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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獨孤紅] [劍花紅][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7:16:03     標題: [獨孤紅] [劍花紅][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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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一條賽逾奔馬的激流,橫亙於一片一望無垠的草原之中。
  草原是一片野草人高的莽原,狐兔出沒,鳥雀亂飛,一里許內,難見一絲人煙。
  順這激流下去,轉過三里外的一處狹谷,遠遠地,可以看到兩爿村落,分別坐落在激流兩岸。
  激流轉過狹谷,流勢頓緩,幅度陡闊,水色碧綠,清可見底。
  兩爿村落之後,連綿崇山峻嶺,形勢蜿蜒,長不知幾許。
  仰望峰頂終年雲封霧鎖,事物難見,間或偶爾雲開霧散,除了一片青蔥山色外,其他看不到什麼。
  這爿村落一水之隔,遙遙相對,面水背山,頗似世外桃源。
  這日,天氣晴朗,旭日初升,晨曦穿透魚肚薄雲,照射在這隔河的兩爿村落之上。
  炊煙四起,雞犬相聞。濃霧漸散,視界漸清。
  在這粼粼生光的波面上,突然泛起一陣漣漪,一陣水波蕩漾。
  「依呀!」幾聲櫓響,自一片蘆葦中緩緩地搖出一隻輕小漁舟。
  漁舟之上一前一後地站定一男一女,男的年逾半百,鬢髮如霜,身軀微現佝僂,一臉皺紋重疊,頷下一大把白鬍子,雖然如此,配上他那一身漁家裝束,並不顯得老態龍鐘,反而顯得精神矍鑠,恍如壯年。想是數十年水上生涯之歷練所致吧。
  站在船頭上,躬著身子,抖解漁網,手腳利落熟練,一望而知是位經驗豐富的老漁人。
  站在船尾搖櫓掌舵的是位年輕姑娘,面貌娟秀,長髮垂腰,一襲緊身青色衣褲,裹在她那成熟的胭體上,益顯剛健婀娜,絕無一般女兒家那股弱不禁風的樣子。
  由她那薄薄櫻展及一雙秋水般妙目上的一對微翹秀眉,更可看出這位俏姑娘性清頗為倔強好勝。
  老漁人白眉輕鎖,一張雞皮般皺紋臉上微掛輕愁,躬身作業。
  俏姑娘面布寒霜,一雙秋水妙國直愣愣地盯在對岸,應該是流波的妙目中,卻射出兩道令人寒慄的仇恨怒火。
  小舟自蘆葦中劃出後,一直向河心駛去,此際已漸漸地飄過河心。
  老漁人突然站直了身形,轉過頭去,目光驚恐地輕喝道:「雲姑,你是想死啦!還不快搖回去!」
  俏姑娘瑤鼻一皺,冷哼一聲道:「爺爺,您怎麼老是這麼怕事,雲兒就不相信那批野人一般的狗東西,敢把咱們怎麼樣!」
  老漁人老眼一瞪:「胡說!你就是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一點兒也不知道天高地厚,爺爺活了這六七十年來,可曾怕過什麼人?」
  微微一頓,咽然一歎,臉色一轉,黯然地又道:「如今年紀老啦!英雄暮老,歲月無情,爺爺這份爭強好勝的心也隨這穿梭日月、流水年歲淡薄得一絲也無了!拿刀動杖,輒動拳腳,那是你們年輕人的事兒,爺爺這把老骨頭是不行啦。」
  「爺爺!」悄姑娘秀眉微軒說道:「您老人家一向不服老,今兒個是怎麼啦?」
  「唉!」老漁人輕歎一聲道:「傻丫頭,爺爺又何嘗願意人家說我老?只不過在冰冷現實面前不得不低頭罷啦!這些個你現在還不懂,等到了……唉!現在給你說這個幹什麼,說破了嘴你還是不懂,總而言之,爺爺老啦,不願多事招惹這批東西,若是時光倒退甘幾年哪!哼!」
  「爺爺!」俏姑娘嬌笑一聲,不勝羨慕地道:「您老人家幾十年前一定是個大英雄!」
  「英雄?」老漁人冷笑一聲,頗似自嘲地道:「幾十年前,這一帶著提起我『浪裡蚊』徐振飛來,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尊,但是這幾十年後的今天,『浪裡蛟』卻變成了狗熊啦!」
  微微一頓,不勝感慨傷感地又道:「江湖上刀口舐血的生涯不能沾上,一旦沾上,哪怕是沾一點兒邊兒,想脫都脫不掉了,你爹媽就是一個很顯明的例子,雖然說死得很慘,但那只是百萬人中之一對,也許比旁人還幸運的多!唉!雲姑,你老是一天到晚埋怨爺爺只傳你水裡功夫,和一些防身拳腳,你哪知道爺爺的用心良苦呀!爺爺年紀老了,人上了年紀,火氣就會跟著消減,不會也不願去惹是生非,你不同,你年紀輕,世故淺脾氣倔強好勝,忍耐不夠……」
  「好啦,好啦!爺爺!」俏姑娘神情窘迫,不勝嬌羞,伸玉手輕掩雙耳,佯嗔說道:「您也真是的!就會罵雲兒,您年輕的時候還不是一樣兒?說不定還不如雲兒現在呢。」
  老漁人苦笑一聲,說道:「對!爺爺不該罵你,你說得不錯,爺爺像你這麼大時,確實不如你,不過,也即因如此,爺爺才不願你再蹈你爹媽覆……」
  「轍」字尚未出口,目光一掃河水,神情一震,忙輕喝道:「雲兒,咱爺兒倆只顧談話,船已快抵對岸,還不快搖回……」
  突然,一陣鈴響,一枝響箭由對岸劃空射來。
  老漁人神色一變,匆忙微一偏頭,響箭擦耳而過,「砰」地一聲釘在船艙上。
  俏姑娘面色一沉,秀眉挑處,方待喝罵。
  一個冰冷話聲已自對岸一片蘆葦中傳出:「老鬼大膽!
  竟敢超越界限,敢是活膩了麼?還不與爺爺滾回去!」
  俏姑娘忍耐不住,秀眉一挑,脫口叱道:「狗……」
  「住口!」老漁人突然喝聲,微微一頓,面色灰白,鬚髮俱動,似是強忍怒氣地輕喝道:「雲姑。不許還口,還不快劃回去。」
  俏姑娘一見自己爺爺臉色,哪敢違拗,一雙妙目滿含仇意怒火地,狠狠地向適才冰冷話聲傳出處盯了一眼,一語不發掉過船頭,緩緩地劃了回去。
  船過河心,老漁人方始吁了一口大氣,怒聲說道:「雲姑,你這孩子怎地這麼不聽話,告訴你多少次,這批人惹不得,這批人惹不得!你總是不聽,你真要把爺爺給氣死不成。」
  俏姑娘花容一變,沉默半晌,方始泫然欲泣地狠聲道:
  「爺爺,難道咱們就眼睜睜地看著這些畜生不如的東西猖獗下去?這種受欺凌壓迫的日子何時方了。」
  老漁人此話入耳,一雙白眉往上一聳,倏又怒態一斂地喟然歎道:「與其不敵強碰之,不如忍氣吞聲躲避之,雲姑,你自己也應該明白,對岸是天性剽悍,各人諳武,終年以搏鬥屠殺為常事的獵人,而咱們這邊雖說每人俱是身體頗稱粗壯,但究竟是一批絲毫不諳武技,民風淳厚的老實漁民,說什麼也不是那批人的對手,和他們搏鬥何異以卵擊石,以羊搏虎?就算咱爺兒倆略通武技,但雙拳難抵四手,好漢不敵人多,敵眾我寡,不但與事無補,反而有害咱們這邊兒數百家生命財產安全,咱爺兒倆羊入虎口,更難倖免,再說受欺
  凌,受壓迫的又不止咱們一家,能忍就多忍點罷,要說這種日子……唉!過一天算一天,過到何時算何時罷。」
  話鋒微頓,面色一莊又道:「不過,爺爺堅信天道不爽,有道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這批東西氣候不會太長的,遲早必遭報應。」
  「但願如此,越早越好!」俏姑娘目射仇火,咬牙切齒地道:「只要時機來臨,雲兒必將這批東西一個個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方消我心頭之恨。」
  「好啦!雲姑!」老漁人心內雖然暗懍她殺孽深重,表面上卻是微笑說道:「不要在那兒空白髮狠啦!天色不早啦!
  掌穩舵,爺爺要撒網啦!今兒個要是空網而回,咱爺兒倆可又得餓肚子啦。」
  俏姑娘柳腰一扭,垂腰長辮一擺上肩,玉手將衣袖往起一擄,露出兩段欺霜賽雪的藕臂,一雙柔荑扶定船櫓,俏立船尾,妙目四望,幫助乃祖在河面上搜尋魚兒。
  片刻過去,一對祖孫女臉上漸漸流露出淡淡的失望與輕愁。
  突然,俏姑娘似有所見,妙目凝睇在上流百丈以外,神色一怔之後,流露出一種訝異表情。
  「爺爺!快看,上流漂來的是什麼?」
  老漁人聞言一怔,轉過身形順乃孫女工指處望去。
  一宗黑色物體順流緩緩向下流漂來,隨微波時沉時浮,老眼昏花,卻一時看不出是何東西?
  黑色物體緩緩漂來,瞬間已進人百丈,就在黑色物體漂近小船不到五十丈之際。
  俏姑娘突然失聲尖呼道:「人!爺爺!是人。」
  老漁人聞聲神情一震,揉眼一看,一點不錯,漂來的黑色物體正是一個隨波逐浪身穿黑衣背上面下的人,
  忙不迭地招呼俏姑娘。
  「雲姑,快,咱們不能見死不救……」
  「爺爺!」俏姑娘略一遲疑,輕蹙雙眉說道:「今兒個空網……」
  「人命關天,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管他什麼空網不空網,快走。」
  俏姑娘螓首微點,一雙玉手搖起船櫓,將小船划得如脫弩之矢般逆流破浪向上流衝去。
  小舟逐流而上,黑色物體順流而下,只不過一瞬間功夫,小舟已划至黑色物體近前。
  老漁人一俯身,右掌倏探,一把已將溺水之人抓個正著:「雲姑,快來助爺爺一臂之力。」
  俏姑娘聞言忙不迭地放下船櫓,急步向船頭走來。
  祖孫二人,一個拉臂,一個拉腿,折騰好半天,方始將溺水之人拉上小船。
  老漁人舉手拭了一把汗,輕吁一口氣,搖頭歎道:「到底是人老啦,不中用啦!若是昔年就是爺爺這一隻手臂少說也有千斤膂力……」
  目光一注趴俯在船板上的黑衣人,輕「哦」了一聲,白眉一揚,無限惋惜地搖頭又說:「原來還是位讀書人,年輕輕地前途大好,尋的什麼短見,不知有沒有救啦……」
  說著,翻過黑衣人身軀,往他心口兒摸去。
  黑衣人身形方自仰過,老漁人神情一震,脫口說道:
  「好俊朗的後生,死了豈不可惜。」
  俏姑娘人目黑衣人面貌,陡感心頭怦怦一陣狂跳,暗暗說道:「這人實在好美,美得令人神搖……」
  倏感粉面一熱,忙地嬌聲問道:「爺爺,這人可有救?」
  老漁人面色一轉陰沉,緩緩說道:「這人雖然心頭尚溫,只是心脈跳動甚為微弱,恐怕希望不多……」
  「哎呀!」俏姑娘一聲驚呼,焦急異常地說道:「爺爺,那怎麼辦,你不是說過救人一命勝造……」
  「勝造七級浮屠,爺爺知道,快點兒把船搖回去吧!幸虧咱們碰上的早,再遲片刻,就是華陀再世也救不了他啦。」
  俏姑娘聞言忙地站起嬌軀,一掠而至船尾,玉手拉起船櫓,拚命地狂搖起來。
  一邊搖櫓,一雙妙目神色焦慮地卻不時向乃祖身旁俯臥黑衣人望去,心中漸漸升起一縷連她自己都難以體會的感覺。
  這隻小船疾如脫弩之矢般,方自隱人蘆葦中。
  一片片水波蕩漾,陣陣「依呀」櫓聲響處,十餘隻小型漁船紛自各處出現水面。
  漁人們忙著張網捕魚,根本不知適才發生過何事……
  一間陳設簡陋,佈置得點塵不染的茅屋中。
  一張竹床上仰躺著一位一身漁人裝束的年輕書生。
  這位年輕書生長得俊美絕倫,無殊潘安再世,衛介重生,只是星目無神,薄唇緊閉,面色死白,無有一絲氣息。
  竹床之旁,佇立著老漁人祖孫女二人。
  老漁人深望書生一眼,轉頭對俏姑娘道:「這後生性命大概已可保住,適才一碗薑湯下去,再加上爺爺與他一番推拿,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問題,你且在一旁守候著,爺爺要回屋歇歇去,一有動靜,你再叫爺爺好啦。」
  說完,轉身就欲離去。
  「爺爺!」俏姑娘粉面堆霞,無限嬌羞地一聲輕呼。
  老漁人聞呼一怔住步,目光一注乃孫女神色,心中瞭然,老眼一翻,佯怒說道:「怕什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後生能把你吃掉?平日瞪著對岸那批東西空自發狠,今日面對一個文弱書生卻是如此膽小地手足無措……」
  「爺爺!」俏姑娘一聲嬌呼,一雙柔荑輕弄髮辮,含羞說道:「雲兒不是害怕,只是覺得一個人兒守著這麼一個大男人怪彆扭的。」
  老漁人老眼目光炯炯,深注俏姑娘一眼,臉色一莊,。肅然說道:「雲姑,爺爺是不願你成為武林中人,但吾家武林人本色作風卻不可失,你既為『浪裡蚊』徐振飛之後人,即
  不應有此兒女之態,況且咱們救人於溺,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怕什麼?只要做事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人,其他不必多慮,好好兒守著他,爺爺走啦。」
  說完,也不管俏姑娘反應如何,轉身離去。
  俏姑娘雙眉輕蹙,妙目神色焦急,望著乃祖背影,櫻口數張,欲言又止。
  老漁人走至門邊,倏然駐足,轉身說道:「雲姑,稍時抽空把這位相公一身懦服洗洗,讀書人毛病多,說不定他不喜歡咱們這身漁人裝束。」
  俏姑娘方一頷首,老漁人已跨出門外,俏姑娘妙目凝睇門口;半晌方暗暗忖道:「今兒個是怎麼啦?那麼膽兒小,爺爺說得對,他又不會吃人,怕怎地?不看他不就行了。」
  忖至此,暗一咬牙,猛地將嬌軀轉回,搬了一張竹椅就床邊坐下。
  一雙妙目目不斜視,果然不看年輕書生一眼。
  但是這種情形只能維持一刻,一刻之後,她卻身不由主地微微偷瞥他一眼,一眼過後,她卻又將一雙妙目凝注在書生俊美無儔的面上,輕柔目光中流露著第三者難以體會的異采。
  漸漸地,她櫻口邊兒上泛起了一絲夢樣甜美……
  這書生美得叫人不忍不看。
  不知過了多久,俏姑娘突然被一聲輕哼吃語所驚醒。
  倏覺失志,嬌靨陡感一熱,一陣飛紅。
  一陣狂喜之餘,略一細聽,原來那美書生竟是斷斷續續地輕呼道:「娘……孩兒不孝,罪該萬死……」
  一怔,暗暗失笑道:「這麼一個大男人,還是……」
  倏又想到此人既是投水自殺,必然是有什麼內疚之事,不然斷不會這麼樣地吃語輕呼!隨又想到一個人如非遇到大大痛心之事,斷不會出此下策,他的母親說不定此時正寢食難安地盼他回到身邊呢?
  忖至此,不由又是一陣同情黯然。
  方自一聲輕歎,床上那位美書生一雙星眸倏睜,一注俏姑娘,又一環顧,突然半撐身子,說道:「姑娘,此處是什麼所在,我怎會……」
  一眼看到搭在床邊的自己那身水淋淋的黑色儒服,再一低頭,頓時大悟,神色一變,突然聲音顫抖,嘶啞地輕呼道:「我沒有死,我沒有死,天啊!我一身罪孽深重,為什麼不讓我死?為什麼不讓我死……」
  將頭倏垂,身形顫抖,俊面泛起陣陣抽搐,顯似內心有著極大痛苦,星目一合,兩串淚珠滴墮襟上。
  半晌,想是倏感自己失態,面上一紅,一抹淚水,歉然說道:「姑娘,在下性命想是姑娘所救,未曾叩謝姑娘救命大恩,反而失態如此,在下委實該死,尚望姑娘諒有。」
  悄姑娘先前給這美書生一雙冷電般目光看得心中方自一震,人目書生頗狂之態,心中不由X是一驚,一震一驚之後竟然瞪口呆立,驚慌失措,人耳這句話方始瞿然驚醒,連話
  聲都未聽清,便已手足無措,嬌靨如霞地將頭連點,站起嬌軀,連退連嬌聲呼道:「爺爺,爺爺,這位讀書相公醒啦,您快來呀!爺爺。」
  話聲方落,門外已自響起老漁人蒼老話聲:「那相公醒了麼?爺爺來啦!你大驚小怪地嚷個什麼?」
  話聲未落,人已跨進屋中,急步走至床前,拱手微笑說道:「小相公醒了麼?恭喜,恭喜,小孫女無知,大驚小怪地相公受驚啦。」
  美書生人目這位精神矍爍的老漁人,心知自己這條小命兒是人家祖孫女倆所救,忙不迭地挪身下床,對方話聲方落,他便自一揖至地,神情肅然地道:「小可蒙老丈祖孫相救,大思不敢言謝,以後若有差遺,老丈只管吩咐,小可縱是蹈湯赴火,在所不辭。」
  老漁人徐振飛慌忙上前扶起,口中忙道:「小相公言重啦,言重啦!救人於溺,乃是做人根本道理,老漢祖孫女不過打魚時恰好碰上罷啦,算不了什麼,小相公不可長掛胸懷。」
  話鋒微頓,一指俏姑娘說道:「這是老漢不成材的小孫女,俗名雲姑……」
  話猶未完,美書生已自急步上前躬身一揖:「見過雲姑娘,小可適才失態之處,尚望雲姑娘海涵。」
  俏姑娘頓時嬌靨飛紅,扭怩萬狀地略一襝衽,妙目一膘對方,又慌忙別過頭去。
  徐振飛道:「老漢鄉野俗人,小孫女不幸父母早亡,疏於管教,不諳禮節,小相公千萬不要見笑。」
  美書生肅容忙道:「賢祖孫女古道熱腸,小可身受救命大德,感恩猶恐未及,老丈言重啦!雲姑娘仙露明珠,清雅脫俗,老丈過謙啦。」
  俏姑娘聞贊,芳心深處「怦」地一跳,頓時升起一股異樣感覺,一雙秋水妙目,不由自主地,射出兩道異采,向美書生冠玉般俊面望去。
  美書生被這兩道炙熱的異采看得心中一震,慌忙低下頭去,暗暗懊悔失言不已。
  老漁人徐振飛老眼雖說昏花,但是年逾半百,何事未曾見過?人目斯情,心中瞭然,暗暗歎道:「這丫頭平素眼高於頂,更是恨透男人,怎地今日獨對這後生神態若此?唉!
  癡」/頭,你怎能配得上他……」
  忖至此,心中漸漸掠起一片陰影,忙地岔開話題,問道:「老漢雖是一個漁夫,但自信眼力不差,小相公儀表非凡,談吐脫俗,年紀輕輕,前途大好,為何竟一時想不開地出此下策?」
  話聲方落,猛黨失言,不由暗罵自己糊塗,不該再觸及對方隱痛,一雙老眼也甚似不安地向對方望去。
  美書生話聲人耳,臉色倏變,。一張冠玉般俊面上陡地掠起一抹陰影,神色陰沉得可怖,蒼白玉面上泛起陣陣抽搐,身形也隨之微起顫抖,半晌方一歎說道:「多謝老丈關注,
  此事老丈就是不問,小可也會說出——」
  話鋒微頓,星目神光一間即隱,暗一咬牙接道:「小可柳……柳不肖,世居江南,此次大比未中,無顏返回江南,羞見父母家人,乃隻身遠遊,旅途之上,盤纏用盡,衣食無著,頓感人生乏味,乃……乃……乃……」
  老漁人徐振飛聞言見狀,心中也頗感淒然,忙自語帶慰勸地接道:「柳相公不可如此,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我們人呢?且大比未中之人盡多,並非僅是相公一人,俗話說得好:『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有道是:『不經千辛萬苦,難為得意中人!』此次未中,還有下次,柳相公雙親健在,斷不可再有輕生念頭,老漢這幾間茅屋,每日裡粗菜淡飯,柳相公若是不嫌,盡可多住些日,消消心問,然後再行返回江南,老漢一介粗人,心直口快,失禮之處,相公讀書人,多多包涵。」
  美書生柳不肖靜聽中神色剎那數變,對方話聲一落,眉宇間頓時掠起一片感激神色,忙向說道:「小可生性愚頑,經老支教誨無異當頭棒喝,心中感激莫名,老丈美意,本應感謝領受,無奈小可……」
  俏姑娘雲姑聞言,心中莫名其妙地陡感一急,脫口說道:「柳相公莫非嫌寒舍粗陋不足以挽留貴客?」
  徐振飛方自一聲輕喝:「丫頭,不得無禮。」
  柳不肖已自玉面飛紅,窘迫異常地搖手忙道:「雲姑萬勿誤會,令祖與姑娘乃是小可救命恩人,大恩大德,無殊重生,小可焉敢有此不敬念頭?再說小可性喜山水,久慕鄉村清靜,自小吃苦慣啦!並非一般紈褲子弟,只是……」
  話猶未完,老漁人徐振飛已自莊容接道:「柳相公不必過於客氣,老漢雖然一介漁夫,但卻系性情中人,素來不諳客套,再則,柳相公世居江南,平日難得北來,如此相逢便是有緣,再若堅持,便是視老漢祖孫女庸俗不堪,而恥於交結啦。」
  此言一出,柳不肖冠玉般俊面上頓時浮起一絲難色,猶豫片刻,方始暗自一咬牙毅然說道:「賢祖孫女既是如此說,這般盛情,小可再欲堅拒,便是矯情,小可從命就是,只是大打擾老丈啦。」
  話聲方落,悄姑娘嬌靨上頓時掠起一絲令人難以體會的喜容。
  老漁人徐振飛聞言方自展頗一笑。
  柳不肖星目一注俏姑娘神色,心中一震,略一思忖,又道:「只是小可適才經老支教誨後冥頑盡退,如今卻是歸心似箭,還望一兩LJ後,老丈能見允拜辭,以免家中雙親懸念。」
  俏姑娘神色一黯,櫻口半張,方待開口。
  徐振飛已自將頭連點地肅容說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有道是:『父母在,不遠遊,游必有方。』屆時就是柳相公不說,老漢也必會大膽失禮地請相公離去。」
  一句話兒聽得柳不肖暗自點頭,敬佩不已,眉宇間卻掠
  起了一片難為人見的淒慘黯然神色。
  俏姑娘聞言心中一急,方自無可奈何地白了乃祖一眼。
  徐振飛已自回顧輕喝道:「丫頭,還不快去替柳相公收拾一間臥房,站在這兒做甚。」
  悄姑娘聞言,一雙妙日飛快地向柳不肖投過滿含幽怨的一瞥之後,方自轉身緩緩離去。
  柳不肖被這雙薄霧般雙眸看得心中一懍,慌忙轉向徐振飛。
  適逢徐振飛。目乃孫女神色,心中瞭然,此際也恰好衝著他微微一笑。
  這一笑,笑得柳不肖再也無法掩飾心中窘迫,一張俊面陡地恍如八月丹楓,慌忙低下頭去。
  徐振飛微微一笑,暗暗說道:「到底還是未經世故的年輕人,面皮嫩得緊。」
  柳不肖垂首沉默不言,徐振飛老眼凝注那恍如臨風玉樹般地柳不肖身上,霎也不霎,面上笑容時隱時現,誰也不清楚他到底想些什麼。
  二人相對無言,屋中空氣一片寂靜。
  半晌,柳不肖將頭倏抬,突然問道:「老丈,此處不知是何所在?離北郵多遠。」
  徐振飛一怔說道:「此處人稱『百家村』,對岸乃是『二龍莊』,離北郵卻是不知多遠,柳相公問此做甚?」
  柳不肖「啊」地一聲說道:「小可是想知道一下此時身在何處。」
  話聲微頓,略一思忖又道:「敢問老丈,此處這條大河,上游通往何處?」
  徐振飛苦笑一聲說道:「此點恕老漢愚昧,老漢遷來此地十餘年,卻是寸步未離此村,村前這條大河通往何處,老漢更是茫然。」
  柳不肖聞言一聲「遷來此地」,「哦」地一聲,詫聲說道:「怎麼?老丈不是此地人?」
  徐振飛微一頷首,輕歎一聲說道:「柳相公說得不錯,老漢並非此地之人,十多年前方始舉家遷來此地……」
  柳不肖又道:「老丈仙鄉何處?可否見告?」
  徐振飛雙眉微蹙,略一遲疑。
  柳不肖說道:「老丈若有不便……」
  徐振飛略一思忖,挑眉說道:「柳相公萬勿誤會,這沒有什麼不方便,老漢祖居洞庭。」
  柳不肖劍眉微挑,輕「哦」一聲道:「原來老丈是由洞庭遷來。」
  微微一頓,星目突然有一種比電還亮的光芒一閃,深注徐振飛一眼,突然說道:「請恕小可斗膽妄測,老丈頗不似一般漁家,如小可猜得不錯、老丈必然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健者。」
  此言一出,徐振飛神情一震,心中一驚,忙道:「柳相公走眼啦,老漢只不過是一極平凡的漁村老漢,哪裡稱得上
  武林健者。」
  柳不肖微微一笑,說道:「老丈何必太謙,小可雖不諸武技,但卻嗜武如命,平素最慕朱、郭之風,所結交者泰半為武林朋友,結交既多,閱人自眾,老丈年逾半百,精神矍陳,舉止矯健不弱壯年之人,且一雙眼神異於常人,由此諸多理由,小可敢斷言所猜必無差錯。」
  他這裡一邊煞有其事地正襟危坐,侃侃而談,卻不知已是數次瀕臨死亡邊緣。
  徐振飛一面靜聽他談話,心內卻是不住暗驚,數次將功力凝足雙臂,但數次均又陡然散去,因為徐振飛神色剎那數變中,不住地以一雙老眼打量著眼前這位美書生,除了人長得俊美絕倫之外,竟是毫無起眼之處,腦中閃電數忖,方自暗責自己太過緊張,此子一臉正氣,斷不會是邪惡之流,更非昔年仇人尋上門來。
  略一猶豫,毅然點頭說道:「柳相公眼光委實不差,老漢確是微具薄技,但淺薄皮毛,難登大雅,武林健者四字卻是萬不敢當。」
  柳不肖暗一點頭,突然欣喜欲狂地道:「小可只是看老丈有點像一般所說的會武功人物,不想妄自一猜竟猜中啦!
  太好啦!太好啦!小可非要好好向老丈請教不可。」
  倏地一揖至地,恭聲說道:「小可適才說過,雖然絲毫不諳武技,但卻嗜武如命,今後在府上打擾幾日內,欲不時請教,尚望老丈不吝指教是幸。」
  徐振飛見狀一怔,暗暗失笑道:「到底是未經世故的書獃子,真是天真的可以,不好好唸書談什麼練武?……」
  忖至此,雙眉微蹙,忙一拱手說道:「柳相公言重啦,適才老漢說過,只不過是粗通薄技,會兩套見不得人的莊稼把式,何敢當相公請教一字,只是老漢盡自己所知告訴相公好啦,不過相公不可期望過高,否則屆時老漢答不出個所以然來:豈不使相公失望。」
  柳不肖一見徐振飛答應,更是喜不自勝,聞言忙道:
  「這個不妨,哪怕是片言隻字,小可也是視若珍寶,津津有味,恰然神往呢。」
  說完,想是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望著徐振飛嘿嘿一陣喜笑。
  徐振飛人目柳不肖一副顛狂之態,實在難以忍俊,望著他一張笑容可掬的冠玉般俊面,笑意方起。
  柳不肖突然面色一莊,一臉困惑地輕注徐振飛一眼,說道:「老丈請再恕小可斗膽妄測,老丈之所以由洞庭舉家遷來此地必有不得已的苦衷,說不定是躲避仇家……」
  「住口!」徐振飛這次可忍不住啦,神色一變,突然一聲斷叱,右掌倏探,五指箕張,閃電般向柳不肖胸前抓去。
  他自信這一招即是江湖一流角色也萬難逃過,何況這位毫不起眼的書生柳不肖。
  柳不肖神色一驚,「哎呀」出聲,嚇得雙手連搖,急道:
  「老丈!你,你這是何意?怎地突然對小可動手?哎呀。」
  腳下一個蹌踉,身形一晃,無巧不巧避過此招,臉色微白,驚慌得手足無措。
  徐振飛一招落空,不由一怔,心中一震,暗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什麼變的。」
  冷哼一聲,疾退一步,冷然說道:「朋友,我『浪裡蚊』徐振飛眼裡可揉不進砂子,請恕我老眼昏拙,不識尊駕是哪路高人。」
  柳不肖一怔,訝然欲絕地詫聲說道:「『砂子』?『高人』?
  唉,徐老英雄你誤會啦!小可不過一介書生,稱得上什麼高人?小可之所以敢斗膽妄測,只不過以常理推斷而已呀。」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7:17:13

 徐振飛聞言,心中驚訝異常,暗忖道:「若說此後生會武,卻看來毫不起眼,而且神色驚慌失措亦無可疑之處,若說這後生不諳武技,自己這二流貨色難逃的一招,他卻躲得靈巧奧妙已極!這真是令人費解……」
  突然冷冷一笑,說道:「朋友這裝扮技巧確是高人一等,徐振飛佩服的緊!尊駕是否高人,即刻便知,看掌。」
  話聲一落,身形一閃,疾撲而去,雙掌並出,一上一下,一掌一指,一取柳不肖右臂的「肩井」,一點柳不肖胸府的「玄機」要穴,凌厲迅捷,難躲難防。
  柳不肖驚駭神色中掠過一絲令人難見的微笑,雙手亂揮,身形一晃,腳下方自一個蹌踉。
  「爺爺!」門外突然響起一聲驚呼,一條淡青巧小人影疾掠而人,往二人中間一落,一把已將柳不肖拉開,帶得柳不肖腳下連著幾個蹌踉,方始站穩身形。
  徐振飛聞聲見狀,心中一驚,輕哼一聲,沉肩塌腰,硬生生地將一個飛撲身形剎住,撤招暴退五尺,白眉一挑,方欲發話。
  俏姑娘雲站已自連跺蓮足地嬌嗅道:「爺爺,你這是幹什麼?這到底是怎麼……?」
  話猶未完,徐振飛已自國射精光地怒叱道:「丫頭讓開,讓爺爺向這裝扮技巧高人一等的高人領教幾招。」
  「什麼?爺爺!柳相公他……」
  柳不肖突然由雲姑背後大步而出,向著盛怒異常的徐振飛舉手一揖,強壯膽氣地道:「徐老丈,你以為小可是武林人物裝扮而來,小可卻以為老丈走眼,小可只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如今誰是誰非,各執一詞,老丈不如暫息雷霆,容小可解釋幾句,如能令老丈滿意最好不過,如果不能令老支滿意,老丈屆時再動手不遲,憑賢祖孫女高明身手,諒小可也斷難逃出此屋。」
  雲姑聞言一怔,暗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嘛?」
  但她此時卻不知為何地要袒護柳不肖,隨聲附和地嬌聲說道:「爺爺!柳相公既是如此說,你就先請息怒,容他解釋嘛。」
  徐振飛聞言暗道:「這倒好,這丫頭今兒個敢是被鬼迷了心竅,怎地竟幫起外人來了,看來這又是一樁麻煩的開始……有我祖孫女再不怕你上了天去……」
  冷哼一聲,白眉一挑,沉聲說道:「既是如此,老漢不擬為已大甚,朋友請說,如果屬於信口雌黃,休怪老漢出手得罪。」
  柳不肖微微一笑:「這個自然。」








第02章
  俏姑娘見緊張形勢已消,即向柳不肖道:「那你就快點說嘛。」
  柳不肖這才神色自若、瀟灑異常地說道:「洞庭位於湘境,湘境素稱『魚米之鄉』,民風淳樸,衣食豐裕,而此處雖然山明水秀,風景絕佳,但比之洞庭卻顯太以荒瘠,尤其老丈既以捕魚為生,不在『魚米之鄉』魚類繁多之處討取生涯,反而棄豐就寡地遠遷此地,這豈不是足以啟人疑竇之處,此其一也,再則,老丈分明身具上乘功力,為一武林佼佼健者,小可問及,不但堅不承認,反而急怒動手,此其二也,綜此上面兩點理由,小可斗膽妄測,可能令老丈滿意?」
  他安詳自如,從容不迫地侃侃而談,徐振飛祖孫女卻聽得神色數變,相顧默然。
  俏姑娘雲姑因早生袒護之心,略一思忖,首先嬌聲說道:「爺爺,柳相公分析的委實不差,爺爺……」
  徐振飛怒態一斂,輕歎一聲,滿面愧色,不安地接道:
  「丫頭別說啦,柳相公眼力如神,觀察人微,心細如髮,剖理分明,一番話兒說得我疑雲消散,愧疚頓生,爺爺我難受死了。」
  轉向柳不肖微一拱手,愧然又道:「『徐振飛一生殺人無
  算,但卻從未昧心行事,不想如今人老糊塗,今日無狀,冒犯相公,心中委實不安,相信相公雅人大量,既知老漢苦衷,諒必能予寬恕諒宥。」
  柳不肖暗一點頭,一笑還禮說道:「老丈如此說,豈非有意折煞小可,小可多言招禍,咎由自取,何能怪老丈動手?」
  話鋒微頓,面色一莊,挑眉說道:「柳不肖身受老丈賢祖孫活命大恩,正愁無以為報,今既知老丈隱衷,斷斷不能坐視,老丈可否將仇人姓名示下,小可……」
  話猶未完,雲姑已自神色焦慮地急道:「柳相公,你是位讀書之人,這事萬萬使不得。」
  徐振飛輕注俏姑娘一眼,也自搖頭說道:「雲丫頭說得不錯,相公讀書人,萬不可捲入江湖恩怨漩渦,同時這是老漢一傢俬仇,怎好假他人之手,老漢雖明知功力差人甚遠,但老漢亦非畏死之輩、誓必與那般兔崽子們周旋到底,頭斷血流,在所不惜。」
  一番話兒聽得柳不肖悚然動容,暗暗心折,微微一笑,莊容道:「老丈此言差矣,豈不聞『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小可縱不為老丈解決私仇,對方如系十惡不赦之輩,為整個人群,小可亦應挺身而出誅滅之,小可本身雖然不諳武技,手無縛雞之力,但也可找上兩位武林朋友為老支助助拳,對方若是碰巧小可認識,也可為老丈解這段怨仇,老丈若是執意不肯,便是視小可為一介腐儒,而不屑下顧啦。」
  一番話說得誠懇熱衷,正義之情,溢於言表,看得、聽得徐振飛祖孫女暗暗大為感激。
  俏姑娘雖然極想說出仇人姓名,但未科乃祖允許,卻未敢貿然說出,只是櫻口數張,妙目側膘,向乃祖射過兩道探詢目光。
  徐振飛一張老臉上,頓時掠起一片難色,猶豫片刻,方始長歎一聲,滿懷感激地道:「柳相公既是如此說,老漢若再不說,便顯得太以不通情理.不付,老漢並不希望假相公之手,報此血仇,只是要相公知道此人是個十惡不赦之悲罷啦。」
  話鋒微頓,輕喟一聲,又道:「十二年前,老漢率一子一媳,還有這方自三歲的雲丫頭,居住在洞庭湖濱,捕魚為生,一家人倒也其樂融融,這不過是老漢白武林中歸隱,過其自食其力的恬淡生活罷啦!雖然過了五六年隱名埋姓的安樂生活,但昔日老漢行道江湖,所得罪過的江湖朋友卻是仍不放過老漢,一日深夜,率眾來臨,老漢子媳刀下慘死,老漢重傷之餘攜帶雲丫頭避來此地,一晃十餘年過去,老漢無日不思報此血海深仇,如非為了這甫自長成的雲丫頭無人照顧,老漢早就隻身尋仇去啦,還在此過這貧苦的捕魚生活
  徐振飛神色黯然,一臉悲憤,住口不言。
  俏姑娘雲姑花容慘淡,淒慘神色中,秀眉雙挑,妙目微紅,泫然欲泣。
  柳不肖劍眉微軒,勉強一笑說道:「老丈至今尚未說出仇家姓名。」
  徐振飛一怔,歉然苦笑說道:「老漢只顧說話,心神淒怒之餘,靈智迷蔽,忘卻了此點,相公萬勿見笑。」
  白眉微挑,目中突射精光,咬牙說道:「提起老漢仇人,在武林中確也不是無名之輩,尤其在西南邊睡一帶,名頭更是響亮,可以稱得上是威震一方,群豪震懾,他們的名號叫做『川中三虎』……」
  柳不肖雙眉一挑,星目神光一閃,輕「哦」了一聲。
  徐振飛一怔,挑眉問道:「怎麼?莫非相公認識這三人?」
  柳不肖一笑,挑眉說道:「小可不認識這三人,只是老丈這血海深仇恐怕報不成啦。」
  「什麼?」徐振飛心中一震,神色倏變地喝道。
  雲姑也自面布寒霜,秀眉雙挑地嬌聲說道:「柳相公此言何意?莫非那三賊十多年來另有奇遇,功力更高,我祖孫女難與匹敵麼?」
  柳不肖將頭連搖地微笑說道:「賢祖孫女隱居此地十餘年來寸步未離,加以又和外界武林斷絕交往,自然不知近年來武林變化,那『川中三虎』早在數月前便俱已授首斃命啦。」
  「什麼?那『川中三虎』死啦?」徐振飛祖孫女齊聲變色驚叫,心中一時卻說不出有什麼感覺。
  柳不肖方自微笑頷首。
  徐振飛已自神情甚為激動地跨前一步,忙問道:「柳相公,你可知三賊是怎麼死的?」
  柳不肖挑眉說道:「『川中三虎』為惡過甚,數月前在州陝道上攔劫一位姑娘,引起一人不平,連夜追至四川,隻身連斃三賊。」
  「殺得好!」徐振飛祖孫女異口同聲地咬牙說道。
  微微一頓,徐振飛更是神情激動,白眉連軒地又道:
  「『天理昭彰,報應不爽。』有道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三賊一除,西南勢必人心大快……」
  話聲至此,-,注柳不肖肅然地問道:「柳相公,你可知那位高人姓名,告訴老漢,老漢不為私仇,即為大下武林,宇內蒼生,以及西南百姓,日後若有緣遇上那位高人,也得好好叩謝他一番。」
  一番話兒,感激敬佩之情溢於言表。
  柳不肖淡淡一笑,說道:「那人與小可同宗,名喚柳含煙,只不過是藉藉無名的一介書生罷啦,哪裡稱得上什麼高人。」
  徐振飛一怔,莊容說道:「柳相公此言,老漢不敢苟同,老漢以為能除暴安良,濟弱扶傾之俠義人大,即或他是一名乞丐也應稱之為高人,老漢生平即最欽敬這般人物。」
  話聲方落,俏姑娘也自莊容說道:「我爺爺說得不錯,只要是做好事的人,不分貴賤尊卑,都得尊為高人,這種高
  人豈止我徐家敬佩,即連天下武林也必有口皆碑地無限欽慕呢。」
  一番話聽得徐振飛將頭連點,目注乃孫女,狀似不勝讚許。
  柳不肖聞言見狀,淡淡一笑說道:「就算他是高人吧!
  不過賢祖孫恕小可掃興,這位高人恐怕此生已無再見之期啦。」
  「怎麼?柳相公!」徐振飛祖孫二人又是一怔,接口說道。
  柳不肖冠玉般俊面掠過一絲悲淒,黯然一歎說道:「好人不長壽,天嫉英才,這位高人已在數天前死啦。」
  「什麼?這,這,這怎麼可能!」徐振飛聞言大震,驚訝欲絕,張口結舌,消姑娘雲姑更是娥眉深蹙,神色黯然。
  柳不肖面上掠起一陣抽搐,默然無語。
  三人相對無言,屋中一片死寂,空氣中瀰漫著一片淒清,黯然似為這位高人致無限的哀悼。
  半晌,徐振飛方始咽然一歎,神色肅然地說道:「吉人天相,好人怎會不長壽?也許這只是傳聞之誤。」
  俏姑娘無限悲哀地方自一聲:「但願如此。」
  柳不肖已自說道:「不然!小可親眼看見他投入北郵百丈深澗,深澗中峻峨怪石林立,其利如刃,而且水勢洶湧,湍流甚猛,小可以為他必然粉身碎骨,萬勿生理了。」
  「柳相公,你既然親眼看見他投身澗中,而又知道他是好人,為何不救他?」雲姑面色木然地脫口問道。
  徐振飛攔阻不及,怒視乃孫女一眼,慌忙別過頭去,欲向柳不肖賠個不是。
  柳不肖聞言一怔,窘迫異常地囁嚼說道:「這,這,這……兩位請想,那柳含煙既能連斃『川中三虎』,一身功力必然不凡,小可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如何能救得了他?」
  此言一出,悄姑娘無言以對,向柳不肖投過滿含歉意的一瞥後,倏又不安地默然垂首。
  徐振飛賠笑說道:「柳相公說得委實不差,如那等身手,即或老漢置身其時,也只有頓足惋惜,無能為力,小孫女出言無狀,柳相公不要見怪。」
  柳不肖狀頗勉強地一笑說道:「豈敢,豈敢,小可若是雲姑,激於義憤,也必會出聲責問,老丈不要掛懷。」
  俏姑娘突然揚眉問道:「柳相公,你可知那位高人為何投澗輕生?」
  柳不肖任了一怔說道:「這個小可不知,不過,他必然是遭遇到極大的痛苦,或者有什麼不稱心的事……」
  俏姑娘揚眉接道:「柳相公怎知他是遭遇到極大的痛苦,或者是有什麼不稱心之事呢?」
  柳不肖一怔,囁囁地說道:「小可這是以常情論事啊,就拿小可來說罷……」
  話鋒一頓,喟然一歎,苦笑說道:「小可這等事不提也
  罷,這位高人更是業已去世數日,此時怕不已遭魚嚙多時,還提他做甚?咱們還是談點別的罷。」
  說完,神色無限淒涼黯然地又是一聲輕歎,默然垂首。
  徐振飛祖孫二人以為他是由人思己,自然不便再觸及他心中的隱痛,相顧一眼,頓時神色黯然,默默無言。
  片刻,柳不肖方始緩緩抬起頭來,望了徐振飛祖孫二人一眼,面上掠過一片歉然神色,一笑說道:「為小可一人,使得賢祖孫高興氣氛一掃而空,使空氣中瀰漫一片淒黯,心中委實不安已極。」
  徐振飛強笑說道:「柳相公說哪裡話……」
  突然不遠處一聲慘嗥劃空而來。
  柳不肖聞聲一怔。
  徐振飛神色一變,倏然住口……
  俏姑娘雲姑一張嬌靨上陡地掠起一片寒霜,妙目殺機怒火欲噴,一雙秀眉也自高高挑起。
  慘嗥之聲方落,緊接著遠方又劃空傳來一個陰惻惻地說話聲:「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這般大膽地違抗本莊莊主令諭,無端超越界限,不怕死的儘管過來好啦。」
  俏姑娘冷哼一聲,轉身便往外闖。
  「站住!」徐振飛突然一聲怒喝。
  雲姑倏然駐步,但卻未轉過身形。
  徐振飛白眉一軒,沉聲說道:「雲姑,你怎地這般不聽話,對你說過多少次,忍耐!忍耐!這批東西招惹不得,你……」
  「爺爺!」雲始突然轉身,神情激動異常地憤然說道:
  「忍!忍!忍!忍耐總有個限度,這批東西得寸進尺,狂妄囂張,無端欺人,難道咱們非眼看他們殺盡『百家村』之人,霸佔『百家村』產業不可。」
  「丫頭大膽!」徐振飛勃然大怒,白眉倒挑,鬚髮俱張地倏然一聲怒喝,但目光一觸及愛孫女一付委曲神色,旋即怒態一斂,輕歎一聲,淒然說道:「雲姑,你當知道爺爺不是畏事之人,只是當年你爹媽慘死給我的刺激太大啦!爺爺為的是你啊……」兩行老眼倏然掛下。
  「爺爺!」雲姑失聲嬌呼,忍了半天的兩行珠淚,奪眶而出,嬌軀一扭,飛投乃祖懷中,抽嗒著說道:「都是雲兒不好,惹得爺爺生氣,雲兒下次不敢啦。」
  徐振飛懷抱愛孫女,不由一陣啼噓,帶淚強笑說道:
  「好孩子,別哭啦,爺爺不怪你,爺爺自己何嘗不是悲憤填膺地躍躍欲動呢?無奈對方人多勢……」
  突然憶及柳不肖還被冷落在一旁,老臉陡地一熱,忙地推開俏姑娘,回顧柳不肖窘迫一笑,說道:「老漢祖孫過份失態,萬望柳相公不要見笑。」
  雲姑正哭泣間突遭乃祖推開,方自一怔,聞言忙不迭地收淚退後,螓首倏垂,柔荑弄髮辮,狀若不勝嬌羞扭怩。
  柳不肖早先是訝然欲絕,瞪口呆立,不知所措,此刻雖然有個一知半解,但內情如何,仍屬茫然,聞言忙道:「豈
  敢,小可素性好事,雖然略知本村居民為惡徒欺凌,敢怒而不敢言,但詳細內情如何,卻是一些不知,不知老丈可否見告二小可說不定或可略盡綿薄。」
  徐振飛聞言一怔,暗忖一聲:「這又是一個不知進退的初生之犢。」
  但事已至此,不容他不說,思忖片刻,方始甚為難地道:「柳相公若要知此事內情,老漢自當奉告,只是老漢仍要奉勸相公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相公讀書人,不知武林恩怨厲害,萬勿捲入是非圈內。」
  柳不肖微微一笑,默然不語。
  徐振飛話鋒微頓,長歎一聲,一臉憤慨地說道:「此事似乎應該從三年前說起,『百家』與對岸一向相處和睦,來往頻繁,兩村居民均以捕魚為生,無爭無鬧,安份守己,生活雖然略顯貧苦,但此地清靜幽美,無殊世外桃源,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此景不長,三年前不知由何處來了一幫形態粗壯,神情剽悍的賊徒,乘一日深夜將對岸一百多戶人家,無分男女老幼,悉數殺害,投人河中,河水為之盡亦……
  「該死的東西!」柳不肖突然一聲冷哼,劍眉倒挑,目眥欲裂,一雙平淡無奇的星目中,突然射出兩道比電還要亮的光芒,咬牙切齒地說道。
  「柳相公,你不要打岔嘛!咦!」雲始正自全神貫注在乃祖敘述這一段慘絕人寰的屠殺中,聞言,一邊說話,一邊卻將一雙妙目,佯嗅地向柳不肖瞟去,人目他一副怕人神態,心中一驚,不由地輕咦了一聲。
  柳不肖話聲人耳,猛覺自己失態,怕人怒態倏斂,向著俏姑娘歉然一笑。
  雲始吃柳不肖一雙清澈眼神一注,倏覺一股熱浪襲上身來,一顆心「怦」地一跳,嬌靨猛地一熱,未暇深思地慌忙別過頭去。
  徐振飛在說至河水盡赤時,心中猛感一陣淒慘,緩緩將頭垂下,聞得雲姑輕咦,將頭抬起之時,柳不肖異樣神情已斂,也未在意,輕歎一聲又遭:「一個世外桃源,在一夜之間變為羅剎屠場,人間地獄,令人目眥欲裂,慘不忍睹!這飛來奇禍,『百家莊』在第二天一覺醒來之際方始發覺,當時激於義憤,全村居民無不拿刀動杖欲衝過對岸為相處十餘年的好鄰居報仇,無奈兩村之間的唯一木搭橋樑,早已被這批惡徒搗毀,欲乘船渡河,未及一半,這批惡徒便是一陣驟雨般箭。矛、暗器,柳相公請想,本村善良的漁人們怎抵擋得了這一陣瘋狂暗襲?一百多人,傷亡殆半,萬般無奈之下,只有懷著一顆悲憤痛恨心情退回岸邊!說來奇怪而令人費解,只此以後,對岸並未對本村採取任何行動,對岸也自在那批惡徒的佔居下,改名『二龍莊』,倒也相安無事,本村居民事不關己,仇恨之心也逐漸淡忘下來,但是相處一年來,對方作風突變,揚言本村居民只許在大河這半邊捕魚,如若越河心半步,便格殺勿論,對方心狠手辣,又在對岸施
  放香餌,誘得魚群全至彼岸,自此以後,本村漁民因不慎越界喪生者不知凡幾,居民們此時縱有反抗之心,無奈卻無反抗之力,若想與對方格鬥,無異是以卵擊石,同時又恐貿然行動招來滅村橫禍,為一家老小,只有忍氣吞聲,朝不保夕地在欺凌壓迫中討取生活,大致即是如此啦,適才一聲慘嗥,恐怕又是一名善良漁民喪生箭下啦!唉。」
  說完,默然垂首,但就其黯然悲憤神色中,不難看出這位昔日武林豪客,今日河邊老漁的徐振飛心中是多麼痛苦啦。
  俏姑娘雲姑也是如此,但就其一對秀眉雙挑的妙目中卻可看出無限的殺氣。
  柳不肖略一思忖,冷冷一笑,突然大步向外走去,身形一間便自徐振飛祖孫二人中間穿過。
  俟徐振飛祖孫二人發覺時,柳不肖已自穿門而出,祖孫二人不由大驚,齊聲喝道:「柳相公欲住何處去?請速止步。」
  柳不肖頭也不回地揚聲說道:「小可要到河邊走走,倒要看看這批東西有什麼驚人之處。」
  祖孫二人聞言大急,互望一眼,身形各閃,一前一後地飛追而出。
  照說,依徐振飛祖孫一身功力,追上這一介書生的柳不肖應是毫無問題。
  但事實卻是大謬不然,祖孫二人身形疾若鷹隼般閃電追出之後,四目注處,不由詫異欲絕地倏然駐足,瞪口對望不知所以。
  原來就在這前後不過一剎那的功夫中,那文弱書生柳不肖卻已身形渺渺,不知所蹤。
  四目略一環顧,柳不肖身形仍是渺無蹤影。
  俏姑娘一急之下,險些泣下,脫口失聲說道:「爺爺,柳相公莫非被……」
  話猶未完,徐振飛心神大震,脫口說道:「不好!丫頭,咱們追。」
  「追」字甫出,身形已自懸空拔起,疾若脫弩之矢般向河邊射去。
  俏姑娘以為自己想得不錯,不由心膽欲裂,嬌叱一聲,嬌軀連閃,施展全力地向河邊趕了過去。
  追至乃祖身側,忍不住顫聲說道:「爺爺,若是柳相公他……」
  徐振飛憤然接口說道:「丫頭,不要說啦,你的心意爺爺知道,你放心,爺爺今日就是拼了老命,也不能讓這批東西動他一毫一髮。」
  俏姑娘聞言陡感粉面一熱,倏然閉口。
  祖孫二人再也不答話,各懷沉重、焦慮、憤怒、不安的心情,閉口並肩身形如流星趕月般,向河邊飛馳而去。
  祖孫二人一身功力俱非泛泛,身法自是快捷異常,轉瞬功夫,已抵河邊。
  人目一付景象,頓使這滿懷焦慮,心急如焚的徐振飛祖孫女,各自心中大石倏落,心情一鬆之餘,不由互祝一眼,啼笑皆非。
  原來這位美書生柳不肖,一個人兒正在河邊,負手踱方步呢。
  此際想是已發覺背後徐振飛祖孫已至,轉過身形,抬手呼道:「賢祖孫快來啊!小可無意中在此處發現一樁妙事。」
  祖孫二人聞聲一怔,徐振飛側顧俏姑娘一眼,說道:
  「丫頭,現在你可以放心吧!不愧是個讀書人,此時此地竟還有此雅興,走,咱爺兒倆去瞧瞧他到底發現了什麼妙事。」
  話聲一落,也不管乃孫女如何地欣喜欲絕,如何地嬌羞難當,哈哈一笑,大步向河邊柳不肖立身處走去。
  俏姑娘微一遲疑,飛步跟上,人未至,便先自揚聲嬌嗔道:「柳相公,你這人真是……」
  話猶未完,柳不肖便自搖手笑道:「雲姑娘先莫責怪小可,小可先請賢祖孫看過一樁新鮮好事兒後,再容謝孟浪之罪。」
  話聲一頓,轉顧已至身前的徐振飛說道:「老丈!老丈在此地卜居十餘寒暑,除了知道此河盛產魚兒外,可知還盛產別種水族麼?」
  徐振飛聞言一怔說道:「老漢只知此河盛產魚兒外,尚未見過還產有別的水族。」
  俏姑娘也自詫聲說道:「我祖孫在此捕魚十餘年,從未聽說,也從未見過尚有別種水族,柳相公是否適才另有所見,抑或看錯啦?」
  柳不肖微微一笑,提高聲調道:「不錯,小可適才確實另有所見,更是自信所見絲毫不差,此河除產魚兒之外,還盛產鐵甲將軍,烏龜。」
  此言一出,徐振飛首先詫然欲絕地揚眉說道:「柳相公必然看差啦,此河斷斷不會產烏龜,老漢在此捕魚十餘年,別的不敢說,這樁事兒老漢倒是可以保證。」
  俏姑娘也自搖頭嬌笑說道:「柳相公想是有心開玩笑,此河不說十餘年來未見此物,就是現在,我也未看見一隻啊。」
  「不然!」柳不肖朗笑一聲,揚聲說道:「賢祖孫眼力怎地還不如小可,此時烏龜盡多,二位難道仍未看出對岸蘆葦叢中,正隱藏著六隻縮頭烏龜麼?」
  此言一出,悄姑娘心思玲瓏,首先恍悟柳不肖所指,童心未泯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得如花枝亂額,眼淚也自奪眶而出。
  徐振飛順著柳不肖手指正向對岸蘆葦叢中望去,聞得雲姑嬌笑,先是一怔,繼而腦中靈光一閃,隨即瞭然,雖亦難以忍俊,但另一種驚駭卻硬將笑意壓了下來,心中一急,方待招呼二人速退。
  突然。對岸蘆葦中響起一聲粗暴怒喝:「小狗找死。」
  「嗤」地數聲輕響,六枝羽箭已是破空射到。
  「柳相公,快躲,箭上有毒!」徐振飛一聲狂呼,顧不得出言招呼雲姑,上前一把抱起柳不肖向旁邊躍去,一掠已是數丈。
  俏姑娘自是深諳對方厲害,不等乃祖招呼,便自嬌軀微扭,一掠後退。
  徐振飛放下柳不肖,方要招呼二人速返居所。
  「嗤』」地一陣輕響,六枝羽話又自破空射到,這次並未射人,在三人面前五尺處成「一」字形射人地中。饒是如此,已夠徐振飛震駭的啦。
  緊接著一個冰冷話聲自蘆葦中傳話說道:「對岸三個狗東西聽著,小狗l口齒不淨,辱罵本莊人士,本應立即誅斃,不過大爺等不為已甚,姑且饒爾等一死,下次若再敢有不敬之處,休怪大爺們要封河啦。」
  徐振飛聞言神情一震,倏然色變,急道:「柳相公,此非善地,不宜久留,快……」
  「且慢!」柳不肖一瞼忿色地突然說道:「老丈,這批東西太以可惡,小可非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不可。」
  隨即俯身拾起一塊卵大硬石,徐振飛尚未來得及出聲阻攔,他便自揚手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朋友們接住。」
  話聲甫落,「嗤」地幾聲輕響,對岸蘆葦叢中突然傳出數聲悶哼,「撲通!」「撲通!」一連數聲重物落水聲,半晌未再闖一絲聲響。
  柳不肖突然撫掌笑道:「痛快!痛快!以石射龜,小可足可與養由基、李廣媲美矣。」
  徐振飛祖孫早已被這突如其來,做夢也未料到的驚人變故驚駭,震懾得瞪口呆立,直到聞得柳不肖笑聲,方始瞿然驚醒,祖孫女二人將柳不肖適才為何出門不見以及剛才的神奇手法超人目力,只一連貫,頓有所悟。
  俏姑娘自驚喜欲絕地顫聲一聲嬌呼:「柳相公……」
  徐振飛已自神情激動已極地連連頓足歎道:「該死,該死!糊塗,糊塗!高人當前,老漢眼拙,竟險些錯誤!真是
  突然上前,一把執住柳不肖雙手,顫聲說道:「徐振飛有眼無珠,只道相公是一文弱的讀書人,不想相公卻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失禮怠慢之處,尚望相公諒宥不知之罪。」
  柳不肖淡淡一笑,說道:「事已至今,小可亦不願再行隱瞞,柳不肖確實粗通武技,老丈『高人』二字,柳不肖卻是絕不敢當。」
  徐振飛心中一動,突然憶起禍端已肇,說不定一場流血事件即將展開,心中陡地升起一絲憂慮,方自鬆開柳不肖雙手,一聲輕歎。
  柳不肖已自微微一笑說道:「小可平生無大志,唯獨愛多管閒事,『遇見不平事,則做不平鳴。』這批人十惡不赦,小可誓必誅滅之,、事已至此,老丈不必再為忍耐,禍端由小可挑起,自由小可一人擔當,絕不會讓他們損及本村一草一木。」
  徐振飛老臉陡感一熱,忙不迭地說道:「柳相公萬勿誤會,老漢一把人土年紀,尚有何懼?只不過為全村居民生命財產及小孫女著想而已。」
  話鋒一頓,面色一莊,毅然又道:「事已至今,柳相公也勿用太謙,老漢偌大年紀,閱人多矣,過了幾十年刀口舐血的江湖生涯,焉能看不出柳相公懷有何等身手?只那種奇異身法,武林已屬鮮見,別的就更不必說啦!老漢不才,願追隨身後,聽候差遣,為全村存亡,為個人利害,做殊死一搏。」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7:19:28

 俏姑娘一直是妙目流波,深情款款地凝注柳不肖,聞得乃祖毅然發話,也自不甘示弱地揚臉嬌笑說道:「爺爺,雲兒已經恨透了這批東西,屆時可要讓雲兒一舒身手啊。」
  徐振飛佯怒喝道:「丫頭放肆,當著柳相公這等高人,你還敢談什麼?……」
  話猶未完,柳不肖已自一笑說道:「殺雞焉用牛刀?對付這班跳樑小丑,何勞賢祖孫親自動手?柳不肖一人足矣,屆時,只請賢祖孫代小可掠陣便可。」
  星目瞥處,突然看見三條人影捷如閃電飄風般自對岸莊門中向岸邊掠來,微微一笑,舉手一指,接道:「二位快看,『二龍莊』內已有反應,二位且請在此稍等,容小可上前與他們約期一戰。」
  話聲一落,也不等徐振飛祖孫二人答話,方自轉身負手,神情安詳自如,瀟灑異常地向河邊走去。
  俏姑娘一見柳不肖只身前去,攔阻不及,雖然明知無妨,但仍放心不下,香肩微晃,便欲追上。
  徐振飛眼明手快,右掌倏伸,一把將愛孫女拉回,輕聲笑罵道:「丫頭,你急什麼?用不著擔心,像柳相公這種身手,別說是這批兔崽子,就是當今幾派掌門恐怕都非他敵手,爺爺老眼不瞎,你信得過麼?」
  俏姑娘被乃祖強行拖住動彈不得,方欲掙扎,人耳此言,嬌靨一熱,螓首倏垂,再也不好再動,只得傍依乃祖靜觀柳不肖與對岸答話。
  柳不肖方抵河邊,恰巧「二龍莊」內疾掠而出的三條人影也自抵達對岸,朗笑一聲,揚聲說道:「三位朋友之中可有貴莊莊主在麼?」
  三人中居中一個神情陰沉,身穿黑色勁裝,外罩黑色大蹩的中年漢子,冷冷喝道:「尊駕何人,可是『百家村』人氏?為何無端傷我『二龍莊』居民?」
  柳不肖一笑揚聲說道:「小可柳不肖,並非『百家村』人氏,有道是『路遇不平事,則做不平嗚。』何謂無端?尊駕等橫行霸道,占莊殺人於前,欺凌善良漁民於後,論罪就該碎屍萬段,挫骨揚灰,小可石擊死穴,留彼等全屍已屬客氣,如若惹得小可性起,也許要將爾等『二龍莊』夷為平地啦。」
  「住口!」黑衣中年漢子一聲暴喝,厲聲說道:「尊駕有多大本領竟敢出此狂言?」
  柳不肖依然笑說道:「小可本領不大,如是夷爾『二龍莊』為平地,倒不過舉手之勞,如同吹灰耳,若說小可口出。
  狂言,小可不欲爭辯,狂言與否,屆時爾等自會知道。」
  「尊駕真是狂妄的可以,膽大的令人佩服,何不渡過河來讓在下等好好領教一下尊駕的驚人絕學?」
  「這個可以慢點談,小可孤身一人,尊駕共是三人,再加上『二龍莊』所有的匪徒,人多勢眾,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不敵人多。』小可不願輕易言戰,況且河道寬闊,小可無力飛渡,勢必借重漁舟不可,然而小可又不諳水性,蘆葦叢中,爾等又不知隱伏多少蝦兵蟹將,設著船至中渡,爾等暴起偷襲,小可豈不如同三年來諸村民一般地葬身魚腹,這種賠本生意,小可不做。」
  話聲方落,對岸黑衣中年漢子突然仰天一陣狂失,笑聲一落,極為輕蔑地道:「我道尊駕是哪路高人,有何驚人絕學,有何超人膽量,原來只不過是個畏首畏尾之輩,的確是太令在下等失望。」
  柳不肖卻毫不在意,仍是笑容可掬地道:「朋友罵得好,衝著這幾句乍聽起來頗為豪邁的活兒,小可也得留你個全屍。」
  話鋒微頓,劍眉微軒地又道:「高人也好,畏首畏尾之輩也好,小可全不在意,朋友不必相激,至於驚人絕學,超人膽量,小可兩者俱無,僅有的只不過是些降魔捉妖,打狗趕牛的小玩意兒,此時言之過早,屆時爾等不妨試試。」
  「朋友不必徒逞口舌之利,是漢子何妨請過來一趟。」
  柳不肖朗笑一聲說道:「觀朋友年歲不過三四十歲,怎地如此健忘?小可適才已經說過,此時不擬過河,同時就憑二位朋友也不見得能請得動小可,說一句朋友不太願意聽的話,朋友爾等三人實在不配與小可言戰。」
  顯然,對岸三人在口舌上是鬥不過這位美書生。
  柳不肖幾句話兒已把身後數丈外的徐振飛祖孫二人聽得暗暗大呼痛快不已。
  悄姑娘笑容滿面,一張小嘴兒,再也合不攏,一雙深情款款的流波妙目,更是凝注柳不肖俊朗挺拔,如臨風玉樹的身形上霎也不霎一下。
  柳不肖話聲甫落,對岸黑衣中年漢子即與身旁二人一陣交頭接耳,片刻之後,揚聲說道:「朋友,你我不必在口舌之上極費時間地空自遙鬥,殺我六居民,這筆帳依你之見,咱們怎麼算法?」
  柳不肖「哦」地一聲說道:「怎麼?小可只殺爾等六人便要算帳,那麼請問,三年來上百條善良漁民的性命,這筆血帳又如何算呢?」
  話鋒微頓,倏地劍眉雙挑,目射神光地沉聲說道:「爾等以為少爺有那麼多閒功失與爾等鬥口?少爺正事尚多,再問爾等一句,爾等之中可有『二龍莊』莊主在內?」
  「朋友欲找本座莊主做甚?」
  「找他出來,少爺有話問他。」
  對岸黑衣中年漢子倏地一聲狂笑,說道:「本莊莊主日理萬機,尊崇無比,豈是朋友你這等人所能見得?有話只管衝著在下兄弟說好啦。」
  柳不肖冷哼一聲,說道:「即連爾等那所謂莊主,少爺也是出於無奈,方始找他答話,爾等就更不必談啦。」
  黑衣中年漢子怪笑說道:「那麼就不必談了,朋友如不願屈駕渡河,就等著與『百家村』上百戶人家一同授首吧。」
  說完,領著身邊二人,轉身便欲離去。
  「站住!」柳不肖突然一聲怒喝,聲似晴天霹靂,震得河水微波蕩漾,徐振飛祖孫耳際嗡嗡作響。
  對岸二人倏然轉身,居中黑衣漢子冷笑說道:「怎麼?
  朋友還有何指教?」
  柳不肖冷冷一笑,說道:「指教不敢當,少爺有一事教爾等知道……」
  微微一頓,沉聲接過:「回莊傳話爾等莊主,就說三日後,柳不肖親來拜莊,順便一清三年來一筆血債,囑他好好預備了。」
  黑衣漢子怪笑說道:「我道是什麼驚人大事,原來不過這等雞毛蒜皮之事,不妨,這件事在下可以做得主……」
  「爾是何人?」柳不肖冷冷問道。
  「『二龍莊』總護衛,『百臂殃神』字文俊。」
  「好個總護衛,『百臂殃神』!三日後少爺准要爾改為『無臂小鬼』。」柳不肖冷冷一笑,甚為不屑地道:「好!衝著爾那『總護衛』三字,這件事咱們一言為定,三日後柳不肖當親來拜莊,言盡於此,告辭。」話聲一落,轉身大步走回。
  「朋友且慢!」黑衣漢子突然揚起一聲呼喝。
  柳不肖聞聲駐步,轉過身形,冷冷問道:「總護衛喚回在下有何教育?」
  宇文俊一笑說道:「不敢,在下心血來潮,突然想起一事,欲請教一下柳朋友有無異議。」
  柳不肖聞言一怔,挑眉說道:「宇文朋友有何教言,但說無妨,柳不肖先要聽聽,方能給予宇文朋友一個滿意答覆。」
  宇文俊一笑說道:「擇日不如撞日,三日之約太以過長,宇文俊不耐久等,柳朋友何妨即時渡河,也好讓『二龍莊』上下領教一下柳朋友驚人絕學?」
  柳不肖突然仰首一聲震天長笑,笑聲一落,目射神光,劍眉連軒地朗聲說道:「宇文朋友快人快語,柳不肖佩服得緊。」
  語鋒微頓,冷冷一笑,揚聲又道:「在下本欲以上天好生之德,讓爾等在世上多苟活兩天,不想爾等卻欲早會閻羅,『閻王注定三更死,不能留命到五更』之語,委實不差,好!柳不肖即刻如命渡河,字文朋友請稍等片刻。」
  話聲一落,轉過身形,大步向徐振飛祖孫二人立身處走去。
  徐振飛祖孫二人正自無比欣喜中,一聽柳不肖答應即刻
  渡河,不由大驚,一見柳不肖走來,祖孫二人,便自忙不迭地飛步迎前,不容他說話,徐振飛便自搶先說道:「柳相公,你怎可貿然答應他們即刻渡江,這批東西人多勢眾,陰狠毒辣,說什麼也得大家商量一下呀。」
  柳不肖挑眉一笑說道:「老丈,流血事件遲早難兔,與其讓『百家村』各位漁民多受兩天欺凌,不如早日將這批東西一舉殲滅,老丈請放心,柳不肖雖然不濟,這些烏合之眾,跳樑小丑,尚未放在心上,只是欲在府上打擾兩天之舉,恐將辜負賢祖孫美意啦。」
  俏姑娘芳心一震,脫口問道:「柳相、,此話怎說?」
  柳不肖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說道:「此間事了,無論結果如何,小可勢不能再作久留,賢祖孫最好亦勿再住下去……』』
  話猶未完,俏姑娘已自花容慘變地悲聲說道:「相公要我祖孫女往何處去?無論如何我祖孫也要跟在相公身後,與相公同進共退。」
  柳不肖聞言心中暗暗一震,苦笑說道:「姑娘不可如此,此事小可一人已足應付裕如,人多反而不妥,至於賢祖孫去處,小可已有安排,二位可即刻前往川中『飛雲莊』找『千面神君』齊振天……」
  「什麼?『千面神君』齊老英雄?」徐振飛心神大震,脫口驚呼。
  柳不肖淡淡一笑,接道:「不錯,齊振天,賢祖孫只須說出柳不肖三字,必可成為他的座上貴賓……」
  「那麼柳相公你……」俏姑娘強忍珠淚悲聲問道。
  柳不肖勉強地一聲苦笑,說道:「柳不肖身受賢祖孫活命大恩,此生不敢或忘,此間事了,柳不肖再料理一些瑣事,必兼程趕往川中探望……」
  俏姑娘一雙妙目直閃淚光,萬般幽怨凝注柳不肖,突然問道:「此間事了柳相公俠蹤何處?可否……」
  柳不肖雙眉微挑,冠玉般俊面上飛快地掠過了一絲陰影,星目殺機一閃,修又淒然一笑,歎道:「飄忽江湖,行蹤不定……」
  話聲至此,腦中靈光一閃,猛悟俏姑娘問此話的用意,心中一震,忙微笑接道:「雲姑娘,江湖險惡,人心叵測,天性純潔淳厚如姑娘者,萬勿輕離『飛雲莊』,冒險隻身遠下江湖,柳不肖瑣事一了,定當兼程趕赴川中相會……」
  話聲至此,猛覺話意太以引人誤解,說不定對方會以為自己情意深重,心意越堅之餘,引起來日諸多煩惱,倏然住口,一雙星目不由自主地向消姑娘望去。
  果不其然,他雙道目光碰到的是兩道足以熔鋼的炙熱異采,心中一震,慌忙轉過頭去。
  對岸,「百臂殃神」宇文俊突然揚聲說道:「柳朋友如欲渡河賜教,尚請再勿耽擱,須知時光不早,宇文俊耐性不夠,不耐久等。」
  柳不肖暗吁一口大氣,目光一掃徐振飛祖孫二人,神色
  凝重地道:「賢祖孫即時返回府上收拾細軟,即刻啟程,來日川中再見,小可就此別過。」
  舉手一揖,轉身大步向河邊走去。
  俏姑娘神色黯然,花容變色,妙目含淚,隱射萬縷幽怨,凝注柳不肖離去身形,櫻口數張,欲言又止。
  徐振飛目睹斯情,暗暗一歎,說道:「雲兒,走吧!好在柳相公不日就會趕去川中,咱爺兒倆得快點,否則若讓柳相公趕在咱們前面,準會以為咱們在路上又出了什麼岔
  話猶未完,俏姑娘已自淒聲輕呼道:「爺爺,別說了,雲兒知道,請讓我多看他一眼好不好麼?」
  此言一出,徐振飛一怔,凝注愛孫神色淒慘的嬌靨須臾,方始一歎說道:「孩子,堅強些,這只是小別,走吧。」
  俏姑娘默然微一頷首,妙目一合,兩排睫毛一顫,兩行清淚倏然掛下,緩緩地轉過身形,方走兩步又自停住,只是一停,蓮足一跺,如飛而去。
  徐振飛搖頭哀聲長歎,雙肩微晃,如飛追去。
  柳不肖雖然一步步地向河邊走著,心中卻是無一刻不在注意身後,人耳一聲:「讓我多看他一眼。」心神一震,險些停下腳步,須臾之後,方始暗忖道:「一個,兩個,三個,這當是第四個了,可是你們知道遭此重大打擊後,我心中的痛苦麼?你們知道我心中的打算麼,我雖未死,了師仇外,我已萬念俱灰,我要傷三個女孩子的心,我使她們芳心片碎,我能再傷這第四個麼?雲姑娘,原諒我。師仇,情孽!
  天啊!我……」
  腳下一涼,神智倏醒,耳邊已傳來一陣狂笑。
  低頭一看,不由面上一熱,暗道一聲:「慚愧!」一身冷汗隨即滲下。






第03章
  原來他已至河邊,一隻右足靴子盡濕,如非一陣涼意刺激得他神智清醒,此際怕不已經墮落河中。
  「柳朋友,你莫非欲涉河而過麼?哈!哈……」
  一句諷刺話兒,一陣諷譏狂笑。
  柳不肖玉面又感一熱,方自一聲冷哼。
  對岸字文俊已自揚聲說道:「柳朋友不必涉水,提防水深危險,宇文俊這就派船迎駕。」
  話聲方落,對岸蘆葦中一陣輕響,一艘梭形「浪裡鑽」已自飛快劃出,向著柳不肖立身岸邊橫渡而來。
  柳不肖睹狀,不由氣往上衝,暗忖:你以為少爺不能飛渡此河……
  真氣一提,身形就要拔起,突然心中一動,冷冷一笑,負手仁立,靜待來船。
  來船操舟者,動作頗為利落,似乎不像生手,將一艘「浪裡鑽」竟筆直地劃過河來。
  柳不肖容得來船靠岸,方始慢吞吞地走下船中。
  船至對岸,直劃至「二龍莊」總護衛「百臂殃神」字文俊三人面前。
  船尚未靠岸,宇文俊便自拱手說道:「朋友不吝絕學,屈駕過河,『二龍莊』生輝不少,請先至莊內奉茶,然後再請賜教!」
  柳不肖舉手微拱,神情木然地一聲:「豈敢!」
  未見作勢,身形便已冉冉離船飄起,往字文俊三人面前一落,面色冷漠,默然不語。
  宇文俊三人神色齊齊一變,一絲寒意倏打三人心底升起。
  宇文俊強笑一聲說道:「柳朋友身手果然高明,身法之絕妙,實令字文俊歎為觀止,能得如此高人賜教,雖死何憾!請。」
  話聲一落,三人一齊舉手肅客。
  柳不肖雖然明知這批人陰狠毒辣、暴戾殘酷,但他豈會將這批跳樑小丑放在眼內,聞言冷冷一笑,也不答話,大步走去。
  宇文俊未料到適才隔河侃侃而談這位美少年,甫一過河,神色竟突然變得冷漠如此。
  他一怔之下,望著柳不肖背影,唇邊掀起了一絲令人寒慄的殘酷冷笑,朝身側二人微一呶嘴,大步跟上。
  字文俊緊趕兩步與柳不肖走個並肩,一笑說道:「柳朋友自何處來?可否見告?」
  柳不肖冷冷說道:「有勞總護衛動問,在下自來處而來。」
  柳不肖已恨透了這批人,有意給他個釘子碰。
  誰知宇文俊毫不在意,仍然神色不改地一笑,說道:
  「看不出柳朋友年紀輕輕,口齒這般犀利,而且談吐脫俗,耐人尋味呢!」
  柳不肖冷冷一笑,挑眉說道:「總護衛謬獎,柳不肖田野粗人,愚頑庸俗,怎及得總護衛這般高人。」
  字文俊面色一變,目中凶光方自一閃,倏又斂態笑道:
  「好,好,好,宇文俊平日頗以口才自許,今日方算遇著高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委實不差,宇文俊甘拜下風,眼前即抵莊門,你我一見如故,攜手同進如何?」
  說著,不等柳不肖答話,右掌倏伸,疾向柳不肖左腕扣去。
  柳不肖星目微注,果然上書「二龍莊」三字的莊門已近在眼前,心中便已知宇文俊的用心,冷冷一笑,也不避問,任由他向左腕抓去。
  字文俊一見對方毫無反應,頗稱英武的一張臉上突然掠過一絲殘酷冷笑,目中凶光一閃,暗罵一聲:「小狗,這回你可上當啦……」
  話猶未完,倏地臉色又變,心中一驚,強笑道:「柳朋友好俊的功夫,不知是哪派門下?」
  柳不肖冷冷一笑:「豈敢,若非在下尚有一些防身能耐,我這雞肋般的手腕豈不被總護衛抓碎……」
  宇文俊陡感臉上一熱,佯笑說道:「『好說,好說,字文俊生性魯莽,今日欣逢柳朋友這等高人,心中一高興,手上勁道不免用得大一點,不想卻被柳朋友取笑啦!」
  柳不肖微微一笑道:「這麼說來,總護衛還是少高興一點的好,不然在下實在無福消受。」
  字文俊聞言大窘,恨不得當場一掌將柳不肖劈死,但是他知道此時妄動不得,自己功力又差他太遠,若想消恨,稍時不遲,對方既進「二龍莊」,諒他插翅難逃,暗忖一聲:「小狗,此時暫容你得意一會兒。」
  表面上卻是嘿嘿一笑帶過。
  柳不肖暗暗冷哼一聲,一笑掀眉又道:「總護衛著問在下隸屬何門何派,在下浪跡江湖,獨來獨往,不屬任何門派,總護衛只管放心……」
  一語中的一針見血,宇文俊一見柳不肖功力不凡,心中確實有所顧慮,「二龍莊」雖然高手頗多,但到底惹不起各大門派,聞言雖然又是一著,但心中確實為之一鬆。
  談話間,不覺已至莊門。
  柳不肖星目瞥處,不由暗暗冷笑道:「好大的氣派,可惜片刻之後即將在你少爺掌下灰飛煙滅。」
  原來,莊門口兩邊,站定八個一色黑衣抱刀大漢。
  神情粗獷剽悍,一見字文俊到來,眉宇之間立刻升起一片恭謹,轟雷般暴喝一聲,齊齊撇刀為禮。
  宇文俊眉鋒微機,目光掃視柳不肖,面上倏地掠起一絲得意神色,傲慢異常地冷哼一聲,微一揮手,八名大漢立刻收刀肅立。
  字文俊難掩心中得意,微笑說道:「柳朋友,這是宇文俊一手訓練的『二龍莊』七十二名黑衣衛隊中之八名,柳朋友以為如何?」
  柳不肖淡淡一笑,方待開口。
  突然莊左遠方塵頭大起,劃空傳來一陣急驟馬蹄聲。
  柳不肖倏然閉口,隨著字文俊目光向莊左遠方望去。
  滾滾塵土中,一前三後,四騎疾逾脫弩之矢般飛馳而來。
  柳不肖眼力超人,老遠便看出四匹健馬上,乘坐的僅是年輕姑娘。
  前騎是一位一身鮮紅勁裝的絕色少女。
  後面三騎,是三位一色青衣的年輕姑娘,雖然俱是一般俊俏,但比起前面那位紅衣少女,相差無殊仙凡,看樣子似是丫頭、婢女一類,三女俱是身背長弓,背負箭壺,鞍邊掛滿小獐、野兔等飛禽走獸。
  四騎疾逾飄風,轉眼馳至,柳不肖眉鋒微蹙,方自轉頭。
  字文俊已自高呼一聲:「師妹。」飛身迎上。
  柳不肖劍眉又是一皺,有意地轉身背著他們,負手仰望人云峻峰。
  宇文俊一聲師妹呼出後,一聲馬鳴,四騎倏停。
  緊接著柳不肖耳邊傳來一聲頗不耐煩地輕嗯及一聲頗為勉強:「師兄。」聲音清脆悅耳,宛如仙樂,聽得柳不肖雙眉微微向上一挑。
  「師妹,你什麼時候出去打獵的,怎麼不告訴師兄一聲,師兄也好一旁照顧照顧。」
  清脆聲冷冷說道:「多謝師兄美意,小妹這麼大了,理當會照顧自己,何況師兄日理萬機,一身肩負整莊安危,小妹怎敢驚動。」
  柳不肖聞言方自暗暗一樂。
  倏聽字文俊一笑說道:「師妹說哪裡話來,你我自小一塊兒長大,難道還不知愚兄性情麼?師妹之命,愚兄何曾違背過?只要師妹交待一聲,就是天大的事,愚兄也自會先行放下……」
  話猶未完,清脆話聲又起:「多謝師兄,小妹擔當不起。」
  「唷,師妹怎麼見起外來!師妹如果願意,哪怕就是天上的星星月亮,愚兄也要不辭艱難地去摘……」
  清脆話聲突然冰冷說道:「師兄若無要事,小妹就要進莊休息去啦!」
  一番話兒聽得柳不肖暗暗忍俊不已,不由地更為卑視宇文俊人格。
  思忖方了,倏聽背後宇文俊尷尬二笑說道:「要事倒沒有什麼要事,不過要煩勞師妹進莊稟告師父、師叔一聲,就說有位高人要見他們二位老人家。」
  清脆話聲輕「哦」地一聲說道:「客人在哪……就是這
  位麼?」
  倏聞宇文俊說道:「正是這位高人,柳朋友,可否請過來一下,讓在下為柳朋友引見一下大莊主千金?」
  柳不肖聞言劍眉一皺,無可奈何之下,只得緩緩轉過身形,冷冷地掃了對方一眼,神情木然地踱了過去。
  身形方自轉過,修見馬上紅衣少女一雙鳳目中異采一閃,一聲輕「哦」脫口而出。
  柳不肖聽著未聞,視若未見,走至字文俊身邊默然駐足。
  宇文俊乾笑一聲說道:「柳朋友,這是……」
  柳不肖冷冷道:「在下適才已經聽到總護衛說過了,貴莊主掌上明珠。」
  一頓,神情冷漠地微一拱手說道:「在下柳不肖,姑娘好。」
  宇文俊深知這位師妹的脾氣,聞言心中一緊,以為師妹必然大怒,其實他倒不是替柳不肖擔憂,而是唯恐柳不肖得罪了他師妹,他師妹會遷怒於他,方道要糟。
  倏聽馬上紅衣少女冷冷說道:「柳朋友由何處來,欲見家父有何教言?」
  柳不肖輕掃宇文俊一眼,語氣比她還冷地緩緩說道:
  「在下生性不愛說話,這些都已對貴莊總護衛說過了,姑娘問他便知。」
  宇文俊見狀大訝,暗忖:今日師妹脾氣怎地如此之好,
  莫非……
  紅衣少女秀眉方自向上一挑,吹彈欲破的一張嬌靨上方自升起一抹寒霜,目光一注柳不肖,怒態一斂,轉向宇文俊冷然問道:「師兄,這位客人由何處而來?」
  字文俊大為一窘,狠狠地盯了柳不肖一眼,嚅嚅地緩緩說道:「這位柳朋友,他是由來處而來的。」
  紅衣姑娘聞言一怔,倏地轉過頭來,鳳目一瞪,秀眉雙挑,嬌靨滿佈寒霜地凝注柳不肖。
  柳不肖神色自如,安詳從容地昂然而立,卻是連正眼也不看她一下。
  須臾,紅衣姑娘方始嗔怒之態一斂,緩緩轉過螓首,向著宇文俊有氣無力地問道:「那麼,請問師兄,這位客人的來意呢?」
  字文俊始暗吁一口大氣,聞言臉色一變,冷笑一聲,方待開口。
  柳不肖突然一聲朗笑說道:「姑娘,關於在下的來意,在下以為還是由在下自己說出較為妥當。」
  微微一頓,劍眉雙挑,目射神光,一字一句地又道:
  「在下為三年來慘遭殺害的數百條善良漁民性命,欲向貴莊兩位莊主討取一個公道。」
  紅衣姑娘吃柳不肖一雙冷電也似的目光看得心中猛然一懍,倏又秀眉雙挑地怒聲叱道:「你敢!」
  柳不肖微微一笑挑眉說道:「有什麼敢不敢,區區『二
  龍莊』又非龍潭虎穴,在柳某來說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就憑你?」
  「怎麼?難道還嫌不夠?不是柳某愛說大話,妄自吹噓,整個『二龍莊』恐怕還找不出能在柳某手下走完三招之人。」
  「閣下不覺得話說得太滿麼?」
  「有什麼滿不滿的?如果姑娘能在貴莊中找出這種人,柳某這顆大好頭顱立刻雙手奉上。」
  話聲不大,豪氣卻已干雲,聽得紅衣姑娘暗暗心折。
  「閣下委實狂的令人佩服,當知丈夫一言。」
  「柳某雖屬一介藉藉無名的書生,尚知言出如山,一諾九鼎。」
  「咯,咯……」紅衣姑娘突然仰天一聲銀鈴,長笑一落,秀眉雙挑,妙目隱透殺機地說:「閣下這一身傲骨,超人膽略,千雲豪氣委實令人佩服,姑娘就先試試閣下有什麼驚人絕學。」
  話聲一落,右手馬鞭一圈一揮,閃電般向柳不肖面門點去。
  柳不肖冷冷一笑:「姑娘之輩,柳不肖不願落人話柄。」
  話聲中,未見作勢,身形突然橫移五尺,輕鬆異常地躲過一擊。
  紅衣姑娘神色微變,方自一聲怒叱。
  字文俊突然冷笑說道:「師妹且請一旁掠陣,待愚兄為師妹擒此狂徒。」
  紅衣姑娘秀眉微微一蹙,頗為無可奈何地一聲:「師兄小心!」隨即飄身下馬。
  宇文俊人耳一聲甜美悅耳「師兄小心」,精神不由一振,一身骨頭險些酥了一半,眉飛色舞地一聲:「多謝師妹關注,這種小輩還不是手到擒來。」
  喜悅沖昏了頭,頓忘利害,話聲一落,連大氅都不脫,怪笑一聲:「柳朋友,你乖乖地與我躺下吧!」
  雙肩微晃,身形閃電般地向柳不肖撲去,左掌五指賓張,右掌並指如戟,詭異陰狠,凌厲無比。
  柳不肖正為字文俊一付諂諛之態而劍眉深蹙,暗感噁心,見狀冷冷一笑:「總護衛絕學柳某無福消受,請回吧!」
  左手往後一負,瀟灑異常地右掌倏出,不經意地迎著宇文俊撲來身形一抓一拋。
  倏聽一聲問哼,字文俊一個身形突然應勢飛起,虧他應變還算神速,半空中一個觔斗,飄落地面,饒是如此,他已心膽欲裂,面色灰白,目瞪張口,愕然呆立。
  紅衣姑娘更是睹狀心中大震,一雙妙目直愣愣地凝注柳不肖,不知所以,她簡直不相信這是事實,然而事實放在眼前,親目所睹又不容她不信。
  不單她,「二龍莊」前三名青衣少女、宇文俊同行二人、八名抱刀大漢,俱已被柳不肖這招絕學震懾住啦!
  本來嘛!一個身為「二龍莊」總護衛的字文俊,只被對方這藉藉無名、毫不起眼的美少年輕描淡寫的一招,便被拋
  得身形連翻倒退,這畢竟是一件不可思議之事啊!
  「二龍莊」前一片死寂,靜得幾乎聽出彼此心跳之聲。
  柳不肖突然一聲朗笑,冷冷說道:「姑娘,這是否可以證明在下並非狂妄?」諸人霍然驚醒。
  紅衣姑娘神色一變,雙眉挑處,方待發話。
  「小狗,拿命來。」宇文俊突然厲喝一聲,再次閃身撲上。
  宇文俊本想在自己單思的人兒面前顯顯自己威風,討好一番,殊不料一招便被迫退。這簡直比殺了他還令他難受,羞惱成怒之下,他已殺著盡出,決心將對方折於掌下,挽回一點顏面。
  紅衣姑娘在此一招中,便已看出眼前這位俊美絕倫的年輕人,功力絕高,自己師兄較之相差太遠,一見師兄二次撲上,攔阻不及,心中不由一緊,方自暗道一聲:「要糟!」
  倏見柳不肖雙眉挑處,一聲不屑朗笑:「不知進退的東西,權且再饒你一遭兒,還不與少爺回去。」
  依然瀟灑異常的右掌向外微微一拂。
  一絲勁風也無,宇文俊卻是又自一聲悶哼,身形二次飛退。
  字文俊二次被擊後退,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目中凶光連閃,顯似心中怒駭已極。
  倏地,驚怒猙獰之態一斂,轉顧紅衣姑娘說道:「師妹,柳朋友絕學驚人,愚兄自歎不如,甘拜下風,請速進莊稟報
  師父、師叔迎迓貴客。」
  此言一出,柳不肖不由一怔。
  紅衣姑娘神色微微一變,方自嬌吁一聲:「師兄……」
  宇文俊面上陡地掠過一絲狠毒笑意:「師妹,愚兄的話,你難道不聽麼?快進莊去吧!」
  紅衣姑娘人目這一絲狠毒笑意,心中不由一懍,深注柳不肖一眼,嬌靨陡地微起一陣抽搐;暗一咬牙,飛身上馬,頭也不回地率領三名青衣少女策馬馳人莊門,轉瞬不見。
  可惜柳不肖自二次迫退字文俊後,仰首望天,狀至悠閒地默數白雲,宇文俊與紅衣姑娘的神色卻是一絲也未看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7:21:08

  字文俊目送紅衣姑娘馳人莊門後,面上掠起一絲得意笑意,轉眼一看柳不肖竟背向莊門地抬首望天,目中凶光一閃,暗暗獰笑一聲,向著莊門八名抱刀大漢微一呶嘴。
  其中站得離柳不肖最近的一名微一頷首,悄無聲息地飛撲而上,向著柳不肖當頭砍下。
  就在黑衣大漢一柄鬼頭刀距離柳不肖頂門不到半尺之際,柳不肖神態依然,茫然未覺。
  宇文俊大喜,一聲得意獰笑方要脫口而出。
  柳不肖突然一聲冷笑。
  宇文俊暗一咬牙,揚聲喝道:「黑衣大膽,還不住……」
  「手」字未出,倏聽黑衣大漢慘嗥一聲,如遭重擊,鬼頭刀脫手飛出,身形跟著彈起,如斷線風箏般飛出四五丈外「叭達」一聲墮地不動。
  宇文俊近在咫尺,卻是連人家怎麼出手都未看清,暗暗一歎,急步走至柳不肖面前,不等他開口便自拱手滿懷歉意地莊容說道:「字文俊律下失嚴,不想這東西竟敢暗使偷襲,使柳朋友受驚,『二龍莊』威名增羞,字文俊更感不安,讀犯之處,字文俊代為謝過。」
  柳不肖一怔,方待答話。
  字文俊目光一掃五丈外黑衣大漢屍身,怒哼一聲,說道:「該死的東西,真是死有餘辜。」
  話聲一頓,轉顧另外七名黑衣大漢喝道:「爾等還不快將他屍首抬走,站在這兒做甚?」
  七名黑衣大漢神色驚駭中,聞喝身形齊齊一顫,忙不迭地飛跑過去,抬起同伴屍身一擁而去。
  這一連串的變故看得柳不肖大惑不解,心中一絲疑忖方自升起。
  字文俊已自轉身賠笑說道:「柳兄功力怕不已至爐火純青地步,小弟委實佩服的緊,現在且請至莊中奉茶,敝莊主早已恭候俠駕多時。」
  至此一頓,神色一黯,喟然一歎,又道:「其實關於數百條漁民性命一事,乃是有關雙方世仇二也委實難為外人所諒解,柳兄此番進莊,若能諒解敝莊主苦衷,化干戈為玉帛,小弟倒要時請教益呢!」說完,又是一聲輕歎,狀似不勝痛苦感慨。
  柳不肖一見宇文俊誠懇之情溢於言表,再見對方痛苦感慨神情,已感不忍。再一憶及對方被自己兩次迫退,復又擊斃一名黑衣衛隊,對方竟能不記前嫌,更感歉然,復一聽對方說出世仇,苦衷,以為數百條漁人性命不過是冤冤相報下的犧牲品。
  雖然頗為愧疚地報以款然一笑,但隨又莊容說道:「雖然在下如今對貴莊不無歉疚,但貴莊報仇手法也顯太以慘
  話猶未完,宇文俊已自連聲說道:「是,是,柳兄教訓的極是,敝莊主也正因此事而心中難安,走,咱們進莊吧,想必敝莊主正在焦急異常地恭候俠駕呢!」
  話聲一落,也不等柳不肖答話,便又自一聲:「小弟在前帶路。」
  隨即轉身急步向莊中走去。
  柳不肖睹狀心以為宇文俊是怕進去遲了引起莊主責難,自己如今對宇文俊已不無歉疚,豈能再讓他為了自己受到責難?
  望著字文俊背影搖頭,遂自大步跟上。
  二人步履之間甚為快速,在宇文俊領路下左彎右拐,瞬間已是老遠。
  一路行來,柳不肖遊目所及,「二龍莊」一個居民未見,而且所有人家均是門窗緊閉,寂然無聲。
  柳不肖忍不住心中訝異,詫聲問道:「宇文兄,你我二人走了老半天,貴莊居民怎地一個未見,而且門窗……」
  話猶未完,宇文俊已自「哦」地一聲笑說道:「不是柳兄下問,小弟倒幾乎忘了告訴柳兄,本莊居民均以打獵為生,一旦出獵,無分男女老幼均須一齊出動,今日適逢出豬之日,故而家家閉門,戶戶俱空,柳兄若是有此雅興,俠駕不妨多留此數日,下次出獵,小弟定當奉陪。」言下大有彼此間干戈已化玉帛,恍若多年故交。
  柳不肖微笑道:「多謝總護衛美意,此間事了,在下即時……」
  「百臂殃神」宇文俊突然莊容說道:「小弟與柳兄一見投緣,這『總護衛』三字當著柳兄實令小弟汗顏,今後尚請免去,同時,柳兄這『在下』二字亦以太以見外,如蒙不棄尚清以兄弟相稱。」
  柳不肖聞言不由暗忖道:未想到這字文俊竟是這麼一位人物,的是外冷內熱,不可貌相,人家既是曲意相交,自己豈過份小家子氣,此事一了,不妨盤桓兩日……
  思忖至此,歉然一笑說道:「既是宇文兄不恥下交,小弟深感榮寵之餘,倒是恭敬不如從命啦!」
  宇文俊聞言大喜,雀躍地道:「柳兄說話又見外了,小弟能有柳兄這麼一位人品俊朗、武學深奧的朋友才是畢生榮幸呢廣
  微微一頓,倏然駐足笑說道:「柳兄,你看,你我盡顧談笑言歡,已抵莊主門前竟然茫然無黨,真是,來,你我兄弟攜手而進。」
  柳不肖聞言,也不由地抬眼向前望去,十丈以外一座佔地頗大的庭院呈現目前。
  院門寬大,兩扇朱漆大門向內啟開著,院牆甚高,幾有丈餘,大門外石階兩邊,分站八名抱刀黑衣衛隊,神情肅穆,狀至威猛,兩尊靜伏石獅,更為這院門平添一份宏偉,莊嚴氣勢。
  由外內望,僅能看到一座大廳,其餘則是十幾幢紅瓦屋頂,別的均為高牆所遮隔,卻是難於窺望。
  二人在八名黑衣衛隊撤刀躬身下,並肩跨人大門。
  一進大門,院內十幾間建築立即呈現目前。
  柳不肖只一人目,便已看出這十幾間建築竟是按九宮八卦排列,其餘花園亭謝之流,一草一本無不暗禽生剋。
  暗暗讚歎之餘,對這「二龍莊」兩位莊主更是生出仰慕之心。
  如此地隱居這般高人,柳不肖尚未與對方謀面,便已生相惜之感。
  高人當前,豈能怠慢?柳不肖忙自斂神靜氣,神情凝重肅穆異常地跨進大廳,連那為何到了這般時候二莊主竟未下階相迎都未在意。
  市進大廳,一名黑衣衛隊已自急步走出,向著字文俊微一躬身,恭聲說道:「啟稟總護衛,大莊主命小的前來恭候柳英雄俠駕,並傳活總護衛,二位莊主即刻便至,請柳大俠稍坐,請總護衛代為致歉!」
  字文俊聞言,輕「哦」一聲,轉顧柳不肖歉然一笑,尚未來得及說話。
  柳不肖便自微微一笑,說道:「宇兄不必介意,小弟正好趁此機會,一覽廳內這些琳琅滿目美不勝收的字畫。」
  宇文俊一笑說道:「這些字畫雖說不上奇珍異寶,但也是二位莊主窮半生精力,方始同羅來的,柳見不愧高人,且請稍坐片刻,喝杯茶後,小弟再陪柳兄欣賞一番罷啦!」
  說完,不等柳不肖有何表示,便自拉著柳不肖向居左兩把太師椅邊走去。
  柳不肖雖然一心想著看這些字畫,但表面上卻也不便再說什麼,只得任他拉著走向兩把太師椅坐下。
  剛一坐下,適才那名黑衣衛隊便領著一名手捧香茗的的青衣小婢進人大廳。
  這名青衣小婢緩步走至柳不肖面前,雙手將一杯香茗放在柳不肖及字文俊之間一張檀木茶几上。
  柳不肖在欠身謝過之際,突然發覺這名青衣小婢,面色微白,一雙手也自微起顫抖,心中不由陡生訝疑。
  柳不肖訝疑方生,宇文俊便已發覺,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向著青衣小婢柔聲說道:「你不用害怕,柳英雄現在是友非敵,出去吧!」
  黑衣大漢領命,領著青衣小婢躬身而退。
  柳不肖心知自己一份訝疑神色已落字文俊目中,聽他這麼一說,訝疑頓消,俊面方感一熱。
  字文俊已自失笑說道:「想是適才家師妹三名婢女進莊後向她們提及柳兄神威,如此下人,倒令柳兄見笑啦!」
  柳不肖聞言頗感歉然,窘迫一笑之後,忙自端起那杯香茗解窘。字文俊似是知道柳不肖是以茶解窘,臉上掠過一絲異樣微笑,慌忙別過頭去,將目光移注在對面廳壁數幅字畫上。
  但是只要稍加注意,不難發覺宇文俊利用眼角餘光不時偷窺捧茶將飲的柳不肖。
  柳不肖端起茶杯尚未就唇,便覺一股清香直沁心脾,低頭一看,茗茶色呈碧綠,清澈可愛,一怔微笑說道:「宇文兄,小弟見薄識淺,不知此茶是何處名種,可否見告?」
  宇文俊轉過頭來,「哦」地一聲,說道:「柳兄好說,此茶乃是雪山絕頂雪蓮嫩根炮製而成,能健身醒目,據小弟所知,本莊主乃是首次以此茶待客,而且本莊除二位莊主外,即是家師妹與小弟也無法飲此……」
  話猶未完,柳不肖便自由衷地說道:「這麼說來,小弟該是絕大榮寵啦,如此珍品,當著宇文兄小弟何敢獨享
  字文俊臉色微微一變,忙自搖手接道:「不妨,不妨,柳兄但請自用,此茶雖然聞來芳香無比,但人口卻有一種苦澀味道,小弟福薄,不敢嘗試。」
  柳不肖微微一笑,說道:「既是如此,請恕小弟獨享啦!」
  說完,端起茶杯輕呷兩口,茶甫人口,果然覺得有些苦澀,劍眉方自一蹙。
  字文俊便自笑說道:「柳兄若是不慣飲此,小弟這就命下人換過。」
  柳不肖搖手忙道:「小弟既蒙貴莊二位莊主抬愛,莫說此微帶苦澀的珍品,即是黃連苦湯,小弟也甘之若飴地傾杯而盡。」
  隨即,端起茶杯一仰而盡。
  宇文俊臉上,就在柳不肖一仰而盡的剎那間,閃電掠過一絲得意猙獰冷酷微笑。柳不肖將杯放回几上,他便自站起身形,拱手說道:「柳兄且清靜坐片刻,容小弟到後面看看二位莊主為何至今猶未出來?」
  說完,又一拱手,掉頭便走。
  柳不肖忙站起攔阻道:「字文兄不必去催,二位莊主想必另有要事纏身,你我再恭候片刻好了。」
  字文俊面色一莊,肅然說道:「不是小弟斗膽犯上,柳兄俠駕光臨,足使『二龍莊』生輝,二位莊主未能親迎於莊門之外已屬失禮,既人大廳,豈能令柳兄久等?柳兄且請坐坐,小弟去去便來。」
  說完,生似怕柳不肖強行拉著他似地,轉身急步而去。
  柳不肖一見人家如此多禮,加以攔阻不及,只得由他而去,微微一歎,轉身又復坐下。
  雖然如此,他們來時這兩位莊主生出不快之心,因為他生性如此,加以適才進門之時所見,他早已將這兩位尚未現身的莊主視為文武雙絕的高人,以為對方性情必然極為隨便,並不重視這些俗禮。
  獨坐無聊,不由將一雙目光打量起廳中陳設。
  廳中,雕樑畫棟一色堅硬青石砌造,所用之桌椅,均是檀木所造,漆色暗紅,雖然陳設簡單,但卻並不令人覺得單調,加以擺設適當,點塵不染,再配上四壁琳琅字畫,更令人覺得樸實雅靜,置身其中,身心舒適無比。
  再一細看,竟猛然發覺,這些雕樑畫棟竟為鋼鐵鑄成!
  方一訝然間發覺這座大廳除兩扇大門外,竟無一個窗口,而且連那兩扇大門都是鋼鐵打就。
  有此發覺再一仰望屋頂,哪裡是什麼泥燒紅瓦,分明是一個鐵頂漆成,若不留心細看,斷難發覺。
  柳不肖訝然之餘,方自暗忖:「這『二龍莊』主,要設那麼堅牢的大廳何用……」
  突然「砰」地一聲大響傳來,柳不肖一驚由顧,一看之下,不覺一怔,但也隨即恍然。兩扇鐵門竟似暗中有人操縱般,突然關上,而且關得無有一絲縫隙。
  不由氣得他劍眉倒挑,殺機狂熾地暗暗切齒罵道:「好狡猾的『百臂殃神』,我道你怎麼前倔後恭,原來你竟是有意騙少爺來此,少爺不察,中你奸計,稍時少爺出困先要找你算帳,然後再把你們一個個誅盡殺絕……」
  暗罵至此,廳內突然傳來字文俊得意,冰冷話聲:「柳
  不肖,縱你有再高武學,鬥力不如鬥智,卻是仍落大爺掌握中,如今你其奈我何?」
  柳不肖聞言心內更怒,但表面上卻是一付若無其事的狀態,冷笑說道:「字文俊,該死的東西,且容你得意片刻,少爺稍時出困,首先要將你擊斃掌下。」
  字文俊突然一陣得意狂笑,輕蔑異常地說道:「小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此廳四下由上好緬銅鑄造,神兵利器也難斬動分毫,你休要癡人說夢,妄圖脫困,如今,大爺倒要看看你泥神渡江,自身難保之餘,是怎樣地為那些打漁的鬼魂復仇,又怎樣地把你字文大爺擊斃掌下。」
  柳不肖人耳一聲「上好緬鋼」,心中不由微微一震,暗忖: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來路,竟能弄來此物?但他已成竹在胸,似是毫不在意地冷笑說道:「好教你這總護衛失望,你以為區區一座緬銅鑄造的大廳能因得住少爺?」
  字文俊話聲又起,嘿嘿一笑說道:「這一點大爺早已想到,你一身功力頗堪自驕,但是,如今,哼,哼!只恐怕你一身功力提聚不起啦!」
  「怎麼?」柳不肖一怔問道。
  字文俊又是一陣得意獰笑說道:「你可記得那杯色呈碧綠的雪蓮嫩根茶?」
  柳不慚0中一震脫口問道:「怎麼?難道那不是……」
  「小狗,你錯了,那確實是貨真價實的雪蓮嫩根所泡。」
  柳不肖腦中靈光一閃,猛然憶起適才那名青衣女婢送茶時之神態,心中一驚,怒聲說道:「字文俊,你可是在其中做了手腳?」
  「哈,哈,哈……」字文俊一陣狂笑說道:「柳不肖,你不愧是個聰明人兒,可惜你發覺太晚啦!大爺頗替你惋惜呢!老實告訴你,大爺在你那杯茶中暗裡放了些無色無臭,但卻味呈苦澀的『尋夢散』,不出片刻准包你睡魔纏身,昏昏欲睡,大爺黑衣衛隊如今已是遍佈四周,屆時只要放起一把好火,大爺就有烤人好戲看了。」
  柳不肖聞言不由氣得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雖曾試圖聽出字文俊到底匿身何方,以便一擊奏效,但是他失望了,因為大廳內字文俊話聲竟似由四面傳來,時無法聽出他到底藏身何處。
  正思忖間,猛覺腦中一昏,一陣睡意襲上身來,緊接著四肢倏感一陣軟麻,身形幾欲把持不住地搖搖欲墜。
  心中不由大駭,忙不迭地默運師門真氣暗將體內之毒自渾身毛孔逼出。
  運功逼毒中,眼皮重千斤,數度險些渾然人睡,但均經他數次咬牙忍住。他知道睡不得,只一人睡,什麼都完啦!
  須臾,出了一身微汗,體內之毒祛盡,睡意全消,心中一鬆,揚聲說道:「字文俊,你還在麼?」
  字文俊應聲陰惻惻地說道:「大爺當然在,一場烤人好戲即將開鑼,大爺豈肯輕易離去?」
  柳不肖冷冷一笑道:「字文俊,可看得見少爺麼?」
  「當然,當然,你小狗雖看不見大爺,大爺卻是無時無刻不在監視你小狗的一舉一動。」
  柳不肖冷笑說道:「你既看到我,那是最好不過。」
  微微一頓,沉聲又道:「宇文俊,你可看出少爺有一絲睡意?」
  此言一出,半晌未聞字文俊話聲,想是人目柳不肖神態如舊後,被驚訝得呆住了。
  又是須臾之後,字文俊陰惻話聲方自傳出:「柳不肖,看不出你這小狗竟還有護身真氣,大爺倒是低估你啦!大爺一計不中,還有二計,小狗,你等著受那火烤滋味吧!」
  話聲雖然冰冷陰惻如前,但卻已掩不住心中欲絕驚駭啦!
  柳不肖劍眉微微一軒,冷笑說道:「宇文俊,你真以為這區區一座緬鋼所鑄大廳,能因得住少爺?」
  宇文俊狡黠陰狠地道:「能不能稍時便知,大爺不願與你這將死之人多費口舌,你若不服,不妨試試。」
  「好廣柳不肖朗笑一聲說道:「你這該死的東西說得不錯,少爺出困之時,便是你字文俊斃命之時,少爺先斃了你,再找你那兩個老鬼莊主算帳……」
  話猶未完,宇文俊便自狂笑說道:「柳不肖,你不必找那兩老鬼算帳,老實告訴你好了,數百漁人性命,全是大爺一手包辦,那兩個老鬼一些不知,即是知道他們也無可奈何,因為他們的生命全操在大爺手中。」
  柳不肖心中一動揚眉問道:「字文俊,你那師妹難道會袖手旁觀?」
  宇文俊陰陰一笑,說道:「不袖手旁觀,她又敢如何?
  你忘了她父親及叔父的生命操在大爺之手?」
  柳不肖強捺殺機怒火冷然問道:「字文俊,少爺明白了,這一切的一切全是你一手操縱,不過少爺想要知道一下,你到底用何卑鄙伎倆迫使二位莊主就範?」
  「柳不肖,你死到臨頭還敢辱罵大爺?告訴你也無妨,他二人因練功不慎,以致走火入魔,四肢無法行動,無殊死人。」
  柳不肖沉聲說道:「字文俊,你怎能做此欺師滅祖之事?」
  「欺師?」宇文俊狂笑說道:「字文俊志在四方,頂天立地,若不是看在那丫頭份上,宇文俊豈肯帶藝投師?」








第04章
  至此柳不肖已是再也無法忍耐下去,一雙劍眉突然挑起,星目神光暴射地怒聲道:「宇文俊你還稱得上是人麼?
  欺師滅祖,陰狠毒辣,卑鄙無恥,罪該萬死……」
  突然覺得四週一陣炙熱追上身來,心知字文俊已在外面令人放火,心中不免微微一驚,突然住口,身形閃處,已在門邊,冷哼一聲,雙臂提足十成真力,遙遙一掌向兩扇緊閉鐵門擊去。
  一陣狂飆也似的罡風過處「砰」地一聲大響,震得整個大廳微微一晃。
  兩扇數寸厚鐵門雖然被這股強渾絕倫的罡風擊得向外四進,但卻未被擊開。
  柳不肖劍眉方蹙,突然字文俊狂笑又起:「柳不肖,你省點力氣,認……」
  「命」字尚未出口,柳不肖劍眉挑處,星目神光暴射,突然仰首一聲龍吟長嘯,震得大廳四周緬鋼嗡嗡作響。
  嘯聲一落,雙掌平伸。倏提齊胸,一聲怒叱,猛地向上一翻,向屋頂推去。
  「轟!」一聲震天大響,一陣鐵屑亂飛,緬銅鑄就的屋頂,竟吃柳不肖這看似平淡無奇的一掌,震開一個直徑約有五尺的大洞,大廳為之一陣狂搖。
  一聲震天長笑聲中,柳不肖身形閃電拔起,穿洞而出。
  身至廳頂高空,星目略一俯瞥,一條身影在十餘丈外一幢房屋邊一閃而沒。
  柳不肖星目如電,只此一瞥,便已看出那條身影正是「百臂殃神」字文俊。
  怒火高漲,殺機狂熾之餘,顧不得四周抱頭鼠竄的黑衣衛隊與那熊熊火勢,怒叱一聲,半空中沉肩塌腰,雙手一揮,頭前腳後,疾逾閃電地一閃追去。
  十餘丈距離在柳不肖來說,不過只是剎那間,但也就在這剎那功夫伺,「二龍莊」總護衛,「百臂殃神」宇文俊卻已鴻飛冥冥,無影無蹤。
  呈現眼前的是十餘間建築宏偉的房屋,字文俊必然是通人其中之一,但是到底哪一間,卻是未卜。
  柳不肖方一遲疑問,十餘間房屋中的一間中突然傳出一聲驚駭嬌呼,緊接著一個蒼勁聲音怒叱道:「孽徒大膽,還不與為師站住。」
  柳不肖劍眉一挑,閃電般向居中屋子撲去。
  身形方門進門,星目瞥處頓見字文俊神色倉惶,脅下挾定昏迷中的紅衣姑娘,揚掌正欲向兩位盤膝僵坐榻上,神情悲憤欲絕的葛衣老人劈去。
  柳不肖睹狀大驚,來不及飛身撲救,舌綻春雷,脫口一聲暴喝:「宇文俊,住手!」
  右掌倏伸,曲指遙彈,一縷凌厲絕倫的指風向宇文俊揚起右掌「腕脈穴」閃電襲去!身形跟著便欲閃電撲出。
  宇文俊喝聲人耳,神情一震,右掌方自一窒,猛覺一縷強勁絕倫的指風向自己右掌襲來,心中大駭,忙自抽掌,目光瞥處,人目柳不肖作勢欲撲,忙又閃身飄後,右掌按上紅衣姑娘頂門,顫聲喝道:「站住!」
  柳不肖睹狀聞聲,心中一震,倏然剎住身形,目射神光地挑眉說道:「宇文俊,堂堂男子漢劫女流之輩,豈是丈夫行徑,還不與我將這位姑娘放下。」
  「放下?」字文俊一聲淒厲狂笑說道:「姓柳的,你打得好主意,你若敢移動半步,大爺就先斃這丫頭。」
  「孽徒,為師教養你這多年,想不到你竟是這麼一個毫無人性的畜牲,還不與為師把你師妹放下。」
  「住口!」字文俊突然一聲暴喝,目中凶光連間地冷笑道:「狄仁傑,你兄弟二人與我好好兒聽著,從即時起,你我師徒關係已斷,你敢再欲多言半句,休怪宇文俊手下無情。」
  兩位盤膝僵坐榻上的灰衣老者,年紀較長的一位,適才被宇文俊喝斷話聲,無限悲憤中神情便已一震,聞言一張老臉上更起一陣抽搐,雙目圓睜,直欲噴火,無奈愛女在人家掌中,加以自己四肢僵化,不能也不敢動彈,滿頭鬚髮皆動,將口數張,卻是說不出話來。想是心中已經悲憤至頂點。
  另外一名環眼虯鬚,年紀稍輕的葛衣老者,雖然神情也如前者一般悲憤,但也不敢再說半句話兒。
  柳不肖—一看在限內,強忍滿腔怒火殺機,向著榻上二位老人傳音說道:「二位莊主想知此時情勢,且請稍安毋躁,容在下設法先行救回這位姑娘。」
  兩位葛衣老人人耳話聲,心中大震,各自一臉神色驚詫欲絕地向柳不肖望去。
  柳不肖只向著他們淡淡一笑,便自轉向字文俊冷然說道:「字文俊,我倆講個條件如何?」
  字文俊神色倉惶驚駭中一怔問道:「什麼條件?」
  柳不肖道:「放下這位姑娘,少爺放你逃生。」
  字文俊冷冷一笑,說道:「柳不肖此話當真?」
  柳不肖挑眉說道:「少爺說話一言九鼎,向來說一不
  「柳不肖,你以為宇文俊信得過你?」字文俊陰陰一笑說道。
  「信不信在你,不過這是此際你唯一生路,你不妨多做考慮。」柳不肖強忍怒火殺機,淡淡地說。
  「如果我不答應呢?」
  「少爺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柳不肖,你就那麼自信?」
  「少爺手下向無漏網之賊。」
  「難道你就不顧這丫頭性命,一點憐香惜玉之心也無?」
  柳不肖一笑說道:「宇文俊,你這話說左了,這位姑娘是你宇文俊日思夜想極為愛慕之人,又是你師父愛女,與我柳不肖何干?該憐香惜玉的是你字文俊,我柳不肖天生鐵石心腸,不懂這些兒女私情。」
  宇文俊做夢也想不到柳不肖會有此一說,聞言不由一怔。
  柳不肖趁勢一笑又道:「字文俊;看來你頗似聰明之人,怎地如今竟做出這等糊塗事來?你既然愛慕你這位如花似玉的師妹,就應該對她百般討好,委曲求愛才是,哪能這樣霸王硬上弓地蠻橫若此?豈不是表錯柔情,適得其反?再則,令師妹花容月貌,無疑是一位絕代紅妝,你這一掌下去,豈不香消玉殞,佳人長逝?如今如不及時回頭,將來恐怕你不但會懊悔欲絕,甚至會深感不安呢!」
  「站住!」宇文俊突然一聲暴喝。
  原來,柳不肖說話間趁他臉色連變,天人交戰之際,暗中已向前跨了兩步,聞言只得倏然駐步。
  宇文俊臉上神情又是一陣變化,略一思忖,突然目射凶芒,神情猙獰地狠聲道:「柳不肖,你還是少費口舌,死了這條心罷!你就是舌燦蓮花,也休想動我分毫!字文俊如今心意已決,只要你敢再妄進一步,你等著看後果吧廣
  柳不肖聞言心中不由暗暗一震,暗忖道:「這東西委實難以應付,有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出手救人,但卻投鼠忌器,一個不慎勢必鑄下無窮遺恨,但如果這樣僵持下去,不知何時方了……」
  忖此,突然揚眉說道:「宇文俊你以為傷了這位姑娘,就能全身而退嗎?那你的算盤就打錯了……」
  字文俊冷冷一笑,說道:「這個宇文俊有自知之明,但是我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二葛衣老人聞言不由地打了一個寒慄,各自方一張口,但倏又忍下。
  柳不肖心中怒火向上一衝,但仍自強捺地冷然說道:
  「字文俊既稱頂天立地,何必做此損人不利己之事,何不放下姑娘,你我屋外放手一搏。」
  字文俊目中凶光一閃,獰笑說道:「柳不肖,你不必激我,宇文俊尚有自知之明,不會上你當的。」
  柳不肖軟硬兼施,多方用計,全屬枉然,胸中怒火高漲,殺機狂熾,但投鼠忌器,卻又不敢貿然行動,方感束手之際。
  宇文俊面上掠起一絲得意獰笑,突然喝道:「柳不肖,你現在與我乖乖站在一旁,讓出一條路來,大爺不耐在此久待,我要走啦!」
  二葛衣老人聞言大為焦急,但卻苦於無法動彈,各自頭上青筋暴起地齊聲喝道:「柳少俠,千萬不可放……」
  「住口!」字文俊一聲斷喝,目射凶光地獰聲說道:「狄仁傑,你敢是不要你女兒命啦!」
  轉注柳不肖喝道:「姓柳的,你還不與我快讓開。」
  柳不肖就在這兩句話中,腦中便已閃電百轉,略一思忖利害,冷冷說道:「宇文俊,你慌什麼,少爺放你走就是,不過你走不遠的,哪怕是天涯海角,少爺也要將你追斃掌下,救回這位姑娘。」
  話聲微頓,轉向年長葛衣老人滿懷抱歉地苦笑說道:
  「狄老前輩,請恕在下無能,為令嬡安危,在下也只有暫時放他走了!不過前輩放心,柳不肖適才說過,就是天涯海角,柳不肖也要將令嬡救回。」
  話聲一落,萬般無奈地依言退向一旁,將門邊讓出一條路來。
  字文俊睹狀,面上掠過一絲喜容,獰笑連聲地道:「柳不肖,大爺只要此時走得脫,以後你就是尋遍宇內,也難找得到大爺蹤跡,即使讓你找到這丫頭,那時生米已成熟飯,恐怕你拉都拉不回來呢!」
  說完,又是一陣得意獰笑,一步一步地向門口走去。
  冷酷陰狠神色中難掩心內驚恐,面色微白,頭上微現汗漬,壓在紅衣姑娘頂門的那只右掌卻絲毫不敢放鬆,目中凶光也不霎一下地凝注在旁立柳不肖身上。
  他每一步,像一把重錘般敲在柳不肖與兩位葛衣老人心上。
  柳不肖尚能強自忍耐著,二葛衣老人面上神色卻已隨著宇文俊向外步履剎那數變,但身既不能動,口又不敢言,只焦急悲憤得鬚髮皆張,目眺俱裂。
  柳不肖雙臂暗暗凝足功力,劍眉雙挑,目射神光,滿腔殺機怒火地凝注字文俊面上,以備尋出一剎那的空隙,暴起出手救人。
  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
  宇文俊距門邊的距離也一寸一寸地接近。
  屋中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寂靜得已可聽出字文俊的急促鼻息。
  宇文俊在距門邊不到五尺之處,突然轉過身形,一面對柳不肖,神色緊張地一步一步向門外退去。
  柳不肖方自切齒暗罵一聲:「好狡猾的東西。」
  宇文俊已自挾著紅衣姑娘至門邊,就在他心中狂喜,身形方自作勢欲縱的剎那間。
  柳不肖腦中突然靈光一閃,瞪目凝注宇文俊站立的門外,滿面驚急地喝道:「這位姑娘,妄動不得。」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更何況平凡的宇文俊?
  正自狂喜間,人耳此話心中一驚,不由地急忙回顧。
  柳不慚卜中「怦」地一聲,把握這千載難逢的剎那良機,暗哼一聲,身形疾如電光石火,一閃撲上,左掌五指箕張徑扣宇文俊按在紅衣姑娘頂門的右手腕脈。
  右掌並指如戟,疾點字文俊左肩「肩井」要穴。
  宇文俊急忙回顧之時,身後空蕩,哪有半絲人影?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7:45:31

  恍悟上當,心中一急,方欲急躍後退,突然右臂一陣酸痛,右腕已上了一道鐵箍,登時動彈不得。
  一時心膽俱裂,暗一咬牙,左臂暗一運功,就要預備將紅衣姑娘夾死,落個同歸於盡,又猛黨左「肩井穴」上一麻,一陣酸痛倏然上身,左臂不由地為之一鬆,昏迷中的紅衣姑娘也就隨著墮下。
  柳不肖毫不怠慢,扣在宇文俊右腕的右掌一鬆,右臂一探一收,已將紅衣姑娘接在手中,身形跟著飄然後退。
  宇文俊驚恨莫名之際倏覺右腕一鬆,一見柳不肖救回紅衣姑娘孤身後退,心中大驚,顧不得再出手攻敵,強忍左臂刺骨疼痛,雙肩一晃,奪門而出。
  柳不肖已將他恨之入骨,哪裡還容得他逃走,劍眉雙挑,冷喝一聲道:「宇文俊,你給我躺下。」
  左掌倏探,向著門外字文俊曲指遙彈。
  宇文俊身形方自轉過,雖黨指風襲體,哪還來得及躲閃,心膽俱裂之餘,方自閉目一歎,一縷指風已自擊上背心。
  宇文俊如遭千鈞重擊,心脈為之寸斷,慘嗥一聲,身形飛出三四步外,狂噴一口鮮血,砰然倒地。
  柳不肖一指擊斃宇文俊後,心中怨恨全消,目光一注宇文俊屍身,暗暗一歎,轉身向僵坐榻上的二位葛衣老人走去。
  這一連串的驚人變化,不過是一剎那間,二葛衣老人連驚呼都未來得及發出。
  一見柳不肖手捧定紅衣姑娘大步走來,不由老淚縱橫,喜極而泣。
  年紀稍長的狄仁傑更是神情激動,無限感激地道:「少俠神人,救回小女於前,為本莊除害於後,這等大恩不啻重生,狄仁傑兄弟、父女有生之日必不敢或忘,請先恕狄仁傑兄弟四肢僵化無法下榻大禮叩謝。」
  柳不肖將紅衣姑娘嬌軀平放榻上,然後微笑說道:「狄老莊主言重了,柳不肖愧不敢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輩武林中人本份,更何況柳不肖來此本意只是替數百漁民尋仇而來,救回令嬡,擊斃宇文俊,不過一贖柳不肖孟浪槽懂之罪,彌補柳不肖心中之不安耳。」
  狄仁傑面色一莊,便欲再說。
  柳不肖忙自微笑說道:「狄老莊主,請恕在下失禮,容在下救醒令嬡後,再行暢談如何?」
  狄仁傑一怔,大笑忙道:「該死,該死,不是少俠提及,老朽喜極忘形倒將這般重大之事忘懷了。」
  微微一頓,欲言又止地囁嚅說道:「只是,此乃老朽獨門點穴手法,解穴不慎,輕則殘廢,重則……」
  話未說完,柳不肖便自莊容接道:「多謝狄老莊主提醒,在下自會小心。」
  話聲方落,右掌似不經意地隔空向著榻上紅衣姑娘,微微一拂。
  紅衣姑娘昏迷中嬌軀猛地一顫,忽地坐起,一躍下榻,妙目一掃屋中情景,老父、叔叔安然無恙,心中便自一鬆,
  又見柳不肖含笑佇立一旁,芳心中便已瞭然,再一憶及字文俊劫擄自己的情形,心中陡生萬般憤恨,無限委曲,甫自一聲嬌呼:「爹……」
  眼圈兒一紅,倏然泣下。
  狄仁傑兄弟正為柳不肖那手神奇絕高的解穴手法,震驚得瞪目張口,不知所以,聞聲瞿然驚覺。
  狄仁傑目光一注愛女,無限愛憐地輕喝道:「雪兒,為父與你叔叔以及你自己,均是這位柳少使所救,你還不快上前代我狄門謝過恩人。」
  紅衣姑娘聞言嬌靨陡感一熱,妙目一膘柳不肖,急步上前,無限感激地嬌聲說道:「狄映雪謹代狄門三口,叩謝少俠援手大恩。」
  說罷,嬌軀一矮,就要拜下。
  柳不肖冠玉般俊面倏地揀起一片淡紅,雙手微微一攔,窘迫異常地道:「姑娘請起,柳不肖何敢當此大禮。」
  紅衣姑娘狄映雪下拜嬌軀陡遇一片無形勁氣,竟使她拜不下去。
  狄映雪天生好勝,頗不服氣、暗中運功,猛地往下一壓。
  哪知她不運功還好,這一動功下壓,猛覺身前這片無形勁氣,竟產生一股反震暗勁,將一個嬌軀險些抬離地面。
  心中一驚,慌忙斂功後退,一時驚駭、窘迫、嬌羞齊湧心頭,螓首倏垂,扭。泥萬狀地默然而立。
  狄仁傑雖然先前已知眼前這位毫不起眼的美少年功力驚人,但卻做夢也未料到他功力竟然高到如此程度。
  兄弟二人怔了片刻,狄仁傑方自滿面欽敬神色地歎道:
  「雪兒,既是柳少俠堅持不受,那就算了罷,柳少俠一身功力博大奇絕,豈是你那些微功力所能比擬,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還不快請柳少俠坐下,命人奉上香茗。」
  柳不肖聞言忙自言道:「不敢勞動姑娘王趾,在下現在不渴。」
  說完,便自行走至榻邊一張太師椅上坐下。
  柳不肖這一落座,狄映雪也自蓮步輕移,走至榻邊,傍依在乃父矮榻上。
  雙方略一沉默,狄仁傑首先一歎說道:「關於少俠此次激於義憤,前來敝莊,欲為無辜被殺的數百善良漁民報仇一事,適才小女已對老朽說了,此事老朽兄弟一點也不知道,全是那孽障欺老朽兄弟無法行動,膽大妄為,做出這等神人共憤之事,若非少俠前來,此事將不知延續多久,也不知又有多少善良漁民喪生河中,老朽兄弟半世薄名也險些為這孽障所敗壞……」
  話猶未完,狄映雪已自秀眉雙挑地憤然接道:「爹爹,您還提這無人性之人做甚,他既畏罪逃去,日後雪兒就是尋遍天涯海角,也要將他格斃,您不知他有多可恨。」顯然,她並不知道宇文俊現在正挺屍門外。
  狄仁傑說道:「雪兒,不管他如何可恨,恐怕你今生今
  世,再也難找到他啦!」
  「怎麼?」
  「你且到門外去看看。」
  「莫非……」
  「不錯,字文俊已為柳少俠救回你後一指格斃。」
  狄映雪聞言,忽地站起,神情肅然,萬般感激地道:
  「少俠為我狄門除此一大禍患,大思不敢言謝,日後若有
  話聲至此突然憶及自己必是被眼前這柳不肖抱放榻上,而且他為自己解穴之時,必然觸摸及自己清白身體,萬般嬌羞垂首接道:「少俠日後若有用得著狄映雪之時,但憑一紙,狄映雪蹈湯赴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狄仁傑兄弟深知映雪性情剛烈,說一不二,當然也聽得出她話中之意,自是暗中點頭欣慰不已。
  柳不肖人目狄映雪嬌羞欲絕,倏然住口的神態,再一人耳話聲,自也瞭然,心中暗暗一震,故作不知地欠身道:
  「狄姑娘太以言重,柳不肖添為武林一份,既知如此惡人,斷無坐視之理,柳不肖此舉系屬理所應當,何敢當姑娘如此重謝。」
  狄映雪聞言,花容方自一變,狄仁傑已自故意一笑,岔開話題說道:「雪兒,柳少快對我狄門恩比山重,只須常記不忘便可,無須這般謝來謝去,柳少快不比俗人,量必不會在意。」
  話鋒微頓,轉向柳不肖笑說道:「老朽斗膽自作主張,諒必……」
  話猶未完,柳不肖已自會意地欠身說道:「豈敢,豈敢,大莊主說得極是。」
  狄仁傑身旁那位年紀稍輕,虯髯環目的老人突然說道:
  「柳少俠不知隸屬哪派門下,可否見告?」
  柳不肖尚未答話,狄仁傑便自輕輕「哦」地一聲,說道:「少俠,這位是老朽手足兄弟狄英傑。」
  柳不肖欠身道:「多蒙二莊主垂問,在下不屬任何門派。」
  屋中狄家三人俱感一怔,狄英傑一怔之後,又道:「有名師才能出高徒,不知少快令師是哪位高人?」
  此言一出,柳不肖頓感為難,遲疑片刻,方始歉然說道:「家師一介寒儒,名號久已不用,在下,在下……」
  狄仁傑見狀忙道:「少俠若有不便,不說也罷,不過就老朽觀察少俠英姿氣度,武學談吐:令師必然是一位絕世高人。」
  柳不肖歉然一笑,說道:「家師雖然足可稱絕世高人,但身為家師門下的在下,卻是庸俗愚笨的不值一提,倒是二位應主庭院中那些奇絕高明的佈置令人佩服呢!」
  狄英傑哈哈一笑說道:「少俠,庭院中那些九宮八卦,奇門生剋,全部出諸我大哥手筆,與我老二無關,少俠不可一概而論。」
  狄仁傑愧然一笑,說道:「老朽早知道那些不成氣候的小玩意難逃少俠神目,果然不差,少俠讚許,甚使老朽汗顏,如若傳入當今宇內幾位此道聖手耳中,老朽這螢火之光,將更為無地自容啦!」
  柳不肖輕「哦」一聲,軒眉說道:「大莊主太以過謙,卻不信宇內還有……」
  話未完,狄仁傑便自肅容忙道:「少俠萬勿如此謬許,有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大。』又道是『強中自有強中手』。老朽這些微末技,若比之字內幾位個中聖手,那簡直相差天壤。」
  柳不肖劍眉微軒,方一張口。
  狄仁傑便自笑說道:「少俠可是要問這幾位聖手名號?」
  柳不肖微顯窘迫地一笑點頭。
  狄仁傑微微一笑,隨即肅容說道:「這幾位聖手俱是當今宇內知名之士,尤其這第一位更是位列仙俠,宇內共欽,他便是:『一尊』。」
  柳不肖神色一肅,輕「哦」了一聲,說道:「大莊主高見不差,『一尊』前輩胸羅萬有,技比天人,委實稱得上絕世高人!可惜他老人家十餘年來俠蹤渺茫,生死……」
  「不然!」狄仁傑突然說道:「這只是以前的一種傳說,如今宇內均已知曉他老人家建在,只是為仇人陷害,隱居不出罷啦!」
  柳不肖神情一震,軒眉道:「莊主可知『一尊』前輩隱居何處?」
  「這個不但老朽不知,就是舉世恐也再無人知曉。」
  柳不肖暗吁一口大氣,說道:「那麼,莊主怎知他老人家如今健在?」
  狄仁傑深注柳不肖一眼,不答反問地道:「怎麼,這等大事,少俠難道未有耳聞?」
  柳不肖心中一跳,頗顯窘迫地一笑說道:「在下最近方由大漠歸來,這件事確是一直惘無所聞。」
  「那就難怪少快不知啦!」狄仁傑一歎說道:「其實若非雪兒每日遠出打獵,一有見聞,便馳回報告,老朽兄弟這殘廢人,也必如同少俠一般地茫然無知了。」
  微微一頓,又道:「三數日前,雪兒回來報告,言道武林傳言他老人家唯一愛徒柳含煙隻身獨鬥武林血案真兇『地幽幫』幫主『地幽冥後』,方始說出他老人家如今健在,而柳含煙卻在擊敗『地幽冥後』,竟然發現『地幽冥後』就是他多年遍尋未獲的生身母,結果『地幽冥後』羞愧白戕,一代奇才柳含煙也自投身北邙萬丈深淵,以身殉母,唉!奇才不再,慧星殞落,委實令人惋惜浩歎,此事雖然是『一尊』健在鐵證,但唯一知道他老人家隱居之處的柳含煙,卻已葬身深淵,這也就是老朽適才所說舉世再也無人知道他老人家隱居之處的道理。」
  一番話兒,聽得狄英傑。狄映雪二人黯然垂首,狄映雪更是妙目微紅,泫然飲泣。
  柳不肖神情剎那數變,目中異采閃爍,淚水盈眶,片刻方始勉強微笑說道:「莊主不必過於悲傷,斯人已去,我們且不必再去提他,莊主所說的第二位不知是誰?」
  狄仁傑喟然一歎,方欲開口,卻人目柳不肖兩眼滿含淚光,一怔之後,訝然問道:「少俠,怎麼……」
  柳不肖自笑說道:「在下靜聆之餘,頓感造物弄人,一方面為柳含煙身世感傷,另一方面只不過是為自身仰慕英雄痛感成空所致罷了,莊主萬勿見笑。」
  狄仁傑肅然說道:「少俠何出此言?有道是:『英雄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少俠性情中人,老朽敬佩猶恐未及,何言見笑?」
  柳不肖聞言歉然一笑,也未再說什麼。
  狄仁傑話鋒微頓之後,又是一聲輕歎,說道:「少俠若要問這第二位,那便是葬身深淵的蓋世奇男柳含煙。」
  柳不肖神情一震地說道:「怎麼?柳含煙他也是……」
  狄仁傑肅然接道:「一點不錯!少俠請想。柳含煙既是『一尊』老人家之唯一衣缽傳人,名師出高徒,一身修為還會差麼?是故位列第二,該是毫無疑問。」
  柳不肖搖頭脫口說道:「慚愧,慚愧!」
  「什麼?」狄映雪突然問道。
  柳不肖神情一震,「哦」地一聲,一笑說道:「在下是說,在下愚昧得連這點都未想到,實在慚愧得緊。」
  微微一頓,轉向狄仁傑一笑道:「這是第二位,但不知第三位是哪位高人?」
  狄仁傑微微一笑說道:「第三位是華山神醫賽華陀仲孫玉……」
  柳不肖雙眉微一軒動,輕「哦」了一聲。
  狄仁傑看了他一眼,接道:「第四位是『千面神君』齊振天,第五位是當今少林掌門慧黨大師,第六位才是老朽狄仁傑。」
  柳不肖道:「這幾位果然均是眼下宇內知名之士,在下也是久仰,敢問莊主,宇內除這六位外,難道再無人精諳此道?」
  狄仁傑哈哈一笑,說道:「有倒是有,而且可以說是盡多,不過狄仁傑末技既已如此不堪入目,難登大雅,狄仁傑以下就不必再說啦!」
  柳不肖聞言頗覺此老談吐詼諧,不由微微一笑。
  狄仁傑人目柳不肖微笑,頓時會錯了意,暗暗自責一聲:「糊塗!」
  極為窘迫地一笑道:「話雖如此,不過老朽在此有個聲明,以上所說的均是幾位宇內知名之士,也許還有許多生性淡泊,隱跡山林的高人,高明過以上數位多多也未可知。」
  他這幾句話兒,無異說明如柳不肖師門這等名號久已不用的隱士,可能修養高出諸人多多。只不過他孤陋寡聞,不知道罷啦!
  柳不肖自然聽得出狄仁傑話中之意,微微一笑,也未便
  再說什麼。
  屋中又是一片沉默。
  半晌,柳不肖一注狄仁傑兄弟二人,心中一動,突然說道:「在下斗膽,欲有一事向莊主請教,尚請萬勿見怪為幸。」
  狄氏三人聞言俱感一怔。
  狄仁傑隨即軒眉大笑說道:「少使有話但請垂問,請教二字老朽殊不敢當。」
  柳不肖淡淡一笑,說道:「在下聞得宇文俊無意透露,二位莊主此身乃運功不慎,走火入魔所致,不知是真是假?」
  此言一出,狄映雪首先花容一變,向他投過幽怨一瞥。
  狄仁傑兄弟則是臉色大變,微帶不豫。
  其實,若非柳不肖是秋門大思人,狄映雪就非含怒出手不可。
  柳不肖卻是視若無睹,毫不在意地靜待答覆。
  半晌,狄仁傑方自神情木然地點頭說道:「宇文俊話說得不錯,老朽兄弟這僵硬四肢,確是運功不慎,走火入魔所致。」
  柳不肖目中神光一閃,凝注狄仁傑說道:「但不知二位莊主由走火入魔至今,共計已有多少時日?」
  狄氏三人又是一怔,狄映雪目中幽怨神色更盛。
  狄仁傑微微一歎,木然說道:「三年多,在這三年多中,老朽兄弟即僵坐此榻上,每日由下人端送飯食,侍候一切,無疑活死人,身心之痛苦非人能知萬一。」
  柳不肖神色凝重道:「二位莊主當初之時可是由『湧泉』開始,麻木逐漸向上蔓延?」
  狄映雪忍耐不住,突然站起嬌軀,大聲說道:「柳少俠,你,你不要再問了,好不……」
  話猶未完,柳不肖便自輕喝說道:「姑娘,此事體大,且請一旁靜坐,萬勿打岔。」
  狄映雪生性剛烈,聞言秀眉一挑,面布寒霜地方待發作,猛地憶及對方乃是狄門大恩人,又是自己私心愛慕之人,怒態一斂,「嚶嚀!」一聲,頹然坐下。
  狄仁傑兄弟卻是神色平和,未見絲毫不豫。
  狄仁傑儘管此時心中已逐漸恍悟對方用意,但另外一個意念又將他心中南自升起的恍悟沖掃得一乾二淨,因為他實在懷疑眼前這位年輕人能給他多大希望,同時更因為他兄弟二人心中的希望已在多次的失敗中幻滅了。
  也即因此曇花一現的恍悟,使他心中原有的一絲不悅清掃得一乾二淨,代之而起的是無限的愧疚。
  無限歉然地一注柳不肖點頭說道:「少俠說得不錯,起先麻木確是由『湧泉』穴開始。」
  「那麼,莊主可曾試著治療過?」柳不肖目中神光一閃,面上喜容一現地道。
  狄仁傑一歎說道:「老朽兄弟窮盡心智,多方設法,試著治療何止十次,無奈……」
  話猶未完,柳不肖已自輕笑一聲,揚眉說道:「在下不才,頗有幾分把握,願意稍盡綿薄,二位莊主可否見允?」









第05章
  柳不肖話聲方落,狄映雪神情一震,嬌呼一聲:「柳少俠……」
  嬌軀跟著站起,神情激動,滿面疚愧,妙目盡射兩道異采,櫻口數張,但卻說不出話兒來。
  狄仁傑兄弟因早已猜透柳不肖用意八分,倒還不太激動,饒是如此,仍自目射感激神色地齊呼一聲:「柳少使
  柳不肖國射神光地一掃狄氏三人,微微一笑,說道:
  「三位先別如此激動,亦不可過份寄於厚望,在下不過竭盡綿薄,並無太大把握。」
  狄仁傑微微一笑,軒眉說道:「少俠不必過於自謙,老朽亦曾窮盡心智,用盡方法試著治療不下十次之多,希望幻滅之餘,心情早如止水,不管能否奏效,少俠這種恩德,狄氏一門卻是永遠不敢或忘,少快不須多慮,但請放心動手就是。」
  柳不肖聞言,略一思忖,轉向狄映雪笑說道:「姑娘,貴莊除宇文俊一手訓練的七十二名黑衣衛隊外,能調出多少高手?」
  狄映雪道:「高手倒是難找,不過我手下十餘名青衣女
  婢,卻是個個不讓鬚眉。」
  柳不肖微一頷首,說道:「好極,姑娘家學淵源,當知運功療傷之際,情況之重要,現在請姑娘即刻召集貴屬,要他們分別把守此屋四周,不得放任何一人進人;姑娘則請勞神把守此門,只要能安然度過盞茶功夫,便平安無事啦。」
  狄映雪武林世家,當然知道運功療傷之緊要,聞言一頷螓首,妙目異采閃爍地深注柳不肖一眼,嬌軀一閃,穿門而去。
  柳不肖被狄映雪這異采閃爍地一眼,看得他心頭不由一震,因為他體會得出,這一眼色含著什麼。
  望著狄映雪疾閃撲出的炯娜背影,暗暗一歎,隨即轉過身形,對狄仁傑兄弟微笑說道:「二位莊主且請稍待,候狄』姑娘佈署好屋外後,咱們便開始動手療傷,但願吉人天相,二位莊主數年沉痾能霍然而愈。」
  狄仁傑兄弟人目柳不肖一副安詳自如、氣定神閒的瀟灑神態,心知這年輕人必有十分把握,不然神態不會如此從容,各人心中不由一陣狂喜。
  狄英傑更是環目倏睜地哈哈大笑道:「說什麼吉人,道什麼天相,少快這種超人胸襟委實令狄英傑歎服,老朽兄弟多年沉痾如能僥倖痊癒,該是少俠你功與天齊,妙手回春,狄氏一門縱然腦漿迸裂,粉身碎骨亦不足以為報。」
  柳不肖淡淡一笑,說道:「二位莊主大以言重,太以謬許,在下適才說過並無絕對把握,只不過竭盡綿薄羅以圖
  話猶未完,狄仁傑便即揚聲一笑地說道:「少俠不可再這般過謙,老朽兄弟兩對老眼未花,由少俠神態、眼神中已可看出少快成竹在胸,智珠在握,必有萬全良策,這些我們暫不必說它,少俠運功為老朽兄弟療傷以前,可要老朽兄弟自己做某種準備,但請先行示下。」
  柳不肖對秋仁傑前半段話兒,但只揚眉一笑,未置是否,對狄仁傑這後半段話兒,卻是毫不猶豫地道:「準備倒不必做甚準備,只是在下功力淺薄,屆時還請二位莊主運用本身真元幫助在下輸入二位體內的真氣打通二位四肢僵化經脈即可。」
  狄仁傑方一肅容頷首。
  狄英傑突然軒眉問道:「少快將用何種曠絕真氣為老朽兄弟療傷?可否先行見告?」
  柳個肖聞言一怔,略一思忖,苦笑說道:「這點尚請二位莊主見諒,家帥儀將這種真氣傳授在下,但卻並未說出它叫什麼名字,不過在下以為這可能是一種極為普通的真氣,曠絕二字殊不敢當。」
  儘管柳不肖掩飾得大衣無縫,但狄仁傑兄弟老薑味辣,何等的老江湖,豈有看不出他是有意掩飾?
  各自詫異之餘,不由暗忖道:「這娃兒不知是何來歷,這般地一再掩飾行藏,不但姿質之佳乃百年難見奇才,而且面貌、氣度、舉止、談吐,無一不儼然一代宗師,誠是人中
  祥麟,不怕你守口如瓶地堅不吐實,稍時只要你一運功,老朽就不難看出你所用何種真氣。」
  思忖方了,門外響起一陣零亂步聲,跟著狄映雪手握一柄長劍一閃進屋,向著柳不肖脈脈含情地一笑說道:「少俠,十餘名青衣女婢業已如諭分佈此屋四周,請少俠放心為我爹爹、叔叔療傷,狄映雪即是拼至最後一人,也絕不讓任何人跨越雷池半步。」
  隨即,妙目流波地向著柳不肖深情一注,一笑轉身去向門口,面外而立,神情肅穆,如臨大敵。
  柳不肖入目斯情,心中大寬,轉身上榻,盤膝端坐在狄仁傑兄弟身後,左右兩掌並出,分抵狄仁傑兄弟背後「命門穴」上,語氣凝重異常地說道:「在下這就為二位莊主運功療傷,療傷中二位體內冷熱不定,勢必萬分痛楚,但請二位極力忍耐,萬勿開口,只要能持撐盞茶功夫,即可告成。」
  狄仁傑兄弟將心一寬,齊聲說道:「少俠但請盡量施為,老朽兄弟自當極力忍耐。」
  柳不肖凝重神色中掠起一絲笑意,雙目一閉,開始為狄仁傑兄弟運功療傷。
  起先,柳不肖頂門緩緩冒起了一縷淡淡白氣,越來越濃,片刻之後,他頭上簡直罩了一片白雲,他那原本紅潤的面色也隨著漸濃白氣而逐漸呈現蒼白。
  狄仁傑兄弟話聲方落,猛覺柳不肖按在「命門穴」的手掌微微一震,緊接著兩股熱流,由「命門穴」上源源不息地貫入自己體內,向自己奇經八脈緩緩迫去。
  慌忙閉上雙目,暗提本身真元匯合這股熱流在體內慢慢運行。
  起先體內毫無異狀,但是這股熱流竟然運行越來越疾。
  接著各人便感到一陣貶骨奇冷,由體內生出,起先還能勉強忍住,後來若不是咬緊牙關地強行支撐,非得出聲呼冷不可。
  奇冷方始過去,體內又陡感一陣難耐的炙熱,直熱得二人喉頭發乾,眼前金星亂冒,渾身汗出如漿,衣衫為之盡濕。
  好在炙熱時間並不太長,片刻之後已是逐漸下降,二人渾身漸感一陣無比舒泰,竟然坐著渾然睡去。
  至此,柳不肖頭上白氣漸散,以至烏有,暗呼一口大氣,收回雙掌,閉目打坐調息。
  狄映雪雖說全神貫注屋外,但到底好奇心重,忍不住地利用眼角餘光向榻上三人偷窺兩眼。
  無巧不巧地她第一眼恰恰看到柳不肖頂上白氣正濃,父叔二人神情顯得最為痛楚之際。
  狄映雪當然知道此時正是運功緊要關頭,芳心中暗暗震懾於柳不肖一身修為如此精純外,更對柳不肖這種不惜本身真元,為自己父叔療治多年的沉痾,那份古道熱腸,如山重恩,感激得分心深處激動如怒濤般洶湧,一顆芳心更是牢牢的繫在這位令人敬愛得無以復加的人兒身上。
  內心的感激以及父叔的痛苦神情,直令她串串珠淚奪眶而出,慌忙別過頭去,然而一顆芳心卻因父叔能否霍然痊癒而忐忑不定,高高懸起。
  狄映雪這忍不住偷窺的第二眼,適逢柳不肖運功為自己父叔療傷完畢之際,人目父叔面掛安詳微笑盤坐入睡,芳心中便已瞭然,狂喜之餘,不由暗吁一口大氣。
  但是,柳不肖盤坐調息,卻又令她強捺心中洶湧激動,未敢貿然打擾,第二次又慌忙別過頭去。
  頭方轉向門外,倏聽身後有人輕聲笑說道:「姑娘辛苦了,請傳諭屋外那些姑娘們下去休息吧。」
  狄映雪在身後話聲方起之時,便自心中一驚,倏然轉身,妙目瞥處,柳不肖已不知何時地竟含笑仁立在五尺以外,氣定神閒,玉面紅潤,一點也無疲乏樣子,神情氣度,仍是那麼安詳、瀟灑。
  狄映雪被他那面掛微笑的口中神光看得心中「怦」地一跳,一抹紅霞陡地升上嬌靨,但是,瞬間她又忙自斂神,強忍嬌羞地急道:「少俠,家父與……」
  話猶未完,柳不肖c自輕笑一聲,挑眉說道:「狄姑娘但請放心,柳不肖幸不辱命,二位莊主多年沉痾已癒,此時正陷入酣睡中,不過他二位四肢僵化過久,恐一時難以舉步行走,只須靜養一兩日便可下榻走動啦。」
  話聲方落,狄映雪一聲不響,嬌軀一閃,突然跪倒。
  柳不肖做夢也未料到秋映雪會突然來此一著,心中一驚,要隔空阻攔已是不及,急慌之餘,閃身上前,雙掌倏伸,分別輕抓狄映雪一隻粉臂,微一用力,狄映雪一個方自跪至半途的如綿嬌軀,已被抬起,柳不肖俊面通紅,窘迫異常地急道:「狄姑娘,你這是……」
  突然發現狄映雪嬌靨如霞,螓首微抬,妙目流露無限深情地正凝注在自己面上,心中一震,倏然住口,緊接著一股蘭麝幽香撲鼻而入。
  狄映雪的絕代風華,嬌艷欲滴的神情,再加上這股少女特有的蘭麝幽香,使得柳不肖心中不由一蕩,雙掌虎口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緊。
  狄映雪兩道秀眉微微一緊,嬌靨紅霞更是熾熱異常,妙目一霎,嬌羞欲滴地輕呼一聲:「柳少俠……」
  柳不肖心中不由一震,脫口輕呼一聲:「狄姑娘。」
  狄映雪嬌軀倏起一陣輕顫,「嚶嚀」一聲,雙目一閉,慢慢地向柳不肖懷中偎去。
  柳不肖此時似是中了魔一般,竟雙臂無力,任憑狄映雪緩緩偎來。
  「情」之一字,魔力如是之大,使這一雙沉醉中的人兒,此時此地竟然頓忘所以。
  突然,一聲輕咳傳人耳中,一雙人兒自沉醉中瞿然驚醒。
  柳不肖心神一震,暗罵一聲:「該死!」倏然收回雙掌。
  狄映雪嬌軀一顫,妙目陡睜,倏然退回。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7:46:05

