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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獨孤紅] [江湖奇士][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9:46:12     標題: [獨孤紅] [江湖奇士][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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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關帝廟

第 二 章  病西施

第 三 章  問東君

第 四 章  李清狂人

第 五 章  愁更愁

第 六 章  玉琢手

第 七 章  半顆解藥

第 八 章  追   蹤

第 九 章  龍虎鎮

第 十 章  金色女子

第十一章  上樑不正

第十二章  飛龍堡

第十三章 千鈞一髮

第十四章  逍遙谷

第十五章  逍 遙 谷

第十六章 恨妲己

第十七章 求  助

第十八章 蛇女尋夫

第十九章 一探虛實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9:49:37

第 一 章 關帝廟
  李二郎是個人,是個男人,昂藏七尺的鬚眉丈夫。
  李三郎這個人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誰也沒辦法下定論。
  有人說他是個很正派的俠士。
  也有人說他是個帶著邪氣,代表邪惡的惡魔。
  他讀過聖賢書,也學過劍。
  論他的學問,滿腹才華,傲誇當世,文章錦心繡口,書法鐵劃銀鉤,作詩,壓倒元白,不讓李杜,填詞,上比歐陽,直追後主。
  論他的劍術,世上知道有李三郎已經好幾年,在這幾年中,他始終沒有碰見過—個對於,很少人能在他劍下走完十扣。
  他時常把自己關在他那精雅的小書房裡。
  也經常山入那豪華歌樓舞榭風月場。
  他殺起人來不眨眼。
  有時候心腸軟得不忍踩死一隻螞蟻。
  他什麼都會,琴、棋、書、畫、吃喝玩樂樣樣精。
  他能仗劍搏鬥,一股煞氣,滿身浴血,十個人跟他鬥,會—個不少地躺下五對。
  他也能坐在自己的書房裡,做首詩,填闋詞,寫篇文章,寫一幅中堂,畫張畫兒,而這些又都讓個中翹楚、精於
  此道的人瞠目失色,驚歎奇才。
  有人說他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有人說他是個廿多歲的年輕人。
  也有人說他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
  甚至有人說他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
  說他是個十幾廿歲的年輕人,是因為他風流。
  說他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是因為他有著中年人的成熟,有著中年人的穩健。
  說他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兒也有道理,因為一個年輕人不可能有那麼好的學問,那麼好的劍術,就算他打從在娘胎裡就習文學武,一個年輕人也絕不可能在短短的十幾廿年裡遍學經史子集,旁涉三教九流,兼擅琴棋書畫,學得一手的劍術,什麼都會,還樣樣精。
  那麼李三郎到底是個多大年紀的人呢?
  除廠李三郎自己之外,沒第:個人知道。
  李三郎既然是這麼一個出名的人,為什麼沒人知道他到底是個多大年紀的人,難道人們都是視而不見的睜眼瞎子?
  世人雖不是視而不見的睜眼瞎子,可也跟視而不見的睜眼瞎子差不多。
  他們看不見李三郎。
  世人雖不是視而不見的睜眼瞎子,可也跟視而不見的睜跟瞎子差不多。
  他們看不見李三郎。
  他們沒見過李三郎這個人。
  李三郎這三個字雖然代表一個人,但卻似乎代表的是個身在虛無縹緲間的人。
  就跟廬山一樣,世人都知道有座廬山,也都很難見到它的真面目。
  世人明知道,也確認世卜有個李三郎,可是要問誰見過李三郎,卻是問哪一個哪一個搖頭!
  任何人都知道李三郎隨時隨地都可能在他身邊,可是他卻不敢指認,也無法分辨究竟哪一個是李三郎。
  人是好奇的,越神秘的越想看看究竟。
  世上沒一個不想見李三郎的,也沒一個不以能見李三郎為榮的,尤其是女孩子家,因為「李三郎」這三個字多少跟俊俏、風流有點關係。
  然而,多少年了,卻始終沒—個人見過李三郎。
  有很多次,隔著那麼一根頭髮般距離就要見著李三郎,見著李三郎的真面目了,可是等他越過這一根頭髮般距離時,眼前空蕩、寂靜,李三郎卻已鴻飛冥冥,不見蹤影。
  李三郎有一宗長處,不該管的事。就是天塌下來他也不聞不問。
  李三郎也有一宗短處,該管的事,就是芝麻丁點兒大的事,他也非管不可。
  李三郎就是這麼個人。
  這麼個神秘人。
  這麼個置身於虛無縹緲間的人。
  李三郎在關帝廟裡。
  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消息,剎時遠近為之轟動。
  趕往關帝廟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不絕於途,每個人都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他們不是為了進香,不是為求關老爺保佑,為的只是看李三郎。
  在這麼多人當中,有的只是為看—看李三郎,哪怕只是一眼,看一眼可以了卻生平夙願,看一眼可以對親戚朋友,或者是後世子子孫孫驕傲地說出這麼一句:「我看見過李三郎」,甚至可以加油添醋吹噓一番,我跟李三郎喝過茶,或者是,我跟李三郎喝過酒,李三郎還摟著我的肩膀直叫我大哥。
  有的卻是想摸李三郎一把,或者是從李三郎身上扯下些東西來,摸過李三郎的那隻手,—輩子可以不洗,從李三郎身上扯下來的東西,哪怕是李三郎穿在腳上的一隻鞋,也町以砌個台兒供起來,或者是收在箱底,每天拿出來把玩把玩,甚至可以晚上摟著睡覺,有李三郎的鞋子放在枕邊,連做夢都將是甜美的!
  另外有些人卻是別有用心,別有目的,有的為了嫉妒要殺李三郎,有的為了仇恨要把李三郎千刀萬剮,有的要把李三郎拿進宮裡去交差銷案。
  李三郎在關帝廟!
  這個消息明知不可能,可是人們寧可信其真,不願信其假,都懷著興奮的心情跑去了。
  這座殘破不堪、久絕香火的關帝廟,往日冷冷清清,誰從這兒過,誰都懶得看它一眼。
  今天不同了,片刻工夫不到,關帝廟前擠的是人山人海,水洩難通,關老爺若有知,也應該與有榮焉!
  的確,李三郎這個人,比神的號召力都大。
  大太陽高掛在頭頂卜,大姑娘、小媳婦兒香汗淋漓,男人家一身既酸又臭。
  今天的大姑娘小媳婦,顧不得自己香汗淋漓,也不怕聞男人家那股子酸臭的汗味兒,甚至讓人家趁機揩油地摸上一把,捏上—下也全不在乎了,拚命的往前擠,只希望能擠到最前頭,頭—個看見李三郎。
  關帝廟外萬頭攢動,鬧嚷嚷的一片,面對面說話都很難聽得見。
  大夥兒不管這個,仍是使出吃奶的勁兒拚命地往前擠,在這當兒女人家遠比那些鬚眉大丈夫厲害,她們敢擠、能擠,往十見個男人都彆扭,聞見男人家的汗味兒忙不迭地掏出香手絹兒來掩鼻,今天什麼都不怕了,一擰,一撞,面不改色,帶著一身淋漓的香汗往前衝。
  事實上她們遠比男人佔便宜,嬌嫩得花兒一般,誰沒個憐香惜玉之心,挺身護花,趁機會要—親芳澤的大有人在,你摟著她、抱著她往前衝,她不但不會嗔怪,不但不斥責你輕薄,甚至會衝著你拋過嬌媚一瞥,滿是香汗紅紅的臉兒上堆著甜美笑意,低低的說聲謝謝,就沖這,男人家更有勁兒了,把命豁出去都干!
  關帝廟門前站著個老頭兒,老頭兒穿—襲青衫,頎長的身材,像貌清懼,長眉鳳目,膽鼻方口,看上去相當灑脫,顯示出他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俊美灑脫、倜儻不群的美男子。
  他站立的地方離關帝廟最近,就在廟門前一兩步的地方,面對著擁擠的人群,背著手,誰也沒看見他是怎麼來的,只見他站在那兒望著眼前這一片跟毛坑裡的蛆蟲似的人群直皺眉。
  眼看著人群越擠越近,馬上就要擠到青衫老者身上來了,青衫老者突然抬了手,冷冷開口說道:「你們不要擠了。」
  關帝廟被圍得水洩不通,就是隻老鼠他也跑不掉的,李三郎只要在這座關帝廟裡,大家都能看得見他,他要不在這座關帝廟裡,大家都是白跑一趟,何必這樣爭先恐後的,萬—把廟擠塌了,你們就永遠看不見李三郎了。「
  關帝廟四周鬧嚷嚷,面對面說話都不容易聽真切,這青衫老者話聲不算大,可是大家居然都聽得清清楚楚,一個字也不少。
  他這幾句話還真管用,倒不是大夥兒願意聽他的,而是大夥兒怕擠塌了這座關帝廟,砸壞了李三郎,就是砸傷了李三郎一根腳指頭,也都不願意。
  大夥兒不擠了,頭—個安靜下來的是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個個香汗淋漓,衣裳都濕透了,濕透了的衣裳裹在那玲瓏的胴體上,若隱若現的,銷人魂,蝕人骨。
  一個少婦裝束、風情萬種的白衣女子扭動著腰肢走了過來,別人的衣裳都濕透了,她身上卻連一點汗星兒也沒有,她走過來先沖青衫老者拋過個媚眼,未語先露醉人的甜笑:「老人家,小三郎他確在這座關帝廟裡麼?」
  青衫老者眉鋒皺了皺,冷冷地打量了白衣少婦眼:「李三郎他是你這位大嫂的什麼人麼?」
  「他呀,」白衣少婦笑得像朵怒放的花兒,嬌媚四溢:「他是我深閨夢裡人。」
  這句話剛說完,「叭」地一聲脆響,人叢最前的一個花不溜丟的小媳婦兒尖了一聲,—雙美目都直了,那塗滿脂的臉蛋兒上更紅了,添了五道細細長長紅紅的指痕。
  「你不也是個有丈夫的人麼,比起你來我還正經得多呢,我是個寡婦,你的丈夫不活得好好兒的,不是麼?」
  說這話的是白衣少婦,可是誰也沒看見她那一巴掌是怎麼打出去的,事實上她站在那兒連轉身都沒轉身。
  就這一巴掌,打得大夥兒都怔住了。
  「你這臭娘們兒敢打我。」
  那花不溜丟的小媳婦兒定過了神,臉色先是通紅,繼而白裡泛青,既羞又怒,一擰身子發了潑,什麼也不顧了,嚷著就要撲過來。
  「她會武,你不行,讓我給你出這口氣。」
  她身邊兒那位護花使者一把拉住她說了話,看他個頭兒挺壯,濃眉大眼,捲著袖子,袒著胸膛,渾身都是勁兒。
  白衣少婦突然笑了,掃了那村漢一眼,道:「這叫作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要護花嘛也找個黃花大閨女,競把只破鞋當寶貝兒,真好胃口,你一個人不行,叫你兄弟三個塊兒上吧。「
  「也好,」左邊一個馬臉陰森的瘦高漢子冰冷開了口:「你胃門大,爺們三個就一塊兒上。」
  他舉步逼了過來,他身後緊跟著一個矮胖漢子。
  白衣少婦揚了揚兩道柳眉,笑吟吟地道:「『巴東三鬼』跟誰借了膽子了,居然敢在我面前穢言穢語的。」
  她抬起了欺雪賽霜,瑩晶如玉,柔若無骨的一隻手,微微一翻,遙遙向那瘦高馬臉漢子的胸膛抓了過去。
  那瘦高馬臉漢子像突然被蛇咬丁一- ,臉上變色,機伶一顫,脫口叫道:「散花手!」
  那矮胖漢子跟那濃眉大眼壯漢同時變了色,三個人往後退廠兩步,轉身就要往人叢裡擠。
  白衣少婦冷然喝了聲:「站住!」
  那三個還真聽話,腳底下像被釘住廠—般,一動也沒敢動。
  白衣少婦那如花的嬌靨上又浮現了笑意,道:「轉過身來再讓我看看你們的威風煞氣。」
  那二個轉廠過來,卻砰然—聲都跪倒了。馬臉漢子白著臉顫聲說道:「杜姑娘,馬君武兄弟有眼無珠……」
  白衣少婦微微一笑道:「今兒個我要見我的小三郎,沒心情理你們,也不願意沾一手血腥見我那小三郎,你三個多在這兒跪會兒吧。」
  說完了這話,沒事人兒似的轉過身,笑吟吟地對身邊那個青衫老者遭:「老人家,你還沒答我的話呢。」
  經白衣少婦露這麼一手,二個大男人往她面前一跪,大夥兒誰還敢吭一聲,那小媳婦兒沒脾氣了,不發潑了,跟個洩了氣的皮球似的。
  只聽青衫老者輕歎一聲道:「我不敢給大嫂肯定的答覆,事實上我也不知道他在不在這座關帝廟裡。」
  白衣少婦道:「那麼,打開廟門看看就知道丁,是不是?」
  青衫老者微一點頭,道:「不錯。」
  白衣少婦道:「那麼老人家你還等什麼?」
  「我?」青衫老者聳聳肩,道:「我在等個人開廟門。」
  白衣少婦嬌靨—「浮現起一絲訝異神色,道:「等個人開廟門,等誰?老人家上前推開廟門不就行了麼?」
  青衫老者深探看了白衣少婦一眼,道:「你這位大嫂說得容易,這兩扇門豈是那麼好開的!」
  一個中年漢子大步走出人叢,道:「兩扇廟門有什麼難開的,一撞不就開了麼,我來。」
  他冒裡冒失地直奔廟門。
  青衫老者橫掃了他一眼,冷冷說道:「要是誰先開了這兩扇廟門,誰就會橫屍在廟門口,你也去開麼?」
  那漢子一怔馬上停了步,進不是,退也不是,好不尷尬窘迫。
  白衣少婦「哦」地一聲嬌笑說道:「我明白了,怪不得到現在還沒人開廟門呢,我不怕死,可是我不能在沒見著小三郎之前死,要死嘛也得死在小三郎的懷抱裡……」
  輕抬皓腕向巴東三鬼中,那叫馬君武的馬臉漢子一招,笑吟吟地道:「來,大家都等急了,誰都恨不得頭—個看見小三郎,你來幫人家個忙,把廟門打開,只要你願意幫這個忙,我今兒個就饒了你們三個。」
  馬君武苦著臉道:「杜姑娘……」
  白衣少婦嬌靨上的笑意更濃了,道:「不幫大家的忙,就算幫我的忙了,好不,你們兄弟三個一向挺英雄的,怎麼今天變得這麼膽小,這麼怯懦呀,馬君武,你來幫我個忙,等見著小三郎之後,我會好好兒謝你的。」
  白衣少婦的話就像有—種不可抗拒的魔力,事實上她的話聲好聽極了,世上最美的音樂也不及她的話聲好聽。
  馬君武不知哪兒來的一股勇氣,猛然的站起來大步走向廟門,可是他的額上已經見了汗。
  青衫老者冷眼旁觀,臉上投一點表情。
  大家的一顆心提的老高,數不清的目光都集中在馬君武身上。
  也難怪,誰頭一個開廟門,誰就可能血濺屍橫,躺在廟門口,哪一個能不替馬君武揪心,可是馬君武卻像毫不在意似的,邁兒步便走到廟門門,他遲疑都沒遲疑一下地便抬了手。
  兩扇廟門是虛掩著的,一推就推開了。
  廟門開了,馬君武像是突然讓人打了一拳,叫了一聲踉蹌後退,—屁股跌坐在地上,嘴張著,兩眼發直,一動不動。
  馬君武沒有濺血,也沒有橫屍,可是就他這麼踉蹌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嚇壞了似的一動不動,也夠震懾人的。
  來看李三郎的人雖然多得難以勝數,這時候卻沒—個敢上前。
  那濃眉大眼壯漢跟矮胖漢子一個翻身雙雙到了馬君武身邊,一個探胸,一個摸手,一摸之下,齊聲大叫:「大哥,大哥!」
  馬君武沒氣了,死了。
  馬君武是怎麼死的?別說沒濺血了,身上連—點傷痕也沒有,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那麼,廟裡有什麼可怕的景象,可怕的事兒,能把殺人無數,兩手沾滿血腥,整天在死人堆裡打滾的巴東三鬼之首的馬君武嚇死?
  不管是為什麼,人群不敢再往前了。
  白衣少婦像沒看見一樣,輕移蓮步就要去推那僅被馬君武推開了—條縫兒的廟門。
  「杜十娘,你慢著。」
  人叢中突然傳來—聲冷喝。
  隨著這聲冷喝,廟門口青影—閃,多了個妙齡青衣少女,這青衣少女長得挺美,尤其一雙大眼睛像會說話似的。
  她手裡拿了一封信,在白衣少婦眼前一晃,冷冷說道:「我是奉我家姑娘之命來送信的,讓我先進去!」
  青衫老者站得最近,他清晰地聞見從妙齡青衣少女手裡那封信上飄出一股淡淡的蘭麝,幽香醉人。
  可是偏偏青衫老者臉上的神色沒動一動。
  青衣少女說完話,擰身就要進廟。
  白衣少婦橫身攔住了她,道:「別忙。」
  青衣少女眉梢兒一揚,道:「杜十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白衣少婦杜十娘笑吟吟地道:「讓我先弄清楚你家姑娘是誰,我讓你進去了,卻連你是誰的使喚丫頭都不知道,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青衣少女一雙眉梢兒揚高了三分,把手中那封信往杜十娘眼前一遞,道:「見了這封信,你還不知道我家姑娘是誰麼?」
  那信封不同於一般信封,比一般信封要小,色呈淡藍,看在眼裡讓人打心裡透著舒服。
  信封的左下角,承印四個篆體小字:「飄香小築。」
  青衫老者不會沒看見,可是他跟沒看見一樣。
  白衣少婦「哦」地一聲,嬌靨上的笑意更濃了:「原來是羅姑娘啊,羅姑娘一向孤傲高潔,視天下男人如草芥,連她那飄香小築也列為男人的禁地,哪個臭男人敢擅近一步,就只有死路一條,怎麼今兒個也難耐玉樓寂寞,對我們小三郎傳遞起魚雁來了……」
  青衣少女臉色一變,剛要發作。
  只見杜十娘皓腕一揮,那封信已然到了她手裡,她望著青衣少女道:「這樣吧,這封信讓我來轉交給小三郎吧,其實把信交給我也—樣……」
  青衣少女睜圓了—雙美目,道:「杜十娘,你敢……把信還給我。」
  她—探皓腕,就要搶。
  杜十娘左手一擺,像是阻擋一般地迎了上去,看上去是那麼嬌柔無力:「哎呀,小姑娘,交給我,交給他都是一樣,你幹什麼這麼著急呀!」
  說話間眼看她那只左手就要碰上青衣少女的柔荑。
  突然,青衫老者輕輕咳了一聲:「兩位姑娘別耽誤了,再耽誤就見不著李三郎了。」
  杜十娘那只左手像是突然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一震,一線銀光從她那左手心裡掉在了地上,那是一根比繡花針還小的針兒。
  杜十娘為之一怔,
  青衣少女勃然色變,—句話沒說,狠狠地瞪了杜十娘一眼,嬌軀—閃已沒入人叢裡。
  杜十娘定過神來臉色為之一變,可是她那如花嬌靨上依然笑容不減,道:「走了這小蹄子,我的麻煩就大了,她一回去報信兒,羅綺香非出來找我不可,老人家你這個忙幫大了!」
  青衫老者輕咳一聲,道:「打上人命官司,可就不容易見李三郎了。」
  杜十娘目光一凝,道:「打上人命官司,你老人家怎麼稱呼呀?」
  青衫老者道:「有勞動問,老朽東門長青。」
  杜十娘美目一睜,道:「哎呀,原來是名捕東門老爺子呀,我可真是有眼無珠啊,不知者不罪,我在這兒給老爺子重見一禮吧。」
  盈盈施下禮去。
  青衫老者東門長青右手衣袖一拂。道:「不敢當,我若受了杜姑娘這一禮,就永遠沒辦法拿李三郎交差銷案子。」
  隨著衣袖這一拂之勢,他身前兩線銀光倏然墜落地上,那又是兩根銀針。
  杜十娘臉色一整,笑容剎時濃了三分:「怪不得人家說打不死的東門長青,老爺子果然是位屹立不倒的人物。「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我聞見廟裡有一股血腥味兒,不知道姑娘聞見沒有?」
  杜十娘一怔,抬手一拂,兩扇廟門豁然大開,門開處,人群起了一陣騷動,有的人往前擠,有的人卻連忙往後退去,就連杜十娘也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進門處,正對著廟門,放著一口棺材。
  棺材上放著一顆人頭,棺材蓋上都是血,剛凝固沒多久,一堆蝙蝠靜靜地趴在那斷頸處吮吸著,門一開,忽地一聲全飛走了。
  原來馬君武是被這顆人頭嚇死的。
  馬君武殺過的人比剛才那吸血的蝙幅都多,他怎麼會怕見—顆人頭?
  可惜沒人去摸摸馬君武的左太陽穴,要不然定可發現馬君武的左太陽穴裡頭已經碎了。
  是誰殺了馬君武?
  廟裡的李三郎麼?
  要是廟裡的李三郎,馬君武的傷不該在左太陽穴。
  看這顆人頭,閉著眼。臉上沒有—點痛苦表情,顯然這個人死的時候很安詳。
  看這顆人頭的像貌,膚色白皙,臉上連顆痣都沒有,長長的眉、大大的眼、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嘴,這個人很年輕,而日長得相當俊,算得上是個美男子。
  這人是誰?
  誰殺的?
  屍體呢?
  李三郎呢?
  杜十娘定了定神,擰身撲了進去,左衣袖一拂,棺材蓋飛了起來,砰然聲落在數丈外,那顆人頭從棺材蓋上滾了下來,又滾出了好幾丈遠才停下。
  棺材裡四平八穩地躺著個人,穿一身白衣,十指白皙修長,右手還拿了一把折扇,腳底是雙薄底靴子,血流了一棺材,只是不見腦袋。
  那沒腦袋的白衣人胸前被人沾血寫了三個字:「李三郎?」
  「三郎!」一聲撕裂人心的尖叫聲從杜十娘口中傳出,她像瘋了一般轉身撲到那顆人頭處,捧起子那顆人頭。
  「三郎,三郎,小三郎……」
  她沒有哭,眼淚卻像泉水—般地往外湧。她沒有喊叫,只捧著那顆人頭喃喃自語,眼發直,臉煞白:「三郎,你死得好慘,告訴我,是誰殺了你,現在不說到晚上來我枕邊托夢也可以,天涯海角,我—定要替你報仇,我要剝他的皮,我要吃他的肉,三郎,小三郎,我找了好多日子,只以為這回找到了你,誰知道你竟……」
  她捧著那顆人頭一陣親吻,然後又把那顆人頭摟進了懷裡,摟得緊緊的,生似怕人奪走一般,淚不住地流,她也不住地喃喃自語,只是已聽不清楚她說的是什麼了。
  東門長青兩眼之中閃過兩道異采,輕咳一聲道:「杜姑娘,恐怕這人不是李三郎吧?」
  杜十娘像沒聽見,一雙淚眼發直。
  東門長青又咳了一聲道:「杜姑娘……」
  杜十娘像是突然定過了神,霍地抬眼說道:「剛才你說什麼?」
  東門長青道:「我說這個人恐怕不是李三郎。」
  杜十娘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是我的三郎?」
  東門長青往裡偏了偏頭,道:「杜姑娘請看,大殿石階上還有個人。」
  可不是麼,院子裡,那座供著關老爺的大殿的石階上,坐著個俊美灑脫的白衣客,他膝上橫放著一把帶鞘的刀。
  這麼俊逸個人物應該使劍,使刀多少有點不相襯。
  杜十娘怔了一怔,然後整個人像飛—般地一掠十幾丈,越過院子落在了那大殿前高高的石階下。
  她抬著頭,仰著臉,兩道眼神像兩把利刃直逼那俊逸白衣客:「看見了你這把刀,我想起個人,你大概就是有霸刀之稱的南宮秋冷吧?」
  南宮秋冷這個人是個怕人的人物,他有一把寶刀,刀法快捷毒辣,武林中很少人能在他那把刀下走完十招。
  他那把刀只一出鞘,是不見血不歸鞘的,他殺人跟一般人不—樣,—般使刀的大半講究的是一刀畢命,他殺人卻非在人身上砍八刀不可,而且一刀比一刀狠毒,一直到第八刀方是致命的一刀,「八刀」,叫久了取其諧音也就成了「霸刀」了。
  事實上南宮秋冷的刀直可以說是刀中之霸,不但他的刀快刀好,而且無敵、毒辣。
  南宮秋冷那薄薄的唇邊浮現起一絲笑意,—雙眼神盯在杜十娘的如花嬌靨上,微一點頭,道:「你的見聞不錯。『』
  杜十娘指了指懷裡的人頭,道:「這個人是你殺的麼?」
  南宮秋冷笑笑說道:「你不看他斷頸處那麼平,那麼整齊,世上除了南宮秋冷那把寶刀外,哪還有這麼快的刀。」
  杜十娘嬌軀抖動了—下,道:「他是不是李三郎?」
  南宮秋冷冷笑笑說道:「早在三年前,我發過一個誓,什麼時候我碰見了李三郎,我絕不讓他八刀畢命,我要他挨我十六刀,在第十六刀上我才找他的要害下手……」
  杜十娘道:「這個人身上沒傷痕,這麼說他不是……」
  南宮秋冷道:「你要是不怕沾一身血,不,這句話我得改一改,你既然敢摟顆人頭在懷裡,而且捧著這顆人頭不住的親吻,當然不會怕沾一身血,你可以到那口棺材旁,翻過那具沒頭的屍體看—看,十六刀,—刀不少,一刀不多,致命的第十六刀刀傷在正後心!」
  杜十娘在這一剎那間變得好可怕,她本來是個花兒一般的女人,此刻變得卻跟夜叉差不多。
  她緩緩把懷中那顆人頭放在了面前一級石階上,對著那人頭道:「三郎,等我剝了他的皮,割了他的肉再來摟你。」
  她把一雙沾滿血污的手收了回來,拾眼盯住了南宮秋冷。
  就在這時候,她身後響起了東門長青的話聲,「南宮秋冷,你怎麼知道這個人就是李三郎?」
  對啊,沒人見過李三郎的真面日,南宮秋冷怎麼知道這個人就是李三郎。
  南宮秋冷冷肅的眼神打量了東門長青一眼,神色之間似乎起了—種快速而又不怎麼顯著的變化。
  因為他剛才看見這個青衫老者時,這青衫老者還在大門口的那口棺材旁,等聽到這青衫老者的問話時,這青衫老者卻已到了杜十娘身後,他沒有看見這青衫老者是怎麼過來的。
  南宮秋冷是個殘酷毒辣的人物,同時他也是個心智深沉的人物,他把原來對杜十娘的注意力,馬上移轉到這位青衫老者身上,可是他表面上並沒有顯露出來。
  他嘴角噘了噘,然後淡淡地說道:「很簡單,人人都知道李三郎在這座關帝廟裡,我是頭一個趕到這座關帝廟來的人,我進關帝廟的時候,他就在大殿前這個院子裡。」
  東門長青呼廠一口氣,道:「那麼,怎見得他不是也來找李三郎,而且比你到得還早的人?」
  南宮秋冷怔了一怔,道:「這個……我不管這麼多,反正我把他當李三郎殺了,而且我認定他就是李三郎。」
  東門長肯淡然—笑道:「我找李三郎找了整整三年了,我碰見過他,也跟他動過手,可是每次他都是從我眼前從容逃走了。你豈能一連砍他一十六刀?」
  南宮秋冷目光一凝,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奈何不了他。我便沒辦法砍他—十六刀?」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不錯,事實如此,凡是我奈何不了的人,這武林中便挑不出幾個能奈何他的人,至少你『霸刀』南宮秋冷不行。」
  市宮秋冷從台階上站了起來,沒見他伸手,他那把刀已然到了他左手之中,現在可以窺及他那把刀的全貌了。
  黑忽忽的一個刀鞘,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做的,只見鞘上有很多而不規則的紋路,那些紋路都閃著金光,像是鑲上去的一條—條的金線。
  刀把上,裹著一層密密的金絲,上頭鑲了一塊比拇指還大的寶石,閃動著陰森森的青光。
  刀身藏在鞘裡,沒露出一分一寸,但一陣陣的寒意卻由刀鞘上透了出來,站得稍近的人可以清晰地感覺到。
  他這把刀確是一把寶刀,沒出鞘便已經懾人三分了。
  南宮秋冷一雙冷電般眼神凝注在東門長青的臉上,眉宇間泛起—絲怒意跟一絲煞氣,道:「好大的口氣,讓我看看你配不配說這種大話。」
  東門長青道:「東門長青,配麼?」
  南宮秋冷臉色一變,臉上隨即堆上了一絲窘迫、尷尬笑意,抱刀一禮道:「原來是公門名捕東門老爺子,怪不得能在不知不覺間到了南宮秋冷眼前……」
  忽地錚然一聲,一道奇亮光寒一閃;東門長青右手一場,手像彈什麼似的,五指迎著那寒光閃了一下。
  寒光不見了,南宮秋冷那把刀好好兒地仍在鞘裡,可是他腳下已經往後退了一步。
  東門長青收回手往後—背,緩緩說道:『我聽說武林各路人物之間有—個默契,誰要是能殺了東門長青,天下武林就共尊他為武林道上的總瓢把子,重賞之下出勇夫,只是你南宮秋冷還不夠格!「
  南宮秋冷紅了臉,一時沒答上話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9:53:15

  東門長青轉望杜十娘,輕咳一聲道:「杜姑娘,以我看這個人不是李三郎。你大可不必咬牙切齒的找南宮秋冷拼了。」
  杜十娘那煞白的嬌靨卜泛一絲羞紅,眉梢兒一揚,道:「這個髒東西害苦我了。」
  衣袖—拂,石階上那顆人頭應勢粉碎、碎碴兒四射,濺得到處都是,剛才還是顆人頭,現在只剩了一撮撮頭髮飄散在四下裡。
  東門長青眉鋒皺了一皺。
  南宮秋冷卻跟沒看見一樣。
  忽然,杜十娘又發現了兩手跟身上的血,「哎喲」一聲道:「噁心死了,這,這可怎麼辦?」
  說著,她忙不迭地脫下了那件沾滿了血污的雪白外衣,兩手在那件衣裳上一個勁兒地搓,把—雙嬌嫩無比的玉手都搓紅了。
  她脫下了那件外衣,身上是件蟬翼般的紗袍,腥紅的肚兜,玲瓏的胴體,完全顯露在兩個大男人眼前。
  她一點兒也不在乎,只是拚命搓手,只顧皺著眉不住咒罵,或許是她只顧擦拭手上的血污,忘了自己置身何處了,要不就是她脫慣了,在哪兒都—樣。
  東門長青視若無睹,跟個沒事人兒似的。
  南宮秋玲的兩眼卻緊緊地盯在她那若隱若現誘人的胴體上,異采閃漾,沒眨一眨。
  就跟那三年不知肉味兒的人,突然看見了一塊上肉似的,也像一隻餓狼突然看見了—只肉嫩得可以的小綿羊,那副貪婪饞相流露無遺。
  女人就是這樣,情愛原本如此,她愛一個人的時候,哪怕這個人長丁一身的膿瘡,她也能把她那白嫩嬌軀偎得他緊緊的,她要是討厭—個人,那這個人在她眼裡會比豬還髒,不小心挨上了她。她能恨不得跳進黃河裡,用盡世上的香料洗個澡,最好能洗脫一層皮去,再不就把那塊肉拿刀剜下扔得遠遠的,或者丟進火盆裡燒它個焦。
  忽然,杜十娘不擦了,抬眼盯著南宮秋冷道:「你看什麼,沒見過女人麼?」
  南宮秋冷道:「我見過不少女人,可是跟你一比,她們就都不配稱女人了。」
  杜十娘笑了,笑得好嬌好媚好甜:「我不怪你,你說的是實話,只是我這個身子是屬於我那個三郎的,你再多看一下我剜了你那雙眼。」
  南宮秋冷眉宇間浮現一絲強烈的激動,跟強烈的嫉妒神色,道:「我發誓,有一天你這個身子會屬於我南宮秋冷。」
  杜十娘嬌靨上的笑意濃了,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也配,你給我打洗腳水我還嫌你笨呢,今世多燒點兒香,等下輩子吧。」
  南宮秋冷雙眉忽地一揚,遭:「南宮秋冷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
  他緩緩舉起了左手裡的刀。
  杜十娘吃吃嬌笑了起來:「好啊,你想殺我,我想剜你的眼,咱們倆就試試看誰行誰不行吧。」
  她嘴裡說著話,兩眼卻緊緊地盯在南宮秋冷左手那把刀上。
  東門長青忽然輕咳一聲道:「別鬧,咱們不都是找李三郎的麼?別耽誤了,咱們誰先找著李三郎,李三郎就歸誰,現在開始找吧。」
  他邁步要往後走。
  南宮秋冷一搖頭道:「我都找過了,後頭沒有人!」
  東門長青道:「那是剛才,現在可就難說了。」
  他腳下連停也沒停地往後走去。
  突然一個冰冷話聲從後頭傳了過來:「不用找了,後頭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隨著這話聲,大殿前起了一陣旋風,這陣旋風來去相當快,只—轉眼工夫便靜止了。
  風靜再看,大殿前院子多了個人,這個人好怪、好噁心的長相。
  他穿一件黃袍,寬寬大大的,偏偏他的身材既瘦又高,高出南宮秋冷一個頭,瘦得皮包了骨,乍看上去真像是一根竹竿上罩上了一件黃袍似的。
  細而長的脖子上長了一顆小腦袋,小腦袋上長著一對老大的招風耳,一雙小得俾綠豆似的眼睛,眼睛裡的光芒發綠,鼻子既小又短,一張嘴卻大得驚人,看上去一口能吞下一個饅頭,加上他那張灰白的臉,簡直就像哪個廟裡的小頭鬼。
  他那一雙手臂特長,垂下來的時候都快到了膝蓋,那雙手特大,十指既細又長,只見一根根凸起的青筋,看不見一點血色。
  肩後飄動著一個杏黃色的絲穗兒,那是一把劍,—把烏鞘劍,那把劍劍柄露出他的右肩頭,劍鞘的尖端卻從他的左腰後露了出來,好長,至少要比普通的劍長上一尺。
  杜十娘「哎喲」一聲嬌笑說道:「留神啊,帶毒刺的大黃蜂來了。」
  「大黃蜂」指的是這個黃袍怪人,黃袍怪人叫司馬常,他的外號就叫大黃蜂。
  有那麼一句俗語:「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刺」這兩樣都是世間最毒的東西,
  司馬常所以被人叫「大黃蜂」,是有道理的!
  此人身具有漢、苗兩種血統,他的母親是漢人。他的父親是苗人,而且是生苗,據說他母親還是姑娘的時候上山採藥,被一個生苗擄了去,十個月後就生下了他,他母親複姓司馬,他姓的是母姓。
  司馬常的身體裡有凶殘野蠻的生苗血統,所以他生性凶殘毒辣,比南宮秋冷還凶殘,比南宮秋冷還毒辣,他還有宗怕人的地方,就是他愛喝鮮血,只要他殺個人,他必然會趴在那人喉管上喝個飽。
  這是他被稱為「大黃蜂」的原四之一。
  他生具異稟,幼得異人傳授,擅用劍,他的劍術不但狠毒絕快,而且他手臂長,劍長,佔了一人半便宜。
  他殺人跟南宮秋冷不一樣,南宮秋冷是八刀,他是—劍,一劍畢命,取的是喉管,當對手中劍未倒的時候,他撲過去抱屍吸血。
  這是他所以被人稱為「大黃蜂」的原因之二。
  最後一個原因,苗人擅蠱,他承繼廠這種苗人玩藝兒的一半,他擅用毒,而且混身皆毒。
  就憑著這三樣,武林中人莫不怕他三分,甚至有的人一見他就跑。
  想想,讓大黃蜂尾上的刺螯上一下,誰禁受得了?除非是鐵打的金剛,銅澆的羅漢。
  南宮秋冷把他那把寶刀橫舉在胸前,往後微退了一步!
  東門長青忍不住看了司馬常一眼,腳下沒動。
  其實那也因為他離司馬常比較遠—點。
  黃蜂雖然不會擇人而螫,至少它會找近的出刺。
  大黃蜂司馬常卻沒看他兩個一眼,發綠的小眼睛盯了杜十娘一下,灰白死板的臉上不帶一點表情,語氣冰冷:「你認識我?」
  似乎他也是一個見著這麼一個美麗誘人的胴體不動心的人。
  杜十娘嬌媚地瞟了他一眼,媚笑說道:「我不認識你,只是我久仰,所以我能一眼認出你來。」
  司馬常往前走了—步。
  杜十娘有意無意地往後退了一步。
  司馬常冷冰說道:「小娘子,你用不著怕,像你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嬌嫩人兒,大黃蜂是不忍拿刺螫你的。」
  這句話本來是輕佻而微帶情意的,可是從大黃蜂的嘴裡說出來,讓人只覺冰冷,別的什麼也覺不出來。
  杜十娘嬌笑一聲道:「哎喲,那可真要謝謝你了,本來嘛,我也沒招你惹你的,只是你可別忘了,我比你還毒啊。」
  司馬常死板的臉上,那冷漠神色為之一動,道:「不錯,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刺,兩者不為毒,最毒婦人心!」
  杜十娘嬌笑說道:「不應該說最毒婦人心,不能把世上的女人都冤了,是不?」
  司馬常沒理她,發綠的目光從南宮秋冷那把刀上掠過,
  落在東門長青的臉上,冷然問道:「這兩個人是……」
  杜十娘道:「哎喲,你怎麼連這兩位鼎鼎大名的人物都不認識呀!」
  一指南宮秋冷,道:「這位是有『霸刀』之稱的南宮秋冷。」
  轉手一指東門長青,道:「這位是公門中的名捕東門長青東門老爺子。」
  司馬常兩眼綠芒一閃,道:「老鷹犬!」
  東門長青突然說道:「殺了東門長青,可以讓天下武林共尊為總瓢把子。」
  司馬常道:「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他那只右衣袖無風自動。
  東門長青輕咳一聲道:「別忘了在場還有個霸刀南宮秋冷、蛇蠍美人杜十娘,跟一個尚未露面的李三郎。」
  司馬常那右衣袖立即靜止,轉眼望向南宮秋冷。
  南宮秋冷把左手裡的刀舉高了幾寸,道:「我不在乎跟你鬥鬥,可是我不願意在老鷹犬的挑撥下出手。」
  司馬常沒說話,可是他兩眼那外射的綠芒已然漸漸斂去。
  誰也沒留意在司馬常東門長青之間的青石地上,有一排三塊青石已然裂了,而且那裂痕是新的!
  只有司馬常明白,他用了毒,卻被東門長青擋在身前一尺之處,毒落在地上,裂了三塊堅逾鋼鐵的青石。
  突然,司馬常開了口:「你們都是來找李三郎的?」
  杜十娘道:「是啊,你也是麼?」
  司馬常道:「李三郎呢?你們看見他了麼?」
  杜十娘道:「沒有啊,我們正想問你呢!」
  司馬常剛要說話。
  東門長青突然說道:「我明白了,剛想通。」
  司馬常轉眼盯住廠他,道:「你明白什麼?想通了什麼?「
  東門長青道:「讓我來問—問,是誰告訴你們李三郎在這兒的?」
  司馬常道:「我是聽人說的,你們呢?」
  東門長青道:「眼下咱們這幾個人恐怕都是聽人說的,毛病就出在這兒了。」
  司馬常道:「什麼毛病?」
  東門長青道:「李三郎在這座關帝廟裡,這句話我不知道是誰頭一個說出口的,不過我知道這頭一個說這句話的人,他別有一番用心……」
  杜十娘眨了一下美目,道:「老爺子以為他別有什麼用心?」
  東門長青道:「他藉眾人之口把這個消息傳播出去,不為別的,只為使那些要找李三郎的人聚集在這座關帝廟裡。」
  杜十娘妙目凝睜,道:「他這是什麼用心?」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他不會是想在這座關帝廟裡擺上幾桌豐盛的酒席,請那些要找李三郎的人大吃大喝一頓……,『,
  南官秋冷冷電般目光一閃,道:「照這麼說,藉眾人之口傳出這消息的人,很可能就是李三郎自己!」
  杜十娘那如花嬌媚甜笑:「要是小三郎自己傳出去的消息,我就不用擔心了,小三郎他絕不會對我下手,我是他的人,他怎麼會呢?」
  南宮秋冷冷冷說道:「李三郎可是個不懂憐香惜玉的人啊!」
  杜十娘妙目一橫,道:「他不懂你懂?你知道還是我知道,我那小三郎是世上最為憐香惜玉、最為溫柔體貼、最懂得風流情趣的人了,哪像你,凶殘毒辣,一天到晚冷冰冰的,只知道殺人。」
  南宮秋冷道:「那是對別人,對你就不同了!」
  杜十娘道:「你這份情意我心領了,下輩子吧。」
  南宮秋冷道:「奈何你已經是我的人了!」
  「放你的屁!」杜十娘妙目一橫,如花的嬌靨上浮現起一絲殺機,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憑你那副德性也配,我不說過麼,你給我打洗腳水我都嫌你……」
  南宮秋冷漢眉揚起,手中刀又往上舉了舉,道:「我也說過,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要。」
  沒見司馬常動,他已擋在杜十娘身前,兩眼綠光外射,直盯著南宮秋冷。
  南宮秋冷冷然一笑道:「沒想到大黃蜂也扮演起護花使者的角色來丁,要知道你跟我一樣的可憐,她看不上我,也同樣的看不—你,我這麼個人都不對她的胃門,你也得撒泡尿照照自己,你……」
  他這個「你」字剛出口,司馬常已然帶著一道光華上了石階,同時石階上南宮秋冷身前閃起一道白光,只聽「噹」
  地一聲,司馬常退回了原處,南宮秋冷站高了一級石階,司馬常手中握著一枘奇窄的長劍,南宮秋冷胸前橫著他那光芒森厲的寶刀。
  他兩個已經互換了一招,快得跟閃電—樣。
  只聽杜十娘尖叫說道:「哎喲,怎麼你兩個說著說著就打起來了,南宮秋冷也真是,幹嘛說話這麼刻薄呀,要知道人不可貌相,大黃蜂長得雖然不好看,可是人家生具異稟,可比你強得多呢。」
  東門長青突然走到大殿一旁坐了下去。
  杜十娘目光一凝,「咦」地—聲道:「老爺子,你這是幹什麼呀,坐山觀虎鬥,一旁瞧熱鬧麼?也真是的,您怎麼也得勸勸他們倆呀。」
  「勸勸?」東門長青笑笑說道:「我的心思跟你一樣,咱們都是來找李三郎的,要都死光了,李三郎就是我的了,我樂得看他們鬥,鬥得越厲害越好,最好你也伸伸手。」
  南宮秋冷跟司馬常雙雙一怔,旋即臉色為之一變,剎時寶刀跟長劍都歸了鞘!
  東門長青道:「這才是,誘咱們來此的那人居心叵測,說不定大禍馬上就要臨頭,咱們之間先起了拚鬥,豈不是正中那人下懷,替他省了不少事。」
  杜十娘看了他一眼道:「老爺子,你可真是好心腸啊,我那小三郎要一舉除去他這些冤家對頭,您卻給一言道破,這不是跟我那小三郎作對麼。」
  東門長青沒說話,兩眼寒光外射往院東望去。
  東院響起了一聲怪笑,緊接著一個破鑼一般的沙啞話聲說道:「你們可別冤枉李三郎,騙你們到這兒來的是我不是他。」










第 二 章 病西施
  南宮秋冷、司馬常、杜十娘臉色微微一變,轉眼往院東望去。
  院東那—條長廊暗影中走出了三個人,這三個人臂靠臂、肩並肩,一點沒錯的是三個人,但下頭卻只有四條腿。
  三個人怎麼會只有四條腿呢,且看——
  三個人,兩男一女,兩個男的在兩邊,那個女的在中間,兩邊那兩個男的胖得跟肉球一樣,腰比水桶還粗上一倍,臉是圓的,走起路,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的肉不亂顫。
  兩腮胖得擋住了耳朵,下巴那塊肥肉遮住了脖子,想點點頭恐怕都困難,兩條胳膊比常人的粗一倍有餘,一雙肥腿比大象的腿細不了多少,邁起步來兩條腿的肉互相碰擊著,「噗」「噗」作響,半天才能跨出一步。
  他兩個,頭上戴一頂文士帽,身上穿的是一件大花的華服,每人腰間,掛著一把長劍!
  那個女的夾在中間,被那兩個華服胖漢手挽手的抬著,她兩雙手臂緊緊的摟著那兩個華服胖漢的脖子,不,不能說是脖子,那兩個華服胖漢已經沒脖子了,只能說接著兩個華服胖漢的頸,等於是坐在一預軟綿綿的「轎子」上。
  兩邊兩個華服胖漢那麼胖,胖得都走不動了!
  中間這個女的卻瘦得跟人乾兒一樣。
  看打扮,像二三十歲年紀,雲髻高挽,鬢邊還插了朵紅花。
  那張臉,既黑又乾癟,就是把她放在磨裡磨,只怕也磨不出一點水來,兩個眼眶深陷,鼻子扁得只看得見兩個黑窟窿,嘴可真夠小的,也鮮紅,像是塗了什麼東西,只是那嘴小不是天生的櫻桃小嘴兒,而是干皮皺成了一點。
  看這張臉,她至少有五十多歲年紀,可是她卻偏偏穿一件腥紅的宮裝,真是醜人多作怪。
  杜十娘一皺眉,摀住了嘴,道:「我怎麼有點兒噁心!」
  那女的看了她一眼,小嘴兒動了—下,像是笑:「大嫂子,你怕害喜了吧?」
  這一下可揭了杜十娘的瘡疤,觸中了杜十娘的隱痛,杜十娘天不怕,地不怕,拿什麼話罵她她都不怕,就怕人家拿這句話「恭賀」她。
  杜十娘這個人,凡是女人家該會的她都會,可就是不會生孩子,當初也就是因為這,讓她那婆家給休出來。
  杜十娘給了人家一句,人家沒在意,人家以牙還牙給了她一句,她受不了,臉色一下子發了青,尖叫一聲向那醜女人撲了過去。
  別看杜十娘平常嬌滴滴的,一副弱不禁風姿態,她一旦動起來還真快,一陣風般撲到了那醜女人跟前,抬起雙手便向醜女人當胸拍了過去。
  那醜女人一動沒動,甚至於連頭也沒抬,更沒看杜十娘—眼,她左邊那華服胖漢卻突然一個轉身把整個後背反向了杜十娘的雙掌。
  砰然一聲,杜十娘兩掌拍實,那華服胖漢身上的肥肉只哆嗦了一下,杜十娘卻「哎喲」一聲踉蹌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個仰八叉,兩條粉腿都露出來了,她坐在地上怔住了,她自己知道,剛才那一掌像拍在一塊鋼板上,連手都震疼了。
  醜女人忽然生了氣,—把揪住了那華服胖漢的耳朵,扯著她那破鑼般沙啞嗓子叫道:「你是怎麼搞的,害喜的女人撞得麼?動了這位大嫂的胎氣你拿什麼賠,你們男人家就是這麼冒冒失失的。」
  那華服胖漢苦了一張臉,可仍賠著笑,尖聲尖氣地道:「心肝,寶貝兒,我哪是撞她啊,我是怕她拍疼了你,你看她那母夜叉般醜模樣兒,她那一條命還沒有你腳指頭縫兒裡的泥值錢呢。」
  醜女人笑了,那張小嘴兒突然咧得好大好大,要沒耳朵擋著,真能咧到脖子後頭去,笑聲跟鴨叫一般:「我的小親親,你那張嘴兒可真甜,真會說話啊,來,讓我香一個。」
  說著,她當真樓著那華髒胖漢,在那華服胖漢的胖臉上親了一下。
  這一親親得那華服胖漢臉上開了花,瞇著眼,嘴都合不瓏,大有飄飄欲仙,一吻銷魂之概。
  右邊那華服胖漢突然哼了一聲,眼一閉,嘴一撇,把臉轉向—旁。
  醜女人又笑了:「哎喲,我的這個小親親吃醋了,我的好乖乖,別吃醋,來,來,來,讓我也香你一個。」
  扳過右邊那華服胖漢的腦袋來,也在他胖臉上親了一下。
  這一來不單杜十娘噁心了,就連南宮秋冷跟司馬常胃裡也直往上翻,他倆皺著眉忙把臉轉向一旁。
  東門長青坐在那兒沒動,眼前這幕醜劇,這副醜態,他生似沒看見一樣。
  就在這時候,仰坐在地上的杜十娘一雙能勾人魂、攝人魄的妙目突然睜得老人,尖叫說道:「病西施!」
  南宮秋冷、司馬常雙雙為之一怔,也雙雙為之一震,那醜女人兩眼一□,呷呷笑道: 「我的大嫂子,你終於認出我是誰來了,在當世四大美人當中我雖然排名最後,可是論姿色,卻該坐上頭一把交椅,哼,我吃虧在不擅笑褒姒那一套籠絡人心的狐媚手腕,結果頭一把交椅讓她給搶了去。狐狸精!下次讓我碰見,看我不毀了她那張臉!」
  古來四大美人,笑褒姒、恨妲己、醉楊妃、病西施。
  當世武林也有這麼四位以笑褒姒、恨妲己、醉楊妃、病西施為名號的大美人,眼前這位就是那四位中的一位。
  排名最後的病西施,是這麼一副「國色天香」「風華絕代」,其他三美就可想而知了。
  這四大美人沒人知道她們的厲害處在哪裡,也沒人知道她們擅什麼絕活,只知道武林中人十有九九都怕她四個,一聽說她四個中的任何一個來了,馬上就會跑得遠遠的。
  當然,這四位的厲害處絕不只是單單靠她們那如花似玉的容貌「迷」人,一定有她人見人怕的道理。
  杜十娘剎時間變得一點脾氣也沒有了,狠狠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拉拉衣裳,整整裙子,低著頭退向一旁。
  她惹不起,躲了。
  可是病西施卻不放過她,目光一凝,瞅著她道:「曹大嫂,不,這稱呼有點兒不恭,我應該稱你一聲少夫人,少夫人是什麼時候離開安樂山莊的,怎麼沒見我們那位『玉郎君』曹少莊主同來呀,賢伉儷一向是同林鳥、比目魚一般地儷影成雙的,這回怎麼只少夫人一個人,少夫人跑到這兒來會李三郎,我們那位少莊主在家裡睡得著覺,吃得下飯麼?」
  杜十娘低著頭時臉色看不見,當她抬起頭來的時候,她卻已換上了一副述人的笑靨,道:「西施大姐,咱們都是來找李三郎的,這兒也只有你跟我兩個女流,怎麼說咱們倆也近些,是不?」
  病西施呷呷一笑道:「少夫人這張小嘴兒可真會說話,怪不得我們少莊主當初不惜重聘,經少夫人這麼一說,我倒再有點不忍了,這樣吧,咱們話歸正題,從現在起,這件事就是咱們武林中的事了,廟外的一個不許進來,凡是進了廟的,一個也不許走……」
  東門長青突然輕咳一聲道:「朋友們,你們都聽見了,病西施姑娘的厲害你們是知道了,別打走的主意,出來吧。」
  有他這麼一句話,院子裡起了—陣陣的微風,轉眼工夫不到,眼前馬上多了十幾個人。
  這些人胖瘦高矮不一,年紀大的也有,年紀輕的也有,最妙的是還有個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頭上梳著沖天杵的胖小孩兒。
  小孩兒是小孩兒,原來站在他身邊的那些人一看清楚他後,馬上臉變了色都往一旁挪了幾步。
  胖小孩兒卻冷漠的站在那兒,臉上沒—點表情!
  這些人當中,有佩劍的,也有佩刀的,也有腰裡別把斧頭的,有使鞭的,有使槍的,也有腰裡別對錘的。
  最妙的是那個胖小孩兒,他腰間左右各掛著一對銅鈸,每一個有碗口大,風磨銅打造的,閃閃發亮。
  「哎唷,」病西施呷呷一笑道:「盛會,真是盛會,沒想到李三郎的號召力這麼大,平常不容易見到的人物全露面了,讓我看看,中原雙劍、遼東三刀、邙山鬼樵、銅鞭、雙槍將、四大錘,還有這位飛鈸童子小兄弟……」
  胖小孩子冷哼一聲道:「小兄弟?我的年紀只怕比你爹都大!」
  病西施沒在意,咧著嘴笑道:「怎麼叫你一聲小兄弟又不對了,你不是不喜歡聽人家說你老嗎?」
  飛鈸童子兩跟一翻,冷冰冰道:「醜婆娘,你少在我面前耍嘴皮。」
  兩名華服胖漢眼一瞪,齊聲說道:「小子,你叫我老婆什麼?」
  飛鈸童子冷冷說道:「醜婆娘,聽清楚了麼?」
  兩名華服胖漢臉上變了色,兩人手一伸,把病西施放下了地。
  任何人都以為會有一場慘烈的大搏鬥。
  可是,兩個華服胖漢突然仰天笑了起來。起初兩個人指著飛鈸童子,後來兩個人都抱住了那個跟鼓似的大肚子,渾身每一塊肉都在顫抖,一會兒俯,一會兒仰,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他兩個拚命的笑。
  飛鈸童子的臉色益見冷漠,而且還顯得有點凝重。
  院子裡沒有風,飛鈸童子那身衣裳卻衣袂狂飄,獵獵作響。
  笑聲足足持續了有一盞茶工夫,方漸漸趨於低弱,兩個華服胖漢不笑了,滿臉是淚,鼻涕都流出來了,兩個人捧著大肚子直喘。
  飛鈸童子的衣袂靜止了,臉色也漸漸恢復正常,輕輕地呼了—口氣。
  在場的沒有一個不是大行家,誰都看得出,雙方已經過一場慘烈的搏鬥,不是有形的,是無形的。
  這種無形的搏鬥遠比有形的搏鬥來得厲害,來得耗費真力。
  在這場無形的搏鬥中,兩個華服胖漢居於下風,而且他兩個是以二敵一。
  兩個華服胖漢歇下來了,左邊那個一指飛鈸童子道:「真好笑、你這個人真好笑,活生生的這麼一個人,眼晴居然這麼不濟,我老婆美得跟朵花兒似的,真可以說是風華絕代、國色天香,論姿色還應居當世四大美人之首,你居然叫她醜婆娘,連美妍醜惡都分不出來。好笑,真好笑死了!」
  說著,說著他竟又要笑。
  病西施伸出一隻鬼爪也似的手搭上他的肩頭,道:「小親親,行了,歇會兒吧。」
  只聽飛鈸童子冷冷說道:「這婆娘在你兩個眼裡也許美得跟天仙似的,要不然你們兩個不會為她賣力賣命,死心塌地的跟著她,把一輩子都賣給了她,可是在我眼裡,哼哼,她醜得不能再醜了,比夜叉還醜,還難看。」
  兩個華服胖漢幾乎同時抬手指著飛鈸童子,幾乎同時轉眼望著病西施,幾乎齊聲說:「小心肝兒,我們倆殺了他好不?」
  病西施咧嘴笑了笑,道:「等會兒吧,等會兒咱們要殺的人多著呢。」
  抬手一指東門長青,道:「喏,他就是老鷹犬東門長青,咱們頭一個就要殺了他,只要殺了這老鷹犬,咱們就是天下武林的總瓢把子了。」
  看她那模樣兒,不用殺人就夠人受的了。
  東門長青淡然說道:「借用你一句話,等會兒吧,眼下這麼多人,等會兒是容不容你三個殺我還很難說呢,現在先談談正事兒,你把我們騙到這兒來,到底是什麼用心,說吧?」
  病西施道:「你著急呀,我比你還急呢,這件事說來話長,要說應該從三年前說起,三年前武林之中有這麼一個傳說,說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有一座古城,這座古城原是五百年前的一座城堡,可是四百年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蹤了,這座城堡的所在地成了一片泥沼,無論人畜只要一不小心陷進去,必遭滅頂之禍……」
  飛鈸童子突然說道:「醜婆娘,你說的可是黃金城?」
  病西施道:「老小子,你說的不錯,就是這座黃金城,聽說那座城裡是一塊塊黃色的磚砌成的,在大太陽下遠看像座金磚砌成的城,所以叫作黃金城!」
  飛鈸童子哈哈一笑道:「醜婆娘,不是你有意隱了一段便是你知道的不及我多,據我所知,這座城堡所以叫黃金城,除了它是一塊塊黃磚砌成的,遠看像座金城之外,還有就是這座城堡是五百年前盜王金霸天所有,他把一生的劫掠所得,全部藏在這座城堡之中,所以它叫黃金城!」
  病西施臉色微變,咧嘴一笑道:「老小子,你知道的比我多!」
  飛鈸童子冷冷說道:「我看你是怕人知道這後一個原因。」
  病西施笑笑說道:「就算是吧,其實你們知道也不要緊……」
  那提一根鋼鞭的壯漢突然說道:「不老的老兒,你倒說說看,盜王金霸天一生的劫掠所得,都是些什麼東西?」
  飛鈸童子看了病西施一眼,道:「這還用問麼,想也想得出來,自然是無法估計其價值的金銀珠寶。」
  遼東三刀中的一個舐了一下嘴唇,道:「乖乖,誰要是得到這批財富,那,那還得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事實上確實如此,誰要是能得到這批財富會怎麼樣?發財?這兩個字實在太不足形容了。
  東門長青突然說道:「可惜的是這座黃金城跟海市蜃樓—樣,在虛無縹緲之間,誰也不知道它在什麼地方,而且聽西施姑娘說,早在四百年前它就沒陷在地底了,而且城堡的所在成了一片能吞沒人的泥沼,最重要的是誰也沒親眼見過這座黃金城,世上究竟有沒有這座黃金城……」
  「有,」病西施截了口:「不但有,而且一百年前它又神奇地在原來的地方出現了,不但它又神奇地出現了,而且三年前一個來自黃金城的人還在武林中露了頭!」
每個人的眼睛都圓了,連東門長青這位公門名捕也不例外:「噢,有這種事,那個人現在……」
  病西施搖搖頭道:「不知道,誰也不知道,這個人在武林中露了露頭之後就不見了,跟那座黃金城似的,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飛鈸童子道:「這跟你騙我們到這兒來有什麼關係,莫非我們這些人當中,有哪一個是那個來自黃金城的人?」
  病西施咧了咧嘴,道:「當然有關係,而且我確信眼下這些人當中有一個是那個來自黃金城的人,不過你老小子不是。」
  這句話馬上在這些人當中引起了騷動與猜疑,大夥兒我看你,你看我,都希望看出究競誰是那個來自黃金城的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9:54:06

 飛鈸童子神色中泛起了一絲不安,道:「醜婆娘,究竟誰是那個來自黃金城的人?」
  病西施一搖頭,呷呷笑道:「我不會說的,老小子,你想我會說麼,我要是當場指出他是眼下這些人中的哪一個,萬—讓你們捷足先登—把把他槍了過去,我這番心思豈不白費了,為他人做嫁衣裳,這種事我不幹,再說,我現在還沒有確切把握認準是他。」
 飛鈸童子神色中更見不安了,道:「怎麼,只掌握著那個人,就能得到盜王金霸天藏在黃金城中的那批財富了麼?」
  病西施咧著嘴道:「那當然,據我所知,那個人身上帶有兩樣東西,這兩樣東西雖不見得能讓人必然得到那批財富,不過有了這兩樣東西就能知道那座黃金城的所在,也能進入那座黃金城,這總比明知道有座黃金城,卻不知道它的所在,只有搔耳抓腮乾著急,望著虛無縹緲間長歎要強得多,機會也大得多,是不?」
  提鋼鞭的那壯漢道:「那人身上帶的兩樣東西是……」
  病西施眨了眨眼,道:「一張標著黃金城所在的地圖,一把打開黃金城城門的鑰匙!」
  每個人又瞪大了眼,互相打量著,生似希望能—眼在誰身上能找出這兩樣東西來。
  這時候沒人看杜十娘,因為她身上穿的衣裳最少,不可能藏著這兩樣東西,而月她那誘人的胴體在這時候也引不起人的興趣了。
  只聽飛鈸童子道:「醜婆娘,這就不對了。」
  病西施道:「老小子,怎麼不對了?」
  她永遠不肯吃一點虧。
  飛鈸童子這時候自然也不會計較那麼多了,道:「眼下這些人,沒一個不是武林中的知名之士,而那個來自黃金城的人卻是三年前方在武林中露面……」
  病西施道:「話是不錯,可是我不能做解釋,我要是一做解釋,你們馬上就會知道誰是那個人的成分最大,我只能這麼說,來自黃金城的那個人,也在找李三郎。」
  飛鈸童子「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你藉眾人之口傳出消息,說李三郎今天在這座關帝廟裡,主要的只是誘來自黃金城的那個人自動送上門來。」
  病西施咧咧嘴道:「不錯,這正是我的如意算盤。」
  那腰裡別著一把利斧的黑瘦中年漢子突然說道:「眼下這些人所以找李三郎,有的是為索仇,有的是為要債,有的是不滿李三郎的名氣大過自己,想跟李三郎見個高下,有的是嫉恨李三郎能博女人青睞,得女人歡心,想除去李三郎,有的是要拿李三郎到官交差銷案,來自黃金城的那人找李三郎又為了什麼?」
  病西施道:」說來這件事讓人百思不解,來自黃金城的那個人找李三郎,是要把那張地圖跟那把鑰匙交給李三郎。」
  東門長青兩跟異采一閃,道:「有這種事,世間的好事都讓李三郎佔盡了,李三郎他跟黃金城有什麼淵源?」
  病西施搖搖頭,道:「黃金城早在五百年前就有了,是盜王金霸天的巢穴,到如今更成了一個坐落在虛無縹緲間的神秘地方,李三郎會跟這座黃金城有什麼淵源,我看恐怕是為了……」
  倏地住口不言。
  東門長青道:「你看是為了什麼?」
  病西施搖搖頭,道:「我無法確定,也不能說,其實為了什麼是無關緊要的,要緊的是李三郎可以輕易獲得去黃金城的—張地圖,跟開黃金城大門的一把鑰匙。」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我看那張地圖不是什麼黃金城的地圖,那把鑰匙也不是開什麼黃金城大門的鑰匙。」
  飛鈸童子道:「老鷹犬,你以為那是什麼?」
  東門長青道:「以我看那是一張去『枉死城』的地圖,一把開『枉死城』大門的鑰匙。」
  飛鈸童子道:「老鷹犬,你是說……」
  東門長青道:「豈不聞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眼下武林中已經是沒一個人不在找李三郎了,要是李三郎一旦拿到了這兩樣東西,豈不是招人嫉妒,招人眼紅……」
  病西施呷呷一笑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為這麼一大筆財富,冒冒殺身之險也是值得的。」
  飛鈸童子冷冷看了她—眼道:「醜婆娘,不用說你藉眾人之口,把來自黃金城的那個人誘到這座關帝廟來,為的就是那張地圖跟那把鑰匙了?」
  病西施道:「那還用說麼,要不為那兩樣東西,我幹什麼費那麼大勁呀。」
  那腰別利斧的黑瘦中年漢子冷冷說道:「財不露白,眼下這麼多人,你有把握保住那兩樣東西麼?」
  東門長青道:「要是咱們都躺在這一座關帝廟裡了,財既不虞露白,她也不愁保不住那兩樣東西了。」
  病西施呷呷大笑說道:「不愧是辦過大小案件不計其數的公門名捕老鷹犬,腦筋動得畢竟比別人快。」
  每一個人臉上都變了色,可都沒動,因為每一個人都不相信憑病西施這兩男一女三個人,能把眼前這十幾個一等一的高手都放倒在這兒。
  東門長青道:「眼前這些人當中,至少有一個可以暫保性命!」
  病西施道:「老鷹犬,這回你腦筋動錯了,財不能露白,我是不預備留任何一個活口的。」
  東門長青看了她一眼道:「你就准知道那人把地圖跟鑰匙帶在身上麼?」
  病西施呆了一呆,旋即咧嘴一笑說道:「那當然,那人要是沒把地圖鑰匙帶在身上,我只有讓他暫時活著,只是萬一不幸我要是在他身上找到了那張地圖跟那把鑰匙,他就非跟你們一樣地躺在這座關帝廟裡不可。」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你見過那個人麼?」
  病西施道:「當然沒有,我要是見過他,我豈會等到如今費這麼大的事,冒那錢財露白之險。」
  東門長青道:「來自黃金城的那個人臉上也沒寫字是不?」
  病西施道:「那當然,他臉上要是寫了字,就輪不到我了!」
  東門長青道:「這就是了,那你怎麼知道他今天一定會來,你又怎麼知道他就在眼下這些人當中?」
  病西施道:「我當然知道,這個人跟咱們一樣,只—聽說李三郎在某處,他就非趕到某處不叫,我看準了這一點,只憑這一點也就夠了,雖不中嘛,也應差不了多遠。」
  東門長青道:「西施姑娘,這種事一點差錯不得。」
  病西施呷呷一笑道:「老鷹犬,你不必拿這個難我,財已露白,就是那個人不在這兒,我也不會讓你們任何一個活著離開此地的。」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西施姑娘,你可知道這句話有多重的份量麼!」
  病西施一咧嘴道:「老鷹犬,你也用不著挑撥,我不在乎你們全力聯手,這是明擺著的事,誰也不會任人宰割的。」
  東門長青道:「你明白這一點就好,只你明白這—點,你就該知道你這如意算盤絕對打不成。」
  病西施道:「老鷹犬,我要沒這個把握,就不這麼做,我的算盤既稱如意,當然是事事如意。」
  東門長青道:「你有把握連李三郎也放倒在這兒麼?」
  病西施一怔,道:「李三郎?他也來了麼?在這兒?」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兒,也不敢說他是眼下這些人中的哪一個,不過我敢說他一定也來了,而且就在眼下這些人當中。」
  每一個人臉上都變了色,又是一陣你看我,我看你。
  只聽南宮秋冷道:「李三郎,是英雄你就站出來跟我決一高下。」
  東門長青看了他一眼道:「也許你這個霸刀南宮秋冷就是李三郎。」
  司馬常霍地專注,兩道森冷目光直逼南宮秋冷:「你是麼?」
  南宮秋冷雙眉一揚,還沒有說話。東門長青那裡又開了口:「大黃蜂,你別問人家,你也有可能是。」
  這一來頓時又把所有的目光引在司馬常身上,南宮秋冷逼進一步,手中刀舉高三分。
  病西施一聲呷呷怪笑道:「這老鷹犬出了名的擅用心智,他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你們可別上他的當。」
  東門長青道:「我打什麼主意,我在這些人當中挑起爭鬥,對你豈不是大大有利?」
  飛鈸童子冷笑說道:「老鷹犬,你真好胃口啊,舐病西施的腳丫泥,這醜婆娘給了你什麼好處了,招你入過幕麼?」
  東門長青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懂什麼,我只是讓她知道李三郎可能在咱們這些人當中,讓她有一點顧忌,要知道我也可能是李三郎呢,我挑撥誰?」
  飛鈸童子臉上紅了一紅,沒再說話,經這麼一點破,劍拔弩張的情勢馬上就平息了。
  杜十娘卻滿臉驚喜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叫道:「三郎,你們誰是我的三郎啊……」
  遼東三刀中的一個道:「我是,小親親,過來親熱親熱吧。」
  遼東三刀的另兩個哈哈大笑。
  也只有他兩個笑,別人臉上的神色連動都沒動。
  東門長青冷笑一聲道:「死到臨頭居然還有心情逗樂,遼東三刀當真是豁達得很!」
  遼東三刀不笑了,笑容馬上凝在了臉上,就跟被凍住了一樣,六道羞怒目光馬上射了過來。
  東門長青視若無睹。
  杜十娘更不在乎,那令人心碎的目光繼續掃視著每一個人,口氣也變成了哀求:「三郎,你看見了麼,聽見了麼,我為你千里迢迢來到了這兒,一路上受盡風霜,吃盡了苦,到現在還受人戲弄、受人調笑、你忍心麼……」
  突然,病西施開了口:「少夫人,到我這兒來,我告訴你誰是你的小三郎。」
  杜十娘像中了魔,如花嬌靨上浮現一片驚喜神色:「真的麼?西施姐姐。」
  病西施道:「當然是真的,你看我像是個騙人的人麼?」
  杜十娘道:「你知道哪一個是他麼?」
  病西施道:「當然知道,可是我不能這麼告訴你,他要是聽見了,馬上會跑掉,過來讓我在你耳朵邊兒上悄悄地告訴你,然後你就可以出其不意地一下抱他個結實。」
  杜十娘又是一陣驚喜,道:「西施姐姐,你真好,你說的對極了,他不知道躲我躲了多少次,每次當我要找到他的時候,他就先跑掉了,害我撲了多少次空,害我的心碎了多少次……」
  說著,她輕移蓮步就要走過去。
  突然,東門長青開了門:「那黃金城的來人別是個女的吧。」
  那提鋼鞭的漢子出手奇快,鋼鞭往前一遞,直指杜十娘腰眼,杜十娘這時候一心只想李三郎,把別的什麼都忘了,在這種失神的情形下,被鋼鞭—下點中了腰眼,嬌軀一晃,往後便倒。
  那手使鋼鞭的漢子跟著閃電揮出左掌,向著杜十娘攔腰便摟。
  突然他—聲慘叫,血雨四濺,那只左手齊肘落地,往後倒的杜十娘,卻倒在司馬常的左臂彎之中。
  司馬常不知什麼時候已然從他背後的劍鞘裡拔出了他那把奇特的長劍。
  寒光一道疾閃,南宮秋冷冷哼一聲寶刀出鞘,刀刃—翻,向著司馬常斜斜劈下。
  司馬常抖起長劍迎了上去。
  遼東三刀三把鬼頭刀悄無聲息地分三路向司馬常後背砍去,可是他三個三把鬼頭刀還沒近司馬常,便各自一聲悶哼,垂刀踉蹌暴退,一跤掉在地仁滿地亂滾,只滾了兩滾就不動了。
  東門長青坐在那兒沒動,卻抽冷子喊了一聲:「不愧是大黃蜂,好毒啊。」
  事實上遼東三刀仰面向上,個個臉色發紫,人人七竅冒血。
  這一個毒字驚人心、動人魄,南宮秋冷聞毒分心,手上一遲,司馬常一柄長劍已在他右小臂上劃破了一道口子,雪白的衣袖馬上染紅了,他連忙收刀倒縱進入了大殿。
  大黃蜂毒斃遼東三刀,劍傷霸刀南宮秋冷,八面威風立震全場,一時間沒一個敢再動。
  病西施臉色有點難看,但卻仍堆著笑:「大黃蜂,你這算什麼,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戲,你怎麼好抱住安樂山莊曹少莊主的老婆,何況她衣裳穿的那麼少。」
  司馬常臉上沒一點表情,冰冷說道:「你少跟我來這一套,我不懂這個,我對女人向來不感興趣,只要她把那張地圖跟那把鑰匙交給我,我會原封不動地把她還給姓曹的。」
  病西施兩眼一睜,「哎唷」一聲道:「這誤會到哪兒去了,誰說她是來自黃金城的那個人了,武林之中誰不知道她是安樂山莊曹少莊主的夫人,蛇蠍美人杜十娘啊。」
  司馬常道:「那麼你告訴我,眼下這些人當中,誰是那來自黃金城的人?」
  病西施一雙目光落在遼東三刀身上,道:「死了。」
  司馬常冷然一笑道:「那好,我要這個女人,那三個給你了。」
  他抱起杜十娘就要走。
  人影一閃,那兩個華服胖漢已一左一右地攔在他身前,剛才他倆邁一步都難,沒想到如今卻快得驚人。
  左邊那華服胖漢道:「凡是進了這座關帝廟的人,一個也休想活著出去,放下她!」
  東門長青哈哈一笑道:「既然那來自黃金城的人已經死了,你們搶個蛇蠍美人幹什麼,沒見過女人麼?胖子,小心你們倆那婆娘吃醋啊。」
  左邊那華服胖漢道:「這回她準不會吃醋。」
  話落,兩個人幾乎同時行動,四掌一搖,胖軀電閃,快得像陣風般撲向了司馬常。
  司馬常長劍抖出一片劍芒,向著兩個人迎去。
  司馬常的劍招跟劍勢的確詭異快捷。
  才見他長劍出手便聽得「噗」「噗」兩聲,兩個華服胖漢的胸前衣衫立即破裂,但只是衣衫破裂,肌膚競沒傷分毫。
  司馬常不由一怔,也不由一驚。
  高手過招豈容怔神,就在司馬常微一怔神間,右邊那華服胖漢已當先欺近,粗短的右掌五指一拂,在司馬常左臂上掃了一下。
  司馬常怒哼一聲,踉跑暴退,左臂彎裡的杜十娘立即離開了他往一旁倒去。
  兩個華服胖漢身軀奇快地一轉,雙雙探掌向杜十娘抓去。
  而就在這時候,兩片黃光帶著一陣尖銳異嘯劃空襲到,取的是兩個華服胖漢的咽喉。
  兩個華服胖漢對司馬常的長劍視若無睹,對這兩片帶著異嘯、來勢極速的黃光卻顯得頗為在意,四掌往上一抬直向那兩片黃光拂去。
  「噹」、「噹」兩聲大響,兩片黃光一蕩,向兩旁疾射而去,砰然兩聲,一片射入了大殿巨柱上,一片射入了門邊土牆上,是兩面銅鈸,只剩下一半在外頭,其力道之猛可知!
  而就在兩個華服胖漢擊飛兩面銅鈸之際,杜十娘已被橫裡伸手、坐享其成的中原雙劍得了去。
  兩個華服胖漢怒哼一聲,胖軀又奇快一轉,雙雙撲向下中原雙劍。
  中原雙劍匆忙間無暇多思,抖起兩柄長劍點向兩個華服胖漢的眉心。
  只聽東門長青道:「這兩個怪物皮肉功夫到家,刀槍不入,別忘丁剛才司馬常那一劍。」
  他話剛說完,中原雙劍的兩柄長劍已然點中了兩個華服胖漢的眉心,劍身—彎,劍尖一滑,立即往上彈去,兩柄長劍擦著兩個華服胖漢的頭頂掠過,中原雙劍腳下也不由為之—個踉蹌。
  就這一踉蹌,兩個華服胖漢的四隻胖手已然遞到了中原雙劍的胸口,兩聲慘呼劃空響起,中原雙劍胸口被抓得血肉模糊,往後便倒。
  右邊那華服胖漢雙掌一偏,正好接住了滑落下來的杜十娘,跟他那同伴雙雙一閃,回到了病西施身側,氣不喘,臉不紅,跟沒事人兒似的!
  他兩個出手奪人,行動一致,奇快如風,連闖三關,煞威更是懾人,在場誰還敢再輕舉妄動?
  在場只有邙山鬼樵、雙槍將、四大錘跟東門長青沒有動,雙槍將跟四大錘是眼見霸刀掛綵,大黃蜂撒手,中原雙劍跟遼東三刀倒地被嚇住了,邙山鬼樵是沒找著機會,東門長青則是毫無動手的意思,因為他始終坐在大殿一旁安安詳詳、悠悠閒閒的。
  病西施笑了:「行了,咱們要的人已經到手了,剩下的這些送他們上他姥姥家去吧。」
  她右手往袖子裡一縮,再伸出來時,鬼也似的手裡,多了一團網一樣的紅紅的東西。
  東門長青兩眼一睜,道:「『銷魂萬點梅花帳』,這東西就是大羅金仙碰上也難逃劫數,快走!」
  一聲快走,他頭一個不見了蹤影。
  在場的這些人一聽說「銷魂萬點梅花帳」,沒一個臉上不變色的,當即一個個騰身破空射起。
  病西施這時候已揚了她那鬼爪般右手,一大片紅光從她那右掌中撒出,天羅地網—般立時罩住了整個院子。
  紅光落下,是一張編織得相當密的絲網,看樣子這張紅絲網能大能小,伸縮的口,病西施手裡捏的還有,似乎還沒有完全撒開,但饒是如此,這大殿前偌大一個院子已沒留一點空地。
  霸刀南宮秋玲、大黃蜂司馬常、飛鈸童子跟邙山鬼樵走得快,沒被罩住;雙槍將跟四大錘五個人稍微慢了一步,都被網邊罩住了身軀,他五個手扒腳踢想掙扎跳出去。
  病西施一咧嘴,右手往回一帶,慘叫幾聲,雙槍將跟四人錘立時不動了。
  那紅網根根的紅絲竟陷進了他五個人的肉裡,渾身往外泌血,血色都是烏黑烏黑的。
  顯然,病西施這張網淬過毒,難怪它被稱「銷魂」!
  其實,只要仔細看一看,就會發現那紅絲網上帶著難以數計的刺兒,是這些刺兒在絲網一收縮、一緊之下,刺進了雙槍將跟四大錘五個人的身子裡,並不是那一根根的紅絲;是那些刺兒有毒,不是那一根根的紅絲。
  病西施呼了一口氣,道:「大魚跑了,罩住了幾個小蝦來,喪氣!財已露白,這五個一個也不能讓他們活過今天,走吧,咱們先一個一個地找著他們,然後再談別的吧,要不然只要他們一張揚出去,咱們就不可能那麼順利地到黃金城去了。」
  她一抖腕,那張紅絲網只一閃,便全部收進了她右掌心裡。
  就在她抖腕收起銷魂萬點梅花帳的同時,她眼前響起了一個低沉話聲:「不用找了,我頭一個送上門來。」
  東門長青就站在她身前近丈處。
  她三個沒一個看見東門長青是怎麼來的,從哪兒來的。
  病西施臉色一變,旋即咧嘴笑了:「老鷹犬,你還沒走啊。」
  東門長青笑笑說道:「這座關帝廟裡有這麼一大批財富,我怎麼捨得走。」
  病西施「哦」「哦」兩聲道:「我明白了,老鷹犬,你不會是想奪這個女人吧。」
  東門長青道:「我跟大黃蜂一樣,對女人不感興趣,再說我年紀大得可以做她的爹,本來我是懶得看她一眼的,奈何她關係著一大批財富。」
  病西施道:「說來說去你還是要奪這個女人,直說不就行了麼,幹什麼繞這麼大圈子?」
  東門長青道:「直說也好,繞著圈子說也好,你總算明白了是不,語言是用來表達意思的,意思只要能表達,怎麼說不都是一樣?」
  病西施道:「老鷹犬,別忘了你是公門中人啊。」
  東門長青倏然一笑,笑得有點狡黠,道:「不瞞你說,從現在起,我掛冠求去,辭職不幹了,能有這麼一大批財富,我大可以置些產業,買些僕婦享享老福去,誰還幹什麼看人顏色受人氣的公門差事去。」
  病西施道:「老鷹犬,你辭職得未免太快了。」
  東門長青道:「我總不能知法犯法啊,你說是不?沒辭去公門差事之前,我知法犯法要罪加一等,一旦卸下了兩肩差事,我就是個無拘無束的自由之身了,想幹什麼幹什麼,誰也管不了我,萬一案發了,那罪也要比知法犯法輕得多。」
  病西施咧咧嘴,道:「老鷹犬,你不愧是個老謀深算、謹慎細密的人,只是這檔子事你卻做錯了,你要不辭去公門差事,死在這關帝廟裡還可以落個因公殉職,弄些官家撫恤買口棺材,一旦辭去了公門差事,只怕你連個收屍的人都不會有了。」
  東門長青聳聳肩道:「我也知道,這種事本來就跟押寶一樣,我孤注一擲,輸贏的機會各一半,也許我老來運氣好……」
  病西施道:「說起老來我倒想起來了,也真是,你這麼大年紀了,何必呢,沒家沒後的,就算這批財富都給你,你又能享用幾年?這麼大年紀了,要是死在這關帝廟裡,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那實在是夠可憐的。」
  東門長青道:「我的想法不同,人嘛都是這樣,就因為我活不了幾年了,有一天的福我就要事一天的福,給人家差了幾十年,也清苦了大半輩子,我苦夠了,也苦怕了,我怎麼能不為我這後幾十年打算打算。你說得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只為這麼一大批財富,冒冒殺身之險,孤注一擲,賭上一賭也是值得的。」
  病西施歎了口氣道:「老鷹犬,我真的為你惋惜,既然你心意這麼堅決,說不得我也只好成全你了!」
  拍子拍身左那名華服胖漢,道:「小親親,你去吧。」
  那華服胖漢立即邁步向東門長青逼了過去,又是邁一步都困難的渾身肥肉亂顫著,一扭一扭地,看看現在,誰也不會相信他剛才有那麼奇快如風的身手。
  東門長青就跟沒看見一樣,兩手背在身後緩緩說道:「西施姑娘,我跟你打聽件事兒。」
  病西施道:「什麼事兒?老鷹犬,你問吧,你已經不久於人世了,我是言無不盡的!」
  東門長青道:「我聽說西天竺有一種異術,跟咱們武林中的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功夫差不多,練到登峰造極、爐火純青的地步,跟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一樣的可以不畏打擊,刀槍不入,但是無論練到怎麼登峰造極、爐火純青的地步,也跟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一樣地有一個地方練不到,金鐘罩的罩門不一定在哪兒,這種西天竺的異術卻是有一定練不到的地方,那就是肚臍,就是—個不會武的人在他的肚臍上點一下,也會要他的命,西施姑娘,是這樣麼?」
  病西施臉色變了。
  那華服胖漢也停步不前了。
  東門長青笑笑說道:「西施姑娘,這兩個胖子一個是你的手心肉,一個是你的手背肉,你該不會願意他兩個都死在這關帝廟裡吧?」
  病西施冰冷說道:「老鷹犬,你怎麼知道這種西天竺的異術?」
  東門長青道:「吃了這麼多年公門飯,辦了大小不下千百件奇案,什麼沒見過。」
  病西施道:「剛才你為什麼不點破?」
  東門長青道:「我不願讓你一下少了兩塊肉,也不願意讓這一大批財富落進別人手裡,剛才我若是—語點破,你的兩塊肉沒了,這一大批財富也輪不著我了,為人嘛,不但要為自己想,有時候也要為別人想想,我就是這麼個人。」
  病西施臉色變了一變,她那只握著銷魂萬點梅花帳的右手要動。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西施姑娘,別忘了你有塊肉不在你身邊啊。」
  的確,東門長青跟前站著一個華服胖漢,這個華服胖漢的站立處離東門長青不過二尺遠近,離病西施卻五尺有餘。
  病西施歎了口氣,道:「老鷹犬,你不愧是近百年來公門第—名捕,也難怪只要誰能殺了你,天下武林就要共尊他為總瓢把子,我的兩個親親跟這一大批財富比起來,我寧可捨棄這一大批財富……」
  東門長青倏然一笑道:「不愛江山愛美人,西施姑娘可算得古今—大情聖。」
  只聽那華服胖漢道:「寶貝兒,別管我,我願意拿我這條命換取那黃金城的財富,我也願意拿我這條命換取你跟阿二無數個幸福的日子……」
  東門長青笑道:「又一個,情聖何其多啊。」
  「不行,」病西施冷然說道:「你們兩個我不能少任何一個,少了任何一個,我就了無生趣,活著一點兒意思也沒有了,正如老鷹犬他剛才所說,一塊手心肉,一塊手背肉,我不能少了任何一塊……」
  「是啊,少了這兩個中的任何—個,就再也找不到第二個獨具『慧眼』,能分辨美妍醜陋,跟她如膠如漆,似糖如蜜的人了。」
  那華服胖漢冷哼一聲,閃身欲動。
  「親親,」病西施那破鑼般沙啞嗓子忽然變尖了:「你要不聽我的,我就死在這兒。」
  那華服胖漢渾身肥肉一抖,顫聲說道:「寶貝兒,你千萬不能尋短見,我跟阿二上哪兒再找這麼一個你去,我聽你的話就是。」
  那的確是沒有了,絕沒有了,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個像病西施這麼一個人了,像這麼兩男一女之間不但能相安無事,而且竟還有這麼深厚、這麼專一的情愛,這就叫人不能不暗歎情愛的微妙了,其實情愛兩個字原是沒有美醜沒有貴賤沒有貧富之分的。
  病西施道:「你站著別動。」
  那華服胖漢答應了一聲。
  病西施抬眼望向東門長青:「老鷹犬,我願意把這女人交給你,可是你得讓我的親親先回到我身邊來。」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西施姑娘,你把我這個吃了幾十年公門飯、辦了大半輩子案的人當成了三歲孩童。」
  病西施一咬牙道:「好吧,老鷹犬,我先把這女人交給你,可是你得答應不傷我的親親。」
  東門長青道:「這個你大可以放心,捧打鴛鴦,拆散人家夫妻,死後是會打落十八層阿鼻地獄的,這種事我不幹。」
  病西施歎了一口氣,拍了拍她身邊那華服胖漢道:「親親,你把這女人給他送過去!」
  那華服胖漢毫不猶豫,立即抱起杜十娘走向東門長青,到了東門長青跟前雙手一伸,托著杜十娘送了過去。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你看清楚了,我只用一隻手接人,另一隻手有十分把握在你那肚臍上點一指頭。」
  他伸右手托住了杜十娘那蛇—般的纖腰,把杜十娘接了過去,左手卻下垂著,藏在衣袖裡蓄勢待發。
  那華服胖漢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動沒動,轉身走了回去。
  兩個華服胖漢都退回了病西施身邊。
  東門長青卻托著杜十娘仍站在那兒。
  病西施忽然咧了嘴:「老鷹犬,你應該趁我這兩個親親退回來的同時,帶著這個女人趕快逃走的,你為什麼不逃?」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我並不是那麼傻的人,傻得連找機會逃走都不會,是不是?」
  病西施道:「我也相信你不是那麼傻的人,可是我不相信你能在我這銷魂萬點梅花帳下倖免。」
  東門長青倏然一笑道:「這銷魂萬點梅花帳跟你那兩個親親的一身功夫一樣,也是來自西天竺,是不是?」
  病西施臉色一變道:「你也懂破銷魂萬點梅花帳的法兒?」
  東門長青道:「我說我懂,當然,信不信那還在你。」
  病西施道:「你既然懂破這銷魂萬點梅花帳的法兒,剛十你為什麼要逃?」
  東門長青道:「我不跑他們會跑麼?他們要不跑,這一大批財富輪得到我麼?再說,我這不是又回來了麼?」
  病西施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上下打量了東門長青一陣,才開口說道:「老鷹犬,你說說看,破這銷魂萬點梅花帳的法兒是什麼?」
  東門長青笑笑說道:「我說我懂,信不信在你,不信你可以當場試試,不過我要提醒你一點,銷魂萬點梅花帳是西天竺的一宗珍寶,只此一張,絕沒有第二張,要是今天它毀在我手裡,你病西施以往樹敵不少,今天結的仇更多,以後只怕你就沒法子在江湖上行走了。」
  病西施臉色變了幾變,倏地一聲長歎,道:「老鷹犬,我算是服了你了,好吧,我寧信你懂,不信你不懂,這女人現在是你的了,可是你往黃金城去的路還相當的坎坷,別人不會像我有這麼多顧忌的,親親,咱們走。」
  兩個華服胖漢立即手挽手抬起了她倒縱掠去,快逾奔馬,直向廟門衝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9:55:21

第 三 章 問東君
  東門長青吁了一口氣,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他緩緩放下了杜十娘,在杜十娘那圓潤纖細的腰肢上拍了—掌。
  杜十娘醒了,眨動了一下長長的兩排睫毛睜開了眼。
  突然,她挺腰站了起來,道:「哎唷,老爺子,怎麼只您—人在這兒呀,他們……」
  她一眼瞥見了靠牆根的幾具屍體,臉色一變,住口不言。
  東門長青沒說話,一雙眼神緊緊盯在杜十娘那如花嬌靨上。
  旋即,杜十娘臉色恢復了正常,低頭看了看自己,又抬眼看了看東門長青,然後遲疑著窘迫—笑:「老爺子,他們走了多久了,我的意思是說,我跟您在這兒有多久了?」
  東門長青像沒聽見一樣,仍沒說話。
  杜十娘又窘迫一笑,馬上接著說道:「老爺子,是您救了我吧?」
  東門長青開了口,口氣淡淡地:「杜姑娘,你總算說了一句該說的,我可以告訴你,除了大家把你搶過來、搶過去之外,沒人多碰你一指頭。」
  杜十娘嬌靨一紅,道:「老爺子,您是知道的,女人家名節為重。」
  東門長青眉鋒微一皺道:「杜姑娘既然知道女人家以名節為重,就不該拋頭露面出來冒風險,跟這些殺人不眨眼的亡命徒廝混。」
  杜十娘嬌靨上掠過一絲幽怨神色,道:「老爺子該知道,我為的是找李三郎。」
  東門長青道:「杜姑娘為什麼非找到李三郎不可?」
  杜十娘口齒啟動了一下,旋即搖搖頭道:「我也說不上來,也許不是他欠我的就是我欠他的,我只覺得我深愛著他,渴望著見他一面,哪怕是看他一眼,我不克自持,難以自拔……」
  東門長青皺了皺眉道:「杜姑娘以前見過李三郎麼?」
  杜十娘搖搖頭道:「沒有,我要是以前見過他不就好了。」
  東門長青道:「男女間的情愛有的是—見鍾情,有的是經過長時間的認識而後產生的,像杜姑娘這種感情……」
  杜十娘道:「老爺子,您是知道的,世上多少紅粉蛾眉把他當成夢裡情人,像我這種人,不是多得很麼!」
  東門長青沉默了一下道:「杜姑娘這份癡,李三郎他若是知道,—定會很感動,只是,杜姑娘是個已婚的婦人,縱然能見著他又如何?」
  杜十娘微一搖頭,幽幽說道:「我不求別的,也不敢奢求,只能伴著他,跟他在一起,為奴為婢我都願意。」
  東門長青搖頭說道:「杜姑娘這份情愫產生得太離奇、太盲目,也太危險了。杜姑娘根本沒見過李三郎,他是怎麼樣的人,杜姑娘一點也不清楚,女人家一生的禍福也決定在這擇人兩字上……」
  杜十娘道:「老爺子,世上有關李三郎的傳說,還不夠多麼?」
  東門長青道:「姑娘,那也只不過是傳說,誰也沒見過李三郎,姑娘這麼癡,萬一碰見個冒充李三郎的人,豈不要吃大虧。」
  杜十娘呆了一呆,道:「這個……」
  東門長青道:「杜姑娘根本沒見過李三郎,他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所知道的只不過是聽來的,耳聞是虛,眼見是實,也許姑娘一見著李三郎之後會失望,甚至於也有可能……」
  遲疑了一下,沒說下去。
  杜十娘卻凝目問道:「甚至於可能怎麼樣?老爺子!」
  東門長青兩道長眉軒動了一下道:「甚至於也有可能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李三郎這個人!」
  杜十娘美目一睜,尖叫說道:「這世上根本就沒這個人?那怎麼會,要沒這個人,那李三郎這三個字是怎麼叫起來的?」
  東門長青道:「那也許是有個人當初隨便說了個名字,於是乎—傳十十傳百……」
  杜十娘道:「老爺子,李三郎他有很多讓人津津樂道的事跡啊。」
  東門長青道:「那些事恐怕不是—個人做的,這就跟我每次追捕李三郎的時候,所看見的都不是同一個人一樣,這個做件案自稱李三郎,那個做件案留名李三郎,於是乎就憑空塑造出一個是俠又是魔,是正也是邪的李三郎來……」
  杜十娘道:「真是這樣麼?老爺子。」
  東門長青道:「我看是這樣,要不然李三郎既有這麼多事跡,為什麼從來沒人見過他,為什麼傳說中的李三郎一會兒是個年輕人,一會是老頭兒,一會兒是個風流俊俏的書生,一會兒又成了個粗俗醜陋漢子,始終沒個定型,我吃公門飯不少年了,也追捕李三郎不少年了,要真有這麼個人,他是瞞不了我的,要真有這麼個人,憑我這雙眼跟我辦案多年的經驗,他就是有再高明的易容化裝之術,也不可能每次都從容逸去的!」
  杜十娘搖搖頭,道:「不會的,老爺子,絕不會,我雖然沒見過孿三郎,可是他的影像無時無刻不在我眼前,我看得清清楚楚。」
  東門長青道:「在姑娘的跟前,李三郎的影相是什麼樣子?」
  杜十娘一副癡態,好像她見過李三郎,好像李三郎現在就在她的眼前,她微仰嬌靨,兩眼凝望著半空,道:「他有著一副顧長的身材,穿一件雪白的衣衫;那麼瀟灑,那麼俊逸,眉毛長長的,眼睛大大的,眉毛長得都入了鬢,一雙眼睛黑白分明,鼻子好挺好直,方方的嘴,不厚不薄的嘴唇兒,一口牙好整齊、好白,一顆顆晶瑩得跟玉似的,他溫柔,他體貼,也是個懂得風流情趣的人……」
  東門長青皺了皺眉,倏然失笑,道:「李三郎的影相,恐怕不只在姑娘一個人眼裡是這樣的。」
  杜十娘的目光一下落在東門長青臉上,道:「怎麼,老爺子,三郎他在每一個人眼裡……」
  東門長青搖頭說道:「不是每一個人,是每一個姑娘家,姑娘請想,哪一個姑娘家會把自己的夢裡情人塑造得又俗又醜。」
  杜十娘道:「聽老爺子的口氣,好像還是說根本就沒李三郎這個人?」
  東門長青道:「不錯,我是……」
  杜十娘道:「那麼老爺子怎麼還東奔西跑,飽嘗風霜之苦地追捕李三郎?」
  東門長青道:「吃人家的飯,拿人家的餉,我說沒這個人,人家不信,人家交下來的,我只有到處緝拿了,再說我也要看看到底誰冒用李三郎這三個字,順便拿些別個作奸犯科的……」
  杜十娘搖頭說道:「不管老爺子怎麼說,我絕不相信世上沒李三郎這個人。」
  東門長青道:「信與不信那只在杜姑娘你了,不過我要告訴杜姑娘,杜姑娘你要是不趕快收收心,總有一天你會上大當,吃大虧的。」
  杜十娘道:「老爺子,不會的,我不會那麼傻的,要是有一天我碰見一個自稱是李三郎的人,除非他長得不像我想像的那樣,要是他長得像我所想像的那樣,而我又喜歡他,我還計較上什麼當,吃什麼虧。」
  東門長青呆了一呆,道:「經姑娘這麼—說,我倒不知道你我之間,是你對,還是我對了!」
  杜十娘道:「無論如何,一個女人家總是要找個心愛的人,是不?老爺子!」
  東門長青道:「姑娘說的不錯,一個人一生當中總是會有一段情愛的,無論成敗,成,那是世上最幸運的人,不成,那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
  杜十娘眨動了一下美目,道:「老爺子也有過情愛麼?」
  東門長青臉上浮現一絲異樣表情,一絲淒涼笑意,道:「有,但我卻是個最不幸的人。」
  杜十娘道:「那是因為……」
  東門長青呼了一口氣,道:「姑娘,我的事已成過去,不必再提了,眼前姑娘正面臨著殺身之禍,我不能不告訴姑娘一聲!」
  杜十娘道:「我正面臨著殺身之禍,老爺子這話……」
  東門長青道:「剛才在這兒的那些人,把姑娘當成了來自黃金城的那個人!」
  杜十娘「哦」的一聲道:「怪不得他們要搶我。老爺子,他們弄錯了,我不是!」
  東門長青道:「姑娘不是麼?」
  杜十娘道:「我不是,我怎麼會是來自黃金城的那個人呢,黃金城在哪兒我都不知道,他們也真是的,誰不知道我杜十娘啊。」
  東門長青點了點頭,道:「我相信姑娘不是,只是別人恐怕不會相信,剛才在這兒的人,除了遭病西施的毒手死在這兒的幾個之外,其他的都跑了,姑娘一旦碰見他們,他們—定不會放過姑娘,一旦他們把這件事傳揚出去,姑娘甚至設法子在江湖上行走。」
  杜十娘眉鋒—皺道:「病西施這醜女人可害苦了我,這可怎麼辦,我還要到處去找三郎呢。」
  東門長青道:「我也不知道姑娘該怎麼辦,除非他們能找到那個來自黃金城的女人,要不然姑娘恐怕……」
  忽然一凝目光道:「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解姑娘之厄……」
  杜十娘忙道:「老爺子有什麼辦法?」
  東門長青道:「姑娘是我從病西施手上搶過來的,姑娘只說那兩樣東西被我搶去了,他們一定相信。」
  杜十娘道:「這怎麼行,我怎麼能把禍事推到老爺子您的身上?」
  東門長青搖頭說道:「我不要緊,我有力自保,當世武林中還桃不出幾個能奈我何的人。」
  杜十娘道:「不行,我怎麼能……」
  東門長青道:「姑娘不是還要到處找李三郎麼,姑娘要不把這件事推到我身上,今後恐怕是寸步難行,而且隨時都有殺身之險。」
  杜十娘怔了一怔,一進沒能說出話來。
  東門長青緩緩說道:「姑娘要是還想遍踏江湖,到處去找李三郎,就只有照著我的話做,除此之處,別無第二條路好走。」
  杜十娘目光一凝,道:「老爺子,你我萍水相逢,緣一面,我又是個世人輕視不齒的棄婦,有的人雖然想接近我,但他們都沒安好心,為什麼你要幫我,為什麼您要解我之厄?」
  東門長青道:「不為什麼,要有理由,那也許就是我憐姑娘情癡……」
  杜十娘道:「老爺子憐我情癡?」
  東門長青道:「也可以說我認為姑娘癡戀一個似有還無,虛無飄渺的人,隨時都可能遭災禍,不應該再受到任何傷害了。」
  杜十娘道:「老爺子是個公門中人,萬一這消息傳到公門……」
  東門長青道:「我自有辦法辯解,再說我也並不怎麼貪戀這個職位,這麼多年了,我也干膩了,早就有求去之心。」
  杜十娘一雙目光凝注在東門長青那滿是歲月遺痕,滿是歷練的老臉上,如花嬌屑上浮現起一絲激動,道:「人人都說您是個老奸巨猾的公門鷹犬,人人都把您當成冤家對頭,當您是眼中之釘,背上之疽,對您是既怕又恨,誰能殺了您,誰就會被天下武林共尊為總瓢把子,卻不料您是這麼一個好人。」
  東門長青微微一笑道:「謝謝姑娘,我吃了這麼多年公門飯,這還是頭一回聽人說我是個好人。」
  杜十娘道:「我知道您是個好人,老爺子,我感激,我永不忘……」
  東門長青淡然笑道:「姑娘不必再說什麼了,時候不早了,姑娘可以走了,萬一有人在外頭等著你,你就告訴他那兩樣東西被我拿走了,我暫時還不會走,讓他進來找我。」
  杜十娘又是一陣激動,道:「多謝老爺子,我告辭了。」
  淺淺一禮,轉身要走,忽然她又轉過身來道:「別人都不相信我不是來自黃金城的那個女人,唯獨老爺子您相信?」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我生性懶散,無意名利,相信不相信無關緊要。」
  杜十娘怔了一怔,旋即睜大一雙美目:「老爺子可敬可佩。」
  纖腰—擰,脫弩之矢般騰射而去。
  口  口  口
  偌大一座關帝廟裡,就只剩東門長青一個人。
  他那—雙目光緩緩轉移,落在大殿石階下,杜十娘丟在那兒、沾滿了血污的那件雪白衣衫上。他走前幾步,俯身拾起了那件衣裳,從衣裳上散發出來一陣醉人的幽香。
  女人就是這樣,什麼地方都是香的,身上任何一個地方都盡量讓它香得醉人,香得撩人。香跟女人結下了不解緣,打從遠古就是這樣!
  這個「香」字似乎是專為女人造的!不香就不是女人。
  當然,像病西施那樣的女人應該另當別論。
  東門長青似乎無動於衷,也像根本就不懂幽香,根本就沒聞見那陣醉人的幽香。
  他兩手翻弄了幾下,在杜十娘那件衣裳裡拿出了一封揉皺的信,就是剛才「飄香小築」的那信,差她那美艷婢女給李三郎送來的那一封。
  他把衣裳放在石階上,拆開了那封信。
  信箋是淡藍色的,也有—股淡談的幽香,有點像蘭花的香味。
  信箋上寫著一行行的字跡,字跡娟秀,但隱隱透著剛勁。
  那一行行的字跡寫的是:「夢斷漏悄,愁濃酒腸。寶枕生寒,翠屏向曉。門外誰掃殘紅?
  夜東風。
  玉蕭聲斷,人何處?
  春又去,忍把歸期負。
  此情此恨,此際擬托行雲,
  問東君。」
  這是李清照的一闋詞,字裡行間,儘是相思情意。
  東門長青看過信箋,緩緩抬眼,兩眼之中像蒙上了一層薄霧,輕輕說道:「李三郎又欠一筆相思債!」
  口  口  口
  院子裡,石階前站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
  是霸刀南宮秋冷、大黃蜂司馬常。
  東門長青連神色都沒動一動,把那封信揣進了懷裡,在兩人臉上掃視了一跟,淡然說道:「我沒想到你們倆還敢逗留下去,更沒想到你們倆會去而復返!」
  南宮秋冷倏然一笑道:「這麼一大批財富當前,誰捨得走?你不也沒捨得走麼?」
  司馬常森冷說道:「老鷹犬,你好大的能耐啊,竟能從那三個怪物手裡把那個女人搶過來。」
  東門長青道:「各有各的—套,我要是連這點能耐都沒有,還能安安穩穩吃這麼多年公門飯麼?」
  司馬常道:「你是怎麼制住那三個怪物的?」
  東門長青倏然而笑,道:「這話問的不高明,有道是絕技傳媳不傳女,連女兒都不傳的絕技,我能告訴你麼?我會麼?」
  南宮秋冷一旁冷冷說道:「司馬常,你別忘了,老鷹犬—向是老奸巨猾,擅於玩心眼兒的,也許那三個怪物讓他唬住了。」
  頓了頓,道:「老鷹犬,我跟司馬常剛才在廟外碰見了那個女人了。」
  東門長青道:「哪個女人?」
  南宮秋冷陰森森的一笑道:「別裝糊塗了,老鷹犬,彼此都算得光棍兒,光棍兒眼裡是揉不進一粒砂子的。」
  東門長青「哦」地一聲道:「你是說那蛇蠍美人杜十娘啊,唔,不錯,她是剛從這兒走,她是剛從這兒走的,怎麼?」
  南宮秋冷道:「我們兩個截下了她,而且我在她身上大肆搜查了一番,可是並沒有找到那兩樣東西。」
  東門長青看了他一眼,道:「杜十娘穿的衣裳已經夠少了,一眼可以打到底,用不著費那麼大事,大肆搜查一番的!」
  南宮秋冷臉一紅,道:「那女人鬼得很,再說女人家身上可以藏東西的地方很多,我不搜不放心。」
  東門長青點了點頭道:「也難怪,姑娘長得的確是太誘人了,連我這麼大年紀,已過不惑之年的人,看見她都會怦然心動,何況你血氣方剛,情慾正旺,要怪只能怪她那爹娘,不能怪你。」
  南宮秋冷臉更紅了,紅得跟大殿裡的關老爺似的。
  司馬常冷然說道:「老鷹犬,你不必顧左右而言他,我兩個既然去而復返,找到了你,那就是不得東西不罷休,那兩樣東西呢?」
  東門長青道:「那兩樣東西?嘿嘿,那張地圖跟那把鑰匙啊,杜十娘是從黃金城來的,你不問她,怎麼問起我來了。」
  司馬常道:「她說那兩樣東西讓你奪去了。」
  東門長青道:「她說那兩樣東西讓我奪來了,這……這是從何說起,這個女人真是……沒吃著羊肉反惹了一身腥,這女人真是,我救了她,她反而咬了我一口,真是毒如蛇蠍,難怪人家叫她蛇蠍美人!」
  司馬常冷笑道:「你以為這話我信麼?」
  東門長青道:「我說的是實情實話,南宮秋冷說的好,女人身上可以藏東西的地方不少,只怕他還是沒搜著地兒……」
  南宮秋冷道:「她身上從頭到腳,我沒放過任何—個地方,這麼說吧,她身上每一寸肌膚我都找遍了。」
  東門長青看了他一跟,道:「唔,唔,那是相當澈底,相當澈底了,只是……」
  南宮秋冷道:「只是什麼,我不相信你會放她帶著那兩樣東西走……」
  東門長青道:「你不信我會放她帶著那兩樣東西走?老實說吧,我所以從病西施手上把她搶過來,為的就是那兩樣東西,只是她不給我我有什麼辦法,我這麼大個年紀的人,總不能像你在她身上那麼澈底地搜上—遍,是不?」
  南宮秋冷臉不再紅了,冷笑說道:「老鷹犬,你不必再說什麼了,就是你舌粲連花,我也不信你是個那麼好說話的人,放眼當今,誰不知道你老鷹犬是個怎麼樣的人!」
  東門長青道:「你們怎不想想,那兩樣東西她是要交給李三郎的,既是要交給李三郎的,她怎麼肯輕易的把它交給我,再說我是個公門中人,強搶掠奪,形同盜匪,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南宮秋冷冷笑一聲道:「有這麼一大批財富,還吃什麼公門飯,只為這一大批財富,死都不怕,還怕什麼罪加一等。」
  東門長青道:「這麼說,你們倆是不相信我的話了?」
  南宮秋冷道:「除非日出西山!」
  東門長青聳聳肩,一攤手,道:「你們要是不相信,那我就沒辦法了。」
  南宮秋冷道:「說不得我們也只有下手強搶了。」
  握刀的左手緩緩舉了起來。
  東門長青一抬手,道:「慢著。」
  南宮秋冷道:「怎麼,承認了?」
  東門長青道:「你們逼人上梁山,我不承認也得承認了,只是,你們是兩個人,我把東西給哪一個?」
  南宮秋冷臉上浮現一絲狡黠笑意,道:「你別再玩心眼兒了,那是白費,我們倆現在是同進共退的生死朋友。」
  東門長青「哦」地一聲道:「霸刀跟大黃蜂什麼時候也學會找幫手了,大黃蜂,你可小心哪,南宮秋冷是出了名的陰狠詭詐,玩心眼兒你可不是他的對手啊。」
  南宮秋冷臉色—變,道:「我再鬼也鬼不過你老鷹犬的,你白費心機,白費口舌了。」
  司馬常冷然說道:「南宮秋冷的為人及心性我很清楚,我會時刻防著他的!」
  「對了,」東門長青笑道:「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這年頭兒啊,人心險惡,還是防著點兒好。」
  司馬常呼了一口氣,兩道發綠的目光一凝,冰冷說道:「你是自己把東西交出來,還是等我兩個下手強搶?」
  東門長青沉吟了一下道:「善財難捨,讓我自己把東西交出來,我捨不得,我看你們倆還是動手搶吧。」
  司馬常冰冷一笑道:「那好,讓我看看,你究竟是用什麼能耐制那三個怪物的!」
  話落,閉口,兩眼之中綠光外射,直逼東門長青。
  南宮秋冷左手刀舉到了臉際。
  霸刀刀法快捷狠毒,但絕不是無敵。
  大黃蜂劍術詭異毒辣,兼擅施毒,但也絕不是無敵。
  不過,霸刀跟大黃蜂一旦聯了手,那可就難說了。
  東門長青神色平靜,很平靜,他左手下垂,右手舉在胸前,微微握著拳,這姿態看不出是在戒備。
  突然,南宮秋冷腳下移動,往左跨了一步。
  跟著,司馬常也腳下移動,往右跨了一步。
  而東門長青站在那兒卻沒動,連眼珠子都沒轉動一下。
  假如這座關帝廟裡還有第四者在,他會覺得這座關帝廟的空氣很低沉,低沉得令人隱隱有窒息之感,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吸進一口氣去。
  他會看出霸刀跟大黃蜂正在找東門長青的空隙,找東門長青的可擊之懈。
  哪怕是只有一瞬間,或者是一絲絲的可擊之懈,他兩個就會做雷霆萬鈞、快捷如電的致命一擊。
  高手做殊死搏鬥,只一招也就夠了。
  他也會看出,東門長青週身上下,從頭到腳,沒有一絲縫隙,沒有一絲可擊之懈。
  尤其東門長青那抬在胸前,微微握拳的右手,它雖然是在東門長青的胸前,但它所佔的部位,卻讓人覺得它隨時可以遞到霸刀跟大黃蜂身前任何一個部位,而且是在霸刀跟大黃蜂出手之前到達,那些部位,每—處都足以致命。
  突然,霸刀又動了,他腳下右移,又站回了原處。
  大黃蜂卻沒動,仍站在東門長青的左前方。
  東門長青開了口,語氣平靜不帶一絲火氣:「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們兩個是否願意聽聽?」
  南宮秋冷道:「寧可相信日出西山,絕不可相信老鷹犬,不必想引誘我分神。」
  東門長青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不也在說話麼?」
  大黃蜂冷然說道:「說。」
  東門長青道:「聯手之道,講求以己之長輔友之短,攻守靈活,互為呼應,而想要以己之長輔友之短,攻守靈活,互為呼應必須要兩人有默契,這默契兩字不是一兩天能建立起來的,必須經過長時間的相處,瞭解彼此的性情,瞭解彼此的習慣,瞭解彼此的長短,才能心息相通,合作無間,才能克敵致勝,置敵人於毫無生機的死地,更重要的是這種默契要建立在一個『誠』字上,也就是說聯手雙方要精誠團結,同心協力,以義合,可是你們兩個認識不久,猝而聯手,以利合,談不上默契,要想克敵致勝,置敵人於毫無生機的死地,恐怕……」
  搖搖頭,住口不言。
  南宮秋冷臉色變了一變,一聲冷笑道:「司馬常,你聽!」
  司馬常突然吸了口氣,道:「他說的對,我始終覺得只有我跟他面對面,根本沒有覺得我有個幫手,根本沒有覺得你在我身邊……」
  南宮秋冷臉色又是一變,道:「那是你把心神全放在他身上……」
  司馬常道:「對敵之際本應如此,縱然他握有那兩樣東西,一時半會兒,也無法覓得黃金城,取得那一批財富,咱們把消息傳揚出去,讓別人來阻攔他,咱們可以趁這機會瞭解彼此,建立默契,等到能聯手時,再找他奪那兩樣東西不遲,走!」
  一聲「走」字,身軀飄退,騰空電射而去。
  南宮秋冷滿口鋼牙一挫,一跺腳,跟著掠去。
  單憑這段話,就可知道大黃蜂司馬常的心智,絕不在霸刀南宮秋冷之下,恐怕還有過之。
  東門長青如釋重負般呼了一口氣,臉上馬上浮現一絲凝重神色。
  一天戰雲消散了,但是這時候東門長青卻覺得這座關帝廟的空氣,比剛才還要低沉。
  口  口  口
  山邊有條小路,而且很平坦。
  但是東門長青不走這平坦的小路,他卻踏著路邊的草地往前走著,他踏碎了難以數計的晶瑩露珠,草尖上未退的露水沾濕了他那雙蔽舊但卻很乾淨、也沒有一處破綻的薄底鞋。
  他覺得露水的冰涼可以由一雙腳直傳到他的心裡,這樣可以使他沉悶的心情舒服些。
  就像清涼的晨風拂面,那股子清涼直沁進他的心裡一樣。
  這條平坦的小路並不是筆直的,而是婉蜒曲折的,二十丈外的那一段伸進了一片梅林裡,再過去就被梅林擋住看不見了。
  梅林並不是很密,但它佔地很廣,一大片,所以它能遮斷人的視線,擋住人的視野。
  廿丈的距離在東門長青腳下不算遠,要快的時候也只不過等於幾步之遙。
  可是他如今走得非常慢,一步一步地老半天才走完這廿丈距離。
  他踏進了梅林,走進去沒多遠,—陣低但清脆悅耳的歌聲隨風傳了過來。
  「不受塵埃半點塵,竹籬茅舍自甘心;只因誤識林和靖,惹得詩人說到今。」
  這是一首詠梅詩,出自詩人王淇的手筆。
  林中那位人兒把它當歌唱了出來,加上林中人兒那美好的歌喉,倒也十分動聽。
  的確,梅花潔身自好,不受濁世塵氛半點侵。
  清瑩皎潔,從不生於雕欄畫棟之下,而甘心竹籬芳捨之間,豈非大有隱士之風,樂清幽隱逸之趣?
  隱於孤山之梅嶺上,放鶴湖中,不婚不宦,蕭然自適的林和靖,知梅之佳致,而在孤山,以梅鶴自娛。
  其詠梅有疏影橫斜,暗香浮動之句,深得梅之情趣。
  東門長青停了步,略一遲凝,他也望梅輕吟:
  「南枝才放兩三花,雪裡吟香弄粉藍;淡淡寒煙濃著月,深深籠水淺籠沙!」
  一首詩剛吟完,那個「沙」字餘音還崇繞在空際橫斜疏影之間,一個清冷的女子話聲從梅林深處傳了出來:「什麼人這麼大膽,敢擅近飄香小築?」
  隨著這話聲,一條青影閃了閃,東門長青面前立時多了個美艷青衣少女,正是那天關帝廟送信的那位。
  她左臂上挽著一個小竹籃,竹籃裡盛著滿滿的一籃梅花瓣,香紅一片片,愛煞人。
  她一見東門長青便是—怔:「咦,怎麼是你……」
  東門長青聽若無聞,望著那一籃梅花瓣,搖頭說道:「枝頭乍放,多情應憐,姑娘一瓣把它摘了下來,豈不可惜!」
  青衣少女好凶,眉梢兒一揚道:「梅林是飄香小築的,梅花也是飄香小築的,要你管,顯得你多情,顯得你懂詩是不是,說,你到這兒來幹什麼?」
  東門長青抬眼凝目,倏然而笑道:「姑娘還認得我,是不是?」
  青衣少女道:「你不就是那天關帝廟前的那個人麼?」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不錯,姑娘好記性。」
  青衣少女嬌靨一繃,道:「看你那天跟那妖精女人站在一起就知道你不是好東西,果然你今天就到梅林來探頭探腦了……」
  東門長青微一搖頭道:「姑娘這話說錯了,論大,你我都站在這塊土地上,這塊土地上不乏邪惡之徒,難道說這塊土地上的人都是邪惡之徒麼?」
  青衣少女眨動了一下美目道:「唷,看不出你還挺會說話的,那你跟那妖精女人站在一起算什麼?」
  東門長青道:「姑娘,兩個站在一起的人,並不見得就是一路人,如今我跟姑娘站在一起,事實上我跟姑娘……」
  他說的是理,可是姑娘不愛聽,他話還沒說完便聽青衣少女一聲冷叱:「那姓杜的女人是個什麼東西,你敢拿我跟她比。」
  香風一陣,人已欺近跟前,揚手便打。
  東門長青抬起了手,手裡拿的是那封信。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09:56:40

