格想要找回來,一旦找回玉倫格格,真相立即大白,不是索尼,整不垮索尼的,我在索尼這兒握有實權,我要利用索尼去整垮另兩個,最後再整索尼,所以我說現在不能整索尼。」
鐵王點頭道:「你說得是理,你看著辦,那麼這件案?」
「鐵王爺,」李燕接口說道 :「這件案子是嫁禍,既是嫁禍『查緝營』就一定有予人可乘之機,如今,唯,他可乘之機是玉倫格格上『查緝營』吵鬧,我要從知道這件事的人身上著手,所以我來問問王爺,王爺是怎麼知道玉倫格格去了『查緝營』的?」
鐵王一怔:「人多,恐怕不好查--」
「人不多,以玉倫格格的脾氣,到『查緝營』去找我,事先未必要讓人知道--」
「至少『查緝營不少人知道。」
「對,我是由外而內,後查『查緝營』,所以我要先問問王爺是怎麼知道的?」
鐵王道:「是福王府總管福筠跑來告訴我的。」
李燕且道:「福筠又是怎麼知道的,是玉倫格格告訴他的?」
「這他倒沒說。」
「以王爺看。就玉倫格格的脾氣,她要上『查緝營』找我吵鬧,會事先告訴福筠麼?」
「不會。」
「那麼福筠是怎麼知道的?」
鐵王道:「第二天跑我這兒來找玉倫的也是他,我把他叫來問問。」
「也好。」
鐵王喝道:「來人!」
帶李燕月到書房來的那名蒙古壯漢應聲而人。
鐵王道:「去把福王府福筠找來。」
李燕月道:「別說我在這兒,就說王爺找他有事。」
那名蒙古壯漢應聲而去。
李燕月道:「王爺,我是不是該迴避一下?」
鐵王道:「也好。」
李燕月道:「王爺問他話,我躲在裡頭聽,不管有什麼破綻,王爺不要動他,我在外頭拿他好了。」
鐵王點點頭答應。
李燕月道:「對這個福筠,王爺知道多少?」
「一般說來,王府的總管都是主子的人,也都是主子的親信。」
「這個人一向怎麼樣?」
「我只知道他精明圓滑,其他的因為我府裡的人很少跟他們來往,所以所知不多。」
鐵王府的護衛辦事還真快,李燕月跟鐵王說沒幾句話,就聽他在外頭恭聲稟道:「稟王爺,福駕總管到。」
李燕月跟鐵王交換一個眼色,李燕月閃身往裡而去。
鐵王道:「叫他進來。」
外頭一聲答應,白白淨淨的福王府總管福筠哈腰進來了,進來打千道:「奴才給王爺請安。」
「站起來說話。」
「謝王爺。」
只見福筠垂手哈腰站好,鐵王道:「福筠,記得玉倫上『查緝營』去的事,是你跑來告訴我的。」
福筠道:「是,是奴才的稟報。」
「玉倫上「查緝營』去,你是怎麼知道的?」
「回王爺的話,是格格告訴奴才的。」
「呢,那你為什麼沒馬上來稟報?」
「起先奴才沒想那麼多,後來越想越不對,才急忙趕來稟報王爺。」
「到目前為止,有玉倫的消息沒有?」
「回王爺的話格格失蹤的事很顯明,分明是『查緝營』那個李燕月為了報復格格去找他吵鬧,所以,大膽把格格擄了去,只找他們要人就對了,我們王爺已經準備會見索大人了。」
鐵王道:「從玉倫出來之後,你就沒見著她,對不對?」
「是的。」
「那麼你怎麼知道玉倫到『查緝營』吵鬧去了?」
福筠答得不慌不忙:「是格格臨走的時候告訴奴才的。」
「你不說你起先沒想那麼多,既是知道她去吵鬧去了,怎麼會沒想那麼多?」
「這--」福筠的臉色變了一變,但旋即道:「奴才以為格格『查緝營』去吵鬧,以格格的身份,應該也沒什麼。」
「那麼後來怎麼又越想越不對了?」
「那是因為奴才想起「查緝營』如今歸索尼管了,他現在連皇上都沒放在眼裡,還會在乎格格,奴才怕對格格不利,所以才急忙來跟您稟報。」
鐵王沒再問下去,一擺手道:「好了,沒事兒了,你去吧!」
福筠恭應一聲,打個千退了出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39:29
第十五章
李燕月從裡頭閃身而出,道:「王爺,破綻百出,玉倫格格絕不會事先告訴他,他一定是事後才知道的,很可能是『查緝營』有通風報信。」
「那麼你打算--」
「王爺這一番問話,足夠他驚心動魄的了,我要去跟他看看他會去幹什麼!」
「要不要我幫什麼忙?」
「到了時候,我自會來請求王爺助一臂鼎力,告辭。」
他施一禮,走了。
鐵王沒留他,當然不能留。
李燕月出了鐵王府,一眼就著見了福筠。
福筠正順著大街往東走。
沒坐轎,也沒騎馬。
不過一個王府的總管,又是被叫到鐵王府出問話,福筠他還沒那個坐轎騎馬的排場。
李燕月跟了去,不即不離。
富筠起先是往東走,走的很快,走完鐵王府前這條大街就拐了彎,拐向了南。
內城之中,到處是「查私營」巡街的,誰不認識總領班,無不上前躬身施禮。
好在福筠一直沒回頭,沒看見。
福筠沒回福王府去,竟然出了內城,去了外城。
這就不對了。
李燕月明白,這一趟應該不會沒有收穫。
「正陽門」站班的,除了步軍之外,還有「查緝營」的便衣,一見總班領來到,帶班的班領忙著弟兄迎了過來,大傢伙施一禮,那名班領道:「總座要出城去?」
李燕月嘴裡答應著,目光可不離城外,在前門大街急走的富筠。
「你怎麼一個人,要不要派兩個兄弟……」
李燕月截口道:「不用了,我去辦點私事,一會兒就回去。」
說了兩句話,李燕月出了『正陽門』,直跟福筠而去。
富筠這一趟跑的真不近,居然是直奔「天橋」。
「天橋」是個熱鬧的地方,也是個臥虎藏龍,甚至龍蛇雜居的地方。
李燕月一進『天橋』,就碰上了「窮家幫』北京分舵的弟子李燕月認出了他,沒打招呼。
富筠進了一座說書棚子,李燕月也跟了進去,書棚裡賣個滿座,說書的是個瘦削中年人,鼻樑高,兩眼特別犀利。
福筠不是來聽說書的,從旁邊進了棚後。
李燕月沒跟進去。
正好說書的這時候說到了『扣兒』,進後頭去了,自有個年輕人托著盤兒向大夥兒收錢,李燕月也給了幾大枚。
沒一會兒工夫福筠又出來了,李燕月間到柱子後,讓福筠出去之後才跟出去。
出了書棚,一眼看見不遠處站著阮玉。
顯然,阮玉是剛才那名弟子叫來的。
窮家幫的弟子都夠機靈,他們看見李燕月到天橋來認為李燕月一定有事。
讓福筠前頭走,李燕月向阮玉點了點頭。
阮玉會意走過來向李燕月伸了手:「這位爺賞幾個吧。」
李燕月手往阮玉手裡塞了一下,低聲道:「留意這個書棚,監視他們任何動靜。」
說完話李燕月走了。
阮玉站在身後,躬身哈腰,千恩萬謝。
李燕月又跟著福筠回了內城,一進正陽門,李燕月就向迎過來的那名查緝營班領道:「跟過去,把他弄進胡同裡抓起來。」
那班領一怔道:「總座。那個人是福王府的總管。」
李燕月道:「我知道,一切由我擔當,抓。」
「是。」
那名班領帶著兩個弟兄過去了,過去賠著笑跟福筠說了兩句話,就把福筠騙進了胡同裡。
李燕月跟過去進了胡同,他進胡同的時候,兩個弟兄已經架了福筠,福筠正驚怒掙扎:「你們這是幹什麼--」
那名班領道:「我們總座來了,你跟我們總座說吧。」
福筠忙望李燕月:「總班領,我是福王府的總管富筠--」
李燕月道:「我知道,你要是跟福王府沒關係 我還不抓你呢。」
「你們究竟--」
「你們格格失蹤的事你是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聽說就是你們--」
「說話小心點兒,就是因為有人害『查緝營』背了黑鍋,所以我才查這件事。」
「有人害你們背了黑鍋?誰害你們背了黑鍋?」
「我正想問福總管你。」
福筠臉色一變,道:「問我?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剛你到『天橋』幹什麼去了?」
福筠瞼色大變:「原來你們跟著我--」
「知道就好,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你前腳離開那個書棚,後腳那個書棚裡的就被抓了,馬上他們就會和盤招供,為了你自已,我看你還是說老實話好。」
福筠大驚,張嘴要叫。
李燕月伸手扼住了他的喉嚨,道:「別忘了,大街小胡同裡都是『查緝營』的人,把他們叫來救不了你。」
他鬆了手。
福筠瞪大了眼,滿是驚恐之色,沒再叫。
李燕月道:「以我看,你只是個通風報信的角色,我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福篤忙道:「對,對,我只是個通風報信,我只是個通風報信。」
『那麼,你是給誰通的風,報的信?』
『就是『天橋』那個說書的。』
「這麼說,玉倫格格是他們弄去了?」
「是不是他們,我就不知道了。」
「這話怎麼說?」
「我只管通風報信,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以玉倫格格的脾氣,她到『查緝營』鬧事去,事先絕不可能告訴任何人,那麼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我是事後才知道的。
「事後格格沒回府去,她被鐵王爺帶了去,從鐵王府出來之後就不見了,事後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一是有人告訴了我。」
」誰、誰告訴你的?」
「你們『查緝營』的馬慶雲。」
那名班領失聲叫道;「馬大班領。」
李燕月剎時明白了,「查緝營」兩名大班領,白鳳起跟馬慶元李燕月接事以後,白風起挺接近,馬慶雲老是有意無意的避開他,這個道理,李燕月現在明白了。
他冷喝道:「押走,把他押回營去!」
那名班領定神恭應:「是。」
福筠忙道:「總班領,你說過讓我將功贖罪的。」
「不錯,話是我說的,可是我得帶你回去跟馬慶雲對質去,」
這時候還由得了福筠?他只好乖乖的跟著走了。
到了「查緝營」邊上,李燕月吩咐,把富筠從偏院們門帶進去,他自己則從前院進了「查緝營」,簽押房一坐,立即傳兩位大班領。
單叫一個怕馬慶雲動疑。瀟湘書院
轉眼工夫,兩名大班領白鳳起、馬慶雲雙雙走進而人,近前施禮:「總座!」
李燕月抬抬手:「兩位坐!』
白鳳起、馬慶雲林謝落座。
李燕月道:「玉倫格格失蹤,外頭傳言是『查緝營』干的,這件事,兩位已經知道了!」
白風起道:「總座,這件事關係重大,咱們不能背這個黑鍋。」
「那是當然,我已經著手去查,請兩位來,也就是為這件事!」
白鳳起道:「總座!您儘管吩咐-一」
李燕月抬手攔住了他,說:「馬慶雲,馬大班頭,福王府的總管福筠,你可認識?」
馬慶雲臉色微一變:「見過,不熟!」
「 他是個通風報信的,據他說,玉倫格格到營裡來鬧事的事是你告訴他的!」
白風起一怔望馬慶雲。
馬慶雲很平靜:「總座,他胡說。」
白鳳起趕忙也道:「總座,玉倫格格來鬧事、告訴誰有什麼要緊……」
「要緊得很,有人要嫁禍查緝營,必定要找個可乘之機,這就是可乘之機,玉倫格格來鬧事,事後她失蹤了 任何人馬上就會想到『在緝營』。」
白風起明白了,道;「但是我不信慶雲會--總座,事關重大,可別讓他們亂攀扯。」
「當然,我不容任何人誣攀本營的人,難得馬大班領好脾氣,居然能不生氣,不動人--」
一頓,喝道:「帶進來。」
那名班領帶兩名弟兄,立即擁進了福茂。
白鳳起、馬慶雲都站了起來。
福筠一指馬慶雲就叫:「總班領,就是他,就是他告訴我的……」
馬慶雲喝道:「你找死。」
揚掌就劈。
李燕月挺腰而起,一步跨到,伸手攔道:「馬大班領,剛說你脾氣好血,怎麼就動了殺機呢?」
馬慶雲道:「總座---」
李燕月道:「是非曲直我自會判斷。」
馬慶雲默然未話。
李燕月指馬慶雲,望福茂:「就是他?」
福筠忙點頭:「是他,就是他。」
李燕月道:「福總管,我『查緝營』的人可不客亂攀扯。」
「總班領,我說的是實話,真是他。」
「那麼,他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告訴你的?」
「就是在格格來了『查緝營』之後他上福王府去找我的,我和他在後門外見的面--」
「有難看見了?」
「沒有,這種事怎麼能讓別人知道!」
「這麼說,你是空口無憑了?」
「總班領,我是舉不出人證來,但是我說的都是實話,要不然就叫我遭天打雷劈。」
李燕月道:「他就是這麼上福王府去找你的,不會吧?既然不能讓別人知道他怎麼會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去找你?」
福筠道:「我們約的有暗號,只聽見三聲賣菜的哈喝。就知道有人聯絡來了。」
李燕月笑笑道:「還有這種事,批下去。」
李燕兒似乎沒當一回事,福茂可急了,直嚷嚷說的是實話,可是他嚷他的,還是押走了。
李燕月含笑轉望馬慶云:「馬大班領,你怎麼說」
馬慶雲平靜地道:「總座應該聽得出來,他根本就是胡拉。」
「馬大班領跟他,過去是不是有什麼過節?」
「那倒沒有。」
「那麼『查緝營』這麼多人,他為什麼單證攀你?」
馬慶雲目光一凝道:「聽總座的口氣,好像是相信他說的。」
李燕月一搖頭:「我倒不是相信他說的,『天橋』有座書棚,裡頭有個說書的也讓我抓來了,怎麼他也指你-一」
馬慶雲臉色大變。一聲沒吭,飛起一掌猛擊李燕月心口要害。
白鳳起一怔。
李燕月笑了:「馬慶雲,你不該這麼嫩。」
抬掌封架,砰然一聲,震得馬慶雲一晃,他一隻右掌靈蛇似的跟進,抓住馬慶雲的腕脈一扭一抖。
馬慶雲再也站立不住,身軀一轉,砰一聲摔倒在地。
李燕月喝道:「拿下。」
白鳳起眼明手快上前去一腳踩住馬慶雲的背背.右掌扣住「肩並』,把馬慶雲拉了起來,怒聲道:「慶雲,真沒想到,你竟然是……」
李燕月截口道:「是個臥底的,而且還是個『查緝營』的大班領,馬慶雲,要怪只能怪你沉不住氣,說吧,你是為誰賣力賣命?」
馬慶雲臉色鐵青,道:「別硬把我扯進去,我只是為統帶報仇雪恨。」
「再想狡賴已經遲了,真是為前統帶報仇雪恨,你不可能知道富筠的身份,也跟天橋那個說書的絕扯不上關係。」
馬慶雲道:「話是我說的,信不信在你……」
李燕月道:「我當然不信.說,玉倫格格是誰治去的.現在在哪兒?」
馬慶雲道:「我不知道。」
儘管共事多年,但是白鳳起不滿意馬慶雲是個臥底的內奸,他不僅有被騙的感覺,也更不滿意馬慶雲如今這種態度,當即抓在馬慶云「肩井」的五指一緊,沉喝道:「說。」
馬慶雲疼得臉色一變,道:「白鳳起,你可真是用臉不認人啊。」
白鳳起怒聲道:「少廢話,多少年來,我一直拿你當朋友,連剛才我還幫你說話呢,可是你拿我姓白的當什麼了?」
馬慶雲道:「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任由你們了。」
白鳳起道:「怕你不任由我們,說!」
「不知道!」
這倒乾脆。
白鳳起臉色剛變,李燕月抬手攔住了他,望著馬慶雲道:「馬慶雲,各為其主,我不怪你、如果你能老實說話件,讓我救出玉倫格格,甩掉背上這口黑鍋,我相保你什麼事都沒有,還是你的『查緝營』的大班領。」
馬慶雲沒說話。
白鳳起道:「姓馬的,總座這麼恩厚,你還要他怎麼樣?」
馬慶雲仍然沒說話。
白鳳起怒喝道:「姓馬的--』
李燕月攔住了白鳳起,道:「馬慶雲,總要讓我知道一下,你不願意,還是信不過我?」
馬慶雲道:「不管是誰,總會有一兩個靠得住的人。」
白鳳起勃然色變,揚掌欲劈。
李燕月伸手架住了白鳳起的手掌,雙眉微軒道:「這麼說你願意把自己一併算上?」
馬慶雲道:『我話說得已經夠清楚了。』
李燕月只架住了白鳳起的手掌,可沒能攔住白鳳起緊扣馬云『肩井』 的五指。
只聽白鳳起一聲怒哼,隨聽「叭』地一聲。
馬慶雲肩骨碎了,可是他只臉色變了一變居然沒哼一聲。
李燕月淡然道:「馬慶雲,你是個硬漢子,可惜你投錯了主,賣錯了命,為了我,為了『查緝營』,為了索大人,我不能不逼你說--」
馬慶雲咬著牙道:「辦不到。」
『試試看,』李燕月淡然道:「江湖跑遍,我碰見過的硬漢不可是到目前為止,我還沒見過哪個鐵打銅澆的,能禁受『截脈搜魂』的。」
白鳳起一怔。
馬慶雲一驚,旋即冷笑:「放眼天下,會『截脈搜魂」的人不多,我不信你會是其中一個。」
白鳳起也疑惑地望著李燕月。
李燕月沒說什麼,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在馬慶雲胸前點了幾下。
突然間,馬慶雲不對了,滿臉是驚恐神色,身子起了顫抖、抽搐,一口牙咬得格格直響。
白鳳起嚇得鬆了手。
馬慶雲倒下去滿地亂滾,喉嚨裡發出狼嚎似的怪叫,但卻又似被扼住喉管,叫不出來,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一張臉都扭曲得變了形。
白鳳起往後退了兩步,瞪目張口怔在了那兒。
外頭闖進來幾個弟兄,一見房裡的情景,也嚇呆了。
李燕月擺了擺手。
幾個弟兄定過神,忙躬身退了出去。
李燕月俯身點了幾指。
馬慶雲剎時不動了,像害了一場大病,面無人色,虛弱,混身衣衫都讓汗濕透了。
李燕月道:「馬慶雲,現在信了麼?」
馬慶雲沒說話,只見他腮肉動了一下。
李燕月兩眼精光一閃,俯身伸手,捏開了馬慶雲的牙關卸下了他的下顎道:「馬慶雲,在我面前想死都不容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除非你自己能快過我,否則別怪我讓你再嘗搜魂滋味,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話落,伸手托上馬慶雲的下巴,而且伸手把馬慶雲扶起來坐下。
只聽馬慶雲有氣無力地緩緩說道:「我只知道是『天橋』書棚的人擄走的,別的我全不知道。」
「就在內城裡把人擄走的?」
「不錯。」
「那麼『查緝營』在內城的禁衛就不太周密了。」
「不,是我臨時把巡街的弟兄調開了。」
「原來如此,那就難怪了!」
馬慶雲沒說話。
李燕月又問道:「現在你不會再說你全是為前統帶了吧?」
馬慶雲道:「我是遏必隆的人。」
李燕月喝道:「來人!」
幾名弟兄一湧而人,小心翼翼的恭謹見禮:「總座。」
李燕月一指閉了馬慶雲的穴道,道:「把馬慶雲押下去。」
「是。」
幾名弟兄架起馬慶雲走了。
李燕月轉望白鳳起道:「白大班領,挑選兩個班的弟兄跟我。」
「是」
白鳳起應聲施禮,走了出去,他辦事還真快等到李燕月出簽押房,兩個班的弟兄由兩名班領帶著,已經恭謹地列隊站在押房外他自己則垂手站立一旁。
李燕月抬眼一掃,道:「兵刃都帶上了麼?」
兩班弟兄齊聲恭應:「帶上了。」
兩名班領之中,有一名是龔天松,另一名叫秦大運,再看兩班的弟兄,個個都是滿臉的精明幹練色。
想必,這是「查緝營」的精華。
李燕月把任務交代了,兩班弟兄,包括兩名班領在內,個個拳擦掌,個個振奮。
想嘛!總班領剛上任,由他親自帶領出任務,又是經過大班領挑選,這是殊榮,誰不興奮呢。
但是,李燕月最後那句話,又聽得大夥兒膽戰心驚,李燕月「這一趟任務關係著『查緝營』福禍,也就是說關係著索大人成敗,事關重大,一定要遵照吩咐行事,沒有我的諭令,絕不許輕舉妄動。」
就這麼一句話,剛才的興奮,全被心驚膽戰蓋過了。
話聲一頓,李燕月接著又道:「我先走,你們隨後分批趕到,我在那個書棚外等你們,會合的時候.只兩名班領來見我,弟兄們分散一百,不要招人耳目--」
轉望白鳳起:「白大班領,營裡的事務暫時交給你了,小心看守馬慶雲跟福篤,不許他們見任何人。」
在白風起恭應聲中,李燕月一個人先走了。
李燕月腳下很快,他要先趕到天橋去見阮玉。
等他趕到天橋,到了那個書棚外,正張望,身後響起了阮玉的話聲:「好心的大爺,賞一個吧。」
李燕月轉身,阮玉就站在眼前,他往阮玉手裡塞了一下,低聲道:「有沒有什麼動靜?」
阮玉低聲道:「您走了之後,那個倒茶收錢的小伙子,帶點匆忙的出棚去了,我已經派兄弟跟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說書的還在後頭?」
「在,沒個倒茶收錢的不要緊,沒個說書的正主兒,豈不要歇場了?」
李燕月一點頭道:「好,兄弟站遠點,我帶的人馬上就到了,待會兒如果有事跟我聯絡,還請小心。」
阮玉何等機靈,一聽就明白了,答應一聲走開了。
阮玉剛走,龔天松、秦大運兩個已經快步走了過來,微一欠身,低聲道:「總座。我們到齊了!」
李燕月道:「你們兩個帶弟兄散開。圍住書棚,聽我招呼拿人。」
龔、秦二人答應一聲走開了。
眼見龔、秦二人指揮弟兄散了開去。李燕月轉身進了書棚。/
書棚裡座上八成,說書的說得正熱鬧,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段兒了。
棚裡除了聽眾之外,就剩下了說書的一個人,棚後垂著帶,裡頭是不是還有人,就不得而知了。
李燕月正看著,說書的醒木一拍,扣了個扣子暫時打住,他顧不得喝茶潤喉、坐下歇息,走下來端起盤子收起了錢。
看看錢收得差不多了,李燕月走了過去,低聲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說書的機警地投過探詢的一瞥。
李燕月忙又道:「福總管有急事,讓我來通知一聲。」
說書的恍然而悟,往後一抬手,把李燕月讓進了後台。
後棚地方不大,除了放個爐子燒開水,擱些個茶壺、茶碗一些的東西外,別無長物。
一進後棚,說書的立即低聲道:「福筠有什麼事?」
李燕月道:「福筠已被抓進了「查緝營』。」
說書的臉色一變,道:『糟,我得快走。」
他要動。
李燕月伸手一攔道:「來不及了,福筠拉出了你,「查緝營』的人已經把棚子圍上了。」
說書的一怔:「你是-一」
「『查緝營』總班領李燕月。」
說書的瞼色大變,猛一拳擊向李燕月的小腹。
李燕月伸手一抄就抓住了他的腕脈,微笑道:「難怪你說書的時候比劃起來不含糊,敢情你有真功夫。」
說書的右手就要深腰。
李燕月五指一用力,說書的悶哼一聲混身酸軟,動彈不得,李燕月伸右手往他腰裡摸出一把侯子來,在他眼前晃晃笑道:「告訴你一件你們不愛聽的,福筠也拉出了馬慶雲,馬慶雲說是你們擄去的,說吧,人藏哪兒去了?」
說書的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你沾了我不願驚動外頭那些人的光,不過你派出人送信兒去了,等他回來之後,你也能擔保他不吐實?」
說書的臉色大變,道:「什麼?你們也--一」
李燕月笑道:「我是跟著福筠到這兒來的,既然知道了這兒,焉能不派人監視你們的動靜。」
說書的臉色鐵青,神態怕人沒說話。
「我清楚的很,這件事背後的主謀是偈必隆,你做不了主,所以我並不怎麼怪你,只要你有一句說一句,那就是你為 自己找活路。」
說書的低下了頭。
「勾心鬥角的是在上頭的,咱們這種人何必這麼認真,跟著起哄,好處沒落著,賠卜一條命可是划不來啊。「
說書的猛抬頭:「我有一句說一句,是找活路,這話是你說的。」
「出自我口,人自你兒錯不了。」
說書的口齒啟動,剛要說話。
只聽前頭傳來了一陣嚷嚷,敢情是聽眾們等得不耐煩了。
李燕月道:「告訴他什一聲,今天到此算了。」
他把著說書的腕脈說書的挪過身,掀起簾子向外說了句:「各位包涵,今兒個兄弟有點不舒服,到此打住了,明兒……」
聽眾們好說話,儘管興未盡,不情願,可是說書這一門兒,除了整套聽完,就天天盡不了興,天天得帶個扣子。
不高興也不高興,也都紛紛起身,嘟嗲著出去了,剎時間走得一千二淨。
李燕月問說書的:「哪兒?」
「西城根兒有座廢宅--」
「人就藏在那兒?」
「不錯。」
「誰在哪兒看著?」
「一個姓胡的女子帶幾個人。」
「姓胡的女子又是什麼人?」
「我們的頭兒也是遏必隆的相好。」
「江湖人?」
「不錯。」
「遏必隆手下還有哪些秘密人手?」
「我不清楚,你何不去問她!」
「也對。」
李燕月伸手掀起了棚後,巧了,不遠處正站著龔天松跟兩個弟兄。
他把龔天松招了進來,剛要說話。
只聽前頭有人進了棚子。
說書的神色一緊。
李燕月低聲道:「他跑不掉,別斷了你自己的活路!」
掀起簾子一角外望那倒茶收錢的年輕人正走過來。
李燕月一施眼色。
龔天松跨步而至。
帶了一掀,年輕人進來了,龔天松探掌就抓,在誶不及防的形下,年輕人被龔天松一把抓個正著。
年輕人一驚正要掙扎。
龔天松另一隻手已經扣上了他的重穴,年輕人沒敢再動,這候也看清眼前的情景,臉色大變。
李燕月道:「你們剛從西城裡回來?」
年輕人驚愕望著說書的。
說書的道:「我已經都告訴他們了。」
年輕人氣勢一頹,點了頭:「不錯。」
「你給他們送什麼信兒去了?」
「就是福總管說的,鐵王對他起了疑。」
「他們怎麼說?」
「沒說什麼,只讓我回來了。」
「玉倫格格還在那兒?」
「不錯。」
「你看見了麼?」
「沒有!」
「見著姓胡的女子了嗎?」
「見著了。」
李燕月道:「龔班頭,把人交秦班頭押回去,你帶弟兄跟我走。」
「是。」
李燕月鬆了說書的,掀帶往前去了。
出了書棚子,看見『查緝營』的幾個弟兄站在棚前,不是在閒聊天,就是雜在行人裡來回閒逛,都掩飾得很好,沒展行藏。
但是,阮玉站在一邊就沒過來,顯然這幾個掩飾得很好的兄弟,沒能瞞過他的兩眼。
看見李燕月出來,沅玉像是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哎喲」一一
聲,跌跌撞撞的推了過來,正好撞在李燕月身上,順勢往李燕月手裡塞了個小紙團,陪上一臉的不安,直哈腰陪不是,然後轉過身去瞪了眼,扯著喉嚨大喝:「欺負要飯的是不是,走路不長眼……」
『查緝營』的幾個弟兄一見要飯的撞了總班領,個個臉上變色要過來。
李燕月拿眼色止住了他們,然後擺擺手,讓阮玉走了。
阮玉又是陪笑哈腰一番。
趁著轉身的時候,李燕月飛快看了下手裡的紙條,紙條上兩行小字,盡入李燕月目中。
只見龔天松帶著人過來了,李燕月手望後一背:「人押回去了?」
龔天松恭聲道:「是的。」
李燕月道:「跟我走。」
帶著龔天松等行去。
到了這時候,書棚一帶的人,才知道出了事,想打聽,可都沒人好打聽了。
口 口 口
李燕月等的腳程快,沒一會兒工夫,就趕到了西城根兒。
遠遠望去,果然在人高的亂草叢裡,有座斷壁危垣的廢宅。
雖是廢宅,從那高大的門頭,門口只剩下一座的石獅,以及佔地的廣大,仍然看出昔日輝煌一時的氣勢。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41:36
放眼望過去不但廢宅附近不見個人跡,就是整個的西城根兒也寂靜異常,看不見一個人影。
李燕月道:「小心掩過去,沒有我的令諭,任何人不時輕舉妄動。」
恭應聲中,龔天松帶著一班弟兄,輕捷地掩了過去。
看著龔天松以及一班弟兄各自找到隱蔽,占好了位置,李燕月這才放步走了過去。
到了廢宅前,廢宅的前院牆雖然有些地方已經顛倒了,邁腿就能過去,但是兩扇油漆剝落的大門,仍然關閉得緊緊的。
李燕月沒敲門。也不走門,邁腿從牆上跨過去,進了廢宅。
前院佔地不小,屋宇大部分都還完好就是不見人影,不聞聲息。
李燕月看了又看,聽了又聽,沒出一聲,直闖後院進了後院,仍是聽不見聲息,著不見人影。
他向著空蕩、寂靜,林木到處,亭、台、樓、期 應俱全的後院出聲發了話:「有人在嗎?」
只這麼一聲立即有了回音。
「誰呀?」
一個蒼老話聲,從北邊林木深處傳了過來,緊接著,一個管家打扮的老頭兒走了出來,向著李燕月望了望,又走了過來。
趁他走過來這段工夫,李燕月凝目打量,老頭兒年紀在五十以上,瘦削的身材,身子骨很硬朗,腳下也很輕快,故意裝一付龍鐘老態,可是裝得偏又不像,看得李燕月不由暗暗冷笑。
老頭兒在丈餘外停住,上下一打量李燕月,道:「你找誰呀?」
李燕月淡然道:「這兒哪一位當家主事,我找的就是哪一位。」
老頭兒微一怔:「你是--」
李燕月道:「我是從「天橋』那座書棚來的。」
老頭兒臉色一變:『那座書棚已經有人來過了。」
「我知道,那個人跟說書的還有馬慶雲、福筠已回都落在了我手裡。」
老頭兒兩眼寒芒暴閃:「這麼說你是鐵王府的人?」
「鐵王府的人又怎麼樣?」
「要人不要上這兒要,找我們索人人要去。」
李燕月一笑:「這套手法太低劣了,黑鍋要讓人背到什麼時候?我是『查緝營 的總班領李燕月。」
老頭兒臉色大變突然一掌疾劈李燕月。
李燕月笑道:「老管家好身手。」
挺掌迎上,砰然一聲,把老頭兒震得往後退去,跨步而上,無指一翻,又向老頭兒抓去。
「住手--」
一聲歷喝,一線烏芒,從林深處電射而至,直奔李燕用的咽喉要害。
這一著,旨在救人,未必真要傷李燕月。
當然.如果李燕月非要把老頭兒制於掌下,那自是又當別論。
李燕月知道,這線烏芒沾不得,沉腕收掌側身躲過。
那老頭兒也趁勢一個滾翻,躲出了兩丈開外。
一連三條矯捷人影從林深處掠出,射落老頭兒身旁。
是三名中年漢子個個眼神十足,一臉剽悍色,腰裡都鼓鼓,顯然藏著傢伙。
老頭兒抬手一指李燕月:「他是--」
居中一名中年漢子沉聲道:「我們聽見了,『查緝營』的李總領。」
左邊一名冷笑道:「兵貴神速,的確夠快才來送信你們就到,『查緝營』令人不能不刮目相看。」
李燕月淡然道:「誇獎了。」
右邊一名冷哼道:「都是福筠那個沒用的蠢才搞的事。
李燕月道:「那是你們的事,咱們之間的這檔子事,該怎麼辦。」
居中中年漢子道:「以你看呢?」
李燕月道:「我當然是要把人救回去。」
左邊漢子道:「就憑你?」
右邊漢子道:「當然還有,『查緝營』的人恐怕已經把這兒園了。」
李燕月笑笑道:「閣下料事如神,不過三位請放心我可以不傷他們任何一個。」
「好大的口氣。」右邊漢子沉聲說。
李燕月道:「別不高興,你們不也希望這樣麼?」
居中漢子道:「當然,只怕你說了不算。」
李燕月道:「話是我說的信不信全憑三位。」
居中漢子一點頭:「好,想把人救走,得先過我們三個這一關。」
一抬手腰裡的傢伙已握人掌中。
竟然是三把抖得筆直的軟劍。
李燕月掀眉笑道:「軟劍不好使,能使軟劍的也不多見,足證三位身手不弱,可惜的是我沒帶兵刃。」
左邊漢子道:「總不能讓我們借你一把。」
抖劍刺了過來,劍光一道,直捲胸腹,上手就是殺著。
李燕月沒動,容得劍尖沾衣,突然吸氣收腹,左邊漢子立即把式用老,心裡一驚。就待變招,李燕月一笑出了手,幾個人只見李燕月右掌一閃,悶哼聲中,同伴後退,再看時,那把軟劍已到了李燕月手裡。
李燕月拿著軟劍笑嘻嘻的:「借一把,誰又說不行?」
色變、暴喝,兩把軟劃分左右疾捲而至。
李燕月道:「我使不慣,不過也只好勉力試試。」
軟劍一抖,劍過朵朵,疾迎兩把軟劍。
只聽一陣金扶天鳴聲,兩把軟劍斜斜蕩起,帶著兩個人站立不穩有退一步。
李燕月一收軟劍笑道:「我這勉力一試還差強人意,是不是?」
臉色上變,厲喝聲中兩個人方待再次出劍。
一個嬌滴滴、軟綿綿無限嬌媚的話聲傳了過來:「差人太遠,別丟人現眼了!」
兩個人收劍,連另兩個往話聲傳來處躬下身。
話自傳來處,是不遠處的那座玲瓏小樓上。
如今小樓上憑欄站著個人兒,一個風韻醉人的美絕少婦一身大紅衣裙,像團火。
李燕月看得心頭微一震。
美艷少婦那兩道能蝕人骨、銷人魂的目光從小樓上投射過來,立即罩住了李燕月,要人命的還有香唇邊那牽動美人痣的笑意:「李總班領?」
「不錯,李燕月。」
「久仰,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以我看,不僅是這北京城裡,就是放眼大下你恐怕也是頭一個,索大人令人羨煞妒煞。」
「好說,誇獎,芳駕許是那位胡姑娘?」
美艷少婦道:「好嘛,說書的把我們和盤托了出來,全賣了。」
顯然,她承認她就是那位胡姑娘。
李燕月道:「以我看,遏必隆大人也一樣的令人羨煞妒煞。」
美艷少婦妙目中奇光一閃,格格嬌笑,笑聲能令人血脈膨脹,能令人熱血上湧:「喲,我沒想到,李總班令不但人長的好,武功好,就連口才也是一等一呀,這麼看,李總班領可真是十全十美的人了。」
李燕月淡淡道:「胡姑娘太看重了……」
話鋒微頓,接道:「姑娘一定知道我是幹什麼來的。」
「知道哇,要是連這都不知道,豈不成了既呆又癡的傻子嗎?」
「那麼?」
美艷少婦截口道:「除了刀光劍影,我想還有更好的辦法,李總班領以為然否?」
李燕月道:「和為貴,姑娘!」
美艷少婦一笑道:「英雄所見略同,畢竟還有人心思和我一樣,如果都能像咱們這樣,世上就不會這麼多紛爭,江湖上也不會老那麼血雨腥風了……」
媚眼微拋,手兒微抬,接道:「既然兩個人一條心,李總班領就請上小樓小坐片刻吧!」
李燕月微一怔,然後沖小樓抱拳笑道:「至感榮幸,固所願也,未敢請耳。」
瀟灑邁步,行向小樓。
望著李燕月的背影,那三個臉上浮起令人難以言語的異樣神色。
李燕月背後沒長眼,沒看見。
可是小樓上憑欄而立的美艷少婦,卻是一直笑吟吟地,用她那雙勾魂攝魄、能溶鋼化鐵的目光,望著李燕月。
按理李燕日應該先進樓下,從樓下踏著樓梯登上小樓。
可是,理雖如此,李燕月卻不那麼做。
看著已近小樓,李燕月突然長身而起,一掠直上小樓輕飄飄的落在朱欄之內,美艷少婦身前,抱拳而笑:「我是個急性子,姑娘原諒。」
美艷少婦微一怔,眉宇間倏掠異色,然後展顏面笑,近看、柳不怕美而已媚,媚極,媚得透骨:「難怪咱倆心思一樣,我也是出了名的急性子,請!」
她皓腕微抬,柳腰款擺,當先行進小樓。
李燕目微一笑隨著那陣醉人的香風行了進去。
小樓內,是間臥房。
小樓雖然坐落在廢宅裡,可是這間臥房,卻華麗異常,尤其蘭麝異香撲鼻,十分惹人遐思。
第十六章
美艷少婦嬌軀微扭,隨手一扯,「刷」地一聲,四周立即被五彩紗縵所包圍。
眼前光線微暗,但暗得令人心跳。
芳澤微聞,美艷少婦就在身側,眼神充滿挑逗的望人。
此情此景,世上有幾人把持得住?