 四目相對,柳不肖俊面恍如八月丹楓,狄映雪紅透耳根,各自慌忙轉向榻上望去。
  這一看,直看得柳不肖、狄映雪二人倏然垂首,羞得無地自容。
  榻上狄仁傑兄弟二人不知何時已自酣睡中醒轉,正自笑吟吟地望定二人。
  原來二人甫自酣睡中醒覺,猛覺渾身上下,精力充沛,舒泰異常,各自心中一躍,情不自禁地試著伸展一下四肢,這一試頓時使得狄仁傑兄弟心神狂震,驚喜欲絕地險些失聲呼出。
  二人手足除感有些虛弱無力外,竟然能夠伸縮自如。
  令諸人束手的多年沉痾,一旦霍然而愈,請想這狄仁傑兄弟何不必中狂震、驚喜欲絕。
  方欲找柳不肖叩謝施救大恩,四目瞥處,入目即是這麼一幕纏綿沉醉情景。
  兄弟二人各自一怔,互相交換一個眼色,會心一笑,只得強捺心中萬般激動地輕咳一聲。
  如今一見二人各自羞愧垂首,狄仁傑慌忙向狄英傑遞過一個眼色,二人忙自收起笑容。
  狄仁傑更是輕咳一聲,神色凝重異常地肅然說道:「老朽兄弟承蒙少俠古道熱腸,隆情盛意施展回春妙手,不惜本身真元地運功療傷,如今已知沉痾已除,少俠兩次如山重恩,不啻重生父母,此後半生已為少俠所賜,狄仁傑兄弟不敢言謝,此生但願為奴為僕,聽候差遣,腦漿塗地,粉身碎骨在所不辭,來生也要結草街環,圖報萬一。」
  此言一出,柳不肖再也無法緘默下去,只得強忍羞愧,斂神靜氣地抬頭強笑說道:「莊主太以言重,實令在下蘊心難安,二位莊主多年沉痾得能痊癒,可喜可賀,但是對在下來說,不過萬分僥倖耳,這古道熱腸、回春妙手八字謬許,在下更是愧不敢當,二位莊主吉人自有天相,才能出此奇跡,再則為二位療傷並非在下一人之力所能臻至,若非二位莊主本身修為精湛地運功幫助在下,也必未能克競全功,吉人天相,大助自助,是故在下對二位莊主毫無所謂『恩』字可言,萬請二們莊主安心靜養,不必將此事常掛胸懷。」
  一番話完,聽得狄仁傑兄弟何止感激莫名,簡直就是敬的無已復加。
  他話聲方落,狄仁傑便自一笑說道:「少俠之坦闊胸襟、超人氣度,委實為狄仁傑兄弟數十年來首見,足可當之宇內第一人而無愧,不管少俠是怎麼說,有恩也好,無恩也好,狄仁傑兄弟心意已決,滴水必報,縱攸斧鋮加身亦絕地史改,我們是賴定了少俠啦。」
  說完,一注乃弟狄英傑,相對一陣哈哈人笑,神悄顯得豪邁,歡愉已極。
  狄映雪如今已是羞意漸除,緩緩抬起螓首,聞言見狀,喜極而泣,兩串熱淚奪眶而出。
  數年來,她就從未見過自己父叔神情有這麼豪邁歡愉
  過,如今精神矍爍,英風盡復,她豈止芳心深處對柳不肖愛慕已極,深若瀚海?簡就將他視若神明。
  淚光潸然的一雙妙目更是盡射萬斛深情,無限感激地凝注在這位俊美人兒身上,霎也不霎一下。
  柳不.肖目睹狄仁傑兄弟神情,私心自也為自己能做一樁救人善事而欣慰無比,但是表面上他卻是面色一莊地突然肅然說道:「二位莊主若是仍是這般地將什麼『恩』字常掛口邊,思忖什麼報恩之舉,系是視柳不肖庸俗,不恥下交,柳不肖即刻告辭。」
  此言一出,不止狄映雪神情一震,花容倏變,妙目盡射幽怨,狄仁傑兄弟也是一怔之後,齊聲忙道:「少俠萬勿輕言離去,老朽兄弟恭敬不如從命,此後不提就是。」
  柳不肖心知這般人物說一不二,口上雖說不提,心裡卻是感恩之意彌堅,但是人家心意,他又不能,也無法強行阻止,好在自己此間事了,便即要離去,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再說什麼。
  雙方沉寂片刻,狄英傑突然揚眉說道:「少俠,老朽私心有些疑問欲向少俠請教,不知可蒙據實見告?」
  柳不肖一怔,微笑說道:「二莊主請儘管垂問,柳不肖知無不言,請教一字殊不敢當。」
  狄英傑微微一笑,倏地目光精射,肅然問道:「請問少俠,少快適才為老朽兄弟運功療傷時所用真氣,可是失傳已近十餘年的『坎離真氣』?」
  柳不肖聞言臉色一變,精神大震,遲疑半晌,方始暗一咬牙地點頭道:「二莊主目力如神,在下所用正是師門『坎離真氣』。」
  此言一出,狄仁傑兄弟二人神情陡然大變,驚喜欲絕,狄英傑尚未說話,狄仁傑已自一躍下榻,顧不得身形搖晃,雙腳發軟,扶著榻邊,瞪口急道:「這麼說來少俠是『一尊』老神仙門下啦?」
  柳不肖暗暗一歎,毅然挑眉點頭說道:「家師正是尊』。」
  「那麼少俠是……」狄映雪恍然大悟,心神狂震,驚喜欲絕地失聲問道。
  柳不肖星目一掃狄氏三人,歉然一笑,說道:「在下即是柳含煙,請三位……」
  話猶未落,狄氏三人齊齊一聲喜呼,一起擁前,分握柳不肖雙手,神情激動,驚喜欲絕地六目圓瞪,將口數張,只是說不出話來。
  柳不肖目睹斯情,星目一濕,幾顆熱淚奪眶而出,只得強忍心中激動,任這真情流露的狄氏,三人緊緊地抓住手,任憑狄映雪心情激動,忘形之餘將十指尖銳指甲扣入掌肉。
  半晌,這狄氏三人激動心情,方始漸漸平靜。
  狄映雪首先嬌靨一紅,抽身退後。
  狄仁傑兄弟也自緩緩鬆開柳不肖雙手。
  狄仁傑帶淚目光一注柳不肖,抹淚說道:「我道是誰競
  能有此功力,原來是老神仙門下柳少俠,這就難怪了,狄仁傑兄弟無上榮寵,引為畢生幸事,『二龍莊』更是舉莊生輝。」
  話鋒微頓,又道:「奇才長存,慧星永在,松柏不凋,金剛不壞,蒼天有眼,使得狄氏一門有幸仰瞻這位心儀已久的俠膽義肝,頂天立地,蓋世奇男之風采,這真是狄氏一門做夢也想不到的事,真是,真是……」
  「真是」方出,心中激動得又已說不出話兒來。
  柳不肖強忍心中激動,淡淡一笑說道:「柳含煙罪孽深重,只恨未死,尤德無能,竟蒙二位莊主如此抬愛,實在汗顏已極,二位莊主沉痾方愈,不可多站,還請上榻歇坐。」
  狄仁傑兄弟心知他此言是真,也不再行客套,遂各自告罪上榻,盤膝坐下。
  狄氏兄弟方一坐定,狄仁傑便自話帶慰勸地道:「少俠不可以罪孽深重四字太以自責,老朽斗膽妄論,鑄下這無邊遺恨,人倫慘劇者,錯並不在少伙也不在令堂,若論大錯歸誰,無非造物弄人而已,少俠大難不死,顯然冥冥中自有安排,另有艱鉅任務以待少快完成,為天下蒼生,武林寧亂,少俠師門恩怨,但請振作精神,養保真茹,秉承老神仙悲大憫人宏志,領袖宇內群倫,莫使武林再起紛爭,又淪魔劫。」
  一番話兒說得柳含煙暗道,慚愧。通體冷汗涔涔而下。
  突然向著狄仁傑一揖,肅然道:「多謝大莊主當頭棒喝,使得柳含煙冥頑盡退,靈台空明,大莊主教誨,柳含煙自當奉為金科玉律、座右之銘,終生不敢或忘。」
  這種不亢不卑,不驕不餒的胸襟氣度,直聽得狄氏兄弟暗暗點頭之餘,更是暗中讚佩此子果然不愧為「一尊」之後,誠是蓋代奇才,人中祥麟,將來領袖武林勢非此子莫屬。
  柳含煙話聲方落,狄仁傑便自欠身,笑道:「少俠太以謬許,這當頭棒喝實令老朽汗顏,金科玉律,座右之銘更是愧不敢當,不過是老朽癡長幾年,托大斗膽罷啦,論公是為天下武林之安危,覆巢之下必無完卵,兵亂之中焉有寧日?論私老朽不過為自己福禍打算,想在這遠離紛擾的世外桃源中,安度幾年清靜安樂日子罷啦。」
  此言一出,柳含煙不由為之暗暗失笑,心中鬱結自也稍解,微微一笑,方待開口。
  狄映雪已自佯嗔地膜了乃父一眼,嬌笑說道:「爹爹這話還好是當著少俠說出,若是當著別人,豈不……」
  至止,香舌一吐,倏然住口。
  狄仁傑聰明一世,槽懂一時,想是多年沉痾一旦痊癒,又事出令人難以置信地碰到自己心儀已久的人中祥麟,心中喜極,一時竟未能聽出愛女話意,怔了一怔,揚眉詫聲說道:「怎麼?爹爹這番話兒敢是說差了?你且說說錯在哪裡,說得對便罷,如果說得毫無道理,哼。」
  狄映雪妙目一轉,嬌笑說道:「雪兒如果說錯了,無論爹爹有多大懲罰,雪兒認領就是,可是如果雪兒說對了呢?」
  「怎麼?你也要爹爹認罰不成?」狄仁傑怒說道,狄映雪香看一吐,嬌笑說:「女兒不敢,不過爹爹若是輸了,得請爹爹答應雪兒一個條件。」
  狄仁傑今日喜極,加以平素愛極這塊心頭之內,平素百依百順,故而聞言毫不猶豫地說道:「好!咱爹兒倆就此一言為定,你說罷。」
  「且慢!」狄映雪故意使刁地說道:「雪兒還要找上一位證人。」
  「找證人做什麼?」
  「為防爹爹稍時反悔,說了不做啊。」
  「你這丫頭真是,爹爹何嘗騙過你來,爹爹在武林中,天大的事也是一言九鼎,縱是斧鉞加身也斷無反悔之理,更何況這區區一個條件。」
  「不行!」狄映雪佯嗔說道:「此事非同小可,絕不比爹爹昔日在武林中所做的任何事容易做到,爹爹若是不答應雪兒找位證人,雪兒就不說啦。」
  狄仁傑一方面愛極了這顆掌上明珠,拿她沒辦法,另一方面也委實是有點兒賭氣,暗忖:我就不信你這一個條件能做到哪裡去……
  猛一點頭:「好,爹爹權且答應。」
  狄映雪心中暗暗一樂,轉向柳含煙嬌笑說道:「少俠,你可願意做這個證人?」
  柳含煙電是難得糊塗,加以他童心未渦,心中鬱結漸解,聞言毫不猶豫地挑眉說道:「狄姑娘委派,柳含煙深感榮幸。」
  狄映雪突然臉色凝重異常地說道:「少俠既然願意擔任這證人角色,卻是一定要督促輸理一方履行自己諾言,事未達成,可不行。」
  柳含煙聞言見狀,不由一怔,暗忖道:這倒是樁扎手事兒,這位姑娘到底……
  狄映雪突然雙眉一揚,嬌笑說道:「怎麼,莫非少俠感到扎手?」
  柳含煙又是一怔,暗道一聲:「好厲害。」
  雙眉一蹙,苦笑說道:「姑娘說得不錯,這樁事兒委實太以扎手,請想……」
  「想」字甫出,余話卻是不便出口。
  狄仁傑這回倒是聰明,聞言不由失笑說道:「少俠但請放心,老朽必然聽從證人督促,絕不令少俠為難。」
  一旁狄英傑問了半天,此際突然一笑說道:「少俠若是仍嫌為難,這證人一職,老朽也算上一份。」
  柳含煙向著狄氏兄弟窘迫一笑,挑用說道:「既是如此,柳含煙絕不辱命。」
  狄映雪暗吁一口大氣,轉向狄仁傑嬌笑一聲說道:「爹爹平日常以自己為例,耳提面命地教導雪幾何來?」
  狄仁傑毫不猶豫地說道:「爹爹平日教導你為人處事應以天下為己任,臨事不苟,臨難不懼……」
  話猶未完,狄映雪便已嬌笑說道:「這就是啦,爹爹平日既教導雪兒除暴安良,濟弱扶傾,守正不阿,以天下為己任,而適才爹爹鼓勵柳少俠振作精神,領袖字內群倫,勿使武林再起紛爭,又陷魔劫;固然少俠威能服眾,技比天人,必能力挽狂瀾,但是爹爹卻不應表示讓少俠一人肩負此艱巨任務,所謂『武林寧亂,匹夫有責。』爹爹又豈能存有自私想法,隱居在這世外桃源中,遠離紛擾,不聞不問地多過幾年清靜日子『Z這豈不是『先天下之樂而樂』麼?」
  這一番話兒只聽得柳含煙、狄英傑一:人暗暗點頭,讚歎不已。
  狄仁傑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女兒今日福至心靈地口舌這般犀利,靜聽之際,一張老臉連熱數次,連連暗道慚愧不已。
  但是心中也委實為自己能有這麼一個深明大義的愛女而深感欣慰。
  狄映雪話聲甫落,他便自軒眉大笑說道:「好,好,好,雪兒不愧為伙家千里駒,不枉為父教養一場,你這番話兒爹爹是口1服心服,你有什麼條件,說罷,爹爹無論如何也要為你做到。」
  此言一出,狄映雪一張吹彈欲破的如花嬌靨上,陡地升起了一抹紅雲,妙目流波地注定柳含煙,櫻口數張,欲語還休。
  這付神態看在柳畝煙與狄氏兄弟眼內不由滿面詫容地大惑不解。
  尤其柳含煙,更是被她一雙流波妙目看得心中怦怦亂跳,忐忑不安。
  狄仁傑雙眉一挑,方自一聲:「雪兒,你……」
  狄映雪暗一咬牙,突然嬌笑說道:「爹爹不要急嘛!雪兒這就說……」
  妙目一瞟柳含煙,移注乃父嬌笑接道:「爹爹既已認輸,那麼就請爹爹挽留柳少俠在莊上多住些時日。」
  狄仁傑聞言一笑,說道:「爹爹還當是什麼天大難題,原來如此,這個不難,柳少使自然是要……」
  柳含煙突然說道:「多謝莊主及狄姑娘美意,在下本欲在貴莊打擾兩日;只是重務在身,未克久留,方命之處,尚請二位諒宥。」
  說完,目光一掃二人,又是歉然一笑。
  此言一出,狄映雪只是微微一笑,卻未說話。
  狄仁傑方自一怔,雙眉一軒,尚未答話。
  狄英傑已自大笑一盧,說道:「大哥,現在你該知道,這樁事兒並不是如你想像的那麼容易罷。」
  話鋒微頓,目光一注柳含煙,微微一笑,又道:「少俠,家兄固然履行義務,挽留少俠在敞莊多住些時日,但是少使身為證人,卻不要忘了一口答應督促輸理一方,必須達成任務啊。」
  柳含煙聞言一怔,頓時恍悟自己才是狄映雪巧設圈套的
  對象,心中歎服之餘,暗道一聲:「糟極。」
  狄仁傑突然揚起一聲哈哈大笑,狀至歡愉,由衷地讚佩道:「雪兒這著棋,委實下得太以高明;柳少俠須督促為父留柳少俠,妙極,妙極,太妙啦。看來爹爹這『小諸葛』名號,勢必拱手讓賢啦!哈,哈……」
  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心清之歡愉,不可言喻。
  笑聲一落,目注柳含煙微笑說道:「少俠,你我均人圈套,當初更是一口答應,事已至今,少俠還能拒絕麼?」
  柳含煙沉吟片刻,便苦笑說道:「狄姑娘智慧超人,這座陣式不下莊主庭院中佈置的九宮八卦,柳含煙口服心服,只有從命,柳含煙在貴莊打擾三兩日後,再行告辭便是。」
  此言一出,狄映雪心中暗暗一鬆,強捺心中狂喜,神色得意地妙目一瞟柳含煙,嬌笑一聲,說道:「少俠且請坐坐,小妹先行告退。」
  話聲方落,倏感失言,嬌靨一紅,螓首倏垂,趁勢一掠而去。
  柳含煙人耳一聲「小妹」,心中陡地一震,不由暗暗懊悔自己為何答應留此;看來這將又是一樁麻煩事兒……
  思忖至此,榻上狄仁傑一歎說道:「老朽中年喪偶,膝下僅此一女,平日不免嬌縱過甚,失禮之處尚望少快看老朽薄面,多予諒者是幸。」
  柳含煙聞言,忙自斂神說道:「莊主哪裡話,狄姑娘仙露明珠、智慧過人;將來成就未可限量,如此佳女承歡膝下,莊主尚有何求?」
  狄仁傑微微一笑,說道:「少俠過於謬許了,此女愚頑不堪造就,若說日後有甚成就,恐怕有賴少快不吝金玉,多加指教啦。」
  柳含煙微微一笑,方待開門。
  狄英傑突然說道:「請恕老朽多事,少俠此間事了,不知……」
  門外一陣步履傳來,緊接著狄映雪領著四名手捧木盒的青衣女婢柵搬走進。
  妙目一掃三人,嬌笑說道:「爹,您三位稍時再談吧,您看到了什麼時候啦。」
  狄仁傑一看天色,失笑說道:「不是你這丫頭提起,爹爹險些忘了吃飯的時候到啦;真是『全神貫注談話裡,頃刻不知日影斜。』……」
  隨即,與狄英傑一躍下榻,目光輕掃榻上一眼,一歎接道:「老朽這數年來,均在此榻上由下人喂以飲食,形同半死之人,想不到此刻竟能下榻在桌上自己進餐,這俱是少俠一手所賜,老朽兄弟……」
  話猶未完,柳含煙便自一笑接道:「莊主,又來啦。」
  狄仁傑倏然住口,倏又一笑說道:「該死,該死,老朽一時竟忘記了少俠囑咐,稍時定當自罰三大白,少俠,請。」
  說完,哈哈一笑,舉手肅客。
  就這兩句話間,狄映雪便已命四名青衣女婢將盒中酒菜
  拿出擺好,又一揮手,四名青衣女婢躬身退出。
  四人分賓主坐定後,柳含煙倏覺一陣香味撲鼻而人,低頭一看,桌上擺著四菜一湯,五味精美佳餚,菜儘是些鹿脯、兔肉一類,一玉質大海碗湯,上面浮著一層黃油,卻不知是何物煮成。
  柳含煙腹中早已飢腸轆轆,經此一陣香味,頓時勾引的食指大動,方自微一蹩眉,狄英傑突然猛嗅兩下,笑道:
  「好香,丫頭,這些可是你親自下廚做的?」
  狄映雪方自微一頷首,狄英傑已自大呼一聲佯怒說道:
  「你這丫頭真個該打,叔叔平日一再想吃些你做的拿手小菜,你總是推三阻四地命下人弄那些倒胃的東西送來,今日柳少俠到來,你卻自動地下廚做出幾味精美菜餚饗客,你這不是成心氣我麼。」
  此言一化,柳含煙、狄映雪二人同時紅透耳根;狄映雪不愧玲瓏心竅,妙目一轉,便自強忍羞意地嬌笑說道:「叔叔說話總是愛冤枉雪兒,今日不同往日,往日雪兒日日出外打獵,今日不但回來的早,而且又是叔叔與我爹爹沉痾痊癒之日,加以又是貴客臨門,如此不平凡的一天,雪兒哪得不親自下廚做幾樣小菜讓叔叔暢飲一番,慶賀,慶賀?」
  話鋒一頓,順手拿過桌上酒壺,佯嗔又道:「看,這不是叔叔最愛喝的雪兒釀的『雪蓮梅花露』?雪兒這麼孝順叔叔,叔叔反不識好人心地先把人家訓斥一頓,早知道我才不做這費力不討好的事兒。」
  狄英傑想必是位酒中仙,人耳一聲「雪蓮梅花露」,精神不由一振,一把搶過酒壺,為自己滿斟一杯,一仰而盡,一抹嘴,笑道:「好,好!就算叔叔冤枉你啦,不過總而言之一句話,叔叔跟你爹今天是沾了柳少俠的光啦。」
  柳含煙聞言俊面又是一紅。
  狄映雪羞得蓮足一跺,嬌嗔道:「叔叔,您要再這麼說,雪兒這『雪蓮梅花露』就此一壺,再要可就沒有啦。」
  狄英傑聞言忙道:「好!好!好!叔叔不說,好雪兒,這『雪蓮梅花露』卻是萬不可就此一壺,否則叔叔肚中酒蟲就要造反啦。」
  狄英傑睹狀倏地仰天一陣哈哈大笑,笑聲一落,轉向柳含煙說道:「老朽生性嗜酒,尤其是見了雪丫頭手釀的『雪蓮梅花露』,簡直可以連老命都不要,失態失儀之處,尚望少俠千萬不要見怪。」
  柳含煙在華山見過仲孫玉,也見過一代仙俠五老丐,深知舉凡風塵異人、山林隱上,生性人都放蕩不羈,豪邁異常,不喜俗禮,不計小節,聞此一言毫不在意地挑眉笑道:
  「二莊主此言說差了,有道是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始風流,二莊主這種豪邁不羈的英雄本色,正使柳含煙暗自心折不已,何言失……」
  「快哉!」狄英傑突然攘臂一聲,忘形說道:『好個偉大英雄能本色!』狄英傑虛度半生,今天方算遇上知音,『酒逢知己千杯少』,來,少俠,人生知音難遇,衝著這句話兒,
  狄英傑也要敬你三大白。」
  隨即,提起酒壺為柳含煙及他自己滿斟一杯。
  狄英傑一舉酒杯,豪情四溢地道:「少俠、來!干!」
  柳含煙聞言睹狀,胸中萬丈豪氣頓被激發,毫不猶豫地舉杯挑眉說道:「柳含煙雖然量淺,但今日幸逢二位莊主這等高人,卻願捨命相陪,二莊主,今日你我不醉不散。」
  「壯哉!」狄英傑又是一聲忘形高呼,舉杯一仰而干。
  柳含煙酒方沾唇,倏覺這「雪蓮梅花露」無論品質,香味,竟較之自己在華山聽松谷內所飲仲孫雙成手釀「萬里飄香」毫不遜色,暗讚之餘,一仰而干。
  三杯下肚,狄英傑一抹嘴便自坐下。
  柳含煙卻是星目凝注狄映雪,由衷地讚歎道:「狄姑娘不但風華絕代,智慧超人,且這釀酒手法亦堪稱酒國一絕,叫柳含煙好生佩服。」
  狄映雪欣賞一老一少狂態畢露地對飲三杯之後,正自淺蹙秀眉地盯著自己叔叔,聞言心中一甜,妙目深注柳含煙一眼嬌笑道:「少俠過獎,小妹慚愧已極,狄映雪俗脂庸粉,愚頑拙笨,即連這所釀酒兒恐怕也是品味兩劣,有讀少俠尊口呢。」
  柳含煙微微一笑,劍眉雙挑,方一搖頭。
  狄英傑突然側顧狄映雪瞪目說道:「哪個說的?這『雪蓮梅花露』,無論色、香、味俱是絕上之選,好就是好,謙虛什麼?」
  話聲一落,也不管狄映雪有何反應,遂又轉向柳含煙說道:「少俠,老朽這雪侄女兒釀酒手法,若譽之國手,足可當之無愧,可是?」
  柳含煙強忍笑意,由衷地隨聲附和點頭說道:「是,是,是,二莊主高論極是,委實可當之無愧,當之無愧。」
  如此一來,狄映雪頓時嬌靨堆霞,啼笑皆非,狠狠地白了二人一眼,隨即向乃父投過一個求援目光。
  狄仁傑自入座以來,一直神情歡愉地目注這狂態畢露的一老一少,心中卻不住暗讚柳含煙雖然身為武林共欽的一代仙俠「一尊」門下,本人又是英俊挺拔,技絕天人,不但一絲驕氣也無,反而性情隨和,謙沖有禮。
  此際一見愛女示意求援,微微一笑,說道:「老朽這位兄弟見酒不得,三杯下肚,更是癲狂畢露,少俠不必理他。」
  話鋒微頓,拿起牙箸,一指四樣精美菜餚微笑又遭:
  「此地地處偏僻,無有佳餚待客,這些不過幾樣野味,倒還差強人意,少俠情隨意用點吧。」
  柳含煙一笑點頭,方待舉著。
  狄英傑飲乾一杯「雪蓮梅花露」,一抹嘴,突然說道:
  「少俠,這是雪丫頭自己打來下廚親制,雖然只是幾樣野味,但其味美無殊山珍海味,少俠但請放量。」
  狄映雪入耳乃叔前半段話兒,妙目方自一瞪,最後一句話兒入耳,竟又嗔態一斂,倏而微微一笑。
  柳含煙目光一注狄英傑,含笑挑眉說道:「這一點二莊
  主盡可放心,柳含煙別無所長,只是貪吃,我是『美酒只嫌少,佳餚不怕多。』說不定稍時來個盤底朝天。」
  此言一出狄氏三人頓時難以忍俊。
  狄映雪「噗哧」一聲,掩口笑得如花枝亂顫。
  緊接著秋仁傑兄弟也自齊齊揚起一陣大笑。
  柳含煙目光一掃三人,扶起一塊鹿脯送入口中,鹿脯一人口中,倏覺香味絕佳,嫩美無比,不由星目凝注狄映雪,由衷地讚歎道:「狄姑娘豈止釀酒一道堪稱國手?即這烹飪妙技也足可當之天廚星,女易牙而無愧,此味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嘗,柳含煙歎為『吃』止矣。」
  這幾句話兒,真說得狄映雪心花為之怒放,芳心甜蜜更甚,嬌靨難掩心中喜悅,妙目深情一注柳含煙,嬌羞扭怩地微笑說道:「少俠若是不嫌難以下嚥,但請放量,山中野味盡多,明日少俠如是有興,小妹願陪少俠上山多豬一些回來慢慢與少俠下酒。」
  這幾句情意綿綿的話兒,直聽得柳含煙心中狂震,星目異采連閃,但隨即他又強自捺下,故作不知地一笑說道:
  「好極!明日柳含煙定當追隨姑娘登山,一睹姑娘神奇絕技,不過,再使姑娘勞神卻是愧不敢當。」
  狄映雪一聽柳含煙答應明日陪自己上山打獵。心中狂喜之餘,柳眉一挑,方待答話。
  狄仁傑突然微笑說道:「少俠此話太以見外,只要不覺得雪丫頭粗製菜餚難以下嚥,少俠想吃點什麼,請儘管吩咐好了。」
  狄映雪玲瓏心竅,豈有聽不出乃父話中之意?心中一甜,嬌靨陡感一熱。
  柳含煙自然也聽得懂狄仁傑這弦外之音,心中微微一震,暗忖道:「此女智慧超眾,明艷照人,柳含煙又非草木,豈能無情?無奈我一身情孽已夠深重,怎能再去自找煩惱?
  看來只有辜負他父女一番好意啦。」
  表面上卻是故作不懂地微笑一聲:「豈敢。」
  隨即端起面前酒杯向著狄仁傑挑眉笑說道:「大莊主,在下適才曾與二莊主連乾三杯,不知大莊主可肯接受在下敬酒二杯麼?」
  狄仁傑何等老江湖,焉有看不出柳含煙是有意裝作,有心岔開話題,但他畢竟心胸曠達,深知這種兒女私情勉強不得,故而仍能毫不在意地一笑舉杯說道:「這三杯水酒,只算是老朽敬少俠,聊表心中敬意,不過有一點老朽須事先說明,老朽量淺,不若舍弟海量,只能以半杯相敬,少伙但請盡干。」
  柳含煙也不勉強,微微一笑,略一碰杯,一仰而干。
  狄映雪卻目光幽怨地一膘柳含煙,暗忖道:這人俊美蓋世,技絕大人,怎地一顆心卻如木頭做的一般,一點也不。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7:48:40

第06章
  狄映雪暗中正自埋怨,柳含煙突然說道:「大莊主,在下適才突然想起一事,欲向莊主請教,只是不知當不當說出。」
  狄仁傑一怔說道:「少俠心中若有疑問請儘管垂詢,請教一字殊不敢當。」
  柳含煙略一思忖,微笑挑眉說道:「在下在未拜謁莊主以前,曾在對岸『百家村』一位徐老丈家中做客,聽徐老丈說貴莊乃是三年前方自別處遷來,不知……」
  話猶未完,狄仁傑便自一笑說道:「少俠那位友人說得不錯,敝莊上百戶人家只是三年前從別處遷來此地。」
  柳含煙方一張口,狄仁傑一笑又道:「少俠敢是要問老朽等自何處遷來,為什麼遷來麼?」
  柳含煙赧然一笑,微一點頭。
  狄仁傑略一思忖,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少俠不可只聽老朽談話而不動手,咱們邊吃邊談好啦。」
  話鋒一頓,舉箸夾了一塊鹿脯,說道:。「老朽這二龍莊上百戶人家俱是狄姓,且彼此均有血統關係,乃是一個甚為龐大的家族,莊主一職,每五年選舉一次,因老朽這家族中
  自來以打獵為生,故而無人不諸武技,是以莊主一職亦由公開比武選出,老朽兄弟不才,已連任十三年莊主之久,
  柳含煙微微一笑,由衷地說道:「莊主高人,能者多勞,技壓群倫,足為貴莊造福良多贏得連任,該是當然之事。」
  狄仁傑淡淡一笑,尚未接話。
  狄映雪突然嬌聲說道:「少俠,本莊莊主雖然以前俱是公開比武選出,但這最近一次卻是在一場極為文雅的比試中產生的呢。」
  柳含煙聞言方自略表詫異地輕「哦」一聲。
  狄映雪嬌笑一聲,雙眉一挑,又繼續道:「這一場比試中,我爹爹只是用十幾根青竹分插地面,聲稱如果有人能從這十幾根青竹的此方走過彼方,這莊主一職便拱手讓於這能夠通過之人,結果參加角逐莊主寶座的數十名本莊俊彥,悉數被圍在這十幾根看似平淡無奇,雜亂無章的竹陣之中。」
  柳含煙道:「大莊主想是……」
  狄仁傑突然一笑說道:「這些個不成氣候的些微末技,難登大雅,貽笑大方,在少俠面前提及,無殊班門弄斧,不值一笑。」
  話鋒微頓,不等柳含煙開口,便自長眉微軒地一歎又遭:「說來慚愧,狄氏一族歷代遠祖J均能平安無事,安居樂業地住在狄氏自己一塊原土上,唯獨傳至老朽這一代,卻扶老攜小地輾轉遠徙此處,說來也是天數,數百年來,原土之上那些飛禽走獸一直取之不盡,獵之不絕,唯獨自狄仁傑
  任莊主以來,那些飛禽走獸卻越來越少,甚至幾近絕跡,少俠請想,本族既以打獵為生,飛禽走獸即是每日生活所必需,民以食為人,食之來源既然已絕,本族就不得不另覓佳處以謀生活啦。」
  柳含煙略一思忖,挑眉問道:「莊主可曾派人察看過鳥獸逐漸絕跡的原因麼?」
  狄仁傑點頭說道:「老朽也曾多次命人至狩獵山林中暗中勘察,但卻找不出絲毫道理來。」
  柳含煙輕「哦」一聲,頗感興趣地道:「莊主可曾親自察看過?」
  狄仁傑一怔,說道:「這倒未曾,不過最後一次老朽曾命舍弟帶領四五十名精幹族人遍察全區,仍是茫然不知所以,故而只有委諸天意,忍痛遷徙了。」
  說罷,又是喟然一歎,顯似不勝愧疚,不勝感慨。
  柳含煙沉思片刻,突然蹙眉說道:「若以在下看來,此事頗不單純。」
  狄仁傑一怔說道:「少快之意敢是說其間有什麼蹊蹺?」
  柳含煙略一沉吟,神色頗為凝重地挑眉說道:「這個在下倒不敢妄下定論,不過若以常理推論,貴族居於原土並非一朝一日,而是時經數百寒暑,數百年來均是平靜無事,而單單在莊主任職以後,卻發生這麼一樁怪事,不謂不令人費解,啟人疑竇。」
  狄仁傑雙眉微蹙,苦笑說道:「少俠高見自是深有道理,無奈本族已是察遍全區,仍是看不出一絲端倪,智窮之餘,只有委請天意了。」
  此言一出,請人均是一陣默然。
  柳含煙強蹙劍眉,陷入苦思,似在用他那超人智慧找出個中原委。
  狄映雪秀眉淺蹙,妙目深深地凝注深思中的柳含煙。
  狄英傑也是深蹙濃眉,神色陰沉地停杯不飲,似也為乃見這一席話兒說得酒興全無。
  倏地!
  「大哥!」狄英傑濃眉一掀,突然說道:「柳少俠卓見不差,此事確是內有蹊蹺。」
  狄仁傑、柳含煙、狄映雪三人正自陷入深思中,被他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大哥,叫得心中方自一驚,聞言卻不由又是一怔。
  狄仁傑一怔之後,方自詫然一聲:「二弟,你這話是
  話未說完,狄英傑便自神色不安地說道:「小弟當然有理由在,不過在理由未說出之前,還請大哥原諒小弟隱事不報之罪。」
  「什麼?」狄仁傑目射神光一按桌沿突然站起,但瞬間卻又怒態一斂地倏然坐下,輕歎一聲道:「好罷,你說罷。」
  柳含煙、狄映雪二人暗吁一口大氣,對望一眼後,又將目光移注在秋英傑一張濃眉輕蹙的老臉上。
  狄英傑目光一注面色不豫的狄仁傑,一歎說道:「大哥請暫息雷霆之怒,小弟之所以隱事不報,乃是有不得已之苦衷,這件秘密舉族唯小弟一人知曉,也在小弟心中一直隱藏三年,小弟也曾多次想對大哥報告,但是話到口邊卻又將之吞國腹中,加以你我兄弟走火入魔,四肢僵化,為恐增添大哥心中煩惱,小弟也就未敢貿然說出,今日若非柳少快提及,你我多年沉痾痊癒,小弟仍將一直隱瞞下去,讓它成為一個永不為第二人所知的秘密……」
  話聲至此,臉上倏起一陣抽搐,及一片悔恨神色,鬚髮皆動,顯然心中激動異常。
  片刻之後,神態方始漸漸恢復平靜,一歎接道:「其實說來也是小弟不是,當時未加深思後果,否則小弟,也不敢將此等大事隱瞞不報。」
  狄仁傑人目乃弟悔恨神情,心中頗感不忍,面色稍霽地一歎說道:「事已至此,悔恨無用,你儘管說吧,愚兄不怪你就是。」
  此言一出,狄英傑臉上倏又掠起一陣抽搐,神色愧疚地一注乃兄,說道:「小弟昔日奉大哥之命,帶領本族數十精幹青年人山後,即將他們分為數批,分頭展開搜索,小弟則獨自一人由『霧嶺』翻山欲住『亡魂谷一』一帶搜尋究竟
  「怎麼?」狄仁傑神情一震,脫口說道:「二弟,你進過『亡魂谷』?」
  狄英傑目光凝注乃兄,微一點頭。
  狄仁傑一怔詫聲說道:「二弟,『亡魂谷』一帶形勢之險,族人一向視為畏途,裹足不前,你是知道的。而且『亡魂谷』一帶歷代莊主一向列為禁區,嚴禁族人進內,你到那兒去做什麼?莫非你在『亡魂谷』內發現令你隱瞞三年的神秘事兒?」
  狄英傑點頭說道:「『亡魂谷』形勢險惡,一向列為禁區,小弟自然知道,不過小弟當時認為此事既然來得奇突,而且前所未有,就應該往從未有人到過而且一向視為畏途的地方去找,也許能找出端倪……」
  狄仁傑猛一點頭,說道:「二弟這話不錯,但是你可是在此處發現……」
  狄英傑目中異采一閃地咬牙點頭:「大哥猜得不錯,小弟就在進人『亡瑰谷』內不到半里之處,發現了一樁不但奇突而且足以令人心膽欲裂的駭人事兒!……」
  此言一出,柳含煙依然凝神靜聽,神色絲毫不變。
  狄映雪花容微微一變,嬌軀不由自主地向乃父身旁靠去。
  狄仁傑神色一變,急道:「什麼事兒,可是與此事兒有關?」
  狄英傑冷冷一笑,狠聲說道:「豈止與此事有關!重要關鍵簡直可說完全在此。」
  話鋒一頓,目中異采連間地又道:「小弟一入谷口不到
  半里,不但鼻間嗅出一股濃烈野獸特有氣味,而且耳邊還可清澈地聽到群獸叱嘯之聲……」
  「什麼?」狄仁傑一怔,詫聲說道:「難道說那些個已經絕跡的走獸都跑進了『亡魂谷』不成?」
  狄英傑猛一點頭接道:「不錯,當時小弟心中想法也與大哥此時一般,詫異之餘頓忘所以,展開身形循著獸聲飛馳而進,轉過一塊碩大無朋的嗟峨怪石,五六十丈外一幕令人難以置信的駭人景象嚇得小弟倏然止步,隱身石後,由石縫間偷窺……」
  話聲至此,面上陡地掠過一片驚容,神情甚為激動地端起面前一杯「雪蓮梅花露」,一仰而干,然後長吁一口氣,接道:「由小弟隱身之嵯峨怪石算起,約莫五六十丈外虎,豹、熊、羆、狼、鹿,小弟一時說也說不完,總之咱們常見的野獸都全了,按說,這批東西絕不可能如此相處在一一起的,然而事實竟是如此,說來也令人難以置信,這批東西不但相處在一起,而且俱是趴伏在地,連那些咱們平日最感扎手的虎豹一類也是垂頭低吼,威猛盡失……」
  狄仁傑一怔,訝然欲絕地方自一聲:「二弟,這……」
  狄英傑一抹額上汗漬,揮手說道:「大哥且莫忙,容小弟慢慢說……」
  輕吁一口氣,目光一掃三人,又道:「小弟詫異之餘,再一細看,這批東西竟然全是頭東尾西地向著峭壁趴伏,小弟順著方向再一細看……一樁奇事又將小弟震懾得若不是掩口的快,險些驚呼出聲,說不定還會賠上一條性命,那峭壁之下有一個人高大洞,洞口竟然盤膝坐著一個人。」
  「什麼?一個人。」
  「啊!」
  狄仁傑父女臉色一變,神情大震,脫口齊齊一聲驚呼。
  柳含煙神色也自微微一變,星目神光一現即隱。
  狄英傑「嗯」地一聲,點頭說道:「不錯,一個人!一個足以令人望而喪膽的人,其實與其說他是個人,倒不如說他是個形態像人的怪物來得恰當,衣衫破碎,皮包骨,乾癟得幾乎找不出一絲肉來,一頭白髮長垂及地,兩隻鬼爪般手掌,指甲幾有半尺,這只是小弟先前看到的側面,一直俟他進洞時方始看到,這個人身旁不到五尺處竟然還蜷伏著一條見所未見的紅鱗巨蟒,一顆漏斗般大的蟒首高高昂起,紅信吞吐足有數尺之長,碧綠目光正自虎視眈眈地凝注趴伏群獸,那顆巨大蟒首上還頂著一本色呈淡黃的小冊子,小弟正自偷窺間,突聞那人仰首發出一聲令人毛髮悚然,刺耳難聽已極的低嘯,嘯聲甫發,谷內趴伏群獸倏起一陣顫抖,似是甚為畏懾,吼嘯之聲立止,剎那間寂靜得一絲聲息也無,那人嘯聲一落,右邊鬼爪般手掌突然向前一探,只是遙空微微一招,牛犢般一隻斑斕猛虎竟然隨一抬之勢倒飛人手……」
  「啊!」狄仁傑父女驚駭欲絕,不由齊齊失聲驚呼。
  柳含煙神情微微一震,劍眉雙挑地突然說道:「二莊主可曾記得群獸離那人盤坐處有多少距離?」
  狄英傑略一思忖,說道:「據老朽當時估計雙方距離不下五丈。」
  柳含煙面色一變,星目神光一閃地挑眉說道:「『虛空摘物』,功力竟能遠達五丈,家師稍遜半籌,柳含煙更難望其項背,這人功力足能脾睨宇內,但卻不知為誰,二莊主請往下講。」
  此言一出,不但是狄仁傑父女驚上加驚地難以自持,即是那敘述此事的狄英傑也自心神狂震地張口結舌做聲不得。
  試想,柳含煙已是技絕天人,蓋代奇才,「一尊」更是功參造化,宇內共欽,而此人功力竟然還高出「一尊」半籌,此話又是從「一尊」唯一愛徒柳含煙口中說出,必然是真不假,狄氏三人怎會不驚駭得恍如天地崩裂,宇宙毀滅。
  半晌,狄氏三人神色方始漸漸趨於平靜。
  狄英傑面上驚容未退,方一張口。
  柳含煙神色自若地淡淡一笑,說道:「此事不必再提,二莊主但請往下說罷。」
  如此一來,不但狄英傑神色一怔地倏然閉口,即是心中也想一問的狄仁傑也自不便再行張口了。
  然而,狄氏三人卻對這位蓋代奇才的這份泰山崩於前而顏色不變的超人鎮定,各自暗感慚愧之餘,更是益發地敬佩不已。
  狄英傑軒眉一聲:「老朽遵命。」
  微微一頓說道:「那怪人一把將那只斑斕猛虎吸入手中,一聲恍若鬼哭的淒厲怪笑ˍ左掌向著虎頭微微一拂,那顆虎頭便自應手而碎,然後那怪人即捧起虎頭一陣狂吸,直到那虎腦漿吸盡,血液乾涸,他方始振手一拋,將虎屍擲人群獸之中,隨即群獸倏起一陣騷動,嘯吼連聲地向虎屍一擁而去,不到片刻虎屍便已毛骨無存,那怪人如此這般地一連吸食五六隻獸血後方自罷手,他本就猙獰可怖令人望而生寒,如今,再加上滿頭滿臉地渾身血跡,更是令人望而膽落
  狄映雪突然聲音微帶顫抖地嬌聲問道:「叔叔,你隱身石後偷窺了這半天,難道未被他發覺麼?」
  狄英傑一怔,失笑道:「傻丫頭,叔叔若是被他發覺了,如今焉能坐在這兒敘述此事?」
  狄映雪聞言一怔,隨即恍悟,滿面嬌羞,倏然低頭,暗罵自己糊塗不已。
  柳含煙雖然難以忍俊,但畢竟是忍住了,饒是如此,冠玉般俊面上也突然掠過一絲難忍的笑意。
  狄仁傑卻是心神緊張之餘,聞此一言,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這麼一來,屋中緊張氣氛,無形中為之減少許多。
  狄映雪經此一笑,嬌靨紅霞更濃,螓首倏然抬起,無限嬌羞地佯噴,白了乃父一眼,轉向狄英傑說道:「叔叔快講嘛。」
  狄英傑哪能不知自己這位寶貝侄女兒心意?聞言微微一
  笑,說道:「丫頭不必著急,叔叔這就為你解圍。」
  端起面前那杯雪蓮梅花露一仰而干,一抹嘴,接著說道:「那怪人飽餐一頓之後,一將那隻鬼爪般右手,往胸前碎衣片片的殘破衣衫上一陣亂抹,然後微一抬手,又將蟒頭上那本色呈淡黃的小冊子吸人手中,略一翻閱,突然以一種恍如嬰兒般的聲音狠聲說道:兩個該死的畜生,爾等將老夫鎖在此洞幾近五十多年,大概以為老夫早已物化,宇內任爾縱橫了,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爾等做夢也不會料到老夫不但未死,而且因禍得福地竟在此洞中發現這本舉世夢寐難求的……至此突然一聲虎嘯恰好將這句話兒掩過,小弟僅隱隱約約地聽到一個『經』字,『經』字以下又聽他說,過五年,老夫只要將這本小玩意內的東西練至諳熟,老夫就要二次出世,爾等若命大未死,就等著罷。怪人說完這句話兒後,突然揚起一陣甚為得意的桀桀怪笑,笑聲中也未見他作勢,一個骨瘦如柴的身形竟忽地冉冉飄起,然後向身後洞中盤坐之勢未變地倒飛而入,就在他即將隱人洞中的一瞬間,小弟耳中傳人一陣輕微的金鐵相擊之聲,更看到那怪人一雙腿竟已齊膝斷去,至此,小弟方始暗暗地透了一口大氣,哪還敢在『亡魂谷』多加停留?只得懷著一顆驚駭欲絕的心情悄悄退出『亡魂谷』…,,,
  至此一頓,微吁一口氣,目光一注狄仁傑接道:「這即是小弟三年多來一直隱藏在心中的一件秘密,大哥請想,小弟若是當時將此事告知大哥,以大哥性情,必然會不顧一切地冒險前往探視,恕小弟斗膽,若以那人一身功力,柳少俠如果所言不虛,大哥恐怕是絕難生還,莊上不可一日無主,加以事情傳出後勢必鬧得人心惶惶,一亂不可收拾,如果再進一步揣測,引出那怪人,則後果更是不堪設想,為公為私,小弟只有將此事強隱心中,而謊言一無所見。」
  話聲甫落,狄仁傑便自神情肅然地點頭說道:「二弟說得不錯,若以你大哥性增,聞訊之下必然會不顧一切地前往探視,為了保全狄氏祖先歷代茹苦含辛,赤手胼足所創下的基業,就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一番話兒聽得柳含煙不由心折,方自暗一點頭。
  狄英傑一雙濃眉微微一軒,說道:「大哥,不是小弟事後為自己辯護,大哥之言固然不無道理,但是小弟卻不敢苟同……」
  狄仁傑雙眉一挑,沉聲說道:「怎麼?你大哥欲為全族捨身忘己,為保全祖宗基業不惜一死的心意難道錯了麼?」
  狄英傑一笑說道:「大哥怎地還是這大火氣,大哥這種心意不但沒有錯,而且千對萬對,可歌可泣,不過這是說用在別的事兒上,若是用在這件事兒上,小弟斗膽,敢說大哥你是錯了。」
  狄英傑話鋒一頓,一注乃見一臉不悅神色,暗一搖頭,忖道:「大哥人稱『小諸葛』,一向智慧超人,今兒個怎地槽懂如此……」
  表面上微微一笑,又遭:「大哥,有道是『識時務者呼
  為俊傑,知進退者方算高人。』又有道是『大丈夫能伸能曲』,大哥一份心意無非是為全族計,祖宗基業,但是大哥請想,設若大哥真的為全族犧牲了自己,於事有補麼?全旅生計有得解決麼?再進一步來說,如果萬一不幸,將那怪人引出『亡魂谷』,若以他一身功力,再加上那條罕見的蟒蛇,狄氏一族恐將無一倖免,到那時,欲促其益,反促其害,基業全毀,全族俱亡,大哥,你對得起誰?是歷代祖先抑或是死難族人……」
  「住口!」狄仁傑突然一聲大喝。
  狄英傑一震住口,狄映雪花容一變,柳含煙卻是神色自如,面掛微笑地凝注狄仁傑。
  狄仁傑滿面怒容地瞪目凝注乃弟片刻,突然怒態一斂,一歎愧然說道:「二弟,不要說了,你是對的,大哥錯了,看來你比大哥我強得多。」
  說完,又是一聲慨歎,緩緩低下頭去。
  狄英傑卻吃乃兄一句話兒說得一聲苦笑,一時無言以對。
  柳含煙雖然心中早已不同意狄仁傑這種只知逞一時血氣之勇而不計後果的打算,但他到底是人家客人,卻也不便說出些什麼。
  狄映雪身為晚輩自也不便批評乃父不是。
  屋中片刻沉寂之後,狄仁傑滿面愁容一歎說道:「事已至今,你我兄弟還爭論這些做甚;我也不知為何,今日腦力如此遲鈍,但拋下祖先遺留下來的基業遠徙此地,而事情原因又是如此,叫我心中如何能夠釋然,而且聽二弟你適才所說那怪人再過五年便要功成出世,由昔至今已三年有餘,年把光陰更是轉瞬即至,由二弟你描述中他卻又不似善類;將來一旦出世,武林恐將又是一片血腥,重淪魔劫啦,唉
  狄映雪突然嬌笑一聲,挑眉說道:「爹爹不必擔憂,那怪人既然聲言欲出世找兩個人報仇雪恨,而且非等五年期滿不可,這不啻說明他此時功力尚不足與那兩個人為敵,唯一所靠的不過是那本什麼經罷了,只要趁他功力未成,五年未至之際將他除去,不就永絕後患了麼?」
  話聲甫落,狄英傑便自濃眉一軒,拇指雙排地說道:
  「丫頭,高明,高明,看來你已足可繼承你爹衣缽啦。」
  狄仁傑冷哼一聲說道:「高明什麼?難道你叔侄二人適才未曾聽得柳少俠說那怪人功力較『一尊』老神仙猶高出半籌?分明那什麼經上的武功他已練成幾分火候,只是尚未克全功而已,那麼試問此刻誰能將他除去?」
  至此一頓,目光一掃各自默然的乃弟、愛女一眼、一歎又道:「看來這又要委諸天意了,這本什麼經,雖然不知經名,也不知它載有何等曠古絕今的深奧武學,但那怪人一句『舉世夢寐難求』,是委實不差,才幾成火候,便……」
  他話聲才說至此,柳含煙面掛微笑靜聽中。腦中靈光倏地一閃,心中怦地一跳,突然說道:「大莊主,請恕在下打
  個岔。」
  隨即轉向狄英傑說道:「二莊主確是看到那本什麼經是色呈淡黃的一本小冊子麼?」
  狄英傑聞言一怔,隨即點頭說道:「不錯,那本什麼經確是一本色呈淡黃的小冊子!少俠問此……」
  柳含煙歉然一笑,接道:「茲事體大,二莊主先請答覆在下所請教的事兒,稍時即可明白真相。」
  此言一出,連那狄仁傑父女也只得忍住心中疑問,惑然不解地凝注柳含煙靜聽下文。
  柳含煙星目神光凝注狄英傑問道:「二莊主可還記得那本小冊約有多大?」
  狄英傑適才人耳一聲「茲事體大」不敢貿然發話,思忖片刻方始蹙眉說道:「這一點因為當時距離過遠,未能看得清楚,不過這本冊子不大這一點倒是絕對錯不了的。」
  柳含煙目中神光一閃,探懷取出自己身藏那本「玄玄真經」贗品,挑眉說道:「二莊主請看在下這本……」
  話猶未完,狄英傑已自神情一震,訝然欲絕地說道:
  「不錯,就是這本,少俠你是怎麼……難道……」
  「『玄玄真經』!」狄仁傑首先瞥見真經黃絹封面上的四個篆體字跡,心神大震之餘,不由脫口一聲驚呼。
  狄映雪雖然年歲尚輕,見聞不如乃父那等淵博,不知玄玄真經為何物,但是她適才已分別聽乃父乃叔提及這本黃絹小冊乃是舉世夢寐難求之物,再一見乃父此時震撼神態,自然也知此事甚不尋常,不由地心中也自一震,忽地站起嬌軀。
  狄英傑話聲方落,入耳乃兄一聲驚呼「玄玄真經」,心中又是猛地一震,濃眉一軒,方待再次欲問。
  柳含煙已自神色凝重地微一點頭,挑眉說道:「不錯,『玄玄真經』,不過,在下此時手中這本乃是贗品,如果二莊主看得不差,那怪人手中的那本絹黃小冊也是『玄玄真經』,而且由他那一手『虛空摘物』能達五丈的功力說來,他手中那本『玄玄真經』必然是真不假,一年多後,怪人睥睨宇內,稱尊武林該是意料之事,果如是,武林勢必一片血腥,再論魔劫。」
  此言一出,狄氏三人神色齊齊大變,互祝一眼,默然低頭。
  柳含煙入目斯情,一張冠玉般俊面上倏地掠起一片異采,微微一笑道:「三位哲莫擔憂,柳含煙此刻可以斷言,那怪人絕不可能再行出世,為禍武林。」
  三人默然垂首中人耳此言俱是一怔,同時抬頭。
  狄仁傑首先訝然說道:「少俠怎可斷定那怪人不可能再行出世?」
  柳含煙淡淡一笑,說道:「因為在下知道有人要乘他未將『玄玄真經』練成之前將他除去,而且要奪他那本『玄玄真經』。」
  「什麼?什麼人有此功力?」狄仁傑首先瞪目驚呼。
  柳含煙雙眉一挑,目射神光地說道:「柳含煙雖然自知無此功力,但卻必須一試。」
  「少俠!」狄映雪花容失色,芳心狂震地一聲驚呼,急急說道:「少俠,你萬萬不可冒此奇險……」
  「少俠雖然有此悲天憫人,豪氣萬丈的心意,但卻不可貿然行事!」狄英傑心神震撼之餘,也忙說道:「少俠此舉固然是我輩武林中人應有之天職,但是老朽以為少俠還是先向老神仙請示一下,較為妥當!」狄仁傑略一思忖之後,強捺心中激動地說。
  「多謝三位關注!」柳含煙神色感激地一掃三人,微笑說道:「照說在下應該與家師或者幾位師叔輩仙俠做一番慎密商議後再行採取行動,不過現在情勢已。燃眉,加以此事有關在下師門恩怨,故而在下必須一人將他除去,而且勢必奪得他那本『玄玄真經』真品。」
  狄映雪聞占,一顆芳心更為驚悸,忙不迭地將一雙焦慮目光向乃父射去,希望乃父能設法阻止自己心上人的隻身涉險。
  狄仁傑當然明白愛女心意,略一沉吟,突然面色一莊地肅然說道:「少俠既然心意已決,老朽敬佩之餘,自是不便再說什麼……」
  「爹爹!」狄映雪入耳乃父這麼一句不加勸阻反而表示不便勸阻的話兒,心中一急,脫口一聲嬌呼。
  狄仁傑暗地裡向愛女遞過一個眼色,搖手說道:「丫頭,少俠這種悲天憫人,捨己為人的心胸,我們敬佩猶恐未及,怎好再行加以阻攔。」
  狄映雪入目乃父眼色,心知乃父必已智珠在握,略一思忖,只得默然住口。
  狄仁傑雙眉一軒,轉向柳含煙說道:「不過,老朽以為那怪人既然將來出世之後,為害整個武林,那麼凡屬武林一份者,個個都有捍衛武林安危寧亂的責任,那麼但請少俠允許稍候兩日,容老朽將此事通告天下武林後再作道理,再不,就要請少俠見允狄仁傑等與少快同進共退。」
  「對!這樁事兒,咱們絕不能讓少俠一人隻身涉險!」狄英傑濃眉一軒,也自說道。
  狄映雪心中一喜,暗忖一聲,「對啊!我怎麼未想到跟他一齊去呢?」秀眉一挑,方待開口欲言。
  柳含煙突然一聲朗笑,挑用說道:「二位好意柳含煙心領,雖然凡我武林中人,人人均應以武林為己任,但是在下造才已經說過,此事有關在下師門恩怨,在下必須一人前往,而且適才二莊主說過,此人曾聲言出世以後只找兩個人算帳,並非欲禍亂整個武林,假如這兩個人如今正是橫行霸道十惡不赦之輩,我等貿然行事,豈非助紂為虐,鑄下無窮遺恨,是故,必須在下一人前往,也好見機行事,是惡,在下自知功力不敵,但卻必須一試,也必須想盡方法將他除去,一條蟒兒,不值一顧,再加上他自稱被鎖於洞中,雙足俱失,在下沾這麼點光,也許能僥倖成功!是善,有道是
  「不打不相識』,在下此去也許和他交個朋友也未可知,柳含煙斃敵之把握毫無,但自信自保卻是綽綽有斜三位但請放心。」
  這一番話兒,只說得狄氏三人瞪目相視,啞口無言,人家既是言明此事有關自身師門恩怨,自己等當然不便再行插手。
  話雖如此說,但是狄仁傑仍不死心,沉吟片刻,挑眉說道:「少俠,請先恕老朽斗膽,這麼一個來歷不明的怪人怎會與少俠師門結有恩怨?再則,聽少快適才之言,分明至今』尚不知怪人善惡,怎地……」
  話猶未完,柳含煙已自莊容軒眉說道:「在下心知大莊主必然有此一問,實不相瞞,在下之所以堅持只身前往,旨在那本『玄玄真經』真品,至於是否除去此人,要視此人善惡而定。」
  此言一出,狄氏三人臉色不由微微一變。
  狄映雪心中一涼,悔恨欲絕地暗忖道:「柳含煙,我看錯你了,原來你只是為了一本『玄玄真經』,原來你竟是這麼一個人!」心中一淒,方欲起身離席。
  狄仁傑雙眉一挑,方待開口。
  柳含煙星目神光一掃三人,心中瞭然,略一蹙眉,淡淡一笑,說道:「三位請勿誤會,柳含煙雖然擔當不起什麼頂天立地,蓋世奇男,但也自信不是三位此刻心中所想像的那種貪心小人,在下之所以必須奪得那本『玄玄真經』真品,實有萬不得已之苦衷,否則以在下為人,斷不會做那掠人之美的不仁不義之事。」
  此言一出,狄氏三人不由各感面上一熱,互祝一眼、默然垂首。
  柳含煙略一沉吟,星目異采一閃,暗一咬牙,毅然說道:「在下本欲在貴莊打擾數日,無奈刻下已獲知真經所在,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前往,故而只有辜負三位盛意啦。」
  此言一出,三人心中猛地一震,狄仁傑倏地抬頭急道:
   「少俠萬勿誤會,老朽等就是天膽也不敢有此不敬念頭……」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7:50:33

 話未說完,柳含煙已自微微一笑說道:「大莊主亦請勿誤會,在下知道三位不致心生誤會,柳含煙素來說話一言九鼎,但因茲事體大,有關在下師門恩怨,在下只有做一次背信之人,不過此事一了,柳含煙必然趕來拜謁,尚請莊主諒宥在下苦衷。」
  微微一頓,莊容又道:「請莊主告知貴族原土所在。」
  狄仁傑略一遲疑,黯然一歎,說道:「既是少俠如此說,老朽也不敢再行多言勸阻,不過有一點萬請少俠不可誤會,老朽等絕不敢有絲毫不敬念頭。」
  話鋒徽頓,倏地雙眉一挑,又道:「本族原土地處黃海,只是一個不知名的小島,由魯境下海,筆直向東只須三日便可到達,那『亡魂谷』位於此島南方,少俠只須找到『霧嶺』便必可找到『亡魂谷』……」
  柳含煙突然站起身形,一揖肅然說道:「多謝大莊主成
  全,柳含煙永銘心中。」
  星目神光一注狄映雪,又道:「今日之事,柳含煙不欲多做解釋,柳含煙是君子,是小人,狄姑娘日後定當自知,言盡於此,告辭。」
  話聲一落,身形倏起,一閃不見。
  狄映雪入耳一番話兒,芳心暗暗悲淒欲絕,一聽柳含煙要走,心中一急,方欲站起阻攔,忍羞解釋,柳含煙已是一閃而沒。
  狄映雪心頭如遭千鈞重擊,芳心為之盡碎,一怔之後,突然掩面失聲痛哭。
  狄仁傑兄弟四眉緊蹙,深注狄映雪一眼,一聲長歎,默然垂首。







第07章
  「二龍莊」籠罩在一片暮靄萬道霞光中。
  這是柳含煙離去的第三個黃昏。
  一抹血紅的夕陽餘暉裡,「二龍莊」莊門內飄然走出二男一女,兩老一少三個人兒來。
  走在前面的兩位老者,一個慈眉善目,舉止瀟灑,一個環目虯鬚,顧盼生威。
  二位老者身後,是一位風華絕代的紅衣姑娘。
  前面兩位老者,四眉輕蹙,面帶薄愁,神情顯得頗為悶悶不樂。
  後面的紅衣姑娘卻是黛眉深鎖,花容微顯憔淬,一雙秋水般明眸,此時也是微顯紅腫,生似經過連日頻灑珠淚,哭泣所致。
  這二男一女,兩老一少,不用說,就是「二龍莊」大、二莊主狄仁傑、狄英傑兄弟,與狄仁傑唯一掌上明珠狄映雪啦。
  狄仁傑兄弟一出莊門便徑向河邊走去。
  三人在河邊一片蘆葦前停下腳步。
  狄仁傑目注落日餘暉,遠山近水,突然長吁一口大氣,無限感慨地說道:「老二,你我兄弟二人可是整整三年多,
  未曾仁立河邊,欣賞這天然美景啦!三日前你我仍是如同半死人一般,不想閉門家中坐,奇福天上來,三日後的今天,你我兄弟竟然能仁立河邊國注美景,耳聽漁唱,此情此景,我卻有些置身夢中之感,我如今簡直就不敢想像這三年來嚙心刺骨的痛苦日子是怎麼過的?這都是那俠肝義膽,古道熱腸的柳少俠所賜,蒼天有眼,不折奇才,真是武林之福啦。」
  狄英傑喟然一歎,說道:「大哥這番話兒令小弟心中感慨頗多。白雲蒼狗,變幻莫測,一啄一飲,莫非前定,小弟如今是相信命運啦,你我兄弟多年沉痾,群醫束手,不想經柳少俠盞茶運功,便自痊癒,三年不見天日的痛苦日子這是你我命中一劫,時來運轉,天降救星,也是你我兄弟前生修來,柳少俠方將武林魔劫平除,如今大難不死,又得為自身恩怨奔波跋涉,這些不都是命……」
  「叔叔,求求你不要說了,好不!」二老身後狄映雪花容慘淡地突然頓足呼道。
  狄英傑一怔,倏然住口。
  狄仁傑雙眉微挑,轉過身來,暗暗一歎:「孩子,柳含煙蓋代奇才,情殺H孽極為深重,你這是何苦啦?」
  面上卻是無限慈祥地柔聲說道:「雪兒,你往日剛強自負,一向視男人如草芥,這些日來為何自苦如此?爹爹知你這些日來心情欠佳,別人言語無法人耳,但是你要知道,某些事情可遇而不可求,尤其不可強求,能得到的不必枉自憂慮,不能得到的憂慮空自枉然,於事無補,徒自損傷身體,何苦來哉,爹爹是過來人,無論哪一方面所經歷的,比起你來可以說只多不少,遇上這樣事情,唯有以理智冷靜自己的激動情感,聽其自然,這樣說不定……」
  狄映雪慘淡花窖升起一抹嬌羞,神情悲淒地方自一聲:
  「爹……」
  狄仁傑微微一笑說道:「雪兒,不必強辯,你數日來舉止,神情的失常,瞞不過爹爹一雙老眼,但是爹爹深知你性情,絕不從旁勸你一句,但是你可知道爹爹口雖不言,目睹你一天比一天惟伴的神情,心中是多麼的痛苦、擔憂麼?孩子,凡事看得淡泊,達觀一點兒,為你自己,為你這年老的爹爹,多保重一點兒,柳含煙百代難覓奇才,人中祥麟,吉人天相,爹爹敢斷言他此去驚在所必有,但卻絕無危險,你放心好啦。」
  狄映雪妙目含淚,神情無限歉疚地一注乃父,方欲開口。
  狄仁傑面色一莊,突然挑眉說道:「雪兒,別人不知,你總應該知道,爹爹一雙老眼鑒人可曾有過差錯?況且他又是武林一尊老神仙之後人,一身武學已是深奧博大,幾達巔峰,那怪人雖然功力上高過他一點,柳少俠制敵不能,但自保卻是綽綽有餘,何況那怪人又是被人深鎖洞中,無形中已吃了大虧,再則,柳少俠說得好,那怪人此時咱們難辨善惡,如果他也是善良的仁俠之輩,柳少使不但無驚無險,不打不相識地與他交上朋友,甚至還會為武林添一位除魔衛道
  的支柱呢,你還如此這般地憂慮什麼……」
  話聲至此,目光不經意地一掃河心,一怔住口,倏又遙指河心一歎說道:「你們看,適才猶是漁歌晚唱,為這山水漁村之黃昏平添無限恬靜,令人塵念俱消,但就在這兩句話兒不到的功夫中,十餘艘漁船卻已走得無影無蹤,這定是字文俊這東西橫逞淫威所致,真是……」
  狄英傑濃眉微軒,突然說道:「大哥,這樣下去『百家村』對你我兄弟之仇恨何時方消,咱們是否應該找個機會約他們來解釋一番?」
  狄仁傑略一思忖,倏地點頭說道:「二弟主意甚好,只是這般人平素善良膽小,『一旦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此時咱們約他如何行得,他們如何有膽前來,再說宇文俊這東西淫威施虐,三年來不知如何蠻橫殘酷,他們又怎能信得過咱們呢?」
  此言一出,狄英傑不由默然啞口,沉吟半刻,方始一整臉色地軒眉說道:「這點大哥尚請放心,如果必要,由小弟過河請他們過來好啦。」
  狄仁傑凝注乃弟片刻,方始搖頭失笑說道:「不妥,不妥……」
  狄英傑一怔,插口說道:「小弟過河有何不妥?難道大哥是擔心小弟會遭他們襲擊,不能勝任?」
  狄仁傑先一搖頭,又一點頭笑道:「這樁事兒,說來簡單,其實做起來卻不是那麼輕而易舉的,二弟會遭襲擊,這並非大哥所擔心的,只是擔心二弟無法勝任,徒使『百家村』對咱仇恨更深,以致不可收拾。」
  狄英傑雙眉一軒,說道:「大哥,你也太輕視小弟啦,這些小事……」
  「小事?」狄仁傑面色一莊,凝重異常地道:「二弟,你不可過於輕視這樁事兒,事關數百條善良漁民性命,如我想得不差,『百家村』眾漁民在宇文俊淫威橫施之下,過著三年多敢怒而下敢言的生活,心中積恨已深,恐怕恨不得啖我之肉,寢我之皮,蘊藏在他們心底的仇恨之火,足能令他們每個人神智瘋狂,咱們若無超人一等的忍耐功夫,與之詳加解釋,恐難……」
  話猶未完,狄英傑已自挑眉說道:「這點請大哥放心,為兩村之間仇恨化解,自此而後能和睦相處,無論他們對小弟如何,小弟絕以多方忍耐就是。」
  狄仁傑略一思忖,毅然說道:「既是如此,大哥就放心啦,二弟你去得啦,不過你要切記一點,無論他們採取什麼樣的態度,就是群起動手,二弟你也要竭力忍耐,更不准還手。」
  狄英傑濃眉一軒,猛一點頭。
  「小弟省得,縱使斧鉞加身,小弟也必加以忍耐就是了。」
  狄仁傑聞言頗表欣慰地微一點頭。
  狄映雪突然挑眉說道:「爹,您的意思雪兒不敢苟同,
  忍耐總有個限度,您適才說過,蘊藏在他們心底的仇恨之火,已使他們理智漸呈瘋狂之人,還談什麼忍耐,設若他們不理會咱們一番心意,對叔叔群起圍攻,叔叔也真的不還手,那叔叔焉能還有命在,況且……」
  「況且什麼?」狄仁傑沉聲說道:「雪兒,你年紀還小,尚無法領略到冤冤相報之可怕,如果雙方仇恨加深,他們一時雖然奈何咱們不得。但總有一天『二龍莊』會落個覆滅結果,導致流血慘劇,不說別的,就拿柳少俠這次來莊裡問罪來說,若非他事先瞭解是非,知道此事全系宇文俊一手造成,如今咱們『二龍莊』怕不早成平地,狄氏一族怕不早遭慘報,不錯,忍耐是應有個限度,但是你應該想一想,這三年多來人家是怎麼忍的?『小不忍則亂大謀』,難道我們就忍不得麼,況且爹爹只是要你叔叔不准還手而已,並非不讓他出手招架,甚至忍耐退回,你還擔心什麼?」
  一番話兒說得狄映雪頓時嬌靨飛紅,啞口無言。
  狄英傑也是悚然動容。
  狄仁傑目光一掃二人,微微一笑,又道:「『寧可天下人負我,我絕不負任何人。』爹爹為人處事向來如此,別人不知,你跟叔叔應該知之甚詳,此事其疚在我,理曲之人,除了忍耐外,是沒有其他機會的。」
  此言一出,狄映雪不由得默然垂下螓首,因為她知道乃父就是這麼一個脾氣,違拗不得,否則。事情他寧願自己做。
  突然,一陣急促蹄聲劃破黃昏寂靜空氣,遙空傳來。
  狄仁傑三人一怔,齊齊向蹄聲傳來處望去。
  十餘條黑點疾如脫弩之矢般向「二龍莊」飛馳而來。
  狄仁傑國注飛馳而來的十餘健騎,沉聲說道:「雪兒,是何人出獵,此時方……」
  話猶未完,一怔之後,輕「噫」一聲,又道:「這十餘匹健騎不是本莊所有,二弟,雪兒,咱們迎上去。」
  話聲一落,迎著十餘健馬緩步走去。
  與此同時,狄英傑、狄映雪二人也自看清這遠方飛馳而來的十餘健馬,不是本莊所有,詫異之餘,互望一眼,隨著狄仁傑身後走去。
  轉瞬間,十餘匹健馬已自馳近百丈以內,三人俱已看清,整整十九匹。
  這十九匹健馬上坐著三位老者,四位絕色少女,一十二位一色大藍勁裝的中年精壯大漢。
  狄仁傑領著乃弟愛女在距莊門十丈齊齊駐足。
  這十餘匹健馬也自由三位老者領先,四位少女居中,十二名天藍勁裝大漢殿後地在距離狄仁傑三人廿丈餘處控韁,在十丈處齊齊勒住坐騎,飄身下馬。
  狄仁傑三人何等人物?就在這甫一人目的剎那間,已看清眼下這十九人俱是身懷一流功力,尤其三位老者中,左右二人,及四位少女中最美的三位,十二名勁裝大漢,更是列宇內一流高手有餘。
  這十九人是何來路,來意如何?狄仁傑三人方自暗中一陣詫異。
  倏聽那位身著錦袍,面如重棗,狀至威猛的老者說道:
  「徐老哥,就是此處麼?」
  居中一位白髮老者,聞言忙欠身說道:「正是此處,對岸原是小老兒居處『百家村』。」
  錦袍老者聞言,轉過頭來向著狄仁傑三人及三人身後深注一眼,冷哼一聲,說道:「這『二龍莊』居然還完好無恙,倒是出我意料之外。」
  ,隨即轉顧左側那位精神矍鑠的灰衣老者,說道:「老哥哥,地頭兒到了,眼前情形你也看到了,咱們怎麼辦,先聽聽你的高見再說。」
  灰衣老者正自目射神光地凝注在「二龍莊」上,聞言收回目光輕注那錦袍老人一眼,略一沉吟,挑眉說道:「若以愚兄淺見,咱們先問人,再行事,先禮後兵如何?」
  錦袍老者聞言倏地一聲洪鐘般大笑,國射神光地挑眉說道:「好個『先禮後兵』,我是唯命是從,咱們就這麼辦,我來權充一下先鋒,問問去。」
  話聲一落,向著灰衣老者微微一笑,大步向狄仁傑三人立身處走來。
  狄仁傑三人先前正自詫異間,吃錦袍老者目中神光看得心中不由微微一震,齊齊暗道一聲:「好深厚的內功!」
  再一聽對方二人話意,人目十九人那付面帶煞氣的神色,心中立即瞭然,對方來意不善。
  尤其狄英傑性情急躁,人目對方一付目中無人的神態,加上一句「先禮後兵」,心中早已微生怒意。此時一見錦袍老人大步走來,冷哼一聲,跨步迎出。
  狄仁傑未料乃弟會有此一著,攔阻不及,只得示意愛女暗做預備,緊跟狄英傑身後走去。
  狄英傑走出兩丈,倏然駐足,凝注錦袍老人,冷冷喝道:「來人請止步答話。」
  錦袍老人聽若未聞,視若無睹,一直到狄英傑身前一丈餘處方始停下腳步,目射神光地冷望了狄英傑三人,微一拱手,說道:「請問尊駕,三位可是『二龍莊』人氏?」
  狄英傑強忍怒氣,還禮說道:「不錯,我們三人俱是『二龍莊』人氏,尊駕等蒞臨敝莊不知有何教言?」
  錦袍老者微微一笑,說道:「好說,請問貴莊莊主此時可在莊內?」
  狄英傑一怔說逍:「尊駕等欲找敝莊主不知有何貴幹?」
  錦袍老者說道:「老朽欲向貴莊主打聽一人。」
  「尊駕等欲打聽人?」
  錦袍老者不答反問,挑眉說道:「貴莊主此時是否在?」
  「在。」
  「那麼,煩請通報一聲,老朽等特來拜望。」
  「尊駕高姓大名?」
  「只要見到貴莊主,老朽自會道出。」
  「如此恕老朽難為尊駕通報。」
  錦袍老者臉色倏地一變,沉聲說道。「怎麼,尊駕以為老朽等見不了貴莊主?」
  狄英傑冷冷一笑,說道:「很抱歉,這是敝莊規矩,凡欲求見敝莊主者,不論何人,均須先行報出大名。」
  「老朽若是在未見貴莊主之前不願說呢?」
  「老朽適才說過,恕難通報。」
  「尊駕膽大得委實令人佩眼。」
  「豈敢,何謂膽大?此乃本莊規矩,若論膽大也不過彼此、彼此而已。」
  錦袍老者雙目神光一閃,簿怒說道:「尊駕當真不為老朽等通報?」
  狄英傑冷冷一笑,挑眉說道:「老朽對敝莊之事瞭若指掌,有甚教言告訴老朽也一樣。」
  錦袍老者倏地一聲狂笑說道:「老朽也有此意,不過
  「不過什麼?」『
  錦袍老者目中神光暴射地沉聲接道:「茲事體大,只怕尊駕擔當不起。」
  狄英傑聞言,也自突然揚起一聲長笑,笑聲一落,冷冷說道:「可笑,可笑,說出這句話兒的尊駕可說是第一人,只要尊駕說出來意,天大的事兒,老朽亦能擔當。」
  「此話當真?」
  「老朽沒有時間與尊駕說笑。」
  「老朽等可是依禮而來,尊駕口齒之間最好客氣一點,否則,若是惹怒老朽……」
  狄英傑雙眉一挑,沉聲說道:「你要怎麼樣?」
  「怎麼樣?」錦袍老者冷冷一笑,一字一句地說道:「片刻之間,老夫等要將你『二龍莊』夷為平地。」
  狄英傑臉色一變,怒極而笑,笑聲一落,冷冷說道:
  「尊駕真是徵得可以,難道不怕問了舌頭。」
  錦袍老者毫不在意,冷冷一笑,說道:「你若不信,何妨試試?」
  狄英傑氣得渾身顫抖,怒笑說道:「好!好!好!老夫倒要看看尊駕有什麼驚人絕學,敢無端跑來二龍莊尋釁撒野。」
  「對極!尊駕最好試試,免得以後再如此這般地狂妄自大,不懂禮數。」
  言語上的不合,促使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突然,一個銀鈴般聲音冷冷說道:「大哥,你還與他嚕嗦什麼,這種人收拾了算啦。」
  狄英傑雙目精光厲射,向著發話的一位風華絕代的紫衣少女深注一眼,冷冷說道:「姑娘若是有興,老朽先行領教也是一樣。」
  紫衣少女嬌靨一變,轉顧身旁一位年紀稍長的綵衣少女,嬌聲說道:「姐姐,你看這老東西是否可惡該殺?」
  綵衣少女微微一笑,說道:「凡是『二龍莊』人俱是該殺,何況這老東西。」
  紫衣少女聞言一笑,高聲說道:「大哥,這頭一陣讓與小妹如何,小妹手癢得很呢。」
  錦袍老者微微一笑,尚未開口。
  突然一聲嬌叱,一團紅影自狄英傑身後疾掠而出。
  紅影在狄英傑身旁一落,戟指紫衣少女,怒聲說道:
  「丫頭不必賣狂,正好姑娘也是手癢,我叔叔不屑與你動手,姑娘教訓你也是一樣。」
  紫衣少女「喲」地一盧,嬌笑說道:「想不到『二龍莊』上竟會有這麼一位風華絕代的美姑娘,叫我如何忍心下手嘛。」
  狄映雪陡感嬌靨一熱,跺足說道:「你究竟是打不打,若是再這般輕薄,莫怪姑娘要出口傷人啦。」
  紫衣少女一聲嬌笑,方欲撲出。
  身旁綵衣少女突然一把拉住她,悄聲說道:「妹妹,我看此女滿臉正氣,一派天真,不似『二龍莊』一丘之貉,妹妹不可傷了她。」
  紫衣少女微微一笑,輕聲說道:「這還用姐姐囑咐?不知怎地,妹妹一人眼之後競莫名其妙地對她極為喜愛。」
  話聲甫落,另外一位黑衣少女忙自說道:「姐姐說得不錯,這位姑娘乃是莊主千金,名叫「俏羅剎」狄映雪,『二龍莊』內數她最好。」
  「俏羅剎』狄映雪?一好美的名字兒,人如其名艷裡帶俏,你二位放心,我不傷她就是。」
  嬌軀一閃,便自撲出,與錦袍老者並肩而立。
  狄氏三人目睹紫衣少女輕盈靈妙的絕世身法,心中不由齊齊一震,霍然色變。
  狄映雪尚未開口,紫衣少女便自妙目流波地輕注她一眼,嬌笑說道:「姑娘可是人稱『俏羅剎』的莊主千金秋映雪姑娘麼?」
  狄映雪目睹紫衣少女絕代風華,自慚形穢之餘,方自暗道一聲:「好美。」
  聞言與乃父叔三人棋感一怔。
  狄映雪一怔之後,更是詫聲說道:「不錯,我就是狄映雪,姑娘因何知道賤名?」
  紫衣少女微微一笑,說道:「『俏羅剎』人如其名,不僅貌羞花月,美艷絕倫,即是文武兩途也堪稱一絕,哪個不知,誰個不曉。」
  狄映雪一時弄不清她是諷譏挖苦,抑或是由衷讚美,直羞得嬌靨上紅霞陡起,螓首倏垂,做聲不得。
  紫衣少女人目狄映雪一付嬌羞欲滴的模樣兒,心中更是愛極,一時妙目輕射柔光,嬌靨堆起微笑,竟也看呆了。
  狄英傑與錦袍老者正自劍拔弩張之際,人目斯情,竟也鬥志全消地互相對立,誰也不願先行發話出來,打破這一美好恬靜的氣氛。
  狄仁傑自始至終均是冷眼旁觀,他除了知道諸人是有為而來,而且來意不善,但他更已看出諸人俱是滿面正氣,一個個神清氣定,不似邪惡之輩,心情也不由自主地為之一鬆,有心上前說明自己身份,問明對方來意,但雙方已把話兒說僵,同時也找不出適當的插嘴機會,此時一見雙方情況,雖然也不願大煞風景,但他知道良機不再,轉瞬即失,只得硬著頭皮,輕咳一聲,大步而出。
  一聲輕咳聲音雖不大,但紫衣少女以及狄映雪二女,已是一個瞿然驚醒,一個倏然抬頭。
  錦袍老人也不由自主地將目光向走了過來的狄仁傑望去。
  至此,錦袍老者方始看清了狄仁傑的面貌,心中微微一震,方自由衷地暗道一聲:「慈眉善目,風骨清奇,氣度不凡,不遜我老哥哥分毫,怎地卻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邪惡之輩,真是人不可貌相,可惜。」
  狄仁傑在乃弟身邊倏然駐足,遙向錦袍老者一揖,說道:「適才舍弟失禮,言語之上多有冒犯,老朽在此謹致歉意。」
  錦施老者一見人家如此謙沖,依禮而來,自也不便怠慢,忙自還利說道:「豈敢,倒是老朽言語之中未加檢點,冒犯令弟啦」
  狄仁傑微微一笑說道。「貴客蒞臨,『二龍莊』生輝不少,不知可否賜告大名及來意。」
  錦袍老者一怔;挑眉說道:「此點尚請尊駕諒有,』老朽在未見著貴莊主之前,斷不會說出姓名及來意。」
  狄仁傑微微一笑,說道:「敝莊有兩位莊主,不知貴客要哪一位出迎?」
  錦袍老者道:「老朽等正有事請教,出迎二字殊不敢當,如果方便,老朽等願意一見貴莊二位莊主。」
  狄仁傑道:「貴客難道真的非見敝莊主不可麼?」
  錦袍老人微生不悅地說道:「這話老朽適已說過多遍,此事體大,老朽無暇說笑,尚請速為通報。」
  狄仁傑微微一笑,挑後說道:「既是貴客堅意如此,老朽不敢違拗,老朽狄仁傑,舍弟狄英傑,忝為敝莊大二莊主,恭迎多時啦。」
  此言一出,不僅錦袍老者與紫衣少女齊齊色變,即是他們身後另外十七人也自悚然動容。
  錦袍老者雙目神光一閃,凝注狄仁傑,頭也不回地高聲說道:「徐老弟,這兩位果真是『二龍莊』大二莊主麼?」
  白髮老者雙眉一蹙,高聲說道:「小老兒祖孫從未見過他們兩個莊主,不過這位紅衣姑娘確是莊主千金不假。」
  話聲方落,錦袍老者尚未開口,狄英傑已自怒聲說道:
  「狄英傑兄弟雖然不才,但卻不屑做出這等冒名頂替之事,話已說出,信不信任由你等。」
  狄映雪此時方始看清那白髮老者面貌,輕「噫」一聲,嬌聲說道:「你老人家不就是對岸『百家村』裡的人麼?你
  沒見過我爹爹,我倒是常看見你呢。」
  狄仁傑也自微笑說道:「老朽兄弟正是本莊大、二莊主,貴客不必動疑,有何教言,請速賜知,老朽兄弟知無不言。」
  至此,錦袍老人方始相信面前這兩位葛衣老人即是「二龍莊」大、二莊主不誤。
  雙眉一挑,目中神光一閃。一笑說道:「請恕老朽眼拙,二位莊主站立面前多時,老朽竟然有眼無珠,茫然不知,委實失禮太甚。」。
  話鋒一頓,面色一莊,又遭:「既是二位莊主俱在,這樁事兒就好辦多啦,老朽首先欲向二位莊主打聽一人,尚望二位據實相告。」
  狄仁傑微微一笑,點頭說道:「這個自然,貴客自管請講,只要老朽兄弟知道此人,老朽兄弟定當奉告。」
  錦袍老者霎一霎眼,道:「此人不但二位莊主必然知曉,即是宇內也無人不知,更何況數日前他曾由對岸渡河拜莊,為數百漁民向莊主討取公道。」
  此言一出,狄氏三人立即瞭然,心中俱感一震,霍然色變。
  狄仁傑臉色一變即隱,故作不知地強笑問道:「這句話兒玄妙得令人難懂,貴客可否把話說得明白點?」
  錦袍老者人目三人神色,定知他是明知故問,當下冷冷一笑,軒眉說道:「老朽等欲找的就是那自稱柳不肖的年輕書生,二位莊主不知知曉也否?」
  狄仁傑略一思忖,故作恍然地輕「啊」一聲,笑說道:
  「老朽以為貴客要找哪一位,原來是找柳不肖,不錯,他數日前確實到過敝……」
  錦袍老者神情一震,跨進一步,急道:「如今他可還在?」
  狄仁傑尚未開口,狄映雪已自嬌聲說道:「柳不肖在與不在,此時不便奉告,你們找他有何事?」
  「雪兒!」狄仁傑一聲輕喝。
  接著又遭:「此事不許你插嘴,還不與為父退後。」
  狄映雪心知乃父必已智珠在握,自有道理,只得住口退後。
  狄仁傑轉向錦袍老者微微一笑,緩緩說道:「柳不肖在敞莊只停留片刻,便自行色匆匆地離去……」
  一十九人齊齊一聲輕歎,錦袍老者更是迫不及待地忙又問道:「那柳不肖他,他可曾說出要到哪兒去,二位莊主可
  「爹爹!」狄映雪突然一聲嬌呼。
  狄仁傑頭也不回,淡淡一笑道:「不錯,老朽兄弟二人確實知道他上哪兒去啦,不過,在貴客未說明找他的理由之前,老朽兄弟不便奉告,這是他臨行之時特別吩咐,老朽兄弟不敢違拗,尚望見諒是幸。」
  錦袍老者聞言,略一思忖,遂毅然說道:「實不相瞞,老朽等找那柳不肖是為了要證明一樁事兒。」
  狄仁傑一笑說道:「如此貴客不必找他,柳不肖正是那大難不死的柳含煙。」
  「什麼?」一十九人齊齊一聲歡呼,錦袍老者、灰衣老者、白髮老者神情大震之餘,身形激動得猛起顫抖,連同紫衣少女在內的四位絕色姑娘更是軀嬌顫抖,喜極而泣,與那十二名勁裝大漢齊齊飄前,連馬兒也顧不得要啦。
  一陣因過份激動,訝異,而導致的沉寂過後。
  錦袍老者一雙神目含淚地大笑說道:「喂!你們可都聽見啦,柳不肖即是柳含煙,我的猜測不錯罷!除了他還會有誰會把徐老弟祖孫薦到我那兒去,柳不肖,也虧他想得出這個名字兒,哈、哈……」
  說完,又是一陣狀至歡愉的震天長笑,笑至中途,突然住口,雙目神光暴射地凝注狄仁傑說道:「大莊主,快說,他到哪兒去啦?」
  狄仁傑三人人目斯情,一陣訝疑之後,已然知道來人是友非敵,雖然如此,但仍是未敢貿然大意。
  狄仁傑略一思忖,肅然說道:「老朽雖然明知各位均是急欲找他,但在未知各位來歷之前,卻是恕難奉告柳少俠去處,此點……」
  話猶未完,錦袍老者已自臉色一變,輕哼一聲,閃身一把扣住狄仁傑右掌脈門,沉聲說道:「狄莊主,此不是兒戲事,尚請莊主萬勿自誤。」
  「二弟,雪兒,住手!」狄仁傑突然揚起一聲斷喝,喝退飛身撲救的乃弟、愛女,目注錦袍老者神色自若地淡淡一聲,說道:「貴客怎地如此性急?各位若是不說出來歷,就是老朽等三人血濺當場,也斷不會說出柳少俠去處。」
  錦袍老者尚未說話,神情清奇,精神矍鑠的灰衣老者已自跨進一步,軒眉說道:「老弟,你且放開狄莊主,愚兄有話兒說。」
  錦袍老者聞言,深注狄仁傑一眼,鬆開手掌,飄身退後。
  灰衣老人向著狄仁傑微一拱手說道:「老朽華山仲孫玉見過狄莊主。」
  「什麼?」狄仁傑神情一震,瞪口說道:「尊駕是神醫賽華佗仲孫先生?」
  灰衣老人淡淡一笑,點頭說道:「不錯,老朽正是華山仲孫玉,神醫二字卻是愧不敢當。」
  「哎呀!」狄仁傑驚喜激動之餘,不由頓足說道:「仲孫大俠,你為何不早說!害得狄仁傑斗膽失禮冒犯如此,該死,該死。」
  說完,隨即滿面羞愧地向著灰衣老人一揖至地,站直身形,一注錦袍老人,又遭:「不知這位是……」
  灰衣老人阻攔狄仁傑施禮不及,一笑說道:「老朽索性給大莊主三位—一介紹好啦。」
  一指錦袍老者,說道:「這位是四川『飛雲莊』『千面神君』齊振天。」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03:42

 狄氏三人神情一震,方自齊齊一聲:「啊!」
  灰衣老者依次指著幾位絕色姑娘說道:「這位是『雲裳紫鳳』王寒梅,這位是『天涯一鳳』陸菱艷。這個是老朽小女『飛天彩鳳』仲孫雙成,一十二位健兒乃是神君門下四豪八傑。至於徐振飛老弟祖孫女乃莊主近鄰,老朽不多此一舉啦。」
  這一連串的介紹,一連串突如其來的過份驚喜,一連串每一位慕名已久恨未識劑的高人,將狄氏三人震撼得瞪目張口,神情激動得呆住啦。
  半晌,狄氏三人方始漸漸定下神來。
  狄仁傑兄弟連稱該死地忙著向仲孫玉,齊振天諸人見禮,傾訴心中仰慕之意。
  「俏羅剎」狄映雪卻是嬌軀一閃,如乳燕歸巢般撲至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位絕代紅粉面前,一雙柔荑齊出,分別抓住三大玉手,連連搖晃,喜極而泣,神情激動得說不出話兒來。
  仲孫玉與齊振天請人也自為之感染,但暗暗地卻也為之詫異不已,因為他們實在不知道這狄氏三人對自己的仰慕之心有多麼深厚。
  一旦乍逢,豈能不像久旱之逢甘霖般欣喜欲狂?
  尤其訝疑的,是徐振飛祖孫二人,原先意料中的是「二龍莊」一副殘破淒涼景象,縱有餘生者,問明原由也該是一場慘絕無比的殊死搏鬥。
  而人目不但「二龍莊」完好無恙,兩個莊主仍舊還在,而且問明來意之後,竟然如異路乍逢親人般,流露出感人肺腑的真情。
  詫疑之餘,徐振飛祖孫二人腦中疑雲陡起。
  徐振飛略一思忖,輕咳一聲,提高了聲調,說道:「諸位先別把臂言歡,容狄莊主說出柳少俠去向後,彼此再行歡敘未遲。」
  一語驚醒夢中人,此時諸人除年輕的一輩少女外,無一不是多經歷練的老江湖,聞言一般感人熱浪倏止,代之而來的是一瞬間的如死寂靜。
  狄英傑微帶薄怒地輕注徐振飛一眼,轉向諸人微一拱手,說道:「這位徐朋友的話兒委實不差,老朽也自知自身這種欣喜欲狂的神態足以啟人疑竇,既是如此,不妨請各位在此稍站片刻,俟老朽說完柳少俠含怒蒞臨本莊後的一番情形之後,再請進莊內,容老朽一盡地主之誼,聊表仰慕寸心。」
  微微一頓,一聲長歎,接著就將柳含煙自被字文俊騙進「二龍莊」,至乍聞「玄玄真經」之後匆匆離去,除了隱下愛女對柳含煙的一番愛慕私情外,其餘是一字不漏地詳詳細細地敘述一遍。
  說完,又是喟然一聲長歎,感激、憂慮之情盡出。
  諸人於靜聽中,神色為之剎那數變,及至聞得柳含煙不顧一切地毅然趕往滄海中無名孤島,也不由齊齊為之擔憂不
  已!擔憂之餘方始恍悟「二龍莊」為何還能完好無恙。
  尤其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雲姑諸女,乍聞心上人又自隻身涉險地趕往無名孤島,而且由狄仁傑話中得知那怪人一身功力竟較諸「一尊」猶高出半籌,震駭之餘更是心急如焚,憂形於色。
  仲孫雙成首先說道:「爹,煙弟既然隻身涉險,我們不要再耽擱啦,趕快去罷,咱們馬快,說不定還能在煙弟未上船以前趕上他也未可知。」
  仲孫玉此時也是眉鋒深蹙,聞言歎說道:「含煙也真是,既然有此驚人發現,好歹得與咱們商量,怎地如此貿然
  齊振天突然說道:「老哥哥,不要在此於事無補地空自埋怨了,你還是快快想出個妥當的主意罷。」
  仲孫玉苦笑一聲,說道:「愚兄此時方寸已亂,除了依成兒之言兼程趕去外,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王寒梅道:「師伯,您看要不要跟侄女兒五位師尊聯絡一下」』
  仲孫玉搖頭說道:「那更來不及啦,即算此時啟程,能否趕上他猶未可知。」
  雲姑突然說道:「狄莊主,你當時為什麼不跟柳少俠一起去呢?」
  狄仁傑一怔,苦笑說道:「姑娘這句話兒問得好,老朽這點些微末功,比起柳少俠來何異天壤?不說柳少俠臨行一再曉諭老朽二人此事乃屬他個人師門恩怨,絕不容第三者插手,就是柳少俠未曾曉諭。老朽縱有追趕之心,也無追趕之力啊。」
  此言一出,雲姑自知情急失言,不由赧然垂首。
  仲孫雙成無限幽怨地說道:「煙弟他怎麼還是一腔顧人不顧己的老脾氣。」
  陸菱艷勉強一笑說道:「姐姐,你看罷,他這人將來吃虧也非得吃在這上面不可。」
  「哎呀!」王寒梅愁聚眉鋒地突然嬌聲說道:「你二位就少說兩句吧,咱們已耽擱了三天路程啦,快走吧。」
  仲孫玉略一思忖,突然向著狄仁傑拱手說道:「多謝大莊主相告之德,如今時間急迫,仲孫玉等未能久留,你我來日再行歡敘,告辭。」
  這種事情,狄仁傑自是不便強留,只得還禮一聲:「諸位走好,狄仁傑不遠送啦。」
  仲孫玉諸人各自一聲珍重,飄身上馬。
  突然——
  「各位且慢!」狄仁傑倏地揚起一聲斷喝。
  諸人聞言不由一齊拉住韁繩,仲孫玉更是詫聲喝道:
  「怎麼?狄莊主還有什麼教言?」
  「不敢當!」狄仁傑微微一笑,說道:「請各位稍候片刻,只是片刻。」
  轉向狄映雪又遭:「雪兒,速去莊內將為父及你叔叔,
  你自己的三匹坐騎牽來,順便傳諭狄龍一聲,自此時起莊主一職由他暫代,一直至咱們回來為止。」
  「爹爹!」狄映雪驚喜之餘,不由忘形一聲嬌呼。
  狄仁傑雙眉一挑,笑罵說道:「不要多囉嗦啦,還不快去。」
  狄映雪突然撲前一把抱住乃父,在乃父老臉上輕吻一下,悄悄一聲:「爹,您真好。」
  鬆開乃父,轉注十餘丈外諸女,揚臂嬌呼道:「四位姐姐,等等我啦。」
  嬌軀一閃,疾若閃電地飛撲進莊。
  狄仁傑望著愛女背影,伸手一摸老臉,不由搖頭一聲苦笑。








第08章
  一瞬間,一陣急促馬蹄聲由「二龍莊」內傳出。
  緊接著,狄映雪騎著一匹棗紅駿馬,拉著一黑、一白兩匹高頭健馬,疾如閃電飄風般飛馳而出。
  狄仁傑兄弟不等狄映雪馳近,便自齊齊一聲輕喝,身形突然飄起,迎著來勢,半空中各一個盤旋,便自輕飄飄地落在白、黑兩匹駿馬上,一抖韁繩,齊向仲孫玉諸人馳來。
  身法之高,看得請人無不暗暗點頭,齊聲喝彩。
  狄仁傑領著乃弟愛女馳近仲孫玉諸人,歉然一笑,說道:「老朽為恐耽擱時間,情急之餘,乃至獻醜,比之諸位無殊班門弄斧,倒令各位見笑啦。」
  仲孫玉微微一笑,說道:「好說,好說,莊主一莊之主,如此輕離,豈不……」
  狄仁傑一笑說道:「老朽兄弟身受柳少俠之再生大德,若非日前少俠一再曉諭,早就隨侍身後,今日諸位駕臨,老朽一門焉能不附驥尾,再則,那無名孤島乃是老朽世代所居原土,由此至彼,老朽自有捷徑,也好為各位帶路,如果能日夜不歇地兼程趕往,老朽敢擔保,不出兩天咱們便能棄馬登舟。」
  諸人聞言不由齊齊為之一喜。
  仲孫玉一聲:「如此,有勞大莊主啦。」
  微一揮手:「走!」
  甘餘匹健馬揚起一陣塵土,飛馳而去,轉瞬不見。
  請人心急柳含煙安危,自是披星戴月,櫛風沐雨,馬不停蹄,暫且不提。
  容筆者掉過筆頭,略略為各位敘述一下徐振飛祖孫怎樣地與仲孫玉諸人聯袂來此,及柳含煙此去情形。
  原來徐振飛祖孫二人自那日灑淚離開柳含煙後,便毫不停滯地日夜趕往川中。
  這日日薄崦嵫,黃昏時分,方始抵達「千面神君」齊振天所居的「飛雲莊」前。
  老遠地,徐振飛祖孫二人便已看到「飛雲莊」氣勢莊嚴雄偉的門前兩邊分站八名一身黑色勁裝的抱刀大漢,神情肅穆,狀至威猛,令人一見便會對這位素似神龍的神秘奇人,生出一種敬慕之心。
  離莊門十餘丈外,正負手佇立一位身材高大的錦袍老者,雙目凝注銜日遠山,不時發出一聲令人聞之心酸的喟然長歎,好似有著一份極為沉重的心事。
  徐振飛人目斯情,他雖然未能有幸見過齊振天之面,但這「千面神君」四字,他卻是如雷貫耳,仰慕已久,故而絲毫不敢怠慢地拉過雲姑輕聲說道:「雲兒,你且在此稍等一下,爺爺先過去請那老先生代咱們通報一聲。」
  隨即,神情恭謹異常地向著錦袍老人立身處急步走去。
  方走兩步,錦袍老人已有所覺,但即頭也不回地輕喝一聲:「什麼人?」
  喝聲入耳,徐振飛一震住步,不由地暗忖道:「此人好靈敏的聽覺,我此時離他怕不有卅餘丈?下人如此,『千面神君』其人可知……」
  提高聲調,恭謹地說道:「小老兒徐振飛率小孫女有要事欲謁見貴莊莊主,尚煩請代為通報一聲。」
  錦袍老人輕「哦」地一聲,緩緩轉過身形,一張色如重棗般不怒而威的臉上,深蹙雙眉下的一對民目,射出兩道冷電般光芒,在徐振飛面上一掃即斂地說道:「徐老丈請上一步說話。」
  徐振飛吃他那如電目光看得心中一凜,不由地暗道一聲:「此人好深厚的內功。」
  隨即恭謹一聲:「徐振飛遵命。」
  急步走至錦袍老人面前,方一躬身。
  錦袍老者雙臂閃電般探出,一扶徐振飛雙臂,微笑說道:「老丈偌大年紀不必多禮,但不知徐老丈要見敝莊莊主有何教言?」
  徐振飛躬身不下,只得站直身形恭聲說道:「尊駕此言怕不太以折煞小老兒?小老兒祖孫此來,乃是受命貴莊主一位故友,前來請求收留。」
  錦袍老者輕哦地一聲說道:『「徐老丈是否可以先行說出那位要老丈前來敝莊的朋友他高姓大名?」
  徐振飛聞言頓感為難,略一遲疑,囁儒說道:「這一下小老兒斗膽恕難從命,小老兒來時,貴莊主故友曾一再囑咐非遇貴莊主本人,不得說出他的姓名。」
  錦袍老者哦地一聲,挑眉說道:「竟還有這種事情,老朽不知,尚請見諒。」
  微微一頓,一笑又道:「老朽即是齊振天,老丈但說無妨。」
  「啊!」徐振飛心神狂震之餘脫口一聲驚呼,忙自躬身說道:「小老兒不知是神君在此,該死,該死,不敬之罪,尚望神君諒宥。」
  錦袍老者扶起徐振飛微笑說道:「老丈言重啦,若論年紀齊振天應對老丈執晚輩之禮,何言不敬?老丈萬萬不可如此。」
  此言一出,徐振飛心中陡起一陣激動,敬佩欲絕地暗忖道:「人言『千面神君』義薄雲天,威震宇內,今日一見,果然絲毫不爽,但這如此盛名,對人仍是這般謙沖的氣度,亦非一般欺世盜名之輩可比……」
  齊振天突然微笑說道:「徐老丈尚未說出齊振天那位故友姓名呢。」
  徐振飛一怔,急道:「神君的那位故友姓柳……」
  錦袍老者不經意地輕道一聲:「噢,姓柳,叫……」
  神情一震,神色大變,一把抓住徐振飛雙臂目射神光地喝道:「什麼?他姓柳?他叫什麼?快說。」
  徐振飛雙臂陡地如同上了兩道鐵箍,痛徹心脾,不由地輕哼一聲,同時也被「千面神君」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駭得瞪目張口,不知所云。
  「放手!」
  突然一聲嬌叱,一條纖小人影捷如鷹隼般疾掠而來,人未到一股勁風已向齊振天襲去。
  齊振天、徐振飛二人同時被這聲嬌叱驚醒,齊振天歉然一笑,鬆手飄身後退。
  來人一擊未中,嬌叱一聲,方待再襲撲上。
  「雲站不得無禮,還不退後。」
  徐振飛驚魂南定,看清來人,心中大急,脫口一聲暴喝。
  雲姑聞聲,硬生生地將嬌軀剎住,退至乃祖身邊,挑眉瞪目,面布寒霜,狠狠地注視著齊振天。
  徐振飛喝退雲枯,忙地跨進兩步,向齊振天躬身說道:
  「小孫女年幼無知,失禮冒犯,尚望神君海涵。」
  雲姑聞言一震,暗忖道:「好險,原來這錦袍老人就是『千面神君』,既是『千面神君』怎地這麼不講理……」
  齊振天頗感窘迫地歉然一笑道:「徐老丈萬萬不可如此說,令孫女此舉乃是理所當然,倒是齊振天心念故友,感情激動之餘未克自持,失態冒犯,尚望老丈諒宥才是。」
  話聲一頓,徐振飛尚未說話,齊振天便自向著雲姑微一欠身,說道:「姑娘受驚啦。」
  俏姑娘此時方深悔自己孟浪,一見這位名震八方的奇人竟向自己欠身致歉,心中又是恐慌,又是敬佩,一時嬌靨飛紅,秦首倏垂,不知所措。
  徐振飛睹狀,白眉一軒,輕喝一聲:「丫頭,還不快向神君……」
  齊振天哈哈一笑,搖手說道:「老丈不可再復如此,似這般她賂罪,我道歉,何時方了,倒是煩老大快將齊振天那位故友大名示下才好。」
  徐振飛聞言,白了乃孫一眼,轉向齊振天恭聲說道:
  「小老兒謹代孫女謝過神君大量不罪之德。」
  微微一頓,恭聲又道:「神君那位故友自稱柳不肖。」
  齊振天臉上陡地升起一片失望神色,長歎一聲無力地說道:「柳不肖,柳不肖,這麼說來不是他了,本來麼!身墮百丈深淵,縱是大羅金仙也是難逃一劫,我……」
  徐振飛目睹齊振天失望神色,人耳一聲「身墮百丈深淵」,腦際靈光一閃,脫口說道:「稟神君,那自稱柳不肖的人即是小老兒祖孫由水中救起的。」
  「什麼?」齊振天目中異采頓現,急道:「徐老丈,賢祖孫可是來自北邙附近?」
  徐振飛一怔說道:「小老兒來自『百家村』卻不知是否在『北邙』附近,不過『百家村』前那條大河確是由北方流下。」
  齊振天聞言雙眉頓蹙,略一思忖,突然軒眉問道:「徐老丈,那柳不肖他的年紀多大,長相如何?」
  徐振飛毫不猶豫,隨口說道:「柳相公看來最多不過甘上下,神君若問長相,俊美絕倫,舉世無雙,譽之人中祥麟毫不為過,身著一襲黑色儒服,舉止溫文灑脫,若非他後來無意中顯露,小老兒簡直就瞧不出他還是一位身懷武技之人呢!」
  齊振天靜聽中,神色剎那數變,徐振飛話聲方落,他便自突然揚起了一陣震天長笑,笑聲一落,含淚鳳目中神光暴射,神色激動欣喜異常地揮舞雙臂狂呼道:「是他,是他,除了他誰有資格被稱為人中祥麟,舉世無雙?」
  神態一斂,仰首長笑,喃喃說道:「蒼天有眼,神靈有知,我那拜弟竟然大難未死,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話聲之後,哪裡還是說話?簡直就是哭泣。
  突然,這位名滿字內的一代奇人,竟然以一雙顫抖手掌覆面低聲飲泣起來。
  這種心念故人,感人肺腑的真情流露,看得徐振飛祖孫二人也自為之熱淚盈眶,感動不已。
  半晌,齊振天神情方始漸漸趨於平靜,鬆開雙手,一抹淚痕,歉然一笑說道:「『齊振天又是一次感情激動,未能自持,徐老丈萬勿見笑。」
  徐振飛聞言,舉袖拭去眼淚,面色一莊,肅然說道:
  「神君說哪裡話來,這種感人肺腑的真情流露,徐振飛敬佩猶恐未及,何敢……」
  齊振天突然說道:「徐老丈,且恕齊振天打個盆兒,老丈適才可是說過齊振天那位故友,是賢祖孫由水中救起?」
  徐振飛一怔說道:「不錯,柳相公確是小老兒祖孫由水中救起,不過救人於溺乃屬……」
  「老丈。」齊振天突然面色一莊,肅然說道:「由此時起,賢祖孫也即是齊振天的大恩人,請先受齊振天一拜。」
  隨即,一掖錦袍竟要行下跪拜大禮。
  徐振飛一怔,不由又驚又急,忙不迭地跨進一步,就要攙扶,口中連道:「神君使不得,使不得,折煞小老兒祖孫了。」
  齊振天有心一拜,徐振飛豈能阻攔得了,但覺攙扶在齊振天雙臂上一雙手掌一震,不由虎口一鬆,再欲躲閃已是不及,正好吃齊振天拜個正著。
  徐振飛不由急得老臉通紅,青筋崩起,頓足說道:「神君,你這是……」
  齊振天拂衣而起,哈哈一笑,說道:「老丈,你可知道賢祖孫救起的到底是何人麼?」
  徐振飛一怔,詫聲說道:「這個小老兒自然知道,柳不肖,柳相公難道有錯?」
  齊振天微微一笑,點頭說道:「不錯,不錯,柳不肖,一點不錯,但是老丈你卻不知道柳不肖即是齊振天情逾手足的拜弟,柳不肖只是他的化名,他的真名實姓該叫柳含煙。」
  此言一出,徐振飛祖孫二人神情為之一震,脫口失聲呼道:「什麼?神君說他即是柳含煙柳少俠?」
  齊振天方自微笑頷首。
  「哎呀!」徐振飛悔恨萬分地一聲輕呼,連連頓足恨聲說道:「糊塗,糊塗!該死,該死!徐振飛真個老眼昏花,有眼無珠,恩人當前,竟然當面錯過,哎,哎,這真是從何說起,怎不令人愧悔無及、抱憾終生。」
  俏姑娘更是喜不自勝,摟著乃祖手臂泫然欲泣,只是激動得說不出話兒來。
  齊振天睹狀一怔,大惑不解地詫聲說道:「徐老丈,齊振天拜弟分明是賢祖孫所救,怎地老丈卻說我那拜弟是
  話猶未完,徐振飛便自一聲長歎,說道:「神君有所不知,小老兒原居洞庭,為避仇家川中三虎,方始運遷『百家村』隱姓埋名,度那打魚生涯,為了小老兒唯一的孫女,日夜擔心川中三虎尋上門來……」
  「好啦!」齊振天一笑搖手說道:「老丈不必再往下講,後來必是我那拜弟知道內情,告訴老丈川中三虎已為名叫柳含煙者所擊斃,可是……」
  徐振飛將頭連點地說道:「對,對極!神君推測不差,當時小老兒卻不知柳相公即是恩人柳少俠,卻當面錯過了。」
  齊振天微微一笑,說道:「這樁亭兒齊振天知之甚詳,也即因為這樁事兒,齊振天方始有幸結識我那拜弟。」
  話鋒一頓,突然「哎呀」一聲急道:「老朽倒險些忘了
  請問老丈,我那拜弟此時是否仍在貴材?」
  徐振飛聞言雙眉頓蹙,忙道:「不是神君下問,小老兒也險些忘了,柳少俠在吩咐小老兒祖孫趕來川中投奔神君後,獨自一人過河往對岸『二龍莊』去了。」
  齊振天一怔說道:「他到』二龍莊』去做什麼?難道
  徐振飛雙眉蹙得更深,喟然一歎,將那日情形概要地敘述了一遍,最後又道:「小老兒雖然明知『二龍莊』幾個跳樑小丑不值柳少俠一擊,但是那些東西生性殘酷毒辣,什麼卑鄙手段都施得出來,小老兒祖孫雖然有意陪同柳少俠一齊渡河,但是柳少快執意不允所請,實在令人擔心,唉!」
  齊振天聞言,雙眉微蹙,沉吟片刻,方始說道:「這點賢祖孫儘管放心,『二龍莊』諸人必然奈何他不得,老朽唯一擔心的是他是否已離『二龍莊』另往他處。」
  徐振飛道:「柳少俠臨渡河之際,小孫女;曾問及他今後行止……」
  「他怎麼說?」齊振天急道。
  徐振飛一歎接道:「柳少俠說『二龍莊』之事一了,他便浪跡江湖,到處為家,不過他又說他本身瑣事一了必趕來『飛雲莊』探望神君。」
  齊振大聞言,心知自己這位拜弟如今除了為師門復仇之外,已是心情冷淡,萬念俱灰,不由一聲長歎,默然無言。
  徐振飛人目斯情,心中一動,語帶慰勸地道:「神君不必憂慮,小老兒以為只要跑越『二龍莊』就是問不出柳少快去處,也許能問出柳少俠所去方向。」
  齊振天聞言雙眉微蹙,猛一點頭,說道:「好,咱們就這麼辦。」
  一頓,又道:「賢祖孫可願意再跑一趟?」
  徐振飛肅然說道:「這事小老兒祖孫自當效帶路之勞,神君儘管吩咐。」
  齊振天微微一笑,突然轉身向莊門口神情肅然,仁立不動的八名抱刀大漢輕喝道:「趙彬,傳諭四家速來此地見我。」
  左首一名抱刀大漢應聲而出,向著齊振天遙一躬身,轉身疾掠進莊。
  徐振匕目睹抱刀大漢矯捷身法,心中一震,不由暗忖道:「單看這把守莊門的健兒身法,自己已是自歎不如,神君自己又不知如何啦。」
  思忖方了,四條人影自莊門內疾射而出,十餘丈距離,一閃而至。
  人影斂處,四名天藍勁裝,狀至威猛的中年大漢已自一字排列地向齊振天神情恭謹地齊一躬身,轟雷般說道:「四豪參見莊主。」
  齊振天微一揮手,沉聲說道:「你四人拿我名柬,即刻趕往華山聽松谷,請仲孫大俠及三位姑娘速速趕來『飛雲莊』,就說我有重大要事相商,不得有誤。」
  四豪齊一躬身,轟雷般一聲暴喝,轉身疾掠進莊。
  徐振飛祖孫目睹斯情,衷心又是一陣欽佩。
  齊振天目注四豪進莊,轉身笑道:「老朽已差四豪連夜趕往華山請來幾位友好一同前去,最晚後日一早便到,賢祖孫長途奔波,想必累甚,請進莊容老朽聊表寸心。」
  話聲一落,也不等徐振飛有何表示,伸手拉著徐振飛手臂便往莊內走去。
  徐振飛一念之善,平空被這位自己仰慕已久的奇人敬若上賓,心中哪得不喜?
  此時一隻手臂更是動彈不得,暗忖一聲:「徐振飛何來如此天大造化。」
  只得任齊振天拉著向莊內走去。
  日昇日落,倏忽已是一天過去。
  這日一早,齊振天正陪著徐振飛祖孫二人在大廳內品茗談天。
  突然一名黑衣勁裝大漢飛奔而人,向著齊振天微一躬身,說道:「稟莊主,四豪已請得仲孫大俠及三位姑娘到來。」
  三人聞言,霍然站起,齊振天更是哈哈大笑說道:「徐老哥,我說得如何,我說他們最遲今早必到,果不其然
  話猶未完,廳外已自響起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一個蒼勁話聲說道:「老弟,到底有什麼大大要事,竟要四位兄弟連夜傳你老哥哥來此?」
  話聲方落,廳內已跨進為首滿面風塵的四豪,向著徐振飛一躬身,退立一旁。
  緊接著一身灰衣的仲孫玉已帶著三位風華絕代,但卻花容憔。淬已極的姑娘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跨進廳門。
  齊振天迎上前去與仲孫玉緊握一陣手,不慌不忙地微笑說道:「老哥哥,多日不見可把小弟想壞了,先別問我什麼大事,待小弟與老哥哥、三位妹子介紹兩位大恩人再說!」
  仲孫玉四人懷著一肚子疑問,滿腔焦急,以為什麼天大要事相商,進門來便想問個究竟,不想齊振天卻不慌不忙地先後為他們介紹什麼兩位大思人,聞言方自齊齊一怔。
  齊振天已自哈哈大笑道:「不要空自發怔,我讓你們拜見准保沒錯,稍時我若說出原因,你們準會以為單單拜見還嫌不夠呢。」
  徐振飛祖孫驚急交集之際,方自一聲:「神君!」
  齊振天已自急步上前將他二人分按在居中兩張太師椅上。
  「徐老哥,賢祖孫先坐好。」
  轉身對仲孫玉肅然說道:「老哥哥,你先來。」
  仲孫玉儘管當時大惑不解.一時弄不清他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藥,但目睹齊振天肅然神色卻知他必有道理,暗忖一聲:「我倒要看看你這老兒此時還有心情搞得什麼鬼。」毫不猶豫上前拜倒。
  徐振飛祖孫卻被齊振天在旁分別按在椅上,儘管心中如何驚急,但卻絲毫動彈不得,生生受了仲孫玉一禮。
  仲孫玉方自站起身形,齊振天肅然又遭:「三位妹子,該你們啦。」
  三位姑娘互望一眼,齊邁蓮步上前,三個婀娜嬌軀一矮,齊齊拜倒。
  三位姑娘拜完站起,齊振天方自鬆開雙掌。
  徐振飛祖孫忙地站起身形,不勝窘迫地齊呼一聲:「神君,你……」
  齊振天微一搖手,笑道:「徐老哥此時暫勿多言,有話咱們稍時再說。」
  一眼看見三位姑娘秀髮上分別簪定三朵雪白小花,微微一笑,說道:「三位妹子且請將頭上三朵勞什子摘下。」
  三位姑娘聞言又是一怔,六道目光齊向仲孫玉望去。
  仲孫玉微一頷首,蹙眉說道:「你們姐妹且把它拿下,我倒要看看這老兒搞的什麼鬼。」
  三位姑娘互視一眼,嬌靨上淒容一現即隱,分別將秀髮上白花取下。
  齊振天聽若未聞,見著無睹,微微一笑,說道:「現在且容齊振天為雙方介紹一下,然後再行坐下詳談。」
  隨即一指徐振飛祖孫說道:「這是徐振飛老哥賢祖孫,也算是你我諸人的救命大恩人。」
  仲孫玉四人聞言方自一怔,齊振天一指仲孫玉四人對徐振飛祖孫說道:「這四位是名震宇內的華山神醫『賽華佗』仲孫玉大俠,這是仲孫大俠掌珠仲孫姑娘,王姑娘,陸姑娘,今後彼此均是一家人,應該多親近親近。」
  話聲方落,徐振飛已自急步而出,滿面慚色,恭謹地向著仲孫玉躬身說道:「小老兒早就仰慕仲孫大俠大名,只恨福淺,今日得睹仲孫大使仙顏,徐振飛三生有幸。」
  仲孫玉忙上前攙扶說道:「徐老哥不可聽這老兒滿口胡扯,仲孫玉山野閒人,浪得虛名,慚愧之至。」
  俏姑娘雲姑自仲孫玉等跨進廳門之際,目睹三位姑娘的絕代風華便自慚形穢,早就想趨前攀談,此時正好找著機會,忙地碎步趨前,微一襝衽說道:「小女子徐紫雲見過仲孫大俠及三位姑娘。」
  仲孫玉正自與徐振飛攀談,尚未來得及還禮答話。
  仲孫雙成已自輕舉柔荑,拉過雲姑,微笑說道:「仲孫雙成托大,喊姑娘一聲妹妹啦,雲妹妹,你剛才沒聽齊大哥說過?今後咱們已是一家人了,況且妹妹又是我們的大恩人,不可再行客氣。」
  話猶未完,齊振天已一笑接口說道:「大妹子,好個『大恩人』,但是你可知道這恩從何來麼?」
  仲孫雙成嬌靨一紅,頗感窘迫地方自微微一笑。
  王寒梅已自輕蹙雙眉地勉強笑著說道:「大哥,你也真是的,虧你還有心清說笑,到底是什麼天大之事要相商,你快說罷。」
  齊振天聞言並不在意,一笑說道:「二妹子先別責罵大哥,稍時我非要你雀躍三尺,喜極而泣不可,大家先坐下來談話。」
  三女齊齊白了齊振天一眼,拉著俏姑娘,一付無可奈何地神色,依言坐下。
  齊振天眼光一掃傍坐在仲孫玉及三女身邊的徐振飛祖孫,突然說道:「徐老哥,你爺兒倆最好坐得離他們遠一點,否則我一說出這樁天大的事兒,他們一下熱鬧起來,你爺兒倆可是消受不起。」
  徐振飛祖孫心知齊振天有意取笑,各自微微一笑,默然不語。
  齊振天目光一掃滿面企望神色,將目光凝注在自己身上靜待下文的仲孫玉四人,強忍笑意,輕咳一聲,說道:「我本來預備大張筵席地為各位洗塵,但因為這樁事兒太以重大,太以突然,太以震撼人心,所以……」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06:20

 「哎呀!」王寒梅深蹙黛眉突然說道:「大哥,我求求你快點說好不好,別淨太以,太以的啦!人家都快急死啦。」
  齊振天大笑說道:「人家都快急死了,關二妹子你什麼事?」
  話鋒一頓,面色一莊,肅然說道:「這樁事兒我說出後萬請老哥哥及三位妹子保持冷靜,匆過份激動……」
  「大哥!」仲孫雙成又是蹙眉一聲嬌呼。
  齊振天輕注仲孫雙成一眼,強忍一腔激動,熱淚盈眶語
  出驚人地接道:「含煙大難未死,已被……」
  「什麼?」
  「啊!」
  仲孫玉四人以及屋內四豪神情無不大震,身形霍地齊齊站起。
  齊振天兩行熱淚突然奪眶而出,聲音嘶啞地接道:「救起合煙的即是徐老哥賢祖孫。」
  「啊!」
  仲孫玉拉著徐振飛神情激動,雙臂顫抖,面部抽搐,鬚髮皆動,卻是說不出話兒來。
  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女更是喜極而泣地抱頭痛哭失聲。
  大廳中煩時一片啼噓、啼哭之聲。
  齊振天頓足說道:「叫你們千萬冷靜,不要激動你們偏不聽,這樣天大喜訊,哭個怎地,真是……」
  說著,聲音突然哽咽,自己也自低聲飲位起來。
  徐振飛祖孫目睹斯情也自被感動得熱淚泅流,手足無措,做聲不得。
  半晌,諸人方始漸趨平靜地收淚分開。
  陸菱艷妙目含淚,突然問道:「大哥,這消息不會不確吧?」
  齊振天聞言心知這三個妹子自柳含煙投崖自絕後,心中悲痛無可言喻,若非自己與仲孫玉看得緊,她們在痛不欲生
  的情況下,非得自絕殉情不可,此時乍聞這如在夢中的天大喜訊,狂喜之餘唯恐消息不確,受不了這失望打擊。帶淚一笑說道:「似這般天大之事,大哥我還能騙你們不成,況且救起含煙的徐老哥祖孫就在面前。」
  請人早就知道似這般大事,齊振天不敢於開玩笑地欺騙自己,但相信之餘,下意識地又恐不真,聞言無異吃了一顆定心丸,思忖前情,悲從中來,掩面又是一陣痛哭。收淚之後,拉著徐振飛祖孫又是一陣千恩萬謝。
  仲孫玉更是滿面感激,神情肅然地說道:「老弟說得對,徐老哥賢祖孫無異是我們的救命大恩人,如此大恩仲孫玉等不敢言謝,日後賢祖孫若有差遣,仲孫玉等蹈湯赴火在所不辭。」
  另一方面,三女也是愁淒之容盡掃,將俏姑娘奉若神明一般,彼此間親熱得如同一體,不可或分。
  徐振飛身為江湖人,自然知道這些名震宇內的仁俠之士,一言既出,絕無更改,要他把頭獻上也絕無問題,想想自己出身,不過江湖中的二流角色,平素連看都別想看到這些個奇人之面,今日不但平空結識了這多高人,而且對他更是敬禮有加,視為恩人,心中既是喜悅,又是感激,更是惶恐,仲孫玉話聲一落,他神色激動地顫聲說道:「徐振飛一介漁夫,能得親睹諸位仙顏已屬畢生榮幸,天大福緣,況且救人於溺也是做人之本份,諸位如此豈不折煞徐振飛祖孫。」
  仲孫玉請人尚未說話,齊振天目光一掃諸人,突然一笑說道:「如何?我說如今你們嫌拜見不夠,不差罷?」
  仲孫玉此時已是心胸開朗已極,聞言不由笑罵道:「都是你這老兒故弄玄虛,害得我們至今方才恍悟,你還不快將含煙遇救的經過說出來大家聽聽。」
  齊振天狀頗得意地哈哈一笑,接著就將柳含煙遇救經過詳細地敘述了一遍,最後說道:「我邀你們來此之目的,就是偕往『二龍莊』一探究竟。」
  話聲方落,三女已自霍地站起,滿面焦慮,思念地齊聲說道:「既是如此,那我們快走罷,還等什麼?越耽擱不是越……」
  「且慢」仲孫玉突然抬手說道:「老弟,就憑這,就能斷定他是含煙麼?」
  三女神情一震,又復坐下。
  齊振天毫不猶豫地挑眉說道:「老哥哥,不是小弟說你,你平素智慧如海,今日怎地卻糟懂如此,請想『百家村』對面那條河雖然不知發源何處,但卻是由北方流下,再者,除了含煙外,放眼宇內誰還能稱得上俊美絕倫,舉世無雙?三者那書生是一襲黑色儒服,並曾問及徐老哥『北郵』離『百家村』多遠!四者,他自稱柳不肖,這不肖一字因何而起,你也該知道,他不讓徐老哥到別處去,卻單單選上我這『飛雲莊』,並說是我生死故友,綜此以上數點,難道還不足夠證明柳不肖即是柳含煙,柳含煙即是柳……」
  話未說完,仲孫玉便自失笑說道:「好啦,好啦,夠了,
  夠了,還是數你老兒厲害,老哥哥歎服,行了罷。」
  至此,三女方始暗呼一口大氣地掩口嬌笑起來。
  一天愁雲盡掃,代之而起的是一片祥和,歡愉。
  倏地,仲孫玉一蹙雙眉,埋怨地說道:「這孩子也真是,既是如此,怎麼著也應該讓我們知道一下啊。」
  齊振天一笑說道:「老哥哥不必空自埋怨,此刻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麼?」
  王寒梅突然輕哼一聲,挑眉說道:「他倒好,害得我姐妹終日以淚洗面,簡直痛不欲生,他卻要什麼浪跡江湖,到處為家,好嘛,就讓他去好啦。」
  此言一出,俏姑娘雲姑嬌軀突然微微一顫。
  諸人俱為王寒梅一句話兒說得一怔,均未注意到雲姑那一變即隱的異樣神色,只有徐振飛腹中雪亮,面對一位如此天仙化人般絕代紅妝,卻不由替自己愛孫暗暗擔憂。
  齊振天焉有不知王寒梅心意,微微一笑說道:「好啦!
  二妹子,想想你片刻之前的心情神態吧。」
  王寒梅嬌靨一紅,螓首倏垂。
  齊振天深注二女一眼,神色一黯,一歎又道:「其實,這也難怪他會說出這種話兒來,造物弄人使他鑄下無窮遺恨,自絕未死,遭此打擊,換個誰也會萬念俱灰,心情冷淡,在此情況下,縱是超人,也往往會形成孤僻,幾近失去理智,也原因此,我才連夜差四豪請得你們來,咱們必須在他未登勾漏、哀牢之前找到他,否則……」
  「大哥,不要說啦!」陸菱艷突然失聲叫道。
  齊振天神情一震,倏然住口,不由暗責自己失言,弄得大家方寸又亂。
  大廳中又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片刻之後——
  仲孫玉突然軒眉說道:「老弟,你的話說得委實不差,而且這話也不能不說,不是你提醒,連我都險些忽略了此點,咱們必須在他登上勾漏、哀牢之前找到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爹!」仲孫雙成突然說道:「柳伯母臨終前不是說過,非找到『玄玄真經』不克報此血仇麼?成兒以為煙弟在未找到真經以前,不致貿然採取行動。」
  「傻丫頭。」仲孫玉頓足說道:「虧你自負智慧過人,你難道未聽到齊大哥適才分析你煙弟此時的心理麼?」
  仲孫雙成一怔之後不由大急,櫻口一張,尚未說話。
  仲孫玉已自轉向齊振天莊容說道:「老弟,事不宜遲,遲恐有變,依老哥哥之意,咱們還是即刻啟程才好。」
  齊振天略一思忖,轉向四豪,沉聲說道:「傳諭下去,通知四豪八傑隨行,多帶乾糧,即刻啟程。」
  四豪齊一躬身,沉雷般一聲:「是!」
  轉身疾奔而去。







第09章
  魯境,泰山世稱東嶽,氣勢雄偉,峰高壑深,峭壁危崖,峻嶺插天,故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說。
  泰山西接魯山,再西為沂山,南為蒙山、尼山,綿亙數百里,崗巒四布,曲折蜿蜒。
  這日,天色方翻魚肚,泰山半山之上的一條羊腸小路,由東至西的飄蕩著一個雪白人影。
  與其說飄蕩,不如說疾馳來得恰當,因為這條雪白人影捷如一縷輕煙,其勢若閃電飄風,電光石火,一閃即是數十丈過去,好快。
  人影近前,方始看出這條雪白人影是一身著雪白儒服,神情俊朗挺拔的美書生。
  舉止瀟灑,足下更如行雲流水,衣袂飄風,從容自如已極。
  這是位身負絕世武學的人物。
  他是「五嶽朝山不辭遠」?抑或是途經此地?
  須臾,一輪紅日起東山,霞光萬道,透雲而出,蔚為奇觀。
  這是「泰山觀日出」的絕佳時地,這白衣生書若是有意來此朝山觀日,他必定會一躍數十丈地飄上身右觀日高峰,負手眺望這常人難見的奇景。
  然而,僅管奇景當前,這位白衣書生卻是視若無睹地飛馳身形,頓也不頓一下,向西疾進如前。
  前面,百丈以外是一處上臨萬丈深淵的懸崖。
  崖下,水聲隆隆,洶湧怒濤賽逾萬馬奔騰。
  對面,約有三十餘丈處,是一處斷崖,再過去,又是一條羊腸小道。
  照說,這位白衣書生再過百丈便要倏然駐足,望崖興歎,行不得也。
  其實,這位白衣書生早已將前面險勢斷路悉收眼底。
  然而,他身形卻是停也未停地依然足下行雲流水般,安詳自如地飄進如前。
  在離危崖不到五丈,白衣書生儒袖微擺,三十餘丈距離,竟吃他輕鬆自如地飛越而過。
  這種驚世駭俗的絕世身法,若為常人無意睹及,必然會以為自己泰山遇仙,而頂禮膜拜,甚至瞪目結舌,作聲不得。
  說也湊巧,在這兩崖之間,對岸一平如削,籐蔓滿佈的峭壁上竟然隱藏著有人。
  就在白衣書生儒袖輕揮,飛越而過的剎那間,崖下突然傳出一聲「噫」!
  緊接著,兩條人影捷如鷹隼般,自崖下一掠翻上。
  人影斂處,赫然現出一黃、一黑兩名勁裝漢子。
  兩名勁裝漢子臉色各如其衣,穿黃的面如金紙,穿黑的面色黝黑。
  兩人唯一相同之處,便是神情驃悍中隱透一絲險驚,狡黠。
  竟然是四邪門下,勾漏六郎中黃面狠許龍,黑面狼葉天翔二人。
  二狼甫一翻上崖頂,黑面狼葉天翔便自詫聲說道:「三師兄,這人不知道是誰,身法竟是這等高絕。」
  黃面狼陰驚目光透出一絲狠毒凶芒;凝注百丈外白衣書生背影,冷哼一聲,陰笑說道:「簡直難以置信,這小子居然未死。」
  「誰!」黑面狼葉天翔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憶起一人。驚詫欲絕地說道:「三師兄,你說適才那小子是……」
  黃面狼冷冷笑,說道:「不錯,這小子就是柳含煙。」
  黑面狼神情一震,意猶未信地軒眉說道:「三師兄,你莫非眼花啦,柳小子明明是葬身『北邙』百丈深……」
  黃面狼冷哼一聲道:「老四,你怎地如此槽懂,難道那小子不會因為怕人覬覦他身藏那本『玄玄真經』而故意尋死麼?何況除了一尊老鬼的『天龍身法』,放眼宇內除了幾個老一輩的人物外有誰能如此這般地一掠而過。」
  黑面狼微一沉吟道:「如此說來果真是他啦……」
  雙眉一軒,突然又遭:「三師兄,這又不對啦!」
  黃面狼冷冷說道:「怎麼不對?」
  黑面狼神色詫異地說道:「三師見你想,師父老人家明
  明告訴咱們,柳小子身上那本『玄玄真經』是假的,真的是
  在魯境一帶,那柳小子斷不會為著一本廢品故意詐死……」
  黃面浪一任說道:「你這話兒自也不無道理,不過,我卻斷定柳小子身上的那本真經是真非假,所謂『廢品』二字,只不過是一套惑人耳目的手法而已!如今鬼使神差地碰上這小子,咱們先綴著他再說。」
  黑面狼道:「三師兄這如何使得,師父只命咱們來此,如今尚未……。」
  話猶未完,黃面狼已自冷哼說道:「老四,你我奉命在此已將近五天,幾乎踏遍全山,搜遍每一處洞穴,可有一點蛛絲馬跡麼?綴著這小子說不定能綴出所以然來。」
  黑面狼略一思忖,突然說道:「三師兄,你看這小子身上那本真經果然是假,他也是聞風來此……」
  黃面狼神情一震,脫口說道:「那咱們更得綴著他啦!
  快走,若讓他捷足先登,四位師父,兩位師伯怕不將咱們倆剝皮抽筋。」
  黑面狼略一遲疑,說道:「三師兄,那小子一身功力,你是見過……」
  黃面狼桀桀一笑說道:「老四,你今日怎地如此膽怯?
  你忘了咱們如今已非昔日吳下阿蒙?此刻不但正是我試試師父傳給咱們那套新練神功威力,報那昔日之仇,若是能將那小子連真以一併帶反勾漏,老四,你想想四位師父,兩位師
  伯將會如何對待咱們?」
  話鋒一頓,伸手由懷中取出一隻滿是小孔的布囊,打開布囊,赫然內裝一隻雲羽信鴿,扯下一條衣襟,咬破食指,書寫數字,塞人信鴿爪下鐵環之內,一揚手,信鴿已自振羽人云,轉瞬不見蹤影。
  黑面狼詫聲說道:「三師兄,你這是……」
  黃面狼冷冷一笑:「你不是膽怯麼,我一方面稟報師父那柳小子大難未死,早謀剷除,另一方面並請大師兄帶著二師兄及五六師弟即刻趕來此間。」
  黑面浪一怔說道:「大師兄他們一兩日內即將下山為師父伯打探一尊老鬼龜縮之處,怎會有時間趕來此間。」
  黃面狼陰惻惻地一笑,說道:「老四,你今兒個怎麼了?
  只要擒住那柳小子你還怕問不出老鬼龜縮之處?況且這條現成線索,不比茫無頭緒地亂找要容易得多……」
  目光一注前方,就在這兩句話兒的功夫間,白衣書生已走得無影無蹤,心中一急,接道:「老四,快走吧!人追丟了,丟人現眼事小,師父責怪下來咱們得吃不完了兜著走。」
  話聲方落,兩個身形已自凌空飄進,脫弩之矢般向白衣書生逝去方向疾追而去。
  果然不錯,那位身法奇絕的白衣書生,就是直奔渤黃二海中,為取那本「玄玄真經」的柳含煙。
  若以柳含煙一身功力及奇絕字內的「天龍身法」來說,如果絲毫不停地疾馳前進,黃、黑面二狼無論如何是追他不上,望鹿難及的。
  但是,巧事天天有,今天特別多,就在柳含煙走完泰山,即將進人沂山之際,一樁事兒卻使他不得不停下身形,以致使黃黑二狼追個正著,暗中綴上。
  原來柳含煙之所以要走這條奇險叢生的偏僻路徑,為的就是避人耳目,不願在未得真經之前多惹麻煩,耽擱路程。
  因為一心緊念真經,急於趕路,故而他在適才兩崖之間飛渡之際,被四邪門下無意窺見,暗藏著踏遍泰山企圖尋獲「玄玄真經」的四邪門下,黃黑二狼。
  柳含煙仍行雲流水般,衣袂飄風地K馳前進。
  眼前,另一座峻巔矗立在半里之外,足下這條羊腸小徑也自漸漸蜿蜒下降。
  他知道泰山路徑將盡,越過泰山,自己就要進人沂山,兩山之間的山腳下,說不定會住有人家,為恐驚世駭俗,他已將如電身形漸漸緩下。
  饒是如此,仍是較後面狂奔而來的黃黑二狼快上半籌。
  正在此際,一陣輕微的哭泣聲隨山風飄人柳含煙耳中。
  一窒之後,旋即飄進如前。
  他以為自己所料不差,附近果然住有人家,那哭泣聲必然是由那些人家中傳出,隨山風飄來此處。
  方走出不到十丈。
  突然——
  「二位大父饒命!」一個女人驚呼倏地傳來。
  柳含煙一震駐足。
  緊接著又是一陣桀桀獰笑劃空傳來。
  柳含煙就在這剎那間已經聽出驚呼、獰笑,是由自己身右數十丈山上,一座密林中傳出。
  星目神光一閃,劍眉挑處,身形已自沖天拔起,閃電般向那密林中撲去。
  密林中央,佔地不大地蓋著一間茅屋。
  前面一株白楊樹上,此時正捆綁著一名大腹便便,身懷六甲的中年婦人。
  這名中年婦人衣衫完整,但卻是由胸至腹地敞開著。
  雙目圓瞪,臉色死白,猶自哭喊掙扎不已。
  另一株樹上,同樣地捆綁著一名中年婦人,但卻被開膛剖腹地死去多進,鮮血自她身上流遍一地。
  那名大腹便便,尚未慘遭殺害的中年婦人面前,站著兩名一高一矮,神情猙獰可怖,各缺一臂的灰衣老人。
  居左的一個,雙手捧走一隻盛著一團血污的小盆。
  居右的一個正自手執一柄解腕尖刀,對準中年婦人兩乳之間,連聲獰笑不已,笑聲一落,陰惻惻地說道:「老夫勸你還是閉口歇歇罷,老夫兄弟在這人跡難到的難到的地方築廬已近一月,卻是連個鬼影也未看到,你就是叫破了嗓子也不會有人前來救你!」
  居左的一個突然冷冷說道:「老邢,快動手吧,跟她囉嗦什麼,咱們就差這一個啦,湊足十個紫河車之數,咱們大功即可告成啦!」
  居右的一個嘿嘿一笑說道:「老馬,不知怎地,平日殺人不眨眼,而且在此我也一連宰了九個了,今日這個我卻有點難以下手的不忍起來。」
  居左的一個一怔冷笑說道:「老邢,我看你是想立地成佛了,可是佛門廣大,卻不要咱們祁連二煞這種人,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你若不忍讓我為。」
  說著,就要放下獨臂棒定的那隻小盆。
  居右的那名灰衣老人突然桀桀一陣怪笑說道:「老馬,你真以為我不忍下手麼?你何時聽說過祁嘯天動那心中一點不忍的?還是好好端著盆子接這最後一個紫河車吧!」
  居左一個心知受了戲弄,冷哼一聲,目中凶光一閃,方待發作。
  居右的一個突然說道:「老馬,你沒有聽錯,那小狗果然投崖死了麼?」
  「那個還騙你不成。」
  「令人好恨!」居右的一個目中凶苦一閃,咬牙切齒地狠聲說道。
  居左的一個一怔問道:「你恨什麼?」
  居右的一個冷哼一聲,目中凶芒連間地說道:「咱們隱居此地,就是為得報這斷臂之仇,不想那小狗卻未等咱們
  居左的一個一笑說道:「老邢,不是我長人志氣,滅已
  威風,縱然是這種歹毒無倫的功力練成,對付那小狗是否有效尚難預卜,如今小狗,咱們就可不必擔心這些了,正可利用這種功力在武林大大鬥他一番,也好顯顯咱們祁連二煞的威……」
  突然一個冰冷話聲說道:「好教二位失望,柳含煙未死,二位大功也成不了啦!」
  二灰衣老者聞聲大震,倏轉身形齊齊暴喝:「什麼人?」
  「啊;柳……」
  五丈外,負手仁立一位面色冷漠、星目殺機欲噴的白衣書生。
  人目此人,二人心神狂震,臉色倏變,居右的那名灰衣老人,目中凶光一閃,一語不發,微一場獨臂,解腕尖刀已自脫手飛出,疾若閃電般地向白衣書生眉心射去。
  柳含煙冷冷一笑:「廢銅燦鐵也在少爺面前買弄。」
  右掌倏出,曲指遙揮,「叮」地一聲,一柄百練精鋼頓化碎鐵段段,四射激揚,嗤嗤連聲地沒人周圍樹幹中。
  也不知柳含煙是有意或是怎地,一段碎鐵疾逾流星般撞向居左那名灰衣老人獨臂中捧定的那隻小盆,連躲的心合都未來得及轉,「叭」地一聲,小盆碎成片片,污血四濺灑得他滿身俱是,一團血污也是「叭達」墮地。
  兩名眾衣老人臉色方又一變。
  柳含煙便自神情木然地冷冷說道:「二位別來無恙,汴梁客棧饒兩不死,『地幽幫』『招魂二關』放兩逃生,不想兩等卻逃至此地做此傷天害理,人神共憤之事,天網網灰灰,疏而不漏,兩等還不興少爺立即自絕,難道還等少爺動手不成?」
  祁連二煞邢嘯天一陣桀桀怒笑說道:「小狗不必得意買狂,算你命大,老夫兄弟正愁報仇無著,不想鬼使神差,你竟自動送上門來,恨只恨當初未在『招魂二關』揭露你這小狗的假面具,老夫兄弟雖然自走霉運,神功功虧一貫,但是仍能將你誅斃掌下,只是這二罪並一,老夫要讓你慢慢地消受!小狗,你拿命來吧!」
  獨臂一搶,身形飛樸而上。
  「且慢!」柳含煙朗喝一聲,儒袖微揮,震退邢嘯天,冷冷地又說道,「反正你二人遲早都是死,忙什麼!少爺問你,你們那些『地幽幫』餘孽都在何處,又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惡事,快說。」
  祁嘯天吃柳含煙輕描淡寫地一袖佛退,驚怒交集,雙目凶光一閃,尚未說話。
  一旁血污滿身的馬翼飛雙目凶光暴射地突然獰笑說道:
  「小狗,問得好,『地幽幫』幫滅人存,隨時均與老夫兄弟一樣地恨不得啖你之肉,寢你之皮,留命在此地也是一樣,老邢!上。」
  二人一遞眼色,各自厲吼一聲,惡狠狠地撲上。
  柳含煙曬然一笑,冷冷說道:「爾等一齊上倒免得少爺多費手腳,爾等不說無妨,司馬唯我那批東西遲早難逃少爺
  掌下。」
  身形紋風不動,容得二煞近身,右掌倏出一圈一揮,疾點二煞四日。
  二煞各自一聲冷哼,身形一頓,一轉,避過來招,兩隻獨臂一抓一點,夾著刺耳寒氣,分取柳含煙左右肩並,聲勢凌厲,招式毒辣,直欲一上來便置柳含煙於死地。
  柳含煙心念真經,不耐久戰,人目二煞這種慘絕人寰傷天害理,已經造成九屍十八命的殘酷手法,心中更是將二煞恨之入骨,決心不讓二煞逃出手去,一招落空,怒火向上一衝,二煞招式已自兩方向自己左右肩井襲到。
  容得二煞招式離自己雙肩不到一寸,冷喝一聲,沉肩挫腰,雙掌齊出,閃電般向二煞雙腕截去。
  「克嚓』兩聲輕響,二煞齊齊暴起一聲淒厲修嗥,兩隻帶血手掌一齊飛墮草叢中。
  二煞更是一時心膽俱裂,強忍刺骨奇痛,拖著血淋淋的一隻斷臂,轉身飛進。
  柳含煙哪還容得二人走脫,劍眉挑處,一聲冷笑,雙掌曲指遙彈,兩縷強勁無倫的指風,分襲二煞「命門」要穴。
  二煞此時已成喪家之犬,萬丈雄心俱消,只顧逃命,哪顧其他,等到兩縷指風近身,再欲躲閃,為時已晚,各自背後如中千鈞重擊,慘呼一聲,狂噴一口鮮血,身形滾出數尺,倒地斃命。
  前後不過兩招,這兩名生性殘酷,殺人無算的祁連二煞,便自報仇、練功不成地齊齊授首。
  按說,祁連二煞成名多年,功力不致如此不濟,方自兩招便告斃命,但是二煞在先天上已吃了各缺一臂的大虧,以為強仇真的已死,心理上又無絲毫準備,再一方面又是震懾於柳含煙一身奇絕功力,尚未動手,便自色厲內荏,否則,要落敗起碼也在五招以上。
  柳含煙擊斃二煞後,至此方猛憶及樹上那位被捆綁著的中年婦人,半晌已未出聲。
  星目瞥處,那名中年婦人已自瞪目張口,一動不動,顯似已被適才一場前所未見的武林中人動手相搏,驚駭得昏厥過去。
  柳含煙暗暗一歎,舉步走過,打算先將之救醒再做道理。
  哪知走至近前,方始發覺那名中年婦人四肢冰涼氣絕多時。
  心中一震,不由大訝,再一細看,赫然發現那名中年婦人是吃人點中「死穴」致命。
  略一思忖,猶以為是祁連二煞在自己現身之際利用剎那時間下的毒手。
  心中不由又對二煞恨上一層,盛怒之餘,劍眉挑處,揚掌就要向二煞屍身劈下。
  但倏地那只舉至半途,蓄勁未發的手掌,卻又無力地垂下。
  狠狠地盯了二煞屍身一眼,目光再一掃二孕婦屍身,地上一團血污,搖頭一歎,飄身而去。
  柳含煙身形如電,方自破林而出,林中兩株巨樹幹後,突然轉出黃、黑二狼,望著那位遭人點中死穴致命的中年婦人一眼,各自臉上突然浮起一絲殘酷笑容,身形齊齊一閃,躡後穿林追向前去。
  二狼方自穿林而出便已窺見柳含煙雪白身影,在百丈外飄然疾馳。
  各自驚忖一聲:「好快的身法。」
  一路隱隱藏藏地暗中追去。
  柳含煙心急師仇,懸念真經,一路之上更是絕不停留,披星戴月,關山飛渡,不到兩日功夫已抵魯境臨海蓬萊。
  然而,他卻一直未曾發覺自己身後正遠遠綴著四邪門下黃、黑二狼。
  這日已是黃昏時分,柳含煙心急如焚,晚間海風強勁,浪濤洶湧,蓬萊臨海漁戶商船,卻無一人敢在此時冒著風浪出海。
  柳含煙一代仁俠,做不出那種以硬手法迫人的事情,萬般無奈下,只得懷著一股焦慮心情,就附近覓得一家客棧,打算暫住一宿,翌日一早再行僱船出海。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柳含煙心中有事,輾轉反側至後半夜方始渾然睡去。
  翌日一早醒來,人耳一陣陣嘩嘩之聲,急忙起床推窗一看,一雙劍眉頓蹙,不由暗道一聲:「苦也!」
  原來不知何時開始竟然降著傾盆大雨。
  歎苦之餘,不由暗忖道:「自己時運怎地如此不濟?似這般鬼天氣,誰願出海?看來自己又得耐著性子苦等一天啦
  倏地心中一動,一絲希望倏又升起,喚進店伙,借了一把雨傘,信步向海濱走去。
  蓬萊瀕海產魚,又是魯境往來商賈的重埠,儘管此時大降大雨,水流成渠,然而滿街商賈仍是熙往攘來,忙於奔命。
  柳含煙打著一把雨傘,深蹙雙眉,抱著萬一之希望,逕向海邊走去。
  在他身後十丈外卻暗中綴著全身緊緊裡在袍之中,頭戴寬邊草帽,將帽沿拉得低得幾乎遮住整張臉的黃黑二狼。
  柳含煙甫抵海邊,便徑向下碇在岸邊的一列漁船走去。
  打漁人之習慣早起,十餘艘漁船之上,早已有人在那兒補網作業啦!
  柳含煙方自行近一艘漁船,一位年逾花甲的老漁人自船艙內探首而出。
  人目又是昨夜欲僱船出海的那位不知死活的白衣書生,一怔笑道:「怎麼?相公莫非今早要出海麼?」
  柳含煙聞言一怔,隨即恍悟自己昨夜曾在此處吃了閉門
  羹,不由赧然一笑,點頭說道:「老丈猜得不錯,小生正欲出海,老丈可願意幫個忙叩
  老漁人搖頭說道:「對不起,老漢縱然有心幫你個忙,但是天下著這麼大的雨,海中風浪必大,老漢珍惜這條老命,還想多吃幾天大餑餑,今天連出海打魚都不出了,這個忙老漢幫不上,你還是另找別家吧!」
  說著就要縮頭進艙。
  柳含煙又碰了個釘子,心中儘管又急又氣,但此時卻不能發作,一見老漁人欲回身進艙,忙跨進一步,賠笑說道:
  「老丈且慢!」
  老漁人聞聲回身,頗為不耐地瞇著一雙老眼,靜待下文。
  柳含煙強笑一聲,說道:「老丈若是肯幫個忙,小生願意出加倍船資,如何?」
  老漁人一言不發地凝注柳含煙片刻,方始微笑說道:
  「相公,老漢看你不是本地之人,仙鄉何處叩
  柳含煙一怔,不解地笑道。「老丈說的不差,小生世居江南。」
  老漁人微一點頭又道:「這就難怪啦,相公大概從未見過駭人的海浪。」
  一頓,頗為不解地又道:「相公,老漢斗膽動問,你到底有什麼天大的急事兒,要這般不顧生死地忙著出海?」
  柳含煙素性淳厚,不善謊言,但是事到如今他卻不能直言無忌,腦中閃電一忖,暗暗一歎:「事到如今,不得已只好扯一次謊啦!」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08:55