  青衣少女一怔,硬生生沉腕收勢退了回去,道:「怎麼這封信又到了你手裡……」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所以姑娘該弄個清楚之後再動手打人!」
  青衣少女道:「說啊,這封信怎麼會又到了你手裡?」
  東門長青道:「我是從別人手裡奪過來的。」
  青衣少女道:「別人?誰?」
  東門長青道:「那就要問姑娘這封信是讓誰奪去的了。」
  青衣少女眨動了一下美目道:「你從那妖精女人手裡奪下這封信,如今又拿著這封信跑到這兒來,這是什麼意思?」
  東門長青道:「我是來告訴姑娘一聲,我知道李三郎在什麼地方,姑娘要願意,我可以代姑娘把這封信送去,姑娘要是不願意,我就把這封信還給姑娘。」
  青衣少女道:「你這不是多此—舉麼,有這麼一副熱心腸,代我把信送交李三郎不就行了麼,幹什麼還跑來問我?」
  東門長青道:「這麼說姑娘是願意我代姑娘跑一趟?」
  青衣少女道:「我願意是願意,可是我看你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役安什麼好心……」
  東門長青道:「姑娘,這可是天大的冤枉……」
  「少廢話了!」
  青衣少女冷然把手一伸道:「把信先還給我!」
  東門長青道:「怎麼,姑娘不讓我代姑娘跑一趟了?」
  青衣少女冷然說道:「用不著了,李相公已經來了,我摘這麼多梅花瓣,就是要釀酒招待他呢。」
  東門長青怔了一怔道:「怎麼說,姑娘,李三郎已經來了?」
  青衣少女道:「不錯,李相公已經來了!」
  東門長青道:「他現在……」 .
  青衣少女道:「當然在飄香小築裡,跟我家姑娘在一起。」
  東門長青道:「不會吧,姑娘?」
  青衣少女冷然說道:「信不信在你,把信還給我。」
  她欺身過來就要搶。
  東門長青突然笑了,道:「我這位李三兄弟真行,他居然跑到了我前頭。」
  青衣少女一怔,忙又沉腕退後,道:「你叫李相公什麼?」
  東門長青道:「李三兄弟啊,難道有什麼不對麼?」
  青衣少女道:「你認識李相公?」
  東門長青道:「何止認識,他跟我是忘年之交,跟親兄弟一樣,行則同車,食則同桌,寢則同榻,好得簡直不能再好了。」
  青衣少女道:「我怎麼沒聽李相公提過有你這麼一個朋友?」
  東門長青笑笑說道:「我那李兄弟有一宗短處,每當他跟紅粉知己在一起的時候,就把我這個老哥哥忘了,每當他缺錢用的時候,他就又想起了我這個老哥哥。」
  青衣少女笑了,道:「我可不相信李相公會是那種人。」
  東門長青笑道:「開玩笑的,前者真的不假,後者假而不真,姑娘現在知道我跟李三郎的關係了,是不是可以?」
  青衣少女嬌靨上笑容忽然凝住了,她笑的時候,嬌靨跟怒放的花朵一般,可是她不笑的時候,臉上自然地就帶著逼人的冷意。
  她道:「慢著,讓我問問你,剛才你教我弄明白後再打人,現在我要弄明白後才帶你進去……」
  頓了頓道:「你告訴我,這封信握在你手裡,你又說李相公跑到了你前頭,這究竟是怎麼同事?」
  東門長青笑著說道:「看不出姑娘的小心眼兒還蠻多的,說了半天竟然還是不相信我,好吧,我就解釋給你聽聽……」
  揚了揚手裡那封信,道:「這封信不是讓杜十娘從姑娘手裡奪去的麼,姑娘剛走,我就又把這封信從杜十娘手裡奪了過來,進廟見著我那李三兄弟之後,我要把這封信交給他,可是他那時候正在跟人拚鬥,沒工夫來接,我那李三兄弟當真是灑脫得可以,他居然要我把這封信念給他聽……」
  「哎唷,」青衣少女驚叫了一聲道:「這—念不都讓別人聽見了麼,李相公真是,怎麼好把我們姑娘寫給他的信當眾念出來。」
  東門長青笑笑說道:「姑娘不用擔心,紅粉知己寫給他的信,自然是字字相思,行行愁念,滿篇的柔情蜜意,若把這封信放在鍋裡煮上一煮,能煮出—鍋蜜糖來,我怎麼能像吟詩詞、讀文章一樣地高聲朗誦……」
  青衣少女皺了眉,但嬌靨卻浮起了難忍的笑意:「你這個人……你怎麼知道?」
  東門長青赧然一笑道:「不瞞姑娘說,我是個過來人了。」
  青衣少女忍了忍,但沒忍住,嬌靨上的笑意更濃了:「那你是怎麼念給李相公聽的?」
  東門長青道:「為了不讓別人聽見那字字相思,行行愁念,滿篇的柔情蜜意,我只有費勁用傳音入密了。」
  青衣少女微一點頭,道:「這還差不多……」
  忽然一怔,輕叫一聲道:「哎唷,這麼一來,你不是也看見了麼?」
  東門長青道:「那是當然,我不看見怎麼念哪,我不是外人,是不?姑娘!」
  青衣少女皺了皺眉道:「念完了信之後呢?」
  東門長青搖搖頭道:「我那李三兄弟根本沒等我把信念完,我剛念一半他便截口說道我知道了,老哥哥先走一步,十里外等我,我聽了他的,跑到十里外一等老半天不見他來,我不放心,又跑回關帝廟看了看,誰知道他已經不在關帝廟裡了,我這才又急急忙忙地趕來了,結果卻聽姑娘剛才說他已經到了。」
  青衣少女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啊!」
  東門長青道:「行了麼?姑娘。」
  青衣少女忽一搖頭,道:「不行,我要再問你一句才放你進去,我要是放錯了人進去,我家姑娘會罵死我!」
  東門長青眉鋒微微一皺道:「怎麼.姑娘還不放心?」
  青衣少女道:「你既是李相公的朋友,你就該知道飄香小築是個禁地,除了李相公之外,不准第二個男人擅入。」
  東門長青道:「我知道,姑娘要問什麼,趕快問就是。」
  青衣少女道:「你說說看,李相公長得什麼樣兒?」
  東門長青怔了一怔道:「這個……」
  忽然目光一凝,望著青衣少女身後笑道:「姑娘不用再問了,我那李兄弟出來接我了。」
  青衣少女倒轉身往後望去。
  東門長青一步跨前,一指頭落在她那纖腰上。







第 四 章 李清狂人
  越過這片梅林,緊接著山腳下,—片翠綠的小山坡上,坐落著一座小巧而精雅的小樓。朱欄碧瓦,狼牙飛簷,樓左一彎碧水,樓右幾株異種老梅,老遠地就可聞見那一陣陣醉人的清香,清靜幽雅,一如神仙居處。
  那一彎碧水上,橫跨一座朱欄小橋,橋下依偎著一對白鵝,雪羽黃冠,蕩漾於綠波之中。
  那一座精雅小樓之上,竹竄兒捲著,那緊挨著那排朱欄依偎著兩個人兒,這兩個人兒是一男一女。
  男的,穿—件雪白長衫,面如冠玉,唇若塗朱。
  人品俊逸,器宇軒昂,還帶點風流惆儻意味。
  女的,穿一件淡紅色宮裝,雲髻高挽,環珮低垂,鳳眉杏眼玉頰生香,也是位人間絕色。
  兩個人靠朱欄相依偎,宮裝人兒溫柔地偎在那俊逸白衣客懷裡,笑語如珠,濃情蜜意,當真是羨煞人寰,妒煞天上。
  這麼—個地方,這麼一對璧人,任誰看見也會幾疑為神仙中人。
  談笑間,宮裝人兒兩道蛾眉忽然輕輕一皺,低低說道:「小蓉怎麼去了這麼久還不回來,準是她貪玩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我去看看去。」
  輕輕挪離那俊逸白衣客要走。
  就在這時候,那俊逸白衣客忽然一怔,繼而臉色猛然一變,可是他旋即又恢復平靜,伸手拉住了宮裝人兒皓腕,含笑說道:「香妹,你在這兒等等,讓我去看看吧。」
  宮裝人兒忙道:「別了,這一帶你不熟。」
  俊逸白衣客倏然一笑道:「這一帶我不熟,我閉著眼睛都能在這—帶轉個幾趟。」
  沒再容宮裝人兒說話,轉身下樓而去,走得飛快。
  俊逸白衣客下樓往左,他沒走那座朱欄小橋,掠過那彎碧水匆匆往山後繞去。
  繞過這座山,有一處小小的谷地。
  這個小山谷裡長滿了綠油油的小草,每一棵都是嫩綠欲滴,這就是春天,春天本就是這個樣子。
  東門長青就站在那片綠油油的草地上,背著手,仰著臉,正在看峭壁上一株蔓延的紫籐花。
  俊逸白衣客一進谷口兩眼便盯上了他,一雙目光跟冷電一樣,眉宇間騰現一片懾人的殺機。
  東門長青也沒看他一眼,望著峭壁開了口:「你來了。」
  俊逸白衣客目光凝注,冷然說道:「你是……」
  東門長青微一搖頭,道:「我不知道我該姓什麼,叫什麼?」
  俊逸白衣客怔了一怔,旋即唇邊再現—絲冰冷笑意:「敢情你沒名沒姓,連自己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只有—種,那就是……」
  東門長青霍地轉過臉來,一雙目光變得比俊逸白衣客適才進谷時的目光還亮,直逼過去,冷然說道:「你還要回飄香小築見羅綺香去,別讓我打得你齒落血出見不得人。」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或許是東門長青的眼神大亮太逼人了,俊逸白衣客神情一凜,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你究竟是……」
  東門長青威態—斂,緩緩說道:「東門長青。」
  俊逸白衣客微微一怔,旋即「哦」地一聲,笑了:「原來公門名捕大駕蒞臨,這我就不懂了,我跟閣下緣懼一面,素昧平生,閣下跑到飄香小築來找我……」
  東門長青道:「打擾你了,是不是?」
  「豈敢!」俊逸白衣客道:「公門名捕威震武林,今天大駕竟然蒞臨飄香小築,我這個飄香小築的主人深感榮幸,只是我不明白……」
  東門長青道:「我的來意?」
  俊逸白衣客道:「不錯。」
  東門長青道:「無他,找你談談。」
  俊逸白衣客灑脫一擺手,道:「那麼請到飄香小築去,容我略盡地主之誼。」
  東門長青微一搖頭道:「謝了,我要跟你談的話,要是讓羅綺香聽見,恐怕不大方便……」
  俊逸白衣客道:「所以閣下把我召到這兒來?」
  東門長青道:「不錯。」
  俊逸白衣客笑笑說道:「閣下既然有所避諱,我不敢強邀,那咱們就在這兒談吧。」
  東門長青道:「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我沒有什麼避諱人的地方,我是為了你。」
  俊逸白衣客訝然說道:「是為了我?閣下這話……」
  東門長青道:「你是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道:「是啊。」
  東門長青道:「你確是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道:「是啊,有什麼不對麼?」
  東門長青道:「據我所知,李三郎之所以叫李三郎,只因他行三,李三郎三個字並不是他的名字。」
  俊逸白衣客笑了,道:「閣下,我那三個字李清狂。」
  東門長青目光一凝,道:「不錯,李三郎的名字確叫李清狂,放眼當今知道這三個字的還真不多,恐怕也只有你我二人了。」
  俊逸白衣客笑笑說道:「我有點明白閣下大概懷疑我是個西貝李三郎,是不?」
  東門長青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有人告你冒名頂替,招搖撞騙。」
  俊逸白衣客笑問道:「誰?誰告我冒名頂替,招搖撞騙?」
  東門長青道:「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一怔,旋即笑問道:「閣下是在什麼地方看見那位李三郎的?」
  東門長青道:「離此百里外的一座關帝廟裡,羅綺香羅姑娘的侍婢往那座關帝廟裡送信……」
  俊逸白衣客道:「送信?給誰送信?」
  東門長青道:「自然是李三郎,李三郎接信之後莫名其妙,事實上他跟羅姑娘素昧平生,緣慳—面,他認為此中必有緣故,也不容無聊之徒假他之名騙色騙情,所以他一狀告到我這兒,我吃的是公門飯,拿的是公門餉,不能不跑到飄香小築來看一看,沒想到飄香小築裡又有一個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道:「閣下怕我是那西貝三郎李清狂,怕當場拆穿之後羅姑娘羞憤難當,所以把我召到這兒來,背著羅姑娘問個究竟,是不?」
  東門長青道:「不錯,確是這樣。」
  俊逸白衣客笑道:「人言名捕東門老奸巨猾,冷酷無情,到今日我方知道名輔東門生就一副慈悲菩薩心腸。」
  「豈敢,」東門長青淡然說道:「吃公門飯的本應如此,有些案子關係著人命,也關係著自己的陰德,不能不小心,所以一個司法之官每每舉筆數日不能下判,情不是罪,愛不是孽,羅姑娘無辜,我不能讓她受到一點傷害,所謂老奸巨猾,我吃的是公門飯,幹的是捉姦人惡事,不能不竭盡所能衛善安良,周旋於巨奸大惡之間,稍一不慎便有喪命之險、殺身之禍,一個人丟命事小,有虧職守事大,我不能不特別小心,至於冷酷無情,我只是鐵面無私,不縱一惡而已。」
  俊逸白衣客道:「對閣下,我又當認識了一層,閣下的這份好意,我感同身受,只是,我沒想到像李三郎這麼個平凡的人,還會有人冒充!」
  東門長青道:「李三郎雖然是個平凡的人,可是冒充他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好處,所以那些不法的無聊之徒,冒充他招搖撞騙是十分可能的,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俊逸白衣客眉鋒微皺道:「這我就又不懂了,俗話說得好:人心之不同當如其面!每一個人的長相都不同,就是李生兄弟也多少有點差別,一個人想冒充一個人……」
  東門長青道:「今天有人冒充李三郎到處招搖撞騙,說起來那也要怪李三郎自己,因為他徒不以真面目示人,除了他自己之外,誰也不知道他長得什麼樣,所以任何人都可以冒充他,這也算不了什麼稀奇事。」
  俊逸白衣客點了點頭道:「閣下這話深獲我心,為了防止今後再有這種事發生,為了這世上每一個可能受害的人,為了我自己,今後我只有把自己的真面目公諸於世了。」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這倒不失為一個杜絕這類情事的好辦法,只是當世之中另有一個李三郎在,假如他也把他的真面目公諸於世,豈不就熱鬧了?」
  俊逸白衣客搖頭說道:「那也不要緊,公道自在人心,真金不怕火煉,這兩個李三郎也總有碰頭一天。」
  東門長青看了他一眼道:「為你著想,我看你還是別跟那個李三郎碰面的好。」
  俊逸白衣客目光一凝,道:「閣下這話……」
  東門長青道:「這還用我多解釋麼?」
  俊逸白衣客突然笑了:「說了半天,敢情閣下把我當成那西貝三郎假李清狂了。」
  東門長青道:「不錯,我認為你是個冒名頂替、招搖撞騙的不法無聊之徒。」
  俊逸白衣客沒在意,不但沒在意,臉上的笑意反而更濃了:「閣下有意思,既然世上沒人見過李三郎的真面目,我倒要看看閣下憑什麼說我是個假的?」
  東門長青道:「用不著憑什麼,是真是假你自己心裡明白。」
  俊逸白衣客道:「我自己心裡明白,我是個貨真價實的李三郎。」
  東門長青搖頭說道:「不,你不是李三郎,你只是冒充李三郎,騙情騙色的下流胚。」
  俊逸白衣客揚了揚眉道:「閣下,你可是一個名捕……」
  東門長青道:「就因為我是個名捕,所以你該相信我有著過人的目力。」
  俊逸白衣客道:「閣下,無證無據不能隨便指人。」
  東門長青目光一凝,道:「你要證據?」
  俊邊白衣客道:「當然,閣下辦案這麼多年,難道不知道凡這種事都得要個證據?」
  東門長青道:「壞就壞在世人沒一個知道李三郎長得是什麼樣,我拿不出證據……」
  俊逸白衣客笑了,道:「這就是了……」
  東門長青道:「不過我可以試一試。」  .
  俊逸白衣客道:「試一試?閣下怎麼個試法?」
  東門長青道:「世人皆知,李三郎文武雙絕,無所不通,無所不精,我沒功夫一樣一樣的試,我想單挑一樣……」
  俊逸白衣客道:「哪一樣?」
  東門長青道:「武學。」
  俊逸白衣客「哦」地一聲笑道:「這麼說,你是要跟我比武?」
  東門長青道:「不錯,只要你能跟我打成平手,我就認為你是李三郎,而且我保證這世上再不會有第二個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道:「這麼說我要是不是你的對手,我就是假的李三郎了?」
  東門長青道:「不錯,我別的方面遠不及李三郎,可是我這一身所學卻跟李三郎在伯仲間。」
  俊逸白衣客笑道:「這倒是挺新鮮的事兒,讓我先問一問,我要不是李三郎,你拿我怎麼辦?送我進官府究辦,還是……」
  東門長青道:「送你進宮府究辦那太便宜,我要制你一處穴道!」
  俊逸白衣客訝然說道:「閣下要制我—處穴道?這是……」
  東門長青道:「你仍然是李三郎,不過我要你這個李三郎拿出真心來善待羅姑娘,你要是敢萌一點異志,我叫你落個血脈逆流、七竅冒血而亡。」
  俊逸白衣客猛然睜大一雙星目,叫道:「閣下你這……這是為了什麼?」
  東門長青道:「一句話,羅姑娘無辜,我不能讓她受到一點傷害,只有讓她永遠把你當成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一雙星目睜得老大,嘴也半張著,久久沒說出一句話來,但是突然之間,他臉色變了,變得灰白,沒有一點兒血色,額上也現出了汗跡,他低下了頭,但旋即他又抬起了頭,唇邊掠過一絲奇異笑意,話說得有氣無力:「我明白了,不用試了,我承認我不是李三郎,我情願讓你制我一處穴道,你出手吧。」
  東門長青臉上掠過一絲詫異神色,半晌才道:「我知道你不是李三郎,卻沒想到你會自己承認!」
  俊逸白衣客道:「不瞞你說,我久慕飄香小築羅綺香國色大香、風華絕代,也知道她芳心傾慕李三郎,我原只想騙了她然後一走了之,但當我騙了她遠走高飛之後,卻發覺我的良心無一時能安,而且我也發覺對她動了真情愛,所以我才又回到了飄香小築……」
  東門長青兩眼之中倏現冷電,道:「羅姑娘孤傲高潔,一如這飄香小築的梅花,你要是辜負了她,你……」
  俊逸白衣客道:「我絕不會負她,我要有負她之心,也不會再回飄香小築來了。」
  東門長青道:「你還算有良心,一個人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但他卻難以禁受自己良心的譴責,一個人生於天地之間,也不可做一件愧對自己良心的事……」
  目光一凝,道:「你現在跟我先到梅林之中解開羅姑娘婢女的穴道,然後帶我去見羅姑娘。」
  俊逸白衣客一驚道:「你要去見她,你……」
  東門長青道:「我告訴那位姑娘說,我是你的忘年之交,要不這麼做,我擔心羅姑娘會動疑。」
  俊逸白衣客道:「可是我要永遠成了李三郎……」
  東門長青道:「別的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你今後行事仰不愧天,俯不怍地,是不會辱沒李三郎這三個字的。」
  轉身要走。俊逸白衣客伸手一攔道:「慢著,你還沒有制我穴道。」
  東門長青道:「不用了,等你將來負了羅姑娘時我再找你不遲,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你的。」
  邁步往梅林行去。
  俊逸白衣客一陣激動,滿臉羞愧色,低頭跟了上去。
  口 口  口
  青衣少女坐在一株梅花下,靠在樹杈上,一顆烏雲玉首低垂著,跟睡著了似的。
  那一竹籃梅花瓣兒,仍放在她身邊,沒多也沒少。
  東門長青在她白皙、晶瑩、嬌嫩的粉頰輕輕拍了一掌。
  青衣少女美目一睜,頭一抬,一個嬌軀突然彈了起來:「你這個老……」
  俊逸白衣客輕咳一聲道:「小蓉,不可對老人家無禮。」
  青衣少女一隻玉手已然到了東門長青的胸口,入耳這話,硬生生地沉腕收勢,她發得快,收得也快,轉過臉去叫道:「李相公!」
  俊逸白衣客堆著一絲輕淡笑意,道:「這位老人家是我的忘年交,平素最喜歡捉弄人……」
  東門長青道:「我尤其愛捉弄漂亮的小姑娘。」
  青衣少女臉一紅,低頭說道:「老爺子,您見笑了。」
  東門長青哈哈一笑道:「姑娘快去拿這些梅花瓣泡酒吧,我要是不急著走,還能趕上喝一杯透齒香,待會兒由我這位兄弟代我給一份見面禮,算我賠不是吧。」
  青衣少女淺淺一禮,道:「謝謝老爺子。」
  俯身提起竹籃,帶著一陣香風飛步而去。
  東門長青故意提高了話聲道:「美而慧黠,謝家侍婢也不過如此。」
  只聽那青衣少女的話聲迢迢傳了過來:「再謝謝老爺子!」
  東門長青緩緩斂去了臉上的笑意,道:「走吧。」
  口  口  口
  當東門長青跟俊逸白衣客走出梅林的時候,飄香小築的主人,那國色天香、風華絕代的羅綺香,跟那青衣少女已候在那座橫跨碧水的朱欄小橋上。
  東門長春趕前幾步,老遠地便含笑拱手:「不速打擾,已屬孟浪,怎麼敢再勞羅姑娘芳駕親迎。」
  羅綺香裊裊走下朱欄小橋,嬌靨上帶著一抹羞紅,含笑答禮,道:「應該的,老人家蒞臨,飄香小築蓬篳生輝,小蓉都告訴我了,失禮之處羅綺香這裡代為賠罪。」
  東門長青連忙閃避一旁,道:「羅姑娘這是折我,我怎麼敢當,我這個人一向玩笑慣了,羅姑娘不加怪罪我已經是很知足很知足了。」
  俊逸白衣客有一絲兒不安,也有一絲兒怯縮,也有一絲兒羞愧,強笑說道:「香妹,這位就是威震武林的名捕東門長青……」
  羅綺香微微—怔,那清澈深邃的目光也為之一直:「噢,原來是東門老人家,我怎麼也沒想到三郎的忘年之交會是東門老人家。」
  東門長青笑笑說道:「我這位三兄弟他捧我了,說什麼威震江湖,武林中的朋友都把我這個吃公門飯的人當成了毒蛇,見著我就躲得遠遠的,只有三兄弟他不嫌棄我……」
  羅綺香倏然一笑道:「養鵝的人家不怕毒蛇,我這飄香小築,永遠歡迎老人家,請進去坐吧,我這就叫小蓉去準備一壺『玉色冰魂鐵心雪骨一品香』去。」
  她側身讓客。
  東門長青為之動容:「好一個玉色冰魂鐵心雪骨一品香!」
  口  口  口
  小樓上臨那一排朱欄擺著一張竹几,三張竹椅。
  俊逸白衣客跟羅綺香並坐,一個是俊逸灑脫、風流倜儻,一個是天香國色、清麗如仙,任何人看都會以為是天造—雙、地設一對的璧人。
  東門長青坐在他兩個的對面,竹几上擺著一把銀壺,三隻琉璃盞,還有一隻玉盤,玉盤裡放的是幾色鮮果。
  小蓉拿起銀壺斟酒,酒入琉璃盞呈琥珀色,好美、好香、好引人。
  羅綺香伸出那柔若無骨,根根似玉的柔荑,提起了她跟前那只琉璃盞,望東門長青含笑道:「我最不擅釀酒,味兒嫌俗了些……」
  東門長青道:「羅姑娘客氣,玉色冰魂鐵心雪骨一品香味兒要還嫌俗的話,世上就沒有仙品了,我借花獻佛,敬二位一杯,願二位神仙……」
  俊逸白衣客突然站了起來,玉面煞白,顫聲說道:「老人家,我羞煞愧死……」
  東門長青一驚差點沒把酒濺出來,忙道:「三兄弟,你這是……」
  俊逸白衣客苦笑說道:「老人家不要叫我三兄弟了,我不配……」
  東門長青站了起來,道:「三兄弟,你……」
  俊逸白衣客一雙星目微現紅意,道:「老人家,與其讓我忍羞愧負疚一輩子,不如讓我心中坦坦然地伴香妹一生,我現在當著老人家對香妹實話實說,香妹要不能原諒我,我立刻即席自絕以謝香妹,以贖前愆!」
  東門長青怔住了。
  俊逸白衣客霍地轉過臉去,望著羅綺香道:「香抹……」
  羅綺香突然淺淺一笑道:「你不用說了,我已經知道了。」
  俊逸白衣客一怔,道:「香妹,怎麼說,你,你已經知道了?」
  羅綺香點了點頭道:「是的,我已經知道了。」
  俊逸白衣客道:「香妹,你,你知道什麼?」
  羅綺香道:「我知道你不是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道:「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羅綺香淺淺一笑道:「還記得當日你我在這座小樓上戲為琴棋書畫不?我那是有心考考你,你在這幾方面的造詣不差,但卻遠不及傳聞中的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道:「那香妹怎麼還對我……」
  羅綺香微傲垂下了玉首,道:「那時候你我已經相處過一段日子,歡度過一段美好時光了,你的人品所學雖然不及傳聞中的李三郎,但放眼當今已屬少見,我情難自禁,尤其李三郎是個只限於傳聞而不得一見的若有若無神秘人物……」
  俊逸白衣客一陣激動低下頭去,道:「香妹,我感激……」
  羅綺香抬頭道:「你也不用這樣,這是兩廂情願的事,以你的人品所學論,我並不算委屈……」
  俊逸白衣客轉身望著東門長青道:「不是閣下我沒有今天,這一切都是閣下所賜,我永不忘閣下的恩德。」
  東門長青定了定神,搖頭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好,我只能說這一切太出我意料之外了,這也許就是上天給知過回頭、光明磊落的人一個報償,兩位本是天造一雙、地設一對的壁人,飄香小築明真相,從此相偕到白頭,應是一段佳話……」
  羅綺香道:「謝謝老人家,老人家性情中人,具菩薩心腸,撮合之恩,玉成之德,羅綺香永遠感激。」
  東門長青笑道:「說什麼撮合之恩,玉成之德,說什麼感激,倒是我這個人見人厭,人見人恨的公門中人又多了兩個朋友,又多了—個可以喝酒的地方,確實值得高興,值得大書特書……」
  抬手—舉琉璃盞,道:「現在我可以敬二位一杯了吧?」
  俊逸白衣客—抬手,道:「別忙,要敬該由我跟香妹敬閣下一杯,兄是……」
  口齒啟動了—下,欲言又止。東門長青目光一凝,道:「如今彼此已然不外,今後我可能是飄香小築的常客,兄弟你還有什麼難以啟齒的……」
  俊逸白衣客道:「我要問一問,閣下真是東門長青麼?」
  東門長青一怔,旋即笑道:「這倒好,你們的麻煩沒了,我的麻煩卻來了,這年頭的好人真是做不得……」
  俊逸白衣客道:「我有十分把握認定,我是當今頭一個見著三郎李清狂的人。」
  羅綺香嬌靨上掠過一絲異樣神情,道:「我也這麼想。」
  東門長青看看俊逸白衣客,又看看羅綺香,突然笑了:「我今天也拿李三郎,明天也拿李三郎,想不到我自己卻成了李三郎……」
  羅綺香道:「唯有這樣才讓人絕想不到你是李三郎。」
  東門長青聳聳肩,笑道:「想不到李三郎卻是這麼—個糟老頭子!」
  羅綺香道:「也唯有這樣,才能避免許多無謂的麻煩。」
  俊逸白衣客點頭說道:「香妹說的對,我也不相信李三郎會是這麼一副形象,絕不相信。」
  東門長青笑了笑道:「信與不信,那也只有任憑二位了!」
  俊逸白衣客還待再說。
  東門長青一舉琉璃盞,道:「是我敬二位也好,或是二位敬我也好,千萬別再耽誤我這杯玉色冰魂鐵心雪骨一品香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00:33

俊逸白衣客跟羅綺香都笑了。
  俊逸白衣客道:「我跟香妹敬閣下。」
  一杯盡飲,東門長青只覺清香透齒,讚不絕口,放下琉璃盞接著說道:「別的不談,單憑這『玉色冰魂鐵心雪骨一品香』,要不是另有公事在身,我絕捨不得猝而言去……」
  俊逸白衣客道:「怎麼,閣下要走?」
  羅綺香道:「豈非太以匆匆?」
  東門長青道:「你們飄香小築的『玉色冰魂鐵心雪骨一品香』只要不空,我以後有的是喝酒機會,我都不愁,二位又愁什麼?」
  一拱手,轉身要走。
  俊逸白衣客伸手一攔道:「閣下難道不問問我是誰?」
  東門長青道:「固所願也,未敢請耳。」
  俊逸白衣客道:「閣下,我複姓皇甫,單名一個玉字。」
  羅綺香美目一睜道:「風流劍客玉潘安?怪不得!」
  俊逸白衣客皇甫玉赧然一笑道:「香妹,別臊我了。」
  東門長青深注一眼道:「原來是久仰大名,一直無緣一見的『風流劍客玉潘安』,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
  皇甫玉道:「比起三郎李清狂來……」
  東門長青道:「年紀要輕得多。」
  皇甫玉道:「閣下怎知?莫非……」
  東門長青道:「我仍是那句話,任憑……」
  小蓉突然掩口叫道:「哎唷,老人家的鬍子怎麼少了一綹?」
  東門長青看了她一眼,笑道:「小姑娘慧而黠,只是這種鬍子胡根在肉裡,掉不了。」
  羅綺香歎道:「閣下心智之高,應變之快,不愧當今第一人!」
  東門長青倏然一笑道:「謝謝羅姑娘,有句話現在我也好出口了,三百天後我要向二位討個紅蛋吃。」
  轉身下樓而去。
  皇甫玉紅了臉,羅綺香的臉更紅。










第 五 章 愁更愁
  有人說:酒入愁腸能化為相思淚。
  有人說:藉酒澆愁愁更愁。
  又有人說:酒能誤事。
  儘管酒入愁腸化為相思淚。
  儘管藉酒澆愁愁更愁。
  儘管酒能誤事。
  卻有人「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
  更有人舉杯高歌:「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
  其實,酒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東西,究竟有什麼樣的效用,那要看喝酒的人是什麼樣的人,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喝酒。
  就拿寫文章的人來說吧,有的人喝點酒能助長文思,啟發靈感,有的人酒一沾唇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在前者跟裡,一杯灑千金不易。
  在後者眼裡,他能把酒當成穿腸毒藥。
  有些東西在某一時候、某一場合甚為適用,但換個時候,換個場合,它就大不適宜了。
  酒不同,接風洗塵;興高采烈時用酒,東門之宴,長亭餞別,黯然魂銷的時候也用灑。
  生孩子,做滿月,生辰祝嘏用酒。
  死了人,設道場,做法事時卻也用酒。
  盛宴一桌桌,賓主滿廳堂的時候能喝酒,一個人獨坐斗室,鞋襪一脫,—只腳往板凳上一踩,一壺酒,一包花生米,兩塊豆腐乾,也能喝酒。
  感謝老天爺讓世上有了酒這麼一樣妙東西,要不然真不知道世人的日子怎麼過?
  口  口  口
  小竹棚子蓋得挺雅致。
  —色的竹桌竹椅,乾淨,也不俗。
  這個人臨窗坐著,手裡舉著一杯酒,微皺著眉鋒,若有所思,像在想什麼心事。
  這個人長得相當英挺,雪白的一件長衫,連一個污黑點兒都沒有,罩在他那頎長的身材上,不但益顯英挺,還透著灑脫飄逸、超拔脫俗。
  看上去這個人近三十年紀,長長的一雙眉,眼角兒微翹的一雙鳳目,臉龐略嫌瘦了些,臉色也顯得有點蒼白,像剛害過一場大病。
  竹棚子裡座兒上了七八成,挺不錯的生意。
  喝酒的什麼樣人都有,有老的,有少的,有衣著鮮明,旁邊站著下人的有錢老爺,也有捲著袖子、露著胸膛的販夫走卒。
  這都不算怪,怪的是竟然還有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姑娘。
  竹棚子裡的酒不錯,馳名遐邇,好酒貪杯的趨之若騖,可是曾幾何時這兩個大姑娘往竹棚子裡一坐,竹棚子裡的酒馬上就淡多了,要不是大夥兒的心沒放在酒上,準有人拍桌子罵掌櫃的酒裡摻了水。
  兩個大姑娘的確動人,也的確比酒還美還香。
  不說那兩張吹彈欲破的如花嬌靨,單那兩副成熟的玲瓏胴體,跟那對水汪汪能勾人魂的妙目,就夠人不喝酒就醉的了。
  更要命的是她倆穿的那身衣裳,穿的花,那算不了什麼,要命的是它比合身稍微小了些。
  就這,竹棚子裡的人沒喝就都醉了,只差沒夾菜往別人嘴裡送了。
  這麼多貪婪邪惡的目光,兩個大姑娘似乎都沒覺得,因為她倆的心思都在—個人身上。
  這個人不是那臨窗把酒、英挺脫拔、倜儻不群的白衣客,而是離她倆不遠處一副座頭上的—個黃衣人。
  看看那位白衣客,再看看這黃衣人,那就會讓人馬上把「人好好色,惡惡臭」,「大姑娘小媳婦兒專愛風流俊俏的小白臉兒」這兩句話推翻。
  黃衣人一張臉,色含淡金,—雙殘眉,一個扁鼻,一張闊口,論哪一點他也比不上那位白衣客。
  奈何,她倆偏偏眉目含春,嘴角兒帶笑,衝著那黃衣人大送媚眼秋波。
  這夠怪的!
  更怪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黃衣人居然正襟危坐,視而不見,休說是反應,那張臉上便連一點表情也沒有。
  黃衣人是天生一副不解風流情趣的鐵石心腸,抑或是個木頭人?
  有人說:「這小子挺會裝正經的。」
  也有人說:「他哪裡裝正經,以我看哪,他小子準是個……」
  說話的那人突然把余話嚥了下去,眼一直,改口說道:「雎嘿!她倆捺不住了。」
  可不,兩個大姑娘之中站起一個,她嘴角長著一顆美人痣,更顯得嬌媚動人,含著一絲媚笑,帶著三分嬌羞,腰肢扭動,蓮步輕移走向了那黃衣客。
  就在這時候,有人輕輕咳了一聲,是那位衣著鮮明、有錢的大爺,有錢的大爺跟沒錢的苦哈哈就是不同,每日價山珍海味、銀耳、燕窩外帶人參保養得好,五十多歲的年紀了,皮白肉嫩還跟個年輕人一樣,臉色白裡透紅,鬚髯漆黑,一雙眼眼神十足,好亮。
  他輕咳了一聲,放在桌子上的那隻手動了動。
  他身邊垂手侍立的四個中年黑衣人動了兩個。
  那兩個黑衣人剛才垂手站在那兒,除了腰桿兒筆直,臉上沒一點表情之外,讓人沒覺出什麼。
  如今這一動可就不同了,簡直就沒見他倆動,他倆已到了那黃衣人身側,並肩攔住了長著美人痣的那位姑娘。
  長著美人痣的那位姑娘妙目微微一睜,「咦」地一聲道:「二位這是……請閃閃路讓我過去好麼?」
  那兩個黑衣人像沒聽見一樣,臉上仍是沒表情,人也沒動—動。
  長著美人痣的那位姑娘兩道蛾眉微微一皺,扭過頭去望著她那同伴,含著一絲兒窘迫苦笑道:「姐姐你看嘛,這兩個人莫名其妙地擋住人家的路,人家叫他們讓讓,他們也不理睬。」
  那另一個坐在那兒沒動,笑笑說道:「我看八成兒你碰上聾子了,別理他們,你只管走你的,到了該讓的時候,他們自然會讓的。」
  長著美人痣的那位姑娘沒再說話,扭回頭來遲疑了一下,又柳腰款擺,蓮步輕移地往前走去。
  兩個黑衣人的站立處,離那長著美人痣的姑娘本就沒多遠,如今她這一往前走,雙方之間的距離馬上就離得更近了,算算也不過三四步遠近。
  兩個黑衣人一聲不響地突然揮掌向長著美人痣的姑娘抓了過去,出手奇快。
  他兩個出手奇快,長著美人痣的那位姑娘應變也不慢,酥胸一挺,硬往兩個黑衣人的兩隻手迎了過去。
  這一招相當的高明,別說兩個黑衣人不是愛佔這種便宜的人,即使是愛佔這種便宜的人,眾目睽睽之下,這麼多雙眼睛瞪著他倆,他倆怎麼敢在人家一個姑娘家的酥胸上抓一把,只見他兩個微微一怔,立即沉腕收勢。
  他兩個這裡剛沉腕收勢,長著美人痣的那位姑娘那裡一聲輕笑:「對不起,二位請讓路。」
  皓腕一抬,玉手揮著那塊羅帕,輕輕地向著兩個黑衣人拂了過去。
  那華服長髯老人臉色—變,陡然喝道:「留神暗算,退!」
  他出聲示警得不能說不夠快,然而比起那兩個黑衣人跟長著美人痣的那位姑娘的距離來,他仍是稍嫌慢了些。
  只見兩個黑衣人身軀一晃,立即倒了下去,有一個砸在附近一張桌子上,把桌子砸倒了,灑壺扁了,盤子也掉破了,酒菜灑了一地。
  那華服長髯老人,兩眼奇光暴閃,只見他兩手一摸桌沿,一個人離椅騰起,雙袖—擺,挾帶著一片勁氣直向那長著美人痣的姑娘撲了過去。
  坐在那兒的那位姑娘動了,右手一拍,一線銀光射向那華服長髯老人眉心,同時離椅站起,嬌軀一閃便到了長著美人痣的那位姑娘的身側。
  那線銀光射勢極速,一閃便到了華服長髯老人面前,只聽那華服長髯老人一聲冷哼:「玉樓雙嬌就只會賣弄這些破銅爛鐵麼?」
  衣袖一展,直向那線銀光拂去。
  他應變極速,一下便拂中了那線銀光,只聽「波」地一聲輕響,那線銀光突然爆為一蓬,一閃而沒。
  那華服長髯老人悶哼一聲,一個身軀倏然落下,踉蹌往後退去。
  在座的人都看得清楚,華服長髯老人右衣袖上烏黑烏黑的一個洞,都焦了,半截衣袖添了不少黃豆般大小的黑洞,他一隻右手縮在衣袖裡,沒露出來。
  不過顯而易見的,他的衣袖很薄,衣袖上都有了破洞,他那只右手跟右小臂極可能也受了傷。
  那年紀略長的姑娘笑了,笑得好嬌好媚:「怎麼樣,大總管,我姐妹這些破銅爛鐵,遠能在你大總管面前賣弄吧?」
  華服長髯老人臉色白裡泛青,一雙眼像要噴火,鬚髮皆動,怒哼一聲,左手探腰,只—抖,寒光電閃,一柄奇窄的軟劍已掣在左手之中,他抖劍跨步,就要欺上,突然悶哼一聲,身軀晃動,左手軟劍「噗」地—聲,插在身左一張桌子上才穩住了身軀。
  那年紀略長的姑娘又笑了,笑得更見嬌媚:「大總管,可別再動了,我那『霹靂釵』是淬過毒的,你那左臂已傷在『霹靂釵』之下了,妄動真氣是會加速血脈運行的,那會要命的,你也是個武學大家,不會不懂這個吧。」
  事實上她說的不錯,華服長髯老人身軀已泛起了顫抖,額上也見了汗跡,正是中毒的跡象,一口牙齒也咬得格格作響。
  旋即他怒哼一聲,繼而一聲霹靂大喝,左手猛力拔出軟劍,就要拼。
  驀地一個冰冷話聲起自他身側:「葛元,別動!」
  不知道什麼時候,華服長髯老人身邊多了個年輕華服客,這年輕華服客長得相當俊朗,可是臉色過白了些,而且眉宇間閃漾著一股逼人的冷肅煞氣。
  只聽那華服長髯老人叫了一聲:「少主……」
  那俊朗華服客冷然說道:「別說話,你坐下。」
  那華服長髯老人恭應一聲,垂下軟劍坐在附近一張椅子上。
  那俊朗華服客抬手出指,運指如風地在華服長髯老人胸前連點了六指,然後轉身望向玉樓雙嬌,冰冷說道:「你兩個可知道他是誰家的人麼?」
  那年紀略長的姑娘「唷」地一聲,嬌笑說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雲夢世家的金少主到了……」
  那俊朗華服客眉宇間冷肅煞氣為之一盛,道:「這麼說,你兩個知道他是誰家的人?」
  那年紀略長的姑娘道:「知道啊,名震天下,雲夢世家葛大總管,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啊,怎麼,知道也錯了麼?」
  那俊朗華服客道:「不知可以不罪,既然你兩個知道,哼!」
  拍手便要抓過去。
  那年紀略長的姑娘一拍玉手,道:「金少主,慢點兒動手行不?」
  那俊朗華服客手停在身前,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那年紀略長的姑娘道:「金少主率領雲夢世家高手,不遠千里地來到這兒,是不是也是為了在座的某一個人哪?」
  說話間一雙勾魂眼波,向著那面如淡金的黃衣人掃了一下。
  那俊朗華服客道:「是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那年紀略長的姑娘道:「要不是,我就不便說什麼了,要是的話,我想跟金少主商量件事兒。」
  那俊朗華服客道:「你要跟我商量什麼事兒?」
  那年紀略長的姑娘倏然一笑,百媚橫生,道:「這麼說,金少主是承認確是為在座的某個人而來的了。」
  那俊朗華服客沒說話。
  那年紀略長的姑娘眼波轉動,吃吃一笑道:「金少主剛來,恐怕還沒看清在座的都是些什麼人物吧!」
  那俊朗華服客淡然說道:「我已經悉入目中,一個也沒漏……」
  說話間一雙銳利而冷肅的目光掃視全場。
  地上躺著兩個昏死過去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中了毒的,任何人都知道一場勢必流血的龍爭虎鬥已然揭開了序幕,可是怪的是座上原來那麼多人,現在還是那麼多人,沒一個怕事跑掉的。
  如今俊朗華服客冷肅銳利目光所及,大家都跟著見了毒蛇似的,不是低下頭去,就是把目光移向了一旁,沒一個敢跟俊朗華服客面對面、眼對眼對視的。
  只有臨窗坐著的那帶著病容的俊逸白衣客例外,他舉著杯仍像在想什麼心事,剛才身邊發生的事兒,他像根本就不知道一樣,簡直就像他根本不在這個竹棚子裡。
  那俊朗華服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眉宇間那股子冷肅煞氣又為之一盛。
  那年紀略長的姑娘,循他所望的方向,用眼角餘光掃了那俊逸白衣客一下,道:「金少主,在座可不只一個扎手的人物啊,要是我沒看錯,恐怕還有好些深藏不露的,今兒個這件事一旦鬧起來,恐怕是相當的熱鬧。」
  那俊朗華服客道:「是麼?怎麼樣?」
  那年紀略長的姑娘眼波轉了一轉,嫣然笑道:「以小妹看哪,今天這件事鹿死誰手還很難說,不過,要是金少主肯答應跟我姐妹合作,以咱們兩家的絕學聯手對外,那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那俊朗華服客看看那華服長髯老人,又看看那躺在地上的兩個黑衣人,道:「你想我會答應麼?」
  那年紀略長的姑娘倏然一笑道:「只要金少主你點個頭,咱們便是一家人了,我還能不照顧—家人麼?再說咱們也需要人手,是不?金少主。」
  那俊朗華服客道:「你何不先拿出解藥來?」
  那年紀略長的姑娘微一搖頭道:「金少主是知道我姐妹的,我姐妹一向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
  那俊朗華服客道:「你就那麼相信我一句話麼?」
  年紀略長的姑娘嬌笑一聲,眼波流轉,嬌媚四溢道:「那是當然,雲夢世家金少主的千金一諾,誰信不過呀,眼下可不只我姐妹兩人,是不是?」
  那俊朗華服客目光一凝,銳利冷肅眼神逼視在那張吹彈欲破、天生嬌媚的如花嬌靨上, 一眨不眨,良久,他兩眼之中突然閃漾起兩道讓人心神震顫的異采,只見他微—點頭,道:「好吧,我答應!」
  那年紀略長的姑娘笑了,更見嬌媚,令人魂魄為之動盪,只聽她道:「多謝金少主,這是一個好的開始,貴我兩家多少年來一直不曾往來,想不到今天在我們這小一輩的身上建立了不平凡的交情,從現在起,貴我兩家就是一家人了。」
  那俊朗華服客淡然說道:「我點頭答應跟你姐妹合作,跟雲夢世家毫無關係,再說我們這合作也應該是暫時的。」
  那年紀略長的姑娘妙目異采一閃,道:「我姐妹有意訂交,奈伺金少主拒人千里;也好,凡事勉強不得,那就由金少主了,咱們能合作到什麼時候,就合作到什麼時候吧,妹妹,把解藥給金少主。」
  那長著美人痣的姑娘一張嬌靨冷意逼人,看也沒看那俊朗華服客—眼,衣袖一揚,一隻小白玉瓶輕飄飄地落在俊朗華服客身邊那張桌子上。
  那俊朗華服客居然也沒伸手去拿,只聽他冷然說道:「紿葛總管跟他二人服下。」
  原侍立華服長髯老人身側,如今垂手站在他身後,神色之間更見恭謹的另兩個黑衣人應聲越前,伸手抓起桌上那小白玉瓶,倒出三顆赤紅的藥丸,分別給華服長髯老人跟那兩個黑衣人服下。
  真是一物降一物,狸貓降老鼠,那華服長髯老人跟兩個黑衣人服下那赤紅的藥丸之後,那華服長髯老人立即恢復了精神先站了起來,接著地上那兩個黑衣人也醒了過來,兩個人怒哼一聲騰起,雙雙撲向玉樓雙嬌。
  那俊朗華服客冷喝道:「住手,若非兩位尤姑娘賜下解藥,你兩個焉能醒過來,還不上前謝過。」
  俊朗華服客的話還真靈,那兩個黑衣人如奉聖旨,雙雙收住撲勢躬下身去。
  那年紀略長的姑娘嬌笑一聲道:「哎唷,金少主這是幹什麼呀,叫我姐妹怎麼當得起呀?都成了一家人了,還客氣什麼?」
  俊朗華服客似乎懶得理她,微一側身,把目光投向那面如淡金的黃衣人身上,那面如淡金的黃衣人想必是喝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趴在桌子上,桌上的酒杯倒了,酒也灑了一桌。
  「兩位姑娘沒找錯人麼?」
  那年紀略長的姑娘嬌笑一聲道:「金少主何必問我呀,單看在座的這些各路人物,就可以知道我姐妹有役有找錯人了。」
  俊朗華服客抬眼一掃,冷然說道:「金少秋跟兩位尤姑娘要這個人,在座的哪一個不服,盡可以站出來說話!」
  除了那臨窗的俊逸白衣客仍在舉杯沉思,毫無反應之外,在場的酒客低頭的低頭,轉臉的轉臉,沒一個說話。
  俊朗華服客金少秋道:「並不是我不給你們機會,是你們沒人說話。葛元!」
  那華服長髯老人應聲上前,右掌自衣袖中伸出,他那只右掌上還帶著一點一點的血跡,只見他揮掌向那黃衣人右肩抓了過去。
  一個喝醉了酒的人還能有什麼敏銳的反應?那黃衣人一動沒動,華服長髯老人一隻右掌輕易地扣上他肩井要穴。
  肩井是人身大穴之一,一旦被人扣上,半邊身子立即酸軟無力,別說黃衣人醉的無力反抗,現在就是他想反抗也由不得他了!
  華服長髯老人右掌扣上黃衣人肩井,左手跟著遞出,就要往黃衣人懷裡伸。
  那年紀略長的姑娘嬌笑一聲道:「葛老,堂堂雲夢世家的總管,自己動手豈不是貶了身份?我看還是叫醒他讓他自己拿出來吧。」
  華服長髯老人一隻左手立即停住,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好不窘迫尷尬。
  金少秋冷然說道:「此時此地不必有太多的顧慮,拿了就走。」
  華服長髯老人葛元恭應一聲,就要伸手。
  那年紀略長的姑娘嬌笑一聲道:「我姐妹在武林中的名聲一向不怎麼好,我姐妹不怕落人話柄,我看還是由我代勞吧。」
  她上前一步,後發先到,一隻玉手已然遞到了黃衣人肋邊。
  金少秋雙眉一揚,右手一晃欲動。
  就在這時候,葛元突然叫了一聲:「少主,不對!」
  倏地抬起那黃衣人的上半身,那黃衣人的身子軟得像軟麵條般,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圓睜著眼,半張著嘴,敢情已……
  金少秋臉色一變,一隻手已遞到黃衣人鼻子前,一探黃衣人的鼻息,他兩眼之中暴射寒芒。
  那年紀略長的姑娘一雙玉手快如風,轉眼之間已摸遍了黃衣人的身軀,她的臉色也白了,脫口道:「沒有,什麼都沒有。」
  金少秋眉宇間冷肅煞氣大盛,抬眼一掃,冰冷說道:「怪不得你們都坐得那麼穩,原來是想看我金少秋的笑話,告訴我:是哪一個干的?」
  在場的「酒客」一個個都瞪大了眼,半張著嘴,怔在那兒,敢情誰也沒想到黃衣人早已斷了魂!
  金少秋唇邊泛起一絲驚人的冷酷笑意,一雙逼人目光緩緩移動,落在附近一副座頭上一個紫衣漢子身上。
  那紫衣漢子倏然警覺,機伶一顫道:「金少主,不是我……」
  猛裡竄起來就往外跑。
  金少秋冷哼一聲,腳下沒動,一揮掌,竟然隔六七步遠距離,一把揪住了那紫衣漢子的後領,硬生生地把那紫衣漢子揪了過來。
  那紫衣漢子心膽欲裂,魂飛魄散,揮舞著雙臂大叫:「少主饒命,小的冤枉……」
  金少秋手一撥,那紫衣漢子人打了個轉,金少秋手往前—遞,鋼鉤般五指落在紫衣漢子的脖子上:「你冤枉麼?」
  那紫衣漢子臉白得沒一點血色,顫聲說道:「少主饒命,小的真……真冤枉……」
  身子一軟,往下滑去,他要跪下。
  金少秋一隻手扣在他咽喉上,他跪不下去,臉一仰,氣—憋,忙又站了起來,道:「少主,我是真的……」
  嘴一張,兩眼猛睜,臉馬上紅了。
  顯然,金少秋五指用了力。
  只聽金少秋森冷道:「你坐的最近,你告訴我,你看見是誰?」
  只聽—個低沉話聲傳了過來:「我知道是誰。」
  金少秋抬眼望向臨窗那俊逸白衣客,兩眼寒芒外射,道:「我料準你不會坐視!」
  手一揚,那紫衣漢手離地飛起,直摔了出去,砰然一聲正砸在一張桌子上!
  桌子壞了,幸好是張空桌子,那紫衣大漢爬起來抱著脖子狂奔而去。
  沒見金少秋動,他已然繞兩張桌子到了那俊逸白衣客身邊,玉樓雙嬌跟葛元等忙跟了過去。
  金少秋打量那俊逸白衣客一眼,道:「你知道?」
  俊逸白衣客看也沒看他一眼,兩眼望著窗外一點頭道:「不錯。」
  金少秋道:「他是誰?」
  俊逸白衣客微一搖頭道:「我沒有義務告訴你!」
  金少秋臉色一變,冷笑說道:「金少秋可不是任人耍的。」
  揮手緩緩抓了過去。
  他這—抓很緩慢,乍看也平淡無奇。
  其實俊逸白衣客的週身大穴無不在他這隻手掌的籠罩之下,而且他那隻手隨時能到達俊逸白衣客的任何一處穴道。
  俊逸白衣客抬了抬手,作勢肅客:「坐下來喝一杯。」
  俊逸白衣客這一招呼看似肅客,更平淡無奇。
  其實,玉樓雙嬌跟葛元看得出,金少秋自己更明白,俊逸白衣客這一抬手,立時全封死了他的攻勢,使得他根本無從下手。
  一隻手伸出去了,而且要不收回來,隨時都有遭受襲擊的可能,他只有忍著震驚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
  儘管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但雲夢世家威震武林,金少秋自己也不是那麼輕易服人的人,他收回的手沒垂下去,就舉在胸前,五指微曲著,似乎待機而發。
  俊逸白衣客伸手抓起了他那雙筷子,但並沒有去夾菜,只拿在手裡,兩根筷子尖端微微上翹著,一動不動。
  兩個人就這麼對峙著。
  當然,可以想得出,金少秋不出手便罷,一出手便是雷霆萬鈞的致命一擊。
  只是他這一擊遞出能否克敵致勝,金少秋就不敢說了。
  只因為俊逸白衣客以—雙竹筷子護住了他週身每一寸肌膚,無懈可擊,滴水難進。
  突然,那年紀略長的姑娘笑了:「哎唷,二位這是幹什麼呀,劍拔弩張地,在此時此地那有多殺風景呀,我看算了吧,金少主還是坐下來叨擾這位一杯吧。」
  手中那香羅帕一揚,向著俊逸白衣客那雙筷子拂了過去。
  只聽俊逸白衣客淡然說道:「幫忙不是這麼個幫法的,尤大姑娘,別讓我傷了你那隻玉手。」
  那位尤大姑娘眉目皆動,嬌笑一聲道:「哎唷,瞧你說的,我可是一番好意啊。」
  口說手不閒,一方香羅帕仍然往俊逸白衣客手中那雙筷子搭去。
  俊逸白衣客哼地一笑道:「尤大姑娘,我可不懂憐香惜玉,得罪了!」
  只見他拿著筷子的右手一閃,掌中一雙筷子閃電遞出,正點在尤大姑娘那皓腕之上。
  尤大姑娘連想的念頭都沒來得及轉,便覺右腕一麻,心裡一驚,立即鬆了那方香羅帕往後退去。還好,俊逸白衣客只是輕輕點了一下。
  就在這時候,金少秋那舉在胸前的右手五指箕張,迅捷如電,挾千鉤之威地向著俊逸白衣客抓了過去。
  俊逸白衣客「哈」地—笑道:「想不到堂堂雲夢世家的金少主,動起手來還要一個女流幫忙。」
  說話間他那雙筷子已收了回來,一搖遞出,剎時只見十幾雙筷子一下罩住了金少秋那隻手。
  金少秋絕沒想到俊逸白衣客會那麼快,剛見他筷子一搖,便覺一縷縷的勁風齊襲右手。
  他大吃一驚,匆忙間便要沉腕使招,卻忽覺手背上微微一涼,筷子影剎時俱斂,他手背上多了一道油污痕,分明是讓俊逸白衣客拿筷子在他手背上輕輕觸了一下。
  幸虧俊逸白衣客手下留情,要不然金少秋的這只右手……
  金少秋脹紅了臉,繼而變青,最後一片煞白,眉宇間那股子冷肅煞氣嚇人:「金少秋技不如人,只有暫時退出這場爭奪,容我臨走之前請教……」
  俊逸白衣客淡然一笑道:「金少主這是折我,我怎麼敢當?武林末流,江湖小卒,姓名麼,不提也罷。」
  金少秋臉色一變道:「閣下太看得起金少秋了,你我後會有期。」
  轉身行了出去。
  他一走,葛元跟那四個黑衣人自然連忙跟了去。
  可是尤家姐妹沒動,看樣子還沒走的意思。
  俊逸白衣客灑脫的抬眼,淡然說道:「二位姑娘莫非等我相送?」
  尤大姑娘微一搖頭,眉目傳情,嬌媚四溢:「不,我是要謝謝你手下留情。」
  俊逸白衣客笑笑說道:「尤大姑娘不必客氣了,也請別再打擾我酒興,請吧!」
  人家根本就沒把那絕代姿容看在眼裡,硬下了逐客令,夠難堪的。
  哪知尤大姑娘不在乎,不但不在乎,便連臉色也沒變一變,白了俊逸白衣客—眼,嗔道:「你這個人幹嘛這麼不近人情啊,我是……」
  俊逸白衣客—雙眉梢兒揚了揚,道:「尤大姑娘,我可是已經有了幾分醉意的人了,要是有什麼得罪你的地方,你可別在意。」
  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轉向尤大姑娘那張如花嬌靨,作勢要噴。
  他這一口酒要是噴出去,那還得了,尤大姑娘她非來個滿臉麻子不可,縱然十個麻子九個俏,尤大姑娘她可不願意在那花兒一般嬌嫩無比的臉蛋兒上添上那麼多坑兒。
  愛美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女人,尤其是尤大姑娘這種女人,她寧可讓人殺了,也絕不願讓人在她臉上添一個麻坑兒。
  尤大姑娘臉色大變,嚇得機伶一顫,碎咬貝齒,—跺腳,拉著乃妹咒罵著跑了。
  俊逸白衣客笑了,—抿嘴,把—口酒嚥了下去,道:「我還捨不得這口酒呢。」
  只聽一個蒼老話聲從身後響起:「嗯,的確,在正經人眼裡,一口酒可比尤家這姐妹倆值錢!」
  俊逸白衣客笑笑說道:「在閣下眼裡的正經人可不多,我甚感榮幸。」
  那蒼老話聲「哦」地一聲道:「聽你的口氣,好像知道我是誰?」
  俊逸白衣客道:「替人背了黑鍋,還要人不知道是誰,那豈不是天大的笑話,也太冤了,是麼?」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04:51

 話落,身軀一閃,他已站在幾步外擋住了一個人的路,那個人是個一身鄉下人打扮的瘦小老頭兒。
  俊逸白衣客抬了手,灑脫一笑道:「我做東,請閣下喝兩杯。」
  那瘦小老頭兒呆了一呆道:「你夠快,可是我沒想到你竟能快過我。」
  俊逸白衣客笑笑說道:「那只能說閣下好酒貪杯,愛佔小便宜,情知我會請閣下喝兩杯不想走。」
  那瘦小老頭兒兩眼一直,道:「你替我留臉了。」
  沒再說二話,轉身走到靠窗那副座頭坐下。
  俊逸白衣客跟著走到坐了下去,抬手招來了夥計添了一副杯筷,然後親手為瘦小老頭兒滿斟了一杯,道:「在這兒能碰見閣下不容易,不過我知道像這種盛會閣下是不會輕易放過的,我已經替閣下背了黑鍋,彼此已不算陌生,來,我敬閣下一杯。」
  話落舉起了面前杯。
  瘦小老頭兒也舉起了酒杯,皺了皺眉道:「施於人慎勿念,給人這麼一點好處,幹嘛老念著啊,年輕人,我可沒讓你替我出頭啊。」
 俊逸白衣客笑笑說道:「算我愛管閒事,好不?來,先乾了這一杯再說!」
  一杯盡飲,瘦小老頭兒放下酒杯凝了目:「年輕人,你真知道我是誰?」
  俊逸白衣客道:「扯旗兒道兒上(扒手)的頭一把好手『千手千眼』黃不空黃老人家。」
  瘦小老頭兒道:「我一向不輕易在武林中走動,武林之中能一眼認出我的人可真不多,年輕人,你也報個名號。」
  俊逸白衣客笑笑說道:「我師父複姓東門,兩個字長青……」
  瘦小老頭兒黃不空兩眼一睜,臉色微變,道:「弄了半天你是那吃公事飯的東門長青的徒弟,年輕人,你不會無緣無故替我背黑鍋吧?」
  俊逸白衣客笑笑說道:「那當然,黃老,我也是個吃公事飯的,謀財害命這種事我不能不管,是不?」
  黃不空目光一凝道:「年輕人,你說誰謀財害命?」
  俊逸白衣客道:「這不很筒單麼,把在場的人身上搜一搜東西在誰身上,不就是誰謀財害命麼!」
  黃不空輕輕一拍桌子,道:「年輕人,人命關天你可別冤枉人,扯旗兒道兒上的規矩是我訂的,除非萬不得已,只許拿東西,不許傷人,你既然知道我,難道還不知道……」
  俊逸白衣客道:「我知道,奈何人死在當場,東西在你黃老身上,你黃老百口莫辯。」
  黃不空道:「年輕人,我摸他的時候,他還是好好的!」
  俊逸白衣客道:「或許,但黃老這話別對我說。」
  黃不空道:「你讓我對誰說去?」
  俊逸白衣客道:「每個縣城都有講理的地方,是不?」
  黃不空—咧嘴,笑了:「年輕人,說吧,你想分幾成?」
  俊逸白衣客道:「黃老,賄賂辦案的公差,是要罪加一等的。」
  黃不空道:「年輕人,扯旗兒道兒上這麼多年,我見過的吃公事飯的多了!」
  俊逸白衣客道:「奈何黃老今天碰上的是我!」
  黃不空目光—凝,道:「年輕人,你當真要……」
  俊逸白衣客道:「我可以放黃老一馬,可是那東西,黃老一定得留下。」
  黃不空眼一瞇,又笑了:「噢,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年輕人……」
  俊逸白衣客道:「這是規矩,黃老,你也應該知足。」
  黃不空沉默了一下道:「年輕人,你可知道那是什麼東西麼?」
  俊逸白衣客笑笑說道:「一把鑰匙,一張地圖,可是?」
  黃不空道:「你可知道那把鑰匙跟那張地圖是幹什麼的麼?」
  俊逸白衣客道:「地圖是找地方的,鑰匙是開大門的,別的我就不想多說了。」
  黃不空看了他一眼,道:「年輕人,你可是個公門中人?」
  俊逸白衣客道:「就是因為我是個公門中人,所以這件事我不能不管!」
  黃不空笑笑說道:「年輕人,光棍眼裡是揉不進一粒砂子的。」
  俊逸白衣客眉梢兒一揚,道:「黃老……」
  黃不空兩手搭上了桌沿兒。
  俊逸白衣客伸手按住了桌面,道:「黃老,掀了這張桌子,你還得賠這些東西,那未免太划不來。」
  黃不空伸手抓起筷子,手臂往前一揮,一雙筷子變成了兩條出洞蛇,直往俊逸白衣客咽喉點去。
  俊逸白衣客淡然一笑抬了手,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手法,只見他手一閃,那雙筷子又從黃不空的手裡跑到了他手裡。
  他笑道:「黃老,我要是不行,我師父也不會那麼放心放我出來了。」
  黃不空臉上變了色,先是紅,後是白,一點頭道:「好吧,年輕人,我認栽,扯旗兒道兒上這麼多年,這是我頭—回栽跟頭!」
  探手往懷裡摸去,這一摸不要緊,懷裡像藏條蛇咬了他—口,他的臉色變得更白了,一雙老眼瞪得老大,久久沒抽出手來。
  俊逸白衣客道:「黃老,雞要賣,頭朝外,別捨不得。」
  黃不空尖叫一聲道:「小子,你……我可真走眼了,你幹嘛這麼整人,東西已然到了你手裡……」
  俊逸白衣客笑了,道:「黃老,我,知法犯法不是鬧著玩兒的,你可別血口相噴啊。」
  黃不空突然間像個洩了氣的皮球,人變得無精打彩,有氣無力,頹然一歎道:「年輕人,別說了,我認栽就是,扯旗兒道兒上混了這麼多年,還允稱頭一把好手,沒想到今天陰溝裡翻船,竟……我白混了!」一下子像老了幾十歲,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要走。
  俊逸白衣客伸手攔住了他,道:「黃老,聽我一句話再走,信不信在你,我又替人背了一次黑鍋。」
  黃不空一怔道:「怎麼說,年輕人,你又替人背了一次黑鍋?」
  俊逸白衣客點了點頭道:「不錯,黃老,我又替人背了一次黑鍋。」
  黃不空兩眼猛睜道:「年輕人,你知道是誰?」
  俊邊白衣客道:「我知道,剛才我看的一清二楚,怎麼會不知道……」
  黃不空忙道:「年輕人,是誰?」
  俊逸白衣客笑笑說道:「我可把那個人的長相告訴黃老,不過黃老是不是能先一步地找到他,那就要看黃老的運氣怎麼樣了……」
  頓了頓道:「剛才金少秋整的那個紫衣漢子……」
  黃不空失聲叫道:「會是他……」
  「不,不是他!」俊逸白衣客道:「黃老幹嘛這麼著急,我話還沒說完呢,我是說剛才金少秋整的那個紫衣漢子身後坐著個人……」
  黃不空老眼一睜道:「瘦瘦的、矮矮的,穿一身黑衣,跟個猴兒似的……」
  俊逸白衣客笑道:「不錯,就是他,黃老留意過他?」
  黃不空道:「他能從我懷裡把東西摸去……」
  俊逸白衣客道:「此人貌不驚人,不過提起他的名氣來,倒是相當的大……」
  黃不空「哦」地一聲道:「年輕人,他是……」
  俊逸白衣客道:「黃老聽過這個名兒麼?赫連天佐!」
  黃不空臉色大變,脫口叫道:「那不正是『渤海二凶』中的老大,連金少秋跟玉樓雙嬌都沒認出他來。」
  黃不空沒說話,半天才道:「年輕人,我很倒霉了,只是像這檔子閒事管錯了,雲夢世家、玉樓雙嬌都是有來頭的人物,他們以為東西在你身上……」
  俊逸白衣客笑笑說道:「他們都沒錯,那兩樣東西到最後確實會在我身上!」
  黃不空呆了一呆,深深地看了俊逸白衣客一眼,道:「真是名師出高徒啊!」
  扭頭往外行去!
  俊逸白衣客笑了,一招手,道:「夥計,再給我添壺酒來。」
  黃不空走出了幾步,聞言一怔,忍不住回過頭來向俊逸白衣客望了過去。
  俊逸白衣客笑笑說道:「謝謝黃老的關注,我並不急!」
  黃不空道:「年輕人,我算是服了你!」
  掉頭急步而去,走得真快!









第 六 章 玉琢手
  夥計給俊逸白衣客桌上又添了一壺酒。
  夥計走後,俊逸白衣客從左衣袖裡掏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四角方方的小檀木盒,做得小巧玲瓏,手工異常精緻。
  輕輕一按小檀木盒上的彈簧,小檀木盒開了。
  小檀木盒裡放著一樣東西,是一隻手。
  小檀木盒還不到半個巴掌大,裡頭放的那隻手當然不可能是只真手。
  那是只玉琢成的手,潔白、晶瑩,沒一點瑕疵,五指尖尖,手形修長,看樣子像只女人的手。
  雕琢這只女人手的手藝,恐怕是當世之最,一定是出自當代名匠!
  因為它除了比真人的手小之外,簡直就跟真人的手一模—樣,大拇指向前直伸,其他四指彎曲著,小指指尖微微上翻,簡直就是只「栩栩如生」的動人玉手。
  俊逸白衣客兩眼之中閃過了兩道奇光,跟著他微微皺起了一雙眉鋒,臉上浮現一種困惑神色。
  他知道這只「玉手」極其名貴,要論它的價值,恐怕一如連城璧。
  可是他從沒聽過世上有這麼一隻「玉手」,也不知道這只「玉手」的出處。
  皺著眉鋒想了一會兒之後,他把盒蓋輕輕蓋上,然後把小檀木盒放在他的右手側,拿起酒壺斟了—杯酒。
  他放下酒壺,拿起酒杯,剛要就唇。
  竹棚子裡突然多了個人,沒人看見他是怎麼來的。
  這個人是個身材瘦小的黑衣漢子,除了他穿的是人穿的衣裳,腳上穿的是人穿的鞋之外,他簡直就是一隻大馬猴。
  那張臉,活脫脫的一張猴臉,兩頰之上毛茸茸的,那毛是金黃色的,看上去閃閃發亮。
  兩隻手手背上也是毛,那毛也是黃色的,不知道的準會把他當成一個成了精的大馬猴。
  這個人一進竹棚,一雙圓眼滴溜溜的一轉之後,停在俊逸白衣客桌上那隻小檀木盒上,一雙圓眼之中陡現凶光,望之嚇人。
  他那一雙圓眼出現凶光的同時,身軀也微微閃動了一下,再看時,他已到了俊逸白衣客桌前。
  俊逸白衣客跟沒有看見他一樣,仍然自斟自飲,連眼皮也沒抬一下。
  他站在俊逸白衣客桌前也沒說一句話,上下打量了俊逸白衣客一眼之後,伸出那毛茸茸的右手便向桌上的小檀木盒抓了過去,出手如風,極快!
  俊逸白衣客卻比他還快,伸手按住了那隻小檀木盒,中指上翹,指向那只毛手的掌心。
  那大馬猴一般的黑衣人一驚,忙把手縮了回去。
  適時俊逸白衣客抬跟開了口道:「赫連天佐!」
  那大馬猴一般的黑衣人微微一怔,陰森森地道:「不錯!」
  俊逸白衣客笑笑說道:「我以為只要這只檀木盒還在這兒,你就一定會折回來,用不著我去找你,果然被我料中了。」
  赫連天佐道:「這只盒子是你從我懷裡摸出的?」
  俊逸白衣客道:「不錯,相信麼?」
  赫連天佐道:「我不相信,可是事實不容我不信。」
  俊逸白衣客笑道:「這倒是實話。」
  赫連天佐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俊逸白衣客笑笑說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山還有—山高,強中自有強中手,這兩句話,你懂麼?」
  赫連天佐一雙圓眼深深盯了俊逸白衣客一眼道:「你從我懷裡摸出這只檀木盒,只在表示你比我高明!」
  俊逸白衣客搖搖頭,道:「三代以下有幾個好名者,可是我例外,我不好名,不過我好利。」
  赫連天佐道:「好利又如何?」
  俊逸白衣客道:「很簡單,我只要問你一句話,這隻小檀木盒裡的東西,你還想要麼?」
  赫連天佐道:「我可以不要,可是我不能不要,這句話你懂麼?」
  俊逸白衣客笑道:「可是,這個人丟不起,這口氣嚥不下!」
  赫連天佐道:「不錯,還有一點,我可以不要它,可是我不願讓人從我身上把它拿走,在這種情形下不要,這件東西我可以送給你,但必得等我把它拿回來之後。」
  俊逸白衣客笑道:「閣下是個頂要面子的人,那容易,拿你懷裡那兩樣東西來換。」
  赫連天佐目光一凝,道:「你要那兩樣東西?」
  俊逸白衣客道:「不錯!」
  赫連天佐道:「這我就不懂了,你既然有能耐從我身上摸走這隻小檀木盒,為什麼不一起把那兩樣東西摸走,豈不省事?」
  俊逸白衣客道:「要是你,我相信你會這樣做,可是我不願這麼做,對任何一件事,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各人也有各人的做法,是不是?」
  赫連天佐道:「你想我會把這兩樣東西,換回這隻小檀木盒裡的東西麼?」
  俊逸白衣客道:「那在你,我只是給你個不吃虧的機會。要是你願意留下那兩樣東西,連這小檀木盒裡的東西一併送給我,我更是歡迎,也一定笑納。」
  赫連天佐笑了,那只是毛茸茸的唇邊泛起的一絲笑意,這絲笑意好冷,陰森森還帶著驚人的殺機,說道:「玩這一套,你也該先看看人。」
  突然一掌向俊逸白衣客當胸拍去。
  俊逸白衣客笑道:「要不是你赫連天佐,我還不會玩這一套呢。奪人的東西已經夠了,居然連人家的命一塊拿了去,你做的也太過了。」
  右掌一抬,五指微拂,直向赫連天佐的右腕掃了過去。
  赫連天佐陰陰一笑道:「你不錯啊!」
  右腕一偏,仍向俊逸白衣客當胸拍去。
  俊逸白衣客笑道:「那當然,差一點兒還敢招惹你渤海二凶麼!」
  五指如影附形跟了過去。
  赫連天佐臉色一變,右腕又是一偏,一偏之後攻勢變了,閃電般地一連向傻逸白衣客拍出八掌,掌掌拍的是傻逸白衣客胸前要害。
  俊逸白衣客道:「你已經拿走一條命了,還想連我這條命一塊兒拿去麼?那恐怕不容易!」
  右掌一搖,掌影八個,一一化解了赫連天佐攻來的八掌,恰好一掌不多,一掌不少。
  赫連天佐臉色又是一變,左掌一併遞出,雙掌前探,十指如鉤,帶著逼人勁氣猛然抓了過去。
  俊逸白衣客雙眉一揚,也遞雙掌,往外一翻一抖,砰然一聲,赫連天佐血氣翻騰,踉蹌後退,他趁著退勢,一個翻身便要往外竄。
  白影一閃,俊逸白衣客又站在他面前,道:「要走可以,把東西留下。」
  赫連天佐臉色大變,一雙圓眼中凶光暴射,右掌一抬,就要探腰。
  但是他不及俊逸白衣客快,他的手剛抬到腰際,俊逸白衣客一隻左掌已落在他右肩井上,他心膽欲裂,機伶一顫正待塌肩掙脫,奈何他又慢了一步,猛覺右半身一陣酸軟,軟了沒了氣。
  俊逸白衣客那裡伸出了左手,道:「拿來吧!」
  赫連天佐沒動。
  俊逸白衣客道:「你是要東西,還是要你這身功力,任你選。」
  赫連天佐機伶暴顫道:「你留我一身功力……」
  俊逸白衣客道:「以後還可以找機會把東西奪回去,可是?」
  赫連天佐道:「你要怕,就現在……」
  俊逸白衣客一笑說道:「我還是那句話,要怕我也就不惹你了。」
  右掌像靈蛇一般地探進了赫連天佐懷裡,一閃而回,左手往外一抖道:「走吧!」
  赫連天佐幾個踉蹌之後一閃便沒了影兒。
  俊逸白衣客攤開了右掌,右掌裡有一個小小的革囊,一把黃絲繩兒紮著口,革囊鼓鼓的。
  他解開了那把黃絲繩兒,打開了革囊,然後從革囊裡取出兩樣東西:一塊折疊著的羊皮,一把純金打造的鑰匙。
  再打開那塊折疊著的羊皮一看,他剎時怔住了!
  那塊折疊著的羊皮,上面並沒有畫著山川形勢。
  也就是說,那塊羊皮不是一張地圖。
  那塊羊皮上寫著幾行字跡幾句話:
  「奇珍異寶唯有德者方能居之!德不足居徒招殺身之禍!
  奉贈純金鑰匙—把,應知足,也應知止。
  黃金城第六十代城主!」
  俊逸白衣客皺了眉,唇邊泛起了—絲苦笑。
  你爭我奪,白爭了一場。
  羊皮不是地圖,那把鑰匙也不是開啟黃金城大門的鑰匙。
  不過從這句話裡可以看出兩件事來。
  第一,世上確有這麼一座黃金城。
  第二,黃金城也確有引人垂涎的大批財富。
  這個面如淡金的黃衣人確是來自黃金城,可是他是不是病西施所說的那個人呢?
  如果是同一個人,怎麼他身上帶的全是「假東西」,怎麼他是個男的?
  如果不是同一個人,那另一個帶著「真東西」的人又在何處?
  心念轉動著,俊逸白衣客回身走回了座頭,坐下來又想了半天,然後他把那張羊皮跟那把金鑰匙放進懷裡。
  他目光落在那隻小檀木盒上,伸手拿起了它,突然,他覺得它輕了不少。
  他忙按彈簧掀開了盒蓋,盒蓋開處,他怔住了。
  盒子裡空室如也,那只「玉手」已然不翼而飛了。
  這是誰?
  他不用四下看,因為這時候竹棚子裡的「酒客」早已走光了,偌大一個竹棚子裡就只剩他一個人。
  什麼時候丟的?
  也用不著想,一定是剛才他離座攔赫連天佐那一轉眼工夫。
  誰能在這一轉眼工夫中,絲毫沒驚動他,把這小檀木盒裡的那只「玉手」拿了去?
  放眼當今,具此功力的恐怕挑不出幾個。
  那人從什麼地方得手?
  沒別處,他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那撐開的窗戶上。
  他一步跨到窗戶邊,用不著四下看,那人早走遠了。
  他往窗戶外地上一看,要換個常人絕看不見,他就不同了,他馬上就看見地上有一雙淺淺的腳印。沒錯,那人是從這兒下的手,探身進來伸手打開盒蓋拿走了那隻玉手,還把盒蓋又蓋上了。
  相當的從容,也足證此人有極其快速的身手。
  看那雙腳印,不太大,像是女人的腳印,可是說它是女人的腳印,卻又比一般的女人腳印大了些。
  這會是誰?
  突然,他把空盒子揣進懷裡,往桌上丟下一塊碎銀,轉身走了出去。
  口  口  口
  竹棚子的左邊,是一片空曠的草地,難以看見什麼。
  竹棚子的右邊,是一片枝頭剛抽嫩芽的柳林,一株柳樹的一把柳條上,掛著一個白白的東西。
  柳條青青,那東西是白的,相當的顯眼。
  那是一隻手。
  那是一隻真人的手,不是那只「玉手」,血還順著指尖往下滴!
  俊逸白衣客站在兩三丈外皺了眉。
  他沒往前去,因為他不知道這隻手是不是一個餌,在這隻手的附近是不是有足以致人於死的陷阱、埋伏。
  站在兩三丈外,他可以清晰地看出,掛在柳條上的那隻手,是只男人手,不是只女人手。
  指節很粗,手背上還長著長長的寒毛。
  女人的手不是這樣兒的!
  女人的手白皙細嫩,指頭尖尖,根根似玉。
  這隻手跟那雙腳印,應該不是一個人的。
  那雙腳印要是男人的腳印,那麼這個男人的個子一定不大。
  而看這隻手,卻應是從一個個子不小的男人腕上砍下的。
  看著看著,突然他又發覺柳林裡十幾丈處,另有—個白白的東西掛在柳條上隨風搖蕩著。
  他有過人的目力,馬上就看出那是另一隻手,眼前這只是左手,十幾丈外那一隻卻是右手。
  而且看形狀、大小,跟前這一隻跟十幾丈外那一隻,應該是屬於同一個人的。
  他略一遲疑,騰空而起,掠上了—株柳樹梢。
  這是他的經驗與歷練,無論有什麼陷阱與埋伏,絕不會設在柳樹梢上。
  他一個起落便到了那第二隻手附近的—株柳樹梢上。
  剛站穩,他又看見十幾丈外一株柳樹梢上掛著另一樣東西。
  那是顆人頭,凸准隆鼻,四十上下,長相兇惡,死相猙獰。
  這顆人頭是齊頸而斷,整整齊齊的,像是被什麼利器砍斷,而且是—下砍斷的。
  還在滴血,顯然剛砍下不久。
  這是什麼意思,引他往圈套裡鑽?
  他雙眉—揚,立即提一口氣又掠了過去。
  他知道,離這顆人頭不遠處—定還有別的。
  果然,他剛近那顆人頭便發現十幾丈外有一條腿。
  這條腿不是掛在柳條上,已經出了柳林,橫放在一塊大石頭上。
  看見了腿,他也看見了腳,看得他一怔。
  那隻腳很小,比男人的小,比女人的大,分明就是竹棚窗外地上留下腳印的那雙腳。
  一個大男人家,怎麼長著這麼一雙腳。
  再往前去,又是一條腿。
  最後是個沒腿沒頭,只帶著兩條斷臂的軀體,被一柄長劍穿胸刺過,硬生生地釘在—塊峭壁上,離地足有十丈高低,慘不忍睹。
  有什麼深仇大恨?
  殺了一個人還肢解了他的身體,分了他的屍。
  殺人那人的心腸,該是天地間第一等狠毒的!
  俊逸白衣客眉宇間浮現—股懍人的冷肅之氣。
  這地方在一處山腳下,山勢成半圓,跟個谷地似的,別說人了,連一隻飛鳥也看不見。
  這人是誰?
  殺他的又是誰?
  很顯然的,這人從竹棚裡竊止了那隻玉手,剛竊得那隻玉手,便遭了毒手,恐怕那隻玉手也落進了殺他那人手中。
  突然,他有所驚覺,霍地一個大旋身。
  眼前,近十丈處,站著—個黑衣人。
  這黑衣人頭上戴著一頂大帽,帽沿兒壓得好低,把整張臉都擋住了,給人看不出他的長相,甚至無法分辨出他是男是女,只覺他全身透著一種涼意,真似是從冰窖裡來的。
  俊逸白衣客雙眉一揚,便待發作。
  那大帽黑衣人卻先開了口,語氣十分柔和。
  「年輕人,不可再找那隻玉手了,那是個不祥之物。」
  年輕人,他既然稱俊逸白衣客為年輕人,想來他是個不年輕的老人。
  俊逸白衣客道:「閣下知道我在找那隻玉手?」
  那大帽黑衣人道:「我眼見他拿著那隻玉手從竹棚後跑出,又眼見你追出竹棚,循著這些肢體來到此處,我怎會不知道你是來找那隻玉手的!」
  俊逸白衣客道:「這麼說,這個人是閣下殺的?」
  大帽黑衣客搖頭說道:「人命關天的事,你怎麼好亂指,這個人不是我殺的,那殺他之人已經走了,那隻玉手是不祥之物,我是怕你再招殺身之禍,所以現身勸你。」
  俊逸白衣客道:「萍水相逢,緣僅一面,閣下竟如此關注,足見熱心腸,令人好生感激,我並不計較那隻玉手的得失,我根本不知道那隻玉手的出處……」
  大帽黑衣客道:「你只要不計較那隻玉手的得失,它的出處就無關緊要了,不說也罷。」
  俊逸白衣客道:「閣下可曾看見那行兇之人?」
  大帽黑衣客道:「你既不計較那隻玉手的得失,又何必問那行兇之人?」
  俊逸白衣客揚了揚眉道:「我可以不計較那隻玉手的得失,可是我不能不管一個活生生的人這麼慘死……」
  大帽黑衣客笑道:「年輕人,你是個少見的寬懷大度的人,這個人偷走了本該屬於你的玉手,你不但不怪他,反而要替他出頭報仇雪恨,甚是難得啊,只是我可以告訴你,論這個人的所作所為,他死有餘事。」
  俊逸白衣客道:「聽閣下的口氣,好像知道他是誰?」
  黑衣客道:「我當然知道,其實又何止我知道,普天之下,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年輕人,他就是那到處欠人情債,而使世間紅粉對他人不屑一顧的惡魔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猛然一怔道:「閣下怎麼說,他就是李三郎!」
  大帽黑衣客微一點頭道:「不錯!他就是那惡魔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道:「閣下怎麼知道他是李三郎!」
  大帽黑衣客道:「我聽得清清楚楚,是他親口說的,可惜李三郎三個字並未能嚇住那個人……」
  俊逸白衣客點了點頭道:「這麼說親,他的確是該死。」
  一抱拳,道:「多謝閣下,那隻玉手本不是我的東西,得失無關緊要,告辭了!」
  說著,他邁步要走。
  就在這時候,他發現了一件奇事,這件奇事使他心神震顫,幾乎脫口叫出聲來。
  他發現他的兩條腿沒一點力氣,舉不起來了。
  也就在這時候,那大帽黑衣客突然笑了起來:「是時候了,你們都出來吧!」
  隨著這話聲.他身側一連地出現了好幾個人。
  有雲夢世家的少主金少秋、總管葛元。
  還有玉樓雙嬌尤大姑娘跟尤二姑娘。
  俊逸白衣客剎時全明白了。
  奈何已經遲了……
  金少秋望著他直笑,但笑得森冷,冷得跟冰窖裡吹出來的一陣風似的,能讓人機伶寒顫:「還神氣不?」
  俊逸白衣客也笑了,他笑得泰然安詳:「雲夢世家金少主整個人居然動用了這麼多人,可真讓人想不到啊!」
  金少秋冰冷說道:「現在你想到了吧。」
  俊逸白衣客道:「那當然,到了這節骨眼兒我要還想不到,豈不成了傻子,只是我不懂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尤大姑娘笑吟吟地望著他道:「你這個人不傻,可卻愛裝傻。」
  「是啊。」尤二姑娘道:「挺聰明個人兒,幹嘛這麼糟蹋自己呀。」
  俊逸白衣客笑了,道:「二姑娘說的是,我是不該這麼糟蹋自己,好吧,我把東西拿出來。」
  他想拍手往懷裡操,可是他有這意思,手卻抬不起來!
  只因為這當兒他發現連他的胳膊也酸軟無力了。
  他苦笑一聲道:「好厲害的毒,只怕這是尤大姑娘跟尤二姑娘的傑作?」
  尤大姑娘嬌笑一聲道:「你錯了,我們尤家擅用毒,但我姐妹遠沒有這麼高的道行,是這位。」
  她抬起水蔥般玉指,指了指那位大帽黑衣客。
  俊逸白衣客目光一凝,望著大帽黑在客道:「這倒頗出我意料之外,恕我眼拙,這位是……」
  尤大姑娘道:「他是我外公的兒子,我娘的哥哥,你說他是誰?」
  俊逸白衣客「哦」地一聲道:「原來是四川唐家的唐大爺,怪不得能讓人中毒在不知不覺中,我認栽了,東西在我懷裡,麻煩哪位自己來拿吧。」
  葛元跨步就要上。
  尤大姑娘嬌笑一聲,伸手攔住了葛元,道:「雞毛蒜皮小事,怎麼好勞動葛大總管的大駕啊,還是讓我來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06:16

  她扭動腰肢就要走向俊逸白衣客。
  金少秋伸手一攔道:「大姑娘何等身份,還是讓葛元去拿吧。」
  尤大姑娘媚眼兒一瞟,望著金少秋嬌笑說道:「金少主,難道你還不放心我麼?」
  金少秋淡然一笑道:「大姑娘是不是也不放心葛元?」
  尤大姑娘「哎喲」一聲道:「金少主,你怎麼好這麼說呀,別忘了,咱們現在是站在一條線兒上啊。」
  金少秋道:「既是這樣,誰還會不放心誰麼?」
  俊逸白衣客忽然歎了門氣道:「可惜東西只有一樣,要不然一家分一樣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大帽黑衣客忽然一笑說道:「你可真不愧是老鷹犬東門長青的徒弟啊,他的那一套你全學來了,你放心,雲夢世家家大業大,是不會看上你懷裡的東西的……」
  俊逸白衣客忽然說道:「金少主,小心跟我一樣啊!」
  金少秋臉色—變。
  大帽黑衣客道:「香琴,你去拿吧。」
  俊逸白衣客一歎說道:「糟了,遲了!」
  金少秋臉色大變,兩眼暴射寒芒,厲聲說道:「唐大鵬,你敢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對付我!」
  顯然,他已經發現他也中毒了。
  唐大鵬跟沒聽見似的,尤大姑娘尤香琴看也不看金少秋一眼,笑吟嶺地風擺楊柳般走向俊逸白衣客。
  葛元跟他身後那四個黑衣人都沒動,也都一般地臉色煞白,神態怕人,顯然,他五個也動不了了。
  俊逸白衣客歎道:「人心啊,人心,金少主,不必這樣了,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上一次當學一次乖,得這麼一次教訓未嘗不是福,以後別再隨便跟人談合作了。」
  金少秋的臉色由煞白變為鐵青。
  這當兒尤香琴已到了俊逸白衣客眼前,笑吟吟地把一隻玉手探人俊逸白衣客懷中,道:「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你還替別人操的什麼心。」
  唐大鵬輕咳一聲道:「香琴,留著他,我還有用他之處。」
  尤香琴那隻玉手已經摸著了俊逸白衣客懷裡的東西,她把一根水蔥般玉指抵在俊逸白衣客心窩上,她只輕輕一點,俊逸白衣客就要把命留在這兒了。
  唐大鵬這句話算是救了俊逸白衣客一命,尤香琴笑吟吟地把手從他懷裡抽了出來,她手裡多了個小革囊。
  金少秋兩眼都要噴出火來了,奈何他只有眼睜的看著,這當兒他一點兒也不顯俊了,那股子瀟酒勁兒也沒了。
  唐大鵬手一伸,道:「老鷹犬狡猾了半輩子,他的這個徒弟大有青出於藍之勢,不能不防,香琴,把東西拿來我看看。」
  尤香琴可沒把東西遞出去,水靈靈的眸子一轉,道:「讓我來吧,舅舅,我看不也一樣麼?」
  她解開了紮在革囊口上那根繩兒。
  俊逸白衣客忽然笑了:「金少主,親娘舅跟外甥女兒之間都這樣兒,你還有什麼好氣的?」
  大帽沿兒挺大,遮住了唐大鵬大半張臉,看不見他臉上是什麼表情,只聽他冰冷說道:「你要是想挑撥我們這一家人,那你可就打錯了算盤。」
  這當兒,尤香琴已匆匆一瞥看過了革囊裡的東西,道:「一張地圖、一把鑰匙,一樣不多,一樣不少!」
  話落,她就把那小革囊揣進了懷裡,道:「舅舅,謝謝您了!」
  轉望乃妹道:「妹妹,咱們走吧。」
  顯然這位尤大姑娘也防著她這位親娘舅了,要不然她不會匆匆一瞥,根本就沒把東西拿出來仔細看,要不然她不會忙不迭地把革囊藏進了懷裡,而且尤大姑娘是個聰明人兒,她想一句話扣著唐大鵬趕快走。
  尤二姑娘哪能不懂,她沖唐大鵬盈盈一禮道:「舅舅,我們走了,多虧了您幫忙,有空您請常到我們那兒坐坐去。」
  她說完了話,姐妹倆攜起手來就要走。
  俊逸白衣客適時說道:「我不信二位姑娘走得了。」
  唐大鵬乾咳一聲道:「香琴,等等。」
  尤香琴往後撤退一步道:「舅舅,您還有什麼事兒麼?」
  唐大鵬道:「他一句話提醒了我,武林中已經知道這件事兒的人不少,有道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咱們好不容易把東西弄到了手,不能讓別人在路上截了去,我看我還是護送你們倆一程吧。」
  俊逸白衣客道:「對,畢竟是親娘舅。」
  尤香琴嬌笑—聲,道:「謝謝您的好意,不用了,我們倆武功雖然不怎麼樣,可是施毒的本領是得自我娘的親傳,除了不如您之外,可不稍遜任何人,有了這誰也不敢近我們倆的!」
  轉過臉去一扯乃妹道:「咱們走吧,妹妹。」
  姐妹倆又要走。
  只聽唐大鵬道:「你們倆畢竟年輕不懂事,—山另有一山高,強中自有強中手,我要是不護送你們一程,萬一東西在半路上丟了,叫我怎麼對得起我那位妹妹,走吧,我送你們。」
  允香琴眉鋒剛皺,旋即望著唐大鵬身後,一臉驚喜色道:「不用了,舅舅,我娘來了。」
  唐大鵬忙扭頭往後望去,眼前哪裡有人,他明白了,忙轉回頭來,尤香琴姐妹卻已雙雙走出了兩丈外。
  兩道冷電般寒芒在他帽沿陰影下一閃而逝,他冷哼一聲道:「大膽的丫頭,竟然騙我。」
  他向著尤香琴姐妹揚了揚手。
  唐大鵬這一揚手,奇事倏生。
  尤香琴蛆妹看見身前有條蛇似的,驚叫一聲硬生生地收住了身法,而且腳下後移,一步連一步地退了回來。
  金少秋跟葛元看直了眼。
  俊逸白衣客也不禁為之動容,道:「好厲害的毒啊!」
  葛元脫口說道:「這是什麼毒?」
  俊逸白衣客道:「毒中之最,只有擅毒的人才覺察得出來,咱們都是中了他的『無影之毒』!」
  金少秋口齒啟動了—下道:「這種毒有救麼?」
  俊逸白衣客道:「有,只是解鈐還得系鈐人。」
  金少秋道:「要是他不給咱們解毒,咱們就得永遠在這兒麼?」
  俊逸白衣客道:「只怕是這樣。」
  金少秋臉色大變,還待再說。
  俊逸白衣客已接著說道:「不過我相信他會給我解毒的!」
  金少秋一怔道:「你怎麼知道……」
  俊逸白衣客道:「你看著好了。」
  說話間尤氏姐妹已退到近前,姐妹倆花容變色,尤香琴道:「舅舅……」
  唐大鵬怒聲說道:「不要叫我,你們倆眼裡還有我這個舅舅麼?」
  尤香琴笑了,笑得好嬌媚道:「舅舅,我是逗著您玩兒的。」
  唐大鵬冷哼一聲道:「少跟我來這一套,你們倆眼裡既然沒我這個舅舅,我又何必再把你們當成我的外甥女兒,把東西給我。」
  尤香琴臉上嬌媚笑意不減,道:「喲,舅舅,您怎麼跟外甥女兒開起玩笑來了。」
  唐大鵬道:「誰跟你開玩笑,我哪有工夫!」
  他伸左手抓住了尤香琴白皙晶瑩的右腕,外甥女兒都這麼大了,他卻三不管地把右手仲進尤香琴懷裡摸出了那個小革囊,然後把尤香琴的手一甩,騰身飛掠而去。
  尤香琴不笑了,一張嬌靨鐵青。
  俊逸白衣客笑道:「這可真是少見的好娘舅啊。」
  尤香琴一雙妙目之中倏現殺機,望著俊逸白衣客冰冷說道:「他說他還有用你之處?」
  俊逸白衣客道:「尤大姑娘,現在什麼也沒有那個小革囊裡的東西來得重要了,別想殺我了,趕快為自己想想吧,要想奪回那個小革囊只有一個辦法,回去稟知令堂去,而且要快,遲了就來不及了!」
  尤香琴妙目殺機倏斂,道:「妹妹,咱們走。」
  她當先縱躍如飛而去。
  望著尤氏姐妹那遠去的身影,俊逸白衣客呼了一口氣道:「好險,要真死在她們倆手裡那才冤呢。」
  金少秋突然說道:「你不是說唐大鵬會給咱們解藥麼?」
  俊逸白衣客道:「我這麼說了麼?」
  金少秋道:「你剛才明明說……」
  俊逸白衣客道:「我記得我說他會給我解藥。」
  金少秋一怔道:「他會給你解藥,為什麼?」
  俊逸白衣客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葛元道:「可是唐大鵬已經走了。」
  俊逸白衣客道:「我知道,我又不是瞎子,看不見。」
  葛元道:「那你怎麼說……」
  俊逸白衣客道:「他還會折回來的。」
  葛元—怔,訝然說道:「他還會折回來,為什麼?」
  俊逸白在客道:「等他折回來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目光忽然往遠處一凝,道:「他已經折回來了,比我想像中的要快。」
  金少秋、葛元聞言忙轉眼望去,空蕩、寂靜,哪裡有一個人影,金少秋不禁問道:「在哪兒……」
  俊逸白衣客道:「你再看看。」










第 七 章 半顆解藥
  就在—轉眼工夫,金少秋、葛元都看見了,—條人影,疾若奔電出現在那片柳樹梢上,剛看見他時還在柳樹梢上,一剎那之後他已然到了眼前,是唐大鵬。
  唐大鵬落在俊逸白衣客眼前,帽沿陰影下兩道冷芒直盯在俊逸白衣客臉上,他沒動,也沒說話。
  俊逸白衣客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望著唐大鵬也不說話。
  半晌過後,唐大鵬突然開了口:「東西呢?」
  俊逸白衣客道:「什麼東西?」
  唐大鵬道:「你少裝蒜,那張地圖!」
  俊逸白衣客道:「不是你從你那外甥女兒手裡奪去了麼,雲夢世家的金少主跟葛總管都看見了,你怎麼問起我來了?」
  唐大鵬冰冷說道:「他們看見我把那個革囊拿走了,卻不知道你早已把革囊裡的一樣東西掉了包。」
  俊逸白衣客道:「唐大鵬,你可別含血噴人。」
  庸大鵬伸左手扣住了俊逸白衣客的左肩井。
  俊逸白衣客倏然—笑道:「唐大鵬,你最好別動我……」
  唐大鵬冰冷說道:「別人怕東門長青那老鷹犬,我可不怕。」
  俊逸白衣客道:「別人不知道那張地圖的藏處,我可知道。」
  唐大鵬忙道:「你把那張地圖藏到哪兒了?」
  俊逸白衣客道:「把你的手挪開,別髒了我的衣裳。」
  唐大鵬帽沿陰影下又現寒芒,他沒有動。
  俊逸白衣客道:「你聽見沒有?」
  唐大鵬帽沿陰影下那兩道寒芒不見了,他鬆開五指,把手放了下來,道:「在哪兒?」
  俊逸白衣客道:「你想找會就這麼告訴你不!」
  唐大鵬怒哼一聲又要抬手,俊逸白衣客道:「難道你只知道動手麼?」
  唐大鵬道:「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不老實。」
  俊逸白衣客淡然一笑道:「我跟我師父辦過不少案,審問過不少犯人,有些個小角色,—唬他就怕了,連手都不用動他自己就全說出來了,可是這一套對付大角色不靈,有的人天生—副吃軟不吃硬的硬骨頭,必須坐下和顏悅色跟他談談,他要什麼,盡量給他方便,反正是慷官府之慨,只他招了供,我們就算功德圓滿交了差,何樂而不為?」
  唐大鵬道:「你也想讓我和顏悅色跟你談談?」
  俊逸白衣客道:「這就在各人了,就拿我師徒來說吧,我師徒如果不想定案交差,自不必遷就那些人。」
  唐大鵬道:「這意思就是說,要是我想要那張地圖,就必須和顏悅色跟你談談。」
  俊逸白衣客道:「我只是這麼告訴你,當然,願不願意那還在你。」
  唐大鵬沉默了一下道:「你要我跟你談什麼?」
  俊逸白衣客道:「你現在要的是那張地圖,以己度人,你應該知道我現在需要的是什麼!」
  唐大鵬道:「解藥?」
  俊逸白衣客倏然笑道:「唐大鵬,你很上路。」
  唐大鵬一點頭道:「好,我就跟你做個交易……」
  俊逸白衣客道:「我包你不吃虧!」
  唐大鵬道:「地圖的藏處在哪兒?」
  俊逸白衣客道:「你那解藥是什麼樣兒的,是藥丸還是藥粉?」
  唐大鵬道:「別忘了,你現在掌握在我手裡。」
  俊逸白衣客道:「地圖的藏處卻只有我知道,在你眼裡,那張地圖可比我重要得多,是不?」
  唐大鵬突然冷哼一聲道:「我不信逼不出你的話來。」
  他抬左手又扣在俊逸白衣客右肩井上。
  俊逸白衣客淡然一笑道:「那你就試試看吧,只別弄髒了我的衣裳。」
  唐大鵬唇邊泛起一絲森冷笑意,五指用了力。
  凡是練武的人,誰都知道五指扣在肩井要穴上那種滋味兒,金少秋、葛元都禁不住替俊逸白衣客疼。
  俊逸白衣客臉上笑意不減,卻跟個沒事人兒似的。
  唐大鵬冷哼一聲,力道又加上三分。
  金少秋跟葛元心裡一揪。
  俊逸白衣客臉上的笑意卻仍是一絲兒未減。
  唐大鵬突然鬆了手道:「咱們一手交圖,一手交藥!」
  俊逸白衣客微一點頭道:「我就是這意思,我帶你到藏圖處去,你是背我還是抱著隨你。」
  唐大鵬翻腕抬手,掌心中托著一顆豆般大小赤紅藥丸,他兩指一捏把那顆藥丸捏成了兩半,道:「我給你服一半解藥,讓你能走路,等到了藏圖處找到那張地圖時,我再給你另一半。」
  俊逸白衣客笑笑說道:「誰叫我不是個女多嬌,我要是個女多嬌,就不愁沒人背我抱我了。」
  唐大鵬道:「少廢話了,張嘴。」
  俊逸白衣客道:「這當兒我只有聽你的了。」
  他張開了嘴。
  唐大鵬從懷裡取出個小的玉瓶來,把一半藥丸放進了瓶裡,捏起另一半來就要往俊逸白衣客嘴裡彈!
  突然,他停了手,帽沿陰影下現出了兩道寒芒,道:「或許我可以省下這半顆解藥。」
  他伸另一隻手往俊逸白衣客身上摸去。
  俊逸白衣客笑了,沒說話,任他搜。
  搜了一陣之後,唐大鵬自動停了手,狐疑地直看俊逸白衣客。
  俊逸白衣客笑道:「你這半顆藥丸省得了麼?」
  唐大鵬怒聲說道:「少廢話了,張嘴!」
  俊逸白衣客張開了嘴。
  唐大鵬曲指一彈,把那半顆藥丸彈進了俊逸白衣客的嘴裡。
  俊逸白衣客把那半顆藥丸嚥了下去,搖搖頭道:「你這個人真是奸猾得可以,我領教了。」
  唐大鵬道:「跟老鷹犬的徒弟打交道,我不得不加意小心。」
  俊逸白衣客呼了一口氣搖頭說道:「我簡直不配當我師父的徒弟,要換成是他老人家,絕不會落到這種地步讓人抓在手裡……」
  頓了頓道:「我要等多久才能動?」
  唐大鵬道:「一刻工夫。」
  俊逸白衣客道:「那就等到了一刻工夫之後再說吧。」
  眼一閉,不再說話了。
  金少秋突然說道:「唐前輩,雲夢世家跟四川唐家雖然一直沒有往來,可也一直井河不犯。」
  唐大鵬冷冷說道:「你們也想要解藥?」
  金少秋道:「還請唐前輩高抬貴手。」
  俊逸白衣客閉著眼一笑說道:「雲夢世家的金少主,什麼時候嘴也變得這麼甜了。」
  金少秋—張玉面為之一紅。
  唐大鵬輕咳一聲道:「我可以給你解藥,不過你得答應不再插手這件事。」
  俊逸白衣客道:「對,琢磨琢磨還是別樹這個強敵的好,雲夢世家輕易招惹不得。」
  金少秋厲聲說道:「你別想挑撥……」
  唐大鵬道:「讓他說去,你聽見我的話沒有?」
  金少秋馬上換上了一張臉,道:「聽見了,我答應,其實,我剛才是對尤氏姐妹,早知道唐前輩您有意思,我怎麼也不敢插手……」
  唐大鵬道:「那就好,我話說在前頭,我不怕你出爾反爾,要是再中了我的無影之毒,你可是只有死路一條。」
  金少秋面泛喜色,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您放心,我絕不敢。」
  唐大鵬道:「我料你也不敢,你雲夢世家家大業大,武功自成一家,人人都是高手,一向縱橫睥睨,可是這毒你們防不了。」
  他探懷取出那個小白玉瓶,道:「張嘴。」
  金少秋等忙張開了嘴,而且一個個把嘴張得老大。
  唐大鵬從瓶裡倒出六顆解藥來,一顆一顆地彈進了金少秋等六個人嘴裡,然後把玉瓶往懷裡一揣,道:「一刻工夫之後,無影之毒自解,你們等一會兒吧。」
  金少秋忙道:「謝謝唐前輩,謝謝唐前輩。」
  俊逸白衣客倏然一笑道:「武林之中雲夢世家金少主對人這麼客氣的,我是頭一個看見,恐怕也是最後一個。」
  金少秋臉色一變,剛要說話。
  唐大鵬已然冷冷說道:「一刻工夫已到,你可以動了。」
  俊逸白衣客睜開了眼道:「我早就可以動了,不過我現在還不能帶你到藏圖處去!」
  唐大鵬道:「為什麼?」
  俊逸白衣客道:「我要多等一會兒,看看你這半顆解藥除了能解無影之毒外,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麼作用。」
  金少秋聽得臉色又復一變。
  唐大鵬道:「你盡可以放心,我要有意思殺你,我就不會給你半顆解藥了。」
  俊逸白衣客淡然一笑道:「你所以給我半顆解藥,只是為了免得你背我抱我,並不是你大發慈悲,我看得很清楚,你現在絕不會殺我,不過等到你一旦拿到那張地圖後可就難說了,你用不著動手殺我,只有這顆藥也就夠了。」
  金少秋睜大了眼,額上也見了汗。
  唐大鵬道:「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俊逸白衣客道:「套你一句話,跟你四川唐家的人打交道,我不得不加意小心。」
  他又閉上了兩眼。
  唐大鵬伸手又扣上了他右肩井。
  俊逸白衣客淡然一笑道:「我剛才不怕,現在就怕了麼?」
  唐大鵬冰冷說道:「你要是逼火了我,我就不要那張地圖了。」
  俊逸白衣客淡然說道:「會麼?」
  唐大鵬鬆了手,狠狠一跺腳,沒說話,但旋即又道:「你要等到什麼時候?」
  俊逸白衣客道:「到了我認為可以走的時候,我自然會走的。」
  他沒看見唐大鵬的神態,唐大鵬這時候的神態像要吃人,其實,就是看見了他也未必在乎。過了一會兒之後,金少秋突然能動了,接著葛元跟那四個黑衣人也能動了,金少秋抬了抬胳膊、伸了伸腿,可是他並沒有走的意思。
  唐大鵬冰冷說道:「金少秋,你是跟他一樣也要等會兒呢,還是想食言?」
  金少秋忙道:「您別誤會,都不是,都不是,我這就走,我這就走。」
  他帶著葛元等飛掠而去。
  俊逸白衣客突然歎了口氣,睜開了眼道:「我白等了,我還以為金少秋毒解之後會猝然發難,先奪取你身上那把金鑰匙,然後再從你手裡把我奪過去呢,沒想到他真怕了你。」
  唐大鵬聽得一怔道:「原來如此啊,你好厲害,不愧是老鷹犬的徒弟。」
  俊逸白衣客倏然笑道:「我編這個理由不要緊,可把金少秋嚇壞了。」
  唐大鵬目光一凝道:「為什麼你希望落在金少秋手裡,落在我手裡跟落在他手裡有什麼兩樣?」
  俊逸白衣客搖頭說道:「要是一樣我還費這番心思幹什麼,金少秋的心智遠不如你,比你好對付,落在他手裡我有十成的把握可以平安脫身。」
  唐大鵬心裡很受用,可是他臉上沒露出來,道:「別忘了,我有解藥,他沒有。」
  俊逸白衣客道:「只要他能從你手裡把我奪過去,我自然有辦法讓他逼你交出解藥來。」
  唐大鵬呆了一呆道:「奈何他已經嚇破了膽,連停留都沒敢停留。」
  俊逸白衣客聳聳肩道:「所以說我白等了,財運不濟,夫復何言。」
  唐大鵬話聲忽轉冰冷,道:「現在你可以帶我到那藏圖處去了吧?」
  俊逸白衣客道:「我已經絕望了,只好走了!」
  說完了話,他緩步向著那片柳林行去,他走得很緩慢,似乎舉步艱難,邁一步很吃力。
  唐大鵬跟在他身後冷冷說道:「你不能走快一點麼?」
  俊逸白衣客道:「半顆解藥能解多少毒,你比我清楚,我能走多快?」
  唐大鵬道:「就是因為我清楚,我才催你走快,我看你是有意拖延!」
  「拖延?」
  俊逸白衣客笑道:「誰會來救我?四川唐家之毒威震天下,誰又敢來救我?」
  唐大鵬哼了一聲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我還是防著點兒好!」
  俊逸白衣客道:「我並沒有讓你不要防。」
  說話間已然走進了柳林,俊逸白衣客沒再說話,一路抬手撥動著柳條往外走。
  這片柳林沒多大,走得再慢也有到頭的時候,沒多大工夫眼看就要走出柳林了,俊逸白衣客突然停了步,道:「外頭有人,你聽見沒有?」
  唐大鵬怕的就是這個,正在提心吊膽,聞言心裡一緊,一步跨到俊逸白衣客身側,一隻右手高抬至腰,道:「是什麼人?」
  俊逸白衣客道:「看你問的,這我怎麼知道。」
  唐大鵬凝神聽了聽,忽然一聲冷笑道:「我怎麼沒有聽見什麼動靜?」
  俊逸白衣客淡然一笑道:「那是你修為不夠,耳目欠敏銳,我不但聽見外頭有人,而且還能聽出外頭的人不在少數。」
  唐大鵬冷笑一聲道:「你少跟我來這一套,我不信。」
  俊逸白衣客淡然一笑道:「我這是給你忠告,你不信我莫可奈何。」
  他邁步往外走去。
  唐大鵬冷哼一聲,邁步跟了上去。
  幾步之後出了樹林,唐大鵬抬眼再看,他臉色大變,連忙伸手拉住了俊逸白衣客。
  柳林外的的確確有人,而且也的的確確不在少數。
  從左往右看,玉樓雙姬尤氏姐妹,中間是一個中年黑衣美婦人,病西施跟她的兩個胖親親,大黃蜂司馬常,霸刀南宮秋冷。
  全是一等一的高手。
  全是當今武林中的頂尖兒人物。
  俊逸白衣客淡然一笑道:「唐大鵬,我沒有騙你吧。」
  話鋒一頓,揚聲說道:「區區在下中了唐大鵬的無影之毒,不管哪位從他手裡把我奪過去,務請逼他交出解藥,否則絕難換到那張去黃金城的地圖!」
  司馬常跟南官秋冷臉色陰森冰冷,跟沒聽見似的。
  病西施卻一咧嘴笑問道:「小白臉兒,你是何許人?」
  俊逸白衣客道:「諸位不認識我,我對諸位卻都不陌生,家師跟諸位更熟。」
  病西施「哦」地一聲道:「你師父是誰?」
  俊逸白衣客道:「他老人家是公門中人,前不久跟諸位在關帝廟朝過面。」
  病西施道:「你是東門長青的徒弟,妙極了。」
  司馬常冰冷說道:「老鷹犬功智兩高,他這個徒弟怎麼這麼不濟!」
  俊逸白衣客微微一笑道:「人有失神,馬有亂蹄,你大黃蜂也有險些讓人把刺拔了去的時候,是不是?」
  司馬常臉色一變,閃身要動。
  南宮秋冷伸手攔住了他!
  「對了。」俊逸白衣客笑道:「留神四川唐家的毒,沾上一點那就夠受的。」
  尤氏姐妹中間那黑衣美婦人突然冷冷說道:「別說他是四川唐家的人,他不配!」
  俊逸白衣客倏然一笑道:「從親外甥女兒手裡搶東西,他是太過分了些。」
  唐大鵬道:「你少囉嗦,跟我走,我看誰敢伸手。」
  他拉著俊逸白衣客就要走。
  病西施道:「小親親,金少秋沒騙咱們,可不能讓他走啊。」
  唐大鵬聽得一怔道:「金少秋?」
  俊逸白衣客笑道:「唐大鵬,你把那幾顆解藥給我多好,你放了他,他還咬了你一口!」
  唐大鵬咬牙說道:「這個狗娘養的,我不殺他誓不為人。」
  俊逸白衣客道:「恐怕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病西施道:「不,他要是把你交給我,我保他活命。」
  俊逸白衣客道:「唐大鵬,你有機會了。」
  病西施道:「姓唐的,你願意不願意?」
  唐大鵬沒說話,拉著俊逸白衣客往前走去。
  病西施道:「看來你是不願意,那不要緊,想死還不容易,阿大,阿二,他們都等著收拾殘局,咱們就先動手吧。」
  那兩個華服胖漢雙雙答應一聲,把病西施往地上一放,並肩擋住了唐大鵬的去路,他兩人一個已經夠瞧的了,兩個人並肩一塊兒一站,跟堵肉牆似的,占的地方相當寬大。
  唐大鵬冷哼一聲,那抬在腰際的右手動了一動。
  兩個華服胖漢突然同時張嘴吹出了一口氣,別看是一口氣,跟忽然間刮起一陣風似的。
  唐大鵬陡然一驚,拉著俊逸白衣客退向後去。
  兩個華服胖漢渾身肥肉哆嗦,邁步逼了過去,步伐一致,分毫不差,跟一個人似的。
  只聽病西施道:「阿大、阿二,他要是回心轉意,你們倆可以手下留情,饒他一命。」
  俊逸白衣客道:「聽見了麼?唐大鵬。」
  唐大鵬冰冷說道:「她是癡人說夢。」
  他的右手就要再動。
  俊逸白衣客低低說道:「你要是不願讓我落進她手裡,我教你個辦法,往令妹那邊退,你兄妹聯手施毒,也許可以掌握勝券。」
  唐大鵬道:「你把我當成了三歲孩童。」
  他的右手隨話揮了出去。
  兩個華服胖漢張嘴又要吹。
  病西施急忙叫道:「親親,留神腳下。」
  兩個華服胖漢同時騰身拔起,然後並肩平射,快逾閃電地撲了過來,人還沒到,一片勁氣已先捲到,讓人的呼吸瞬時一閉。
  唐大鵬怒哼一聲,揚掌劈了出去。
  病西施叫道:「不要跟他對掌,先逼他離開東門長青的那個徒弟。」
  兩個華服胖漢衣袖一抖,一片強烈勁氣撞向唐大鵬。
  俊逸白衣客道:「唐大鵬,你要不鬆開我就快躲。」
  唐大鵬也知道這片勁氣的厲害,他心想躲,可是他一手拉著個只能走無力縱跳的俊逸白衣客,行動起來自沒有那麼方便。
  他躲得稍慢了些,右半邊身子讓一絲勁氣掃了一下,頓時奇痛如裂,人也撞在俊逸白衣客身上,兩個人成一團地摔倒在地上。
  兩個華服胖漢跟著掠到,當頭撲下。
  兩道寒光疾閃,南宮秋冷的刀跟司馬常的劍遞到了,靈蛇般往兩個華服胖漢喉間捲去。
  南宮秋冷、司馬常不但人快,手上也快,「噗」、「噗」兩聲,刀劍齊中兩個華服胖漢的喉結,但卻跟擊在敗革上一樣,沒能傷兩個華服胖漢分毫。
  南宮秋冷跟司馬常的神兵利刃雖沒能傷兩個華服胖漢分毫,卻已使得兩個華服胖漢的撲勢頓了一頓。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09:14