李燕月心神微震,淡然笑道:「這是--」
美艷少婦瞟了李燕月一眼,輕笑道:「這暗扣著一句話可知道是什麼?」
李燕月道:「當是入幕之賓。」
美艷少婦媚眼一拋,格格一笑,旋身至床頭小櫃裡取出一十琉璃瓶兩隻玉杯,琉璃瓶內,色呈瑰油,看上去極美,令人愛煞。
她拔開琉璃瓶塞,在兩隻玉杯裡各倒了半杯,伸玉手,翹玉指,輕捏玉杯,遞一隻給李燕月,玉手,玉杯渾然一體,嬌顏上的笑意,比杯裡的還要醉人:「酒能助興,先喝一杯。」
李燕月是來廝殺的。
救人能不廝殺?
沒想到會碰上這種陣仗。
這哪像廝殺,又哪會廝殺?
但是李燕月明白,這種陣仗比廝殺來得可怕。身周圍都是無形的利刃,隨時隨地能要人的性命。
他接過玉杯,兩眼凝望著美艷少婦。
美艷少婦香唇邊含著煞笑,一雙目光像兩股火焰默默地舉起了手中玉杯。
李燕月沒動。
「怎麼?」
美艷少婦輕輕道:「怕有穿腸毒藥?」
李燕月微笑著沒說話。
「我承認酒裡放的有藥,可絕不是毒藥,沒聽我說麼,它能助興。」
李燕月淡然笑道:「我沒想到會受這種款待,要不然我早就這兒來了。」
「你現在來的也不遲。」
「看起來是這樣,不過,我聽說姑娘是遏必隆大人的人?」
「我不否認,他在這兒,我是他的人,他不在這兒,我中意誰,是誰的人。」
「這倒出乎我意料之外。」
「只要有心人,都該在他意料之中。」
「這話……」
「你見過他麼?」
「沒有。」
「那就難怪了,他比你們索大人年輕幾歲,但是身子骨卻比誰還老邁,他來,是為他,從不為我,所以,他不在的時候,我不能不為自己打算。」
「原來如此,只怕是他把心力都用在爭權奪利之上了。」
「他求的是那些,但是各有所求,各取所需。」
李燕月踱了兩步:「姑娘認出了我是姑娘的對象?」
「我不剛說過麼,你十全十美。」
「那只是看。」
「我從不會看錯人。」
「姑娘不怕他們知道?」
「這是我跟他說好的,要不然,榮華富貴真不足讓我為他賣力賣命。
「那麼,姑娘何以酬我?」
「你給與我的需求,同時你也得到了報酬。」
「別人都是這樣?」
「不,以往,每個人都認為他們得的是重酬。」
「姑娘這一次恐怕是走眼了。」
「怎麼說?」
「我不好這個。」
『唄。 我不敢相信!」
「那麼姑娘應該推翻自己的看法。」
「什麼?」
「姑娘說。我是十全十美的人。」
「恐怕你我對十全十美看法不一樣。」
「也許,不過姑娘現在總明白我是個怎麼樣的人了。」
「你是上上人。」
「我不敢,只不過,道理跟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一樣。」
美艷少婦笑了,花朵怒放似的:「怎麼見得你現在是取之無道?」
「姑娘不會明白。」
美艷少婦凝望李燕月,美目中異彩連連閃動,令人難以言喻,片刻,她突然點了頭:「好吧,就因為你是你,我讓步,你想要什麼為酬?」
「姑娘知道我的來意。」
「你要那個丫頭?」
「我要玉倫格格。」
「可以,我答應。」
李燕月微一怔:「姑娘將何以向他交代?」
「那是我的事,是麼?」
不錯,這的確是她的事。
「我怎麼信得過姑娘?」
「你怕事後我賴帳。」
「不錯。」
美艷少婦突然放聲格格嬌笑,聲如珠走玉盤,笑得彎了柳腰,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這種事情,跟我,居然還有人怕吃虧,你真是我生平所見的頭一個--」
「恐怕也是僅有的一個。」
「我相信,我絕對相信。」
「那麼姑娘怎麼說?」
「總不能讓我把人交給你。」
「怎麼不能?」
「我也怕你賴帳。」
李燕月淡然~笑:「這種事,姑娘家怕賴帳的,恐怕姑娘你也顯僅有的一個。」
不知道美艷少婦沒聽懂李燕月語帶譏諷還是怎麼,她吃吃一笑道:「我就是這麼個人,你說怎麼辦?」
李燕月淡笑道:「很麻煩,我沒有辦法。」
美艷少婦媚眼一瞟道:「那就照我的辦法。」
李燕月道:「為什麼不照我的辦法?」
美艷少婦目光一凝道:「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死心眼兒,為索尼賣命,有什麼好處?」
「我從一個默默無聞的江湖人,一躍而為『查緝營』的總班領,平步青雲,你以為這是誰的賞賜?」
美艷少婦搖頭道:「你整了「查緝營』,從而讓索尼整倒了蘇克,要以我看,這是你自己換來的,不是誰的賞賜。」
『受祿必得有功,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可是你要是捨索尼而就我那一個,你不必有功,就能擁有強過如今的--」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姑娘是拿我當三歲孩童,還是拿我當傻子?」
美艷少婦圓睜妙目望李燕月:「這話怎麼說?」
「我要是此刻捨索大人而就遏必隆,玉倫格格就永遠回不去,玉倫格格回不去,『查緝營』就背定了這口黑鍋,『查緝營』背了黑鍋,索大人必犯眾怒,遏必隆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扳倒索大人,怎麼說不必有功,這是天大的功勞啊!」
美艷少婦妙目中異采暴閃,誘人的香唇邊泛起一絲冰冷笑道:「不要自作聰明,恐怕你是想錯了。」
「我怎麼想錯了?」
「你可知道,就算你不捨索尼,玉倫也是永遠回不去,既是這樣,你捨了索尼還能算是功麼。」
「咂,就算我不捨索大人,玉倫格格也回不去?」
「不錯。」
「這倒很出我意料之外,看起來,姑娘相當有把握。」
美艷少婦笑笑道:「我要是沒把握,早在書棚有人來信兒的時候就躲了,還會留在這兒等你找上門來。」
「姑娘憑仗的是什麼,就是姑娘這蝕骨銷魂的一套?」
突然間,美艷少婦笑得好媚:「自從我憑仗這一套以來,從沒有失過效。」
「姑娘剛才說我為頭一個,也是僅有的一個。」
「我所說的頭一個,僅有的一個,只是指你沉得住氣,不那麼急,有些人好面子,哪怕是心裡再想,也總要耐著性子做作一番的。」
李燕月一笑道:「姑娘看,我那一番做作,到如今是不是也夠了?」
「應該是夠了,一個人的耐性,總是有限度的。」
李燕月笑道:「姑娘說了半大,只有這一句是說對了。」
突然擦掌抓了過去。
美艷少婦濘不及防,嫩藕似的小臂立即被李燕月抓個正著。
她沒有驚慌。只是微一怔。
就在她微一怔的當兒,李燕月只覺她的粉臂奇滑奇柔,使人無從著力,一下就滑出了手,握在手裡的,只是衣袖,他用力稍微大了些,『嘶!』地一聲衣袖竟被他齊肩撕下,那晶瑩滑膩柔若大骨,欺雪賽霜的整條粉臂,立即呈現眼前。
李燕月為之心神震動,他震動的不是因為這只粉臂的美,也不是這只粉臂的動人,他震動的是這位妖媚冶艷少婦的奇特武功,竟能從他的掌握之中,毫不費力的滑溜出去。
他不敢說放眼當今無對手。
但是,既入他掌握而又能如此脫身的,恐怕是絕無僅有。
美艷少婦衣袖被扯落,如花的嬌靨上毫無值意,反而極其媚蕩地吃吃一笑道:「瞧,終於現了原形,我就說嘛誰能逃脫我這一套,可沒想到你一發作比誰都嚇人,別急,再咬牙忍一會,你還沒給我答覆呢?」
李燕月定過了神,兩眼威稜直逼美艷少婦。
美艷少婦道:「你惱什麼?放心,我不氣,真的一點兒也不。
不但不氣,反而喜歡,我喜歡你這股嚇人的勁兒。」
李燕月道:「我低估了你。」
「本來就是,待會兒更讓你刮目相看,也保你永生難忘。」
李燕月聽若無聞,道;「你是『西天竺』密宗一派。」
美艷少婦神情一震,媚蕩之色立即滅了幾分,但仍吃吃笑道:「看來你不但是個此道老手,還是個強中手,那一套還分什麼宗派麼,我怎麼沒聽說過?」
李燕月雙眉微揚道:「這可是出我意料之外了,怎麼也沒想到,遏必隆搬來『西天竺』密宗高手為助,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頭一次只能算僥倖,作絕無可能第二次從我手裡逃出去。」
美艷少婦仍然笑容滿面:「我的總班領,要不要試一試?」
李燕月道:「咱們彼此都試試。」
手隨話動,二次探掌抓了過去。
頭一次,美艷少婦是狒不及防,這一次,她當然有了防備,不過她沒躲,不但沒躲,竟然抬起粉臂向著李燕月的手掌迎了過去。
一抓一迎當然是既容易又快地就被李燕月抓個正著!
粉臂人李燕月的掌握,李燕月馬上又覺得捐難留手。
但是這一次,他五指並不緊扣。手掌徽松,整個手掌剛觸到那滑膩的肌膚。
她滑。
他隨她移動。
滑動頓疾,剎那間連續換了六個方向。
但是,枉然,李燕月的手掌似乎吸附在她一條粉臂上,她不但沒能滑脫李燕月的掌握,甚至沒能讓李燕月的手掌,在她粉臂上移動分毫。
她不動,嬌靨靨上的顏色變了。
李燕月淡然笑道:「怎麼樣?」
她立即轉趨平靜,嬌靨上再度浮現媚蕩笑意:「希望你不要忘了,玉倫還在我掌握之中。」
「怎麼樣?」
「你敢動我毫髮,玉倫就要付出十倍的代價,相信那不是你樂於見到的。」
李燕月臉色一沉,兩眼暴射寒芒:「你最好也明白。玉倫格格但有毫髮之傷,鐵王的精銳蒙古鐵騎就會大舉入京,到那個時候他要對付的,絕不只索大人一個。」
美艷少婦吃吃笑道:「我那一位時常說一句話,有好處大家分,否則,誰也別想落著一丁點兒,我懂他的意恩,那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李燕月臉色倏變,雙眉方揚。
只聽美艷少婦叫道:「你真不顧玉倫了?」
李燕月不由心頭一震。
就這心頭一震的剎那間,美艷少婦另一隻粉臂像靈蛇,倏然一圈一伸,玉手已抵達李燕月心口要害。
李燕月心頭再震微側身。
也就在這時候,美艷少婦握在李燕月右掌裡的粉臂像吹了氣突然一漲倏縮疾快如電地滑出了李燕月的掌握,接著兩手並用,雙學翻飛,一連向著李燕月攻出了八掌,掌掌罩著李燕月致命的要害。
李燕月腳下不動,上身移挪,一連躲了八掌。
美艷少婦突然收掌後退:「你為什麼不還手?」
李燕月道:「你應該明白。」
「你要讓我自知不是敵手。」
「不錯。」
「你既知『西天竺』密宗,也就該知道『西天竺 密宗一派對敵,不到雙方任何一方倒下是絕不會罷手的。」
李燕月心頭為之一震。
他明白,美艷少婦沒說錯, 西天竺密宗就是這麼一個近乎殘酷的奇特宗派一目與人動手不到倒下任何一方絕不罷手。
他這裡心頭方震,美艷少婦又自出手,這一次,攻勢較剛才更見凌厲。
李燕月出手了,閃電似的三招,立即將美艷少婦逼倒在軟榻之上。
李燕月收手道:「你是不是可以算倒下了?」
美艷少婦道:「你為什麼不傷我?」
李燕月還沒答話,美艷少婦吃吃一笑又道:「我明白了,你還想領略我那一套對不對?好,你上來吧。」
話落雙腳輕蹺,直取李燕月兩腿之間的要害。
李燕月往上一衝,雙掌並揮,飛快地抓住了美絕少婦的一雙小腿。
「喲!你想來--」
美艷少婦帶著笑,話還沒說完,李燕月雙手一抖,美艷少婦尖叫一聲住了口。
因為,李燕月從大腿根兒卸下了她兩條腿。
卸腿只是疼了一下,美艷少婦尖叫一聲之後,嬌靨上顏色不變哈哈笑道:「這麼一來,我這兩條腿還怎麼用勁兒了?」
她居然一點兒也不在乎。
現在不怕她跑了,李燕月鬆了手,道:「事已至今你也不用再跟我來這一套了。」
美絕少婦目光一換道:「你真一點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麼?」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我這個人最有憐香惜玉之心了,不過那要看什麼時候,什麼事,對什麼人?」
美艷少婦哈哈大笑地道:「照你這麼說,你所以如此是因為時、事、人都不對了?」
「不錯。」
「嗯。」美艷少婦一搖頭道:「我的李總班領 以我看此時此地,這件事,你對我更應該有憐香惜玉之心。」
「怎麼說?」
「你是知道的,這座廢宅裡,除了我還有別人對不對?」
「對。」
「我把你請上了小樓,到如今他們以為你正在憐我惜我呢,要是讓他們知道你一點憐香惜之心沒有,正在這樣對我,他們可也就會下手了。」
「他們下手,他們下手於什麼?」
「你怎麼對我,他們也怎麼對玉倫那個丫頭呀。」
李燕月心頭震動了一下,道:「我很放心,我已經告訴過你,一旦玉倫格格有什麼差池,鐵王蒙古鐵騎一旦進京,那會是個什麼樣的局面。」
「我知道了 可是他們並不知道啊。」
「容易,你告訴他們。」
「你認為這麼做妥當麼?」
「有你在我手裡,就沒有什麼不妥當。」
「你以為我抵得過玉倫?」
「以我看,在他們眼望你遠勝玉倫。」
「你既然這麼想,我就不便再說什麼了 也只好照你的意思了 可是我現在不能動--」
「我把窗戶打開--」
「你抱我到窗前去。」
「我把窗戶打開,閉你一處要穴,托上你的雙腿,你把他們叫樓下來,告訴他們。」
「弄了半天,你不是要抱我,也只好如此了你去開窗戶吧。」
李燕月一掀紗慢走了出去。
他剛要呼窗,忽聽得軟榻上傳來一聲異響。
他有所警覺,急忙擁紗幄轉回,等他回到了紗幄裡他怔住。
軟榻好好的沒有一點異狀只是軟榻上的人沒了。
前後只不過一轉眼工夫美艷少婦已經無影無蹤了。
美艷少婦不能行動.她是怎麼走的?
顯然,毛病還是出在這張軟根之上。
照一般來說,軟榻之下別有機關,通樓下。
李燕月心裡一急,行動如電,旋身外撲,穿因而出,直掠樓下,腳一沾地,騰身再撲,砰然一聲撞開樓門。直入樓下。
他為之一怔。
樓下只是個空殼子,什麼都遇有,而且蛛網塵封,不堪一看。
這是怎麼回事?
李燕月腦際靈光電閃,定名神,轉身疾出,又上小樓。
進了小樓,一把扯下紗幔,美艷少婦正站在軟榻之旁。
她臉色一變,旋又笑道:「你折回來的還真快啊!」
李燕月淨笑這:「我忘了,『西天竺』密宗異功,一身骨骼能卸裝自如。」
「你也當明白了一點,我只是藏身在軟榻之下。」
「不錯。」
美艷少婦格格嬌笑,纖足忽抬,踢起地上紗饅,直取李燕月,就趁這一剎那間,她身似凌波燕,嬌軀飛旋,寒窗而出。
但是,那塊紗幄沒能罩住李燕月,因為一大半被李燕月踩在腳下。
紗慢不但沒能罩住李燕月,反而觸動了李燕月的靈機,他一把抓起紗慢飛身跟了出去人還在半空中,手上紗幄就像撒如網似的,抖手撒了出去。
美艷少婦做夢也沒想到!
她腳下剛沾地一片彩雲當頭罩下,不偏不斜地正好罩住了她。
區區一片紗幔,當然困不住她,她一驚抬手,紗慢立即破裂。
但是就這一抬手工夫,李燕月要的也就是這一抬手工夫,紗幔剛被李燕月也正好飄身落在她面前閃電擦掌,五指正好扭住她揚起的皓腕。
她臉色變了不動了。
李燕月含著淡然笑意望著她:「芳駕如今還有什麼話說?」
「有。」話說得有氣無力:「他們押著玉倫已經走了。」
「你把我當三歲孩童?」
「你不見,到現在沒人現身!』
李燕月為之一怔。
的確,此刻的廢宅後院,別說未見人影,就連聲息也聽不出點。
李燕月旋即定神道:「你還是把我當三歲孩童,我外頭安置的有人!」
「我知道,不過那是在地上,要是他們押著玉倫從地下走了。」
李燕月一怔:「地下?」
「這座宅子說起來可是有來頭的,這是前明崇幀年間的一間將軍府,李自成破京的時候將軍殉國,他的妻子就是從地下的地道逃出去的。」
李燕月心神震動:「你怎麼知道?」
「很簡單,我就是那位將軍的女兒,唯一愛女。」
李燕月猛~怔脫口道:「據我所知,當年殉國的將軍,只有胡天奎。」
「你忘了我姓胡?」
美艷少婦話聲至此忽一怔,凝且望李燕月:「你怎麼會清楚當年京裡的事?」
李燕目一定神,沒有答話,淡然笑道:「前明胡將軍忠烈殉國,可沒想到,若干年後他的獨生愛女卻替前明的仇敵效命。」
「你呢?難道你就不是前明的遺民了?」
「我不同,我出身江湖。」
「江湖就未蒙國恩,不服王化?」
李燕月目光一凝:「這是你跟我說的?」
美艷少出神色忽黯,一怔道:「你如果還承認你是前明遺民,你就放了我,別管這件事,否則你就壞了我多少年的心血,整個的計劃。」
「整個的計劃?」
「我這是逼他們皇族跟輔政間火並,你知道不知道?」
李燕月心神震動,道:「姑娘怎麼稱呼?」
「胡玉娘。」
李燕月道:「那麼,胡姑娘,你放手,也放棄你的計劃,交給我,就讓我來進行我的計劃好了。」
胡玉娘訝然道:「你的計劃?」
「我不知道姑娘,跟姑娘不知道我一樣。」
「你是……」
「姑娘可知帶有位關山月關將軍?」
胡玉娘一怔:「我知道,是袁大將軍帳前第一虎將,後來……」
「後來他也成為我的授業恩師。」
「就憑你這一句話?」
「還憑這個。」
李燕月左手直抵胡玉娘眼前。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44:05
胡玉娘往李燕月手裡望了一下,臉色大變,脫口叫道:「原來你是--」
李燕月收回左手截口道:「姑娘地道通何處?」
「通城外亂葬崗。」
「入口在什麼地方?」
「我帶你去。」
李燕月一提氣,揚聲大喝;「來人!」
他這一聲,劃破寂靜,震得四周樹木、屋宇城籟作響。
人影飛掠龔大松帶人掠到,見狀一怔,旋即前身:「總座。」
李燕月道:「他們走秘道,城外亂葬崗截人快。」
龔天松神情一緊,恭應聲中,帶人疾掠而去。
李燕月鬆了胡玉娘道:「胡姑娘,咱們走地道吧。」
胡玉娘道:「請跟我來。」
帶著李燕月往小樓房行去。
繞過小樓,進人林木之間,往深處走,坐落著一間柴房,推開了房門,眼前一片雜亂,十幾根柴火橫七豎八地拋著,靠屋角處揭起一塊鐵板,鐵銹剝蝕,已經快爛完了,鐵板之旁,就是一個三尺見方,黑忽忽的洞穴。
胡玉娘一指洞人:「少令主請看。」
李燕月道:「從現在起,姑娘不可再這麼叫我。」
邁步就要行過去。
胡玉娘一攔李燕月:」總班領,還是山我帶路吧。」
她快步走過去,一躍而下。
李燕月跟過去躍了下去,著腳處是一座石台,有石階下通,上頭的柴房一片雜亂,但是這條地道,能看得見的地方,都是由一色青石砌成,相當乾淨。
從石階走到秘道底,秘道寬高各約五尺相當寬闊。
胡玉娘從6台底一個黑洞中摸出一根火把跟打火物,點燃火把,舉著往前行去。
李燕月緊跟在後,兩個人走得相當快,片刻之後,只見彎曲地道的那一邊傳來光亮,而且也傳來了人聲。
胡玉娘急忙把手中火把往後一挪停廣步。
只聽那一邊傳來話聲道:「省省力氣吧,搞不開的。」
隨聽另一人微怒道:「挖不開也得挖開,要不然咱們怎麼過o」
「別瞪眼行不行,就算咱們過不去,躲在這兒那小子也找不到!」
「哼哼,誰說啊,那騷娘兒們又不是鐵打銅饒的只那小子手底下重一點兒,難保她不吐實。」
忽聽另一人道:「娘的,我的火兒早就讓那騷娘兒們逗起來了,乾脆咱們三個就在這兒在這丫頭身上樂樂,就算再讓那小子找著,也划算了。」
只聽第二人說道:「你找死,還不快跟我一塊兒動手挖?」
隨即話聲寂然,代之而起的是噗、噗、沙、沙、沙-一的土產。
胡玉娘回身湊近李燕月耳旁低聲道:「我先過去。」
李燕月微一點頭,胡玉娘帶著火把走了過去。
忽聽那邊傳來喝聲:「什麼人!」
胡玉娘冰冷道:「吵什麼,想死呀。」
胡玉娘轉了過去,那邊響起了驚喜輕呼:「姑娘--」
話聲還沒落,一聲慘叫一起即落。
「姑娘--」
「他在這兒胡說什麼,你們倆聽見了,不是嗎?」
寂靜一片,顯然沒人敢吭一聲。
只聽胡玉娘又道:「走,順原路回去。」
「 回去?」
」那小子已經讓我整了,這兒塌土封了地道過不去,不住回走怎麼辦?」
「姑娘那小子帶的有人啊。」
「我剛從上頭來的,你知道還是我知道?」
「是。」
聽到了這兒,李燕月知道該怎麼辦,抽身往後退去,很快地經由秘道到了出口,回到柴房,而已退出了柴房,躲在一旁,貼牆而立,從殘破的窗戶往裡看。
沒一會幾工大,一名老者跟一個中年漢子,抬著一個大布袋從秘道出來了。
胡玉娘緊跟在後道;「抬出去。」
兩個人抬大布袋往柴房外走。
李燕月間身撲了過去。
他到柴房門口,正巧那兩個抬著大布袋出柴房,那兩個剛一出來,心口要害上已各挨一指,連聲都沒出,往後就倒。
李燕月手往下一抄,正好抄起了布袋。
扯開布袋口,玉倫在裡頭睡得正甜,嬌柔格格,哪受過這個,人已經不成樣兒了。
李燕月伸手就要拍醒玉倫。
胡玉娘伸手一攔:「慢著,總班領,你打算怎麼辦我?」
李燕月微一怔:「當然不能為難姑娘。」
「那麼這件事對付遏必隆-一」
「有那幾個人證足夠了。」
胡玉娘投過感激一瞥,道:「多謝總班領,後會有期。」
她要走。
李燕月忙道:「胡姑娘--」
胡玉娘收勢停住,兩道令人心跳的目光直望李燕月。
李燕月沒門沒躲,道:「姑娘要離京?」
「我一定非離京不可麼?」
李燕月微一怔:「姑娘--」
「我不一定非離京,但至少暫時我不能露面要不然會讓總領你為難。」
「姑娘多慮,我可以告訴索尼--」
「沒有用,任何人都燒得了我,這位格格卻饒不了我,到時候說不清楚,我還是不露面的好。」
「那麼姑娘今後--」
「我也說不上來,總班領你就不要問了,有緣自會再相見,我很想跟總班領常見面,不過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好,還是不說!告辭。」
她沒等李燕月再說什麼,一擰身,飛掠而去。
李燕月沒再攔,只因為胡玉娘最後那句話聽得他心神震動一下。
她也想跟李燕月常見面,為什麼?
這,任何人都不難明白。
也難怪,相對的工夫不算長,卻畢竟是一段奇妙的相處、奇妙的經驗,誰能不留下深刻的記憶?
胡玉娘已芳蹤渺渺。
李燕月定過了神,伸手拍醒了玉倫。
玉倫格格一轉眼,馬上就看見了李燕月,一怔,脫口叫了聲:「你--」
猛就往起站,不知是人虛弱,腿發軟還是怎麼,沒站穩。
李燕月連忙伸手扶住。
玉倫格格蒼白的嬌靨上浮現一絲紅暈。然後她的眉梢兒一揚,美目含煞的:「那些東西,人呢?」
李燕月道:「回格格,死的死了 跑的跑了。」
「你為什麼放他們跑」
「我也想把他們都留下。」
「 那些死了的呢?」
「秘道裡有,格格腳下也有。」
玉倫俯頭 看,嚇一跳,連忙挪步,布袋絆住了腳,又要倒。
李燕月忙又伸手扶住。
玉倫格格蒼白的嬌靨上紅意更濃:「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你帶刀劍沒有?」
「格格是要--」
「我要剁爛他們。」
「格格,人死一了百了。」
玉倫格格目光一凝,美目一瞟:「你倒會說,我受他們這個,還不都是你害的?」
「我--?」
「不是你是誰,你要早讓我知道,我不就不會找你了嗎?」
「早讓格格知道?早讓格格知道什麼?」
「你還裝糊塗,鐵王已經告訴我了。」
李燕月心神猛震:「鐵王爺怎麼能--」
玉倫格格截口道:「為什麼不能,為什麼他能知道我不能,你跟他近,你跟我遠?」
「那倒不是,是覺得王爺能守密--」
「他能守密,我不能,誰告訴你的,你要弄清楚,女兒家比你們男人家口風緊。「
現在還說什麼,爭強還是多餘。
李燕月改口道:「格格是不是還好?」
「 為什麼不讓我知道,你還沒回答呢?」
李燕月道:「格格--」
「算了!」
玉倫格格竟然道:「我也知道以前的我,可是鐵王告訴我之後,又經過了這件事,我好像長大了,也懂事了,這要是換以前我才沒這麼容易就算了呢--」
「謝謝格格。」
「不,我該謝謝你,我還算好,不過要是再沒人救我,那就很難說了,你知道不知道他們是遏必隆的人?」
「我知道。」
「知道不知道他們的用心?」
「一清二楚,」
「他們畫虎不成,弄巧成拙,要不要我幫個忙?」
「有人證,再加上格格幫忙,那是最好不過。」
玉倫道:「蘇克已經倒下去了,現在是遏必隆接下去該哪一個了?」
李燕月道:「那要看情形。」
「又瞞我。」
「我說的是實情。」
「以我看,接下去該是你那個主子了,鰲拜恐怕要在最後一個。」
「格格明教。」
玉倫含嗔地看了他一眼:「你打算老這麼跟我說話麼?」
李燕月道:「格格是皇族,又是位郡主,屬下不過是個查緝營的總班領,跟格格說話。理應恭敬有加。」
玉倫道:「你這是存心氣我,你明知道我不喜歡這一套,尤其是你。」
一句尤其是你,聽得李燕月心猛一跳:「格格,禮不可廢。」
「禮不可廢,你跟鐵王說話也是這樣?」
「有過之,無不及。」
「真的?」
「怎麼敢欺蒙格格。」
「我不管他是他,我是我。」
「格格-一」
玉倫深深一瞥,截口道:「我已經知道你了,你也知道我已經有所改變,別讓我有失望之感,算我求你。」
玉倫真變了,變得太多了。
面對這位『以柔克剛』的美郡主,李燕月還能怎麼樣,他也實在狠不起心。
他沒說話,玉倫卻緊追不放:「你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
面對面,能說沒聽見麼?
「聽見了為什麼不說話呀,你還沒回答我呢?」
李燕月只好道:「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除了這一句他還能說什麼別的?