 面上卻是極不自然地蹙眉說道:「實不相瞞,家母身罹奇疾,非得一種奇草不能救治,小生聞人傳說黃海之中有一無名孤島,島上獨產此種藥草,故而小生急欲在舟出海以期早日尋得藥草救治家母。」
  老漁人聞言輕「哦」一聲,神情肅然,連連點頭地說道:「原來是為令堂的病症,這就難怪啦,相公為了母病而忘了自身安危,這種孝心,實在令老漢佩服……」
  柳含煙陡感俊面一熱,不由暗道一聲:「慚愧!」
  老漁人話鋒徽頓,略一沉吟,莊容接道:「相公難道你非此刻出海不可麼?」
  柳含煙聞言心知有望,不由暗暗一喜,忙道:「老丈說得不錯,小生正是要即刻出海,昨夜已耽誤了一宿,再遲恐怕……」
  至此倏然住口,心中倏感一陣羞愧。
  這麼一來,老漁人可會錯意啦!
  無限同情地深注柳含煙一眼,略一沉吟,毅然說道:
  「好罷,救人一命勝造六級浮屠,老漢看在相公這份孝心上,權且做一次好事,幫你一次忙……」
  此言一出,柳含煙心中狂喜之餘,更是羞愧已極。
  俊面通紅,窘迫異常地輕呼一聲:「老丈……」
  老漁人根本未注意到柳含煙神情有異,老眼一翻,莊容
  接道:「不過相公你可不要以為老漢是為了你這加倍船錢,若不是看在你相公孝心難得,你就是給我一座金山,老漢也不願冒此奇險呢!」
  柳含煙尚未說話,老漁人一注柳含煙又遭:「既是相公急著出海,咱們就別耽擱啦,有行李麼,快去取來上船罷!」
  柳含煙聞言忙道:「小生孑然一身,別無長物,現在就可上船。」
  老漁人道:「那麼快請上船吧!外面雨大。」
  柳含煙心中一喜,頓忘所以,道謝一聲,飄身上船。
  老漁人睹狀一怔,說道:「老漢還看不出相公這讀書人還有這麼好身手呢!」
  柳含煙一怔,隨即恍悟,赧然一笑道:「老丈過獎啦;小生哪裡稱得上什麼好身手,只不過從小嗜武,練過幾年莊稼把式罷啦!」
  老漁人一面收纜,一面說道:「不是老漢愛多話,相公讀書人最好別沾L這個武宇,這東西硬是沾不得,沾上了就甩不掉,而且說不定什麼時候會惹得麻煩上身,相公坐好了,老漢就要開船啦!」
  柳含煙一面依言矮身鑽進船艙坐下,一面連聲說道:
  「老丈教訓得極是,教訓得極是,小生經此當頭棒喝,今後定當專心攻書,不談武事。」
  老漁人微微一笑,將船撐離岸邊,心中卻不由暗忖道:
  「這年輕人確是難得,不但模樣兒長得俊,令人喜愛,孝心可嘉,而且又是這般地虛懷若谷,不驕不狂,先前我還以為是個不知死活的紈褲子弟呢!唉!如果不是家道中衰,自己倒可好好地為玫丫頭攀攀這門親事呢……」
  老漁人操舟技術奇佳,只是這麼一撐,小船已自一滑數丈地離開岸邊,漸漸地隱人一片水霧中不見。
  黃黑二狼只有空自焦急地位立岸邊,柳含煙適才一番話兒,他倆自是悉數入耳。
  當然,他二人知道柳含煙是一片胡言,也知道柳含煙此時突然堅欲出海,必然有著絕大的事故,但是他倆卻不知他到底上哪兒去,去做什麼?
  雖然他二人有攔阻之心,但卻有自知之明無攔阻之力,縱然有師門新練神功在身,但畢竟沒有把握,贏了還好,敗了打草驚蛇反為不美,而且說不定會賠上兩條性命。
  二狼仁立岸邊片刻,黑面狼突然冷哼一聲,大步向左近一艘漁船走去。
  黃面狼見狀一怔,一把將他拉回,詫聲說道:「老四,你要做什麼?」
  黑面狼道:「三師兄,咱若是在此將人追丟,大師兄到來,咱們如何交待?小弟欲雇一條船追下去。」
  黃面狼冷笑說道:「你知道他上哪兒去,去做什麼?」
  「小弟雖然不知他上哪兒去,去做什麼,但卻知道此事絕不尋常。」
  「這個我也知道,可是你以為憑咱們二人,又無後援,
  縱然能追上他,須知此事,能奈何他麼?」
  黑面狼方一張口,黃面狼冷冷一笑,又道:「咱們雖然身負師門新練神功,但卻一直未曾試過,有無把握尚未可知,一個不好,徒自打草驚蛇不說,要是平白無故地在海上賠上兩條命,死得人不知不覺,那才冤枉呢!」
  黑面狼頓時氣餒,微一蹙眉說道:「那麼依三師兄之見呢?」
  黃面狼冷冷一笑說道:「依我之見,咱們不妨在此靜等大師兄他們到來,與大師兄商議之後再做道理,同時,只要咱們守在這兒寸步不離,那老傢伙是本地人,他必然會回來此地,而且柳小子也必然會搭原船回來,到那時咱們再見機行事,不是好得多麼?」
  黑面狼道:「若是那隻小船行至半海翻了船,小狗與老傢伙同時葬身魚腹,咱們不但空等,而且不也平白地遺失一本武林中人夢寐難求的真經麼?」
  「啦廣黑面狼話聲甫落,疏不及防地即被黃面狼一掌打得一個踉蹌,方自一怔。
  黃面狼已自桀桀任笑說道:「老四,你這兩天敢是被鬼蒙住了心竅麼?怎地如此槽懂?那小狗要是葬身魚腹,咱們豈不了卻一樁心事,除一心腹大患?師父師伯也從此不必提心吊膽地寢食難安啦!而且小狗身上那本真經我雖以為是真,到底是否真的尚屬未可卜知……」
  話猶未完,黑面狼便自窘迫地抬手連道:「好啦,好啦,三師兄,人已走啦,咱們別淨站在這兒喝風淋雨了,一大早至今尚未吃飯呢!走罷!」
  黃面狼豈有不知他此時已是極為窘迫之理,微微一笑,未再說什麼,向茫茫大海中投下最後一瞥,轉身而去。
  現在再容筆者掉過筆頭敘述一下柳含煙此去安危吉凶。
  果如老漁人所言,小船出海不到百丈,便為海上洶湧浪濤打得顛簸起伏,驚險萬狀。
  所幸老漁人操舟技術精湛,使得這一葉扁舟,在這茫茫大海,驚濤駭浪中,得能化險為夷,緩緩前進。
  饒是如此,老漁人已白臉色死白,甚至大汗直流,衣衫為之盡濕矣!
  儘管這位蓋代奇才柳含煙是如何地武學曠世,膽識超人,一葉扁舟航行在這浪濤洶湧的茫茫大海中,在他來說,到底尚屬平生首次,目睹排山駭浪,小舟伏騰,身形時起時落,也不禁心中暗緊,玉面泛起一片微微驚駭神色。
  這種情形落在老漁人眼中,詫異之餘,不由暗忖道:
  「這小相公的是透著古怪,一顆膽兒竟比終日謀生海上的自己還大,難得,難得!」
  海上風浪既大,聽話自然吃力,故而二人航行至今仍是兩口緊閉,不發一言。
  所幸這種情形為時不長,日落時分便自風平浪靜,大雨漸歇。
  至此,老漁人方始暗吁一口大氣,騰出一隻手,拭去滿
  頭冷汗,一抬頭,方待說話,老眼瞥處,不由一怔,暗暗笑道:「這位小相公不愧讀書雅人,凶險方過,他便自跑到船頭,悠閒地負手欣賞起海景來啦!」
  果不其然,柳含煙不知何時走至艙外,立身船頭,負手眺望海天相接處,低聲吟哦,正自沉醉於一輪紅日,萬道霞光,輕鷗數點,海天一色的奇景中。
  只聽他低吟的是王勃滕王閣序中的千古絕句,但卻獨具匠心,面對即景地改了幾個字兒。
  「『落霞與輕鷗齊飛,碧水共長天一色。』丹青妙手若無此神來之筆,泰山日出為之遜色不少,柳含煙歎為觀止矣!」
  老漁人每日見慣了這如畫奇景,對柳含煙認為歎為觀止的醉人景色竟然視若無睹,唯對柳含煙匠心獨具,將那千古絕句中所改的幾個字兒,卻正自不住點頭暗讚不已。
  俟至「柳含煙」三字人耳,他卻突然神情一震地脫口失聲呼道:「什麼?相公你的大名是柳含煙?」
  柳含煙聞聲一怔回頭,淡淡一笑,點頭說道:「不錯!
  小生正是柳含煙。」
  老漁人驚喜欲絕地說道:「哎呀!少俠你何不早說,你要是早些說出大名,昨夜就是風浪再大,夜色再深,老漢縱是賠上一條老命也要送少快出海。」
  話聲微頓,神情激動異常地又自顫聲說道:「想不到老漢這把年紀竟能幸逢如此高人,這條破船竟有幸為這位俠肝義膽,頂天立地的蓋世奇男效勞,實感畢生榮寵,死而無憾,哎呀,老漢我簡直高興得要發狂啦!」
  微微一頓,滿面悔恨,無限歉然地又自話道:「老漢老眼昏花,有眼無珠,昨夜今早諸多失禮之處,尚望少俠大量恕罪!」
  柳含煙聞言心知自己破除「地幽幫」之舉已不脛而走,心中除暗歎江湖傳事神速之外,表面上只是淡淡一笑,說道:「老丈過獎啦,柳含煙一介寒儒,何敢當高人二字,所謂俠肝義膽諸多謬獎,更使小生汗顏已極,老丈此次慨允相助出海,小生衷心更是無限感激。」
  老漁人喜極一笑說道:「少俠毋用太謙虛,少快為天下蒼生,悲天們人,捨己忘身破除『地幽幫』,驚天動地之壯舉,早已膾炙人口,婦孺皆知,武林中各大門派更是對少俠敬若神明,老漢雖然一介老漁,但生平最為敬佩少俠這種頂天立地的奇男好漢,前些日子,老漢還曾經指天大罵造物弄人呢,咦!少俠……」至此,一臉訝異,倏然住口。
  柳含煙心情一黯,勉強一笑,說道:「柳含煙無德無能,想不到竟蒙老丈如此關愛,造物委實弄人,柳含煙一身罪孽深重,不想卻遭人救起,仍自苟活……」
  老漁人聞言忙道:「少俠何出此言,似少使這般武林救星,豈能就此殞落,更何況少俠還有重大使命在身,噢,對了,少快這令堂病重……」
  話猶未完,柳含煙便e陡感玉面一熱,赧然一笑,忙道:「實不相瞞,先前一番話兒乃是小生急欲出海萬般無奈
  之下,方始出此下策。其實小生此次急著出海是為了有關師門大仇的一樁事兒!小生至今猶感愧疚難安呢!」
  老漁夫暗暗一笑,莊容說道:「少快不必過於自責,這種隱秘事兒本來就不可對人言及,江湖險惡,人心叵測,更何況少快與老漢素不相識。」
  儘管如此,柳含煙仍是難以消除心中愧疚歉然,表面上仍是赧然一笑,默然不語。
  老漁人自然也知道這種隱秘不能動問,問了徒自令人左右為難,但另外卻一時找不出適當話兒,只得閉口不言,專心掌舵。









第10章
  旭日東昇,透雲晨曦為茫茫大海,無壤碧波,平添千萬點鱗鱗金光。
  這是柳含煙乘船出海的第三大拂曉。
  兩日來,柳含煙雖然間或盤坐艙內,運功調息,依然精神煥發,英挺俊拔,毫無一絲倦意。
  但是老漁人卻是一連兩日夜掌舵,不眠不休,連眼都未敢合一下。
  老漁人花甲年紀,儘管謀生海上,終日與驚濤駭浪搏鬥,一身筋骨較常人壯健得多,但一個血肉之軀,並非鐵鋼,到底精力有限,眼看身形已是搖搖欲墮,神情疲憊已極。
  但為著這位自己敬佩已極的蓋世奇男,他卻仍然苦自支撐。
  柳含煙早先已經數次要他躺下歇息,自己試著掌舵,但均為老漁人以不諳水性,不善操舟為由加以婉拒。
  此時,他再也忍不住了,他天性淳厚,豈能眼睜睜地看著這麼一位年逾半百的善良老漁人為自己疲累如此。
  霍地站起身形,說道:「老丈,你還是進艙歇息去吧,容小生為你老代勞。」
  老漁人吃力地抬起頭,勉強一笑,有氣無力道:「少俠,恕老漢斗膽說一句失禮的話兒,論武學相公委實稱得上曠古絕今,技比天人,若論操舟,少俠恐難及老漢萬一,少快且莫輕視這一葉扁舟在老漢手中操縱自如,若是到了相公之手,恐怕這隻小船即刻不聽指揮,咱們置身茫茫大海,不比行船江河,少俠請看,除了咱們這隻小船外,四望海天相接,還能看到什麼?一個不慎弄翻了船,老漢年屆人士,能為少俠效勞,雖死無憾,但是少俠年紀輕輕,前途遠大無可限量,加以又有重務在身,卻是絕不可輕率冒險。」
  一番話兒說得柳含煙深蹙劍眉,默然不語。
  老漁人微微一笑,又道:「老漢雖然終日打魚,但那俱在近海操作,離岸一里,路程便即茫然,少俠可知咱們還有多少路程?」
  柳含煙此刻心中除了對他無限感激之外,並還有著無限歉疚,聞言忙賠笑說道:「小生兩日觀察咱們方向不差,如果小生估計不錯,咱們今日以內便可抵達無名孤島。」
  老漁人精神一振,一笑說道:「那是再好不過,少俠放心,老漢自忖最少還能支持兩天,既然今日之內可達無名孤島,那便絕無問題。」
  柳含煙星目中射出無限感激,萬般歉疚神色,一注老漁人說道:「為小生私人師門恩怨,竟勞累老丈如此,小生心中委實……」
  老漁人一笑,肅容說道:「少俠何出此言,此乃老漢心甘情願之事,何言勞累?再說能為少俠效勞,畢生榮寵,老漢足慰平生,少俠既稱師門恩怨,將必誅絕者也必十惡不赦之輩,既是十惡不赦之輩,少俠除報師仇以外,無異為武林除害,為人群造福,澤及天下,無人不披,老漢感恩圖報猶恐未及,縱有勞累,又算得了什麼?」
  一番話兒說得柳含煙兩眶英雄淚險些奪眶而出,暗忖一聲:「想不到小小一處蓬萊竟會有著這麼一位古道熱腸俠義可風的人物,夫子所謂:『十步以內必有芳草,十室之中必有忠信。』委實半點不差,此間事了,我定要好好結交結交!」
  強捺心中激動,肅然說道:「老丈的這種胸懷委實令柳含煙感佩得無以復加,今後當永銘心中,終生不忘。」
  老漁人怫然不悅地道:「少俠若再如此說,老漢斗膽可要生氣啦!」
  一頓,喟然一歎又道:「其實少俠這句話兒太令老漢汗顏,老漢這點心意只不過略表敬慕寸心罷了,怎及得少俠悲天憫人,偉大胸懷之萬一啊。」
  柳含煙淡淡一笑,尚未開口。
  老漁人精神一振,一揉老眼,指著柳含煙背後,突然歡悅道:「少俠快看,遠方雲霞下那團隱約黑影,不知可就是那座無名孤島?」
  柳含煙聞言一怔,倏然轉身,星目注處,遠方一片淡烏雲霞之下,果然隱約地可看到一團島影,色呈深綠,而非老
  漁人所說「黑影」。
  轉回身形一笑說道:「老丈眼力之佳,委實令人佩服,不過,那團綠影正是隱於雲霞的島嶼一角,是否就是那無名孤島,小生目前尚不敢妄下定論,不過若以航行時間與方向來說,應該不致有錯才對。」
  老漁人聞言精神大振地哈哈一笑,掠臂說道:「有此發現,不管是否那無名孤島,是塊陸地卻絕不會錯,老漢如今不知為何,兩日來疲累一掃而空,倒覺精神充沛已極,恍似剎那間年輕了二十歲一般,少快且請坐穩,老漢這就要加速前進啦!」
  其實他這句話兒說得多餘,普通一個二流角色站立船頭,也能將身形牢牢釘在船頭,何況是這位技絕無人的蓋代奇才。
  老漁人話聲一落,雙臂把櫓,猛地一陣晃搖,小船前進之勢頓疾,在這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的茫茫碧綠海面,竟然濺起雪白浪花,飛快滑進。
  柳含煙此時心情更為開朗,連日煩悶一掃而光,負手船頭,仰首一聲龍吟長嘯,衣袂飄風,星目凝注遠方雲霞下的那團綠影,一任小舟在大海中飛滑前進。
  日方偏西,綠影已近在目前,此時看來較先前那團綠影相差何止億萬?
  一座龐大綠島矗立目前,島上崇山峻嶺,其勢插天,其色碧綠,尤其居中一峰,更是筆直上干雲表,雲封霧鎖,其上又不知高出雲表幾許。
  岸邊是一片平鋪沙灘之上,橫放數只殘破木船,再向內,是一片古木參天,野草長有人高的谷地。
  谷口,由兩塊巨大峭壁如削的圍成,青苔滿佈,滑不留手。
  目睹斯情,柳含煙置身離岸邊約有百丈外的漁舟上,遙指那座雲封霧鎖的插天峻峰,歡聲說道:「老丈,一點不差,此島正是那座無名孤島,那座高峰便是此島中最高的一座山峰,名喚霧嶺。」
  老漁人輕「哦」一聲說道:「少俠對此島倒是頗為熟悉,少俠以前來過此處麼?」
  柳含煙失笑道:「在下若是來過,也不致至今方能斷言此處即是無名孤島了,只不過聽人說過罷啦!」
  老漁人正自暗責糊塗間,一眼瞥見沙灘上那幾隻殘破木船,任了一怔,訝然說道:「怎麼?這島上竟住的有人麼?」
  柳含煙微微一笑,點頭說道:「不錯,三年前確實有人在此居住,然而如今卻都已遷往內地去啦!」
  老漁人聞言一怔說道:「少俠怎知此處有人居住,而且是三年前遷住內地?」
  柳含煙一笑說道:「在下適才所以知道那座高峰名喚霧嶺,便是那些人告訴在下的。」
  老漁人狀似恍悟地輕「哦」一聲,搖頭說道:「這般人也傻得可以,放著這麼一座媲美蓬萊仙境的世外桃源不住,
  幹什麼好好地遷進那人心險惡,世風日下,處處勾心鬥角的內地做甚,若是老漢我,寧願老死此處,落個埋骨青山,傍依山林,也不願遷進那到處烏煙瘴氣的內地。」
  柳含煙聞言星目一霎,失笑道:「老丈說得不錯,此處委實可以媲美蓬萊仙境,世外桃源,那些人世居此地,流戀故土,自然不是無故輕離……」
  老漁人自然聽得出這弦外之音,怔了一怔,詫聲說道:
  「少俠之意,莫非他們是被迫離開此地?」
  柳含煙微一頷首說道:「不錯,他們確是被迫離此。」
  話聲一頓,易目一注,一臉訝然,張口欲吐的老漁人,淡淡一笑,又道:「只因此島被人幽禁了一個武學高深莫測的怪人,他們的生命財產受了威脅,方始不得不忍痛離開故土。」
  老漁人人耳此言,想是被這一句「武學高深莫測的怪人」給嚇呆了,怔了半晌,方始突然問道:「少俠,那怪人武學比之少俠如何?」
  柳含煙料不到他會突然有此一問,一怔之後淡淡一笑,揚眉說道:「足可驚世駭俗,柳含煙望塵莫及。」
  「哎呀!」老漁人一聲驚呼,驚駭欲絕地說道:「少俠,你莫非故意嚇老漢的吧,就老漢所知,舉世之中少俠功力已鮮有敵手,怎會有這等事情,如果此事果真,少使那還冒險登上此島做什麼?」
  柳含煙一笑說道:「有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學一道,更無止境,柳含煙這些微末技能,又算得了什麼?滄海之一粟,渺小已極!……」
  微微一頓,一笑又說道:「多謝老丈關懷,柳含煙雖然明知功力不敵,但卻有勢在必來之理由……」
  話猶未完,猛覺船一轉,原來直駛孤島的一隻小船,竟然改為頭後尾前地倒滑回去u
  柳含煙一怔,不由急道:「老支,你這是……」
  老漁人面色木然地軒眉說道:「請原諒老漢斗膽,找要搖回去了。」
  微微一頓,沉聲又道:「既是此島危險,說什麼老漢也不能讓少俠貿然登上,少俠若有個好歹,老漢一身級孽可就大啦!」
  說完,逕自拚命搖櫓,生似恨不得早些離開這座孤島。
  原本在二人談話間已離岸邊沙灘不到三十丈的小船,吃老漁人一陣拚命搖櫓,一瞬又滑出五六丈去。
  柳含煙一時感激,驚急,啼笑之情俱來,心知這老漁人生性固執,自己說破了嘴也是無用,對著這麼一位善良老漁人又不能用強,正自手足無措間,腦中靈光一閃,倏有所得,揚眉一笑說道:「老丈慢走,在下要上岸啦!」
  話聲一落,儒袖微揮,一個身形突然拔起,老漁人方自一聲驚呼,柳含煙便自飄然若仙,一掠數十丈地落在沙灘上負手含笑仁立。
  老漁人一聲驚呼過後,想是被這前所未見的絕世身法嚇
  呆了,雙手忘了搖櫓,瞪目張口地半晌說不出話兒來。
  儘管這位善良老漁人明知柳含煙身負絕世功力,但對一個平凡之人來說,他畢竟不知柳含煙一身功力到底高到什麼程度,在他眼裡所見過的充其量不過二流角色的把式,縱或看過所謂飛簷走壁,幾曾看過這般一掠即是數十丈?
  半晌,他方自定下神來,揉揉老眼,凝注岸上衣袂飄揚,含笑仁立的柳含煙,喃喃說道:「乖乖,這位柳少俠怕不已快成了陸地神仙啦!」
  突然頓足一歎,悔恨萬端地又道:「早知如此,我就是賠了這條老命也不會送他來此,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就等於斷送了這麼一位萬人敬仰的奇人,這身罪孽叫我如何受得了啊2唉!真是,真是!」
  說完,萬般無奈地狠狠盯了柳含煙一眼,又把小船掉過來,緩緩地搖向岸邊。
  甫抵沙灘不到一丈之處,小船便自擱淺,無法再進。
  老漁人猶存萬分之一的希望,方自神情焦慮地張口一聲:「少俠!
  柳含煙已自一笑說道:「事出無奈,還望老丈諒有,老丈船上可還有乾糧?」
  老漁人不明所以,一怔說道:「老漢船上吃的東西盡多,足可維持十天八天,怎麼?少俠可是要……」
  柳含煙微一搖頭,說道:「在下這就放心了,在下有個不情之請,老文若是不急著回去,就請在船上候我三天,但此島猛獸甚多,老丈卻不可輕易離船,在下三天若是不至,即請老丈駕船自回,不必再行空等,老丈多保重,告辭!」
  隨手一揮,擲落船上一顆卵大明珠,一掠而去。
  及至老漁人一聲:「少俠多小心!」尚未來得及呼出,柳含煙雪白身形便已隱人那片古森林中不見。
  老漁人呆立半晌,方始一聲長歎,緩緩收回目光,入目船艙中一顆卵大明珠,不由又是一陣激動,抬起頭來,凝注柳含煙身形逝去的那片古森林,聲音顫抖地喃喃說道:「蒼天有眼,好人長壽,保佑柳少俠安然歸來……」
  蓬萊,熙來攘往的街道上傾盆大雨中,突然馳來二十餘匹高頭健馬。
  乘坐馬上的一眼便可看出是清一色的武林人物。
  為首的是五位精神矍鑠的老者,居中是五位清麗脫俗的絕色少女,殿後的是一十二名天藍勁裝,神情英武的中年大漢,一個個俱是風塵滿面,神情焦慮。
  這一支龐大而奇異的隊伍,在路人紛紛閃爍的訝異目光中,濺起一路塵灰,如一陣風般疾掠而過,風馳電掣的向海邊馳去。
  甫抵海邊,居中一位像貌清奇的葛衣老者便自飄身下馬向左近一艘漁船急步走去,與一位正自仁立船頭修補漁網的壯年漁民低聲交談數語。
  那名壯年漁民向著海中指手畫腳方說兩句,葛衣老者已自急步走回,向著一位美髯拂胸,慈眉善目灰衣的老人蹙眉
  說道:「仲孫大俠,咱們一路急趕,仍是晚來一步,柳少俠頓飯之前,方始雇了一艘漁船出海啦!」
  灰衣老人聞言神情一震,一雙灰眉蹙得更深,目光深注為水霧瀰漫,難以及遠的茫茫大海,默然無語。
  突然一位綵衣絕色少女策馬衝至灰衣老者身邊,深蹙娥眉地憂聲說道:「爹,大雨如注,海上風浪必大,煙弟只雇了一艘小船出海,怕不太以危險啦!」
  灰衣老者聞言,略一思忖,目光一注綵衣姑娘,強笑說道:「成兒不必憂慮,你煙弟蓋代奇才,福命兩大,此地漁民又是終年與海浪搏鬥,擅長操舟,素諳水性,你煙弟此去縱或有驚,也絕不致有險。」
  話雖如此說,心中卻不由焦慮異常地暗忖道:「這孩子也真是,海上如此大風浪,他卻偏偏要擇此時出海。」
  綵衣姑娘尚未開口,一位面如重棗,神情威猛的錦袍老人已自說道:「老哥哥,事不宜遲,依小弟愚見,不如咱也立即在船出海。」
  灰衣老人聞言點頭一歎說道:「老弟高見正合我心,但是咱們人數眾多,加以此時又是海濤甚大,恐怕一時難以雇得船隻。」
  地上那位葛衣老者突然說道:「關於這點,仲孫大俠可以不必操心,三年以前老朽親率族人在此處登岸之時,曾經於此附近遺有五艘雙桅帆船,只要咱們決定欲即刻出海,老朽就能即刻有船。」
  諸人聞言神情方自一喜,灰衣老人已自軒眉急道:「這就再好不過,有勞莊主跑上一趟,咱們即刻出海。」
  葛衣老人聞言略一頷首,隨即轉過身形,探懷取出一物,放在嘴邊吹出一長三短尖銳奇異哨聲。
  諸人睹狀方自一怔。
  驀地水霧茫茫的大海中,透過重霧劃空傳來兩聲奇異鳥鳴。
  葛衣老者長吁一口大氣,轉回身形,微微一笑說道:
  「還好他們未曾遠離,諸位稍待,他們即刻就到。」
  話聲方落,一艘雙桅巨大帆船已自重霧中緩緩出現,船上倏地暴起一陣歡呼,緊接著十餘漁人裝束的壯漢狂揮雙臂地出現船頭。
  葛衣老者聞聲轉身,也自揮手致意。
  灰衣老者目睹斯情,無限讚佩地說道:「莊主這項高明安排,委實令人……」
  葛衣老者倏然轉身笑道:「這哪裡談得上高明安排,仲孫大俠且匆過份謬獎,這只不過是老朽等有心重返故土一項安置罷啦!」
  灰衣老者微微一笑,尚未答話。
  突然有人冷冷說道:「我道是誰個敢在此熙來攘往的街道上策馬狂奔撲來,竟是武林中幾位罕見的高人。」「
  諸人聞聲一怔,齊齊向發聲處望去。
  兩名身披油質氅袍,頭戴寬邊草帽之人面向此處,並肩
  立於五丈以外。
  灰衣老者尚未說話,二人中居左一個已自冷冷說道:
  「仲孫大俠數年不見,英風依然,可喜可賀!」
  灰衣老者聞言又是一怔,雙目深注對方一眼,詫聲說道:「恕仲孫玉眼拙,不知二位是哪路高人?」
  居左那人嘿嘿一笑,說道:「自然,自然,仲孫大俠一代高人,自然認不得區區兄弟無名小卒,不過在下兄弟對仲孫大俠卻是熟悉已極。」
  至此不用再說,這班人即是追趕柳含煙而來的仲孫玉、齊振天、狄仁傑請入。
  仲孫玉聞言輕「哦」地一聲,說道:「如此說來,仲孫玉倒是失禮啦!不知二位呼喚仲孫玉有何教言?」
  居左那人冷冷一笑說道:「豈敢,豈敢,在下兄弟江湖末學,何敢當仲孫大俠教育二字,在下兄弟二人正自有事請教!」
  狄仁傑突然說道:「似尊駕這般拉低帽沿,遮住面孔對人說話,豈不太以失禮?」
  居左那人嘿嘿一聲冷笑,說道:「在下兄弟久住山野,不諸禮儀,況且此時亦尚未到露面之時。」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17:59

狄仁傑一怔冷冷說道:「老朽狄仁傑,藉籍無名,諒尊駕不會知道,既是二位久住山野,不諸禮儀,老朽這句話兒便算白說,就此收回。」
  「只怕沒有那麼容易!」居左那人冷哼一聲說道。
  狄仁傑雙眉一挑,冷冷說道:「依尊駕之見呢?」
  居左那人嘿嘿一笑說道:「在下兄弟此時不擬生事,否則以尊駕這句話兒,已萬死有餘!」
  狄仁傑聞言大怒,雙眉一挑,沉聲說道:「老朽活了這大把年紀,尚無人敢如此說話,尊駕究系何人,如不速速說出,休怪老朽要出手啦!」
  「彼此,彼此!」居左那人冷冷一笑,說道:「在下兄弟就站在此處,近得很,尊駕若是有興,不妨儘管出手。」
  狄仁傑怒極而笑,笑聲一落,挑屆一聲:「老朽倒要見識見識尊駕是哪路高人。」
  身形一閃,一掠五丈地飛撲而去,雙掌並出,十指箕張,疾向二人兩頂草帽抓去。
  仲孫玉心急出海,不願在此地多惹是非,見狀一急,脫口一聲:「莊主……」
  居左那人冷冷一笑:「在下說過此時此地不願生事,回去。」
  右掌倏出,向著狄仁傑撲來身形,遙空擊出一掌。
  狄仁傑見狀冷哼一聲,突然變抓為掌,飛撲中一掌迎去。
  兩股掌力相接,「砰」地一聲,對方居然紋風不動,狄仁傑卻已自被震退三步,方始拿樁站穩。
  仲孫玉雖然不知狄仁傑功力深淺,但卻知道他一身武學必非泛泛,如今一見他被來人一掌震退,心中不由一驚,就
  在狄仁傑一聲怒叱,方欲二次撲上之際,急喝:「莊主且慢!」
  齊振天、狄英傑。仲孫雙成諸人,自馬上一齊飄落狄仁傑身邊。
  仲孫玉一拉狄仁傑,說道:「莊主且請退後,容仲孫玉會會高人。」
  跨前一步,微一拱手,說道:「二位朋友既然認得仲孫玉,自然亦非無名之輩,何妨取下草帽說話。」
  居左那人冷哼一聲說道:「仲孫大快令諭,在下兄弟焉敢不遵?只是此時雨大,在下兄弟無此雅興暴淋雨中,不過,只要仲孫大俠賜明一事,在下兄弟自然報上名號。」仲孫玉強忍怒火,微微一笑,說道:「但不知二位要老朽說明何事?」
  居左那人一笑說道:「請仲孫玉大俠賜知,此時此地為何冒雨出海?」
  此言一出,諸人不由一怔,仲孫玉雙眉一軒,尚未說話。
  王寒梅突然冷冷說道:「此時此地冒雨出海事屬我們私事,況且我們有這種雅興,姑娘以為二位無權過問。」
  居左那人嘿嘿一笑,說道:「姑娘好犀利的口才,在下只怕內情頗不簡單。」
  諸人臉色方自微微一變,王寒梅已自挑眉說道:「內情簡單與否也屬我們私事,二位更是無權過問,即或誠如尊駕所言,姑娘看不出尊駕能把我們如何?」
  居左那人冷冷一笑,道:「對極,對極!當著這麼多位高人在此,在下兄弟就是天膽也不敢拿諸位如何。」
  仲孫雙成突然冷冷說道:「如果我們不願說明此事呢?」
  居左那人道:「在下兄弟自然不敢勉強,只不過諸位出海卻不這麼容易。」
  仲孫雙成雙眉一挑,道:「這麼說來二位要出手阻攔啦?」
  居左那人冷然說道:「豈敢,豈敢,在下兄弟縱有此心,也無此力。」
  仲孫雙成冷哼一聲說道:「諒你也不敢。」
  「敢與不敢,此時似乎言之過早。」
  「什麼?」
  「成兒退後。」仲孫玉喝退愛女,微一思忖說道:「老朽直告二位,此時此地我等之所冒險出海,是為了追尋一個人。」
  「爹爹!」仲孫雙成突然一聲嬌呼。
  仲孫玉雙眉一軒,薄怒說道:「不許多嘴,還不與我退後。」
  仲孫雙成方待再說,身後陸菱艷突然扯了她一把,只得住口退後。
  仲孫玉轉向二人說道:「老朽已經說出出海目的,二位是否也該示下名號?」
  居左那人冷冷一笑,不答又問地道:「諸位出海可是要追尋那大難不死的柳含煙麼?」
  此言一出,諸人神情大震,仲孫玉更是脫口喝道:「二位究竟是哪路高……」
  「人」字未出,居左那人突然一陣桀桀怪笑,與右邊那人一齊扯落草帽。
  諸人人目一黃一黑兩張醜臉方一怔,仲孫玉、齊振天二人已自霍然色變,齊齊脫口輕呼道:「『勾漏六狼!」
  至此,請人方知眼前二人竟是一代魔頭,柳含煙的血海大仇,四邪門下的「勾漏六狼」,心中方自猛地一震。
  黃面狼冷冷一笑,點頭說道:「不錯,『勾漏六狼』中許龍、葉天翔拜見諸位。」
  突然數聲嬌叱起處,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女已自聯袂飛出,六隻柔荑,揮起陣陣狂飆,絕招盡出地齊向二狼週身致命大穴攻去。
  顯然地,三女在乍聞心上人血海大仇門下即在眼前,分外眼紅,殺機狂熾,不顧一切地飛身撲上。
  仲孫玉、齊振天二人雖俱與三女生出同感,但到底較比冷靜,心中自也能權衡輕重,知道此時此地招惹他們不得,況且眼下諸人除陸菱艷、王寒梅外其餘斷斷不是二狼之敵。心中正在空自著急間,雙方戰況已自倏生變化。
  原來三女齊聲嬌叱,聯袂撲出,快似電光石火,不過只是一剎那間。
  二狼不虞有此,及至發覺,三女已至近前,六隻柔荑殺著絕招盡出,齊齊罩向自己二人週身大穴,指風掌影,凌厲非凡。
  匆忙間,自保要緊,哪還顧得攻敵,身形閃處,齊齊飄後二丈,方始躲過此合力一擊。
  四目凶光方自一閃,三女身形已自如影隨形地飛閃跟進,出手全是致命絕招。
  儘管二狼大援未至,不願此時此地輕惹是非,無奈事不由己,追得不動手不行。
  只得互相遞過一個眼色,暗一咬牙,各自一聲冷笑,閃身迎上。
  二狼先機早失,三女又是狂風驟雨般拚命打法,直欲置二狼於死地而後甘心,故而一上來,二狼只有招架之功,卻無還手之力,被迫得連連後退,險象環生。
  微一疏神,「嘶」地一聲裂帛響起,黑面狼葉天翔一襲油質氅袍,已吃陸菱艷一招「巧於翻雲」齊襟撕下一幅。
  陸菱艷冷冷一笑:「四邪門下,不過爾爾,接住。」
  右掌一招「雲纖弄巧」疾截葉天翔腕脈,左掌中食二指並指如戟一招「飛星傳恨」,飛點葉天翔腦後「玉枕」要穴。
  迫得葉天翔連連閃身,方始躲過此凌厲高絕二招。
  饒是如此,卻已被嚇出一身冷汗。
  方一退身,背後一聲嬌叱:「躺下!」
  一縷強勁指風飛襲身後「命門」,心中一驚,身形左閃,
  避過來招,右臂一拋一圈,疾扣襲來手腕。
  原來王寒梅、仲孫雙成二女合攻黃面狼許龍之際,王寒梅眼角餘光瞥見葉天翔被迫退至自己身側,暗忖一聲:「找死!」
  左掌一拋,一指疾點葉天翔背後「命門穴」,如今葉天翔躲過自己一指,右掌反向自己手腕抓來,冷哼一聲,沉腕豎立,疾劃對方腕脈。
  二狼處於只顧自保,無暇攻敵劣勢,雖然有心施出師門神功,無奈三女凌厲急驟的打法,使二人根本騰不出時間。
  加以二狼雖然身列四邪門下,但三女卻是分列一代仙俠五老丐、「天香玉鳳」陸素瓊門牆,功力上本就差不了多少。
  就中除仲孫雙成雖列五老丐門牆,但卻未正式習藝功力稍弱外,王寒梅、陸菱艷二女一身功力更在二狼之上,尤其陸菱艷應敵把式用的又是乃師精心獨創絕學「風掃落葉」八十一式,其博大奇奧又非二狼所及。
  高手過招,捷逾閃電,倏忽間已是四十餘招過去!二狼卻是處處捉襟見肘,時時受制,始終未能搶得主動。
  三女攻敵不下,不耐久戰,王寒梅首先一聲嬌叱,招式一變,竟使出了師門成名絕學「風雷掌」攻敵。
  繼而陸菱艷、仲孫雙成二女也自齊齊一聲嬌叱,各人手上招式頓緊。
  如此一來,王寒梅的「風雷掌」,陸菱艷的「風掃落葉八十一式」,外加仲孫雙成經煙弟弟私下傳授,使二狼連衣
  角都難撈到一把的曠古絕今奇學「天璇步法」。
  剎那之間已使二狼外表險象環生,發發可危,內心寒氣直冒,驚駭欲絕。微一疏神,手上微微一窒。
  「嘶!」
  「嗤!」
  兩聲裂帛音起,許龍一隻袍袖吃陸菱艷齊肩地撕下。
  葉天翔近肩處也被王寒梅凌厲指風洞穿一孔,微微扣上一點,右臂已自一陣酸痛,凡欲無力垂下。
  經此一來,二狼不由冷汗直流,心膽欲裂,心知這樣下去,不但討不了好去,說不定平白賠上兩條命。
  腦中閃電一轉,抽身之念倏生,方自互遞一個眼色,準備合二人之力齊齊擊出一掌,迫得三女身形微退,然後再行抽身。
  驀地一聲淒厲長嘯劃空傳來。
  二狼人耳這聲淒厲長嘯,精神不由一振,面上喜容倏現,抽身之念頓消。
  黃面狼更是獰笑一聲,狠聲說道:「丫頭們,等著吧!
  這一回有你們的樂於受了。」
  話聲一落,仰首也自一聲厲嘯,嘯聲中,二狼已詭異殺著盡出奮力抗拒,惡狠狠地與三女戰作一團。
  三女俱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雖然明知二狼已是有大援到來,但卻絲毫未放在心上,依然六掌紛飛地與二狼繼續殊死搏鬥。
  然而仁立在五丈外的仲孫玉、齊振天可不同啦!
  適才一聲厲嘯甫自人耳,仲孫玉、齊振天二人便自神情一震,臉色倏變,仲孫玉驚急之餘,心念動處,方欲張口喝退三女。
  突然四條身影,夾帶一陣桀桀怪笑,疾如電光石火地凌空向猶自與二狼苦鬥中的三女撲下。
  「成兒,你姐妹速退!」仲孫玉倏地揚起一聲暴喝,顧不得自身安危,與齊振天二人身形門處,凌空向著疾射而來的四條人影迎去。
  身形未至,半空中二人用盡畢生功力四掌齊出,遙空向來人擊去。
  四條人影見狀,顧不得再行凌空下擊三女,倏聞一聲:
  「兄弟們,先行領教仲孫大快與這位高人絕學也是一樣。」
  話聲甫落,八隻下掌揮出一片強勁絕倫的刺骨狂飄,迎著仲孫玉齊振天二人襲去。
  兩片掌力相接,「砰」地一聲大震,六條身影齊齊飄落。
  仲孫玉、齊振大.二人血氣一陣翻動,各被震退兩步,方始拿樁站穩。
  四名來人,身形不過只是微微一晃而已。
  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女激戰,目睹斯情,以為二人已被來人掌力震傷,各自一聲嬌叱,猛力攻出一掌,身形齊齊飛退仲孫玉、齊振天二人身邊。
  三女尚未說話,仲孫玉已自揮手急道:「成兒,你姐妹速速退後,『勾漏六狼』已經到齊,今日之事恐怕難以善了。」
  三女目睹仲孫玉神色之凝重,前所未見,哪敢違拗?只得依言退至二人身後。
  後面,四豪八傑在齊振天一手調教之下,業已養成一種勇敢無畏氣魄,雖然明知來人功力極強,但卻雙目噴火地躍躍欲動,無奈未得主人令諭,不敢妄動。
  此時一見主人被震,護主人心切之餘,更是雙目盡赤,頓忘所以,一聲轟雷般怒叱,四豪八傑一十二條身影疾逾閃電地齊齊撲出。
  「回去。」齊振天突然揚起一聲暴喝。
  四家八傑哪敢違拗,聞聲硬生生地齊齊剎住身形,飄落齊振天身側。
  齊振天雙目神光暴射,沉聲說道:「今日事非小可,未得我今,不准輕舉妄動,退後。」
  這邊齊振大喝退四豪八傑,對方黃黑二狼已與青、白、紫、赤四狼一陣交頭接耳甫畢。
  青面狼雷大雲突然揚起一陣嘿嘿冷笑,轉向仲孫玉說道:「仲孫大使,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光棍兒眼裡揉不進一粒砂子,我們雖然知道仲孫大俠諸位此時此地急欲出海,是要去追尋那柳小子,不過卻不知道柳小子出海為何,仲孫大俠可否賜告?」
  仲孫玉冷冷一笑說道:「閣下說話委實好笑得可以,仲
  孫王若是知道柳含煙為何出海,也犯不著千里迢迢地趕著出海追尋他啦廣
  姜到底還是老的辣,仲孫玉一句話兒說得雷天雲不由一怔。
  但是雷天雲素性陰險狡猾,也非易與之輩,一雙鷹目一轉,冷笑說道:「仲孫大俠不愧快人快語,雷某委實佩服得緊,不過『勾漏六狼』亦非三歲孩童,並不是仲孫大使這幾句話兒所打發得了的!為了不耽誤各位出海,我看仲孫大俠還是說出來的好。」
  仲孫玉雙眉一挑,冷冷說道:「如果老夫執意不說呢?」
  「恐怕由不得仲孫大快做主,六狼斗膽,說不得要阻攔諸位出海啦!」
  王寒梅忍不住,突然秀國雙挑地冷冷說道:「就憑你們六人,不嫌話兒說得太滿麼?」
  雷天雲冷冷一笑說道:「滿與不滿稍時自知,姑娘不信,何妨試試!」
  王寒梅妙目殺機一閃,尚未說話,陸菱艷突然嬌笑一聲說道:「六位如果執意要問柳含煙出海目的,我倒有個建議在此。
  雷天雲陰陰一笑,說道:「姑娘有何高見,雷某兄弟洗耳恭聽!」
  陸菱艷粉面一沉,冷冷說道:「六位如果要知此事,何不在此等柳含煙回來,問他本人。」
  此言一出,六狼恍悟上當,雷天雲臉色一變,目中凶光一閃,尚未發話。
  突然一個洪鐘般大笑劃空而來,緊接著一個蒼勁話聲說道:「丫頭好妙的口才,六隻畜牲吃癟啦!」









第11章
  仲孫玉諸人面對強敵,正感焦慮驚急,蒼勁話聲入耳,精神不由大振,心中一鬆,方待轉身喜呼。
  六狼已自齊齊臉色一變,雷天雲更是目射凶光地沉聲喝道:「什麼人敢在大爺兄弟面前說話如此不敬,還不與我滾出來領死。」
  「好音牲!」蒼勁話聲怒罵一聲說道:「你們六隻狼兒敢是活得不耐煩了,就是你們四個老鬼師父在此,也不敢對我老人家如此說話,告訴你,我老人家這幾天心情不好,你最好說話恭敬點,否則趁我老人家尚未生氣前快滾。」
  雷天雲心中暗暗一懍,怯念方生,但旋即冷冷一笑說道:「尊駕是哪位高人,為何這般藏頭露尾?請出容我兄弟一見如何?」
  蒼勁話聲說道:「我老人家兄弟一向討乞為生,充其量不過是個花子頭兒,哪裡稱得上什麼高人?你若有意見我,我老人家就在左近,你不會滾過來麼?」
  此言一出,六狼神情大變,雷天雲強定心神,望空一揖,強笑說道:「晚輩當是哪位,原來竟是五位前輩俠駕蒞臨,晚輩等有眼無珠,尚望恕罪,今日之事,既是五位前輩伸手,晚輩等就是大膽也不敢不暫行放過,晚輩等就此拜別,來日有暇再行拜謁。」
  說完,又是微一拱手,狠狠地盯了仲孫玉請人一眼,領著五狼,轉身飛疾而去。
  勾漏六狼身形方渺,王寒梅、仲孫雙成二女方自嬌呼一聲:「師父!出……」
  一陣震大大笑聲中,一陣微風颯然,仲孫玉諸人面前已白飄然落下,胖、瘋、瘦、跛、瞎,一代仙俠五老丐。
  仲孫雙成、王寒梅二女嬌軀門處,齊齊撲投查仁懷中;杏仁雙手輕扶ˍ二女香肩,老臉上掠過一絲淒黯神色,強笑一聲,尚未說話。
  王寒梅已自嬌嗔道:『師父,都是您五位老人家,梅兒等正要收拾那六隻畜牧,出口怨氣,不想您這一來全都給嚇跑啦。」
  查位目睹愛徒嬌態,心中不由稍感一絲安慰,微微一笑,說道:「」丫頭不要空自選強,若不是你五位師父來得早一步,恐怕你們這條小命就要報銷啦,四邪新練一種歹毒功力,豈容大意輕視?……」
  話聲至此,工寒梅瑤鼻微皺,甚為不服地輕哼一聲。
  查位微微一笑接過:「丫頭你別不服氣,不是師父嚇你,四邪這種不知名的歹毒功力,即連我們五個老不死的,也怕難以討得好去!……」
  此言一出,仲孫玉諸人臉上,不由神情一震,霍然色變。
  查仁目光一掃諸人,心中一淒,黯然一歎說道:「柳娃兒蓋代奇村已逐流水,窮酸又不知隱身何處,看來這大好武林,從此……」
  仲孫雙成突然嬌笑一聲說道:「師父,您老人家可知道我們勞師動眾的跑來此間幹什麼?」
  查仁一怔忖道:「不過幾天光景,丫頭們怎地一個個戚容盡掃,雙眉大展……」
  微一搖頭,神色困惑地道:「我們五個老不死的也即為你們勞師動眾,招搖飛馳而來,卻不知你們來此何干?」
  王寒梅忍不住,秀眉一挑,方待開口;仲孫雙成慌忙遞過一個眼色,嬌笑說道:「師父,我們不遠千里關山若飛地來此是為了要僱船出海。」
  查仁聞言又是一怔,尚未說話,「瘋丐」查義突然怪叫道:「丫頭,此時你們出海做甚,難道還有心情去……」
  仲孫玉大步上前一揖笑道:「五位前輩且請先莫問,反正這是天大喜訊,此地非談話之所,且請移駕船上,我們邊走邊談如何?」
  「怎麼?」查仁一怔挑眉說道:「難道也要我們五個老不死的陪你們出海不成,仲孫老兒,你們到底弄什麼玄虛?」
  「跛丐」查智說道:「平日你叫我上刀山下油鍋我都去得,單單這水,我瘸要飯的卻是不願招惹,一個不好,在海上遇著風浪,打個船底兒朝天,這種喂王八的事兒,我瘸要飯的不幹,要去你們自己去吧。」
  此言一出,請人忍俊不住,不由響起一陣大笑。
  仲孫玉道:「此時前輩不願登船出海,稍時若是晚輩等說出原因,恐怕晚輩等要攔還攔不住呢。」
  王寒梅嬌嗔說道:「四師父最氣人啦,此時您老人家如若不願登船,稍時如果改變了主意,梅兒可不依啊。」
  「跛丐」查智人耳這一老一少二人兩句話兒,不由心中疑雲頓生,雙目一瞪,怪叫說道:「仲孫老兒,你且將原因說出來與我老人家聽聽,如若不然,你就別想我們五個老不死的陪你們登船出海,說不定惹得我火起,連你們也不准上船。」
  王寒梅挑眉笑道:「四師父又犯了不講理脾氣啦。」
  查仁佯怒瞪了王寒梅一眼轉向仲孫玉道:「仲孫老兒,你行行好先說出來罷,老要飯的都快給你們急死啦。」
  仲孫王尚未說話,仲孫雙成已自一笑說道:「好啦,好啦!您老人家別急,成兒這就說啦,我們急於在船出海是為了追趕一個人兒,可以了吧?師父請登船吧。」
  「追一個人兒?」查仁軒眉詫聲說道:「丫頭你們追什麼人兒?」
  「哎呀!」王寒梅淺蹙黛眉,跺足說道:「您怎麼老是打破沙鍋問到底?快上船吧,到船上您一邊兒飲酒談笑,梅兒再一邊兒為您細敘好不?」
  「不行!」「瘋丐」查義突然瞪目說道:「此時若不問個水落石出,丫頭們,你們就別想我們幾個老不死的上船!你們
  也別想走脫一個!瘋要飯的才不會上這個當呢!」
  仲孫雙成、王寒梅心中一急,蓮足雙跺,尚未說話,仲孫玉已自莊容說道:「茲事體大,前輩萬勿等閒視之,晚輩等之所以急欲僱船出海,為的是追趕柳含煙。」
  「什麼?」老丐心神一震,身形齊閃撲近,查仁一把抓住仲孫玉手腕,沉聲問道:「仲孫老兒你適才說要去追誰?」
  查仁心神震憾之餘,手上勁道不免用得大了點兒,仲孫玉一隻右腕恍如上了一道鐵箍,雙眉微微一蹙忍痛說道:
  「晚輩等為的是追趕柳含煙、」
  這回五老丐可均聽得清清楚楚,神情大震,鬚髮皆張,齊齊顫聲說道:「仲孫老兒,你……你是說柳娃兒未死?」
  仲孫玉點頭說道:「不錯,含煙大難未死,隨水流出『北邙』,後為人所救。」
  查仁突然瞠目喝道:「仲孫老兒,你可是哄騙我老人家?」
  仲孫玉心中一震,勉強一笑說道:「晚輩適才說過此事體大,非同小可,晚輩即是天膽也不敢哄騙前輩。」
  仲孫雙成目睹乃父一付愁眉苦臉的神情,心中瞭然,嬌笑一聲,佯說道:「師父、您老人家鬆鬆手,再不,成兒爹爹那隻手腕就要被您捏斷啦。」
  哪知五老丐竟然恍若未聞,五人身形泛起陣陣輕顫,默然不語。
  半晌,查仁方始喟然一歎,放開仲孫玉,仰首望天,神情激動地顫聲說道:「我老要飯的這不是做夢吧!柳娃兒大難未死……蒼天到底有眼,看來我查仁那一句『造物弄人』的話兒是得收回啦……」
  「瘋丐」查義突然怪笑一聲,手舞足蹈涕泣泅流地叫道:
  「老大,你還淨在那兒發的哪門子怔?上船罷,你們哪個敢說個『不』字我老二首先不答應!」
  查仁恍若未聞,目光一注仲孫玉,莊容問道:「仲孫老兒,你剛才說柳娃兒到底是為何人所救?」
  仲孫玉微微一笑,回身一指徐振飛祖孫,說道:「含煙昏迷中流經『百家村』前,適被這位徐振飛徐老弟打漁窺見,乃與……」
  查仁遙向徐振飛一揖,肅容道:「徐老兒,我們五個老不死的拙於言辭,不喜耍嘴皮功夫,大恩不言謝,五老丐永銘五內啦。」
  五老丐位列一代仙俠,徐振飛既然身為武林人物,焉有不知之理,不恨仙凡路遠,無福一睹仙顏,不想一念之仁,不但得見異人,而且對他竟還感激有加,心中原有驚喜得幾疑置身夢中,舉起手指,放在口中用力一咬,暗自忖道:
  「我徐振飛則將人土之年,想不到卻有如此福緣,雖死何憾
  一眼窺見查仁向著自己遙遙施禮,心中猛地一震,強忍手指劇痛,一拉愛孫飛步上前,神情激動異常地躬身說道:
  「晚輩徐振飛率孫雲姑叩見五位老神仙……」
  說著,即要行下大禮。
  仲孫雙成、王寒梅二女嬌軀一閃帶起一陣銀鈴嬌笑,飛撲而出,一個人攙扶一個,王寒梅更是嬌聲說道:「老伯。
  雲妹快快請起,我師父五位老人家生性豪放不羈,不耐俗禮。」
  徐振飛祖孫方自萬般無奈地站起身形,查仁已自哈哈一笑說道:「徐老兒,柳娃兒到底是如何被你救起的,可願為老要飯的一敘麼?」
  徐振飛尚未說話,王寒梅已自妙國微源地佯噴說道:
  「師父,梅兒適才對您老人家說過,此事急促,耽誤不得,您怎麼還要在這兒問?等會兒上了船,讓梅兒再為您老人家細敘不好麼?」
  杏仁雙眼一翻,未來得及說話,「跛丐」查智已是哈哈一笑,挑眉說道:「丫頭,說得好,走!你瘸師父笨鳥兒先飛,我先上船啦。」
  目光一掃海邊眾船。回顧工寒梅一笑又遭:「你瘸師父只顧搶著上船,丫頭,你要我上哪條船呀?」
  王寒梅掩口「噗哧」一笑,玉手一指左前方停泊岸邊多時,狄仁傑召來的那艘雙桅帆船,說道:「偌!不就是這艘雙桅帆船麼?」
  「破丐」查智齜牙一笑,目光一掃諸人說道:「乖乖!這隻船兒委實不小,這下人馬均可上船啦。」
  一注查仁揮手叫道:「老大,走罷!你不是要急於一聆詳情麼?看樣子咱們不上船,他們是不會平白糟蹋時間的,別空耗著啦!上船罷。」
  查仁回顧王寒梅一眼,雙眉一挑,佯怒說道:「這簡直就是要挾綁架嘛!丫頭,上了船你要是慢說一步,小心我扯爛你那張小嘴兒。」
  話聲一落,突然哈哈一笑,大步向那艘靠在岸邊的雙桅帆船走去。
  他這一走,「瘋」「瘦」「跛」三丐自然急步跟上。
  王寒梅走至「瞎丐」身邊,嬌笑說道:「五師父,可要梅兒攙您上船麼?」
  「鬼丫頭!」查信笑罵說道:「你何時聽說過五師父走路要人攙扶的?躲開。」
  微一揮手,踏著一雙破草鞋,大步緊跟四丐身後走去,步履之間遠較常人來得從容自如。
  王寒梅向著查信背後皺了皺瑤鼻,佯嗔說道:「真是好心沒好報,梅兒以後再也不自討沒趣啦。」
  「瘋丐」查義已至船邊,突然回身笑道:「丫頭活該,誰叫你儘是拍你五師父馬屁。這回可好,人家不承情,拍在馬腿上啦!哈,哈……」
  哈哈一笑,轉身上船。
  氣得王寒梅杏眼圓睜,瞪著查義背影,蓮足連跺,空白氣煞。
  仲孫玉諸人睹狀也自哈哈一陣大笑,笑聲中,仲孫玉微
  一揮手,示意諸人隨五老丐身後一齊登船。
  「仲孫大俠!」狄仁傑突然伸手一拉仲孫玉說道:「稍時上船後,尚煩……」
  仲孫玉至此方始猛地想起,自己適才竟然忘了為狄氏三人引見五老丐,暗罵自己一聲:「糊塗。」
  向著狄仁傑乾笑一聲,滿面歉然地道:「莊主,你看仲孫玉有多糊塗,竟忘了為三位介紹五位老人家了,莊主放心,稍時到船上,仲孫玉再為三位介紹罷。」
  狄仁傑也自頗感窘迫地一笑,說道:「仲孫大俠萬勿介意,實在是狄仁傑兄弟太以敬仰這幾位前輩仙俠,往日只恨福薄,今日……」
  「爹!」狄映雪突然嬌聲說道:「快上船罷,你看時刻都快近午了。」
  此言一出,狄仁傑、仲孫玉二人不由神情微微一震,慌忙招呼諸人牽馬上船。
  驟雨初歇,強風漸息,海上輕紗薄霧漸漸飄散。
  一艘雙桅帆船,雙帆高懸,在平靜如鏡的碧波中,緩緩駛離岸邊。
  寬敞雅致的船艙內,陳設可稱富麗堂皇。
  一色紅氈鋪地,棗紅色桌椅擺設的井然有序,船艙兩壁,且懸花卉山水,名人手筆堪稱琳琅滿目,美不勝收。
  十餘幅字畫之間,分隔六個雕摟精巧的窗欞,窗上各懸琴劍。
  這種陳設,如此氣氛,仲孫玉甫一進艙,便自由衷地暗暗讚歎不已,一雙神目也自射出兩道敬佩神色向狄仁傑射過。
  狄仁傑淡淡一笑,說道:「仲孫大俠且莫以這等目光看我,這些庸俗不堪的東西,加上我這庸俗不堪人兒的擺設,實在有瀆法眼,貽笑大方。」
  仲孫玉搖頭說道:「莊主人過謙了。」
  杏仁突然說道:「仲孫老兒,如今你們已將我們五個老不死的騙上船來,你還不與我快快敘述個痛快?莫非要等我們五個老不死的急死不成?」
  仲孫玉方自一笑,王寒梅已自嬌笑說道:「師父,您老人家別急成不成?好歹也得客人家坐坐歇口氣兒呀!」
  「丫頭!」查義怪叫說道:「你再敢多嘴,小心我老人家擰破你那張小嘴兒。」
  轉顧仲孫玉佯怒說道:「小老兒!說。」
  仲孫玉心想這五位老人家的是性急,微微一笑,躬身說道:「查前輩且請稍等,容晚輩先為五位前輩介紹此間主人!
  轉過身形一注狄仁傑,接道:「這位是『二龍在』莊主狄……」
  話猶未完,狄仁傑已自一領乃弟愛女,急步上前躬身說道:「晚輩狄仁傑、狄英傑率小女狄映雪見過五位前輩。」
  縱是查仁等心中再急,此時也只有捺著性子,忙自還禮
  說道:「老要飯兄弟一向顛狂得連常禮也給忘啦,三位既是此間主人,倒是老要飯的理應先行見過。」
  狄仁傑忙不迭地又一躬身,恭聲說道:「前輩此言太以折煞晚輩等,晚輩等敬慕前輩已久,今日得能瞻仰五位前輩風範仙顏,已感不虛此生。」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28:12

  查仁淡淡一笑,說道:「莊主不可如此說話,老要飯五兄弟半生為虛名所累……」
  「老大!」查義突然叫道:「你有完沒有?你若不聽柳娃兒之事,我們四個還急著要聽呢。什麼前輩?什麼莊主?既是相識便是有緣,一家人還是小老兒與老要飯的這兩種稱呼叫得順口,聽得入耳。」
  狄仁傑心中陡感一陣因覺榮寵而生的激動,面色一莊,尚未說話。
  杏仁已自一笑說道:「老要飯的五兄弟顛狂慣了,莊主萬勿介意。」
  成名已久的字內仙俠,對一個後生晚輩說話,竟然謙沖如此,狄仁傑心中更感敬佩,並感「五老丐」震撼宇內的盛名果然不虛,今日自己何幸榮之?忙道:「五前輩們請直呼賤名,若不以朽頑庸俗,今後尚請時加教誨。」
  查仁暗一點頭,尚未說話,「跛丐」查智突然冷冷說道:
  「老大,你若是再不讓仲孫小老兒一敘柳娃兒之事.休怪我四人急不可待之下要拂袖而去啦。」
  查仁雙眉一軒,笑罵說道:「一片汪洋,兩隻破袖,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麼拂袖而去。」
  轉向仲孫玉微笑說道:「仲孫小老兒,這可是你親耳聽的,快說罷,惱了我胖要飯的好說,惱了瘸叫化則難當。」
  仲孫玉笑說道:「晚輩遵命。」
  隨即將柳含煙如何被徐振飛祖孫救起,柳含煙如何化名柳不肖,命徐振飛祖孫千里關山,長途跋涉地往投「飛雲莊」,自己又如何地欲為「百家村」數百漁民復仇,含怒渡河,只身前往「二龍莊」,方說至柳含煙隻身渡河,查仁突然問道:「齊老兒你如何能如此武斷,那柳不肖即是柳含煙娃兒?」
  齊振天欠身說道:「晚輩是根據柳不肖之長相,衣著及
  一身武學,大膽妄測,再則晚輩半生所結交的友好中,從無柳不肖這位生死故交,而且這柳不肖三字,也是暗含……」
  查仁突然點頭說道:「不錯,這幾點實已夠證明柳不肖即是一尊窮酸之後,不過……」
  仲孫玉一笑接道:「前輩不必動疑,柳不肖已經在『二龍莊』上當著秋莊主賢昆仲,自認是柳含煙啦。」
  查仁雙眉一軒,頗表不解地輕「哦」了一聲,仲孫玉微微一笑,接著就將柳含煙誤打誤撞的進人「二龍莊」後一番情形說了出來。
  查仁冷電般目光深注狄仁傑兄弟一眼,含笑說道:「老要飯的說句不該說的話,若非那字文俊圖謀柳娃兒過急,陰謀敗露,賢昆仲又是吉人天相,『二龍莊』已怕難以保全。」
  狄仁傑面色肅穆地點頭說道:「前輩高見委實不差,不是晚輩妄自菲薄,即是十個狄仁傑聯手,也非柳少快三招之敵,不過這只能委請柳少俠神目如電,明察秋毫,吉人二字,晚輩兄弟殊不敢當。」
  查仁微微一笑說道:「此點咱們且莫爭論,老要飯的生性好問,賢昆仲是練何種功力以致走火入魔?可否說與老要飯的聽聽?」
  狄仁傑略一沉吟,揚眉說道:「晚輩不敢誑騙前輩,此種功力,先父在日,亦曾一再告誡晚輩兄弟,不可輕易嘗試,光父本人雖然身懷此功,但卻也是幾經險厄才略有小成,晚輩兄弟因收復故土心切,才致不顧告誡,冒險相試,若無柳少俠、晚輩兄弟亦尤今日……」
  話鋒微頓哨然一歎,接道:「其實這種功力,在諸位前輩高人面前說來,不值一笑,諸位也諒必知之甚詳,它名喚『三陽神功』。」
  此言一咄,胸羅萬學的仲孫玉,齊振天二人竟然不知,年輕一輩的仲孫雙成、陸菱艷、王寒梅諸女更不必說。
  五老丐人耳「三陽神功」卻自神情齊齊一變,查仁目中神光一閃,尚未開口:「瞎丐」查信已自白眉雙挑地詫聲說道:「『三陽神功』,『三陽神功』,狄老兒,你兄弟可是來自海外,昔年人稱『四海龍王』狄大龍之後?」
  狄仁傑兄弟肅然避席,躬身說道:「不錯!狄天龍正是光父名諱。」
  查仁哈哈一笑說道:「這麼說來,彼此就更不是外人啦,賢昆仲快請坐下說話。」
  狄仁傑兄弟領命坐下,說道:「聽前輩之言,敢是先父昔年渡海中原,曾經有幸結識五位前輩。」
  查仁點頭一笑說道:「豈止認識,簡直可說交稱莫逆,令尊在中原停留三年,臨行之時不勝依依,一再叮嚀我們五個老不死的有暇過訪之下,老朋友方始灑淚離別……」
  神色一黯,無限感慨地一歎說道:『不想令尊作古多年,而我們五個老不死的卻依然老而不死,真可謂天妒英才,徒然……」
  話聲至此,人目狄仁傑兄弟一付淒黯神色,方始恍悟心神激動之餘,不但失言,忙地強自一笑,接道:「我們五個老不死的所以能結識令尊,說起來也頗為有趣,正如俗話所說的『不打不相識』。」
  狄仁傑兄弟,連同仲孫玉諸人人耳此失也不由地齊齊「啊」了一聲。
  查仁淡淡一笑又道:「昔年江湖傳言,『四海龍王』狄大龍之所以渡海中原,為的是挾技掃蕩中原群豪.我們五個老不死的彼時正值年輕氣盛,聞訊之下,一怒聯袂遠離江南,趕到海邊,不由分說,便與『四海龍王』打上一架……」
  王寒梅突然說道:「以五對一大以不公平,師父,結果呢?」
  「丫頭,你少插嘴!」查仁佯怒說道:「你要飯的師父就
  是再以不濟,也不致做出這種丟人現眼,遭人唾罵的事兒來!我老要飯的與『四海龍王』一對一,其他四個要飯的只是站在一邊搖旗吶喊,助助威風而已。」
  此言一出,請人不由轟然一聲大笑。
  王寒梅更是嬌笑說道:「師父,依梅兒看來,必然方至一半便自旗偃鼓息。」
  「怎麼?」查仁一怔問道。
  王寒梅強忍笑意地挑眉說道:「因為未及一半,您老人家便使梅兒四位師父提不起勁兒來了嘛!」
  「鬼丫頭!」查仁恍悟自己這個寶貝丫頭徒兒有心調侃自己,』一時啼笑皆非,怒笑不是,輕罵一聲,抬掌便抓。
  王寒梅卻也刁滑的可以,嬌軀一閃,帶著一陣銀鈴嬌笑,躲向陸菱艷背後。
  其實,查仁何嘗是真的要抓?若是真的,十個王寒梅此時怕也攫在掌中。
  查仁收回右掌,佯怒瞪了愛徒一眼,目光輕掃強忍笑意的諸人,一笑說道:「老要飯的臉皮與年齡俱增,梅丫頭說得不錯,方至半途,這四位搖旗吶喊助威的叫化子便自旗倒鼓息地提不起勁兒來。」
  「怎麼?」諸人難以置信地齊齊一聲輕呼。
  狄仁傑更是挑眉瞪目地淹聲說道:「先父功力彼時因晚輩尚在襁褓,茫然無知,稍長之後,又因先父從不言武自也難測深淺,雖然如此,但比之前輩怕難以道……」
  查仁哈哈一笑接道:「說什麼難以道里計?老要飯的中龍王一指,龍王中老要飯的一掌,彼此扯平而已,老要飯的適才說過,我臉皮厚,毫無他意,龍王狄老兒卻是當時自負頗高,當時誓言爾後絕不言武,這也即是令尊返回海島之後,從不輕言武技的原因所在也,自彼時起,我們五個老不死的方始與這位『四海龍王』打成莫逆之交……」
  至此一頓,咽然一歎,無限感慨地接過:「事隔多年,已如昨日黃花,不想此時此地竟會遇上龍王后人,真是
  話聲至此,腦際靈光一閃,神情一震,突然問道:「賢昆仲世居海外,何以此番渡海中原,不知……」
  狄仁傑神情一黯,尚未說話,仲孫玉已自一笑接道:
  「前輩先莫著急,這一切因果,自在晚輩後段話中……」
  「且慢!」「瘦丐」查禮突然搖手喝止仲孫玉話頭,目中神光連閃地凝注仲孫玉說道:「我明白啦,柳娃兒的去向,正是昔年龍王所居那座海中無名孤島,可是?」
  仲孫玉被查禮冷電般目光看得心中一震,不由地點頭說道:「前輩說得不差,含煙確是前往那……」
  「夠了!」查禮一擺手,轉向狄仁傑問道:「老賢侄,以輩份稱,老要飯的這麼稱呼你,你並不算吃虧,現在我要問你幾句話兒,你可不許隱瞞。」
  「晚輩不敢!」狄仁傑被這一句話兒說得一怔,躬身忙道:「前輩有話請只管垂問。」
  查禮微一點頭,莊容說道:「老賢侄,你且說說你此行中原的目的。」
  狄仁傑人目查禮一付凝重神態,哪敢違拗?聞言忙逍:
  「晚輩是三年前由故上遷來中原,並非……」
  查禮一擺手,止住狄仁傑話頭,惑然不解地詫聲說道:
  「據老要飯的所知,狄氏一族世居孤島,如無重大變故,絕不會輕離故土,百年以來二一直如此,老賢侄,老要飯的要聽聽你這所以拋棄故上,遠遷中原的緣故。」
  狄仁傑黯然說道:「『晚輩雖然於三年前遠遷中原,便卻無時無刻不在做重返故上的打算,只是心願難遂……」
  五老丐此時均懷著一顆詫疑震撼的心情,靜聆秋仁傑談話,因為他們知道「四海龍王」一族百年始終居住孤島,如無重大事故,絕難使狄氏一族輕易遠遷,狄仁傑話聲方落,查仁便自突然急躁地說道:「這個老要飯的知道,你雖遷來中原,由這艘預備在海邊的船兒,心意已是甚為明顯,我們五個老不死的急欲知道的是什麼人大事兒,竟使你率領全族遠遷,快快說將出來,我們五個老不死的有著年與龍王一段交情在,斷斷不會袖手不管。」
  狄仁傑暗暗一歎說道:「「晚輩之所以率眾遷入中原,實有不得已之苦衷,乃是被一個不知來歷的無名怪人迫離。」
  「什麼?」五老丐齊聲輕呼,暗忖:龍上一身功力已知之甚詳,其後人也必不致過差,怎麼會被一個不知來歷的無名人兒迫離『?當然這句話兒五老丐雖屬狄仁傑父執,但究竟不便出口。
  查仁首先挑眉說道:「老要飯的此番前去,定要會一會這位高人,看看他到底有什麼驚人之處!」
  查禮也自輕哼一聲說道:「我明白了,柳娃兒之所以突然只身前往孤島,必是有心一會那位人物。」
  「瘋丐」查義怪叫說道:「老娃兒,你且說說那位人物叫什麼名字兒,老……」
  查仁一擺共,說道:「老二,你耳朵長哪兒去啦,你難道適才未聽到老賢任說,對方是們不知來歷的無名怪人麼?」
  話鋒微頓,冷電目光一注狄仁傑,神色凝重地說道:
  「老賢任,瘦叫化適才的猜測可對?」
  狄仁傑微一點頭,又一搖頭說道:「柳少俠此去雖是有心會會那位人物,但只是次要之事,主要原因乃是為著一本可能是真的『玄玄真經』。」
  「什麼?」五老丐神情一震,齊聲驚呼,查義目射冷電地怪叫說道:「老娃兒,你敢是說那位怪人手中有一本『玄玄真經』?」
  狄仁傑道:「這是柳少俠自己說的,晚輩並不知怪人手中那本黃絹小冊是否即是『玄玄真經』。」
  查禮目光一注仲孫玉冷冷說道:「既是如此,有柳娃兒一人已足應付,你們……」
  王寒梅突然連頓足地嬌聲說道:「三師父,您哪裡知道那怪人一身功力競較『一尊』老人家還高出半籌。」
  「什麼?」五老丐心神大震,臉色俱變。
  「胡說」「瞎丐」查信突然揚起一聲暴喝,怒聲說道:
  「梅丫頭,你體要在此胡言亂語,企圖欺騙我老人家,想那窮酸一身功力幾已通玄,脾俄宇內,稱尊武林,那怪人是什麼東西,怎會……」
  狄仁傑忙自苦笑說道:「前輩且請暫息雷霆,王姑娘話兒說得不錯,此事乃是柳少俠親口證實。」
  查信一怔說道:「怎麼?敢是柳娃兒已經去過孤鳥,會過那位人物?」
  狄仁傑道:「就晚輩所知,柳少俠此行乃是首次前往。」
  「這就是啦!」查信冷哼一聲,說道:「柳娃兒既未曾與該怪人謀面,怎知他功力高出窮酸半籌?」
  狄仁傑道:「柳少俠雖未見過那怪人身手,但合弟英傑卻是見過那怪人驚人武學。」
  查信尚未說話,查義已自哇哇地怪叫說道:「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瘋要飯的都快讓你們摘糊塗啦!你們
  查仁沉默半晌,此際一揮手,止住查義話頭,面色沉重地說道:「老二且莫著急,此事非同小可,果如是,則柳娃兒安危堪憂……」
  目光一注狄英傑,沉聲接道:「老賢侄,你且將你所見說出來讓我們五個老不死的聽聽。」
  「晚輩遵命!」狄英傑上前一步,微一躬身,隨即將自己所見一字不漏地重又敘述了一遍。
  話聲方落查義已自怪叫道:「我把你們真沒辦法,幾個大活人竟看不住一個柳娃兒?竟讓他一人去冒此奇險,真
  查信突然冷冷說道:「老二體要埋怨他人,你自己想想,我們五個老不死中任何一人,甚至當今宇內,有人能高過窮酸那曠絕的『天龍身法』麼?」
  此言一出,查義倏然住口。
  狄仁傑也自滿面窘迫地苦笑說道:「前輩所責甚是,只是柳少俠身法之快,疾捷如電,晚輩縱有攔阻之心,但卻苦無攔阻之力。」
  查仁搖手說道:「老賢侄且勿自責,瞎叫化說得不錯,當今之世,確是無人能快過窮酸『天龍身法』,你體要介意瘋叫化亂叫,你且問問他,昔日在那秦嶺絕頂可曾追著柳娃兒。」
  查義聞言氣得挑眉怪叫道:「老大,你這可好,怎麼說也該替自己兄弟兜著點兒,你倒是全給抖露出來啦,昔日秦嶺之上我到底也把梅丫頭話兒傳到了啊!你……」
  「好啦,老二!」「瘦丐」冷冷說道:「你就少裝點瘋吧,這時候你還有心情?真是。」
  目光一注狄仁傑,又道:「老賢侄,你是識途老馬,似咱們這般航行,要多少時候方能抵達孤島?」
  狄仁傑略一沉吟道:「柳少俠乘坐的是一艘小漁船,啟程比咱們早半日,如若順風,只消兩日多,便可抵達孤島,趕他個前後腳,假如逆風,或者遇著風浪……」
  「瘋丐」查義突然說道:「假如遇上大風浪來個船底兒朝天,那咱們就要到水晶官趕上一趟啦。」
  查仁瞪了他一眼,怒聲說道:「老二,你敢是成心惹我生氣?此時此地,柳娃兒危多於安,你倒還有心情說笑。」
  別看五老丐彼此之間,平素放蕩不羈,嘻嘻哈哈,一旦遇著正事,卻對這位大哥唯命是從,絲毫不敢違拗,查義聞言,頓時住口。
  王寒梅蓮步輕邁,自陸菱艷嬌軀之後閃出,妙目流波地一注杏仁,嬌笑說道:「師父,您幹什麼那麼著急嘛?現在您該不會再怪我們勞師動眾,心急如焚了罷。」
  查仁愛極了這位寶貝徒兒義女,縱是發雷霆之際,一見這位消姑娘,怒氣便即雲消霧散,聞言輕哼一聲,說道:
  「丫頭,你莫如此安心,咱們雖然心急如焚,縱使適時趕到,果如柳娃兒所說,則那怪人一身功力,咱們再多上幾個人也是白費……」
  王寒梅聞言,嬌靨上喜容一斂,倏然住口。
  一仲孫玉卻是有意岔開話題地突然按口說道:「依前輩之淵博見聞,可能測知這怪人究竟是何來路?他所指的兩個陷害他的人兒,又是何人?」
  查仁聞言喀眉說道:「這個在你們適才說話之間,老要飯的業已遍搜記憶,半晌以來卻是毫無所獲,實在想不出世上仍有功力高出『一尊』之人,而且這簡直是一件震撼宇內,不能成立的事實,這個人物想不出,那兩個陷害他的人兒,自然也難以知悉,不過,老要飯的可以斷言,這兩個陷害他的人兒,功力也必甚為驚人,不然不足以將他削去雙足,囚於古洞。」
  此言一一出,諸人頓時默然,自然,連五老丐這等見識淵博的前輩仙俠,都茫然無知,其他請人就更不必說啦。
  不過,似這麼一位足以震撼宇內的人物,竟然不為人知,卻也是件令人納悶的事兒。
  空氣中瀰漫著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半晌,陽丐查信突然說道:「老賢侄,你可是聽清楚了,那位人物是說被人囚於古洞將近五十多年麼?」
  狄英傑忙道:「不錯,這一點晚輩絕未聽錯。」
  查傳聞言,略一沉吟,自言自語地說道:「這麼說來,那老性物如今怕不已將近百歲啦?」
  腦際靈光一閃,突然按道:「言人,找有個奇怪的揣測,這老怦物會個會是及牢洲兩個魔胺了的……」
  查仁突然縱人笑,說道:「老頭,我看你足想出君與甫松兩個老鬼想昏了頭啦,兩個老鬼的師父物化多年,怎會……」
  查信冷十一聲說道:「老大,我看你才是急昏了頭呢!
  那:二魔師父物化多年一事,你是聽誰說的,可是你親眼看見過?」
  查仁微微一笑道:「我雖非親眼所見,但卻是昔年黃山論劍之際,聽那兩個老鬼自己親口說的!」
  查信聞言倏地揚起一陣冷笑。









第12章
  笑聲一落,又冷冷說道:「自然,彼等絕不會告訴你事實真相,自認是兩個殺師大逆不道之輩。」
  查仁聞言一怔,略一思忖,揚眉說道:「這麼說來,那怪人就是那兩個老鬼的師父啦。」
  查信道:「這個我卻也未敢妄下定論,不過是心血來潮,以『二』之數的揣測罷啦!是與不是,只有待事實證明。」
  「你這不是廢話!」查仁道:「有了事實,還用你我在此毫無憑藉的憑空揣測?不過,唯一使我能稍微寬心的是,這怪人似乎並非邪惡之輩,柳娃兒有驚卻不一定有險,再往好處想一點.說不定也許會!……」
  查信冷冷接道:「你怎可斷言他不是邪惡之輩?」
  查仁道:「這個我也未敢妄下定論,不過心血來潮憑『二』之數,加以揣測而已。」
  查信冷笑道:「我得提醒你一句,不要忘了柳娃兒此去是為了那本絹黃小冊,設若它真是『玄玄真經』,縱非邪惡之輩,亦斷不會將這武林中人夢寐難求的奇珍異寶拱手讓人。」
  話鋒微頓又遭:「設若那怪人真是二魔之師,由徒觀師,柳娃兒後果更是堪慮!說句憑良心的活兒,柳娃兒雖然蓋世
  奇才,武林奇葩,但到底不是一人事兒,假如怪人脫困,以他本人功力再加上『玄玄真經』所載武學,宇內豈有瞧類?果如是魔劫到來蒼生危矣。」
  一番話兒說得諸人面面相覷,猛聚眉鋒,默然無言。
  查仁人目斯情,暗忖事已至此,愁慮自是無用,反而徒亂眾心,自己若不先行想個辦法開導開導……
  即一仰頭,哈哈一笑,說道:「瞎叫化分析的聽來頗有道理,但事實上卻未必如此嚴重,後果也不至於像咱們想像中的如是可怕,有道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柳娃兒蓋世奇才;,福緣深厚,縱有危厄,也必能逢凶化吉,安然無恙,又道是『邪不勝正』,縱使那怪人再度出世,相信冥冥中必有安排克制之人,咱們卻不必先行杞人憂天地空自煩惱
  話聲至此,仲孫玉已自了然這位風塵異人之用心,也自微笑接道:「前輩卓見的是高明,柳娃兒既是天降奇才,獨挽狂瀾,必不致此時有所失問,再則,領袖群倫,蕩平妖氛,靖宇內於紛亂,也不是那麼輕鬆易與之事,歷盡危難,幾經風浪,乃是必然的事兒,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
  查仁哈哈大笑接道:「老要飯的一句平俗的話兒,想不到卻引起你仲孫老兒,咬起文嚼起字來啦……」
  話聲至此,雙手一拍便便大腹,蹙蹙眉笑道:「說話歸說話,老賢任還是快弄些東西祭祭老要飯的五臟神罷,再遲一會兒,老要飯的就怕要餓癱啦。」
  此言一出,諸人難以忍俊,王寒梅人耳乃師一付苦像,首先黛眉微展地、妙目含嗔地笑出聲來。
  緊接著請人也是愁結稍解,一陣竊笑。
  狄仁傑更是窘笑說道:「不是前輩提及,晚輩倒險些忘啦。」
  領著乃弟愛女躬身告罪出艙,吩咐下人趕快預備酒菜。
  狄氏三人甫一出艙,「瘋丐」查義便自指著查仁笑說道:
  「這麼大把年紀,仍是一付饞相,身為長輩也不怕讓後輩笑掉大牙。」
  查仁瞪了查義一眼,笑罵道:「老二,你這才叫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老要飯的所以厚顏乞討,乃是為著大夥兒著想,尤其是你這塊料,別人不知,我能不曉?一天沒有黃湯便是難受得要死要活……」
  「瞎丐」查信突然一笑道:「大哥別說二哥,你們倆彼此老鴉落在豬身上,一般地烏黑。」
  「好呀!」查仁倏地揚起一聲怪叫,戟指查信,佯怒罵道:「此時航行海中,難覓青草,哪來你這只多嘴驢,你們都不饞是不?好極,稍時酒菜上來,老要飯的樂得一人獨享,你們哪個若敢露饞相,旁立垂涎,看我不把你丟下海中喂王八去。」
  幾位玩世不恭的風塵異人,彼此之間這一打趣,身為晚輩的仲孫玉諸人,只有在一旁暗暗忍俊,欣賞這幾位前輩的
  瘋態。
  「怎麼?」查智突然嘿嘿一笑,說道:「老大,你可不要因為兩顆老鼠屎,搞得一鍋臭,你這『你們』二宇到底包括哪些人,我跟老三可沒惹你,稍時這飯桌之上,總該有我跟老三的一份兒罷。」
  此言一出,仲孫王仲諸聞言睹狀,再也難以忍俊,不禁竊笑之聲四起。
  杏仁也自失笑地罵道:「有、有:有你個屁!剛才你為什麼淨呆坐在那兒,裝得跟沒事人兒一般,為什麼不為我幫幫腔?到了這時候你倒好意思討個座位,真是皮厚。」
  查智嘿嘿一笑說道:「皮厚就皮厚,只要有個座兒,幾句無關痛癢的『皮厚』,我瘸要飯的不在乎,不過……」
  「過」字方出,以下的話兒,俱被滿艙笑聲淹沒。
  笑聲方落,杏仁便自一付無可奈何地神態,搖頭苦笑說道:「我老要飯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些一刀砍不破皮厚之人,也罷,看在你這付可憐相上,我就大發慈悲,稍時酒菜上來,姑准你大喝一頓,不過,我有言在先,你可不准打我不注意,偷偷兒地遞兩塊給他們的鬼主意,要不然
  話未說完,仲孫玉諸人又是一陣大笑。
  王寒梅一手撫定酥胸,一手抹淚地嬌聲說道:「好啦,師父,您就少說點兒罷,您不看我們一個個腸子都快要笑斷了」
  五老丐一見目的達到,互祝會心一笑,嘻笑之態方斂,狄仁傑三人已自領著手捧酒菜的下人矮身人艙。
  「瘋丐」查義猛力拍了兩下,揮手呼道:「好香,好香!
  老賢侄,我已是肚子酒蟲蠢動,急不及待,快拿一壺來,先與我解饞再說。」
  話聲一落,也不待狄仁傑答話,滿是油污的手掌一招,一隻錫壺便自倒飛人手,仰首就是一大口,一抹嘴,瘋態橫溢地咧嘴一笑說道:「好酒,好酒!痛快,痛快!老賢任,瘋要飯的建議你還是將甕兒搬了進來,免得兩口空空,害我老人家空等,你若搬不動,我老人家自己去搬。」
  狄仁傑心知這般風塵異人素性不羈,放蕩豪邁,遂也一笑說道:「前輩儘管放心,晚輩這條船上菜餚不多,酒卻不下百甕,但請放量共謀一醉。」
  查義聞言一口氣將壺中美酒飲盡,一抹嘴,哈哈大笑道:「好極,好極,看不出你這位『小龍王』倒還是個可人兒。菜餚不多,無關緊要,酒只要不少,且能讓我老人家痛痛快快地喝上一頓,日後准包有你的好處!」
  查仁聞言一笑說道:「老賢侄,你聽到沒有。『士為知己者死』,瘋要飯的卻是為酒賣命,只要他答應與你好處,你就儘管讓他灌足黃湯,有我做主,他賴不掉啦。」
  狄仁傑聞言不禁心中狂喜,他心知這輩仙俠說話,向來說一不二,而且出手均是武林中夢寐難求東西,自己別的不想,功力若能蒙這五位仙快之一指點一二,那簡直是天大的
  福緣,功力也必能一日千里,平空倍增,思忖方了,正待謝過。
  狄映雪突然輕邁蓮步,跨前數步,向著查仁嬌笑說道:
  「瘋爺爺,此酒是雪兒親手所釀,我爹是借花獻佛,有了好處,可不要忘了有雪兒一份啊。」
  狄仁傑人耳一聲「瘋爺爺」心中一驚,方要出言相叱,瘋丐卻被這一句「瘋爺爺」叫得極為受用,眉開眼笑地一把拉過狄映雪,略一端詳,說道:「仙露明珠,與成梅兩個丫頭一般地惹人喜愛,更難得的是還會釀酒,正中我老人家下懷,雪丫頭放心,我老人家不但給你的好處比你爹多,假如你爹同意,索性與成、梅兩個丫頭一併人我門下好啦。」
  話鋒微頓,目光一注狄仁傑,笑問道:「小龍王,你同意不同意?」
  狄仁傑做夢也未想到武林人夢寐難求的大大福緣,竟這般輕易地降落在秋氏門中,求都求不到,哪得不依?忙不迭地顫聲說道:「前輩垂青,晚輩一門何幸榮之,只怕雪兒
  查義一擺手說道:「願意就願意,我老人家最討厭囉嗦,更討厭那套酸禮,丫頭再給我老人家拿壺好酒來,這就是我拜師之禮。」
  狄映雪心血來潮的一句話兒,竟蒙異人仙俠收錄門牆,這簡直是想都不敢想之事,本身更是喜得熱淚泅流,嬌軀一閃,取過一壺美酒,雙手遞到查義手中,方要跪下,查義接著酒壺,一把將狄映雪推過一旁,說道:「我老人家適才說過,最討厭這套酸禮,這壺酒就是拜師大禮,一百個響頭也抵它不過,快去與你兩個丫頭師姐親熱親熱罷。」
  王寒梅、仲孫雙成、陸菱艷三女在「二龍莊」,看到狄映雪的頭一眼之際,心中便極為憐愛這位美艷照人的小妹妹,加以數日來朝夕相處,彼此之間更是惺惺相惜。
  此時當然也甚為狄映雪高興,六隻柔荑齊伸,接過狄映雪嬌軀,彼此又是一陣親熱。
  如今,同屬本門師姐妹,彼此間情誼當然更深一層。
  狄映雪芳心深處,一方面為自己能有幸列入仙快門牆而喜極,另一方面也為三女真情所感而熱淚盈眶,再一方面,她如今更已知道五老丐與心上人的關係深厚,自己能列人五老丐門牆,日後自己的事兒怕不更有希望達成。
  四女這一邊親熱,仲孫玉諸人也忙著移桌擺椅,眾人卻均忽略了此時有一雙滿含羨慕與自卑的目光,凝注在一團親熱的四女身上。
  這一雙目光正是出自徐振飛愛孫女雲姑一雙幽怨妙目中。
  徐振飛本人,自忖本身只不過是昔年洞庭一名水上人物,能夠結識這些位慕名已久的高人仙俠,已是畢生榮幸,引為傲事,何敢再有其他奢望?
  再則數日來與諸人朝夕相處,更發覺幾位姑娘除了一個個風華絕代之外,文才武學,無論任何一點,均是自己愛孫
  女難望項背,無異螢火之與中天皓月,自己愛孫女在情場上若想與這幾位滴仙般姑娘相競爭,或者謀取共進,那簡直是癡人說夢!故而此際心中倒並不在意。
  但是悄姑娘雲姑卻不同了。她生性外冷內熱,一向自視甚高,感情脆弱,不動情則已、一動就是狂濤般洶湧,不可收拾,自結識柳不肖後,心扉頓開,不可自克,這位俊美絕倫的書生已使她忘卻了少女本有的一份矜持,無比的尊嚴,加以獲悉柳不肖即是頂天立地,技比天人的蓋世奇男柳含煙後,一顆芳心更是牢牢地繫在美書生身上,這種刻骨銘心的深情,除了向著柳含煙外,她無時無刻地不把它深藏於心中,使得別人,甚至於對這方面極為敏感的幾位姑娘,均是茫然無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29:56

由一見到幾位姑娘開始,她便有著一份自卑感,但是這份自卑感數日來已漸漸地為幾位姑娘的感人真情沖淡。
  此際,目睹狄映家為五丐收錄門下,諸女的一團親熱,使她突然覺得有一種被冷落之感,也即因此,她那原本逐漸淡消的自卑感重又燃起,而且較諸原先更為濃厚。
  一份先天與生俱來的性情,微妙得使她在自卑之餘,更產生了一絲不服輸之感。
  她覺得自己的容貌並不見得比幾位姑娘中的任何一人為差,若說文才武學不如人,那是後天之事,只能委諸人家福緣比自己較好;但卻不一定是命中注定如此,日後自己時來運轉,說不定比她們還強。
  這份心念,使她決心做一競爭,在勝負未到之前絕不退縮,而且她要獨得,不擇手段,不計犧牲,這一刺激使她決心讓別人看看自己究竟是否不如別人。
  如果萬一得不到,剎那間她更產生了一種可怕的想法,她要將他毀去,落個大家都得不到,這樣她也甘心。
  腦中閃電百轉,心念紛至沓來,突然間,她有了這項決定,暗一咬牙,強忍珠淚,嬌靨上一絲令人難以捉摸,令人望之寒慄的笑意,一現即隱,隨即一掠雲鬢,裝得別人一絲也看不出來地輕邁蓮步,自乃祖身邊跨出,帶笑幫忙擺設桌椅。
  當然,任何人均未看出她有一絲不對。
  但是一直暗中留心她的徐振飛,此時卻是心神暗震地泛起一絲預兆,這絲預兆是吉是凶,是好是壞,他一時尚難體會得出,但是他心底此刻卻莫名其妙地泛起一絲寒意,因為他看她打由襁褓一直到現在婷婷玉立,她的性情,他知道得清清楚楚。
  然而此時此地卻不便說破也不便勸慰,只有暗暗決定找個時間慢慢的開導她。他雖然明知極難,卻不能讓她成為一個大罪人,他要牢牢地看著她,免她一念之差,步人極端。
  事情究竟如何,這是後話,恕筆者暫行按下。
  席間,諸人談笑風生,賓主皆歡。
  五老丐、仲孫玉、齊振天、徐振飛、狄氏兄弟俱是酒中之仙,加上諸人均是高人仙俠,放蕩不羈,不拘小節,這一
  席酒,使得諸人暫時忘卻一切煩惱,長晚輩之間也不似先前稍有拘束。
  請人均是杯酒淺酌,唯獨五老丐這五位風塵異人是巨觥交錯,連連盡干。不到片刻,三甕已盡。
  仲孫玉飲乾一杯美酒,一歎說道:「仲孫玉平素對於釀酒一道自視頗高,舉世敢稱不作第二人想,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酒國更有魁首,狄老弟,你這『雪蓮梅花露』較諸老哥哥『九葉金蓮」所釀『萬里飄香』味兒更為淳厚……」
  狄英傑正欲接言……
  狄仁傑一笑先道:「仲孫大俠且莫謬獎,小弟臉紅已為酒力所遮,姑不論酒味兒如何,單這雪蓮梅尊比諸華山天地異寶『九葉金蓮』已遜色多多!何況這親手釀製的乃是雪丫頭,小弟不過坐享其成而已。」
  「好說!」仲孫玉一笑說道:「狄老弟哪裡知道老哥哥這『萬里飄香』也是由成丫頭一手包辦,老哥哥與老弟一樣,也是坐享其成。」
  狄仁傑聞言轉顧狄映雪說道:「丫頭,聽見麼?你仲孫師姐釀酒手法較你猶強百倍,今後你要多請教益,也好讓爹爹……」
  話猶未完,仲孫雙成已自秀眉雙挑地嬌笑說道:「大伯父太以謬獎,侄女兒這點末技在雪妹妹面前何異班門弄斧?
  侄女兒適才淺嘗數口『雪蓮梅花露』,覺得……」
  查仁突然一笑說道:「你們兩家不必為此互倭,老要飯的五兄弟雖然不諳釀酒之道,但精於品嚐卻是個中老手,異日武林瑣事一了,咱們再覓一風景絕佳的所在,仲孫老兒帶著你那『萬里飄香』,狄老兒帶著你這『雪蓮梅花露』,讓老要飯的五兄弟品嚐一番,自可判出劣優。」
  仲孫玉、狄仁傑二人尚未答話,俏姑娘雲姑突然站起嬌軀,輕伸三指端起酒杯,向著仲孫雙成、狄映雪嬌笑說道:
  「成姐姐,雪妹妹俱是絕代紅粉,又是酒國魁元,小妹敬佩之極,日後希望二位不吝指教一二,也好讓小妹學得一技之長,一方面釀來自用,一方面也可……」
  突然艙門外有人說道:「狄一風有要事求見莊主、」
  請人聞聲談笑頓停,一怔之後,齊將目光向艙門望去。
  狄仁傑雙眉微軒,輕喝一聲:「進來。」
  艙門外應聲跨進一名勁裝年青漢子,急步走至狄仁傑面前躬身說道:「啟稟莊主,一艘單桅漁船在百丈外,緊緊跟隨木船,不知……」
  「知道啦!」狄仁傑微一揮手說道:「你下去罷,隨時注意雙方距離,進來報我。」
  年青漢子躬身應聲退出。
  狄仁傑略一思忖轉向查仁道:「前輩以為此事如何?」
  杏仁淡淡一笑道:「老要飯的不知此地有無商船漁舟經常來往?」
  狄仁傑道:「此地經常有商船漁舟來往,但卻必是結伴
  而行,似這般……」
  查仁突然說道:「老賢任,你且命人將船兒改個方向行駛,看看情形再說!」
  狄仁傑也是一個極為聰明的人物。,聞言焉有不知查仁用意,微一頷首,轉向艙門輕喝道:「一風,將船兒偏西北行駛,盞茶之後再來報我。」
  艙門外有人應聲說道:「莊主有令,將船兒偏西北行駛。」
  雖然事情如何、尚難預料,但這麼一來,諸人均已無心談笑,只管低頭吃著問酒,毫無疑問的,各人心中僅是在揣測著此地百丈外這艘單桅漁船的來歷。
  盞茶功夫不到,狄仁傑便自向著艙門揚聲說道:「一風,情形如何?」
  那叫狄一風的年輕漢子在艙外應道:「啟稟莊主,百丈外那只單桅漁船自本船偏向西北後,也自改向西北地緊追不捨,不過速度似已減慢。」
  狄仁傑聞言霍地站起身形,就妄出艙。
  查仁一把將狄仁傑拉回,一笑說道:「老賢任不必出去看,」如若老要飯的揣測不錯,定是那勾漏的六隻狼兒僱船躡後追來。」
  此言一出,仲孫玉齊振飛二人,也自隨聲附和地點頭說道:「前輩高見甚是,晚輩也做如是想,除了這六條畜生,別人無此大膽,也無人知道咱們出海。」
  仲孫雙成玉手一拉王寒梅、陸菱艷二女,面布寒霜地挑眉說道:「梅妹,艷妹,走!咱們姐妹到艙外看看去。」
  「回來!」查仁一聲輕喝,微笑挑眉說道:「你們三個丫頭體要在我老人家面前耍花槍,來船在百丈以外,你們三個拿人家有什麼法子?」
  王寒梅妙目圓睜地挑眉說道:「他們在百丈以外,梅兒等雖然拿他們無法,站在船頭,罵罵他們出口怨氣也是好的。」
  查仁尚未開口,仲孫玉便自搖頭失笑道:「這麼大姑娘啦,。怎地仍是小孩子家心性?六隻畜生皮厚已極,幾句不關痛癢的罵,又有何用?……」
  轉向杏仁一笑說道:「如若來人果真單是六狼,晚輩倒有個法子足可使他們心膽俱裂地抱頭鼠竄。」
  查仁聞言方自一怔,仲孫雙成已自嬌聲道:「爹!什麼法子您快說。』」
  查仁一怔之後軒眉說道:「仲孫老兒,你有什麼法子且說出來讓我老要飯的聽聽看。」
  仲孫玉淡淡一笑。說道:「據晚輩所知,六狼一個個俱是旱鴨子,絲毫不諳水性,咱們這邊狄老弟手下卻盡多浪裡白條,咱們不妨請狄老弟派出幾位得力族人,在他們船底下鑿上幾個大窟窿,六狼不……」
  話猶未完,查仁已自撫掌大笑道:「好計,好計,昔日諸葛武侯水淹七軍,你也來個水淹六狼,仲孫……」
  「暗丐」查信突然冷冷說道:「好個屁,此計行不通。」
  查仁一怔說道:「怎麼行不通?」
  查信道:「你能斷定那艘船上,的確是那六條畜生麼?」
  杏仁道:「雖不中亦不遠矣。』」
  查信道:「縱或真的是六狼,此計仍然行不通。」
  「怎麼仍然行不通,你且說說看。」
  查信冷冷一笑,說道:「那艘船兒如果真是六狼所雇,你能擔保除了六狼之外就再無旁人了嗎?……」
  王寒梅冷哼一聲道:「助紂為虐之輩留之何用?」
  查情冷哼一聲道:「丫頭凡事不經思忖,以六狼那等作風,你怎知那些人是出諸自願?即是出諸重賞下的勇夫,也不過想多掙幾個錢而已,他們怎知我們在做什麼?像咱們這般以俠義自命之輩怎能讓人家船損命喪?」
  王寒梅赧然垂首,但族又抬起螓首杭聲說道:「這有什麼關係?大不了賠他一艘船,將他們救起!」
  查信冷笑說道:「我恨不得給你丫頭一巴掌,你今日槽懂的簡直不配做我老人家的徒弟,你也不想想,那六條畜生明知有我五個老不死的在此船上,若無依恃,他們焉敢這般明目張膽地尾隨追來?」
  查仁老臉突然一變,說道:「老五,你敢是說那四個老鬼……」
  查信道:「這我卻未敢妄下定論,不過他們有依靠卻是必然之事。」
  仲孫雙成嬌聲說道:「他們既然有依恃,為何卻仍在百丈之外不敢靠近?而且咱們改變方向後,他們速度反而減慢呢?」
  查信尚未說話,陸菱艷突然一笑說道:「勾漏那批人做事一向如此畏首畏尾,其實這也是他們聰明之處,與其在半途遇上咱們打擾,他們何不直跟到目的地再行採取行動?」
  查信點頭說道:「艷丫頭說得絲毫不差,他們正是此意。」
  王寒梅略一思忖,挑眉說道:「他們對此海路必然陌生,難道不怕咱們是故意將他們領往他處?」
  查信一笑說道:「梅丫頭,你今兒個是怎麼啦?六狼個個是鬼靈精,難道在蓬萊之際,他們還能看不出你們心急出海,絲毫不敢耽擱?」
  「瘋丐』」查義突然冷哼說道:「照你瞎叫化這麼一說,咱們豈不處處落人掌握,只有將他們引往目的地一途啦?」
  「這倒未必見得!」查信說道:「不過此事甚為扎手,計將安出,要看你們幾位足智多謀的人兒啦。」
  仲孫雙成佯嗔說道:「五師父就是這個脾氣,事情一旦臨頭卻又推給別人。」
  音信嘿嘿一笑說道:「你瞎師父小村不能大用,動腦筋,出計謀,運籌帷幄這些事兒最好別找我。」
  查仁沉吟半晌,突然蹙眉說道。「這樁事兒委實太以扎手,只要他們永遠地這般跟定咱們,咱們便拿他們沒法子,
  簡直就必須帶他們到孤島不可。」
  轉向孫玉,又道:「仲孫老兒;你素稱胸羅萬有,奇才蓋代,利用你那大智大慧,想想看可有什麼好法子麼?」
  仲孫玉聞言方一沉吟,「瘋丐」查義已自怪叫說道:「想什麼好法子?枉費那腦筋做甚,乾脆將那批兔崽子引上孤島,拚個你死我活也好替窮酸出氣。」
  「老二!」查仁目射神光地莊容說道:「你當我真怕那四個老鬼麼?咱們五兄弟自懂事兒至今,除了服過窮酸外連『三生』三個老牛鼻子都不放在限內,何曾怕過誰來著?咱們眼下無論哪個,不把那批魔崽子恨之入骨,所以深感扎手者。只不過柳娃兒師門大仇不能假他人之手報之,我適才也想過將他們引上孤島殊死一搏,但是柳娃兒經未到手,功力不逮,再則四個老鬼新練一種歹毒功力,咱們尚難穩操勝券,更何況還有這些老少娃兒們在,只不過是出於無奈的一種辦法罷啦……」
  「師父!」王寒梅突然說道:「四邪既然新練一種歹毒功力,有此自恃,何不放心大膽地追上咱們……」
  查仁微一搖頭,說道:「梅丫頭你哪裡知道那四個老鬼志在柳娃兒,咱們他卻不屑一顧,只要除去柳娃兒這支梗刺,別的人連三生與我們五個老不死的在內,只要他與二魔聯手,他便自認我們奈何他不得;再則,他對這種新成功力,對付我們幾個老不死的並無十分把握。」
  「瘦丐」查禮突然冷冷說道:「老大!你為何不說魔崽子們做出傷天害理卑鄙無恥之事,虧心之餘,羞於見咱們幾個老不死的之面?再則他們在目的未達之前,不願多樹強敵?」
  查仁輕哼一聲說道:「照你這麼一說,魔崽子們倒成了尚有良知之人啦!老三,平心而論,設若二魔四邪聯手,咱們八個老不死的何能抵得住人家?」
  查禮冷哼一聲道:「雖然抵不住他們。但要勝咱們卻要在百招之外。」
  「這就是啦!」查仁道:「既然咱們敵不過人家,你可知六魔崽子為何在害了窮酸之後,不但不對咱們下手,反而隱歸深山,龜縮不出的道理?」
  查禮聞言一怔,方自微一搖頭,一查仁已自一歎說道:
  「其實這也難怪你不知,就是我,也是最近方才悟出個中道理,說穿了一文錢不值,無非為一『名』字耳,想當年窮酸黃山論劍,技蓋群倫,字內稱尊,何等受人推重,三生、五老丐也因之聲名蓋過二魔。四邪、六神通,其實,除了窮酸強過他們之外,咱們不過因窮酸而貴罷啦,既然如此,卑鄙無恥如二魔四邪者,焉能不對窮酸嫉妒萬分,恨之入骨,視之如梗刺?自窮酸離奇失蹤後,三生、五老丐聲名一落千丈,遠不及二魔、四邪來得威風,『名』字既得,大患已除,卑鄙事兒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夫復何求?他躲避咱們,免人疑心猶恐未及,怎會再來招惹咱們,暴露罪行?……」
  查禮冷然接道:「如今既然醜事暴露,對咱們採取行動,恐怕只是遲早而已。」
  查仁點頭說道:「你這句話兒雖然不無道理,咱們雖然明知他們遲早要對咱們採取行動,但是咱們目前卻不能與他們正面衝突。」
  「為什麼不能?」查禮冷冷說。
  查仁道:「很簡單,我有自知之明,不能徒做無謂犧牲,尤其是為著這些老少娃兒、丫頭,再則縱使咱們強過他們,也不能假咱們之手替窮酸報仇雪恨。」
  「老大……」
  「師父……」
  「前輩……」
  查仁微一擺手,肅然說道:「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麼。怎麼想,但是我要告訴你們,老要飯的為朋友兩肋插刀,何況為武林除害?我這即將人土的年紀,並非畏事怕死,只不過不願徒逞匹夫之勇而已,現在唯一除去他們的途徑,便是俟柳娃兒尋獲『玄玄真經』,掃蕩群魔。」
  話鋒一頓,目光一掃默然垂首諸人,又道:「按理說,設若咱們功力強過那批魔崽子,替朋友報仇原無不可,但柳娃兒脾氣外柔內剛,你們知之甚詳,諒必不用我多作贅言,行麼?再說,事情更為扎手的還有司馬唯我那老崽鬼行蹤不明,設若他們再結為一體,除了柳娃兒外,咱們就更是束手無策。」
  「老大!」查信突然說道:「照你這麼一說,咱們就只好坐以待斃啦?」
  「不然!」查仁面色凝重地搖頭說道:「自古邪不勝正;窮酸師徒大難未死,不就是那批魔崽子的剋星麼?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設若他們過於迫人,咱們縱是拚個血流五步,也得除去他們幾個。」
  豪情萬丈,放蕩不羈的一代仙俠五老丐,何曾說過這種喪氣話兒來?
  諸人情知事態嚴重,心情沉重,暗暗不服之餘卻不敢插一句嘴。
  半晌,陸菱艷方始突然嬌聲說道:「大師伯,這些事兒咱們暫且不談,眼下這樁事兒,您老人家好歹得拿個主意呀。」
  查仁一怔失笑道:「不是你提起,你要飯師伯倒險些忘了眼前這樁扎手事兒了……」
  隨即面泛難色地又道:「眼下唯一的法兒便是想個辦法把他們拋開,拋開他們的辦法,卻是令人絞盡腦汁,煞費周章……」
  王寒梅突然天真地說道:「師父,咱們何不加速行駛
  查仁一怔,啼笑皆非地搖頭說道:「有道是:『人生難得幾回糊塗』,你倒是人生難得幾回天真,丫頭,你不要氣我了好不?……」
  目光移法,方自一聲:「仲孫老兒,你這……」
  「前輩!」仲孫玉苦笑說道:「晚輩此際也是方寸已亂,
  一時……」
  「瘋丐」查義突然抓起一壺美酒、,一口氣喝個壺底朝天,一抹嘴說道:「我老人家不會動腦筋。要打架儘管找我,你們且去絞絞腦汁吧,我已不勝酒力,且出去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去!」說著,站起身形便往外走。。
  「慢著!」查仁右掌倏伸,一把將查義拉回,面色一沉,薄怒說道:「老二,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少在我面前耍花槍,此時妄動不得」,還不與我乖乖坐下!」
  查義哪敢違拗,此時卻已瘋態盡致地無可奈何地說道:
  「老大,你且讓我出去罵他們兩句不好麼?你該知道我最討厭這份愁眉苦臉,默坐相對……」
  「少廢話!」查仁鬆開右掌,怒視查義一眼說道:「你討厭難道哪個喜歡這付模樣兒?」
  轉向「千面神君」說道:「齊老兒,你有何高明辦法?」
  齊振天蹙眉說道:「晚生頑冥,這動用心智的事兒……」
  查仁一歎,轉向狄仁傑道:「老賢任,你呢?」
  狄仁傑略一思忖,道:「晚輩只有一個法兒在此,但目前我們卻用不上。」
  查仁一怔無可奈何地說道:「你且說說看。」
  狄仁傑道:「離此西北將近一日路程之處,有一片名喚『死灘』的地方,該處水流甚急,暗礁遍佈,別人無法行走,唯狄氏族人識得走法,晚輩想將他們引往該處,但是咱們又急於趕往孤島,不能耽擱,難就難在這裡。」
  查仁一擺手說道:「這不失是一高明辦法,只是前往該處需一日路程,這點……」
  話未說完,「贈丐」查信已自接道:「老大,事到如今,咱們只有耽擱一些了!」
  仲孫玉也自說道:「此去說不定可使他們舟覆人亡,倒是可以一試。」
  仲孫雙成突然說道:「爹,煙弟……」
  仲孫玉一歎說道:「這正是為你煙弟打算,事出無奈的唯一辦法,不然你說怎麼辦?」
  查仁忙一搖手說道:「你爺兒倆先勿著急,容我再想想看。」
  陸菱艷焦慮中不經意地妙目一注窗外,腦中靈光一閃,突然向查仁說道:『「大師伯,今兒個是八月初幾?」
  查仁一怔說道:「今兒個是八月初三,丫頭你……」
  陸菱艷嬌靨上倏地掠起了一絲喜容,目射異采地挑眉說道:「天假其便,艷兒這兒有個笨法子,不知有沒有用?」
  諸人精神一振,齊聲說道:「你且說說看。」
  陸菱艷微微一笑,說出一番話兒來……









第13章
  陸菱艷微微一笑說道:「晚輩適才想了半天,覺得這個法兒雖然笨得可以,但此時此地卻不失為一條權宜之計
  話鋒微頓,妙目一掃諸人,接道:「今夕無月,夜必黝黑難以遠視,咱們或可利用如漆夜色擺脫他們也未……」
  諸人神情一喜,尚未說話,「瞎丐」查信突然一笑,搖頭接道:「此法雖然未嘗不可一試,而且是咱們眼下唯一可行之法,但卻未必能收到效果……」
  諸人神情方自一怔,王寒梅已自秀眉雙挑接道:「五師父淨會潑人冷水,自己卻悶個一旁,各自思忖良策。」
  查仁蹙雙眉微一點頭,道:「梅丫頭說得是,老五,你屢次總覺得人家的計劃這裡不好,那裡不通,你自己倒是
  話未說完,查信便自冷哼一聲,道:「老大且莫為丫頭幫腔,須知我瞎要飯的說它不一定有效,自有我的道理在。」
  查仁道:「你吝于思忖良策,卻是在一旁專門挑剔別人的話兒,我卻想不出艷丫頭的法兒有什麼值得挑剔難以收到效果之處。」
  查信冷笑點頭說道:「自然、自然,如果咱們眼下每個人均像你一般地偏在此時糊塗,咱們這次在人家面前便算栽定啊……」
  其實請人盡皆俊智之士,只是此時此地靈智蔽昏,方寸已亂罷啦。
  聞言方自俱感臉上一熱,查信已自冷冷一笑,又道:
  「老大,咱們雖然可以熄滅全船燈火,乘著今夕黝黑色擺脫他們,但是你可曾想到,凡是船上必然藏有光能及遠的照明燈之類?那批東西心機不在咱們之下,說不定早已將這些燈兒取出備用,如果是,咱們這艘船兒勢難道形,艷丫頭的這條計兒。豈不是未必將能收到效果?』」
  查仁聞言將頭連點。與諸人一樣的雙眉蹙得更深,各自低頭沉思,默然不語。
  陸菱艷嘴邊噙著一絲成竹在胸的微笑,目光一掃諸人。
  「五師伯的卓見的是高明,但咱們卻不必為幾句話兒這般頹喪,五師伯的顧慮,我早已想到了……」陸菱艷意猶未盡地說。
  但話聲至此,卻故意倏然住口,嬌靨堆笑,一雙妙目跟著盯在船艙兩壁那些幅字畫上,霎也不霎,似在欣賞。
  諸人自然聽得出她那智珠在握的話意,不由齊齊抬頭,數十道詫中帶喜的冷電目光齊齊射過去。
  入目陸菱艷神色,卻又不由俱感一怔。心以為她是在思忖適當辭句,只得強忍一腔焦急,一時也未敢加以打擾。
  哪知等了半天,陸菱艷神情依然如前,不要說說話了,
  連那兩片鮮紅櫻唇也未翕動一下。
  王寒梅首先忍耐不住,輕蹙雙眉,方自低呼一聲:「艷妹妹……」
  諸人頓悟她是故意放刁,查仁方自佯怒一聲:「艷丫頭!
  陸菱艷噗哧一聲銀鈴嬌笑,妙目一瞟諸人,轉向查仁帶笑挑眉說道:「大師伯,您老人家可不能埋怨艷兒故意放刁,我都讓五師怕給說寒心啦。」
  查仁聞言一怔,隨即恍悟地笑罵道:「鬼丫頭,真是好機靈的一張小嘴,你要飯師伯聽你的就是……」
  微微一笑,轉向查信,道:「老五,這回你可不許再行潑人冷水,否則這辦法你來想。」
  查腦已知自己這位寶貝師侄女兒使壞,故意先讓老大急堵住自己的嘴,此時他心中也自暗暗地急於一聽陸菱艷的法兒到底如何,故而聞言毫不遲疑地點頭說道:「好,好,好,鬼丫頭,算你厲害,我不插嘴就是,不過如果法兒失靈,你可別怪你瞎師伯悶坐不響。」
  說完,拿起牙箸儘管吃喝起來,竟真的一語不發。
  查仁睹狀啞然一笑轉顧陸菱艷道:「丫頭,你這條計兒已經行通了,且說說那條吧。」
  陸菱艷得意地妙目一膘查信,一笑說道:「大師伯,您老人家可能擔保我五師怕不插嘴?」
  查仁略一頷首道。「這個自然,你大師伯令諭已出,諒他不敢違抗。」
  查信輕哼了一聲,端起一杯美酒一仰而干。
  陸菱艷心中一動,故意嬌靨一整地道:「設若我五師怕不遵令諭呢?」
  查仁一怔說道:「丫頭你敢是真的被你五師伯說寒了心了?我深知你五師伯性情,他向來說一不二。」
  陸菱艷仍似未能放心地微一搖頭說道:「常言說得好,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我五師伯忘了你老人家令渝呢?」
  「忘了」而不是「違抗」。
  查仁雙眉一挑,尚未說話,查信突然笑罵說道:「丫頭,你瞎師伯對你這很能將死人說得復活的小嘴兒,已經表示臣服,你不要得理不讓人,須知……」
  陸菱艷倏地揚起一陣格格嬌笑,道:「大師伯,看!五師伯又插嘴啦,似這般違抗大師伯令諭,大師伯將……」
  至此倏然住口,一雙妙目卻緊緊地盯住查仁,靜待答覆。
  查仁、查信至此方恍悟二人俱已落入圈套,查信倏然住口,運箸如飛,連忙偏過頭去吃喝,查仁卻是一時啼笑皆非頗顯窘地怔坐當場,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諸人睹狀不由暗暗竊笑不已。
  艙門外狄一風突然說道:「稟莊主,那艘船兒已經逼近六十丈內。」
  諸人聞言不由一震,查仁冷哼一聲道:「魔崽子們果然
  機靈,他們也深恐咱們趁黑夜將他們擺脫呢!」
  話聲方落,倏覺艙外奇光一閃,緊接著艙門外狄一風驚怒說道:「稟莊主,那隻船兒上已經架起兩盞光度極強的照明燈啦。」
  狄仁傑沉聲說道:「知道了,注意情況。」
  隨即將兩道探詢目光向查仁望去。
  查仁冷哼一聲,軒眉狠聲說道:「好兔崽子,果然不出老五所料……」
  查信突然怪笑一聲說道:「如何?你能怪我瞎子儘是潑人冷水?」
  王寒梅倏地站起嬌軀,向外便走。
  「回來!」杏仁一聲輕喝,說道:「丫頭,你要做什麼?」
  王寒梅站住身形,頭也不回地冷哼說道:「梅兒要以囊中這些……」
  查仁揚眉一笑接道:「丫頭槽懂,來船距離咱們仍在五十丈外,憑你那腕力,能將那兩盞燈兒打碎麼?不要說你,即連我們五個老不死的也不敢出此大言,你怎不想想他們為何此時不將船兒駛近?即或你的腕力能將囊中那些玩意擲向來船,卻已成強弩之末,無濟於事,再則,那些兔崽子們也斷不會如此輕易地就讓你將那無殊雙目的燈兒擊碎。」
  王寒梅不答查仁說話,倏地轉過橋軀向著陸菱艷莊容說道:「艷妹請速將法兒說出,姐姐我可等不及啦。」
  陸菱艷向著王寒梅微微一笑,轉向狄仁傑說道:「煩請您老人家傳諭下去,船外之人不必驚慌浮躁,只須趁此黑夜將本船忽左忽右地加速行駛即可。」
  狄仁傑雖然甚表不解,但到底還是依話傳諭出去。
  諸人滿懷不解地方自互一相覷,查信已自崽眉詫聲說道:「艷丫頭,你這是何意,如此這般地便想擺脫他們?」
  陸菱艷淡淡一笑,沉默不言。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30:21

  查信未聞答覆雙眉一軒,又道:「艷丫頭,你聽到了瞎要飯的話兒了麼?」
  「丫頭,你聾了不成。」
  「瘋丐」查義突然說道:「老五,你鬼叫什麼!閉上你那一張嘴,閒事休管,只要咱們能擺脫那批魔崽子就行了,且莫冷落了面前美酒佳餚……」
  端起一杯美酒,一仰而干,看了陸菱艷一眼,一抹嘴,自言自語地接道:「這鬼丫頭大概是從哪兒學來障眼法兒啦!
  瘋要飯的就不信這樣便能擺脫那批素性狡猾的兔崽子們。」
  「瘋丐」滿懷不解地顧盼間,一雙眼神突然觸及陸菱艷兩道滿含自信的清澈目光,不由脫口說道:「我瘋要飯的雖然此時不知這丫頭葫蘆裡賣的什麼妙藥,但卻深信咱們必能擺脫那批兔崽子們。」
  查仁聞言順查禮目光望去。
  查義聞言一怔,尚未說話,查仁已自一笑說道:「我與老三意見相同、也深信我們必能擺脫他們。」
  查義猛呷一口美酒,咧嘴一笑,說道:「也許你們慧根獨具,瘋要飯的肉眼凡胎,看不出所以然來,要信你們只管請信,我瘋要飯的吃喝要緊。」
  說完,逕自埋頭吃喝,不再發一言。
  陸菱艷對這兩方意見一直恍若未聞,此際卻突然轉向狄仁傑一笑說道:「狄伯伯,設若彼此兩隻船兒均全速行駛,咱們可能較來船為快?」
  狄仁傑不明就理一怔說道:「不敢當!來船單桅,本船雙桅,速度上自較對方為快,不過,來船不知載重如何,本船卻因人馬眾多對速度不無影響,要快也快不了多少。」
  陸菱艷展顏一笑,說道:「晚輩不敢有太多要求,只要一夜之間能將他們拋後得看不見本船即可。」
  狄仁傑又是一怔,笑道:「拋後太多老朽不敢說,這一點卻是絕無問題。」
  陸菱艷頷首說道:「那就好。」
  目光一掃諸人,又道:「現在請各位隨我出艙,一同欣賞這人生難得幾回見的海上夜景。」
  話完,逕自輕邁蓮步向艙外船頭走去。
  諸人人耳此言,雖然不知她弄的什麼玄虛,但此時均已心知她必有道理,互一相覷,不由紛紛站起跟在她身後走去,只有「破丐」查智、「瞎丐」查情、「瘋丐」查義寂坐不動。
  「瘋丐」查義突然怪笑一聲,說道:「正好,正好,你們趕快出去,這佳餚美酒我瘋要飯的樂得一人獨享,樂得大快朵頤。」
  查信、查智同聲冷冷說道:「老二先別空自歡喜,還有我們二人在此分享呢。」
  陸菱艷方至艙門,聞言倏然住足,轉回嬌軀。一笑說道:
  「三位師伯高興得太快了,全船艙內外燈火即刻之後就要全部熄滅,恐怕黑暗中不便……」
  話未說完,查義便即怪叫說道:「鬼丫鬥,你敢!」
  「怎麼不敢?」陸菱艷一笑說道:「艷兒已奉大師伯令諭,即連四位師伯此時也得聽命於我呢!」
  查義一征說道:「胡說,你大師伯何時有……」
  查仁突然怒聲說道:「就是此時,怎麼?嫌晚麼?」
  查義又是一怔,嘿嘿賠笑說道:「不晚,不晚,、一點兒也不晚,正是時候,嘿嘿。」
  內心裡卻不由暗暗罵道:「且容你們一老一少搞鬼,稍時若是法兒不靈,看我瘋要飯的不整你們倆才怪……」
  面色一莊,煞有其事地霍然站起身形,又道:「瘋叫化查義聽候丫……姑娘令諭。」
  陸菱艷人目這位滑稽突梯的二師伯瘋態,強忍笑意,一整嬌靨,嬌聲說道:「二、四、五三位師伯聽令,即刻出艙欣賞海景,不得有誤……」
  「瘋丐」查義捏著嗓子,學著陸菱艷動人嬌態,清脆話聲,接道:「即刻出艙欣賞海景,不得有誤……」
  一放手,怪叫說道:「此時此地如此這般地欣賞海景,瘋叫化畢生首逢,老四、老五,咱們走啊。」
  依然不捨地乾了一杯美酒,一手錫壺,一手雞腿,大踏步向艙門走去。
  查智、查信,滿懷不願地各自輕哼一聲,站起跟後而去O一
  陸菱艷若非柔荑掩得快,一聲銀鈴嬌笑險些出口,隨即一聲輕喝:「且慢。」
  「怎麼?瘋要飯的走得太快了麼?」查義一怔駐足,詫聲說道。
  「不快不慢恰到好處!」陸菱艷道:「此時欣賞海景,非比尋常,況且今夕無月,更不必舉杯相邀,二師伯且請將手中物放回原處。」
  查義又是一怔,臉色一沉,隨即怪笑一聲,挑眉說道:
  「怎麼你雅人不懂雅事,丫頭,瘋要飯的手中酒菜當真不准帶出?」
  陸菱艷心中暗暗一緊,硬著頭皮點頭說道:「不錯!錯過今夕,二師伯但請放量。」
  「丫頭!」查義哈哈一笑,說道:「你當我真的不知道嗎?
  瘋要飯的人瘋心不瘋,丫頭,你公報私仇,想藉此出出胸中那口被人不信的怨氣可對?丫頭,你二師伯終日打雁,若是讓你這隻小雁兒啄了眼睛,那我還混什麼?不准攜出沒有關係,我瘋要飯的在此先吃喝個淨光,這總行了吧?」
  一仰首,一壺美酒一口氣飲乾,一陣狂啃,一根雞腿頃刻淨光,雙手微抬,雞骨、錫壺,輕飄飄地四平八穩地飛回桌上,一點聲息也無。
  舉起破袖,一抹嘴,一拍大腹,咧嘴一笑,說道:「丫頭,你瘋師伯將美酒佳餚裝在此處帶出艙,你該不會反對罷,哈!哈!……」
  一聲怪笑,身形一閃,一陣風般已自人隙中掠出艙外,笑聲直透夜空,歷久不散。
  諸人互視一笑,魚貫走出艙門。
  此際海空相連,一片黝黑,碧綠海水此刻茫茫烏黑一片,天空中群星閃爍,除了這時船上尚未熄滅的燈火以及後船射來的兩道極強燈光外,別的再也看不到一點光亮。
  即連位列一代仙俠的五老丐運足目力,極目眺望,也僅能看出六七十丈,再遠便一片黑暗,茫然無見。
  其實,這還是因為後船兩道極強燈光所致,否則五老丐再好目力也只能廿丈以內視物。
  諸人略一眺望,「瘋丐」查義便自怨聲載道的說道:「放著一大桌佳餚美酒不讓瘋要飯的盡情享受,卻跑到艙外欣賞什麼狗屁海景,如今一片黝黑,什麼也看不見,鬼丫頭,你到底搞得什麼鬼?」
  陸菱艷尚未說話,「瘦丐」查禮便自一笑指著後船說道:
  「老二你埋怨怎地?虧你長著一雙眼睛,你難道未看到兔崽子們大發孝心,讓咱們瞧著麼?」
  查義冷哼一聲說道:「這有什麼好看的?明月無明月,美酒無美酒,卻讓我瘋要飯的仁立船頭,看著星斗喝海風,我……」
  查仁突然笑罵道:「老二你當真一輩子也去不掉你那付饞相?難道這位立船頭喝海風的僅只你一人麼?」
  查義怨聲說道:「你老大不饞,拚命讓我跟老四、老五出艙,還不是擔心桌上酒菜被我三人掃個淨光?況且你們站立船頭喝海風那是你們自願的,怨不得別人。」
  查仁笑道:「你若不願在此,大可再回到艙中去煞饞。」
  查義嘿嘿一笑道:「你當我不好意思去麼?我瘋要飯的向來不知難為情為何物……」
  一揮手,接道:「老四、老五!咱們走。」
  跛丐查智一笑說道:「要去你自己去,這個人我們倆丟不起。」
  查義一怔,哇哇怪叫道:「好呀!你們倆人敢情是吃了盂婆湯了,你二哥一番好心替咱們三人爭來一頓酒菜,如今你們二人竟然打腫臉充胖子!真是可惡。」
  話鋒微頓,隨又一笑說道:「嘿!我怎麼這麼傻,你們不去我正好獨享,沒有你們我照樣吃得!各位,待會兒見啦。」
  話完,喜笑連聲地向艙內大步走去。
  查仁睹狀方要張口,陸菱艷向著查仁暗一搖頭,轉向狄仁傑一笑,說道:「『狄怕伯,請你下令,即刻將全船燈光熄滅。」
  狄仁傑聞言頓感為難,急忙向查仁投過一瞥探詢目光,希望這位位列五老丐之首的風塵異人能說上句話兒。
  查仁微微一笑,軒眉輕喝道:「老賢侄儘管下令,有事我替你擔當。」
  狄仁傑暗暗一笑,轉首喝道:「一風,即刻媳去全船燈火,全速前進。」
  話聲甫落,諸人倏覺眼前一暗,全船燈光剎那熄去。
  查義方抵艙門,倏然轉身,雙眉一挑,方待說話,突然觸及查仁一雙冷電般薄怒目光.心中一懍,倏又將話吞回,嘿嘿一笑,向陸菱艷說道,「鬼丫頭,今夕算你厲害,且讓你得意一時,來日方長.你總有求著你二師伯的一天,到那時,嘿嘿!莫怪你二師伯袖手一旁,不聞不問。」
  陸菱艷玲瓏心竅,冰雪聰明,焉有不知瘋師伯所指?倏感嬌靨一熱,腦中百轉.暗忖自己果然得罪這位二師伯不得,妙目一轉,嬌笑說道,「二師伯您老人家且莫生氣,艷兒就是天膽也不敢得罪您老人家,何況日後央求二師伯的地方還多呢!艷兒此舉只不過欲擺脫他們,熄燈在所必然,否則讓他們窺見燈光踉來,咱們勢必功虧一簣,冉說,黑黝黝的悶坐艙中太以無聊,外來看看艷兒這笨辦法豈不更好?」
  查義聞言笑罵道:「鬼丫頭你何不早說?若是你這辦法兒真能擺脫他們,二師伯這頓酒菜犧牲得倒還值得,若是
  狄仁傑突然一笑接道:「老前輩,不,二師伯,如果艷姑娘這法兒不靈,晚輩甘願加倍請二師怕吃喝一頓如何?」
  查義道:「老娃兒,君子一言。」
  狄仁傑隨聲應道:「快馬一鞭。」
  查義人耳此言,心中一喜,方待要笑,倏又喃喃說道:
  「一夜功夫轉瞬而已,似這般僅是熄去燈火,加倍航行,若是在這一夜間無法將他們拋出視線以外,那瘋要飯的這頓酒菜豈不成了畫餅?」
  一頓,又遭:「不過話又說回來啦,瘋要飯的倒不希望這頓酒菜到口,寧願……」
  查仁一笑說道:「老二放心,衝著你這句話兒,不論艷丫頭這條法兒靈與不靈,我擔保你有一頓吃喝好啦。」
  查義喜道:「老大,你這句話兒但願不是說著玩兒的。」
  查仁道:「你最好相信,否則那是你自找煩惱。」
  「好,好!信,信,信!其實,不信又如何?」
  嘿嘿一笑,大步走回。
  諸人聞言見狀,不由又是一陣暗笑。
  陸菱艷突然說道:「狄伯伯,咱們此刻可是偏西北行駛?」
  狄仁傑點頭說道:「不錯,正是偏向西北。」
  陸菱艷道:「請狄伯伯傳諭維持這個方向繼續行駛,不必忽左忽右。」
  狄仁傑雖然一時難以了然她用意何在,但此刻他心中卻莫名其妙地對陸菱艷產生一種敬服之心,聞言毫不遲疑,照樣傳諭。
  陸菱艷妙目略一環顧,舉手理了理雲鬢。
  「此際咱們還可高聲談笑,再過盞茶功夫便要將話聲壓低了,不過最好還是盡可能的使本船不出一絲聲息。」陸菱艷說。
  諸人尚未說話,查義便自詫聲說道:「丫頭,你又要搞什麼鬼?」
  陸菱艷淡淡一笑,說道:「天機不可洩露,此際恕艷兒暫時保密,稍時自會揭曉。」
  諸人聞言,情知此刻要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不如甘脆耐心等候,反正稍時自會揭曉,到那時自能一目瞭然。
  海上周圍一片黝黑,如今但見後艙射來的兩道極強燈光外,別的再無一絲光亮。
  黝黑夜色中一片寂靜,間或地傳來一陣陣海浪沖擊船板的嘩嘩聲。
  諸人閉口默然仁立船頭靜待事態變化。
  奇怪的卻是後船自始至終未聞一絲人聲。
  盞茶不到,諸人漸漸覺出後船射過兩道奇強燈火,竟是越來越弱。
  而且海上周圍也不似先前那等光亮的尚能遠視。
  又是片刻過去,諸人更覺得除了自己這隻船兒外,四周難以看出十丈。
  陸菱艷嬌靨上喜容漸濃。
  諸人數十道目光滿含詫異神色,齊齊凝注陸菱艷嬌靨。
  夜空中原本清晰可見的閃爍星光。此際竟也漸漸難見。
  「霧!」不知是誰,突然一聲輕呼。
  諸人頓時恍然大悟一齊如吃了顆定心丸般,心知陸菱艷這一著必能擺脫後船追蹤無疑。
  「哎呀!」查義首先一聲怪叫,「啪」地一聲伸出蒲扇般巴掌在自己亂髮如蝟的頭上拍了一掌,狠聲說道:「我瘋要飯的怎麼這麼笨,怎未想到……」
  「二師伯,噤聲!」陸菱艷突然一聲輕呼。
  查義倏然住口,卻大步走至陸麥艷面前,輕聲說道:
  「艷丫頭,你這一著已使二師伯口服心服,這頓酒萊犧牲的大以值得。」
  陸菱艷只是妙目霎了一霎,淡淡一笑。
  其實何嘗是瘋丐一人歎服,其他四位仙快,仲孫玉、齊振天、狄仁傑兄弟、仲孫雙成無一不是心喜之餘,暗暗心折,更是慚愧。
  這種法兒本不足為奇,但是單單陸菱艷想到,卻不得不使人佩服。
  諸人仁立船頭,向後船一看,但見後船兩道燈光由於海霧遮蔽,已變成兩個迷濛光團,空自發亮,卻無法及遠,當然無法再瞧見這艘船兒。
  狄仁傑脫口說道:「艷姑娘智慧過人,老朽自歎難望項背,看來我這『小諸葛』名號要拱手讓賢啦。」
  仲孫玉一笑說道:「狄老弟不必過於自謙,諸葛臥龍想必今日遇著水鏡!……」
  突然一個冰冷陰側話聲由船後數十丈黑暗中傳來:「查仁,你們五個老不死的可在那隻船上麼?」
  話聲人耳,五老丐方自心神微震,神色一變。
  仲孫玉齊振天已自脫口輕呼:「四邪之三,禿鷹西門豹。」
  仲孫雙成諸女年幼識淺,狄仁傑兄弟也是僅聞四邪之名,卻未見過四邪之面。聞言倏感心頭一震。
  尤其仲孫雙成諸女,乍聞心上人大仇近在咫尺,卻不能奮起為心上人一雪師門之恨,心神一震之後不由倏生一股驚怒,嬌靨剎時堆起寒霜將仇火欲噴的目光齊向船後射去,直欲穿透重霧。
  王寒梅秀眉雙挑,方待出言相叱。
  查仁已自哈哈一笑,軒眉說道:「我老要飯的以為是哪個兔崽子有這膽量放船直追,原來是名震八表的四邪駕到,這就難怪了,老禿子!別來無恙你還沒死麼?另外三個老鬼可在?」
  這句話兒尖損已極,請人方自暗暗一樂,遙空傳來一聲冷哼,冰冷陰側話聲又起:「查老鬼尖損刻薄不減當年,昔年黃山一別,至今已數易寒暑,故人健在可喜可賀,查化子何必玩嘴皮功夫,容西門豹過船,一敘別後如何?」
  查仁冷冷一笑,道:「多謝垂顧,老要飯的如今康健如昔,老禿子不必在老要飯的面前耍花槍,我問你的話兒,你尚未回答我呢。」
  「什麼話兒?」
  「哈!你老禿子是真糊塗或抑是裝糊塗,我問另外三個老鬼可在船上?」
  「不勞動問,西門豹那三個兄弟沒空北來,特囑西門豹問候各位。」
  查仁輕哼一聲,悄聲說道:「四邪向來焦不離孟,你老鬼騙得了哪個?」
  微微一頓,故作不知地輕哦一聲又道:「這倒是出人意料,你們四個老鬼向來形影不離,想不到此番卻落了單,想必另有重大事故,未克分身罷。」
  數十丈後黑暗中,西門豹陰陰一笑道:「落了單又怎麼樣?難道老夫還怕你們五個老鬼把我吃了?查化子果然智慧超人,明人面前不說假話,老夫兄弟確有重大事故在身。」
  查仁迅捷地與諸人交換一個目光,揚聲說道:「這就難怪啦,老禿子,你可有膽告訴老花子是什麼重大事故?」
  「老不死的不用相激,老夫說過明人面前不說假話!告訴你又有何妨?老夫兄弟與那申屠、皇甫二位找那『一尊』老鬼龜縮之處去了,老化子你有辦法麼?」
  諸人聞言大震,查仁卻忙自傳音說道:「你們不要著急,西門老鬼素性狡黠,更擅攻心,老化子敢擔保,另外三個老鬼必在那隻船上……」
  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說道:「那倒好,斬草務求除根,這一著棋兒下得狠毒已極,老化子希望你們早日達到心願。」
  其實,西門豹之話半真半假,他們確實有人此刻正踏遍宇內的找尋一尊隱身之處,只不過四邪並未參與罷啦。
  查仁有心要試探著問問四邪那種新練不知名的歹毒功力,但轉念一想禿鷹西門豹太以狡黠,這一問不但問不出結果,反而會暴露自己弱點,弄巧成拙反為不美。
  腹中閃電一忖,遂明知故問地說道:「老禿子,你不與你們那班狐群狗黨一同前往找尋『一尊』窮酸,卻千里迢迢,不辭勞苦地跟定我們做甚?」
  西門豹冷冷一笑道:「老化子你這是明知故問。老夫索性告訴你吧,我那幾位兄弟負責找尋老的,老夫我卻負責追殺小的,這你可滿意麼?」
  查仁尚未說話,查信已自冷冷說道:「西門老鬼,你自忖一人能夠應付得了小的麼?海風頗大,小心你那根狗舌。」
  「是查瞎子麼?你那雙狗眼尚未復原麼?這一點老夫可以告訴你,老夫一人對付那柳小狗巳是綽綽有餘。」
  查信冷冷說道:「多謝垂顧,狐鼠橫行魍魎遍佈,老化子眼睛正好眼不見為淨,少生魔崽子們的氣,但老化子眼瞎心不瞎,你們那點鬼蜮伎倆尚瞞不過我瞎子,你們也想以對付老的方法對付小的,可對!禿子?」
  西門豹子笑一聲道:「查瞎子你也太以小視四義了,對
  付一個小輩何用我兄弟四人聯手,老夫一人已嫌有辱身份。」
  「瘋丐」查義突然怪笑說道:「奇聞,奇聞,四邪老鬼居然自珍羽毛,重視身份,哈。」
  「查瘋子!」西門豹毫無喜怒地冷冷說道:「且容你狂吠一陣,總有一天老夫要與爾等算算總帳。」
  查信冷冷說道:「何必總有一天,西門老鬼若是有興何妨過來玩玩?」
  「老夫早有此意,可惜爾等欠膽龜縮霧中耳。」
  查信道:「老鬼你又不與你瞎大爺一樣,我等自在此處你難道看不見麼?」
  「查瞎子不必逞口舌之利,老夫稍時再與你說話……」
  微微一頓,又道:「查仁,你問完老夫了麼叩
  查仁一怔說道:「禿子,老要飯的問完了,你待怎地?」
  西門豹嘿嘿一笑,說道:「當著名滿宇內的五老丐之面,西門豹又待如何?只不過有幾句話兒要問問你,不知你可有膽據實相告。」
  查仁道:「何謂有膽?老要飯的知無不言,老要飯的一生也無不可告人之事,不過要視事之大小,人之善惡而言,你且說說看。」
  西門豹道:「看來老夫這希望要落空了!大化子,你可敢告訴老夫,柳小狗去了何處?」
  查仁暗忖一聲:「正題兒來啦!」
  哈哈一笑,揚眉說道:「你老禿子倒有自知之明,不過你老鬼既然問了,有來有往,老要飯的好歹得給你個答覆,柳娃兒往去處而去,至於有何貴幹,這是天機不能洩露,總之,老禿子你趕快準備後事就對啦。」
  西門豹遙遠突然揚起了一陣桀桀怪笑,笑聲不大,卻震得海霧四飛,碧波蕩漾,諸人血氣翻動,五老丐耳際嗡嗡作響,海霧瀰漫的夜空中傳出甚遠,歷久不散。
  笑聲一落,西門豹冷冷說道:「老夫年屆人土,後事早已預備就緒,只可惜十數年來一直無人有此能耐為老夫送終,確是令人失望的緊。」
  諸人連五老丐在內,俱被西門豹造才那一陣低聲怪笑震懾得臉色連變,人耳此言,查仁方欲還以顏色。
  仲孫雙成一眼瞥見海霧中後船上那兩團燈光已逐漸擴大,似乎已追近三十丈以內,回顧陸菱艷忙道:「艷妹,他們已追近啦。」
  陸菱艷聞言一怔向船後望去,可不是?西門豹已趁著適才雙方答話間,循聲迫近。
  嬌軀一閃,撲至查仁面前,一扯杏仁破袖,輕聲嬌嗔說道:「大師伯,你看,都是你,明知他們會循聲跟來,你卻偏要與他們囉嗦。」
  查仁聞言頓時醒悟,一掌拍在自己頭上,狠聲說道:
  「西門豹的是狡黠可惡,老要飯的險些明知故犯落入網中,丫頭,為今之計呢?」
  陸菱艷繃緊了嬌靨說道:「大師伯話說完了麼?」
  查仁雙目一瞪,笑罵道:「鬼丫頭不要得理不讓人啦,快點兒發號施令罷。」
  陸菱艷展顏一笑,轉過嬌軀,壓低了聲音道:「從即時起,不管何種情況,縱使對方惡言相加,咱們這方面卻要問聲不響,一絲聲音也不要發出,否則……」
  劃空突然傳來西門豹話聲。「查仁,對老夫適才的話兒你有何感想麼?」
  陸菱艷微微一笑,接道:「如果我料得不差,再過片刻,他可能會破口大罵,說不定還會賣弄他那鬼哭狼嚎,只是萬祈各位保持肅靜,不要理他……」
  突然:「查仁,老夫問你的話兒,你可聽見了麼?」
  話聲中已可聽出西門豹已生薄怒,且微生焦急。
  陸菱艷暗暗一笑。
  接著輕聲說道:「快啦!咱們別管他,讓他一人去空自狂吠罷!」隨又轉向狄仁傑道:「狄伯伯,請傳諭船改孤島方向行駛。」
  狄仁傑此際已對這位風華絕代的陸菱艷佩服得無以復加,自然唯命是從,微一點頭,一逕自低聲傳諭下去。
  儘管諸人暗暗佩服陸菱艷不已,黑暗中俏姑娘雲姑的如花嬌靨上卻不時泛起一絲不屑神色。
  船頭甫自轉過,數十丈外黑暗中禿鷹西門豹話聲又起,怒聲說道:「查化子,你敢是耳朵聾了麼?」
  「查化子,你敢是挺屍了麼?」
  查仁雙目神光一閃即隱。
  「查瞎子,你們老大不敢與老夫答話你敢麼?」
  查信輕輕地冷哼一聲,卻忍著閉口不言。
  突然,西門豹揚起一陣冷笑,笑聲一落,滿含不屑地道:「名震宇內,位列仙俠的五老丐許久不見,竟變得膽小如鼠,做起縮頭烏龜來了,這倒是出老夫意料之外!哈,哈
  一陣狂笑過後,西門豹話聲沉寂了片刻,但這陣狂笑無殊支支利劍刺入五老丐心中。
  黑暗中,五位仙俠神色連變,渾身輕顫,鬚髮俱張,顯然心中已是氣怒到了極點,但仍然強自按捺著,幾次將口數張,欲出言喝罵,但話到嘴邊,略一思忖利害,卻又將之吞回腹中,運用著超人的忍耐,承受著這比死還要難受的羞辱和諷譏。
  其實,這也難怪五位仙俠胸中憤怒到了極點,自成名已來,五老丐何等受人推崇,何曾受過今夕這種氣?
  這邊五位仙俠神色怕人地強自按捺著胸中怒火。
  一邊陸菱艷卻將一顆芳心高高懸起,一雙柔荑緊握,掌心中也自漸漸滲出汗來。
  一雙妙目焦慮地緊緊盯在面前五位師伯神色剎那數變,變得神情怕人的一張臉上,緊張得幾乎忘卻了呼吸。
  因為五位仙俠中,甚至請人裡,任何一人忍耐不住出言叱罵,或是弄出一些較大的聲響,均難逃過功幾通玄的「四
  邪」靈敏聽覺,果如是,雖不致功虧一簣,但勢必多費一番手腳。
  而且時間過得極快,至天亮時分不過轉瞬功夫,要想擺脫「四邪」跟蹤,勢非將他們拋諸視線以外不可,否則,一絲船影兒也難逃過四邪犀利目力。
  然而如今雙方距離不過卅餘丈,這還是靠著天時,才能使他們茫無所見,但這卅餘丈距離若以整個大海來論卻又近在咫尺,如不把握這千載難逢的絕佳時機,遠遠地撇開他們,導他們於歧途,後果勢難預卜。
  禿鷹西門豹一陣狂笑之後,半晌未聞動靜。
  五老丐面色也因之漸漸趨於正常。
  陸菱艷一顆芳心也慚鬆弛,舉起柔荑,一理雲鬢,方自暗吁一口大氣。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31:21