 只聽俊逸白衣客叫道;「聽我師父說,他兩個的肚臍是致命所在。」
  南宮秋冷的刀,司馬常的劍往下一落,兩道寒光直往兩個華服胖漢那鼓一般的大肚子上戳去。
  兩個華服胖漢驚叫暴退,倒射而回。
  俊逸白衣客一扯唐大鵬道:「快,往令妹那邊滾!」
  唐大鵬還真聽話,抱著俊逸白衣客滾了過去。
  他快,南宮秋冷跟司馬常也不慢,刀劍跟著捲到。
  而這當兒那中年美婦人已插起了手,一片黑霧,跟張網似的罩向南宮秋冷跟司馬常!
  南官秋冷不擅毒,自是怕。
  司馬常也擅毒,所以他深知毒的厲害。
  兩個人不約而同抽身暴退,硬生生竄出五六丈去。
  他兩個一退,玉樓雙姬尤氏姐妹擰身掠了過來,雙雙撲向唐大鵬跟俊逸白衣客。
  俊逸白衣客在唐大鵬耳邊低低說:「往柳林方向滾,自有人會截她倆。」
  唐大鵬剛才已躲過南宮秋冷跟司馬常的一擊,對俊逸白衣客自是言必聽,計必從,他沒工夫多想,情勢也不容他多想,他抱著俊逸白衣客已向柳林滾了過去。
  事實上俊逸白衣客這一回也沒有說錯,病西施撒出了銷魂萬點梅花帳,當頭向尤氏姐妹罩去。
  只聽中年美婦人驚叫說道:「這是銷魂萬點梅花帳,快退!」
  尤氏姐妹進得快,退得也快,兩個人蛇一般的腰肢一擰,已然雙雙退回中年美婦人身側。
  中年美婦人驚魂未定,望著病西施冰冷說道:「病西施,我母女跟你何仇何怨?
  病西施呷呷笑道:「唐三姑,咱們大家是什麼心,彼此胸中都雪亮,說什麼仇,談什麼怨?」
  唐三姑道:「不管怎麼說,你不該用你那歹毒的東西對付我這兩個女兒。」
  病西施道:「我不管是誰,只要是想伸手奪這兩樣東西的都一樣。」
  唐三姑怒聲說道:「既是這樣,我就先拼了你再說。」
  話落,她就要抬手。
  突然,俊逸白衣客站了起來,一拱手,高聲說道:「諸位可願停手聽我一言?」
  他站起來說話,唐大鵬卻仍坐在地上沒動。
  唐三姑當即停手轉過臉去。
  病西施、南宮秋冷、司馬常一起把目光投射過去。
  病西施道:「小鷹犬,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俊逸白衣客笑笑說道:「病西施,你的嘴裡怎麼就長不出象牙來。」
  兩個華服胖漢怒喝一聲道:「你敢罵我的寶貝兒!」
  他兩個閃身要撲。
  病西施兩手一伸攔住了他倆,咧著嘴笑道:「親親,不要緊,我什麼都怕,就是不怕罵,讓他罵吧,反正我又不會少塊肉!」
  俊逸白衣客道:「你身上也得有肉啊。」
  病西施呷呷笑道:「你這小子真不愧是老鷹犬的徒弟,連他那份刻薄,那份兒損都學來了,現在我倒有點喜歡你了……」
  俊逸白衣客道:「我無福消受,留神你那兩個親親會吃醋。」
  病西施笑道:「這個你放心,我這兩個親親一向寬懷大度……」
  俊逸白衣客道:「這一點我倒相信,也得有人敢近你呀。」
  病西施樂得直拍手,呷呷笑道:「妙,妙,妙極了,沒想到老鷹犬會有你這麼一個徒弟,真是讓人羨慕死了。」
  南宮秋冷突然冰冷說道:「夠了,你有什麼話快說吧,別讓我們倆等得不耐煩。」
  俊逸白衣客一笑說道:「霸刀的話我可不敢不聽,好吧,我說……」
  他抬起了右手,右手裡捏了把鑰匙,道:「諸位可知道這是什麼?」
  一剎那間八雙眼都蹬圓了,病西施急道:「莫不是開黃金城大門的那把鑰匙?」
  俊逸白衣客還沒有說話,尤香琴突然叫道:「慢著,這把鑰匙怎麼會到了你手裡?」
  俊逸白衣客笑道:「還是尤大姑娘心細……」
  他垂手指了指唐大鵬道:「你們這位親娘舅他睡著了,所以這把鑰匙就到了我手裡,尤大姑娘,你明白了麼?」
  尤香琴聽得一怔,遭:「他睡著了?」
  八個人都看唐大鵬,唐大鵬坐在地上,那頂寬沿大帽早就不在他頭上了,只見他那張瘦削陰鷙的臉上,圓睜著一雙眼,目光發直,整個人一動不動。
  病西施頭一個叫道:「小鷹犬,你點了他的穴道。」
  俊逸白衣客笑道:「尤大姑娘心細;西施姑娘眼力好!」
  病西施道:「好嘛,說什麼中了無影之毒,敢情你連東門長青這一著也學來了。」
  俊逸白衣客道:「不,西施姑娘,我的確中了唐大鵬的無影之毒,不信你可以問尤大姑娘跟尤二姑娘。」
  詫異讓尤香琴暫時忘了病西施是敵人,她沒等問便一點頭道:「是真的,我親眼看見他中了無影之毒的,他要不是中了無影之毒的話,豈會任我舅舅挾持……」
  病西施道:「那就是他唐家的無影之毒不靈。」
  「不,」俊逸白衣客道:「一旦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嘗過無影之毒的厲害,我可不敢輕易貶這無影之毒,唐家這無影之毒何止靈,簡直太靈了!」
  病西施道:「既是這樣,那你怎麼還能制住唐大鵬?」
  俊逸白衣客笑笑說道:「我本來不打算說,可是我怕人說唐家的無影之毒不靈,也怕人往後對唐家的無影之毒掉以輕心,我只有說個明白,是這樣的,唐大鵬逼我帶他到藏圖處去,他不願意背我抱我,所以只給我半顆解藥,解了我一半無影之毒,只讓我有力走路,無力出手搏鬥,碰巧幾位剛才給了我一個好機會,他抱著我滾翻的時候,我把藏在他懷裡的解藥摸出了一顆放進了嘴裡,第二次滾翻的時候我又把那個裝藥的小瓶子塞進了他懷裡,他一點也不知道,所以嘛……」
  他笑了笑,住口不言。
  病西施哈哈大笑,笑得直拍手,直打顫,笑得前俯後仰的,笑得滿臉是淚,她指著俊逸白衣客笑道:「妙,妙,簡直是廟後頭有個洞,廟(妙)進了,我是越來越喜歡你了,恨不得摟著你親一個,這一手也是東門長青教的麼?」
  「不,」俊逸白衣客笑了笑道:「這一手我是跟『扯旗兒』道兒上的頭一把好手『千手千眼』黃不空學的,因為我師父在公門中,我不能正式下海,只有偶爾玩上一票。」
  病西施哈哈大笑,指著俊逸白衣客道:「哎呀,你這個小伙子是個妙人兒,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妙的人兒,我要好好兒的結交結交你……」
  俊逸白衣客道:「西施姑娘,謝謝你的好意,我卻之不恭,受之有愧,這把鑰匙麼,我是不會給你的。」
  病西施一點也不在乎,咧著嘴只管笑:「這個我知道,能有你這麼一個朋友,把整座黃金城給我我都不要了,過來,小伙子,過來,讓咱們倆親近親近!」
  她兩眼射出兩道惹人的異采,拍手向著俊逸白衣客直招。
  俊逸白衣客笑笑說道:「西施姑娘,你省省力氣吧,這套西天竺的操魂大法對我無效。」
  病西施馬上就不笑了,而且臉色也變了,怪叫道:「你懂的不少嘛。」
  「那當然。」俊逸白衣客笑道:「不看看我是誰的徒弟。」
  病西施一剎那間變得跟鬼似的,厲喝說道:「阿大、阿二,擒他去!」
  兩個華服胖漢閃身要動。
  南宮秋冷跟司馬常向前跨了一步。
  唐三姑母女三人也往前跨了一步。
  俊逸白衣客忙搖手說道:「慢來,慢來,不用搶,不用奪,這把鑰匙我保證大家都有份兒。」
  病西施伸手拉住了兩個華服胖漢,道:「你怎麼說,這把鑰匙大家都有份兒。」
  俊逸白衣客道:「不錯,等我把話說完之後,我會找個配鑰匙的配上個百十來把,誰要我就給誰一把。」
  病西施叫道:「你,你瘋了!」
  俊逸白衣客道:「我沒有瘋,瘋的不是我。」
  病西施道:「你還說你沒有瘋,有了這把鑰匙,豈不是大家都能進黃金城去?」
  俊逸白衣客道:「我原就是要讓大家都能進黃金城去看看,讓大家自己發現黃金城裡並沒有什麼寶藏,大家豈不都死心了。」
  唐三姑道:「黃金城裡沒有寶藏?誰說的?」
  俊逸白衣客道:「我說的。」
  唐三姑道:「你去過黃金城了?」
  俊逸白衣客搖頭說道:「沒有。」
  唐三姑道:「那你怎麼知道黃金城裡沒有寶藏?」
  俊逸白衣客笑道:「我總不能告訴你們黃金城裡確有寶藏,是不是?」
  唐三姑臉色一變道:「你敢戲弄我們?」
  她抬起了右手。
  俊逸白衣客臉色一整,肅然說道:「你們聽我說,我不瞞你們,黃金城裡確實有寶藏,但我得到的只是一張空白羊皮,這把鑰匙也不是開啟黃金城的鑰匙……」
  唐三姑道:「是這樣麼?」
  俊逸白衣客道:「信不信還在你們,我是為你們好,黃金城第六十代城主這張羊皮上寫著幾句話:「奇珍異寶唯有德者方能居之,德不足居徒招殺身之禍,奉贈純金鑰匙一把,應知足,也應知止』,這證明世上確有黃金城這麼一處所在,黃金城中也確有一大筆財富,卻不是人人可以得到的,這話你們懂麼?」
  病西施道:「當然懂,只是你的話讓人難信。」
  俊逸白衣客一甩手,一片黃光向著病西施飛去,道:「不信你們可以自己看。」
  那片黃光是飛向病西施,而司馬常騰身一掠,長劍一遞已把那片黃光紮在他的劍上,他閃身又退了回來。
  他騰掠、出劍、退回,一氣呵成,不但速度快,而且勢美極。
  兩個華服胖漢怒喝一聲撲了過去。
  司馬常已把那塊羊皮取在手中,長劍一擺捲向兩個華服胖漢的大肚皮。
  有道是:一著受制,全盤具墨。又道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司馬常取的是兩個華服胖漢的致命處,他兩個哪敢逞強,連忙退了回去。
  病西施道:「親親,閃開,讓我來。」
  她要撒出她那「銷魂萬點梅花帳」,就在這一轉眼工夫,司馬常已把那塊羊皮兩面看過,他已確知那不是去黃金城的地圖,抬手丟向病西施,道:「不用搶,給你。」
  那塊羊皮化為一片黃光,閃電也似的直奔病西施。
  左邊一名華服胖漢伸出胖手抄了下來,轉身遞給了病西施。
  病西施接過去一看,旋即抬眼望向唐三姑:「唐三姑,你要看看?」
  唐三姑道:「當然要看。」
  病西施抬手把那塊羊皮丟了過去。
  唐三姑接過那塊羊皮,只一眼,抬手丟給了俊逸白衣客。
  要按唐三姑丟的速度與勁道,這塊羊皮足能飛過俊逸白衣客丈餘去。
  可是那塊羊皮到了俊逸白衣客身前三尺處就落在地上。
  俊逸白衣客倏然一笑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相信這塊羊皮上已沾了毒,所以我沒敢接,請原諒。」
  唐三姑臉色一變,沒說話。
  俊逸白衣客目光來回略一掃動道:「你們都看見了麼?」
  司馬常森冷說道:「看見了,可是我們不是三歲孩童。」
  病西施一咧嘴道:「大黃蜂說的話我不知道聽過多少了,可是只有這一句順我的耳,稱我的心。」
  俊逸白衣客轉望唐三姑道:「唐三姑,你信不信?」
  唐三姑道:「我今年四十多了。」
  俊逸白衣客淡然一笑道:「那只有由你們,你們自己願意惹那殺身之禍……」
  病西施道:「這種事本采就是非死人不可的,咱們見過的死人都夠多的,難道還怕見死人麼?」
  俊逸白衣客道:「你們以前見過的是別人死,這回不同。」
  病西施道:「廢話,要是見過自己死,現在還能跟你說話麼,武林中的事本就如此,誰有辦法誰活著,是不是?」
  俊逸白衣客微—搖頭道:「暮鼓晨鐘難驚執迷之人,這貪婪兩字不知道害過多少人了,唉,由你們吧!」
  他轉身要走。
  南宮秋冷突然喝道:「站住!」
  俊逸白衣客側轉身望著他道:「南宮秋冷,你要幹什麼?」
  南宮秋冷道:「把地圖及鑰匙留下。」
  俊逸白衣客道:「這麼說,你們還是認為我得了地圖跟鑰匙。」
  南宮秋冷道:「不錯。」
  俊逸白衣客沉默了一下道:「既是這樣,我再否認也沒有用了,地圖只有一張,鑰匙只有—把,你想要,她們也想要,叫我給誰?」
  南宮秋冷道:「給我。」
  俊逸白衣客道:「我可以給你,只不知她們答應不答應。」
  司馬常森冷說道:「誰敢不答應。」
  病西施嘻嘻一笑道:「這小伙子的心智跟老鷹犬一樣,唯恐天下不亂,我頭一個不答應。」
  俊逸白衣客道:「南宮秋冷,你聽見了麼。」
  轉身往柳林裡行去。南宮秋冷騰空而起,刀光一閃,當頭劈下。南宮秋冷的刀的確快。
  可是病西施也不慢,她一拍兩個華服胖漢道:「護住要命的地方,給我打。」









第 八 章 追 蹤
  兩個華服胖漢飛身撲了出去。
  司馬常長劍一揮,兩道寒芒隨劍灑出。
  他這一劍指的是兩個華服胖漢的肚臍。
  他只有這樣,每出劍必指向兩個華服胖漢的肚臍,因為他知道這兩個華服胖漢除了肚臍之外,別的地方是刀槍不入,再好的兵刃也難動他們皮肉分毫。
  兩個華服胖漢已得了病西施的指示,兩個人各出一手護住肚臍,另一手閃電揮出,往司馬常長劍上抓去。
  司馬常不傻,亦不敢讓兩個華服胖漢碰到他的長劍,他連忙沉腕收劍,劍是收回去了,可是他沒辦法再出手,因為兩個華服胖漢除了肚臍之外,別的地方刀槍不入,如今他們一手護住了肚臍,即使是出劍也是白費,眼下他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退。
  他身隨劍動,劍收了回去,人也隨之飄退。
  兩個華服胖漢一招奏效,膽氣大壯,行動如風,停也沒停的又撲了過去,一個撲向司馬常,另一個則撲向南宮秋冷。
  他兩個腦筋動得很快,這一著對司馬常眼見奏效,那對任何人也是一樣的有用,他兩個主要的目的是對俊逸白衣客,一手逼退一個司馬常是沒有用的,所以他兩個在逼退司馬常之後就立即分了開來。
  這當兒,俊逸白衣客已一連躲過南宮秋冷三刀,每一刀都躲得從容不迫,南宮秋冷驚怒之下便要揮出第四刀,可是一名華服胖漢已帶著一片威猛勁風撲到,他只有捨了俊逸白衣客旋身一刀劈向那名華服胖漢。
  那名華服胖漢躲也沒躲,伸手便抓南宮秋冷的掌中刀。
  南宮秋冷冷哼一聲刀鋒走偏,那犀利的刀鋒正劃在這名華服胖漢的腕脈。
  華服胖漢的腕脈只添了一道白印兒,一點兒事也沒有,而南宮秋冷的刀鋒卻斜斜滑向一旁。這名華服胖漢行動快得怕人,沒見他腳下移動,他一個比水缸還粗的身軀突然欺進一尺,五指如鉤閃電般當胸抓去。
  南宮秋冷見過兩個華服胖漢抓死中原雙劍的慘狀,哪敢讓這名華服胖漢的五指碰上,而偏偏是刀斜斜滑向一旁,這時收不回來,同時他想躲也已經來不及了。
  眼看南宮秋冷就要傷在這名華服胖漢手下。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兒,忽聽俊逸白衣客道:「眼珠子也是練不到的地方,雖不足致命,可是會瞎眼。」
  南宮秋冷反應非常快,上身往後一仰,硬演通俗的鐵板橋式,借這一仰之勢掌中刀同時收回,刀尖飛快往這名華服胖漢兩眼點去。
  這一著馬上就奏了效,這名華服胖漢急忙將身飄退。
  南宮秋冷適才險些喪在這名華服胖漢手下,這口氣他如何嚥得下,一臉羞怒,自不饒人,挺腰站直,跨步欺進,掌中刀帶著一片森冷寒意往這名華服胖漢臉上揮去。
  司馬常原也被那名華服胖漢迫得連連後退,羞怒之餘,厲嘯連連,這當兒他已反敗為勝,長劍靈蛇也似的專攻對手的兩眼。
  兩名華服胖漢這下吃了癟,雖然—手護臉,一手護臍,仗著一身刀槍不入的皮肉可以立於不敗之地,但卻已難以致勝,尤其兩虛弱點已為人所知,心理不免大受威脅,—時反被司馬常跟南宮秋冷迫得連連後退。
  就在這當兒,忽聽病西施叫道:「不要打了,正主兒已經走了。」
  南宮秋冷、司馬常攻出一招之後閃身飄退,回身—看,可不,就在這一轉眼工夫,俊逸白衣客已沒了影兒,便連唐三姑母女也不見了,只見唐大鵬一個人仍然在原來地方。
  南宮秋冷冰冷問道:「你可瞥見他往哪兒去了?」
  病西施道:「看見了,我一直留意著他,怎麼會沒看見,可是你以為我會告訴你麼?」
  南宮秋冷厲聲說道:「唐三姑母女呢?」
  病西施道:「這我倒可以告訴你,她娘兒三個已經追去了。」
  南宮秋冷兩眼寒芒暴閃,一跺腳道:「司馬常,咱們走!」
  兩個人雙雙騰空而起,破空射去。
  兩個華服胖漢猛然一跺腳,地上現出兩個深近半尺的腳印。
  病西施忙伸手摸兩張胖臉,道:「親親,你們倆怎麼了?」
  左邊華服胖漢轉身說道:「我紀阿二這身功夫別人都不知道,怎麼偏讓老鷹犬師徒倆知道了,要不是這該死的小鷹犬,我紀阿二早把南宮秋冷跟司馬常收拾了。」
  病西施各在兩張胖臉上擰了一下,道:「傻子,收拾他們倆有什麼用,咱們要的是那兩樣東西,對付的是老鷹犬師徒,只要能得到那兩樣東西,咱們就是當世第一豪富,要能收拾了老鷹犬師徒,咱們就是天下武林的總瓢把子,懂不懂?」
  左邊華服胖漢道:「懂是懂,可是那兩樣東西在老鷹犬師徒手裡,要想得到那兩樣東西就得先收拾了老鷹犬師徒,老鷹犬師徒身手都不弱,而且都是一肚子鬼,尤其把咱們的弱點摸得—清二楚,咱們怎麼收拾他倆?」
  病西施道:「傻子,他師徒難對付,可是別人並不難對付,江湖之大,無奇不有,各人也有各人獨特的一套,那一套每每令人防不勝防,小鷹犬受制於唐大鵬,這不就是個好例子麼?咱們不會等別人制住他們師徒之後再親身露面,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是坐看鷸蚌相爭,等著收漁人之利!」
  左邊華服胖漢笑了,摟著病西施「嘖」地一聲親了一個,道:「寶貝兒,咱們該往哪兒去?」
  兩個人伸手抬起病西施,右邊華服胖漢道:「寶貝兒,咱們該往哪兒去?」
  病西施抬手往柳林方向一指,兩個華服胖漢踏步,去勢如飛。
  口  口  口
  剎時間,這座柳林前只剩了唐大鵬一個人,可憐他還不能動。
  而又一轉眼之後,唐大鵬身前又出現了六個人。
  金少秋、葛元,還有那四個黑衣人。
  金少秋望著唐大鵬直笑,笑得森冷:「唐大鵬,現在你不神氣了吧,不過你那兩樣東西已經是我的了,殺!」
  四名黑衣人跨步上前,一人伸一隻手,那二十根手指一起插進了唐大鵬的胸膛裡。
  唐大鵬連哼都沒哼一聲。
  四名黑衣人手往外一拔,閃身後退,二十股血泉射了出來,滿地都是,腥腥的、熱熱的。
  唐大鵬坐著沒動,可是腰彎了下去。
  金少秋看也沒看唐大鵬一眼,一聲:「走!」頓足掠起。
  口  口  口
  太陽很大,能曬出人的油來。
  這座亭子裡卻很涼快,上頭有亭頂遮著太陽,下面可通風,在這個大熱天裡,誰進了亭子都會捨不得走。
  現在這座亭子裡就有三個人捨不得走。
  三個人兩男一女,兩個男的是兩個青衣大漢,各長著一張陰森馬臉,身上帶著一般子邪氣。
  女的是十二十上下白衣女子,絕美、國色天香、風姿絕代,人嫌瘦了些,但瘦不露骨。
  亭子裡原就涼快,但有她在這兒更顯得涼快,只因為她天生一副玉骨冰肌。
  她美是美,但一張吹彈欲破的嬌靨上神色冷峻,跟布上了一層寒霜似的,那份冷意能冷到人骨頭裡去,讓人從心底裡打哆嗦。
  她,是貪這難得的涼快捨不得走。
  兩個青衣漢子則是因為有這麼一位美人兒在亭子裡捨不得走。
  亭子地處荒郊曠野,本就難得有行人,天這麼熱,更難看見一個人影了。
  白衣女子兩眼望著亭外那大太陽地,一眨不眨,一瞬不轉,目光裡只帶著冷意,別的什麼都沒有。
  兩個青衣漢子的四道目光卻不住在她身上轉,一會兒是那張吹彈欲破的嬌靨,一會兒是酥胸,一會兒是藏在裙子裡的,但風過處裙子緊裡,修長、極美的線條顯露無遺的那雙腿。
  那四道眼光就跟兩隻餓狼躲在草叢裡,從草縫裡偷窺草叢外頭吃草的綿羊時的目光一樣,說多邪有多邪,說多貪婪有多貪婪。
  這位姑娘也真是,貪什麼涼快,還不快走,有兩隻餓狼在身側居然不走,只等兩隻餓狼張牙舞爪撲過來,那可就……
  突然,一名青衣漢子挪身坐在白衣女子坐的那張石凳的一頭,還往近湊了湊,兩眼緊緊地盯著那張嬌靨的側面,長長的睫毛,粉妝玉琢的瑤鼻,輪廓極美的顏面,還有那一陣陣醉人的蘭麝幽香。
  「姑娘,天氣好熱啊!」
  白衣女子跟沒聽見似的,別說轉臉了,便連眸子也沒動一動。
  他又往前湊了一湊:「姑娘,這麼大熱天兒,你一個人上哪兒去呀?」
  只差一發便碰著白衣女子的身子了,她仍沒動,沒反應。
  突然,他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帶著一陣難忍的激動,一雙邪意貪婪的目光往下移,落在白衣女子放在腿上的那雙玉手上,那雙手,白皙、修長,根根似玉,嫩得似乎一碰能碰出水來!
  「姑娘,你這雙手好白好嫩啊!」
  隨著這句話,他的手伸了過去。
  就在這時候,白衣女子開了口,話聲冰冷:「等一等。」
  青衣漢子的手停住了:「等什麼?姑娘。」
  白衣女子仍望著亭外,假如這時候亭外有人,任何人都會以為她是對亭外的人說話:「你們兩個想幹什麼?」
  青衣漢子道:「這還用問麼?姑娘,」
  白衣女子道:「在這裡光天化日之下。」
  青衣漢子道:「這裡只有咱們三個,再也沒有第四個人了,跟三更半夜、萬籟俱寂有什麼兩樣。」
  白衣女子道:「嗯,你的話也很有道理,可是有句話我不能不先告訴你們一下。」
  青衣漢子接道:「什麼話?」
  白衣女子道:「我是個不祥的女人,誰要是碰了我,不不會有好下場。」
  青衣漢子笑了,笑得激動,道:「姑娘,我們倆不怕這個,沒聽人說過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白衣女子忽然也笑了,她笑起來好美,好動人,話聲一下子也變得極為輕柔甜美:「既是這樣,那我就不再說什麼了。」
  青衣漢子道:「對了,別說了……」
  他兩手一伸,就要抱。他兩手是伸出去了,但是他並沒有抱,因為他竟然停住了,不但停住了,而且他兩手緩緩垂了下去,跟著人往下一栽,倒在石凳下沒再動一動。
  白衣女子仍然沒動一動,不但人沒動,就連眸子也沒動一動。
  「我沒有騙你吧,我是個不祥的女人,你受害得太快,還沒有睡我,就死了。」
  另一個青衣漢子臉色發了白,他沒有看見白衣女子動一動,可是他清楚同伴是怎麼死的,這就夠了,他轉身就要跑。
  他跑出了亭子,可是他摔倒在亭外大太陽下,這一下摔得不輕,他沒有再爬起來,也沒再動。
  白衣女子道:「我告訴過你們,我是個不祥的女人。」
  只聽亭外響起了冰冷話聲:「我就不信這份兒邪。」
  白衣女子神情微微一震,緩緩轉過了臉。
  亭外趴在地上那青衣漢子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人,是個身材矮胖的青衣老者。
  這矮胖青衣老者有一點奇特之處,一張胖臉紅得跟喝多子酒似的。
  只聽他冰冷說道:「我飛龍堡這兩個人,是你殺的麼?」
  白衣女子眨動了一下美目,道:「你看見我殺他們倆了麼?」
  那矮胖紅臉老者冷笑一聲道:「笑褒姒,你這一套可以瞞過別人,可瞞不過老夫,他兩個無福消受,老夫可要好好的享用享用。」
  沒見他動,他已然帶著一片勁風進了亭子,抬手間朝白衣女子抓了過去。
  他這一抓看似平淡無奇,其實大半個亭子都在他五指籠罩之下,他的一隻手掌隨時可以遞到任何地方。
  白衣女子臉色一變,抬皓腕伸出水蔥般一根玉指點向矮胖紅臉老者掌心。
  矮胖紅臉老者冷哼一聲,沉腕並指反制白衣女子腕脈!
  兩個人都出手奇快,矮胖紅臉老者站著,白衣女子坐著,一剎那間,互拼了六招,指掌之間攻取的都是對方的要害。
  突然,矮胖紅臉老者五指一翻,奇快無比地抓住了白衣女子的衣袖。
  白衣女子一驚撤手,「嘶」地一聲,一隻衣袖已被矮胖紅臉老者齊肘扯落,嫩藕般一段小臂立即出現眼前。
  矮胖紅臉老者兩眼奇光一閃道:「好細嫩的一身肉,要讓別人拔了頭籌那才可惜。」
  他一扔半截衣袖,右掌再探,電一般抓向白衣女子香肩。
  白衣女子嬌靨煞白,嬌軀往後一仰,人已翻出亭外。
  矮胖紅臉老者道:「對,躺下,讓老夫好好憐惜憐惜。」
  他騰身跟出,雙手並探,抓向白衣女子的一雙小腿。
  白衣女子翻出亭外,還沒來得及騰身,矮胖紅臉老者已然跟到,眼看就要抓上白衣女子的一雙小腿。
  這一下要是讓他抓著,白衣女子的後果可不堪設想。
  就在這當兒,有人從後頭在矮胖紅臉老者肩上扣了一掌,而且說道:「你這是幹什麼?」
  矮胖紅臉老者大吃一驚,騰身往前竄去,竄出近丈,才霍然轉過了身。
  就這麼一剎那間,白衣女子己從地上站起,烏雲蓬鬆,衣衫零亂,好不狼狽,她嬌靨煞白,厲喝一聲:「我要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她要撲。
  她身邊一位俊逸白衣客伸手攔住了她道:「姑娘,別氣!你不是他的對手,這是自找苦吃。」
  白衣女子道:「我跟他拼了!」
  俊逸白衣客道:「那更划不來,他已經入土半截了,姑娘還年輕,再說他也並沒有碰著姑娘,是不?」
  白衣女子煞白的嬌屑突然一紅,沒說話,也沒再動。
  俊逸白衣客抬眼望向矮胖紅臉老者,帶笑說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飛龍堡的總護法東方明老爺子,真是太失敬了。」
  矮胖紅臉老者聞言一怔道:「你認得老夫?」
  俊逸白衣客含笑點頭道:「不錯,我認得老爺子你,可是老爺子你不認得我,是不?」
  東方明道:「老夫的確不認識你。」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10:53

 俊逸白衣客道:「那不要緊,這—回生,再有二回也就熟了。」
  東方明道:「你是何人,報個姓名老夫聽聽。」
  俊逸白衣客道:「我提個人老爺子你一定知道,東門長青,老爺子知道麼?」
  東方明道:「老鷹犬東門長青,老夫知道,怎麼樣?」
  俊逸白衣客道:「我是他老人家的唯一傳人。」
  東方明一怔道:「怎麼說,你是東門長青的徒弟。」
  俊逸白衣客舉手一揖道:「我代他老人家問候老爺子。」
  東方明冷冷一笑道:「你不必跟老夫來這一套,笑褒姒殺了飛龍堡兩個人,所以老夫要對付她,老夫並沒有錯。」
  俊逸白衣客忙搖頭說道:「沒有,沒有,你老一點錯也沒有,豈不聞食色性也,休說笑褒姒姑娘殺了貴堡兩個人,就是沒有,你老這麼做也不值得大驚小怪。」
  東方明兩眼一蹬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俊逸白衣客道:「老爺子,這是實情實話啊,難道說錯了麼?」
  東方明冷笑一聲道:「不管你說的是不是實情實話,老夫都不在乎……」
「本來是嘛。」俊逸白衣客截口說道:「你老在乎什麼,我說了半天,你老連臉紅都不臉紅,不,只怕我是冤枉你老了,你老的臉原就是紅的。」
  笑褒姒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東方明兩眼怒芒一閃,陡然暴喝:「小狗,你敢取笑老夫!」
  他閃身撲了過來。
 俊逸白衣客哈哈一笑道:「萬惡淫為首,你都快入土半截了,在光天化日之下幹這種事,分明衣冠禽獸,居然好意思罵我是狗,褒姒姑娘,你快讓讓,咬人的來了。」
  他抬手搖了搖,示意笑褒姒讓開點兒。
  但東方明盛怒而來,行動奇快,這幾句話工夫他已然撲到近前,把俊逸白衣客跟笑褒姒一起罩在指掌之下。
  笑褒姒就是想躲也來不及了。
  俊逸白衣客一聲:「姑娘原諒。」
  他手一伸已摟住了笑褒姒的腰,帶著笑褒姒騰身一掠,脫出了東方明的指掌威力範圍。
  笑褒姒的嬌靨不白了,現在是一片酡紅。
  俊逸白衣客道:「姑娘,我不得已。」
  笑褒姒一顆烏雲玉首垂了下去,道:「不,謝謝你。」
  東方明看紅了眼,怒喝聲中,一轉身又自撲到。
  俊逸白衣客這回還沒招呼笑褒姒躲閃,跨一步迎了上去,抬手間向東方明拍出一掌。
  他這一掌不算快,而且也沒什麼奇特之處,而東方明卻沒來得及躲閃,更沒來得及出手,「叭」地一聲,左臉上清清脆脆地中了一下。
  笑褒姒倏地睜大了一雙美目。
  一谷三堡兩世家,同樣地威震武林。
  她知道她不是這位飛龍堡總護法的對手。
  她也知武林中是這位飛龍堡總護法的對手沒幾個。
  她卻不知道武林中能有人打這位飛龍堡總護法一耳刮子,這位飛龍堡的總護法卻躲不了。
  東方明也同樣的一怔,繼而鬚髮暴張,厲喝聲中便待再撲。
  俊逸白衣客道:「怎麼一耳刮子還不夠,你真不知道羞臊,我要是你我就一頭撞死了,好吧,我再給你一下。」
  他抬手又是不算快,而且平淡無奇的一下。
  東方明居然又沒能躲開,「叭」清清脆脆,又是一下,不過這回已換了右半邊臉了,如今整張臉更紅了。
  東方明又是一怔之後都要瘋了,他暴叫如雷地突然抬起雙掌,十指如鉤,向著俊逸白衣客抓了過來!
  俊逸白衣客臉色一沉,道:「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流淚,我要是破了你這賴以成名,仗以混飯吃的『透骨陰煞掌』,你可就當不了飛龍堡的總護法了。」
  他抬起右手伸出,食中二指,遙遙指著東方明的兩個手掌心。
  東方明忽然一個寒顫,轉身騰起,飛射而去。
  俊逸白衣客呼了一口氣,緩緩垂下右手。
  笑褒姒看了看他,一雙美目中異采閃漾,走前兩步到了他身邊,低低說道:「謝謝你救了我。」
  俊逸白衣客忙回過身來道:「舉手之勞,姑娘不要客氣。」
  笑褒姒微—揚頭道:「這不是普通的恩,你保全了我的清白。」
  俊逸白衣客道:「那也沒什麼,換誰誰都會伸手的……」
  頓了頓道:「姑娘怎麼惹上飛龍堡的?」
  笑褒姒把剛才的經過說了一遍。
  俊逸白衣客眉梢兒揚了揚道:「那他們兩個的確是死有餘辜,該殺,我要是趕早一步,會把他們送官究辦去。」
  笑褒姒遲疑了一下道:「你真是東門老人家的傳人?」
  俊逸白衣客道:「姑娘不相信麼?」
  笑襲姒道:「那倒不是,我剛才聽飛龍堡的這兩個人說,他們找的就是東門老人家跟你,一等東方明來到他們就要展開行動,聽他們的口氣,好像要奪賢師徒的什麼東西。」
  俊逸白衣客笑了一笑道:「武林中傳事的確是夠快的,謝謝姑娘,我師徒自會小心的。」
  笑褒姒看了看他道:「你貴姓……」
  俊逸白衣客倏然一笑道:「姑娘,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笑褒姒道:「不,你一定要告訴我。」
  俊逸白衣客忽—凝神道:「姑娘可願幫我個忙?」
  笑褒姒道:「當然願意,什麼事?」
  俊逸白衣客抬手往臉上一摸,他馬上變了—個人,變得比剛才還要俊,尤其臉色白裡透紅,比大姑娘的嬌靨還要嫩。
  笑褒姒睜圓了美目,看直了眼。
  俊逸白衣客伸手拉住了她—只手,另一隻手指著遠處笑道:「小妹,你看那遠山近樹……」
  笑褒姒一怔,旋即嬌靨飛紅。
  就在這時候,一陣風動,—個冰冷話聲傳了過來:「終於讓我找到你了,真不容易啊!」
  俊逸白衣容倏然轉過頭去,近丈外站著三個人,唐三姑母女,他訝然說道:「三位是……」
  唐三姑一怔,道:「對不起,我母女認錯人了。」
  俊逸白衣客笑道:「芳駕別客氣,認錯人乃是常有的事。」
  說完了話,他就要轉過身來。
  唐三姑忙道:「請問,二位可曾看見一個也穿了一身白衣的年輕人從這兒過去?」
  俊逸白衣客道:「看見了,剛過去……」
  一指身後亭子道:「這兩個人就是他打傷的。」
  唐三姑精神—振忙道:「二位可看見他往哪兒去的?」
  俊逸白衣客轉過臉來道:「小妹,剛才那個人是不是往南去了?」
  笑褒姒點了點頭道:「是的。」
  唐三姑道:「謝謝二位。」
  帶著二女騰身往南掠去。
  臨去,尤氏姐妹深深地看了俊逸白衣客跟笑褒姒一眼,那目光有點異樣。
  本難怪,尤氏姐妹都是情竇初開年紀,眼見這一對璧人,怎能不羨慕,怎能不怦然心動。
  俊逸白衣客轉過身,但並沒有鬆了拉著笑褒姒柔荑的那隻手,道:「謝謝姑娘。」
  笑褒姒也沒有抽回玉手的意思,微微低著頭,道:「這—點小事你也要謝,那我該怎麼辦,她們找你幹什麼?」
  俊逸白衣客道:「跟飛龍堡的用心一樣。」
  笑褒姒香唇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俊逸白衣客何許人,馬上就把病西施傳言黃金城的事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我明白,世上確有黃金城這麼一處所在,黃金城中也確有一批藏寶,但病西施卻有讓李三郎成為眾矢之的的用心,而我師父一念不忍,我一時好奇,卻把這件事引到了我師徒身上,如今我師徒倒成了眾矢之的了。」
  笑褒姒道:「這些人真是貪婪啊,為這麼一座黃金城居然連命都不要了。」
  俊逸白衣客道:「這就是人性醜惡的一面,不要自己的命倒還說得過去,不擇手段取別人的性命那就不能原諒了。」
  笑褒姒道:「人為什麼要這樣,彼此間和平相處不挺好麼?」
  俊逸白衣客道:「話是不錯,但從盤古開天到如今,沒一個人能免除這人性醜惡的一面,只不過多少的差別而已。小自打架,大至刀兵,沒有一樣不是為這而起,只怕這種醜惡永遠也免除不了,因為沒有醜惡,就顯不出善良,這也許就是為什麼不能人人都成為聖賢的道理所在。」
  笑褒姒含笑說道:「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受教了。」
  俊逸白衣客道:「各人有各人的一套看法,這是我的謬論,說什麼受教!」
  笑褒姒忽然目光一凝,道:「你剛才從臉上拿下來的,是人皮面具?」
  俊逸白衣客點了點頭道:「是的,我師父是公門中人,我也算是公門中人,為了幫他老人家辦案,以不同的面目出現比較方便些。」
  笑褒姒道:「現在是你的真面目麼?」
  俊逸白衣客搖搖頭道:「不是,我的真面目很糟,很難看。見不得人,也怕嚇著人,所以我只有把自己裝扮得好看些。」
  笑褒姒道:「真的麼?」
  俊逸白衣客道:「真的。」
  笑褒姒道:「我不相信。」
  俊逸白衣客道:「我說的是真情實話,姑娘不相信,我就沒辦法了。」
  笑褒姒道:「能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麼?我要看看到底怎麼個嚇人法。」
  俊逸白衣客倏然笑道:「姑娘還是不要看的好,你我雖然萍水相逢,但卻相當投緣,姑娘對我保留一個更好的印象不好麼?」
  笑褒姒道:「你錯了,在我來說,對一個人的印象是好與否,不在於他的容貌俊醜,即便你是世界上最醜的人,我對你的印象也不會有絲毫改變。」
  俊逸白衣客道:「既是這樣,姑娘又何必非看不可。」
  笑褒姒突然垂下玉首,道:「誠如你剛才所說,雖然你我只是初次見面,但卻相當投緣,我若是連你的真面目都沒見過,那,那叫我……」
  余話不知道是沒說出來,還是話聲太低,總之俊逸白衣客是沒聽見。
  其實,余話不必聽見,此情此景,只要不傻都能明白,俊逸白衣客兩眼中閃過兩道奇光,道:「姑娘,我剛才說過,人都有醜惡的一面,要是您一時沒有發現,那是他擅於掩飾,並不是他沒有,我這話姑娘可懂?」
  笑褒姒微微點了點頭道:「我懂……」
  俊逸白衣客道:「那就好了,姑娘還應該知道,會掩飾的人遠比不會掩飾的人來得可怕,不會掩飾的人能讓你—開始便產生戒心,反倒使你不容易受害,而會掩飾的人能讓你毫無戒心,毫無防備,使你不知不覺地落進他的掌握之中,等你發現他的醜惡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笑褒姒道:「你的章思我全懂,可是會掩飾的人他絕不會告訴別人,是不?」
  俊逸白衣客道:「那不見得,姑娘,這也許是一種手法,這種手法能讓你覺得他不是壞人,其實他是個吃人喝血的惡魔。」
  笑褒姒微一搖頭道:「別嚇我了,我不怕,至少我不相信你是個惡魔。」
  俊逸白衣客道:「真的麼?姑娘。」
  笑褒姒點了點頭道:「真的。」
  俊逸白衣客道:「姑娘可敢跟我到亭中去?」
  笑褒姒道:「這有什麼不敢的,休說是這亭子裡,什麼地方我都敢跟你去。」
  俊逸白衣客沒再說話,拉著笑褒姒進了亭子,他拉著笑褒姒在石凳上坐下,伸手摟住了笑褒姒的纖腰,兩眼緊緊盯在笑褒姒的嬌靨上,道:「姑娘,惡魔的猙獰面目己露,我現在要吃人了。」
  笑褒姒嬌靨一紅道:「我不怕,你拉過我的手,碰過我的身子,我已經跟你有過肌膚之親了,現在跟剛才沒什麼兩樣。「
  俊逸白衣客微微一笑道:「足見我的手法是成功的,我現在就來點兒不同的。」
  他摟在笑褒姒纖腰上的那隻手一緊,把笑褒姒的嬌軀整個兒的擁入懷中,道:「現在呢?姑娘。」
  笑褒姒嬌靨泛起了輕微的顫抖,低低說道:「百步與五十步而已。」
  俊逸白衣客手撫上笑褒姒的香腮,把她的嬌腮輕輕托了起來,然後緩緩地把臉湊過去了。
  笑褒姒一張嬌靨羞紅欲滴,她閉上了美目,但沒動沒躲,她那兩排長長的睫毛不住顫動,呼吸也相當急促。
  俊逸白衣客的另一隻手摸著她拴在纖腰上的那條絲帶,道:「姑娘,你還不醒悟麼?」
  笑褒姒顫聲說道:「我願意……」
  俊逸白衣客兩眼奇光暴射,突然抓住笑褒姒一雙粉臂,把笑褒姒嬌軀推離自己懷抱道:「姑娘,這是為什麼?」
  笑褒姒睜開了一雙美目,目光有股柔情,道:「我也不知道。」
  俊逸白衣客苦笑一聲鬆開了笑褒姒一雙粉臂,道:「姑娘是我生平所碰到的第一個怪人。」
  笑褒姒道:「你是我生平碰到的第一個君子。」
  俊逸白衣客道:「君子?」
  笑褒姒道:「在這種情形下而能不亂的,從古至今,究竟有幾個。」
  俊逸白衣客哈哈一笑道:「姑娘高拾我了,我只是有個怪脾氣,垂手可得的,我不稀罕。」
  笑褒姒道:「我這樣對你,還不夠麼?」
  俊逸白衣客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激動神色,旋即,他笑道:「姑娘,我不會得一而足的,我經常進出歌台舞榭風月場,我的紅粉知己遍天下,有北地胭脂,也有南國嬌娃,她們每一個都曾許身於我。」
  笑褒姒道:「我不在乎,你也不多我這一個,是不?」
  俊逸白衣客的眉梢兒跳動了一下道:「她們現在的處境都很悲慘,有的大腹便便被趕出家門,有的輾轉病榻,有的……」
  笑褒姒道:「別嚇我了,我不怕。」
  俊逸白衣客目光一凝,冷肅之氣逼人道:「姑娘非等這些落在身上方醒悟麼?」
  笑褒姒道:「酸、甜、苦、辣,都嘗嘗未嘗不是一種人生經驗。」
  俊逸白衣客一笑站起,道:「好吧,那麼姑娘就等著嘗嘗吧!」
  笑褒姒坐著沒動道:「你要走了?」
  俊逸白衣客微一點頭道:「不錯,我要走了,我跟每一個多情紅粉都是這樣的……」
  笑褒姒道:「我叫葉秋吟,你記住。」
  俊逸白衣客淡然一笑道:「我記的名字太多了,有的都已經忘了。」
  笑褒姒道:「你的名字呢,能不能告訴我?」
  俊逸白衣客道:「不必了……」
  笑褒姒道:「總得讓我悲慘的時候有所呼喚吧!」
  俊逸白衣客臉上飛快掠過一絲極為強烈的激動,笑道:「無所呼喚不是更悲慘麼?」
  笑褒姒微一點頭道:「這倒也是,你走吧!」
  俊逸白衣客站著沒動,也沒說話。
  笑褒姒道:「你怎麼還不……」
  她突然間有所驚覺,扭頭往後一看,三個人像是從天上掉下來似的,飛一般地落在亭外。
  病西施,跟她那兩個胖親親。
  笑褒姒臉色一變站了起來。
  病西施呷呷一笑道:「真是山不轉路轉,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你笑褒姒,你真是厲害呀,一出來就搭上了一個,也難怪,誰叫老鷹犬的這個徒弟有一張屁股臉哪。」
  俊逸白衣客霍地轉過身去,冰冷說道:「你說什麼?」
  病西施跟兩個華服胖漢都一怔。
  病西施道:「喲,不是老鷹犬的徒弟呀,我看走了眼了。」
  俊逸白衣客轉望笑褒姒道:「吟妹,她是誰?」
  笑褒姒道:「她就是病西施姑娘。」
  俊逸白衣客「哦」地一聲道:「原來是當世四大美人兒之中的病西施啊,西施泉下有知豈不要氣煞,吟妹,你怎麼會跟這麼一個無鹽嫫母般的女人並稱於世。」
  兩個華服胖漢臉色一變,就要動。
  病西施兩手一攔,咧著嘴笑道:「哎喲,妹呀妹的,聽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我的大美人兒呀,這位俊郎君是誰呀?」
  笑褒姒還沒有說話,俊逸白衣客已然冰冷說道:「情人。」
  病西施道:「那就難怪了,第幾個呀?」
  俊逸白衣客道:「最後一個,你滿意了?」
  病西施道:「最後一個,不會吧,以前那些個都以為自己是最後—個……」
  俊逸白友客道:「你錯了,以前那些個都以為自己是頭一個。」
  病西施道:「這麼說你知道她以前有過情人?」
  俊逸白衣客道:「我並不知道,我都是聽那些嫉妒人的長舌婦說的。」
  病西施道:「喲,看不出你挺會罵人的,一個髒字也不帶,人家告訴你的可都是實情。」
  「實話啊!」俊逸白衣客道:「是又怎麼樣?」
  病西施道:「看起來你是一點也不在乎。」
  俊逸白衣客道:「本來就是,我無權干涉她的過去,我要是在乎大可不必跟她在一起,又沒人勉強我。」
  病西施呷呷笑道:「看不出你倒是個大度量的有趣人兒。」
  俊逸白衣客道:「誇獎了,我的度量還不及你身邊那兩個度量大。」
  病西施一怔,旋又呵呵笑道:「很會說話的一張嘴,不瞞你說,我本來只打算毀她那張狐媚的臉,現在我也要毀了你這張嘴,親親,你倆上去吧,一個人給我對付一個。」
  兩個華服胖漢把病西施往地上一放,邁著小短腿,渾身肥肉哆嗦著往亭子裡走了過來。
  笑褒姒忙道:「你小心,他兩個有一身刀槍不入的怪功夫。」
  病西施呷呷一笑道:「真是跟了誰向誰啊。」
  俊逸白衣客道:「我知道,大凡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幾種外門功夫都有一處練不到的地方,他兩個一定也會有。」
  說話間兩個華服胖漢已然邁步進了亭子,抬起兩隻胖嘟嘟的手分別向兩人抓了過來。
  這一抓很厲害,兩隻手把亭子裡全罩住了,讓人無處躲閃,而且那十隻既胖又短的指頭,指著每一處大穴,讓人不知道該防什麼地方。
  笑褒姒臉色一變,閃身就要迎上去。
  俊逸白衣客笑道:「讓我來吧,吟妹,讓我先找找他兩個那練不到的地方,八成兒他兩個那練不到的地方在嘴上。」
  他抬起了手,就這麼直直地伸了過去,在兩個華服胖漢的胖臉上各擰了一下:「哈,好肥。」
  不知道兩個華服胖漢是沒躲,還是沒能躲開,只知道兩個華服胖漢的臉色變了,怒哼一聲兩隻手掌疾動,閃電一般地抓了過來。
  「咦,不對。」
  俊逸白衣客道:「那練不到的地方不在嘴上,嗅,嗅,我明白了,在這兒。」
  他翻腕出指往兩個華服胖漢兩眼點去。
  兩個華服胖漢大吃—驚!抬起另一隻手便擋。
  俊逸白衣客一笑說道:「二位,可不能瞧上不顧下啊。」
  話落,他的兩隻手已落在兩個華服胖漢那抓人的兩隻手腕脈上,他一抖,喝道:「出去!」
  兩個華服胖漢兩個肉球似的飛了出去,雙雙直往亭外病西施身上撞去。
  病西施瘦得跟個人乾似的,這一撞還得了。
  眼看兩個華服胖漢就要撞在病西施身上,病西施鬼爪也似的兩手一伸,居然接住了兩個華服胖漢,把他兩個輕輕地放在地上,她道:「幸誇沒摔著我這兩個親親,要不然再有十個你們倆也賠不了。」
  兩個華服胖漢都變成了豬肝色,厲吼一聲閃身又要撲。
  病西施伸手一攔道:「親親,還是讓我來吧,我給他們倆來個一網打盡。」
  她一隻鬼爪也似的手縮進了袖子裡。
  俊逸白衣客轉望笑褒姒道:「吟妹,剛才唐三姑母女跟飛龍堡的東方明不都在找東門長青的徒弟麼,咱們告訴他們東門長青的徒弟往南去了,這時候恐怕已經追上了。」
  病西施臉色一變,那隻鬼爪也似的手從袖子裡伸出來,怪呼一聲道:「阿大、阿二,快走。」
  兩個華服胖漢架起她來如飛往南奔去。
  俊逸白衣客笑了。
  笑褒姒道:「謝謝你。」
  俊逸白衣客轉過身道:「謝我?」
  笑褒姒道:「不該麼?」
  俊逸白衣客道:「為什麼?」
  笑褒姒道:「剛才你不承認是我的情人了麼?」
  俊逸白衣客道:「我永遠會承認是你的情人,可是你知道,承認是一回事。」
  笑褒姒道:「我知道。」
  俊逸白衣客道:「那就行了。」
  邁步行了出去。
  笑褒姒道:「你要走了。」
  俊逸白衣客「嗯」了一聲,腳下連停都沒停。
  笑褒姒在亭子裡,並沒有跟出去,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你,你要保重。」
  俊逸白衣客道:「你放心,我一向會照顧自己!」
  笑褒姒沒再說話,看著俊逸白衣客越走越遠,她嬌靨上的神色很平靜,平靜得像一泓沒有漣漪的池水。
  俊逸白衣客走得看不見了。
  笑褒姒整了整衣衫,理了理雲鬟,緩步出了小亭,緩步向曠野中行去,冰肌玉骨,雪白的衣袂飄揚,恍若那小謫的天仙。
  她的神色仍然是那麼平靜。
  小亭遠遠的拋在身後,看不見了。
  日頭已然偏了西。
  風比剛才大了些。
  突然,一聲輕咳起自身後:「可是褒姒姑娘?」
  笑褒姒一驚轉身,眼前站著個人,是個老者,一襲青衫,頎長的身材,相貌清懼,長眉鳳目,膽鼻方口,灑脫,倜儻不群。
  笑褒姒訝然說道:「老人家是……」
  青衫老者道:「老朽東門長青。」
  笑褒姒一怔,一抹驚喜神色掠過嬌靨,盈盈一禮道:「葉秋吟見過老人家,請恕晚輩有眼無珠。」
  東門長青忙答一禮道:「葉姑娘別客氣,老朽不敢當,老朽想跟葉姑娘打聽一件事,不知道葉姑娘知道不知道。」
  笑褒姒道:「什麼事,老人家請說,晚輩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東門長青道:「多謝葉姑娘,葉姑娘在這一帶有沒有看見一個穿白衣的年輕人……」
  笑褒姒忙截口說道:「老人家說的是不是令高足?」
  東門長青一怔道:「怎麼,葉姑娘見過他了?」
  笑褒姒當即把她邂逅俊逸白衣客的經過說了一遍,而且把俊逸白衣客告訴她的也告訴了東門長青。
  當然,她把該保留的保留了,不過她是個冰雪聰明的姑娘家,她把她跟俊逸白衣客「投緣」的情形,多多少少提了一些。
  而東門長青似乎只留意後者,靜靜聽畢之後,他呼了一口氣道:「那就好了,老朽就是聽說他碰上了麻煩,不放心,所以趕來看看,謝謝葉姑娘相告,老朽告辭了。」
  —拱手,他就要走。
  笑褒姒道:「老人家可否多留一會兒?」
  東門長青目光一凝道:「葉姑娘有什麼事兒麼?」
  笑褒姒道:「晚輩有件事,想請老人家成全?」
  東門長青「哦」地一聲道:「姑娘有什麼事要讓老朽成全?」
  笑褒姒這才香唇半啟,羞答答地把剛才保留的說了出來。
  東門長青眉鋒一皺道:「這個畜生又多欠一筆情債了。」
  笑褒姒跟沒聽見一樣,道:「雖緣僅初會,但晚輩卻用情很深,不克自拔,希望老人家念晚輩情深,予以成全。」
  東門長青眉鋒皺深了三分,凝目說道:「姑娘,你只跟他見過一面。」
  笑褒姒道:「晚輩知道,晚輩剛才說過……」
  東門長青道:「姑娘可知道他是個怎麼樣的人麼?」
  笑褒姒道:「晚輩知道!」
  東門長青搖頭說道:「緣只不過一面……」
  笑褒姒臉一紅,頭一低道:「老人家,有緣的話只—面也就夠了,況且,緣雖僅只一面,其間經歷的事情卻很多。」
  東門長青搖頭說道:「葉姑娘,他是個孤兒,老朽是看著他長大的,老朽對他的瞭解絕不會沒有姑娘深,老朽這個徒弟什麼都好,就是用情不專,說得不好聽點兒,他是風流成性,偏偏一些姑娘們以貌取人,一見他就喜歡上了他,而且愛得不得了,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辦法,使得那些姑娘們一個個對他都那麼死心塌地,老朽曾經告訴過他多少次,可是沒有用,老朽擔心他總有一天會毀在這個上頭,固然,這些事十回有十回說起來並不能全怪他,可是畢竟他害了人家姑娘家一輩子,所以……」
  頓了頓道:「如果還來得及的話,老朽希望姑娘能收收心,別讓他再害了姑娘。」
  笑褒姒道:「老人家,謝謝您的好意,這沒有什麼來得及,來不及的,晚輩沒有收心回頭的意思,因為晚輩自認沒有做錯事,沒有看錯人……」
  東門長青道:「姑娘……」
  笑褒姒道:「老人家,晚輩還有後話。」
  東門長青道:「姑娘請說。」
  笑褒姒道:「情不是孽,愛也不是罪,晚輩雖跟恨妲己、醉楊妃、病西施並稱,但一向潔身自好,至今仍是玉潔冰清女兒身,晚輩也從沒對誰動過情,因為晚輩—向慎重……」
  東門長青道:「姑娘,恕老朽插句嘴,這回你太不慎重了。」
  笑褒姒道:「老人家,這是晚輩心甘情願的,並沒有任何人勉強晚輩,是福是禍,晚輩自己承受。」
  東門長青道:「以前那些可憐的姑娘們也跟姑娘的說法一樣,可是現在她們都已經後悔了,哪裡來得及……」
  笑褒姒道:「老人家,晚輩絕不後悔。」
  東門長青道:「既是這樣,姑娘何必讓我成全。」
  笑褒姒道:「不瞞老人家說,這件事似乎是晚輩一廂情願的事。」
  東門長青呆了一呆道:「這件事是姑娘一廂情願的事,不會吧,姑娘國色天香、風華絕代,以他的心性他豈會……八成兒他是在玩什麼花樣。」
  笑褒姒道:「不,老人家,晚輩看得出,他不是玩花樣,因為他用不著玩什麼花樣。」
  東門長青搖頭說道:「那絕不會,老朽敢說是這世界上最瞭解他的人,以姑娘的姿容,以他的心性,他絕不會放過姑娘。」
  笑褒姒道:「恕晚輩斗膽,老人家並不瞭解他。」
  東門長青道:「老朽不瞭解他,誰瞭解他。」
  笑褒姒道:「晚輩跟他雖僅一面之緣,可是晚輩敢說已真正瞭解了他……」
  東門長青突然笑了:「姑娘……」
  笑褒姒道:「老人家,事實證明,他確是個正人君子.所謂的風流,只是他裝出來的,事實上,他是個真正的奇男子,他並沒有害過—個人,那些人不過是以貌取他,並不是真心,那不配稱情稱愛。」
  東門長青呆了一呆道:「姑娘,咱們兩個之中總有一個是對的,老朽希望對的是姑娘,而不是老朽。」
  笑褒姒道:「老人家,對的是晚輩,不是您。」
  東門長青吁了一口氣道:「真要這樣的話,老朽算是白看了他十幾年……」
  頓了頓,道:「只是,葉姑娘,別的老朽可以讓他聽老朽的,這件事老朽怎麼好勉強他。」
  笑褒姒嬌嬌一矮,突然跪了下去。
  東門長青忙避向一旁,急道:「姑娘這是……快快請起……」
  笑褒姒道:「晚輩不敢奢求,也知道情之—事不能勉強,晚輩只求老人家告訴他,我真是一片真心,叫他不要像對一般人那樣對晚輩。」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11:52

  東門長青忙道:「姑娘快快請起,這個老朽可以答應,也做得到。」
  笑褒姒道:「晚輩這裡先謝謝您老人家了。」
  她盈盈—拜,站了起來。
  東門長青看了她一陣,突然歎道:「姑娘,老朽只怕會害了你啊!」
  笑褒姒道:「您請放心,絕不會。」
  東門長青吁了一口氣道:「但願如此了,老朽是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而且老朽也很喜歡姑娘,不過這一切還得看他,看他有沒有這份福氣了。」
  「不,老人家。」笑褒姒道:「應該說看晚輩有沒有這份福氣。」
  東門長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老朽不再說什麼了,還有別的事在身,也不能多耽擱,就此別過。」
  他一拱手。
  笑褒姒忙施下禮去道:「您這是折晚輩,晚輩恭送您老人家。」
  東門長青遲疑了一下道:「這件事單靠老朽一個人也不行,姑娘要願意找他,可以往東南方去,老朽走了,姑娘多保重。」
  他轉身騰起,當他轉過身的時候,他的兩眼之中,浮現了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異樣神情。
  奈何笑褒姒沒看見。
  她盈盈再施禮:「多謝老人家。」








第 九 章 龍虎鎮
  東門長青讓笑褒姒往東南方找他的徒弟去,他自己也是往東南方去,想必他也要找他那徒弟。
  東南方有一個小鎮,不知道是誰給它取了個挺響亮的名字叫「龍虎鎮」。
  龍虎鎮是個很熱鬧的地方,有招商客棧,有酒肆,也有茶館兒,熱鬧的地方少不了這種行業,也就因為有這種行業,龍虎鎮才顯出了熱鬧。
  正晌午,東門長青頂著炎熱的口頭到了龍虎鎮,龍虎鎮口有幾棵枝葉遮天的大樹,樹下濃萌—片,在大太陽底下走了半天路的人,誰都願意一腳跨進濃蔭裡,往樹下一坐,往樹幹上一靠,胸前的扣子一解,涼快個夠,要是再能睡一覺,那更是人生一大樂事。
  東門長青自不例外,他帶著滿頭的汗進了濃陰下,拿出手帕擦了擦滿頭汗,剛要往下坐,他看見一樣東西,那東西緊挨樹根下。
  那是—根純銀鑄制的狼牙棒,只有—根手指頭大小粗細。
  東門長青任職公門多年,走遍了江湖道,經驗閱歷兩豐富,什麼沒見過,什麼沒聽過,他自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皺了皺眉,抬眼四下一看,揚聲發話說道:「哪位道兒上的朋友在這兒看守狼牙棒?」
  「我!」隨著這聲答應,一棵大樹那濃密的枝葉間飛鳥般掠下一人,是個中年紫衣人。
  紫衣人一張陰沉臉,冷意逼人,他目光冷峻地上下一打量東門長青,道:「你是幹什麼的?」
  東門長青道:「我要進鎮去,剛到這兒便看見狼牙棒攔路,身在江湖不能不懂江湖規矩,所以我先出聲打個招呼。」
  那紫衣人道:「你家住龍虎鎮上?」
  東門長青微—搖頭,道:「不是,我來龍虎鎮辦點兒事兒。」
  那紫衣人冷然搖頭道:「不行,你既然懂規矩,就此回頭,過兩天再來吧!」
  東門長青道:「要是我沒有看錯,尊駕應該是衡山世家的人!」
  那紫衣人道:「不錯,你的眼力不差。」
  東門長青道:「衡山世家是為何事在龍虎鎮口豎起狼牙棒,知會江湖同道繞道而行,不得進入龍虎鎮?」
  那紫衣人道:「衡山世家要借龍虎鎮辦點私事,請江湖同道賞個面子幫個忙!」
  東門長青道:「江湖的規矩,這個面子按理說是怎麼也該賞的,可是我有急要大事,非得進入龍虎鎮不可,這可怎麼辦?」
  那紫衣人道:「那也未常不可,你得先通過我這一關,只是你得掂掂那後果,不管你是不是進得了龍虎鎮,你從此便成了衡山世家的仇敵。」
  東門長青道:「我在江湖上走了幾十年了,焉有不知這個道理,只是我跟衡山世家主人有過數面之緣,不願為這件事傷了彼此的和氣,我借問一聲,衡山世家哪位在這兒?」
  那紫衣人道:「我家少主!」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原來是魯少主在此,那最好不過,煩尊駕為我通報一聲,就說東門長青有急要大事非進龍虎鎮不可,請魯少主抬抬狼牙棒,通融通融。」
  那紫衣人目光一凝,道:「你就是東門長青?」
  東門長青道:「不錯,我就是東門長青。」
  那紫衣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一抱拳道:「原來是公門名捕當面,失敬,請稍候!」
  他探懷摸出一個哨子,放在嘴裡吹出「嗶」地一聲刺耳尖銳異響。
  轉眼工夫之後,龍虎鎮裡奔出一名中等身材的紫衣人來,他一到近前,這名紫衣人便道:「稟知少主,東門長青東門老爺子有要事要進龍虎鎮,想請少主抬抬狼牙棒,通融通融,去請示少主,是不是能放行?」
  那中等身材紫衣人一句話沒說,看了東門長青一眼,轉身又奔進龍虎鎮內。
  中等身材紫衣人進龍虎鎮折向東,一口氣奔到一座大宅院前,大宅院的門口站著四五個佩劍紫衣人,中等身材紫衣人停都沒停便奔進了大宅院內。
  這座大宅院佔地相當大,建築得美輪美奐,氣派異常,中等身材紫衣人進門直奔大廳門口他才停下,大廳門口左右各站一名佩劍紫衣人。
  中等身材紫衣人恭聲說道:「稟總管,屬下告進!」
  只聽廳裡一個低沉話聲喝問道:「什麼人?」
  中等身材紫衣人道:「屬下有要事稟報!」
  廳裡那低沉話聲道:「進來!」
  中等身材紫衣人低頭走了進去。
  進大廳,—扇嵌玉大屏風攔住去路,—個身材瘦高,面目陰沉,鷙眼鷹鼻的紫衣人站在屏風前,道:「什麼事?」
  中等身材紫衣人一躬身道:「稟總管,鎮西口來了個人自稱東門長青,說有急要大事要進龍虎鎮,想請少主通融通融,屬下特來請示!」
  那陰沉瘦高紫衣人微微一愕道:「東門長青!」
  中等身材紫衣人道:「是的!」
  那陰沉瘦高紫衣人道:「他可曾說明有什麼事?」
  中等身材紫衣人道:「沒有!」
  那陰沉瘦高紫衣人,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轉了一轉道:「你在這兒等等。」
  轉身往屏風後行去。
  繞過這塊嵌玉大屏風看,大廳裡坐著兩個人,主位上坐的是瘦削錦袍老者,客位上坐的是個年輕、白淨,但透著陰鷙的紫衣人,他身後站著兩個紫衣老者,一個濃眉大眼紫膛臉,一個長眉細目、矮矮胖胖。
  年輕紫衣人正在跟瘦削錦袍老者低聲交談,陰沉瘦高紫衣人走到近前一躬身,恭謹地說道:「稟少主,鎮西口來了個人自稱東門長青,說有急要大事要進龍虎鎮,想請少主通融通融,西口的人特來請示。」
  年輕紫衣人轉眼望了過來,道:「東門長青?」
  陰沉瘦高紫衣人道:「是的!」
  年輕紫衣人眉鋒一皺道:「他在這時候到龍虎鎮來幹什麼,可曾聽他說為什麼事麼?」
  陰沉瘦高紫衣人道:「沒有!」
  那紫膛臉紫衣老者冷哼一聲道:「老鷹犬出了名的陰險詭詐,這時候到龍虎鎮來,定然沒安什麼好心,讓屬下去趕走他!」
  年輕紫衣人抬手一攔,道:「東門長青沒什麼了不得,但是他身後有公門靠山,這時候還不宜得罪他……」
  望向陰沉瘦高紫衣人道:「你去跑—趟,務必問清他是幹什麼來的,要跟咱們的事沒有衝突,我可以放他進鎮,不過等他進來之後,仍要派人暗中隨時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陰沉瘦高紫衣人恭應一身,轉身而去。
  那瘦削錦袍老者突然說道:「有個消息,看來少主到如今還不知道。」
  年輕紫衣人轉過面來道:「什麼消息?」
  瘦削錦袍老者道:「少主可曾聽說過有關黃金城的事?」
  年輕紫衣人道:「聽說過,怎麼?」
  瘦削錦袍老者道:「江湖傳言,那開啟黃金城的鑰匙,跟上標黃金城所在的一張地圖,都落在了東門長青唯—的傳人手裡。」
  年輕紫衣人兩眼一睜道:「有這種事,金老怎不早說?」
  那瘦削錦袍老者道:「那東門長青剛要進鎮,這時候說也不遲!」
  年輕紫衣人臉上掠過—絲陰鷙笑道:「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他來得正是時候,看起來黃金城的藏寶合該歸我衡山世家!」
  瘦削錦袍老者道:「是,是,是,老爺子的洪福,老爺子的洪福。」
  年輕紫衣人哈哈—笑道:「金老有指點之功,—旦我衡山世家得了這批藏寶,少不了要分金老一份。」
  瘦削錦袍老者幾乎感激涕零,忙離座躬身,連聲說道:「謝少主恩典,謝少上恩典!」
  口  口  口
  陰沉瘦高紫衣人帶著那中等身材紫衣人來到鎮西口,西口這名紫衣人上前,恭謹說道:「見過總管!」
  陰沉瘦高紫衣人抬了拍手,目注東門長青道:「在下黃清,身為衡山世家總管,請教……」
  東門長青道:「好說,老朽東門長青,原來是衡山世家黃總管當面,失敬!」
  黃清道:「不敢,聽說老爺子有要事要進龍虎鎮?」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不錯,老朽跟衡山世家主人有過數面之絕,故此厚顏請魯少主抬抬狼牙棒,通融通融。」
  黃清道:「好說,衡山世家的狼牙棒或許可以攔盡天下英雄,但卻不敢攔東門老爺子……」
  東門長青一拱手道:「承蒙抬舉,那老朽就多謝了。」
  他邁步就要往前走。
  黃清乾咳一聲道:「老爺子且慢!」
  東門長青停步凝目,道:「黃總管還有什麼見教?」
  黃清道:「豈敢,但不知老爺子您有什麼急要大事非進龍虎鎮不可?」
  東門長青遲疑了一下道:「彼此不外,告訴黃總管也沒什麼要緊,老朽是來捉李三郎的。」
  黃清聽得一怔道:「老爺子說誰?李三郎!」
  東門長青道:「不錯!李三郎!」
  黃清道:「老爺子是聽誰說李三郎現在龍虎鎮?」
  東門長青道:「不瞞黃總管說,老朽吃的是公門飯,在各地都布有眼線,昨天老朽剛接獲密報說李三郎現在龍虎鎮。」
  黃清失笑說道:「老爺子的那些眼線只怕是看錯了,衡山世家在龍虎鎮四周布下狼牙棒,到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到目前為止只有老爺子您這位江湖同道往龍虎鎮來……」
  東門長青微微一笑,道:「老朽直說一句,黃總管可別在意,衡山世家的狼牙棒可以攔盡天下英雄,卻未必攔得住李三郎,他來無蹤,去無影……」
  「老爺子過於高抬李三郎了,衡山世家四周佈滿了明樁暗卡,除非李三郎他是神鬼,否則他絕不能點塵不驚地進入龍虎鎮。」
  東門長青微一搖頭道:「老朽跟李三郎周旋多年,深知他的能耐,老朽在各地布下的眼線也從來沒有出過錯。」
  黃清一笑還待再說。
  東門長青忽然目光一凝,道:「黃總管可願跟老朽賭個東道?」
  黃清道:「老爺子要跟我賭什麼東道?」
  東門長青道:「要是老朽在龍虎鎮找不到李三郎,就算他沒來,老朽願意輸一百兩銀子,要是老朽能在龍虎鎮找到李三郎,黃總管你願意輸老朽點什麼?」
  黃清哈哈大笑道:「東門老爺子真是位趣人兒,好,我就跟老爺子賭個東道,要是老爺子能在龍虎鎮找到李三郎,我也願意輸老爺子一百兩白銀。」
  東門長青道:「黃總管,大丈夫一言。」
  黃清道:「快馬一鞭,老爺子請放心就是。」
  東門長青道:「老朽放心,有魯少主在此,老朽還怕要不到那區區一百兩銀子,對衡山世家而言,一百兩銀子算得了什麼,黃總管,等老朽找到李三郎之後再見,告辭了。」
  他—抱拳,道:「請黃總管代我致意魯少主,就說老朽謝了。」
  他邁步往鎮裡行去!
  黃清轉身跟了上去,道:「我陪老爺子走兩步。」
  東門長青道:「謝了,黃總管還是忙自己的去吧。」
  黃清道:「不要緊,我沒什麼事兒。」
  東門長青微微一笑道:「衡山世家在這小鎮四周布下狼牙棒,請江湖同道繞道而行,這件事豈同小可,黃總管貴為衡山世家的總管,能說沒什麼事。」
  黃清道:「這個……其實也沒什麼,我家少主只是想借這龍虎小鎮了斷一樁過節,衡山世家人多得很,不只黃清一個。」
  東門長青道:「黃總管客氣了。」
  黃清道:「我這是實話。」
  東門長青道:「衡山世家動用這麼多人,連魯少主都親自出了馬,這是絕無僅有的事,想見得這位對手一定是個厲害人物。」
  黃清有點窘,乾笑著道:「這個,這個……」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黃總管要是有什麼不便之處……」
  一條紫色人影如飛掠到,是那長眉細目矮胖紫衣老者,他一抱拳道:「我家少主敬備粗茶恭候,請東門大人移駕一會。」
  東門長青目光—凝,道:「真沒想到衡山世家這回連兩大護法之一的白護法也派出來了。」
  長眉細目矮胖紫衣老者道:「東門大人認得白君人,是白君人的榮幸。」
  「好說,」東門長青一抱拳道:「請白護法代謝魯少主,盛情好意東門長青心領,公務在身,不敢耽誤,容稍遲拜望魯少主。」
  黃清乾咳一聲道:「白老,東門老爺子是來拿李三郎的。」
  白君人「哦」地—聲道:「東門大人是來拿李三郎的,李三郎現在龍虎鎮?」
  黃清道:「東門老爺子是這麼說的。」
  白君人道:「李三郎現在會在龍虎鎮上?東門大人沒有弄錯吧?」
  黃清道:「東門老爺子剛才跟我賭了東道,要是東門老爺子能在龍虎鎮找到李三郎,小弟我要輸一百兩白銀,要不然的話東門老爺子就要輸小弟一百兩白銀。」
  東門長青淡然說道:「李三郎精擅易容之術,化身千百,有些人—心要找李三郎,可是李三郎就在他身邊他都不知道。」
  白君人道:「既是這樣,東門大人又怎麼知道誰是李三郎!」
  東門長青道:「老朽跟他周旋多年,他就是燒成灰老朽也能認得,那易容之術可以瞞過任何人,獨瞞不過老朽這雙眼。」
  白君人道:「照這樣看來,那李三郎倒真有可能已來到了龍虎鎮,白君人不敢耽誤東門大人的公務,然而我家少主已敬備粗茶恭候,白君人奉命來請,這……」
  東門長青道:「既是這樣,老朽不敢讓白護法為難,這樣吧,老朽去見見魯少主就走,那也耽誤不了多少時候。」
  白君人一抱拳道:「多謝東門大人,容白君人帶路。」
  他轉身往東馳去。
  黃清道:「老爺子能移架,是整個衡山世家的榮幸,請!」
  東門長青道:「愧不敢當,愧不敢當,黃總管言重了。」
  他邁步往東跟去。
  他是走,不是跑,但步履之間若行雲流水,黃清跟著跑才勉強跟上,跑得黃清暗暗心驚。
  轉眼工夫之後,抵達那座大宅院前,白君人站在大門口,抱拳說道:「我家少主在裡頭恭候。」
  東門長青謝了一聲道:「這叫老朽怎麼敢當。」
  他進了大宅院,那年經紫衣人已候在大廳石階上,一見東門長青到,搶步迎了過來道:「可是東門老人家?」
  東門長青道:「不敢,正是東門長青!」
  年輕紫衣人一躬身道:「魯少華見過東門老人家。」
  東門長青忙答一禮道:「魯少主這是折煞東門長青!」
  魯少華道:「您別客氣,聽家父說,您跟他老人家交厚,少華理應執後輩之禮。」
  魯少華似乎一片誠懇。
  東門長青連稱不敢,說話間進了大廳落了座,那瘦削錦袍老者已不知去向。
  坐定之後,一名紫衣人獻上香茗。
  東門長青抬眼四下一掃道:「沒想到衡山世家在這遙遠的地方竟置有房產,真可以說是威名遠震,勢力遍天下了。」
  魯少華道:「誇獎,您高抬,衡山世家這點薄名在您眼裡可算不得什麼!」
  一舉茶杯,道:「天熱走長路是件苦事,您老請喝口茶。」
  東門長青含笑說道:「多謝魯少主,我可是真有點渴了。」
  他一點也不客氣地端起茶杯一連喝了幾口,然後「嗯」了一聲道:「真好,就跟喝了玉液瓊漿一樣,一杯茶本算不了什麼,可是在這當兒卻使得我萬分感激。」
  他忍不住又喝了兩口,才把茶杯放下。
  他這裡毫不客氣地一連喝了幾口,魯少華那裡兩眼之中異采連閃,東門長青似乎是根本就沒在意。
  又喝了幾口之後,東門長青以公務在身,不能耽擱為由起身告辭,哪知他剛站起,忽然又坐了下去,他臉上變了色,兩眼圓睜,指著魯少華道:「魯少華,你……」
  他站起來要撲魯少華,他剛站起,卻又坐了下去,坐下去之後,他眼卻閉上,睡著了。
  魯少華仰天大笑,道:「普天之下,群雄紛起,都不惜一切要得到關係黃金城寶藏的那兩樣東西,卻不料那兩樣東西此時此地輕易地落在我魯少華手中,這豈非天意。」
  那瘦削錦袍老者跟紫臉膛老者從後牆一扇小門裡走了出來,瘦削錦袍老者一拱手,滿臉諂笑道:「恭喜少主,賀喜少主!」
  魯少華一揚拇指道:「金老錦囊妙計該居首功,有朝一日只要找到黃金城,我保證有金老一份就是。」
  瘦削錦袍老者道:「少主的恩典,我恭喜少主,賀喜少主,不只是為了少主垂手可得那把鑰匙跟那張地圖。」
  魯少華「哦」地一聲道:「還有什麼?」
  瘦削錦袍老者道:「少主怎麼忘了,武林中,要是哪一個能殺了老鷹犬東門長青,他會怎麼樣?」
  魯少華兩眼猛睜,一點頭道:「對,錯非金老提起,我倒是真忘了,哈哈!好啊,只要以東門長青脅迫他那唯一的傳人交出那兩樣東西之後,我再一刀落下,黃金城的藏寶歸我,武林總瓢把子的寶座歸我……」
  瘦削錦袍老者一揚拇指道:「這就叫雙喜臨門,衡山世家當世首富,少主您是英雄第一,您還有什麼好求的。」
  魯少華樂得心花怒放,仰天大笑,一揮手道:「把老鷹犬押下地牢,擺酒慶功。」
  黃清恭應一聲,招來兩名紫衣人抬走了東門長青,他轉身跟著要走。
  瘦削錦袍老者乾咳—聲道:「黃老弟慢走一步。」
  黃清回過身來道:「金老有什麼吩咐?」
  瘦削錦袍老者道:「好說,我想問問黃老弟,老鷹犬這時候到龍虎鎮來究竟是幹什麼來的,黃老弟可曾問過他?」
  黃清「哦」地一聲道:「不是金老提起我倒忘了,我問是問過他了,他也告訴了我,只是老鷹犬實話少得可憐,可信不可信,還不知道。」
  瘦削錦袍老者道:「他怎麼說的?」
  黃清道:「他說他是來拿李三郎的。」
  瘦削錦袍老者為之一怔道:「李三郎?哪裡來的李三郎,自從咱們在龍虎鎮四周布下狼牙棒之後,連個鬼也沒看見……」
  黃清道:「屬下也是這麼說的,然而他說……」
  他把跟東門長青問答的經過說了一遍。
  魯少華笑道:「黃清,不管怎麼說,你現在是只會贏不會輸了。」
  黃清道:「話是不錯,只是屬下這眼看就能到手的銀子卻泡了湯了
  魯少華道:「不要緊,等眼前事辦完之後,我賞你二百兩。」
  黃清咧嘴—笑道:「謝少主,屬下等的就是這一句。」
  魯少華失笑說道:「好啊,心眼兒玩到我頭上來了。」
  他二人這麼高興的逗著,瘦削錦袍老者一旁卻皺著眉頭道:「少主,以我看老鷹犬的話可信。」
  魯少華目光一凝,道:「怎麼?」
  瘦削錦袍老者道:「據我所知,老鷹犬跟李三郎周旋了不少年,由於李三郎一身所學的跟他不相上下,而且極富心智,加之李三郎精擅易容之術,所以每次都是功虧—簣,使得老鷹犬相當懊惱,可以說他對李三郎已恨人了骨,只要聽李三郎在哪兒出現,哪怕是刀山油鍋他也要走上一趟,您想,咱們已在這龍虎鎮四周布下了狼牙棒,要不是為了李三郎,他豈會老遠跑到這兒來往龍虎鎮裡闖。」
  魯少華微一搖頭道:「我不這麼想,我懷疑他跟咱們眼前要辦的這件事兒有關係。」
  瘦削錦袍老者搖頭道:「我倒不擔心,即使是讓少主說中,他現在已落在咱們掌握之中,還能興什麼風作什麼浪,我擔心的只是李三郎!」
  魯少華道:「李三郎怎麼樣?」
  瘦削錦袍老者道:「少主,對李三郎來說,龍虎鎮太小了,要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他是不會到這兒來的。」
  魯少華微微一怔道:「金老懷疑他跟跟前咱們要辦的這件事……」
  瘦削錦袍老者一點頭道:「不錯!」
  魯少華道:「金老明白,龍虎鎮四周現在可以說是滴水難進……」
  瘦削錦袍老者微一搖頭道:「我大膽直說一句,少主請別在意,老鷹犬說的不錯,衡山世家的狼牙棒可以攔盡天下英雄,卻未必能攔得住李三郎,倒不是說李三郎他沒把衡山世家的狼牙棒放在眼裡,而是他一身所學高絕,極富心智,加以又精擅易容化裝之術,只怕他從咱們的樁卡身邊過,咱們的人都不知道。」
  魯少華揚了揚眉道:「金老,即使李三郎真在龍虎鎮又如何,難不成金老讓一個根本未曾朝過面的人嚇破了膽。」
  瘦削錦袍老者道:「那倒不是,只是老鷹犬跟他周旋多年都拿不著他,足見他是個相當扎手的人物,咱們不能不防著點兒。」
  魯少華道:「論所學,論心智,老鷹犬跟李三郎都在伯仲間,可是——」
  瘦削錦袍老者點頭說道:「不錯。」
  魯少華哈哈一笑道:「老鷹犬已輕易落在我掌握之中,又何懼跟他在伯仲間的一個李三郎!」
  他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這句話,瘦削錦袍老者的臉為之陡然—變,猛然地站了起來,道:「可否麻煩白老跟董老到地牢看看去!」
  魯少華訝然說道:「怎麼了?金老!」
  瘦削錦袍老者道:「少主一句話提醒了我,我擔心那老鷹犬有詐。」
  魯少華詫聲說道:「老鷹犬有詐,金老這話什麼意思?」
  瘦削錦袍老者道:「李三郎是個極難應付的扎手人物,論心智、所學,老鷹犬跟他在伯仲間,豈會這麼容易著道兒受制。」
  魯少華失笑道:「金老真是太多慮了,智者有一愚,百密有一疏,就是再聰明、再謹慎的人他也有糊塗疏忽的時候,何況咱們是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再說,老鷹犬他也沒有必要施這個詐,是不是?」
  瘦削錦袍老者說道:「老鷹犬一向太鬼了,咱們不能不防萬一,我看還是麻煩白老跟董老去看看的好。」
  魯少華搖搖頭,笑了笑道:「好吧,你兩個去看看吧,也好讓金老安安心。」
  白君人跟那紫膛臉老者領命而去。
  沒多大工夫之後,白君人跟那紫膛老者回來了,白君人道:「老鷹犬睡得很香,到現在還沒醒過來呢。」
  魯少華笑道:「金老現在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瘦削錦袍老者吁了一口氣道:「行了,少主的黃金城藏寶跟武林總瓢把子的寶座算是定了。」
  魯少華哈哈一笑道:「金老現在也該相信,李三郎毫不足慮了吧!」
  瘦削錦袍老者口齒啟動了一下,然後說道:「我以為少主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魯少華道:「小心歸小心,但不能怕,一個『怕』字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轉眼望向白君人道:「白老,現在什麼時候了?」
  白君人道:「回少主,午時剛過!」
  魯少華轉望瘦削錦袍老者道:「金老,現在能去麼?」
  瘦削錦袍老者道:「少主怎麼這麼急,兩天都等了,哪在乎多等這一會兒。」
  魯少華皺了皺眉道:「非等天黑不可麼?」
  瘦削錦袍老者微一點頭道:「我暗中觀察很久了,那光芒總是每隔天出現—次,每一次出現都在天剛黑的時候,去早了是白去。」
  魯少華無可奈何地道:「說不得只好等了。」
  白君人道:「去早了固然是無濟於事,去晚了恐怕也不行,咱們時候拿不了那麼準,以我看還是早去為妙。」
  瘦削錦袍老者道:「早去固然是對,可是現在天剛過正午,太早了,少主不知道,這一帶的居民早就鬼話連篇了,天不黑就都關上了門,鎮裡一個行人也看不見,咱們等那時候去不更好麼?」
  紫膛臉老者點頭說道:「金老說的是,那時候去可免驚世駭俗。」
  魯少華沒說話,他站起來在大廳裡來回踱著步。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13:41

第 十 章 金色女子
  暮色初至,龍虎鎮的大街、小胡同已是家家掩門,行人稀少了。
  在往常,龍虎鎮這時候正是熱鬧剛開始,可是打從十天前就有了變化。
  鎮南一座荒宅廢院裡,每隔三天,在天剛黑的時候就有一片光芒上騰,跟點了多少盞燈似的。
  曾經有好事的去看過,可是一進那座荒宅廢院就什麼也看不見了,只能看見斷壁危垣,只能看見人高的雜草,只能看見一閃一閃的螢火,還能聽見吱吱的蟲鳴。
  於是乎,這個字出來了:「鬼」。
  於是乎,家家戶戶每到天快黑的時候都關上了門,從那—刻起,龍虎鎮像一座沒有人的死鎮。
  魯少華帶著人出發了,人不多,只有瘦削錦袍老者、白君人、紫膛臉老者,還有黃清。
  乍看上去,幾個人都沒帶兵刃,其實,除了魯少華每個人腰裡都鼓鼓的。
  瘦削錦袍老者帶路,一行五人直奔鎮南。
  魯少華幾乎笑著說道:「金老沒說錯,這當兒的確很難看見一兩個行人了,看起來他們的膽是比咱們江湖人小點兒。」
  瘦削錦袍老者道:「那是當然,咱們一天到晚在刀裡槍裡來回鑽,不是挨刀就是殺人,他們那見過這個。」
  黃清輕咳一聲道:「打從來那一天我就一直想問金老,金老可知道那光芒究竟是什麼東西麼?」
  瘦削錦袍老者搖頭說道:「到現在為止,我還弄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麼,不過可能是即將出土的寶物,或者是神兵利器一類的東西,聽說這一類的東西到了快要出世的時候,夜晚會發出亮光。」
  魯少華道:「我倒不稀罕什麼寶物,希望是神兵利器,咱們武林中人愛的是這個,求的也是這個,要是誰手裡有把神兵利器,那等於增添他一半功力。」
  瘦削錦袍老者諂笑說道:「有道是奇珍異寶唯有德者方能居之,少主先制老鷹犬,黃金城藏寶已是掌中物,武林總瓢把子的寶座也垂手可得,如今再得神兵利器,那是三喜臨門,也由此可見少主德高,因而能上激天心……」
  魯少華樂極,而且有點飄飄然,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道:「金老真會說話,要是真如金老所說,我非禮聘金老為我衡山世家的軍師不可。」
  瘦削錦袍老者忙道:「那我就先謝謝少主的恩典了。」
  這句話剛說完,他猛然一怔停了步。
  他這—停步,自然魯少華等忙也跟著停了步。
  這當兒五個人都看見了,一座荒宅大院已在眼前。
  暮色中看,這座荒宅大院確有幾分凜人的氣氛。
  門頭挺高,但卻已塌了一角。
  兩扇油漆剝落的大門還在,虛掩著,露一條縫兒。
  門頭上有塊匾,但看不清上頭寫的是什麼字。
  往兩邊看,圍牆塌的塌,倒的倒,有幾處完好的都有丈來高。
  人高的雜草從倒塌的圍牆缺口處可以看得很清楚,靜靜的,一動都不動。
  從倒塌的圍牆缺口處,還可以看見院子裡或全塌、或半毀的亭、台、樓、閣,還有那一處處的青苔爛瓦堆,想當初這座大宅院裡一定富麗堂皇,美輪美奐。
  使瘦削錦袍老者一怔停步的不是這個,而是大門口那一攤紅紅的東西,任何人一看都知道那是血,而且是用血寫成了一個「鬼」字!
  瘦削錦袍老者跟著臉上變了色,道:「壞了,少主,有人知道這件事了。」
  紫膛臉老者冷哼一聲,閃身就要撲過去。
  魯少華伸手一攔,道:「慢著,咱們過去看看再說。」
  他當先邁步走了過去。
  紫膛臉老者跟白君人緊邁一步傍在他兩側。
  來到近前一看,那確是用血寫成的一個「鬼」字,而且血還沒凝,血色還沒變,鮮紅鮮紅的。
  魯少華道:「這個人也許還在附近。」
  隨話目閃精芒,四下望去!
  瘦削錦袍老者蹲下身去,伸根指頭沾了點血,嗅了嗅道:「少主,這不是人血。」
  魯少華道:「咱們分開來找找看。」
  黃清、白君人跟紫膛臉老者應聲要動。
  瘦削錦袍老者忙道:「動不得,少主,即將出土的東西一定通靈,萬一驚動了它,您這一道龍虎鎮就白來了。」
  魯少華道:「難道說就任他戲弄,任他躲在這兒?」
  瘦削錦袍老者眉宇間掠過一絲陰鷙神色,道:「就讓他在這兒好了,五對一,難道還怕他不成。」
  嘴裡說著話,一對深沉的眸子卻一直轉動著,突然,他的眸子停止不動了,眸子中射出兩道比電還亮,比冰還冷的光芒,那兩道光芒凝望在一個地方,門頭上那塊匾後。
  黃清、白君人、紫膛臉老者都從他兩眼裡看出來了。
  黃清閃身要動,但沒有瘦削錦袍老者快,他人快得像閃電,輕得像一縷煙,撲向了門頭上那塊匾。
  他去得快,回來得也快。
  去的時候兩手空空,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樣東西,那是隻雞,脖子快扭斷了的雞。
  他原以為是人,現在卻只是隻雞。
  他的臉色有點不好看,可是並不十分明顯,他道:「少主,那人就是用這隻雞的血寫的字,這隻雞剛死不久,身上還是溫的。」
  魯少華倏然一笑道:「可惜沒帶酒來,要不然把這隻雞烤了,在這個地方喝上兩杯豈不是美事。」
  灑脫!
  瘦削錦袍老者道:「少主,我懷疑他是……」
  魯少華道:「李三郎?」
  瘦削錦袍老者微一點頭,道:「龍虎鎮只進來了兩個武林人物,東門長青跟他!」
  魯少華一點頭道:「好,我正好藉這機會會會這位大名滿天下的神秘人物!金老,時候不多了,咱們進去吧。」
  他邁步往一個圍牆缺口處行去。
  紫膛臉老者跟白君人急忙跟了過去。
  這是魯少華機靈處,他不走大門,他怕推開那兩扇大門會響,也怕兩扇大門處有什麼埋伏。
  從圍牆缺口進了荒宅廢院,眼前都是雜草,視線也被那人高的雜草遮住了。
  輕輕地撥動著雜草往前走,魯少華忽然拍手左指道:「黃總管!」他手指處有一棵大樹,枝葉相當茂密,樹在圍牆外,枝葉卻大部分伸進了牆裡。
  黃清騰身拔起,一閃沒入濃密枝葉中,轉眼工夫之後他掠了回來,沖魯少華搖了搖頭。
  魯少華沒動聲色,仍然撥動著雜草往前走。
  又走了十幾步,跟前忽然開朗了,好大的一個院子,一眼望過去,除了或塌或毀的房子之外,都是蘆葦一類的雜草。
  不遠處有座沒了頂、塌了堵牆的大房子,看樣子當初是大廳,魯少華邁步走了過去。
  這塊地是一塊塊的花磚鋪成的,沒有草,卻佈滿了鳥翎獸糞。
  幾個人站在花磚地上遊目四顧,沒有一點風吹草動。
  魯少華低低說道:「金老,光芒是從什麼地方騰起的?」
  瘦削錦袍老者道:「後頭,這兒還有後院。」
  魯少華轉身往後望去,這一看看得他臉色一變。
  倒不是他看見了光芒上騰,而是他看見了一雙腳,一雙人腳,一雙男人的腳,穿的是普通的薄底鞋,白褲筒,挺乾淨的。
  這雙腳從兩三丈處—片草叢裡伸出來,一動不動,看樣子有個人躺在草叢裡。
  魯少華冷冷一笑道:「閣下,夠了,不要裝神扮鬼了,請起來露露面吧。」
  沒看見草動,也沒看見那雙腳動。
  魯少華一聲冷笑又道:「黃總管過去看看,是不是一個死人。」
  黃清恭應—聲,邁步走了過去。
  他走得很從容,可是他雙臂已凝足了真力,而且,也暗中運氣,護住了前身幾處大穴。
  再遠的距離也有個到的時候,何況現在只有兩三丈遠近。
  轉眼工夫黃清到了那一雙腳前,他輕咳—聲道:「朋友……」
  草「嘩」地一響,草叢裡猛可裡坐起個人來。
  黃清本來就有點提心吊膽的,這一來更是嚇了一跳,他忙抽身往後退了三尺。
  那個人沒往起站,坐著,手抱著兩腿,睡眼惺忪的,含含混混地道:「真倒霉,好不容易找這麼一個清淨地兒睡覺,哪知道仍是不得清淨,誰呀?」
  這個人穿一件雪白的長衫的文士裝束,有一副頎長的身材,看上去挺瀟灑,可惜那張臉讓人不敢恭維。
  八字眉、弔客跟,一張臉蠟黃蠟黃的,沒一點兒血色兒。
  話說到這兒,他瞇著眼看了看黃清,又道:「什麼事兒呀?」
  這當兒魯少華等已掠到了黃清身邊,瘦削錦袍老者道:「尊駕貴姓大名,怎麼稱呼?」
  白衣文士兩眼忽地一睜道:「乖乖,怎麼一個人一下子變成了這麼多個,是我看花了眼,還是這兒真有鬼。」
  紫膛臉老者冷然—聲道:「少裝瘋賣傻,說吧,你到這兒來幹什麼的?」
  白衣文士睜著一雙弔客眼,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忽然「哦」了一聲道:「敢情都是人,不是鬼,嚇了我一大跳,我剛才不說了嘛,我是到這兒來睡覺的,好不容易找到這麼—個清靜地兒……」
  紫膛臉老者冷笑一聲道:「朋友,光棍眼裡揉不進—粒砂子,既是這樣,我可要得罪了。」
  他跨步就要欺上。
  瘦削錦袍老者伸手攔住了紫膛臉老者,道:「尊駕可是李三郎?」
  「李三郎?」
  白衣文士抬手指指黃清道:「那你可不是要輸人一百兩銀子。」
  瘦削錦袍老者為之一怔。
  黃清臉色大變,喝道:「你究竟是誰,你怎麼知道……」
  白衣文士忙以指壓唇,「噓」地一聲道:「輕點兒,這地方嚷嚷不得,要是讓人聽見了,那可全完了。」
  黃清連忙住口不言。
  白衣文士看了看他,倏然一笑,道:「我怎麼知道你跟人賭東道的事兒,是不?說穿了不值一文錢,當時我就在附近,就聽見了,明白了麼?」
  魯少華突然開口說道:「尊駕究竟是誰,怎麼畏首畏尾連個姓名也不敢報?」
  白衣文士笑笑說道:「到底是衡山世家的少主,口舌跟刀兒一樣,一句能殺人……」
  —指黃清道:「這位大總管一百兩銀子輸定了,你給他準備錢吧!」
  魯少華道:「你是李三郎?」
  白衣文土一點頭道:「不錯,李清狂李三郎就是區區在下。」
  魯少華道:「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啊!」
  李三郎笑笑說道:「魯少主,別瞧不起人,我化身千百,連我自己都忘了究竟哪一張臉是我的真面目了,不管怎麼說,我也有俊的時候,我要是一旦俊起來,能把當世的美男子都活活氣死。」
  魯少華道:「閣下何不讓我開開眼界。」
  李三郎搖頭說道:「我不願意惹麻煩,我要是換上一張俊臉,你魯少主非殺我不可。」
  魯少華道:「我為什麼要殺你?」
  李三郎道:「因為我會讓你失色,自慚形穢。」
  魯少華還待再說,只聽瘦削錦袍老者乾咳了一聲。
  魯少華是個聰明人,當即改口道:「門口那個鬼字出自閣下的手筆?」
  李三郎赧然一笑道:「我打小就不喜歡寫字,所以到現在字還是那麼難看,諸位別見笑。」
  魯少華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李三郎道:「魯少主問我為什麼寫那個『鬼』字?」
  魯少華道:「不錯。」
  李三郎窘迫—笑道:「我是為諸位,也是為了我自己,不瞞諸位說,我剛從民家偷了一隻雞,正打算把雞脖子扭斷就遠遠望見諸位來了,我情急生智,就用雞血在門口寫了個鬼字,原想嚇退諸位我仍可以吃我的雞,睡我的覺,卻不料諸位都是膽大的人物,並沒有被嚇退,這麼一來,我的雞吃不成了,覺也睡不成了。」
  紫膛臉老者冷冷說道:「說了半天你只是為你,並不是為我們。」
  李三郎道:「誰說的,你急什麼,我還有後話呢。」
  紫膛臉老者道:「你說吧,我們洗耳恭聽。」
  李三郎道:「言重了,衡山世家的董百器董大護法,這話叫我怎麼受得住,董大護法可知道,這座荒宅廢院裡真有鬼。」
  紫膛臉老者董百器冷冷—笑道:「是麼?」
  李三郎道:「—點都不錯!」
  董百器道:「這就是你為了我們麼?」
  李三郎道:「當然,這荒宅廢院的鬼可怕得很,我不讓諸位到這荒宅大院來,不是為諸位好,是為什麼?」
  黃清突然說道:「難道你就不怕鬼?」
  李三郎倏然一笑道:「可真讓黃大總管說著了,區區在下曾從龍虎鎮張天師那兒,遊學過幾天捉妖驅鬼的法術,所以妖魔鬼怪根本就不敢近我。」
  黃清道:「這麼說黃某倒是走眼了,失敬,失敬!」
  李三郎含笑搖頭道:「黃大總管不用客氣。」
  黃清臉色為之一變。瘦削錦袍老者乾咳一聲道:「少主,時候不早了。」
  李三郎道:「是啊,是時候了,狼心秀士金鵬讓魯少主你動手殺人,趕快吧,遲了就來不及了。」
  瘦削錦袍老者臉色—變道:「李大俠認識的人不少啊。」
  李三郎道:「那當然,要連狼心秀士金鵬我都不認識,那豈不是太以孤陋寡聞。」
  金鵬目視魯少華,魯少華沖黃清、董百器、白君人遞過眼色。
  李三郎適時說道:「諸位要是有把握—擊而中,那儘管下手,要是沒這個把握,我勸諸位一句,像這樣說話是不要緊,—旦打起架來是會驚動後院的啊!」
  金鵬忙用眼色止住黃清三人,乾咳一聲道:「聽李大俠的口氣,似乎對我們的來意相當清楚?」
  李三郎倏然一笑道:「清楚不敢說,只能說略知一二。」
  金鵬道:「這麼說,李大俠也一定知道這兒究竟出的是什麼東西了?」
  李三郎道:「那當然,你不知道,是不是?」
  金鵬老臉一熱,道:「不錯,正想請李大俠指教一二。」
  李三郎微一搖頭道:「恕我要賣個關子,不過我可以告訴諸位,不管這兒出的是什麼,儘管我比諸位先發現先來,可是我絕不先諸位動手,諸位盡可以放心大膽干諸位的,我暫作壁上觀,等到諸位自認沒辦法了,我再接棒,這樣諸位可以放心麼?」
  金鵬目光一凝,道:「我們要是有辦法呢?我的意思是說,比方這兒出的是宗寶物,合我們五人之力得到了它……」
  李三郎道:「那算諸位行,算我倒霉,諸位只管拿去就是。」
  金鵬道:「李大俠,大丈夫一言。」
  李三郎道:「你放心,我李三郎別的好處沒有,可是從來說一句算一句!」
  金鵬一點頭道:「行,咱們彼此互不侵犯,那就請李大俠暫作壁上觀吧!」
  這句話剛說完,後院方向忽然騰起—片光芒,金黃色的光芒。
  李三郎似乎腦後有眼道:「快去吧,遲了就來不及了。」
  金鵬急急一聲:「走!」
  當先閃身往後院撲去。
  五個人都是一流身手,在雜草叢中蛇行前進,沒有帶出一點聲響,轉眼工夫之後已然馳抵後院,五個人立即伏下身。
  望了過去,只見那亭、台、樓、閣一應懼全的後院裡有一口井,那上騰的金芒就是從井裡冒出,越來越盛,五個人屏息凝神,不敢稍動。
  轉眼工夫之後,隨著那片金光從深井裡冒出—物,不是物,是人,是一個金人,而且是一個女子,從頭髮到衣裳到腳,漢有一樣不是金的,沒有一樣不是閃閃發金光的。
  她從井裡冉冉冒起,冒到離井口尺餘之際停住,然後又冉冉前行落在井邊地上。
  她落在井邊地上之後站了—下,然後又緩緩盤膝坐下,兩手放在胯上,沒再動—動。
  井裡冒出個金人來已屬驚人的稀奇事兒了,更何況她是個活生生的金人!
  五個人看直了眼,都看傻了。
  那閃閃發光的金色女子似乎沒發現左近有人,她盤膝坐在那兒半天沒動一動。
  突然間,金鵬頭一個定過神來,他伸手推了推魯少華四個,魯少華四個這才一個個地定過神來。
  魯少華硬耐著驚異低低說道:「金老,怎麼會是……」
  金鵬慌忙以指壓唇,示意魯少華別說話。
  那坐了半天沒動的金色女子,這時候突然站了起來,緩緩地往前走了幾步之後,忽然改變方向就在井邊繞起圈子。
  魯少華忍不住又道:「她這是幹什麼?」
  金鵬搖了搖頭,他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
  魯少華忽一揚眉道:「不管怎麼說,這總是一件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稀奇事兒,先擒住她再說,董老、白老繞過去斷她退路,等你們繞過去之後我們三個再採取行動,千萬小心,別驚動了她!」
  董百器、白君人各一點頭,身軀一晃便已不見。
  一會兒工夫之後,當金色女子面向這邊的時候,他兩個從井口的那一邊冒出了頭,很快地打了個手勢。
  夜色固然黑,但在金色女子一身金光的照耀下,三五丈內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魯少華立即說道:「咱三個散開,防她從兩邊逃遁。」
  黃清跟金鵬伏身往兩邊竄去,金鵬腳下帶出了一點兒聲響,那金色女子突然停步望了過來,接著腳下後移往那口井退去。
  魯少華知道要糟,不得不快,急急大喝一聲:「斷她退路!」
  跟著他帶著黃清、金鵬撲了過去。
  他三個已經是夠快的了,董百器、白君人比他三個還快,在他三個閃身之際已雙雙撲到了井邊。
  那金色女子霍地一轉身旋又轉了回來,突然身驅一矮又盤膝坐了下去。
  三個人為之一怔,魯少華伸手攔住了黃清跟金鵬,三個人一起落在金色女子身週五尺外。
  這時候近在咫尺,看得更清楚了,只見那金色女子的面目十分姣好,要是她跟平常人—樣的話,應該是個絕色女子。
  魯少華仔細打量了她一陣之後,突然說道:「你是不是人?」
  那金色女子竟然開口說了一句:「你們是不是人?」
  話聲甜美清脆,煞是好聽。
  五人一怔,但卻都鬆了一口氣,既能聽人語,分明是人。
  魯少華道:「你既是人為什麼這等模樣?」
  那金色女子道:「你們既是人,為什麼這等模樣?」
  魯少華道:「你不必裝了……」
  那金色女子道:「你看我像是裝的麼?」
  的確,她沒有一樣像是裝扮的,身上的金色,閃閃的金光,沒有一樣不是真實的。
  魯少華道:「你為什麼是金色的,為什麼會發光?」
  那金色女子道:「你們為什麼不是金色的,為什麼不會發金光?」
  魯少華道:「世上只有你一個人是這等模樣……」
  那金色女子道:「誰說的,在我們那兒,每個人都跟我一樣!」
  魯少華道:「在你們那兒每個人都是這等模樣了,你從哪兒來?」
  那金色女子兩眼眨動了一下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魯少華道:「你勢必要告訴我不可。」
  那金色女子道:「你們這個地方的人,怎麼這麼不講理?我為什麼一定要告訴你呢?」
  魯少華冷笑一聲道:「那由不得你。」
  突然伸手抓了過去,他抓的是金色女子的左肩井,金鵬等幾個人看得清清楚楚,魯少華那鋼鉤般五指輕易地抓在了那金色女子的左肩井之上,但魯少華的手像是抓在一塊很滑的東西上,立即滑向了一旁。
  魯少華為之一怔,金鵬等四人神情為之一震。
  金色女子並沒有還手,美目微翻,看了魯少華一眼,道:「你們這兒的人怎麼喜歡動手動腳的,我要是趁機還擊你一下,你現在還有命麼?快帶著你的人離開這兒吧。」
  魯少華怒哼一聲道:「我就不信邪。」
  他揚掌就要二次出手。
  金鵬忽然伸手攔住了他,望著金色女子堆起了一臉笑,笑吟吟地道:「姑娘,請告訴我,你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金色女子瞟了金鵬一眼,道:「你這個人說話比他客氣多了,好吧,我告訴你……」
  金鵬神色一喜,忙道:「謝謝姑娘。」
  金色女子道:「你太客氣了,客氣得讓人受不了,不過不要緊,我喜歡,禮多人不怪,不是麼?」
  她抬手往井口一指道:「我是從那兒來的。」
  魯少華臉色一變,就要說話。
  金鵬道:「這個我知道,姑娘總不會在井裡生,在井裡長大的吧?」
  金色女子道:「誰告訴你我是在井裡生,在井裡長大的?這口井裡有條路通往一處。」
  金鵬「哦」地一聲忙道:「這口井裡有條路通往一處什麼地方?」
  金色女子道:「九幽地府。」
  金鵬一怔,道:「我這樣對姑娘,姑娘怎麼好跟我開玩笑?」
  金色女子道:「誰跟你開玩笑了?我說的是實話,這口井裡真有條路通『九幽地府』,你要是不信我也沒有辦法。」
  金鵬道:「這麼說,姑娘是從九幽地府來的了?」
  金色女子道:「是啊,你去過那地方麼?」
  金鵬微一搖頭,淡然笑道:「沒有,到現在我還無幸一遊!」
  金色女子道:「那真可惜,你要是去過你就不想回來了,那地方可比你們這地方好得多,凡是你們這兒醜惡的,我們那兒都沒有,那是真真正正的一塊樂土。」
  金鵬道:「既是這樣,姑娘又怎麼捨得離開你們那兒,到我們這兒來?」
  金色女子道:「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什麼事沒有親身體驗過,你就不會明瞭它的真象,沒來之前,我聽說你們這兒是塊樂土,於是我偷偷的跑了來,及至到了你們這兒之後,我才發現你們這兒有太多的醜惡,根本不能跟我們那兒比,所以我每夜在這裡禱告,祈求帝君准我回到地府去。」
  金鵬笑了,道:「姑娘有很好的心智,也有巧舌,相當的會編故事!」
  金色女子道:「怎麼,你不相信我的話?」
  金鵬道:「我是不大相信。」
  金色女子道:「不相信那就算了,這就是你們這個地方的醜惡,彼此之間互相猜忌,不信任,我不勉強你信,你們走吧,別耽誤了我的禱告,再有三夜我就能獲得帝君的憐憫,回到地府去了。」
  金鵬一笑說道:「姑娘要是沒有實話,我看姑娘哪兒都別想去。」
  金色女子臉上忽然泛起了一片青氣,怒聲說道:「你們這兒的人怎麼這般不可理喻?怎麼跟你們說你們才會相信,我懶得跟你們多說了,閃開,我要回井裡去了!」
  話落,她站了起來。
  董百器、白君人兩個一起抬起了雙掌,只等魯少華一句話。
  金鵬道:「姑娘你走不了的。」
  金色女子沒理金鵬,望著魯少華道:「叫你的人閃開。」
  魯少華沒說話,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只望著金色女子怔怔的出神。
  金色女子隨即又道:「叫你的人閃開,聽見了麼?」
  魯少華突然開口說道:「閃開!」
  董百器跟白君人為之一怔,他們兩個絕想不到魯少華會叫他們兩個閃開,想不到歸想不到,可是他們倆不能不聽魯少華的,一怔之後馬上往兩邊閃去。
  金色女子轉身往那口井行去。
  金鵬好生詫異,好生著急,他也不明白魯少華為什麼會答應放金色女子走,他忙轉臉過去道:「少主……」
  這一轉臉,他看見了魯少華臉上的神情,臉色一變急叫道:「這女子會『攝魂法』,快攔住她。」
  他看出來了,董百器跟白君人兩個也倏然警覺,雙雙揮掌便抓,他兩個出手如電,一下便抓住了金色女子的雙肩,抓住是抓住了,可是也跟魯少華剛才那—抓一樣,兩雙手掌甫抓上金色女子的雙肩便滑開了,金色女子帶著金光投進了那口井裡。
  金鵬大急,閃身撲到井口,往下一看,井裡黑忽忽的,什麼也看不見,連金光也沒有了,他猛然跺了一腳。
  就在這時候,忽聽魯少華叫道:「人呢,那金色女子人呢?」
  董百器、白君人、黃清三個人都遲疑著沒敢答腔。
  金鵬轉過身來道:「少主為她的『攝魂法』所制,讓我們放走了她。」
  魯少華臉色一變道:「真的,是我讓你們……」
  只聽旁邊不遠處有人接口說道:「真的,在下可以作證。」
  五個人轉眼一看,只見那自稱李清狂李三郎背著雙手站在不遠處,隨見他搖搖頭又道:「真是啊,五個大男人對付不了一個女流,居然讓她耍夠,人跑了,衡山世家的人今後別在江湖上走動了,她要是個尋常女子還好,萬一她是來自黃金城的人,這損失豈不就大了。」
  魯少華臉色大變,怒聲說道:「金老,她往哪兒跑了?」
  金鵬指指那口井,沒說話。魯少華—步跨到,往下一看,旋即冷笑說道:「井底下一定有可資她藏身的地方,下去一個把她抓上來。」
  黃清自告奮勇,答應一聲便要走過去。
  適時李三郎笑了笑道:「五個都對付不了人家,一個行麼?人家會一種怪異武功,兼擅使『攝魂法』,怕只怕我能看見五位一個—個地下去,卻不見五位一個一個地上來!」
  黃清遲疑了,馬上把邁出去的腿又收了回來。
  倒不是他堂堂一個衡山世家的總管臨事膽怯,而是他剛才親眼看見的,那金色女子有一種怪異的自衛之能,有了這能耐便握一手勝券,井裡狹小,不能五個人同時一塊兒下去,而且也敵暗我明大不利,糊里糊塗的逞能下去十之八九會倒霉。
  魯少華是個聰明人,他羞歸羞,氣歸氣,可卻沒有讓羞怒蒙蔽他的理智,如今這位自稱李三郎的白衣文士一提,他也馬上想到了這一點,他冷笑—聲道:「我不信對付不了她,都過來,咱們五個把井毀了填死它,她不是說咱們這兒醜惡太多了,我讓她來個眼不見為淨。」
  有了他這句話,金鵬等立即過來動了手。
  李三郎站在那兒含笑點頭說道:「嗯,醜惡是醜惡了點兒,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人多好辦事,破磚也好,碎石也好,一個勁兒地往井裡扔,好在這兒不缺這些,而且要多少有多少,沒多大工夫就把一口枯井填滿了,最後五個人又合力打垮了圍在井邊,突出地面有兩三尺高的一圈石欄,—股腦兒地全蓋在井口上。
  魯少華拍了拍手,獰笑說道:「現在你看不見我們這兒的醜惡了吧?」
  李三郎笑道:「如今只怕她真要回到九幽地府去了。」
  聽了他這句話,魯少華忍不住笑得更得意了,可是一剎那之後笑容在他臉上凝住了,他望著李三郎道:「你怎麼還不走?」
  李三郎聳聳肩道:「我是個孤魂野鬼,無家可歸,我上哪兒去,剛才不跟諸位說過,這兒就是我睡覺的地方。」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16:35

