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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獨孤紅] [劍客][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49:05     標題: [獨孤紅] [劍客][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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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美書生巧踏眾香國        第 二 章 坐懷不亂敗露疑跡        第 三 章 隱名埋姓立功晉身
第 四 章 白龍道人飛劍奪命        第 五 章 龍虎鏢局血債難償        第 六 章 爭奪儲位群雄並起
第 七 章 英雄美人天賜良緣        第 八 章 燕翎雙峰棋逢對手        第 九 章 無風起浪鳳喜遇劫
第 十 章 夜闖王府大顯身手        第十一章 風雲四起親人反目        第十二章 大內鷹犬假傳聖旨
第十三章 江南八俠清理門戶        第十四章 情字路上愛難割捨        第十五章 白泰官單挑寡婦院
第十六章 雍郡王府計施美人        第十七章 英雄當有成人之美        第十八章 六朝金粉風流遺韻
第十九章 二阿哥府私會情人        第二十章 年爺護短燕翎攪局        第二十一章 皇子慶生隱藏殺機
第二十二章 諜中對諜暗懷鬼胎                               第二十三章 連環計智挑年羹堯       
第二十四章 嚴懲色魔巧遇三俠                           第二十五章 白塔寺裡逢凶化吉       
第二十六章 北京城裡臥虎藏龍                               第二十七章 呂四娘夜探白泰官
第二十八章 掌令夜闖雍郡王府                               第二十九章 富貴逼人恩斷情絕       
第三十章 奇門遁甲神秘少女                             第三十一章 群雄齊集禎府救人       
第三十二章 地牢劫囚惡鬥喇嘛                               第三十三章 東嶽廟劍挑滅清教
第三十四章 佯護主誅白家五煞                               第三十五章 仲孫奇促成美姻緣       
第三十六章 喇嘛作法阿哥中邪                           第三十七章 識破七煞妙解殺機       
第三十八章 兄弟鬩牆合縱連橫                               第三十九章 雪中送炭攏絡郡王
第四十章 竊改密詔胤禎掌朝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6-14 10:52 編輯 》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0:57:49

第 一 章 美書生巧踏眾香國
  雪溶得差不多了!
  下雪的時候,大地上粉妝玉琢,一片銀白,那情景要多美有多美。
  溶雪之後就不同了,原來的髒亂都露出來了,甚至還增添了一地的泥濘,要多醜就有多
丑。
  當然,那冷冽清澈的小溪畔,那剛抽嫩芽的細草岸,還有眼前這片香雪海的梅林是例外。
  這片梅林就在這條冷冽清澈的小溪畔,那剛抽嫩芽的細草岸。
  置身在香雪海裡,看著那東風裡花枝顫抖,搖曳生姿的寒梅,那漂浮在溪水裡的冰塊兒,
一陣陣幽香撲鼻沁心,誰能說它丑,誰忍心,誰要是昧著良心說這些個丑,
  恐怕這位頭一個就不答應。
  這位是個年輕人,挺俊逸的年輕人,斜飛的劍眉,金瞳的鳳目,加上那付頎長的身裁,
簡直就是天地間一等一的美男子,要是拿梅花來比喻國色天香,風華絕代的美人的話,只有
他配站在這片梅林之旁!
  他,穿的是件皮袍,黑得發亮的面兒,白得賽雪的臉孔,袖口露著兩圈細而輕柔茸茸的
白毛,上身還罩了件皮馬褂兒,硬是名貴的紫貂皮的。
  他身左,地上是個小巧玲瓏的書囊,右手裡拿著一朵梅花,放在鼻端輕輕地聞著,
  嘴裡不住輕吟盧梅坡那首「雪梅」:「梅花爭春未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
分白,雪卻輸梅一股香。」
  看他的衣著打扮,看他的攜帶,再聽聽這個,他該是個典型的書生,可是他身上卻比一
般讀書人多了些東西,讓人覺得出,很清晰,但摸不著,那是股逼人的英氣跟超拔不凡的氣
度。
  吟聲猶自縈繞,他忽然住口,唇邊泛起一絲輕淡的笑意,雙目閃過兩道冷電般寒芒。
  就在這當兒,一陣輕微的步履聲跟馬蹄聲傳了過來,轉眼工夫之後,梅林裡走出了一個
人,也是一個年輕人,還牽著一匹馬,相當俊秀年輕人,一身重裘,也有付頎長的身裁,也
是位少見的美男子,可惜他眉宇間有股子陰鷙氣,而且一臉的冷漠狂傲神色,相當神駿的一
匹健騎,從頭到尾一色,但如今卻是滿身的黃泥星兒,顯眼的是鞍旁一把烏鞘長劍,金絲把,
鑲珠玉,劍穗兒上還綴著一顆小拇指般大小的明珠,這把劍一定身價不低。
  這一人一騎出現在美書生後,美書生恍若未覺。
  牽馬的那位冷電般陰鷙目光打量了美書生背影一眼,先開了口,話聲跟他的目光一樣冷:
「跋涉辛勞,請至梅林小憩,路上那幾個字是你寫的?」
  美書生如今該覺察背後來了人了,可是他仍然還未轉身,只見他兩眼凝視著手中梅花,
淡然說道:「不錯,是我。」
  牽馬的那位冷冷一笑道:「不知道你這幾個字是為誰寫的?」
  美書生道:「那要看是誰頭一個到梅林來小憩了。」
  牽馬的那位目中冷電暴閃道:「我沒那麼多工夫,說你的意圖吧。」
  美書生笑了,好白的一口牙:「我沒想到你是這麼個爽快人兒…… 」他緩緩轉過了身,
緩緩接道:「我想跟你借兩樣東西。」
  牽馬的那一位點頭道:「原來是個剪徑截道兒的,不管是什麼,只要手拿得去,儘管伸
手就是。」
  美書生目光一凝道:「這話可是你說的。」
  牽馬的那位說:「錯不了,是我說的。」
  美書生手中梅花往前一指道:「我要你的命跟你懷裡那樣東西。」
  牽馬的那位勃然色變,可是一剎那間又恢復了平靜,冰冷一笑道:「我走眼了,敢情是
衝著我懷裡的東西來的,只是我有點兒不明白,我懷裡只是一封信!」
  美書生道:「沒錯,我要的就是這封信。」
  牽馬的那位道:「信裡沒有什麼機密。」
  美書生倏然一笑道:「我不要機密,如能證明持信人是某某人也就夠了。」
  牽馬的那位臉色再變,目中兩道冷電直逼美書生:「你,你怎麼知道…… 」
  美書生笑笑道:「我知道的事兒多著呢,只要你能制住我,我自會一樣一樣地告訴你,
你要是制不住我反被我所制,那…… 」
  他收住梅花在鼻端晃了兩晃,然後邁步向著牽馬的那位走了過去!
  牽馬的那位唇邊泛起了冷笑,眉宇間陰鷙之氣忽盛,抬手就要去拿鞍旁的那把劍。
  美書生說了話:「玩這一套你還差得遠,我看還是省了吧。」
  他抬左手曲指往那朵梅花上彈了一下,那朵梅花的花瓣散了,四瓣散在地上,有一瓣化
為一點紅光,疾射如電,正中牽馬的那位右腕脈,牽馬的那位悶哼一聲垂下了手。
  就在這一瞬間功夫,美書生已到了他面前,手一伸,含笑說道:「你的左手還能動,把
信掏出來給我吧。」
  牽馬的那位目中泛起凶光,飛起一腿踢向美書生下陰!
  美書生腳下沒動,左手往下一拱,輕易抓住了牽馬的那位右小腿,右掌出手如電,探入
牽馬的那位懷中,當他的右手從牽馬的那位懷裡收回來的時候,他手裡多了
  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同時他鬆了左手,牽馬的那位一聲沒吭地砰然一聲倒了下去,嚇得
那匹健騎一聲輕嘶,四蹄連連踢彈。
  美書生在馬身上輕輕拍了兩下,那匹馬不動了,他抓住韁繩把馬牽到小溪邊,俯身提起
了那小巧玲瓏的書囊,翻身上馬,抖韁馳去!
  口 口 口
  這是一座古剎。
  這座古剎座落在山腰,下臨平原,松柏參天,紅牆碧瓦,狼牙飛簷,莊嚴雄偉,
  門頭橫額三個大字:「靈光寺」。
  一大早,一匹健騎馳到了這座古剎,鞍上是位美書生,鞍旁,左邊是個書囊,右邊是把
長劍。 
  馬到,門開,開門的是個灰衣芒鞋的中年僧人,他看「美書生」一眼,一腳跨出了寺門。
  美書生翻身離鞍,牽著馬直趨寺門,看了中年僧人一眼,悄然說道:「給我通報一聲,
我找『西山居士』!」
  中年僧人打量了他一眼道:「請教施主貴姓,從那兒來?」
  美書生道:「李,關外。」
  中年僧人又深深一眼,合十欠身,道:「施主請跟貧僧來。」
  他抬手帶上了門,轉身帶著美書生往寺左行去。
  繞過寺牆到了寺後,寺後有一扇小門虛掩著,中年僧人推開小門帶著美書生行了過去。
進門看,很顯然地,這是「靈光寺」後院,禪房處處,曲徑通幽,寧靜典雅。
  中年僧人回身一句:「施主請稍候。」逕自往座落在院東花木叢中一間禪房行去。美書
生看著他進了那間禪房,轉眼工夫之後,他帶著一個人走了出來。
  那是個身著狐裘的老頭兒,看衣著打扮一點也不像個「居士」,瘦高的身材,竹竿也似
的,鷂眼鷹鼻山羊鬍,看這長像更不像是「居士」,他一出禪房一雙鷂眼便盯上了美書生,
一眨不眨。
  美書生也望著他,一直到他跟著中年僧人來近。
  到了近前,瘦老頭兒上下打量美書生,滿臉的訝異神色:「老朽自號『西山居士』,聽
說閣下是找老朽,沒有錯麼?」
  美書生淡然說道:「我姓李,剛從關外來。」
  西山居士道:「老朽上了幾歲年紀,眼拙,記性也不行了…… 」
  美書生沒容他說下去,探囊掏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遞了過去。
  西山居士滿臉訝異地伸手接過,嘴裡訝然道:「這,這是…… 」
  口說手不閒,「嘶!」地一聲撕開了那封信,抽出信箋一看,臉上的訝異色減了些,抬
眼盯著美書生,笑了,笑得很淡,也有點兒陰:「你該還有樣兒信物!」
  美書生道:「沒了,就這一樣,你能信就信,不信我就回去。」話落,他轉身要走。
  西山居士伸手拉住了他,臉上的笑意濃了,也不陰,道:「老弟原諒,眼下京裡這幾個
勾心鬥角,無所不用其極,我不能不防著點兒,不能不加倍小心,老弟一路辛苦,來,來,
來,咱們屋裡坐去。」
  他讓美書生把坐騎交給那中年僧人,拉著美書生就走!
  進了禪房,好精緻的一個小客廳,裡頭套間屋,大半是臥室,他把美書生讓坐下,從火
爐上取下直冒熱氣兒的水壺,給美書生徹了杯茶,然後隔幾一坐,笑著說道:「志飛老弟,
你來晚了一步。」
  美書生搓搓手含笑說道:「可不,錯過名聞遐邇的『西山霽雪』了!」
  西山居士兩眼一直道:「老弟也知道『燕台八景』。」
  美書生李志飛笑笑說道:「你老把我看得太孤陋寡聞了,一年到頭江湖上跑,那兒的風
土人情,那兒的名勝古跡不清楚,你老懂得享受『燕台八景』、『西山晴雲』,說來說去這
天子腳下京畿一帶最著名的八景幾乎全讓『西山』給佔了,事實上是不差,『西山』的風景
四季咸宜,風景各殊、春柳、夏花、秋楓、冬雪,無一不可游,無一不耐游,騎小驢兒,逛
『西山』,那是生平快事,尤其『西山』的楓紅,比之『姑蘇』的『鄧尉』、『金陵』的
『棲霞』,更是大塊文章。」
  西山居士瞪大了老眼,撫掌拍一聲:「好啊…… 」
  李志飛接著又道:「『西山』風景自前明以來屢加修葺建設,蔚然可觀,所謂『西山八
大處』實由有來自,在這京畿一帶以『西山』最遠離市囂,地勢高,古寺白塔,靜靄相間,
晴雲碧樹,山色微嵐,到處松影泉聲,古鐘禪壁……」
  西山居士哈哈大笑:「老弟,我又走眼了,沒想到老弟這位關外客,對京畿一帶的名勝
瞭若指掌,談將起來如數家珍…… 」
  中年僧人進來了,一手書囊,一手長劍。
  李志飛站了起來,道:「有勞了。」伸手接了過去。
  西山居士一旁道:「老弟不要客氣,這座『靈光寺』裡的和尚都是自己人……」 
  目光從書囊跟長劍上掠過,道:「老弟練劍之餘還讀書。」
  李志飛倏然、一笑道:「我是讀書不成,學佛又不成,到如今一無所成!」
  西山居士「哈哈!」一聲道:「老弟客氣了,別人不知道我清楚,白家人人龍虎,個個
了得,要不然當初我也不會求助於白老爺子了,對了,我忘了請教,老弟在白老爺子門下行
幾?」
  李志飛道:「我是我們老爺子最末一個關門徒弟。」
  西山居士兩眼一睜道:「我聽說白家七郎八虎,前七位白家兒郎既是白老爺子的兒子,
又是白老爺子的徒弟,但卻沒一個比得上白家那不姓白的最末一個徒弟,大半,那說的就是
老弟了。」
  李志飛淡淡地笑了笑,沒說話。
  西山居士目光一凝道:「我雖說一天到晚跟練武的人打交道,可從沒見過真功夫,老弟
是不是能露一手兒給我們開開眼界。」
  他這句話剛說完,李志飛那把長劍出了鞘,但見寒光一閃,隨即又歸了鞘,快得令人目
不暇接,根本就跟沒出鞘一樣。
  火爐邊上插著根香,如今掉在了地上,不但香頭兒上那點兒火沒了,而且一根香也成了
兩半兒,整整齊齊的兩半兒,那一半兒也不多半毫分,那一半也不少半毫分。
  練劍的人劈根香應該算不了什麼!
  可是像這樣先平腕出劍,把香頭兒上那點兒火削了去,然後翻腕下斬,把一根香劈成極
其均勻的兩半兒,而且快得跟劍沒出鞘一樣,這可就算得了什麼了。
  中年僧人臉上變了色,西山居士瞪圓了一雙老眼!
  李志飛倏然一笑道:「你老看怎麼樣,不會給你老敗事吧。」
  西山居士定過了神,老臉一紅,急急說道:「老弟你這是那兒的話,我不過是想開開眼
界罷了。行了,現在總算是開了眼界了,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也沒白活,這才是真功夫,這才
是頂尖兒的好劍術,這下那些個喇嘛們可有了剋星了,老弟,你是好好兒干,就衝你這手兒
劍術,我包老弟你飛黃騰達,享盡人間榮華富貴。」
  李志飛笑笑道:「你老,我叫李志飛是不是,今朝風雲起,我還能不把握機會乘勢騰飛
麼。」
  「對!」西山居士猛擊一掌道:「好話,豪語,大丈夫生當於天地之間,豈能老困於江
湖一隅,那埋沒了,也太委曲了,我們爺求才若渴,我不敢耽誤你老弟,請喝口茶,我馬上
給你老弟看件信物,讓老弟你進城去,我告個罪!」站起來往裡行去。
  他進了裡頭那一間,沒一會兒工夫就又出來了,手裡捏著樣東西,來到近前雙手遞給了
李志飛,那是顆念珠!
  念珠是念珠,可跟一般念珠不一樣,比一般念珠大一點,赤紅,上項刻著密密麻麻的蠅
頭小字,都是滿文。
  不知道李志飛看懂看不懂,反正他連看都沒看就接了過去,道:「這是…… 」
  西山居士隨手又遞過一張紙條兒,紙條兒上寫的也有字兒,是漢文,李志飛一定看得懂,
他滿臉堆笑道:「這是我的信物,老弟只拿著這個到我給你寫的這個地方去,自會有人給老
弟你安排一切。」
  李志飛站了起來,中年僧人過來提起書囊拿起長劍,李志飛道:「那麼我告辭了,容日
後再來拜謝。」
  「這是什麼話。」西山居士這會兒變得熱絡異常,手往李志飛肩上一搭,笑著道:「自
己人還用客氣,日後恐怕我還得仰仗老弟你呢,走,我送老弟出去。」
  他把李志飛送了出去,不但送出了禪房,而且送出了「靈光寺」後門。
  李志飛翻身上馬,策動坐騎,他唇邊浮起了一絲笑意,看上去有點神秘,可惜西山居士
沒看見。其實,就算他看見了,他也未必懂那是什麼意思!
  「西山霽雪」耐看,「西山」的早春一樣的耐看,料峭的春風中,滿眼都是嫩黃嫩綠,
能讓人舒服到心眼兒裡去!
  李志飛高坐雕鞍,策騎緩馳,縱目四望,心曠神怡。
  坐騎剛躍下山道,一陣勁疾的破空之聲自身側掠到,李志飛探手抓起長劍揮了出去
「叭!」的一聲一物應手落在丈餘外,那是一枝小巧玲瓏雕翎。
  這枝羽箭製作異常精緻,黑得發亮的箭兒,雪白的箭羽,雪亮的箭鏃,長短只有一般羽
箭的三分之二。
  精緻歸精緻,美歸美,但如今卻讓李志飛攔腰一劍掃成了兩截,好生可惜。
  這是誰沖山道上亂放冷箭?
  李志飛收韁控馬往箭來處望去,他看見了,他看見那放冷箭的人了!
  道左半人高的草叢中,一塊凸出的巨石上,冷冰冰地站著個穿身獵裝的大姑娘。
  大姑娘從頭到腳一身黑,但臉蛋兒跟那雙手卻白得欺雪賽霜,嫩得吹彈欲破,看樣子碰
一碰真能碰出水兒來!
  大姑娘那襲獵裝長短寬窄正合身,把那付玲瓏的嬌軀,無限美好的身裁完全顯露了出來,
別的不提,單那纖細圓潤柳腰就夠醉人的!
  大姑娘艷如桃李,但這當兒卻冷若冰霜,一張嬌靨繃得緊緊的,細細的眉梢兒高高揚起,
一雙深邃清灩的美目,兩道利刃般的目光,直直地逼視著李志飛。
  李志飛看見了她,也看見了大姑娘腰裡的箭壺,跟大姑娘左手裡一把製作精緻的鐵胎弓!
他呆了一呆道:「剛才射箭的可是姑娘?」
  大姑娘冰冷說道:「不錯,是我。」
  差點兒沒射著人,不但連個不是沒賠,反倒有點理直氣壯。 
  李志飛心裡有點不痛快,可是他有正事,也不願跟個姑娘家爭長論短,他冷冷回了一句:
「下回再射箭看清楚點兒,小心點兒,我既不是飛禽,也不是走獸。」
  說完了話,撥馬要走。
  大姑娘冷冰冰的說了話:「慢點兒。」
  李志飛回過了身,冷冷瞅了她一眼,靜等著下文。
  下文來了,大姑娘冷冷一笑道:「你問完了我了,我還沒問你呢。」
  李志飛道:「你有什麼好問我的?」
  「當然有。」大姑娘道:「要不然我還懶得跟你說話呢。」
  左手鐵胎弓往下一指,道:「我這根箭可是你打折的?」
  李志飛道:「不錯,是我。」
  大姑娘道:「那麼你就這樣想一走了之,世上有這麼便宜的事兒麼。」 
  李志飛想笑,可是他笑不出來,他瞅了她一眼道:「世上的確不該有這麼便宜的事兒,
那麼我請教,我是該給姑娘賠個不是呢,還是該賠你根箭?」
  「賠?」大姑娘冷笑一聲道:「你也賠得起,你可知道我這箭是怎麼來的,是用什麼做
的?」
  李志飛道:「我淺薄,還請姑娘指教。」
  「諒你也不知道。」大姑娘道:「我這箭桿兒是產自『興安嶺』的鐵木,連削帶磨多少
日子才做成的,我這箭羽是產自『天山』的玉翎雕羽,玉翎雕羽為數不多,羽毛更是珍貴,
我這箭鏃是一塊鋼母練了多少月才打成的,就憑這,你賠得起麼?」
  李志飛道:「要是如姑娘所說的話,這種箭我是賠不起,只是姑娘可知道人命何價麼?
再說這種『興安嶺』產的鐵心木要是這麼一碰就折的話,那也跟一般雜木沒什麼兩樣。」
  大姑娘嬌靨上添了三分氣,道:「好一張利口,人命無價,可是你是丟了命還是傷著那
兒了,你要是丟了命我賠你一條,你要是傷著那兒了我給你治傷,現在麼,你得乖乖的賠我
一根箭,要不然…… 」
  李志飛道:「要不然怎麼樣?」
  大姑娘道:「你那隻手打斷了我的箭,我就打斷你那隻手。」
  李志飛笑了,是冷笑:「我今年二十多了,到過的地方不少,見過的人也不少,
  北京城我是頭一回來,像姑娘這種人我也是頭一回碰上,稀罕得很,我是用這隻手打折
你這根箭,我倒要看看姑娘你怎麼打折我這隻手。」他舉起了右手。
  大姑娘臉色變了,她冷叱一聲道:「那你就瞪大了眼看清楚了。」
  她從那塊巨石上騰起,同時弓交右手,只見她纖腰一擰,凌空撲到,鐵胎弓橫掃,疾若
閃電,直取李志飛右腕!
  李志飛沒動,容得鐵胎弓帶著勁風近腕,突然一沉手臂翻腕抓住了這一頭兒,他只一振
腕,那張鐵胎弓已到了他手裡。
  大姑娘站在馬前怔住了。
  李志飛左手曲兩指拉拉弓,淡然一笑道:「弓倒是張好弓,只可惜姑娘這付身手差了點
兒,我不知道姑娘是憑著什麼出來打獵的,我奉勸一句,趁現在天色還早,回去吧!」
  他把那張鐵胎弓往大姑娘面前地上一放,拉轉馬頭,縱騎驟馳。
  大姑娘定過了神,嬌靨煞白,厲喝說道:「你給我站住!」
  也不知道李志飛是沒聽見還是怎麼,他縱騎若飛!
  「你聽見沒有!」
  「你聾了!」
  李志飛一人一騎沒影兒了!
  大姑娘猛跺一腳,轉身要走,可是她又回身拾起了那張鐵胎弓才騰身掠起!
  正晌午,大太陽,可是風刮在臉上還夠人受的!
  李志飛的馬停在東城一座大宅院前,過來了一路吆喝賣冰糖葫蘆的,他沒理李志飛,李
志飛也沒理他。
  挺大,挺氣派個大宅院,老高門頭兒,石階下還有一對石獅子,典型的大戶人家!李志
飛下馬上石階,舉手就扣了那烏黑髮亮的鐵門環!
  門環響了老半天,一陣輕快的步履聲從裡頭傳了出來,緊接著是一個脆生生,但帶著多
少不耐煩的話聲:「誰呀,大晌午的也不怕吵人?」
  敢情是位姑娘!
  李志飛忙應道:「我,來找人的。」
  門閂響動,兩扇大門開了,開門的當門而立,可不正是位姑娘,看年紀不過十八九,一
套緞子面兒的短褲褲,腳底下是雙繡花鞋,大辮子在身後看不見,那排劉海兒卻整整齊齊的
垂在香額上,瓜子臉配上一對靈活的大眼睛,光梳頭,淨洗臉,七分機靈像還帶著三分俏。
  姑娘她怔了一怔,烏溜溜的眸子直在李志飛身上轉:「你……,你找誰?」
  李志飛沒說話,翻腕托出了「西山居士」給他的那顆念珠!
  姑娘她又一怔,她旋即側身讓了路:「你進來吧,把馬也拉進來。」
  李志飛收起念珠下台階,抓起韁繩拉著馬上來進了門,身後門閂響,姑娘她又把門拴上
了!
  俏姑娘在前帶路,過了影壁牆看,好大的一個四合院,靠北一堵牆,牆上還有扇門,越
過牆頭往裡看,樹不少,枝葉中狼牙交錯,飛簷流丹,想必還有個相當大的後院子。
  院子夠大,只是寂靜空蕩看不見別的人,也聽不見什麼聲響。
  李志飛跟個沒事人兒似的,別說問了,臉上一點詫異色也沒露!
  馬留在院子裡拴馬椿上,俏姑娘把李志飛讓進了一間屋,看樣子像個客廳,不大,但室
雅何須大,家俱擺設無一不是上等的。
  把李志飛讓坐下,俏姑娘給他倒了杯茶,然後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你姓什麼,叫什
麼,告訴我一聲我好給你往裡通報,」
  李志飛道:「有勞了,李,李志飛。」
  俏姑娘伸出了手,那隻手既白又細,看打扮,她像個使喚丫頭,看這隻手,卻比普通人
家的姑娘們還嫩:「把那顆念珠給我吧。」
  李志飛忙把那顆念珠遞了過去,俏姑娘接過念珠沒說一句話就走了。
  沒一會工夫,又一陣輕盈步履聲響動,門口進來個人,又是個姑娘,可不是剛才那俏丫
頭,比剛才那俏丫頭多上兩歲,穿著也不一樣,一身黑色的裾襖,外頭還罩了件風氅,可又
比俏丫頭白嫩多了,也比俏丫頭美,而且美得媚,尤其撩人的是香腮邊那顆美人痣!
  她一進門嬌靨上就堆了笑,客廳裡本來有點冷,可是她這一笑馬上就給這小客廳滿了幾
分春意:「李大爺。」
  李志飛站了起來,微一抬身道:「不敢,李志飛。」
  「別客氣,您請坐。」
  她輕抬皓腕,連那對眸子裡都帶著醉人的笑意,她解下了風氅往椅背上一搭,擰身坐了
下來,深深看了李志飛一眼,兩排長長的睫毛翕動了一下,笑吟吟地道:「白家幾位我都久
仰,只可惜一向無緣識荊,您姓李,應該是最末一位吧?」
  李志飛微一點頭道:「不錯,我最小,是老爺子的關門徒弟。」
  她眼睛微瞟,嬌笑說道:「我聽說八少您無論人品所學都是白家最傑出的一位,
  先我還不信,如今我卻覺得我聽說的還不夠。」
  李志飛直覺地感到眼前這位黑衣人兒有點兒「那個」,他淡然一笑道:「姑娘誇獎了,
我最小,幾位兄長都不能不讓著我點兒。」
  她又是嬌媚一瞥:「別的都能讓,這個『俊』字也能讓麼?您上頭那幾位總不一會一天
到晚往臉上抹黑灰吧。」
  李志飛笑了,趁勢「送」了她一句:「姑娘是個妙人兒。」
  她那雙眸子裡馬上閃漾起異采:「是麼,那您往後就多跟我在一塊兒聊聊吧。」
  李志飛道:「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她凝了目光,那雙目光能逼得人透不過氣來:「你真這麼想麼?」
  李志飛卻處之泰然,笑笑道:「怎麼不,且試問世間男兒,那一個不愛親近女紅妝。」
  她格格嬌笑,花枝亂顫:「沒想到八少您也是個妙人兒,這麼看來往後我得留神點兒,
別讓我們家姐妹把您給搶了去。」
  李志飛輕「哦!」一聲道:「府上…… 」
  「我們這兒呀,」她抬了抬皓腕道:「都是女兒家,沒一個男人,北京城那些個缺德的
背地裡管我們這兒叫『寡婦大院』…… 」
  李志飛暗暗一怔,含笑說道:「那我豈不到了『眾香國』了。」
  「所以說往後我得留神呀。」她嬌笑著道:「恐怕您還不知道,我們姐妹十二個,我最
小,我上頭還有十一個,她們一個賽一個厲害。」
  李志飛道:「只有姑娘十二位住在這裡?」
  「不。」她道:「還有些丫頭老媽子。」
  怎麼是這麼個地方,男人們都到那兒去了。
  李志飛這種心念轉動,她那裡接著又道:「我知道您心裡一定很納悶兒,您現在別問,
往後您就明白了,您現在只知道咱們是二阿哥的人就行了。」
  李志飛道:「咱們是二阿哥的人?」
  她眨動了一下美目道:「怎麼,『西山』那位沒告訴您麼?」
  李志飛搖了搖頭道:「沒有。」
  她眉鋒微皺,道:「他也真是,這是什麼事兒,怎麼不先讓您知道一下,這麼說您連這
趟來京是幹什麼的也不知道了。」
  李志飛道:「不,這我知道,這是我自己的事豈有不知道之理,我們老爺子認為我老待
在江湖上不會有多大出息,讓我到京裡來找找榮華富貴,謀個一官半職,以便他日衣錦還鄉,
也好給他老人家臉上增點兒光。」
  她道:「白老爺子也沒告訴您,您這趟到京裡來是怎麼個找榮華富貴麼?」
  李志飛道:「他老人家給了我一封信,讓我拿著這封信到『西山』去找位『西山居士』,
他老人家說,我只要能找到這位『西山居士』,自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
  她說:「您找著『西山居士』了。」
  李志飛道:「可是我還沒看見榮華富貴。」
  她笑了,她笑起來永遠是那麼嬌媚動人:「那就讓我來告訴您吧,我們姐妹,還有那位
『西山居士』,都是二阿哥胤礽人的人,儘管二阿哥已被皇上立為太子,搬進東宮,可是皇
上一共有三十五位阿哥,其他的三十四位阿哥無時無刻不惦記這位子,
  這些位阿哥之中又以四阿哥胤禎的實力最雄厚,設立了很多秘密機關,養著不少能人,
還有密宗高手的喇嘛們,這位四阿哥生性陰鷙狠毒,善於收買人心,不但朝裡許多大員像鄂
爾泰、張廷玉、科隆多、年羹堯、陳世倌都是他的死黨,就連不少阿哥也被他收為心腹,有
些位阿哥不願跟他走一條路,像胤祉、胤祺、胤祐、胤褣、胤□、
  胤祹、胤□、胤祀,他們都是各自立門戶,實力也都相當雄厚,二阿哥感覺自己勢單力
薄,所以讓『西山居士』暗中給他找些好樣兒的幫手…… 」
  李志飛「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所以『西山居士』找上了我們老爺子。」
  「是的。」她道:「你想,對您來說,這不正是個機會麼,二阿哥是東宮太子,
  太和殿裡那個寶座等於已經到了手,咱們現在為他出點兒力,將來他一旦登基,咱們還
能不飛黃騰達,還想沒榮華富貴好享麼。」
  李志飛道:「這我就不懂了,二阿哥既然已是東宮太子,正如姑娘剛才所說,正大光明
殿裡那個寶座等於已經到了手,除非皇上改變了主意,要不然誰還能把這個位子奪了去。」
  她瞟了他一眼道:「看您像個聰明人兒,怎麼淨說糊塗話?這裡頭比江湖上還險惡,不
告訴您麼,他們無時無刻不在謀奪這個位子,而且手法是無所不用其極,您以為他們收容著
那麼多智囊、死士是幹什麼的,錢沒人花,飯沒人吃了,我舉個例子給您聽吧,前些日子二
阿哥悶得慌,出宮去玩玩兒,剛出來就差點兒讓人把腦袋割了去,這您明白了麼。」
  李志飛赧然笑了笑點頭說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好,學了這許多年功夫,這
  回總算真正派上了用場,咱們就跟他們較量較量,看看是鹿死誰手吧!」
  「對了。」她道:「您只管竭盡所能好好兒干,二阿哥他不會虧待您的,過兩天他見過
您,只等他點頭認了可,我包您要什麼有什麼。」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06:07

  李志飛微微一愕道:「怎麼,他還要見見我。」
  她道:「當然了,二阿哥一向禮賢下士,凡是他的人,他一定要先見見。」
  李志飛淡然一笑道:「聽姑娘剛才一句點頭認可,二阿哥他恐怕是考考我吧。」
  她吃吃一笑站起來擰腰走了過來,未語媚眼兒先道:「其實您也不用在意,二阿哥也有
二阿哥他不得已的地方,您想,群雄環伺,處境那麼險惡,他總不能要些個派不上大用場,
您說是不,您真金不怕火麼。」
  她到了李志飛眼前,那雙能勾人魂、攝人魄,水靈靈的美目緊緊盯在李志飛的臉上,從
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幽香直往人鼻子裡送,換個人身子早癱了,骨頭早酥了,可是不知道
怎麼回事兒,李志飛似乎感覺不出這些個,他雙眉飛揚道:「憑白家這塊招牌還不夠麼?」
  「哎喲,八少,您是怎麼了。」她伸出那欺雪賽霜,柔若無骨,蘭花般玉手在李志飛肩
上輕輕拍了一下:「白家這塊招牌是金字招牌,江湖上無不尊仰,無不低頭,可是二阿哥他
那知道這些個,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個什麼人,禁宮裡出生,禁宮裡長大,說句那個的話,
八大胡同在那兒他都不知道,他要是懂江湖上那些的話,以往也不會用那些個酒囊飯桶庸才
了。」
     李志飛微一點頭道:「說得也是,那就讓他試吧,我等著了。」
  「對了。」她的手又落在了李志飛肩上,可是這回沒收回去:「您就耐著性子在這兒等
著吧,打清早到夜晚有我陪著您,也有人侍候你舒舒服服的,我們這兒雖說不上要甚麼有甚
麼,可敢包你絕不會悶得慌,不用多,只在這兒住兩天,過些日子讓你走恐怕你還捨不得
呢。」
  李志飛笑笑道:「這倒是,一跤跌進眾香國,誰還想再爬起來。」
  「喲。」她的手換了地方,在李志飛臉上輕輕點了一下,那模樣兒要多媚有多媚,要多
撩人就有多撩人:「我們說的是正經的,你想到那兒去了,沒想到八少你是這麼個不老實的
人兒啊。」
  天知道!
  李志飛笑笑道:「我說的也是實話,剛才不告訴過姑娘麼,且試問世間鬚眉男兒,那一
個不愛親近女紅妝的。」李志飛是「天橋」的把式,淨說不練。
  她可不同,忽然間一陣激動,道:「八少,你真……」
  這個「真」字剛出口,一陣輕盈步履聲傳了過來,她不激動了,如花嬌靨上飛快掠過一
絲異樣神色,輕「喲!」一聲道:「這是誰呀。」
  可不,這是誰呀,來得真是時候!
  這陣步履聲不但輕盈,而且快速,就這麼一轉眼工夫已然到了門口。
  她轉過了身,李志飛站了起來。
  人進來了,是位姑娘,這位姑娘可看得李志飛微微一怔,沒別的,他一眼就覺得這位姑
娘跟身邊這位大不相同!
  身邊這位嬌艷狐媚。
  剛進來這位清麗莊重,嬌靨上罩著一層薄薄的寒霜,眉宇間似乎還帶點兒憂鬱。
  年紀比身邊這位大幾歲,人也比身邊這位消瘦些,但瘦不露骨,看見她讓人馬上會想到
挺立在冰天雪地裡的寒梅,香得醉人,但卻冷得讓人寒慄。
  李志飛頭一眼看見她微微一怔。
  她頭一眼看見李志飛也微微一愕,一雙清澈深邃的美目中也出現了詫異之色,就一剎那
之後她就轉趨平靜,冷漠地道:「十二妹,這位就是李八少麼?」
  李志飛身邊那位輕輕一笑道:「我當是誰呢,敢情是大姐啊。」
  轉望李志飛道:「八少,這是我們大姐。」
  李志飛道:「大姑娘。」
  那位道:「我姓謝,謝蘊如。」
  「喲。」李志飛身邊那位道:「大姐不說我還忘了呢,我姓華,名兒俗得很,叫筱紅。」
  李志飛道:「華姑娘。」
  華筱紅道:「幹嘛呀,姑娘長,姑娘短的,好刺耳,聽著就讓人心裡不舒服,你乾脆叫
我筱紅好了。」
  李志飛淺淺笑了笑,沒說話。
  只聽謝蘊如道:「聽說八少到了,我來看看,原諒我有失遠迎,這兒的情形跟八少到京
裡來的原因想必十二妹已經都告訴過八少了,我已經派人上報了,一兩天自會有話傳下,委
屈八少先在這兒住兩天,八少的住處我已經安排好了,八少一路辛苦恐
  怕還沒吃飯,請八少先跟我去看看住處,然後就去吃飯吧。」
  她說的都是該說的,不該說的一句也沒多說,說完了話轉身就行了出去。
  李志飛不由為之一怔。
  華筱紅把粉頰湊了過來,幾乎碰著了李志飛的臉,她低聲說道:「你別在意,她一向這
樣,連我們都覺得她怪,走吧。」她還拉了李志飛一把!
  出了小客廳,李志飛一邊走一邊納悶,他不知道這些位姑娘都是那兒來的,十二位姑娘
家住在這麼一座大宅院裡究竟是幹什麼的,這十二位姑娘裡為什麼有華筱紅這樣的姑娘,為
什麼又有謝蘊如那樣的女兒家!
  他納悶歸納悶,但並不急著明白,因為他知道他遲早會弄清楚的,而且這些事並無關什
麼緊要!
  李志飛的住處在前院東廂,相當雅致,相當舒服的一間屋,舉凡男人家用的東西應有盡
有,甚至還有替換的衣裳,這,又讓李志飛納悶了一陣。
  看過了住處,吃過了飯,謝蘊如跟華筱紅雙雙把李志飛送回了住處,謝蘊如沒待就走了,
而且還把華筱紅帶走了。
  華筱紅臨走對李志飛低低說了一句:「晚上我再來陪你!」
  嬌靨上是銷人魂的表情,眸子裡是蝕人骨的光采!
  華筱紅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外,李志飛皺了眉,一個人緩緩地坐了下去,他在沉思,只有
他自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看看桌上,長劍跟書囊不知道是誰已經給他送來了,仔細看看書囊,沒人動過!
  沉思了一會兒,他探手入懷,從懷裡摸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面牌子,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做的,烏黑烏黑的,上頭雕刻著花紋,有個太陽,還
有個月亮!
  他目光落在這面牌子上,凝望了一陣之後,他把那面牌子又揣回了懷裡。
  這座大宅院似乎永遠那麼靜,靜得讓人覺得無聊。李志飛站起來走到床邊,他坐在了床
上,剛想往下躺!突然間他兩眼疾閃寒芒,一步跨到了門口。
  他看見了,西牆頭落下了幾個人,男人,一個個身著勁裝,蒙面,而且手裡都有兵刃。
幾個人站在西牆邊把手指點了一陣,其中一個一打手勢帶著就要往後院撲。
  只聽一聲冷哼傳了過來:「什麼人,站住。」
  李志飛的視線內出現了兩個人,姑娘,給他開門的那個俏丫頭,還有一個穿著打扮跟她
一模一樣的姑娘。
  兩個丫頭都有一身好輕功,凌波飛燕般射落,恰好截住了那個勁裝蒙面人的去路!一個
丫頭先叱暍出聲:「瞎眼的狗賊,好大的膽子,光天白日居然敢……?」
  她話還沒說完, 一個勁裝蒙面人邪笑一聲截了口:「咱們是來找『十二金釵』的,別
讓這兩個丫頭片子壞了咱們的事,我來先堵上她們那兩張巧嘴!」
  他不用兵刃,把手裡的傢伙扔給一個同伴,跨步欺身揮掌就抓俏丫頭的酥胸!
  這人嘴裡下流,手上也夠下流的。
  俏丫頭臉上變了色,怒哼一聲:「該死的狗賊,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俏丫頭揚手便截那勁裝蒙面人的腕脈,一式「截脈手」使得熟練而快捷,頗見火候。
  奈何那勁裝蒙面人不怕她的「截脈手」,不但不怕她的「截脈手」,反而會制她的「截
脈手」,抓向俏丫頭那隻手只一沉一翻,便輕易地扣住了俏丫頭的右腕脈,手再往回一帶,
俏丫頭一個成熟的嬌軀倒進他懷中,只聽他嘿嘿一笑道:「對,這兒不是地兒,咱們上屋裡
去。」嘴說手不閒,另一隻手攔腰抱起了俏丫頭。
  俏丫頭腕脈落在人手裡,既不能喊又不能掙扎,只有任人抱在懷裡輕薄了。
  這個俏丫頭落進了人手,另一個俏丫頭也遭了她同樣的命運,只一個照面便被另一個勁
裝蒙面人抱進了懷裡!
  「真不賴啊。」頭一個勁裝蒙面人搖頭說道:「進門兒就揀著了大便宜,這倆還是沒開
封的呢,送到眼前的便宜不佔,那會遭天打雷劈,我們倆辦我們倆的事去了,
  剩下的事兒交給你們了。」
  這些人可真夠大膽的,不但光天白日敢闖進「民宅」找「便宜」,甚至還敢肆無忌憚的
這麼嚷嚷。可是話又說回來了,既然是這麼樣肆無忌憚,幹嗎翻牆進來?
  更怪的是丫頭有這麼一身好輕功,怎麼手上這麼稀鬆?
  一個照面就落進了人手裡?而且主人們的聽覺怎麼這麼遲鈍,到現在還沒一個人露面?
李志飛靜觀至此,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兩手往後一背,邁步行了出去。
  先看見李志飛的是那兩個抱著俏丫頭往左近屋裡走的,兩個勁裝蒙面人,「喲!」地一
聲兩個人都停了步:「寡婦大院兒什麼時候添了個漢子,敢情咱們不是頭一撥兒啊。」
  另一個道:「我就說嘛,年輕輕的小寡婦,那一個能熬多久,告訴你們寡婦大院兒的這
些小娘們兒那晚上也用不著摟枕頭、咬被角,你們偏不信!」
  他倆這麼一嚷嚷,另幾個都望了過來,這當兒那頭一個又說了話,這回是向李志飛說話,
還帶著笑:「朋友,別向我們瞪眼,你一個人又吃不了那麼多,幹嗎不分給我們點兒…… 」
  「對了!」另一個道:「別被窩裡放屁吃獨食,吃獨食會長毒瘡!」
  李志飛根本沒聽見似的,一直走到了抱著兩個俏丫頭的兩個勁裝蒙面人跟前,停步開口,
淡然說道:「把人放下來。」
  頭一個勁裝蒙面人微微一怔道:「怎麼說,朋友。」
  李志飛依然淡淡說道:「我叫你們把人放下來。」
  頭一個瞪著眼轉望同伴:「聽見沒有,咱們說了半天敢情白說了!」
  「叭!」地一聲脆響,他這句話剛說完,臉上便挨了一下,結結實實的一下,半張臉上
五道紅紅的指頭印兒,一縷鮮血順著嘴角兒流了下來。
  沒有看見他是怎麼挨的打。
  甚至沒人看見是誰打他的。









第 二 章 坐懷不亂敗露疑跡
  事實上眼前這位想吃獨食的朋友背著手站在原地,像連動都沒動過,這事兒玄了!
  頭一個往後退了兩三步才拿椿站穩,他直了眼,望著李志飛道:「朋友,你!」
  李志飛仍然是淡淡地道:「我叫你們把人放下。」
  兩個抱著人的沒放人,另幾個之中突然竄過來兩個,一個手裡握把鐵尺,一個手裡提根
鋼絲鞭,兜頭就抽!
  李志飛笑了:「跟我玩這一套你們還差得多!」他慢條斯理的,但很瀟灑,前跨一步,
微側身軀,鐵尺、鋼絲鞭擦著他身前身後砸下,都落了空。
  現在該他了,他一飛射先撞在那使鐵尺的勁裝蒙面人心口,使鐵尺的悶哼一聲彎下了腰,
同時又在使鐵尺的後腦補上一掌,使鐵尺的爬下了。
  與此同時,他一腳飛起向後踢,正中那使鋼絲鞭的小肚子,那使鋼絲鞭的也悶哼一聲彎
下了腰,他微一旋身拾腿又是一腳,使鋼絲鞭的踉蹌著衝出老遠,摔了個狗啃。他,臉都破
了,一把鋼絲鞭撤手飛出了丈餘外!
  再看李志飛,他轉過身雙手又到了背後,跟個沒事人兒似的!
  那兩個抱著人的還捨不得放,但卻腳下移動往後退了!
  來了七個人,兩個抱著人,兩個爬下了,還剩下三人,這三個臉上變色,猶豫了一下又
掄傢伙撲了過來。這三個手裡使的是單刀,要命的玩藝兒。
  李志飛沒動,容得那三個撲近,腳一勾,一抬,爬在地上那個使鐵尺的離地飛起,橫著
往那三個撞了過去。
  手裡有刀不能往自己人身上砍,那三個一驚往後就退,就這麼一退,李志飛一步跨到了,
也沒看見他是怎麼出手的,三把單刀全到了他手裡,而且那三個一聲大叫捂著肚子蹌踉暴退。
  李志飛沒進擊,左手持著三把刀,右手曲指連彈,錚然連響聲中,三把刀斷成一段段掉
下了地!那三個抱著肚子彎著腰看直了眼,都忘了肚子上剛挨了一下子!
  李志飛一鬆手,三個刀把也落了地,雙手往後一背,目光落在那兩個抱人的臉上!他沒
說話,那兩個抱人的也沒吭氣兒,但卻乖乖的把人放下了!
  兩個俏丫頭腳站了地,但卻沒挪動,四隻眼直直地望著李志飛,給李志飛開門的那個木
木然叫了一聲:「李爺…… 」
  李志飛淡然一笑道:「代我問問那幾位姑娘,這夠不夠格?」聲落,轉身便走!
  俏丫頭一下子又怔住了!
  「八少,請等等!」一聲嬌滴滴、脆生生的呼叫,李志飛停步轉身,後院門開了,謝蘊
如站在門口,眸子裡包含的是異樣色采。
  一條無限美好的身影帶著一陣熱力跟一陣香風掠了過來,是華筱紅,她落在李志飛跟前,
差一點兒沒撞進李志飛懷裡,照模樣兒她也恨不得撲進李志飛懷裡,嬌靨上帶著三分驚,還
有三分喜:「八少,我們算開了眼界了!您快請跟我後頭去吧,後頭有貴客等著見您!」
  李志飛看了她一眼,邁步就往後院門行去!
  華筱紅一怔,旋即急急叫道:「哎喲,八少,您等等我呀!」 
  她像一陣風般跟了上去,一下子偎在了李志飛身邊!李志飛卻連看也沒看她!
  到了後門口,謝蘊如仍然是那麼冷漠,眸子裡包含的異樣色采已經不見了,她凝
  望著李志飛道:「八少原諒,我沒想到宮裡來人到得這麼快!」
  李志飛笑笑說道:「姑娘好說,醜媳婦難免見公婆,早見也是見,晚見也是見,
  反正都得見,遲早又有什麼關係!」
  謝蘊如沒再多說什麼,只說句:「您請眼我來!」轉身就往裡去了。
  這座大宅院前院大,後院更大,在前院隔著牆看,狼牙高喙,飛簷流丹,如今進了後院
再看,亭、台、樓、榭一應俱全,最動人的是那橫跨一灣碧水上的朱欄小橋,
  天已經近黃昏了,可是後院裡還沒上燈,亭台樓榭也好,一草一木也好,都帶著一股迷
蒙的美,有道是:「天上神仙府,世間王侯家」,眼前這後院,雖王侯之家也不過如此了!
  謝蘊如步履輕盈,在前帶路,華筱紅緊挨著李志飛,身上的香氣不住往李志飛鼻子裡送,
那醉人的眼波也不住地往李志飛臉上瞟,惱人的是李志飛居然跟個木頭人兒一樣,根本就沒
覺察!
  走過兩條長長的走廊,到了一間房門口,屋門敞開著,門口抱著胳膊站著兩個黑衣漢子,
個頭兒挺高,胳膊老粗,一臉的驃悍色,看上去怪嚇人的。
  屋裡傳出一陣陣笑聲,有姑娘家的笑,也有男人的笑,笑得都挺樂的。
  華筱紅在李志飛耳邊低低說了一句:「我那十個姐姐都在裡頭,您可別看得眼花撩亂
哪!」
  李志飛笑了笑,沒說話,進門的時候,兩個黑衣漢子直上下打量他,目光裡多少帶點兒
輕視,可是李志飛跟沒看見一樣,仰著臉就進了門!
  進門是個客廳,桌椅擺設比前院那待客處又考究了一層。
  客廳裡沒人,往後看垂著一層層的簾幕,那笑得挺樂的男女笑聲就是從那一層層的簾幕
後傳出來的。
  人到了,那要見人的人還在裡頭享樂兒,這能叫求才若渴,禮賢下士!
  而李志飛他居然沒在意,臉上一點不豫之色都沒有。
  只聽謝蘊如高聲叫道:「人到了,您可以出來了。」
  笑聲沒停,步履聲響動,一層層的簾幕掀起,眾星捧月一般從裡頭走出了十幾個人來。
這十幾個人陰盛陽衰,粥多儈少,整整十個花兒一般的姑娘,三個大男人。
  十個姑娘都夠美,美得各不相同,一邊各五地擁著一個糟老頭子,這糟老頭子好艷福,
他也不怕姑娘家身上的香氣熏了他,五十多歲年紀,穿著挺氣派,一身的重裘,頭上扣頂貂
皮帽,手裡拿著鼻煙壺,邊走邊往鼻子上抹鼻煙,鷂眼鷹鼻山羊鬍,
  跟那位「西山居士」一個德性,但比「西山居士」多了份陰鷙,遠比「西山居士」深沉。
  他身後緊跟著兩個大男人,壯壯的中年漢子,跟門口那倆一般地驃悍,腰裡頭鼓鼓的,
一看就知道藏著傢伙。
  十三個人一出來,廿六道目光一起投向李志飛,糟老頭子跟那兩個壯漢只打量了李志飛
一眼,旋即走向座位。十個姑娘那兩道目光可就不同了,一投在李志飛臉上就沒再挪開,跟
鐵碰上了吸鐵石似的,連腳下也忘了動了,害得華筱紅忙又往李志飛身邊挨了挨。
  糟老頭子居中高坐,手指頭沾著鼻煙往鼻孔一按,猛那麼一吸,他說了話:「這年頭兒
還是年輕的小白臉吃得開啊。」
  十個姑娘如大夢初醒,又深深盯了李志飛一眼,花蝴蝶般飛了過去,有位在糟老頭子肩
上輕輕扳了一下,帶著笑嬌聲說道:「喲,您這是吃得那門子的醋呀,沒瞧見麼,人家早有
了主兒了。」
  糟老頭子笑笑抬起了眼,當他的目光落在李志飛臉上時,他臉上的笑意沒了,撤得可真
快:「你就是關外白家的八徒弟李志飛。」
  李志飛微一點頭,道:「不錯。」他也夠傲的!站在糟老頭子身後那兩個壯漢臉色微微
一變。
  糟老頭子自己卻沒在意,道:「你大概還不知道我是誰吧?」
  李志飛道:「不知道。」
  糟老頭子看了謝蘊如一眼,又低頭吸上了他的鼻煙。
  謝蘊如轉望李志飛道:「八少,這位是二阿哥跟前的大紅人,智囊頭兒,首席師爺鮑
老。」難怪那麼深沉!
  李志飛一抱拳道:「鮑老。」
  鮑師爺連眼都沒抬,道:「安全為重,二阿哥也忙,他平日很難得出門一步,無論大小
事都交給了我。」
  這意思不啻點明,二阿哥胤礽的大小事他握有全權,要李志飛能夠對他客氣點兒。不知
道李志飛聽懂了沒有,他說了這麼一句:「鮑老系二阿哥的成敗得失於一身,不愧是位首席
師爺。」
  謝蘊如飛快看了李志飛一眼。
  鮑師爺微微一怔抬起了眼:「你的口才不錯!」
  李志飛淡然道:「鮑師爺誇獎。」
  鮑師爺很快地又低下頭去把弄他那只鼻煙壺了:「這頭一關你算是通過了,是證明你的
身手不錯,可是能對付自己人沒有用,二阿哥所以要用人是對付外人的。」
  這句話夠客氣的。
  李志飛道:「您說得是,二阿哥是需要多找些能對付外人的人。」
  鮑師爺身後那兩個壯漢勃然變色,邁步要動,可巧這時候鮑師爺輕輕地咳了一聲,兩個
壯漢把邁出來的腿又收了回去。
  李志飛似乎沒看見,難怪,他兩個站在鮑師爺身後,那麼大一張椅子擋著,李志飛那看
得見了。
  只聽鮑師爺道:「聽說你還讀過書,這趟到京裡來把書囊也帶來了,其實這兒的事兒,
都是動刀槍的,書派不上用場。」
  李志飛道:「您認為書本派不上用場?」
  鮑師爺道:「實情如此。」
  李志飛道:「您可能容我直言一句。」
  鮑師爺道:「說吧。」
  李志飛道:「鮑師爺您不會武吧?」
  鮑師爺一怔道:「這個…… 」
  李志飛接著說道:「您是二阿哥的首席師爺,您應該知道是什麼兵在精而不在多,將在
謀而不在勇,何謂謀?熟讀兵書,詳知戰略耳,兵書是書本,戰略是從書本上得來的,是故,
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固然在兵士的驍勇,但主要的還在為將者的謀略,打古至今這種實例不
勝枚舉,別的不提,單說諸葛武侯,司馬德操首薦,徐元直再發,劉玄德三顧,臥龍先生豈
一武夫,未出茅廬已知天下三分,靠的又是什麼,鮑師爺也是位讀書人,奈何把這書本貶得
一文不值。」
  鮑師爺聽直了眼,一時沒說上話來。那十位姑娘也聽怔了。
  謝蘊如美目凝注,異采不住閃爍。
  那兩個壯漢臉上又變了色,齊聲叱道:「姓李的,這兒不是你賣弄口舌的地方。」
  李志飛淡然一笑道:「論武也是一樣,二位可要試試。」 
  兩個壯漢臉色大變,閃身要動。
  鮑師爺忽然乾咳一聲道:「不許胡鬧,我剛說過,二阿哥用人不是為對付自己人
  的。」兩個壯漢子沒有再動,鮑師爺他抬了手:「你坐下。」
  李志飛道:「謝謝。」他過去坐上了下首。
  華筱紅扭腰肢,移蓮步跟了過去,儼然李志飛是她的人,她是李志飛的人,也不知道是
誰給他配的對兒!
  鮑師爺那裡輕咳一聲又道:「眼下的情勢,想必這兒的姑娘們已經告訴過你了。」
  李志飛道:「是的,華姑娘已經告訴過我了。」
  鮑師爺道:「論謀士,二阿哥身邊的謀士可以說比他們任何一個都多,缺的只是能打善
斗的助手,當初二阿哥所以採納『西山居士』之議,聘個關外白家的人來,就是為借重白家
享譽江湖,名傳遐邇的武功,所以暫時只有委曲你!」
  李志飛道:「鮑師爺恐怕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所以斗膽直陳,並不是想躋身謀士之列。」
  鮑師爺抬手攔阻,沒讓他再說下去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告訴你,二阿哥求的
是才,有才不能不用,目下缺的是能打善鬥的好手,而你又文武兼備,所以我想先借重你的
武學,以後看情形,視需要再借重你的文才。」這解釋有點牽強。
  李志飛不知道有沒有覺出,他道:「眾所皆知,白家是武林門第江湖人,我雖然愛讀書,
但所讀不多,也一無所成,何敢自不量力,妄談文才,我看我還是在賣命出力的行列中待著
吧。」
  鮑師爺擺擺手道:「你也不用客氣,反正到時候我會看情形的…… 」
  頓了頓道:「二阿哥身邊這些人,照例要通過這頭一關之後,還需要建一椿功勞,攤開
了說也就是要試試他的忠誠,能再通過這一關,才算正式進了二阿哥的門,
  要不然就是身手再高的好手,二阿哥也不敢用,你出身關外白家,又是『西山居士』所
薦,忠誠自不會有問題,可是站在我的立場卻不便破例!」
  李志飛倏然一笑道:「這個我懂,鮑師爺您儘管吩咐就是。」
  鮑師爺道:「好說,眼下有椿事兒希望你去辦一辦。」
  他從袖子裡取出了一張疊著的紙,抬手遞給了李志飛,道:「什麼人,什麼時候,什麼
地方,全在這張紙上,你拿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志飛接過那張紙展開一看,旋即抬眼說道:「鮑師爺您是要…… 」
  鮑師爺臉上突現一絲笑意,這笑意卻透著陰鷙:「二阿哥講究的是首功…… 」
  李志飛一點頭道:「我明白了,到時候我把鮑師爺要的東西送到鮑師爺您面前來就是。」
  鮑師爺一點頭道:「那好,今兒晚上我不走,就在這兒等你的功勞,沒事兒了,你回去
吧。」他站起來往後去了。
  兩個壯漢子緊隨身後,那十位姑娘也跟了去,簾幕一陣掀動,人全不見了,簾幕那邊又
傳來嘻笑聲!
  李志飛把紙條往懷裡一塞站了起來,華筱紅忙道:「走,我陪你回屋去。」
  李志飛沒動,望著謝蘊如道:「謝姑娘還有什麼事麼?」
  謝蘊如道:「沒事兒了,您請回吧。」
  李志飛轉身行了出去。
  望著李志飛的背影,謝蘊如的一雙美目之中閃漾起異樣的光采!
  華筱紅現在跟李志飛很熟,兩手捉著李志飛一隻胳膊,身子緊貼著李志飛,拐過彎,看
不見那兩個抱著胳膊的雲衣漢子了,她立即眉飛色舞地道:「我的好八少,您真行,自從我
們姐妹十二個住進了這個大院子,我可從沒見過一個敢對二阿哥跟前這位大紅人兒這樣兒
的!」
  李志飛笑笑道:「有姑娘你在邊兒上壯膽,我怕什麼。」
  「哎喲。」華筱紅格格嬌笑,笑得花枝亂顫,她抬手輕輕擰了李志飛臉蛋兒一把,嬌媚
無限地道:「我的八少哇,您這張嘴可真會說話,怪不得鮑師爺讓您頂得沒話說,您既然認
為我能給您壯膽,那往後我可要多給您壯點膽嘍!」
  李志飛道:「當然好,求我都求不到。」
  要是這時候李志飛伸手摟上華筱紅的纖腰,那可正是時候,可是李志飛沒動,夠惱人的。
  倒是華筱紅身子又往李志飛身上貼了貼,兩片誘人的香唇湊近李志飛耳邊,吐氣如蘭,
低低說道:「用不著您求,我自己會給您送到門口來。」
  李志飛道:「我的門從不上閂。」
  華筱紅突然激動起來了,一雙美目直直地望著李志飛,道:「您這張嘴,真能害死人。」
  李志飛倏然一笑,道:「能害死人的不是我這張嘴,是鮑師爺給我的那張紙條兒。」
  華筱紅一怔忙道:「對了,他是要您…… 」 
  李志飛道:「姑娘站在我身後,不是把紙條兒上的字兒盡收眼底了麼?」
  華筱紅臉一紅道:「我只是隨口問問,八少,這件事可扎手啊,我聽說那是他們花大錢
請來的好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06:32

  李志飛道:「所以說鮑師爺給我的這張紙條兒能害死人,這件事我要是成了,二阿哥添
了個能派用場的人,當著那麼多人殺人,我也別想往別處跑了,要是辦不成,死的是我,跟
他鮑師爺沒關係,他也為二阿哥省了個吃閒飯的,橫豎都是他佔便宜我吃虧,是不。」
  華筱紅皺眉說道:「鮑師爺也真是,幹嗎不挑個好對付的,那您…… 」
  李志飛笑笑道:「對付好對付的,我將來不一定能派大用場,也顯不出我的能耐,是不,
放心,我怎麼走出這個門,還會怎麼走進這個門的,你回後頭去等著我吧。」
  華筱紅道:「怎麼,您現在就要去。」
  李志飛道:「這種事也講究一個天時、地利、人和,早走比晚去好,早走可以找個便於
下手、便於抽身的好位置,是不?」
  華筱紅遲疑了一下,很不情願地鬆了李志飛那只胳膊,滿面憂慮地道:「那您辦完事兒
千萬早點兒回來,免得我在家等得耽心。」
  李志飛現在卻又不解風情了,什麼都沒說,答應一聲,扭頭就走了!
  上燈了,京城裡原就繁華熱鬧,上燈以後更顯得繁華熱鬧了,處處車水馬龍,處處行人
熙攘。
  這條大街過得車馬似乎比別處多一點兒,偶而還可以看到一隊隊的駱駝,駝峰高聳,身
上馱滿了東西!
  李志飛背著手,邁著瀟灑步,順著這條大街往前走著,邊走邊四下看,顯得很悠閒,很
從容!
  迎面來了一輛馬車,馬蹄敲在石板路上發出均勻而清脆的聲響。
  這條大街過的車馬相當多,一輛馬車應該算不了什麼。
  可是這輛馬車跟別的馬車不同,讓人說不出它跟別的馬車有什麼不同,但卻覺得出。這
是輛黑馬車,高篷,雙套,談不上華貴,但很氣派,車身上很乾淨,一點兒髒都沒有,除了
上過油的輪軸,不管你摸那兒,絕不會摸一手黑。
  套車的馬是兩匹黑馬,健壯、神駿,從頭到尾沒有一根雜毛,渾身上下黑得發亮。高坐
車轅那車把式也跟一般人不同,健壯、雄偉、皮襖、皮帽、皮靴,一臉的絡腮鬍,濃眉大眼,
威猛懾人。
  就這輛馬車,使得李志飛突然不悠閒、不從容了,神色一怔,頭一低,就要往旁邊一條
胡同裡拐!
  那位車把式眼挺尖,他看見李志飛了,一怔,扯著喉嚨就喊:「那不是翎少爺麼?翎少
爺。」沉腕收韁,馬車停下來了!
  「翎少爺!」
  李志飛的姓名裡沒個「翎」字,不是叫他,他一步便跨進了那條黑胡同裡!
  李志飛不見了,那輛馬車的車簾掀開了,裡頭露出了一張臉,是個中年人,年紀在四十
上下,白面無鬚,一張臉冠玉般,劍眉星目,英挺異常,罕見的美男子,他望著車把式道:
「小翎?在那兒?」
  車把式馬鞭一指那條黑胡同道:「拐進黑胡同裡去了,許是沒聽見我叫。」
  那中年人道:「你這麼大嗓門兒,八街都聽得見,別是你看錯了吧,小翎怎會跑到京裡
來,要是小翎他還會不到家裡去。」
  車把式忙道:「爺,絕沒錯,要是錯了您把我眼珠子掏出來,別人我或許會看錯,自己
人我還能認不出來,那我這雙照子白長了!」
  中年人皺了皺眉,略一沉吟道:「走。」
  「走?」車把式一怔。
  中年人一擺手道:「叫你走你走就是。」
  車把式沒敢多說,答應一聲趕動了馬車。
  馬車走出沒多遠,中年人一聲:「走你的,別停,也別等我。」
  一縱跳下馬車,快速往街邊行去。
  車把式一怔,旋即虯髯抖動笑了,趕著馬車走了。
  中年人有一付頎長的身材,看上去英挺俊拔,穿一件袍子,灰色的皮袍,他步履輕而快,
兩步便到了胡同口,兩手往後一背,就站在胡同口外的暗影裡。
  沒一會兒工夫,胡同裡出來個人,是李志飛,他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出胡同轉身要走!
  中年人在暗影裡說了話,話聲低沉,隱隱有懾人之威:「閣下,你可知道這是條什麼胡
同麼?」
  李志飛身軀猛地一震,他不得不停了步,道:「死胡同!」
  中年人道:「幸虧是條死胡同,要不然我還等不著你呢!」
  李志飛轉過了身,一臉窘迫焦急的笑:「你真行,我算是服了你了。」 
  中年人揚了揚眉道:「你什麼時候學得不知道叫人了。」
  李志飛忙道:「小翎怎麼會,又怎麼敢,姨父。」他恭恭敬敬見了一禮!
  中年人道:「這還差不多,跟我來。」轉身行去。
  李志飛一臉苦像,遲疑了一下只有跟了上去,到了中年人身邊,他馬上陪上笑臉,但卻
笑得很不自在,道:「姨父,我準備明天一早上家裡去…… 」他打算及時抽身。
  中年人看也沒看他,道:「你什麼時候到京裡來的?」
  「剛到,還沒半個時辰。」李志飛忙應了一句!
  中年人道:「你這趟到京裡來,有什麼事兒麼?」
  李志飛答道:「我上南方去,從這兒經過,明兒個晌午就走。」
  中年人「哦!」一聲道:「上南方去,好好的往南方跑幹什麼,誰讓你去的?」
  李志飛道:「我爹,他老人家這些年身子不大合適,讓我代他老人家赴個約。」
  中年人道:「到了京裡不上家裡去,老哈叫你你不理,這也是你爹教你的麼?」
  李志飛情知遲早會有此一問,他早想好了辭兒了,當即很從容地道:「不敢瞞您,我爹
另外還交待了件事兒,我只有這麼一會兒工夫,想趕著辦辦,所以沒馬上到家裡去,給您二
位請安去,老哈叫我我聽見了,我知道車裡坐的不是您就是我姨媽,
  我怕我爹交待的事兒耽誤了,所以沒敢答應…… 」
  中年人道:「牽強,過去見見就會耽誤你爹交待的事兒麼?」
  李志飛道:「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您跟姨媽都疼我愛我,這是在京裡,您二位見了還
會讓我走…… 」
  中年人道:「你要是跟我們倆明說你有正事兒在身,明兒個一早再到家裡去,我們倆不
至於那麼不通情理,非把你往家裡拖吧。」
  「這…… 」李志飛辭窮了,臉紅了,陪著一臉苦笑道:「姨父,小翎知罪了,您就不
能抬抬手。」
  中年人突然停了步,道:「還要我怎麼抬手?我要是不抬手還跟你嚕囌,見了你的面我
扭頭就走了,你的事兒非今兒晚上辦不可?」
  李志飛忙道:「是的…… 」
  中年人道:「那麼我就不耽誤你的正事了,你去辦你的事兒吧,明天一早給我上家裡去,
聽見了麼?」
  李志飛心裡一喜,忙道:「謝謝您,您放心,明兒個一早我一定上家裡去給您二位請安
去,既然到了京裡,還能不上家裡去,小翎不會,也不敢,您說是不?姨父,您請回吧,我
走了。」他一躬身,轉身走了,根本就沒敢讓中年人再說話。
  中年人也沒再說話,望著李志飛的背影,他微微皺起了眉鋒,一直到看不見李志飛了,
他才轉身走去!
  李志飛腳下沒敢放太快,可也沒敢走太慢,一直到走完這條大街拐了彎兒,他才吁一口
氣放快步履行去。
  片刻工夫之後,他到了一家飯莊子前,這家飯莊橫額三個金字:「萬福樓」,一塊大招
牌掛得老高。
  「萬福樓」門前往日這時候早停滿馬車軟轎了,可是今兒晚上既沒見馬車,也沒見軟轎,
只那拴馬椿上拴著十幾匹馬,清一色的蒙古種坐騎,往日樓上猜拳行會的鬧聲比樓下大,今
兒晚上樓下卻擠滿了,鬧聲壓過了樓上。
  李志飛進「萬福樓」就往樓梯走,夥計們瞪著眼看著他,想攔,可是看他那身衣著打扮,
看他這個人卻沒敢伸手。但樓梯上站著兩個壯漢擋了他的駕,左邊一個冷笑道:「樓上有人
包了,你在樓下湊合湊合吧。」
  李志飛笑了,道:「你們倆不認識我,我是秦爺的把兄弟,剛到,聽說大夥兒在這兒給
秦爺接風,我就趕來了。」
  兩個壯漢一聽這話,馬上躬身哈腰陪上笑臉:「原來您是秦爺的…… 」
  李志飛一抬手道:「別客氣,誰叫咱們沒見過,一回生,再有兩回就熟了。」
  他邁步登上樓梯,上得樓頭看,偌大個地方不過擺了兩桌,廿來個人正在鬥酒,
  有中年漢子,還有幾個老頭兒,一看就知道全是江湖上的人物,誰也沒留意有人上了樓,
等到發現有人上了樓,李志飛已然到了席前。
  二十幾個人都靜了下來,停杯的停杯,放箸的放箸,四五十道目光全盯上了李志飛。有
個臉上有刀疤的中年漢子站了起來,詫異地望著李志飛道:「你是…… 」
  李志飛笑指左邊桌上座一個陰沉臉瘦高中年人道:「他們諸位不認識我,老秦你也不認
識我麼?」
  那陰沉臉瘦高中年人一怔站了起來:「恕秦某眼拙,朋友是…… 」
  李志飛笑著走過去:「老秦哪,你的忘性可真比記性大,連我都忘了…… 」
  一句話工夫他已到了陰沉臉瘦高中年人身邊,接著道:「我提件事兒,你准想得起來,
那年在口外『黃風寨』…… 」
  陰沉臉瘦高中年人臉色倏變,脫口驚叫:「你是…… 」
  李志飛馬上截口說道:「想起來就行了,別嚷嚷,你認識我,在座的諸位又不認識我,
是不是?」
  他表現得很熱絡,抬手搭在了陰沉臉瘦高中年人肩上,笑吟吟地問道:「老秦,這些年
還好吧,看樣子你是混闊了,要不然你不會跑到京裡來,更不會成了眼前諸位的座上佳賓,
是不!怎麼樣,提拔提拔我這個當年關外道兒上生死朋友吧。」
  陰沉臉瘦高中年人剛才那股子猜拳行樂的樂勁兒沒了,臉上的血色也不知往那兒去了,
但是他臉上堆起了笑,只不過那笑比哭還難看,他一張嘴,就要說話。
  李志飛似乎不讓他說話,馬上又道:「這兒說話不方便,是不是,不要緊,咱們換個地
方敘敘。」
  陰沉臉瘦高中年人道:「不,不,方便,方便…… 」
  在座這些人照子都夠亮的,一見這情形誰還不明白幾分,那刀疤中年漢子一雙銳利目光
盯上了李志飛,一聲沒吭,腳底下挪動到了李志飛身後,拾腿從靴筒裡拔出一把攘子,照准
李志飛後心要害挺腕就扎。
  李志飛腦後好像長了眼,他身子一動沒動,只見他左手後伸只那麼一晃,那把攘子已經
到了他手裡,他跟個沒事人兒似的,望著陰沉臉瘦高中年人笑吟吟地道:「老秦哪,你的這
些朋友怎麼這樣對人法。」
  陰沉臉瘦高中年人身子似乎發了軟,直往下溜,嘴裡直道:「你,你,你…… 」
  那中年刀疤漢子楞在了李志飛身後,他不相信這眼前見也沒見過的文弱年輕人,
  手往背後這麼一晃,就能把他的攘子奪了去,而事實上如今那把攘子不在他手裡,在人
家手裡,這一點他很清楚。
  「砰」,「嘩啦」!碗破了,盤碎了,杯箸齊飛,酒、菜灑了一地,有個鳩面老者掀了
桌子,十幾二十個人動作飛快,馬上圍住了李志飛。
  樓下兩個壯漢跑了上來,夥計也跟著跑上來兩個,可是一見這情形,兩個夥伴嚇得一縮
腦袋又溜了下去。
  那鳩面老者目射寒芒,逼射著李志飛冰冷說道:「你小子瞎了眼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
地方,眼前都是些什麼人…… 」
  李志飛淡然一笑道:「我看得很清楚,這兒是天子腳下,京城重地,你們諸位麼,也都
是有來頭,有靠山的,我沒有看錯吧。」
  鳩面老者道:「不知者可以不罪,你既然知道…… 」
  李志飛笑道:「別跟我來這個,我不吃這一套,我麼,不是猛龍不過江,來者不怕,怕
也就不來了,這是我跟秦某之間的事,你們要是照子夠亮,就別管這件閒事,淌這池渾水!」
  鳩面老者兩眼寒芒暴射,就待再說。
  一名文士裝束的圓臉胖老者乾咳一聲,拱手陪笑道:「恕老朽托個大,這位老弟台,你
跟秦老弟之間究竟結有什麼梁子,我們這些個人不清楚,不過老弟台你既然來到京裡找他,
這段樑子恐怕小不了,我們這些局外人根本不該過問,可是老弟台你是個明白人,眼下什麼
時候,什麼場合,老弟台你應該看得很清楚,秦老弟今兒個到京頭一天,我們這些個朋友為
他接風洗塵,老弟台你要是在此時此地作了斷,可叫我們這些個人往後拿什麼臉在外頭走路,
以我看不如這樣,老弟台,今兒晚上看我們這些人的薄面,高抬貴手,坐下來喝兩盅,咱們
交個朋友,錯過今兒晚上,時地隨老弟台你挑,我擔保秦老弟他一定去跟老弟台作個了斷,
如何。」
  李志飛一雙目光緩緩投注在圓臉胖老者那張白裡透紅的胖臉上,道:「容我請教,閣下
是…… 」
  圓胖臉老者忙道:「好說,不敢當,老朽姓吳,口天吳,在大阿哥『立郡王』府混口飯
吃…… 」
  李志飛道:「原來是『立郡王』府的吳頭兒,失敬,吳老的話倒是幾句好話,奈何我這
個人軟硬都不吃,我也是為一口飯,不得已,還請吳老原諒。」
  他動作快如閃電,搭在陰沉臉瘦高中年人肩上的那隻手一偏,一指點在陰沉臉瘦高中年
人喉結下,陰沉臉瘦高中年人身子一晃要倒,他攔腰抱起了陰沉臉瘦高中年人,帶著一聲輕
笑穿窗掠了出去。
  圓臉胖老者為之一怔,鳩面老者等究竟是出身江湖的練家子,但見喝聲中都穿窗掠了出
去。鳩面老者等在滴水簷沾足,抬頭一看,就這一轉眼工夫,人已經沒了影。
  就在這時候,頭頂傳來一陣異響,鳩面老者聞聲仰臉,只見一團黑影從樓頂簷上落了下
來,外頭太黑,他一時沒看清那是什麼,忙驚喝道:「留神。」
  隨話閃身往裡躲,那團黑影帶著一陣風從他身邊掠過落了下去,砰然一聲摔在樓下街上。
樓下傳來幾聲驚叫,隨見行人紛紛走避。
  鳩面老者等忙竄了下去,落地一看,都臉上變色怔住了。
  地下躺的是那個姓秦的瘦高中年人,是那個姓秦的絕沒錯,但如今腦袋卻不見了,斷頸
處還在往外冒血呢!
  李志飛提著個圓包袱回到了那座大宅院裡,那塊包袱皮兒顏色很怪,上頭一半是白的,
下頭一半是紅的。
  從院子裡,他往他那沒點燈的屋子看了一眼,不知道他是看什麼。
  這當兒夜不怎麼深,但後院兩扇門已經關上了,他沒敲門,翻牆就進了後院,進後院就
直奔見鮑師爺的那間屋!
  不知道那些姑娘們那來那麼大樂勁兒,到現在還有那一陣陣嬉笑聲從那間屋裡傳出來。
那間屋裡燈光挺亮,但透射出來的不多,只因為燈光全在那一層層的簾幕後,
  全讓簾幕遮住了,可是那一層層的簾幕卻遮不住那一陣陣樂勁兒挺大的笑聲。
  門口站的仍是那兩個壯漢,李志飛一到門口就被那兩個壯漢擋了駕,左邊一個道:「你
等等,我給你通報一聲。」他轉身要進去。
  李志飛抬手攔住了他,道:「不用了,這時候見鮑師爺未免有點煞風景,這個煩代呈鮑
師爺,就說我幸不辱命就行了。」
  他把那個圓包袱往那壯漢手裡一塞,扭頭走了。
  剛才他怎麼進後院,如今他怎麼出後院。出後院直奔他住的那間屋,推開門走進去,摸
黑進了臥房,一進臥房他就道:「抱歉,勞姑娘久等了。」
  「喲。」黑暗中響起了一聲嬌滴滴,軟綿綿的輕叫:「您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李志飛道:「我臨出門的時候,姑娘不是說要等我了麼?」
  黑暗中傳來一陣吃吃笑:「八少真是個有心人。」
  李志飛過去就要點燈。
  黑暗中吹過了一陣香風,一隻炙熱柔軟的手摟住了他的脖子,一個炙熱柔軟,而且滑膩
的嬌軀帶著輕顫偎進了他懷裡,一個夢囈般話聲在他耳邊響起:「幹嘛呀,您看不見誰呀。」
  李志飛手碰到的不是衣裳,而是肉,柔滑細嫩的肉,他先為之一怔,繼而心頭震動,但
他沒躲,伸手摟住了那個帶著輕顫的軟綿綿嬌軀往床前走去,剎那,那軟綿綿嬌軀顫抖得更
厲害了。
  李志飛到了床前把懷中的嬌軀往下一擱,伸手拉過被子蓋上了,他道:「春寒料峭,入
夜更冷,凍著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他轉身過去點上了燈。
  燈下再看,華筱紅躺在床上,一雙嫩藕般粉臂露在被外,她嬌靨上紅紅的,水靈靈的大
眼望著李志飛:「八少,您這是…… 」
  李志飛笑笑道:「天兒這麼冷,我怎麼能一點兒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萬一凍著了姑娘,
那可不是我的罪過。」
  華筱紅道:「那您幹嘛…… 」她那雙目光掠向桌上那盞燈。
  李志飛道:「我告訴姑娘件事兒,恐怕姑娘還不知道,我自己興了這麼一個規矩,為的
是死後不落十八層阿鼻地獄,每當殺過一個人,我總要齋戒三天,所以姑娘這份好意我只有
心領。」
  華筱紅為之一怔,道:「八少,您…… 」
  李志飛道:「姑娘,我這是一點兒折扣不打的實話,不該今兒晚上讓我干血腥事兒。」
 