第14章
  驀地,一聲冷笑劃空傳來:「好一批狡猾的東西,你以為如此這般地龜縮裝死就能利用這夜色濃霧瞞過老夫麼?這豈非癡人說夢?老夫練就『天眼通』神功,早將你們一個個看得清清楚楚了,偌!你們不是一個個畏縮可憐地位立船頭麼?」
  諸人入耳一聲「天眼通」方自心中一緊,但旋即聽出西門豹話聲是從船舷左方海面透過濃霧傳來,而且聽出他仍是面向西北發話,不知請人乘坐的這艘船兒,此際正在他右方不到卅丈餘,心中卻又不由一鬆地暗吁一口大氣。
  王寒梅忍不住方欲輕罵一聲:「真個皮厚得可以。」
  「真」字未出,「膀丐」查信卻已傳音諸人,笑罵說道:
  「這兔崽子委實狡黠的可以,老要飯的竟險些中了他的詐術,他這份皮厚功夫卻也委實令人佩服,空有一雙狗眼,卻連我瞎子都不如……」
  諸人方自相視,啞然一笑。
  西門豹話聲又起:「你們這批東西的忍耐功夫委實高人一等,要是我拼上這條老命也要保全自己半世英名。」
  查仁聞言,不由雙眉倒挑地咬牙暗忖道:「好一張狗嘴,錯過今夕老要飯非要與你拚個死活不可。」
  「瘦丐」查禮人目查仁神情,以為他已難以忍耐,微微一笑,忙地傳音說道:一老大,我已想開了,童言無忌,任他罵吧,反正不痛不癢,他那條狗命不值錢,我卻想多活兩年呢。」
  查仁將目光轉注查禮,方一微笑頷首。
  「怎麼?還不出聲?好!既是如此,查老鬼你可莫怪我西門豹不擇手段,雲兒,你兄弟與我盡情罵罷!」西門豹話聲已自左前方約十餘丈海面來。
  顯然,「四邪」乘坐的那條船兒已在夜色濃霧中失去獵物,漸漸偏向西北而去。西門豹話聲甫落,修聞「青面狼」雷天雲故作囁嚅地說道:「師父,那隻船兒上坐的是宇內仙俠五老丐及多位高人,雲兒怎敢輕捋虎鬚。」
  「什麼虎鬚,如今已是老鼠鬍子,所謂『虎』者,不過應有其表而已,你們六兄弟只管盡情的罵吧。」
  「師父,你老人家此話欠妥。」
  「怎麼?」
  雷天雲嘿嘿一笑道:「師父,請想錯過今夕,冤家路窄,狹路相逢,雲兒兄弟若是與你老人家在一起,那五個化於頭兒自然不敢欺侮雲兒兄弟,但若是雲兒等……」
  「雲兒你不要說啦!」西門豹哈哈一笑說道:「五個老不死正是那種專門以大欺小,畏強凌弱之輩這倒不可不防,這樣吧!五個化子你們不敢罵,罵罵別人也好,諒他們不放輕哼一聲。」
  查仁自暗忖一聲:「你這六條狼兒倒有自知之明,若是敢對我們五個老不死的出言不遜,老要飯不把你們六條畜牲剝皮抽筋才怪。」
  仲孫玉清人聞言,方自雙眉一挑。
  番天雲已自遙遙一聲:「雲兒遵命。」
  話聲微頓,嘿嘿一笑,聲調一轉卑鄙下流地又道:「在下『四義』門下,『勾矚六狼』『背面狠』雷天雲敢請前面那隻船兒上的幾位美似天仙的姑娘們說話。」
  諸人聞言一怔之後,隨即恍悟對方用心,不由怒火向上一衝,切齒暗罵之餘卻不由暗暗擔心幾位冰清玉潔,外柔內剛的姑娘是否受得了這一番無恥下流的謾罵。
  果然,仲孫雙成諸女聞言.剎時寒霜堆上嬌靨,幾雙妙目幾欲噴出火來.即連原先矚眾忍耐的陸菱艷一雙秀眉也自微微一剔,目中神光一閃即隱。
  諸人睹狀不由更為氣怒,也更為擔心,查仁更是狠聲傳音,勸慰說道:「為了柳娃兒,丫頭們務必千萬忍耐,只要錯過今夕,老要飯的保證必使你們出此一口怨氣……」
  話聲方落,劃空傳來六狼的一片謾罵,儘是些不堪人耳的污穢難聽的活兒,極盡卑鄙下流之能事。
  幾位姑娘一個個俱是風華絕代的巾幗紅粉,冰清玉潔,平素姐妹之間且不苟言笑,如何能受得了這片不堪入耳淫穢謾罵。
  一個個氣得嬌軀顫抖,花容失色,銀牙碎咬,妙目盡
  赤,但卻為顧全大局,一個個儘管怒火高漲,殺機狂熾,卻是猶自強忍著。
  即連身為男人的五老丐、仲孫玉諸人人耳對方這番話兒,也恨不得將他們抓在掌中,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六狼話聲漸去漸遠,漸漸地已出卅丈外。
  五老丐諸人一方面將六狼恨之入骨,一方面目光卻滿含萬般憐愛地注定幾位姑娘,暗暗讚歎姑娘們果然深明大義,能忍人所不能忍,暗忖只要能再換過片刻,待對方船兒去遠,一切就算過去啦。
  六狼謾罵聲中,俏姑娘突然自乃祖背後跨出,妙目異采畢露地一掃諸女,憤然說道:「你們忍得住,我可忍不住了,我非要先罵他們幾句出氣不可……」
  倏地轉過嬌軀,方待揚聲欲罵。
  仲孫玉眼明手快,不暇思忖,手隨意動,遙空一指點向雲姑昏穴,閃過身形,扶住雲姑嬌軀交與徐振飛,歉然一笑,低聲說道:「事非得已,徐老哥萬勿見怪。」
  徐振飛自己攔阻不及,正感羞慚間,聞言見狀,忙地接過愛孫女,愧然說道:「仲孫大俠此話豈非更令徐振飛羞愧欲絕,若非仲孫大俠及時攔阻,我祖孫一身罪孽重矣。」
  仲孫玉聞言肅然起敬,一笑說道:「徐老哥暫勿拍開雲姑穴道,以免她難以忍受之下有甚差錯。」
  徐振飛滿懷感激地點頭,說道:「這個小老幾省得……」
  目光ˍ注懷中昏迷的愛孫,一歎接道:「這丫頭父母早喪,小老兒又是嬌縱過甚,有甚差錯請仲孫大俠多擔待。」
  仲孫玉笑道:「徐老哥怎地見起外來?此乃人之常清,何過之有,再說……」
  倏聽身後傳來數聲問哼,忙一回顧,原來自己愛女博人,均由五位仙俠出手點了穴道,心知五位仙俠乃是目睹自己措施,被觸發靈智,迫不得已出手,以防萬一。
  暗暗一歎,接道:「徐老哥請看,小女及諸位姑娘何嘗不是……」
  話未說完,六狼罵聲頓寂,接著劃空傳來西門豹急怒話聲:「查化子,你們這份忍耐功夫,確令西門豹歎服,不過先不要得意,老夫總有法兒迫你們出聲。」
  查仁心中一動,不由暗道一聲:「要糟。」
  方欲傳音請人運功準備,遠方海面突然傳來一種極其尖銳的奇異嘯聲。
  查仁心中一震,方自暗道:「『攝魂嘯』!好歹毒的東嘯聲突然一變高昂,上透雲霄,響觀大海,碧水為之起波,濃霧為之激揚。
  諸人驟不及防,修地頭腦一昏,一顆心幾欲奪腔而出。
  查仁自然識得此種功力之歹毒霸道,心知眼下諸人除自己五兄弟尚能運功抗拒頓飯功夫外,其餘諸人片刻之後,必然忍受不了這錐心刺骨的痛苦,而至神智昏迷地狂呼出聲。
  心中一急,忙自傳音說道:「老二,你們還不快出手!
  突然,徐振飛身形一晃,首先仆下,緊接著仲孫玉諸人也自身形搖搖欲墜,船尾接著傳來數聲輕微悶哼。
  查仁心中一驚,顧不得再照顧諸人,身形一晃,閃電般向船尾撲去。
  其他四丐跟著閃身,出手如電,運指如風,連點諸人穴道,剎那間躺下一大片。
  不過轉瞬功夫,查仁已至船後點了狄氏諸人穴道,去而復返,與其他四丐同時跌坐船板上,運功抗拒禿鷹西門豹歹毒霸道無倫之「攝魂嘯」。
  此際,西門豹「攝魂嘯」聲轉得更為高昂,直如一縷尖音,一縷游絲。
  「叭!」「叭!」數聲輕響起處,船艙木板已自龜縮數塊。
  閉目趺坐的一代仙俠五老丐,渾身倏起一陣輕顫,五人額上也自漸現汗跡。
  好在禿鷹這種「攝魂嘯」也是一種極為耗費真元的功力,不能維持過久,頓飯之後,一方面因雙方距離已經拉得甚遠,一方面也因禿鷹本人難以久持,嘯聲遂漸趨於低落,慢慢沉寂,接著隱隱傳來西門豹嘶聲大罵。
  至此,五老丐方自睜開雙目,緩緩站起身形,齊一揮汗,運日一望,不由餘悸猶存地各自暗道一聲:「好險!僥倖。」
  船板上昏迷諸人,個個酣睡未醒,夷然無傷,但船艙木板俱已四迸五裂,損壞無整,高懸雙帆也自變為裂帛數片,迎風招展。
  查仁收回目光,面色凝重異常地暗自忖道:「一別數載,這魔崽子功力進境竟然如此驚人,四邪中功力僅列三四的西門豹尚且如此,其他三邪可想而知,看來柳娃兒不得『玄玄真經』難以報仇雪恨,掃蕩群魔之言不虛,柳娃兒此去如何?又令人難以預卜,唉!但願他如願以償,早日將這些東西除去,否則魔劫一興,俠義中人將無瞧類啦……」
  至此,暗暗一歎,轉向其他四丐又道:「你們四個暫時且慢拍開他們穴道,容我先至船後看看再說。」
  說完,閃身而去。
  轉瞬間又自折回,目光一掃船板上請人說道:「我已拍開船後諸人穴道,囑他們加速行駛,以便天亮以前駛離老禿子那班兔崽子視線以外,這些娃兒暫勿動他,索性讓他們睡上一覺,俟快天亮時再行拍醒他們,免得他們醒來以後,憶起前情再出差錯。」
  略一思忖,又道:「稍時他們醒來,咱們幾個老不死的千萬不可將心中的憂慮現於面上,以免……」
  「瘋丐」查義突然抬手一指船艙說道:「沒有用,娃兒既不是瞎子,一個個又俱是鬼靈精,他們醒來後,一見龜裂船艙與那迎風招展的船帆,焉能……」
  查仁心中想是煩躁已極,一揮手止住查義話頭,輕聲一歎說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聽其自然啦……」
  微微一頓,略一四望,又遭:「此刻離天亮尚早,咱們就此席地打坐養養神吧!萬一咱們甩不掉那些兔崽子,天亮以後說不定有一場劇烈搏鬥……」
  話聲至此,面色一莊,國射神光地接道:「如果明日萬一動起手來,斷不能令這些娃兒們出手,你們記下了。」
  查信突然一笑,說道:「老大,你這交待算是多餘,你想我們幾個老不死的會讓這些娃兒們冒險麼?」
  查仁望了查信一眼,苦笑一聲,一言不發,席地坐下。
  他這一默然坐下,四丐自然也隨之坐下。
  不知過了多久,這五位仙俠方始漸漸醒來。
  經過半夜調息,俱感精力充沛,疲乏一掃而光。
  睜眼一看,霧已漸趨稀薄,依稀可以看出海天相接之處,天色已泛魚肚白。
  查仁首先站起身形,深吸一口清新空氣,略一眺望視力範圍內連一點影也看不見,心中不由大定,逕自大步走向船後,看看掌舵狄氏請人情形。
  方至船後,秋一風已自急步迎前躬身說道:「老神仙起得好早,再說昨夜曾至前艙探視,見五位老神仙俱在打坐,故而未敢驚動。」
  查仁帶笑向著狄氏諸人點頭一聲:「各位辛苦。」
  轉注狄一風說道:「小娃兒,一夜未曾合眼,可覺有些疲累麼?」
  狄一風道:「再晚自幼生長於海上,終日與浪濤搏鬥,這種日子過慣了,三兩夜不眠那是常事,故而未覺有一絲疲乏。」
  查仁望著眼前這皮膚黑亮,神情粗獷中帶著一份稚氣的青年,微笑點頭說道:「好!好,遼闊大海不但能鍛煉一個人的體魄,且能開闊一個人之心胸,我以前最討厭水上生涯,一日夜來目睹這些陸地上任何等一處均難比擬的天生奇景,倒漸漸地有些喜愛起它來,若無大風大浪,老化子倒真願終年寄跡海上……」
  儘管心中是何憂慮,面上卻是一絲也未帶出,恍若昨夜之事一場惡夢一般。
  微微一笑,轉目向前略一眺望,接道:「狄娃兒,依你來看,咱們何時方能抵達孤島?」
  狄一風道:「如若無甚變故,咱們今日過午便可到達。」
  查仁聞言神情方自一喜,狄一風忙又說道:「再晚這變故二字乃是指海上一切自然變化,譬如風雪……」
  查仁微一擺手,笑道:「這個老要飯的知道,其實,除了這些令人束手的自然變故外,別的無論什麼力量也無法阻住咱們的行程。」
  狄一風突然笑容一斂,神色一轉,憤然地指著龜裂船艙說道:「老神仙,那條船兒上究竟是什麼人,這般可惡,好好兒一條船兒……」
  查仁人目秋一風神色,暗暗一怔,道:「你難道沒有聽過武林中人談虎色變的『勾漏四邪』麼?」
  狄一風道:「再晚未聽到過,不過顧名思義卻知道他們必是邪惡之輩,而且也知道他們的功力甚高。」
  查仁點頭道:「不錯!他們委實不是好東西,武林中人雖然表面上極為畏懼他們,但內心卻無不恨之入骨,正如你所說他們功力很高,所以儘管恨之入骨但卻無一人敢輕捋虎鬚,狄娃兒你怕麼?」
  秋一風兩道濃眉微微一軒,虎目中閃爍著仇恨怒火,毅然說道:「再晚自幼至今從不知什麼叫怕,儘管他們功力高與天齊,有朝一日再晚也必要向他們索還這一筆捐船之債。」
  此言一出,查仁不由悚然動容,暗忖:「看不出這娃兒傲骨天生,膽氣如此之壯,倒不失為一塊未琢璞玉,可造之才,老化子自感慚愧……」
  心中突然一動,略一思忖,微笑說道:「娃兒,如果老要飯的老眼不花,你現有的功力足以抵過江湖一個二流角色。」
  狄一風一張黑得發亮頗為英武的一張臉上突然一紅,窘迫地說道:「老神仙神目如電,再晚自幼嗜武,也曾習過兩套莊稼把式,只是恨未能得遇名師,若說能抵過江湖二流好手,那是老神仙過獎,再晚……」
  查仁突然說道:「狄娃兒,在老要飯的面前不必過謙,老要飯的不喜歡這一套……」
  面色一莊,雙目神光湛湛地凝注狄一風,接道:「狄娃兒,我老要飯的平生最愛管人閒事,不能眼見一塊未雕璞玉如此埋沒而不顧,老要飯的有心成全你的心願,給你推薦一位名師,你可願意?」
  獄一風神情一震,激動神色一閃,倏又一笑說道:「老神仙請勿過於期望,再晚雖說恨未遇名師,但卻頗有自知之明,多謝……」
  查仁突然沉聲接道:「娃兒,老要飯的雖然懶散成性,但卻一生從未打過誑語,怎地不到片刻你竟前後判若兩人?
  老要飯的自忖老眼未花,不說別的,只你骨膽二氣已頗投我老人家心意,不然就是磕破了頭我也懶得理你,現在廢話少說只問你願不願意?」
  查仁話兒一點不差,這種武林中人夢寐難求的天大福緣,別人就是做夢也夢不到,更不用說求了。
  其實,這也是狄一風福緣深厚稟賦甚佳,再加上這一番遇合,才使查仁目睹璞玉,動了愛才之念,只此一念,卻又為武林中培育出一朵奇葩,為後日武林大放異采。
  至此,狄一風方始信以為真,幾疑置身夢中,怔了片刻,突然全身一陣顫抖,虎目含淚地納頭便拜,顫聲說道:
  「再晚拙於言辭,心中千言萬語一時難以盡道,承蒙老神仙不以頑朽降恩垂愛,不啻再造,再晚終身不敢或忘。」
  查仁面色稍霽,微一揮手,抬起狄一風身形,微笑說道:「狄娃兒不必如此,老要飯的適才說過,我素性懶散,不喜俗禮,你且定下心神,老要飯的還有話說。」
  狄一風一個身形被查仁輕描淡寫隨手揮出的一片無形勁
  氣抬起,震駭欲絕地方自一呆,聞言忙地收斂心神,強忍心中激動,肅容垂手而立。
  查仁人目斯情,不由又是一陣讚歎,暗暗點頭忖道:
  「老要飯的眼力不差,此子日後成就更不能凌駕於柳娃兒之上,但超越武林群倫,該是意料中事!不是這番遇合,這塊未琢璞玉,豈不白白給糟蹋啦……」
  略一沉吟,抬眼說道:「狄娃兒,你是喜歡和尚還是喜歡道士?」
  狄一風自然一時難以明瞭查仁話意,一怔脫口說道:
  「兩者比較起來,再晚較為喜歡道士那種飄然出塵……」
  查仁暗暗一歎,徽一擺手自忖說道:「一啄一飲莫非前定,看來武當合該光大,這娃兒福緣不淺……」
  面色一莊,肅然說道:「娃兒,將你薦人何人門下老要飯的已有腹案,但目前不擬告你,好在此事一了,老要飯的便會讓你如願以償……」
  微微一頓,雙目神光突射地凝注狄一風接道:「不過老要飯的事先可以先告訴你一點,此門中規法極嚴,如有違犯重則喪命,輕者逐出門牆,到那時連老要飯的也救不了,該怎麼做你自己知道,老要飯的懶作贅言,若有不願,此時不妨說明,免得日後懊悔。」
  狄一風神情恭謹異常地肅然說道:「這種曠世難求福緣,片刻之前就是想也不敢想,再晚感恩狂喜猶恐未及,哪有懊悔之理,多謝老神仙金玉良言。」
  查仁暗一點頭,尚未說話,狄一風眉宇間倏地掠起一片堅毅不拔的精神,英氣四溢地又遭:「再晚身受老神仙提拔大思無以為報,就是粉身碎骨,腦漿塗地也不敢絲毫負老神仙厚愛,老神仙但請寬心。」
  誠懇之情,溢於言表,聽得查仁老懷大慰,哈哈一笑,手撫秋一風肩頭,說道:「娃兒,你是老要飯平生僅見的第三人,有你這一句話兒,老要飯的尚有何心不能寬,好好兒的幹,唉吒風雲,揚威宇內,光大武林,老要飯的拭目以待。」
  狄一風吃這一句話兒激動胸中豪氣,濃眉雙挑,目射異采地朗聲說道:「只要狄一風有此一日,如『四邪』這等不是人之人,狄一風要叫他們一個個伏屍掌下,一個不留。」
  查仁心中一震,方自暗道一聲:「這娃兒好重殺孽,武林中有柳娃兒與他,看來這些魔崽子將要……」
  身後突然有人怪聲呼道:「壯哉!豪氣萬丈,上干雲霄,膽氣之大,我自歎不如,有此雙英,群魔何愁不滅?老大,你何處找來這般舉世難覓,萬中選一的奇葩異材?」
  狄一風與查仁對面而立,自然看出來人正是「瘋丐」查義,神情恭謹地方一躬身。
  查仁已自頭也不回地笑罵說道:「老二,你躲在一旁竊聽我與秋娃兒談話良久,腿該站酸了吧!這塊未雕璞玉若非我及早發覺,豈不白白糟蹋了。你們還未動手拍醒他們麼?」
  查仁說話間查義已自來至跟前,聞言先不答話,瞇著一
  只老眼將狄一風端詳片刻,方始連連點頭地說道:「不差,不差,你那一雙老眼果然尚未昏花,這娃兒先天稟賦萬中難覓其一,委實是塊未琢璞玉……」
  向著狄一風咧嘴一笑,又道:「娃兒,胖化子適才問你喜歡和尚抑或喜歡道士,這句話兒用意甚大,你福緣不淺,你可知他要將你薦往何人門下麼?」
  狄一風窘迫一笑,赧然說道:「再晚愚昧,不知老神仙欲將再晚薦人何人門下。」』
  查義微一搖頭,說道:「若不是胖化子有言在先,我瘋要飯的必然會告訴你此人是誰,你不知『四邪』那四個魔崽子尚有可說,這幾個人兒你卻應該有個耳聞,若是身為武林中人,連這幾個人都不知,不但是絕不可能,甚至別人會笑你是太以槽懂無知,因為這幾個人兒無論名氣、武學,都比我們五個老不死的為大,但卻沒有我們五個老不死的聽來怕人,令人頭疼,那是因為我們五個老不死的嫉惡如仇,鐵面無情,再則……」
  查仁突然搖手佯怒說道:「好啦好啦!你有完沒有,即將入土的年紀,一個大男人怎地這般婆婆媽媽,沒完沒了!
  我適才問你的話兒你可曾聽見?」
  查義倏然住口。聞言一怔說道:「適才何曾問過瘋要飯的什麼話兒?」
  那付神態連旁邊肅然垂手而立的狄一風都險些忍俊不住。
  查仁更是啼笑皆非地笑罵說道:「我說如何?你竟然忘得一乾二淨,我說你可曾拍開那些娃兒……」
  查義突然「哦」地一聲,擺手說道:「夠了,不用說了,我明白了,沒有你老大的令諭,我們如何敢擅自動手?」
  查仁一怔,不由跌足大笑說道:「我簡直拿你們沒辦法,怎地這般食古不化,我不是說過天亮以後再出手拍開他們麼?如今天已大亮,魔崽子們也不見了,還讓他們睡個怎地?真是。」
  話聲一頓,轉向狄一風說道:「娃兒,你且在此領著他們加緊操作,老要飯的王船頭看看,此事一了,老要飯的自有安排。」
  瞪了查義一眼,輕喝一聲:「走。」
  狄一風但覺眼前一花,連個「送」字都未來得及出口,二位老神仙俱已不見。
  被這前所未見的絕世身法震懾得方臥一呆,腦中倏又百念電轉,略一思前想後,狂喜之餘,恨不得張口大叫幾聲,但他到底還是忍住了。
  船頭這邊查仁與其他四丐已自出手如電,運掌如飛地動手拍開請人穴道,哪消轉瞬,請人一個個已自船板上站起。
  方一睜眼,人目天已大亮,已是不由一怔,再略一環顧,更已齊齊知道此際已將「四邪」遠遠拋開,那條船兒已不知駛往何方,茫茫碧波一望無際,大海瀰漫,海天相接。
  縱有萬般憤恨,卻只有徒呼負負而已。
  仲孫玉、齊振天、狄仁傑兄弟、徐振飛諸人,雖然而上恨色猶存,但卻不好說些什麼,只是互顧默然。
  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狄映雪諸女卻是妙目微紅,泫然欲泣地猶自恨聲不已。
  尤其王寒梅更是面布寒露,秀眉雙挑,咬碎貝齒地狠聲說道:「昨夕無端遭此無法還口、更無法動手的凌辱,他日哀牢、勾漏山上,我要將他們一個個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以報昔日血海師仇、昨夕之恨!尤其雷天雲那六隻畜牲,我若不將他們狗舌一根根拔下誓不為人。」
  杏仁人國王寒梅空自憤恨的神態,禁不住暗暗好笑,但深知她與其他請女一樣,僅是性烈異常,此時笑不得,加以他愛極了這幾位寶貝丫頭徒兒,昨夕眼見心頭之內無端受辱,萬般無奈之餘,只有耳朵聽著,閉口忍著,可以說是受足了怨氣,也更不忍笑出聲來。
  表面上仍然輕疫雙眉地憤然說道:「梅丫頭不必空自憤恨,魔崽子們如今已不知死往何處,於事無補,你的話兒不錯,咱們此時暫作忍耐,且容他們狠獗一時,有道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只要報應來臨,這批魔崽子終必一個個授首咱們掌下,到那時你要飯的師父必然讓你們幾個娃兒快意仇恨,連本帶利地要回來就是。」
  幾位姑娘雖然僅是一臉恨色地秀眉雙挑,妙目微紅,但卻均是好好兒地,經此一說,卻突然各自嚶嚀一聲背轉嬌軀,一腔憤恨,萬般委曲地痛哭起來。
  五老丐諸人不虞有此,一任之後,忙自走過去齊聲慰勸,手足無措地忙了半晌,諸女方自漸漸收淚。
  諸人均忙著照顧仲孫雙成諸女,卻均未注意到此時正有一人仁立一旁,嘴角上噙著一絲令人難見的冷笑,雙眉微剔,一臉不屑神色地冷冷注定諸人,俟得請女收淚,她卻將一顆髮鬢微蓬地烏雲螓首別過一旁。
  諸女收淚之後,由於諸人默然無言,空氣頓時陷人一片沉寂,片刻之後,查仁方始打破沉默突然向狄仁傑說道:
  「老賢侄,今早我聽一風娃兒說,』」如無特別變故,咱們午後便可抵達孤島,此話可真?」
  諸人聞言方自精神一振,狄仁傑已自點頭說道:「一風說得不錯,不過照此刻風向來說,如果能長此不變,咱們也許不必等至午後。」
  此言一出,適才原本悶悶不樂的諸人,剎那之間雙眉盡展,代之而起的是一付難以形容的欣喜。
  尤其是仲孫雙成諸女,嬌靨上更是漸漸堆起一絲令人難以體會的甜蜜笑意,與片刻之前那如帶雨梨花般神態判若兩人,變得真快,「情」之一字魔力委實太大,昨夕使她們忍受人所不能忍的謾罵,今朝卻又令她們由珠淚泅流,變為櫻桃綻開。
  諸人睹狀,心中不由一鬆,互相交換一個會心微笑。
  查仁更是忍不住地搖頭大笑說道:「你們這幾個丫頭真是豈有此理,外加莫名其妙,先前猶各自掩臉,哭得如同淚
  人兒一般,急得我老人家六神無主,手足無措,如今卻又快似閃電地換上了一付面孔,看來『女孩兒家心倩恍如天氣一般,令人捉摸不定』這句話兒委實一些不差。」
  仲孫雙成諸女人耳此言,妙目流波地互視一眼,登時嬌靨飛紅,螓首倏垂。
  諸人聞官睹狀也自不由地笑出聲來。
  其中只有一人未笑,那便是俏姑娘雲姑。
  另外一人卻是方笑兩聲便自神情一震地倏然住口,那便是仲孫玉。
  使他方笑兩聲,神情一震而至倏然住口的是狄映雪的嬌羞不勝神色。
  別人欣喜之餘均未在意,但卻讓心細如髮的仲孫玉看出端倪,薑是老的辣,狄映雪之所以如此,仲孫玉焉有不知之理?神情一震之後,不由雙眉微蹙地暗暗忖道:「不想含煙這孩子情孽如此深重,眼下又是一個,若以含煙性情,將來怕不是一樁麻煩……」
  但轉念一想,萬事皆天定,半點不由人,如系天定,絕非人力可以挽回,只要不導致情天生變,鑄成遺恨即是萬幸,自己女兒雖是能容人之人,陸菱艷也是以己度人,不致有甚話兒,但性烈如梅丫頭者則不知如何啦。
  腦中閃電百轉,略一思忖,便自暗暗有了決定。
  任他仲孫玉如何心細如髮,他卻與諸人一樣地未曾注意到俏姑娘的多次異樣神色。
  有事便長,無事便短,正午不到,無名孤島便已遙遙在望。
  年輕一輩的仲孫雙成諸女芳心之中,自然是欣喜若狂,嬌靨之上此時再也難掩心中欣喜,並肩攜手地佇立船頭,妙目遙遙凝注遠方一片綠影霎也不霎一下。
  但年老一輩的五老丐、仲孫玉、齊振天。狄仁傑兄弟,卻是船兒越近孤島,雙眉蹙得越深。
  因為他們即將面臨一次前所未有,傳出去足以震動字內的事兒,這事兒是吉、是凶、是安、是危、是利、是害,片刻之後即將在自己面前揭開。
  尤其此中更包括了一位蓋代奇才,一身系天下武林安危靜亂的柳含煙的安危。
  仲孫玉、齊振天、狄仁傑兄弟此時正懷著一顆忐忑心情,憂喜參半,坐立難安。
  五位前輩仙俠除此而外,卻更多了一層負擔,此時正自深裡雙眉,埋首深思良策,以防萬一船抵岸邊之際,是否也讓這些年輕娃兒一同人島涉險。
  讓他們去吧!對方又是功力強過一尊,宇內無敵不知來歷的一個怪人。
  不讓他們去吧!眼下諸女幾乎無一不與柳含煙有著密切關係,斷斷不會答應留在船上。
  腦中紛亂,諸般利害紛至沓來,思忖半晌,杏仁首先想出一個不算完美的辦法,將頭一抬方待喚過諸人,尚未說道。
  諸女便自玉手齊指孤島,嬌聲呼道:「快看!岸邊有一隻小船。」
  諸人神情一怔,上百道月光齊齊順著諸女手指望去。
  原來此時龐然孤島已近在目前,近海處一片沙灘前正有一隻小船隨波蕩漾。雖說近在目前,這隻小船仍是小得恍如一枚貝殼。
  諸人略一眺望,查義首先大叫道:「你們可曾看見那隻小船上站著一個人兒,正向咱們這隻船兒揮手麼?」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33:57

 查仁微一點頭,方自一聲:「不錯……」
  狄映雪已自天真地搖著陸菱艷柔荑嬌笑說道:「艷姐姐,你看那個人兒會不會是柳少俠?」
  陸菱艷側過螓首,微笑說道:「愚姐眼力本差,加以這麼老遠更是看不清楚,不過依愚姐推測斷不會是他。」
  狄映雪神情一黯,脫口說道:「我倒希望是他。」
  諸人均是全神貫注在岸邊那隻小船上,一時未聽清楚狄映雪這句話兒,但與她並肩而立,正在與她說話的陸菱艷卻已悉數人耳,不由神情一震,一雙妙目異采頓現地向狄映雪望去。
  恰巧狄映雪話兒說完,便自轉過螓首,嬌靨上微現失望神色地又向孤島邊那隻小船望去,並未發覺自己失言之餘,心中情愫流露無遺,更未發覺陸菱艷正以一種異樣眼光忖望她。
  陸菱艷望著眼前這位美艷絕倫、嬌小玲攏極為惹人喜愛的小妹妹,腦中靈光一閃,妙目中異采頓斂,隨即轉過頭去,嬌靨上卻泛起了一絲別人難以覺察的神秘甜笑。
  這一連串的事兒不過一剎那間,查仁已自點頭說道:
  「艷丫頭話兒不錯,小船上那人絕不會是柳娃兒,但是這隻船兒必是柳娃兒坐來的無疑。」
  話聲方落,仲孫玉也自說道:「前輩高見不差,晚輩也做如是想,若以……」
  話猶未完,查仁已自雙目凝注地突然接道:「咱們所料都不錯,船上那人是一個鬚髮俱白的老漁人。」
  話聲一落,倏地轉過身形,面對諸人,又遭:「眼下船兒即將駛抵孤島,此行如此,你們當必自知,無須我老人家多做贅言,但有幾句話兒,我老人家卻是不得不說……」








第15章
  查仁話鋒微頓,雙目神光一掃請人,凝重地接道:「此番上去孤島,依老要飯之見,咱們最好留幾個人在船上。
  話聲至此,倏然住口,雙目神光炯炯地凝注諸人,雙眉微蹙,余話似難以出口,又似等待諸人反應。
  眼下話人無一不了然查仁話意,知道查仁不顧意這麼多人一同齊去涉險,又不好強行指明讓某人留下,故而話說一半便自倏然住口,等待諸人的反應。
  杏仁這句話兒算是白說了,因為諸人無一不是恍若未聞地不做絲毫反應,誰也不願意留在船上。
  空氣中沉寂片刻,陸菱艷突然秀眉微剔地嬌笑說道:
  「大師伯請收回成命,眼下我們這幾個人斷不會有一個願意留在船上,『亡魂谷』哪怕就是龍潭虎穴,甚至險上數倍,我們也要闖上一闖。」
  齊振天肅然接道:「三妹子話說得不錯,為了我那拜弟,齊振天一條性命願意放在此地。一
  四豪八傑轟然一聲:「我等誓死追隨莊主之後。」
  查仁睹狀方一皺眉,「瘋丐」查義已自怪笑說道:「老大,我看你還是省點力氣吧!這幾個人兒出名的難纏,你是讓誰去不讓誰去?」
  查仁一怔,忖道:「不錯,我倒是讓誰不去?眼下諸人無一不與柳娃兒有著深厚關聯,就中只有狄氏諸人與徐振飛諸人比較……」
  忖至此,心中一動,不由抬眼向狄仁傑望去。
  狄仁傑名號「小諸葛」,智慧不在胸羅萬有的仲孫玉之下,豈有不知自己這位父執用意?忙自一笑說道:「師伯不要看我,這座孤島原是晚輩故土,晚輩兵為主人,豈能落人後著?」
  查仁聞言不由一怔,村道:「好一個聰明的娃兒,好厲害的一張嘴,看來老叫化這著棋又下錯了……」
  暗一咬牙,轉向徐振飛肅容說道:「徐老兒,你祖孫是柳娃兒救命恩人,此番……」
  徐振飛面色一莊,躬身接道:「老神仙請恕徐振飛無禮,徐振飛雖系一介洞庭水寇,但平生為人做事,頗重義氣二字,雖然徐振飛自知技薄,此去於事無補,反加累贅,但徐振飛祖孫卻斷不能有所退縮,尤其面臨如是對手,此番渡海,我祖孫根本就未存生還念頭,不然也不會追隨諸位遠來海外,若是老神仙堅欲徐振飛祖孫留在船上,我祖孫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立即自絕老神仙面前。」
  說完,又一躬身,肅然而立。
  請人聞言睹狀無不暗暗心折,悚然動容,查仁欽佩之餘,更感為難,方一躊躇,「瞎丐」查信已自拇指雙挑地喝
  道:「徐老兒,有你的!就憑你這番話兒也不能讓你留在船上,胖叫化敢再多說有我呢!把你按在心坎上的那隻手指頭放下吧!」
  徐振飛神情方自一緊,人耳查信最後一句話兒,心中不由暗暗一震,面上一熱,忙地將手垂下。
  事到如今,查仁無可奈何之下,只有一歎說道:「好吧!
  咱們都有份,不過我這裡有一個條件!」
  狄映雪突然嬌笑說道:「只要你老人家讓我們去,別說一個條件,就是一百個條件,我們也答應,同時也不敢不答應。」
  俏姑娘雲姑嬌靨上一絲不屑神色一現即隱,小嘴兒一撇,暗暗地冷哼了一聲。
  查仁笑罵一聲:「鬼丫頭!」
  隨即臉色一整,沉聲說道:「玩笑歸玩笑,此事非同兒戲,重大已極,你們無論何人,只要踏上孤島一步,凡事就要聽我的,我說一句,你們就得聽一句,尤其你們幾個丫頭,若有半點違抗,惹得老要飯性起,先點了穴道,然後再把你們送回來。」
  請人,尤其是幾位姑娘,心知此事非同小可,這位遊戲風塵的師父話不說便罷,說得出就做得到,連忙點頭答應之餘,卻不由暗暗提高警惕,斂起嬉戲心清,免得稍時上岸後不慎觸怒這位老人家。
  說話間,船已靠向岸邊,突聽那艘小船上的老漁人叫道:「喂!你們是哪裡來的?來這兒做什麼?」
  陸菱艷一笑接口:「老伯伯且莫問我們是來做什麼!且問問你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老漁人不悅地道:「你這位姑娘倒真是快人快語,我身為一介老漁,坐只船兒,飄蕩海上還不是常有的事,你倒問起我來。」
  陸菱艷暗暗一笑,走至查仁身邊,俏聲說道:「師伯,這位老先生火氣倒滿大,還是你老人家來吧!」
  查仁微微一笑,尚未說話,突然眼前紫影一閃,一條纖細身影已自一掠數丈,疾逾閃電地向那艘小船射去。
  查仁只當她要向對方出手,方自一聲暴喝:「梅丫頭不得無禮!」
  王寒梅嬌軀極其輕盈靈妙地飄落在那艘小船船頭,回顧嫣然一笑說道:「師父,你老人家不要大驚小怪好不?誰說梅兒要無禮來著,梅兒只是想跟這位老人家說幾句話兒,性急一點兒罷啦,讓您這麼一喊,人家準以為我是海盜呢!」
  話聲方落,倏聽大船上狄映雪一聲嬌呼:「梅姐小心背後!」
  猛覺一縷微風逕自襲擊自己腦後,心中微微一驚,忙一提氣,頭也不回,一個嬌軀便自倒飛而起,雙足方離船頭,倏聽身後傳來「砰」地一聲大響。
  緊接著大船上查仁哈哈大笑說道:「我老要飯的說得如何?人家在打海盜了,梅丫頭,錯非你躲得快,小腦袋非挨
  上一下不可。」
  話聲中,王寒梅已自一式「彩駕翔翅」,扭轉嬌軀,妙目瞥處,小船上老漁人正手持一根竹篙,惡狠狠地注定自己。
  不由好氣又好笑,心想這老年人火氣滿大,好沒來由,不由分說見面就是一竹篙,錯非是自己,換個常人這一篙雖說不致送命,但卻也夠瞧的!有心予以薄懲,一句話也不說,纖腰一扭,一個嬌軀,頭前腳後向小船閃電撲回。
  果然不出查仁所料,老漁人人目這一支怪異隊伍,心中卻生嘀咕,以為來人必非好路數,方思忖間,一個身穿紫色勁裝的美艷女娃已自一掠數丈地撲上船頭,心中一驚,夾不及問話,趁對方扭首發話之際,隨手抄起艙內竹篙向來人迎頭擊去,這是自衛本能,根本就未考慮到對付一個身懷絕技的武林人物是否有用。
  及至一篙落空,心中更是又驚又怒,方一怔神間,女娃兒半空中嬌軀一閃,輕如飛仙般已自閃電飛回,倏然一驚,方待二次搶篙,突然眼前一花虎口一疼,竹篙已吃對方劈手奪去,緊接著一片柔勁撞得自己連退數步,「砰」地一聲,跌坐艙中。
  驚怒之餘,拚命之心頓生,大喝一聲:「女強盜,我老頭子跟你拼了。」抄起一把剖魚刀,一頭向王寒梅撲去。
  王寒梅做夢也未料到這老漁人硬勁兒這麼大,既知對方是善良老漁人,又知這是一場誤會,心中方一驚,老漁人已自惡狠狠地撲到,心雖想躲,又恐船小,對方一個不慎必會跌人海中,腦中閃電百轉,不得已之下,只有右掌一圈,逕向對方執刀右腕攫去。
  王寒梅這輕描淡寫的隨手一抓,即連江湖一流好手都難躲過,何況對方僅是一個尋常漁人?
  王寒梅柔荑一用力,老漁人悶哼一聲,一咧嘴,「噹」地一聲,剖魚刀已自墮落船板。
  王寒梅玉手輕拋,已將老漁人帶退兩步,接著冷笑一聲嬌聲說道:「你這老頭子好沒道理,怎麼……」
  「往口!」老漁人突然瞠目一聲大喝,戟指王寒梅厲聲說道:「你這女強盜好大膽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企圖劫掠民船,我老漁人子然一身,別無長物,要別的沒有,要命一條,你若下得了手,拿去好了。」
  王寒梅聞言,心知對方果將自己當作歹人,啼笑皆非之餘,尚未說話,查仁已自大呼一聲:「好膽氣!」揚起一聲大笑,身形一閃,已自大船上飛落王寒梅身邊,小船卻是連晃都未晃。
  查仁目光一注王寒梅失笑說道:「丫頭,你這老要飯的師父說得如何?人家真把你當了女強盜啦!」
  王寒梅哭笑不得,佯嗔白了查仁一眼,轉向一付凜然不可侵犯神態的老漁人說道:「你這位老人家好沒道理,不問青紅皂白迎面就是一篙,你怎麼知道我是強盜?」
  老漁人至此方覺對方一老一少俱是滿面正氣充塞眉宇,
  再一回味二人話意,恍悟自己孟浪,怒態一斂,窘迫異常地囁儒說道:「這麼說來你們不是……」
  王寒梅蹙眉苦笑接道:「誰說我們是強盜?如果真如你所說,你如今焉有命在?我不過有幾句話兒要問問你罷了!」
  老漁人一怔忖道:「是啊!如果他們真是強盜,我這一條老命怕不早就報銷多時!糊塗!」
  心中越想越不是味兒,滿面窘迫,無限歉疚地佇立當地做聲不得。
  王寒梅睹狀反覺不忍,微微一笑,放下竹篙說道:「老人家既是誤會,就不必再掛胸懷,倒是我情急之餘,行動孟浪,驚嚇了老人家了。」
  老漁人猛一抬頭,莊容說道:「姑娘這話豈不令小老兒太以無地自容,小老兒魯莽出手,失態失禮,今姑娘……」
  查仁突然哈哈一笑,道:「好啦,好啦!你二人此時怎地倒反客氣起來啦!說來說去是我老要飯這寶貝丫頭徒弟理缺,她不該貿然闖上此船倒害得你真以為是強盜來搶你的船啦。丫頭還不趕快向老人家賠不是。」
  老漁人將口一張,方要說話,查仁微一擺手,一笑接道:「這位老弟不必再行多說,目前我們有急事待辦,無暇多耽擱,有句話兒老要飯的倒要向你請教一下。」
  老漁人仍是滿面歉疚地道:「您老人家有話只管下問,請教二字,殊不敢當!」
  查仁微微一笑道:「你老弟可是日前自蓬萊載一年輕娃兒來此?」
  老漁人臉色一變,退後一步說道:「二位高姓大名?自何處來?問此做甚?」
  查仁笑道:「先別問這麼多,先回答老要飯的問話。」
  老漁人微一搖頭,沉聲說道:「不行!二位若不肯見告高姓大名,老兒認死不說!」
  王寒梅秀眉一剔,查仁已自哈哈大笑地說道:「你老漁這倔強的牛脾氣,倒頗合我老要飯胃口,好罷,就看在你這份牛脾氣上,我老要飯的權且破例答應你一次!我叫查仁!
  一指王寒梅接道:「她叫王寒梅,行了吧!」
  「不行!」想不到老漁人一搖頭,說道:「小老兒還要知道二位在武林中的名號。」
  王寒梅心急之餘,已感不耐,嬌靨一沉道:「你這人敢是有心找岔兒,我師父的名號豈是任人問!……」
  「丫頭住口!」查仁笑罵一聲,轉向老漁道:「凡武林中人一見老要飯的這副尊容,沒有不知我名號的,在你,自然難怪,不過我老要飯的願意聽聽你用意何在。」
  老漁人道:「正如你老哥所說,小老兒不是武林中人,雖然曾聽過不少武林人物的雅號,但卻不知他們的高姓大名,你二位若不說,我怎知二位與柳少快是敵是友?」
  查仁聞言一怔點頭,王寒梅卻突然揚起一陣銀鈴嬌笑,說道:「這麼說來老人家確是載柳少俠來此的了?」
  老漁人一征說道:「小老兒並未說過。」
  王寒梅妙目一霎,揚眉說道:「那麼你怎知他姓柳?而且要問明是敵是友?」
  老漁人聞言恍悟自己大意失言,勃然色變,厲聲說道:
  「二位究竟是何來路,再不說明,休怪小老兒要出言不遜了。」
  王寒梅臉色一變,雙眉方自一挑,查仁已自淡淡一笑擺手說道:「梅丫頭此時更不得無禮,柳娃兒得人如此,你尚不滿意?」
  王寒梅聞言一怔,嬌靨上隨即堆起一絲笑意。
  查仁深注老漁人一眼,微笑說道:「老弟這份心意,老要飯的是既感激又佩服,我可以告訴你,我們與柳娃兒是友非敵,而且關係極為密切。」
  老漁人臉色一鬆,略一思忖,搖頭說道:「抱歉得很,二位若不見告名號……」
  王寒梅突然接道:「你不用問了,反正我們已知他是坐你這條船來的……」
  查仁微一擺手,阻止王寒梅再說下去,轉向老漁人一笑說道:「老弟你雖然心意可感,但腦筋似欠靈活,我輩武林中人,自然知道柳娃兒在武林中有哪些友好,你難道不怕我們隨便謅個名號騙你麼?」
  老漁人微一搖頭莊容說道:「這一點我想到了,但並不擔心,因為我知道武林中最重名號,甚至珍視有過性命,絕不致於張冠李戴地將他人名號安自己頭上,因為那對自己是一種侮辱,而且我看二人頗不似騙人之輩。」
  一番話兒聽得查仁師徒二人臉色連變,對方話聲一落,查仁便即歎道:「武林中有些人應該愧煞,老要飯的嘴被堵住無話可說,老弟,你這個朋友,老要飯的交定了。」
  轉向王寒梅肅然又遭:「丫頭,柳娃兒福大,你要飯師父敢保他此行有驚無險,你把名號替我說出來吧!」
  王寒梅早見心上人如此受人愛戴,心中早就樂甚,此話人耳,更覺心中一甜,一隻深邃清徹的美眸一霎,嬌笑說道:「老人家,我師父與他四位兄弟武林人稱『五老丐』,我
  「什麼?」老漁人神情大震,脫口一聲說道:「姑娘,你,是說這位老人家即是『五老丐』老神仙,此話可是真的?」
  王寒梅嬌笑說道:「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適才怎麼說的?不信你看!」
  說著,信手往那隻大船上一指。
  老漁人順著工寒梅手指,抬起老眼一看,大船船頭上正並肩佇立四個衣衫襤褸的老化子,身後更分別站定一大堆人,人群中男的個個一臉正氣,風範若仙,女的風華絕代,英氣迫人。
  心中忍不住一陣狂喜,連見禮都忘了,上前一把抓住查仁,熱淚盈眶地顫聲說道:「老神仙,您老人家來得正好,為著柳少俠一人涉險,我都快急死了。」
  諸人聞言見狀無一不被感動,查仁更是反臂抓住老漁人一雙顫抖頗劇的粗手,微笑說道:「老弟且莫如此激動,你且告訴我柳娃兒到此多久了?」
  老漁人根本就未聽見查仁對他稱呼,聞言忙道:「柳少俠今早方到,諸位已晚了一步,老神仙您老人家快去吧,再遲恐怕就趕不上他啦!」
  查仁尚未說話,王寒梅已自頗顯焦慮地道:「老人家,他,他可曾說過什麼?」
  老漁人聞言一怔,方一搖頭,倏又猛地點頭說道:「柳少俠臨登岸時,囑小老兒在此等他三天,三天不至……」
  話未說完,王寒梅已自神色大變地突然失聲呼道:「不要說啦!」
  嬌軀一閃,一式「龍翔風舞」如電般徑向岸上撲去。
  查仁睹狀一驚,顧不得出聲阻攔,猛一揮手,躡後如飛趕去。
  這對師徒一走,船上諸人分別架起徐振飛祖孫飛身上岸,及至老漁人回過神來,諸人身形已渺。
  老漁人適才被王寒梅中箭哀猿般一聲嘶呼,震驚的倏然住口,緊接著目睹諸人飛仙劍俠般的絕世身法,不由又被震懾得呆住了。
  此時定過神來,猛然想起一事,不由萬般懊悔地連連跺足歎道:「我怎麼這麼糊塗,竟忘了給老神仙叩頭見禮啦,唉!真是該死,該死……」
  突然「撲通」一聲跪在船板上,雙掌合十,仰首向天,滿面虔誠地喃喃祝禱了好半晌,方始緩緩站起身形,由懷中摸出一物,凝注孤島前的一片古森林,滿懷自信地說道:
  「這東西為柳少俠臨去所贈,但我有信心他必能安然返來,然後,我要還給他,我一定要還給他……」
  王寒梅身法再快,也強不過名列一代仙快的查仁,轉瞬已為查仁追及。
  查仁一把拖住心急如焚花容慘淡的王寒梅,沉聲道:
  「丫頭,在船上我是如何地告誡你們,你怎麼仍是這般任性?
  此行驚險危厄為我一生之中所僅逢,你難道連片刻功夫都無法忍耐嗎?再說,你一身師仇未報,若有失問,你如何對得起慘遭二魔毒手的師父師姐?你難道非要迫得我出手點你穴道,將你送回船上麼?」
  話剛說完,王寒梅已是珠淚滿面,哭得如同淚人兒一般,嚶嚀一聲,投人查仁懷中,抽搐著說道:「師父,梅兒知錯了,您,您老人家,不要生氣了!梅兒是心念煙……弟他安危啊!」
  話完,萬般委曲,一瀉而出,痛哭失聲。
  杏仁不禁為之噓烯。
  五老丐對這位寶貝徒弟,愛逾性命,不要說苛責,平素連大聲說話也未曾有過,今日若非此行無殊闖龍潭,人虎穴,驚險在意料之中,查仁斷不會如此動氣。
  饒是如此,查仁卻是罵在口中,痛在心裡。
  如今一顆心更加刀割一般,疼痛之餘,怒氣全消,不由手撫愛徒一頭秀髮,低聲慰勸:「乖梅兒快別哭了,你要飯師父一付鐵石心腸都快讓你哭碎了,快快收淚笑一個給要飯師父看看?」
  話鋒微頓,一歎接道:「梅兒,你擔心柳娃兒安危此乃人之常情,我何嘗不是如此?不過你要冷靜,你既然愛他就要為他善保自己,此行驚險在所必然,若有失問,柳娃兒將何以自處?你要飯師父閱人多矣,柳娃兒福緣深厚,我敢保他此行縱或有驚但必無險,有道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北郵萬丈深淵之下,他尚能安然無恙,這不證明他能逢凶化吉麼?再說日後寧靜武林,領導群倫非此子莫屬,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我們不必替他空自擔心……」
  至此一頓,忙一拍愛徒香肩急道:「丫頭,他們來了,快把眼淚擦乾,免得他們四個又找我嘔氣。」
  王寒梅挪開嬌軀,方擦乾眼淚,諸人已自如飛撲至,一齊駐足之後,人目斯情,不由俱是一怔!
  「瘋丐」查義詫聲道:「老大,你二人為何不走?站在這兒做甚?」
  查仁強笑說道:「你這句話問得實在可以,我二人若不停下來等待你們,在這如此孤島,這般森林中分散了如何了得。」
  話聲甫落,「瞎丐」查信已自冷冷說道:「老大,我看內情不那麼簡單吧!梅兒,過來,讓五師父看看他可曾欺侮你!」
  王寒梅強隱一笑道:「五師父真是,大師父跟四位老人家一樣地疼愛梅兒,不信您看看!」嬌軀一閃,飛投查信懷中。
  只有仲孫雙成諸女細心,已看出王寒梅妙目微紅,嬌靨上淚痕也未盡干,不由齊將妙目向查仁投去。
  查仁佯裝未見,轉向狄仁傑說道:「老賢侄,此島是你狄氏故土,眼下又是這般森林沼澤,崇山峻嶺,而且老要飯的還發覺這古森林中有點玩意兒在,看來還是你帶路吧!」
  狄仁傑三年未臨故土,正值遊目四望,倍生感慨間,聞言—笑說道:「晚輩早就料到這些微未伎倆難逃師伯法眼,果不其然。」
  眼下請人中尤其仲孫玉胸羅萬有,才華蓋世,經此提醒,頓時發覺請人置身這古森林中一草一木無不暗含生剋,不禁由衷地讚歎道:「若非查前輩提醒,仲孫玉倒險些錯過眼福,狄老弟別出心裁,利用這一望無際密蔽天日自然森林,布下奇門生剋,委實高明,委實令人歎服。」
  狄仁傑道:「仲孫大俠此話實令狄仁傑汗顏,這些不成氣候,難登大雅的小玩意,在仲孫大俠面前無殊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仲孫玉向東角深注了兩眼,用手一指,臉色一莊,微一搖頭肅然說道:「不然!彼此俱是一家人,愚兄不願妄自菲薄,空自謙虛,愚兄浸淫此道數十年,自信頗有心得,但這
  種奧妙無窮,博大曠絕的陣式尚屬平生首見,狄老弟巽位上那株小樹,擺設的太以高明。只此一著,平添此陣無窮奧妙,萬般威力。」
  請人聞言,不由順著仲孫玉手指望去,數十丈外巨干叢林中果然有一株小樹,雖然看來極不相稱,錯非仲孫玉這等蓋世奇才也斷然不會看出只此一株小樹已使此陣倍增無窮奧妙。
  諸人一看之後,除了佩服仲孫玉慧眼獨到外,更為佩服狄仁傑胸羅之強。
  然而狄仁傑在一瞥之處,卻勃然變色地說道:「仲孫大俠不可過份謬獎,這著擺設不是出諸狄仁傑之手。」
  諸人正將目光凝注在那株小樹上,聞言猶以為秋仁傑仍在自謙,轉過頭來人目狄仁傑神色,卻不由齊齊一怔。
  仲孫玉略一沉吟,詫聲說道:「狄老弟之意敢是說此樹乃是自然長出的麼?那真是巧得不可再巧,自然之中……」
  話未說完,狄仁傑已自面色凝重地搖頭說道:「不是!
  不是!此處乃是前古森林,名喚『鐵心杉』,這株小村乃是林外雜木之類,不可能於此處……」
  此言一出,請人更感不解,齊一沉思,陸菱艷呼道:
  「狄伯伯之意敢是說這株小樹乃是有人故意移植此處麼?」
  狄仁傑微一點頭,說道:「不錯!我的看法正是如此廣
  仲孫玉一言不發,閃身撲向那株小樹,略一察看,倏又飛回,目光一掃諸人,面色凝重地說道:「狄老弟與艷丫頭卓見不差,那株小村乃是吃人用內力硬生生地插入地面。」
  此言一出,諸人不由一震,面面相覷。
  仲孫雙成秀眉一展,突然嬌聲說道:「爹!您看那株小樹會不會是煙……」
  仲孫玉道:「有此可能,除了他以外,我還想不出字內有第二人能……」
  「瞎丐」查信冷冷一笑,接道:「仲孫老鬼,莫要忘了此島之上還住著那個怪人。」
  請人聞言,心中猛地又是一震。
  查信冷哼一聲,又道:「這件奇突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咱們萬萬不能忽視,那怪人一身功力已足震撼宇內,設若在這方面也有……」
  查仁突然一笑說道:「老五不必憑空猜臆,杞人憂天,那怪人縱或功力驚人,但那是人人俱可練成,這方面卻因各人天賦才智不同,不一定能達此成就。」
  查信尚未說話,狄英傑已自點頭說道:「前輩高見甚是,那怪人縱或能達此成就,但他為鐵鏈所困,身不由己,必不能跑來此處……」
  查信冷然說道:「事隔多年,世間事變化往往出人意料。」
  狄仁傑倏然住口,神色之間頗感窘迫。
  查仁心中不忍,冷哼一聲道:「老五不要淨在這兒信口開河,那怪人親口說需要五年之久方能脫困,即或他領悟神
  速,在三年中掙脫鐵鏈,他早就跑上中原尋仇去啦!還會待在這座孤島上麼?」
  諸人聞言,方自暗一點頭,查信怪笑一聲說道:「老大今日怎地槽懂如此?汪洋大海,又無舟楫,你讓他如何跑上中原?」
  此言一出,查仁不由為之語塞,白眉一挑,方待發作。
  陸菱艷突然嬌笑一聲說道:「五師伯最愛抬槓,設若那怪人功成脫困,急欲尋仇中原,此島雖無舟楫,但森林遍地皆是,憑他那身功力砍伐幾根巨術編製一具木筏想非難事,而這株小樹之所以栽種於此分明有意補此陣之不足,藉以增添此陣威力,增加出人此島困難,怎會……」
  查信突然說道:「老賢侄,你這孤島除此而外可有別的登陸所在?」
  狄仁傑一怔說道:「別處縱有也是險勢天生,難於上天,僅此一處卻是一片沙灘,也即因此晚輩才利用這些天然森林
  「這就是啦!」查信一笑說道:「那怪人乃是有意在此賣弄所學,藉此增添此陣玄奧威力,以防他功未練成之前有人跑來騷擾!」
  陸菱艷美眸一霎,嬌笑說道:「五師伯此話又有漏洞,那怪人功既未成,何能掙脫鐵鏈跑來此處?」
  查信尚未說話,「瘋丐」查義已自怪笑一聲,撫掌說道:
  「妙!妙透啦!老五,你還有何話好說?」
  查信冷哼一聲道:「我話還多著呢!區區一根鐵鏈有甚
  查仁一揮手,沉聲說道:「好啦,好啦!放著眼前正事不做,卻在此爭論這個做甚?不要輕視區區一條鐵鏈,設若他早能掙脫,也不必在此受那錐心刺骨之苦,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反正片刻之後即會水落石出,屆時不必爭論,大家自會明白,走吧!」
此言一出,查信縱有萬般不服,只有隱於心內,卻不敢再行出聲,其餘諸人自然不便也不敢再說什麼。
  略一沉默,狄仁傑突然向著查仁微一躬身說道:「晚輩這就帶路!」
  略一環顧,又道:「請各位緊隨老朽身後,此處毒物頗多,地勢又多險惡,縱然各位具有高深功力,但一個不慎,迷途在所難免。」
  話聲一落,轉身向左如飛而去。
  諸人心急柳含煙安危,加上這一段耽擱,此時更不敢怠慢,查仁為首,查信殿後,一行二十餘人展開身形,躡後閃電般追去。
  其實,狄仁傑話中還保留了一段,此地固然毒蛇猛獸甚多.但眼下諸人無一不是一流高手,即算徐振飛祖孫功力較差,但對付一些毒蛇猛獸,一時倒也並不算扎手之事,倒是狄仁傑前在此島,處處布下的生剋埋伏,較諸毒蛇猛獸厲害得多,眼下中擅於此道者不多,稍一不慎,迷途事小,萬一
  踏中隱藏暗處的機關消息,那些毒箭毒液之流卻是難當。
  這座孤島雖然地勢複雜,險勢天生,但遍地奇景卻是中原難以見到。
  峻峨怪石林立,前古森林遍佈,奇花異卉清香撲鼻沁心,奇珍異獸形態各個不一。
 但是此際諸人心急趕路,無暇分心,缺少觀賞雅興,加以秋fi傑警告在先,誰也不敢分心旁覽,或者滯緩身形,而且先前古森林中所見,一時未能妄下斷語,小樹究系何人所種,至今猶是一個謎,如此一來更增加了此行的驚險兇惡,增多了柳含煙的不利成分,請人心頭恍若壓了一塊重鉛般,只顧隨在秋仁傑身後埋頭趕路,誰也不說一句話。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37:41

 即連那重返故土的狄氏三人,也是面帶憂慮,愁聚眉鋒,心情之沉重,卻代替了應有的激動與感慨。
  在未登岸之際,諸人便已遙遙看見雲封霧鎖,峻峰插天的霧嶺。
  俗話說「看山跑死馬」,由海岸距霧嶺卻有一段距離。
  「亡魂谷」卻在霧嶺彼側,欲至「亡魂谷」,勢非歷盡坎坷奇險翻越霧嶺不可。
  諸人身法如電,功力較差的徐振飛祖孫也在瘋、瘦二丐的帶持下一路如飛奔馳。
  前一段路程安然渡過,後一段路程中卻發生了幾件不大不小,但卻頗為驚險的事兒。
  約莫距離霧嶺尚有里許,狄仁傑領著諸人方自穿過一片莽原,正欲進人一片密林之際,前面的狄仁傑突然剎住身形倏然轉身,微一揮手。
  諸人不知所以,一怔之後齊齊駐足。查仁趕前兩步詫聲說道:
  「老賢侄,怎麼回事?」查仁趕前問道。
  狄仁傑滿面惑然神色地道:「奇怪,三年前這座孤島上遍地難覓獸跡,三年後的今天這座林中為何腥氣甚重?」
  此際請人也已急步走近,仲孫玉深注林內一眼,毫無所見,不由頗表懷疑地道:「狄老弟敢是說這座林內藏有野獸麼?」
  狄仁傑一點頭道:「何止藏有野獸,而且為數甚多。」
  工寒梅秀眉一軒,尚未說話,狄仁傑已向著她微微一笑道:「王姑娘敢是以為老朽信口開河麼?」
  王寒梅嬌靨一紅,道:「晚輩不敢,只是晚輩適才曾竭盡目力窮搜林內,並未看見……」
  話未說完,狄仁傑便自淡淡一笑,說道:「不錯,只憑國力斷難有所發現,有些事兒卻不能單憑目力,譬如終年與野獸搏鬥,從事打獵生涯之人,如是單憑目力,不但難有所獲而且極易招致喪生之險,每種獸類身戶均有一種特殊氣息,凡是久而有經驗之獵人,老遠地一聞便知,藉此即可找其獸類藏匿之處。」
  話鋒微微一頓,一指林內又道:「如今眼前這座密林之內,老朽但憑獵人們的獨有嗅覺,便敢斷言內裡藏有虎豹之
  類,而且為數不下五隻。」
  「瘋丐」查義道:「老賢侄,幾隻披毛富生也值得你如此這般麼?」
  狄仁傑微微一笑:「二師伯莫要小視這幾隻披毛畜生,由這幾隻披毛畜生身上,晚輩倒極為大膽地揣測其一樁令人欣慰之事。」
  查義聞言一怔,「哦」地一聲道:「你這小龍兒又弄得什麼玄虛,老要飯的最討厭用腦筋,不比你們這些娃兒個個大智大慧,你且說出來大家聽聽看!」
  狄仁傑尚未說話,仲孫玉突然長眉連軒,口吻頗為激動地道:「狄老弟果然靈智超人,此時愚兄也明白啦,但願如此,但願如此。」
  此言一出諸人更覺愕然,其實倒不是請人智慧不如人,而是此時為古森林中所見及柳含煙安危,以致憂心忡忡,靈智蒙蔽,就中僅仲孫玉與狄仁傑二人尚能保持一份超人冷靜罷啦!
  諸人略一沉思,查義首感不耐,雙眉一軒,尚未說話,陸菱艷嬌靨上喜容倏現,妙目異采一閃,突然笑道:「我也明白啦!」
  緊接著仲孫雙成、齊振天、王寒梅、狄映雪、狄英傑諸人相繼喜呼明白,一時眾眉齊展,笑口頓開。
  單只俏姑娘雲始冷眼旁觀,默然不語。
  徐振飛是一臉困惑,不知所以。
  五老丐卻是睹狀不由暗道:「這些老少娃兒端的好心情,
  此時此地猶有這份閒情逸致地打啞謎……」
  雖然個個心知其中必有緣故,而且是吉非凶,但卻一時想不透原因何在。
  查仁將口一張,尚未說話,查義卻已薄怒地搶先說道:
  「你們這些娃兒到底在要什麼花槍?莫非要眼睜睜地看著我們五個老不死的急死不成?」
  狄仁傑微微一笑道:「二師伯且暫莫生氣,稍時晚輩准保您高興都來不及……」
  目光一掃諸女。含笑接道:「我看還是由幾位姑娘代為稟告一番罷,我這拙嘴恐怕……」
  俏姑娘雲姑突然跨前一步,嬌笑說道:「這樁事兒何必勞動幾位姐姐金口,小妹不才,願意代勞。」
  諸人聞言方自一怔,徐振飛已自沉聲叱道:「丫頭無禮,還不與我退後。」
  雲姑一雙秀眉微微一剔,卻仍是面掛嬌笑地仁立當地。
  徐振飛面色一沉,方待二次相叱,查仁突然微一擺手笑道:「徐老兒不必攔阻令孫女,似這般無拘無束的性情正合老要飯的胃口,且聽她說說看!」
  查仁此言一出,徐振飛自然不便違拗,只有怒視雲姑一眼,望看諸女頗為窘迫地歉然一笑。
  陸菱艷道:「徐爺爺不必在意,我們姐妹情同手足,誰說俱是一樣。」
  徐振飛投過感激一瞥,雲姑卻暗暗地冷哼一聲,表面上不動聲色地挑眉笑道:「如此,小妹放肆啦!」
  話鋒一頓,目光一注林內,轉向五老丐道:「這樁事兒委實令人欣慰,再晚一向冥頑愚昧,數日來與諸姐姐同行受益良多,方始好不容易地悟出其中道理……」
  諸女人耳所言,秀眉不由微微一蹙,方自互一相覷,雲姑卻似視若無睹地嬌笑接道:「再晚記得狄二莊主曾經說過,這座孤島上的野獸因受那怪人的禁制,完全集於『亡魂谷』內,不敢擅出半步,今日此處林內卻藏有虎豹之類猛獸,由此可見群獸已失去禁制,也不啻說明那怪人已無禁制群獸之力,這豈不是表示柳少俠……」
  查仁突然哈哈一笑,撫掌說道:「好啦,姑娘!老要飯的已經明白啦!」
  凝注雲霧縹緲的霧嶺,鬚髮皆動地喃喃又道:「但願如此,但願如此……」
  至此,其他四丐也自恍然大悟,齊呼明白,暗地裡卻不由痛責自己糊塗,靈智槽懂地反不如幾個娃兒。
  就在五丐神情激動地齊呼明白聲中,俏姑娘雲姑卻突然地轉過嬌軀,輕盈靈妙地走至諸女面前,襝衽說道:「尚請諸位姐姐原諒小妹放肆!」
  仲孫雙成四女在她方才第一句話兒之際,就覺得她今日無論在言辭,行動兩方都有些失常,正自詫異間,睹狀不由齊齊一怔,忙地還禮說道:「雲妹妹何出此言,彼此雖然相識日短,但彼此之間卻是極為投緣,情感無殊骨肉,今後斷斷不可如此見外。」
  雲姑一言不發,嬌靨浮起一絲別人難以意會的微笑,妙目一膘,轉身走向乃祖身邊。
  這情形仲孫玉冷眼旁觀,悉數人目,雙眉一蹙,不由暗忖道:「此女個性深沉,聰慧不在成兒姐妹之下,看來……」









第16章
  查仁突然說道:「老賢任,由『亡魂谷』至海岸,此島上可有第二條路徑麼?」
  狄仁傑一怔說道:「『亡魂谷』至此只有此條路徑,但由此至海邊卻是路徑甚多,大師伯問此……」
  查仁微一擺手道:「既是如此,咱們更應加緊趕赴『亡魂谷』迎上柳娃兒,免得遲了失之交臂!」
  王寒梅道:「師父,由此至『亡魂谷』只有一條路徑,看來咱們非從此林穿越不可,這林中虎豹難免是耽擱行程的一樁事兒。」
  查仁略一沉吟道:「不妨,咱們走林上越過,老四、老五照顧徐老兒祖孫,走!」
  話聲一落,一個身形已自沖天拔起,向林頂落去。
  狄仁傑輕注林內一眼道:「便宜了這幾隻畜生啦!」
  雙袖揮處與諸人齊齊飛上林梢,如飛而去。
  眼下請人此時因為柳含煙相會在即,心中喜不自勝之餘,身法步履之間不由加快了許多。
  尤其仲孫雙成諸女,「北邙」死別之後,至今未見個郎之面,早已倍嘗斷腸相思滋味,人在此處,幾顆滿含相思的芳心早已遠在「亡魂谷」內,恨不得插翅飛越霧嶺,眼下身
  法已經捷逾閃電,但在諸女卻仍嫌遲緩。
  飛馳間,偶爾略一互覷,不時揚起數聲滿含喜悅的銀鈴嬌笑,索繞長空,歷久不散。
  看得年老諸人不禁搖頭暗歎「情」之一字,魔力如是之大。
  然而這種情形並未持久,半盞茶功夫過去,笑聲漸漸歇止,以至沉寂無聲。
  代之而起的是緩緩升自請人心底的一絲疑雲,原本存在於諸人面上的喜容,各人兩道眉兒與飛快的道徑恰好成了反比。
  越是馳近「亡魂谷」,請人心中疑雲越濃,面上喜容越淡,各人的兩道眉兒也自蹙得更深。
  除此而外,諸人的心情也跟著漸漸地緊張起來,雖有佳兆在先,但那只是依理揣測,在未明事實真相之前,誰也不敢斷言吉凶。
  因為霧嶺已在目前,使人萬般懸念的柳含煙仍是蹤跡未見。
  諸人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尤其諸女心中更是萬般焦急緊張,柔荑中漸漸地泛出汗來。
  饒是如此,請人卻仍是將日緊閉,一句話兒也不說,空氣之中,除偶爾來的樹濤及鳥獸嗚吼外,再也難以聽到一絲別的聲響。
  寂靜得令人窒息!寂靜得幾乎可以聽到彼此急促的心跳。
  諸人儘管心中如何地緊張不安,但為了諸女,卻是不願說話。
  諸女卻是強自地按捺著,也不願說話。
  狄仁傑領著諸人飄上峻嶺插天險勢天生的霧嶺。
  道路奇陡,林立峻峨,坎坷不平小道,一望無底的斷崖深淵,—一自諸人腳下滑過。
  儘管驚險得常人望而生畏,裡足不前,儘管驚險得令人心跳,令人心底直冒寒氣,但在狄仁傑的領路下,加上諸人絕頂身手,無不化險為夷,安然渡過。
  饒是如此,一段路下來,似仲孫雙成姐妹這等絕代紅粉也驚嚇得花容慘淡、嬌靨泛白,面上餘悸未除。
  徐振飛祖孫終年寄逆水上,何曾經歷過這等路程,雖說分由跛、瞎二丐扶持著,可保百無一失,但也嚇得面無血色,緊閉雙目。
  翻過霧嶺,「亡魂谷」已經近在目前,老遠便可看到兩塊石色赤紅的如削峭壁矗立谷口。
  谷口內林立著無數與峭壁同一顏色的峻峨怪石,再內,因為谷道蜿蜒,一時難以窺及全豹,不過,隱隱地透著一種陰森可怖,令人毛骨悚然的神秘氣氛。
  至今,不要說柳含煙的人影,就是柳含煙的一片衣角也未瞧見。
  如死的沉寂,恍若有著千鈞之重,直壓得諸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終於王寒梅忍不住啦!
  她強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但聽來仍覺有點顫抖:
  「師父,他怎麼……莫非……」
  有些話兒,縱然她忍不住想說出,但卻也不敢說出。
  查仁聞言心中猛地一震,暗忖:「來啦!我准知道這句話兒遲早要來的,但是,讓我如何回答啊……」
  這位位列一代仙俠的五老丐之首,心中的焦慮不安與諸女不相上下,因為柳含煙是他生死故交的唯一後代,也是找尋這位生死故交的唯一線索,王寒梅這句話,顯然令他萬般作難,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方一遲疑,耳邊又聽仲孫雙成顫聲說道:「爹,您看煙弟他……」
  倏聽仲孫玉說道:「成兒放心,你煙弟相緣深厚,你更該相信爹爹以前對你說過的話兒,事情未到最後關頭,且莫如此沉不住氣,他此時也許仍在谷中,也許由另一條路出去,反正稍時便可揭曉,冷靜一點!」
  仲孫雙成默然不語,查仁卻乘勢對王寒梅說道:「丫頭,聽見了麼?這就是你要飯師父要說的話兒,冷靜一點,事情如何即將分曉。」
  王寒梅卻未感滿意地顫聲說道:「可是秋伯伯適才分明說過,此間只有一條路兒,可……」
  查仁強顏一笑,接道:「丫頭你聰明一世,不想此時卻
  槽懂如此,看來『心煩令智昏』這句話兒委實不差,咱們尚能辦到,以柳娃兒一身功力,這些玩意兒豈能難得住他?」
  此刻一切均屬言之過早,臆測尤為多餘。
  王寒梅道:『他放著唯一好路不走,為何偏擇他途?」
  查仁頓時啞口無言,半晌方說道:「這就難說了,也許他急著趕回中原,也許他另有所見,也許……唉!丫頭!總之吉凶福禍稍時便知,你要飯師父擔保還你個活生生的柳娃兒好麼?」
  若在平時,王寒梅早就嬌靨飛紅的嬌嗔連連,然而此時她卻一點也未在意,櫻口數張,欲言又止,終於默然無語,妙目一霎,兩顆晶瑩珠淚滑落衣襟。
  杏仁冷眼偷窺,悉數人目,只有暗地連連長歎,卻也不敢再說什麼。
  其他諸人始終默然不語,瘋、瘦、跛、瞎四丐面色木然,俏姑娘雲姑亦是如此,齊振天、陸菱艷、狄仁傑兄弟及徐振飛幾次張口欲言,但幾次又強自嚥下。
  狄映雪卻是被狄仁傑的數次嚴厲目光止住。
  儘管諸人此際內心憂慮欲絕,但身形仍是奔馳如電,絲毫不為影響。
  轉瞬間谷口已至,諸人赫然發現林立谷口內的無數嗟峨怪石,泰半損壞折斷,而且怪石上血跡斑斑,猶未全干,大小碎石更是遠近都有,灑滿一地,似被人用內家掌力震碎,又似為某種重物撞斷。
  諸人默然仁立怪石間,蹙眉深思,儘管心中疑問雜陳但卻無一人說話,而谷深處也是沉寂若死,聽不到絲毫聲響,空氣沉重得令人窒息。
  突然,仲孫雙成玉手前指地嬌聲呼道:「快看,那是什麼?」
  諸人正自深思中,聞聲不由微微一驚,順著仲孫雙成手指望去。
  右前方約莫二十餘丈的一片半人高野草叢中,露出一節毛茸茸之物,毛色斑斕,不知何物。
  諸人尚未說話,狄仁傑已自微笑說道:「我道是什麼,原來一隻死虎尾巴……」
  話聲方落,心中一動,又接著說道:「看來這些折斷怪石及那只死虎,必是柳少俠人谷之時遇上……」
  話猶未完,仲孫玉便自點頭接道:「狄老弟說得不錯,愚兄也做如是想,不過就眼下情況看來,含煙遇上的尚不止一隻猛虎,必有……」
  驀地數聲金鐵相擊從谷內劃空傳來,聲音雖極輕微,但諸人均已悉數人耳。
  聽得請人方自臉色一變。
  突然,谷內又傳來一聲震天大響,震得地皮微動,空谷回音,歷久不散。
  諸人不由神情大震,仲孫雙成突然泛起一絲奇異念頭,心膽欲裂,一聲「煙弟」尚未呼出,櫻口已吃仲孫玉一把掩住。
  查仁更不怠慢,微一揮手,領著諸人如飛向谷內撲去。
  雖然心急如焚,恨不得當時明瞭真相,飛馳間卻仍是小心翼翼,一絲也未敢大意,生怕弄出一點聲響。
  一路上,目力所及,每隔數丈便是一具獸屍,儘是吃人以重手法拍碎頭顱致死,鮮血腦漿,流遍一地,腥風撲鼻,顯似死去未久。
  怪!谷內自適才那數聲金鐵相擊聲及一聲震天大響後竟一寂若死,一路行來再也未聽到有絲毫聲息。
  俟諸人以萬般沉重焦慮欲絕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馳近狄英傑所說怪人所居的那座石洞時,請人猶在二十丈外。
  一幕景象震駭得諸人倏然駐足,魂飛魄散,張口結舌的做聲不得。
  原來,兩片峭壁之間的曠場中倒臥了一片獸屍,為數不下數百,血流成渠,慘不忍睹,腥氣更是中人欲嘔。
  群獸死狀與先前谷內所見顯似出自同一手法,只只頭顱破碎血肉模糊。
  更驚人的是接近洞口的一塊數文方圓的大石上赫然僵臥一條巨大蟒屍。
  這條巨螓也是吃人以重手法拍碎蟒首致死,渾身夷然無傷,而蟒屍五丈方圓以外卻遍灑數百大小石塊,想是巨蟒與人搏鬥及臨死之前獸性大發猶圖掙扎時巨尾所掃落。
  最使諸人震駭得心膽欲裂、魂飛魄散的,卻是巨大蟒屍後面,峭壁上那個洞口前的另一幕景象。
  洞口,不知為何業已從洞頂塌下。
  而塞住洞口的那堆為數不下千百的赤紅碎石中,赫然露著一片雪白衣角。
  柳含煙與那名怪人俱已不知去向。
  是吉?是凶?一時誰也不敢預料,更不敢妄下斷語。
  只是這片充塞谷內的淒慘死寂景象,隱隱地透出一絲不祥。
  突然,數聲淒厲哀絕的嘶呼發自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狄映雪之口。
  緊接著,這四位風華絕代,天仙化人般的姑娘,狀如瘋狂,一路哀號地向露在亂石外的那片雪白衣角撲去。
  就中單單俏姑娘面色木然,狀若癡呆地雙目平視不言不動。
  五老丐諸人為四女淒厲絕望哀呼驚醒,見狀心神狂震,數聲暴喝聲中,躡後閃電追去。
  及至他們趕到,四女業已手執自亂石中扒出的那片雪白衣角,嬌軀顫抖,已是欲哭無淚,搖搖欲墜。
  瘋、瘦、跛、瞎四丐一人扶住一個,杏仁卻已劈手搶過那片衣角。
  略一審視,更是虎膽盡碎,不知所以。
  一望便知衣角猶新,而是一襲儒衫的下擺,而且上面血跡斑斑。
  這斷非那衣衫破碎襤褸,幾乎不能蔽體的怪人所有。
  仲孫玉、齊振天諸人也自哀痛欲絕渾身顫抖,老淚泅流,只是未哭出聲來。
  半晌,狄仁傑方自查仁手中要過那片衣角,只一注視,突然說道:「各位哲莫悲傷,這片衣角上的鮮血,乃是獸血,並非人血。」
  諸人目中異采一閃,但旋即又黯淡下去,查仁聲音微帶顫抖地道:「那麼,這片衣角又當何論?」
  狄仁傑略一沉吟道:「高手過招難免有所失問,這場慘烈搏鬥乃是在所預料,這片衣角也許是雙方動手吃那怪人扯下或者為石尖扯下,也未可知。」
  諸人聞之又是一陣默然,半晌,查仁突然心中一動,目光凝注諸人說道:「你們三個老兒且來助我將這堆碎石搬開。」
  諸人聞言一怔,仲孫玉道:「前輩莫非懷疑……」
  查仁微一點頭,說道:「這是咱們目前唯一的希望,我要在這裡求到答案,動手吧!」
  回顧四女一眼,又道:「你們四個丫頭且與我站向一
  「旁」字未出,倏然發覺四女對自己話兒竟然聽若未聞,不言不動,面色死白,目光呆滯得簡直就像四尊石像。
  頓時恍悟四女是悲傷過度,心神已經進人一種癡呆狀態,再不施救後果堪憂,心中一驚,急忙提足真力,大喝一聲,眼見四女神情微微一震,忙地運掌如飛,各在四女背後「命門穴」上拍廠一掌。
  至此,四女方自「哇」地一聲哭出聲來!略一凝神,竟又要向那堆亂石撲去。
  四丐眼明手快,八掌倏伸,一個拉住一個。
  杏仁心中一淒,突然沉聲說道:「你們這是做什麼?往日的冷靜理智到哪裡去啦!你們不見老要飯的正要動手搬開這堆亂石一察究竟麼?未到最後絕望時期,不必如此悲傷,設若柳娃兒真的遇險,徒自悲傷又有何用?最後落個心身兩傷,人成搞木,柳娃兒未完遺志,師門血仇哪個去報?你們難道忍心讓他含恨九泉,水不瞑目麼?再說之事情並未到最後絕望關頭,若是柳娃兒未曾遇險,你們這個樣子哭大號地,豈不是天大笑話。」
  查仁說話間暗中摻入三成半生修為的內家真氣,故而一字一句莫不如千鈞重錘敲在四女的心上,耳膜更是震得嗡嗡作響,震得一個個靈智盡復,強忍心中萬般悲傷,齊齊頷首,默然不語。
  話聲方落,陸菱他倏抬螓首,睜著一雙血紅妙目,肅然說道:「多謝大師伯金玉良言,當頭棒喝,使得艷兒姐妹冥頑盡退,靈智盡復,從即時起無論事情如何絕不再復悲傷,不過艷兒斗膽代我們姐妹有個不情之請,尚祈師伯俯允。」
  杏仁人目陸菱艷神態,既心痛又難受,兩行熱淚險些奪眶而出,恨不得找個沒人之處放聲痛哭一場,但身為仙俠,
  修為必是超軼常人,他畢竟是忍住了,聞言不由又是一怔,深注陸菱艷一眼,略一思忖,點頭說道:「好罷,你說罷,只要你要飯師伯做得到。」
  話聲方落,陸菱艷蒼白面頰上掠起一絲淒涼微笑,笑容一歇,突然雙目神光大熾,看得查仁心中不由一栗,暗道:
  「這丫頭好重的殺孽!」
  倏忽,陸菱艷神光一斂。
  「稍時只要證明柳含煙已經遇難,請師伯答應讓艷兒四姐妹即刻趕上『勾漏』、『哀牢』為他為梅妹妹一雪師門血海深仇,雖然艷兒等明知功力不逮,但是縱然落個粉身碎骨,艷兒等也自心甘。」陸菱艷肅然說道。
  此言一出,諸人不由心神大震,查仁更是白眉雙揚,目射神光地沉聲喝道:「艷丫頭,你瘋啦!」
  陸菱艷平靜得出奇地說道:「艷兒沒瘋,設若大師伯不能俯允所請,艷兒等斗膽,絕不生離此谷。」
  「丫頭你敢!」
  陸菱艷淡淡說道:「艷兒等不敢!但請師伯寬恕抗命之罪,艷兒以為禍由二魔四邪起,倘無二魔四邪,柳含煙不會千里迢迢,遠來此地,是故,誓必將他們除去而後甘心。」
  「以卵擊石,於事無補,你們這是何苦!」
  陸菱艷道:「艷兒等自然有自知之明,不過,果然證明他已遇難,艷兒姐妹已是萬念俱灰,了無生趣,與其自絕身死,不如暫留殘生與賊一拼,也許能除去幾個。」
  查仁尚未說話,仲孫玉突然說道:「你們這樣做,就能表示愛他麼?難道他希望你們這麼做麼?」
  陸菱艷面上突然掠起一絲微笑,道:「至少艷兒等認為應該如此。」
  此言一出,諸人頓時默然,心知四女心意已決,絕無挽回餘地,此時一切對她們皆已失去效力。
  半晌,杏仁方始黯然一歎,說道:「好罷!老要飯的答應你們,不要說你們,就是我們這幾個老不死的也預備埋骨
  「前輩!」諸人心中一震,脫口一聲驚呼。
  查仁微一擺手,苦笑一聲,接道:「你們心意老要飯的明白,你們適才也均已聽清楚了,以這幾個丫頭的剛烈性子,不要說是我,放眼宇內恐怕無一人能阻攔得了,此事更不能用強,若要她們回心轉意只有一途可循,那就是柳娃兒來……」
  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倏然住口,轉向陸菱艷肅然說道:
  「丫頭!老要飯的答應,不過一定要在此處找出柳娃兒遇難的確切證據,否則你們聽我的,你可答應?」
  陸菱艷點頭說道:「這個自然!」
  查仁猛一頷首,道:「好!咱們一言為定,你們且與我站開!」
  四女果然依言退往一旁。
  查仁目光一掃諸人,沉聲喝道:「咱們動手!」
  隨即領著眾人開始搬那堆亂石。
  表面看上去,諸人均是默然不語地低頭扒翻亂石,其實內心裡無不緊張欲絕,各自的一顆心高高懸起,繃得緊緊的。
  各人面上冷汗一點點滴下,雙手臂顫抖得幾乎不由自主,內心裡無不暗暗祈禱。
  四女更是嬌軀輕顫,手拉手地位立一旁,四對赤紅妙目緊緊地凝注在一塊塊翻開的亂石上,各自一顆鮮血斑斑的芳心幾欲脫腔而出,冷汗由鬢邊涔涔而下,無一人伸手拭上一把。
  各人尖尖十指上的指甲,互相緊緊地扣陷人別人的掌肉中,似乎都麻木了,無一人感覺有絲毫痛楚。
  除翻開石塊相擊聲外,空氣沉寂著死,沉寂得令人窒息,沉寂得幾乎可以聽到彼此急促的跳動聲。
  這時就是天崩地裂,她們都會無動於衷。
  因為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件事能比這件事來得重要。
  的確!這件事情的真相不僅對四女無比重要,就是對眼下諸人,甚至於天下武林,整個字內亦復如此。
  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
  那堆亂石也被請人一塊一塊地搬開。
  諸人越來越緊張,緊張得幾乎不敢再搬下去。
  然而,已經被扒開的亂石下空無一物,甚至連一片衣角,一根毛髮也無。
  這只是已經被扒開的,可是還有尚未被扒開的。
  真相後果如何誰也無法預料,不過,諸人內心裡均在暗自祈禱著,虔誠地希望上蒼保佑,不要讓自己發見不願見的東西,不要讓事情導致慘絕人寰的悲劇。
  慢慢地洞口外邊的那堆亂石,終於在諸人緊張欲絕的心情。顫抖劇烈的雙手下翻完了,扒開了。
  一無所見,不要說柳含煙,就是那怪人也是蹤跡渺茫!
  請人至此,不由暗吁一口大氣,心情微微地鬆了一點。
  然而堵塞洞口的卻另有一塊巨石,將洞口堵得密密的,若不移開這塊巨石,無法窺知洞中情景。
  查仁暗一咬牙,舉臂凝足真力向那塊巨石走去,
  諸人方自微鬆心情重又開始緊張起來,而且較原先更甚。
  因為瞬間之後事實真相可能便將揭曉。
  查仁十指箕張,分左右向巨石猛地一插,「嗤!嗤!」兩聲,雙掌竟然插入巨石几寸,而手指插人處周圍,石塊絲毫未碎。
  「滾開!」查仁突然鬚髮皆張地揚起一聲暴喝,雙手一揮,一塊重逾千鈞的巨石應勢而起,忽地一聲掠過請人頭頂,「轟隆」一聲震天大響,墜落五丈以外,空谷回音,地皮顫動。
  就在那塊千鈞巨石方被查仁揮離洞口剎那間,仲孫玉一眼瞥見一樁事物,心神狂震之餘,不暇多思大喝一聲,揚掌
  劈出一片排山勁氣,直向洞內撞去。
  「仲孫老兒,且慢!」查仁揚掌揮出一片狂飆向仲孫玉劈去掌力撞去。
  杏仁雖然較齊振天諸人快了一步,但卻仍較仲孫玉慢了半步,兩片勁氣前接,「砰」地一聲大震,仲孫玉單力雖被查仁撞開一尺,但那宗事物卻仍被仲孫玉掌力微微掃中一下,「砰」地一聲,向洞內直飛進去,又「砰」地一聲撞在洞壁上,墜落地上。
  其間變化快逾閃電,不過剎那間功夫。
  仲孫玉一怔之後方自恍悟,四丐、四女已自連袂閃身撲到。
  略一注視,只見洞口約有三丈處倒臥一個白髮拉散,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人。
  這人雙足齊膝以下全無,兩條其色烏黑的鐵鏈穿過琵琶骨沒人兩邊洞壁之內,深不知幾許。雙掌指甲長逾半尺,面貌卻被滿頭白髮遮掩,無法窺及。
  這就是狄英傑口中那位來歷不明,但一身功力足以脾睨宇內的那個怪人。
  若以他的功力斷不會被仲孫玉一掌劈死,那麼他是死去多時啦!
  然而,這怪人猶高出「一尊」半籌,柳含煙也萬萬不是對手,怎麼會莫名其妙地臥屍洞中?
  這不能說是一樁令人百思莫解的天大奇事。
  洞中,如今除倒臥的怪人外,別的一物也無,自然那所謂「玄玄真經」與柳含煙也不例外。
  此時請人的緊張心情已漸漸鬆了下來,代之而起的是訝然欲絕的滿腹疑雲。
  查仁略一沉吟,一語不發,大步向洞內怪人倒臥處走去。
  諸人一方面唯恐查仁有所失閃,一方面急欲知道真相,打破這個疑團,自然緊跟查仁身後走了進去。
  查仁俯身略一察看怪人屍體,不但發覺觸手微溫,顯然死去未久,而且渾身上下找不出一點傷痕,不由更是大惑不解,詫異欲絕。
  略一沉吟,俯身下去又遍察怪人週身穴道,更發覺週身穴道夷然無傷,絕非因此致死。
  緩緩站起身形,滿面困惑地直在搖頭。
  「老要飯的是無能為力啦,仲孫老兒!還是你這神醫過來看看吧!」查仁向仲孫玉說。
  仲孫玉與諸人一樣地正自滿腹疑雲,大惑不解,聞言只得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由頭至腳地將那怪人屍體察看了一遍,站起身形,一見諸人均正以一雙期待目光注定自己。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39:01

  不由向著查仁搖頭苦笑道:「有負前輩期望,晚輩也瞧不出這怪人是因何致死,不過晚輩可以大膽地做一揣測,這怪人並非因搏鬥致死!」
  此言一出,諸人不由俱是一怔,查仁白眉微微一軒,詫聲說道:「何以見得他不是因搏鬥致死?」
  仲孫玉道:「道理很簡單,第一,他功力猶高出」一尊』前輩半籌,放眼宇內無其匹敵,含煙功力雖然高絕,若說在這半日不到功夫中能將他制死誠令人難以相信,第二,他週身上下找不出一絲傷痕,又不像吃人以重手法震碎內臟致死,第三,若說他是為病魔奪去性命那更是無稽,晚輩適才看過他無有一點病像,而且功力高絕如他者,必已練至百病不侵境界,也無中毒現象,而且含煙亦不屑為此,所以晚輩斗膽做此揣測。」
  諸人靜靜聽完他這一番說明後,半信半疑,心中困惑並未完全消除,但自己一一時也說不出個道理來,不由又是一陣默然。
  查仁沉吟半晌,方始蹩眉說道:「你這番話兒聽來也不無道理,不過好在他的死因並不如找尋柳娃兒來的重要,反正他這一死,武林中無形消弭了一場空前魔劫,但是這柳娃兒卻又到何處去了呢?」
  這確是一樁令人百思不解的天大疑問難題,就難在毫無一點蛛絲馬跡可尋。
  諸人此時的心清已經不似先前那般緊張,然而心中的困惑焦慮卻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四女焦急得六神無主,五內俱焚,恨不得翻開每一寸地皮,搜追全島每一個角落,找尋個郎的蹤跡!人耳查仁這句話卻不由又是無言以對,相顧默然。
  一連串的沉思!
  一連串的沉寂!
  一連串打不破的疑問!
  沉思中齊振天不經意地一眼瞥見洞口那堆亂石,心中一動,突然說道:「前輩,咱們適才在谷口所聽到的那聲震天大響,想必是有人以內家掌力震塌洞口所致,們這……」
  仲孫玉突然腦際靈光一一閃,神情一陣激動,脫口呼道:
  「有啦!」
  諸人一怔,不由齊聲問道:「什麼有啦?」
  仲孫玉充耳不聞,猶自連連跺足歎道:「該死,該死,我怎麼未想到這點,我怎麼未想到這點,不是齊老兒提及,險些錯過這強而有力的唯一線索。」
  雖然滿口自責,恨不得刮自己兩個耳括了,但面上神情已難掩心內狂喜。
  諸人聞言見狀,不由又是一怔,但滿腹焦急已不可捺,諸人尚未說話,仲孫玉已自語出驚人地蹙眉說道:「咱們先前那種悲傷欲絕,淚眼相對的樣兒,如今我想起來簡直是天大的笑話。」目光一掃諸人,突然又道:「我敢擔保含煙安然無恙!」
  「什麼?」
  「仲孫老兒,你……」
  「爹!」
  「仲孫伯父!」
  諸人心神狂震之餘,呼聲四起,尤其四女,簡直不相信自己的一雙耳朵,瞪目張口,不知所以!
  仲孫玉強忍心中激動,略一環顧,淡淡一笑道:「各位想想看,這已經死去的怪人能將一塊巨石堵住洞口,然後再隔著這塊巨石以內家掌力震塌山石麼?」此言一出,諸人頓時會過意來,心神狂震之餘四女喜極而泣,齊振天突然揚起一陣洪鐘般大笑……
  五老丐更是神情激動地齊聲瞪口說道:「仲孫老兒,你敢是說此事是柳娃兒所為?」
  仲孫玉頗感得意地微笑點頭道:「不錯!晚輩簡直就敢斷言,此島除怪人與柳娃兒及後來的咱們外,絕不可能還有別人,怪人已死,不是含煙還會有誰?而且除他那傳自『一尊』前輩的『震天神掌』外,放眼宇內還有哪個能將此堅逾鋼鐵的山石震塌如此,晚輩斗膽請問,五位前輩能麼?」
  查仁愁眉盡展,神情歡愉地哈哈一笑說道:「我們五個老不死的不成,不過五人聯手倒可能差強人意。」
  走過去一掌拍在仲孫玉肩頭,拇指雙挑地又道:「仲孫老兒,有你的,老要飯的佩服之至,佩服之至!」
  仲孫玉卻吃這一掌打得一個踉蹌,不由手撫肩頭,微一蹙眉。
  查仁睹狀卻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怎麼!痛麼?老要飯的喜極忘形,手上不免重了點兒,抱歉,抱歉!」
  說著,竟然雙手連拱地賠起罪來。
  如此一來,仲孫玉卻慌得手足無措,顧不得疼痛,連忙拱手還禮,卻忘了自己已靠近洞壁而立,方一彎腰,臀部猛地頂在洞壁上,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前衝去,若非查仁躲得快,差一點撞個滿懷。
  諸人睹狀,不由一陣哈哈大笑,即連四女也是銀鈴迭起地笑得如花枝招展,簡直與先前判若兩人。
  笑聲方落,查仁突然莊容說道:「齊老兒,老要飯的有個不情之請,你可答應?」
  諸人見狀不由一怔,齊振天本人更是一時茫然不知所以,但人目查仁一付莊重神色,以為必有大事,忙自躬身說道:「前輩何出此言,豈不折煞晚輩?有事但請吩咐。」
  查仁略一沉吟道:「這件事兒別人要你做,你也許拚死不肯,其實每一武林人士均會如此,若是老要飯要你這麼做,相信你必然樂於從命。」
  請人又是一怔,齊振天更是大惑不解,暗忖:「什麼事兒這般嚴重……」
  表面上卻仍是恭聲說道:「這個自然,前輩但請吩咐!」
  查仁再也忍耐不住,哈哈一笑道:「且將你那『千面神君』雅號讓與這四個丫頭?」
  諸人先是一怔,隨即會過意來,思前想後,不由哈哈一陣大笑。
  四女卻羞得登時嬌靨飛紅,四顆螓首倏垂,再也抬不起來。
  這付嬌羞不勝的忸怩神態,落在諸人目中,不由又是一陣大笑。
  一時間陰霾盡掃,悲傷盡除,代之而來的是一片歡愉,無限祥和。
  笑聲透洞而出,震得空谷回音,縈繞長空,歷久不散。
  笑聲漸住,空氣中升起片刻沉寂。
  片刻沉寂之後,螓首低垂的四女幾乎同時抬起螓首。
  四女齊聲說道:「師父,他……」
  至此,倏然住口。
  諸人聞言神情一震,不由暗暗自責:「對了,猝獲喜訊,竟然樂而忘形,怎地卻忘了這樁大事……」
  查仁突然說道:「仲孫老兒,這回還是你來,依你看柳娃兒何處去啦?」
  仲孫玉道:「只有一途,此間事了,他必然趕回中原。」
  「不然啦!」齊振天道:「我以為含煙既然得了『玄玄真經』,他必會覓一隱密之處,修煉真經上的曠絕武學,這座孤島平素人跡罕至,不失為一絕佳練功所在。」
  仲孫雙成突然嬌羞無限地說道:「縱然他要留在這兒練功,也應該見上咱們一面啊!」
  仲孫玉微笑說道:「癡兒,他如何知道咱們已躡後趕來了呢?」
  查仁點頭說道:「仲孫老兒說得不錯,柳娃兒必定不知咱們已兼程躡後趕來,而且還有我們五個老不死的。」
  仲孫玉略一沉吟,突然向狄仁傑說道:「狄老弟,你身為此島主人,自然知道此島有無什麼隱密所在。」
  狄仁傑道:「隱密所在此島處處皆是多不可勝數,但小弟卻一時想不出有哪一處比這『亡魂谷』更為絕妙!」
  四女聞言一喜,陸菱艷首先說道:「依狄伯伯看來,他會選上此處麼?」
  狄仁傑略一沉吟道:「見仁見智,各人的眼光不同,不過若是以老朽而論,他斷不會捨棄此處。」
  狄仁傑話聲方落,四女已自嬌軀一閃地連袂飛出洞外。
  請人猶以為四女會心急之下遍尋此谷,唯恐有所失問,也自忙地躡後掠出。
  方出洞外,耳邊已傳來四女數聲嬌呼:
  「煙弟……」
  「煙哥哥……」
  「柳少俠……」
  呼聲中充滿焦慮、渴望,一遍又一遍,先是如黃鶯出谷,仙樂齊奏,動聽悅耳,及至後來簡直變為春山啼鵑,中箭哀猿,嘶聲哀呼,令人不忍卒聽。
  呼聲中暗暗滲人內家真力,數十里內清晰可聞,空谷迴響,歷久不散。
  然而,除那一聲聲空谷回音外,別的聽不到一點聲響。
  終於,四女一個個滿懷失望含著兩眶熱淚,緩緩地垂下螓首。
  諸人睹狀不禁又是一陣黯然。
  唯一自始而終面色木然,不帶一絲表情的是那俏姑娘雲姑。
  半晌,查仁突然腦際靈光一閃,暗呼一聲:「該死!」
  大呼一聲後又說道:「快!快走!咱們趕往海邊去,再返恐怕來不及啦!」







第17章
  在查仁的率領下,請人離開「亡魂谷」,一路之上,心急如焚,將身形展至絕頂,風馳電掣般趕往海邊,唯恐遲了一步讓柳含煙又復繞道他途,乘舟返回中原。
  來時有事耽擱,回時無事阻攔,縱有天大之事,也要暫時放在一邊,不消片刻便已來至海邊那片古森林邊緣。
  轉出森林,一眼望見柳含煙乘坐而來的那艘小舟,仍然隨波飄浮地下碇海邊。
  心中一鬆,這才暗吁一口大氣,然而滿腹疑雲卻又隨即升起。
  諸人方自轉出古森林,便被老漁人看見,他一揮手中草笠,揚聲說道:「老神仙,您老人家可曾找到柳少俠麼?」
  不問可知,柳含煙並未到海邊來,諸人人耳此言,不由困惑異常地相覷默然。
  老漁人此時顯然也發覺情形不對,跳下小舟,三步並作兩步地迎了上來。
  來至近前,老眼略一環顧,不由臉色倏變,突然顫聲說道:「老神仙,莫非柳少俠……」
  查仁微一搖頭,苦笑說道:「漁老兒不要瞎猜,柳少俠並未有什麼意外,只是我們未曾找到他,先前尚以為雙方歧
  途錯過,他已繞道海邊,不想……」
  話猶未完,老漁人便自訝然接道:「沒有啊!小老兒自諸位去後,至今也未曾看見一點風吹草動。」
  一旁齊振大突然說道:「看來也許晚輩揣測不錯,他必然是在此島覓一隱密所在,以便靜靜地修煉真經上的曠世武學。」
  狄仁傑也自點頭說道:「晚輩也做如是想。」
  查仁默然不語,沉吟半晌,突然抬眼向老漁人道:「漁老兒,柳少俠臨離船之際,可曾對你說什麼話兒麼?」
  老漁人一怔轉頭連點地道:「有,有!柳少俠曾囑小老兒在此候他三天,三天不至囑小老兒自行駕舟離去。」
  諸人自然聽得出柳含煙的話意,神情一黯,不由暗暗地歎了口氣。
  諸女更是心中莫名其妙地一酸,兩行熱淚險些奪眶而出。
  沉默半晌,王寒梅突然說道:「師父,既然他尚未離去,咱們何不分頭進去找他?」
  查仁微一搖頭,說道:「不必!孤島如是之大,隱密之處又比比皆是,你到何處找他?既然他期以三天,咱們也不妨在此等他三天,也免得空自奔波,徒勞往返,歧途錯過,三大不至,咱們再做打算。」
  諸人聞言頗覺有理,方一點頭,陸菱艷突然說道:「大師伯,那『玄玄真經』上所載武學,必然玄奧異常,否則便不會被視為武學寶典,既然如此,便不是三天功夫所能登堂人室。」
  查仁尚未說話,仲孫玉便自點頭說道:「艷丫頭話兒雖然不錯,那只能針對武林中一般人而言,若以智慧超人如含煙者,則又另當別論,而且含煙之性情你們幾個丫頭應該知道得比我們清楚,他向來言出如山,一言九鼎,何曾對人失信過。」
  「瞎丐」查信冷冷說道:「仲孫老兒,你莫忘了他還有後話?」
  仲孫玉頓時啞然。
  查仁瞪了查信一眼道:「我老要飯的卻不管什麼後話不後話,從今日起,咱們且在船上候他三天,三天不至,咱們再另做打算。」
  王寒梅櫻口一張,尚未來得及說話,查仁已自沉聲說道:「老要飯的心意已決,丫頭不必多說廢話。」
  王寒梅一見查仁神色,哪敢再說什麼,忙又將已到唇邊的話兒,嚥回腹中。
  杏仁雙目神光炯炯,一掃諸人,面色一沉,又道:「你們這些老少娃兒聽著,三天之內,不准輕離此船半步,更不准擅自人島找尋柳娃兒,尤其你們幾個丫頭,設若敢私自結伴離船,莫怪老要飯的翻臉無情,將你們一個個逐出門牆。」
  話聲一落,轉身大步向船上走去。
  一番話兒,聽得四女丁香暗吐,秀眉深蹙,互覷一聲苦
  笑,不敢多言,隨著查仁身後,姍姍向船上走去。
  諸人自然魚貫上船,剎那間,沙灘之上只剩下老漁人孤自一人,目光凝注島上,雙手合十,神情激動地喃喃說道: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我早說柳少俠福緣深厚,吉人天相,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日落日昇,日昇日落,轉瞬已是兩天過去。
  兩天之內,柳含煙依然訊息渺茫,蹤跡不見。
  諸人已是佇立船頭,眺望島內兩日一夜未曾合眼。
  尤其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狄映雪四女更是滴水粒米未進。
  四女不肯進艙,堅欲仁立船頭眺望個郎,諸人軟硬兼施勸說無效,只得陪著她們性立船頭,任憑風吹日曬,夜露濕透衣衫。
  然而望穿秋水,個郎依然蹤跡渺渺。
  諸人堆滿愁容的臉上已是抹上一層憔悴神色。
  不但擔心柳含煙,同時擔心四女。
  四女神色形態更是令人望之心酸,潸然淚下,諸人心中憂慮、焦急、難受、憐愛俱陳,簡直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偶爾覺得面頰上癢癢的,順腮流下,鹹鹹的,是淚。
  四女一個個花容憔悴,形骸消瘦,烏雲半已飛蓬,一任海風吹拂,人兒卻似四尊石像,不言不動地佇立船頭。
  慘白的面頰上,秀眉深蹙一線,妙目呆滯無神地凝注島上,清徹深遠的眸子也失去了昔日的動人光彩,而且紅腫若杏。
  一夜兩日來,面頰上淚痕從未幹過;衣襟盡濕,是珠淚所致,抑或是夜露太重?兩者俱是?
  濕了又干,干了又濕,已不知多少次數z
  情!愛情!玄妙而無物足以比擬的刻骨深情。
  愛情!使得四位風華絕代,容光煥發,明艷照人,恍若天仙小滴塵世的玉女,吹彈欲破的嬌靨,一泓秋水般妙目,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代之而起的是令人望之心酸的憔悴、消瘦。
  喜聞個郎無恙,千里迢迢,長途跋涉,越山渡海地遠來孤島,只欲見心上人一面,以慰刻骨相思,然而希望落空,滿腔喜悅化為烏有之際,這種無形打擊,無比刺激,怎能是一個有靈性。有血、有肉、癡情的人兒所能受得了的?
  人非木石,誰能受得了這心靈的打擊,何況又加上風吹、日曬、露濕、水米未進?
  儘管她們有著超人的武學,精湛的內功,然而,武學予內功只能給肉體上某種抗力,卻無法受得了心靈上的無形刺激!因為她們的芳心盡碎,柔腸寸斷啦。
  又是日落日昇,一夜過去,不但柳含煙依然蹤跡渺茫,即是孤島上一絲風吹草動也無。
  就在第三日早晨,旭日東昇之際,四女消瘦嬌軀再也負荷不了這無形重壓,而致弱不禁風,搖搖欲墜。
  請人人目斯情,更是痛心萬分,查仁喟然一歎,走至四
  女面前,語帶硬咽地說道:「丫頭!這是老要飯的第九十五次勸你們啦!勸你們不行,求你們總可以吧?你們難道真的忍心看著我們這些白髮蒼蒼,即將人士的老人跪在你們面前麼?」
  四女憔悴的面頰上掠過一陣抽搐,紅腫呆滯的雙目中,撲簌簌的墜落數串珠淚,但卻霎也未霎一下。
  陸菱艷面頰上泛起一絲令人望之心酸的淒涼徽笑,有氣無力地道:「大師伯,您老人家應該明瞭艷兒等此時內心的痛苦,這種痛苦,是世界上一切痛苦所無法比擬的,您老人家更應該原諒艷兒姐妹這種大逆不道的抗命行為,在師伯眼中也許認為艷兒姐妹太以令您傷心,恕艷兒斗膽,這種傷心實難比擬艷兒姐妹心中萬分之一,艷兒曾經對師伯稟告過,我們一定要站在這兒望到他來,因為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件事在我們的心目中比他來得重要,只要能看他一眼,我們姐妹受這點苦又算得了什麼?」
  此言一出,諸人不由為之感動淚下。
  查仁更是流著淚道:「丫頭,老要飯的雖然不是過來人,但卻能體會得出你們此際內心的痛苦,我們何嘗不是如此?
  不過,只要他來了,你們還愁看不到他麼?」
  陸菱艷吃力地搖搖頭,說道:「不!艷兒姐妹要第一個看到他。」
  諸人只覺心內一酸,查仁更是哽咽說道:「傻孩子,你們這是何苦?柳娃兒斷斷不會希望你們如此地折磨自己,他若知道,豈不痛苦死了。」
  陸菱艷淡淡一笑道:「師伯認為艷兒姐妹傻麼?不錯!
  連我們自己都覺得自己傻得可笑,可是冥冥中似乎有一種力量在驅使著我們這麼做。我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覺得這麼做心裡能獲得無比的舒適。其實說來這並不算傻,設若心息相通,他應該知道,不過,我們並不一定要他知道。」
  查仁一怔說道:「丫頭,老要飯的適才倒還明白幾分,如今經你一說,我倒反而糊塗起來,怎麼……」
  陸菱艷淡淡一笑道:「正如您老人家所說,您不是過來人,您自然不會明白,不過,『情』之一字,只能意會,不能言傳,艷兒一時也不知怎麼說才好。」
  查仁喟然一歎道:「你不用發愁,我老要飯的也不想懂,弄懂了反而自找煩惱,不如永遠這樣槽槽懂懂,比較好些。」
  陸菱艷道:「人生本來槽槽懂懂,設若全明白了,世人便了無生趣。」
  查仁道:「丫頭,不必跟老要飯的說這些玄之又玄的事兒,我聽不懂,也不願意聽,廢話少說,言歸正傳,咱們商量的事兒如何?」
  陸菱艷道:「多謝師伯關懷,艷兒適才說過冥冥中有種力量在驅使我們這麼做,我們不望著他在眼前出現,斷不會離開此地,師伯該記得李商隱的兩句詩兒:春蠶到死絲方盡
  「不要說啦!」查仁心中一淒,突然大聲呼道。
  陸菱艷憔。淬面頰上泛起一絲淒涼微笑,倏然住口。
  查仁凝注眼前這四位心頭肉半晌,突然一歎說道:「柳娃兒罪孽重矣。」
  轉身搖頭歎息而去。
  諸人情知再行勸說,就是說破了嘴也是白費,各自暗暗一歎,默然無語,但內心卻更為焦慮,恨不得奇跡馬上發生在自己眼前,柳含煙突然出現。
  正在此際,五老丐臉色齊齊一變,幾乎同時說道:「聽!
  這是什麼聲音?」
  諸人一怔,凝神一聽,除了海風樹嘯外,簡直聽不到一絲別的聲音,但心知這五位前輩仙俠不會聽錯,方自詫異間,一陣輕微的隆隆之聲由孤島深處傳來,其聲有如遠方天際傳來的連續閃雷,而且孤島內部上空也漸漸升起一片塵頭。
  驀地,劃空傳來數聲淒厲虎嘯,緊接著獅吼、狼嚎……
  獸聲大作。
  隆隆之聲越來越近,簡直就像千軍萬馬直向海邊衝來,震得海水為之波動,諸人耳際嗡嗡作響。
  諸人面上驚訝之色漸濃,連呆立四女也泛起一片愕然神色。
  查仁一聲:「老賢侄,這是什麼?」
  狄仁傑尚未答話,耳際突然傳來了一陣樹倒、枝折、砂飛石走之聲,其聲與獸聲同時越來越近,簡直就在耳邊。
  驀地,緊接海邊沙灘的那片古森林一陣搖晃,一隻猛虎飛竄而出,緊接著獅、豹、熊、羆、狼豺。鹿……各種各類之野獸不下數百,吼嘯之聲震天,一擁而出,如一片潮水般直向沙灘上捲來。
  諸人莫不為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震懾得愕然呆立,不知所以。正驚愕間,查仁腦際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一事,大呼一聲:「不好!」
  身形如電,疾掠而出。
  轉瞬間,脅下挾定老漁人又閃電折回。
  再一細看,老漁人早已嚇得面無人色,癱作一堆。
  其間變化不過剎那間,群獸已馳至海邊。
  想是望見前無去路,一陣狂吼倏又轉頭折回,轉瞬不見,饒是如此,仍有不少野獸沖人海中猶自掙扎狂嚎。
  沙灘上,更是獸屍狼藉,血肉模糊,儘是些較小獸類,想是被一擁轉回的群獸蹄爪踏斃。
  隆隆蹄聲漸漸去遠,諸人這才定過神來,暗捏一把冷汗,長吁一口大氣。
  這是置身海中船上,設若適才是在沙灘上不及走避,再有絕頂功力,縱是大羅金仙也難逃此劫數。
  查仁面上驚容未退,餘悸猶存地道:「老賢侄,你生於此島,長於此島,這群獸狂奔卻是為何?」
  狄仁傑面色凝重異常地說道:「晚輩在此島多年,從未
  見過這等奇事,就是聽也未聽到過,不知今日何以會突然如此,不過據晚輩看來島上必有什麼重大變故,不然群獸斷不會如此捨命狂奔,師怕不見,群獸適才似在找尋出路麼?」
  仲孫雙成此時卻突然說道:「師父,莫不是煙弟他……」
  話猶未完,查仁倏一擺手,道:「你們聽,又來啦。」
  果然不錯,一陣隆隆蹄聲又自島內傳來,而且蹄聲較上次更急,更亂。
  顧盼間,王寒梅突然尖聲呼道:「師父,快看,霧嶺絕峰。」
  諸人聞聲一怔,齊向島上巍峨挺拔的霧嶺望去。
  此際,朝陽高照,晴空萬里無雲,一碧如洗,島內等同千丈,高峰尖端,卻正有一股輕煙裊裊上升,其色淡黃,隨風飄動。
  訝然凝注間,王寒梅心中一動,喜道:「師父,會不會是他?」
  請人心中方自猛地一跳,查仁已自搖頭說道:「看來不像,此時此地哪裡還有時間弄這撈什子。」
  請人喜容一斂,「瘋丐」查義說道:「老大說得不錯,此時只怕柳娃兒專心鑽研那真經上武學猶恐未及,怕是天干木燥,峰頂的村兒著了火吧。」
  查仁瞪了查義一眼道:「瘋化子最會閉起眼睛瞎扯,天干木燥,峰頂樹兒著火,要說是在正午,照日直射之時,倒還有些可能,此時旭日初升……」
  墓地一陣隆隆之聲,劃空傳來,孤島為之微晃,海水為之楊波,「砰」地一聲,近沙灘處一堆土丘突然塌人海中。
  這陣隆隆聲,與先前群獸奔騰之聲絕然不同,聲音問得有些震人。
  而且隆隆之聲方起,島內獸聲大作,其聲淒厲,刺耳難聽。
  諸人方自訝然欲絕之際,仲孫玉腦際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一事,陡地神色大變,心膽欲裂,一聲「火山」尚未出口。
  「轟」一聲震天大響已自霧嶺峰巔響起。
  一時海搖島動,碧波揚起丈餘,海風呼嘯,浪濤洶湧,聲勢驚人,饒是諸人俱為內家絕頂高手,也被震得耳際嗡嗡作響,胸中血氣微翻。
  就在諸人恍悟真相之剎那間。
  「轟」又是一聲震天大響,霧嶺絕頂樹木山石四進激揚,一道火光疾噴而出,直衝霄漢。
  緊接著孤島一陣劇晃,砰砰連響,不絕於耳,視線內的遠山近樹立即倒墮而下。
  群獸悲號此起彼落,四下狂奔。
  海中碧浪滔天,排空而來,天地為之震動,風雲為之變色。
  諸人更是心膽俱裂,呼聲四起。
  查仁略一權衡目前情勢,顧不得再思其他,舌綻春雷,
  大聲喝道:「狄老兒,快,快開船!再返……」
  突然兩聲恍似發自人類之口的淒厲哀號揚起,仲孫雙成、王寒梅已自瘋狂地向船下撲去。
  查仁心神大震,大喝一聲,身形閃電追出。
  陸菱艷、狄映雪二女方待要動,已吃仲孫玉、齊振天二人一人一個地死命拉住,猶自掙扎跺足,號哭連連,淒厲哀痛,令人不勝忍聽。
  查仁雖然起步較二女晚上一步,但不愧一代仙俠,在離船丈餘處之半空中,雙臂倏探,雙掌一招,吸得二女身形微微一窒,把握這剎那良機,雙掌已自閃電攫住二女香肩,一聲暴喝:「老二接住。」
  倏轉身形,雙臂一揮,二女身形已如兩顆彈丸般向船上飛去,被查義、查禮二丐一人一個接個正著。
  查仁拋出二女,半空中輕哼一聲,一提真氣,身形倏升五尺,蹦足揮臂,一式「蒼鷹掠波」閃電撲回船上。
  饒是如此,這位一代仙俠已是驚出一身冷汗,足一沾實,運指如風,隔空遙點四女,哀號立止,嬌軀一軟,分偎仲孫玉、齊振天、瘋、瘦二丐懷中。
  查仁點倒四女,轉顧狄仁傑急道:「狄老兒,命你那手下盡速開船,越快越好,只要能安然駛出一里外,咱們便算僥倖!」
  狄仁傑自然知道厲害,微一頷首,轉身掠往船後。
  此時孤島上轟轟之聲越來越密,霧嶺巔峰更是岩漿四噴,火光直衝霄漢,山樹倒塌中先是霧嶺周圍火起,不到片刻功夫,全島即為籠罩一片火中,火燃樹木之啪啪聲與群獸之悲嘯哀號,不絕於耳,觸目驚心,人耳動魄。
  船上請人已在孤島百丈外,猶覺火勢灼人,股股異味,陣陣熱風,幾令人有窒息之感。
  這條雙桅帆船在排空碧波,驚濤駭浪中更是顛簸起伏,險象環生。
  所幸諸人均已暗中施出「大力千斤墮」,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諸人仁立船頭,滿面悲痛地凝注漸遠孤島,默然無語。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40:27

  突然又是震天大響,孤島倏地龜裂為二,連連爆炸聲中,漸至四分五裂,緩緩下沉。
  船上,諸人一個個全身顫抖,癡目呆立,目色盡赤,悲痛欲絕,熱淚串串下流,但卻無一人說話。
  查仁一雙鐵掌緊緊地扣在船欄上,人本數寸而不自知。
  轉瞬間,孤島整個沉入海中,海面上一陣波濤浮起無數斷木獸屍。
  一座龐然孤島不到盞茶功夫消沉於千尋海底。
  然而,這些情景遠在里許以外的諸人已難望見。
  他們均由漸漸熄滅的火勢中,推測出孤島業已永沉海底。
  請人遙望原先孤島矗立處,欲哭無淚,渾身顫抖著,緩緩地垂下頭去。
  須臾,茫茫海面恢復平靜,先前的一段慘絕人寰的情景恍若一場惡夢。
  孤帆漸去漸遠,漸至無蹤。
  日薄崦嵫,斜陽一抹,夕陽殘照,彩霞萬千。
  這是一個寂靜、肅殺、令人窒息的黃昏。
  咸陽古道沉浸於一片蕭條暮色中。
  「枯籐、老樹、昏鴉,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突然,沉寂、空蕩的暮色中,傳來了一陣得得蹄聲。
  古道東端也隨之出現了一個小黑點。
  蹄聲越來越響,黑點越來越大。
  近了!落日餘暉裡,可以看出那是一匹頗為雄駿,渾身毛色烏漆發亮的高頭大馬,並不是瘦馬。
  馬上,乘坐著一個由頭至腳一身黑的儒服書生,看來最多不會超過甘三歲。
  由這匹馬兒看來,馬上的人兒人品必然不凡。
  其實大謬不然,這位黑衣書生長相之難看,無殊鬼魅。
  慘白的一張臉上,神情木然。不帶一絲表情,坐在馬上僵直不動,如果不是他那一隻鳥漆發亮的眸子,簡直就像一尊穿上黑衣的石像。
  不但如此,他渾身上下還透著一絲陰森森的氣息,好像他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蕭條的暮色中,沉寂空蕩的古道上,突然出現了這麼一個人兒,委實令人望之不寒而慄。
  這黑衣書生在馬上不言不動,一任那匹黑馬得得地向前徐馳,可是他那僵直的身形卻是一絲也不晃不動。
  突然,馬兒停了。
  驀地,一聲淒涼的長歎發自馬上人兒的口中,接著,他以一種不帶絲毫表情,恍若發自冰窟的聲音,喃喃地說道:
  「看來我得快點兒,莫要讓他們趕在我的前頭。」
  他畢竟是說話了,然而這話聲卻似傳自另外一個世界。
  緊接著,他那烏漆發亮的一雙眸子裡,突然射出兩道比電還亮的光芒。可是這一雙冷電般光芒只是在他那雙眸子裡一閃,一閃之後,又隱藏於那雙烏漆發亮的眸子後。
  只是這一閃,使人可以直覺地意會到充滿了仇憤怒火,無比殺氣,足以令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慄。
  因為那兩道比電還亮的森冷光芒,直如兩把利刃,能透視人的肺腑。
  倏地,蹄聲又起,雖然已較適才為快,但仍然算不上急馳。
  饒是如此,一轉瞬間,這一團黑的一人一騎,已如幽靈般消失在古道西端茫茫暮色中……
  又是一天黃昏。
  滇邊哀牢山,陰森森地矗立於一片沉寂得令人窒息的暮色中。
  哀牢山之所以令人望而生畏,繞道避過,一方面固然是因為它長年透著陰森可怖的氣氛,人夜之後,根根巨木,叢叢樹影,恍若憧憧鬼影,偶爾山風過處,如亂舞群魔的張牙舞爪,山路崎嶇,怪石林立,荊棘遍地,野蔓橫生,其滑無比的青苔到處皆是,一個不慎,便可墮入險勢天成的斷崖峭壁,千尋深淵。
  另一方面,卻因為其中蟄居著兩個生性陰狠毒辣,功力脾睨宇內的蓋世魔頭:「陽魔」申屠君,「陰魔」皇甫松。
  這兩個益世魔頭自昔年勾結「勾漏四邪」合力暗害「一尊後,雖然多年銷聲匿跡,但其聲威已是隱隱稱尊宇內。
  哀牢山百里以內,武林人士從不敢輕涉半步,即或有,那只是他們一丘之貉的「勾漏四邪」及其門下,連一代邪魔,名聲幾能與之頡頏的陰山九曲谷「六神通」都絕少與他們往來。
  除此而外,一人哀牢百里之內,不是神秘失蹤,便是暴屍荒野,從此有誰再敢不要命地輕越雷池半步?
  然而,今晚不同。
  一縷黑煙疾如閃電職風地由衷牢山下,向著絕頂峻峰飄上,有誰這麼大膽?
  崎嶇山道,遍地荊棘,滑溜青苔。橫生野蔓,林立怪石,恍如憧憧鬼影,亂舞群魔張牙舞爪的叢叢樹影,險勢天成,令人望而生畏,足以使人粉身碎骨的懸崖深涯,竟未能使這縷黑影絲毫頓上一頓。
  不!有的,就是這縷黑煙曾經在近峰頂的一株雄虯抖曲,錯節盤根,形態極古的老松上停了一停。
  然而,那只是剎那間功夫,快似閃電地,這縷黑煙又向峰頂沖天拔起,一閃而如幽靈般沒人峰頂樹海中。
  神不知,鬼不覺,一絲聲息也無。
  哀牢山絕頂之上竟有一片平地,約有三五畝大小。
  暮色中,猶能看出上植琪花瑤草,翠柏蒼松,尤其是數十株二三十丈高的嵯峨怪石,參差並列,頗為雄奇。
  一座用翠竹建成的二層樓閣,背依孤峰,面臨危崖,一條懸瀑,恍如百丈玉龍,凌空倒挑飛珠噴玉,直注人千尋深淵。
  樓之左側,由石縫挺出百十竿修竹,又細又長,鐵骨穿雪,翠葉嗚風,與瀑響松濤,匯成一股清絕天籟。
  峭壁上,籐蔓滿佈,一株奇松由山壁上橫探而出,如長龍舒展,先是往上,倏又折頭向下,松針細長,枝繁葉茂,直如絕壁間撐出一頂華蓋。
  這株奇松,卻有一色翠竹所造成的一座竹亭,頗為高敞,亭中有白石圓桌,石桌周圍放置著六張一色石鼓,石鼓之上,竟赫然坐著正自高談闊論,長相奇特的六個老者。
  這六個老者乃是四二對坐,由亭頂下懸掛著的一顆蛋大般明珠,照得數十丈內纖微可見,故而六名老者的長相,自
  然也是一覽無遺。
  靜坐西方的四名老者由左至右:
  第一個一身錦袍,耀眼刺目,不知何物縫製而成,身軀雄偉,一張馬臉,白裡滲青,一雙細眉,目光四射,比電還亮,只是令人覺得甚為陰沉、狠毒。
  第二個與第一個一般地身軀雄偉,身穿一襲黑衣,左袖空蕩,恍若無臂,豹頭環眼,虯髯海口,顧盼生威,流露著一股凶悍殘酷氣息。
  第三個身材矮胖,四肢奇短,活似一團向球,國腦袋上,童山濯濯,爍然發亮,短眉細目,塌鼻闊口。
  第四個身材瘦削,一襲葛衣,二耳招風,鼠國深陷,鷹鼻尖嘴,三綹山羊鬍子,稀疏可數,乾癟癟地不帶一絲生人氣息,一頭亂髮赤紅如火,異常刺目。
  對面的兩名老者一襲葛衣,長相奇古,飄然頗有仙氣,二人之間唯一不同之處該是居左的一個濃眉大眼。居右的一個長眉細目。
  四名老者身後一字垂手肅立著六名神情狡黠、陰狠、剽悍的中年勁裝大漢,赫然竟是「勾漏六狼」。
  不用說,這四名老者就是「勾漏四邪」,由左至右是「百毒翁」鄭天化、「獨臂天尊」司徒雷、「禿鷹」西門豹、「赤髮叟」巴玄中。
  而那兩個長相奇古的葛衣老者即是武林中人聞名色變,魂飛魄散,功力脾俄宇內的哀牢「二魔」:「陽魔」申屠君。
  「陰魔」皇甫松。
  真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這恍若人間仙境的所在,豈不白白糟蹋。
  這六個一丘之貉,蓋世魔頭,由開始至目前,始終是高聲談論著,言談問,一付肆無忌憚,目中無人的朋狠、蠻橫、毒辣神態。
  倏聽「陰魔」皇甫松冷冰冰地道:「四位賢弟此次南海之行,收穫如何?」
  「百毒翁」鄭天化慘白的馬臉微微一紅,頗顯窘迫地乾笑道:「說來令人愧煞,卻也令人恨煞,他們那艘船由查家五個老鬼坐鎮,乘著如墨夜色及海上重霧,竟然溜掉了。」
  「二魔」顯然甚感意外,聞言面上詫容一現即隱地輕哦了一聲。
  鄭天化話鋒微頓,又遭:「其間雖然曾由西門三弟出面領著天雲六兄弟用盡方法,想讓他們忍耐不住地反唇相報。
  無奈他們競如同死了一般,一絲聲息也無……
  陰魔皇甫松道:「西門賢弟想是連那摧心蕩魄的『攝魂嘯』都用上啦。」
  「禿鷹」西門豹雙目凶光連間地狠聲說道:「皇甫兄說得不錯,小弟憤恨之餘確曾施出了『攝魂嘯』!……」
  皇甫松詫聲道:「西門賢弟這門神功足以脾俄宇內,斃人無形,縱使內家高手也難消受,難道這一著仍然失去效用?」
  西門豹鋼齒連咬地點頭說道:「皇甫兄說得不錯,事實確是如此,依小弟揣測,必然是查家五個老鬼出手點了那批東西的穴道,然後自己再運功相拒。」
  「陽魔」申屠君哈哈一笑道:「西門賢弟揣測諒必不錯,也虧那查家五老鬼想得出!也只有他們才辦得到。」
  話聲一頓,冷笑又遭:「不過,查家五老鬼的忍耐功夫確也令人佩服。」
  西門豹冷冷一笑,道:「這何足為奇,稍時若是二兄聽了小弟另一著殺手,必然更會佩服他們的忍耐功夫。」
  二魔人耳此言,方自一怔,西門豹已自獰笑連連地道:
  「小弟在未曾施展『攝魂嘯』之前,心中一動,特囑天雲兄弟採取一著別緻手法,對付那隻船上的幾個女娃兒……」
  隨即將雷天雲兄弟如何無所不用其極地遙空向著幾位姑娘罵出那些淫穢不堪人耳的話兒,概要地說了一遍,最後復又狠聲說道:「二兄請想,這著殺手都會失效,他們的忍耐功夫豈不委實超人數等?」
  二魔顯然不曾料到西門豹會採取這種陰揚手法,任了半晌,申屠君方始沉吟說道:「看來那老鬼之遠航出海必然有其重大用意,否則他們不會如此這般地盡量擺脫四位賢弟的跟蹤……」
  皇甫松突然目射凶光地狠聲說道:「若非查家五個死鬼橫加阻攔,咱們正好可趁那柳小狗未得,『玄玄真經』之前除去死鬼,看來咱們不能再有所顧慮,應該同時對這幾個殘餘的老鬼下手,以免日後夜長夢多。」
  申屠君哈哈一笑道:「二弟今日為何如此沉不住氣?『玄玄真經』只不過是百年來的一種傳聞,是否子虛尚未可知,即或有之,人海茫茫,字內遼闊,何處去找?咱們也曾費盡心思,結果仍不是徒勞奔波,一無所獲?我不相信那柳小狗福緣會如此之大……」
  笑容突然一斂,略一沉吟,面色凝重地又道:「不過若以那小鬼出海方向,頗似往那個地方而去,設若果真讓他碰上那個老鬼,咱們……」
  皇甫松突然冷笑接道:「咱們怎麼樣?你說小弟沉不住氣,小弟倒以為大哥顧慮太多,杞人憂天,事隔數十年,誰能擔保那老鬼不早已變為腐上?即或他還在,那小鬼孟浪撞人,恐難保全狗命,咱們豈不樂得省去一番手腳。」
  申屠君微一搖頭,說道:「二弟不可如此大意,設若果如你後面那一段話兒,咱們越發地不能高枕無憂。」
  皇甫松冷冷一笑,說道:「老大,我實在拿你沒有法子可想,你自詡聰明一世,卻怎地槽懂一時?設若那老鬼有能力尋上中原,他早來了,何必等到數十年後的今天?再說,他昔年走火入魔,功力必然難以精進,以咱們兄弟目前狀況,也不一定就敵不過他,更何況必要時,鄭賢弟四位也可助咱們一臂之力。」
  此言一出,申屠君縱然心中頗不以為然,但一時也無話可說。
  「四邪」雖然一時難以知曉他二人到底在說什麼,但此時也一付奴才相地連聲稱是。
  申屠君沉吟半晌,突然萬般懊悔地咬牙狠聲說道:「說來說去都怪咱們自己不好,設若咱們昔年多加一份小心,下手再狠一點兒,也不致落得今日有著這兩樁後患。」
  話聲甫落,皇甫松長眉一挑,尚未說話。
  突然一個輕若游絲的冰冷話聲說道:「一啄一飲,莫非前定,冥冥之中,自有報應,既知如此,何必當初。」
  「誰?」
  「什麼人如此大膽?」
  二魔、四邪。六狼,臉色倏變,同聲暴喝,六條身形閃揀出亭外。
  二魔、四邪,不愧一代魔頭,臉色一變即隱,身形也是突然站起,倏又坐下。
  幾聲暴喝之後,冰冷話聲沉寂若死,一絲回音也無。
  六狼神情凶狠緊張,抬眼四望。
  二魔、四邪雖然靜坐亭中,但暗中已施展「天聽」神功,四外搜索。
  夜空黑黝,群星閃爍,四周空蕩,除天籟外,別無一絲人影,一絲聲響。
  二魔、四邪神情木然,默然靜坐亭中。
  六狼仍是目射凶光,神情冷酷的竭力搜索。
  「青面狼」雷天雲突然厲吼喝道:「哪個不怕死的東西,敢來哀牢撒野,莫是活膩了麼?」
  寂靜,空蕩依然。
  申屠君冷哼一聲,沉聲說道:「何方高人蒞嶼,為何吝於一見,敢莫認為老夫兄弟無以待客麼?」
  話聲甫落,倏地耳際傳來一聲冷笑,笑聲輕微,但已震得在場諸魔耳際嗡嗡作響。
  諸魔均自心中暗暗一震。
  「這是誰竟有這般功力,莫非查……」
  皇甫松突然揚起一聲如鬼哭的桀桀怪笑,笑聲中袍袖微拂,未見一絲勁氣,五丈外一株虯根巨松已自應勢中斷,轟地一聲斜倒地上。
  一聲轟然大響過後,夜色中隨即恢復寧靜,不但未見一絲人影,更未聽見一絲聲響。
  諸魔又自一陣詫異,皇甫松更是訝然忖道:「奇怪!莫非老夫聽覺有誤?……」
  突然冰冷話聲又起:「老鬼何必枉費真力拿死物出氣,少爺自在你們眼前,難道爾等眼睛瞎了麼?」
  循聲望去,諸魔神情大震,這才一齊霍地站起身形,因為單憑來人這身輕身功夫,已隱隱凌駕自己各人之上。
  夜色中,十丈外空地上,不知何時如幽靈般不言不動地位立著一個臉色死白、冰冷陰森的黑衣書生。








第18章
  「小狗找死!」暴喝聲中,六狼身形電閃,齊向黑衣書生撲去,身形未至,一十二道凌厲絕倫的掌風,已自怒濤般向對方擊去。
  黑衣書生,神情木然倔傲,連正眼也未瞧六浪一下。冷冷說道:「還不與少爺滾了回去。」
  左掌倏伸,一圈一揮,突然六隻掌影,輕描淡寫地向六狼擊出的掌風迎去。
  未聞一絲聲響,未見一絲勁氣,數聲問哼響處,六狼身形已自連翻飛退,半步不差地落回原來地點。
  二魔、四邪睹狀,神情不由微微一變。
  照說六狼經此一擊,在試出對方功力深淺,二次出手必然慎重,然而今日有大援在後,不免有點狗仗人勢,各自臉色一變之後,齊齊一聲厲喝,目射凶光,猙獰可怖地就要二次撲上。
  「且慢!」鄭天化突然一聲輕喝,六狼倏然收勢,然而一十二隻凶睛卻仍是惡狠注定對方,一霎不霎。
  最氣人的是,這恍如幽靈般的黑衣書生自出手後,一直不言不動地僵立著,連正眼也不瞧六浪一眼。
  鄭天化不愧老奸巨猾,只此一試他已看出自己門下差人太遠,故而出聲喝退諸人。
  突然,黑衣書生二次開口:「怎麼?你們六隻被毛畜生敢是不服氣麼?別慌,目前還不是你們出手的機會,你們也不夠資格,且與少爺站在一旁看看少爺如何處置這些老鬼,稍時自會輪到你們。」
  話聲仍然是冷如發自冰窟,不帶一點感情,話聲落後,雙目突然冷電光芒一閃,看了六狼一眼。
  只此一眼,看得六狼心中一懍,一句方到口邊的叱罵,倏又吞回腹中。
  鄭天化大步越出,深注對方一眼,沉聲說道:「尊駕何人?深夜蒞臨哀牢不知有何教言?」
  若按這批邪魔平日性情,對方縱是名震武林的絕頂高手,此時也早已含怒動手。哪還容他活到現在,然而今日這幽靈般黑衣書生來得神不知,鬼不覺,適才一掌更是先聲奪人,儘管他們內心如何地氣怒到了頂點,一時卻也未敢貿然出手。
  他這句話兒算是白問,黑衣書生恍若未聞,不答反問地道:「老鬼可是鄭天化?」
  「不錯,老夫正是!」
  「這麼說來,你是司徒霄啦。」
  「不錯!老夫獨臂天尊。」
  「嗯!這是西門豹,這是巴玄中,你們四個且與少爺站在一旁,稍時再聽候處置。」
  這黑衣書生委實膽大狂妄的可以,不但敢肆無忌憚地直呼四邪之名,而且將之視同無物。
  「尊駕不覺得太狂了點兒麼?」天化已是氣得馬臉鐵青,但仍自強按捺著。
  黑衣書生冷冷一笑:「狂與不狂,爾等稍時自知,何必忙於一時」
  鄭天化突然仰起一陣狂笑,雙目凶芒連間地道:「好,好,好!單憑小鬼你這份膽氣已令老夫心折,數十年來放眼宇內尚無人敢對老夫這樣說話。」
  他這句話兒委實不差,除非不想要命。
  黑衣書生木然道:「然而數十年後的今夕卻不同,在你,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詞鋒不差。
  鄭天化雙眉一挑,一旁尚未說話的「禿鷹」西門豹突然怪笑一聲道:「大哥,你今兒個是怎麼啦?」
  凶狠目光一住黑衣書生,陰惻惻地又道:「小鬼,看來你頗有幾分鬼門道,來!咱爺兒倆親熱親熱。」
  一閃而出,一掌向黑衣書生拂去。
  黑衣書生冷哼一聲,同時擊出一掌。
  「砰」地一聲大震,黑衣書生紋風未動,衣角未飄,西門豹卻已悶哼一聲,倒退三步。諸魔心神大震,西門豹更是神色剎那數變地做聲不得。
  六浪不敵不說,一代魔頭「禿鷹』」竟被震退三步,這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之事!
  然而,黑衣書生顯然只用六成真力。
  趁此話魔心神狂震之剎那間,黑衣書生冷冷說道:「鄭天化,就憑少爺適才這一手,可能讓你們在一旁稍候片刻?」
  鄭天化尚未說話,西門豹方待有所行動。
  皇甫松突然一擺手道:「四位賢弟暫請退後,皇甫松一會高人。」
  四邪聞言齊聲道:「小弟遵命!」向兩下各移五尺,讓出一條路來。
  皇甫松大步下亭,申屠君緊跟身後。
  在黑衣書生面前二三丈處駐足,尚未說話,黑衣書生又自冷冷說道:「好極!好極!鬼使神差,竟令爾等聚在一處,倒省去少爺不少手腳。」-.皇甫松一怔說道:「娃兒尊姓大名,深夜蒞臨哀牢找老夫何事?」
  黑衣書生道:「少爺是受人之托及本身一點私事特來拜望,至於少爺姓名,目前尚無告訴你的必要。」
  皇甫松暗罵一聲:「小鬼,且容你賣狂一時……」』
  表面上卻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道:「這些暫時不談,不過聽尊駕適才口氣好像並不認得老夫等。」
  黑夜書生冷冷道,「你錯了!久仰大名,恨夫識荊耳。」
  「難怪!難怪!」皇甫松轉頭連點地道,「以尊駕這點年紀,尚不為過,尊駕師承是哪位高人?」
  「皇甫松,你最好少動歪腦筋,稍時你臨死前當會明白。」
  皇甫松雙目殺機一閃即隱,乾笑說道:「對,對,對!
  那麼尊駕來此何事,受誰之托總可以說吧?」
  黑衣書生道:「皇甫松你真的要問?」
  皇甫松哈哈狂笑道:「自然,自然,要不,老夫死後尚不知為何,豈不天大笑話。」
  』黑衣書生一語不發,儒袖突然一揚,一宗銀白物體已自袖中閃電飛出,直射皇甫松面門。
  皇甫松不愧一代魔頭,儘管內心是如何地震驚於來人的絕世手法,但卻目光凝注快通電射向自己面門的銀白之物,動都未動。
  果然不出皇甫松所料,就在來物距離他面門不到半尺之際,似受牽引般,突然進勢一頓,「啪」地一聲落在皇甫松腳前。
  原來只不過是一塊刻有花紋的銀牌。
  四邪、六狼人目此物毫無反應,充其量不過微顯詫異。
  然而二魔人目這區區一塊銀牌,卻如遭電殛,心中狂震,神色大變,連連後退。
  半晌,皇甫松方始回過神來,厲聲說道:「小鬼,你,你何來此物?是那老鬼何人?」
  黑衣書生冷冷道:「皇甫松,你二人猶未忘記此物麼?」
  一頓又道:「想不到威震宇內的二魔竟會如此怕見區區一塊銀牌,真是天大笑話,令人難以置……」
  「住口!」皇甫松突然一聲暴喝,目射凶芒地厲聲說道:
  「小鬼!你究系何人?竟敢裝神弄鬼地戲弄老夫兄弟。」
  「裝神扮鬼?你這兩個大逆不道的畜生!」黑衣書生冷笑說道:「皇甫松,廢話少說,你既未忘此物那就更好,你們兩個自己說該怎麼辦?」
  皇甫松突然一聲淒厲長笑,獰聲說道:「好,好,好,想不到數十年後的今天,那老鬼猶能差人找上哀牢,老夫兄弟二命在此,只要你有本事儘管拿去。」
  黑衣書生道:「皇甫松,你也把你們那兩條性命看得太以輕賤,取爾性命,那是少爺私事,目前少爺只要你們那四條狗腿。」
  皇甫松突然又是一陣狂笑:「小鬼」就是那老鬼自己到此也不敢說此大話,你……」
  話聲至此,神情一震,喃喃說道:「老鬼所差、自己私事卜……」
  雙目凶光突然暴射,凝注黑衣書生,厲聲說道:「小鬼!
  你可是柳……」
  「住口!」黑衣書生神情一震,突然揚起一聲暴喝,震得諸魔耳際嗡嗡作響,六狼胸中血氣狂翻。
  黑衣書生神情一震之後,修又恢復冷漠神態,說道:
  「柳含煙已隨孤島永淪大海,此生不再復出,少爺名號『幽靈書生』,皇甫松,你體要疑神疑鬼地認錯了。」
  一句話兒聽得諸魔臉色連變。
  雷天雲驚駭中深注黑衣書生一眼,突然厲聲說道:「小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撞進來,你就是燒成灰大爺也能認得,拿命來罷。」
  仇火中燒,頓忘所以,身形閃電撲上。
  「回去!」皇甫松突然一掌揮退雷天雲,凝注黑衣書生陰惻惻地說道:「你是柳含煙也好,、幽靈書生也好,反正你既登哀牢就別想再活著回去,屆時在你埋骨的一坯黃土上,老夫將你雙名並列就是,拿命來罷。」
  話落、身進,好快,人未至,一片刺骨陰風已向黑衣書生撞到。
  「且慢!」黑衣書生一聲冷喝,儒袖輕揮。
  皇甫松得意絕學「玄冰掌」如泥牛人海,一去無蹤,心中方自一驚,一片平生僅遇,雄渾絕倫的無形勁氣隨著湧至,不但迫得自己身形猛退,而且隱隱有窒息之感。
  面上難掩心中驚駭地厲聲道:「小鬼!你尚有何遺言?」
  黑衣書生冷冷一笑道:「要上最好會同申屠君一齊,免得少爺多費手腳。」
  這人委實狂得令人害怕。」面對武學脾睨宇內的蓋世魔頭竟要以一敵二。
  二魔當然明白目前情勢,不等皇甫松說話,申屠便已桀桀怪笑地大步走前,目射凶芒的厲聲說道:『恭敬不如從命,老二,咱們成全了他罷。』」
  齊齊一聲厲吼,閃身撲去。
  黑衣書生冷冷一笑:「這樣才是!」如幽靈般,直飛迫上。
  這是一件空前未有之事,兩個成名多年的蓋世魔頭,居然聯手對付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後輩。
  這是一場空前未有,慘烈絕倫的殊死搏鬥。
  這兩件事任擇其一,傳出去便可使整個宇內震動。
  冰冷刺骨的陰風飛旋,奇熱灸人的氣流激揚,雄渾絕倫,但又輕飄無力,卻足以石破天驚,驚神泣鬼的勁氣彌空。
  高手過招,快逾閃電,何況這是三個武功幾至化境的絕頂高手。
  三條人影閃電交錯,黑衣書生始終如幽靈般飄蕩,穿梭似地來往於兩片冷熱不同的排山勁氣中。
  冷得刺骨,中人欲僵。
  熱得灸人,中人如焚。
  然而黑衣書生始終那般飄忽輕鬆,令人捉摸不定。
  他的功力,深厚絕倫,源源不絕。他的招式,博大精奧,技比天人。
  偶爾勁氣相接,砰然連聲,四溢激揚,連那功力幾與二魔相等的四邪,均自神色連變,心驚魄蕩地連連後退,六狼自不必說。
  飛砂走石,地動山搖,樹折草伏,狂風怒號。
  數十丈內無人能以立足。
  風雲為之色變,草木為之含悲。
  突然,一聲龍吟長嘯,兩聲沉重問哼。
  砂停,石歇,彌天勁氣化為烏有。
  一切歸於靜寂。
  場中,黑衣書生、申屠君、皇甫松三人恍如三尊石像,垂手屹立,不言不動。
  黑衣書生一張死白的醜臉上,神色依然冷峻的不帶一絲表情,然而他那一雙烏漆發亮的眸子裡卻閃爍著兩道令人望而生寒的冷電光芒。
  申屠君、皇甫松二人雖然身形僵立不動,然而那兩張神色陰狠、殘酷。凶悍的老臉上卻漸漸泛起一陣極其輕微的痛苦抽搐。
  豆大汗珠,一顆顆地墜落衣襟。
  四道目光中說不出是驚。是怒、是仇、是恨、是痛苦。
  抑或是駭怕!……
  突然。「砰」!「砰」!兩聲,申屠君、皇甫松二人幾乎同時跌坐地上。
  四邪、六狼心膽俱裂,數聲厲喝,飛身撲至。
  然而,申屠君一言不發,吃力地微一揮手,示意他們退後。
  四邪硬生生地剎住身形,色厲內茬,齊齊獰聲說道:
  「小鬼,今夕老夫兄弟若不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誓不為人。」
  黑衣書生充耳不聞,連正眼也未瞧四邪一眼,向著跌坐地上的二魔冷冷說道:「老鬼!你二人此時尚有何話可說?」
  皇甫松突然揚起一聲淒厲長笑,說道:「不差!不差!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41:45