 魯少華唇邊浮起一絲冰冷笑意,沒說話。
  李三郎目光一凝道:「諸位為什麼還不走?」
  魯少華道:「我們雖不是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但卻愛這個地方的清靜,也想在這兒待上一夜。」
  李三郎一笑說:「那是最好不過,有人陪著睡覺也不用提心吊膽了,五位不知道,這兒太清靜了,一個人在這兒睡覺可真有點害怕得慌,我先睡了,失陪了。」
  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懶腰,往草堆裡一坐,往下一躺,他真睡了。
  魯少華的臉色變了一變。
  金鵬忽然遞過個眼色道:「少主,那邊有個小亭,咱們先到那邊坐會兒去吧。」
  曹少華會意,當即轉身向著不遠處一座殘破的小亭行去。
  五個人到了小亭裡,金鵬立即低低說道:「少主是怕他留在這兒弄鬼?」
  魯少華道:「那金色女子要真是黃金城來的,他留在這兒一定是想等咱們走後再把那口井挖開。」
  金鵬點了點頭道:「少主顧慮得對,我剛才把他給忘了,這可麻煩了。」
  董百器冷冷說道:「有什麼麻煩的,做了他不就行了麼,我不信合咱們五人之力對付不了他一個。」
  金鵬點了點頭道:「主意倒是好,只是李三郎可不是個易與之輩。」
  董百器道:「金老怎麼確知他是李三郎?他要是李三郎豈會剛才不露面,如今又要等到咱們走了之後再挖井。」
  白君人一點頭道:「說得是,照這麼看他不像傳說中的李三郎!」
  魯少華忽然邁步走了出去。
  誰都明白他要去幹什麼,當即都急步跟了過去。
  五個人到了李三郎的睡處,那片相當高的草叢前,到是到了,可是五個人都怔住了。
  眼前這片草叢裡哪有什麼李三郎?
  剛才明明看見他在這兒躺了下去,如今卻不見了。
  這是怎麼回事兒?
  李三郎什麼時候走的?
  五個人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魯少華臉色白裡泛青,霍地轉眼四下望去。
  目力能及的地方,都沒有一處能藏身的地兒。
  這可麻煩了,五個人是走好還是不走好?
  金鵬忽然說道:「少主,咱們錯了。」
  魯少華收回目光落在了他臉上,道:「咱們怎麼錯了?」
  金鵬道:「咱們不該填這口井,怎麼也不應該。」
  魯少華道:「怎麼不該?」
  金鵬道:「萬一她真是黃金城來的人,咱們就這麼放棄了麼?」
  魯少華道:「你怎麼知道她是來自黃金城?」
  金鵬道:「少主,當世武林的各個地方,各個角落咱們都清楚,唯獨對黃金城知道得不多,是不是?」
  魯少華道:「不錯,怎麼樣?」
  金鵬道:「少主,咱們知道的各個地方,各門各派,有這樣會這種怪異武功的人麼?還有,江湖傳言從黃金城來的人是個女子。」
  魯少華沉默了一下,雙眉忽揚道:「再等一會兒之後,咱們挖井。」
  董百器道:「少主,為什麼不現在……」
  金鵬道:「董老,多等—會兒就少一分危險。」
  董百器明白了,魯少華是想等悶死那金色女子之後再派人下去,他沒再說話。
  口  口  口
  魯少華五個在井旁耗著。
  那位自稱李三郎的白衣文士,這當兒卻在他五個站立處地底下,一條半人高的地道裡彎著腰往井底方向走,手裡還拿著一個火折子照亮。
  這條地道不是土的,而是石砌的,相當乾淨。
  很快地,他到了井底,地道忽分為二,一條通井中,另一條來了個大拐彎往左彎去。
  他腳下停了一下,旋即拐向了左。
  往左走沒多遠,忽然一陣風吹來,吹得火折子火苗一晃,眼看就要滅,他往後微退一步,然後左掌遞出,抓住了一隻皓腕,欺雪賽霜、柔若無骨的皓腕。
  接著,一個身穿緊身黑衣的美艷姑娘被他拉到了眼前。
  這位姑娘人長得美極,身材更美,她穿的是件鯊魚皮縫製的連身衣裳,襯得她那曲線畢露,動人極了。
  李三郎扣的是她的腕脈,使得她無從掙扎,也無力再出手,只聽她冰冷說道:「沒想到你們熟悉井下地道,算我倒霉,我認了。」
  李三郎火折子往回一收,靠近自己的臉道:「姑娘看看,我是不是那夥人中的一個?」
  美艷姑娘怔道:「你是誰?」
  李三郎道:「李清狂,也有人叫我李三郎,姑娘聽說過麼?」
  美艷姑娘的一雙美目忽然睜大了,道:「你,你就是李三郎。」
  李三郎道:「不錯,看來姑娘聽說過我。」
  美艷姑娘一雙清澈目光直在李三郎臉上轉,沒說話。
  李三郎道:「姑娘既知道李三郎,就知道李三郎化身千百!」
  美艷姑娘道:「那……你怎麼知道這井下地道?」
  李三郎笑笑說道:「有個人在一口枯井裡進出,而且是有意顯露,要說他不知道找個退身之路,那是天底下第—等傻子,是不?姑娘,我想到了這一點,花了一段工夫很細心地先觀察了一陣,結果讓我找到了一個掩蔽得很好的洞穴,就是這麼回事,姑娘明白了麼?」
  美艷姑娘道:「你很聰明,你找到這兒來的用意何在?」
  李三郎目光一凝,道:「請姑娘告訴我,姑娘是不是來自黃金城?」
  美艷姑娘道:「黃金城?什麼是黃金城?黃金城在哪兒?」
  李三郎道:「姑娘真不是黃金城人?」
  美艷姑娘道:「我連黃金城是什麼都不知道,怎麼會是黃金城人……」
  突然「哦」地一聲接道:「我明白了,那五個人,他們一定是把我當成了什麼黃金城的人了,是不是?」
  李三郎道:「不錯,連我也把姑娘當成來自黃金城的人了,姑娘既不是黃金城人,為什麼剛才整個人是金色的,而且還會—種武林中罕見的怪異武功?」
  美艷姑娘道:「黃金城中的人都是金色的,都會—種怪異武功麼?」
  李三郎道:「那倒不是,黃金城是一個傳聞中的地方。誰也沒去過,誰也沒見過,到如今還如同海市蜃樓—般,姑娘整個人是黃色的,閃閃發著金光,而且還會一樣武林中見所未見的怪異武功,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這座黃金城。」
  美艷姑娘道:「你能告訴我,黃金城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麼?」
  李三郎道:「這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傳說黃金城是當年盜王金霸天住的地方,整座城金光閃閃,城裡堆滿了金霸天四下掠奪來的東西,可是沒人見過這座城,也沒人知道它在什麼地方,只知道誰要是能找到這座黃金城,能打開黃金城的門,黃金城裡的寶藏就是他的。前些日子更有人傳言,有個來自黃金城的女子,身上帶著去黃金城的地圖,黃金城大門的鑰匙出現在武林中,因此使得整個武林都在找這個女子。」
  美艷姑娘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啊,世上真有黃金城這麼—處所在麼?」
  李三郎搖頭說道:「這個我就不敢說了,不過武林之中曾經出現了一個人,這個人穿一身黃衣,有人以為他是黃金城的人,殺害了他,結果在他身上找到了一把鑰匙,一塊羊皮,鑰匙是純金打造的,羊皮卻不是地圖,那塊羊皮上寫著幾行字,寫的是『奇珍異寶唯有德者方能居之,德不足居之徒招殺身之禍,奉贈純金鑰匙一把,應知足,也應知止』,署名的是『黃金城第六十代城主』,這應該能證明世上確有這麼一處所在,黃金城中也確有這麼一大筆財富。」
  美艷姑娘道:「這麼一來,恐怕人們更不會知足,更不會知止了,是不?」
  李三郎點點頭說道:「姑娘說的不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世上盡多為財不要命的人,儘管他知道不容易,他知道危險,但這筆財富誘惑太大,不到那丟命的一刻,他是怎麼也不會醒悟的!」
  美艷姑娘看了他一眼道:「你也是這些人當中的一個,是不?」
  李三郎道:「姑娘既知李三郎,便不該作此問。」
  美艷姑娘道:「李三郎也是人,是不?」
  李三郎點頭說道:「不錯,李三郎是人,他不是超人,不過他的動機跟別人多少有點不同。」
  美艷姑娘道:「怎麼個不同法?」
  李三郎道:「剛才我告訴姑娘,前些日子傳言有個來自黃金城的女子在武林中出現,她身上帶著一張去黃金城的地圖,一把開啟黃金城的鑰匙……」
  美艷姑娘道:「我聽見了,怎麼?」
  李三郎道:「傳言中說,那個來自黃金城的女子奉命把地圖跟鑰匙交給武林中的一個人。」
  「誰?」
  「李三郎。」
  美艷姑娘忽然笑了:「有這種事?」
  李三郎道:「姑娘不信?」
  美艷姑娘道:「李三郎跟黃金城有什麼特殊的淵源?」
  李三郎搖頭說道:「遍尋記憶想不出。」
  美艷姑娘道:「那我不信。」
  李三郎道:「我也不信,我認為事有蹊蹺,所以我要查查看,以明瞭其中的真相。」
  美艷姑娘道:「要真有這麼回事呢?」
  李三郎道:「我剛說過,我不是超人,既然有這種財運,我當然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不過我想該跟分享的人分享。」
  美艷姑娘道:「這就是你剛才所說,你跟別人的不同處?」
  李三郎道:「不錯。」
  美艷姑娘道:「什麼人是你所說的該分享的人?」
  李三郎正色說道:「那些個急待救濟的窮人。」
  美艷姑娘道:「聽起來很好聽,我確信李三郎會這麼做,奈何我不能確定你就是李三郎。」
  李三郎淡然一笑道:「姑娘不能確定並不要緊。」
  美艷姑娘道:「我不是黃金城來的那個女子,你很失望,是不?」
  李三郎道:「自屬難免,這是人之常情,不過我並不虛此行,我要救一個人。」
  美艷姑娘眨動了一下美目道:「你要救一個人?誰?」
  李三郎道:「姑娘。」
  美艷姑娘道:「你要救我?這話什麼意思?」
  李三郎往上指了指道:「他們把井填死之後就後悔了,他們打算再把井挖開,下來找姑娘,要讓他們找到了姑娘,那是會有大麻煩?」
  美艷姑娘道:「我又不是黃金城來的那個女子,有什麼麻煩。」
  李三郎道:「姑娘打算這樣告訴他們?」
  美艷姑娘道:「當然,我為什麼不告訴他們。」
  李三郎道:「姑娘以為他們肯信麼?」
  美艷姑娘道:「我確不是黃金城來的那個女子,他們不信那只有由他們了。」
  李三郎道:「那麼,麻煩是誰的呢?」
  美艷姑娘目光一凝道:「你怎麼知道他們不信?」
  李三郎道:「姑娘,那是一定的。」
  美艷姑娘道:「你不就相信了麼?」
  李三郎道:「姑娘,世上沒有第二個李三郎。」
  美艷姑娘道:「那……你又怎麼知道他們會挖井?」
  李三郎道:「姑娘請凝神聽聽看。」
  美艷姑娘沒說話,凝神在聽。
  李三郎道:「姑娘聽見什麼了麼?」
  美艷姑娘點了點頭。
  李三郎道:「這聲音響了半天了,也近多了,如果我沒有算錯,他們已挖開一大半了。」
  美艷姑娘嬌靨上突然浮起一片寒霜道:「我不怕他們。」
  李三郎道:「既是這樣,姑娘剛才為什麼往井裡躲?姑娘,攝魂法固然厲害,可是他們不跟你的目光接觸,攝魂法便收不了效用,姑娘那身怪異的武功或許能自衛,但不足退敵,設若讓他們擒住姑娘,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美艷姑娘臉色變了一變道:「你為什麼要救我?」
  李三郎道:「姑娘,李三郎一直是扶弱濟傾的。」
  美艷姑娘道:「你不問問我是什麼人,為什麼會住在井裡,為什麼能使全身變成金色的,為什麼在這廢園裡有意顯露……」
  李三郎笑笑說道:「我相信姑娘會告訴我的,何必多問,現在沒有機會了,等離開這兒之後,姑娘再告訴我不遲。」
  美艷姑娘遲疑了一下道:「這兒不只我一個人!」
  李三郎一怔道:「還有誰?」
  美艷姑娘道:「我娘。」
  李三郎又復一怔,好生詫異地望著美艷姑娘。
  美艷姑娘道:「請隨我來。」
  她轉身要走,這時候她才發現一隻手腕仍在李三郎掌握之中,她嬌靨—紅忙道:「我的手……」
  李三郎也—樣,這才發現人家姑娘的皓腕還抓在自己手裡,他忙一聲「抱歉」鬆了手。
  美艷姑娘頭一低,轉身行去。
  李三郎跟在美艷姑娘身後走沒多遠,美艷姑娘忽然左拐,進了一個洞穴,洞穴裡頭點了盞昏暗的油燈,藉著昏暗的燈光看,只見一片野草上坐著一個瞎了眼的老婦人,老婦人身旁放著一堆金光閃閃的東西,李三郎一眼便看出那是一件衣裳。
  只昕瞎眼老婦人道:「是佩詩麼?還有誰呀?」
  這位老婦人的聽覺相當敏銳。
  美艷姑娘道:「是我,另外一位是咱們的客人。」
  瞎眼老婦人微愕說道:「客人?咱們這兒哪來的客人?」
  李三郎上前一步欠身說道:「李三郎見過老人家。」
  瞎眼老婦人一怔道:「怎麼,你是李三郎李大俠?」
  李三郎道:「不錯,晚輩正是李三郎。」
  瞎眼老婦人訝然說道:「佩詩,你剛不是說有五個賊徒難為你麼,怎麼……」
  「娘!」美艷姑娘道:「李大俠正是為這來的。」
  她把從李三郎那兒聽來的,以及李三郎為什麼到這兒來的原因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瞎眼老婦人臉上變了色道:「有這種事,他們也欺人太甚、太可惡了,咱們又沒有招誰惹誰,他們為什麼這樣苦苦相逼!」
  美艷姑娘道:「娘,您是知道的,跟他們是沒有理好講的。」
  瞎眼老婦人道:「佩詩,咱們不能離開這兒,咱們要是離開了這兒……」
  只聽一陣異響傳了過來。李三郎道:「姑娘,快走吧,再遲就來不及了,無論有什麼事,我幫賢母女解決就是。」
  美艷姑娘忙叫道:「娘……」
  瞎眼老婦人道:「李大俠不能幫我母女趕走他們麼?」
  李三郎道:「晚輩可以幫這個忙,不過老人家是知道這該不是長久之計,他們會召更多的人前來騷擾。」
  美艷姑娘道:「娘,李大俠說的是,咱們還是暫時避一避吧。」
  瞎眼老婦人神色一淒,悲聲說道:「咱們辛家一向安份守己,從不招誰惹誰,你爹也從來樂善好施,無端慘遭橫禍,一家幾十口只剩下咱母女二人躲在井裡棲身,沒想到……」
  李三郎忽然低低說道:「老人家噤聲!」
  他揮出一掌熄去那盞油燈,然後低低又道:「姑娘請帶好東西,背起老人家來。」
  只聽一陣轟隆轟隆聲響之後,美艷姑娘低低說道:「好了。」
  李三郎道:「姑娘在暗中可能視物?」
  美艷姑娘道:「多少能看見點兒。」
  李三郎道:「那就行了,姑娘請準備跟著我行動。」
  說話間一線燈光射了過來,隨聽一個話聲道:「怪了,我剛剛明明聽見有人說話,怎麼現在又聽不見了?」
  是金鵬。
  另一話聲接著說道:「只怕金老聽錯了,她一個人跟誰說話左,除非這兒不止她一個人。」
  是黃清。
  活聲越來越近,燈光也越來越亮。
  黃清道:「那一條路不知道通到哪兒去?」
  忽聽金鵬道:「快看。」
  看什麼,他沒明說,也沒聽黃清說話。
  但是李二郎知道,金鵬已經發現了這個洞。
  忽聽黃清又說了話:「恐怕她不在那兒,要不就是那個洞很深。」
  金鵬道:「何以見得?」
  黃清道:「金老可曾看見金光?」
  金鵬道:「黃總管,你錯了,沒有光亮照在她身上,她何來金光?」
  黃清道:「可是剛才在外頭……」
  金鵬道:「外頭微有月光……」
  話鋒一頓,忽然他揚聲說道:「姑娘,出來吧,不用躲躲藏藏的了,我們已經找到你了!」
  美艷姑娘沒說話。
  當然,李三郎也不會吭氣兒。
  只聽金鵬又道:「姑娘要再不出來,休怪我們要採取行動了。」
  他仍沒得到反應。
  隨聽他冷冷一笑又道:「黃總管,你說咱們該怎麼對付她?」
  黃清道:「把火丟進去燒她出來,這兒有的是枯枝敗葉。」
  「不好,」金鵬道:「黃總管怎麼連一點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她要是不出來豈不要被火活活燒死,那麼一位漂亮姑娘燒傷了哪兒,會讓人心疼,我看不如這樣,咱們找些枯枝敗葉放在外頭點著,把煙扇進去用煙熏她出來,煙熏的滋味兒最難受,這樣既可以把她弄出來,又可以不傷她毫髮,豈不是兩全其美!」
  黃清笑道:「還是金老行,真不愧是狼心秀士。」
  的確,還是他損。
  黃清不過是毒,他則毒損兼而有之。
  而李三郎跟美艷姑娘就給他來個相應不理。
  黃清接著又道:「怎麼,還不出來,金老,敢情人家不怕煙!」
  金鵬笑道:「連齊天大聖都怕煙,人哪有不怕煙的,其實啊,姑娘,你何必非等煙熏不可,反正遲早都要出來,何不現在一點也不受罪地出來。」
  黃清道:「這樣吧,姑娘不願出來也行,請把地圖跟鑰匙扔出來,我們馬上就走。」
  他這句話靈,話聲方落,「叭」地一聲,一塊折疊著的羊皮掉在洞口地上。
  黃清說的是兩樣,丟出來的只有一樣。
  然而,只這一樣就夠了,很自然的反應,金鵬跟黃清這時候都忘了,雙雙閃身撲了過去。
  他兩個剛到洞口,黃清手裡的火折子突然滅了,剎時一片伸手難見五指的黑暗,黑暗中,黃清跟金鵬雙雙悶哼了一聲,接著就什麼動靜也沒有了。
  口  口  口
  這是一片樹林子,裡頭好黑。
  往外看,那荒宅廢院就在咫尺間。
  美艷姑娘把乃母輕輕地放在草地上,道:「謝謝你。」
  瞎眼老婦人道:「可真是要謝謝李大俠,要不是李大俠……」
  「老人家跟辛姑娘都不要客氣……」
  美艷姑娘輕咦一聲道:「你怎麼知道我姓辛?」
  李三郎道:「剛才老人家不說咱們辛家如何如何麼?」
  美艷姑娘輕哦一聲道:「我叫辛佩詩,玉珮的佩,詩詞的詩。」
  李三郎道:「姑娘好美的名字,比我這兩字清狂高明多了。」
  瞎眼老婦人道:「我卻以為李大俠這兩字清狂取得好。」
  李三郎道:「老人家誇獎了。」
  頓了頓接問道:「賢母女是不是有什麼去處?」
  辛佩詩道:「有倒是有,只是我母女不能離開這兒。」
  李三郎道:「賢母女不能離開這兒?為什麼?」
  辛佩詩道:「我不瞞你,這荒宅廢院就是辛家,我母女留在這兒是等殺害我辛家幾十口,一把火燒得我辛家片瓦無存的仇人。」
  李三郎道:「賢母女留在這兒等仇人?這話……姑娘知道兇徒會再來麼?」
  辛佩詩道:「一年前有天夜裡,有一幫兇徒闖進了我家,他們不知道聽誰說我家藏著一個價值連城的金人,他們逼我爹交出那所謂的金人來,我爹連聽都沒聽過,哪兒來的金人交給他,於是那幫兇徒一怒之下,殺了我爹跟我家幾十口,翻箱倒櫃一陣,沒找到金人卻把我家值錢的東西席捲一空,臨走的時候還放了把火,我背著我娘躲進枯井裡倖免於難,我不知道那幫兇人來自何處,都是些什麼人,只知道他們要的是一具金人,於是我想出了這辦法引他們再來……」
  瞎眼老婦人道:「佩詩,剛才那些人……」
  辛佩詩道:「不是他們,這幾個人我都沒見過,而且其中也沒有那個矮胖的紅臉老頭兒。」
  李三郎道:「矮胖的紅臉老頭兒?」
  辛佩詩道:「他就是那幫兇徒之首。」
  李三郎沉吟了一下道:「恐怕姑娘心急報仇,忽略了一件事。」
  辛佩詩道:「什麼事?」
  李三郎道:「姑娘那怪異的武功一時半會兒可以讓人奈何不了姑娘,但是並不足自衛,更不足以制敵。」
  辛佩詩點了點頭道:「這個我知道,我練的這種武功很奇怪,連我也想不通為什麼會這樣,我要是不到氣極的時候,一點功力都沒有,可是一旦到了氣極的時候,我的功力就跟—流高手沒兩樣,我這麼想,—旦我家的仇人來了,我一定會相當悲憤……」
  李三郎道:「姑娘的話我懂了,這是一樁相當冒險的事,再說現在還有—座黃金城這回事,也一定會引得武林中人前來探視,而這些人並不—定就是辛家的仇人,只要讓他們找到姑娘,他們就不會放過姑娘……」
  眉宇一皺道:「姑娘練的這是什麼武功……」
  辛佩詩從手上一個小包裡取出—本黃絹而的小冊子,遞向李三郎道:「我是自己照著這本小冊上的記載練,上面說它叫天竺秘錄!」
  李三郎伸手接過來翻了一翻,猛然抬眼說道:「這本東西姑娘從哪兒得來的?」
  辛佩詩道:「就在那口枯井裡。」
  李三郎道:「這本東西是集天竺武學寶典,它遠比一具金人更誘人,姑娘今後千萬藏好,絕不可輕露!」
  他把那冊天竺秘錄遞還了辛佩詩,道:「姑娘請讓我把把脈。」
  辛佩詩有點訝異,但她卻一點也沒遲疑地把皓腕伸了過去。
  李三郎伸兩指搭上了辛佩詩的腕脈,有頃,他讓辛佩詩把玉手豎起,然後他伸掌跟辛佩詩的玉手抵在—起。過了一會兒之後,他收回手道:「我剛才以真氣渡進了姑娘的經脈,姑娘是不是覺得真氣到了氣海穴的時候就通不過去了?」
  辛佩詩滿面詫異之色,點頭說道:「是啊,這是怎麼回事?」
  李三郎道:「姑娘近幾年內害過病沒有?」
  辛佩詩道:「我不記得了,怎麼?」
  瞎眼老婦人突然說道:「兩年前她害過一場大病,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個月。」
  李三郎道:「那就對了,姑娘的病雖然已經好了,但內火聚於氣海穴不曾完全消除,而且氣海穴阻穴不通在作祟,真氣不能暢通於經脈……」
  話鋒頓了頓,他接著說道:「也就是說,不是『天竺秘錄』的武功有什麼怪異,而是姑娘體內氣海穴不通在作祟。」
  瞎眼老婦人歎道:「人言李大俠無所不通,無所不精,果然名不虛傳。」
  李三郎道:「老人家誇獎了,我什麼都愛學,但卻只有皮毛。」
  辛佩詩驚詫欲絕,道:「原來如此,有辦法治麼?」
  李三郎道:「姑娘請閉眼屏息,不可稍動。」
  辛佩詩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要……」
  李三郎道:「姑娘照著我的話做就是。」
  辛佩詩沒再多問,立即閉上美目,屏住呼吸,身軀紋風不動。
  李三郎出指連點辛佩詩胸前四處大穴,然後伸掌貼上辛佩詩的氣海穴,只聽他輕哼一聲,辛佩詩則突然張口一聲「哎喲!」
  瞎眼老婦人忙道:「佩詩,你怎麼了?」
  辛佩詩還沒有說話,李三郎已含笑說道:「姑娘現在請運氣試試。」
  不知道辛佩詩剛才為什麼嬌呼,只見她微皺蛾眉,疑惑地看了李三郎一眼,暗中運了運氣。
  一運氣之下,她猛然睜了美目。
  李三郎接著說道:「姑娘請虛空試揮一掌看看。」
  辛佩詩揚玉手一掌揮了出去,勁氣應手而出,忽地一聲捲出數尺之外。
  李三郎笑道:「姑娘現在隨時都是一流高手了。「
  辛佩詩驚喜欲絕,睜大一雙美目望著李三郎道:「你,你……」
  瞎眼老婦人道:「李大俠等於造就你一身武功了,還不快拜謝。」
  辛佩詩一矮嬌軀拜了下去。
  李三郎忙閃身躲向一旁道:「姑娘這是幹什麼,我還有別的事,不克久陪,姑娘現在已到處可去,我也可以放心告辭了……」
  辛佩詩忙道:「你……」
  李三郎道:「請姑娘聽我把話說完。守株待兔是下策,也會惹來許多無謂的麻煩,我介紹個人給姑娘,此人現在龍虎鎮,姑娘可以去找他,當今武林中的人沒有比他更熟的了,姑娘把仇人的形象特徵告訴他,他一定能幫姑娘查出兇手來……」
  瞎眼老婦人忙道:「李大俠,這個人是誰?」
  李三郎道:「公門名捕東門長青。」
  辛佩詩道:「東門長青?他現在龍虎鎮?」
  李三郎點頭說道:「不錯,一盞茶工夫之後,賢母女往西去,定可碰見他。」
  辛佩詩道:「他會幫我母女這個忙麼?」
  李三郎道:「姑娘別忘了,他是公門中人,緝兇拿盜是他的職責。」
  瞎眼老婦人道:「李大俠說的是……」
  李三郎忽一抱拳道:「我失陪了,異日再謀後會,告辭。」
  他飛身穿林而去。
  辛佩詩抬手要叫,但已經來不及了,她怔怔地望著李三郎逝去處,緩緩地垂下了玉手。
  瞎眼老婦人道:「佩詩,這個人確是李大俠是不會錯了。」
  辛佩詩一雙美目仍望著李三郎逝去處,道:「我知道。」
  她那美艷的嬌靨上浮現起—種難以言喻的神色。
  口  口  口
  荒宅廢院,魯少華、董百器、白君人靜靜地等在井邊。
  黃清跟金鵬下去半天了,不但沒見上來,而且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魯少華心焦了,忍不住道:「這是怎麼回事……」
  忽聽個話聲起自左後方:「我都睡了一覺了,幾位怎麼還在這兒站著?」
  魯少華等三人一驚回頭,三個人怔住了一對半。
  剛才李三郎睡處草從裡,現在坐著李三郎,睡眼惺忪,還打了個呵欠。
  這人來去無蹤,尤其是在幾個人眼皮底下,錯非李三郎,誰有這種能耐?
  魯少華心底泛起了一絲寒意,道:「閣下剛才上哪兒去了?」
  「剛才?」
  李三郎一怔道:「剛才我沒在這兒麼!那就怪了,難不成我做的那個夢是真的?這兒真有鬼?」
  魯少華道:「閣下做了個夢?」
  「是啊。」李三郎道:「我剛才剛睡著就夢見個金甲人把我叫了去,他告訴我這兒不是善地,有人要殺我,讓我跟他去躲—躲,說完了話根本就不容我開口,抱起我就走,他把我帶到一個地穴裡,往下一送就走了,他臨走的時候告訴我,過了頓飯工夫之後就不要緊了,我正在詫異,卻一眼看見了你的兩個人……」
  魯少華道:「我的兩個人?」
  李三郎道:「是啊,就是那兩個……」
  他抬眼四下一看,道:「就是不在這兒的那兩個,他兩個也躺在那地穴裡,跟睡著了似的,許是他們兩個也怕人殺他們,先跑到那兒去躲了……」
  忽地一怔道:「哎喲,我那個夢是真的,你那兩個人不是不在這兒麼?」
  魯少華臉上變了色,轉身往井口撲去。
  他帶著董百器、白君人二人下了井。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16:57

  當然,他三個很容易地便找到了黃清跟金鵬。
  黃清跟金鵬倒臥在那個洞穴口上,那地方離井底不過幾步之遙,只要在井底打著了火折子,馬上就能看見他兩個。
  黃清跟金鵬是讓人制了穴道,制穴的手法是一般手法,只要是會武的人,都能拍活他兩個的穴道。
  他兩個滿臉羞愧色地從地上爬起來,魯少華問他兩個,問不出個所以然,只因為他兩個什麼也沒看見。
  魯少華悻悻地帶著董百器四人出了井,再找李三郎,李三郎卻又已不知去向了。
  魯少華馬上就明白了,鐵青著臉道:「原來是他搞的鬼。」
  聽了他這句話,董百器跟白君人也明白了,白君人一點頭道:「對,地道不是有—條通往別處麼,一定是他從別處下來,弄走了那個金色女子。」
  魯少華咬牙說道:「李三郎,我若不殺你,誓不為人!」
  黃清跟金鵬忙問所以。
  董百器把李三郎做的夢告訴了他倆!
  黃清跟金鵬兩個人聽得作聲不得。








第十一章 上樑不正
  五個人垂頭喪氣地往回走。
  回到了金宅,進了大廳,剛落座。
  屏風後轉出一人,赫然是東門長青。
  五個人變色而起。
  東門長青卻含笑說道:「諸位上哪兒去了,害得我等了大半天。」
  金鵬道:「你,你是怎麼出來的?」
  東門長青笑容一斂道:「不問我,我還不生氣,我是來緝拿李三郎的,魯少主居然夥同這個武林中的下九流,在茶中做手腳把我迷倒,這是什麼意思?是單為對付我,還是為幫李三郎,我非要上南嶽向令尊討取個公道不可。」
  魯少華好不難受,想到東門長青沒制住,受了李三郎的害還落個幫李三郎,真夠他受的,只見他紅著臉,窘迫異常地抱拳躬身道:「東門老人家千萬恕罪,是晚輩年幼無知,一時糊塗,您老人家今後再拿李三郎,晚輩願傾魯家之力幫您老人家的忙。」
  殺人也不過頭點地,魯少華既然認了錯、賠了罪,東門長青還能再說什麼?他臉色好看點兒了,沉默了一下緩緩說道:「好吧,誰叫我跟令尊交厚,誰叫你魯少主是我的侄兒輩,只是有幾句話我是不得不說,年輕人做事以後不能這樣莽撞,衡山世家家大業大,名列當世一谷、二堡、三世家之內,別讓衡山世家的威名毀在你的手裡。」
  魯少華還能怎麼樣,只有受了,忙道:「謝謝老人家寬懷大度,謝謝老人家的教訓!」
  東門長青也抓住機會大大地倚老賣老了一番,板著臉,點著頭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能知過,能改過就行了。」
  他轉望黃清道:「黃總管,李三郎是不是來了龍虎鎮?」
  黃清也夠窘的,忙賠笑說道:「老爺子原諒,黃清……」
  東門長青衝他伸出了手:「拿來。」
  黃清道:「老爺子是說……」
  「忘了,還是想賴,」東門長青道:「你我賭的東道!」
  黃清道:「老爺子,您怎麼真……」
  「當然真!」東門長青道:「我為人做事向來如此,該怎麼樣就怎麼樣,給吧,這一百兩銀子我敢拿。」
  黃清窘迫地轉望魯少華。
  魯少華忙道:「我沒帶銀子,金老先墊一墊吧。」
  金鵬忙答應一聲取銀子去了。
  東門長青指著金鵬出廳的背影,望著魯少華道:「這種武林中的下九流,你怎麼能聽他的,幸虧我那個徒弟及時趕到救出了我,要不然你豈不落個謀害官差的罪名!」
  魯少華苦笑說道:「老人家,晚輩知罪了。」
  東門長青道:「我那個徒弟追李三郎去了,李三郎奸詐滑溜是出了名的,我得趕快趕去幫忙,這回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再逃出手去了。」
  他邁步就走。
  魯少華忙道:「老人家,您贏的銀子……」
  東門長青道:「你當我真會要他的麼?讓他自己留著吧。」
  他飄然出廳而去。
  魯少華等都怔住了。
  口  口  口
  東門長青出金宅往東南走,他走得不快,—點也不像趕去給他的徒弟幫忙的樣子。
  走沒多遠,迎面走來了一個瞎眼老婦人跟一個美艷大姑娘。
  那美艷大姑娘打量了他幾眼,突然開門問道:「尊駕可是東門老人家?」
  東門長青一怔停步道:「不錯,老朽正是東門長青,姑娘是……」
  美艷大姑娘道:「我母女聽說老人家在龍虎鎮,特來相尋,老人家可否借一步說話?」
  東門長青道:「自無不可。」
  美艷大姑娘道:「謝謝老人家。」
  扶著瞎眼老婦人轉身往來路行去。
  三個人到了鎮東一片樹林前,夜色很濃,四野寂靜,美艷大姑娘先請東門長青在一塊大石上坐下,然後跟瞎眼老婦人坐在對面一塊大石上,道:「晚輩姓辛,叫辛佩詩,這是家母。」
  東門長青拱了拱手道:「老太太,辛姑娘。」
  辛佩詩微一欠身道:「不改當。」
  東門長青目光一凝道:「姑娘姓辛,但不知跟本鎮辛員外有沒有淵源?」
  辛佩詩道:「那是先父。」
  東門長青「哦」地一聲道:「原來是辛夫人跟辛姑娘當面,聽說府上年前遭盜,一家俱皆遇害,我也曾查過兩次,但卻查不出一點線索,沒想到辛夫人跟辛姑娘還健在……」
  辛佩詩道:「怎麼,您知道辛家這件事?」
  東門長青道:「老朽吃的是公門飯,負的是緝兇捕盜之責,焉有不知道的道理。」
  辛佩詩道:「這麼說老人家查過這件案子,只是苦於沒有線索?」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是的,但不知賢母女掌握的可有線索?」
  辛佩詩道:「我母女所以來找尋老人家,就是為求老人家指點一條明路,以便我母女為辛家慘遭殺害的數十口報仇雪恨!」
  東門長青道:「老朽若是有線索,用不著賢母女找尋老朽,老朽早就著手偵查了,而如今……」
  辛佩詩道:「晚輩看見了那幫兇徒之首,只不知何方去找他……」
  東門長青哦地一聲凝目說道:「那太好了,那人是什麼模樣?老朽因為職務上的關係,會一再強記武林中黑白二道的人物,只要姑娘能說出那人的形象特徵,老朽或許可以馬上知道他是誰。」
  辛佩詩道:「我母女就是為此而來,所謂請老人家指點一條明路,也就是這意思!」
  東門長青道:「那麼姑娘請快說說看。」
  辛佩詩道:「此人身材矮胖,赤紅臉,年紀約五十多歲!」
  東門長青沉吟說道:「武林之中身材矮胖的人不少,有張赤紅臉的卻不多……」
  目光一凝道:「姑娘可看清那人的面目了?」
  辛佩詩道:「晚輩看得很清楚!」
  東門長青道:「姑娘若再見著此人,是否能認得出?」
  辛佩詩道:「他就是化成灰,晚輩也能認出他來。」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那好,老朽知道武林中有兩個人是矮胖身材,五十多歲赤紅臉,一個就在左近,咱們不妨去試試!」
  辛佩詩大喜,一陣激動道:「多謝老人家,但不知此人是誰,現在何處?」
  東門長青道:「老朽吃的是官糧,拿的是官俸,職責所在,自當陪姑娘前去緝兇拿盜,至於他是誰,等姑娘確定是他之後,老朽自當告訴姑娘……」
  轉望瞎眼老婦人道:「夫人走路恐怕不方便,請賢母女在此候老朽片刻,老朽到鎮裡找輛馬車去,去去就來。」
  他站了起來。
  辛佩詩跟乃母跟著站起,瞎眼老婦人道:「怎好勞動大駕。」
  東門長青道:「夫人別客氣,站在老朽的立場,賢母女是協助老朽緝兇破案,老朽理應這麼做。」
  他拱拱手,要走,可是,他忽然又停步凝目,問道:「辛姑娘說,知道老朽現在龍虎鎮,特地來相尋?」
  辛佩詩道:「正是。」
  「辛姑娘怎麼知道老朽現在龍虎鎮?」
  辛佩詩道:「這個……」
  瞎眼老婦人道:「我母女是聽人說的。」
  東門長青狐疑地看了看母女倆道:「知道老朽到龍虎鎮來的不多,賢母女是聽誰說的?」
  辛佩詩道:「我母女是在村西一家館兒裡聽人說的,那個人穿一身黑衣,年紀在四十歲上下,身軀偉岸,臉上有絡腮鬍,老人家認識這個人麼?」
  東門長青皺眉沉吟道:「穿身黑衣,四十歲上下,身軀偉岸,臉上有落腮鬍,這是誰?」
  一頓接道:「不管他是誰了,也許是老朽到龍虎鎮來的時候,他看見了老朽,賢母女請坐這兒等等,老朽去去就來。」
  他騰身飛掠而去。
  辛佩詩望著東門長青的背影道:「我真不慣說謊,剛才心頭跳得好厲害。」
  瞎眼老婦人道:「為了李大俠,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咱們總不能讓他去緝拿李大俠去。」
  辛佩詩回過身來道:「女兒就想不通,李三郎是這麼個人,官府為什麼到處緝拿他?」
  瞎眼老婦人道:「世上有些事是讓人想不通,岳武穆赤膽忠心,國之干城,不也有人害他麼?」
  辛佩詩道:「這位東門老人家不像個惡吏,甚至是個武林黑道既恨又怕的人物。」
  瞎眼老婦人道:「可是他身在公門,有些事由不了他!」
  只聽一陣轆轆車聲跟得得蹄聲傳了過來。
  辛佩詩道:「娘,他來了。」
  瞎眼老婦人道:「我聽見了。」
  只見一輛馬車在夜色中飛馳而來。
  馬車馳到,東門長青跳下車轅道:「賢母女請上車吧。」
  辛佩詩道:「怎好讓老人家……」
  東門長青截口說道:「難道老朽坐在車裡,讓賢母女坐在車轅上趕車不成?世上沒這個理,賢母女不必客氣了,請上車吧,咱們趕一陣,天亮之後就可以到了。」
  瞎眼老婦人道:「真是謝謝您了。」
  辛佩詩道:「晚輩告罪了。」
  淺淺—禮,扶著乃母登上了馬車。東門長青跟著上了車轅道:「賢母女請坐穩了!」
  他揮起一鞭,趕著馬車飛馳而去。
  笑褒姒到了龍虎鎮。
  她望著龍虎鎮那濃濃的夜色直皺眉。
  東門長青讓她往東南方來,她到了龍虎鎮,可是這當兒上哪兒去找他,上哪兒去打聽他去。
  正望著龍虎鎮濃濃的夜色皺眉,忽然間她有所驚覺,轉身往後望去。
  夜色中,走來一個中年紫衣人,那一雙眼正緊緊地盯著她,—副不懷好意的樣子,她當即轉過身往前行去。
  —陣衣袂飄風聲起自身後,那紫衣人掠過來攔住了,他笑嘻嘻地道:「姑娘幹嘛見我就跑啊,我又不會吃人。」
  笑褒姒嬌靨上馬上布上了一層寒霜,道:「你要幹什麼?」
  紫衣人道:「不幹什麼,我想跟姑娘談談。」
  笑褒姒道:「有什麼好談的?」
  紫衣人道:「有哇,怎麼沒有。比方姑娘為什麼這麼大黑夜裡—個人在外頭跑哇,是不是跟家裡誰吵架嘔氣跑出來的,要不要找個伴兒……」
  笑褒姒冰冷說道:「我為什麼大黑夜裡一個人在外頭跑,那是我的事兒,用不著你管。」
  「喲!」紫衣人道:「我是一番好意,姑娘說話幹嘛這麼衝呀,姑娘,你這麼美個人兒,大黑夜裡一個人在外頭跑,那可是件險事兒啊,來吧,讓我陪陪你,跟你做個伴兒。」
  他伸手抓向笑褒姒的酥胸。笑褒姒眉梢兒一揚,叱道:「不知死活的下流東西,滾!」
  她飛起一掌揮了出去。
  紫衣人悶哼一聲踉蹌暴退,他臉上變了色,眼也睜大了,道:「我走眼了,原來你還是個練家子呢,怪不得啊,好哇,我就喜歡這帶刺兒的,來吧,咱倆玩玩兒。」
  他閃身就要撲。「住手!」突然一聲沉喝劃空傳了過來。
  紫衣人一驚,硬生生剎住了撲勢。
  夜色中,五條人影如飛掠到,魯少華、黃清、董百器、白君人,還有金鵬。
  不知道怎麼回事,魯少華落地便望著笑褒姒直了眼,一臉的驚喜神色。
  就是董百器,白君人、金鵬三個老頭兒,也不由對笑褒姒多看了兩眼。
  倒是黃清掠到便望著紫衣人喝問道:「怎麼回事兒?」
  那紫衣人忙一躬身道:「回總管,這女子硬往鎮裡闖,屬下在攔她。」
  笑褒姒冷冷一笑道:「是這樣麼?剛才膽子挺大的,現在為什麼不敢說實話。」
  紫衣人道:「我說的怎麼不是實話,你……」
  「住嘴!」黃清喝住紫衣人,然後轉望笑褒姒道:「你說他不說實話,你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兒。」
  笑褒姒道:「他在這大黑夜裡攔住一個單身女子,動手動腳讓我陪他談談,你還是問問他想幹什麼吧。」
  黃清雙眉一揚,剛要說話。
  魯少華突然說道;「黃清,你往後站。」
  黃清恭應一聲退向後去。
  魯少華一雙銳利目光直逼那紫衣人,道:「你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我要聽實話。」
  魯少華身為衡山世家少主,自然有他的威嚴。那紫衣人頭都不敢抬,囁嚅說道:「稟少主,屬下屬下……」
  魯少華冰冷說道:「跪下。」
  那紫衣人猛然抬頭,駭然說道:「少主……」
  魯少華道:「我衡山世家的臉都讓你丟光了,還不給我跪下。」
  紫衣人—句話沒再說,轉身掠去。
  魯少華兩眼寒芒暴閃,道:「黃清!」
  黃清飛身撲了出去,往那紫衣人身後一落,那紫衣人慘呼飛起,砰然一聲落在丈餘外沒再動。
  笑褒姒看了魯少華一眼道:「謝謝你。」
  邁步要走。魯少華忙一抱拳,剎時笑容滿臉,道:「芳駕請留一步。」
  笑褒姒停步問道:「有什麼見教?」
  「好說,」魯少華道:「龍虎鎮這兩天不大寧靜,大黑夜裡姑娘隻身一人恐怕不大方便,姑娘是要回家還是要上哪兒去,我可以送姑娘一程。」
  笑褒姒道:「謝謝你,好意心領,我自是能照顧自己。」
  話落,她又要走。
  金鵬突然乾咳一聲拱手說道:「恕老朽冒昧,芳駕可是笑褒姒葉姑娘?」
  笑褒姒看了金鵬一眼道:「是的,有什麼見教?」
  魯少華「哎呀」—聲道:「原來是笑褒姒葉姑娘當面,金老何不早說,差點讓我當面錯過。」
  向著笑褒姒—抱拳道:「葉姑娘,我衡山世家魯少華。」
  笑褒姒道:「我知道,久仰。」
  魯少華道:「不敢,倒是魯少華對葉姑娘仰慕已久,葉姑娘國色天香,果然名不虛傳,今夜能一睹葉姑娘的絕世姿容,魯少華實在是三生有幸,魯少華在龍虎鎮置有幾間破房子,萬請葉姑娘賞光屈駕坐坐。」
  笑褒姒道:「魯少主看重,是我的榮幸,卻之不恭,但我身有要事,不克停留,方命之處還望魯少主海涵。」
  她邁步行去。魯少華橫身一攔道:「葉姑娘千萬賞光,只小坐片刻……」
  笑褒姒道:「魯少主的好意讓人很感動,只是……」
  金鵬上前—步道:「葉姑娘怎麼不給魯少主個面子?坐—下,魯少主馬上派人送姑娘上路。」
  笑褒姒道:「我說過身有要事,不能停留,魯少主這不是強人所難麼?」
  金鵬乾咳一聲道:「少主,葉姑娘太客氣了,我看咱們不如來個強邀吧。」
  魯少華兩眼寒芒一閃,道:「既然葉姑娘這麼客氣,也只好如此了。」
  董百器、白君人雙雙跨步擋在笑褒姒面前,黃清跟金鵬則雙立笑褒姒身後,魯少華含笑說道:「姑娘,這樣夠了吧。」
  笑褒姒冷笑一聲道:「怪不得啊,上梁都不正,下梁哪有不歪的道理,閃開!」
  她抖手一掌向前拍去。
  董百器、白君人冷哼一聲,雙揚掌,砰然一聲,笑褒姒烏髮飛舞,衣袂飄揚,隨跟著往後退去。
  就在這千鉤一發的當兒,六條人影如飛掠到,一聲沉喝先傳了過來:「什麼人仗著人多,欺負一個隻身女子?」
  一條黑影,脫弩之矢般先行掠到,帶著一片勁風撲向黃清。
  黃清顧不得再對付笑褒姒了,轉身跟那人對了一掌,砰然大震聲中,他跟那人都退後兩三步。
  就在這時候,另五條人影也落了地,金少秋跟四名黑衣人。
  跟黃清對了一掌的,是葛元。
  金少秋先一怔,旋即抱起雙拳:「原來是少華兄,對不起,對不起!」
  魯少華也強笑抱拳:「少秋兄,久違了。」
  金少秋道:「真是,咱們好久不見了,伯父伯母安好?」
  魯少華道:「謝謝,兩位老人家安好,伯父伯母也安好?」
  金少秋道:「謝謝,兩位老人家也安好……」
  目光從笑褒姒那艷若桃李、冷若冰霜的嬌靨上掠過,訝然問道:「少華兄,這不是笑褒姒葉姑娘麼,少華兄怎麼跟葉姑娘發生了衝突。」
  魯少華臉色紅了一紅道:「這個,沒什麼,沒什麼……」
  笑褒姒冷冷說道:「魯少主,你讓別人說實話,你自己怎麼不說實話,你的下屬因為輕薄下流被你殺了,你居心叵測又該怎麼辦?」
  魯少華臉脹得好紅道:「葉姑娘,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啊。」
  「是啊,」金少秋道:「堂堂衡山世家的魯少主豈會是那種人,一定是葉姑娘誤會了,我來做個和事魯仲連,葉姑娘請吧,魯少主絕不會再為難你的。」
  笑褒姒謝也沒謝一聲,甚至連看也沒看他一眼,騰身飛掠而去。
  當著金少秋,魯少華怎麼好再攔她,只有眼睜睜地看著她走了。
  一塊已經到了嘴邊的肉沒了。
  金少秋一抱拳道:「小弟有要事在身,不克停留,就此告辭,請少華兄代問二位老人安好。」
  他帶著葛元等就要走,而且面對的是笑褒姒去的方向。
  金鵬乾咳一聲道:「金少主請留一步!」
  金少秋收勢停步,看了金鵬—眼道:「少華兄,小弟眼拙,這位是……」
  金鵬抱拳躬身道:「有勞金少主動問,老朽金鵬。」
  金少秋「哦」地一聲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狼心秀士,我這雙招子可真不靈啊,敢問金老有什麼見教?」
  「不敢當!」
  金鵬沖魯少華遞過個眼色道:「兩世家幾代的交情,金少主跟魯少主見面也不容易,好不容易見一次面,金少主怎麼輕易言別。」
  魯少華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透,雙眉微揚道:「是啊,少秋兄何其行色匆匆,小弟在這兒有個住處,少秋兄怎麼也該去坐坐。」
  金少秋也是個聰明人,以異樣目光看了金鵬一眼道:「謝謝金老跟少華兄,實在身有要事,改天再謀後會吧。」
  —個要走,一個堅邀,誰都明白對方的用心,但誰都不肯說破。
  誰都氣惱對方,但誰也不願輕易扯破臉。
  兩下裡這麼纏著,不知道要纏到什麼時候。
  笑褒姒呢?早就走遠了!
  口  口  口
  天亮了,東門長青趕著馬車進了一座古堡也似的石頭城,門頭上三個大字:「飛龍堡」!
  辛佩詩叫道:「飛龍堡!」
  東門長青道:「姑娘輕聲,賢母女也請別露面,等老朽的招呼再掀開車簾。」
  辛佩詩很聽活,立即放下了車簾。
  母女倆坐在車裡,感覺車走了一陣之後停下了。
  停車的地方起先很靜,後來漸漸地有了人聲,而且越來越熱鬧,簡直就吵雜得聒耳。
  算算時候,差不多快到晌午了。
  突然,母女倆聽見了一陣急促、雜亂的蹄聲。
  隨聽東門長青在外頭道:「辛姑娘,請把車簾掀開一條縫兒。」
  辛佩詩忙把車簾掀開了一條縫兒,就在這時候,一個馬隊,十幾匹快馬從車前飛馳而過。
  辛佩詩看得清清楚楚,為首一匹馬,是個矮胖身材、五十上下年紀的紅臉老者。她勃然色變,掀簾就要竄出去。
  一隻手按在她香肩之上,東門長青的話聲在她耳邊響起:「是他,是不是?別急,姑娘,老朽絕不會讓他逃出手去!」
  辛佩詩覺得這隻手重逾千斤,居然按得她動彈不得,她忙道:「老人家,您為什麼不讓我……」
  東門長青道:「快晌午了,先找個地方歇下吃點東西再說,皇上不差餓兵,是不,姑娘?」
  他沒容辛佩詩再說話,揮手一鞭趕動了馬車。
  母女倆覺得馬車走了差不多一刻工夫又停了。
  只聽東門長青道:「賢母女可以下車了。」
  母女倆下得車來一看,只見馬車停在一片蒼松翠柏環繞的古廟般建築之前,那古廟般建築門頭之上橫額四個金字:「潘氏宗祠」。
  辛佩詩訝然說道:「老人家,咱們就歇在這兒麼?」
  東門長青道:「這兒是飛龍堡,堡主姓潘,這是他潘家宗祠,是飛龍堡中的一塊禁地,在這兒歇著最安全。」
  辛佩詩道:「最安全?老人家這話……」
  東門長青道:「姑娘,老朽的打算,等吃點東西之後老朽自會告訴姑娘。」
  他從車轅上提下一個小包袱來,道:「老朽已經準備好了,賢母女將就吃點兒乾糧吧。」
  三個人就在潘氏宗祠前席地坐下,這潘氏宗祠周圍蒼松翠柏環繞,濃蔭處處,涼風習習,尤其除了松濤鳥語之外,別的什麼也聽不見,不但幽靜,而且景色非常的美。
  三個人吃著乾糧,瞎眼老婦人道:「老人家,這個人是……」
  東門長青道:「飛龍堡的總護法東方明!」
  辛佩詩道:「老人家,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我辛家的仇人,老人家為什麼攔我報仇?」
  東門長青道:「老朽並沒有攔姑娘報仇,老朽若是攔姑娘報仇,又何必大老遠地陪賢母女跑上這一趟。」
  辛佩詩道:「那剛才……」
  東門長青道:「姑娘是指剛才老朽攔姑娘下車?」
  辛佩詩道:「正是。」
  東門長青道:「姑娘有把握在飛龍堡十幾個高手相對的情形下,取得東方明的性命麼?以老朽看,姑娘不但沒辦法取得東方明的性命,反而很有可能會傷在他手下。」
  辛佩詩道:「有老人家在旁……」
  東門長青搖頭說道:「老朽不能幫姑娘這個忙,老朽看見的只是姑娘你深入飛龍堡腹地,意欲刺殺飛龍堡的總護法,老朽若幫姑娘的忙,豈不成了幫兇?老朽身在公門,怎麼能知法犯法?」
  辛佩詩愕然說道:「老人家這話……老人家明知道東方明是殺我辛家幾十口的兇徒之首!」
  東門長青道:「姑娘,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辭。」
  辛佩詩變色說道:「老人家怎麼說這話!」
  東門長青道:「姑娘,這就是公門中人跟—般人不同的地方,就拿這件案子來說吧,姑娘可以毫不考慮,毫無顧忌地指東方明殺人,但老朽卻非等掌握了證據之後,才能指東方明是兇手……」
  辛佩詩道:「老人家,有我這人證還不夠麼?」
  東門長青搖頭說道:「姑娘是苦主,不是人證,唯有第三者才有資格作人證!」
  辛佩詩道:「可是他明明是……」
  東門長青道:「老朽也知道他明明是,可是無憑無據老朽不能強之以法,定之以罪,姑娘想想著,他若是來個矢口否認呢,姑娘一無人證,二無物證,叫老朽能拿他怎麼辦?他在武林中的身份不低,設若他反咬姑娘一口,在這毫無證據的情形下,恐怕老朽只有辦姑娘個誣告之罪。」
  瞎眼老婦人道:「佩詩,東門老人家說的對,他是個執法的人,自該有他超然的立場。」
  辛佩詩道:「我知道,娘,可是事隔年餘,這時候讓咱們上哪兒找證據去。」
  瞎眼老婦人道:「這個你放心,東門老人家把咱們帶到這兒來,一定有他的道理,要不然只能指認兇手,不能繩之以法,豈不是白來一趟。」
  辛佩詩忙轉望東門長青道:「是這樣麼?老人家。」
  東門長青笑笑說道:「賢母女吃好之後,請進祠堂裡歇著去,老朽藏好馬車就去拜訪堡主,老朽要告訴潘堡主,有人指控他飛龍堡的總護法殺人放火,滅人辛家幾十口,並且苦主已來到了飛龍堡,如果老朽沒有料錯,東方明一定會想盡辦法找到賢母女殺以滅口,到那時老朽來個當場擒凶,豈不是讓他無從狡賴,說不定那時還可以有別的意想不到的收穫呢。」
  辛佩詩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是晚輩愚昧……」
  瞎眼老婦人道:「老人家,說不定還可以有別的意想不到的收穫……」
  東門長青道:「老朽只是這麼猜想,卻不敢斷言,還是到時候再說吧。」
  辛佩詩忽然說道:「不行,老人家這辦法恐怕行不通。」
  東門長青道:「怎麼行不通?」
  辛佩詩道:「老人家剛才說過,這塊地是飛龍堡的禁地,待在這兒最安全!」
  東門長青笑笑說道:「姑娘可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最危險?」
  辛佩詩聽得一怔。
  瞎眼老婦人歎道:「佩詩,東門老人家的才智不是咱們所能比的,咱們還是照東門老人家的吩吩行事吧。」
  東門長青站了起來道:「二位吃好之後請收拾收拾到裡頭歇著去,老朽這就去藏馬車,藏好馬車之後老朽就去拜訪堡主,請放心,老朽會及時出現的。」
  他跳下車轅趕著馬車走了。
  瞎眼老婦人跟辛佩詩也雙雙站了起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18:46

第十二章 飛龍堡
  東門長青到了兩扇大門前,這兩扇大門是一座石頭城的大門,是兩扇鐵門。
  這座石頭城不是辛佩詩坐在車上看見,門頭上刻著飛龍堡三個金字的那座石頭城。
  這座石頭城是那座石頭城裡的一座石頭城,比那座石頭城小,圍牆卻比那座石頭城高。
  原來飛龍堡是內外兩重,分外堡內堡,外堡任人出入,內堡卻是禁地,不是一般人能進出的。
  如今這座內堡的堡門前,站著八名手提雁翎刀的青衣壯漢,一個個神情冷峻、滿臉剽悍之色。
  東門長青來到堡門前一拱手道:「麻煩哪位代為通報一聲,東門長青求見潘堡主。」
  隨即—張名帖遞了過去。
  一名青衣壯漢接過名帖,上下打量了東門長青一眼,道:「你就是東門長青?」
  東門長青微—點頭道:「不錯,老朽就是東門長青。」
  那名青衣壯漢道:「你等等。」
  轉身往堡內行去。
  東門長青一拱手道:「有勞了。」
  只聽一名青衣壯漢對身邊同伴低低說道:「我還當東門長青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呢,原來是個糟老頭兒。」
  東門長青聽見了,可是他裝沒聽見。
  沒多大工夫,那名青衣壯漢出來了,身後跟著一名紫膛臉中年青衣漢子,他出堡門便抱起雙拳:「在下龔中和,職司飛龍堡迎賓,請隨在下入堡。」
  轉身當先行去。
  東門長青一聲「有勞」,邁步跟了上去。
  那飛龍堡迎賓龔中和帶著東門長青過了一片廣場來到一處,看樣子像座大廳,進去再看,裡頭的擺設很簡陋。
  龔中和道:「你老請先坐坐,在下去請堡主。」
  他走了,連杯茶也沒給倒,顯然是有意冷落。
  東門長青何許人,他焉有覺不出來的道理?可是他沒在意,受了。
  他坐了下去,剛坐定,只聽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隨聽一個陰沉話聲道:「這是誰進來過了,連門都不知道關。」
  隨著這話聲,門口出現一個人,是個陰沉臉瘦高個兒,他微微一怔,旋即凝目說道:「你是幹什麼的?」
  好不客氣。
  東門長青坐著沒動,淡然說道:「我是來拜訪潘堡主的。」
  陰沉臉瘦高個兒道:「誰帶你進來的?」
  東門長青道:「你去問問你們自己人吧,我不認識那個人。」
  東門長青給他來了個以牙還牙。
  陰沉臉瘦高個兒臉色—變,一步跨到跟前,道:「你這個人說話怎麼這麼不客氣?」
  東門長青道:「真要比起來,我的態度比你好多了,我能在這兒,自然是你飛龍堡的人帶進來的,你還問什麼,你這一套可以對別人,我東門長青不吃這一套,我來此是客,見的是潘堡主,別讓武林同道笑你飛龍堡的人沒有教養。」
  陰沉臉瘦高個兒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想發作,他似乎有點猶豫,不發作嘛,這口氣實在難受。
  正在進退之際,龔中和跟在—前二後三個人之後走了進來,那一前二後三個人,前頭一個身穿青袍,魁偉高大,莽張飛般個威猛老者,後頭兩個是兩個青衣老者,身軀要比高大青袍老者矮半個頭,而且身材奇瘦,跟兩根竹竿似的,尤其人長得奇醜無比,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東門長青站了起來,一拱手道:「莫非潘堡主當畫?」
  高大青袍老者道:「正是潘世奎,尊駕……」
  東門長青道:「難道潘堡主沒見著拜帖,沒聽下人稟報?」
  潘世奎突然—咧嘴笑道:「原來就是東門名捕,潘某失禮!」
  擺手道:「請坐。」
  東門長青目光一掠陰沉臉瘦高個兒道:「潘堡主,這位是……」
  潘世奎道:「敝堡總管管士傑,士傑,快去招呼他們倒茶去!」
  管士傑恭應一聲躬身而去。
  東門長青淡然說道:「貴堡這位總管不大懂待客之道,潘堡主以後要多教教他,免得讓他把飛龍堡的威名斷送了!」
  管士傑腳下頓了一頓,但沒停!
  潘世奎濃眉微軒,道:「他就是這脾氣,有時候對我都這樣。」
  東門長青一笑說道:「那就難怪了,對堡主都這樣,我這個客人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他逕自坐了下去。
  潘世奎跟著落了座,道:「名捕光臨,飛龍堡增光不少,不知道有什麼見教?」
  東門長青道:「好說,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免得耽誤潘堡主太多工夫,是這樣的,有人指控貴堡中人殺人放火,滅人一家幾十口,我特來奉知您潘堡主一聲。」
  潘世奎目光一凝道:「閣下不是跟潘某開玩笑吧?」
  東門長青道:「潘堡主,我吃的是公門飯,這是什麼事,豈敢跟潘堡主開玩笑。」
  潘世奎道:「這麼說,真有這回事?」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不錯,真有這回事。」
  潘世奎道:「是誰指控我飛龍堡什麼人殺人放火,滅人幾十口?」
  東門長青道:「龍虎鎮辛員外的夫人及她的愛女,她母女告的是貴堡總護法東方明東方護法。」
  潘世奎臉色一變叫道:「龍虎鎮姓辛的母女,告的是本堡總護法東方明?」
  東門長青道:「正是。」
  潘世奎道:「她母女有什麼證據?」
  東門長青道:「辛姑娘親眼看見東方明行兇。」
  潘世奎道:「她母女現在何處?」
  東門長青道:「我只能告訴潘堡主,她母女現在飛龍堡內。」
  潘世奎道:「尊駕只能告訴我,她母女現在飛龍堡內,這話什麼意思?」
  東門長青道:「堡主明鑒,東門長青是公門中人,她母女既一狀告到我處,我有責任保護她母女的安全。」
  潘世奎道:「尊駕有責任保護她母女安全,難道說我飛龍堡還會拿她母女怎麼樣不成?」
  東門長青道:「潘堡主,那可難說啊,她母女告的是飛龍堡的人,我不得不加提防,再說她母女是苦主,設若她母女出了點什麼差錯,飛龍堡反指我血門噴人,到那時我一點根據都沒有,我可是吃不消啊。」
  潘世奎冷笑一聲道:「尊駕顧慮得相當周到,只是我飛龍堡的人一向奉公守法,尤其東方明,他是我飛龍堡的總護法,跟隨潘某人多年,我潘某人知之甚深……」
  東門長青道:「潘堡主似乎誤會我的來意了,是辛家母女指控東方明,東門長青吃的是這碗飯,不得不進行偵查,東門長青如今並沒有把任何人當成殺火放火的兇徒,在沒有證據之前,我也不敢輕置一言,此來只是請潘堡主協助我偵查而已!」
  潘世奎道:「這個潘某人做得到,潘某人雖然身在武林,但卻一向奉公守法,我飛龍堡也薄有名氣,潘某人既不敢包庇作奸犯科的兇徒,也不能讓人隨便壞我飛龍堡名聲,但不知尊駕打算怎麼個偵查法?」
  東門長青道:「我想先見見貴堡這位總護法。」
  潘世奎微一點頭道:「可以,中和,請總護法來一趟。」
  龔中和應聲而去。
  東門長青道:「潘堡主,設若辛家母女沒什麼有力的證據,而我也偵查不出什麼,我只有治她母女個誣告之罪,設若辛家母女有確切的證據,或者是讓我偵查出東方明有罪的證據,潘堡主……」
  潘世奎慨然說道:「這個尊駕放心,潘某人剛才說過,潘某人雖不能讓人隨便壞我飛龍堡名聲,可也不敢包庇作奸犯科的兇徒,設若殺人放火,滅人一家幾十口的事,真是東方明干的,潘某人自會把他交給尊駕。」
  東門長青一拱手道:「潘堡主公正無私,令人敬佩,我這裡先謝了。」
  —人飛步闖了進來,正是那位身材矮胖赤紅臉的東方明,他一進來便指著東門長青厲聲說道:「東門長青,你的徒弟殺了我飛龍堡兩個人,我正愁找你那徒弟不著,沒想到你居然敢大模大樣地到我飛龍堡來,正好,我今天就向你討取一個公道!」
  東門長青淡然說道:「東方總護法,你說的這件事我不清楚,不過不管怎麼樣,那是你跟小徒之間的事,你盡可以找他算帳去,你要能殺了他,那是他學藝不精,我絕不會怪你,我現在有我的事,我公務在身,來此為的是公事,還請你冷靜冷靜,坐下來跟我談談。」
  東方明還待再說,潘世奎已抬手—攔道:「東門名捕說的對,公是公,私是私,公私應該分清楚,你就坐下來跟他談談吧!」
  東方明沒再說話,當即恭應一聲坐了下去,冷冷地瞅著東門長青道:「你有什麼公事要跟我談的?」
  東門長青道:「請先告訴我,你去過龍虎鎮麼?」
  東方明還沒有說話,潘世奎已然說道:「老兄弟,東門名捕是來偵查一件案子的,龍虎鎮辛家母女指控你殺人放火,滅他辛家一家幾十口,事關重大,你要小心應付,話說在前頭,我不容人隨便壞我飛龍堡名聲,可也不包庇作奸犯科的兇徒。」
  東方明臉色一變道:「有這種事,有人指控我殺人放火,滅人一家幾十口,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老鷹犬,莫非你那徒弟殺了我飛龍堡兩個人還不夠,你又……」
  東門長青道:「東方明!現有苦主在,她母女已來到了飛龍堡。」
  東方明臉色又一變道:「她母女在哪兒?」
  潘世奎忽然站了起來道:「我失陪片刻。」
  東門長青道:「堡主請便。」
  潘世奎帶著兩個醜老者走了。
  東門長青道:「我不能告訴你,她母女是苦主,也是唯一看見兇徒的人,我有責任保護她母女的安全,我不能讓她母女有任何差池,使得死無對證,我落個毫無根據……」
  東方明道:「老鷹犬,你這話……這麼說你是認定是我了?」
  東門長青道:「苦主認準了是你,我不得不提防一二。」
  東方明冷笑說道:「那你還來偵查什麼,乾脆抓我吃官司去不就行了。」
  東門長青搖頭說道:「話也不是這麼說,我是個公門中人,理應立場超然,她母女固然認準了你,畢竟那是她母女的一面之辭,我不能只聽一面之詞便強人以法、定人以罪,我必須再聽聽你怎麼說,然後再著手搜集罪證……」
  東方明道:「我怎麼說,我自然是不承認。」
  東門長青道:「那是一定的,你還沒有答我問話。」
  東方明道:「什麼話?」
  東門長青道:「你去過龍虎鎮沒有?」
  東方明道:「我說沒有,你信麼?」
  東門長青道:「我對於你們雙方說的話都抱著懷疑的態度……」
  頓了頓道:「據她母女說,她們看見那為首的兇徒身材矮胖,赤紅臉,年紀約莫五十多……」
  東方明道:「當世之中身材矮胖的赤紅臉可不只我—個。」
  東門長青道:「她母女認過你了,她斷然說是你。」
  東方明臉色一變道:「她母女什麼時候認過我了?」
  東門長青道:「今天快晌午的時候,你帶著十幾個飛龍堡高手,騎著馬從外頭回來,沒有錯吧?」
  東方明冷冷一笑道:「不錯,確有這回事,只是一個去行兇殺人的人,會把他的真面目在人前顯露麼?」
  東門長青道:「按理說是不會,不過要打算滅人一門不留活口,那應另當別論。」
  東方明道:「事實上辛家有兩個活口。」
  東門長青道:「那是漏網之魚,或許你當時沒留意,事後又找她母女不著!」
  東方明冷笑說道:「你倒挺會想的啊。」
  潘世奎帶著兩個醜老者走了進來,—抱拳道:「抱歉。」
  他往下一坐,接問道:「二位談得怎麼樣了?」
  東門長青道:「東方總護法矢口否認,這是一定的。」
  潘世奎轉望東方明道:「老兄弟,你沒幹這事麼?」
  東方明正色說道:「別人不知道我,堡主還不知道我麼?我一向敢做敢當,只要事是我幹的,天大的事我也敢承認,不是我做的我不能替人背這個黑鍋。」
  潘世奎伸手拍了拍他道:「我知道你不會的,現在什麼也不必說,等東門名捕偵查過之後再說吧,你可以相信他,他是位名捕,絕不會冤枉好人的。」
  東方明道:「他要能公正無私,我就相信他。」
  東門長青道:「你盡可以放心,東門長青—向鐵面無私,辦任何一件案子都是不枉不縱!」
  忽然站了起來,沖潘世奎—拱手道:「潘堡主,我告辭了,謝謝潘堡主的協助。」
  潘世奎跟著站起道:「不要客氣,潘某不敢當,這是我們小百姓應該的,尊駕公務在身,潘某不敢多留,中和,代我送客。」
  沖東門長青一抱拳道:「我不送了,我已經交待過了,為閣下方便偵查起見,閣下可以隨時進出內堡。」
  東門長青再拱手:「潘堡主真是太幫忙了,那真是太謝謝了。」
  他邁步往外行去。
  龔中和跟著他走了出去。
  望著東門長青行了出去,潘世奎道:「我已經派出人去了。」
  東方明皺眉說道:「這一年來,屬下曾經找遍那老太婆跟那丫頭的可能去處,屬下先只以為當夜她母女不在,沒想到她母女竟看見了屬下,更沒想到這老鷹犬會插上一腳。」
  潘世奎道:「只要能找到她母女,咱們就不怕這個老鷹犬了,只不知道她母女是否真在飛龍堡。」
  東方明目光—凝道:「堡主可曾派人跟蹤老鷹犬?」
  潘世奎道:「你看呢?」
  東方明道:「那就行了。」
  潘世奎道:「東門長青這個老東西出了名的詭詐,我不敢派人跟蹤他,卻在幾條路上布上了眼線,這樣他不容易發覺,不管他走的是哪條路都瞞不過咱們。」
  東方明兩眼一睜道:「堡主高明。」
  潘世奎微一搖頭道:「希望能找著這母女倆,要不然咱們就得下手除去這個老東西,不然的話咱們飛龍堡麻煩就大了!」
  管士傑快步走了進來道:「堡主怎麼放他走了?」
  潘世奎道:「怎麼?」
  管士傑道:「堡主忘了那武林盟主的榮銜跟黃金城的財富了?」
  潘世奎搖頭說道:「我不相信地圖跟鑰匙會落在他手裡,傳說中黃金城來人雖是個坤道,但絕不會是杜十娘,黃金城來人既是個女的,他那個徒弟的所獲也不可靠,事實證明,那坤道若是杜十娘,他那個徒弟不會再去下手別的,他那個徒弟的所獲要可靠,老鷹犬也不會管眼前這檔子事了,他早就遠走高飛找黃金城去了,至於武林盟主那榮銜,我忘不了的,你們放心,那老鷹犬一時半會兒不會離飛頭龍堡的,咱們有的是機會。」
  東方明點頭說道:「還是堡主行,還是堡主行。」
  一個青衣漢子飛步跑了進來,一躬身道:「稟堡主,消息報回來了,人出堡去了。」
  東方明等聽得一怔。
  潘世奎道:「出哪個堡去了?」
  那青衣漢子道:「外堡。」
  潘世奎也為之一愕道:「外堡!」
  東方明忙道:「堡主,咱們是不是派人出堡去展開搜索……」
  潘世奎抬手一攔道:「不,那母子倆不在堡外!」
  東方明道:「老鷹犬不是往外去了麼?」
  潘世奎道:「就是因為他往外去了,我才認為那母女倆在堡內,要是老鷹犬他不出去,那母女倆就准在堡外。」
  東方明呆了一呆道:「堡主簡直讓屬下五體投地,那麼咱們……」
  潘世奎道:「且等派出去的人回報再說。」
  口  口  口
  天快黑的時候,潘世奎派出去的人回報了,遍尋外堡不見辛家母女的蹤影。
  潘世奎皺了眉。
  東方明道:「堡主,恐怕老鷹犬這回是實不是虛。」
  潘世奎目光一凝,望著那來報青衣漢子道:「東門長青可曾進堡來?」
  那青衣漢子道:「回堡主,自他出去後,沒見他再回來。」
  潘世奎沉吟說道:「這就怪了,難不成老鷹犬這回是實非虛,辛家母女倆真在堡外……」
  他兩眼落在跳動的燈焰上。
  東方明道:「堡主,以屬下看,咱們還是派出人去到堡外四周搜索……」
  潘世奎忽然目閃異采,道:「有個地方查過沒有?」
  青衣漢子道:「堡主是指……」
  潘世奎道:「祠堂!」
  東方明—怔道:「祠堂?」
  那青衣漢子道:「堡主,祠堂是禁地。」
  東方明道:「堡主以為辛家母女會藏在咱飛龍堡的祠堂裡?」
  潘世奎道:「要是別人,他絕不會躲到咱飛龍堡的祠堂裡,東門長青可就難說了,他想得出這個主意。」
  那青衣漢子道:「那麼屬下這就讓他們去查。」
  潘世奎—抬手道:「慢著,老兄弟,這件事還是你帶幾個人去辦吧,只剩下這個地方了,她母女在那兒,就把她母女放倒在那兒,她母女要不在那兒,就馬上折往堡外找這老鷹犬去,不能讓他查,那會對咱們大不利。」
  東方明揚起雙眉道:「要對付辛家母女,屬下隨便帶幾個人去就行了,要對付那老鷹犬,屬下勢必得帶幾個好手去。」
  潘世奎微一點頭道:「說的是,堡裡這些人任你帶就是。」
  東方明道:「屬下要帶二位護法跟管總管去。」
  潘世奎往後一抬手道:「你兩個帶著傢伙跟總護法去吧。」
  兩名奇瘦醜老者恭應一聲走了過來。
  東方明向著潘世奎抱拳躬身道:「堡主,那我們去了。」
  潘世奎微一抬手道:「去吧,我在家坐等佳音了。」
  東方明轉身大步往外行去。
  口  口  口
  四條疾若鷹隼的人影掠近了潘家宗祠,—閃隱入了潘家宗祠左邊的松林裡。
  潘家宗祠裡黑忽忽的,一點聲息也聽不見。
  管士傑道:「明兄,我看不像。」
  東方明道:「進去看看再說,有東門長青的高明指點,辛家母女是不會露什麼的。」
  話落,他筆直拔起,掠上一棵松樹枝葉間。
  管士傑三人跟著掠了上來,四個人再看,潘家宗祠右邊一間屋裡露出了一點微弱燈光。
  東方明冷笑一聲道:「怎麼樣!」
  管士傑呆了呆道:「真讓堡主料著了。」
  東方明冷冷一笑道:「老鷹犬一向鬼,這一回可栽在了咱們堡主手裡了,走,咱們進去。」
  他騰身直掠,越過潘家宗祠的圍牆,落在祠堂裡的壽堂旁,然後一抬手,輕捷異常地又向著燈光透窗的那間屋子竄了過去。
  四個人挨近了那間屋,聽聽,屋裡有人說話:「娘,東門老人家把咱們放在這兒,怎麼一去不來了!」
  「他想必有事,要知道他是去查案的。」
  「他要再不來,明天我只有出去一趟了,咱們的乾糧已經沒有了,總得買點吃的。」
  「你明天出去可要千萬小心,要讓他們看見那就糟了。」
  「您放心吧,我知道。」話鋒微頓之後又道:「只不知道東門老人家查的怎麼樣了,他也是,那為首的兇徒分明就是那個該萬死的東方明,就是燒成灰我也不會認錯,偏偏他又要查什麼證據。」
  「這也不能怪他,公門中人查案一向都是這樣的,他總不能單聽咱們的一面之辭。」
  靜默了一下,那頭一個話聲又道:「我總覺得住在這裡不安穩,這兒是潘家宗祠,只怕他們隨時會來,偏他說這兒是飛龍堡的禁地,最為安全。」
  「東門老人家的安排是不會錯的,咱們既找上了他,就該相信他,你說是不是?」
  「話是不錯,可是他為什麼—去這麼久還不回來,娘,會不會他陷在飛龍堡裡了?」
  「不會的,憑他的身手,飛龍堡那些賊徒豈能奈何他,放心吧,人家是當代名捕,辦案這麼多年,什麼人沒見過,我看咱們也沒事兒,不如早點兒睡吧。」
  靜默—下之後,那頭—個話聲道:「娘,我怎麼聽見外頭有動靜了呢?」
  「我沒有聽見!」那後—個話聲道:「或許是風,你放心吧,東門老人家不會害咱們的。」
  又靜默了,沒再聽見說話了。
  東方明目射凶光向著那緊閉的兩扇門撲了過去。
  管士傑三人緊緊跟隨在他身後。
  近了,近了,越來越近,終於到了門口。
  忽聽那頭一個話聲道:「娘,我心裡怎麼不安寧?」
  「傻孩子,別胡思亂想了,睡吧。」
  「真的,娘,我總覺得會出什麼事兒似的。」
  「會出什麼事兒?」
  「我也說不上來,我覺得……」
  東方明冷笑一聲道:「丫頭,沒錯,要出事了。」
  一腳踹開了兩扇門。
  第十三章 擒凶
  兩扇門開了,東方明看見屋裡點了半截蠟燭,兩扇門開處帶進了一陣風,差點沒把半截蠟燭吹滅!
  屋裡只有這半截蠟燭,沒人!
  剛才明明聽見辛家母女在屋裡說話,怎麼會沒有人?
  那麼人在哪兒呢?
  人在後窗外,後牆上有扇窗戶關著,辛家母女就站在後窗外,此刻辛佩詩正望著他,一雙美目中滿含著仇恨怒火。
  東方明為之一怔。
  跟在東方明後的管士傑跟兩個醜老者也為之呆了一呆。
  只聽辛佩詩冰冷說道:「東方明,我母女早防著你了。」
  東方明冷笑一聲道:「隔一扇窗戶便能攔著老夫?你這是癡人說夢!」
  話落,他閃身便撲。
  辛佩詩冷喝說道:「慢著,東方明!你殺了我一家幾十口不說,難道你還要趕盡殺絕?」
  東方明獰笑說道:「那不能怪老夫,只怪你母女逼老夫,你母女當日漏網保住了性命,就該知足,誰知你母女竟找到老鷹犬面前告了老夫—狀,如今看看老鷹犬救不救得了你母女!」
  他閃身撲過去穿向窗外。
  他沒有兵刃,用的是一雙肉掌,一上手便是他仗以成名,歹毒霸道,中人無救的「透骨陰煞掌」,而且是集數十年的修為做威猛無倫的—擊。
  辛佩詩並沒有出掌硬接,似乎她也知道東方明「透骨陰煞掌」的厲害,架著乃母往後飄退。
  而就在東方明上半身剛穿出後窗的那一剎間,突然覺得有樣什麼東西往自己腰間一落,跟著又是一緊,他心中為之一驚,但卻連念頭都還沒來得及轉,便覺得有一股很大的力量把他拉了上去,緊接著像有什麼東西在他腰間碰了一下,他頭腦清楚,心裡明白,可就是不能動彈,叫不出聲了。
  他發現他被一根繩子吊在屋簷下,辛家母女就在他腳下不遠處,可是他只有眼睜睜地看著。
  他心裡好急,他只當是中了辛家母女預佈的「機關」,可是他空有一身武功,穴道被制,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不敢想別的,只盼望著管士傑三個發現他,來救他。
  管士傑跟兩個醜老者仍在門口,由於套東方明的那根繩子套人、拉起,動作太快,他三個沒一個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只看見東方明甫一出窗就往上去不見了,而辛家母女還好好的在後窗外。
  其實這用不著看清楚什麼,憑猜想就可以知道情形不對。
  管士傑沒敢造次,沒敢冒冒失失的再往後窗外撲,他定了定神剛要有所行動,忽聽身後似有重物墜地般,砰然響了兩聲,他忙回頭望去。
  他不看還好,這—看看得他心膽欲裂,魂飛魄散。
  那兩個醜老者四平八穩地躺在地上,眼前多了個人,是東門長青。
  管士傑定過神來,扭頭就往屋裡撲。
  他站立處是屋門口,如今東門長青堵住了他的退路,他只有往屋裡跑,他認為至少辛家母女比東門長青好應付。
  而當管士傑轉過身要往屋裡跑還沒跑的當兒,他眼前又多了個人,是辛佩詩。
  他猛然一驚,暗一咬牙,抖手揮掌撲了過去。
  他還是認為辛佩詩好應付。
  他對了,辛佩詩是要比東門長青好應付。
  但是也錯了,辛佩詩絕不是他能應付得了的。
  他一掌揮了出去,他看見辛佩詩也揚起了手,但是他沒有看見辛佩詩那一掌是怎麼揮出來的,只覺心口一悶,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東門長青道:「老朽還不知道姑娘有一身這麼好的武功呢。」
  辛佩詩道:「您誇獎了,我只學了一點皮毛,膚淺得很。」
  東門長青道:「別的老朽或許不懂,武功一道老朽可以說是行家,姑娘剛才那一伸手,老朽就知道有多少了,現在咱們去看看東方明吧。」
  他穿窗掠了出去。
  辛佩詩緊跟在他身後出了後窗。
  東方明一見東門長青,心裡可是大大地吃了一驚,就在這一剎那間,他明白了,這是一個圈套,怪只怪他糊里糊塗地往這個圈套裡鑽。
  東門長青虛空點了一指,那根繩子應指而斷,東方明從高高的屋簷上摔了下來,東門長青並沒有讓他摔著,過去接住了他,在他四肢上各點一指,然後在他腰間印了一掌。
  如今,東方明能說話了,也能動了,不過這個動對他無補,因為他四肢穴道受制,兩隻胳膊跟兩條腿還是不能動。
  東門長青望著他,似笑非笑地道:「東方明,你還有什麼話說?」
  東方明凶性不滅,眼暴睜,「呸」地一口唾沫吐向東門長青。
  東門長青一偏頭躲開了,抖手給了東方明一個大嘴巴,打得東方明半邊臉馬上腫了起來,道:「東方明,你要是跟我來這一套,那你是自找苦吃。」
  東方明厲聲叫道:「老狗腿子,你打死我算了。」
  東門長青冷冷一笑道:「你還怕死不了麼?你殺了人家辛家幾十口子,辛家母女恨不得食你之肉,寢你之皮,你想活麼?」
  辛佩詩施了一禮,道:「老人家,我母女請……」
  東門長青微一抬手道:「賢母女可否等一下?」
  辛佩詩道:「老人家還有事麼?」
  東門長青道:「東方明前來行兇,意圖滅口,等於已經招了供,按說是沒有什麼事了,不過他背後另有指使之人,他只不過是個幫兇,罪似乎是應該輕一點。」
  東方明叫道:「老鷹犬,你少跟我玩心眼兒,—人做事一人當,人是我殺的,火是我放的,你要找兇手找我就是,別再亂咬別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22:34

  東門長青目光—凝道:「東方明,這話是你說的?」
  東方明道:「不錯,是我說的,我敢作敢當……」
  東門長青冷冷一笑道:「你是挺夠朋友,很講義氣的,潘世奎可不像你一樣啊!」
  東方明哈哈笑道:「老鷹犬,你那幾套我知道得很清楚,你要是想用你那三寸不爛之舌跟我要花招,那你可是打錯了算盤。」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我知道你對我知之頗深,我要是單憑口舌,的確很難說動你,不過我要是有證據……」
  東方明道:「有證據,你有什麼證據?」
  東門長青道:「我讓你親眼看著。」
  他伸手抓起了東方明,別看東方明一個既胖又圓的身軀不輕,到了他手裡就跟老鷹抓小雞般,他道:「賢母女請跟老朽來。」
  他提著東方明穿窗掠向前頭,到了兩個醜老者身邊,他把東方明往地上一放,伸手在一名醜老者懷中摸出了一物,那是一顆蠟九。
  捏開了蠟丸,他從蠟丸裡取出一張小紙條,他把那張小紙條送到了東方明眼前,道:「這兒有亮光,你應該看得見這張條上寫的是什麼,是誰寫的,大聲念出來我聽聽。」
  的確,屋裡有半截蠟燭,光亮雖然很微弱,對一個練武的人,尤其是東方明這等高手來說,已經是相當夠了。
  東方明看得清清楚楚,紙條上寫的是:「倘萬一事敗,殺之滅口,告老鷹犬飛龍堡已懲治不法,老鷹犬縱不相信也無證據。」
  下頭畫了一條一筆的龍,張牙舞爪,騰空欲飛。
  東方明並沒有念出聲,可是他臉上變了色。
  東門長青道:「現在你信不信?」
  東方明冷冷一笑道:「我怎麼知道不是你玩的花招。」
  東門長青道:「你真是至死不悟,別的都能假,潘世奎這—筆寫出的『飛龍會』,難道也假得了麼?」
  東方明目光一凝道:「你怎麼知道關西二丑懷裡有這東西?」
  東門長青道:「說穿了一文錢不值,你們都以為我出了飛龍堡,其實我一直在你們左近,潘世奎把蠟丸交給關西二醜的時候我看見,我聽潘世奎說,萬一事不成再背著東方明打開,我一猜了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東方明猛然臉色大變,咬牙說道:「好個潘世奎,我一直忠心耿耿對他,料不到他卻……好吧,老鷹犬,飛龍堡幹的是沒本兒的買賣,近兩午來的幾件大案子都是潘世奎派我去幹的,這夠了吧。」
  東門長青道:「不過兩年工夫,潘世奎花不了那麼多,剩下的贓藏在什麼地方?」
  東方明道:「內堡水塘底下有個密室,入口在假山上。」
  東門長青點了點頭道:「這就夠了。」
  轉望辛佩詩道:「姑娘,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人是東方明殺的,老朽把他交給賢母女,至於那潘世奎,讓老朽把他交由國法制裁,姑娘意下如何?」
  瞎眼老婦人顫聲說道:「悉遵老人家吩咐,我母女能找到殺我辛家幾十口的兇手,已經很知足了。」
  東門長青一拱手道:「謝謝夫人,老朽這就告辭,賢母女在報仇雪恨之後也請速離飛龍堡!」
  轉望東方明道:「我臨走之前讓你明白一件事。」
  他俯身拾了一塊石頭,隨手在花磚地上畫了一條張牙舞爪,騰空欲飛的龍,然後騰身破空而去。
  東方明一怔,旋即臉色大變,厲聲大罵。
  口  口  口
  夜色很濃,飛龍堡後這一大片樹林子裡,站著憧憧黑影,仔細算算,總有四五十個之多。
  只聽站在最前頭一人說道:「抱歉得很,讓諸位久等了。」
  隨聽憧憧黑影中有人說道:「哪兒的話,您老是幫我們的忙,要找不回失物來,我們這幾家連人賠進去都不夠,這一年來大夥兒急得都不成人樣了,要是再過一陣子沒著落,大夥兒就只有抹脖子了,多蒙您老人家幫我這個大忙,對我們那幾家來說,不啻重生再造,我們一輩子也報答不了。」
  這人一說話,憧憧黑影立即隨聲附和,你一言、我一言說個沒完。
  前頭那黑影一抬手道:「諸位都別客氣了,我吃的是這碗飯,幹的是這種事,這是我份內的,談不上幫誰的忙,再說諸位都是白道上的英傑,我也不能坐視諸位傾家蕩產,甚至連人都賠進去,現在容我問一聲,是不是都到齊了,還有沒到的沒有?」
  只聽有人說了一聲:「大夥兒自己報報吧,免得漏了誰。」
  「對,我起個頭,高順鏢局。」
  「四海鏢局!」
  「呂記車行!」
  「三勝商行!」
  「河北膝家!」
  「山西彭家!」
  「山西彭家」報完之後,不再有人說話了。
  站在前頭那黑影道:「嗯,都到了,諸位請在這兒等我—會兒,我的嘯聲為號,諸位只聽見我的嘯聲,就請到內堡找我去,在沒聽見我嘯聲之前,還請諸位別輕舉妄動。」
  —人道:「您放心吧,您說什麼是什麼。」
  站在前頭那黑影一拱手道:「我去了,待會兒咱們內堡見。」
  人影—閃,就不見了。
  口  口  口
  飛龍堡內堡後頭,是個大花園似的所在,亭、台,樓、榭一應俱全,每一幢建築都金碧輝煌,美輪美奐。
  每間屋裡都亮著燈,外透的燈光照亮這個大花園的所在,一草一樹看得清清楚楚。
  潘世奎背著手正在來回踱步,離他不遠處垂手站著的那個青衣漢子似乎忍不住了,道:「堡主,要不要派幾個人去看看。」
  潘世奎擺擺手道:「再等一會兒再說吧。」
  嘴裡說著話,腳下卻沒停。
  看樣子,他是夠急的。
  突然,他身後多了個人,這個人道:「潘堡主,東門長青拜見。」
  潘世奎一驚回身,可不,跟前不正是東門長青是誰,他瞪目張口,驚聲說道:「你,你,是從哪兒來的?」
  東門長青含笑往上指了指,沒說話。
  那青衣漢子定過神來沉聲說道:「你身為公門中人應該知法,怎麼未經主人允許便擅闖飛龍堡內堡重地!」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你說話客氣點,潘堡主曾經親口答允,隨時自由進出飛龍堡,潘堡主在這兒,你可以問問。」
  潘世奎忙道:「是,是,是,這話我說過,沒錯,這話我說過……」
  轉臉望向那青衣漢子叱道:「要你在這兒多嘴,放肆,還不給我往後站!」
  那青衣漢子一躬身退向後去。
  潘世奎轉沖東門長青抱起雙拳,賠上了滿臉笑:「閣下夤夜蒞臨,有何見教?」
  東門長青答了一禮道:「好說,我只是在搜尋證據從這兒過,看見堡主在這兒,過來見見。」
  潘世奎道:「不敢當,不敢當,閣下哪兒坐,屋裡,亭子裡,水榭裡……」
  東門長青道:「堡主太客氣了,我就在這兒站會兒吧,這兒涼快些。」
  潘世奎道:「既是這樣,潘某人就不敢強邀了,怎麼樣,閣下可有收穫?」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托堡主的福,不但有收穫,而且還是大收穫。」
  潘世奎「哦」地一聲道:「那簡直是太可喜了,但不知閣下找到了什麼?」
  東門長青忽然凝目問道:「堡主是不是在這兒等誰?」
  潘世奎忙道:「沒有,沒有,沒有等誰。」
  東門長青道:「那就好,我還以為堡主是在等東方明護法他們四位呢。」
  潘世奎一驚道:「東方明,怎麼,他出去了麼……」
  轉望那青衣漢子道:「東方總護法什麼時候出去的?」
  那青衣漢子—欠身道:「回堡主,閣下不清楚。」
  潘世奎微一皺眉道:「怎麼回事,出去也不告訴我一聲,萬一我有事找他怎麼辦,等他回來的時候領他到我這兒來—趟。」
  那青衣漢子恭恭敬敬地答應了一聲。
  東門長青道:「堡主多餘交待了,東方明不會回來了。」
  潘世奎臉色—變,急道:「怎麼說,他不會回來了,難不成他……他是畏罪逃跑了?」
  東門長青搖頭說道:「那倒不是,東方明這個人還不是怕事的人,他是帶著人到潘家宗祠去殺害辛家母女,反而落在了辛家母女手裡,此刻恐怕已經死在辛家母女手裡了。」
  潘世奎臉色大變,後退一步道:「他……他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這麼說飛龍堡殺人放火、滅人一家幾十口的事果然是他幹的了……」
  東門長青微一點頭道:「正是。」
  潘世奎道:「好個東方明,他居然敢瞞著我做出這種事來,我飛龍堡的名聲都讓他……他死得好,他該死,死有餘辜。」
  東門長青道:「堡主,壞飛龍堡名聲的可不只他一個,我無意幫他說話,可是要把罪名全加在他一人身上,哪是不公平的。」
  「對了!」潘世奎目光一凝道:「聽閣下說他帶的有人,但不知他都帶了誰,是那兒個該死的東西跟他一起去的?」
  東門長青道:「貴堡的總管管士傑,堡主的兩位護法關西二刀!」
  潘世奎鬚髮俱張,叫道:「什麼,還有他三個,該死,該死,我恨不得把他幾個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我視他四人為心腹,待他四個跟親兄弟一樣,沒想到他四個竟……這叫我以後拿什麼臉見江湖同道,叫我以後怎麼做人……」
  —搖頭道:「我潘世奎糊塗懵懂,律下不嚴,也有一份不容推卸的責任,從今夜起我要封閉飛龍堡,而且要退出江湖以謝天下。」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潘堡主明智之舉,這時候洗手是最恰當不過的了,以潘堡主近兩年來的收穫,這後半輩子也用不著愁了。」
  潘世奎臉色再變,道:「洗手、收穫,閣下這話什麼意思?」
  東門長青揚了揚眉道:「東方明供稱,近兩年來江湖上幾票大買賣,都是潘堡主你派他做的。」
  潘世奎身軀暴顫,一口牙咬得格格作響:「好個匹夫,他,他血口噴人,他居然亂攀亂誣,咬了我一口。」
  東門長青道:「潘堡主認為他是血口噴人,亂攀亂誣麼?」
  潘世奎暴跳叫道:「潘某人可以跟他對質。」
  東門長青道:「你是難為我,潘堡主明明知道他已經死在辛家母女手裡。」
  潘世奎目光一凝道:「那麼,東門長青,死無對證,你不能指我潘某人指使誰幹了什麼。」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你潘堡主等的就是我這句話,剛才我告訴你東方明已經死了,你還有點懷疑,特意又找個機會來證實一下,潘世奎啊,你高明……」
  潘世奎冷冷一笑道:「你誇獎了,這是理,到哪兒我也站得住。」
  東門長青道:「你高明,我東門長青可也不笨,有道是:捉姦成雙、拿賊拿贓,我只要拿著贓,照樣讓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去!」
  潘世奎冷笑一聲道:「那你就拿吧,你要是拿不著贓……」
  東門長青往身後不遠處那個大水塘指了指道:「我東門長青向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東方明告訴我,水塘下有個密室,入門在假山上……」
  突然間一聲沉喝,那青衣漢子掄著雁翎刀撲了過來,刀光飛閃,刀風逼人。
  東門長青道:「跟我玩這個,你差得遠呢。」
  他一揮手,那青衣漢子的刀飛了,人也翻滾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幾個滾不動了。
  潘世奎一聲沒吭,騰身拔起。
  東門長青道:「走了你我拿誰交差去。」
  他一步跨到,伸手去抓潘世奎的腿。
  潘世奎忽然一個旋身,人在半空中雙腿連環蹋出,一取東門長青的腕脈,一取東門長青的咽喉,同時,他手上多了只鋼輪,猛力砸向東門長青頭頂,手腳並用,一招兩式,東門長青三處受敵,似乎難以招架,勢必後退躲閃不可。
  可是東門長青很怪,他沒有躲閃,也沒見他怎麼動,潘世奎那一招兩式全落了空,而且潘世奎的左小腿也已經落在他的手裡,只見他沉腕往下一扯,潘世奎便摔了下來。
  潘世奎直直地摔在地上。
  東門長青一腳飛出,正踢在潘世奎的右腕脈上,潘世奎的右腕骨頭斷了,鋼輪帶著一道白光飛出了老遠。
  東門長青那—腳順勢落下,踩在了潘世奎的心口上,潘世奎連動都沒敢動,頭上見了汗,那是因為他右腕疼,也難怪,骨頭斷了誰受得了!
  前頭撲過來十幾個青衣漢子,但一見這情形都沒敢過來。
  東門長青道:「潘世奎,你還有什麼話說?」
  潘世奎道:「東門長青,我認栽了。」
  東門長青道:「哪怕你不認。」
  他仰天發出一聲長嘯,嘯聲甫落,人影橫空,飛鳥般從高高的後牆外掠進四十多個人來,一個個都帶著兵刃。
  潘世奎道:「東門長青,你想毀我飛龍堡?」
  東門長青道:「你飛龍堡還想在江湖上立足麼?從今夜起應該從江湖上除名了,是你親手毀的,不是我。」
  抬手—指那四十多個人道:「他們是萬順鏢局、四海鏢局、呂記車行、三勝商行、河北膝家跟山西彭家的人,別讓他們因為你一個人而傾家蕩產,甚至連性命都賠進去,告訴他們怎麼樣開啟假山上的暗門吧。」
  潘世奎直了眼,道:「東門長青,你真行!」
  東門長青淡然一笑道:「不行我豈能稱名捕,說吧。」
  潘世奎慘笑—聲道:「沒那麼便宜的事。你們費點兒手腳吧。」
  他臉色突然一變,身軀起了顫抖,一縷鮮血從嘴角流出。
  東門長青一怔道:「看來我得扛具屍體去交差了,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手,好吧,我成全他吧。」
  他俯身一指落下。
  潘世奎身子一挺,不動了。
  那些青衣漢子一個連一個地全溜了,—轉跟工夫跑得一個沒剩。
  東門長青連看也沒看他們一眼,他不認為這些嘍囉角色會知道這處秘密暗門的開啟法,潘世奎也不會讓他們知道。轉身走向那各路的英豪道:「潘世奎已然嚼舌自盡了,看來這假山上的暗門咱們得自己找了。」
  一個黑衣壯漢邁步奔向假山。
  東門長青忙喝道:「慢著,留神埋伏。」
  那黑衣壯漢連忙停了下來。
  東門長青走過去道:「潘世奎可能在暗門上設有埋伏,咱們不能不防。」
  他抬跟打量跟前這座假山,只見這座假山足有兩人多高,佔地相當大,離水塘約莫有五六丈遠近。
  假山上長得有草,也佈滿了青苔,連一點縫隙都沒有,一時看不出暗門在什麼地方。
  東門長青在正面看過之後,又到了假山的背面,看了一陣之後同樣的一無所獲,沒有發現。
  東門長青皺了眉,他望著假山沉吟不語。
  一名麻衣漢子突然說道:「老爺子,我看咱們乾脆毀了這座假山算了。」
  東門長青道:「就是怕有什麼歹毒的埋伏。」
  那黃衣漢子道:「我看不會,這地方……」
  忽聽一聲輕咦,一名黑衣漢子道:「這花盆兒怎麼是個鐵的?」
  大夥兒一聽這話,立即循他所指望去。
  黑衣漢子身邊假山一個石台上放著一個黑忽忽的花盆兒,盆裡栽有花,花盆上有銹。
  東門長青只—眼,立即說道:「開啟暗門的樞紐在這兒了,諸位請看,花盆兩旁沒有銹,足見有人常摸那兩個地方。」
  那名黑衣漢子伸手捧著花盆兒就轉。
  他這—轉不要緊,花盆上方假山上突然彈開了一個一尺見方的洞,「噗」地一聲射出幾道黑芒直奔黑衣漢子咽喉。
  東門長青剛才想攔沒來得及,但卻早防著了,此刻一掌揮出,把那黑衣漢子震了一個大跟頭。
  黑衣漢子這一跟頭摔得不輕,但卻躲過了那幾道黑芒,那兒道黑芒掠空而過落在遠處草叢中。
  黑衣漢子嚇出了一身汗,站起來沖東門長青一抱拳道:「多謝老爺子……」
  東門長青道:「不要謝了,告訴我,你剛才往那個方向轉的?」
  黑衣漢子想了想道:「往左。」
  東門長青道:「諸位都往後讓讓。」
  那黃衣漢子道:「沒這一說,老爺子,讓我來右轉試試吧。」
  他飛快伸手捧著花盆往右轉去。
  只聽一陣格格響,就在花盆的旁邊,一塊高約—人、寬約三尺的假山石緩緩往上揚起,現出一個黑忽忽的洞穴,一道石梯通了下去。
  大夥兒立即一陣歡呼。
  容得那塊假山石揚起不動,東門長青道:「諸位可以下去了,但請認明自己的東西,別搬錯了,我還有事,失陪。」
  他一拱手,破空掠去。
  大夥兒站在那兒沒動,也沒說話,可是大夥兒目光中流露的完全是感激神色,這種感激不是別的任何東西所能換取的,也不是任何別的東西能取代的。