玉倫格格滿意地笑了,笑得好艷,生似,被劫擄的驚恐已忘得一乾二淨,生似,從沒有發生過遭到劫擄這碼事。
她深深看了李燕且一眼,道:「我不信你不明白。」
李燕月微一怔:「格格是指--」
「你是怎麼了我說先索尼後鰲拜,你不是問我麼?」
李燕月想起來了,「嗯!」地一聲道:「我是真不明白。」
玉倫顯然的不信,還待再說。
李燕月突然聽見了一陣衣快熟風聲,忙道:「格格,有人來,回去再說吧。」
玉倫格格還沒聽見什麼,聞言忙轉身四望,前後只不過這麼一轉眼工夫衣袂飄風聲已近,她看見了,兩名查緝營的弟兄並肩掠到,一見李燕月跟玉倫,不由俱是一怔。
李燕月道:「見過格格。」
總班領的話焉敢不聽,兩個人定過神,忙用步上前施下禮道:「見過格格。」
許是因為李燕月的關係,玉倫對查緝營的弟兄也夠客氣的:「起來吧!」
「謝格格。」
兩個查緝營弟兄剛站起。
李燕月道:「是不是外頭等不著人,龔班領讓你們來看看?」
兩名查緝營弟兄私應道:「是的。」
「秘道中途坍塌,他們過不去,讓我從後頭追上救下了格格,告訴龔班領一聲去,叫他在輛馬車來。」
恭應聲中,兩名查緝營弟兄飛掠而去。
玉倫道:「他們對你,倒是挺恭順的啊!」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誰叫我是索尼面前的紅人兒,就是那九門提督,他也得讓著我點兒的,格格,咱們前頭等著去吧!」
玉倫微一點頭,偕同李燕月往前行去,半天了,不知道怎麼了,她還是走不穩,一路還得李燕月攙扶著。
許是李燕月有御下之能會帶人,龔天極辦事相當快,兩個人剛到前院,蹄聲得得,車聲軛額,已到了門前。
李燕月沒等,扶著玉倫出了大門,碰見龔天松要往裡走,一見兩個人出來,龔天松忙停步躬身:「總座。」
李燕月逍:「見過格格。」
龔天松又施下禮去。
玉倫格格對他也很客氣。
容的龔天松站起來。
李燕月道:「你們回營,交代索大人,我送格格上鐵王府。」
答應聲中龔天松恭謹施禮,帶著人走了。
李燕月把玉倫格格扶下台階,扶上馬車,轉身要往前走。
玉倫叫住了他,道「你上哪兒去?」
李燕月道:「我上車轅去。」
玉倫道:「上什麼車轅,車裡又不是坐不下。」
「格格這一路是往內城走。」
「往內城怎麼了?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李燕月沒說話,轉身要走。
玉倫忙叫:「你坐車轅半路有人從後大匕車,又把我劫走了怎麼辦?」
李燕月淡淡一笑道:「要是有人能從我身邊十丈內把格格劫走,我馬上一頭碰死。」
沒再容玉倫說話轉身躍上車轅喝道:「走。」
車把式急忙揚鞭--
口 口 口
車行很快,有李燕月高坐車轅,也一路通行無阻,車抵鐵王府,李燕月塞一塊銀子給車把式道:「你走原路回去,不會有人留難你的。」
躍下車轅,把玉倫扶下馬車。
馬車走了,玉倫四下望望,有望鐵王府的大門,道:「我總算是再世為人了。」
鐵王府的大門豁然大開,鐵王帶著四個蒙古貼身護衛跨了出來。
李燕月一怔,玉倫也一怔,李燕月這裡給鐵王見禮,四護衛給玉倫見禮。
玉倫那裡叫道:「你怎麼知道--」
鐵王濃眉軒動,掩不住心裡的高興:「你以為我的人都是聾子,瞎子,有活進去說吧。」
李燕月道:「既是王爺出來了,我就不進去了,詳情請問格格……」
鐵王一把抓住了他:「你這麼急幹什麼?」
李燕月道:「我已經命人請索尼了,趕回營去審問犯人啊!王爺跟格格稍微聊一會兒,也出面鬧一鬧吧!」
鐵王一怔:「她告訴你我跟她說了?」
李燕月道:「您問格格吧。」
一欠身行去。
玉倫叫道「燕月--」
李燕月回過身來道:「格格,有什麼話過兩天再說吧!」
加快步履行去。
鐵王跟玉倫沒馬上進去,一直望到李燕月不見。
玉倫嬌靨上的神色令人難以言喻。
鐵王看在眼裡,心頭為之震動。
玉倫香唇啟動,要說話。
鐵王忙道:「進去吧。」
拉著玉倫進了大門。
口 口 口
李燕月回到查緝營,索尼已經在廳裡等著見他了。
進了去,索尼正在急速來回踱步,他的貼身護衛跟白鳳起垂站在一邊。
一見李燕月進來,索尼劈頭就問:「聽說找到玉倫了,救出來?」
「是的。」
「把她交給鐵海東了?」
「是的。」
「為什麼不先把她帶回營,再由我把她送進宮?」
「您問必非爭這一點,卑職把她送交鐵海東,鐵海東馬上就會帶著她大鬧,遏必隆馬上就要倒霉。」
「遏必隆?」
「您以為是誰?」
「有證據?」
李燕月喝道:「帶人犯。」
白鳳起到門口一聲吆喝,轉眼工夫,福筠,馬慶雲、說書的,說書的徒弟都擁進來了。
李燕月向著索尼道:「您請坐。」
索尼忙去坐下。
李燕月轉臉喝道:「跪下。」
站在後頭的查緝營弟兄立即把『犯人』按跪下。
李燕月始點著道:「福王府總管福筠是個臥底的,本營大班領馬慶雲是個內奸,跟天橋說書的師徒裡應外合,擄走了玉倫格格嫁禍查緝營,他們一個個都是遏必隆的人,您請審問吧!」
索尼臉色沉下來了月光一凝,望著福王府那位總管,說道:「福媽,劫擄玉倫格格,是誰的指使?」
福筠忙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把格格到查緝營來的消息告訴給大橋說書的。」
索尼怒聲道:「誰讓你送這個消息的你也不知道?」
福筠道:「是、是查緝營的馬大班領。」
索尼道:「你又為什麼聽馬慶雲的?」
福茂道:「我本就該聽他的。」
「是誰讓你聽他的?」
李燕月突然道:「大人何不問他,是誰把他安插去福王府的?」
索尼一點頭道:「對,你說?」
富筠忙道:「我是跟富王爺多年的,絕沒有誰把我按插在富王府。」
李燕月道:「既是想王府的老人,為什麼幫別人害玉倫格格?」
富筠低下頭,道:「是他們說,馬上就要改朝換代了,跟著富王爺將來不吃香,要識事務,他們又經常給我好處,所以,所以……」
李燕月道:「他們是什麼人?」
「就是馬大班領。」
李燕月轉望索尼:「大人,照這麼說,福筠似乎只是個聽人差遣,通風報信的小角色。」
索尼老官場了,還能不懂李燕月的意思?當即轉望馬慶雲喝:「馬慶雲,你是受難的指使呢?」
馬慶雲道:「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麼好瞞的了,我是聽命於『天橋』這個說書的。」
「難道讓你到查緝營來臥底的,也是他們?」
「沒人派我來臥底,我是在統帶被整下去之後才認識他們的,我為統帶不平,他們讓我替他們效命,我就干了,只要能替統帶報這個仇,不管是誰,讓我怎麼幹,我就怎麼幹!」
第十七章
索尼道:「難道富衡待你那麼周厚?」
「當然,我這個大班領就是統帶給的。」
索尼兩眼一瞇:「富衡是蘇克的人,恐怕你是替蘇克報仇吧。」
馬慶雲臉色一變。
「你一個人勢單力薄,想藉別人之力為蘇克報仇,所以你才甘心為他們效命,對不對?」
馬慶雲低下了頭,沒說話。
不說話等於是默認了。
李燕月道:「大人,他招認過,他是遏必隆的人。」
索尼一拍座椅扶手;『拖出去,砍了。』
轟然一聲答應,兩個查緝營的弟兄拖起了馬慶雲李燕月一個眼色遞過去,兩個弟兄把人拖了出去。
然後聽見馬慶雲一聲慘叫。
李燕月道:「人頭不必交驗了。」
跪在地上的幾個人,臉色都變了。
索尼一拍座椅扶手,望著說書的沉喝道:「說,你是受誰指使?」
說書的不含糊,居然沒說話。
索尼還待再問。
李燕平一指說書的徒弟道:「你說吧。」
說書的徒弟一驚:「我-一』
「剛才那聲慘叫。馬慶雲的慘叫,你聽到了吧?」
說書的徒弟一哆咦,說書的適時一聲冷哼,說書的徒弟馬上低下了頭。
顯然,做師父的攔了徒弟。
李燕月一揚眉道:「好,你不讓他說,你說。」
說書的冷冷道:「我沒什麼好說的。」
「未必。」
李燕月道:「我會讓你有好說的。」
而來走到說書的面前,伸出一指道:「想當初馬慶雲受不了這個,我不相信你受得了。」
說書的必是個行家臉色大變,道:「我聽令於那個姓胡的女人。」
「那個姓胡的女人又是什麼人?」
「我只知道她是遏必隆的情婦。」
李燕月一笑望著索尼,「好個遏必隆,他倒先下手為強了,那姓胡的女人呢?」
「只有她跑了,不過您放心,她不會回到遏必隆身邊去。」
「怎麼見得?」
「你以為那種女人那麼重情義,明知遏必隆要垮,她還會去著他倒霉?」
索尼還待再說。
「夠了,大人。」
李燕月道:「這幾有三個人證,再加上一個玉倫格格,遏必隆幾張嘴也說不清了。」
「福筠沒有用。」
「有點用,不過當然不如馬慶雲。」
「馬慶雲已經砍了。」
「沒有這麼一個大好人證,卑職怎麼會讓您殺了他,在外頭等著呢。」
索尼一怔。
李燕月道;「大人,事不宜遲,早動早好。』
索尼猛然站起;「押著人犯,跟我走。』
口 口 口
索尼帶著人犯走了。
當然,李燕月沒有去,洗了個澡,換上一身乾淨衣服,等候好消息。
當夜,消息傳來,鐵王震怒,御前大鬧,當著皇上跟幾位大人要打遏必隆。
鰲拜、索尼也都認為遏必隆罪無可恕,裡外夾擊之下,遏必隆垮了。
更高興的是李燕月。
他怎麼高興,別人不知道也看不出來,因為他把自己關在他住的那個小院子裡,嚴禁任問人打擾。
他點著燈,一個人對何靜靜坐著。
二更剛過他兩眼忽閃異采。
緊接著,外頭響起一十大限甜美的輕柔話聲;「今夜月色不錯。」
李燕月接口道:「不如燈下做長談。」
微風颯然燈影輕動,蘭麝襲人,司徒霜一身淡雅打扮 ,已站在眼前。
李燕月含笑站起:「姑娘請坐。」
「你知道我會來?」
「姑娘一定會來道賀一番。」
「恭喜,賀喜。」
「謝謝姑娘。」
兩個人隔幾而坐。
司徒霜目光一凝:「恐怕又要高昇了。」
「也許。」
「也獲得嬌美香格格的感激。」
「她是皇家人,我替京大人效命,她恐怕不會有什麼感化。」
「真要那樣,她也就不會來鬧了,是不?」
李燕月心頭一震:「姑娘知道的真不少。」
「但卻唯獨摸不透你這個人。」
「總之,姑娘把我當朋友,就不會錯。」
「我也這麼想,可是我就是想不透,你把夾天子、令諸侯的幾個輔政整了下去,對匡復大業有什麼好處?」瀟湘書院
「有啥,姑娘,這幾個輔政可比現在這位皇上難對付得多,一旦他們取而代之,姑娘以為會怎麼樣?」
司徒霜眨動了一下美目:「你的話,似乎頗具說服力。」
「理與事實,由來如此。」
「我只知道讓他們亂乘他們亂,是上策。」
「姑娘錯了。」
「我怎麼錯了?」
「他們盡可以自己亂,但一旦發現有旁人乘亂而起,他們馬上就不亂了,不但不亂,甚至還會同心協力對付外人,姑娘這上策,恐怕會弄巧成拙。
司徒霜呆了一呆:「這我倒沒想到。」
「我比姑娘想得多了點。」
司徒霜沉默了一下,道:「我摸不透你,不能不暫時承認你說的是理,但是--」
「姑娘又靜極思動了?」
「這樣的日子,我受不了,日夜難安。」
「那麼姑娘這不是讓我為難嗎?」
「可是--」
「我跟姑娘做個約定,如何?」
「什麼約定?」
「姑娘要重整旗鼓,請等這幾個輔政都倒下去之後。」
「到時候你就不再攔我?」
「不錯。」
「為什麼非等到那時候不可?」
李燕月道:「如果現在我答應姑娘,那就是跟我自己為難,到很對付姑娘或制止姑娘,並非我的意願,如果我對姑娘不採取行動,我更無法往上交代,到那侍候,如果我吃了罪,或者是被革了職,對整個匡復大業來說,將是一個莫大的損失,姑娘明白麼?」
司徒霜道:「我明白了,不過你應知道,致力於匡復的組合,不是一個大刀會,我的意思是說,讓你為難的不是我。」
李燕月微笑搖頭:「姑娘錯了,致力於匡復的組合是不少,但也等於沒有。」
司徒霜微一怔:「等於沒有?」
「姑娘難道沒有發現,到現在為止,他們個個按兵不動,因為實際上他們是受查緝營的控制,沒有查緝營的令政,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姑娘猜想,有這麼多致力於匡復的組合.是不是等於沒?」
司徒霜呆了一呆,諫然道:「我怎麼忘了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辦,難道就任他們長時控制這些組合?」
李燕月道:「姑娘不必急,也不必擔心,沒有查緝營的令諭,他們對整個匡復大業,也構不成危害,如果等這幾個輔政都倒下去之後,對他們,我也有我的安排。」
「你是怎麼安排的?」
李燕月笑了笑,沒說話。
司徒霜道:「我可真沒記性,衝著你,現在我可以不問,不過有件事我要提醒你--」
李燕月道:「姑娘說,我洗耳恭聽。」
司徒霜道:「你別忘了,洪門天地會已經不在他們控制之下了,而那位雙龍頭馬大爺,也失掉了唯一的愛女。」
李燕月的心為之一陣痛。道:「多謝姑娘,姑娘的意思我懂,我會隨時留意的。」
「 那就好--」
司徒霜站了起來,道:「時候不早了,我走了。」
李燕月跟著站起。道:「請代我問候劉、歐陽二老。」
「謝謝。」
司徒霜投過深深一瞥,轉身行了出去。
李燕月沒出去,是因為司徒霜那臨去的一瞥,使得他心神為之震動。
定過了神,熄了燈躺上床,一時間他想了很多,他想姑娘馬麗珠,也想到了玉倫、還有剛走的司徒霜。
口 口 回
昨天晚上不知怎麼睡著的,今天早上,是被人叫醒的,醒來時,日已上三竿床前站著營管事瑞成,瑞成賠著滿臉笑:「總座不得不叫醒你--」
李燕月忙坐了起來:「我怎麼一覺睡到這個時候。」
瑞成道:「這兩天你太累了,人不是鐵打的金剛,哪有不累的,瞧你,衣服都沒脫你就睡著了。」
李燕月這才想到,昨夜司徒霜走後他是和衣躺上了床道:「營裡有事兒?』
瑞成雙手遞過一張大紅燙金的帖子道:「來人說的時候是今天中午都這時候了,不叫你怕耽誤了。』
李燕月接了過去,道:「這是--」
「福王府派人送來的。」
李燕月一怔,忙抽出帖子來,一看之下又一呆,做東請客。
具名的是福王,酒席卻設在鐵工的『神力鷹王府』。
堂堂一位和碩親王,下帖請一個查緝營的總班領,這是絕無僅有的事。
可是,以現在的情勢,整個皇家控制在幾個輔政大臣之手,而李燕月又是輔政之中具相當實力的索尼面前的大紅人,當然是另當別論。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46:30
李燕月明白,明白福王為什麼下帖請他,也明白為什麼席設「神力鷹王府』。
他只不明白,鐵王為什麼准許福王這麼做。
他是索尼面前的大紅人怎麼能跟皇族李貴有這種來往。
定了定神,李燕月道:「索大人不在營裡吧?」
「您找京大人有事?」
「我不想赴這個宴,不過得聽聽大人怎麼說。」
瑞成道:「大人還沒到營裡來這會兒恐怕已經進宮,要是還沒進宮,就在府裡。」
這話等於沒說。
索尼進了宮,不便去找,還在府裡,又不願為這點事去找他。
李燕月沉默了一下,道:「沒事,你去吧。」
瑞成答應一下,可是還沒動,哈著腰賠笑;「您的早飯,我叫回房--」
李燕月道:「這時候了,不吃了。」
「是。」
瑞成這才恭應一聲,退了出去。
李燕月站了起來,來回踱步,他在想,去還是不去。
福王邀宴請客,他可以不理不去,但是冷設「神力鷹王府」
他卻不能不「賞這個光」。
只因為,鐵王既准許福王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所以,他決定了,去。
他到前頭找到了瑞成,吩咐瑞成給準備四色禮品。
瑞成微一怔:「怎麼,您打算--」
「我打算去一趟。」
「您不先見大人了?」
「來不及,去過之後再說吧。」
瑞成還待再說。
李燕月淡然道:「索大人不在,我是不是得先聽聽你的意見?」
瑞成一驚,忙道:「不敢,不敢,我就給你準備禮品去。」
瑞成哈著腰,賠著笑退著走了。
李燕月又回到了他的住處,梳洗梳洗,換了件衣服,他並沒有刻意刀尺,但就這,人已顯得超拔不群,臨風玉樹似的。
瑞成辦事快,這裡李燕月剛換好衣服,他那裡已經提著四色禮品進來了,進來就是一怔,然後賠笑挑了拇指:「總座,沒說的,數退九城,您是美男第一。」
瑞成絕不是阿諛奉承。
但是李燕月不愛聽這個,接過四色禮品來就往外走。
瑞成還急步跟在後頭:「總座,您要不要帶個人去?」
「不用了。」
李燕月淡然道:「就算是『鴻門宴』我不信誰能吃了我!」
「那--馬給您備好了。」
「我走路去。」
瑞成沒敢再說什麼,但是他一直跟在後頭,走出查緝營的大門。
李燕月提著四色禮品安步當車,沒一會兒工夫,已到『神力鷹王府』,看看時候,也快中午了。
鐵王的護衛把他帶進了府,剛進後院,花廳裡迎出了兩個人,鐵王跟玉倫。
鐵王臉上看不出什麼來。
玉倫卻是春風滿面,嬌靨上全是喜意。
李燕月搶先遞出了四色禮品:「王爺,不成敬意。」
鐵王微一怔,什麼都沒說讓護衛接了過去。
玉倫可微沉了臉:「這是幹什麼,你還跟我客氣?」
李燕月淡然一笑:「不,席設鐵王府我是跟王爺客氣。」
鐵王想笑,但卻沒笑,「進裡邊坐吧。」
玉倫跟著道:「我阿瑪在裡頭。」
李燕月原也猜著了幾分,三個人進了花廳,廳裡只坐著一十人一個便裝清瘦老者,而青色長袍四花黑馬褂兒年紀在九十以上頗有飄逸之慨
當然,這一定是福親王。
李燕月沒等引見上前躬身:「卑職,查緝營李燕月,見過王爺。」
見親王既不跪拜,也不打千,鐵王、玉倫都不會見怪,福王臉上也沒異樣,微微含笑抬手:「李總班領少禮。」
「謝王爺。」
玉倫像小鳥兒似的 ,飛到了福工身邊:「阿瑪,他就是李燕月。」
福王仍然微微含笑:「李總班領剛才自己說過了。」
玉倫微一怔嬌靨也為之一紅:「再告訴您一聲,有什麼要緊?」
鐵王把話接了過去:「李燕月,王爺今天是謝你救玉倫格格。」
李燕月一聽這稱呼:「心知福王是什麼也不知道,所以笑臉對他,一方面是為身份,另一方面恐怕也是為大局,當即道:「卑職的份內事怎麼敢當王爺的賞賜。」
「王爺謝你,所以用設我這兒,是為了方便。」
「是的。」瀟湘書院
玉倫道;「我阿瑪想跟你說說話。」
福王道:「開席吧,邊吃邊聊。」
顯然,福王是不願跟李燕月多說話,所謂邊吃邊聊只是托詞。
玉倫不依,堂堂一位和碩格格在父親面前像小孩兒,眉鋒一皺,微擰嬌軀:「阿瑪--」
福王強笑抬頭,但看得出強笑;『什麼樣子?開席吧!別讓李總班領著了笑話。」
玉倫嬌縱慣了,微不悅,還待再說。
鐵王已施了眼色,吩咐開席。
有了鐵王這句話候在廳外的護衛局聲湧應,然後流水也似的進來幾名黑衣大漢,手腳利落地先支好大圓桌面兒,擺好情於跟著一聲吃喝,又有幾名黑衣大漢k了菜,涼的熱的先上好幾樣。
鐵王請客人座,玉倫慇勤斟酒。
福王舉起了杯:「李總班領,這頭一杯我敬你,謝謝你救回我的女兒。」
李燕月也忙舉杯:「不敢,是困職份內事,這一杯算我敬王爺跟鐵王爺,還有格格。」
本來這頭一杯,福王喝的就勉強,但是人家救了他的女兒,又是他出面假鐵王府請人家,他是不能不喝。
鐵王是個明白人,玉倫更玲政剔透,看在眼裡,明白在心頭,接下來一個勸酒,一個勸菜盡量不使氣氛尷尬。
再著福王,自從頭一杯酒後就不說話了,雖然臉上仍掛著些笑意,但怎麼看那都是很勉強的模樣。
當然,李燕月並不在意,因為他要的就是這個,也不能不看鐵王跟玉倫的面子。
菜很豐富,不斷的換,鐵工跟玉倫陪著李燕用說笑著,李燕月也在分寸之內和他們談笑風聲。
酒已三巡菜過五味。
福王突然站了起來,人有點抖,可是臉上仍掛著笑意:「我人有點不合適,想去歇會兒--」
玉倫臉色一變。
鐵王濃眉微軒,就要說話。
這情形很明顯,福王是不願再這樣下去實在忍不住了。
但是,李燕月既沒等玉倫開口,也沒等鐵王說話忙站起欠身:「王爺請便。」
福王也沒容任何人再開門,微一擺手就要走。
鐵王突然站了起來,沉著臉道:「您這是幹什麼?」
福王一怔:「怎麼了?」
李燕月忙攔鐵王:「王爺--」
鐵王像沒聽見,向著福王道:「今兒個是您請李燕月--」
福王道:「是啊。」
「您請客,席設我這兒,您退席,李燕月得由我們陪著,您不願也不屑跟他喝酒、說話,我們就得願意就得--」
福王臉色變了:「海東,你這是怎麼了?」
李燕月忙道:「王爺--」
鐵王道:「我怎麼了,我實在是忍不住了,要不當初您乾脆就不要請,沒有人爭這一頓的吃喝--」
福王猛一樁激動:「當初根本就不是我的意思,是玉倫非磨著我看不可--」
玉倫叫道:「阿瑪--」
福王接著道:「如今我酒請了也謝過了,可是我委屈自己也委屈夠了,你們準要陪他准陪他好了。」
話落,他扭頭要走。
剛才是往裡走,現在是往外走。
玉倫要叫。
鐵王虎目大喝:「您站住--」
福王也瞪了眼:「海東,你敢對我--」
鐵王道:「別說是對您,就是當今的皇上,我也沒什麼不敢的,您走我不攔,可是有幾句話我必須說清楚--」
李燕月忙道:「王爺--」
鐵王一擺手道:「老弟,你別管--」
這聲『老弟』聽得福王跟李燕月都一怔。
鐵王接著冷笑:「您也太高抬自個兒,輕看你的女兒跟鐵海東了,只有您心存社稷皇家?只有您分得清敵友?您把自個兒的女兒跟鐵海東當成了什麼人,今個兒我不妨讓您知道,別看李燕月是索尼的人,他對社稷跟皇家盡的心力,比咱們任何一個人都多。」
福王一怔:「海東,你怎麼說?」
李燕月急了,又攔鐵王:「王爺,夠了!」
他攔王爺可急了玉倫,美郡主可找到了能說能發洩的機會,全按珠炮似的,把鐵王告訴她的從頭到尾一古腦的說了個痛快。
李燕月來不及攔了,只得默然。
福王聽得怔住了,一雙老眼也瞪圓了,玉倫把話說完半晌才結結巴巴的叫道:「真的,玉倫,真的,海東?」
他也不知道該叫誰好了。
鐵王冷然道:「你為什麼不進宮問問太后跟皇上去,我們也會瞞您騙您,太后跟皇上總不會--」
福王叫道:「你們,你們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一」
「為顧全大局,我們不能說,李燕月他也願意忍願意受,可您今兒個實在讓我忍不住的了。」
「可是他為什麼要投身他們--」
「 為什麼?」
玉他叫道:「您看見了,四個輔政如今只剩下了兩個,過不了多久就全沒了,咱們這些人裡誰有這個能耐?」
福王直了眼,霍地轉望李燕月:「你,我總算明白了,你是受遜皇帝密旨--」
李燕月不願聽受什麼密旨,點頭截口:「是的。」
福王道:「我知罪我該死,李燕月你請受我一拜。」
話落他就要拜下。
鐵王跟玉倫都沒動。
李燕月忙伸手攔住:「王爺,您不能,我當不起--」
福王道:「你懷遜皇帝信物,我為的是皇家。」
「不管您是為什麼,我都當不起!」
福王不聽,仍要拜下。
奈何李燕月不讓他拜,他就是要拜下去不可,連一身神力鐵王都未必行,何況是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福王?
福王急得臉紅了,額上也見了汗。
鐵王一旁說了話:「我看算了,您還是多敬他兩杯吧。」
「對」玉倫化嗔為喜真跟小孩兒似的:「我斟酒,多喝幾杯,聊聊。」
「有這兩句,福王不再堅持,他也沒法堅持,他一點頭,要說話。
李燕月道:「喝可以,敬我一樣不敢當,不過我請王爺把幾杯酒,留話以後-一」
福王道:「留話以後?你什麼意思?」
李燕月道:「王爺,卑職該告辭了。」
鐵王一怔。
玉倫叫道:「什麼,你怎麼能這會兒就走?」
李燕月道:「格格,我怎麼不能這會兒走,難道非要我等到賓主盡歡席散後?」
鐵王道:「這倒是,讓他走吧。」
「不」玉倫道:「他才剛來-一」
鐵工道:「玉倫,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言者無心,鐵王又是隨口這麼一句。
聽者有意,玉倫可沒當是隨口一句,立時紅了嬌靨,連李燕月也心神震動好生不自在。
福王在旁看得微一怔。
鐵王道:「兄弟,那我們不留你了,你就走吧。」
李燕月巴不得趕緊走臨走卻還不能不交代一句:「您代我請福王爺-一」
鐵王截口道:「你放心,這還用你交代。」
李燕月走了,沒讓送。
玉倫想跟出去,可是李燕月一句『大局為重」把她嚇退了。
李燕月一走,鐵王馬上告訴福王這件事絕對不能說,否則影響大局,福王他就是罪人。
福王點頭道:「我知道,我多大年紀了,還能不知道利害 ?」
他沒說下去。
玉倫道:「阿瑪,只是什麼?」
福王欲說又止搖搖頭道:「沒什麼。」
玉倫道:「阿瑪,這件事不能有『已是』,不能說出去,就是不能說出去。」
「我知道。」
玉倫還不放心:「那您說什麼只是-一」
福王許是被逼急了,神情一肅道:「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那您說的是什麼?」
福王看了看玉倫:「海東不是外人,當著他說也不要緊,你不忘了皇族的家法。」
鐵王一咂。
玉倫臉色一變:「您這什麼意思?」
福王道:「我只是提醒你,有些路不能走,就別再往前走,否則到時候不好收拾。」
玉倫臉色都白了,急望鐵王。
鐵王聽若無聞,視若無睹,帶笑擺手:「還有不少菜呢,喝酒喝酒。」
玉倫冰雪聰明玲挑剔透,她瞭解鐵海東,是出了名的剛烈急性子,能讓他忍得住來個視若無睹,聽若無聞,而且淡然自顧左右而言他,必然有他的道理,所以,玉倫也忍住了,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下去,頭一低,沒吭一聲。
玉倫沒吭聲,福王以為她懂了,她聽了,也沒再說話默然地又喝了兩杯,他先告辭走了。
福王一走,玉倫急了,拉著鐵王就道:「剛才你--」
鐵王很平靜,話說得也很從容道:「別急反正你又不是現在就要怎麼樣,等到時候你要是還沒改變心意,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可是他們動不動就抬出家法來,你有什麼辦法?」
鐵王淡然道:「你別管,也別問,我現在不能告訴你,現在告訴你就不靈了。」
玉倫不依,還待要問。
鐵王濃眉微軒,臉色微沉:「剛才你阿瑪去的時候,你是怎麼忍的.信得過我,你現在就別問,否則你另請高明。」
別看玉倫再刁蠻,再任性,她居然沒再吭一聲,硬忍了!
口 口 口
李燕月剛進查緝營,門房裡急步搶出了營管事瑞成兒似乎專在門房等著李燕月呢!迎上來便道:「總座,您可回來了--」
李燕用道:「有事?」
「大人等著呢,半天了-一很生氣。」
最後那句很生氣聽得李燕月微一怔,他旋即道:「你告訴大人我上鐵王府赴宴的事情了!」
瑞成誠惶誠恐很不安:「您去沒一會兒,大人就來了,問起了您,我不得不實情實稟,實話實說。」
「別誤會.我沒怪你這件事我本就役打算隱瞞,大人在哪兒?」
「在簽種房裡。」
「你跟我來。」
李燕月去了簽押房,他有了話瑞成不得不乖乖的跟去。
簽押房旁門站著兩個查緝營當值的弟兄,見李燕月來到,都慌張不安的向李燕月施了禮。
李燕月神態安詳,點頭示意,帶著瑞成進了簽押房。
索尼在房裡踱步,臉色鐵青。
他的兩個貼身護衛垂著手站在,論氣氛很不對。
一見李燕月進來,索尼砰然一聲拍了桌子,但是他並不是馬上發作,轉過身坐在桌子後,才說了話,臉色不好看,語氣不是平和:「你上鐵海東那兒赴宴會?」
「是的」
「福王下的帖,席設鐵王府?」
「是的。」
「一定有說得過去的理由。」
「大人,是否能容卑職再說一句?」
「我問你理由,當然准你說。」
「卑職一直以為,跟皇家也好,跟其他幾位輸政也好,彼此之是暗鬥而不是明爭。」
「怎麼樣?」
「面地上的事兒,總得做做!」
「你是這麼想?」
「大人,您不會不進宮,親貴王公也好,幾位輔政也好,您也不會沒有應酬。」
「你跟我比?」
「卑職不敢,但是卑職以為,您的人做法總該跟您一致!」
「這就是你的理由?」
「還有,卑職救回了玉倫格格,福王下帖邀宴用職,這也是人常情--」
「是麼?」
「不知道您是否想到了,他名是請卑職,實際上請的是您,謝是您,他為什麼這樣做,無非是趨炎附勢,為什麼趨炎附勢,因現在只有您路鰲拜平分秋色,那麼您要不要對付鰲拜,一定是要,鰲拜是僅剩的一個強敵,既然您還要對付鰲拜,為什麼您不爭取些朋友,而非把朋友逼到鰲拜那兒去不可?」
「我不在乎一個福王--」
「您可以不在乎一個福王,但是您不能不在乎跟福王有攀扯的那一幫人,大人,目前您要得的是人,是朋友,只要您能掌握住、您要什麼不是垂手可得?」
「我不信鐵海東會成為朋友,我太瞭解他了,絕不可能。」
「不錯,這一點卑職也知道,可是一旦朝廷上下人您掌握,您何懼一個鐵海東,大人,往後的情勢是誰能掌握這幫人,誰就能成事,否則誰就注定跟蘇克、遏必隆一樣倒下去不可!」
索尼的臉色變了一變,凝望李燕月:「我還是低估了你,你不只是一個武藝高強,精擅廝殺的江湖人。」
李燕月道:「那是大人高抬,等十日大人看該賞由職個什麼,再賞卑職個什麼就行了。」
就這幾句話工夫索尼的臉色已好看多了,道:「那你為什麼不能夠事先就讓我知道一下呢?」
李燕月道:「大人明鑒,事先卑職曾經想稟知大人,報個備,但營管事以為您可能進宮去了,卑職也怕來不及,帖子是他交到卑職手裡的,那時候就已經快晌午了,營管事現在在這兒,您可以當面問他。」
瑞成不等問,忙道:「稟大人總班領說的是實情。」
「混帳!」
索尼一拍桌子道:「那你為什麼沒稟報?」
察言觀色索尼不是真怪瑞成,而是為掩飾自己。
李燕月現在是什麼份量,面對鰲拜那麼一個強敵,如今他豈會為李燕月不高興,捨這麼一個得力的臂助?
瑞成又是吃什麼飯的,焉能不懂這一套。除了連聲哈暗,自己認錯外別的他能說什麼?又會說什麼?