  一報還一報,兩條腿抵四條腿,連本帶利一齊收口,皇甫松兄弟技不如人,夫復何言,要割要剮悉聽尊便。」
  黑衣書生身形倏起一陣顫抖,一言不發,一步一步地向二魔跌坐處走來。
  空氣沉寂得令人窒息。
  距離一尺一寸地拉近。
  四邪、六狼人目黑衣書生的那付怕人神色,不由地齊齊打了一個寒顫,一絲寒意由腳底直透發端。
  突然黑衣書生停下腳步,似在凝神靜聽。
  但他旋即又邁開腳步,一步一步地向二魔走近。
  那每一步恍如千鈞巨錘,敲在諸魔的心靈深處。
  黑衣書生在二魔面前一丈處二次駐足。
  就在他舉起雙單就要下擊,四邪六狼作勢欲撲,皇甫松瞑目待斃的剎那間。
  申屠君突然發出一聲令人聞之心酸的長歎。
  皇甫松睜目側顧,黑衣書生則是一怔收手,冷冷說道:
  「申屠老鬼,你莫非心有未甘麼?」
  申屠君尚未說話,一旁皇甫松已自軒眉說道:「死則死耳,有什麼甘心不甘心的。」
  黑衣書生冷哼一聲道:「皇甫松你倒是達觀的可以,若以你二人昔年所為,萬死難贖,不過少爺要讓你們死得無話可說,有什未甘,不妨趁此未死前說個明白。」
  二魔尚未說話,四邪禿鷹西門豹已自心頭一跳地冷笑說道:「小鬼你不必神氣,若是我兄弟神功早日練成也不會容你猖狂至今。」
  黑衣書生沉吟半晌,突然國射冷電光芒地低頭問道:
  「申屠老鬼,你之所以臨死興歎即是為此麼?」
  二魔四邪狼狽為奸多年,早已心息相通,申屠君焉有不知西門豹用意?聞言冷然點頭說道:「不錯,老夫心有未甘即是為此。」
  話聲方落,黑衣書生倏地揚起一聲令人寒慄的冷笑,笑得諸魔毛髮悚然,心中忐忑不定。
  笑聲一落,黑衣書生冷冷說道:「申屠老鬼,你們那套所謂神功尚差多少時日?」
  申屠君聞言暗暗一喜道:「多則五日,少則百日必能練成,到那時恐怕小鬼你!……」
  黑衣書生又是一聲冷笑,道:「申居君你休要激我,少爺不是畏事之輩。」
  話鋒一頓,毅然笑道:「好!少爺索性成全你們這批東西,半年之後,黃山之巔,少爺當著宇內群豪之面揭發你們那些見不得人的罪狀,然後—一取爾狗命,申屠君,你可有膽答應?」
  申屠君尚未說話,皇甫松已自桀桀怪笑道:「有何不敢?
  二魔何曾怕過誰來,不過到那時埋骨黃山之巔的,恐怕是你而不是我們。」
  黑衣書生冷然道:「皇甫松此時何必還說大話,你死我活,屆時便知……」
  突然雙目冷光暴射,厲聲接道:「你們不要打如意算盤,只要你們膽敢失約不至,少爺自有辦法—一追誅你們狗命。」
  皇甫松突然一陣淒厲狂笑:「小鬼,你也太小視老夫兄弟啦!大丈夫一言九鼎,半年之後,黃山之巔,咱們不見不散。」
  黑衣書生道:「以你們那得來不容易的名字諒必不致效那畏死潛逃之輩,少爺且相信你們一次,不過,在這半年期間。你們不准輕離哀牢一步,而且只准自衛,不准傷人,以你們功力自衛當必綽綽有餘,而且平心而論,放眼宇內也不見得有幾個人膽敢輕上哀牢,老鬼,你可答應?」
  皇甫松咬牙說道:「好,小鬼,依你,不過半年之內你也不准上我哀牢一步。」
  黑衣書生微一點頭道:「好,咱們一言為定,尚望你們莫使這半年之期輕易溜過,也望半年之後莫再稀鬆得令人失望。」
  話聲一落,突然目射冷光地又道:「爾等記好了,少爺只是『幽靈書生』。」
  話聲方落,人已自如幽靈般突然蹤跡不見。
  這駭聽聞的絕世身法看得諸魔暗暗心中狂震,方自微吁一口大氣,暗捏一把冷汗。
  那幽靈般黑衣書生卻又出現在諸魔面前。
  諸魔心中暗暗一緊,皇甫松目射凶光地厲聲說道:「怎麼?小鬼你為何去而復返,莫非有懊悔……」
  「住口!少爺何等樣人,豈會對你們這批老鬼失信!」黑衣書生冷然說道:「少爺之所以去而復返,只是適才忘卻了一件事兒。」
  二魔方待要問,黑衣書生目射寒芒地掃了六浪一眼。
  六狼一絲不祥預感掠上心頭,不由齊齊打了個冷顫。
  雷天雲色厲內荏地說道:「小鬼,你看大爺兄弟怎地,半年之後……」
  黑衣書生冷笑道:「少爺等不及了,況且這樁事兒也不在此例,記得南海之上,爾等那滿口穢言淫語不?少爺要對爾等略示薄懲,半年之內讓爾等無法再憑口舌作惡,遺帳半年再算。」
  六狼聞言心知不妙,方待有所行動,黑衣書生已自一聲冷笑,右掌並指如戟遙空連點。
  諸魔連出聲阻攔都未來得及,六狼「啞穴」上已是各中一縷指風。
  緊接著黑衣書生一晃不見。
  哀牢半山一處懸崖上,突然飄上一個幽靈般黑影,他喃喃說道:「不想那塊巨石一擊竟如此之重,今夕我一口真氣險些提不起來,好險!趁此半年之期我正好療治療治,可笑那批東西竟然以為我中了他們的妙計……嗯!他們來啦。」
  未見作勢,身形憑空拔起,一閃如幽靈般又覆沒人夜色中。
  另一方面,二魔等眼睜睜地望著黑衣書生身形沒人夜空中。
  半晌,四邪中「百毒翁」鄭天化方始閃身至垂首喪氣的六浪面前。
  略一察看,心中一震之餘;不由暗暗叫苦。
  原來,黑衣書生竟是用一種極為玄奧的手法點了六狼『啞穴」。連他這武功幾近化境的人物都一籌莫展。
  心知自己這次六個徒弟算完啦!不由恨得目射凶光,鋼牙連咬地道:「好歹毒的小畜生,半年之後老夫若不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誓不為人。」
  皇甫松微一擺手,陰惻惻地道:「鄭大哥且莫如此,此時空恨已於事無補,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半年之後患兄包你如願以償就是。」
  話鋒微頓,也自突然面色鐵青,鋼牙連咬地狠聲說道:
  「皇甫松兩兄弟有生以來何曾遭過這等挫辱?不想今夕卻八十歲老娘倒繃孩兒地栽在這小鬼手中,令人好恨。」
  忽地一掌,遙空向十丈以外的一株合抱巨松拍去,巨松卻如朽木般應掌而折,砰然一聲栽倒墮地。
  申屠君神色黯然,始終未說一句話,此時卻突然一歎說道:「二弟何必盡拿這些死物出氣,半年之期倏忽而已,咱們還是思忖良策,加緊練上我們幾門神功罷。」
  話聲至此,又是一聲長歎,自言自語地又道:「看來這小鬼不是已得『玄玄真經』,便是那老鬼暗中弄鬼,不然何致於此?……」
  皇甫松突然一聲冷突,獰聲說道:「大哥,你也太槽懂了,『玄玄真經』只是傳聞,卻從未有人見過,是否屬於子虛,猶未可知,再則,如是那小鬼真的如你所料,以咱們昔年所為,他今夕斷不會如此輕易地放過咱們……」
  申屠君一怔詫聲說道:「二弟,聽你之言敢是說……」
  皇甫松笑著接道:「以小弟看來他不過仗著咱們那個老鬼給予他的一些鬼門道擊傷你我,而後他自忖眼前情勢尚有鄭大弟等四位在旁,無法克竟全功,而且說不定出不了哀牢,所以見風轉舵,故示大方地訂下半年之約,他自己也好趁此機會……」
  申屠君臉色一變,憤然說道:「二弟!你何不早說?」
  突然目射凶芒,神態一轉猙獰可怖地咬牙說道:「好狡猾的小鬼,早知如此咱們絕不應該這般輕易地任他揚長而去,咱們倒應該將他合力擒下,先拷問他死鬼藏處,然後再將他剖腹挖心,生啖下酒,如今思想起來,令人好海。」
  皇甫松老臉一紅訕訕說道:「其實小弟也是適才腦際靈光一閃,猛然想起那小鬼所用詭異莫測,令人難測玄奧的招式,不過是在咱們老鬼昔年『凌風大九式』中摻雜了一些不知名的玩意,由此方始悟出個中道理。」
  申屠君神色稍斂地一歎道:「事到如今,夫復何言,看來只有委諸於天意了!……」
  話鋒一頓,突然狠聲又道:「果真如此,半年之後,黃山之巔,哼!哼。」
  皇甫松陰陰一笑道:「大哥,咱們目下既然已知小鬼虛實,難道真的要讓他活上半年麼?」
  申屠君臉色一變,沉聲說道:「二魔雖然在宇內惡名昭彰,但應知言出如山一言九鼎,此事是咱們親口許諾,要怪只能怪咱們自己,不管如何,咱們卻不能失信於一後生晚輩
  皇甫松雙眉一挑:「大哥!……」
  申屠君微一擺手道:「我意已決,二弟幸無多言。」
  皇甫松倏然住口,四邪更不敢多說一句,六狼縱是敢說,但卻已是有口難言。
  沉寂半晌,鄭天化方始面色沉重地道:「二兄尊足……」
  皇甫松微一擺手,說道:「不妨!雖然膝骨盡碎,只要稍假時日必能復元……」
  申屠君突然冷哼一聲,說道:「不妨?二弟你且試著運氣看看。」
  皇甫松運氣一試,神色大變,四邪情知不妙,方自心中一緊,皇甫松已自鋼牙連咬地狠聲說道:「好歹毒的小畜生,
  我只道膝骨盡碎,經脈完好,卻不料……」
  申屠君神色一變,突然凝注峰頂沉聲喝道:「小鬼,你來去再三究竟何意?」
  諸魔方自一怔,夜色中,峰頂倏地傳來一聲洪鐘大笑,一個蒼老的話聲笑罵道:「申屠老鬼瞎了你一雙狗眼,老要飯的兄弟個個即將人土,你卻叫我們小鬼,而且這更是初上哀牢,何言來去再三?」
  諸魔已知為誰,申屠君一聲「查」字尚未出口,又是一聲洪鐘大笑,五條人影已自峰頂沖天拔起,一陣微風颯然,諸魔面前已自飄然落下形態不一,鶉衣百結的五個高年叫化。
  正是一代仙俠五老丐。
  查仁一眼瞥見四邪、六狼在場,臉色一變,尚未說話。
  皇甫松突然冷冷說道:「查化子,夜深露重,小心凍壞了你那些躲在峰頂的徒子徒孫。」
  查仁雙眉一軒,拇指雙挑地笑道:「皇甫老兒,有你的,人言狗的耳鼻靈敏,依我老要飯的看來,倒還差你多了。」
  皇甫松雙目凶光一閃,冷哼一聲,尚未說話。
  查仁已自轉注峰頂,揚聲說道:「娃兒們!下來罷!再不下來人家要笑咱們小氣啦。」
  話聲方落,數聲嬌叱響處,十餘條黑影已自峰頂飛瀉而落。
  諸人雙足方一沾實,仲孫雙成四女一眼瞥見「勾漏六狼」,憶起前情,不由怒火中燒,殺機狂熾,數聲嬌叱,仲孫雙成、陸菱艷、狄映雪三女疾撲而出,王寒梅卻是雙目盡赤,狀如瘋狂地徑撲地上二魔。
  查仁早料及此,未等諸魔出手,便自悶聲不響地與瘋、瘦。破三丐聯袂飛出,一人一個,硬生生地將四女截回。
  四女哪肯就此罷手,方自用力一掙,查仁已自沉聲說道:「怎麼?你們又不聽話了麼?咱們先禮後兵,免得落人以多凌寡話柄,忙個怎地?」
  四女這才悻悻罷手,饒是如此四對妙目仍是仇火欲噴地凝注二魔、六狼霎也不霎。
  查仁微微一笑,轉過身去,忙說道:「老要飯還未注意到二位是坐在地上呢!怎麼?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麼?」
  申屠君臉色一變,雙目凶光一閃,方待說話。
  一旁皇甫松卻搶著說道:「查化子,咱們一別至今已是數十寒暑,不想你五人仍是未死,令人好生高興,怎麼?南海之行這快轉來了麼?」
  查仁毫不在意,仍是笑容可掬地說道:「好說,好說,老要飯的五兄弟越活越健壯,多蒙關懷,你們未死,我們怎能放心撒手?」
  薑是老的辣,皇甫松避開正面,不答反問,查仁對於南海之行也是藏而不露。
  皇甫松冷冷一笑,陰惻惻地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萬事皆天定,半點不由人,你我誰先死,目下猶是未卜之
  數,查化子何必枉費口舌之……」
  申屠君突然插口說道:「二弟,哪有這麼多時間與他們囉嗦。」
  狠注查仁一眼冷冷又道:「查化子!申屠君兄弟另有要事不耐廢話!你兄弟率領這多後生深夜上我衷牢究竟有何教言,何不乾脆說明?」
  查仁哈哈一笑道:「申屠老兒不愧快人快語,怎地還是這麼一付猴急性情?」
  面色一沉,冷然又遭:「主人有命,老要飯的不敢不遵,其實你又何必裝糊塗?待老要飯的先與你兄弟介紹幾個人兒,你會知道老要飯的來意為何。」
  「梅丫頭,過來。」
  王寒梅應聲走過,但那雙仇火欲噴的妙目,始終未離開二魔。
  查仁一指王寒梅冷冷地說道:「這位姑娘乃是棲霞嶺一靜老尼的唯一高足,今夜特來拜望二位。」
  二魔、四邪臉色微微一變,六狼卻是神情一震地深注王寒梅一眼。」
  王寒梅再也忍耐不住,杏仁話聲方落,便自秀眉倒挑,雙目盡赤地遙指二魔狠聲罵道:「你們兩個該死的老鬼,姑娘恩師、師姐與你們何仇何恨,你們竟這般狠毒?姑娘今夜如不把你們兩個老鬼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難消我心頭之恨。」
  申屠君臉色一變,方欲抬手,皇甫松卻右臂疾探,一攔說道:「原來你就是一靜賤尼之徒,順我者生,逆我者亡,老夫兄弟向來不講道理,這樁小事老夫兄弟不屑親手為之,但卻是授命他人,老夫兄弟接下就是。」
  王寒梅方待開口,查仁已自冷笑說道:「丫頭別問,這老賊性情老要飯的知之甚詳,他既不說,你就是撕爛他的嘴也沒用,你先站往一旁,稍時我們自有道理。」
  王寒梅雖然恨不得即刻手刃師仇,但卻不敢違拗,只得依言退後。
  查仁目注王寒梅退後,看了皇甫松一眼冷冷又道:「你倒是滿硬的,且容你靜坐一時,待老要飯的再為你們介紹幾個人兒,這回卻是連鄭天化四個老鬼一併算上。」
  一指仲孫雙成諸女,又道:「這幾個是『一尊』窮酸的幾個未來的兒媳……」
  一指自己鼻端,接道:「至於我們幾個老要飯的與窮酸之情,你們應該知道,怨我不多作贅言。」
  一指仲孫玉、齊振天諸人,又道:「這些老娃兒們一個個也與窮酸脫不了關係,你們看著辦好了!」
  皇甫松冷哼一聲,方待說話,但與諸魔同時又自臉色一變。
  正在此時,峰頂剛才請人來處,突然有人說道:「查化子該打,怎麼漏掉我們三個。」
  諸人一喜,五老丐牛鼻子三字尚未出口。
  三條人影如灰鶴般已自峰頂疾掠而下。
  查仁身側一字排立道貌岸然的高年全真。
  一代仙俠!三生。
  諸魔在適才猝聞話聲時便自神色大變,此際卻又迅捷恢復,令人看不出一絲不安。
  三生甫一落地,便自向著二魔四邪微一稽首。
  四邪狀甚勉強地齊一拱手,皇甫松卻是拱手笑道:「難得,難得,今夕何夕,這麼多高人,真是幸何如之。」
  三生淡淡一笑,轉過身來,一齊狠狠地盯了查仁一眼。
  查仁一怔,苦笑說道:「你們三個牛鼻子且莫以這等目光看我,此時無暇,稍時你們自會明白。」
  話聲一落,也不管三生滿意與否,轉向二魔、四邪,冷冷又遭:「如今你們該明白了,再不明白,那是裝傻,你
  話未說完,皇甫松已自搖手說道:「查化子不必多說,老夫兄弟六人接下就是,不過今夕不行。」
  「怎麼?」諸人人耳此言,不由一怔地詫聲齊道。
  查仁一怔之後,暗感困惑地冷冷說道:「皇甫老兒,只怕今夕由不得你,老要飯的這次找上哀牢就未打算活著回去。」
  皇甫松冷冷一笑,說道:「查化子,皇甫松問你一句話兒,若是我們兄弟只是自衛而不出手傷人,咱們這場架可打得起來?」
  諸人聞言不由又是一怔,更感不解。
  查仁尚未說話,一瓢道長已自肅然遭:「無量壽佛,今夕之事非是一言兩語所能應付過去,我等不耐久等,皇甫施主請勿打此啞謎。」
  「打啞謎?」皇甫松冷笑說道:「老夫兄弟尚無如此雅興,不過你們最好不要以為皇甫松兄弟乃是畏事之輩,彼此均屬明白人,你們應該知道自己能有多大把握。」
  查仁雙眉一挑,尚未說話,仲孫雙成已自戟指厲聲說道:「老鬼不必口出狂言,枉費心機地圖逃一死,我等一行甘餘人,今夕既然登上哀牢,就沒有打算再活著回去。」
  皇甫松目中凶光一閃地冷哼說道:「好膽識!好志氣,若是在片刻之前老夫必然成全你這片孝心,只是片刻後的現在,老夫兄弟卻與一個人兒訂下半年之約,半年之內老夫兄弟只是自衛,絕不出手傷人。」









第19章
  此言一出,請人更是大惑,半晌,查仁方始詫聲說道:
  「皇甫老兒,這確是老要飯的有生以來所遇絕無僅有的奇跡,你可肯告訴老要飯的這位高人是誰?——「誰?」皇甫松尚未說話,申屠君已是鋼牙連咬地道:
  「查化子,你是真糊塗,抑或是裝糊塗,老夫兄弟雙腿已廢,六狼兄弟也被點了啞穴,你難道會不知系何人所為?」
  諸人人耳此話,不由得心中狂震,臉色連變,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但一看情形卻又不似虛假。
  至此,請人方恍悟二魔何以無故跌坐地上,何以自始至今不肯站起,六狼何以自始至今未曾開口說話。
  雖不知何人所為,但心中不免暗暗大呼痛快。
  尤其四女痛快地險些拍起手兒。
  查仁思忖半晌仍是茫然地詫聲道:「申屠老鬼你這話從何說起?令我老要飯的越來越糊塗,平心而論,除那『一尊』窮酸復出外,老要飯的實在再找不出第二人功力能臻於此!」
  申屠君突然揚起一陣狂笑,目射凶芒地厲聲說道:「你們把那『一尊』死鬼估價的太高了,今夕就是那死鬼自己找上哀牢也不見能討了好去,更不能挫傷老夫兄弟,查化子,你這套裝神扮鬼的本領委實高明令申屠君佩服。」
  諸人此時豈止詫異,更是驚駭。
  查仁強忍心中震撼地沉聲說道:「申屠老兒,老要飯的為人,你應該知之甚詳,你要是再不說出那人是誰,莫怪老要飯的率眾動手啦。」
  「誰?」申屠君鋼牙連挫地道:「就是那自稱『幽靈書生』的柳含煙小狗!」
  「啊!」
  「什麼!」
  這一句話兒恍似晴天霹靂,震撼的諸人不由驚呼出聲。
  尤其四女,簡直疑為置身夢中,一聲嬌呼過後,目瞪口呆,做聲不得,幾乎忘卻此時面對強仇,忘卻此來目的!幾顆心兒險些脫腔而出。
  但這不過是一剎那間之事,剎那過後又恢復原來神智,以為二魔素性陰險奸詐,自己明明眼見孤島在烈火騰空、連聲爆炸之中,沉淪茫茫碧濤中,心中唯一希望已隨孤島永滄海底,已經幻滅,體要中了他人之計。
  但聞杏仁沉聲說道:「申屠老兒休要故作驚人之語企圖苟延,須知我等眼見……」
  至此倏然住口,那副淒慘景象突然浮上腦際,心中不由一淒。
  皇甫松卻冷冷一笑,陰惻惻地說道:「不錯,柳含煙小狗已隨孤島永滄海底,此生永不復再現,這是那自稱『幽靈
  書生』的小鬼親口說的,不過,縱是他燒成灰也難瞞過老夫等雙目,你若不信也就算啦,設若老夫等適才乘你們分神之際,狡起發難,你們自忖能有一倖免麼?」
  此言一出,諸人頓時啞然,半晌,查仁方始微窘點頭說道:「不錯,設若果真如此,老要飯的諸人勢難倖免,看來你這話兒倒有幾分可信,不過,這怎麼可能呢……」
  王寒梅突然狠聲道:「您老人家不要聽他信口雌黃,設若那什麼『幽靈書生』真是含煙,他心急師仇已非一日,將這批東西碎屍萬段、挫骨揚灰猶恐未及,怎可能再和他們訂下半年之約?分明是這批東西自忖此刻情勢之餘,發覺難以倖免……」
  申屠君突然揚起一聲憤怒狂笑,單掌一揮,向身左十丈外一株合抱巨松忽地一掌劈了過去。
  「砰廣地一聲大響,巨松應掌而折,申屠君目注王寒梅獰笑說道:「丫頭,若非老夫兄弟有約在先,今夕勢必讓你命如巨松!你看看老夫等可是如你想相的那等不濟?你也不妨問你們那幾個老不死的,陰陽雙魔可是畏事之輩。」
  諸人目睹申屠君這一掌之威,正自心中暗驚之際人耳此言不由啞然。
  半晌,查仁方始說道:「看來你們這兩個老鬼不像說謊
  「師父!」王寒梅突然呼道:「難道咱們今夕真的要放過他們不可?」
  查仁略一沉吟道:「丫頭勿急,柳娃兒之所以如此,諒必有他的用意。」
  皇甫松冷笑接道:「查化子說得不錯!他聲言半年之後要在黃山之巔,當著字內群魔揭發老夫兄弟罪狀,不過老夫兄弟卻以為這不過是原因之一,而且所佔份量極其微小。」
  查仁一怔說道:「皇甫老兒,你此言何意?」
  皇甫松冷冷說道:「懂不懂在你,恕老夫不多做解釋。」
  查仁又是一怔,轉注三生說道:「你們三個雜毛以為如何?」
  這半晌來,三生已聽出個大概。
  一瓢道長微一沉吟肅然說道:「慧星隕落,今後宇內豈不大亂,武林群倫何人領導?老不死的何必下問貧道。」
  查仁微一思忖,猛一點頭:「好!老要飯的權且相信你們一次。」
  「您老人家怎能……」仲孫雙成、王寒梅、狄映雪齊聲急呼,唯有陸菱艷默然不響。
  杏仁微一擺手,止住三女話頭,目注諸魔鬚髮皆張地厲聲說道:「你們之言若有半個虛字,休怪老要飯的去而復返,屆時就是拚個血流五步、玉石俱焚亦在所不惜。」
  神態一斂,又一揮手。
  「走」
  率領諸人如飛而去。
  饒是如此,請人卻均以一雙仇火欲噴地目光,狠狠地盯
  了諸魔一眼。
  諸人在查仁率領之下,馳出哀牢山區,其時天色已是微明,為恐驚世駭俗,這才漸漸緩下身形。
  由衷牢絕峰而至於今,一路之上,諸人均是閉口疾馳,諸女縱有一肚子話,卻找不出適當時機發洩,這一緩下身形,仲孫雙成、王寒梅、狄映血三女不由地擁至查仁身邊,異口同聲地表示昨夕哀牢之行太以便宜諸魔,言下大有以未能手刃諸魔引為憾事。
  唯有陸菱艷一副面色木然、櫻口緊閉地隨著諸人不徐不疾地前進,其實她心中此際正是百念紛至、百味俱陳,說不出是悲是喜。
  查仁目睹三女那副神態,原本紛亂的腦際更感其亂如麻,一時間委實難以作答,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昨夕是一股什麼力量驅使他相信了諸魔之話。
  然而,三女仍是在耳邊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不休,心中不由因煩而急,因亂而躁、雙眉一剔,轉過頭去方待責斥三女幾句。
  入目一樁事物,卻不由使他心中一震,臉色倏變地突然停下腳步。
  諸人正自埋首前進間,發覺查仁倏然住步,也自不由一怔地停下腳步。
  查仁對諸人數十道詫異目光視若無睹,卻突然伸手向正自瞪口訝然三女之中仲孫雙成頸後抓去。
  諸人這才發覺,仲孫雙成一襲彩色勁裝後領上,不知何時,被何人嵌入一個拇指般大紙團,不由心中又是猛地一震。
  縱然仲孫雙成如何大膽,此時不由倏覺一絲寒氣直透全身。
  但見查仁打開紙團略一注視,臉色霍然大變,神色凝重,默然不語。
  諸人人目斯情,心中方又是一震,倏見查仁鬚髮俱張地冷哼一聲,就要將那張紙兒撕碎。
  一瓢道長站得最近,眼明手快,出手如電,一把奪過,略一注視,臉色微微一變,也自默然不語。
  諸人雖然心知有異,但一時卻無一人敢問。
  略一沉寂,仲孫雙成突然向一瓢道長說道:「師叔,這紙條兒上寫的什麼,成兒姐妹可以看看麼?」
  此言一出,一瓢道長頓時面泛難色,飛快地向查仁遞過一個探詢目光。
  查仁略一沉吟,一歎說道:「紙包不住火,這樁事兒也不是長時可以隱瞞的,老雜毛,你就給她們看看吧。」
  一瓢道長微一頷首,神情黯然地將紙條遞過,仲孫雙成方待用手去接。
  「且慢!」陸菱艷突然一聲冷喝,神情木然地說道:「成姐,你最好不要看它,因為那上面寫的東西,對我們姐妹將是一樁莫大的刺激,小妹恐怕姐姐禁受不住。」
  仲孫雙成聞聲倏然拍手,不由又是一怔,突然一抹陰影掠上心頭,五指一伸,飛快地接過那張紙條。
  仲孫雙成、王寒梅、狄映雪,六隻妙目只在紙條上略一注視,花容倏變,嬌軀也自泛起一陣輕顫,仲孫雙成一隻執紙條柔荑尤其抖得更厲害。
  諸人方待要問,那張紙條已自仲孫雙成手中滑落,三個嬌軀搖搖欲墜,突然各自一聲絕望哀呼,掩面飛投五老丐、仲孫玉、狄仁傑懷中,痛哭失聲。
  五老丐、仲孫玉、狄仁傑等諸人更是心神大震,訝然欲絕,方自齊叫一聲:「丫頭,你們這是……」
  陸菱艷突然說道:「含煙他,不願再見我們啦。」
  聲音乍聽極為平靜,其實已是微帶顫抖,顯然她是極力忍耐著心中萬般幽怨、千種哀痛。
  話聲方落,查仁已自心神與諸人同時一震地訝聲問道:
  「艷丫頭,你,你如何知道?」
  陸菱艷淒然一、笑道:「艷兒不過根據前後事態加以揣測罷啦。
  諸人聞言心中也自不由一慘,默然無語。
  齊振天突然大步邁出,俯身拾起那張紙條,略一注視,但見上面寫著一片細小字跡。
  「柳含煙已隨孤島永滄海底,此生不再復現,奉勸諸位不必枉自奔波、千里尋找,諸多往事不過一場幻夢……」
  「夢」字以下,寫了又塗,塗了又寫,結果仍是劃掉,難辨為何,另一行有八個小字,寫的是:「欲訪故人,九華絕峰。」下面另有四個小字寫的是:「幽靈書生」。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42:01

 字跡雖然龍蛇飛舞,鐵劃銀鉤,但潦草零亂已極,顯然在寫的時候,執筆人心情也是甚為紊亂。
  齊振天目光一掃請人,不由一歎,暗道:「煙弟,你這是為何?你可知幾位姑娘為你千里迢迢……唉。」
  他的話兒一絲不差,不但幾位姑娘,就是諸人也是為了他千里迢迢,去來南海,幾經風險,不眠不休,尤其是狄映雪,在這幾日中愛情使她忘卻了少女原有的尊嚴、矜持,心中情慷,表露無遺,卻未想到他會來上這麼一手。。心中之悲痛,自非筆墨所能形容。
  儘管請人心中是多麼悲痛,然而卻更為不解,柳含煙何以突然會這麼做?
  黯然沉默間,查仁突然目射神光,鬚髮俱張地怒聲說道:「這娃兒簡直太不像話,走,咱們找他去,我老要飯的非要替窮酸管教他不可。」
  齊振天強笑說道:「前輩且請暫息雷霆,此事來得蹊蹺,內情必不單純,若以含煙為人,他絕非這等樣人。」
  查仁雙目一瞪,尚未說話,一瓢道長已自肅然點頭說道:「齊施主說得不錯,諒必他有不得已之苦衷,老不死的莫要這大火氣。」
  杏仁怒態稍斂,冷哼一聲,並未說話。
  仲孫雙成卻突然離開乃父懷中,珠淚滿面地悲聲說道:
  「他會有什麼苦衷?縱有苦衷,眼前我們哪一個是外人?有話還不能對我們說麼?難道連我們一面都不見嗎?」
  此言一出,王寒梅也頓時接口,諸人自然能體會出她們此時的心清,一任她們哭訴,無一人阻攔,也無一人說話。
  但二女略一哭訴後,旋即又撲人恩師、慈父懷中哭泣不停。
  陸菱艷突然說道:「成、寒二姐及雪妹,暫請收淚,好在半年之期,不算太長,屆時咱們姐妹再聯袂黃山,向他問個明白罷啦。」
  一瓢道長暗暗一歎,點頭說道:「艷丫頭說得不錯,半年之後我們幾個老不死的也要趕去問個究竟,此時哭泣於事無補,何妨收淚。」
  查仁冷冷說道:「你們這一老一少說得倒輕鬆,要等你們去等,我老要飯的就不信邪,非要馬上找到他問個明白不可,我老要飯的不信憑我們五兄弟會找不到他。」
  一瓢道長雙眉微微一剔,尚未說話,陸菱艷已自淒然一笑地說道:「宇內遼闊,人海茫茫,您老人家何處去找他?
  何況他是有意地避著我們?艷兒此時已是柔腸寸斷、萬念俱灰;只有一事未了,半年之後,看他的意思如何,佛門廣大,何愁無棲身之處?」
  請人聞言方自心中一懍,查仁已自一聲暴喝:「胡說!
  他敢。」
  微微一頓,目射神光,鋼牙連咬地又道:「好!老要飯的就依你們等他半年,屆時他若膽敢有半個不字,老要飯的先活劈了小的,再去找老的算賬。」
  陸菱艷淡淡一笑道:「師父何須如此?自古紅顏多薄命,莫叫世人怪薄情,您……」
  查仁突然怒聲道:「丫頭,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護著他。」
  陸菱艷淒然一笑,默然不語。
  一瓢道長卻暗暗一歎,搖頭說道:「老化子莫要如此,這種事兒,不是你我所能懂的,只要你老不死的肯聽貧道的話,貧道倒有個妙計保證屆時娃兒俯首聽命。」
  查仁一怔說道:「這種事兒連神仙都束手無策,你又有什麼錦囊妙計?」
  一瓢道長淡淡一笑,默然不語,但諸人莫不看出他嘴皮已是輕微地翕動了一陣。
  查仁突然哈哈一笑道:「行!行!這著計兒委實絕妙的可以,也虧你這老雜毛能想得出,咱們就這麼辦。」
  齊振天方自訝然一聲:「前輩……」
  查仁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紙條,略一揉搓,撕個粉碎,一搖頭,笑道:「莫要問,莫要問,天機不可洩露,屆時你們自然明白。」
  話鋒一頓,目光一掃諸人,又說道:「自即刻起,我們八個老不死的要與你們暫作分別,半年之後,黃山絕頂再行碰面,仲孫老兒領著成、寒、艷三個丫頭一起回到華山去,
  齊老兒你也回你的『飛雲莊』養精蓄銳,狄老兒帶著你們全班人馬回到『。龍莊』,徐老兒祖孫跟著仲孫老兒走,半年之中無重大事故,不要獨自出外,尤其幾位丫頭,你們要小心看顧,出了岔子,老要飯的唯你們是問,狄老兒返回之後,著令一風娃兒即刻到武當山找這三個牛鼻子,言盡於此,你們可有什麼疑問?」
  諸人吃查仁連珠炮的一陣話兒說得一臉茫然,最後方始明白是要他們暫回來處,半年之後,黃山再見,話聲一落,方自略一面覷;王寒梅突然說道:「師父,半年之中您幾位老人家要到哪兒去?」
  查仁聞言搖手笑道:「莫問,莫問,我們幾個老不死的都有正事兒待辦,反正半年之後皆會一個不少地趕到黃山。」
  一頓,目光一掃諸人,又道:「你們還有疑問麼?」
  請人默然無言,狄映雪卻突然說道:「師父,富兒要和幾位姐姐同往華山……」
  話未說完,狄仁傑便自輕喝說道:「丫頭,不可胡鬧。」
  查仁一擺手道:「老賢任,且莫阻攔,讓她們幾個丫頭在一起親熱親熱也好。」
  一注仲孫玉道:「仲孫老兒,你可有意見?」
  仲孫玉笑道:「有這幾個如花似玉、善體人意的侄女兒陪著晚輩,晚輩求之不得。」
  「老賢侄,你尚有什麼話說?——
  狄仁傑道:「有仲孫大俠日賜教益,勝過晚輩百倍,只是這丫頭頑劣成性,仲孫大俠尚清多多擔待。」
  仲孫玉尚未開口,查仁已一笑道:「彼此不是外人,用不著來這一套酸話,咱們就這麼辦,且記住黃山之約,一個不能少,老雜毛們,咱們走罷。」
  話聲一落,微一擺手,八位仙俠如飛而去,轉瞬不見。
  請人送之不及,諸女更是依依,一直望著八位仙俠身影不見,方始—一揖別,珍重聲中,分道揚鑣而去。
  諸人方去,黑衣書生如幽靈般突然出現,望著各人背影,雙目一合,兩顆淚珠無言垂下,一聲令人聞之心酸的長歎,一閃不見。
  長安,這個地方古往今來一直是個熱鬧繁華之處。
  尤其是華燈初上的當兒。
  大街小巷,貨鋪買賣巾置的五光十彩,再加上店伙們一套招徠顧客的本領,確能使扶老攜幼逛夜市的人們目眩神搖,不忍離去。
  長安最熱鬧之處莫過於酒家。
  凡是有酒家的街道上,更是燈火輝煌、車水馬龍。
  「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來不下馬,醉稱臣是酒中仙。」
  每當華燈初上,詩人墨客、王孫公子、武林豪傑、販夫走卒、巨富商賈,分乘馬、分步行,莫不三三兩兩地由各處擁去。
  在從前,長安的酒家有著階級之分,但曾幾何時,這種階級之分化為烏有。
  一座酒樓之內往往貴賤不分、龍蛇雜處。
  這邊吟詩作對,酒令吟哦。
  那邊猜拳吃喝,呼聲震天。
  在這裡,人們暫時忘卻了一切。
  名利、煩惱……
  盡情地讓醇酒麻醉著自己的靈智、身心。
  長安最大一座酒樓,坐落於城北「北大街」南端。
  這座酒樓名喚「長安第一樓」。
  建築美輪美矣。
  佈置富麗堂皇。
  生意之鼎盛,絕非其他酒樓能望其項背。
  因為此處除了酒美菜好之外,酒酣耳熱之際,你還可靜靜地憑樓欣賞整個長安的夜市,而且酒樓之上還有著幾I、位濃妝艷抹,或蛾眉淡掃的歌妓在那兒慢調絲竹、展喉一曲。
  這座酒樓的主人顯然是不惜花費,投下大量財帛,因為這幾十位歌技,個個都是纖細合度,美艷照人的年青姑娘,濃妝淡抹一般相宜。
  而且歌喉之美妙,堪稱珠圓玉潤,餘音繞樑。
  儘管有些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然而那只是少數。
  大多數的酒客,均是來此一品美酒佳餚,聽幾曲曼妙清歌一掃心中鬱結。
  怪就怪在這座酒樓的酒菜便宜得人人都能結弓棚伴地來此開懷暢飲一番。
  不信你看,樓上樓下座無虛席,而且其中大多數都是一些白日用勞力換取生活的販夫走卒之類。
  再來便是些英風迫人或神情剽悍的武林人物。
  看來有錢的人們只不過佔著半數。
  雖是少數但卻比別的小酒樓所有的客人為多。
  第一樓樓上靠窗的一副雅座上,此際正坐著一位臉色慘白、長相醜陋的年輕黑衣書生。
  這位黑衣書生一人獨自斟酌,不像別人結朋引伴而來。
  他的神情顯得那麼落寞、憂鬱、失神。
  獨自斟酌之間,偶爾發出一兩聲令人聞之鼻酸的輕喟、長歎。
  他的鄰座是幾位一身勁裝、神情粗擴剽悍的武林人物。
  再過去,是一位身材瘦削、神情猥瑣的老人,一身裝束。一看便知是個商賈之流。
  然而,隔著一層肉屏風卻使這位黑衣書生、瘦老人之間彼此難以望見,不然,在這種情況之下,說不定彼此會移署相就,來個忘年之交也說不定。
  酒樓下酒客們有的是低聲交談,有的卻是高聲談笑。
  黑衣書生鄰桌的幾位武林人物,先是低聲交談,三杯酒下肚後,也就肆無忌憚的高談闊論起來。
  談笑間起先只是一些通常的武林掌故。
  漸漸地,他們突然轉入了一個足以震撼整個天下武林的驚人話題。
  但聞其中一人說道:「諸位,自昔日『地幽幫』瓦解後,可曾聽說過幾件奇事接踵而至?」
  滿樓酒客毫無反應,唯獨那瘦老人似乎神情一展,一顆頭低得更低,但是不難看出他已暗中對幾位武林人物的談話留上了意。
  黑衣書生適才獨斟獨酌,望著樓外夜市,耳聽絲竹妙歌,呆呆地出神,一直未曾留心別人的談話,入耳此話他卻轉過頭來飛快地看了他們一眼,但旋即又回過頭去似乎並未在意。
  但聞另外一個身材較為矮胖的漢子笑道:「閔老弟就會故作驚人之語,放眼武林哪個不知那位獨鬥『地幽冥後』,瓦解『地幽幫』的人物,投入了『北郵』萬丈深淵之中。」
  先前那個漢子一笑說道:「我道你老兄知道多少,敢說我故作驚人之語,原來不過如此,你可知那位人物不但未死,而且近日還出現武林麼?」
  此言一出,瘦老人神情一變,抬頭飛快地看了他們一眼,又慌忙低下頭去,一隻執箸右手竟然突起一陣顫抖。
  身材矮胖之人也自神情一震驚道:「什麼?閔老弟你是說那位人物未死?」
  那人一笑點頭說道:「不錯,那位人物那次的確未死,不過這些天以來卻又風聞他已死於南海啦。」
  「閔老弟,你這活兒委實令人費解,怎麼他一會兒未死,一會兒卻又死於南海?」
  顯然這位說話的矮胖人物為先前那人一句話兒弄糊塗了。
  瘦老人顫抖倏停,也忙自抬起頭來,但仍未敢抬得太高。
  那人頗感得意地笑道:「豈止你老兄不懂,放眼武林能懂得這樁奇事兒的,不是我閔三江誇口,除了我之外恐怕沒有幾個,事情是這樣的……」
  端起面前酒杯一仰而干,輕咳一聲,略一環顧。接道:
  「那位人物『北邙』投水後,不到數日突然出現在山東一帶,這樁事兒恰好為『勾漏六狼』偵知,躡後跟蹤之下,赫然發覺他竟是要僱舟出海,像六狼那一號人物竟然不敢現身阻攔,只得眼睜睜地望著他揚長出海而去。」
  「難道這麼就算了麼?」身材矮胖的那人道。
  「算啦?哪有這麼簡單,這麼一個大仇強敵,六狼豈肯讓他輕易走脫?連夜通知四義僱船追趕……」
  「可曾追上?」
  「你老兄別打岔好不?追倒是沒追上,不過卻聽說那位人物的去向是南海的一座無名孤島,就在那位人物登上孤島的第三天,孤島卻突然爆炸沉入海底,那位人物自然也就
  「閔老弟敢是聽六狼說的?」
  「我哪有這麼大造化高攀上四義門人,不過是聽別人說的罷啦。」ˍ
  「那人是什麼人?」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那日聽到這樁消息時,情形也和現在差不多,別人這麼說,我也就這麼聽來啦。」
  「不會。」
  「什麼不會?」
  「我是說那位人物不會死,你想,他既在船而去,一定會有船在那兒等他,一見孤島爆炸還不會跑出來?憑他那身駭人聽聞的功力,我就不相信他會死,更不相信他會傻的呆在那兒等死。」
  「你不信也就算啦,反正我是這麼聽來的,其實他若果真死了對咱們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黑衣書生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右手剛一抬起,但卻又緩緩放下。
  「信與不信無關緊要,閔老弟不可在意……你可知道那位人物放著大仇不報,突然到南海去做什麼?」
  「這……這我就不得而知了,你們說得輕鬆,他那幾位對頭,哪一個不是武功足以脾脫宇內的人物,報仇談何容易
  「對啦!聽說那位人物除非得到什麼『玄玄真經』不足以報仇,他之所以突然出海,會不會與『玄玄真經』有關?」
  「這恐怕只有天才知道,『玄玄真經』只是近百年來武林中的一種傳說,到底有無誰也不敢斷言,即或有,這下也完蛋啦。」
  「這麼一來,他那幾位對頭,豈不是可以高枕無憂……」
  「對啦!不是你提起我倒險些忘了,高枕無憂?。哪有那麼痛快的事兒!世上的事兒往往變化得令人無法解釋,那位人物死了,近幾天內武林中卻又突然出現一位自稱『幽靈書生』的人物,功力竟然比那位人物更高,連二……及四義。
  六狼那等頭號人物竟會挫在他的手中……」
  「啊!閔老弟,你,你該不是喝多了罷,怎麼……」
  「信不信由你,那『幽靈書生』不但用獨門手法點了六狼啞穴,而且還碎了哀牢那兩位人物雙腿,臨去之時彼此還約定了半年之後在黃山絕頂再來一次決鬥。」
  「閔老弟,真有你的,我豈止是佩服,簡直五體投地,這些個令人難以置信、足以震撼武林的事兒,你是從哪兒打聽來的?」
  「嘿!這些事兒我都不知道,還稱得上什麼『順風耳』?
  信不信在你,反正半年之後咱們不妨跑趟黃山,到那時候,你就會知道啦。」
  「對,對,對,這種百年難見的大事,咱們豈可錯過,屆時就是跑斷這兩條腿,我也非去看看熱鬧不可……乖乖,
  這位『幽靈書生』功力這麼高,連那號人物都栽了,若是咱們……」
  「哈!你老兄敢是被我這番話兒嚇破膽了,來,喝一杯
  壓壓驚,說不定那位『幽靈書生』也在這座樓下開懷暢飲呢?哈!哈。」
  一陣哄笑之後又自呼喝起來。
  那暗中偷聽半晌的瘦老人,此際似乎面色有點蒼白,站起身來,手掌微顫地丟下酒錢,急步下樓去。
  黑衣書生似乎很討厭鄰座這幾位武林人物那副旁若無人的狂態,輕蹙眉頭,看了他們一眼,這一眼無巧不巧地瞥見那名瘦老人跨下樓梯的背影,一隻烏漆發亮的眸子裡突然射出兩道冷電般光芒,嘴角上跟著掠起一絲令人寒僳的笑意,略一思忖,丟下酒錢,躡後飄然而去。
  那瘦老人一出酒樓,低頭疾步,順著北大街徑向城外走出。
  一路之上躲躲閃閃、頻頻回頭,生像怕有人在後跟蹤似的。
  一出城廠門,略一回顧,輕吁一口大氣,突然一掠數丈地向正西如飛奔去。
  原來這狀類商賈的瘦老人,竟然會是一名武林高手,單看他輕捷如流星劃空的身法,就知他有著一身甚佳功力。
  瘦老人身法快捷,轉瞬已是里許過去。
  此際,離繁華喧嚷的長安夜市已遠,眼前只是一片甚為荒涼的曠野。
  曠野中,野草長有人高,昏暗夜色中,夜風過處草浪起伏,沙沙的聲響,聽來頗為刺耳,再加上夜色、荒郊,令人頗有陰森可怖之感。
  瘦老人身形停也未停,身形如箭般徑向荒郊盡頭一處山坳中奔去。
  一進山坳,一所茅屋靜靜地靠在山坳裡。
  瘦老人尚在十多丈外,倏聞茅屋內傳出一聲輕喝:「什麼人?」
  瘦老人身形停也未停;一邊前進,一面輕喝道:「我!
  老二開門。」
  「門」字方落,瘦老人已抵茅屋前,倏聞「呀」地一聲,茅屋兩扇柴扉已自打開。
  一個黑衣勁裝、面帶刀疤、神色猙擰的中年大漢,迎出問道:「老大,可有什麼消息?」
  「消息倒有,而且重大的緊,你我進去再說。」
  瘦老人身形一閃進內,接著「呀!」地一聲柴扉又緊閉如前。
  「瘦老人甫一人內,黑暗中便自冷冷說道:「老二,你剛才可是點過燈啦?」
  「沒有啊。」
  瘦老人冷哼一聲道:「你休要騙我,空氣中燈油味兒仍存,分明燈火熄去未久。」
  黑衣刀疤大漢囁嚅說道:「老大,虧你能問得出來,你總是一天到晚顧慮這麼多,晚上漆黑一片,有眼如同瞎子,你卻偏不許點燈,真……」
  瘦老人冷冷說道:「你知道?這一盞豆燈,一里之外也休想逃過武林人物的雙目,咱們以前失敗不都是因為太過大意,難道有了這種慘痛教訓還不夠麼?再說判……他老人家差遣咱們兩個來此就是為了打聽風聲,設若消息未得便行暴露身份,責怪下來你我就吃不完兜……」
  「好啦,好啦,老大,你他媽的別淨拿大帽子扣人成不成,不讓點以後就不點,行了吧?」
  瘦老人雖然已聽出黑衣刀疤大漢語氣中已微顯不悅,乾笑—聲,說道:「老二,不是我喜歡婆婆媽媽地說你,其實說穿了還不是為了你我這兩條命。你昔日不在總舵,不知道那批傢伙的厲害,連他老人家見了那小子都感到頭痛;非退避三舍不可,更何況你我這點玩意兒?所以說一切要小心
  黑暗中,刀疤大漢突然不耐地說道:「好啦,好啦,你他媽的還有完沒有?快坐下來談點兒正事吧。」
  一陣桌椅響過,刀疤大漢又遭:「事情怎麼樣?快說呀。」
  瘦老人嘿嘿一笑道:「慌什麼?你總得等我喘口氣兒呀,不過我可以先告訴你事情太妙,妙得令人不能相信。」
  刀疤大漢道:「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你才剛喘得氣兒還不夠麼?『太廟』,還他媽的尼姑庵呢,你要再不說…·,·」
  「好,好,說,說,說,我說老二,你怎麼還是這般急性子?告訴你,那小子死了,在南海餵了王八啦。」
  「什麼?」刀疤大漢忽地站起,倏又坐下,驚喜地道:
  「老大,你這是聽誰說的?你沒聽錯吧?」
  「我出去是幹什麼的?這樁子事還會錯的了?那幾個傢伙不知是什麼來路,咱們要想聽的,他們都知道。」
  刀疤大漢略一沉吟道:「我說老大,別是你他媽的三杯黃湯下肚,露了原形,讓人家給摸透了底兒,故意說給你聽的吧。」
  瘦老人機價伶地打了一個哆嗦,忙道:「不會,不會,我老大終日打雁,還會讓雁兒啄了眼睛?那幾個傢伙才是黃湯下肚肆無忌憚地高談闊論。」
  刀疤大漢冷冷一笑道:「有沒有曾被雁兒啄過眼睛你他媽的烏龜吃螢火蟲,肚子裡明白,用不著我多說,不過這樁子事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若是消息有誤,報導不實有咱們好瞧的!他老人家的手段你該知道的比我還清楚。」
  「怎麼!現在輪到你了?你放心,別的不敢說,這樁於事準錯不了,錯了你老大拍拍胸脯,我擔當。」
  「好」
  「你要幹什麼?」
  「點燈呀。」
  「你乍麼又……」
  「怎麼?那小子都餵了王八了,你還怕個怎地?再說,我他媽的都不怕,你怕什麼!你在城裡喝足了,現在該他媽的我喝了,不行麼?」
  「行,行,行,你喝,你喝。」
  話聲方落,千里火一閃,一盞油燈已自點起,燈光雖暗,但已瞧得茅屋內纖毫可見。
  屋內擺設簡陋,兩張竹床,一張破桌,四把木椅。除此而外再難看到別的。
  刀疤大漢自床下摸出一把陳舊錫壺,一個紙包,走至桌旁,一屁股坐下。
  打開紙包,原來是兩根雞腿,三數根鴨翅。
  他口對錫壺,咕嚕就是一口,然後一抹嘴,拿起一根雞腿就是一陣亂啃。
  瘦老人一旁看得暗吞口水,嘿嘿一笑,道:「老二,真有你的,這些玩意你從哪兒弄來的?」
  「怎麼?」刀痕大漢停下咀嚼,一瞪眼道:「只准你能上他媽的長安酒樓灌黃湯,我就不能弄點兒來自己吃吃?」
  瘦老人乾笑一聲道:「你少跟我吹鬍子瞪眼睛行麼?我是說有此喜訊,咱們合該慶祝一番,你好意思一人吃獨食麼?」
  「你少他媽的動我的腦筋!」刀疤大漢道:「慶祝,慶祝個屁,說不定那小子陰魂不散,待會兒就會找上門來,我這叫吃獨食,你他媽的一個人兒跑上長安第一樓灌黃湯就不叫吃獨食。」
  瘦老人吃它一句話說得心中一寒,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了兩扇緊閉柴門一眼,心中一定,乾笑說道:「你少嚇我,南海距離此處何止十萬八千里,那小子縱使陰魂不散也找不上我,我上酒樓那是公事,其實我還懶得跑呢,冒這麼大風險。」
  「喝!」刀疤大漢一擲手中雞骨,道:「你他媽的倒會說風涼話,這一吃倒給你吃出理由來啦,你不去明兒個我去。」
  「你去哪兒?」
  刀疤大漢道:「上酒樓打探消息呀!怎麼!我去不得?」
  瘦老人狡黠一笑道:「何止你去不得,連我都別想去啦,消息已打聽到,明兒個一早咱們就得捲鋪蓋上路了,你還上哪兒去?」
  「這……」一句話兒頓使刀疤大漢閉口結舌,做聲不得。
  瘦老人睹狀一樂,說道:「老二,你先慢點兒吃,我還有另外一樁足以震撼武林的大事要告訴你。」
  刀疤大漢冷冷一笑道:「你說你的,我吃我的,我他媽的又不是用嘴來當耳朵。」
  瘦老人嘿嘿笑道:「老二,你可知道最近這些日子,武林中又出現了一個『幽靈書生』的人物?」
  刀疤大漢聽若未聞,只顧吃喝,頭也不抬地道:「管他媽什麼『幽靈書生』、『鬼魂』,你告訴我幹什麼?」
  瘦老人毫不在意,嘿嘿一笑逍:「你要是不願意聽就算了,不過這『幽靈書生』功力奇高,連二魔、四邪、六狼那等頭號人物都栽在他手中呢。」
  「管他媽的功力高不高,你又沒親眼看……」
  突然神情一震,忽地站起,急道:「老大,你說誰都栽在他手中啦?」
  瘦老人淡淡一笑,道:「二魔、四邪、六狼。」
  「啪!」地一聲,刀疤大漢手中雞腿墜落桌上,似是不相信自己耳朵,猛一搖頭,道:「老大,是他媽的你喝多了,還是我喝多了,這樁子事,怎麼可能呢?」
  瘦老人道:「你若不信也就算啦……」
  一伸懶腰,打了個哈欠又道:「我今兒個夠累了,沒功夫跟你磨嘴,你吃你的,我可要先睡了。」
  說完,竟然真的站起身形向門邊走去。
  方走兩步,吃刀疤大漢一把扯回。
  「好啦,好啦,你他媽的就少裝蒜吧!要吃要喝坐下。」
  瘦老人嘿嘿一笑,半推半就地坐下身形,伸手拿起酒壺咕嚕就是一口,一抹嘴,順手拿起一個鴨翅,啃了兩口,這才將在「長安第一樓」上所聞,大略地對刀疤大漢說了一遍。
  一席話兒,刀疤大漢靜聆之餘,臉色剎那數變,最後臉色凝重異常地道:「老大,依你看,這『幽靈書生』會不會就是那小子惑人耳目的一套手法?」
  瘦老人又灌一口酒,一笑說道:「先前我也做如是想,但是略一揣摩之後,便自把先前的那種想法推翻了,你想,設若『幽靈書生』真是那小於化身,他既有此功力挫敗二魔,斷不會就此輕易放過他們而另訂半年之約。」
  刀疤大漢微一沉吟道:「這麼一說,『幽靈書生』大概不致就是那小子化身,不過,這對D時l恐怕又是一樁扎手事兒。」
  瘦老人嘿嘿一笑道:「我看你大概是被嚇昏了頭了,老人家那種神功脾睨宇內,除了那小子外,無人能敵,咱們還是安心地等著做個分舵主罷。」
  說完,又是一陣得意奸笑。
  刀疤大漢將口一張,尚未說話。
  門外突然一個冰冷話聲說道:「好教二位失望,二位的分舵主恐怕做不成啦。」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42:47

第20章
  「誰?」
  「什麼人?」
  瘦老人、刀疤大漢二人心神一震,臉色大變,齊齊揚起一聲暴喝。
  瘦老人暴喝聲中便一抬掌,將桌上油燈扇滅。
  身形閃電自椅上彈起,疾向屋角落去。
  「什麼人?爾等何不開門看看!」冰冷話聲道。
  黑暗中,瘦老人一扯刀痕大漢,突然又是一聲暴喝,四掌齊出,一陣排山勁氣徑向兩扇柴門擊去。
  「砰!」地一聲大響,兩扇柴門吃此一震之力,化為碎木片片,向門外激射飛襲而去。
  二人也自趁此剎那即失的難再良機,身形一前一後飛掠而出。
  甫一出屋,略一環顧,二人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地連退數步。
  距茅屋五丈之外,赫然垂手佇立著一個身著黑色儒裝。
  面色慘白、冷峻醜陋的年輕書生。
  昏暗月色中直如幽靈,陰森可怖。
  瘦老人強攝心神,硬著頭皮跨前一步,拱手說道:「尊駕高姓大名,深夜蒞臨茅舍,不知有何教言?」
  黑衣書生面色木然地冷冷說道:「尊駕可是昔日名震西南、義薄雲天的『鐵算盤』馬鑫武馬師傅麼?」
  瘦老人心中暗自一震,臉色一變即隱,嘿嘿一笑道:
  「朋友看走了眼了,小老兒甚等樣人,怎敢自比馬……」
  話未說完,黑衣書生已自冷笑說道:「馬鑫武!在少爺眼底你最好老實一點,堂堂鬚眉男人竟不敢直認自己姓名,少爺替你可恥。」
  瘦老人方自老臉一紅,刀疤大漢已自冷冷說道:「不錯,這位即是昔年『鐵算盤』馬鑫武,你待怎地?」
  黑衣書生不理刀疤大漢問話,反向瘦老人冷冷說道:
  「馬鑫武!你也是昔日西南一帶有頭有臉的人物,怎地膽氣反不如一個年輕後輩。」
  刀疤大漢聞言雙目的光一閃,方待說話,馬鑫武突然沉聲說道:「朋友既已知老朽姓名何必相戲?請速示下大名及來意。」
  黑衣書生冷冷一笑道:「馬師傅真是貴人多忘事,先前二位在屋內尚且不時提起少爺名號,怎地此時卻忘了?」
  二人聞言一怔,但倏地臉色大變,心中狂震,連退數步地齊齊失聲呼道:「你,你就是『幽靈書生』?」
  黑衣書生道:「不錯,你二人記性還可以,少爺即是『幽靈書牛』。」
  那瘦老人果然就是昔日西南一帶頗有聲名,明為臨潼
  「群英酒樓」樓主,暗為「地幽幫」憊爪牙的「鐵算盤」馬鑫武。
  馬鑫武一聽對方果是獨挫二魔、四邪、六狼的「幽靈書生」,只嚇得魂飛魄散、心神狂震,但他究竟不愧老奸臣猾。
  心智超人,心想自己與對方遠近無仇,何必一懼如此?膽氣稍壯,強笑一聲,拱手說道:「不想尊駕就是『幽靈書生』,尊駕近來震撼武林的作為,委實令馬鑫武佩服的緊,夤夜蒞臨足使蓬革生輝,但不知尊駕有何教言?」
  黑衣書生冷冷一笑道:「好說,好說,少爺對馬師傅大名更為心儀,此時此地,幸逢故人,樂何可支。」
  「故人?」馬鑫武暗暗一懍,強笑說道:「老朽哪有榮幸高攀尊駕這等高人,但不知尊駕在何處見過老朽?」
  黑衣書生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識?馬師傅昔日盛名無殊中天之日,何人不知,哪個不曉,在下忝為武林一介,如果說不認識馬師傅豈不令人譏笑。」
  馬鑫武方自嘿嘿一笑,刀疤漢子已自說道:「尊駕到底有何教言,可否早些示下,也讓在下好……」
  黑衣書生雙目突然射出兩道冷電光芒,刀疤大漢心中一懍,不由打了個寒噤,倏然住口。
  黑衣書生目光一斂,冷笑說道:「教言不敢當,在下只是來向馬師傅請教一樁事兒。」
  馬鑫武心中微鬆,忙道:「老朽何敢當尊駕請教二字!
  請只管下問,老朽是知無不言。」
  「真的麼?」
  馬鑫武一怔說道:「尊駕何出此言?馬鑫武為人向來如此,知無不言,請儘管下問。」
  黑衣書生冷哼一聲道:「未想到馬師傅待人如此誠信,看來聞名不如見面之言委實不差。」
  馬鑫武倏感老臉一熱,黑衣書生一頓又道:「既然如此,在下可放肆了,請問馬師傅,『地幽幫』餘孽是否有東山再起的打算?」
  馬鑫武不虞有此,心中一震,囁嚅道:「這,這,這一點請恕老朽難以奉告。」
  黑衣書生突然仰首一聲令人寒慄的冷笑:「馬師傅不是說過知無不言麼?」
  馬鑫武目光一轉狡黠地說道:「不錯,老朽是曾說過,實不相瞞,老朽昔日亦是『地幽幫』的一分子,但自本幫瓦解後,幫眾各自西東,早已未有聯絡,所以尊駕這項問題,委實令老朽難以作答。」
  「這就怪啦!」黑衣書生道:「適才在下屋外仁立良久,分明聽見馬師傅說過要等著做什麼分舵主,此時怎又推說不知?」
  此言一出,馬鑫武不由大窘,啞然半晌,方始暗一咬牙地點頭說道:「不錯!『地幽幫』確有東山再起之心,尊駕
  黑衣書生冷哼一聲道:「夠了,這樣才能稱得上一條漢
  子,馬師傅,這居後暗中策動之人不知又是哪個?」
  馬鑫武聞言暗忖:這傢伙分明已將自己二人談話悉數入耳,此際卻要明知故問,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如先告訴他,然後再見機行事,憑他老人家那身功力諒這小鬼也無可奈何
  乾笑一聲,說道:「這位老人家誼必尊駕也有耳聞,就是昔日『地幽一判』,武林人稱『鬼見愁』司馬唯我老前輩。」
  黑衣書生目中冷電光芒一閃,冷冷說道:「好極,好極!
  原來竟是司馬唯我,這才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馬鑫武與刀疤大漢睹狀聞言,心中一栗暗道不妙。
  黑衣書生冷哼一聲,又道:「武林中只要有我……『幽靈書生』在,『地幽幫』就休想東山再起,馬鑫武,你且說說看,那司馬唯我現在何處?」
  馬鑫武心中一緊,乾笑一聲,拱手說道:「尊駕這是何必,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住口!」黑衣書生突然一聲輕喝,冷笑連聲地道:「好個井水不犯河水,馬鑫武,你且看看少爺究系何人。」
  倏舉右掌在自己臉上閃電一抹,隨即垂下,就在這一剎那間,馬鑫武已藉著昏暗月光,將幽靈書生的一張臉看得清清楚楚。
  如遭電殛,神色大變,心膽俱裂,連退數步地瞪目顫聲呼道:「啊!你是那……」
  「住口!」黑衣書生一聲輕喝,冷笑說道:「既知少爺為誰,向不留一活口,馬鑫武,你還不與少爺快快說出司馬唯我藏身之處,難道還要少爺動手不成?」
  馬鑫武想是被適才這做夢也未料到的變故震懾的呆住了,此時又為對方的話兒驚醒,略一思忖,一絲寒氣直透髮梢,顧不得出聲招呼刀疤大漢,一聲不響,轉身飛逃。
  黑衣書生視若無睹,容得馬鑫武逃出五丈外,方始冷哼一聲,右掌疾探向著馬鑫武背後,微微地一抓一帶。
  馬鑫武一個疾進身形,恍若受了牽引般,突然倒飛後退,無巧不巧地又落回原處。
  馬鑫武一時魂飛魄散,方始閉目一聲長歎。
  黑衣書生已自冷冷說道:「馬鑫武!在少爺掌下你還能逃得了麼?還不乖乖……。」
  刀疤大漢人目黑衣書生絕世功力不由倒抽一口冷氣,此際卻趁著對方說話分心暴喝一聲,一掌擊過。
  黑衣書生,冷冷一笑:「螢火之光,也來爭輝,去。」
  對刀疤大漢擊去那片狂飆般掌力竟然視若無睹,右掌一探,五指箕張,一圈一伸,閃電般扣上刀疤大漢發掌手腕,微微一拋,刀疤大漢身形已自應勢飛起,猛向左方十丈外山石撞去。
  「砰廣地一聲,刀疤大漢連慘嗥都未來得及出口,便自腦漿迸裂,墮地而死。
  馬鑫武睹對方舉手之勞已將一個功力與自己伯仲間的夥伴摔斃,而且死相又是那麼慘,禁不住心中一寒,打了個哆嗦,兩條腿幾欲發軟跪下。
  黑衣書生若無其事地冷冷一笑道:「馬鑫武,你該看到了,這個就是你的榜樣,你倒是說不說?」
  馬鑫武心知自己今夜撞上煞星,勢難倖免.心中一狠.
  將日緊閉,不發一言。
  黑衣書生睹狀冷笑說道:「看不出你馬鑫武倒還是條硬漢,少爺失敬啦!馬鑫武,如果你不健忘,當應記住少爺有一套讓人自己招供的手法。」
  馬鑫武聞言,腦中閃電掠過一幕慘狀,全身機價伶地打了個寒噤,暗一咬牙,方待要說,突然想起司馬唯我對自己說過的幾句話兒,心中一寒,又將已到唇邊的話兒吞口腹中,正在進退維谷,左右為難之際,倏聽黑衣書生冷哼一聲,道:「馬鑫武,看你是有心一試少爺這套手法啦!好,少爺倒要看看你是否鐵鑄的。」
  就在黑衣書生右手緩緩抬起,方欲點下的剎那間。
  「撲通!」一聲,馬寶武竟然雙膝跪倒,面如死灰、冷汗直流地顫聲哀求道:「少俠請高抬貴手,饒老朽一條狗命,老朽願說,老朽願說。」
  黑衣書生發出一聲滿含輕蔑不屑地冷笑,緩緩垂下右手。
  馬鑫武心中微微一鬆,顫聲又道:「其實老朽也是受人驅使身不由己,老朽說出後,萬望少俠高抬貴手,讓老朽改過自新,度此殘生。」
  黑衣書生略一沉吟,微一點頭。
  馬鑫武心中一喜道:「司馬唯我現在南荒古森林中,少使……」
  黑衣書生微一搖手道:「夠了!你去吧。」
  馬鑫武以為自己從死亡邊緣拾回老命,暗忖道:小鬼,咱們走著瞧。
  口中一聲:「多謝少俠不死大恩。」
  站起身形,狼狽異常地如飛而去。
  黑衣書生望著馬鑫武十丈外的背影,突然發出一聲令人寒慄的冷笑:「如你這般十惡不赦之徒,少爺豈能讓你苟活人世,荼毒蒼牛,明日此時,哼。」
  「哼」聲方落,一閃而沒人夜色中。
  真個如幽靈一般。
  大巴山巔,突然掠來一縷黑煙,不!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身著一襲黑色儒裝的年輕書生,也正是最近方自出現於武林中,功力絕世的「幽靈書生」。
  他身形若電,腳下恍似行雲流水,輕鬆安詳、飄逸如仙。
  由他馳進的方向,可以看出這位幽靈書生是直奔南荒,找那位昔日「地幽一判」「鬼見愁」司馬唯我算帳。
  他那前半段的路兒無阻攔。一點兒也無。
  然而,他那後半段的路兒卻碰上一樁扎手事兒,令他不得不在路上稍做耽擱。
  日薄崦嵫,夜幕漸垂的當兒,他已馳至峨嵋山中。
  峨嵋與中岳嵩山同為歷代佛門聖地,古剎林立,風景絕佳,有道是:「峨嵋天下秀」,尤其「金頂」更為佛家勝跡所在。
  峨嵋一派之根本即在此處,然而峨嵋建派以來,並未如一般別的門派,峨嵋勝跡,風景任人遊覽,故而登臨之詩人墨客、雅騷之士,每日如過江之鯽,不勝其數。
  然而這身為書生的人兒,此際心中卻毫無登臨雅興,方至峨嵋山區,略一思忖,便自變轉方向,意欲繞過峨嵋,取道南荒。
  在他方抵峨嵋山區之際,一樁奇突事兒頗使他感到困惑、百思莫解。
  按說,此際落日餘暉中,正該是登臨人兒三三兩兩,游罷盡興,踏著暮色返家的當兒。
  然而此際,不但滿山未見一個盡興遊人,而且峨嵋靜峙於暮中,一寂若死,除了山風過處帶起的陣陣松濤歸林倦鳥之瞅啾鳴聲外,幾乎再難聽到一絲聲響。
  疑念既生,身形飛馳中不住四下環顧,憑他那超人目為赫然發覺峨嵋弟子暗樁遍佈,枝葉繁密或隱蔽處幾乎均藏著一二中年僧人,而且個個均是神情嚴肅凝重、如臨大敵。
  儘管心中百思莫解,極為困擾,他卻一絲也無停下來一看究竟的念頭,即或有,那只是曇花一現,旋即就雲消霧散。
  饒是如此,他那飛馳身形不免因心中困惑而幾度減慢。
  就在他向靜峙於暮色中的峨嵋投下最後一瞥,轉過頭來欲加速馳離去的當兒。
  突然。
  「阿彌陀佛,施主請留步。」
  一聲蒼勁佛號劃空傳來,緊接著兩條人影疾逾閃電地自一株枝葉繁茂的古松上飛掠而下。
  人影斂處,「幽靈書生」面前十丈處,並肩合十站定兩位高年僧人。
  神情凝重、寶相莊嚴,憑幽靈書生的犀利目光,一望而知這是兩位峨嵋一流內家絕頂高手。
  幽靈書生有心避過為時已晚,照目前的情勢,自己縱然不難走脫,但如此一來弓愧對方誤會反為不妙,而且自己更不能和他們發生誤會。
  腦中閃電一忖之後,雙眉微蹙,倏然住足,冷冷說道:
  「二位大師無端攔住在下去路,不知有何教言?」
  居左一位面貌清懼的老僧,微一躬身,說道:「豈敢,貧油自知無狀,尚祈小施主諒有。」
  幽靈書生冷冷道:「既是如此,彼此不必多說,請二位大師讓開去路。」
  清懼老僧微微一怔,道:「正該如此,只要小施主能容貧袖領教兩個問題,貧袖即刻恭送小施主出山,不情之請,尚祈俯允。」
  幽靈書生道:「若是在下不願回答?」
  清懼老僧一雙壽眉微微一聳,道:「說不得屈駕施主,一謁敝派掌門。」一謁敝派掌門。
  幽靈書生輕「哦」地一聲道:「若是在下仍不願前往呢?」
  清懼老俗低誦一聲佛號道:「為免彼此不生誤會,尚請小施主不可相戲。」
  幽靈書生冷笑道:「何謂誤會?何謂相戲?在下本來走得好好兒的。」
  清懼老僧一怔,道:「小施主詞鋒甚健,貧袖不勝佩服。」
  幽靈書生道:『大師謬獎!普天之下,莫非王士,尤其貴派一向開放峨嵋,任人遊覽,在下實在想不出二位大師何以出面攔住在下去路?」
  清懼老僧啞然半晌,始說道:「小施主說得不錯,敝派委實一向如此,不過今夕不同往日,峨嵋即日封鎖,不准閒雜人等登臨。」
  幽靈書生似甚感意外,輕「哦!」地一聲,冷笑說道:
  「這倒是聞所未聞的奇事,然而在下並非有意登臨,而是無意路過。」
  清懼老僧道:「這就是貧袖要請教小施主的問題,小施主由何處來,往何處去?」
  幽靈書生道:「大師這句話似乎問得有點無聊,在下僅是路過峨嵋的一個普通行人,似乎不應受這等盤問。」
  清懼老僧似是為這句話兒引起心中不悅,但他到底忍住了,只雙目精光一閃地道:「不錯!貧油自知有點理虧,不過事非得已,還望小施上海涵。」
  幽靈書生冷笑一聲說道:「難道在下有必須說出來去的義務麼?」
  清懼老僧雙眉方自一軒,幽靈書生已自微一搖手,說道:「大師不必動怒,出家人豈可動輒就生嗔念?大師如一定要知在下來去,如果此事有關重要的話,在下自動奉告,不過,在下也有個不情之請,也望大師俯允。」
  清懼老僧一怔說道:「這倒是出乎貧袖意外,小施主有話只管下問。」
  幽靈書生一笑說道:「在下只要知道貴派何以突然改變常態,今夕竟是這般地如臨大敵。」
  清懼老僧面上頓時泛起一片難色,微一沉吟,道:「這是敞派私事,貧袖恕難奉告。」
  幽靈書生道:「這就是了,在下來去亦是在下私事,在下並無奉告之義務。」
  幽靈書生的犀利詞鋒,顯然令這位老和尚無言以對,張口結舌地啞然無言。
  幽靈書生哈哈一笑,一言不發地飄然舉步。
  「且慢!」清懼老僧雙眉未動,突然橫移兩尺,又復攔住幽靈書生去路,躬身說道:「此事非同小可,貧衲一再容忍,尚祈小施主莫再相迫。」
  幽靈書生倏然住步,冷冷說道:「大師這句話兒如由在下口中說出,似乎要妥當的多,實告大師,在下對人從未如此一再相讓過,若是在下蓄意要走,只怕貴派人手齊出也難攔得住我。」
  其實,他說的委實是真話,然而聽在對方耳中,心裡卻老大不是味兒,儘管老和尚的涵養再好,也無法忍受一個年輕後生的當面奚落。
  但見他雙眉一軒,沉聲說道:「小施主這句話兒不覺得太狂了麼?」
  另外一個一直未曾開口的矮胖老僧也自薄怒說道:「小施主莫非欺我峨嵋無人麼?」
  幽靈書生揚眉一笑道:「豈敢,豈敢,峨嵋威名震武林,大智禪師座下高手如雲,在下怎敢欺峨嵋無人?不過,據在下所知,蛾嵋名列九大門派,可謂名門正派,怎地二位大師卻做出這等悖理的事兒來?」
  兩個老和尚人耳此言,不由倏感老臉一熱,大為震怒。
  但聞清懼老僧壽眉一軒,目射神光地沉聲說道:「小施主詞鋒之健為貧油平生所僅見,然則此事斷非口舌所能解決,小施主如堅不說出來去之處,說不得要屈駕一謁敝派掌門啦。」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說道:「看大師頗似得道高僧,怎地這般大火氣?在下若不願往見貴掌門呢?」
  清懼老僧尚未.說話,矮胖老僧已自冷哼一聲道:「只怕由不得小施主。」
  幽靈書生曬然一笑道:「大師何不試試?」
  矮胖老僧臉色方自一變。
  「阿彌陀怫!」清懼老僧突然搶前、一步,合十肅然說道:
  「小施主,敝派如非萬不得已,不願釀成無謂紛爭,不情之請,尚請小施主成全。」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既如此說,幽靈書生自也不便發作,微一沉吟道:「這樣吧!大師請說出貴派到底發生何事,如果值得,在下當放下自身私務,一謁貴派掌門如何?」
  清懼老僧道:「貧地說過,這是敝派私事……」
  幽靈書生怒火向上一衝,冷然道:「大師怎地如此不明事理,既是貴派私事,為何無端攔阻我這局外人。」
  清懼老僧尚未說話,矮胖老僧已自怒聲說道:「小施主既然無意成全,說不得貧油等要出手得罪了,只要小施主能勝得貧袖一招半式,貧衲自當奉告。」
  幽靈書生突然揚起一聲令人寒慄的冷笑,雙目冷電光芒一閃即隱地說道:「大師不愧快人快語,早這麼說一切事兒豈不迎刃而解,咱們就這麼辦,只要在下落敗,任憑二位大
  師捕綁往見掌門就是,不過在下不耐久戰,二位大師最好一併賜教。」
  清懼老僧本不願意起干戈;此時人耳這話,心中不由怒火大盛,再也忍耐不住,壽眉一軒,沉聲說道:廣小施主不覺得太狂了些麼?」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道:「狂與不狂,稍時二位大師當必自知,何必多做此口舌上的無謂爭辯。」
  「阿彌陀佛!」清懼老僧低誦了一聲佛號,拂胸白髯無風自動,顯然心中已是怒極,微一躬身,肅然說道:「小施主雖然有意相讓,然敞派不願落人話柄,還是由貧袖一人先領教小施主的絕學吧。」
  一句話兒聽得幽靈書生暗自點頭,表面上仍是冷然說道:「大師既如此說,在下客隨主便,毫木疑義,大師請。」
  清懼老僧道:「老袖雖然功力不濟,但卻癡長小施主幾歲,小施主請。」
  說完,神情肅然地合十而立,靜待發招。
  幽靈書生聞言見狀,心知這老和尚是自恃身份,不甘對自己一個年輕後輩先行出手。好在他自己本意並不想惹起誤會,只是心中好奇,想要知道峨嵋一派究竟發生了何事,故而並未再行堅持,淡淡一笑,道:「既是如此,在下有僭。」
  右掌一圈,僅用五成功力,輕描淡寫地向清懼老僧擊出一掌。
  清懼老僧與身旁矮胖老僧俱為掌門大智禪師同輩師弟,同列峨嵋有數內家高手,自然識貨,心知對方這一掌看似輕飄無力,其實內蘊千鈞神力,足可使石破天驚、神驚鬼泣。
  臉色一變,袍油微拂,也自一掌揮出。
  「砰!」地一聲,幽靈書生神色自若,不但身形紋風未動,即連衣袂也未飄一下。
  清懼老僧卻覺一股雄渾絕倫的無形勁氣迫得自己站立不住,一連退了三步,方始拿樁站穩。
  兩個老和尚心中一震,齊齊色變。
  清懼老僧更覺老臉一熱,高宣一聲佛號,身形一閃,飛撲而至,右點左抓一招兩式,分襲對方身前兩處大穴。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道:「大師站穩了。」
  容得老和尚指風迫體,雙掌距自己不到三寸,方始身形突然向左一閃,儒袖閃電拂出,襲向老和尚後背。
  清懼老僧一見自己招式用老,對方又是一晃不見,心中一震,方道一聲糟,倏覺一股無形的勁氣猛向自己背後迫至,不由大駭,但他不愧峨嵋有數高手之一,輕哼一聲,左腳一提,身形飛旋,堪堪避過對方一擊,左手疾點對方雙目,右掌卻是忽地一掌猛向對方胸腹之間拂去。
  幽靈書生冷持一笑,身形突如鬼魅般疾飄後退。
  老和尚以為對方是被自己一掌拂退,心中一喜,方欲閃身跟進。
  突見對方足未沾地,一個身形竟似隨風飄蕩般,一聲朗笑,不退反進地閃電向自己欺來。
  心中一驚,方欲出掌,眼前一花,對方已自神情木然地站立在五丈以外,目光冷峻地注定自己,不言不動。
  老和尚方自一怔,一眼瞥見對方手中抽定一物,儘管暮色昏暗,他仍能看得清清楚楚,對方的手中拈得是一顆布扣,心中一動,忙一低頭,一看之下,心中一時百味俱陳,說不出是驚、是怒、是羞、是愧。
  原來老和尚一襲僧衣,左胸上赫然缺了一枚布扣。
  不用說。這是吃對方這年輕後生閃電欺身的剎那間攫去,若是對方適才輕輕地在自己胸前要穴上點上一指,自己如今焉有命在?
  再看老和尚已是愕立當地、做聲不得。
  矮胖老僧怒喝一聲,方待錯掌撲向幽靈書生。
  清懼老僧突然一擺手,沉聲喝道:「師弟退後!」
  神色一黯,轉過頭來,合十微一躬身說道:-「小施主神功無敵,技絕天人,貧衲認輸。」
  幽靈書生暗一點頭,欠身說道:「在下不過仗著身法輕靈取巧,大師……」
  清懼老僧微一擺手,肅然接道:「小施主毋用過謙,貧袖有自知之明,再復如此,貧油將更無地自容。」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默然不言。
  清懼老僧深注幽靈書生一眼,又說道:「小施主之絕世功力,貧袖敢譽為平生僅見之第二人,小施主可否賜下大名?」
  幽靈書生道:「多承謬獎,在下自號『幽靈書生』。
  此言一出,二老僧心頭猛震,神色大變,連退數步地齊聲呼道:「怎麼!小施主即是獨挫二魔的……」
  幽靈書生目光冷電光芒一閃,暗道一聲:「傳得好快!」表面上淡淡一笑道:「不錯,正是在下。」
  清懼老僧定過神來,長歎一聲道:「看來貧袖今宵輸得並不難以見人,現在貧銷要改一改適才之言,小施上功力應為宇內第一人!貧鈉何幸榮之。」
  幽靈書生頗感意外地忙說道:「大師謬獎委實令在下汗顏,不過在下倒願意知道那位大師先許其為第一,復許其為第二的高人是誰。」
  此言一出,不但清懼老僧神色一黯地喟然興歎,即連那矮胖老僧也自雙掌合十,黯然低頭。
  但見清懼老僧眉宇間一片追昔欽敬的神色道:「提起這位高人小施主縱未見過,除必也有個耳聞,只因他不但是武林救星,名震遐邇,而且還是一位頂天立地、俠肝義膽的蓋代奇才,可惜大忌英才,好人不長壽,他竟於日前不幸去世啦。」
  幽靈書生道:「大師還未示下這位高人姓名呢?」
  清懼老僧輕「哦!」地一聲,歉然說道:「請恕貧袖失態。」
  話鋒一頓,肅然合十,又道:「這位高人就是柳含煙柳少俠。」
  幽靈書生目中神光一現即隱,頗感意外地輕哦一聲道:
  「原來是他。」
  「『怎麼?小施主敢是認得柳少俠?」
  幽靈書生神情一震,忙道:「不認得,不認得,在下哪有這等榮寵,只不過是久仰柳少俠大名罷啦。」
  清懼老僧將口一張,方待說話,幽靈書生忙又說道:
  「在下一介後學,怎敢與柳少俠相提並論,大師不覺得適才太過謬獎麼?」
  清懼老僧肅然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若論功力小施主委實高出柳少快一籌,若論其他方面……」
  幽靈書生突然一笑接道:「若論人品氣度諸方面在下卻又差得甚多,對麼?大師?」
  清懼老僧一怔,微一沉吟,猛一點頭說道:「請恕貧袖斗膽,貧袖確是此意。」
  幽靈書生一笑說道:「對極,對極,在下這等醜陋面貌。
  庸俗舉止如何能與柳少俠之絕世風度相比,豈不是螢火之與中天皓月?」
  「小施主……」
  幽靈書生一怔忙道:「大師莫要誤會,在下句句出自肺腑。」
  清懼老借方待開口,幽靈書生忙又說道:「斯人已逝,俠名長留,多言徒增人傷感,大師尚未告訴在下貴派之中發生何事。」
  清懼老僧道:「貧衲適才業已落敗,自然應當……」
  幽靈書生忙道:「大師萬勿誤會,在下只是急欲知道貴派到底發生何事,如果可能,在下願稍盡綿薄。」
  「阿彌陀佛!」清懼老僧肅然合十說道:「多謝小施主古道熱腸。」
  微微一頓,一歎又道:「說來此事與那柳少快不無關連,施主既對柳少俠聞名已久,當知柳少俠昔日自己獨身一人大展神威瓦解『地幽幫』,投身『北邙』萬丈深淵後,武林各門派為感柳少快不啻重生之大德,及懷念這位頂天立地的蓋世奇男,曾一致議決各派分供柳少俠神位,日日焚香禮拜
  幽靈書生突然說道:「想不到貴各門派竟對他如此,設若他泉下有知,豈不……」
  至此不知為何,倏然住口。
  他那句話兒聲調顯得有點失常。
  清懼老僧深注他一眼,接著說出了一番令人髮指的事兒……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43:33

第21章
  清懼老僧深注幽靈書生一眼,眉宇間突然揀起一片憤怒神色,接道:「前些日子,敝派由掌門親率派內弟子日日焚香禮拜,毫無異狀,不料昨日敝掌門在率領全派弟子進人大殿之際,竟然發覺柳少俠神位不知何時被何人用內家掌力震得粉碎……」
  幽靈書生靜聆至此,目中冷電光芒突然一閃,輕輕地「哦!」了一聲,道:「看來這人不但膽大的可以,功力亦必為一流高手無疑。」
  清懼老僧面色凝重地微一點頭,接道:「小施主說得不錯,那人不但膽大而且功力奇高,他在神位後面,堅逾金鐵的青石壁上用『金剛指』法留了一些字兒,大意是說曉諭敝派自即日起不得再設柳少俠神位,否則他二次來臨之際即為峨嵋滅派之時……」
  幽靈書生目中神光一閃,冷哼一聲道:「好大的口氣!」
  清懼老僧接道:「金剛指法人壁數寸,字痕整齊一gu刀割,由此可知那人功力之高,敝派竟無一人能及,敝掌門當時大為震怒,除飭令全派弟子樁設卡,嚴加防範外,並再度供起柳少俠神位……」
  幽靈書生道:「貴掌門當知那人功力甚高,這樣豈不為貴派招禍麼?」
  清懼老僧看了他一眼,肅然接道:「小施主說得不錯,這樣委實是在替峨嵋招禍,但峨嵋上下一心,誓保柳少俠神位,派毀人亡,在所不惜!」
  幽靈書生身形一震,失聲說道:「柳含煙何德何能?竟使……」
  至此,似自知失言,倏然改口又道:「事情原來如此,在下不知,適才多有冒犯,尚祈大師諒宥是幸!」
  清懼老僧合十說道:「小施主何出此言,敝派雖系事出無奈,然而無端攔阻小施主去路,於理已是不合。再說
  幽靈書生擺手接道:「如今事已過去,彼此不必再行道歉,敢問大師,除了石壁上那些字兒外,別的可有什麼蛛絲馬跡?」
  清懼老僧一歎說道:「敝掌門亦曾親自仔細地勘察過,除了石壁上的字跡外別的竟無有一點蛛絲馬跡、更元署名,說來令人慚愧,峨嵋名聲雖不及其他各門派來得響亮,然亦可稱得上高手如雲,被人進人大殿做了手腳,舉派上下竟會渾然不知!丟人事小,但怎對得起泉下柳少快之英靈。」
  幽靈書生雖然有心安慰他幾句,但一時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微一沉吟,突然說道:「煩請大師為在下引見貴掌門。」
  清懼老僧一怔,訝然說道:「小施主……」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說道:「在下素來仰慕柳少俠英風俠跡,只是恨福薄未能識荊,今既有此事,貴派不惜派毀人亡,區區忝為武林一份,又怎能坐視邪魔囂張橫行?為敬佩貴派這個凜然大義的作風,為在下自身一顆仰慕之心,願竭盡綿薄一查此事。」
  清懼老僧激動地道:「小施主……」
  幽靈書生肅然說道:「大師幸勿見阻,在下向來說一不二!」
  清懼老僧低誦一聲佛號,合十躬身說道:「既然小施主堅欲仗義伸手,貧袖謹此謝過。」
  幽靈書生見狀忙地一揖還禮,尚未說話,清懼老僧站直身形,霍地轉身沉聲說道:「煩請師弟先行返寺通報掌門師兄,愚兄陪同小施主隨後即到。」
  矮胖老僧神情肅然地向幽靈書生雙掌合十,微一躬身,轉身向山道如飛而去。
  清懼老僧微一躬身道:「小施主請!」
  幽靈書生一揖道:「在下身為晚輩不敢僭越,大師請!」
  清懼老僧暗一點頭,忖道:「此子外傲內謙,除面貌外足可與柳少俠並稱一時瑜亮,可惜天忌英才,慧星隕落,不然他二人若能聯手宇內,邪魔何愁不滅,唉,彼落此起,難道這也是天意不成?」
  「大師!」
  「哦!小施主不必再行過謙,貧袖斗膽,但請與小施主並肩而進!」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默然不語。
  峨嵋重地「雷音寺」坐落在「金頂」之下,莊嚴古剎建築壯觀、氣勢宏偉,與中岳嵩山少林派之重地「少林寺」不分軒輕。
  由二老僧攔阻幽靈書生處至「雷音寺」山道石階,蜿蜒曲折不下數百丈。
  然眼下二人均系內家絕頂高手,雖未盡展身形,但步履之間已較常人快出數倍,不到盞茶功夫,「雷音寺」已是近在眼前。
  幽靈書生人目之下,眉宇間不由泛起一片肅穆神色。
  二人方自走完百級石階,登上「雷音寺」前廣場。
  原來靜峙於黑暗中的雷音古剎突然傳出一聲古鐘之聲,鐘聲洪亮清越,聞之令人心神震晃,俗念全消,劃破寂靜夜空,空山回音,直透雲表。
  鐘聲未落,一陣隆隆大響,雷音古剎兩扇朱漆大門緩緩向內打開,一片燈光疾射而出。
  四名小沙彌左右各二,分執巨型宮燈大步而出。
  四名小沙彌身後緩步跟出一位身材高大雄偉的老年僧人。
  這位老僧環目虯髯,長相威猛,身披一襲大紅袈裟,單掌立胸,神情肅穆,正是峨嵋當代掌門大智禪師。
  身後是那位先返寺通報的矮胖老僧,再後又是四名一身
  灰色僧衣的高年僧人。
  幽靈書生人目斯情,神情一震,疾步趨前,躬身道:
  「掌門人如此錯愛,豈不折煞在下。」
  四名小沙彌倏然住足,大智禪師率領五名老僧大步越出,在幽靈書生一丈外合十躬身肅然說道:「小施主神功蓋世,威震哀牢,英名頃已遍傳宇內,夤夜蒞臨峨嵋,敝派幸甚,老衲幸甚,迎迓來遲,尚祈海涵!」
  幽靈書生躬身說道:「掌門人謬獎委實令在下汗顏,今問貴派驚變,在下激於義憤,但願能稍盡綿薄。」
  大智禪師道:「敝派無能,老衲領導無方,致令狂徒潛人派內毀去恩人柳少俠神位,實感愧疚無已,今蒙小施主仗義伸手,以情以理老袖本不應推辭、無奈此事疚在老袖,如不在老袖手中查明此事,誅此狂徒,老袖無以對柳少俠泉下英靈,小施主盛意老軸心領,峨嵋銘感五內,如不嫌棄,請至寺內奉茶!」
  這老和尚性剛烈,顯然他不願將此事假手他人。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道:「掌門人何出此言,有道是:『除魔衛道,人人有責。』何況在下對柳少俠英名俠跡仰慕已久。」
  大智禪師縱然有心再行推拒,但一時卻說不出適當的話兒,微一沉吟道:「此處不是談話之處,請小施主人寺奉茶。」
  幽靈書生一搖頭,道:「多謝掌門人美意,假如掌門人堅欲拒絕在下參與此事,在下這就告辭,掌門人盛情在下心領。」
  大智禪師一任忖道:「這年輕人倒是倔強的可以。」
  微微一笑道:「小施主不可動怒;事出無奈,尚請小施主諒宥,老衲今夕幸逢高人,豈有當面錯過之理,小施主請!」
  幽靈書生又一搖頭,說道:「在下說過,掌門人盛情在下心領,若蒙掌門人看得起,倒是應該讓在下參與此事。」
  大智禪師兩道濃眉微微一軒,道:「不是老衲不通情理,實在這是敝派私事,老袖不能假他人之手。」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道:「這麼說來掌門人一定不讓在下參與此事啦?」
  大智禪師微一沉吟,猛一點頭,說道:「老袖事出無奈,尚情小施主諒有。」
  幽靈書生微微一笑,道:「掌門人何出此言,依情依理掌門人自然有權拒絕在下,在下亦不敢堅欲參與此事,不過在下斗膽請教掌門人這『外人』二字,範圍如何?在下願聞其詳。」
  大智禪師道:「小施主這話……老衲這外人二宇自然是指敝派以外之人而言。」
  幽靈書生說道:「謝謝掌門人指教,在下再斗膽請教,設若三生、五丐八位前輩仙俠及齊神君、仲孫前輩、仲孫雙成幾位姑娘知道此事,欲參與偵查,掌門人會不會拒絕?」
  大智禪師一怔,慨然說道:「老袖不能,也不敢拒絕!」
  幽靈書生道:「在下愚昧,難道他們也是隸屬貴派麼?」
  大智禪師道:「峨嵋豈有這等榮幸?只不過他們幾位均與柳少俠有著密切之關係,老袖不能以外人視之。」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道:「那麼在下再斗膽請教,掌門人怎知在下與柳少俠不無關係?」
  大智禪師一怔說道:「怎麼?小施主也……」
  幽靈書生點頭說道:「不錯,在下正是與柳少俠也有關係,而且其親密程度遠較前敘幾位為甚。」
  大智禪師神情一震,頓時啞然,兩道疑惑目光不由向對方射去,將口數張,欲言又止。
  幽靈書生微微一笑道:「掌門人可是有點不相信?」
  大智禪師老臉一熱,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幽靈書生笑說道:「其實這也難怪掌門人會不信,說出去任何人也難以相信,本來空口無憑嘛!」
  大智樣師人耳此言更感困惑,半信半疑之餘,雖然認為對方的話不錯,但也不便表示出來,正感為難之際。
  但聞幽靈書生笑道:「大師不必為難,且容在下讓掌門人看過一樁事兒,掌門人當可深信在下所言不虛。」
  儒袖微揚,一宗黑色什物閃電飛至。
  大智禪師濃眉微軒,袍袖一揚迎著來物攫去。
  此物方自人手,心中狂震,神色大變,一連退出數步,睜眼張口地失聲呼道:「施主!你即是……」
  幽靈書生微一揮手笑道:「掌門人信了就好,佛門得道高僧當知緊連手法之下二字。」
  大智禪師腦際靈光一閃,肅然合十說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老衲領悟,老衲領悟!」
  微一躬身,又道:「施主遠來不易,請人寺奉茶。」
  幽靈書生還禮說道:「不知掌門人此時可容在下參與此事?」
  大智禪師恭謹地道:「老油有眼無珠,不知是施主俠駕蒞臨,適才多有瀆冒,尚望施主能夠諒宥。」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道:「掌門人無須客氣,在下斗膽敢請與掌門人並肩進寺。」
  大智禪師道:「老衲榮寵!」
  二人並肩率先進寺。
  如今愣立當地、滿懷不解地只有清懼老僧與矮胖老僧二人。
  幽靈書生與大智禪師二人一人「雷音寺」不人掌門方丈室,逕向正中大殿走去。
  大殿上,這時也已被高懸殿角的八盞巨形宮燈照耀得光同白晝、纖微可見。
  但見正中神案上的柳含煙神位又被重新供起,神位之後的青石壁上被人用「金剛指」法留下的字跡宛然。
  幽靈書生凝注壁上字跡半晌,又在神案仔細地勘察了一遍,方始向著大智禪師一笑說道:「在下幸不辱命,這片刻
  功夫的勘察,如今在下已有八成把握知道此人是誰,不過要請掌門人原諒在下暫做保留一時。」
  話鋒微頓,又道:「此人不但出處不凡、功力極高,且秉性狡猾陰狠,在下刻有要事急欲赴南荒一行,一暫時無暇加以追殲,不過在下絕不會放過他,目下有個不情之請,萬望掌門人俯允才好。」
  大智禪師躬身說道:「施主有話但請吩咐就是。」
  幽靈書生道:「在下擬請掌門人暫且忍耐一時,在下未自南荒趕返寶剎以前,勿與此人做正面衝突……」
  大智禪師道:「老衲敬遵施主令諭。」
  幽靈書生雙眉一蹙道:「掌門人敢是要折煞在下?這樣讓在下余話如何出口?」
  話鋒一頓,一指柳含煙神位,又道:「在下斗膽,敢請掌門人暫時將這神位撤去。」
  大智禪師一怔道:「施主,這,這一點清恕老袖萬難從命,峨嵋一派即是人亡派毀也要保全這方神位。」
  幽靈書生道:「掌門人大義感人,但請權衡利害,勿為柳少俠泉下英靈多增罪孽。」
  大智樣帥人耳此言頓感為難,思忖半晌,方自猛一點頭肅然說道:「老衲遵命!」
  幽靈書生道:「多謝掌門人成全,為一柳含煙竟使貴派忍人所不能忍,在下歉甚。」
  大智禪師肅容說道:「施主何出此言?柳少俠不但為峨嵋一派之重生大恩,更為天下武林救星,峨嵋派毀人亡無以為報,何況施主這是為顧全大局的小忍!」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道:「其次再煩請掌門人派遣貴派弟子分執密函通知各派,亦請採取同一態度。」
  大智禪師神情一震道:「施主之意敢是說各派將遭同樣變故?」
  幽靈書生一笑點頭道:「那人針對的乃是柳少俠,而非貴各派,而這神位各派均有,若以那人性情而論,他斷不會以毀此一塊而感到滿足。」
  一句話兒聽得大智禪師濃眉倒挑,目射神光地沉聲說道:「阿彌陀佛!此等迫近瘋狂的卑鄙行為,如不早日加以制止,只怕後果將不止如此。」
  顯然這位秉性剛烈的佛門高僧已動了真火。
  幽靈書生道:「掌門人說得不錯,此人對柳少俠忌恨跡近瘋狂,如不及早除去,只恐後日他會不顧一切轉移目標。」
  「阿彌陀佛!」人智禪師合十說道:「但願施主南荒之行。
  能夠早去早回,勿使武林再淪魔劫!」
  幽靈書生微一躬身道:「多謝掌門人棒喝,在下一俟南荒事了,必然兼程趕回。」
  大智件師道:「施主馬上就要走麼?」
  幽靈書生點頭道:「多一時耽擱去程,即多一時耽擱回程,在下欲這就告辭。」
  老和尚神情一黯道:「施主難道不在峨嵋耽擱一宵,讓
  老衲一盡地主之誼麼?」
  幽靈書生自然聽得出老和尚之話意,淡淡一笑道:「多謝掌門人美意,往事不堪回首,掌門人何必長掛胸懷……」
  大智禪師將口一張,方要說話。
  幽靈書生一笑又道:「掌門人佛門得道高僧,當知佛無所謂離合。」
  大智禪師一懍,合十說道:「多謝施主當頭棒喝。老衲受教。」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衲「掌門人不必如此,」人非太上,孰能忘情,好在離短會長,在下一俟南荒事了,不但兼程趕來峨嵋,屆時還要叨擾掌門人在後山之上撥一席之地,容在下靜靜地休養一個時期,以備半年之後一搏群魔。」
  大智禪師神情一喜道:「老衲峨嵋俱感榮寵,施主放心,老衲自會預備一切。」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拱手說道:「多謝掌門人,」在下告辭!」
  話聲方落,人已一閃不見。
  大智禪師合十望空朗聲說道:「施主保重,老衲恭送使駕。」
  南荒古森林的邊緣上,這一日凌晨飄然來了一位一身黑衣儒服、面目慘白醜陋的年輕書生,正是那位名列宇內第一高手的幽靈書生。
  但見他在那一片一望無垠的參天密林邊緣上微頓身形,略一窺望,便自身形一閃,如飛撲進林中。
  南荒古林顧名思義,當知它必然是林木繁茂、枝葉蔽天的一片巨木。
  林內,野草長有人高,籐蔓遍佈,毒蛇猛獸出沒無常。
  這種東西儘管極其兇惡,但幽靈書生卻是二絲也未放在心上,根本就是視若無睹,連正眼也不瞧它們一下。
  這一片常人視為畏途、盤根交錯、荊棘遍地的古森林中,幽靈書生衣袂飄拂,安詳悠閒,簡直將之視若康莊大道。」
  他身形飛閃,一邊飛馳,一邊竭盡耳臥地,搜尋昔日「地幽一判」「鬼見愁」司馬唯我的蹤跡!
  頓飯功夫不到,他已把方圓將近百里搜尋了一遍。
  不但無司馬唯我的蹤跡,甚至連一絲異響也沒有。
  幽靈書生停下身形滿腔疑雲地暗忖道:「莫非馬鑫武這老鬼言中有詐,故意害我白跑一趟冤枉路……不會,諒馬鑫武無此膽量。司馬老鬼既然隱身在此中,其隱身處必然極為隱密難尋,這麼一片古森林,佔地何止百里方圓,自己一時上哪兒去找呢……」
  腦際突然靈光一閃,道:「有了,這麼一來不怕司馬唯我不自己尋來……」
  話音方落,突然仰首一聲長嘯,儘管他已暗中將自己功力減至一半,卻仍是震得鳥驚獸走、枝葉撲籟亂響。
  嘯聲一落,又自冷冷一笑,竟然負手在林內踱起方步來,而且腳下故意弄得枯葉沙沙連響,身形卻是絕不離開十丈方圓。
  表面上他是負手踱著方步,其實暗地裡他已用上「天聽」神功,仔細地尋遍半里以內每一個角落,只要半里之內,有一絲風吹草動,就絕難逃過他那雙耳目。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
  隨著時間他心中漸漸地泛起了焦急的情緒。
  盞茶功夫過去,他不僅是失望,而且同時更感到憤怒,因為半里之內始終寂靜如死、無一絲異響。
  他雙拳緊握,目射怒火地咬牙忖道:「看來不是馬鑫武言中有詐,便是司馬唯我更形狡猾,以致弄巧反拙,使他聞聲遠颶……」
  突然一陣極輕微的衣袂飄風聲傳人耳中!傳聲處竟不足半里,而且速度快得驚人。
  他精神一振,忖道:「來啦,士別三日,刮目相看,老賊功力又精進不少。」
  身形連閃,在周圍數十丈方圓內左衝右突,竟然裝出一付迷失路途的神態!
  衣袂飄風聲在百丈外倏然而止,而後來再未聞一絲聲響。
  幽靈書生冷笑忖道:好狡猾的老鬼,你竟然還要暗中觀察片刻,好!少爺倒要看看是你,還是我行。
  一聲長歎,頹然止步,滿臉懊喪,自言自語地說道:
  「看來我今生是休想走出這一片古森林了……」
  探懷摸出一本絹黃小冊,又復恨聲接道:「都是你這本什麼鬼經害人,縱然千辛萬苦,冒險犯難地跑來此地拿到了手,今生走不出這古森林又有何用?乾脆毀了它,免得以後害人」
  說罷,竟然真的作勢欲撕。
  突然一個聲若鬼哭的冰冷話聲傳自百丈外:「小鬼何人?
  竟然敢無端闖進老夫禁地,敢是嫌命長了麼?」
  幽靈書生冷笑忖道:「老鬼,少爺以為你真能沉得住氣。」
  表面上故作一驚,忙地將那本絹黃小冊藏人懷中,左右頻顧,張惶地失聲呼道:「誰?什麼人?」
  「適才是哪位高人發話,在下乃是來此尋一樁事物,無意撞入林中,迷失路途,煩請尊駕現身指點迷津。」
  「朋友在下乃是無意撞人林中,並不知此處已為朋友列為禁地,否則在下即是天膽也不敢撞人,尚請朋友念在下年輕無知,大量海涵,現身指點迷津。」
  「……」幽靈書生滿面惶恐,故意提高了聲調,叫了兩聲。
  無奈林內仍是一寂若死,得不到一絲回音。
  但他卻知道隱身林中那人絕未遠離,而且也捨不得再行離開。
  暗暗一聲冷笑:「老鬼,少爺就不信你能翻出少爺掌心去。」
  將臉一沉,怒聲說道:「適才那位朋友隱身暗處在那兒故意裝神扮鬼,既是高人何必效那藏頭露尾之輩,再不現身莫怪在下要出言得罪了。」
  「你敢!」冰冷話聲突然又起,緊接著一條黑影疾閃而至,在五丈外倏然停下。
  人影斂處,頓時出現一個滿頭長髮技散、長相猙獰恐怖的黑衣老人。
  正是那昔日「地幽一判」「鬼見」司馬唯我。
  司馬唯我足已沾地便自目射森冷凶光地凝注幽靈書生狠道:「小鬼,你無端撞人老夫禁地於先,斗膽辱罵老夫於後,今日如不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難消我心頭之恨。」
  幽靈書生目睹司馬唯我現身,心中暗暗一喜,恨不得飛身過去一掌將之擊斃,但轉念一想,心中另有了一種新念頭,決定先將他戲弄個夠,然後再行下手殲除。
  強忍滿腔殺機,故作一驚,連退數步,失聲說道:「尊駕是人是鬼,為……」
  「住口!」司馬唯我突然揚起一聲暴喝,咬牙說道:「小鬼,你竟敢又犯老夫忌諱,罪加一等。」
  幽靈書生道:「啊!在下不知道你是人、無意讀犯,尚望諒宥!」
  司馬唯我冷哼一聲,道:「小鬼,哪個是你的前輩,你可知道擅入此林者,身犯何罪麼?」
  幽靈書生一怔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人人都可去得,在下想不到此林會被老前輩列為禁地,當然更不會知道老前輩所謂擅人此林者犯何罪,只是在下乃無意擅人,如蒙老前輩指點迷津,在下下次不來就是。」
  司馬唯我冷冷一笑,陰惻惻地道:「你小鬼說得倒輕鬆,你既不知,老夫現在告訴你也不算退,聽著!擅入此林者死!」
  幽靈書生故作一驚,倒退一步道:「老前輩,有道是:
  「不知者不罪』,今老前輩怎地反加怪罪,在下家有妻小,適才也曾說過乃是無意控來此間,萬望老前輩念在下年幼無知,又系初犯,饒過這一遭。」
  司馬唯我一雙陰狠目光,疑惑地凝注幽靈書生半晌,冷冷一笑,說道:「小鬼、你既是無意撞來此間,這條罪可酌量減輕,不過,你適才那聲鬼叫擾了老夫清修,死罪仍是難逃。」
  幽靈書生先則神情一喜,後則神情一憂地道:「老前輩。
  這一點也要請你原諒,在下因為迷失方向,無法出得此林,才情急生智地叫了一聲,希望能有人聞聲而來,指點在下迷津,在下怎麼也想不到這一叫竟會擾了老前輩清修,真是『禍從口出』,不過……」
  「夠了!」司馬唯我突然一擺手,陰陰地說道:「南荒古森林百年以來絕少人跡,小鬼,你怎麼知道此處住的有人?」
  這回幽靈書生卻是真的一怔,但一怔之後旋即遭:「南荒古森林雖然百年以來,絕少人跡,但在下卻聽人說過此處隱居著一位功力脾睨宇內的絕世高人司馬唯我前輩,所以
  「住口!」司馬唯我突然神情一變,厲聲說道:「小鬼,你是聽誰說的?」
  幽靈書生道:「在下乃是聽在下一位生死故交說的!」
  「你那位生死故交是誰,說!」
  幽靈書生又退了一步,道:「在下那位生死故交乃是江湖人稱『鐵算盤』的馬台武,老前輩想來不會認得。」
  司馬唯我冷哼一聲,咬牙道:「老夫怎麼不認識?好大膽的畜生,竟敢輕易洩露老夫行蹤,老夫非將你嚴加懲處不可。」
  幽靈書生驚呼一聲,道:「怎麼?莫非老前輩即是……」
  司馬唯我冷接道:「不錯,老夫即是司馬唯我。」
  幽靈書生「哦!」地一聲施禮說道:「在下有眼無珠,不知道老前輩即是司馬前輩,請老前輩原諒在下無知。」
  話聲一頓,又道:「老前輩既然識得在下那位故交,可否請老前輩看在在下那位故交份上,饒過在下一遭,指點在下迷津。
  司馬唯我冷哼一聲狠聲說道:「小鬼你體生妄想,假如你不認得馬鑫武那畜生,老夫說不定還會發個善心,網開一面,如今麼,哼,哼,你是絕無生望了。」
  幽靈書生一驚,急道。「怎麼?莫非那馬鑫武和老前輩有嫌?」
  「呸!」司馬唯我道:「憑那畜生也配!老實告訴你也無妨,你已目睹老大真面目,絕不能容你活著回去,不止是你,即連那馬鑫武,老夫也非要將他凌遲處死不可。」
  幽靈書生身形顫抖半晌,方始有氣無力地道:「原來如此,老前輩你不必去找馬鑫武了。」
  「乍麼?」司馬唯我一怔說道。
  「因為老前輩你找不到他了。」
  「胡說!」司馬唯我獰笑道:「縱使他逃到天涯海角也難翻出老夫掌心。」
  幽靈書生囁嚅道:「那個地方不同別處,老前輩就是功力再高,恐怕也不敢……」
  「住口!」司馬唯我厲聲說道:「普天之下,尚找不出老夫去不得的地方,小鬼,你且說說看是什麼所在?」
  幽靈書生暗暗一笑,道:「他,他已到森羅地段去了。」
  「小鬼!」司馬唯我神色一變,國射凶光地厲聲說道:
  「你敢戲弄老夫?」
  揚掌就待劈下。
  幽靈書生暗自一聲冷笑,方待故作驚慌地要躲。
  司馬唯我卻自冷哼一聲,倏然收掌,獰笑說道:「小鬼,
  且將你那條小命暫寄片刻,老夫問你,馬鑫武那畜生是怎麼死的?」
  幽靈書生:「在下那位故交乃是被人擊斃的。」
  「什麼?」司馬唯我臉色一變,怒聲說道:「是哪個畜生這麼大膽?說?」
  幽靈書生囁嚅說道:「是一個名叫什麼柳含煙的……」
  「住口!』」司馬唯我神色大變,連退數步地厲聲說道:
  「小鬼,你怎麼知道是他?」
  幽靈書生詫聲道:「老前輩怎麼……」
  「不要多問,說!」
  「是,是,在下這就說,在下乃是聽一個面有刀疤的大漢說的!」
  「如今那刀疤大漢呢?」
  「他對在下說完話後即神色匆匆地掉頭而去,在下也不知上哪兒去啦!」
  司馬唯我目光疑惑地凝注幽靈書生半晌方始說道:「小鬼,你說的可是真話?」
  「在下大膽也不敢哄騙前輩,何況馬鑫武乃是在下故交。」
  司馬唯我陰陰一笑道:「小鬼叫什麼名字?」
  幽靈書生故作赧然地道:「在下名號說出來恐有讀老前輩法耳,在下『幽靈書生』。」
  「老夫問你的姓名。」
  幽靈書生腦中閃電一轉,暗笑說道:「在下姓魏,名叫我父。」
  「嗯!魏我父。」至此臉色一變,厲聲道:「小鬼,你叫什麼,再說一遍?」
  幽靈書生一怔,訝然說道:「在下說魏我夫,前輩,有什麼不對麼?」
  司馬唯我冷哼一聲道:「沒有什麼不對,以後你最好口齒清楚點。」
  幽靈書生故作不解地詫聲道:「前輩,在下魏我夫三字說得很清楚啊,怎麼……」
  司馬唯我一擺手道:「此事到此為止,老夫問你,你是想活還是想死?」
  幽靈書生一怔道:「螞蟻尚且偷生,何況在下是個人呢,前輩這話……」
  司馬唯我冷冷一笑道:「那就好,老夫現在不知為何,竟然突發善心,想網開一面放你一條生路,你可願意?」
  幽靈書生喜道:「前輩這句話兒問得太以奇怪,在下求之猶恐不及,怎會有不願之理?」
  司馬唯我笑笑說道:「小鬼你先別高興,老夫尚有後話。」
  目光深注幽靈書生胸前一眼,又遭:「你如將你懷中那本絹黃小冊獻於老夫就網開一面,饒你一條小命,不過老夫有話在先,願與不願,任你選擇。」
  幽靈書生暗自冷笑忖道:「少爺就知道你這老鬼必然垂涎此物……」
  故意後退一步,雙手速搖地道:「前輩莫要取笑,在下懷中哪有什麼絹黃小冊。」
  司馬唯我冷冷一笑,接道:「小鬼,你這話只能對別人說,適才老夫未現身之際,你不是要將它撕毀麼?」
  幽靈書生神色大變,半晌方始甚為為難地道:「前輩,這本絹黃小冊乃是在下千辛萬苦尋得來的,如……」
  司馬唯我陰陰一笑,道:「捨不得是麼?老夫造才說過,絕不強求,既然捨不得那本絹黃小冊,你就將小命獻上罷!」
  幽靈書生入耳此言,頓時默然。
  司馬唯我凶狠目光一注默然垂首的幽靈書生,醜臉上泛起一絲得意獰笑。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45:59

  「老夫不妨告訴你,你懷中那本絹黃小冊乃是武林中人夢寐難求的『玄玄真經』。不過話雖如此說,功力淺薄之人縱然能得到它,不但無益反而有害,而且別人也絕不容你私自佔有,至於功力深厚如老夫者,得之倒能無敵天下,而且別人也絕不敢動掠奪之念……」
  幽靈書生突然說道:「前輩既然功力足以脾睨宇內,還要這本真經做甚?」
  司馬唯我一怔啞然,但他不愧老奸巨猾,隨即一笑說道:「你既為武林中人,怎地連這點淺薄的道理都不懂,豈不聞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武學深若瀚海,哪有止境?再說
  幽靈書生突然又道:「在下不相信武林之中,功力還有高過前輩者。」
  司馬唯我死星高照,茫然不覺,竟然吃這句話捧得有點飄飄然之感!哈哈一笑,大言不慚地道:「小鬼話兒說得不錯,豈止你不相信,老夫本人也不相信,不過那是目前,世上變化往往令人難測,誰能擔保日後不有人強過老夫?」
  幽靈書生冷哼一聲,故作慨然地道:「既然如此,在下縱是萬般需要也情願獻於前輩,不過前輩可一定要遵守諾
  司馬唯我聞言,登時喜得哈哈大笑道:「自然,自然,老夫豈能在你這後生晚輩面前失信,你拿來吧!」
  說完竟然伸手討取。
  幽靈書生略一沉吟,毅然探手入懷。










第22章
  幽靈書生探懷取出那本絹黃小冊,表面上卻故意裝出一副不捨神色地將真經緩緩遞過。
  司馬唯我陰陰一笑,方待去接。
  幽靈書生竟然收回真經,頗為困惑地道:「前輩,依在下來看,若是前輩對這本真經強行奪取,也一樣地易如反掌,為何要在下任選其一的自動獻上?」
  司馬唯我倏感老臉一熱,乾笑說道:「你說得果然不錯,不過老夫為人向來如此,強行奪取這種行徑,老夫不屑為之。」
  幽靈書生恍若大悟地「哦!」一聲,又復將真經緩緩遞過。
  司馬唯我冷冷一笑,二次去接。
  幽靈書生卻突然又將真經收回。
  司馬唯我臉色一變,雙目凶光一閃地厲聲說道:「小鬼,你膽敢……」
  幽靈書生忙一搖手,接道:「前輩千萬不要誤會,在下只是想請求前輩一件事兒。」
  司馬唯我冷哼一聲,道:「說!」
  幽靈書生道:「在下之所以千辛萬苦地尋找這本真經,旨在為在下那位慘死在柳含煙掌下的故友復仇,如今真經獻於前輩,自然無法再為故友雪恨,故而請求前輩能為在下
  司馬唯我至此方才一笑說道:「不要說啦,老夫一定替你將那柳小狗除去就是。」
  幽靈書生暗暗冷哼一聲,道:「多謝前輩!」
  伸手將真經遞過。
  司馬唯我接過真經,突然揚起一聲鬼哭狼嚎般獰笑,目射凶光地厲聲說道:「小鬼,你既然見過老夫真面目,又知老夫隱居此處,要想活著回去那是做夢,納命來吧!」
  話聲一落,一掌向幽靈書生擊出。
  幽靈書生見狀暗自一聲冷笑:「少爺知道你這老鬼會出此一著。」
  腳下一個踉蹌,極其靈妙地一閃避過,表面上卻故作驚慌地雙手連搖呼道:「前輩,你,你這是……」
  司馬唯我一掌落空,不由一怔,聞言獰笑說道:「看不出你這小鬼還有門道,你再接老夫這一掌看看。」
  單掌一搶,忽地又是一掌擊過,這次他卻已用了六成功力。
  幽靈書生冷笑一聲,又是一閃避過,口中卻怒聲說道:
  「司馬唯我,少爺想不到你竟是這麼輕諾背信之輩,不過你體要得意,且冷靜冷靜,看看你手中那本『玄玄真經』吧!」
  司馬唯我兩掌落空,心中正自驚怒,聞言一怔撤掌抽
  身,將手中真經略一翻閱,突然怒聲說道:「小鬼,你竟敢以贗品來哄騙老夫……」
  話未說完,幽靈書生已自揚起一陣狂笑,說道:「老鬼,你總算明白過來了,如此種神物,少爺豈肯拱手讓人,真本在少爺懷中,有本領你儘管拿去。」
  司馬唯我只氣得滿頭散髮根根倒豎,雙目凶光厲射,咬牙地獰聲說道:「好,好,小鬼,老夫終日打雁,不想今日反被雁兒啄了眼睛,老夫今日如不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難消我心頭之恨,納命吧!」
  一拋手中真經,厲吼一聲,雙掌並出,十指箕張,惡狠狠地撲上。
  一剎那間連環攻出八掌六腿,不要說擊中對方,即連對方一片衣角也未曾撈著,而且對方一直雙手背負,嘴角上噙著一絲不屑冷笑,安詳自如,身法極其輕靈奧妙地不住連閃,不過三尺方圓,半步也未離開。
  司馬唯我不由大駭,心知今日遇著了高人,但他遍尋腦際,怎麼也想不出字內會有對方這號人物。
  倏然收招抽身,方待施展殺手,腦際靈光一閃,心神大震地厲聲說道:「小鬼,這本玄玄真經贗品原是那柳含煙小狗所有,因何卻到了你的手中?」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國射冷芒地道:「司馬唯我,少爺讓你死得明白點兒。」
  雙掌突提至胸,掌心一翻,一陣罕絕人寰的排山勁氣,猛向司馬唯我湧去。
  司馬唯我在目睹對方手法,便已嚇得心膽欲裂,一聲「震天神掌」尚未出口,排山勁氣已自迫體。
  他既知對方為何人,哪敢運掌相接?身形一閃,避過這凌厲絕倫足可驚鬼泣神的一擊、厲嘯一聲,如飛而去。一
  一聲震天大響,巨木斷倒聲中,幽靈書生一聲朗笑道:
  「司馬唯我,少爺倒要看看你能逃到哪兒去?」
  身形一閃,如電般躡後追去。
  這一老一少兩位宇內絕頂高手,遂在這南荒古森林內展開了一場生死追逐!
  但見兩條黑影在那難以數計的巨木之間門來門去,一般地快逾閃電。
  儘管「鬼見愁」司馬唯我功力足以脾脫宇內,身形恍若閃電飄風,但怎及得「幽靈書生」師JJ曠古絕今的獨門身法?
  不到盞茶功夫,雙方距離已是不足十丈。
  這也是司馬唯我仗著地形諸熟之利,不然早就被身後「幽靈書生」追及。
  司馬唯我簡直越來越心驚,越來越膽寒,他漸漸發覺身後這位對頭剋星越來越近。
  反觀幽靈書生,則是雙目冷電光芒越來越盛,而且那張色呈慘白的醜臉上的神情也越來越顯得陰森可怖。
  突然一聲令人寒慄的冷笑:「老鬼你還不與少爺躺下!」
  就在他迫近五丈以內之際,倏地右掌曲指遙彈,一縷強勁絕倫的指風,疾襲司馬唯我背後「命門」要穴。
  司馬唯我不愧一代巨擘,將心一狠,一咬鋼牙,硬生生地將身形橫移兩尺,堪堪避過這足以致命的一擊,突然身形電旋,厲吼一聲,將自己足以脾睨宇內、歹毒絕倫的「蝕骨毒屍蛤蟆功」提至絕頂,雙手狂翻,忽地一股排山勁氣疾向身後幽靈書生擊去。
  這時司馬唯我形如因獸,孤注一擲,決心拚個玉石俱焚、同歸於盡的打法,端的是陰狠、凌厲、毒辣已極。
  饒是幽靈書生早已成竹在胸,此時睹狀也不由暗自心中一懍。
  有心運掌拒敵,為時已晚,一片狂颶夾帶刺骨寒風,陣陣屍臭已自罩上身來。ˍ
  左右兩邊又是各有兩株巨木,躲閃不得,匆忙間微一提氣,將身形突然拔起一丈有餘,方自避過凌厲一擊。
  倏聞司馬唯我一聲桀桀獰笑,兩隻鬼爪向空連彈,十餘縷色呈紫黑的勁氣,閃電疾襲幽靈書生週身大穴。
  幽靈書生早在憑空拔起時,就決心不再讓司馬唯我逃脫,一招「玄玄真經」上的百年絕學「玄中有玄」早已凝足功力,睹狀一聲冷笑,不躲不閃,身形倏降,當頭向對方撲去,與此同時,左右二臂突然遙空疾旋,一股雄渾絕倫的無形勁氣飛旋下擊。
  司馬唯我哪識玄玄神功?一見對頭不閃不躲,方自暗暗一聲獰笑:「小鬼你這是自尋……」
  倏覺已彈出十餘縷暗滲「蝕骨屍毒蛤蟆功」的凌厲指風,恰如遇到強烈反震,分向四周斜飛而去。
  方自心中一驚,又覺一片前所未見的無形勁氣隱隱自上壓下,重逾千鈞,雄渾絕倫,直令自己有窒息之感。
  心中不由大駭,方欲抽身飛遁,一陣頭昏目眩,腦痛欲裂,一個身形竟欲隨之飛旋。
  一時心膽俱裂,暗一咬牙,猶圖掙扎,才一提氣功,不由嚇得魂飛魄散,險些萎墮於地。
  原來他體內真氣竟然無法提起,四肢也覺得酸軟無力,心知自己今日必難倖免,心中一狠,鋼牙一挫;竟硬生生地將自己舌根咬斷,「噗!」地張口一股血箭,連向帶血地齊向幽靈書生噴去。
  這股血箭倏遇氣旋,突然折過頭來化為滿天血雨,閃電下擊,點點滴滴無殊千百鋼珠,一齊鑽人司馬唯我體內。
  司馬唯我台根已斷,哪堪再度受此重擊?一聲淒厲慘曝過後,砰然倒地,滿身儘是鮮血亂踢亂滾。
  幽靈書生顯然未料這一代巨擘性烈如此,心中一震收手,人目斯情,儘管他原來恨不得將之碎廠萬段、挫骨揚灰,這種慘狀,卻令他此時心中突然泛起一絲不忍,暗暗一歎,一提手向司馬唯我點下。
  又是一聲慘號過後,司馬唯我全身一陣抽搐,漸漸寂然不動。
  這成名多年,功力睥睨宇內,武林中人聞名喪膽的一代巨擘,昔日「地幽一判」「鬼見愁」司馬唯我,剎那之間變為一具滿身鮮血的死屍!曝屍埋骨在南荒古森林中。
  一代巨擘,地幽餘孽終於伏誅。ˍ
  幽靈書生不但不喜,反而望著司馬唯我屍身發出一聲黯然長歎,口中喃喃道:「司馬唯我,雖然你這一死仍不足抵償武林數百條年輕債彥的性命,但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司馬唯我,你一身功力除我之外可以說字內鮮有敵手,昔年縱橫武林,何等威風?而今竟然喪生在這一指之下,成名不易,多年心血毀於一、旦,若不是為著整個武林。天下蒼生,我又怎忍心殺你……」
  「血!血!怎麼我見到的全是血,全是仇恨?這種冤冤相報、互相殘殺的血流日子何時方了呢?……」
  「不遠了,半年之後,廣大的佛門將增添一位新弟子,他要摒棄這塵世間的一切,仇恨、愛情……長伴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唉……」
  一聲令人聞之鼻酸的長歎過後,南荒古森林內空氣頓寂,了無人影,有的只是司馬唯我血漬斑斑的叢具屍身……
  兩天後,峨嵋古剎,「雷音寺」中。
  「施主果然信人,南荒之行必然順利,僅此兩天一夜已使老袖望眼欲穿啦!」峨嵋掌門大智樣師坐在方丈室中,對含笑靜坐的幽靈書生說。
  幽靈書生微微一笑,道:「多謝掌門人垂顧,在下南荒之行,蒙我佛庇體委實十分順利,敢問掌門人,這兩日來貴派可有什麼風吹草動?」
  大智樣師道:「自施主去後,當日深夜那狂徒曾二度潛人寺中,老衲因有施主今諭在先,故而只在暗中監視,並未現身動手,那狂徒只在大殿口上略一探視,旋即離去,也未再動殿寺中一草一木。」
  幽靈書生道:「敢問掌門人,那人可是一個書生裝束的蒙面人?」
  大智禪師微微一怔,點頭說道:「不錯,但施主怎知他是蒙面而來?」
  幽靈書生雙目一閃,微微一笑道:「在下拜別掌門人之際只有八成把握,此時卻已有了十分把握,果然是他,何苦呢?」
  微微一頓,又道:「他生性狡猾多疑,心智極深,若不蒙面行事,被人識出廬山真面目,激起各派公憤,齊起聲討,就是他那師門出動,也未必能討得好去。」
  大智禪師欽佩地望了幽靈書生一眼,方一遲疑。
  幽靈書生已自笑道:「掌門人可是想知道此人究竟是誰?」
  大智樣師心中一震,赧然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老
  衲委實極想知道此人為誰,不過,若是施主不便……」
  幽靈書生一笑接道:「此時已確定是他,在下理當奉告
  微微一頓,淡淡一笑,又道:「他就是『風流郎君』藍九卿,即陰山『九曲谷』六神通的唯一愛徒。」
  大智禪師心頭猛地一震,變色說道:「好卑鄙的東西,竟然會是他!」
  雙目神光一閃。、軒眉又道:「既然是他,老衲這就通知各門派群起聲討,先擒狂徒,然後再找上陰山理論。」
  幽靈書生微一擺手笑道:「掌門人何必與這種人嘔氣:
  人性本善,藍九卿不過一時為忌恨之火蒙蔽靈智而已,平心而論,情有可原,只要他不迫近瘋狂地再做壞事,暫且任他去罷,不過,設若他再去到處為惡,不要說我,就是別人也不會放過他,更何況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大智禪師肅然起敬,合十說道。「阿彌陀佛,施主慧根深厚,上體天心,這種超人氣度,委實令人愧煞!」
  幽靈書主歎說道:「掌門人大以謬獎,我一身罪孽,雖百死不足贖一。哪裡還談得上慧根深厚,氣度超人?不過一此次南荒之行給我的啟示很大,我簡直害怕這些終日見血的生活,如果佛祖不棄,我倒打算一喉師仇了結,投身佛門,了此殘生。」
  大智樣師心中一震,說道:「施主不可有此念頭,佛門雖大,但不渡無緣之人。」
  幽靈書生歎道:「這麼說來連這方便為門,慈悲為本的廣大佛門也不要我了。」
  大智禪師一怔忙道:「老油拙於言辭,施主萬勿誤會,施主慧根雖深,但卻不是我道中人,何況施主尚有諸位姑娘在。」
  幽靈書生身形一顫,默然無語,半晌方始一歎說道:
  「不怕大師見笑,我為了彼此之間水墮痛苦深淵,導致無比慘劇,自『北邙』事後,我就盡力驅使自己不和她們見面,希望日久以後,彼此之間會逐漸淡忘,雖然我目前仍然不承認失敗,但我內心卻感到無比的痛苦在我心上的嚙咬越來越甚,我現在幾乎捉摸不住自己的性情,半刻之間我能判若兩人,我希望有一天冥冥中能給予我一個指點,因為我現在覺得迷茫已極。」
  大智禪師輕誦一聲佛號,肅然說道:「『天上情童小滴,人間塵世走一程』。此生不知前生事,佛門廣大怎渡人,夙緣未了,大道未盡,施主句句明白話,何言迷茫?需知『萬般皆大定,半點不由人』,冥冥中自有安排。凡事不能強求,其實因果早定,分合有數,老袖敢請施主及時口頭。」『幽靈書生身形又是一陣輕顫,長歎一聲,默然無語。
  回叫
  朝曦乍吐,虹彩萬千,晨風滿樹,雲雹綿綿。
  華山,被一襲輕紗般薄霧所籠罩。
  晨風過處,青峰翠樹若隱若現,恍如整座西嶽懸於虛無
  縹緲之間,使人望之俗念全消,幾有飄然如仙之概。
  驀地,一條嬌小人影自「聽松谷」方向穿霧而出,疾苦流星般向山下射去,只是一閃,又覆沒人輕紗般薄霧中。
  須臾,旭日漸東山,輕紗薄霧裡倩光萬道,隨著薄霧的漸漸飛昇消散,華山也自漸漸地露出了它的全貌。
  晨曦裡,由華山絕頂盤旋下降的山道上,行色匆匆地走下了二老四少,六位男女。
  正是仲孫玉、徐振飛、仲孫雙成、王寒梅、狄映雪、陸菱艷等六人。
  內中卻單單少姑娘雲姑。」
  這六人面上俱是一般地神情憂慮、深蹙眉頭,尤其徐振飛更甚!不過徐振飛的憂慮神色中還隱隱透著一絲不安。
  默然趕路中,突聞徐振飛喟然一歎,說道:「這丫頭也太任性了。即使急著要找柳少俠,好歹也得跟咱們商量一下,怎麼這樣一聲不響地私溜下山,說來都是小老幾平素嬌縱過甚,以致使得仲孫大俠及諸位姑娘又要勞累江湖,小老兒心中委實難安!」
  仲孫玉勉強一笑道:「徐老哥你這話兒豈不太見外,你我相處雖然時間不多,但小弟為人老哥你應該知道得很清楚,如今彼此相處的無殊一家人。有幾句話兒小弟已經憋了很久,今日卻不得不說……」
  徐振飛道:「仲孫大俠有話儘管請講,小老兒洗耳恭聽!」
  仲孫玉淡淡一笑,接道:「不怕你老哥生氣,我看雲姑娘這孩子心智太深,喜怒不形於色,如非特別注意,任何人絕難能揣測她心中所思,以一個天真未況的女孩子家來說,這並非是好現象,徐老哥日後倒該多加注意。」
  徐振飛聞言一懍說道:「仲孫大俠所教甚是,小老兒銘感之餘,日後定當嚴加督導……」
  深歎一聲,無限憂慮地接道:「字內遼闊,人海茫茫,柳少俠俠蹤無定,她上哪兒去找?咱們又上哪兒去找她呢?
  想想真是急煞人,這次找到她,小老兒非好好兒地教訓一頓不可。」
  仲孫玉淡淡一笑,搖頭說道:「徐老哥,不是小弟又要說你,雲姑這孩子自幼失去父母,徐老哥又溺愛過甚,養成了她一副倔強任性的脾氣,對付這種人絕不可施以打罵,唯有慢慢地使其軟化才是正理……」
  話鋒一頓,無限憂慮地接道:「設若真能讓她找著含煙那還好,要不然以她涉世未深,江湖人心險惡,再加上她那種性情,委實令人擔心。」
  幾句話兒說得徐振飛更為焦慮,急得六神無主,行走間連連跺足浩歎,兩行老淚幾欲奪眶而出。
  仲孫玉人目斯情,暗暗一歎,強顏笑道:「徐老哥且清冷靜一點,如今咱們就是急死也是於事無補……」
  徐振飛哽咽突然接道:「仲孫大俠不怕你見笑,徐家現在只有這點骨血,設著她再有個三長兩短,小老兒怎麼對得
  起我那慘死仇人手中的兒子及兒媳啊……」
  仲孫玉但覺鼻間一酸,尚未說話。。
  仲孫雙成已自妙目含淚地強笑道:「您老人家不用擔心,雲妹妹一身功力不弱,加以智慧又是超人一等,諒必不會有什麼閃失,何況成兒爹爹說過,下山以後再托各大門派人士協同尋找,一定能將雲妹妹找回來的!」
  話雖如此說,但憶起自己以前的那樁事兒不免不寒而慄。憂心更重。
  但聞徐振飛哽咽說道:「如今也只有這麼想了,只是,只是……」
  仲孫玉突然接道:「徐老哥不必再難受,也不必再說見外話兒,眼前已至山下,小弟有個意見,大家商量一下再走!」
  說完,首先停下腳步。
  諸女聞言也自一齊駐足。
  仲孫玉目光一掃冶人,道:「雲姑娘不知走的哪個方向,哪條路兒?宇內遼闊,人海茫茫,要在其中找尋一個人兒,無異難似大海撈針,以我們目前這種找法更是困難,一依我的意見咱們六人不如分為三路,分頭去找,我們兩個老的一夥兒,你們四個,成兒與梅兒一路,艷兒與雪兒一路,咱們由此分手……」
  話未說完,仲孫雙成已自接道:「爹爹高見好倒是好,不過咱們最好在此先約個時地碰面,免得日後誤了黃山之約!」
  仲孫玉微一沉吟道:「成兒說得對,咱們這樣決定,五個月的今天,無論事情如何,咱們在汴梁相國寺內碰面,然後再一齊趕往黃山,不見不散,你們認為如何?」
  諸女略一互覷,各一點頭。
  仲孫玉說道:「好,咱們就這麼辦,我們兩個老的由此向南往四川一帶去找,艷兒與雪兒由此向東,成兒與梅兒由此向北,江湖中事用不著我多做贅言,你們年來的歷練應該已經知道的相當清楚,總之凡事多加謹慎絕不會錯,還有就是遇事千萬忍耐,非不得已不准在外惹是生非,切記,切記!」
  話聲一落,一揮手,又遭:「我的話兒就此結束,走罷!」
  率先與徐振飛飄然向南而去。
  四女望著二老身影不見,方始互道珍重,兩兩結伴,灑淚分別。
  由華山通往長安的官道上,這一早晨,走來了一位婀娜多姿的年輕姑娘。
  她長得不算太美,但令人一見卻有著一種不忍不看的感覺,尤其她那一雙高吊眉梢及一雙向天微翹、水汪汪的桃花眼,隱隱地還透著幾分嬌媚。
  一襲淡紅勁裝,寬窄適度地裡在她那成熟豐滿的胭體上,愈顯嬌媚欲滴。
  走起路來,直似風吹楊柳般,裊裊婷婷地。
  但見她細眉輕鎖春山,一副悶悶不樂的神態,生似有什麼心事似的。
  一路疾步走著,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卻不時左顧右盼,好像在找尋什麼人兒。又好像對這官道上的一切事物甚感新奇似的。
  驀地,她停下了腳步,嬌靨上一副猶豫不決的神色。
  須臾,她一咬銀牙,眉宇間竟然起一片堅毅神色,喃喃說道:「不,我絕不再回去,假如這麼半途而返,她們豈不更會輕視我?我就不信只我一個人兒會找不到他,哼!」
  一聲輕哼過後,蓮步倏邁,更較適才為快地微仰螓首,一付倔強任性的神態向前走去。
  日落西山,黃昏來臨時,她已抵達一座丈高的城門外,抬起螓首一看,不由神色一驚輕聲說道:「哎呀!我怎麼已到了長安了!人海茫茫,似我這般地盲目尋找,何時才能找到他……」
  細眉輕鎖,銀牙微咬香唇,一副嬌媚神態地略一思忖,接道:「管它的,走一步算一步,反正我也不打算再回去,且進長安找家客棧暫住一宵再做打算。」
  話聲一落,毫不猶豫地疾步進城。
  城內,此際正是華燈初上的當兒。
  這位俏姑娘左顧右盼,一時卻不知何處有客棧,儘管路上行人穿梭,她卻不好意思也不願開口向人打聽,因為她以為長安偌大城市,只要找,她不相信憑自己會找不到客棧。
  然而巧啦!長安城內的客棧不似別的城鎮一般,分散在城鎮的出人口附近,而是幾乎全部集中在一條街上。」
  她此際走的卻是直通北門的北大街上,一條街兒幾乎已快到了盡頭,她卻仍未能找到一家客棧。
  儘管她是如此地倔強,嬌靨的神色中已透出幾分焦急。
  正自焦急深思間,突然身後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方欲躲避已是不及,倏覺粉臂上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不由地向旁一歪地衝出一步。
  心中不由有氣,方待轉頭回顧,一片微風夾帶著一陣粗曠狂笑,已自身邊掠過。
  抬眼一看,只見二個勁裝大漢疾步消失在人群中。
  只看到他們的背影。
  柳眉兒一挑,眼梢含煞,就要追上去理論,但隨即她卻怒態一斂,輕哼一聲,恍如沒事人一般,又緩步向前走去。
  正行走間,一座燈火輝煌的二層高樓映入眼簾,仔細一看,原來前面不到十丈處,正矗立著一座名喚「長安第一樓」的酒樓。
  不見酒樓她倒未感到什麼,一見酒樓,她竟然覺得腹中有些飢腸轆轆。
  再一看,酒樓內進出的大部分是武林人物,心想這地方
  確不錯,既可吃點兒東西,說不定還可從這些往來的武林人物口中聽出一點他的行蹤,待會兒再問問店伙,便可以找到一家客棧。
  心中既有如此決定,便自毫不猶豫地向酒樓走去。
  店伙躬身哈腰,滿面笑容地將她領到樓上,靠窗一副雅致座頭上坐下。
  方一坐定,但聞店伙笑道:「請問這位姑娘要喝點什麼酒?」
  她微一搖頭,但隨又一點頭,道:「不管什麼酒你給我拿一點兒來好了,只要一點點兒。」
  「姑娘要些什麼菜?」
  她微一沉吟,說道:「我不知道你們這兒有些什麼菜,你隨便兒給我拿兩樣來好啦!」
  店伙躬身唯唯而去。
  店伙去後,她首先妙目流波地將酒樓上的酒客們打量了一遍。
  形形色色,各種人物都有,有的正在埋頭吃喝,但有的卻在停著低聲談笑。
  正察看問,她突然下意識地覺出身左有一雙灼熱的目光正凝射著自己。
  不由自主,輕蹙柳眉地向灼熱目光射來處著了一眼。
  倏覺心頭怦地一跳,臉上一熱,又慌忙別過頭來,將目光轉向窗外。
  只此飛快地一瞥,她已看見那雙灼熱目光,出自一位藍衫美書生之雙目。
  她雖未看清那藍衫書生長相到底如何,但她已直覺地感到那位藍衫書生長得極為俊俏風流,雖然比不上心目中的他那般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特有氣質,但這位藍衫書生的風流俊俏卻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也可以說在他身上找不到這位藍衫書生的俏。
  她雖然目光凝注窗外,但窗外到底有些什麼她卻一點也不知道。
  但覺得百念紛至沓來,腦海裡亂極了。
  一會兒是他的身影,但轉瞬間卻又像是自己身左那位藍衫美書生。
  她但覺得這兩個人影在自己腦海裡交替出現,別的事兒在腦海裡漸漸淡薄下去。
  出神,她呆呆地凝注窗外出神……
  突然!
  「姑娘,酒菜來啦!」
  瞿然一驚,人影一齊失散,她輕蹙柳眉,微怔地道:
  「知道啦,放在那兒好啦!」
  店伙放下酒菜轉身而去。
  她自個兒斟上一杯酒,伸出兩根蔥筍玉指夾起酒杯,邊兒向唇邊就,一邊兒卻暗自忖道:怎麼搞的!才只這麼一眼,難道說……
心裡突然一陣亂跳,她沒敢再想下去,但她仍可覺出那雙灼熱目光,始終未離開過自己。
  嬌靨上莫名其妙的一熱,慌忙將酒輕呷了一口。
  酒方人口,一股熱或異味衝鼻而上一順喉而下,燒得心都有點兒熱熱的。
  若不是手掩得快,一口酒險些嗆了出來,她平生根本沒喝過酒,此時為什麼要嘗嘗,連她自己都說不上來。
  正自拿起羅帕輕拭眼淚。
  但聞一聲輕「咦」,一個粗獷口音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老二,你們看,那嬌娘兒也來了。」
  緊接一人淫笑說道:「不錯!正是她,你們瞧,人家也正在藉酒消愁呢!」
  「消什麼愁!你懂個屁,八成兒是剛才被我那一下撞出毛病來啦!」
  「哈!妙,妙,真是『廟後邊兒有個洞』,妙透啦!老二,真有你的,你瞧,八成沒錯,怎麼樣?過去聊聊吧,人家一個人兒獨酌自飲怪寂寞的。」
  「此時不行,待會兒你們瞧我的。」
  你一言,我一語,聽得她不由心頭火起,心知是適才在街上故意撞自己一下的那三個東西,剛才自己就強忍下了,此時哪還能容這三個東西輕薄。
  眉梢兒一挑,霍地站起嬌軀,方要舉步,一眼瞥見滿樓酒客,數百道目光正自齊齊地凝注自己,嬌靨一熱,狠狠地盯了一眼,倏又坐下。
  方自坐定,耳邊又傳來一陣輕浮狂笑。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49:04

 「嘿,老大,你們說話小心點,瞧見沒有,人家火啦,咱們要是不識趣,小心玉掌掌嘴。」
  「哈,我說老二,這方面你到底不行,你怎麼不解風情,有道是:『打是疼,罵是愛』,我倒願意讓她那隻小手兒搔搔癢呢!」
  「嗯,到底還是你老大行,你別瞧她好像火了,那是假的,其實心裡呀,別提有他媽的多舒服啦!」
  說完,又是一陣狂笑,一副旁若無人的神態。
  酒客中儘管有人極表忿然不平,然卻似甚為畏懼三個大漢,敢怒而不敢言。
  有的人卻是懷著一種幸災樂禍的心情看熱鬧。
  「嘿,老二,瞧見沒有,我說得沒錯吧,你不見嬌娘兒正衝著咱們眉目傳情呢!哈,別慌,這兒人多,咱們待會見……哎唷!」
  她忍無可忍,方待二次站起,突聞一聲「哎唷!」抬眼一看,三個勁裝大漢中,一個缺耳大漢站起身形,手捧著醜臉,正自怒目四望,一絲鮮血順著嘴角正自涔涔下滴。
  心知這名缺耳大漢口齒陰損輕浮招致別人不平,出手施以薄懲,芳心大快之下,不由展顏一笑。
  哪知這一笑正好落在正自怒目四望的三名大漢眼中。
  缺耳大漢雙目凶光一閃,獰笑說道:「老子今兒真的走
  了眼,看不出你這騷蹄子還真有兩手兒呢,這倒是一朵帶刺的花兒,你既有膽招惹老子,莫怪老子們不客氣,老二、老三,走,咱們過去談談。」
  話聲方落,身形未動,突聞有人冷笑一聲道:「瞎眼的狗才,放著正主兒不找,卻找人家這位姑娘,你敢動她一根汗毛,休怪少爺讓你們一個個躺下。」
  這聲音恍如來自四方,一時卻難找出發話人所在。
  三人六道凶狠目光遍樓搜索,無奈仍是枉然。
  只有她聽出這話聲傳自何處,心中怦地一跳,不由自主地轉頭左顧。
  藍衫美書生正自笑吟吟地注定自己,此時她才知道這位風流俊俏的人物竟深藏一身奇高的武學,驚訝感激之餘,不由妙目流波、微露弧犀的報之一笑。
  但聞缺耳大漢冷笑一聲道:「何方高人在此,既然顯露高技,為何這般小氣地不現身容在下兄弟三人領教一番,莫非嫌在下兄弟庸俗不堪麼?」
  話聲方落,適才話聲又起:「你們三個狗才說得不錯,在少爺面前你們委實顯得太以庸俗,少爺不屑與你們多談,
  滴水酒略示薄懲,下次再遇上就不會這麼簡單,還不與少爺挾著尾巴快滾!」
  她人耳一滴水酒不由心頭一震,妙目微瞥,藍衫美書生仍自笑吟吟地望著自己,嬌靨一熱,螓首倏垂。
  三名大漢趁對方發話中正竭盡耳目,極力搜索,無奈仍是枉然,此時雖然明知遇上高人,但自己三個人名震此間,在此眾目睽睽下如果真的一走了之,日後江湖之上哪有立足之地?
  缺耳大漢略一思忖,冷笑說道:「在下先打個招呼,設若朋友再如此這般地龜縮暗處,徒逞口舌,休怪在下兄弟三人要出言得罪啦!」
  「你敢!」一聲輕笑起處,藍衫美書生突然站起身形,指三人笑罵道:「瞎眼的狗才,少爺自在此處,你找不著怪得哪個。」
  三人聞聲睹狀,不由一怔,另外二人齊叱一聲:,「原來是你這小狗,拿命來吧!」
  方欲撲上,缺耳大漢一把將二人拉回,目射凶光地深注對方一眼,冷冷說道:「看不出朋友倒是位身懷絕技的高人,朋友尊姓大名?」
  到底還是他狡猾。
  藍衫美書生冷冷一笑道:「憑你們三個狗才不配問少爺姓名,不過稍時少爺倒願意讓你們看一樁事物!」
  缺耳大漢道:「在下兄弟三人在此自說自話,關朋友何事?莫非這妞兒與閣下有什麼特別關係?」
  她嬌靨一紅,尚未說話。
  藍衫美書生輕膘了她一眼,轉向三人冷笑說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像你們這批狗才,人人得而誅之,若以少爺昔日性情,你們怕不早就挺屍多時,怎麼?你們還不滿足
  麼?至於少爺與這位姑娘有什麼關係那是我們自己的事,你們這三個狗才還不配問。」
  她人耳此言,兩道秀眉不由微微一蹙,暗暗嬌嗔道:
  「這人兒也是,說話怎麼這樣兒,誰跟你我們,我們的……」
  但聞缺耳大漢嘿嘿一笑,道:「朋友說得倒輕鬆,其實不用你說,老子們也明白,說不定是他媽一對私奔的野……」
  「啪!」一聲清脆耳光,打得缺耳大漢一個蹌踉,滿口冒血,醜臉上五道指痕清晰宛然!
  缺耳大漢卻是連對方怎麼出手的都未看清,驚怒之餘,頓忘利害,目射凶光地厲吼一聲,一揮手,與另外二人閃身撲上。
  藍衫美書生冷哼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滾!」
  迎著三人儒衫微微向外一拂。
  數聲悶哼起處,三人身形竟然似遇重擊般暴退倒飛。
  「嘩啦!』」
  「砰!」
  桌倒椅翻,杯盤破碎狼藉,灑得三人滿頭滿臉俱是。
  她睹狀不由不快,「噗哧」一聲,銀鈴乍響、花枝亂顫,看得藍衫美書生目中異采大盛,但卻一閃即隱。
  三人爬起身形,缺耳大漢雙臂一伸,攔住已抄兵刃在手的二人,目射凶光地獰聲說道:「朋友,我兄弟人稱『秦中三霸天」,今日情願認栽,請留個大名,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兄弟日後再行拜謁。」
  藍衫美書生轉過頭去對她笑道:「姑娘出了氣了麼?」
  她顯然未想到他會突然來此一問,嬌靨一紅,不由點了點頭。
  藍衫美書生微微一笑,手掌向著三人突然一攤。
  一個拇指般大小的白色物體呈現掌心。
  「秦中三霸天」入目此物,心膽俱裂臉色倏變地暴退數步,掉頭如飛,竄下樓去!