  華筱紅揚起了眉梢兒,挺身坐起就要掀被子。
  李志飛道:「姑娘,我齋戒的時候連眼都要淨。」
  華筱紅倏地一聲冷笑道:「我沒想李八爺您原來是這麼個人,好吧,您請把燈熄了。」
  李志飛抬手熄了燈,黑暗中只聽一陣急促的唏嗉響,轉眼工夫之後,一陣香風從他面前
掠過刮了出去。
  李志飛笑了,抬手又點上了燈,屋門口多了個人,不是華筱紅,赫然是謝蘊如!
  她站在屋門口沒動。
  李志飛連頭都沒回便道:「姑娘怎麼不進來坐。」
  謝蘊如道:「沒有主人的話,我不敢隨便進人的屋。」她裊裊行了進來。
  李志飛回身含笑,道:「姑娘,這兒的主人不是我。」
  謝蘊如道:「至少這間屋現在是八少在住。」
  李志飛笑道:「既是這樣,那我這個主人就肅客了,姑娘請坐。」
  謝蘊如落了座,坐下便道:「我來告訴八少件事兒,『西山居士』剛派人立信兒來,白
老爺子不放心讓八少一人在京,特地把白六少跟七少也派了來,再有一個時辰就可抵京了。」
  李志飛微微一怔道!「真的麼,謝姑娘。」
  謝蘊如抬手遞過了一封拆開口的信,道:「您看看,這是『西山居士』剛派人送來的。」
  李志飛接過信抽出信箋,看過之後他搖頭笑道:「我們老爺子也真是,我又不是三歲小
孩兒,憑他老人家傳授的這身武功,還怕誰能吃了我不成。」
  他裝好信又遞還給謝蘊如。
  謝蘊如接過信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這份鎮定功夫很讓我佩服。」
  李志飛微微一愕訝然道:「姑娘這話…… 」
  謝蘊如道:「很簡單,你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你不是關外白家的李志飛。」
  李志飛大吃一驚,旋即笑道:「謝姑娘,我明白了,是鮑師爺叫你來的吧,不要緊,請
代我回覆鮑師爺,他用不著這樣對我一試再試,他要是不放心的話,我可以到別家去,看眼
下京裡的情勢,憑我這身所學,不怕沒人搶我。」
  謝蘊如靜靜聽畢,微一搖頭道:「你冤枉鮑師爺了,也有點抬舉他,他是二阿哥的首席
師爺,可是有些時候我覺得他比我這個女流差得多,他對你的身份深信不移,
  你殺了大阿哥重金禮聘來的北六省黑道巨擘,他也很高興,已經帶著姓秦的首級回去見
二阿哥去了。」
  李志飛「哦!」地一聲道:「這麼說是姑娘你…… 」
  謝蘊如道:「不錯,是我自己看出來的,這兒的人看出你不是李志飛的,也只有我謝蘊
如一個。」
  李志飛道:「那麼姑娘又憑什麼說我不是李志飛,姑娘見過李志飛?」
  謝蘊如道:「我沒見過李志飛,要是我見過李志飛,頭一眼我就看穿你了,雖然我頭一
眼沒能看穿你,可是我頭一眼就對你起了懷疑。」
  李志飛道:「我身上有什麼破綻?」
  謝蘊如道:「當然有,你的書囊,據我所知,李志飛武功很好,在白家也是出類拔萃,
但卻不是喜歡書本的人,他是個典型的武夫,劍不離身,但絕不會隨身攜帶書囊!」
  李志飛道:「姑娘說這話不怕我聽了生氣麼?」
  謝蘊如道:「足見你不是李志飛,你要是李志飛早就對我動手了。」
  李志飛微一搖頭道:「姑娘還是算不得熟知李志飛,姑娘所知道的李志飛只是以前的李
志飛,現在的李志飛是書劍俱備,文武雙修,他知道只學劍不讀書的害處,就像我跟鮑師爺
所說的,憑一把劍了不起是個十人敵,憑一本書卻可成為萬人敵,一個人要是讀了書,雖不
敢說他能脫胎換骨,至少他懂得『非禮勿動』四個字,既懂『非禮勿動』四個字,他又豈會
輕易動手打人,尤其是對個姑娘家。」
  謝蘊如冷冷一笑道:「鮑師爺沒說錯,你的確能言善辨,李志飛要是像你所說的這麼個
人的話,他就是個不凡的年少英雄了。」
  李志飛道:「姑娘可以到關外江湖道上去打聽,誰敢說白家的李志飛不是個不凡的年少
英雄?」
  謝蘊如道:「這一點我倒信得過,用不著打聽,關外江湖道上的確沒有敢說李志飛不是
個不凡的年少英雄,只是你恐怕不知道,李志飛他不是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李志飛道:「姑娘敢是指剛才華姑娘…… 」
  謝蘊如道:「不錯,我那十二妹是我們姐妹中最艷最媚的一個,你要是李志飛那個色中
餓鬼,求都怕求不到,又豈會讓她進了這間屋再出去,尤其是在她那種情形下投懷送抱,極
盡挑逗之能事。」
  李志飛淡然一笑道:「謝姑娘,那是以前的李志飛;,如今的李志飛懂得四字『非禮勿
視』,又豈會做這種淫亂之事,固然,書本上敦我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食色性也,可
是我也不能不看人,來者不拒啊,李志飛閱人已多,南國嬌娃,北地胭脂都見過,眼光還不
至於那麼低。」
  謝蘊如輕「哦!」一聲道:「這麼說我十二妹你看不中意。」
  李志飛微一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謝蘊如哼哼一笑道:「要是有誰連我十二妹都看不中意的話,那當世之中恐怕再也沒有
讓他能看中意的了。」
  李志飛一搖頭道:「不,謝姑娘,你錯了,論妖艷狐媚,也許當世之中沒有人能勝過令
十二妹,可是有的人並不喜歡這一類型的女子,這就跟有的人喜愛色彩鮮艷的花朵,有的人
喜歡那出污泥不染,濯青漣而不妖的白蓮,有的人喜歡狂飲烈酒,有的人則喜歡斟杯性溫和
味芳香的淡酒,輕品細嘗的小酌一番的道理一樣,所以,以我看這世上勝過令十二妹紅粉女
兒大有人在,謝姑娘你就是一個。」
  說著話,他舉步向前,伸手搭向謝蘊如的香肩。
  謝蘊如臉色一變,霍地站起,冷叱道:「你看錯了人了,謝蘊如雖是『十二金釵』之首,
可卻跟她們十一個不同。」伸出水蔥般一根玉指點向李志飛的腕脈。
  李志飛一笑說道:「謝姑娘好俊的『蘭花指』!」
  只見他手腕一翻,謝蘊如那條晶瑩如玉圓潤皓腕竟然落進了他手裡。
  謝蘊如臉色大變,就待有第二步行動。
  李志飛已然鬆了她的皓腕,微微一笑道:「我愛的就是謝姑娘你與她們不同,要不是這
四宇『非禮勿視』,謝姑娘你今兒晚上可就錯了,夜已深,人已靜,我要睡了,謝姑娘請
吧。」
  謝蘊如臉色煞白,目光如霜刃,直逼李志飛:「任你能裝善扮,只等少時白家六少、七
少到了之後…… 」
  李志飛「哦!」地一聲截口說道:「謝姑娘不提我差點忘了,我先睡了,我六哥、七哥
到了之後,請派個人叫我一聲!」說著,他抬手就脫衣裳。
  謝蘊如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行了出去!
  李志飛笑了,抬手熄燈,脫衣上床。
  被裡枕畔,那股子醉人的幽香不散,只聽他道:「不錯,寒夜衾冷誰與共,香伴我來我
伴香!」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11:58

第 三 章 隱名埋姓立功晉身
  李志飛睡得很踏實,很舒服,天剛亮他就醒了,披衣下床開門,謝蘊如赫然就在院子裡,
他微微一怔笑道:「只道我起了五更,卻不料有人搶在了我前頭,謝姑娘早啊。」
  謝蘊如冷然走了過來。
  李志飛笑吟吟地道:「謝姑娘,我六哥、七哥昨兒晚上到了麼,怎沒人叫我?」
  謝蘊如直逼到他面前,冷然說道:「沒想到昨兒晚上你能睡得這麼踏實,的確是好鎮定
功夫,不過你不要得意,我仍然有機會讓你現原形。」
  抬手遞過一張紙條兒,道:「算你運氣,你已經正式進了二阿哥這個門了,昨兒晚上這
裡有人來,讓你今天一早到這兒報到去。」
  李志飛伸手接過了那張紙條兒,看了一眼,含笑說道:「我該謝謝姑娘。」
  謝蘊如道:「不必謝我,是你自己的運氣好。」
  李志飛道:「我所以要謝謝姑娘是有道理的,姑娘既對我的身份起了懷疑,我仍能進入
二阿哥這個門那太不容易了!」
  謝蘊如道:「那是因為我還沒掌握到確切的證據!」
  李志飛微微一笑道:「希望姑娘不是別有用心,也希望沒有人像姑娘對我這樣的對姑
娘。」他轉身進了屋。
  謝蘊如突然一驚,臉色也為之一變!
  等李志飛穿好衣裳,拾掇完畢,身上背著書囊,一手提著長劍出來,謝蘊如已經不見了,
院子裡空蕩寂靜沒一個人,李志飛沒驚動任何人,望著後院笑笑走了!
  ※ ※ ※
  李志飛又停在一座大宅院之前。
  這座大宅院不比「十二金釵」那座大宅院大,但卻比「十二金釵」那座大宅院有氣勢。
門口兩盞大燈籠,燈籠上寫著一個斗大的「蕭」字。
  兩扇大門緊緊的關閉著,聽聽裡頭,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
  李志飛沉吟了一下,轉身就走。
  他進了大宅院旁一條小胡同,順著胡同往裡走,走沒多久就到了這座大宅院後牆外,凝
神再聽聽,有動靜了,裡頭跟颳風似的,忽忽的。
  他往上一竄,一隻手扒住了牆頭,身子往上一升,探頭往裡一看,他笑了,身子一翻就
進了牆裡,點塵未驚。
  他落地處是棵大樹,這棵大樹在這後院東,從大樹後往外看,也是狼牙飛簷,也有亭台
樓榭,一草一木除了美之外還透著雅,讓人覺得這樣東西在這兒恰到好處,只挪一寸就完全
破壞了美感。
  這麼大的後院裡只有一個人,是位大姑娘,在練劍的大姑娘。
  大姑娘穿一身白,人稍瘦了些,跟謝蘊如一樣,但也跟謝蘊如一樣,瘦不露骨,看見她
會讓人很快地想起一句詞:「玉骨冰肌,自清涼無汗。」
  大姑娘跟謝蘊如一樣的美,但比謝蘊如少了股冷意,眉宇間也沒有謝蘊如那很容易感染
人的淡淡憂鬱,她有的是一股靈秀之氣,還有那不是人人都有的高雅氣度。
  如今,大姑娘玉手裡提把劍,正使得虎虎生風,看她那靈巧輕盈的步法,迅雷奔電,矯
若游龍的劍勢,顯然在劍術上有很深的造詣,當代有數的幾位劍術名家也不過如此。
  突然一聲裂帛般異響,寒光閃處,大姑娘收劍凝立,嬌軀聞風不動,簡直就像尊玉雕的
女神像。
  李志飛從大樹後走出,帶笑道:「起早是件好事,開了眼界了,蕭家的『大羅劍法』確
可當之傲世而無愧。」
  這句話剛說完,那把劍帶著一道寒光已遞到了他面前,他借劍側身,那把劍擦著他胸口
掠過,他道:「喲,這不是要我的命麼,開開眼界沒這麼大罪,姑娘這麼個美人兒,怎麼生
這麼只手。」寒光懍人,吞吐的劍芒又襲到。
  李志飛仰身一翻,身軀平射出兩丈外,他落地剛一笑,大姑娘矯若游龍,帶著一陣香風
追到,劍氣成幕,立即把李志飛罩住。
  可是李志飛身軀靈妙一閃,大姑娘這劍又落了空,大姑娘揚了眉,嬌靨上泛起了怒色,
掌中長劍往回一收,劍尖上揚,就要斜斜飛出。
  李志飛忙道:「『雷霆萬鈞』要出手了,主人再不出來我可就沒命了。」
  大姑娘入耳四字「雷霆萬鈞」為之一怔,手上也不由為之一緩。
  就在這時候,一聲朗笑傳了過來:「我說誰這麼大膽敢擅闖蕭家內院,敢情是咱們的貴
客到了,快出去迎迎吧,我昨天晚上求了半天才求來的。」
  北邊長廊上出現了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昨天晚上在大街上,從馬車上下來截住李志飛的
那位英挺俊逸中年人,女的是位國色天香,風華絕代的中年婦人,兩個人並肩緩步,宛若神
仙中人。
  大姑娘叫了一聲:「爹,娘。」纖腰微擰,飛一般的掠了過去。
  中年人指著大姑娘笑道:「傻丫頭,昨兒晚上還跟你說今天一早有貴客來,今兒個你怎
麼用『大羅劍法』待客呢?」
  大姑娘一雙美目直直地瞪著李志飛,道:「他,他就是翎表哥。」
  中年人道:「錯非是你翎表哥,還有誰能躲過咱們蕭家的『大羅劍法』?」
  李志飛窘然躬身:「姨父,您就別再臊小翎了,小翎這兒給您二位請安了。」
  中年美婦人聽得有點激動,抬手一招道:「小翎,過來,讓姨媽看看。」
  李志飛走前兩步,道:「姨媽,您怎麼還跟幾年前一樣。」
  中年美婦人道:「你這孩子,怎麼一見姨媽就耍貧嘴。」伸手把李志飛拉了過來。
  中年人一旁道:「這孩子就是這張嘴不得了,小翎,你瞧瞧我怎麼樣。」
  李志飛忙道:「您也一樣。」
  「那是。」中年人一點頭道:「不一樣還行,白髮紅顏還像話。」
  中年美婦人看了中年人一眼道:「怎麼你也耍起貧嘴來了。」目光又落在了李志飛臉上,
一雙美目之中突然湧現淚光:「小翎,姨媽多少年沒看見你了。」
  李志飛道:「恐怕有五、六年了。」
  中年美婦人點了點頭,道:「可不有五、六年了,這五、六年之中姨媽沒有一天不想你,
你呢,想不想姨媽呢?」
  「天知道。」李志飛有點激動,道:「小翎恨不得插翅飛到京裡。」
  中年美婦人兩串晶瑩熱淚掛了下來,撲簌簌落在襟前。
  中年人皺眉道:「你這是幹什麼,孩子來了該高興才對,幹嗎淚眼婆娑的。」
  「誰說我不高興了。」中年美婦人帶淚悶笑,掏出塊羅帕一邊擦淚一邊道:「孩子,你
爹媽都安好麼?」
  李志飛忙道:「謝謝您兩位老人家都安好。」
  中年美婦人還待再說。
  中年人一旁說道:「我說咱們別在這兒站著聊聊行不!來了既不讓坐也不給碗茶喝,待
會兒咱們這位貴客可又要挑眼了,走吧,屋裡去吧。」說完了話,他先走了。
  中年美婦人含笑道:「再在這兒站著,你姨父要怪我不會待客了,走吧,小翎。」
  她拉著李志飛轉過身,一眼看見了倒提長劍站在一旁,一雙目光正上下打量李志飛的大
姑娘,微微一愕,她笑道:「喲,瞧我多糊塗,你們兄妹倆還沒見見呢,湘雲,叫你翎表哥
沒有。」
  李志飛笑著道:「我還沒聽見。」
  大姑娘蕭湘雲看了他一眼,道:「翎表哥可真不客氣啊。」
  李志飛道:「自己人嘛,幹嗎客氣,你說是不是,姨媽?」
  中年美婦人佯嗔道:「你們兄妹倆跟小時候一樣,一見面就鬥嘴,好了,走吧,走吧,
進屋裡去。」
  中年美婦人一手拉一個,進了上房,中年人已經把茶沏好了,端過來一杯先給了李志飛,
道:「得巴結巴結,要不然咱們這位貴客下回就更過門不入了。」
  李志飛雙手接過那杯茶,赧然笑道:「姨父,您幹嗎這麼不饒人。」
  中年美婦人笑道:「記住了,你姨父就是這樣兒,心眼兒小得跟個女人家似的。」
  就這麼笑著,聊著,大姑娘提著那口劍坐在一旁,一雙目光始終不離開李志飛,也不張
羅去換衣裳。
  聊著,聊著,中年美婦人一雙目光落在李志飛身旁的書囊跟那口長劍上,臉上的笑容馬
上隱沒了:「小翎,聽你姨父說你要到南方去,這趟是從這裡過,今兒個就得走。」
  李志飛道:「是的,姨媽,我爹跟個朋友約好了的,不敢耽誤,就因為這趟過於匆忙,
來了就走怕你跟姨父見怪,所以我原打算等從南方回來再來給您跟姨父請安的。」
  蕭湘雲道:「翎表哥什麼事這麼匆忙啊,多待一天都不行。」
  李志飛望過去含笑道:「我巴不得能在京裡多待些日子,姨媽做的菜我好久沒吃著了,
想得不得了,可是老人家是那麼交待的,我那敢耽誤。」
  中年美婦人美目中淚光又一湧,道:「既然是你爹交待的,我也不便強留你,那就等你
從南方回來再說吧,在家裡多待些日子,想吃什麼姨媽給你做什麼。」
  中年人道:「吃滿漢全席都行。」大夥兒都笑了。
  笑聲中,中年人忽然擺了手,道:「別什麼等小翎回來,他一早就跑來了,准還沒吃午
飯,你到廚房去給他弄點吃的先讓他解解饞,雲丫頭也跟去幫個忙去。」
  長輩一番好意,李志飛自問也真還沒吃早飯,他沒吭氣,其實中年美婦人跟姑娘蕭湘雲
也沒等他說話就站起來一陣風般走了。
  那娘兒倆出了上房,中年人凝了目,望著李志飛道:「小翎,你姨媽出了名的快手,趁
這難得的機會咱爺兒倆談談。」
  李志飛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敢情您是有意支開我姨媽跟雲表妹,我可不領您這頓早
飯的情。」
  中年人淡然笑道:「別跟我逗了,聽我說,我跟你爹的立場雖然不同,可怎麼說咱們是
親的熱的,不管什麼,我希望你能跟我說實話,也好讓我心裡有個準備……」
  李志飛訝然道:「姨父,您是指……」
  中年人道:「昨兒晚上『萬福樓』前出了條人命,你知道不知道?」
  李志飛睜大了兩眼,道:「昨兒晚上『萬福樓』出了人命,我不知道啊,您怎麼突然跟
我提這個……」
  中年人道:「這麼說殺人的不是你了。」
  李志飛道:「我連這件事兒都不知道,怎麼會是我,再說好好兒的我幹嗎跑京裡來惹這
個亂子呀。」
  中年人道:「我有我的理由,聽他們說殺人的那個人是個很俊逸的年輕人,武功相當高,
他殺的是北六省黑道一個巨擘,在座也不乏好手,京裡俊逸的年輕人不少,武功那麼高,能
在那麼多好手眼皮下來去自如,尤其是殺一個北六省黑道上的巨擘,這可就不多見了,京裡
不多見武功那麼好的俊逸年輕人,殺的又是北六省黑道上的人物,這是我為什麼會想到是你
的兩個理由,還有,昨兒晚上我碰見你的時候,你正往『萬福樓』方向走,可巧時候也差不
多,所以……」
  李志飛忙搖手說道:「姨父,這事只能說是巧合,這不是別的事兒,天子腳下,京城重
地,鬧市殺人,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人家碰上這種事兒往外推都怕來不及,您怎麼反而往
自己人頭上扣,往自己人身上攬呢。」
  中年人笑笑道:「你可別冤枉我,我沒有往自己人頭上扣,也沒有往自己人身上攬,我
只是想起來了隨口問問,不是你那最好不過。」
  李志飛道:「姨父……」
  中年人抬手一攔,道:「人既不是你殺的,這件事兒就跟咱們沒關係,別再談了,現在
我要跟你談第二件事……」目光一凝,接道:「小翎,你這趟真是從京裡路過,真是馬上就
得走麼?」
  李志飛道:「是啊,怎麼,您不信……」
  「是就好,我信。」中年人一點頭道:「我剛說過,我跟你爹的立場不同,他是一個江
湖人,他有理由做他認為該做的事,不管任何人的事,也可以不聽任何人的,我不同,早年
我受過當今的什麼恩惠,想必你爹也告訴過你,為了當年那一句諾言,當今在位一天,我得
在京裡待一天,我活在這世上一天,也就得為當今盡一天心力,仗掌中三尺青鋒,阻攔甚至
格殺每一個圖進大內危及當今的人,憑我蕭紹威這三個字,大內至今平安無事,相信今後也
沒人敢到京裡來跟我過不去,當然,我也有我的條件,我不受徵召,不吃皇糧,不拿皇俸,
紫禁城以外的事我也不管,所以,當此地那些位皇子明爭暗鬥十分激烈之際,我可以安然置
身事外,不聞不問,儘管有不少人利用一切關係,甚至不惜重金拉攏我,我也是一概不
理……」
  李志飛道:「姨父……」
  中年人蕭紹威道:「你可懂我告訴你這些事的意思?」
  李志飛道:「小翎愚昧,您明教。」
  蕭紹威道:「你出了名的機靈,我不信你不懂。」
  李志飛道:「姨父,小翎只是從京裡路過。」
  蕭紹威兩眼倏現威稜,道:「小翎,你是不是從京裡路過你自己清楚,我也明白,咱們
是自己人,用不著繞著圈子說話,這是場大是非,將來是個怎麼收場,誰也難以預料,我不
希望你捲進去,可是你要非捲進去不可,我也不願過問,因為這是紫禁城以外的事,不過有
一句話我不能不說在前頭,我絕不許你進紫禁城一步,你要是不聽,那你就是逼我……」
  李志飛忽然站了起來,正色道:「謝謝您,姨父,小翎這兒跟您擔保,我不跑進紫禁城
半步,不過姨媽那兒還請您不要提,就讓她老人家當我去了南方……」
  蕭紹威道:「機靈人怎麼說這種糊塗話,紙是包不住火的,你姨媽怎麼個性情人,再說
你只要在京裡待下去,捲進這場大是非裡,你燕翎這兩個字……」
  李志飛道:「姨父,這一點我想到了,我現在叫李志飛!」
  蕭紹威一怔道:「怎麼著,你改名換姓……」忽又一怔道:「李志飛,這個名字怎麼這
麼耳熟,我記得關外白家。」
  李志飛道:「我現在就是關外白家的李志飛。」
  蕭紹威兩眼一睜道:「李志飛可是經常會到京裡來啊。」
  李志飛道:「我跟他說好了,他永遠不會再到京裡來了!」
  蕭紹威臉色一變,猛可裡站了起來,一跺腳道:「糊塗,糊塗,你好糊塗,關外白家跟
西南甘家齊名,白閻王甘瘤子,當世之兩大強梁,徒眾難數,實力雄厚,眼下那一個敢正眼
看他們一下,你以為他們是好惹的麼?」
  李志飛笑笑道:「聽您的口氣,對這兩家您似乎有很大的顧忌。」
  蕭紹威雙眉一揚道:「小翎,你用不著這麼說,我還沒把他們兩家放在眼裡,不過平白
無故我犯不著招惹他們。」
  李志飛道:「小翎跟你一樣,沒把他們放在眼裡,平白無故也不會招惹他們。」
  蕭紹威道:「那麼你……」
  李志飛雙眉微揚:「李志飛受聘於胤仍,您可知道他一路所經有多少姑娘投井上吊。」
  蕭紹威一怔,旋即兩眼寒芒暴射,道:「那他該死。」
  一陣輕快步履聲傳了過來。
  蕭紹威稜頓時一斂,道:「別提了,有機會我再跟你談。」他轉身坐了下去。
  中年美婦人帶著姑娘蕭湘雲走了進來,娘兒倆都端著吃的,熱氣騰騰,一進來就香滿上
房。李志飛忙伸手去接,道:「姨媽讓您受累了。」
  中年美婦人笑道:「真正受累的不是我,是你雲表妹,你的面子可是夠大的,往常她從
不進廚房門一步,今兒個就見她一人兒忙,我根本插不上手了。」
  蕭紹威望著桌上「喝!」地一聲道:「八寶兒大曹糕,御膳房的名點,這東西我平日直
央告也不到嘴,今兒個你連聲都沒吭一聲就給你做好端來了,人跟人就是不同啊。」
  李志飛目光望了過去,含笑道:「謝謝雲表妹。」
  姑娘嬌靨一紅,望著乃父道:「誰說的,這東西得六樣兒面,外帶著紅絲,不好做,可
是知道您愛吃,昨兒個特意讓哈叔跑趟街一樣樣兒買了回來,本打算晚上給您做的,可是今
兒早上翎表哥來了,人家難得來,這才提早做出來讓他陪您嘗嘗……」
  蕭紹威哈哈笑道:「為吃這東西我央告你不止三月了,你早不買,晚不買,偏偏昨兒晚
上買,行啦,姑娘,我不敢吃,我怕燙嘴。」
  姑娘嬌靨通紅,連嬌嫩的耳根子都紅了,她還待再說,中年美婦人那兒接了口,說道:
「好了,好了,你們爺兒倆別逗了,讓小翎趁熱吃吧。」
  說完了話,她就催李志飛快吃,還張羅這張羅那的,李志飛自不好意思一個人吃,讓中
年美婦人也吃點兒,中年美婦人卻笑著道:「我不吃,沒聽你姨父說麼,燙嘴。」
  姑娘一擰身道:「媽,怎麼您也……」
  中年美婦人忙道:「我說著玩兒的,讓你翎表哥快吃吧!」
  沒奈何,李志飛只有一個人吃了,他這兒剛咬一口,蕭紹威那裡立即問道:「小翎,你
雲表妹這『八寶大曹糕』怎麼樣?」
  李志飛忙道:「真好,真甜。」
  蕭紹威一點頭道:「沒錯,真能甜到人心裡去。」
  李志飛為之一怔。
  姑娘嬌靨猛又一紅,上房待不住了,擰身就往外走!
  ※ ※ 

  一陣好大的風,上房門口來了個人,雄偉,健壯,都快把門堵住了,是昨兒晚上那車把
式老哈。他進屋剛叫一聲「爺」,陡地兩眼發了直,脫口叫道:「翎少爺。」
  一個箭步竄了進來,伸出兩隻毛茸茸蒲扇般大巴掌抓住了李志飛,睜圓了兩眼,叫道:
「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告訴老哈一聲。」
  李志飛一口糕還沒嚥下去,讓老哈這麼一抓一抖差點兒沒噎著,他忙往下一咽,咳嗽了
一聲才道:「哈叔,我剛來,來了就沒得空,你瞧,姨媽這兒正逼著我吃呢。」
  老哈咧著嘴道:「昨兒晚上我一眼就認出是你來了,告訴爺,爺還不信,翎少爺,多少
年不見了,你可想死老哈了,爺同夫人都安好吧。」
  這份真誠,這種熱絡在別處是見不著的,李志飛著實感動,忙道:「謝謝你,兩位老人
家都安好,你老安好。」
  老哈忙道:「哎喲,翎少爺,你這是折殺老哈。」
  蕭紹威道:「老哈,讓小翎吃了再說行麼。」
  老哈一怔,旋即一巴掌拍上自己後腦勺,咧嘴笑道:「瞧我多糊塗,淨顧著跟你親熱了,
忘了你在吃飯,翎少爺,你吃你的,我一邊兒等著你去。」
  他收手退後,李志飛讓了讓他,自己又坐下吃了,好在蕭紹威那兒已經跟老哈說了話了。
只聽蕭紹威道:「你匆匆忙忙跑進來幹什麼,有事兒麼。」
  老哈兩眼一直道:「哎,我怎麼給忘了,唉,一見著翎少爺什麼都給忘了,趙夫人跟趙
姑娘來了……」
  蕭紹威忙站了起來,道:「唉,你真要命,人呢。」
  老哈還沒說話,只聽一個帶著笑的清脆話聲傳了進來:「人在這兒呢,我們娘兒倆等不
及了,自己進來了。」
  中年美婦人忙迎了出去。
  李志飛站起來要迴避,蕭紹威抬手一攔道:「用不著,你姨媽的熟朋友。」
  就這一句話工夫,如珠的笑語已到了上房門口,中年美婦人陪著一位中年婦人,一位年
輕姑娘走了進來。
  這位中年婦人長得也很美,幾乎跟女主人難分軒輊,而且也有一種富貴的氣度!
  那位年輕姑娘,卻讓李志飛看直了眼,沒別的,那位姑娘赫然是「西山」打獵,一箭差
點兒沒射著他的那位。那位美姑娘也圓睜美目怔在那兒!
  蕭紹威拱手迎客,含笑寒暄,主客之間談了幾句之後,那位美婦人一雙清澈目光掃上李
志飛,臉上馬上浮現驚訝神色:「嫂子,這位俊哥兒是……」
  蕭夫人含笑拉過了李志飛道:「這是我的外甥燕翎,小翎,見見趙姨。」
  李志飛躬了躬身,叫了趙夫人一聲。
  趙夫人一雙鳳目微睜,把燕翎從頭看到腳,道:「哎呀,我還不知道嫂子你有這麼個俊
外甥,瞧瞧,簡直是臨風玉樹,潘安宋玉也不過如此,北京城裡那見過呀。」
  蕭夫人疼的是這個外甥,愛的是這個外甥,有人誇她這個外甥,那能不高興。
  事實上趙夫人說得不為過,燕翎他雖有這麼俊,可是在口頭上蕭夫人不能不謙虛兩句,
「誇獎」聲中她望向那位姑娘,姑娘她現在不是一身獵裝,看上去柔多了,只聽蕭夫人道:
「小翎,見見這位,你趙姨的掌珠,君秋,我看你就叫聲秋妹妹吧。」
  燕翎他暗暗叫苦,奈何當著這麼些位長輩他又不便說,望著姑娘趙君秋不自在的笑了笑,
剛要說話,誰知姑娘趙君秋已搶了先,望著蕭夫人淺淺笑了笑道:「蕭姨,君秋不敢當,這
位燕少爺人橫得很呢。」
  蕭夫人微微一怔道:「君秋,你這話……」
  姑娘趙君秋轉望乃母道:「您記得我告訴過您『西山』打獵的事兒麼,您告訴我蕭姨
吧。」
  趙夫人「哦!」地一聲笑了,她把乃女「西山」打獵巧遇燕翎的事說了一遍。
  聽完趙夫人的敘述,大夥兒都笑了,蕭夫人望著燕翎問道:「小翎,怎麼沒聽你提起。」
  蕭紹威一旁道:「當姑娘家面發威算不得英雄,有什麼好提的。」
  「可不是麼。」趙夫人道:「我們君秋回家以後直哭了一天一夜,既不吃又不喝,心疼
死我了。」
  姑娘趙君秋道:「蕭姨,君秋發誓有一天非痛揍他一頓不可,沒怎想到他就是這位燕少
爺,您看怎辦。」
  蕭夫人笑著說道:「君秋,別不依不饒的,我讓你翎大哥給你陪個不是,看蕭姨的面子,
算了,行不行?」
  姑娘趙君秋揚了揚眉道:「恐怕這位燕大英雄不肯對女兒家低頭吧。」
  蕭夫人拉了燕翎一下道:「小翎,快給你秋妹妹陪個不是吧,要不然我這屋頂就要掀下
來了。」
  理曲的不是燕翎,他自然滿心不願意,可是姨媽的話不能不聽,而且昂藏鬚眉七尺軀,
氣度也不能不放大點兒,當即淡然一笑說了話:「趙姑娘,那天的事不怪你怪我,怪我騎馬
下山不是時候……」
  趙君秋叫道:「媽,蕭姨,你們聽。」
  蕭紹威哈哈大笑,蕭夫人跟趙夫人也笑了。
  天大的事就怕笑,一笑就什麼事也沒了。
  笑聲中蕭夫人張羅客人入座,燕翎道:「姨媽,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
  這一句話連客人都聽怔了,蕭夫人要說話,燕翎轉眼望向蕭紹威,蕭紹威那裡開了口:
「讓他走吧,別耽誤他的正事兒,反正要不了幾天就回來了,等他回來之後留他多住兩天還
不是一樣。」
  趙夫人問燕翎上那兒去,蕭夫人告訴了趙夫人。
  趙夫人一聽也表示別耽誤燕翎的正事,再加上蕭紹威一邊幫腔,蕭夫人再捨不得也只有
忍痛了。
  燕翎走,蕭夫人要送,蕭紹威又說了話,他讓姑娘湘雲送。
  蕭夫人何許人,還能不懂自己夫婿的心意?當即就把愛女推了出去。
  老哈要跟著湊熱鬧,卻被蕭紹威抓住了,蕭紹威讓他收拾碗盤給客人沏茶去,還衝他遞
了個眼色,這回老哈明白了,樂得直笑,忙他的去了。
  姑娘湘雲送表哥往外走,客人不說話,做主人的也悶聲不響,要讓蕭紹威夫婦自己非急
煞不可。
  姑娘湘雲她冰雪聰明,焉會不知道這是兩位老人家的故意安排,惱人的是她這個表哥像
塊木頭,她都明白了,他卻看不透,眼看就要到前院了,姑娘湘雲忍不住了,突然揚起螓首
道:「表哥,你沒吃好吧?」
  燕翎「哦!」地一聲忙道:「我還沒謝謝表妹親自下廚!」
  姑娘湘雲道:「自己人用不著客氣,只要表哥別認為難以下嚥就行了。」
  兩個人畢竟說了話,說的卻全是不關痛癢的話。其實也難怪,畢竟是剛見面,儘管是親
的熱的,儘管早年見過,那時候兩小無猜又懂什麼。
  眼看又到大門口了,姑娘湘雲繞著圈子說了話:「表哥,去趟南方恐怕得好些日子吧。」
  燕翎看了她一眼:「要不了多久,只要不多耽擱,很快就會回來的。」
  姑娘湘雲道:「今兒個你沒吃好,等你回來我再給你好好做一個,多熬點兒冰糖水,再
滲點蜜。」
  燕翎道:「夠甜了,表妹!」
  姑娘湘雲頭一低道:「甜一點兒不好麼?」
  燕翎神情一震道:「謝謝表妹,我等著吃了,早走早回來,我走了,表妹請回吧。」他
走了,沒再多說什麼,也沒再多待一會兒。
  姑娘湘雲抬起了手,香唇微動,卻欲言又止把皓腕又垂了下來,剎那間,那對清澈晶瑩
的眸子裡像升起了一層薄薄的霧!難道那個情字來得這麼快!
  是小時候種下的,還是那兩字緣份!這恐怕就要問姑娘湘雲了!
  燕翎背著他的書囊,提著李志飛的劍,照著謝蘊如給他的地址,找到了他報到的地方。
這地方緊挨東城根兒,是座陳舊殘破的小廟,斷壁危垣,看樣子難禁一陣強一點兒的風!
  要不是謝蘊如給他的那張紙條兒上寫得很清楚,燕翎他簡直懷疑自己找錯了地方。紙條
兒明明白白的寫著東城根兒一座小破廟,而眼前這東城根兒的小破廟只有這麼一座。
  難道說這就是他報到的地方?難道說他要長久住在這兒?
  他好生納悶的走了進去。
  廟裡很靜,聽不見一點聲息,看不見人影,這種地方本不適宜住人。
  可是剛到那小院子裡,燕翎就臉色一變停了步,他看見了人。
  那個人在半空中,兩頭不著地。
  兩腳離地有幾尺高,脖子上拴根繩,吊在那小廟的正殿屋簷上,是個穿的很破爛的瘦老
頭兒!任何人都看得出,這老兒不是自己上吊。
  燕翎馬上提高了警覺,凝神,手臂聚功走了過去。
  他到了正殿門中石階下,抬眼再看,瘦老頭兒混身上下沒有一點傷,臉上已經變了色,
可是舌頭還沒伸出來,眼見死沒多久。這是誰下的毒手?
  這瘦老頭兒要是個拾破爛的,他不該跟任何人結有仇怨。
  這瘦老頭兒要是燕翎他來見的人,那內情可就不簡單了。
  燕翎這兒正心念轉動,一陣破空之聲起自腦後,燕翎暗暗一聲冷笑,揮起長劍往後掃去。
燕翎腦後像長了眼,「叭!」地一聲,來勢被他一劍擊個正著,可是這一聲聲響不大,似乎
也不如意料中那麼硬。
  燕翎腦際靈光一閃,矮身橫竄出去。
  他剛才站立處像下雨似的落下一蓬焦黑的汁液,落地吱吱亂響,地上都變了色,一點一
滴的焦黃。
  好厲害的毒液。不知道是什麼毒液,反正是毒液是不會錯的,要不是毒液,能把地上
「燒成」一點一滴的焦黃?
  燕翎著實吃了一驚,他身軀橫竄平射,躲是躲開了這陰毒的暗襲,但是他竄出去腳剛著
地,一蓬烏芒又灑了過來,滿天花雨般罩向了他。
  燕翎料到這一著了,他腳一著地馬上倒地翻滾,他躲過了這蓬烏芒,同時身軀騰起,閃
電一般撲向左邊一根油漆剝落的巨柱,長劍遞出,凝力掃了過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17:25

  那根油漆剝落的巨柱後也閃出一條人影,衝向了燕翎,兩條人影甫接,一聲悶哼響起,
燕翎落地,手握帶鞘長劍卓立。
  一名黑衣蒙面人蹌踉著倒退出去,砰然一聲摔倒在地上。
  一陣衣袂飄風聲響動,兩名仗劍黑衣蒙面人落在摔倒在地那黑衣蒙面人身上,攔住了燕
翎。五名黑衣蒙面人同時落在燕翎身邊,圍住了燕翎。
  燕翎視若無睹,一動未動。
  只聽身左一名黑衣蒙面人冰冷說道:「你的命真大啊。」
  燕翎緩緩轉過身,目中兩道威稜直逼過去,道:「廟裡這個人是你們殺的?」
  那黑衣蒙面人一點頭笑道:「不錯,是我們殺的。」
  燕翎道:「說個理由我聽聽。」
  那黑衣蒙面人道:「很簡單,像他這種人都該殺。」
  燕翎道:「我不懂你的意思,給我說明白點兒。」
  另一名黑衣蒙面人怒笑說道:「你好大的口氣。」
 先前說話那黑衣蒙面人抬手攔住了他的同伴,道:「你要明白,是麼,好,我就給你個
明白,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這句話你可懂。」
  燕翎忽然笑了,道:「不俗,可見你讀過幾天書,我再問你,這個人是亂臣呢,還是賊
子?」
  那黑衣蒙面人道:「亂臣他還不夠格,只能說他是賊子!」
  燕翎微一點頭道:「我明白了,我現在全明白了,這麼說,你們是夥叛逆!」
  那黑衣蒙面人道:「不錯,在你們這些棄祖忘宗,賣身投靠的東西眼裡,我們確是叛
逆。」
  燕翎道:「朋友,造反謀叛可是誅連九族的大罪啊。」
  那黑衣蒙面人仰頭大笑道:「爺們還怕這個,喪心病狂的東西,給爺們納命來吧。」話
落,出劍,斗大的一朵劍花襲向燕翎心窩。
  這一劍奇快,而且極具威力,劍沒到逼人的劍氣已然上了身,要是換個別人絕難逃過他
這一劍,奈何他碰到的是燕翎。
  燕翎笑笑道:「不差,只是火候還差些。」
  他掌中帶鞘長劍遞了出去,看上去還不及黑衣蒙面人那一劍快,但是他那把帶鞘長劍卻
正敲在黑衣蒙面人的腕脈上,而且這一下還不輕。 
  那黑衣蒙面人大叫收腕,「噹!」地一聲,一把百鏈精鋼掉在了地上。
  金刃破風之聲大作,四面八方的黑衣蒙面人一起舉兵刃攻向燕翎。
  燕翎突然欺進一步,一把帶鞘長劍正點在那丟了長劍,抱著右腕的黑衣蒙面人的心窩上,
道:「都給我退回去。」
  這一著鎮住了另六名黑衣蒙面人,他們忙收勢停住,硬是沒敢動。
  只聽那黑衣蒙面人厲喝道:「別管我,剁這個狗腿子。」
  燕翎長劍往前微微一送,他悶哼一聲,身子為之一弓!
  另六名黑衣蒙面人嚇得往前欺了一步,但手上卻沒敢動。
  燕翎道:「管不管你都是一樣,一旦動起手來,他六個照樣兒得躺下三對兒,想殺我嘛
也該派幾個好樣兒的來,你要是不信,待會兒我讓你睜眼看著,現在我想跟你聊聊,我很納
悶兒,為什麼你們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今天趕早一步到這兒來把我要找的人給殺了,你能
給我解釋解釋麼?」
  那黑衣蒙面人沒吭氣兒。
  燕翎倏然一笑道:「沒想到你口風挺緊,骨頭挺硬的,想讓我再在你心窩上戮一下麼。」
  那黑衣蒙面人說了話,厲聲道:「休說是在心口戮一下,要殺要剮也任你。」
  燕翎笑道:「好一付硬骨頭,不愧是造反謀叛的,行,就衝你這付硬骨頭,我交你這個
朋友,讓我看看你的臉,下回見面好認識。」他可是真夠快的,劍隨話動,帶鞘的長劍往上
一揚,立即把黑衣蒙面人頭上那個黑布罩挑了起來。
  濃眉大眼的一張臉,還有一把發青的鬍子根兒,那張臉勃然色變,閃身要動。
  燕翎掌中帶鞘長劍落下,又抵住了他心窩上,笑道:「別這麼急,我話還沒說完呢,咱
們是一回生,兩回熟,不打不相識,下回再見著我做東,來順樓上喝兩盅兒去,現在請告訴
我,我上那兒報到去,我馬上走。」
  濃眉大眼大漢道:「森羅地府報到去……」
  燕翎劍尖往上一揚,正敲在濃眉大眼大漢下巴上,濃眉大眼大漢一疼開嘴,差點沒咬著
舌頭,燕翎道:「你怎麼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我說正經的。」
  濃眉大眼大漢眼都快瞪裂了,但卻拿燕翎無可奈何,只聽他怒聲說道:「那是你們那幫
狗……」
  「叭!」地一聲,左臉上挨了一下,立即紅腫一道,順著嘴角流下血來。
  燕翎道:「別再有第三回了,給我說正經的。」
  濃眉大眼大漢厲喝一聲,閃身要撲。
  燕翎雙眉一揚道:「怎麼,豁出去了,我不答應你想死都不行。」
  只見他一抖腕,「叭」,「叭」,「叭」連著三聲,濃眉大眼大漢的兩肩、小肚子上各
挨了一下,疼得蹲了下去,但一雙手卻因肩疼舉不起來,沒辦法抱肚子。
  他真夠硬的,抬眼厲喝道:「你們是怎麼回事兒,告訴你們別管我,你們都聾了麼,落
在他手裡還想活著回去,給我剁啊。」
  六名黑衣蒙面人互望一眼,厲喝聲中兵刃高舉,從四面攻向燕翎。
  燕翎微微一怔道:「沒想到你們真豁出去了,好吧。」
  他突然身軀疾旋,只聽一連串的驚叫響起,只見一把把的長劍騰飛,六名黑衣蒙面人抱
腕疾退,六把長劍一把連一把地掉在了地上,有兩把直挺挺地插在地上,劍身還在顫。六名
黑衣蒙面人,那蒙面黑布罩眼洞射出了十二道驚駭目光。
  濃眉大眼大漢兩眼瞪得更大。
  燕翎跟個沒事人兒似的,笑哈哈地望著他道:「他們六個都還站著是不是?你看著好了,
只要有誰再敢動一動,我馬上讓他們躺下。」
  濃眉大眼大漢道:「你,你能殺我們,為什麼不殺我們?」
  燕翎笑笑道:「我到京裡來是來找飯吃的,那位阿哥賞我碗飯吃,我盡心盡力,竭智殫
忠讓他搬進東宮,我吃的是這裡飯,幹的是這裡事兒,別的一概不關我的痛癢,我為什麼要
殺你們,寬寬你的心,給我說正經的吧,這口飯剛扒一口進嘴,我不能讓你們砸了我的飯碗,
懂麼。」
  那濃眉大眼大漢道:「你要是純為找飯吃,這『北京城』裡有飯吃的地方多得很……」
  燕翎道:「你意思我懂,好意我也很感激,奈何二阿哥賞我的這碗飯,我已經扒一口進
了嘴,再說我這個人胃口奇大,也素不得,我不但要吃好,而且每頓少不了雞鴨魚肉,甚至
酒足飯飽之後還有人陪著樂樂,尤其有那麼一天我要穿紅戴紫,這,別處供得起麼?」
  那濃眉大眼大漢口齒啟動,還待再說。
  燕翎已然又道:「行了,朋友,你不用再說什麼了,人各有志,相強不得,告訴我另外
一個報到的地兒吧?」
  那濃眉大眼大漢道:「那是你們的事兒,我怎麼知道。」
  燕翎道:「沒人告訴你麼?」
  那濃眉大眼大漢道:「有道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們的人誰會告訴我這個。」
  燕翎微一搖頭道:「別跟我來這一套,既有人告訴你這個地兒,就有人告訴你另外的地
兒,砸人飯碗跟斷人財路一樣是大忌諱,我已經一忍再忍,泥人也有個土性,我只是不願傷
人,可不是不能傷人,有這麼個能全身離開這兒的機會,我希望你們別放過。」
  那濃眉大眼大漢沉默了一下道:「好吧,我告訴你,這兒只是個中途站,到了這兒之後,
這兒這個人自會告訴你該往那兒去,我知道胤仍的每一處秘密機關,卻不知道你該往那一個
秘密機關去,怎麼辦?」
  燕翎道:「這恐怕是實話,說不得我只有踏上回頭路……慢著,說不定我用不著踏上回
頭路,你說,我到這兒來,這個人事先知道不知道?」他像是跟朋友閒話家常!
  那濃眉大眼大漢為之怔了一怔道:「恐怕知道!」
  燕翎道:「那就可以碰碰運氣了。」
  他竟然捨了濃眉大眼大漢,轉身走向正殿,他根本沒防任何一個,但六名黑衣蒙面人連
同那濃眉大眼大漢卻也沒一個敢輕舉妄動的!
  燕翎上台階斬斷繩子放下了那衣著破爛的瘦老頭兒的屍身,伸手在他身上一陣摸索,最
後他在瘦老頭兒懷裡找到了一張紙條兒,打開紙條兒看了看,他把紙條兒往懷裡一放又走了
下來,邊走邊笑道:「我的運氣不錯,現在我知道該上那兒去了!」
  到了那濃眉大眼大漢跟前道:「我仍是那句話,我吃那裡飯幹那裡事,別的一概不關我
的痛癢,你給我帶句話給那位姑娘,以後別再找我的麻煩了,讓她還是多留心自己的身邊吧,
言盡於此,諸位可以走了。」
  那濃眉大眼大漢瞪大了一雙眼站了起來,道:「你知道?」
  燕翎笑笑道:「她是個聰明人,我也不傻。」
  那濃眉大眼大漢二話沒說,示意他的同伴拾起兵刃,帶著他們騰身翻牆而去。
  他們走了,燕翎笑了:「我也要走了,閣下是不是打算見我一面?」
  只聽一個冰冷女子話聲在他身後響起:「見如何,不見又如何。」
  燕翎緩緩轉過了身,他面前不遠處站著一身勁裝的謝蘊如,他笑笑說道:「姑娘何忍?」
  謝蘊如嬌靨上罩著一層濃濃寒霜,目光如刃,冰冷說道:「你明知道我是幹什麼的,有
什麼忍不忍的。」
  燕翎道:「謝姑娘,二阿哥待你不薄啊!」
  謝蘊如道:「你也用不著跟我來這一套,『十二金釵』都是幹什麼的你也應該明白,這
些日子以來,『十二金釵』用身子為他羅致了不少好手,他對『十二金釵』該優厚。」
  燕翎道:「『十二金釵』之中,我獨為姑娘惋惜。」
  謝蘊如道:「那倒用不著,記得我告訴過你,我跟我那十一個妹妹不同。」
  燕翎道:「那還好。」
  謝蘊如道:「你是什麼意思,你為什麼獨為我惋惜。」
  燕翎道:「很簡單,因為姑娘跟他們不同。」
  謝蘊如道:「你這個人不該說這種話。」
  燕翎笑笑道:「我都能以不同的眼光看姑娘跟她們,姑娘獨不能!」
  謝蘊如道:「你做的事讓我沒辦法認為你跟旁人不同。」
  燕翎道:「姑娘你做的又是什麼事。」
  謝蘊如美目一睜道:「這麼說你也是!」
  燕翎一搖頭道:「姑娘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說人各有志!」
  謝蘊如冷笑一聲道:「人各有志怎麼樣?」
  燕翎道:「在姑娘眼裡,我幹的這種事不怎麼樣,可是姑娘要知道,在官家眼裡姑娘你
們這些人是謀叛造反,那是因為彼此的道不同……」
  謝蘊如怒笑道:「你說這種話,你還算是人麼,你且自問,你的列祖列宗是什麼人,你
是什麼人。」
  燕翎聳聳肩道:「姑娘要這麼說我就沒辦法了。」轉身要走。
  只聽謝蘊如冷喝道:「站住!」
  燕翎停步回身,道:「姑娘還有什麼見教。」
  謝蘊如道:「告訴我你究竟是什麼人,混進胤仍的門裡目的何在?」
  燕翎道:「關外白家的李志飛,至於我的目的,剛才我跟姑娘的同夥們說得已經很清楚
了。」
  謝蘊如冷笑道:「我不信你是李志飛。」
  燕翎道:「信與不信那還在姑娘。」
  謝蘊如道:「你要知道,我能讓你進胤仍的門,也能讓你出胤仍的門。」
  燕翎道:「我相信姑娘有這個能力,姑娘請放手去做。」
  謝蘊如道:「你以為我不敢?」
  燕翎道:「我沒這麼說,姑娘連謀叛造反都敢,別的還有什麼不敢的。」
  謝蘊如冷笑道:「你不用拿這個要脅我,胤仍的人沒有一個人會相信你的。」
  燕翎道:「那麼姑娘請啊,還等什麼?」
  謝蘊如怒笑道:「你不要得意,我有十成把握,你要是李志飛,你絕不會放過我,你絕
不會放過這麼一個立功晉身的好機會。」
  燕翎笑笑道:「姑娘別忘了,李志飛是個憐香惜玉的人,他怎麼忍心把姑娘這麼個人兒
往刀口下送,為了姑娘你,休說是區區立功晉身,就是黃袍加身恐怕他也捨不得。」
  謝蘊如眉梢兒一剔道:「你敢口齒輕薄。」她飛身掠了過來,抖手就是一掌。
  燕翎仰身飄退,輕易躲過了這一掌,道:「我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姑娘何忍以輕
薄見責。」
  「住嘴!」謝蘊如一聲冷叱,飛身又到,一雙玉手翻飛,立即把燕翎罩在掌下。
  眼看著燕翎已被謝蘊如罩在掌下,但只見他身子閃了兩閃,卻又美妙從容而瀟灑地脫出
了謝蘊如的掌影之外。
  謝蘊如好不羞惱,道:「你為什麼不還手?」
  燕翎道:「我的心沒姑娘那麼硬,我要一還手還能叫有憐香惜玉之心。」
  謝蘊如羞惱成怒,玉手探腰,錚然一聲龍吟,只見寒芒暴閃,一把軟劍已握在掌中,厲
叱一聲,抖劍欺上,兩朵劍花疾刺燕翎胸腹,出手便是殺著。
  燕翎卓立不動,眼看劍芒沾衣,他身軀突然半旋疾閃,謝蘊如一把軟劍擦胸而過,招式
用老,謝蘊如一個嬌軀也跟著衝到燕翎跟前。
  燕翎左掌疾轉,一把扣住了謝蘊如持劍右腕,道:「李志飛既有憐香惜玉之心,姑娘何
必苦苦相逼?」
  謝蘊如大驚,揚左掌劈向燕翎心口,同時用右肘撞向燕翎左肘,應變奇快。
  她應變快,可是燕翎也不比她慢,五指微一用力,謝蘊如立即動彈不得,她嬌靨一紅轉
白,冰冷道:「你殺了我,要不就趕快放開我。」
  燕翎道:「我要是不殺也不放呢?」
  謝蘊如道:「我就咬舌自絕。」
  燕翎道:「喲,怪嚇人的,只是,值得麼,姑娘?」
  謝蘊如厲叱道:「你無恥……」
  燕翎忽然鬆了她的左腕,攔腰抱起了她,轉身往正殿裡掠去。
  謝蘊如驚得花容失色,急忙掙扎道:「你要幹什麼?」
  就這一句話功夫,燕翎已掠進正殿暗影裡,他在謝蘊如耳邊低低道:「別出聲,往外
看。」
  謝蘊如轉眼往外看去,只見院子裡已多了四個穿褲褂兒的中年人,她一怔急道:「老四
胤禎的人,他們怎麼會跑到這兒……」
  只見四名中年漢子瞪著台階上那具屍體,一名麻臉漢子叫道:「乖乖,出了人命了。」
  一名獨眼漢子道:「準是那娘們兒干的。」
  麻臉漢子轉臉望著他道:「單瞪,你真瞧見有個娘們兒跑這兒來了?」
  「錯不了的。」那獨眼漢子道:「難道說我這一隻照子有人還看不清。」
  麻臉漢子沉吟道:「一個娘們兒跑來弄倒這麼個人兒,這裡頭有文章……」
  燕翎聽到這兒低低說道:「待在這兒別動。」說完了話,他邁步行了出去。








第 四 章 白龍道人飛劍奪命
  四個漢子馬上就發現了他,臉色一變,立即閃身暴退!
  燕翎跟沒看見他四個似的,一直走到正殿門口才停了步。
  只聽那麻臉漢子冷喝道:「朋友,你是……」
  燕翎道:「容我問一句,你們可是老四胤禎的人?」
  四個漢子勃然色變,那獨眼漢子道:「是又怎麼樣,你小子是……」
  燕翎道:「我麼,二阿哥門裡的人。」
  獨眼漢子厲笑一聲道:「這可真叫冤家路窄啊,剁他。」
  他探腰抖出一把鏈子槍,飛身撲上台階,鏈子槍抖得筆直,疾點燕翎小腹。
  燕翎一腳踢出,鏈子槍應腳高飛,燕翎跟著跨下台階,又是一腳踢中了獨眼漢子心口,
獨眼漢子大叫噴血,扔了鏈子槍躺下了,兩腳只踢彈了兩下就不動了。
  另三個臉色大變,探腰就要摸傢伙。
  燕翎人已到石階下,長劍也出了鞘,只見寒光暴漲疾閃,隨又歸了鞘。
  另三個漢子喉間各標出一股鮮血,身子一晃,砰然倒地。
  舉手投足間,四個人躺下了兩對。
  一陣香風襲人,謝蘊如到了他身邊,滿面驚容望著他道:「你絕不是關外白家的李志飛,
李志飛的武功固然在白家稱最,劍術也相當快捷狠辣,但卻還沒有厲害到這種程度!」
  燕翎目光一凝道:「姑娘何必在這上頭費心?」
  謝蘊如道:「你要不是李志飛,我絕不能讓你留在京裡!」
  燕翎道:「為什麼?」
  謝蘊如道:「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何在,總覺得你對我們是個威脅。」
  燕翎道:「我要是李志飛,對你們就不是威脅?」
  謝蘊如道:「當然,李志飛遠比你好對付,他的武功不如你,而且他的用心只有一樣!」
  燕翎道:「謝姑娘,我說過不過問你們的事,這還不夠麼?」
  謝蘊如道:「我信不過你,除非你告訴我你究竟是誰,到京裡是來幹什麼的。」
  燕翎雙眉微揚道:「謝姑娘,難道你真不怕逼急了我?」
  謝蘊如道:「我不怕,我們這些人隨時都能死,也一直抱著隨時犧牲的決心。」
  燕翎一點頭道:「好吧,我告訴你吧,我不是李志飛,可是我到京裡來的目的卻是跟李
志飛一樣。」
  謝蘊如道:「那麼你為什麼冒充李志飛?」
  燕翎道:「這樣比我毛遂自薦要容易得多了,人都會走捷徑,事實證明,我做的並沒有
錯。」
  謝蘊如道:「李志飛呢?」
  燕翎道:「武林中已經沒有李志飛這個人了。」
  謝蘊如美目一睜道:「你殺了李志飛?」
  燕翎一點頭道:「不錯。」
  謝蘊如道:「你不怕白家的人將來找你?」
  燕翎淡然一笑道:「一旦我在二阿哥門裡站穩,白家豈奈我何,憑我這身藝業我也不相
信他們能討得好去。」
  謝蘊如搖頭說道:「我還是不相信你的話。」
  燕翎目光一凝道:「謝姑娘……」
  謝蘊如道:「我不相信你來京的目的跟李志飛一樣,要是你來京的目的跟李志飛一樣,
你豈會別的事一概不管?」
  燕翎道:「那就只有等以後讓事實來證明了,眼前我就可以先證明一點給姑娘看。」一
指地上四具屍體道:「姑娘可知道我為什麼不留一個活口?」
  謝蘊如道:「你現在想往胤仍門裡鑽,總得……」
  燕翎微一搖頭道:「看來我這番心意白費了,謝姑娘,我是到這兒來報到的,儘管我已
經得到指示我該到那兒去,可是這兒的這個人卻遭人殺害了,我不能讓人懷疑到我頭上來,
也不能實話實說,只有把這筆帳扣在他們頭上,姑娘說是不是。」
  謝蘊如呆了一呆道:「你真是這意思?」
  燕翎道:「皇天后土,神人共鑒,姑娘要再不相信我就沒有辦法了。」
  謝蘊如深深看了他一眼,遲疑了一下道:「你有這麼一身好武藝,為什麼不為漢族世胄、
先朝遺民盡點力。」
  燕翎微微一笑道:「謝姑娘,我跟你那幾位弟兄說的話你應該都聽見了,我的需求……」
  謝蘊如道:「一樣,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
  燕翎目光一凝道:「要是我要謝姑娘你……」
  謝蘊如臉色一變,旋即神情一肅道:「只要你是真心為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盡力,我願
意。」
  燕翎吁了一口氣道:「謝姑娘的犧牲太大了!」
  謝蘊如道:「只要能為我義師增添一生力軍,謝蘊如個人又算得什麼。」
  燕翎兩眼倏現寒芒,道:「謝姑娘,你讓我感動,也讓我敬佩,無如人各有志……」
  謝蘊如臉色一變,雙眉陡揚,揚玉手一掌摑了過來。燕翎竟沒躲,任謝蘊如那一巴掌結
結實實地打在臉上,他那冠玉般的俊臉上,立即現出幾道鮮紅指痕。
  謝蘊如一怔道:「你,你為什麼不躲?」
  燕翎淡淡一笑道:「要是這能消姑娘的氣,我認為值得!」話落,他轉身要走!
  「站住。」身後謝蘊如一聲冷喝。
  燕翎停步轉身,道:「姑娘還沒有消氣麼?」
  謝蘊如冰冷道:「告訴我,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為什麼你仍不肯?」
  燕翎道:「剛才我不告訴姑娘了麼,人各有志。」
  謝蘊如道:「別忘了,你也是漢族世胄,你也是先朝遺民。」
  燕翎道:「謝謝姑娘提醒,我沒有忘,只是為人在世不能不懂通權達變,姑娘試看古今
那些個走路不會拐彎兒的人,那一個不是窮困潦倒,一輩子不得志,到頭來落個鬱鬱而終,
人生不過數十寒暑,得意是這幾十年,不得意也是這幾十年,何必不看開些?有道是,『識
時務者為俊傑,知進退者方算高人』,姑娘!咳,說到這兒我倒想過來勸勸姑娘……」
  謝蘊如嬌靨發白,冰冷道:「不必勸我,你說為人在世要懂通權達變,否則就會窮困潦
倒,一輩子不得志,到頭來落個鬱鬱而終,你說識時務者乃為俊傑,知進退才算一局人,我
就說幾個人你聽聽,遠的不提,我撿幾個近在眼前的,洪承疇、吳三桂、尚可喜、耿仲明這
四個人可算是如你所說的懂通權達變,可算得俊傑與高人,洪承疇貴為大學士,吳三桂進封
親王,尚可喜、耿仲明也得王爺,他們可算得得意,所得到的千百倍於你的需求,但是這四
個人的立場如何?鳥盡弓藏,免死狗烹,這些你不會不知道吧?」
  燕翎道:「知道,誠如姑娘所說,這四個人近在眼前,我怎麼會不知道?但是這只能怪
他們自己不好,朝廷待他們不薄,就像姑娘所說,洪承疇貴為大學士,尚可喜、耿仲明、吳
三桂皆封王爺,尤其是吳三桂更獲封親王,這等榮耀豈同小可,可是他們不是心有二志便是
謀叛造反,這能怪他們落得那種下場,打古至今那一個做君上的也容不得臣下背叛他啊,所
以說我還是要勸姑娘醒悟回頭,明哲保身……」
  「夠了!」謝蘊如如冰冷道:「我看你的血已經冷了,心已經沒了,讓你活在世上不如
養個畜生。」忽抬皓腕,當胸一劍刺了過去。
  她這一劍出人不意,攻人無備,奇快,而且距離又近,按說是十拿九穩,準備一劍貫穿
燕翎的。但理雖如此,事卻不然,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見燕翎身軀一閃,謝蘊如這十拿
九穩的一劍卻落了空,而且那一段皓腕又落進了燕翎手裡。
  燕翎望著她冷冷地道:「姑娘,像我這種人命卻大得很哪。」
  謝蘊如又羞又氣,想哭,可是她哭不出來,她顫聲說道:「你最好殺了我。」
  燕翎道:「我不說過了麼,這種事我不管,緝反拿叛另有人在,再說,我李志飛一向憐
香惜玉,謝姑娘,奉勸一句,別老是盯著我,跟我過不去了,有那工夫還是多留意自己吧。」
話落,他鬆了謝蘊如的皓腕,騰身飛掠而去。
  謝蘊如嬌軀機伶暴顫,突然間掛落兩串珠淚!
  ※ ※ 

  燕翎照著那張紙條兒上所寫的地址找到了一個地方,這地方看得他又一怔,這地方比東
城根兒那座破廟還讓他驚奇。
  這地方不是別處,赫然是道教之正觀「白雲觀」!
  提起這座「白雲觀」,那可是大有來頭。這座「白雲觀」在「西便門」外,每年元月十
八、十九兩天為「燕九節」,是「白雲觀」的熱鬧時候。
  「白雲觀」「燕九節」是紀念「長春真人」跟邱元清的,觀裡所祀的「長春真人」丘處
機,字通密,別號長青,年十九(金大定六年)入崑崙山修道,元世祖遠征之際,率十八道
應召,後置長青於燕京之「太極宮」,總管全國道教,並參劃政事共十二,八十歲而化,這
也是元朝利用道教統制人民之一例。
  邱元清於明初信道,入闡三清,有識者薦元清於明世祖,認元清為非常之才,有用於邦
國,世祖大喜,乃賜以美麗宮嬪,元清不敢卻,乃於正月十九日自宮,故定是日為「閹九
節」,為避免「閹」字,故用同音燕字,所以又稱「燕九節」!
  燕翎做夢也沒想到他報到的地兒會是這座供奉三清的「白雲觀」,難道說這些三清子弟
出家人也參與這場兄弟之間的流血爭鬥!
  燕翎這兒正怔神間,忽聽身後傳來了一陣步履聲,其聲輕捷,一聽就知道是位練家子,
他忙定神轉身,只見一名長髯全真已來到近前。
 這位全真好像貌,長眉鳳目,美髯及胸,還真有點仙風道骨,太陽穴高高鼓起,眼神十
足,目光銳利逼人,不但確是個練家子,怕還是位內外雙修的一流好手。
  燕翎兩眼凝望著他,沒動,也沒說話。
  這是燕翎聰明的地方,他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白雲觀」來頭大,觀裡的全真受朝廷供
奉,身份非比等閒,一個不好就會鬧出亂子。
  那長髯全真在他面前五尺處停步,凝目上下一打量,突然開口說道:「施主可是姓李?」
  燕翎一聽這話就明白了,這長髯全真是來接他的。心裡一寬道:「不錯,道長……」
  那長髯全真又問道:「施主剛從東城根兒來?」
  燕翎微一點頭道:「沒錯!」
  那長髯全真突然向他伸出了手,道:「讓貧道看看施主的憑據。」
  燕翎一怔,可是馬上就明白了,抬手把從東城那座破廟裡瘦老頭兒身上找來的那張紙條
兒遞了過去。
  紙條兒剛放在長髯全真手裡,長髯全真手掌疾翻,五指微屈,閃電般抓向燕翎腕脈。燕
翎當即又是一怔,可是他應變極快,沉腕,出指,上揚的食指正點在長髯全真的掌心上。
  長髯全真手臂一震,疾快收回右掌,一雙鳳目中射出兩道冷電般寒芒,直逼向燕翎。燕
翎沒動,凝神聚功,靜等他下一步的行動。
 忽然,長髯全真目中兩道寒芒隱斂得無影無蹤,道:「不錯,足堪膺此重任,施主聽清
楚了,貧道三清弟子出家人,身受朝廷供奉,可算任何一位阿哥的人,但貧道受過二阿哥一
次恩惠,只有幫他一次忙作為答報,不過貧道不能不防他日事發被牽連在內,從現在起,施
主要改名換姓……」
  燕翎呆了一呆道:「怎麼,還要改名換姓?」
  那長髯全真道:「不錯,施主若是不願,請即刻回到來處去。」
  燕翎忙道:「我沒說不願意,我只是不明白,二阿哥已知道我是什麼人,既在他門裡又
何須……」
  那長髯全真道:「施主要是仍在二阿哥門裡,自然不必改名換姓,貧道也不會怕什麼他
日事發被牽連,無如從現在起,施主已不在二阿哥門裡。」
  燕翎為之一怔,訝然道:「從現在起我已不在二阿哥門裡,那麼我……」
  那長髯全真道:「施主待會兒就知道了,現在先把自己的姓名想好,姓什麼,叫什麼?」
  燕翎略一思忖道:「白,白玉樓。」
  那長髯全真道:「姓名有了,出身?」
  燕翎道:「南七省武林!」
  那長髯全真道:「師承?」
  燕翎道:「要這麼詳盡麼?」
  那長髯全真道:「貧道不能不防人問起。」
 燕翎道:「道長放心,我自有說辭。」
  那長髯全真目光一凝道:「施主,這……」
  燕翎道:「白玉樓江南首屈一指,縱橫南七省,睥睨黑白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那長髯全真道:「這麼說白玉樓確有其人。」
  燕翎一點頭道:「不錯,確有其人。」
  那長髯全真一搖頭道:「不好,施主應該想個根本無其人的化名,即使有其人,也該找
個籍籍無名,默默無聞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19:19