第十三章 千鈞一髮
  今天,風突然大了起來,天上也積了不少的烏雲。
  山雨欲來風滿樓,要是天上有烏雲,風似乎就是雨的前兆。
  笑褒姒頂著風,砂粒子打在臉上,打得她嬌嫩的肌膚生疼。
  風刮得她裙腳飛揚,衣袂狂飄,她不能不以手按著衣裙。
  突然間,包著一頭秀髮的那塊紗巾被風吹掉了,笑褒姒抬手就去抓,可是遲了一點兒,紗巾一翻滾就隨著風遠去了。
  笑褒姒好生煩惱,可是她又沒辦法,只有眼睜睜地望著那塊紗巾隨風遠揚。
  轉過身又往前走,風吹散了她—頭秀髮,髮梢兒在風中飛舞,她像那要乘風歸去的仙女!
  剛走沒幾步,身後突然響起個低沉而充滿魅力的話聲:「這紗巾可是姑娘的?」
  笑褒姒一驚轉身。
  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人。
  好俊、好俊的一個人,笑褒姒從來沒見過這麼俊的男人,就是東門長青的那個徒弟,比眼前這個他也要遜色三分。
  欣長的身材,一襲青衫,瀟灑、飄逸,說他像臨風的玉樹都有點俗。
  尤其他那雙眼,帶著讓人難以抗拒的魅力,任何女兒家,只要接觸到他那雙目光,都會難以自禁。
  他望著笑褒姒,手裡拿著一塊紗巾,正是笑褒姒剛才被風刮走的那塊。
  笑褒姒也驚訝於他的俊,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他—眼,微一點頭道:「是的,謝謝。」
  「別客氣,」青衫客把紗巾遞了過來,道:「我是無意中撿到的,在這麼大的風裡沒塊包頭的紗巾可不行,姑娘快把頭髮包起來吧。」
  笑褒姒再稱謝接過。
  她接過了那塊紗巾,青衫客沒多說一句話,飛身往前馳去,風吹起了他的衣袂,看他那飛馳的姿態,瀟灑極了。
  笑褒姒有著一剎那間的錯愕,她想:這個人真怪,怎麼就走了?
  可是她一轉念又這麼想:這位青衫客是位典型的君子,不跟個姑娘家多說少道亂搭訕,不是君子是什麼?
  換個任何人,任何男人,在這種地方碰上這麼一位國色天香、千嬌百媚的美姑娘,縱不會有什麼邪念,也會藉故搭訕,多聊幾句,甚至陪她走段路的。
  尤其,以青衫客適才欺到她身後,她猶茫然無覺的那種高絕身手,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他要是動了邪念,她是不容易逃出他的手去的。
  這不是類型的君子是什麼!
  這位青衫客,跟東門長青的那個徒弟,是兩個完全不同典型的人,都是女兒家傾心的對象。
  風似乎比剛才小了些,可是雨點兒卻飄落了下來。
  笑褒姒急了,加速身法往前馳去。
  雨點兒相當大,只要滴在衣裳上就會濕一片。
  就在這時候,笑褒姒看見前面有座小山,山下有個洞,她一喜,飛身趕了過去,一頭撲進了洞裡。
  一道閃電,一聲霹靂,雨傾盆落下。
  雨往洞裡濺,笑褒姒往後退了幾步。
  身後響起個低沉而又充滿魅力的話聲:「雨好大啊!」
  笑褒姒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去,她怔住了,跟前站著的正是剛才那位青衫客,她脫口叫道:「是你!」
  青衫客倏然一笑,長得醜的人笑起來像哭,長得俊的笑起來就是笑,而且比不笑的時候還俊:「又碰見姑娘了,真巧啊。」
  可不,真巧,雨下的是時候,人也趕巧了。
  笑褒姒定了定神道:「你也是來避雨的?」
  青衫客點了點頭,微微皺了皺眉鋒道:「這場雨真討厭,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這時候下,硬把人給耽擱在這兒。」
  笑褒姒道:「就是嘛,在這荒山野地的,幸虧有這麼一個地方,要不然不淋成落湯雞才怪。」
  青衫客忽然眉鋒舒展,看了她一眼道:「其實我不該埋怨這場雨,反之我倒應該感謝它,要不是它,我怎麼能再次碰見姑娘。」
  笑褒姒聽得心頭一跳,她沒接話,轉眼望向洞外。
  只聽青衫客又道:「看樣子這場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姑娘可願坐下歇歇?」
  不錯,笑褒姒也看出來了,這場雨過一會兒也許會小點兒,但絕停不了,老站著也不是辦法。
  她遲疑了一下,坐了下去。
  好在洞裡很乾燥,也很乾淨。
  青衫客也坐了下來,就坐在她身邊,望著洞外傾盆的雨勢,道:「姑娘有沒有覺得,在悠閒的心情下,坐在這種地方看雨,是一種享受?」
  青衫客轉過頭來目光一凝道:「姑娘有事兒?」
  笑褒姒道:「趕路的人,都有事兒,你不也有事兒麼?」
  青衫客笑道:「姑娘說的是,沒事兒誰出來跑個什麼勁兒,姑娘要到哪兒去?」
  笑褒姒道:「飛龍堡。」
  青衫客哦地一聲道:「原來姑娘是飛龍堡潘家的人。」
  笑褒姒道:「你誤會了,我只是要從飛龍堡過!」
  青衫客道:「這麼說,姑娘還要到別處去?」
  笑褒姒道:「也許。」
  青衫客道:「也許?」
  笑褒姒道:「我到飛龍堡一帶找個人,他要是不在那兒,我還得到別處找他去。」
  青衫客道:「原來如此,姑娘找的這個人是……」
  笑褒擬道:「我的未婚夫婿。」
  青衫客微微一怔,道:「原來姑娘是已經訂過親的人,但不知哪位福緣深厚,令人羨煞的鬚眉男兒是當今武林中的哪一位?」
  笑褒姒道:「你怎麼知道他非是武林中人不可?」
  青衫客道:「我只是這麼的猜想,姑娘是武林中人,所找的如意郎君自也應該是武林中的人。」
  笑褒姒一笑搖頭道:「只能說他是半個武林人。」
  青衫客訝然說道:「半個武林人?姑娘這話……」
  笑褒姒道:「我提個人,也許你知道,名捕東門長青。」
  青衫客道:「東門長青我怎麼不知道,當代名捕,近百年來也只有他一個配稱這個捕字,其他的都是糟蹋公糧混飯吃,姑娘跟我提他……」
  笑褒姒道:「我的未婚夫婿,就是東門名捕的唯一傳人。」
  青衫客「哦」地一聲道:「原來是他呀。」
  笑褒姒道:「你知道他麼?」
  青衫客道:「我何止知道,我對東門名捕的這位愛徒,可以說有相當的瞭解!」
  笑褒姒道:「是麼?」
  青衫客遲疑了一下道:「有句話我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笑褒姒道:「什麼話?」
  青衫客道:「姑娘這門親事,是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是……」
  笑褒姒道:「不是的,我自己認識他的。」
  青衫客道:「姑娘跟他認識沒多久吧?」
  笑褒姒道:「不惜,說起來這該委諸緣份,我認識他才不過一天。」
  青衫客吁了一口氣道:「原來只不過一天,那就難怪了!」
  笑褒姒轉頭凝目道:「怎麼了?你這話什麼意思?」
  青衫客口齒啟動了一下道:「這話我本不該說,可是我又不能不說,婚姻大事,非同兒戲,尤其關係一個姑娘家的一輩子,姑娘自問對他瞭解得夠麼?」
  笑褒姒道:「他很風流,到處留情,說得那個一點,他害過不少的女兒家,是不?」
  青衫客怔了一怔道:「姑娘知道……」
  笑褒姒道:「我對他瞭解得夠麼?」
  青衫客怔怔地道:「我生平頭一次碰見姑娘這麼一個女兒家。」
  笑褒姒淺淺一笑道:「這是緣份,是天意,我明知道他是這麼個人,可是我不克自拔,也願意受。」
  青衫客一整臉色道:「姑娘,恕我直說一句,莫怪交淺言深,這不是情……」
  笑褒姒道:「便是孽又如何,也許我前輩子欠他的。」
  青衫客呆了一呆道:「他令人羨煞,也令人妒煞。」
  笑褒姒道:「承蒙看重,謝謝你。」
  青衫客忽然目光一凝道:「姑娘當真這麼輕看自己的一生?」
  「誰說的?」笑褒姒道:「我不以為這是輕看自己的一生。」
  青衫客道:「姑娘現在是閉著眼說話,我這個旁觀者卻不忍眼看著姑娘毀了自己一生。」
  笑褒姒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青衫客道:「我對姑娘一見傾心,自信還不至於委屈姑娘,假如……」
  笑褒姒截口說道:「謝謝你,我承認,單憑你的外貌,你確是每個女兒家夢寐以求的對象,要是我先碰見你,也許我會像喜歡他似的喜歡上你,奈何我們無緣,我先碰見了他。」
  青衫客道:「姑娘,他會害了你,現在回心轉意還來得及。」
  笑褒姒搖頭說道:「來不及了,我已經把心交給了他,今生今世不再作他想,你要是願意,請候我來生。」
  青衫客道:「姑娘,他究竟有什麼好?」
  笑褒姒道:「在別人眼裡,他也許遠不如你,可是在我眼裡,任何人比不上他。」
  青衫客道:「真是這樣麼?姑娘。」
  笑褒姒一點頭道:「真的。」
  青衫客猛吸一口氣道:「我有個辦法,讓姑娘非嫁我不可。」
  笑褒姒一個嬌軀突然平射後退,落在洞深處,道:「他風流成性,但對我始終保持君子風度,你自詡正經,卻是一肚子的邪惡。」
  青衫客站了起來道:「姑娘,我這是為你好。」
  笑褒姒冷冷一笑道:「謝了!」
  青衫客道:「姑娘,這個洞沒有其他的出口。」
  笑褒姒道:「我知道,我要從眼前這個洞口出去,再不就是你從跟前這個洞口出去。」
  青衫客搖頭說道:「姑娘,你出不去,你也沒辦法把我趕出去。」
  他邁步逼了過去。
  笑褒姒飛起一掌攻了過去。
  青衫客抬掌硬接,砰然—聲,笑褒姒被震得血氣浮動往後退了兩步,青衫客卻跟個沒事人兒似的,道:「怎麼樣,姑娘?」
笑褒姒臉色一變道:「我打不過你,可是你也別想碰我,你再敢逼過來,我就自斷心脈……」
  她一指抵在自己心窩上!
  青衫客停了步,道:「姑娘,你要是就此香消玉殞,可就永遠見不著他了。」
  笑褒姒冰冷說道:「我要是不死,又有什麼臉見他。」
  青衫客雙眉一揚道:「我不信你是這麼個貞節烈女。」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25:12

  邁步逼了過去。
  笑褒姒美目寒芒暴射道:「你看看我是不是。」
  玉指一揚朝著心口點下。
  眼看她就要點中自己的心窩,而就在這時候,她忽覺手肘像被什麼東西叮了一下,先是一疼,繼而一陣酸麻,一隻手臂頓時無力垂下。
  她大驚失色,便待再嚼舌,可是忽然間她怔住了。
  沒想到,眼前那青衫客已經不見了。
  當她轉身再看,身後也沒有那青衫客的蹤影。
  她怔住了。
  她大惑不解。
 青衫客既然有辦法制住她,為什麼會輕易放過了她,這是什麼道理?
  轉回來看看洞外,雨小了些,可是還在下。
  青衫客想必已成了落湯雞!
  口口口
  雨停了,太陽又出來了。
  片刻之前還是烏雲密佈,大雨如注,如今卻碧空如洗,艷陽高懸,一點點兒風都沒有,顯得好悶熱。
  笑褒姒好生懊惱,她懊惱的不是悶熱的天氣,而是腳上那雙繡花鞋都沾上了泥污。
  她到了大車集。
  大車集是個不算小,也不算大的地方,因為左近有座飛龍堡,所以它很熱鬧,雖不大,但「五臟俱全」。
  笑褒姒剛到大車集,迎面飛來一點白光,「叭」地一聲落在她腳下,是個小紙團。
  她怔了—怔,抬眼看,四下都是人,卻不知道這個小紙團是誰扔過來的。
  她俯身拾起了這個小紙團,打開看,赫然是一幅地圖,右上角三個字「大車集」。
  敢情是大車集的地圖。
  這是幹什麼?誰扔的,難道還怕她迷路不成?
  仔細再看,地圖上畫著一個一個的箭頭,最後一個箭頭指處,是個小圓圈兒,圈兒前畫有一對石獅子。
  頭一個箭頭的所在處,是個路口,笑褒姒發現,這頭一個箭頭所在的路口,正是她現在所站的地方。
  她明白了,很顯然的,扔這個紙團的人,是讓她順著這些箭頭所指,到最後一個箭頭所指處去。
  只是,她不明白扔紙團那人讓她到那兒去幹什麼。
  她揉了紙團邁步往集裡行去。
  她本不想去,可是她禁不住好奇,走著走著就走上了那些箭頭所指的路。
  兩扇大紅門,一對石獅子。
  這恐怕是大車集首屈一指的大戶,也該是大車集唯一的大戶。
  事實上笑褒姒一路所經,沒見著第二家像這樣的。
  她打量眼前這座大宅,很氣派,只是裡頭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息。
  她打量了一陣之後,走上石階舉手敲了門,門一碰就開了,敢情裡頭沒上栓,是虛掩著的。
  她推開了門,揚聲問道:「裡頭有人麼?」
  她問了兩三聲,裡頭沒有一點反應,也沒有一點動靜,似乎是座空宅。
  她走了進去,隨手又掩上了門。
  好大的院子,每一幢建築無不美輪美奐,只是看不見一個人,也聽不見一點聲息。
  她心裡好生詫異,四下看著,踏著青石小徑緩步走著。
  突然,一聲女子輕笑從後院方向傳了過來,銀鈴也似的,很清晰。
  這聲輕笑能讓每一個鬚眉男兒心跳,笑褒姒是個粉紅女兒身,卻也禁不住嬌靨一陣熱。
  她加快步履行了過去。
  過一處拱門,進了後院,森森林木中,飛簷狼牙,花間幽徑旁,畫廊縱橫,亭、台、樓、榭一應俱全。
  凝神再聽,珠落玉盤般陣陣輕笑起自水榭旁一間精舍裡,聲聲輕笑內還夾帶著鬚眉男兒的話聲。
  這話聲,聽得她芳心一陣猛跳,她飛身掠了過去。
  精舍門沒關,但她不能正對著門。
  東邊一扇窗戶開著,她隱身花間,看得清清楚楚。
  他,東門長青的徒弟,她的心上人,坐在一張圓桌旁,桌上有酒,也有菜。
  他腿上,左邊是一個綠衣麗人,右邊是一個紫衣絕色,他的一雙手,左擁綠、右抱紫,但不妨礙吃喝,只因為那兩個—個餵酒,一個喂菜。
  他的臉,不住往兩張粉臉上蹭,兩個如綿嬌軀,則不住在他身上揉。
  剎時間,她明白是誰讓她來的了。
  必是那位青衫客。
  他要讓她親眼看看這位的那副「下流」相。
  初時,她很氣,也很傷心,恨不得掉頭而去。
  而片刻之後,她不氣了,也不傷心了。
  他親口告訴過她,他是這麼個人,東門長青也曾給她忠告,她自己願意,就該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
  忽然,他說了話:「我聽見有人!」
  綠衣麗人跟著也開了口:「我的好人,放寬你的心,糟老頭子回家見他的黃臉婆去了,十天半月也回不來,偌大一個家只我們姐妹倆,如今都在你懷裡,哪還有人?」
  他道:「二姨太……」
  「唔,」綠衣麗人身子扭了一下,嬌聲說道:「又忘了,不許你這麼叫我,叫我……」
  她把一張粉臉埋在他耳邊,沒聽見她說的是什麼,只看見他在她粉頰上親了一下。
  笑褒姒走了過去,繞到前頭從大門走進了精舍。
  那兩個驚叫站起。
  他也直了眼。
  綠衣麗人的衣襟都開了,一片酥胸跟一塊猩紅的兜肚都露了出來,可是她沒掩,她只顧瞪著笑褒姒:「你,你是誰?」
  笑褒姒含笑指他,道:「問他。」
 她走過去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桌邊。
  綠衣麗人轉望他:「她是誰?」
  「笑褒姒!」他定過了神,笑了笑道:「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四大美人之一,她姓葉,叫……叫什麼來著?」
  笑褒姒道:「葉秋吟。」
  「對了,」他道:「葉秋吟,葉姑娘。」
  綠衣麗人道:「你認識她?」
  他道:「見過一面。」
  綠衣麗人道:「她怎麼找到這兒來的,她來幹什麼?」
  他指指笑褒姒道:「我的二奶奶,這你就要問她了。」
  綠衣麗人轉望笑褒姒。
  笑褒姒不等問便道:「我來看看,他是怎麼個風流法。」
  他飛快地在兩張粉臉上各親了一下,笑問道:「就是這樣,夠麼?你要是願意在這兒多坐會兒,還能看到更精彩的。」
  笑褒姒笑笑說道:「我拭目以待,別讓我有虛此行。」
  「好,」他大笑說道:「沒想到笑褒姒是這麼個女中英傑,你看著吧。」
  他低頭喝了一口酒,然後把臉湊向紫衣麗人。
  紫衣麗人臉—紅忙躲了開去,道:「這是什麼時候,你還……」
  他把一口酒嚥了下去,道:「人家都不怕,你又怕什麼,沒聽說麼,別讓有虛此行?」
  他又要去喝酒,紫衣麗人擰身躲開了。
  他哈哈大笑。
  綠衣麗人望著笑褒姒道:「你真能坐在這兒看?」
  笑褒姒含笑說道:「我現在不是在這兒坐著麼?」
  綠衣麗人道:「你怎麼是這麼個人。」
  笑褒姒也道:「你怎麼是這麼個人。」
  綠衣麗人臉一紅道:「我……」
  笑褒姒道:「別讓我失望,你們繼續喝你們的酒吧。」
  他笑道:「聽見了麼?二奶奶,人家是女中豪傑,你們倆也別讓人家瞧扁了,來吧,先給我來口酒。」
  綠衣麗人沒動,顯然她也害臊。
  幸虧她還知道害臊。
  他道:「你不餵我是不,那好,我來餵你。」
  他低頭要去喝酒,綠衣麗人也紅著臉擰身躲開了。
  他沖笑褒姒聳聳肩,一攤手道:「一個巴掌拍不響,恐怕你要有虛此行了。」
  笑褒姒道:「真掃興,是不?」
  他一點頭道:「的確。」
  他抓起面前杯,一仰而干,沒再說話。
  笑褒姒也沒再開口。
  那兩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然後對望一眼,一聲沒吭地行了出去。
  笑褒姒跟他對坐著,精舍裡卻陷進了一片靜寂之中。
  良久,良久,他突然抬眼問道:「你碰見我師父了?」
  笑褒姒道:「是的,那天你走後沒多久,我就碰見了老人家。」
  他道:「老人家說你是個好姑娘,可惜……」
  笑褒姒道:「可惜什麼?」
  他道:「可惜我不是他老人家的好徒弟。」
  笑褒姒道:「這是小疵。」
  他道:「一塊玉上要是有點小疵,足以影響這塊玉的價值。」
  笑褒姒道:「那你為什麼不把這點小疵去掉。」
  他微一搖頭道:「難,我也沒這個打算。」
  笑褒姒道:「有理由麼?」
  他道:「有,我不是個知足的人,生性如此,其奈如何?」
  笑褒姒道:「怪得很。」
  他道:「什麼怪得很?」
  笑褒姒道:「居然有人願意受這個。」
  他笑笑搖了搖頭:「太傻了,傻得可笑,傻得可憐。」
  笑褒姒道:「我倒不覺得。」
  他忽然一凝目光道:「你還不改初衷麼?」
  笑褒姒道:「我這個人很怪,我不輕易產生情愫,可是我一旦產生情愫,也就不會輕易更改。」
  他道:「真要這樣的話,你這一輩子完了。」
  笑褒姒微一搖頭道:「我不是這麼想,我認為你不是你所表現的這種人,要是,你有的是機會,而且我也心甘情願,你絕不會不犯我。」
  他道:「他老人家說,你是個好姑娘。」
  笑褒姒笑笑說道:「足證你不亂留情。」
  他雙眉忽地一聳道:「你非要我犯你不可?」
  笑褒姒道:「那倒不是,我希望你我之間有情愛而不越禮,要是你非這樣才肯要我,我也願意把自己交給你。」
  他忽然站了起來。
  笑褒姒坐著沒動,一動設動,一雙美目一眨不眨地盯在他臉上。
  他走到了笑褒姒跟前,一雙星目也盯在笑褒姒那吹彈欲破的嬌靨上。
  笑褒姒沒動。
  他伸出了手,摸上笑褒姒一頭秀髮,然後順著笑褒姒的一頭秀髮往下移,滑著笑褒姒的嬌靨,停在笑褒姒的領口。
  他手停了,但手指開始動了,他解開笑褒姒領口的頭一個扣子,然後兩顆、三顆。
  當他的手解開了笑褒姒第三顆扣子時,笑褒姒仍然沒動一動,就跟她半點兒也不知道似的。
  而,他的手指忽然停了,久久沒動。
  笑褒姒抬起了頭,道:「怎麼,又不忍了?」
  他道:「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笑褒姒道:「什麼事?」
  他通:「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你怎麼會找到這兒來的?」
  笑褒姒道:「我不瞞你,你看看這個。」
  她把那張揉成一團的地圖遞了過去。
  他接過去打開一看,不由呆了一呆道:「這是哪兒來的?」
  笑褒姒道:「別人給我的,我剛才進大車集的時候,這顆紙團從別處飛來落在我面前。」
  他雙眉微揚道:「有這種事,這是哪個多管閒事的。」
  笑褒姒道:「我並不在乎,你用不著怪人家!」
  他道:「你知道是誰麼?」
  笑褒姒道:「我猜著了,可不知道對不對?」
  他道:「誰?」
  笑褒姒毫不隱瞞地把碰見青衫客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他冷笑一聲道:「原來是他,我跟我師父到處找他找不到,卻不料讓你碰上了。」
  笑褒姒道:「你知道他?」
  他道:「知道,當然知道,他知道我,我焉能不知道他,其實我又何止知道他!」
  笑褒姒道:「他是誰?」
  他道:「李三郎。」
  笑褒姒神情一震,道:「他就是李三郎?」
  他道:「不錯,他就是李清狂李三郎,我師父跟我找了他多年了,每回眼看他就要落網了,卻不料都讓他在千鈞一髮的時候逃出了手,老天爺很幫他忙。」
  笑褒姒道:「他要是李三郎的話,李三郎不過是個輕狂的登徒子而已,不值得世人這麼崇拜他。」
  他道:「你以為李三郎是個怎麼樣的人,他就是這麼個人,怪的是武林中的一些個女人都喜歡他這種調調兒,迷他迷得不得了。」
  笑褒姒看了他一眼道:「你比他也毫不遜色啊。」
  他道:「你吃醋了。」
  笑褒姒道:「吃醋是這個樣子的麼?」
  他目光一凝道:「你見過李三郎,是不是?」
  笑褒姒道:「他要確是李三郎的話,我的確見過他了。」
  他道:「你是個女人,而且是武林中的女人,是不是?」
  笑褒姒忽然笑了,道:「葉秋吟不是個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女人,我要是對他動了心,我就不會來找你了。」
  他吐了一口氣道:「我倒希望你對他動了心。」
  笑褒姒「哦」地一聲道:「為什麼?」
  他道:「這樣你就不會再來纏我了,也免得你有朝一日毀在我手裡。」
  笑褒姒道:「我真連剛才那兩位都不如麼?」
  他搖頭說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們不能跟你比,她們隨便慣了,跟誰都可以,根本不懂什麼叫名節,也不在乎什麼名節不名節,你不同,你是個好姑娘,所以我怕我有一天會毀了你,我最清楚我自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永遠不會因一而足。」
  笑褒姒道:「要是我願意受怎麼辦?」
  他目光一凝道:「你怎麼是這樣一個人?」
  笑褒姒道:「我也不知道,你瞭解你自己,我卻不瞭解我自己,我要看看自己的跟光有沒有錯。」
  他道:「要是這樣的話,你下的賭注未免太大了!」
  笑褒姒道:「或許,不過至少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什麼損失,再說,我認為下的賭注越大,贏的也越大,是不是?」
  他道:「你要是輸了呢?」
  笑褒姒道:「我一非賭徒,二非郎中,但是我有把握必贏。」
  他看了看笑褒姻,搖了搖頭道:「你是我生平僅遇的一個怪人!」
  他抓起桌上一杯酒,一仰而干,然後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放,邁步往外行去。
  笑褒姒道:「慢著。」
  他停步凝目。
  笑褒姒道:「你幹什麼去?」
  他道:「不幹什麼,這個地方我待膩了,要走了,我剛不跟你說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不會因一而足的。」
  笑褒姒道:「我剛才聽得很清楚,你走吧,希望你很快地能找到下一個留情的地方。」
  他道:「這個你放心,我很快就會找到的!」
  他邁步要走,但忽又停步問道:「你不走麼?」
  笑褒姒倏然一笑道:「至少你現在已經開始關心我了,你走你的,我會在你離開一個留情地方之前找到你。」
  他道:「你為什麼非要找我不可?」
  笑褒姒道:「你不點頭,我絕不罷休!」
  他道:「我可以點頭,但那是害了你。」
  笑褒姒道:「你這麼想,我不這麼想。」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個女人家跟男人交往,男人絕不會吃什麼虧,你要是不及時勒馬回頭,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笑褒姒嬌靨上帶著笑意站了起來。
  笑褒姒遙遙地跟在他身後,只見他到了大門口又退了回來,站在門裡沒動。
  笑褒姒到了他身邊道:「你怎麼不走了?」
  他道:「我得要你再幫我個忙。」
  笑褒姒道:「你要我幫你什麼忙?」
  抬手往臉上—摸,他馬上又變了一個人,道:「出去你就知道了。」
  伸手拉著笑褒姒的柔荑行了出去。
  出了大宅院,笑褒姒馬上就明白了。
  街上有人,街上自然有人,本不足為奇。
  可是這幾個人卻不是一般的行人。
  有唐三姑母女三個。
  有霸刀南宮秋冷。
  有大黃蜂司馬常。
  有千手千眼黃不空那個鄉巴佬。
  有病西施跟她那兩個胖親親。
  有雲夢世家的金少秋。
  還有衡山世家的魯少華。
  笑褒姒眉鋒一皺,低低說道:「這些人都跑到這兒來幹什麼?」
  他道:「過去向問就知道了,反正有一場熱鬧好看。」
  唐三姑母女跟那些武林中的一流好手,都站在一座小院子之前,那家小院子門口停放著一輛極其華麗的雙套馬車,每個人的目光都盯在小院子那關著的兩扇紅門上。他跟笑褒姒從這座大宅院出來,誰也沒留意。
  他拉著笑褒姒沒找別人,單找上那個鄉巴佬打扮的千手千眼黃不空。
  黃不空這當兒正靠在不遠處一棵柳樹下閉目養神,只有他沒盯著那兩扇紅門看,只有他跟個沒事人兒似的。
  這位東門長青的傳人俊逸白衣客跟笑褒姒到了柳樹下,白衣客輕咳了一聲道:「老人家,對不起,打聽一下。」
  黃不空睜開了眼,兩眼往上一翻,神情微微一震,「喲」地一聲挺腰站起,望著笑褒姒道:「這不是笑褒姒葉姑娘麼?」
  笑褒姒含笑說:「正是葉秋吟,黃老人家,幸會。」
  黃不空一拱手忙道:「幸會,幸會……」
  目光一掠白衣客道:「葉姑娘,這位是……」
  笑褒姒道:「黃老,他是我的未婚夫婿。」
  黃不空老眼一睜忙道:「哎呀呀,葉姑娘什麼時候訂了親,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恭喜、恭喜,什麼時候請喝喜酒啊,到時候可別忘了知會我一聲,我是准人到禮到。」
  黃不空這一嚷嚷,馬上驚動了遠近,大夥兒都把目光投射了過來,尤家姐妹又是那瞥異樣目光,還帶著驚喜,病西施那兩個胖親親可不同了,臉上變色,馬上就要撲過來,幸好病西施一手一個拉住了他倆。
  笑褒姒跟個沒事人兒似的,落落大方,含笑說道:「先謝謝黃老,黃老放心。到時候絕忘不了黃老。」
  黃不空笑得呵呵地:「那就好,那就好。」
  沖白衣客一拱手道:「老漢請教……」
  白衣客道:「不敢,黃老不認得我,我認得黃老,我久仰黃老這『千手千眼』的大名,今天能瞻仰黃老的風采,至感榮幸……」
  黃不空道:「慚愧、慚愧,羞哉羞哉,說什麼『千手千眼』,三隻手,三隻手!」
  他呵呵笑了兩聲!話沒再說下去,似乎是靜等著白衣客說話。
  白衣客沒奈何,只得說道:「我複姓聞人,單名一個俊字。」
  黃不空拇指一插道:「好、好、好名字,聞人老弟這大號跟聞人老弟這個人,可算是相得益彰!」
  聞人俊道:「黃老誇獎了。」
  黃不空忽然滿臉堆笑,目光一凝,神秘兮兮地道:「二位敢莫也是為這件事來的麼?」
  聞人俊道:「我二人正要請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黃不空怔了一怔道:「怎麼,二位不知道?」
  笑褒姒含笑說道:「我二人從這兒路過,看見這麼多當今武林中的高手聚集在這兒,所以停下來問問。」
  黃不空狐疑地掃了兩個人一眼,老臉上馬上又堆起了笑意,道:「看來二位是真不知道了,要是換個人絕不會告訴二位,錯非是二位咱自己人,我也絕不會說……」
  話鋒微頓,一指停在小院子門口那輛馬車,壓低了嗓門兒道:「二位看見那輛馬車了麼,二位可認得出那輛馬車是誰的?」
  笑褒姒道:「我看出了點兒,不知道對不對。」
  黃不空道:「葉姑娘請說說看。」
  笑褒姒道:「我看像是飄香小築羅綺香的油壁香車。」
  黃不空輕擊一掌道:「葉姑娘好眼力,正是羅綺香的油壁香車,羅綺香跟她的夫婿風流劍客玉潘安皇甫玉剛進去。」
  笑褒姒呆了一呆道:「羅綺香什麼時候嫁給皇甫玉了?」
  黃不空道:「這就不知道了,反正羅綺香說皇甫玉是她的夫婿,這應該假不了。」
  聞人俊道:「黃老,羅締香、皇甫玉夫婦倆剛進去,這些人一個個站在外頭虎視眈耽,又是為了什麼?」
  黃不空一咧嘴道:「老弟台想想,當今武林之中有什麼事兒能引起這些煞星的興趣?」
  聞人俊一呆道:「難不成是那黃金城……」
  黃不空又拍了一下巴掌道:「對極了,就是這回事兒。」
  聞人俊訝然說道:「這我就不懂了,這回事兒跟他夫婦有什麼關係?」
  黃不空道:「關係大著呢,傳說中的黃金城的地圖跟鑰匙,就在他兩個身上。」
  聞人俊又復一怔道:「這是誰說的,那兩樣東西不是落在東門長青師徒手裡了麼?」
  黃不空道:「是啊!我原也聽說那兩樣東西落在老鷹犬師徒手裡,可是皇甫玉卻親口傳言那兩樣東西在他夫婦身上,老弟台請想,這種事誰不是寧信其真,不信其假。」
  聞人俊皺了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兒,整個武林都知道這兩樣東西落在了東門長青師徒手裡,怎麼……不對吧,黃老,東西要是真在他夫婦手裡,他夫婦豈會親口傳言,我看這裡頭一定有蹊蹺。」
  黃不空道:「對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大伙都來了,誰又願意落人後著,我剛不說了麼,這種事誰都寧信其真,不信其假,即使有幾分懷疑,也非要弄個清楚不可。」
  聞人俊道:「這麼說,黃老也是來……」
  他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黃不空赧然一笑道:「老弟台,我剛不說了麼,大夥兒都來了,誰願意落人後著,除了那些一點把握沒有不敢來的之外,我看是差不多都到齊了。」
  聞人俊道:「這我就又不懂了,大家的目的既是在那兩樣東西,那兩樣東西是在皇甫玉跟羅綺香夫婦身上,大家為什麼不衝進去,怎麼站在門口傻等,難道那院子裡有什麼埋伏不成?」
  黃不空瞇著眼瞟了聞人俊一下,道:「老弟台是武林中人麼?」
  聞人俊道:「勉強算得上。」
  黃不空道:「老弟台大概是剛進江湖不久吧?」
  聞人俊一點頭道:「不錯,黃老說著了,我剛進江湖還不到半年。」
  黃不空道:「那就難怪了,老弟台,那小院子不是龍潭虎穴,也沒什麼厲害埋伏,倒是那院牆外頭有不少厲害埋伏。」
  聞人俊特意向小院子前打量了幾眼,道:「我怎麼看不出院子外頭有什麼厲害埋伏。」
  黃不空失笑說道:「老弟台畢竟是初入江湖,你看,這一個個不都是厲害埋伏了?」
  聞人俊滿臉霧水,道:「黃老這話……」
  黃不空搖頭說道:「老弟台怎麼點都點不透,這一個個站在小院子外,誰都怕誰先進院子去,要是有哪一個先動一動,其他的人饒得了他麼?這些人誰也不會讓誰先進去,這不就是院子外的厲害埋伏麼?」
  聞人俊「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多謝黃老指教,真是啊,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這倒好,這一來倒幫了皇甫玉、羅綺香夫婦的忙,只要他兩個不出來,誰也別想進去。」
  黃不空道:「話是不錯,只是他夫婦不會一輩子不出來,這些人也不會永遠這麼僵著,總有一個沉不住氣的,老弟台看吧,只要有一個沉不住氣,這台戲就熱鬧了。」
  忽聽笑褒姒道:「黃老說得不錯,金少秋沉不住氣了。」
  黃不空連忙轉眼望去,的確,金少秋跟他的人原站在小院子東,此刻已經腳下移動往那兩扇紅門行去,走得很緩慢,金少秋在前,葛元緊跟在後,四個黑衣漢子則在金少秋跟葛元的兩側。
  黃不空冷冷一笑道:「金少秋仗他雲夢世家的威名,想在這兒討得便宜去恐怕不容易,眼前沒有一個是省油燈!」
  這句話剛說完,耳聽霸刀南宮秋冷一聲冷喝:「站住!」
  只見他飛身撲了過去,疾勢若電,掌中刀閃出一片森冷寒芒,向著金少秋當頭罩下。
  金少秋兩側頭一名黑衣漢子,佩刀雙揚迎了上去。
  只聽「噹」地一聲金鐵交鳴聲,南宮秋冷掌中刀閃出那片寒芒一散復聚,人也同時落地。
  金少秋兩側,那頭一名黑衣漢子雖然奮力擋住了南宮秋冷這雷霆萬鈞的一擊,沒有受傷,但兩隻握刀右臂下垂,似乎一時很難再抬起來。
  金少秋停了步。
  南宮秋冷一刀擋了雲夢世家的人。
  其他的人沒一個動的,似乎非等著雙方死一個不可。
  只聽南宮秋冷冰冷說道:「給我退回去。」
  金少秋眉騰殺機,冷笑一聲道:「憑你也配。」
  他衣袖一揮,一片黃光飛向南宮秋冷。
  南宮秋冷揚刀揮了出去。
  金少秋跟他的人配合得很好,就在南宮秋冷揚刀揮出的那一剎那間,四名黑衣漢子前面兩名跟後兩名忽然換位,換上來的後兩名停也沒停,揮刀向南宮秋冷攻去。
  這一著狠辣兼而有之,南宮秋冷要顧那片黃光就顧不得兩把刀,要顧兩把刀就顧不得那片黃光。
  這一著還真有效,逼得南宮秋冷不得不馬上抽身飄退。
  南宮秋冷一退,金少秋帶著一聲長笑領著葛元撲向那兩扇紅門。
  笑褒姒道:「大黃蜂要動了!」
  果然,沒見司馬常作勢,他已連人帶劍射向金少秋,快得令人目不暇接,一連三劍逼得金少秋連連後退,根本沒還手的機會。
  此刻南宮秋冷一退又進,他揚刀攻向金少秋,霸刀跟大黃蜂聯手,威力誰敢輕視。
  兩名黑衣漢子掠到,要擋南宮秋冷,卻被南宮秋冷一刀傷了兩個,一起抱著胳膊退後。
  這一來金少秋更不敢輕攖銳鋒了,立即帶著他的人退回東邊原處。
  雲夢世家的人雖然退了,可是司馬常跟南宮秋冷卻沒有退回去,一個抱刀,一個橫劍,站在小院子門前兩三丈處一動不動。
  黃不空冷冷一笑道:「他兩個想打鬼主意了!」
  聞人俊道:「這不就是機會,他兩個還等什麼?」
  黃不空道:「老弟台啊,裡頭那兩位也不是好惹的,他倆要一下攻不進去,後頭又來個乘人之危的怎麼辦,至少他倆得震住外頭這些人,確定外頭這些人沒人敢動了,他倆才能往裡攻。」
  聞人俊搖頭說道:「要是這樣的話,恐怕這希望不大。」
  黃不空道:「可說的就是啊,要不他兩個還會傻站在那兒!」
  忽聽站在院西的魯少華高聲叫道:「少秋兄,眼前情勢頗費周章,以小弟之見,咱兩家與其各自為政,不如暫時聯手,不知少秋兄意下如何?」
  黃不空眉鋒一皺道:「好主意。」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26:26

  金少秋剛才好不容易挨近了兩扇紅門,卻又被司馬常跟南宮秋冷聯手逼退,心中正自羞恨懊惱,把司馬常跟南宮秋冷恨得牙癢癢的,聞言立即應道:「好啊,少華兄既有這話,小弟焉有不從命的道理,少華兄請從西邊發動,小弟也同時從東邊發動,且看看這兩個半人半鬼的東西怎麼攔咱們。」
  魯少華朗笑一聲道:「好極了,小弟這邊這就發動。」
  話落,他揚手就要下令。
  只聽病西施怪叫說道:「動吧,哪個敢先動,我就讓他嘗嘗我的銷魂萬點梅花帳!」
  這句話嚇人,魯少華手舉起來了,但卻舉在那兒一時沒有動。
  這情景夠窘的。黃不空咧嘴一笑道:「病西施功德無量。」
  笑褒姒道:「只怕這局面僵持不了多久。」
  忽聽唐三姑說道:「似這般你攔我、我攔你要到什麼時候,咱們在這兒拚命,說不定正主兒早施個金蟬脫殼從後頭溜走了。以我看不如這樣,咱們大家先聯手把東西奪到手,然後彼此間再劃出道兒決雌雄,你們諸位意下如何?」
  病西施呷呷笑道:「好主意,只要別人同意,本姑娘沒有意見。」
  唐三姑望著司馬常跟南宮秋冷道:「西施姑娘沒有意見,二位怎麼說?」
  司馬常道:「南宮霸刀,你說話吧,咱們倆是同進同退,你說行咱就行,你說不行咱就不行。」
  南宮秋冷道:「唐三姑,東西奪過來之後由誰掌管?」
  唐三姑道:「誰也不掌管,這樣才公平,咱們先把那兩個放倒,誰也不許存私心先動東四,誰先動東西咱們就聯手殺他,只要放倒了裡頭那兩個,東西就算進了咱們大家的手,然後咱們劃出道兒來決雌雄,到最後誰能不死,東西自然就是誰的。」
  南宮秋冷一點頭:「這樣很公平,我跟司馬常沒有異議。」南宮秋冷跟司馬常沒有異議,唐三姑再問金少秋跟魯少華,他兩個也齊聲稱好。
  唐三姑最後望向黃不空,冷冷說道:「黃老兒,你三個呢?」
  黃不空目光一掠聞人俊跟笑褒姒道:「二位的意思如何?」
  聞人俊道:「黃老,我二人不是來奪寶的,我們是來看熱鬧的。」
  黃不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轉向唐三姑高聲說道:「毒婆娘,這兩位是從這兒路過看熱鬧的,老漢我則是來開眼界的,你聽清楚了麼?」
  唐三姑冰冷說道:「聽清楚了,我說的話你也豎起耳朵來聽清楚,你那套老奸巨猾少在我面前耍,你既然不參加,少時你就少動歪腦筋,要不然我們這些人會聯手對你,少不得把你那身老骨頭砍成肉醬。」
  黃不空沖聞人俊、笑褒姒一咧嘴道:「好厲害,這婆娘出了名的潑!」
  只聽唐三姑道:「現在不必再多說什麼了,為免夜長夢多,變生肘腋,咱們這就發動吧。」
  她話聲方落,兩扇紅門忽然開了,「風流劍客玉潘安」皇甫玉灑脫異常地偕同清麗絕俗的羅綺香雙雙走了出來。
  身後還跟著一個青衣美婢,是小蓉。
  大夥兒都為之一怔。
  黃不空禁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聞人俊忽然揚聲叫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皇甫兄,皇甫兄,你好啊。」
  他從黃不空身邊擦過,快步走了過去。
  笑褒姒微微一愕,旋即一絲笑意浮上嬌靨。
  皇甫玉一雙銳利目光投注過來道:「恕我眼拙,尊駕是……」
  聞人俊笑道:「皇甫兄怎麼把小弟忘記了,真是新人進了房,媒人擲過牆啊!」
  皇甫玉、羅綺香微微一怔,目中雙閃異采!
  皇甫玉「哦」了兩聲道:「原來是……」
  聞人俊接口說道:「小弟聞人俊!」
  「對,我想起來了。」皇甫玉道:「原來是聞人俊。」
  這時候聞人俊已然走近南宮秋冷跟司馬常,他居然視若無睹,直向南宮秋冷身上撞去!
  南宮秋冷、司馬常雙雙冷哼一聲,刀劍齊揮,疾若閃電,只見兩片光芒捲向聞人俊前胸。
  笑褒姒明知聞人俊身負絕學,但她也知道霸刀跟大黃蜂都是當今一等一的老手,一等一的大凶人,她不禁也暗為聞人俊捏一把冷汗。
  黃不空也一樣,他一聲要糟還沒喊出口,只見聞人俊身軀一閃,白影電閃,再看時,南宮秋冷那一刀,司馬常那一劍已同時落空,聞人俊卻已到了二人背後。
  黃不空直了眼。
  在場的人都看傻了。
  聞人俊卻跟個沒事人兒似的,向著皇甫玉、羅綺香拱手笑道:「賢兄嫂久違了,飄香小築一別,至今已快三月了,賢兄嫂可好?」
  皇甫玉迎上來抓住了聞人俊的手,激動地道:「聞人兄,你想煞我們倆了。」
  壓低話聲道:「老爺子、清狂兄,小弟沒有看錯你。」
  忽然兩眼寒芒暴閃,道:「聞人兄,小心。」
  原來南宮秋冷、司馬常一招落空,兩個人都怔住了,在他倆的記憶裡,從來沒有人能這麼輕鬆躲過他二人這致命一擊的,就拿東門長青來說吧,東門長青或許能躲過他二人聯手的致命—擊,但似乎不可能躲得這麼輕鬆,這麼瀟灑。
  所以說「似乎不可能」,是因為他兩個從沒聯手對東門長青做過致命—擊,東門長青也始終沒給他二人這種機會。
  就因為這,驚住了這兩個—等一的大凶人!
  此刻他二人定過神來,不信邪,不服氣,帶著羞惱轉身又聯手做致命一擊。
  聞人俊灑脫一笑道:「多謝皇甫兄,我省得。」
  他身軀一轉已到了馬車旁,南宮秋冷跟司馬常這一招又落了空。
  在南宮秋冷跟司馬常這一招落空的同時,聞人俊已抬手從車轅上拔下長鞭,抖手一揮,脆響聲中,長鞭倏化靈蛇,帶著—陣銳嘯跟一陣勁風疾襲南宮秋冷以及司馬常二人。
  聞人俊出手極快,時間也捏的准,根本不給南宮秋冷跟司馬常撤兵刃變招的機會,逼得他二人為免被鞭梢兒擊中,只得飄身後退。
  他兩個退,聞人俊進,抖手啪、啪、啪一連又是三鞭,逼得南宮秋冷跟司馬常連連後退,到這當兒還沒找到出手的機會。
  笑褒姒看得好不驚喜!
  黃不空驚歎說道:「這位老弟台這身功夫是從哪兒學來的?」
  在場這些有數的高手沒一個不暗中駭然的。
  聞人俊一連幾鞭逼退了南宮秋冷跟司馬常,他自己才不過進了兩步,此刻垂鞭轉身,跟個沒事人兒似的,望著皇甫玉跟羅綺香含笑說道:「賢兄嫂何時離開飄香小築的,到這兒來是……」
  皇甫玉定過神來道:「聞人兄,小弟算是開了眼界了。」
  聞人俊道:「皇甫兄誇獎了!」
  司馬常神色淒厲猙獰,連人帶劍化為—道長虹撲了過來。
  聞人俊腦後像是長了眼,冷然—笑,霍地轉過身去道:「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流淚。」
  他抖手一鞭揮了出去,鞭梢兒似電迎向那道森白的長虹。
  鞭梢兒跟那道長虹相接,只聽「啪」地一聲脆響,鞭梢兒揚起,長虹倏斂,司馬常踉蹌暴退,胸前衣裳破了一道大口子,他臉色都白了。
  聞人俊—收長鞭,冰冷說道:「司馬常,你要再敢過來,我下一鞭就取你一對眼珠子,你要自信能躲開,那自然另當別論。」
  他轉回了身,道:「二位都是武林中人,自該知道武林中的醜惡,雖不見得怕,但卻犯不著,飄香小築人間仙境,攜酒賞花,吟詩作畫,人生難得幾回,何等逍遙自在,何必跑到江湖上來跟這班鬼怪魑魍周旋,二位的好意我感激,現在請二位把東西交給我,上車回飄香小築去吧。」
  皇甫玉道:「聞人兄,這是我跟香妹的一點心意。」
  聞人俊道:「我心領了,現在二位都不是一個人了,彼此都應該為對方多想想,實在不應該冒這個險!」
  皇甫玉沉默了一下,一點頭道:「好吧,我聽聞人兄的。」
  聞人俊道:「那麼請把那無中生有的東西交給我吧。」
  皇甫玉道:「這麼一來,豈不是反而給聞人兄惹了麻煩。」
  聞人俊道:「我原來就有麻煩,這麻煩也原本就是我的,想免除這麻煩不可能,想增加這麻煩也不容易!」
  皇甫玉忽然壓低話聲道:「清狂兄,我們倆身上什麼也沒有……」
  聞人俊道:「那麼咱們就演一齣戲給他們看看,嫂夫人身上可有羅帕?」
  羅綺香道:「有,怎麼?」
  聞人俊道:「那就行了,稍時請把羅帕折起來交給我。」
  他話落揮手,一把扣住了皇甫玉的腕脈,一笑揚聲說道:「嫂夫人,你是要東西還是要人?」
  黃不空為之一怔,道:「哎喲,老弟台他怎麼……」
  笑褒姒明白聞人俊的用心,她含笑說道「黃老,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一套,強奪不如智取,是不是?」
  黃不空兩眼異采疾閃,點頭說道:「說的是,說的是,二位高明,二位簡直太高明了。」
  說話間,只見羅綺香遞給了聞人俊一方折疊著的羅帕。
  聞人俊伸手接過來,用一根手指頭翻開羅帕的一角看了看,然後把那方折疊著的羅帕藏入懷中,笑道:「我跟他們不一樣,咱們總是朋友,我只要東西不傷人,嫂夫人跟小蓉請上車吧。」
  羅綺香很聽話,當即帶著小蓉登上了馬車。
  只聽皇甫玉道:「咱們還是朋友麼?」
  聞人俊笑道:「皇甫兄,我可是一番好意,眼前這麼多人虎視眈眈,賢伉儷能走得了麼?現在不同了,現在賢伉儷可以安心回飄香小築了,我可以擔保,現在他們連看也不會再看賢伉儷—眼了;我等於給賢伉儷解了圍,該感謝我才對,請上車吧。」
  他—只手扣著皇甫玉的腕脈,把皇甫玉「送」上了車轅,皇甫玉剛落在車轅上,他一聲:「皇甫兄,你要坐穩。」
  他鬆了皇甫玉,一掌拍在馬身上。
  套車馬—疼,昂首一聲長嘶,撥開四蹄拉著馬車奔去,皇甫玉忙抓韁繩,聞人俊哈哈大笑。
  馬車疾馳而去,果然沒人再看馬車一眼,大夥兒的目光都盯在聞人俊—個人身上,但一時卻沒一個敢動。
  聞人俊一丟馬鞭,聳肩笑道:「你們這是何苦來哉,我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東西拿到手了,往後你們該多學著點兒。」
  他邁步往回走。
  眼前這些人不由都往前走了一步。
  聞人俊笑道:「你們哪個認為自己有把握,就過來搶吧。」
  病西施探手入懷。
  聞人俊自言自語地又道:「我身上可帶有風吹不滅的火啊,你們怕不怕?」
  病西施臉色一變,手又從懷裡抽了出來,揚起來要拍兩個華服胖漢。
  聞人俊接著又道:「武林中儘是些怪事,眼珠子怕碰到還有可說,怎麼連肚臍也怕人碰。」
  病西施臉色大變,收手厲聲叫道:「哼,姓聞人的……」
  聞人俊腳下頓了一頓,轉頭過去剛要說話。
  只聽黃不空一聲怪笑道:「聞人老弟,往這邊看吧,這邊要緊。」
  聞人俊轉過臉來一看,神情不由一震。
  笑褒姒嬌靨煞白,黃不空一手隔著笑褒姒的衣袖,扣住了笑褒姒的右腕脈,一手伸在笑褒姒背後,笑嘻嘻的,聞人俊雙肩一揚道:「黃老,你這算什麼?」
  病西施「呷」地一聲道:「這叫蝗螂捕蟬,黃雀在後。」
  「不,醜婆娘,」黃不空笑道:「這該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兩個華服胖漢怒喝一聲道:「老鬼,你敢說我的老婆丑!」
  雙雙挺著大肚子走了過去。
  黃不空毫不在意,道:「聞人老弟,幫我擋一擋,你的未婚嬌妻落在他倆手裡,可不如落在我這個不中用的老頭兒手裡啊。」
  聞人俊抬手一指兩個華服胖漢,冷然喝道:「你兩個給我回去。」
  兩個華服胖漢充耳不聞。
  聞人俊道:「病西施,你還要不要他們倆了?」
  病西施一咧嘴道:「好吧,姓聞人的,算你狠,親親,給我回來。」
  兩個華服胖漢還真聽她的,馬上轉身走了回去。
  黃不空笑了,道:「對了,聞人老弟啊,你真是個明白人!」
  聞人俊冰冷說道:「黃不空,你剛才還葉姑娘長,葉姑娘短的,我也敬你是個長者,沒想到你是個見利忘義,翻臉不認人的小人。」
  黃不空道:「哎呀呀,聞人老弟,你這不是指著鼻子罵自己麼?對皇甫玉小倆口,你那算是一番好意,怎麼到了我這兒就成了歹意了,你這美貌如花的未婚嬌妻說的好,各人有各人的一套,強奪不如用智取,算是她提醒我了。」
  聞人俊道:「黃不空,留神我把你碎屍萬段……」
  黃不空「哈」地一聲道:「別衝著我發狠了,說吧,你是要東西,還是要你這美貌如花的未婚嬌妻?」
  只聽尤香琴道:「要是我,我就要東西,有了這兩樣東西,要什麼樣的老婆沒有。」
  黃不空道:「說的是啊,尤大姑娘你頭一個就想補缺,不過,怕只怕人家看不上你啊。」
  尤香琴嬌靨飛紅,羞怒叱道:「老狗,你嚼什麼舌頭。」
  黃不空笑道:「總不會是你尤大姑娘的香舌。」
  病西施呷呷大笑:「好啊,黃老鬼什麼時候也學會這一套了,別人老心不老了,尤大姑娘的香舌輪不到你了,下輩子吧。」
  尤香琴的嬌靨由紅轉白,厲叱一聲:「該死的老狗!」
  她向著黃不空揚起了玉手。
  聞人俊揚手劈出一掌,—陣狂風從尤香琴身前掠過,他道:「尤大姑娘,等我解決了這件事後,你再找他算帳不遲!」
  尤香琴沒說話,可也沒再揚手。
  聞人俊望著黃不空冰冷說道:「黃不空,我把東西給你,你放了葉姑娘。」
  黃不空哼哼一笑道:「老弟台,我可是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了,我由來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聞人俊道:「你信不過我,我又怎麼信得過你……」
  只聽病西施怪笑說道:「這樣吧,我來做個中間人,你們倆把人跟東西都交給我……」
  她這是沒話找話,瞎扯談,自然沒人理她。
  聞人俊冷然說他的:「你可以先閉住葉姑娘的穴道……」
  黃不空道:「老弟台,你不該跟我來這—套。」
  聞人俊道:「那麼,以你之見呢?」
  黃不空道:「自然是老弟台你先把東西扔過來,我再放你的未婚嬌妻。」
  聞人俊道:「我把東西給你,你護得住,走得了麼?」
  黃不空道:「那就是我的事了,何勞老弟台你操心?」
  聞人俊道:「東西我可以給你,可是你這個條件……」
  目光忽然一凝道「黃不空,這樣好不,我把東西往你身後扔,你去接東西,同時放了葉姑娘!」
  黃不空道:「這個麼,讓我想想……」
  聞人俊道:「你不用想了,在我扔東西之前,我不許任何人往你那方面靠近,在距離上你不必擔心會讓別人搶了去,可是在我把東西扔出手之後,我就要顧葉姑娘了,要是有人追你,你可是要自己應付。」
  黃不空道:「那當然,我剛才不說過麼,護東西跟脫身,那是我的事,不勞你操心。」
  聞人俊道:「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黃不空遲疑了一下,微—點頭道:「好吧,算我勉強答應了。」
  聞人俊兩眼忽現威稜,直逼黃不空道:「黃不空,我已作最大讓步,話我要說在前頭,你要是敢食言背信,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黃不空暗暗一懍,道:「這什麼話,我沒答應便罷,既然答應了,焉有食言背信之理。」
  聞人俊道:「你不會那是最好不過,我要扔東西了,你要接好了。」
  他探懷摸出了那塊折疊著的香羅帕。
  黃不空道:「慢著,老弟台,我要的可不是一方羅帕啊!」
  聞人俊冷冷—笑道:「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看看。」
  他另一隻手翻動著那方羅帕,果然,有—角羊皮,一把金光閃閃的鑰匙,這,每個人都看見了。
  聞人俊道:「黃不空,你看清楚了麼?」
  黃不空神情忽然間變得有點激動,道:「看清楚了,你扔吧。」
  聞人俊揚手要扔!
  魯少華、金少秋、唐三姑母女、南宮秋冷跟司馬常,還有病西施三個,身子都往前一動。
  聞人俊道:「黃不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聞人俊,你太囉嗦了,快扔吧。」
  聞人俊陡揚雙眉沉喝說道:「好,給你。」
  他揚手振腕,香羅帕化為一道白光電射離手,掠過黃不空頭頂往後飛去。
  黃不空鬆了笑褒姒,一個翻身竄了出去,他輕功身法不弱,人比脫弩之矢還快。
  魯少華、金少秋、南宮秋冷、司馬常、唐三姑母女、病西施三個,什麼都不顧了,飛身撲了過去。
  黃不空接住了那個香羅帕,停也沒停,落地又起,飛射而去。
  後頭那些人跟一群獵犬追獵物似的,在後急追,一轉眼工夫就全沒了影兒。
  聞人俊收回目光道:「你看看,跟著我有什麼好處。」
  笑褒姒道:「我不在乎,不是有你救我麼?」
  她深深看了聞人俊一眼道:「就是黃不空殺了我,我心也是甜的,至少你關心我了!」
  聞人俊微一搖頭道:「你錯了,我不是關心你,我從不關心任何人,剛才是我請你幫我忙,你要不幫我的忙,你不會為黃不空所制,所以在道義上我應該把你從黃不空手上救下來。」
  笑褒姒道:「究竟是什麼,我自己心裡明白。」
  頓了頓道:「那張羊皮跟那把鑰匙,原是你身上的吧?」
  聞人俊道:「不錯,你比他們都聰明。」
  笑褒姒微—搖頭道:「只能說因為我知道你是誰,他們不知道!」
  聞人俊沒說話。笑褒姒又道:「這一下黃不空慘了,捧著兩樣假東西成了眾矢之的。」
  聞人俊道:「人不該這麼貪,是不,他要不這麼貪,我也不會這樣整他了。」
  笑褒姒笑了,道:「這些貪婪的人,是該有個人懲治懲治。」
  聞人俊沒說話。
  口口口
  黃不空在前狂奔,魯少華等在後急追。
  黃不空的輕功很好,魯少華等的腳程也不錯!
  頓飯工夫之內,雙方的距離不即不離。
  頓飯工夫之後,距離漸漸地拉近了。
  只因為黃不空上了年紀,歲月不饒人,他的體力畢竟難跟身後那些年輕力壯的人比。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突然,黃不空霍然一個大轉身停下來不跑了。
  司馬常跑得最快,這當兒騰身掠起,連人帶劍撲了過去。
  忽聽一聲冷叱:「回來!」
  唐三姑沖司馬常揚了揚手。
  司馬常聞聲知人,他連回頭看都沒有回頭看,橫裡一個翻滾竄出了丈餘。
  唐三姑母女趁這機會跟著掠到,就要撲向黃不空。
  半空裡響起一聲呷呷怪笑,一片雲似的東西罩向了唐三姑母女。
  唐三姑驚叫了聲:「銷魂萬點梅花帳!」
  嚇得跟什麼似的,顧不得再撲黃不空,拉著兩個女兒騰掠躲了開去。
  病西施逐退了唐三姑母女,照說該撲向黃不空了,但她卻沒有撲,只因為司馬常跟南宮秋冷並肩面對著她,身右還有衡山雲夢兩個世家的人。
  又成了誰也不敢輕動的局面!
  黃不空樂得撈著機會歇息歇息。
  突然,唐三姑開了口:「諸位,咱們照我剛才提的老辦法行事如何?」
  病西施一點頭道:「使得,使得,咱們先讓黃不空這老鬼躺下再說。」
  黃不空機伶一顫,也不歇息了,翻身要跑。
  司馬常、南宮秋冷,越過黃不空攔住了他的去路。
  這邊兩個世家的人,唐三姑母女,病西施跟她那兩個胖親親,邁步逼了上來。
  黃不空臉上變了色,忙一抬手道:「諸位,諸位,咱們打個商量好不?」
  病西施道:「黃老鬼,你又要玩什麼心眼兒!」
  黃不空道:「有道是見者有份,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地步了,我也不敢獨吞,這樣吧,咱們一塊兒找黃金城去,找到了藏寶大夥兒分,怎麼樣?」
  病西施冷哼—聲道:「我願意,可不知道別人願不願意啊。」
  唐三姑道:「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司馬常冷冷—笑道:「幾撥人當中數你母女那一撥最弱,當然你願意!」
  唐三姑臉色微紅,兩眼—瞪道:「放你的屁,西施姑娘那—撥也弱麼?」
  病西施道:「對啊,司馬常,你別在這兒臭美了,你以為你兩個聯手能嚇得了誰,本姑娘這頂帳子一撒,照樣嚇得你們兩個沒處躲。」
  司馬常臉色變了一變,他硬是沒再說話。
  黃不空忙道:「既是諸位認為這辦法可行,就請停停腳吧。」
  唐三姑母女首先停步不動。
  病西施一揮手道:「大家都停下吧,反正咱們還圍著他呢,還怕老鬼他耍什麼花樣不成。」大家都停下了,金少秋手下四個黑衣壯漢中有兩個停得慢了一點,兩個華服胖漢揚掌拍了過去,兩個黑衣壯漢硬被他倆打得踉蹌暴退。
  金少秋臉色一變,挺身越前,怒聲說道:「你們兩個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左邊一名華服胖漢道:「我的親親叫你們停下,哪個不聽就得挨揍,就是這個意思,怎麼樣,不服氣麼?」
  金少秋勃然大怒,閃身要動。
  魯少華抬手攔住了他,一個眼色遞了過去道:「少秋兄,這是何必,這個辦法要是可行,今後需要大家同心協力的地方很多,這當兒就傷了和氣,以後還怎麼合作?」
  金少秋便把一口氣嚥了下去,沒再說話。
  黃不空看得暗暗吁了一口大氣。
  只聽南宮秋冷道:「黃老鬼,你說,那地圖跟鑰匙該放在誰身上?」
  黃不空老奸巨猾,當即說道:「既然是大家合作,放在誰身上不都是一樣。」
  司馬常冷冷一笑道:「既是這樣,那就拿過來交給我吧。」
  黃不空道:「既是合作,這兩樣東西就成了咱們大家共有的,要是他們諸位願意,我沒有意見。」
  金少秋冷冷說道:「司馬常,憑什麼交給你,你長得好看?」
  司馬常忌諱的就是這個,臉色一變剛要發作。
  唐三姑那裡擺手說道:「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就還放在黃老鬼身上吧,難道他還能吃了不成。」
  病西施道:「說的是,咱們這些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雖明知黃老鬼是在玩心眼兒,但也不怕他飛上天去……」
  黃不空兩眼一睜道:「西施姑娘,你可別冤枉好人!」
  病西施一擺手道:「別在那兒忸怩作態了,姑娘我才沒有冤枉你,你是烏龜吃螢火蟲,肚子裡明白,拿出地圖來看看,黃金城究竟在哪兒吧。」
  黃不空涵養到家,臉都沒紅一下,他道:「別忙,咱們大家得起個誓,賭個咒兒,誰要是在半道上暗起不良,想獨吞……」
  金少秋冷笑說道:「給你三分顏色你就要開染坊了,你能保全一條命就該知足,誰想獨吞?只你不想獨吞就行了。」
  魯少華一點頭道:「少秋兄這話可是一針見血,正抓著了癢處,黃老兒,廢話少說,快看地圖吧。」
  黃不空沒奈何,只有緩緩打開了那個羅帕包,羅帕打開,裡頭有一張折疊著的羊皮跟一把金鑰匙。
  一剎那間,大夥兒的眼都睜大了。
  黃不空心疼地慢吞吞打開那塊羊皮。
  司馬常眼尖,一眼瞥見那塊羊皮上有個洞,是劍痕,他忙道:「不對,這是當日老鷹犬徒弟騙人的那一張假地圖。」
  這當兒黃不空已打開了那張羊皮,他一怔,念道:「奇珍異寶,唯有德者方能居之……」
  他還沒念完,病西施便叫道:「對,就是那一張,咱們上當了。」
  魯少華「嗯」地一聲道:「他讓黃老鬼引開了咱們,自己帶著那兩樣真的大搖大擺的走了,好小子,該殺。」
  黃不空詫聲說道:「你們怎麼說,這……」
  南宮秋冷哈哈大笑:「你自以為高明,卻差點做了人家的替死鬼,你剛才要真為這兩樣假貨而死,豈不冤枉!」
  黃不空的臉色變了。
  病西施一瞪南宮秋冷道:「你還笑得出來,上當的又不只是黃老鬼一個。」
  唐三姑突然叫道:「西施姑娘,你看那聞人俊的後生,會不會就是……」
  病西施道:「老鷹犬那個鬼徒弟。」
  唐三姑道:「對,我就是這意思,要不然他怎麼會有這兩樣假東西。」
  病西施道:「我已經想到了,他跟笑褒姒那賤人在一起。」
  唐三姑忽又叫道:「那張假地圖上有毒。」
  黃不空為之一怔!
  「對,」病西施跟著叫道:「我也想起來了,這張假地圖上是有毒,那毒還是唐三姑……」
  司馬常「哦」地一聲道:「我也想起來了,那原是唐三姑暗中動手腳想對付老鷹犬那個徒弟,卻整了黃老鬼了。」
  黃不空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頭轉得跟貨郎鼓似的,看歸看,他自是不敢輕易相信,他認為這些人別有用心,可是他暗中運氣一試,不由心頭大駭,沒別的,只因為他覺得一隻右手上有些異樣感覺,說脹不像脹,說麻不像麻的,他忙抬眼問道:「唐三姑,這張假地圖的毒是你下的?」
  唐三姑道:「不錯。」
  黃不空接著又問:「中了你這種毒有什麼感覺?」
  唐三姑目光一凝道:「黃老兒,你的手是不是覺得既麻又脹的!」
  黃不空臉色大變,急忙叫道:「唐三姑,快給我解藥。」
  唐三姑搖頭道:「黃老兒,唐家的毒每一種都有解藥,唯獨這種毒沒有解藥,你想活命只有—個辦法,快快砍斷你的手掌。」
  黃不空機伶暴顫,道:「唐三姑……」
  唐三姑道:「黃老兒,我說的是實話,信不信由你。」
  病西施呷呷一笑道:「黃老鬼,你號稱『干手千眼』,去了一隻手還有九百九十九隻,有什麼了不得的,幹嘛這麼捨不得。」
  黃不空跟沒聽見似的,望著唐三姑道:「唐三姑,我求求你,我願意拿東西換你的解藥,你要什麼我給什麼。」
  唐三姑搖頭說:「黃老兒,你的命抓在你自己手裡,我救不了你,所以我也不敢輕易開口。」
  黃不空道:「唐三姑,難道你要我跪下求你。」
  唐三姑道:「你就是給我磕頭我也救不了你,黃老兒,不要再拖了,越拖對你越不利,再拖下去你這條胳膊就要報廢了。」
  黃不空臉色慘變,渾身俱顫。
  唐三姑又道:「黃老兒,你不要怪我,要怪你只能怪老鷹犬的那個徒弟,我恨透了他,所以我才用上了沒有解藥的毒。」
  黃不空一咬牙伸出了右手,道:「那位幫我的忙?」
  司馬常冷冷說道:「這種忙不好幫,沒刀我借你一把。」
  他一揚手,一把匕首插在黃不空腳前。
  黃不空二話沒說,彎腰拔起匕首,揚手向著右腕斬下,血光一閃,右手落地,黃不空身軀暴顫,忍著痛閉上了右臂的血脈跟穴道,然後又割下一塊衣襟包起了傷處,看唐三姑一眼,飛身騰掠而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30:46

 沒人再攔他,甚至連看也沒看他一眼。
  病西施道:「唐三姑,你真沒有解藥麼?」
  唐三姑道:「西施姑娘,黃不空跟我無仇無怨。」
  病西施道:「可是他卻認為你是有解藥不給,他心裡已恨定了你了。」
  唐三姑道:「我看得出,那也只有由他了。」
  只聽魯少華道:「空忙一場,我對黃金城已經沒興趣了,就此回轉衡山,諸位日後要有空的話,請到寒舍坐坐。」
  他向著大家一抱拳,帶著他的人轉身行去。
  金少秋也一抱拳道:「人生百歲,白駒過隙,忙忙碌碌,爭爭奪奪,所為何來,到頭來又能落得什麼?我也看穿了,告辭。」
  他帶著他的人也走了。
  望著兩撥人那漸去漸遠的背影,病西施忽然咧嘴笑了:「一剎那間都大澈大悟了,難得啊,難得,黃老鬼這只爪子要真能使人心生警惕,個個抽身,那倒是沒有白砍下,只是唐三姑,你信麼?」
  唐三姑道:「我不信。」
  病四施呷呷一笑道:「英雄所見略同,別讓人家著了先手,走吧。」
  她那兩個胖親親架著她飛奔而去。
  唐三姑帶著兩個女兒躡後追去。









第十四章  逍遙谷
  笑褒姒就這麼跟著聞人俊,聞人俊走到哪兒她跟到哪兒。
  其實,她並沒有說非跟著聞人俊不可,聞人俊似乎也沒有不讓她跟的意思。
  夜色很美,美得不帶一絲煙火氣!
  月光銀輝輕灑,地上沒有一樣東西不披上了銀衫。
  聞人俊跟笑褒姒坐在一片草地上,細草如茵,好柔軟。
  兩個人靜靜地沐浴在月光裡,夜風輕輕拂動著笑褒姒的秀髮,笑褒姒仰望著夜空,突然笑了。
  聞人俊詫異地看了她—眼道:「姑娘笑什麼?」
  笑褒姒道:「從小到大,我不知道有多少次一個人坐在外頭癡癡地看著月亮,可是我直到今夜才發現月亮是這麼美。」
  聞人俊道:「是麼?」
  笑褒姒道:「你不是我,你無法體會我的感受。」
  聞人俊道:「我也常對人說這種話。」
  笑褒姒道:「你錯了,這是我頭一次對人說這種話,因為我頭一次發現月亮這麼美,你常對人說這種話可是你並不一定真正發現了月亮的美。」
  聞人俊道:「這倒是,直到現在我還看不出它的美究竟在哪裡,也許你我的心情不一樣,體會自然也就有所不同。」
  笑褒姒道:「不要緊,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她的美的,也許,你已經發現了,你只是不肯去承認罷了。」
  聞人俊道:「你認為是這樣麼?」
  笑褒姒道:「我只是這麼猜測,我希望猜對了。」
  聞人俊目光一凝,道:「姑娘,你為什麼把時間浪費在—個不值得的人身上。」
  笑褒姒道:「我不要任何人認為值得,只要我自己認為值得就夠了!」
  聞人俊以手當枕,往下一躺,道:「姑娘,你會親手斷送你的一輩子,我不忍害你,我一再忍,可是我怕總有一天我會忍不住。」
  笑褒姒道:「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就算你看對了,我願意,並沒有任何人勉強我,我誰都不怨,其實,我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你的人,你忍住忍不住對我來說都是一樣。」
  聞人俊目光一凝,旋即搖頭說道:「我真摸不透你。」
  笑褒姒拔起了一根小草,在手指上繞動著,道:「很簡單,為—個情字而已。」
  聞人俊道:「打古至今,任何一個女兒家都會找一個老實可靠人做終身伴侶,為什麼你……」
  笑褒姒道:「為什麼我偏找你這樣的人?」
  聞人俊道:「不錯。」
  笑褒姒道:「因為別人不知道,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聞人俊怔了一怔,旋即倏然一笑道:「你沒有親眼看見過麼?」
  笑褒姒道:「我親眼見過,可是親眼看見過的並不一定就是真實的,也就是說我看見的只是表面而已……」
  聞人俊道:「你我認識還沒幾天,你又怎麼會知道我的內在?」
  笑褒姒道:「我當然知道,打從你救我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了,你救了我,逐退了東方明,足見你是厭惡東方明那種行徑的人,你有很多次機會佔有我,但你始終沒動我,也足見你是個真君子,你為皇甫玉、羅綺香夫婦解圍,足見你有一副俠骨柔腸,皇甫玉、羅綺香夫婦甘願冒殺身之險把事情攬在他夫婦身上,也足見你是個能讓人為你冒殺身之險的人,這已經夠多了,我還要知道什麼?」
  聞人俊忽地坐了起來道:「誰告訴你他夫婦是甘冒殺身之險攬事,誰又告訴你他夫婦是為我冒著殺身之險?」
  笑褒姒嫣然一笑道:「你可以瞞別人,瞞不了我,皇甫玉起先沒認出你來,那是因為你臉上戴的有人皮面具,也由此可知你這聞人俊三字姓名是假的,你一提新人進了房,媒人扔過牆,他馬上就知道你是誰了,足見你跟他是舊識,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幫你演那一出假戲,那兩樣東西原傳說在令師東門老人跟你身上,這不是有意攬事是什麼,這不是甘為你冒殺身之險是什麼?」
  聞人俊皺了眉,道:「這個……」
  笑褒姒道:「唯一讓我不懂的,病西施傳言黃金城有人要把東西交給李三郎,使得李三郎成了眾矢之的,而東門老人家跟你卻是李三郎的對頭,為什麼東門老人家跟你會把事情從李三郎身上攬過來,這我怎麼想也想不通。」
  聞人俊沉默了一下道:「老實告訴你吧,沒人從李三郎身上攬事,只是那個黃金城來人身上的兩樣東西落在我手之後,我發現那兩樣東西毫無價值,他們卻不相信,以為我把有價值的真東西藏了起來,所以他們都轉過來追逐我了,如此而已。」
  笑褒姒道:「是這樣麼?」
  聞人俊道:「我說的是實情實話,你要不相信我就沒辦法了。」
  笑褒姒道:「我沒有說不相信,其實這件事我相信不相信並無關緊要,我只知道剛才我所說的那些也就夠了。」
  聞人俊苦笑一聲,沒說話。
  笑褒姒卻問道:「剛才我所說的那些,沒有錯吧!」
  聞人俊道:「姑娘看法太主觀,其實有很多事姑娘並不知道內情!」
  笑褒姒搖頭說道:「我不要知道那麼多,我能舉一反三,見微知著。」
  聞人俊搖搖頭道:「沒想到居然會有人把我當君子,把我當好人,好吧,既是姑娘這麼輕看自己的一輩子,我也不便再說什麼了!」
  笑褒姒目光一凝道:「你是說你要我了?」
  聞人俊搖頭說道:「我沒有娶妻成家的打算,我不願意背這個包袱,拖這個累贅,我跟每一個女人都是露水姻緣。」
  笑褒姒道:「你也要跟我結一段露水姻緣?」
  聞人俊道:「我這是姜子牙釣魚,願者上鉤,我從不勉強誰,姑娘可以考慮。」
  笑褒姒道:「我不需要考慮,我願意。」
  聞人俊道:「姑娘不後悔?」
  突褒姒道:「不後悔。」
  聞人俊伸手拉住了笑褒姒的柔荑。
  笑褒姒柔順得很,一點也沒有掙扎。
  聞人俊順手一拉,把笑褒姒拉躺下,然後他躺了下去,就躺在笑褒姒身邊,笑褒姒是仰臥,他是俯臥,他的一隻手撫上了笑褒姒的腰。
  笑褒姒平靜地望著他,一動不動,出奇的平靜,聞人俊手放在她腰上,兩眼也望著她,不動,也不說話。
  半晌之後,笑褒姒開了口:「又不忍了麼?」
  聞人俊道:「這回不是不忍……」
  笑褒姒道:「那麼又有了什麼新理由?」
  聞人俊道:「不知道怎麼回事,你讓我無法動心。」
  笑褒姒往他懷裡挪了挪道:「這樣行麼?」
  聞人俊搖搖頭道:「不行,我不知道……」
  笑褒姒抬手摸上了領口。
  聞人俊突然坐了起來,一雙目光直逼遠處。
  笑褒姒笑了笑道:「又怎麼了?」
  聞人俊道:「那邊有夜行人。」
  笑褒姒道:「夜行人只是從這兒路過,是不是?」
  聞人俊道:「你是跟我一起去看看,還是在這兒等我?」
  笑褒姒笑了笑道:「背樓起樓,花間喝道,清泉濯足,煮鶴焚琴,都不比這殺風景,走吧,我跟你一起去看個究竟去。」
  她挺腰坐了起來。
  兩個人迎風飛掠,直往不遠處那山腳下撲去。
  一路無所見,到了山腳下,夜色茫茫,笑褒姒也沒看見什麼,她側過嬌靨,剛要說話。
  聞人俊抬手往前一指道:「別以為我是編理由,你看!」
  笑褒姒忙轉頭循他所指望去,果然,山腳裡有條黑影一閃就不看了!
  她禁不住輕叫說道:「真有人。」
  聞人俊道:「要不是他殺風景,你這一輩子就算斷送了。」
  說話間兩人跟進山腳,月色下什麼也看不見,適才那條黑影已失去了蹤跡,只見山腳裡兩塊山壁中間有條夾縫,黑忽忽的通往山深處。
  笑褒姒道:「他必是往山裡去了。」
  聞人俊道:「我也這麼想。」
  兩個人穿過夾縫,逕見一條黑影在月光下往山裡狂奔,身法相當快,—個起落便是好幾丈。
  兩個人跟在那黑影身後穿林過澗,約摸盞茶工夫之後,一陣嘩嘩水聲傳了過來,那黑影轉過一堵石壁往水聲傳來方向撲去。
  兩個人跟著繞過了石壁,前後不過一轉眼工夫,那黑影又失去了蹤跡。
  跟前一塊大石壁成凹字形,那邊沒有路,石壁下是一個徑約兩三丈的水潭,一條瀑布從石壁頂掛下瀉入水潭,水珠四濺,水氣成霧,嘩嘩之聲震耳。
  石壁相當高,壁面長滿了青苔,滑不留手,人絕不可能攀緣上去。
  那黑影哪兒去了?
  只有一種可能,他跳進水潭潛往水底躲起來了。
  笑褒姒道:「他是不是發覺咱們在後頭跟他了?」
  聞人俊搖頭說道:「不可能的,要是這樣的話,山裡有多少可以藏身的地方,他怎會跑到這絕路來!」
  笑褒姒道:「那你說他跑哪兒去了?」
  聞人俊剛要說話,只聽一聲輕微的淒厲慘呼傳入耳中。
  這聲淒厲慘呼幾乎為嘩嘩的水聲所掩蓋,但兩個人一聽就馬上聽出這聲淒厲的慘呼是從瀑布後傳出來的。
  聞人俊為之一怔,俯身拾起顆石頭,振腕向著瀑布扔了過去。
  石頭穿過了瀑布,沒了下落。
  聞人俊道:「原來在這兒啊,我先過去,等我看過情形出來之後再帶你過去。」
  話落,他提氣就要騰身。
  笑褒姒伸手拉住了他道:「慢著,你知道瀑布後那個洞有多大,你知道它在石壁上哪個部位?咱們對這兒的情形一無所知,貿然撲過去碰著石壁掉下去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聞人俊道:「不要緊,我有辦法,我絕不會碰著石壁,也絕不會讓水沖下去,你只管放心在這兒等著好了。」
  他提氣,騰身,天馬行空般往瀑布撲了過去,在要進入瀑布那一剎那間,他兩手仲向前去,十個指頭凝足了真力,他預備萬一碰著石壁便把十指捅進石頭裡,先掛住身子然後再找地方借力回竄。
  但,他穿過瀑布,並沒有碰著石壁,安安穩穩落在一個一人多高、五六尺寬的圓形洞穴裡。
  洞裡黑忽忽的,一時難以看見什麼,也不知道有多深,他只看了—眼便潛身倒射往外竄去。
  掠過水潭回到了原處,他把他的所見告訴了笑褒姒,讓笑褒姒跟在身後撲過去,然後,他二次騰身。
  兩個人穿過瀑布進了洞,衣裳都淋濕了,笑褒姒—頭秀髮上都是水,尤其一個嬌軀更是玲瓏曲線畢現。
  她忍不住低低說了一聲:「這是什麼鬼地方?」
  聞人俊目光轉向前去,道:「恐怕是龍潭虎穴。」
  笑褒姒一掠秀髮道:「跟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
  聞人俊道:「咱們現在就進去,你跟在我後頭。」
  他凝功護穴,當先行了進去。
  兩個人順著洞勢往裡走,這個洞是人工的還是天然的不得而知,反正相當乾淨,顯見得經常有人走。
  盞茶工夫過後,眼前忽見天光,一個圓形的洞口就在兩三丈外。
  從洞口外望,外面一片砂石地,砂石地上趴著一個人,別的毫無動靜,什麼也看不見。
  笑褒姒忍不住低聲問道:「是不是剛才那個人?」
  聞人俊道:「恐怕是。」
  說話間已到洞口,聞人俊沒有馬上出去,他先投眼四下打量。
  人在洞口視野廣,只見洞外是一個相當大的谷地,地上都是砂石,寸草不生。
  谷地成圓形,周圍石壁陡勢如削,高可摩雲,山壁下有不少黑忽忽的洞穴,每一個洞穴口都插著兩根火把,顯然,洞裡住的有人。
  聞人俊打量過一陣之後道:「眼下有兩樁麻煩事,第一、這個洞可能是這個谷地的唯一出入口,第二、谷地裡往的有人,人在洞裡,咱們一進去馬上就會被他們發現。」
  笑褒姒看得同樣的清楚,她情知聞人俊所說不假,點點頭道:「的確,那咱們怎麼辦,難道就此回頭,半途而廢?」
  說話間,只見左邊石壁下—個洞口內走出兩名紫衣人,一前一後,走到地上那人身邊,—人一隻胳膊架起了地上那人。
  笑褒姒一怔,脫門輕叫:「黃不空。」
  先前那人趴在地上,距離也稍遠了些看不清楚,這當兒聞人俊也看清那個人了,一身鄉巴佬打扮,的確是黃不空,他心頭一震道:「確是黃不空,他缺了右手,右小臂用布纏著,想必是中了那張地圖上的毒,為保全性命砍去了右手!」
  笑褒姒道:「他怎麼跑到這兒來,這兩個紫衣人又是幹什麼的?」
  只見那兩個紫衣人架著黃不空,往這邊行了過來,她忙又說道:「他們別是要出去。」
  聞人俊道:「恐怕是!」
  —拉笑褒姒,兩個人雙雙後退躲進了暗處。
  只見那兩個紫衣人越來越近,現在可以看得更清楚了,兩個紫衣人架著的確是黃不空,只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黃不空脖子軟軟的,頭下垂著,兩隻腳在地上拖著,一點反應也沒有。
  笑褒姒低低說道:「你看得出來麼,黃不空怎麼了?」
  聞人俊道:「可能是昏過去了,要是剛才那一聲是他叫的話,那他就凶多吉少,等會兒你別動,讓我來對付他們。」
  說話間兩個紫衣人已拖著黃不空進了洞,外頭亮,洞裡黑,剛進來什麼也看不見,他兩個茫無所覺地走了過來。
  看看已到近前,聞人俊突然自暗處閃出,兩個紫衣人連吭也沒吭一聲地便倒了下去。
  聞人俊伸手先抓起了黃不空,黃不空身子翻轉了過來,笑褒姒陡然—驚,差點沒叫出聲來,連聞人俊也看得心頭猛地—震。
  黃不空肩頭上,並排四個血洞,每一個都手指般大小,最右邊一個小些,分明那是四個指頭插的。
  笑褒姒道:「黃不空怎麼……」
  聞人俊抬手攔住了笑褒姒的話頭,拍活一名紫衣人的穴道,伸手抓住了他的脖子,冰冷說道:「我先警告你,你要敢喊一聲我就捏斷你的脖子,說!這個人是不是你們殺的?」
  他五指微微鬆了些。
  那紫衣人喘了幾口氣卻沒說話。
  聞人俊伸另一隻手扣上了他左肩井穴道:「答我問話。」
  那紫衣人輕輕地「啊」了兩聲。
  聞人俊道:「啊什麼,你是啞巴麼?」
  那紫衣人點了點頭。
  聞人俊為之一怔,垂手又閉了紫衣人的穴道。
  放下了這個紫衣人,他如法炮製另外一個,但是那個紫衣人也是啊啊的。
  聞人俊火往上一冒道:「難不成你也是啞巴?」
  這紫衣人居然也點了點頭。
  聞人俊冷笑說道:「這倒巧了,我今天碰見的都是……」
  他一邊說話一邊捏開了紫衣人的嘴,一看之下他心神震顫立即住口不言,所以那啞巴兩字沒說出口。
  沒別的,這紫衣人的舌頭只有常人一半長,一看就知道是斷了,不是天生的。
  聞人俊定定神忙道:「你的同伴也是一樣?」
  這紫衣人點了點頭。
  聞人俊道:「這是誰幹的?」
  紫衣人沒反應。
  笑褒姒道:「他是問你們的舌頭是怎麼斷的?」
  紫衣人遲疑了一下,抬起手指在嘴前比了一下。
  很明顯,是割斷的。
  笑褒姒不禁打了個寒顫,道:「是誰割了你們的舌頭?」
  紫衣人又沒有反應了。
  笑褒姒忙又說道:「你不用怕,我們是公門中人,你只管放心告沂我們,是誰割你們的舌頭,我們會拿他繩之以法,為你們報仇。」
  紫衣人仍沒反應。
  笑褒姒又道:「有人割了你們的舌頭,心腸這麼狠毒,手法這麼殘酷,難道你們心裡一點都沒有恨意?」
  紫衣人睜大了眼,目光炯炯,充滿了恨意。
  笑褒姒道:「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是害怕麼?」
  紫衣人點了點頭。
  笑褒姒道:「你不用怕,我們會保護你們。」
  紫衣人輕啊了兩聲,搖了搖頭。
  笑褒姒有點急了,轉望聞人俊道:「你看這……」
  聞人俊突然說道:「是不是那割你們舌頭的人,在你們身上下了什麼禁制?」
  紫衣人嗯嗯著一連點了好幾下頭。
  聞人俊道:「什麼禁制?」
  紫衣人抬起手來虛握著,張著嘴比劃,做喝水狀。
  聞人俊道:「藥物?」
  紫衣人忙一點頭:「啊!」
  聞人俊道:「有解藥麼?」
  紫衣人又一點頭嗯了一聲。
  聞人俊道:「你可知道解藥在什麼地方?」
  紫衣人抬手往谷裡指了指。
  聞人俊道:「在那割你們舌頭的人手裡?」
  紫衣人點了點頭。
  聞人俊道:「那割你們舌頭的人現在何處,是不是在谷裡?」
  紫衣人點頭。
  聞人俊一指黃不空道:「這個人是不是他殺的?」
  紫衣人點頭。
  聞人俊道:「他為什麼要殺這個人?」
  紫衣人指了指嘴,搖了搖頭。
  笑褒姒道:「你知道,可是沒辦法說,是不是?」
  紫衣人點了點頭。
  忽然一聲奇異哨聲從谷裡傳了過來。
  紫衣人身軀一顫,馬上驚慌四顧。
  笑褒姒道:「是不是裡頭的人在叫你們?」
  紫衣人驚慌點頭,指指地上的紫衣人,指指自己,又指指黃不空,然後又往瀑布方向指了指。
  笑褒姒道:「你要跟同伴趕快把這個人弄出去?」
  紫衣人急忙點頭。
  笑褒姒轉望聞人俊。
  聞人俊沉默了一下對那紫衣人道:「這個人稍時我幫你們弄出去,你們倆不必去了,現在我拍活你同伴的穴道,你告訴他,不要驚慌,不要喊叫,好好的回去,不要讓裡頭的人知道有外人進來了,這樣我可以想辦法救你們,要不然我就沒辦法救你們了,明白麼?」
  紫衣人忙點了點頭。
  聞人俊俯身拍活了地上紫衣人的穴道,地上紫衣人翻身躍起就要往回跑。
  聞人俊伸手抓住他,指了指這名紫衣人。
  這名紫衣人立即對他比劃了一番。
  他不掙扎了,看看聞人俊點了點頭。
  聞人俊鬆開了他,道:「去吧。」
  兩名紫衣人相偕往谷裡奔去,很快地又奔進了適才他們出來的那個洞裡。
  笑褒姒道:「你看他倆會告訴他們麼?」
  聞人俊道:「難說,除非他倆不露驚慌神色,要不然只被他們一追問,他倆非告訴他們不可,你沒見那個紫衣人剛才一聽見哨音時嚇得那個樣兒麼,足見他們懾於淫威很久了。」
  笑褒姒道:「只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都是些什麼人,他們躲在這個隱密地方究竟要幹什麼?」
  聞人俊道:「誰知道,整個武林之中,除了谷裡這些人,以及咱倆之外,恐怕不會再有誰知道這兒住的有人了。」
  笑褒姒道:「黃不空為什麼會跑到這兒來,他們又為什麼要殺黃不空?」
  忽見適才兩個紫衣人進出那個洞穴之中,緩步走出一個瘦高蒙面紫衣人來,他到了谷中央,適才黃不空趴伏處,停步轉身,向著兩人藏身洞口高聲說道:「谷主有令,請蒞谷佳賓現身一會。」
  笑褒姒道:「糟,他倆告訴他們了。」
  聞人俊道:「也好,遲早咱們總要進去看個究竟的,走吧。」
  他邁步往外行去。笑褒姒緊邁一步跟在他背後。
  兩人出了洞口,逕直向著那瘦高蒙面紫衣人行了過去。
  谷裡只有那名瘦高蒙面紫衣人站著,並沒有看見第二個人從洞裡出來。
  兩人到了瘦高蒙面紫衣人面前一丈處停步,瘦高蒙面紫衣人一直在打量兩人,此刻目光一凝,冰冷說道:「請教兩位佳賓高名上姓?」
  聞人俊道:「豈敢,區區聞人俊,這位姑娘是葉秋吟葉姑娘。」
  瘦高蒙面紫衣人道:「谷主在神殿候駕,二位請跟我來。」
  他轉身要走。
  聞人俊道:「請留一步。」
  瘦高蒙面紫衣人道:「閣下有什麼見教?」
  「好說,」聞人俊道:「尊駕高名上姓,怎麼稱呼?」
  瘦高蒙面紫衣人道:「有勞動問,我逍遙谷谷主駕下迎賓使者,逍遙谷中人均無名無姓!」
  聞人俊道:「原來是迎賓使者當面,失敬,此處叫逍遙谷?」
  瘦高蒙面紫衣人道:「不錯,本谷隔絕塵世,人人道遙自在,故名逍遙谷。」
  聞人俊道:「被割了舌頭的人也逍遙自在麼?」
  瘦高蒙面紫衣人兩眼寒芒一閃,道:「這閣下就不懂了,有道是唇舌可以殺人,又道是災禍只因多開口,世上有多少事都是這根舌頭引起的,本谷谷主胸懷慈悲,割了他們的禍根,以免他們害人害己。怎不『逍遙自在』?」
  聞人俊淡然一笑道:「原來如此,貴谷主悲天憫人,令人敬佩,倒是我錯怪他了。」
  瘦高蒙面紫衣人道:「好說,那只因為二位初入道遙谷,未能窺及逍遙谷全貌所致!」
  轉身往那洞口行去。
  兩個人互一遞眼色,邁步跟了過去。
  先前在側面,距離又遠,看不真切,如今面對著這個洞口,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這個洞比別的洞都大,洞道高而闊,不但洞口插著兩根火把,兩方洞壁上隔不遠也各插著一根火把,一路進去,把洞裡照耀得纖細皆現。
  洞勢不是直的,丈餘處拐了彎,拐過這個彎,一丈處是兩扇巨大石門,此刻緊緊地關閉著。
  瘦高蒙面紫衣人到了兩扇石門前,伸手拉了拉右邊那個門環,只聽一陣隆隆輕響,兩扇石門大開,聞人俊跟笑褒姒往裡一看,不由各自心頭—震。
  好大、好高的一個圓形石室,裡頭是能容得下數百人,此刻這圓形石室裡並沒有數百人,但卻有一種神秘而且極其懾人的氣氛。
  成弧形的石壁上,插了一圈巨大火把,火焰吞吐,光芒閃動。
  正對著兩扇石門,離石門約摸十來丈,緊挨著那邊石壁,有—座高高的石台,整整十級石階。
  石台上有一把巨大石椅,上鋪黃綾,坐著一個身材肥胖異常,活像個肉球的蒙面紫衣人,他頭上戴著一頂鑲滿了寶石的金冠,映著火光閃閃生輝,五彩光華四射。想必他就是逍遙谷的谷主。
  谷主身後,石椅的兩側,各站著一名手捧杏黃三角小旗的蒙面紫衣女子。
  石椅下方,十級石階上,兩邊各垂手站著一名蒙面紫衣人,共是二十名。
  十級石階下,有一個一人多高的大石盆,雕成蓮花狀,盆裡大火熊熊,火焰高有丈餘。
  蓮花石盆兩側,各有一道石梯通盆沿,如今那石梯的最下一級各跪著一名紫衣人,正是剛才那兩個,只見他倆低著頭,渾身顫抖不已。
  石室的兩邊,每邊各站著近三十名沒有蒙面的紫衣人,一個個垂手肅立,面無表情,但他們的目光中,卻難以掩飾地流露恐懼神色。
  這座石室裡,六七十個人,除了忽忽的火苗聲外,再也聽不見任何的聲息。
  聞人俊跟笑褒姒被瘦高蒙面紫衣人帶到石室中央,蓮花大盆前丈餘處停住,那瘦高蒙面紫衣人沖石階上遙遙一躬身,旋即退向一旁。
  忽聽石椅左邊那名蒙面紫衣女子高聲說道:「報上兩位客人的姓名。」
  瘦高蒙面紫衣人站在原處躬身;恭聲應道:「男客聞人俊,女客葉秋吟。」
  只聽逍遙谷主輕咳一聲道:「聞人俊三字陌生,葉秋吟三字耳熟,敢莫是當世四大美人之一的笑褒姒葉姑娘?」
  笑褒姒正在思索這位蒙著面的肥胖逍遙谷主是武林中的哪一個,聞言點頭應道:「正是葉秋吟。」
  逍遙谷主道:「四大美人之一的笑褒姒葉姑娘芳駕蒞臨,逍遙谷生輝不少,何敢怠慢,這位聞人客人既跟葉姑娘同來,諒必是葉姑娘的知己,也不可怠慢,獻座。」
  他一抬手,兩邊各奔過兩名紫衣人來,四名紫衣人兩兩抬著—個上置黃綾墊的石墩放在兩人身後。
  逍遙谷主再抬手道:「兩位請坐。」
  聞人俊道:「謝謝谷主。」
  向笑褒姒遞過一個眼色,兩個人同時坐了下去。
  兩人落座,逍遙谷主又道:「這位葉姑娘我常聽說,但卻是頭一回瞻仰絕世姿容,葉姑娘天香國色,風華絕代,盛名不虛,的確該列於四大美人之首。」
  笑褒姒沒說話。
  逍遙谷主輕咳一聲又道:「至於這位聞人客人,我頗為陌生,但丰神秀絕又是葉姑娘的知己,必也一時俊秀,但不知聞人客人是哪門哪派的高徒?」
  聞人俊道:「有勞谷主動問,聞人俊武林末流,不屬於任何門派。」
  逍遙谷主道:「然則令師……」
  聞人俊道:「家師籍籍無名,默默無聞,而且徒忌師諱,還請谷主原諒。」
  逍遙谷主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聞人客人既不願說,我也不便勉強,咱們現在書歸正傳,二位可是跟蹤黃不空到逍遙谷來的?」
  聞人俊道:「不瞞谷主,在進入逍遙谷之前,我二人並不知道他就是千手千眼黃不空。」
  逍遙谷主道:「這麼說二位是見有人進入山裡,一時好奇跟了來,跟進了逍遙谷?」
  聞人俊道:「正是這樣。」
  逍遙谷主道:「二位自然熟知黃不空,是不是?」
  聞人俊道:「不錯,不久之前還跟他見過面。」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32:37

  逍遙谷主道:「那麼二位一定會奇怪,他怎麼會來到逍遙谷,又怎麼會死在逍遙谷?是不是?」
  聞人俊道:「這正是我二人心中的疑問,不知道谷主是不是能見……」
  逍遙谷主一笑說道:「二位是自有我逍遙谷以來的頭兩位外客,是我逍遙谷的貴賓,逍遙谷對二位理應處處優待,自無不可……」
  頓了頓道:「黃不空本是我逍遙谷人,他在外為非作歹,有違我逍遙谷的谷規,所以本谷把他召回來處置了,這樣能釋二位之疑麼?」
  聞人俊道:「好說,我熟知黃不空這個人,卻不知道他原是貴谷中人……」
  逍遙谷主截口說道:「這也沒什麼,二位在沒進逍遙谷之前,恐怕不知道世上有逍遙谷這麼一處所在吧?」
  聞人俊道:「不錯,在沒進逍遙谷之前,我二人的確不知道世上有逍遙谷這麼一處所在!」
  「這就是了,」逍遙谷主道:「二位既不知道世上有逍遙谷,怎麼會知道黃不空是逍遙谷中人?」
  聞人俊道:「恐怕在當今世上,除了貴谷中人,以及我跟葉姑娘之外,不可能再有人知道逍遙谷了。」
  「不錯,」逍遙谷主道:「那是因為本谷隔絕塵世,不願意讓人知道這世上有逍遙谷這麼一處所在。」
  聞人俊道:「然則谷主創立逍遙谷的目的何在?」
  逍遙谷主道:「顧名思義,逍遙谷是一處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所在,世人為名為利,世間煩惱太多,我創立逍遙谷的目的,就是為收容那些為煩惱所困擾,追求無憂無慮,逍遙自在生活的人,一旦進入逍遙谷長住,願為我逍遙谷中的一分子,本谷定竭盡所能使他不受煩惱憂慮的困擾,讓他終生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然而本谷規法極嚴,倘本谷中人有違我逍遙旨意,觸犯我逍遙谷規的,一定會受到嚴厲的懲處,二位適才所見的黃不空,就是一個最佳例證。」
  
  逍遙谷主笑問道:「葉姑娘可是想看看他們的臉?」
  笑褒姒道:「不,我只想瞻仰瞻仰谷主的廬山真面目!」
  逍遙谷主笑道:「葉姑娘是我貴賓中的貴賓,如若是嚇著了葉姑娘……」
  笑褒姒含笑說道:「谷主既知葉秋吟,當知葉秋吟不是個膽小的人。」
  逍遙谷主道:「當然,當然,葉姑娘絕代紅粉,當世之奇女子,豈有膽小之理,只是本谷有一條規法,葉姑娘若是能遵守本谷這條規法,我自當掀去覆面物,讓葉姑娘看看我的廬山真面目。」
  笑褒姒道:「但不知貴谷這條規法,是怎麼樣的一條規法?」
  逍遙谷主道:「凡看見我廬山真面目的人,得留在逍遙谷長住。」
  笑褒姒輕哦一聲道:「原來是這麼樣一條規法,這倒讓我為難了!」
  逍遙谷主道:「這是兩廂情願的事,我不敢勉強,葉姑娘可以考慮!」
  笑褒姒道:「谷主,沒有別的辦法了麼?」
  逍遙谷主搖頭說道:「抱歉,葉姑娘,沒有了。」
  笑褒姒道:「谷主可否解釋一下這長住兩個字?」
  逍遙谷主道:「長住的意思是說,有道遙谷一天,葉姑娘便要在逍遙谷住一天。」
  笑褒姒道:「這麼說,我得在逍遙谷住—輩子了?」
  聞人俊道:「那不一定,要是逍遙谷今天就沒有了,葉姑娘一天也不必住。」
  逍遙谷主哈哈一笑道:「說的是,說的是,這位聞人客人真是妙人妙語,事實如此,葉姑娘,你看怎麼樣?」
  笑褒姒已經得到了聞人俊的暗示,一點頭道:「好吧,我答應谷主就是。」
  逍遙谷主道:「這麼說,葉姑娘答應了?」
  笑褒姒道:「不錯,我答應了。」
  逍遙谷主道:「葉姑娘不後悔?」
  笑褒姒道:「谷主,葉秋吟在武林中也算得有頭有臉的人啊。」
  逍遙谷主忙點頭說道:「說的是,說的是,是我失言,是我失言……」
  一頓向聞人俊抬手說道:「恕我失禮,聞人客人請轉轉身。」
  聞人俊道:「谷主,貴谷這條規法是不是適於任何人?」
  逍遙谷主點頭說道:「不錯,難不成閣下也想看看我的廬山真面目?」
  聞人俊一笑說道:「谷主說著了,聞人俊正有此意。」
  逍遙谷主撫掌大笑道:「好,好,好,逍遙谷的兩位貴賓竟要成為我逍遙谷的人了,真是讓人高興,也是為道遙谷留下一段佳話。」
  一拍手,輕喝說道:「來人獻酒。」
  —聲獻酒,他背後石壁上突然開了一扇小門,這扇小門既精巧又隱秘,要不是它這時候開了,任何人也看不出他背後石壁上還有門戶。
  當然,逍遙谷主身後既有暗門,那麼這一圈石壁別的地方也可能有暗門,恐怕還不只一兩處。
  聞人俊、笑褒姒看得雙雙心頭一跳。
  兩扇小門開處,—前一後走出兩名蒙面紫衣女子來,前面—個手執一把銀壺,後頭一個兩手端著一個銀盤,銀盤裡放著兩隻高腳銀杯。
  兩個蒙面女子拾級而下,裊裊婷婷走了過來。
  聞人俊道:「谷主這是幹什麼?」
  逍遙谷主道:「這也是本谷的規法,凡在我逍遙谷長住者,必須先喝—杯逍遙酒!」
  聞人俊道:「谷主,我們還沒有看見谷主的廬山真面目。」
  逍遙谷主哈哈一笑道:「這個不要緊,我這廬山真面目二位是勢在必看,這逍遙谷二位是勢在必住,所以這逍遙酒麼……」
  聞人俊截口說道:「谷主,這逍遙酒是在入谷長住之前喝的,是不是?」
  逍遙谷主道:「不錯,確是如此。」
  聞人俊道:「谷主現在還沒有讓我倆看谷主的廬山真面目是不是,也就是說到目前為止我們還不必在逍遙谷長住是不是?既是如此,喝這杯逍遙酒豈不是太早了些?」
  逍遙谷主哈哈笑道:「閣下很會說話,像閣下這麼樣的人能到逍遙谷來長住,最合適也不過的了……」
  頓了頓,道:「這杯逍遙酒麼,早是早了點,不過這件事既得雙方答應,便已成為事實,早喝遲喝都一樣。」
  聞人俊道:「既是早喝遲喝都一樣,谷主何不稍時再行賜下。」
  逍遙谷主道:「閣下是怕我食言!」
  聞人俊道:「谷主是怕我倆背信!」
  逍遙谷主哈哈大笑道:「閣下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妙人,也罷,就衝著這句話,我破例讓步,二位就等……」
  聞人俊忽一抬手道:「且慢,谷主。」
  逍遙谷主目光一凝道:「閣下還有什麼見教?」
  聞人俊道:「谷主能說這話,足見谷主不怕我二人背信,既是如此,我二人又怎怕谷主食言,來,來,來,兩位姑娘請拿酒來,我們現在就逍遙它一杯。」
  逍遙谷主呆了一呆,旋即撫掌大笑:「閣下不但是個妙人,而且還是個快人,簡直讓我有極欲親近之感,快,為兩位貴賓斟酒。」
  兩名蒙面紫衣女子早就到了二人身側,此刻那手執銀壺的蒙面紫衣女子立即高舉銀壺,斟了兩杯。
  那端盤蒙面紫衣女子把兩杯逍遙酒送到二人面前,只見那逍遙酒顏色碧綠,清澈異常,才甫近,芳香便已撲鼻。
  聞人俊伸手端起了一杯。
  笑褒姒儘管心裡納悶,但見聞人俊已端起一杯,她遂也放心地端起了另一杯。
  聞人俊舉杯抬頭要喝。
  笑褒姒舉杯就唇也要喝。
  忽然,聞人俊停杯說道:「葉姑娘,咱們換一杯如何?」
  笑褒姒多納悶了三分,但她明白聞人俊此舉必具深意,當即毫不猶豫地含笑說道:「好啊。」
  她把自己那杯灑送了過去。
  聞人俊另一隻手接過了笑褒姒那杯酒,然後把自己那一杯遞給了笑褒姒。
  酒換過來了,聞人俊一仰而干。
  笑褒姒也來了個點滴不剩!
  逍遙谷主兩眼異采暴閃,笑道:「好了,好了,從現在起,二位就是我逍遙谷的人了!」
  他抬了抬手,兩名蒙面紫衣女子躬身而退。
  聞人俊道:「谷主現在是不是可以取下覆面物了?」
  道遙谷主微一搖頭,話聲忽轉冰冷,道:「不必,你二人現在是我的下屬了,一切都要聽我的!」
  聞人俊一拉笑褒姒雙雙站了起來道:「谷主這是開玩笑。」
  逍遙谷主叱道:「大膽,本谷主一谷之主,何等尊貴,豈會跟你們開玩笑,來人,撤座。」
  四名紫衣人飛步奔過來撤走了兩個石墩。
  聞人俊搖頭笑道:「我倆上了當了,谷主變得可真快啊,弄了半天到頭來食言背信的是谷主,早知道我倆說什麼也不會先喝那杯逍遙酒了!」
  逍遙谷主冷笑說道:「現在說這個已經來不及了。」
  聞人俊道:「來不及了?笑話,谷主既能背信,我倆自不必遵守諾言在你逍遙谷長住,葉姑娘,咱們走!」
  他拉著笑褒姒轉身要走,逍遙谷主哼哼冷笑說道:「既入我逍遙谷還想活著出去麼?你這是癡人說夢!」
  聞人俊霍地轉過身來道:「怎麼,谷主打算強留客?」
  逍遙谷主道:「不錯,我不能讓任何一個外人知道這世上有逍遙谷這麼一處所在!」
  聞人俊道:「你逍遙谷見不得人麼?」
  逍遙谷主道:「告訴你也無妨,本谷正在進行一樁壯舉,在時機未成熟之前不能讓外人知道,否則會產生很多無謂的麻煩!」
  聞人俊道:「你怎不說正在進行一種陰謀,怕人知道壞了你的事?」
  逍遙谷主道:「那也沒什麼兩樣。」
  聞人俊道:「黃不空就是為這而死麼?」
  逍遙谷主道:「黃不空之死只能說跟這件事有關聯。」
  聞人俊道:「谷主可願道其詳?」
  逍遙谷主冷笑說道:「告訴你也無妨,黃不空是本谷派出去奪黃金城的鑰匙跟地圖的,只因為他有辱使命,所以我殺了他。」
  聞人俊「哦」地一聲道:「原來如此啊,黃不空回來之後,谷主可曾容他解釋?」
  逍遙谷主冷笑說道:「你不要跟我玩心眼兒,你的意思我懂,老實告訴你吧,黃不空回來之後曾經告訴我黃金城的鑰匙讓你們倆奪去了,我正愁找不著你們呢,哪知你們倆竟自動送上門來,這是蒼天助我成事,合該我得到黃金城的鑰匙跟地圖。」
  聞人俊皺眉說道:「糟了,看來這兩樣東西在我身上放不久了。」
  逍遙谷主道:「你算是個明白人,我給你個機會,獻出黃金城的地圖跟鑰匙來,我饒你一死。」
  聞人俊道:「谷主何必急,兩樣東西在我身上,遲早會是谷主你的,哪怕它長了翅膀也飛不掉了,只是在我沒獻出這兩樣東西之前,我想知道一下谷主究竟在進行什麼樣的驚人大陰謀,谷主能說說讓我聽聽麼?」
  逍遙谷主道:「告訴你也無妨,諒你也逃不出我手掌心去,我逍遙谷要獨霸中原武林,你聽明白了麼?」
  聞人俊一揚拇指道:「谷主好雄心大志,讓人好不敬佩,只是,谷主,中原武林能人不少,想獨霸可不太容易啊!」
  逍遙谷主冷冷—笑道:「無名小子焉知本谷主的良策好計,中原武林能人雖多,本谷主自有對付他們的辦法,你看著好了,不出三個月,本谷主就要讓他們一個個地不是歸附逍遙谷,就是血濺屍橫,乖乖地躺下。」
  聞人俊搖頭說道:「可惜呀可惜!」
  逍遙谷主忍不住問道:「可惜什麼?」
  聞人俊道:「可惜我看不見谷主的良策妙計了。」
  逍遙谷主道:「若是你自動獻出那兩樣東西,我饒你一死,把你收在座下,你仍可以看見我的良策妙計。」
  聞人俊道:「我有心自動獻出那兩樣東西,可是我不敢。」
  逍遙谷主道:「你不敢,你怕什麼?」
  聞人俊道:「我怕谷主你再一次的食言背信。」
  笑褒姒想笑,但她沒有笑。
  逍遙谷主冷笑說道:「少跟本谷主來這一套,要知道你不自動獻出那兩樣東西,本谷主照樣可以把它拿到手。」
  聞人俊道:「既是這樣,谷主你又怎麼會饒我一死?」
  逍遙谷主一拍石椅扶手,怒聲說道:「你少廢話,答我問話,你獻不獻出那兩樣東西?」
  聞人俊笑道:「谷主這些下屬在口舌上的修養都跟聖人—樣,谷主又怎麼好輕動無名。」
  逍遙谷主抬手一指,厲聲說道:「你……」
  聞人俊抬手一攔道:「谷主別生這麼大的氣,既然是我死活谷主都能把那兩樣東西拿到手,我自可自動獻出了……」
  逍遙谷主冷笑說道:「算你識時務,知道進退,把東西拿出來,交給他們呈上來。」
  那迎賓使者,瘦高蒙面紫衣人邁步就要過來。
  聞人俊抬手一攔道:「慢著,我還有句話跟谷主說!」
  逍遙谷主道:「你太囉嗦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聞人俊道:「我自己很明白,不獻出那兩樣東西我是死,獻出那兩樣東西我也是死,因為我喝過了一杯逍遙酒,人已經為谷主所控制,只是在臨死之前我有一樁心願還望谷主成全。」
  逍遙谷主道:「你是個明白人,你真是個明白人,好吧,我成全你就是,說你的心願。」
  聞人俊道:「剛才谷主曾經提及對付中原武林能人的良策妙計,我自知我看不到了,但我不願落個遺憾而死,我想請谷主把這良策妙計告訴我一下,那樣我就可以死而無憾了,我這個人一向喜歡玩心眼兒,因之我也愛鑽研別人的心眼兒是怎麼樣玩法,這就跟嗜武的人喜歡看各名家練武的道理一樣……」
  逍遙谷主哼哼冷笑說道:「你這個人的確很喜歡玩心眼兒,你是不是還有僥倖之心?」
  聞人俊道:「那就要看谷主是不是容我僥倖了,谷主要是不如我高明,我不是存有僥倖之心,而且必然僥倖。」
  逍遙谷主冷笑說道:「你不必激我,我生平什麼都怕,就不怕激,不過你這個心願我可以成全。」
  他還是怕激!
  聞人俊一拱手道:「多謝谷主,我洗耳恭聽。」
  逍遙谷主道:「我對付中原武林這些能人,採取的是一種很別緻的手法,二三流的,能吸收則吸收,不能吸收則殺而除之,至於那些個一流的,想吸收他們恐怕不容易,我只有借中原武林之力一個一個除去他們。」
  聞人俊道:「谷主這後一句話我不懂!」
  逍遙谷主道:「我打個比方,眾所周知,李三郎是中原武林的頂尖兒人物,他絕不會歸附我逍遙谷,那麼我就派人製造事端,使他成為眾矢之的……」
  聞人俊身軀一震道:「就像病西施傳言,黃金城的人要把地圖跟鑰匙交給李三郎這件事,是麼?」
  逍遙谷主一點頭道:「不錯,你的的確確是個明白人。」
  聞人俊道:「這麼說,病西施是逍遙谷的人了?」
  逍遙谷主道:「她若不是我逍遙谷的人,焉肯為我做事。」
  聞人俊搖頭說道:「真想不到啊,真想不到,當世四大美人之一的病西施,居然會是逍遙谷的人!」
  突然轉望笑褒姒道:「葉姑娘,你是麼?」
  笑褒姒含笑說道:「以前不是,現在是了,一杯逍遙酒已然飲下,凡事還由得了我麼?」
  逍遙谷主笑道:「說的好,說的好,葉姑娘放心,我會對你另眼看待。」
  聞人俊轉望逍遙谷主道:「谷主,病西施也是喝了逍遙酒了?」
  逍遙谷主搖頭說道:「她不用喝逍遙酒,她本就是我逍遙谷的人!」
  聞人俊道:「中原武林之中,除了病西施之外,還有誰是逍遙谷的人呢?」
  逍遙谷主道:「兵在精而不在多,好樣的一個抵十個,有病西施一個就夠了,現在雖然只有病西施一個,但稍假時日之後會越來越多,慢慢的中原武林中會都是我逍遙谷的人,到那時……」
  聞人俊道:「中原武林就是谷主你這逍遙谷的天下了?」
  「不錯,」逍遙谷主點頭說道:「你看怎麼樣?」
  聞人俊撫掌笑道:「妙、妙、妙,簡直太妙了,谷主等於是不發一兵—卒便能席捲中原武林,朝聞道夕死可矣,我夫復何求,谷主……」
  逍遙谷主胖手一伸道:「把東西獻上來吧。」
  聞人俊猛吸一口氣道:「谷主,我要以牙還牙,出出胸中這口怨氣。」
  逍遙谷主道:「你想幹什麼?」
  聞人俊道:「我只是也想來個翻臉不認人!」
  逍遙谷主冷笑說道:「你做夢,你已飲下我一杯逍遙酒,凡事豈能由得了你。」
  聞人俊笑道:「谷主,天下真有那麼傻的人,明知道面前放的是杯毒藥,會閉著眼睛硬喝了它麼?」
  逍遙谷主冷笑說道:「少跟我玩心眼兒了,我又不是瞎子,我明明看見你喝了下去!」
  聞人俊道:「我把那杯逍遙酒喝下去了是不假,不過,它在壺裡的時候有毒,到了杯子裡之後,經我的手一摸,它就變成道道地地,—絲兒也不摻假的美酒了。」
  逍遙谷主道:「少跟我來這一套……」
  聞人俊道:「谷主要是不信的話,盡可以問問葉姑娘。」
  逍遙谷主把目光轉向笑褒姒,笑褒姒沒等問便微頷玉首說道:「真的,谷主,那杯逍遙酒一點毒也沒有,是我生平所喝過的最好最純的酒。」
  逍遙谷主冷笑說道:「我不信!」
  聞人俊道:「谷主不信中原武林有人能以內功淨化毒酒麼?」
  逍遙谷主霍地站起道:「我要試試!」
  他話落,那位迎賓使者閃身撲向聞人俊。
  聞人俊揚手一掌把那位迎賓使者打得踉蹌暴退,他笑道:「怎麼樣,谷主?」
  逍遙谷主兩眼寒芒暴射,抬手一揮,石壁上插著的那些火把突然縮進了石壁裡,甚至連蓮花大盆裡原本熊熊的大火也滅了,這麼一來,石洞裡馬上一片漆黑。
  聞人俊唯恐遭受暗襲,一拉笑褒姒,雙雙縱身飄退,躲開了站立處往兩扇石門退去。
  他倆剛退到石門邊,光亮一閃,根根火把又從石壁裡伸了出來,火苗也又從蓮花盆裡竄閃,石室裡又恢復了光亮。
  可是,如今的石室裡,除了聞人俊跟笑褒姒,還有跪在蓮花盆兩側的那兩個紫衣人之外,其他的人都已經不見了。
  敢情趁這一瞬間的黑暗全退走了。
  聞人俊倏然而笑道:「原來如此啊,嚇了我一大跳。」
  他居然這麼鎮定,還能笑!
  笑褒姒伸手去拉那兩扇石門,可是兩扇石門一動也不動。
  忽聽一個冰冷話聲傳了過來:「不要開了,這兩扇石門由機關消息控制著,不按樞紐是開不開的,除非你兩個能毀了它!」
  聞人俊跟笑褒姒抬眼望去,只見逍遙谷主那一張石椅後石壁上開了一個小方洞,洞裡有一張蒙著的臉。
  聞人俊當即說道:「谷主這是什麼意思,想困死我兩個麼?」
  逍遙谷主道:「你不愧是個明白人。」
  聞人俊道:「谷主要困死我兩個還有可說,連自己的這兩個人也不要了麼?」
  逍遙谷主道:「他兩個觸犯谷規,本就該死。」
  聞人俊道:「他兩個或許該死,但谷主絕不該把他兩個留在這間石室裡。」
  逍遙谷主道:「為什麼不該?」
  聞人俊道:「谷主,他兩個是不是知道開門的機關樞紐在何處?」
  逍遙谷主冷冷笑道:「原來如此,你恐怕要空歡喜一場了,這間石室的—切機關消息的樞紐都在外頭,不在這間石室之內,他兩個知道也沒有用。」
  聞人俊眉鋒一皺道:「要是這樣的話,那我可真是空歡喜一場了。」
  逍遙谷主道:「歡喜過後就是悲傷,你哭吧,我馬上就要命令人放毒氣進去了,現在掉淚還來得及。」
  聞人俊「哦」地一聲道:「谷主要用毒氣毒死我們兩個麼?」
  逍遙谷主道:「不錯!」
  聞人俊道:「不會吧?」
  逍遙谷主冷笑道:「難不成我還會對你兩個慈悲?」
  聞人俊道:「要說谷主會慈悲,那無異是說老虎不吃人,我是說東西還在我身上!」
  逍遙谷主道:「等毒死了你,東西不就到了我身上了麼?」
  聞人俊道:「有一件事谷主恐怕還沒有想到?」
  逍遙谷主道:「什麼事?」
  聞人俊道:「東西在我身上,我要它是什麼樣,它就是什麼樣!」
  逍遙谷主道:「你是說……」
  聞人俊道:「谷主聽了可別生氣,我是說我只要一發覺毒氣進來,我馬上就毀了這把鑰匙,撕了這張地圖。」
  逍遙谷主顯然一怔,道:「你……」
  聞人俊道:「我剛說過,谷主聽了別生氣!」
  逍遙谷主厲聲說道:「你若敢毀了那兩樣東西,我會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聞人俊道:「谷主要不放毒氣進來,我自然不會毀那兩樣東西,那兩樣東西我得之不易,而且是我的護身符,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絕不會毀了它。」
  逍遙谷主道:「那你……」
  聞人俊道:「谷主不必再說什麼了,我只要谷主明白,我這個人吃軟不吃硬,谷主要是想要這兩樣東西,只有一個辦法,跟我好好談。」
  「叭」地一聲,那扇小門關上了。
  聞人俊轉過頭來沖笑褒姒擠了擠眼,道:「沒想到這兩樣東西這麼有用,到了急時還能救命,咱們奪它真奪對了。」
  突褒姒明白,他是怕有人偷聽,當即說道:「恐怕他不會跟你好好談吧?」
  聞人俊道:「那隨他,他要是不想要這兩樣東西,儘管跟咱們來硬的就是。」
  他矮身坐了下去,道:「你也坐下來歇歇吧!」
  笑褒姒很聽話,當即也矮身坐了下去。
  聞人俊道:「天快亮了吧?」
  笑褒姒道:「哪會那麼快,咱們進來的時候才三更。」
  聞人俊道:「那正好,可以趁這機會睡一覺。」
  他當真躺了下去,可是剛躺下他忽然又坐了起來,道:「不行,咱們倆要都睡著了,他們放毒氣進來,咱們倆就會死在睡夢裡!」
  笑褒姒道:「那容易,你先睡,我守著,等你醒了我再睡。」
  聞人俊道:「不,你先睡,等你醒了我再睡。」
  笑褒姒道:「不,你先睡。」
  聞人俊道:「你先睡!」
  笑褒姒道:「我要你先睡!」
  聞人俊道:「我要你先睡!」
  笑褒姒嫵媚地瞟了他一眼,道:「你真是,誰先睡不一樣?」
  聞人俊道:「既是一樣,為什麼你不先睡?」
  笑褒姒沉默了一下道:「有件事我想跟你談一談。」
  聞人俊道:「什麼事?」
  笑褒姒道:「咱們倆之間的事。」
  聞人俊道:「你是指……」
  笑褒姒道:「我一本正經,別這樣對我,忍心麼?」
  聞人俊吁了一口氣道:「為什麼在此時此地談?」
  笑褒姒道:「我認為此時此地很恰當。」
  聞人俊怔了—怔道:「此時此地很恰當,別忘了,你我都在困中!」
  笑褒姒道:「就是因為咱們現在都在困中,所以我才認為此時此地很恰當!」
  聞人俊訝然說道:「你這話……」
  笑褒姒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聞人俊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一點頭道:「好吧,那就談吧!」
  笑褒姒道:「說實話,你有把握……」
  她在地上劃了個圓圈,然後手指頭往外一比。
  她是說脫困。
  聞人俊道:「老實說,一半一半!」
  笑褒姒道:「我站在個不字上說話,要是不,你知道後果,是麼?」
  聞人俊道:「閉著眼都知道!」
  笑褒姒道:「對,沒有多少時間,你也別怕負誰,對我點個頭,行不?」
  聞人俊道:「這……」
  笑褒姒道:「別忘了,到了那時候,什麼都了了!」
  聞人俊目光—凝道:「萬一要是個是呢?」
  笑褒姒道:「那容易,要是你不願意到時候還跟現在一樣!」
  聞人俊眉鋒一皺道:「你這是何苦?」
  笑褒姒道:「遲早的事,一個女人的最後歸宿總是這,是不,我不打算作他想,而且以我現在的情形說,我也不能再作他想了,要是你真不點頭,我只有一條路可走,長伴青燈古佛去!」
  聞人俊神情一震,忙道:「這……你怎麼,打從起初我也沒說過一個好字。」
  笑褒姒道:「我知道,這是實情,可是我沒有,也不願勉強你說一個好字,因為這種事不能勉強,現在只稍微有—點勉強,將來雙方都痛苦!」
  聞人俊道:「姑娘……」
  笑褒姒道:「願不願只是一句話,說起來就那麼難麼?」
  聞人俊道:「我沒有說難……」
  笑褒姒道:「既然不難,為什麼不說?」
  聞人俊道:「我想說願意,可是我怕!」
  笑褒姒道:「你怕什麼?」
  聞人俊道:「你知道我,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不會因—而足,我怕將來負了你!」
  笑褒姒淡然一笑道:「那只看你對我有沒有愛,對我的愛真不真,深不深了,要是既真且深,你就不會再作他想了,像我對你就是這樣!」
  聞人俊道:「是這樣麼?」
  笑褒姒道:「是這樣!」
  聞人俊道:「那麼你等我問問自己!」
  笑褒姒道:「你問吧,我有耐心等,不論是什麼,問過你自己之後,給我個明確的答覆。」
  她這句話剛說完,聞人俊接著便道:「我已經問過了。」
  笑褒姒道:「這麼快麼?」
  聞人俊道:「難不成我還能閒得等姑娘白了頭,老掉了牙,只要這麼一會兒工夫也就夠了。」
  笑褒姒倏然笑道:「說的是,你給我的答覆是……」
  聞人俊一點頭道:「這樣夠麼?」
  笑褒姒突然淚水奪眶,微微點了點頭道:「夠了,太夠了!」
  聞人俊道:「那麼現在你可以睡了麼?」
  笑褒姒道:「不,我還是要你先睡。」
  聞人俊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從今後你得聽我的!」
  笑褒姒道:「可是有時候你也得聽我的!」
  聞人俊道:「話不錯,可是不是現在這時候!」
  笑褒姒深深看了他—眼道:「你真倔!」
  她緩緩躺了下去。
  不知道為什麼,那兩個紫衣人突然站起來往適才那個小方洞狂奔過去。
  可是他兩個剛踏上那一級級的石階,突然大叫一聲仰面倒了下去,兩個人先後摔下了石階,沒再動。笑褒姒一驚要起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33:02