第23章
  藍衫美書生微微一笑,又飛快地將掌中那個拇指般大白色物體納於懷中,轉過頭來笑吟吟地望著她,一句話兒也不說。
  因為藍衫美書生的手法太以快捷,她竟沒看清那宗白色物體到底是何物,然而她從「泰中三霸天」那種驚慌飛適的神色上揣測,可以斷定藍衫美書生手中那宗白色物體,必然是武林人物極具權威的一種信物,換言之,眼前這位藍衫美書生必然大有來頭。
  無論如何,她總是身受人家仗義伸手之恩,加以對方正自笑吟吟地看著她,使她不得不硬著頭皮,蓮步輕邁地走至藍衫美書生面前,微一襝衽,頗為嬌羞地輕聲道:「多謝少俠仗義伸手,使得小女子……」
  藍衫美書生一笑還禮接道:「姑娘言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輩武林中人之本份,再說那三個狗才也委實太以不成話,今日若非看在姑娘金面,在下斷不會讓他三人這般輕易地走脫。」
  她站直嬌軀,剛一抬頭,觸及那雙灼熱目光,只覺心中怦地一跳,嬌靨上倏感一陣燥熱,忙又垂下頭去。
  但聞藍衫美書生微笑說道:「逆旅相逢,也算是難得的緣份,姑娘如不嫌棄,在下冒昧,請姑娘移工共飲如何?」
  她不想答應,但一觸及他那雙滿含希冀的灼熱目光,卻又不忍堅拒,嬌羞一笑,道:「萍水相逢,怎好打擾。」
  藍衫美書生笑道:「請恕在下斗膽,看姑娘分明絕代巾幗,怎地如此拘泥小節,我輩武林中人……」
  話未說完,她秀眉微微一挑,嬌笑說道:「既是如此,小女子打擾啦。」
  她吃對方一句話兒激起倔強本性,但卻並無嗔怪對方之意,對那句「絕代巾幗」,反而使得心中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甜意。
  藍衫美書生目中異采一閃,轉身命店伙移過她的杯箸。
  方一坐定,藍衫美書生便自輕拈儒袖、笑吟吟地為她滿斟一杯。
  她一急忙道:「少俠請自放量,小女子不擅……」
  藍衫美書生一笑說道:「姑娘過謙了,在下適才分明看見姑娘一口氣……」
  至此,似感覺失言,倏然住口,頗為窘迫地赧然一笑。
  她心想這倒好,無端偷窺人家,不打自招啦。
  微帶噴怪地一眼瞥過。
  一觸及對方目光,卻又心中怦然。聲,倏然低頭。
  但聞藍衫美書生一笑,道:「在下平生首次有幸與姑娘這等絕代紅粉共飲,謹以一杯水酒,聊表心中敬意,諒姑娘不致推辭。」
  說罷,舉起酒杯,一仰而干。
  她睹狀秀眉一蹙,方待婉拒,但轉念一想,人家既然如此灑脫豪邁,自己同屬武林兒女,莫要讓他小視了……
  硬著頭皮,秀用一挑,端起酒杯一仰而干,心中難受較適才猶甚,但大生的倔強,卻使她面不改色地忍下了。
  藍衫美書生睹狀一笑,又替她滿斟一杯,落座說道:
  「在下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她略一思忖,毅然說道:「小女子姓徐,賤名……請少俠但呼小女子雲始即可。」
  藍衫美書生深注她一眼說道:「姑娘好美雅的名字……」
  至此一頓,「哎呀」一聲,又道:「真個失禮已極!在下姓藍,餘下二字俗氣的很,名喚劍英。」
  她自然不知藍劍英是何等人物,只是一笑說道:「原來是藍少俠。」
  藍衫美書生道:「少快二字,在下殊不敢當,如姑娘不棄庸俗,但請直呼賤名!」
  她不便說什麼,只是淡淡一笑。
  二人相對半刻默然!
  藍衫美書生微微一笑,方待勸酒。
  她忙道:「小女子量淺,已是不勝酒力,少俠但請放量自飲。」
  一些兒不假,如此一杯酒兒已使她一張嬌靨抹上一層淡淡紅暈,加上水汪汪的一雙桃花眼,雪白皓齒,更是美艷嬌媚。
  藍衫美書生目中異采連閃,一笑說道:「既是如此,在下不敢相強,斗膽放肆了。」
  飲十一杯,又道:「聽姑娘口音不似秦中人氏,來此探親抑是遊覽?」
  她輕咬朱唇,略一思忖道:「小女子祖籍洞庭,此次出外,乃是尋找一個人路過此處。」
  藍衫美書生微感失望地說道:「徐姑娘設若有意遊覽,此處名勝古跡甚多,在下雖亦不是此地人氏,但終年浪跡江湖,對此地頗為熟悉,若姑娘不嫌,在下倒可權充嚮導,不過徐姑娘既無此雅興,只好作罷論,也是在下無此殊榮。」
  她雖然想說幾句話兒,但一時卻找不出適當的辭句,只得付之淡淡一笑。
  藍衫美書生略一思忖,又道:「但不知姑娘欲往何處尋人,在下隨時可以離此,設若不棄庸俗,在下倒可陪姑娘走一趟!」
  她略一沉吟,含笑說道:「多謝少俠美意……」
  微微一頓,秀眉輕鎖地接道:「只是小女子要找的那個人行蹤無定,小女子也不知道該到何處去找。」
  藍衫美書生聞言一忖,但旋即又一笑說道:「聽姑娘話意,敢是根本就不知道所要找的人在何處,此次出外,只是懷著希望地盲目尋找?」
  她輕蹙秀眉,微咬朱唇地點了點頭。
  藍衫美書生說道:「這倒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兒,宇內遼闊、人海茫茫,要在其中找尋一個人兒,無殊大海撈針
  微一沉吟,突然接道:「但不知姑娘要找的那個人是武林人物抑或是……」
  她心中一動,接道:「小女子要找的是個武林人物,莫非少俠……」
  藍衫美書生一笑說道:「姑娘何不早說,別的在下不敢說,若是要找武林人物,不論他名氣大小,哪怕他在天涯海角,姑娘只要說出個姓名,在下十有八九可以替姑娘找到。」
  她神情一喜,忙道:「小女子要找的那個人名叫柳含煙,少俠……」
  「什麼?」藍衫美書生神色突然大變,忽地站起身形,道:「你,你說要找那個人,就是那柳,柳含煙?」
  她不明白他何以聽到「柳含煙」這三個字兒後何以會變得如此怕人,心中驚詫之餘,不由地微微點了點頭!
  「你要找的可是那獨力殲滅『地幽幫』的柳含煙?」
  她訝然點頭說道:「就是他,難道世上還有第二個柳含煙?少俠怎麼……」
  藍衫美書生神情一震,剎那間盡復先前風流俊俏的表情,坐定身形,目光凝注俏姑娘,道:「有一句話兒,姑娘千萬冷靜,柳含煙已在數日前葬身南海。」
  她忍不住搖頭嬌笑說道:「這個小女子知道,但那只是誤傳,其實並無此事!」
  藍衫美書生神色又是一變,「哦!」地一聲,急道:「姑娘因何知道那是誤傳?」
  她雖然對眼前這位美書生的神色暗感詫異,但她仍是微笑說道:「小女子因何知道,其中內情複雜。一時不好細說,不過他並未葬身南海,卻是千真萬確之事。」
  藍衫美書生目光一轉,突然莊容說道:「姑娘與他有親抑或是有仇,尚請明告。」
  心中一怔,嬌靨一熱,倏然低頭,半晌方始輕聲說道:
  「小女子跟他沒有仇。」
  這句話兒答得很妙。
  藍劍英人目她一副嬌羞神態,再一聽這句話兒,頓時瞭然,雙目異采一間即隱,長吁一口大氣,說道:「這樣在下就放心啦。」
  她一怔訝然說道:「怎麼,少俠……」
  藍劍英歉然一笑,道:「實不相瞞,在下適才那些話兒,乃是有心相試,在下與柳少俠有數面之緣,平素對柳少俠極為敬仰,不願將實情告知一個不明來歷的人,尚請姑娘原諒。」
  她莊容說道:「少俠何出此言,少俠這份心意,小女感激猶恐未及,怎敢……」
  藍劍英微微一笑,擺手說道:「彼此已不是外人,不必再行客套,請姑娘示下住處,明日一早在下當來拜謁,並陪
  姑娘去找柳少俠。」
  她倏覺心中一跳,喜道:「這麼說來,少俠定然知道他現在何處啦?」
  藍劍英微一點頭,笑道:「這個自然,在下敢說普天之下,再無第二人知道他現在何處。」
  她人耳所言,芳心大定,一恍若飄蕩在茫茫大海的一隻無舵孤舟,找到了方向,又恍若一隻迷途的羔羊找到了路徑!
  忽地站起嬌軀,欣喜無限地說道:「少俠,我看如今時間尚早,可否請少俠……」
  話未說完,藍劍英便自一笑接道:「柳少俠此時離此何止千里,好在有在下帶路,不久便可使姑娘如願,又何必急於一時……」
  俏姑娘聞言倏覺自己失態,嬌靨一熱,無限嬌羞地忙又坐下。
  藍劍英微微一笑,接道:「今日天色已晚,夜晚趕路有許多地方不方便,在下以為姑娘且請回去休歇一晚,只要示下居處,明日一早在下便來拜謁,然後再行啟程。」
  俏姑娘縱然此際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飛到要找的人兒面前,但經此一說,也不好再說些什麼,而且對方這番話兒說得也頗有道理,略一思忖,嬌笑地說道:「小女子唯少快之命是從,不過……」
  秀眉一蹙,接道:「小女子在此人地兩生,至今猶未找到宿處……」
  藍劍英面上突然掠過一絲別人難以體會的神情,一笑說道:「那巧極了,在下所住那家客棧中倒有兩間清淨雅房未有人住,姑娘既是尚未找到宿處,不妨也住人那家客棧,這樣兒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俏姑娘方一沉吟,藍劍英頗為凝重地接道:「江湖險惡,人心叵測,在下揣測適才那三個狗才絕不會如此善罷甘休,姑娘孑然一身,恐怕有些不方便。」
  俏姑娘聞言不由心中一緊,心想自己親眼看見過「秦中三霸天」的武功,比之藍劍英雖然差之甚遠,但對付自己卻是綽綽有餘,自己一個單身女孩兒家,若是……
  暗暗倒抽一口冷氣,儘管她是如此地倔強、任性,但遇上這種事,她卻不得不暫時俯首聽命於人。
  微一點頭,說道:「既是如此,小女子聽命就是,只是又要……」
  藍劍英朗笑一聲,接道:「姑娘不必再行客套,藍……
  劍英只有感到榮幸,大色已是不早,咱們這就走。」
  會帳時,藍劍英又是強自搶先,俏姑娘當然爭不過,只得作罷,芳心不由暗忖:「這人不但人長得俊俏風流,其古道熱腸更是少見……」
  藍劍英領著俏姑娘走出北大街,拐廠兩個彎兒即轉人長安一家名喚「聚英」的客棧。
  甫一進門,店伙笑臉迎上,尚未說話。
  藍劍英便自說道:「店家,你且與我再找上一間雅房與
  這位姑娘住。」
  店伙一怔,說道。「相公,您不是要一間雅房?怎麼再
  藍劍英一瞪眼,揮手說道:「少囉嗦,我要你找間雅房,你就與我找間雅房就是。」
  店伙心中一懍,不由地打了個哆嗦,暗呼一聲:「我的媽呀!這相公眼睛好亮。」
  忙自躬身賠笑道:「是,是,您二位請隨小的來。」
  說完,逕自轉身入內。
  藍劍英微微一笑,領著俏姑娘躡後跟進。
  這所客棧果然不愧是長安城中首屈一指的大客棧。
  不但房間多而雅,佈置富麗堂皇,即是居於客店中央的那片花圃也是滿植奇花異卉,迎風搖曳,清香撲鼻沁心。
  店伙領著二人徑往居中一排四間客房的最左端一間走去,打開房門,躬身說道:「相公,這間可如意?」
  藍劍英轉向俏姑娘笑道:「姑娘看這間行麼?」
  俏姑娘原意只是打算隨意找家客棧暫住一宵,卻不料藍劍英竟將她領到這麼一家大客棧來,妙目一瞥室內:豈止雅致,其富麗堂皇也是她從未曾住過的,心中自然中意,面帶微笑地點了點頭。
  藍劍英又是一笑,轉注店伙道:「就是這間,你先去為這位姑娘端水拿茶來。」
  店伙唯唯應命而去。
  藍劍英將消姑娘讓人房內,微笑說道:「姑娘先請歇歇,在下暫時告辭,稍時再來拜見。」
  俏姑娘以為人家也該回房洗個臉休歇休歇,微一點頭,嬌笑說道:「少俠請走好,恕小女子不遠送啦。」
  藍劍英一笑說道:「姑娘不必客氣,在下房間離此不遠,轉眼即到。」
  說完,一揖辭出。
  俏姑娘目送藍劍英背影消失,方始緩緩關上房門,轉過嬌軀,又仔細地將房內陳設打量了一遍。
  只見帳是蟬羽輕紗,榻是錦氈鋪成,綠紗如幔的花窗,漆案錦凳,屏畫雕琢,豪華奪目、富麗堂皇。
  哪像是客棧?幾乎置身富貴之家。
  她自幼生長小康之家,何曾住過又何曾見過這等臥房,見過一次,那自是在「千面神君」齊振天的「飛雲莊」上。
  但「飛雲莊」內雅致有餘、富麗不足。
  她蓮步輕運,轉身坐上軟榻,妙目凝注室頂高懸的一盞琉璃燈,不由百念俱興。
  「他不但人長得風流俊俏,就是吃住也非常講究,看來家中必系富有……」
  「自己以後如果能長住在這種臥房內,豈不比終日浪跡江湖要好得多……」
  陣陣遐思之餘,柳含煙的身影突然浮上腦際,但突然間又是藍劍英,千百交替之後,柳含煙的身影漸小漸淡,藍劍
  英的身影卻是漸大漸顯……
  她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在這短短不到半日的功夫中,自己的思想會有那麼大變化……
  她似乎不願離開這間房子,永遠不願,她幾乎忘卻自己此次私自外出的目的……
  驀地裡,一陣剝剝敲門聲,將她從幻想美夢中驚醒。
  緊接著,藍劍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徐姑娘,在下特來拜見,請……」
  余語未見,俏姑娘便自強捺一顆激跳的芳心,飛步前去開門。」。
  藍劍英手捧茶盤含笑走了進來。
  俏姑娘一怔,訝然說道:「少使你這是……」
  藍劍英將茶放在桌上,轉身笑說道:「在下來時,正好看見店伙欲捧茶送來,索性替他代勞了,再說,在下也嫌他們粗手粗腳,恐難稱姑娘心意。」
  俏姑娘但覺心中猛地一跳,嬌靨飛紅,半俯螓首,輕咬朱唇,妙目一轉,佯噴一聲道:「少俠,你……」
  余話再也難以出口,連她自己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如此。
  因為這種神態,究竟不似是在對一個相識不到半日的人。
  藍劍英雙目異采連閃,一笑說道:「姑娘不必再行客套,這不過聊表寸意,如果姑娘不嫌粗俗,在下倒願意常隨姑娘身側。」
  這句話兒太以露骨,也太以大膽。
  俏姑娘縱不拂袖而去,也必會變色相叱。
  大謬不然。她竟然一顆心跳得別別亂響,紅透耳根,一顆烏雲螓首低垂至酥胸,再也抬不起來。
  藍劍英面上掠起一絲異樣神情,一笑道:「姑娘長途跋涉,加以又是酒後,口中必然干甚,請先飲一杯香茗。」
  說完,斟滿一杯,雙手端過。
  俏姑娘聞言,果然覺得口中甚於,抬頭睹狀,有心讓他將茶放在桌上,然後自己再去端,但妙目一觸及他那張帶笑俊俏玉面的雙道攝人灼熱目光,卻又不忍出口,只得硬起頭皮,緩緩伸過柔荑。
  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心跳得那麼厲害!一雙手竟然也微起顫抖。
  在她一隻柔荑即將接近藍劍英雙手端著的那只茶杯時,藍劍英有意無意地突然將茶杯往前一送。
  俏姑娘一隻柔荑正好觸在對方那雙手上,像觸了電般,心中猛地一跳,嬌靨一顫,正欲將手抽回,但對方已將茶遞過。
  她陪一咬牙,飛快地將茶杯接過,她不敢抬頭看對方那雙眼睛,但她說不上什麼理由,只覺得對方那雙灼熱目光像兩把利刃,又像兩道令人目眩頭暈的光芒。
  她以茶掩蔽失態,輕喝了一口。
  一口下喉,頓覺芳香直透心脾,忍不住又一連喝了兩
  口。
  藍劍英站在一旁始終以一種奇異目光看著她,面上泛著一絲得意微笑,未說一句話。
  藍劍英一直看著俏姑娘把一杯茶喝完,方始笑說道:
  「姑娘還要喝麼?」
  俏姑娘微一搖頭,嬌笑說道:「少俠不自己喝一杯?」
  藍劍英搖頭笑道:「這個茶在下不能喝,因為這是專為姑娘預備的。」
  俏姑娘一時不明所以,猶以為他是在說笑,一怔之後,嬌笑說道:「少俠……」
  藍劍英微一擺手,以一種異樣神情,笑道:「姑娘暫且莫問,稍時當知在下之話不假,且請先坐下,在下有幾句話兒要對姑娘說。」
  俏姑娘詫異地看了藍劍英一眼,終於依言輕邁蓮步走至榻邊坐下,手捧茶杯,微笑說道:「少俠有什麼話兒請講。」
  藍劍英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轉身拉過漆凳,坐在俏姑娘對面,目中突然異采大盛,凝注俏姑娘,說道:「姑娘當真要去找柳含煙?」
  俏姑娘聞言一怔,訝然點頭說道:「是啊!小女子委實是要找柳少俠,適才酒樓之上,小女子不是對少俠說的很明白麼?怎麼……」
  藍劍英微一擺手,笑道:「好!這個咱們暫且不談,姑娘認識他有多久?」
  俏姑娘略一思忖,說道。「沒有多久!少俠問這……」
  藍劍英一笑,說道:「姑娘且請莫問,稍時你自會明白
  微微一頓,又道:「姑娘自以為瞭解他多少?」
  俏姑娘儘管心中甚為詫異,不明他為何會突然有此一問,但她依然含羞說道:「不太多,但也可以說不太少。」
藍劍英一怔,說道:「不知姑娘知不知道他紅粉知己頗多?」
  俏姑娘半晌方始微微地點了點頭,但她的心中卻因為這句話兒起了一陣激動。
  藍劍英微一點頭,突然說道:「姑娘以為在下比之柳含煙如何?」
  俏姑娘聞言頓時恍悟,一股羞意襲上耳根,一顆芳心卜卜亂跳,但她卻無一絲慍意,半晌方始嬌羞無限地道:「小女子愚昧,不懂少俠這句話兒是什麼意思。」
  藍劍英微微一笑,道:「也許姑娘真的不懂,也許姑娘是明知故問,不過以姑娘這等風華絕代、冰雪聰明的人兒,在下斗膽,以為後者成份居多……」
  俏姑娘不但不怒,心裡反而覺得有點兒甜甜的,因為她從來沒有聽過別人這麼讚美過她。
  一張嬌靨,嬌羞再加上酒意,紅似八月丹楓、艷麗欲滴,一顆螓首卻是低垂至酥胸,再也抬不起來,一句話兒也不說。
  藍劍英雙目異采更熾,微微一笑,接道:「其實姑娘又何必自欺欺人,在下斗膽以為功力雖然不如那柳含煙,但風流俊俏卻是他望塵難及,姑娘以為然否?」
  俏姑娘雖然不說一句話兒,但她卻已暗中默認,一顆心跳得更加厲害,而且『她漸漸地覺出身上有一種燥熱。
  藍劍英深注俏姑娘一眼,長歎一聲說道:「柳含煙那身艷福委實令在下羨煞,不知怎地在下在酒樓上自看姑娘一眼後,竟覺得難以自持,在下若能有此榮幸以姑娘為終生之伴,死……」
  俏姑娘嬌靨如觸了電一般,突然一顫,倏抬螓首,嬌聲說道:「少俠,你,你……」
  一縱朱唇,接口道:「少俠心意,小女子已經明白,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何況少快又是這麼……只是小女子認識柳少俠在先,少俠厚愛,小女子只有心領啦。」
  藍劍英毫不在意,依然微笑地凝注著她。
 突然間,她覺得一股奇熱,自丹田間直仲全身,一張嬌靨也熱得發燙,而且,她更覺得面前這個人兒較適才更為俊俏,加上他那雙利刃般目光,似乎有一種極為強烈的誘惑,使她幾乎難以自持!她怕看那雙目光,但卻又極為想看。
  突然間,她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但那在她腦海中只是曇花一現,緊接著,她覺得心燒得厲害,她幾乎要忍不住呻吟出來,她覺得她有一種極為強烈的需求……
  藍劍英仍是笑吟吟地凝注著她,始終不發一言,但眼神中的異采卻是越來越盛。
  突然,「叭」地一聲響,俏姑娘手中那只茶杯無端墮地,摔得粉碎,一隻柔荑緊接著撫上胸口。
  她突然間嬌軀一軟,倒向榻上,左翻右滾,忍不住發出一陣陣痛苦呻吟。
  藍劍英緩緩站起身形,面上掠過一絲得意獰笑,望著榻上亂翻的俏姑娘,喃喃說道:「柳含煙,你到底有了這麼一天,鬼使神差,不謂不巧,少爺也要你嘗嘗心愛的人被奪的滋味,如今你英雄何用?我藍九卿得不到鳳凰,弄只百靈鳥也是好的……」
可惜,這番話兒無人聽到,即連俏姑娘本人也是如此。
  突然,藍劍英一抬手,那盞琉璃燈應勢而滅。
  整個室中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黝黑的伸手難見五指。
  但是一個t無比醜惡的事兒卻在這黑暗中發生。
  同樣地,一樁慘絕人選的悲劇也自此時展開序幕……
  艷陽高照,炙熱噬人,又是一天正午。
  長安城行人稀少,大都躲在家裡,避避清涼。
  正在此際,卻有兩匹駿馬,上馱、男一女,緩緩地馳出城去。
  男的,俊俏風流,一襲藍色儒衫更顯灑脫,但一雙目光卻顯得邪而不正。
  女的,嬌媚明艷,一襲淡紅勁裝更顯嫵媚,但望之卻又有些春情蕩漾。
  但聞那男的面帶得意微笑,轉注身邊並轡少女道:「雲妹,你此時大概不會再想去找那柳含煙了罷?」
  那女的柔黃舉起,輕怫地打了男的一下,妙目一碟,輕華一口,無限嬌羞地佯噴,道:「死鬼,皮厚,上了你的大當,你卻討起便宜來了,看我以後還理你不。」
  那男的看了她一眼,突然揚起一陣得意輕笑。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51:56

 女的輕咬朱唇,狠狠地白了男的一眼,帶著媚笑,輕哼說道:「昨兒個在酒樓上我不知你競是陰山九曲谷六神通門下『風流郎君』藍九卿藍少俠……」
  男的輕怫地揚眉笑道:「若是知道呢?」
  女的輕哼一聲,道:「若是知道,看我不一劍刺死你才怪。」
  男的輕笑一聲,道:「如今我在這兒,拔劍呀。」
  女的嬌笑一聲,媚態畢露地道:「現在我倒有點兒捨不得啦。」
  男的突然揚起一陣得意朗笑,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女的一隻柔荑。
  女的一甩手,佯嗔道:「死鬼,你也不分個地方兒,大白天裡也不怕難為情!」
  男的一笑說道:「怕什麼?有誰招惹我的寶貝兒,我就讓他嘗嘗本郎君的厲害。」
  女的嬌媚一笑,策馬靠過,並肩兒向前馳進,不時地互視一笑。
  半晌,女的突然嬌聲說道:「卿哥,你今兒早上答應我的事兒可不准撒賴啊。」
  「什麼話!」男的冷哼一聲,雙目殺機倏現地獰笑說道:
  「雲妹放心,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咱們還分彼此?再說這也是出乎我的自願,以後只要遇上那幾個丫頭,我必然令她們一個個形同厲鬼,再也無面目去找柳含煙,如何?」
  女的微一點頭,嬌笑說道:「卿哥,你真好,只要你能替我達成這樁心願,咱們便找個風景幽美之處,痛痛快快地享受去。」
  一隻柔荑飛快地握了男的手掌一把。
  相視一笑,飛快馳去,轉瞬不見。
  數天之後,這對男女,卻出現在豫境汴梁。
  男的,「風流郎君」藍九卿仍是一襲藍色儒衫。
  女的,俏姑娘雲姑,卻已換上了緊身大紅衣褲,裹著她那曲線玲瓏,更形成熟的胭體上,倍增無限嬌媚。
  兩個人兒,一路並肩談笑地往「大相國寺」走去。
  汴梁古跡甚多,諸如鐵白二塔、禹王台、潘楊二湖、「大相國寺」等。
  就中以「大相國寺」為一座佔地其廣的佛門寺院,建築輝煌宏偉,莊嚴肅穆,香火鼎盛,每日善男信女前往焚香膜
  拜者,多得不可勝數。
  寺院周圍更是各行各業的買賣,各形各色的人物一應俱全,由早至晚一般地熱鬧非凡。
  邊走邊談間,但聞俏姑娘雲姑嬌嗔說道:「卿哥,你走慢點兒好不?此地我沒來過,稍時若把我給擠丟了……」
  話未說完,藍九卿已自倒過頭來,一笑說道:「好妹妹別生氣,我只不過急著往熱鬧的地方兒看看,那幾個丫頭既然不在華山,必然是聯袂下山找你,而且她們也一定跟我們一般地想法,往熱鬧地方找,我這不是一片好心地為你著想,想不到你卻發起噴怪來啦!」
  俏姑娘入耳此話,趕前兩步,嫣然一笑,說道:「卿哥,說真的,我好像有點怕,設若真的和她們不期而遇……」
  話未說完,藍九卿便自一笑,接道:「怕怎地,設若真跟她們不期而遇,豈不是正合我們的心意?」
  雲姑微一搖頭,說道:「誰怕那幾個丫頭?我怕的是我爺爺和那仲孫玉。」
  藍九卿道:「這個你不必擔心,只要有你爺爺在其中,我們避開好啦……」
  話聲自此,冷哼一聲,目中凶光一閃,狠聲接道:「至於那仲孫玉老鬼自有我來對付,這一次說什麼我也不能饒過他,說不得就要讓他那一把老骨頭埋在汴梁。」
  雲姑睹狀,細眉一蹙,嬌笑說道:「你這人就是那麼怪,有時候什麼都懂,有時候卻顯得太以不懂情趣,此時此地,談什麼骨呀埋的,豈不大煞風景。」
  藍九卿微微一笑,點頭說道:「極是,極是,雲妹教訓的極是,既是娘子有命,小生焉敢不遵。」
  「死鬼!」雲姑妖媚地瞥了藍九卿一眼,佯嗔說道:「我跟你說正經的你還討我便宜,看我以後可理你?」
  藍九卿入目她那一付媚態畢露的嬌態,禁不住心中一蕩,方欲有所動作,倏地想起此時身在大街之上,只得作罷,饒是如此,仍是貪婪地深注雲姑兩眼。
  這兩個人兒,一個是卑鄙無恥的色中惡魔,一個是性情大變一轉而為毒辣淫蕩的妖艷少婦,只此二句肆無忌憚的打情罵俏,已令行人為之輕蔑側目。
  但聞一個尖刻話聲說道:「喲,老二,瞅見了沒有,小酸丁竟帶著這麼一個花不溜丟的小妖精,孔老夫子泉下有知,豈不要搖頭人歎三聲。」
  另外一人嘿嘿淫笑說道:「怎麼,你敢足看著心裡癢癢,有種的你就跟上去。」
  二人聞聲,倏然住足,轉過身來一看。
  原來說話的是兩個長相猥瑣、神情淫邪的中年漢子,由衣著上一看便知足下九流的武林。人物。
  心知是看準了自己二人一個是文弱書生,一個是女流之輩,一般的好欺。
  藍九卿殺機頓今,雙眉一軒,右臂方要抬起。
  雲姑格格一笑,伸手一攔,突然扭動著腰肢,如風擺柳
  般,碎邁蓮步,帶著媚笑地向那兩個人走去。
  藍九卿自然知道她的用意,只得強捺胸中怒火殺機,站在原處不言不動,冷冷地注定二人。
  此時,愛瞧熱鬧的行人也自一齊住足,目光齊齊射過,有的甚至漸漸地靠了過來。
  但是膽小一點的,莫不紛紛避去。
  那兩個神情報瑣的中年漢子睹狀方自一怔。
  雲姑已自走至二人面前,格格一笑,揚眉說道:「二位可是瞧著我們兩人的親熱勁兒不順眼兒是麼?」
  也是那兩個人色膽包天,合該倒霉,茫然不知自己已遇上了一位蛇蠍美人、一位名震武林的惡魔殺星,猶以為自己艷福不淺,一塊肥肉自動送上門來。
  一怔之後,其中一個微髭貪婪地看了雲抬一眼,嘿嘿笑道:「豈敢,豈敢,小娘子說哪兒話來,在下二人哪敢看不順眼兒,只不過覺得你那位小酸丁艷福不淺罷啦。」
  雲姑微微一笑,嬌聲說道:「你二位何必羨慕他,設若自忖消受得起,我也一樣地願意跟你們二位親熱親熱。」
  此言一出,不但二人俱是一怔,圍觀行人更是大嘩,他們何曾見過這麼大膽的娘兒們。
  有些好事者甚至失聲亂叫:「二位,人家可是瞧上你二位啦,怎麼不說話呀?」
  「哈!人家都不害臊,你們二位卻害臊了!真丟人。」
  一時你一言,我一語,頓時鬧個不亦樂乎。
  雲始面不改色,聽若未聞,視若無睹,始終面帶媚笑以一雙水汪汪地勾魂妙國注定二人。
  那兩個漢子不知死之將至,猶以為自己二人真地碰上大方娘兒們,再經眾人一鼓動,登時眉飛色舞,頓忘所以。
  但聞微髭漢子嘿嘿淫笑道:「小娘子倒是慈悲的很,大開方便之門,在下二人縱然有心,但此處……」那付饞相生似恨不得將她一口吞下。
  雲姑咯咯一笑道:「喲!看來二位臉皮還真嫩呢!我都不怕,二位兩個大男人還怕什麼,來呀。」
  媚目一膘,柔荑一抬,又是一聲嬌笑。
  二人縱是萬般淫邪,但從未見過今日這等陣仗,不由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雖然如此,但旋即四日又直愣愣地盯在雲姑的嬌軀上。
  眾人又是一陣大嘩,有的人搖著頭,歎息連聲地疾步離去。
  不知是哪個促狹的要命鬼,喧嘩間,冷不防突然推了說話漢子一把。
  微髭漢子卻藉此一個踉蹌,嘿嘿一笑地張開雙臂向雲姑當胸撲去。
  但聞雲姑咯咯一笑:「朋友,你倒是真的性急。」
  玉手一揚,生似上前撐扶。
  但倏然間「叭」地一聲脆響,那漢子臉上卻實實地給挨了一下。
  只打得他臉腫半邊,口吐鮮血,蹌踉倒退。
  至此,眾人方知眼前這位形骸放蕩。神情妖媚的少婦,懷有一身頗高的武功,嘩然一聲,紛紛退開,但一顆好奇心卻使他們並不遠離。
  尤其兩個中年漢子更是吃此一掌打得綺夢頓醒、淫念全消,另一漢子尚未說話,微髭漢子已自只手捧臉,驚怒異常地說道:「嘿,嘿!看不出你這騷娘兒們還有兩下子呢!在下真是走了眼啦。」
  雲姑細眉雙挑地咯咯笑道:「怎麼了?痛啦!既然貪吃就別怕嘴疼……」










第24章
  藍九卿突然說道:「雲妹,虧你有這份閒情逸致和他們囉嗦,你且讓開,讓我來打發他二人上路。」
  大步走了過來,冷冷地望了二人一眼,也不答話,右掌倏伸,輕輕地向二人遙空點了兩點,轉身拉著雲姑,揚長而去!
  眾人睹狀不由一怔,入目二人仍是好好地無一絲異狀,更是大惑不解。
  儘管眾人如何地大感不解,但對方書生、少婦已聯袂離去,再呆下去,不會再有什麼好戲可看,進各懷著一份詫異心情,紛紛離去。
  二人在藍九卿兩指虛空遙點之際,突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個寒顫,發覺不妙時,對方二人早已混雜人人群中,哪還有一絲人影?
  但是呆了半晌又未發覺自己體內外有何不適,猶以為自己二人大驚小怪、疑神疑鬼,白白地放走一塊到口的肥肉,不由懊悔萬分,也自邁開大步,一路咒罵!而去。
  卻不知藍九卿已暗中施出師門絕藝「陰煞屍氣」分點入二人經脈,此時毫無異狀,不出三日便即經脈中毒、血液凝固而亡。
  這也是給予素性輕薄者一個報應。
  且說籃九卿拉著雲姑方自轉人「大相國寺」,雲姑便自憤而甩手地嬌嗅說道!案死鬼,誰要你來多管閒事,我已將那個豬狗不如的東西戲弄個夠,眼看就要取他們兩條狗命,這倒好,半途裡殺出你這個程咬金,說什麼送他們上路,而今……」
  話未說完,藍九卿已自細眉雙揚地一笑接道:「雲妹暫慢動氣,氣壞了身子,可夠我心疼一輩子的,你以為我會輕易地饒過那兩個狗東西?藍九卿向來不會為此婦人之仁,不出三日,那兩個狗東西必然會莫名其妙地突然挺屍,不過在臨死的半日之前,體內經脈中那種刺骨寒冷及如萬蟻啃咬的酸痛滋味,也夠他們消受的啦。」
  至此,雲姑方始展顏一笑,無限妖媚地瞟了藍九卿一眼,嬌聲說道:「死鬼,想不到你的手段竟是如此毒辣,而且還藏了這麼一手,不說別的,單就性情而論,咱們倆已是天造一雙、地設一對兒的……」
  嬌媚一笑,倏然住口。
  藍九卿但覺心中一蕩,忍不住地伸過手去,輕握雲姑柔荑一把,邪笑說道:「雲妹,你這話正說到我的心坎裡,真是受用之至,咱們兩個真是天造一對、地設一雙,缺一不可,只恨上天弄人,到這個時候才讓我碰上你……」
  雲姑一笑,接口說道:「怎麼?你嫌晚了?」
  藍九卿道:「可不是麼?無端讓我晚到這時才……」
  「死鬼,你再說!」雲姑媚眼一翻,嬌嗔說。
  藍九卿一吐舌頭,嘿嘿說道:「好,好,不說,不說,此時不說。」
  雲姑放蕩地一笑說道:「看你那膽小的樣兒,虧你還是名震武林的六神通門下『風流郎君』藍九卿呢!你呀,我看你該改叫『膽小郎君』啦。」
  話鋒微頓,媚眼兒一瞟,朱唇輕咬地X道:「其實我何嘗不是這麼想呢。」
  藍九卿心中又是一蕩,兩道淫邪目光深注雲姑一眼,笑道:「名震武林,令人聞風膽落的『風流郎君』那只是對外而言,若對你來說嘛,就該改成善解風情,百依百順的『夫君』了,你說可對?」
  至此一頓,針對她那最後一句話兒,無限淫邪地一笑,輕聲又道:「你也有這種想法,我說的不錯,咱們兩個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淫種』。」
  這句話兒居然聽得雲姑嬌靨飛紅,眼角生春,妙目隨之一瞟,輕輕地罵了一聲:「死鬼,皮厚。」
  四目交投,又是一笑,並肩兒向前走去。
  「大相國寺」香火鼎盛,每日善男信女前往焚香膜拜。
  問卜吉凶者不可勝數,由寺外至寺內熙往攘來、絡繹不絕。
  雲姑一雙俏目望著這些神色一片虔誠的信女善男,突然心血來潮,轉過螓首向著九卿輕聲說道:「卿哥,入寺問卜,我們也進去抽個簽兒可好?」
  藍九卿一笑說道:「有道是『福禍無門,唯人自招』,你我既非善男又非信女,咱們另有正事待辦,抽這勞什子簽兒做甚。」
  雲姑微一搖頭說道:「不然,一啄一飲莫非前定,因果循環半點不爽,有道是:『萬般皆天定,半點不由人』,既是如此,你難道不願預卜前途,先知吉凶?」
  藍九卿笑道:「既是前定,又不是由人,縱然預知福禍吉凶又有何用?何況幾尊泥塑木雕的偶像,毫無靈性可言。
  我以為所謂吉凶純係自招,我不信這些個泥塑偶像能把我怎麼樣,更不信什麼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雲姑道:「你這話兒又說錯了,天下之間,無論何事,冥冥中總有安排,辟如你我,若非姻緣前定,怎麼會讓我無端碰上了你?冉說,若能預知禍福,自己也好留上幾分心。」
  藍九卿大笑說道:「雲妹,你自詡聰明過人,怎地今日如此槽懂?敢是被奪中香火熏迷了心竅?若非雲妹國色天香,你我縱然送旅相遇,我卻一絲無動於衷,試問這姻緣山何而來』既然『萬般皆天定,半點不由人』,能預知吉凶,留上幾分又有何用?與其弄個不足以採信的吉凶而整日懸掛於胸,倒不如無憂無慮地過上一天算一天。」
  雲姑一跺蓮足,嬌噴說道:「你這人真是塊頑石頭,我懶得跟你囉嗦,你要去就一齊去,不願去就在這兒等我,找不信一個人兒進不了佛殿。」
  藍九卿聞言忙賠笑說道:「雲妹這是什麼話,難道你忘掉了你我定情之夕那句,『在天比翼,在地連理』,永生不渝的誓言?既然雲妹執意要去,哪怕是森羅地獄我也要陪你闖上一闖,何況區區一座『相國寺』?」
  不管他這句話語兒是否言出由衷,雲姑心中已感萬分安慰與甜蜜,嫣然一笑,轉過嬌軀,裊裊走向佛殿。
  藍九卿望著眼前那個婀娜多姿的背影,搖頭一笑,舉步跟進。
  一進佛殿,雲姑恍似換了一個人兒一般,嬌靨上那片妖媚神色盡掃。虔誠肅穆,緩緩地向著蒲團跪下嬌軀,無限莊誠地祈求心願。
  藍九卿則是負手情立一旁,輕蹙雙眉,一副無動於衷的神態。
  雲姑拿著竹籤兒至偏殿尋出了一張紙簽兒。
  紙簽兒上四句是詩是經的廿八個字兒卻看得她心中猛震、花容失色!
  正自雙目凝注簽兒,茫然發任之際,藍九卿已自疾步走過,一把搶過簽兒,低頭一看之後,連他也不由心中暗震地蹙起雙眉,心想,哪有這麼巧的事兒,難道冥冥中真個有神。
  原來簽兒上寫的是:
  風雲乍起波濤生,
  萬事早定冥冥中。
  一朝南柯夢醒時,
  皈依我佛證前因。
  默然半晌,方始一笑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何妨等到南柯夢醒時。」
  微微一頓,轉注雲姑一笑又道:「雲妹,我說得如何?
  本來無憂無慮好端端的,現在卻弄得個愁眉苦臉、憂心忡忡,何必為這幾句鬼畫符敗了我們的雅興,耽誤了我們的正事。」
  說完,雙手將那張簽兒撕得粉碎,微微一笑,隨手灑落。
  雲姑攔阻不及,輕蹙雙眉,白了他一眼,埋怨說道:
  「你這人……」
  目光瞥處,如遭電殛,神情一變,伸手一扯藍九卿,低聲急道:「卿哥快看,那不是那兩個丫頭?」
  藍九卿一怔回顧,一雙鷹目中突然凶光大盛,咬牙切齒地狠聲說道:「這叫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踏破鐵鞋、鬼使神差,少爺這回如不將你整得死活不得,難消我心中之氣恨……」
  雙目凶光中倏又滲入一絲異采,一扯雲姑,接道:「雲妹,那穿白的丫頭我認得,正是我昔日仇人,那穿紅的莫不是……」
  突被雲姑反扯了一把,當然會意,一聲獰笑,雙雙隱入殿角。
  佛殿內柵搬走進一白一紅,兩位背插長劍的勁裝絕色少女,正是那陸菱艷與狄映雪二女。
  二女俱是一般地風塵僕僕、深蹙雙眉憂形於色,神情顯得有點兒憔悴。
  儘管如此,卻仍是難掩她們的絕代風華。
  但聞狄映雪憂聲說道:「艷姐,我們下山已是好幾天了,卻仍是一點蛛絲馬跡也無,人海茫茫,江湖險惡,我真擔心她會……」
  陸菱艷淡淡一笑,說道:「雪妹不必如此焦慮,如今事已至此,急有何用,好在這次咱們是分三路找尋,我們沒有收穫,說不定仲孫伯伯和成姐姐他們已有線索也未可知。」
  狄映雪微吁一口氣,說道:「但願如此,不過我卻覺得希望甚為渺茫,她也太任性了,即使急著要找他,好歹也得和我們姐妹商量,如今一個人兒跑下江湖,真令人擔心。」
  陸菱艷道:「雖然我們明知希望渺茫,但是我們仍不能放鬆一絲地去找尋她,依她的性情,但願她不要出什麼差錯。」
  至此,淡淡一笑,纖手一理鬢邊飛揚秀髮,接道:「雪妹!你以為她此次私自下山是單單地為了找他麼?」
  狄映雪一怔說道:「我看不出還有什麼別的,莫非姐姐另有所知?」
  陸菱艷淡淡一笑,說道:「其實這也不算什麼,她和別的心胸狹窄的女孩子一般,嫉妒心太重。」
  狄映雪一怔,苦笑道:「艷姐可否說得明白點兒,我仍
  是一時難懂?」
  陸菱艷一歎說道:「看來急令智昏這句話兒委實半點不差,妹妹平日智慧超人,今日為著這件事兒卻弄得靈竅一敝若此……」
  狄映雪苦笑一聲,赧然垂首。
  陸菱艷微歎一聲,接道:「妹妹,對不起,也許我的話說得重了一點兒,她此次私自下山雖然找尋他是個原因,但那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恐怕還是她心中對我們姐妹極為不滿。」
  狄映雪神情一震,詫聲說道:「艷姐,你怎會知道?莫非……」
  陸菱艷一笑接道:「這種事兒只能暗藏心中,她斷不會坦然告人,假如會,她就不致於不辭而別,我不過對她的平日言行,多加留心觀察罷了。」
  狄映雪道:「仲孫伯伯和成姐姐他們可知道?」
  陸菱艷微一搖頭道:「成、梅二姐,雖然聰明過人,但卻過於率直、毫無心智,她們與你一樣地不知道,那是因為她心智深沉,掩飾得幾乎讓人看不出一絲心中所思,但是我以為她絕瞞不過仲孫伯伯。」
  狄映雪沉吟半晌,方始仍疑惑地道:「不會罷,即使真的如此,我們待她情逾手足,那又為什麼呢?」
  陸菱艷道:「不會?姐姐說句不該說的話,她如有此能力,恐怕我們姐妹一個也別想逃出她的手中……」
  微微一歎義道:「儘管我們掬心置腹地待她一如自己手足,但這對她與生俱來的潛在意識來說,不能動她分毫,反之更增加了她心中對我們的敵意,再說,我們彼此之間的關係……」
  至此喟然一歎,苦笑接道:「總之,這種事兒很難解釋,姐姐口拙,一時也難令你滿意,以後你慢慢地會明白的。」
  狄映雪半信半疑,雖然櫻口數張,一時卻找不出適當的話兒,只得默然。
  陸菱艷深注她一眼,笑道:『「妹妹不必再問,我也不會再說,說多了徒亂人意,不過我虔誠的祈求佛祖有靈,能夠賜以渡化,免得日後又是一樁令人扼腕興歎、倍生惋惜的事兒……」
  說話間,二女已自跨進大殿。
  嬌靨上神色一般地莊嚴肅穆,裊裊地走至蒲團邊,雙雙跪下嬌軀,四隻柔荑合十,虔誠異常地默禱一番,方始緩緩站起。
  狄映雪道:「艷姐,你禱告的是什麼?」
  陸菱艷道:「我祈禱我佛對她賜以渡化,你呢?」
  狄映雪微吁一口氣,道:「我祈禱我佛指點迷津。」
  話完,二女相視一笑。
  沉默半晌,狄映雪又道:「我們不看看麼?」
  陸菱他微一搖頭,道:「早些回去休歇吧,明日一早還要到別處去。」
  望著佛殿各種陳設看了一眼,方始相偕轉身離去。
  藍九卿、雲姑二人攜手閃出,藍九卿狠注二女背影一眼,轉過頭來說道:「雲妹,適才那兩個丫頭跪在那兒裝模作樣之際,正是下手良機,你為何反加阻止?」
  雲姑嬌媚一笑,說道:「你這人怎地今日如此槽懂?此處來來往往的善男信女何等之多,何必在此做下這種驚世駭俗之事,而且此處乃是佛門聖地……」
  藍九卿輕哼一聲,說道:「我正要讓那兩個丫頭濺血此處,看看那幾尊泥塑木雕的東西能親我何,如今良機錯過,汴梁如是之大,咱們何處……」
  話未說完,雲姑已自嬌笑一聲,說道:「你這人槽懂的實在令人沒辦法,難道你適才未聽見那丫頭說要早些回去歇息,明日一早方才離此。我就不信她們能在這半日功夫內,翻出咱們的掌心去。」
  藍九卿至此方始一笑說道:「聽雲妹之意,敢是要暗中綴上她們,看看她們到底落腳何處,晚上再行下手?」
  雲姑點頭笑道:「你總算明白啦。」
  藍九卿嘿嘿一笑,道:「我這是難得糊塗。」
  雲姑微一沉吟道:「今夜動手之際,我們不能以二對二地和她們正面衝突,由我先行引開陸丫頭,你下手制住狄丫頭,然後咱們再以二對一地對付陸丫頭。」
  這著計不謂不毒,她顯然是自忖功力不夠,為不使二女走脫一個,方始出此各個擊破之策。
  藍九卿一笑說道:「動刀動手那是我的事,鬥智鬥心。
  運籌帷幄那是你的事,你說怎麼做,咱們就怎麼做,我是唯命是從。」
  話鋒微頓,突然目射凶光,神情可怖地獰笑又道:「今夜,就是今夜,我要讓這兩個」/頭死活不得、終生難以見人。」
  雲姑輕拍藍九卿一掌,雙揚柳眉地嬌笑說道:「瞧你,幹什麼在這兒空自發狠,看來怪怕人的。」
  藍九卿聞言猙獰神態一斂,二人相視得意一笑,出殿而去。
  時屆末秋,天氣蕭瑟肅殺,人夜更有點涼意。
  汴梁城內大部分人家均已人睡,城內一片黝黑。
  唯獨靠城南一處客棧中的一間雅房內,一盞孤燈仍自發出昏暗光亮。
  燈光下,兩位風華絕代的姑娘陸菱艷、狄映雪正自輕鎖黛眉地默然對坐著。
  半晌,狄映雪玉手輕掩地打了一個呵欠,顯然她身心疲倦、睡意頗濃啦。
  陸菱艷無限憐愛地看了她一眼,道:「雪妹,夜深了,你先睡吧。」
  狄映雪道:「艷姐你呢?」
  陸菱艷輕歎一聲,搖頭說道:「我現在不想睡,不知怎地,我今夜覺得有點兒心神不寧。」
  狄映雪道:「艷姐不睡,找也不睡,我要陪艷姐再坐一會兒。」
  陸菱艷深注自己這位小妹妹一眼,淡淡一笑,方待說話。
  突然冷冷一笑,頭也不回地輕叱說道:「門外什麼人?」
  狄映雪神情一震,忽地站起嬌軀,玉手倏伸,「錚」地一聲已將橫放床上的一把長劍抄在手中。
  但聞門外一個俏生生的聲音說道:「艷姐姐,是我,雲姑。」
  「雲姑!」二女神情一震,齊齊一聲嬌呼。
  陸菱艷方自站起,狄映雪已自嬌軀一閃,搶至門邊。
  急不及待地開門一看。
  可不是麼?門外站的正是她們分途日夜尋找,螓首半俯,一副愧然神色的雲姑。
  至此,二女一顆高懸芳心突然放下,狄映雪劍交左手,一把握住雲姑柔荑,驚喜異常地道:「雲姑你這些日子上哪兒去啦?可把我們急死啦。」
  一句話兒真情溢於言表,雲姑腦中良知一閃,但只是那麼一閃,尚未說話,屋內陸菱艷便自微笑說道:「雪妹,請雲妹妹進來咱們姐兒們慢慢地談。」
  狄映雪著了雲抬一眼,赧然一笑說道:「該死,我這一高興竟忘了外面涼啦,雲姐姐快請進來。」
  說完,拉著雲始進屋,順手將屋門帶上。
  陸菱艷上前一把握住雲姑一雙柔荑,笑道:「雲妹妹,你這一走,可把我們想苦啦,也急壞啦,你可知爺爺與仲孫伯父、成、梅二姐都已遠下江湖,分頭找你去了麼?」
  雲姑自門外現身至進屋,一直是一副低俯螓首的愧然神色,聞言方始抬起秦首,泫然欲泣地說道:「都是小妹該死,累得兩位老人家及諸位姐姐……」
  陸菱艷一笑說道:「雲妹,事情已成過去,不提也罷,自己姐妹還客氣什麼,且坐下咱們好好兒談談別後。」
  拉著雲姑坐下,尚未說話,狄映雪一旁已自搶著說道:
  「雲姐姐,你可曾找到他?」
  雲姑微一搖頭,道:「小妹從未一人出外過,這次私自下山也是由於一時衝動,俟下山後始知宇內遼闊、人海茫茫,心中縱有回頭之意,但又怕兩位老人家責怪,所以只有盲目亂撞了,這些天來吃的苦可大啦。」
  二女自然體會得出一個毫無江湖經驗的女兒家,隻身遠下江湖那種苦難,暗暗一歎,無限憂憐地深注了她一眼。
  略一沉默,狄映雪又道:「雲姐姐,你可是一離華山就來此處了?」
  雲姑微一搖頭,道:「我原先認為柳少俠會在雲貴一帶現身,所以一下山後先到了長安,打算歇息一晚後再往南去,但當晚我由一些個武林人物口中聽說有一武功極高的蒙面書生突然在汴梁出現,我想這人可能就是柳少俠,所以第二天一早我又折了回來!」
  二女聞言一喜,陸菱艷忙道:「雲妹到汴梁多久啦?」
  雲姑道:「小妹是昨幾個早上到的。」
  陸菱艷道:「可曾找到那武功極高的蒙面書生?」
  雲姑搖頭一歎說道:「小妹來得不是時候。」
二女一顆心住下一沉,齊聲說道:「怎麼?莫非他已離去了麼?」
  雲姑微一點頭,說道:「小妹在抵達此地後即到處打聽那人下落,至當天晚上始聽說那人就在小妹抵達之際離開了汴梁,一步之差,失之交臂!」
  二女聞言不由一陣默然,沉吟半晌,狄映雪突然說道:
  「雲姐可曾問過那人名號是否叫作『幽靈書生』?」
  雲姑點頭說道:「問過了,只是沒有一人知道那蒙而書生名號,而且據說那書生很怪,從未說過一句話,恍如啞吧一般。」
  「從未說過一句話?」陸菱艷突然說道:「敢是有人與他朝過面麼?」
  雲姑道:「豈止有人與他朝過面,它還出手懲治了兩名汴梁城中的無賴,救了一名正被這兩名無賴百般調戲的少婦呢。」
  狄映雪道:「難道這臥虎藏龍的汴梁城內竟無一人知道那人去處?」
  雲姑尚未說話,陸菱艷已深注了她一眼,突然說道:
  「雲妹,你這些消息都是從哪兒打聽來的?」
  雲姑生似早已知道她必然會有此一問似的,毫不猶豫地說道:「小妹是從離此不遠處一家鏢局中打聽來的。」
  「鏢局?」陸菱艷道:「雲妹怎麼會……」
  雲姑淡淡一笑,接道:「小妹時常聽爺爺提及,他老人家說鏢局中有關江湖動態的消息最為靈通。」
  陸菱艷點點頭說道:「不錯,鏢局裡的消息委實最為靈通,雲妹一語驚醒夢中人,我以為他們對於一個武功極高而又來歷不明的書生,必不會就此輕易放過。」
  雲姑也自點頭說道:「小妹也做如是想。」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53:15

 狄映雪道:「那我們何不去問問鏢局那蒙面書生的去向?」
  陸赴艷笑道:「雪妹想是見著雲妹妹喜糊塗啦,若是鏢局那般人肯說出那人去向,恐怕咱們今晚碰不上雲妹妹啦。」
  狄映雪赧然一盧苦笑,頓時默然。
  雲姑由衷地說道:「艷姐姐判斷的一點不錯,小妹雖經數次登門詢問,那老鏢頭總是顧左右而言他,絕不肯輕露一絲口風。」
  陸菱艷淡淡一笑,尚不說話。
  狄映雪已自搶著說道:「我倒忘廠,雲姐是怎麼知道艷姐和我住在這兒?」
  雲姑半晌方始愧然地說道:「日間在『大相國寺』內,找便已看見艷姐和雪妹了,當時由於羞愧心的作祟,使我失卻出聲呼喚的勇氣,但我卻一直在暗中跟著,直到你們二位
  進入這家客棧,我才黯然止步,當時我本想跟著進來請罪,但結果仍是無限羞愧地走了,說真的,我本無顏前來……」
  話聲至此,兩串珠淚已自奪眶而出,陸菱艷心中不忍,白狄映雪一眼,忙地一笑接道:「雲妹不必再說了,好在你現在業已回來,這些事還提它做甚?倒是咱們姐妹三人商量商量如何自鏢局人口中打聽那人去向才是真的。」
  雲姑頗為感激地深注陸菱艷一眼,默然垂首。
  狄映雪道:「反正半年之後咱們總會見著他,何必急於一時?我倒以為咱們既然找到了雲姐姐,應該早些想辦法和徐爺爺、仲孫們父、成。梅二位姐姐聯絡,免得他們幾位冉焦慮萬分地四處去找啦。」
  雲姑神色微微一變,尚未說話。
  陸菱艷已自深注狄映雪一眼,微笑說道:「通知徐爺爺他們固屬重要,但不必要,反正咱們約好了幾個月後在此地『大國相寺』內碰面的,如今距離見面之期尚遠,在這兒閒著也是閒著,倒不如問明那人去向,追去看看究竟,冉說、他們幾位此時毫無定向,到哪兒去通知他們呢?難道雪妹你不想早些看到他麼?」
  狄映雪忽感嬌靨一熱,無限嬌羞地垂下頭去。
  陸菱艷微微一笑,轉過頭去向雲姑說道:「雲妹,今夜天色已晚,明早x妹是否可以帶我到那所鏢局去一趟,找想見見那位老鏢頭。」
  雲姑一怔說道:「怎麼!艷姐你……」
  陸菱艷微微一笑,點頭說道:「不錯,我想去見見那位老鏢頭,我自有辦法讓他說出那蒙面書生的去向。」
  雲姑道:「艷姐有什麼辦法,可以先說出米讓小妹聽聽麼,小妹想盡辦法,總未……」
  陸菱艷笑道:「雲妹可是不相信?」
  雲姑一怔說道:「小妹平素極為敬佩艷姐姐智慧超人,怎麼敢。」
  陸菱艷嫣然一笑道:「「我說著玩兒的,雲妹不要介意,這個辦法雖不敢自詡高明。但我卻有把握,使那老鏢頭必然全盤說出,不過,事關天機,恕我此時不能說出。」
  雲姑沉默半晌,突然莊容說道:「艷姐姐敢是真的要去?」
  陸菱艷先是一怔,繼而微微一笑,說道:「自然是真的,難道雲妹認為找不應該去?」
  雲姑忙一搖頭道:「也許我這句話兒問得有點莫名其妙,不過並不多餘,艷姐若是要去最好現在就走。」
  陸菱艷一怔訝然說道:「怎麼?這麼晚啦……」
  雲姑道:「艷姐姐有所不知,那老鏢頭明兒一早便要親自保鏢出汴梁了。」
  陸菱艷輕「哦!」地一聲,頗感意外地問道:「雲妹怎麼知道那老鏢頭明兒一早要親自出馬呢?」
  雲姑一笑說逍:「這是一樁大事兒,足可轟動整個汴梁,恐怕不只我,汴梁城內的武林人物沒有一個不知道的。」
  陸菱艷笑道:「我明白啦,雲妹的意思敢是說那老鏢頭已經多年來未曾親自保鏢啦。」
  雲姑點頭歎道:「艷姐委實高明得令人敬佩,那老鏢頭委實是多年未曾親自出馬了。」
  狄映雪突然說道:「這麼說來他保的這趟鏢必定是貴重的無以復加啦。」
  雲姑笑道:「事實定是如此,不過我不敢妄下斷言!」
  狄映雪方待再說。
  陸菱艷已自一笑擺手說道:「好啦,雪妹,他縱然保的是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與我們又有何干?」
  狄映雪頗為不服地看了陸菱艷一眼。
  陸菱艷只當未見,轉過頭去向雲姑笑道:「雲妹,咱們就這麼會麼?」
  雲姑尚未說話,狄映雪突然笑道:「不這麼去,難道艷姐還想為他帶點兒禮物去麼?」
  話鋒微頓,一笑又說道:「明幾個一早人家要保重鏢出門兒,今兒個深夜卻來了三位不速之客,說不定人家還拿咱們當女強盜呢?」
  陸菱艷白了她一眼,失笑說道:「雪妹,我拿你真沒辦法……」
  略一沉吟,點頭接道:「不過,你這話兒也不無道理,如此夤夜,這等情形委實極易招致對方誤會,這一點倒是值得考慮。」
  狄映雪秀眉雙挑,一笑道:「艷姐,不是小妹說你,要是梅姐在此,她準會笑你太以多慮,雲姐已和他們見過幾次面,屆時只要說明我們來意,不要說不致引起誤會,即或真的引起誤會,大不了打上一架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陸菱艷秀眉微軒,莊容說道:「雪妹你錯啦,不是我太以多慮,不錯,和他們打上一架固然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你要知道,這麼一來我們勢必難讓他們透露口風,而且,說不定會將事情鬧得不可收拾,你難道忘了大師伯臨去是如何交待的麼?我們怎能再為仲孫伯父增添麻煩?」
  一提起查仁,狄映雪縱使心中再不以為然,卻也不敢多說一句,只得悻悻然閉口不言。
  陸菱艷睹狀心中暗自頗為不忍,微微一笑,道:「雪妹且勿著急,反正如今時間還早,有我們三人還怕想不出個妥善法兒?」
  雲姑突然說道:「此際已交二更,時間已不算太早,艷姐不必再行空思妥善方法,有我同行保證不會發生什麼差錯。」
  陸菱艷笑道:「怎麼?」
  雲姑揚眉笑道:「艷姐既然有高明妙法能使他們說出那人去向,我也有個笨拙方法不致引起他們誤會。」
  陸菱艷一笑說道:「看來你也要暫保天機,不能預先告人嘍?」
  雲姑點頭嬌笑說道:「小妹這笨拙法兒哪裡談得上什麼天機。只不過倒有兒分把握,不能預先說出罷啦。」
  陸菱艷心知她心智深沉,聰明並不比自己差,她既這麼說,想必屆時真能不致引起對方的誤會,遂自一笑說道:
  「看來雲妹已是成竹在胸、智珠在握,既然如此,我們走吧。」
  說著,站起身形,作勢欲行。
  狄映雪道:「艷姐,不帶兵刃麼?」
  陸菱艷微微一笑,說道:「空著手猶恐引人誤會,怎能再帶兵刃?好在有女諸葛同行,又不和人動手……」
  狄映雪輕哼一聲,秀眉微軒地接道:「就是動手,幾個鏢師我也未必將他們放在心上!」
  陸菱艷淡淡一笑,道:「這不就是了麼?」
  一眼瞥見雲姑仍自坐著未動,不但毫無動身之意,而且面上一片為難神色,櫻口數張,欲言又止。
  不由大惑不解地訝然說道:「怎麼!雲妹……」
  雲陽遲疑了半晌,方始頗為歉然囁嚅道:「艷姐有所不知,那老鏢師是個十足的怪物,他不喜歡進出他鏢局的生人過多,所以……」
  陸菱艷雙眉一軒,尚未說話,狄映雪已自微帶不悅地說道:「雲姐之意,可是要我留在客棧裡?」
  雲姑苦笑點頭說道:「愚姐哪敢。只不過……」
  「不!」狄映雪揚眉說道:「我非去不可,我就不信那老怪物能把我們怎麼樣?」
  雲姑深知狄映雪性情,倔強得和自己差不多,她既然表示要去,多說無益,不由頗為為難地將一雙目光向陸菱艷望去。
  陸菱艷自然知道雲始心意,她雖然對此事頗感意外,但做夢也不會料到雲姑此時已是變了一個人兒,更有毒辣手法在後,而且為顧全大局,也只有暫時委屈狄映雪一會兒,好在自己瞬間即回,略一沉吟,道:「雲妹,事情當真如此麼?」
  雲姑心頭一跳,苦笑點頭說道:「小妹天膽也不敢欺騙艷姐,實在是……」
  至此,一付歉然神色他倏然住口。
  縱上陸菱艷智慧超人,她此際也不會想到其他,沉吟片刻,毅然轉向一副不悅神態的狄映雪道:「『既是如此雪妹妹你就暫時委屈一會兒好了,好在我們並未遠離,轉瞬即回,而且也好照顧一下我們的兵刃、細軟。」
  狄映雪素來對陸菱艷言聽計從,聞言縱使心中萬般不願,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只得甚為勉強地笑笑點了點頭。
  陸菱艷一笑,上前握了狄映雪柔荑一把。
  至此,雲姑方始暗吁一口大氣,一笑說道:「事非得已,萬請雪妹原諒,愚姐稍時回來再向雪妹陪罪。」
  狄映雪淡淡一笑,道:「自己姐妹怎生如此客氣,走吧。」
  回頭一句:「雪妹,夜深人靜,多加小心,待會兒見。」
  挽著雲姑玉手,開門而去,一閃而沒入夜色中。











第25章
  俏姑娘雲姑帶著陸菱艷,兩個纖小啊娜身影方逝。
  夜色中,對面屋頂上突然冒起了一條人影,人影斂處,正是那陰狠殘酷的一代色魔「風流郎君」藍九卿。
  昏暗月色下,他望著雲姑與陸菱艷適才逝去的方向,臉上浮起一絲令人寒慄的得意、冷酷笑容,一閃而下。
  狄映雪獨自一人,守在房中,心中老大不高興,掩上門後,一個人兒悶悶不樂地對著孤燈出神。
  突然——
  「吱」地一盧,兩扇方自掩好的房門,竟然無風自開。
  狄映雪心中一驚,方自站起嬌軀,一聲「誰」字尚未出門。
  一陣微風颯然,燈火微微一晃,由門外閃電般撲進一條人影。
  人影斂處,現出一個身著藍色儒服的美書生,正自目射異采,面掛冷笑地注定自己。
  狄映雪當然不會知道眼前這人,就是仲孫雙成、陸菱艷、王寒梅三位姐姐恨之入骨,一冉告誡自己多加提防的「風流即君」藍兒卿。
  嬌靨一沉,輕喝說道:「尊駕何人?夤夜闖入我房,不知有何見教?」
  藍九卿冷冷一笑,道:「小生的姓名,稍時姑娘自會知道,至於教言二宇,小生恕不敢當,只是小生適才見姑娘在房中間坐,愁眉不展,想必是一個人兒過於寂寞……」
  「住口!」狄映雪一見對方出言輕薄,氣得秀眉一挑,沉聲說道:「看閣下也是個讀書人,怎麼這樣不知自重,請你給我出去,否則莫怪我不客氣。」
  藍九卿毫不在意,微微一笑,說道:「不錯,小生本來知書達禮,只是姑娘這副花容月貌大以誘人,小生不是柳下惠,焉有不動心之理……」
  「狂徒找死!」狄映雪哪還聽得下去,只氣得嬌靨發白,柳眉倒豎,嬌叱一聲,一劍刺過。
  藍九卿冷冷一笑,不躲不閃,容得劍氣迫體,右掌倏出,一掌將來劍震斜兩尺,口中含笑說道:「小生有憐香惜玉之心,姑娘怎地這般狠毒心腸,設著小生無薄技在身,這一劍豈不要了小生一條小命?」
  狄映雪適才目睹對方的人室身法,心知來人一身武技不弱,加以氣惱來人輕薄,這一劍已是用上八成功力,料不到卻吃來人輕描淡寫的一掌擊斜,而且震得玉手虎口生疼,心知今夕遇上高手,心中一驚,臉色倏變,心想要是艷姐姐在此,對方絕討不了好去,由是更氣惱雲姑。
  而今如此夤夜,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兒,功力又不是對方敵手,人耳對方輕薄話兒,更是又急又氣,嬌叱一聲,一振腕,倏忽攻出三劍。
  她雖已獲列五丐門牆,但尚未得五丐的傳技,這三劍藍九卿哪放在心上,手都未抬,足下未動,只見身形一陣閃晃,便自輕而易舉地避過三劍。
  狄映雪三劍落空,芳心不由大震,她知道自己今夜要糟,更知道倘不幸落入對方於中後果堪虞。
  一絲寒意打心底冒起,急得兩眼珠淚險些奪眶而出,但她不愧冰雪聰明,略一思忖,停劍個攻,強自保持一份鎮定,沉聲說道:「尊駕高姓人名,夤夜恃技欺凌一名隻身弱女,不覺得可恥麼?」
  藍九卿一笑說道:「小生從來不知『恥』字為何物,你這句話兒算是白費,咱們以一對一,又怎談得上「欺凌』二字,只不過心猿意馬之下,想陪陪你罷啦。」
  狄映雪道:「不知哪一派不幸出尊駕這麼一個敗類?」
  藍九卿道:「好說,小牛技出陰山,諒必你該有個耳聞。」
  狄映雪入耳此言,不由大駭,失聲說逍:「什麼?你,你就是藍九卿?」
  藍九卿點頭笑道:「不錯,小生即是『風流郎君』,姑娘能知我名,小生倍感榮幸。」
  狄映雪已知對方竟是藍九卿,心中更為急怒,但她更知自己妄動不得,只得強捺心中仇火、急怒,冷冷說道:「你的膽子不小,可知有幾個人正在找你?」
  藍九卿笑道:「當然知道,柳含煙和那幾個丫頭,還有那一批自命為俠義之輩的東西,如今小生自動送上門來,姑娘你能對我如何?」
  狄映雪冷笑道:「我不願逞強,自知非你之敵,不過稍時自
  然有人能收拾你。」
  藍九卿笑道:「如果我不願等到稍時呢?」
  狄映雪心中一緊,頓時啞然。
  藍九卿人目此情,面上掠起一絲得意冷笑,又道:「你大概想仰仗陸菱艷,不錯,我不是她敵手,不過最好還是不要存有太大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因為那丫頭恐怕一時回不來」
  狄映雪神情一震,脫口說道:「你怎麼知道?」
  藍九卿得意笑道:「我怎麼不知道,她之所以去什麼鏢局,就是我一手導演的。」
  「什麼?」狄映雪變色說道:「你最好不要把我看成三歲孩童。」
  「豈敢!」藍九卿道:「這麼一位嬌滴滴的大姑娘,我怎敢,不過信不信由你,我可以在這兒多待一會兒!」
  狄映雪啞然半晌,方始恨聲說道:「想不到你果然詭計多端……」
  藍九卿一笑接道:「你想不到的事兒多著呢,你們這幾個丫頭自詡智慧超人,恐怕做夢也想不到,你們日夜找尋的雲姑已變成我的人兒啦。」
  「什麼?」狄映雪神色大變,但旋即她又冷笑說道:「你最好不要信口雌黃,也不要含血噴人,她不會……」
  藍九卿笑道:「你大概把雲姑看成了莊重淑女,事實上恰好相反,你何不想想你們找了她那麼多天,為什麼她會突然地自動出現在你們眼前?」
  狄映雪心中一緊,沉吟半晌,突然咬牙說道:「你是說雲姑她故意將艷姐引開,你好來此對付我?」
  藍九卿點頭得意笑道:「你總算明白啦,可惜為時已經太晚。」
  狄映雪一陣冷笑,切齒恨聲說道:「好一片美麗謊言,好一對卑鄙無恥的東西,想不到她竟會是這麼一個賤女人,不過你且慢高興,我艷姐姐智慧超人,你們這些鬼魅伎倆不會瞞得她太久的。」
  藍九卿冷笑說道:「一個美艷嬌媚的人兒如姑娘者,想不到說話竟是這般迂腐,豈不聞『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我和雲姑兩情相願,我愛她,她愛我,何謂卑鄙?什麼無恥?難道你們幾個丫頭同時愛上柳含煙不叫卑鄙無恥?不要忘了雲姑和你們同樣地是女人,不錯,我不必高興,你最好也不要太過自信,陸丫頭縱然智慧超人,無奈她已是一步走差,全盤皆輸,等她回來時,人去房空,她又能怎麼?」
  一席話聽得狄映雪面色連變,半晌方始恨聲說道:「好,好,且讓你們這一對卑鄙無恥的東西得意一時,不過我不明白雲姑何以會變得喪心病狂著此?」
  「很簡單!」藍九卿冷冷一笑,道:「她恨你們,因為你們瞧不起她,她恨你們,恨你們分佔了柳含煙,她得不到,她也要你們得不到。」
  狄映雪冷冷說道:「這些話兒我不願辯護,不過我敢斷言她日後總會後悔的,且說你的來意吧。」
  藍九卿嘴角上泛起一絲冷酷笑意道:「我受人之托,忠人
  之事,雲姑要我使你這花容月貌變成夜叉般無鹽嫫母。」
  狄映雪心膽俱裂,雙目為之盡赤,咬牙說道:「好卑鄙毒辣的東西。」
  藍九卿道:「『青竹蛇兒口,最毒婦人心。』不要忘了你也是女人。」
  狄映雪道:「她喪心病狂、狼心狗肺。」毒如蛇蠍。天下善良女人自歎不如,更蔑視之,你最好也小心點兒。」
  藍九卿笑道。「多謝姑娘垂顧,藍九卿百毒不侵,我自有法子治她服順,不相信你也可以試試。」
  狄映雪人耳這句淫穢不堪的輕薄話兒,風氣得混身顫抖,但她仍存一絲希望,希望陸菱艷能及時趕回,故而仍是恍若未聞地冷冷說道:「藍九卿,多造孽必自斃,你難道不知道柳含煙將要如何對付你?」
  藍九卿冷笑道:「我這人只顧眼前,不管以後,你也該想想我將怎麼樣對付你。」
  狄映雪秀眉一挑,方待再說。
  藍九卿微一擺手,冷笑又遭,「姑娘,你那些鬼心眼最好少在藍九卿面前賣弄,不錯,陸丫頭該回來了,不過,我現在不願見她,更不願等她,你那緩兵之計用得太以幼稚,而且可笑。」
  狄映雪吃他一語道破心事,不由心中大恨,略一思忖,暗一咬牙,一聲不響,突然一劍閃電刺出,疾取藍九卿胸腹。
  藍九卿一聲朗笑,儒袖一展,疾向狄映雪刺來劍身揮去。
  狄映雪倏覺自己如遇千鈞重擊,猛地一震,玉手虎口欲裂,再也把劍不住。
  「嗆啷!」一聲龍吟過處,一把長劍遭此一擊,墜落地上。
  狄映雪心膽俱裂,心中一狠,暗一咬牙,舉起纖纖玉手,疾向自己心坎戳去。
  她顯然是寧願身死,也不願落人賊手,橫遭凌辱,嘗受那毀容之苦。
  藍九卿冷冷一笑,道:「想死麼?此時此地由不得你啦。」
  欺身而上,一指點了狄映雪昏穴,右臂倏伸,只一圈,已將狄映雪欲倒嬌軀挾在脅下,閃電穿門而去。
  再說雲姑帶著陸菱艷在夜色中一路飛馳。
  雲姑帶著她盡在一些小巷中轉來轉去。雖然月色昏暗,尚能見物,但究竟她對地形不熟,只得在雲始後面飛馳。
  不到片刻,一座寬大院落已近在眼前。
  前面雲姑微一擺手,倏然住足,轉過頭來,一指那座寬大院落低聲說道:「他姐,此處即是『威遠鏢局』,姐姐且請在這兒稍候片刻,待小妹先進去看看。」
  陸菱艷道:「雲妹,咱們既是一塊兒來了,何妨一塊兒進去?」
  顯然她是擔心雲姑一人進去涉險。
  雲姑微一搖頭,說道:「姐姐不用擔心,這所鏢局內,小妹已來過數次,他們那些明樁暗卡的位置,小妹已摸得諳熟。」
  陸菱艷略一沉吟道:「既是如此,雲妹快去快回,莫讓我在此久候擔心。」
  雲姑點頭微笑說道:「多謝姐姐關懷,小妹省得。」
  說完,閃身而去,在那座寬大院邊只一晃身,沖天拔起,越牆而人。
  陸菱艷一個人隱身牆角暗處,靜靜地候雲始出來。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仍未見雲姑出來。
  自雲姑進人那座院落後,一直未聞院內有一絲聲息。
  陸菱艷漸漸地有些不安起來。
  盞茶過去,她豈止不安,簡直有些焦急。
  昏暗月色下,四周空蕩寂靜,不見一絲人影。
  她擔心雲姑會有什麼失閃,幾次忍不住想進去探視一番,但又恐雲始回來找不到自己,只得強行忍住。
  頓飯過去,仍未見雲姑蹤跡,且也未聞一絲聲響。
  她不但焦急,而且已有些不耐。
  又是片刻過去,四周寂靜空蕩依然。
  她終於忍不住了,暗一咬牙,閃身而去。
  甫一飄站上牆頭,一副景象使她心神一震地不由怔住了。
  這哪裡是什麼「威遠鏢局」,根本就是一座久無人居的荒園。
  院內雜草叢生,僅些許石桌石凳東倒西歪。
  兩間大屋,頂上看似完好,下半部卻已斷壁危垣、殘破蕭條、碎瓦破磚遍地。
  突然一聲淒厲梟鳴劃破寂靜夜空,緊接著一團黑影自院角一株大樹上衝天飛去。
  陸菱艷霍然驚醒,面對如此景象,不由疑竇叢生。大惑不解。
  漸漸地,她悟出雲姑是有意將自己騙來此處,那麼她適才的一切話兒都是謊言。
  但是她一時仍想不出雲姑何以要將她騙來此處,她想不到,做夢也想不到雲姑的用心,儘管她是智慧超人。
  她深感困惑地喃喃自語道:「她為什麼要騙我,她為什麼要騙我,她顯然是有意將我引來此處,她顯然是有意……」
  突然腦際靈光一閃,心神大震,一絲寒意打心底冒起。
  一閃身,循著來路如飛而去。
  方過百丈,她又倏然駐足,深蹙黛眉暗忖道:「不可能啊,雲妹該不會是那樣人,儘管她心智深沉、倔強任性,也不致做出這等事來,即或她是有意調虎離山……對了,她適才為何不讓雪妹隨行,分明是……不!她功力萬不是雪妹敵手,但心智卻強過雪妹多多……」
  自忖全此,心中又是一震,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飛回客棧。
  一路之上將身形展至絕頂,快捷得直如一縷輕煙。
  不消片刻,她已返至客棧屋頂。
  入目房門大開,心中不由一跳,一絲不祥意念襲上心頭。
  方抵門口,那副人去屋空、一柄長劍墮落地上的景象,不由使她心神狂震,怔立當地,不知所以。
  一陣夜風襲來,她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倏然驚醒。
  她明白了一切,銀牙碎咬,妙目幾欲噴出火來。
  腦中閃電百轉,她以為是雲姑去而復返,同樣用她那深沉心智騙了天真純潔的雪妹妹,或是她另有幫手,在將自己騙離
  後,她那幫手乘隙進屋擄去雪妹妹。
  由墮地長劍看來,後者可能性極大,顯然她那幫手功力不低,但她一時卻想不出那幫手究是何人。
  顧不得再詳看其他,閃身躍上屋頂。
  極目四望,四周空蕩寂靜,哪有半絲人影。
  她縱有一身奇絕功力,但月色昏暗難以及遠,半里外一片黝黑。
  正自心急如焚、束手無策之際。
  驀地瞥見左前遠方,約半里處,隱約似有一條人影一閃而沒。
  她精神一振,無暇再考慮其他,閃身如飛追去。
  冉說藍九卿懷著一種得意心情,挾著昏迷中的秋映雪,一路向著雲姑事先約好的會面處——鐵塔,如飛馳去。
  不到片刻,巍峨高聳,六方玲瓏的鐵塔已是近在眼前。
  藍九卿一見雲姑尚未來到,遂自將狄映雪抱向鐵塔旁近一片樹林內。
  放下昏迷中的狄映雪嬌軀,國射凶光地獰笑說道:「丫頭,你莫怪我辣手摧花,須知藍九卿天性憐香惜玉,本來我也不忍給你這如花的嬌靨上,平添兩道血痕,無奈我是受你那雲姑姐姐之托,說不得只好委屈你啦。」
  獰笑一聲,一反手掣出一把解腕尖刀,緩緩地蹲下身去。
  他面上掛著冷酷、殘忍、得意獰笑,將那把明晃晃的鋒利尖刀,緩緩地向地上昏迷的狄映雪面上劃去。
  眼看這風華絕代狄映雪的如花嬌靨,就要毀在藍九卿手中那柄明晃晃的解腕尖刀之下,剎那之後,那吹彈得破的粉頰上平添兩道血痕,剎那之後,美艷佳人就要變成夜叉無鹽。
  就在那冷氣迫人,鋒利無比的刀尖,即將觸及狄映雪如花嬌靨的剎那間。
  突然藍九卿一反腕,撤回尖刀,凝注在狄映雪那張美艷嬌媚無比的粉面上,獰笑說道:「我怎麼這麼糊塗,這麼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放在眼前卻不會享受,不是我突然間心血來潮,險些錯過良機,若等它變得形同厲鬼後豈不大倒胃口,嘿!嘿!
  「丫頭我要讓你見不得人……」
  面掛得意獰笑,目射淫光地動手去扯緊緊裡在狄映雪嬌軀上的那襲大紅勁裝。
  就在他一雙沾滿血腥的魔掌方要觸及狄映雪之際。
  突然,他二次撒手,一笑說道:「看來我今夜是喜糊塗啦,這種事兒要讓雲站碰上豈不醋海興波?再說這丫頭昏睡如死大倒胃口,我何不將那「萬媚丸」給她服上一顆,然後冉拍開她的昏穴。不消片刻,哪怕她就是三貞九烈,我也要她乖乖地自動送上門來……」
  至此,極為得意地嘿嘿一笑,挾起狄映雪如飛而去。
  藍九卿馳離鐵塔半里,方始緩下身形,將狄雪映抱入另一片樹林。
  在樹林中一片狹窄草地上,放下狄映雪嬌軀,探手入懷摸出一個三寸高白磁小瓶,打開瓶塞倒出一顆色呈赤紅,約有黃豆大小的藥丸。
  然後右掌大食二指一捏狄映雪雙腮,迫得狄映雪櫻口一張,他已將右手那顆紅色小丸飛快地納人狄映雪口中。
  藏好磁瓶,面掛得意獰笑地坐在一旁,將一雙異采閃爍的目光直愣愣地盯在狄映雪那張嬌艷欲滴的粉面上。
  不到片刻功夫,狄映雪嬌靨上漸漸泛起一片紅暈,越來越濃,一片紅雲直如不勝酒力。
  緊接著,酥胸泛起陣陣劇烈起伏,呼吸也隨趨於急促。
  鮮紅的嬌靨上陣陣抽搐,如綿嬌軀也自輕顫陣陣。
  藍九卿一聲淫笑,伸手拍開了狄映雪昏穴。
  狄映雪隨著掌勢倏然醒轉,緩緩坐起。
  睜開妙目略一張望,妙目中頓時噴出兩道慾火,一聲蕩笑,張開雙臂向藍九卿撲去。
  藍九卿輕笑一聲,閃身避過。
  狄映雪一撲空,翻倒在草地上,剎那間嚶嚀一聲,二次向藍九卿撲去。
  藍九卿仍是面掛得意淫笑,閃身避過。
  如是者再三,狄映雪櫻口中已發出陣陣痛苦呻吟,一襲大紅勁裝也被她撕得破碎片片,不能蔽體,一頭秀髮亂如飛蓬。
  藍九卿睹狀,再也難捺慾火,一聲淫笑,閃身迎上。
  昏暗月光下,兩條人影倏合為一,一齊倒翻在草地上。
  眼看一個冰清玉潔的美艷玉女在歹毒陰狠的「萬媚丸」下,迷失本性,即要遭受一代色魔的蹂躪。
  突然一聲清叱劃破夜空:「好卑鄙無恥的一對狗男女!」
  一條黑影疾掠而來,半空中揚掌揮出一片狂飆也似的勁、氣,疾向倒在地上的藍九卿、狄映雪二人劈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54:32

  藍九卿聞聲一驚慾火全消,修黨掌風來勢奇猛,哪顧得反擊,只一閃身,一個「懶驢打滾」滾出兩三丈外,一躍而起,堪堪避過凌厲一擊。
  可憐狄映雪在靈智昏迷的狀態下,哪還知道躲閃?一見藍九卿躲閃,她卻又瘋狂一般地向藍九卿撲去,無巧不巧也跟著躲過。
  饒是如此,她已經失去往日般輕靈,嬌軀吃掌風微微好中一下,悶哼了一聲,一飛而起,「砰」地一聲墮落地上,背上面下地昏死過去。
  來人一掌震開二人,並未追擊,如飛落地,人影斂處,昏暗月光下現出一個一身黑色勁裝,蜂腰猿臂、面貌英武的年輕漢子。
  他甫一落地,便自國射神光,劍眉倒剔地凝注藍九卿沉聲說道:「看你一身儒服,頗似斯文一派,怎地這般無恥,在野地裡做出這般無恥勾當。」
  藍九卿被來人無端撞破好事,領略來人奇猛雄渾的掌勁,雖然不知來人是誰,但已知是位內家絕頂高手,心想放眼宇內除了幾個老不死的及柳含煙外誰還敢來輕捋虎鬚?
  滿懷驚怒地抬眼一看,不由一怔,方自暗忖:「這人是誰?
  怎地如此面牛……」
  入耳來人一句叱斥的話兒,更是怒上加怒,目射凶光地嗯嘿一笑,說道:「小子你莫非吃了熊心豹膽,竟敢無端破壞少爺好事,又復出言不遜,還不與少爺報名受死。」
  年青漢子冷冷一笑,道:「憑你還不配動問我的姓名,像你這種無恥之人,死而有餘,奈何我今夜另有要事在身,再者殺你徒污我手,還不與我抱著你那無恥蕩婦快滾。」
  這人想必是一位初生之犢,後起俊彥,不知眼前這藍衫書生卻是惡名滿武林的「風流郎君」藍九卿。
  藍九卿自出道江湖,除幾位仙快與柳含煙外,他是天不怕、地不怕,何曾受人這般叱罵過。
  聞言怒極而笑,一陣桀桀獰笑過後,目射凶光地狠聲說道:「小子你真是膽大狂妄得令人佩服,放眼宇內還找不出幾個人敢對少爺這般說話,若按少爺往腎性情,今夜你是死定了,不過今夜不比往日,少爺不為已甚,念你年輕無知,趁我尚未改變心意之前,你最好給我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顯然他一方面為了不甘放棄這塊已到嘴邊的肥肉,另一方面也知來人功力不弱,不是易與之輩,故而有此一說。
  無奈來人也是一身傲骨,毫不領情,冷冷一笑,挑用說道:
  「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說不得今夕要為你們這一對狗男女耽誤片刻啦,接住!」
  右掌一圈,呼地劈出一掌。
  藍九卿睹狀臉色一變,方待張口,掌力已是近身,只得暫時將話兒忍住,儒袖一揮,一掌迎去。
  兩片掌力相接,「砰!」地一聲大震。
  年青漢子身形微微一晃,神色微微一變。
  藍九卿退了一步,心中暗震,神色極為難看地厲聲說道:
  「原來你竟是武當門下,小子,你可是紫虛老道一輩之徒?」
  年青漢子一怔,說道:「你錯了,那是我掌門師兄。」
  「掌門師兄?」藍九卿一怔變色說道:「看來你是三生門下了……」
  話鋒一頓,頗為困惑地接道:「不對啊!少爺怎未聽說三生收……」
  年青漢子冷哼一聲,接道:「你孤陋寡聞得令人可憐……」
  藍九卿嘿嘿一笑道:「小子,且與少爺閉上你那張狗嘴,武當那幾個不成氣候的小玩意兒,少爺尚未放在眼內。」
  年青漢子雙眉一挑,冷哼一聲,道:「既是如此,你且接我一招不成氣候的玩意兒。」
  身形紋風不動,右臂一圈,劃一半弧,遙空一掌擊了過去。
  藍九卿睹狀神色霍地一變,閃身道:「小子果是三生門下,連這『龍虎斬』都給你學來了,既是如此,咱們後會有期。」
  藍九卿不愧狡黠,心知自己難敵三生的獨門絕技「龍虎斬」,顧不得到口肥肉,話完一掠而去。
  年青漢子並無追擊之意,但卻滿懷詫疑地朗聲呼道:「閣下為何不把地上這個人兒帶走?」
  數十丈外,藍九卿怪笑說道:「少爺燕瘦環肥,盡多佳麗。
  這個且讓與你吧。」
  只一晃,已自沒入夜色中。
  年青漢子怔了半晌,方始緩步走向昏死過去的狄映雪。
  方走兩步,倏然駐足,雙目凝注狄映雪,微蹙劍眉地喃喃說道:「做此無恥事者,必為淫蕩下賤之人,救她做甚。」
  倏然轉身,大步而去。
  走出不到一丈,他又突然停下腳步,毅然說道:「不,我堂堂昂藏鬚眉,豈能見死不救?她雖然是個淫蕩無恥之人,但此時畢竟是亟待救援……」
  毅然轉身,大步走向狄映雪。
  俯身一探鼻息,長吁一口大氣,伸手翻轉狄映雪嬌軀。
  首先人眼簾的是狄映雪一身破碎衣衫難掩的膩脂般肌膚,看得他心頭不由怦地一跳,慌忙將暴露處為她掩上。
  伸手一拂狄映雪亂如飛蓬的滿頭秀髮,更看清楚了狄映雪那張色加八月丹楓的如花嬌靨。
  不由使他心神狂震,面色大變地失聲呼道:「啊!怎麼?
  怎麼會是映雪妹妹?」
  他恍如身置夢中,幾乎推翻了適才眼見的一切,然而冷酷的事實,適才卻又清晰地擺在他的眼前。
  半晌,他方始定過神來喃喃道:「映雪妹妹,她,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兒……不,她不會,她永遠是那麼冰清玉潔,狄氏一族的聖女,然而適才我明明……」
  至此一頓,雙眉一挑,咬牙說道:「不管如何,先救醒她再說。」
  伸手拍向狄映雪嬌軀,掌至半途,倏然撤回,苦笑說道:
  「我怎麼這麼糊塗,她稍時醒來如果發覺是被我撞見,豈不要羞愧死……」
  深蹙劍眉,怔怔地望著地上昏迷中的狄映雪。
  顯然,這位年青漢子陷人極端為難。束手無策之中。
  他望著狄映雪怔怔出神,卻未注意到狄映雪一雙長長的睫毛已經微起一陣翕動。
  半晌,他一聲長歎,就要伸手抬向狄映雪。
  突然,狄映雪呻吟一聲,嬌軀一躍而起,雙臂一張,飛快地向他撲到。
  他蹲得既近,又是驟不及防,當他心中一驚發覺時,狄映雪一雙粉臂已經牢牢地圖上他的脖子。
  嬌靨炙熱,吐氣如蘭,瘋狂地將櫻唇向他印去。
  他又驚又急,一邊掙扎,一邊輕喝說道:「映雪妹妹,是我!
  我是……」
  後面的話兒尚未出口,已被兩片炙熱溫潤櫻唇堵了回去。
  他全身如觸電般不由得一顫,心中也自一蕩,想要再喊,方一張口,一絲極細的熱流順喉而下,他只覺神智為之微微一昏。
  狄映雪摟得他緊緊地,嬌靨不住扭動,雙目慾火欲噴。
  他枉有一身絕世武功,此時卻無掙扎,也不能掙扎,因為一掙扎卻觸上狄映雪的滑潤肌膚,使他的心一陣狂跳。
  突然間,他明白了,他明白狄映雪是被什麼陰損藥物迷計了神智,但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就在他暗一咬牙,掙出一隻右手點向狄映雪昏穴之際。
  狄映雪如一條蛇般緊緊纏在他身上的嬌軀突然一扭,無巧不巧堪堪避過指鋒,他的手卻觸及她那滑潤的肌膚。
  一股電流,由右臂傳遍全身。
  緊接著他覺得另一股熱流自丹田升起,頃刻匯合那股電流遍及全身。
  使他神智一昏,心底突然產生一種強烈慾念。
  他明白自己也吃進了那種陰損藥物。
  然而他明白畢竟太晚了。
  漸漸地他血脈賁張,如醉如癡,雙目異采越來越盛。
  漸漸地停止了掙扎,而且採取了主動……
  一雙人影緩緩倒下……
  天邊空際一抹烏雲奔電般飛馳而來,掩蔽了僅有的一片昏暗月光,也掩蔽了一切。
  大地上頓時陷入一片黝黑,黑得伸手難見五指。
  萬籟俱寂,只有一絲微的異響蕩漾空中。
  片刻之後,一切歸於靜止。
  昏暗月光,復又從雲層中透出。
  漸漸地,大地上事物隱約可見。
  就在此時,一條纖小人影劃破夜空,閃電一般向這邊奔來。
  這邊,草地上倒臥著一男一女,年輕漢子與狄映雪。
  顯然他們是睡著了,但四隻手臂仍是互相摟得緊緊地。
  驀地,那條纖小人影疾射人林,人影斂處,那是陸菱艷。
  她人目斯情,倏覺心神狂震,霍然變色,如果不是玉手掩得快,一聲驚呼險些出口。
  倏地她嬌靨紅透耳根,飛快地別過頭去,悄悄地退了出來。
  在林外停下腳步,深蹙黛眉地喃喃說道:「怎麼會是?而他們兩個又怎會在此……」
  「不!他們兩個都不是這種人,雪妹外柔內剛我知之甚稔,至於他,八位師伯的眼光也不會錯,但怎麼會做出這般糊塗事來?」
  「不對!此中必有緣故,我走不得,我要暗中弄清楚此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倏轉嬌軀,一閃又復入林。
  片刻之後,狄映雪首先幽幽醒轉。
  方一清醒,倏覺一陣涼意襲上身來,緊接著她又覺出自己身體有些異樣感覺。
  霍地坐起,一看之下,但覺腦際轟地一震,如遭霹靂當頭,狀如癡呆地怔坐當地。
  是羞!是恨!是驚!是怒!一時心頭百味俱陳。
  片刻之後,定過神來,飛快地穿好衣衫,淚如泉湧,放聲痛哭,她顯然仍未發覺身旁還躺著一個人兒。
  那年青漢子靜靜地躺在草地上,依然昏睡未醒。
  須臾,狄映雪哭得聲嘶淚竭、雙目盡赤。
  突然間,她發覺身旁躺有一個男人,她明白自己這一生就毀在這個男人,藍九卿的手中。
  她恨自己,更恨藍九卿,用足功夫,忽地一掌向那人劈去。
  但這時她那掌力顯得太以虛弱,而且未擇部位。
  饒是如此,這一掌仍然不輕,只打得那年青漢子一個滾翻,倏然醒轉。
  狄映雪一眼看清了那人面貌,心神大震,脫口呼道:「是,是你,一風哥。」
  那年青漢子此時想已發覺自己已鑄下彌天大錯,悔恨萬端,愧然垂首。
  狄映雪剎那間腦際閃電百轉,她想起了一切。她自己適才狀如瘋狂的一切,她明白是那一代色魔藍九卿害了自己,這不能怪狄一風。
  自己的一生全斷送在藍九卿手中,她已將他恨之入骨,恨不得啖其肉、寢其皮,將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恨儘管恨,然而大錯已經鑄成,縱是日昇西山也難再復自己清白女兒身,縱是淘盡五湖三江之水,也難洗淨今日之恥辱!自己有何面目再去見自己心愛的人兒:柳含煙,以這個殘敗之身,以這個不清不白的女兒身。
  還有雲姑!這個卑鄙、無恥。陰狠、毒辣、淫蕩的下賤女人。
  用盡字眼,卻是無補於事,事實畢竟是冷酷無情的,自己這一生算完了。
  這是命。
  突然,狄映雪發出一陣淒厲長笑,嘶聲呼道:「這是命!這是命!天啊!我狄映雪的命為什麼那麼悲慘,那麼苦?你告訴我啊!你為什麼不說話啊,你還有眼麼?我完了!我完了!
  我的一生葬送在惡魔手裡!哈,哈,哈……」
  又是一聲淒厲長笑。
  這哪是笑?分明是一個心碎絕望人兒的哭聲。
  不錯!是哭,她一陣狂笑後,又是一陣伏首痛哭。
  悲慘淒切,令人聞之、望之,潸然淚下。
  隱身暗處的陸菱艷已哭得似淚人兒一般,只是沒有出聲,她不敢,更不能。
  狄一風倏然抬頭,睜著一對赤紅雙目,臉部肌肉抽搐著,啞聲呼道:「映雪妹妹,是我不是人,是我……」
  狄映雪瘋狂地一揮手,厲聲說道:「不要理我,我想死。」
  狄一風心神一震,倏然住口。
  狄映雪怒態一斂,苦笑說道:「一風哥,這不怪你,怪我狄映雪命苦……」
  秋一風淚水突然奪眶而出,方待張口。
  狄映雪已自說道:「一風哥,請你告訴我爹一聲,就說映雪不幸,不能……」
  狄一風神情一震,脫口呼逍:「映雪妹……」,
  狄映雪一揮手,苦笑說道:「一風哥,不要攔我,讓我說完,我已是你的人了,但這種姻緣足令你我心碎,希望你將我葬在你家墳……」
  「雪妹妹……」狄一風跪前兩步,嘶聲大呼。
  狄映雪赤紅雙目一瞪,厲聲說逍:「告訴你不要攔我,你聽見沒有?」
  狄一風神情一淒,倏然住口。
  狄映雪淒然一笑,柔聲說道:「一風哥,從今夜起我已是你的妻子啦,你不願聽自己的妻子說話?」
  狄一風道:「雪妹妹,我……」
  狄映雪一揮手,道:「一風哥,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要說了,我只問你願不願意要我?」
  狄一風神情一震,將口數張,無言淚下。
  半晌方始一整臉色,毅然說道:「雪妹,禍雖非由我秋一風起,但大錯卻是我秋一風鑄成,不管你今後對我如何,從今夜起,你是我狄一風的妻子,只是這樣太委屈你了……」
  狄映雪淒然一笑,接道:「此時還談什麼今後?還談什麼委屈?只要你要我,我就滿足了,雖然我仍深愛著柳含煙,但我已經不配了……」
  突然一整臉色,又道:「一風哥,你要千萬記住,害了你我一生的是那無恥的雲姑與那淫惡的藍九卿……」
  隱身暗處的陸菱艷心神狂震。
  秋一風也自神色大變地失聲說道:「雪妹,你說什麼?適才那人就是武林敗類藍九卿?他和雲姑……」
  「砰」地一掌擊在地上,草皮沙石一陣飛揚,他咬牙切齒地恨恨聲說道:「該死!死該!早知道那人就是藍九卿那該死的畜牲,我豈能輕易地放過他。」
  他恨聲不絕,狄映雪卻淒然一笑,說道:「一風哥,你武功學成了麼?」
  狄一風默然點頭。
  狄映雪道:「這樣我就放心啦……」
  突然嘶聲呼道:「雲姑、藍九卿!我狄映雪縱變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舉起玉手向自己頂門擊下。









第26章
  隱身暗處的陸菱艷睹狀大驚,救援不及,一聲驚呼尚未出口。
  狄一風已自大喝一聲,飛身撲過,人未至,遙空一指點向狄映雪右臂麻穴。
  就在狄映雪右臂一軟,無力下垂之際,狄一風身形掠至,雙掌倏出,一把扣住狄映雪一雙皓腕,顫聲說道:「映雪妹妹,錯咎在我,你不能……」
  「放開我!」狄映雪突然嘶聲狂呼,猛一掙扎。
  狄一風雙掌緊緊扣住狄映雪雙腕,哪敢讓她掙開。
  狄映雪掙扎無效,伏首又是一陣痛哭。
  狄一風縱然有心慰勸,但一時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而且他一雙手掌也不敢放鬆一點。
  狄映雪倏止哭泣,突然抬起蓬亂螓首,瞪著一雙赤紅妙目,怒聲說道:「一風哥,雖然我已是你的妻子,但你卻不能這麼對待我,你要是再不放開,我便嚼舌自絕。」
  狄一風聞言睹狀,心中不由一懍,黯然說道:「雪妹,就是因為你現在是我的妻子,我不忍讓你尋死,何況錯咎在我,你如堅欲自絕,我也不願獨生,讓我先你而去罷。」
  說完,淒然一笑,鬆開右手,疾向自己頂門抬去。
  「一風哥!」狄映雪一聲狂呼,右掌一揮,硬向狄一風右臂撞去。
  狄一風一條右臂竟吃狄映雪情急之下的全力一擊,撞得向後一蕩,狄映雪玉手倏伸,趁勢反而扣住狄一風右腕。
  秋一風苦笑流淚說道:「雪妹,你這是何苦,我死有餘辜,你又何必攔我?」
  狄映雪道:「你不能死。」
  秋一風道:「雪妹尚且能死,何況我狄一風?」
  狄映雪感動得流淚說道:「一風哥,你難道不想為自己的妻子報仇麼?」
  「想!而且我要誓除這一對狗男女!」狄一風猛一點頭,咬牙狠聲說道:「但是,雪妹妹要認清一點,你是失身於我,藍九卿卻未佔得一絲便宜,你之所以痛心者,乃在於藍九卿之卑鄙無恥及無望與柳少俠締結連理,使你一顆深愛柳少俠的心付諸東流而已,如今大錯既已鑄成,尋死於事無補,反使親病仇快,你既已承認是我狄一風的妻子,你我二人更是不必尋死,雖然我狄一風自知與柳少俠相差無殊螢火之與中天皓月,辱沒委屈了雪妹,但我此生願竭力做一個好丈夫,這固然是我的本份,但未嘗不無彌補我心中引為終生的歉疚,何況你我一死,不能看見,更不能使那一對狗男女伏誅你我自己手下,我拙於言辭,但句句出自肺腑,但請雪妹三思。」
  一番話兒聽得狄映雪神色連變,心中百味俱陳,垂首默然,做聲不得。
  狄一風心中一急,面色一整,軒眉又說道:「雪妹放心,設若我秋一風日後有負雪妹,叫我死……」
  「風哥!」狄映雪一聲悲呼,玉手倏抬,輕輕地堵住了狄一風的嘴,黯然說道:「你不必發誓,我們自小一塊兒長大,難道我還不知你的為人?不過……」
  狄一風淒然一笑,說道:「雪妹,你也不要說了,我知道你仍愛著柳少俠,只要你能答應我不死,我狄一風不會介意這點,承蒙雪妹委身相許,秋一風已感畢生榮寵,更何況我得來不義,滿腹歉疚。」
  狄映雪入耳此言,嬌軀一顫,流淚說道:「風哥,你,這是何苦,憑你的人材……」
  「雪妹!」秋一風突然沉聲說道:「你怎麼說出這種話兒來?
  我……」
  「風哥!」狄映雪淒然一笑,說道:「不要說啦,我今生今世已是你的妻子,我答應你就是了。」
  狄一風神情一震,忽地躍起,又忽地跪下,激動異常地流淚道:「雪妹,我既難受又高興,不知說些什麼好,我……」
  狄映雪苦笑道:「什麼都不要說,我都明白,我想過了我該活下去,為了親人也為了仇人,我自知福薄比不上幾位姐姐,我雖然深愛柳少俠的一顆心不比她們任何一人為差,但我卻不配,風哥,這幾句話兒希望你不要見怪,我也不一定配得上你,只是造物弄人,叫我說什麼?」
  狄一風忙道:「雪妹,在這種情形下,對我來說,我已感到天大的滿足,我怎會見怪,又怎能見怪,我也更不敢見怪。」
  話鋒微頓,肅然又道:「事到如今,雪妹也不必多說,狄一
  風有自知之明,配與不配,盡在心中。」
  狄映雪黯然一歎,默然無言。
  半晌方始突然說道:「風哥,事已至今,我也不願多說什麼,也無他求,只是有一個願望,希你能成全我。」
  狄一風點頭,忙道:「雪妹請說,狄一風無不唯命是從。」
  狄映雪淒然一笑,說道:「我們已是夫妻,還談什麼命不命的……」
  面上一陣抽搐,一歎接道:「這件事足令一般人難堪欲絕,但我想你不致於此,我希望你能讓我半年後到黃山偷偷地再看他一眼,然後我們再找個隱密處終了此生,我不願再見任何人。」
  狄一風微一點頭,肅然說道:「雪妹說得不錯,這件事的確能令一般人難堪,但我狄一風並不介意,而且我認為這是應該的,我不但處之泰然,甚至對雪妹這種至情至聖的做法深感欣慰與敬愛,因為我深信雪妹有一天會以這種深情對我。」
  狄映雪神情一震,感激得失聲痛哭,半晌方始收淚,拉著狄一風緩緩站起,一歎說道:「得夫如此,狄映雪夫復何求?我們走吧。」
  狄一風一怔說道:「雪妹,我們上哪兒去?」
  狄映雪道:「藍九卿與雲姑那一對卑鄙陰狠的畜牲在哪兒,我們就追到哪兒。」
  「對!」狄一風目射神光,劍眉雙挑地狠聲說道:「這兩個畜牲在哪兒我們就追到哪兒,哪怕是天涯海角,我們也絕不能讓他們逃出手去,我要誓把他們兩個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雪妹,走。」
  「慢點!」狄映雪突然說道:「雪妹,怎麼?」狄一風一怔問道。
  狄映雪微一搖頭,神情痛苦地說道:「風哥,你不要誤會,我只是要對你說一句話兒。」
  狄一風訝然說道:「什麼話兒?雪妹請說。」
  狄映雪淡淡說道:「我想告訴你,我們只找藍九卿,但要放過雲姑。」
  狄一風大感意外,訝然欲絕地道:「雪妹是說放過雲姑?
  為什麼?難道她……」
  狄映雪一揮手道:「雲姑雖然這樣害我,雖然我恨她,但我卻不能殺她,因為我相信她本性善良,終必有一天她會悔悟的,而且徐爺爺待我又是那麼好,我不忍讓徐爺爺傷心。」
  狄一風望著秋映雪隱透聖潔光輝的嬌靨,半晌方始一歎說道:「雪妹,和你一比,我覺得自己恍如滄海一粟,太渺小了,雲站設若知道你這片用心,豈不愧煞!好!我依你。」
  狄映雪淡淡一笑,道:「我只是為徐爺爺著想,何必一定要她知道,我們走吧。」
  纖纖玉手,扶著狄一風肩頭,不勝嬌弱地緩緩離去。
  漸去漸遠,漸漸地消失在夜色中。
  陸菱艷隱身暗處,一直望著二人背影消失,方始緩步悵然出林。
  嬌靨淚痕未乾,仰望昏暗鉤月,迷茫夜色,喃喃說道:「不錯!她得夫如此,夫復何求!而他得妻如此,還要何求?看來
  不是她無福,而是含煙無福……」
  「白雲蒼狗,世間的變化太大啦,造物弄人,一些不差。」
  「這到底是喜劇呢?還是悲劇?兩者都是、兩者又都不是!拆散了這一面,卻成全另外的一對……」
  「雪妹妹太偉大啦,她能寬恕了雲姑,假如是我,我能麼
  「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只有我一個人,我應該將它永埋心中麼……不!我要為他們作證,證明他們是無辜的!的確,他們是無辜的,這是天意,這是冥冥中的安排……」
  「唉!他們走了,我也該走了,我祝福他們二位白首偕老、後福無窮。」
  「我要趁這幾個月的時間,找那藍九卿替他們出這口氣,不能再讓這該死的畜牲留在世上,繼續作孽,我非要將他除去不可……」
  又是一聲輕歎起處,陸菱艷身形已渺,夜空中仍繚繞著這聲令人鼻酸的長歎。
  夜色漸退,東方天際已泛魚肚閂
  晨曦由一片淡淡的雲層中透射而出
  大地上的萬物也自漸漸地浴在這一片柔和的晨曦中。
  汴梁城郊,六出玲瓏的鐵塔之中,緩步走出一男一女。
  男的一襲藍色儒衫,舉止頗為瀟灑,然而神情卻顯得有點陰狠狡黠。
  女的身著一襲大紅緊身衣褲,舉止輕佻放蕩、神情妖媚冶蕩。
  這一男一女正是那一代色魔風流郎君藍九卿,與那蛇蠍心腸的雲姑。
  雲姑一臉不高興神色地走在前面。
  藍九卿卻是一副嬉皮笑臉地緊跟在後。
  但聞藍九卿嘿嘿一笑,道:「雲站幹什麼生那麼大氣嘛,下次……」
  雲姑倏然轉身,挑眉說道:「下次?你還想下次?人海茫茫,好不容易地鬼使神差讓那兩個丫頭撞人我們手中,我又費盡心思地將陸丫頭騙了出來,你卻輕而易舉地讓一個不知名的年輕後生將人救去,虧你還是技出陰山門下,怎麼這般沒用!如今可好,那兩個丫頭必已醒悟,還談什麼下次。」
  一仰首,氣呼呼地疾步走去。
  藍九卿望著她那如風擺柳般的扭晃腰肢,搖頭一笑,說道:「雲妹,我看你大概是氣昏了頭了,不錯,這一回我得而復失,我雖不承認栽在那小於手中,但我在你面前認輸就是,但是你不要忘了,跑了這兩個丫頭,還有另兩個丫頭,咱們照樣換湯不換藥地對付另外兩個,你急些什麼呢?」
  雲姑冷哼一聲,憤然說道:「我豈不知道還有另兩個丫頭,但是我問你,人海茫茫、宇內遼闊,你上哪兒去找她們?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她們?」
  藍九卿微微一笑,道:「問得好,那麼我也要問問你,在我們未碰上這兩個丫頭以前,你能預先想像到我們會在這汴梁城內的『相國寺』中碰上她們麼?」
  雲姑一怔,道:「這,這……」
  「這什麼?」藍九卿一笑說道:「世間事往往出乎人意料之外,既然有了一次『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你能擔保就不會再有第二次麼?」
  雲姑冷哼一聲,道:「對啦!世間事往往出乎人意料之外,你敢擔保就必會有第二次麼?」
  藍九卿道:「機會均等,一半一半,在事情未發生前,誰也無法未卜先知,不過我有一個預感,第二次很快地就會發生在我們眼前。」
  「預感?虧你說得出口!我再問你,設若在我們尚未遇到那兩個丫頭之前,人家已經先行會合,你又將如何?」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57:32

  藍九卿聞言不由一怔,暗忖道:「好厲害的一張小嘴兒!」
  半晌方始窘迫一笑,說道:「那算我們倒霉,她們時運亨通
  雲姑聞言哭笑不得,只恨得牙癢癢地,跺足,說道:「你這死鬼真是,真是,我真拿你沒辦法,我恨死你啦!」
  藍九卿嘿嘿一笑,道:「是麼?不過我好像記得昨夜在那鐵塔之內,你還說愛死了我呢。」
  「死鬼!你,你再說。」雲始倏然轉身,嬌靨飛紅,無限嬌羞跺足道:「人家都快氣死了,你還有心在這兒裝瘋說笑。」
  「人家?」藍九卿哈哈一笑,道:「既是人家,吹皺一池春水,干你何事?」
  雲始又急又氣,啼笑皆非,櫻口數張,卻是無言以對。
  藍九卿心知玩笑該適可而止了,微微一笑道:「雲妹,玩笑歸玩笑,正經是正經,設若真的那幾個丫頭時運亨通,我們一時確也無可奈何,不過我另有一著殺手在後,我有把握半年之後,黃山絕頂把她們一網打盡,使你稱心快意。」
  雲姑冷哼一聲道:「我又不是三歲孩童。」
  藍九卿雙臂一攤,雙肩一聳,一副無可奈何地神態說道:
  「信不信由你,何不拭目以待半年之後?」
  雲姑沉吟半晌方始說道:「什麼殺手,你且說說看?」
  藍九卿道:「你既不信,還說它做甚。」
  「死鬼!」雲姑媚眼一瞪說道:「你倒是拿喬兒了啊!快說吧,我都快急死啦。」
  「怎麼又急了?」藍九卿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地道:「法不傳六耳,你且附耳上來。」
  雲姑聞言猶以為他又在弄什麼玄虛,但卻又心急知道他到底有何錦囊妙計,能使自己稱心快意,半信半疑之下,只得扭動著腰肢,依育走了過來。
  藍九卿得意一笑,附在雲姑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
  這幾句話兒只聽得雲姑神色剎那數變,竟身不由主地打了一個寒噤,暗暗一懍,忖道:「此人真個陰狠毒辣,舉世難覓,也虧得碰上這麼一個外表俊俏、內裡陰毒的人兒,否則單憑自己還真難以如願。」
  不由雀躍地嬌笑說道:「死鬼,既有如此妙計,你為何不早說,害得我空自著急氣恨了大半天?」
  藍九卿聞言苦笑說道:「我的觀音菩薩,你什麼時候又容得我開口了呢?」
  雲姑嬌笑一聲,媚眼一膘,無限妖媚地嬌聲道:「你這個人兒真是既令人受極又令人恨極,看不出你還真有一手兒。」
  藍九卿嘿嘿一笑,揚眉說道:「我的玩藝兒多得很,日後你慢慢地就能體驗得到……」
  話鋒一頓,一笑又道:「說真的,雲妹,你看我這著棋兒下得怎麼樣?」
  雲姑笑道:「陰狠毒辣,舉世無匹。」
  藍九卿道:「好啊,你居然不識好人心,這還不全是為了使你稱心如意。」
  雲姑媚笑說道:「怎麼?你敢是認為我形容得過火?」
  藍九卿獰笑說道:「過火?我還嫌不夠呢。半年之後我要使那黃山絕頂,頃刻之間變為人間地獄、羅剎屠場,這不過是易如反掌吹灰,到那時,宇內唯我獨尊,咱們兩個大可縱橫宇內、脾脫武林。」
  雲姑心中暗自一懍,揚眉嬌笑說道:「好毒!毒得令人可怕。」
  「毒麼?」藍九卿得意一笑,揚眉道:「一半由於你,一半為了我,我早說過,咱們兩個,一個蛇蠍淫娃,一個狠心書生,天造一對、地設一雙。
  雲姑笑道:「看來你對我瞭解得蠻深的。」
  「哪個自然!」藍九卿得意一笑道:「有道是:『不近其人,不知其心。』我們兩個卻是近得不能再近了。」
  雲姑淡淡一笑,突然說道:「你適才說我們如願以償之後,要和我聯袂攜手縱橫字內,這可是言出由衷的話兒?」
  藍九卿一怔說道:「怎麼?你難道不相信?」
  雲姑嬌笑一聲道:「到了那時,燕瘦環肥,俯拾皆是,你還要我麼?」
  藍九卿倏覺臉上一熱,乾笑一聲,忙道:「雲姑說得不錯,到那時,我更可為所欲為,不過我敢說,放眼宇內再找不出像你這般……」
  雲姑一笑接道:「你就為了這一點麼?」
  藍九卿雙眉一軒,莊容說道:「雲妹,實不相瞞,藍九卿名號『風流書生』,卻也更是不折不扣、舉世皆知的色魔,但自長安見著雲妹之後,我便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以前我從未和女人結伴過三天,這也許就是所謂緣份吧。」
  雲姑不愧心智深沉;儘管她此時心中已為這句誠懇溢於言表的話兒所感動,但表面上卻不露一絲痕跡,只是嬌笑依然地揚眉說道:「真的麼?」
  藍九卿毅然說道:「日後我若有負雲妹,叫我死……」
  雲姑咯咯一笑道:「你又何必這麼認真?我相信你不會負我就是,我問你,假如我愛上了別人,棄你而去呢?」
  藍九卿神情一變,目中凶光一閃地狠聲說道:「那很簡單,縱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將你手刃掌下,然後我再做劍自刎。」
  藍九卿雖然淫邪好色,對往日那些難以數計的女人棄若敝展,不料獨對這天生淫娃的雲站卻動了真情。
  雲姑雖然是有心相試,聞言見狀,心中倍感安慰之餘,卻也不由泛起一絲寒意。
  咯咯一笑,媚眼流波地嬌聲說道:「別老是這副吃人神態好不好?怪怕人的,我哪捨得離開你這冤家,我是逗著你玩兒的。」
  藍九卿凶態一斂,雙眉一軒,方待說話。
  雲姑已自笑容一斂地蹙眉說道:「玩笑歸玩笑,正經歸正經,不知怎地,我老是害怕,總覺得像我們這種姻緣結合,難以久長」
  藍九卿一怔,失笑說道:「雲妹怎會有這樣荒謬想法?只要我倆永愛不渝,我倒覺得我們定能白首偕老,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力量能分開我們。」
  雲姑蕩態盡掃,幽幽說道:「你難道忘了那張簽兒的最後兩句了麼?」
  藍九卿心中一震,半晌方始強笑道:「雲妹妹今兒是怎麼啦?豈不聞『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些荒謬無憑的東西,怎能信以為真?看來我實在不該讓你進去抽什麼簽兒。」
  雲姑默然半晌,突然面上淒容盡掃,妖媚盡復地嬌笑說道:「曹阿瞞在橫溯賦詩時說得好:『人生幾何,對酒當歌。』今朝有酒今朝醉,過完一天是一天,談這些徒亂人意干甚,咱們還是改變個話題吧。」
  藍九卿勉強一笑,並未說話。
  雲姑話鋒微頓之後,又道:「卿哥,半年之後,黃山絕頂你要安排你那著妙計之際,有一件事兒可要先行注意。」
  藍九卿道:「什麼事兒?」
  雲姑道:「卿哥不是預備要將那些人不分正邪地一網打盡麼?」
  藍九卿點頭道:「這個自然,我是一個也不放過,有道是: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又道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為了你我今後,只好委屈他們一點兒啦。」
  雲姑揚眉說道:「卿哥當真是一個都不放過?」
  藍九卿呆了一呆,道:「怎麼?雲妹莫非認為不妥?」
  雲姑一笑說道:「豈止不妥,我看你簡直是有些糊塗。」
  藍九卿又是一呆,方待說話。
  雲姑細眉一軒,又道:「你可忘了我爺爺也跟他們在一起。」
  藍九卿一怔失笑道:「雲妹說我糊塗,我看你倒是真的有些糊塗,你想我會把你爺爺也算在內麼?」
  雲姑呆了一呆,道:「你雖然不會把我爺爺也算在內,但屆時黃山絕頂,正邪雲集,我想不出有什麼法兒能使他老人家單單倖免。」
  藍九卿輕笑一聲,搖頭道:「我看雲妹你今日委實有失常態,你往日那超人智慧何處去了?不錯,屆時誠如雲妹所說正邪雲集,而我這條計兒又是要將他們一網打盡,只要登上黃山絕頂,就是飛鳥也難逃劫數,要說有哪一個想倖免於難,那無異是癡人說夢,但是我既然想出這招兒絕計,我自然有使你爺爺置身其外的萬全之策。」
  雲姑思忖半晌,仍自蹙眉說道:「我仍是想不出你這萬全之策是怎樣地萬全,又是怎樣地使我爺爺置身事外。」
  藍九卿道:「想來不易,但說穿了不值一文錢,那就是在你
  爺爺尚未登黃山之前就把他請了過來。」
  雲姑茫然說道:「請到哪裡?」
  藍九卿道:「當然是請到我們的隱身之處。」
  「怎麼?」雲姑訝然說道:「難道我們屆時也要身臨其境?」
  藍九卿點頭獰笑說道:「這個自然!我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個個慘號連聲、血肉模糊地在我們面前倒下去。」
  雲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強笑說道:「『你以為我們可以隱身何處?」
  藍九卿得意笑道:「黃山絕頂我前後攀登已不下百次,這個地方就在離他們不到百丈之處,隱密c極、神鬼難察,放眼宇內除了我監九卿外,敢誇絕無第ˍ二人知曉。」
  雲姑蹙眉說道:「你就這麼自信?」
  藍九卿點頭說道:「當然。」
  「安全麼?」
  「絕對安全。」
  雲姑下意識地輕吁一口大氣,道:「那我就放心啦。」
  藍九卿揚眉笑道:「雲妹怎地如此膽小,難道說我還會謀人不顧己?」
  雲妹道:「你且莫笑我膽小,先問問你自己那條陰狠歹毒、舉世無匹的計兒罷,不只是我,放眼宇內恐怕沒有一人能入耳此計不心驚膽顫的。」
  藍幾卿獰笑一聲道:「你難道忘了我適才說過『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雲姑由衷地點頭說道:「不錯!無毒不文大,看來我這『蛇蠍』二字望塵難及。」
  藍九卿道:「豈敢,我倒以為是『物以類聚』,不是冤家不聚頭。」
  「好比喻!」雲姑輕哼一聲道:「這時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藍九卿笑道:「你不是說過,找點兒輕鬆的談談麼?」
  雲姑道:「話題令人心涼膽顫、不寒而慄,這叫輕鬆?恐怕普天之下只有你才認為是。」
  藍九卿嘿嘿一笑,方待說話。
  雲姑一擺手,蹙眉說道:「好了!現在你且說說你預備如何地將我爺爺請了過來?」
  藍九卿道:「你大概以為你爺爺和他們寸步不離,深感困惑。」
  雲姑點頭說道:「不錯,讓你猜中了,你少賣弄了,快點兒說吧。」
  藍九卿微微一笑道:「豈敢,在女諸葛面前我豈敢班門並斧,夫子門前賣文?」
  雲姑雙眉一軒,道:「你大概是成心讓我不理你?」
  藍九卿一笑忙道:「玩笑歸玩笑,這件事兒要在那四個丫頭未會合你爺爺和那仲孫玉之前必先辦妥。」
  「我明白!」雲姑嬌笑說道:「你敢是又想故技重施,不過這次對像卻是我爺爺。」
  藍九卿呆了一呆,點頭說道:「不錯,確是故技重施,由你把你爺爺引過來。」
  雲姑搖頭道:「不成,這條計兒對我爺爺行不通。」
  藍九卿一怔說道:「怎見得?」
  雲姑蹙眉說道:「縱使我爺爺能跟我走,但那只能矇騙他一時,俟他發覺我跟你在一起,進一步發覺我們的用心後,他不但會一怒而去,甚至會把我擊斃掌下。」
  藍九卿道:「這個我早想到了,屆時只怕要委屈你爺爺一會兒啦」
  雲姑自然明白他這「委屈」二字做何解釋,微一搖頭,道:
  「仍是不妥,事後呢,你總不能讓我爺爺永遠昏迷不醒呀?」
  藍九卿道:「這也容易,事後木已成舟,事情既已經發生,諒他不會再怎麼樣,就是會怎麼樣,為了你,我願意向他老人家長跪請罪。」
  「設若我爺爺真的對你下手呢?」
  藍九卿一笑說道:「你又槽懂了;我難道不會躲麼?」
  雲姑沉吟半晌,依然蹙眉說道:「雖然如此,我仍覺不甚妥當,但也只好如此啦!可是你別忘了和我爺爺在一起的是足智多謀的仲孫玉,他那一雙眼睛直能洞察別人肺腑。」
  藍九卿揚眉一笑,說道:「雲妹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區區一個糟老頭子,何足懼哉,屆時我自有辦法對付他。」
  雲姑仍不放心地將一雙媚眼深注藍九卿一眼,道:「你有萬全把握麼?」
  藍九卿道:「放眼寰宇,除f那幾個老鬼及柳含煙使我頗感束手外,其他的人見著藍九卿無不望風逃竄、魂飛魄散。」
  他這句話兒說得不錯,事實確是如此。
  雲姑卻雙眉一揚,冷冷說道:「你最好先別以此自滿,昨夜那事應該已使你提高警惕、減少驕傲。」
  藍九卿倏感臉上一熱,頓時默然,半晌,方自頗為窘迫地一笑,說道:「昨夜之事,那是因為……」
  至此倏然住口,他怎能說出自己昨夜那禽獸不如的行為。
  雲姑將一雙媚目凝注藍九卿片刻,突然微微一笑,說道:
  「卿哥,你可不許瞞我,昨夜你面對那麼一個嬌靨絕倫的美人胎兒、溫香軟玉在抱,你真的未動心麼?」
  藍九卿半晌方始強笑說道:「雲妹說哪裡話來,你難道忘了我適才那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話兒麼?
  我已誠意做雲妹裙下之臣,你又何必吃此毫無道理的飛醋?
  再說那丫頭又是你心中極厭恨的人兒……」
  雲姑突然妙目一紅,幽幽說道:「我已不顧一切地將我整個人兒交給你了,希望你今後的行為,不管我在身邊與否,但憑良心,我也不敢過於奢望什麼,只希望能和你白首偕老,過這一輩子。」
  一番話兒聽得藍九卿居然又慚愧又感動滿面地,一把摟過雲姑嬌軀,無限愛憐地說道:「雲妹,藍九卿素性淫蕩無德無能,竟蒙你如此垂愛,我還有什麼可說,一俟黃山事了,我便即收斂往情,做一個平凡的人兒,遠離江湖,找個風景佳幽的隱密之處,陪著你恩愛度此一生。」
  一個惡行滿身、罪孽深重的一代色魔,想不到被這孽緣結合的雲姑,一番出自肺腑的真誠之言,感動得竟有悔改之意,這不謂不算奇跡,不謂不是天意。
  可惜他不是即刻放下屠刀、馬上偕同雲姑遠離江湖,如果
  是,那真可能就此消彌災劫、後福無窮。
  其實,每個女人只要她是出自真心的愛上一個人,並且已有了夫妻關係,都會如此,因為她已把自己的一切寄托在自己心愛的人兒身上,更何況雲站原是一個性本善,有靈性的女人!如今的一切作為,只不過是魔障纏身,靈智蒙蔽,迷茫一時罷啦。
  雲姑自然被藍九卿這句出自肺腑的真心語所感動,將一個如綿的嬌軀,緊緊地依偎在藍九卿懷中,芳心中感到無限地甜蜜、滿足與安慰。
  這一雙頃刻之間刀乎判若兩人的人兒,沉醉在愛的甜蜜裡,半晌雲姑方始緩緩地將嬌軀挪離藍九卿懷中,突然嬌靨一紅,無限嬌羞地道:「卿哥,我,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兒,你,你可不許笑我。」
  藍九卿一怔說道:「什麼事兒?雲妹,你且說說看。」
  雲姑道:「你可不許笑我啊。」
  藍九卿忙道:「這個自然,雲妹也該知道我不會。」
  雲姑輕咬一下朱唇,櫻口一張,但突然嬌靨一紅,垂下螓首。
  半晌方始欲言又止,無限嬌羞地抬起螓首,附在藍九卿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話兒。
  話完,又突然嚶嚀一聲,埋首在藍九卿懷中。
  藍九卿呆了半晌,方始驚喜欲絕連搖雲姑嬌軀,失聲呼道:「雲妹,真的,雲妹,雲妹,我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我太高興了,太高興了……」
  突然臉色一黯,輕歎一聲,喃喃地說道:「看來黃山事了我一定要洗手改過,遠離武林是非了,為了雲妹,也為了我們未來的孩子……」








第27章
  滄海浴日,金輪晃漾,奇景天成,蔚為壯觀。
  這是文人筆下的泰山日出。
  泰山世稱東嶽,形勝而氣象萬千。
  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
  它那森嚴景象委實稱得上:「青分齊魯,氣壓恆嵩。」
  泰山在宇內諸名山之中,並不為高,然而它卻一向被人稱作四岳所宗而有「岱宗」之雅號。
  再者,歷代帝王多來此封禪,於是它便成了世人心目中唯一「崇高偉大」的象徵。
  這天日還未亮,東嶽之下星飛丸彈,迅疾閃電地飄來兩條纖小人影。
  這兩條纖小人影方抵岱宗坡便自倏然剎住如電身形,人影斂處,如銀月色下,現出兩位身材啊娜、風華絕代的年輕佳人。
  她們俱是一般地背插長劍、一身勁裝,但左邊一位年稍長者,裡在嬌軀上的是一襲綵衣,而右邊那位年紀較輕者,則是一襲紫衣。
  正是那「飛天彩風」仲孫雙成、「雲裳紫鳳」王寒梅二位姑娘!她們北上尋找雲姑去了,此刻聯袂至這東嶽之下做甚?
  但見仲孫雙成半轉螓首,妙目流波地一注身邊蛾眉輕鎖的王寒梅,嫣然一笑,說道:「梅妹妹,至此你可以把那兩道眉兒展一展了吧?別煞風景,咱們既然要來此一賞日出奇景,就乾脆先把那些徒亂人意的瑣事兒暫時置諸腦後,痛痛快快地遊覽一番!好不?」
  王寒梅淡淡一笑,蛾眉稍解,但仍是頗為憂慮地道:『「成姐,不是小妹整日裡悶悶不樂,咱們這些日來幾乎跑遍北五省,雲姑蹤跡依然渺茫,我真擔心她會出什差錯,再說她是由咱們華山出去的,說起來我們不無責任與不安,設若她真的有什差錯,徐爺爺面前……」
  仲孫雙成微蹙眉,佯嗔道:「梅妹你也真是,雲姑那麼大個人了,雖說令人擔心,但未必會出甚差錯,再說這次出來找尋她的又不單是我們二人,說不定徐爺爺和艷妹她們早碰上她了也未可知,何況咱們此次乃是順便登臨,明日仍是一邊尋找她,一邊趕往對梁,你又何必掃人興頭,快些走吧,再遲一刻誤了日出,豈不徒勞往返,令人遺憾。」
  王寒梅無可奈何地一笑說道:「成姐委實樂觀的可以,你不要以為雲姑業已成年,而且心智深沉,須知女孩兒家越是這樣兒就越令人擔心,再說她的江湖經驗、武學功力僅是遠不及成姐,以成姐你,昔日都險些……」
  「你再說!」仲孫雙成陡感嬌靨一陣臊熱,忙地橋嗅說道:
  「你再說,看我不撕破你那張小嘴才怪。」
  話鋒一頓,蓮足一跺,狠聲說道:「藍九卿那畜牲下次若被我遇上,我不將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才怪!哎呀!不說了,
  快走吧。」
  王寒梅睹狀失笑說道:「我可是初登泰山,路徑一些也不熟,你我姐妹倆不要迷途岱岳,困在山中……」
  話猶未完,仲孫雙成黛眉雙揚一笑接道:「閣下的膽兒也太小了點兒,我既堅邀你來此登臨覽勝,自然成竹在胸,還會讓你困在泰山不成,跟我走吧。」
  倏伸玉手,一把拉起王寒梅柔荑,如躍飛登。
  二人俱為內家一流好手,又在盡展身形的情況,月色裡,直如兩縷輕煙,經「一天門」人盤道,再上「日紅門」、「萬仙棲」、「天母官」,直至「經石峪」方始停下身形!
  「經石峪」,其地平廣,大有數畝,不下蘇州虎丘之千人石。
  二女俏立峪上,衣袂秀髮迎著晚風吹拂飄揚,再加上那絕代風華,在月光下直如仙女降臨岱宗。
  仲孫雙成纖手一掠鬢邊飛舞秀髮,指著「經石峪」上斗大蒼勁的隸書「金剛經」三字,道:
  「梅妹,這三個字兒,據考是北齊武平間梁文令界於椿所書,這三字雖明晰可見,但那金剛經卻因年久字跡侵蝕毀損,至今只剩下二百多字,這等古跡若長此下去,若干年後只怕會全部湮滅,實在可惜。」
  言下大有無限感慨之意。
  王寒梅順著仲孫雙成玉手指處望去,但見附近山壁上有一條小小的水簾瀑布,瀑布經石上流瀉,因之字跡被侵蝕,毀損頗多,隱約地可以看出行行字跡,微微一笑,說道:「可惜岱岳不是我們私產,要不然我們倒要好好設法保護保護。」
  仲孫雙成也不答話,只是佯嘻地白了王寒梅一眼,拉著她的手兒由「回馬嶺」,登上「二天門」。
  這段石級就峭壁鑿成,形勢陡險,常人行來甚為艱苦,然仲孫雙成、王寒梅二人卻未將之放在心上,一路飛馳而上。
  轉瞬已抵一處,山勢陡削,險勢天生,月光下看來景色清絕幽雅。
  巖之上懸空掛一條匹練般白瀑,噴珠戛玉、聲光俱美!
  仲孫雙成道:「梅妹,你看,此處名喚『御帳坪』,上面那五株俊拔秀挺的古松即是所謂『五大夫松』,相傳曾是一代暴君秦始皇避雨之地……」
  「我知道!」王寒梅一笑接道:「泰山之上老松蒼鬱,風寒濤沸,密翠千重,『五大夫松』尤為著名,可是?」
  仲孫雙成嬌笑說道:「看來你深得藏拙三昧,胸中浩大淵博,你卻深藏不露,你說你該當何罪?」
  王寒梅笑道:「仲孫伯父名揚宇內,胸羅之強無人可望項背,號稱絕代奇才,成姐你家學淵源……」
  仲孫雙成輕哼一聲,道:「你敢損我。」
  王寒梅笑道:「小妹哪敢,不過自比螢火而已。」
  仲孫雙成笑道:「『滿而不溢』此即是也,看來你對謙虛一道也是爐火純青。」
  王寒梅微微一笑,方待再說。
  仲孫雙成已自拉起她的玉手,嬌笑說道:「女學士,你就少說點兒吧,時間不多,走吧。」
  拉起王寒梅如飛而上。
  四川峨嵋,號稱」秀甲九州高逾五嶽」,其石階卻遠不及泰山為長。
  自「二天門」至「南天門」,直上六千七百餘級,仰看有如懸空「天梯」,上接蒼穹,煙雲縹緲間更有一道紅牆,一重黃門,此即世俗傳說之「凌霄寶殿」。
  二女攜手俏立「南天門」外,放眼遠眺,仲孫雙成不由歎道:「臨巔振衣,蕩胸怡眥,大有遺世獨立、羽化登仙之概,一俟江湖恩怨消了,卸去一身俗事,我們大可與含煙築廬此處,朝望行雲,暮……」
  王寒梅突然一聲輕歎。
  仲孫雙成呆了一呆,倏然住日,白了王寒梅一眼,佯嗔道:
  「歎什麼?這難道不是你腹中的話兒?」
  王寒梅嬌靨一熱,道:「彼此心照不宣,何必要問,我只擔心我們這美好的心願是否有實現的一天。」
  仲孫雙成一怔,笑容倏斂,道:「你是說含煙?」
  王寒梅微點螓首,蹙眉說道:「像他這樣無緣無故地對咱們姐妹避不見面,成姐你難道放得了心?」
  仲孫雙成默然半晌,方始說道:「放不了心又將如何?咱們姐妹可說已是對他情至義盡,他卻……」
  喟然一歎,又道:「其實這也難怪他對咱們這樣,昔日『北邙』之事,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巨大打擊,尤其是他,要不然他不會不顧一切地投身深淵、企圖自絕,而後他雖大難不死,但卻萬念俱灰,咱們姐妹之中卻又先後加人了雪妹妹和雲姑,他自感師仇未報,情孽深重,自然就會……」
  王寒梅聽得神色連變,終於忍不住說道:「成姐何以知道的如此清楚?」
  仲孫雙成嬌靨上掠過一絲勉強的笑意,道:「這道理咱們姐妹都能悟出,你是此中之一,又何必問我,你認為我說得不對麼?」
  王寒梅微一抬頭道:「我也曾這麼想過,不過這只是好的一面。」
  仲孫雙成莊容說道:「梅妹,我們都深愛著他,我們也都該相信他,事實上不可能有壞的一面。」
  王寒梅道:「不錯,我們都深愛著他,此生此世我們也不能沒有他,唯其如此,我才更為惶恐憂慮。」
  仲孫雙成說道:「既是前生注定姻緣,我們就無須惶恐,不是前生注定姻緣,我們更無須惶恐,梅妹以為然否?」
 王寒梅點頭說道:「我懂,我更知道,但我已深陷情海、不克自拔;此生如若無望,但求青燈貝葉,老死荒山,我也以為成姐必然做如是想。」
  仲孫雙成道:「何止是我,幾天下有情人亦復如是,不過我卻認為梅妹這『不克自拔』四個字兒錯了。」
  王寒梅道:「怎麼?」
  仲孫雙成淡淡一笑道:「我以為深陷情海,不必自拔,最好愈陷愈深,縱是永淪底層,我也付之若飴,因為當初是我們自己走向情海。」
  王寒梅茫然說道:「成姐話兒玄奧,我一時難以體會。」
  仲孫雙成道:「這道理只可意會,不能言傳,因為,愛本來
  就是一種玄之又玄、極為微妙的東西,看不見,也摸不到,但在兩個彼此互愛的人兒心中,卻是感覺的清晰已極,你比我早認識含煙,但我卻比你癡長几春,慢慢地你自會明』白個中道理,用不著任何人詳加解釋。」王寒梅默然垂首,但旋即又抬起螓首,幽幽地說道:「成姐以為即將來臨的黃山之會如何?」
  仲孫雙成道:「梅妹的意思是指含煙?」
  王寒梅默然點頭。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道:「梅妹可記得師父臨去之前所叮嚀的話兒?」
  王寒梅道:「記得,但成姐應該深諳含煙的性情。」
  仲孫雙成道:「你以為他敢違拗五位師父及三位師叔的意思?黃山事了,不顧我們地掉頭而去?」
  王寒梅道:「他若不敢,他早該來見我們了。」
  仲孫雙成道:「不錯,他若不敢他是該早來見我們了,但是你可知道,八位老人家心中的打算?」
  王寒梅道:「我不知道,不過我卻知道除了用武力迫他就範外,似乎沒有別的法子。」
  仲孫雙成道:「梅妹你又錯了,你當知他一身傲骨,不是武力所能迫退的,同時恐怕八位老人家也不是他的對手。」
王寒梅呆了一呆道:「成姐以為他敢和八位老人家動手?」
  仲孫雙成道:「他不敢,更不會,但出手自衛總可以,逃避更可以,而且柳伯伯的『天龍身法』冠絕宇內。」
  王寒梅呆了半晌,方始說道:「成姐以為他會逃?」
  仲孫雙成失笑說道:「逃字很難聽,不如說他飄然而去。」
  王寒梅黛眉一挑道:「我們又不是蛇蠍,更不是無鹽嫫母。」
  仲孫雙成道:「這句話更難聽,不過也許他怕見我們比怕見蛇蠍尤甚。」
  王寒梅黛眉倒挑,憤然說道:「他敢,他可有良心?」
  仲孫雙成說道:「套用你一句話,他如不敢早該來見我們了,梅妹更該認清,他是舉世最有良心的人。」
  王寒梅一怔,方要說話,仲孫雙成已自笑道:「梅妹又糊塗了,是不?這很簡單,他不能有負我們任何一人。」
  王寒梅口說道:「那何不乾脆一修數好,一齊……」
  仲孫雙成笑道:「那豈不讓他便宜佔盡,獨攬宇內巾幗?
  你何曾聽說過有一夫五妻的?」
  王寒梅正為自己失言赧然,聞言頗不以為然地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古來常有,何況我們之間又是情逾手足。」
  「好個大丈夫三妻四妾!」仲孫雙成輕呼笑道:「但那畢竟不是正常現象,而且你自知量能容人,可知道別人卻容不得他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59:01

  王寒梅一怔訝然說道:「是誰?」
  仲孫雙成淡淡一笑,道:「雲姑。」
  王寒梅神情一震,道:「雲姑?會是她,不會.吧,我怎麼沒看出?」
  仲孫雙成道:「你與雲姑,一般年幼天真,不會知道,更不會想到,而我與艷妹年紀較長,早已看出,卻是不便說穿,更何況我爹也甚為此事煩惱。」
  王寒梅不敢相信,但人目仲孫雙成神態卻又不得不信,一時間心中感觸萬千,不知該說些什麼是好。
  仲孫雙成一歎,又道:「他也就是為了這個原因,你想雲姑又是他的救命思人,你叫他怎麼辦?」
  王寒梅突然抬起螓首,說道:「這麼說來這個局面就永無法打破了?」
  仲孫雙成道:「那也未必一定,世間的事往往會變,而且變得出人意料,誰也不敢斷言黃山之會時,又是一個怎麼樣的局面。」
  王寒梅默然半晌,方始說道:「這麼說,屆時如果局面依然,我們只有跪下來求他啦?」
  仲孫雙成挑眉說道:「那倒不必,也許這樣能收效,但果真如此,我們姐妹活下去,已了無樂趣,更無價值!」
  王寒梅道:「成姐以為八位老人家會有別的什麼法兒?」
  仲孫雙成道:「也是,也不是。」
  王寒梅一怔說道:「成姐這話……」
  仲孫雙成淡淡一笑,道:「八位老人家,臨行叮嚀之話必有深意,我敢斷言他們八位早已成竹在胸,有了萬全之策,但我卻不知他們八位有什麼好法子,所以說也是,也不是。」
  王寒梅沉吟半晌,方始喟然一歎,說道:「事已至今,只有到時候再說了,不過我總以為這是件……」
  「這是件什麼?」仲孫雙成淡淡一笑,揚眉道:「不要把事情看得太悲觀,那是自尋煩惱,我好像有個預感!好像覺得這幾個月裡我們之間,必然會有些變化,而且黃山之會,我們姐妹自己的事,一定能夠很順利很圓滿地解決。」
  王寒梅喜道:「真的麼?」
  仲孫雙成笑道:「這只是預感,是否靈驗要到屆時方知,現在我不敢妄下斷言。」
  突然一道金光由王皇頂方向射來,照耀得峰頂一片血紅。
  仲孫雙成跺足歎道:「你看!只顧談話,竟忘了已到日出時刻啦,梅妹快走,這奇景瞬間即逝,再晚就看不見啦。」
  未等王寒梅答話,拉起她的玉手向著「玉皇頂」方向如飛馳去。
  「玉皇頂」又名「太平頂」,即古之登封台,幾塊黝黑光滑大石湧出土中,四周圍以石欄,是為「岳頂」。
  廟祀玉皇,附近有「秦皇無字碑」,高約丈五,四面寬各三尺許,據傳其下藏有封禪文銘、金書玉簡之類。
  此時東山紅日方出一半,金光萬道,透雲射天,此即滄海浴日、金輪晃漾之奇景。
  一片金光中,仲孫雙成手拉王寒梅直如凌波仙子,衣袂飄風,如一飛登上「岳頂」,方始倏然住足。
  仲孫雙成輕吁一口大氣道:「還好!再遲一刻咱們就要徒勞往返,遺憾……」
  但聞王寒梅突然失聲一聲嬌呼:「成姐快看山腰……」
  仲孫雙成順著王寒梅手指處望去。
  一望之下神色大變,半晌方始訝然欲絕地「啊」了一聲。
  山腰一條曲折蜿蜒的羊腸小道上,由南至北,神情悠閒,狀至親呢地飛馳著一男一女兩個人兒。
  赫然竟是那藍九卿與雲姑。
  仲孫雙成詫異欲絕地喃喃說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王寒梅面布寒霜,黛眉倒剔地冷哼一聲道:「這怎麼不可能,事實分明擺在眼前。」
  仲孫雙成神色凝重地搖頭說道:「梅妹先請冷靜,此中必有緣故。」
  轉眼一看,就在這兩句話的功夫,山腰上,藍九卿、雲姑二人已自她們腳下馳過數十丈去,再過百丈便將轉入一處山坳。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咬牙說道:「不管如何,我們且跟去看看,尤其是藍九卿這畜牲更不能放過他!梅妹,咱們走。」
  再無心情貪戀眼前奇景,拉著王寒梅,嬌軀連閃,飛掠而下。
  她二人來時是順道,沿石階逐級攀登,此時心急之下,哪還顧得順原路下山。
  百丈高空,凌空飛降,只不過在一兩處突出山石,橫探亂松上略一沾足,恍若凌波飛仙,極其輕盈靈妙地飛瀉而下。
  二人身形方自落在山腰那條曲折蜿蜒的羊腸小道上,前面攜手並肩飛馳的藍九卿與雲姑已自轉人山坳,一晃不見。
  仲孫雙成、王寒梅二女睹狀芳心大急,唯恐將人追丟了,身形微頓之後,毫不遲疑地盡展身形,如飛追去。
  轉瞬已抵山坳,轉過山坳,一見藍九卿、雲姑二人仍是遙遙地在半里以外飛馳,方始各吁一口大氣,一路躲躲閃閃地追
  了上去,但始終是保持半里之遙。
  里許過去,王寒梅已感不耐,黛眉一挑,狠聲道:「成姐,咱們此刻已認清是他二人無誤,何不乾脆趕上前去把藍九卿收拾了,再向雲姑問個明白?」
  仲孫雙成搖頭道:「梅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單單只有藍九卿一人,我早就趕上去收拾他了,還會一路等至如今?只不過我覺得內情蹊蹺,想弄個明白,你不見他二人一路並肩攜手,指點說話,狀至親呢,恍如一對情侶麼?」
  王寒梅冷哼一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句話兒委實不差,數日前她還一往情深地愛著含煙,想不到……」
  仲孫雙成一笑說道:「這正是我感到內情蹊蹺之處,這就是為什麼我能耐著性子地一路跟隨至今,我不說過麼?世間的事兒變化很大,而且往往變化的出人意料,這不就是麼?」
  上寒梅冷哼一聲,道:「我不覺得內裡有什麼蹊蹺,我倒覺得雲姑本性浮蕩,不似個正派人兒。」
  仲孫雙成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王寒梅卻略一思忖,又道:「成姐,你以為雲姑會不會知道她身邊的人兒即是那一代色魔藍九卿?」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道:「這很難說,也許她知道,也許她不知道,不過知道要比不知道還糟。」
  王寒梅道:「不管她知道與否,她這種做法總不是對的。」
  仲孫雙成笑道:「那也未必盡然,你認為她一定愛含煙才是對的?我說過,愛是一種玄之又玄、極其微妙的東西,也許她此刻業已發覺業九卿比含煙更能令她傾心。」
  王寒梅道:「除非她是瞎了眼了,她這哪叫愛?分明就是
  蕩……」
  仲孫雙成莊容說道:「不然,也許在我們心目中含煙是個十全十美、令人難捨的男人,但在別人眼中,他也許庸俗不堪、一文錢不值,情人眼裡出西施,只要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哪怕他是個十惡不赦、萬人唾棄的惡魔,她仍會死心塌地的為他犧牲一切,在她來說她深以為值得!我們認為我們這種感情叫愛,她們認為她們也是愛,儘管方式不同,手法各異,我們卻不能因為自己的愛,而否定她們的愛。」
  王寒梅挑眉說道:「這麼說來成姐倒是滿贊成他們的了?」
  仲孫雙成淡淡一笑,道:「那也未必,只不過是我不想管也不能管,不要說我,任何人均無此權力。」
  王寒梅急道:「難道說我們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淪人惡魔之手而袖手不管?」
  仲孫雙成道:「梅妹錯了,何謂淪人?什麼又叫惡魔?我以為雲姑是心甘情願,此刻藍九卿在她心目中已是十全十美,比聖人更強一籌,我們管了,反落不是,而且她還可能決毗相向、視我如仇,同時人各有志也不能相強,這種事兒更是勉強不得。」
  王寒梅道:「既是如此,我們還千里迢迢又折回頭地跟定他們做甚,乾脆任他們去好啦。」
  仲孫雙成微一搖頭,道:「我不管也不能管的是他們之間的感情,但藍九卿給予我的仇恨我卻不能不雪,再我要看看他們北來的目的何在,說不定他們會有什麼陰謀。」
  王寒梅道:「這對雲姑不嫌得太殘忍了麼?」
  仲孫雙成道:「為宇內寧亂,為了自身,我也只好……」
  王寒梅突然說道:「假如藍九卿已放下屠刀,改過向善了呢?」
  「這……」仲孫雙成呆了一呆,道:「這也未嘗不可能,不過以藍九卿來說,似乎難得有癡人說夢……」
  王寒梅接道:「我是說假如。」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毅然說道:「假如真的他能遷善改過,和雲姑好好地過一輩子,我不但寧願委屈自己,而且我要反轉過來袒護他們,讓合煙放過他們,其實,為了雲姑我倒真願意這是事實,她是含煙的救命恩人,也如同救了我們一樣,更何況徐爺爺又待我們那麼好。」
  王寒梅道:「我也是這麼想……」
  微微一歎,接道:「徐爺爺倘若知道此事,怕不當場氣死!
  我希望藍九卿也能變得出人意料之外,勿使世間多添一樁恨事。」
  二人俱是一陣默然。
  片刻,仲孫雙成突然嬌笑一聲道:「事情未到揭曉,我們又何必為此憂心忡忡、愁眉苦臉。也許這不是恨事,而是一樁傳誦千古的佳話。」
  王寒梅道:「成姐以為雲姑能改變得了藍九卿麼?」
  仲孫雙成莊容說道:「不是雲姑,那是愛,愛能改變世上的一切,任何力量難望項背,無法比擬,不過果能如此,雲姑該是功德無量。」
  王寒梅道:「設若變本加厲呢?」
  仲孫雙成呆了一呆,道:「這也未必不可能,設若如此,以藍九卿本性武學,再加上雲始的深沉心智,不可否認的,這是武林一大禍患,後果不堪設想,那是他們自取滅亡。」
  王寒梅默然不語,沉吟半晌,方始蹙眉說道:「成姐以為他們此刻會向哪兒去?」
  仲孫雙成道:「如我料得沒錯,他們當是直奔濟南。」
  「成姐以為他們直奔濟南的目的何在?」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道:「這個未敢妄下斷言,不過我可以肯定他們並不是有意遊山玩水。」
  王寒梅道:「成姐敢是以他們過東嶽未曾登臨而言?」
  仲孫雙成點頭說道:「不錯,倘若他們旨在山水,斷不會過東嶽而不登臨。」
  王寒梅有心再問下去,但心知仲孫雙成此刻無法斷言藍九卿、雲姑二人意圖何為,只得強自忍捺心中疑竇,默然不語。
  仲孫雙成未見王寒梅開口,遂自將她那超人智慧用來思忖藍九卿、雲姑的意圖,也自未再開口。
  前後四人均是在盡展身形的一路飛馳,日方中天,這前後四人已自先後馳出泰山屬區。
  仲孫雙成望著前面藍九卿、雲姑二人一出泰山,便自直奔官道,忍不住嫣然一笑,說道:「梅妹妹看,他們果然奔濟南,我還能料定他們必會在濟南盤桓些時日,反正今日距離汴梁『大相國寺』約期還早,咱們姐妹索性暗中跟隨到底,我非要看看他們意圖何為不可。」
  話聲方落,突然「咦!」地一聲,失聲急道:「梅妹快看,那不是艷妹?」
  王寒梅神情一震,順著仲孫雙成手指處望去。
  只見半里外一條纖小人影,疾如閃電飄風一般,打橫裡直向正自行走的藍九卿、雲姑撲去。
  那條纖小人影距離藍九卿、雲姑二人尚有六五十丈距離,只見藍九卿已自如脫弩之矢般飛身迎上,戰作一團。
  雲姑雖也匕身跟卜,但即佇立一旁,並未動手。
  二人驚喜之餘,齊齊脫口一聲:「快走。」
  身形更疾,捷如兩縷輕煙,飛飄趕去。
  那條纖小人影果然正是陸菱艷,她自一個人兒離開汴梁後,發誓要趁這汴梁之約以前的一段時日,找著藍九卿、雲姑二人。
  她滿腹心事,『腔怒火,一陣盲無目的的狂奔,竟被她誤打誤撞地也走了山南向北之路。
  雖然她走的那條路,距離藍九卿、雲姑二人甫自踏上的那條官道,仍有半里之遙,但是她目力超人,就在藍九卿、雲姑二人攜手甫上官道之際,便被她一眼瞥見。
  「踏破鐵鞋大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鬼使神差、冤家路狹,仇人見面自然地分外眼紅。
  陸菱艷怒火中燒,殺機狂熾,哪還顧得大白天裡官道上行人熙攘。
  盡展身形飛馳趕去。
  五十餘丈便自一聲嬌叱:「好一對狗男女,還不與我站住。」
  玉掌翻飛,化影千百,狂飆陣陣,凌厲絕倫地飛撲而上。
  藍九卿、雲姑二人做夢也料不到陸菱艷會追來此處。
  人耳嬌叱,二人心中猛地一震。
  雲姑到底心虛,花容為之失色。
  藍九卿卻是飛快地鬆開雲姑柔荑,獰聲說道:「雲妹你且.
  在此稍待,候我收拾了這個丫頭咱們再行上路。」
  一聲桀桀怪笑,飛身迎上。
  這是他和陸菱艷的第二次朝面,昔日第一次受挫於陸菱艷之後,他便返回陰山,精練功力,誓必將陸菱艷橫施凌辱,擊斃掌下,哪知重下江湖,遍尋陸菱絕不著,遂將滿腔仇恨移在柳含煙身上,因為他以為沒有柳含煙橫裡在愛,仲孫雙成早已為他所有,斷不會讓他費盡手腳,劫掠仲孫雙成,復遭陸菱艷救去,留下那引為平生奇恥大辱的挖國之恨:謀害柳含煙未遂。「北邙」事後,他又三次由陰山潛出,風聞柳含煙身死「北邙」萬丈深淵,得意狂喜之餘,以為宇內除幾位仙俠外,再無敵手,大呵唯我獨尊地橫行一世,快意恩仇。
  他自遇雲姑後,雖然他已惡性稍改,有意向善,但那向善之日卻適在黃山之會以後,而且此一刻這恨之入骨的仇人,狹路相逢,使他那稍斂的凶殘個性,與殺機仇火一齊燃起。
  一上來他便陰狠歹毒地暗將歹毒霸道無倫的「陰煞屍熹」滲入「六神通」成名絕技「流雲十式」之中,片片掌影,夾帶陣陣刺骨寒風,撲鼻惡臭,齊向陸菱艷週身大穴罩去。
  他恨透了陸菱艷,直想一掌把陸菱艷擊斃,然後再將她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但他心知陸菱艷功力超絕深厚,並非易與,故而使他更是用盡畢生功力,一招一式無不是凌厲絕倫的殺著。
  陸菱艷自然也恨透了他,雖然他並未如願以償地對狄映雪施以凌辱毀容,但其心其行已是可誅。
  陸菱艷目睹藍九卿身法掌勢也自不由暗暗一驚,心知他已非昔日吳下阿蒙,功力又不知較昔日精進多少,功隨意動,暗暗地已將功力凝足。
  高手過招,疾如閃電,更何況:二人俱是字內有數之絕頂高手。
  倏忽已是三十餘招過去。
  兩團人影,閃電交錯,四溢凌厲掌風,陣陣惡臭,激起滿天飛砂走石,風雲變色聲勢駭人,周圍十丈內更是無法立足。
  藍九卿提足「陰煞屍熹」,無奈卻奈何陸美艷不得。
  陸菱艷師門絕招頻施,確也一時無法佔得上風。
  雲姑櫻口緊閉,花容失色地位立一旁,圓睜妙目,凝注鬥場霎也不霎一下。
  她雖出身武林之家,但何曾見過這等陣仗,她幾乎停止了呼吸,可以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
  一顆心幾乎欲脫腔而出。
  要是以前,她該擔心陸菱艷的勝敗,而今,她已變了一個人兒,使她擔心萬分、緊張欲絕的是藍九卿的安危。
  起先,她尚有些心虛,她不敢正視陸菱艷一雙怒火欲噴、神光湛湛的妙目。
  然而數十招後,當她看到陸菱艷那種欲置藍九卿於死地
  而後甘心的打法,心虛漸漸地變成了憤怒,一雙妙目中,仇恨之火越來越盛,花容也漸蒙上一層寒霜,一對細眉也自高高挑起,神態直欲噬人,令人望之不寒而慄。
  她與藍九卿一般地痛恨陸菱艷,她認為陸菱艷是她和藍九卿二人大好前途的障礙,有如康莊大道上放置一片荊棘,陸菱艷有心拆散他們,要毀滅他們,要想和藍九卿美好甜蜜地終此一生,必須先除去這些可恨的阻力。
  她更恨自己功力不逮,否則她早已且與檀郎聯手齊攻,除去這第一個障礙。
  突然一聲震天大響,場中兩條人影一合即分。
  藍九卿一個身形如斷線風箏般滾翻而起,「砰!」地一聲,墜落五丈以外。
  緊接著,陸菱艷一聲嬌叱,如影隨形,飛掠而至,黛眉倒挑,妙目含煞,玉手一揚,方待劈下。
  藍九卿一聲淒涼長歎,閉目待斃。
  雲姑混身一頓,心膽欲裂,嘶聲一聲淒厲狂呼:「艷姐。」
  陸菱艷心中一軟,手上不由一窒。
  雲姑已自狀如瘋狂,飛奔而至,一把抱著藍九卿,微轉螓首,流淚說道:「你要殺就先殺了我吧,要不就乾脆把我們一齊斃在掌下。」
  藍九卿身形一顫,感動得兩眶熱淚奪眶而出。
  這是他平生第一次落淚,但旋即又目射凶光地獰笑說道:
  「丫頭,你殺啊!我們生不同時,死願同樞,你下手吧,少爺蹙蹙眉頭算不得陰山門下,不過你若讓少爺今日留得命在,日後總有你好瞧的……」
  「住口!」陸菱艷本已為雲姑拼身忘己的真情流露所感動,心頭一軟,下不得手,人耳藍九卿這句凶態畢露的話兒,藍九卿種種惡行一齊浮上了腦際,嬌叱一聲,妙目含煞,黛眉倒剔地狠聲說道:「像你這種罪大惡極之人,留在世上,勢將為武林增添無窮禍害,姑娘索性成全你們吧。」
  暗一咬牙,二次揚掌。
  雲姑一聲絕望嘶呼:「陸菱艷你好狠。」
  陸菱艷恍若未聞,冷哼一聲,玉手猛劈而下。