 燕翎道:「道長錯了,只有確有其人的才不怕查,再說我這身還不太差的藝業,也不像
是個籍籍無名,默然無聞的人,是不?」
  那長髯全真道:「話是不錯,可是此人名氣太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一旦查起
來……」
  燕翎笑道:「這個道長放心,白玉樓早在半年多以前就離奇地失蹤了,沒人知道他的下
落,沒人知道他的生死。」
  那長髯全真道:「貧道不是這意思,貧道是說萬一京裡有人認出施主不是白玉樓,或是
有人聽說白玉樓在京裡出現,到京裡來探視……」
  燕翎笑道:「這個道長也請放心,巧得很,我長得有八分神似白玉樓,不瞞道長說,白
玉樓在南七省成名之後,北六省有不少人把我當成了他,有的人對我客氣的不得了,有的人
卻硬要找我拚命,為此我特地跑了一趟南七省找白玉樓看個究竟,一看之下,道長猜怎麼著,
簡直就分不出誰是誰來。」
  那長髯全真呆了一呆道:「有這種事,貧道沒想到世上真有兩個人長得這麼相像的,既
是這樣……」忽一凝目光道:「施主,那白玉樓只是離奇失蹤,萬一有一天他突然出現……」
  燕翎笑笑搖頭道:「這個道長更可以放心,別人不知道,我最清楚,今生今世白玉樓是
絕不會再出現了,除非閻王爺再給他一條命。」
  那長髯全真神情一震,深深地白了他一眼,道:「原來如此,施主請跟貧道來吧。」
  燕翎跟在那長髯全真之後往「白雲觀」走,那長髯全真不走「白雲觀」正門,卻繞向
「白雲觀」後。「白雲觀」後是「春花園」,亭、台、樓、榭之勝一應俱全。
  剛進「春花園」門,一陣甜美清脆的女子話聲與如珠笑語傳了過來,聽得燕翎為之一怔,
他想問,可是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那長髯全真卻沒聽見似的,逕自在前帶路,也沒有告訴
他什麼意思。
  走完一條兩邊栽花的青石小徑,又進了一重門,燕翎看見了,「春花園」不算太大,但
園美無須大,園里長廊縱橫,建築美輪美奐,不但亭、台、樓、榭一應俱全,而且到處奇花
異卉,到處是如茵的細草。
  在那如茵的細草地上,一座朱爛碧瓦的八角小亭裡,坐著兩男一女,亭周圍幾丈以外,
隔幾步便站著一個穿褲褂兒,俐落打扮的壯漢,一個個腰裡都鼓鼓的。
  亭裡那兩男一女之中,兩個男的年紀都不大,一個濃眉大眼,穿的是件青色長袍,團花
黑馬褂兒,一個很白淨,頎長的身材,一襲全身的長袍,配上一張冠玉般的臉,顯出幾分俊
逸與英挺,只是滿臉的驕氣,眉宇間陰鷙之氣也嫌濃了些。
  那個女的,是位二十上下的大姑娘,人跟塊玉琢成的似的,驕嫩無比,而且要多白有多
白,似乎她那兒都不能碰,碰一下就能碰破她,姑娘她不但嬌嫩而且美艷,尤其動人的是那
雙黑白分明,水靈靈的眸子,跟粉頰上的一對小酒渦兒,她穿的是翠綠色的小襖,翠綠色的
白褶裙,襟上還繡著一朵大牡丹花。
  三個人亭子裡談笑,尤其那位姑娘,一陣陣銀鈴也似的笑聲,醉人。
  長髯全真帶著燕翎進了「春花園」,立即引來附近那些個壯漢的目光,但並沒有過來阻
攔。
  亭子裡那三位之中,那位姑娘頭一個看見了長髯全真跟燕翎,微微一怔馬上靜下來了,
一雙美目睜得老大,直直地盯在燕翎臉上。
  這麼一來那兩位爺們兒也住了嘴,停了話,扭頭望了過來。
  燕翎裝看不見,那長髯全真卻加快了步履。
  很快地到了小亭外,長髯全真在石階旁停了步,微一稽首,恭聲說道:「八爺,給您推
薦的人到了!」
  濃眉大眼,穿長袍馬褂兒的那位一雙銳利目光落在燕翎臉上,道:「就是他麼?」
  長髯全真恭應一聲,轉過身來道:「這位就是八阿哥,快上前見過。」
  燕翎入耳一聲「八阿哥」,心裡馬上打了個轉兒,心想:「這不知道是那位高明人兒出
的主意,他是二阿哥的人,曾經在眾目睽睽之下,為二阿哥殺了大阿哥重金禮聘來的好手,
現在卻又讓他混進八阿哥門裡來,聽說大阿哥跟四阿哥是一黨,這位八阿哥拉攏了幾個兄弟
也自成一黨,而八阿哥這一黨卻跟那位陰摯的四阿哥胤禎為首的那一黨,是活冤家,死對頭,
不見明爭,不絕暗鬥,這一招豈不是分明利用他加深四阿哥跟八阿哥之間的仇恨,坐山觀虎
鬥,讓鷸蚌相爭,好坐收漁人之利的高明啊,高明。」他心中念轉一舉步向前,微一躬身道:
「江湖草民白玉樓,見過八爺。」
  大姑娘這當兒如大夢初醒,只聽她輕輕叫了一聲:「挺俊的嘛。」
  挺白淨、挺英挺那位雙眉忽地一揚道:「你不懂跪拜之禮嗎?」
  燕翎心知擺架子、找麻煩的來了,當即淡然說道:「懂,但江湖草民不慣這個,還要看
八爺是否計較。」
  大姑娘為之一怔!嬌靨上馬上浮現起一片驚訝異色。
  挺白淨、挺英挺那位臉上變色,霍地站了起來。
  八阿哥抬手一攔,望著燕翎似笑非笑地道:「沒想到你還挺傲的啊?」
  燕翎道:「不敢,草民以為八爺應該計較一個是不是可用之材,不該計較他是否懂官場
俗禮。」
  八阿哥兩眼猛睜,一點頭道:「好話……」
  挺白淨、挺英挺那位冷笑一聲道:「這麼說你自以為是可用之材。」
  燕翎道:「閣下以為這位道爺推薦我到八阿哥門裡來,是來幹什麼的。」
  挺白淨、挺英挺那位冷笑一聲道:「好,好,好,好一張俐口,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麼樣
一個可用之材。」閃身跨步,抖手就是一掌。
  燕翎微退半步,那位一掌落空,燕翎道:「八爺。」
  八阿哥道:「不要緊,你出手吧!」
  說話間那位跨下石階,一掌又自攻到,頗見力道,但卻是一般的拳腳。
  燕翎抬手便抓住了他的腕脈,微微振腕一抖,那位踉蹌後退,差點兒沒一屁股坐下去。
那位羞惱成怒,一穩身軀,搶步又上,左拳右掌,攻的都是燕翎的要害!
  燕翎有了氣,微跨半步躲開左邊那一拳,挺腕出去硬拚右邊那一掌,他只用了三成力,
砰然一聲,那位大叫踉蹌暴退,一屁股坐在亭邊石階上,臉煞白,一隻右掌再也抬不起來了!
  大姑娘忙站起來走到那位身邊,俯下身道:「玉鐸,你怎麼樣,礙事麼?」
  那位咬牙站了起來,道:「不礙事……」惡狠狠地望著燕翎,兩眼都紅了,道:「你給
我留心點兒,這一掌我非討回來不可。」
  八阿哥站了起來,皺眉笑道:「這是幹什麼,跟小孩兒似的。」
  大姑娘抬眼望著燕翎道:「你怎麼能對玉鐸貝子這樣。」
  天啊,原來這位是紅貝子。燕翎為之一怔,旋即道:「姑娘原諒,草民這是出於自衛,
而且草民請示過八爺。」
  八阿哥含笑道:「這位是玉倫格格。」乖乖,又是位格格。
  燕翎又復一怔,跟著微一欠身道:「草民見過格格。」
  玉倫格格寒著臉哼了一聲道:「看不出,你眼裡還有我們。」
  八阿哥一擺手道:「好了,好了,怎麼你們倆都跟小孩兒似的,我要的就是這種好手,
求的就是這種好手,你們倆不常說我的人都是些不堪大用的酒囊飯桶麼,現在好不容易玉清
推薦這麼一個好手給我,你們倆都先跟他鬥上了,這不是讓人看笑話麼,好了,好了,看我
的面子算了,玉樓,你重給他兩位見過禮吧。」
  燕翎何等聰明個人,樂得就此算了,也給八阿哥台階,當即欠身答應:「草民遵命。」
轉沖貝子玉鐸跟格格玉倫躬了躬身。
  玉鐸的臉色還是那麼煞白,玉倫嬌靨上的寒意卻登時消了不少。
  八阿哥轉望長髯全真,含笑道:「玉清,我不會忘記你的好處的,這件事我自有酬謝,
好好幫幫我的忙,等將來我坐上了『太和殿』那張椅子,這南北兩派道教都歸你管,我也像
忽必烈那樣,在京裡給你蓋座『太極宮』。」
  長髯全真忙躬身:「謝八爺恩典。」
  八阿哥擺擺手道:「這兒沒你的事了。你忙前頭觀裡的事兒去吧,我再坐一會兒就走,
你也不用送,免得惹眼?」
  長髯全真恭應一聲告退而去,臨走也看了燕翎一眼,想說的全在這一眼裡了!
  長髯全真走了,八阿哥沖燕翎招招手道:「玉樓,進來坐,咱們聊會兒。」
  他先坐了下去。
  燕翎答應一聲進了小亭,把書囊跟長劍往邊兒上一放,逕自坐了下去。
  玉倫忙跟著坐下,她就坐在燕翎對面,一坐下一雙水靈的美目便盯上了燕翎。
  只有玉鐸沒坐,他還白著臉,道:「你們聊吧,我走走去。」
  沒等人說話,他就邁步出亭而去。
  八阿哥搖搖頭道:「這人真是,不管他了,過一會兒就好了!咱們聊咱們的。」轉望燕
翎道:「你那兩個字兒是金玉的玉,樓閣的樓?」
  燕翎道:「是的,八爺。」
  玉倫道:「有外號麼?」
  燕翎道:「回格格,沒有。」
  玉倫「咦!」地一聲道:「你怎麼會沒有外號,我聽說江湖上的人都有外號。」
  八阿哥道:「誰說的,那可不一定,江湖上的人並不是個個都有外號,王樓,你從那兒
來,我只說你以前在那兒。」
  燕翎道:「回八爺,草民……」
  八阿哥一搖手道:「別什麼『回』呀『草民』的,你跟我用不著行這個,我聽著彆扭。」
  燕翎又何嘗喜歡這個,巴不得他有這一說,道:「謝謝您,玉樓遵命。」頓了頓道:
「我從南方來,我以前一直在南七省。」
  玉倫道:「江南麼?」
  燕翎道:「可以這麼說。」
  玉倫忙道:「我還沒到過江南,不過我聽說江南很不錯,比北方好。」
  燕翎笑笑道:「江南到處小溪流水鳥語花香,『江外風嬌日暖,翠邊水秀山明』,丘壑
泉林,濃樹疏花,無不欣欣有致,南湖的煙雨,吳錫的庭園,黃山的松石,廬山的雲海,錢
塘的狂潮,雁蕩的飛瀑,乃至望太湖三萬六千頃,歷盡風帆沙鳥,看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
煙雨樓台,這些是不錯。
  只是要說江南比北方好,我卻不敢苟同,我們也不是說北方強似江南,而是無論東西南
北,都有它的特色都有它的長處,河套、黃淮、吳越、雲夢、松遼,或有黃金似的扶桑之地,
或有瀚海戈壁的萬里黃沙,或有水送山迎的曲溪幽澗,或有浩浩蕩蕩的長江大河,有雲貴康
藏的高原,有洪澤雲夢的湖沼之鄰,有渺無邊際的原始密集森林,也有雄壯無比的五嶽名山,
風蕭水寒,燕趙多悲歌慷慨之士,湖山秀美,益增江左的文采風流,聽那漠北的茄聲駝鈴,
看那東北的大豆高梁,粗獷中的偉大,冰雪中的剛強,卻是別處所沒有的。
  再看西北一帶的皇陵,商周時代的古墓,秦始皇的阿房宮遺址,洛陽北邙的墓誌碑碣,
嵩山太室、少室石闕,安陽的殷虛甲骨,龍門的精美石刻,燉煌的壁畫經卷,西安的碑林,
這又豈是別處所有的,試望山海關、古北口、居庸關、雁門關、嘉峪關,看那山巒起伏,彌
淪綿渺的萬里長城,又是何等雄壯,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徵人未還,歷史上多少愛國男
兒,沙場名將以捍衛國土,壯烈犧牲,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
四方,似這等慷慨悲歌,又是何等激人胸襟。
  看我六大古都,石頭城闕,宮殿苑囿,何等莊嚴綺麗,南朝金粉,吳官花草,多少興亡
遺跡,登彭城的『霸王樓』以憶:『力拔山兮氣蓋世』,豪情未減,讀『燕子樓』的艷詩,
英雄美人與時俱逝,錦江邊的『薛濤井』,灌縣城的『二王廟』,有的是風流遺韻,有的是
萬代功勳,登劍門而險天下,古棧道蜀魏相爭,格格請看,我國土是不是段段寸寸無不『江
山如畫』,我一景一物是不是也無不風流瀟灑,能說那一個地方強似那一個地方麼?」
  玉倫聽直了眼,喜呼道:「聽你這麼一說,我倒各處都要去玩玩了。」
  畢竟是嬌格格,只惦記著玩。
  八阿哥卻為之動容,道:「玉樓,這麼看你不只是武學上的高手。」
  燕翎倏然一笑道:「八爺,說穿了不值一文錢,有些地方我去過,有些地方卻是我從書
上看來的。」
  八阿哥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還不夠麼,玉樓,你讓我有如獲至寶之感,我要
好好借重你,我要好好借重你。」
  玉倫眨動了一下美目道:「能讓我這位八哥說這話可不容易……」
  燕翎道:「那是八爺垂愛。」
  玉倫道:「玉鐸跟著大學士明珠讀書,自詡為書簍子!其實這些年輕的裡頭除了納蘭容
若也就是他了,以我看他恐怕還不如你。」
  燕翎道:「那是格格誇獎。」
  玉倫瞟了他一眼道:「玉鐸都當仁不讓,你幹嗎這麼客氣。」
  八阿哥道:「跟玉鐸比,他只在京裡待著,憑他,誰又能不讓他三分,他那知道天有多
高,地有多厚。」
  玉倫道:「這倒是。」
  燕翎道:「您二位過於貶貝子爺了,名師出高徒,強將手下無弱兵,大學士主持修書館,
編選康熙字典、四史精華、佩文韻府,道德文章冠絕當世,貝子爺受他的薰陶,還能差得
了。」
  八阿哥搖搖頭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當然,不能說明珠肚子裡沒一點東西,有,可
是不多,他能從部曹微職直升大學士,靠的不是他肚子裡那點玩藝兒,主持修書館的是他,
可是編選康熙字典、四史精華、佩文韻府,卻是他跟他兒子納蘭容若花大錢請來的槍手,你
說,玉鐸跟著他還能學到什麼。」
  這,燕翎容有風聞,不過這位八阿哥也過於貶這位大學士了些,當然,這是因為明珠是
二阿哥胤仍的心腹。
  提起這件事來,還得從遠處說起,據說康熙年輕時也相當風流,風流的康熙皇帝偏偏碰
上一個乖巧的太監小如意,小如意見這位皇上風流,常在外頭買些邪書偷偷帶進去獻給康熙,
康熙平日只從侍讀學士那兒聽些經史,看的也全是之乎者也的文章,那見過這麼有趣兒的書
畫,從此便丟下了經史,沒日沒夜的看那些書,簡直就廢寢忘食,這一看不但那些妃子倒了
霉,便連一些宮女也遭了殃,而小如意又強著康熙說漢女如何如何嬌嫩,如何如何溫柔,康
熙就全記在了肚子裡。
  當時文華殿大學士張英,尚書姚江養著不少美人,兩個人都娶了七八個如夫人,個個長
得姿色嬌艷,體態風流,那時候北京城裡有這麼幾句歌兒:
  「論美人,數姚張,你有西施女,我有貴妃楊,等閒不得見,一見魂飛揚。」這幾句歌
兒經由小如意的嘴傳進了康熙的耳朵裡,這一下子不得了,趕巧沒多久碰上皇太后的萬壽,
上諭下來,凡漢官命婦,隨著滿人一律進宮叩祝,姚張兩家的女兒自是少不了,一個個按品
大裝,進宮拜壽,結果等到萬家燈火一起退出宮來的時候,就有張英的二兒媳婦被掉了包,
換了人,弄得個張學士忍氣吞聲不敢聲張,過沒幾天,皇太后下了道懿旨:「凡漢官命婦,
以後一律不准進宮。」文武百官為之莫名其妙,只有張學士父子兩心裡難受。
  自此以後,康熙把宮裡的旗女全丟在腦後,逼著小如意帶他出去玩兒,小如意那敢違背,
這一玩又玩出了毛病,康熙在騾馬市大街看見一輛驢車,車裡有個少婦,這位少婦使得康熙
驚為天人,吩咐小如意無論如何今夜也得把這個少婦弄進宮去。
  小如意自不敢說個不字,打聽了半天打聽出來了,少婦的丈夫姓衛,在騾馬市大街開了
一家布莊,那少婦是歸寧去的,小如意靈機一動,買通了那個趕車的,答應給他個小差官做,
要他把車趕進宮去,就這樣那個少婦進了宮。
  康熙如獲至寶,當夜絳雪齋臨幸,隔沒幾天,姓衛的布莊不開了,當上了御前侍衛,那
少婦也被封為衛妃,當然,他夫妻倆瞞著康熙也常見面,不到七八個月,衛妃生了個孩子,
肥頭胖耳,啼聲洪亮,康熙樂得不得了,取名胤禎,也就是四阿哥,後來的雍正皇帝。
  康熙當時便有意立胤禎為太子,可是衛妃以為康熙兒子眾多,將來弟兄爭位,自己的兒
子又不是「龍種」,萬一將來被查出來連她都要跟著倒楣,卻求康熙早立胤禎為太子,康熙
嘴上答應,心裡卻打算等胤禎大一點兒再說。
  等到康熙殺了驕狂跋扈的顧命大臣鱉拜,就想到自己應該早立太子,免得日後受大臣的
欺弄,他想起了衛妃的話,又想起自己有三十五個兒子,倘立胤禎,怕眾皇子不服,依理該
立胤仍,卻因寵愛衛妃,不忍不聽她的,想了半天,靈機一動,拿了兩籠「暹羅國」進貢來
的白老鼠賞給老二胤仍,老四胤禎,然後派心腹內監去打聽結果,結果是二阿哥看一籠老鼠
可憐,打開籠子把老鼠都放了,而四阿哥都把一籠老鼠分為幾隊教它們打仗,不聽號令的就
殺,玩了一天,一籠老鼠全給他殺光了,康熙一聽就厭惡上了胤禎,乃就打算立胤仍,傳大
學士明珠進宮一商量,明珠居然竭力慫恿立胤仍,於是乎胤仍就成了東宮太子。
  八阿哥把話說完,燕翎這裡正打算接話,一名黑衣漢子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
  八阿哥當即喝問道:「什麼事兒這麼慌慌張張的。」
  那名黑衣漢子到了亭外打了千,恭恭敬敬的說了聲:「回您的話,是,是……」
  目光一掃燕翎,遲疑著沒說下去。
  燕翎還能不懂這個,含笑站起,道:「八爺,我……」
  八阿哥抬手攔住了他,望著那名黑衣漢子道:「這兒都不是外人,有什麼話只管說。」
  那黑衣漢子恭應一聲道:「稟您,白回回那兒讓人挑了……」
  八阿哥臉色一變,霍地站起,道:「怎麼說,白回回那兒讓人挑了,是誰幹的?」
  那黑衣漢子道:「是個道士,叫『白龍道人』,據說是四阿哥重金聘來的好手。」
  八阿哥臉都白了,兩眼殺機外射,咬牙道:「好,好,好,好個老四,居然先下手動我
了,告訴他們,給我多帶人去,今兒晚上三更以前,我要白龍道人的人頭,另外還得給我挑
他一處機關,去。」八阿哥道:「還站這兒幹什麼,還不快去。」
  那黑衣漢子苦著臉遲疑著道:「您不知道,那個白龍道人是個好手,聽說會放飛劍……」
  八阿哥一拍石桌怒聲說道:「我是不知道,我不管他會不會放飛劍,我只知道我養你
們……」
  燕翎忽然說道:「八爺,你能否暫息雷霆聽我說句話。」
  八阿哥霍地轉過臉來道:「王樓,你聽聽,這怎麼能叫我不生氣,我養著他們不是淨讓
他們給跑腿報喪的……」
  燕翎道:「八爺,這位沒說錯,白龍道人單槍匹馬一個人,挑了你一處機關,足見確是
個好手,既是個有真才實學的好手,那就不是等閒身手所能敵的,去了是白白送命……」
  八阿哥道:「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忍忍算了。」
  燕翎道:「沒人讓您忍忍算了,這不是忍讓的事兒,也不能慣了他們的下次,我請令,
我初進您的門兒,這算我給您帶來的禮,行麼?」
  八阿哥呆了一呆道:「怎麼說,你要……」
  燕翎笑笑道:「我進門就要這一功,還請您成全。」
  八阿哥遲疑了一下道:「那還有什麼不好的,只是養兵千日,用在一時,而你不過是剛
進……」
  燕翎道:「沒什麼兩樣,八爺,士可以為知己者死,投緣一面也就夠了,蒙您厚愛,空
著手進門無以對您的知遇,再請您成全。」
  八阿哥微一點頭道:「好吧,那就累你一趟吧,也只有累你一趟了,你拿著這個……」
他探懷摸出一塊兩指見方的銀牌遞了過來道:「這是我那兒的腰牌,憑這個你可以進內城通
行無阻,我不在這兒等你了,辦完事兒你直接到府裡去見我好了。」
  燕翎道:「謝謝您成全。」接過那面腰牌往懷裡一放,轉望那黑衣漢子道:「可知道那
個白龍道人現在在那兒?」
  那黑衣漢子忙道:「知道,在……」
  「行了。」燕翎一招手道:「帶我到那兒就行了。」轉向八阿哥跟玉倫欠身道:「八爺,
格格,我去了,要出不了您這口氣,我提著這顆頭到府裡見您去。」他轉身要走。
  只聽八阿哥道:「慢著,玉樓。」
  燕翎轉回了身。
  八阿哥道:「這兒的人任你帶……」
  燕翎倏然笑道:「不用,八爺,人家是一個人,咱們怎能倚多為勝,那勝之不武,您說
是不,就連這位帶我到了那兒之後,我也會讓他先回去。」他轉身出亭走了。
  那黑衣漢子忙跟了上去。
  望著燕翎出了「春花園」,玉倫嬌靨上帶點憂慮,道:「他一個人行麼?」
  八阿哥淡然說道:「雖然他跟玉鐸動過手,可是玉鐸那兩下子不行,到現在為止我還不
知道他有多大功夫,讓老四的人替我試試他不挺好麼。」
  看來這些阿哥們每一個都很夠狠,格格們都夠嬌嫩的。
  玉倫道:「萬一他要是不行……」
  八阿哥道:「那我不就省了一頓糧餉了麼。」
  玉倫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 ※ 

  出了「春花園」,燕翎道:「我叫白玉樓,請教。」
  那黑衣漢子一怔道:「南七省的白爺。」
  燕翎道:「好說,正是白玉樓。」
  那黑衣漢子神情倏地一震,急停步抱拳躬身:「原來您是白爺,孫奎真是有眼無珠。」
  燕翎伸手拉著他就走,道:「這是幹什麼,既然進了這個門,吃上了這碗飯,誰不一
樣。」
  孫奎忙道:「話可不是這麼說,白爺您縱橫南七省,黑白兩道,誰不心儀,誰不尊仰,
就拿我來說吧,對您仰慕已久,但恨只恨福薄緣薄!」
  燕翎笑道:「孫兄,我這點薄名!」
  孫奎道:「白爺,南七省您是頭一個,您要是還嫌名氣小,我們這些個小角色還混什麼,
黑白二道,正邪兩途,提起您白爺的大名來,那個不揚拇指,那個又敢不低頭。」
  燕翎搖頭道:「我這點名聲我自己清楚,倒是孫兄你這位『奪命三刀』是位響噹噹的人
物,鐵錚錚的漢子。」
  孫奎道:「白爺您這是垮我,孫奎在您面前敢遞字號,能跟您在這一門裡當差,孫奎上
輩子可算是燒了高香,有一天再回到江湖去,那是大大的有得誇耀的了。」
  燕翎拍了拍他道:「咱們不談這個了,談談眼前的差事吧,白龍道人挑了白回回那兒,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孫奎忙道:「就在昨兒晚上。」
  燕翎微微一愕道:「我只當是剛才的事兒的,既然是昨兒晚上的事兒,怎麼才知道。」
  孫奎道:「您不知道,八爺的這幾個地兒都是極端秘密的,平時沒事兒是不連絡的,剛
才我奉了八爺之命有事通知白回回,我走的是後門兒,那知道到那兒敲不開門兒,我翻牆進
去一看才知道全讓人搗倒了!」
  燕翎道:「白回回是個幹什麼的?」
  孫奎道:「是個開『清真館』兒的,他那兒生意好,每天擠不動,人雜消息多,所以八
爺網羅了他,他給八爺才不過干了半年。」
  燕翎道:「原來如此,這麼說白回回只是個開飯館兒的!」
  「不,白爺。」孫奎道:「您不知道,『北京城』裡臥虎藏龍,各路的英雄好漢都有,
白回回是個練家子,當初在北六省很有點名氣,在京裡也算是個跺跺腳五城震動的人,教出
來的徒弟也不少,各行各業各階層裡都有,交遊廣,朋友多,輩份也挺高,京城地面上的人
物都尊稱他一聲白老爺子,這家清真館兒是他開的,可是裡裡外外全是他的徒弟,像這情形
等閒一點兒的那近得了。」
  燕翎點了點頭道:「原來白回回也是個道兒上的人物,那就要另當別論了,照你這麼說,
他的徒弟也全讓那白龍道人毀了。」
  孫奎道:「不,只毀了幾個,白回回那家『清真館』前頭是鋪面,後頭住家,挺大個院
子,白回回年紀一把還沒成家,有幾個徒弟陪著他住在那兒,其他的各人有各人的住處,平
日也各人有各人的事兒。」
  燕翎道:「你見到他其他的徒弟麼?」
  孫奎搖頭道:「沒有,我找過,可是白回回一出了事兒,就全沒了影子,我顧不得再找
了。」
  燕翎道:「大半是都知道白回回出了事兒,一時摸不清是那一路的人物干的,都暫時化
明為暗了。」
  孫奎道:「我也猜是這麼回事兒。」
  燕翎沉吟了一下道:「白龍道人在的那個地兒快到了麼?」
  孫奎道:「還待會兒。」
  燕翎道:「那麼白回回的『清真館』兒跟住處呢!」
  孫奎道:「就在前頭,怎麼?」
  燕翎道:「你先帶我到他那兒去一趟,我去看看是不是能從他們幾個人身上看出白龍道
人的來路。」
  孫奎一點頭道:「好,那您請跟我這邊走。」
  他走兩步拐進了右邊一條胡同,道:「白爺,我不知道白龍道人是什麼來路,不過他既
是個道士恐怕出不了武當、崑崙、青城、崆峒這幾個門派!」
  燕翎搖頭道:「那不一定,有的三清子弟根本就獨來獨往,而且是掛羊頭,賣狗肉。」
  孫奎道:「聽說這白龍道人會放飛劍,您能不能從這上頭!」
  燕翎笑笑道:「放飛劍是無稽之談,所謂劍仙也全沒那回事兒,不過是劍術精湛高深,
身劍合一搏殺人時,劍氣外射,一掠數丈,加上快捷的身法,遠看就是白光一道,都以為那
是飛劍,這世上要真有能放飛劍的劍仙之流,多少裡外就能取人首級,那這條江湖路就全讓
一個人走了,還有咱們這些凡人插腳的地方。」
  孫奎道:「可是聽說有人嘴裡能吐出飛劍來。」
  燕翎道:「那是劍丸,藏在嘴裡藉精湛內功,一口真氣吐出傷人,乍看也是一道白光疾
閃。」
  孫奎道:「好傢伙,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多虧了您的指點,要不我差點兒叫他唬住了。」
  燕翎搖搖頭道:「不,千萬別以為身劍合一沒什麼,身劍合一是劍術中的最高修為,最
高境界,當今武林,『武當』應執牛耳,『武當』的劍術幾百年來也一直享譽武林,那只是
說『武當』人人劍術都不錯,並不是說沒人能高過他們,說遠一點,長春真人丘處機是一代
劍術大家,『全真七子』也好,及至後來的邱元清也好,在劍術上的修為及成就,都能高過
『武當』,說近一點,當世劍術兩大家,關外的燕家,京裡的蕭家,他們的家傳劍術也是
『武當』一派所難望其項背的,可是這兩家裡頭也不過三兩個的修為能達到身劍合一境界。」
  只聽孫奎道:「到了,白爺。」
  燕翎停步,抬眼一看,只見兩個人停在一圈圍牆外,兩扇窄門前,他道:「這就是白家
後門兒。」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21:32

  孫奎道:「是的。」他伸手就要去推門。
  燕翎抬手一攔道:「慢著,你怎麼知道這是白龍道人下的毒手。」
  孫奎道:「我打聽過了,街坊看見有個道人從白家出來,而且那道人說白家的事兒只管
找白龍道人。」
  燕翎點點了頭,沒再說話。
  孫奎推開了門,道:「我出來的時候掩上了門,您請。」
  燕翎沒客氣,邁步走了進去。
  進後門拐個彎兒就是院子,院子裡空蕩寂靜,孫奎為之一怔,急道:「咦,屍首呢?」
  燕翎淡然說道:「自然是白回回的徒弟收過了,他們總不能任他們的師父曝屍……」
  忽聽一聲厲喝傳了過來:「殺不盡的狗種,納命來吧。」
  一陣寶刀破風之聲疾襲而至,孫奎陡然一驚,要說話。
  燕翎那裡已開了口:「你們也太冒失了。」帶鞘長劍探了出去。
  悶哼起處,寒光上射,一條人影踉蹌而退,「噹!」地一聲,一把雁翎刀掉在丈餘外,
一名精壯漢子抱著右腕也站在丈餘外,齜牙咧嘴,怒目而視,臉色鐵青,兩眼直要噴火。
  一轉眼,七、八條人影射落院子裡,圍上了燕翎跟孫奎,有中年漢子,有年輕漢子,還
有兩個坤道,一個清麗白衣少婦,一個美艷黑衣大姑娘,幾個漢子倒還好一點,白衣少婦兩
眼紅腫,黑衣大姑娘嬌靨顏色煞白。
  顯然全是白回回的人,早就埋伏好了。
  只聽白衣少婦厲喝道:「大師兄,還不剁。」
  一名濃眉大眼中年壯漢揚起了掌中的厚背大刀。
  孫奎忙搖手道:「你們這是幹什麼,我們是八阿哥的人。」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目光一凝道:「怎麼說,你們是八阿哥的人。」
  黑衣大姑娘厲聲道:「大師兄,別聽他的!」
  孫奎伸手摸出腰牌扔了過去,道:「你看看這個。」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伸手接住,只一眼,立即垂下了掌中刀,道:「果然是八阿哥的人!」
  黑衣大姑娘道:「人都讓你們害了,你們還來幹什麼?」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轉臉過去道:「小師妹。」
  黑衣大姑娘一跺腳道:「我偏要說,要不是他們今兒個一趟,明兒個一趟,死拉活扯的,
老人家會點頭,會落得今天這種……」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沉聲道:「小師妹。」
  黑衣大姑娘眼圈兒一紅,低下了頭。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沖這邊一抱拳道:「我們弟兄看走了眼,我這個小師妹也年幼,還
望二位……」
  「好說。」燕翎道:「白老爺子遭到這種變故,諸位心裡的悲憤可知,這也是人之常情,
算不了什麼。」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又一抱拳道:「多謝二位不罪。」走過來雙手遞過腰牌。
  孫奎接過腰牌道:「我姓孫,這位是白爺,這兒我原先來過,還要我報回去的,白爺在
八阿哥面前討了命,要為八阿哥出這口氣,為白老報這個仇……」
  一名年輕漢子道:「我還當你們不管了呢?」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馬上接口說道:「二位知道這是誰下的毒手?」
  孫奎道:「當然知道,我這就帶白爺找去,白爺要拐到這兒來看看,沒想到你們……」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一抱拳道:「八阿哥的恩典,二位好意,白家存歿俱感,不過這是白
家的事,我們師兄妹幾個不敢再煩勞二位,還請二位賜告下毒手的是誰,現在在那兒,讓我
們師兄妹幾個報這個仇,我們師兄妹幾個就感激不盡了。」
  孫奎面現不豫之色,道:「我可以把人跟地方告訴你們,不過以我看你們下手不大方
便。」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冷笑一聲道:「孫爺的意思我懂,只是我們師兄妹幾個已經吃了秤鉈
鐵了心了,只要能為我們老爺子跟幾個師兄弟報了這個仇,我們師兄妹幾個就是把命賠進去
也是心甘情願。」
  孫奎的臉色變了,一點頭,剛要說話。
  燕翎抬手攔住了孫奎,道:「這件事待會兒再談,白老爺子屍體可是幾位收的?」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一點頭道:「不錯。」
  燕翎道:「幾位現在什麼地方?」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道:「在堂屋裡,白爺問這……」
  燕翎道:「八阿哥囑我代他在白老爺子幾位面前行個禮。」邁步就往堂屋走。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伸手一攔道:「這白家存歿不敢當。」
  燕翎目光一凝,道:「閣下,八阿哥有這番心意,你身在江湖,尤其在白老爺子門下居
長,該懂這個禮,這件事既經老爺子點了頭,賢師兄妹似乎不該完全遷怒於八阿哥。」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道:「這個我們師兄妹怎敢……」
  孫奎道:「那麼請閣下讓我進堂屋去。」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遲疑一下把手收了回去,順勢一晃,道:「請。」
  燕翎邁步行去,濃眉大眼中年壯漢緊跨一步跟在他身邊。
  燕翎由那位大師兄陪著進了堂屋,其他幾位也都跟了進來,悲憤怨恨目光全盯在燕翎一
人身上。燕翎視若無睹,目光落在堂屋地下幾張草蓆上六具屍體上,他目光掃視一遍,旋即
凝注在一個身軀魁梧的紅臉老者身上。
  紅臉老者身上別無傷痕,只正眉心一個血洞,一看就知道那是劍傷。
  燕翎道:「這位想必就是白老爺子了。」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吸了一口氣道:「不錯,正是先師。」
  燕翎當即神情一肅,躬身施了一禮!
  幾個師兄妹,只有濃眉大眼中年壯漢答了一禮。
  燕翎二話沒說,轉身出了堂屋,到了院子裡,他突然望著孫奎道:「孫兄,請把白龍道
人的落腳處告訴他們。」
  孫奎一怔道:「白爺……」
  燕翎道:「我看過了白老爺子幾位身上的致命傷,都是一劍畢命,非一流劍術高手不克
臻此,這種好手咱們惹不起,還是別白白送命的好。」
  一名年輕漢子冷笑道:「對,對極了,這才是識時務的俊傑。」
  燕翎聽若無聞,道:「孫兄,聽我的。」
  孫奎當即說道:「白龍道人現在『龍虎鏢局』,你們去找吧!」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臉色一變道:「休說是『龍虎鏢局』,就是龍潭虎穴,我師兄妹幾個
也要闖上一闖,咱們走。」轉身大步而去。
  望著那幾個的背影,孫奎冷笑道:「真他娘的不識抬舉,白回回怎麼有這種徒弟,要不
是看在白回回份上,我剛才早翻臉了。」
  燕翎抬手把書囊遞給了他,道:「麻煩孫兄把這個先給我帶回去。」
  孫奎一怔道:「白爺,您是要……」
  燕翎道:「咱們要不管這件事,以後就沒人投到八阿哥門裡來了。」
  孫奎道:「那您剛才……」
  燕翎道:「讓他們知道一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孫奎道:「那……不要我陪您一塊兒去。」
  燕翎道:「謝謝孫兄,不必了。」
  孫奎遲疑了一下,伸手接過書囊。孫奎走了。
  望著孫奎的身影不見,燕翎也走了,他是從前頭走的!








第 五 章 龍虎鏢局血債難償
  上燈了,「北京城」白天就夠熱鬧,上了燈之後似乎更見熱鬧,往「天橋」看看,老遠
就能聽見鑼鼓聲、吆喝聲,燈光上騰都碰著天了。
  「天橋」吃喝玩樂應有盡有,別的不說,單說那讓人聽的、讓人看的、唱大鼓的、說書
的、摔角的、變戲法兒的、練把式、賣膏藥的,可真是要什麼有什麼,白天得逛「天橋」,
吃完了晚飯沒事兒更得逛「天橋」,這當兒「天橋」最熱鬧,萬頭攢動,擠都擠不動。
  這地方離「天橋」不遠,一大片落院,像個大宅門了,可真是個大宅門兒,瞧門口那對
大燈,那對石獅子,要多氣派就有多氣派。
  那兩盞大燈上,各寫著兩個斗大的字「龍虎」!兩邊丈高的圍牆上各寫著四個大字:
「龍虎鏢局」,門口那高高的石階上,抱著胳膊站著兩個壯漢,身上沒瞧見有傢伙,可是腰
裡頭卻鼓鼓的。單瞧這,就知道「龍虎鏢局」做的是大買賣,一定是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兩個壯漢抱著胳膊站在那高高的石階上,人是一動不動,可是兩對眼珠子卻滴溜溜的直
轉,看的是打門口兒過的那些男女老幼。
  這當兒打這兒過的,十九都是去逛「天橋」的,雖不是逛廟會,可也跟逛廟會差不多,
爺們兒不提,也沒什麼好瞧的,瞧那些娘兒們、大姑娘也好,小媳婦兒也好,
  那一個不是頭上簪花兒,臉上搽胭脂兒的。
  那兩個壯漢瞧的就是這個!
  剛上燈的時候人多,可是過了一會兒之後人就越來越少了,只因為去逛「天橋」
  的早趕著時候去的,不去逛「天橋」的走不到這兒來。看樣子是沒瞧頭了!
  不,還有,那邊兒來了倆,全是坤道,年紀差不多,可是一個是少婦打扮,一個是姑娘
裝束,少婦腦後頭挽個髻,姑娘垂著一條大辮子,少婦是一身白,大姑娘是一身黑,白也好,
黑也好,人家倆人兒身裁好,衣裳合身兒,動人的地方全顯露出來
  了,該高的地方高,該低的地方低,該大的地方大,該細的地方細,而且是骨肉均勻,
圓潤水靈。
  「北京城」的女人多,每天打這個過的也不少,可就沒人家這倆人動人,不但動人還迷
人,人家這倆不但身裁好,人長得也夠美,小媳婦清麗,大姑娘美艷,也都夠白,卻夠嫩,
兩個壯漢子可算得「閱人良多」,可就從沒瞧過這樣兒的,打出娘胎也沒瞧見過。
  不得了,眼睜大了,眼珠子突出來了,他倆可真不怕眼珠子著涼,人還站在那頭兒,他
倆就盯上了,眼珠子跟著人家動,一直到了鏢局門口。
  人家那倆可是目不「斜視」,目不「斜視」歸目不「斜視」,可是女人家卻有一種超人
的敏感,不管誰從那一個角度盯她,她都覺察得出來。
  許是她倆讓人瞧得心慌了,剛到鏢局門口,小媳婦兒平地上扭了腳,嬌滴滴的「哎喲」
一聲,身子一晃蹲了下去。
  大姑娘慌了,忙蹲下去「嫂子」,「嫂子」的直叫,敢情是姑嫂倆。
  那麼嬌嫩的人兒,那雙腳自是也夠嬌嫩的,扭那麼一下還得了,能讓人心疼死。
  這時候不見義勇為還等什麼時候,兩個壯漢竄下了一對兒,到了近前彎下腰,挨近剛要
說話,一個腰眼上挨了一下重的,話都沒吭一聲便往下爬,小媳婦跟大姑娘一人扶住了一個,
這時候六、七個壯漢到了身邊,把那兩個漢子接了過去,擁著那兩個漢子往鏢局行去,不怕
誰看見,誰又能看出什麼來?
  輕易地進了鏢局大門,把兩扇大門一關,上了閂,一名濃眉大眼中年壯漢跟一名較為年
輕的壯漢掌中兵刃出鞘,各在睡著了似的那兩個心窩上紮了一下,兵刃拔出,
  那兩個倒了地,血標了出來,標得到處都是。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殺氣懍人,只聽他道:「往裡闖,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砍一雙,
走。」
  一提掌中厚背大刀,當先大步往裡闖去。
  這當兒晚飯剛過沒多久,鏢局裡的人想必都縮在屋裡,偌大一個前院空蕩蕩的,
  不見一個人影,這七男二女像出柙猛虎,疾快地穿過前院直闖後院。
  剛近後院門兒,後院裡一前一後出來兩個人,兩個人猶一路談笑著,根本不知道迎面來
了煞神,等到發現時煞神已到了跟前,頭一名一驚喝問:「你們…… 」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一把厚背大刀疾快如風砍到了,頭一個從頭頂到肚子分成了兩個。
  後頭一個機伶一顫,轉身就跑,嘴裡大叫:「來人…… 」
  白衣少婦竄前一步,掌中兩把短刀,一把脫手飛出,從後心上貫進那漢子的前心,那漢
子撲出兩步去爬下了,白衣少婦竄過去拔起了那把刀。
  就這一聲來人,就這麼一轉眼工夫,後院裡燈光大亮,三邊屋子裡竄出了好幾個,使什
麼兵刃的都有。
  北邊上房裡出來了三個,兩邊是個老頭兒,中間是個道人,兩個老頭一身青袍,
  一穿黑袍,青袍老者瘦高個兒,長眉細目人清瘦,黑袍老者卻豹頭環眼,一付虯髯,滿
臉橫肉,個子跟半截鐵塔似的。
  要說起來他倆那還好,中間那道人可就讓人不敢恭維了,身材乾癟瘦小,還黑得跟鍋底
似的。
  人長得不起眼,兩眼跟那雙目光可怕人,圓圓的一雙眼,開闔之間寒芒外射,那目光簡
直比電還亮。
  兩個老者臉上變了色,道人臉上可沒表情,一雙冷電般的目光直逼七男二女九個人。
  十幾個人出屋圍住了七男二女一句話不說,掄兵刃就要撲。
  「住手。」一聲沈喝好似晴天霹靂,震得人心神為之一抖,那半截鐵塔般黑袍老者上前
了一步一揮手,接著喝道:「閃開。」
  圍著七男二女的那十幾名漢子立即退向四方,黑袍老者眉宇間煞氣閃漾,如炬目光直逼
七男二女,冰冷道:「你們是…… 」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眼都紅了,咬牙道:「白老爺子的徒弟,明白了麼?」
  黑袍老者兩眼厲芒暴閃,道:「原來是老八的狗腿子,那咱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天堂
有路你們不走,地獄無門,你們卻闖了進來,你們太小看『龍虎鏢局』了!」
  一抬手,震聲暍道:「拿兵刃來!」
  三條人影奔進了後頭,轉眼功夫又奔了出來,三個人各捧著三樣兵刃,一把鯊魚皮鞘,
帶黃穗兒的長劍,一對護手鋼鉤,一根既粗又黑的鋼鞭。
  道人接過了那把劍,青袍老者抓過了那對護手鋼鉤,黑袍老者則劈手奪過那根鋼鞭,往
胸前一橫,冰冷道:「老夫聽說白回回是個人物,昨兒個找他道爺不讓我們兄弟倆去,老夫
這兒正感遺憾呢,不想今兒晚上你們就送上門來了,好極,好極,今兒晚上你們一個也別想
再出『龍虎鏢局』這個門了。」
  一名年輕白淨漢子冷喝道:「巴嘯虎,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雁翎刀一晃,閃身撲向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巴嘯虎左掌中鋼鞭一展,向著那口雁翎刀迎了過去,「噹!」地一聲金鐵大震,
那口雁棚刀被震得斜斜蕩起,巴嘯虎跨半步,鋼鞭疾點白淨漢子心窩。
  白回回的徒弟確是不同凡響,白淨漢子在雁翎刀被擊蕩起,虎口生疼時已知不妙,一吸
氣退後尺餘,身子一旋,人已到巴嘯虎左側,雁翎刀抖出一朵大刀花捲了過去。
  巴嘯虎一招落空,大為激怒,厲喝一聲,一口氣攻出三鞭。
  白淨漢子學機伶了,他不敢跟巴嘯虎碰硬的,因之被巴嘯虎這三鞭攻得連連後退。
  巴嘯虎得理不饒人,暴喝一聲加緊攻勢,一把鋼鞭如蛟龍,疾襲白衣漢子胸腹要害。
  白淨漢子退得心頭火起,一咬牙,雁翎刀離腕削出,貼著巴嘯虎的鋼鞭滑了過去。
  他想取巧,孰料巴嘯虎的鋼鞭忽然一震,一股強大的勁力湧向刀身,白淨漢子控不住刀,
雁翎刀離鞭往上飛去。
  白淨漢子大驚,吸氣要退,奈何已經來不及了,巴嘯虎的鞭梢已疾點而至,白淨漢子臨
危不亂,橫心咬牙,身子猛地一偏,他避開了胸腹要害,巴嘯虎的鋼鞭點上了
  他的左肋,他悶哼一聲踉蹌暴退,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六男二女俱都失色,兩名漢子過來挾住了白淨漢子。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目眥欲裂,大喝聲中掄起厚背大刀劈向巴嘯虎。
  巴嘯虎冷哼一聲舉鞭硬擋,「噹」地一聲,金鐵大震聲中火星四射,兩個人各自退了一
步。
  巴嘯虎鬚發一張,就要再跨步。
  匆聽一個冰冷話聲傳了過來:「巴二哥,你這樣下去什麼時候算了,別讓他們潑了我的
興頭,好在他們是來找我的,這一個讓給我吧。」
  巴嘯虎馬上像換了一個人,恭應一聲欠身而退。
  瘦道人長劍出了鞘,森寒白光四射,邁步逼了過來,口中又道:「等這個倒下大夥兒再
一塊兒上,只記住,把這兩個雌兒留下來。」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兩眼赤紅,咬牙道:「你就是白龍道人?」
  瘦道人一點頭冷然道:「不錯,白回回就是我殺的,六個人六劍,一劍都沒多出,太容
易了。」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霹靂厲暍,掄刀攻了過去,這當兒他悲怒交集,殺機狂熾,出手自然
是殺著,而且把一身功力提聚到了十成,加上他那厚背大刀的沉重,這一刀的威猛力道真能
劈開一座山。
  瘦道人冷哼一聲:「憑你這種身手也配找我。」
  他抖劍迎了上去。
  憑白龍道人那瘦小枯乾的模樣,任誰也不相信他能架住對方這一刀,任誰也會以為那是
雞蛋碰石頭。
  孰料,濃眉大眼中年壯漢那把疾劈而下的厚背大刀還沒有碰著白龍道人那把劍呢,便忽
然斜斜向上蕩起,而白龍道人一把劍疾快如電,那森森的寒光已指向濃眉大眼中年壯漢的眉
心。
  誰都看得出,濃眉大眼中年壯漢已來不及收刀,來不及躲閃了,濃眉大眼中年壯漢自己
也知道。
  誰也沒想到白龍道人的劍術這麼高,只一招便要了濃眉大眼中年壯漢的命。
  其實,這七男二女應該想到了,因為他們的師父白回回跟五個師兄弟就是這麼傷在白龍
道人劍下的,可惜他們一時意氣用事,徒逞血氣之勇。
  眼看這濃眉大眼中年壯漢就要傷在白龍道人劍下。
  他那幾個師弟妹心膽欲裂,魂飛魄散,就要奮不顧身撲過去。
  就在這時候,一聲龍吟也似的金鐵交鳴聲響起,白龍道人劍上的森寒白芒一縮蕩起,人
也跟著一連退了三步。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身邊多了個人,燕翎,他的長劍已然出了鞘,如今正握在他右掌之中。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的八個師弟妹怔住了。
  白龍道人勃然色變,厲喝道:「你…… 」
  燕翎拍了拍濃眉大眼中年壯漢,衝他擺了擺手。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以難以言諭的目光看了燕翎一眼,低頭退向後去!
  燕翎轉望白龍道人,接了口:「你的劍術不錯,算得上是難得見的。」
  白龍道人道:「你是…… 」
  燕翎道:「別問我是誰,你只知道我是來替白老爺子的幾位高足要債的就夠了。」
  白龍道人目光一凝道:「你也是胤禧的人?」
  燕翎一點道:「可以這麼說。」
  白龍道人道:「那你也活不了了。」
  燕翎倏然一笑道:「你我已經對過一劍了,你有把握勝得了我麼?」
  白龍道人道:「你要知道,你剛才那一劍是趁我無備!」
  燕翎一搖頭道:「真正的高手不會說這話,眼觀四路,耳聽八方,這八個字你懂了麼,
不服氣咱們可以再試試。」他緩緩舉起了掌中長劍。
  白龍道人神情一肅,抬手揚起了長劍。
  這時候他可不像對濃眉大眼中年壯漢時那麼不當回事了!
  燕翎含笑抱劍,氣定神閒,從容而灑脫,兩眼不看白龍道人揚起的長劍,卻緊緊盯在白
龍道人的臉上。
  突然,白龍道人長劍上森寒白芒大盛,閃電下揮,帶著一聲裂帛異響指向燕翎。
  燕翎忽地一怔,身軀跟著飄退三尺,道:「慢著。」
  白龍道人又把長劍揚起,道:「是不是後悔了。」
  燕翎目中威稜逼了過去,道:「你跟『江南八俠』裡的甘老四鳳池有什麼淵源?」
  白龍道人臉色陡然一變道:「我跟他沒有淵源。」
  抖手一劍攻向燕翎,森寒劍氣暴漲,直指燕翎要害。
  燕翎揮出一劍把白龍道人的劍氣逼了回去,冷笑道:「你瞞不了我,甘鳳池的劍法熟得
很。」
  白龍道人道:「您看走眼了,我仍是那句話,跟甘鳳池沒有淵源。」
  抖手又是三劍攻向燕翎,這三劍攻勢連綿,奇快無比,渾如一體,乍看只有一劍,卻灑
出滿天的劍氣罩向燕翎!
  燕翎冷冷一笑道:「好吧。」
  他抖劍迎了過去,連人帶劍投進了那片森寒的劍氣中。
  旁觀眾人根本沒看見人影,只看見兩道匹練也似的奇亮光芒閃電交錯,滿天劍氣為之大
盛,五丈方圓內都受到森冷之氣的刺而生疼,衣袂也為之狂飄,眾人大驚,連忙退向後去。
  「龍虎鏢局」跟那七男二女都看直了眼,一個個屏息凝神,不敢喘一口大氣,尤其是那
七男二女,眼見白龍道人這等劍術,都混身冷汗涔涔,無不深悔莽撞,幸虧這位「白爺」及
時趕到,要不然自己這九個師兄妹早就躺在這「龍虎鏢局」後院裡了。
  雙方旁觀的這裡正自心驚,場中已分出強弱高下,只見閃電交錯的兩道光芒之中的一道
已漸漸斂縮,光芒也漸漸趨於黯淡,究竟是兩位之中的那一位露了敗象,還不得而知,雙方
旁觀的一顆心揪得緊緊的。
  突然,一聲裂帛大響,滿天劍氣剎時俱斂,眾人忙凝目往場中望去,燕翎抱劍卓立,滿
劍冷肅之氣,望之懍人,白龍道人也站著,但臉色煞白,滿臉是汗,一襲道袍都濕透了,長
劍下垂,劍尖柱地,不住的抖動。
  是誰落敗現在明白了。
  七男二女一顆心倏然落了下去,臉上泛起了喜意。
  「龍虎鏢局」的個個大驚失色,腳下挪動,往後退去。
  燕翎突然冰冷開了口:「沒有我的話,任何人不許動。」
  「龍虎鏢局」的各自機伶暴顫,轉身就跑。
  只聽燕翎冷哼一聲,倏見白光一道越過白龍道人頭頂,一閃而回,再看燕翎仍抱劍卓立
原地,那青袍老者跟巴嘯虎卻已爬在了塵土中。
  就這一剎那間,「龍虎鏢局」其他的人也跑得沒了影兒。
  白龍道人身軀一晃砰然坐了下去。
  燕翎道:「白龍,你怎麼說?」
  白龍道人虛弱地道:「甘四爺是家師…… 」
  燕翎雙眉陡揚:「『江南八俠』何等名聲,怎麼會出你這麼一個傳人。」
  白龍道人道:「你,你認得家師。」
  燕翎道:「我知道他們八個,他們八個也知道我,但彼此卻一直沒見過…… 」
  白龍道人道:「你是…… 」
  燕翎道:「我剛說過,不必問我是誰,只知道我是來代白老爺子門下要債的就夠了。」
  白龍道人忙道:「請看在家師的份上高抬貴手…… 」
  燕翎道:「你要不是甘鳳池的傳人,我也許會略施薄懲,你是甘鳳池的傳人,我絕不能
輕饒你,我要是饒了你,我無法向白老爺子的門下交待,也無法向天下武林交待。」
  白龍道人兩眼一睜道:「你跟家師有梁子?」
  燕翎一搖頭道:「你錯了,我跟『江南八俠』不但沒有仇怨,反之我一直很敬重他們八
位,他們八位的名聲得來不易,我這是代他們八位愛惜羽毛,你懂麼?」
  白龍道人臉色變了,兩眼忽現凶光,一咬牙,騰身而起。
  燕翎一指點了出去。
  白龍道人砰然一聲又摔了下去,面色如土,身軀暴顫,道:「你…… 」
  燕翎冷然道:「白老爺子師徒六條命,你能活著離京就應該知足。」
  白龍道人沒再說話,他低下了頭,旋即支撐著站了起來,看了燕翎一眼,轉身往後行去,
步履顯得有些踉蹌,那把長劍也不要了!
  燕翎長劍歸鞘,目光一掠那七男二女道:「九位請恕我擅做主張。」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搶步上前,一抱拳道:「白爺,您這是折我們師兄妹,您仗義援手,
不但救了我們師兄妹,還給我們老爺子跟我幾個師弟報了仇,我們感激都來不及,還敢挑剔
什麼,那我們豈不是太不通情理了,再說這白龍道人是『江南八俠』甘四爺的傳人,也應
該…… 」
  燕翎截口道:「閣下錯了,要不是因為他是甘鳳池的傳人,我就把他交給九位處置了,
就因為他是甘鳳池的傳人我才廢了他一身武功,我認為這該比殺了他還重。」
  只聽那白衣少婦道:「大師兄怎麼不懂白爺的意思,白爺是把這件事攬在了自己身上。」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一怔,旋即一臉激動,抱拳說道:「白爺,大恩不敢言謝,白家存歿
俱感,剛才我們師兄妹幾個不知道天高地厚…… 」
  燕翎倏然一笑道:「過去的事兒了,還提它幹什麼,我還沒有請教…… 」
  濃眉大眼中年壯漢忙道:「不敢,我姓鐵,單名一個明字…… 」
  他抬手一指,依次報道:「這是我三師弟陳亮,四師弟樂天青,五師弟石健,六師弟錢
玉君,七師弟李志勳,十三師弟江漢武,九師妹柳瑤紅,小師妹老疙瘩郭鳳喜。」
  燕翎這裡一一抱拳稱兄叫姑娘,那裡幾位一個連一個叫了聲白爺,事實上鐵明師兄妹除
了那位小師妹鳳喜姑娘之外,其餘的都比燕翎年長。
  鳳喜姑娘也是叫了聲「白爺」,可是不知怎地,她這聲白爺叫起來跟別人不同,
  那雙眸子裡所包含的也跟別人不一樣。
  燕翎一向細心,偏就這回粗了心,當然沒發覺。
  只聽鐵明接著又道:「我們老爺子收的徒弟多,幹什麼的都有,可真正進了門的卻就我
們這十四個,如今只剩了九個了,二弟、八弟、十弟、十一弟、十二弟跟老爺子去了,老二
跟瑤紅成親還沒三天…… 」
  柳瑤紅眼圈兒一紅,低下了頭。
  鐵明神色一黯,道:「九妹,你也別難過了,白爺已經給咱們報了仇。」
  柳瑤紅猛然抬起了頭,淚水在一雙美目裡閃漾著,她就不讓它掉下來,她道:「我知道,
白爺給我師父、我二師兄、我丈夫報了仇,我身受最多。」
  燕翎心裡也為之一陣難受,道:「柳姑娘,人死不能復生,江湖人也本就是這麼回事,
刀口上舐血,槍尖下打滾,路死路埋,溝死溝埋…… 」
  柳瑤紅微微低下了頭,道:「謝謝您,我知道,我自己是個江湖女兒,我嫁給他的時候
心裡就有了準備。」
  燕翎沉默了一下話鋒忽轉,道:「咱們雖是初會,但卻一見如故,我敬諸位是一方龍虎,
愛諸位是鐵錚錚的血性豪傑,在這兒直言奉勸諸位幾句,還請諸位別介意。」
  鐵明忙道:「白爺,您這是什麼話,您看得起我們師兄妹是抬舉我們,是我們師兄妹幾
個的榮寵,您有話請說,我們個個洗耳恭聽。」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22:48

 燕翎道:「鐵大哥這就叫我不敢當了,這個圈子裡是非多,風險大,就是能安穩渡過去,
將來也不見得能落什麼好處,過去的已經過去了,誰也沒辦法挽救,以後,
  諸位能夠不沾這個邊兒還是別沾這個邊兒,一旦捲進了這個漩渦,再想脫身可就難了。」
  鐵明肅然抱拳,道:「多謝白爺您的金玉良言,我們幾個打當初就不贊成老爺子沾這個,
可是他老人家總是長輩,其實他老人家自己也厭惡這個,可是礙於情面,受不了他們一天到
晚跑來磨菇,他老人家剛點頭沒多久,也根本沒給他們幹什麼,誰知道…… 」
  倏然住口不言。
  燕翎點頭笑道:「我明白,剛才我說過,過去的已經過去了,誰也無法挽回,以後是以
後的事,從現在開始還來得及。」
  鐵明道:「白爺,我們懂您的好意,您放心,我們一定聽您的。」
  姑娘郭鳳喜突然道:「白爺,我這話可沒別的意思,您自己…… 」
  燕翎倏然一笑道:「姑娘的意思我懂,我的情形跟諸位不一樣,諸位現在身在江湖,將
來的歸宿並不一定還在江湖,我麼,生在江湖,長在江湖,將來這身骨頭也要埋在江湖,也
就是說我天生的玩命兒的料,想掙都掙不脫,既是這樣,我還顧慮什麼以後。」
  姑娘郭鳳喜口齒啟動,還待再說。
  燕翎話鋒忽轉,道:「這不是善地,諸位不可久留,要是我沒料錯,那些活著逃離『龍
虎鏢局』的人已經報信兒去了,諸位還是趁他們沒帶人來之前離開這兒吧。」
  鐵明道:「那麼您?」
  燕翎道:「我還有點兒事,辦完了就走。」
  鐵明一抱拳道:「那麼我們告辭了,白爺,我在『天橋』有個班子,空時請到我那兒去
坐坐。」
  燕翎爽快地點了頭:「好,過兩天我一定抽個空去拜望諸位,我對『天橋』是慕名嚮往
已久,『開封』的『大相國寺』我去過,只有『天橋』,我剛到京裡,還沒機會去。」
  鐵明師兄妹幾個走了,臨走,姑娘郭鳳喜深深地看了燕翎一眼!
  燕翎只有裝沒看見,他不敢多惹事!因為湘雲表妹對他說過一些話,也因為他在事業上
還沒有什麼成就!
  鐵明師兄妹幾個走後,燕翎很快地轉身走向龍虎鏢局的兩位「龍虎」:聞天龍跟巴嘯虎!
  口 口 口
  初更剛過,燕翎便到了八阿哥府門口,皇子的府邸就是不同凡響,兩扇巨大的中門緊緊
的關閉著,一對火燈把門照耀得光同白晝,高高的石階上十六名親兵跨刀站岡,一動不動,
不說別的,單這氣勢就唬人。
  一個跨刀的武官在門口來回踱著步,燕翎一到他立即迎了上來,哈腰陪笑,細聲細氣地
問道:「您,是白爺吧?」
  燕翎笑笑點頭:「不敢,正是白玉樓。」
  那名武官忙道:「八阿哥交待過,說您三更前後到,沒想到您這麼快就來了,快裡邊兒
請,快裡邊兒請。」
  他慇勤而帶點恭謹地把燕翎讓了進去,而且陪著燕翎往裡走,沒話找話,只聽見他一個
人說一個人笑。
  燕翎只聽見他叫馬耀挺,在親兵裡是個起碼的帶班小官兒,別的沒在意他說什麼的。
  燕翎只留意這座八阿哥府了,沒話說,夠大,夠氣派,到處是房子,到處是燈光,可就
難得看見一兩個人。
  走了好一陣才到了後院門口,門口站著兩個穿戴齊全的「戈什哈」,跨著腰刀,挺威武
的。
  馬耀挺這個官兒沒資格進後院,他停了步,沖兩名「戈什哈」一欠身,陪笑說著道:
「二位,白爺到了。」
  旋即轉望燕翎,臉上的笑意更濃:「白爺,我不陪您了,我住在東跨院,沒事兒您請過
來坐坐。」
  燕翎謝了他一聲,他哈個腰退三步轉身走了。
  就不知道他對燕翎為什麼這麼客氣。
  其實,不但是馬耀挺對他客氣,就連站後院門口這兩個戈什哈對他也相當客氣,
  馬耀挺一走,兩個戈什哈衝他微一欠身,一聲:「您請!」把他讓了進去。
  一名戈什哈留在後院門口,另一名給他帶路,燕翎他不是擺架子的人,他知道此時此地
也不宜擺架子,他對那名戈什哈當然也相當客氣。