索尼站了起來,跟了兩步,停望李燕月:「如今就剩那麼一個了,我沒那麼好的耐性,希望速戰速決,所以來找你問問,接下來該怎麼辦?」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您能不能讓卑職放手去做?」
「當然能,我什麼時候沒讓你放手去做來著。」
「要是再有類似今天赴宴請事,卑職希望您裝不知道,不要過問。」
「可以,你事先跟我報了備,我當然可以不過問。」
「謝大人。」
「說吧,你打算怎麼辦?」
「大人,蘇克倒了,遏必隆倒了,事先您都沒有問過卑職打算怎麼辦。」
「這一個跟那兩個不同--」
「以卑職看,沒什麼兩樣。」
「你是事先不願讓我知道?」
「是的,大人原諒。」
「為什麼?」
「大人,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連我也--」
「大人,您看過沒有,您每天接觸的人有多少?」
「我懂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會--」
「卑職是為大人好,大人倘若也為自己著想,卑職請您還是不要問。」
「可是我沒那麼好耐性,我想速戰速決。」
「大人,從蘇克到遏必隆,卑職讓您等了多久?」
索尼微一怔,沒說話,但他旋即擺了手:「好了,你去歇息吧!不過得隨時向我某報情況。」
「是,謝大人,卑職告退。」
李燕月辭出了簽種房,瑞成跟了出來,轉過走廊,瑞成搶上步道:「總座,您想事先報備的事,大人問我的時候,我就已經報了。」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我知道,我雖不是在官場,但是這一套我懂。」
瑞成鬆了口氣,也有了笑容:「謝謝您,謝謝您。」
「我跟你請教一下--」
「不敢當,您這是折我,有什麼事您只管問就是,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朋友禮尚往來,官場應酬是不是也一樣?」
「當然一樣,您是問--」
「福王可以請我,我也能下帖回請他麼?」
「按說是不行的,不過您如今的身份跟一般不一樣,應該是可以.他也不會不來。」
李燕月沒說話。
「您是打算--」
李燕月擺擺手:「讓我想想。」
瑞成沒敢再說話垂手哈腰,靜靜在等。
片刻之後,他忽又問道;「我要是打算回訪福王,以你看,在什麼地方比較合適?」
瑞成想了一想,搖頭苦笑:「這還真是很難說。」
「怎麼很難說?」
瑞成道:「照您說,您請客,尤其是請皇族親貴,應該是在您的府裡以示鄭重,可是你住在營裡,沒有府邸,要說在營裡設宴嘛,又有許多不方便--」
「怎麼不方便?」
「您還不知道,自從幾位輔政領這幾個營之後,這幾個營是不許閒雜外人進出的,就連王公大臣都不行,主要是因為這幾個營已成為幾位輔政的私人機關。難免有什麼不願為外人所知的秘密,如今咱們大人領了查緝營,當然也是依從慣例,您怎麼能打從您這兒破這個例,恐怕咱們大人也不會答應。」
李燕月皺眉道:「那就麻煩了,我又不能像福王側的,借個別處設宴--」
瑞成截口道:「真不行的話,恐怕您只有在酒樓、飯莊設宴了。」
「行麼?」
「是不大鄭重,可是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您只要選個日子,把整座酒樓飯莊包下來到時候派出幾班弟兄在幾處街口禁衛,應該也就不會有什麼了。」
李燕月道:「單請福王爺.外加鐵王,做個陪客.似乎用不著這大排場。」
「不,」瑞成含笑道:「別說您還清鐵王作陪就是你單請福王不打算邀陪客,都得有這麼大排場,問況福王爺赴宴,總少不了玉倫郡主陪著,外城的酒樓飯莊進出人多品流來,京裡也潛伏不少叛逆組合,這種排場這種禁衛是不能少的。」
李燕月微皺眉道;「你給我算算,這一次客請下來,得花費多少?」
「包下整座酒樓飯莊,酒菜也好,桌面上的器材也好,都得精,最好的花費當然不在少數了不過您是為公事請客,可以動營裡的公款。」
「京裡我還不算太熟,尤其這些場合我更是少去,你看哪家樓飯莊較為合適?」
瑞成想也沒想,道:「請這種客,恐怕就得『順來樓 』了。」
「『順來樓』?」
「京裡首屈一指的大酒樓,上百年的老字號,京裡稍為有點臉的,大宴小吃的都是上『順來樓』。」
李燕月微一點頭:「那就『順來樓,這件事麻煩你生給我辦,就這兩天,日子你給我訂,順來樓上能擺幾桌,就給我準備幾桌。」
瑞成一怔忙道:「能擺幾桌,準備幾桌,哪用得了這麼些。」
李燕月道:「你不用管,照我的話去安排就是了。」
瑞成沒敢再多說,恭應~聲道:「既是這兩天,就得早安排,我這就到順來樓去一趟,順便讓他們開幾個菜單拿回來你過過目,選一下?」
李燕月擺手道:「菜單你也看著辦,往好的點就對了,當然也不必大過,去吧!」
「是。」
恭應聲中,瑞成匆匆的走了。
瑞成剛走,李燕月後腳就出了查緝營,他不是往別處去,而是直奔『神力鷹王府』。
鷹王府」裡,玉倫已經走了,鐵王一聽說李燕月來了,帶笑出迎,拉著李燕月進了書房,兩個人一落座,鐵王就道:「去而復返,又是在那父女倆走了之後,八成兒是來埋怨我的。」
李燕月知道,鐵王指的是把他的身份洩露給福王的事,淡然一笑道:」埋怨不敢,不過王爺您既然這麼做了,相信您認為福王爺一定靠得住。」
鐵王一笑道:「好厲害,一句話就把我扣住了,這日後要是萬一出點什麼差錯,我就成大罪人一個了。」
李燕月笑笑沒說話。
鐵王笑容微斂,正色道:「你放心,雖然我是心頭火冒,忍之不住,我還是會看人的,這位王爺這一頭,包在我身上。」
李燕月道;「王爺,玩笑歸玩笑,正經歸正經,遜皇帝的詔書相信您不會等閒視之,我所以走了又來,是有別的事。」
「別的事!什麼事?」
「我要回訪福王爺。」
鐵王一怔:「怎麼說?你要回請--這是幹什麼,用不著。」
「用得著。」
鐵王又一怔:「你這是--」
「王爺,我不但是回請福王爺,還要您幫個忙,把皇族親貴,王公大臣,只要是有份量的,請您跟福王爺出面,都幫我請到。」
鐵王環目圓睜,叫道:「什麼,你還要--」
「王爺,這個忙您方便不方便幫?」
「你究竟是要--」
「我不瞞您,我要讓鰲拜吃吃驚,讓他速謀對策,全力猛撲。」
鐵王何許人,還能不懂,當即恍然大梧,一拍座椅扶手道:「我懂了,原來是如此,好一個計策--」
「感謝福王爺賞我這一頓,不然我還難找這機會,就不知您便不方便幫這個忙?」
「有什麼不方便的!你請客,沒這個禮,這些人也不好請,不有我跟福王爺出面.再讓玉倫去攪渾攪渾,我可以跟你拍胸口,這些人一定到。」
「那就先謝您了。」
「謝我?你為的是誰,告訴我什麼時候,在哪兒請客?」
「順來樓,就這一兩天,日子一定,帖子馬上送到。」
鐵王一怔,旋即道:「順來樓?地方是不錯可是,老弟,你要在意,京裡有不少叛逆組合,還有鰲拜--」
「我知道,我準備包下整座順來接,到時候派幾個班在周圍負責禁衛,不怕他們敢輕舉妄動的,至於鰲拜那方面,我倒是希望他下手。」
鐵王懂了,微點頭:「既是這樣,那就不怕了,就這麼辦,我多的帖了。」
李燕月沒多坐,話就說到這兒,他起身告辭,鐵王也沒多留。
出了神力鷹王府,李燕月沒回查緝營又去了窮家幫北京分舵。
賀蒙跟阮玉都在,對李燕月的蒞臨,兩個人都覺意外,連忙向李燕月道賀,李燕月則當然謝過分舵弟子的幫忙,他這一說,賀蒙真不敢當。
落了座,站在一旁的阮玉道:「少令主把那個娃胡的女子放了,一定有什麼道理。」
李燕月道:「怎麼貴分舵見著她了?」
阮玉道:「據可靠的消息,她投了鰲拜。」
「呢。」
阮玉沒說話,似乎等著李燕月明示。
李燕月當即把前因後果告訴了賀蒙跟阮玉。
賀蒙道:「既然是友非敵,那就不用擔心她投誰了。」
阮玉笑道:「原以為她會籍鰲拜之力大肆報復,如今看,她恐怕是少令主埋伏在鰲拜那兒的一步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48:30
李燕月當即把欲假「順來樓」請客的事,告訴了賀榮跟阮玉。
阮玉笑道:「少令主大概不會是為到時候讓我們上樓去喝一杯。」
賀蒙瞪眼道:「大膽,跟少令主敢沒正經。」
阮玉一吐舌頭,沒敢吭聲。
李燕月道:「請貴舵通知京裡的每一個組合,是日不可到『順來樓』鬧事,甚至誰都不要進來。」
阮玉道:「容易,您放心,這事交給我。」
賀蒙道:「您不准進『顧來樓』,難不成您要--」
「我盼望鰲拜派人下手,但是我怕到時候難分敵友。」
賀蒙一點頭道:「我明白了,您放心,這件事交給小五去辦,日子決定了沒有?」
「還沒有,不過就是這兩天,這不算是小事,究竟哪一天決瞞不了貴會。」
李燕月起身告辭。
離開了窮家幫,北京分舵,李燕月直接回到了查緝營,簽押房裡剛坐下,瑞成就進來了,天兒不算熱,他頭上居然都見了汗漬,一哈腰道:「總座,我上順來樓去過了。」
李燕月道:「辛苦。」
瑞成從懷裡摸出一疊紅紙,雙手遞出道:「這是他們開的菜單,您請過過目。」
李燕月接過一看,菜單共是五張,張張的菜名不同,不同歸不同,可是菜名別有心裁,每一個都雅致而好聽,他看了看道:「你看過沒有?」
「他們開的時候,我看過了。」
李燕月道:「我對吃飯不講究,也可以說是個外行,以你看,那一張好一點?」
瑞成道:「菜是都不錯,價錢也差不多要是以我看,頭一張比較合適。」
李燕月道:「那就頭一張,日子怎麼排?」
瑞成道:「全在您,您訂哪一天,咱們就跟他要哪一天!」
李燕月想了想道:「還要下帖子,明天太趕了,那就後天吧,訂後天,你再上順來樓跑一趟,把菜跟他們訂了,然後跟他們多要幾份帖子趕快回來。」
「是。」
恭應聲中,瑞成退出了簽押房,他不愧是個老營管事,辦起事來真快沒多大工夫就趕回來了,滿頭大汗,捧著一疊燙金的帖子進了簽押房。
「總座,都訂好了,我告訴他們請客的是誰,請的都是誰,特別關照過他們,您放心這一回,一定是辦得漂漂亮,--」
「你辛苫,容我後謝。」
瑞成忙道:「您這不是折我了嗎,份內的事怎麼敢,您講日子,就在這兒要不要現在就寫?」
第十八章
李燕月道:「不用了,你擱這兒歇息去吧。」
「是」
瑞成擱下手裡的帖子,退了山去。
李燕月把一大疊紅燙金的帕子往懷裡一揣,跟著也出了簽押房到了前院,派個人把大班領白鳳起請了過來。
白鳳起三腳並兩步趕到,躬身一禮道;「總座,您找我?」
李燕月道:「後天我在順來樓宴客,請的都是王公親貴,你派幾班弟兄負責禁衛,一早就去設立崗哨,閒雜人等不許近順來樓。」
「是。」
「弟兄們經驗歷練都夠,用不著我多交代,總之一句話,絕不能出半點事。」
「您放心交給我就是。」
「就這麼說了,我出去一下,會兒就回來。」
「是。」
李燕月出了查組營,又去了神力鷹王府,他沒多耽擱,把貼子往鐵王手裡一交,說了幾句話就辭出了。
回到了查緝營,營裡沒事,只見白鳳起召集了幾班弟兄在前院裡訓話心知一定是為後天請客禁衛的事,他也沒多停留,受了大家一禮就回到他的小院子。
口 口 口
當夜,初更剛過,李燕闖正在燈下坐著,忽然就見院子裡來了人,他一聽就知是誰來了,輕微一聲道:「請進。」
微風颯然,香風襲人,司徒霜翩然而入。
李燕月含笑而起:「姑娘請坐。」
司徒霜道:「不坐了,我待不了多久,主人你也不會留客多久。」
李燕月聽出話中有話,剛要問。
司徒霜又道:「有我的份兒麼?」
李燕月微一怔:「姑娘是指--」
「你不是後兒個要在順來樓宴客麼?」
李燕月又一怔:「姑娘怎麼知道的?」
司徒霜微一笑道:「說穿了不值一義錢,窮家幫有人告訴我。」
李燕月更說異了:「窮家幫北京分舵怎麼知道姑娘住在這。」
司徒霜含笑道:「北京城裡,很少有事能瞞得過他們那個分舵的。」
「他們又怎麼會把我請客的事告訴姑娘?」
「怎麼,不能說,能瞞我?」
「倒不是,假順來樓請客,還能瞄準,我是說他們怎麼會白無故的告訴姑娘這個?」
司徒霜微一搖頭:「不是平白無故。」
「咂,那是--」
「他們讓我過來給你送個信兒。」
「他們托姑娘給我迷信兒,送什麼信兒?」
「他們托我告訴你,張家口有人來了。」
李燕月心頭一震。
「還有,他們攔過,但是攔不住。」
李燕月心頭又一震:「張家口來人,現在在哪兒?」
「我就不清楚,但窮家幫的人還在我那兒等回話你要不要去見見他?」
李燕月沒有猶豫,道:「走。」
司徒霜深深一瞥,轉身走出去了。
李燕月抬手熄燈,快步跑了出去。
司徒霜前行帶路,兩個人翻牆而過,一進堂屋堂後用站起個人劉天池、歐陽奇,還有一個窮家幫弟子,那窮家幫的弟子,赫是阮玉。
劉天池、歐陽奇分別招呼,阮玉機靈,只躬了躬身,沒做稱呼。
李燕月招呼過劉天池、歐陽奇後,逕向阮玉道:「聽說張家口有人來了?」
「是的。」阮玉道:「是趙風送來的消息,他們這趟來京,是分批行動,來得極秘密,不是趙風送來消息,我們還不知道呢。」
「來了多少人,都是誰?」
「馬大爺親自帶領,好手都來了。」
李燕月心頭震動,道:「在哪裡落腳,住哪家客棧?」
「他們沒住客棧,落腳在前門大街一個宅子裡。」
「知道地方麼?」
「知道。」
李燕月道:「走帶我去一趟。」
「是。」
阮玉抱拳向司徒霜、劉天池、歐陽奇施一禮轉身走出堂去。
李燕月打了個招呼跟了出去。
司徒霜沒理,也沒說什麼,送客送到院子裡,望著李燕月身影不見她嬌靨上深現了一片不解的疑惑神色-一
口 口 口
為防碰見查緝營的弟兄,李燕月跟阮玉專走僻靜小胡同,沒一會兒就到了前門大街。
阮玉帶李燕月拐進了東邊一條胡同裡,他沒往裡走,往後一招手人貼進了胡同邊的暗影裡了。
李燕月心知必有緣故,也跟在阮玉之後貼進了暗影裡。
阮玉抬手一指,胡同深處一家門前有個賣小吃的小攤兒掛一盞風燈,在黑胡同盟既亮又顯眼。
阮玉低聲道:「就是攤兒後那一家擺攤兒的是他們的人。」
李燕月明白了,當即道:「剩下就是我的事,你回去吧。」
阮玉恭應一聲,悄悄退出了胡同。
李燕月從眼影處走出,直往那賣小吃的小攤兒行了過去。
走近三丈內,看清楚了,那賣小吃的是個中年壯漢,一臉的絡腮鬍,頗為威猛。
任何一個賣東西的,見有人走近,總會哈腰陪笑,這個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個。
他不打招呼不要緊,李燕月走近招呼他:「辛苦!」
那威猛漢子還不抬眼:「好說!」
李燕月沒說話,走過去就要敲門。
那威猛漢子這回不但抬了眼,而且動作還挺快,伸手就攔住了李燕月,:「找誰?」
李燕月道:「找朋友!」
「這兒有你的朋友?」
「不錯。」
「我在這兒多年,怎麼從沒見過你?」
「我是頭一回拜訪!」
「是麼?」
隨著這聲問話,威猛漢子胳臂一翻,手掌揚起,劈胸就抓。
李燕月微一笑:「這是幹什麼?」
抬掌一封,順勢搭上了威猛漢子的腕脈,五指一緊,威猛漢子在悶哼聲中,半截鐵塔的身軀矮了下去。
李燕月手一鬆,道:「代我叩門,往裡通報,後生晚輩李燕月,拜見馬大爺。」
威猛漢子沒敢再動,聞言卻一變:「你找錯了人家,這兒沒什麼馬大爺。」
李燕月含笑道:「何必呢?朋友,我要是沒摸清楚,也就不會 上這兒來了,恐怕你還不知道。我來京之前,經過張家口,曾經拜訪過馬大爺,我叫他一聲馬叔。」
威猛壯漢微一怔,上下打量了李燕月兩眼,沒再說話,舉手叩了門環。
門環一陣響,夜靜時分能傳出老遠。
只聽門裡有人沉聲問道:「誰?」
威猛壯漢應道:「擺攤兒的。」
門裡響動,兩扇大門開了,只開了一半門裡一前二後站著三個人,藉著攤兒的燈光月以看得很清楚。
三個人,前頭一個,是個豹頭環眼的絡腮鬍壯漢長相比擺攤兒的還威猛,後頭兩個,左邊是個英武小鬍子右邊則是個瘦高如竹,一張臉白得泛青的漢子。
這三個,李燕月認得,經過張家口的時候朝過面,是索超、崔玉衡跟馬天風。
三個人見李燕月一怔,索超濃眉一掀,兩道如炬目光直逼擺攤兒的威猛壯漢。
威猛壯漢一驚忙道:「他說跟大爺是故舊。」
索超怒聲道:「他說你就信?」
李燕月淡然笑道:「這位不認識我還有可說三位不該也不認識我?
三個人再看李燕月,都一怔,崔玉衡脫口道:「是你?」
李燕月道:「還好,終於有人認出我來了。」
索超沉聲道:「這個門裡的,沒人認識你。」
隨話就要關上兩扇大門。
李燕月一怔,抬手抵住大門,別看索超個頭兒大,壯得什麼似的,可是這時候他就是難把兩扇門關動分毫。
李燕月道:「這是什麼意思?」
索起臉上變了色,道:「沒什麼意思,沒人認識你,就是沒人認識你。」
崔玉衡上前一步邁:「再不收手,咱們可要動手。」
李燕月一聽不對,還待再說。
只聽一個冷冷話聲傳了過來:「 什麼事,是誰在那兒嚷嚷,也不怕吵了左鄰右舍。」
李燕月一聽就聽出來是誰來了,索超還沒來得及答話,他就開了口:「祁老,李燕月拜望馬大爺.」
話聲方落,人影疾閃,索超身邊多了個人,一個手持旱煙袋的鄉巴瘦老頭兒,不是祁奇是誰?
索超等忙躬身:「總管。」
李燕月道:「祁老,是我。」
祁老臉上閃過一陣激動,剎那間恢復平靜,近乎冷漠的平靜:「後站。」
恭應聲中,索超、崔玉衡、馬天風一躬身,退後站立!
祁奇也側身退了一步讓出了進門路:「請。」
李燕月更覺出不對來了,想說什麼,但轉念一想,待會兒有的是說話的機會,當即邁步行了過去 。
祁奇道:「關上門。」
轉身往裡行去,沒再招呼李燕月。
李燕月沒在意,隨即跟了進去。
相當大的一座老院房,轉過了影壁場,兩邊的廂後有燈,廊簷下排滿了,冷肅地站著十幾廿個人。
堂屋遙遙在望,堂後門口,背著燈光,一前二後地站著三個人,後頭兩個是精壯中年漢子,前邊一個老者隱透攝人威嚴,正是「洪門大地會」的雙龍頭馬鴻元馬大爺.
只見馬大爺抬手一擺,兩邊廂房廊簷下的,立即退入了廂房。
李燕月則跟著祁奇直到堂屋之前。
祁奇站在一旁沒說話。
李燕月躬了身:「馬叔!」
馬鴻元沒答話人冷地看了李燕月一眼,也沒說話,轉身進了堂屋。
李燕月邁步跟了進去。
祁奇站在院子裡沒動。
李燕月跟進堂屋,大爺馬鴻元背著手,背著身站和兩個精壯漢子,看著李燕月,充滿了敵意。
李燕月雙眉激揚:「馬叔,麗珠的事 我比您還心疼,還難過!」
馬鴻元冷冷道:「沒人比得了我,她是我的獨生女。」
李燕月還待再說。
馬鴻元話鋒忽轉,問道:「我行動夠機密,沒想到還是讓人知道了,是窮家幫的人告訴你的吧!」
李燕月道:「是的。」
「我跟他們一向井河不犯--」
「馬叔,不能怪他們,是我的交代。」
「你料準了我會上京裡來?」
「不只對您。我交代他們監視任何一個組合。」
「哦」
「馬敘,麗珠的事--」
馬鴻元用始轉身過來,剛才背著燈,看不真切,現在看清楚了,馬大爺憔悴了,兩眼裡也有了血絲。
李燕月為之一陣難受。
只聽馬大爺冰冷道:「不要再提麗珠的事!』
李燕月道:「您來的就是為她的事,怎麼能不提?」
「我來京裡是為她的事,你來見我又為什麼?」
「馬叔--」
「我並沒有怪你,你來見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馬叔主要是沒有怪我,上下不會以這種態度對我。」
馬大爺沒說話,臉色冰冷蒼白。
李燕月道:「現在談怪誰,那是多餘,也是令人痛心的事,但是我實在想不出您有任何怪我的理由。」
馬大爺臉上閃回抽搐,神情一黯,道:「我不怪你,不但任何人,但要說起來,怪我,怪我自己出了眼,惜用姓郎的,還打算把麗珠許給他--」
「馬叔,事用已經過去了,我剛說過,這時候再談怪誰,那太多餘--」
馬鴻元雙眉忽掀,眉宇間殺機洋溢,道:「不管怎麼說.麗珠是死在滿虜手裡,這仇我不能不報,因為你殺了姓郎的,代我懲治了洪門不肖,還派人回來通知我,我很感激,基於這一點,你今天自己到我面前來,我也不動你,可是從此你我扯平,再見面便是仇敵,你走吧!」
李燕月呆了一呆道:「馬叔,您既不怪我,怎麼--」
「你總已是滿虜的人了,而且位居查緝營的總班領,不是麼?」
原來是為這!
李燕月吁了一口氣,道:「我明白了.只是,馬叔.小月是老人家的傳人,您也等於看著我長大,您以為小月是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的人麼?」
「難道你不是?」
「 如果小月真是,別說是您,就是老人家也燒不了我,是不是?如果小月真是,窮家幫素稱忠義,又怎麼前聽小月的了」
「可是你位居--」
「馬叔,難道您還不明白--」
馬鴻元目光一換:「真的?」
李燕月道:「老人家能容我至今,就沖這一點難道還不夠?」
馬鴻元老臉上再門抽搐,微徽抬起了手:「小月你坐。」
不用多說什麼,就這一句,應該已是說明一切。
「謝謝您。」
馬大爺、李燕月雙雙落座,李燕月要說話。
馬大爺一抬手:「不談過去,談眼前,談未來,你明知道我怪不著你,那麼你來見我,就絕不是來跟我解釋的。」
「我是來請馬叔回張家口去。」
「誰讓我回去是你還是--」
「是我,別人還不知道。」
「為什麼要我回張家口去?」
「您的來意是什麼?」
「我剛才已經告訴你了。」
「您打算怎麼做?」
馬大爺道:「血債血還,以滿虜的鮮血,為我女兒報仇雪恨。」
李燕月道:「郎玉奇已經死了他的頂頭上司也已經下了獄,下場比死還慘。」
「滿虜還有別的人。」
「馬叔,冤有頭,債有主。」
「對,我沒有能手刃冤頭債主,若加上國仇家恨,他們每一個都該死,我殺他們並沒有錯。」
「馬叔,您不可能殺盡他們。」
「我知道,可是殺一個是一個。」
「馬叔,您的心情我能體會,可是我不能讓您這麼做。」
「你不能讓我這麼做!為什麼?」
「馬叔可知道我現在是什麼身份?」
馬大爺緩緩道:「我聽說了,你現在是九門提督轄下,查緝營的總班領。」
「您也一定知道,查緝營的職責是什麼。」
馬大爺目光一凝道:「小月,你不會當真--」
「當然不是當真,我剛才就已經告訴您了。」
「但是--」
李燕月正色道:「馬叔只因為我有我的計劃如果此時此地有任何一個組合鬧事,會影響我整個計劃。」
馬大爺微一搖頭:「你做你的,我干我的,我想不出會影響你什麼計劃。」
「馬叔只談一樣,您既然知道查緝營的職責,我又是查緝營的總班領,洪門天地會一旦在京團鬧出事來,我是身不由已,不能不管,您想,那是不是親痛仇快的事。」
「你會真管?」
「我是身不由己,不能不管,否則我一旦有虧職守,被撤了職,或者是吃了罪,我的計劃就全完了。」
馬大爺道:「你是什麼計劃,說給我聽聽。」
李燕月道:「馬叔,我的計劃是幫愛新覺羅皇家,逐一消除那四大輔政。」
馬大爺臉色一變:「小月,你怎麼說?」
「馬叔,出虎口而入狼吻,對咱們漢族世胃,先朝遺民,那更是不幸,是不是?」
「那你為什麼不乘他們之間的爭奪--。」
「不可能,馬叔,不管他們之間怎麼爭,怎麼鬥,他們總是滿人,一日咱們乘亂而起,不但對匡復毫無助益,反而會促使他們化敵為友,攜手並肩,馬叔,他們絕不會讓這大好江山落人外人之手的。」
馮大爺軒眉道:「這大好河山本是屬於我漢族世胃,先朝遺民。」
「話是不錯,但是他們人關不易,方事人主華夏的豐碩成果,怎麼甘心咱們再從他們手中奪回去。」瀟湘書院,,,,瀟湘書院
「照你這麼說,他們分,咱們不能動,他們合,咱們更不能動。」
「事實如此,要動,則須等四大輔政消除之後。」
馬大爺微一笑,笑得有點冷:「你可曾想到,到那時候,他們的根基又深植了多少?」
「我想到了,但是,馬叔,情勢如此,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馬大爺微一抬頭道:「那是你的想法。」
他沒多說,但也就是說他不敢苟同。
李燕月道:「馬叔,不只是我一個人的想法。」
「還有誰也這麼想?」
「窮家幫、大刀會--」
馬大爺不等說下去就截了口:「人各有志,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李燕月目光一凝道:「那麼馬叔的意思--」
「一句話,我既然從張家口率眾來此,兵不刃血,絕不回頭,否則對洪門的弟兄,我都無法交代。」
李燕月道:「馬叔,您可知道,您這麼做是讓親者痛仇者快。」
「我剛說過,我不這麼想。」
「馬叔--」
馬大爺一擺手道:「小月,你我說的都夠多,夠明白了。」
「馬叔--」
馬大爺猛然站了起來:「小月,時候不早了,我不留你了。」
顯然。他下了逐客令。
李燕月站了起來吁一口氣道:「馬叔就沒有一點回心轉意的餘地?」
馬大爺一瞼冷肅之色:「別人或許不知道,你該知道我這說一不二的脾氣。」
「馬叔--
「小月, 除非日出西山。」
「馬叔--」
馬大爺沉聲道:「管家,送客。」
祁奇跨步而人,鍋凝重,一臉肅穆神色,道:「大爺,我能不能說句話?」
馬大爺眉鋒一皺。
祁奇道:「恕我斗膽,李少爺說得對--」
馬大爺兩眼一睜光芒外的人聲道:「任何自己人,再提這件事逐出洪門。」
祁奇臉色一變,轉向李燕月,黯然道:「李少爺,您請吧。」
李燕月道:「祁老,我馬上就走--」
轉向馬大爺,道:「馬叔,您原諒我的不得已,我要動用『日月令』--」
馬大爺勃然色變,仰天大笑,笑聲洪烈,震得屋頂籟籟作響。
祁奇驚聲道:「大爺--」
馬大爺笑聲忽落,臉色冰冷,兩眼寒芒暴射:「小月,枉你還算知我,馬鴻元不惜一切,祁總管,送客。」
他居然連號令大下,權威無上的「日月令」也不遵了。
李燕月心神震動,道:「馬叔--」
「祁奇,送客!」
「李少爺--」
「馬叔,既是這樣,有句話我不能不說,倘若洪門在京團有任何風吹草動,您千萬原諒,我要傾查緝營之力對付洪門!」
馬大爺身軀暴額,鬢髮皆動,一點頭道:「好,小月,隨你,現在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李燕月心中絞痛,沒再說話抱拳躬身一禮,轉身行出堂屋。
祁奇忙跟了出去。
李燕月走得很快轉眼間已轉過影壁牆,祁奇快一步趕了上來,啞著聲音說道:「李少爺--」
李燕月停了步。
祁老臉上抽搐,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李燕月道:「祁老,我不得已,也心痛。」
祁奇低下頭又抬起了頭:「我知道,我會再勸大爺--」
李燕月道:「馬叔的脾氣您知道,最好不要再勸--」
「剛才大爺是在下頭上--」
「但願過一會兒他老人家能消氣。」
「您不知道,姑娘的死,給大爺的打擊太大--」
「我知道,我怎麼不知道,連我都疼,何況大爺,總是父女親骨肉。」
祁奇遲疑了一下,道:「李少爺,要是萬---還是請您手下留情!」
李燕目心痛如割,沉默了一下道:「但願馬叔給我留些餘地。」
祁奇低下了頭。
李燕月伸手握了握祁奇的手,他清晰地感覺出,祁奇顫抖得很厲害,他心裡又一陣痛,轉身行去。
祁奇沒跟過來。
李燕月自己開了門,行了出去。
擺小攤兒的還在,忙沖李燕月躬了躬身。
李燕月勉強點頭打了個招呼,頭也沒回的走了。
祁奇出現在大門口,望著李燕月遠去臉上沒一點表情--
口 口 日
剛轉過胡同一條人影從胡同口閃出。
李燕月應變何等快速,抬手就抓。
只聽那黑影低聲道:「少令主是我。」
李燕月馬上聽出是誰來了,一震收手,黑影在眼前的是一臉的驚慌色是趙風。
李燕月剛還在想怎麼沒瞧見他呢,忙叫道:「兄弟--」
伸手拉住了趙風的手。
趙風笑得好勉強:「您見過大爺?」
「是的。」
「大爺怎麼說?」
李燕月心裡一陣痛,把見馬大爺的經過說了一遍。
還聲方落趙風立即驚聲道:「怎麼說,少令主,大爺他--」
李燕月向後瞪著眼,站在身旁的趙風點了點頭,並且伸手拍了拍趙風的肩頭,以表安慰。
突然,趙風的身軀起了顫抖,兩眼之中湧現了淚光,他眼瞪的很大,可是就沒讓淚水奪眶而出。
李燕月知道他心裡難受,那種難受恐怕更勝於自己 當即又道:『兄弟--』
兩字『兄弟』剛出口,只聽趙氏啞著嗓子顫聲說道:「少令主,請您手下留情,我給您磕頭。」
話落,矮身就拜。
李燕月應變不能算不夠快,可是他伸手去攔,仍然沒來得,眼看著趙風在地上雞鳴地磕了兩個響頭,正打算伸手扶起他來。
趙風跪勢不變,竟斜裡一竄,低著頭,帶著一聲哭聲往胡同裡跑去。
李燕月沒叫沒追,難過著暗暗歎了口氣,轉身走了。
他以為,趙風年輕,血氣方剛,發洩一下就好了。
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
趙風一口氣奔到了那座宅子前,擺攤兒的大漢一句:「這麼晚了,你上哪兒去了?」
他理也沒理砰然一盧撞開了兩扇大門,往裡就跑。
在裡頭當值的馬天風三個發現趙風不對,要攔。
趙風卻已從他們身邊跑過直奔堂屋。
索超一聲沉喝:「趙風,站住!」
這一聲驚動了正在堂屋的劉奇,抬眼一看,趙鳳已到堂屋門口,祁奇何等經驗歷練,還能看不出趙風神色不對?閃身跨出堂口,正好攔住趙風:「你幹什麼?」
趙風自知或許過不了祁奇這一關,退到了石階下,瞪著眼,白著臉.兩眼已佈滿了血絲:「我要見大爺。」
祁奇道:「你有什麼事要見大爺?」
趙風臉上閃過抽搐,沒答祁奇,突然扯喉嚨大叫:「大爺,您不能讓親痛仇快,姑娘泉下有知,也會攔您!」
「大膽,住口!」
堂屋裡傳出了大爺馬鴻元的厲喝。
趙風話未完,抽出一把刀子,高高揚起,向著自己胸脯要害猛然紮下。
兩邊廂房裡聞聲剛跨出人來,望見立時怔住。
祁奇大驚,手裡旱煙袋起了地:「趙風。」
搶步下階,矮身扶住趙風。
趙風嘴唇動了兩下:「總管千萬勸阻大爺。」
一口鮮血湧出,身子一挺不動了。
「趙風!」
祁奇一聲顫呼,現趙風在懷,身軀暴顫。
堂屋裡猛然跨出了大爺馬鴻元,兩眼暴射威稜,冷肅逼人:「趙風抗命不遵,本應逐出本門的,念他年輕一一一厚葬」
立時有人過來抬走了趙風。
祁奇猛然站起:「大爺--」
馬大爺冰冷道:「令諭不變。誰要離去,我也絕不阻攔。」
祁奇臉色大變,兩眼暴睜。
馬大爺的日中威稜直逼祁奇。
祁奇威態漸斂,終於低下了頭。
馬大爺抬眼,兩道威稜再掃規院中。
兩次廂房前的,散立在院子中間的,盡皆低頭。
馬大爺沒再說話,轉身又進了堂屋。
院裡好靜。
掉根針都聽得見。
堂屋門口石階下,有一攤血跡--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52:22
口 口 口
李燕月懷著一顆沉重的心情,回到了查緝營。
就因心情沉重,他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說,就回到了自己那個小院子裡。
他知道馬大爺的脾氣,說一不二絕無更改。
但是他也暗暗安慰自已,或許,馬大爺只是一時固執,自己全過這一趟。或許是會改變馬大爺的心意。
不管怎麼想,這一夜他沒睡好。
口 口 口
又是一天。
夜色降臨。
「北京城』萬家燈火。
「順來接』--外圍,戒備森嚴,幾條街都布了崗,大街上小胡同裡,佈滿了查緝營的好手。
而「順來樓』前,則是車水馬龍。
車,甲套,雙轡的豪華、考究馬車。
馬,鞍配鮮明的蒙古種位騎。
冠冕雲集,鬢影欽光。
王公大臣,福晉貴婦,貝勒、貝子、嬌格格,各大府邸的該來的全來了。
瑞成經過特意挑選,帶著幾個幹練人手,在樓前迎賓。
頭一個見各位貴客就是他。
可是這個差事井不好幹,任何一個來頭都大,見一個得打干,見一個得請安,半個時辰下來腰也酸了,背也疼了。
「順來樓」下,實開十幾桌,全供跟隨貴賓來的侍衛、聽隨吃喝。
樓上,更是富麗堂皇,美輪美克,珍貴的,值錢的,輕易不露的,全出了籠。
大紅織錦般的桌面,配上發亮的銀器,再經滿樓燈光一照就是不同。
順來樓,打有這座樓以來,這麼大的排場,這種樣的賓客,這是頭一遭兒。
不管賺不賺錢,都是極力巴結。
順來樓的東家,今兒晚上親自監廚,南北的名菜,東西的奇珍,並不是絕無僅有,可也差不多了。
據說,順來樓的掌勺大師父,早年還進宮當過皇差呢。
早年究竟是什麼時候,是本朝,還是前朝,那就不得而知。
做主人的,查緝營的總班領李燕月, 帶兩個臨時隨從,樓頭迎賓。
人家李總班領沒怎麼考究,可是不管什麼衣服,穿在人家身上都好看,都俊逸挺拔,還用刻意的排揚麼?要是刻意的排場了,那還的了?