第28章
  突然一聲嬌呼劃空傳來:「艷妹住手!」
  陸菱艷聞聲一震,硬生生地將已吐出的掌勁收回,嬌軀飛射一丈。
  饒是如此,雲姑、藍九卿二人卻仍被掌風餘勁微微地掃了一下,齊齊一聲悶哼,滾翻出五六尺外。
  陸菱艷聞聲已知來人為誰,心中一喜,扭轉螓首,一聲,「成姐!」尚未出口。
  兩條纖小人影疾如閃電,飛掠而至。
  人影斂處,正是那仲孫雙成、王寒梅二人。
  仲孫雙成面布寒霜,一雙妙國射出兩道利刃般冷芒,深深地掃了地上神情狼狽的藍九卿、雲姑:二人一眼,冷哼一聲挑眉道:「藍九卿,若以你生平作為,今日就是萬死也不足以贖其萬一,不過姑娘適才被你們之問真情所感動,看在雲姑份上,姑且饒你一遭,希望你今後改過遷善,好自為之,不要……」
  陸菱艷突然嬌喝道:「成姐,你怎能……」
  仲孫雙成微一擺手接道:「你不要辜負了雲始對你的一片深情,爾後你設若不能善待雲姑,或繼續為惡,撞在姑娘手中,那就沒有那麼便宜,你應當記住你昔日所為。」
  藍九卿適才看清來人是仲孫雙成之後,便即心頭一涼,暗忖:完啦。這回撞在這丫頭手中,自己縱有十條命也難以保全。
  正自暗歎自己時運不濟、豪志未酬而身死,雲姑的命運將更悲慘,入耳此話,心中不由得大喜,但他不愧狡黯,表面上不露一絲聲色,雲姑自然亦感甚為意外,欣喜之餘,並未對仲孫雙成產生一絲感激,相反地她還暗暗發誓,日後必要洗雪這段恥辱,儘管她心中充滿了恨,但她卻不敢抬眼看三女一眼,因為她覺得三女目光有如六把利刃,森寒光芒迫得她抬不起頭來。
  仲孫雙成自然看得出這種情形,暗暗一歎,莊容說道:「雲姑,想必你也知道徐爺爺正自心急如焚、萬里奔波地到處找你,但足事匕至今,我們也不願強迫你跟著我們回去,在你我來說,都會認為這是不道德的,我更不願問你如何地認識了藍九卿,不過我虔誠地希望你們珍惜這份情感,燈自為之,後福無窮,你是聰明人,諒必不需要我多做贅言,我們雖然相處時日不多,但彼此之間情感已無殊手足,我很珍惜我們這段情感,同樣地我也希望你也重視它,今後我們是敵是友全在你一念之間,我今天所以阻止艷妹妹下手,饒過藍九卿,主是看在你那捨身忘記、真情流露份上;你們既然彼此相愛,就不應該讓對方走向毀滅之途,不要忘了徐爺爺日夜盼望著你,我們都不應該讓這位善良的老人傷心,我的話就說到這兒,你們去吧。」
  仲孫雙成苦口婆心,語意深長的一番話兒,委實用心良苦,藍九卿、雲姑二人聽得神色連變之餘,也曾為之良知倏現,
  微生感動,無奈那是曇花一現,接著而來的是更深的仇恨。
  仲孫雙成話聲落後,雲姑便自面色木然地扶起藍九卿,一句話也不說,轉身緩步離去,臨走時曾看了三女一眼。
  陸菱艷急上眉宇,櫻口一張,方待說話。
  仲孫雙成已自擺手說道:「艷妹妹,讓他們去吧,有話稍時再說。」
  陸菱艷雖然極為不願,極想把他二人對付自己與狄映雪的那種陰狠毒辣、卑鄙無恥的手段說出,但仲孫雙成話已出口,使得她只有暫時強自捺下,只好眼睜睜地望著藍九卿、雲姑身影,慢慢地在視線中消失。
  三女心情沉重,黯然沉默,呆呆地望著漸走漸遠、漸趨消失的藍九卿與雲姑,誰也未說一句話。
  空氣中顯得很沉靜,而且沉靜得令人有點窒息。
  一直到藍九卿。雲姑身形不見,仲孫雙成方自一聲輕歎,蹙起黛眉地說道:「艷妹,原諒我擅做主張,放了他們,我實在不忍讓雲姑心碎。」
  陸菱艷淡淡一笑道:「成姐一番菩薩心腸,恐無法渡化他們這兩個沉溺已深之人。」
  仲孫雙成苦笑道:「這個我知道,從他二人適才離去時的神色中,我已經看得很明白,而且我更深深地體會到這將是一場難以避免的悲慘事件,但是為了雲姑,我卻不忍讓你下手,同時我話已說出口。」
  陸菱艷道:「設若成姐能為天下蒼生,為昔日臨渲數百名慘死婦女想想,就不致心軟了。」
  仲孫雙成赧然說道:「我何曾沒有想到?人總是自私的,我明知這樣做是錯了,但我希望有朝一日他們能醒悟。」
  陸菱艷道:「很難,只怕成姐這番苦心要付諸東流。」
  仲孫雙成默然垂首,她聽得出陸菱艷話意中含怪責,不啻即是說已為武林留下無窮禍患。
  王寒梅突然詫聲說道:「艷妹,雪妹哪裡去了?」
  仲孫雙成倏抬螓首,尚未說話。
  陸菱艷已自強笑說道:「倘若我說出雪妹妹一番遭遇,成姐將會更為懊悔放走了這一對卑鄙無恥的東西。」
  仲孫雙成、王寒梅二人自然聽得出陸菱艷話意,心頭一震,神色倏變,齊齊失聲說道:「艷妹,怎麼,雪妹她莫非……」
  陸菱艷黯然一歎,蹙眉說道:「成梅二姐,你們恐怕做夢也料不到,由於這一對卑鄙大恥東西所施的陰謀伎倆,使得雪妹妹險些面壁蒙塵,終而委身與秋一風……」
  「什麼?」仲孫雙成、王寒梅的神情大震,齊齊又是一聲驚呼,仲孫雙成更是一把抓住陸菱艷柔荑,急形於色地說道:「艷妹,到底你說些什麼?雪妹怎會委身與狄一風,怎麼又是藍九卿與雲姑……」
  陸菱艷嬌靨上勉強地擠出一絲笑意,道:「成姐先別那麼激動,事情並不太糟,只是藍九卿和雲姑兩個狗東西,用心狠毒,太以可恨……」
  話鋒微頓,接著就將自己與狄映雪的一番遭遇概要地說廠一遍,最後一歎說道:「小妹無意增加成姐心中不安,只是覺得他們這兩個東西太卑.鄙陰狠、太以歹毒,留在世上,委實是
  一大禍害。」
  一番話聽得仲孫雙成、王寒梅二女嬌靨神色連變,最後仲孫雙成黯然垂首,默然無語。
  王寒梅則是面布寒霜,妙目圓睜,黛眉雙剔地咬牙狠聲說道:「好可殺的兩個東西,想不到雲姑會變得淫蕩毒辣、喪心病狂若此,走!咱們追他們去。」
  嬌軀方閃,仲孫雙成玉手倏伸,一把將之拉回,赧然一歎說道:「梅妹,不要追了,其實追也無用,他們兩個僥倖抬回性命,心知艷妹妹必會告訴雪妹受害經過,還能再讓我們追上?說來說去都怪我這一念之仁,縱虎歸山,為武林留下無窮禍患
  微微一歎,接道:「看來他們不會良知發現,幡悔徹悟了,我這番苦心委實是白費了,更顯得愚蠢的可笑,但是為了徐爺爺,我們又怎能對她下手呢?更何況她又是含煙的救命恩人。」
  陸菱艷、王寒梅:二女人耳此言,相顧啞然,無言以對。
  半晌,陸菱艷方始黛眉雙揚地突然說道:「不錯,她是含煙的救命恩人,可是藍九卿卻是含煙的仇人,更是武林的一大禍患,為了字內蒼生、天下武林,我們只有寧背不義之名將他二人除去。」
  仲孫雙成黯然說道:「我實在不忍讓孤苦伶仃、慈祥善良的徐爺爺傷心。」
  陸菱艷道:「徐爺爺深明大義,我以為老人家不但不會責怪,反而還會大義滅親。」
  仲孫雙成道:「這正是我所以不忍之處,不錯,徐爺爺深明大義,他必然大義滅親,可是他內心的痛苦,卻是可想而知的。」
  陸菱艷道:『「這個自然難免,我並且敢說這麼一個善良慈祥的老人,必會受不了這種打擊而倒下去,但是成姐更應想到,這不過只是徐爺爺一個,邪魔不除,受害者將不知幾幾,世上如徐爺爺者將更不知道有多少。」
  仲孫雙成懍然說道:「艷妹之話不啻警鐘,我已冥頑盡退,受教良多。」
  陸菱艷赧然說道:「小妹年幼無知,也許嫌得有點強詞奪理,成姐何必……」
  仲孫雙成微一擺手,肅然說道:「艷妹之話,句句至理名言,發人深省,震人迷茫,愚姐這點婦人愚仁,比之艷妹那種為天下蒼生的大仁大義,庶幾愧煞。」
  陸菱艷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8:59:21

  王寒梅突然黛眉雙挑地道:「為防他們兩個繼續為惡,我們便不宜在此多做耽擱,再遲他們勢將適得更遠,我們也更不易找到他們。」
  仲孫雙成微一點頭說道:「梅妹說得不錯,我們還是即刻動身,不過在此我希望二位妹妹能答應我一件事……」
  王寒梅、陸菱艷齊聲說道:「成姐有話請說。」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目光一掃二女,說道:「我希望二位妹妹答應我,我們此行,只是暗中監視,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出手。」
  王寒梅雙眉一挑,方待說話,
  陸菱艷嫣然一笑,說道:「成姐仍以為他們會幡然改過?」
  仲孫雙成頗為窘迫地微一點頭!王寒梅卻忍不住嗔聲說道:「成姐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死心,真是……」
  仲孫雙成莊容接道:「梅妹你錯了,什麼叫作不死心?我只是說非到萬不得已不要出手,並不是說不要出手,難道我對藍九卿不是恨之入骨?但我以為除一害還不如渡化一害,只要他們能夠幡然悔悟,我以為我們不但應以朋友視之,而且更應該敬佩之,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也要給予它們放下屠刀的機會,不過假如他們不知珍惜這可以成佛的機會,我將毫不遲疑地和二位妹妹聯手將他們除去。」
  陸菱艷默然無言,不置可否。
  干寒梅沉吟半晌,方始蹙眉說道:「我擔心我們給他:二人的不是放下屠刀的機會,而是磨利屠刀的機會。」
  仲孫雙成微一點頭說道:「梅妹擔心的固然不無道理,但是有我們三姐妹在暗中加以監視,只要發覺他們有磨屠刀的意圖,我們立刻即下手翦除。」
  王寒梅尚未說話,陸菱艷已自說道:「成姐才智絕人,當知藍九卿武學不足懼,雲姑是遠不及藍九卿,但他二人大生殘酷毒辣卻難分軒輕,尤其以雲姑的深沉心智,配以藍九卿的機警狡黠,卻是不容忽視。」
  仲孫雙成微笑說道:「艷妹自以為智力比他們如何?」
  陸菱艷淡淡說道:「小妹不敢妄自菲薄,與雲姑不相上下,視藍九卿如孺子。」
  仲孫雙成一笑說道:「這就是啦,我智力雖不及艷妹,但我有把握使雲姑抬不起頭來,不敢跟我們抗衡,再加上二位妹妹的絕世功力,還有什麼值得我們擔心?』」
  陸菱艷赧然一笑,道:「在成姐面前我說得是真心話,也不敢不說真心話,成姐怎麼損起我來了?我以為比之成姐相去無法以道里計,無殊……」
  仲孫雙成一笑,接道:「看來是你損我,不是我損你,我有自知之明,你卻把我捧上了天,我還是木頭人兒一個。」
  陸菱艷失笑說道:「天下哪有這麼好的木頭,又哪有這麼好的手藝?」
  這句話說得連旁立王寒梅也忍俊不住,「噗哧!」一聲,銀鈴迭起。
  半晌,三女方始住笑,王寒梅一邊以羅帕拭淚,一面說道:
  「成姐,你適才說有把握使雲姑不敢和我們抗衡,究竟是怎麼回事?」
  仲孫雙成微笑說道:「這對雲姑來說,可以稱得上一樁極為不願人知,又極為難以瞞人的秘密,恕我暫時保留,不出三個月,你便自然知曉。」
  王寒梅呆了一呆,說道:「既是她極不願人知,想必是極為保密,成姐怎麼會知道?」
  仲孫雙成尚未開口,陸菱艷已自一笑,說道:「梅姐難道未曾聽見成姐說『極為難以瞞人』麼?」
  王寒梅道:「既是極為難以瞞人,我怎麼不知道,難道說你也知道不成?」
  陸菱艷笑道:「梅姐大概深感奇怪,也頗為不服氣,但你不要緊張,我也是和梅姐一樣地茫然。」
  王寒梅佯嗔地白了陸菱艷一眼,扭過螓首,方自一聲:「成姐……」
  仲孫雙成已自一笑道:「梅妹怎地老是這麼一副急性子,我不是說過麼,不須多三個月後,就是我不說,你也一樣地會知道。」
  王寒梅方一跺腳,仲孫雙成已自搖頭,笑道:「看來我今天不告訴你也不行!你可是真的要問?」
  王寒梅猛一點頭,說道:「成組又何必讓我多說。」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道:「雲姑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啊!」陸菱艷、王寒梅二人心神一震,失聲嬌呼,瞪目張口不知所之。
  仲孫雙成蹙眉說道:「我說不說吧,你偏要我說,現在說了吧,你們又震懾成這個樣兒,真是。」
  陸菱艷、王寒梅二人嬌靨飛紅,倏然垂首。
  半晌,王寒梅方始緩緩抬起螓首,嬌靨紅暈未褪地,訝然說道:「不過才只一個月,成姐怎會看出?」
  仲孫雙成淡淡一笑,說道:「不要忘了我爹爹是當代神醫。」
  王寒梅聞言啞然。
  陸菱艷搖頭歎道:「這委實是一樁極不願人知,又極為難以瞞人的事兒,可是我仍不懂,難道說因為有了身孕便……」
  仲孫雙成一笑接道:「大凡一個女人只要有了孩子,她便會處處為自己腹中這塊肉著想,無形中便影響了她的一切,因為她覺得沒有一件事會比自己的孩子來的重要,由此,她便不致於不顧一切地和我們周旋抗衡,這是我所以敢誇海口的第一點原因!第二……」
  微微一頓,眼光一注二女,接道:「你們可聽說過『陰煞』這種奇絕怪症?」
  「什麼?」陸菱艷、王寒梅神色一變,花容為之失色,齊齊失聲說道:「成姐你是說雲姑她也罹……」
  仲孫雙成微一點頭,道:『不錯,雲姑就是這麼一個不幸的女人,其實這還是我在華山無意間為雲姑把脈獲悉,這奇絕怪症放眼宇內只有兩個人能醫,一個是我爹,一個便是我,所以我敢說雲姑遲早會來找我,否則她便是死路一條。」
  話鋒微微一頓,一歎又道:「這也就是我不忍對藍九卿下手的原因,雲姑命苦,嬰兒更是無辜。」
  陸菱艷、王寒梅齊齊默然。
  半晌,王寒梅方始說道:「成姐,雲姑她自己可知道她身罹此奇絕怪症?」
  仲孫雙成點頭歎道:「她自然是知道,不然她的性情不會這麼善變、深沉,而蕩……」
  至此倏然住口,以下的話她羞於出口。
  陸菱艷、王寒梅二女自然知道她餘下的是些什麼話兒。
  仲孫雙成一歎又道:「總之,我對雲姑是同情多於仇恨,儘管她變得前後判若兩人,我以為那是情有可原,因為任何一個女人都受不了這種打擊,雲姑對藍九卿的真情,使我忘卻了己
  身對藍九卿的仇恨,只要藍九卿能以同樣真情對待雲姑,我們便應該給予他向善的機會,只要他們能遷善改過,他們便是後福無窮,反之那是他們自取毀滅,為世上多增一樁恨事。」
  王寒梅道:「成姐以為藍九卿會浪子回頭地以真情對待雲姑,他會幡然醒悟、遷善改過?」
  仲孫雙成道:「人心總是肉長的,孩子會改變一切,也許他們現在仍然執迷不悟,不過我敢斷言,他們總有一天會的。」
  陸菱艷一歎說道:「但願他們早日回頭,莫要等到懊悔莫及的一天。」
  仲孫雙成黯然點頭:「艷妹說得對,願他們莫要再回頭已是百年身地鑄下千古恨事。」
  王寒梅突然插口說道:「成姐,如今我們還需要追上去暗中監視他們麼?」
  仲孫雙成妙日突然閃動著一片神光,猛一點頭,道:「當然要,在他們未改過遷善以前,我們絕不能放鬆一步,只要他們存有繼續為惡的意圖,為天下蒼生,為武林安寧,我們只有不顧一切地下手予以殲除。」
  話鋒一頓,義說道:「不過我希望二位妹妹不是萬不得已不要動手,要動手只除藍九卿,但不要傷害雲姑,因為她腹中嬰兒總是無辜的,雖然這樣做,後果極為悲慘,事出無奈也只好如此啦!時光不早,我們趁天黑以前趕一陣吧。」
  三條人影向著藍九卿。雲姑適才逝去方向,如飛趕去……
  日落西山,一片血紅晚霞裡,通往濟南的官道上,步履蹣跚地走來了一男一女。
  男的一襲藍色儒裝打扮,臉色白裡滲青,似乎身罹重疾,不勝跋涉之苦,眉宇之間充滿著一片仇恨!
  女的伸兩隻皓腕攙扶著男的,雖然時屆晚秋,她卻香汗淋淋,顯得甚為勞累疲乏,眉宇間一片仇恨神色,還摻雜了無限關切,不時以一雙流波妙目向男的投過兩道痛惜關懷的目光。
  汗淋淋而下,由額上流經她那如花嬌靨,滴落在一襲緊裡胴體的衣衫上,但她並沒有騰出一隻手去擦一下。
  這一男一女,正是那在陸菱艷纖纖玉手下幸逃性命的藍九卿與雲姑。
  行走間,突聞藍九卿一聲輕哼。
  雲始忙地停下腳步,無限關切、無限焦慮地輕聲急道:「卿哥,傷勢怎樣,要不要歇息一會兒?」
  藍九卿狀頗勉強一笑,搖頭說道:「不妨事,這點傷我還撐得住,只是苦了你了,雲妹。」
  雲姑強笑說道:「卿哥,快別這麼說,為了你我就是苦死也願意,這些微勞累本是我份內之事,又算得了什麼?」
  藍九卿雙目一紅,顫聲說道:「雲妹……」
  才叫一聲「雲妹」,只覺得喉頭像有什麼東西堵住似的,餘下的千言萬語再無法出口,只將一隻微顫右手緊緊地握住雲姑攙扶在他右臂上的一隻柔荑。
  雲站由他的目光和抓在自己玉手上的一隻右手裡已得到了一切,週身疲勞一掃而空,這勝過千言萬語,她滿足了,帶淚笑道:「卿哥,什麼都別說,我都知道,只是你的傷勢……」
  藍九卿手上一緊,笑道:「雲妹,這些個我都長記心頭,什麼都不說了,你對我的萬斛深情,我一輩子都報不完……」
  「卿哥廠雲姑佯嗔說道。
  藍九卿一笑說道:「好、好,我不說,我不說……」
  微微一歎,接道:「至於我的傷勢,你不用擔心,我自己備有師門靈藥,只要能找個安靜地方讓我調息兩天便可霍然而愈。」
  話鋒微頓,突然神色猙獰,目射凶光地咬牙恨聲說道:「想不到那丫頭功力較昔日精進這麼多,簡直出我意料之外,還好我躲得快,那她暗含『般著掌』力的一招『長虹貫日』只掃斷了我兩根肋骨,內臟受了輕微震動,再差幾分,我們如今就走不到這裡了,哼!只要我監九卿三寸氣在,我要不讓那批東西個個血肉進裂、化為飛塵,誓不為人。」
  雲姑強忍一腔仇火,嬌嗔說道:「看你,又來了,報仇自然要報,那是以後的事,目前,先治好你的傷勢才是要緊的事,卿哥,再忍片刻,只要到了濟南……」
  藍九卿斂去獰態,一笑說道:「雲妹,你素來智慧超人,今日大概為我這些微傷勢,焦急得靈智蒙蔽,那濟南我們已去不得了。」
  雲始顯然真的因心急藍九卿傷勢而靈智蒙蔽,聞言訝然說道:「卿哥,為什麼我們去不得濟南?」
  藍九卿一笑說道:「那仲孫丫頭適才何以阻止陸菱艷對我們下手,一方面固然是為雲妹捨身忘己的真情流露所感動,另一方面那是因為她並不知道我們在汴梁對付狄丫頭那件事,我們離去以後,陸菱艷必然會全盤說出,我也預料她們必會懊悔之下躡後趕來,她們料定我們一定會直奔濟南,覓地療傷,我們假若真的進了濟南,豈不正合她們心意?」
  雲姑無限深情地看了身邊檀郎一眼,嬌笑說道:「卿哥,真有你的,論智力我是自歎不如,就依你好了,可是我們又上哪兒去呢?」
  藍九卿微笑說道:「雲妹,你休要這般捧我,太以自謙,若非你此刻心中焦慮,論智力,你當比我想到的早,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容身?濟南城外離此不遠,便有一座久無人住的破廟,只要能在那兒安然度過三天,我們便立即折回取道人皖,先至黃山預做佈置,然後再下江湖,尋找你爺爺,雲妹以為如何?」
  雲姑微笑說道:「我不是說過了麼?一切依你!不過我現在倒真希望碰上她們,把她們一個個……」
  藍九卿一笑說道:「雲妹何必急於一時,有道是『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何況目前只有那麼短短的幾月時間,走吧,再遲了讓她們看見反為不美。」
  雲姑微一點頭,攙扶著藍九卿離開官道向左行去。
  不到頓飯功夫,二人已來至一片野草叢生的荒原邊際,荒原中央,有著十餘株枝葉繁茂的白楊,十餘株白楊中間,正有一座斷壁危垣、殘破不堪的古廟。
  藍九卿指著破廟微笑說道:「雲妹妹看,這座破廟不正是我運功療傷的絕佳所在?那幾個丫頭恐怕做夢也料不到咱們會不人濟南,隱身此處,哼,哼!三天,只須三天,我藍九卿將又是生龍活虎一般,到那時,嘿!嘿。」
  獰聲一笑,由雲姑攙扶著向那座破廟行去。
  正在此際,藍九卿、雲姑二人方自離開不到頓飯功夫的官道上,疾步走來了三位行色匆匆的勁裝絕色佳人。
  正是那躡後追來的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位姑娘。
  她們停也未停地便疾奔濟南而去。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瞬已是三天過去。
  就在第三天夜晚,鉤月方升之際。
  荒原中那座破廟內,藍九卿、雲站二人飄然攜手而出。
  藍九卿仰天吸一回大氣,道:「好漫長的三天。」
  轉首將目光移注在花容憔悴烏雲蓬鬆的雲姑面上,無限愛憐地一歎又道:「雲妹,這三天兩夜以來,苦了你,衣不解帶,不眠不休,滴水未進,這無微不至的照顧,這鏤心刻骨的深情,我……」
  雲姑嫣然一笑,無限嬌媚地佯嗔說道:「卿哥,你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說過麼,這些都是我份內之事,假如你是我,不也是一樣麼?」
  藍九卿激動地說道:「是的,一樣!因為我們愛逾金石、情比海深,只是我想起初在長安的作為,倍覺疚愧。」
  雲姑嬌靨上突然掠起一片紅暈,妙目一瞟,脆聲說道:「卿哥,你也真是的,還提那羞煞人的事兒做甚……」
  玉手一理雲鬢,嬌羞一笑,垂首,輕聲接道:「其實,我倒應該感謝你那日在長安的那番作為,不然我怎能形影不離地長伴君側。」
  藍九卿只覺一股熱血衝上頭來,一時胸中百念雜集,只是顫聲輕輕一句:「雲妹……」
  兩行熱淚奪眶而出,餘下的話兒再也接不下去。
  雲姑也自心中一淒,但卻暗感無限安慰,輕舒皓腕為藍九卿拭去淚水,萬般愛憐地嬌聲道:「卿哥,你真是,我以前還以為你是鐵石心腸呢?怎麼最近動不動就流淚,快別這樣,雲妹的一顆心都要碎了。」
  藍九卿一任雲姑為他拭乾淚水,方始苦笑說道:「雲妹說得一點不錯,我以前確實是鐵石心腸,任何事兒不足以動我分毫,更別想讓我掉淚,然而最近卻不知為何,動不動就想哭,雖然我曾極力忍著,但是沒有用,兩行淚水會在不知不覺中奪眶而出,也許我變了。」
  雲姑垂首輕聲說道:「我知道是什麼原因,因為你有了我跟我們的孩子。」
  藍九卿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有了溫柔體貼、美艷絕倫、善解人意的雲妹和我們尚未出生的孩子,我享受了也付出了整個的一顆心,整個的愛,所以我變了、」
  雲姑道:「正因為如此,更因為你今天傷勢痊癒,我們應該笑,我們不應該再掉淚。」
  藍九卿點頭說道:「是的!我們不應該掉淚,應該笑,應該痛痛快快地笑,因為我們彼此都已經深深地感到滿足了。」
  雲姑微笑說:「卿哥確是說得不錯,我們彼此都已深深地滿足了,但是我們卻還有一樁心願未了。」
  藍九卿神色倏變,猛一點頭狠聲說道:「不錯,我們確有一樁很大的心願未了,這樁心願關係著我們今後的成敗得失。」
  雲姑妙目一瞟,佯嗔說道:「卿哥,你是怎麼搞的,適才明明說好要笑的,怎麼又是這麼一付憎人的樣子?答應我,以後無論何時何地,遭遇到任何事,我們但以『笑』來應付之。」
  藍九卿獰態一斂,點頭說道:「好!雲妹』。讓我們笑,讓我們痛痛快快的笑。」
  話聲方落,隨即縱聲長笑,震得宿鳥驚飛,狐鼠四逃。
  笑聲一落,他又挑眉道:「三日已屆,此後是我藍九卿縱橫武林、脾睨宇內的日子,雲妹,讓我們攜起手來共同完成這樁心願,她們又快來了,走吧。」
  話聲方落,突然又是一陣縱聲長笑,隨之而起是雲始的咯咯銀鈴嬌笑。
  笑聲中,二人攜手並肩,飛馳而去!
  人影已渺,笑聲仍然繚繞夜空,片刻之後,一切歸於寂靜。
  一段漫長的黑夜過去,又是一日黎明。
  金雞報曉,宿鳥出林。
  晨曦萬道,金光透過稀薄雲層,射向大地。
  萬道金光中,三條纖小人影,疾逾閃電地向著這座靜峙於荒原中的破廟飛奔而來。
  轉瞬已抵破廟十丈以外,人影斂處,赫然竟是那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位姑娘。
  但聞仲孫雙成黛眉雙揚地朗聲發話說道:「廟內可有人麼?」空蕩無有半點回音。
  仲孫雙成黛眉再軒,方要二次發話。
  王寒梅已是忍耐不住,嬌嫗一閃,飛撲破廟。
  仲孫雙成睹狀一急,生恐王寒梅有甚失閃,玉手一揮,與陸菱艷聯袂跟進。
  破廟內鴿翎蠍糞,塵封網結,泥像倒塌,碎土一地。
  神龕上布幔已成絲絲,色呈黑黃的布絮,殘破不堪,一片淒涼。
  然而靠神龕處卻平鋪著一片乾枯野草,離這片平鋪乾枯野草不到五尺之處,還有一堆灰燼,那堆灰燼之旁,更有著數段燃燒未盡的半焦枯枝。
  更明顯的是走近那片乾草。那堆灰燼周圍,塵土厚積的地面上,留下無數大小不一的足痕。
  三女互覷一眼,但聞陸菱艷苦笑說道:
  「成姐,人家早我們一步,我們來遲了一步,由那堆熄滅已久的灰燼看來,只怕他們早在百里之外了。」
  仲孫雙成跺足恨聲說道:「好一對狡猾的東西,他們果然是未入濟南,我要是早一天想到豈不……」
  陸菱艷一笑說道:「成姐,事已至今,急有何用,現在唯一要緊的該是即刻判斷出他們所去的方向,不然恐怕更難找到他們。」
  仲孫雙成點頭說道:「艷妹說得不錯,這委實是我們當前急務。」
  喟然一歎,又道:「看來我們低估了他們,他們料定了我們必會躡後追來,他們也料定了我們必以為他們進人濟南,他們更料定了我們必會尋來此處,處處落人算中,我有點……」
  陸菱艷突然挑眉笑道:「這還算事小,設若他們再將這種心智推而廣之,那將更為可怕。」
  仲孫雙成心頭一。凜,苦笑說道:「艷妹,我方寸已亂,你且拿個主意。」
  陸菱艷淡淡一笑,尚未說話。
  一旁的王寒梅突然挑眉說道:「成姐何必長他們志氣,滅自己威風地一頹若此?日後我們和他們暗中較量之處還多著呢,設若未戰先屈,自己在心理上先打了個折扣,以後還如何和他們互爭一日長短?我偏不相信他們能高明到天上去。」
  仲孫雙成嬌靨一紅,默然垂首。
  陸菱艷一旁笑道:「成姐無需如此,有道是:『勝敗乃兵家常事』,誰也不敢誇口,生平並沒一點挫折,更何況這不過是雙方甫自交鋒。以後的明爭暗鬥,大小戰役還多著呢,只要我們能爭取著最後勝利,這首次小挫算得了什麼?梅妹說得好,我們不能未戰先屈,我也不相信他們能高明上了天,我們雖不能低估了他們,但也不必將他們估價過高,邪不勝正,道必勝魔,成姐不要忘了,他們的命脈還操在我們手中。」
  仲孫雙成猛然抬起螓首,深注二女一眼,說道:「多謝二位妹妹當頭棒喝,使我冥頑盡褪,靈……」
  「成姐!」陸菱艷嬌笑說道:「都是自己姐妹,情感已是無殊手足,何必呢?」
  仲孫雙成佯嗔地白了她一眼,一笑住口。
  但聞王寒梅道:「時光不早,咱們莫要再耽擱了。」
  仲孫雙成默然不言,面掛微笑地輕注陸菱艷一眼。
  陸菱艷嬌笑說道:「我是唯成姐馬首是瞻。」
  仲孫雙成蹙眉笑道:「茲事體大,你是成心急我?」
  陸菱艷笑道:「小妹不敢、但請成姐發號司令。」
  仲孫雙成急得直跺足。
  陸菱艷隨就躬身說道:「未將在,不知元帥有何差遣?」
  仲孫雙成哭笑不得,黛眉雙挑,方一揚掌。
  陸菱艷嬌軀一閃,已自避開五尺以外,嬌笑說道:「玩笑歸玩笑,小妹這就說……」
  輕注仲孫雙成一眼,接道:「其實若無我這玩笑,恐怕成姐難以盡掃胸中鬱結。」
  話鋒微頓,淡淡一笑,又道:「現在請成姐梅姐跟我折回去,咱們向南追趕。」
  仲孫雙成、王寒梅齊齊一怔,方自一聲:「艷妹,你……」
  陸菱艷已自搖手笑道:「莫要問,無他,以奇制奇,推理而已。」
  又是一聲輕喝:「走。」
  三條纖小人影破空而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9:00:53

第29章
  初冬時節,北風已自緩緩吹起,天氣雖然深秋般肅殺、蕭條,但卻在感覺上顯著的冷得多。
  大地上一切花草樹木的枝葉,在秋天裡已經枯敗得差不多了,現在僅剩一樹光禿禿的椏枝,即或尚有些樹葉,那只是極為稀疏的幾片,而且顏色顯得枯黃觸目,已失去春日裡那種翠綠欲滴的色彩。
  然而它們在枝頭留戀不了多久,一陣刺骨寒風起處,那些殘餘的幾片樹葉便會被吹得滿天飛舞,有的越飄越遠,不知所蹤,有的卻搖曳著緩緩地飄落地面。
  黃山,是皖境的名山,峻嶺插天,氣勢宏偉。
  往日,整座山峰好像被籠罩在一幔翠綠的紗袍之下,恬靜中帶著莊嚴,能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舒眼。
  然而,如今滿山卻是一片慘黃,樹枝上光禿禿地,滿樹枯葉均已飄落地面,只剩下幾根樹枝在寒風裡搖曳。
  嶙峋山石也因失去綠葉的掩蓋,大部暴露在外,一眼看去,會令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舒服之感。
  曾幾何時,字內群俠,包括正邪二派、黑白兩道;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的英雄豪傑為黃山帶來了無比的熱鬧、慘烈的搏鬥;一年一度的論劍大會,即在這黃山絕嶺的「朝天坪」上舉行。
  黃山無知,卻也沾得幾分榮耀,幾分血腥。
  然而,自宇內共尊的一代仙俠一尊,突然離奇失蹤後,這座名山竟是乏人問津。
  武林中正派人士,怕的是觸景傷情,徒增傷感。
  邪派人士卻是將它視為不祥之地,怕的是自己一去不回。
  往日裡那些個三三兩兩,絡繹不絕,攜酒登臨的詩人墨客,怕的更是一片大煞風景的血腥,武林中人以生命做賭注的競技搏鬥,甚至視為畏途,裡足不前。
  在綠黃山之際還好,若是如今這般時節,只要是個有血有肉,有靈性,有感情的人兒,他人目黃山這種淒涼、蕭條的景象,應該是會悲從中來、愴然淚下。
  黃山矗立於一片如死寂靜中,除了呼嘯寒風,和被寒風吹拂得嗚嗚作響的樹枝外別的再也難聽得一絲聲響。
  驀地裡,一陣輕微的沙沙聲響,劃破了原有的死寂。
  漸漸地,這種沙沙異響近了,聲音也隨之漸漸地大了起來。
  正在此際,通往峰頂,一條蜿蜒曲折的山道上,轉出一男一女兩個人兒來。
  男的,手上挽著一隻布袋,顯得沉甸甸的,不知內裝何物。
  女的,一雙手空空的,但她卻以一隻手臂輕輕地挽在男的左臂上,整個兒如綿嬌軀,也和那男的依偎得緊緊的,狀極親呢。
  他們面上不帶一絲表情,在寒風裡默然疾步登山。
  走得近了,這一男一女赫然竟是藍九卿與雲姑。
  不用說,他們這時候登臨黃山,必是為著他們那樁最大的、未了的心願來的,然而藍九卿在手上挽著的那沉甸布袋,卻不知內裝何物。
  藍九卿依然是那襲藍色儒服,而俏姑娘雲站卻已換上一套黑色棉衣褲。。
  儘管棉衣褲看上去很厚,但她這一套卻是做的寬窄合身,長短適度,一點也不妨礙她那玲瓏曲線、豐滿體態。和往日第二個不同之處,該是她那已經隆起的腹部。
  也許是身體上的變化增加了她的負荷,所以一路行來,她總是顯得那麼嬌弱。
  想必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一路行來,他們踏在那將山道掩蓋得密密的一層敗葉上,弄得沙沙作響。
  如若不然,不說藍九卿一身功力幾至化境,足可凌空虛渡,不帶點塵,即是雲姑也可以捨棄山道,攀援飛登。
  方至半山,寒風裡,雲姑已是微現汗漬,嬌靨上也顯得有點紅。
  藍九卿目光無限愛憐地,深注雲姑一眼,輕聲說道:「雲妹,我們休歇一會兒再走吧!」
  雲姑側轉螓首,嫣然一笑,微一搖頭,說道:「不妨,我還可以支持一段,快走吧,咱們時間寶貴。」
  藍九卿方一開口,雲姑又自一笑說道:「看你,又不聽話了,你不是說過永遠聽我的話麼?放心,等我走累了,我再告訴你,好不?」
  藍九卿只得點頭說道:「雲妹可要酌量情形,不要為了趕時間而累壞了身子。」
  「看你!」雲姑嬌嗔說道:「我就是有心為了趕時間支撐到底,我也會為我們的未來的孩子著想呀!」
  一提到他們的孩子,藍九卿心裡便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服,他更由心底裡笑出來。他笑道:「好,好,好,算我多嘴,算我沒說,好不?」
  雲姑滿意地一笑,一個嬌軀向藍九卿靠得更緊。
  空氣又恢復沉寂,二人踏著枯葉的聲音仍在沙沙地響著。
  半晌,雲姑突然說道:「卿哥,我有點兒怕!」
  藍九卿一怔說道:「怕?怕什麼?有我在你身邊兒……」
  雲姑微一搖頭,說道:「我好像覺得這座黃山有點兒陰森森的,而且我還覺得……」
  藍九卿豁然大笑說道:「雲妹,你一向自誇膽大,怎地今天反而疑神疑鬼起來,你覺得這座黃山氣氛陰森森?不錯,爾後這座本來就是一片血腥的黃山將要增添無數名冤鬼,它自然會顯得有點陰森!」
  雲姑蹙眉說道:「我不是怕這個。」
  藍九卿又是一怔,詫聲說道:「怎麼,你不是怕這個?那你怕什麼?」
  雲姑道:「難道你不覺得這座黃山靜得出奇,靜的令人有點窒息?除了我們足踏敗葉與那呼嘯寒風以外,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響。」
  藍九卿失盧說道:「雲妹敢怕的就是這些?那容易,我可
  以—一給你一個圓滿答覆!」望著雲姑微微一笑,方待再說。
  雲姑已自輕搖螓首蹙眉說道:「我不否認這些現象會令我不舒服,但距離使我怕的階段,尚遠的很,何況更有你在身旁,已使我感覺到安全不少……」
  喟然一聲輕歎,接道:「我說不出來為什麼,也說不出到底怕什麼,我只是覺得有點兒怕,好像此地暗中隱藏著一雙眼睛,在注意著我們一舉一動……」
  藍九卿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毛髮悚然,下意識地環顧了一下,輕吁一口大氣,強笑道:
  「雲妹你……」
  雲姑一搖頭道:「別打岔,讓我說完……」
  藍九卿雙眉微軒,倏然住口。
  雲站卻咽然一歎,接道:「這對眼睛好像屬於他們每一個人的,我好像有一種預感,我說不出這種預感是什麼,我只是怕,我擔心我們這個心願會不會……」
  藍九卿倏然住足,左掌一把抓住了雲姑的右臂,輕喝地說道:「雲妹,你今天是怎麼啦?難道……」
  雲姑倏感一陣莫名其妙的傷感襲上心頭,「哇!」地一聲哭倒藍九卿懷中。
  藍九卿心頭一震,忙地放下右手挽著的那個布袋,輕摟雲姑嬌軀,無限歉疚地慰勸說道:「雲妹,原諒我一時情急,說的話也許重了點兒,但我是無心的!」
  雲站不但未停產收淚,反而更形哭的厲害,生似受了莫大委屈。
  藍九卿睹狀心中一急,忙又說道:「雲妹,我的心都快讓你哭碎了,雲妹,你該知道的,我不是責怪你,我怎麼忍心呢?都是我不好,惹得雲妹……」
  雲始突然掙起嬌軀,淚如雨下地嘶聲說道:「不是,不是,卿哥我沒有怪你,我只是怕,我好像覺得我們永遠無法達成我們的心願,我好像覺得……卿哥,我說不下去了啊!」
  說完,捧面痛哭失聲。
  藍九卿心頭大震,神色倏變,張口結舌不知所云,顯然他是為雲姑這突如其來的失態,這幾句恍如鐵錘的不祥話兒,震憾的呆住了。
  半晌,他方始定過神來,驚態倏斂,代之而起的是無比的黯然,一歎說道:「既是如此,我們不必再向上走了,雲妹我們回去吧!」
  雲姑神情一震,倏然止聲收淚,緩緩放下一雙玉手,抬頭茫然說道:「回去?你說我們回哪兒去?」
  藍九卿一聲苦笑說道:「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容身?你我大可浪跡天涯,到處為家,要不然找上一風景絕佳處就此隱居,再不然我們一同回轉陰山永不復履江湖。」
  雲姑呆了半晌道:「難道我們就算了不成?」
  藍九卿強笑說道:「不算又將如何?」
  雲姑道:「難道是我這一番莫名其妙的失態,幾句不著邊際的失態話,使得卿哥意志消沉,萬念俱灰?」
  藍九卿淡淡一笑,說道:「我不否認雲妹的幾句話兒對我的心理影響很大,但並非是使我對此事意志消沉,萬念俱灰的
  重要原因。」
  雲姑微微地變色問道:「那麼,什麼才是重要原因?」
  藍九卿肅然說道:「雲妹,那是你!是你和我們的孩子,為了你和我們未來的孩子,使得我也對此事膽怯,但只是對這件事而並非任何事!」
  雲姑神情一震,突然失聲說道:「不!不!卿哥,我現在不要你膽怯,我現在不怕了,我想通了,我要你像來時一樣地扶著我繼續上山,我不能忍受她們對我的輕視,更不能忍受她們加在我們身上的恥辱,我不願讓他們以輕蔑的目光看著我們,我要他們一個個在我面前倒下,永遠爬不起來,卿哥,答應我,哪怕是功敗垂成,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心甘情願。」
  一番話兒聽得藍九卿心頭狂震,身形連顫,臉上連起一陣抽搐,愣了半晌他方始一聲長歎,黯然說道:「雲妹,你這是何苦,難道你就不為我們的孩子著想?」
  雲姑神情一震,靈智頓朗,但那只是曇花一現,旋即,她義神情可怖地沉聲說道:「不!我絕不半途而廢,就是落個玉石俱焚我也甘心,你要不去我自己去。」
  一伸皓腕,逕向地上布袋抓去。
  藍九卿輕舒右臂,一把搶過布袋,左掌一伸,飛快地抓住雲姑柔荑,一笑說道:「什麼話?雲妹一個女流之輩都能無懼,何況我一個堂堂昂藏鬚眉男子?別忘了,我們生不同時,死願同樞的嚙臂誓言,走,無論如何,我也要將他們除去,一出雲妹胸中這口冤氣。」
  雲姑面上淚痕未乾地嫣然一笑,無限嬌媚地說道:「對!
  這樣才不愧是一個氣吞河岳的鬚眉丈夫,這樣才不愧是我的好卿哥。」
  互視一笑,依偎如前地舉足向上走去。
  空氣又是一陣死寂,然而沙沙之聲又起。
  儘管他們談笑依然、親密如前地向黃山絕嶺走去!但是無可諱言地他們心頭,已掠上一片陰影,心裡沉重得像塊鉛!
  盞茶功夫,他們已登上了「朝天坪」。
  「朝天坪」乃是黃山絕峰的一片平地,背靠峰尖,前臨萬丈深淵,二五畝大小,昔日的翠柏蒼松如今已成十餘株枝極斜飛交錯的光禿禿巨木,枯枝敗葉遍地皆是。
  近峰尖處,是數十根參差峻峨的石筍,加上整個坪面的一片黃土,入目儘是一片空蕩。淒涼景象。
  藍九卿隨意一指,道:「雲妹,這就是昔日宇內群豪每年一次黃山論劍的所在地,名喚『朝大坪』。」
  雲姑長吁一口氣,玉手一理雲鬢,輕拭額上汗漬,妙目略一環顧,輕歎道:「『朝天坪』!好響亮、好宏偉的名字!這裡不知有多少英雄豪傑血濺黃土、俠骨長埋,今日有幸登臨,我也不虛此生啦!」
  藍九卿呆了一呆,笑道:「勝存敗亡,弱者淘汰,武林本來就是這麼一回刀口舐血的事兒,雲妹又何必興歎!」
  雲姑嬌靨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人生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武林中人活在世上的時光猶短,今日依然生龍活虎、談笑風生,也許明朝就會當場濺血、死於非命,不過轉眼功夫,昔日的一切都成過眼煙雲,南柯一夢……」
  藍九卿一笑接道:「話雖如此,有多少人值得珍惜這短暫時光,就以黃山論劍來說,有許多人明知技不如人,然而為了一念名利,即不惜引頸灑血,茫然水寂,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們認為那樣值得,能這麼死去,足使名聲縈繞宇內、永傳武林。」
  「這樣值得?」雲姑輕哼一聲,道:「我認為那是愚不可及,屍骨髓泥士腐化、鮮血化塵埃飛揚,我認為那樣做是毫無價值,所謂聲名縈繞宇內、水傳武林,那更是一種自我安慰的可憐想法。」
  藍九卿微笑說道:「我願意洗耳恭聽雲妹高論。」
  雲姑佯嗔地白了他一眼,妙目異采閃動地揚眉說道:「如若是我,我斷不會做此傻事,我要不戰屈人,不動一槍一刀地讓和我敵對之人無聲無息地死去,即或萬不得已動手相搏,我也要落個本利雙收、玉石俱焚。」
  藍九卿道:「那還不是一樣!」
  「一樣?」雲姑揚眉笑道:「我認為和那些愚人相差何止大壤,高明不知幾許,前者我不用動手,或者不用自己動手,自然心以減少本身喪命機會,後者我卻要犧牲一個使他們的犧牲十倍於我,但這只是萬不得已的打算。」
  藍九卿暗暗一懍,強笑說道:「高明,高明,有道是『共卿』一席話,勝過十年江湖歷練。設若我早逢雲妹數年,天下武林何愁不已唯我獨尊。」
  雲姑深注他一眼,揚眉說道:「如今還不算太晚,你不要捧我,我卻知道你心裡是做什麼想法。」
  藍九卿呆了一呆,道:「我字字實言,句句出自肺腑、雲妹難道不信?」
  雲始淡淡一笑,道:「我自然深信不疑,不過我還以為你適才必然感到一陣顫慄,可對?」
  藍九卿心頭暗暗大震,但他仍能不動聲色地一笑說道:
  「雲妹說哪裡話來,你我已是夫妻。你即或有甚令人可怖的心念,那只是為了對付你我共同的敵人,我怕個什麼來,雲妹也太小看我啦!」
  雲始將一雙目光凝注在藍九卿面上,微笑說道:「不錯,卿哥,我們已是夫妻,不應彼此懷著戒心,但也更不應彼此存著欺瞞!」
  藍九卿何止心驚,簡直有點膽落,暗忖:「幸好雲妹已是永屬於我,而且對我極為恩愛,假如她要是我的仇敵,我處處落她算中,那簡直是太可怕啦……」
  無限窘迫地赧然一笑,說道:「雲妹法眼委實太以高明,我適才確實曾感到一絲寒意,不過相信我以後不會了,永遠不會。」
  雲姑嫣然一笑,道:「這才是我的丈夫,好卿哥,放心,不管雲姑在別人眼中毒如蛇蠍,在你面前永遠是一個柔順的妻子,你知道不?」
  藍九卿赧然點頭,方要開口。
  雲姑一笑說道:「不要說了,我都知道,時光不早,我們動手吧!」
  藍九卿點頭說道:「雲妹且先暫坐一邊歇息,我來動手布
  置安裝,有不到欠周之處,雲妹你要隨時指正,多一分小心,多一分收穫,稍時我再帶你到咱們隱身之處去瞧瞧!」
  雲姑嫣然一笑,依言站往一邊,揚眉說道。「這些東西歹毒霸道、威力絕倫,卿哥你要自己小心。」
  藍九卿向她投過深情一瞥,點頭道:「雲妹自管放心,設若我這捕獸之人先落了陷階。豈非天大笑話。」
  隨即放下手中布袋,俯身自袋中取出一雙鹿皮手套戴上。
  雲姑睹狀笑道:「看來你準備的滿周詳的嘛!」
  藍九卿笑道:「那什麼話,打雁的人忘不了弓箭,個中老手啦!」
  雲姑只是微微一笑,未再說話。
  藍九卿接著由袋中取出一把鏟產,開始在黃土地上,鏟開一條條縱橫交錯的尺餘深小溝。
  他運鏟如飛,不消片刻,「朝天坪」中央直徑三十丈內已是黃土成堆,小溝縱橫。
  藍九卿輕吁一口氣,細細地又詳察了一遍,方始放下鋼鏟,俯身自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十餘包油紙捆紮嚴密的物體,及一盤黑色粗繩。
  雲姑一皺眉頭,強笑說道:「卿哥小心,這東西失手不得。」
  藍九卿轉頭笑道:「多謝雲妹,我省得。」
  雲姑雙眉一蹩,方要發嗔,藍九卿已自手捧十餘包東西轉身向「朝天坪」中央大步走去。
  雲姑望著他那背影,突然臉色一黯,輕輕地歎了口氣,兩串珠淚奪眶而出。
  雖然她這聲輕歎極其低微,然而卻已使得藍九卿倏然住足,轉身問道:「雲妹,怎……」
  雲姑確也機警,就在藍九卿停步時她已倏抬玉手,飛快地拭去淚痕,嫣然一笑,忙道:「沒什麼,我只是擔心你。」
  藍九卿揚眉一笑,道:「雲妹只管放寬心靜立一旁督工就是,準錯不了。」
  轉身又復大步走去。
  雲姑兩串珠淚隨又奪眶而出。
  藍九卿小心翼翼地將十餘包油紙包紮的物體分別放入適才挖好的坑溝之中,然後再將那盤黑繩分散於小溝中將四五根繩頭一直提至坪邊峰尖上。
  最後走了回來,將小溝—一掩上,「朝天坪」上又是一片黃土枯葉,看不出一絲異樣痕跡。
  藍九卿走回布袋處,向著雲姑微微一笑,俯身又自袋內取出一個尺高自瓶,打開瓶塞,突然長身而起,身形一匕快地在「朝天坪」中央直徑三十餘丈內掠繞一周,一種淡黃粉末,隨著藍九卿飛繞身形遍灑地上。
  粉黃、葉黃、上黃,肉眼一絲難見。
  藍九卿一閃飛回,將地上物件一一放入布袋,取下鹿皮手套,撫掌笑道:「雲妹,大功告成了,你看如何?」
  雲姑至此方輕吁一口氣,神情一鬆地歎道:「卿哥,你可知我適才擔了多麼大的心?」
  藍九卿跨前一步,緊握住雲姑的一雙柔荑,雙目凝注雲姑那驚容甫退的嬌靨,無限深情地點頭說道:「我怎會不知道?
  我們心息早已相通了,不是麼?我現在不是好好兒地站在你的面前了麼……」
  騰出一隻手,轉身一指場中,微笑接口道:「雲妹你看,『朝天坪』每一尺每一寸地面,均無殊催命閻羅,下面是威力無倫的炸藥,上面又是我四師父畢生精煉、歹毒霸道的『五步追魂斷腸沙』,這東西衣衫上沾上一點已足斃命,只怕雨打卻不怕風吹日曬,我以為這段時間內不致有雨,即或有雨,地下尚有油紙緊紮不怕水浸的十餘包炸藥已夠那批人消受的了,我這是雙管齊下一計不成還有一計,四下無人,神不知鬼不覺,我掩蓋的又絕難看出痕跡,那些東西做夢也料想不到他們一上「朝天坪」便即等於進人羅剎屠場、枉死之城,屆時只要我們在那隱身之處點上一點星星之火,黃山絕峰便會地裂石迸、飛沙走石、塵土彌天,震聲夾慘號,沙石和血肉,不過也許我們用不著點那星星之火,那批東西便會身沾毒沙地一個個莫名其妙哀號翻滾、七竅流血而亡,數百名宇內絕頂高手毀於一旦,『朝天坪』上又是一片血腥,那時,宇內震撼、四海魂飛,我和你兩人再一路縱聲狂笑地飛下黃山,雲妹,如果不是因為你怕看我那副狠態,我現在就想縱聲狂笑……」
  一番話只聽得雲姑神色連變,顫抖連連,她好像已經看見了「朝天坪」上那付慘絕人寰的景象,嬌軀猛地一顫,掩面撲入藍九卿懷中。
  藍九卿一怔笑道:「雲妹,你何致如此膽小……」
  雲始突然失聲呼道:「卿哥,求求你,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藍九卿神情一震住口。
  半晌,雲姑方始緩抬螓首,驚容未退地顫聲說道:「卿哥,無論如何,你要答應我,此事一了,你我便立即隱居,平靜度此餘生,今生永遠不再履足江湖!」
  藍九卿一怔,訝然說道:「雲妹難道忘了,到那時我們已是稱尊宇內……」
  雲姑突然接道:「我不需要這些,我不求名不求利,但求要你平庸無憂地度此一生。」
  藍九卿略一沉吟,猛一點頭默然攙著雲姑,拾起布袋,繞道向坪邊峰頂走去。
  走過「朝天坪」,藍九卿攙扶著雲始直登峰頂。
  就在峰頂背面,有一塊向內田進的光滑巨石,巨石凹進處由上下掛地長著一片繁密山籐,籐色淡綠中帶點微黃,顯然已是漸趨枯萎。
  這塊巨石生似掛在峰壁上一般,下不著地,僅是背後與山峰密密地連接著。
  藍九卿扶著雲姑徑向那塊巨石走去。
  來至近前,藍九卿伸手撥開那片山籐,山籐後赫然露出一個半人高洞門,內望只能看進五六丈,再向內便是一片黝黑,一絲事物難見。
  藍九卿向著雲姑微微一笑,說道:「雲妹,這就是對你說過的咱們的隱身之處的入口,雲妹可要進去看看?」
  雲姑望著那只有半人高、內裡黑黝難見事物的洞口,不由地搖了搖頭,但旋即她卻又點了點頭。
  藍九卿微微一笑,伸手自布袋中摸出一物,迎風一晃,手中頓時現出一隻極小火把,火把雖小,但光亮極強。
  雲姑睹狀,蹙眉笑道:「卿哥,你怎麼連這玩意兒也帶來啦?」
  藍九卿笑道:「既然我說過要帶你到這隱身之處看看,這種玩意兒自是必備……」
  微微一頓,又道:「雲妹,你以為這玩意兒是一般武林中人所用的『千里火』麼?」
  雲姑呆了一呆,詫聲說道:「怎麼,難道不是?」
  藍九卿笑道:「自然不是,這玩意兒形狀雖然很像『千里火』,但功用卻超過『千里火』何止百倍,這玩意兒我給它起個名字叫『氣死風』,乃是陰山獨產『雲母精』所制,你休要看它小得可憐,它卻能燃燒一兩個時辰,而且儘管如何大的風都無法將它吹熄。」
  雲姑歎道:「卿哥別出心裁、匠心獨具,委實令人……」
  藍九卿一笑說道:「我哪有那麼巧的心思?這是我三帥父『尤影鬼臾』公羊赤他老人家的傑作。」
  說完,又是一笑,拉著雲姑上於,逕往洞中鑽去。
  有了藍九卿手中的「氣死風」,果然將洞內照得纖毫可見。
  這個洞一半天然,一半人工,不知何時鑿成,但前半段卻嫌得太低了些,約莫二三十丈的距離,對藍九卿來說自然未感到什麼,但對懷有身孕、腹部隆起的雲姑來說卻是一件苦事,但她卻能一聲不響地強自咬牙忍著,一直到了後半段,洞頂陡然高起時,雲姑方始直起嬌軀,長吁一口大氣,揮汗說道:「卿哥,可差點沒把我苦死。」
  藍九卿一怔說道:「怎麼?」
  「還怎麼?你這人真是……」雲姑佯嗔地白了他一眼,貝齒含咬朱唇,嬌羞地輕舒皓腕,指了指自己隆起的腹部。
  藍九卿恍然大悟,暗忖一聲:「該死,我怎麼給忘了。」
  歉然一笑,卻不知說些什麼好!
  約莫又走進二十多丈,洞內忽然開朗,大小足可容下十幾個人,而且『洞內鐘乳四處,光亮晶瑩,吃藍九卿手中火光一照,頓時反射出千百道虹彩一般,五光十色的光華,燦爛奪目,蔚為奇觀!照得二人直如置身仙幻之境。
  雲姑未曾見過這等景象,登時童心大發,喜孜孜地拋開藍九卿於掌,飛步奔向那些石鐘乳,東摸西撫,愛不忍釋。
  藍九卿則是面掛微笑地佇立一旁。
  此情此景分明就像一對遊山玩水、尋古探幽的恩愛小夫妻,哪裡會令人聯想到這一對年輕人兒,一個是殺人不眨眼。
  桀騖凶殘的一代惡魔,一個是倔強任性、心智深沉,毒如蛇蠍的嬌艷羅利呢?
  人性都有善良的一面,也許他們二人此刻均沉醉於甜蜜幸福中,而忘卻了洞外世上的一切,忘卻了他們良知混沒時的面目。
  倏然,一條極細綠影,由丈餘外一根石鐘乳後向雲姑腦後射去。
  藍九卿臉色微變,右掌倏出,曲指連彈,一縷強勁指風過處,「嗤!地一聲輕響,那條極細綠影,應指墜於雲姑身後五尺
  處。
  雲姑仍然面掛甜笑地把玩鐘乳,茫然無黨。
  藍九卿忍不住搖頭一笑,說道:「雲妹,你且過來,我有句話兒對你說!」
  雲姑頭也不轉地輕笑說道:「你說吧,我這裡聽得到。」
  藍九卿失笑說道:「看來你是被這些個鐘乳迷住啦……」
  略一思忖,微笑接道:「雲妹,我這裡有一樁比那些石鐘乳還要好看,還要新奇,足以令你吃驚的東西,你可要看?」
  雲姑聞言陡然停下雙手,轉過頭來,嬌問道:「還有什麼東西能比這石鐘乳更好玩更為新奇的?」
  藍九卿笑道:「自然有,莫忘了你只是初次進入此洞,而我卻是來過好幾次了,所看所知自然比你為多。」
  雲姑略一沉吟,嬌笑說道:「我不相信,卿哥你休想騙我。」
  藍九卿聳肩說道:「信不信由你,不過要是稍時錯過良機,你可不要怪我沒有告訴你。」
  雲姑略一思忖,道:「我就相信你一次,你若是有心整我冤我,看我可饒你。」
  輕扭嬌軀,飛步而來。
  至藍九卿面前,皓腕一伸,無限嬌憨地說道:「拿來!」
  藍九卿故作一怔地說道:「什麼?」
  雲姑跺足說道:「好啊!你真敢騙我……」
  玉手一揚,逕向藍九卿身上拍去。
  藍九卿微微一笑,右掌輕抒,已將雲姑玉手握在掌中,順勢一帶,又將雲姑整個如綿嬌軀帶進懷中。道:「雲妹先別著急,我自然會給你看……」
  左手一指綠影落地處,笑道:「偌!那不是麼!」
  雲姑聞言一怔,抬眼順著藍九卿手指處望去。
  一條通體碧綠的尺餘小蛇,蛇頭破碎地寂伏地上。
  她恍然大悟,思忖前情不由機伶伶地打了個寒噤!
  藍九卿收回左手,微笑說道:「雲妹,這件東西可較那些石鐘乳來得新奇而令你吃驚?」
  雲姑嬌軀一扭,嬌聲說道:「卿哥你壞死了,一條小小蛇兒也值得大驚小怪!」
  藍九卿莊容說道:「雲妹莫要小視這區區一條小蛇兒,此蛇名喚『綠線』,毒性之烈,百蛇無出其右者,功力再高之人吃它咬上一口,也難活過一個時辰,但天下萬物有其害必有其利,這種『綠線蛇』卻是一種極為珍貴的藥材,而且極為稀少,倘若能將它收伏馴養,那是行道江湖的得力助手,我要不是怕它傷著雲妹,我還真捨不得將它斃於指下呢。」
  雲姑雖然內心也深覺可惜,但表面卻仍是嬌態畢露地說道:「我才不許你養這麼一條鬼東西呢,不要說擔心它什麼時候凶性發作地噬人一口,嚇就要嚇死!」
  藍九卿道:「既是雲妹討厭它,我不養就是。」
  雲姑輕哼一聲,嬌笑說道:「蛇兒死都死了,你還放什麼馬後炮。」
  藍九卿赧然一笑,有心想說,但一時卻不知說些什麼好。
  雲姑嬌軀一扭,又自緩緩偎向藍九卿,嬌媚地說道:「卿哥,你為什麼一定要把我叫到這兒來才告訴我?」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9:02:10

  藍九卿微笑說道:「雲妹智慧超人、冰雪聰明,自己應該知道。」
  雲姑嬌嗅說道:「我自然知道,不過我喜歡聽由你口中說出。」
  藍九卿無可奈何地一笑說道:「我是怕雲妹突然看見此物受驚,所以……」
  「夠啦!」雲姑嬌媚一笑說道:「這不就是了麼,說你最解風情,你有時卻是死木頭一般,點都點不透。」
  藍九卿一聲苦笑,方待開口,倏覺右手一陣奇痛,眼前頓呈一片黝黑,竟然黑暗得伸手難見五指。
  雲站一驚,忙地又將嬌軀偎向藍九卿懷中,尚未說話,藍九卿已自失笑說道:「雲妹你看,我們只顧談話,卻忘了『氣死風』業已燃完,差一點沒將我手指燒焦。」
  雲姑嬌笑說道:「這是報應,誰叫你那麼傻……」
  話未說完,突然眼前一亮,藍九卿又燃上了一支「氣死風」,他一笑說道:「雲妹,我們莫要說笑了,讓我帶你由此看看『朝天坪』我們就走了。」
  拉著雲姑大步向前走去。
  轉過數根石鐘乳,一線大光由石壁上透射而入。
  原來石壁上有一碗口大洞口,由內向外窺看,「朝天坪」盡收眼底。
  雲姑看了半晌,方始一歎說道:「卿哥,真虧你能找到這麼一個絕佳的隱密所在,這地方委實不虞他們發覺。」
  藍九卿頗得意地揚眉一笑說道:「雲妹,一個月後你即可依偎地靜靜地欣賞那慘號四起,血肉橫飛的奇景了,一個月後,嘿!一個月後,只要我點燃一支『氣死風』!即可將宇內精英,毀於一剎那間。」
  縱聲大笑,得意已極。
  與此同時,雲站卻倏將一雙黛眉皺起。
  藍九卿笑聲一落,她便忙地展眉笑道:「卿哥,你瞧你,又來了,時光已經不早啦,我們走吧!」
  藍九卿微笑頷首,扶著雲姑向外走去。
  兩個依偎得緊緊地的身影,轉瞬消失在洞口中。
  洞中漸漸地又是一片黝黑,黑暗得令人可怕。
  盞茶功夫之後,黃山半腰上,突然出現了三條纖小人影,疾如二縷輕煙向峰頂「朝天坪」飛掠而來。
  這三條人影來勢極快,起落間均在一二十丈,一路攀登,星拋彈跳,轉瞬已近峰頂。
  復又一閃,極其輕盈靈妙地掠上了「朝天坪」。
  三條人影斂處,赫然正是仲孫雙成、陸菱艷、王寒梅三女。
  三女足一沾地,六道目光便自像六把利刃般將「朝天坪」四下裡環顧了一周。
  仲孫雙成「咦!」地一聲,詫聲說道:「咱們頓飯之前分明望見他們直奔黃山而來,怎地不但一路未見,就是到了此處也是一絲蹤跡也無。」
  陸菱艷略一沉吟,側過螓首望著王寒梅,道:「梅姐,你可看得沒錯?」
  王寒梅冷哼一聲,揚眉說道:「他二人就是燒成灰我也認
  得出,怎會……」
  「咦!」仲孫雙成顧盼間似有所見,舉步向「朝天坪」中央走去。
  陸菱艷、王寒梅二女不明所以,方一怔神間,仲孫雙成已是走出一丈有餘,距離藍九卿所灑的「五步追魂斷腸沙」已是不足三步。
  墓地王寒梅手指山下,一聲嬌呼:「快看,那不是他們?」
  陸菱艷首先倏轉螓首,向著王寒梅手指處望去。
  仲孫雙成突然停步,纖腰微擰,閃電掠回。
  黃山腳下,兩個細小如豆的人影,由北向南,飄然飛馳。
  三女目力超人,更是看出那正是他們一路追尋的藍九卿與雲姑二人。
  陸菱艷一歎說道:「看來咱們又慢了他們一步!」
  仲孫雙成妙目圓睜,黛眉雙挑地嬌叱說道:「好狡猾的一對東西,走!咱們追!」
  「追」字方落,三條纖小身形,齊齊衝天拔起,半空中六臂倏伸,頭上腳下,美妙絕倫地向山下飛掠而去。
  在半山腰上橫探而出的一片桔樹椏枝上,略一借力,三條人影二次沖天拔起。
  去勢比來時還疾地轉瞬已抵半山。
  只又一晃,突然不見。







第30章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巫山十二峰,以神女峰,最為秀麗,峰矗半天,雲橫霧湧。
  朝陽已起,雲霧漸開,偶有幾條雲帚,迴繞山峰,抒捲進動,似欲乘風飛去。
  遠山近樹,凝青映紫,雲樹峰巒,靈秀奇絕。
  一條蜿蜒曲折的山道似由雲中鋪下。
  一聲滿含憂慮的長歎,劃破神女峰清晨寧靜的空氣。
  突然,由雲層中拾階走下兩個風塵滿面、深鎖眉鋒的灰衣老人。
  居左一個,年約五句上下,面貌清懼,鳳目長眉,長髯飄拂,風範若仙。
  居右一個身材較為矮胖,年約七旬,銀髮白髯,慈眉善目,無一絲龍鐘之態。
  赫然竟是那有蓋代奇才美譽的華山神醫「賽華佗」仲孫玉與那徐振飛。
  二人均是一句話不說地順著山道石階,默然下山,對那鳥語清音、靈秀奇景更是恍若未聞,視若無睹。
  半晌徐振飛突然又是一聲長歎,不勝憂慮地道:「仲孫大俠,咱們離開華山已是數月,雲姑那孩子不但音訊渺茫不說,
  累得仲孫大俠跟著小老兒登山涉水、寢食難安,小老兒……」
  話未說完,仲孫玉已自淡淡一笑,說道:「徐老哥你怎麼還是如此見外,只要雲姑能安然無恙,不要說仲孫玉跑這點路,就是跑斷兩條腿也是值得。」
  徐振飛一歎說道:「仲孫大俠對寒門這份恩情,徐振飛一生恐難報答……」
  微微一頓,接著道:「這數月以來,小老兒跟著仲孫大俠幾已跑遍整個西南,依仲孫大俠看來,這丫頭到底會跑到哪兒去?」
  仲孫玉呆了一呆,暗暗失笑道:「我要是知道不早就好了
  略一沉吟,說道:「依我當初推測,含煙曾在西南出現,雲姑娘必然會找上西南,但我們幾乎又將整個西南找遍,卻仍未打聽到雲姑娘一絲訊息,這件事情誠令人費解,也許……」
  徐振飛強忍兩眶老淚,又自問道:「以仲孫大俠看來,這丫頭會不會出什差池?」
  仲孫玉儘管早已為此擔心,但他卻不便再為這位善良老人增添憂慮,雖然他認為徐振飛這句兒問得太令人難以作答,他卻知道徐振飛早已急得六神無主,故而只是淡淡一笑道:
  「徐老哥但請放寬心,雲姑娘雖然武學經驗兩差,但她的心智卻已超越她的年齡多多,依此判斷,她諒必不致出什差池!」
  徐振飛長歎一聲道:「但願如此啦,這丫頭從小就失去爹狼,由小老兒將她一手撫養成人,若是她要有個三長兩短,小老兒……」
  話未說完,兩眶老淚已自撲簌簌地垂下,餘下的話兒再也說不出口。
  仲孫玉但覺心中一酸,忙強笑說道:「徐老哥不必如此難受,有道是『吉人天相』,徐老哥本人又是那麼心地善良,天必不會為難好人,仲孫玉閱人頗多,雲姑娘更無夭相,縱或有驚也必無險,同時也說不定四個丫頭已經找到她了也未可知。」
  徐振飛啼噓連連地道:「仲孫大俠如若不提四位姑娘小老兒還不太難受,一提四位姑娘,小老幾頓時覺得如亂箭穿心一般,為了這丫頭也使得她們四位不能在華山享……」
  仲孫玉突然一笑道:「徐老哥,今兒個是怎麼啦?怎地和幾個晚上兩輩的丫頭也客氣起來,不要說她們幾個和雲姑娘親同姐妹,情逾手足,理應如此,即是彼此從不相識,以徐老哥這等為人,她們幾個即連仲孫玉在內,也斷不能袖手旁觀,坐視不顧……」
  說話間二人已抵山腳,一片落葉飄揚的樹林,橫在數十丈外,仲孫玉向前一指,微笑接道:「徐老哥請看,穿過這片樹林再出半里便是官道,直通襄陽,咱們賣力趕它一陣,日落前即可進城,進城後咱們老哥兒倆先去喝上一頓,然後再找家上好客棧充分地歇息一晚,明兒個一早咱們再買兩匹健馬上路,只要途中無事耽擱,不出三天,咱們即可抵達汴梁,屆時說不定雲姑就會在那『大相國寺』之前候著咱們呢!」
  徐振飛歎了口氣,強笑說道:「經仲孫大俠這麼一說,小老兒心情倒得有些開朗起來……」
  突然一個冰冷話聲透林而出。
  「這話說得顯然早了點兒。」
  徐振飛神情一震,倏然住口。
  仲孫玉臉色微變,跨進一步,攔在徐振飛面前,目射神光,凝注林內,朗聲說道:「林內是哪位朋友,老朽華山仲孫玉在此。」
  林內一聲冷笑,冰冷話聲又起:「你老狗也夠資格稱少爺為朋友……」
  「住口!」仲孫玉霍然變色,目中神光暴射,長眉雙揚地沉聲說道:「聽朋友話態,想是衝著我仲孫玉而來,既是如此隱身林內出口傷人,看來算不上什麼英雄行徑,何不現身容仲孫玉一見」
  林內突然揚起一陣縱聲狂笑,震得樹枝顫動、落葉繽紛,仲孫玉方自心頭暗暗一震,林中冰冷話聲又起:「哪一個隱身林內,出口傷人,仲孫玉,少爺這樣對你已是萬分客氣,若以少爺三月前性情,只怕你早已橫屍巫山,哪會容你走至此處,不錯,少爺今日確是為你而來,不過你想見我,我卻不願見你,少爺要的是你身旁那人,且讓他進來見我。」
  仲孫玉、徐振飛聞言俱是一怔,仲孫玉尚未答話,徐振飛已自忍不住地沉聲說道:「尊駕是哪位高人,欲見老朽不知有何教言?」
  林中人冷然說道:「我要見你自然有見你的道理,至於我是誰,問問仲孫玉他自然知道。」
  仲孫玉、徐振飛不只一怔而且大訝,徐振飛一怔之後,不由地向仲孫玉投過兩道探詢目光。
  仲孫玉方感困惑地略一沉吟,林中人一聲冷笑,話聲又起:「仲孫玉,你委實健忘的可以,你忘了我,想必不會忘記此物,接住!」
  一道白光自樹林深處電射而出直奔仲孫玉面門射來。
  樹林距二人立身處少說也有十餘丈、加以仲孫玉趁適才白光一閃之際,已看清白光系由樹林深處射出,這麼一來雙方距離便在三十丈,而這道白光不但其疾如電,而且路線筆直,可見林中人功力甚高,方自心頭一震,徐振飛右掌倏伸,迎著那道白光抓去。
  仲孫玉觀狀大驚,暴喝一聲:「且慢!」
  袍袖倏揚,一股勁氣向著那道白光疾撞而去,同時一拉徐振飛飄身後退。
  「叭」地一聲輕響,來物又衝前五尺方始勁消墜地。
  赫然竟是一個拇指般大小的白色骷髏,仲孫玉一袖之力竟未將它擊碎。
  徐振飛不知所以,方自一怔,仲孫玉已是如遭電殛,心神狂震地失聲說道:「你,你竟會是藍……」
  林中人突然一陣狂笑,冷冷道:「想不到一個名震八表的華山神醫,見著一顆小小白骷髏,竟會驚駭若此,豈不令人失望……」
  「住口!」仲孫玉長眉倒剔,目射神光地暴喝一聲,說道:
  「藍九卿,原來竟是你這該死的畜牲,你殘無人性、作惡多端,老夫正愁踏破鐵鞋.你還不速與我滾出來領死!」
  林中人桀桀怪笑說道:「老匹夫,真也虧你能講得出口,昔
  日華山上,若非柳含煙那該死的東西,少爺焉能容你活到如今?你也不怕風大,少爺無暇與你鬥口,你有自信能奈何小爺麼?」
  仲孫玉聞言呆了片刻,方始怒聲說道:「不錯!老夫自知非你敵手,不過你也未必能討到多大便宜。」
  林中人冷冷一笑,道:「既是如此,少爺自在內,你何不進來?」
  仲孫玉冷哼一聲道:「你以為老夫不敢?」
  大步向林內奔去。
  徐振飛心中一驚,尚未來得及喝止。
  「站住!」林內突然揚起一聲大喝,仲孫玉倏覺胸中血氣一陣激揚,身不由己地停下腳步。
  林中人冷笑一聲,說道:「仲孫玉,我可是說過,今日不願見你,你若想俟死之異日,包你如願,你今天最好不要迫我,否則你敢再跨進半步,休怪少爺我說了不算,且叫你身後那人進來見我。」
  仲孫玉方一遲疑,林中人已自厲聲說道:「仲孫玉,你敢不聽?」
  仲孫玉暗一咬牙,怒聲說道:「藍九卿你這是做夢……」
  徐振飛突然道:「如今老朽已知你是何人,但卻以為與你素昧平生,說句你不願意聽的話,我也不屑與你結交,你要見我何不出來?」
  林中人冷冷說道:「念你年事頗高,我不願出言得罪,不過你要知道我是言出必行,不喜歡別人違逆。」
  徐振飛冷哼一聲,目中精光連間地道:「好大的口氣、好狂傲的黃口孺子,你不要以為仗著你那身功力便可任意行事,須知士可殺不可辱,我徐振飛雖然技不如人,但你卻不一定能嚇倒了我。」
  林中人桀桀一笑,道:「看不出你還是真硬,要是膽如其話倒不失為英雄豪傑。」
  徐振飛神色倏變,老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突然冷哼一聲:
  「休要讓你這黃口孺子瞧低了。」
  大步直奔樹林。
  仲孫玉一驚,一把將他拉回,輕聲說道:「徐老哥,冷靜一點,你這一衝動豈不是正合他心意?」
  徐振飛悚然驚覺,不由暗罵一聲:「好狡猾的東西。」
  但聞仲孫玉冷冷一笑,道:「藍九卿,你那點心智實在笨拙的可憐,你該看清楚對面是誰,若想和我仲孫玉玩心眼兒,你還嫌嫩了點兒,有事你儘管出來,仲孫玉一人接下就是。」
  林中人冷冷說道:「老匹夫你也委實賤得可以,少爺不願找你,你卻偏要強自出頭……」
  話聲一變,厲聲接道:「你們真敢違逆我的話麼?」
  仲孫玉冷笑說道:「有什麼敢不敢的?藍九卿你最好少費心機。」
  林中人嘿嘿一笑,陰惻惻地說道:「好!仲孫玉老匹大且容你強硬一時,不過你稍時最好不要懊悔……」
  嘿嘿一笑,接道:「老匹夫,你們不是正在找一個人兒麼?
  設若這個人兒就在林內,你可要讓你身邊那人進來?」
  仲孫玉、徐振飛心中一震,仲孫玉更是失聲說道:「怎麼,你……」
  旋即哈哈一笑,接道:「藍九卿,老夫不察竟險些為你這句話嚇住,只可惜你這套手法太以低劣。」
  林中人突然揚起一聲如鬼哭狼嚎般怪笑,陰惻惻地說道:
  「仲孫老匹夫,你大概頗以你那智慧自負,但你聰明反被聰明誤,也可以說你這是自作聰明,也好,少爺就索性讓你看看,是你行還是我行。」
  話聲方落,仲孫玉長用一軒,尚未來得及發話。
  突然一聲嬌呼透林而出。
  仲孫玉心神大震之餘,方自跺足暗道:「糟啦!」
  徐振飛似著了魔一般,狂呼一聲:「雲兒!」向著樹林飛奔而去。
  仲孫玉睹狀大驚,來不及出聲喝止,身形一閃,飛掠追上,右掌疾探,一把扣往了徐振飛左肩,哪知徐振飛恍如中魔,身形猛地向前一掙,「嘶!」地一聲,一襲灰衣吃仲孫玉齊肩扳下一大幅來。
  就在這一剎那間,徐振飛又奔前三丈,仲孫玉大急,一拋手中布條,大喝一聲,二次撲上。
  林中人此時卻揚起一陣得意狂笑。
  眼看仲孫玉一隻右掌就要再次扣上徐振飛左肩,突聞徐振飛大喝一聲,倏轉身形,忽地一掌擊了過來。
  仲孫玉心中一震,身隨意動,硬生生地將一個身形突然橫移兩尺,堪堪避過,目射神光,舌綻春雷,大喝一聲:「徐老哥,你瘋了麼?」
  徐振飛一擊出,掉轉身形,方待再奔。人耳這聲干大霹靂般暴喝,機伶價地打了個寒噤「啊!」地一聲,掉轉身形,失聲說道:「仲孫大俠,小老兒該死!」
  納頭便拜。
  仲孫玉暗暗一歎,跨前一步,將徐振飛架起說道:「徐老哥,此時不是客氣時候,心急骨肉危難,此乃人之常情,仲孫玉不會在意,請老哥千萬冷靜,容仲孫玉一想對策。」
  徐振飛不勝愧疚地默然站往一旁,然他卻渾身顫抖地將一雙目光凝注林內。
  仲孫玉做夢也料不到雲姑真的落在對方的手中,更料不到這不過是一場對方煞費苦心的苦肉計,他深知藍九卿性情,略一思忖後果,不由一絲寒意直透頂門!
  儘管仲孫玉是如何地智惠超絕,如何地胸羅萬有,突然遇到這種情況,卻也未免五內俱焚、六神無主、束手無策。
  然而奇才中竟是奇才,他在此時猶能強內迅速恢復冷靜!
  他凝目蹙眉沉吟半晌,突然朗聲說道:「藍九卿,算你厲害,仲孫玉認輸就是……」
  林中人驀地又是一陣得愈狂笑,冷冷說道:「難得難得,蓋代奇才,華山神醫仲孫玉居然也有認輸之時,藍幾卿何幸榮之!」
  仲孫玉冷然說道:「藍九卿,仲孫玉既已認輸,你休要再逞口舌。」
  林中人桀桀一笑,說道:「老匹大,你莫非不服氣?」』
  仲孫玉冷哼一聲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人有失神,馬有失蹄,這談不上什麼服不服氣。」
  林中人一笑說道:「好一個自我安慰,我不在乎你服不服氣,如果不服氣,你我異日不妨再做較量。」
  仲孫玉道:「這個自然,只怕屆時授首的是你不是我。」
  林中人嘿嘿一笑,說道:「只怕未必,屆時你當自知,此刻你且與我站往一旁,讓我要的人兒進來。」
  仲孫玉一笑說道:「可以,不過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林中人嘿嘿一笑,道:「老匹夫,你這是跟少爺討價還價麼?」
  仲孫玉道:「你既漫天要價,我自然要就地還錢。」
  林中人默然半晌,方始冷笑說道:「少爺一言既出,從無還價餘地,這點你應當知道得很清楚……」
  仲孫玉冷冷一笑,說道:「既然如此,這宗買賣做不成啦!」
  林中人陰惻惻地道:「老匹夫,你不要忘記還有個人兒在我手中。」
  仲孫玉冷然說道:「我自然不會忘記,不過你也應該知道我這個問題是在所必問,相信你不致膽怯得連一個問題都不敢回答。」
  林中人縱聲大笑道:「老匹夫,你最好少賣弄你那一點小聰明,有什麼話兒快說,少爺不耐久等。」
  仲孫玉微微一笑,揚聲說道:「藍九卿,你可願意告訴我,堅持要這位徐老丈人林,究竟是何用心?」
  此言一出,林中頓時寂然,片刻之後方聽林中人一聲冷笑,說道:「老匹夫,你最好少動腦筋,這件事少爺不會告訴你的。」
  仲孫玉冷笑說道:「你可是不敢?」
  林中人嘿嘿一笑,道:「老匹夫,少爺適才說過,你最好少用那套笨拙低劣的激將之法,少爺就認不敢你豈奈我何?」
  仲孫玉道:「這話兒說得豈不令人好笑,我能將你這出身陰山九曲谷,師門赫赫的絕頂高手怎麼樣?」
  仲孫玉不愧老薑,這句話中有話的話兒,不啻說明林中人自認不敢,弱了六神通名頭,滅了陰山九曲谷威風。
  無奈對方也是一代梟雄,委實狡黠的可以,但聞他嘿嘿一笑,道:「老匹夫你白費心機啦,這些無關痛癢的事兒,少爺不在乎。」
  仲孫玉聞言毫不在意,冷冷一笑,說道:「老夫早已知道,像你這般寡廉鮮恥之人,不會在乎……」
  「住口!」林中人突然一聲厲喝,陰惻惻地道:「老匹夫大膽,你不要以為少爺有言在先,便這般放肆,需知你若惹起少爺真火,少爺照樣可以立即取你性命……」
  仲孫玉冷冷一笑,接道:「老夫闖蕩江湖將近四十年,從未將生死放在心上,何況現在已是行將就本。」
  林中人冷笑說道:「少爺知道你頗有幾分骨氣,但是你可不要忘了你少爺手中尚有一個人質在。」
  徐振飛臉色一變,方要開口,仲孫玉忙地遞過一個眼色,冷笑說道:「藍九卿,這不夠構成對老夫要挾的條件,你如能下手只管請。」
  徐振B心頭一震,霍然變色,急道:「仲孫大俠,你……」
  林中突然一陣狂笑,說道:「老匹夫,莫要懊悔!」
  仲孫玉冷冷說道:「那不關你事,我斷定你不敢,也不能下手!」
  林中人厲聲說道:「仲孫玉,你能做得了主麼?」
  仲孫玉一笑,軒眉說道:「你又何必裝腔作勢,仲孫玉話既出口,自然……」
  徐振飛突然身形顫抖地失聲說道:「仲孫大俠你怎可
  仲孫玉一搖手,低聲接道:「徐老哥請勿焦慮,設若雲始有半點髮膚之傷,仲孫玉願賠上一命。」
  徐振飛神情一震,訝然說道:「仲孫大俠,你怎能如此肯定他不敢?」
  仲孫玉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個中破綻頗多,我一時難以盡道,不過我有十分把握……」
  林中人突然怒聲說道:「老匹夫,你在弄什麼鬼?」
  仲孫玉一笑,揚聲說道:「這不關你的事,你不必如此緊張,我們在這兒等著,你自管下手好啦!」
  林中人驀地揚起一陣聲若鬼哭狼嚎的桀桀怪笑,獰聲說道:「好,好,好,老匹夫,少爺就讓你看看少爺是否如你所料,聽著!」
  話聲方落,林中倏地傳出一聲淒厲嬌呼,生似林中人已對雲姑施以煞手。
  徐振飛心膽欲裂,霍然變色,尚未來得及張口,仲孫玉已自撫掌大笑說道:「好,好,好,這聲嬌呼無殊天音,美妙動聽已極,藍九卿,老夫願洗耳恭聽第二次!」
  話鋒一頓,冷笑又道:「『雲姑娘,你這份裝作幾可亂真,只可惜碰上我仲孫玉……」
  林內突然傳出一聲羞怒嬌叱:「仲孫玉,你……」
  「你」宇甫出,似為什麼掩住,倏然沉寂!
  徐振飛臉色一變,白眉倒剔,怒聲叱道:「雲兒大膽……」
  仲孫玉突然縱聲大笑,笑聲一落,冷然說道:「藍九卿好心智、好苦肉計,老夫不過心生疑惑,聊以相試,卻不料你們那麼沉不住氣,仲孫玉深為你們惋惜。」
  說完,又是一陣縱聲大笑!
  這陣笑聲中已可聽出這位蓋世奇才已極為震怒。
  笑聲一落,冷然又道:「雲姑娘,看在令祖份上,我再這麼稱呼你一句,你雖然對仲孫玉無禮,但你卻仍未忘記令祖,足見你良知尚有幾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不管你為何要令祖過去,仲孫玉絕不能詮令祖與你們在一起!我不願多批評你的作為,但我仍要告訴你,令祖是一位孤苦伶什的善良老人,也希望你不要忘記了徐門家風。」
  徐振飛顯然已為這一連串的奇突變化震驚得呆住了,同時他也找不到適當的插口機會,此時伸孫玉話聲一落,他便自忙道:「仲孫大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仲孫玉黯然一歎,苦笑說道:「徐老哥,你難道仍未看出來,雲姑娘已不是以前的雲姑娘了麼?」
  徐振飛呆了一呆,前情一連串地自腦際閃電掠過,突然,
  他臉色大變身形顫抖,目眥欲裂,鬚髮俱張地厲聲說道:「雲姑,你,你,你好大的膽子……」
  一陣急咳,使得他余話無法出口。
  不能置信的事,他畢竟是相信了,因為這是事實,冷酷的事實粉碎了這位善良老人的一切,顯然他心中已是震怒到了極點,這個打擊畢竟是太大啦!
  仲孫玉神色一陣黯然,默然無言,但不難看出這位蓋代奇人的眉宇之間已自泛上一片怒色,但他不便發作,更不願加深對徐振飛的刺激。
  一陣極其輕微的啜泣之聲由林內隨風飄出。
  沉寂已久的林中人,此時突然厲聲說道:「仲孫玉,老匹夫,你壞我大事,少爺與你勢不兩立。」
  仲孫玉雙眉一軒,目射神光,冷笑連聲地道:「藍九卿,你這卑鄙無恥的東西,何必龜縮林裡,空說大話?老夫自在此處。既是勢不兩立,你何不立則將老夫這條性命取去?」
  林中人獰笑道:「仲孫玉,你以為少爺辦不到?」
  仲孫玉冷笑說道:「老夫早已承認你辦得到,不過老夫以為你此時不敢對我下手。」
  「老匹夫,你就那麼自信?」
  仲孫玉冷然說道:「何必問我?問問你自己即可獲得答案。」
  林中人默然半晌,方始狠聲地說道:「仲孫玉,你可知道少爺為了取你的狗命,可以不顧一切?」
  仲孫玉冷笑說道:「老夫自然知道你一身桀騖凶殘的脾氣,但那只是以前,現在斷斷不會輕舉妄動。」
  林中人又是一陣沉默,半晌方又獰笑一聲說道:「仲孫玉,莫忘了除你之外,尚有你那寶貝女兒。」
  仲孫玉毫不在意地冷冷說道:「老夫也要提醒你,老夫女兒孝順的很,她斷不會為殺父仇人效勞,相反地,她還要取你狗命。」
  林中人嘿嘿笑道:「你女兒那身見不得人的玩意兒,少爺知道的很清楚。」
  仲孫玉道:「知道更好,如若不知道,老夫再告訴你一件事,她現在已是一代仙俠五老丐的得意女徒,你如認為惹得起她的師門,只管請便。」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9:03:29

  林中人道:「看來你是滿放心的。」
  仲孫玉道:「這個自然。」
  林中人冷冷一笑,道:「老匹人,你莫要忘了陰山『九曲谷』並未將那五個要飯花子放在眼內。」
  仲孫玉冷冷說道:「既然如此,你更該請便。」
  林中人嘿嘿一笑,逍:「老匹大,你焉知你那寶貝女兒,此刻不是少爺階下之四?」
  仲孫玉突然大笑道:「藍九卿,你這句愚笨的話連老夫都替你臉紅,設若她此刻已在林內,你早已以她為質地來威脅老夫了。」
  想必隱身林中的藍九卿,也突然悟出自己這句話說得太以幼稚,聞言頓然。
  但聞徐振飛顫聲說道:「仲孫大俠,天色不早,我們該走
  了。」
  仲孫玉心神一震,尚未說話,徐振飛已自莊容說道:「仲孫大俠不必替小老兒擔心,自即刻起,小老兒只當雲姑已死,從此不再承認有這麼一位孫女。」
  話聲雖然堅決,但話意卻難掩心中悲痛。
  仲孫玉雖知這位善良老人此時已是心如槁木,萬念俱灰,多言無益,但他卻也不得不說兩句勸慰之話,暗暗一歎,說道:
  「徐老哥不必如此,無論如何她總是你一手撫養長大的愛孫,她本性善良,只不過有些倔強任性,這也是一般女孩家所常見的,雖然此時俗位,但相信她日後必有醒悟的一大。」
  他不慰勸還好,這一慰勸,竟然觸發了徐振一飛胸中強忍良久的悲痛,老臉一陣抽搐,將門連張,無言淚下,半晌方憋出一句話兒:「『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女孩兒家一生清白何等重要。唉!這是我徐家門中不幸,也許是小老幾許年所做下的幾樁失德事兒,落得個今日這般報應。」
  仲孫玉有心再行勸說,但一時卻找不著適當的話兒,略·遲疑,轉過頭去揚聲說道:「藍九卿,若無他事,我們要告辭f。」
  說罷,偕同徐振飛半轉身形,方欲離去。
  「站住!」林中人突然一聲冷喝,獰笑說道:「仲孫玉,你們以為少爺會讓你們這般輕易地離去?」
  仲孫一R倏然駐足,怒盧說道:「藍九卿,你既戰又不戰,卻又不讓老大等離人,到)&是何用意?」
  林中人嘿嘿笑說:「。決常名震人表的蓋世奇才,說出這般話兒來,不顯得太以可憐麼?你應該說何不放手一戰』…··」
  林中人這句話說得委實不差,以仲孫玉這等身份竟說出這般無可奈何的話兒來,委實顯得有點英雄氣短之概。
  林中人話鋒做頓,一笑接道:「至於少爺究竟是何用意,你似乎不應該多此一問。」
  仲孫玉心中一緊,道:「你敢是仍想留下這位老丈?」
  林中人一。笑說道:「你很聰明。」
  仲孫一k哈哈一笑,尚未開口,徐振飛已自鬚髮俱張地怒聲說道:「藍九卿,你是做夢!你欺我孫,凌我孤老,已是罪該萬死,這筆帳,我徐振飛候諸異日必然討還,今日你就是將我徐振飛這顆南頭拿去,我也斷不會和你們這個寡廉鮮恥的東西為伍。」
  仲孫大冷冷一笑,揚,打說道:「藍九卿,你聽到了麼?」
  林中人冷笑說道:「字宇人耳,清晰已極,仲孫玉你暫莫高興,少爺言出必行,今H少爺咨非把你身邊那人留下不可,你不妨想想,若是少爺親〔1出手將他擒回,你可攔得?」
  仲孫王心中大震,暗忖:「這話不錯,設若這東西真的親自出手,要劫掠徐老研那是易如反掌,自己也委實攔阻不了,看來今日凶多吉少,但我寧可拼了這條老命也不能讓他如願
  表面上卻仍是一副若尤其事的神態,冷冷一笑,說道:「藍九卿,老夫早匕料到你會有此一著,既然如此,你何不即刻動手?」
  一方面卻用傳音之術對正自氣得發抖的徐振飛說道:「徐老哥,看來今日咱們凶多吉少,但仲孫玉卻仍不甘認輸,此賊即將出林,老哥鎮靜,容仲孫玉和他一較智力。」
  徐振飛情知事態嚴重,不然以仲孫玉這等名滿武林的人物,斷不會說出這種話兒來,為顧全大局,只得強自將一腔怒火按下,神色泰然,默然仁立。
  仲孫玉看在眼內,不由暗暗點頭。
  但聞林中人一聲淒厲長笑,道:「老匹夫你休要打腫臉充胖子,少爺這就出來,我要你眼睜睜地看著少爺擒人。」
  一條藍影自樹林深處疾射而出,其勢若電,一閃而至二人面前五六丈處。
  人影斂處,藍九卿面掛得意獰笑,負手而立。
  仲孫玉心中一緊,暗暗說道:「觀此賊身法功力又較前更為精進,只怕……」
  但聞藍九卿冷冷一笑,道:「仲孫玉,你如無甚交待,少爺可要動手捻人啦!」
  仲孫玉微微一笑,閃開一步,道:「請!」
  藍九卿以為仲孫玉雖不出手襲擊自己,必然會想方法阻攔自己,卻不料仲孫玉會出此一著,方自一怔,人目徐振飛一副神色自若的安詳神態,更是疑竇頓生,他素性狡黠多疑,但也就因為這狡黠多疑使得他警惕頓生,不敢貿然下手。
  微一遲疑,嘿嘿一笑,道:「仲孫玉,你真的沒有什麼話兒交待了麼?」
  藍九卿不愧狡黠,他一面說話,一直卻將一雙陰沉目光在二人面上溜來溜去,欲找出一絲破綻。
  無奈仲孫玉智慧超越他多多,一身江湖歷練更是遠非他所及,焉有不知藍九卿用意之理?
  冷冷一笑,說道:「你大概是想找出破綻是麼?好!我二人索性讓你看個夠廣
  將手一背,極其安詳自如地微笑仁立,一副智珠在握、成竹在胸的神態。
  徐振飛看在眼內不由大為敬佩,尤是一顆心也越形鎮定,面上神色自然更為安詳。
  如此一來,反把藍九卿弄得驚怒交集,尷異常,不知所措。
  片刻,仲孫玉一笑,說道:「怎麼,看夠了麼,要擒人自管請便,我仲孫玉絕對袖手旁觀,決不食言。」
  藍九卿略一沉吟,突然向著徐振飛陰陰一笑。
  仲孫玉視若無睹。
  徐振飛卻不由自主地臉色微微一變。
  仲孫玉心頭一震,方自暗道一聲「要糟!」
  藍九卿自揚起一陣架架怪笑,目中凶光連閃地獰聲說道:「我打你這個老匹夫,竟敢來哄騙少爺,且暫記上一罪,少爺異日再行收拾你,此時少爺要得罪了。」
  話聲甫落,身形問起,奔電般向徐振飛撲去。
  仲孫玉暗一咬牙,雙臂凝足畢生功力,方待向藍九卿橫裡劈去。
  徐振飛也自大喝一聲,意圖拚命地方待揚掌。
  突然劃空傳來一聲恍如發自冰窟的冷笑。
  一道黃光疾逾奔電地一閃而至,疾向藍九卿雙腕射到,認穴之準,來勢之強,實是令人歎為觀止。










第31章
  藍九卿目睹來勢,心中一驚,他心知自己設若不撤招抽身,雙腕非毀在這道電射而來的黃光下不可。
  冷哼一聲,一沉雙肩,硬生生地將前撲之勢剎住,雙臂也趁此沉肩之勢霍地收回。
  按說,若以藍九卿這身功力,躲過來襲黃光該是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
  哪知大謬不然,藍九卿一退,那道黃光竟似通了靈一般。
  突然一沉,仍自向藍九卿雙腕電射而去。
  藍九卿心中大駭,想要二次躲閃,哪還來得及?就在他心念甫動之際,那道黃光已自不差分毫的襲上藍九卿左腕,黃光斂處,藍九卿倏覺一陣奇痛直澈心脾,悶哼一聲,一連退出五步,方始拿樁站穩。
  低頭一看,一隻左腕一片紅腫,隆起老高,再一抬頭,一片枯黃敗葉,飄然墜地。
  看得他心神狂震之餘,一絲寒意倏透全身。
  能以一片枯葉擊退這藝出陰山六神通門下的一代色魔,這種人,一身功力已是高得驚人,放眼宇內可以說絕無僅有。
  藍九卿色厲內荏,目中凶光連閃,一聲暴喝:「哪個見不得人的東西龜縮暗……」
  話未說完,霍地臉色大變,不由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倏然住口,一句話也未再說,直如喪家之犬,翻身向林內電射而去。
  這一連串的變化,直看得仲孫玉、徐振飛深為震撼之餘,禁不住心中又是一陣狂喜,仲孫玉神情一肅,抱拳揚聲說道:
  「哪位高人義施援手?容仲孫玉、徐振飛一謁如何?」
  荒野空蕩,空氣寂靜,哪有半點回音?
  徐振飛神情一肅,方一拱手,仲孫玉已自一歎說道:「徐老哥算了吧,哪位高人早已走了,此刻怕已在數十里外啦。」
  徐振飛心神一震,詫聲說道:「仲孫大俠,以你胸羅之強、經驗之豐,可能看出這是那位高人?」
  仲孫玉微一搖頭,苦笑說道:「不瞞老哥說,我也正自為此事困惑……」
  徐振飛呆了一呆,突然接口說逍:「會不會是八位老神仙。」
  仲孫玉微一搖頭,接道:「不可能,八位老神仙此際正與『一尊』前輩歡敘離情,斷不會蒞臨此問,即是會,不是仲孫玉斗膽,我以為八位老神仙功力尚不能臻此……』
  徐振飛心中又自一震,「哦!」地一聲,竟一時想不出適當的話兒來。
  仲孫玉略一沉吟,突然神情一震,目射神光挑眉呼道:
  「對,一點不錯!是他,一定是他,該死,該死,我真是老糊塗了,怎未想起他來……」
  徐振飛聞言忙道:「仲孫大俠說的是那位高人?」
  仲孫玉哈哈笑道:「我說的是含煙。」
  徐振飛神清一震道:「什麼?你是說柳少俠?」
  仲孫玉一笑,點頭說道:「除了他我還想不出第二人。」
  徐振飛神清一喜,道:「對,對,一點不錯,絕對是柳少俠,絕對是……」
  兩道白眉一蹙,惑然又道:「既然是柳少俠暗施援手,他怎會輕易放那狗賊逃走?」
  仲孫玉呆了一呆,道:「這個我就不知道啦,不過也許他要將那藍九卿追往別處,再行下手殲除。」
  徐振飛臉色一變,鋼牙連咬地恨聲說道:「希望柳少俠真如仲孫大俠所云,將這卑鄙無恥的萬惡淫賊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仲孫玉搖頭說道:「徐老哥不必擔心,有道是:『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似這等十惡不赦之徒,就是無人加以殲除,他也終必自遭大譴。」
  徐振飛點頭說道:「仲孫大俠說得是,但願這一天早日來臨,也好使這畜生少作一點孽。」
  仲孫玉微一點頭,道:「『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時光已將晌午,咱們該上路啦。」
  徐振飛忙一點頭,下意識地向樹林中投過一瞥。
  仲孫玉微笑說道:「徐老哥不必擔心,那藍九卿此刻早已逃得無影無蹤,你我只管放心上路吧。」
  徐振飛默然無言。
  二人邁開大步,直奔樹林而去。
  突然遇著這麼一個出於意料的重大變故,使得二人再也無心談話,俟至穿越樹林,將近官道之際,徐振飛方始餘怒未息地一歎說道:「想不到這丫頭竟變得這般……唉!真令人痛心,真令人失望……」
  又是一聲長歎,接道:「仲孫大俠,說來小老兒直欲愧煞,適才不但一時不察,險些上了他們的大當,而月.還誤會仲孫大俠……」
  仲孫玉一笑,接道:「徐老哥怎地又見起外來?始不論老哥舐犢情深,人之常情,即是當時任何人對仲孫玉加以責怪,仲孫王亦萬無在意之理……」
  話鋒微頓,輕笑一聲,接過:「其實,我適才也是險些上了他什〕的大當。」
  徐振飛道:「對了!小老兒倒險些忘了,仲孫大俠,你當時是怎麼知道其中有詐的?」
  仲孫玉淡淡一笑說道:「無他,以詐攻詐耳,徐老哥難道當時未發覺個中有許多輕微易見的破綻?」
  徐振飛赧然說道:「「小老兒智鈍資魯,如何能和仲孫大俠相提並論?」
  仲孫玉道:「徐老哥莫要過謙,如非老哥你當時心中急令智昏,定然也能看得出來,發覺得到……」
  徐振飛勉強一笑,但卻默然無言。
  仲孫玉淡淡一笑,接道:「其實這也是藍九卿狡黠似夠、穩健不足,設若他當時不是指明要你老哥人林,仲孫玉也難窺破他那陰謀詭計。」
  徐振飛到底不如仲孫玉這位蓋世奇才有著天賦超人智慧,聞言一怔說道:「怎麼?」
  仲孫玉微笑說道:「你老哥請想,藍九卿心中仇恨大敵,眼中之釘乃是柳含煙與仲孫玉這班人,你老哥與他素昧平生,他無緣無故的找你做甚?」
  徐振飛道:「也許是因為那丫頭在他手中。」
  仲孫玉笑道:「正是因為如此,他那破綻亦就越大,雲姑娘在他手中,他大可以此威脅仲孫玉,但他不但不如此,反而故示慷慨地不願見我,這不能不使我疑竇頓生!我想不出道理所在,要有,也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雲始與他關係非常,他主意在老哥你,而雲姑又是良知未泯,想和你老哥在一起,除此而外,我想不出第二個道理。」
  徐振飛方自將頭一點,仲孫玉一笑又道:「他那第二個破綻更是明顯,以藍九卿桀驁殘酷的性情,凡是被他視為敵人的,他口舌之間,絕對不會留情,而自始至終他均稱呼老哥你為仲孫玉身邊之人,既未開口辱罵,更不和你正面對話,由此我認為他是由於和雲姑娘關係非常而不敢瀆犯老哥你,他請你老哥入林也絕無惡意。」
  徐振飛甚為困惑地道:「依仲孫大俠高明看來,他們堅欲小老兒入林之真正目的何在?」
  仲孫玉略一沉吟,道:「這很難說,不過依我看來,大概不外有兩種用意,一為請老哥答應他們之事,一為……」
  話未說完,徐振飛便自冷哼一聲,接道:「答應?那是他們做夢!除非日昇西山,徐振飛頭斷血流……」
  喟然一聲長歎,又道:「其實他們之事,我不答應又將如何?好在我已不承認她是我徐氏門中之人,由她去作孽吧!」
  徐振飛此言一出,仲孫玉第二個理由頓覺不好出口,淡淡一笑,道:「事已至今,徐老哥也不必過份氣惱,我總以為雲姑娘良知未混,遲早有一天她會幡然醒悟的。』」
  徐振飛搖頭說道:「『再回頭已百年身』,幡然醒悟又將如何?我徐氏門風已為這丫頭喪失殆盡,說什麼我也不能再要這個東西了。」
  仲孫玉莊容說道:「徐老哥這句話就不對了,有道是『浪子回頭金不換』。放下屠刀都能立地成怫,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何況雲姑娘的出發點並沒有錯,也許她認為藍九卿才是她理想中的終身伴侶,只不過她不該愛上像藍九卿這麼一個人罷了,設若她日後發覺用情錯誤,老哥似不應再予打擊,因為等她醒悟時,她已經陷入極其痛苦之深淵。」
  徐振飛默然不語,半晌方始一歎說道:「既是仲孫大俠這麼說,且看以後事情變化如何了,設若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助紂為虐,使得藍九卿凶焰益張,武林受害更深,我徐振飛不但絕不認她,就是拼著這條老命不要,也要為我徐門一清家風。」
  話鋒微頓,白眉一軒又道:「不過仲孫大伙以為雲姑視藍九卿這種人為理想中之終身伴侶這句話,小老兒卻不敢苟同。」
  仲孫玉微一搖頭,道:「不然,這只是局外人的看法,雖然旁觀者清,但當局者迷,何況『愛』之一字,更是微妙的令人無法解釋,只要她一經愛上對方,對方即是一個十惡不赦之徒,她也會把他視為一個十全十美之人,一絲缺點也無,所以我說她的出發點千對萬對,只是有點迷,而這個迷又是放眼世上,鮮能有人逃得掉的,而且也說不定她發現了藍九卿從未被人發覺過的美好之一面。」
  徐振飛頗不以為然地軒眉說道:「小老兒不能相信那人性俱無的藍九卿,會有什麼美好的一面。」
  仲孫玉道:「對!不但徐老哥如此看法,即是仲孫玉,甚至天下武林的正派人士,莫不深有同感,但是需知那只是一種先入為主的觀念,人性都有兩面,藍九卿無法例外,只不過他那美好的一面已深深地為他醜惡的一面所掩蓋,很難顯露,也很難為人發現,然而長時間的相處和在愛的誘惑下,就很容易流露出來。」
  徐振一飛電度默然,顯然他已為仲孫玉這一番話兒所折服,半晌,他方始強笑說道:「仲孫大俠不愧蓋世奇人,小老兒恭聆高論,冥頑盡退,不勝歎服。」
  這句話兒雖然出自肺腑,一片真誠,但聽得仲孫玉倏感老臉一熱,頗為窘迫地一笑說道:「徐老哥取笑了,高論愧不敢當,只不過不算信口雌黃而已。」
  徐振飛縱然想說幾句,但一時卻又找不出適當的話兒,只得淡淡一笑,默然不語。
  二人又是一陣沉默,不到片刻又是數里過去。
  但聞徐振飛說道:「仲孫大俠,我總覺得此中內情頗不簡單。」
  仲孫玉呆了一呆,道:「怎麼?」
  徐振飛道:「仲孫大俠猜想,雲姑那丫頭由我一手撫養長大,她對我那嫉惡如仇的性情自然深為瞭解,她既然已做下喪盡徐氏家風之事,她當不敢見我,更不敢再妄想讓我答應他們之事,再說,她既然敢這麼做,也根本未將我這做爺爺的放在眼內,也無須再行徵得我的同意,而適才那藍九卿的手法分明又是軟硬兼施,似是必將我和他們拉在一起,方始罷休,以我的拙見,看來他們好像有什麼陰謀,由於我的關係,使他有些顧慮……」』
  話未說完,仲孫玉「嗯!」地一聲,神色一轉凝重地道:「這點我倒是未想到,多謝老哥提醒,且讓我想想看。」
  隨即雙眉深蹙,默然不語。
  顯然,這位胸羅萬有、博聞詳記的蓋世奇才業已陷入深思,正自運用他那超人智慧思忖藍九卿與雲姑二人的意圖。
  徐振飛看在眼內,心中瞭然,也不便再打擾他的思慮,遂也將頭轉過,默然趕路。
  二人之間又是一陣沉默。
  半晌,仲孫玉突然一聲苦笑說道:「老哥高見不差,他們委實是有陰謀,在藍九卿,更是隨時隨地欲將我們這班眼中釘、背上疽拔去,由於雲姑的關係,自然已將老哥你排列在外,他們這次之所以用盡方法要將老哥支離,也是因為投鼠忌器,難以下手,而且他適才未對我下手,反而言明候諸異日,更使我猜測他並非採取各個擊破,而是一舉將我們清除,這些我都想到了,然而我卻想不出他究竟要施用什麼陰謀伎倆,更想不出
  徐振飛突然一聲冷哼,目眥欲裂,鬚髮俱張,咬牙切齒地怒聲說道:「雲姑那丫頭如果變得這般毫無人性,我要不把她活活劈死。誓不為人!」
  仲孫玉暗暗一歎,尚未說話,徐振飛倏地怒態一斂,滿面黯然,痛苦已極地又道:「我真不敢相信,這丫頭怎會變成這般模樣!唉!徐氏門中不知作了什麼孽,競會生出這麼一個大逆不道的東西。」
  仲孫玉雖然有心慰功兩句,把事情全推到藍九卿身上,但是他對雲姑性情已經瞭若指掌,知道此女一經改變,必然變得毒如蛇蠍,再加上她那深沉心智;委實可慮,這次他們即將施展的陰謀,雲姑必然難脫關聯;而且『說不定還可能是雲始在旁出的主意,若其如此,他們這個陰謀勢必更為周詳、更為歹毒,更為令人難以覺察,是故他話兒到了嘴邊幾次,終又將之強自吞回。
  他沉吟半晌,暗一咬牙,突然一歎道:「徐老哥,有幾句話兒,原諒仲孫玉父女等一直瞞你至今,但是此實事出於無奈,尚望老哥你不要見怪,事已至今。我想沒有冉瞞你的必要,事實上我也不得不先讓老哥知道,然而我希望老哥聽了以後,不必過於激動,因為這種情形無可避免,更非你我所能挽回。」
  徐振飛一怔忙道:「仲孫大俠何出此言?以前胸我想必自有道理在,如今既能明告,但請仲孫大俠直言。」
  仲孫玉道:「徐老哥,可知雲姑娘也是一樣地將仲孫玉父女等視為眼中之釘,恨個得早日拔去?」
  徐振飛神情一震,駭然驚呼:「什麼?這,這怎麼可能?」
  仲孫玉淡淡一笑,道:「徐老哥祖孫,無異仲孫玉父女等人之救命恩人,若非果有其事,仲孫玉不敢昧著良心信口開河。」
  徐振飛呆了半晌,方始說道:「這實在是一樁令人難以置信之事,既然仲孫大俠如此說,想必不假,但這又為什麼呢?」
  仲孫玉微笑道:「很簡單,雲姑娘之嫉妒心特重,她不能忍受別人和她一樣地愛上一個人,她要除去她的情敵,不然她寧願落個雙方皆空。」
  這句話兒聽得徐振飛身形連顫,雙目圓睜,鬚髮俱張地怒聲說道:「好大膽的畜生,未想到她竟敢……」
  仲孫玉一笑說道:「徐老哥,莫忘了仲孫玉有言在先。」
  徐振飛怒態一斂,傷心欲絕,有氣無力地道:「想不到她竟敢如此大膽,真使人想不到,我怎麼一點也未看出呢?」
  仲孫玉道:「雲姑娘心智深沉,善於隱藏自己感情,即連仲孫玉等也是由她未曾留心之際,所流露出來的一些小動作、表情、目光中看出來的,老哥愛她無殊心頭之肉,自然不會注意她那有時失常的表現,再進一步說,老哥即使曾經發覺一也絕不會往壞處想。」
  徐振飛默然不語,但見老臉上泛起陣陣抽搐,雙眶老淚在眼眶內徘徊,半晌方始無限羞愧欲絕,無限歉疚地看了仲孫玉一眼,顫聲說道:「賢父女俠肝義膽、古道熱腸,幾位姑娘也是待人真誠毫無私心,對我這個出身洞庭水寇卑賤不堪的老頭子,竟然敬禮有加,對雲姑那丫頭也是親同姐妹、愛逾手足,已是我徐振飛天大榮寵,無以為報,這丫頭不思感恩圖報,竟然以怨報德,徐振飛教養無方……」
  仲孫玉突然一笑說道:「徐老哥,我忍了半天了,你還沒完麼?」
  話鋒微頓,莊容又道:「老哥,你我相處雖短,諒老哥已深知仲孫玉性情,這些微小事,仲孫玉從未放在心上,更是不值一提。」
  徐振飛流淚說道:「徐振飛員知仲孫大俠寬懷大量,然徐振飛自身卻無不感罪孽深重,漸疚欲絕。」
  仲孫王哈哈一笑,道:「仲孫玉另外有個怪脾氣,我要連老哥你的思想都加以干涉。」
  徐振飛方要再說,仲孫玉面色一莊,正色又遭:「老哥再要將此事永記心中,常掛口邊,便是怪我仲孫玉信口開河,不但見外而且恥於結交。」
  徐振飛感動得身形連顫,老臉上一陣抽搐,方始一聲長歎,涕淚四流地道:「仲孫大俠既如此說,徐振飛再欲多言,便是矯情,只是……」
  仲孫玉揚眉一笑道:「只是什麼?老哥,雲姑娘,恨讓她恨她的,咱們仍是一對老兄弟,成兒等幾個丫頭,仍是你老哥的孫兒輩,咱們仍是各交各的……」
  一袍袖輕抬,向前一指,微笑接道:「看見麼?襄陽已到,莫忘了咱們還有一番好喝痛飲,你要如此這般,豈不大煞風景?
  「快快收起你那兩行老淚吧!休要讓襄陽城裡的年輕娃兒們看見了笑話。」
  徐振飛抬眼一看,可不是麼,襄陽城已是近在目前,官道上行人更多,倏感老臉一熱,慌忙舉袖拭去滿臉淚痕。
  仲孫玉看在眼內,不由暗暗搖頭一笑。
  二人不再說話,邁開大步,直奔襄陽城而去。
  這是一片空曠荒涼的草原,地上野草,色呈一片桔黃,為這原本空曠荒涼的草原憑添無限淒涼、蕭條、肅殺的氣氛。
  這片荒原與巫山、襄陽勢成鼎足,然距離巫山近,距離襄陽遠。
  荒原中空氣,此時一寂若死,除呼嘯寒風掠耳而過外,別的再難聽到一點聲響。
  荒原的中央,此時卻相隔五丈地對立著兩個年輕的儒服書生。
  面東的一個,一襲藍衫,正是那「風流郎君」藍九卿。
  面西的一個,一襲黑衫,赫然竟是那形如鬼魅的「幽靈書生」。
  「幽靈書生」依然面色慘白,不帶一絲表情,只是一雙發亮的眸子,射出兩道冷峻光芒,不言不動地凝注著藍九卿。
  「風流郎君」也是面色發白,白裡而且滲青,一雙陰鷙狠毒的目光中還隱隱可以看出有一絲懼色摻雜在內。
  二人四道目光互相凝視著,誰也不說一句話,一任寒風吹得他們各自衣袂烈烈作響,空氣沉寂得令人窒息。
  半晌,突然一聲冰冷輕笑,打破寂靜如死的空氣:「藍九卿,你我小別半載,想不到你竟變得如此膽小,見了我這個老朋友不但不趨前握手言歡,把臂暢敘,反而拔腿就跑,只可惜那身法尚不夠快捷,使我未曾失之交臂。」
  藍九卿冷哼一聲,道:「笑話,在我藍九卿的腦海裡尚不知膽小為何物,只是有心把你引來此處,彼此好做一番暢談。」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說道:「是麼?那倒是我錯怪你了,可是你衣衫單薄,又是仁立在如此寒風中,怎地額上冒有汗跡?」
  藍九卿倏覺面上一熱,下意識地抬手就要去摸,方抬一半,突然放下,陰陰一笑,說道:「小別三月,令人刮目相看,想不到你還學會了攻心之策。」
  「幽靈書生」冷冷說道:「誇獎,我如何能和你比?不過這次你到底無法掩蓋你的心虛。」
  藍九卿雙目凶光一閃,嘿嘿怪笑說道:「有什麼心虛不心虛,我從來都是相信你的。」
  「幽靈書生」冷笑一聲,道:「好口才!也好厚的臉皮,藍九卿,你在這方面修為,大有進步,委實不令人不刮目相看。」
  藍九卿雙目!山光頓現,冷哼一聲,陰惻惻地道:「柳含煙
  「住口!」「幽靈書生」突然一聲冷喝,目中冷芒電射地道:
  一藍九卿,記住!我只是『幽靈書生』,念你初犯,姑且饒你一次。」
  藍九卿被這雙利刃般冷電目光看得暗暗一顫,故作無可奈何地一笑說道:「好,好,『幽靈書生』就『幽靈書生』,彼此多年故交又何必那麼大火氣?」
  微微一頓,面色突然一沉,又道:「『幽靈書生』,你我不必多費口舌,不用多費時間,我還有要事在身,未克在此停留,你
  我之事不妨速做了斷。」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道:「藍九卿,你還想離開此地麼?
  好!既然你已提出這樁要求,我也不願耽誤你的大好時光。」
  話聲甫落,雙目冷電光芒大盛,一隻右手已自緩緩提起。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9:05:09

  「且慢!」藍九卿突然一聲冷喝道:「『幽靈書生』,你我乃是多年故交,和一個老朋友動手,還戴著那副面具不嫌得有點彆扭麼?何不乾脆露出你那本來面目?」
  「幽靈書生」緩緩放下右手,冷冷一笑說道:「何謂本來面目?欲還本來面目,除非大徹大悟,今生今世如無特殊事故,我將永以這副面孔示人,藍九卿,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藍九卿陰陰一笑,搖頭說道:「我覺得奇怪,什麼事兒竟使你變成這個樣兒?」
  「幽靈書生」道:「這個樣子有什麼不好?我以為外表長得好看,而內心卻陰狠毒辣,倒不如面惡心善?」
  藍九卿嘿嘿一笑,道:「極是,極是,不過我覺得,以這付面孔周旋於幾個風華絕代的嬌妻之間……」
  「住口!」「幽靈書生」突然揚起一聲冷喝,雙目冷電光芒暴射地厲聲道:「『幽靈書生』將以獨身終生,藍九卿你最好少說兩句。」
  藍九卿看在眼內,一絲寒意倏打心底日起,不由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強笑說道:「怎麼還是這麼大火氣,好,好,好,不說,不說。」
  「幽靈書生」駭人神態一斂,冷哼一聲,說道:「你不說最好,否則你只是促使你自己早一刻橫屍,不過我現在且讓你多活片刻,因為我有幾句話兒要問你。」
  藍九卿聞言,心中不由一陣狂跳,他今日碰上這個對頭剋星,心中駭極之餘早就想多拖一些時刻,因為他知道,自己如果今日想苟存一命,必須多拖一些時間,拖得越長越好,此刻人耳此言,正中下懷,但他到底不愧狡黠陰狠的一代梟雄,表面上不動一絲聲色地說道:「有什麼話你只管說好啦。」』
  幽靈書生冷冷地一笑,說道:「藍九卿,若是時光倒退半年,我必難測知你此刻的心意,然而如今你卻休想再瞞過我的一雙眼睛,告訴你,你不必枉費心機地企圖拖延時間,更不必以為我此舉正中你的心意而暗感高興,今日就是誰來也無法改變我必須除你的心念,因為你迫得我忍無可忍……」
  藍九卿倏感面上一熱,心中一涼,倒抽一口冷氣,全身恍如突墜冰窟,默然無言。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接道:「大丈夫死則死耳,何懼之有,藍九卿,我真為你難過。」
  一句話兒激得藍九卿凶性大發,目中陰毒光芒閃爍,但他卻不敢貿然出手,因為他還寄望著奇跡出現,等待著機會。
  幽靈書生似甚為滿意,微微一笑,點頭說道:「對!這樣才不愧名滿武林出自陰山九曲谷的『風流郎君』……」
  「住口!」藍九卿鼓足勇氣,突然揚起一聲暴喝,雙目凶光暴射,咬牙切齒地方要說話。
  幽靈書生微一擺手,說道:「你不必多說,廢話就此打住,藍九卿,你記住,我雖然已經看破一切,厭倦一切,但你所說的那些個人兒,卻絕不許你心存歹念加以騷擾,否則你就是逃到
  天涯海角我也誓必將你斃於掌下……」
  藍九卿以為生機復萌,方自心頭一陣暗喜。
  「幽靈書生」已自冷笑一聲,接道:「其實這些話兒嫌得有點多餘,片刻之後,你即將埋骨此處,血灑荒野,我還擔的什麼心……」
  藍九卿不由心中又是一涼。
  「幽靈書生」話鋒微頓,深注藍九卿一眼,又道:「藍九卿,幾個月前,發生在各門派內的那件事,可是你的傑作?」
  藍九卿心中一驚,故作一怔地道:「什麼事?」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道:「你知我知,何必多此一問,你難道不敢承認?」
  藍九卿暗一咬牙,猛一·點頭,說道:「不錯,此事確是我一手包辦,你待如何?」
  「幽靈書生」目中冷芒一閃,道:「你不覺得這件事做得太卑鄙麼?」
  藍九卿狠聲說道:「我做事向來如此,只求達到目的,從來就不擇手段,更不懂什麼叫作卑鄙。」
  「幽靈書生」道:「什麼事你如此恨我,仍是華山『聽松谷』那件事麼?」
  藍九卿雙目仇火欲噴地,陰陰說道:「這雖然是一個原因,但份量不算太重,最使我無法忍受的是你的名字一天一天地蓋過我藍九卿。」
  「幽靈書生」道:「既然如此你就該單單找我,與臨潼婦女、各派高手何辜?你卻殘無人性地做出這種令人髮指的事兒,我的清白不足惜,但你這種殘酷無恥暴行,我卻不能不管。」
  藍九卿神色一變,狠聲說道:「這可是那陸菱艷告訴你的?」
  「幽靈書生」冷然說道:「何必要她告訴我,我只消略一推斷,便知是你所為。」
  藍九卿獰笑連聲地道:「那些人雖死在我手,但追根究源,你也不能逃避責任。」
  「幽靈書生」呆了一呆,道:「怎麼?」
  藍九卿道:「你應知道:「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由我而死』這句話兒。」
  「幽靈書生」突然揚起一陣冷笑,道:「能言善辯,好一張利口,既然如此,我更要從我手中為他們討回這筆血債。」
  藍九卿心中一顫,強聲說道:「你應該立即自絕,以謝這些屈死冤魂。」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說道:「我還有數樁心事未了,怎能就此死去?我勸你還是少費口舌,回答我下面的問話。」
  藍九卿暗一咬牙,道:「好,你說吧。」
  「幽靈書生」道:「你適才無端攔劫仲孫大俠與徐老丈,意欲何為?」
  藍九卿陰陰一笑,道:「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告訴你。」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雙目冷電光芒一閃地道:「如果你想舒舒服服地離開人世,我認為你必須告訴我。」
  藍九卿一頓說道:「只怕你難以如願。」
  「幽靈書生」道:「我認為這很容易,因為你還未嘗過我那
  「一指搜魂』的滋味。」
  藍九卿自然深知「一指搜魂」的厲害,心中一顫,腦中電轉,突然目射凶光地狠聲說道:「告訴你,你也未必能將我如何,因為那姓徐的老兒,救了你一條命,我就要向他索取一條命。」
  「幽靈書生」雙目冷電光芒一閃,冷笑說道:「如此說來,我更是留你不得,我問話到此為止,你預備好了。」
  說完,一隻右掌又自緩緩舉起,除了雙目冷電光芒越來越盛外,面色已是木然,看不出一點表情。
  隨著「幽靈書生」緩緩舉起的右掌,藍九卿一顆驚駭莫名的心也逐漸下降,漸漸地,他覺得一絲寒意襲上身來,這絲寒意很快地傳遍他的全身,使他直有血液為之凝固之感。
  他也緩緩將雙單提起,他凝足畢生功力,僅存萬分之一的僥倖,迎接對方即將施出的石破天驚的一擊。
  他將一張口閉得緊緊的,雙目射出兩道陰毒驚駭的目光,凝注在對方一張色呈死白的臉上,霎也不霎,他抱定了「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的心念,他現在又改變了另一種主意,他預備拚個玉石俱焚、兩敗俱亡,但他知道這種希望渺小的可憐,然而他卻把這渺小的希望寄托在懷中一袋「五步追魂斷腸砂』上。
  荒原上很靜,靜的藍九卿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漸漸地,藍九卿覺得這寂靜如死的空氣,迫得他有點微微窒息之感。
  「幽靈書生」右掌已平舉至胸,驀地發出一聲冰冷刺骨的輕笑,右掌方待做勢欲翻。
  藍九卿入耳這聲冷笑,不由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剎那間腦際靈光一閃,突然強聲喝道:「且慢。」
  「幽靈書生」一怔收掌,冷冷說道:「藍九卿,你還有什麼遺言?」
  藍九卿此時已顧不得發怒,因為他此刻心中的仇恨怒火,已為一片恐怖、萬般驚駭所淹沒,他強自一笑,說道:「你這遺言二字似乎言之過早,因為未到臨時,誰也無法斷言勝負生死,雖然我自知取勝機會不多,但不能說完全絕望,也許稍時躺下的是你也未可知。」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道:「是你是我俱是一樣,反正今日你我二人總有一人死在此處,有什麼話兒你說吧。」
  藍九卿道:「你如果僅用你那師門之藝和我交手,我的致勝機會勢必倍增。」
  「幽靈書生」道:「你敢是在激我?」
  藍九卿雖然心中緊張無比,但表面上他卻是陰陰一笑,道:「我不懂什麼激與不激,只知這話由我口中說出,聽與不聽在你。」。「幽靈書生」突然揚起一聲長笑,道:「你好像很有自信?」
  藍九卿道:「那個自然,你該知道我從來不下沒有把握的賭注。」
  「幽靈書生」冷哼一聲,道:「好!就算我中了你的激將妙法,動手期以三招,你只要能在三招之下不死……」
  藍九卿禁不住心中狂喜,表面卻仍不動聲色,表現出一付
  極有把握的態度說道:「你不覺得太狂傲了一點麼?」
  「幽靈書生」一笑說道:「狂傲與否,屆時你當自知,我只是要你死得口服心服。」
  藍九卿陰陰一笑,道:「我想你大概言而無信。」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道:「藍九卿,你最好趕快閉上你那張鳥嘴,三招一過,我立即將命送上就是。」
  藍九卿暗咬牙齦說道:「小狗,這是你自願送死,怨不得少爺騙你上當……」
  突然看綻春雷,一聲大喝:「你先接我一掌。」
  身形電閃,「呼!」地一聲劈出一掌。
  這是藍九卿凝足真力,企圖偷襲,以期一舉奏效的一擊,招出「流雲十二式」精華中一式,暗滲六神通之一「陰山人屠」北宮寅的陰狠毒功「陰煞屍熹」,一片強勁絕倫的排山勁氣,夾帶使人欲嘔的陣陣屍臭向著「幽靈書生」飛捲而去。
  按說藍九卿藝出字內有數魔頭六神通門下,位列武林絕頂內家高手,他所擊出的這片聲勢驚人、威力無倫的狂飆也似的掌力,「幽靈書生」即或不懼也不敢等閒視之。
  事實恰恰相反,這「幽靈書生」也委實狂傲的可以,他對這片襲來的陰狠歹毒掌風,竟然視若無睹,及至勁氣迫體,他方始冷冷一笑,道:「這算第一招。」
  右脅微抬,儒袖輕擺,未見絲毫聲勢,已將藍九卿全力擊出的排山勁氣,陣陣屍臭,消弭如泥牛入海,無影無蹤。
  藍九卿看在眼內,不由心頭狂震地倒抽一口冷氣,同時更使他感到不解地是他只覺自己擊出的掌力,如人無底深淵,而他自身卻未覺出有半點反震。
  他此刻已無暇思忖箇中原因,只是在想著第二步歹毒手法。
  突然,他揚起一聲厲喝:「你再試試我這第二掌。」
  呼地一掌,僅用六成真力疾向對方擊去。
  「幽靈書生」看在眼內,一時難明所以,方自微一怔神!藍九卿不由一聲桀桀怪笑,身形電旋,一剎那間已將一袋「五步追魂斷腸砂」取在掌內,趁勢以「滿天花雨」手法飛灑而出,頓見一片黃光,彌空飛揚,疾向「幽靈書生」罩去。
  他這一著不謂不狠,不謂不毒,在他想,自己二掌已發,對方只要稍一招架,他這第三步殺著緊隨而至,對方顧此失彼,必落算中,即使想得壞一點,對方能逃過他這第二步殺著:「五步迫魂斷腸砂」,然而三招已過,對方性命即可垂手而得,使得多年夙願了於一時。
  「幽靈書生」的本意也是預備在第三招上將藍九卿除去,但他卻未料到藍九卿會二招連環並施地出此一著。
  微一怔神間,一片黃光已自飛灑而至,他心知這必是一種至為歹毒的東西,儘管有心將這片黃光全數迫回,但黃光距離自己已不足三尺,為時已經太晚,而且這類極為細小之物,很容易由掌力縫隙之間穿過,再說自己更是不能躲閃,只一躲閃三招已過,自己就得依諾言自絕當場,除惡不成反為所噬,簡直太不划算。
  就在他急怒交集,殺機狂熾,危機已是千鈞一髮之際,他腦際突然靈光一閃,冷哼一聲,左掌虛空疾按,運出一股舉世
  無匹的勁氣徑襲藍九卿,右掌臨空飛旋,一引一帶,一片黃光頓時投入一股雄渾無比的飛旋氣流中,然後合為一道黃光,斜斜地向他身後低掠而過。
  藍九卿一聲得意獰笑尚未出口,倏覺一片前所未見的雄渾勁氣迫體,心中一驚,雙掌疾抬方欲拼著身受重傷,也要將第四招施出,那片勁風業已飛襲而至,猛覺一個身形如遭到千鈞重擊,痛疼欲裂,悶哼了一聲,喉頭一緊,張口就是一口鮮血,一個身形遭此一擊,也自凌空飛返,「叭」地一聲飛墮五六丈外。
  「幽靈書生」一聲令人聞之寒慄的冷笑,身形飄起,如鬼魅般閃電追上,呼地一掌,飛擊而下。
  藍九卿心膽俱裂、瞑國待斃。









第32章
  突然一聲嬌叱劃空傳來:「住手。」
  「幽靈書生」神情一震,沉肩挫腕,硬生生地將掌力收回,只一閃身,飛退五丈以外。
  一條嬌小人影飛掠而至,藍九卿心中狂喜,強自掙扎著翻身站起。
  藍九卿方自站起,猛覺胸口間一陣劇疼,悶哼一聲,就要栽倒。
  嬌小人影及時而至,一把扶住藍九卿將倒身形,人影斂處,赫然竟是那悄姑娘雲姑。
  她身形方自站定,便自倏轉螓首,面布寒霜,妙目殺機狂熾地向「幽靈書生」投過一瞥怨毒目光,冷冷說道:「尊駕何人,怎地出手如此歹毒?」
  「幽靈書生」正自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年輕少婦微感詫異,入目雲姑面貌,不由心中狂震,脫口一聲輕呼,道:「怎會是你?
  雲……
  「雲」字甫出,他似倏覺失態,剎那間又恢復了適才冷峻神態,木然說道:「在下『幽靈書生』,姑娘是藍九卿什麼人?」
  雲姑一見對方震驚神態,再入耳一個「雲」字,方自心頭一震地呆了一呆,又復入耳一聲「幽靈書生」,腦際轟地一響,脫
  日呼道:「啊!你,你是柳少俠……」
  突然鬆開雙手,身不由主地方待撲前,入耳一聲痛苦呻吟,「砰!」地一聲,藍九卿身形一晃倒地。
  這聲痛苦呻吟,恍如霹靂般將雲站從昏迷中震醒,身形一頓,倏然轉身碰到的是藍九卿一雙神色黯然淒慘的目光,心中如被蛇嚙,暗一咬牙,慌忙二次將藍九卿扶起。
  藍九卿無限痛苦的神色中突然浮起一絲安慰微笑。
  雲姑則是心中百味皆陳,神色黯然,默然無言。
  「幽靈書生」入目雲姑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心中不由又是一震,冷冷說道:「姑娘莫要認錯人了,在下只是『幽靈書生』。」
  就在這一瞬間,雲站已經有了一項抉擇,其實,事實上她也只得如此,平心而論,她現在已經深愛著藍九卿,適才那只能算是失態。
  她話聲入耳,木然說道:「是的,我早應想到那柳少俠已身死多時,你只是『幽靈書生』,你將我的丈夫打成重傷,現在你已經是我的仇人。」
  「幽靈書生」神情一震,道:「不錯,照理說我現在確是你的仇人……」
  雙目冷電光芒一閃,深深地看了藍九卿一眼,接道:「藍九卿,看在你妻子面上,我今日姑且饒你一死,如果你能就此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你的後福無窮,希望你能多體味我的話,不要讓人間多添一樁千古恨事。」
  話鋒微頓,將目光移在雲姑花容慘白,神情木然的嬌靨上,又道:「藍夫人,為了你們的將來,我希望你能多規勸他,我想你一定能懂得我的話,設若他再不知悔改,為宇內蒼生,為天下武林,希望夫人不要怪我無仁無義、下手無情,言盡於此,希望二位好自為之。」
  話聲甫落,身形已自如鬼魅般飄起,一閃如飛而去。
  荒原上隱隱地傳來一種跡近虛無縹緲的話聲:「勸君多思身後事,莫使人間泣紅顏。」
  二人相顧默然。
  一陣寒風掠過,藍九卿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忍不住輕輕呻吟一聲。
  雲姑玉手一緊,無限痛惜地道:「卿哥,你的傷勢要緊不?」
  藍九卿微一搖頭,強笑說道:「雲妹,只要你能永遠這般愛我,這點傷又算得了什麼?」
  雲姑神色一變,幽幽地說道:「卿哥,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心?不能原諒我適才……」
  藍九卿忙一搖手,說道:「雲妹,不要說了,我都知道,現在你仍在我的身邊,這不就是最好的明證?更何況你已將他視為仇人。適才失態,乃是人之常情,我不會在意的。」
  雲姑流淚說道:「卿哥,你真好,謝謝你。」
  藍九卿道:「雲妹,不許這麼說,這都是你給予我的愛的感召,我以前絕不是這個樣子,自從你有了孩子以後,我自己發覺我在漸漸變了,和你在一起時,我簡直不能相信我就是昔日武林之中的惡魔『風流郎君』藍九卿,但一碰到那些東西,我又不知不覺恢復昔日的一切,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這一番話句句出自肺腑,真誠無比,感人至深,只聽得雲姑淚如泉湧,但卻說不出一句話兒來。
  藍九卿話鋒微頓,略一沉吟,又遭:「雲妹,你覺得柳含煙說得如何?」
  雲姑哭泣頓停,神色大變,柳眉雙挑地冷哼一聲,道:「話是好話,但我覺得句句刺耳,別的不說,單憑他今日這種狠毒的手法,我就不能饒了他。」
  藍九卿道:「雲妹忘了他臨去時的兩句話兒?」
  雲姑目中忽毒光芒閃爍地逍:「沒麼大不了的,只要有這麼一天,紅顏絕不會獨留人間哭泣,如今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我覺得他這兩句話言之過早。」
  藍九卿道:「雲妹的意思,是指我們的心願?」
  雲姑猛一點頭,妙目含煞地咬牙說道:「不錯,黃山之上,我要他們一個個在我們眼前倒下去,慘號連聲、血肉橫飛,看看人間紅顏到底泣誰。」
  藍九卿笑道:「到那時節,恐怕那些紅顏頓化白骨,還有誰在『朝天坪』上鬼哭對泣咧。」
  雲姑神色一變,無限嬌媚地瞟了藍九卿一眼。
  藍九卿看在眼內,方要縱聲大笑,微一提氣,身上又是一陣劇痛,骨骼欲裂,神色一變,忍不住又是一聲悶哼。
  雲姑嬌態一斂,忙道:「卿哥,你的傷勢……」
  藍九卿微一搖頭,強笑說道:「不妨,只消三日,藍九卿依然生龍活虎……」
  話鋒微頓,突然目射凶光,神色一轉,猙獰可怖地恨聲說道:「這又是一筆帳,這筆帳我要在黃山之上,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雲姑突然嬌嗔說道:「卿哥。」
  藍九卿一怔說道:「怎麼?」
  隨即「哦廣地一聲失笑道:「該打,該打,我忘了,雲妹,你不知道我有多恨這批東西,我恨不得立即將他們個個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雲姑揚眉說道:「我比你有過之而無不及,我都能忍,你不能忍麼?」
  藍九卿笑說道:「能,能,自然能,雲妹你看著,今後我要讓他們一個個在我的微笑中躺下去,如何?」
  雲姑嫣然一笑,微頷螓首。
  藍九卿一笑說道:「雲妹,我們走吧。」
  雲姑方自微一蹙眉,藍九卿一笑又道:「不妨事,我們慢慢地走。」
  雲姑嫣然一笑,微一點頭,扶著藍九卿慢慢走去。
  這一雙相依偎的人影,不到片刻,便自消失在荒原的盡頭。
  又是數日過去,巫山神女峰腰一條蜿蜒曲折的山道上,飄然走來了一男一女。
  男的年約廿多歲,劍眉虎目,英氣迫人,一身黑色勁裝,背上斜插一柄斑斕古劍,淡黃絲穗隨風飄蕩。
  女的年紀較男的為輕,身材嬌小玲瓏,芙蓉面、柳條眉,美艷絕倫,嬌軀上緊裡一襲大紅勁裝,更顯嬌艷欲滴。
  赫然,竟是姻緣巧合的狄一風、狄映雪二人。
  他二人起先俱默默無言地走著,及至一處旁臨千丈深淵,背靠奇陡山壁之處,狄一風方始停下腳步,望著山下一片無垠的原野,一歎說道:「雪妹,今天距離黃山之會,還有多少日子?」
  狄映雪呆了一呆,道:「還有半月光景,怎麼,風哥突然問此做甚?」
  狄一風轉過頭來輕注狄映雪一眼,苦笑說道:「沒什麼,我只是糊里糊塗地竟忘了日子,雪妹,這幾個月來我們東奔西跑可苦你了。」
  狄映雪微微一笑,道:「風哥還不是一樣?」
  狄一風搖頭說道:「雪妹跟我不同,我自小東奔西跑地習慣了,而雪妹卻是……」
  狄映雪一笑,接道:「你可是說我嬌生慣養了?」
  狄一風倏然住口,微一點頭。
  狄映雪黛眉微微一軒,嬌笑道:「江湖兒女不比閨閣千金,這幾個月來你可聽過我叫過苦,或者看出我有什麼受不了之處?」
  狄一風啞然半晌,方始窘笑說道:「我知道雪妹是一位人間奇女、巾幗英豪,有些地方足以愧煞我這鬚眉男子,然而在我心中,卻暗暗為雪妹叫苦。」
  狄映雪無限深情地投過一瞥,嫣然一笑,說道:「這句話由我口中說出只怕還比較恰當些,幾個月來風哥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我哪裡會覺得苦?」
  狄一風道:「雪妹這話委實令我愧煞,這幾個月來,我一直未盡到我的責任,倒是雪妹對我不時噓寒問暖,照顧得無微不至。」
  狄映雪嬌靨一紅,秦首半俯,無限嬌羞地道:「這只是我做妻子的本份,有什麼好說的。」
  狄一風激動地道:「雪妹,我們自小在一起長大,你該知道我拙於言辭,不會說話,我無法說出我心中的感激,但我卻知道雪妹對我的深情,我一輩子都難以報答。」
  這幾句樸實無華但卻真誠無比的話兒,聽得狄映雪兩串熱淚奪眶而出,她忍著淚,無限嬌媚地佯嗔道:「風哥,你是怎麼啦?一天到晚老是感激感激地,好像我真的對你有什麼恩惠似的,我可不希望你老把這兩個字常掛在嘴邊。」
  顯然這幾個月的相處,不可思議的愛,彌補了這位玉女心靈上的創傷,她又恢復了昔日的嬌艷動人,甚至於較昔日猶有過之。
  狄一風心中一甜,突然福至心靈地一笑說道:「我知道雪妹不希望我將這兩個字常掛嘴邊,只希望我將它長隱心中,表現於出乎真誠的行動,可對?」
  狄映雪嬌靨一紅,貝齒輕咬朱唇,妙目流波,無限嬌羞地道:「風哥,你,你,你真壞得令人沒辦法。」
  狄一風看在眼內,心中大樂,一時興起,突然縱聲一陣歡愉大笑,震得空谷回音,索繞長空,歷久不散。
  笑聲一落,突然一歎說道:「看來我倒要感謝那一對卑鄙無恥的東西了,如果沒有他們,我狄一風如何能得妻若此?」
  狄映雪笑容一斂,臉色微變輕呼一聲:「風哥。」
  狄一風倏然驚醒,深注狄映雪一眼,歉然說道:「雪妹,請原諒我無心……
  狄映雪剎那間,又恢復了先前的神色,微微一笑說道:「風哥,我知道你是無心,我也不會在意,其實我也該感謝他們,得夫如此我也滿足了,但是我誓必除去那個男的,因為我們不能讓他再去胡作非為,殘害別人,別人不一定都能像我這麼幸運,我只是覺得此時此地提起他們有瀆靈山、大煞風景。」
  狄一風赧然一笑,尚未說話,狄映雪突然一歎,又道:「事實上我們不提他們還真不行,風哥,這幾個月來,我們幾乎尋遍豫陝,踏遍名山,卻仍未找到這兩個東西的蹤跡,風哥以為他們會躲到哪兒去?」
  秋一風微一沉吟,道:「雪妹以為他們會銷聲匿跡地躲起來麼?」
  狄映雪呆了一呆,道:「風哥敢是另有看法?」
  狄一風點頭說道:「這種人生性淫惡,我以為他們必不會逃之夭夭地躲了起來。」
  狄映雪揚眉說道:「風哥認為……」
  狄一風道:「我認為他們惡性難改,依然到處為非作歹,只不過已經避開了這一帶。」
  狄映雪沉吟半晌道:「風哥以為他們已經轉往何處?」
  狄一風蹙眉說道:「這很難說,不過我以為他們已轉往皖南一帶的可能性比較大。」
  狄映雪軒眉說道:「風哥的意思,是說他們也要趕往參加黃山之會?」
  狄一風點頭說道:「不錯!除此而外,我想不到再有值得他們去的所在!」
  狄映雪頗為困惑地道:「他們有此膽量麼?」
  狄一風微微一笑,道:「他們無此膽量,不過他們卻是不得不去,而且也絕不敢明目張膽肆無忌憚地出現。」
  狄映雪蹙眉說道:「我不懂風哥的話兒是指什麼?」
  狄一風笑道:「雪妹敢是要考我?」
  狄映雪搖頭說道:「不騙你,我真的不懂。」
  狄一風面色一轉凝重地道:「雪妹以為他們的性情如何?」
  狄映雪毫不猶豫地道:「淫惡卑鄙、陰狠毒辣,天下無出其右者。」
  「凶殘豺狼,在未達到它們攫獲獵物的目的以前,雪妹認為它們會放棄麼?」
  狄映雪道:「貪婪無比,窮追不捨。」
  狄一風雙眉一揚,道:「這就是啦!他們如若比諸豺狼,凶殘猶有過之,雪妹認為他們會放棄心目中的獵物麼?」
  狄映雪嬌靨上頓時掠起一片濃霜,冷哼一聲,說道:「他們若敢潛往參加黃山之會,那是他們自尋死路,我要當著天下英雄面前,揭發他們的罪狀,然後……」
  狄一風微一搖頭,接道:「雪妹不必如此,似他們這一雙淫惡凶殘、陰狠毒辣的東西,遲早會死於非命,不是為正派俠士
  所剷除,也終必身遭天譴,雪妹如若想在黃山絕頂,當著天下豪傑揭發他們的罪狀,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狄映雪秀眉雙挑地道:「怎麼,難道我還怕了他們。」
  狄一風搖頭說道:「我知道雪妹未將他們放在眼內,可是我們總不能阻止他們怕我們,雪妹請想,他們在怕去又必須要去的情形下,以他們二人的深沉心智,無比狡黯,會讓人那麼輕易地發覺麼?」
  狄映雪呆了一呆,道:「既然他們上了黃山,我就不相信在場的天下群豪,沒有一個能不發覺他們。」
  狄一風點頭說道:「雪妹的話兒自然不無道理,但是我以為他們既然敢上黃山,決心達到他們的目的,他們就必然會有周詳的計劃、縝密的準備,否則他們斷不會冒著天大風險,忘卻自身安危地參加大會,他們絕不會愚笨到這種程度,更何況他們是心智深沉、狡黠異常!」
  狄映雪憂形於色地蹙眉道:「這麼說來,他們的陰謀伎倆,豈非反將得逞,群豪茫然無覺,豈非太以危險?」
  狄一風搖頭道:「那也未必盡然,有道是:『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邪不勝正,道必勝魔,在場群豪無一不是多經風險。江湖經驗十足的一流高手,再加上仲孫大使那等智慧超人、法眼獨具之士,他們縱或有甚陰謀伎倆,也未必能以得逞,群豪縱或有驚也必無險。」
  狄映雪默然半晌,方始蹙眉說道:「風哥,你的話兒雖然頗有道理,但我仍是放心不下,設若萬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豈非糟透?再說,屆時群豪必然全神貫注在鬥場中一場罕絕人寰、前所未有的激烈搏鬥上,哪裡還會注意到身旁?果真如此,豈不更給予他們施展陰謀伎倆的有利時機?我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9:06:52