  聞人俊伸手按住了她道:「你睡你的!」
  笑褒姒道:「我還能睡麼?」
  聞人俊道:「一個練武的人必須要多學—種鎮定工夫,泰山崩於前而顏色不變,不管處於什麼樣的情形下,你想幹什麼還幹什麼,你在幹什麼,就繼續幹什麼!」
  笑褒姒道:「你能這樣麼?」
  聞人俊道:「老爺子收了我之後,先教我的並不是武功,而是鎮定工夫,這門功夫遠比習武為難!」
  笑褒姒道:「我不如你!」
  聞人俊道:「學,今後你要跟我在一起,要學學這種功夫!」
  笑褒姒點了點頭道:「我聽你的……」
  她看了兩個紫衣人一眼道:「石階上有機關?」
  「不,」聞人俊道:「你沒看見我看見了,石壁上射出了兩條黑線,極快,射進了他們倆的眉心,恐怕是由機關控制著的一種暗器,消息裝在石階下,現在那一級級的石階碰不得!」
  笑褒姒道:「逍遙谷這些人太狠了!」
  聞人俊道:「他們不是中原人,不是咱們的同類,自然不會憐惜咱們中原人的性命!」
  笑褒姒美目一睜,道:「他們不是中原人,你怎麼知道?」
  聞人俊道:「很簡單,我是從他的話裡聽出來的,像咱們,會一句一個中原武林麼,咱們說武林就是武林,誰也不會無端加上中原兩個字!」
  笑褒姒想了想道:「嗯,對,他這話是有點毛病,只不知道他們來自何處?」
  聞人俊道:「我知道,天竺!」
  笑褒姒怔了一怔,道:「天竺?你又怎麼知道他們來自天竺?」
  聞人俊道:「病西施是他們的人,她會西天竺的攝魂大法,連她那銷魂萬點梅花帳也是來自西天竺!」
  笑褒姒點了點頭道:「對,你不提我倒忘了,這麼說逍遙谷的這些人會天竺異術了?」
  聞人俊道:「不一定天竺人都會異術,這些人不—定個個會,以我看這位逍遙谷的谷主可能會。」
  笑褒姒道:「天竺異術怪異詭譎,不懂的人根本難以抵擋,咱們……」
  聞人俊道:「用不著怕。」
  笑褒姒道:「怎麼說,用不著怕?」
  聞人俊道:「是的,用不著怕!」
  笑褒姒道:「難不成你懂天竺異術?」
  聞人俊微一點頭道:「多少懂一點,要是一點都不懂,我怎麼敢在病西施面前大搖大擺的?」
  笑褒姒道:「你從哪兒學來天竺的異術?」
  聞人俊道:「自然是從老爺子那兒學來的。」
  笑褒姒道:「老爺子懂天竺異術?」
  聞人俊道:「不懂焉能教我,他老人家博覽群籍,胸蘊極其淵博,不但中原各門各派的絕學都瞭若指掌,甚至……」
  忽聽逍遙谷主的話聲傳了過來:「聞人俊,我想跟你談一談。」
  笑褒姒忙坐了起來,兩個人抬頭望去,只見那個小方洞又出現了,逍遙谷主那蒙著的臉也又出現在小方洞裡。
  聞人俊低低說道:「他跟他的智囊們已經商量好對策了!」
  一頓揚聲說道:「谷主琢磨好了。」
  逍遙谷主道:「不錯,我已經琢磨好了!」
  聞人俊道:「那麼談什麼?咱們談吧。」
  逍遙谷主道:「自然談的是那兩樣東西。」
  聞人俊道:「我知道谷主忘不了那兩樣東西,只是谷主得給我個合理的代價,要不然我寧可讓它陪著我一塊兒完蛋。」
  逍遙谷主道:「聞人俊,你不會當真毀了那兩樣東西吧?」
  聞人俊道:「谷主要不要試試看?」
  逍遙谷主道:「那倒不必,我要是有試的意思,也就不會來跟你談了!」
  聞人俊道:「既是這樣,谷主就不該問我會不會當真毀了那兩樣東西。」
  逍遙谷主道:「聞人俊,咱們閒話少說,言歸正傳,我已經想通了,我要的是東西,不是人,只要你獻出那兩樣東西,我馬上放你二人出困。」
  聞人俊道:「谷主,我能不能問一句?」
  逍遙谷主道:「你要問什麼?」
  聞人俊道:「這是谷主座下哪一位獻的高明計?」
  逍遙谷主道:「你問這……」
  聞人俊道:「我想知道一下他是多大歲數的人,又把我聞人俊當成了多大歲數的人。」
  逍遙谷主道:「聞人俊,你是不願意?」
  聞人俊道:「別說我已經上了一次當,學了一次乖,就是我沒有上過當我也不會這麼做,設若谷主跟我易地而處,谷主會這麼做麼?」
  逍遙谷主道:「那麼你說該怎麼辦呢?」
  聞人俊道:「要讓我說,自然是先出困後交東西。」
  逍遙谷主道:「你信不過我,我又怎信得過你?」
  聞人俊道:「谷主要明白,現在是我落在谷主手裡,即使我出了這間石室,我人還是在逍遙谷裡,谷主難道還怕我長翅膀飛了不成。」
  逍遙谷主道:「這麼說,你是要等出了神殿才肯交東西?」
  聞人俊道:「不錯,我就是這意思。」
  逍遙谷主道:「一出神殿就交東西?」
  聞人俊倏然一笑道:「谷主似乎話裡有話。」
  逍遙谷主道:「我只是要確定一下。」
  聞人俊道:「谷主可知道這個困字作何解釋?」
  逍遙谷主道:「我知道,你想完全脫困那不可能,你信不過我,我也信不過你,我不能不防著你些。」
  聞人俊道:「谷主,我並不要求完全脫困,我只不喜歡困在這不見天日的山腹裡,出了山腹不出逍遙谷,我人仍在谷主你的手掌心裡,也算仍在困中,谷主你又怕什麼?難道谷主座下那麼多好手,還怕我們這區區兩個人不成?」
  逍遙谷主道:「你只要出山腹?」
  聞人俊道:「不錯。」
  逍遙谷主沉默了一下,然後才道:「好吧,我答應你。」
  逍遙谷主話剛說完,左邊石壁上突然開了一扇門。
  從聞人俊跟笑褒姒坐處看過去,門那邊是一條潔淨異常的通道,方方的,上下左右都是用一塊塊大石塊砌成的,兩旁石壁也有火把,過差不多丈餘便拐了彎,看不見通到什麼地方去。
  聞人俊坐著沒動。
  笑褒姒看他沒動,她也沒動。
  逍遙谷主道:「你們怎麼還不走?」
  聞人俊道:「我不急,我只能閉著眼瞎撞,弄不清楚這條路到底通哪兒,或許我去的那個地方比這間石室還不如。」
  逍遙谷主道:「我告訴你這條路通外頭,你要是不信,我就沒有辦法了。」
  聞人俊往後指了指道:「我只知道這兩扇門通外頭。」
  逍遙谷主道:「這座空殿不只那一條路通外頭,有很多條路都通外頭!」
  聞人俊「哦」地—聲道:「原來如此,那是我不知道,可是,谷主,我這個人—向習慣走老路,谷主是不是能讓我們倆還從原路出去?」
  逍遙谷主道:「你太囉嗦了!」
  聞人俊道:「只能說我這個人一向小心慣了。」
  逍遙谷主冷哼一聲道:「我要不看在那兩樣東西分上,我早就殺了你了。」
  左邊石壁上那扇門關上了,一點縫隙都看不見,接著,倆人身後那兩扇石門開了。
  逍遙谷主冷冷說道:「走吧。」
  聞人俊一拉笑褒姒兩個人雙雙站了起來,聞人俊沖逍遙谷主一拱手笑道:「多謝谷主,就衝著谷主這—點,稍時出去之後我會馬上把兩樣東西獻上。」
  他拉著笑褒姒轉身往外行去,轉過身之後,他低低說道:「咱倆不能一前一後,得防著他隔離咱們倆,要是咱們倆讓他隔離了,哪一個也別想活著出去。」
  說話間兩個人同時邁出了石門。
  剛邁出石門,身後的石門便關上了,聞人俊沒在意,拉著笑褒姒繼續往前走。
  來的時候,他記得很清楚,走沒多遠就該拐彎了,現在眼前不遠處確有個拐彎的地方,但當他走到那拐彎的地方之後,他才發現那不過是個凹處,並不是路。
  他怔了一怔道:「這個逍遙谷內真是巧奪天工,變化無窮,咱們上了他的大當了。」
  笑褒姒這當兒也發現了,她記得很清楚,這地方原是該拐彎的地方,現在卻沒路了,她道:「他們真陰險,怎麼辦?」
  聞人俊道:「照這麼看,他們似乎是不怕我毀了那兩樣東西了,而且有把握把兩樣東西奪過去了,要不然他不必讓咱們出來。」
  笑褒姒道:「他能用什麼辦法?」
  聞人俊道:「在下要知道不就好了麼?」
  笑褒姒道:「我不信他有什麼辦法能在你毀去兩樣東西之前,或者是在讓你根本不會毀那兩樣東西的情形下,把那兩樣東西奪過去。」
  聞人俊道:「我也不信……」
  他突然揚聲說道:「逍遙谷有誰能聽得見我說話麼?」
  只有一陣陣的回音,卻聽不見有人答話。
  聞人俊又道:「貴谷主把我們騙出石室是什麼意思?他身為一谷之主,怎麼好這樣不講信用?」
  仍沒人答話。
  聞人俊道:「他要是再不放我們兩個出去,我可要毀那兩樣東西了!」
  仍然是沒答話。
  聞人俊搖搖頭道:「這回他沉得住氣了,他沉得住氣對咱們來說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笑褒姒道:「我知道……」
  聞人俊忽一點頭道:「好吧,咱們給他來個以不變應萬變,你毀左邊,我毀右邊,咱們把這一列的火把都弄滅它。」
  他拉著笑褒姒往前行去,兩人一邊走一邊揚掌毀火把,轉眼工夫一二十根全毀了,沒了火把,這一段通道內黑忽忽的。
  聞人俊拉著笑褒姒回到中間最黑的地方並肩坐下,道:「現在看他們能玩出什麼花招來。」
  這句話剛說完,逍遙谷主的話聲從通道那一端遙遙傳了過來:「聞人俊,你想幹什麼?」
  聞人俊低低說道:「有用了,他沉不住氣了,剛才他一定從什麼地方看得見咱們,現在他看不見了,不理他,別出聲。」
  只聽逍遙谷主又道:「聞人俊,你怎麼不說話?」
  聞人俊索性兩眼一閉靠在了石壁上。
  逍遙谷主道:「你要再不說話,我可要開動機關對付你了!」
  聞人俊只當聽不見。
  忽聽另一話聲說道:「谷主,此人鬼計多端,會不會趁黑跑了?」
  逍遙谷主冷冷說道:「蠢才,他能往哪兒跑?」
  那另一話聲道:「那他為什麼不……」
  逍遙谷主冷哼說道:「他是不說話,想施詐弄鬼,懂麼?」
  聞人俊低低說道:「不愧是一谷之主,還是你機靈,再過一會兒看你怎麼想。」
  那另一話聲道:「那麼咱們開動機關……」
  只聽傳來「叭」地一聲脆響,沒聽見逍遙谷主說話。
  聞人俊低低笑道:「弄了半天他還是怕我毀了那兩樣東西啊。」
  逍遙谷主道:「聞人俊,你要再不說話,我可要放火燒過去!」
  兩個人立即滾進了對面的凹處,站起來緊緊貼在石壁上。
  火光連閃。
  忽聽一聲驚叫:「糟,他們溜了!」
  逍遙谷主厲聲說道:「快到神殿看看去。」
  聞人俊聽得清清楚楚,話聲傳來處有一陣輕捷步履聲遠去了。
  聞人俊低低一聲道:「咱們碰碰運氣冒個險,走。」
  拉著笑褒姒往適才話聲傳來處飛身撲去。
  十來丈過道走完右拐,拐過去兩丈多處兩邊石壁上各有一扇門開著。
  聞人俊估計一下位置,他有九成把握右邊石壁上那扇門是通神殿的,那麼左邊石壁上這扇門就可能是通外頭的。
  他心頭狂跳,一個起落到了門邊,拉著笑褒姒飛一般地撲了出去,出門便見洞口,洞口外是天光,碰對了。
  他不敢稍停,拉著笑褒姒「飛」出去。
  出了洞,他呼了一口氣停了下來,道:「行了,我要大大地鬥他一陣子。」
  笑褒姒還有點揪心,道:「不趕快出去麼?」
  聞人俊道:「出了山腹咱們就不怕他了,我來叫兩聲引他們出來。」
  他仰天發出了一聲長嘯,嘯聲清越,裂石穿雲直逼長空。
  這一聲果然有效,嘯聲還沒落,逍遙谷主便帶著那些蒙面紫衣人從洞裡竄了出來。
  如今可以看清這位逍遙谷主了,十足的肉球一個,高不足五尺,加上他那既圓又胖的身材,簡直就像個怪物。
  聞人俊一拱手,笑道:「谷主,沒想到咱們會在這兒見面哪!」
  逍遙谷主厲聲說道:「你,你是怎麼出來的?」
  聞人俊道:「逍遙谷裡既有神殿,供的—定有神,只不知道谷主供的是什麼神?」
  逍遙谷主道:「我問你是怎麼出來的!」
  聞人俊道:「請谷主先告訴我,谷主供的是什麼神?」
  逍遙谷主道:「本谷供的是火神!」
  聞人俊道:「那就是火神看不慣你這種陰險殘忍,不願讓你成氣候,幫了我們兩個的忙,把我們兩個送了出來。」
  逍遙谷主叱道:「胡說。」
  「胡說?」聞人俊接道:「你不信火神有這神通?」
  逍遙谷主似乎很怕對神不敬,忙道:「不,我是說神會只幫我,不會幫你。」
  「誰說的?」聞人俊又道:「幫你這種人還能稱之為神麼,打古至今,你見過哪一位神幫惡人的!」
  逍遙谷主一時無詞以對,冷笑一聲道:「你不要徒逞口舌之利,也不要以為出了山腹就能逃出逍遙谷去,快把東西乖乖獻出來,要不然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聞人俊「哈」地一聲道:「瞧不出你還挺橫的啊,你要明白,你是在別人的地盤裡?」
  逍遙谷主道:「我在別人的地盤裡?這逍遙谷是我的,我在誰的地盤裡。」
  聞人俊道:「這逍遙谷是你的?你要弄清楚,這逍遙谷不是在西天竺!」
  逍遙谷主道:「不在西天竺又……」
  忽地一怔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聞人俊道:「你已經明白了,豈不是多此一問麼?」
  逍遙谷主厲聲說道:「你怎麼知道我來自西天竺?」
  聞人俊道:「你那火神告訴我的。」
  逍遙谷主厲聲說道:「答我問話!」
  聞人俊道:「你是怎麼了,怎麼老懷疑火神的神通,你的人沒有跟我談過話,要不是你那火神告訴我的,我怎麼會知道!」
  逍遙谷主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忽然「哦」地一聲冷笑說道:「我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我一句一個中原武林,再加上我告訴過你病西施是本谷的人,你從她擅西天竺攝魂大法上猜出來的……」
  「機靈,」聞人俊道:「果然不愧是一谷之主。」
  逍遙谷主冷笑說道:「事到如今,讓你知道也不要緊,休說是這區區一處逍遙谷,就是整個中原武林馬上也是我的……」
  聞人俊道:「我們倆已經出了山腹,你還敢說這種大話麼?」
  逍遙谷主道:「你們倆已經出了山腹又怎麼樣?」
  聞人俊道:「怎麼樣?問的好,休說逍遙谷外那些中原武林好手容不了你,就是眼前我們倆也不會讓你有機會出逍遙谷去危害中原武林!」
  逍遙谷主哼哼冷笑說道:「好大的口氣,咱們且看看是誰容不了誰,是誰沒有機會出逍遙谷!」
  他一抬手,他身後那些蒙面紫衣人閃身飛掠,立即把聞人俊跟笑褒姒圍了起來。
  聞人俊看了看那些蒙面紫衣人所站的方位,笑了笑道:「就憑這小小的一座天羅陣,就想圍住我們倆。」
  逍遙谷主身軀猛地一震道:「你識得天羅陣?」
  聞人俊道:「我說句話你信不信,雖然你來自西天竺,對於西天竺各種異術,我知道的恐怕不比你少,你千萬別以為中原武林沒有能人。」
  逍遙谷主遲疑著道:「我不信。」
  他一揮手,那些蒙面紫衣人站的方位立即有了變化,跟剛才站的方位恰恰相反。
  這些蒙面紫衣人變換方位異常之快,顯見得訓練有素。
  只聽逍遙谷主道:「你再看看,這是什麼陣式?」
  聞人俊道:「我已經看過了,這是西天竺的地網陣!威力不及適才的天羅陣!」
  逍遙谷主兩眼寒芒暴閃,驚聲說道:「你,你真熟知西天竺各種陣勢?」
  聞人俊淡然一笑道:「略涉皮毛而已,不過比你這位逍遙谷主並不差。」
  逍遙谷主震聲說道:「你究竟出身哪門哪派?」
  聞人俊忽然轉望笑褒姒道:「秋吟,要不要告訴他?」
  笑褒姒含笑說道:「你看呢?」
  聞人俊道:「我想告訴他,可是又怕嚇著了他。」
  笑褒姒道:「那就別告訴他。」
  聞人俊道:「想不告訴他,我自己又憋得難受。」
  笑褒姒含嗔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就告訴他。」
  聞人俊一點頭道:「好,那就告訴他!」
  他轉望逍遙谷主道:「你要壯好了膽子站穩了。」
  逍遙谷主哼、哼、哼,冷笑了幾聲。
  聞人俊道:「我先跟你提個人,當世之中有位名捕你可知道?」
  逍遙谷主道:「你是說東門長青嗎?」
  聞人俊微一點頭道:「不錯,我就是他老人家的傳人。」
  逍遙谷主怔了一怔道:「怎麼說?你是東門長青的徒弟?」
  聞人俊道:「不錯,你現在知道我的出身了麼?」
  逍遙谷主突然仰天大笑。
  聞人俊道:「你笑什麼?」
  逍遙谷主道:「好極了,好極了。」
  聞人俊道:「什麼好極了?」
  逍遙谷主道:「你是老鷹犬東門長青的徒弟,我聽說中原武林中,不管是正邪二途、黑白二道,對東門長青莫不恨之入骨,誰要是能殺了他,黑白二道就共尊他為武林盟主,如今,你這個東門長青的徒弟落在了逍遙谷,我只消用你為餌,就能引來東門長青,東門長青只一進我逍遙谷,我準會把他困死在谷裡,這麼一來我不但可以得到那兩樣東西,而且順理成章,堂而皇之的成了中原武林的盟主,這豈不是好極了。你明白了麼?」
  聞人俊點點頭道:「我明白了,這的確是好極了,只是,你連東門長青的徒弟都困不住,又怎麼能困得住東門長青本人。」
  逍遙谷主道:「你以為我困不住你?」
  聞人俊道:「我這不是從山腹裡出來了麼?」
  逍遙谷主道:「可卻還沒有出我逍遙谷!」
  聞人俊道:「你別忘了,我有的是出谷的機會,是我自己不願意出去,要不是我剛才那一聲長嘯,你們會知道我已經到了外頭了麼?」
  逍遙谷主道:「我知道,錯就錯在你錯過了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沒有逃出逍遙谷去,現在你再想出去……」
  聞人俊倏然一突道:「咱們都別淨練嘴,練練手,看看誰行誰不行吧。」
  逍遙谷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點頭道:「好,我聽你的。」
  他突然振臂一聲怪叫。
  圍在聞人俊跟笑褒姒身邊的那些蒙面紫衣人立即高聲唱起歌來,不知道唱的是什麼歌,聽不懂,而且沒有節奏,忽高忽低,忽快忽慢的。
  笑褒姒訝然說道:「這是幹什麼?」
  聞人俊含笑說道:「這是要命的玩藝,西天竺攝魂大法的一種,你能不能不聽?」
  笑褒姒搖頭說道:「不能。」
  聞人俊道:「那麼我幫你個忙。」
  他抬手在笑褒姒兩邊耳後各點了一指,笑褒姒馬上就聽不見了,跟聾了似的。
  只聽逍遙谷主冷笑說道:「你以為你能抗拒這種攝魂大法?」
  聞人俊道:「敢跟我打個賭麼?」
  逍遙谷主道:「打什麼賭?」
  聞人俊道:「咱們賭你我的一顆項上人頭,我要是為你這攝魂大法所惑,我這顆項上人頭是你的,要是我不為你這攝魂大法所惑,你那顆項上人頭就是我的,怎麼樣?」
  逍遙谷主冷笑說道:「你處處想佔便宜,你要是無法抗拒我這攝魂大法,你那顆項上人頭自然是我的。」
  聞人俊道:「你要是不敢賭,那就算了!」
  逍遙谷主哼了一聲冷笑道:「我險些又上了你的當,你這樣跟我說著話,多少會分你—點心,你以為這樣能不為我攝魂大法所惑?你是癡人說夢!」
  聞人俊倏然一笑道:「谷主閣下,你可知道,這世界上最愚笨的是自作聰明的人。」
  逍遙谷主冷笑說道:「不要老逞口舌之利,那救不了你,見見真章再說吧。」
  他這句話說完,那些蒙面紫衣人的歌聲忽然變得異常高亢,異常尖銳,直往九霄雲外拔去,似乎能把天扎一個洞。
  這高亢、尖銳歌聲一起,逍遙谷中馬上發生奇特的變化,忽然刮起一陣強勁的怪風,吹起了地上的砂石,谷頂兩方長著的樹,那些枝葉也簌簌而動,葉落如驟雨!
  笑褒姒雖然聽不見,但是她看得見,她不禁花容失色,暗暗駭然!
  聞人俊道:「厲害的玩藝出籠了,有人作歌,不能沒人和,我也來唱兩句和和湊個熱鬧吧!」
  說完了話,他當然也張嘴唱了起來,唱的聲音、高低、以及快慢竟然也跟那些蒙面紫衣人一模一樣。
  逍遙谷主不聽還好,一聽之下不禁嚇了一大跳,忙道:「聞人俊,怎麼你也會……」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那一陣飛砂走石靜止了,像驟雨般的落葉也停了,那些蒙門紫衣人也都不唱了,個個目射驚異神色,呆若木雞。
  聞人俊也不唱了,他笑道:「谷主閣下,對西天竺異術,我說我懂得不比你少,我沒騙你吧。」
  逍遙谷主兩眼驚駭光芒暴射,叫道:「聞人俊,你、你、你、你再試試這個。」
  話落,他那一襲紫袍無風自動,轉眼間他那一身肥肉也跟著抖了起來,越抖越厲害,最後也發出一聲聲的怪叫,簡直就像打擺子一樣。
  聞人俊不笑了,斂去了臉上的笑意,目中兩道寒芒直逼逍遙谷主,語氣冰冷地緩緩說道:「沒想到你竟不惜孤注—擲,我本不願意輕易傷你,只想把你趕回西天竺去就算了,現在既是你不惜孤注—擲,那也就怪不得我了。」
  他身軀紋風不動,抬起雙手,曲起十指,緩緩向著逍遙谷主抓了過去,他的雙臂也顫抖得很厲害,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而且手指骨節之間發出了一聲聲脆響,叭、叭、叭地跟放鞭炮似的。
  就這麼一下,逍遙谷主不抖了,也不叫了,忽然轉過身軀,像一陣風似的,一閃旋進了洞裡。
  樹倒猢猻散,他這一散,那些蒙面紫衣人立即作鳥獸散,有的往洞裡跑,有的則往那道瀑布的出口跑,一轉眼工夫跑了個精光。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34:17

第十五章 逍 遙 谷
  聞人俊沒追,漸漸雙臂也不抖了,手節也不響了,緩緩垂下了雙臂,旋又在笑褒姒耳後各點了一指,笑褒姒馬上又聽得見了。
  笑褒姒剛才看呆了,如今定過神來忙道:「他那是什麼異術,你這又是什麼異術?」
  聞人俊淡然一笑道:「他那不是異術,而是西天竺一種霸道異常的武功,這種武功能在片刻間把自己的功力增加一倍,用以搏殺敵人,十之八九可以得手,不過他本身因為真力耗損過巨,在搏殺敵人後,他的功力也要減弱一半,並且半年內不能再跟人動手,我用的也是西天竺一種武功,我叫不出它的名稱,它有點類似『彈指神通』,但要比『彈指神通』威力強大,而且是唯一能破除他那種武功的武功,幸虧他見機得早,要不然只一接上手,我固然多少要受點傷,他那一身武功便要報廢了。」
  笑褒姒歎道:「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吃到老、學到老,學無止境這句話的確沒有錯,幸虧他沒有拼,要不然雖然他那一身武功報廢了,可是你也要受傷,旁邊還有那麼多他的人,只怕你也要留在這兒了。」
  聞人俊道:「正是這樣,不過人到了這時候總會先顧自己的,萬一我只受點輕傷怎麼辦,權衡輕重,他豈敢冒這個險。」
  笑褒姒道:「你可曾想到,這種人留在世上總是個禍害?」
  聞人俊看了那個洞口一眼道:「他剛才所以跑,不是暫避,而是逃命,以我看他絕不敢在中原待下去了,恐怕此刻他已經不在這個逍遙谷裡。」
  笑褒姒道:「你是說洞裡另有出谷之路?」
  聞人俊道:「我是這麼想,要不然他不會往洞裡跑,你沒有看見麼,有幾個也跑進了洞裡。」
  笑褒姒微一搖頭道:「我總是不大放心。」
  聞人俊道:「那麼咱們就進去找找看,你跟在我後頭,距離不要遠過三步。」
  他邁步往逍遙谷主適才跑進去那個洞行了過去。
  笑褒姒快行—步忙道:「你看他會不會還留著心眼兒,想把咱們誘進去?」
  聞人俊道:「不能說沒有可能,不過可能性並不大,咱們步步為營小心提防就是。」
  說話間兩個人已行近洞口,就是兩人由那位迎賓使者帶著進神殿那處洞口,此刻兩旁洞壁上的火把仍點燃著,但卻看不見—個人,也聽不見一點聲息。
  到了那兩扇巨大石門前,那兩扇石門也敞開著,神殿裡的景象可以一日瞭然,除了那兩個已死多時的紫衣人之外,再沒有別人了。
  聞人俊沒有貿然進入神殿,他在兩扇石門前停步,先抬眼打量裡頭那座神殿。
  寂靜、空虛,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什麼。
  只聽笑褒姒道:「山腹裡的途徑縱橫交錯,四通八達,只不知道那位逍遙谷主往哪兒去了。」
  聞人俊道:「至少他不在這座神殿裡。」
  笑褒姒道:「咱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聞人俊道:「剛才咱們曾經被困在這兒過,如今不能冒這個險,咱們還是到別個洞裡看看去吧,到剛才咱們脫困的那個洞裡去看看。」
  兩個人當即轉身出了洞,剛出洞,只見一個蒙面紫衣人從一處洞口裡掠出,直往通瀑布那個洞口掠去。
  聞人俊道:「行了,有個可以問事的人了,你站這兒別動。」
  他提一口氣騰身追向那蒙面紫衣人。
  那蒙面紫衣人的輕功身法如何能跟聞人俊比,聞人俊兩個起落便追上了他,就在他要摸近那處洞口之前,伸手抓住了他,拍了他的穴道把他捉了回來。
  笑褒姒忍不住道:「你的輕功真好。」
  聞人俊笑笑道:「有時候得用它追敵,有時候得用它逃命,不練好它怎麼行。」
  伸手拍活了那蒙面紫衣人的穴道,道:「你們那位谷主跑哪兒去了?」
  那蒙面紫衣人,忙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聞人俊道:「終歸你是要說的,最好別等我動手。」
  那蒙面紫衣人道:「我是真不知道……」
  聞人俊伸手抓在了他左肩之上道:「我廢你一條臂膀。」
  那蒙面紫衣人忙道:「我們谷主已經不在逍遙谷了,他從另一個秘密出入口出去的,那秘密出入口就在神殿後頭,他已經把那處出入口毀了,我沒來得及跟出去,所以只有回過頭來走這處出入口了。」
  聞人俊點了點頭道:「我沒有料錯,可知道你們那位谷主往哪兒去了?」
  蒙面紫衣人道:「這我就真不知道了。」
  笑褒姒道:「在中原他還有什麼地方好去,可能去什麼地方,這你總該知道吧?」
  那蒙面紫衣人道:「我們跟著谷主到了中原就在這兒安頓下來了,從沒有到別處去過,中原不可能還有別的地方好去,以我看谷主很可能回西天竺去了。」
  笑褒姒道:「他不可能在中原另找個秘密處所,重振旗鼓麼?」
  那蒙面紫衣人呆了一呆道:「這我就不敢說了,也許有這個可能。」
  「不會的。」聞人俊搖頭說道:「他知道中原有比他強的能人,他也知道他的陰謀難以得逞,不可能有什麼作為了,他不會留在中原了,回西天竺後招兵買馬,捲土重來倒是有可能。」
  頓了頓又道:「你也是西天竺的人?」
  那蒙面紫衣人道:「是的。」
  聞人俊道:「這麼說你早在西天竺就跟你們谷主了?」
  那蒙面紫衣人道:「不錯,是這樣。」
  聞人俊道:「那麼你該知道,你們谷主在西天竺原是個幹什麼的?」
  那蒙面紫衣人道:「我不知道。」
  聞人俊道:「你不說我毀了你的臂膀。」
  五指跟著用了力。
  那蒙面紫衣人悶哼一聲,身子一歪,忙道:「我真……」
  聞人俊五指力加三分,只聽蒙面紫衣人左肩上發出了「吱」地一響,只聽他大叫說道:「我說,我說……」
  聞人俊鬆了五指道:「西天竺有種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的苦行忍術,看來你沒學會,說吧,我聽著呢。」
  那蒙面紫衣人道:「我們谷主原在阿修羅下院供職……」
  聞人俊神情一驚,道:「阿修羅下院!」
  那蒙面紫衣人道:「是的。」
  聞人俊道:「他在阿修羅下院擔任何職?」
  蒙畫紫衣人道:「他是阿修羅下院的一名尊者。」
  聞人俊道:「阿修羅下院的一名尊者,職位高不到哪兒去,據我所知阿修羅上下兩院的尊者共分紅衣、黃衣、白衣、黑衣、紫衣五等,他是哪一等尊者?」
  蒙面紫衣人驚異地望了他一眼道:「你怎麼知道……」
  聞人俊道:「我雖是中原人,對你西天竺的事知道得恐怕不比你這個來自西天竺的人少,答我問話。」
  蒙面紫衣人道:「他是個紫衣尊者。」
  聞人俊哼地一笑道:「一個小小的紫衣尊者,竟妄圖到中原來稱霸,他簡直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們呢?你們又是些什麼人?」
  蒙面紫衣人道:「我們都是阿修羅下院的僧侶。」
  聞人俊搖頭說道:「一個小小的紫衣尊者,帶著幾個僧侶,就想跑到中原來稱霸,你們阿修羅院太欺中原無人了。」
  頓了頓道:「你告訴我,那個紫衣尊者帶著你們跑到中原來,陰謀席捲中原武林妄圖稱霸這件事,你們阿修羅院的住持知道不知道?」
  蒙面紫衣人道:「知道。」
  聞人俊眉鋒皺道:「這麼說這件事等於是你們阿修羅那位住持指使的了?」
  蒙面紫衣人道:「是這樣。」
  聞人俊點了點頭道:「好吧,我不難為你,我放你回去,給我帶句話給你們阿修羅院的住持,阿難活佛雖得真諦,仍然苦修,從未離開過『大雷音』一步,並沒有把一身絕藝用在江湖上,勸他消除妒意,休動嗔念,要不然的話,中原能人輩出,他勢必把西天竺創立不易的基業斷送在中原不可,我言盡於此,你走吧,記住,不可在中原逗留。」
  他收回了手。
  那蒙面紫衣人站了起來,詫異地望著聞人俊道:「你說的這些……」
  聞人俊道:「你只管把話帶回去,你們住持聽得懂。」
  那蒙面紫衣人沒再說話,轉身飛掠而去。
  望著那蒙面紫衣人掠進那個洞裡不見,笑褒姒收回目光,詭異地望著聞人俊,道:「剛才你說的那些……」
  聞人俊笑笑說道:「你也不懂,是麼?」
  笑褒姒「嗯」了一聲道:「我聽說五十年前,世上有這麼一位得道高僧阿難活佛,可是……」
  聞人俊微一搖頭道:「現在別問,將來你會明白的。」
  笑褒姒道:「為什麼現在不能說?」
  聞人俊道:「這件事牽涉的很廣,一時說也說不清,再說這也是武林中的一樁秘密,現在揭曉還太早,所以我現在不能告訴你。」
  突褒姒道:「那要等什麼時候才能告訴我?」
  聞人俊道:「將來,也許不用告訴你,你自己就能看到,你自己就能明白。」
  笑褒姒道:「也許,這意思是說……」
  聞人俊道:「那要看西天竺阿修羅院那位住持是不是聽我的話了,他要是不聽我的話,再派人到中原來,或者是親自帶著他座下的尊者到中原來,那你就能自己看見,自己明白了。」
  笑褒姒道:「萬一他要是聽了你的不來了呢?」
  聞人俊道:「但願如此,到時候我自會告訴你。不過以我看,你自己看見,自己明白的可能性比較大。」
  笑褒姒道:「那我就不管了,只要能讓我明白,讓我怎麼明白都行!」
  聞人俊道:「你應該希望等我告訴你,別希望你自己看見,你自己明白。」
  笑褒姒道:「為什麼?」
  聞人俊道:「倘若西天竺阿修羅院那位住持親自帶著他座下的那些個尊者到中原來的話,那將是中原武林的一次浩劫,他的武功有人可以抵擋,他的西天竺異術恐怕無人堪與匹敵。」
  笑褒姒道:「你不是懂很多……」
  聞人俊道:「我所懂的西天竺異術只能對付他座下的尊者,要是跟他比,那還差得遠。」
  笑褒姒道:「他真這麼厲害麼?」
  聞人俊道:「據你所知,阿難活佛的一身修為如柯?」
  笑褒姒道:「我聽說阿難活佛—身修為已到三花聚頂,五氣朝元境界,為近百年來的第一高僧,第一奇人,所以世上尊為活佛,怎麼,你問這……」
  聞人俊道:「這位西天竺阿修羅院的住持,是阿難活佛的師弟。」
  笑褒姒一怔叫道:「你怎麼說,他是阿難活佛的師弟,這,這怎麼會,這是怎麼回事?」
  聞人俊笑笑沒說話。
  笑褒姒道:「阿難活佛在中原,這位阿修羅院的住持遠在西天竺……」
  聞人俊道:「當初三藏取經不也到過天竺麼?」
  笑褒姒忙道:「你是說這位西天竺阿修羅院的住持原是中原人?」
  聞人俊道:「應該說『中土』比較恰當。」
  笑褒姒道:「那……」
  聞人俊道:「其他的耐心等到將來再問,好麼?」
  笑褒姒道:「為什麼現在……」
  聞人俊道:「理由我剛才已經告訴你了。」
  笑褒姒道:「那麼,你剛才說這位西天竺阿修羅院住持的武功,中原有人可以抵擋,是不是說你自己?」
  聞人俊微一點頭道:「不錯,我是其中的一個。」
  笑褒姒道:「你是其中的一個,另外還有誰?」
  聞人俊道:「我師父、還有李三郎。」
  「怎麼?」笑褒姒道:「李三郎的武功也能抵擋這位西天竺阿修羅院的住持?」
  聞人俊點點頭道:「不錯!」
  笑褒姒道:「你怎麼知道李三郎的一身所學也能抵擋這位西天竺阿修羅院的住持?」
  聞人俊道:「這是我的猜測,我這猜測是有根據的,你想,我能抵擋這位西天竺阿修羅院的住持,我師父焉有不能的道理,我師徒二人曾經追捕李三郎多年,每次都被他兔脫,至今仍未能把他緝獲,足見他有過人之能,足見他的一身所學跟我師徒二人不相上下,照這麼看,他自然也抵擋得了這位西天竺阿修羅院的住持。」
  笑褒姒道:「可是……」
  聞人俊道:「有什麼話咱們路上再說好了,我現在急著找兩個人,咱們邊走邊說。」
  他可是說走就走,拉著笑褒姒往外行去。
  笑褒姒道:「你要找誰?」
  聞人俊道:「我要找病西施跟一位辛姑娘。」
  笑褒姒道:「你要找病西施跟誰?」
  聞人俊道:「一位辛姑娘,叫辛佩詩。」
  笑褒姒看了他一眼道:「辛佩詩。」
  聞人俊「嗯」了一聲。
  笑姒香唇動了一下道:「你找病西施幹什麼?」
  聞人俊看了她一跟,微微一笑道:「你應該先問我,找這位辛姑娘幹什麼?」
  笑褒姒嬌靨一紅道:「本來是這樣的,可是後來我一想,你把話跟我說得已經夠明白了,是我死皮賴臉非跟你不可,我不該拈酸吃醋!」
  「這才對。」聞人俊笑笑說道:「看開點兒,跟我在一起你要是拈酸吃醋,恐怕這世界上的醋不夠你吃的,不到三天你非被活活氣死不可!」
  頓了頓道:「我找病西施,是想盡快地把她趕回西天竺去,她在中原多待一天,將來中原武林便會多一分災害,至於我找那位辛姑娘……」
  他沒再說下去。
  笑褒姒也沒說話。
  聞人俊笑道:「你真沉得住氣,告訴你吧,我找那位辛姑娘是借重她……」
  笑褒姒道:「你找那位辛姑娘是要借重她,你要借重她什麼?」
  聞人俊道:「我要借重她來對付那位西天竺阿修羅院住持的西天竺異術。」
  笑褒姒怔了一怔道:「這位辛姑娘能對付西天竺異術,她精擅西天竺異術?」
  聞人俊道:「這位辛姑娘有一冊西天竺秘錄,這冊天竺秘錄舉凡天竺武學、天竺異術,無所不包,無所不載,那位西天竺阿修羅院的住持人會的,全在這冊西天竺秘錄上,只要這位辛姑娘在短時間內能把這冊天竺秘錄上所載的全部參透,全部吸收,她就是當今世上唯一能以西天竺異術制這位阿修羅院住持的人。」
  笑褒姒道:「原來如此,你什麼時候認識這位辛姑娘的,她住哪兒?」
  聞人俊搖頭說道:「我並不認識這位辛姑娘,我連見都沒見過她。」
  笑褒姒道:「真的?」
  聞人俊笑而不語。
  笑褒姒嬌靨又一紅道:「我只是隨便問問。」
  聞人俊道:「我也沒說什麼,我說了麼?」
  笑褒姒低了低頭道:「那你怎麼知道這位辛姑娘有一冊天竺秘錄,聽人說的麼?」
  聞人俊道:「老爺子告訴我的,老爺子認識這位辛姑娘,他老人家幫過她的大忙。」
  他把東門長青幫辛佩詩報仇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笑褒姒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那你要是找到這位辛姑娘,她一定肯幫這個忙。」
  聞人俊道:「她不是幫我忙,她是幫中原武林的忙,也等於是幫她自己的忙,皮如不存,毛將焉附,復巢之下,豈有完卵,她不會不明白這道理的!」
  笑褒姒道:「你知道她住哪兒麼?」
  聞人俊搖頭道:「辛家母女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除非她母女重建家園,要不然她母女便是家無定所的人。」
  笑褒姒道:「那江湖這麼大,你上哪兒找她去?」
  聞人俊道:「你放心,總會有辦法找到她的。」
  笑褒姒道:「但願如此了……對了,阿修羅院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是不是像咱們中原的寺院一樣?」
  聞人俊道:「有點兒像,不過並不完全一樣,咱們中原的寺院是任人朝拜、任人遊覽的,而且各地方都有,而西天竺這阿修羅院則是只此一家,是個極為神秘的地方,嚴禁外人進出,似乎有點像個秘密組合,也可以說是一個神秘的教,據我所知,阿修羅院分上下兩院,下院職位最低的是僧侶,最高的是尊者,尊者中間最低的是紫衣尊老,尊者每經十年苦修,經過考驗合格後進一等,由紫衣尊者進到最高的紅衣尊者要經過四十年的苦修……」
  笑褒姒道:「這麼說每一個紅衣尊者的年紀都相當大了?」
  聞人俊道:「不錯,每一個紅衣尊者的年紀至少都在六十以上,阿修羅上院職位最低的是黑衣尊者,他們每天除了苦修什麼都不幹,這裡苦修當然包括武功、異術在內,一旦進到了紅衣尊者,他不但位尊,便是修為也是一流的!」
  笑褒姒道:「西天竺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地方?」
  聞人俊道:「咱們中原武林不也有許多類似阿修羅院的地方麼?」
  笑褒姒冷冷一笑道:「恐怕這座阿修羅院在西天竺是拔尊的。」
  聞人俊道:「不錯,你怎麼知道?」
  笑褒姒道:「要不然他們怎麼會往中原發展,真是太不知足了,居然還捏造出一座黃金城……」
  聞人俊道:「阿修羅院所以覬覦中原武林,其中另有原因在,至於那座黃金城,我不以為是他們捏造的。」
  笑褒姒道:「你不以為是他們捏造的,難道你沒聽那位逍遙谷主說,他是故意讓病西施放出風聲,使強敵李三郎成為眾矢之的……」
  聞人俊道:「這個我知道,可是那張假圖上,黃金城第六十代城主所說的話又作何解?以我看黃金城確有這麼一處所在,阿修羅院利用它使李三郎成為眾矢之的,中原武林鬧得風風雨雨,雞犬不寧,事為黃金城所知,黃金城乃遣人帶著這張假圖到中原武林來……」
  笑褒姒一點頭道:「嗯,是有點兒像,這麼看來世上還是有黃金城這麼—處地方,可是到現在為止誰也不知道它在哪兒罷了。」
  聞人俊道:「正是,幾百年來它始終是出現在傳說中,始終是個神秘的地方!」
  笑褒姒道:「黃金城有人到中原來,要把去黃金城的地圖跟開啟黃金城的鑰匙交給李三郎之說既屬杜撰,今後恐怕誰也難找到黃金城的所在了。」
  聞人俊搖頭說道:「這很難說,凡事都靠一個緣字,有緣份不必強求,沒緣份強求也求不到,黃金城那位城主說得好,奇珍異寶唯有德者方能居之,要不然的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那是徒招殺身之禍,生命無價,那還是別去爭奪的好。」
  笑褒姒看了他一眼道:「聽口氣,你對這黃金城的寶藏,似乎看得很淡。」
  聞人俊淡然一笑道:「我剛才不是說了麼?有緣不必強求,無緣強求不得,只要能明白這一點,任何人都會把黃金城的寶藏看得很淡。」
  笑褒姒忽然笑了。
  聞人俊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道:「你笑什麼?」
  笑褒姒道:「我很高興,對你又多認識了一層。」
  聞人俊道:「貪財跟好色這是兩回事,而且嚴格說起來我這不能算好色,好色近乎下流,而我這卻是風流……」
  笑褒姒道:「你用不著跟我解釋什麼,我並沒有說你不風流!」
  頓了頓道:「我想起了一件事,現在咱們已經脫困,在逍遙谷那座神殿裡的話如今還算不算?」
  聞人俊微聳雙肩道:「算不算對我無所謂,算,我有了個妻子,有了個侍候我的人,對我有利,不算,我可以再找侍候我的人,到處皆有芳草,俯拾皆是,對我也無損,算與不算在你而不在我,懂嗎?」
  笑褒姒深深一眼,微一點頭道:「我懂,要讓我說,我說算,這輩子算,生生世世都算!」
  聞人俊臉上飛快掠過一絲激動神色,倏然一笑道:「只要你能忍能受就行。」
  笑褒姒道:「我已經忍了不少日子,受了不少日子了,是不?開頭我能忍,以後我也能忍,你說是嗎?」
  不知不覺兩個人已經出了山區,離開逍遙谷很遠了,這時候星移斗轉也快天亮了。
  聞人俊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一夜過去了,這一夜折騰夠人受的,累不累?先找個地方歇息歇息怎麼樣?」
  笑褒姒道:「是得先找個地方歇息歇息,你我這身衣裳總不能等太陽出來把它曬乾。」
  「話是不錯,可是目光所及,視線內並沒有一個可供歇息,可以烘乾衣裳的地方。」
  聞人俊道:「咱們再往前走吧,再過去一點兒也許能找個可以歇息的地方。」
  兩個人仍然邊走邊談,走了里許之後.一座黑忽忽的房子出現在視線內。
  聞人俊精神一振道:「有了,看它孤零零地座落在荒郊曠野裡,不像是人家!」
  笑褒姒凝目看望道:「看樣子像座廟。」
  聞人俊微一點頭道:「嗯,是有點兒像。」
  兩個人的步履都相當快捷,說話間已然走近那座黑忽忽的房子,如今可以看清楚,的確是座廟,還是座破廟,看樣子早就絕了香火,連是座什麼廟都看不出來了。
  笑褒姒笑道:「這下不怕沒有地方烘衣裳了!」
  聞人俊走在前頭先進了廟門,忽從裡頭飛出了幾隻蝙蝠,姑娘家畢竟膽小,笑褒姒趕忙出手拉住了聞人俊的胳膊。
  外頭已經夠黑的了,廟裡更黑,兩個人小心翼翼地到了院子裡,這座廟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兩邊有廂房,正面是大殿,大殿兩旁還有偏殿。
  廟裡很黑,而兩個人都有過人的目力,一眼就看出大殿裡並排放著三口棺材。黑暗、寂靜、空蕩,—座久絕香火的破廟,本就夠嚇人的,如今又加上這三口棺木,這座廟就顯得更嚇人了。
  笑褒姒抓在聞人俊胳膊上的手,不由緊了一緊。
  聞人俊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江湖上走腿闖道,死人見多了,難道還怕這三具棺材不成,這地方好,可以放心大膽地脫下衣裳來烘!」
  他帶著笑褒姒進了大殿,看看三具棺材,兩邊那兩具都已經朽了,顏色也變了,中間那一具卻是新的,顯然剛放到這兒來不久。
  聞人俊皺皺眉道:「不知道誰家這麼缺德,多少地方不能埋,偏偏抬到這兒來!」
  他帶著笑褒姒到了偏殿,道:「就在這兒烘衣裳吧,我來找點兒引火的東西。」
  他轉身要走。
  笑褒姒忙又拉住了他。
  聞人俊笑道:「別怕,我就在這座大殿裡不出去,這座廟已經成了無主之物了,看見那張破供桌了麼?我去把它拆了。」
  他過去當真把那張破供桌搬了過來,手腳並用,轉眼間拆散了,道:「希望這張破供桌夠用,要不然就得劈棺材蓋了。」
  他取出了火折子打著,破供桌乾燥得不能再乾燥了,一點就著。
  火引起來了,大殿裡也有了亮光了,光亮似乎能驅走恐懼,笑褒姒這時候已經好了不少了。
  聞人俊脫下外頭的長衫遞了過去,道:「這是你的事兒,你幫我烘吧!」
  說完了話,等到笑褒姒把衣裳接了過去,他道:「我到門口站站去。」
  他要走。
  笑褒姒卻道:「用不著,你我名份都定了還怕什麼,你在這兒幫我個忙。」
  她遞過長衫下擺,道:「咱們倆拉著烘,這樣可以幹得快一點兒。」
  聞人俊看了她一眼,一句話沒說,兩個人拉起衣裳,烘了起來。
  笑褒姒沒說錯,這樣真快,沒多大工夫就把聞人俊的一件長衫烘乾了。
  聞人俊這裡接過長衫往身上一穿,那裡笑褒姒輕解絲帶脫下了她的衣衫,落落大方,沒有一點兒羞澀,也沒有一點兒忸怩。
  脫去了衣衫便是褒衣,大紅的兜肚,蟬翼般小裙,凝脂般肌膚,無限美好的身材。
  倒是聞人俊覺得有點難為情,忙垂下了目光。
  突褒姒忽然笑了:「你可真是個風流人兒,來吧,幫我個忙。」
  她把衣衫下擺遞了過來。
  聞人俊抬起了眼,接在手上,竟然他也笑了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對你,我竟然不會動心。」
  笑褒姒道:「那該是我不夠動人。」
  聞人俊道:「也許。」
  笑褒姒道:「說話歸說話,小心點兒,別把我的衣裳燒了,我可就這麼一件。」
  這句話剛說完,正殿裡突然傳來「格」地一響。
  笑褒姒忙抬眼望去,道:「什麼聲音,你聽見了沒有?」
  聞人俊跟個沒事人兒似的,道:「聽見了,該是狐鼠一類的東西。」
  這句話剛說完,「格」地又是一聲。
  笑褒姒忙道:「不像,你——」
  你字剛出口,三具棺材裡中間那具新棺材的棺材蓋忽然掀起了半尺來高。
  笑褒姒一驚忙叫道:「是棺材,快看。」
  聞人俊連頭都沒回,含笑說道:「不錯,畢竟有人動心了,快把你的衣裳穿起來吧。」
  他把衣裳下擺扔了過去,笑褒姒忙把衣裳穿在身上。
  就在這時候,砰然一聲大響,那塊棺材蓋整個兒地掉在地上,震得大殿為之一動。
  笑褒姒美目圓睜,失聲急道:「你快……」
  聞人俊笑道:「你現在衣裳已經穿上了,怕什麼,九幽地府不勝寒,也許是他想來烤烤火,那敢情好,咱們可以多個人說話了。」
  就這兩句話工夫,棺材裡緩緩坐起個人來,不,不能說是人,應該是殭屍,雪白的衣裳,長髮披散,一張臉既干又瘦,沒有一點肉,好黑、凹眼、塌鼻子,兩片嘴唇既干又薄,兩顆眼珠又發綠,綠光一閃一閃的。
  笑褒姒花容失色,掩口要退。
  聞人俊道:「別動,跟我在一起你還害怕麼!」
  笑褒姒道:「殭屍,他坐起來了。」
  聞人俊道:「我知道,待會兒他還會站起來,然後下地走過來,我不是說過了麼,他是想來烤烤火。」
  那殭屍真從棺材裡站了起來,一個身軀僵直僵立的,只見他一跳就跳下了地,沒見他彎一彎腿。
  笑褒姒忙道:「他跳下來了。」
  聞人俊笑道:「我沒說錯吧,他馬上就跳過來了。」
  真的,那殭屍一蹦一蹦的跳過來了,一跳相當遠,卻始終沒見他彎腿,落地也無聲。
  笑褒姒不敢看那張臉,忙低下頭去,道:「他過來了。」
  聞人俊道:「來吧,九幽地府太冷,來烤烤火,嗯,這位生前怕是位武林人物,而且還是位高手,輕功不錯。」
  笑褒姒為之一怔,忙抬起了頭,這時候,那殭屍已到了聞人俊身後,抬起兩隻既干又瘦,爪子也似的手就要抓聞人俊。
  笑褒姒吃驚喝道:「小心!」
  沒見聞人俊動,不知道什麼時候一條著火的桌子腿已到了聞人俊手裡,他把那條桌子腿往後一遞,那殭屍立即跳向後去。
  聞人俊笑道:「怎麼回事,你不是過來烤火的麼?怎麼見著火卻跑了。」
  那殭屍兩眼綠芒一閃,一停又撲了過來。
  笑褒姒忙道:「小心,又……」
  聞人俊道:「又來了是麼?回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34:56

  他把那條桌子腿又往後一遞,笑褒姒這回看見了,聞人俊往後遞桌子腿的手法很快,看著他是直直遞出去的而那團火卻是一陣劇烈的晃動,晃動的範圍在他的背後一樣大,也就是說他用那不及一個拳頭大的一團火,把他的背後全護住了。
  當然,這麼一來那殭屍也又退了回去。
  只聽聞人俊笑道:「秋吟,你可知道,打古至今,世上出的殭屍不少,可是有一具殭屍通靈最厲害了。」
  笑褒姒微微一怔道:「你是說……」
  聞人俊笑道:「難道你沒聽說過,當世之中有個有名有姓的活殭屍!」
  笑褒姒美目一睜道:「活殭屍古乘風!」
  聞人俊桌子腿往後—指道:「就是他。」
  正巧那殭屍又撲了過來,聞人俊桌子腿往後一指,又把他逼退了!
  笑褒姒柳眉一揚道:「原來是古乘風!」
  聞人俊道:「古乘風,從我看見那具棺材的頭一眼,我就知道你在這兒,我沒有毀你的窩,也沒有隔著棺材給你一掌,對你已經很客氣了吧,你怎麼好意思這樣對我。」
  那殭屍沒再撲,卻突然開口說了話,話聲冰冷,不帶—絲生人氣息:「老鷹犬教出來的徒弟果然不賴,你不必跟我多說廢話,我不領你這個情,你們倆要想活著離開這兒,就趕快乖乖的把黃金城的地圖跟鑰匙交出來。」
  聞人俊「哦」地一聲笑道:「原來你也看上黃金城的寶藏了,古乘風,你來得不巧,我被逼無奈,已經把那兩樣東西給了人了。」
  那殭屍陰森笑道:「你拿古某人當三歲孩童,你豈會把那兩樣東西輕易給人……」
  聞人俊道:「沒聽我說麼?我是被逼無奈。」
  那殭屍道:「那麼你把那兩樣東西給了誰了?」
  聞人俊道:「扯旗兒道上的頭一把好手,千手千眼黃不空。」
  那殭屍冰冷一笑道:「小鷹犬,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你是當我不知道麼?你用兩樣假東西給了黃不空,害得黃不空丟了一隻手。如今兩個世家加上病西施、唐三姑他們都在找你,不要跟我玩心眼兒了,趕快把東西交出來吧,要不然你們兩個休想活著離開這兒,我會一口一口吸乾你們倆的血……」
  聞人俊道:「古乘風,別嚇人,好不?」
  那殭屍道:「怕就趕快把東西交出來。」
  聞人俊一皺眉道:「這我就不懂了,你怎麼會對黃金城的寶藏有這麼大的興趣,讓我得到才是,然後多買些紙錢燒給你不好麼?」
  那殭屍兩眼綠芒暴閃,一突牙,兩個尖尖的虎牙露出了唇外,只聽他厲喝一聲道:「小鷹犬,你找死!」
  他閃身撲了過來,這回比哪一回都快,只見他一揚手,絲絲的寒氣由他手指尖冒出,疾射聞人俊。
  聞人俊哈哈一笑道:「看看咱們是誰找死。」
  他霍地轉過身去,沒用那著火的桌子腿,出左手閃電般拍出三掌。
  只聽砰、砰、砰三聲,那殭屍突然暴退,只聽他道:「小鷹犬,你……」
  他不說話還好,這一開口說話,「哇」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聞人俊一笑說道:「看我來個火烤殭屍。」
  他抬右手一抖,那條桌子腿上的火苗突然暴漲數尺,像條大蛇似的往殭屍那件白衣下擺竄去。
  殭屍沒來得及躲閃,甚至連躲閃的念頭都沒來得及轉,火苗碰著了他衣衫下擺,他衣衫下擺立即著了火,殭屍怪叫一聲帶著一溜火奔出大殿,騰空拔起,飛射不見。
  聞人俊回過身來把那條桌子腿扔進了火堆裡,道:「古乘風要早知道會落得這麼狼狽,相信他躲在棺材裡絕不敢喘一口大氣吧。」
  笑褒姒笑了,看了他一眼道:「你怎……」
  忽然一怔道:「咱們趕快走吧,魯少華他們要是在左近的話,一定會看見古乘風身上的火光……」
  聞人俊道:「這一點我早想到了,古乘風已受了內傷,我又燒了他一把火,你以為我真這麼損麼?我就是要他幫個忙把病西施他們引到這兒來,這樣就省得咱們再到處去找病西施了!」
  笑褒姒呆了一呆,旋即深深地看了他—眼笑道:「你可真是一肚子鬼。」
  聞人俊兩眼寒芒一閃,道:「來了,好快,人不少,恐怕是金少秋、魯少華他們。」
  這句話剛說完,院子裡飛鳥般一連落下好幾個人來,只一閃動便到了大殿門口,果然是魯少華跟他的人。
  只聽董百器一聲冷笑道:「果然讓咱們碰上了,小鷹犬……」
  聞人俊扭過頭去笑道:「諸位,來烤烤火吧,可惜沒有野味,也沒有酒,要不然……」
  董百器一聲冷哼,衡山世家的十幾個人,已然一擁到了偏殿。
  聞人俊抬手笑道:「慢來,慢來,我知道諸位要的是什麼,只是請等等,還有別的朋友隨後就到,人到得多熱鬧,我要是現在就把東西給諸位,那有失公允,是不是?」
  白君人臉色—變道:「少主……」
  魯少華道:「他機靈,咱們也不傻了。」
  他一偏頭,衡山世家的人兵刃都握在手裡。
  就在這時候,大殿門口傳來一聲輕笑道:「少華兄真不夠意思,有這麼好的事兒,也不告訴小弟一聲。」
  不用看,一聽就知道是金少秋說話,雲夢世家的人也到了。
  魯少華連忙道:「少秋兄,你來得正好,可能還會有別人趕來,趁他們還沒到之前,咱們兩個世家聯手如何……」
  「遲了,魯少華,弄鬼可是嫌慢了。」
  院子裡傳來一聲鳩叫般大笑。
  聞人俊笑道:「病西施這個橫量三尺的金蓮也不慢,走吧,這兒地方小,咱們外頭去吧。」
  他拉著笑褒姒往外行去。
  白君人、董百器雙雙橫身一攔,道:「金少爺請對付外頭,讓我們來對付這倆人。」
  聞人俊一笑說道:「好主意,你們倆怎麼老拿聰明人當傻子。」
  只聽金少秋道:「我雲夢世家不如衡山世家,人多勢眾,還是讓我們來對付這兩個吧。」
  聞人俊望著白、董二人一笑說道:「怎麼樣,二位,你衡山世家要想攔我們倆,雲夢世家的金少主頭一個不依,這兒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別打如意算盤了,閃開吧!」
  魯少華臉色好難看,他抬了抬手。
  白、董二人立即退向一旁。
  聞人俊道:「謝謝魯少主了。」
  拉著笑褒姒行了出去。
  魯少華一遞眼色,董百器、白君人緊隨在二人身後往外行去。
  金少秋不是糊塗人,一見這情形,當即跟他雲夢世家的總管葛元,一人傍著一個行出了大殿。
  聞人俊笑道:「不慢呀,真沒想到我聞人俊今天也能混上有保鏢護駕了,居然還是當世兩個世家的人。」
  金少秋冷笑說道:「小鷹犬,你不要再賣弄嘴皮子,今天絕不會讓你逃出手去了。」
  聞人俊笑道:「是麼,我倒要試試。」
  院子裡並排站著兩撥人,病西施跟她那兩個胖親親,唐三姑母女三個,沒見司馬常跟南宮秋冷,想必他兩個還沒找到地方。
  聞人俊哈哈一笑道:「西施姑娘、唐三姑,你們看見了麼?居然在下前呼後擁,就連我師父也沒這麼威風過,二位可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賣力,為什麼這麼忠心耿耿麼?」
  魯少華忙道:「二位千萬別聽他挑撥離間,今天說什麼咱們也不會再讓他逃出手去。」
  「是麼?」病西施喃喃笑道:「你們這兩位少主,—個說心灰,一個說意懶,都表示要回去了,怎麼在這兒讓我碰上了,是不是二位在半路上改變了心意了?」
  魯少華、金少秋雙雙臉上一紅,只聽魯少華輕咳一聲道:「是這樣的,我們本是打算回去的,在半路上我跟少秋兄碰了面,經我們倆再三思忖,認為這個小鷹犬留不得,否則的話咱們武林中就會天天雞犬不寧,終是個大禍害,於是我們決心聯手把他除去,以維護咱們武林的安寧,西施姑娘要是不信,盡可以問少秋兄。」
  病四施一咧嘴道:「那倒不必,我這個人凡事從不大認真,能糊塗時樂得糊塗,既是二位有這種令人敬佩的崇高心意,那是最好不過,我跟三姑一旁歇歇,靜觀二位為維護武林安寧除去禍害,請吧。」
  一抬手道:「三姑,咱們往後站站,別讓血濺到身上。」
  話落,她跟她那兩個胖親親當先往後退去。
  唐三始冷冷看了魯少華跟金少秋一眼,竟也跟著退向後去。
  這下金少秋跟魯少華為難了,因為他兩個各懷鬼胎,誰也不相信對方會真跟自己聯手。
  忽然,魯少華輕咳一聲道:「少秋兄,西施姑娘給咱們這麼一個好機會,咱們可不能錯過。」
  金少秋還沒有說話,聞人俊卻已笑著說道:「可不要讓人家錯過這一坐收漁人之利的好機會,那可是太可惜。」
  魯少華、金少秋雙雙臉色一變。
  病西施立即叫道:「小鷹犬,你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聞人俊道:「我麼,我寧做真小人,不做偽君子。」
  牆外飛鳥般掠進兩個人來,速度奇快,落地無聲,是司馬常跟南宮秋冷。
  聞人俊哈哈一笑道:「你們可真是陰魂不散啊,該來的一個不少。」
  司馬常跟南宮秋冷都像沒聽見似的,寒著臉一句話沒說。
  病西施道:「各位一條線上的,我看還是這樣吧,既然咱們彼此間誰也信不過誰,不如咱們還是拿對付黃老鬼的法子對付他,諸位看怎麼樣?」
  「對,好極了。」魯少華握拳笑道:「還是西施姑娘的主意好,我頭一個表示贊同。」
  病西施道:「能讓魯少華贊同我的意見,可是真不容易,金少秋怎麼說?」
  金少秋道:「我由來跟少華兄同進共退。」
  他機靈,這時候就開始拉伴兒了。
  魯少華樂了,一抱拳道:「少秋兄,衝著你這句話,咱們的交情又往前邁了一大步。」
  病西施轉望司馬常跟南宮秋冷道:「你們這兩個鬼呢?」
  司馬常臉上沒一點表情,冰冷說道:「只要有利,怎麼我們都干。」
  好,又是一個「我們」。
  病西施轉過臉來一看唐三姑,笑道:「三姑,看來咱們姐兒倆得穿一條褲子。」
  唐三姑道:「誰叫咱們都是坤道。」。
  病西施哈哈一笑道:「說得是,說得是,誰叫咱們都是蹲著撒尿的。」
  她自己不在乎,唐三姑臉上可掛不住了,尤氏姐妹倆臉上也都好燙一陣。
  病西施帶著笑轉望聞人俊,剛—聲:「小鷹犬……」
  聞人俊突然說道:「西施姑娘,你們是怎麼對付黃不空的,可否說給我聽聽。」
  病西施一咧嘴道:「這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告訴你也不怕你小子躲到誰的褲檔裡去,當初我們對付黃不空,是打算先聯手把他制倒,然後我們再由合而分搶東西……」
  聞人俊道:「嗯,好辦法,好主意,只可惜有一點他們大夥兒還不知道。」
  魯少華道:「哪一點?」
  聞人俊抬手一指病西施道:「她的來歷跟用心,要是你們知道她的來歷跟用心,斷不會跟她聯手對付咱們中原武林中人。」
  病西范臉色一變,旋即笑道:「小鷹犬又要玩心眼兒,耍花招了。」
  聞人俊道:「西施姑娘,我剛從逍遙谷出來,你們那位谷主已逃回西天竺去了。」
  病西施臉色又一變,道:「什麼逍遙谷,你小子胡說些什麼,難不成你是發高燒說胡話。」
  聞人俊一笑說道:「西施姑娘,你們那位谷主告訴了我不少,他來自西天竺阿修羅下院,奉命到這兒來意圖席捲中原武林,而你西施姑娘,是奉了他的命令到武林中來點火的,先胡說八道—通,使李三郎成為眾矢之的,除去中原武林這個強敵,然後在中原武林中掀起戰爭,能挑撥的就挑撥,不能挑撥的就除掉……」
  病西施叫道:「小子,你胡說些什麼,你們可別聽他的……」
  聞人俊道:「你還不承認,為什麼你身上帶的都是西天竺的東西,為什麼你會的都是西天竺的異術?」
  病西施道:「這個麼,學藝本就是那麼回事……」
  聞人俊淡然一笑道:「不錯,學藝本就是那麼回事,誰愛學什麼學什麼,可是你不同,據我所知,西天竺阿修羅院的人左臂上卻有一個烙印,烙的是三字天竺文阿修羅,不知道你左臂上,或者是你這兩個胖親親左臂上有沒有這三字天竺文阿修羅?」
  病西施臉色陡然—變,但她旋即咧開血盆大嘴喃喃笑道:「好哇,說了半天你小子敢情是想佔我的便宜,你也不怕你身邊那個小嬌嬌吃醋,我們女兒家的身子何等嬌貴,你讓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撩衣裳露身子,究竟存的是什麼心?就算是我答應,我這兩個親親也不會答應,我看你這番心思算是白費了。」
  聞人俊笑笑說道:「病西施,你這一套最好少在我面前耍,你要知道,我聞人俊可算是閱人良多、什麼樣的都見過……」
  「喲!」病西施道:「你怎麼敢說這話呀,不怕你的小嬌嬌……」
  聞人俊道:「這個你放心,她知道我這點毛病,她不會在乎的,我看你還是……」
  病西施道:「小鷹犬,你非看不可麼,你要是非看不可那也行,咱們倆找個沒人的地兒,我讓你看個夠,你要看哪兒都行。」
  唐三姑皺了皺眉。
  尤氏姐妹把嬌靨轉向一旁。
  聞人俊一看說道:「謝謝你的好意,長毒瘡,這種福氣要讓我一個人佔了,我怕折壽,你還是擄起衣袖來讓大夥兒看看吧。」
  病西施目光環掃一圈,道:「小鷹犬又在耍心眼兒了,他故意這麼拖延不知道安什麼心,難道你們就任他施奸耍猾,難道你們想再讓他逃出去不成?」
  魯少華道:「西施姑娘說的是,小鷹犬的奸猾咱們已經領教過了,要是這次再讓他逃出手去,咱們就不可能再有機會了。」
  「對,對極了。」病西施喃喃笑道:「魯少主不愧出身世家,深明事理……」
  聞人俊冷冷說道:「是啊,恐怕他這位衡山世家的少主要把中原武林雙手送給人家了。」
  魯少華冷冷一笑道:「小鷹犬,任你舌翻蓮花也休想讓我相信你。」
  目光略一環掃,道:「諸位,顯然他是有意拖延,再拖下去對咱們恐怕有害無益。」
  病西施一點頭道:「魯少主說的是,咱們動手吧,笨鳥兒先飛,我這兩個親親先上了。」
  她抬手拍了拍她那兩個胖親親。
  兩個華服胖漢立即緩步逼了過來。
  聞人俊一點頭道:「自古以來,要戰勝邪惡必得先經過一段很苦的奮鬥,好吧,我就為中原武林潛力奮鬥一陣吧,秋吟,小心你自己!」
  笑褒姒道:「我知道,你也小心,這班人都是中原武林的一流好手,知名之士,只要一聽海市蜃樓般黃金城,竟然什麼都忘了,什麼都不顧了,真讓人寒心。」
  聞人俊道:「秋吟,你省省力氣吧,跟他們說這些是一點兒用也沒有的。」
  說話間,衡山世家白君人、董百器、黃清,雲夢世家的葛元跟那幾名黑衣壯漢也都動了。
  只聽病西施道:「司馬常、南宮秋冷,你們兩個還等什麼?」
  南宮秋冷說道:「唐三姑娘兒三個又等什麼?」
  唐三姑一抬手,怒聲說道:「你瞎了吧,看看我手裡握的是什麼?」
  她手裡握著幾顆小拇指般大小,黑黑圓圓的東西,想必那是她唐家震懾武林的霸道玩藝兒。
  司馬常冷冷一笑道:「唐三姑,你怎麼用暗器,難不成想把這些人都擺倒?」
  唐三姑臉色一變,厲聲道:「大黃蜂,你可不要血口噴人……」
  病西施忙道:「好了,好了,這時候大夥兒不宜起內訌,要知道這是小鷹犬求之不得的。」
  說話間那兩個華服胖漢已逼近了聞人俊,雙雙抬手就抓。
  聞人俊側身讓過四隻胖手,抬手向著左邊一名華服胖漢左臂抓去,他靜如處子,動若脫兔,出手之快令人昨舌,只聽「嘶」地一聲,左邊那名華服胖漢一隻左衣袖已被聞人俊扯下了一大塊。
  兩個華服胖漢週身本是刀槍不入的,可是這當兒這名華服胖漢卻嚇得臉上變色,連忙捂著左臂住後退去。
  聞人俊一笑說道:「真可惜,差一點兒,再多扯一點兒那三個字就露出來了,也可以免去一場讓親痛仇快的搏鬥了,老天爺不幫忙有什麼法子,繼續努力吧。」
  他跨步欺身,抬手又向另一名華服胖漢左臂抓去,出手永遠是那麼快。
  另一名華服胖漢已有提防,慌忙旋身後退三尺。
  立聽一聲冷喝傳了過來:「慢著。」
  是南宮秋冷說話。
  數十道目光立即望了過去。
  病西施道:「南宮秋冷,你要幹什麼?」
  南宮秋冷一雙冷峻目光從聞人俊臉上掠過,道:「我有點相信他。」
  聞人俊一怔說道:「這可大出我竟料之外,這話我原希望魯少華跟金少秋說的,卻不料竟出自南宮秋冷之口,看來武林中正邪之分太以含糊。」
  病西施叫道:「南宮秋冷,你怎麼在這節骨眼兒上搗亂……」
  南宮秋冷道:「我不是搗亂,我是站在一個理字上說話,聞人俊有可能是挑撥離間,故意拖延,也有可能他說的是實話,為了證明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你跟你這兩個人不妨讓大夥兒看看左臂,這耽誤不了多大工夫,只證明他的話是假不真,到那時候再動手也不遲。」
  病西施臉色大變,破口罵道:「姓南宮的,我是殺了你爹了,還是殺了你娘了,你怎麼老跟我過不去……」
  南宮秋冷道:「我不是跟任何人過不去,不管怎麼說我算得是中原武林的一分子,我只是為中原武林著想而已。」
  聞人俊道:「南宮秋冷,從今後我要對你刮目相看。」
  南宮秋冷森冷說道:「那倒不必,黃金城那兩樣東西我還是要的。」
  聞人俊道:「你分得出大小輕重,已經是很難得了。」
  病西施叫道:「你們聽聽,這算什麼……」
  司馬常冰冷說道:「真金不怕火,你要不是西天竺阿修羅院的,讓我們看看何妨,你又不是什麼嬌貴的黃花大閨女。」
  病西施罵道:「大黃蜂,你給我閉住你的臭嘴,你又是什麼東西,漢不漢、苗不苗的雜種……」
  人怕搗臉,樹怕剝皮,司馬常哪聽得下這個,兩眼綠芒暴射,連人帶劍地如一道白虹撲向了病西施。
  兩個華服胖漢冷哼一聲:「司馬常,你找死。」仗著一身橫練,抬起四隻手就抓。
  司馬常撲勢一頓,劍芒暴閃,疾捲兩個華服胖漢的面門。
  兩個華服胖漢也有提防,雙雙一偏頭,明抓司馬常的長劍。
  司馬常有著武術快眼,知道兩個華服胖漢的致命所在,但由於兩個華服胖漢身手均自不弱,他一時間卻也難以得手,他既急又氣,殺機狂熾,厲嘯一聲便要變招。
  一道人影刀風掃了過來,南宮秋冷橫刀攔住了司馬常,道:「司馬常,等等,假若聞人俊之言是假不真,咱們這一內訌他正是求之不得。」
  抬眼望向病西施道:「病西施,答我一句,你讓看不讓看?」
  病西施戟指南宮秋冷罵道:「南宮秋冷,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剝你之皮,好好的一件事兒讓你給攪亂了,你先別忙,讓我問問旁人。」
  她轉望魯少華、金少秋道:「魯少主、金少主,你二位怎麼說?」
  魯少華乾咳一聲望著金少秋道:「少秋兄,你拿主意吧,不管你怎麼走,小弟跟進就是。」
  他在這種地方表現他的奸猾。
  金少秋遲疑了一下道:「我認為看看也無妨。」
  病西施臉色—變,馬上又轉向了唐三姑母女:「三姑,咱們是一條線兒上的,怎麼說?」
  唐三姑淡然說道:「西施姑娘,用不著問我,眼下的情勢是由不得咱們的!」
  薑是老的辣,她比魯少華更見奸猾,只不過她奸猾得不露痕跡而已。
  病西施臉色鐵青,咬牙道:「好吧,看,我讓你們看,親親,過來,你們倒先讓他們看。」
  兩個華服壯漢退到了她身邊。
  病西施突然探手人懷,往外一抖,只見一片紅光脫手飛出,一朵紅雲般地罩向全場。
  司馬常頭一個驚叫:「快退!銷魂萬點梅花帳!」
  他叫得快,人退得也快,可是他已經慢了,那片紅雲已經到了頭頂。
  司馬常第一個驚叫,第一個退身都嫌慢,別人就更不用說了,眼看眾人就要被那片紅雲罩住。
  聞人俊一笑說道:「病西施,我早防著你這一手了。」
  他住上一揚手,一溜火光從他手裡飛出,疾快若電,火光跟那片紅雲只一接觸,怪事倏生,那點紅雲忽地往中間一聚縮成巴掌大一塊,「叭」地一聲掉在地上。
  聞人俊道:「嗚呼哀哉,銷魂萬點梅花帳,從此與世長辭。」
  兩個華服胖漢架起病西施騰身而起,直往廟外掠去。
  司馬常長劍一晃,連人帶劍追了上去,「啊」地一聲,長劍正中一名華服胖漢背心,衣裳破了,皮肉無損,兩個華服胖漢架著病西施掠出了牆。
  司馬常—跺腳要再追。
  南宮秋冷抬手攔住了他,道:「行了,窮寇莫追,任她去吧,現在外人已經去了,剩下的就是咱們中原武林自己的事了。」
  魯少華含笑點頭道:「說的是,說的是,外敵要攆,黃金城的東西還是得要,再說少一個人也少一個角逐的了。」
  聞人俊道:「魯少華,你以為病西施逃了,事就了了麼?」
  魯少華道:「那是以後的事,目前用不著操心。」
  南宮秋冷抬刀刀尖指向聞人俊,道:「聞人俊,現在已經證明了,你說的是實話……」
  聞人俊道:「我還有實話呢,病西施或許還會在中原武林停留,或許已經逃回西天竺,不管是前者抑或是後者,阿修羅院的人絕不會就此罷休,咱們中原武林這些人應該同心協力抵禦外敵……」
  魯少華道:「黃金城那兩樣東西不必再提了?」
  聞人俊道:「世上或許真有黃金城這麼一個地方,但是所謂地圖與鑰匙根本不在中原武林任何一個人身上,因為這本是病西施無中生有用來對付李三郎的。」
  南宮秋冷道:「你這句話我就不敢相信了。」
  聞人俊道:「信不信那還在你們,不過,我要告訴你,我若是獲了黃金城的地圖跟鑰匙,我就不會還在武林中逛來逛去了,我早就按圖尋寶去了。」
  魯少華道:「焉知你那老鬼師父不是已經按圖尋寶去了。」
  「對,」司馬常道:「聞人小子,你那老鬼師父哪裡去了?」
  聞人俊道:「家師追緝李三郎去了,李三郎一天不緝獲,他老人家一天不能安心。」
  魯少華道:「有事弟子服其勞,縱然你這個做徒弟的不服其勞,也應該跟去幫個忙啊,你為什麼在武林中攜美閒逛,以我看你定然是在武林中作怪,引得同道們的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以便使你那老鬼師父毫無阻攔地安心尋寶。」
  聞人俊笑道:「魯少華,你可真會想啊,真難為你,即使是這樣,你們跟我糾纏不清也沒有用啊,是不是?」
  魯少華陰陰一笑道:「誰說的,這世界上只有你一人知道東門長青的去處,要想知道東門長青的去處只有擒下你!」
  「對,」金少秋接口說道:「還是少華兄想得周到,只能擒下這個姓聞人的,還怕東門長青不乖乖的獻出他在黃金城中的所獲。」
  魯少華陰笑點頭道:「我正是這意思,少秋兄,看眼下的情勢,咱們兩家是合則十拿九穩,否則的話……」
  金少秋道:「自然仍是同進共退,同心協力。」
  「好極了。」魯少華撫掌笑道:「小弟敢說,那座黃金城是咱們兩家的了。」
  司馬常冰冷說道:「小心風大閃了舌頭,試試看再說大話不遲。」
  魯少華雙眉一揚道:「好啊,別人怕你大黃蜂,我雲夢、衡山兩世家可沒把你大黃蜂放在眼裡。」
  司馬常兩眼綠芒一閃道:「那就試試吧。」
  他剛要揮劍。
  南宮秋冷伸刀一攔道:「魯少華,咱們最好還是維持原議,要不然那是等於放小鷹犬走路。」
  唐三姑道:「霸刀這話對,我就逞強說話了,我套魯少華一句話,咱們是合則得,分則失,先把小鷹犬釘在這兒,咱們再你爭我奪也不遲。」
  魯少華最擅察言觀色,見風轉舵,只見他聳肩捧手笑笑說道:「眾意不可違,既然這樣,我跟少秋兄也只有遵從了,少秋兄,你看怎麼樣?」
  金少秋道:「咱們兩家一直是同進同退。」
  看起來他也很會見風轉舵。
  其實,由不得他倆不見風轉舵,事實上南宮秋冷話說得很清楚,倘若他們幾人之間起內訌,聞人俊勢必趁機開溜不可,那跟鬆手放走聞人俊沒什麼兩樣。
  只見南宮秋冷抬起了他手中刀,一雙冷峻目光緊緊盯在聞人俊臉上,道:「姓聞人的……」
  聞人俊突然說道:「我若是說出家師往何處去了,這場搏鬥是不是能夠避免?」
  南宮秋冷—點頭道:「自然可以,不過你得帶我們去。」
  聞人俊道:「也行,可是你們有沒有想到,我若是把你們都給帶去,到時候你們怎麼處理那一種場面?」
  唐三姑冷笑說道:「又想點火了,你放心,那是我們幾個自己的事,只能看見那座存在於傳說中好幾百年的黃金城,就是馬上躺下,也是心甘情願的。」
  聞人俊道:「好話,只不知道別人是不是也跟你一樣。」
  魯少華道:「別想點火,一樣。」
  聞人俊道:「那就行了,既然你們都認為只要看那座黃金城一眼就是馬上躺下也值得,那我就沒什麼話好說了,咱們走吧。」
  他一拉笑褒姒,邁步要往外走。
  司馬常伸劍一攔道:「慢著,你還沒有告訴我們,你那老鬼師父究竟上哪兒去了。」
  聞人俊道:「我帶你們去不是一樣麼?」
  司馬常道:「不一樣,你得先讓我們幾個聽聽,那地方像不像,你跟你那老鬼師父一樣,鬼門道都太多了,我們不得不防。」
  聞人俊搖頭一歎道:「天作孽猶可逭,自作孽不可活。看來這只怪我們師徒平日太愛玩心眼兒,不瞞你們說,我只知道家師現在由此往北百里處一座山裡。」
  魯少華冷冷一笑道:「這就不對了,我聽說黃金城坐落在大漠之中……」
  聞人俊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是的,黃金城要是在大漠裡,武林中人早就往大漠去找了,還能說幾百年來一直沒人知道它的所在麼,傳說畢竟是傳說,懂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36:44

  魯少華雙眉一揚,還待再說。
  南宮秋冷已然冷冷說道:「姑且相信他一次,就讓他帶咱們往那座山裡走走,到那兒要是見不著黃金城再收拾他不遲。只要咱們能同心協力,嚴密防守,不怕他插翅飛了。」
  魯少華淡然一笑道:「南宮霸刀儼然是咱麼這一夥的頭兒了。」
  司馬常道:「你不服麼?」
  魯少華山點頭道:「的確有點兒,這兒有我衡山、雲夢兩個世家在……」
  唐三姑冷冷說道:「說名頭,我們這些人不見得哪一個比衡山、雲夢兩個世家差,魯少華你要是不服氣,盡可以自行其是,只要不怕走了小鷹犬,怎麼幹都可以。」
  魯少華馬上又見風轉了舵,一聳雙肩道:「既然四川唐門都不在乎,我衡山世家還有什麼好在乎的,小鷹犬,帶我們上路吧。」
  聞人俊沒動,抬眼望向南宮秋冷,道:「霸刀閣下,可以走了麼?」
  唐三姑冷然說道:「小鷹犬,你就省省心別再點火了,有我唐三姑在,這把火你點不起來的。」
  聞人俊倏然一笑,道:「冤枉啊,這才是天大的冤枉。」
  南宮秋冷道:「別裝腔作勢了,走吧。」
  聞人俊拉著笑褒姒往外行去。
  南宮秋冷遞個眼色給司馬常,兩個人一左一右傍著聞人俊跟笑褒姒往外行去。
  唐三姑母女緊跟在右後方。魯少華跟金少秋等就只有跟在左後方了。









第十六章 恨妲己
  出了這座廟,筆直往北走,一口氣行出了二三十里去,這時候天已經大亮了,眾人抬眼環顧,只見一行人置身在—片荒郊野外,遠山近水,林木處處,滿眼都是讓人渾身舒服的翠綠,吸一口氣清涼沁心。
  聞人俊抬手一揮,道:「疊疊青山含碧,彎彎溪水流青,這世界多麼美好,在這美好的世界上多活幾年不好麼,幹什麼非要你爭我奪弄得到處血腥的。」
  唐三姑道:「你省省心吧,聞人俊,我們這些人一個個那夠算頑皮的!」
  聞人俊道:「你比我年紀大,我應該尊稱你一聲前輩,唐前輩,人生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像唐前輩你,要在普通人家,早就該享享老太太的福了,說不定都抱了外孫了……」
  尤氏姐妹雙雙嬌黶一紅,飛快地瞟了他一眼。
  「住嘴,聞人俊!」唐三姑冷然地道:「我還不老,用不著你多為我操心。」
  聞人俊歎了口氣道:「好吧,那算我沒有說,只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唐前輩這種固執耽誤了自己晚年清福不說,可也連兩位令嬡的……」
  唐三姑哼哼一陣冷笑道:「聞人俊,你要是想在我們母女之間點起火來,那你可是癡人說夢。」
  聞人俊正色說道:「唐前輩,我說的肺腑之言,完全是為你母女三人的,你母女都是女流,跟他們不同,這種事是流血玩命的事,唐前輩你已脫離了唐門,假若你有什麼失閃,讓兩位令嬡在這險惡的江湖上投誰靠誰?倘若她二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唐前輩你這晚年的寂寞、空虛悔恨,又豈是那黃金城寶藏所能彌補的,當初唐前輩你脫離唐門為的是什麼?像唐前輩這種性情中人,怎麼會連這個都想不到呢。」
  唐三姑臉色大變,厲叱說道:「聞人俊,你……」
  她突然停了步,一點頭道:「也許你說的對,好吧,我母女這就退出,告辭。」
  她二話沒說,轉身掠去。
  尤氏姐妹各深深一眼,淺淺一禮道:「多謝聞人少俠,我姐妹永不忘今日之賜。」
  轉身雙雙掠去。
  聞人俊望著母女三人的背影,兩眼之中閃漾著一種令人難以言諭的光采,道:「急流勇退,懸崖勒馬,難得,難得!」
  魯少華哈哈笑道:「聞人俊,你這三寸不爛之舌可真厲害啊,你要明白,我們這些人不是沒主心骨的女流。」
  聞人俊轉過臉來冷冷道:「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要是碰上必死的病,藥石罔效,無緣的人,佛也束手。」
  魯少華哈哈大笑道:「好說,好說,你明白這一點就行了。」
  南宮秋冷跟司馬常始終神色冰冷,一言不發。
  又走了一陣之後,看看日頭已經老高了,也可以感覺到熱了。
  忽聽笑褒姒道:「俊郎,我累了,歇會兒再走好不?」
  聞人俊立即點頭說道:「好,咱們就到前面樹林裡歇一會去。」
  拉著笑褒姒就要走過去。
  司馬常橫劍—攔道:「小鷹犬,這由不得你。」
  聞人俊冷然說道:「誰說的,我不想走誰能勉強我,要想見著黃金城,你們最好順著我點兒,別把我當階下囚,閃開!」
  他曲指向著司馬常的長劍彈了過去。
  他的指風強勁而快速,一向以快劍著稱的司馬常竟然來不及躲閃,「錚」地一聲,長劍被指風震得帶著顫抖斜向一旁。
  聞人俊拉著笑褒姒行去。
  司馬常勃然變色,一振腕就要回劍遞出。
  南宮秋冷抬手攔住了他,跟著聞人俊、笑褒姒行了過去。
  聞人俊跟笑褒姒進了樹林逕自找個乾淨地兒坐下,兩個人互相依偎著往樹幹上一靠,笑褒姒美目一閉,「嗯」了一聲,香唇邊掛著一絲甜美笑意道:「真舒服,這地方讓人捨不得離去。」
  聞人俊體貼地拍了拍她,柔聲說道:「那就多歇會兒。」
  兩個人就像單獨相處似的,看也沒看南宮秋冷一眼。
  魯少華倏然一笑,笑得邪惡,道:「聞人俊,你這艷福真讓人羨慕啊。」
  聞人俊理也沒理他,眼一閉,頭靠在樹幹上。
  魯少華討了個沒趣,心裡不是味兒,臉上全帶出來,可是他卻拿聞人俊沒辦法,他想伸手也沒那個膽,只有自找台階道:「好吧,不歇也是白不歇,咱們也坐會兒吧!」
  他逕自矮身坐了下去。
  就在這時候,一陣銀鈴般嬌笑從林深處傳出:「好狡猾的鬼東西,我看你往哪兒跑。」
  眾人一怔,忙往林深處望去,連笑褒姒都忍不住睜開了美目,把—雙目光投射過去。
  只有聞人俊跟沒聽見似的。
  林深處飛出了—只蝴蝶,前面一隻是真蝴蝶,後面那個是像蝴蝶,穿了一身綵衣,身材美好,輕盈若燕,手裡拿著把扇子東撲一下、西撲一下的。
  魯少華站了起來。
  突然——
  「哎喲!」
  —聲嬌呼,那綵衣女子停住了,檀口半張,美目睜得老大,那神態,那姿勢,美極。
  魯少華神采飛揚,一笑說道:「凌虛御空,翩然而來,莫非天人乎?」
  那綵衣女子倏地定過神來,道:「怎麼這兒這麼多人,你們都是……」
  魯少華舉手一指道:「我們是從這兒經過,在這兒歇腳的,請教……」
  綵衣女子目光一凝,道:「喲,好俊的個人兒啊,公子是……」
  魯少華更加神采飛揚了,忙道:「我姓魯,雙名少華……」
  綵衣女子扇子擋住了檀口:「哎喲,莫不是衡山世家的魯少主麼?」
  魯少華道:「不敢,正是魯少華,姑娘……」
  綵衣女子連連撿衽,道:「原來是衡山世家魯少主,奴家失敬了。」
  魯少華忙答禮說道:「不敢當,姑娘是……」
  綵衣女子道:「奴家姓趙,小字飛瓊。」
  笑褒姒脫口叫道:「恨妲己!」
  魯少華「哦」地叫道:「原來是妲己姑娘……」
  恨妲己霍地轉望笑褒姒。
  魯少華忙道:「趙姑娘,笑褒姒也在這兒,見過麼?」
  恨妲己「哎喲」一聲,扭動細細的腰肢,風擺楊柳般走了過來,行走間美目流波,瞟了笑褒姒一眼道:「這位就是笑褒姒啊,可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啊!」
  魯少華邁步迎上前去,含笑說道:「趙姑娘名列當世四大美人之中,國色天香,風華絕代,魯少華仰慕已久,只是福薄緣淺,不想今天在這兒碰上了趙姑娘,真可說是三生有幸。」
  恨妲己卻像沒聽見他的話似的,盈盈秋波從閉著眼養神的聞人俊臉上掠過,嬌靨上泛起一片驚訝之色道:「這位是……」
  魯少華臉上抹過一絲異樣神色,道:「東門長青的徒弟,聞人俊,笑褒姒的未婚夫。」
  恨妲己輕「哦」一聲道:「我還不知道東門名捕有這麼一個徒弟呢……」
  忽然轉過臉來道:「魯少華,他說是誰的未婚夫?」
  魯少華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恨妲己又一聲輕「哦」轉望笑褒姒,道:「葉姑娘令人羨煞妒煞。」
  笑褒姒淡然一笑道:「謝謝。」
  魯少華眉梢兒微揚道:「趙姑娘,世上盡多灑脫俊逸之士,論條件比他強的也多得不可勝數。」
  恨妲已倏然一笑道:「說的是,我怎麼忘了衡山世家的魯少主就在眼前了,得能相逢便是緣,魯少主要不嫌棄,我想就此跟魯少主訂交。」
  魯少華立即神采飛揚,眉飛色舞,道:「嫌棄?我求之不得,得蒙趙姑娘垂青,那是魯少華的榮幸。」
  金少秋臉上沒什麼表情。
  南宮秋冷跟司馬常卻哼哼發出一陣冷笑。
  恨妲己轉眼望了過去,道:「魯少主,這兩位是誰呀?」
  魯少華道:「霸刀南宮秋冷,大黃蜂司馬常。」
  恨妲己「哦」地一聲,上下打量了南宮秋冷跟司馬常一陣,道:「原來是這兩位啊,我是久仰大名,如雷灌耳……」
  南宮秋冷冰冷說道:「恨妲己,我跟司馬常天生的怪,從來不愛女色。」
  恨妲已「咦」地一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魯少華揚起雙眉,道:「南宮秋冷,趙姑娘可沒得罪你。」
  南宮秋冷冷冷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魯少華是個聰明人,此時此地可不願得罪這位有「霸刀」之稱的南宮秋冷,何況南宮秋冷身旁還站著出招很快且擅長用毒的「大黃蜂」司馬常。
  他趁這機會下台,伸手拉住了恨妲己的皓腕,道:「趙姑娘,來,咱們這邊兒談談。」
  恨妲己居然不慍不氣,而且也絲毫沒掙扎,任魯少華拉著她那柔若無骨、欺雪賽霜的皓腕走向一旁。
  南宮秋冷又是一聲冷笑。
  這聲冷笑聲音不算小。
  但是魯少華跟恨妲己居然像沒有聽見似的,兩個人往棵樹下一坐,逕自談笑了起來,簡直就一見如故。
  金少秋輕咳一聲走了過去道:「天賜紅粉知己,可喜可賀,少華兄怎不給小弟介紹介紹。」
  曹少華「哎喲」一聲道:「該打,瞧我多糊塗,怎麼把少秋兄忘了。」
  金少秋笑笑說道:「少華兄可真是健忘啊。」
  魯少華臉上一紅,還沒說話。
  恨妲己已然抬眼凝目,道:「莫非雲夢世家金少主當面?」
  金少秋道:「正是金少秋。」
  恨妲己道:「哎呀,那真是太失敬了……」
  只聽南宮秋冷冷冷說道:「聞人俊,歇夠了沒有?」
  聞人俊兩眼一睜,拉著笑褒姒站了起來,道:「什麼叫夠,歇一會兒總比不歇好,走就走。」
  他拉著笑褒姒就走。
  南宮秋冷、司馬常忙雙雙跟了上去。
  金少秋不甘落後,帶著他的人也急跟了上去。
  魯少華也慌了,忙拉著恨妲己站起追了過去。
  恨妲己突然說道:「魯少主,你們這是幹什麼?」
  魯少華還沒說話。
  司馬常那裡已然說道:「魯少華,說話可要徵得大夥兒的同意。」
  魯少華雙眉一揚道:「這是公平競爭,事先誰也沒明說不許再有人加入,我說話為什麼要徵得大夥兒的同意。」
  南宮秋冷冷冷說道:「他說的對,這種事本就是誰想加入誰加入的事,只要自問有把握,只要自問不怕血濺屍橫就行,讓他說吧。」
  司馬常沒再說話。
  恨妲已詫聲說道:「魯少主,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魯少華當即把此行的目的說了一遍,當然句句真實,絲絲沒有隱瞞。
  靜靜聽畢,恨妲已「哎喲」一聲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奇珍異寶誰不想,只是眼前這麼多位都是當今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我可不敢不自量力,我不去……」
  魯少華忙道:「趙姑娘儘管放心大膽去,魯少華現在把話說在前頭,我有我的,你有你的,這拚命的事自有我的人伸手。」
  恨妲己眨動了一下美目道:「真的麼?」
  魯少華道:「自然是直的,魯少華說話向來是—言九鼎。」
  恨妲己笑了,笑得好嬌好媚,嬌軀往魯少華身上一靠道:「你真好,那我就謝謝你了。」
  魯少華趁勢伸臂擁了恨妲已那水蛇一般的腰肢,笑問道:「你就只口頭上謝我?」
  恨妲己居然沒掙扎,沒躲,嬌媚地瞟了他—眼道:「你要我怎麼謝,我就怎麼謝,行了吧。」
  漂亮的女人眼波本就醉人,恨妲己典型的一代尤物,這嬌媚的一瞥更是蝕人骨、銷人魂。
  魯少華一陣激動,兩眼異采閃漾,摟在恨妲己腰上的那隻手猛然一緊,道:「當然行,咱們—言為定,你可別忘了這句話。」
  恨妲己道:「你放心,忘不了的,我也跟你一樣,向來是一言九鼎!」
  魯少華又是一陣激動。
  只聽金少秋道:「少華兄這份艷福才真令人羨煞妒煞,我若能有這麼一位千嬌百媚、傾國傾城的紅粉知己,讓我傾雲夢世家的所有我都願意。」
  南宮秋冷道:「不愛基業愛新人,典型的風流人物。」
  金少秋哈哈一笑道:「南宮秋冷,這你就不懂了……」
  忽聽司馬常道:「聞人俊,是不是前面那座山?」
  大家精神一振,忙抬眼望去,只見遠處一座高山隱約於雲霧之中,山勢非常高,是屬於峰高壑深那—類型的山。
  聞人俊—點頭道:「不錯,就是那座山。」
  司馬常道:「看山跑死馬,像咱們這樣走法,至少要到天亮才能到山腳,天—亮還能幹什麼事,我看咱們不如趕一陣,你看怎麼樣?」
  聞人俊道:「悉聽尊便,我無所謂。」
  司馬常道:「那就趕吧。」
  聞人俊沒再說話,拉著笑褒姒騰身掠起。
  南宮秋冷等誰也不願落後,誰也不敢落後,當即都展開輕功身法在後緊跟。
  一口氣跑到了那座山腳下,日頭剛偏西。
  司馬常道:「天亮好辦事,聞人俊,你那老鬼師父在哪兒?」
  聞人俊道:「自然不會在山外頭。」
  白君人道:「說得是,黃金城必然坐落在一個隱密而又險惡的處所!」
  司馬常道:「那你就帶我們進山吧,還等什麼?」
  聞人俊吸了一口氣道:「一旦見著了我師父,你們之間必然少不了一場火拚,鹿死誰手還未可知,要是有人想抽身,現在還來得及。」
  金少秋道:「你看看眼前這些人,哪一個像那想抽身的。」
  聞人俊道:「這麼說你們都不後悔?」
  南宮秋冷道:「聞人俊,你話說得太多了。」
  聞人俊歎了口氣道:「暮鼓晨鐘難驚執迷之人,好吧,我帶你們入山。」
  他拉著笑褒姒邁步往山裡行去。
  南宮秋冷突然橫刀一攔道:「聞人俊,你最好讓我們見著那座黃金城。」
  聞人俊腳下停都沒停,冷冷說道:「誰怕有詐誰可以不要跟我入山,是你們勉強我,我並沒有勉強你們。」
  南宮秋冷臉色為之一變,但他一句話沒再說,邁步跟了上去。
  他一動,司馬常自然也跟著動。
  金少秋向著魯少華遞過一個眼色,可惜魯少華現在一顆心全放在恨妲已身上,根本就沒有看見。
  進山只是一條狹長的谷地,約摸百來步長短,走完了這百來步,谷地忽然開闊,變成了一個圓形的深谷,谷口有片竹林,不密不疏,但恰好擋住了眾人的視線,誰也沒辦法看見深谷裡的情景。
  聞人俊連停都沒停,拉著笑褒姒便進了竹林。
  進竹林走十步,聞人俊身軀疾閃,拉著笑褒姒往左掠去。
  笑褒姒一怔,剛要問!
  只聽南宮秋冷冷喝道:「聞人俊,你要干……不好,咱們中了小鷹犬的計了,這片竹林有毛病。」
  他這句話剛說完,笑褒姒立覺眼前一亮,聞人俊已拉著她出了竹林,又回到了那狹長的谷地裡。
  她看得清清楚楚,南宮秋冷那些人在竹林裡東闖西撞團團轉,而且直嚷直叫,但卻走不出來。
  她神情震動,急道:「俊郎,這片竹林……」
  聞人俊含笑說道:「這片竹林暗含九宮八卦,生剋妙法,是經人種植的,我不願意傷他們,但卻不能不擺脫他們的糾纏,只有把他們困在這兒了。」
  笑褒姒脆聲說道:「你怎麼知道這兒有這麼一片竹林?」
  聞人俊笑笑說道:「說穿了一文錢不值,這座深谷裡就是我當年學藝的地方,我師父怕有外人來打擾,所以特地在谷口按照九宮八卦的排列種了這麼—片竹子。」
  笑褒姒道:「原來如此,你怎麼早不告訴我?」
  聞人俊笑笑說道:「早先恐怕你也想到了,我是在整他們。」
  笑褒姒含情地瞟了他—眼道:「你怎麼知道我早先已經想到了?」
  聞人俊倏然道:「我說我帶他們到黃金城去,你不是一點表示也沒有麼?」
  笑褒姒道:「可是我沒想到是這樣兒整他們。」
  聞人俊笑了笑,把目光投向竹林,道:「讓他們在這裡頭轉吧,好在他們一天到晚為黃金城東奔西跑並不怕累。」
  笑褒姒道:「他們是不是永遠出不來?」
  聞人俊道:「那倒不致於,我師父當初種這片竹林的時候,怕的就是往後人獸從這兒過永遠困在裡頭有傷天和,所以在西南方位留了一個缺口,只要他們不停地在裡頭轉,一個對時之內他們一定能脫困。」
  笑褒姒道:「其實這種人還不如讓他們永遠困在這兒呢!」
  聞人俊道:「真要說起來,這些人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惡跡,只不過因為一念貪婪而已,其實世人哪一個能真正戒絕貪念。」
  笑褒姒看了他一眼道:「你說的對,這是仁恕之道,我不如你!」
  聞人俊倏然笑道:「別捧我了,我只是記住了我師父教給我的這一點而已,咱們還有正事得辦,走吧。」
  他拉著笑褒姒往外行去。
  背後傳來一聲聲的怒喝,一聲聲的暴叫。
  竹林裡的人分成了好幾路。
  南宮秋冷跟司馬常在一起。
  口口口
  魯少華跟恨妲己本來就是互相依偎著的。
  金少秋單獨一個人。
  葛元跟那幾名黑衣漢子卻跟白君人、董百器、黃清等跑到了一處。
  在南宮秋冷、司馬常眼裡,他兩個是在—個濃霧瀰漫的荒郊曠野裡,看不見第三個人,也聽不見一點聲息。
  南宮秋冷不住地怒喝吼呻,東奔西跑,司馬常緊跟在他身後,儘管兩個人都知道是在竹林裡,但跑了半天眼前還是一片濃霧,人還是在荒郊曠野。
  司馬常忍不住道:「霸刀,別跑了,這樣跑下去不是辦法,咱們不懂這鬼門道,就是跑斷了腿也沒用。」
  南宮秋冷停了下來,他臉色煞白,門牙咬的格格作響:「只讓我脫出所困,我不殺小鷹犬誓不為人。」
  司馬常居然比較冷靜些,他道:「你放心,誰也放不了他,不過那得先脫出此困。」
  南宮秋冷霍地轉過臉來道:「你有什麼辦法麼?」
  司馬常道:「要有辦法咱們還會在這兒,要說這鬼門道還真玄,都在這片竹林之內,咱們卻看不見他們,也聽不見他們。」
  南宮秋冷道:「這是一種幻覺,只能找到這陣式的生門,咱們就能出去,只要砍斷幾把竹子,壞了這座陣式,咱們眼前的幻覺馬上就消失了。」
  司馬常苦笑道:「可是那有竹子啊,我真佩服這鬼門道,咱們明明是在竹林裡,即使看不見竹子,碰也應該碰得到。」
  南宮秋冷道:「要能碰得到,它就算不得玄了。」
  司馬常抬手把長劍揮了出去,寒芒疾閃,劍氣暴漲,但是,他沒能砍著什麼,也沒能碰著什麼,疾閃的寒芒跟暴漲的劍氣一起消失在虛無中,他空揮了一劍。
  司馬常長劍下垂,發了一會兒怔,突然,他睜目大叫:「我就不相信。」
  他再次揮劍,像瘋了似的,人也跟著東奔西跑,一轉眼工夫那疾閃的寒芒跟暴漲的劍氣都被那濃霧吞沒了!
  南宮秋冷站著沒動,也沒說話,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像尊石像,但是他的兩眼閃漾著殺機,望之懍人!
  魯少華拉著恨妲己在荒郊曠野裡跑,魯少華這時候已經失卻他那份風流瀟灑了,扯著喉嚨大叫他的人,但卻得不到白君人等的一點回音。
  他驚慌,恨妲己更驚慌,急道:「魯少華,這怎麼辦,這怎麼辦?」
  魯少華還得充充殼子,道:「姑娘別急,我不信這一片小小的竹林子能困住咱們。」
  恨妲己又道:「可是你看,眼前根本連條路都沒有……」
  魯少華道:「姑娘放心,我會找到路的。」
  臉色忽然一變,一咬牙道:「聞人俊這個該死的匹夫,只別讓我再碰見他。」
  忽聽恨妲己驚聲說道:「魯少主快看,那是什麼?」
  魯少華忙抬眼前望,只見前面不遠處一片草叢中有堆黑忽忽的東西,距離雖不遠,但霧太濃,看不真切。
  他道:「走,咱們過去看看。」
  他拉著恨妲己走了過去。
  剛走兩步,恨妲已又驚叫了起來:「魯少主,那是個人!」
  不錯,那確是個人,魯少華也看見了,那是他衡山世家的一名健兒,他心神震動,拉著恨妲己掠了過去。
  來到近前蹲下身看,衡山世家的那名健兒嘴角掛著一道血跡,已然氣絕,但是身子還是溫的。
  魯少華臉上變了色。
  恨妲己驚聲說道:「這是誰下的毒手?」
  魯少華咬牙恨聲道:「聞人俊,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恨妲己怔了—怔道:「魯少主,你說這是東門長青那個徒弟下的毒手?」
  魯少華道:「不是他是誰,他自知勢單力薄,眾寡懸殊,不是這些人的對手,所以把這些人誘進這片竹林然後個個擊破,逐一暗殺。」
  難怪魯少華這麼想,這的確不無可能。
  恨妲己道:「這麼說來咱們倆也要提防,那個聞人俊他一定懂九宮八卦、生剋妙用,要不然他不會把咱們誘到此處,既是這樣那就跟他在暗處,咱們在明處沒什麼兩樣。」
  魯少華一驚點頭道:「姑娘說的是,從現在起,咱們要步步為營,時刻提防!」
  忽聽左前方一聲慘叫傳了過來。
  恨妲己急道:「又有人遭了毒手了。」
  魯少華臉色大變,拉著恨妲己循聲撲了過去。
  看見了,的確,又有人遭了毒手,仍然是他衡山世家的人,這回致命傷是劍傷,從後心直貫前心,還在冒血。
  魯少華厲聲叫道:「聞人俊,你給我出來,躲在暗處傷人算什麼英雄好漢!」
  恨妲己道:「魯少主以為這仍是那個聞人俊下的毒手?」
  魯少華道:「不是他是誰,當然是他。」
  恨妲己搖頭說道:「剛才那個我不敢說,現在這個以我看恐帕不是聞人俊下的毒手。」
  魯少華目光一凝道:「這一個不是聞人俊下的毒手,何以見得?」
  恨妲己道:「魯少主可曾看見聞人俊或是笑囊姒帶有長劍麼?」
  魯少華呆了一呆道:「這倒沒有,不過他們倆的兵刃可能藏在身上。」
  恨妲己道:「魯少主出身武林世家,怎麼說這種外行話,這致命傷口你們都看得出,無論是厚薄或者寬窄,當然是長劍所造成的,不是短劍,短劍沒這麼寬,也不是軟劍,軟劍沒這麼厚,既是這樣,倘若一個人身上藏把長劍,能瞞得了誰,再說也沒法藏啊。」
  魯少華眉鋒微皺道:「這倒是,那麼以姑娘看……」
  恨妲己道:「我沒怎麼留意,魯少主應該清楚,這夥人當中有誰是用長劍的,誰帶了劍。」
  魯少華兩眼微睜道:「這夥人當中帶劍的不少,金少秋的幾個手下都用劍,還有司馬常也用劍。」
  恨妲己看了他一眼道:「這麼看不僅是聞人俊在各個擊破了,還有人在暗殺角逐黃金城財寶的對手!」
  魯少華兩眼暴睜道:「姑娘是說……」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37:08