鐵王半個主人身份,陪李燕月迎賓,也帶李燕月介紹各賓客。
玉倫也來湊熱鬧,春風滿面,喜上眉梢,生似,李燕月已經是她的了,瞧那得意的模樣兒。
也別說,兩個人站在一塊兒,可不是天造一雙,地設的一對壁人?
再看魁偉威猛的鐵王,則又讓人覺得,天下英雄唯此二位了。
客人中,沒有一個特別的。
因為站在一旁的鐵王,沒加提醒。
也就是說,沒有一個是鰲拜那方面的人。
是真沒有,還是鐵王也不知道那就不得而知。
賓客到齊了,剛到齊,瑞成匆匆上了樓,在李燕月耳邊說了兩句話。
李燕月一擺手:「告訴他們,應付不了再來找我。」
「是。」
瑞成下樓去了。
鐵王、玉倫雙雙投過探詢一瞥。
李燕月一個哈哈打了過去:「該開席了,走。」
傳令開席,酒菜如流水。
做主人的李燕月幾句話贏得滿樓掌聲,沒拍手的無不暗暗點頭。
就憑這個人,這幾句話,就把朋友全拉過來了,從今後,不管官客、堂客,恐怕是無不爭著結交這位李總班領。
話後舉杯,做主人的敬了大夥兒頭一杯。
兩個臨時隨從來的一個,過來附耳。
李燕月雙眉微動點了頭:「好,繼續盯著點兒。」
臨時隨從恭應一聲走了。
鐵王、玉倫又沒過探詢目光。
李燕月裝沒看見,又舉了杯。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客人們有人要來敬酒,恰好這時瑞成焦急地上樓了。
瑞成還沒敢過來,站在樓梯口直往這邊望。
李燕月看了看,眉梢兒揚了揚,低聲對鐵王道:「王爺我出去看看,敬酒的來了,您幫我擋著點兒。」
鐵王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也低聲道:「我想去幫你個忙。」
李燕月笑笑道:「不方便的,您還是留在這兒吧,敬酒的事我應付不了,這種事我應付得了。」
沒再跟別人打招呼,起身往外行去。
玉倫正跟別人說話,沒留意剛才李燕月跟鐵王說話,此刻一見李燕日往外走,扭頭過來就低聲問鐵王。
鐵主附耳低語,似乎告訴了她實情。
玉倫臉色一變,就要往起站。
鐵王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她,低聲又說了幾句,玉倫這才不動了。
李燕月到樓梯口瑞成附耳低語,李燕月一句話沒說,帶著瑞成就下了樓
敬酒的過來了,找不著李燕月,直嚷嚷,鐵王舉杯知起一拍胸膛全接下了,一笑一鬧也就岔了過去。
這時候,李燕月已到了門口,順來樓門口停滿了車馬,四下裡散立著幾個查緝營的弟兄。
班領秦大運就站在門口,一見李燕月帶著營管事瑞成出來忙迎過來射了身:「總座。」
李燕月道:「哪一路的?」
「不知道,對方不肯答話。」
「多少?」
「現身的有七八個,恐怕還不只這個數。」
「弟兄們擋不住?」
秦大運既羞愧又惶恐:「來的都是好手。」
李燕月沒說什麼,又問:「在哪兒?」
「四面八方都有,主力似乎在正南。」
『帶我去看著,走。』
「是。」
秦大運一躬身,轉身疾行。
李燕月跟了去。
瑞成留在順來樓門口,他跟去也派不了用場,再說順來樓這也需要他照顧。
當了多少年的營管事瑞成當差辦事是好手,唯獨這拿刀動劍,他是一點用也沒有。
秦大運帶著李燕月一陣疾行,轉眼工大,到廠一處街口,這條街在淨街範圍內,空蕩蕩的,除了查緝營的弟兄,不見一個行人,可是穿過胡同,前面那條街,則是華燈繁盛,行人熙攘。
也就是說,淨街的範圍,是以兩條街之間為界。
但是兩條街之間有不少條橫豎的胡同,裡頭亮少用暗多,誰也不知道那裡頭有沒有人。
李燕月剛往街口一站,龔天松就過來一躬身道:「總座卑職等無能。」
李燕月像沒聽見,道:「人呢?」
秦天松往對街那些黑胡同口一指:「都在那邊胡同裡頭。」
「現身的是七八個?」
「是的。」
「見過面動過手了嗎?」
「如今他們又退進去了,剛剛兩次朝面動手,傷了幾個兄弟職怕他們是調虎離山計,所以沒敢帶人過去。」
「問不出他們的路數?」
「他們不肯說。」
「怎麼知道他們是主力?」
「各方面都有動靜,惟獨這方面露了面。」
「又怎麼知道他們還沒退?」
龔天松呆了一呆,道:「這就不知道了。」
李燕月想了一下,道:「你們留在這幾,嚴守各處,找一個人去看看。」
在龔天松、奉大運恭應聲中,李燕月邁步走向對街,也剛到街中,驀地--
「打!」
一枚暗器映燈生光,從黑胡同裡飛出,閃電似的直奔李燕月打到。
李燕月抬手抄住,原來是一隻飛鏢。
飛鏢是飛鏢,可比一般常見的飛鏢長了幾寸,也重得多,顯見用鏢的人腕力相當不錯。
隨聽一聲沉喝傳了過來:「鷹爪孫,站住,再過來手底下就不客氣了。」
李燕月道:「要我不過去也可以 找你們一個能說話的站出來答話。」
「找一個能說話的出去答話,憑你也配。」
李燕月沒再說話,握著那只鏢邁步又行過去。
只聽沉喝又起:「好鷹爪孫,要你的命。」
話落,還沒見暗器打出來。
李燕月就趁這一剎那間,抖手把剛接的那只鏢打了出去,去勢更疾,光亮一間就進人了黑胡同。
一聲悶喝,隨即寂然。
鏢是傷著人了,傷著哪兒了連李燕月也不知道,不過,他聽聲辨明,打得是那人的右膀,以他的聽覺,心眼手法,應該是不會錯。
李燕月沒停地往前走幾步就進了用胡同。
黑胡同裡並不是真黑得伸手難見五指,而是跟外頭比起來黑,而且乍進胡同也確實有一瞬間的伸手難見五指。
對方既是好手,就應該是老江湖。
任何一個老江湖不會放過這暴起發難,下手襲擊的一個好機會,除非,那老江湖自矜身份的。
但是,對方就放棄了這個稍縱即逝的不再機會。
是怕有損身份,還是有別的原因?
不知道。
只是知道,等李燕月可以依稀的看出胡同用事物時,他只看見一條空蕩寂靜的胡同,沒看見人。
李燕月不相信胡同裡沒人,因為他不相信對方七八個看似主力的好手,會因為他一像傷了人而全部退走。
如果這麼輕易就退走了,他們也就不會來更不會兩次跟弟兄們朝面動手,雖遇進胡同卻仍逗留不去了。
是放,李燕月邁步直往前行去。
他兩手空空沒帶寸鐵,慣用的一把劍留在營裡,輕易不用,今晚做東請客,身為主人,也沒帶劍的道理,儘管僅防有變,還有部署了那麼多的弟兄
就算有弟兄們應付不了的情況,他不相信京畿裡,九城之中,除了神力鐵鷹王,還有他必須用劍的對手。
他緩步往前走泰然而從容。
但是,任何人都應該知道這位李總班領一定是功凝週身,力貫雙臂,觀四路而聽八方。
事實上是如此。
就在他剛近一條橫著的小胡同時,他已經覺察,小胡同兩邊躲的都有人。而且是一邊一個的。
他仍往前走,腳下連頓都沒頓一下。
剛過那條小胡同,沉喝暴起:「鷹爪孫,納命。」
兩條黑影,一左一右,疾撲而出,矯捷異常取的是身後重穴。
李燕月一笑道:「你們還知道出聲招呼。」
霍然提身,左掌一揮,原在右邊那黑影悶哼聲中摔了出去,赫然一聲一屁股坐在溝上,許是頭撞了牆,往下一倒不動了。
同時,右手一圈,「哎喲』一聲,原在左邊那黑影已半跪在眼前。
李燕月一隻右掌,已把他的左胳臂扭到了背後。
依稀可看見他的瞼,赫然是在馬大爺住宅子門前,那個擺小攤兒的絡腮鬍壯漢。
李燕月一怔,幾乎要鬆了手:「是你們?」
「不錯。」
絡腮鬍壯漢咬著牙道:「要殺要剮任你了。」
馬大爺畢竟還是動了;
顯然他是執意非讓親痛仇快不可。
李燕月心裡一軟痛,道:「誰帶領,誰在這兒?」
絡腮鬍壯漢沒說話。
李燕月因病而氣,手上一用力,喝道:「說。」
非等這一下不可。
絡腮鬍壯漢道:「祁老。」
李燕月心頭一震:「郊老在這兒?」
「祁老不在這兒。」
李燕月心裡為之一鬆,只因為,對祁奇,他還保留著兒時一份濃厚的情感,道:「那麼誰在這兒?」
「 我」
一個話聲從前面傳了過來。
抬眼一看,只見前面二前四後行來五條人影,後頭四個裡有一個吊著右胳臂。
李燕月手上微鬆,那五條人影轉眼來近,李燕月卻都沒見過.不認識。
幾人近兩丈,一起停住,五對眼睛發著光。十道目光直逼李燕月,目光之中,充餓了仇恨,充滿了敵意。
李燕月道:「你們是--」
為首那人冰冷道:「你不配問。」
仔細看那為首人那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但壯,混身上下透著勁道,而且透著一股逼人的剽悍。
李燕月道:「你們可知道我是誰?」
那人逍:「鷹爪孫。」
似乎,他們不知道。
應該是,李燕月沒見過他們,也不認識他們。
需知此時此地,李燕月必須讓他們知道,進又道:「你們沒聽說過李燕月--」
那人截口道:「聽說過怎麼樣,沒聽說過又怎麼樣?」
回答得還不夠明顯。
李燕月道:「恐怕你們不知道,我跟馬大爺--」
那人又冰冷截口:「我們沒有必要知道那麼多。」
顯然,他們知道。
這也證明,馬大爺是的確不顧一切了。
李燕月心頭一震道:「這兒是你領頭?」
「不錯。」
「撤回去,聽我的。」
「聽你的?」
為首那人大笑:「聽你一個鷹爪孫的,憑什麼?」
他們明知道,還故意這麼叫,甚至裝糊塗。
李燕月聽了,也忍了,道:「撤回去,要不然就找祁老來。」
他不得不找祁老。
「你想見祁老?憑你也配?」
李燕月還待再說,為首那人冰冷又道:「要我們撤只有一個辦法,什麼辦法你自己該明白的,不過單憑唇舌,絕對辦不到。」
那個頭兒高一點,吊著右胳臂那人突然道:「把你手上的人放了。」
李燕月一點頭道:「可以,不過--」
為首那人道:「沒什麼不過,別以為我們在乎,放不放在你。」
他抬手微一擺,緊隨身後那兩個,閃身踏步而前,右手各按腰間。
也不知道是明知道李燕月不會傷那擺攤兒的絡腮鬍壯漢,還是根本不在乎絡腮鬍壯漢的生死了。
李燕月畢竟不忍,忙道:「慢著。」
五指微鬆,往前一推。
絡腮鬍壯漢一個踉蹌,然後就地一滾,翻身躍起,竄出去近兩丈,到了那五個人身邊。
李燕月道:「我已經把人放了--」
為自那人道:」我們看見了,你沒聽見麼,放不放在你,現在,返回去,別管這檔子事,這檔子事你管不了。」
李燕月道:「我知道,你們奉有令諭身不由己,我剛說過,讓我見祁老。」
「 我也剛說過,祁老不會見你,你不配。」
「我一定要見祁老。」
為首那人冷哼一聲,越前那兩個人按在腰間的右手一抖,一個扯出一根鏈子槍一個扯出一根鋼絲軟鞭。
李燕月忙道:「你們--」
為首那人道:「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想見祁老不可能,要我們撒手撤回去,也不可能要不你退回去,不要管這檔子事,要不你就把我們幾個全撂倒在這兒。」
他話聲方落,那兩個邁了步,直逼李燕月。
看來大爺馬鴻元是鐵了心了,這件事真不是他李燕月單憑唇舌能夠解決的了。
李燕月心中一陣痛,痛歸痛,但是,他能退回去麼?也不能他要是退了回去,今夜這件事的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就在他心裡刺痛,意念轉動的當兒,那兩個匕逼到近前,近大處一起停住。
只聽為首那人道:「現在退出去,還來得及--」
李燕月吸一口氣,忍了忍道:「你們應該都是明理的人,不要壞了大事,不要便親痛機快讓我見祁老--」
為首那人大笑:「姓李的,我們一再容你,是衝著你跟大爺往日一點淵源,你已經棄宗忘祖賣身投靠,說什麼壞大事,說什麼親痛仇快,既然這樣,好吧!」
他那裡「吧』聲方落,這裡那兩個疾快地動了手,一抖鏈子倉,一抖鋼絲軟鞭,分左右招呼李燕月。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這兩個手裡傢伙科得筆直,出手神速,深得快,狠、準三昧,算得上是兩個好手,難怪查緝營的弟己,有幾個傷在了他們手裡。」
無如,他們碰上的,是李燕月,查緝營的總班領。
眼看槍尖、鞭梢兒就要沾衣。
李燕月突然一吸氣退後半步,鏈子槍、鋼絲軟鞭同時落空。
兩個人招式用老,剎那間變用來不及。
李燕月本可以伸手抓住兩件兵器,但是李燕月沒有,雙手連動都沒動,道:「諸位要三思而行。」
他算是一忍再忍了。
但是,那兩個像是沒聽見欺上半步,沉腕一抖,鏈子槍、鋼當軟鞭靈蛇似的揚起、疾吐,分襲李燕月兩肋要害。
李燕月忍不可忍,要忍的只是忍痛,雙眉揚處不退反進身叵閃處,比電還快同時兩手疾探微現。
就這麼一下,兩聲悶哼,那兩個抱腕暴退,鏈子槍、鋼絲軟鞭向兩邊飛出,撞在兩邊牆上,進起一陣火星,掉了在地下。
儘管胡同裡暗,看不見臉上的人情,那六個臉色一定全變了。
為首那人兩眼厲芒暴射,大喝道:「姓李的,你果然是好身手,難怪你能當上查緝營的總班領-一」
他話還沒說完,怒喝聲中,那兩個猛撲又進,各人手裡多了柄明亮的刀子,瘋狂似的揮舞亂扎。
這完全是拚命的打法。
李燕月為之心痛,也為之心驚,躲了兩躲,二度出手,這回,那兩個手裡的傢伙沒掉但是各用左手捂著肚子,再也站不直身。
他道:「諸位,現在撤離,或者現在讓我見祁老,都還來得及。」
為首那人厲喝道:「跟鷹爪孫拼了!」
四個人,連吊著右胳臂的,以及那絡腮鬍壯漢在內,各亮兵刃,猛撲李燕月。
李燕月心神猛顫,就在他心神猛顫的當兒,突然一陣金刃破風之聲由身後襲到。
這是誰,難道洪門天地會來了援手。
心中念轉,吸氣騰身,下頭揚起一聲慘叫,李燕月橫掠落地,他怔住了,那六個也全都怔住了。
地上躺著一個,身上幾處傷痕,處處足以致命,身子抖動了兩下就不動了,赫然是撞在牆上昏過去那個。
也就是說,大水沖了龍王廟 自己傷了自己人。
這就是血的開始、血的教訓。
李燕月定了定神,剛要說話,暴喝聲中,那六個,捂著肚子也動了,六個人瘋了也似的轉身撲到。
一雙的掌對六把鋒利長刃,只見李燕月身軀如電,在六個人之中閃了幾閃,六個人躺下了五個,剩下吊著右胳臂的,他站得遠,撲得輕,還能勉強站著,他神色淒厲:「姓李的,幹得好,好。」
李燕月跨步欺到,劈胸揪住了他,沉喝道:「睜大眼給我看清楚,他們的命還都在……」
那漢子怔了一怔,他看清了,另五個只是躺在地上起不來,還都直哼哼,他們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李燕月猛一揪,把他揪了過來:「說,祁老在那兒?」
那漢子停硬:「不知道!」
李燕月左手反手一個嘴巴子抽了過去,同時右手五指猛一緊。
那漢子一聲大叫,兩腳離了地,別看他個子挺大如今一個人已經被提起來了。
只聽為首那人在地上帶哼哼道:「姓李的,別發狠,狠就把我們幾個的命拿去,我們真不知道祁老在哪兒。」
「 據說你們幾個是主力-一」
「我們這幾塊料哪配稱主力,你可懂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這不過是誘敵之計除了我們這幾個,另外的都是主力,恐怕這時候——」
話剛說到這兒,一牌雜亂哈喝,夾帶著女聲尖叫遙遙傳來,傳來的方向,正是順來樓的所在地。
剎時,李燕月明白了,心神狂震,痛急交加,猛一推那漢子,翻身飛掠,直撲胡同外。
剛出胡同,龔天松迎面掠到:「總座,順來樓有變。」
第十九章
李燕月匆忙一句:「知道了,小心此地。」
騰身又起,直撲『順來樓』。
李燕月身法何等快速,全力施為疾苦奔電,不過幾個起落間已抵達『順來樓』諭,只見「順來樓』外,「查緝營』的幾名弟兄正路幾個黑衣人拚鬥,有兩三個已經躺在了地上「順來樓」內人影閃動,叫聲連連,似乎也是拚鬥正烈。
李燕月氣息攻心,舌綻春雷,霹靂大喝:「住手。」
這一聲大喝震大懾人,『順來樓,』外跟『查緝營 弟兄拚鬥的那幾個黑衣人,被震得把式步法為之一頓。
而就在喝聲中就在一頓間,李燕月已如行空天馬,夾千鈞之力撲到,舉手投足間那幾個黑衣人全倒了地,李燕月毫不停留騰身拔起,凌空又撲「順來樓」。
也就在李燕月那一聲震天攝人的喝聲中,『順來樓」中閃動的人影也為之一頓,隨即慘呼外傳,尖叫揚起。
李燕月破窗撲進「順來樓」,只見鐵王威若天神與玉倫郡主還有幾個貝勒、貝子一字排列,擋住近十個黑衣人,那黑衣人中,有老者也有中年人,赴宴的男女賓客則被鐵王等擋在身後。
地上已躺了幾個,一時間看不清是赴宴的賓客還是來襲的黑衣人。
李燕月一聲:「王爺諸位清退後,自有李燕月對付他們。」
話落,側轉身月中威稜直逼過去,但這一看,只看得他心神狂震,險些叫出聲來。
近十個黑衣人,凡有一半他認識,領頭的瘦削老者是祁奇,索超、馬天風、崔玉衡都在裡頭的,只是祁奇等神色冰冷,臉上毫無表情。
李燕月忙一定神揚聲道:「退出『順來樓』去,天大的事,咱們外面解決。」
李燕月面對祁奇,畢竟不忍,他的意思是暗示祁奇等退出去,只要到『順來樓』外,不當著這些皇族親貴、王公大臣的面怎麼都好解決,而且這麼說也不著痕跡。
孰料--
祁奇冰冷道:「既奉令諭,我們只有進,沒有退。」
李燕月縱有不忍之心,有這一句話也全完了。
李燕月忍著,再加暗示:「我不願驚擾所請貸賓,更不願見血濺「順來樓』。」
祁奇還是沒表情,冰冷又道:「那由不了你,也由不了我。」
這句話也未著痕跡,別人不懂,但是李燕月醫,他對馬大爺的一意孤行又多了一千痛心。
吸了一口氣,他道:「這麼說,你們顯不願退出『順來樓」了。」
祁奇道:「除非你們這些人,一個個都躺下。」
忽聽玉倫尖叫:「李燕月,不要再跟這罪該萬死的叛逆囉嗦,『順來樓』上,咱們能動的人不少。」
玉倫話落,鐵王一步跨到,跟李燕月站了個並肩,威態逼人,道:「我幫你伸把手吧!」
李燕月一急要說話。
帶著一陣醉人香風跟凜人殺氣,玉倫也到了另一邊。
李燕月更急,忙道:「王爺、格格,不敢勞動,我一個人應付得了。」
鐵王道:「我知道也不多我這把手。」
忽聽祁奇冰冷道:「上。」
兩名黑衣人揮動手中刀直撲過來。
李燕月暗一咬牙,大喝:「王爺何必掠人之美。」
喝聲中,抓起一張椅子直迎兩把單刀,同時右手暗用力,拆下兩把單刀砍在了椅子上,李燕月右手的椅子腿隨手揮了出去,正打在那兩個使刀漢子的臂上,悶哼聲出,松刀暴退。
李燕月回過椅子,連同兩把單刀扔在一旁,右手還握著那只椅子腿。
於淨利落,一招退敵不知道是誰叫了聲「好』,可是聽得出來,這一聲好」,是男女聲混合著的,男聲不知道是誰,女聲似乎是美郡主玉倫。
隨聽鐵王道:「別讓人說咱們掠他之美,退吧。」
李燕月忙道:「敢煩王爺跟郡主,代我護衛客人。」
鐵王道:「有個差事就行,走吧。」
他一把拉著玉倫,硬把玉倫拉向後去。
其間不過一轉眼間,只聽祁奇二次冷喝:「上。」
又是兩名黑衣人揮刀撲到。
可惜的是,他們跟前兩個一樣,胳膊上在挨一下椅子腿,丟了單刀,抱臂員退。
那條胳閉至少三兩個月不能用,誰都明白,此時此地,這已經是最輕的傷了。
只聽玉倫叫道:「李燕月,你為什麼不用他們的刀?」
的確,眼前扔著四把呢?
玉倫這一聲,帶起了無數喊叫「用刀,用刀。」
都叫著用刀,也都希望李燕月用刀。
一旦李燕月捨椅子腿改用單刀,祁奇帶的這些人受的傷,就絕不能再這麼輕了。
總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用刀背砸人。
李燕月正感為難,只聽祁奇三次沉喝:「都上。」
有這一聲,祁奇自己,連同索超、馬天風、崔玉衡都動了各自揮動兵刃齊撲,祁奇仍是那根旱煙袋。
李燕月心神猛震,再次暗咬鋼牙.揮動手中椅子腿疾迎。
他手下沒留情,這種情形下,不能用情。
在場不乏行家,只一留情,誰都看得出來。
在李燕月一本正經,毫不留任的情形下,平心而論,這些人實在不是對手,除祁奇能全身後退,那是李燕月在不留情的情形下留了情之外,索超等不是受傷就是丟了兵刃,索超挨的最重一椅子腿打在背上,都吐了一口血。
忽聽--
「用刀,用刀殺了他們,一個別留。」
喊叫之聲大作,幾能掀去『順來樓』的屋頂。
的確,要殺這些『來襲叛逆,在仔間人看,現在都是最佳時機,雖然在李燕月並不一定非這時候不可出,並不一定非用刀。
李燕月握著椅子並沒動。
祁奇等冷望著李燕月也沒動。
不管別人叫得震天價響,至少在李燕月跟祁奇等人之間,這一刻是寂靜的,靜得令人窒息。
李燕月正感為難,墓地--
『吱--』一聲尖銳哨聲傳進了「順來樓」。
祁奇神情一鬆,如釋重負,沉呢「走。」
臂傷不是腳傷,不影響走,幾個人轉身騰撲,掠向樓窗。
不知道誰又叫:「別放他們走。」
遲了,祁奇等何等快速,就這一句話工夫,人已穿窗而出。
當然,李燕月不能就此罷休,也不能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叛逆撤走,一聲「請王爺代我照顧客人。」
飛身追了出去。
祁奇等走的是屋頂,沒走地上。
李燕月當然也跟著上了屋。
一掠上「順來樓」的兩宅之隔的屋頂.李燕月心神一震,立時停住。
四下屋頂站滿了人,全是「洪門天地會」好手。
大爺馬鴻元,帶著兩個貼身的中年壯漢,就冰冷的站在對面屋頂上。
再往下看,『查緝營』的弟兄趕到了圍上了,四周黑壓壓的一片。
李燕月忙一定神,喝道:「沒有我的令諭,任何人不許上屋。」
抬眼再看馬大爺,馬大爺眼四下屋頂的「洪門』高手,一個個亟色冰冷肅穆,不言不動,像一尊尊泥塑本雕的人像。
李燕月暗吸一口氣,「馬--」
只聽馬大爺冷冷犯:「不要回頭看,這地方,『順來樓』上看得見。」
李燕月一震住口,他沒有回頭,度量一下方位高低,立時明白馬大爺說的沒有錯,事實上,他是沒看見,「順來樓」上一排窗戶都擠滿了,都正往這邊看著,還不住指點只是離得遠些,聽不清話聲。
馬大爺既然固執己見,一意孤行,為什麼還會做此提醒?
李燕月心中意念剛動,只聽馬大爺又道:「儘管你有你的立場我有我的看法,可是我不是個分不清事情的人--」
原來如此,怪不得祁奇等人始終不提一句涉及他身份的言詞。
李燕月禁不住心裡一陣激動,低低道:「馬敘--」
大爺馬鴻元揚聲道;「李燕月,今天我既然已經來了,便絕不會善罷干休--』
李燕月道:「馬叔--」
馬大爺沉聲道:「往口,我分得清事情是一回事,我的立場又是一回事。你最好不要混為一談。」
李燕月道:「馬叔--」
馬大爺厲聲道:「我叫你住口,我不願再跟你多作廢話,我馬上就要下令全力的進襲順來樓的,你要是想阻攔只有一個辦法殺了我。」
李燕月心神狂震剛要再說。
馬大爺似乎真不願再讓他多作廢成沉喝道:「大家準備。」
李燕月忙大喝道:「慢著!」
馬大爺道:「李燕月,你要是想攔,先跟我做一場拚鬥--」
李燕月叫道:「馬大爺--」
馬大爺道:「你要是能勝過我一招干式,我馬上帶人就走,你要是能殺了我,我手下這些弟兄,也就馬上土崩瓦解,要不然你就給我撒手別管。」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53:05
這--
李燕月聽得心驚膽戰,大感為難,他怎麼能跟馬大爺本人動手?
論私馬大爺是看著他長大的長輩,尤其又有姑娘馬麗珠這層關係在。
論公,馬大爺他是義師中「洪門天地會』的雙龍頭。
李燕月正感為難。
只聽馬大爺叫道:「李燕月,你怎麼說?」
轉眼望祁奇,祁奇站在左邊屋面,臉上一點表情沒有根本無從看出他的感受,和心裡的想法。
就在此時,李燕月忽然心念轉動,心想,馬大爺說只能勝過他一招半式,他馬上帶著人就走的,也就是說並不一定非死不可,自己能勝他一招半式,這場紛爭,這個僵局不也就解決了嗎?瀟湘書院
他本不願跟馬大爺動手,可是情勢逼人,卻由不得他。
有此一念,暗一咬牙,猛然點頭:「好,馬大爺,我就跟你拚鬥一場。」
祁奇臉色一變,兩眼寒芒電閃。
可惜李燕月沒看見。
馬大爺先是一怔,繼而點頭家笑:「好,好,這樣還不失是個英雄好漢,李燕月,你能勝我一招半式,我馬上帶人就走,可是你要是輸了呢?」
李燕月再度咬牙:「我要是敗在馬大爺手裡,我撒手不管就是。」
他可沒想到,甚至沒有去想,馬大爺儘管領袖一方,是『洪門天地會』的雙龍頭,絕不可能是他的對手,為什麼會非逼他動手不可,又為什麼會願意以輸贏勝負來決定去留與管不管。
難道馬大爺是想藉此撤走,以保全顏面?
是這樣麼,這恐怕只有馬大爺自己才明白了。
只聽馬大爺道:「李燕月,這話是你說的。」
「不錯。」
「說話算話?」
「李燕月向來說一句是一句。」
「好,」馬大爺一點頭揮了手:「你們往後退,不管什麼情形,絕不許插手。」
四下屋面的「洪門大地會」好手,立即往後撤退兩步。
實際上,立身屋面已經沒地方退了,再退就要越過屋脊到那一邊的屋面了底下環圍著『查緝營』的好手,只要稍微有點江湖歷練跟經驗的人,都不會那麼做,只因高高的屋脊至少可以擋住一半身軀,不至於把整個身軀暴露在人家手眼之下。
但是仍有祁奇腳下一動沒動,仍站在原處。
話鋒做頓,馬大爺轉望李燕月又道:「李燕月,也交待你的人一聲。」
李燕月當即揚聲道:「沒有我的令諭,任何人不許上屋來插手,否則營規從事。」
沒聽到有人答應,但這已經夠了,只李燕月有了這句話,「查緝營』不論哪一個,絕不敢登卜屋面來。
這裡李燕月交待完畢,那裡馬大爺往後一伸手,身後一名壯漢遞過一把帶路長劍,馬大爺拔出長劍又把劍鞘交往身後。
長劍出鞘,映著近處的燈光,寒芒閃動,森冷鎮人。
只聽馬大爺道;「李燕月,亮你的兵刃。」
李燕月已經是極不願跟馬大爺動手,當然更不願意再跟馬大爺動兵刃,當即道:「我沒有帶兵刃--」
只聽屋下有人叫道:「總座,這兒有劍。』
話聲一落,一柄帶鞘長劍沖天飛起,直向李燕用飛來。
李燕月只好伸手接住。
馬大爺道:「李燕月,你現在有兵刃了!」
李燕月暗一咬牙,鋅然一聲拔出長劍,隨手又把劍鞘扔了下去。
馬大爺舉起了手中長劍:「李燕月,我要出招了!」
忽聽祁奇道:「大爺,屬下敢請代勞。」
馬大爺微一怔,沉喝道:「你難道沒聽見?我不許任何人插手。」
「屬下是代勞,不是插手,而且是先請准大爺。」
「一場拚鬥決勝負,關係重大,你敢代勞?」
「大爺,屬下的一身修為,並不稍遜大爺。」
馬大爺冷笑一聲道:「敢跟我比,這麼說你也是咱們這一夥的當家的了?」
祁奇臉色一變,躬身道:「屬下不敢。」
馬大爺道:「那就給我後站。」
祁奇頭一低,再沒說一句話立即退向後去。
馬大爺再不多說,一聲:「李燕月,接招。」
連聲一落,騰身而起,連人帶劍,一掠數丈,直撲李燕月。
李燕月吸一口氣,也騰身掠起,長劍前指,直迎過去。
半空中相遇,馬大爺一抖掌中長劍,斗大的劍花,飛捲迎面而來的李燕月。
李燕月劍尖疾點斗大劍花,當!」地一聲金鐵交鳴兩個人擦身而過,李燕月落身馬大爺適才站立屋面,馬大爺則落身李燕月適才站立屋面。
緊挨馬大爺站立處那兩名中年壯漢,一見李燕月掠到立即抽身後退,但四道銳利目光,卻是虎視眈眈,緊盯李燕月。
李燕月視若無睹,腳站瓦面,立即轉身。
那邊傳過來馬大爺一聲暴喝:「接招。」
二次騰身,又撲過來。
李燕月也又騰身迎了過去。
如此三度來往,互換三招,只兩柄長劍在空中撞擊,金鐵交會火星迸射,根本沒往身上招呼。
只聽馬大爺道:「李燕月,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出招,我拆招,三度騰掠,未見勝負還能有什麼意思。」
「你為什麼只拆招而不敢還手?」
「行家怎麼說外行話,人在空中,互撲交錯,何等快速,其間也僅能發一招,拆招便無力出招,出招便無法拆招,馬大爺要是自問能發兩招,為什麼不發第二招。」
馬大爺虎目放光,一點頭道:「好,我過去,你不要過來,你我就借立身之屋面,放手一搏吧。」
隨即騰身掠了過來。
李燕月沒再動,若是再掠過去,那躲讓得就大明顯了!
馬大爺帶著一衝勁風掠到 腳沾瓦面,立即轉身面對李燕月。
李燕月低聲道:「馬敘--」
馬大爺喝道:「看劍。」
抖間刺了過來。
他似乎已不願再多說話。
李燕月一震閃身,長劍帶著森寒,擦肩而過他忙又叫道:「馬叔……」
馬大爺聽若無聞,一口氣連環刺出六劍,劍尖直指李燕月全身要害。
李燕月逼得不能不還手了,振腕抖劍,迎過去。
他這裡剛一出招,馬大爺立即叫道:「祁總管!」
祁奇臉色一變,沒動。
馬大爺再揚厲喝:「祁奇你敢不聽?」
祁奇倏地上呼:「大爺原諒!」掉轉煙袋猛砸自己天靈。
李燕月大驚,心念還沒來得及轉一聲呼叫也還沒來得及出口,只聽『埃』地一聲,旱煙袋錦已敲在祁奇的「天靈蓋」。
祁奇顯然在他一條右臂以及旱煙袋上貫注了內家真力。只見他一顆發裡泛白的人頭進裂,腦漿四濺、人往下就倒,順著屋面往下滑去。
四下屋面的人都呆住了,就是離祁奇最近的幾個洪門天地會好手也嚇傻了,沒人去阻攔祁奇的身子下滑。
李燕月心肝欲裂,捨了馬大爺飛身一掠落到這邊屋面,攔住了祁奇的身子,伸手一抄,把祁老扶坐了起來。
但是已經不行了,祁奇頭已經裂開了,紅白之物流得滿臉,垂著,已經氣絕沒救了。
李燕月心如刀割,悲痛莫名,心顫、手顫,低下頭熱淚奪眶而出。
忽聽大爺馬鴻元叫道:「祁奇違抗令諭,死有餘辜,弟兄們跟上來,再有違抗,門規懲治,如同祁奇。」
馬大爺,他是真是鐵了心了。
李燕月猛抬頭,只見馬大爺揮動手中長劍,作勢就要騰身。
而就在這時候四下屋面上的洪門天地會好手突然轉身起躍,紛向各處屋面掠去,竟然走了大半。
李燕月忙揚聲發話,任他們走『查緝營』不許阻攔。
『查緝營』誰敢不聽李燕月的沒人動 ,一任『洪門大地會』的人他去。
顯然祁奇的自絕,祁奇的尸諫已然刺激「洪門天地會」的人,寧違門規,也不願再聽馬大爺的。
馬大爺鬚髮暴張,厲聲叫道:「沒你們我還不報這個仇了?