第 六 章 爭奪儲位群雄並起
  八阿哥府這後院不見得比前院大,可遠比前院氣派,遠比前院富麗堂皇,長廊一處處,
數不清有多少,也不知道都通到那兒去了。
  前院沒見人,後院人可不少,簡直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禁衛森嚴?如臨大敵。那名
戈什哈帶著燕翎左彎右拐了一陣,踏上另一條畫廊,這條畫廊上只有一間屋亮著燈。
  剛踏上這條畫廊,燕翎就聽見那間屋傳出陣陣銀鈴般的笑聲,一聽就知道是那位嬌格格
玉倫,另外還有個女子話聲,聽來很輕柔,顯得人很文靜,卻不知道是那位。
  那間屋門口站著兩名穿便服的中年壯漢,沒見帶兵刃,腰裡頭卻鼓鼓的。
  燕翎知道,這才是八阿哥的近身護衛,不但一個個是好手,而且一個個是死士。
  轉眼工夫到了那間屋口,那名戈什哈就要搶步上前說話去,熟料那名壯漢已雙雙迎了過
來,兩個人都欠身陪笑道:「白爺,您這麼早就回來了。」
  燕翎這才看清楚,敢情這兩個都跟八阿哥去過「白雲觀」的「春花園」,難怪一眼就認
出他來了。
  想必是這兩個中年壯漢的嗓門兒大,話聲驚動了裡頭,燕翎這裡剛含笑招呼,屋門口人
影一閃,八阿哥已到了門外:「是玉樓來了麼?」
  燕翎迎上一步躬下身道:「八爺,玉樓覆命來了。」
  他手裡提個圓圓的大包袱,八阿哥一眼就看見了,半句話沒說,掀著燕翎的胳膊就把燕
翎拉進了屋——是間書房,挺雅致的書房,貝子玉鐸跟嬌格格玉倫都在座。另外還有位姑娘,
身穿旗裝,要比玉倫大兩歲,瓜子臉,柳葉眉,人比玉倫略微瘦些,但比玉倫還白嫩,清麗
絕俗,端莊大方,帶著一服雍容的氣度,跟玉倫的美艷、嬌縱、任性,完全兩個典型。
  八阿哥拉著燕翎一進來,那位旗裝姑娘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便盯上了燕翎的臉,但一
接觸便挪開了。
  玉倫卻霍地睜大美目站了起來:「玉樓,你回來了,你沒怎麼樣吧?」
  燕翎含笑欠身:「謝謝您,這種陣仗怎麼樣不了我的。」
  玉倫眉梢兒跳著喜意,含笑地白了燕翎一眼:「你神氣,手裡提的是…… 」
  燕翎微微揚了下手中包袱,道:「八爺要的東西。」
  玉倫一驚,不由往後退了一步。
  八阿哥忙道:「玉樓夠累的了,讓他坐下來歇會兒。」他拉著燕翎往下按。
  燕翎含笑道:「八爺,這兒有我的座位麼?」
  八阿哥兩眼一瞪,道:「怎麼沒有,不管那兒,有我的座位就有你的座位,給我坐下。」
他硬把燕翎按了下去。
  玉倫擰個身,帶著一陣風倒了杯茶遞了過來。
  燕翎忙欠身接過,道:「您這叫我怎麼敢當。」
  八阿哥都為之一怔:「玉樓,能讓玉倫倒茶的人,恐怕怎麼算你都是頭一個。」
  玉倫嬌靨微酡,道:「幹嗎這麼大驚小怪的,不管那兒,有八阿哥你的座位就有他的座
位,我給他倒杯茶有什麼不行的,再說人家玉樓立了這麼一椿大功,我給他倒杯茶又有什麼
不該。」
  那位旗裝姑娘瞟了她一眼。
  八阿哥點頭笑道:「說的對,說的對,有理,有理,這杯茶本該由我來倒的。」
  打燕翎進來,那位貝子爺玉鐸就沒理燕翎,巧的是燕翎也沒理他,此刻他臉色一變扭頭
就往外走。八阿哥看見了,忙道:「玉鐸,你上那兒去?」
  玉鐸腳下停也沒停,道:「屋裡悶得慌,出去走走。」這句話完,人也出了書房。
  燕翎站了起來,道:「八爺,我…… 」
  八阿哥道:「沒你的事兒,你坐下。」
  玉倫往外瞪了一眼,寒著臉道:「又犯性子,那像個男人家,討厭死了,別理他。」
  那位旗裝姑娘忽然站了起來,道:「八阿哥,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八阿哥「喲!」地一聲道:「瞧我多糊塗,怎麼把你給忘了…… 」
  那位旗裝姑娘嫣然一笑道:「八阿哥你接著鳳凰了嘛。」
  八阿哥道:「姑娘,玉鐸吃味兒,你就別再挑眼了,玉樓,快見見裕親王府的玉瑤格
格。」
  敢情又是位格格,燕翎欠身為禮:「白玉樓見過格格。」
  玉瑤落落大方,含笑抬皓腕:「別客氣,你坐。」
  她這裡話說完,八阿哥讓她待會兒再走,玉倫也拉著玉瑤姐姐長、姐姐短的,讓玉瑤再
待會兒陪陪她。
  玉瑤似乎並沒有真要走的意思,經過兩位這麼一留也就又坐了下去。
  玉瑤坐了下去,八阿哥也拉著燕翎落了座,一坐下就忙間經過。
  燕翎絲毫沒隱瞞,把經過全說了了。
  儘管白回回的徒弟們有點不滿,八阿哥都沒在意,但是一聽說燕翎只廢了白龍道人一身
武功,他可在意了,當即截口說道:「玉樓,我不是跟你說,讓你殺了那個白龍道人的麼,
你怎麼不…… 」
  燕翎道:「八爺,在我們江湖人眼裡,把一身武功廢了比置他於死地還讓他難受。」
  八阿哥道:「可是他還活著,我不願意讓他活著。」
  燕翎笑笑道:「八爺,我是故意留他一命的,但是我敢說他活不了多久。」
  八阿哥聽得一怔道:「你故意留他一條命的,卻又說他活不了多久,這話…… 」
  燕翎道:「我還沒告訴您,您還不知道,這個白龍道人的來頭相當大,他是甘鳳池的徒
弟。」
  八阿哥臉色一變道:「甘鳳池『江南八俠』裡的甘鳳池?」
  燕翎微一點頭道:「不錯,『江南八俠』裡的甘鳳池。」
  八阿哥臉上浮現了驚容,道:「原來這個白龍道人是『江南八俠』裡甘鳳池的徒弟,想
不到,我怎麼也想不到,聽說『江南八俠』武藝高強,個個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人物,要
是早知道…… 」
  燕翎道:「要是早知道,你就認虧了,是不?」
  八阿哥苦笑一聲道:「玉樓你是江南來的,你知道誰惹得起『江南八俠』。」
  燕翎淡淡一笑道:「八爺,有件事恐怕您沒想到,這種虧不是吃一次就算了的。」
  八阿哥道:「我知道,可是…… 」
  燕翎道:「八爺,我不能不承認『江南八俠』是很厲害的人物,可是我不認為他們是鐵
打的金剛,銅澆的羅漢,而且廢甘老四徒弟武功的是白玉樓,您怕什麼?」
  八阿哥道:「我不是怕,而是……,唉,說來說去我還是覺得你該殺了他,不留他這個
活口不就什麼事也沒了。」
  「您錯了,八爺,要不留白龍道人這個活口麻煩才多。」燕翎道:「八爺,我告訴您,
不管怎麼說,甘老四一定會找到京裡來…… 」
  八阿哥道:「所以我說不如乾脆把白龍道人殺了,不留他的活口,甘鳳池不就找不上咱
們了麼?」
  燕翎失笑說道:「八爺,您睿智,怎麼這時候說起了糊塗話,要是您是甘鳳池,
  您的徒弟昨兒個殺了八阿哥的人白回回,今兒個就讓人摘瓢兒去,您會不知道這事兒是
誰幹的。」
  八阿哥為之一怔,道:「這個…… 」
  他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燕翎接著說道:「這種虧除非您認了,事實上這種虧又不是一次就算的了,又不能認,
不能認就得還以顏色,既必得還以顏色,白龍道人不論是死是傷,甘老四都會找到京裡來,
既是這樣,咱們為什麼不揀那對咱們有利的一樁。」
  八阿哥目光一凝,忙道:「你是說留白龍道人一條命在,甘鳳池會對咱們客氣點兒。」
  「不」燕翎微一搖頭道:「恰好相反,我倒認為要是殺了白龍道人,甘老四心裡反倒好
受點兒。」
  八阿哥倏然一笑道:「可是剛才你說……,玉樓,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你都把我弄糊塗
了。」
  燕翎倏然一笑道:「我這麼說您就明白了,四阿哥為人如何,心性如何?」
  「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八阿哥道:「這還用問,陰狠毒辣…… 」
  燕翎一抬手道:「夠了,我再請教,他不惜重金聘來這個白龍道人是幹什麼的?」
  八阿哥道:「你怎麼淨問這些,當然是為對付咱們這些人的!」
  燕翎道:「白龍道人或許已經參與四阿哥幾許機密,如果四阿哥既不能再用他,
  您想以四哥的心性為人會這麼放他走麼?」
  八阿哥神情一震,急道:「玉樓,你是說…… 」
  燕翎笑笑道:「記得我剛說過,白龍道人活不了多久的,這手血腥您何不讓四阿哥去沾
呢…… 」
  八阿哥兩眼猛地一睜道:「這麼一來他可惹上了甘鳳池,對,玉樓,有你的,你真行。」
他一巴掌拍上燕翎肩頭。
  八阿哥笑了,可是這笑容剛浮起就突然凝住了,他急道:「不對,老四那個人我知道,
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不但他本人極工心計,他身邊那些智囊也無不一肚子壞水兒,萬一他想
到了這一層,把白龍道人殺人了,連這個贓都栽到咱們頭上來呢,」
  燕翎道:「那四阿哥他就倒了霉,我有辦法讓甘老四相信我沒殺白龍道人,八爺,這是
冒險,甘老四何許人,四阿哥又何許人,四阿哥他不會冒這個險的。」
  玉倫突然說道:「四阿哥是個聰明人,他能想到這一層,就能想到更深一層,他或許不
會冒這個險,可是他為了釣甘鳳池這條大魚,利用甘鳳池來對付八阿哥,他可能不殺白龍道
人,不但不殺白龍道人反而好好的撫恤他,對他的禮遇尤勝往昔,這麼一來…… 」
  八阿哥臉上又現了驚容,忙轉望燕翎,他還沒說話,燕翎那裡已一點頭道:「格格高明,
以四阿哥的心性為人,他確實極有可能這麼做,我也想到了這一點。」
  這一來八阿哥更沉不住氣,他忙道:「玉樓,這,這可怎麼辦?」
  燕翎笑笑道:「八爺,不跟您說了麼,我想到這一點了,我既然早想到這一點,
  就自然有萬全的對策,您放心,我不怕甘老四…… 」
  八阿哥可不放心,道:「玉樓…… 」
  燕翎雙眉一揚,含笑說道:「八爺,不是玉樓我誇口,休說是一個甘老四,就是『江南
八俠』都來,他們要是能進得了您這座貝勒府,我把腦袋割下來雙手呈給您。」干雲的豪氣,
驚人的豪語!
  玉瑤美目中閃過一絲異采。
  八阿哥可有點不大相信。也難怪,命是他自己的,「白玉樓」剛進他的門,他不能太相
信「白玉樓」,雖然白玉樓建了功,可卻惹來了大麻煩,到時候萬一不妙,「白玉樓」可以
拿起腿來跑了,他卻跑不了,再說縱然「白玉樓」死了,「白玉
  樓」能死,本來就是來賣命的,有什麼不能死的!也大不了一個江湖草莽,他則堂堂皇
子,他一死不但那張寶座沒了,就連現在的榮華富貴也完了。
  他遲疑了一下道:「玉樓,你能以一敵八?」
  燕翎淡然一笑道:「八爺?您小看白玉樓了,也難怪,我初進您的門,您對我的認識還
不夠,可是……,我說句話您別在意,事到如今,您也只有冒險等著看究竟了。」
  八阿哥臉色變了一變,沒說話。
  玉瑤忽然說道:「八阿哥,我要是你,我對玉樓就有信心!」
  燕翎含笑欠身:「謝謝您。」
  玉瑤道:「別客氣,你我也是初見面,我雖不敢自詡慧眼獨具,但對你,我只看一眼也
就夠了,聽玉倫說你書讀得不少,胸蘊相當好,是個不同於一般江湖人的江湖人…… 」
  燕翎道:「那是格格誇獎。」
  玉瑤道:「到目前為止,我雖然還沒發現你的文才,可是我已經知道你的武功跟你的才
智都不凡,白龍道人一人輕易地傷六條性命,而且都是一劍畢命,可見白龍道人的武功相當
高,而你卻能廢了白龍道人一身武功,我雖不熟識武技,可是我以為這比殺了白龍道人還難,
因為這表示你已使白龍道人完全喪失抵抗的能力,殺一個人卻並不意味被殺的人已完全喪失
了抵抗的能力,你能殺白龍道人,但你卻只廢了他一身武功,剛才你說得明白,那是因為你
深謀遠慮,能看得遠,你別有用心,甚至把任何可能發生的情況都考慮到了,而且已想好了
對策,這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得到的,兵在精而不在多,將在謀而不在勇,打古至今,天地間
的第一人靠的不全是力,品德才智要佔七分,你這樣的武功,加上你這樣的才智,我對你有
信心,休說是甘鳳池等只有八個人,就是千軍萬馬,你也一樣抵擋得了!」
  燕翎有一陣出奇的激動,他覺得這位格格大大地不同於玉倫,不同於一般皇族親貴,甚
至不同於世間一般女兒家,他覺得這位格格讓他心折,但絕不是因為這位格格信賴他、奉他、
誇他。
  事實上這位格格的確獨具慧眼,要是換成她是這位八阿哥胤祀,那張寶座應該非她莫屬,
因為她能讓每一個有能的人歸心,為她竭才智彈忠,鞠躬盡瘁,而古今之成敗得失也都在是
否有知人之明,用人之能。
  燕翎沒說什麼他深深地看了玉瑤格格一眼,在他來說,這勝似任何一句話。
  在玉瑤格格來說,又何嘗不是如此?
  八阿哥沒說話,但很快地乾笑了一聲:「玉瑤,我受教了,謝謝你的指點,這不啻當頭
棒暍,我既讓玉樓進了我的門,我就應該信得過他…… 」
  不知道他是真想透了,還是迫於情勢這麼說話。
  如果他是真想透了,那他還算是塊可雕的好木頭。
  燕翎那裡接了一句:「謝謝八爺。」八阿哥話鋒微頓,似乎要往起站。
  玉瑤飛快地看了燕翎一眼,含笑說道:「玉樓,我不算是八阿哥的人,也向不參與這種
事,可是由於玉鐸跟玉倫的關係,我到八阿哥這兒來得較為動一點兒,無形中我也就向著八
阿哥些,如今我坐在這兒,甚至我能代表八阿哥說話,我不把你當賣力賣命的死士,我把你
當運籌帷幄的高才,我請教一下對眼下各阿哥間的情勢,你有沒有什麼高見?」
  八阿哥似乎是只得把剛冒起的身軀放了下去。笑了,笑得也有點勉
  強,道:「對,對,聽聽玉樓的,高才必有高論,高才必有高論。」
  燕翎何等人!這兩位都是什麼用心,話是由衷,開口他全明白,他微微笑了笑,
  說道:「高才兩個字我當不起,八爺跟格格也太看重,我初到京裡,對通盤情勢還不夠
瞭解…… 」
  玉瑤飛快道:「不要緊,我告訴你個大概,胤礽只拉攏了幾個大臣,實力算不得雄厚、
胤祉、胤祺、胤祐、胤褣、胤□、胤陶、胤神各立門戶,但實力也不值得重視,不能掉以輕
心,等閒視之的只有大阿哥胤褆,四阿哥胤禎,尤其胤禎,有外家
  援,他有個舅舅隆科多侈氏,是遼左的世族,權傾人君,富可敵國,自從他傾身擁護胤
禎,群臣簡直就畏而附之,東宮師傅之屬,一時人望像張英、湯斌、徐元夢、熊賜履等,也
都潛默歸心,還有一個年羹堯,他是僅次於隆科多的一個人物,握有重兵,
  這麼一來,羽翼青宮者少,而樹功雍邱(胤禎當時為雍郡王)者多矣,不過值得一提的
是大阿哥胤褆有時候頗為討好八阿哥,而十四阿哥胤□更是八阿哥的一母同胞!」(OCR:
文中如此,據史料記載,這裡應為四阿哥,四阿哥與四阿哥胤□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燕翎道:「格格,是否能讓我插句嘴。」
  玉瑤道:「你說,我聽的就是你的高見。」
  燕翎道:「聽說當初皇上用兵『准噶爾』的時候,以裕王爺為『撫遠大將軍』,
  大阿哥胤褆副之,用兵『西藏』的時候以十四阿哥為『撫遠大將軍』,是麼?」
  玉瑤微一點頭道:「是這樣。」
  燕翎道:「據我所知,二阿哥人懦弱,也過於老實,有這回事麼?」
  玉瑤道:「這是實情,其實,諸阿哥中胤褆居長,但是他非嫡出,加以皇上當時愛二阿
哥胤礽性仁弱,無矯飾,所以皇上才立了二阿哥,可是後來皇上變了,二十九年秋七月,皇
上親征『准噶爾』,中途有疾回京,次捨裡烏珠,召太子馳驛往迎,太子入見,無戚容,皇
上不高興了,挑眼兒了,說他無忠愛君父之心,其實太子當初以性仁弱、無矯飾受寵,現在
有什麼好挑的,以後又因太子率易性情,無矯飾,在御前禮節頗多疏忽,父子之間就漸生猜
阻了,可是四阿哥胤禎就不同了,太子因視疾不謹,眷愛頓衰,而四阿哥偶值皇帝不豫,輒
痛哭陳請入侍,親調湯藥,備極慇勤,皇上卻說他懇切,對他頗為憐愛,不但常引諸手諭,
每次巡狩都讓他隨行,甚至軍國大事也多諮決,禮祀大典,恆會以代!」
  燕翎笑道:「套句江湖人常說的,這位四阿哥是高手,二阿哥的儲位日益岌岌也!」
  玉瑤道:「是這樣,事兒還多著呢,反正皇上既犯了猜忌,有了成見,大小事都不合他
的意。」
  燕翎道:「既是這樣,八爺就根本用不著再在二阿哥身上費心費力,只對付了四阿哥,
我以為儲位就唾手可得了。」
  玉瑤道:「英雄所見略同,只是胤禎左右文武兼俱,實力雄厚,要對付他談何容易。」
  燕翎道:「像隆科多這樣的財力外援,八爺或許沒有,可是要論武輔,有兩個人足抵年
羹堯綽綽有餘。」
  玉瑤道:「大阿哥胤褆,十四阿哥胤□。」
  八阿哥道:「他們兩個都各立門戶!」
  燕翎一搖頭道:「不足慮,剛聽格格說,大阿哥有時候頗為討好八爺,八爺何妨也略示
小惠,能合則合之,不能合則吞之,至於十四阿哥這方面,既是一母同胞,動之以手足之情,
何猶不能掌握十四阿哥所有的兵權,只能使這三股力量合而為一,對付四阿哥那該是易如反
掌!」
  玉瑤為之動容,她深深看燕翎一眼,點頭道:「當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也一直這麼想,
但是不知道自己的看法對不對,唯恐誤了八阿哥的大事,所以也一直沒敢獻給八阿哥,現在
經你這麼一說!」
  八阿哥忽然搖頭道:「談何容易,談何容易,你們的想法太天真了,你們的想法太天真
了。」
  玉瑤正色道:「八阿哥,玉樓的計策你要是不能用,你會蒙受很大的損失,而且有一天
你會後悔。」
  八阿哥道:「不是我不用玉樓的計畫,我也沒說不用,只是這種事說起來容易,
  做起來很難,而且畫虎不成反類其犬,我要慎重考慮,慢慢的想辦法!」臉上忽然浮現
起倦意,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倆該回去了,玉樓也夠累的了,好在這件事不急在這一兩
天!」
  玉瑤站了起來,道:「八阿哥,我想讓玉樓送我一程。」
  八阿哥還沒說話,玉倫忙站了起來,道:「不行,我還想讓玉樓送呢。」
  玉瑤倏然一笑道:「別再招玉鐸不高興了,惹了玉鐸你是給玉樓找麻煩,懂了麼,快去
找玉鐸吧。」
  「對。」八阿哥道:「路要讓一步,味須減三分,別太讓玉鐸難堪。」
  玉倫陡然揚起了雙眉梢兒,道:「玉鐸他敢,有我呢,他敢把玉樓怎麼樣,憑他那幾下
子,他又能把玉樓怎麼樣。」
  八阿哥忙道:「好,好,好,算我說錯了話了,行不,玉倫,你最明事理了,現在咱們
這個門兒裡以和為貴,不然別人還沒怎麼著呢,咱們自己先起內鬨來個窩裡反,是不,就算
你可憐玉鐸,幫幫我的忙,行不?」
  玉倫輕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擰身出去了。
  八阿哥搖頭道:「這位姑娘吃順的。」
  玉瑤道:「她就是這麼任性,犯起彆扭來誰見了都頭疼,我要不把玉樓拉過來,
  玉鐸怎麼下得了台。」
  八阿哥看了他一眼道:「玉鐸要是知道,準會打心眼兒感激你。」
  其實,玉瑤是不是真為幫那位貝子爺的忙,只有她自己知道!
  玉瑤走了,「白玉樓」陪著她。
  貴為和碩格格,出門自然不是轎就是車,玉瑤是坐車來的,可是她卻吩咐馬車先走往前
頭等她去,她要讓燕翎陪著她走一段。
  夜已經很深了,內城裡的夜色相當靜,除了站街的跟逛街的,路上幾乎不見人影。今夜
微有月色,是一彎冷月,把一雙人影映在地上,拖得長長地,相當美,相當動人。
  打吩咐過馬車先走之後,玉瑤就沒說話,偏偏燕翎也沒開門,兩個人就這麼默默地走著。
  一直到走出了八阿哥的「貝勒府」這條胡同,玉瑤說了話:「玉樓,你的文才武藝都很
好!」
  燕翎沒想到她會突然來這麼一句,微微一怔,忙道:「那是您誇獎。」
  「聽我說下去。」玉瑤道:「剛才當著八阿哥我說過,我要是他,一定會重用你,固然,
我是點他,可是我說的也是實話,可惜我生為女兒身,大清朝鑒於『晉』賈,『漢』呂之亂,
絕不容女子干政,當然更不容女子當政,要不然我說什麼也要把
  你拉到我身邊來!」
  燕翎道:「格格太高抬我了。」
  玉瑤目光一凝道:「別跟我打岔,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你到京裡來參與這種事,
  到底是有什麼打算?」
  燕翎心裡猛地一跳:「您是指…… 」
  玉瑤道:「任何人都一樣,不只是你,到京裡來賣力賣命,總該圖點兒什麼。」
  燕翎心裡一鬆,道:「既然您問起來了,我不敢瞞您,別人圖的是什麼,我不知道,也
不敢說,至於我要說什麼都不圖,只為保個英明的真主,那是自欺欺人!」
  「這就好了。」玉瑤道:「你對我不隱瞞什麼,我也要對你直言一句,你走錯路了。」
  燕翎微微一怔道:「您是說!」
  玉瑤道:「我不怕得罪誰,也不偏誰,不向誰,我只是愛惜你是個人才,你要是為保仁
德真主,你該到二阿哥門裡去,你要是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你就該到四阿哥的門裡去,二阿
哥仁德,將來可以做一個好皇帚,但是以眼下的情勢來看,四阿哥卻最具帝王像,八阿哥雖
然跟別的幾位一樣,有這雄心逐鹿,跟其他諸位一較雌雄短長,
  但是他膽小,做事沒有魄力,有時候剛愎自用,有時候卻又優柔寡斷,他難成大事,你
不該到他門裡來,既然來了就不該再待下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24:38

  真是「未出茅廬」,已知天下三分。
  這位格格的確不同於玉倫,玉倫嬌慣任性養尊處優,一天到晚只知道玩樂,典型的皇族
親貴「黃帶子」,這位格格不簡單。
  燕翎聽得暗暗點頭,不得不對這位格格刮目相看。
  這番話,讓他一時難以作答,所以他思忖了一下才道:「謝謝您的指點,我會記住的,
不過,我以為要是八爺能採納我獻的計策,情勢也許能改觀。」
  玉瑤搖頭道:「情勢不可能改觀,我敢斷言他不會聽你的,因為他認為給他惹了禍,對
你已經有了戒心。」
  燕翎道:「真要是這樣的話…… 」聳聳肩住口不言。
  玉瑤道:「英雄無用武之地,他根本不讓你一展所長,你在他這兒待不下去還有什麼意
思。」
  玉瑤逼得他不能不作正面答覆,他只有這麼說:「我也知道,只是您恐怕還不知道,我
是人薦介來的,我要是甫進門就言去,那不是給薦介我的人找麻煩麼,人家可是一番好意!」
  玉瑤截口道:「不錯,不管是對八阿哥或者是對你,薦介你的人都是一番好意,
  可是人才八阿哥他自己不能用又怪得了誰。」
  燕翎笑笑道:「話是不錯,可是,格格,八阿哥要是也跟您一樣能這麼想,他就不會留
不住可用之人了,您說是不。」
  玉瑤呆了一呆道:「這倒也是,玉樓,你也夠仁厚的,跟二阿哥一樣,我固然不贊成量
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更卑視人不自私,天誅地滅,還有什麼寧負天下人,
  不讓天下人負我,可是我總覺得太仁厚了有時候會吃大虧!」頓了頓道:「既是這樣,
那你就在他這兒再待一陣子吧,看看情形再作別的打算,仁厚是對的,可是也得為自己想
想。」
  燕翎道:「謝謝您的金玉良言。」
  看見馬車了,「裕親王府」的馬車就停在前面不遠處。
  玉瑤改了話題:「在這個圈子裡,一天到晚看這些人,我都看煩了,沒想到這個圈子裡
會來了你這麼個人,也沒想到會認識你,聽他們提你,我總覺得他們有些誇張,他們一向喜
歡誇張,也誇張慣了,見著你之後才知道你果然不凡,這回他們居然
  沒看走眼,可惜的是……,不提了,有空的時候到我那兒去走走,我想跟你多聊聊。」
  燕翎道:「謝謝您,過兩天我一定給王爺跟您請安去。」
  玉瑤道:「別跟我說這個,我討厭的就是這個,你不是這種人,幹嗎學這個,我上車了,
你回去吧。」這時候已經到了車旁,玉瑤竟自上車走了,車走了,玉瑤還從車後窗戶伸出手
擺了擺。
  燕翎一直望著馬車不見才轉身!
  口 口 口
  燕翎一邊走一邊想,想的都是這位玉瑤格格。
  他倒不是想別的,他只是沒想到在皇族親貴中會有這麼一位姑娘!
  走著,想著,突然有了警覺,他聽出前面不遠處一條胡同裡藏著個人,那個人就藏在胡
同口的暗影裡。
  十丈內飛花落葉都難瞞過燕翎,一個活生生的大人還能逃過燕翎敏銳的聽覺!
  剛才從這條路上走過,他沒發覺,很可能這個人是剛來的!
  燕翎雖不知道這個人是那兒來的,也不知道這個人躲在那兒究竟用意何在,但很顯然地
是為他而來的。
  燕翎裝不知道,腳下連頓也沒頓一下,看看已近胡同口,燕翎提一口氣騰身竄了
  過去,他疾若迅雷疾電一閃便到了胡同,他立即看見暗影裡縮著一條黑影,他揮掌過去
劈胸便揪住了!
  只聽那黑影驚叫道:「白爺,是我。」
  這話聲聽來耳熟,燕翎定睛一看,赫然是八阿哥府親兵裡的那個小官兒馬耀挺。
  馬耀挺已經換了衣裳,現在穿的是黑褲褂兒。
  燕翎怔了一怔鬆了手,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馬耀挺臉都嚇白了,忙陪著笑臉哈腰道:「您千萬別誤會,我是特地跑到這兒來等您的,
在府裡跟您說話不方便。」
  燕翎一聽這話心裡動了疑,道:「有什麼事兒麼,說話有什麼不方便的?」
  馬耀挺仍然是滿臉笑道:「我提個人您就明白了,鮑師爺。」
  燕翎心裡猛地一跳,道:「鮑師爺,誰是鮑師爺?」
  馬耀挺道:「李八少,您放心吧,我是鮑師爺派到老八這兒臥底的。」
  燕翎道:「真的。」
  馬耀挺道:「當然是真的,我還敢騙您不成。」
  燕翎冷冷一笑道:「馬耀挺,你的膽子不小,居然敢跑到八阿哥這兒來臥底,這可是你
自己送上門來的,合該我立一件大功。」他伸手劈胸又揪住了馬耀挺。
  馬耀挺一怔急道:「八少,您這是…… 」
  燕翎道:「別八少、九少的了,跟我回府見八爺去吧,你要是二阿哥的人,我立一件大
功,你要不是二阿哥的人,我要八阿哥知道,不必用這種手法試我,信不過我,我今天晚上
就可以走,憑我白玉樓還會找不到一碗飯吃。」他拉著馬耀挺就走。
  馬耀挺急了,忙道:「八少,您看看這個。」他急忙從懷著摸出一物遞給燕翎。
  那是一張摺疊著的紙條兒。
  燕翎接過打開,藉著月光,紙條上寥寥數語:「著即謀取胤祀各秘密機關設置花冊交與
來人,勿誤,下頭是一個草寫的『鮑』字。」
  燕翎又是一聲冷笑:「這張紙條兒上的字是誰寫的。」
  馬耀挺忙道:「自然是鮑師爺的親筆。」
  燕翎道:「我不認識這位鮑師爺,也沒見過他那筆字。」
  馬耀挺苦著臉道:「八少,您讓我怎麼說,為防萬一,派出來的人身上不許帶任何表記,
咱們也沒有約定的暗語,我這麼說您信不信,您是『西山居士』薦來的,您先上『西山』,
然後又去『十二金釵』那兒…… 」
  燕翎鬆了他,道:「夠了,告訴我,那本花冊在那兒?」
  馬耀挺叱了一氣,拉拉衣襟道:「八少,您差點兒把我的魂兒嚇沒了,我不知道那本花
冊在那兒,但總離不開他的書房,因為他不在書房的時候書房也有人守著。」
  燕翎道:「鮑師爺可是真會給人出難題啊,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馬耀挺欠身應聲,然後哈著腰陪笑道:「八少,您是不是能夠給我個日子?」
  燕翎雙眉微揚道:「要是你我易地而處,你能給我個日子麼?」
  馬耀挺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忙道:「我知道不容易,本來嘛,您剛進這個門兒,
  真是,八少,這不是我催您,我有多大的膽子,這是鮑師爺…… 」
  「我知道。」燕翎冶然道:「正如你所說,我剛進這個門兒,剛進門兒就給我出這個難
題,已經夠人受的了,還限日子,我又不是大羅金仙,或者是會五鬼搬運,你把這個還給鮑
師爺,讓他另請高明。」他抬手把紙條兒遞了過去。
  馬耀挺那敢接,忙往後退了一步,陪笑道:「八少,您別動氣,您別動氣,我知道這不
近情理,這樣吧,您盡快給辦,什麼時候拿到手算什麼時候,行不,我先回去了。」一欠身,
轉身就走。
  燕翎拿紙條兒的那隻手突出一指點了過去,馬耀挺一個踉槍往前便倒。
  燕翎翻手抓住了他的衣領,往回一帶,攔腰抱起他飛快竄出了胡同。
  燕翎沒走大門,抱著馬耀挺從後頭翻牆回到了八阿哥的「貝勒府」,當然,他進的是後
院。
  他腳剛沾地,「什麼人!」一聲吆喝撲過來兩名穿便服的護衛。
  燕翎道:「白玉樓,八爺呢?」
  兩名護衛見他抱著馬耀挺,都為之一怔,齊聲道:「白爺這是…… 」
  燕翎道:「回頭再說,我有急事兒,八爺呢?」
  一名護衛道:「還在書房。」燕翎轉身撲向書房。
  書房裡燈還亮著,兩名近身護衛還守在門口,燕翎帶著一陣風撲到,他兩個沒看
  清橫身要攔,燕翎喝道:「白玉樓,閃開。」
  兩名近身護衛一聽「白玉樓」忙閃身後讓,燕翎從他兩個中間穿進了書房。
  書房裡的八阿哥聽見一聲「白玉樓,閃開」,正要出來看,燕翎已進來了,燈火為之一
暗復明。八阿哥定睛一看,嚇了一大跳,忙道:「玉樓,這是…… 」
  燕翎道:「親兵裡的馬耀挺,您知道這個人麼?」
  八阿哥道:「知道啊,他怎麼了?」
  燕翎抬手把那張紙條兒遞了過去,道:「您看看這個。」
  八阿哥接過去一看,臉色馬上就變了,轉身一步到了書櫥前,伸手抓著書櫥裡的一個大
花瓶一轉,整座書櫥立即往一旁移去。
  書櫥栘開,牆上一人多高處現出兩扇小門,八阿哥急急拉開了那兩扇小門,門後是個凹
進去的方洞,洞裡擺著不少東西,裡頭有一樣是一本簿冊。
  八阿哥只看了一眼,很快地關上了那兩扇小門,橫移一步把那大花瓶往相反方向一轉,
書櫥又緩緩移了回來,分毫不差,一點縫兒都沒有。
  誰會想到八阿哥這書房裡還有這麼一處秘密設置。
  八阿哥轉回了身,臉色好多了,道:「玉樓,這是怎麼回事兒?」
  燕翎道:「我送走了玉瑤格格往回走,半路上看見馬耀挺跟另一個人在說話,兩個人一
見我就跑,我追上了馬耀挺,在馬耀挺手裡發現了這張紙條兒,他原要撕這張紙條兒的,可
是沒來得及!」
  八阿哥臉色又變了道:「這麼說馬耀挺是老二的人。」
  燕翎微微一怔,道:「您是說二阿哥,怎見得?」
  八阿哥一指紙條兒道:「下頭有個草寫的『鮑』字,只有老二的智囊頭兒姓『鮑』,他
不是老二的人是誰的人?」
  燕翎道:「我還當他是四阿哥的人呢。」
  八阿哥冷哼一聲道:「原來老二派了人在這兒臥底,我可真沒想到,老二他真行,他可
真行白玉樓,把他弄醒了我問問他。」
  燕翎道:「您原諒,八爺,他回身抗拒,我出手重了點兒,把他打死了。」
  八阿哥一皺眉道:「你該留下他讓我問問話,說不定可以從他嘴裡問出老二很多機密。」
  燕翎道:「我說句話不知您信不信,二阿哥既然派他到您這兒臥底,不會不防著這個,
他知道的恐怕有限。」
  八阿哥沉默了一下道:「這倒也不無道理。」突然揚聲喝道:「來人。」
  門外兩名近身護衛進來了一個。
  八阿哥一指馬耀挺道:「拖出去給我剁了餵狗。」那名近身護衛伸手要拖。
  燕翎道:「八爺,我有個主意您看怎麼樣?」
  八阿哥道:「什麼主意。」
  燕翎道:「把他打個包給送回去,把這張紙條兒附上,另外您再給寫四個字,幸不辱命,
您看怎麼樣。」
  八阿哥笑了:「這個主意倒不錯。」抬手對那近身護衛一擺手道:「你把他弄出去給打
包捆上。」那名近身護衛恭應一聲,從燕翎手裡把馬耀挺拖了過去。
  燕翎道:「慢著。」轉望八阿哥道:「八爺,您寫幾個字兒吧。」
  八阿哥欣然轉身到書桌前,抽出一張信箋,提筆磨墨寫了四個字兒,然後把信箋跟那張
紙條兒一塊兒交給了燕翎。
  燕翎接過來,隨手又遞給了那名近身護衛,道:「把這個一塊兒打進包裡,乾脆放在他
胸前吧。」那名近身護衛答應一聲欠身走了。
  八阿哥道:「玉樓,我一向信賞必罰,你要什麼,你說吧?」
  燕翎道:「您是指賞還是指罰?」
  八阿哥看看他,笑了:「玉樓,我這個人就是一根到底不拐彎的直腸子,說話有時候欠
考慮,你可別往心裡擱!」
  燕翎道:「八爺,您以為玉樓的膽子有多大?」
  八阿哥道:「別跟我逗了,要什麼?快說吧!」
  燕翎道:「八爺,這是您的洪福,我不敢居功!」
  八阿哥道:「這是什麼話,我話都說出口了,難道還讓我收回不成?」
  燕翎道:「這樣好不,八爺,您給什麼我要什麼!」
  八阿哥沉默了一下,一點頭道:「也好,明兒個我讓他們給你送去,也許今兒晚上就給
你。去。」
  燕翎微一欠身道:「八爺,我先謝了。」
  八阿哥一搓手,剛要說話。
  那名近身護衛進來稟報,包打好了,在外頭放著。
  八阿哥轉眼望向燕翎:「玉樓,一事不煩二主,我看乾脆還是你跑一趟吧。」
  燕翎早就料到會有這一招了,暗暗一聲冷笑欠身答應,但他問了一句:「八爺,您要我
把人送到那兒去?東宮?」
  「不!」八阿哥忙道:「禁宮大內怎麼能亂闖,這種事要讓皇上知道那還得了,叫他們
給你備匹馬,你跑趟海澱吧,明珠在那兒有所別業,叫『自怡園』,地大幾十畝,很好找,
把人放在他門口就行了!」
  燕翎愕然道:「您這是…… 」
  八阿哥苦笑道:「不這樣沒辦法,我明知道老二在外頭置了不少秘密機關,可是到現在
為止我一個地兒也沒撲著,只有往明珠那兒放了,明珠是老二的人,見著了這個包管他連聲
張也不敢聲張,這同放在老二門口沒什麼兩樣。」
  燕翎笑了,道:「您真行。」欠個身出去了!
  步履聲去了,八阿哥動作飛快,一步過去扳動機關栘開了書櫥,拉開那兩扇小門,別的
不動,單把那本簿冊拿了出來,然後又把書櫥歸於原處,這時候一陣急促蹄聲由近而遠,八
阿哥把那本簿冊一卷,往袖子裡一藏,熄了燈出了書房。
  看來他是夠小心的,對誰都不相信。
  八阿哥出書房往後院,踏著花間青石小徑穿過庭院。
  靠後頭有幾棵大樹有一座小樓,沒燈,黑忽忽的。
  八阿哥開門走了進去,而且上了樓,但是他沒點燈,因為始終沒見有光透出來。
  八阿哥進去一會兒又出來了,然後帶上門走了。
  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孰不知他這一連串的舉動全落在大樹上一個人眼裡。
  八阿哥從下面出了這座小樓,樹上那個人飄身而下,從上頭進了這座小樓。
  不過一轉眼功夫,那個人又從上頭離開了這座小樓,
  點塵未驚,這才是神不知,鬼不覺!
  一條矯捷人影落進了「寡婦大院」,輕得跟四兩棉花似的!
  這時候的「寡婦大院」好靜,靜得連一點聲息都聽不見。
  這條人影進的是後院,落地又起,撲向一間屋,一閃沒進了屋旁暗影裡,像一縷煙。
  這條人影停在這間屋的後窗外,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手法,只見他把手往窗戶旁一按,
窗戶就開了,沒出一點聲響,又見他身子往上一冒就竄進了屋。進了屋他又帶上了窗戶,屋
裡好黑。









第 七 章 英雄美人天賜良緣
  忽地光亮一閃,燈點上了,燈在几上,幾在床旁,藉著燈光看,這是一間臥室,
  一間香閨,香噴噴的香閨,很雅致的香閨。
  紗帳低垂,床前是雙繡花鞋,床上睡著位姑娘,繡花枕頭,紅緞子面兒的被子,
  姑娘人長得美,睡態更美,一雙嫩藕般的粉臂露在被外,要多動人就有多動人,這位姑
娘不是別人,是謝蘊如。
  床前一張椅子上坐著剛進來那人,也不是別人是燕翎。
  他靠在椅子上,抱著胳膊,靜靜地望著謝蘊如,偏著頭,嘴角噙著一絲笑意!
  也許是燈光耀眼,熟睡中的謝蘊如兩排長長的睫毛一陣眨動,突然睜開了眼,醒了。睜
開眼,她先是一怔,繼而花容失色,臉色大變,驚叫一聲:「你…… 」 
  一掀被子翻身坐起,順手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把匕首,但是她沒有撲下床。
  謝蘊如嬌靨煞白,咬牙道:「你好卑鄙,好下流,好無恥!」
  燕翎搖搖頭道:「姑娘,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別一見面就這樣,我要是卑鄙、下流、無
恥,我就不會坐在這兒了,是不?」
  謝蘊如恨得牙癢癢的,卻拿他沒辦法,明知道自己不是對手,而且一身晚裝,又不敢撲,
她道:「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燕翎道:「有一會兒了,看姑娘睡得好甜,沒敢驚動。」其實,人家寧可讓他驚動。
  謝蘊如又一咬牙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燕翎道:「好意,我是給姑娘送東西來的。」
  謝蘊如冰冷道:「什麼東西。」
  燕翎探手入懷,當他手從懷裡抽出來的時候,他手裡多了一樣東西,一本簿冊,
  他含笑道:「胤祀的秘密機關設置所在跟名冊,姑娘要不要?」
  謝蘊如一怔,挪身就要下床,但她剛動就已停住了、冷冷道:「扔過來。」
  她用匕首挑開了紗帳。
  燕翎抬手把那簿冊扔了過去,道:「把手上的東西收起來吧,對付別人可以,到我這兒
就不靈了,我一向是非禮勿動,要不然你就是有十把這個也擋不了我。」
  謝蘊如一手拿起那本簿冊,道:「你錯了,我是準備自用的。」
  燕翎一笑道:「那就更用不著了,牙往舌頭上一咬,或是運氣往心脈上一震,不更乾脆
麼?」
  謝蘊如氣得嬌靨又一白,冰冷道:「你就那麼希望我死麼?」
  燕翎道:「天地良心,姑娘一心想死,我可沒這個心。姑娘這麼如花似玉個人兒,換誰
捨得。」
  謝蘊如目光一凝道:「你為什麼老對我這樣?」
  燕翎道:「我又對姑娘怎樣了?」
  謝蘊如道:「你為什麼不能莊重點兒,不能正經點兒?」
  燕翎「哎喲!」一聲道:「姑娘,這個罪名我可擔當不起,我對姑娘怎麼不莊重,怎麼
不正經了?」
  謝蘊如嬌靨上突然掠過一絲異樣神情,道:「我覺得你跟一般人不一樣,我認為你不該
是這麼個人,誰知道你,算了,算我沒說,也許我看錯了!」
  低下頭去翻開了手中簿冊。
  燕翎卻不放過她,道:「姑娘覺得我跟一般人有什麼不同,姑娘又覺得我該是怎麼樣個
人?」
  謝蘊如沒理他,跟沒聽見似的,把那本簿冊翻閱了幾頁之後,才猛然拾起了頭,道:
「你這是從那兒弄來的?」
  燕翎道:「姑娘還沒有答我問話。」
  謝蘊如把簿冊一合,道:「說不說在你,這簿冊我已經收到,你可以走了。」
  燕翎搖搖頭道:「姑娘可真是薄情寡義啊,我冒這麼大的風險,跑這麼遠的路,
  好不容易把鮑師爺要的東西弄到手送了來,姑娘卻就這麼下了逐客令。」
  謝蘊如道:「你還想幹什麼?」
  燕翎道:「姑娘我這可是大功一椿啊。」
  謝蘊如臉色一變道:「討賞那是鮑師爺的事兒。」
  燕翎道:「可是我把東西交給了姑娘。」
  謝蘊如道:「我不稀罕,我也沒讓你拿來交給我,你拿去直接呈交鮑師爺去。」
  抬手把簿冊扔了過來。
  燕翎伸手接住,看了看她道:「姑娘可真是冷若冰霜啊,我是冷水澆頭,懷裡抱著冰,
冷透了,早知道這樣我何苦冒這個險,賣這個力,傷心啊,傷心。」
  謝蘊如冰冷道:「你放莊重點兒,謝蘊如可跟她們不一樣!」
  燕翎道:「要跟姑娘她們一樣,拿車拉我都未必會來,好了,玩笑要適可而止,
  我的功夫不多,姑娘請穿上衣裳下床吧。」
  謝蘊如道:「幹什麼?」
  燕翎揚了揚手中簿冊,道:「準備文房四寶,把這上頭的抄下來,我還得把這原件帶走
放回老地方去。」
  謝蘊如目光一凝道:「你是說…… 」
  燕翎道:「鮑師爺要有意不讓我在胤祀那兒待下去,自然可把這原件留下。」
  謝蘊如道:「胤祀知道是你拿的?」
  燕翎道:「問得好,他要知道是我拿的我還回得去麼?又何必勞動姑娘下手抄它一遍。」
  謝蘊如道:「胤祀既不知道是你拿的,你擔什麼心?」
  燕翎道:「他放這樣東西的時候我在場,也就是說除了他之外只有我知道這樣東西藏在
那兒,一旦這樣東西丟了,姑娘以為他會懷疑誰,這還事小,一旦他發現東西丟了,必會立
即撤銷那些秘密機關,那麼鮑師爺命我謀取這東西又有什麼用?這事
  大,是不是?姑娘,讓他莫名其妙地丟了這幾處秘密機關,損失了這些人,我仍可以安
安穩穩待在他那兒,兩全其美,姑娘又何樂而不為?」
  謝蘊如看他一眼道:「看來二阿哥是用對了你。」抓起一件衣裳披在身上下了床。
  燕翎淡然道:「本來就錯不了。」
  謝蘊如走到桌前拉開抽屜找東西,聞言冷冷說了句:「你可一點也不謙虛啊。」
  燕翎道:「謙虛要分什麼事,什麼時候,自負也要有點仗恃,事實證明,我不是只會拍
胸脯說大話的庸才。」
  謝蘊如沒說話,只哼了一聲,她很快地準備好了文房四寶,回過身來道:「過來抄吧!」
  燕翎抬手一扔,那本簿冊四平八穩,而且輕飄飄的落在了桌上,不但燈沒動,便連紙角
也沒揚一下,他道:「我這筆字拿不出去,還是姑娘來吧。」
  謝蘊如道:「我讓你抄。」
  燕翎胳膊一抱,連站都沒往起站,道:「東西我幸不辱命地拿來了,抄不抄還在姑娘,
姑娘要是不願意抄,我就把東西帶回去,什麼時候鮑師爺問起來,姑娘自己回話去。」
  謝蘊如冷笑一聲:「別拿鮑師爺嚇唬我!」
  「不。」燕翎微一搖頭道:「我是為姑娘的工作著想,姑娘或許不怕鮑師爺,可是惹了
二阿哥這位智囊頭兒,相信對姑娘你沒什麼好處。」
  謝蘊如嬌靨顏色一白,咬咬銀牙道:「好吧,算你佔了上風。」擰身坐在了桌前。
  只聽燕翎道:「姑娘怎麼這麼說話,大家都是為二阿哥做事。」
  謝蘊如沒理他,賭氣運筆如飛。也沒聽燕翎再說話。
  抄了一會兒之後,謝蘊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立即停筆問道:「胤祀老八是個怎麼樣的
人我清楚,你初進他的門不久,他怎麼會當著你放這機密的東西?」
  只聽燕翎道:「鮑師爺在我之前派了個人在他那兒臥底,這件事姑娘可知道?」
  謝蘊如道:「馬耀挺,怎麼樣?」
  燕翎道:「這東西的藏處,我是拿馬耀挺換來的。」
  這換還能是怎麼個換法,謝蘊如冰雪聰明,怎會不懂?身軀一震,臉上變色,霍地轉了
過來,這:「你把馬耀挺怎麼了?」
  燕翎輕描淡寫地把事情說了一遍,最後道:「馬耀挺現在外頭牆根下,明珠那兒還得姑
娘稟明鮑師爺盡快地關照一聲。」
  謝蘊如驚得站了起來,道:「你,你做差了事了,你怎麼能這麼做…… 」
  燕翎道:「有什麼不能的?鮑師爺身為二阿哥的首席幕賓,他應該明白,犧牲這麼一個
人是值得的,要不然我也沒辦法這麼容易,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樣東西拿到手,在胤
祀那兒保住我這麼個人,應該強似馬耀挺干百倍!」
  謝蘊如跺腳道:「你知道什麼,馬耀挺是鮑師爺的親信!」
  燕翎微微一怔,道:「這我倒不知道,不過那也不要緊,那要看鮑師爺對二阿哥是不是
一片赤忠了,要是犧牲這麼一個親信,換得一個我跟胤祀那麼多處秘密機關,他應該認為值
得,他要是不為二阿哥著想,真要跟我計較也不要緊,隨他,眼下的『北京城』,我不愁沒
有吃飯的地兒。」
  謝蘊如狠狠瞪他一眼道:「你這個人真讓人沒辦法。」轉身坐下去又拿起了筆。
  只聽燕翎道:「我知道姑娘是關心我,為我好,我感激!」
  背著燕翎,謝蘊如臉一紅,她覺得熱泛上了耳根,她冷然道:「你不要會錯了意,沒有
人關心你。」
  燕翎吁了一口氣道:「姑娘說我不夠莊重,不夠正經,我現在說正經的姑娘卻又避而不
談,這樣對我,真難哪。」
  謝蘊如沒再說話,她運筆如飛,不知道怎麼回事,她一連抄錯好幾個字。
  好不容易把一本簿冊抄完了,她擱下筆道:「抄好了,你過來看看吧。」
  只聽燕翎道:「不用了,姑娘抄的錯不了。」
  謝蘊如只覺燕翎說話的地方跟剛才不一樣了,她忙回身望去,這一看把她嚇得心神震動,
臉上變色,連忙站了起來。
  燕翎不在床前椅子上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謝蘊如床上,可不是躺在床上,
  而是坐在床沿兒上,靠在床頭欄杆上。
  這還得了,謝蘊如是個姑娘家,是個不同於華筱紅那些姑娘的姑娘家,燕翎如今竟坐在
了人家床上,這豈不是……
  謝蘊如帶著一陣風到了床前,顫聲道:「你……,你怎麼能這樣兒…… 」
  燕翎道:「椅子太硬,床上軟,坐坐有什麼要緊。」
  謝蘊如嬌靨煞白,美目湧淚,道:「你不該這樣對我,怎麼說你也不該這樣對我,你,
你叫我今後怎麼做人……,」
  燕翎道:「有這麼嚴重麼,我以為姑娘不是世俗兒女…… 」
  謝蘊如美目暴睜,道:「你這叫什麼話,沒這麼嚴重,不是世俗兒女,不是世俗兒女難
道就能隨隨便便麼?你要知道,謝蘊如我這麼多年來一直守身如玉…… 」
  燕翎道:「我並沒有怎麼姑娘啊。」
  謝蘊如道:「你還要怎麼我,幸虧我認定你不是關外白家的李志飛,要不然我非馬上自
絕不可…… 」
  燕翎忙道:「姑娘別這樣,我這就站起來。」他當真站了起來。
  謝蘊如兩眼飛閃森冷寒芒,道:「來不及了。」
  燕翎道:「那……,我給姑娘洗床單。」
  謝蘊如突然間煞威盡欽,美目湧淚,變得淒楚無限,道:「這種事你不會不懂,我跟你
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你何忍對我這樣?」
  燕翎整了臉色,抬手去撫謝蘊如的香肩。
  謝蘊如倏地退後,厲聲道:「你敢碰我。」
  燕翎淺淺一笑收回了手,道:「有件事容我待會兒再告訴姑娘,姑娘抄完了一份了,是
麼…… 」
  謝蘊如沒答理。
  燕翎轉身走到桌前坐下,提筆就寫,沒多大工夫,他放下了筆,拿著一疊紙站起了過來,
道:「我又抄了一份,姑娘抄的那一份交給鮑師爺,我抄的這一份姑娘稟明鮑師爺叫他找個
人送到胤禎老四手裡去…… 」
  謝蘊如美目一睜道:「你要幹什麼?」
  燕翎道:「二阿哥兵不刃血,胤祀老八卻會記仇胤禎老四,這麼一來胤祀老八元氣大傷,
準會一蹶不振,二阿哥從此去了個對手,這種事鮑師爺一定願意做。」
  謝蘊如美目中進現異采,道:「你好毒的心腸。」
  燕翎淡然一笑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他們願意自殘手足,我不過幫他們提提
刀而已。」
  謝蘊如嬌靨上泛起詫異神色,道:「你究竟是幹什麼的,你的來意究竟是什麼?」
  燕翎淡然一笑道:「現在公事已了,咱們談私事,我要先問問姑娘,姑娘對我這個人究
竟怎麼樣?」
  謝蘊如嬌軀一震道:「什麼怎麼樣?」
  燕翎道:「往後我要是不跟姑娘談正經的,姑娘可別怪我。」
  謝蘊如微微低下了頭道:「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
  燕翎道:「我是誰不關緊要,我是問姑娘對我的好惡應該從這兒作決定,而不是從我的
姓名,是不?」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25:33

  謝蘊如一顆烏雲臻首又垂下了三分,道:「你可惡也可恨。」
  燕翎吁了口氣,道:「那還好,要不然我就要對冒犯姑娘這件事有所報償了。」
  謝蘊如猛然抬起臻首,嬌靨上浮漾著紅雲,道:「你怎麼說?」
  燕翎道:「姑娘,我懂的不少,要是姑娘剛才一口回絕,我坐在姑娘床上之事是我會錯
了意,我自該對姑娘有所報償。」
  謝蘊如貶動了一下美目道:「你原打算怎麼報償法?」
  燕翎正色道:「這條命,夠麼,姑娘?」
  謝蘊如嬌軀倏顫,又低下了頭:「值麼?你不覺得輕如鴻毛?」
  燕翎道:「撇開我身外的一切,我認為值。」
  謝蘊如道:「我沒想到你會對我…… 」剩下的話低得聽不見!
  燕翎道:「姑娘要是知道,早就不會敵視我了,是麼?」
  謝蘊如道:「不,我早就狠狠的打你了。」
  燕翎笑了,吁了一口氣,道:「這應該從我看見姑娘那頭一眼說起,其實……我這麼說
吧,看起來我也老大不小的了,老人家急著抱孫子,一天到晚給我東張羅、西張羅的,奈何
我跟那些姑娘家沒緣份,這趟到京裡來之前,我親口許給老人家了,一定會給他二位帶回個
兒媳婦兒去,所以我一到京裡就開始物色了……。」
  謝蘊如道:「到現在為止,你物色了幾個了?」
  燕翎道:「我不瞞你,也瞞不了你,兩個。」
  謝蘊如猛然抬起臻首,圓睜著美目道:「你想幹什麼?」
  燕翎道:「不幹什麼,奉命行事而已。」
  謝蘊如道:「是老人家的意思?」
  「不。」燕翎道:「算命先生。」
  謝蘊如忍不住笑了,花朵綻放般,要多美就有多美,要多動人就有多動人,籠罩在她嬌
靨上的寒霜不知道跑到那兒去了:「討厭,算命先生說你命裡該有幾房?」
  燕翎搖搖頭道:「沒說,他只說我命裡不只一房。」
  謝蘊如道:「好大的福氣。」
  燕翎道:「好說。」
  「皮厚,」謝蘊如瞟了他一眼,忽地一整臉色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了…… 」
  燕翎道:「姓什麼?叫什麼?什麼地方人,到京裡來究竟是來幹什麼的?」
  謝蘊如點了點頭道:「不錯,就是這些。」
  燕翎沉默了一下道:「江南有個白玉樓,你知道不知道?」
  謝蘊如目光一凝道:「你就是江南的白玉樓?」
  燕翎道:「在胤祀老八那兒,我是江南白玉樓。」
  謝蘊如道:「你不是白玉樓?」
  「我是。」燕翎道:「我是假白玉樓。」
  謝蘊如眉鋒一皺道:「幸虧你不是白玉樓,白玉樓跟李志飛差不多,別跟我要貧嘴了,
你究竟是…… 」
  燕翎道:「就是因為他們倆差不多,所以他們倆都死在了我手裡。」
  謝蘊如美目一睜道:「你殺了李志飛跟白玉樓?」
  燕翎道:「李志飛是關外一虎,白玉樓是江南一害,殺了他們倆是無量的功德,不是
麼?」
  謝蘊如一雙清澈深邃的眸子凝望著他,緩緩說道:「江湖上敢碰他們倆的不多,能殺他
們倆的更是少之又少了。」
  燕翎道:「你不信…… 」
  「我信。」謝蘊如道:「只是一時想不起你是這少之又少的幾個人裡的那一個?」
  燕翎道:「慢慢兒想。」
  謝蘊如道:「現在我沒那麼好的耐性。」
  燕翎道:「不要急,日子長著呢。」
  謝蘊如道:「我現在就想知道。」
  燕翎道:「那就坐下來慢慢想…… 」
  謝蘊如雙眉一揚道:「你說不說。」
  燕翎忙道:「說,說,我沒說不說啊…… 」
  謝蘊如道:「這是什麼事兒,你就不能正經點兒。」
  燕翎伸手拉住了謝蘊如的柔荑,謝蘊如的手只往後縮了縮,但沒有再掙扎。
  燕翎坐在了床上,又把謝蘊如拉坐下,坐在他身邊,謝蘊如表現得很柔順,也很鎮定。
燕翎握著人家的玉手,一雙目光直盯在人家臉上,道:「你聽說過關外有個燕家沒有?」
  謝蘊如嬌軀微震,美目一睜道:「你是燕家的人。」
  燕翎道:「燕家有個燕翎…… 」
  謝蘊如美目一睜,張口要叫。
  燕翎一隻手抬起,輕輕的摀住了她的櫻口,道:「別讓人家知道,三更半夜你屋裡頭有
個人。」
  謝蘊如道:「你,你就是燕翎?」
  燕翎道:「信不。」
  謝蘊如道:「我不知道,你很像。」
  燕調道:「很像,據你所知,燕翎是個怎麼樣的人。」
  謝蘊如道:「長得就像你這樣,跟你一樣鬼,跟你一樣壞。」
  燕翎道:「這是誰沒正經?」
  謝蘊如道:「我聽信燕家這位少爺人長得很俊,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論武,武林罕匹,
論文,當世幾個知名的飽學宿儒也自歎不如,這你滿意了吧。」
  燕翎吁了一口氣,道:「順耳多了。」
  謝蘊如道:「你真是燕翎?」
  燕翎道:「這就難辦了,告訴你假的你不信,跟你說真的你也不信…… 」
  謝蘊如道:「你錯會了我的意思了,我希望你是燕翎,可又不願你真是燕翎。」
  燕翎微愕道:「這是什麼意思?」
  謝蘊如道:「女兒家都希望覓得如意郎,嫁得佳夫婿,這也是每個女兒家一生一世最大
的心願可是像你燕家,世上也只有這麼一個。」
  燕翎皺眉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謝蘊知道:「我不能不這麼想。」
  燕翎道:「你不瞭解燕家…… 」
  「也許。」謝蘊如道:「你要是別人,我可以說知道,可是你是燕翎,如今我反倒迷糊
了。」
  燕翎一整臉色道:「要不要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看。」
  謝蘊如微一搖頭,燕翎接著又是一句:「我這顆心唯天可表,日後要是負了你,神人共
懲。」
  謝蘊如拾手去捂他的嘴,可是遲了一瞬,燕翎握住了她那雙手,她道:「你這是干什
麼?」
  燕翎道:「我要你相信。」
  「我相信。」謝蘊如道:「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人。」
  燕翎握著謝蘊如柔荑的兩手緊了,謝蘊如一動沒動,一雙目光一眨不眨地凝望在燕翎臉
上,燕翎也是,四目交投,誰也沒再說一句話。
  老半天,燈蕊的輕爆驚醒了兩個人,謝蘊如的嬌靨上掠過一抹羞紅,輕輕抽回了手,低
低說道:「時候不早了,你該走了。」
  燕翎道:「不問我到京裡來是來幹什麼的了。」
  謝蘊如道:「現在用不著了。」話鋒微頓,口齒啟動了一下又道:「我只想知道一樣事
兒。」
  燕翎道:「什麼?」
  謝蘊如道:「你物色到的另一個是誰?」女兒家畢竟免不了小心眼兒。
  燕翎想笑,但是他沒笑,道:「你可知道京裡有個蕭家?」
  謝蘊如道:「『大羅神劍』蕭紹威,我知道。」
  燕翎道:「那是我的姨父,他有個女兒叫湘雲。」
  謝蘊如道:「你表妹。」
  燕翎道:「她比你小點兒。」燕翎話裡有話。
  謝蘊如又怎會不懂,道:「我不敢計較,要是她能容我…… 」
  燕翎道:「要問你能不能容她。」
  謝蘊如道:「燕翎…… 」
  燕翎道:「我說的是實話。」
  「謝謝你。」謝蘊如低了低頭,道:「我一向也相信風鑒之學。」
  燕翎投過感動一瞥,伸手過去握謝蘊如的柔荑,道:「我該謝謝你,我走了,別忘了,
外頭的馬耀挺跟我剛才說的話。」他轉身要往後窗去。
  謝蘊如跟上一步道:「我告訴你件事兒,白家的人真要到京裡來了。」
  燕翎微微一愕,旋即淡然一笑:「不要緊,讓他們來吧!」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本簿冊到了後窗前,回過身道:「我走了,為我多保重。」
  謝蘊如點了點頭:「我知道,你也一樣。」
  燕翎沒再多說,深深一眼,穿窗而去。
  謝蘊如站在窗前沒動,呆呆的,癡癡的!
  口 口 口
  燕翎回到了八阿哥的「貝勒府」,夜深沉。
  八阿哥還在書房等他覆命,當然,燕翎是先上了那座小樓一趟,然後出去又回來的。八
阿沒多說什麼,但看得出,他很高興。
  書房裡另有個人,是八阿哥這座貝勒府的總管,四十多歲年紀,白白胖胖的,透著精明,
當然,干總管的還能不精明。
  這位總管叫榮桂,八阿哥跟燕翎聊沒兩句就命榮柱把燕翎帶出了書房,說是到燕翎的住
處去。榮桂對燕翎很客氣,老弟長、老弟短的,每一句話都透著熱絡!
  燕翎對這位總管也很客氣、很熱絡。
  拐彎兒抹角兒走了一陣,兩個人停在一間精舍前,裡頭亮著燈,榮桂對燕翎笑笑道:
「老弟,這就是你的住處,時候不早了,我失陪了。」他沒等燕翎說話就走了。
  燕翎有點兒納悶,可是只一想他就明白了幾分,他笑了笑,邁步進了門。
  進了精舍看,外頭是個精緻的小客廳,紗燈明亮,靜悄悄的。
  靠裡另有一間屋,垂著簾,也透著燈光。
  燕翎關上了門,轉身往椅子上一坐,道:「好香啊,這恐怕是蘇州的香粉。」
  裡頭那間屋垂簾一掀,帶著一陣香風出來位姑娘,挺美,還帶著幾分媚,年歲不大,嬌
嫩的肌膚配上一襲合身的裙褂兒,身裁尤其動人。
  她美目一瞟,未語先含笑:「白爺好厲害。」
  她倒了一杯茶,纖纖玉手送到燕翎面前:「您喝茶。」
  燕翎稱謝接過,道:「不會每間屋裡都有姑娘這麼一位吧。」
  姑娘搖了搖頭,挪身坐在燕翎身旁:「這是八爺酬功。」
  燕翎輕「哦!」一聲道:「我沒想到八爺是這麼酬功法。」
  「現在您知道了。」
  「看來八爺沒有知人之明,也難怪,我剛進八爺的門兒,八爺對我還不夠瞭解。」
  姑娘微微睜大了美目:「您這話。」
  燕翎道:「我不喜歡這個調調兒。」
  姑娘為之一怔,旋即展顏嬌笑:「您不喜歡這個調調兒。」
  「看來姑娘是不信。」
  姑娘瞟了他一眼,嬌媚橫生道:「我是有點兒不信,我不信像白爺您這麼個人兒,會不
懂溫柔滋味,風流情趣的!」
  燕翎道:「姑娘說著了,我還是真不懂。」
  姑娘水蔥般一根玉指輕輕地點在燕翎心窩上,笑問道:「您是嘴上不懂,還是這兒不
懂。」
  燕翎笑笑道:「這兒麼,跟口古井似的,不揚一點波。」
  姑娘秋波一轉,媚態畢露:「白爺,您這種人我可不是頭一回遇上,不瞞您說,
  我閱人多了,男人家骨子裡都是一個德性,有的一見面兒跟三年沒見過女人似的,恨不
得和口水兒把人一口吞下去,有的臉皮兒嫩一點兒,初見面兒也跟您現在一樣,可就經不起
逗,一逗就現原形了,所以說您麼,我也要試試,您要真能跟柳下惠一樣,那我算是服了
您。」
  話說完了,摔身就往燕翎腿上一躺,水靈靈的一對眸子直望著燕翎,那光采能勾人魂,
攝人魄,誘人的香唇邊噙著一絲笑意,一隻手解開了衣襟,扣子一顆、兩顆、三顆解開了,
一塊雪白嬌嫩的酥胸,一角大紅的兜肚,呈現在燕翎眼前。
  燕翎笑了:「姑娘很懂得保養,一身肌膚凝脂也似的,這麼嬌嫩,難怪以往的那些人經
姑娘一逗就都把持不住了…… 」
  「您呢?」
  「我麼?」燕翎笑笑道:「我不敢說姑娘以往碰見的都是凡夫俗子,但我卻要說姑娘耍
弄的這一套,是媚術中的下乘。」
  姑娘輕「哦!」了一聲,兩排長長的睫毛眨動了一下:「有這說麼,白爺。」
  就這麼一轉眼工夫,她那整個兒的酥胸已赤裸裸的呈現在燕翎眼前,這情景的確誘人,
任何一個人都難擋這種誘惑,但燕翎卻視若無睹,含笑接道:「袒裼裸程,以色相誘人,那
是媚術中的下乘,我不能不承認有些人喜歡這個,但那些人卻是我所說的庸俗之輩,真正的
高雅之士碰上這個,不但不會動心,反而不屑一顧,姑娘原諒我直說一句,甚至會噁心,因
為在真正的高雅之士眼中,那只是一堆肉,沒有靈性的一堆肉而已…… 」
  姑娘臉色微變,但她旋又嬌說道:「喲,您可真會損人哪,連一個髒字兒都不帶,這麼
說您是高雅之士了。」
  「不敢。」燕翎道:「至少我不是庸俗之輩。」
  「瞧您這麼說,真正高雅之士個個都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了。」
  燕翎微一搖頭道:「姑娘錯了,我生得太晚,展禽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他是不是真能坐
懷不亂,我不清楚,姑娘該知道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始風流這兩句話,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夫子尚且說食色性也,好好色,惡惡臭,這是天性,儘管英
雄本色指的是豪邁不羈,名士風流並不全關男女相悅,但古來英雄名士絕大部份好色風流,
只不過英雄好的不是俗脂,名士愛的不是庸粉而已,試想英雄遲暮日,溫柔不住任何鄉,大
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三國周郎是一個風流人物,銅雀春深鎖二喬,曹孟德也算
得風流人物,曹丕、曹子建也是風流人物,這幾位有的是英雄,有的是名士,他們所眷戀的
那一個是俗脂庸粉,錦鐙張宴韓熙載,紅粉膺狂杜牧之,再看那些風流冠蓋,古今文豪,那
一個不是跟醇酒美人結下了不解緣,而那些美人也都深具才慧,胸蘊極豐,琴棋書畫,詩詞
歌賦,無一不精,有的甚至於使那些文豪自歎不如。」
  姑娘截口說道:「您別說了,我懂了,白爺您來自江南,六朝金粉地,您閱人良多,在
您眼裡,我是個俗脂庸粉!」
  燕翎道:「姑娘有很高的天賦,倘能舍下乘而取法乎上,絕沒有人敢把姑娘當俗脂庸粉
看待白玉樓也非醉倒在姑娘的石榴裙下不可。」
  姑娘道:「說了半天,您還沒告訴我什麼是上乘呢?」
  燕翎道:「姑娘是個聰明人,這還用我說麼。」
  姑娘沉默了一下,沒趣的吁了一口氣:「看來今兒晚上我是碰上高人了,行了,
  我聽您的,從今後要在上乘上多下工夫了。」
  她挺腰坐起,一邊掩胸拙扣子,一邊搖搖頭又道:「我奉命而來,在您這兒討了一頓沒
趣,明兒個八爺那兒也少不了一頓罵,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我這是圖什麼許的。」
  燕翎道:「姑娘放心,八爺那兒我自有說話。」
  姑娘道:「早知道你是這麼個人,八爺他就該挑一個您看得上眼的來。」
  燕翎笑道:「所以我說八爺沒有知人之明,還不瞭解我!」
  姑娘一臉無可奈何的神色道:「好吧,您喝了這杯茶吧,這杯茶是我倒的,您要是連這
杯茶都不喝,那我就更交不了差了。」她端起了那杯茶,雙手遞給燕翎。燕翎笑笑接了過去,
道:「姑娘既是這麼說,它就是杯穿腸毒藥我也要喝個點滴
  不剩。」
  姑娘臉色一變,燕翎舉杯就唇。
  姑娘一雙眸子裡射出了異樣的光采。
  突然,燕翎目光一直,落在姑娘左手的無名指上,姑娘左手的無名指上戴著一個鏤花的
戒指,鏤花處鼓鼓的,有大姆指甲蓋兒那麼大,手工細緻,相當精美。燕翎放下茶杯抓起了
姑娘的左手,道:「姑娘這個戒指好美,那家銀樓打的,拿
  下來我看看行不行。」
  姑娘一驚縮手,旋即一臉孔怒色道:「我們是俗脂庸粉,戴的還不是庸俗玩藝兒,不敢
讓它冒瀆您的高明眼法。」
  燕翎笑道:「姑娘可真是小心眼兒啊,我又不要姑娘的!」
  姑娘道:「我知道,您白爺是位高人,那看得上我們這庸俗的破爛玩藝兒。」
  燕翎大笑道:「姑娘這張嘴可真厲害,好了,好了,別得理不饒人了,這樣吧,
  這杯茶敬姑娘算我給姑娘賠罪!」他端起那杯茶遞了過去。
  姑娘臉色又一變站了起來,道:「哎喲,您這是幹嗎呀,這不是折我們麼。」
  她轉身要走,燕翎探左掌掀住了她的右腕,端著那杯茶站了起來,笑吟吟地道:「這杯
茶姑娘說什麼也得喝了它,要不然我會不安,今兒晚上就別想睡了。」
  姑娘堆上了一臉笑,笑得卻不自在,道:「白爺,您這不是存心跟我們過不去麼,要是
讓八爺知道…… 」
  燕翎道:「姑娘放心,我不說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姑娘搖頭道:「不,白爺,說什麼我都不能喝您這杯茶…… 」
  燕翎目光一凝道:「姑娘,這是杯茶,又不是穿腸毒藥。」
  姑娘笑容微斂,道:「白爺,您怎麼好這麼說,我雖是這麼個女人,可是府裡的禮數規
矩我還懂,我不當喝的就是玉液瓊漿我也不敢碰…… 」
  燕翎道:「當喝的呢,」
  姑娘道:「它就真是杯穿腸毒藥,我也照樣暍它個點滴不剩。」
  燕翎笑問道:「那麼姑娘看這杯茶誰當喝?」
  他手一翻,一杯茶倒在了地上,茶水濺得到處都是,那一股水柱不像是茶水,倒像是鐵
錘,鋪地花磚「叭」,「叭」一陣響,一連裂了好幾塊。
  姑娘花容失色,臉色大變,左腕一翻,從袖子裡掣出一把雪亮的匕首,照准燕翎的心窩
就扎。
  她忘了右腕脈還在燕翎手裡,燕翎的五指只用了三分力,她立即血脈倒流,混身酸軟,
眼看就要紮著燕翎心窩的匕首無力的垂了下去,「噹!」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燕翎放下茶杯,腳尖一挑,那把匕首飛了起來,燕翎左手一伸,正好接住,燈下再看,
那把匕首尖後鋒刃藍汪汪的。
  燕翎搖搖頭笑道:「姑娘可真毒啊,不但戒指裡藏有穿腸毒藥,就連這把匕首也淬了毒,
姑娘該不是『四哥』唐家的人吧?」
  姑娘嬌靨煞白,沒說話。
  燕翎用匕首指了指那只空茶杯,道:「這,姑娘該不是奉了八爺之命吧。」
  姑娘煞白的嬌靨上掠過一絲狠毒之色,道:「你說著了,是…… 」
  燕翎笑道:「姑娘不但媚術是下乘,就連說謊的本事也是下乘…… 」
  姑娘道:「你不信。」
  燕翎道:「當然不信,姑娘你要是奉了八阿哥之命,絕不會一問就承認。」
  姑娘冷笑道:「那你錯了,既然落在了你手裡,反正我遲早得告訴你我是受了誰的指使,
既是這樣我何必非吃苦頭才說不可。」
  燕翎道:「沒想到姑娘是位識時務的俊傑,知進退的高人,只是,姑娘,要不要我去問
問八阿哥。」
  姑娘道:「你去問吧,沒人攔你。」
  燕翎道:「想不到姑娘不但是位識時務的俊傑,知進退的高人,而且還是位豪氣干雲,
不讓鬚眉的女中丈夫,姑娘,你要三思啊,你要是跟我說了實話,也許今兒晚上這檔子事,
永遠不會有第三者知道。」
  姑娘陰笑道:「別把我當三歲小孩,告訴你是八爺就是八爺。」
  燕翎看了她一眼,倏然一笑:「姑娘的是位豪氣千雲,不讓鬚眉中的女丈夫,那麼姑娘
能不能告訴我個理由,我有功無過,八阿哥為什麼派姑娘來毒害我。」
  姑娘道:「八爺就是這麼個多疑嫉才的人,他怕你有一天會背叛他,所以他要先下手除
了你,他留不住的人,別人誰也別想要。」
  燕翎笑了,笑著他突然鬆了姑娘的右腕脈,一擺手道:「行了,夜已深,我要睡了,姑
娘請吧。」
  姑娘怔住了,瞪圓了一雙妙目,道:「你,你放了我?」
  燕翎笑問道:「姑娘想得出我有別的意思麼?」
  姑娘突然臉色一寒道:「你別想在我身上動手腳,讓我死在別處。」
  燕翎「哈!」地一笑道:「姑娘門縫裡瞧人,把白玉樓看扁了,我有理由這麼做麼,姑
娘何不運氣試試呢?」
  姑娘真聽了燕翎的,忙暗中運氣一試,居然血脈暢通,元氣無阻,一點異樣的感覺都沒
有,她又瞪圓了美目,道:「你,你真放了我?」
  燕翎道:「姑娘要是剛才走,現在已經出這間屋老遠了,是不?」
  姑娘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燕翎道:「一句話,因為我知道姑娘是誰的人,是奉了誰的命來毒害我的。」
  「你知道我是誰的人,是奉了誰的命來毒害你的?」
  「不錯。」
  「我是誰的人,是奉了誰的命令來毒害你的?」
  燕翎含笑伸出四個指頭,道:「這位,對麼。」
  姑娘臉色陡然一變,退後半步道:「你,你胡說。」
  燕翎笑著擺手道:「就算我胡說吧,我仍是那句話,夜已深,我要睡了,姑娘請吧。」
人就是這麼怪,剛才她要走,燕翎不讓她走,現在讓她走,她反倒不動了。
  她一雙妙目緊緊地盯著燕翎,目光裡充滿了狐疑神色,道:「這我就不懂了,你既認為
我是四阿哥的人,為什麼還放我走。」
  燕翎笑笑坐了下去,道:「我不怪四阿哥,也不能怪四阿哥,因為我挑了『龍虎鏢局』,
廢了白龍道人一身武功,他自然要採取報復,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姑娘她抬了頭,道:「這不是江湖,這種說法江湖也少見,你是八阿哥的人,你絕不會
容一個四阿哥的人潛伏在八阿哥府。」
  燕翎道:「事實上,我沒有把姑娘怎麼樣。」
  姑娘道:「也許你自己不願沾血腥。」
  燕翎道:「我要是現在把姑娘扭呈八阿哥,我照樣不會沾一點血腥。」
  姑娘道:「你一定有別的用意。」
  燕翎微一點頭含笑說道:「姑娘這倒是說著了,我的確別有用意。」
  「什麼用意?」
  燕翎道:「告訴姑娘,姑娘未必相信。」
  「說說看。」
  燕翎道:「八阿哥快垮了。」
  「八阿哥快垮了。」姑娘一雙妙目又瞪大了,道:「誰說的?」
  燕翎道:「我說的。」
  姑娘直直地望著他道:「你聽誰說的?」
  燕翎道:「幹嗎聽誰說,放眼這座八阿哥府,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姑娘道:「只有你一個人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你剛進這個門兒還沒幾天。」
  燕翎道:「知道這種事與否,不在進這個門的時間長短,姑娘看不出麼,八阿哥身邊這
些個人都是庸才,一天到晚懞懞懂懂,一個個都是混飯吃的,他們能知道什麼,又能看出什
麼。」
  姑娘道:「那麼你又知道什麼,你又看出了什麼?」
  燕翎目光一凝道:「聽姑娘的口氣,姑娘是不相信我的話。」
  「那倒不是。」姑娘道:「而是你的話難以讓人信服,說這種話需要憑據,也該有能讓
人信服的理由,事實上這麼些日子了,我沒有發覺一點徵兆。」
  燕翎道:「姑娘是跟我要憑據,想聽我說說理由。」
  姑娘道:「當然,要不然你應該讓我相信。」
  燕翎微微一笑道:「我有足夠的憑據,也有足夠的理由,但是現在我不能告訴姑娘,我
並不在乎姑娘信不信,姑娘盡可以拭目以待。」
  姑娘沉默了一下道::「這件事八阿哥自己也不知道麼。」
  燕翎微一搖頭道:「我要直說一句,他不是個能成大事的材料,他跟他身邊的這些人一
樣的懞懂。」
  姑娘道:「你怎麼敢這樣說他。」
  燕翎道:「連姑娘這麼個人我都敢放,別的還有什麼不敢的。」
  姑娘道:「你不怕我去密告。」
  燕翎道:「姑娘會麼,姑娘敢麼,別忘了,姑娘你的把柄還抓在我手裡,一旦翻開來,
我大不了一走了之,而姑娘你,不但八阿哥饒不了你,甚至連四阿哥也饒不了你。」
  姑娘道:「四阿哥也饒不了我,你這話…… 」
  燕翎道:「姑娘是個聰明人,怎麼連這道理都想不通,在這場爭逐中,無論少了那一個,
對任何一個來說都是少了一個對手,拿四阿哥來說吧,八阿哥要是垮了,不管是怎麼垮的,
四阿哥就減少了一個對手,可是要是姑娘在八阿哥要垮的時候扶了他一把,那就等於是為四
阿哥增加一個對手,等於是跟四阿哥作對,偏偏姑娘你又是四阿哥的人,你想四阿哥會饒得
了你麼?」
  姑娘道:「八阿哥真要垮了!」
  燕翎道:「我仍是那句話,姑娘何妨拭目以待。」
  姑娘面泛狐疑之色,道:「這我就不懂了,你是八阿哥的人,既然發現這種危機,為什
麼不告訴八阿哥,反而告訴我。」
  燕翎道:「很簡單,姑娘,我這是為他,他要是在現在垮了,所損失的頂多是些來自江
湖的亡命徒,混飯吃的庸才,充其量儲位落空,可是他要是這麼撐下去,我剛說過,他不是
個能成大事的料,遲早會垮,要苦撐到最後才垮的話,到那時候他損失的就不止這些了,休
說他的爵位宗籍保不住,就是他的性命恐怕也要交在人手裡。」
  姑娘矍然說道:「你是這麼想的麼?」
  燕翎道:「不錯,可惜姑娘看不見了,因為八阿哥不出三天,必定會垮。」
  姑娘道:「那麼他這垮我看得見,是不。」
  燕翎道:「不錯,這個姑娘一定看得見。」
  姑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一點頭道:「好吧,聽你的,我拭目以待了!」
  轉身往外行去。
  燕翎任她走,坐著沒動,也沒說話,只是他的唇邊浮現起一絲笑意!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26:32