恨妲己微一搖頭道:「這些人我當然仰名已久,但今天卻是剛認識,我不瞭解他們的心性為人,魯少主你應該知道他們……」
  曹少華一咬牙道:「司馬常……」
  不遠處又一聲慘叫傳了過來。
  魯少華跺腳道:「好匹夫!」
  當先轉身撲了過去。
  赫然又一個衡山世家的健兒倒臥在血泊中,不過這一回卻是刀傷,前身後身,整整八處。
  魯少華臉色陡然一變道:「南宮秋冷,沒錯了,確是司馬常跟南宮秋冷兩個。」
  恨妲己道:「這我就不懂了,剛才咱們叫了很久,一直沒聽見任何人的回音。為什麼現在卻聽得見叫喊?」
  魯少華道:「這個……許是因為距離近些。」
  恨妲己搖頭說道:「恐帕不是這樣,這片竹林總共才有多大,還分什麼距離遠近。」
  魯少華呆了一呆道:「那……我就不懂了……」
  一頓說道:「這無關緊要,要緊的是得趕快想辦法,對付這兩個匹夫,要不然……」
  只見一條人影奔了過來。
  魯少華目光一凝,叫道:「黃清!」
  那人確是衡山世家的總管黃清,只聽他大叫一聲。
  「少主!」
  抱著左臂奔了過來。
  他左臂上一片殷紅,顯然是帶著傷。
  他奔到近前便道:「屬下等找得好苦……」
  魯少華截口說道:「你胳膊怎麼了,白、董二位護法呢?」
  黃清道:「屑下剛才遭人偷襲受了傷……」
  魯少華急道:「可曾看見那襲擊你的人是誰?」
  黃清道:「霧太濃,屬下看不清楚。」
  魯少華往身後一指道:「你看看這個。」
  黃清上前一步,只一眼,臉色倏變,脫口叫道:「趙雄!少主,這是……」
  魯少華冰冷說道:「他傷在南宮秋冷的刀下,白正清在不遠處,傷在司馬常的劍下,再過去是錢琪,他被人以重手法震碎內腑而死,可能是聞人俊下的毒手!」
  黃清瞪大了眼,道:「少主,這,這……」
  魯少華道:「這很明顯,聞人俊是想各個擊破,南宮秋冷跟司馬常則是趁這機會暗殺角逐黃金城財寶的對手。現在咱們要趕快採取對策,白、董兩位護法跟其他的弟兄呢?」
  黃清苦著臉道:「不知道,屬下跟他們失散了。」
  魯少華—跺腳道:「說來說去這都是聞人俊那匹夫害的,要不然南宮秋冷跟司馬常兩個匹夫還沒這麼大膽……」
  恨妲己道:「不要再說什麼了,趕快把衡山世家的人集合在一起才是正經。」
  魯少華抬眼望向黃清道:「你是在什麼地方跟白、董二位護法失散的?」
  黃清道:「屬下也說不出那是什麼地方,反正進竹林沒多久,就跟他們失散了。」
  魯少華急了,怒聲說道:「在什麼方向你總該知道吧?」
  恨妲己道:「魯少主,現在咱們能辨得清方向麼?」
  魯少華猛一跺腳咬牙說道:「該死的聞人俊!」
  沖黃清一擺手道:「前頭帶路,你從哪兒來的還往哪兒去。」
  黃清恭應一聲,轉身行去。
  魯少華拉著恨妲己緊跟在後,道:「別走太快。」
  黃清在前頭答應了一聲。
  剛走沒多遠,忽見一條人影衝破濃霧騰掠而來。
  黃清頭一個脫口驚叫:「司馬常。」
  可不是司馬常麼,手裡還提著長劍。
  魯少華鬆了恨妲己,飛身撲了過去,揚手一掌拍出。
  司馬常慌忙閃身躲避,一個身軀硬生生橫移三尺,急急喝道:「魯少華,你這是什麼意思?」
  魯少華冷笑一聲道:「什麼意思,你看看我的總管,再過去看看我的弟兄,他們有的傷在你劍下,有的傷在南宮秋冷刀下,你還裝糊塗,司馬常,咱們這段樑子結定了,你給我一個公道吧。」
  抬手又是一掌拍了出去。
  司馬常抖手一劍刺了出去,怒聲說道:「姓魯的,你可別無中生有,血口噴人,誰傷你的人了,這是我自進這片竹林以來頭一回碰見你們。」
  他這一劍快捷如電,劍芒吞吐襲的是魯少華的掌心。
  魯少華自不敢以一隻肉掌硬碰百煉精鋼,當即收掌便要變招。
  而司馬常根本不容他變招,抖手又是一劍把魯少華逼向後去,冰冷說道:「姓魯的,說清楚了再打不遲。」
  魯少華怒笑說道:「還有什麼好說的,已然再清楚不過了,你想趁這個機會減少角逐者,我還想呢。」
  右手彈出一縷指風襲向司馬常掌中長劍,左掌拍出一片勁氣襲向司馬常胸腹之間的要害。
  司馬常兩眼綠芒—閃,長劍抖起,避開魯少華彈出的那縷強勁指風,劍芒徑迎魯少華的左掌,立即又封住了魯少華的攻勢,道:「姓魯的,你可別上了別人的當。」
  魯少華道:「我明白,你是指聞人俊,聞人俊殺了我一名弟兄,但另兩個的致命傷卻是刀劍造成的,聞人俊跟笑褒姒卻沒有帶兵刃。」
  揮掌攻了上去。
  司馬常勃然大怒,道:「姓魯的,我明白了,你這是找藉口,其實你又何用找什麼藉口。好吧,咱們試試看,看誰把誰先擺倒!」
  他抖劍便要迎上,但突然他兩眼綠芒疾閃,收劍退後,喝道:「慢著!」
  魯少華收掌說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司馬常道:「你有沒有想過金少秋,他的人可帶有兵刃。」
  魯少華冷冷一笑,還沒有說話。
  突然一聲叱喝跟悶哼傳了過來。
  幾個人神情一震,抬眼望去,只見一條人影飛奔而來,是個黑衣壯漢,金少秋那雲夢世家的人,他右手捂著左肋,顯然也受了傷。
  魯少華立即揚聲說道:「魯少華在此,那位弟兄,是怎麼回事?」
  那黑衣壯漢一聽見話聲,奮力騰身一掠而至,他右手上都是血,顯然左肋傷得不輕,只聽他道:「魯少主,我讓人砍了一刀。」
  魯少華雙眉一揚道:「誰?」
  那黑衣壯漢道:「我沒看清楚是准,不過我看見他用的是刀,出手好快,我—叫他就跑了,一閃就沒入了濃霧裡。」
  魯少華霍地轉望司馬常道:「司馬常,你聽見了麼,金少秋不會傷自己的人吧?」
  司馬常道:「怎見得就是南宮秋冷?」
  魯少華道:「你還狡賴,這些人當中只有他是使刀。」
  司馬常怒聲說道:「我狡賴什麼,即使是南宮秋冷,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魯少華冷然說道:「當然有關係,誰叫你跟他是一丘之貉。」
  一探手道:「咱們一起上,剁爛這個不漢不苗的匹夫。」
  他揚起了雙掌。
  那黑衣壯漢也忍疼掣出了長劍。
  司馬常兩眼綠芒暴射,咬牙厲聲說道:「好,好,好,姓魯的,現在你們人多,且等我找到了南宮秋冷之後再說。」
  他忽然轉身飛掠而去。
  魯少華一怔叫道:「匹夫,你往哪兒跑,還不納命來!」
  他飛身追了過去。
  黃清跟著掠去。
  黑衣壯漢起步比黃清慢,但他也跟去了。
  最慢的是恨妲己,等她起步時,走在最後的黑衣壯漢的身影已沒入了濃霧裡,她跟是跟了,但卻失去了魯少華等三人的蹤影,她能看見的只有她自己。
  她又急又怕,—邊追一邊喊叫。
  追了一陣之後,突然,她看見前面濃霧中隱隱約約有個頎長的身影,她跟陡然間遇見了親人似的,尖叫一聲:「魯少華!」
  飛身撲了過去。
  那人轉過了身,這時候她已經能看清楚那個人了,不是魯少華,是霸刀南宮秋冷。
  她下意識地一驚,要收勢,但事實上這時候她人已經落在南宮秋冷面前。
  南宮秋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怎麼成了一個人,魯少華呢?」
  恨妲己可真怕南宮秋冷抬手給她一刀,她知道自己絕不是南宮秋冷的對手,只南宮秋冷刀一出鞘,她非死不可,她強忍驚怕賠笑說道:「我不知道是你……」
  南宮秋冷道:「要是知道你就不過來了,是麼?」
  「不,不。」恨妲已忙道:「要是知道是你,我會來得更快。」
  南宮秋冷目光一凝,「哦」地一聲道:「那是為什麼?」
  恨妲己帶著心驚肉跳嬌媚一笑道:「喜歡你呀。」
  南宮秋冷倏然一聲冷笑道:「別跟我來這一套,我不吃這一套。」
  恨妲己心裡一緊道:「真的,你不信麼,我看見你頭一眼就喜歡上了你,可是你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樣子……」
  南宮秋冷道:「我一向是這個樣子,對誰也一樣,我不喜歡女人,也從沒一個女人喜歡過我。」
  恨妲己道:「你不喜歡女人那只是嘴上說說,其實你心裡並不是這樣,打古至今,無論男女沒有一個不盼求情愛的,你說從沒一個女人喜歡過你,那是因為你一向太冷漠,一向過於隱藏你的情感,使得沒人敢接近你,其實她們不懂,像你這種人感情最豐富,像團火似的,一經有人點燃便能把個人燒化,而且是永遠不熄滅的,我這話你懂麼?」
  南宮秋冷冷笑說道:「簡直是胡說八道,你跟我緣不過一面……」
  恨妲己道:「我這個人有一雙過人的目光,也閱人良多,只一眼就夠了。」
  南宮秋冷道:「好了,你不要給我灌米湯了,我不喜歡這一套,甚至厭惡、噁心,渾身起雞皮疙瘩,趁我沒發脾氣之前趕快躲開我遠點兒。」
  恨妲己心裡一鬆、—喜、要走,可是突然之間她又不想走了,她覺得南宮秋冷這個人雖然冷漠得怕人,但看久了遠比魯少華來得順眼。
  她當即說道:「我願意點燃你藏在心裡的那團火,你為什麼……」
  南宮秋冷兩眼之中出現懍人的寒芒,手也摸上了刀柄,冰冷說道:「你非等我發作不可麼?」
  恨妲己心裡一緊,道:「你要真討厭我,我馬上就走,不過我要告訴你,一個人要是老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不但永遠得不到情愛,甚至連一個朋友也不會有,那麼縱然他在武功上有再大的成就,擁有無可比擬的名利,實際上他的心靈是無比空虛的,活一輩子又有什麼意思呢?」
  話落,她轉身要走。
  只聽南宮秋冷喝道:「站住!」
  恨妲己只覺粉頸後頭吹來一陣令人寒僳的冷意,她忙轉過身去,她看清楚是怎麼回事了,一顆心猛然提到了腔口,血都要凝住了。
  南宮秋冷那森冷逼人的刀就在她眼前。
  南宮秋冷的神色跟他那把刀一樣的冷,他道:「你真要惹我?」
  恨妲己揪著心,忍著顫,道:「如果你這個惹字是指我想要點燃你深藏心中的那團火的話,我承認。」
  南宮秋冷道:「你不怕死?」
  恨妲己道:「你不會殺我,因為你並不真是那種冷酷無情的人。」
  南宮秋冷道:「這麼說你真喜歡我?」
  不知道怎麼回事,恨妲已已對南宮秋冷突然產生了一股強烈的情愫,而且就在這一剎那間,她一點頭由衷地道:「是的。」
  南宮秋冷道:「我不相信。」
  恨妲己道:「要是剖心可以看一看一個人說的話的真假的話,你可以剖我的心。」
  南宮秋冷唇邊泛起—絲冰冷笑意,一點頭道:「好。」
  只見他那把刀的寒芒一閃,恨妲己倏覺領口一涼,但只是領口而已,她知道,她的領口開了。
  她道:「你為什麼不剖我的心?」
  南宮秋冷道:「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突然相信你了,我從來不相信任何人……」
  恨妲己心頭一陣跳動,道:「這就對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居然對你產生了一股強烈無比的情愫,好像我就是你的人,我已經跟你成了一體。」
  南宮秋冷緩緩收回他的刀,緩緩歸了鞘,突然伸手把恨妲己拉進了懷中,摟得緊緊的。
  恨妲己起先有點錯愕,但很快地就被感染了,她的一雙粉臂也伸到了南宮秋冷背後,像兩條蛇似的緊緊地纏住了南宮秋冷!
  良久,良久,南宮秋冷鬆了恨妲己的嬌軀,捧起了恨妲己的一張如花嬌靨,—雙目光凝注在恨妲己的一雙美目上,他的目光已不再那麼冷了:「你是真心?」
  恨妲己道:「剛才你就應該剖我的心。」
  南宮秋冷眉宇間騰起一片驚人煞氣:「聽著,從現在起,你是南宮秋冷的人,我不許任何人接近你,也不許你再接近任何人,要不然我就殺!」
  恨妲己道:「好嚇人的醋勁兒。」
  南宮秋冷道:「我就是這個樣兒,世上也沒有比情愛更自私的了,你要是不願意,現在離開我還來得及。」
  恨妲己道:「我怎麼不願意,你就是劈碎了我,我都願意。」
  南宮秋冷不再說話,他那雙已然不再冰冷的目光突然變成了兩道火焰。
  恨妲己美目一閉,緊緊地偎進了南宮秋冷懷裡,她像夢囈似的道:「用你那團火溶化我吧,怎麼我都願意。」
  南宮秋冷的刀掉在地上,他抱起了恨妲己,然後把恨妲己輕輕地抱進了草叢裡,接著他自己也俯下身去。
  兩個人都被草叢擋住了。
  只有南宮秋冷那把刀還在草叢外。
  不知道那兒吹來了—陣風,吹得草叢直動。
  風過處,恨妲己發出了一陣陣的呻吟……
  風靜了,有一陣令人窒息的死寂。
  過了這一陣靜寂,恨妲己的話聲從草叢中響起,是那麼輕,那麼嬌弱無力:「我是不是真心?」
  南宮秋冷也說了話,不再有一絲兒冷意:「我沒想你是—個……一個好姑娘!」
  恨妲己道:「我只是一向隨便慣了,對魯少華,我只是想利用他得到一份黃金城的財富。」
  南宮秋冷道:「現在黃金城的財富在我眼裡已經是微不足道了,從今後我不再為它去拚鬥了。」
  恨妲己道:「我也是,能有一間茅屋,—塊花園,一片田地,那是世上最美好的。」
  南宮秋冷道:「不難,咱們離開這兒之後就去找。」
  恨妲己道:「真不能離開這兒也不要緊,只要有你在身邊,哪兒都好,就是困死在這兒心也是甜的。」
  南宮秋冷道:「我不願已死,我要永遠活著,也要你永遠活著。」
  恨妲己輕笑了一聲:「傻話,人哪有不死的。」
  南宮秋冷道:「就是死也不要緊,還有來生,還有生生世世,但要跟你在一起,要是沒有你,片刻時光都嫌長。」
  恨妲己道:「我這火算是點對了,要不然我不知道會怎麼過這一輩子。」
  沒聽見南宮秋冷說話,只聽見恨妲己輕輕地「嗯」了一聲。
  過了片刻之後,恨妲己突然說了話:「對了,你怎麼殺了魯少華一個人,同時還……」
  南宮秋冷道:「我殺了魯少華一個人,誰說的?」
  恨妲己詫聲說道:「怎麼,不是你,你沒有殺魯少華的人?」
  她把剛才的所見說了一遍。
  南宮秋冷道:「這誤會大了,我站在這兒連動都沒動,怎麼會……」
  恨妲己道:「我明白了,是有人嫁禍給你們倆。」
  南宮秋冷道:「聞人俊?」
  恨妲己道:「不會是他,他跟笑褒姒根本就沒帶兵刃。」
  南宮秋冷道:「那會是誰?」
  話鋒一頓,忽又聽他輕「咦」一聲道:「霧怎麼散了?」
  可不,霧不知道什麼時候已漸漸散了,而且可以看見遠遠近近的人影了。
  恨妲己忽然從草叢裡站了起來,嬌靨上帶著紅暈,前後不過片刻,她似乎已經成熟了不少。
  她忙整蓬鬆的頭髮跟零亂的衣衫,道:「這是怎麼回事,也快把你的衣裳整整。」
  南宮秋冷猛有所悟,忙低頭整理衣衫。
  霧散得很快,就在這一轉眼工夫裡,人都可以看清楚了,—根根的竹子也出現在眼前了。
  南宮秋冷也看見了,不遠處躺著三個人,正是魯少華手下的人。
  不知道誰叫了一聲:「陣破了,陣怎麼破了?」
  看情形,這九宮八卦陣真破了,但是怎麼破的,是誰破的,誰也不知道。
  一陣微風,司馬常先掠了過來。
  緊接著聲冷叱,魯少華衡山世家的人掠過來圍住了三個人。
  白君人跟董百器閃身要撲。
  魯少華伸手一攔,道:「慢著。」
  他抬眼望向恨妲己道:「趙姑娘,我到處找你,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恨妲己道:「我跑這兒來有什麼不對?」
  她彎腰拾起了南宮秋冷的刀,遞給了南宮秋冷。
  魯少華微微一怔道:「趙姑娘,這是……」
  恨妲己道:「魯少主,你請改改口,我現在是南宮夫人!」
  魯少華叫道:「南宮夫人,這是怎麼回事,趙姑娘,你別開玩笑……」
  恨妲己道:「我不是開玩笑,我愛他,他愛我,就是這麼回事。」
  金少秋一旁笑笑說道:「看來我剛才道賀得太早了,少華兄這位紅粉知己變得可真快啊,俗話說女人心,海底針。一點都不錯啊。」
  魯少華臉上變了色,霍地轉望南宮秋冷,道:「南宮秋冷,你殺我的手下,奪我的愛侶,這兩筆債……」
  恨妲己道:「魯少主,只怕你是誤會了,他並沒有奪你的愛侶,因為是我先愛上他的,而且我也不是你魯少主的愛侶,至於殺你手下的事,那也不是他,以我看這是有人嫁禍,想挑起衡山世家跟霸刀、大黃蜂的火並,然後他坐收漁人之利。」
  金少秋笑道:「到底是跟誰向誰啊,這種女人最可怕不過了。」
  恨妲己的目光從金少秋臉上掠過,道:「魯少主,聞人俊跟笑褒姒並不在這兒,既然他的意圖僅止於利用這兒把眼下這些人困住以求脫身,南宮霸刀跟司馬常沒殺你的人,你的人也不會自相殘殺,那麼這用心狠毒的人就呼之欲出了。」
  金少秋臉色一變道:「趙姑娘,你說誰?」
  恨妲己道:「我就是說你。」
  葛元一聲暴喝:「住嘴!」
  金少秋拍手攔住了葛元道:「趙姑娘,你可別含血噴人哪,我的人也傷了一個。」
  恨妲己道:「那不過是皮肉之傷,不這樣那就太明顯了,你手下的那個人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你自己清楚,你那個受傷的手下他也明白。」
  葛元又暴喝說道:「住嘴,你這個爛……」
  「爛什麼?」南宮秋冷一刀探了出去,這時葛元連忙住口後退。
  一陣「錚」、「錚」連響,雲夢世家的四個黑衣壯漢兵刃都出了鞘,都是使長劍的。
  恨妲已往那四把長劍上掃了一眼道:「不知道魯少華有沒有留意,你手下所受的劍傷傷口比較大,也就是說殺傷你手下所用的長劍比較厚,而司馬常所用的長劍則比一般長劍薄,而且窄……」
  魯少華轉眼往那四柄長劍望去。
  「再說。」恨妲己接著說道:「南宮霸刀的刀法一向以快見稱,你魯少華的手下身受八刀而死,他金少主的手下又怎麼會是中一刀,是傷肌膚?」
  魯少華抬眼望向金少秋,道:「少秋兄,這你怎麼解釋?」
  金少秋微一搖頭道:「小弟無法解釋,明智如少華兄者,當可看出這女人用心狠毒,不但企圖為她的新情人掩飾罪行,而且企圖挑起你我兩家火拚,讓她的新情人跟司馬常坐收漁人之利。」
  南宮秋冷冷笑說道:「金少秋,你好一張利嘴。」
  金少秋淡淡—笑道:「南宮秋冷,你雖然奪了魯少主的紅粉知己,我勸你不要太過得意,這女人水性楊花,今天她能在片刻之間移情於你,明天她也可能在片刻之間移情於別人……」
  南宮秋冷兩眼寒芒暴射,道:「金少秋,我沒想到你是這麼一個卑鄙陰冷的小人!」
  他舉刀就要逼過去。
  恨妲己抬手攔住了他,道:「何必跟這種人一般見識,魯少華要是相信他,就讓魯少華相信他去好了,是非曲直自有明白的一天的,咱們走吧。」
  南宮秋冷望著金少秋冰冷說道:「殺你污我寶刀,我不跟你這種卑鄙小人一般見識,我走之前要告訴你們,我退出角逐黃金城財富的行列,你們誰愛去爭奪誰就去爭奪吧,飛瓊,咱們走。」
  他左手一拉恨妲己,轉身要走。
  金少秋淡然笑道:「你要這麼一走,這幾個弟兄的命找誰償去。」
  魯少華微一點頭道:「說的是,南宮秋冷,你不能走,你非得還我一個公道不可。」
  南宮秋冷霍地轉回身道:「這麼說你還是認為人是我跟司馬常殺的?」
  司馬常怒聲說道:「這種是非不分,錯把仇人當朋友的人,你還跟他囉嗦什麼,你們倆走你們倆的,讓我跟他們做一了結。」
  南宮秋冷唇邊泛起一絲笑意,道:「大黃蜂,沒想到你是一個難得的真朋友,他賴的是咱們倆,這件事不能交給你一人辦,我跟你並肩攜手把這件事了斷再走,大黃蜂,你到我左邊來。」
  司馬常跨一大步到了南宮秋冷左邊,兩個人把恨妲己夾在了中間,南宮秋冷把刀往胸前一橫,冷冷說道:「你們兩家哪一家先上?」
  金少秋道:「我先上。」
  他欺前半步徑直拍出一掌。
  司馬常長劍—舉探了出去,迎向金少秋那只右掌。
  衡山世家的兩個人悄無聲息從右邊撲向了南宮秋冷。
  南宮秋冷刀出如電,刀口一翻,一朵大刀花飛了出去。
  這一刀快得令人連躲的念頭都來不及轉。
  金少秋雖是頭一個出手,但他卻是徑直出掌,有足夠的距離、足夠的時間讓他變招,或者是躲閃。
  這兩個衡山世家的人就不同了,他們兩個是欺近出手,碰上南宮秋冷這樣的快刀,根本沒有辦法躲閃,只見刀光一閃,血雨橫飛,他兩個一聲沒吭便倒了地,兩個人胸前竟然各有四處刀傷。
  敢情南宮秋冷這刀身一翻之下竟然運出了八刀!
  只聽金少秋道:「好啊,又是兩條命。」
  魯少華勃然色變,厲聲叫道:「白君人、董百器。」
  白君人、董百器應聲閃身欺前。
  司馬常道:「霸刀,咱倆一人一個,姓白的交給找。」
  他抖手一劍先攻向白君人。
  雙方按上了手,儘管司馬常跟南宮秋冷—個劍快,—個刀快,可是白、董二人身為衡山世家的護法,也都具內外兼修一流的身手。
  轉眼間十幾招過去,雙方秋色平分,未見高下,然而白、董二人卻吃虧在四手空空,以致守多攻少,難以施展。
  突然,魯少華厲喝說道:「對這兩個對頭不必講什麼江湖道義,都給我上。」
  他當先探掌欺了過來。
  他這一動,受傷的總管黃清跟剩下的幾個人也都跟著而動。
  這一來情勢馬上就不同了,南宮秋冷跟司馬常所受的壓力馬上增大了一倍。
  一轉眼工夫,司馬常跟南宮秋冷各自砍倒了一個,但司馬常左肩上也中了一掌。
  司馬常勃然大怒,他殺機狂熾,就要用毒。
  忽聽恨妲己道:「魯少華,你回頭看看金少秋跟他的人哪裡去了。」
  魯少華冷笑說道:「你不要想賺我分神……」
  黃清叫道:「少主,雲夢世家的人真不見了。」
  魯少華飄身退後,轉身望去,可不,雲夢世家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得一個不剩了。
  這時候雙方都停了手,恨妲己冷笑一聲道:「魯少華,先出手的是他,真正在拚命的是你衡山世家的人,現在你還不明白麼?」
  魯少華臉色煞白,一跺腳厲聲叫道:「跟我去追!」
  他當先飛身掠出了竹林。
  他—走,白、董二人跟黃清等自然急急飛身跟了出去,剎時間竹林裡只剩下了南宮秋冷、司馬常跟恨妲己三個人。
  南官秋冷把刀歸鞘,道:「大黃蜂,你礙事麼?」司馬常道:「還好,沒傷著筋骨。」
  一頓接問道:「你真不打算找黃金城了?」
  南宮秋冷道:「真的,我現在擁有的比誰都多。」
  司馬常目光自恨妲己臉上掠過,道:「我沒碰見過這種事,我沒有辦法領略,不過既沒你這個伴兒,我對那座黃金城也沒有興趣了,咱們就此分手吧,我要為中原武林做點事去。」
  南宮秋冷道:「你要幹什麼去?」
  司馬常道:「聞人俊不是說西天竺、阿修羅院的人還不死心,會捲土重來麼?我要碰碰他們去。」
  南宮秋冷突然笑了:「大黃蜂,我真沒想到你是這麼個人。」
  司馬常呆了一呆道:「南宮霸刀,我也沒想到你會笑。」
  南宮秋冷笑道:「今後你會經常看到的,我想再邀你做個伴兒,你看怎麼樣?」
  司馬常看了恨妲已一眼道:「方便麼?」
  南宮秋冷哈哈大笑道:「大黃蜂,今天我才算真正認識你,老實告訴你吧,我也想為中原武林做點事去,咱們倆再連連手,你看怎麼樣?」
  司馬常聳聳肩道:「只要你們不嫌我礙事就行。」
  南宮秋冷再度哈哈大笑,道:「不會的,我給你派個差事,我們倆想的時候你給我們倆把把風。」
  聽了這句話,司馬常也笑了,道:「南宮霸刀,你可真變了個人,早知道這樣我也找個伴兒了,不過我恐怕得找個瞎子。」
  南宮秋冷又笑了。
  恨妲己忍不住也笑了道:「這話不對,人好最要緊,過些時候我給你張羅一個。」
  司馬常舉手一拱道:「功德無量,我這先謝謝大嫂了,好心有好報,明年你們抱個胖兒子。」
  他言出無心。
  南宮秋冷跟恨妲己可是聽者有意,兩張臉登時都紅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38:16

第十七章 求 助
  這是一個小鎮,不太大的小鎮,鎮上只不過幾十戶人家。
  鎮南有一家騾馬行,做的是車馬出租生意。
  這天上午,騾馬行裡來了一男一女,兩個人都很年輕。
  男的,俊逸灑脫,女的,貌美如花。
  做生意的兩眼都雪亮,是什麼樣的主顧一眼就明白了!夥計迎上來了,掌櫃的也從櫃台裡三腳並成兩步地走了出來。
  一哈腰,夥計堆上了滿臉笑:「大爺、大奶奶要僱車?」
  男的微一點頭,目光卻落在掌櫃的臉上,道:「請問,可是掌櫃的當面?」
  掌櫃的忙賠笑說道:「是,是,正是,正是,您二位有什麼見教?」
  男的道:「我來打聽件事兒……」
  掌櫃的忙道:「您請說,您請說,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男的道:「半個月前,有母女倆雇了寶號一輛車,老太太約莫五十上下,兩眼失明,姑娘二十上下,姓辛,掌櫃的可記得麼?」
  掌櫃的神色忽然一緊,馬上搖頭說道:「您恐怕弄錯了,我不記得小號有這樣的主顧。」
  男的淡然一笑道:「掌櫃真是不記得呢,還是不肯說?」
  掌櫃的臉色一變,忙道:「您誤會了,我是不記得,怎麼會不肯說,說這有什麼要緊。」
  男的道:「那可不一定,或許那位辛姑娘交待過,不許把她母女的去處隨便告訴別人……」
  掌櫃的忙搖手說道:「不,不,不,您誤會了,沒有,沒有……」
  男的道:「掌櫃的,你也不用隱瞞了,我知道辛姑娘一定這麼交待過,不過我認為辛姑娘並不是要你什麼人都別說,至少要是複姓東門的,或者是姓李的來打聽,你可以告訴他們,是不是?」
  掌櫃的呆了一呆,道:「您是……」
  男的笑笑說道:「我既不姓東門,也不姓李,可是我是姓東門的徒弟,這跟姓東門的本人沒什麼兩樣吧?」
  掌櫃的道:「您是姓東門的徒弟?」
  男的道:「掌櫃的,我沒有騙你,我要是想騙你,我可以說我姓李,辛姑娘一定交待過,姓東門的跟姓李的這兩個人多大年紀,長得是什麼樣兒,我雖然不能冒充老頭兒,可是我能冒充那個年輕而又長得不太壞的姓李的,你絕對辨不出真假,是不是?」
  掌櫃的遲疑了一下,—點頭道:「您說的是,好說,我告訴您……」
  男的一抬手道:「掌櫃的,你不必告訴我,我雇貴行一輛車,貴行送我到那兒就行了。」
  掌櫃的忙點頭說道:「對,對,對,行,行,行,您二位請坐坐,馬上就給您套車去。」
  扭過頭去道:「快去套車去,找壯車,叫老牛去,上回是他趕的車。」
  夥計答應一聲奔向了後頭,掌櫃的拉過一條長凳請這兩位客人坐下,然後倒了兩杯茶端了過來。
  掌櫃的人客氣,兩位客人也客氣,道謝,接過兩杯茶,男的開口說道:「掌櫃的,這一趟車錢多少?」
  掌櫃的忙道:「還照上回送辛老太太跟辛姑娘的價錢,三兩三。」
  男的連價都沒還,當即掏出五兩銀子遞了過去,道:「趕車生涯夠辛苦,多出來的送給車把式買酒喝了。」
  掌櫃的連說不好意思,然後千恩萬謝雙手接過。
  這家騾馬行辦事還真利落,掌櫃的這兒接過五兩銀子,數聲蹄聲響動,一輛馬車已馳到了門口,趕車的不愧叫老牛,三十來歲年紀,壯得跟條牛似的。
  掌櫃的一哈腰道:「您二位是再歇會兒,還是現在就走?」
  客人站了起來,男的道:「還是現在就走吧,早動身早到,對了,掌櫃的,什麼時候才能到?」
  掌櫃的道:「很快,晚半晌就到了。」
  男的沒再說話,攙著女的出門登上了馬車。
  掌櫃的跟在後頭招呼車把式道:「兩位客人有賞錢,送他二位到辛姑娘那兒,路上小心,趕穩點兒。」
  車把式答應—聲抖韁揮了鞭。
  馬車飛—般的前馳,出鎮往東又折向南,一路上東彎西拐幾幾乎沒走過直路,日頭剛偏西,馬車停了,只聽車把式在車轅上叫道:「到了地頭了,二位請下車吧。」
  兩位客人下了車,舉目一看,四下荒涼,馬車停在一條乾涸的河溝旁,河溝裡的土都裂了,顯然已干了很久了。
  河溝往下,婉蜒綿長,不知道往何處,往上,進了兩座山夾成的一條谷地裡,順著山勢曲折,沒多遠就拐了彎看不見了。
  女的忍不住道:「這一帶看不見人家啊。」
  車把式在車轅上抬手前指說了話:「二位只順著這條河溝往裡走,就能找到辛姑娘的住處了,上回辛姑娘是這麼交待的,車進不去,我就不送二位了。」
  男的道:「這麼說你也沒到過辛姑娘的住處?」
  車把式搖頭說道:「沒有,上回也是到這兒,辛姑娘就讓我回去了。」
  男的道:「那麼你請回吧,剩下這段路我們倆自己走。」
  車把式答應了一聲道:「謝謝您二位的賞錢。」
  當即拉轉牲口趕著馬車馳去。
  女的道:「這位辛姑娘可真神秘啊。」
  男的道:「也難怪,她母女甫報了仇,總得提防著點兒飛龍堡潘世奎的那些狐朋狗友,走吧,她母女的住處離這兒不知道還有多遠呢,希望咱們能在天黑之前找到地方。」
  兩個人下了河溝,踏著乾裂的泥土往山裡行去。
  河溝進山裡西折,頓飯工夫之後兩個人走到了河溝的盡頭,這時候日頭偏斜,山裡已見暮色。
  四下裡林木森森,並未見有茅舍一類的建築,卻見一條小路通往林木深處。
  男的抬手一指道:「咱們從這兒走進去試試。」
  兩個人當即又踏上了那條羊腸小路。
  林裡比外頭更暗,靜得很,除了入林野鳥鳴聲之外,別的什麼也難以聽見。
  盞茶工夫之後,眼前漸亮,小路已出了樹林,水聲潺潺,一條小溪橫在眼前,溪上有幾根粗竹並排紮成的一座竹橋,橋那邊是兩塊插天峭壁夾成的一個狹窄谷口,谷口東一堆、西—堆地堆著不少石頭,還插著幾根枯竹。
  男的兩眼—睜道:「到了。」
  女的抬眼四望道:「在哪兒?」
  男的抬手一指那堆堆的石頭跟根根的枯竹道:「你看,這跟我困南宮秋冷他們的那片竹林一樣,是座暗含生剋妙用的陣式,不過眼前這座陣式等於已被人撤去,你看見谷口地上那兩根枯竹了麼?要是把那兩根枯竹往谷口兩邊一插,情形就不同了。」
  女的道:「我說我怎麼看那幾堆石頭跟那幾根枯竹怪怪的,原來又是座暗含生剋妙用的陣式啊,不知道誰把這座陣式撤了?」
  男的道:「要看放下的那兩根枯竹的位置,應該是住在谷裡的人,也就是佈陣的人撤的,自然是那位辛姑娘。」
  女的道:「這麼說,那位辛姑娘的胸襟不錯啊。」
  男的微一點頭道:「那位辛姑娘應該稱得上是位奇女子。」
  女的道:「她在谷口佈陣的目的,自然是為防閒人打攪,或者是為防潘世奎那幫狐朋狗友來尋仇,既是這樣她又為什麼把陣式撤了呢?」
  男的搖頭說道:「這就不知道了,不過她不會無端地把這座陣式撤去的。」
  說話間兩個人已走過一堆堆的石頭跟一根根的枯竹來到了谷口,男的看了那兩根枯竹一眼,只見兩根枯竹下端的泥土還是濕的,他當即說道:「看樣子這兩根枯竹是剛拔下來的。」
  女的自也看見了,她道:「這麼說這座陣式是剛撤去的?」
  男的道:「可以這麼說,許是她知道有是友非敵的訪客到了。」
  女的道:「她怎麼會知道,難道她會算?」
  男的搖搖頭道:「這一帶很靜,車輪聲跟馬蹄聲能傳出老遠,也許是她聽見了,別人不會坐馬車到這兒來,她可能把咱們當成了老爺子或者是李三郎。」
  只聽一個清脆甜美低聲從谷中傳了出來:「辛佩詩跟家母在此,貴客請進谷吧。」
  女的眉梢兒一揚道:「好好聽的聲音。」
  男的道:「主人邀客了,咱們進去吧。」
  兩個人並肩行進了谷口,事實上這谷口的寬窄也僅能容兩個人並肩進出。
  入谷口再看,很小的一個谷地,呈圓形,綠草如茵,花香沁心,右邊谷壁下一座新蓋不久的小茅屋,茅屋前站著兩個人,一個衣著樸素的瞎眼老婦人,一個長髮披肩的白皙清麗黑衣少女,正是辛佩詩跟她的母親。
  笑褒姒忍不住脫口輕叫:「好美的姑娘!」
  只見辛佩詩臉色陡然一變,隨聽她道:「我只當是故友來訪,卻不料是兩位生客……」
  辛老婦人一怔說道:「佩詩,不是東……」
  倏地住口不言。
  辛佩詩道:「我母女是此間主人,請問二位是……」
  男的遙遙一抱拳道:「辛姑娘,你我雖然未曾謀面,但並不陌生,我複姓聞人,單名一個俊字,東門老人家是家師。」
  辛佩詩輕「哦」一聲道:「原來是東門老人家的高足聞人大俠,東門老人家怎麼沒告訴我他有聞人大俠這麼一位高徒?」
  聞人俊含笑說道:「許是家師太忙了,他老人家在龍虎鎮碰見賢母女,接著就是對付飛龍堡潘世奎,也沒機會跟賢母女提別的,是不?」
  他所以提起龍虎鎮及對付飛龍堡潘世奎事,旨在證明他的身份。
  這句話似乎奏了效,辛佩詩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聞人大俠說的是,蝸居狹小,不敢待客,就請二位外頭坐吧。」
  她母女面前放著一條長板凳。
  聞人俊稱謝偕同笑褒姒走了過去,到了近前抱拳躬身道:「聞人俊見過老夫人。」
  辛老夫人還了一禮道:「老身不敢當,少俠請坐。」
  聞人俊再稱謝偕同笑褒姒落了座。
  只聽辛老夫人道;「佩詩,聞人少俠是不是還有一位同伴?」
  「是的。」
  辛佩詩一雙清澈目光落在笑褒姒臉上,道:「我還沒有請教……」
  笑褒姒離座施禮,道:「葉秋吟見過老夫人。」
  聞人俊道:「辛姑娘,葉姑娘是我的未婚妻,在武林中人稱『笑褒姒』。」
  笑褒姒向辛佩詩含笑點頭。
  辛佩詩面泛驚訝之色,「哦」地一聲道:「原來是當世四大美人中的笑褒姒葉姑娘,失敬了,葉姑娘請恕辛佩詩眼拙。」
  笑褒姒道;「辛姑娘取笑了。」
  辛佩詩那充滿智慧的清澈目光從笑褒姒的嬌靨上掠過,落在了聞人俊臉上,道:「東門老人家安好?」
  聞人俊道:「謝謝姑娘,他老人家安好,他老人家另有要事,不克分身,特命我跟秋吟探望,並問候老夫人跟辛姑娘。」
  辛老夫人道:「不敢當,真是太不敢當了,辛家的血誨深仇蒙令師仗義援手得以雪報,我母女深為感激,沒齒難忘……」
  聞人俊道:「老夫人言重了,家師在公門,緝賊拿盜,除暴安良,乃是他老人家的職責,何敢當老夫人這感激二字。」
  辛佩詩突然說道:「東門老人家已經把助我母女報仇的事告訴聞人大俠了?」
  聞人俊道:「是的,國有國法,潘世奎未能交由姑娘親手處置,還望姑娘見諒。」
  「好說!」辛佩詩道:「東門老人家助辛家雪報血海深仇,我母女感激都怕來不及,何敢過於奢求,再說元兇東方明也已伏誅,我母女也不該過於奢求。」
  頓了頓道:「二位是怎麼知道我母女住在這兒的?」
  聞人俊道:「不瞞辛姑娘說,我二人從飛龍堡起逐段的查訪,逐段的打聽,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家騾馬行。」
  辛佩詩道:「有累兩位了,兩位這麼找我母女,不知道有什麼見教?」
  聞人俊道:「不敢當,家師命我二人代替他老人家,為中原武林的安危存亡特來求助於姑娘,請姑娘賜中原武林一臂之力。」
  辛佩詩訝然說道:「我不懂聞人大俠的意思,想辛佩詩乃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聞人俊道:「辛姑娘客氣了,家師跟我都已見過姑娘,都看得出姑娘身懷絕藝,修為高深,而且我剛在谷口也見著了姑娘所擺的陣式,想見姑娘更精擅九宮八卦、生剋妙理……」
  辛佩詩道;「見笑了,那是我瞎擺的。」
  聞人俊正色說道:「辛姑娘,中原武林面臨浩劫,安危存亡已在朝夕之間,非辛姑娘不能挽救,還請姑娘……」
  忽聽辛老夫人道:「聞人少俠,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聞人俊當即就把逍遙谷的所見所聞說了一遍。
  辛老夫人跟辛佩詩靜聽之餘,臉色連變,及至聞人俊把話說完,辛老夫人的表情很凝重,但辛佩詩卻已恢復了平靜,她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既然西天竺的武功中原武林有可以抵擋之人,東門老人家怎麼還讓二位來找我……」
  聞人俊道:「辛姑娘,西天竺的武功,中原武林固然有人可以抵擋,但西天竺的異術卻非辛姑娘不能克制。」
  辛佩詩含笑說道:「聞人大俠這話從何說起,我不懂西天竺異術。」
  聞人俊看了她一眼道:「我二人這麼老遠跑來尋找姑娘,為中原武林的安危存亡求助,姑娘何忍相瞞!」
  辛佩詩訝然說道:「我並沒有瞞二位什麼,我是真……」
  「辛姑娘,」聞人俊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西天竺的各種異術盡載於天竺秘錄之中,唯有擁有這冊天竺秘錄的人,方能克制西天竺的各種異術,姑娘怎說不懂?」
  辛佩詩臉色一變道:「聞人大俠怎麼知道我有天竺秘錄?」
  聞人俊道:「家師告訴我的。」
  辛佩詩道:「東門老人家又怎麼知道我有天竺秘錄?」
  聞人俊道:「自然是李三郎告訴他老人家的。」
  辛佩詩一怔,旋即臉色又一變,急道:「李三郎,莫非東門老人家已緝獲李三郎?」
  聞人俊微一點頭道:「正是。」
  只聽辛老夫人道:「聞人少俠,李三郎是俠非盜……」
  「老夫人。」聞人俊道:「這個我師徒也知道,只是李三郎的所作所為多多少少犯了禁,家師身在公門,吃官糧,拿官俸,不得不拿他歸案,而且家師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辛老夫人還待再說。
  辛佩詩道:「娘,您老人家身子不好,別太勞累了。」
  頓了頓道:「聞人大俠,李三郎現在何處?」
  聞人俊道:「現在家師手中。」
  辛佩詩道:「聞人大俠應該已經知道,李三郎對我母女也有大恩。」
  聞人俊道:「這個我知道,辛姑娘的意思是……」
  辛佩詩道:「我請求賢師徒高抬貴手……」
  聞人俊道:「辛姑娘,公是公,私是私。」
  辛佩詩道:「這話不錯,但是我母女要報恩,當然,我母女的私事跟賢師徒,甚至官家無關,而中原武林的安危存亡也跟我母女無關。」
  聞人俊「哦」地一聲突然笑了:「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這是辛姑娘的條件?」
  辛佩詩道:「可以這麼說。」
  聞人俊臉色一整道:「辛姑娘以為中原武林的安危存亡跟辛姑娘無關?」
  辛佩詩道:「也可以這麼說。」
  聞人俊道:「辛姑娘自然懂得唇亡齒寒、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
  辛佩詩道:「我懂,只是有一點賢師徒不知道,真要說起來,我母女不是中土人。」
  聞人俊為之一怔道:「怎麼說,賢母女不是中土人?」
  辛佩詩道:「事到如今我不瞞聞人大俠,家母原是西天竺人,先父當年到西天竺經商邂逅了家母,因而家母隨先父來到中土,歸化了中土,所以我不幫中原武林的忙是我的本份,幫中原武林的忙是我的情義,中原武林的安危存亡並不關我的痛癢。」
  聞人俊聽直了眼,道:「這一點我倒沒有想到……」
  辛佩詩道:「現在聞人大俠知道了,聞人大俠怎麼說?」
  聞人俊道:「我不知道辛姑娘究竟要我師徒怎麼做?」
  辛佩詩道:「現在令師可以掌握李三郎,但必須好好待他,等我幫中原武林擊退西天竺阿修羅院的人以後,賢師徒得馬上釋放李三郎,要保證永遠不再緝拿他。」
  聞人俊搖頭說道:「這個我做不了主,而且辛姑娘最後的條件也太過了些!」
  辛佩詩道:「我不這麼想,我以為以整個中原武林的安危存亡換一個李三郎,你們很划算,再說李三郎是俠非盜,即使他犯禁,普天之下以武犯禁的也不只是他一個,賢師徒大可不必,也根本不該老在他身上打主意。」
  聞人俊沉默了一下,道:「辛姑娘似乎忽略了一點。」
  辛佩詩道:「哪一點?」
  聞人俊道:「家師對辛家也有恩。」
  「不錯。」辛佩詩一點頭道:「令師東門老人家對辛家確有恩,辛家母女不是忘恩負義,以怨報德的人,不過令師助辛家報仇有一半是因為這是他的職責,而李三郎對辛家的恩惠卻完全屬於給予,這二者如今到了選擇的時候,我只有做這樣的取捨。」
  聞人俊點了點頭道:「或許辛姑娘你說的是理,只是我剛說過,這件事我做不了主。」
  辛佩詩道:「那容易,如今西天竺、阿修羅院的人來了沒有?」
  聞人俊道:「還沒有。」
  辛佩詩道:「那麼西天竺離中土在千里以外,聞人大俠有足夠的時間去請示令師,我母女在此靜候賢師徒的答覆。」
  聞人俊皺了皺眉道:「辛姑娘……」
  辛佩詩道:「聞人大俠,只有這一條路可行!」
  聞人俊雙眉一揚,凝望著辛佩詩沒說話。
  辛佩詩倏然一笑道:「聞人大俠,別的途徑固然有,但都行不通,我打個比方,要是聞人大俠你想奪我那冊天竺秘錄,那你就動錯了念頭,因為我有天竺異術護身,你根本近我不得,聞人大俠要是不信,盡可以試試!」
  聞人俊忽然吸了一口氣道:「辛姑娘是不是有把握救中原武林?」
  辛佩詩道:「是聞人大俠來找我的,我並沒有毛遂自薦。」
  聞人俊道:「話是不錯,不過辛姑娘既然有條件,我不能不也提出個條件。」
  辛佩詩道:「那容易,我要是救不了中原武林,賢師徒可以不放李三郎。」
  聞人俊道:「這話可是姑娘說的。」
  辛佩詩道:「聞人大俠請放心,我雖是個女兒家,也能一言九鼎!」
  聞人俊一點頭道:「好吧,咱們就這麼說定了,辛姑娘你助中原武林一臂之力,擊退西天竺、阿修羅院的人之後,我師徒馬上釋放李三郎,並保證今後絕不再為難他。」
  辛佩詩道:「聞人大俠剛才不是說做不了主麼?」
  聞人俊道:「我已經答應了,辛姑娘何必再……」
  「不行,」辛佩詩一搖頭道:「聞人大俠你答應了,但李三郎如今卻在令師手裡,若到時候令師來個搖頭不答應……」
  聞人俊道:「那麼以姑娘之見?」
  辛佩詩道:「空口無憑,我要賢師徒給我一個字據。」
  聞人俊雙眉一揚道:「辛姑娘這就太過了,要知道這是條件互換……」
  辛佩詩漠然一笑道:「聞人大俠無須動氣,賢師徒可以不答應,誠如聞人大俠所說,這是條件互換,誰也沒有勉強誰,只要賢師徒認為李三郎一個人抵得過整個中原武林,賢師徒尚可以拂袖而去。」
  聞人俊皺了眉,沉吟了一下道:「辛姑娘,這樣好了,字據一事辛姑娘不要堅持,好在我二人一直在辛姑娘左右,倘若到時候家師不答應,辛姑娘盡可以虜我二人作為人質,辛姑娘身懷絕藝,當不虞我二人反抗或者逃跑!」
  辛佩詩道:「這比聞人大俠剛才生氣強多了。」
  聞人俊窘迫一笑道:「聞人俊自知失態,那是由於一時情急,還請辛姑娘原諒。」
  辛佩詩微一點頭道:「這倒不失為一個可行的辦法,從現在起二位一直在我左右?」
  聞人俊道:「咱們不能在這兒等著阿修羅院的人,是不?」
  辛佩詩又一點頭道:「說的是,我母女這就跟隨二位出山,不過我有一句話說在前頭,二位最好別打什麼主意,天竺秘錄所載已盡入我腦海之中,我已將那冊天竺秘錄焚燬,而且二位絕沒有成功的可能,到那時二位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先救李三郎,然後再反過去幫阿修羅院席捲中原武林。」
  聞人俊一笑說道:「辛姑娘小看東門長青師徒了。」
  辛佩詩道:「二位也別怪我,我不得已,只有先把醜話說在前頭。」
  聞人俊道:「好說,理應如此。」
  辛佩詩道:「現在天色還早,二位請這兒坐坐,我這就陪家母進去收拾收拾去,咱們今天晚上到小鎮過夜。」
  話落,她逕自攙著乃母行向茅屋。
  過不一會兒,辛佩詩挽著乃母又從屋裡行了出來,母女倆各提了一個小包袱,辛佩詩道:「讓二位久等了!」
  聞人俊道:「好說,只要能拯救中原武林,休說是這麼一會兒,只要時間許可,就是等上個十年八年也是應該的。」
  辛佩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聞人大俠真是少見的熱心人。」
  聞人俊道:「唇亡齒寒,覆巢之下無完卵,不該麼?姑娘。」
  辛佩詩道:「好一個唇亡齒寒,覆巢之下無完卵。」
  笑褒姒迎上前去,含笑說道:「老人家的包袱還是讓我代勞吧。」
  辛老夫人道:「謝謝姑娘的好意,不敢當,這個包袱輕得很,還是我自己來吧。」
  辛佩詩道:「二位來時所坐的馬車想必已經回去了,這兒到小鎮還有一段路走呢。咱們還是快走吧,希望在天黑之前能趕到小鎮。」
  聞人俊微一點頭道:「姑娘說得是,咱們走吧。」
  偕同笑褒姒轉身先往外行去。
  出了谷,聞人俊回過身道:「勞累老夫人,我更不安。」
  辛老夫人道:「聞人大俠小看我了,這點路在我來說算不了什麼,這些年來我走路已經走慣了,再說,只為救中原武林,我就是把這兩條腿走斷也是應該的。」
  聞人俊道:「老夫人這話益使聞人俊不安,老夫人原不是中土人……」
  辛老夫人道:「聞人大俠錯了,我雖原不是中土人,可是嫁來中土便算已歸化中土,自然也跟諸位沒什麼兩樣。」
  聞人俊道:「老夫人讓人敬佩,老夫人要是不介意,還是讓我背著老夫人走吧。」
  辛老夫人忙搖頭說道:「不用,不用,我也不敢當,聞人大俠的好意我心領了!」
  聞人俊道:「老夫人不要客氣,您要是有兒子的話也有我這麼大了,背背您還不是應該的。」
  沒再容辛老夫人說話,過去便背起她。
  辛老夫人忙道:「聞人大俠這是!唉,我生受了,我生受了。」
  辛佩詩道:「謝謝聞人大快。」
  聞人俊道:「姑娘太客氣了,咱們趕路吧。」
  有聞人俊背著辛老夫人,幾個人腳下自然也就快了不少,日頭還沒下山,四個人便抵達了小鎮。
  小鎮上沒有客棧,辛佩詩帶著聞人俊跟笑褒姒又找上了那家「騾馬行」。
  掌櫃的一見四個人進門,一怔站了起來,道:「老太太、辛姑娘,您二位這是……」
  辛佩詩含笑說道:「掌櫃的,我這兩位朋友有事找我出趟遠門,天太晚了,我打算明天—早走,小鎮上又沒有客棧,我們想在您這兒打擾一晚上,不知道方便不?」
  掌櫃的倒是個熱心腸的好人,忙道:「方便,方便,這兒沒幾戶人家,只要住在這兒的就是自己人,自己人有什麼不方便的,您幾位不嫌,那是我的光采,請後頭去吧。」
  店不用人看,小鎮淳樸,不會出什麼事的,掌櫃的說完就帶著幾個人往後去了。
  掌櫃的家嫌小了點了,可是收拾得挺於淨,老伴兒也是個熱心腸的老好人,夫妻倆不但收拾出兩間屋,端水送茶,甚至殺了幾隻雞待客,這份誠意委實讓人感動。
  幾個人過意不去,聞人俊要給掌櫃的錢,掌櫃的說什麼也不要,而且板著臉說這是罵他,聞人俊只好作罷。
  飯後主人夫婦陪著客人燈下閒聊,辛老夫人忽然問了一句:「賢伉儷沒兒沒女麼?」
  掌櫃的神色黯然,歎了口氣道:「我夫妻在這小鎮做這個生意,雖賺不了什麼錢,但也不愁吃喝,日子過得倒也舒服,只有這麼一個憾事,看樣子我是要絕後。」
  聞人俊神色一動道:「賢伉儷可曾請大夫看過?」
  「沒,」掌櫃的搖一搖頭道:「附近幾個廟裡她可是燒遍了香了,只差沒朝四大名山。」
  聞人俊道:「恕我直說一句,燒香燒不來子女,我略通岐黃,二位要是願意,我可以給二位看看,就算我對賢伉儷的招待聊表謝忱吧。」
  掌櫃的兩眼一睜道:「怎麼,您會……」
  聞人俊站了起來,道:「請掌櫃的跟我到屋裡來一趟。」
  他轉身先進了屋。
  掌櫃的忙跟著站起,但卻遲疑了一下沒動。
  辛老夫人道:「掌櫃的快進去吧,這位聞人大俠是當今東門名捕的唯一高足,一身所學好得不得了,說不定他有法子讓你明年抱個兒子,這種事可是沒地兒求的。」
  掌櫃的忙答應兩聲快步進了屋。
  過了片刻之後,聞人俊掀簾帶著掌櫃的行了出來,道:「掌櫃的身子很正常,現在我看看內掌櫃的……」
  掌櫃的那位老妻臉馬上紅了,好生彆扭。
  聞人俊轉望笑褒姒道:「秋吟,你帶內掌櫃的進去……」
  笑褒姒忙道:「我哪兒會……」
  聞人俊道:「我告訴你!」
  他在笑褒姒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笑褒姒道:「這樣就行了麼?」
  聞人俊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笑褒姒站了起來道:「內掌櫃的請跟我來吧。」
  她轉身走進了屋。
  掌櫃的老妻還在難為情。
  掌櫃的那裡正色說道:「就像剛剛辛老夫人所說的,這種事可沒地兒求,還不快進去。」
  掌櫃的老妻站起來了,低著頭行了進去。
  掌櫃的望著聞人俊道:「聞人大俠……」
  聞人俊含笑抬手道:「別急,掌櫃的,先讓我聽葉姑娘怎麼說。」
  只見笑褒姒掀簾走了出來,望著聞人俊道:「跟你所說的一樣。」
  聞人俊一喜,轉沖掌櫃的抱拳道:「恭喜掌櫃的,賀喜掌櫃的,尊夫人這毛病不是先天的,可醫,我包掌櫃的家明年添一口。」
  掌櫃的喜得一陣激動,伸雙手抓住了聞人俊,急道:「真的,聞人大俠?」
  聞人俊笑道:「這是什麼事,我還能騙掌櫃的不成,要是明年掌櫃的家不添一口,你砸我的招牌就是。」
  這—句,聽得幾個人都笑了,掌櫃的更是笑中帶淚,身軀一矮,就要跪下。
  聞人俊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掌櫃的這是幹什麼……」
  掌櫃的道:「聞人大俠,您的大恩大德……」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38:44

 聞人俊道:「掌櫃的,別提這個,你要打算謝我,明年我從這兒過,給我吃個紅蛋也就夠了,現在請跟我進來吧。」
  他拉著掌櫃的要進去……
  老夫人忽然說道:「聞人大俠,你這是不是不傳之秘?」
  聞人俊笑道:「老夫人,我沒有不傳之秘,凡屬婦道,都可以進來看!」
  辛老夫人扶著辛佩詩站了起來道:「佩詩,攙我進去,我看不見你總看得見。」
  幾個人進了屋,掌櫃的老妻站在床前低著頭。
  聞人俊道:「內掌櫃的,這也是治病,請上床躺好。」
  掌櫃的老妻脫下鞋上了床,往下一躺閉上了眼,眼皮直動,想必是又緊張又難為情。
  聞人俊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個小盒子,打開木盒,赫然是金針、玉刀,無一不備。
  辛佩詩呆了一呆道:「沒想到聞人大俠身上居然還有這個。」
  聞人俊笑笑說道:「什麼我都喜歡學,學了就想致用,所以我經常把它攜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說著話,他拈起兩根金針在燈火上燎了燎,然後隔著衣裳插進了掌櫃的老妻的小腹部,一邊各—根,快而熟練,雖時下名醫不過如此。
  辛佩詩跟笑褒姒都瞪大了一雙美目。
  聞人俊道:「掌櫃的,請拿文房四寶來。」
  掌櫃的答應一聲奔了出去,轉眼間帶著一陣風又奔了回來,雖然直喘,但卻滿臉興奮。
  聞人俊就在桌上攤紙磨墨,一紙藥方連同禁忌一揮而就,抬手交給了掌櫃的道:「該有的都在上頭,掌櫃的照著這上頭寫的辦就是。」
  掌櫃的雙手接過,忙道:「我這就找老牛抓藥去。」
  聞人俊道:「不急,明天再抓也不遲。」
  掌櫃的聽聞人俊這麼一說,當即吹乾了筆漬,折好藥方,小心翼翼的揣進懷裡。
  這裡掌櫃的收方入懷,那裡聞人俊已拔起了兩根金針,道:「內掌櫃的先躺會兒,過一刻之後再下床走動。」
  轉過身來道:「咱們外頭去吧。」
  辛佩詩道:「這樣就行了麼?」
  聞人俊含笑點頭道:「行了,姑娘看懂了麼?」
  辛佩詩點了點頭道:「懂了。」
  聞人俊道:「姑娘智慧過人,想當初我師父教我的時候,我看了好幾遍才看懂。」
  幾個人出了屋,就了座,又聊了一會兒就各自歇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幾個人起床,掌櫃的夫婦倆早把早飯準備好恭候上了。
  這一頓早飯不算怎麼豐盛,在這小鎮來說可卻是最好的,吃完早飯要走,出門再看,套好的一輛馬車停在外頭,聞人俊道:「掌櫃的這是……」
  掌櫃的道:「幾位之中有老太太在,走路不方便,這輛車不敢說送,只表示我一點心意。」
  聞人俊笑笑點頭說道:「掌櫃的周到,我們正需要這個,好意我領受了,秋吟帶辛姑娘把老夫人扶上車,咱們上路了。」
  辛老夫人、辛佩詩、笑褒姒跟掌櫃的夫婦打過招呼之後一起上了車,聞人俊道:「賢伉儷請回吧,明年我一定來打擾二位一頓。」
  他沒再說什麼話,登上馬車趕著車走了。
  辛佩詩道:「委曲聞人大俠了。」
  聞人俊笑道:「那有什麼辦法,誰叫我是個男的。」
  車裡幾位都笑了。
  馬車馳出了小鎮,辛佩詩道:「聞人大俠有沒有去處?」
  聞人俊道:「目下咱們只能去找西天竺的來人……」
  辛佩詩道:「不必去找,我知道西天竺的人到中土來都走哪條路,咱們只要到那條路上去等他們就行了。」
  聞人俊道:「那條路在……」
  辛佩詩道:「只管往西走就是。」
  聞人俊沒再問,揮起一鞭趕快了馬車。
  馬車由一大早奔馳到中午,大太陽能烤出人的油來,笑褒姒在車裡道:「走了大半天了,要不要找個地方歇會兒。」
  辛佩詩道:「歇會兒吧,牲口也受不了。」
  聞人俊道:「前頭樹蔭下有個茶棚,咱們就到那兒歇歇去吧。」
  前面半里處道旁真有棵大樹,濃蔭蔽日,樹下有個草棚子。
  馬車馳到,聞人俊停妥馬車剛要跳下,茶棚裡出來了幾個人,這幾個人之中有一個是「活殭屍」古乘風,另幾個也都是衣著打扮怪異的中年人。
  聞人俊剛微微一愕,只聽古乘風冰冷說道:「小鷹犬,這世界可真小啊。」
  聞人俊一笑點頭道:「不錯,這世界是嫌小了點兒,古乘風,咱倆可真是有緣啊。」
  古乘風道:「你認為咱倆有緣麼?」
  聞人俊道:「沒緣怎會老碰見你。」
  古乘風微—點頭道:「說得是,那就好,小鷹犬,你下車吧,我給你介紹幾個朋友。」
  聞人俊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古乘風,那真太謝謝你了!」
  他慢吞吞地下了車轅,目光一掃道:「古乘風,這幾位是……」
  古乘風陰陰一笑道:「小鷹犬,你就別反穿皮襖裝羊了,看這幾位的衣著打扮,難道你還看不出這幾位都是亡魂谷的。」
  聞人俊「哦」地一聲道:「失敬,原來是一谷三堡兩世家中那一谷亡魂谷中的人物,我說你活殭屍怎麼敢在大白天到處跑,原來你交上這麼幾位朋友了。」
  古乘風道:「小鷹犬,你錯了,姓古的早在一年前就是亡魂谷裡的人了。」
  聞人俊一拍手道:「那好極了,活殭屍投效亡魂谷,這才是物以類聚,再恰當也不過了。」
  他這句話夠損的,但那幾個打扮怪異的中年人跟沒聽見一樣,臉上死板板的,一點表情也沒有。
  古乘風臉色變了變,陰笑說道:「小鷹犬,任你在口舌上佔些便宜不要緊,只要你肯把那兩樣東西交給我們……」
  聞人俊道:「黃金城的地圖跟鑰匙?」
  古乘風道:「你比上次爽快多了。」
  聞人俊道:「上回你要了什麼去,忘了麼?」
  古乘風臉色—紅,兩眼厲芒一閃,道:「小鷹犬,上回是上回,現在是現在,現在風水輪已經轉了。」
  聞人俊一搖頭道:「我卻不以為然。」
  古乘風哼哼兩聲道:「那好,咱們試試。」
  他往後退了一步。
  那幾個打扮怪異的中年人立即散開來,幾個人呈半圓形圍住了聞人俊。
  聞人俊跟沒看見似的道:「古乘風,原先我也以為世上有黃金城這麼—處所在,可是現在我才知道全屬子虛,黃金城不過是海市蜃樓,你信麼?」
  古乘風道:「以你看呢?」
  聞人俊正色道:「我說的全是實話,我查證的結果那是西天竺阿修羅下院欲進窺中原武林之前,先在中原武林製造紛爭,要使中原武林高手互相殘殺,以消滅中原武林實力的—套陰狠手法!」
  古乘風陰笑道:「你師徒倆嘴皮子上的功夫都不錯,你查證的結果,你是有人證,還是有物證?」
  聞人俊道:「我有人證,只不知道能否取信於你。」
  古乘風道:「誰?」
  聞人俊道:「你見過,跟我在一起的那位姑娘。」
  古乘風道:「弄了半天是個跟你穿一條褲子的……」
  忽地陰陰—笑道:「讓我相信並不難,讓她也跟我好一回……」
  聞人俊閃電揮掌,一把竟抓著了古乘風的脖子,古乘風絕沒有想到聞人俊的出手會這麼快,他哪敢掙扎,當即就嚇白了臉,沒敢動—動!
  那幾個臉色也變了,但都沒敢動。
  聞人俊威態忽斂,緩緩說道:「我不願意在西天竺阿修羅院高手即將進襲中原的前夕自相殘殺,那正中他們的陰謀,要不然你的脖子現在已經斷了,希望你以後再說話不要不乾不淨了。」
  他鬆了古乘風的脖子收回了手。
  古乘風兩眼暴射厲芒,怪嘯一聲招呼同伴就要撲。
  聞人俊視若無睹,緩緩地又說道:「古乘風,你沒聽我說麼,西天竺阿修羅院的高手即將進襲中原了,我這就是去截阻他們的,你亡魂谷高手眾多,我希望你們能暫時收起貪婪之心,為中原武林盡一份心力。」
  古乘風厲聲道:「小鷹犬,閉上你的嘴,少跟我們來這—套,我們亡魂谷不管什麼東天竺、西天竺,也不管他們要進襲什麼地方,我們要的只是那座黃金城,你明白了麼?」
  聞人俊雙眉一揚道:「古乘風……」
  古乘風道:「小鷹犬,有什麼話還是等你交出那兩樣東西之後再說吧。」
  他當先揚掌劈向聞人俊。
  那幾個打扮怪異的中年人跟著揚掌劈向聞人俊。
  這幾個顯然都是亡魂谷的高手,劈出的掌風成半弧形湧向聞人俊,排山倒海般,聲勢相當驚人!
  聞人俊躲不能躲,他要一躲身後的牲口跟車就完了,他忍無可忍,雙掌凝足真力,翻掌迎了上去。
  砰然一聲大震,聞人俊暗感血氣浮動,身軀也為之晃了一晃,而古乘風跟那幾個打扮怪異的中年人卻腳下踉蹌,一起往後退去。
  聞人俊把握這機會,猛吸一口氣,跨步欺前,舉手投足間,三個打扮怪異的中年人倒了地,古乘風更慘,噴出一口鮮血滿地亂滾。
  剩下的幾個打扮怪異中年人嚇呆了,頓然都怔住在那兒。
  聞人俊冰冷發了話:「不是我手下留情,是整個中原武林救了你們,還不帶著他們快滾。」
  那幾個現在還真聽話,扶的扶,抱的抱,帶著受傷的同伴一轉跟間跑得沒了影兒!
  聞人俊吁了一口氣,道:「老夫人,辛姑娘,請下車吧!」
  車簾掀起,辛佩詩、笑褒姒攙扶著辛老夫人下了車。
  辛老夫人道:「聞人大俠,你苦口婆心都白費了。」
  聞人俊歎了口氣道:「真要說起來這也怪不得他們,大多數的人都有貪婪之心,阿修羅院針對人性弱點的這一招,太以厲害。」
  辛佩詩道:「團結才有力量,中原武林形同一盤散沙,幾個有實力的大門大派都自私自利,照這樣下去中原武林的前途實在令人擔憂。」
  聞人俊道:「咱們做一步是一步,相信他們總會有明白的時候的。」
  辛佩詩道:「怕是怕到了他們明白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辛老夫人道:「佩詩,別再說了,中原武林只要有東門老人家跟聞人大俠師徒,就不會淪落人手,斷送命脈的,咱們進去坐會兒。」
  幾個人進了茶棚,賣茶的從櫃台後,桌子底下爬了出來,餘悸猶存,臉還白著,猶帶著顫抖地招呼客人坐下,茶剛端上,棚外又來了人,霸刀南宮秋冷、大黃蜂司馬常,還有恨妲己。
  聞人俊眉鋒一皺站了起來。
  南宮秋冷三個也一怔,只聽司馬常道:「聞人俊,真巧啊,沒想到在這兒又碰見了你。」
  南宮秋冷點著頭笑道:「的確巧,的確巧。」
  笑褒姒低低地把這三位的來歷以及他們搶奪黃金城那兩樣東西的情形,告訴了辛老夫人跟辛佩詩。
  辛佩詩一聽也皺了眉。
  辛老夫人當即說道:「世上貪心的人可真不少啊。」
  南宮秋冷聽見了,目光掃了過來道:「聞人俊,這位是……」
  聞人俊道:「辛老太太,她不是武林中人,你找我就是。」
  南宮秋冷望著辛老夫人道:「老太太兩眼不方便,不然定可看出我們三人現在是一點貪心也沒有了。」
  聞人俊聽得一怔,道:「南宮秋冷……」
  「聞人俊,」南宮秋冷道:「你不是說西天竺、阿修羅院的人會捲土重來麼?我要把爭奪黃金城那兩樣東西之力,轉過去碰碰他們,為中原武林做點事。」
  聞人俊兩眼一睜道:「南宮霸刀,真的?」
  南宮秋冷道:「話是我說的,信不信在你,反正我已退出爭奪黃金城那兩樣東西的行列了。」
  轉望司馬常跟恨妲己道:「咱們過來坐吧。」
  他三個坐在另一張桌上。
  聞人俊道:「南宮霸刀,我似乎得對你刮目相看了,司馬常,你呢?」
  司馬常笑了笑,沒說話。南宮秋冷道:「他麼?我還是受了他的感召呢!」
  聞人俊目光一凝道:「司馬常,我真沒想到你是這麼個人!」
  南宮秋冷道:「跟我一樣。」
  聞人俊道:「大黃蜂,到今天我才算真正認識你。」
  南宮秋冷笑道:「巧啦,也跟我一樣。」
  聞人俊一怔轉望南宮秋冷道:「南宮秋冷,看來我要交好運了。」
  南宮秋冷道:「這話怎麼說?」
  聞人俊道:「我看見你笑了。」
  南宮秋冷笑道:「那麼今後你的運氣會一直很好。」
  聞人俊雙目忽現異采,轉望恨妲己道:「趙姑娘,你功德無量。」
  恨妲己一怔紅了嬌靨,道:「你怎麼知道……」
  聞人俊道:「我知道情愛兩字的力量無可倫比,而且神奇。」
  笑褒姒美目中也泛起了異采!
  恨妲己道:「只能說我沒看錯人。」
  聞人俊道:「南宮霸刀也沒交錯朋友。」
  司馬常聳聳肩道:「頭一回聽人說我是個好人,尤其是出自東方長青徒弟之口,更覺新鮮。」
  聞人俊道:「三位可願跟公門中人交個朋友?」
  司馬常道:「只要你別老拿六扇門嚇人就行。」
  南宮秋冷笑了,這邊幾位也都笑了。
  「行了。」聞人俊道:「從現在起,咱們是朋友了。」
  辛老夫人道:「二位請恕老身適才失言。」
  司馬常道:「老太太,您沒罵錯,到現在我還貪心,我想多碰見幾個阿修羅院的人。」大夥兒又都笑了。
  聞人俊道:「我沒想到大黃蜂居然這麼風趣。」
  司馬常道:「別風趣不風趣,聞人俊你往這條路走,打算哪兒去?」
  聞人俊道:「恐怕跟二位不謀而合。」
  司馬常道:「怎麼,你也是瞎走亂碰?」
  聞人俊道:「不,那咱們不一樣,我們這是守株待兔。」
  司馬常道:「守株待兔,阿修羅院的人會走這條路,你怎麼知道?」
  聞人俊毫不隱瞞,當即把邀辛佩詩為助的經過說了一遍。
  司馬常道:「原來如此,沒想到我們三個誤打誤撞竟撞對了。」
  忽聽南宮秋冷道:「聞人俊,對付他們真得用天竺異術麼?」
  聞人俊道:「不一定全靠天竺異術,但他們要用天竺異術時,就不是咱們所練的武功所能抵擋。」
  南宮秋冷道:「這麼說阿修羅院的人很厲害了?」
  聞人俊道:「要不然他們豈敢進軍中原。」
  南宮秋冷揚了揚眉,笑了笑沒說話。
  聞人俊何等人,自然知道南宮秋冷心中不服,他怕這位剛因情愛而轉變的霸刀,在一念爭強好勝之下受到傷害,他心念轉動了一下道:「南宮霸刀,你見過天竺異術麼?」
  南宮秋冷一搖頭道:「沒有。我福薄緣淺。」
  這句話益見其心中之不服。
  聞人俊轉望辛佩詩道:「辛姑娘,在座沒有別人,可否讓我們見識見識天竺異術?」
  辛佩詩又何嘗不明白聞人俊的用心,微微一笑道:「獻醜了。」
  這句話剛說完,南宮秋冷面前那杯茶竟然熱氣上騰,水面翻動,居然沸騰了起來。
  辛佩詩含笑望著南宮秋冷道:「南宮大俠可敢喝一口?」
  南宮秋冷微微一笑道:「辛姑娘,恕我直言一句,我認為天竺異術跟障眼法沒什麼兩樣。」
  說著話,伸手就去端茶杯,當他手碰著茶杯的時候,他眉頭為之一皺,只因為他發現那個茶杯相當燙手,可是他暗一咬牙還是端了起來。
  辛佩詩道:「南宮大俠,小心燙著嘴啊。」
  南宮秋冷望著沸騰的茶水,還是有點猶豫,茶杯既然燙手,茶水自不會是涼的,可是如今勢成騎虎,不喝怎麼行,沒奈何,他一橫心舉杯就要喝!
  就在這時候,茶水突然靜止不動了。
  南宮秋冷微微一怔,停杯沒喝。辛佩詩含笑說道:「真要燙傷了南宮大俠,恐怕趙姑娘頭一個不答應。」
  南宮秋冷只以為還是障跟法,笑笑剛要說話。
  忽聽身後一個熟悉話聲道:「南宮大俠這把刀的確是罕見的好刀……」
  南宮秋冷霍然轉注,只見辛佩詩不知何時已到了他身後,手裡居然還舉著他那把刀,這時候他才覺得手裡輕了許多,低頭一看,刀鞘是空的。
  也就在這時候,恨妲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美目圓睜,滿臉驚詫地望著辛佩詩坐處。
  他抬眼一看,心神大震,也不由怔住。
  原來座頭上另有個辛佩詩,還正含笑望著他們。
  誰都看得見,舉著刀的那個辛佩詩還站在他身後。
  司馬常也看得目瞪口呆,一動不動。
  突然,那舉著刀的辛佩詩嬌笑一聲,把刀往南宮秋冷手中刀鞘裡一插,裊裊行回座頭,往坐著的那個辛佩詩身上一撲,兩個辛佩詩變成了一個。
  聞人俊笑道:「辛姑娘這幻影之術已爐火純青了,令人歎為觀止,五體投地。」
  辛佩詩為之一怔:「聞人大俠也懂天竺異術?」
  聞人俊道:「略知一二。」
  辛佩詩美目一睜道:「對了,聞人大俠要不懂天竺異術,怎麼能戰勝逍遙谷那些人,東門老爺子的胸蘊可真淵博啊。」
  一頓接道:「聞人大俠既懂天竺異術,為什麼還要辛佩詩……」
  聞人俊道:「辛姑娘,世上會武的人不少,但克制強敵卻非得高手不可。」
  辛佩詩看了他一眼還待再說!
  忽聽南宮秋冷道:「辛姑娘,天竺異術的厲害我領教了。」
  「可不。」司馬常也道:「這要是割人的腦袋,豈不如探囊取物一般。」
  辛佩詩笑笑說道:「其實南宮大俠剛才沒說錯,這不過是障眼法而已,不過障眼法施得高明,—樣能置人於死地,而且這絕不是普通武功所能抵擋的。」
  南宮秋冷苦笑道:「辛姑娘不要客氣了,難怪阿修羅敢進軍中原,我算是服了,這幸虧有辛姑娘在,要不然中原武林危險了。」
  聞人俊道:「團結才有力量,我請三位跟我們結伴而行,這樣咱們彼此也可以有個照應。」
  南宮秋冷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閣下,南宮秋冷不是糊塗人,謝了。」
  只聽辛老夫人道:「我看咱們該走了吧。」
  司馬常頭一個站了起來道:「說得是,這跟救火沒兩樣,早一步早好,能把他們堵在路上,不讓他們深入中原,那才是上策。」
  幾個人都站了起來,聞人俊留下一塊碎銀付了茶資,剛要往外走。
  外頭又來了人,亡魂谷的人,八名打扮怪異的老人,還有適才那幾個中年人跟古乘風,另外居然還有雲夢世家的金少秋那些人。
  古乘風站在門口神情冷冷—笑道:「看樣子我們趕到得正是時候。」
  聞人俊雙眉一揚道:「古乘風,你可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
  司馬常冷冷掃了金少秋一眼,道:「金少秋,你雲夢世家居然跟亡魂谷的人走在一起,而且能相安無事,我看這裡頭有文章吧。」
  金少秋冰冷說道:「好教你知道,雲夢世家跟亡魂谷已經結盟了。」
  司馬常道:「新鮮啊,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金少秋道:「就在片刻之前。」
  司馬常笑道:「金少秋,為座黃金城你可真是什麼事都做得出啊。」
  金少秋道:「那也沒什麼,我們彼此都感實力薄弱,亡魂谷需要幫手,雲夢世家也需要幫手,我們兩家結盟乃是天經地義,理所應當的事。」
  司馬常道:「好聽啊,好聽……」
  金少秋道:「司馬常,你跟南宮秋冷怎麼也跟小鷹犬這些人跑到了一處?」
  司馬常道:「這個麼,很簡單,我跟南宮霸刀都看開了,我們不要黃金城的寶藏了,我們要為中原武林做點事,盡點心力,我們要追隨聞人俊去抵禦外侮去,就這麼回事。」
  金少秋道:「這個我剛才聽說了,你指的是西天竺阿修羅院?」
  司馬常道:「不錯。」
  金少秋道:「誰看見西天竺阿修羅院的人到中原來了?」
  聞人俊道:「我,還有我的未婚妻葉姑娘。」
  金少秋冷冷一笑道:「你們倆即將要同床共枕,自是一個鼻孔出氣。」
  笑褒姒嬌靨一紅,辛佩詩皺了皺眉。
  聞人俊卻沒在意,道:「這麼說你是不相信?」
  金少秋道:「我相信,我相信你是故意移轉這些人的注意力,好讓你沒有一點兒阻攔地去找尋那座黃金城。」
  聞人俊倏然一笑道:「金少秋,你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金少秋道:「我這是說給南宮秋冷跟司馬常聽的。」
  南宮秋冷道:「我們兩個聽見了,這就是我們倆的答覆。」
  他抬手就要拔刀。
  只聽辛佩詩道:「南宮大俠,何必跟這種人一般見識,咱們還有正經大事,是不是,走吧,我前行帶路了。」
  她攙著乃母往外行去。
  金少秋冷冷一笑道:「想走了,沒那麼便宜……」
  他一個「宜」字還沒有出口,突然踉蹌往後退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緊接著是古乘風那幫亡魂谷的人,像被一股無形的勁力撞了一下似的,也跟著暴退,一個連一個地摔倒在地。
  很明顯地,辛佩詩用上了天竺異術。
  幾人都笑了,邁步跟了出去。
  辛佩詩站在車旁分配,姑娘們跟辛老夫人都上車裡坐,南宮秋冷、司馬常跟聞人俊三個人高坐車轅。
  馬車馳動了,坐在地上的人還沒站起來,一直到馬車馳出了老遠,金少秋等才跟靈魂歸竅般醒了過來。
  古乘風頭一個從地上跳了起來,驚叫說道:「那個丫頭會施邪法!」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39:48

第十八章 蛇女尋夫
  車裡雖然擠一點,但這樣親熱!
  馬車馳行若飛,時間順著車輪的轉動過去,日頭偏西,天近黃昏。
  聞人俊高聲說道:「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辛姑娘,今晚咱們在哪兒過夜?」
  辛佩詩在車裡應道:「城鎮遠在百里外,要趕到城鎮投宿恐怕要半夜,前面不遠處有座廢祠,相當大,不知道諸位……」
  司馬常道:「就是那座廢祠吧,咱們一天到晚在江湖上跑,哪兒不能過一夜。」
  聞人俊笑笑道:「好吧,就是那座廢祠吧。」
  車行半個時辰後,司馬常忽然拍手前指道:「那大半就是那座廢祠了。」
  這當兒,一座廟宇般建築已映入眼簾,暮色中看,忽黑忽明,坐落在—片稀疏的樹林中。
  聞人俊緊揮兩鞭趕了過去。
  馬車在祠前停妥,車裡幾位姑娘攙著辛老夫人下來,幾個人抬眼打量,只見這座廢祠的確夠大,只是斷壁危垣,相當殘破,門頭上的橫額只剩了一個「祠」字,別的字都不知道哪兒去了。
  聞人俊道:「咱們都還好,只是辛老夫人……」
  辛老夫人笑道:「聞人大俠怎麼老小看我,佩詩,咱們先進去。」
  幾位姑娘攙著辛老夫人就往祠裡走。
  司馬常道:「我來為老夫人開道。」
  長劍橫胸,大步往前行去。
  幾個人笑笑邁步跟了上去。
  剛到廢祠門口,司馬常突然停了步,而且抬手攔住眾人。
  聞人俊、南宮秋冷心知有異,雙雙一步跨到司馬常身旁,南宮秋冷道:「怎麼了?」
  司馬常用力聞了幾聞道:「不對,裡頭有股異味兒。」
  南宮秋冷道:「什麼異味?」
  司馬常兩跟忽閃綠芒,跨前半步,伸手往門裡暗處抓去,當他返回來時,他手裡多了一樣東西,是條長得發亮的蛇。他道:「就是這東西。」
  姑娘們沒有不怕這個的,連忙扶著辛老夫人退後。
  司馬常抓蛇的手法相當高明,他五指緊緊扣著那條蛇的七寸,那條蛇也不甘示弱,蛇身緊緊纏在司馬常腕子上,蛇首紅信吞吐,絲絲作響。
  司馬常一咧嘴道:「在我面前耀威,你算是倒了血霉。」
  他張嘴一口硬把顆蛇頭咬了下來,嚼得吱吱有聲,吃得津津有味。
  聞人俊為之眉鋒一皺。
  南宮秋冷笑道:「五毒碰上司馬常算是碰上了剋星,這倒好,司馬常到哪兒都不愁吃。」
  他這句話剛說完,司馬常忽然一怔道:「不對!」
  南宮秋冷怔道:「什麼不對?」
  司馬常道:「這條蛇叫墨蛇,奇毒,產在阿爾金山,中原難得一見,這座廢祠裡怎會有這種蛇?」
  南宮秋冷呆了一呆,目射寒芒往黑忽忽的廢祠內望去。
  聞人俊道:「不用看了,我已經聽見了,裡頭有人。」
  話聲方落,廢祠內暗處絲絲之聲大作,而且腥風撲鼻。
  司馬常兩眼綠芒暴閃,道:「好啊,豐盛的晚餐來了,你們倆往後站站,看我飽餐一頓。」
  南宮秋冷跟聞人俊都沒動,南宮秋冷舉起了掌中刀。
  就在這一轉眼工夫,廢祠裡爬出了一大堆蛇,各種蛇都有,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總有上百條。
  司馬常目中綠芒更盛,突然盤膝坐了下去,道:「過來吧,我在這兒等著了,越多越好。」
  怪的是那些蛇一見到他馬上停止不前,靜伏不動了。
  南官秋冷道:「司馬常慣吃五毒,所以五毒見著他沒有不怕的。」
  只見司馬常抬手向蛇群拍了兩拍。
  怪事倏生,蛇群之中最前面的兩條低著頭游了過來,到了司馬常前便靜伏不動。
  司馬常一咧嘴,雙掌倏揮,抓起兩條蛇把蛇頭往嘴裡塞去,轉眼間兩條蛇全進了他的嘴。
  司馬常撫掌道:「過癮,過癮,再來,再來。」
  他剛要向著蛇群再拍手,忽聽「吱」地一聲異響,一點綠芒向著他當胸飛了過來。
  南宮秋冷急道:「要幫忙麼?大黃蜂。」
  「不用,這是一條異種飛蛇,奇毒,越毒的蛇越好吃,這種飛蛇撲人的時候,全身聚勁,肉也最好吃,把它打下了地就不好吃了。」
  那點綠芒奇快,就這一句話工夫已然飛到,司馬常一動沒動讓它正射在心口上。
  這當兒聞人俊跟南宮秋冷都看見了,那是一條花蛇,七寸之後鼓著一層膜,像冀,蛇頭緊緊地咬住司馬常胸口不放。
  司馬常居然跟個沒事人兒似的,咧著嘴大樂:「小乖乖,今天你來得正好,平素我還怕找不到你呢。」
  抓住那條蛇從胸前扯下,把那蛇頭就要往嘴裡送。
  只聽一個尖尖的話聲從廢祠裡傳了出來:「放下我的小花!」
  隨著這話聲,一條人影射落司馬常身前丈餘外,蛇群之後。
  南宮秋冷跟聞人俊登時看直了眼。
  那是一個女子,面目姣好的女子,很年輕,看上去頂多二十來歲,穿一件黑衣、長髮披散,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上半身盤著一條雪白的大蛇,粗若手腕,蛇頭在長髮黑衣女子胸前,紅信吞吐,兩眼直盯著司馬常,大有躍躍欲撲之勢。
  司馬常也為之一怔,旋即咧嘴笑道:「沒想到今晚上會在這兒碰上操縱蛇的妙人兒。」
  那長髮黑衣女子道:「我也沒想到今晚會在這兒碰見能收蛇的人,把我的小花放下。」
  司馬常道:「放下你這條花蛇可以,你得給我一個公道,你為什麼躲在這兒馭蛇傷人,幸虧這是我,要是別人豈不早橫屍了!」
  那長髮黑衣女子道:「我並沒有縱蛇傷人,我只是今夜要住在這座廢祠裡,不得不派蛇在各處守衛,要是沒有我的令諭,我的蛇絕不會先傷人。」
  南宮秋冷道:「司馬常,這倒是實情。」
  司馬常一怔抬眼:「你怎麼幫她說起話來了?」
  南宮秋冷道:「我誰都不幫,這是以事證論事。」
  司馬常道:「這條飛蛇眼看就要進我的嘴了,你這麼一說我倒不好意思再吃它了。」
  南宮秋冷道:「你吃的已經夠多了,既是有主之物,我看你就放了它吧。」
  司馬常道:「不忙,讓我問問她再說。」
  目光一凝,望著那長髮黑衣女子道:「武林中能玩蛇的人不多,操縱蛇的女子更少,你是——」
  那長髮黑衣女人道:「我不是中原武林中人。」
  司馬常「哦」地一聲道:「那你來自何處?」
  那長髮黑衣女子道:「我來自青海。」
  司馬常神色一動道:「我聽說青海阿爾金山之上有個『蛇女』……」
  那長髮黑衣女子道:「那就是我。」
  司馬常「哦」地一聲笑道:「原來你就是阿爾金山之上的那位蛇女,怪不得你能縱蛇,怪不得一條產自阿爾金山的墨蛇到了此地,阿爾金山險惡高峻,人跡罕至,在那兒任你養上千百條蛇都不要緊,這兒地處中原,卻不是你玩蛇的地方,你從阿爾金山跑到中原來幹什麼?」
  蛇女道:「我是來找一個人的。」
  司馬常道:「你是來找人的,找誰,中原有你的朋友麼?」
  蛇女道:「這個人我不認識,我也不知道他姓什叫什,我只知道他有個外號叫『大黃蜂』……」
  南宮秋冷一怔道:「你找大黃蜂……」
  司馬常抬手攔住了南宮秋冷,詫異地望著蛇女道:「你找大黃蜂幹什麼?」
  蛇女道:「是我娘讓我來找他的,我娘說我已經長大成人,該嫁人了,別的人我不能嫁,他們也不敢要我,只有大黃蜂能懾蛇,不怕我……」
  南宮秋冷一掌拍上司馬常肩頭。
  司馬常咧嘴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太出了意料了,這是好事啊,只是你料準大黃蜂會要你麼?」
  蛇女道:「他要是不要我,我就死在中原不回去了。」
  司馬常一怔道:「他要是不要你,你就死在中原不回去了,這是為什麼?」
  蛇女道:「大黃蜂是這世上唯一能娶我的人,他要是不要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也沒臉回去見我娘,不死還等什麼。」
  南宮秋冷要說話。
  司馬常站起來攔住了他,望著蛇女道:「嗯,這的確是個大麻煩,你是個蛇女,普通人你不能嫁,他們也真不敢要你,我看這樣吧,你也不用到處去找什麼大黃蜂了,乾脆嫁給我算了,我要你。」
  南宮秋冷笑了,猛拍司馬常一巴掌,道:「你這傢伙。」
  只聽蛇女道:「嫁給你,你要我?」
  司馬常雙手一抬道:「是啊,你看見了,我也是個能懾蛇的人,怎麼樣?」
  蛇女一搖頭道:「不行,我不能嫁給你。」
  司馬常為之一怔道:「這又為什麼?」
  蛇女道:「我娘要我嫁給大黃蜂,我娘說我跟大黃蜂是天生的一對兒。」
  南宮秋冷微一點頭道:「嗯,這話一點兒也不假。」
  司馬常向南宮秋冷晃了晃手道:「別打岔。」
  望著蛇女道:「你要弄清楚啊,這世上你能嫁而且敢要你的人並不多,除了那個大黃蜂恐怕就是我了,現在你還沒有找到大黃蜂,他是不是要你,你還不知道……」
  蛇女道:「不要緊,他不要我,我就死。」
  司馬常又一怔道:「你怎麼這麼死心眼兒啊,這麼說你是非大黃蜂不嫁了?」
  蛇女道:「我娘說我跟他是天生的一對兒。」
  司馬常道:「你娘可曾告訴你,大黃蜂長得什麼樣麼?」
  蛇女道:「沒有,不過不要緊,我娘說他在中原武林很有名氣,不難找到他。」
  司馬常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長得一點也不好看……」
  蛇女道:「你認識大黃蜂?」
  南宮秋冷道:「他何止認識。」
  蛇女道:「長得不好看不要緊,我嫁的是他的人,又不是他的臉!」
  南宮秋冷輕擊一掌道:「好話,司馬常,我可忍不住了。」
  —指司馬常道:「姑娘,有緣千里來相會,他就是大黃蜂。」
  蛇女一怔睜圓了兩眼道:「怎麼說,他!你就是大黃蜂?」
  司馬常咧咧嘴道:「吃五毒,懾五毒,渾身是毒的,中原武林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蛇女一搖頭道:「我不信。」
  「得。」南宮秋冷道:「大黃蜂,你弄巧成拙了。」
  司馬常往身旁跟身後一指道:「我有這些位朋友可作證明。」
  蛇女道:「他們都是你的朋友,自然幫你,我是大黃蜂的人,你們休想以這種手法欺騙我。」
  南宮秋冷道:「大黃蜂,我看你這好事多磨啊。」
  司馬常一聳雙肩道:「不要緊,反正我也不急著娶老婆,她要不信那就讓她多跑點冤枉路,打聽清楚之後再來找我好了。」
  蛇女道:「把我的小花還給我。」
  司馬常一鬆手,那條飛蛇脫弩之矢般飛了回去,一頭鑽進了蛇女的懷裡,看樣子可是嚇破「蛇」膽了。
  蛇女轉身要往裡走。
  聞人俊輕咳一聲道:「姑娘請留一步。」
  蛇女回過身來道:「是誰叫我?」
  聞人俊道:「我。」
  蛇女道:「你叫我有什麼事?」
  聞人俊道:「姑娘千山萬水從阿爾金山跑到此地,為的只是大黃蜂司馬常,既然有緣千里相會,何必讓好事多磨。」
  蛇女道:「你說得很有道理,可是我也不能不慎重啊。」
  聞人俊道:「姑娘的話更有道理,婚姻一輩子的大事,豈可不慎重,只是令堂讓姑娘到中原來找大黃蜂,難道除了大黃蜂這三個字之外,別的一點都沒有告訴姑娘麼?」
  蛇女道:「我娘說大黃蜂是中原武林唯一能懾蛇的人。」
  聞人俊道:「令堂既說唯一,不是我身邊這位還有誰?」
  蛇女道:「也許還有別人也能懾蛇,我娘她不知道。」
  聞人俊倏然怔了一下道:「當然這也不無可能,姑娘,令堂到中原來過麼?」
  蛇女搖頭道:「沒有,從來沒有。」
  聞人俊道:「那麼令堂又怎麼知道中原武林有個大黃蜂?」
  「對了。」蛇女兩眼忽地一睜道:「我想起來了,我娘好像說過,大黃峰小的時候她見過他,是在苗疆,後來我娘離開了苗疆,聽說大黃蜂也離開了苗疆到中原來了……」
  司馬常忽然說道:「敢莫你娘會是苗疆那個會玩蛇的『五毒姑』?」
  蛇女道:「對啊,你怎麼知道?」
  司馬常道:「我就是大黃蜂,怎麼會不知道。」
  蛇女道:「這麼說你真是大黃蜂。」
  司馬常道:「本來就是如假包換。」
  蛇女道:「那,你要不要我?」
  司馬常道:「要啊,當然要,你不能嫁別人,看樣子我也不能娶別的女人,誰敢嫁我啊。」
  他這句話剛說完,蛇女把身上的白蛇放下了地,飛掠而至,伸雙臂抱住了司馬常。
  司馬常絕沒料到她會有此一招,他臉都紅了,忙道:「哎,哎,你這是幹什麼啊,這兒這麼多人。」
  蛇女怔怔地望著他道:「咦,你不是要我了麼,咱們是夫妻,怕什麼。」
  司馬常道:「中原跟阿爾金山不一樣,中原是禮義之邦,講究很多!」
  蛇女道:「你我都不是中原人啊!」
  司馬常道:「姑娘,入境得隨俗啊,你懂麼?」
  蛇女鬆開了司馬常道:「這麼看起來,中原一點也不好,現在我找到你了,你跟我回阿爾金山去吧!」
  她伸手拉住了司馬常的胳膊。
  司馬常忙道:「不行,我現在還不能跟你上阿爾金山去。」
  蛇女眨動了一下眼睛道:「為什麼現在不行?」
  司馬常剛要說話。
  南宮秋冷已然說道:「司馬常,待會兒你們倆口子再單獨談行麼?現在請你這位嬌妻把蛇驅散,辛老太太跟辛姑娘要進去歇息。」
  司馬常抬手在自己後腦上拍了一下道:「我怎麼把這給忘了。」
  望著蛇女道:「快點把蛇驅散吧,我們要進去歇息。」
  蛇女探懷抓出那條花蛇,在蛇頭上輕輕拍了兩下,嘴唇動了幾動,然後把花蛇放在地上。
  花蛇落地往一旁游去。
  群蛇居然跟在花蛇之後游去,一轉眼工夫就都不見了。
  南宮秋冷沖司馬常擺擺手道:「你們倆去找個地方談你們倆的去吧,我們進去歇息我們的。」
  司馬常咧嘴一笑拉著蛇女走了。
  南宮秋冷回過身去道:「老夫人,辛姑娘,請進來吧。」
  三位姑娘扶著辛老夫人走了過來,辛佩詩道:「天下之事真是無奇不有!」
  恨妲己面帶悸色,道:「蛇還會出來麼?」
  南宮秋冷道:「放心,沒有那位司馬夫人的令諭,它們是不會出現的!」
  聞人俊道:「霸刀,麻煩你陪老太太幾位進去吧,我把牲口卸下來讓它也歇息歇息吃點草。」
  南宮秋冷答應一聲陪著辛老夫人跟三位姑娘往裡去了。
  聞人俊轉身到馬車旁卸下了車套,然後把它拉到一棵樹下拴住,樹下就是草地,不怕它沒得吃!
  他拴好牲口剛要走,忽聽幾丈外草叢中傳來一陣輕微異聲,他兩眼寒芒一閃就打算掠過去看看,但是他突然悟出那是怎麼回事了,眉鋒一皺趕快走開了!
  他進了廢祠,南宮秋冷已經安頓好辛老夫人跟辛佩詩了,所謂安頓也不過是把地上弄乾淨,鋪上幾片乾草,點上了一堆火而已。
  三位姑娘陪著辛老夫人,聞人俊跟南宮秋冷另外找了個地方,就這麼湊合著過了一夜!
  這一夜始終沒見過司馬常跟蛇女進來。
  口口口
  天一亮大夥兒就醒了,大夥兒這兒剛坐起,司馬常偕同蛇女雙雙走了進來,司馬常滿臉堆笑,誰都清楚,蛇女那沒有表情的兩頰也添上了兩片胭脂也似的酡紅。
  昨晚上天黑沒看清楚,現在看蛇女,這位蛇女細皮嫩肉,長得還真不錯。
  司馬常有點不好意思,咧著嘴遭:「聞人俊、南宮霸刀,蛇女要跟咱們一塊兒去碰碰西天竺阿修羅院的人,你們看怎麼樣?」
  「好啊。」南宮秋冷撫掌笑道:「讓那些來自西天竺傢伙也嘗嘗蛇毒的滋味。」
  「對。」聞人俊點頭說道:「蛇這東西是防不勝防的,對咱們來說實在是一大臂助!」
  司馬常道:「那就行了,咱們又多一個人了。」
  但聽一陣車馬聲傳了過來。
  大夥兒一怔都站了起來,南宮秋冷道:「這麼一大早,這是誰……」
  聞人俊道:「大黃蜂留在這兒,霸刀跟我出去看看去。」
  他偕同南宮秋冷快步走了出去。
  車馬來勢極速,他兩個剛出廢祠,一輛雙套黑馬車已然馳抵了廢祠前,車轅上高坐著的赫然是風流劍客玉潘安皇甫玉。
  聞人俊為之一怔。
  這當兒皇甫玉也看見聞人俊了,他也一怔,旋即神情一喜叫道:「好啊,一路急趕沒想到這兒碰上了聞人兄。」
  他立即控韁收馬停住馬車。
  車簾一掀,羅綺香跟小蓉雙雙走了下來,兩個人都含笑望著聞人俊,羅綺香道:「這麼看來咱們不算遲。」
  聞人俊偕同南宮秋冷迎了上去道:「賢伉儷這是上哪兒去?」
  皇甫玉道:「聽說西天竺阿修羅院入侵,聞人兄掛帥征討,我夫婦敢不趕來聽候差遣。」
  聞人俊一抱拳道:「賢伉儷令人敬佩,我謹代表中原武林深致謝忱。」
  皇甫玉笑道:「聞人兄這是罵我夫婦,自己的地盤自己不保還能靠別人不成,一旦西天竺、啊修羅院入主中原,我夫婦還能過那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美妙日子。」
  南宮秋冷道:「這真是實情實話,但有不少人都不懂這個道理。」
  皇甫玉、羅綺香訝異地看了南宮秋冷一眼。
  聞人俊笑道:「賢伉儷既是看到南宮霸刀跟我在一起,諒必不再要我多作贅言。」
  皇甫玉肅然抱拳道:「南宮霸刀才真正令人敬佩。」
  南宮秋冷答了一禮道:「倒是賢伉儷讓我佩服,上回見面賢伉儷跟我們這位兄弟唱的那齣戲可真不錯。」
  皇甫玉笑了,道:「見笑,見笑。」
  說話間廢祠裡走出了辛老夫人、辛佩詩、恨妲己、笑褒姒,還有司馬常跟蛇女。
  只聽司馬常叫道:「我當是誰,原來飄香小築主人夫婦,聞人俊,你們是不是又要唱上一出了?」
  皇甫玉笑了一笑道:「難不成大黃蜂也……」
  南宮秋冷道:「大黃蜂是個值得交的朋友。」
  皇甫玉沖司馬常遙遙一抱拳道:「司馬常,從今天起咱們是朋友了。」
  司馬常一咧嘴道:「看起來好人真是不寂寞啊。」
  辛老夫人等來近,聞人俊當即為雙方介紹,皇甫玉夫婦特意對辛佩詩跟笑褒姒多看了兩眼。
  只聽南宮秋冷道:「賢伉儷是不是要歇一會兒,要是不打算歇息,咱們這就可以上路了。」
  皇甫玉道:「早一步要比遲一步好,不歇息了,走吧。」
  聞人俊當即拉過牲口來套上車,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在曙色中往西馳去。
  就這麼一連往西走了整整十天。
  這一天中午,車抵一處大峽谷,這大峽谷真夠大,寬窄近百丈,兩旁都是奇陡的石壁。
  忽聽辛佩詩道:「聞人大俠,就是這兒了,咱們就在這兒停下吧。」
  兩輛馬車一起停住,車上的人都下來了,大夥兒四下打量,只見峽谷中兩旁都是一人高的野草,草叢中還有不少嵯峨的怪石,中間乃是一條寸草不生的石子路。
  聞人俊道:「辛姑娘,這兒就是西天竺人進入中原必經的路徑麼?」
  辛佩詩道:「以往都是這樣,阿修羅院的人絕不敢明目張膽的進入中原,相信他們不會走別的路徑。」
  南宮秋冷點了點頭道:「這個地方人跡不常到,對阿修羅院的人來說,確是條理想的入侵道路。」
  司馬常道:「咱們就這麼在這兒等麼?」
  辛佩詩道:「不,咱們不能站在這兒等,他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到呢,說不定咱們得在這兒住些日子。」
  司馬常道:「喲,那吃喝怎麼辦?咱們又沒帶乾糧什麼的。」
  南宮秋冷道:「這兒不全是飛禽走獸,還怕沒吃喝麼?」
  辛佩詩道:「我就是這意思,咱們以兩輛馬車做輪流歇息之處,獵野獸為食,等他們進入峽谷之後一舉殲滅之……」
  聞人俊道:「那麼咱們應該在峽谷那一端安排人手。」
  「不錯。」辛佩詩道:「咱們把人手分成兩部分,各隱於峽谷的兩端,等到他們進入峽谷後兩頭一堵就行了。」
  聞人俊道:「那麼現在咱們把人手分配分配吧。」
  辛佩詩道:「我已經想好了,你們幾位請到那一端去,我跟幾位姑娘守在這一端。」
  南宮秋冷道:「好,就這麼辦。」
  司馬常道:「讓蛇女把蛇安置在這兩邊草地裡,諸位看怎麼樣?」
  聞人俊道:「好主意。」
  南宮秋冷道:「蛇都到了麼?」
  司馬常道:「廢祠裡的那些蛇是廢祠一帶的,沒帶來,這兒可以就地取材,這兒有草有山,還能沒蛇麼。」
  忽聽蛇女撮口發出了一陣陣極其尖銳的異嘯,這種異嘯聲方響,兩邊草叢裡沙沙之聲大作,峭壁上也跟下雨般一連掉下了幾十條。
  司馬常撫掌道:「這不都是麼!」
  蛇女嘯聲忽住,兩邊草叢中那沙沙之聲也馬上靜止了。
  南宮秋冷道:「行了,咱們各自行動吧,不等他們進入這大峽谷,就有他們好受的。」
  辛佩詩望著聞人俊道:「幾位請吧,記住,我在峭壁上插旗為號,不見旗號諸位別現身!」
  聞人俊微一欠身道:「末將遵命。」
  偕同皇甫玉、南宮秋冷、司馬常趕著一輛馬車走了。
  辛老夫人道:「這位聞人大俠真有趣。」
  羅綺香道:「老太太,千百年來恐怕也只他這麼一位。」
  辛佩詩道:「還有位李三郎呢。」
  羅綺香唇邊掠過一絲笑意,道:「姑娘跟李三郎有什麼淵源麼?」
  辛佩詩嬌靨一紅,搖頭說道:「沒有,他是我辛家的恩人,不瞞諸位說,我所以答應聞人大俠出來對付阿修羅院的人,就是為了李三郎。」
  羅綺香訝然道:「辛姑娘,這話怎麼說?」
  辛佩詩道:「李三郎為聞人大俠之師東門長青老人家所執,我以擊退阿修羅院來人為條件,請東門老人家釋放李三郎。」
  羅綺香輕「哦」一聲道:「原來如此,我相信到時候東門老人家一定會釋放李三郎的。」
  辛佩詩道:「聞人大俠跟我說好了,如若東門老人家不放李三郎,我可以扣聞人大俠跟葉姑娘為人質。」
  羅綺香微微一怔,旋即笑道:「這麼一來就萬無一失了。」
  辛佩詩道:「我也是不得已,要不然我不會這麼做。」
  羅綺香道:「姑娘好說,有恩報恩,這也是理所應當的。」
  辛佩詩道:「謝謝羅姑娘體諒,請蓉姑娘把車趕出谷外,找個隱密處咱們歇息吧。」
  小蓉答應一聲把馬車趕往谷口左邊一片樹林內。進入樹林,辛老夫人上車歇息,笑褒姒趁著無人,低聲問羅綺香道:「姑娘跟皇甫大俠的媒是聞人大俠做的麼?」
  羅綺香道:「是啊,怎麼了?」
  笑褒姒道:「這麼說姑娘認識他很久了?」
  羅綺香微一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笑褒姒道:「我不大瞭解他,可是我並不想瞭解他,我只知道我愛他,我把自己當成了他的人這就夠了,只是他老說他不會因一而足,總有一天我會後悔,這……」
  羅綺香倏然一笑道:「姑娘慧眼獨具,他是不輕易用情,我可以這麼說,他是故意試姑娘的,姑娘千萬別放了他,要不然姑娘將來會後悔一輩子。」
  笑褒姒道:「謝謝姑娘,我不會退身的,即使他不要我,我這輩子也會認定是他的人。」
  羅綺香道:「這就行了,不過有件事我該告訴姑娘一聲,也好讓姑娘心裡先有個準備……」
  笑褒姒忙道:「什麼事?」
  羅綺香道:「我略通相人之術,我也曾為他看過相,我認為,他命裡應該有兩房嬌妻,還希望姑娘對……」
  笑褒姒輕「哦」一聲道:「原來是這件事,我這輩子只要能伴著他於願已足,我怎麼會計較別的,怕只怕那另一位不能容我。」
  羅綺香道:「這個姑娘放心,只要姑娘有容人之量,別人也自容得姑娘!」
  只見恨妲己偕同蛇女走了進來,恨妲己含笑說道:「辛姑娘請二位過去商量些事。」
  羅綺香道:「有勞姑娘了,咱們走吧。」
  拉著笑褒姒走了過去。
  口口口
  聞人俊等到了谷口這一端,把馬車藏在一方巨石後。
  司馬常頭一個跳下車道:「肚子餓了,我去找些吃的來。」
  南宮秋冷一抬手道:「慢著,我跟你一塊兒去。」
  他也跳了下去。
  聞人俊跟皇甫玉跟著下了車,聞人俊道:「這樣好不,南宮霸刀去找吃的,順便給那頭送過去些,大黃蜂上高處負責瞭望。」
  南宮秋冷一點頭道:「好,就這麼辦。」
  他騰躍如飛而去。
  司馬常抬眼向上望望,他覺得擋馬車那塊巨石夠高,而且上頭方方的還可以歇息,他當即騰身撲了上去。
  皇甫玉含笑道:「聞人兄,也給我點兒差事。」
  聞人俊道:「不忙,大家輪,總會輪到的。」
  皇甫玉道:「現在我總是閒著,怎麼好意思。」
  聞人俊道:「不要緊,輪流做事總會有閒著的時候。」
  頓了頓道:「怎麼樣,賢伉儷現在日子過得很愜意吧?」
  皇甫玉一臉感激神色,道:「還不皆是聞人兄所賜。」
  聞人俊道:「提這個幹什麼,什麼時候請吃紅蛋,有信兒了?」
  皇甫玉臉一紅道:「綺香已經有兩個月身孕了。」
  聞人俊眉鋒一皺道:「那你怎麼還帶她出來呢?」
  皇甫玉道:「我本不讓她出來,她哪兒聽啊,把她留在飄香小築我也不放心,只有讓她出來了。」
  聞人俊道:「待會兒我去告訴辛姑娘一聲,一旦阿修羅院人到來,盡量讓綺香少出來。」
  皇甫玉忙道:「這不大好吧。」
  聞人俊道:「沒有什麼不好的,身子要緊。」
  皇甫玉沒再說話!
  聞人俊又道:「這些日子以來,沒有人到飄香小築打擾你們吧?」
  皇甫玉道:「這倒沒有,我們的日子一直很安寧。」
  聞人俊吁了一口氣道:「那就行了,人生夫復何求。」
  皇甫玉道:「聞人兄要想過這種日子,還不是隨時都能……」
  聞人俊搖頭說道:「恐怕沒那麼容易,我天生的勞碌命,武林中有很多事要做,永遠沒個完,看樣子我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皇甫玉道:「聞人兄,有些事為什麼不讓別人去做,你為武林做的事已經夠多了。」
  聞人俊道:「倒不是沒人管武林事,而是我自己有了那麼一個開始,總不能虎頭蛇尾,現在是欲罷不能了。」
  皇甫玉道:「對了,我一直想問問聞人兄,總是沒有適當的機會,聞人兄弄那麼多化身,用意何在?」
  聞人俊笑笑說道:「我總這麼想,有些事以公門中人做起來比較方便,有些事以江湖草民等身份做起來比較方便,東門長青這條路走不通,可以換李三郎來試試,李三郎行不通的路,也可以換上東門長青,這樣武林中的事十之八九能夠辦得圓滿,而有些事礙於東門老爺子的身份不便出面,那就只有再收個徒弟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40:36