我自己殺。」
一抖長劍騰身掠起,直撲不遠處燈火輝煌人頭攢動的順來樓。
李燕且把祁奇的屍身並瓦面一放,抖劍騰身半空中硬截馬爺。
現在他攔馬大爺,並不是怕馬大爺傷人,而是怕馬大爺被傷。
姑娘馬麗珠已經等人死在滿虜之手,他絕不能再讓馬大爺隨愛女出塵。
李燕月身法如電,半空中截住了馬大爺,馬大爺揮劍攻他,他也揮劍封架,金鐵交鳴聲中,火星迸射,兩個人同時往下落去,正落在了下面院子裡。
「查緝營」的弟兄只在外頭包圍,這個院子裡並沒有人,也不知是誰家宅院,沒燈也聽不見聲息,生似一座空宅。
殊不知屋裡的人早就嚇壞了,誰還敢點燈,誰還敢出聲?
只聽砰然一聲巨響,似乎是大門被瑞開了,不用問,當然是『查緝營 的弟兄闖進來了。
就在這時候,馬大爺一劍攻了過來。
李燕月出劍封架,同時大喝:「不許進來,外面守著。」
聽見一聲恭應,隨即寂然無聲,想必人已退了回去。
「噹」地一聲,兩劍震開李燕月忙道:「馬叔--」
馬大爺振腕出劍。
李燕月封架躲閃,便道:「馬叔,祁奇已經沒了,您還不醒悟?」
馬敘,您帶來的弟兄們已走大半,難道您真打算一個人拚命?』
他說他的,奈何馬大爺聽若無聞,臉煞白,眼通紅,不住的揮劍進襲,招招都指要害。
顯然,馬大爺自己,也是受祁奇的死刺激得紅了眼。
李燕月忍無可忍,振腕跨光一連凌厲王劍,第三劍「噹!」地一聲,馬大爺的長劍脫手飛去,掉在丈餘外地上,馬大爺整個人似是受了很大的震撼,馬上不動了。
李燕月一收長劍,忍著雄心刺骨的悲痛道:「馬叔原諒,您可以請回了,我擔保您平安的離京。」
馬大爺胸口一脹,「噗!」地噴出一口鮮血。
李燕月一驚:「馬叔--」
他就要往前去。
馬大爺一點頭,顫聲道:「好,我走。」
李燕月心裡一鬆,轉身揚聲:「讓出去的人走,不許--」
話還沒說完,耳聽背後傳來一聲悶哼。
李燕月急回身馬大爺心窩上插著一匕首,人已在往下倒。
李燕月又一次的心膽欲裂竄過去扶住了馬大爺,,叫道:「馬叔。」
馬大爺看了看李燕月.一雙老眼包含著令人難以意會的神色,旋即頭一低,不動了。
他沒說一句話,目光裡所包含的究竟是什麼?也沒人知曉。
剎時,李燕月覺得一顆心被撕裂了,覺的一顆心在滴血。
姑娘馬麗珠、祁奇、馬大爺,先後都走了。
這三位,除了他義父兼受業恩師外,應該是跟他淵源最深,而且關係最親密的人。
如今,這三位都走了,都是在他眼前走的,甚至都是因為他。
他的心怎麼會不撕裂,他的心怎麼會不滴血,但是,他畢竟超人,很快地,他忍住了痛,忍住了悲傷,站起身沉喝:「來人!」
七八名「查緝營」的弟兄奔了進來,帶領的是班領秦大運,七八個人見狀一怔,但旋即躬下了身:「總座!」
李燕月道:「他們的人都走了沒有?」
「回總座都走了。」
『傳令撤崗,把兩名死者抬回營去,一路小心,我要厚葬!」
「是!」
在秦大運恭應聲中,李燕月沒再多看地上躺著的馬大爺一眼,騰身掠上屋面,屋面上借力,騰身又起,直撲「順來樓」。
人還沒到『順來樓』,「順來樓』上就起了騷動,等到李燕月掠到了「順來樓」,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賓客,立即湧了過來,最前面的是鐵王跟美郡主玉倫。
玉倫搶著問道:「李燕月,怎麼樣了?」
李燕月道:「退了,兩名死者抬回了『查緝營』。」
玉倫還想再說。
鐵王要說什麼還沒說。
後頭的男女老少,七嘴八舌嚷嚷起來了,沒別的,誇的誇讚的贊,都是說李燕月身手高級修為驚人,誇讚之中還帶著敬佩感激。
有些個年輕的側福晉跟格格們邊嚷嚷邊揮著五顏六色的香帕往前擠,誰都想挨近一點,誰都想多看看這位李總班領,同時,也讓這位李總班領多看看她。
面兒上的事兒,李燕月也不能不抱拳致兩句歉意。
有人叫道「說什麼愧疚抱歉不要緊現在事了了,心定了,害怕也過去了,咱們再回桌喝去。」
隨聲阻和的大有人在,笑聲、叫聲,由小而大,剛把餘悸驅散。
突然,一位公子哥兒越眾而出,道:「李燕月,我怎麼覺得你認識這幫叛逆。」
此言一出,笑聲、叫聲,剎時靜了下來多少對眼睛都瞪大了,望著李燕月。
也許不少看出來了,但是不好問,不敢說。
有這位膽大直言。
這位卅多年紀,身材頎長,海青色長袍,外罩一件團花黑馬褂,人也挺白淨,算得上少見的俊逸人物,只可惜兩眼太細,鼻子也稍高了些。
李燕月記性好,一眼就認出,這位是鐵王給他介紹過的貝勒善同。
果然,玉倫叫道:「善同,你什麼意思?」
李燕月沒攔玉倫他不便攔,毅然道:「不錯,貝勒爺我認識他們不只認識,而目跟他們淵源不淺,他們是來自『張家口』 的『洪門天地會』,我小時候也住『張家口』有幾位上了年紀的他們是著著我長大的。」
賓客中立即又起騷動。
玉倫也顯驚愕。
鐵王一雙環目中亮光閃動但沒說話。
只聽善貝勒道:「聽見沒有,玉倫,他自己都承認了,你說我是什麼意思?」
玉倫沒說話,她不是沒話說而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話聲微頓善貝勒又轉望李燕月:「不知道索尼知道不知道?」
「不瞞貝勒爺,索大人一消二楚。」
李燕月話聲冷淡。
善貝勒微一笑,笑得也帶陰意:「這我們還是真沒想到-一」
李燕月道:「善貝勒的意思是……」
善貝勒道:「還用問?你身在官家,卻跟今天這幫想要我們這些人命的叛逆淵源不淺--」
李燕月截口道:「他們沒能要任何人的命,反之,他們的雙龍頭跟總管卻把命留在這兒,貝勒子如果還不滿意上哪兒告我都行。」
玉倫想叫「好』,卻被鐵王暗扯了一把,把聲好又嚥了下去。
那位善貝勒居然沒多說,笑笑轉身一拱手:「你們留在這兒,再喝吧,我可要先走一步了。」
二話沒說,轉過身來往樓梯口行去。
很靜沒人動,沒人說話。
玉倫忍不住道:「稀罕,走了你還喝不成這頓酒了,來,咱們再喝上。」
樓上仍很靜仍沒人動,沒人說話。
樓梯登登響 ,貝勒下去了。
突然,樓上有了動靜,先是 一個,後是兩個,接著--一轉眼工夫都走向了樓梯口, 樓梯登黨連響,都下去了。
只有鐵王,玉倫跟福王沒動。
李燕月沒攔甚至沒說話。
玉倫氣得臉發白:「這些人--」
鐵王截了口道:「怕死而已,倒沒有別的意思,人在富貴榮華中,有幾個不怕死的。」
福王道:「海東說得對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倒是那個善同,應該留意留意。」
李燕月道:「王爺,善貝勒的表現,是必然的反應。」
福王道:「可是也有可能,他是個別有用心者。」
李燕月道:「要不是他就是鰲拜的人,除此兩種,別無第三種可能。」
福三點頭『咂』了兩聲沒說話。
玉倫望著福王道:「阿瑪,善同會跟鰲拜有關聯麼?」
福王道:「我不排除這種可能,皇族之中的不肖,大有人在,他們想利用鰲拜人主宮苑,殊不知鰲拜利用的,也正是他們這種心,不過我素來少交往,聽聞不多,恐怕要問海東。」
玉倫當即轉望鐵王。
鐵王道:「我也不清楚,可以查問查問,不過一個善同並不足為患,我剛說過,那些人只是怕死,所以跟在他後頭都走了,並不是他的話讓那些人對燕月有了什麼改觀。」
李燕月沒說話,他現在沒有多說話的心情。
福王道:「既是他們都走了,咱們也別喝了,就此散了吧。」
李燕月也沒說話當然他也沒心情再喝下去。
鐵王道:「您先走,我跟燕月說幾句話。」
玉倫道:「阿瑪,我也要再留一會幾,您先走吧。」
福王倒是沒猶豫:「那好,我先走了。」
他往樓梯口行去。
李燕月震聲叫道:「瑞成。」
營管事瑞成跑上樓來。
李燕月道:「代我送福王爺。」
瑞成剛迎著福王恭應一聲,忙又陪福王下樓去了。
鐵王往裡招招手:「老弟,咱們再坐會兒。」
他轉身往裡去了。
玉倫看著李燕月,跟李燕月並肩增了過去。
到了剛才坐的那一桌,鐵王讓李燕月、玉倫一塊兒坐下,找到了他跟李燕月剛用過的酒杯,親自倒了兩杯,然後舉杯道:「老弟,咱們再喝兩杯。」
李燕月知道,鐵王並不是好酒貪杯沒喝夠,真是想喝酒,「鷹王府」好酒多的是,如今所以留下來喝兩杯,一定是有事,而且事絕出不了他跟『叛逆』的淵源。
他心裡明白,沒說話也舉了杯。
果然,仰乾一杯之後,鐵王說了話:「老弟,這兒沒外人,我要問問你,善同看出來的,我也看出來了,你真跟他們有淵源?」
李燕月道:「真的,王爺。」
「索尼也真知道?」
「索尼真知道。」
鐵王道:「那我就放心了,不過我還是要問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王爺問的,讓我無從回答起,王爺看到的是實情,我所說的也是實話。」
玉倫瞟了鐵王一眼道:「剛才我就想插嘴,他當著那麼多人都說過了,你還問什麼?」
鐵王像沒聽見,沖李燕月笑笑道:「是我不會問,我是說,他們是不是知道,你在京裡供職官家?」
「知道。」
「那他們還為什麼挑這時候來這麼一下?」
「王爺,那是因為各人的立場不同。」
「我看出來了,你很為難很為難!」
「的確,總有那麼個淵源在,人總是人,我不能不顧。」
鐵王搖頭道:「你別誤會,我從不反對這個,我不像別人,他們總認為像你這種人,一旦投效官家,過去的都該忘掉,都該一筆抹煞,如果你的朋友有誰沾上叛逆,你不但該嫉之如仇,甚至你自己也會被牽連,我最反對這個,人畢竟是人,朋友總是朋友,過去的不能忘,不能抹煞,一旦有了立場上的衝突,總還是要顧,只要到最後不愧職守,對得起官家就行--」
玉倫道:「你--」
鐵王抬手攔住了玉倫:「我的意思是說,就我所知,『張家口』的『洪門天地會」,老早就存在了,雖然他們打的是反清復明的旗手,可是多少年來他不犯朝廷,朝廷也任由他們存在,為什麼突然在這時候進京,來上這麼一手?」
「王爺他們來犯朝廷是實,但是朝廷並沒有任由他們存在。」
「那你是說--」
富衡領『查緝營』的時候,派出大批幹練,滲人每一個組合做長期之埋伏,做漸進之掌握,別的組合到現在還不知情,惟獨『洪門天地會』受害最慘。」
玉倫動容道;「有這種事--」
鐵王道:「老弟,說下去。」
李燕月說了下去,當然有所保留,從他奉遜皇帝詔命進京途經『張家口 說起,一直說到了馬大爺率眾進京。
刻之餘,玉倫臉色連變,鐵王卻很平靜等到李燕月把話講完,玉倫眼圈都紅了,鐵王也皺了濃眉。
鐵王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們該進京,他們該進京,要是我,我也要進京報這個仇呀--」
玉倫道:「那個姓郎的該死,那麼死法還便宜了他,可憐的是那個馬姑娘,她--」
說著,說著,竟然掉了淚。
李燕月不免又是一陣黯然再想想馬大爺跟祁奇,他也想掉淚,但是他還是忍住了。
玉倫又道:「那個馬姑娘為什麼那麼死心眼兒--」
鐵王道:「玉倫,你讓她怎麼辦?」
玉倫流著淚,還恨得跟什麼似的:「說來說去都是那個姓郎的畜牲該死,我要是早知道,我就一刀一刀的割了他了。」
鐵王道:「官家的做法,有時候實在讓人難以苟同,就拿這件事來說,富衡不這麼做,怎麼會招致今日人家進京,不過-一平心而論,這件事不能怪官家,皇上還年輕,心性也仁厚,完全是鰲拜他們四個專擅欺君--」
玉倫道:「他們本就該死。」
鐵王道:「老弟既是這樣,你又何必攔他們?」
李燕月微一怔,旋即退:「王爺,以我的立場,以今夜的情勢我能不攔麼?」
鐵王為之默然伸手拍了拍李燕月,才道:「老弟,不要緊,宮裡要是說了話,自有我跟玉倫,只是索尼方面--」
「索尼知道。」
鐵工道:「有一點你沒有想到,如果善同真與鰲拜有關聯,這個時候只剩鰲拜、索克對峙,兩個人誰都無所不用其極的想扳倒另一方,我擔心索尼受不了鰲拜的擠兌。」
李燕月雙眉微揚道:「那就要看索尼,我不在乎。」
玉倫突然道:「那位馬姑娘,你,你很難受?」
鐵王道:「瞧你問的,人之常情嘛,連你都掉淚,何況燕月跟她一起長大,有這份淵源在。」
李燕月點頭道:「格格我是很難受。」
玉倫道:「那--」
她一付欲言又止神態,終於還是沒說出什麼來。
李燕月知道她想說什麼,此時此地,他實在沒有心情解釋,甚至認為沒這個必要。
鐵王長身而起,道:「老弟,我們該走了,你也回去吧。」
顯然鐵王是想解這個圍。
或許,當著李燕月,他也不便跟玉倫說什麼。
李燕月道:「我還不能馬上走,我送王爺跟格格下去。」
他現在是不能走,固然順來樓的事有瑞成在辦,但是畢竟有些事瑞成還得當面請示他。
玉倫道:「那我們等你一塊兒走。」
鐵王道:「燕月還有些瑣碎事兒,等他幹什麼?咱們先走吧。」
鐵王一方面是想為李燕月解圍,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在暗示玉倫跟他一塊兒走。
奈何玉倫死心眼兒,道:「他辦他的,咱們又不會礙他的事兒,你要是不願等,你先走,我等他。」
鐵王忍不住為之一皺濃眉,道:「等他辦完了事又怎麼樣?
能一塊兒走,是他能送你,還是你能送他?現在還沒到不拘形跡的時候,跟我走吧。」
鐵王所說的不拘形跡,是說現在還該分個「敵友』,但是玉倫聽呆了,嬌靨一紅,頭一低竟沒再說活。
李燕月原是懂鐵王的意思的,玉倫這一會錯意,嬌羞之態畢露,看得他心頭一震立即泛起一種異樣感受,不由地也更為之提高了『警覺」。
三個人下了「順來接」,李燕月送玉倫和鐵王上了馬,玉倫原是跟福王一塊兒坐馬車來的,可是福王爺剛才走的時候把福王府的馬車坐走了,如今玉倫只好騎鐵王府的馬,跟鐵王一塊兒,由鐵王送她回福工府了。
望著鐵王、玉倫,帶著兩名鐵王的貼身護衛,騎著高頭駿馬走了之後,李燕月回頭找了瑞成去。
請客之前的事,是由瑞成辦的後客之後的事 當然也是由瑞成來辦。
瑞成是個老管事了,辦事精明於練,沒要李燕月需要分神操心的事,「查緝營」弟兄的崗也都撤了,已經沒什麼了,李燕月也就把瑞成留下,一個人安步當車地往回走了,這一路上,思潮洶湧,夠他難過的,越想心裡頭越如刀割,兩眼熱淚直在眼眶裡轉。
口 口 口
鐵王、玉倫一行人也在往福王府走打從離開『順來樓」前,鐵王就開始數落玉倫了:「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改不了你的老毛病?」
玉倫道:「怎麼了嘛。」
「怎麼了?我問你,你是不是對那個姓馬的姑娘吃味兒了?」
玉倫道:「他跟她那樣兒,我當然吃味兒。」
「你吃什麼味兒,吃得上麼,人家兩個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認識早在你之前,再說如今人都沒了,你還吃什麼味兒這不是招人反感嗎?」
「怎麼,問都不能問哪!」
「沒你那麼問的,更沒你那樣問他難受不難受的,你想想,他怎麼會不難受?說不難受是騙你,說難受你不愛聽,你這不是自己找的嗎?」
「我不認為--」
「玉倫,別嘴硬,他出身江湖,你是皇族親貴,這檔子事已經是夠難辦的了,再加上又有這麼個馬姑娘,一個不好,准砸,你要是不聽我的,到時候砸了可別怪我。」
玉倫道:「人都死了,還能怎麼樣?」
鐵壬道:「對活在世上的一般人來說,馬姑娘是已經死了,可是在他心裡卻不會這麼想。那個馬姑娘是那麼死的,讓他很快把她忘掉,不是容易的事,也幾乎不可能。其實,他要是真很容易,很快的就把那個馬姑娘忘了這種人也就不值得你這麼癡迷了。」
「那怎麼辦?難道讓我耐著性子等到白了頭髮老掉牙。」
鐵王道:「那就全看你了。」
「 全看我,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很簡單,應付得好,用不著等到那時候,應付得不好,你就是等到白了頭髮老掉牙,也是白搭。」
「怎麼叫應付得好,怎麼又叫應付得不好?」
「你聽我的。」
「我壓根兒也沒說不聽你的。」
嬌格格嬌慣任性,脾氣倔強,只有人向她低頭,從沒有她向人低頭。
可是為這件事,對李燕月,她輕易的低了頭。
鐵王道:「記住我一句話,一個女兒家,千萬別讓人見了害怕,說好聽叫害怕不好聽就是厭惡,已讓人有這種感覺,那就免談了,什麼事也辦不通,就像那個馬姑娘的事,從今後絕口不提,提了對你絕沒有好處,本是想讓他淡忘她的,老時刻提醒她,放能指望他忘嗎?再說老提、老刺激他,也會招他反感,招他厭惡。」
「誰願意提,我才不願意提呢。」
「不願提最好,就是心裡有什麼不是味兒,也別顯露出來,其實你根本用不著不是味兒。」
「想起來心裡就不舒服嘛。」
「你要是這麼說,我就又要跟你辯了-一」
「好了,好了,我聽你的就是了。」
「不能口是心非,說聽就得真聽,除非你不想成要不然到時候砸了你別怪抓。」
「進說我口是心非了,我說了嗎?」
「不會最好再記住,萬一他跟你提起姓馬的姑娘,你以有表示同情,只能好言安慰,總而言之一句話,以柔克剛就是百煉鋼也會化為繞指柔。」
玉倫偏過螓首,目光一凝道:「這是誰教你的?」
「幹嗎要誰教?」
鐵王道:「想想也知道,我是站在一個男人家的立場說話我就喜歡這樣的女孩子,想必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可也有喜歡刁蠻任性,性子剛的。』
「那是天生的賤骨頭,只要不是天生的賤骨頭,就絕不會喜歡,我不是,相信李燕月也絕不會是。」
玉倫道:「說什麼站在男人家立場說話,你要是個女兒家,就憑你懂的這些,一定是手到擒來,一抓就是一個。」
鐵王失笑道:「就憑我?我沒那麼長的胳膊。」
「沒那麼長的胳膊? 什麼意思?」
「就憑我這付樣,人家見我就嚇跑了,躲得遠遠的我夠得著麼?」
玉倫也笑了,笑得好嬌好美。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55:36
第二十章
李燕月回到了「查緝營 」,一進「查緝營」的大門,他就覺得不對。
本為「查緝營」大門的崗,換上「神武營」的人。
他認得出是「神武營」 的人,可是不認識誰,畢竟他在「神武營」的日子不長。
這是什麼道理?
李燕月當然要問,一問就明白了是索大人的令諭。
也只有索尼了,除了索尼,誰有這個權,誰又有這個膽?
再問索尼為什麼這麼做,就得不到答案了 自答話只有句,索大人在裡頭,請當面問索大人。
再往裡走,越覺得不對,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全是「神武營」
的人,「查緝營」的弟兄一個也看不見。
這情形太不尋常。
可是李燕月不怕,他沒多想,也不相信索尼能拿他怎麼樣。
他往裡走,直奔簽押房,簽押房甲燈火通明,外頭站的『神武營』的人更多,多是多,可就沒一個他認識的。
他毫尤阻攔進入簽押房,索尼正在負手踱步,兩旁邊站著十來個都佩著長劍。
一見李燕月進來,索尼坐了下去,這時候再看索尼,他臉色煞白,神情陰沉得怕人!
李燕月上前幾步躬了身:「大人。」
索尼一雙怒火欲噴的眼,緊盯著李燕月,語氣雖然冷,可是倒遼平靜:「是誰叫你今天晚上請這個客的?」
李燕月不慌不忙:「回大人,是卑職自己的意思。」
「為什麼事先不稟報請准。」
「卑職前兩天跟大人報過備-一」
「胡說,你什麼時候稟報,說要請這個客來著?」
「卑職記得是在鐵王府赴福工的宴之後,卑職是沒有事報這個客,但是卑職明稟了卑職的心意,邀得了大人的同意,大人並答應卑職放手去做。」
「可是我井設有讓你請這個客。」
「這只是卑職的第一步,沒有這樣的開始,更不容易有往後的接觸。」
「幸虧你只是第一步,要讓你再走第二步,我就倒下了。」
「單職愚昧,大人明示。」
「我是要給你個明白,可知道你請這個客,是自本朝入關以來的創舉,就是王公大臣也不敢有這麼大排場,你知道言官們是怎麼說的,他們打算怎麼參劾我?」
「大人難道還怕皇上---一」
「誰說我怕皇上,我怕的是鰲拜,我不能有一點短處讓他抓著,如今你卻授他個大把柄。」
「如果是只為排場花,--」
「那倒還好。」
「難道還有別的--」
「怎麼沒有?你自己不明白,還跟我裝糊塗?」
李燕月馬上就明白了他也知道,這種事原本就瞞不住,他也沒打算瞞,當即道:「大人是指待客中途出事的事?」
索尼道:「除了這還有別的麼?」
李燕月道:「大人,除了弟兄們有幾名傷亡之外,別的沒有它的。」
索尼冰冷道:「你還指望有什麼,幸虧你宴請的那些個客人裡沒有傷亡,要不然你可知道我要擔多大責任?」
李燕月道:「事先怎麼也沒想到--」
索尼目光一換,截口道;「事先你沒有想到,你是幹什麼的,當的是什麼差,供任的是什麼職務?北京裡不乏叛逆組合這種事你為什麼先想不到,再說,這個叛逆組合跟你是熟識,你會事先沒想到?」
李燕月心頭震動了一下:「大人是聽誰說--」
索尼道:「鰲拜的當面指責,你命人抬回來的兩具屍體,這還錯得了嗎?」
李燕月道:「用職井設有不承認。」
索尼道:「證據確鑿,怕你不承認一說,你事先知道不知道?」
「卑職事先知道他們到京裡來了,可卻沒想到他們會--」
索尼冷笑道:「你跟他們既是熟識,又事先知道他們到京裡來,若說沒想到他們會襲擊『順來樓』你宴請的那些客人,實在難以讓人相信!」
李燕月為之默然。
事實上馬大爺一意孤行,話說得很明白,他也明知道『洪門天地會』會在今晚行動,要不怎麼他會事先設上如臨大敵的禁衛。
只聽索尼又道:「你可知道,私通叛逆是什麼罪?」
李燕月道:「大人,就這件事來說,卑職不能被指為私通叛逆。」
「你還想狡辯,這件事不是私通叛逆是什麼?」
「卑職跟『洪門天地會』的淵源,早在卑職還在神武營的時候,大人就已經知道了,『神武營』的大班領彭烈也知道。」
索尼冷笑點頭;「不錯我是當時就知道了,可是我以為那是過去的事,所以我沒有深究,可沒想到你還跟他們有來往,更沒想到他們會游上克裡來鬧事。」
「大人,卑職現在跟他們並沒有來往。」
「還不承認,那麼你既然事先知情,為什麼不趕走他們,為什麼不逮捕他們?」
李燕月道:「卑職曾經逼他們走,他們不聽--」
「那難道就算了,你是幹什麼的?為什麼不帶人逮捕他們?」
「卑職只是還念舊日情誼,可沒想到--」
索尼陰笑截口:「還念舊誼,不是有來往,不是私通是什麼?你是我的人,可是『查緝營』的總級領,卻置天子腳下兒城金地的安危於不顧、你可知道你該當問罪?把兩具叛逆頭目的屍體抬回營來,交待厚葬你把『查緝營』當什麼了,你眼裡還有國法還有朝廷麼?」
李燕用道:「大人,卑職或有過錯,但是『洪門大地會』若是跟卑職有來往,他們又怎麼會襲擊『順來樓』 跟卑職為難而且『洪門天地會』的兩個首腦人物都已死亡,『洪門大地會』這個組合也已瓦解,而我們方面只損失『查緝毒』幾名弟兄,重要賓客毫髮無傷,這-一還請大人明察。」
「你是什麼意思?你是說你沒罪?」
「卑職不敢這麼說,只是--」
索尼道:「你不敢說你沒罪就好,李燕月,我知道你有大功勞,也知道我能有個可與鰲拜對峙的局面也完全因為你,可是我卻不能倒在你手裡--」
「大人。」
「言官們的參動還在其次,鰲拜的揚頭逼近卻讓我受不了,我要是沒有一個交待,非被鰲拜扳倒不可。」
李燕月目光一凝,道:「那麼大人的意思是--」
「你看見了,『查緝營』裡,我已全換上了『神武營』的人你還不明白麼?」
原來如此。
顯然,索尼是不給李燕月一點反抗的機會。
李燕月明白了,心頭震動,道:「照這麼看,大人今夜是一定不會放過卑職了。」
「我剛說過,我不能沒有個交待。」
「難道大人就不念一點卑職的功勞--」
「我會,可是我也說過,我不能因為你而倒在鰲拜的手裡。」
「那麼大人打算怎麼處置卑職?」
「公事公辦,依法懲處。」
「照辦,按罪卑職是死路一條。」
「你明白就好。」
「大人,您還有鰲拜未除。」
「我知道,可是我要是沒有個交待,馬上就會垮在鰲拜手裡,連一點機會都沒有,所以衡量輕重,我只有犧牲你!」
「大人已經決定這麼做了?」
「我不能不這麼決定。」
「既然如此卑職也不便再說什麼了--」
李燕月話聲方落,那幾個「神武營」高手長劍倏然出鞘閃身移動擋住索尼,長劍齊指李燕月。
同時,門外撲進來十幾個,掌中長劍也齊指李燕月背後要穴。
顯然,不但防備李燕月襲上索尼,也不給李燕月有一寸道路。
十幾二十個「神武營』高手,不在李燕用眼裡。
可是李燕月兩手空空,未帶寸鐵。
眼看前後那麼多厚利兵刃就要沾衣。
突然,李燕月身形拔起,直上房梁,所有的兵頓時落空。
只聽有人叫道:「在上頭。」
索尼叫道:「不要放走了他。」
李燕月一手攀住房梁,另一手曲指遙彈,指風所及「噗!」地數聲,燈全滅了,簽押房裡立時一片黑暗。
有人驚叫:「小心偷襲,護住大人。」
別說是已經熄了燈,就是還沒有熄燈,此時李燕月誅殺索尼也易如反掌但是他沒有動索尼,不但沒動索尼,反而趁著燈滅那一剎那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飛也徹的掠了出去,單掌一攀屋簷,立又翻上屋頂,屋頂借力,翻身又起。一個起落就不見了。
簽押房裡有人,簽押房外不遠處也有警戒,但是李燕月快得讓裡外都沒被發現。
簽押房裡有人叫:「點燈,快點燈。」
火亮一閃,火折子點燃燈點上了,再看簽押房上下四周,當然李燕月已經不見了。
索尼氣極敗壞,帶著簽用房裡的人奔到門口:「來人。」
不遠處警戒的全奔了過來,一問之下,誰也沒看見有人從簽押房裡跑出來。
索尼既急又氣還帶著驚怕,跺腳大罵。
難怪,他明白,縱虎容易擒虎難此地走了李燕月,再想撲殺這個李燕月,可就難了。
但是他不能就此放棄,他已經進行撲殺這個「私通叛逆」的李燕月了,對朝廷上下,應該可以說是有了交待了,再不愁言官參劾、鰲拜進逼了,可是如今放棄了這個李燕月,這個李燕月有一天就會回過頭來找上他,那比對付鰲拜還難。
於是,他一邊跺腳大罵,一邊下了令諭,全力緝捕李燕月,死活不拘,目有重賞。
重賞之下出勇夫,頃刻間,『神武營」的人忙上了。
不但神武營」的人開始忙碌,凡索尼掌握下的京城禁衛都出動了,這一出動,天子腳下的九城,無不在緝捕曾任「查緝營」
總班領的李燕月。
宦海之中,仕途之上,本就如此,哪怕你高高在上,炙手可熱,權勢顯赫,不可一世,但是一夕之間就會一頭栽下,甚至連性命都保不住。
那片城緝拿李燕月,殊不知李燕月正在『查緝營』,後頭司徒霜兩個人對立在院子暗影裡。
司徒霜那雙深造、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著李燕月:「索尼帶著人來到,把『查緝營』的人都換了,我就覺的不對,可是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麼一來你所說有助匡復大業的說法,是不是……」
「姑娘,」李燕月截口道:「並不是到此為止,我的事還沒完。」
「還沒完?」
「不錯,姑娘何妨拭目以待!」
司徒霜道:「我,其他的組合,大家等待夠久了,現在你已經不在『查緝營』總班領位上了吧。」
「姑娘的意思是要動?」
「要不是因為你,我頭一個早動了。」
李燕月道:「我請大家再忍忍。」
「怎麼,還要再忍?」
「此刻是關鍵的要緊一刻,如果各組合這時候動,我就會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我不懂。」
「我剛說過,姑娘你何妨拭目以待。」
「我記得你說過,只是等你--」
李燕月截口道:「我是說過,但是我現在留在京裡,我是從『查緝營』總領班的寶座上跌下來,可是焉不知我是以退為進,要更上層樓。」
司徒霜微一怔:「更上一層樓,我不是個糊塗人,可是現在,我不免有些糊塗。」
「 我還是那句話,請姑娘拭目以待。」
司徒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以拭目以待,但是如果沒有足以讓人信服的理由,我擔心別的組合--」
「別的組合姑娘不用操心,我自有讓他們按兵不動的理由。」
「你是不是也能給我個理由。」
李燕月遲疑了一下:「一句話,四輔政如今已只剩鰲拜跟索尼,兩分大下,水大難容,很快就會有一個倒下去,接著便是另一個,如果在這時候有所謂的外力人侵,為保自己,鰲拜、索尼還有皇室他們這三方面馬上會捐棄成見,消除敵意緊緊結合在一起,真要是那麼一來,再想假他們之手除掉他們,又不知要等們年何月--一」
司徒霜道:「義師的看法不是這樣,他們不在乎鰲拜、索尼的合分,甚至認為拔根倒樹,湖猻必散。」瀟湘書院
李燕月搖頭道:「各個匡復義師的看法跟我的看法大有出入。」
「那麼你的看法是--」
李燕月道:「不要小看鰲拜康危,他們雖然都有大野心,但不可否認的 他們也都是王佐大才,當初福臨選他們輔政,並不是沒有道理的,除了這兩個之外還有鷹王鐵海東,以及些能征慣戰的戰將,設若這三方面一下緊緊結合在一起,姑娘以為那樹好倒,根好拔麼?」
司徒霜道:「那你這麼說,豈不是匡復無望了麼?」
「不姑娘,殺虎說狼,必先去其爪牙。」
司徒霜沉默了一下:「各個義師的看法,不能說沒理,不過我還是覺得你的理由較具說服力。」
「謝謝姑娘。」
人影疾閃,「大刀會二老劉大池、歐陽奇雙雙來到。」
劉天池道:」姑娘,索尼這次搜捕堪稱空前,內外兩城等於已經淨街了。」
歐陽奇道:「大街、小胡同到處是幾個營的人,恐怕是寸步難行。」
司徒霜道:「李爺在咱們這兒不要緊。」
李燕月道:「不姑娘,我馬上走。』
司徒霜微怔道:怎麼說,你馬上走?』
李燕月道:「老待在這兒怎麼能更上層樓。」
司徒霜道:「要走你也得等--」
「不能等,姑娘,事關索尼自己,一天不捕殺我,他是一天不會放鬆,我並沒有把這幾個營的京城警衛放在眼裡,何況打鐵也要趁熱,我這就告辭。」
他一抱拳,要上。
「等等,」司徒霸道:「你既然認為非先除鰲拜,索尼不可,為什麼不剛才就下手?」
李燕月微一笑:「剛才我有的是機會,也不難,可是我為什麼要觸犯他們的工法,在有人撐腰的情形下下手,不是更好麼?」
話落,長身而起,在上屋面,屋面上略停,立即遊目四顧,長身又起,飛射不見。
劉天池歎道:「憑這樣的高絕身法,是可以不把滿虜的禁衛放在眼裡。」
司徒霜呆呆地仰望屋面像是沒聽見。
歐陽奇道:「姑娘--」
司徒霜眼不離夜空,道:「你們兩位去吧,我還要在這兒站會兒。」
「是。」
恭應聲中二老躬身而退。
司徒霜仍呆呆地仰望著,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口 口 口
片刻之後,李燕月出現在『窮家幫』 北京分舵左近。
分舵周圍很靜,分舵弟子的明樁暗卡也仍在。
這京城禁衛幾個營,既奉令緝捕「私通叛逆」的李燕月,似乎不該放過這些江湖組合。
而李燕月憑敏銳耳目,很快就發覺這周道布了不少幾個營的埋伏。
分明這是等李燕月出現之後再動,否則犯不著招惹這難惹的「窮家幫。
『窮家幫』耳目眾多而敏銳,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顯然,他們處之泰然,按兵不動一方面是因為他們明知道這些埋伏奈何不了李燕月,另一方面,也是不願公然與這幾個營為敵,與官家正面衝突。
李燕月暗暗一聲冷笑,閃身往分舵所在的樹林內撲進。
憑他的高絕身法不但輕易通過了禁衛幾處的埋伏,也瞞過了分舵的樁卡,進人了樹林。
藉著樹幹掩蔽看石屋裡做透燈光,外頭沒有人,裡頭也不知都有些何許人?