第 八 章 燕翎雙峰棋逢對手
  姑娘出了燕翎的屋,順著長廊筆直地往西走,八阿哥這「貝勒府」晚上站班巡夜的護衛
不少,只要碰見這位姑娘,沒有不攔著路,嘴上手上佔番便宜的。
  可是姑娘很懂得應付這些人,只一句話就讓那些嬉皮笑臉、毛手毛腳的收斂了笑、縮回
祿山之爪乖乖的。
  姑娘告訴他們,從今兒晚上起,她是白玉樓白爺的人,誰要想玩笑她,先跟白爺打個商
量去。輕易地應付過一道道「關口」,姑娘蓮步輕栘,踏著夜色進了西跨院。
  一進西跨院,你就能聞見一股子香氣,那不是浮動在夜色裡的花香,而是脂粉香。西跨
院何來這麼濃的脂粉香?
  是這麼回事兒,西跨院裡住的全是姑娘家,好幾十位姑娘家,這幾十位姑娘家不是八阿
哥這「貝勒府」的使喚丫頭,而是八阿哥這「貝勒府」用以娛嘉賓,或者「酬大功」的歌伎,
這些姑娘家那一個不擦胭抹粉兒的,人一多,脂粉氣自然濃了。
  八阿哥養的這些歌伎舞伎可都不是等閒脂粉,南國嬌娃,北地胭脂,都是經過千挑百選
的,個個色藝雙絕。
  這西跨院跟東跨院一樣,可是東跨院裡有的只是汗酸味兒,遠不如西跨院這脂粉香誘人,
八阿哥府的這些護衛親兵,連包衣都算在內,那一個不想往西跨院跑,可是八阿哥有禁令,
這些人沒事兒就只有扒牆頭的份兒了!
  西跨院裡十好幾間精舍,另外在西北角扶疏的花木裡有一間更雅致的精舍。
  那十好幾間成三排排列,每一間裡住三四位,而西北角那一小間裡卻只住著一位,那位
是這紅粉班、娥眉隊的魁首,也就是眼前這位姑娘。八阿哥看重白玉樓,所以派了這位花中
之魁伺候白玉樓,奈何白玉樓不愛這個調調兒。
  姑娘進了「西跨院」,夜深人已靜,間間香閨都熄了燈,她那間小屋自然也是漆黑一片。
輕輕地推開了兩扇門兒,翩若驚鴻般閃了進去,隨手又帶上了門兒。
  剛帶上了門兒,姑娘的一雙妙目在黑暗中閃過了兩道泛電也似的光芒,她輕喝出聲:
「誰,誰在我屋裡,」
  黑暗中響起個帶著笑的男人話聲:「你還想有誰,你還養著別的漢子麼?」
  姑娘的口氣變了,擰身往裡行去:「死鬼,原來是你忘了八爺的禁令。」
  那男人話聲笑道:「八爺的禁令禁的是別的人,不是我,你也不看看我是誰。」
  屋裡黑黑,姑娘穿的又是深色的衣裳,看不見她人是在那兒,可是聽得見她的話聲。
「我知道,在這個門兒裡你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你神氣,你了不得,哎唷,
  死鬼,少跟我動手動腳的,捏得人好疼,說,三更半夜的,你跑我這兒來幹什麼,」
  「我下三更半夜來,還能光天白日兒來。那一回我不是三更半夜來的,你說我是來干什
麼的,睡不著,想你,明白了吧。」
  「哎唷!」姑娘又輕叫了一聲:「把你的爪子縮回去,你怎麼知道我會回來?」
  「我麼,我料得準準的,那位白玉樓白爺不愛這一套,我跑到這兒來等,準時吃碗一筷
子不動的,說起來你還得好好謝謝我,那兒求不著雨,我這兒是及時雨,而且瓢潑也似的,
准讓你早不著,來吧,小迷人精。」
  「叭!」黑暗中響起了一聲脆響,緊接著,姑娘的話聲響起,跟突然間刮了北風似的,
好冷:「壓壓你的火兒,今兒晚上不行,我有正事兒讓你辦。」
  「什麼正事兒,還有什麼事比這檔子事兒更正的,哎唷,我的姑奶奶,你怎麼真抓。」
  姑娘冰冷說道:「真抓,這是便宜,誤了這件事兒你我的腦袋都保不住,給我豎起耳朵
來聽著,聽清楚。」接著,她把在白玉樓屋裡的情形說了一遍,一點兒也沒瞞,一點兒也沒
加地說了一遍。
  姑娘那裡把話說完,聽見床響了一下,遂聽那男的驚聲說道:「真的。」
  姑娘道:「難道我是逗著你玩兒的不成,現在馬上把這消息給我送回去!」
  「慢著,你準知道這不是老八玩奸施詐?」
  姑娘冷笑一聲道:「你想到的我不會想不到,咱們管的只是有什麼傳什麼,判斷虛實真
假自有人負責不是咱們的事兒,那些智囊是幹什麼的?要你瞎擔心,還不快去。」
  「姑奶奶,我已經來了,好歹你讓我……,不差這一會兒,是不是。」
  「少廢話。」姑娘冰冷地道:「你不要命了,別人不知道你清楚,無論在裡頭外頭,我
唐玉嬌都比你大一級,平時閒著沒事兒拿你解解悶兒,你可別當了真,也別得寸進尺,還不
給我趕快去。」好厲害!
  沒聽見那男的再說話,卻見那間精舍門開了,從裡頭匆匆忙忙走出個人影,他腳下相當
快,一溜煙就出了這個院子!
  院子一角有處暗隅,就在從精舍出來那人影一溜煙般出了這院子之後,那處暗隅裡走出
個人,是燕翎,他唇邊噙著一絲笑意,輕輕說了這麼一句:「好一個總管!」
  口 口 口
  燕翎睡得很踏實,也很香甜,不是有人擂鼓似的敲門,跟扯著喉嚨猛叫,他還不知道會
睡到什麼時候呢。燕翎睜開眼問了一聲:「誰呀?」
  擂鼓般的敲門聲停了,緊接著傳進來一聲叫:「老弟,是我,榮桂,快開門。」
  燕翎一聽是總管榮桂,心裡馬上就明白了八分,挪身披衣下床,出臥室過去開了門,門
外的榮桂氣急敗壞,他裝沒看見,打個哈欠赧然笑道:「昨兒晚上睡得遲了一點兒…… 」
  榮桂一步就跨進了門,急道:「老弟,禍事來了,咱們的幾處秘密機關昨兒個一夜全讓
人挑了,爺急著找你,快去吧。」
  燕翎的睡意沒了,目光一直道:「榮總管,你開玩笑。」
  榮桂苦著臉道:「哎喲,我的爺,這是什麼事兒,能開玩笑麼!」
  燕翎伸手抓住了榮桂,道:「八爺現在在那兒?」
  榮桂道:「在書房。」
  燕翎連臉都顧不得洗了,一步跨了出去。他邊走邊穿衣裳,邊扣扣子,榮桂緊跟在他身
後,他的腳程可比不上燕翎,再加上他胖,在後頭跟得直喘。
  到了書房,門口照舊站著四名護衛,四個人一見燕翎都欠身,燕翎點個頭,推門就進了
書房。偌大個書房裡只有兩個人,八阿哥坐在書桌後,臉煞白,血色全跑到眼珠子上去了,
一個人直發愣。書桌前站著個人,是個穿褲褂兒的中年漢子,衣裳上都是血污,左肩上破了
一塊,肉都翻起來了,跟個小孩兒嘴似的。
  燕翎進了書房,八阿哥霍地站起,叫了一聲:「玉樓…… 」
  旋即抬手一指桌前那漢子道:「你,你問他吧!」身子一晃,頹然又坐了下去。
  燕翎沒說話,運指如飛,先點了那漢子左半身三處大穴,扶著那漢子到張椅子前坐下,
然後才緩緩說道:「榮總管已經告訴我了個大概,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那漢子感激地看了燕翎一眼,有氣無力地道:「昨兒晚上三更過後。」
  燕翎道:「可知道是誰的人?」
  那漢子搖了搖頭:「他們都蒙著臉,只看得出身手都很高。」
  燕翎道:「怎麼知道幾處秘密機關全被挑了?」
  榮桂一旁接口道:「爺已經派人到各處看過了,只剩下他這麼一個活口。」
  燕翎霍地轉身,一雙銳利目光直逼八阿哥,道:「八爺,您那本冊子還在麼?」
  八阿哥一句話沒說,打開抽屜拿出一本薄冊,砰然一擊扔在桌上。
  燕翎道:「您就把它放在抽屜裡?」
  八阿哥道:「不,我……,你不用問這個,反正這本東西沒人動就是。」
  燕翎道:「八爺確知沒人動過?」
  八阿哥道:「我自己放的,我還能不知道。」
  燕翎道:「那麼,知道咱們這幾處秘密機關的都有誰!」
  八阿哥道:「只我一個,幾處秘密機關的主持都直接跟我連絡,也只聽我一個人
  的,甚至他們彼此之間都互不認識。」
  燕翎道:「這就怪了,那些人是怎麼知道咱們這幾處秘密機關所在的。」
  八阿哥道:「你問我,我…… 」
  砰然一拳砸在書桌上,筆筒倒了,大小狼毫掉了一地,八阿哥他咬牙切齒,神色怕人。
榮桂過去把筆拾了起來。
  燕翎道:「八爺,照您這麼說,這機密不可能外洩,而事實上咱門這幾處秘密機關的所
以已讓人摸得一清二楚,這就表示有關秘密機關的機密還是外洩了…… 」
  榮桂抽冷子插了一句:「會不會是幾處秘密機關裡有叛徒,」
  「可能。」燕翎道:「但不會每個秘密機關裡都出了叛徒。」
  榮桂沒話說了。
  八阿哥暴躁地一擺手道:「用不著在這上頭費腦筋了!」
  「不,八爺。」燕翎道:「很明顯的,這毛病出在府裡,也就是說府裡潛伏的還有內奸,
您要是不先把這內奸找出來除掉,往後…… 」
  榮桂臉色微變。
  「往後。」八阿哥臉上的肉都扭曲了,道:「我還有往後,往後我還能幹什麼,
  你以為設置幾處秘密機關是容易的,你可知道我費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錢,我完我完
了,你知不知道,我完了。」猛然把頭低下去,兩隻手握拳,握得緊緊的。
  燕翎揚起了雙眉,道:「八爺,恕我直說一句,固然,這是個大打擊、大挫折,可是這
種事,打擊跟挫折本就難免,逐鹿者眾,強敵環伺,這種事本就不容易,本就是要在艱險之
中去爭取勝利的契機,怎會少得了打擊與挫折,勝敗乃兵家常事,勝能不驕,敗要不餒,有
我白玉樓…… 」
  八阿哥猛然抬起頭,兩眼的血絲更多了,他一揮手叫道:「別跟我說這些了,不管我以
後是不是還站得起來,我要先把挑我這幾處秘密機關的人找出來,孤注一擲,
  不惜一切給他一個報復,把他們給我殺淨殺光,一個不留,一個不剩,你剛才說有你白
玉樓,這件事就交給你白玉樓去辦,你聽懂了沒有,把他們找出來,給我殺,殺,殺。」砰
然又是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燕翎平靜地看了他一眼道:「八爺,找出挑咱們這幾處秘密機關的是誰,並不難,這件
事是誰幹的,我心裡已經料到了幾分了。」
  八阿哥霍地站起,瞪著滿是血絲的兩眼,道:「誰,你說是誰?」
  燕翎道:「很簡單,我以為您也應該想得到,不是二阿哥就是四阿哥,除了這兩位沒別
人。」
  榮桂的臉色又變了,緊張地望著燕翎。
  八阿哥道:「怎見得是他們倆!」
  燕翎道:「您忘了,馬耀挺!」
  八阿哥道:「馬耀挺不是讓你拿住了麼?」
  燕翎道:「八爺,我只拿住了一個馬耀挺,焉知府裡沒有第二個馬耀挺。」
  八阿哥道:「我知道,既有一個馬耀挺,就可能有第二個馬耀挺,可是他又怎麼知道這
幾處秘密機關的所在的。」
  燕翎沉默了一下道:「事實上這本冊子還在,這的確讓人想不通!」
  八阿哥截口道:「那麼你說老四…… 」
  燕翎道:「四阿哥的人挑了您一處秘密機關,您的人也毀了他一個白龍道人,這您是知
道的,您以為他會善罷甘休。」
  八阿哥道:「當然不會,可是老四他又是怎麼知道我這幾處秘密機關所在的。」
  燕翎道:「這……,八爺,不管挑咱們這幾處秘密機關的人是怎麼知道咱們這幾處秘密
機關的所在的,您這個機密已經外洩了是事實!」
  只聽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燕翎立即住口不言。
  那陣步履聲相當急促,就快地到了書房門外,遂見一名護衛進了書房,一躬身道:「爺,
門房來報,四阿哥來看您來了。」
  燕翎為之一怔。
  榮桂也為之一怔,八阿哥直了眼了,叫道:「老四,人呢?」
  那名護衛道:「在前廳。」
  八阿哥轉望燕翎,道:「玉樓,這是…… 」
  燕翎道:「莫測高深,何妨見見再說。」
  八阿哥滿臉詫異,道:「自從這件事由暗轉明之後,他從沒到我這兒來過!」
  燕翎道:「所以說莫測高深。」 
  八阿哥一定神道:「玉樓,你跟我來。」
  他邁步往外行去,燕翎跟了出去,榮桂也跟了出去。
  八阿哥走得很快,一路沒說一句話,燕翎緊隨他身側,腦海裡卻在思忖著四阿哥的來意,
他覺得,不管這位四阿哥的來意是什麼,這一著夠高的。
  一行三人,很快地到了前廳,廳門口站著幾個精壯漢子,腰裡都鼓鼓的,自然,那是四
阿哥帶來的護衛,他們一見八阿哥來到,立即遙遙躬下身去。
  八阿哥沒看他們一眼,拾階進了大廳。
  美輪美奐、氣派豪華的大廳裡只有兩個人,一個海青色的長袍,團花黑馬褂,另一個只
穿了一件灰色的袍子。
  長袍馬褂的那位,看年紀要比八阿哥大兩歲,很白淨,長眉細目也很清秀,可是氣度不
凡,隱隱有一種懾人之威,尤其眉宇間一股子陰鷙之氣逼人。
  穿黑色袍子的那位,有一付頎長的身材,比穿長袍馬褂的那位高半頭,國字臉,長眉鳳
目,膽鼻方口,唇上還留著兩撇小鬍子,典型的美男子,他的氣度跟穿長袍馬褂那位一般的
不凡,不凡歸不凡,但卻不一樣,前者自然流露著一種雍容,加上那懾人之威,儼然鷹視天
下的一代梟雄,而後者卻是英華內蘊,若淵停嶽峙,顯然內外雙修的一流好手名武家。
  燕翎一眼就認出那個以陰鷙著稱的四阿哥胤禎,但是另一個他卻不知道是誰。
  八阿哥進廳一怔,脫口叫道:「怎麼雙峰也來了。」
  燕翎入耳兩字「雙峰」,馬上知道那位小鬍子是誰了:心裡不由暗讚:真不愧是一代虎
將大英雄。
  小鬍子站起含笑欠身:「好久沒見您了,該來給您請個安。」
  一雙銳利目光掃向燕翎,兩眼之中突然閃過兩道比電還亮的精光!
  燕翎看見了。
  八阿哥卻沒留意,他轉望穿長袍馬褂那位,道:「四哥,今兒個是什麼風?」
  四阿哥坐著沒動,一雙目光也在燕翎臉上掃了一下,笑笑道:「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從袖子裡抽出一張帖子也似的東西,隨手遞給了八阿哥,道:「東西在門房,讓榮桂叫幾個
人抬進去吧。」
  八阿哥伸手接過,卻是看也沒看,隨手又遞給了身後的總管榮桂,道:「自己弟兄,干
嗎還來這個。」過去坐了下來。
  四阿哥道:「禮不是我送的,不是普通的東西,普通的東西小年拿不出手,你也未必稀
罕,全是小年這趟進京從川陝帶回的土產,我留下了幾樣,剩下的今兒個全給你帶來了。」
  八阿哥「喔!」一聲轉望小鬍子,道:「敢情是雙峰你的好意,我差點兒謝錯人。」
  小鬍子含笑道:「不成敬意,您要收就是我天大的面子!」
  八阿哥道:「收,我幹嗎不收,送上門來的不收那是傻子,沒聽人說麼?官兒不打送禮
的,榮桂…… 」
  沖榮桂一擺手道:「叫幾個人把東西抬後頭去,外頭的弟兄們一個人賞五十兩。」榮桂
答應一聲施個禮走了。
  八阿哥又衝燕翎一抬手道:「玉樓,過來見見四爺。」
  燕翎過來躬身為禮,道:「白玉樓見過四爺。」
  四阿哥指著燕翎問八阿哥道:「老八,這是…… 」
  八阿哥道:「我好不容易求來的江南第一好手,一手劍術尤其高。」他是意有所指。
  四阿哥似乎沒聽出來,「喔!」一聲道:「令人羨煞,什麼時候也給我找一個。」
  八阿哥道:「得了吧,你身邊的好樣兒的要多少有多少,一個雙峰就是萬人敵,你還不
知足。」
  四阿哥倏然一笑,目光從燕翎臉上掠過,道:「在這方面我是求才若渴,貪得無厭,你
要不給我找一個,留神什麼時候我把你這座白玉樓扛了去。」
  八阿哥淺淺一笑,道:「對!扛得動你就扛吧,玉樓,再見見這位,朝廷的柱石,當代
的虎將,川陝總督年爺。」
  燕翎轉過來欠身,道:「對年爺我是仰慕已久,年爺馬上馬下萬人難敵…… 」
  年羹堯伸手抓住了燕翎的右臂,冷笑道:「白兄弟,我算得半個江湖人,我知道,江湖
上的英雄豪傑都有一身不服人的傲骨,年羹堯這三個字未必在白兄弟你眼裡…… 」
  燕翎含笑接道:「年爺只知道江湖人都有一身不服人的傲骨,孰不知江湖人服的是真正
的英雄豪傑,要不然四爺跟您身邊那來那麼多來自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的一流好手?」
  年羹堯雙眉微軒,哈哈一笑道:「看來白兄弟在捧人一途上下過不少功夫。」
  四阿哥的一雙目光投向年羹堯,年羹堯衝他微一點頭。
  八阿哥茫然不覺。
  燕翎胸中雪亮,年羹堯剛才暗中跟他較了勁,左手五指像五把鋼鉤,論內功,論勁道,
是他生平僅遇,但是他沒讓年羹堯討得好去,年羹堯那只能抓折一根鐵棒的五指,沒能動他
右臂分毫,也就是說年羹堯的一身修為比起他燕翎來還要略遜一籌。
  當然,這是經過四阿哥事先授意的,要不然他不會向年羹堯投過探詢一瞥。
  而年羹堯那一點頭也自然表示這位「白玉樓」的確是個好樣兒的。
  年羹堯在笑聲中鬆了抓在燕翎右臂上的左手。
  燕翎接著說道:「四爺跟年爺都有用人之能,自也該有知人之明,應該知道白玉樓說的
話不是虛偽奉承。」
  年羹堯唇邊含笑,目光卻緊緊凝注在燕翎臉上,道:「用人之能我沒有,知人之明我多
少有點兒,八爺有了白兄弟你,其他的人大可以給他們幾個錢,遣他們各回來處,這樣也可
以給八爺這貝勒府省不少糧食。」
  四阿哥笑了,接著兩人對八阿哥道:「好傢伙,聽聽,這要讓你府裡別的人聽見,不吃
味兒才怪。」
  八阿哥輕歎一聲道:「玉樓,別光讓咱們這位虎將站著說話了。」
  顯然,他是真怕燕翎跟年羹堯英雄惜英雄之下太親近了。
  燕翎焉有不明白的道理,馬上告罪請年羹堯落坐,然後到了八阿哥身後。
  四阿哥跟年羹堯那裡飛快交換一瞥。
  八阿哥又沒留意,燕翎說他成不了大事不是沒道理的,他又輕輕咳了一聲,目光投向四
阿哥:「四哥剛才說今兒個到我這兒來有事兒?」
  四阿哥本來滿臉堆笑,一聽這話臉色馬上就陰沉了下來,默然了一下道:「老八,咱們
是自己弟兄,可以無話不談,要有什麼顧忌,今兒個我也就不來了,昨兒晚上外城有幾個地
兒出了事兒,鬧了人命,聽說那都是你的…… 」
  這位四阿哥真厲害,燕翎打心裡暗叫了一聲!
  八阿哥臉色一變,但剎時間也恢復了平靜,道:「我的什麼?」
  四阿哥一怔,道:「怎麼,那幾個地兒跟你沒關係?」
  八阿哥雖然恢復了平靜,臉色可有點發白,道:「四哥的意思我懂,我那來那麼大膽子
敢在外頭營黨結社,設置秘密機關,這要是讓皇上知道那還得了,四哥不是不知道,皇上最
忌諱這個。」
  的確,康熙對這個深痛惡絕,這就跟一個做父親的不願讓兒子們為遺產兄弟鬧牆,手足
相殘的道理一樣,儘管這三十五個皇子為儲位明爭暗鬥,各設秘密機關,養了不少死上,但
一旦鬧出事來卻誰也不敢承認。
  所以,諸皇子敢於明爭暗鬥,也是看準了這一點。
  四阿哥今天敢到八阿哥這貝勒府來當面挑明,也是看準了這一點,八阿哥他是吃定了這
個啞巴虧。
  八阿哥儘管情願吃這個啞巴虧,四阿哥他卻不放鬆,道:「老八,我剛說過,咱們是弟
兄,可以無話不談,要有什麼顧忌,我今兒個也就不來了…… 」
  八阿哥道:「四哥,我是真沒那個膽。」
  四阿哥吁了一口氣,道:「要是這樣的話,我的余話就不便出口了。」
  八阿哥臉上掠過一絲狐疑神色,道:「四哥還有什麼要說的。」
  四阿哥沉默了一下道:「老八,為這個儲位,咱們弟兄之間明爭暗鬥,這是公開的秘密,
誰是怎麼個情形,彼此也心照不宣,其實這也算不了什麼,咱們往上看,那一朝、那一代沒
有這種情形,對你我就不諱言,我設置了不少秘密機關,養了不少死士,前兩天還讓人挑了
一個,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打了人還能不許人家還手,我從不計較這些。」
  八阿哥忍不住道:「四哥的意思究竟是…… 」
  四阿哥一整臉色道:「我這個做哥哥的直說一句,你可別見怪,為什麼我一聽說你那幾
處秘密機關全讓人挑了,馬上就跑來看你,一句話,我同情你,想讓你跟我攜手合作,有一
天我得了這個儲位,做哥哥的我絕不會虧待你…… 」
  八阿哥笑了,笑得好難看:「多謝四哥,四哥這份好意太讓我這個做兄弟的感激了,只
是我這個做兄弟的不知好歹,不識抬舉,我對這個儲位不感興趣,也從不敢設置什麼秘密機
關…… 」
  四阿哥道:「老八,我是真心誠意,要不然我不會承認我自己…… 」
  阿哥道:「我知道四哥是真心誠意,只是四哥這份真心誠意我只有心領。」
  四阿哥沉默了一下,一搖頭道:「那是我弄錯了,那些秘密機關不是你的,既是這樣我
就用不著心疼了,也好,或者你是對的,置身事外,不參與這個,眼前樂得不愁不煩不費心,
將來不管誰坐上那個位子,都是照顧你,宗籍爵位是穩可保住,不像我有這些個,眼前拚命
似的爭,拚命似的奪,將來一旦對手坐上了那個位子,別說宗籍、爵位,恐怕連這條命都保
不住…… 」
  八阿哥越聽臉色越白,四阿哥話說到這兒,他霍地站了起來,抬手指著四阿哥就要說話,
但是他張嘴說出來的不是話,而是噴出了一口鮮血,身子一晃,也又坐了下去,當即昏倒在
椅子上人事不省了。四阿哥看著他,一動沒動。
  年羹堯站起來,一雙目光緊盯著燕翎。
  燕翎的神色很平靜,出手點了八阿哥幾處穴道,而後一笑道:「殺人不用刀,四爺可真
高明啊!」
  四阿哥抬眼望向燕翎,道:「跟你一樣,我這是為他好,奈何他執迷不悟。」
  燕翎道:「既是如此,四爺現在何不殺了他,眼前就是最好的機會。」
  四阿哥微一搖頭道:「這種傻事我不幹,我可以毫不留情地摧毀對手的勢力,但絕不傷
對手毫髮。摧毀對手的勢力,對手得忍氣吞聲吃啞巴虧,要是傷到了對手本人,我自己也完
了,因為我還沒坐上那個位子,懂麼?」
  燕翎一笑說道:「四爺別把白玉樓當成三歲孩童,四爺懂的我也懂,我懂的四爺您未必
懂,四爺您在一夜之間挑了八阿哥所有秘密機關,第二天一早帶著幾個人又到八阿哥這貝勒
府來一套,是料準了白玉樓不會出手,還是欺八阿哥這貝勒府無人?」
  四阿哥道:「我是料準了你不會出手。」
  燕翎目光一掃年羹堯道:「既如此年爺還緊張什麼?」
  年羹堯吁了一口氣道:「你的確不錯。」
  燕翎道:「年爺誇獎。」
  四阿哥目光忽地一凝道:「慢著,你怎麼知道老八的幾處秘密機關是我挑的。」
  燕翎道:「『四川唐家』那位姑娘,不是差八阿哥這貝勒府的大總管榮桂稟報您了麼?」
  四阿哥臉色一變道:「可是你怎麼知道是我…… 」
  燕翎道:「四爺以為那份抄本是誰送去的?」
  四阿哥霍地站了起來:「是你?」
  燕翎笑笑道:「四爺,我那筆字還差強人意吧。」
  四阿哥道:「何止差強人意,本朝的幾個名家都不如你…… 」
  燕翎笑道:「四爺太誇獎了。」
  四阿哥臉色一寒,霎時陰鷙之氣逼人,冷然道:「告訴我,你這是什麼意思?」
  燕翎道:「四爺已經知道了,我是一番好意。」
  四阿哥道:「再告訴我,你是誰的人?」
  燕翎道:「八爺的人,信不信由您,我不忍見八爺異日落個悲慘下場,只有這個辦法能
讓他收手抽身。」
  「你以為他會就此收手抽身?」
  「我可以擔保。」
  「他剛才說的話你聽見了?」
  「八爺又不是小孩兒,摔到了豈能喊疼,他要是能喊一聲疼,也不至於羞怒攻心的噴出
這口血了。」
  「他要是能就此收手抽手,我擔保從今後絕不動他。」
  「也沒動他的必要了,動了他反而會給自己惹麻煩,那是不大智。」
  四阿哥臉色為之一變,但馬上又恢復了正常,深深看了燕翎一眼,道:「雖然你是為他
好,但等於幫我去了一個對手,告訴我,你要什麼?」
  燕翎微一搖頭,道:「謝謝四爺,我什麼都不要,唐家的毒厲害,四爺只要曉諭那位唐
姑娘別再毒害我就行了。」
  四阿哥道:「不會的,她不會再毒害你了,因為從現在起,你是我的人了。」
  燕翎一怔笑道:「四爺似乎很有自信。」
  四阿哥道:「那當然,我無論幹什麼,一向都很有自信,像我這麼個人,要是沒自信還
行。」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28:27

  燕翎道:「怎見得我非跟四爺您不可?」
  四阿哥道:「你該知道,懷才不遇,有志難伸,是有才智的人最痛苦的事,打古至今有
多少俊彥自暴自棄,就這麼糟蹋了,嘴裡雖然說生性懶散淡泊,心裡卻永遠不甘寂寞,如今
老八算是完了,你待在這兒英雄無用武之地,你還會在這兒待下去麼,
  不能在他這兒待下去就得另謀出路,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王而事,這是正理,然而放
眼當今能用你的只有我一個,能讓你一展長才的也只有我那兒,你不跟我跟誰?」
  燕翎淡然一笑道:「四爺太過自信了,我不能不承認四爺說的是至理,但是四爺忽略了
一點,我輩江湖人講究的是信義,朝秦暮楚,三心二意,也算不得真正有才智的俊彥,所以
我不會輕易離開八阿哥,至少我不會在這時候離開他改投到您門裡去。」
  四阿哥道:「我不相信,我認為這只是時間問題。」
  燕翎道:「那麼四爺您何妨往後多看看。」
  四阿哥道:「我正是這意思。」
  燕翎倏然一笑道:「我斗膽要跟四爺您賭一賭了。」
  四阿哥道:「我手裡的牌是『皇上』。」
  燕翎笑道:「看來這一局裡用了兩付牌,巧了,我手裡抓的也是『皇上』。」
  四阿哥道:「在大賭家面前,郎中是玩不了花招的。」
  燕翎道:「四爺,恕我斗膽,咱們斗的是牌,不是嘴。」
  四阿哥微一點頭道:「好,那就等到時候斗牌吧。」他轉望年羹堯,要說話。
  年羹堯也望著燕翎道:「臨走以前我要問問,白龍道人可是閣下你毀的?」
  燕翎點頭道:「不錯。」
  年羹堯道:「你憑的是什麼?」
  燕翎道:「掌中三尺龍泉。」
  年羹堯道:「眼前沒有劍,你我也都沒帶兵刃,讓我以指代劍,試你三招。」
  他抬右手,並食中二指,斜斜向燕翎刺了過來。
  燕翎淡然一笑道:「年爺指教。」
  他也抬右手,並食中二指,斜斜向年羹堯劃了過去。年羹堯微微一怔,一振腕,突然變
招,疾快的兩招一氣呵成,勢如一體,罩住了燕翎的上半身幾處重穴。
  燕翎為之動容,道:「年爺好高明的劍術,果然名不虛傳。」
  他腳下沒動,上身移挪,躲過了年羹堯的第二招,然後閃電出手返向年羹堯的第三招,
兩指貼著年羹堯的手,用中食指滑進,在年羹堯胸前輕輕一點而回。
  年羹堯臉色大變,剎時直了眼,連手都忘記收回去了!四阿哥一旁也瞪圓了眼。
  燕翎微退半步,欠身說道:「年爺,承讓。」
  年羹堯忽然垂下手,道:「你是我生平僅遇,也是第一個讓我嘗到敗績滋味的人。」
  燕翎道:「年爺誇獎,恕我放肆,年爺也是我自出道以來僅遇的一個對手,僅遇的一個
勁敵。」
  年羹堯道:「閣下,別讓我為你扼腕。」
  燕翎一笑說道:「謝謝年爺,東海水,曾聞無定波,世事何須扼腕,北邙山,未曾留閒
地,人生且自舒眉。」
  年羹堯道:「倘若你我聯手,當世無不可摧之堅,無不可克之敵,中原之鹿,囊中物
耳。」
  燕翎笑笑,道:「我想不說話,可是我不能不表示至感榮寵。」
  年羹堯正色道:「我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希望閣下別等閒視之。」
  燕翎一整臉色道:「我不敢,但是…… 」
  四阿哥突然說道:「玉樓,你可知道,雙峰跟你這一比試的結果是什麼嗎。」
  燕翎道:「我愚昧,四爺指教。」
  四阿哥道:「一句話,益增我收你之心,我不惜一切,無論如何也要讓你到我身邊來。」
  燕翎沒說話。
  四阿哥探懷摸出一方玉珮遞向燕翎,道:「這不是賞,說賞太輕,也太俗,你也未必肯
收,我一點心意,就算咱們從此訂交。」
  燕翎道:「四爺這麼說,我就不好不收了,不過四爺千萬別以為我拿在四爺手裡。」
  四阿哥道:「那怎麼會,你別錯會了我的意思,這種手法太俗了,我還不屑用,
  我剛才說過,咱們交個朋友,這算從此訂交。」
  燕翎伸手接過,看也沒看,道:「謝謝四爺。」
  四阿哥兩眼閃過一絲異彩,轉望年羹堯,道:「雙峰,咱們走。」轉身往外行去。
  燕翎站著沒動,道:「四爺,年爺,恕我不送了。」
  四阿哥擺擺手道:「你照顧老八吧。」四阿哥帶著年羹堯走了。
  燕翎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
  榮桂快步進來了,道:「老弟,四爺走了。」
  燕翎道:「榮總管,我讓你在八阿哥這貝勒府待下去,可是你得好好對八阿哥,要不
然……,你明白是怎麼樣一個後果。」
  榮桂想必已得了四阿哥的指示,臉色一變,居然直哈腰:「是,是,白爺。」
  燕翎道:「把八爺扶回房裡去,一個時辰之後自會醒轉,進些清心去火的東西就行了。」
榮桂連聲答應,連忙過來扶著八阿哥走了。
  燕翎攤開了右掌,目光落在那方玉珮上。那是一塊上好的漢玉,正面雕著幾條龍,後頭
雕刻著兩字漢文,燕翎認得,那是「胤禎」兩個字,他又笑了。
  口 口 口
  一個時辰之後,八阿哥醒過來了,燕翎拿準了時候到他的臥室來看他,燕翎進屋的時候,
兩個丫頭正侍候著八阿哥吃藥,八阿哥正在吼沒病,說什麼都不喝那碗藥,
  榮桂站在一旁也正在勸。
  八阿哥一見燕翎進來,馬上住了吼道:「玉樓,你來得正好,是誰的主意,我又沒生病,
幹嗎非讓我喝這苦玩藝兒不可…… 」
  燕翎道:「八爺,是我的王意。」
  八阿哥一怔又叫了起來:「怎麼說,是你的主意,他們糊塗,你也糊塗,我這又不是病,
我這是讓氣的…… 」
  燕翎道:「我知道,可是您也要知道,氣能把身子氣壞…… 」
  八阿哥一拍床道:「我就不信我經不起……,我會讓他氣壞,那是笑話,我要讓他看看,
我倒下了。」一撩被子挪身下地,剛站起,身子一晃又坐了下去。
  他臉色為之一變,道:「我就不信他…… 」他還要往起站。
  燕翎及時說道:「八爺,四阿哥用的是諸葛亮三氣周公瑾那一套,您可必非中他下懷,
讓親者痛、仇著快不可。」
  八阿哥兩眼一直道:「你是說他是故意…… 」
  燕翎道:「萬一您有點什麼,那是您自己害病害的,跟他沒關係,誰也賴不到他頭上去,
到時候他再跑來看您一趙,那更是仁盡義至,好處讓他全佔了去,您願意這麼樣。」
  八阿哥不動了,他坐著沒動,臉色卻更白了,旋即他冷笑一聲道:「先來個三氣,到最
後再來個『柴桑口』弔孝,他打得好算盤,我可不是那小周郎。」
  燕翎一個眼色遞過,示意榮桂過來扶著八阿哥躺下,然後又示意兩名丫頭喂八阿哥吃藥。
八阿哥一抬手,剛要說不吃。
  燕翎那裡又道:「八爺,身子可是大本錢,沒有硬朗的身子骨,什麼都不能幹,說什麼
都是空談。剛才您還挺明白的,怎麼現在又…… 」
  八阿哥沒等他把話說完,伸手奪過丫頭手裡的碗,「咕嘟」,「咕嘟」一口氣把一碗藥
喝個點滴不剩!清心降火的藥本就苦,八阿哥之所以不願喝,一方面固然是因為顏面攸關,
另一方面也真的苦,而如今居然能面不改色的把一碗藥喝個精光,可見他還是不甘就此雌伏
了!
  八阿哥喝完了藥,擺擺手示意兩個丫頭退出去,等兩個丫頭退出去之後,他望著燕翎道:
「玉樓,聽榮桂說,你放他們走了。」
  燕翎道:「是的。」
  八阿哥雙眉微揚道:「你主子讓人氣得吐血暈了過去,你怎就這麼把人放走了 。 」
  燕翎道:「八爺,玉樓斗膽,為什為您不敢承認那些秘密機關是您的。」
  八阿哥道:「你怎麼問這個,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最忌諱這個…… 」
  「還是啊。」燕翎道:「要是四阿哥傷在您這兒,您以為皇上會怎麼想。」
  八阿哥呆了一呆,一時沒說上話來,但旋即他又一拍床道:「不管怎麼說,這口氣你非
要給我出不可。」
  燕翎道:「那是當然,他讓咱們吃啞巴虧,咱們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給他來個
啞巴虧吃。」
  八阿哥道:「怎麼讓他吃啞巴虧法?」
  燕翎道:「那是玉樓的事,您就不必過問,您只管安心靜養就是。」
  「好吧。」八阿哥突然之間變得虛弱異常,道:「從今後全仗你了,我養兵千日,那知
道如今能用的卻只有你一個,早知道我只養你一個,把給他們的全給你一個人多好,玉樓,
給我好好幹,只要將來有那麼一天,我不會虧待你的。」
  說完了話,他閉上了眼。
  燕翎謝了一聲,又安慰了他幾句,跟榮桂雙雙退了出去。
  出了八阿哥的臥房,榮桂遲疑了一下,低低說道:「白爺,看樣子他還不死心。」燕翎
兩眼倏現威稜,直逼過去。
  榮桂嚇得一哆嗦,躬身哈腰,陪上一臉心驚肉跳的笑,要走。
  燕翎道:「站住。」
  榮桂又一哆嗦,忙道:「白爺,您…… 」
  燕翎兩眼威稜倏斂,道:「我出去一下,八爺要是有事找我,你代我稟告一聲。」榮桂
如逢大赦,忙連聲答應。
  燕翎沒多看他一眼,轉身走了。
  榮桂兩眼直直地望著他的背影,站那兒沒動。
  燕翎邁著瀟灑步往外走,剛到前頭,「白爺」,有人叫了他一聲,燕翎停步循聲望去,
只見一名親兵小跑步跑了過來,近前,臉上帶著怯意,卻也帶著笑容,雙手遞給燕翎一樣東
西,那是張折疊著的小紙條兒。
  燕翎微微一怔,伸手接過道:「這是…… 」
  那名親兵沒說話,哈個腰轉身快步行去。
  燕翎打開了那張小紙條兒,一看之下他又為之一怔,抬眼望向那名親兵的背影,
  旋即,他揉皺了那張小紙條兒,邁步往外行去。








第 九 章 無風起浪鳳喜遇劫
  片刻之後,他到了「寡婦大院」前,敲開門走了進去,前院空蕩寂靜,看下見一個人影,
聽不見一點聲息。
  燕翎沒在意這個,邁著瀟灑步往後行去。
  剛進後院門兒他就聽見了,一陣陣女子嬌笑從後頭傳了過來,聽笑聲還不只一個人。當
然,他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進了那間敞軒,他看見的跟那回看見的完全一樣,除了謝蘊如之外,鮑師爺身邊圍著五、
六個,鮑師爺老來艷福不淺,那兩隻手直在那五、六個姑娘身上活動,不知道他在搜什麼,
許是怕幾位姑娘暗藏兵刃謀刺他。
  燕翎進門,兩個人各投過一瞥,一瞥來自謝蘊如,一瞥來自華筱紅。
  儘管都是一瞥,謝蘊如這一瞥跟華筱紅那一瞥可大下相同。
  謝蘊如這一瞥充滿了情意。
  華筱紅那一瞥卻帶著恨意。
  燕翎跟謝蘊如交換了一瞥,馬上把目光投向鮑師爺。
  鮑師爺本來在笑,可是就在這一剎那間,他臉上罩了一層寒霜,就像燕翎的目光是臘月
裡的北風,從他臉上刮過,他臉上馬上結了凍。
  燕翎胸中雪亮,他跟沒事人兒一樣,他上前欠個身:「見過鮑老。」
  鮑師爺哼哼兩聲道:「李志飛,知道我叫你回來有什麼事麼?」
  燕翎道:「我愚昧,還請鮑老指點。」
  鮑師爺道:「李志飛,你的功勞不小啊。」
  燕擁道:「那是鮑老誇獎,份內之事,不敢居功。」
  鮑師爺冷笑一聲道:「你倒是挺鎮定的啊。」
  燕翎微微一愕,道:「鎮定,鮑老這話?」
  鮑師爺道:「你還跟我裝糊塗,馬耀挺是下是你殺的?」
  燕翎「哦!」地一聲道:「原來鮑老是指……,不錯,馬耀挺是我殺的。」
  「你知道不知道他是自己人?」
  「知道,他跟我表明了身份,我怎麼會不知道。」
  鮑師爺霍地站了起來,看模樣恨不得要吃人:「既然知道你是……,你不是明知故犯麼,
你要明白,二阿哥找你來是讓你對付別人的,不是讓你對付自己人的,如今這倒好,二阿哥
給你飯吃,給你錢花,你的刀口卻砍向自己人,你究竟是為二阿哥效力呢,還是為別人賣
命?」
  燕翎轉望謝蘊如,道:「謝姑娘,那份名冊你沒給鮑師麼?」
  謝蘊如一臉寒霜,道:「給了。」
  燕翎道:「我為什麼殺馬耀挺,你沒告訴鮑師爺麼?」
  鮑師爺那裡大聲說道:「她告訴我了……」
  燕翎轉眼過去道:「那麼,犧牲一個俯拾皆是的馬耀挺,換得這麼一份極其寶貴的名冊,
難道鮑老認為下值得。」
  鮑師爺道:「你還敢跟我……,你可知道馬耀挺是我的信。」
  燕翎道:「我先下知道,後來才聽謝姑娘告訴我的,不過那沒什麼關係,就是我事先知
道馬耀挺他是鮑老的親信,為了拿到這份名冊,我照樣會犧牲他,我是為二阿哥的利益,只
對二阿哥有利,我不擇手段,也不惜犧牲任何人。」
  鮑師爺臉色煞白,拾手指著燕翎,手都起了顫抖:「李志飛,你,你好大的膽子,居然
敢跟我……,你問問眼前這些人,凡是二阿哥這個門裡的人,那一個敢跟我這樣說話…… 」
  燕翎淡然一笑,道:「鮑師爺,你錯了,我是二阿哥聘來的,可不是鮑師爺你買來的,
別把李志飛跟別人一併而論,我憑本事換飯吃,你是二阿哥的師爺,我該聽你的,可是你最
好不要跟我來這一套……」
  鮑師爺顫聲叫道:「好,好,好,李志飛,你要造反,來人,給我拿下。」
  從外頭闖進來兩個黑衣壯漢,一左一右,探掌就抓。
  燕翎一斜身,兩個黑衣壯漢的兩隻手擦肩而過,燕翎曲肘往後一撞,兩個黑衣壯漢悶哼
一聲彎下了腰,燕翎雙手齊揚,兩掌劈在兩個黑衣壯漢腦後,兩個黑衣壯漢乖乖的爬下了。
  燕翎兩眼威稜暴射,直逼鮑師爺,冰冷道:「鮑師爺事情到了這地步,我可以扭頭就走,
憑我這身本事,在這個圈子裡不愁找下到飯吃,只是我不能讓「西山居士」為難,也不能為
了你這個庸才捨棄了仁德的二阿哥,你用不著叫人拿我,現在我就跟
  你找二阿哥評評理去,請。」他側身讓路抬起了手。
  鮑師爺臉色更白了,這回不是氣的,是嚇的,往後退了兩步,顫聲道:「李志飛,你,
你,你……」
  謝蘊如飛快向燕翎遞過個眼色,道:「李志飛,我說句公道話,你做的固然不錯,但你
的態度不能算對,馬耀挺是鮑師爺的親信,你殺了他,鮑師爺當然生氣,可是只要你態度好
一點兒,話說得委婉點兒,鮑師爺是二阿哥的首席師爺,不會是個不明理的人,我敢說他一
定不會追究……」
  「是啊。」鮑師爺指著燕翎對謝蘊如道:「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咱們誰不是為二
阿哥效力,誰不是為二阿哥賣命?馬耀挺是個什麼樣的材料,我還能不知道,這個理我還能
不明白,我不敢說讓他低頭認個錯,事實上他也沒做錯什麼,只要他像
  謝姑娘你說的,態度好點兒,話說得委婉點兒,我還會跟他計較下去……。」
  謝蘊如道:「我懂鮑師爺您的意思,李志飛他年輕氣盛,您首席師爺之尊就請擔
  待點兒,就像剛才您說的,咱們都是為二阿哥效力,為二阿哥賣命,對手還沒怎麼樣呢,
咱們先起內鬨,那下是讓人看笑話麼,我看這樣吧,我來做個和事佬,讓李志飛給您陪個下
是,道個歉,您呢,也請看我的薄面原諒他這一遭兒,行麼?」
  鮑師爺這時候已驚魂漸定,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我還真會跟誰計較麼!」
  「這就行了。」謝蘊如淺淺一笑,轉望燕翎道:「李八少,你也賞我個面子吧!」燕翎
明白謝蘊如的用心,自然是見好就收,當下衝鮑師爺欠了身。
  鮑師爺這時候又把張老臉繃起來了,乾咳了一聲道:「李老弟,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
今兒個把你叫回來,是奉二阿哥之命重賞你……」
  燕翎道:「鮑老,我剛才說過,份內之事,不敢居功。」
  鮑師爺搖搖手道:「你別客氣了,二阿哥交待,任你要,要什麼你就說吧。」燕翎目光
一凝道:「既是二阿哥的恩典,我不敢不識抬舉,拒而不受,只是,鮑老,真的任我要麼?」
鮑師爺道:「當然是真的,二阿哥豈有戲言。」
  「那麼……」燕翎目光一轉,道:「我在十二金釵裡找一個,也行麼?」謝蘊如嬌面猛
地一紅,但她馬上就恢復了平靜。
  華筱紅瞪大了雙俊目,勾魂攝魄的眼波投向了燕翎!
  鮑師爺為之一怔,道:「怎麼說,老弟要在『十二金釵』裡找一個?」
  燕翎道:「不行麼,鮑老?」
  鮑師爺一點頭道:「行,簡直太行了,怎麼會不行,別說一個,你全要都行。」燕翎笑
笑道:「李志飛儘管一向風流,儘管一向好這個,但『十二金釵』全來我卻消受不起,有一
個也就知足了,鮑老,我可要挑了。」鮑師爺忙道:「慢著,『十二金釵』不齊,我派人去
把她們找來……」
  燕翎目光一凝,望著華筱紅道:「不用了,鮑老,眼前這幾位都是國色,論那一個都是
紅粉裡的翹楚,已經夠我眼花繚亂的了。」華筱紅一雙俊目中綻放出驚喜異采,嬌靨上也泛
起了嬌媚的笑意,她的確是個尤物,那眼波,那笑意,委實能蝕人骨,銷人魂。只聽燕翎道:
「任它弱水三干,我只取一瓢飲,我看就是這位了。」
  華筱紅一陣激動,擰細腰,扭肥臀就要走過來。
  燕翎卻抬手指向了謝蘊如。
  鮑師爺猛然一怔。
  華筱紅那蝕人骨、銷人魂的眼波消散了,笑容凝住了!
  只聽謝蘊如驚聲道:「李八少,您這是……」
  燕翎道:「謝姑娘,嬌媚冶艷的我看膩了……」
  謝蘊如臉色一正,冰冷道:「李八少,請你放尊重些。」
  燕翎攤手聳肩,望著鮑師爺道:「鮑老,我看只有請您說句話了。」
  鮑師爺定了定神,乾咳一聲道:「李老弟,恐怕你還不知道,謝姑娘在進門之當初,曾
經跟二阿哥約法三章,這事除非她自己願意,要不然二阿哥不能強迫她!」燕翎道:「那麼
二阿哥那任我要這句話豈不成戲言。」
  鮑師爺勉強一笑道:「這個,哦,李老弟,『十二金釵』一共有十二個……」燕翎道:
「鮑老沒聽我說麼,任它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鮑師爺皺眉苦笑道:「這就叫我為難了!」
  華筱紅滿眼怨毒之色,冷色一聲道:「李八少,我看您還是金盆打水重投胎,多燒燒高
香才來吧。」燕翎道:「這麼說是我福薄。」
  華筱紅道:「本來嘛,什麼配什麼都是一定的,像李八少您嘛,配配我到還勉強湊和,
五百年前注定咱們倆枕一個枕頭,我看你就……。」燕翎突然轉望謝蘊如,道:「謝姑娘,
你就這麼看不上李志飛麼?」
  謝蘊如冷冷說道:「李八少,我看你還是收收心,聽聽正經的吧,令師兄在來京途中遭
人殺害,連屍首都找不著了。」燕翎神情一震,道:「怎麼說,我,我那位師兄!」
  謝蘊如道:「白六少跟白七少。」
  燕翎道:「他們是在什麼地方?」
  謝蘊如道:「那我就不知道了,這消息還是鮑師爺告訴我的呢,你何不問鮑師爺?」燕
翎霍地轉望鮑師爺道:「鮑老……」
  鮑師爺一臉苦澀道:「老弟,說起來……,唉,是這樣的,前些日子聽說白六少跟白七
少已聯袂來京,也有意來助二阿哥一臂之力,我聽說之後馬上派『西山居士』去迎,那知昨
兒晚上接到『西山居士』回報,說白六少跟白七少在『密雲』附近遭到一幫來路下明的蒙面
人圍殺,他兩位受了重傷之後又被擊下斷崖!」
  燕翎道:「鮑老昨兒晚上為什麼下派人通知會我一聲,卻到如今……」
  只聽一陣急促步履聲由遠而近,直到敞軒門口,隨見一名黑衣漢子氣敗壞地奔了進來,
他跑得太快了,等他發現地上躺著兩個人時,已經收勢不住,腳下絆了一下,一個踉艙往前
爬去。燕翎眼明手快,伸手扶住了他。黑衣漢子顧不得燕翎,望著地上那兩個黑衣漢子直髮
楞。
  鮑師爺沉聲暍道:「什麼事這麼冒冒失失的。」
  那黑衣漢子如大夢初醒,忙抬眼哈腰,道:「稟您,有個人混身是血,自稱關外白家的
白七少!」謝蘊如一驚色變。
  鮑師爺一怔急道:「人呢?」
  那黑衣漢子道:「剛進門!」
  只聽一陣跌跌撞撞的步履聲傳了過來。
  那黑衣漢子急道:「來了。」
  燕翎轉身先出去了。
  鮑師爺、謝蘊如、華筱紅等也忙奔了出去。
  燕翎叫一聲「七哥」閃身迎了過去。
  那年輕漢子入耳一聲「七哥」,一怔停步,看了燕翎一眼,剛要說話。
  燕翎已到了眼前,伸雙手扶住了年輕漢子,一隻手扶著年輕漢子的胳膊,一隻手按住了
年輕漢子的腰。年輕漢子帶著這麼重的傷,跑了這麼一大段路到了這兒,只是憑一口真氣強
自支撐如今一見著他的「八弟」,想必放心了,這麼一放心,強自提聚的一口真氣不免為之
一鬆,這一鬆不要緊,人怎麼也支撐不住了,眼一瞪身子上挺,馬上昏倒在燕翎的懷裡。燕
翎忙叫道:「七哥,七哥……」
  鮑師爺急步過來了,忙道:「老弟別急,七少是失血過多,支撐不住了,快扶他裡頭去
吧。」燕翎拾眼望向鮑師爺,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道:「鮑老,他已經沒氣了。」鮑師爺一
怔,忙伸手探年輕漢子的鼻息,一探之下他也怔住了。
  謝蘊如嬌靨上的神色鬆了。
  燕翎沒再說話,抱起年輕漢子往敞軒行去。
  燕翎進敞軒把年輕漢子放在了椅子上,鮑師爺等也跟進來了,鮑師爺搓著手,囁嚅著道:
「老弟,我很難受,也很不安!」燕翎緩緩說道:「這不關鮑老的事,鮑老您說我六哥,七
哥是在『密雲』附近遭人截殺。」鮑師爺道:「是的,『西山居士』是這麼說的,老弟莫非
要到『密雲』…」燕翎雙眉微揚,道:「用下著到『密雲』去,在京裡找就行了。」
  鮑師爺一怔道:「在京裡找,老弟是說……」
  燕翎道:「我李志飛來投效二阿哥,這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而且為了通過鮑老您的考
驗,我一來就殺了大阿哥他那邊重金禮聘的高手,除此之外,我別的沒跟誰結怨……」鮑師
爺忙道:「老弟是說他們……」
  燕翎道:「白家在江湖上結的梁子下少,我剛才也曾考慮過道兒上的人物,但是可能性
不大……」鮑師爺道:「怎麼?」
  燕翎道:「我六哥、七哥一天到晚在外頭跑,道兒上的仇家要找他們不會單在這條路上,
單挑這時候,當然,我在二阿哥門裡效力,凡是二阿哥的對手都會視我如眼中之釘,但卻都
不如大阿哥那夥人恨我恨得厲害。」華筱紅突然道:「不對吧,八少,大阿哥的人要是恨你,
你就在眼前,他們大可找你下手,為什麼捨近求遠找上六少、七少。」她這一問有道理。但
是燕翎也有話說,他道:「正因為我在眼前,所以他們不敢找我。」
  華筱紅道:「八少這話……,我不懂你的意思。」
  燕翎道:「姑娘你聽說過,白家『七郎八虎』,以我這個居末者姓李的為最麼?」華筱
紅道:「這我知道……」
  燕翎道:「找我這個為最的扎手,而且萬一不成暴露了他們的身份,他們會招致慘重的
報復,如今有這麼一個機會找白家兩個較弱的,多少可以出口氣,也不虞我會想到是他們,
假如姑娘是他們,姑娘會中誰下手?」華筱紅沒說話,顯然燕翎這理能服人。
  鮑師爺輕咳一聲道:「老弟,既是這樣……」
  燕翎截口道:「我六哥、七哥也許是來投效二阿哥的,但他倆還沒進二阿哥的門,不能
算是二阿哥的人,只能算是我自家的私事……」鮑師爺忙道:「老弟這是什麼話?這不是見
外了……」
  燕翎道:「鮑師爺要是真有心管這件事,我把我七哥的後事托給您料理,您能幫我這個
忙我已經很感激的,其他的您讓我自己來辦,關外那方面還請您暫時別通知,我不能再讓這
種事發生。」鮑師爺忙道:「這個我知道……」
  燕翎道:「鮑老,我七哥的後事。」
  鮑師爺拍胸脯道:「老弟你只管放心交給我就是,絕錯不了,七少雖然還沒進二阿哥的
門,但有這心意就該算是二阿哥的人,理應厚葬。」燕翎道:「那我就謝謝鮑老,別的不再
說什麼了,一切偏勞您了,告辭。」他一抱拳,要走。
  鮑師爺忙道:「老弟,二阿哥頒賞的事兒……」
  燕翎道:「我現在沒心情談這個了,過兩天再說吧。」
  鮑師爺微一點頭道:「那也好……」
  謝蘊如突然說道:「還有位白六少……」
  燕翎道:「辦完京裡的事之後,我會跟鮑老告個假去找找看的,不管找著找不著,這一
趟我總是要跑的,謝謝姑娘了。」他深深地看了謝蘊如一眼,抱拳一禮,轉身而去。
  華筱紅望著燕翎的背影不見,道:「這一下大阿哥那夥人可慘了!」
  鮑師爺乾咳一聲,沖眼前那名黑衣漢子擺手道:「去,吩咐他們趕快準備棺木去。」那
名黑衣漢子恭應一聲走了。謝蘊如道:「鮑老,我告退一下。」她沒等鮑師爺說話就走了。
  出敞軒加快步履,她往自己的香閨去。
  她一邊走,一邊留神聽,後頭沒人跟她,她走得更快了。
  她帶著一陣香風到了自己香閨門口,嬌靨上堆滿了喜意,忙不迭地推開了門。屋裡空空
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喜意在嬌靨上怔住了,消失了,她快快地跨了進屋。
  忽然,兩扇門自動關上了,身後伸來一雙手,攔腰摟住了她。
  謝蘊如一驚轉喜,嬌靨上飛快泛起紅雲,輕叫道:「哎喲,快放手,你怎麼敢這樣。」
那雙手鬆了她,她轉過了身俊燕翎就在她眼前,滿臉可惡的笑意:「我摟的是你,摟你的是
我,有什麼不敢的?」謝蘊如嗔道:「貧嘴,你跑到我屋裡來幹什麼?」
  燕翎道:「等你呀,你跑回來不是為見我麼?」
  謝蘊如道:「才不是呢,見你幹什麼,我回屋來拿東西的。」
  燕翎抬手指了指她道:「那就有毛病了,剛才你不先問是誰,既沒掙扎,也沒出手,只
說『快放手,你怎麼敢這樣兒』,我問你,你以為是誰?」謝蘊如嬌靨一紅,白了他一眼嗔
道:「別耍貧嘴,可沒把我嚇死,你怎麼知道我準會回屋來。」燕翎道:「這就叫心有靈犀
一點通。」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29:53

 謝蘊如道:「誰跟你心有靈犀一點通,不害臊。」
  燕翎道:「誰准知道我會拐這麼個彎兒,跑回屋來見我,誰就跟我心有靈犀一點通。」
謝蘊如道:「你好皮厚。」揚手就打。
  燕翎伸手抓住了那隻玉手,謝蘊如到了燕翎身邊,低下了頭,道:「剛才沒看見你,我
還以為你沒來呢。」燕翎道:「你不肯跟我,還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我心裡有氣,本來是
不打算來的。」謝蘊如道:「那你怎麼又來了。」
  燕翎道:「扭不過那份相思,如之奈何。」
  謝蘊如那欺雪賽霜,嫩白的耳根一紅,低低說道:「討厭,你就會耍貧嘴麼?」燕翎道:
「蘊如!」
  謝蘊如輕輕「嗯!」了一聲。
  燕翎道:「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少根頭髮,想讓我數一數,是麼?」
  謝蘊如嫩白的耳根又一紅,她拾起了頭,她神情猛地一震,因為燕翎的臉就在她眼前,
好近,好近。她心頭一陣小鹿般亂跳,她想躲,但是她沒動,她看見了燕翎的兩眼,只看見
燕翎的兩眼,燕翎的兩眼也正望著她。忽然,她覺得燕翎的兩眼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也越
來越亮,跟夜空裡的兩顆星星似的。有光的東西就有熱,恐怕星星也是這樣,由於它越來越
近,越來越亮,謝蘊如覺得有一片熱力也慢慢向她逼了過來,逼得她透不過氣,烤得她雙唇
發乾,心跳加劇。她想躲,但那熱力似乎已經熔化了她,使她一點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終於,那熱落在了她雙唇之上,炙熱,這股炙熱像電一樣,剛落在唇上就傳遞了她的全
身,她忍不住泛起了一陣輕顫,而且感到一陣暈眩……。良久,良久,她從暈眩中甦醒過來,
她覺得身上更熱,臉上尤熱,她不敢再接觸那雙目光,她低下了頭:「你,你怎麼敢這樣?」
那份顫抖已經傳到了她心裡,連說出來的話都帶著顫抖。
  「你說呢?」
  她的顫抖似乎已經感染了燕翎。
  「我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我說不出來。」
  「用不著說,只聽我一句,不許負我。」
  燕翎的話聲忽然不顫抖了:「你不該有這一句,你以為燕翎是什麼人,賤骨頭?登徒子?
蘊如,我這顆心唯天可表……」「別說了,我知道。」
  燕翎沒再說下去。
  「燕翎……」
  「那個『燕』字是我的姓。」
  「翎。」這一聲輕得只有她自己聽得見,不過燕翎也聽見了!
  「你……」
  「我怎麼?」
  「沒什麼。」
  「是不是等我把它說出來?」
  「你敢,我是說你有沒有……」
  「有沒有什麼?」
  「跟別的人……」
  「跟別的人怎樣?」
  「跟別的人也這樣過。」
  這一句聲音也夠低的,但是燕翎聽覺敏銳,又聽見了,他想笑,但是他沒笑!「別的人?
誰?」
  「還有誰?你告訴過我誰了?」
  「蘊如。」燕翎吸了一口氣,道:「你是頭一個,湘雲的情形跟你不同,以前我們倆都
小,什麼都不懂,現在懂了,可是前些日子那一向都來去匆匆,只是彼此在心裡跟口頭上有
了承諾。」「假如不是來去匆匆呢?」
  「也不會這麼快。」
  「那麼為什麼你跟我這麼……」
  「我也說不出來。」
  謝蘊如沉默了片刻,然後道:「我在沒來京裡之前,自己下過決心,我知道我是來干什
麼的,我絕不說這個,絕不談這個,可是見了你之後,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怎麼也把持不住
了……」「或許你前輩子欠我的。」
  「但願我生生世世都欠你的。」
  燕翎忍不住一陣激動:「我感激,蘊如。」
  「我不要你感激,我只要你……」余話她沒說出口燕翎道:「我知道,蘊如,比你所希
望的還多,還深。」
  「翎,你知道,我不是貪婪的女兒家,但在這方面……」
  「我知道,蘊如。」
  謝蘊如沒再說話,一時間這間香閨裡好靜好靜。
  燕翎平靜了一下自己,道:「我這就走,記住叫弟兄們趕快找白老六的屍首。」謝蘊如
道:「我知道,剛才好險。」
  燕翎道:「我本來不想多傷人,可是我不得不下煞手,其實,白家這弟兄幾個就是都死
了也不算多。」謝蘊如道:「我只擔心瞞不了白家,有一天他們會派出大批的高手……」燕
翎道:「沒什麼大不了的,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到了那一天再說吧,我走了,有消息想辦
法盡快通知我。」他可是說走就走,轉身要撲向後窗。「翎。」謝蘊如叫了他一聲。
  燕翎收勢轉了回來。
  謝蘊如道:「你害苦了我。」
  「怎麼?」
  「我從沒一點牽掛的。」
  燕翎一陣激動,要過來。
  謝蘊如忙道:「別過來,過來更難分難捨,你快走吧。」
  燕翎跨步過來把謝蘊如擁在懷中。
  謝蘊如不但暈眩,而且幾乎要窒息。
  良久之後,燕翎鬆開了她,轉身撲向後窗,快得像電似的穿了出去。
  謝蘊如沒動,也沒說說話。
  她用不著說什麼,她那雙目光裡流露的,已經太多,太多了。
  口 口 口燕翎離開「寡婦大院」之後,算算時候,他出來已經不少工夫了,所以他一
離開「寡婦大院」就急著往回趕!剛到「正陽門」,他一眼看見熟悉的身影匆匆忙忙地從一
條胡同裡拐出來,五六丈外也往「正陽門」走。他再仔細一看,馬上認出那人是白回回的第
十三個徒弟江漢武。
  江漢武像是有什麼急事兒要進內城去,一到「正陽門」邊門口便跟守城的步軍談上了,
看樣子守城的步軍不讓他進去,不耐煩地直跟他擺手。江漢武可真急,直跟那守城的步軍指
手劃腳的。
  燕翎加快幾步趕了過去,叫道:「江十三哥。」
  江漢武扭頭望了過來,一怔,旋即面泛喜色,一個箭步迎了過來,伸手抓住了燕翎,道:
「白爺我這就是進內城找您去,沒想到在這兒碰見了您。」燕翎「哦!」地一聲道:「十三
哥正要去找我?有什麼事麼?」
  江漢武左右看了一眼道,道:「這兒說話不方便,咱們那邊兒談去。」
  拉著燕翎,把燕翎拉到了附近一條胡同口。
  一到胡同口,江漢武便急下可待地道:「白爺,我們小師妹讓人弄走了。」燕翎為之一
怔,道:「怎麼說,郭姑娘讓人弄走了,是誰,弄那兒去了?」江漢武苦笑道:「要知道不
就好了麼?」
  燕翎道:「怎麼,一點痕跡都沒有。」
  江漢武道:「可不是麼,昨兒一天還好好兒的,昨兒晚上人就不見了,一夜沒回家,大
哥我們急得跟什麼似的,滿處去找,只差翻北京城的地皮了,到如今還沒見個人影,大哥他
們認定是胤禎老四的人幹的,打算今兒晚上潛進內城闖『雍郡王府』找他要人去,我攔不住,
只好跑來找您,求您想個法子幫個忙了。」
  燕翎道:「鐵大哥他們人呢。」
  江漢武道:「在家,今兒個歇上了,沒到棚子裡去。」
  燕翎反手抓住了江漢武,道:「走,帶我見鐵大哥去,咱們邊走邊談。」他轉身要走。
江漢武忙道:「等等,白爺。」
  燕翎回過身道:「怎麼,還有事兒麼?」
  江漢武遲疑了一下,然後陪上一抹勉強窘笑,道:「我大哥知道您忙,不願意麻煩你,
不讓我找您去,我是偷偷跑出來的,您不知道我大哥的脾氣,要讓他知道是我把您找去
的……」又一抹勉強窘笑,住口不言。燕翎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容易,十三哥前頭走,
我後頭跟,咱們保持個距離,等你進了門,過一會兒之後我再敲門去,我就說今兒個得空出
來玩兒,特地到『天橋』看諸位去,那知撲了個空,後來一打聽才知道諸位今兒個沒到『棚
子』裡去,所以才又找到了家裡,十三哥看,這樣行吧。」江漢武口齒啟動了一下,欲言又
止,似乎有什麼難言之處,旋即說道:「行,那我就前頭帶路了。」他一抱拳,轉身往胡同
裡行去。燕翎邁步跟了過去。
  兩個人距離十來丈,江漢武在前頭疾走,燕翎緩步在後頭跟著,儘管是緩步,卻始終保
持這麼一個距離。拐彎兒抹角兒一陣走,兩個人前後到了「天橋」,江漢武從一排棚子邊穿
過去,又走了一陣之後忽然停了一下,然後逕直往一排平房走了過去。燕翎知道到了地頭了,
他停了步,看著江漢武敲開第五家的門走了進去,開門的是老七李志勳,他沒瞧見十幾丈外
的燕翎。門關上了,燕翎抬眼打量這一帶,這一帶離「天橋」不遠,是個住家集中的地方,
有點破落,恐怕是靠「天橋」那些棚子維生的人住的地方,有兩家門口還放著幾具石擔、石
鎖。看了一陣之後,燕翎約摸差不多了,這才邁步向著江漢武剛才進去的那一家走了過去。
到了門口,他剛要敲門,只聽一個怒聲怒氣的話聲傳了出來,一聽就知道是鐵明:「我為什
麼不讓你找他,下錯,咱們欠過他的,他對咱們也不錯,可是咱們當時不知道他是怎麼個
人……」原來如此,怪不得江漢武像是有什麼難言之處。
  只聽江漢武急急說道:「大哥,我求您,別說了行不行?」
  鐵明道:「我別說了,我願意說?當初是你提的頭兒,剛才一進門又跟我提,漢武,我
還是那句話,老爺子英雄一生,咱們個個也都挺得起胸,拾得起頭,寧可都躺下,也絕下能
沾姓白的那種邪道兒上的人物。」江漢武叫道:「大哥,請您別說了,告訴您好了,我已經
把白爺請來了,就在外頭。」剎時一片寂靜,沒聽鐵明說話。
  旋即一陣風聲響起,門閂一聲響,門開了,開門的是戴著孝的柳瑤紅。
  顯然她沒想到燕翎就在門口,嚇了一跳,馬上怔住了!
  燕翎平靜泰然,一抱拳,含笑說道:「二嫂,好久不見了,您好。」
  柳瑤紅定過了神,唇邊浮起一絲強笑道:「白爺,真是稀客,請進。」
  她側身讓開了進門路。
  燕翎又一抱拳,謝了一聲,邁步走了進去。
  一個小院子,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東西兩廂關著門,聽不見人聲,鐵明師兄弟幾個都
在堂屋裡。江漢武迎了出來,很窘,很尷尬,很不安地叫了一聲:「白爺。」
  燕翎擺擺手,含笑道:「在意我就不會進來了。」
  鐵明沒迎出來,燕翎進堂屋也傲不為禮,衝著鐵明便道:「白某人有什麼地方對不起鐵
大哥麼?」鐵明濃眉一掀道:「好說,只能說是鐵明弟兄幾個孤陋寡聞,到後來才知道白爺
您在江南是個怎麼樣的人物,鐵明弟兄不敢高攀。」燕翎一點頭道:「不錯,白玉樓在江南
是個邪道上的人物,沾了一身的邪氣,可是我沒有把那身邪氣帶到京裡來,更沒有把那身邪
氣分一點兒給諸位中的任何一位,鐵大哥你接白老爺子衣缽,白老爺子是位讓人敬重的老英
雄,鐵大哥你在這塊地兒上也是個讓人翹拇指的人物,怎麼好這樣對我。」
  鐵明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時竟沒能答上話來。
  只聽柳瑤紅道:「白爺,您別誤會……」
  燕翎微微一笑道:「二嫂,事到如今,誤會兩字用不上,郭姑娘讓人弄了去,十三哥已
經告訴我了,說句話諸位別不愛聽,憑諸位這幾個人之力,要想碰胤禎老四,那還差得遠,
簡直有點不自量力,鐵大哥你接白老爺子衣缽,白老爺子把他幾個入門的徒弟全交給了你,
你只憑一點血氣之勇,就要把這些師弟妹往刀口上送,試問鐵大哥你對得起白老爺子麼……」
鐵明嗔目大暍:「住嘴。」
  燕翎淡然道:「鐵大哥,我說錯你了麼?」
  鐵明大聲道:「我是為救我們小師妹,難道說我做錯了?」
  燕翎道:「諸位情同手足,鐵大哥你心急郭姑娘的安危,這是人之常情,也是天經地義
的事,可是你不能為救一個人而把這麼多人送上刀口。」鐵明道:「這是救我們的小師妹,
他們都願意,沒人勉強他們。」
  燕翎道:「那當然,我剛說過,諸位情同手足,當然沒有人不心急郭姑娘的安危,可是
你身為大師兄也應該顧到他們諸位的安危。」鐵明冷笑一聲道:「那好辦,救人我自己去救,
死活是我一個人的事……」燕翎冷笑截口道:「鐵大哥,白老爺子是那麼個人物,眼光自該
高人一等,我真不明白當初他怎麼會把這衣缽交給你……」「住嘴,」鐵明大暍說道:「我
對你一再容忍是因為我欠過你的,可是我們老爺子不容你侮蔑,你要再放肆我就對你不客氣
了。」燕翎淡然一笑道:「鐵大哥,你沒有欠過我什麼,我毀白龍道人是報復他挑八阿哥的
秘密機關,並不是為白老爺子報仇,因為我不認識白老爺子,甚至跟白老爺子無一面之緣,
你要是聽不得義正詞嚴的逆耳之言,你儘管動手,我保證絕不還手。」鐵明怒笑道:「你以
為你還手誰就怕了你,白玉樓,別以為你在江南了不起,京城地面上的可沒把你放在眼裡。」
他欺過來就要動手。燕翎一動沒動,連臉色都沒變一下。
  柳瑤紅急叫道:「大哥,您怎麼能……」
  鐵明手停在了半空,冷笑道:「我姓鐵的從不打不還手的人。」
  燕翎道:「鐵大哥,身為大師兄,你心急小師妹安危,甚至不惜冒死救她,是千對萬對,
二嫂諸位也有這個義務跟你走,可是冒險之前要三思再三思,要先估量一下自己的斤兩……」
鐵明一擺手,大聲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鐵明又不是三歲小孩兒,難道這些我還想
不到,我自己知道斤兩不夠,要跟胤禎老四碰那還差得遠,可是你叫我怎麼辦?算了……」
燕翎道:「鐵大哥,沒人叫你算了,你的心情我體會得出,他們諸位的心情不見得比你踏實,
可是,鐵大哥,救人的辦法不只一種,要能安安穩穩地把人找回來,你為什麼非硬碰硬不可,
胳膊扭不過大腿,硬碰硬之下你知道有什麼樣的後果,人沒找回來,連你們諸位也賠了進去,
白老爺子,他們諸位,試問你對得起誰?」鐵明臉上又是一陣紅,一陣白,最後變成了一色
鐵青,道:「好吧,我聽你的,改用別的辦法,可是這是我白家門裡事……」燕翎道:「怎
麼樣。」
  鐵明道:「我們師兄妹不敢勞外人的大駕。」
  燕翎淡然一笑道:「鐵大哥,你可真是個英雄人物啊,正邪同樣奏,水火不相容,鐵大
哥你這一點倒像接白老爺子衣缽的大師兄,只是,鐵大哥,我管這件事不是以白玉樓的身份
管,我是以八阿哥的人的身份伸手……」鐵明道:「白家自我們老爺子過世之後,就跟八阿
哥沒關係,我們師兄妹沒有那個造化……」燕翎道:「你們諸位的確已還我本來,跟八阿哥
沒關係了,可是白老爺子曾經是八阿哥門裡的人,他的徒弟今天出了事,有了難,八阿哥卻
下能下管。」鐵明道:「不要緊,八阿哥要是不聞不問,我師兄妹不但不會怪他無情無義不
念舊,反倒感激。」燕翎道:「那是鐵大哥你的想法,八阿哥可不這麼想。」
  鐵明道:「八阿哥怎麼想我不敢,也管下著,可是……」
  燕翎道:「鐵大哥,你要是明理,你就少說一句。」
  鐵明大聲道:「我姓鐵的不明理。」
  「那好。」燕翎微一點頭道:「那好,我找明理的說話,江十三哥,郭姑娘可是昨兒晚
上失蹤的?」江漢武點頭道:「不錯。」
  鐵明冰冷道:「十三弟,別忘了咱們的門規家法。」
  江漢武抗聲道:「我情願領門規家法,白爺是我請來的……」
  鐵明兩眼猛睜,大暍道:「大膽,還不給我跪下。」
  江漢武當真「噗通」一聲跪了下去,道:「大哥,您罰吧,只要能安安穩穩的找回小師
妹來,你就是把我逐出這個門,我都心甘情願,絕不會有一句怨言。」鐵明咬牙點頭,剛說
一聲:「好。」
  柳瑤紅那裡一矮嬌軀也跪了下去:「大哥,我不敢違背您的意思,請您看在少輝份
上……」對這位年輕輕就守寡的二弟妹,身為大師兄的鐵明畢竟有一份愛憐,忙道:「九妹,
你這是……,快起來,快起來!」柳瑤紅跪著沒動,道:「大哥,咱們幾個姓的不是一個姓,
可是咱們幾個比同胞親兄妹還親,師父在世的時候,也常訓誡咱們師兄妹要親愛精誠,今天
咱們都是為救鳳喜,都是心急她的安危,都是一番好意,老人家的屍骨未寒,為什麼咱們師
兄妹之間就起了摩擦……」
  鐵明身軀泛起一陣輕顫,道:「九妹,有什麼話你起來再說。」
  柳瑤紅道:「大哥,我不敢說什麼,也下敢違背大哥您的意思,我是代表少輝說話,請
您看在少輝的份上饒了十三弟,除了鳳喜就是他,他畢竟比咱們小幾歲,那麼多師兄妹,也
就剩咱們幾個了。」話說到這兒,她突然流淚低下了頭。
  鐵明一雙虎目也湧現淚光,再硬的漢子也難免這個,英雄那一個不是性情中人,過來扶,
不方便,他只有站在那兒直擺手:「這是幹什麼,起來,都起來。」他既然有了一句都起身,
柳瑤紅低著頭站了起來。
  江漢武一聲:「鐵大哥。」也跟著站了起來。
  燕翎心裡也有一份悲痛,可是他忍著沒讓它顯露出來,他道:「鐵大哥放心,我在這兒
做個保證,我這個白玉樓對諸位沒有一點壞心,也不會帶壞他們幾位的。」轉望江漢武道:
「江十三哥,你告訴我郭姑娘一夜沒回來,那是說郭姑娘是在外頭失蹤的,對麼?」
  江漢武道:「是的,白爺。」
  燕翎道:「郭姑娘是在昨天晚上失蹤的,十三哥可記得那是晚上什麼時候?」江漢武道:
「剛吃過晚飯不久。」
  燕翎道:「那時候已經上燈了,郭姑娘為什麼出去,可曾跟那位說過她要出去,上那兒
去了?」江漢武道:「這倒沒有。」
  柳瑤紅道:「昨兒晚上吃過晚飯之後,大哥他們到後頭去了,我在收碗,讓鳳喜上前頭
去澆花,我碗還沒收好呢,鳳喜就跑了進來,告訴我她要出去一下,我還沒問她上那兒去她
就一陣旋風似的跑了,回屋換了件衣裳,梳了梳頭才出去的,鳳喜從沒這樣過,我想問,可
是轉念一想姑娘都這麼大了,怎會沒點兒私事,話到了嘴邊我又嚥了下去,那知道她一出去
就沒回來,早知道這樣我說什麼也會問問她。」燕翎「哦!」了一聲,沉吟了一下道:「鐵
大哥,我能到郭姑娘的房裡看看去麼?」鐵明道:「她跟瑤紅住一個屋。」
  燕翎轉望柳瑤紅,一聲「二嫂」還沒出去,柳瑤紅已經道:「白爺請跟我來吧。」江湖
兒女,沒有那麼多囉嗦事兒,柳瑤紅連猶豫都沒猶豫就帶著燕翎往後去了。自然,鐵明幾個
也跟了過去。