 「雪妹!」狄一風突然說道:「一語驚醒夢中人,不是雪妹顧慮周詳,我還真未想到這點,如今距黃山會期尚有半月,咱們如要趕去還來得及,雪妹以為如何?」
  狄映雪一點螓首,道:「好。」
  話聲方始,神色一變,忙又改口說道:「不!我不要,我不願再見到他們任何一人,包括爹跟傑叔。」
  狄一風料不到她會變得那麼快,神情一怔,說道:「雪妹,這……」
  狄映雪毅然說道:「風哥,我心意已決,你不要再說了。」
  狄一風雙眉微軒,方要張口。
  狄映雪又遭:「風哥,你難道忘了,你曾經親口答應過我,一旦將那一雙卑鄙無恥的惡魔剷除後,便陪著我歸隱山林永不復出,也不再過問武林恩怨、江湖是非,更不見任何一個人?」
  一句話說得狄一風啞口無言,默然垂首。
  半晌,狄一風方始緩緩抬起頭來,滿面憂慮地說道:「雪妹,你說的不錯,我是曾親口這麼答應過你的,可是雪妹妹要知道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這件事有關宇內寧亂、武林安危,也可以說,這是有關武林存亡的一個轉捩點,雖然他們有無陰謀,我們僅是憑著揣測,然而所得結論的可能性極大,設若真的讓他們得逞陰謀,後果可想而知,再自私一點說,更有我們的多位親友參與其中,我們能明知他們處於危險之中而坐視
  不顧,袖手旁觀麼?我們目的是抱著救人的立場去的,凜然正氣存於一心,我們又何懼其他?雪妹絕代紅粉、巾幗英豪,諒必會為上情著想。」
  一番話兒聽得狄映雪嬌靨時紅時白,神色剎那數變,緘口無言,默然垂首。
  狄一風睹狀一歎又道:「雪妹,我無意引你不快,更不敢責備你,只是茲事體大,我不得不說,而且,我也必須見莊主和柳少快一面,我們向他們說明一切,我們向他們負荊請罪,否則雖然我們夫妻恩愛,雖然我們從此長隱,我心中形將終生難安,再說我們也不能就這麼長隱不出,我們總得把心中這份不安消除掉……」
  話聲至此,狄映雪突抬螓首,珠淚雙流地失聲說道:「風哥,不要說啦,我明白了,我們不但應該去,而且盡快地趕去,風哥說得對,凜然正氣存乎一心,我們還怕什麼?」
  狄一風呆了一呆,倏伸一雙虎腕,握向狄映雪一雙柔荑,神情激動地道:「雪妹,謝謝你,唉!都是我不會說話,惹得
  突然,一個蒼勁話聲自一處山壁拐角處劃空傳來:「什麼人在此哭哭啼啼,哥呀妹呀地打擾老夫兄弟養神。」
  狄映雪黛眉一別,尚未說話。
  狄一風已自神色微變地喝道:「什麼人?」
  一聲冷哼過處,蒼勁話聲又道:「這倒好,老夫問你娃兒是什麼人,你倒問起老夫來了!是什麼人你難道不會過來看看麼?」
  狄一風、狄映雪二人飛快地交換一個眼光,轉身大步向山壁拐角處走去。
  方自轉過山壁,人目一副景象看得二人齊齊心頭一震,倏然住足。
  原來拐過這堵山壁,另有一塊半畝大平地,平地之上安放著幾個石墩,石嫩之上卻分坐著五個長相猙獰、形態不一的老人。
  此時一見二人走過,十道凶芒閃爍的利刃般目光,一齊向二人射過。
  狄映雪人目這五個老人的長相,心知必非善類,微一蹙眉。
  狄一風已自神情肅然地抱拳說道:「五位前輩高姓大名,怎麼稱呼?」
  話聲方落,居中一個身材高大,穿著一襲錦袍、雙目皆眇的老人已自冷哼一盧,說道:「娃兒何人門下?怎地這般孤陋寡聞,連老夫兄弟都不認得,你那師父是怎麼教的?」
  一句話聽得這位年輕氣盛的狄一風怒氣向上一衝,但他天性謙沖仁豪,忍住怒氣,又一抱拳方待答話。
  狄映雪突然冷冷說道:「聽前輩口氣,分明是幾位前輩高人……
  眇目老人臉色稍霽,冷哼一聲,道:「不錯。」
  狄映雪曬然一笑,接道:「既然是幾位前輩高人,對我們兩個年輕後輩,以這種口吻說話,豈不顯得有失身份?」
  此言一出,五個老人齊齊色變,吵目老人雙目一瞪突然射
  出兩道冷電般森森光芒,看得狄一風心頭一緊。方自暗忖一聲:「你原來不是瞎子。」忙一運功,那眇目老人卻雙目中冷電光芒一斂,冷冷說道:「女娃兒好一張利口,就憑你這一句話,你們這兩條小命已是百死有餘,不過老夫兄弟不願以大欺小,還不快快報上你們師門,老夫兄弟好找你那師門嚴懲一番。」
  一番話狂妄桀騖,神態更是一派目中無人。
  狄一風雖然本無惹事之意,但此時他卻也忍耐不住,淡淡一笑,軒眉說道:「前輩說話毋乃太過,在下倒以為這句話兒並無不妥之處。」
  砂目老人雙目凶光閃爍,桀桀一笑,說道:「娃兒,你敢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
  和他並坐的一個面目慘白、猙獰可怖的老人突然說道:
  「二哥,你那來的哪麼大雅興,兩個雛兒收拾了算了,你若不忍下手,交給我好了。」
  眇目老人桀桀一笑,接道:「老四,你怎麼仍是老脾氣?不要忘了大姐隨後就到。」
  那被稱為老四的老人,似是甚為震懾於少國老人口中的大姐,聞言凶態一斂,默然無言。
  眇目老人深注二人一眼,怪笑一聲,又道:「你們兩個娃兒可曾聽見?若不是老夫兄弟這位大姐令諭如山,你二人如今焉有命在,還不與我快快報上師門。」
  狄一風劍眉一挑,冷冷說道:「前輩最好不要以為我二人是那般任人宰割之輩。」
  眇目老人呆了一呆,縱聲狂笑說道:「好,好,好,娃兒!你可是老夫所見膽大包天的第二人……」
  狄映雪突然冷冷說道:「這兒還有第三個。」
  眇目老人,雙目中凶光一閃,接道:「好,連你也一併算上,娃兒,老夫奉勸你們這對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兒一句,老夫今諭在身,不得輕易出手傷人,但你們最好不要逼迫得老夫兄弟太緊了。」
  言下大有你們如果再敢出言頂撞,即要取你們二人小命之意。
  狄一風冷冷說道:「前輩這話又說差了,我二人素知尊老敬賢,倒是前輩一見面,便是一副噬人神態,怎地又說我二人緊迫前輩?」
  眇目老人吃這句話說得一呆,霍地站起,怒聲說道:「娃兒,老夫再告訴你一句,老大這忍耐已至最後限度。」
  狄一風藝出「三生」,更是初生之犢,根本未將對方這句話兒放在心上,聞言冷冷一笑,揚眉說道:「多謝明告,不過我倒希望,見識見識前輩這最後限度一過的神威。」
  眇目老人雙目中凶光大盛,突然一陣桀桀怪笑,厲聲說道:「娃兒,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你既然想瞻仰老夫神威,老大就成全你吧。」
  袍袖微揚,一掌拂過。
  只是這輕描淡寫的一拂,狄一風倏覺一股威猛絕倫的暗勁襲上身來,雙方距離何止數丈,對方這微拂之力竟然若此,狄一風心中微驚,不敢怠慢。冷冷一笑,跨步擋在秋映雪身前,右掌一圈一推,一掌逕自擊過。
  兩股暗勁相接,未聞震聲,只是二人中間地上,砂石一陣急旋。
  狄一風神色依然,眇目老人卻是衣袂一陣微飄,雙目凶光一閃,霍地變色喝道:「娃兒,武當三個老牛鼻子是你什麼人?」
  狄一風心中一震,暗道:「好厲害的眼光。」
  冷冷一笑,說道:「前輩眼力不差,武當『三生』正是在下恩師。」
  眇目老人又一變色,厲聲說道:「大膽娃兒你竟敢調侃老夫,暫與你那三個牛鼻子師父記上一筆,她呢?」
  狄一風一笑說道:「她麼?她那師門前輩更惹不起。」
  眇目老人倏地揚起一陣聲如鬼哭的怒笑,說道:「娃兒,你不要以為藝出『三生』就能日空一切,如此狂傲,放眼宇內,陰山六神通還找不出幾個惹不起的人。」
  狄一風入耳一聲「六神通」心中大震,暗道:「怪不得這五個老鬼這般地桀騖狂妄、目空一切,原來竟是『六神通』……」
  狄映雪突然變色說道:「你們幾位真的是陰山『六神通』麼?」
  「女娃兒大膽!」眇目老人厲聲說道:「『六神通』威震遐邇,難道還是假的不成。」
  狄映雪黛眉一揚,突然揚起一陣咯咯嬌笑,道:「難怪難怪!好極,好極。」
  眇目老人一怔,怒聲說道:「女娃兒什麼難怪,又什麼好極?」
  狄映雪不答反問地冷冷地說道:「你們即是六神通無誤,那麼你該是那『眇目天王』公孫忌了?」
  眇國老人正是那「眇國天王」公孫忌,他雙目凶光連間地冷哼說道:「女娃兒,你敢直呼老夫名諱,又是一筆,不錯,老夫正是『眇目天王』。」
  狄映雪毫不在意地冷冷又道:「這麼說來,『風流郎君』藍九卿就是你們的寶貝徒弟了。」
  公孫忌獰聲說道:「不錯,他正是老夫兄弟的唯一愛徒。」
  狄映雪倏地雙眉一挑,妙目含煞地道:「上樑不正下樑歪,這就難怪藍九卿桀騖凶殘,毫無人性啦。」
  「丫頭大膽!」公孫忌氣得鬚髮俱張,暴跳如番地厲聲說道:「你真的活膩了,竟敢批評老夫兄弟不是,好,先後一共三筆,拿命來。」
  右臂倏抬,方要出掌,狄一風心頭一緊,方一提氣。
  半男不女的「陰陽人妖」君龍陽突然揚起一聲怪笑,尖聲說道:「二哥且慢動手,且讓這女娃兒說說卿兒到底什麼地方得罪了她,說得有理便罷,如若不然,讓小弟再慢慢收拾她
  公孫忌冷哼一聲,倏然收手。
  君龍陽一雙細目,淫光四射地深注狄映雪一眼,陰陰一笑,失聲接道:「小娘子,不是我攔阻的快,恐怕你這條小命早已報銷多時,這麼年輕輕地,模樣兒又是如花似玉,死了豈不可惜?珍惜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趕快說吧。」藍九卿淫穢無恥,多半是受了他這位六師叔的影響,此時君龍陽目睹狄映雪絕代風華、嬌艷欲滴,顯然已是食指大動。
  一句話說得狄一風霍然變色,雙眉一軒,方待發話相叱,狄映雪已自嬌軀顫抖,花容失色,黛眉倒別地怒聲叱道:「你這老鬼半男不女,說話又是這般下流無恥,怪不得藍九卿那畜生如此卑鄙,原來有了你們這般好師父。」
  狄映雪顯然已被這幾句輕薄話兒勾動了真火,盛怒之餘頓忘厲害,更是忘了眼前五個老人乃是武林中聞名喪膽的陰山「六神通。
  若按君龍陽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被一年輕後輩當面叱責,這還真是生平首次,照理說他必然會大發雷霆,殺機狂熾地暴施煞手。
  其實大謬不然,「陰陽人妖」人耳這幾句話兒,竟然淫笑連聲地說道:「小娘子罵得好罵得好,愛罵你就儘管罵,只是別累壞了那張櫻桃小嘴兒。」
  狄映雪忍無可忍,方自一聲嬌叱,狄一風突然一把將她拉住,道:「雪妹,你且退後,讓我向這幾個窮凶極惡。卑鄙無恥的東西討個公道,替你出口氣。」
  跨前一步,雙目神光暗射地看了君龍陽一眼,劍眉雙挑地沉聲又遭:「我以為『六神通』是幾位前輩高人,原來不過是幾個卑鄙無恥之輩,今日我若不給顏色你們看看,你們還以為我們這些年輕後輩好欺,接住。」
  突然身形一閃,奔電般直撲陰陽人妖,身形未至,右掌疾揮,武當「三生」神奧絕學「龍虎斬」連環擊出,他心中已經恨透了五人,尤其是君龍陽,故而一上來便是全力施為,直欲一擊奏效,掌斃人妖而後甘心。
  「三生」「龍虎斬」威震宇內,『六神通』焉有不知之理?饒他「六神通」成名多年,魔頭蓋世,在秋一風全力施為下也不敢硬接!但『六神通』聲名能與諸仙俠齊名,自非浪得虛名,就在「眇目天王」公孫忌冷哼一聲,大刺刺地一揮施袖之際,君龍陽已自嘿嘿一笑,未見作勢,身形便自橫移數尺,呼地一掌,打橫裡向秋一風左肋擊到。
  「砰!」地一聲大震,狄一風與公孫忌掌力相接,兩方各自微微一晃。
  公孫忌勃然變色,厲吼一聲,身形突起,探掌抓到。
  狄一風則是冷冷一笑,左掌一圈,迎上君龍陽襲來一掌,右臂倏拋,一圈一吐,一式「靈蛇吐信」,疾砍公孫忌右腕。
  左右受敵,絲毫不亂,根本就似未將這成名魔頭放在眼內。
  「六神通」五人中有二人已和狄一風搭上了手,其他三人竟如視若無睹,默然靜坐,眼也不抬一下。
  「砰!」又是一聲大震,君龍陽一個身形吃狄一風一掌震退了半步,雙目凶光一閃,雙掌連揮,瘋狂撲到。
  狄一風一招迫退公孫忌,睹狀方自一閃,君龍陽突然嘿嘿一笑道:「二哥,這小狗讓給你,小弟陪陪這位小娘子去。」
  身形一閃,倏地旁折,閃電般向狄映雪撲去。
  狄映雪正自擔心狄一風,未料人妖會有此一著,聞言一驚,殺機狂熾地方一抬腕,人妖身形已自欺至,匆忙間柔美一揮,一招「織女投梭」,疾向人妖雙目點去。
  這一招既快又準,若換別人必難自救,無奈對方是成名多
  年的魔頭「陰陽人妖」,加以狄映雪本人雖列五老丐門牆,尚未正式習藝!這又快又狠的一招,在人妖眼中無異花拳繡腿,但聞他一聲淫笑,不退反進,左掌五指箕張,逕扣狄映雪皓腕,右掌並指如戟,飛點狄映雪「昏穴」。
  狄映雪哪還能躲得了,只聽一聲悶哼,嬌軀一軟,依向君龍陽杯中。
  狄一風入耳一聲悶哼,心中大震;不由微一分神,公孫忌已自乘隙而人,一聲獰笑,雙掌連環劈下。
  狄一風雖欲斂神迎敵,惜為時已晚,公孫忌一雙手掌,已離胸前不到三寸,只有長歎一聲,瞑目待斃。
  突然一聲斷喝來自天際。 








第33章
  喝聲未落,一條淡灰人影自山坳轉角處電射而來。
  「眇目天王」公孫忌喝聲入耳,神色微微一變,悶哼一聲,硬生生地剎住掌勢,沉肩挫臂,飄身丈餘之外。
  狄一風一怔之餘,霍地睜開一雙虎目。
  目光注處,距離自己與六神通五人不到一尺之處,霍然仁定一位雞皮鶴髮、身材削瘦而微呈佝僂、手拄鳩杖的老婆子。
  「陰陽人妖」君龍陽雙手抱著自己名份已定的愛妻狄映雪,醜臉上陣紅陣白,顯得異常尷尬窘迫地立於一旁。
  「吵目天王」公孫忌則是頗顯畏懼地垂手而立。
  狄一風出道過晚,年輕識淺,雖久聞「陰山」「六神通」威名,從未見過「六神通」的形相面目,但他此際卻不想可知來人乃是「六神通」之首,素以凶殘冷酷聞名宇內的「飛天夜叉」焦五娘。
  他只知焦五娘凶殘冷酷,較之其他五人尤甚,猶以為俱是一丘之貉,雖然喝止公孫忌對自己下手,但說不定更有什麼毒辣手段,卻不知焦五娘自華山「聽松谷」受挫於柳含煙之後,已是性情大變,一心向善,自昔至今,隱居陰山九曲谷潛修心性。
  故而雖然目睹焦五娘飛臨,卻仍是將一雙冷電般目光狠狠地盯了對方一眼,神色冷峻,不言不動。
  若以焦五娘昔日性情,怕不早就大為震怒地一杖揮過,然而這位「飛天夜叉」卻是雙目異采一閃地呆了一呆,便自沉下臉色,轉向公孫忌冷冷說道:「老二,這是怎麼回事?你我均是行將就木之人,怎地卻與一後生晚輩動手廝殺,傳出武林豈不讓人……」
  話猶未完,君龍陽突然嘿嘿一笑,跨前一步,帶笑說道:
  「大姐且慢生氣,容小弟……」
  「住口!」焦五娘突然一聲厲喝,雙目怒焰連間地道:「老六,你的話兒我已聽得夠多,本性不改,將來終必會吃大虧,還不快將人家姑娘放下。」
  狄一風聞言一怔,猶感疑惑地看了焦五娘一眼。
  儘管君龍陽兇殺淫惡半生,此時卻是氣焰全消,聞言嘿嘿一笑道:「是,是,小弟遵命,小弟遵命……」
  將狄映雪輕輕放下,一面動手拍開狄映雪穴道,一面猶圖抵賴地嘿嘿又道:「大姐素來神目如電,此次卻是全然誤……」
  「無恥的淫惡老賊,姑娘與你拼了!」狄映雪被君龍陽拍開穴道,尚未看清現場情況,便自嬌叱一聲,忽地躍起嬌軀,滿含羞怒地一掌劈向君龍陽。
  若以「陰陽人妖」一身功力,狄映雪如何能傷的了他,無奈他一見焦五娘來,便自心生畏懼地六神無主,全副精神全放在焦五娘身上,加以站的地方又是近在咫尺,卻是一掌被狄映雪劈個正著。
  雖然說狄映雪功力差得太遠,君龍陽又是身隨意動,躲閃的快,但肩頭上卻被狄映雪這一掌打得又酸又麻,一連退出了三四步去。
  狄映雪顯然為自己竟能一掌擊中君龍陽而大感意外,但她未能將對方擊斃或擊成重傷,仍未能甘心!呆了一呆,黛眉挑處,一聲冷哼。
  「老鬼,你再試試姑娘這第二掌。」
  嬌軀微閃,方待撲上。
  君龍陽自己想不到這甫被拍開穴道的女娃兒還能出手傷人,這一掌又被打得肩頭酸麻不已。更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這口氣如何咽的下?羞惱之餘,頓忘所以,方自臉色一變。
  狄一風與焦五娘幾乎同時揚起一聲輕喝:「雪妹住手!」飛身一把將狄映雪拉回。
  「老六,你敢!」也自飛身攔在君龍陽身前。
  狄映雪突然被狄一風拉回,不禁為之一怔,嬌嗅說道:「風哥,你這是何……」
  一眼瞥見擋在君龍陽身前的焦五娘,呆了一呆,輕聲問道:「風哥,這是何人?」
  狄一風雙眉微微一軒,道:「『六神通』之首,『飛天夜叉』焦五娘。」
  狄映雪神情微微一震,脫口一聲輕「哦」不由暗自責道:
  「糊塗,我怎未想到這就是凶狠如同夜叉的焦五娘。」
  黛眉微挑,尚未說話。
  焦五娘微微一怔,深陷雙目射出兩道精光,深注狄一風一一眼,道:「老婆子許久未在江湖走動,小哥兒因何識得?」
  狄一風被焦五娘一眼看得不由心中一震,人耳焦五娘語
  聲,竟覺平和已極,一絲也無暴戾意味,不由大奇,他本不善言辭,如此一來,一時反黨無言以對,方自略感迫窘。
  狄映雪已自一聲冷冷說道:「『六神通』名震遐邇,武林之中無人不識,我兄妹若連這六位高人都認不出,豈不嫌得太以孤陋寡聞?」
  焦五娘突然一笑說道:「姑娘好犀利的口才……」
  狄映雪人耳這一句毫無敵意的話兒,不由倏感嬌靨一熱,但她仍自冷冷說道:「怎麼?我說錯了麼?」
  焦五娘微微一笑,道:「老婆子不敢說姑娘有錯,不過姑娘這幾句話委實是錯了。」
  狄映雪呆了一呆,道:「我愚昧的很,這話玄奧的令人難懂。」
  焦五娘道:「姑娘姿色絕代、冰雪聰明,這句話應該是體會的出,即連老婆子這等既老又笨之人,對姑娘適才那句奉承話兒,已是完全領會。」
  狄映雪大窘,一時頓感無言以對。
  焦五娘輕注狄映雪一眼,一笑說道:「不管姑娘懂與不懂,老婆子卻要對自己那句話說明一番,老婆子以為姑娘那句奉承話兒在『威震遐邇』四個字上,若按姑娘本意,這『威震遐邇』的『威』字應該改為『惡』字,姑娘,老婆子說的可對?」
  狄映雪怎麼也料不到素以兇殺冷酷聞名的「飛天夜叉」焦五娘,會變得如此風趣這般平和,更料不到她還有此一說,一時嬌靨飛紅,羞窘異常,櫻口數張,卻是找不出適當話兒。
  狄映雪尚且如此,秋一風更不必說,也自愣得如同一具木頭一般。
  焦五娘目光輕轉,一笑說道:「姑娘不加否認,想必已是默許……」
  狄映雪心中一急,脫口一聲:「老……」
  「老什麼?」焦五娘哈哈一笑,道:「老什麼?姑娘?老婆子你不好意思叫,老前輩你不願意叫,乾脆你我倒反省事!」說完,又是微微一笑。
  狄映雪略一思忖,嬌靨一整,尚未說話。
  秋一風極微的歎息,神色困惑地喃喃說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焦五娘微微一笑,道:「小哥兒,想不到什麼?可是想不到焦五娘會有如此改變,如此態度對人……」狄一風倏感失言,不由大窘。
  焦五娘卻是視若無睹,神色突變一轉黯然,輕歎一聲,說道:「連老婆子自己也想不出自己何以會變成如此,假如有原因的話,只有一個,那就是……」
  倏然住口,又是一歎,接道:「說來話長,提此做甚,不過二位須知這一點,那就是今日之焦五娘已非昔日之焦五娘,昔日之焦五娘早已老死陰山,今日之焦五娘一心向善不爭名利、不談廝殺,不知二位能否信得過老婆子?」
  說完,一雙老眼凝注二人,靜待答覆。
  無奈這一對人兒,心中俱是正為焦五娘何以會變成如此而感不解,為焦五娘放下屠刀,一心向善而暗感敬佩,一時竟忘了作答:
  沉默半晌,焦五娘突然一聲長歎,神色無限黯然地道:「看來老婆子是難以取信於二位了,其實這也難怪,誰叫焦五娘平生惡跡昭彰、凶名遠揚……」
  狄一風心中一急,脫口忙道:「老前輩萬勿誤會,晚輩等只是,只是……」
  一時找不出適當的話兒,面色通紅,窘迫萬狀,只得將一雙求援目光射向身旁狄映雪。
  狄映雪嬌靨一莊,肅然道:「老前輩萬勿誤會,晚輩兄妹正自為適才不敬言辭而深感愧疚,私心敬佩猶恐未及,怎敢不相信前輩。」
  焦五娘長吁一口氣,深注狄映雪一眼,微笑說道:「多謝二位,老婆子能取信於一二位,已感太以滿足,再世為人正為昔日惡行羞愧,何敢當姑娘敬佩ˍ二字。」
  狄映雪微一搖頭,莊容說道:「不然,遷善改過,唯仁智之士方能為之,天下之人敬佩的不是武學高絕之士,也非……」
  俄五娘突然揚起一陣大笑,說道:「好,好,好,姑娘能言善辯,口才犀利,老婆子甘拜下風,這些咱們暫不談它,姑娘可願告訴老婆子:二位是哪位高人門下麼?」
  狄映雪呆了一呆,尚未說話。
  一旁沉默已久的公孫忌突然說道:「除了有數的幾個老不死的以外,誰能選上這等姿質絕佳的上駟之材,女娃兒是江南五要飯的徒弟,男娃兒藝出武當三個老牛鼻子。」
  焦五娘神色微變,輕「哦」一聲,說道:「難怪,難怪,除了這幾個老不死的徒弟以外,放眼武林也委實找不出有何人門下敢一對一的獨鬥『六神通』……」
  話聲至此,突然神色一變,接道:「老婆子險些忘了一樁大事,老二,你且說說看,適才為何和他們二位動手?」
  「眇目天王」看了二人一眼,老臉通紅,頗顯窘迫地道:「是這兩個娃兒仰仗哪幾個老不死的,竟敢出言對兄弟不敬。」
  焦五娘冷哼一聲,沉聲說道:「老二,你難道忘了下山之際,親口對我說的那些話兒麼?對你不敬,為何不自己想想,『六神通』半生所為有那一點是值得人家崇敬的……」
  雙目精光厲射,轉注「陰陽人妖」君龍陽一眼,怒聲接道:
  「如若我來遲一步,這一對娃兒豈不毀在你二人之手?日後要我如何向那八個老不死的交待?要我有何面目再見天下群豪?這次姑念二次下山以來初犯,也未導致不可收拾場面,下次再有類似情事,休怪我翻臉無情、斬袍劃地,要不我就自絕在你們面前。」
  一番話聲色俱厲、義正辭嚴,斥得公孫忌。君龍陽連同公羊赤、北宮寅、辛浩在內,俱都俯首默然、羞愧萬般。
  焦五娘面色稍霽,目光一掃五人,轉過身形,一歎說道:
  「老婆子律弟不嚴,無限慚愧,瀆冒之處,尚請二位看在老婆子薄面,在此謹代表六神通謝過。」
  狄一風、狄映雪二人站在一旁正感萬般不安,無限敬佩,聞言,狄一風尚未開口,狄映雪已自肅容道:「老前輩這話豈不折煞晚輩兄妹,晚輩兄妹確是曾對五位前輩不敬,錯在晚輩兄妹,倒是晚輩兄妹該向五位前輩賠罪才是。」
  焦五娘暗一點頭,尚未說話。
  公孫忌突然揚聲說道:「女娃兒休要將錯盡住自己身上攬,你二人雖對老夫兄弟不敬是真,但若非我家老三一句話兒將你二人引了過來,冉加上老夫兄弟那寶貝徒弟,咱們也不致於打上這麼一架,險些讓老夫兄弟鑄下大錯。」
  狄映雪聽得暗一點頭,道:「前輩說哪裡話來,我兄妹身為後生晚輩……」
  「且慢!」焦五娘微微搖首,突然說道:「姑娘,請恕老婆子失禮打斷姑娘話頭,且容老婆子問一句話兒。」
  狄映雪倏然住口,頷首說道:「老前輩不必客套,晚輩不敢當,老前輩只管請問。」
  焦五娘微微一笑,轉向公孫忌說道:「老二,你適才話中提起卿兒,可是他又出了什麼差錯了麼?」
  公孫忌微一沉吟,說道:「想必如此,不然這女娃兒不會罵我兄弟律徒不嚴,有其師必有其徒,上樑不正,下梁當然自歪。」
  焦五娘霍然變色,冷冷說道:「這都是你們平日嬌縱他的結果,替『六神通』爭來這麼多的光彩。」
  公孫忌老臉一紅,默然垂首。
  焦五娘冷哼一聲,轉過身形,改容說道:「姑娘,知徒莫若師,老婆於對那唯一的寶貝徒弟知之甚詳,這是老婆子等教導無方,律徒不嚴之過,老婆子那寶貝徒弟已是數月未返陰山,老婆子姐弟對他在外作為無從獲悉,敢是他近來又出了什麼差錯?倘請姑娘告訴老婆子,老婆子絕不護短,絕以門規處之,嚴懲不貸。」
  女兒心腸較軟,尤其狄映雪更是秉性善良,若是些微的小事,她斷不會當著別人師門論人長短、道人是非,但藍九卿在武林中的作為非同小可,恐怕連他這昔日惡跡昭彰的師門都要略遜幾分,而且藍九卿的作為更影響了武林寧亂,所以儘管狄映雪是如何地心軟如何地善良,她也顧不了許多了,事實上也不容許她再心軟,再善良,縱不為自己也得為天下武林著想。
  是故,她略一沉吟,暗一咬牙,強忍自己胸中萬般激動,一腔怒火,將自己聽來的,看到的,身受的,由頭至尾,一句句地悉數說出,毫不加添,也不隱瞞,因為她覺得加添她不屑為,隱瞞徒以增加武林的禍患,自身的罪孽。
  「六神通」靜聽之餘,神色連變,焦五娘更是變得怕人,狄映雪話聲未落,公孫忌等五人已是羞愧已極,默然垂首,焦五娘身形連顫,目眥欲裂,一根烏漆發亮的鳩頭杖業已人土數寸而不自知。
  狄映雪話聲一落,肅容又道:「晚輩只是為天下武林著想,無意……」
  「夠啦!」焦五娘突然揚起一聲厲喝,右掌鳩頭杖一論。
  「砰!」地一聲震天大響,一塊丈餘山石竟吃她一杖掃落,碎石片片,激揚飛射,滿頭白髮根根上豎,雙目冷電光芒厲射,神色可怖,咬牙切齒地厲聲說道:「好孽障!好個該死的東西,你竟敢做出這等傷天害理,貽羞師門之事來。真氣死我啦!
  真氣死我啦……」
  身形倏起一陣顫抖,雞皮老臉上跟著一陣抽搐,半晌未再
  出聲。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9:08:24

  公孫忌等五人睹狀心中大震,以為她是怒極氣結,不約而同,齊齊輕呼一聲:「大姐。」
  「不要叫我!」焦五娘突然一掄鳩頭杖,暴起一聲怒喝,厲聲說道:「你們還有臉叫我,不是你們平日嬌縱那孽障過甚,他焉會有此天膽?教不嚴,師之惰,『六神通』還有何顏面立足江湖!半世臭名才得向善,多年心血付諸流水,你們想想看,想想看!恨死我也。」
  「砰!」地一聲,又是一塊巨石吃她掌中鳩杖掃落崖下。
  公孫忌五人一時羞愧俯首,做聲不得。
  半晌,公孫忌突然揚首肅容,雙目異采連閃地道:「大姐且請暫息番霆之怒,事到如今,小弟等悔之已晚,大姐縱是將小弟等罵死也是於事無補,為今之計,還是趕快尋著那孽障,清理門戶,一謝天下武林才是正理。」
  焦五娘默然半晌,突然怒態一斂,長歎一聲,點頭說道:
  「老二說得不錯,事到如今,我即是將你們罵死也是無用,若不及早清理門戶,將這畜生除去,『六神通』勢將罪孽更重,惡名永埋人心……」
  目光一掃五人,黯然一歎,接道:「其實,這也不能全怪你們,我也是這畜生師父之一,自然難辭其咎……」
  公孫忌急道:「大姐,你……」
  焦五娘一擺手,道:「不要說啦,我句句出自肺腑,這也是實情,我別的不心疼,只心疼我們這多年心血……」
  「毒爪追魂」辛浩突然恨聲說道:「大姐一向做事乾脆,今
  日為何這等模樣,命中注定『陰山』無人繼起,又何必心疼這多年心血。」
  焦五娘深注辛浩一眼,肅容說道:「老五,你錯了,『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天性本極善良,為惡之人之所以會為惡,那只是受了後天環境的影響,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十餘年來朝夕與我們這些朱。黑相處,上行下效,他怎會不變得既赤又黑?他之所以會做出今日這等事來,你我六人該負絕大部分責任……」
  「毒爪追魂」辛浩瘦臉上倏起一陣抽搐,將口數張,終於默然垂首。
  焦五娘深注辛浩一眼,喟然一歎,轉過身形無限羞愧地道:「姑娘,小哥兒!請恕老婆子適才失態之罪,老婆子姐弟律徒不嚴,罪孽深重,羞愧無限,無顏以對天下武林……」
  話未說完,狄映雪已自肅容接道:「前輩何出此言?晚輩兄妹正自深感敬佩與不安。」
  焦五娘微一搖頭,莊重異常地說道:「律徒不嚴,教導無方,老婆子姐弟自有愧煞,何敢當二位敬佩二字?一二位將劣徒惡跡相告,為天下武林,為陰山一派,功德無量,怎謂不安?『六神通』今後將視二位為敝派恩人!尚請二位將大名相告。」
  狄映雪挑眉說道:「若蒙前輩不棄,折節下交,晚輩兄妹不敢不尊,若是前輩謬將晚輩兄妹視為什麼恩人,晚輩斗膽,只好方命了。」
  焦五娘聞言,一雙老眼異采連間地凝注狄映雪二人,半晌,方始一歎說道:「『長江後浪推前浪,英雄豪傑出少年』,看
  來我們這班人不得不服老了,不用多久,宇內將是年輕俊彥們的天下,姑娘,我老婆子一眼便覺得與你投緣,武林中似二位這等姿質絕佳的上駟美材,實不多見,也罷!老婆子就聽你一次,這樣姑娘可以將二位大名相告了罷。」
  狄映雪頓感無言以對,略一沉吟,方始微笑說道:「晚輩遵命!晚輩叫狄映雪……」
  一指狄一風,道:「他叫狄一風。」
  焦五娘凝注二人半晌,方始贊說道:「好一對璧人,雖稱兄妹,又屬同姓,但難瞞老婆子一雙老眼。」
  狄映雪倏感嬌靨一熱,無言低垂螓首。
  焦五娘老臉上方自掠起一絲笑意,但旋即又為一片陰影所掩沒,黯然一歎,又道:「姑娘,時光不早,你我即將分手,且請將劣徒行蹤見告。」
  狄映雪聞言一望天色,果然已是不早,略一沉吟,尚未答話。
  狄一風腦際靈光一閃,突然說道:「老前輩,便是晚輩兄妹也正在四處找尋那藍……令高足的行蹤。」
  焦五娘呆了一呆,道:「怎麼?二位敢是……」
  狄映雪忙自接道:「晚輩等不敢相瞞,晚輩等找尋令高足一方面固然為了私仇,但另一方面卻為著一樁可能發生的大事。」
  焦五娘神色一變,急道:「什麼大事,姑娘快說?」
  狄映雪緊蹙柳眉說道:「其實這只是晚輩等私心揣測,會不會果然料中,目前尚未敢妄下斷語……」
  接著就將自己與狄一風所擔心之事概略敘出,最後雙眉微微一挑,又道:「也許晚輩等不該這麼想,但是為了與會群豪。武林命脈,晚輩等卻不得不擔上一份心。」
  焦五娘聞言雙眉蹙得更深,神色剎那數變,半晌未答話。
  「大姐?」「毒爪追魂」辛浩突然一聲輕呼,怯生生地囁嚅說道:「那畜生曾於月前偷返陰山,向我要了一袋『五步追魂斷腸砂』不知做何用途。」
  焦五娘聞言心中一震,略一沉吟,突然變色呼道:「不好!
  老二,今日距那黃山會期尚有多少時日?」
  公孫忌一怔說道:「還有五天。」
  焦立娘長吁一口大氣,道:「還好!我擔心那畜生會在『朝天坪』上做下什麼手腳,現在還來得及,咱們同前不能找那畜生,只有先行趕往黃山一探了,免得屆時多增罪孽。」
  話聲一落,轉向狄映雪又道:「二位是要趕往黃山,還是另有他事?」
  狄映雪道:「晚輩等先欲往汴梁一行,然後再趕赴黃山。」
  焦五娘微一沉吟,道:「既是如此,老婆子姐弟不欲多耽擱時日,就此別過,你我五日後黃山『朝天坪』上再行聚會。」
  轉身方一揮手,狄映雪尚未來得及說話。
  焦五娘突然轉回身形,說道:「姑娘,二位一路之上設若遇上我那劣徒且請儘管以重手法追殺之,不必絲毫留情。」
  狄映雪人耳此言,頓感難以作答,儘管她心中早已將藍九卿恨之入骨,但當著他這六位幡然悔悟、一心向善的師門,尤其是當著焦五娘,到底不便表示得太以劇烈,何況人家又是話
  由自己出口。
  正感為難,耳邊已傳來焦五娘一聲:「二位珍重,後會有期。」
  忙一抬眼,「六神通」已在數十丈外,六條身影如電般向峰下掠去,忙不迭地提氣揚聲道:「六位前輩走好,晚輩等恭送俠駕。」
  話聲未落,「六神通」已自身形渺渺,追憶片刻前一連串的事情,不由地將一雙妙目凝注「六神通」逝去處出起神來。
  「雪妹,你……」狄一風忍不住方始一聲輕呼。
  狄映雪玉手一掠雲鬢,微一搖頭,歎道:「風哥,你不覺得世上有些事情,變幻得往往出人意料麼?」
  狄一風道:「雪妹是指『六神通』?」
  狄映雪微一點螓首。
  狄一風一歎道:「不錯!世上有些事委實變幻得令人不敢置信,以惡名廣播宇內、凶殘睥睨武林數十年的『六神通』,尤其『飛天夜叉』焦五娘,竟會變得前後判若兩人,對適才的情景,我如想起來直如南柯一夢。」
  狄映雪淡淡一笑,說道:「然而這並不是一場夢,而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狄一風感慨萬千地微一點頭。
  狄映雪微微一笑,道:「風哥,你相信不相信這是命?」
  狄一風呆了一呆,道:「命?」
  「嗯!」狄映雪螓首微頷,探首注狄一風一眼,道:「就像我們一樣,幾個月前,誰又能預料我們會結為夫婦……」
  話聲至此,嬌靨一熱,倏然垂首。
  狄一風一時胸中百味俱陳,微歎一口氣,蹙眉說道:「這也許是命,雪妹,你不嫌你的命有些乖……」
  狄映雪倏抬螓首,目光幽怨地投過一瞥,搖頭說道:「不,風哥,你錯了,我不願瞞你,幾個月前我確有這種感觸,但是幾個月後的今天,我卻覺得我是這世上最幸運的女人。」
  狄一風心中一震,兩串熱淚險些奪眶而出,倏伸一雙鐵腕,緊握狄映雪一雙柔荑,神情激動地道:「雪妹,謝謝你,我不善言辭,拙於口才,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心中的感激。」
  狄映雪妙目流波,深清款款道:「風哥,夫婦之間還談什麼感激,我們所需要的只是互信、互愛。」
  狄一風突然接道:「愛,是愛,我知道,雪妹,我愛你遠勝於一切,我不會表達,不過用盡世上的辭句,都無法把我對你的愛描述完盡,為你,我願意犧牲一切。」
  狄映雪倏感瑤界一酸,強忍珠淚,道:「風哥,我知道,你給予我的已經夠多了,愛是心靈與心靈之間的感應交流,樸實無華,勿須雕琢,真的愛,看不見,摸不著,但在彼此的心中卻已有了明晰的感受,我不要你犧牲,我只要你永遠伴著我遠離江湖,無憂無慮度此一生。」
  狄一風將狄映雪的一雙柔荑握的更緊,道:「雪妹,你要知道,這不僅僅是你一人的希望,更是我所渴盼的。」
  狄映雪微一點頭,嬌靨上掠起一絲甜蜜幸福的微笑:「我知道!在你我之間這都不能算是苛求。」
  狄一風一怔急道:「雪妹,你這是……」
  狄映雪微一搖頭,笑說道:「別急,風哥,我只是怕你會認為如此,因為你方自學成一身絕技,雄心萬丈……」
  「雪妹。」狄一風一聲輕呼,道:「你難道忘了我適才那句『為你我願犧牲一切』的話兒?何況這並算不了什麼!」
  狄映雪道:「你的每一句話兒我都不會忘記.只是我適才說過,世上的事兒變幻莫測,令人難以……」
  狄一風雙目神光暴現,突然莊容地接道:「雪妹,你難道還信不過我,我狄一風豈是三心二意,朝秦暮楚之輩!」
  「風哥!」狄映雪一聲嬌呼,秀眉雙揚地嗔聲說道:「看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只是擔心我們雖有意永隱山林、遠離江湖足非,但世事變幻莫測,屆時由不得你我,你卻胡思亂想地急成這個樣子。」
  狄一風雙目神光頓斂,長吁一口大氣,道:「雪妹,對不起。」
  狄映雪微微一笑。
  二人相對默然半晌,狄一風突然說道:「雪妹,『六神通』前後變得判若兩人,你以為武林中也會像我們一般地相信他們麼?」
  狄映雪一笑說道:「只要他們真的能幡然悔悟,行事無愧於心,何必擔心別人情與不信?再說,來日方長,眾目所視,又何愁別人不信?」
  狄一風赧然一笑說道:「雪妹說的極是,這一句話兒聽來雖然平淡,其實內蘊一番人生的大道理。」
  狄映雪嫣然一笑說道:「你把我捧上了天了。」
  狄一風又是赧然一笑,方要再說,一眼瞥見「神女峰」西,一片烏雲飛馳而來,緊接著一陣微帶寒意的山風掠過。
  微一皺眉,忙道:「雪妹,山雨欲來,咱們快下山吧,否則
  倏感面上一涼,緊接著兩顆豆大雨珠,墜落狄映雪一頭微蓬的烏雲秀髮上。
  狄一風不再說話,拉起狄映雪一雙柔荑,轉身向山下飛掠而去。
  二人身影方逝,天地一陣黑暗,一聲霹靂,大雨傾盆而下。
  一陣驟雨過後,地面上水流成渠,泥濘不堪。
  蒼穹已不似半日前那般墨漆烏黑。
  天空裡似罩上一層薄霧,由這層薄霧裡,隱隱約約地可以窺見一抹淡藍。
  汴梁城內又恢復了半日前那般熙往攘來、車水馬龍。
  城北一家客棧中,也在此時聯袂走出分著彩、紫、白三色勁裝的風華絕代的年輕姑娘。
  這三位絕色姑娘衣鮮人艷,美得叫人無法不看,是以甫出客棧便自吸引百十道驚歎、讚美、羨慕的目光,大部分行人不由齊齊為之駐足凝目,流連不忍離去。
  這三位明艷照人、清麗若仙的年輕姑娘,正是那「飛天彩鳳」仲孫雙成、「雲裳紫風」王寒梅、「天涯一鳳」陸菱艷。
  三女中仲孫雙成、陸菱艷對眼前景象恍若未覺,安詳自如地輕蹙雙眉仰觀天色。
  王寒梅性情剛烈,卻無法忍受,笑容一斂,嬌靨上剎那間
  布上一層寒霜,一雙妙目中冷電光芒厲射,秀眉微挑地略一環顧。
  原本駐足凝目的行人,一個個卻如心頭士被兩把利刃刺了一下似的,各自倒抽一口冷氣,紛紛拔腿開溜,一瞬間功夫已是走個精光。
  王寒梅看在限內卻又忍不住地冷哼一聲。
  正在一味輕蹙黛眉、仰觀天色的仲孫雙成,突然一笑說道:「梅妹,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哪來那麼大閒情逸致與這些人生氣。」
  王寒梅黛眉微軒,尚未說話。
  陸菱艷已自輕笑說道:「成姐勿怪梅姐,距離黃山會期已是不到三天,我們也在這汴梁城內等了將近一月了,每日裡總要跑上三四趟『大相國寺』,伯父與徐爺爺二位老人家,至今未現俠蹤,連我都覺得任煩悶的,若不是適才強自按捺著,我可能比梅姐還凶。」
  仲孫雙成失笑道:「急有何用?難道說拿這些人出出氣,爹他們就會突然在眼前出現不成?有道是:不遷怒……」
  「成姐!」王寒梅柔荑輕掩雙耳,跺足蹙眉怨聲說道:「人家都快急死了,你還有心情在此說笑,真是。」
  突然心中一動,放下玉手,變色又道:「成姐,你看伯父與徐爺爺會不會出什麼差錯?」
  陸菱艷聞言不由一怔。
  仲孫雙成卻已微笑說道:「梅妹之意,敢是說爹他們會碰上那一對?」
  王寒梅微一點頭。
  仲孫雙成道:「梅妹的顧慮不錯,說不定已和那一對朝過面啦。」
  「哎呀!那……」王寒梅不由花容微變,脫口一聲輕呼,「那」字甫出,仲孫雙成已自搖頭笑道:「梅妹先別那麼緊張,這雖然可能是原因之一,但我卻敢斷言有驚無險,不致出什麼差錯的。」
  王寒梅呆了一呆,尚未說話。
  陸菱艷突然一聲嬌笑,揚眉說道:「成姐說的不錯,小妹也做如是看法。」
  王寒梅仍是感然地道:「怎麼?」
  陸菱艷嫣然一笑,道:「梅姐以為伯父功力較之藍九卿如何?」
  王寒梅略一猶豫,看了仲孫雙成一眼,欲言又止。
  仲孫雙成輕笑一聲,說道:「梅妹難道還怕我難堪麼?」
  王寒梅嬌靨一紅,說道:「伯父功力遠難及那藍九卿。」
  仲孫雙成。陸菱艷互相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王寒梅黛眉一挑,嬌嗔說道:「怎麼?我說錯了麼?」
  仲孫雙成笑道:「正確已極,一點不錯,艷妹,你問下去。」
  陸菱艷微一點頭,道:「那麼梅姐以為伯父智力較之藍九卿如何?」
  王寒梅道:「鬥力難勝,鬥智藍九卿無異螢火之與中天皓月,班門弄斧不值一提。」
  陸菱艷笑道:「這就是啦,伯父奇人蓋代,無論智力、胸羅,
  較那藍九卿強過何止百倍,是以伯父縱有驚也必無險。」
  王寒梅默然不語。
  仲孫雙成道:「艷妹看法雖然不錯,但卻不可低估藍九卿狡黠……」
  陸菱艷一笑說道:「區區跳樑小丑,何足道哉。」
  仲孫雙成搖頭說道:「不然……」
  王寒梅插口說道:「你們且慢為此爭論,不要忘了還有一位徐爺爺。」
  仲孫雙成呆了一呆,失笑道:「我們沒忘,是你懵懂,你也不要忘了雲姑是徐爺爺孫女兒,諒她不敢對徐爺爺如何!」
  王寒梅冷哼一聲道:「她眼中若還有這位將她一手帶大的爺爺,也不致做出這種喪德敗行寡廉鮮恥的卑鄙事兒來。」
  仲孫雙成微一搖頭,莊容說道:「我以為雲姑天良未泯,她之所以如此這般,那是單單針對我們,換個別人也許不致如此,更何況徐爺爺是她世上唯一的親人。」
  王寒梅冷冷一笑,方待再說。
  陸菱艷突然插口說道:「好啦,好啦!梅姐……」
  驀地一聲龍吟般長嘯起自城外西北遠方,嘯聲直透長空,歷久不散。
  三女嘯聲入耳,神情大震,嬌靨上齊齊揀起一陣難以形容的表情。
  仲孫雙成首先脫口喜呼:「是他。」
  陸菱艷也自國泛淚光地點頭呼道:「『不錯,成姐,是他。」
  三女略一互覷,一聲嬌笑,顧不得白日裡驚世駭俗,嬌軀震處,三條人影,閃電般向城西北撲去。
  空際,猶縈繞著一片歡愉悅耳、如仙樂般的銀鈴嬌笑。
  汴梁城外,西北方向,一片空曠荒涼的荒野中,此際正步履蹣跚地走來兩個灰衣老者。
  赫然竟是那仲孫玉與徐振飛二人。
  徐振飛神情憤怒激動,但還依然無恙。
  仲孫玉神情卻顯得疲乏已極,一襲灰衣由襟扯破一大幅,灰衣上污泥點點,狼狽不堪。
  二人俱是默然無言慢慢地向著汴梁走去。
  半晌,仲孫玉突然一笑,說道:「厲害,厲害,想不到這東西一身功力競較之昔日進展如此之多,這般神速,此獠不除,終成禍患,大好武林恐將永無寧日。」
  徐振飛微一搖頭,蹩眉說道:「仲孫大俠,我真不懂,既然如此,為何武林中人不出面將他除去?」
  仲孫玉苦笑一聲,道:「談何容易,這東西一身功力適才你老哥親眼目睹,仲孫玉雖然名列宇內一流高手,可是猶不能在他手下走完十招,江湖中二流角色就更不必談了,再說這東西狡黠陰狠、滑溜的緊,除非一下將他除去,否則後禍無窮,誰又願意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而且他更有著一個極為護短、凶殘成性,惡名顯赫位列黑道巨孽、一代魔頭的師門靠山。」
  徐振飛喟然一歎,無言垂首,默然半晌,突然猛一跺腳,抬起頭來方待說話。
  一眼瞥見左前方百丈餘外,三條嬌小人影自一處岡巒上
  飛掠而過,神色一變,一拉猶自神色黯然,只顧低頭趕路的仲孫玉,急道:「仲孫大快快看,那不是……」









第34章
  仲孫玉聞言,忙地抬眼向徐振飛指處望去。
  三條疾逾閃電的人影掠過同巒,即將向一片密林中撲去。
  仲孫玉目力如電,就在這一瞥功夫中,他業已看清那三條嬌小人影是誰。
  心中一震,脫口揚聲喜呼道:「成兒!爹爹在此。」
  話聲甫落,百丈外三條人影倏斂,正是他那愛女仲孫雙成與王寒梅。陸菱艷二女。
  三女身形方自一斂,便自齊齊一聲嬌呼,如飛燕掠波般,疾撲而來。
  仲孫玉老懷大開,揚起一陣歡愉大笑,伸開雙臂,首先將自己這位愛逾掌上明珠、心頭之肉的寶貝女兒接在懷中。
  仲孫雙成喜極而泣,方自含淚嬌呼一聲:「爹。」
  一眼瞥見乃父一副衣衫破碎、泥濘滿身的狼狽神態,心中大震,花容倏變,急道:「爹,您老人家這是……」
  仲孫王哈哈一笑,道:「爹爹無恙,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和那小魔崽子打了一架。」
  仲孫雙成雙眉一挑,尚未說話。
  陸菱艷已自搶著道:「您二位老人家果然和他們朝過面啦。」
  仲孫玉呆了一呆,道:「怎麼?」
  陸菱艷道:「成姐以為您二位所以遲遲未至,必是和他們朝過面了。」
  仲孫玉頗為嘉許地看了愛女一眼,一笑說道:「成兒推測的不錯,這是第二次……」
  王寒梅突然狠聲說道:「師伯,他們現在何處?」
  仲孫玉道:「早已抱頭鼠竄,如今怕不已在百里之外。」
  王寒梅冷哼一聲,咬牙說道:「便宜了他們。」
  仲孫玉深知自己這位師侄女兒性情剛烈。嫉惡如仇,看了她一眼轉向仲孫雙成道:「怎麼,聽艷兒適才話意,敢莫你們姐妹……」
  神色一變,念道:「怎地只有你姐妹三人,雪兒呢?」
  三女聞言心中一震,一股仇怒之火,突然打心底升起。
  仲孫雙成、陸菱艷,因為當著徐振飛面前不便啟口,方一猶豫。
  王寒梅已自冷哼一聲,秀眉倒挑地狠聲說道:「雪妹妹早被雲……」
  「梅妹!」仲孫雙成一聲輕喝,遞過一個眼色,輕內乃父與徐振飛一笑說道:「雪妹妹另有他事暫時離去,您二位老人家想必早已勞累,何不先至城中歇息歇息,好在以後有的是時間,到時候再容成兒向徐爺爺跟爹詳稟。」
  仲孫玉焉有不知愛女用意之理,雖然心中極想知道究竟,但也只有強自忍著,微一點頭,強笑說道:「既是如此,且待以後再說吧……」
  「且慢!」徐振飛突然莊容說道:「成姑娘,如果小老兒揣測不錯,這當又是劣孫女幹的好事,三位不必顧慮,小老兒早已將她視為路人,請儘管直說。」
  此言一出,三女頓感為難,秀眉微眇,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徐振飛著在眼內,越發地相信自己所料不差,心中一急,變色說道:「三位姑娘若是執意不肯,便是見外,既是如比,小老兒當立即告辭。」向著四人微一抱拳,方欲轉身離去。
  「徐老哥!」仲孫玉只一探腕,便自將徐振飛拉回,道:「你我均是如此大把年紀,何必這麼大火氣?她們姐妹三個如有不是,老哥看在仲孫玉薄面,不可計較。」
  徐振飛臉上倏起一陣抽搐,將口欲張,欲言又止,一雙老眼中也自淚光隱現、奪眶欲出。
  仲孫玉看在眼內,暗暗一歎,轉向仲孫雙成,道:「成兒,說吧。」
  仲孫雙成深眇黛眉看了乃父一眼,暗一咬牙,強忍仇怒,將狄映雪一番遭遇及自己三人數月來的情形,山頭至尾,概略地說了一遍。
  一番話聽得仲孫玉神色連變、默然無語。他心中縱有什麼,但當著徐振飛他也不使表示,同時他更不忍對徐振飛再加刺激。
  徐振飛神情木然,臉色灰白,呆了半晌,突然鬚髮俱張,目眥欲裂,咬牙切齒地狠聲說道:「氣死我啦,我若不將這畜生親斃掌下,誓不為……」
  「徐老哥!」仲孫玉突然強笑說道:「事已至今,氣急無用,好在雲姑娘旨在對付仲孫玉一干人等,我相信雲姑娘總會有懊悔的一天。」
  徐振飛一聲長歎,兩行老淚撲簌簌落下,神色黯然,激動異常地啞聲說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徐門不幸,出此孽畜,徐振飛有何面目見先祖列宗於地下,有何面目再見天下英雄,更如何向狄莊主昆仲交待……」
  話聲至此,已是淚如泉湧、語不成聲。
  仲孫玉雖然有心再行慰勸,但一時卻找不出適當辭句,將口數張,終歸默然。
  空氣一陣沉寂,除徐振飛低微泣聲外,別的再也聽不到一絲聲響。
  無限悲慘,無限淒涼。
  三女也似忘卻了原來的目的,嬌靨上均自掠上一片陰影,垂首無言。
  半晌,仲孫玉突然一聲輕歎,打破沉寂,說道:「徐老哥哥,可以收淚了,一風那孩子能獲八位老神仙垂青,足見各方面俱是上上之選,雪兒得夫如此,也足以值得狄老弟昆仲安慰了。」
  徐振飛聞言雙眉一挑,方待說話。
  仲孫雙成忙地岔開話題,說道:「爹,您老人家還未將您二次和他們見面的情形說給我們聽呢?」
  仲孫玉呆了一呆,失笑道:「不是你提我倒險些忘了,爹爹先問你們一樁事兒,你們姐妹可是被那長嘯引出城的?」
  三女聞言一震,猛地想起自己三人出城目的,陸菱艷、王寒梅二女尚未說話,仲孫雙成已自將頭連點,急形於色地道:
  「不錯,爹怎知……」
  仲孫玉一笑接道:「爹怎會不知,如果不是那聲長嘯,爹恐怕早已挺屍多時啦……」
  咽然一歎,蹩眉接道:「這是他隱身暗處,伺機施救的第二次了,兩次均是使人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話聲至此,三女神色不由一黯,一絲失望襲上心頭。
  仲孫玉看在眼內,暗暗一歎,接道:「你們姐妹不用為此煩心,好在黃山會期已在目前,屆時不怕見不著他……」
  王寒梅突然失聲說道:「見著他又有何用?似他目前這等
  仲孫玉淡淡一笑,說道:「你難道忘了,八位老神仙臨去時之一再叮嚀?我雖不知老神仙們有何錦囊妙計,但我卻有此信心,八位老神仙必有法兒使他乖乖就範。」
  三女雖然仍然未能因此話而感到滿足,但也只好將希望寄托在這句話上了,互視一眼,默然無言。
  仲孫玉微一搖頭,道:「好啦!我們別淨在這兒呆著啦,時光不早,咱們再不進城,待會兒讓人撞見,不拿我當鬼看才怪呢。」
  此言一出,三女忍俊不住,噗哧一聲,同時佯嗅地望了仲孫玉一眼。
  仲孫玉哈哈一笑,轉身大步行去。
  一行五人,一瞬間消失在荒野盡頭。
  五人身影方逝,百丈外岡巒邊上的那片樹林中,突然閃出
  一男一女兩個人兒來。
  赫然竟是藍九卿與雲姑。
  藍九卿一出樹林,便自冷笑說道:「這老狗真個命大,巫山之下被那小子橫裡伸手,這次好不容易狹路遇上,卻又被那小子撞見,咱們好不容易繞個大圈子兜了回來,不想他又和這個丫頭會合在一起,哼!再過兩天,只須兩天,少爺倒要看看,你們還有何通天遁地的本領能夠倖免一死。」
  雲姑一雙妙目微顯紅腫,似乎適才曾經哭泣過,如花橋靨上顯得有點清瘦,聞言微一蹙眉說道:「卿哥,我真擔心咱們這樁心願是否會順利達成,仲孫玉三番兩次僥倖逃脫不說,昨今兩天又是這麼一場大雨,『朝天坪』上那些……」
  話未說完,藍九卿已自一笑挑眉說道:「雲妹放心,我一計不成還有二計,『朝天坪』泥上下面那些東西已足夠使整個『朝天坪』粉碎崩墮、天翻地覆,我不相信那些東西是鐵打金剛、銅澆羅漢,何況此地下雨,皖南一帶未必也會下雨,雲妹,我說過,兩天,只消兩天,我們在『朝天坪』上靜待好戲上場罷。」
  充滿自信,得意非凡,大有事已達成之概。
  雲姑凝注藍九卿那副得意神態半晌,方始眇眉說道:「卿哥,這兩日來,我老覺得有些心驚肉跳,不知……」
  藍九卿神色微微一變,倏又一笑接道:「雲妹,你今兒個是怎麼啦?往日裡那份不讓鬚眉的豪氣英風何在……」
  深注猶自蹩眉不言的雲姑一眼,一笑又說道:「雲妹,只消兩日便可,只要咱們這樁心事一了,咱們即刻找個風景絕佳之處,隱居起來,朝雲暮雨,永伴山林,無憂無慮,平平靜靜的度此餘生……」
  神色一黯,喟然一歎,又說道:「只要兩日以後,藍九卿便將洗手江湖。永隱山林,伴妻課子,靜度餘年,兩日間差別何其之大?一個素為武林中人切齒痛恨、聞名喪膽的淫魔凶人,一變而為一個平庸的隱士,我能麼……」
  「能!」雲姑突然莊容接道:「卿哥,你能!只要我們放下屠刀,即能立地成佛。」
  藍九卿微一揚眉,輕歎一聲,苦笑說道:「雲妹,經你這麼一說,我心中頗為覺得安慰,只是我,反而有點擔心我們那樁心願,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有……」
  雲姑嬌軀猛地一顫,突然失聲說道:「卿哥不要說了,求求你不要說啦。」
  花容失色、泫然欲泣,目光中隱隱可以看出無限驚恐,無限痛苦。
  藍九卿黯然一歎,默然無言。
  空氣突然陷入片刻沉寂,只是這片刻沉寂已使二人覺得微有窒息之感,覺得這片刻的沉寂似乎沉重得自己透不過氣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9:09:56

  半晌,雲姑突然說道:「卿哥,難道我們不能從此遠離江湖恩怨、隱居山林,非要等到兩日後……」
  藍九卿微一搖頭,雙目異采連間地陰陰說道:「雲妹,這是你我一樁心願,也是我平生最大心願,我怎能不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個個在我腳下血肉橫飛、灰飛煙滅?雲妹,我說過,再等兩天,只有兩天,我不相信就在這兩天功夫內,我們會……」
  「卿哥。」
  藍九卿一笑接道:「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雲妹,你怎會變的如此脆弱?」
  雲姑看了他一眼,幽幽一歎說道:「世上每一個女子,到了這個時候都會如此,何止只是我一人。」
  藍九卿神色一黯,半晌,方始一歎說道:「雲妹,天色不早,咱們走……」
  突然臉色一變,倏轉身形,厲聲喝道:「林內什麼人?」
  雲姑神色一驚,不由自主地靠向藍九卿。
  突然一陣恍似發自冰窟的冷笑透林而出。
  笑聲尖銳低微,似鬼哭,卻又似果啼。
  笑聲入耳,雲姑不由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
  藍九卿卻已心膽欲裂、神色大變,面如死灰地一拉雲姑的手,低聲急道:「雲姑,快走,這是我……」
  話聲未落,身形尚未來得及拔起,林內已自響起一個冰冷話聲:「孽障,你做的好事,還想走麼?」
  六條人影自密林深處電射而出,成環狀落於二人身前兩丈以外。
  赫然竟是藍九卿師門,陰山九曲谷「六神通」。
  藍九卿面色慘白,「噗通」一聲,朝著國射精光、怒容滿面的焦五娘跪下,聲音顫抖地方自一聲:「師父……」
  「住口!」焦五娘突然一聲暴喝,一身灰袍無風自動,滿頭白髮根根豎起,怒聲說道:「畜生,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師父麼?」
  雲姑這才驚魂甫定,嬌軀一矮。也自跪倒。
  焦五娘目光如電,深注雲姑一眼,當她目光落在雲姑隆起的腹部時,神色不由一變。
  雲姑卻不由自主地心中一驚,倏然垂首。
  焦五娘凝注雲姑半晌,突然怒態一斂,柔聲說道:「姑娘,你就是雲姑麼?」
  雲姑心中怦地又是一跳,不知是凶是吉,暗一咬牙,方待開口。
  藍九卿一旁已自顫聲說道:「師父,她……」
  「住口。」焦五娘又是一聲叱喝,說道:「我沒有問你,你且少與我插嘴。」
  藍九卿平日那種凶殘桀傲的神態,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哪還敢再多嘴。
  焦五娘冷哼一聲,目光凝注雲姑又道:「姑娘,老婆子在問你話兒。」
  雲姑顫聲忙道:「有勞前輩垂問,小女子正是雲姑。」
  焦五娘微一點頭,道:「好!姑娘請起站於一旁,老婆子無權過問姑娘之事!」
  雲姑哪敢站起,聞言仍是長跪不動。
  焦五娘微一蹙眉說道:「姑娘,老婆子請你起來站於一旁。」
  雲站一咬牙,毅然說道:「前輩若是不肯饒恕卿……他,小女子不敢起來。」
  焦五娘臉色一變,但旋即又柔聲說道:「這是我陰山私事與姑娘無關,姑娘只管請起。」
  雲姑心中一震,急道:「但事由小女子起,小女子焉能
  焦五娘突然一笑說道:「知徒英若師,姑娘不必替他辯護,單就他未認識姑娘以前之種種,他已觸犯門規,死有餘辜。」
  藍九卿入耳一聲「死有餘事」不由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全身如墮冰窟,一切希望頓時幻滅,腦中一時百感交集。
  雲姑聞言又覺腦中「轟』一聲,心膽俱裂,險些昏厥當地,兩串珠淚奪眶而出忙不迭地失聲呼道:「前輩,國法尚不外人情,你就忍心讓找們夫妻死別,這尚未出世的孩子……」
  「住口!」焦五娘突然揚起一聲暴喝,一身灰袍無風自動,一張雞皮似的老臉上也自泛起一陣抽搐,半晌方始柔聲說道:
  「姑娘是不肯站起,就等老婆子處置了這畜生再說罷。」
  隨即轉向俯首無言、神情黯然、面如死灰的藍九卿冷冷說道:「畜生,你可知罪?」
  藍九卿此際心中縱有萬種仇恨,一腔不平也不敢再說什麼,暗一咬牙,毅然說道:「卿兒知罪。」
  焦五娘冷哼一聲道:「你可還記得為師昔日改訂的陰山門規?」
  藍九卿點頭說道:「卿兒記得。」
  焦五娘道:「記得就好,你可還有什麼話說?」
  藍九卿此刻已是生機絕望、萬念俱灰,聞言微一遲疑,看了身邊已成癡呆的雲姑一眼,禁不住心中一陣悲慘,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半晌方始毅然說道:「卿兒身犯門規,無話可說,但求師父善等雲姑,卿兒縱死九泉也感師父大恩大德。」
  焦五娘身形又是一陣輕顫,面上淒容一現即隱,隨又冷冷道:「既然知罪,就又無話可說,不必耽擱時間,你自己動手吧。
  左掌一揚,但見寒光一閃,「嗤!」地一聲,藍九卿面前已自插定一柄冷光四射的匕首。
  自現身以來一直神情木然、默無言的公孫忌五人,此時卻突然齊聲呼道:「大姐。」
  「怎麼?」焦五娘雙目寒芒處閃,冷然說道:「你們敢是想替他求情。」
  公孫忌道:「小弟等不敢,這畜生雖然罪該萬死,但請大姐看在這位姑娘及未出世的孩子份上,饒他一死。」
  焦五娘聞言臉色一變,默然不語。
  藍九卿看在眼內,猶以為自己已獲一線生機,心中不由為之一喜,潛在的求生慾望,使他精神一振地懇求說道:「師父,卿兒雖然觸犯門規,罪該萬死,但卿兒業已悔過,師父縱不念十餘年不啻骨肉的師徒之情,也祈師父能看在雲姑且雲姑腹中一塊血肉份上,饒恕卿兒一次,今後卿兒定當洗面革心、重新做人。」
  一雙目光凝注焦五娘面上,一番話懊悔誠懇之情溢於言表,只希望能打動焦五娘一顆充滿憤怒的心。
  焦五娘似在沉思,對藍九卿的話兒恍如未聞,依然地不說一句話。
  藍九卿心中又是怦地一跳,強忍喜悅,方待再行懇求。
  焦五娘突然雙目射出兩道迫人異采,深注公孫忌一眼,沉
  聲說道:「老二,在我未答應你們這項請求之前,我要先問你們一句話兒,你們可願回答?」
  公孫忌聞言一怔,忙地說道:「大姐有話請只管垂詢,小弟等不敢不答。」
  「好!」焦五娘淡淡一笑,點頭說道:「這句話兒也許頗令你們難以作答、不過你們既已替他求情,我也不得不說……」
  神色突然一變,沉聲接道:「我只問你們是要我還是留他?」
  此言一出,公孫居等五人心中大震,齊齊一聲:「這……」
  緩緩垂首,默然無言。
  藍九卿腦際轟地一聲,如遭電殛,面色剎那死白,一線生機頓時雲消霧散,心知自己已是難有生理,恨只恨未能親眼目睹自己最大心願達成,仇人未除,自己卻已先死,暗一咬牙,無限悲憤地一聲:「雲妹保重,卿哥去也。」
  右掌一抬,逕自抓向面前那柄寒光四射的匕首。
  驀地一聲淒厲長笑發自雲姑口中,六神通連同藍九卿在內,方自為這聲淒厲長笑驚得微微一怔。
  雲姑玉手一撈,早已把插在地上的那柄匕首搶在手中。
  藍九卿心膽欲裂,失聲一聲驚呼:「雲妹,不可……」
  余話尚未出口,雙掌倏抬,瘋狂般向雲姑撲去。
  「站住!」雲姑就地一滾,堪堪避過藍九卿一撲,站起橋軀,尚未說話。
  「雲妹!」藍九卿一聲悲呼,二次撲上。
  「卿哥,你要再過來,我就先死給你看!」雲姑一聲厲喝,匕首鋒利無比的尖端已經指向心口,秀髮披散,妙目盡赤,花容慘白,狀若厲鬼。
  藍九卿入自斯情,心如刀割一陣刺痛,同時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硬生生地將前衝身形剎住,淚流滿面,聲音嘶啞地悲呼說道:「雲妹,你這是何苦?你忍心讓我們的孩子……」
  「子」字甫出,已是泣不成聲。
  雲姑入耳此言,嬌軀不由一顫,但旋即淒然一笑,說道:
  「卿哥不在,萬事俱空,要孩子何用?」
  藍九卿心中一震,猛地抬頭說道:「雲妹千萬不能這麼想,孩子是我們的親骨血……」
  雲姑嬌軀又是一顫,突然厲聲說道:「不要說了,我心意已決,任何人都無法改變。」
  藍九卿一震,倏然住口。
  雲姑深注藍九卿一眼,色呈死白的嬌靨上,突然掠起一陣抽搐,但一瞬間之後,卻又恢復無比平靜。
  她緩緩轉過身形,面對焦五娘,一字一句地說道:「藍九卿身犯門規固屬該死,然國法尚不外人情,前輩竟不念十餘年親逾骨肉的師徒之情,執意置他於死地,拆人夫妻,不顧孤寡,毋乃顯得太以絕情,太以過分……」
  胸口一陣劇烈起伏,狀似不勝悲憤,略一停頓,又說道:
  「再說,藍九卿之所以會有今日,前輩為人師者,自也不無失察之處,怎能將罪孽全置藍九卿一身?不思自責,嚴責於人,似乎不應是前輩所為,今前輩心意已決,小女子縱是說破唇舌,無以回天,藍九卿一死,小女子了無生趣,願以身殉,以保全陰
  山門規尊嚴。」
  焦五娘老臉上陣白陣紅,神色剎那數變,啞聲說道:「姑娘,罵得好,老婆子想不出藍九卿有何過人之處,值得你不顧一切,願以身殉。」
  雲姑淡淡說道:「絕情寡義、冷酷凶殘如前輩者,自然不知情為何物。」
  焦五娘呆了一呆,頓時啞然。
  雲姑轉過身形,目光移注藍九卿緩緩說道:「卿哥,我們不怨天,不尤人,只恨你投錯了師門,只恨無法親睹心願達成,更恨長相廝守,共度餘生已成過眼煙雲,卿哥,看得開一點,你我果下仍舊是一對長久夫妻,那兒較塵世更為寧靜,卿哥,我先走一步,你也別讓我久等。」
  藍九卿方黨不妙,魂飛魄散,心膽俱裂,一聲:「雲妹!」來不及呼出,方待不顧一切問身撲過。
  雲始突然揚起一聲淒厲長笑,皓腕一翻,一縷寒光閃電般向心口上戳去。
  藍九卿救援不及,但覺腦際一昏,喉頭一甜,「哇!」地一聲,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與此同時,倏聞焦五娘一聲冷哼,右掌疾探,一振一招。
  「啊!」雲姑一聲驚呼,一縷寒光隨著焦五娘一招之勢閃電向焦五娘飛去,只是一閃,焦五娘右掌便自縮回袍袖之中。
  雲姑右掌半抬,胸口上衣衫破裂一線,愣立當地,做聲不得。
  半晌,她方始嬌軀一顫,厲聲說道:「前輩,你這是何意?
  你以為我手無寸鐵就真的無法自絕了嗎?」
  「聽著!」焦五娘突然一聲暴喝,雙目寒光暴射地看了雲站一眼,道:「丫頭!老婆子看在你及那未出世的孩子份上,且饒這畜生一死……」
  「啊!前輩。」
  「師父。」
  「大姐。」
  一時激動喜呼之聲四起。
  焦五娘神情木然、目光冷峻地環顧一周,凝注在藍九卿面上,緩緩說道:「畜生,我實在想不出你為何有如此大造化,使得這丫頭對你如此傾心,你應該知道這條命是人家替你撿回來的,今後你該怎麼做,怎麼對待人家,你應該比我更明白,想不用我多做贅言……」
  話未說完,藍九卿已自叩頭連連道:「卿兒知道,卿兒知道,卿兒今後定當洗面革心、重新做人,對雲妹更是至死不渝
  猛地一抬頭,轉向雲姑,顫聲呼道:「雲妹。」
  「卿哥!」雲站幾疑置身夢中,千言萬語無從說起,嬌軀一閃,飛投入郎懷中,齊跪地上,抱做一團。
  公孫忌等五人看在眼內,不禁搖頭連歎,悚然動容。
  焦五娘卻是面上連起抽搐,將口數張,欲言又止,似是有一樁事兒極難解決。
  半晌,但見她雙目寒光一閃,老臉上神色頓時恢復冷峻,雙眉一揚,突然說道:「畜生你且聽著!」
  藍九卿、雲姑聞聲齊齊一驚,倏然分開,分俯地上。
  焦五娘又是一陣默然,半晌,方始沉聲說道:「你死罪已免,但活罪難饒,為師要你自殘雙臂,然後再追回你仗以為惡的一身武功,將你二人帶返陰山九曲谷,永不准再人江湖半步,這已是為師最大寬恕,你該知道滿足。」
  一番話聽得藍九卿與公孫忌等五人神色連變,冷透脊骨,尚未說話。
  雲姑突然叩頭道:「多謝前輩恩典,小女子已是深感滿足,只要九卿不死,縱是身成殘廢,小女子也心甘情願。」
  一句話聽得焦五娘悚然動容,暗一點頭,轉向藍九卿沉聲喝道:「畜生,你呢?」
  藍九卿心中一震,面有難色地囁嚅說道:「師父,這……這
  焦五娘神色一變,怒聲說道:「怎麼?你可是不願?」
  藍九卿一驚忙道:「卿兒不敢。」
  焦五娘冷哼一聲,逍:「為師諒你也不敢,還不與我速速動手。」
  藍九卿身形一顫,方一遲疑。
  「卿哥!」雲姑一聲悲呼,說道:「你該知道這已是最大恩典,我們不可過於奢求,不用擔心,我誓死水伴君側,寸步不離。」
  藍九卿但覺鼻端一酸,悲呼道:「雲妹深情似海,藍九卿至死不忘……」
  心中一動,飛快地看了公孫忌一眼。
  公孫忌輕咳一聲,道:「大姐。」
  焦五娘雙目一翻,冷然接道:「你們五人誰敢多說一句,我立即自絕當場。」
  公孫忌神色一變,默然垂首。
  藍九卿恍如身墮冰窟,俯首無言。
  焦五娘冷哼一聲,厲聲說道:「畜生,你莫非還要為師親自出手麼?」
  藍九卿聞言一震,方已暗一咬牙,突然窺見公孫忌右手小指微微向外一指,腦際靈光一閃道:「師父請息雷霆,卿兒這就動手。」
  猛一抬頭,雙臂交錯,互相疾向曲池穴點去。
  「卿哥!」雲始一聲悲呼。
  焦五娘本就心中不忍,但為天下武林及陰山新訂門規,不得不硬起心腸,此際一見藍九卿雙臂互點,心中更是一慘,老眼一閉,不忍卒睹。
  突然,藍九卿揚起一聲長笑:「雲妹,我在原處等你。」
  雙臂一沉,身形暴起,閃電般向公孫忌站立方向撲去。
  按說藍九卿要想在焦五娘眼皮下脫逃,那無異白日做夢,但焦五娘卻是做夢也料不到藍九卿會如此天膽,來上這麼一手。
  俟她發覺時,藍九卿身形已至公孫忌面前,怔了一怔,怒極喝道:「畜生大膽,還不與我站住。」
  身形一門追去。
  「畜生站住!」倏聞公孫忌一聲大喝,忽地一掌,疾向藍九
  卿劈過。
  藍九卿身形一閃,堪堪避過一掌,乘隙由公孫忌脅下衝出,如飛而去。
  藍九卿方出包圍,焦五娘隨後追至,方待探掌,倏覺一片雄渾掌力疾捲而至,要躲閃時已是來不及、冷哼一聲,右掌一揮,竟硬生生地和公孫忌對了一掌。
  「砰!」地一聲,二人各退一步,再一抬眼,藍九卿早已鴻飛冥冥,無影無蹤。
  焦五娘哪知這是公孫忌一手導演的好戲,不由氣恨交集,愣立當地,做聲不得。
  公孫忌跨前一步,故作尷尬地道:「大姐。」
  「不要叫我!」焦五娘猛一揮手,怒聲道:「你們看看,這是『六神通』教出來的好徒弟,這畜生太大膽了,太大膽了。」
  環顧公孫忌等五人一服,又道:「你們竟眼睜睜地看著那裔生逃走,你們……」
  一陣急喘,身形邊顫,余活竟無法出口。
  公孫忌等五人互視一眼,頗為窘迫地齊聲說道:「小弟等也未想到這畜生竟有如此天膽。」
  半晌,焦五娘方始連連跺足歎道:「教不嚴,師之情,夫復何言,夫復何……」
  突然憶起藍九卿留下一句話兒,倏然住口,深注雲姑一眼,冷冷說道:「丫頭,你們約好的地方在何處?說。」
  雲姑此際早已不知是喜是憂,聞言更感為難,櫻口數張,欲言又止。
  焦五娘冷哼一聲,又道:「丫頭,你是聰明人,當知茲事體大,非同兒戲,這畜生竟敢當著六位師父面前乘機逃去,足見膽大包天、惡性未改,倘若此去出了什麼差錯,那將不比陰山門規懲罰為輕,說不定你將遺恨終生。」
  一句話兒說得雲姑連同公孫忌五人均自冷汗直冒、心寒連連。
  雲始一時間百感交集,略一沉吟,微一權衡利害,將心一狠,毅然說道:「多謝前輩指點迷津,小女子不敢隱瞞,那地方在『朝天坪』後一處洞穴中。」
  焦五娘心中一震,急道:「丫頭,你們約在那個地方做甚?
  快說。」
  此言一出,雲姑更感為難,此事有關自己最大心願,豈能輕易說出,方一遲疑。
  焦五娘冷哼一聲,一把扣上雲姑腕脈,怒聲說道:「丫頭,你怎麼仍是這般執迷不悟?你難道非要看著他被武林群豪圍攻而死。」
  雲姑心中一震,冷冷一笑,脫口說道:「只怕屆時武林群豪難逃……」
  猛覺失言,倏然住口。
  「六神通」何等老江湖,焉能聽不出話中有話?
  方自神色一變,焦五娘手上一緊,厲聲道:「丫頭,你不能再行隱瞞,那畜生在『朝天坪』上做了什麼手腳,快說,與會人士無一不是絕頂高手,他那點末技焉能害的了人?丫頭,你還不快說。」
  雲姑吃焦五娘一言道破隱密,心中大震,微一掙扎,驚呼說道:「前輩,你,你……」
  焦五娘猛一跺足,道:「丫頭,時間不多,我們追去挽救也許還來得及,藍九卿生死在你一言,難道與會人士中,沒有你的親人麼?」
  此言一出,雲姑心膽俱裂,再也忍耐不住,忙不迭地將藍九卿在「朝天坪」所為說f一遍。
  靜聽之中,焦五娘等六人,神色連變、汗流泱背,雲姑話聲方落,焦五娘已是連連跺足,恨聲道:「畜生該死,畜生該死,想不到『幽靈書生』竟是柳少俠,我若不及時阻止,『六神通』勢將死無葬身之地。」
  一頓,突然一聲大喝:「咱們還不快走。」
  話聲中抱起雲姑,率領公孫忌等五人,如飛向皖境趕去!







第35章
  雲淡風輕,旭日方升。
  萬道金光般晨曦,為這秀挺俊拔、氣勢雄偉的黃山塗上了一片淡黃。
  有些人方自出門,有些人卻仍酣睡未醒。
  然而黃山「朝天坪』上,卻已陸續登上了不下數十撥武林人物。
  這些均是來自字內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的天下群豪、武林俊彥。
  毫無疑問地,這是一場自昔年最後一次黃山論劍後,數十年來最為震驚寰宇的一次盛會。
  一個藉藉無名的後起之秀,竟然隻身邀鬥成名多年、武林中聞名喪膽的一代魔頭:二魔、四邪、六位守內絕頂高手!膽識、豪氣,已足使群豪心折、字內震撼。
  何況這一場盛會有關昔年離奇失蹤、宇內共尊的一代仙俠,「一尊」的個人恩怨。
  再則,在這一場盛會中,更可以證明那武功曠古絕今的「幽靈書生」究竟是否蓋代奇才:柳含煙。
  黑道邪魔欲一睹這位奇人的廬山真面目,看看他到底有何驚人之處,是否長著三頭六臂,更希望這位膽大包天的性傲
  後生血濺黃山,給白道人士幾分顏色。
  白道仁俠,內心敬佩於這位年輕俊彥的豪氣膽略之餘,更是要一睹這位人中祥麟、武林英俊的功力風範,卻希望他能一舉殲滅這些凶人,為武林伸正義,為宇內開太平,同時一吐數十年來道消魔長,處處抬不起頭來的怨氣。
  一些深有自知之明的武林末流角色,卻只有希望湊湊熱鬧、飽飽眼福,若干年後也可以在自己子孫面前吹噓一番,引以自豪。
  漸漸地,「朝天坪」的武林人物越來越多,但是空氣中卻是寂靜若死、鴉雀無聲,除了晨風拂過樹枝,人們腳下的沙沙聲響外,靜的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之聲,靜的使人隱隱有窒息之感。
  因為誰都知道片刻之後,自己眼前將要展開一場足以使石破天驚,風雲色變,草木含悲,驚神泣鬼的殊死搏鬥。
  慘烈、罕絕!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而且,這一場搏鬥更是一場正邪搏鬥。
  無殊宇內正邪兩派、黑白二道的較量,關係著道魔消長、武林寧亂、正邪盛衰。
  也可以說,這一場搏鬥可以注定在場每一個人的今後命運。
  故而沒有一個人不是心情沉重,沉甸甸地,誰都懶得說上一句話。
  縱是熟人,見面也不過各自點頭招呼,互不相識,無一面之緣的,就更不必說啦。
  來得早的早已選好了有利觀望的地方站著等待。
  來得晚的,卻只好被摒於人牆之外找尋空隙。
  突然,一陣梵鈴響處,「朝天坪」東端步履輕快飄然,魚貫地走上一行寶像莊嚴的僧人。
  一望而知,這是武功素執武林牛耳的少林派。
  為首的一位高年僧人,身材高大,面紅須白,舉止穩重,露著一種自然懾人威嚴。
  正是少林派當代掌門,德高望重的慧覺大師。
  少林派在武林中的威望果然不虛,慧覺大師甫抵場緣,在場天下群豪無不肅然起敬,躬身為禮。
  慧覺大師也自單掌立胸不住答禮,但彼此間均未說一句話。
  「乖乖!」人群中一個身材矮小、獐頭鼠目之人,一伸舌頭,尖聲說道:「少林派有數高手全來了,掌門、各院堂主持、四大護法、十八羅漢,嘿!嘿!熱鬧,熱……」
  第二個「鬧」字尚未出口,突然無聲,但見他張口結舌,不言不動,一雙鼠目滴溜溜亂轉,目光顯得焦急已極。
  不用說,多嘴招來了禍根,吃哪位高手暗中點了穴道。
  想是身邊請人,也自極為討厭他那付長相及他那多嘴,有心要他好看,只看了他一眼,便自又轉過頭去注視場中。
  半晌,方自人群中緩步走出一個中年大漢,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掌,輕笑說道:「朋友,今兒個這場盛會非同小可,想瞧熱鬧就少說話,否則更難受的還在後頭。」
  那獐頭鼠目的漢子,想是被這人一掌拍開了穴道,這人話
  聲方落,他便自滿面通紅,極為窘迫地無言急步走去。
  中年大漢望著他背影微微一笑,又復隱入人群中。
  這邊慧覺大師一行諸僧,方自站定,人群西端急步走過幾個人來。
  群豪但覺眼前一亮,驚歎之聲一時四起。
  原來這幾個人正是仲孫玉、徐振飛以及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位姑娘。
  慧覺大師老遠地便已看見仲孫玉諸人,神情一喜急步迎上,在數丈外與諸人低語數聲,然後轉身並肩走了過來。
  雙方一一見禮畢,禁不住一陣低聲寒暄。
  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女,卻是神色焦急地將六道目光不住在人群中搜索。
  片刻過後,仲孫雙成突然側轉嬌靨低聲說道:「艷妹,你以為她們會來麼?」
  「誰?」陸菱艷道:「雪妹?還是雲姑?」
  仲孫雙成道:「兩者都是。」
  陸菱艷微一沉吟,點頭說道:「她們都會來,也都該來,但是她們卻躲著我們。」
  仲孫雙成輕歎一聲,默然無言。
  三女明艷照人、清麗如仙的絕代風華,早已吸引了在場天下群豪的千百道目光。
  正派人士只是驚歎,邪道人士卻是垂涎人迷,但懾於「神醫」盛名。少林派威風,故而只是用眼睛看,卻不敢有絲毫表示。
  然而內裡,也仍有不知厲害,不知死活之輩,美色當前,頓忘所以。
  仲孫雙成這邊兒,方自一歎默然,那邊兒一堆人群中突然響起一陣嘖嘖怪聲,跟著有人陰陽怪氣地淫笑說道:「你們看,這三個花不溜丟的大姑娘,好端端地為何歎起氣來,那對含顰的嬌模樣兒委實令人心疼,如此美人兒,這般好機會,我豈能錯過,嘿,嘿……」
  周圍諸人聞聲回顧,但見說話的卻是一個年約三十上下,神情猥瑣,眉宇直透凶氣的漢子。
  諸人狠狠地盯了那漢子一眼,尚未說話。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9:10:39

  突然一聲輕笑,自人群中,緩步走出一名書生裝束的中年文士,深注了那漢子一眼,笑道:「朋友尊姓大名?」
  那漢子一怔說道:「在下『花蝶蝴』花沖,怎麼?朋友……」
  周圍群豪神色方自微微一變。
  中年文士卻已輕笑一聲,接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名震白J黑水一帶的『花蝴蝶』駕到,那就難怪啦!」
  那漢子又是一怔,挑眉說道:「朋友呼喚花沖,不知有何教言?」
  中年文士一笑,搖頭說道:「豈敢,你我天南地北。素不相識,在下怎敢當教言二字,只不過看花師傅遠道來,心中不忍,欲進兩句忠言而已。」
  花沖雙目凶光一閃,方自一聲冷哼。
  中年文士恍如未聞,笑容一斂,說道:「以朋友盛名,也許「神醫』、少林,尚未放在眼內,但朋友恐怕還不知這三位姑娘
  已經身列『五老丐』門牆,這五位老神仙,宇內無人不知,想必不用在下多做介紹,朋友既是遠道來自白山黑水,若是為著幾句輕薄話兒,把性命留在黃山,似乎太以不值。」
  「住口!」花沖一聲輕喝,獰笑說道:「不錯,花沖惹不起『五老丐』,但收拾你卻是綽綽有餘。」
  中年文士笑說道:「那個自然,花師傅的功力高絕。威震東北,在下不過是江南一介無名之人。」
  突然有人接口說道:「大哥今日確也真好性子,交待一聲,讓兄弟們把他趕下黃山算了。」
  中年文十微一搖頭接道:「人家遠來是客,我若真的如此,豈不計人恥笑江南四十六舵不懂江湖禮儀。」
  花沖人耳一聲「江南四十六舵」心中一震,深注中年文士一眼,說道:「朋友尊姓大名?隸屬『江南四十六舵』哪一舵?」
  中年文士略一沉吟,蹙眉說道:「朋友這句話兒實令在下難以作答,在下隸於每一舵。」
  花沖一怔,怒聲說道:「花沖與四十六舵主曾有數面之緣,朋友最好個要相戲,以免傷了雙方和氣。」
  中年文士微一搖頭,尚未說話。
  人群中突然有人笑說道:「這傢伙真是有眼無珠,連『談笑書生』燕小飛,燕總舵主都不認識,可笑,也可憐!」
  此言一出,花沖神色大變,「哦!」地一盧,抱拳說道:「花沖有眼不識泰山,原來是燕總舵主大駕親臨,花沖失敬了。」
  倏轉身形,邁步就走!
  人群中傳出一聲冷哼,一人方自掠出。
  中年文士微一揮手,道:「這種人由他去吧,好戲即將上場,哪有那麼多閒功夫?莫要錯過眼福。」
  轉身又復隱入人群中。
  這邊一場小糾紛方歇,「朝天坪」上,又自陸續登上了兩批武林人士。
  走在前面的一批,是兩位神情威猛,及一位相貌清奇的老者,三人邊走邊談,狀頗歡愉,正是那「千面神君」齊振大,與秋仁傑、狄英傑ˍ二兄弟。
  他們三人一上「朝天坪」,老遠地便看見仲孫玉諸人與少林慧覺大師諸僧站在一起,腳步一緊,飛快走了過來。
  及至仲孫玉發現三人時,三人已抵五支以內,得睹故人,雖不勝歡愉,但他卻也不禁蹙眉,暗忖道:「麻煩來啦,稍時倒叫我如何向狄老兒兄弟交待……」
  但聞齊振天大笑說道:「老哥哥,多月不見,你倒清瘦了不少,莫非又遇到了什麼煩人事兒麼?」
  仲孫玉微微一笑,不答反問地道:「老弟此次怎地簡從而出,你那素來引以自豪的十二健兒呢?」
  齊振大哈哈一笑,說道:「此次只看群魔授首,又非前來搶寶,帶那麼多人做甚?」
  轉注三女一眼,又道:「三位姑娘別來可好?」
  三女早已急步走過襝衽為禮。
  雙方見禮畢,但聞狄英傑突然輕咦一聲,詫聲說道:「仲孫大俠,愚兄弟那雪丫頭……」
  諸人心中一震,默然無言。
  徐振飛老臉上更是顯得羞愧無限。
  仲孫玉將口數張,欲言又止。
  狄仁傑、齊振天二人臉上笑容漸漸隱去,將四道目光凝注在仲孫玉一張頗為尷尬的老臉上,但卻不說一句話。
  狄英傑人目此情,神色一變,急道:「仲孫大俠,莫非……」
  「二莊主且慢焦急……」仲孫玉話聲至此,暗忖道:「這事遲早總要向人家有個交待,乾脆。」
  暗一咬牙,雙眉一軒,方待接話。
  「二位莊主,小老兒該死。」徐振飛急步上前,身形一矮,就要向狄仁傑兄弟跪倒。
  狄仁傑一怔,忙不迭地將徐振飛架起,詫聲說道:「徐老哥,你這是做什麼,豈不折煞狄仁傑兄弟?」
  徐振飛哪裡還跪得下去?站在狄仁傑兄弟面前,皓首低垂,身形連顫,老淚縱橫卻是一句話兒也說不出來。
  狄仁傑兄弟看在眼內,更是訝然欲絕,四道目光轉向仲孫玉,方待要問。
  仲孫玉微一擺首,苦笑說道:「二位莊主且莫動問,仲孫玉險些兒無顏相見,早已羞愧欲絕了……」
  喟然一歎,接著將狄映雪一番遭遇,概略地說了一遍。
  話聲一落,苦笑說道:「仲孫玉錯在一身,無話可說,聽候賢昆仲處置。」
  狄英傑靜聽之餘,雖然神色剎那數變,怒不可遏,但狄仁傑神色卻是一直平靜的出奇,仲孫玉話聲方落,他突然一笑說道:「仲孫大俠你這是什麼話兒?徐老哥也請不必自責,這是命,也是運,不瞞諸位說,狄仁傑早就看出雪丫頭無此福份,只不過當時不忍潑她冷水罷啦,如今她能得夫如此,狄仁傑已屬至為滿足!」
  諸人做夢也料不到他竟會有此一說,一時百感交集,說不出一句話兒來。
  徐振飛神情更為激動,雙目凝注狄仁傑,身形連顫,淚如泉湧,半晌,方擠出一句:「老莊主,徐振飛自知罪孽深重……」
  狄仁傑肅然接道:「徐老哥何出此言?雪兒福薄,若無雲姑娘一番安排,尚不知成何局面,今能得配『三生』老神仙高足,狄仁傑已感天大榮寵。」
  徐振飛老臉上一陣抽搐,默然無言。
  仲孫玉凝注狄仁傑半晌,方始一歎說道:「狄老哥,仲孫玉算是服了你了。」
  狄仁傑淡淡一笑,說道:「仲孫大俠,別人不知,你應該知道狄仁傑對於相人之術,頗懂一點皮毛,服之一字,還是請收回吧!」
  仲孫玉方待再說,一旁慧黨大師突然低誦一聲佛號,合十說道:「狄檀樾這份胸襟,為常人所難企及,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狄檀樾後福無窮。」
  狄仁傑忙一恭身說道:「狄仁傑乃一介腐儒,武林末學,怎敢當大師如此謬獎?大師佛門得道高僧,當知一啄一飲,莫非前定,無緣姻緣不能強求。」
  慧覺大師肅然道:「不為念想國系,萬事皆要隨緣,檀樾應是佛門中人,老袖隨時恭迎!」轉身退後。
  狄仁傑心中一震,頓時怔住,半晌,面上浮起一絲笑意,向著慧覺大師微一躬身。
  仲孫玉心中暗暗一震,莊容說道:「狄莊主,仲孫玉為莊主賀!」
  狄仁傑微笑說道:「多謝仲孫大俠!」
  齊振天看在眼內,微一皺眉,方待說話。
  但聞有人說道:「乖乖,你們瞧,各門派全來啦!」
  諸人聞聲回顧,可不是,數批武林人物又自登上「朝天坪」。
  武當、峨嵋、邛崍、崑崙、雪山……
  僧、道、俗全有,不下百人。
  漸漸地,登上「朝天坪」的武林人物越來越少。
  放眼望去,「朝天坪」上黑鴉鴉的一片,除靠山峰一面之外,其他三面,幾乎全站滿了人,看來天下群豪差不多全到齊了。
  朝陽已近山峰,僅有的一些低聲談話,也自趨於平靜。
  整個「朝天坪」上鴉雀無聲、寂靜如死,空氣顯得極為沉重,沉重得令人窒息。
  群豪的心情也隨著漸升旭日而越來越緊張,因為代表著字內正邪兩派的幾位人物即將出現在自己眼前。
  儘管群豪中有人見過「二魔」、「四邪」這六位武林人聞名喪膽、殺人不眨眼的蓋世魔頭,但大多數均只是,只聞其名而無緣一見其人的,平腎泊見,但今日卻極為想見。
  金輪漸近中天,群豪之中有些人已是額頭微現汗跡,不知是難堪烈日照曬,抑或是由於平日懼為追命閻羅的幾位凶人即將出現,心中過於緊張所致。
  突然,數聲厲嘯傳自峰下,直透雲表,劃破長空。
  「來啦!」不少人心中一震,禁不住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
  嘯聲方落,群豪但覺眼前一花,「朝天坪」中央,已自站定六個相貌兇惡,一望直能使人膽落的灰衣老人。
  正是那哀牢「二魔」:「陽魔」申屠君、「陰魔」皇甫松。
  勾漏「四邪」:「百毒翁」豐天化、「獨臂天尊」司徒雷、「禿鷹」西門豹、「赤髮史」巴玄中。
  六人身影方自落人群豪眼中,群豪打心底便自響起一聲驚呼。
  原來,「二魔」申屠君。皇甫松二人雙腿已是齊膝斷去,所餘下的是四根肉樁般大腿。
  六人只一站定,便自將十二道冷電目光,由左至右向全場環顧一周,不言不動,神情桀傲凶殘已極。
  這一眼,又使不少來自宇內各處的群豪,打心底冒起一股寒意。
  「朝天坪」上更靜。
  王寒梅突然冷哼一聲,方要撲出。
  仲孫玉眼明手快,一把將她拉住,輕聲說道:「丫頭,忍一會兒,你師伯今日包你能大快師仇。」
  王寒梅雙目盡赤,只恨得銀牙亂咬,但卻動彈不得。
  邪派代表人物已經出現,那位代表著正派的「幽靈書生」
  至今仍未現身。
  群豪焦慮緊張,但仲孫玉諸人尤甚,一方面急於想見「幽靈書生」,一方面又為他至今仍未現身而焦慮,再一方面,又為至今未看見「三生」、「五老丐」八位仙俠及狄一風、狄映雪二人而心急。
  烈日僅差一線,便上中天,「朝天坪」中央,「二魔」、「四邪」六張陰寒冷酷的醜臉上,已漸泛起一絲不耐、憤怒與困惑的交雜神色。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
  烈日已上中天。
  驀地,「陽魔」申屠君雙眉一挑,怒聲說道:「老夫道這小狗真的吃了熊心豹膽,竟敢隻身邀鬥老夫六兄弟,原來只是個言出無信、臨陣脫逃的懦夫,好教老夫兄弟失望。」
  仲孫玉微一蹙眉,默然不語。
  三女卻是秀眉倒挑,櫻口一張,方待出言相叱。
  突然一聲恍如發自冰窟的冷笑,起自四方,一個細若游絲的冰冷話聲道:「瞎了眼的東西,少爺早到多時,你們視而不見,卻怪得誰?」
  聲音輕微飄忽不定,但在場群豪,無一不聽的清晰。
  六個老魔不由神色一變,倏然轉身,仰視峰頂。
  仲孫玉諸人方自一喜,三女身形更是一顫。
  群豪心中方自一震。
  「轟」一聲震天大響,黃山絕峰突然爆裂!
  亂石激揚,塵土彌空。
  一條淡黑人影,隨著閃電一般,自十丈峰頂沖天拔起,半途一個飛旋,隕石般飛瀉而下。
  天下群豪再也忍不住心中震駭,齊齊揚起一聲轟雷般驚呼。
  三女更是各以纖手掩口,一顆心險些脫腔而出。
  就在群豪驚呼聲中,這條淡黑人影墮勢突然一頓,人影斂處,六魔頭面前十丈處,赫然仁定一位身著黑色儒服、面貌醜陋的年輕書生。
  他不言不動,直如一尊石像,神情冷峻、不帶一絲表情,委實人如其號「幽靈書生」。
  三女忍不住心中激動,嬌軀一閃,就向鬥場中撲去。
  仲孫玉、齊振天、狄仁傑眼明手快,各人一把硬將三女已衝出去兩尺的嬌軀拉回,仲孫玉更是臉色一沉,輕喝說道:「你們三人怎地如此不知輕重?高手過招,絲毫不能分心,何況今日乃系一場罕絕人寰的殊死搏鬥。小不忍則亂大謀,豈能以兒戲視之?」
  陸菱艷、王寒梅、仲孫雙成聞言心中一震,倏垂螓首,默然無言。
  仲孫玉心中也覺不忍,暗暗一歎,改容又道:「丫頭們,你們且莫著急,此時方揭序幕,時間還多著呢,難道你們還信不過八位老神仙麼?」
  仲孫雙成猛一抬頭,妙目中淚光隱現地,惑聲說道:「成兒姐妹怎敢信不過五位師尊及三位師叔,只是眼前惡戰即將展開,時已至今,仍未見他們八位老人家現身,爹能怪成兒姐妹
  們心急麼?」
  此言一出仲孫玉不禁啞然,呆了一呆,不由暗忖:「是啊!
  八位老神仙怎地至今未見蹤跡,莫非有什麼要緊事兒纏身麼?
  可是哪有比這件事還為重要的……」
  略一沉吟,苦笑一聲,尚未說話。
  但聞場中「陰魔」皇甫松冷冷一笑,陰惻惻地說道:「原來小鬼竟先來一步,隱身峰頂,這麼看來,你倒不失為守信之人。」
  「幽靈書生」冷哼一聲,道:「少爺何許人也,豈肯失信於你們這般東西,時隔數月,你們一切該已準備就緒。」
  「陽魔」申屠君桀桀一笑,道:「不勞閣下煩心,老夫兄弟早已預備妥當……」
  突然一聲大喝:「抬上來!」
  話聲甫落,「朝天坪」上已自如飛登上七名壯漢,這七名壯漢各肩負一具漆黑銅棺,大步向鬥場下走來。
  群豪忍不住一絲寒意直冒而上,數聲輕微驚呼,倏然揚起。
  申屠君微一揮手,七名壯漢一齊將肩上鋼棺放下,轉身而去。
  申屠君雙目凶光一閃,桀桀笑道:「閣下可曾看到,這是老夫特別預備之物,你我七人,恰好七具,銅棺三寸,閣下諒必不致怪老夫兄弟太過吝嗇。」
  「幽靈書生」冷冷地看了排列整齊的七具銅棺一眼,說道:
  「武林人死後,能葬之以棺的已屬難得,看來我倒要謝謝爾等好意,不過我以為你們用的機會要比我用的機會多的多。」
  申屠君尚未說話,皇甫松突然陰笑一聲,說道:「小鬼這句話兒說得有嫌過早,你該知道老夫兄弟;素來不做無把握的許諾。」
  「幽靈書生」雙目冷電光芒一閃,冷冷說道:「這個少爺知道,『二魔』、『四邪』凡事均經過一番縝密計劃,不然陰謀不足以得逞,但是你們也應該知道,少爺從來不做無把握的邀約,尤其是當著字內群豪。」
  這聲音雖然極為冷峻,然而聽在三女耳中,心靈深處卻有一種異樣感受,她們希望他能看她們一眼,哪怕僅只一瞥,但是她們畢竟失望了,淚水跟著滾落香腮,因為這位「幽靈書生」自始至今,始終未曾向她們投過一瞥。
  她們僅能看到他的側面,但這已經夠多了,因為這側面輪廓,已是熟悉的令她們夢寐難忘。
  但聞皇甫松冷笑說道:「如此更好,小鬼體要徒逞口舌之利,須知武功一道可是絲毫逞強不得。」
  「幽靈書生」道:「少爺沒那麼多閒功夫與你唇斗舌戰,是否逞強,稍時你們當必自知。」
  皇甫松冷冷一笑,尚未說話。
  申屠君雙目凶光一閃,突然怒聲說道:「何必等稍時!烈日早過中天,老夫兄弟這就要你血濺『朝天坪』。」
  「幽靈書生」微一搖頭,道:「爾等遲早必死,何必急於一時,現在少爺尚有幾句話未曾交待。」
  申屠君怒聲說道:「小鬼有屁快放,老夫兄弟早已等的不
  耐煩了。」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道:「老鬼口齒不淨,罪孽又加一等,豈止爾等不耐煩,天下群豪眼睜睜地看著爾等授首橫屍,早已心急萬分,但是少爺這句話兒至為重要,卻是不得不在爾等伏誅之前做一交待。」
  雙目突然神光暴射地厲聲接道:「老鬼,爾等難道忘了少爺昔日曾經說過,要當著天下群豪之面,—一揭發爾等罪狀了麼?」
  此言一出,「二魔」、「四邪」心中不由暗暗一震,莫名其妙地齊齊打了一個寒噤。
  「陰魔」皇甫松強笑一聲,說道:「時光不早,小鬼最好快說,老夫兄弟生平殺人無算,如果這也稱得上罪孽的話,那老夫兄弟一身罪孽,多的不可勝數,小鬼你儘管說吧!」皇甫松不愧老奸巨猾,這句話無非是說我們六人殺人太多,多殺一兩個人又算了什麼?
  「幽靈書生」冷哼一聲,雙目神光逼視皇甫松厲聲說道:
  「老鬼不必巧言多辯,企圖替自己洗刷罪名,你們可敢當著天下群豪之面,承認昔年六人聯手、卑鄙無恥地謀害『一尊』,二人滅絕人性、令人髮指地謀害自己恩重如山的師尊『無憂老人』凌子雲麼?」
  此言一出,群豪中立起一陣騷動,仲孫玉、齊振天、慧覺大師等人更是心神大震地暗忖道:「原來『二魔』竟是宇內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無憂老人』門下,難怪會有這麼一身足以脾脫武林的高絕功力。」
  心中雖然如此驚歎,但卻不由對「二魔」這種忘恩負義的弒師行為,更為蔑視不恥、切齒痛恨!
  六個魔頭冷哼一聲,十二道凶焰畢露的目光略一環顧,「朝天坪」上立刻鴉雀無聲。
  皇甫松收回目光,冷冷一笑,點頭說道:「不錯,老夫兄弟敢做敢當,承認你所說的俱是事實,『一尊』死鬼志滿意得,老夫兄弟無法忍受,合該當誅,同時老夫兄弟做事向來只求達到目的,不擇手段,說什麼聯手不聯手,你該怪他自己學藝不精,至於無憂老鬼那是老夫兄弟私事,你小鬼還不配過問,再說老夫兄弟之所以這麼做自有其道理在!小鬼你……」
  「住口!」「幽靈書生」一聲霹靂般大喝,震得六魔頭神色方自一變,他卻突仰首一陣悲憤長笑,只笑得六魔頭臉色連變。
  血氣微翻。
  笑聲一落,他身形連顫,咬牙切齒地厲聲道:「好一群卑鄙無恥、罪該萬死的東西,你們生性卑鄙,嫉妒『一尊』聲名在宇內強過自己,加以昔年黃山論劍,『一尊』前輩技壓群豪,威能服眾,一招之差,使得你們屈居末位,你們不但不感激『一尊』前輩手下留情,反而懷恨在心,趁著昔年『一尊』運功之時六人聯手,橫施那毀容、刖足、廢功之卑鄙狠毒手段,然後將『一尊』前輩屍身拋落千丈深淵,又復挑撥離間,害得『一尊』前輩情天生變,導致武林中喪失數百年輕俊彥,如今『一尊』前輩身殘妻死、骨肉失散,這深重罪孽己夠你們萬死有餘,『無憂老人』雖事不關我,但少爺為武林一分子,卻不能坐視你們這種滅絕人性。忘恩負義的弒師行為而不顧,何況少爺受『無憂老人』臨終
  重托,必欲將你們二人除去!綜此兩筆血債,少爺今日誓必將你們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方消我心頭之恨!」
  一番話只說得六魔頭凶狠無已的老臉上,陣白陣紅,啞口無言。
  半晌方聞皇甫松陰陰一笑,獰聲說道:「小鬼不必再行多說,這兩筆帳老夫兄弟認下就是,只是今日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你小鬼若能將老夫兄弟挫敗,這兩筆帳自能收回,如若你小鬼受挫於老夫兄弟之手……」
  「幽靈書生」突然冷笑一聲,接道:「老鬼不必擔心,少爺若是落敗,自會將一顆大好頭顱,雙手奉上。」
  皇甫松雙目凶光一閃,獰笑說道:「好極,時光不早,我們可以就此打住,老夫兄弟是你邀來,客隨主便,小鬼你快將戰法說出吧!」
  「幽靈書生」冷笑說道:「老鬼何必故示大方,如何戰法少爺並無意見,悉聽尊便,我要讓你們盡量施展你們幾個月來挖空心思、絞盡腦汁研究來的陰謀伎倆,好讓你們在少爺手下死的口服心服。」
  皇甫松細眉一軒,方待說話。
  一直未曾開口的「四邪」中「百毒翁」豐天化突然冷冷說道:「皇甫兄,恭敬不如從命,人家既是如此豪情萬丈,我們何必強人所難!」
  「幽靈書生」一笑說道:「百毒老鬼,你那點笨拙無已的心智,最好少在少爺面前賣弄,少爺一言既出,縱是斧鉞加身也絕無反悔,你一旁著急怎地!」
  鄧天化老臉一熱,倏然無言。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轉注皇甫松道:「老鬼,爾等不用猶豫,只管說出,少爺無不樂於奉陪。」
  皇甫松冷冷一笑,暗暗罵道:「小鬼,這是你自尋死路,怨不得老夫兄弟心狠手辣,稍時只要取了你的小命,老夫不相信如個大膽敢說一句話……」
  目中凶光一閃,陰惻惻地說道:「既是如此,老夫兄弟只好從命!」
  話鋒一頓,隨又一笑說道:「你我是足堪脾睨宇內的絕頂高手,高手過招絕非平常一干庸才可比,何況你我今日這場乃是各欲置對方於死地而後甘心的殊死搏鬥,似乎更應該以一些新奇的法兒行之,方不負你我今日之會,也不致使遠道而來的天下群豪失望,更可以為後世武林留下一段佳話,若是單單徒手拚命,便顯得太以俗不可耐,老夫以為你我可以三陣為限,兩勝者生,兩負者死,小鬼你以為如何?」
  「幽靈書生」微一點頭,毫不考慮地說道:「少爺說過,聽憑爾等,你且說出這第一陣。」
  皇甫松陰陰一笑,說道:「不忙,小鬼!若是老夫兄弟落敗,老夫兄弟束手就縛任宰任割,若是你……」
  「幽靈書生」一笑接道:「老鬼委實狡猾的可以,少爺就再說一遍,少爺若是落敗,立刻將這顆大好頭顱奉上。」
  皇松甫暗暗一喜,道:「小鬼,這可是當著天下群豪。」
  「幽靈書生」雙目神光一閃,冷然說道:「大丈夫一言九鼎,生而何歡,死而何懼,老鬼,倒是你們六人難以令少爺相信。」
  皇甫松尚未說話,申屠君突然濃眉一挑,怒聲說道:「小鬼住口!老夫兄弟雖然心狠手辣、惡名遠播,但生平從未失信於人,更何況對你這年輕後生!我六人之中若有一人食言,你唯老夫是問就是。」
  「幽靈書生」微微一笑,頭點說道:「就憑你這句話,少爺稍時讓你死得痛快一點就是,皇甫松,這第一陣!」
  皇甫松陰陰一笑,獰聲說道:「這第一陣,由老夫鄭大弟與你小鬼較量一樁新鮮玩藝兒,小鬼你有得受的啦!」
  話聲一頓,向著「百毒翁」鄭天化微一招手,道:「豐大弟請!」
  鄭天化應聲大步越出,在「幽靈書生」面前五丈處一站,獰笑一聲,袍袖微振,一條碧影電射而出,碧影一斂,鄭天化面前地上,赫然蜷著一條長短不及一尺的小蛇,這條小蛇通體碧綠,背上一條極細金線,由蛇首直透尾端。
  大下群豪連同「幽靈書生」在內,人目這條小蛇,方自一怔。
  鄭天化已自獰笑說道:「小鬼,你可識得此蛇?」
  幽靈書生道:「少爺如連這都不知道,豈不顯得太以孤陋寡聞,此蛇名喚『翠裡鑲金』乃是『碧玉』、『金線』合種,產自南荒,可對?」
  「幽靈書生」說的不錯,這種蛇確是「碧玉」、「金線」合種,產自南荒,凶絕已極,毒性之烈,天下蛇類中無出其右者,只要被咬上一口,就是功力再高之人也難以倖免,普天之下只有一種解藥,那就是「百年天蜈血」,只須一滴,毒性立解,但這「百年天蜈血」卻又何處去找?即或知道何處能找到,但被咬傷之人最多只能苟延頓飯功夫,這還是指內功極為精純之人而言。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9:11:07

  但見鄭天化神色微微一變,獰笑說道:「小鬼見識倒還差強人意。」
  倏然住口,右掌一招,碧影一閃,那條小蛇已自倒飛人手,但見他只以大、食二指輕捏著蛇尾,左臂一招,逕向蛇首迎去。
  手臂蛇首方一相接,鄭天化身形一陣輕顫,顯然他故意讓這條蛇咬上一口。
  群豪心中一震,方自揚起一陣驚呼,鄭天化突然一聲桀桀怪笑,右腕一翻,又將小蛇向口中送去,一陣咀嚼,格格有聲地竟將一條奇毒無比的「翠裡鑲金」活生生地吃了下去。
  看得群豪心神大震,一絲寒氣直冒頂門,張口結舌,做聲不得。
  即連申屠君、皇甫松等五魔頭也看得心驚肉跳、悚然動容,暗地裡為鄭天化擔上把冷汗!
  但見鄭天化,撫掌,狠毒異常地獰笑說道:「小鬼,你如能如法炮製,豐天化便即認輸,接住!」
  抱袖一揚,又是一線碧影向「幽靈書生」電射而去。
  群豪連同六老魔均自以為「幽靈書生」必會心驚膽寒地閃身躲避,自甘認輸,即或不是閃身躲避,也必是手忙腳亂地想法子將那條小蛇接住。
  哪知大謬不然,那條「翠裡鑲金」距離「幽靈書生」面門不及兩尺,卻仍見他神色泰然地視若無睹。
  六個老魔頭心中一震,暗罵一聲:「小鬼找死!」
  群豪方自暴起一聲驚呼!
  仲孫玉諸人以及三女一顆心險些奪腔而出,一聲驚呼尚未出口。
  「啊!」又是一聲駭然大呼,群豪揉了揉眼,不禁心神狂震;張口結舌,做聲不得!六魔頭更是駭然色變、心膽欲裂。
  仲孫玉請人心中猛地一震,隨即恍然大悟,暗暗一喜,忖道:「這回陰溝裡翻船,鄭老狗你要乖乖地認輸了。」
  原來就在碧影距離「幽靈書生」面門不及半尺之際,但見他冷冷一笑,微一偏首「叭」地一聲,竟讓那條奇毒無比的「翠裡鑲金」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他恍若未覺,任憑那條碧綠小蛇懸掛在肩上,朗笑一聲,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何況你這蠢材,鄭天化,你休要仗著『百毒』囊中那些所謂奇毒無比的東西能嚇倒少爺,還有多少你不妨一齊抖出,少爺也好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正武學。」
  鄭天化略一思忖,突然臉色一變,厲聲說道:「小鬼,你從何處弄來了『百年天蜈血』?」
  「天蜈血?」「幽靈書生」冷冷一笑,道:「蠢材!你以為只有你囊中那瓶『百年天蜈血』才能解得了這『翠裡鑲金』之奇毒麼?少爺索性讓你驚奇一下,你自號『百毒翁』當知百年前有位『千毒人魔』丁元山手著一本『萬毒之宗』……」
  鄭天化神情一震,厲聲說道:「小鬼,莫非那本『萬毒之宗』現在你手?」
  「幽靈書生」微微一笑,點頭說道:「這回你倒很聰明,不錯,少爺這本『萬毒之宗』乃是『無憂老人』所贈。」
  豐天化臉色一變,混身如墮冰窟,黯然一歎,道:「小鬼,算你造化大,這第一陣老夫認輸就是廠轉身大步而回。
  白道群豪打心底裡暴起一聲歡呼!
  仲孫玉諸人及三女更是暗捏一把冷汗、心跳不已。
  邪道人士卻是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說道:「既是如此,少爺承讓了,鄭天化你這條奇珍不要了麼?待少爺將它除去算了。」
  話聲方落,「叭!」地一聲,那條碧綠小蛇竟似力盡一般突然墮地,寂然不動,顯然業已死去。
  李天化恍若未聞,走回己方,向著「二魔」微一躬身,黯然說道:「小弟不濟,未能奪得首陣……」
  皇甫松微一擺手,強笑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哪小鬼既然已得『萬毒之宗』如今已是萬毒難侵,鄭大弟不必過於自責,咱們還有二陣,且請一旁歇息去吧!」
  鄭天化又一躬身,無言退下。
  但聞對面「幽靈書生」揚聲說道:「皇甫松,一陣已過,你且說說這第二陣!」
  皇甫松故示大方,一笑說道:「老夫兄弟成名多年,首陣出題,已屬有失身份,這第二陣該由小鬼你來決定。」
  「幽靈書生」冷笑說道:「皇甫松,休要再行賣弄你那淺薄心智,少爺豈肯做那有始無終之人,你儘管放心出題,刀山油鍋少爺無不奉陪。」
  皇甫松暗暗一喜,道:「既是如此,老夫只得二次從命了
  正派群豪聽得不由暗罵一聲無恥。
  但聞皇甫松陰陰一笑,接道:「這二陣既非上刀山,也非下油鍋,老夫只要你相距五丈與老夫對拆一掌,不過老夫先要把話說在前面,老夫與申屠兄向來是水火相濟、聯手對敵,你若認為吃虧,老夫可以另行出題。」
  此言一出,群豪不禁又是一陣大嘩,以成名多年的二魔來說,與一個年輕後輩單打獨鬥已屬有失身份,如今不但自己出題,竟然還要與申屠君聯手對敵,委實太以說不過去。話雖如此,但群豪懾於六個老魔頭淫威,卻無人敢說一句話兒。
  「阿彌陀佛!」突然一聲宏亮佛號,少林掌門慧覺大師大步越出,向著雙方微一躬身,肅然說道:「老袖當著七位絕世高人,此時此地本不應失禮插嘴,然而今日此會,有關後世安危、武林寧亂,老袖忝為一派掌門,為宇內蒼生,為少林本門卻不得不斗膽而出,老油以為這第二陣較量似顯不公,請皇甫松前輩卓裁!」
  五魔聞言齊齊色變,他們做夢也料不到這老和尚竟然如此大膽,即連群豪也不禁暗為慧覺大師捏上一把冷汗,但對這位佛門高僧的滿臉正義、一顆虎膽,卻又不禁為之深感敬佩與慚愧。
  申屠君冷哼一聲,右掌緩緩抬起。
  數條灰色人影自慧覺大師身後疾掠而出,一齊射落慧覺大師身側,原來是少林四大護法,各院主持,雙掌合十,寶像肅穆,向著群魔怒目而視。
  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皇甫松微一擺手,深注諸僧一眼,冷冷一笑說道:「少林武功絕冠字內,老夫兄弟卻是不屑一顧,小和尚,你可是覺得老夫兄弟以二對一,心中不平麼?」
  慧黨大師微一欠身,肅然說道:「慧覺不敢,但請皇甫松前輩自珍盛名。」
  皇甫松雙目凶光暴射,一陣令人寒慄的桀桀冷笑,說道:
  「小和尚,衝著你這一句話兒,老夫兄弟日後就要對少林多加照顧。」
  慧覺大師心中一震,雙目神光暴射,雙目一軒,方待發話。
  突然一聲嬌叱響自諸僧身後,三女聯袂電射而出,王寒梅更是面布寒霜、秀眉倒挑地指著皇甫松叱道:「老鬼,不要以為你們那些見不得人的鬼魅伎倆嚇得了誰,姑娘還有一筆血債尚未向爾索取,你以為今日你們能活著下得了『朝天坪』麼?」
  皇甫松方自臉色一變,突然一聲怒喝:「丫頭找死!」
  身後西門豹電射而出,飛撲王寒梅。
  諸人一驚,方待拒敵。
  「西門豹,還不與少爺滾回去!」一條淡黑人影疾射迎上,但聞「砰!」一聲,西門豹一聲悶哼,身形飛退而回。
  淡黑人影隨即飄然落地,卻是那「幽靈書生」。
  但見他雙目冷電光芒一掃諸人,微一躬身,說道:「多謝諸位關懷,但在下話已出口,縱是斧鉞加身,也絕無反悔之理,在下斗膽,還請各位退回。」
  三女倏感一陣激動,方待說話,「幽靈書生」卻已逕自轉身
  而去,一時百感交集,齊一跺足電射掠回。
  三女一退,慧黨大師一歎,也自率著少林諸僧轉身走回。
  「朝天坪」上剎那間又恢復一片死寂!
  但聞「幽靈書生」揚聲說道:「皇甫松,少爺話兒想必你已悉人耳內,時間無多,只管與申屠老鬼放手施為就是。」
  皇甫松暗暗一喜,忖道:「這是你小鬼自尋死路,怨不得老夫兄弟。」
  只一揮手,申屠君一閃上前,與皇甫松並肩而立,怒喝一聲:「小鬼,你要站穩了!」揚袖一揮,暗用十成「三陽神功」,一掌帶起一片狂濤,一股炙人欲焚的熱流飛襲而去。
  他這邊掌力方吐,皇甫松也自一聲獰笑,十成功力的「陰氣玄冰掌」跟著揮出,但未見一絲勁氣。
  一熱一冷,一前一後,兩股明暗強勁無倫的掌力猛向五丈外「幽靈書生」撞去。
  「幽靈書生」卻也未敢等閒視之,冷哼一聲,暗中用十成師門神掌功力,雙掌倏抬,飛翻而出。
  兩股排山勁氣方接,「砰!」地一聲震天大響,勁風四溢,熱流飛旋,天地為之色變,草木為之含悲!
  這一掌委實稱得上石破天驚、泣鬼驚神,群家心神大震,血氣為之倒翻,忙不迭地紛紛向後退去。
  熱流方自觸身,仲孫玉突然憶起一事,心中狂震,一聲「不好!」尚未呼出,倏聞一聲悶哼,抬眼一望,「二魔」挺立依然,神色得意陰殘,但「幽靈書生」,卻已是衣袂狂飄,身形微微地一晃。
  「啊!」群豪忍不住一聲驚呼!諸人悚然動容,三女卻已花容失色!
  仲孫玉一時急氣交集,咬牙切齒的暗罵道:「好一對卑鄙無恥的老鬼,竟用這種下流伎倆取勝,這孩子輸的太冤枉了,太冤枉了。」
  在場群豪無一不是明眼人,但只有仲孫玉看出此中有詐,可見「二魔」這暗中取巧掩飾的是如何的天衣無縫。
  原來「幽靈書生」一聽「二魔」明知自己師門神掌威震宇內,但卻偏要與自己對掌,就知此中必有陰謀,早就暗將警惕之心提高,但他卻疏忽了「二魔」狡黠已極地將兩掌先後之間,錯開了一瞬間的距離!
  他方自一掌擊潰了申屠君的「三陽神功」,緊接著一股強勁絕倫。冰冷刺骨的氣流又自襲上身來,使得他再欲發掌已是不及,若非他隨念而動的護身真氣提起的早,他早已被震得連翻飛退、寒氣攻心、血液凝固而亡。
  他雖然明知自己百中疏一地中了對方陰謀,但畢竟他已被對方掌勁震得身形微晃,分明已經落敗,加以他天性的一身傲骨,使他絕不會在這種情形下揭穿對方陰謀,落人話柄。
  是以他雖然氣的殺機狂熾、雙目神光暴射,但一剎那間他又恢復了適才的平靜、冷峻,淡淡一笑,說道:「這一陣少爺認輸,皇甫松你且說說這三陣。」
  群魔雖感心中狂喜,但禁不住懼感臉上一熱,皇甫松更是極為得意地暗暗獰笑道:「小鬼,看來今日你是死定了,老關這二陣不過牛刀小試,你即墮入老夫掌中,第三陣更是神鬼難
  逃,小鬼你等著挺屍吧!」
  表面上卻淡淡一笑,說道:「適才第二陣老夫兄弟已引起公憤,這三陣老夫兄弟再不能落人話柄,由老夫一人與你較量一種新奇玩藝兒……」
  突然一聲沉喝:「抬上來!」
  「朝天坪」上應聲上了適才七名壯漢。
  這七名壯漢甫一登上「朝天坪」,群豪中有些人便自一怔,暗忖說道:「這幾個老魔頭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但群豪中卻也有不少人略一思忖,隨即恍悟,不由心膽俱裂、魂飛魄散。張口結舌、做聲不得。
  仲孫玉諸人及三女自然屬於後者,不管他們心中是如何地震駭,如何地擔憂,三女如何地急得珠淚泅流,但他們卻無法阻止這場大會繼續較量下去。
  少林諸僧神色肅然,慧覺大師更是雙掌合十,不住低誦: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原來七名壯漢中有兩對各以粗槓抬著兩隻巨缸,巨缸中滿滿地盛著一缸油,而另外三名壯漢則是分抱數捆業已劈好的乾柴。
  入目此情,即連那神色冷峻的「幽靈書生」也自雙目異采連閃地身形微微顫了一下。
  但這只是一剎那間,隨即他又趨於冷漠,而且鎮靜的出奇。
  皇甫松何許人也,早已將「幽靈書生」適才一剎那間神色悉收眼底,暗暗一喜,獰笑一聲,陰惻惻地說道:「小鬼,這是老夫別出心裁、絞盡腦汁,方始想出的一樁新奇且極為刺激的一種玩藝兒,你若不願嘗試,現在說明還來得及。」
  「幽靈書生」朗笑一聲,說道:「皇甫松,看來你早就準備好了,不必多言,速速將這較量的法兒說出,多行不義必自弊,你倒要小心自食惡果。」
  皇甫松老臉一熱,乾笑說道:「這是老夫得意絕學,為了你這小鬼焉能不及早準備……」
  話鋒微頓,雙目凶光一瞥已為七名壯漢停放妥當的兩隻巨缸,獰笑一聲接道:「這種較量方法極為簡單,這兩隻巨缸,人坐其中,缸沿及頸,稍時你我分坐一缸,缸外再加以熊熊大火,你找誰能在這沸油中靜坐最久,便算得勝,你以為如何?」
  「幽靈書生」冷笑點頭說道:「區區一隻油缸,尚難不倒少爺,毫無異議,看來你大概是仰仗著你那頗有一些成就的『陰氣玄冰功』啦!」
  皇甫松陰陰一笑,說道:「小鬼這份鎮靜功夫,委實令人難及,只怕稍時一人缸……」
  「幽靈書生」一笑說道:「老鬼何必逞口舌功夫,誰強誰弱稍時沸油之中,自見真章。」
  皇甫松聞言見狀,心中不由地起了一陣狐疑,暗忖:「這小鬼怎地如此鎮靜,莫非他又有什麼絕毒法兒不成……」
  其實這也難怪他有這種想法,即連場外群豪仲孫玉諸人心急欲焚、憂慮欲絕之餘,也不禁為「幽靈書生」這份平靜得出奇的神態而大惑不解,也自以為他必已智珠在握、成竹在胸,饒是如此,諸人的一顆心,也不由揪的緊緊的,幾乎忘卻了呼
  吸,三女更是急的珠淚泅流、妙目盡赤,櫻唇也被銀牙咬的幾乎滲出血來,身形搖搖欲墮,幾乎不能自持。
  其實這也難怪他們如此,這樁較量,本身就是極其危險生機甚為渺茫的事兒,功力再高,但究竟是血肉之軀,一個不慎,足以使屍骨無存,而眼前局勢又是雙方秋色平分、生死存亡全決定在這最後一陣之上,二人勢必會竭力支持不使自己落敗。
  何況二人之生死存亡,更關係著今後天下武林的安危寧亂。
  但是,他們卻不知「幽靈書生」只是為了兩筆血債及字內蒼生、天下武林不得不咬緊牙關,強赴這場殘酷絕倫的較量。
  但聞皇甫松冷冷一笑,獰聲說道:「小鬼,諸事均已準備妥當,為免再行引人疑竇,讓你先選一隻缸兒。」
  「幽靈書生」微微一笑,道:「哀牢『二魔』成名多年,盛名滿字內,諒必不致在此時此地在這隻小小的缸兒裡暗施手腳。」
  這句話暗含譏諷,皇甫松焉能聽不出來,老臉一熱,暗暗罵道:「小鬼,且讓你逞一時口舌之快,稍時你屍骨無存時,看你還能說些什麼?」
  陰陰一笑,道:「既是如此,老夫佔先啦!」袍袖微揮,身形已自拔起,閃電一般向左首一隻巨缸中射去,偌大身形,如此快捷,卻是連一點油星都未激起。
  這份功力卻連那將他視為血海大仇,直欲將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的「幽靈書生」都自暗暗點頭。
  但見他一聲輕笑,未見作勢,一個身形,突然竟似有物曳行般,漸飛漸高地向右首那只巨缸上空飄去。
  至巨缸上空約十丈處,微微一頓,倏地頭下腳上飛墮向下,距巨缸不及兩尺竟又一個翻滾,方始頭上腳下落人巨缸之中,身法之奇絕靈妙卻較皇甫松不知高明幾許。
  然而天下群豪似對這絕世身法視若無睹,「朝天坪」上一寂若死。
  仲孫玉諸人卻是更形緊張焦慮,尤其三女一顆芳心幾乎已隨「幽靈書生」同時墮入缸中,說不出痛苦、緊張、憂慮,她們不敢看卻又想看,她們不敢想像後果,但卻屏棄不了它。她們幾乎忘卻了一切,一顆心,整個兒都在右首那只巨缸上,冷汗涔涔、衣衫盡濕,幾乎停止了呼吸!
  突然,皇甫松一聲令人寒慄的獰笑:「點火!」
  七名壯漢躬身應聲,一齊將那堆置在兩隻巨缸下面的乾柴點燃。
  火勢由小而大,火焰漸漸地高過了缸口,兩股濃煙滾滾升起,直衝霄漢。
  火勢越來越大,劈啪之聲不絕於耳。
  起先,群豪尚能望見「幽靈書生」及皇甫松露缸沿的頭部,漸漸地隨著熊熊火勢及越來越濃的黑煙,視線卻被完全隔絕。
  兩隻巨缸完全看不見了。
  遠遠望去但見兩個巨大火柱,煙焰飛騰,聲勢驚人。
  時間不過只是一瞬間功夫,但場外仲孫玉請人以及三女,卻好似覺得長如幾年。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
  日影一寸一寸地西斜。
  「朝天坪」上一寂若死,除了劈啪的燃燒聲,及兩個火柱中偶爾傳出的一兩聲令人寒慄的吱吱聲外,再聽不到一絲別的聲音。
  盞茶過去,火勢依然,仍未見有甚動靜。
  炙人若焚的熱浪,迫得群豪忍不住漸漸地往後退去。
  仲孫玉請人以及三女,卻似恍然無黨,似十幾尊石像般雙目凝注在右首那根沖天的火柱,神色木然、不言不動,生似他們已失去了知覺,靈魂已出了竅。
  正在此際,天下群豪均直屏息瞪口、全神貫注在兩根火柱上之際。
  由「朝天坪」右側突然掠起一條淡藍人影,悄無聲息地向距離群豪身後約有五十餘丈外的一株老樹上落去。
  在那條淡藍人影隱人老樹枝葉中的剎那間,帶起了一陣輕微的枝葉拂動聲。
  一對站在最後,恍若情侶的年輕男女,似有所覺,不約而同地齊齊倏然回顧,但他們的頭方轉了一半,卻似抵不過場中的吸引,隨又轉了過去。
  隱身於老樹枝葉中的那人,也似為這場中的情景所吸引,半晌未再見動靜。
  日影西斜,已是頓飯過去。
  火勢似較前為小,但聲勢仍然驚人,只要挨上一點立即可能身化飛灰、屍骨無存。
  仲孫玉請人的神情漸漸地變了,臉色的可怕,頭上青筋一條條暴起,汗珠滾滾而下,衣衫為之盡濕。
  三女雙目盡赤,眼角上漸漸滲出血來,六隻柔荑互握的緊緊地,尖尖指甲互相嵌入肌膚而不自知,三個妮娜嬌軀也自泛起陣陣輕顫。
  突然一聲絕望哀號發自三女口中,如中箭哀猿、春山啼鵑,令人聞之鼻酸淚下。
  緊接著,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女狀如瘋狂一般地向決鬥場中右首那根火柱撲去。
  群豪心神大震,忍不住齊齊一聲驚呼!
  仲孫玉諸入倏然驚醒,抬眼一看,心膽欲裂,數聲皋喝,仲孫玉、齊振天、狄仁傑兄弟聯袂撲出。
  就在三女距離火柱不到兩丈處,被仲孫玉等四人各自追及,一個個忙不迭地飛退而回。
  饒是如此,三女全身衣衫已是微焦,滿頭秀髮被熱焰灼的焦卷披散、肌膚赤紅奇熱。
  仲孫玉倏覺心中一陣刺痛,兩行老淚奪眶而出,啞聲呼道:「成兒,你們姐妹這是何苦?」
  三女身形一顫,悲呼一聲:「含煙,他……」話不成聲,分投諸入懷中。
  慧覺大師老臉上一陣抽搐,雙目凝注場中,合十誦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9:11:29

第36章
  就在群豪注意力分散為場中及仲孫玉清人所吸引之際。
  隱身老樹上的那淡藍人影又自悄無聲息地電射而起,一閃往「朝天坪」緣山峰後射去,轉瞬不見。
  無巧不巧地,就在那條淡藍人影方要隱人山峰後的剎那間,突聞人群中傳出一聲輕「咦!」緊接著一個急促且極低微的話聲說道:「雪妹,我疑心那條鬼鬼祟祟的淡藍人影,可能就是那畜牲,你且在此稍等,我去看看!」
  那狀如情侶中的年輕漢子,悄無聲息的飛掠而去。
  原來這一對情侶是諸人望眼欲穿的狄一風與狄映雪。
  就在秋一風身影方自隱人峰後之際,場中已有了驚人變化。
  但聞有首那根火柱中「砰」地一聲大響,碎片四飛,沸油激揚。
  群豪心中一震,一聲驚呼尚未出口。
  仲孫玉諸人神色方自一變。
  那根火柱突然向兩邊一分,就在這間不容髮的剎那間,一條黑影一閃而出,人影一斂,「幽靈書生」神色黯然,垂首而立,衣衫上一點油漬也無。
  「幽靈書生」雖然無恙,但顯然他是忍受不住沸油熬煎的
  有餘火縷縷。
  申屠君哪還顧得了那些余火,身形一閃,電射而至,一看之下,心膽俱裂,魂飛魄散,做聲不得。
  群豪中突然揚起一陣轟雷般歡呼,雀躍歡騰,不可自己。
  仲孫玉諸人更是喜極而泣,相擁無言。
  「幽靈書生」只是雙目異采一閃,隨即又恢復那份平靜、冷漠。
  原來,巨缸中沸油滾騰,皇甫松早已不知去向,有的卻是隨油波上下滾翻、時隱時現的焦黃骷髏。
  申屠君不愧宇內絕頂兇人,一呆之後,隨即抬起頭來,凶目盡赤,鋼牙連咬地狠聲說道:「小鬼,老夫皇甫二弟無異喪命你手,若非老夫有言在先,老夫就是血濺五步,也要與你落個玉石俱焚、同歸於盡,但如今老夫一方落敗,只好認命,小鬼,你……」
  突然群豪揚起一聲驚呼、責罵。
  申屠君抬眼一看,「四邪」不知何時,已自一齊掠出十丈以外,心中一震,怒喝說道:「無恥的畜牲,還不與我站住!」身形一閃,如飛追去。
  「幽靈書生」一聲令人寒慄的冷笑:「爾等還想走麼?」
  與申屠君同時拔起,只一個起落,已至四邪身後五丈內,雙掌倏出,曲指連彈!
  兩聲慘嗥聲中,四邪中鄭天化、西門豹如遭電殛,身形突然彈起,砰然墮地斃命。
  與此同時,申屠君雙掌分別攫上司徒雷、巴玄中二人肩頭,只一翻腕,已將二人分挾脅下,身形一閃,疾射而回。
  將司徒雷、巴玄中二人砰地一聲摔在地上,指著二人怒叱說道:「料不到你們四兄弟竟是一批怕死的懦夫,老夫兄弟深海與你們交往一場,若非此時此地,老夫真想將你們一起擊斃,免得替老夫兄弟丟人,陷老夫兄弟於不義!」
  此言此情,天下群豪無不驚歎連連、悚然動容。
  「幽靈書生」雙目異采一閃,尚未說話,申屠君已自獰笑一聲,又道:「小鬼,老夫兄弟總算未曾失信於你,死也瞑目啦!」
  右掌一抬,突然向自己天靈蓋擊下。
  「幽靈書生」一聲冷笑,袍袖一揮,一指飛點申屠君「昏穴」,申屠君問哼一聲,砰然萎倒地上。
  一聲嬌叱,一條紫影飛掠而來,遙空一掌正好擊上申屠君頂門,砰地一聲,鮮血飛濺、腦漿迸裂,一個絕世凶人竟然就此毫無還手之力地一命歸陰。
  人影斂處,赫然竟是王寒梅。
  「幽靈書生」呆了一呆,一句話也不說,施袖一拂,司徒雷。
  巴玄中二邪應掌斃命。
  「幽靈書生」雙目神光暴射,一掃血流滿地的諸凶屍首,身形一矮,突然面西跪下,略一默禱,隨即站起身形,連旁立仲孫玉清人以及三女看都未看一眼,轉身方待離去。
  三女神色一變,一聲呼喚尚未出口。
  突然一條人影從背後疾掠而來;向「幽靈書生」一落,「砰!」地一聲、擲下一物,一笑說道:「少俠且請留步,這兒還有二宗仇怨未了。」
  仲孫玉諸人人目此人不由大喜,狄仁傑兄弟更是急呼道:
  「一風,我那雪兒呢?」
  原來此人正是狄一風,地上赫然卻是那神色猙獰陰狠、凶目連轉的「風流郎君」藍九卿。
  狄一風赧然垂首,隨又抬頭一指說道:「雪妹在那邊!」
  請人順手指處望去,群豪業已悄然離去大半,狄映雪卻在那兒低垂螓首、悄然而立。
  數聲音呼,狄仁傑兄弟飛掠而去。
  三女卻是唯恐「幽靈書生」離去,口中雖然喜呼,身形仍未移動半步。
  「幽靈書生」看了地上藍九卿一眼,轉向狄一風冷冷說道:
  「這個朋友和在下素無瓜葛,更談不上有何仇怨,尊駕將他擒來卻是為何?」
  狄一風微笑不答,只一抬足,一塊黃土應勢飛起,一包油布緊紮的炸藥赫然人目,「幽靈書生」神色方自一變,狄一風已自一笑說道:「這位風流郎君,預佈炸藥,意欲將與會群家一網打盡……」
  「住口!」藍九卿一聲暴喝,雙目凶光厲射,凝注「幽靈書生」狠聲說道:「柳含煙,你還裝個什麼?不錯,這些炸藥全是少爺預先所布,老實告訴你,算你們這批東西命大,若非前些日子下一場大雨,少爺灑在『朝天坪』上的毒砂已夠你們消受,如今少爺既落你手中,少爺無話可說,但是若讓少爺這樣兒束手而斃,少爺心有未甘……」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突然一抬手,折開藍九卿穴道,藍九卿霍然躍起,飄身文外,凝功而待。
  哪知「幽靈書生」竟淡淡一笑,道:「朋友,你我素無怨仇,何必如此緊張?雨打毒砂,炸藥未發,群豪絲毫無傷,我也不為已甚,你也應該知道天意如何,此時回頭尚不晚,為妻子,為兒女,希望你今後善自保重,請便罷!」
  此言一出,諸人大惑不解、悚然動容。
  藍九卿更是訝然欲絕,呆了一呆,隨即默默轉身。
  請人心中一急,尚未說話,藍九卿突然發出一聲獰笑,倏轉身形,揚手灑出一片黃光,如飛而去。
  仲孫玉心中大震方自驚呼一聲:「不好,快退!」
  站的較近的徐振飛突然一聲慘嗥,寂然墮地。
  仲孫玉諸人心中狂震,閃身趕過。
  「幽靈書生」卻是一聲冷哼,袍袖微揮,身形跟著拔起,半空中一個飛旋,凌空向飛馳中的藍九卿擊下。
  他此際心中顯然已是殺機狂熾,再不留情。
  藍九卿正自暗喜,倏覺一片強勁絕倫的勁風凌空飛壓而下,使得自己身形無法前進,心中大駭,忙一抬頭,不由更是心膽欲裂、魂飛魄散,厲吼一聲迎空擊出兩掌。
  倏聞「幽靈書生」一聲怒叱,袍抽一展,疾揮而下。
  藍九卿再也無力招架,長歎一聲,瞑目待斃。
  「少俠手下留情!」突然一聲驚呼響自「朝天坪」彼端,六條人影疾射而來。
  「幽靈書生」聞聲一震,欲待收手,怎奈為時已晚,「叭!」一聲,袍袖正好掃在藍九卿頭上,一聲慘嗥,鮮血腦漿橫飛,立即
  斃命。
  「幽靈書生」暗暗一歎,飄然落地。
  突然一聲絕望悲呼,一條人影飛馳而來,在藍九卿屍前一撲倒地,撫屍號啕大哭,赫然竟是雲姑。
  諸人不由黯然垂首,慧覺大師更是合十垂目連誦佛號不已。
  「幽靈書生」一見雲姑,便自身形一顫,再一抬眼,又見五丈外木然佇定「六神通」,不由使他默然半晌,方始滿懷歉然地道:「六位前輩,晚輩本無傷令高足之心,只是,只是……」
  焦五娘微一搖頭苦笑說道:「少俠不必介意,這畜牲本就該死,由目前情形看來,他必然是以毒砂傷害了這位老人家後方始激起少俠殺機,那更是他自尋死路,怨不得任何一人。」
  「幽靈書生」呆了一呆,躬身說道:「多謝前輩,晚輩今後必當一報」
  又一躬身,轉身而去。
  三女神情一震,一聲:「含煙!」脫口而出,呼聲淒慘動人,「幽靈書生」腳步不由一緩。齊振天只一閃身,便自攔在他身前,面色一莊,肅然說道:「煙弟,這就是你的不是啦!你不認我們不說,你可知三位姑娘為你流了多少淚,受了多少苦麼?」
  「幽靈書生」默然無言。
  仲孫玉干歎一聲,也自道:「賢侄,我知道你為母仇父恨未報,而惹一身情孽,深為自責,然現在群魔授首,狄姑娘也已另有所歸,你就不該再如此絕情啦……」
  「幽靈書生」突然苦笑一聲,一把拉下人皮面具,說道:「諸位何必一再苦苦相逼,請看在下可是諸位所說之人。」
  原來人皮面具之後雖然是另一張面孔,但卻不是柳含煙那張冠玉般俊面,諸人心中一震,啞口無言。
  「幽靈書生」微微一笑,方待二次轉身,齊振天突然一笑說道:「煙弟,在老哥哥面前你這不是有點班門弄斧麼?怎不也把第二張面具拿下來!」
  「幽靈書生」神情一震,倏然垂首,諸人聞言見狀恍然大悟,尚未說話,王寒梅花容一變,突然悲呼說道:「大哥,不要攔他,讓他走,柳含煙,你是天下第一絕情人,你走,你走,你怎麼不走啊?」悲號轉身,飛撲仲孫玉懷中。
  「幽靈書生」人目三女神態,身形倏起一陣輕顫,呆了半晌,突然一歎,轉身而去。
  諸人心中方自一涼,突然一聲低喝傳了過來。
  「煙兒,站住!」
  喝聲雖低微,但卻具有無上威嚴,「幽靈書生」身形突然一顫,倏然轉身。
  諸人也覺心神一震,不由轉身向發聲處抬眼望去。
  「三生」、「五老丐」已不知何時來到「朝天坪」上,八位仙俠面前更多了一具軟榻,軟榻之上,端坐著一位身著雪白儒服的中年文士,面上刀痕縱橫,齊腿雙膝不見,但這些卻難掩他那眉宇間一股自然的懾人威嚴,尤其令人不敢仰視的是他那雙比冷電還亮的眸於。
  更奇怪的是軟榻之旁垂手肅立著一個通體雪白、火眼金睛的人高白猿。
  仲孫玉諸人腦際靈光一閃,方自悟出這是何人,四女忍不住悲呼一聲:「師父!」嬌軀方待撲前。
  「幽靈書生」突然聲音顫抖地一聲悲呼:「父親!」身形一閃,飛落在中年文士面前,雙膝跪倒。
  「幽靈書生」這一跪下,諸女自然知道眼前是何人,心中狂震暗喜之餘,一個個嬌軀一矮,齊齊跪下,仲孫雙成更是恭聲說道:「晚輩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狄映雪、狄一風叩見師叔!」
  不用說,這位中年文士正是失蹤多年、宇內共尊的仙俠:
  一尊!也正是柳含煙的師父與生身之父。
  但見「一尊」凝注諸女良久,方始微笑點頭說道:「仙露明珠,俱是瑤池仙品,煙兒福緣不淺……」
  查仁突然冷哼一聲,接口說道:「你窮酸少說好聽的,須知這小子還不願意要呢?」
  「一尊」雙眉微一軒,沉聲說道:「煙兒,你師伯這話可是真的麼?」
  「幽靈書生」身形一顫說道:「孩兒不敢,但自知罪孽深重
  「一尊」神色一黯,說道:「你幾年來的情形,你八位師伯對我說的很清楚,天意如此你又何罪之有?今日群魔伏誅,往事已不必再提,為父只問你願意不願意?」
  「幽靈書生」微一遲疑,赧然說道:「這是孩兒天大福緣,全憑父親做主。」
  此言一出,諸人方自長長吁一口大氣,三女更是嬌羞不勝,倏然垂首,查仁卻是冷哼一聲,道:「不是老要飯地搬出你這窮酸父親,你這小子還真不肯就範,怎麼老要飯的徒兒還怕沒人要麼,今日看在你這窮酸父親份上,暫且饒過你小子這一遭,日後若敢虧待老要飯的這幾個寶貝丫頭,小子,小心我能饒了你才怪,還不把臉上那張勞什子拿掉,免得惹我老要飯的討厭!」
  「幽靈書生」哪敢再說半個不字,忙一抬手將人皮面具拿下,正是柳含煙那張冠玉般俊美絕倫的面孔。
  「一尊」微一揮手,道:「好了,事情已過,你們都起來吧!」諸女與柳含煙、狄一風依言站起,這邊仲孫玉、慧覺大師、齊振天、狄仁傑兄弟忙地過來拜見這位宇內奇人,那邊柳含煙與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女早已親熱一團地與白猿師兄站在一起,唯獨狄映雪卻將自己一番遭遇向著l老丐低聲細訴,只氣得五老丐連連跺足、恨聲不已。
  仲孫玉諸人見禮畢,但見「一尊」向著「六神通」微一欠身道:「犬子失手,擊斃令高足,蒙六位大量不究,柳……」
  「焦五娘律徒不嚴,已屬羞愧,劣徒本當該死,此事不必再提,目下最重要的該是劣徒遺下這位姑娘,焦五娘欲將之帶返陰山,不知柳大俠可有異議?」
  「一尊」深注愣立一旁,狀如癡呆,神情木然的雲姑一眼,一歎說道:「此乃理所當然,柳某人絕無異議。」
  焦五娘尚未開口,雲姑卻已突然說道:「小女自知罪孽深重,願就此青燈古佛以贖今生!」
  焦五娘聞言一震,凝注雲姑半晌,方始轉身向「一尊」一歎
  說道:「既是如此,焦五娘等告辭!」率領五兄弟轉身如飛而去。
  「一尊」略一沉吟,凝注雲姑說道:「姑娘……」
  雲姑淒然一笑,接道:「小女子心意已決,不如此無以心安,望前輩成全!」
  「一尊」呆了一呆,一歎說道:「既然如此,還望姑娘善自保重。」
  一揮手,命柳含煙及白猿抬起軟榻,領著諸人離去,轉瞬不見。
  雲姑望著眾人背影,雙目一合,兩顆珠淚倏然墮下。
  她望著面前一灘黃水及遠處藍九卿屍體,慘白的一張臉上掠起一陣劇烈抽搐,耳邊突然響起一種發自冥冥中的聲音:
  「一朝南柯夢醒時,皈依我佛證前因。」
  雲姑神情一震,默默無言地緩緩向前走去,轉瞬間消失在一片暮色中……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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