石屋外圍,有一片空曠,加以屋內燈光外透,使得那一片空曠微有光亮,想挨過去不容易的呀。
不過難不倒李燕月,石室週遭的樹木茂密,枝葉根探,在石屋頂上糾結成華蓋也似的,只從樹上過去,不難挨近石屋。
但就因為不知屋內究竟都有什麼人,李燕月也不願輕易給「窮家幫」惹麻煩,所以不敢貿然過去。
李燕月站在樹幹後正自皺眉。
石屋門開,燈光猛然外地,一個人走了出來,伸伸懶腰,輕咳了兩聲。
不是別人,正是小五阮玉。
李燕月心裡一跳,忙俯身摸起一顆拇指大小石塊,抖手打了過去。
他力道用得有分寸,土塊恰好落在阮玉腳前土地上,沒出什麼聲響。
可是阮玉發現了,他夠機靈,未動聲色,不經意地往李燕月藏身處瞟了一眼然後緩步走了過去。
到了那棵樹前他摸摸褲帶,一付小解模樣。
李燕月輕聲道:「兄弟,是我。」
阮五道:「我知道我們都知道您遲早會來,我出來看過好幾趟了。」
李燕月道:「屋裡有他們的人?」
「對,他們奸猾,有兩個待在裡頭等您。」
「哪個營的?」
「『神武營』的。」
「那我就不見賀二爺了,請他盡快傳我令諭,各組合不可舉妄動。」
「那您--」
「你們等著看吧,我走了!」
他閃身而去。
阮玉真機靈,他真撒了泡尿,然後才走了回去。
李燕月輕易地離開了「窮家幫」分舵,直撲內城。
口 口 日
倒也真是寸步推行,大街也好,胡同也好,到處站的有人,還不時有巡弋的經過。
李燕月仗高絕輕功身法,未出盞茶工夫,便已神不知、鬼不覺地近了內城。
內城九門,一處也不能走,只好找僻靜的城門與城門之間的城牆翻越過去,還得錯過城牆之上挑著燈籠巡弋的。
巡弋的過去了,燈光也遠了,李燕月剛要長身騰起。
倏地一聲沉喝傳了過來:「什麼人?站住。」
緊接著,三條人影一前二後飛撲而至,立即把李燕月圍在當中。
這三個,兩個不認識,一個熟得不能再熟,魁偉、高大,一張赤紅臉,赫然覺是彭烈。
李燕月抱了拳:「老哥哥。」
彭烈一怔:「兄弟,真是你?」
李燕月道:「我的事,老哥哥想必已經知道了?」
彭烈道:「我知道了,我奉命行事,也是不得已。」
李燕月道:「老哥哥而該還記得,我跟『洪門天地會』的淵源,在『神武營』的時候,告訴過老哥哥,也事報過索大人。」
彭烈道:「我當然記得,你怎麼不跟索大人提?」
「老哥哥,我怎麼會不提,沒有用啊!京大人如今只顧自已,哪裡還會再顧我,我宴請的客人毫髮無傷,死的是『洪門天地會』兩個首腦人物其他的人也遣散了,難道這還不夠?」
彭烈沒說話,當然,他有他的難處。
李燕月道:「我也不願再多說什麼了,只望老哥哥抬抬手,行個方便,要是老哥哥有什麼為難之處,那就請只管出手,我絕不折扣。」
彭烈道:「你應該往外走,怎麼反而往裡進?」
「老哥哥,我有我的理由,我還不甘心就這麼逃離京城。」
彭烈兩眼微睜道:「兄弟,你想幹什麼?」
「老哥哥,現在我不便說,你最好也別問。」
彭烈一抬手道:「好吧,你走吧。」
李燕月一抱拳道:「老哥哥,我--」
「怎麼說咱們知交一場,別說了,快走吧,上頭巡城的又快過來了。」
李燕月道:「老哥哥李燕月絕不敢忘。」
就抱拳之勢騰房拔起,直上城頭。
另兩個自然跟著抬頭仰望,就趁他倆抬頭仰望這工夫,彭烈雙手兩把匕首,已送進了他倆的後腰眼,哼都沒能哼一聲就倒下去。
李燕月翻過去了,沒看見。
彭烈把匕首在靴底上擦了擦,往腰裡一收,轉身飛掠而去。
內城也兼衛森嚴,不過比外城好多了,只因為索尼絕想不到李燕月會進內城。
外城都走過了,何況這較外城鬆懈的內城。
沒一會兒兒,李燕月落身在鷹王府的院子裡。
沒人發現他,但是他不便就這麼往裡走揚聲說道:「麻煩哪位通報王爺,不速之客求見。」
兩個蒙古壯漢掠了過來一見是李燕月,不由一怔:「是您?」
李燕月道:「是的,煩請通報--」
「說什麼煩請,叫我們怎麼敢當?您來還用通報,王爺在書房,格格也在,容我們帶路吧。」
兩個蒙古壯漢一躬身先走了。
李燕月邁步跟了過去。
進後院,轉畫廊來到書房,只見書房燈火明亮,有人影不住地晃動著。
帶路的兩名蒙古壯漢,左邊一名高聲道:「稟告,李爺到。」
書房裡,人影晃動不停,門開處一條無限美好人影當先撲出,滿臉驚喜色,正是嬌格格玉倫。
緊接著威猛的鐵王出現在玉倫身後。
李燕月遙遙一躬身,道:「王爺,格格。」
鐵王道:「燕月,快進來。」
李燕月跟鐵王、玉倫格格進了書房,兩名蒙古壯漢則躬身而退。
一進書房,玉倫格格劈頭就道:「我剛回,聽見消息又趕到鷹王府來,又不能去找你,急死人了,怎麼回事兒呀?」
鐵王道:「現在燕月已經來了,不用急了,天大的事讓他坐下,慢慢說。」
三個人落了座,李燕月把回「查緝營』後的經過說了一遍話剛完,玉倫猛然站起道:「我就知道索尼不會放過你,你還不信。」
李燕月道:「我還真沒想到索尼會翻臉無情。」
玉倫道:「你真沒想到,你把他當誰了?他們本就是這種人。」
鐵王道:「不只是他們,官場之中,多半如此,為自己的權勢為自己的榮華富貴不得不犧牲別人,也只有這樣心狠手或絕情絕義的,在官場之中才能成為不倒翁。」
玉倫道:「這裡頭一定有人搗鬼。」
鐵王道:「你是說--」
「這種事固然瞞不了人,可是要是沒人搗鬼,鰲拜不可能知道得這麼快。」
「善同。」
玉倫咬牙道;「準是他。」
「這麼說,他是鰲拜的人。」
「你別忘了,皇族裡趨炎附勢的大頭冤也多得很。」
鐵王沉吟著,沒說話。
玉倫轉臉望李燕月:「你也真是,還讓他到處抓你,為什麼不乾脆殺了他?」
李燕月道:「等別人有了話,再下手不好麼?」
「別人?」
鐵王也微一怔。
「還有誰,他的對頭只剩一個了,雙方都恨不得馬上能置對方於死地。」
「鰲拜,」玉倫道:「你是打算--」
「我就是來找王爺,打聽善貝勒府的所在。」
鐵王道:「燕月,你想往內府--」
「對。」
「萬一他扯不上邊兒呢?」
「我看不會。」
「這時候,鰲拜那方面會肯的,真讓索尼知道他們要了你,那把柄就揮過來了。」
「一定要,我帶的有條件。」
「什麼條件?」
「為他殺索尼。」
玉倫說道:「不行,等作為他殺了索尼之後,他會對你--」
「不會,他還有用我之處。」
「你是說--」
「皇家皇家有根擎天柱,王爺。」
鐵王濃眉軒動一下沒說話。
玉倫轉過臉來問道:「你看怎麼樣?」
鐵王道:「為山九例,不能功虧一簣,這是唯一的一條路,只是鰲拜詭詐,我擔心他們信不過--」
李燕月道:「王爺是說,他們會懷疑這是索尼的計謀?」
鐵王道:「嗯,我就是這意思。」
李燕月道:「索尼用這種計,對他何利之有,對鰲拜何害之有?」
「他們要是認為索尼授意你混進鰲拜這一邊臥底呢?」
李燕月道:「如果索尼有令,我隨時可以為他殺鰲拜,何必非用這種計謀?」
「那是你的想法我們也認為你有這種能耐,可是鰲拜不會這麼想。」
李燕月道:「您放心,我還有最後一招。」
玉倫道:「最後哪一招?」
李燕月淡然道:「提著索尼的人頭去見他。」
鐵王一搖頭道:「不行,索尼畢竟是輔政大臣你要殺他,就是干犯國法。」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王爺,您別忘了,我奉有遜皇帝的詔令。」
玉倫道:「對。」
「不對。」鐵王道:「真要能那樣,你大可以一併把鰲拜也殺了,何必再費那麼大事去投效鰲拜?」
李燕月微微一怔道:「那麼您的意思是--」
鐵王道:「遜皇帝既已遜位,他便不是一國之君,無權再下詔令,那顆念珠只能證明你的身份,他要你做的事,只屬於私人間的請托授意,並不能代表朝廷跟國法。」
玉倫道:「誰說的?」
鐵王道:「我說的。」
「胡說。」玉倫道:「遜皇帝一旦回朝,連皇上也要跪迎,他仍有他天子的權威--」
「那不是天子的權威,那上人倫綱常,你要明白,遜皇帝是遜皇帝,而不是太上皇。」
「遜皇帝既不是太上是,當初你三番兩次去找他幹什麼?」
「那只是為人臣子的一種思慕,當時我也沒想那麼多。現在絕不能把遜皇帝的請托授意當作詔令,否則一已引用家法,搬出朝綱,連皇家也擔當不了。」
「要是遜皇帝的話不能當作詔令,那麼輔政四大臣就不成其為輔政四大臣了。」
「你懂什麼,那時候遜皇還沒有遜位,他的手書,他的話,當然也就是聖旨,也就是詔令呀。」
玉倫道:「這是你說的,還是--」
「我說的,」鐵王道:「這種事是歷朝歷代所沒有的,所以並沒有明文成律可是,現在大清朝能這麼做,也能不這麼做,處在這兩可之間,就不能不防。」
玉倫道:「那也容易,你我帶燕月進一趟宮,面謁太后跟皇上,請皇上立即降旨殺鰲拜跟索尼,這總可以。」
鐵王道:「不可以,要能這麼做為什麼等到如今。」
「為什麼不可以?」
鐵王道;「你糊塗,你知道四輔政的黨羽有多少,明暗勢力有多大,甚至連大內的禁衛都在他們掌握之中,能輕動他們麼?那會是什麼樣個後果,你想到沒?」
玉倫道:「要照你這麼說,皇家早在他們的掌握之中,他們的野心那麼大,又為什麼不動?」
鐵王道:「他們不是不動,而是不敢動。」
「為什麼不敢動,怕你?」
「怕我倒在其次,他們怕的是史家的春秋之筆,怕的是他們自己。」
「怕史家春秋之筆我懂,怕他們自己--」
「他們不是一個,是四個,四個互相牽制,誰敢輕動?如今鰲拜跟索尼之間牽制得更厲害,不但誰也不敢輕動,甚至連個小把柄都不敢落在對方手裡,索尼為他自己,不得不犧牲燕月,這就是最佳例證。」
「那麼,一旦鰲拜或者索尼倒下去,到只剩下一個的時候,他就肆無忌憚了?」
「事實如此,不信你等著看,不管是鰲拜或者索尼,只等剩下一個的時候,事家便危在旦夕呢!」
玉倫道:「照你這麼說,還不能動他們任何一個,還是讓他們彼此間老這麼牽制著好。」
「沒這一說,他們自己也明白這情勢,絕不能忍受這種局面長此下去,皇家不但要盡快除去他們,而且要一個連一個的除,絕不能間歇停頓,給最後一個任何機會。」
「事實了照你所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能,怎麼個盡快除法,又是怎麼個除法?」
鐵王濃眉微皺道:「這--」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4:59:10
李燕月靜聽至此,一笑發話:「格格不必急,王爺也無鬚髮愁,我有我自己的辦法,我之所以這時候來見於爺,為打聽善貝勒的住處,為先跟王爺報個備。」
這話說得很明白,他是根本不讓鐵王跟玉倫格格管。
鐵王哪有聽不懂的道理,濃眉一軒道:「老弟,你可不能不計後果的--」
「王爺,」李燕月截口道:「我一不是皇親,二不是國戚,我是個來自江湖的江湖人,手底下沒那麼多顧忌,如果畏首畏尾,層層顧忌,不但永遠除不了鰲拜、索尼,皇家也總有一天淪入這兩個之中的一個之手,我既受人之托便不能不忠人之事--」
鐵王沉聲道:「燕月--」
李燕月神情一肅,正色道:「王爺,如果您想阻攔我,除非您現在逮捕我,這個受遜皇帝重托為大清自家命脈效命的江湖人,試問王爺能麼?王爺能不為自家的命脈著想麼?」
鐵王道:「可是你--」
李燕月道:「王爺,我這個江湖人既受人之托,便能不惜犧牲一切。」
鐵王沒說活環目炯炯,凝望李燕月,目光之中,包含得太多太多,半晌才道:「遜皇帝把如此重任托付給個江湖人是對的,這些人裡,欠缺的也就是一個毫無任何顧忌的人。」
玉倫一怔,驚喜急道:「海東,你是說--」
鐵王像沒聽見玉倫的話,望著李燕月道:「善同的貝勒府不難找,從我這幾往東去,過兩個街口,靠南一條胡同裡,最氣派的一家便是。」
李燕月站起抱拳:「王爺、格格,我告辭。」
玉倫跟著站起:「你到底打算怎麼辦?」
李燕月笑笑道:「格格願意再聽聽王爺的這不行,那不行麼?」
玉倫之一怔。
就在她這一怔神之間,李燕月人已出了書房。
玉倫抬手欲叫,可卻欲叫又止。
鐵王坐著沒動。他望著書房門,臉色沉重--
玉倫轉過臉來,嬌靨上一片驚憂色:「海東,怎麼辦?」
鐵王緩緩道:「你現在擔憂著急,不嫌太遲了麼?』
「可是剛才--」
「玉倫,攔不住的,我也不能真攔。」
「你是說--」
「我是說就這件事來說真需要像他這麼個人,沒有任何顧忌。」
「你我有顧忌?」
「有,你我不怕可是一里牽連起來,那就怕人。」
「可是這麼一來,他--」
「他應該能應付,也相信他能應付,玉倫,就這件事來說,咱們這一方,總得有人犧牲的。」
「不,我不要是他。」
「我也不希望。」
玉倫閃身要往外撲。
鐵王眼明手快,一把拉住:「玉倫,你是私情為重,不以皇家的命脈為重?再說他也未必不能對付。」
「咱們如果犧牲他,來換取皇家的命脈,那麼咱們跟鰲拜,索尼有什麼兩樣?」
「玉倫,本就是這麼回事。」
「可是為什麼是他?」
「因為遜皇帝托的是他,不是別個。」
玉倫沒再沒說話,嬌靨煞白,兩串晶瑩珠淚倏然奪眶。
鐵王道:「玉倫,相信他能應付的。」
口 口
李燕月離開了鐵工府,照著鐵王告訴他的,很快,而且很容易地就找到了善同的貝勒府。
鐵王說善貝勒府是這條胡同裡最氣派的一家。
其實善以勒府又何止是這條胡同裡最氣派的一家,像這麼氣派的府評,在整座內城裡都不多見,比之一般王府都毫不遜色。
按說,一個貝勒,尤其是一個沒職銜的閒散貝勒,無論如何是不能有這麼大氣派的。
而事實上,這座善貝勒府的大門口,還站著四名挎刀的親兵,甚至由一名武官帶領著。
這回,李燕月沒掩蔽,大搖大擺的走了過去。
胡同是讓人走的胡同裡也有別的住家,能住在內城,尤其是住在這條胡同裡的,人小都有點來頭。
所以走來個人,貝勒府前站門的這幾個並沒有在意。
但是,等李燕月往這座貝勒府門口一站,那名武官可就不客氣的開了腔:「幹什麼的?站開去。」
李燕月昂然而立,淡然道:「麻煩替我通報一聲我求見貝勒爺。」
那名武宮道;「你,你是誰,幹什麼的?拿張名帖過來。」
李燕月微一搖頭道:「沒有名帖,請往裡通報,『查緝營』總班領李燕月求見。」
「查緝營?」
那名武官先是一怔,繼而臉上變了色喝道:「查緝營的跑這兒來幹什麼?站開,站遠兒點。」
這是狗付人勢,也是「宰相門奴七品官』,一個起碼的武官,敢對朝當於「查組營」統帶的總班領這個樣兒,殺了他他都不敢,何況,誰不知在『查緝營』是輔政索大人的人?足證這位善貝勒有來頭,有仗恃。
而且,這句話裡也有毛病。
李燕月就抓住了這毛病,道:「為什麼『查緝營』的不能跑這兒來--」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那名武官臉色大變,聲色俱厲:「我說不能就是不能,你站開不站開去,再不站開,我可要下令拿人了。」
李燕月是什麼來意?用不著忍氣吞聲委屈求全,當即淡然一笑道:「讓你們往裡通報是客氣,你們通報不通報?再不通報,我可要忙裡闖了。」
那中武官立即大叫:「好大的膽子,『查裡營』的竟然跑到我們善貝勒府來撒野這還得了,來人哪,給我拿下。」
轟雷般一聲答應四名親兵腰工出鞘就要動。
李燕月跨步而至,伸手一把抓住了那武官的脖子,淡笑道:「他們誰敢一動我先提斷你的脖子。」
那個武官氣一閉,頭一昏,大驚失色連舞兩手:「別動,別動,你別動。」
那名親兵也不知道是聽話還是怎麼,把刀垂在那兒都怔住了。
李燕月道:「誰都行,隨便叫一個進裡通報去。」
那武官一點威風也沒了,忙又揮手:「通報遍報,進去一個通報去。」
四名親兵如大夢初醒,叫一個進去,卻一陣風似的跑進去兩個。
不過轉眼工夫,一個相當氣派,中年胖子帶著那兩個親兵走了出米,中年胖子一出來,兩隻既圓又小的綠豆眼就瞪上了李燕月道:「你就是『查緝管』的李燕月?」
李燕月道:「不錯。」
那中年胖子道;「你好大的膽子,九城到處都在拿你,你居然敢跑到我們善貝勒府來生事,放了人趕快走,我們不難為你。」
李燕月微一笑:「貝勒府的消息真靈通啊,內城裡別的府邸還未必知道呢,善貝勒府卻已經知道了,你要是做得了主,我就跟你說,做不了主就往裡通報,我就是為這件事來的。」
那中年胖子一怔,臉色微變:「你就是為這件事來的?這話怎麼說?」
李燕月道:「你不明白,你們貝勒爺明白,進去通報他。」
中年胖子臉色一沉道:「我們貝勒爺沒工夫跟你囉嗦,放了人快走,要不然我們就要知會神武營來拿人了。」
李燕月道:「你最好放明白點,李某人出身江湖, 可不是被嚇唬著闖出來的,你們真要那麼做,後悔的可是貝勒爺,再不通報我就要往裡闖了,我的身手貝勒爺親眼見過,真要逼急了我,請他自問,貝勒內是否有人攔得住?」
中年胖子原是個做不了主的人物,他奉命出來應付,可又不敢真逼急李燕月,驚怒之餘,正感不知道是進是退。
只聽一個低沉話聲從貝勒府那兩扇大門裡傳了出來:「讓他進來。」
中年胖子如奉大赦,忙恭應~聲,然後向著李燕月道:「你可以過去。」
李燕月笑了笑,五指微鬆,趁勢一推,那名武官踉蹌倒退,差點沒一屁股坐在地上,等他站穩了,李燕月跟那中年胖子已進了貝勒府的大門。
中年胖子沒敢跟得太近,顯然是生怕自己也被李燕月抓在手裡。
繞過影壁,貝勒府的前院呈現眼前。
既廣又寬的貝勒府前院,只站了三個人,一個留山羊鬍的瘦老頭,帶著兩個佩劍黑衣人。
瘦老頭道:「老朽貝勒府總管,你見我們貝勒爺,究竟有什麼事?」
李燕月道:「原來是貝勒府的總管,當面失敬,我為什麼來見貝勒爺,告訴你總管,有用麼?」
瘦老頭乾咳一聲:「我既然問了你,自然有我問你的道理!」
李燕月一點頭道:「那我就告訴你,貝勒爺的好主意,好計謀,逼得我走投無路,我來請求貝勒爺伸把手救救我。」
「貝勒爺的好主意,好計謀?這話怎麼說?」
「你或許是真不懂,不必問我,問你們貝勒爺去,他懂,他一定懂。」
「不必問我們貝勒爺,據我所知,這件事跟我們貝勒爺毫個相干。」
「那麼據你所知,這件事跟誰,跟什麼相干?」
「這--我不清楚。」
「據我所知,只有你們貝勒爺數得了我。」
「我們貝勒爺又為什麼要救你?」
「只因為他的好主意、好計謀,才逼得我走投無路,從一個『查緝營』的總班領,一變而為被人到處緝拿的要犯,你們貝勒爺他有這個責任救我。」
「你憑什麼說是我們貝勒爺--」
「你不懂是不是,不跟你說了麼,不必問我,問你們貝勒爺去!」
「李燕月,你膽大妄為,這簡直是--我們貝勒爺他救不了你。」
李燕月目光一凝,兩道威稜直逼過去:「查總管,這話是你說的?」
山羊鬍按老頭查祿忙改口道:「我是說,我們貝勒爺要是救不了你呢?」
「他一定能救,而且一定要救,否則--」
李燕月故意就此打住,住口不言。
查祿問道:「否則怎麼樣?」
「查總管,」李燕月道:「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做法,我好不容易拋卻飄泊生涯,飛上高枝,有人不讓我過,那麼只好大家都別過。」
查祿臉色大變,驚怒喝道:「李燕月,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威脅貝勒爺,貝勒府只有知會幾個營的人前來--」
李燕月一笑截口:「查總管,你可以試試看。」
查祿連忙住口,硬是沒敢再說下去。
李燕月笑容一斂,又道:「查總管,你不是明白人,當不了貝勒府的總管,我不是明白人,在血腥的江湖上活不到如今,我有求而來,所以忍到如今,你貝勒爺也別有用心,否則也不會作如此容忍,既如此,大家何必--」
突然一聲怒喝傳了過來:「我不能容忍,趕他出去。」
喝聲是從後院方向傳過來的。
李燕月聞聲一怔。
查祿等聞聲要動。
可是,旋即,那聲怒喝變得沒了怒氣,變成了冰冷而低沉的話聲:「查祿,帶他進跨院來吧。」
李燕月聞言又一怔。
這個轉變未免太快了,快得連查祿也為之一怔,旋即他恭應一聲,向著李燕月道:「跟我來吧。」
轉自行去,兩個佩劍黑衣人沒動。
李燕月定定神,跟了過去,兩個黑衣人立即緊隨身後。
敢請,兩個佩劍黑衣人是為監視李燕月。
善貝勒不是沒見過李燕月的武功,他們不該這樣監視李燕月,甚至不該監視李燕月。
因為監視兩個字,對李燕上來說沒有用。
該是李燕門根本沒打算動查祿,內則的活,別說是緊隨身後了,就著拿鋒利的長劍抵住李燕月的後心,要害他沒有用。
試問眼下善貝勒府的這些人哪一個出於能快過李燕月?