第 十 章 夜闖王府大顯身手
  後院不大,到處堆著鐵明師兄妹幾人每天在「天橋」應用的東西,都快把院子堆滿了,
再多幾樣恐怕就沒下腳的地兒了。鐵明幾個爺兒們住在東西兩廂,上房兩間耳房,姑娘郭鳳
喜住一間,另一間是老二季少輝跟柳瑤紅的新房,新房裡還新著,人卻沒有了,鐵明怕柳瑤
紅觸景傷情,讓柳瑤紅搬到這邊屋跟姑娘郭鳳喜做伴兒,那間屋就這麼空出來了,空出來是
空出來了,鐵明幾個爺兒們誰也沒好往裡搬,就是親兄妹也有顧忌,何況是師兄妹,所以那
一間一直空到如今。掀簾進了既是師姐妹,又是姑嫂兩人的屋,女人家的屋畢竟不同,一股
子淡淡的香氣就鑽進了鼻子裡。柳瑤紅不好意思地笑著說:「亂得很,白爺別見笑。」「好
說。」燕翎抬眼打量了一眼,擺設很簡單,除了兩張床,幾乎沒有別的什麼,就連梳妝台也
是張破桌子架上的鏡子,對這兩位來說,的確是太委屈了,好在江湖兒女不太講究這些!
「麻煩二嫂,凡是郭姑娘放東西的地方都找找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柳瑤紅答應一聲
走了過去,她先找明地兒,最後找姑娘郭鳳喜的一個小箱子,箱子裡除了衣裳只有雙剛納好
的鞋底。「看尺寸,誰都看得出這鞋底不是用在女人家的繡花鞋上的,那麼這是……?」柳
瑤紅拿著那雙鞋底轉過了身,口齒啟動,欲言又止!鐵明悚然道:「看來小師妹她已經
有……」倏然住口不言。
  柳瑤紅道:「大哥,咱們太疏忽鳳喜了。」
  鐵明道:「我總認為她還是個孩子,那知道……?她從沒跟你提過麼。」
  柳瑤紅道:「要提過我不就知道了,怪我,我從沒問過她,我跟她說話總方便些。」燕
翎道:「怎見得這雙鞋底不是為鐵大哥幾位中那一位納的。」
  鐵明道:「她從沒給我們納過鞋底,就連縫縫補補也都是瑤紅的事,我們總認為她還小,
捨不得讓她做這些個!」柳瑤紅道:「她昨兒晚上告訴我要出去的時候,臉上帶著驚喜,還
有幾分不自在,我是過來人,看得出,當時心裡就有幾分猜疑,可是她從沒透過一點口風,
我不敢確定,也沒好跟大哥提,那知道她真……」目光落在那鞋底上,道:「沒見鳳喜做過
針線活兒,但看她這鞋底,她的針線活兒還真不賴,就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學的。」鐵明一
跺腳道:「她也是,這是好事兒,咱們之間有什麼不好說的,她也不跟大家夥提一提,如今
好,人下見了,還不知道該找誰,上那兒去找呢。」江漢武道:「要這樣看,小妹似乎不會
出什麼事兒。」
  鐵明道:「誰知道她認識的這個人是個怎麼樣的人。」
  燕翎道:「麻煩二嫂再多找找。」
  柳瑤紅放下鞋底已找了起來,到處都沒能找到什麼,最後卻在枕頭底下找到了一張小紙
條兒。柳瑤紅忙不迭地一看,一怔直了眼,脫口叫道:「白爺,您……?」鐵明過去伸手抓
了過來,一看之下他也直了眼,旋即他臉色變了,拾手把紙條兒遞給燕翎,道:「白爺請看
看,這怎麼說。」燕翎接過來一看,也為之猛然一怔,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兩眼,可是白紙
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江漢武在他身旁望著條兒念道:「鳳喜姑娘,盼即刻來『先農壇』後一
會,白玉樓。白爺,您……」燕翎定了定神道:「弄了半天郭姑娘昨兒晚上出去是跟我會面
去了。」
  鐵明的語氣有點兒異樣:「聽白爺的口氣,好像是不知道這檔子事兒。」燕翎道:「希
望鐵大哥能相信,這張紙條兒根本不是我的。」
  鐵明道:「我不敢說信不過白爺,可是這件事總該有個解。」
  燕翎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張紙條兒上,看了一會兒之後,他突然睜大了眼道:「鐵大哥,
這張紙條兒上的字兒,出自女子手筆。」鐵明道:「出自女子手筆。」他一步跨了過來。
  燕翎把那張紙條兒遞了過去,道:「請鐵大哥仔細看看!」
  鐵明接過去從頭到尾角用心看,過了一會兒之後,他也點了頭:「嗯,是不像男人家的
字。」柳瑤紅要過去看看,一個一個的傳閱,最後大家都說的確像出自女子手筆。鐵明道:
「這麼說這張紙條兒確不是白爺寫的了。」
  燕翎道:「不是,白大哥,雖然這字是極力模仿男人家的筆跡,但畢竟還是帶著幾分秀
氣。」鐵明道:「那麼這究竟是……」
  燕翎道:「鐵大哥,知道我叫白玉樓的人不多,『先農壇』後也不是等閒人去的地方,
而且以白玉樓這三個字哄騙郭姑娘,這裡頭大有蹊蹺,這蹊蹺就是破綻,白玉樓這三個字能
跟郭姑娘拉上關係,恐怕只有對付白龍道人那一面了。」鐵明兩眼倏睜,道:「這麼說我並
沒有弄錯,還是胤禎老四……」 燕翎道:「似乎只有這一種解釋,鐵大哥請把這件事交給
我,我總會查他個水落石出的……。」鐵明道:「白爺,整白龍道人的,不是我的師兄妹,
胤禎老四為什麼……」燕翎道:「恐怕郭姑娘是遭了池魚之災。」
  鐵明道:「那為什麼假您之名……」
  柳瑤紅道:「不這樣鳳喜怎麼會出去。」
  鐵明一怔,旋即瞪大了眼:「難道說鳳喜是對白爺……」倏地住口下言。燕翎心頭猛然
一震,忙道:「也許他們只是利用諸位都認識我這一點上了。」鐵明望向柳瑤紅,投過探詢
一瞥。柳瑤紅口齒啟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燕翎一抱拳道:「諸位,我告辭了,最遲明天這時候我會給諸位個信兒,諸位要是有處
可去,最好暫時避一避。」柳瑤紅道:「白爺,您上那兒找鳳喜去。」
  燕翎道:「這個諸位就不要管了,郭姑娘要是平安無事,我說什麼也要把她找回來,郭
姑娘要是有什麼三長二短,我非把這北京城鬧翻天不可。」他轉身要走。柳瑤紅上前一步道:
「白爺,您慢點走。」轉望鐵明道「大哥,咱們上那兒避去,現在得給白爺個地兒。」鐵明
沉吟了一下,道:「一時半會兒……,這樣吧,咱們上老倭瓜那兒暫住幾天。」柳瑤紅轉過
臉來道:「白爺,老倭瓜是以前館子裡的掌廚,住在『白塔寺』後,您到那兒一問就知道
了。」燕翎道:「好,明兒個這時候,咱們在那兒見,我走了,諸位也趕快收拾收拾離開這
兒吧。」又一抱拳,轉身行了出去,他不願讓鐵明他們送,所以一到院子裡就縱身上了房,
從房上走了!鐵明他以為燕翎走了,其實燕翎沒走,他隱身在附近,一直看著鐵明等平平安
安的走了他才走!燕翎回到了八阿哥的「貝勒府」他沒跟任何人碰面,也下管八阿哥是不是
有事兒找他,他從西邊兒翻牆進入了西跨院。燕翎出去這一陣工夫不小,這當兒已然上燈老
久了。
  燕翎在那位唐姑娘的屋後窗上輕輕敲了兩下,沒聽見屋裡有動靜,他三不管地弄開後窗
翻進了屋!進屋再聽,這回他聽見了,臥室方向傳來一陣陣嘩嘩的水聲,他明白是怎麼回事
了,皺皺眉到前頭坐了下來。沒多大工夫,水聲沒了,過下一會兒,一陣輕盈的步履聲從裡
頭傳了出來。燕翎輕咳一聲道:「外頭可有人哪?」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30:36

  步履聲停住了,只聽那位唐姑娘驚聲問道:「誰?」
  燕翎道:「聽語聲還聽下出來麼。」
  唐姑娘輕「哦!」了一聲:「是白爺呀……」
  帶著一陣香風,人已到了前頭,一襲輕飄飄的短裝,頭上還套著一條紗巾,此女本就妖
艷動人,此刻浴罷更加動人。她帶著香風到了燕翎跟前,目光從門上掠過,落在燕翎的臉上,
嬌媚一瞟之後,笑道:「門還關得好好兒的……」燕翎道:「我從後窗進來的。」
  唐玉嬌又是嬌媚一瞟:「你拿捏時候真準,我在洗澡。」
  燕翎道:「放心,我進來就到了這兒,連彎兒都沒拐。」
  唐玉嬌吃吃一笑道:「白爺,您會錯了我的意思了,我是巴不得您拐個彎兒。」燕翎道:
「是嗎!」
  唐玉嬌道:「你要不看看我的心。」她抬手就要解扣子。
  燕翎一招手道:「這兩天我還有正事兒干呢,別讓我害了眼。」
  唐玉嬌吃吃一笑:「喲,您可真是個正人君子啊。」帶著那醉人的香氣坐到了燕翎身旁。
燕翎既沒躲也沒閃,處之泰然道:「要不是正人君子,豈會讓你洗個安穩澡。」唐玉嬌一雙
勾魂妙目直直地盯在燕翎臉上,嬌靨上堆滿了媚笑:「說得也是,那麼,您這時候到我這兒
來,而且是從後窗進來,有的什麼貴幹哪。」燕翎看了她一眼,身子往後一靠,道:「以唐
姑娘你看,我是來幹什麼的?」唐玉嬌吃吃一笑道:「以我看看,準是……」
  她把嬌靨湊近燕翎耳邊,低低說了兩句。
  燕翎笑了,一搖頭道:「唐姑娘,別害我了,我還不想叫榮桂恨我呢?」
  「他呀,呸。」唐玉嬌柳眉一豎,道:「他只是個解悶兒的,你以為我真拿他當個人
兒。」燕翎一搖頭,道:「可憐的榮桂。」
  唐玉嬌道:「你別可憐他了,可憐可憐我吧。」一擰身,就要有所行動。燕韶一拾手道:
「別,唐姑娘,我讓你洗了個安穩澡,你就該知道我是個怎麼樣的人。」「你是個怎麼樣的
人。」唐玉嬌吃吃笑道:「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江南白玉樓是個怎麼樣的人。」她又要動。
燕翎又招手攔住了她:「白玉樓如今改邪歸正,只差吃齋念佛了,姑娘幹什麼非拉我下地獄
不可。」唐玉嬌突然一陣激動,道:「我的爺,你就別再逗我了。」一擰身,整個人撲了過
來。燕翎伸手抓住了她一雙粉臂說道:「唐姑娘,白玉樓不是以前的白玉樓,現在的白玉樓
可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別讓我得罪了你。」唐玉嬌還真怕這位「白玉樓」馬上就坐了回去,
道:「喲,您這是幹嘛呀,那你到我這兒來究竟是……」燕翎道:「我來跟唐姑娘你打聽一
件事。」
  唐玉嬌瞪大了妙目:「你是來跟我打聽事兒的,什麼事兒?」
  「我有個朋友,是白回回的小徒弟,白回回你可知道。」
  「知道。」唐玉嬌點了點頭:「前些日子白龍道人……」住口不言。
  「你既知道這件事,那就用不著我多費唇舌了,白回回的小徒弟昨兒晚上失了蹤,是有
人冒我白玉樓的名把她騙出去的,我想知道是誰冒我的名騙走了白回回這個小徒弟!」唐玉
嬌瞪圓了妙目:「有這種事兒,你問我是誰……?這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麼?」
  「我真不知道,難不成你以為是我……,我敢跟你賭咒。」
  「我沒有以為是你,老實說你還沒這個膽,據我推測,這是你們的人幹的好事,要報復
就找我白玉樓,幹嗎跟人家一個不相干的姑娘家過不去……」「姑娘家,您說的這位是個妞
兒。」
  「不錯。」
  「噢,那就怪不得了,您跟白回回這個女弟子有什麼……」
  「唐姑娘,我是跟你談正經事。」
  「喲,您這是幹嗎呀,我不是說您,我是說她,白爺,我是個女人家,女人家最瞭解女
人家,像您,那個女人家見了能不動心呀。」「唐姑娘,答我一句,你是不知。……」
  「您別問了,我真不知道。」
  「唐姑娘,我可是拿你當朋友在看待,我留你跟榮桂在這……」
  「白爺,別老拿這個嚇唬人好不,我們不也沒把您的事兒抖露出來麼。」「那好。」燕
翎冷笑一聲站了起來:「既是咱們誰都不欠誰的,那就好辦了,咱們走著瞧吧。」他要走。
唐玉嬌伸手拉住了他,嬌笑道:「喲,幹嘛呀,白爺,說著說著話兒您怎麼認了真,昂藏須
眉七尺軀,您連個玩笑都開下起麼。」燕翎回過了身,冷冷道:「唐姑娘……」
  唐玉嬌道:「您坐下來說行不行,站得人心慌。」
  燕翎坐了下去。
  唐玉嬌瞟了他一眼:「還想不想知道是誰冒您的名了。」
  「當然想。」
  「我有個條件,這麼說吧,咱們來個條件交換……」
  「什麼條件?」
  「您可憐可憐我,我把您想知道的告訴您。」
  「唐姑娘可真厲害啊。」
  好說,您鐵石心腸嘛,我不得下這樣。
  「唐姑娘,你不覺得這是作賤自己。」
  「誰說的?」
  「我說的。」
  「我可不這麼想。」唐玉嬌吃吃笑著搖了頭。
  「唐姑娘……」
  「別叫了,肯不肯您說一句。」
  燕翎目光一凝,望著唐玉嬌半天才道:「唐姑娘,你要知道,我不吃虧。」唐玉嬌秋波
一轉:「我認為我是佔便宜,您就別操心了!」
  「你真能告訴我我想知道的?」
  「信不信在您,您要是不信那好辦,咱們作罷。」
  燕翎淡然一笑:「唐姑娘,你好說話,我白玉樓可沒那麼好說話,我姓白的就是這麼個
脾氣,向來不吃這一套,送上門來的我看都懶得看一眼,你不告訴我我也有地兒要人!」他
站起來就走。唐玉嬌跟著站起,伸手攔住了他:「您上那兒要人去?」
  燕翎道:「我找你的主子要人去。」
  唐玉嬌笑道:「這就不對了,白爺,沒證沒據,你憑什麼找我的主子要人哪。」燕翎抬
手一指,差一點沒點著唐玉嬌那粉妝玉琢的小瑤鼻:「你就是人證。」「我。」唐玉嬌格格
嬌笑道:「哎喲,白爺,這麼一頂壓死人的帽子,您怎麼往我頭上掃啊,我可沒說什麼,大
家都是江湖上打了多少滾兒的,難道說您不知道空口無憑,就算我說了什麼,我可沒指明是
我們主子呀。」燕翎冷然一笑道:「唐玉嬌,你這一套少在我白某人面前耍,我只要找上你
的主子一句話,看看他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抬手一推唐玉嬌的手,要走。唐玉嬌身子忙
往前一迎,強笑說道:「喲,我的爺,跟您開玩笑您怎麼認了真。」燕翎寒著臉道:「我沒
那好心情跟你開玩笑,也沒那閒工夫,你要想自保,就老老實實的把好所知道的告訴我,要
不然抓破了臉對你可沒什麼好處。」唐玉嬌咬了咬下嘴唇兒,道:「白爺,我說句話您一定
不信。」
  燕翎冷冷道:「那要看是什麼話了。」
  唐玉嬌遲疑了一下道:「我只是想騙騙您,其實我並不知道……」
  燕翎冷笑一聲道:「你不知道不要緊,我並不一定非讓你告訴我不可,我有地兒問,有
地兒要人。」他要走。唐玉嬌伸手抓住了一條胳膊,仰著臉,滿臉的哀求神色:「白爺,求
您相信我,我是真不知道,您就是殺了我我也不知道。」燕翎翻腕而起,反抓住唐玉嬌一隻
皓腕,目中威稜相逼過去。
  唐玉嬌顫聲道:「白爺,您連癡情都不懂。」
  燕翎目中威稜欽去,緩緩鬆了唐玉嬌的手,半晌才道:「唐姑娘,你也是名門出身,何
苦這麼作踐自己。」唐玉嬌忙一搖頭道:「不!白爺,我對您跟對別的人不一樣,我願意把
心挖出來……」燕翎道:「唐姑娘,你的好意我感激。」
  「白爺,我不瞞您。」唐玉嬌道:「我對您,起先跟對別的男人沒什麼兩樣,可是自那
天晚上碰都沒碰您就讓我回來之後,我心裡就覺得……,我說不上來為什麼,也許您是這麼
多年來,我頭一個碰上的唯一不佔便宜的人,您不知道,白爺,這麼多年來我接觸過的男人
不少,他們沒有一個不想佔便宜,沒有一個不打我的主意,連身份不如我的榮桂都不放過我,
可是只您……」燕翎淡然一笑道:「姑娘錯了,我也是男人,我並不比誰清高,我也不是柳
下惠,白玉樓在江南的名聲恐怕你還不知道,但是我有個怪脾氣,越是難弄的,我怎麼著也
要弄到手不可,可是一旦弄到了手,我卻又棄若敞履,不肖再顧,那自願送上門的,我是一
點興趣也沒有,就拿姑娘來說吧,姑娘要是掉頭而去不理我,說不定過一兩天我會來找姑娘,
求姑娘……」唐玉嬌嬌軀泛起顫抖,低下了頭:「白爺,你不用再說了,我知道我不配。」
燕翎搖搖頭道:「姑娘錯了,不是配不配的事,白玉樓在江湖上是個邪道兒上的人物,在這
脂粉裡是個不折不扣的浪子……」唐玉嬌一陣激動猛抬頭:「那麼你為什麼對我不悄一顧,
是我那一點不如江南那些」燕翎神情一肅,道:「姑娘要不要聽真正的理由。」
  唐玉嬌一點頭道:「你說吧,既然到了這地步,什麼我都不怕聽。」
  燕翎道:「我曾說過,姑娘也是名門出身,我不忍看姑娘這麼作踐自己。」唐玉嬌道:
「這麼說你並不是瞧下起我。」
  燕翎道:「絕下是。」
  唐玉嬌道:「那麼我對你動了情也是作踐自己麼,難道情愛也是罪惡。」燕翎道:「唐
姑娘,情愛不是罪惡,反之情愛是極其神聖的,可是情愛是雙方面的,不是單方面的,而且
情愛是要男女雙方經過一段時日的相處才能產生的。」唐玉嬌嬌軀再泛輕頭,道:「你的意
思我懂,可是也有男女雙方經過很長一段日相處,卻無法產生情愛的,是不?」燕翎一點頭
道:「這是實情,我不能否認,那是他們倆沒緣份,強求不得。」唐玉嬌微一點頭道:「你
的話已經夠明白了,好吧,好吧,我就等你一段時日。」
  燕翎目光一凝道:「唐姑娘……」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唐玉嬌道:「這是我心甘情願的,等到過了一段時日之後,
你仍然無法對我產生情愛,那就是咱們倆沒緣,我不再強求,也不會怨你。」燕翎絕沒想到
像唐玉嬌這種女兒家會有這種改變,很明顯地,唐玉嬌是為個「情」字,也就是為了他,道:
「這…」在燕翎他心裡著實起了一陣激盪。一個謝蘊如,一個蕭湘雲,一個郭鳳喜,一個唐
玉嬌!謝蘊如是他自己找的!跟蕭湘雲的感情是起自兒時。這都是雙方面的。
  這卻是單方面的,至少這暫時卻是單方面的,可是將來又是個怎麼樣的後果,他不敢說,
誰也難以預料,也怎麼辦,他該怎麼辦。萬一到了將來他說聲「不」,這對後兩位一定是個
大打擊,唐玉嬌也許不理他,郭鳳喜那麼一個女兒家未必受得了。那麼萬一將來到了該說
「不」的時候,他能為一念不忍不說「不」麼?什麼事都不能勉強,尤其是男女間的情愛,
他怎麼辦,他該怎麼辦。這些恐怕都是他來京之當初所想不到的。
  蕭湘雲跟謝蘊如,都是知道他是誰,這還有得說。郭鳳喜、唐玉嬌明知道這白玉樓是怎
麼樣一個人,卻也對「他」動了情,女兒家的心裡不是太以微妙。燕翎猛然吸了一口氣,平
靜了一下自己,道:「時候不早了,姑娘請安歇吧,我不打擾了。」他邁步往外走,這回唐
玉嬌沒攔他,可是他剛走兩步,唐玉嬌卻又叫住了他。燕翎停步回了身,唐玉嬌淒惋地望著
他道:「希望你能相信我,白回回那個女徒弟被人弄走的事,我真是一點也不知道。」燕翎
看了她一眼道:「我相信。」
  唐玉嬌道:「謝謝你。」
  燕翎沒說話,轉身要走,忽然心裡一動,他又轉了回來:「姑娘能不能告訴我,四阿哥
府裡也好,像姑娘這樣出身江湖的女子還有多少。」唐玉嬌呆了一呆道:「你問這……」
  燕翎道:「姑娘看看這個。」他探懷取出從郭鳳喜枕頭下找到的那張紙兒遞了過去。」
唐玉嬌接過一看,馬上瞪圓了妙目,道:「這不是你……?」
  燕翎道:「有人冒我的名,這筆字兒不是我的。」
  唐玉嬌道:「那麼你剛才問……」
  燕翎道:「姑娘沒看出來麼,這筆字出自女子手筆。」
  唐玉嬌忙拿起紙條兒仔細看了幾眼,點了點頭道:「嗯,經你這麼一說,我倒也覺得這
筆字兒有幾分像女人的字兒,只是怎麼見得這非是四阿哥門裡的人……」燕翎道:「我想不
出還有別人,別人也沒有理由去擄這位郭姑娘。」
  唐玉嬌道:「你是指毀白龍道人的事。」
  燕翎道:「不錯。」
  唐玉嬌道:「毀白龍道人的是你,又不是白回的這位女徒弟。」
  燕翎道:「劫擄這位郭姑娘的人並不是要對付這位郭姑娘本人,可能是想挑起白回回眾
高足跟我之間的火並,要不就是為對付我,既然冒用我的名,那就是讓白回回的眾高足找我,
他料準了我不會不管……」唐玉嬌看了他一眼緩緩說道:「我沒有料錯,白回回這位女徒弟
真對你有了意思,要不然她不可能這麼一叫就走,而且是偷偷的溜出去私會心上人,把她的
幾個師兄都蒙在鼓裡,照這麼看,那冒用你名的人一定知道白回回這位女徒弟偷偷動情的事,
要不然他不可能用這麼個法子,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她連她幾個師兄、師姐都瞞得死死的,
別人誰又會知道她的心事。」燕翎皺著眉沒說話,可是他心裡明白,唐玉嬌分析得一點都不
錯,一定是知道郭鳳喜心事的人才用得上這法子,可是事實上鐵明、柳瑤紅他們都不知道郭
鳳喜的心事,別人誰又會知道,郭鳳喜又會告訴誰呢。唐玉嬌把紙條兒遞了回來,道:「查
這件事看似容易,其實卻無處著手……」燕翎接過那張紙條兒,目光一凝道:「姑娘有沒有
見過這種字跡。」
  唐玉嬌搖了搖頭,道:「我恐怕幫不上你什麼忙,就是你到四阿哥府裡去,恐怕也難查
出什麼來,這字跡已經有所改變了,足見冒用你名的人想到了這一點,這件事真要是四阿哥
派人幹的,你沒有足夠的證據,他也不會承認。」燕翎的眉鋒皺深了三分,他明白,唐玉嬌
說的句句是理,這件事的確棘手。他走了,默默地走了,從那兒進來,還從那兒出去。
  離開了唐玉嬌的香閨,翻出了牆,他站在牆外想了好一陣,他急,心裡真著急。郭鳳喜
是個姑娘家,落在人手裡,隨時都可能出大事,他答應過鐵明幾個,明天晚上給他們消息,
現在還沒有一點頭緒,尤其郭鳳喜是去會「他」而失蹤的,萬一她有個什麼長短,我不殺伯
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在道義上,他脫不了關連,這份內疚,他受不了。想著,想著,他突
然橫心咬了牙,長身而起,直上夜空,半空裡疾射,天馬行空般沒入了茫茫的夜色裡。「雍
郡王府」夠大,夠氣派,單看那座落在夜色裡的氣勢,就是八阿哥那「貝勒府」所難及。
「雍郡王府」裡還真有些好手,燕翎破空而至,剛落在牆頭上,夜色裡便傳來一聲沉暍:
「什麼人夜闖雍郡王府,下去!」一股風破空之聲傳到,疾襲他咽喉要害。
  燕翎聽風辨物,一聽就知道是枚「子午問心釘」,這玩意兒十九淬毒,而且專破金鐘罩、
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等外門功夫,霸道而歹毒。可是燕翎沒把這枚「子午問心釘」放在眼
裡,抬手就把它抄了下來。
  他這裡抄住那枚「子午問心釘」,夜色裡又傳來一聲冷哼,一條黑影帶著勁風從雍郡王
府夜色裡升起,迎面撲到。燕翎一聲「留神」,抖手把手裡那枚「子午問心釘」打了出去,
燕翎的腕力足,那枚「子午問心釘」帶著銳嘯,疾若浪星,向著撲來黑影迎了過去。燕翎沒
打算傷人,打的是那黑影的頭頂,「噗!」地一聲,那枚「子午問心釘」擦著頭皮穿發而過,
那人一驚氣洩,直直地落了下去。燕翎帶著一聲輕笑從他頭頂上空掠過,進了「雍郡王府」。
  「有刺客。」驀地裡一聲驚叫劃破了「雍郡王府」的寧靜夜色!雍郡王府四下裡燈亮起,
都是單向聚射的「氣死風」,一道道光柱到處掃射,很快地一道掃中了燕翎,因為燕翎根本
沒打算躲,人往那廣大的庭院裡一落,就沒再動,等上它了。一道光柱掃中了燕翎,其他的
很快都跟了過來,先後都落在了燕翎身上,燕翎成了這一道道光柱交叉聚射的一點。
  剎時,四周圍上了雍郡王府的便衣護衛,服裝整齊的戈什哈,還有提燈奔來,端槍握刀
的親兵。雍郡王府的戒備夠森嚴,應變也能算得上神速,的確不是八阿哥的「貝勒府」所能
及其他府邸能比得上的恐怕也不多!「好大的膽子,竟敢夜闖雍郡王府行剌,給我拿下。」
  燕翎正對面一名陰沉臉瘦高個兒,望著燕翔陰森森的冷笑發了話!有他這一句話,兩名
便衣護衛掄刀撲了過來。
  燕翎沒帶兵刃,閃了兩閃避過兩刀,雙掌並出,一邊一下便把那兩個便衣護衛逼了回去。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陰沉臉瘦高個兒臉色一變就待再下令。燕翎又開了口:「你們太
冒失了,我是來見四阿哥的。」
  「胡說。」陰沉臉瘦高個兒道:「既是來見我們王爺的,為什麼不走大門,卻翻牆進來
往裡硬闖?」燕翎道:「我要是在大門報了姓名來處,你們的人一定不肯讓我進來,而且一
定會翻臉動手,以武相向,夜這麼深了,我何必在大街上造這麼大的亂子。」陰沉臉瘦高個
兒「哦!」地一聲,上下打量了燕翎一眼,道:「那麼你姓什麼,叫什麼,從那兒來的?」
燕翎倏然一笑搖搖頭道:「我還是不說的好,四阿哥認識我,等我見著四阿哥,你們就知道
我是誰了。」陰沉臉瘦高個兒冷哼一聲道:「一派胡說,我們王爺豈是任何人見的,你這一
套少在這兒耍,拿下。」這一回四名便衣護衛掄刀撲向燕翎。燕翎道:「我赤手空拳,寸鐵
未帶,那像行剌,這可是你們逼我動手。」說話之間,四名便衣護衛丟刀的丟刀,躺下的躺
下,燕翎卻跟個沒事人兒一樣。陰沉臉瘦高個兒臉色發了白,一擺手暍道:「給我一塊兒
上。」
  圍著燕翎的這些便衣護衛,戈什哈剛要動,忽聽一個洪鐘般話聲傳了過來,震得人氣血
浮動,耳鼓嗡嗡作響:「只這麼一個人要這麼多人一塊兒上,沒用的東西,都給我閃開,看
佛爺來拿他。」燕翎從話聲中已聽出來人內功深厚,中氣十足,再入耳兩字「佛爺」,馬上
就知道說話的是何許人了。果然不錯,圍著他的便衣護衛,戈什哈馬上像變了一個人,一個
個躬身哈腰讓開了一條路。紅影一閃,燕翎對面多了一個身軀高大,獅鼻海口的紅衣喇嘛,
一雙銅鈴般環眼開合之間精芒四射,一看就知道是個密宗高手。陰沉臉不陰沉了,陪上笑臉
哈了腰:「大喇嘛……」
  紅衣喇嘛看也沒看他一眼,一抬手,洪聲道:「你也給佛爺一邊兒去。」陰沉臉剛才挺
神的,如今卻連聲唯唯,陪著笑往後退去。
  紅衣喇嘛轉過來指向燕翎:「就憑你想夜闖雍郡王府行剌?」
  燕翎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來了這麼一句:「就憑你想拿我。」
  紅衣喇嘛臉色一變,環眼中精芒暴射,跨步欺身,抖手一掌拍向燕翎。
  燕翎笑了:「咱們一無怨,二無仇,怎麼一上來就是『密宗』大手印?」他飛起一指,
直往那紅衣喇嘛掌心點去。紅衣喇嘛一怔,沉腕撤招,兩眼瞪得老圓,望著燕翎道:「你能
認出『密宗』大手印?」燕翎笑道:「密宗絕學之中,我又何止認得出這『大手印』?對於
『密宗』裡的那幾套,我瞭若指掌,說起來如數家珍,你信不信?」紅衣喇嘛道:「佛爺不
信。」並兩指疾點而出。
  燕翎一笑道:「你會的真不少,這是『密宗』五大絕學之一的『震天指』。」身軀一旋
已到了紅衣喇嘛身側,五指一拂,襲向紅衣喇嘛腕脈。
  紅衣喇嘛一驚,高大身軀突然橫栘三尺,避開了燕翎這疾快的一拂,驚怒暍道:「你再
試試佛爺這一套掌法。」身隨掌動,雙掌齊出,上下飄飛,狂風驟雨,驚濤駭浪般連綿不斷,
一氣呵成。燕翎笑道:「這是『密宗』『火羅掌』,我來給你數招『天羅乍現』,『雷動天
驚』……」他口說手不閒,也雙掌並出,封架,破解之間不但從容,而且瀟酒,一招一式無
不恰到好處,雙掌渾如一體,任憑紅衣喇嘛的攻勢威猛凌厲,但燕翎的守勢卻是天衣無縫,
無懈可擊,滴水難進。十招一過,燕翎突然招式一變,易守為攻,他的掌勢較紅衣喇嘛快上
一倍有餘,嘴數招的速度也跟著轉快,「神驚鬼愁」,「風雲變色」。「留神!」燕翎突地
道。左掌一搖,手掌竟然不見了,等它再出現時卻已拍在了紅衣喇嘛右肩之上。砰然一聲,
紅衣喇嘛踉嗆暴退,要不是撞在戈什哈身上,他非來個屁股著地,四腳朝天不可。燕韶跟個
沒事人兒似的含笑說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就佔了這麼一點便宜,喇嘛,承讓了。」
燕翎這一手震住了那些便衣護衛、戈什哈跟親兵,大喇嘛都不是他的對手,誰還敢動。紅衣
喇嘛一張臉成了醬色,但剎那間轉為一片煞白,雙臂一抖,挾著他的兩名戈什哈跌跌撞撞後
退,各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紅衣喇嘛可真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抬手剛探入腰裡。
「都給我閃開。」一聲沉暍傳了過來,連燕翎都覺得心神一震。
  眾便衣護衛、戈什哈、親兵恭謹躬下身去。
  燈光下緩步走進一個人來,頎長的身材,一襲青衫,英挺俊逸,威煞逼人,赫然竟是年
羹堯。他看見燕翎了,一怔道:「玉樓,怎麼是你?」他快步走了過來。
  燕翎含笑抱拳:「年爺,又是幾天不見了,您安好。」
  年羹堯近前伸手握住了燕翎的胳膊:「你這是幹什麼?」
  燕翎道:「有點私事來見四阿哥,不敢走前頭讓門衛通報,只有從牆上進來了,那知道
弄巧成拙,惡虎類犬,怎麼說四阿哥這些護衛爺們都不信,逼於無奈,我只有出手自衛了。」
年羹堯轉眼朝向那陰沉臉瘦高個兒。
  那陰沉臉瘦高個兒忙一躬身道:「稟您,卑職問過這位的姓名,這位不肯說。」年羹堯
轉回了臉。
  燕翎道:「年爺,我這白玉樓三個字能說麼?要能說我不就走前頭了。」「白玉樓」三
字一出,周圍的人裡響起幾聲驚奇,馬上起了一陣騷動。
  年羹堯深深看了燕翎一眼,笑笑道:「你是欺《雍郡王府》沒人,存心來顯顯威風……」
燕翎道:「年爺您明鑒!」
  「得了吧。」年羹堯截口道:「對你,四爺有極大的雅量,主人都不計較,我幹嗎非逞
強出頭不可,犯不著,走吧,到我那兒坐坐去。」他拉著燕翎走了。周圍的人都乾瞪眼,那
紅衣喇嘛兩眼瞪得更大,但都沒敢吭一聲。
  年羹堯拉著燕翎進了一間精舍,進門就是個豪華但不失雅致的小客廳,幾盞八角琉璃燈,
燈光柔和,又給這小客廳添了幾分美感。小客廳裡頭還套著一間,垂著簾兒,兩個人剛進門
兒。
  「什麼事呀!雙峰。」
  套著的那一間裡響起個嬌慵無力的甜美話聲,垂簾兒一掀,裡頭出來個穿一身雪白晚裝,
少把幾個扣子,烏雲有點蓬鬆的美人兒,年可三十上下,天香國色,嬌媚無倫,肌膚脂般,
嬌嫩不不遜十八、九的年輕大姑娘。她剛出來就停了步:「喲,你有客人。」
  年羹堯道:「不是外人,出來吧,給倒杯茶。」
  美婦人一雙秋波從燕翎臉上掠過,抬手扣上了扣子,裊裊婷婷行了出來,到几旁倒了杯
茶走了過來。年羹堯伸手接過了那杯茶,沖燕翎道:「願意嘛就先叫一聲嫂子……」
  燕翎微一躬身道:「嫂夫人。」
  美婦人嬌靨一紅,含嗔地白了年羹堯一眼:「別聽他瞎扯。」
  「瞎扯?」年羹堯笑道:「這時候你從我屋裡出來,叫我怎麼給你按頭銜。」美婦人嬌
靨又一紅,又白了年羹堯一眼,可沒再說話!燕翎何等聰明個人,一聽這話還能悟不出年羹
堯跟這位美婦人是什麼關係,可是他也看得出,這位美婦人在「雍郡王府」絕不是等閒角色,
這從她的風度氣質上可以看得出,而且等閒一點的,年羹堯絕不會讓她叫他「雙峰」!只聽
年羹堯道:「這位就是這兩天四爺老掛在嘴上的白玉樓。」
  美婦人「哎喲!」一聲瞪大了一雙美目:「弄了半天敢情是玉樓兄弟,你怎麼早不說,
我說這塊地上除了咱們玉樓兄弟,誰會長得這麼俊俏,都老是誇班子裡那個唱武生的楊殿英
扮起子都來最迷人,比起咱們玉樓兄弟來可又差了半截……」帶著一陣香風,扭動著水蛇似
的腰肢到了燕翎身邊,一雙秋水似的眼睛緊緊盯在燕翎臉上,道:「兄弟,我可是聞名已久,
早想一見,咱們坐下來聊。」燕翎微微一欠身道:「嫂夫人請坐。」
  「哎喲,兄弟。」美婦人伸手拉住了燕翎的胳膊,瞟了他一眼道:「這又不是到了別處,
坐,咱倆一塊兒坐。」她拉著燕翎坐下,緊挨著燕翎身邊兒。年羹堯帶笑說道:「別這樣兒
好不,再這樣兒我可要吃醋了。」
  美婦人含嗔的眼波掃了過去:「老太婆了,人家玉樓兄弟還瞧不上我呢。」年羹堯道:
「但願如此。」
  燕翎道:「嫂夫人可聽說過,成熟風韻最醉人,嫂夫人神仙中人,怎麼說老。」「哎
喲。」美婦人那水蔥般一根玉指差點兒沒點著燕翎的臉,眉峰皺著,眉梢兒卻挑著無限喜意:
「瞧瞧你這張小嘴兒,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呢。」年羹堯搖搖頭道:「玉樓,你這是害我擔
心,雲卿,你可要小心,江南白玉樓是出了名的風流情種。」燕翎笑道:「年爺抬舉我了。」
  美婦人云卿白了年羹堯一眼,道:「我小心什麼,該小心的是你,我是個女人我清楚,
女人最見不得玉樓兄弟這種人!」一頓轉望燕翎:「兄弟,到京裡來多久了?有沒有個知心
的,要是沒有,趕明兒我給你物色一個。」年羹堯道:「你這真是多管閒事,人家玉樓還用
得著你物色,只要點個頭,要那樣兒的沒有,只怕八阿哥的門都給撞破。」「要你管。」美
婦人云卿嗔道:「你知道我給玉樓兄弟找的是誰,你這才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呢。」年羹
堯「哦!」地一聲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不管,我不管,行了吧。」看了看燕翎,
點點頭接道:「要說咱們那位姑娘,跟玉樓可是天造的一對兒,地設的一雙,嗯,好主意,
好主意,功德無量,功德無量,看來你要造上一座七級浮屠了。」這一對兒全沒把燕翎當仇
敵,簡直就把燕翎當成一家人,既親切又熱絡,的確夠讓人感動的。美婦人云卿沒理年羹堯,
轉過臉望著燕翎道:「兄弟,你怎麼說?」燕翎笑笑道:「嫂夫人的好意讓我感激,只
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33:38

  「只是什麼?」美婦人云卿忙問。
  燕翎道:「嫂夫人知道我的處境,怕不大方便。」
  美婦人云卿忙道:「那有什麼關係,公是公,私是私,兩碼事兒怎麼能混為一談。難道
說人跟了八阿哥,就不能有私底下的兒女情。」燕翎道:「那倒不是,只是……」
  「現在什麼都別說,兄弟。」美婦人云卿道:「見見再說,等約個日子你到這兒來,雙
方見見面,到那時候兄弟你要是再搖頭,咱們就全當沒這回事兒,行麼。」燕翎遲疑了一下
道:「嫂夫人既是這麼說,我還有什麼好說的,我要是再說不,那豈不是太不識抬舉。」美
婦人云卿「叭!」地一聲拍了一下手,笑道:「好,兄弟,咱們就這麼說定了,擇日不如撞
日,就是明兒個,你看怎麼樣?」燕翎忙道:「日子是不是能往後挪挪,我這兩天忙,等我
把事兒忙完了再說。」美婦人云卿目光一凝道:「什麼事兒你忙得連一天工夫都抽不出。」
  「這個事兒麼?」燕翎的目光掃向年羹堯,道:「我今兒晚上來見四阿哥,為的就是這
件事兒。」年羹堯身子往前一探,道:「什麼事兒,玉樓?」
  燕翎當即把姑娘郭鳳喜失蹤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把那張紙條兒遞了過去。年羹堯一直
在靜靜的聽,起初一臉訝異色,後來漸漸地恢復了平靜,等到燕翎把話說完,他又仔細看了
看那張紙條兒之後才抬眼說道:「我原就料到你不會這麼容易到四阿哥身邊來,那麼你今兒
晚上來見四阿哥是……」燕翎道:「年爺不明白我的來意?」
  年羹堯微一搖頭道:「我不明白。」
  燕翎道:「那我就直說了,要是這位姑娘郭鳳喜在四阿哥手裡,我希望四阿哥能把人交
給我,我就感激不盡。」年羹堯吁了一口氣道:「這麼說你今兒晚上是來找四阿哥要人的。」
  燕翎一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年羹堯道:「玉樓,你怎麼會想到人是落在了四阿哥手裡呢?」
  燕翎道:「年爺,鐵明說的,這是為對付我,而不是為對付白回回的眾徒弟的,我來京
之後,除了毀過白龍道人,挑過四阿哥一處秘密機關之外,沒得罪過別人……」年羹堯搖一
搖頭截口道:「兄弟,這個誤會太大了……」
  燕翎道:「年爺認為是個誤會。」
  年羹堯道:「我可以告訴你,玉樓,我與四阿哥的機密,四阿哥的一靜一動事兒也都會
徵詢我的意見,也就是說四阿哥的事我最清楚,據我所知,四阿哥沒擄這個人,這件事絕不
是四阿哥這個門裡的人幹的……」燕翎道:「年爺……」
  年羹堯道:「玉樓,別說除了毀白龍道人,不過我請你相信我,四阿哥不同於任何一位
阿哥,並不是沒有道理的,我不是良禽,但我懂得擇木,我不敢自言良駒,但我懂得擇主,
四阿哥雄才大略,眼光、胸襟、氣度,抱負都是其他的阿哥所難望項背的,四阿哥不是這種
人,這種雞鳴狗盜的事他不悄為,他愛才如癡,求才若渴,碰上人才他會不惜代價的極力爭
取是實,但卻只有在最後絕望時才下手對付,他得不到的也不許別人得到,這是對的,他不
能讓任何人成為他的威脅,其實,在角逐場上任何人都會這樣……」
  燕翎道:「這麼說四阿哥並沒有劫擄郭鳳喜。」
  年羹堯正色道:「玉樓,要不要年羹堯拿這顆腦袋擔保?」
  燕翎道:「年爺言重了,這我怎麼敢,既是四阿哥沒劫擄郭鳳喜,那是我莽撞冒失
了……」他忽然站了起來,一抱拳道:「我這兒先給年爺陪個罪,四阿哥處容我來日再負
荊……」年羹堯忙跟著站起,道:「你要幹什麼,玉樓,要走?」
  燕翎倏然一笑道:「夜來擾人,已是罪過……」
  「沒這一說。」年羹堯一擺手道:「我又不是過了今天沒明天了,好歹你見過四阿哥再
走。」燕翎道:「人既不是四阿哥劫擄的,我怎麼敢再勞動四阿哥……」
  「你已經驚動了。」年羹堯道:「早就有人稟報四阿哥了。這麼一會工夫了,怕已經往
我這兒來了。」話剛說完,一陣輕快步履聲傳了過來。
  「瞧。」年羹堯笑道:「是不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隨聽門外畫廊上一人接口道:「你貶我了,曹阿瞞是奸雄,我是英雄。」四阿哥帶笑走
了進來,身後緊跟著四名貼身護衛。
  四阿哥回轉身一擺手道:「你們跟進來幹什麼?出去,出去。」
  哄走了四名貼身護衛,他轉過來笑道:「真是,玉樓要是想殺我,豈是他們攔得了的。」
美婦人云卿沖四阿哥請了個安。
  燕翎一抱拳道:「四爺。」
  「坐,坐,你可真是稀客,難得是難得,可就有點兒不是時候。」
  四阿哥打著哈哈,卻帶著熱絡抬手讓客,燕翎只得又坐了回去。
  美婦人云卿端過來一杯茶。
  四阿哥接過茶來笑道:「深夜客來茶當酒,來,玉樓,咱們先喝口茶再聊。」喝過了一
口茶,四阿哥看看旁坐的年羹堯,笑問道:「這位爺不是帶著行李來的吧。」年羹堯笑笑道:
「沒見行李,腰裡倒藏著凶器。」
  四阿哥瞟了燕翎一眼,搖頭道:「我不信,他要有那意思,那天就不會讓我出老八的
門!」年羹堯道:「你把保駕的將軍瞧扁了。」笑笑把燕翎的來意說了一遍。
  四阿哥靜聽之際兩眼瞪得好大,等到年羹堯把話說完,他衝著燕翎搖頭笑了:「我的天,
好險,幸虧我沒幹這事兒,要不然我們這位爺今兒晚上非流血五步不可。玉樓,我是個怎麼
樣的人,雙峰剛才對你說過,我不想再……」燕翎欠身抱拳道:「四爺,我負荊請罪,行
麼?」
  「用不著。」四阿哥一擺手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個怎麼樣的人了,就不該有這一說,
這是不足掛齒的小事,不提了,現在談談咱們之間……」燕翎道:「四爺,您看見了,我沒
帶行李來。」
  四阿哥道:「我不談這個,談下回。」
  「四爺,下回遙遙無期。」燕翎說。
  「玉樓,你何必這麼殘酷,縱不為我,你也得為自己打算打算。」四阿哥微微皺了皺眉。
「四爺。」燕翎整了整臉色:「八阿哥對我不錯,我不能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背棄他,您也
未必願意要一個朝秦暮楚的人。」「我……」四阿哥一個「我」字出口,話鋒忽轉:「這樣
好麼,我幫你找回白回回的那個女徒弟……」燕翎道:「不敢勞動您的大駕,還是讓我自己
來吧。」
  四阿哥道:「我無意讓你欠我,你要知道,這不單單是你一個人的事,很明顯的,這是
有人栽贓嫁禍,因為你毀了白龍道人,挑過我一處秘密機關,只有一回對付你的行動,尤其
是抵上白回回的這些徒弟,你馬上就會想到我這一方面是對付你,一方面是想借你這把刀殺
了我,嫁禍、借刀,一石兩鳥,你能叫我不聞不問。」四阿哥的確是個聰明人!燕翎聽得心
項連震,他只以為這是對付他的,嫁禍、借刀這方向他可是真沒想到,因為他一直以為姑娘
郭鳳喜是這位四阿哥派人劫擄去的,如今既知道人不是這位四阿哥擄的,再經四阿哥這麼一
提,他馬上也明白了,不但明白,而且相信,這位四阿哥分析得一點不錯,確實不能讓他置
身事外,他沉默了一下道:「這樣吧,四爺,您干您的,我干我的。」現在他相信人不是這
位四阿哥劫擄的,至少這位四阿哥不知情,他相信年羹堯的說法,年羹堯是個英雄,不會騙
他,胤禎是個梟雄,遇不至於做這種事。四阿哥倏然一笑道:「你還是怕欠我的,那麼人要
是讓我先找著了,那怎麼辦?」燕翎道:「四爺應該馬上派人送她回去,我敢說九泉之下的
白回回絕不會再記恨四爺。」四阿哥道:「你說,是不是免不了欠我的。」
  燕翎淡然一笑道:「四爺,我是為八阿哥做事,欠您人情的是他不是我。」四阿哥望著
他笑笑搖了搖頭:「玉樓,你可真會說話,好吧,咱們就這麼辦,你幹你的,我干我的。」
燕翎站了起來,抱拳欠身:「告辭。」
  四阿哥忙站起抬手:「慢著,我可沒送客的意思。」
  燕翎道:「四爺,我不敢多事打擾。」
  四阿哥道:「我還沒說讓你走呢。」
  燕翎道:「我知道,是我該走了。」
  四阿哥望著他倏然一笑道:「玉樓,我這雍郡王府可不是任人來去的啊。」燕翎雙眉微
揚道:「四爺,何妨讓玉樓闖闖試試。」
  四阿哥道:「本領再高,不過是血肉之軀,火槍你也闖得過麼?」
  燕翎面不改色,道:「有四爺您陪著我,就是火炮也應該是康莊大道。」四阿哥仰臉哈
哈大笑,道:「這一點我倒是沒想到,走,我送你出去。」燕翎道:「何敢勞四爺您的大駕,
您留步吧。」轉身就往外走。
  四阿哥道:「你要碰碰火槍試試?」
  燕翎停步回身,道:「四爺要是要個死玉樓,能死在雍郡王府,那應該是我的榮寵,我
不相信四爺求才是這麼個求法,四爺您縱有殺我之心,但那是絕望後的將來,絕不是現在。」
轉身行了出去。四阿哥再度仰臉大笑。
  只聽美婦人云卿道:「兄弟,我不送了,別忘了咱們談的事。」
  燕翎已經出了屋,沒聽見他答話,不知道他聽見沒有!四阿哥的笑收住了,一臉的異樣
神色:「這個人何止武功好,連心智也是眼下這些人所難及的,簡直是個奇才,我非把他弄
到手不可。」燕翎走的時候年羹堯沒動也沒說話,這時候他突然開了口:「不容易。」「我
知道不容易。」
  「他固執得讓人惋惜。」
  「你放心。」四阿哥笑了:「對他這種人,我絕不會輕易動殺機,要不了多久,他一定
會投到我們這個門裡來。」「這麼說是我看錯了。」年羹堯說。
  四阿哥搖了搖頭:「你沒有看錯,確實不容易。」
  年羹堯道:「那麼你剛才說……」
  四阿哥道:「要是老八是塊材料,我永遠別想得到他,可惜老八是個扶不起的阿斗,而
且老八不是嫡出,永遠進不了東宮,他在老八那兒難展所長,英雄最苦的就是無用武之地,
就憑這,他遲早會投到我門裡來。」年羹堯沉默了一下,然後緩緩說道:「但願你說著了。」
  四阿哥道:「我不會失算的。」忽然轉望美婦人云卿:「你剛才跟他談什麼?」美婦人
雲卿還沒說話,年羹堯那裡已先開了口:「她想把她妹妹雪卿給他。」四阿哥兩眼猛一睜:
「不容易……」
  美婦人云卿嬌美一笑道:「四爺,英雄難過美人關,只要他陷了進去,我包他百鏈鋼也
會化為繞指柔。」四阿哥兩眼進射出異采,道:「那就試試,只要能成,你們姐妹倆我都有
重賞。」美婦人云卿恭應一聲施下禮去!








第十一章 風雲四起親人反目
  燕翎出雍郡王府往回走,剛走完一條胡同,一眼瞥見胡同口站著個人,一個身材瘦高的
黑衣蒙面人,燕翎心頭登時就是猛地一跳,跟著就停了步。那瘦高黑衣蒙面人目光炯炯,望
著他道:「白玉樓。」
  燕翎道:「不錯,正是白某,有什麼見教?」
  那瘦高黑衣蒙面人道:「我給你送個信兒來。」一揚手,白白的一片飛了過來。燕翎一
眼就看出那是一張紙條兒,伸手一抓,接在手裡,那張紙條兒居然頗帶勁力,顯然對方有兩
下子。藉著附近的燈光,一看那張紙條兒,燕翎的心猛然跳了起來。那張紙條兒上寫的是:
「要找郭鳳喜,可跟此人來。」就是這麼十個字!字跡跟在郭鳳喜枕頭下找到的那張紙條兒
上的字跡一模一樣。燕翎霍然抬眼:「你是……」
  那瘦高黑衣蒙面人冷然道:「不必多問,只答我一句,你是不是去。」
  燕翎道:「你明知道我一定去。」
  瘦高黑衣蒙面人道:「那就跟我來。」轉身要走。
  「慢著。」燕翎喝了一聲。
  瘦高黑衣蒙面人轉了回來。
  燕翎道:「到什麼地方去。」
  瘦高黑衣蒙面人道:「龍潭虎穴。」
  「答我問話。」燕翎揚了眉。
  「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現在就想知道。」
  「辦不到。」
  燕翎一步欺了過去,伸手扣住瘦高黑衣蒙面人的「肩井」要穴:「答我問話。」瘦高黑
衣蒙面人冷笑道:「要想再見著郭鳳喜,最好把你的手收回去。」燕翎道:「我不信不收回
手去就見不著。」
  「你可以試試,我既敢來見你,就有恃無恐,你只有一點難為我,郭鳳喜就會受到同樣
折磨。」「你們卑鄙。」燕翎雙眉陡剔,揚手就要打,可是手到中途又停下了,道:「你們
怎麼知道,一定會在這兒等著我。」那瘦高黑衣蒙面人道:「這我可以告訴你,你的一舉一
動全在我們監視之下。」「這麼說你們擄郭鳳喜是為對付我。」
  「可以這麼說。」
  「我跟你們何仇何怨?」
  「這你最好待會兒問你見的那個人。」
  「她是誰?」
  「見著你不就知道了麼。」
  「你們既是為對付我,郭鳳喜應該平安。」
  「她連一根汗毛也沒掉。」
  「好,帶路。」燕翎鬆了手。
  那瘦高黑衣蒙面人抬手一彈衣裳,轉身掠去。
  燕翎邁步跟了上去,燕翎緊跟在那瘦高黑衣蒙面人之後,一邊察看所走的路徑,一邊思
付這些人是什麼來路。想了半天,他沒想出這些人是那一路的,但他卻知道他已經出了內城,
越是離人家越遠,越走路越黑,走著走著,那瘦高黑衣蒙面人忽然投入一片濃密樹林之中,
燕翎要跟著進去。忽然一個冰冷話聲透林而出:「到了,站住。」燕翎立即停住,他聽出適
才說話那人是個女子,當即道:「帶路那位事先應該打個招呼。」林中女子冰冷道:「打招
呼好讓你出手制住他。」
  燕翎哼地一笑道:「芳駕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郭姑娘在你們手裡……」「白玉
樓。」林中女子厲叱道:「你既知道郭鳳喜還在我手裡,跟我說話就客氣點兒。」燕翎聳聳
肩道:「一著之差,受制於人,好吧,我敬遵芳諭,我來了,芳駕有什麼見教,請說吧。」
林中女子冷哼一聲道:「諒你也不敢不聽,容我問話,你想不想要郭鳳喜的命?」燕翎道:
「芳駕這話問得好,當然想。」
  「那好。」林中女子道:「你自己給我把右手廢了,我馬上讓你帶著郭鳳喜走。」燕翎
呆了一呆:「芳駕這是……,我跟芳駕有什麼仇怨麼?」
  「談不上。」
  「那芳駕為什麼……」
  「一句話,我不能容你在京裡橫行。」
  「噢,原來如此,是不是我的作為對芳駕構成了什麼威脅?」
  「對我構成威脅,憑你還不配。」
  「既是我不配,芳駕何必……」
  「少廢話,要郭鳳喜你就趕快動手。」
  「我要是捨不得我這只右掌呢?」
  「也可以,那你得捨郭鳳喜這條命。」
  燕翎臉色一沉道:「芳駕是那個府裡的高手……」
  「你弄錯了,我不是官家人。」
  燕翎淡然一笑道:「芳駕應該事先都交待好,我的一舉一動全在你們監視之下,要不是
官家人,豈有這麼方便。」「誰告訴你,你的一舉一動全在我們監視之下。」
  「芳駕何不去問給我帶路那位。」林中女子沒說話,燕翎接著說道:「芳駕既是那個府
裡的高人,在這各為其主的情形下就該光明正大……」「什麼叫光明正大。」林中女子突然
道:「我只求致勝,向來不擇手段。」「芳駕以為已穩操勝券。」
  「至少你現在得聽我的,除非你不想要郭鳳喜的命。」
  「芳駕,我話說在這兒,只要郭鳳喜有任何損傷,今晚上你絕走不了。」「白玉樓,你
要不要試試?」
  燕翎忍了忍:「芳駕,郭鳳喜是個江湖女子……」
  「你不要再說廢話了,聽不聽我的你答一句。」
  燕翎忽然聽覺得林中女子的話聲有些耳熟,可卻一時想不起在那兒聽過,他暗一思忖道:
「芳駕我剛說過,一著之差,受制於人,事到如今我不敢說不聽芳駕的,只是在我動手之前
芳駕可否答我幾句?」「你要問什麼?」
  燕翎道:「芳駕是不是有意假我之手殺了四阿哥?」
  「我不怕你知道,是這樣,可是我沒想到你會相信他的話。」
  「芳駕想到了。」燕翎道:「不然芳駕不會預先安排好在這兒跟我見面。」「想到了又
如何。」
  燕翎道:「我現在受制於芳駕,我能拿芳駕如何,只是……」
  林中女子道:「只是怎麼樣。」
  燕翎道:「芳駕既要假我之手殺了四阿哥,而後又以郭鳳喜為要脅,要我一隻右手,讓
我落個終生殘廢,這用心似乎是過於狠毒了些。」
  林中女子冷笑道:「什麼叫狠毒,對你們這種人慈悲,那就是對自己殘酷。」燕翎一笑
說道:「沖芳駕這句話,再加上芳駕要假我之手殺了四阿哥,雖然讓我落個終生殘廢這兩件
事,我敢說芳駕必是那位阿哥府裡的大人物……」林中女子叱道:「不必再說廢話,耗下去
對你沒什麼好處,我行事一向機密,別指望誰來給你解圍賜你把匕首,快動手吧。」一陣勁
疾的金刃破風之聲,「篤!」地一響,一把匕首落在燕翎腳前,掃進了地面上了。燕翎腳一
抬,手一伸,那把匕首應腳飛起落在他手裡,他望望那把匕首,森白的光芒,逼人的冷意,
行家一看就知道不是凡鐵。他沉默了一下道:「好吧,事到如今,只怕由不得我了,肉在砧
板上,還能不任由人宰割,只是芳駕,我怎麼知道郭鳳喜安然無恙?」「白爺,我很好,可
是您……」
  林內突然傳出一個女子驚急話聲,一聽就知道是郭鳳喜。
  郭鳳喜是郭鳳喜,可是話沒說完就沒聲了,顯然,不是讓人捂了嘴,就是讓人制了穴道。
燕翎聽得心頭猛震,林中女子話聲又起,冰冷說道:「你聽見沒有,死人不會說話吧。」燕
翎強自鎮定,淡然一笑道:「我明白芳駕的意思了,四阿哥是你們的頭一個強敵,你們既恨
他又怕他,所以假我白某人這雙手代你們除去他,而我白某這個人也是你們難以拔去的眼中
針,背上剌,所以你們又以郭鳳喜為要脅,逼我自斷右手,落個終生殘廢,郭鳳喜是個江湖
女子,跟這種事一點也扯不上關係,你們竟…」「姓白的,你有完沒有。」林中女子發出冰
冷怒叱。
  燕翎冷冷一笑道:「芳駕是不是怕聽罵。」
  林中女子怒聲道:「你敢罵我。」
  燕翎道:「看我敢不敢,你們卑鄙無恥……」
  「住口。」林中女子驚怒暍道:「姓白的,你不要郭鳳喜的命了。」
  燕翎淡然道:「我很明白,只我白某人還有這雙手,你們就不敢動郭鳳喜毫髮,因為你
絕對跑不了,我會讓你十倍償還……」林中女子驚怒道:「這麼說你是不肯拿你的右手換取
郭鳳喜這條性命。」燕翎冷然點頭:「不錯,我不妨告訴你,再有十條百條性命也抵不上我
這只右手」林中女子怒笑說道:「好哇,姓白的,你說誰卑鄙無恥,郭鳳喜那樣對你,你卻
這樣對她,你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你還算人麼,好,姓白的,既然你捨不得你那只右手,
既然你以為只要有一雙手在,我就不敢奈何郭鳳喜,我這就奈何給你看看。」一頓喝道:
「拍活她的穴道。」
  隨聽郭鳳喜叫道:「白爺,您快走,您絕不能……」
  林中女子冰冷說道:「郭姑娘,別這麼多情了,你這條性命還抵不過他那只右手呢,他
捨不得拿他那只右手換你,所以你要是吃了什麼苦頭,別怪我,怪他,那無情寡義不是人的
東西……」燕翎雖說有大責任在身,不能為郭鳳喜捨他的右掌,可是他還真怕林中女子下手
折磨郭鳳喜,趁林中女子說話分神,心一橫,牙一咬,騰身撲進了樹林。夜色本濃,林內更
黑,驚喝聲中,兩股勁風分左右襲到。
  燕翎聽風辨位,單臂凝力,匕首一揮,慘呼聲中有物落地,砰然兩響。
  隨聽前面不遠處響起一聲嬌暍:「不要攔他,讓他過來。」
  燕翎足不落地,提一口氣循聲撲了過去。
  「站住,你看看郭鳳喜。」驚怒厲喝近在眼前。
  燕翎心頭一震,硬生生剎住撲勢。
  只聽不遠處響起林中女子冰冷話聲:「姓白的,你看清楚了,你再敢往前跨一步,我馬
上讓郭鳳喜香消玉殞,血濺橫屍。」光亮一閃,眼前頓亮,燕翎看見了……
  郭鳳喜坐在地上,手腳被綁著,圓瞪美目,半張著櫻口望著他。
  郭鳳喜身後站著兩個黑衣蒙面人,長劍都已出鞘。
  郭鳳喜身旁站著個面覆黑紗的黑衣女子,一把雪亮的匕首架在郭鳳喜咽喉上。燕翎看見
了,而這時候那蒙面黑衣女子競脫口一聲驚呼:「怎麼是你……」燕翎為之一怔道:「不錯,
是我。」
  那蒙面黑衣女子大聲道:「你叫白玉樓。」
  燕翎心頭又是為之一震,一面思索對方何以有此一問,一面冷然說道:「沒錯,我就是
白玉樓,假不了的。」那蒙面黑衣女子沉默了一下,忽一點頭道:「好,我把郭鳳喜還給你,
咱們走。」他帶著兩個蒙面黑衣人轉身掠去。燕翎做夢也沒想到事情會有這種變化,立時怔
住了。
  就他這一怔神間,蒙面黑衣女子跟那兩個蒙面黑衣人已快如閃電地掠進林深處不見。只
聽郭鳳喜叫道:「白爺。」燕翎倏然驚醒,等他定過了神,林外空蕩,寂靜,而且漆黑一片,
就跟根本沒發生任何事一樣。燕翎忙蹲下去摸索著用匕首挑斷了郭鳳喜手腳上的繩子,道:
「姑娘有沒有受到什麼傷害。」林內太黑,看不見人,更看不見郭鳳喜臉上是什麼表情,但
是話聲卻可以聽得很清楚:「謝謝你,他們沒有難為我,拖累了您,我很不安。」 燕翎心
裡倒是有些不自在,因為他已經知道郭鳳喜暗戀著他,雖然林內太黑,誰也看不見誰,但畢
競現在是面對面。他站了起來,道:「姑娘別這麼說了,只要姑娘安好無恙,沒受什麼傷害
就行了,走吧,我送姑娘回去。」他聽見郭鳳喜站了起來,他轉身要往外走。只聽郭鳳喜在
身後叫道:「白爺。」
  燕翎轉回了身,道:「姑娘不能走麼?」
  「不,他們告訴我,我大哥他們一定會去找您……」
  「鐵大哥知道我是個怎麼樣的人,恥於跟我為伍,他原以為是四阿哥擄去了姑娘,要夜
闖雍郡王府拚命去,江十三哥攔不住他,這才去找我。」「怎麼,我大哥他們沒以為是
您……」郭鳳喜的話聲變得有點詫異。
  「不,鐵大哥他們原以為是四阿哥的人擄走了姑娘,因為我毀白龍道人的時候諸位都在
場。」顯然郭鳳喜是試探燕翎有沒有見著那張紙條兒,燕翎卻不提。
  「那就好,我一直擔心大哥他們誤會您…」
  「那怎麼會呢,再怎麼著鐵大哥也不會想到我頭上來,時候不早了,鐵大哥他們還在等
信兒……」「別急,白爺,我還有話說。」
  燕翎心頭跳了一下,住口不言。
  「您可知道我為什麼一直擔心大哥他們誤會您麼?」
  想躲的躲不掉了,燕翎沉默了一下道:「姑娘,二嫂在你枕頭底下找到了一張紙條兒。」
郭鳳喜急道:「大哥他們誤會您了……」
  燕翎道:「沒有。」
  郭鳳喜沒說話,想必她已心裡小鹿兒亂撞,羞澀地低下了頭,半天才聽她說道:「那麼,
您該知道我是為什麼被他們擄去的了。」她的話聲很平靜,出奇的平靜。燕翎吁了一口氣,
道:「姑娘的好意我很感激,可是姑娘要知道,白玉樓並不是個規規矩矩的人,這一點鐵大
哥他幾位都知道。」郭鳳喜道:「我知道,我也聽說了,可是……,聽說您剛才捨自己一隻
右手換我……」燕翎一點頭道:「是的,我願意救姑娘,要不然我不會先闖雍郡王府,然後
又到這兒來,可是我不能捨了我這只右手,落個終生殘廢,姑娘知道,我到京裡來的目的,
就是為仗恃這身武藝,這雙手換取榮華富貴,事實上憑我這身武藝、這雙手,不但順利進入
八阿哥府,獲得了八阿哥的重用,甚至連四阿哥都極力爭取我,我想要的是指日可待,要是
我毀了這只右手,落了個殘廢……」「您不要說了。」郭鳳喜說了話,話聲帶著輕微的顫抖:
「我懂您的意思,我原不敢讓您為我毀一隻右手,更不敢讓您為我捨棄已到手的榮華富貴,
他們為您擄我,如今又為您放了我,不管怎麼說,我該謝謝您,您忙您的吧,時候不早了,
我該回去了。」
  燕翎覺出她從身邊擦過,往外走去。
  他知道郭鳳喜相當傷心,他知道郭鳳喜為什麼傷心,也知道郭鳳喜極力地忍著。他不打
算解釋,因為他不能解釋。他跟了出去,道:「我送姑娘回去。」郭鳳喜的話聲從前頭傳過
來:「謝謝您,不用了,我自己認得路。」說話間她已出了林。燕翎也跟出了樹林,道:
「鐵大哥他們不在『天橋』了,搬到『白塔寺』後老倭瓜那兒暫住去了。」「那兒我也知道
路,您請回吧。」郭鳳喜腳下頓了一頓,然後又快步行去!燕翎仍在後頭跟:「鐵大哥他們
在等我的信兒,我不能不把姑娘當面交給鐵大哥。」郭鳳喜沒再說話。燕翎也沒再說話。
  郭鳳喜在前頭走,燕翎在後頭跟。
  一直到『白塔寺』俊一條小胡同,兩個人始終沒再說一句話。
  郭鳳喜在胡同裡一家門前停下,燕翎停在兩三丈外的暗影裡。郭鳳喜敲門。燕翎聽見門
裡有人問「誰?」,郭鳳喜應了一聲:「倭瓜叔,是我,鳳喜。」門裡那人驚喜叫了聲:
「小喜兒。」
  跟著門閂響動……,燕翎知道地方不錯,轉身走了。
  燕翎一邊走,一邊想。
  他想那蒙面黑衣女子究竟是誰?很顯然的,那蒙面黑衣女子認識他。
  更明顯的,那蒙面黑衣女子知道他不是白玉樓。
  她是誰?二阿哥擁有的「十二金釵」都知道他不叫白玉樓,但是她們絕不會打著「白玉
樓」的旗號騙走郭鳳喜。那麼她是誰?
  到京以後,認識他的紅粉女兒沒幾個,扳著指頭都數得過來,表妹蕭湘雲、謝蘊如、華
筱紅等,知道他不是白玉樓的只這麼幾位,不,還有位趙夫人跟她的嬌女趙君秋,沒有別人
了,再沒有別人了。她究竟是誰呢?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34:36