  皇甫玉笑了,道:「聞人兄的易容化裝之術,可以說是獨步宇內,傲誇當今了。」
  聞人俊道:「那也沒什麼,熟能生巧而已,我只能對付這麼三張臉,再多一張就不靈了,知道這件事的,放眼當今只有賢伉儷兩位,我還有永遠做不完的事,兩位千萬別給我說出去。」
  皇甫玉道:「請放心,只要聞人兄交待一句,打死我我都不會說。」
  聞人俊道:「我先謝了。」
  只見司馬常從石上飄落,道:「吃公事飯的,有人來了。」
  聞人俊精神一振道:「哪個方向?」
  司馬常往谷口正對著的方向一指道:「就是這個方向。」
  聞人俊道:「什麼樣的人,看清楚了麼?」
  司馬常搖頭道:「太遠,看不清楚。」
  聞人俊道:「你再上去看仔細了,把話送下來,要是南宮霸刀回來,順便跟他打個招呼,叫他暫時別過來。」
  司馬常答應了一聲又竄了出去。
  皇甫玉道:「不知道是不是阿修羅院的人?」
  只見司馬常在上頭探出頭來低低說道:「現在還看不清楚,得待—會兒。」
  聞人俊道:「知道了。」
  司馬常又縮了回去。
  皇甫玉道:「看樣子還遠。」
  聞人俊「嗯」了一聲。
  皇甫玉道:「大概不是,要不怎麼會這麼慢。」
  聞人俊還沒說話,司馬常又探出了頭:「進了五十丈了,中原人打扮背個包袱,像個跑單幫的。」
  聞人俊道:「不理他,讓他走過來。」
  說話間一陣清晰的步履聲已傳了過來。
  皇甫玉道:「來了。」
  聞人俊沒說話。
  沒多大功夫,步履聲近了,聞人俊距皇甫玉從石縫外望,只見一個穿長衫的矮胖中年人進了谷口,肩上背著個包袱,鼓鼓的,不知道裡頭包的是什麼。
  這矮胖中年人膚色黑黑的,眼珠子有點往裡陷,有點像邊疆人。
  皇甫玉忙道:「恐怕是……」
  聞人俊輕輕拍了他一掌,搖了搖頭。
  那矮胖中年人到谷口突然停下來,轉著頭四下打量了起來。
  皇甫玉低低道:「他這是幹什麼?」
  聞人俊道:「恐怕是看看這條路走得走不得。」
  一顆小石子從上頭落了下來,砸在聞人俊身上,聞人俊抬頭住上望去,只見司馬常向他打手勢,那意思是問聞人俊要不要下手。
  聞人俊忙衝他搖了搖手,示意他不要動。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忽見那矮胖中年人轉身又踏上了來路,走得比剛才來的時候快。
  司馬常忙俯了回去,過一會兒之後他跳了下來,道:「遠了,這傢伙這是什麼意思,鬼鬼祟祟的探頭探腦一陣又跑了。」
  聞人俊道:「十有八九是來探路的。」
  司馬常一陣興奮,輕擊一掌道:「這麼說要來了。」
  聞人俊道:「那要看他有沒有看見什麼了。」
  司馬常道:「沒什麼讓他看著起疑的,我居高臨下都看不見什麼,他在下頭能看見什麼?」
  聞人俊突然臉色一變,騰身竄了出去。
  皇甫玉、司馬常不明所以,雙雙一驚也跟著竄了出去。
  聞人俊的落腳處是谷口,只聽他道:「還好。」
  司馬常道:「怎麼回事,吃公事飯的?」
  聞人俊道:「輪蹄印。」
  經他這麼一說,兩個人臉色也一變,忙往地上望去,真的還好,石子路,沒留下什麼痕跡,他兩個也吁了一口氣。皇甫玉道:「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看來往後凡事都得加意小心!」
  聞人俊道:「大黃蜂去通知那邊一聲去,快去快回。」
  司馬常答應一聲,騰身而去。
  聞人俊偕同皇甫玉出谷口返回那塊巨石後馬車上。
  頃刻功夫之後,司馬常回來了,道:「辛姑娘她們看見那個人了,辛姑娘還說咱們做的對,要是那個人不回去,阿修羅院的人恐怕就不會走這條路了!」
  一頓接道:「你看他們什麼時候到?」
  聞人俊道:「要不了多久了,那個人既折回去報信,他們的人就不會離這兒太遠。」
  司馬常道:「要不要過去探探?」
  聞人俊道:「不用,那是打草驚蛇,萬一被他們發現那就大費周章了。」
  司馬常搓著手,有點激動道:「恐怕過不了今天晚上。」
  皇甫玉道:「也許就在天黑之後。」
  聞人俊忽然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有月亮麼?」
  皇甫玉道:「今天十六,月亮正圓。」
  聞人俊道:「那咱們不愁看不見他們,他們可也能看見咱們,咱們今晚要當心。」
  司馬常道:「咱們是不是要準備一下?」
  聞人俊道:「沒什麼好準備的,只等辛姑娘的旗號……」
  一怔忙道:「慢著,晚上怎麼看得見旗號?」
  皇甫玉道:「對啊。」
  司馬常道:「我再去告訴她們一聲,白天看旗號,晚上聽嘯聲。」飛身而去。
  司馬常走了,南宮秋冷卻回來了,一手提著幾隻兔子,一手提著幾隻野雞。
  皇甫玉「哈」地一聲道:「收穫不少啦!」
  南宮秋冷道:「收穫是不少,怎麼吃恐怕是個麻煩,我剛到那邊去過了,給她們送了幾隻去,聽辛姑娘說有可疑的人來過了,辛姑娘不讓起火,咱們又不是司馬常,不起火怎麼個吃法?」
  皇甫玉道:「辛姑娘不會讓咱們瞪眼看著,總該有個辦法。」
  聞人俊道:「以我看辛姑娘倒不是怕起火,大白天看不見火,恐怕是怕冒煙,這是大麻煩,在哪兒起火都少不了冒煙。」
  南宮秋冷雙肩一聳道:「火好遮,煙不容易遣,看樣子恐怕要等晚上了。」
  人形一閃,司馬常掠了回來,道:「話已經送到了,辛姑娘讓我帶句話回來,打來的野味等晚上再吃。」
  轉眼瞪上南宮秋冷左手的幾隻野雞,道:「我能生吃,用不著點火,先給我一隻解解饞吧。」
  他劈手奪過一隻來,往地上一坐,三把兩把扯去了毛,張嘴就咬,血淋淋的,他卻吃得津津有味。
  南宮秋冷把幾隻兔子跟野雞往車上一扔,歎了口氣道:「看起來還是你有福。」
  聞人俊跟皇甫玉笑了。
  司馬常道:「你是不敢吃,你只要敢吃,你就會發現味道遠比熟的好,下回准包你不會再吃熟的。」
  南宮秋冷道:「我沒那口福,還是你一個人享受吧。」
  只聽一陣衣袂飄風聲掠了過來。
  聞人俊慌忙以指壓唇,示意噤聲。
  幾個人從石縫注外望去,只見金少秋跟他那雲夢世家的人,還有亡魂谷的人從谷裡掠了出來,停在谷口。
  幾個人看得剛一怔色變,只聽古乘風道:「這就怪了,看輪痕蹄印他們分明是往這條路來了,怎麼咱們走了這麼遠還沒看見人影。」
  一名亡魂谷的老者冰冷說道:「許是咱們走錯了方向。」
  「不會,」古乘風道:「那輪痕蹄印——」
  那名老者冰冷地說道:「傻東西,怎知他們不是故佈疑陣,把咱們給引到這條路上來為他們打頭陣的。」
  活殭屍一向何等桀騖凶殘,如今聽得一句傻東西,竟沒敢吭氣兒。
  只聽金少秋道:「四老真相信阿修羅院的人要進襲中原?」
  那被稱四老的老者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道:「我看是有可能的,不過那小鷹犬想利用這個轉移武林同道的注意,恐怕也是實情。」
  金少秋沉吟了一下道:「既是這樣,咱們犯不著為他們打頭陣,我看咱們還是折回去再找吧。」
  另一名瘦高如竹竿的老者冷冷道:「金少主怕碰見阿修羅院的人麼?」
  金少秋道:「倒不是怕碰見,而是咱們志不在此,犯不著。」
  那瘦高老者冷冷一笑道:「焉知他們不是看準了這一點,知道咱們不願跟阿修羅的人碰頭,才故意大搖大擺走這條路的。」
  古乘風趁機討好,忙道:「大老高見,當然這不無可能,那麼咱們就再往前趕一陣。」
  那被稱大老的瘦高老者道:「我就是這意思。」
  金少秋眉鋒微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色道:「那就走吧,天黑以前咱們還是折回來。」
  一行人往前騰躍而去。
  司馬常一扔那沒吃完的半隻野雞道:「好,這下他們真為咱們打頭陣去了。」
  南宮秋冷道:「好個屁,這下恐怕麻煩了。」
  司馬常眨了眨眼道:「怎麼麻煩了?」
  南宮秋冷道:「他們要一旦碰上阿修羅院的人一提起來,阿修羅院的人不就知道咱們來截他們了麼,這麼一來他們會不馬上提高警覺?」
  「對。」司馬常咬牙跺腳道:「這幫該死的東西,剛才真該把他們都擺倒在這兒!」
  皇甫玉歎了口氣道:「想不到一念貪婪這麼害人,竟使得他們連命都不顧了!」
  南宮秋冷轉望聞人俊道:「閣下,你倒是說句話啊。」
  聞人俊道:「還有什麼好說的,強敵壓境,我不願先自相殘殺,為此我曾一再容忍,剛才我所以沒動他們,也是基於這一點,現在只希望在他們兩方面都沒發現這兒有人。」
  司馬常目光一凝道:「要不要我跟去看看?」
  聞人俊一搖頭道:「不,絕不能,咱們只能給他們個高深莫測,絕不能冒打草驚蛇之險。」
  司馬常道:「照你這麼說,咱們就只有在這兒等著了?」
  聞人俊道:「我正是這意思。」
  司馬常道:「萬一他們從別的路進去了,用迅雷不及掩耳,雷霆萬鈞的手法席捲了中原武林,咱們還在這兒乾等。」
  聞人俊道:「我以為他們沒理由走別的路。」
  司馬常道:「吃公事飯的,咱們不怕一萬,可不能不防萬一。」
  聞人俊忽一凝神,抬手示意司馬常噤聲。
  一陣衣袂飄風聲從身後方向傳了過來,隨見嬌小人影一閃,石後進來個人,是羅綺香的侍婢小蓉。
  皇甫玉道:「小蓉,你跑這兒來幹什麼?」
  小蓉沖幾個人淺淺施了一禮道:「辛姑娘讓婢子來告訴您幾位,別輕舉妄動,且靜觀變化。」
  南宮秋冷道:「聽見了麼?大黃蜂。」
  司馬常望著小蓉道:「辛姑娘有沒有想到他們會提高警覺走別的路?」
  小蓉道:「辛姑娘說這就叫虛虛實實,讓他們摸不透,辛姑娘認為他們不會走別的路。」
  司馬常雙眉一聳道:「既然你們都是這麼個看法,我也只有聽你們的了。」
  聞人俊道:「蓉姑娘,還有別的事麼?」
  小蓉搖頭道:「沒了。」
  聞人俊道:「那麼姑娘請回吧,還走原路。」
  小蓉恭應一聲,施禮掠去。
  司馬常突然一跺腳道:「這幫王八羔子,只這麼一念貪婪就什麼都不顧了,我越想越恨,只要大黃蜂這回還能活著,那就有他們受的!」
  南宮秋冷道:「放心,你死不了的,還沒洞房花燭呢,怎麼能死。」
  司馬常口齒亂動,臉突然一紅,卻沒說話。
  聞人俊胸中雪亮,但這種事他怎麼好說破,他只有接了一句:「說得是。」
  司馬常忽然道:「我上去看看去。」
  他騰身拔起,直上石頂。
  看了一陣之後他探出頭來道:「一個鬼影也看不見。」
  南宮秋冷道:「說不定這幫王八羔子已經碰上他們了。」
  司馬常道:「最好讓他們把這幫王八羔子都宰了。」
  「別,」聞人俊道:「這幫人總是咱們中原武林的好手。」
  皇甫玉道:「這幫好手多一個是禍害,不要也罷。」
  南宮秋冷道:「這倒是。」
  頓了頓道:「大黃蜂,有動靜麼?」
  司馬常道:「沒有,八成兒都死光了。」
  南宮秋冷道:「或許他們已經從那邊走別的路折回去了,大黃蜂你就別在上頭喝風了,下來歇會兒吧。」
  皇甫玉道:「看樣子要等天黑之後才會有動靜,咱們且養精蓄銳等著他們吧。」
  往石頭上靠,閉上了眼。
  南宮秋冷道:「對,不能吃東西,養會兒神總不礙事。」
  只聽司馬常在上頭道:「凡事講究個公平,我吃飯了,你們養你們的神吧,我就在上頭待著,有動靜我招呼你們。」
  南宮秋冷道:「那是最好不過。」
  他往下一坐,也閉眼養起了神。
  聞人俊沒說話,也閉上了眼。
  口口口
  日頭偏西,天屆黃昏。
  萬道霞光中歸鳥陣陣。
  南宮秋冷站起來摸摸肚子道:「還真有點餓了。」
  聞人俊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還餓得慌呢,何況現在都快三頓了。」
  南宮秋冷道:「總得想個辦法才好。」
  皇甫玉道:「有什麼辦法,看樣子還得等一會兒。」
  南宮秋冷吁了口氣道:「只有等了。」
  抬眼問道:「大黃蜂,有動靜麼?」
  只聽司馬常在石頂道:「不跟你說了,都死光了,我都快睡著了。」
  南宮秋冷道:「你下來吧,咱們換換手。」
  司馬常道:「我不下去,在下頭我悶得慌,再說天黑以後看東西你也不及我這雙夜眼,還是讓我在上頭待著吧,把我吃剩的半隻雞扔給我。」
  南宮秋冷轉身拾起那半隻雞扔了上去,隨聽一陣嘖嘖聲從上頭傳了下來,他搖搖頭道:「真讓人有悔不生為司馬常之感。」
  司馬常在上頭接了口:「別羨慕我,我連我的爹娘是誰都不知道。」
  南宮秋冷呆了一呆,道:「這倒是,人有幸有不幸。」
  抬眼看看天色,道:「老天爺,快黑下來吧。」
  天黑起來本很快,但幾個人總覺得它過得慢,好不容易把天盼黑了,南宮秋冷道:「是時候了,我去烤去。」
  他抓起打來的野味就要走。
  聞人俊道:「千萬別露火光,別遠離,而且要快,現在是最好的行動時候,再等一會兒月亮就升上來了。」
  南宮秋冷道:「我知道。」
  閃身如飛掠去。
  皇甫玉吁了一口氣道:「皇帝不差餓兵,希望他們等會兒再來。」
  聞人俊笑笑道:「但願如此了。」
  皇甫玉道:「不知道她們吃了沒有?」
  聞人俊道:「恐怕跟咱們一樣,剛在動手。」
  皇甫玉倏然一笑道:「想想這倒蠻有意思的。」
  聞人俊道:「可不,跟飄香小築裡的日子可大異其趣。」
  皇甫玉道:「在飄香小築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下下棋,作作畫,或者胡諂上一兩首,就這麼打發一天,有時候綺香還自己下廚,突然間換上這麼一個日子,真令人有倍覺新鮮之感!」
  聞人俊道:「恐怕也有點難受。」
  皇甫玉赧然笑笑道:「聞人兄見笑了,舒服日子過不得,簡直把人慣壞了。」
  聞人俊笑了!
  兩個人就這麼聊著,約莫頓飯工夫之後,南宮秋冷回來了,手裡提著熱騰騰、香噴噴的野味。
  一個人一隻,還給司馬常扔上去一隻,兩個人張口大嚼,南宮秋冷直叫過癮,邊吃邊道:「要不是衝著那四字不好意思,沒回來之前我就吞它一隻了。」
  聞人俊跟皇甫玉都笑了,皇甫玉道:「看樣子你能一人都吃光。」
  南宮秋冷道:「是有這心,不過大戰將屆不能吃太飽,吃太飽就動不了。」
  聞人俊跟皇甫玉又笑了。
  男人家吃東西本就是狼吞虎嚥,如今更是風捲殘雲,沒多大工夫幾隻野味成了一堆骨頭。
  南宮秋冷在石頭上抹了抹手,拍拍肚子道:「雖說淡而無味,一旦餓起來就不會擇食,現在我出刀的力氣行了,讓他們來吧。」
  這當兒月亮已經升上來,滿處一片清冷銀白,內功好的人都能看出老遠去。
  只聽司馬常道:「他們究竟搞什麼鬼,到現在還沒動靜。」
  南宮秋冷道:「看樣子讓人摸不透的是他們,不是咱們,別栽在他們的玄虛裡才好。」
  聞人俊道:「放心,不致於。」
  南宮秋冷道:「那麼你說,阿修羅院的人不見影還有得說,怎麼金少秋那幫東西也沒見回頭?」
  皇甫玉道:「許是走別的路折回去了。」
  司馬常道,「我看是全死了。」
  南宮秋冷道:「希望如此。」
  忽聽司馬常道:「來了,來了。」
  聞人俊、皇甫玉、南宮秋冷為之精神一振!
  南宮秋冷急道:「幾個,到了沒有?」
  司馬常道:「乖乖,怎麼會是那幫王八羔子。」
  南宮秋冷道:「金少秋他們?」
  司馬常「嗯」了一聲道:「別出聲,近了。」
  聞人俊靜靜地道:「別動他們,讓他們進谷。」
  南宮秋冷道:「為什麼?」
  聞人俊道:「焉知阿修羅院的人沒在後頭跟著。」
  南宮秋冷道:「這麼說來這幫王八羔子倒為他們打起頭陣來了。」
  這句話說完,衣袂飄風聲傳了過來。
  從石頭縫裡看得很清楚,金少秋等掠到了谷口停住。
  只聽古乘風道:「偏他們多疑,鬼影子都沒一個,哪兒來的人,讓咱們替他們試試,這主意真不錯。」
  幾個人聽得一怔!
  南宮秋冷更直著眼,咬著牙,低低說道:「沒想到真讓我說著了,好東西。」
  只聽金少秋道:「別忘了,人家這可是有條件的,咱們跟他們結盟,助他們一臀之力,到時候他們把東門長青師徒交給咱們,周牆打黃蓋,你還有什麼好抱怨的,給他們個信號,咱們走吧。」
  古乘風回過身去發出一聲尖銳異常、刺耳難聽的輕嘯,然後一行人馳進了大峽谷。
  只聽司馬常在上頭狠聲說道:「好沒人性的東西,只為那一念貪婪竟把整個中原武林都賣了,我要不生撕了你們就不姓司馬。」
  旋聽他話蜂一頓急道:「來了,乖乖,人不少啊,黑壓壓的一片。」
  南宮秋冷忍不住騰身拔了上去,轉跟工夫他又躍了下來,道:「吃公事飯的,他們足有四五十人之多,好像還抬著一頂軟榻一類的東西。」
  皇甫玉道:「只憑四五十個人就想席捲中原武林,他們也太小看中原武林了。」
  南宮秋冷道:「不然,中原武林要都像亡魂谷跟雲夢世家這樣,那四五十個人已是綽綽有餘,何況他們還有天竺異術為依仗。」
  聞人俊道:「這倒是。」
  只聽一陣衣袂飄風聲傳了過來。
  聞人俊道:「到了,別出聲,放他們進去。」
  雜亂的衣抉飄風聲由遠而近,接著從谷口掠過,從石縫外望,但見一個連一個的黑影掠進了大峽谷,身法都相當快速。
  轉眼工夫之後,只聽司馬常在上頭道:「都進去了。」
  南宮秋冷抓起了他的刀,道:「現在只等那頭的招呼了。」
  這句話剛說完,一聲急促的清嘯從那邊遙遙傳了過來。
  南宮秋冷兩眼殺機暴閃,道:「是時候了,走。」
  他當先掠了出去。
  上頭黑影疾閃,司馬常也開始行動了。
  等到聞人俊偕同皇甫玉自石後閃出,大峽谷內已起了變化,一聲聲慘叫傳了過來,人影亂閃,還帶著一聲聲叱喝,接著有不少人影倒了地,而且滿地亂滾。
  司馬常咧嘴大笑:「蛇群開始攻擊了,咬吧,咬死這幫王八羔子。」
  忽見火光連閃,而且一陣硫磺味隨風飄送過來。
  聞人俊眉鋒一皺道:「只怕蛇群派不上用場了。」
  果然,除了地上倒的人之外,其餘的人不亂了,流水般往這邊退來。
  皇甫玉道:「這陣奇襲已摧敵銳鋒喪破了膽了,現在該咱們的了,準備吧。」
  他解下了腰間長劍。
  轉眼工夫,那一幫人已退至十丈內,都是一個個膚色黝黑的黑衣人,還有四名黑衣人抬著一張軟榻,上頭盤坐著一個肥胖紫衣人,手腕上跟腳脖子上都金光閃閃,不知戴著何物。
  司馬常冷冷一笑道:「別跑了,站住吧,你們回不了西天竺了。」
  那些黑衣人這才發現身後有人截斷了退路,立即停步轉身,那張軟榻也轉了過來。
  軟榻上那肥胖紫衣人好怪的相貌:濃眉大眼,獅鼻闊口,袒胸露肚,胸口上都是毛。
  只聽他怪叫一聲,五六名黑衣人兵刃揮了過來。
  南宮秋冷道:「大黃蜂,咱們先碰碰他們。」
  刀劍齊出,寒芒掠灑中,四名黑衣人慘叫倒地,滿身是血!
  聞人俊淡然說道:「告訴你們別想跑了,奈何你們偏不聽,就憑你阿修羅院這一個尊者跟這些僧侶就想席捲中原武林,你們也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只聽那肥胖紫衣人操著一口流利中土漢語道:「你們之中誰是聞人俊?」
  聞人俊道:「區區在下就是。」
  那肥胖紫衣人道:「東門長青的徒弟?」
  聞人俊一笑說道:「你們那位僧侶不錯,果然把我的話帶到了。」
  那肥胖紫衣人道:「聽說你也懂我天竺異術?」
  聞人俊道:「那是難登大雅,旁門左道的異術,你會的我都會,而且不比你少。」
  那肥胖紫衣人道:「我不信。」
  聞人俊道:「逍遙谷你們那位紫衣尊者鎩羽而逃,差點沒把命留在中土,這應該不假吧。」
  那肥胖紫衣人怪叫一聲抬起了手,只見他指端射出一道黑光,直奔聞人俊頭頂。
  聞人俊微微一笑道:「讓你試試也好,不然你不知道中原武林大有能人在。」
  說話間那道黑光已到聞人俊頭頂,忽然散作一蓬罩了下來。
  但在離聞人俊頭頂不到半尺的時候,怪事倏生,那一蓬黑光竟停住不動了,而且像遇到什麼阻力似的,一點一點的往上升去。
  只聽聞人俊道:「怎麼樣,尊者閣下,你這點淺薄的旁門左道異術,奈何得了我麼?」
  那肥胖紫衣人一聲怪叫,黑光倏斂,而十幾名黑衣人卻揮動兵刃衝向谷口。
  聞人俊道:「現在比武功了,你西天竺的武功也差得遠。」
  他攔腰掣出一把軟劍,三劍一刀同時掠出。
  五六名黑衣人倒了地,其他的嚇得連忙退後。
  只見遠處人影閃動,五六個人掠了過來,雲夢世家的人跟亡魂谷的人,但如今卻只剩了金少秋、葛元,還有亡魂谷的四名老者,其他的人都不知道哪兒去了。
  金少秋等狠狽異常,掠到便道:「尊者,不行啊,那邊衝不過去。」
  那肥胖紫衣人冷笑道:「你中原一谷、—世家就這麼點能耐麼?」
  司馬常道:「聽見沒有,金少秋,你們丟人丟大了,既然賣了命就賣到底,往這邊躲躲吧,我等了你半天了。」
  一聲厲喝,四名亡魂谷的老者騰躍而起撲了過來。
  聞人俊道:「留神,他們一身毒。」
  司馬常道:「我可不怕這個。」
  他振腕當先攻出一劍,劍光指向最左一名老者。
  最左那名老者抬手拍出一掌,直襲司馬常的長劍。
  司馬常一咧嘴道:「你上當了,老兒。」
  他劍隨掌勢一偏疾遞,正好點在旁邊一名老者的咽喉上,那名老者頸間噴血,連叫都沒叫就倒了地。
  司馬常嘿嘿一笑道:「這算你們自相殘殺,怪不得我。」
  最左那名老者臉色大變,厲嘯一聲閃身又撲。
  南宮秋冷道:「這個讓給我吧。」
  一刀揮了出去,只見刀光疾閃捲向那名老者。
  那名老者不敢再拍南宮秋冷的刀,身軀一側,讓過南宮秋冷這一刀,左手就要揮過。
  奈何南宮秋冷的刀太快,刀鋒一偏正砍在他左臂上,他大叫一聲一條左臂落了地,人跟著倒下滿地亂滾。
  剩下兩個老者驚得退了回去。
  那肥胖紫衣人道:「亡魂谷的人不行,你雲夢世家過去試試。」
  金少秋苦了臉,道:「尊者……」
  那肥胖紫衣人道:「怎麼,嚇破膽了麼?」
  金少秋道:「不,不是,找雲夢世家以二敵四……」
  南宮秋冷冷冷一笑道:「不要擔心,只我跟司馬常出手就是。」
  那肥胖紫衣人道:「聽見了麼,金少秋?」
  金少秋目光—凝,望著南宮秋冷道:「二對二?」
  南宮秋冷道:「不錯。」
  金少秋道:「只我們倆能勝過你們倆,你們就放我們倆出去?」
  南宮秋冷一點頭道:「可以,你們倆只要在司馬常和我手下走完十招不倒,我照樣放你們倆出去。」
  金少秋臉色一變道:「十招?」
  南宮秋冷道:「不錯,別嫌少,等一旦動起了手,你也許會嫌多。」
  情勢大不利,金少秋講歸講,可是他畢竟是雲夢世家的少主,哪受得了這個,他神色一轉淒厲道:「葛元,你準備。」
  葛元雙掌之中已扣上一對八齒鋼輪,道:「老奴已經準備好了。」
  金少秋一聲「好」,抬手探腰,錚然聲中,金光上騰,再看時他手裡已多了一把短小金劍,他緩緩的舉起金劍,道:「葛元,你挑一個。」
  葛元道:「老奴想碰碰大黃蜂司馬常。」
  真要說起來他一個都不想碰,無奈這當兒逼到頭上來了,他不得不挑個他認為弱點兒的。
  司馬常一咧嘴道:「老小子,你看得起我,我會加意地照顧你。」
  他橫裡跨步跟南宮秋冷換了個位置,面對著葛元舉起手中長劍。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41:00

  葛元臉上浮現一絲異樣表情,突然大喝一聲,兩隻鋼輪一碰,火星激射之中,抖手攻向司馬常。
  金少秋目注南宮秋冷道:「南宮秋冷,咱倆要決個高下了。」
  身動疾快如風,短劍帶著一道金光襲了出去。
  南宮秋冷冰冷一笑道:「你雲夢世家的人永遠改不了卑鄙劣根,金少秋,我要你死。」
  死字出口,他也抬手揮刀跟金少秋斗在了一起。
  高手過招,迅快如電,南宮秋冷跟金少秋這裡剛接上,司馬常那裡跟葛元已然換了六招,第七招司馬常用險,掌中長劍斜斜揮起,中門大開。
  葛元不知是計,臉上倏現喜色,踏中宮,走鴻門,兩隻鋼輪,—上一下帶著寒光攻到,一取司馬常的咽喉,一取司馬常小腹。
  司馬常笑笑道:「老小子,閻王帖到了,你打點上路吧。」
  身軀疾旋,長劍飛點而去。
  「噹」地一聲,劍尖點在上面一隻鋼輪上,居然震裂了葛元的虎口,葛元一疼撒手,鋼輪帶著一道光華沖天飛起。
  葛元知道要糟,心神狂震之餘抽身要退。
  司馬常大笑聲中劍芒掃過了葛元的咽喉,鮮血噴出,葛元身軀一震不動,旋即他兩眼暴睜,脫手打出另一隻鋼輪,人也跟著一晃倒下。
  葛元臨死孤注一擲,那只鋼輪力道奇猛,直奔司馬常胸腹。
  司馬常何等經驗,他吸氣飄退,鋼輪雖然跟著襲到,但力道已比前稍減,他照著飛來的鋼輪疾點一劍。
  「噹」地一聲,那只鋼輪被震斜飛,竟然不偏不歪直奔金少秋下盤飛去。
  此刻金少秋已跟南宮秋冷互換八招,不愧雲夢世家的少主,八招已過居然未現敗象,南宮秋冷正有點後悔把話說得太滿,心裡也正著急,金少秋也正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分神。
  那只鋼輪疾飛襲到,正中金少秋的左大腿。
  金少秋腿上一疼,手上不免一緩。
  就這一緩剎那間,南宮秋冷—把刀疾若奔電從他腰間掃過。
  血噴了出來,金少秋一怔停住,兩眼暴睜,嚇人的目光直逼南宮秋冷。
  南宮秋冷收刀凝神,不言不動。
  突然,金少秋大叫一聲,舉劍扎進自己胸腹之間,身軀一陣抖,跟著倒了下去。
  雲夢世家的人沒了,亡魂谷的人只剩了兩個,那兩個老者悄無聲息地轉身往那一頭撲去。
  司馬常要出手。
  聞人俊伸手一攔道:「讓他們去吧,能不能活著出去那是他們的命。」
  轉望軟榻上那肥胖紫衣人道:「你看看,中原是不是任人進犯的?」
  那肥胖紫衣人獰笑一聲挪身下了軟榻,道:「聞人俊,現在說這話還嫌早些,有本事你跟我鬥斗真正的武學。」
  聞人俊道:「好啊,鬥什麼我都奉陪,只是在動手之前我要說—句話。」
  那肥胖紫衣人道:「什麼話?」
  聞人俊道:「你要再投胎到西天竺,可別以為中原沒有能人了。」
  司馬常大聲說道:「妙。」
  那肥胖紫衣人怪叫一聲,一襲紫衣像吹了氣似的,突然鼓起,然後他抬手緩緩抓向聞人俊。
  聞人俊一笑說道:「沒有用,我剛才告訴過你了,你會的我都會。」
  他抬手緩緩拍了出去。
  那肥胖紫衣人臉色—變,陡地沉腕變招,由慢忽快,帶著—陣狂風也似的勁氣撲向了聞人俊。
  聞人俊雙眉一揚道:「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流淚。」
  他跨步迎了上去,只見兩條人影閃電交錯,南宮秋冷等看得清楚,兩條人影只來往閃了三閃,倏聽一聲霹靂大吼,震得峽谷為之四響,跟著影顯人現,兩個人各停在原處不動了。
  聞人俊臉色肅穆,凝目卓立。
  那肥胖紫衣人臉色煞白而淒厲,肥胖身軀直顫、直搖,顫著擺著像忽然軟了似的,成一堆地坐在地上,然後一歪倒了,不動了。
  那抬榻的跟那些黑衣人個個心膽欲裂,魂飛魄散,撒腿就要往那後頭溜。
  聞人俊沉喝:「站住!」
  那些黑衣人還真聽話,腳底下生根,沒再動—動,但無數道乞憐目光卻一起投向了聞人俊。
  聞人俊抬手往回一指道:「那又出不去,從這頭出去。」
  有他這一句話,皇甫玉、南宮秋冷、司馬常立即讓開了出谷路。
  那些黑衣人如逢大赦,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撒腿狂奔,轉眼間沒了影兒。
  司馬常聳聳肩道:「沒想到這麼容易就了結了,阿修羅院這些人真稀鬆啊,吃公事飯的,你怎不告誡他們兩句。」
  南宮秋冷道:「告誡!那還用得著告誡,你以為他們還敢進中原一步。」
  司馬常笑道:「這倒是。」
  聞人俊道:「你們倆錯了,這只足他們的前鋒,只能說咱們剛剛只是挫了他們一陣銳氣,厲害的還在後頭。」
  南宮秋冷、司馬常雙雙一怔道:「怎麼說,厲害的還在後頭?」
  聞人俊道:「你們倆以為阿修羅院只這一名尊者,只這麼幾個人,阿修羅院熟知中原武林的實力,他們還不至於這麼輕視中原武林,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先派病西施跟逍遙谷那幫人用暗中分化、各個擊破的手法了。」
  司馬常雙眉微揚道:「就算是阿修羅院還有不少別的尊者,大不了跟這個胖子—樣,那有什麼值得……」
  只見一條嬌小人影飛掠而至,是羅綺香的侍婢小蓉。
  皇甫玉怔道:「小蓉,有什麼事麼?」
  小蓉道:「辛姑娘讓婢子奉知聞人大俠,剛才來人只不過是阿修羅院探虛的先鋒,厲害的還在後頭,恐怕即將來臨,諸位加倍小心。」
  聞人俊道:「謝謝姑娘,我們知道了。」
  小蓉轉身掠去。
  聞人俊望著司馬常道:「聽見了麼?」
  司馬常跺腳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早說,剛來的人,既是先鋒,放他們過去不就算了,這麼一來,他們的後隊還敢往這兒闖。」
  南宮秋冷欣然點頭道:「說得是,看來咱們得另找他們走的路了。」
  聞人俊搖頭道:「不用,你們兩個也用不著擔心,阿修羅院的首腦人物自大狂傲得很,他派出的先鋒鎩羽而歸,那就表示咱們中原武林的大部分實力在這峽谷裡,既然這樣,我料他一定會往這兒來,因為他也想一舉消滅咱們中原武林的大部分實力!」
  南宮秋冷道:「吃公事飯的,是這樣嗎?」
  聞人俊道:「何妨拭目以待。」
  司馬常道:「吃公事飯的,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萬一你料錯了……」
  聞人俊道:「我願意把這顆大好頭顱割下來放在這兒。」
  司馬常道:「那還沒這麼嚴重,我是說……」
  只見小蓉又飛掠而至,近前說道:「聞大俠,辛姑娘請諸位都過去。」
  南宮秋冷道:「辛姑娘要我們都過去,幹什麼?」
  聞人俊道:「想必是不用圍堵了,辛姑娘讓咱們過去以便稍時聯手拒敵。」
  小蓉一點頭道:「對,辛姑娘就是這意思。」
  南宮秋冷呆了一呆道:「吃公事飯的,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啊,既是這樣咱們還等什麼,走吧。」
  行去。
  一路上但見伏屍到處,一個峽谷成了人間地獄,羅剎屠場,慘不忍睹。
  到了這一端,只見辛佩詩、羅綺香、笑褒姒、蛇女等已守在谷口,聞人俊道:「諸位辛苦了。」
  辛佩詩道:「沒什麼,真正廝殺拚鬥的是諸位,又不是我們幾個女流,我請諸位過來是因為……」
  司馬常道:「辛姑娘,吃公事飯的已經料著了。」
  辛佩詩輕哦一聲道:「聞人大俠真厲害,那麼請諸位這邊來歇息吧。」
  她轉身往一旁行去。
  大夥兒舉步跟了過去。
  蛇女則過來就拉司馬常。
  司馬常忙道:「幹什麼?」
  蛇女道:「我想你。」
  她久居蠻荒,毫無心機,也不懂什麼禮教不禮教,心裡想什麼,嘴裡就說什麼,大夥兒都明白,倒也沒在意。
  可是司馬常卻受不了,忙道:「別胡說。」
  蛇女道:「我沒有胡說,是真想你。」
  司馬常皺了眉,道:「我知道是真的,可是當著這麼多人不能這麼說。」
  蛇女「咦」地一聲道:「為什麼不能這麼說,我是你的妻子啊。」
  司馬常叫道:「天……」。
  南宮秋冷忍住笑道:「大黃蜂,我看你還是跟你的嬌妻—邊兒聊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司馬常沒奈何,只得跟著蛇女走了。
  恨妲己瞟了南宮秋冷一眼道:「你倒真會替別人出主意啊。」
  南宮秋冷笑笑道:「這樣有什麼不好,免得讓大黃蜂受窘。」
  說話間已到了辛佩詩等人的歇息處,大夥兒席地而坐,恨妲己照樣地緊挨著南宮秋冷。
  幾個人都裝作沒看見,辛佩詩道:「聞人大俠,我剛聽葉姑娘說過了,聞人大俠熟知阿修羅院?」
  聞人俊微一點頭道:「不錯,我是聽家師說的。」
  辛佩詩道:「阿修羅院的主持原也是中土人。」
  聞人俊道:「是的,他叫阿摩,是大雷音寺阿難活佛的師弟。」
  南宮秋冷一怔色變,叫道:「怎麼說,阿修羅院的主持是阿難活佛的師弟?」
  聞人俊道:「你現在該知道我為什麼說他自大狂傲得很了吧!」
  南宮秋冷神色立趨凝重,道:「吃公事飯的,要是這樣的話,憑咱們這些人可攔不住他們。」
  聞人俊道:「這就是我為什麼請辛姑娘出來,助咱們—臂之力的道理所在。」
  南宮秋冷道:「辛姑娘能敵阿難活佛的師弟?」
  聞人俊道:「辛姑娘精擅西天竺異術,阿難活佛這位師弟會的,辛姑娘也會,辛姑娘會的,阿難活佛這位師弟卻未必會。」
  南宮秋冷道:「辛姑娘的武功……」
  聞人俊道:「辛姑娘只可敵阿難活佛這位師弟的西天竺異術……」
  南宮秋冷道:「那麼他的武功……」
  聞人俊道:「我能敵。」
  南宮秋冷一怔道:「你怎麼不早說?」
  聞人俊道:「你以為咱們是來幹什麼的,送死的?」
  南宮秋冷倏然一笑道:「死我倒不怕,我只怕死得毫無價值。」
  聞人俊道:「別輕言死,你不怕死,可是有人怕你死。」
  恨妲己嬌靨一紅道:「聞人大俠,我可要找秋吟姐出氣。」
  笑褒姒「哎喲」一聲道:「這是幹什麼呀,我又沒惹你,再說他也沒指明是你呀。」
  恨妲己嬌靨通紅,轉望辛佩詩、羅綺香道:「二位看。這一對兒多厲害。」
  辛佩詩跟羅綺香都笑了,一點也沒有大敵壓境,暴風雨欲來的氣氛。
  只聽南宮秋冷道:「吃公事飯的,就你這一打岔我差點兒忘了,阿難活佛的師弟怎麼會跑到了西天竺?」
  聞人俊道:「說來話長了,咱們長話短說,阿難活佛的師尊把真諦傳給了阿難活佛,阿摩因妒成恨,脫離師門到了西天竺,就這麼回事。」
  南宮秋冷點頭道:「原來如此,恐怕他要席捲中原……」
  聞人俊道:「為出這口氣。」
  南宮秋冷道:「這位阿摩心胸未免太狹窄了,吃公事飯的,這種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聞人俊道:「我是聽我們老爺子說的。」
  南宮秋冷點了點頭道:「辛姑娘對敵這位阿修羅院住持的西天竺異術,你對敵這位阿修羅院主持的武功,這一戰咱們豈不是已穩操勝券了麼?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聞人俊道:「要知道這趟阿修羅院來的可不只阿摩一個人。」
  南宮秋冷一拍胸脯道:「小意思,其他的交給我們這些個人來收拾。」
  辛佩詩道:「諸位的武功都是中原一流,對付其他的人應該不成問題,只是那些其他的人他們也擅天竺異術……」
  南宮秋冷一呆道:「這就不是我們幾個所能應付的了。」
  辛佩詩道:「所以說咱們要先商量好對策,到時候才不會手足無措、自亂陣腳。」
  南宮秋冷微一點頭道:「辛姑娘說得是。」
  聞人俊道:「以姑娘高見……」
  辛佩詩道:「掛帥的是聞人大俠,運籌帷幄,發號司令的自當也是聞人大俠你。」
  聞人俊道:「姑娘……」
  辛佩詩道:「我說的是實話。」
  聞人俊倏然一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認為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蛇無頭不行,樹倒猢猻自散,諸位以為如何?」
  辛佩詩微頷螓首道:「我也是這意思。」
  南宮秋冷道;「恐怕到時候他們那位住持不會先出手。」
  聞人俊道:「那一樣,只消放倒他們幾個,何愁阿摩他不出手。」
  南宮秋冷微微—怔道:「這倒也是。」
  聞人俊道:「不管到時候情形如何,諸位且記往一點,任何人不可搶先出手,讓他們先動。」
  南宮秋冷愕然道:「這我就又不懂了,對敵不是要講究掌握機先麼?」
  聞人俊點頭道:「不錯,對敵是要講究掌握機先,可是這次情形不同,這次咱們是要看他們什麼人先出手,然後咱們再決定用什麼人對付,這麼說你懂了麼?」
  南宮秋冷道:「懂,以我看眼下咱們這些人都不會浮燥,只是大黃蜂司馬常要防著他點兒,最好現在就把他叫來告誡一番。」
  一頓揚聲叫道:「大黃蜂,大黃蜂,可以歇會兒了,吃公事飯的有話要告訴你。」
  轉眼工夫之後,司馬常偕同蛇女雙雙從夜色中走了過來,蛇女臉色紅紅的,衣衫有點零亂,誰都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但是誰也不會輕看這兩個怪人,因為他們倆都跟眼下這些人不同,本就是「怪人」!
  司馬常有點不好意思,近前不自在地一笑道:「霸刀,什麼事兒?」
  南宮秋冷當即把適才大夥兒議決的,以及聞人俊的叮囑告訴了他,最後笑道:「聽明白了,絕對不許逞強先出手。」
  司馬常一點頭道:「聽明白了,只要吃公事飯的說一句,我是唯命是從。」
  只聽辛佩詩道:「好了,目下咱們並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到,但相信不會太久,大夥兒可以利用他們沒到之前的這段工夫歇息歇息,但都請別遠離,免得到時候聚不到—塊兒,也不好照應。」
  聞人俊站起來剛要動,忽然目閃寒芒攔住其他人,低聲喝道:「噤聲,別動!」
  隨聽南宮秋冷冰冷說道:「恐怕不是他們,是從這邊來的,人還不少。」
  聞人俊道:「到了!」
  真到了,他跟南宮秋冷都沒聽錯,十幾近二十條人影如飛一般掠到了谷口,而且停在了谷口。
  兩下裡距離不算遠,聞人俊等佔便宜是在暗處,從暗處往明處看,自是看得清清楚楚。
  聞人俊首先為之一怔,輕叫道:「怎麼會是他們……」
  不是別人,那些人赫然竟是衡山世家魯少華的人跟唐三姑母女。
  南宮秋冷霍地站了起來。
  只聽唐三姑的話聲傳了過來。
  「怎麼會沒人,我明明打聽得他們是往這兒來的。」
  隨聽魯少華道:「唐前輩,不用找他們了,咱們是為中原武林盡心力來的,只要心力盡到就行了,不一定非讓他們知道,非跟他們在一起不可。」
  聞人俊呆了一呆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只聽唐三姑道:「魯少主說得是。」
  忽聽黃清道:「少主,這谷裡怎麼有這麼大硫硝味兒跟血腥味兒?」
  魯少華忙道:「我也聞見了,莫不是他們跟阿修羅院的人已經照過面,碰過頭了。」
  唐三姑道:「谷裡太黑,看不見什麼。」
  黃清道:「讓屬下進去看看。」
  他閃身要動。
  聞人俊突然揚聲說道:「黃總管,不必進去了,人都在這兒。」
  魯少華、唐三姑等聞聲驚顫。
  聞人俊含笑行了過去,抱拳道:「唐前輩、魯少主都令人敬佩……」
  魯少華道:「怎麼,你聽見我們說的話了?」
  聞人俊道:「不錯,沒聽見我還不敢過來呢。」
  唐三姑道:「慚愧,聞人大俠說什麼欽佩,我們只不過是想明白了而已,你們都為中原武林豁出了命去,我們又豈能躲在後頭閒著。」
  南宮秋冷的話聲傳了過來:「唐前輩,就這三字想明白不容易。」
  南宮秋冷、恨妲己、笑褒姒、辛佩詩、皇甫玉、羅綺香、小蓉、蛇女等都迎了過來。
  魯少華大笑道:「南宮霸刀、大黃蜂,咱們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司馬常道:「可不是麼!」
  聞人俊為雙方介紹,除了辛佩詩跟唐三姑母女是初會,蛇女不識唐三姑母女跟魯少華等外,其他的人彼此都不陌生。
  雙方相見過,唐三姑問道:「聞人少俠,我聽說金少秋跟亡魂谷的人也來了,怎麼沒見他們?」
  聞人俊還沒說話,司馬常抬手往谷裡一指道:「沒錯,他們都在谷裡躺著,一個也不少。」
  唐三姑一怔問所以。
  聞人俊沉痛地把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唐三姑一歎說道:「這才真是天作孽猶可逭,自作孽不可活啊。」
  魯少華伸了伸舌頭道:「幸虧我想明白了,要不然我豈不也要埋骨在此處,看來還是好人長在啊。」
  司馬常道:「一點都不錯,好人還容易交朋友,你看,我現在朋友有多少。」
  南宮秋冷道:「別說是朋友,連老婆都有了。」
  大夥兒都笑了。
  就在大夥兒正在笑的當兒,聞人俊忽一抬手道:「噤聲!」
  大夥兒忙住了笑,聽見了,都聽見了,一陣嗚鳴異聲從峽谷的那一端傳了過來。
  恨妲己忙道:「這是什麼?」
  笑褒姒道:「像是風。」
  司馬常道:「嗯,不錯,像是風。」
  真沒錯,這句話說完,那陣嗚嗚異響已到了谷裡,而且疾快往這邊而來,大夥兒都覺出有風刮過來了。
  忽聽辛佩詩道:「這是天竺異術中的一種,不會傷人……」
  話還沒說完,風已刮到,忽然間風靜了,一名紫衣人出現在谷口內。
  大夥兒看得都一怔。
  只聽那紫衣人冷冷說道:「你們之中誰是聞人俊?」
  聞人俊道:「我就是,可是阿修羅院的紫衣尊者?」
  紫衣人道:「不錯。」
  聞人俊道:「有什麼見教?」
  紫衣人道:「這個是本院住持給你的。」
  袍袖揚處,一片紅光飛了過來。
  聞人俊單臂凝功,伸手接住,只見那只是一片紅紙,上頭寫著一行金字,寫的是「明日清晨日出時,帶你中原武林人前行二里,摩雲嶺下領死!」
  沒上款,也沒署名。
  大夥兒都看見了,臉上都變了色。
  聞人俊淡然—笑道:「我沒有筆墨,只須回復一句,煩尊者帶回,聞人俊等準時赴約。」
  紫衣人沒說話,風又起,地上砂石疾旋,紫衣人失去了蹤影,嗚嗚之聲由近而遠。
  唐三姑驚歎道:「活了這麼大年紀,今夜算是開了眼界了!」
  魯少華也驚聲道:「這是什麼法術,簡直成了半仙了!」
  聞人俊道:「這就是天竺異術的一種,比咱們的輕功身法要快得多,有點像縮地之術。」
  魯少華道:「這麼看來,大竺異術是洋洋大觀啊。」
  聞人俊道:「一點都不錯,天竺秘錄上所載恐怕不下百種。」
  唐三姑道:「少俠,咱們怎麼辦?」
  尤月琴道:「姑姑,您沒聽少俠說麼,準備赴約。」
  唐三姑道:「我聽見了,我又不是沒在這兒,怎麼會沒聽見,我是說他們約咱們往前走到那摩雲嶺下決一生死,自是預先會安置好各種埋伏,咱們若是糊里糊塗就這麼去……」
  聞人俊道:「以那位阿修羅院住持的狂傲與自大,他不可能沒什麼埋伏,不過這種事還是防著點兒好,唐前輩請放心,我自有主意。」
  唐三姑目光一凝道:「少俠熟知那位阿修羅院的住持?」
  聞人俊還沒說話,南宮秋冷那裡開了口,他把聞人俊所知道的說了—遍。
  聽完了這番話,唐三姑跟魯少華都一臉驚容,魯少華道:「乖乖,原來這位阿修羅院的住持竟會是阿難活佛的師弟,別人我不知道,這位阿難活佛我可聽家父說過,那可真是位活佛,不但是位得道的高僧,而且一身修為曠古絕今,簡直就成了金剛不壞之身,這位阿修羅院的住持既是他的師弟,一身修為還能錯得了,怪不得他敢進襲咱們中原武林。」
  唐三姑淡然說道:「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聽南宮霸刀說了,他的武功聞人少俠可敵,他的天竺異術辛姑娘能克,既是如此咱們還何懼之有。」
  魯少華道:「前輩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怕什麼,阿修羅院要席捲咱們中原武林,就是怕咱們也要跟他們拼上—拼。」
  司馬常突然說道:「吃公事飯的,要不要我先去探個虛實?」
  聞人俊道:「虛實自是要探,但不要你去。」
  司馬常道:「不要我去,為什麼?」
  南宮秋冷道:「這還用問麼,論武功,你不是那位阿修羅院住持的對手,論天竺異術你—竅不通,你去幹什麼去,送死去?」
  司馬常道:「那……誰去?」
  聞人俊道:「辛姑娘跟我去。」
  大夥兒聞言都一怔,唐三姑旋即點頭道:「對,少俠跟辛姑娘去應是萬無一失。」
  魯少華忙道:「慢著,有一點你想到沒有,別讓他們料想了咱們也用這一著,所以來這麼一著調虎離山計……」
  辛佩詩含笑道:「我想到了,諸位請放心,我會在這一帶設下禁制,在聞人大俠跟我沒回來之前,即使他們有人來也找不到諸位,而諸位也要暫時委曲一下!無法到處走動,現在離天亮已不遠了,聞人大俠跟我得快去快回,請諸位到那邊歇息去吧,我要佈置禁制了。」
  大夥兒一聽這話,當即相偕往馬車停放處行去。
  辛佩詩皓腕抬起,一揚玉手,剎時間眼前全變了樣,只見一片砂石空地,別的什麼也看不見了。
  聞人俊道:「姑娘高明。」
  辛佩詩嫣然一笑道:「這些微末小技在聞人大俠面前是班門弄斧,時候不早,咱們走吧!」
  她雙手一揚,跟聞人俊同時沒了影兒。
  聞人俊只覺一陣輕風起,等風靜時人已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抬眼看,不遠處矗立著一座峻拔入雲的高峰,峰上清晰可見,自峰腰以下一直到山腳下,卻籠罩著一片濃霧,一點什麼也看不見。
  聞人俊道:「原來他們已有防備。」
  辛佩詩道:「不錯,他們的人就在那片濃霧之中,而且遠在百丈外設有禁制,一有外人進入,他們立即就會知道。」
  聞人俊道:「這位阿修羅院的住持並不怎麼自負嘛。」
  辛佩詩道:「咱們是不是摸近些看看去?」
  聞人俊道:「當然那是最好。」
  辛佩詩道:「那麼請緊隨我身後。」話落,她裊裊往前行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41:43

第十九章 一探虛實
  辛佩詩建議往近處看看,她自然有把握進入禁制不被對方發現,聞人俊明白這一點,放心大膽的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往那片濃霧走,身周是片荒郊曠野,野草都快高過了膝,而且地面凹凸不平,很不好走,可是辛佩詩卻如履平坦康莊,嬌軀不晃不動,腳下也一點不遲緩。
  聞人俊自然明白是怎麼回事。
  只見那片濃霧越來越近,離那片濃霧還有廿丈上下的時候,辛佩詩突然折向了左,口中說道:「聞人大俠千萬別出我身後五步。」
  聞人俊道:「姑娘放心,我省得。」
  辛佩詩沒再說話,繞著那片濃霧往左走,走了約摸二三十丈之後,她突然停了下來,回過身道:「聞人大俠請往霧裡看。」
  聞人俊聞言忙轉眼往霧裡看去,他看得心頭為之震動!
  此刻他的一雙目光似乎能穿透濃霧,儘管還能看得見霧,但霧裡的情景卻能看得一清二楚,比大白天還清楚。
  他看見幾十個人圍著幾個圈圈席地盤坐,面向外,而且都閉著眼!
  最外圍一個圈圈,坐的是十名紫衣人,是阿修羅院的紫衣尊者。
  往裡數第二圈,坐的是八名黑衣人,是八名黑衣尊者。
  第三圈是六名白衣尊者,第四圈是四名黃衣尊者。
  第五圈是兩名紅衣尊者。
  幾個圈的中心點卻是只坐著—個人,一個膚色黝黑、身材矮小枯瘦的錦衣老僧。
  共是三十一個人。
  只聽辛佩詩道:「中間那—個人可是聞人大俠所說的阿難活佛的師弟阿摩?」
  聞人俊道:「應該是,阿修羅院中紅衣尊者位最尊,看起來那枯瘦老僧的身份地位卻比兩名紅衣老僧還要高,自該是阿修羅院的那位住持。」
  辛佩詩輕輕—歎道:「阿修羅院這次進襲中原的實力可怕,要不是聞人大俠能抵擋他們,中原武林就糟了。」
  聞人俊道:「姑娘捧我了,應該說姑娘救了中原武林。」
  辛佩詩道:「我為中原武林出力是有條件的,遠不如聞人大俠……」
  聞人俊道:「不管有漢有條件,姑娘總是救了中原武林。」
  辛佩詩道:「聞人大俠,我—個人救不了中原武林。」
  聞人俊道:「辛姑娘,我—個人也救不了中原武林。」
  辛佩詩笑了,笑得好美、好動人,看得聞人俊為之—呆,只聽辛佩詩道:「聞人大俠,我看不出有什麼埋伏,你呢?」
  聞人俊微一搖頭道:「我也看不出有什麼埋伏。」
  辛佩詩道:「那麼咱們走吧,別讓他們諸位擔心,臨走之前我想在這兒留點兒什麼,聞人大俠以為怎麼樣?」
  聞人俊道:「辛姑娘是想讓他們知道咱們來過了?」
  辛佩詩道:「不該麼?」
  聞人俊沉吟了—下,一笑點頭,道:「也好,先挫挫老和尚的銳氣,也好讓他知道中原也有精擅天竺異術的能人。」
  辛佩詩道:「那麼麻煩聞人大俠以指代筆在地上寫幾個字……」
  聞人俊不等話完,當即俯身出指,十個字「聞人俊、辛佩詩到此一遊」一揮而就。
  辛佩詩笑道:「好極了,老和尚要是個明白人,他就該知難而退,咱們走吧,還跟來時一樣,請緊隨我身後。」
  她邁步行去。
  聞人俊忙跟了上去。
  兩個人就這麼一前一後的走,一直到了剛才來時停身處,辛佩詩方雙揚皓腕,又一陣輕風起,兩個人又都不見了!
  風停,兩個人回到了峽谷的這—端,自己的陣地裡,辛佩詩當即撤去禁制,眾人一見二人回來,忙圍上來問經過。
  辛佩詩一一敘述,儘管阿修羅院這次進襲中原的實力可怕,但眾人都是有恃無恐,聽說聞人俊在那兒留了字,無不縱聲大笑,連聲叫好。
  談笑中,只聽辛佩詩道:「還有一個時辰天就亮了,明天一早不知道能不能免去—場廝殺,大家還是把握時間多歇息,多養精蓄銳吧。」
  有了她這句話,大夥兒都散開歇息去了。
  想歇息的時候一個時辰好過,很快地東方已泛魚肚色,是時候了,大夥兒抖擻精神站了起來,姑娘們陪辛老夫人坐馬車,男的步行,一行人浩浩蕩蕩赴約去了。
  勝券在握,大夥兒一路上談笑風生,三里距離不算遠,沒多大工夫,摩雲嶺已然在望。
  霧沒了,一草一木清晰入目。
  遠遠望去,阿修羅院的那些人仍是那樣盤坐著。
  辛佩詩道:「想不到這個老和尚居然還不死心!」
  南宮秋冷道:「恐怕他還仗持武功取勝。」
  司馬常道:「有咱們這位吃公事飯的在,那恐怕不人容易。」
  唐三姑突然道:「聞人大俠,唐門的毒用得上用不上?」
  聞人俊道:「現在還不知道,到時候如果需要借重,我自當告知前輩。」
  唐三姑道:「好吧,我準備著就是。」
  說話間又到近前,聞人俊舉手示意眾人停住,此刻敵方距離約丈餘,聞人俊昨夜留的字,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
  聞人俊向著圈中那枯瘦老僧一抱拳道:「大和尚,聞人俊等赴約來了。」
  那枯瘦老僧兩道冷電般目光直逼過來,話聲像發自冰窟:「你就是聞人俊?」
  聞人俊微一點頭道:「不錯。」
  枯瘦老僧道:「哪個又是辛佩詩?」
  顯然,他已經看見聞人俊昨天晚上在這兒留字了。
  辛佩詩含笑道:「大和尚,我就是。」
  枯瘦老僧冷電般目光掃了她一下,冷哼一聲道:「原來都是些乳臭未乾的後生小子。」
  聞人俊道:「大和尚,長江後浪推前浪、英雄豪傑出少年。年紀大的人並不見得比年輕人強到哪兒去,昨兒晚上的事就是一個絕佳例證,對麼?大和尚。」
  枯瘦老僧一襲錦衣像吹了氣似的,突然鼓起,兩眼冷電般目光暴射,厲聲道:「住口,你不要仗著一些天竺神術皮毛……」
  聞人俊笑道:「大和尚,這要叫皮毛的話,大和尚所會的天竺異術又叫什麼?」
  枯瘦老僧一個身軀突然離地飄起,但旋又落了下去,只聽他道:「好,好,好,且讓你猖獗一時,我且問你,你那天竺神術是從哪兒學來的?」
  聞人俊道:「大和尚弄錯了,能在大和尚禁制以內來去自如,如入無人之境的不是我,是這位辛姑娘。」
  枯瘦老僧一怔轉望著辛佩詩,道:「怎麼說,是你?」
  辛佩詩微—點頭道:「不錯,大和尚是不是很感意外?」
  枯瘦老僧道:「我不信,聽我門下說,在逍遙谷……」
  聞人俊道:「大和尚,破逍遙谷的是我,我也會天竺異術,不過我會的不多,這位辛姑娘才是個大家,而且可以稱之為天竺異術中的第一好手。」
  枯瘦老僧轉望辛佩詩道:「這麼說你真會天竺異術?」
  辛佩詩道:「當然是真的。」
  枯瘦老僧道:「你又是哪兒學來的天竺異術?」
  辛佩詩道:「告訴大和尚也不要緊,一本書上。」
  枯瘦老僧道:「一本書上,哪—本書上?」
  辛佩詩道:「天竺秘錄,大和尚聽說過麼?」
  枯瘦老僧臉色一變道:「怎麼說,你得了天竺秘錄?」
  辛佩詩道:「不錯。」
  枯瘦老僧冷笑一聲道:「我知道天竺異術有這麼一冊秘錄,我也曾窮幾十年的時間找尋這冊秘錄,可是我沒能找到。」
  聞人俊道:「大和尚,這要靠福緣。」
  枯瘦老僧道:「我不信她有這福緣。」
  聞人俊道:「那麼昨晚上她是怎麼來去自如,如入無人之境的?」
  枯瘦老僧臉色一變道:「那也許是你們施了什麼詐術……」
  南宮秋冷突然冰冷說道:「世上最糟糕的就是這種人,辛姑娘念你多年修為不易,想讓你知難而退,你怎麼執迷不悟,不信好辦,你可以試試!」
  枯瘦老僧霍然轉注,道:「你是何人?」
  南宮秋冷道:「南宮秋冷。」
  枯瘦老僧冷然道:「聽也沒聽過,你怕我不試,我就拿你試試。」
  他抬手向著南宮秋冷揚了一揚。
  辛佩詩也抬玉手向著南宮秋冷揚了一揚。
  除了枯瘦老僧跟辛佩詩分別抬手之外,別的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覺出不對。
  但枯瘦老僧卻臉色大變,怒喝一聲,一個人頓時沒了影兒。
  辛佩詩嫣然一笑,也剎時不見了芳蹤。
  眾人正感奇怪,那個圈子裡忽然又現出了枯瘦老僧。
  而辛佩詩卻出現在枯瘦老僧身後,只聽她含笑道:「大和尚,我在這兒。」
  枯瘦老僧大驚,要動。
  就這—剎那間,辛佩詩卻出現在原處,道:「大和尚,不要怕,我不會傷你的。」
  枯瘦老僧臉色大變,轉眼間面如死灰,道:「你……你真得到了天竺秘錄?」
  南宮秋冷冰冷道:「你現在信了?」
  枯瘦老僧一歎說道:「蒼天待我太薄了!」
  聞人俊道:「大和尚,人要知足,知足常樂,學問本來就是沒有止境的。」
  枯瘦老僧兩眼又現冷電,道:「我比你大多少,這道理我還不懂,無如……」
  聞人俊道:「大和尚,知足才能常樂,嫉妒比不知足還要糟。」
  枯瘦老僧厲聲道:「誰說我嫉妒?」
  聞人俊道:「大和尚要不是因為嫉妒,怎麼會跑到西天竺去?」
  枯瘦老僧站了起來,沒見他動,他已然到了圈外,他站起來時身高不過五尺,此刻卻暴漲兩尺有餘,只聽他冰冷說道:「提起這件事我正要問你,你怎麼知道我的事?」
  聞人俊道:「大和尚不要問我怎麼知道大和尚的事,大和尚你身為阿難活佛師弟……」
  「住口!」枯瘦老僧厲喝道:「我不是他的師弟!」
  聞人俊一點頭道:「好,大和尚可以不承認是阿難活佛的師弟,但卻不能不承認藝出大雷音……」
  枯瘦老僧道:「我當然也可以不承認。」
  聞人俊雙眉一揚,目中威稜直逼過去,沉聲道:「大和尚,欺師滅祖是武林大忌。」
  枯瘦老僧目光一接觸到聞人俊目中威稜,神色突然為之一凜,道:「承認又如何?」
  顯然,他還有幾分良知在。
  聞人俊道:「大和尚可知,大雷音是佛門,大和尚是個佛門弟子出家人。」
  枯瘦老僧道:「知道又怎麼?」
  聞人俊道:「大和尚,佛門弟子出家人,你怎麼可以妄動嗔念於前,再動殺念於後?」
  枯瘦老僧道:「這不能怪我。」
  聞人俊道:「那麼這該怪誰?」
  枯瘦老僧道:「要怪這該怪阿難,當初我離開大雷音是他逼的,現在我要入主中原武林為的也是那一口氣。」
  聞人俊道:「大和尚,你是個佛門弟子出家人,而且也是位得道高僧,為一口氣,這話是你應該說的麼?」
  枯瘦老僧大聲道:「我這不應,那不該,難道說阿難他都對!」
  聞人俊道:「大和尚,事實上阿難活佛確沒有一點錯,你當日憤而離開大雷音的唯一原因,是因為你沒有獲得真諦,而這你應該反省,應該自責,不應該遷怒到阿難活佛頭上,事實上阿難活佛雖然得了真諦但卻顧念同門之誼,自你離開之後,他一步也沒出過大雷音,仍然是大雷音的一名僧……」
  枯瘦老僧叫道:「這你又怎麼知道的?」
  聞人俊道:「大和尚,你不必問……」
  枯瘦老僧冰冷一笑道:「你說不說已經無關緊要了,事隔多年後的今天,我也不在乎得不得到真諦了……」
  聞人俊道:「既是如此,大和尚你為什麼還要爭一口氣,為什麼還要進襲中原?」
  枯瘦老僧道:「我要跟阿難比個強弱高下。」
  聞人俊道:「大和尚,阿難活佛毫無爭強好勝之心,因為他始終沒出過大雷音一步,沒有用過他的一身所學。」
  枯瘦老僧道:「可是他卻是中原武林人人皆知的活佛。」
  聞人俊道:「那是他做的讓普天之下的人都尊敬。」
  枯瘦老僧冷笑—聲道:「那是他的做法,我的做法跟他不同,我要在宇內稱尊,我也要人人對我低頭。」
  聞人俊搖頭道:「大和尚,你大錯特錯了,阿難活佛服人是服人之心,縱然你能征眼中原武林,你征服的只是人的—張嘴,一副軀殼而已。」
  枯瘦老僧道:「用不著你告訴我,這道理我懂,可是我不計較他們是口服還是心服,我要讓世人知道,我也能強過阿難,這就夠了。」
  聞人俊雙眉微揚道:「大和尚,你不像個佛門弟子出家人,只這一點你就比不上阿難活佛。」
  枯瘦老僧道:「你錯了,我是要在武功上勝過他。」
  聞人俊道:「大和尚,你仗什麼要在武功上勝過他?」
  枯瘦老僧道:「我仗的是這麼多年來的苦修。」
  聞人俊道:「大和尚,學無止境,你學不到頭的,人外行人,天外有天,一山還有一山高,中原多的是能人異士,而且你是在嗔念之下苦修,不會有多大進境的。」
  枯瘦老僧兩眼暴睜道:「你敢說我……」
  聞人俊道:「大和尚,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枯瘦老僧目光一凝,忽然哼哼冷笑,道:「想必你就是中原的能人異士。」
  聞人俊搖頭道:「我不敢承認,中原武林像我這樣的人多如恆河之沙,不過,大和尚你一定要進襲中原,一定要在武功上強過阿難活佛的話,你必須先通過我們這些人這—關,否則你無法進襲中原,也無法跟阿難活佛相提並論。」
  枯瘦老僧道:「就仗那冊天竺秘錄?」
  「不。」聞人俊道:「大和尚若不動用天竺異術,我願意跟大和尚在純武學上作一印證。」
  枯瘦老僧道:「那個女娃若真得了天竺秘錄,論天竺神術她是當世第一好手,我自知不是她的對手,不過要論武學,我不信你中原武林有哪一個是我的對手。」
  聞人俊道:「大和尚這話何妨置諸彼此印證之後。」
  枯瘦老僧目光一轉道:「你能擔保她不用天竺神術。」
  聞人俊倏然一笑道:「大和尚不必拿話扣我,只要大和尚你跟你的人不動用天竺異術,我保證以純武學跟大和尚你拼到最後一人。」
  枯瘦老僧點頭道:「好,讓你我帶來的人都退後,我看得出,你是你們這些人當中武功最高的一個,我要是勝過你,我即刻揮軍進襲中原,要是我連你都勝不過,我也馬上回轉天竺,從此不再踏入中原半步。」
  聞人俊目光一凝道:「大和尚,這話可是你說的。」
  枯瘦老借道:「出自我口,入自你耳,錯不了。」
  聞人俊一點頭道:「好。」
  一抬手道:「諸位請退出三丈以外。」
  辛佩詩什麼都沒說,看了他一眼向後退去。
  笑褒姒道:「俊郎,你真……」
  聞人俊笑笑道:「我不會拿整個中原武林開玩笑的,是不?往後去吧。」
  笑褒姒頭一低,轉身行去。
  唐三姑道:「少俠,可要我……」
  聞人俊道:「多謝前輩,萬一我不敵之後,前輩再看著辦吧。」
  唐三姑一點頭道:「好,全聽你的。」
  帶著尤月琴、尤香琴姐妹也轉身行去。
  南宮秋冷、司馬常道:「吃公事飯的,讓我們先鬥他—陣怎麼樣?」
  聞人俊搖頭說道:「二位好意心領,仍是那句話,萬一我不敵時二位再看著辦吧。」
  南官秋冷、司馬常口齒欲動,欲言又止,旋即雙雙向後去。
  皇甫玉道:「聞人兄,我夫婦知道幫不上忙,只有從命了。」
  他夫婦退後,魯少華等也跟著向後退。
  聞人俊轉過身目光投向枯瘦老僧道:「大和尚,沒動手之前讓我奉勸一句,石火光中,爭長論短,幾何光陰,蝸牛角上,較雌競雄,許大世界。幾十年的修為不容易,而且你已是天竺之尊,應該知足。」
  枯瘦老僧道:「我已經來了,這話我是聽不進去的。」
  聞人俊暗暗一歎道:「那麼,大和尚,讓你的人也退後吧。」
  枯瘦老僧一抬手,盤坐眾尊者立即站起,潮水般往後退去。
  阿修羅院的眾尊者也退出了三丈以外。
  枯瘦老僧凝目望著聞人俊道:「聞人俊,你可以出手了。」
  聞人俊道:「還請大和尚三思。」
  枯瘦老僧兩眼一睜道:「你真能把我留在這兒麼?」
  聞人俊道:「相罵無好口,相打無好手,那很難說,大和尚。」
  枯瘦老僧怒笑一聲道:「小小年紀你也未免太狂了,我幾十年的修為,你今年才多大……」
  聞人俊截口道:「大和尚,固然一個人的修為跟他的年歲有關係,但並不定每個人都是這樣。」
  枯瘦老僧道:「你的天賦比別人強,你的福緣比別人深厚?」
  聞人俊微一點頭道:「可以這麼說,大和尚。」
  枯瘦老僧目光一凝,從頭到腳打量了聞人俊一遍,冷笑一聲道:「你的天賦是比別人強,要遇名師,成就將不得了,可是我不相信中原武林有哪一個能強過我,我也不相信你十幾二十年的苦學,能強過我—甲子以上的修為。」
  聞人俊道:「大和尚,你太過自負了,信與不信,那只是憑大和尚你的能力,眼卻有看不到的東西,大和尚應該伸手試試。」
  枯瘦老僧冷笑一聲道:「你怕我不試。」
  隨話抬起了右掌,曲起五指,遙遙欲抓。
  他那雙手既黑又瘦,鬼爪也似的。
  他作勢欲抓,但忽然又停手不攻,冰冷道:「聞人俊,你先出手。」
  聞人俊倏然一笑道:「大和尚,你過於自詡身份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緩緩抬起了手,緩緩拍出了一掌。
  這一掌不像是拚鬥,像是打招呼招手。
  可是南宮秋冷等無不是一流的大行家,任誰都看得出,這—掌力可摧山,看不見勁氣狂飆,但卻內蘊千鈞之力。
  枯瘦老僧自然也是個識貨的大行家,他臉仁掠過一絲詫異神色,凝立未動,抬起的手停在那兒也沒動。
  可是他的衣袂忽然間一陣飄揚。
  他臉上詫異之色更濃了,突然說道:「聞人俊,你今年多大了?」
  聞人俊道:「大和尚的不動身法令人佩服。」
  枯瘦老僧道:「我問你今年多大了?」
  聞人俊道:「廿歲了,怎麼?」
  枯瘦老僧道:「你剛才那一掌的功力不止廿年!」
  聞人俊道:「所以說大和尚不要以為自己一甲子以上的修為一定能強過我!」
  枯瘦老憎道:「聞人俊,你適才那一掌的功力不過是不止廿年!」
  聞人俊道:「大和尚,我的功力能見風漲,你信不信?」
  南宮秋冷等聽得忍不住都笑了!
  笑褒姒也跟著笑,但多少有點不自在,因為她有點擔心!
  只聽枯瘦老僧道:「我不信!」
  聞人俊微微一笑道:「那麼大和尚請再試試。」
  他插手又是輕飄緩慢的一掌。
  枯瘦老僧仍然沒出手,沒躲閃。
  可是,他衣袂狂飄,兩腳已入地數寸。
  他臉上變了色,叫道:「聞人俊,你,你居然有五十年的功力……」
  聞人俊笑道:「大和尚信我的功力能見風漲了吧!」
  枯瘦老僧兩服猛睜道:「我明白了,你是受了誰的功力轉注——」
  聞人俊笑道:「大和尚不愧是位行家。」
  枯瘦老僧道:「聞人俊,那是誰?」
  聞人俊道:「大和尚修為精博,閱歷豐富,稍時定能看出來的!」
  枯瘦老僧深深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好吧,你小心,我要出手了。」
  他那抬在面前的手忽然虛空一抓。
  聞人俊臉上笑容不減,沒動,也沒出手。
  而他的衣袂卻忽然向前飄動了一下。
  枯瘦老僧兩眼微睜,猛又是一抓。
  聞人俊的衣袂一陣瓢動,人卻仍沒動。
  南宮秋冷驚聲說道:「不愧是阿難活佛的師弟,這大和尚的一身修為怕不已到意動傷人的境界,今天錯非有吃公事飯的擋住了他,咱們這些人沒一個是他的對手。」
  唐三姑道:「幸虧咱們現在是想通了,聞人少俠如此,東門長青一身修為可知,咱們還一直想整倒他呢,那豈不是有點癡人說夢。」
  只聽老和尚—聲震撼人心的沉喝,隨見老和尚邁步欺前,向著聞人俊攻出兩掌。
  聞人俊也舉步迎前揮出了兩掌。
  這兩掌沒能分出強弱高下。
  兩個人身軀微退又進,重又接上了手。
  兩個人腳下及一招一式都相當慢,也輕飄飄的似乎不帶一點力道。
  但站立在三丈外的南宮秋冷等卻已感覺到一陣陣逼人的勁力襲上身來,幾乎能使眾人立足不穩。
  眾人心裡不由大駭,司馬常叫道:「到今天才知道吃公事飯的有這麼一套深藏未露的,看樣子他一直對咱們仁厚,要不然咱們早躺下了。」
  只這一句話工夫,枯瘦老僧跟聞人俊的腳下以及招式已由慢轉快,只見兩條人影閃電交錯,到最後根本分不清誰是誰了。
  南宮秋冷等跟阿修羅院的眾尊者都無法再在三丈處站立,忙都往後退去。
  笑褒姒的臉色白了,—雙美目緊盯著鬥場,眨也不貶一下。
  羅綺香伸玉手抓住她一隻柔荑,低低說道:「葉姑娘不用擔心,我夫婦敢擔保聞人大俠絕不會落敗!」廠
  笑褒姒聽若無聞,一點反應也沒有。
  只聽唐三姑道:「這就怪了,他師徒雖然都有這麼一身藝業,怎麼始終奈何不了李三郎?」
  「不然,唐前輩。」辛佩詩道:「擒住了。」
  唐三姑道:「這個我知道,只是——」
  忽聽魯少華歎了一聲道:「說什麼一谷二堡三世家,當今武林分明是這師徒倆跟李三郎的天下。」
  司馬常道:「看樣子這兩位要等百招之後才能分出勝負。」
  南宮秋冷道:「你數著沒有,多少招了?」
  司馬常道:「哪看得清啊,根本看不清。」
  南宮秋冷道:「那就等著吧!」
  這句話剛說完,場中突然一聲裂帛異響,只見兩條人影—飛沖天,直上半空。
  笑褒姒幸虧捂嘴捂得快,要不然一聲驚呼非脫口而出不可。
  其實,不只是笑褒姒一人這樣,南宮秋冷等也無不擔心。
  就這心念一轉工夫,兩條人影居然在半空中來往交錯了兩趟,然後飛星隕石般疾瀉而下,落地又纏為—團。
  南宮秋冷道:「看這種情形,百招也難分出勝負了。」
  忽聽又是—聲裂帛異響,隨聽—聲震天價響的霹靂大喝,兩條人影突然分開靜止不動。
  聞人俊,臉色肅穆凝重,滿頭是汗,身上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枯瘦老僧一襲錦衣盡濕,臉色黑裡泛白,成了灰色,胸口劇烈起伏,身上可也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笑褒姒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脫口叫了一聲:「俊郎……」
  羅綺香忙抬手攔住了她。
  隨見枯瘦老僧一個身軀暴漲,一襲錦衣也跟著豉起,厲喝聲中雙掌狂翻擊向聞人俊。
  聞人俊也抬雙掌外翻逼了過去。
  猝然一聲大震,勁氣狂射,罡風四溢。
  聞人俊身軀一晃。
  枯瘦老僧緊跟往後退了半步。
  枯瘦老僧剎時間臉色如土,厲聲道:「聞人俊,你,你是阿難的傳人?」
  聞人俊微一點頭,淡然說道:「不錯,大和尚。」
  枯瘦老僧咬牙道:「好阿難,你說他沒出大雷音半步。」
  聞人俊道:「阿難活佛確未出大雷音半步。」
  枯瘦老僧道:「可是他把他一身功力轉注給了你,你在武林走動,跟他出了大雷音有什麼兩樣!」
  聞人俊道:「大和尚,阿難活佛自己不出大雷音,可是他不能讓他一身神功絕藝失傳,也不能不讓他的傳人在外走動,再說他也料準了你會進襲中原,所以才把一身功力轉注給我,要我代他衛護中原武林。」
  枯瘦老僧道:「阿難呢,他現在還在大雷音?」
  聞人俊道:「不錯,他會永遠陪伴大雷音。」
  枯瘦老僧叫道:「永遠陪伴,難不成他已經圓寂了。」
  聞人俊道:「大和尚,阿難活佛早在你離開大雷音第二年就西歸佛國了。」
  枯瘦老僧咬牙叫道:「好,好,好,阿難他竟然到死都要壓我,我非夷平中原武林不可。」
  聞人俊兩眼暴睜威稜外射,道:「大和尚,論天竺異術,你不是辛姑娘之敵,論武功,你又不是阿難活佛傳人之敵,你還憑什麼要夷平中原武林!」
  枯瘦老僧身軀暴顫,厲聲叫道:「罷!罷!罷!只道此番可以—雪羞恥,沒想到多年苦修又忖東流,令人好恨,聞人俊,阿摩就此立誓,今生今世絕不再進中原一步!」
  轉身要走。
  聞人俊躬身說道:「恭送師叔。」
  阿摩一怔轉身,道:「聞人俊,你說什麼?」
  聞人俊道:「恭送師叔。」
  阿摩道:「你叫我師叔?」
  聞人俊道:「不該麼?」
  阿摩道:「要知道,我不承認是阿難的師弟。」
  聞人俊道:「那是師叔的事,阿難活佛卻未曾片刻忘卻您這位師弟,我自然也該尊您為師叔。」
  阿摩遲疑了一下,道:「聞人俊,你可信得過我?」
  聞人俊道:「您是說……」
  阿摩道:「我讓我帶來的人先回天竺去,我一個人到大雷音去看看阿難去。」
  聞人俊毫不猶豫,立即說道:「我焉敢信不過師叔,師叔儘管請。」
  阿摩道:「你是信得過我?」
  聞人俊突然道:「您藝出大雷音,是活佛的師弟,我的師叔。」
  阿摩一陣激動,歎道:「看來是我錯了,而且一錯就是幾十年,衝著你,我現在就把阿修羅院改稱為小雷音。」
  聞人俊一怔躬身:「多謝師叔。」
  阿摩道:「別謝了,我已經夠羞愧的了。」
  往後一抬手,阿修羅院的那些尊者齊一躬身,然後轉身順著山腳行去。
  阿摩又道:「我現在就到大雷音去,看過阿難之後我馬上回轉天竺,絕不停留。」
  雙袖微抖,風起,人不見了!
  南宮秋冷等飛身撲了過來。
  司馬常頭一個叫道:「吃公事飯的,你……」
  聞人俊一張嘴,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笑褒姒花容失色,心膽欲裂,撲過來抓住聞人俊急急叫道:「俊郎,你……」
  聞人俊微一搖頭,含笑道:「不要緊,一口淤血,吐出來舒服多了,我忍了半天了!」
  笑褒姒道:「你真不要……」
  南宮秋冷道:「葉姑娘也是我輩中人,這還看不出麼?」
  笑褒姒臉色一寬,道:「嚇死我了。」
  司馬常道:「這叫做事不關己,關己則亂。」
  笑褒姒嬌靨為之一紅。
  南宮秋冷道:「吃公事飯的,你真行,沒話說,敢情過去你是一直深藏不露啊,只是你怎麼又成了阿難活佛的傳人了?」
  聞人俊道:「現在也瞞不了諸位了,我本來就是阿難活佛的傳人。」
  司馬常道:「可是那位老吃公事飯的呢?難不成他就是阿難活佛?」
  聞人俊笑道:「這個麼,你還是等以後見著他自己問問吧!」
  司馬常道:「吃公事飯的,你賣什麼關子?」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42:05

  聞人俊道:「大黃蜂,這些事無關緊要,要緊的是我跟辛姑娘之間的條件該有個了結了。」
  辛佩詩道:「不瞞聞人大俠,賢師徒一再跟李大俠過不去,我對賢師徒多少有點不諒解,現在跟見聞人大俠為中原武林不惜—身抵擋強敵,很讓我感動,我也明白賢師徒並不是跟李大俠有什麼私人恩怨,如今我這天竺異術等於沒派上用場,所以你我間的條件似乎不必……」
  「不,辛姑娘。」聞人俊道:「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就因為你的天竺異術鎮住了我那位師叔,我才能在武功上有取勝的機會,怎麼能說姑娘的天竺異術沒派上用場呢?請稍待,等眼前事了之後我馬上陪姑娘見家師去。」
  司馬常道:「吃公事飯的,眼前事還有什麼沒了的?」
  聞人俊道:「我總得送諸位離去,是不是?」
  唐三姑道:「別送,我們暫時還不走,李三郎一直是個神秘人物,多少人都想見見他,現在在碰上這麼—個機會,我們豈肯當面錯過,說什麼我們也得跟去看看李三郎。」
  司馬常一點頭道:「對,唐前輩一語驚醒了夢中人,霸刀,你們倆口子去不去?」
  南宮秋冷道:「這還用問,當然去。」
  魯少華道:「我也要去瞻仰瞻仰李三郎的絕世風采。」
  大夥兒都要去,卻聽皇甫玉道:「聞人兄,小弟夫婦要告辭了。」
  南宮秋冷道:「怎麼,賢伉儷不去看看李三郎?」
  皇甫玉笑道:「不了,我夫婦見過這位神秘人物,還不只見過一面,不瞞諸位說,他還是我夫婦的大媒人呢。」
  南宮秋冷「哦」地一聲道:「有這種事?」
  司馬常忙道:「皇甫兄,李三郎究竟長得怎麼樣?」
  皇甫玉笑笑道:「諸位還是自己去看他,現在說破就沒意思了,也不夠神秘了,諸位,後會有期了。閒暇時還請光臨飄香小築坐坐。」
  他一抱拳,偕同羅綺香帶著小蓉走了。
  司馬常道:「又碰見一個賣關子的。」
  唐三姑道:「聞人大俠,令師現在什麼地方,這—趟遠不遠?」
  聞人俊道:「說遠不算遠,說近也不算近,反正總會到的。」
  唐三姑道:「看來不近,那麼咱們快走吧。」
  司馬常道:「前輩怎麼這麼急?」
  唐三姑瞪了他一眼道:「難道你不急?」
  司馬常道:「我麼,我巴不得他就在眼前。」
  唐三姑笑了,大夥兒都笑了。
  笑聲中,大夥兒轉身走向馬車。
  仍然是姑娘們坐車,爺兒們步行。
  走著,司馬常突然挨近聞人俊道:「吃公事飯的,我看這位辛姑娘對李三郎很有點兒意思!」
  聞人俊道:「是麼?」
  司馬常道:「難道你吃公事飯的連這點眼力都沒有?」
  聞人俊道:「我倒真沒看出,何以見得?」
  司馬常道:「唉,這還用問,她硬要你師徒放李三郎,她才肯出馬助你一臂之力,這是為什麼?」
  聞人俊道:「要只憑這一點的話,只怕你錯了,據我所知,她母女欠李三郎的人情債。」
  司馬常搖頭道:「不,不,不,我也欠過人家的人情債,我知道該怎麼還,絕不是像她這樣。」
  聞人俊道:「那當然,你是個男人。」
  司馬常為之一怔。
  南宮秋冷笑了,道:「大黃蜂算了,你這張嘴怎麼鬥得過他這張吃公事飯的嘴,死人他都能給說活了。」
  魯少華笑道:「那吃公事飯的非發財不可,棺材店可要關門了。」
  南宮秋冷哈哈大笑。
  只聽後頭傳來唐三姑的話聲:「你們在笑什麼?」
  南宮秋冷道:「沒什麼,瞎胡扯。」
  唐三姑道:「聞人大俠,快到了吧?」
  聞人俊道:「還得一會兒。」
  司馬常道:「前輩別急,總會讓你看見李三郎的。」
  唐三姑道:「怎麼你老愛插嘴。」
  司馬常笑道:「我是安慰前輩……」
  唐三姑道:「你還是多安慰安慰你自己吧。」
  司馬常自己笑了,搖搖頭沒說話!
  南宮秋冷低低道:「吃公事飯的,我突然有這麼一個發現。」
  聞人俊道:「什麼發現?」
  南宮秋冷道:「一旦成為好人之後,會突然發現有許多人變得不好惹了。」
  聞人俊一點頭道:「人道理,那是因為好人的顧慮比較多一點,別的不說,就單拿『禮』、『理』兩個字來說吧,好人就不能不顧慮逾越。」
  南宮秋冷道:「受教了。」
  一頓仍然低低說道:「你說的那個地方究竟在哪兒?」
  聞人俊道:「還記得困在竹林裡那回事兒麼?」
  南宮秋冷道:「原來是那兒啊,天爺,你別是又打算玩心眼兒吧?」
  司馬常道:「那兒有什麼不好,要不是你在竹林受那麼一陣困,你還得不到這麼一個美嬌娘的老婆呢。」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南宮秋冷臉為之一紅。
  聞人俊笑道:「可不是,妲己讓你得了去,你還嫌那個地兒呢!」
  南宮秋冷的臉更紅了。
  司馬常瞥了他一眼道:「喲,怎麼回事兒,曾幾何時南宮霸刀也會害臊了。」
  南宮秋冷一巴掌揮了過去。
  在愉快的心情下,永遠不會覺得路遠,就這麼談談笑笑的,只走得沒多大工夫便到了那谷門外。
  聞人俊不走了,馬車也停住了,隨聽身後傳來恨妲己一聲嬌呼:「喲,怎麼會是這兒?」
  司馬常道:「這兒有什麼不好,諸位請下車吧。」
  馬車上的都下來,笑褒姒走了過來,道:「俊郎,老爺子在這兒,我怎麼沒聽你提起?」
  聞人俊笑笑道:「老爺子跟我約好了,事畢之後到這兒找他,不會錯的。」
  辛佩詩裊裊走了過來,道:「聞人大俠,李大俠就在這兒麼?」
  聞人俊道:「不錯,辛姑娘。」
  辛佩詩道:「為什麼不把他押在官裡?」
  聞人俊道:「姑娘的條件在我請得姑娘的第二天,我已托人告訴了老爺子,若是把李三郎往官裡一送,到時候還能要得出來他麼?」
  辛佩詩道:「聞人大俠說得是。」
  聞人俊轉望南宮秋冷伸出了手道:「把你的刀借我用用。」
  南宮秋冷一怔道:「你要幹什麼?」
  聞人俊道:「這片竹林已經沒有用了,為表示我沒有玩心眼兒的意思,我想把它砍了。」
  司馬常道:「吃公事飯的,有事百姓服勞,我來吧。」
  他閃身掠了過去,只見寒芒電閃,劍氣成幕,一轉眼工夫把一片竹林砍了個精光,他收劍拉了回來,道:「行了,往裡進吧。」
  聞人俊一聲:「我前頭帶路了。」
  他偕同笑褒姒邁步行去。
  進谷再看,谷裡有一條小溪,兩旁細草如茵,好一個清靜的幽谷。
  靠谷底石壁上有一個一人多高的洞穴,洞勢進去近丈就拐了彎兒。
  聞人俊抬手—指道:「家師跟李三郎就在洞裡。」
  司馬常張口要叫,卻被聞人俊攔住了,聞人俊帶著眾人直到洞口之前,他回過身道:「諸位請在此稍候,我去請家師去。」
  他沒等眾人說話,轉身進了洞。
  司馬常嘀咕道:「真是,還請什麼,叫一聲叫出來不就行了。」
  南宮秋冷道:「這是禮,你懂麼?」
  司馬常道:「對了,好人不能逾越這個。」
  片刻工夫之後,洞裡出來個人,不是東門長青是誰。
  司馬常脫口叫道:「嘿,老鷹犬。」
  只聽東門長青道:「司馬常,要不是聽我那徒弟說你已經脫胎換骨了,我非打掉你滿口牙不可。」
  人出洞口一抱拳又道:「此次抵禦外侮,承蒙諸位賜以鼎力,東門長青謹此謝過。」
  司馬常道:「不用客氣了,過兩天你老請我們大夥兒吃喝一頓就行了。」
  東門長青道:「這你放心,別人都少得了,絕少不了你。」
  司馬常咧著嘴笑了!
  東門長青轉沖辛老夫人,一抱拳道:「多日不見,老夫人安好?」
  辛老夫人忙道:「不敢當,您老安好,李三郎李大俠可在這兒?」
  東門長青道:「不在,他還在裡頭,不好意思出來。」
  辛老夫人訝然道:「李大俠不好意思出來,為什麼?」
  東門長青輕輕咳了一聲道:「他托老朽為他辦件事兒,不知道這件事辦成辦不成,所以他不好意思出來。」
  辛老夫人道:「有這種事,但不知他托您老辦的是什麼事?」
  東門長青道:「這件事麼,儘管他托的是老朽,但老朽還得請老夫人跟辛姑娘幫個忙。」
  辛老夫人慨然道:「您老只管請說,只要我母女做得到,無不從命。」
  東門長青一抱拳道:「那太好了,老朽這兒先謝謝老夫人了,這件事兒是這樣的,李三郎交給老朽—把冰斧……」
  辛佩詩陡然一怔,旋即嬌靨飛紅低下頭去。
  司馬常「哎喲」一聲道:「莫非李三郎要你代他向辛姑娘求婚?」
  東門長青道:「司馬常怎麼聰明起來了。」
  司馬常咧嘴笑道:「我大黃蜂本就不傻嘛。」
  大夥兒都笑了。
  唐三姑道:「看樣子咱們有杯喜酒喝了。」
  「別急。」東門長青道:「辛老夫人還沒答應呢!」
  只聽辛老夫人道:「老身怎麼也想不到李大俠會讓您老代他求婚,李大俠當世之英傑,人所共尊的俠義人物,無論人品所學都是上上之選,老身求都怕求不到,還會有什麼不願意,只是這件事老身只能做一半主,這是小女—輩子的大事,老身還得問問她,佩詩……」
  只聽辛佩詩道:「娘怎麼問起我來了,您做主就是。」
  司馬常大叫說道:「好,這杯喜酒跑不掉了。」
  東門長青一抱拳道:「多謝老夫人跟辛姑娘沒讓老朽這把冰斧砍折。」
  大夥兒向辛老夫人跟辛佩詩齊道喜。
  唐三姑沖東門長青—擺手道:「名捕閣下,你還在這兒幹什麼,我們不是來看你的,快去請新郎出來吧。」
  東門長青道:「老朽遵命。」
  旋即揚聲叫道:「幸不辱命,事已偕,閣下可以出來了。」
  沒聽見洞裡有人答應,大夥兒都瞪著洞口瞧,卻也沒見有人出來。
  東門長青一搖頭道:「看來這位三郎的臉皮兒還真嫩,老朽只好進去推他出來了。」
  轉身往洞裡行去。
  東門長青進了洞,不到一會兒工夫,洞裡出來個人,俊逸灑脫、倜儻風流的年輕白衣客,比聞人俊還俊幾分。
  大夥兒看直了眼。
  唐三姑驚歎出聲。
  笑褒姒一眼就認出這就是跟她有一面之緣的那位。
  白衣客有點不好意思,出洞一雙目光先落在辛佩詩臉上,四道目光只一接觸,辛佩詩馬上垂下了螓首。
  白衣客轉沖辛老夫人一抱拳,道:「老夫人,辛姑娘。」
  司馬常道:「李三郎。」
  白衣客轉過臉道:「不錯,大黃蜂司馬常。」
  司馬常兩眼一直道:「你認識我?」
  李三郎笑笑道:「我何止認識你,南宮霸刀、魯少主、趙姑娘、葉姑娘、唐前輩,兩位尤姑娘,我都認識。」
  司馬常叫道:「天,你真認識我?」
  唐三姑兩眼凝望著李三郎道:「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真是榮幸得很。」
  南宮秋冷道:「李三郎,你見過南宮秋冷麼?」
  李三郎道:「自然見過,我還沒有恭喜閣下獲得如花美眷。」
  南宮秋冷一怔道:「怎麼,這你也知道?」
  李三郎笑道:「這就不稀罕了,是聞人俊告訴我的。」
  南宮秋冷道:「原來如此……」
  李三郎轉望辛佩詩道:「聽東門名捕跟聞人俊說,姑娘為營救我不遺餘力,我很感激。」
  辛佩詩螓首半俯道:「李大俠別客氣,辛家欠李大俠的,應該如此。」
  唐三姑哎喲一聲道:「這是怎麼了,一個辛姑娘,一個李大俠的,都成了未婚夫妻,訂了名份還這麼客氣,李大俠,不是我多嘴,你該磕個頭叫聲岳母大人了。」
  李三郎臉一紅道:「多謝前輩指教。」
  當真跪下去一拜道:「清狂見過岳母。」
  辛老夫人笑了,嘴都合不攏了,忙招手道:「快起來,快起來,委曲你了。」
  李三郎一舒而起,道:「您錯了,是清狂的福氣。」
  辛老夫人道:「好了,別說什麼了,你還有什麼事沒有,要是沒什麼事,把東門老人家跟聞人大俠請出來一下,咱們走吧。」
  笑褒姒道:「我去。」
  她蓮步輕移,就要往洞裡去。
  只聽李三郎道:「葉姑娘,那師徒倆已經走了。」
  不只笑褒姒一怔,大夥兒都為之一怔。
  大夥兒都為之一怔。
  笑褒姒急道:「怎麼說,他……他們走了!是哪兒去了?」
  李三郎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聞人俊臨走有句話讓我轉告葉姑娘,他要葉姑娘跟著李三郎去……!」
  大夥兒又為之一怔。笑褒姒臉上變了色,道:「你怎麼說,他讓我跟你去?」
  李三郎微微一點頭道:「不錯,葉姑娘,李三郎哪一點也不比聞人俊差。」
  笑褒姒沒說話,扭頭就走。
  李三郎伸手拉住了笑褒姒的皓腕。「放開我。」笑褒姒怒喝抖腕,但她沒能抖掉李三郎的手。
  大夥兒看直了眼。
  辛佩詩一雙美目睜得更大。
  只聽辛老夫人道:「清狂,這是怎麼回事?」
  李三郎漢說話,探懷摸出一物,往臉上一按一摸。
  大夥兒猛睜兩眼。
  司馬常脫口叫道:「吃公事飯的!」
  可不,好好的一個李三郎,如今竟變成了聞人俊。
  笑褒姒叫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李三郎笑道:「秋吟,聞人俊就是李三郎,李三郎就是聞人俊。」
  辛老夫人道:「怪不得,我說兩個人的話聲有點像!」
  辛佩詩急道:「聞人大俠,不,清狂,你究竟是……」
  李三郎道:「佩詩,世上只有三郎李清狂,聞人俊是李三郎的化身!」
  辛佩詩道:「這麼說,找我出來對付阿修羅院,以及一直跟大家在一起的……」
  李三郎道:「是聞人俊,也是李三郎。」
  辛佩詩道:「你為什麼不早說?」
  李三郎道:「我不能,我曾經自己立過誓,不到武林平靜,李三郎跟聞人俊就永遠是兩個人。」
  辛佩詩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李三郎道:「你知道,有些事公門中人辦起來方便,而有些事卻是身在江湖辦起來方便。」
  司馬常突然道:「你瞞得大夥兒夠苦,怪不得你師徒一直奈何不得李三郎,你師父……」
  李三郎道:「家師在這兒。」
  他探懷又摸出一張特製的、精巧異常的人皮面具,不但有五官,甚至還有一部鬍子。
  大夥兒恍然大悟,司馬常叫道:「東門長青也是你的化身?」
  李三郎點頭道:「不錯。」
  司馬常搖頭歎道:「你真行,你真行,三個之中兩個我們常見,居然沒一個看出來的,何止佩服,簡直五體投地。」
  唐三姑道:「好嘛,自己給自己做起媒來了。」
  李三郎倏然一笑。
  辛佩詩看了他一眼道:「你的膽子可真不小啊。」
  李三郎道:「戴上這東西臉皮就厚了一分,怕什麼。」
  大夥兒都笑了。
  辛老夫人道:「老身都讓你們搞糊塗了,鬧了半天三個人是—個人,清狂,你也太作弄人了。」
  李三郎道:「您老原諒,我這是為替武林做事。」
  只聽笑褒姒嗔道:「放開我。」
  李三郎這才發現笑褒姒一隻皓腕仍在他手裡,忙鬆了手,沖大夥兒一抱拳道:「不管怎麼說、武林應該平靜一陣子了,全仗諸位的大力……」
  司馬常道:「閣下,別臊人了,全是你跟辛姑娘的功勞。」
  李三郎道:「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不敢居功,有件事我還要托付諸位一下……」
  南宮秋冷道:「說什麼托付,說就是。」
  李三郎道:「暫時,李三郎、聞人俊、東門長青還讓他是三個人,這樣可以免去很多麻煩……」
  司馬常道:「有什麼麻煩,你還怕什麼麻煩?」
  李三郎道:「我只提一個人諸位就明白了,安樂山莊王郎君的下堂妻杜十娘。」
  司馬常「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杜十娘迷李三郎迷的不得了,這種麻煩是讓人頭疼。」
  南宮秋冷道:「那要看什麼人了,有的人可不覺得頭疼。」
  司馬常道:「你呢?」
  南宮秋冷道:「我麼,我是不敢不頭疼。」
  大夥兒哄然一聲笑了。
  李三郎道:「沒想到南宮霸刀跟司馬常都風趣起來了,春風育物,朝雪殺生,—點都不錯。」
  只聽恨妲己道:「秋冷,咱們可以走了。」
  「不錯。」唐三姑道:「見著了李三郎就行了,別耽誤人家的事兒,咱們還是回去準備份禮等帖子吧。」
  南宮秋冷一點頭道:「說得是。」
  一抱拳道:「老夫人、三郎、葉姑娘、辛姑娘,我們告辭了,到時候可別忘了下帖子阿。」
  辛老夫人道:「諸位放心,絕忘不了諸位的。」
  南宮秋冷等一行浩浩蕩蕩地走了。
  笑褒姒道:「三郎,咱們現在上哪兒去?」
  李三郎道:「老人家有什麼高見?」
  辛老夫人道:「別的沒什麼,倒是想先找個地方歇歇。」
  李三郎道:「那倒是有現成的地方,老人家先請洞裡歇歇吧,洞裡什麼都有。」
  他過去扶住辛老夫人。
  辛佩詩看了他一眼道:「你扶著娘吧,我跟秋吟姐聊聊。」
  李三郎先扶著辛老夫人進了洞,辛佩詩跟葉秋吟在外頭不知道說什麼,過了一會兒才進來。
  進洞看,相當大的一間石室,真如李三郎所說,石几、石桌、石椅、石榻,什麼都有,而且石榻上鋪的有獸皮。
  笑褒姒道:「這地方不錯嘛!」
  李三郎道:「以前我就住在這兒,好在谷口有那麼一片竹林,也不慮閒人闖進來。」
  辛老夫人躺在行榻上道:「歲月不饒人,不能不服老,坐著車還這麼累。」
  辛佩詩道:「那您就多歇歇吧,反正也沒有什麼事。」
  辛老夫人道:「清狂說等會兒他有事要出去一下。」
  辛佩詩凝目望著李三郎道:「你有什麼事?」
  李三郎道:「還不是那座黃金城。」
  辛佩詩美目一睜道:「怎麼,黃金城有下落了?」
  李三郎搖頭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認為這座黃金城值得一找。」
  笑褒姒道:「既然它還在虛無縹緲,找它幹什麼,好在咱們現在不缺吃也不缺穿的。」
  李三郎道:「你誤會了,我豈是那種貪婪之人,東南幾省現在正鬧荒旱,餓死的人不計其數,我想找到黃金城之後,拿這批藏寶救災濟賑。」
  辛老夫人道:「阿彌陀佛,那該找。」
  辛佩詩道:「可是天下這麼大,黃金城不知所在,你去哪兒找,又從哪兒去找起呢?」
  李三郎道:「我也知道不容易,可是……」
  兩眼突閃寒芒,道:「外頭有人來了,你們倆在這兒陪著老人家,我出去看看去。」
  他邁步行了出去。
  他出了洞,只見一個衣衫華麗、長得相當體胖的白髮老嫗,拉著一個穿得相當講究的八九歲女童走了過來。
  這兒怎麼會來了這麼兩個人。
  李三郎看得為之一怔。
  這當兒那白髮老嫗也看見了李三郎,也為之一怔,旋聽她道:「沒想到這兒也是有主兒的地兒,咱們還是另找別處吧!」
  拉著那小姑娘轉身要走。
  李三郎忙道:「老人家請留步。」
  邁步行了過去。
  那白髮老嫗停步回身,望著李三郎道:「年輕人,有什麼事麼?」
  李三郎道:「請教,老人家帶這位小妹妹到這兒來……」
  那白髮老嫗神色一黯,搖頭說道:「不說也罷,說了你也幫不上忙,我都快把嘴磨破了,也沒碰上一個幫得上忙的……」
  李三郎道:「什麼事、老人家何妨說說看,也許我幫得上忙。」
  那白髮老嫗道:「年輕人,你貴姓?」
  李三郎道:「我姓李,李清狂。」
  那白髮老嫗遲疑了一下,歎了口氣道:「好,說就說吧,死馬當做活馬醫,試試也是好的,不瞞你說,年輕人,先我以為天下這麼大,什麼樣的能人都有,應該不難找著一個能幫上這個大忙,救救我這個孫女兒的,誰知道……唉,我現在都不敢抱希望了……」
  李三郎忍不住道:「老人家,究竟是……」
  白髮老嫗臉上掠過一絲抽搐,道:「是這樣的,年輕人,我黃家家財萬貫,富可敵國,但卻人丁單薄,我的兒子幾代單傳,剛娶了媳婦,生了這麼一個女兒,兩口子都得怪病死了,如今一個家就剩下我們祖孫倆,哪知道我這個孫女兒也有一種胎裡帶來的怪病,每七天發作一次,病發的時候她會出去撕人咬人,誰都拉不住她,攔不了她,到現在為止,她已經害了不下十個人了,害得我賠錢事小,哪兒都不敢住事大,看遍了名醫都說她是個怪物是個禍害,要我早點打點她,要不然等她長大了害得人會更多,年輕人,這叫我怎麼辦,她總是我的孫女兒啊,我怎麼會……沒辦法,我只有帶她找個沒人的地兒把她囚起來,我陪她多久是多久了。」
  李三郎聽直了眼,道:「有這種事,老人家可知道這是什麼病?」
  白髮老嫗道:「就是不知道啊,看過的名醫都看不出。」
  李三郎打量了那小姑娘一陣,只見那小姑娘粉妝玉琢般,長得很美,也很惹人喜愛,怎麼也看不出她會有這種可怕的怪病。
  他腦中盤旋了一陣道:「老人家,讓我給令孫女看看……」
  白髮老嫗一怔忙道:「行麼,年輕人,你懂醫術?」
  李三郎道:「我略通歧黃,不過很多怪病需要用偏方醫,老人家請跟我進來吧。」
  他轉身要進洞。
  只聽白髮老嫗在身後道:「年輕人,你等等。」
  李三郎回過身道:「老人家還有什麼見教?」
  白髮老嫗道:「年輕人,話我要說在前頭,你要是能治好我孫女兒的病,黃家所有的家財就是你的。」
  李三郎微微—笑道:「老人家好意我心領,我不是靠這吃飯的,我不要老人家一文錢。」
  白髮老嫗一怔道:「怎麼說,你不要黃家一文錢?」
  李三郎道:「是的,老人家。」
  白髮老嫗道:「年輕人,你可知道黃家有多少家財?」
  李三郎道:「老人家,多少都一樣,我一文不要。」
  白髮老嫗訝然道:「年輕人,這是為什麼?世人不為名,便為利,難道你……」
  李三郎道:「老人家,我恐怕是這世上唯—既不求名,又不求利的人。」
  白髮老嫗道:「有這種事,年輕人,恐怕你還不知道,我黃家從不欠人的情。」
  李三郎道:「老人家,別計較這個了,令孫女的病甚重。」
  白髮老嫗道:「不錯,我孫女兒的病甚重,為她的病我不惜散盡家財傾黃家之所有,但不欠人家的情是我黃家祖訓,祖訓不可違,你要是不肯接受黃家的家財,我寧可另覓高明。」
  李三郎一怔道:「老人家,你怎麼……」
  白髮老嫗道:「這是黃家的祖訓,年輕人。」
  李三郎萬沒想到今夜碰上這麼一位老太太,也沒想到世上有人會有這麼一個祖訓,他皺了眉,但腦際靈光忽閃,道:「這樣好了,老人家,東南幾省現正鬧荒旱,我要是能治好孫女的病,請老人家把家財移作救災濟賑之用……」
  白髮老嫗一點頭道:「年輕人,你好心腸,這倒可以,你等等,我們祖孫倆去拿點東西去。」
  拉著小姑娘轉身行去。
  李三郎有意代勞,但話到嘴邊卻又嚥了下去,他考慮到人家也許有人家的不方便。
  他旋讓一老一少出了谷口。
  身後響起了一陣輕盈步履聲,緊接著,背後響起了笑褒姒的話聲:「誰呀?三郎。」
  李三郎回過身去道:「一個老太太跟一個小姑娘。」
  笑褒姒訝然道:「一個老太太跟一個小姑娘,怎麼回事?」
  李三郎當即把適才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笑褒姒忍不住叫道:「有這種事,這是什麼病?」
  李三郎道:「這不是病,這是那小姑娘出生的時候碰著了腦部的血脈,日久血脈因積壓受阻,因而才會時常犯病,這有點類似瘋顛,但比瘋顛嚴重,不用多久,再有半年這小姑娘就沒救了!」
  笑褒姒道:「你看過她了?」
  李三郎搖頭道:「沒有。」
  笑褒姒道:「那你怎麼知道她是這種毛病?」
  李三郎道:「阿難活佛精通醫術,一生活人無數,什麼病都治過,他把他看過的病例以及處方,治法,——詳加記載,這些也都傳給了我,所以我一聽就知道是什麼毛病。」
  笑褒姒抬眼望向谷口,道:「她祖孫倆拿什麼去了,還不來?」
  李三郎道:「誰知道,大半是……」
  只見一片黃光從谷口方向射了過來。
  笑褒姒急道:「快看,那是什麼?」
  李三郎一怔,進一步擋在笑褒姒身前。
  笑褒姒忙道:「你也小心。」
  那片黃光來勢極速,只這幾句話工夫已到近旁,突然一頓停住,然後往下落去。
  那赫然是一張羊皮,上頭還放著一把鑰匙。
  李三郎腦中靈光一閃,伸手接住了那片羊皮,只見羊皮上畫著—幅山川形勢圖,正中央畫著一座城,三個小字標的明白:「黃金城」。
  那把鑰匙是把純金打成的鑰匙,形式極是怪異,簡直像一隻手。
  笑褒姒脫門叫道:「黃金城的地圖跟鑰匙!」
  李三郎心頭為之一陣狂跳。
  圖左,是寫著幾行小字:「李三郎俠骨仁心,名不虛傳,特以黃金城寶藏相贈,望代以為救災濟賑,黃金城第六十代城主率護法叩。」
  笑褒姒又叫道:「原來那小姑娘就是黃金城第六十代城主。」
  李三郎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小姑娘是黃金城第六十代城主,那老婆婆則是護法,從她們致贈這張地圖跟鑰匙的手法看,黃金城人的武功已臻化境,她們要是不想把這批寶藏給人,你也別想染指,可惜我剛才不知道,竟當面錯過高人……」
  只聽一個話聲遙遙傳來:「我們不敢當李大俠這高人二字,李大俠才是真正的高人,我們事已了,就此回轉黃金城,異日再謀後會吧。」
  是那白髮老嫗的話聲,話說完,隨即寂然。
  李三郎忙一抱拳道:「二位走好,恕李清狂不送了,二位但請放心,貴城這批藏寶,我一定把它用在救災濟賑上!」
  沒聽見回音,但李三郎的話聲傳出了老遠,那一老一小不會聽不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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