查祿在前帶路,自以為後頭有兩個劍手監視著李燕月,一路他走得很放心,一直到平安進了跨院,他還以為完全是兩名創手的監視之功。
善貝勒府的這些跨院不大,但是林木森森,花木扶疏在森森林木之間,透著幾點燈光,那是坐落在林木之中的一座精舍。
精舍小巧玲成,但是建築美輪美奧,同樣的雕欄玉砌,飛股狼牙坐落在這幽靜而美而跨院裡,真是再適合也沒有的了。
精舍裡透著燈光,但是兩扇門關著,查碌帶路,剛近精含,精舍的兩扇門就開了兩個婢女打扮的嬌艷少女當門而立,眉目含情,盈盈施禮。
李燕月為之微一咂。
查祿側身旁讓.抬手讓道:「請。」
李燕月定了定神,邁步走了進去,一進門,醉人的幽香撲鼻沁心不知道是精舍裡本有的,還是來自兩個妖艷少女身上。
只聽查祿道:「奉貝勒爺之命--」
一名少女截口說道:「知道了,貝勒爺已經派人下過令了。」
話聲帶著嬌媚,入耳能讓人為之一陣心跳。
查祿轉向李燕月:「你在這兒等著吧!」
話落帶著兩個佩劍黑衣人出去了。
李燕月沒理查碌,他打量著眼前兩名嬌艷少女,四道火熱目光,則緊緊盯在他身上。
李燕月發現,置身處是個小客廳,富麗堂皇而不失雅致,兩邊各有一間套間,垂著帶,似乎是兩間臥房。
正打量從.只聽適才說話少女道;「貴客請坐。」
貴客,既被稱為貴客,應該就差不多了。
李燕月沒說話轉個身坐了下去。
坐的地方不是一般的几椅,而是一塊一丈見方的紅氈之上,放著兩長兩短也就是兩大兩小的四個軟榻似的東西,跟軟榻不同的地方就是它帶靠背,面兒是棗紅色的絲絨,裡頭不知道裹著什麼坐上去軟軟的,很舒服,尤其它離地方高,人坐上去往後一靠,就跟半躺半靠的靠坐一樣。
正中,是一條長長的矮几,朱漆發亮,三個雕花的銷盤裡,放著應時的果子跟點心。
第二十一章
李燕月一坐下,兩個少女一個倒了一杯茶,一個端起了一盤點心,雙矮嬌軀,分左右坐在李燕月身側,扶得好近,幾乎都偎倚在李燕月身上,兩張嬌靨上,堆著令人心跳的媚笑也都近在眼前:「貴客請喝茶,請用點心。」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兩位可否坐遠點兒,我消受不起,也不慣這個。」
兩名少女微一怔,只聽一聲嬌笑從外頭傳了進來:「倒是少見,起來吧,別嚇著人家。」
兩名少女恭應聲中擰身而起。
李燕月只覺這話聲很熟,可就是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聽見過。
兩名少女放下杯盤,忙去開門,精舍裡並肩行進兩個人來,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正是那位貝勒善同,女的並不陌生,赫然是當初主持勒擄玉倫郡主,前朝殉國將軍胡天奎之女胡玉娘。
怎麼會是她,她怎麼會到了善貝勒府,而且看樣子不但跟善貝勒頗為親眼,身份還不低。
李燕門的腦際,閃電般掠過這些疑問,人不由也為之一怔。
再看胡玉娘,她卻像個沒事人兒似的,笑吟吟地道:「怎麼,李總班領不認識我了,咱們還鬥過好一陣子呢。」
李燕月一定神挺身站起,道:「真是人生們處不相逢,沒想到會在善出勒府碰見芳駕。」
胡玉娘帶笑道:「世事出人意料者,十常八九,是不?我們貝勒爺見過吧。」
善同臉上沒表情,也沒說話。
李燕月道:「何止見過,李燕月在貝勒爺處獲益良多。」
胡玉娘道:「覺得惋惜嗎?」
李燕月道:「那倒未必,我說的獲益良多是實話,因為貝勒爺讓我著清了,宦海之中為自己而不惜犧牲別人的作風,也體會到了宦海的現實與冷酷。」
胡玉娘道:「本就是這樣,要不然怎麼說宦海深仇,榮枯不定,心要是不夠黑,手要是不夠統,不懂得鑽營,不知道乖巧,一輩子也別想高官厚圍。」
李燕月道:「從現在起,我懂了。」
「還不太遲,」胡玉娘輕抬皓腕,道:「坐吧。」
三個人坐了下去,胡玉娘跟善貝勒並肩坐在一起,李燕月則坐在他們的對面。
一坐定,貝勒善同馬上說了話,臉上還是沒笑意,甚至有點冷漠:「你怎麼知道找到我這兒來,是誰告訴你的?」
李燕月道:「『順來樓』的事瞞不了人,但絕不會那麼快傳進人耳朵裡,我還沒回營裡,索尼就受到了擠兌,而貝勒爺你又是先離開『順來樓』的,這還用誰告訴我麼?」
胡玉娘瞟了善同一眼:「你看是不是。我說得怎麼樣?」
善同像沒聽見,兩道目光仍盯著李燕月,像要看透李燕月的肺腑,「說吧,你為什麼來找我的?」
李燕月道:「我剛才說得已經夠清楚了。」
鬍子娘道:「再說說也累不著你呀,是不是?」
李燕月道:「進京以來,我沒有鑽營,但也算得上辛苦經營,我不甘被人打破飯碗,斷了前途,所以我來找回勒爺賞碗飯吃,如果不如願,我過不去,大家都別過。」
他深信胡玉娘不會出賣他,所以他才敢這麼說。
善同臉色微一變道:「我覺得你這不是求人的態度。」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貝勒爺最好別把我當成真是來求進的,我憑一身本事,換取應得的報酬,不必求人,只是貝勒爺你是個繫鈴的人,解鈴當然還得是你。」
「我要是不願意,不答應呢?」
李燕月道:「對貝勒爺你,對索尼,我有著同等份量的怨恨,貝勒爺要是能給我條路走,貝勒爺只有便宜占,沒有虧吃,我會把兩份怨恨全加在索尼身上,反之,我也會把兩份怨恨全堆在貝勒爺你的頭上。」
善同笑了,是冷笑:「李燕月,你對我這個人,瞭解得不夠。」
「貝勒爺這個人怎麼樣?」
「我這個人吃軟不吃硬,一向不受要挾。」
「那是因為貝勒爺你是個親貴,是個『紅帶子』,一直在保護中長大,生活在阿諛奉承之中,一直沒有到外頭走動過。」
李燕月這話一針見血,長這麼大,還沒人敢對善同這樣說話過。
貝勒爺他臉上變色,雙眉一剔,就待發作。
李燕月翻腕伸手,指尖已抵住了善同的喉結,道:「貝勒爺,你發發脾氣,說一句不好聽的試試看?」
李燕月的確快,快得連胡玉娘想出手阻攔的意念都來不及轉,不管她有沒有意思阻攔。
胡玉娘明白,善同也不傻,李燕月雖是一個指尖。可卻比鋒利的劍尖還能致命。
善同臉色白了,沒動,也沒說話,恐怕不是氣,而是害怕,不能說一點都不氣,而是害怕的成份要比氣多得多。
胡玉娘很平靜,眨動了一下美目,道:「你不考慮自己麼?」
李燕月道:「兩份怨恨加在一起,我顧不了那麼多。」
「這樣你還想貝勒爺給你一條路走?」
「我說過,我不是來求人的,我已經完了,只求能發洩這兩股怨恨,我也說過,只要他給我條路只有便宜占,沒有虧吃,他既然不在乎這種便宜,就請他自己想想一日讓我無路可走,他划得來划不來?」
胡玉娘道:「貝勒爺有什麼便宜占,你能不能明說了?」
「簡單,貝勒爺他只點個頭,就是大功一樁,一日我再有什麼行動,他的功勞更大。」
胡玉娘道:「這時候要你,不是反過來授索尼以柄麼?」
「芳駕不要跟我來這一套,對宦海,我雖不及芳駕酒熟,但是我知道,只要願意,你們的辦法多得是,況且,索尼也未必有機會去掌握這個把柄!」
「這話什麼意思?」
李燕月道:「兩股怨恨加在索尼頭上,我要殺他。」
「不到這邊來,你不是也能殺索尼麼?」
「當然我要他三更死,他絕活不到五更,可是我還要待下去,混下去,還夢想我的前途,所以我必須要在有所庇護、王法拿我無可奈何的情形下動手,否則我得未必能償失。」
「那麼你把手收回去吧。」
「芳駕你讓我放手?」
「不行麼?一向,我說的話貝勒爺無不認可,現在我說讓你把手收回去,你認為該不該收的呢?」
李燕月沒說活,沉腕收手。
胡玉娘拉著善貝勒站了起來,道;「從現在起,你就是貝勒府的人了,也就是說,從現在起你也就是鰲大人的人了,可是在索尼沒死之前,你不能公開露面,就在這兒等候指示,這兒吃用不缺,還有她們兩個侍候你,你要什麼樣的服侍都行。」
她挽著善同走了出台。
李燕月坐著沒動。
最耐人尋味,也最讓人心跳的,是她臨去最後那一句 「要什麼樣的服侍都行!」
事實上,兩個少女的服侍還真周道,時候不早了,她們兩個打好水,要服侍李燕月洗澡。
李燕月無福接受,婉占拒絕 ,自己照顧了自己。
洗過澡,換上衣裳,兩個人把李燕月帶進左邊那間無限春暖的臥房。要侍候李燕月就寢,而且沒有走的意思,李燕月更是無福消受,敬謝不敢。
她兩個只好走了,臨走留下一句話,她倆就睡在對面那一間,夜間要有什麼需要,儘管隨時召喚。
一個人影對孤燈,時候真不早了,李燕月正打算熄燈,香風襲人,垂簾揚起,胡玉娘又來了,她似乎沐浴方罷,換臨了一襲輕紗晚裝,嬌軀若隱若現,更顯動人。
李燕月微感意外。
胡玉娘說了頭一句話:「想說什麼儘管說兩個丫頭是我的人!」
李燕月一定神抱拳道:「一切仗姑娘玉成,先行謝過。」
「別說,」胡玉娘嬌笑道:「不是我,他要真不點頭,你也未必會當真來個流血五步,是不?」
李燕月道:「那也難說?」
「喲,照這麼說,我落不著好,你不領這個情?」
「那怎麼會,我不是已經謝過姑娘了。」
胡玉娘笑笑道:「這還讓人有點安慰,不會那麼傷心,坐下說話吧。」
兩個人坐了下去,李燕月要說話。
胡玉娘道:「我怎麼會到這兒來了,是不是?」
「不錯。」
「我沒告訴你,你也絕想不到,我本來就是這邊的人,那邊動擄玉倫的事,本就是栽贓嫁禍,借刀殺人。」
李燕月猛為之一怔。
原來這位胡玉娘就是鰲拜的人,去擄玉倫郡主之事,是栽贓嫁禍,借刀殺人。
鰲拜的確不是省油的燈,甚至於遠比索尼高明。
難怪四輔政之中,鰲拜的實力最為雄厚。
難怪四輔政之中,以鰲拜挺立最久,由四分天下,而至於今日與索尼的對峙局面。
如果照這麼看下去,索尼絕非對手。
對這位鰲拜,不得不另眼相看。
李燕月定了定神,道:「我的確沒想到,不是姑娘說,我是怎麼也不會知道--」
胡玉娘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出這個主意的卻不是我,足證鰲拜這方面,大有高明人在的呀!」
李燕月道:「謝謝姑娘提醒,那高明人,不會是這位貝勒善同吧。」
「當然不是他。」胡玉娘一笑搖頭:「他要是個高明人兒,也就不會聽我的,把你留下來了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善同在鰲拜這方面,卻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李燕月道:「恐怕跟姑娘~樣?」
胡玉娘微一笑,笑得神秘:「我不算什麼,對鰲拜來說,我只是有另一種價值,鰲拜好這個,也大賦異稟,他身邊的粉黛不少,可是都不及我別有長處。」
李燕月心頭一震,也覺得有點窘迫,他沒想到胡玉娘會告訴他這個,而且說得那麼大膽。
他這裡正感不便接口,只聽胡玉娘又道:「我原先的做法跟你不同,國仇家恨,使我恨不得馬上瓦解這個愛新覺羅王朝,但是也許是受了你的影響,我已經體認到,瓦解這個王朝,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所以我的做法已經有所改變,我要完完全全的跟著你走,我不明白你這種做法有什麼效用,不過我相信,既然你這麼做,就一定有你的道理在。」
李燕月暗暗使自己平靜了一下,道:「謝謝姑娘。」
胡玉娘充滿嬌媚的眸子一轉道:「知道我為什麼這時候來嗎?」
李燕月忙道:「不知道。」
胡玉娘道:「我是來看看、兩個丫頭的服侍讓你滿意不滿意,只有你一個人在,顯然她們的服侍不能令你滿意是不是。」
李燕月忙道:「不,是我心領了姑娘的心意,沒有讓她們服侍。」
胡玉娘「呢!」地一聲道:「你不讓她們服侍,我忘了告訴你她們久經我的調教,也都有過人的長處,一定會讓你滿意的。」
李燕月忙道:「姑娘--」
「我明白了,」胡玉娘戴口道:「我明白了,你是看她們低脂庸粉是不是?我早該想到了,像你這種人物,實在應該由我親自來接待,好在我人已經在這兒了--」
李燕月心神震動,急道:「不,姑娘--」
胡玉娘道:「或許你沒有這意思,我願意,我要求,行不行呢?」
李燕月道:「姑娘,論起來你我不外,你也知道我是什麼人,你怎麼好--」
「就是因為我知道你是什麼人,所以我才願意,所以我才要求,多少年來,我生張熟魏,都能給我不願意的,為什麼我不能照我的意願,給我願意給的。」
「姑娘,你不能這麼輕視自己,作踐自已。」
「不,你錯了,不管以前怎麼樣,以後如何,至少今夜不是,一個人照自己的意願做事那是稱心如意的事,絕不能說是輕視自己,作踐自己。」
李燕月站了起來:「姑娘--」
胡玉娘坐著沒動,道:「你可以放心,善同見鰲拜訪不去了,不到天亮之後,不會回來。」
「 姑娘我不是怕什麼,我是認為姑娘不該如此。」
「你是指過去,還是指今夜?」
「過去,尤其是今夜。」
「難道我告訴你的還不夠?」
「那只是姑娘的想法,而且這種想法不對。」
」以前我不願意也得做,如今照我自己的意願,完全心甘情願,你能說我不對?」
「姑娘你認為你對.但是也得看我是否願意。」
「你忍心不願意?像我這麼一個命薄可憐的女兒家?」
「我同情姑娘,對姑娘也有敬佩,可是--」
「 我渴求,你施捨也不行麼?」
「 姑娘你更不該這麼說。」
胡玉娘站了起來緩緩走近李燕門 道:「你--」
李燕月正色道:「姑娘我敬重你,也請你自重。」
「這麼說,你真不願?」
「真的。」
「像你這樣的鐵石心腸,自是我平生自見,既然軟求不行,我也只有來硬逼了--」
「硬通?」
「不錯,今夜你要是不接受,我能讓你沾不上鰲拜的邊,進不了鰲拜的門,你信不信?」
「我信,但是姑娘會這麼做麼?」
「我能像我這麼一個女人,可以不必顧那麼多,只要我能報家仇,我可以不管國恨。」
「你不要逼我--」
「了不起你殺了我,又問你是否下得了手?」
「我是說,你要我怎麼做,就等於逼我對善同、對鰲拜--」
胡玉娘截口道:「是我的事,只要你能不顧成敗得失,我不在乎,我剛告訴過你,我可以不必顧那麼多。」
「姑娘。」
胡玉娘已到了李燕月眼前嬌靨就在李燕月臉前,酥胸已經碰著了李燕月:「我只要聽你說願不願,不過你要等三思之後再說,因為一念之差,關係著你整個的成敗得失,千萬慎重。」
李燕月為之心排後顫,一方面是因為胡玉娘的話,另一方面也因為胡玉根挨得他太近了,近得等於已經貼在他身上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3 15:00:36
他沒有想到,怎麼也沒有想到胡玉娘會有這種要求。
他想怪她,他不忍也明知道不該怪她一個姑娘家,背負著國仇家恨雙重重責大任,幾乎不是她獨力所能肩負的。
但是,她不但毅然肩負了,而且從國亡家破一直肩負到如今,她耗用的是她的青春,犧牲的是她的貞操,憑她的天賦以色相跟敵虜周旋,不但要隨時佈施自已飽受凌辱與摧殘,只要瞭解她的身份,明白她的處境只要不是鐵石心腸,難忍心怪她,誰又忍心罵她一聲淫蕩無恥。
任何一個女兒家,在這種花樣的年華,都可以追求自己所喜愛的享受自己該享受的。
但是她不能,她沒有這種命運,也失掉了這種資格。
那麼,一旦地碰到了她所喜愛的,她所渴求的。心底由火花進現,情難自禁,有所要求這是與生俱來的本能,誰又忍心怪她?
一念及此,李燕月他只有任由心神震顫,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他只閉上了眼。
他準備「犧牲」,他知道他這種犧牲,在對方來說,是莫大的恩惠。
他不該這麼想但是這是實情。
何況,他這種犧牲並不單是為她,也是為大局。
他知道,像胡玉娘這樣的女兒家。已經犧牲到自己一人所有,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她也有資格做得出任何事。
那麼既不忍加以刻責,就只有答應她的要求,如她的願這一條路。
他剛閉上眼,只覺一片無形的壓力逼上身來,醉人的幽香更近,緊接著,是兩片帶著輕顫濕潤、炙熱香唇,印L了他的嘴。
李燕月血氣上湧,心猛跳,在他,這是生平頭一遭,從未有過如此經驗,兩片香唇上的炙熱與輕顫,電也似的,很快的傳遍了他的全身。
然後,眼前一暗。
然後,一雙粉臂像兩條蛇,緊緊的擁住了他,纏住了,帶著他後移,後移,終於倒向了床上。
但等到他覺出自己身上什麼都沒剩時,一切突然靜止了,而且這種靜止就這麼持續下來--
他覺得詫異,但他沒做任何表示。
胡玉娘也沒有出一聲,只緊緊的偎著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胡玉娘突然離開了他,低低的話聲起自床前:「我知足了,從現在起,我服從你的令諭,全力助你達成任務,甚至能為你捨命。」
微風飄然,李燕月清晰地感覺出,她已經離開了這間屋,屋裡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明白,那一刻過去了,該說是那聖潔純真的一刻。
他躺著沒動,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受--
口 口 口
李燕月一夜沒睡,他根本不能合眼。
曙色剛現紗窗,他就起來了。
推開了紗窗,窗外院子裡,薄霧籠罩是一片寧靜的美,他就站在窗前外望,呆呆地腦海裡像一片空白,又像想的很多很多。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珠簾輕響,身後隨即響起嬌媚動人的輕柔話聲:「李爺,洗臉水給您打來了。」瀟湘書院連載
李燕月定神轉身,洗臉水巳放在屏角架子上,眼前並立那兩個少女嬌靨上堆的是神秘笑意,四道目光緊緊的盯在他臉上。
李燕月只覺臉上一陣奇熱,他沒有解釋,又何用解釋,對她們,也沒有解釋的必要。
他謝了一聲,走過去漱洗,等他激洗完了,兩個少女端上了洗臉水很快地又送進了早飯。
剛吃過早飯,步履響動,院子裡來了人,兩名少女進來稟報,總管查祿求見。
前據而後恭,曾幾何時查祿來求見了。
李燕月出臥房,查祿在客廳垂手接立,一見李燕月上前一步哈了腰:「李爺,貝勒爺有請您。」
「這麼早?」
「是啊,貝勒爺一向起得早。」
他卻沒說這位貝勒爺是剛回府。
「貝勒爺在哪兒見我?」
「貝勒爺現在書房候駕。」
李燕月跟查祿走了。
善同的書房,坐落在貝勒府的後院,好大的後院,亭、台、樓、樹一應俱全,善同的書房,就在一座朱欄小橋的盡頭,門外就是一陸碧水。
踏上畫廊,來到書房門口,查祿哈腰恭聲:「稟貝勒爺李爺到。」
「傳。」
一聲「快請」,善同在門口現身,含笑把李燕月讓進了書房,書房裡還有一個人,胡玉娘,四且交投,李燕月心頭猛然震動。
「這麼早就把你請來,吵了你的覺了。」
胡玉娘話聲嬌柔,但是嬌靨上卻沒什麼表情。
「不。」李燕月道:「我已經起來了。」
善同讓座,三個人坐了下去。
胡玉娘道:「江湖人個個爽快脾氣,貝勒爺有什麼話還是直說吧。」
善同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神色肅穆而凝重:「無功不受祿,受祿必有功,我考慮了一夜,你是個少有的人才,各方面都爭相延攬,但是我做不了主--」
李燕月道:「貝勒爺的意思是不要我?」
他從胡玉娘的眼神勢看出善同說話不實在,也不是那麼回事。
果然,善同成了搖頭:「不,我不是這意思,各方延攬都唯恐來不及,我怎麼會不要,我只是做不了主。」
胡玉娘道:「我剛說過,江湖人都是直脾氣,人家不懂你的意思,也未必有那個耐性,你還是直說吧!」
李燕月道:「請貝勒爺明示。」
善同遲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你要是能建個功,我也好進言說話。」
「貝勒爺有貝勒爺的立場,貝勒爺有貝勒爺的不得已,但不知道貝勒爺要我建什麼功?」
善同道:「論功,功莫大於取來索尼的人頭!」
好大的胃口。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貝勒爺,這也原是我仗以進身的條件。」
胡玉娘又從眼神中給了他暗示。
李燕月接著說道:「不過一日我下了手,我就成為朝廷緝拿的欽犯--」
「朝廷不會當真緝拿你。」
「這我知道,可是就算作假,京城也無我容身之地,我的前途下是照樣從此斷絕麼?」
「不會,」善同道:「到那時候,輔政自有安排--」
李燕月淡笑截口:「貝勒爺,可否讓我聽聽,輔政將是怎麼個安排法?」
「這個一一我還沒有向輔政進言,還不知道輸政將是怎麼個安排。」
「這就是了,貝勒爺連進言都還沒進言,輔政要不要我還在未定之天,他又怎麼會自有安排呢?」
「這個--」
胡玉娘瞟了善同一眼:「貝勒爺,我沒說錯吧!這一招行不通,我在這個圈子裡混得算久了,可是我就弄不明白,這個圈了中的人,有話為什麼總是不肯實說?」
善同有點窘迫,微皺眉鋒,略一遲疑,臉上浮現起勉強笑意「好吧,我告訴你,昨夜我已經見過輔政了,輔政容應了,殺索尼是輔政唯一的條件!」
李燕月道:「貝勒爺該實說--。」
「我已經實說了,你怎麼說?」
「貝勒爺我能不願意麼?何況這也原是我帶來的條件。」
「這麼說你是--」
「貝勒爺,我當然願意,不過我也得要個保證!」
「保證!什麼保證?」
「貝勒爺,索尼的人頭落地我馬上就是朝廷緝拿的欽犯,萬一到那時候輔政來個不認帳我豈不慘了!」
善同臉色微變:「那怎麼會,輔政何等身份?」
「輔政的身份自非小可,可是任何人的身份抵不過我一條人命,跟我視之如命的前途,再說我並沒有聽見輔政親口答應要我,並提出這個條件。」
善同變色道:「李燕月,你不相信我?」
「 貝勒爺言重,只是,設使貝勒爺跟我易地而處,相信貝勒爺也會跟我一樣。」
善同臉色稍緩:「那--你是要見輸政?」
「貝勒爺,我也知道,輔政不是任何人可見的,我要見輔政也讓貝勒爺您為難,是不是可以給我個書面保證。」
「書面保證?」
「不錯,不過書面保證不必多寫什麼,只寫明願意收留李燕月,並安排李燕月改名換姓供職手下就行了!」
「改名換姓?」
「不改名換姓,我還能在京裡待麼?」
「可是外頭總會見著你這個人--」
「那不要緊,如貝勒爺所說,朝廷不會當真緝拿我,只要我改個名、換個姓,再加上輔政的庇護,誰都會睜一眼,閉一眼的。」
胡玉娘一點頭道:「這倒是個好主意。」
善同忙道:「主意或許是好主意,可是你不是不知道輔政,這種保證,他怎麼肯寫?」
「貝勒爺也真是,一旦索尼倒下,這大清朝的江山就等於是輸政的了,還有什麼好怕的,有什麼不敢寫的?」
「我也知道這道理,可是我又不是輔政--」
胡玉娘瞟了善同一眼道:「剛還挺有心眼兒的,如今怎麼又沒了?」
「你什麼意思?」
「貝勒爺你雖不是輔政,你總可以代替輸政吧。」
善同一驚忙道:「我怎麼能代替輔政?」
胡玉娘嬌媚一笑道:「別的你都能代替輔政,這你怎麼就不能代替輸政?」
善同又一驚道:「玉娘,這是談正經事--」
「我說的就是正經事,我說的也最正經不過,我的傻貝勒,我這是為你,別人求還求不到這種大功呢?」
善同微一怔:「玉娘,你是說--」
「我問你,一旦索尼人頭落地,這大清朝的江山就等於到了輔政手裡,不管這書面的保證,怎麼寫,將來有誰能奈何輔政?」
善同道:「那當然是沒人能奈何輔政。」
「我再問你,大清朝的江山有輔政掌握,這中間就隔個索尼輔政,視索尼為心腹大患,生死大敵,也是唯一的對頭冤家,但就是拿索尼沒辦法,如今願意下這個手的,只有這個李燕月一個,換個旁人也沒這個能耐,一旦索尼被除,輔政的大業就等於是你助成的,將來論功行賞,還少得了你這頭一個嗎?」
「可是?」
「可是什麼呀,我的貝勒爺,照他的意思拿筆一寫,輔政的印鑒又保管在你這兒,寫好之後往上一蓋,不就行了麼!」
「玉娘這--」
「我是這麼個主意,也是為你點不願那還在你,誰也勉強不了。」
善同臉色陰晴不定站了起來,來回地走動著。
顯然,他是認為事關重大,猶豫難決。
眼看善同已來回走了七八回。
胡玉娘向著李燕月丟過一個眼色:「李總班領,你瞧瞧你讓貝勒爺多為難,難道你就非要--」
李燕月站了起來,道:「正如姑娘所說,任何人也勉強不了貝勒爺--」
善同突然停步抬手:「你等等,玉娘,給我研墨。」
胡玉娘沒答應,可是動作相當快,立即起身過去,拿起盛水的小玉瓶在硯台裡倒了點水,再拿起旁邊那錠貢墨就磨,另一隻手還拉開抽屜,抽出了一張上有貝勒府用箋水印的信箋,放在了桌上。
善同過來坐下,略一沉吟,提筆孺墨,幾行字一揮而就,還真是照李燕月的意思寫的,寫好之後,又從抽屜裡摸出一方錦器裝著、玉匣放著的赤金小印,打上朱紅,蓋在了信箋的左下角。
胡玉娘手快,一把抽去遞向李燕月:「李總班領,滿意了吧?」
李燕月看也沒看,一聲:「謝謝貝勒爺!」把信箋折好放進懷裡,然後才道:「請貝勒爺明示,什麼時候要索尼的人頭?」
善同忙站起道:「當然是越快越好。」
李燕月道:「那麼,從今晚上燈起,到明天天亮之前,我雙手呈上索尼的人頭。」
善同有點激動點頭道:「好。」
李燕月退:「貝勒爺,刺殺索尼,以能有一擊,絕不可能有兩次出於機會,所以,兵刃必須是吹毛斷髮的神兵利器,貝勒府……」
善同不等話完忙點頭:「有你等等,來人。」
一聲恭應,查祿快步進來,垂手躬身:「您吩咐。」
善同道:「到密室去,把寶器匣抬來。」
查祿恭應退出,沒多大工大他帶著兩個親隨進來了 那兩個抬著一個朱紅的漆木匣子,四寸長,五尺寬。
善同吩咐把漆木匣放在桌上,擺手支退查祿跟兩名親隨,然後過去打開了匣子。
匣子開處看得李燕月心頭一震,難怪稱寶器匣,刀、劍、匕首都有鞘及鑲飾相當名貴,還真有幾把好利器。
善同一把把拿起,李燕月一把把看,善同還在一邊說明:「這把是貢品,這把是某村疆大員送的,這把是御賜,這把是輔政所賜--」
李燕月是唬外行,以他這種修為,任何東西到他手裡,都能成為殺人的利器。
選來選全,李燕月選中了一把鑲珠玉的匕瓦輔政送的匕自,藏進了懷裡。
善同道:「你怎麼選了一把匕前不嫌短麼?」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貝勒爺,我要是沒這個能耐,就是扛根梨花槍去又有什麼用?」
「倒也是,倒也是,」善同道:「那麼別的--」
「別的不用什麼了,請容我告退回去歇息養神,並請貝勒勢下一道令諭,上燈以前,不管任何人,再有天大的事,不要去打擾我。」
善同忙道:「你放心,你回去吧,我馬上讓查祿下令。」
李燕月告退而去,回到跨院住處,兩個少女滿臉的嬌媚笑意相迎。
李燕月道:「你們兩個是胡姑娘的人?」
兩名少女齊聲應道:「是的。」
那麼你們幫我個忙,我回房歇息養,任何人不時打擾,甚至不許進這個院子。
兩名少女恭應聲中,李燕月進了臥房關上了門卻從窗戶出去了。
口 口】
片刻之後李燕月出現在神力鷹王的書房裡。
鐵王剛一聲:「兄弟--」
李燕月抬手攔住鐵王,隨手遞過善同寫的那一張。
鐵王打開看,為之一怔:「兄弟這是--」
「王爺,」李燕月一臉肅穆色:「今天晚上,我就要去刺殺索尼。」
「怎麼?你--」
「王爺,請聽我說,您打聽確實索尼的所在,准三更帶人趕到,取下凶器嚴禁聲張,五鼓上朝憑這一張跟那把凶器,可以當殿擒殺鰲拜--」
「兄弟,你--」
「不要管我捕殺鰲拜之後,我自會再來見王爺。」
話落,他轉身要走。
「兄弟,等等。」
李燕月停步回身。
「兄弟,你是怎麼--」
「王爺,您又何必問那麼多?」
「可是你怎麼辦--」
「王爺,要不這樣問,能除索尼、鰲拜?」
「那麼你--」
「王爺不用擔心我,憑索尼身邊那些人,還奈何不了我。」
「兄弟,一時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王爺什麼都不要說,也請暗中佈署,以防鰲拜、索尼的餘黨生變。」
「這我知道。」
「那就好,告辭。」
李燕月轉身又要走。
「兄弟。」
李燕月停步回身。
鐵王望著他,欲語又止。
李燕月道:「王爺還有什麼指示?」
鐵王道:「兄弟,我什麼都不說了,你去吧!」
李燕月也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鐵王站在那兒,目送李燕月離去,沒動電沒說話,良久,良久,他才開始陡揚沉喝道:「來人。」
口 口 口
李燕月又回到了善貝勒府,那個小跨院,他的住處,神不知,鬼不覺。
不,有人知道,那兩個少女,她們兩個滿臉堆笑地恭迎李燕月:「您回來了?」
李燕月道:「有人找我麼?」
兩名少女道:「沒有,貝勒爺下了令,誰敢來打擾您!」
李燕月道:「我現在要睡覺去,晚飯以前叫醒我,仍然是不許任何人打擾,不許任何人進這個院子。」
「婢子們知道了,您放心去睡吧。」
李燕月進了他的臥房,他真去睡了,沒脫衣裳,和衣蓋上了被子--
口 口
這一覺,睡得很安適,等被那兩名少女叫醒,天都快黑了。
兩名少女做得周到,而且善體人意,洗瞼水也給打好了,等李燕月擦了把臉之後,一名少女道:「姑娘剛親自到院門口來送信兒,晚飯馬卜給您送進來。」
真的,沒一會兒工夫 晚飯送進來了,是一桌酒席,是善同,胡玉娘親自帶著人送進來的。
這頓「飯」很特別,用意不難明白。
這兒已經有兩個伶俐乖巧的丫環了,用不著再留人侍候。
貝勒讓其他的人都走了,只他跟胡玉娘,陪著李燕月落座人席,兩名少女敬上了酒,善同跟胡玉娘就要舉杯。
李燕月含笑攔住:「貝勒爺這酒,能不能待會兒再喝?」
「怎麼,你怕誤事?了不起三杯,在你算得了什麼?」
李燕月道:「倒不是怕誤事,正加貝勒爺所說,這幾杯酒還醉不倒我,我只是想學學漢壽亭侯--」
胡玉娘美目一睜:「等斬了華雄回來再喝?」
「正是。」
善貝勒批拳道:「壯哉豪語,不過現在離那時候還早,一直等到你回來,怕酒都冷了。」
李燕月道:「不要緊,酒冷了到時候可以再溫。」
胡大娘一點頭道:「好,就等你回來,你打算什麼時候---」
「不用非等夜深人靜不可,一過初更我就走。」
著貝勒道:「知道索尼今兒晚上在哪兒麼?」
李燕月道:「貝勒爺想必知道?」
善貝勒道:「當然,已經派人打聽清楚了,索尼今兒晚上在『神武營』。」
李燕月眉鋒微一皺,「嘔!」了一聲。
善貝勒忙道:「怎麼,不好下手?」
李燕月道:「那倒不是,只是「神武營』有我一個真正的朋友我怕讓他為難。」
善同道:「你說的是『神武營』的哪一個?」
李燕月道:「貝勒爺不必問,這不是別的事,也只好讓他為難了。」
他不告訴善貝勒「朋友」是哪一個,當然,他這是替彭烈著想。
善同聽他這麼說也就沒再多問。
胡玉娘始終不多說話,她只聽,只拿眼瞅著李燕月,當她瞅著李燕月的時候,她的目光裡包含著一種異樣神色令人難以言喻。
既然還要等李燕月回來,所以這頓飯吃得並不急,剛打初更,李燕月就站了起來。
「貝勒爺我該走了。」他說。
善同和玉娘雙雙站起。
胡玉娘目光裡包含得更多。
善同則道:「我不多說什麼了。」
李燕月笑笑道:「貝勒爺有什麼話,等我回來以後再說吧。」
二話沒說就出了屋。
善同跟胡正娘雙雙送了出來。
李燕月沒等善同再說什麼,也沒接觸胡玉娘的目光一抱拳,就走了。
突然間,善同的臉上浮現起因興奮而生的激動:「玉娘,從明天一早起,這天下就是咱們的了。」
胡玉娘的嬌靨上見興奮神色,只見到嬌美的笑意:「進去咱倆喝一杯。」
善同興高采烈的答應擁著胡玉娘的腰肢,兩個人又進了屋。
口 口 口
李燕月到了「神武營」的屋上。
「神武營」望高手不算少,但卻沒一個發現屋上來了人。
李燕月在神武營待過,他知道索尼只在『神武營』,習慣待在什麼地方。
他到了簽抑房旁邊的屋上往下看,簽押房裡燈光外透前後左右都有警衛,沒有說索尼是在這兒.
李燕月提一口氣,急掠下衝,直撲簽押房門,他身法疾快高絕,等到門前,警衛發現時, 他已撲進了簽押房。
索尼正坐著看公文,他身後還站著四個貼身護衛,四個貼身護工警覺叱喝聲中兵刃剛出鞘,李燕月已一步跨到桌子前震聲喝道:「誰敢動, 哪一個自信比我快?」
李燕片跟索尼的距離伸手可及,四個貼身護衛硬是沒敢動。
外頭的警衛都到了前頭,要往裡闖。
李燕月再次喝道:「站住,誰敢進來就是逼我出手。」
門外的警衛也被嚇住了。
索尼這時候才定過了神:「李燕月。」
「不錯。」
「你,你這是幹什麼?」
「你知道我總不會是來投案的。」
「你你好大的膽--」
「不能怪我是你不仁,不能怪我不義要怪,你只能怪鰲拜,是他許下了重賞。」
「李燕月你--」
索尼也夠機警驚喝歸驚喝,他腳一蹬,連人帶椅子往後翻去。
可惜的是,他不及李燕月快,李燕月手一伸,那把匕首還裡真鋒利,血光崩現,索尼的人頭已到了李燕月左手裡,再沉腕下插,那把匕首已送進了索尼的心口,然後曲指一彈,燈應手向滅了。
李燕月的動作一氣呵成,快得間不容髮,等到貼身護衛、門外警衛感到大事不好時眼前一黑,已是伸手難見五指。
簽押房裡暴起驚叫叱喝,李燕月已從窗戶到了旁邊那座房的瓦面。
一個魁梧高大人影當面而立,正是彭烈。
彭烈鬚髮資張,就要出手,等看清是李燕月時,不由一怔,停住。
李燕月道:「請老哥哥高抬貴手,再次成全。」
彭烈看見了李燕月手提的人頭,驚聲道:「你,你殺了--」
「不錯,我有我的道理,也有我的不得已。」
彭烈大喝出手,大喝之後,跟著低低一聲:「走。」
李燕月接了彭烈三招,第四招他借彭烈之力,一個挺翻往外竄去。
「追!」
彭烈大喝一聲,有人追去,他自己則下屋撲進簽押房。
簽押房正在亂,帶著四名蒙古護衛,大步闖進了神力鐵鷹王。
『神武營』的人這裡忙施禮,鐵王已把索尼心口上的那把匕首抓在手裡,「我自會進宮稟奏的,『神武營』嚴禁走露消息,違令者斬!」
樹倒猢猻散,沒了主心骨了,誰敢不聽鐵王的,「神武營」的人那裡哈腰恭應鐵工轉身就走。
李燕月沒回善同的貝勒府。
善同等得焦急,等到了天亮,卻多來這麼一個消息。
鰲拜早朝,當殿被「習布庫者』所提(布庫者,即徒手相搏而專賭腳力勝敗,以仆地為定者也),立執之付詔獄,朝廷勘罪三十款,拘禁之,免死。
善同為之魂飛魄散,心膽俱裂。
胡玉娘仰天嬌笑,帶著她那兩個侍女走了。
善同低著頭進了他的書房,從書櫥後的一個小秘洞裡,取出一個小白瓷瓶,拉開瓶塞,把瓶子裡的東西喝了下去,然後他走到書桌後坐下,坐下去之後就不動了--
DD 口
入夜,大內的御書房裡,老太后居中高坐,皇上坐在一分,鐵王跟玉倫並立在老太后之前。
老太后慈祥的面容中帶著激動:「海東、玉倫你們兩個跪下。」
鐵王、玉倫站著沒動。
鐵王道:「老佛爺,海東跟玉倫不敢居功。」
老太后道:「我知道,是遜皇帝托付的那個人,那孩子叫什麼來著?」
皇上一旁道:「回您的話,他叫李燕月。」
「對,李燕月,他人呢?你們倒是找他來呀!」
鐵王道:「老佛爺,他說過會來相見的。」
鐵王話剛說完,御書房外響起了李燕月的話聲:「草民李燕月求見。」
玉倫嬌靨上泛起驚喜:「他來了。」
老太后道:「快,快叫他進來。」
皇上道:「老佛爺宣李燕月進見。」
沒聽見李燕月答應,只見燈影一閃,他已經站在了鐵王身側,鐵王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激動叫道;「老弟--」
玉倫驚喜叫道:「李燕月。」
李燕月道:「王爺、格格,容我先見太后跟皇上。」
鐵王鬆了手。
李燕月只向著老太后跟皇上躬了身:「有遜皇帝信物在身,請恕草民不能全禮。」
老太后搖搖手道:「李燕月,你不負遜皇帝重托,有大功於皇帝,快交還遜皇帝的信物,跪下聽封。」
李燕月道:「官家的恩典草民感激,但是草民出身江湖不願為官。」
老太后、皇上、鐵王,玉倫都一怔。
玉倫道:「燕月--」
老太后抬手攔住了玉倫,向李燕月道:「那你是要--」
李燕月道:「草民只想用遜皇帝的信物換取一樣東兩。」
「啞。 什麼東西?」
李燕月道:「前明崇幀皇帝遺下的一頂九龍冠。」
此言一出,老太和皇上俱是一驚,鐵王跟玉倫則變了色。
鐵王道:「老弟你--」
李燕月道:「事已全今,不必再瞞,這等於是個交換條件,草民來京,助皇帝剷除四輔政,然後憑遜皇帝的信物,取回那定九龍冠。」
老太后驚聲道:「這麼說你是--」
「太后,草民是什麼人並無關緊要,要緊的是草民曾有大功於皇家,並沒有做出一點危害皇家的事。」
老太后沒說話,皇上也呆在了那裡。
玉倫叫道:「燕月 你--」
鐵王突然一躬身,顫聲道:「老佛爺、皇上,海東斗膽,認為應該給他。」
老太后忙道:「海東你--」
「老佛爺,他憑的是遜皇帝的信物,遜皇帝都已答應,您還有什麼不能答應的,再說,那頂九龍冠原本就不是咱們大清朝的東西。」
老太后猶豫良久,一點頭道:「好吧。」
李燕月一躬身道:「多謝太后。」
老太后道:「海東,就在書櫥後。」
鐵王大步走過去,轉眼之後捧來一個黃綾包裹著的一物,雙手伸給李燕月,肅容道:「李燕月,再次見面,我要拿你!」
李燕月道:「燕月但願永不跟王爺見面。」
接過黃經包,取出那顆念珠交給鐵王,再無二話,也沒看玉倫一眼,飛身向外。
玉倫站著沒動,也沒說話,但卻撲籟的落下珠淚兩行……[全書完]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6-13 15:0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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