 突然,燕翎心頭猛跳,他想她是誰了,他想出她是誰了,那話聲……剛才怎麼就沒想起
來,燕翎猛吸一口氣,騰身掠起,向夜色中飛射而去。燕擁到了『蕭府』,他姨父家。偌大
一座庭院漆黑。
  堂屋裡燈卻亮著,燈光外洩,相當亮,而且還有人影在晃動。
  底事夜深人不寐!燕翎掠了過去,人猶在半途,堂屋裡人影不動了,一聲震人心脾的沉
暍聲傳了出:「什麼人夜闖蕭宅。」這是他姨父蕭紹威,換個人再也沒這麼敏銳的聽覺,連
燕翎的輕功身法都逃不過去。燕翎心頭一震,忙應道:「姨父,是我,小翎。」說完話,人
也落在堂屋門口。堂屋裡,他姨媽、表妹湘雲都在。
  他姨媽叫了聲「小翎」,表妹湘雲叫了聲「表哥」,娘兒倆面帶憂鬱都要過來。蕭紹威
臉色不大好看,抬手一攔那娘兒倆,銳利目光透視燕翎:「進來吧。」燕翎何等聰明個人,
一看這情形心裡還能不明白,他答應一聲進了屋,先跟兩位長輩請安見禮,然後再跟表妹湘
雲打招呼。那娘兒倆都遞眼色,燕翎看見了,但卻裝沒看見。
  只聽蕭紹威道:「坐。」幾個人都落了座,坐定,蕭紹威凝目,兩眼神光透射,直逼燕
翎:「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兒麼?」燕翎毅然道:「我來跟您打聽件事兒……」
  「什麼事兒?」蕭紹威問。
  燕翎道:「我想知道一下,前些日子在您這兒見過的那位趙夫人,究竟是個幹什麼的?」
蕭紹威揚起了雙眉:「我就知道你是為這,你不來我也會去找你,小翎,你鬧得太不像話
了……」燕翎道:「姨父,我並沒有鬧什麼。」
  蕭紹威道:「你沒有鬧什麼,你化名白玉樓混進八阿哥府,毀白龍道人,跟四阿哥過不
去……」燕翎道:「恐怕這都是那位趙夫人告訴您的。」
  「不錯。」
  「這能算鬧事兒麼,姨父。」
  「這還不算鬧事兒,要怎麼樣才叫鬧事兒,你知道白龍道人是誰的徒弟?」「知道,不
知道我也不毀他了。」
  「這麼說你是有意跟甘鳳池結樑子?」
  「不,姨父,我是代甘鳳池懲治不肖。」
  「你這……」
  「您既然知道我毀白龍道人,就該知道我為什麼毀他。」
  「我知道,只因為白龍道人挑了老八一處秘密機關。」
  「還毀了白回回師徒六個人。」
  蕭紹威吸了一口氣,道:「小翎,白回回我認識,彼此有過幾面之緣,在北京城地面算
得上個老一輩的英雄人物,他要是說句話,半個北京城也都服服貼貼,錯只錯在他不該投到
老八門裡,那麼大年紀的人了,還貪這個幹什麼,以他在江湖道上身份地位,不勝似聽人驅
策強得多,在江湖道上人家聽他的,到了老八門裡,他得聽人家的,他也未免太想不開
了……」「姨父。」燕翎道:「據我所知,白回回所以為八阿哥賣力是被逼無奈,他在江湖
道上再是個英雄,身份地位再了得,那畢竟是在江湖道,胳膊扭不過大腿,八阿哥找上了他,
他能怎麼辦,得罪八阿哥,跟八阿哥抓破臉,北京城地面他還待不待了。」蕭紹威道:「我
不能不承認你說的是理,江湖之大,那兒不能去,總比屈服把條命送了好……」燕翎道:
「姨父,小翎斗膽,您也是江湖出身,至今仍然算得個江湖人,您應該知道,江湖上的一方
之雄各人有各人的基業,各人有各人的地盤,離開了扎根兒的地兒到別處去,不是火並一場
奪別人的地盤兒,便得寄人籬下,仰人鼻息,要白回回去奪人的地盤兒,這種事兒他不會幹,
讓他寄人籬下,仰人鼻息,那不如給他一刀,您說……」蕭紹威揚了揚眉:「你倒挺幫白回
回說話的,我知道你跟白回回幾個徒弟交情不惡。」燕翎道:「您明鑒,小翎無意幫誰說話,
您該知道,小翎是個一是一、二是二的人,跟白回回幾個徒弟是有幾面之緣,談不上交情不
過我說他們是英雄、是漢子。」蕭紹威兩眼微睜,沉聲道:「不管白回回有什麼理由,他既
然捲進了這場是非裡,他當初就應該考慮到後果,白龍道人是四阿哥的人,他不能不為四阿
哥賣力。」燕翎道:「道理是一樣的,姨父,我既進了八阿哥的門,也不能不為八阿哥賣
力。」蕭紹威臉色一變:「小翎,你什麼時候學會跟我頂嘴了。」
  燕翎道:「小翎下敢,小翎說的是理。」
  美婦人忙沖燕翎遞過個眼色,道:「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讓小翎先喝口茶。」顯然,
美婦人是看情形不對,生怕僵了,她知道夫婿的脾氣,也知道這位外甥的脾氣,不得不趕忙
把話岔開。蕭紹威道:「讓他喝呀,沒人不讓他喝。」
  美婦人含笑望燕翎:「小翎,先喝口茶吧。」
  燕翎何嘗不明白這位長輩的用心,欠個身道:「謝謝您!」端起茶來喝了兩口。姑娘蕭
湘雲拿眼直看他。燕翎只有裝沒看見。
  屋子裡陷入了一片靜默裡。但這靜默卻讓人不安!而且這靜默很快地讓蕭紹威打破了。
  「小翎,你說你進了老八的門,不能不為他賣力,這我倒要問問你,是誰讓你捲進這場
是非的,你到京裡來,究竟是來幹什麼?」「姨父。」燕翎放下茶杯,道:「記得當初您問
過小翎,小翎也對您有所保證。」蕭紹威點頭:「不錯,當初咱們倆之間有過默契,甚至我
都沒告訴你姨媽跟你表妹,可是你這麼一鬧我就不能再保持緘默了,你是我蕭家的親戚,懂
麼?」燕翎道:「小翎懂,您恕小翎直說一句,當初您不會想不到會有今天。」蕭紹威道:
「不錯,當初我想到你會鬧事了,可是我沒有想到有人會認出你是我蕭家的親戚。」燕翎沉
默了一下:「姨父,這一點我也沒想到。」
  「這就是嘍。」蕭紹威話聲忽轉輕柔:「小翎,我不知道你的來意,可是我能猜出八分,
燕蕭兩家的立場不同,我原無意干涉你的行動,更不能怪你,可是你要想到一點,在這個圈
子裡,我的地位是超然的,我直接對皇上,別的任何人的事我不管,也可以說這是當初我跟
皇上談好的條件,任何人不得勉強我,否則我可以隨時求去,可是現在你進了老八的門,而
且讓人認出你是我蕭家的親戚,你應該想得到,別的阿哥會怎麼想,是不是會認為這等於是
我伸只手給老八,小翎,這一點你要體諒。」燕翎作難了,以前他確實沒想到這一點,他確
實沒想到會讓知道他跟蕭家關係的人碰上,他怎麼辦,顧不顧這位親戚的立場。他想了半天
才道:「您這麼說叫小翎怎麼敢當,您的立場小翎知道,可是姨父,您也該體諒小翎的苦
衷。」蕭紹威點了點頭,道:「你我都有自己的立場,也都有自己的苦衷,到底讓誰退一步,
到底讓誰遷就誰?這就難了,小翎,你要知道,站在我的立場,我是可以把你逼出京城去
的。」燕翎道:「這個小翎知道,您會那麼做麼,姨父?」
  蕭紹威神情一肅道:「小翎,我也有個家,我不能不顧我的家。」
  燕翎淡然一笑道:「真要是這樣的話,小翎可真有點後悔在您這兒碰見那位趙夫人了。」
蕭紹威雙眉微揚,道:「我懂你的意思,不到我這兒來什麼事兒也沒有了……」「姨父。」
燕翎道:「您是我的長輩,可是您有您的立場,我有我的立場,站在各人的立場上,您我之
間沒有長幼之分,您總不能叫我……」蕭紹威霍地站起,道:「不錯,站在各人的立場上,
咱們之間沒有長幼之分,那麼,站在各人的立場上,我也可以不顧你這個親戚……」「是可
以。」燕翎跟著站起,道:「只是,姨父,我要鬥膽真言一句,您欠他們這位皇上什麼,他
們這位皇上對您怎麼樣,那是您跟他私人間的事,再怎麼說您總不是他們的人……」蕭紹威
道:「你為什麼不乾脆直說,我也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
  燕翎道:「我是這個意思,所以,姨父,您不該也不能因私人間的事捨棄了您的大立
場。」蕭紹威臉色變了一變:「你這是教訓我,連你爹他也不敢跟我這樣說話。」燕翎道:
「小翎更不敢,只是,姨父,您想想看,個人的恩怨比起整個仇家起來,是不是顯得微不足
道。」蕭紹威道:「我不懂這個,讓你告訴我?」
  燕翎道:「姨父……」
  蕭紹威道:「你懂不懂信諾兩個字何解,你知道不知道我是怎麼樣一個人。」燕翎道:
「我懂,我也知道,只是您能不能讓他們知道,您的立場跟您這家親戚根本就不同。」蕭紹
威一跺腳道:「渾,我要這樣告訴他們,您還想在京裡再待下去麼?」燕翎目光一凝道:
「姨父小翎不渾,您畢竟還是顧這家親戚,謝謝您。」蕭紹威為之一呆,旋即道:「你別想
拿這話拙我,那是還沒到時候,其實也用不著我對你怎樣,你應該想得到,你這個姓燕的化
名白玉樓,既被人拆穿,就已經招人動了疑,利害攸關,我不信人家會放過你,先到這兒來
告訴我一聲是顧我的面子,我的面子還不夠讓人家放過你,你自己琢磨琢磨看該怎麼辦吧。」
燕翎聽得心頭連震,道:「姨父,我該怎麼辦,那要看那位趙夫人母女是幹什麼的?」蕭紹
威道:「你想幹什麼,滅口?」
  燕翎道:「姨父,我逼於無奈。」
  蕭紹威搖頭道:「來不及了,小翎,你想到的人家也想得到,只怕人家早就布下了下一
著。」燕翎道:「姨父……」
  蕭紹威道:「別再多說了,如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你盡快離京,這件事我還能對付,
而且對你我都好。」燕翎道:「姨父,我不能!」
  「你不能?」蕭紹威道:「難道你非叫人家找到頭上來不可,小翎,你是個聰明人,既
然明擺著的京裡不能待了,為什麼不圖個兩方面都好?」燕翎道:「您的意思我懂,只是在
他們還沒有找到我頭上來之前,還沒到我非離京不可的時候,我不能放棄那一線希望。」蕭
紹威道:「你只知道你不能放棄那一線希望,你只知道一旦到了你非離京不可的時候,你可
以一走了之,可是到了那時候我這一家四口呢?」燕翎目光一凝道:「姨父,您是怕到時候
應付不了吧,還是捨不得這眼前的一切。」蕭紹威臉色一變:「我捨不得這眼前的一切,求
你保全,你答應不答應?」燕翎道:「姨父,您……」
  美婦人突然說道:「紹威,你回屋歇著去,讓我跟小翎談談。」
  蕭紹威道:「這種事兒你不要管!」
  美婦人道:「紹威,難道還讓我求你不成?」
  蕭紹威道:「用不著求我,求求你這個好外甥吧。」拂袖行了出去。
  美婦人道:「一把年紀了,還是這麼個牛脾氣,別理他,小翎,坐下,跟姨媽聊聊。」
燕翎神情凝重地坐了下去,道:「姨媽,我沒想到會給姨父惹這種麻煩!」美婦人沉默了一
下道:「小翎,這種事兒我本來不該過問的,可是你是我的外甥,情形不同,我不能不跟你
談談,小翎,姨媽也是不得已!」燕翎道:「姨媽,我知道。」
  「那就好。」美婦人道:「小翎,你姨父剛才跟你說的夠多了,你不是個想不開的人,
為什麼你還不聽他的,不是你姨父剛才被逼提起,我還不知道你一直在京裡呢……」燕翎道:
「我不得已,還請您原諒。」
  美婦人道:「我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跟我的兒子沒什麼兩樣,我還有什麼往心裡
放的,只是你表妹……」姑娘蕭湘雲臉上沒表情,也沒作任何表示。
  美婦人輕輕歎了口氣道:「都是一家人,血濃於水,還有什麼不能體諒的,只是小翎,
我們體諒你,希望你也要體諒我們,我不問你來京裡究竟要幹什麼,我只希望你能聽聽你姨
父的……」燕翎道:「姨媽,我……」
  美婦人道:「小翎,既然你非走不可,為什麼非到不可收拾的時候才走!」燕翎道:
「姨媽,怎見得我非走不可。」
  美婦人道:「剛才你姨父說的難道還不夠詳盡!」
  燕翎道:「那麼您告訴我,又是怎麼個不可收拾法。」
  美婦人道:「小翎,剛才你姨父說得夠多,可是有一點他沒有告訴你,你現在在八阿哥
門裡,等於是你姨父伸只手給八阿哥,這麼一來也等於你姨父毀了他親口許下的諾言,要是
別的阿哥來找你姨父幫忙,你姨父他能怎麼說,要是讓宮裡知道你姨父插手於諸阿哥之間的
爭奪,宮裡對你姨父又會怎麼樣,小翎,你縱不為別人想,你也該為你姨媽想想。」燕翎道:
「姨媽,您這麼說讓小翎怎麼受得住,這樣好不,姨媽,您幫我跟姨父說說,讓我留到最後
一刻再走。要是姨父跟您有什麼為難,我就是拚了這條命也會護著您一家平安離京,行不?」
蕭湘雲突然站了起來,激動地道:「表哥,你太讓我傷心,太讓我失望了,我沒想到你會變
成這個樣子,你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比你這家親戚一家四口性命來得重要,爹媽都這麼說了,
只差沒跪下來求你了,你居然還不肯點頭,你瞞著我在京裡都幹些什麼我不管,也管不著,
可是這件事關係著我這個家,我非管不可,到時候你護著我們一家四口平安離京,用不著,
蕭家還有保護自己的能力,話不投機半句多,你請吧,我這輩子永遠不要再見你,走,你給
我馬上走。」燕翎有著相當大的震撼,他絕沒想到這位表妹會對他這樣,會這麼不瞭解他,
他能不震撼?可是他很快地就趨於平靜,沒有解釋,沒多說一句,只平靜地望著美婦人說了
一句:「姨媽,請您告訴我,那位趙夫人……」美婦人含蓄道:「好,姨媽告訴你,她是大
阿哥『直郡王』胤提的人。」剎時,燕翎明白了,他道:「謝謝您。」施個禮轉身要走。
  「小翎,別怪……」美婦人顫聲叫住了他。
  燕翎含笑:「不會的,姨媽,您應該知道小翎。」轉身出屋,騰身掠去。蕭湘雲臉煞白,
沒動,也沒說話。
  美婦人道:「湘雲,你是為爹媽,我不能說你錯,可是你不該對你表哥這樣,你還不夠
瞭解他……」蕭湘雲仍然沒說話。
  美婦人轉望門外,淚下。
  燕翎剛走,蕭府後院一連落下了十幾條人影。
  為首兩個人,正是趙夫人跟趙君秋母女,其餘的都是佩劍黑衣人,一個個神情冷肅,目
光犀利逼人。「什麼人夜闖蕭宅。」一聲悶雷般沉暍,一條高大人影行空天馬般撲到。隨聽
一聲朗暍傳到:「老哈回去,我在這兒。」
  暍聲中高大人影落地,一躬身又倒退而回,很快地隱入了夜色裡。
  衣袂飄飄,蕭紹威騰掠而至,直落趙夫人面前,目光一掃佩劍黑衣人,道:「夫人去而
復返,有什麼見教麼?」趙夫人神情冷肅,道:「我奉命來此拿人。」
  蕭紹威倏然一笑道:「我犯了那條王法,煩勞趙夫人前來拿我?」
  趙夫人道:「縱容你的外甥暗中參與諸阿哥之間的爭奪。」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證據?」
  趙夫人冷冷一笑道:「不要拿這一點難我,我也知道一旦問起來諸位阿哥都不會承認,
可是我是奉命拿人,你若是要證據,等見著下令拿你的人,你可以當面跟他要。」蕭紹威笑
說道:「趙夫人,你應該明白,有權下令拿蕭紹威的,只有皇上一個人。」趙夫人冷然抬手,
從袖子裡取出一個黃絲帶紮著的紙卷,道:「你自己拿去看,還是要我念給你聽。」蕭紹威
臉色微微一變,上前一步接了過來,解開黃絲帶,展開紙卷一看,臉色大變把紙捲一捲,道:
「好,我跟你們去。」兩名佩劍黑衣人邁步欺了過來。
  蕭紹威沉喝道:「站住,你們要幹什麼?」
  趙夫人道:「你敢違抗皇上的命令?」
  蕭紹威道:「我不信。」
  趙夫人道:「拿給他看看。」
  一名佩劍黑衣人從懷裡摸出一具小巧的手銬,黃澄澄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打造的。蕭
紹威臉色又一變,慘笑道:「沒想到皇上會對我不信任到這地步,怪只怪我當初不該點頭留
下,罷,罷,罷,你們來給我戴上吧。」毅然伸出雙手去。「慢著。」一聲暴喝傳來,老哈
如飛掠到,星目圓睜,鬚髮暴張:「我看你們那一個敢?」一眾黑衣人齊撫劍柄,閃身擋住
老哈。
  蕭紹威沉聲道:「老哈,你這是幹什麼?給我退回去。」
  老哈叫道:「爺……」
  蕭紹威厲聲道:「當初我既然點了頭,如今我就該服王法,你敢不聽我的。」老哈悲憤
躬身:「老奴不敢。」閃身要退。
  只聽一個美妙而平靜的話聲傳了過來:「趙夫人請等等!」
  隨著這話聲,美婦人帶著蕭湘雲走了過來。
  蕭紹威道:「你們又要幹什麼?」
  美婦人聽若無聞,望著趙夫人道:「趙夫人,咱們情同姐妹,一向處得不錯……」趙夫
人冷冷道:「那是私交,這是公事,我不敢因私廢公,況且皇命在身,我也身不由己,還請
蕭夫人原諒。」美婦人道:「我知道夫人皇命在身,我並無意,也不敢讓夫人違抗皇命,因
私廢公,我只要夫人瞭解,我那個外甥在京裡的作為,紹威他並不知情。」趙夫人道:「這
話到了宮裡之後,他可以自己奏明皇上,皇命在身,不敢擔擱,我要告辭了。」兩名佩劍黑
衣人上來就要給蕭紹威戴手銬。
  蕭湘雲突然厲暍道:「慢著。」霍地轉望乃父:「爹,到了這時候您還……」蕭紹威沉
暍道:「住嘴,蕭紹威上頂天,下立地,幾十年胸懷坦蕩,光明磊落,不許壞我的名聲。」
蕭湘雲臉色一變,冰冷道:「爹,恕女兒不孝,女兒不能眼睜睜的任他們帶走您。」轉身揚
掌劈向兩名佩劍黑衣人。蕭紹威倏揚暴喝:「大膽。」抬手一指飛點而出,蕭湘雲應指而倒,
蕭紹威扶住她往美婦人面前一送,道:「扶她進去…… 」雙手伸了出去,道:「戴上吧。」
兩名佩劍黑衣人很快地給蕭紹威戴上手銬,趙夫人當先邁步往外行去。
  幾名佩劍黑衣人急跟了上去。
  趙夫人望著蕭夫人冷然道:「他這趟進宮不見得會獲大罪,你們最好別輕舉妄動,否則
他罪上加罪定然死路一條!」帶著愛女快步行去。老哈猛一跺腳低下了頭。
  蕭夫人臉色煞白,扶著愛女湘雲不言不動!老哈突然掠了過來,道:「夫人,您別擔心,
那麼小小一具手銬困下住爺的……」蕭夫人搖頭說道:「老哈,你錯了,那具手銬是經過百
鏈特製的,就是有再高的武功也掙不開,其實他們也錯了,何須用這個,紹威當年那一點頭
已經把他自己給牢牢困住了,那具無形的手銬要比這具有形的手銬實得多。」老哈鬚髮一張
道:「那老奴去找翎少爺……」
  蕭夫人又一搖頭:「老哈,找誰也沒用,是紹威自己困住了自己,這幾年了,難道你還
不知道他,再說你也該聽見趙夫人臨走那幾句話了,咱們不動,紹威也許還有救,這麼多年
了,紹威捨了一切留在京裡,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上不該是那麼個絕情的人。」老哈沒再
說話,鬚髮抖動,低下了頭!夜深沉,「直郡王府」浸沉在濃濃的夜色裡。
  乍看,「直郡王府」相當寧靜,一點動靜都沒有。
  其實,濃濃的夜色裡,「直郡王府」各處的暗影裡到處是人,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弓
上弦,刀出鞘,戒備森嚴,如臨大敵。不信你看,美輪美奐,那神仙畫境般後院裡,小亭旁,
假山後,長廊下……,到處是幢幢的黑影,甚至還有那幾個一夥到處巡查的。假山後那一個
最隱密,人家看不見他,他看得見人家。
  隱密的地方最安全,其實不然,他要出點兒什麼事兒,別人照樣看不見!這時候就有一
樣硬硬的,尖尖的,冰涼的東西抵上了他後心:「你敢出一聲,我給你來個前後背通。」那
漢子一驚色變,可硬是沒敢動,沒敢吭。「我找個朋友,趙夫人住在那兒?」
  那漢子忙道:「趙夫人住在西邊那座小樓上,可是……」
  「可是什麼?」
  那漢子道:「趙夫人跟趙姑娘出去了,還沒有回來。」
  「她母女上那兒去了?」
  那漢子道:「不知道。」
  背上像針扎似的一疼,他忙道:「我真不知道,趙夫人跟趙姑娘在府裡居客位,連我們
王爺對她倆都客客氣氣,誰敢過問她倆的事兒。」「那麼,她母女什麼時候出去的?」
  那漢子道:「天一黑就出去了,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一兩天不見人影兒是常事兒。」
沒再聽見他身後那人問話,可是他在那兒卻一動不動,也沒再說話,跟泥塑木雕般似的。西
邊兒真有座小樓,挺精雅的一座小樓。
  樓上燈光微弱,燈火壓得小小的,藉著燈光看,是間很雅致的書房,只是書房裡沒人。
突然,窗門開了,輕捷異常地從外頭翻進個人來,是燕翎。燕翎進來後凝神再聽,樓上確實
沒人。
  燕翎臉上泛起了訝異之色,轉身剛要行向門口,一眼瞥見書桌上燈下壓著一張素箋,素
箋上還有字跡。他神色一動,一步跨到,定睛一看;神情震動,臉色倏變。那張素箋上龍飛
鳳舞幾行字跡:「我料定你會來,蕭紹威已落我手,要人可到文丞相祠,知名不具。」燕翎
轉身撲了出去。
  蕭夫人抱起愛女蕭湘雲,剛要往屋裡走。
  燕翎如飛射落。
  老哈沒有看清是燕翎,沉喝聲中就要出掌。
  燕翎忙道:「是我,小翎。」
  老哈急沉腕收掌。
  蕭夫人聞聲四顧:「小翎……」
  燕翎看見蕭夫人懷裡的表妹了,心頭猛然跳了幾下,急道:「姨媽,表妹怎麼我姨父
呢?」老哈要說話,蕭夫人拿眼色攔住了他,道:「小翎,你怎麼又回來了?」
  燕翎看見蕭夫人的眼色了,道:「我有事兒要見姨父。」
  蕭夫人道:「你姨父有事兒出去了。」
  燕翎雙眉微揚道:「姨媽,您為什麼要瞞我?」
  蕭夫人道:「我瞞你什麼了?」
  燕翎道:「據我所知,姨父是落進了那位趙夫人手裡。」
  蕭夫人臉色一變道:「誰告訴你的?」
  燕翎道:「那位趙夫人自己。」
  蕭夫人叫道:「是趙夫人她……,你在那兒碰見她的,」
  燕翎道:「不敢瞞您,我剛上「直郡王府」找她去了,她不在,可是她料準了我會去找
她,她在她住的小樓上給我留了話,告訴我姨父落進了她手裡,所以我才趕回來看個真假!」
蕭夫人倏然而笑:「沒這回事兒,你別聽她的,你姨父出去了!」
  燕翎道:「既是姨父出去了,您怎麼知道他老人家沒落進那位趙夫人手裡?」蕭夫人道:
「你這孩子是怎麼了,難道你還不知道你姨父,憑他那身所學,放眼當之,有幾個動得了他
的?」燕翎冷冷一笑道:「這麼說她是……」
  老哈突然說道:「夫人,事到如今您就別再瞞翎少爺了!」
  蕭夫人一驚道:「老哈,你……」
  老哈矮身跪了下去,道:「夫人,老奴不惜一死,但求爺平安回來。」
  蕭夫人淚水奪眶而出!燕翎震聲道:「姨媽!」
  蕭夫人點頭道:「好吧,我告訴你,但是我不許你輕舉妄動,要不然你就是要你姨父的
命,你姨父已經被她帶進宮去了,是皇上下的旨!」燕翎為之一怔:「怎麼說,姨父被她帶
進宮去了,是他們皇上下的旨?不對呀她怎麼讓我上『文丞相祠』要人去?」老哈猛然抬頭。
  蕭夫人也為之一怔:「文丞相祠?」
  燕翎道:「是啊。」
  老哈怒聲道:「這女人搞什麼鬼?」
  蕭夫人道:「小翎,我跟她交往不少時日,這個女人極富心智,可是我還不知道她居然
這麼陰毒,她設好了圈套對付你,你不能去。」燕翎道:「姨媽,您不是說她是胤提的人,
憑什麼他們能請得皇上的旨。」蕭夫人道:「可能是胤提連夜進宮說什麼了……」
  燕翎道:「不對吧,姨媽,他們那位皇上有的是禁軍,有的是侍衛,幹什麼非讓胤提門
裡一個女人到這兒來帶姨父?」蕭夫人呆了一呆道:「這倒是,可是那手論……」
  燕翎道:「未必不能假造吧,姨媽。」
  老哈霍起竄起,叫道:「好個陰毒女人!」
  蕭夫人忙道;「慢著,胤提不可能這麼大膽,這件事要是讓宮裡知道,那是大罪一條,
胤提不會不知道利害。」燕翎道:「姨媽,很明顯的,他們不但是要對付我,而且要對付姨
父,一旦把姨父跟我對付了,他們來個矢口否認,誰能拿他們怎麼樣。」蕭夫人道:「可是
那張手諭……」
  臉色大變,接道:「那紙手諭讓您姨父帶走了。」
  燕翎道:「這就是了,到時候他們把紙假造的手諭一毀,更是無證無據。」蕭夫人驚駭
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只是,小翎,你這只是猜測。」
  燕翎道:「下錯,姨媽,我這是猜測,可是真不真我去一趟文丞相祠就知道了。」蕭夫
人忙道:「小翎,你不能!」
  燕翎道:「姨媽,要是姨父真被他們帶進了禁宮,我去文丞相祠對姨父的安全並沒有妨
害,要是姨父沒被他們帶進宮,那表示這事不是他們主子的主意,是他們假傳聖旨,欺君瞞
上,只要我不死,他們就不敢動姨父毫髮,您又操什麼心?」老哈叫道:「對,翎少爺,我
跟您去!」
  「不。」燕翎道:「這件事兒我一個人辦得了,這兒還要人照顧。」
  蕭夫人忽一點頭道:「小翎,你說的是理,可是明擺著的這是個陷阱,你……」燕翎道:
「怕只怕不知道這是個陷阱,既然知道這是個陷阱,我又何懼之有,難道您還信不過小翎,
姨媽,您放心在家等著吧,我去了。」長身而起,直上夜空。蕭夫人忙道:「小翎,你小
心!」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35:50

第十二章 大內鷹犬假傳聖旨
  文天祥祠在府學胡同,順天府學之鄰,胡同東口有忠烈祠匾額。文丞相祠的所在地就是
文天祥歸天之處,明永樂六年,北京按察副史劉崧受命建祠。燕翎很快地趕到了文丞相祠,
這時候文丞相祠靜靜地座落在夜色中,看不出,也聽不見有一點動靜。燕翎落身在祠堂門口,
凝神聽了一聽,拾手推門,門是虛掩著的,吱呀!一聲開了,夜靜時分,分外刺耳。燕翎提
氣聚功,邁步行了進去,剛進門,幾陣金刃破風之聲在黑暗中,由四面襲到。燕翎早就防著
這一招了,一覺警兆,立即收氣飄身,閃電一般又退了出去。裡頭的偷襲落了空,響起了一
陣金鐵交嗚之聲,顯然是那些兵刃碰在了一起。但一陣金鐵交嗚聲之後,祠裡馬上又歸於沉
寂,一點動靜都沒有。
  燕翎揚了眉:我如約而來,你們躲在暗處傷人,這算什麼英雄好漢,這手法未免也太低
劣了。一條黑影竄了出來,是個手提長劍的黑衣人,冷冷看了燕翎一眼道:「算你命大,跟
我來…… 」話落,轉身要走。燕翎喝道:「慢著,這兒不是文丞相祠麼?」
  「不錯。」那黑衣人冷然點頭道:「這兒是文丞相祠,可是這兒地方太狹小了,我們夫
人臨時改了主意,換了地方,你跟我來就是。」轉身邁步行去。祠裡走出來一個人,可是剛
才在祠裡的絕不是這麼一個人。
  燕翎根本沒放在心上,邁步跟了上去。燕翎跟在那黑衣人之後一陣疾走,約莫盞茶工夫,
那黑衣人停在一座大院落前,上前推開門冷然擺手:「就是這兒,請。」燕翎遲疑都沒遲疑,
昂然行了進去。
  沒聽見後頭有腳步聲,顯然那黑衣人沒跟進來。
  燕翎仍然不在意,推門到個大院裡,一看之下不由一怔,這那像個有人住的地方?宅夠
深,院也夠大,只是沒下猶有一點燈光,這間屋窗戶沒了,那間屋門少了一扇,根本就是座
空宅,久沒人住的空宅。燕翎聽聽,靜悄悄的,除了一陣陣的蟲叫之外,幾乎難聽見有別的
聲息。突然,燕翎揚聲發了話:「我如約而至,芳駕為什麼還不現身。」
  燕擁的話聲直逼夜空,也震得空宅響起一陣陣回音,尤其夜靜時分,一個字、個字非常
清晰。但卻只有燕翎自己話聲的回音,除此而外仍是一點動靜沒有。燕翎揚了眉,冷笑一聲
邁步往裡行去。
  在絲毫沒有動靜的情況下,燕翎走過了前院,一堵牆攔在眼前,牆上兩扇門虛掩著,夜
風過處,門不住的開合,看上去怪嚇人的。燕翎在門前停了一下,銳利目光直逼過去,看了
一陣之後,他邁步走過去推開了門。門那邊又是個大院子,一條青石小路通進去,過三丈就
是黑忽忽的一片,但是隱隱約約地可以看出,院子裡有花,有樹,有池塘,有小橋,而且亭、
台、樓、榭一應俱全。本來是神仙畫境般夜景迷人的一個地方,可是如今卻陰森檁人,而且
很顯然的危機四伏。燕翎明知道這座後院裡危機四伏,因為它到處是能藏人的地方,但是他
藝高人膽大,昂然邁步行了進去。他一步剛跨進門,猛覺頭頂上一陣疾風壓下。燕翎他眼觀
四路,耳聽八方,這種偷襲豈能得逞,他突然往前猛跨一大步,身後有樣東西砰然落地,聲
音很沉悶,燕翎一聽就知道那不是人。而就在這時候,他倏覺腳下踩的不是平滑的石板,而
是一片起伏不平的東西。他低頭一看,馬上看見了,腳下竟然是一片網狀物,而且此刻那片
網狀物微發抖,大有離地而起之勢。燕翎他明白了,猛提一口氣,一個跟頭翻了出去,適才
落腳處「忽!」地一聲吊起了一張網!燕翎仍然沒回頭,這是他機靈處,也是他的經驗,他
現在明白了,進門至今,處處陷阱,步步埋伏,對方料準了,一計不成,燕翎躲閃後換的地
方應該在什麼地方,就在那地方又設下第二處理伏,以此類推,第三處、第四處定然都是這
樣。果然,燕翎剛竄離那地方,「叭」,「叭」,「叭」一陣連響,那地方五尺方圓內,滿
天花雨般落下了一陣密集的暗器,有尖有刃的閃動著藍芒,沒尖沒刃的發烏髮黑,顯然都是
見血封喉的淬毒暗器。燕翎看準了一兩處暗器發來處,落地又起,旋身撲了過去。
  燕翎的身法疾快如電,一轉眼便撲到了一片花木叢裡,花木叢裡竟沒人,只有一個小巧
的木架子,架子下有一堆黑忽忽的東西……。燕翎猛然有所警覺,猛然竄起,直上附近一處
屋面。
  轟然一聲,那片花木叢裡爆起一聲大響,斷木殘花帶著泥土碎石,四下激射飛揚。奸險,
只慢半步,那後果便不堪設想。敢情那打暗器的下是人,而是裝了簧的特製木架,像匣弩一
般的裝置,架子下再裝炸藥!這情形很明顯,對方料準了,倘若他能躲過這一陣淬毒暗器的
襲擊,必然會撲向某一個暗器發出處,所以根本下用人,而用特製的木架代替人,而且還裝
了炸藥,等他撲過去時炸他。照這種情形看,每一個打出暗器處應該都是這種經過特別設計
的裝置。
  那位趙夫人不但料事如神,心智極高,而且是位精擅各種巧妙裝置的人物,不折不扣的
是個勁敵。這是燕翎,換個旁人早血濺屍橫了。燕翎相當火大,可是燕翎畢竟也是個極高才
智的聰明人,他轉念一想馬上就冷靜了下來。他知道,對付這種人絕不能動火兒,一動火兒
方寸必亂,方寸一亂正中人下懷,到頭來吃虧的還是自己。他伏在瓦面上靜靜的想,進門至
今,四處埋伏,一處賽過一處歹毒,一處賽過一處厲害,可是每一處埋伏都下見人。儘管每
一處埋伏都不見人,它都是由人控制的卻是毫無疑問的。
  因為這東西本身沒有靈性,都是死物,它自己絕下會動。
  然而控制這些埋伏的人藏身在什麼地方呢,只能找到控制這些埋伏的人藏身處,應該就
離那位趙夫人不遠了。
  燕翎伏在瓦面上靜靜的看,從東到西,從南到北,他很仔細地搜尋了一遍。夜色太濃,
難以及遠,能看到的地方卻又一點動靜也沒有。燕翎皺了眉……。忽然,他心裡一動,揭起
一塊瓦抖手往院中扔了下去!「叭!」地一聲,那塊瓦落地碎了。燕翎一翻身,滾過屋脊到
了屋後,平身一竄,一掠數丈又上了另一間屋的瓦面。聽聽,仍沒動靜。看看,仍沒人影。
燕翎相當納悶,但是他並不灰心,身軀平竄,一連換了三處瓦面,最後他停在一座高高的小
樓上,居高臨下。院子裡的情景大部份可以收進眼底。院子裡仍然是一片空蕩、寂靜!人是
躲在屋子裡,還是根本就不在這個院子裡。不太可能,因為控制那些埋伏的人一定要能看見
燕翎的一舉一動,否則這些埋伏就形同虛設。不錯,是這樣!燕翎想到了這兒,忍不住心裡
一陣猛跳。
  那麼,院子裡埋伏處處,危機四伏,什麼地方才能看見他在各處的一舉一動呢!毫無疑
問,不是高處便是某一個能看見全院的地方。高處,只有這座小樓!能看見全院的地方,卻
有好幾處之多,像院中的那座八角小亭,周圍的幾間屋子,都是可以看見全院的地方。要找
出那控制埋伏的人來,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笨辦法,一處一處的找,這辦法難免耽誤時間。
另一個辦法就是冒險……燕翎一翻身下了小樓瓦間,從小樓後頭繞出到院子裡,一步一步地
往中間走,邊走邊發話:「芳駕這算什麼英雄好漢,約我來要人,卻躲著下出來,淨用些下
九流的埋伏傷人,芳駕這種行徑下但有失光明磊落,也太小看我了,這些微末技倆,低劣手
法豈奈我何…… 」話還沒說完,左後方傳來一聲輕微異響,一縷勁風疾襲腦後。燕翎橫裡
往右跨步,一步跨出去,那縷勁風擦耳而過,右邊花木叢裡卻射出三點寒芒,直奔頭、喉、
胸之處要害。這三點寒芒快而強勁,一閃就到。燕翎側身一躲,上中兩點寒芒落空射過,下
面取胸那一點寒芒卻沒見落空打過,燕翎叫了一聲,翻身倒地。燕翎倒在了地上,院子裡又
恢復了寂靜,燕翎倒地之後就沒見再動。
  老半天,那座八角小亭裡的石几突然自己動了,一挪挪到了一邊兒。
  這時候要有人闖進後院看見,非以為鬧鬼、鬧大仙下可。
  石几挪開,幾下有個方方的洞,有個黑忽忽的東西往上一冒,那竟是人,是個黑衣人。
他出了小亭!一步一步地走向燕翎,每一步都很緩慢。到了約摸兩丈處,他停下了,忽然揚
起右手。
  而就在這時候,躺在地上半天沒動的燕翎也動了,而且揚的也是右手。
  燕翎揚手比黑衣人略慢,但他手裡的東西脫手打出卻比那黑衣人快了一點兒。這就夠了!
那黑衣人大叫一聲垂下右手,轉身就跑。
  燕翎一個身軀離地平射,一閃撲到,伸手抓住了黑衣人的兩隻腳脖子。
  黑衣人栽了下去,摔了個結結實實。燕翎翻身站起,腳已踩在了黑衣人後心上:「你可
真會躲啊,我不冒這個險還引不出你來呢…… 」驀地光亮一閃,三面牆外騰起子燈光,同
時三面牆頭也從外頭翻上了幾十個手提長劍的黑衣人。緊接著,後院門走進了幾個人來。前
頭是兩個手舉火把的黑衣人。
  後頭是趙夫人、趙君秋母女,她母女身旁帶著八名腰佩長劍的黑衣人。
  燕翎為之一怔,只聽趙夫人冰冷道:「燕翎,放了他。」
  燕翎雙眉揚起,道:「芳駕這算…… 」
  趙夫人截口道:「想要你的姨父,就快把我的人放了。」
  燕翎道:「姨父呢?」
  「在這兒。」趙夫人往後一擺手,後院門裡又走進個人來,不是蕭紹威,是個身穿錦袍、
面目冷肅的瘦老頭兒。趙夫人望著那瘦老頭兒道:「費老,你現在信了麼。」
  姓費的瘦老頭兒臉上沒一點表情,冷哼一聲,兩道銳利目光直逼燕翎:「你就是蕭紹威
的外甥?」燕翎心底浮起了一片疑雲,不答反問:「你是什麼人?」
  趙夫人一旁說道:「這位是大內侍衛領班,費老,蕭紹威故示清高,要求官家給他超然
地位,只衛護大內安全,別的任何事不管,暗中卻找來自己的親戚在諸位阿哥之間興風作浪,
引起諸位阿哥之間的爭鬥,居心叵測,欺君罔上,如今人贓俱獲,相信蕭紹威他沒有什麼好
說的了。」燕翎聽得心頭連震,不由為之戰慄,他知道事態之嚴重,他做夢也沒想到這位趙
夫人會來這麼一手,如今很明顯,他難以再在京裡待下去,他姨父這條性命也難以保住,這,
這可怎麼辦。他這裡正在暗暗駭然,痛恨這位趙夫人的卑鄙手法。那裡姓費的瘦老頭兒冰冷
開了口:「現在你知道,我是什麼人,你還有什麼話說?」燕翎強一定神道:「我請教,費
領班打算拿我姨父怎麼辦?」
  「據實奏明皇上,公事公辦。」
  「那麼費領班又打算拿我怎麼辦?」
  「在諸位阿哥之中興風作浪,引起諸位阿哥之間的爭鬥,罪大惡極,老夫已命禁軍圍住
此處,拿下你就地正法。」燕翎突然仰天大笑。
  姓費的瘦老頭兒兩眼精光一閃,冷眼道:「敢在老夫面前作此狂態,你笑什麼,」燕翎
道:「我笑這位趙夫人終於如願以償了。」
  「這話怎麼說。」
  燕翎一指趙夫人道:「她指我姨父指使我在諸阿哥之間興風作浪,引起諸位阿哥之間的
爭鬥,費領班你可知道她是什麼人麼?」「老夫當然知道,她是大阿哥『直郡王府』的人。」
  「那麼費領班可知道她為什麼這樣對付我姨父麼?」
  「她是為了官家,為了朝廷。」
  「不,費領班,你高看她,她是為了她的主子,只因為她多次為大阿哥延攬我姨父不成,
因而懷恨在心…… 」「姓燕的,你住嘴。」趙夫人冷叱道:「當著費老的面人贓俱獲,你
還敢無中生有,含血噴人。」「費領班。」燕翎道:「我說句話你不會相信,可卻是千真萬
確的實確,我姨父知道我到京裡來,但他不知道我進了八阿哥府這件事,這位趙夫人知道,
我化名白玉樓,為的就是不讓我姨父知道…… 」趙夫人冷笑一聲道:「恐怕你是不讓別人
知道你是蕭紹威的外甥吧。」
  姓費的瘦老頭兒跟著一聲冷笑道:「姓燕,你不用再狡辯了,任你舌翻蓮花老夫也不會
相信,你也是江湖上跑跑的,咱們乾脆一點,你是束手就縛呢,還是要老夫叫人進來拿你。」
燕誠心知這件事已經下是言語所能解決了,這件事不能以言語來解決,更難的是他投鼠忌器,
不能出手搏鬥。他沉默了一下道:「我姨父在你們手裡,恐怕我只有束手就縛了。」
  姓費的瘦老頭兒道:「姓燕的,你是個聰明人。」
  燕韶雙眉陡地一揚道:「費領班,咱們打個商量。」
  「打什麼商量。」
  「我束手就縛,你放我姨父。」
  姓費的瘦老頭兒臉色一變:「姓燕的,你這是做夢,你已是甕中之鱉,加上蕭紹威又在
老夫手裡,老夫豈肯答應你這條件。」燕翎兩眼一睜,目中威稜直逼過去,道:「那你是逼
我拚命,別以為你人多勢眾,我能在你的人沒進來之前讓你血濺屍橫,你信不信。」姓費的
瘦老頭兒勃然變色,怒叱道:「好大膽的狂徒…… 」
  只聽趙夫人輕笑一聲道:「費老,我見過這個姓燕的身手,恐怕比蕭紹威差不到那兒去,
我要是您,我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他這個條件。」
  燕翎冷笑道:「你少在我面前來這一套,我要眼看著我姨父一家四口平安離京之後,我
才束手就縛。」趙夫人臉色一寒道:「你可別不知進退,手上拿著大頭兒的不是你。」
  燕翎道:「我看看你手上拿了付什麼牌。」
  拾右掌一探腰,龍吟聲中,寒光衝起,周圍的燈光為之一黯,再看時,燕翎手裡多了把
秋水般軟劍,劍身顫動,像煞了一條銀蛇。
  姓費的瘦老頭兒下由往後退了一步,繼而厲聲暴暍,「好大的膽子,你竟敢拒捕,押蕭
紹威來。」趙夫人脆暍道:「慢著。」湊近姓費的瘦老頭兒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姓費的瘦老頭兒臉色陰睛不定,半晌,他突然說道:「姓燕的,老夫可以答應你的條件,
可是老夫怎麼信得過你。」燕翎道:「你是怕我說話不算?」
  「正是。」
  燕翎一笑道:「費領班,你小看燕某了,燕某雖然年輕幾歲,但卻是個一言九鼎的人物,
只要你不耍花槍,讓我姨父一家四口平安離京,他們出「水定門」的時候,也就是燕某棄劍
就縛的時候。」姓費的瘦老頭兒一點頭道:「老夫向來不輕易相信人,今天就破例相信你一
次,來人。」趙夫人輕笑道:「費老,不用叫人了,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吧!」目光一凝,
望著燕翎道:「我去告訴蕭紹威,皇上念他多年衛護有功,特赦其罪,但卻要他即刻攜眷離
京,然後我就放他回去,讓他帶妻兒連夜出城,你看怎麼樣?」
  燕翎道:「好是好,不過我要暗中監視你的一舉一動。」
  趙夫人臉色一變道:「這怎麼行,蕭紹威一看見你,他一定會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一旦
他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焉肯攜眷離京,讓你留下。」燕翎道:「你沒聽我說麼,我要暗中
監視你。」
  趙夫人道:「你不跟蕭紹威見面?」
  燕翎道:「不錯。」
  趙夫人看了他一眼道:「這倒可以,下過你有點得寸進尺。」
  燕翎剛要說話。
  趙夫人已然又道:「你讓我們別要花槍,你能擔保你自己不動壞念頭麼?」燕翎道:
「我已經作了許諾。」
  趙夫人道:「好吧,你找個地方躲躲,我這就帶蕭紹威!」
  燕翎目光投向附近屋簷下一處暗影,邁步要走,忽然覺得踩在了一個圓形的硬物之上,
低頭一看,黑衣人身旁有顆拇指大小的黑珠子,他彎腰拾起一看,猛地一怔,那是個大頭珠
子,很輕,但堅逾鐵石,珠子表面上還刻的有字,藉著周圍的燈光,可以看出是兩個字,各
在一邊,都是篆字,一個是「日」,一個是「月」!只聽趙夫人道:「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燕翎轉望過去,道:「謎。」
  趙夫人一怔:「你說什麼?」
  燕翎道:「獨影搖。」
  趙夫人又復一怔:「金屋光。」
  燕翎一點頭:「對。」
  趙夫人猛然睜圓了一雙鳳目。
  燕翎銳利目光直逼過去:「我沒想到,太出我意料之外了。」
  趙夫人突然一指點在姓費的瘦老頭兒腰眼上,姓費的瘦老頭兒應指而倒。燕翎抬眼一掃:
「這想必都是你的人。」
  趙夫人道:「是的,你是…… 」
  燕翎探懷摸出他那面三角小旗,一展。
  趙夫人神情猛震,立刻肅然拜下。趙君秋美目圓睜,櫻口半張,也跟著拜下去。」燕翎
很快地收起了那面三角小旗,道:「趙夫人,你差點壞了我的大事。」趙夫人和趙君秋一拜
而起,趙夫人低著頭道:「我母女不知道是掌令…… 燕翎道:「難道令主沒派人通知你
們。」
  趙夫人道:「令主的令諭早到了,要在京弟兄聽候掌令指揮差遺,唯並沒有說明何人掌
令。」燕翎道:「現在你知道了。」
  趙夫人道:「掌令恕罪。」
  燕擁道:「也怪我到京以後沒馬上跟你們連絡,剛才我幸虧發現這顆『同心珠』,靈機
一動,試了一試,要不然……,你打算怎麼善後?」趙夫人道:「掌令指示。」
  燕翎道:「對付白玉樓,無可厚非,你不該扯上蕭大俠!」
  趙夫人道:「掌令應該知道,他留在京裡一天,就是咱們一個大障礙,屬下早就想除去
他,可是一直沒有機會,加上他武功太高,屬下也不敢輕舉妄動,原以為這是千載難逢的良
機,沒想到您竟是掌令。」燕翎道:「我的看法跟你的看法不一樣,我認為蕭大俠留在京裡,
對咱們不足以構成障礙,因為咱們的工作跟他當年所作的許諾並沒有衝突…… 」趙夫人道:
「掌令,咱們跟蕭大俠在根本上還是有衝突的,所以屬下耽心到時候他會…… 」燕翎道:
「你不必耽心,我不是個分不清公私輕重的人,要不然令主也不會把這面號令天下弟兄的令
旗交給我來執掌了,要是真有那麼一天,我會逼我這位長輩放手的,難只難在眼下…… 」
話鋒忽轉:「外頭除了禁軍之外,還有些什麼人?」趙夫人道:「還有幾名大內侍衛。」
  燕翎道:「他們可知道是怎麼回事?」
  趙夫人道:「幾名大內侍衛知道,禁軍並不知道。」
  燕翎道:「這麼說這件事只有這個姓費的,跟他帶來的幾名大內侍衛知道。」趙夫人道:
「是的。」
  燕翎道:「那麼那道聖旨是怎麼回事』·」
  趙夫人道:「那是屬下假造的,屬下知道,這件事要是真讓玄曄知道,玄曄必不忍要蕭
大俠的性命,而沒有玄曄的手諭,也無法讓蕭大俠就縛,屬下無可奈何,只有假造了玄曄一
紙手諭…… 」
  燕翎道:「我原料到是怎麼回事,只是這個姓費的領班知道,玄曄焉能…… 」趙夫人
道:「掌令有所下知,玄曄留蕭大俠在京衛護大內,已使大內侍衛們不快,但玄曄是他們的
主子,他們不敢怎麼樣,蕭大俠是玄曄面前的紅人,他們對蕭大俠表面上也不敢有所顯露,
可是暗地裡卻是相當嫉恨蕭大俠,加以蕭大俠為人剛直,對他們絲毫不假辭色,他們更巴不
得有一天能除去這個眼中釘,屬下就是利用這一點拉來了這個姓費的領班,連玄曄手諭上的
小印都是他偷蓋的,這種事他事先怎麼敢讓玄曄知道。」
  燕翎道:「那麼禁軍們以為他們今夜到這兒來,是來幹什麼的?」
  趙夫人:「他們只知道是捉拿叛逆的。」
  燕翎道:「外頭有幾名大內侍衛。」
  趙夫人道:「八名。」
  燕翎沉吟了一下道:「你布在這裡的埋伏,還有幾處能用?」
  趙夫人道:「還有七、八處,都是淬過毒,見血封喉的暗器。」
  燕翎道:「安排你一個人進小亭那個洞裡等著,然後派個人把他們召進來,引他們進埋
伏,你不必出手,一旁看著就是。」
  俯身抓起姓費的瘦老頭兒,騰身一掠,進入了附近一處屋簷下暗影中。
  趙夫人馬上安排人進入了小亭,然後把自己的愛女趙君秋派了出去。
  趙君秋出去了,轉眼工夫帶著八名穿戴整齊的大內侍衛翻牆掠了進來。
  趙夫人急急往院北一指:「費領班他進去了。」
  八名大內侍衛飛身掠了過去,剛到院中,叫聲連連,八名大內侍衛倒下了四個。剩下四
個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一道長虹般劍氣起自廊下暗影裡,帶著裂帛異響電射而至,只一
卷,剩下的四名大內侍衛倒下了兩對,再看時,燕翎已抱劍立於院中,煞威猶未斂去。
  趙夫人、趙君秋及一眾黑衣人看直了眼,個個滿臉驚容,目瞪口呆。
  燕翎煞威斂去,收起了軟劍,趙夫人等方始定過了神,趙君秋嬌靨上滿是欽敬色,另外
還有一種讓人難以言喻的表情。
  趙夫人則驚歎出聲:「掌令好劍術,趙玉姑一向頗以所學自負、今夜一見掌令的劍術,
始知自己這身所學實在微不足道,何止螢火之於皓月,簡直判若天壤,幸虧掌令及時發現了
『日月珠』,要下然屬下母女必難逃掌令神劍。」
  趙君秋深深看了燕翎一眼道:「可不是麼,幸虧那天在西山我沒過於放肆,要不然我也
早傷在掌令劍下了。」
  燕翎淡然一笑道:「二位都不必客氣了,這幾隻鷹犬已然伏誅,不虞再有人把此地的真
象洩漏出去,只是外頭那些禁軍,拿什麼話告訴他們呢。」
  趙夫人道:「屬下以為外頭那些禁軍好辦,倒是蕭大俠,只怕掌令不好應付。一燕翎神
情微微一震道:「蕭大俠這方面由我來應付,話並不太難說。」
  趙夫人道:「屬下以為禁軍這方面也好辦,掌令離去時,只帶著那個姓費的領班,下但
可以輕易通過他們的包圍,而且還可以輕易地瞞過他們。」
  燕翎微一點頭道:「對,我怎麼忘了這個老鷹犬。」一頓接道:「蕭大俠現在在那兒?」
  趙君秋答道:「就在前頭,由屬下的人看守著,屬下不能在這兒馬上放蕭大俠,因為外
頭的禁軍根本不知道蕭大俠在這兒。」
  燕翎道:「那就等我把這些禁軍引走之後再說吧,過一會兒我會再折回來,等我折回來
之後再放蕭大俠。」燕翎轉身要往廊下去。
  趙夫人道:「請掌令暫留一步。」
  燕翎回過身來道:「趙夫人還有什麼事?」
  趙夫人道:「掌令對屬下今後的工作可有什麼指示,」
  燕翎道:「仍照令主的密令進行,只能達成令主的密令,對咱們來說,已經是相當大的
收穫了。」
  趙夫人恭聲應道:「是。」
  趙君秋突然說道:「掌令,屬下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燕翎道:「趙姑娘有什麼話儘管問就是。」
  趙君秋道:「據屬下所知,那個『西山居士』原是老二胤緹的人…… 」燕翎道:「姑
娘是問我怎麼又到老八那兒去了,是不是?」
  趙君秋道:「是的。」
  燕翎笑笑道:「我是那位東宮派到老八那兒臥底的。」
  趙君秋道:「那位東宮可真找對了人。」
  燕翎道:「話說到這兒,我也問賢母女一聲,難道賢母女不知道燕家都是些什麼樣的
人。」
  趙夫人赧然道:「屬下該死,屬下就沒想到您是那個燕家的人,而且蕭大俠夫婦一直沒
跟屬下透露他夫婦倆跟那個燕家的淵源,還望掌令恕罪。」
  燕翎道:「事情已經過去了,白回回的幾個徒弟都是英雄豪傑,還望賢母女能隨時給他
們些照顧。」
  趙夫人道:「屬下遵命,不瞞掌令說,屬下還有個女弟子在『天橋』,跟白回回的一個
徒弟很熟,跟柳瑤紅柳姑娘、郭鳳喜郭姑娘尤其熟。」
  怪不得她母女知道郭鳳喜的心事。
  燕翎笑笑道:「郭姑娘這個朋友不怎麼樣。」
  趙夫人赧然笑道:「屬下根本沒打算傷害郭姑娘。」
  燕翎道:「時候下早了,我該走了,蕭夫人還等著我的信兒呢,麻煩賢母女幫我作作
戲。」
  他掠迴廊下暗處,扯下姓費的瘦老頭兒一塊衣襟蒙住了臉,然後提著姓費的瘦老頭兒翻
上了屋脊,沈喝道:「想要這個姓費的命,你們就給我讓路。」
  趙夫人忙向牆頭一揮手,自己的人好辦事,牆頭上的黑衣人馬上躲開了。燕翎一掠上了
牆頭,牆外燈跟火把難數,禁軍們一個個往上站,刀出鞘如臨大敵。
  他們馬上看見了燕翎,一名武官叱暍聲中揮手,就要下令放箭。
  趙夫人適時掠上牆頭,離燕翎約摸兩三丈急暍道:「不要動,費領班在他手裡。」這一
聲攔住了那名武官。
  燕翎冷笑一聲道:「我仍是那句話,想要這個姓費的命,就讓開一條路。」趙夫人忙道:
「快讓路,快讓路,傷了費領班咱們誰也擔待下起。」
  那名武官硬讓唬住了,忙揮手叱喝,命禁軍讓路。
  其實也難怪,姓費的是御前帶刀侍衛爺們的領班,何等身份,這武官在禁軍中不過戴個
『燕翎』,他有幾個腦袋?禁軍們潮水般後退,馬上讓開了一條路。燕翎沒再說話,騰離牆
頭,天馬行空般飛掠而去。
  看不見燕翎的人影兒,趙夫人又叫了起來:「還不快跟去接費領班去。」禁軍們又跟潮
水一樣,退走了。
  火把燈光剛遠去,一條矯捷人影從附近一處屋脊上射落牆頭,是燕翎。
  趙夫人忙道:「掌令,姓費的呢。」
  燕翎道:「反正是死人一個,讓他們慢慢兒找吧?請帶我見蕭大俠。」
  趙夫人恭應一聲躍下了牆頭。
  趙夫人、趙君秋母女倆在前帶路,到了前院西拐,進了一個小小的跨院,跨院雖小,院
裡卻站著十幾名佩劍黑衣人、趙夫人母女一到,眾黑衣人紛紛躬身。趙夫人道:「參拜掌
令。」眾黑衣人馬上又向燕翎施下大禮。
  燕翎知道,這幫人敬的不是他,而是他懷裡那面號令下忠義豪雄的三角令旗,是故他大
大方方受了一禮。
  黑衣人行過了禮,趙夫人道:「把蕭大俠請出來。」
  一名黑衣人轉身從院子一角草叢裡提起一塊石板石板下是個地窖一類的處所,他帶著兩
名黑衣人剛要下去。
  燕翎突然攔住了三名黑衣人,望著趙夫人道:「蕭大俠的穴道有沒有受制。」趙夫人道:
「掌令知道,這是詐騙,屬下不得下…… 」
  燕翎沒等趙夫人把話說完,道:「那最好,帶蕭大俠上來,不要解開他的穴道。」三名
黑衣人恭應一聲行了下去,轉眼工夫之後,扶著蕭紹威走了上來。蕭紹威跟在熟睡中一樣,
由兩名黑衣人架著。
  燕翎過去把蕭紹威接了過來,說道:「我走了,賢母女也快離開這兒吧,有事兒再找我
連絡。」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37:19

 他騰身欲起,旋又收勢說道:「我想起了一件事,那位東宮門裡,有位謝蘊如謝姑娘……
 」
  趙君秋道:「『十二金釵』之首。」
  燕翎道:「趙姑娘知道『十二金釵』?」
  趙君秋道:「他們兄弟之間不知道,可瞞不了咱們,『十二金釵』是胤祁老二羅致人手
的工具,有人背地裡把她們住的地方叫『寡婦大院』,表面上她們操的是賤業,其實她們的
對象是胤祁老二看中的人,一般人是不得其門而入,不過據說這個姓謝的『十二金釵』之首
只是主持其事,自己從不佈施色相,這個人也很怪,一向陰得跟塊冰似的,可能她有什麼過
人之處,胤祁老二不得不遷就她。」
  燕翎聽得心裡很覺快慰,道:「看來賢母女還不知道,這位姑娘也是『日月旗』下的
人…… 」
  趙夫人、趙君秋都為之一怔,趙夫人「哦!」地一聲道:「她也是『日月旗』下的人,
屬下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燕翎道:「我也是在個偶然的機會裡知道的。」
  他只把發現謝蘊如身份的經過,略略提了一提,別的沒說什麼,最後道:「到目前為止,
她只知道我是燕家的人,還不知道我執掌『日月旗』…… 」
  趙君秋道:「原來她也是『日月旗』下的人,那就難怪了。」
  趙夫人道:「這位謝姑娘是那個忠義組合裡的。」
  燕擁搖頭道:「這個我還不大清楚,我一直沒有問她,不管她是那個忠義組合裡的,只
要是『日月旗』下的人就行了,我只是臨時想起來,認為應該告訴賢母女一聲,免得日後自
己人之間發生誤會,我走了,賢母女也請吧。」話落,他長身而起。趙夫人施禮道:「屬下
等恭送掌令。」
  燕翎掠了牆頭,翻了出去。
  趙君秋道:「我說令主怎麼把『日月旗』交給這麼個年輕人執掌,原來他是那個燕家的
人。」
  趙夫人道:「燕家在武林中不算第一等大家,但在武林中卻是第一等威名,令主的『日
月旗』是絕不輕易交由別人代她執掌的,她在選代執掌『日月旗』的人的條件非常高,無論
武功、才智、心性都要是上上選,那個燕家的威名我久仰,也只有燕家才配出這種子弟,令
主的眼光的確超人,時候不早了,咱們走吧。」她轉身要走。趙君秋一雙美目呆呆地凝望著
燕翎適才逝去處,似乎根本就沒聽見趙夫人的話。趙夫人回過身來叫了她一聲:「小秋!」
  趙君秋如夢初醒,倏地定過神來答應一聲。
  趙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咱們走吧。」她轉身行去。
  趙君秋頭一低,跟了上去!燕翎抱著蕭紹威掠進了蕭府後院。
  蕭夫人、老哈、蕭湘雲都在堂屋裡等著,蕭湘雲的穴道已經被解開了,八成兒蕭夫人已
經告訴她燕翎冒險救她爹去了,燕翎進屋的時候,她雖然沒叫燕翎,可是低垂著一顆烏雲臻
首卻顯得很下安。燕翎進屋,蕭夫人霍地站起,老哈一步跨到接人。蕭夫人急道:「小韶,
你姨父…… 」
  燕翎道:「您別著急,姨父只是被制了穴道。」
  老哈把蕭紹威放在了椅子上,伸手就要去拍蕭紹威的穴道。
  燕翎道:「慢著,哈叔。」
  老哈忙收回了手,道:「怎麼,翎少爺?」
  燕翎道:「等我走了以後再說。」
  蕭湘雲抬起了臻首,兩道幽怨目光投射過來,燕翎裝沒看見。
  蕭夫人道:「小翎,你…… 」
  燕翎道:「姨媽,請您告訴姨父,事情已經過去,我逐走了趙夫人母女倆,姨父也不會
再有事了,這件事裡有幾名大內侍衛參與,他們假造手諭,罪該凌遲,不過我希望姨父不要
再進宮,總而言之一句話,事情已經過去了,姨父可以安安穩穩地留在京裡了,時候不早了,
您該安歇吧。」他躬身一禮,轉身行了出去。
  蕭夫人抬手飛叫:「小翎。」
  燕翎似乎沒聽見,騰身破空而去。
  蕭夫人唇邊掠過一絲抽搐,道:「這孩子,怎麼姨媽也…… 」
  蕭湘雲突然說道:「表哥不是跟您,是跟我,您沒看見麼,他自來到走,看也沒看我一
眼……—」
  蕭夫人轉過臉來道:「湘雲,不是到了這時候我還說你,自己的親的熱的,而且你跟你
表哥是自小一塊長大的,燕家是個怎麼樣的家,你表哥他是個怎麼樣的人,難道你還不清楚?
你看看,現在你爹回來了,人好好兒的,也仍然可以安安穩穩地留在京裡,這是你表哥冒險
換來的,還要人家怎麼樣?」
  蕭湘雲沒說話,珠淚撲簌簌掛落兩行。
  老哈有意岔開話題,道:「夫人,把爺的穴道解開吧。」
  蕭夫人微一點頭道:「奸吧。」
  老哈向著蕭紹威腰間一掌拍了下去。
  口 口 口燕翎回到了八阿哥府,就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心裡像有塊東西堵著似的,他
連燈都沒點就和衣躺在了床上。
  他不是鐵打的,這麼一陣折騰,人是夠累的,可是翻來覆去就睡下著,一直到了天快亮,
他才迷迷糊糊的合上了眼。
  就覺得剛合上眼沒多久,敲門聲把他驚醒了,睜眼一看,日頭都照上了窗戶。沒睡足夠
難受的,他忍住火兒問了一聲:「誰呀?」
  兩扇門豁然開了,總管榮桂帶著跑進來了:「我的爺,您上那兒去了,您要再不回來,
八爺可要急瘋!」
  燕翎坐了起來,道:「你不知道我上那兒去了?」
  榮桂馬上陪上了笑臉,道:「我知道,可是八爺他不知道,我又不能跟他說,怎麼樣,
白爺,白回回那個女徒弟,找著了沒有哇?」
  燕翎打了個哈欠,道:「找著了,真不容易!」
  榮桂忙道:「誰弄去的?」
  燕翎道:「老大的人。」
  榮桂一怔:「老大的人,他怎麼跟咱們做了對,老大跟老八一向挺不錯的啊。」燕翎道:
「話是不錯,可是一碰上這種事兒,誰也不願意讓誰強過誰。」榮桂臉上一絲喜色一閃而逝。
  燕翎看了他一眼道:「把這件事告訴八爺,他的幫手就少了一個,四阿哥一定很高興,
是下是,」
  榮桂忙道:「天地良心,白爺,我可沒這意思,其實,老大給您找了這麼個大的麻煩,
您一定會據實報告八爺,還用得著我多嘴麼。」
  燕翎道:「明白就好,你最好別多嘴,是非只為多開口,要是你讓八爺少個幫手也好,
四阿哥會少個派在別處臥底的。」
  榮桂一驚,忙道:「不敢,不敢,你既不讓我多嘴,我就是跟老天爺借顆膽子來也不敢
說…… 」
  燕翎道:「這麼一大早跑來吵我幹什麼。」
  榮桂「哎喲!」一聲道:「這麼重要的事兒,話一岔差點兒給忘了,你瞧瞧這個。」他
深手入懷,摸出了一塊色呈深紅的竹牌,雙手遞給了燕翎,道:「昨兒晚上有個夜行人闖進
府來找您,大夥兒都出動了,可就是攔他不住,反而讓他傷了兩個,最後還是我出來告訴他
您不在,他才走了,臨走留下這個玩藝兒,話等您回來讓您拿著這個,到東城一家『群英客
棧』找他去。」
  燕翎看看那面竹牌,上頭除了刻把劍之外,別的什麼都沒有。
  可是只這就夠了,他聽說過這面竹牌。這面竹牌是塊信符,威名大得很。他拾眼望向榮
桂:「來人報姓名了沒有?」
  榮桂一搖頭道:「沒有。」
  燕翎道:「你看清了沒有,是怎麼樣一個人?」
  榮桂抬首一怔道:「高高的個子,四十來歲年紀,長眉鳳目,挺威武,還留著兩撇小胡
子,這傢伙傲得很呢,簡直就沒把咱們這些人放在眼裡,不過說句良心話,這傢伙的身手也
真不含糊…… 」
  燕翎站了起來,道:「是不含糊,含糊一點兒的他也不敢闖進內城來找我了,我先去見
見八爺去,八爺起來沒有,人在那兒,」
  榮桂道:「起來了早起來了,昨兒晚上那麼一鬧,八爺壓根兒就沒睡,在水榭裡養神
呢。」
  燕翎邁步要走,榮桂指指燕翎手裡的竹牌,道:「白爺,這件事兒…… 」燕翎道:
「我自會找他去,四阿哥那兒要報你儘管報。」
  說完了話,他出了屋,榮桂跟在後頭直謝。








第十三章 江南八俠清理門戶
  燕翎跨進了水榭!
  躺在涼椅上的八阿哥睜開了眼,一怔:「是你呀,你還知道回來呀,上哪兒去了你,也
不跟我說一聲。。。。。」
  燕翎到了涼椅前:「您好點兒了沒有?」
  八阿哥坐了起來:「別管我,告訴我你上哪兒去了?」
  燕翎道:「除了給您辦事兒,我還能上哪兒去?」
  八阿哥道:「給我辦事兒,給我辦什麼事兒?」
  燕翎把姑娘郭風喜被擄的事,略略改編了一下,告訴了八阿哥。
  八阿哥一聽就竄了起來:「有這事兒,胤緹他怎麼跟我做起對來了,我要去問問他去。」
  燕翎道:「早知道您會這樣,我就你告訴您了。」
  「不告訴我?」八阿哥道:「你膽子夠大,這什麼事兒能不讓我知道一下。」
  燕翎道:「八爺,您要是去一趟〔直郡王府〕,這事兒非僵不可,這麼一來可是讓親者
痛,仇者快啊。」
  八阿哥到:「照你這麼說,我得忍下這口氣。」
  燕翎道:「您聽見沒有,白回回的女徒弟回來了,連根兒頭髮都沒少,我也已經把這件
事兒解釋清楚了,大阿哥的人也都明白了。」
  八阿哥道:「我聽見了,怎麼沒聽見。」
  燕翎道:「這不就是了麼,您一點兒損失都沒有,又何必追究?何不寬懷大度,乾脆裝
不知道,大阿哥又不是個糊塗人,您這麼對他,他還不知道怎麼對您?忍下這毫無損失的一
口氣,換得大阿哥掌握的重兵為助,您又何樂而不為?」
  八阿哥緩緩坐下,道:「看來我真沒有重用錯你,要不是你,我險些犯了大錯。」
  燕翎道:「您安心靜養您的,大度能容,不動聲色,我擔保,大阿哥這個有力量的幫手
是跑不了的,現在稟報您一聲,我還得出去一趟。」
  八阿哥道:「又要出去,上哪兒去?」
  燕翎道:「昨兒晚上的事,您不知道?」
  八阿哥哦的一聲道:「我想起來了,你是要找那個人去?」
  燕翎道:「您反對麼?」
  八阿哥道:「別跟我耍貧嘴,知道他是誰嗎?」
  燕翎搖搖頭道:「我連人都沒見著,怎麼知道。」
  八阿哥道:「好吧,你去吧,快回來,別一出去又是好久看不見你的人影兒。」
  燕翎道:「八爺,辦完公事兒,有時興致來了,找個地方玩玩兒,您總不會不許吧。「
  八阿哥道:「誰說我不許了,府裡多的很,任你挑,幹嗎非到外頭去…。。」
  燕翎倏然一笑道:「八爺,兔子不吃窩邊草,天天看,不新鮮了。「
  八阿哥笑道:「好了,好了,別耍貧嘴,快去吧,早去早回,身上有錢沒有。」
  燕翎道:「多了沒有,玩玩兒還夠。」
  燕翎這兒剛要走,榮桂進來了,一哈腰道:「爺,兩位格格看您來了。」
  兩位格格,不用說,這是玉瑤跟玉倫。
  沒錯,八阿哥這兒站起來剛問一聲〔人呢?〕,嬌玉倫的話聲已到了水榭外:「八阿哥
今兒個怎麼這麼大雅興,水榭裡待著來了,我倒要瞧瞧,是在這兒吟詩呢,還是在這兒對對
兒呢。」腳下踩著蹺,手裡提著一條花紗巾,搖著搖著進來了,嬌玉倫,看樣子今兒個刻意
刀尺了一番。 嬌玉倫後頭是美玉瑤,玉瑤永遠是那麼莊重,香唇邊只掛著那麼一絲兒含蓄
的甜笑。看著燕翎,美玉瑤微微一怔,嬌厴上泛起一種異樣表情,只是這種異樣表情在她的
嬌厴上停留的時間太短暫了,一剎那間之後,她仍是那一絲兒的甜笑。
  嬌玉倫卻瞪大了美目,驚喜輕叫:「哎吆,巧了,玉樓也在這兒,正要叫榮桂找你去。」
  燕翎欠身一禮:「兩位格格安好。」
  美玉瑤含笑點頭:「謝謝,你也好。」
  不知怎麼回事兒,她那雙眸子,讓燕翎心悸。
  嬌玉倫忽然間發了嗔:「我說玉樓呀,你這是怎麼回事兒,這麼些日子了,你也不知道
上我們那兒看看我們去。」
  燕翎含笑道:「你原諒,這一陣子好忙…。。」
  嬌玉倫截口道:「忙,都忙什麼來著,你到是說給我聽聽看,要是說不上來,看我饒得
了你。」
  燕翎道:「八爺知道,讓八爺說給你聽吧,我還是趕著出去一趟。」
  「出去?」嬌玉倫道:「慢著,怎麼著,我們來你走,就這麼巧的事兒,我們不來你也
不出去,剛來你就要出去,是不是有意躲我們。
  燕翎忙道:「我怎麼敢,又怎麼會,我剛要走您兩位就來了,不信您問八爺。「
  八阿哥道:「玉倫,真的,玉樓真有事兒。「
  「我不管,「玉倫道:」什麼了不得的事兒,非現在辦不可,我們難得來,就不能陪陪
我們。
  玉瑤道:「玉倫,玉樓有正事兒…。。」
  玉倫道:「他要去辦事兒也行,他走我也走。」
  八阿哥忙道:「你這是幹什麼,你究竟是來找我的,還是來看他的。」
  玉倫即爽快又乾脆:「玉瑤是來看你的,我是來看他的!」
  燕翎為之一怔。
  八阿哥也一怔:「玉倫,你別給玉樓找麻煩了行不?這是玉鐸不在這兒…。。」
  玉倫留門一豎:「他在這兒又怎麼樣,他管得著,我就是喜歡玉樓,他能把我怎麼樣,
你們看趕明兒我親口告訴他。」
  燕翎微微皺了皺眉,有點窘。
  玉倫馬上轉望燕翎:「你答我一句,你是讓我走還是不讓我走。」
  八阿哥沖燕翎遞眼色,道:「玉樓,她們兩位難得來,你就待會兒再出去吧。」
  玉倫抓住八阿哥的胳膊搖了搖:「瞧,還是八阿哥好。」
  天知道,誰惹得起他這個嬌慣任性的格格。
  燕翎道:「只要您不急,我又急什麼?」
  「不要緊,」八阿哥還真有點兒怕,忙到:「現在是光天化日,應該不要緊。」
  玉倫眼光一凝:「什麼事兒光天化日不要緊。」
  八阿哥口沒遮攔,他也認為沒保留的必要,把事兒全說了。
  玉倫一聽就又豎了柳眉:「這好得了,他們眼睛裡還有王法沒有?八阿哥,你也真是,
咱們是什麼身份,跟個江湖亡命徒你來我往的,他也配,乾脆交給〔九門提督〕衙門,派幾
個人去把他抓起來不就行了,還用讓玉樓去跑一趟。」燕翎道:「格格,他是找我的,也許
這只是江湖上的私怨,犯不著把八爺這〔貝勒府〕捲進去。」
  「我知道,」玉倫氣呼呼地說:「可是現在你是官家的的人了,他來找你就等於找官家
的麻煩,官家能不聞不問,讓你一個人去應付,那豈不是慣了他的下次,八阿哥,你想想,
誰高興誰就闖進來找麻煩,這還得了,那還要王法幹什麼,這回往你這兒來,下回他還闖〔
紫禁城〕,闖大內呢!」
  八阿哥點了點頭道:「這倒也是。」
  玉瑤一直沒開口,這時候卻突然說了話:「玉倫,我不能說你這說法不是理,可是做卻
不能這麼做,江湖上個個都是能高來高去的好手,他們要把咱們放在眼裡,也就不敢往裡闖
了,這裡江湖上的恩怨不能用官家的力量來解決,事實上官家的力量也解決不了,唯一的辦
法是他們找誰,就讓誰去應付。」
  玉瑤對江湖的瞭解,畢竟比玉倫多些,因為玉倫從不知道主動的去瞭解她身外的事情,
他總認為官家的權勢能解決一切。
  燕翎不由地看了玉瑤一眼,可巧玉瑤也在看他,玉瑤的一雙眸子裡,似乎包含了些什麼
東西,這些東西使得燕翎為之心頭一震。
  只聽玉倫道:「姐姐,怎麼你也這麼說,咱們是什麼身份……」
  玉瑤轉過眼去淡然道:「咱們的身份是自己抬高的,江湖上的人看咱們跟別人沒什麼兩
樣,甚至根本就看不起咱們……」
  「他們敢。」
  「事實上咱們除了吃喝玩樂之外,別的又懂什麼,從不知道人家的日子是怎麼過,從不
知道為別人著想,也從不管人家是怎麼個想法……」
  「姐姐,你是怎麼了?」
  「好了,好了!」八阿哥抬了手:「咱們別談這些了!好不好,為這種事兒辯,能辯出
個什麼結果來,值得麼?」
  玉倫道:「她老是把這些江湖亡命徒看得高的跟什麼似的…。。」
  玉瑤道:「玉倫,不管是什麼事兒,都喲啊心平氣和,俠以武犯禁,這是必然的,打抱
不平,除暴安良,這是俠義行徑,要沒有這些俠義,光靠地方官府維持治安是不夠的,因為
地方官府人力有限,這種功勞豈容抹殺,可是他們的作為,有時候與王法必有牴觸,這是免
不了,江湖人有江湖人的長處,江湖人也有江湖人的短處,咱們不能以偏蓋全,必須站在旁
觀的立場,作中肯的批判,你想想,幾個阿哥府裡的能人,那個不是從江湖上來的,他們呀
真那麼輕賤,阿哥們又為什麼千方百計,不惜重金地去求,玉倫,自古國士出自江湖,江湖
人要真那麼一無可取,古來成大功,立大業的為什麼都禮而下之,江湖每多激昂慷慨之士,
太史公的遊俠列傳……」
  「好了,姐姐!」玉倫道:「別引經據典了,你明知道我最討厭書本子。」
  八阿哥笑道:「這倒是實話,玉倫是寧可罰跪也不願挨書本子。」
  玉倫嬌顏一紅,嗔道:「討厭,你敢揭我的短。」
  八阿哥哈哈大笑,道:「玉樓,你代我陪陪她們吧,我還有我的事兒,我要去忙了。」
這到好,他竟然扔下燕翎一個人走了。
  沒奈何,燕翎只好勉為其難了。
  其實,燕翎似乎為了玉瑤,儘管他對玉倫不敢領教,可是他對玉瑤很有好感,他認為玉
瑤各方面的修養都夠,有學士風,有時候甚至有丈夫氣,允稱宦海外中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這麼一來,也就不覺得怎麼難受了。
  玉倫硬是泡到了天黑,玉瑤也沒有走了意思。
  玉倫老纏著燕翎,玉瑤似乎有很多話要跟燕翎說,但礙於玉倫在,卻又不便啟齒,話雖
沒說什麼,可是那能使燕翎心頭震顫的東西,卻常在她一雙眸子裡出現。
  好不容易,玉倫說了聲:「回去。」送走了兩位格格,燕翎馬上趕出了城。

  上燈的時候,燕翎進了東城這家〔群英客棧〕!
  夥計以為他要住店,再看他衣著講究,人品出眾,哈腰陪笑地迎了過來:「這位爺,小
號喲清淨上房……」
  「小二哥,我打聽個人,高高的個子,四十來歲的年紀,長眉鳳目,唇上還留著兩撇小
鬍子,挺威武的……」
  「您貴姓是不是白?」夥計忙接口問了一句。
  燕翎一怔,旋即點頭:「不錯,寶號這位客人交代過了?」
  「可不!」夥計滿臉堆笑:「那位爺說他有位姓白的朋友要來找他,您請跟我來吧。」
他轉身帶路,我後行去。
  燕翎邁步跟了上去,他有心想問問夥計,這位客人姓什麼,可是話到嘴邊有嚥了下去,
馬上就要見面了,見了面還怕不知道對方姓什麼,是那一路的人物。
  他這裡心念轉動間,夥計已在一進後院北面一間屋前停下,屋裡有燈,可是門窗都關著,
看不見人。
  夥計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客官在屋裡麼?」
  只聽見屋裡響起個低沉話聲:「是不是我請的那位姓白的朋友來了!門沒閂,請進。」
夥計推開門,哈腰陪笑往裡讓。
  門一開,燕翎就看見了,炕前一張桌,一壺酒幾個小菜,旁邊還放著烏鞘長劍,那位高
個兒小鬍子正在自斟自飲!
  連榮桂都看得出不含糊,燕翎自然更看得出,高個兒小鬍子穿一身黑,長眉鳳目,膽鼻
方口,不知道是因為酒意,還是天生的,臉色紅紅的,不只相貌威武,兩道銳利目光象冷電,
更攝人,的確是個進出內城如入無人之境的人物。
  燕翎往裡打量,高個兒小鬍子也往外打量,他目光凝處微微一怔,旋即就恢復正常推杯
而起。夥計很懂事,帶上門走了!
  燕翎直逼過去,在桌前三尺處停下,翻腕取出那面竹牌放在桌上:「白玉樓遵囑來訪,
請教。」
  高個兒小鬍子唇邊掠過一絲笑意:「你要明白,我在江南兒見過白玉樓幾次。」
  燕翎心裡一跳:「這話……」
  「你卻有幾分像白玉樓,可是你瞞不過我這雙招子。」
  「既是這樣,那我就要問問了,尊駕找白玉樓有什麼事?」
  「白龍道人的一身武功,可是你毀的?」
  燕翎心頭猛又一跳,哦地一聲道:「我想起來了,〔江南八俠〕裡甘鳳池甘大俠的信
符。」
  「你要是白玉樓,不會不認識我。」
  燕翎道:「既然是這件事,我接下,白龍道人的一身武功是我毀的。」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冒充白玉樓?」
  燕翎道:「閣下是來找毀了白龍道人的武功的人,不是來查我的身份的,是不?」
  「好說,那麼我問你,你為什麼毀了白龍道人一身武功?」
  「他棄宗忘祖,賣身投靠。」
  「你呢?」
  「我有我的理由。」
  甘鳳池雙目威稜閃動,深深看了燕翎一眼:「什麼理由?」
  燕翎搖搖頭道:「恕我暫時不能奉告。」
  甘鳳池道:「他棄宗忘祖,賣身投靠,他有他的師門。」
  「不錯!」燕麟道:「他要是別人的徒弟,我或許可以不管,就因為他有閣下這麼一個
師門,所以我代閣下給予最嚴厲的懲罰……,〔江南八俠〕的英名得來不易。」
  「那是我們八個人的事……」
  燕翎雙眉一聳,淡然笑道:「甘大俠,你我以往沒有見過面,可是我卻久仰〔江南八俠〕
的大名,尤其閣下你是個耿介剛直,嫉惡如仇的人物,我代你懲治不肖,你找到京裡來應該
只有一個目的,謝我,那知道你不但不謝我,反而有問罪之意,實在讓人失望。」甘鳳池猛
然一拍桌子,沉聲喝道:「住口。」
  燕翎道:「怎麼,你怕聽這些。」
  甘鳳池的省事轉趨平和,吁了一口氣道:「朋友,甘某不是不明事理大義的人,劣徒不
遵師訓,違背門規,人人得而誅之,他罪有應得,死有餘辜,可是……」
  「可是什麼?」
  甘鳳池雙眉揚起:「我不能讓天下英雄以為〔江南八俠〕沒人了,更不能讓朋友你以為
獲自〔江南八俠〕的武功那麼不堪一擊。」
  燕翎揚眉而笑:「那麼甘大俠的意思是……」
  甘鳳池毅然道:「甘某要討教朋友的絕藝……」
  燕翎道:「甘大俠你不遠千里而來,要是不跟我比劃比劃,應該是不會善罷甘休,及既
是如此,我自有奉陪了,咱們是換個地方,還是……」
  甘鳳池道:「朋友既有毀劣徒武功的能耐,應該不會嫌這個地方狹小。」
  燕翎道:「我是怕這地方礙了你甘大俠的手腳。」
  甘鳳池目中威稜一閃,笑道:「朋友你輕看甘鳳池了。」說罷抓起一根筷子丟了過去。
  燕翎伸手一把接住,道:「這是幹什麼?」
  甘鳳池道:「朋友你代我甘某懲治不肖,甘某若傷了朋友你,會讓天下英雄恥笑。」
  燕翎笑道:「原來如此,甘大俠的好意我謝了,請發招吧。」
  甘鳳池一抱拳道:「朋友代甘某懲治不肖,甘某這裡先行謝過。」
  順手拿起另一根筷子,邁步繞過桌子,道:「甘某癡長幾歲,還是請朋友先發招出招。」
  燕翎焉有不明白的道理,淡然一笑道:「恭敬不如從命,有偕了。」
  他以筷代劍,平平淡淡的一招揮了出去,最俗不過的〔仙人指路〕。
  甘鳳池不愧是位名家,他明白,對方既能毀他徒弟的一身武功,自非庸手,不是庸手豈
會有此平庸的劍術,他一點也沒有輕忽大意,手中筷子緩緩上提,向著燕翎的筷子迎了過去,
眼看就要迎者燕翎的筷子,手腕一翻,筷子頭斜斜向燕翎腕脈割去。、
  他變招看似緩慢,但以雙方的距離而論,卻又疾快無比,同樣的速度,在距離近的時候
就顯得快些。
  燕翎當然不是庸手,沉腕變招,速度忽轉疾快,〔刷,刷,刷〕一連就是三劍。
  甘鳳池為之一怔,兩眼威稜暴閃,馬上也跟著變招,一根筷子變幻無方,飛快地迎了上
去。
  雙方的招式都是迅捷如電,雙方都是腳下分寸不移,一轉眼工夫已互換了二十多招,快
得令人目不暇接,快得令人連筷子都看不見。
  突然,〔叭!〕地一聲輕響,兩人都同時收招各退一步,燕翎手上的筷子還好好的,甘
鳳池手上的筷子卻已斷了。
  甘鳳池臉色邊變了:「好劍術,好內功,甘某請教。」
  燕翎把筷子往桌上一扔,道:「承讓,燕,燕翎。」
  甘鳳池兩眼暴睜:「燕翎,甘某再請教,〔神劍〕蕭紹威蕭大俠……?」
  燕翎道:「老人家是我的姨父。」
  甘鳳池道:「果然是那個燕家的,我糊塗,錯怪那個燕家,誰有這等無敵的劍術,甘某
失敬。」肅然抱拳。
  燕翎忙答了一禮:「甘大俠言重。」
  甘鳳池道:「劣徒敗在燕少爺手下……」
  燕翎道:「甘大俠既然知道燕家,不如叫我一聲燕翎。」
  甘鳳池道:「那麼我托個大,叫你一聲兄弟,劣徒敗在兄弟你手裡,不屈,不冤,連我
們八個都算上,哪一個敢輕攖燕家劍鋒。」
  燕翎道:「甘大俠高抬燕家了。」
  甘鳳池一擺手道:「兄弟,請坐,咱們坐下談。」
  燕翎沒客氣,拉過一把椅子坐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40:07

  甘鳳池跟著坐下,目光一凝道:「兄弟既是燕家的人,投身在這個圈子了,我確信兄弟
你有你的理由。
  燕翎笑笑,沒說話。
  甘鳳池又道:「我這趟到京裡來,能認識燕家的人呢,瞻仰了燕家天下無敵的劍法,這
一趟沒白來,請容我在京裡再多呆兩天,第三天一早我就走。「
  燕翎道:「甘大俠還有別的事麼?「
  甘鳳池眉宇之間倏現懍人殺機:「兄弟你既是燕家的人,我不瞞你,我要殺胤禎。「
  燕翎一怔:「甘大俠要殺胤禎,這是為什麼?「
  甘鳳池道:「兄弟恐怕不知道,劣徒白龍誤入歧途,完全在於胤禎的利誘……「
  燕翎道:「甘大俠可能容我直言一句。」
  甘鳳池道:「兄弟既知甘鳳池,就不該作此一問,請問,我洗耳恭聽。」
  「好說。」燕翎道:「我認為白龍的賣身投靠,不能怪胤禎,只能怪白龍意志不堅,定
力不強,也怪甘大俠你當初收徒不慎。」
  甘鳳池面現愧色,歎道:「兄弟有所不知,白龍這個徒弟,我本不打算收,可是我欠他
尊人的情,不便堅拒,心想只要我多加管教,嚴加監督,諒必不會出什麼大差錯,那知他
竟……」
  又歎了一口氣,接道:「恐怕兄弟還不知道,當初胤禎曾派人赴江南,對我們八個極盡
利誘之能事,開出的條件也極為優厚,那時白龍因為仗武傷人,正被我關在家裡悔過,哪知
胤禎的人見利誘我八個不成,竟被著我找上了他……」
  燕翎道:「甘大俠,那還是不能怪胤禎,這裡事本來就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甘鳳池道:「這麼說,兄弟你是不贊成我殺胤禎。」
  燕翎道:「可以這麼說。」
  甘鳳池道:「撇開這件事不談,胤禎陰狠毒辣,也不該死麼?」
  燕翎道:「該死,但不能讓他死,其實,甘大俠知道,該死的又何止他一個。」
  甘鳳池搖頭道:「兄弟,這件事難辦了,我來的時候大哥一再交代,白龍罪有應得,不
可過於為難毀了白龍的人,可卻必得刺殺胤禎,大哥的令諭,我不敢違背。」
  燕翎道:「這麼說 甘大俠非刺殺胤禎不可了。」
  甘鳳池道:「恐怕是這樣了。」
  燕翎沉默了一下道:「我憑這個不知道能不能攔得住甘大俠。」
  他探懷取出了那面日月旗。
  甘鳳池兩眼暴睜,霍地站起,恭恭敬敬拜了下去:「甘鳳池拜見〔日月旗〕。」
  一拜而起,接道:「原來兄弟先掌〔日月旗〕,既是掌令當面,所諭甘鳳池焉敢不遵,
只是……」
  燕翎收回〔日月旗〕,道:「甘大俠不知道我為什麼阻攔刺殺胤禎?」
  「不知道。」
  燕翎道:「事關機密,我不便奉告,不過我可以告訴甘大俠,這是會主的令諭,相信會
主自然有她的道理。」
  「既然這樣,我不敢多問,我連夜離京,回去後把這情形稟知大哥,大哥自當收回成
命。」
  「還請甘大俠代我致個歉,事非得以已,希望諸位原諒。」
  「這是什麼話,〔日月旗〕號令天下,休說是攔阻我兄弟的行動,就是命我兄弟闖龍潭,
入虎穴,上刀山,下油鍋,我兄弟也無不敬遵。」
  燕翎站了起來,道:「時候不早了,我該告辭了。」
  甘鳳池忙跟著站了起來,道:「兄弟,有件事我要在這兒先央告一下。」
  燕翎道:「甘大俠言重,有什麼事甘大俠請只管說就是。」
  甘鳳池神色一黯,道:「說起來這件事讓人痛心,也讓我兄弟滿面羞愧,兄弟不知道,
我大哥一再交待我刺殺胤禎,並不全是為了白龍。」
  燕翎〔哦!〕地一聲道:「別的還為什麼?」
  甘鳳池道:「胤禎派人到江南去,利誘之下,有兩個人動了心,一個是白龍,另一個恐
怕兄弟再也想不到……。」
  燕翎道:「是……」
  甘鳳池沉痛地道:「白泰官。」
  燕翎猛地一怔,叫道:「白大俠。」
  「不錯!」甘鳳池微一點頭道:「白龍先離開江南,而後泰官就不見了,不知道他現在
到京裡沒有,不過他遲早總會在京裡出現的,大哥固然異常震怒,異常悲痛,可是怎麼說總
是多少年的兄弟,難免有些不忍,故而遷怒胤禎,把仇恨一股腦兒記在了胤禎頭上。」
  燕翎驚訝欲絕,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我倒是真沒想到,這我倒是真沒想到。
  甘鳳池苦笑一聲道:「兄弟你既掌〔日月旗〕,遲早會跟他在京裡碰面,他晚節已虧,
也是〔日月旗〕所難容,所以哦想請兄弟念他一時糊塗,〔日月旗〕下網開一面……「
  燕翎接口道:「甘大俠的意思我懂,請放心,只要他不太過分,能及時醒悟,我會代會
主寬容,給他個回江南的機會的。」
  甘鳳池一陣激動,突然跪下:「多謝掌令。」
  燕翎伸手扶起了甘鳳池,正色道:「甘大俠,你聽懂我的話沒有。」
  甘鳳池一點頭道:「我懂,兄弟,倘若他執迷不悟,完全忘了祖宗,到了難忍難容的地
步……」身軀忽然一陣顫抖,接道:「請掌令代會主將他除去就是,我兄弟只有感激。」
  燕翎鬆了甘鳳池,緩緩說道:「甘大俠,我代會主執掌〔日月旗〕,肩負艱巨,也是不
得以。」
  甘鳳池點了點頭:「兄弟,我知道,換了我執〔日月旗〕,我也會鐵面無私,毫不徇
情。」
  燕翎道:「還希望另幾位也能體諒,甘大俠,我走了。」他剛要抱拳。
  甘鳳池又道:「順便奉知掌令兩件事,胤禎除派人遠赴江南之外,也同時派人去了趟西
南,聽說甘家已在胤禎利誘之下低頭……」
  燕翎道:「甘家賣身投靠原在我意料之中,其實甘家那麼多人,只出了了一位忠義,甘
聯珠冒死毅然離開甘家,嫁給了桂武,這是件極為難得,而且大不容易的事。」
  甘鳳池道:「甘家已在胤禎利誘下低頭的事,原是我在江南碰見他夫婦,甘聯珠親口告
訴我的,她也很痛心,刻畫司畢竟甘瘤子是他的生身之父……」
  燕翎道:「這我知道,且看事情是怎麼個演變吧,必要的時候,說不得我也只有把甘家
來人留下了,多謝甘大俠相告,告辭。」他一抱拳,轉身往外行去。
  甘鳳池要送。燕翎攔住了他,道:「客棧裡人雜,還是別讓人看見咱倆在一塊兒的好。」
話落,他轉身要走,可卻忽又轉了回來,道:「甘大俠到京裡來的事,白大俠可知道?」
  甘鳳池道:「我們八兄妹商量過我來京的事,過沒兩天泰官就不見了,也就是說他知道
我會到京裡來,卻不知道我什麼時候來。」
  燕翎道:「甘大俠是從哪兒進城的?」
  「永定門,怎麼?」
  「要是白大俠已到京裡,甘大俠到了京裡的事,恐怕胤禎已經知道了,白大俠一定會把
甘大俠要到京裡的事告訴胤禎,胤禎也一定會派人守在幾個城門口。」甘鳳池雙眉一揚道:
「胤禎他能把我怎麼樣,又敢把我怎麼樣。」
  燕翎道:「他要是知道甘大俠來了,第一步將是揣重禮拜訪,對甘大俠極謙恭,而後是
極盡利誘之能事,如是這第一步行不通,那就很難說了,甘大俠今兒晚上離京最好,不過還
是希望白大俠還沒有來京。」
  甘鳳池冷笑一聲道:「要是這樣的話,我倒要留下來……」
  燕翎道:「鬼蜮伎倆,防不勝防,甘大俠別忘了,這是京裡,我以掌令的身份請甘大俠
馬上走。」
  甘鳳池神情一肅,欠身道:「甘鳳池不敢不遵。」
  燕翎道:「甘大俠,萬一在你走之前胤禎人到,請告訴他我是代表八阿哥來看你的,你
回絕了八阿哥的好意,不便薄此厚彼。」
  甘鳳池道:「掌令放心,我省得。」
  燕翎道:「告辭。」一抱拳,轉身關門行了出去。
  甘鳳池沒送,也沒說話。
  燕翎出屋便目光轉動,不著痕跡,而且飛快地四下掃視。但是他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
  他出了客棧再看,仍然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
  這麼看來,白泰官還沒有到京裡來,要不然胤禎絕不會不知道甘鳳池也來京裡,要是他
知道甘鳳池已來了京裡,也絕不會放過拉攏甘鳳池的機會。
  是這樣麼!
  燕翎剛出客棧,一進後院的西屋門開了,從裡頭走出一個青衣小帽的中年人,挺白淨個
中年人,他往院門看可看,快步走向甘鳳池住的屋。到了門口,他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
  只聽甘鳳池在裡頭問道:「哪位?」
  白淨中年人推開而進,笑嘻嘻地拱手道:「甘大俠,還認識我麼?」
  甘鳳池微微一怔,站了起來,道:「恕甘某記性不好,尊駕是……」
  白淨中年人笑道:「甘大俠真是貴人多忘事,幾個月前咱們在江南見過,我帶著四阿哥
的私函……」
  甘鳳池〔哦!〕地一聲道:「甘某想起來了,原來是四阿哥府的爺們兒,甘某失敬,請
坐。」
  白淨中年人拱手稱謝,坐了下去。
  甘鳳池跟著落了座,道:「四阿哥的消息很靈通啊。」
  白淨中年人笑笑道:「八阿哥府都知道的事,四阿哥府焉能不知道,四阿哥居長,只有
禮讓八阿哥府的人先來看您。」
  甘鳳池道:「甘某江湖草民,怎麼敢當,四阿哥太抬舉甘某了,甘某這趟進京來去匆匆,
無暇去拜望四阿哥,還請代為轉達,望四阿哥海涵。」
  白淨中年人拱手道:「好說,甘大俠太客氣了,四阿哥禮賢下士,一向最為敬重江湖上
的英雄豪傑,本該親自來看甘大俠,可巧這兩天宮裡有事走不開,特命我先來看看甘大俠,
並要我代為致意,改天他一定親自……」
  甘鳳池道:「不敢當,四阿哥這是折甘某,請回四阿哥,甘某今夜就要離京,還是容甘
某異日進京再來拜望四阿哥吧。」
  白淨中年人呆了一呆,道:「怎麼,甘大俠連夜就要離京,何來去這般匆忙?」
  甘鳳池道:「甘某江南還有別的事,不能久留。」
  白淨中年人看了甘鳳池一眼道:「要是我沒料錯,甘大俠這趟進京,應該為的是令高足
白龍道人的事。」
  甘鳳池道:「不,閣下料錯了,劣徒白龍違背師門,私自來京,罪有應得,就是不毀在
別人手裡,我也要清理門戶,別人代我毀了這不肖劣徒,甘某只有感激。」
  白淨中年人微一點頭道:「甘大俠氣度可謂超人,這麼說是我料錯了……」
  頓了頓,接問道:「甘大俠可知道令高足白龍是毀在何人手裡麼?」
  甘鳳池何等人,聞絃歌而知雅意,道:「想必閣下也看見了,就是剛剛離去那位八阿哥
府的人,〔江南第一好手白玉樓〕。」
  白淨中年人又深深看了甘鳳池一眼道:「倘若我是甘大俠,大度量我或許有,刻絲傷自
己愛徒的人當面卻放過他,這一點我恐怕做不到。」
  甘鳳池苦笑一聲道:「革新這話徒增甘某面羞,甘某不是人上人,私心多少還有點兒,
劣徒雖然背叛師門,倒行逆施,使得甘某不便以此為借口找人報復,但甘某總得找他較量較
量……」
  白淨中年人道:「甘大俠,剛才不是機會麼?」
  「是機會,」甘鳳池道:「不瞞閣下,甘某已經跟他較量過了。」
  白淨中年人怔了怔道:「那他怎麼還能好好的離去?」
  甘鳳池道:「技遜一籌的是甘某,他當然能好好的離去。」
  白淨中年人又復一怔:「怎麼說,技遜一籌的是甘大俠。」
  「不錯,是甘某。」
  「我不敢相信,甘大俠〔江南八俠〕……」
  「那白玉樓是江南第一好手。」
  「我還是不敢相信……」
  「閣下,武林中人的名聲重逾生命,甘某如若勝了白玉樓,豈有往自己臉上抹灰的道
理。」
  白淨中年人面泛震驚之色:「可是……,我怎麼沒聽到這屋裡有搏鬥自聲!」
  甘鳳池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高手過招不必動用兵刃,只比劍兩三下,或者
是以嘴比試,只比幾下,強弱勝負立判。」
  「原來如此,這倒是增長我的見聞了,甘大俠,勝敗乃兵家常事……」
  「閣下不必安慰甘某,甘某輸得心服口服,毫無怨言。」
  白淨中年人碰了個軟釘子,沉默了一下,搖頭道:「我可沒有想到八阿哥府這位白玉樓,
是這麼厲害的高手,算了,不談他了,甘大俠,我在江南該呢您提的事兒,您考慮好了沒
有。」
  「什麼事?」
  「甘大俠真實貴人多忘事,四阿哥那封私函……」
  他把〔函〕字尾音拖得長長的,等著甘鳳池接話。
  甘鳳池〔哦!〕地一聲道:「原來似乎那件事啊,閣下,當初在江南我沒敢接受四阿哥
的好意,如今甘某我更不敢接受了。」
  白淨中年人呀然道:「這是為什麼?」
  「敗軍之將,不可言勇,北京城藏龍臥虎,八阿哥府另有能人在,甘某這身所學已不足
以為四阿哥效力了,再說甘某已回絕了八阿哥的好意,何敢厚彼薄此。」
  白淨中年人呆了一呆,道:「怎麼,八阿哥府那位白玉樓也曾……「
  「閣下以為他來是幹什麼的。」
  白淨中年人眼珠子一轉,倏然而笑:「八阿哥他真是貪得無厭啊,甘大俠,無論如何四
阿哥找您在先……」
  「我知道,可是我剛才說過,甘某本就不敢接受四阿哥的好意,如今這麼一來,甘某是
更不敢接受了。」
  「甘大俠……。」
  甘鳳池忽然站了起來:「閣下不必說了,四阿哥的好意,甘某只有心領,時候不早了,
甘某收拾收拾要走了,四阿哥面前請代為致意,萬請四阿哥諒宥。」
  白淨中年人好生尷尬,跟著站起,道:「既是這樣,我就不便再說什麼了,只是這兩天
京裡不大寧靜,像甘大俠這麼個人這時候要出京,恐怕會遭遇更多的麻煩。」
  甘鳳池兩眼威稜疾閃,淡然一笑抓起桌上長劍,一按啞簧錚然一聲,長劍出鞘半尺,森
寒光芒逼人,燈光立被壓了下去,甘鳳池道:「多謝閣下提醒,甘某想憑掌中這把劍闖上一
闖,諒必不是什麼難事。」
  白淨中年人臉色顯得更白了,拱手強笑道:「既是這樣,那我就不送甘大俠,告辭,告
辭。」轉身匆忙開門行了出去。
  甘鳳池跟過又關上了門,回到炕邊提起個簡單的行囊,往桌上丟了塊碎銀,打開後窗穿
了出去,輕得跟四兩棉花一樣,一點聲息都沒有。
  那白淨中年人匆匆出客棧往北而去。
  南邊一個街道拐角處轉過個人,背著手,灑脫異常,是燕翎,望著那白淨中年人的背影,
他笑了。旋即他抬眼往客棧屋背後望了一下,扭頭也走了。
  燕翎背著手往回走,剛到〔阜城門〕口,忽聽有人叫他:「白爺,白爺!」
  話聲清脆甜美,一聽就知道是個女子。
  燕翎循聲一看,只見一個俏麗少婦站在不遠處一處屋簷下,竟是柳瑤紅。
  他就怕碰見鐵明幾個,沒想到還是碰上了,沒奈何,只有硬著頭皮走了過去,近前含笑
抱拳:「二嫂,好久不見了,您好。」
  「不敢當,您也好。」柳瑤紅淺淺答了一禮,道:「我們想進去找您不方便,您既然出
來了,為什麼不到我們那兒坐坐去?」
  燕翎道:「這一陣子忙,所以沒去看諸位,諸位想進去找我,有事兒麼?」
  柳瑤紅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緊盯著他,道:「您要回了鳳喜,我們還沒謝您。」
  燕翎道:「咱們論起來不外,諸位何必這麼客氣,鐵大哥幾位都好麼?」
  「謝謝您。」柳瑤紅道:「大哥他們都好,就是鳳喜不大好!」
  燕翎微微一怔,道:「郭姑娘怎麼了?」
  柳瑤紅道:「打您救她回來就病倒了,到現在下不了床,而且越病越厲害。」








第十四章 情字路上愛難割捨
  燕翎心頭震動,嘴裡卻「哎喲!」一聲道:「這是怎麼了,請大夫看過沒有。」
  「看過了。」柳瑤紅憂形於色,道:「藥也吃過好幾付了,可就是一點兒起色也沒有。」
  燕翎暗暗皺眉,沉吟不語,他知道,他既然碰上了,按情按理,不能不去看看郭鳳喜,
可是去了又怎麼樣,除非他解釋清楚,要不然不但對郭鳳喜的病無補,反而更糟,他能解釋
麼,解釋清楚以後又會怎麼樣,
  「白爺,您要不要去看看鳳喜。」柳瑤紅突然這麼問了他一句。
  燕翎他倏然而醒,「哦!」地一聲忙道:「當然,當然,當然要去看看,您幾位還住在
那位老倭瓜那兒。」
  「是的,您請跟我來吧。」柳瑤紅瞟了他一眼,擰身走了。
  燕翎只好硬著頭皮跟了去,柳瑤紅拐進了一條胡同,走了兩步,扭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白爺,我有話直說,您不會介意吧。」
  燕翎心頭猛跳,忙道:「那怎麼會,二嫂說的話,我怎麼敢,您只管說就是。」「那我
就直言了。」柳瑤紅道:「白爺,我知道人各有志,這是沒辦法勉強的,
  鳳喜心裡有您,這您也是知道的,可是您……」頓了頓,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總之鳳喜的病,您清楚,您要是能,我希望您安慰鳳喜,她是個死心眼兒。」這等於是攤牌
了!
  燕翎道:「二嫂……」
  柳瑤紅截了口:「您是知道的,我們幾個雖然是師兄妹,可卻比親兄妹還要親,
  您我也都明白,鳳喜害的是心病,心病還得心藥醫,萬一鳳喜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
短……」她眼圈兒一紅,沒再說下去。
  燕翎猛吸了一口氣:「二嫂,白玉樓名聲狼藉,江南待不下去才跑來京裡,鳳喜對我這
樣兒不值得……」
  「不,白爺,話不能這麼說。」柳瑤紅搖頭說:「這是緣份,也是前輩子欠的債,不管
別人怎麼說,那怕天下人都這麼說,她不計較,她心裡有她的主意,這就夠了,您應該瞭解
女兒家,可是事實上您並不瞭解女兒家,女兒家十個有十個都是死心
  眼兒,只要她自己看上的,那怕是瞎眼瘸腿她都不在乎,事實上跟他過一輩子的是她,
不是別的任何一個人,這就夠了,除非有某種原因阻攔著她,讓她不能去喜歡她所喜歡的,
甚至不能有一點表白,只有忍著把它永藏心底,要不然大部份的女兒家在這方面都是死心眼
兒,都是癡得可憐,要是達不成心願,那就只有折磨自己!」
  柳瑤紅的話似乎有所指,但卻又不像。不管她的話是不是有所指,燕翎沒有在意,他沉
默了一下道:「謝謝二嫂指教,鳳喜是個好姑娘,我不忍害她!」
  「她不認為您是害她,而且,您既能想到這一點,為什麼不為鳳喜改變一下自己。」
  「二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要是能改變自己,當初也就不會到京裡來尋求我的將
來了。」
  柳瑤紅看了他一眼:「關於白爺您的種種,我聽過不少,可是我認識您也不是一天了,
我總覺得您跟以前的您不一樣了。」
  「噢!」燕翎笑笑道:「二嫂認為我跟以前怎麼不一樣。」
  柳瑤紅道:「您要是以前的您,您絕不會怕害了鳳喜,沒有的您都會去找,這種心甘情
願的,您該是求之不得,而且您對我也不會這麼規規炬矩,客客氣氣。」 
  燕翎微微一怔!
  柳瑤紅臉一紅:「也許我不該這麼說,我是個死了丈夫的女人,一切都該避著點兒,可
是我只是拿這個來說明您跟以前的不同……」
  燕翎忙道:「二嫂的意思我懂,可是……」
  柳瑤紅道:「別說了,前頭快到了,我只告訴您一點,女人心海底針,這話是一點也不
錯的,我是個女人,我瞭解女人,女人一旦動了心,一旦喜歡上一個人,那怕他是天底下第
一等惡魔,我仍然會死心場地,所以,白爺我希望您能救救鳳喜。」
  話說完,就停在一扇小門前,這兒是一條小胡同裡,總共沒幾戶人家,冷清,空蕩顯然
這一帶裡的都是苦哈哈的人家。
  柳瑤紅敲了門,一陣腳步聲從裡頭傳了出來:「誰呀。」
  「我呀,倭瓜叔,開門。」柳瑤紅應了一句。
  燕翎知道了,是老倭瓜!
  門開了,真是個倭瓜,矮胖矮胖個老頭兒,都圓了,像極了倭瓜,獅鼻,海口,
  絡腮鬍,臉也是圓的。他看見燕翎,猛地一怔:「瑤紅,這位是……」
  柳瑤紅道:「這位就是白玉樓白爺。」
  燕翎抱了抱拳:「老人家。」
  老倭瓜「哦!」地一聲忙答禮:「今兒個提白爺,明兒個提白爺,白爺當面竟不認識,
我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快請裡頭坐。」
  老倭瓜相長得猛,人可真客氣,他把燕翎讓了進去,柳瑤紅已經先一步進了裡頭,所以
這兒老倭瓜領著燕翎剛到小院子裡,鐵明等已從堂屋迎了出來。
  鐵明老遠就抱了拳,臉上帶著笑,笑得可有點勉強:「白爺,沒謝您去,反倒讓您跑這
兒來了,鐵明兄弟太失禮!」
  燕翎答了一禮道:「鐵大哥這麼說就太見外了,咱們之間還說什麼謝不謝,當初鳳喜姑
娘遭難也是因我而起,我該盡心盡力。」
  鐵明道:「白爺這麼說就叫鐵明兄弟更不安了,白爺您已經來了,現在說什麼都嫌遲了,
請裡頭坐吧。」他往堂屋讓客。
  燕翎卻道:「不坐了,鳳喜姑娘在那兒,我想先看看她!」
  柳瑤紅忙道:「在耳屋裡,您跟我來。」她轉身要走。
  鐵明輕咳一聲叫住了她:「九妹,等等。」
  柳瑤紅回過下身:「怎麼,大哥。」
  鐵明道:「我有話跟白爺說。」頓了頓望著燕翎道:「白爺,瑤紅為鳳喜,是一番好意,
她認為您安慰安慰鳳喜,鳳喜的病會有起色可是我不這麼想……」
  柳瑤紅急道:「大哥,您……」
  鐵明跟沒聽見似的,道:「鳳喜本來是個好好的人兒,今天會病成這個樣兒,那是她的
命,除了她自己,誰也救不了她,除了她自己看開想開。」
  燕翎道:「鐵大哥的意思,是不讓我見鳳喜姑娘。」
  鐵明神色肅穆,一點頭道:「是的,您要是真為她好,就別見她,以我看,您見了她不
但對她的病沒幫助,反而會對她有害。」
  柳瑤紅忙道:「大哥,您不知道。」
  「我什麼不知道。」鐵明道:「九妹,我知道的不比你少。」
  柳瑤紅道:「您就眼睜睜的看著鳳喜這麼下去。」
  鐵明唇邊掠過一絲抽搐,道:「九妹,你們都跟我自己的親弟妹一樣,我何嘗願意看著
鳳喜這樣下去,可是你要知道,誰都救不了她,除非她自己能想開。」
  柳瑤紅道:「大哥,您不是女兒家,不瞭解女兒家,她要是能想開,看開,不就不會病
成這個樣兒了麼。」
  老倭瓜輕咳一聲道:「老大,瑤紅說的對……」
  鐵明像沒聽見,道:「那是她的命,她命裡該有這一劫!」
  「不,大哥。」柳瑤紅道:「我跟白爺說過了,白爺願意要鳳喜……」
  鐵明濃眉一揚:「怎麼說,白爺,你願意要鳳喜。」
  燕翎咬一咬牙,毅然點頭:「不錯。」
  鐵明道:「謝謝你的好意,你願意要她,我還捨不得呢,這門親事不敢高攀。」
  柳瑤紅跟老倭瓜猛一怔,老倭瓜忙道:「老大,你是怎麼了?」
  柳瑤紅也道:「大哥,您……」
  鐵明兩眼微睜,目光炯炯,望著燕翎道:「白爺,話我說在前頭,你要是聽不下去,可
以給我一劍殺了我,我是他們的大師兄,我不能害了鳳喜一輩子,也不能讓她糊里糊塗地斷
送了自己一生,我寧可讓她病死,絕不能讓她嫁給你白玉樓這麼個人,我們雖是江湖上不入
流的小角色,可是我們規規矩矩,清清白白……」
  燕翎突然笑了:「鐵大哥原來是為這個啊。」
  鐵明一點頭道:「不錯,就是為這個。」
  燕翎道:「鐵大哥,鳳喜自己願意——」
  鐵明道:「我是她的大師兄,我不願意。」
  柳瑤紅叫道:「大哥,您……」
  鐵明沉聲道:「九妹,你只知道鳳喜現在病得厲害,你想過鳳喜的以後沒有。」
  柳瑤紅低下了頭:「我知道,可是咱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鳳喜……」
  鐵明道:「九妹,長痛不如短痛啊。」
  柳瑤紅沒再說話,老倭瓜老淚縱橫,也低下了頭。
  鐵明道:「白爺,我話就說到這兒了,您救過鳳喜,我們感激,也永不會忘記,
  可是我絕不能讓鳳喜嫁給你,而且我們也不是富貴中人,您請吧。」
  燕翎沉默了一下,搖搖頭道:「鐵大哥,您真會逼人。」目光一凝,道:「鐵大哥,這
樣好不,讓我見鳳喜一面,我馬上就走,反正您不怕她有什麼三長兩短……」
  鐵明道:「不行,我還想給她多活兩天,老實說她也未必願意見你。」
  燕翎道:「我要是非見不可呢?」
  鐵明道:「那也行,你先打倒姓鐵的。」
  「容易。」燕翎一點頭,一指點了出去。鐵明沒提防燕翎說動手就動手,其實就是他有
所提防也躲不了,身軀一晃,往後便倒。
  江漢武等幾個臉上變了色,究竟他們還是護著自己的大師兄,幾個人剛要動。
  燕翎有多快,身子連閃了幾閃,就把江漢武幾個全點倒了。
  老倭瓜站在燕翎身後,這時候他鬚髮俱張,大喝一聲撲向燕翎。
  燕翎閃身躲過,順勢輕輕一掌,老倭瓜也爬下了,爬在了鐵明身上,沒摔著。
  柳瑤紅瞪大了眼:「白爺,您……」
  燕翎道:「二嫂您都看見了,我不得已,我只不過是制了鐵大哥他們幾位的穴道而已。」
  柳瑤紅遲疑了一下,道:「您,您要見鳳喜。」
  燕翎道:「是的,二嫂,我要治鳳喜的心病。」
  柳瑤紅道:「白爺,我始終認為您跟以前有所不同,要不然剛才您就傷了大哥了,鳳喜
的以後……」
  燕翎道:「二嫂往後看,行不。」
  柳瑤紅深深盯一眼:「您請跟我來吧。」柳瑤紅她帶著燕翎進了堂屋,掀開左身旁的門
簾兒,她就說了話:「鳳喜,白爺來看你了。」
  沒聽見郭鳳喜說話,只聞見藥味鑽鼻。
  耳房裡一盞油燈,燈光照著床上郭鳳喜瘦弱的背影,望之讓人鼻酸。
  一個情字就這麼折磨人。柳瑤紅定了過去,輕輕道:「鳳喜,白爺來看你了。」
  郭鳳喜虛弱話聲響起:「我當不起,叫他出去,叫他走!」
  柳瑤紅道:「傻妹妹,你這又何必,白爺他有心……」
  「不管他有什麼心,那是他的事,我死我活跟他沒關係,讓他找他的榮華富貴去,讓他
走。」
  燕翎說了話:「鳳喜,我知道你為什麼生氣……」
  「我沒有生氣,我不配。」
  燕翎道:「我知道錯了,從今後,我不談什麼榮華富貴,等你病一好,我就帶你回江南
去,好不好。」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42:26

  郭鳳喜沒說話,瘦弱的身軀卻起了顫抖。
  柳瑤紅忙道:「鳳喜,人家白爺已經認錯了……」
  郭鳳喜說了話,話卻帶著哭聲:「他沒錯,我錯了,錯在我當初根本就不該……」倏地
住口不言,身軀顫抖得更厲害。
  柳瑤紅道:「傻妹妹,都到這時候了,還說這個幹什麼,愛不是罪,情也不是罪,這怎
麼能叫錯。」
  郭鳳喜突然不哭了:「你可是真心?」
  燕翎道:「要不是真心,今天我就不會來了,不過,鳳喜,你要知道,只一步躍出了京
城,我的日子馬上就會不好過。」
  「我不怕苦。」
  「不只是苦。」
  「我也擔得起風險,只你對我好,我什麼都不怕。」
  「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是真心今天就不會來了。」
  郭鳳喜的身軀又起了顫抖。
  柳瑤紅含淚而笑:「好了,現在什麼都不急,急的是你得趕快好,要不然像這樣病病歪
歪的怎麼走。」轉臉望燕翎:「白爺,您跟鳳喜聊聊,我去給您倒杯茶去。」
  柳瑤紅說完話之後轉身要走,她是個有心人!
  郭鳳喜突然轉過了身,只這麼幾天,人都變得不像樣兒了,臉色蒼白得讓人心酸,的確
是,一個情字真折磨人:「二嫂。」她叫了柳瑤紅一聲。
  柳瑤紅含笑轉回身:「又不是小孩兒了,難道還要二嫂摟著不成,放心,白爺吃不了你
的。」她沒再等郭鳳喜說話,擰身走了,當她背向燕翎跟郭鳳喜的時候,她那艷麗的嬌靨上
浮現起一種難以言喻的神色,可惜燕翎跟郭鳳喜沒看見。
  郭鳳喜蒼白的嬌靨上浮現起一抹紅暈,她抬眼望向燕翎。
  當她的目光接觸到燕翎的目光的時候,她眼圈兒也紅了,眼一閉,撲簌簌滴落兩行情淚,
淚水滑過她那消瘦的面頰,落在了枕頭上。
  燕翎心頭一陣緊,走過去坐在床沿兒上,輕輕道:「鳳喜,怎麼又難受了。」
  郭鳳喜一驚睜眼,剎時嬌靨通紅:「你,你怎麼能坐在這兒,快起來。」
  燕翎沒動,笑笑道:「這又什麼關係,咱們已經有了名份了。」
  「不行,」郭鳳喜紅著臉色道:「待會二嫂進來看見……」
  「我不會不讓二嫂看見麼,我一聽見二嫂的腳步聲就站了起來。」
  郭鳳喜只怕是她二嫂看見,出她本心地又何嘗願意燕翎離開,她又閉上了眼,臉脹得通
紅,道:「你挨我這麼近幹什麼?」
  燕翎道:「咱倆名份已定了,離那麼遠說話算什麼,你說是不?」
  「你要跟我說什麼?」郭鳳喜低低問了一聲。
  燕翎道:「我要告訴你,我不姓白,也不是江南白玉樓。」
  郭鳳喜猛然睜開了眼:「你,你說什麼?你不姓白,不是江南白玉樓?」
  燕翎「嗯!」了一聲。
  郭鳳喜道:「你,你哄我,你可別跟我開玩笑。」
  燕翎道:「真的,鳳喜,我真不是江南白玉樓!」
  郭鳳喜要往起坐,可是動了一下沒坐起,道:「那你是……」
  燕翎道:「鳳喜,我姓燕,燕趙的燕。」
  郭鳳喜道:「你姓燕?」
  燕翎道:「你知道不,關外有個燕家。」
  郭鳳喜睜大了美目:「你是關外燕家的人?」
  燕翎點點頭:「不錯,我叫燕翎。」
  郭鳳喜輕叫道:「這麼說,你,你是燕家少爺……」
  燕翎道:「少爺不敢當,燕翎。」
  郭鳳喜道:「我不信。」
  燕翎一怔:「你不信?為什麼?」
  郭鳳喜道:「我沒見過燕家的人,可是我常聽師父提起關外燕家,燕家的人絕不會為他
們這個朝廷效力……」
  燕翎道:「誰說燕家的人為他們這個朝廷效力了?」
  郭鳳喜道:「你不是八阿哥府的人麼?」
  燕翎道:「是啊,我是為八阿哥一個人效力,並不是為他們這個朝廷效力。」
  郭鳳喜道:「那也不對,燕家的人怎麼會……」
  「鳳喜,」燕翎道:「我懂你的意思,可是為胤祀效力的是白玉樓不是燕翎。」
  郭鳳喜道:「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你都把我弄糊塗了。」
  燕翎搖搖頭道:「鳳喜,請你不要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你只知道我是關外燕家的人,
我叫燕翎,燕家的人不會貪圖他們這份榮華富貴,這還不夠麼!」
  郭鳳喜美目微睜道:「我明白了,你是冒充江南白玉樓……」
  燕翎道:「不錯,我是冒充江南白玉樓。」
  郭鳳喜道:「你並不是真為胤祀效力。」
  燕翎道:「不錯,我並不是真為胤祀效力。」
  郭鳳喜道:「那你究竟是……」
  燕翎道:「還用再問麼,鳳喜。」
  郭鳳喜美目猛睜道:「這麼說你是來……」倏地住口不言。
  燕翎沒說話。
  郭鳳喜目光一凝,道:「我怎麼知道你真是關外燕家的燕翎。」
  燕翎道:「鳳喜,我要真是江南白玉樓的話,第一個受害的就是你。」
  郭鳳喜道:「你害得我還不夠麼?」
  燕翎道:「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
  「別說了,」郭鳳喜道:「我知道你什麼意思……」神色忽然一黯道:「弄了半天你不
是江南白玉樓,你是關外燕家的燕少爺,燕少爺……」
  燕翎皺眉道:「鳳喜,別燕少爺燕少爺的好不好?」
  郭鳳喜跟沒聽見一樣,道:「燕少爺,我不敢再留您了,您請吧。」
  燕翎一怔道:「鳳喜,你這是……」
  郭鳳喜臉往裡一轉,道:「我不配。」
  燕翎道:「鳳喜,你這叫什麼話。」
  郭鳳喜道:「燕家家大業大?名滿天下,我只不過是個天橋賣藝女子……。」
  燕翎道:「鳳喜,你怎麼有這種世俗之見,燕家也不過是個江湖人家——」
  郭鳳喜道:「不一樣。」
  燕翎道:「有什麼不一樣的,我比誰多個鼻子少只眼。」
  郭鳳喜道:「你明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
  「不管你指的是什麼。」燕翎道:「你不該有這種世俗的門戶之見,燕翎我不是人間賤
丈夫,你既然知道關外燕家,也該知道燕家都不是世俗中人。」
  郭鳳喜道:「我知道,可是……」
  燕翎道:「別說了,鳳喜,咱們說好了的,咱們不是過家家,怎麼能說了不算。」
  郭鳳喜轉過了臉:「那,你,你不會嫌我。」
  「我嫌過你麼?鳳喜。」燕鑭道:「我像個嫌人的人麼?我為什麼嫌你,又憑什麼嫌
你?」 
  郭鳳喜道:「我是說老人家……」
  燕翎道:「燕家沒有嫌人的人,燕家的家教裡沒教過嫌人。」
  郭鳳喜消瘦的嬌靨突然一紅,低低道:「那我就放心了!」
  為誰消瘦,為誰憔悴,病裡的嬌羞模樣更楚楚動人!
  燕翎忍不住抓住了郭鳳喜的玉手。
  郭鳳喜一驚,連耳根子都紅了,急道:「哎喲,你怎麼敢……快放手……」
  她要掙脫燕翎的手,病裡虛弱,那來的力氣?何況燕翎沒放手。
  燕翎清晰地感覺到,掌心裡的那隻玉手,冰涼,還帶著輕微的顫抖。
  郭鳳喜的一雙眸子,本來黯淡失神,可是這時候有了光采,也顯得水靈異常,那光采,
那水靈,都能讓人心神震顫。
  燕翎的心神震頭了,清清晰晰地震顫了,他自己感覺得出來。
  就在這一剎那,這間小屋陷入了寂靜之中,靜得能聽見兩個人的心跳。
  這一刻是最美、最動人的。
  這一刻除了四道眼神跟兩顆心之外,別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那四道眼神跟兩顆心,都浸沉在比蜜還甜上千萬倍的一種東西之中。
  一聲惱人的腳步聲劃破寧靜月色傳了過來。
  驚醒了燕翎,也驚醒了郭鳳喜,郭鳳喜忙抽回了手,嬌羞欲滴,忙轉臉向裡。
  燕翎吸口氣平靜了一下自己,道:「鳳喜,該讓你知道的,我都告訴了你……」
  「你放心,我不會讓第二個人知道。」
  燕翎輕輕地說:「我不是這意思。」
  燕翎道:「鐵大哥幾位都是血性豪雄,我不怕他們知道,我也不打算再瞞他們,我只是
告訴你,我暫時還不能離京。」
  「我知道。」郭鳳喜道:「我願意在京裡等你,直到你能走的那一天。」
  燕翎道:「謝謝你,鳳喜。」
  「不」郭鳳喜道:「是我該……」
  燕翎忽然道:「二嫂來了。」他站起來往一邊走了兩步。
  輕盈步履響動,柳瑤紅端著茶進來,含笑道:「現燒水現開的,讓您久等了。」
  燕翎道:「二嫂太客氣了,謝謝二嫂。」
  柳瑤紅把茶放在桌上,目光從郭鳳喜佈滿羞紅的嬌靨上掠過:「心病到底還是得心藥醫,
瞧瞧,鳳喜的精神好多了。」
  郭鳳喜嬌靨上羞紅色更濃了,道:「二嫂,他不姓白,不是江南白玉樓……」
  柳瑤紅微微一怔,「哦!」地一聲轉望燕翎。
  燕翎微一欠身道:「燕翎見過二嫂。」 
  「燕翎?」柳瑤紅又復一怔。
  郭鳳喜道:「二嫂,關外燕家。」
  柳瑤紅美目猛睜,叫道:「關外燕家?您,你是關外燕家的燕少爺?」
  燕翎道:「二嫂,我叫燕翎。」
  柳瑤紅驚詫欲絕,看看郭鳳喜,又看看燕翔:「這,這是……」
  郭鳳喜道:「我也是剛才知道。」
  柳瑤紅道:「這,這怎麼會……」
  燕翎笑笑道:「二嫂,這幾個皇子府裡是不會要燕家的人的,而且他們也不容燕家的人
在京裡逗留,沒奈何,我只有冒充江南白玉樓。」
  柳瑤紅點頭說道:「我明白,我明白,只是江南白玉樓名氣很大,不會沒人認識他,萬
一……」
  燕翎道:「巧得很,二嫂,白玉樓長得跟我有幾分相像。」
  柳瑤紅道:「那,萬一白玉樓本人……」
  「白玉樓麼?」燕翎道:「他永遠不會知道我冒充他,也永遠不會來找我。」
  柳瑤紅一怔道:「難道說白玉樓已經……」
  燕翎道:「白玉樓此人橫行江南,名聲狼藉,在江南除了有數幾個人之外,沒有
  一個不怕他,他不但武功好,而人機警狡猾,江南有數的幾個高手,像『江南八俠』他
們,有心想除去他,他卻躲得連人影都找不到,說起來他是江南一奇,也是江南一害,而偏
巧有一趟我上江南去讓我碰上了,他不知道我是誰,我也沒讓他知道我是誰,我把他約到了
一座山,二十招內搏殺了他,這件事始終沒第二個人知道。」
  柳瑤紅靜靜聽完,人已漸漸平靜,凝目望著燕翎道:「恕我直問一句,您真不是白玉
樓?」
  燕翎笑笑道:「我要是白玉樓的話,二嫂就不會老覺得我不像傳說中的白玉樓了,是
不?」
  柳瑤紅道:「恕我再直問一句,您真是關外燕家的燕少爺?」
  燕翎道:「二嫂,『大羅劍』蕭紹威蕭大俠是我的姨父,您也許不方便在他那兒打聽,
鳳喜有個好朋友,她把心事都告訴了人家,因之才有冒白玉樓之名把她約出去擄走她的事發
生,擄鳳喜的人事先不知道我是誰,要是知道,她斷不敢輕碰鳳喜,現在,擄鳳喜的人,跟
鳳喜那個好朋友都已知道我是誰,鳳喜可以問問她那個好朋友,
  不過鳳喜那個好朋友也許不敢承認,沒奈何,我只有讓二嫂您看看這個……」
  他探懷取出了那面「日月令旗」,道:「二嫂應該知道這是什麼?」
  柳瑤紅美目猛睜,脫口驚叫:「『日月令旗』……」
  燕翎道:「是的,二嫂,這面『日月令旗』雖不足以證明我是燕家的燕翎,但至少可以
證明我這個人並不壞,是不?」
  柳瑤紅道:「您何來這面『日月令旗』?」
  燕翎倏然一笑道:「有位奇人交給我代她執掌的。」
  柳瑤紅道:「這麼說,您是掌令。」
  燕翎收起了「日月令旗」,道:「叫我燕翎,二嫂。」
  柳瑤紅圓睜美目道:「今兒晚上的事太出人意料,太出人意料了,我們做夢也沒想到您
不是白玉樓,做夢也沒想到您是掌令,燕少爺……」
  燕翎道:「叫我燕翎,二嫂。」
  柳瑤紅道:「不管您是那一位,我該先見見掌令。」話落她向著燕翎施下禮去。
  燕翎沒動,道:「『令旗』在身,我只有受二嫂一禮了。」
  郭鳳喜掙扎著要坐起:「二嫂,我……」
  柳瑤紅忙過去扶她坐起道:「你要幹什麼?」
  郭鳳喜道:「我也該拜見『日月令旗』。」
  燕翎道:「鳳喜,你有病,這一禮可以免。」
  「不!」郭鳳喜道:「我能起來。」她由柳瑤紅攙扶著,居然真下了床。
  柳瑤紅驚喜地道:「鳳喜,你,你好了。」
  燕翎又何嘗看不出,心頭猛跳,正暗感到高興,郭鳳喜那兒已由柳瑤紅攙扶著盈盈拜下,
一拜之後,柳瑤紅又把郭鳳喜扶回床上坐下,郭鳳喜額上微見香汗,柳瑤紅忙找塊手巾給她
擦了。
  燕翎道:「鳳喜身子還虛,二嫂扶她躺下吧。」
  柳瑤紅要扶。郭鳳喜搖頭道:「不,沒病的人躺著也能躺出病出來,這些日子躺在床上
不能動,都快把我急瘋了,今兒個好不容易能下床了,我才不躺了呢。」
  柳瑤紅轉望燕翎,道:「這倒也是,那就讓她坐會兒吧,真支持不住的時候再躺下來也
來得及。」
  燕翎一點頭道:「二嫂,時候不早了,請把鐵大哥他們幾位的穴道活開,我跟他幾位解
釋解釋之後還要趕回去。」
  柳瑤紅道:「大哥他們的穴道我能解麼?」
  燕翎道:「我用的是普通手法。」
  柳瑤紅道:「那就好辦了。」擰身走了出去。
  郭鳳喜道:「你要走了?」
  燕翎道:「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郭鳳喜低下了頭:「那……你什麼時候再來?」
  燕翎道:「現在情形不同了,往後我會常來的。」
  只聽鐵明在外頭問道:「姓白的人呢?」
  燕翎立即揚聲應道:「鐵大哥,人在這兒。」
  外頭刮起了一陣風,鐵明帶著風撲了進來:「姓白的,你……」
  話沒說完,人已撲到,他怒氣滿面,就要出手。
  燕翎探懷取出那面「日月令旗」一展,道;「鐵大哥,且慢動手。」
  鐵明一怔,顧生生收住撲勢,道:「這是……」
  柳瑤紅等跟了進來,柳瑤紅道:「大哥,這是『日月令旗』!」
  鐵明兩眼暴睜,叫道:「『日月令旗』?你怎麼……」
  柳瑤紅到了他身邊,道:「大哥,他不是江南白玉樓,他是關外燕家的燕少爺,
  也是掌令。」
  鐵明直了眼:「怎麼說?他不是白玉樓,是關外燕家的燕少爺,也是『掌令』,這,這
是怎麼回事?」
  柳瑤紅把燕翎剛才告訴她的,又飛快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鐵明臉上變了色,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原來……燕少爺,你怎麼不早
說。」
  燕翎道:「鐵大哥原諒我不對,今兒晚上是為了鳳喜,要不然我還不會讓諸位知道。」
  鐵明神情一肅,忽然拜下。後頭那幾位一見鐵明拜了,也忙跟著拜了下去。
  鐵明道:「鐵明兄弟拜見掌令,一向有眼無珠冒犯了掌令,還請掌令……」
  燕翎上前扶起了鐵明,道:「鐵大哥言重了,我以白玉樓的身份周旋在這個圈子裡,難
免會招人誤會,如今過去的都已經過了,不要再提了。」
  鐵明滿臉愧色,道:「燕少爺……」
  燕翎道:「鐵大哥,我叫燕翎。」
  鐵明道:「燕少爺……」
  燕翎道:「叫聲兄弟,是不是顯得近些。」
  鐵明一搖頭道:「愧煞鐵明瞭,兄弟就兄弟吧……」
  燕翎道:「鐵大哥,沒什麼好傀的,嫉惡如仇,千對萬對。」
  鐵明道:「可是……」
  燕翎道:「鐵大哥,別說了,現在有兩件事我要問問鐵大哥……」
  鐵明道:「什麼事,兄弟。」
  燕翎道;「老爺子以俠義敦諸位,諸位也都是血性豪雄,但是諸位一向只是在京城地面
上活動,即使濟弱扶傾,行俠仗義,那也不過是私鬥,現在我想把諸位納入『日月會旗』之
下……」 
  鐵明兩眼一睜:「兄弟,我們行麼?」
  燕翎道:「鐵大哥,沒有行不行,只有願不願,『日月旗』下納的是有血性的忠義豪雄,
這就夠了。」
  鐵明一陣激動,突又跪下道:「這是鐵明兄弟的榮幸,鐵明兄弟的造化,老爺子在天之
靈也會感到莫大光榮,鐵明兄弟倘有二心,神人共鑒。」
  燕翎扶起鐵明,道:「鐵大哥言重了,從現在起,諸位都是『日月旗』下的人了,往後
該怎麼做,都做些什麼,我會隨時告訴諸位……」
  鐵明道:「最好現在就交待點事兒。」
  燕翎倏然一笑道:「別急,鐵大哥,往後冒險犯難,出生入死的機會多得是。」
  鐵明道:「我們兄弟幾個別的不行,這顆膽可不比別人小。」
  燕翎笑笑道:「現在暫把公事放在一邊上,咱們談談私事,我跟鳳喜的事,鐵大哥可有
什麼高見?」
  郭鳳喜紅著臉低下了頭,鐵明咧嘴一笑道:「別臊我了,兄弟,我還能說什麼,
  只一句話,求之不得,高攀了。」
  燕翎道:「什麼高攀,這是世俗之見,咱們不是世俗兒女,不來這個,鐵大哥,
  我先把風喜交給您,等我什麼時候離京,我什麼時候來迎。」
  鐵明瞧了郭鳳喜一眼:「行是行,就怕鳳喜又鬧病。」其他幾位都笑了。
  郭鳳喜猛抬頭,嬌靨紅得賽過晚霞,道:「大哥,您……」
  「不會了,」柳瑤紅道:「瞧,人家鳳喜這不是已經好了麼。」
  江漢武道:「兄弟真是位高手,我看往後可以懸壺了。」
  柳瑤紅看了他一眼:「誰說的,這種病能逢人就治。」
  江漢武一怔,大夥兒都笑了,郭鳳喜羞得摀住了臉。
  燕翎道:「二嫂可真厲害啊!」
  柳瑤紅道:「二嫂沒你厲害,你能讓人害病,又能治人的病。」
  燕翎笑了,搖搖頭道:「我說不過二嫂。」
  郭鳳喜道:「二嫂,別得理不饒人好不。」
  柳瑤紅瞟了她一眼道:「鳳喜,你讓我饒誰,是饒你呀,還是饒他。」
  郭鳳喜說不出話來了。
  江漢武道:「二嫂真是,說她不就是說他,說他不也就是說她。」
  鐵明道:「漢武今兒個怎麼這麼會說話。」大夥兒又笑了。
  燕翎道:「這情形不對,我要臨陣脫逃了。」他抱起雙拳。
  鐵明道:「怎麼,兄弟,要走。」
  燕翎道:「出來不少時候了,該回去了。」
  郭鳳喜看了看燕翎:「我送你出去。」
  燕翎道:「別,外頭有風,你病剛好。」
  郭鳳喜道:「不要緊,我這又不是……」倏然住了口,沒說下去。
  柳瑤紅道:「真是,人家鳳喜這又不是別的病。」
  鳳喜的臉紅得像晚霞。大夥兒大笑,差點兒都把房頂都掀了。
  郭鳳喜送燕翎到了門口,鐵明他們都沒出去,從堂屋到門口,中間隔著一堵「影壁」,
看不見他倆都幹了什麼,也聽不見他倆都說了什麼,反正,鳳喜回來的時候病已輕了幾分。
大夥兒都高興,柳瑤紅也高興,可是臉上總帶點兒難以言喻的表情。
  燕翎回到了「八阿哥府」,人都睡了,進後院卻碰見了榮桂,榮桂劈頭就說:「哎呀,
我的爺,您怎麼這時候才回來,格格等真您呢。」
  燕翎一怔:「不是走了麼,」
  「是走了,可是玉瑤格格又拐回來了。」
  燕翎一聽只玉瑤一個人,登時就鬆了一口氣,道:「格格人呢?」
  榮桂道:「在書房裡。」榮桂走了,燕翎去了書房。
  書房裡燈光外透,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音,燕翎輕輕敲了敲門。
  「誰呀,」真是玉瑤。
  燕翎應道:「是我,白玉樓。」
  「噢,玉樓,請進來吧。」
  進了書房,只玉瑤一個人,燕翎一怔:「怎麼只您一個人。」
  玉瑤坐在書桌後,桌上攤著一本書,夜這麼深了,玉瑤了無倦意,她含笑望燕翎道:
「八哥睡去了。」
  她笑笑接道:「回到家才發現忘了樣東西,所以又拐了回來,拿了東西剛要走,卻又看
見八哥這兒有這麼一本好書,坐這兒一看,把走都忘了,你剛回來。」
  燕翎含笑走過去:「要不要我送您回去?」
  「怎麼?」玉瑤瞟了他一眼:「剛回來就要我回去。」
  燕翎道:「我是怕您回去太晚。」
  「我自己都不怕,你又怕什麼。」
  燕翎笑了笑,沒再說話。
  「是不是要睡去了?」
  「不……」
  「那就坐呀,幹嘛老站著。」
  燕翎坐了下去,就隔桌子坐在玉瑤對面。
  玉瑤看了看他:「你是不是常看書?」
  「想看,可是老沒工夫。」
  「這樣你不覺得累麼?」
  「還好,習慣了,誰叫是天生的江湖人。」
  「不能改變自己麼?」
  「想。 」
  「改變不了?」
  「不錯。」
  「我不信。」
  燕翎笑笑:「打個比方,拿您來說,現在想過平民生活,能麼?」
  玉瑤道:「我早就夢想能有那麼一天,由絢爛歸於平淡,可是我是宗室,牽扯的問題太
多,所以終歸只是個難以實現的夢想,你跟我不同……」
  「格格,」燕翎道:「江湖遠比宦海複雜,一個江湖人所牽扯到的,也絕不比一位宗室
單純。」
  玉瑤道:「噢?我倒要聽聽江湖人牽扯到的,比宗室怎麼個不單純法。」
  燕翎道:「格格,我請教,要是您現在想脫離宗籍,過平民生活,最難過的一關是…」
  「當然是皇上。」
  「這麼說,只要皇上應允,『宗人府』說不上話。」
  「本來就是這樣。」
  「這就是了,江湖人不是這樣,江湖人要脫離江湖,恐怕要得到整個武林的應允。」
  「怎麼,還要挨個兒問他們去。」
  「那倒不必,事實上也不可能,江湖人沒有一個不牽扯到幾樁恩怨的,只一牽扯上恩怨,
不到躺下了他是沒完沒了,算不清的。」
  玉瑤沉默了一下:「這我也聽說過,不過我總認為那還在個人。」
  「隔行如隔山,這道理一樣,您身不在江湖,不會瞭解的。」
  「這麼說你這一輩子都要待在江湖裡了。」
  「那也不一定,」燕翎笑笑道:「人生際遇不定,世間事也很難預料,說不定將來我有
那麼個機會,可以輕易地脫離江湖。」
  「宦海比江湖更險惡。」
  燕翎目光一斂道:「格格的意思是……」
  玉瑤道:「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的話麼,你要是為你自己,你該到四阿哥門裡去。」
  「金玉良言,豈敢或忘。」
  「我現在卻要勸你,真正為你自己,你應該回到江湖去!」
  燕翎笑了:「格格這是為那一位做說客?」
  玉瑤道:「你看我是那樣的人?」
  「我斗膽,」燕翎道:「您是的話,我知道您在這兒,我就又出去辦事去了。」
  玉瑤笑了,有點激動:「這跟我忘了東西拐回來拿的道理一樣。」
  燕翎心頭震動,斂去了笑容:「格格,我感激。」
  玉瑤的目光落在書頁上:「我不要你感激,這件事在我心裡憋了很久,想讓你知道,又
沒那個勇氣,今天晚上我下了決心。」
  燕翎道:「格格,我是個江湖人。」
  「我不是不知道。」
  「白玉樓不是個好人。」
  「我聽說過,可是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格格……」
  「什麼都別說,只問你對我……」玉瑤的目光都快落到桌子底下去了。
  「格格,我怕害了您一輩子。」
  「沒人勉強我。」
  「格格是宗室。」
  「我有過平民生活的心。」
  「格格,江湖人說走能拿腿就走,您不能。」
  「誰說的。」玉瑤猛然抬起了頭:「我照樣兒能,大不了捨了這個宗籍。」
  「格格。」
  「剛才是我問你什麼來看。」
  「格格不用問我,我倒該問問格格。」
  「問我。」玉瑤有點詫異。
  「我的命好。」
  「那不是很好麼。」
  「命裡不是一房。」
  「我早想到了,已經有了?」
  「嗯。」
  「幾位。」
  「兩個。」
  「不算多嘛。」
  「以後還有沒有不敢說。」
  「你的命那麼好麼?」玉瑤微微皺了皺眉。
  「倒也不全是,有一半兒是因為我心軟。」
  「總不能全因為心軟吧。」
  「那當然,這種事總得兩廂情願。」
  「那還好,」玉瑤吁了一口氣,道:「只不知道那兩位能不能容我。」
  「她們也知道我命好。」
  「敢情你是把話說了放著。」
  「那是冤枉,」燕翎說:「我自己也沒想到我的命會這麼好。」
  「我是說了就算了。」
  「這種事本非兒戲。」
  「那兩位是誰,能讓我知道一下麼?」
  「有什麼不行的,一個是二阿哥府的『十二金釵』之首謝蘊如,一個是白回回的女徒弟
郭鳳喜。」
  「怎麼會是……」玉瑤為之一怔。
  「格格將來會知道的。」
  「看來八阿哥不該再跟二哥鬥。」
  「那是公事。」
  「你也沒白為白回回報仇。」
  「天地良心,我可沒什麼企圖。」
  玉瑤沉默了一下:「這趟忘東西沒白忘。」
  「應該說我的命真好。」燈花突然一聲輕爆,梆柝聲傳來三下。
  燕翎看看玉瑤:「格格是不是暫時不願讓人知道。」
  「我這就走。」玉瑤站了起來。
  燕翎跟著站起:「我送格格。」
  「格格是在人前叫的。」玉瑤低下了頭。
  「那麼,玉瑤,我送你回去。」
  玉瑤抬起了眼!兩個人剛才一直都相當平靜,至少在表面上看不出什麼,可是現在,就
這麼一剎那間,兩個人都表露了不自在,尤其玉瑤,雪白的耳根子都紅了。
  把玉瑤送了回去,燕翎踏上了歸途。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43:49

第十五章 白泰官單挑寡婦院
  內城裡的夜色是寧靜的,今夜的夜色似乎特別美。 
  燕翎望著眸星閃爍的夜空,想著來京後的種種遇合,他想笑,他覺得像一場夢, 
  可是打小到大,每一場夢都沒有這場真實。 
  剛近八阿哥的「貝勒府」他忽有所覺,就在他有所覺的時候,一條頎長身影出現眼前。
燕翎一怔:「姨父,怎麼您……」 
  蕭紹威臉色蒼白,兩眼都有點紅,語氣冰冷:「跟我到家裡去一趟。」 
  燕翎道:「這時候……」 
  「這時候不能去麼?」蕭紹威神色不對,語氣也逼人。 
  「不是……」 
  「不是那就跟我走。」蕭紹威轉身先定了。燕翎可以不去,奈何蕭紹威是長輩! 
  燕翎也明白,這一趟,他要是不去,這門親戚就算完了! 
  他跟了上去:「姨父,有什麼事兒麼?」 
  「去了你就知道了。」蕭紹威不願多說一句話,可巧燕翎也不想說。 
  經過很長一段沉默,這段沉默一直到進了蕭府後院。 
  蕭紹威抬手指著那座燈光透紗窗的小樓才打破沉默:「你上去看看去。」 
  燕翎心頭震動了一下,他知道,那座小樓是表妹蕭湘雲住的,湘雲表妹她怎麼了! 
  看看四下,沒看見姨媽,老哈也沒人影,偌大一個後院,只蕭紹威跟他兩個人,他得不
到一點暗示。 
  「去呀!」蕭紹威再次打破靜默。 
  燕翎咬牙硬起了頭皮,懷著一顆忐忑的心向著那座小樓走了過去。 
  蕭紹威臉上有太多的憤怒,可也有不少難受。 
  燕翎輕輕地上了小樓,少女的閏房本該是清香陣陣的,可是現在他只聞見濃濃的藥味。
他明白了,又一個病倒了。 
  剛治好一個又一個,難道他真該懸壺了。 
  柳瑤紅說得好,這種病不能逢人便治。眼前這個病人他管不管,燕翎皺了眉。 
  屋裡靜悄悄的!掀起了重簾,藥味更濃。屋裡有點亂,但不失那兩字淡雅。 
  最亂的地方是梳妝台,但亂的不是胭脂粉,而是雜七雜八的東西。 
  靠床頭桌上有碗藥,有紙蓋著,看樣子還沒暍,因為邊兒上還在冒熱氣兒。 
  聽不見什麼聲音,真聽不見。這時候有根針掉在地上,能嚇人一大跳。 
  燕翎吸一口氣走了過去,一直到床前,湘雲始終沒動靜。睡著了? 
  燕翎輕輕叫了兩聲,沒聽見湘雲答應,卻聽見帳子的銅鉤輕微地叮叮響,紗帳也在抖。
燕翎真的心軟,忽然間,他有一百個不忍。 
  「湘雲,你這是何苦。」 
  就這一句話,湘雲有了動靜,帳子銅鉤抖得更厲害,湘雲哭了。 
  燕翎那一百個不忍變成一千個。他掛起帳子,坐上了床沿兒:「湘雲,轉過來。」 
  湘雲哭得更傷心了,燕翎沒說話。好半天,湘雲才住了聲。 
  燕翎說了話:「湘雲……」 
  「是爹把你求來的。」湘雲終於開了口。 
  「別這麼說,湘雲。」燕翎道:「姨父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 
  「我要是死了,你知道不知道?」 
  「湘雲,我是真不知道,鬥氣歸鬥氣,咱們總是表兄妹!」 
  「要沒有這點關係,你就不會來了。」 
  「要沒有這點關係,你也不會生氣了,是不?」 
  「我沒生氣,我的脾氣沒你大。」 
  「湘雲,你錯了,我沒有生氣,我只是難受。」 
  「難受我不瞭解你。」 
  「可以這麼說。」 
  「我知道我不該,可是你……」 
  「湘雲,我有我的苦衷。」 
  「起先誰知道你的苦衷。」 
  「那就表示你信不過我。」 
  「要是你我易地而處呢?」 
  「說了你不會相信。」 
  「你絕不會那樣對我?」 
  「絕不會。」湘雲沒說話。 
  「湘雲,」燕翎又開了口:「過去的已經過去了。」 
  「不!」 
  「湘雲……」 
  「我怕在您心裡留下……」 
  「說這話就表示你還不瞭解我。」湘雲霍地轉過臉,燕翎一陣心疼。 
  湘雲的臉沒了血色,瘦了好多,兩眼赤紅,而且腫得桃兒似的,這是湘雲? 
  「你真不會?」 
  「真不會。」 
  湘雲突然坐起來摟住了燕翎,痛哭失聲。燕翎沒有動,他也夠難受的。 
  話是這麼說,湘雲不瞭解他,可是在那種情形下,換誰誰能冷靜,誰換誰又不能不那樣,
責備湘雲似乎不該。 
  湘雲住了聲,可卻忽又躺下拉被子蒙住了頭。燕翎一怔,馬上就明白。 
  「湘雲,該吃藥了。」 
  「我不吃。」 
  「湘雲,藥是治病的。」 
  「我沒有病。」的確,這不該是病,藥石治不好的怎麼能叫病。 
  「湘雲,蒙頭睡覺不好。」 
  「誰說我睡了。」 
  「沒睡幹嘛蒙頭?」 
  「我,我……」湘雲只「我」了兩聲,便沒了下文。 
  燕翎也沉默了一下子,然後問:「湘雲,姨媽呢?」 
  「在屋裡。」湘雲掀開了被子,消瘦的臉上紅紅的。 
  「姨媽是不是很難過,」 
  「想也知道,還用問。」 
  燕翎又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我該去看看她老人家。」 
  湘雲道:「等會兒你還來不來?」 
  燕翎道:「我走以前總會來跟你說一聲的。」 
  湘雲道:「那好,你去吧。」 
  燕翎站了起來。湘雲忽然伸出了手:「表哥,別生我的氣。」 
  燕翎握住那只青筋蹦跳,卻仍然那麼白皙柔嫩的手:「不會的,別提了。」 
  燕翎要走,湘雲忽又叫住了他,燕翎回過身。「表哥,見著爹,小心應對。」 
  燕翎一怔,湘雲跟著又是一句:「你知道為什麼?」 
  燕翎心頭為之震動。 
  離開了湘雲臥房,下了小樓,到了上房,蕭紹威,蕭夫人都在低頭悶坐。 
  燕翎進屋,蕭紹威沒動,蕭夫人站了起來:「小翎,看過你表妹了麼?」 
  燕翎道:「看過了,姨媽。」蕭夫人兩眼含蘊焦急色,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燕翎明白,
當即道:「姨媽,您放心,表妹的病已經不礙事了。」 
  蕭夫人何等人,自然明白,感激地看了燕翎一眼,兩眼跟著就湧現了淚光。 
  蕭紹威抬起了頭:「你坐。」燕翎謝一聲落了座。 
  蕭紹威沉默了一下,屋裡的靜寂讓人不安,好在蕭紹威馬上就說了話:「湘雲生病的事
不談了,你把我救回來了,我還沒謝謝你。」 
  蕭夫人忙道:「紹威,咱們上樓去看看湘雲吧。」 
  蕭夫人有意攔話,蕭紹威卻說:「你先去吧,我等會兒再去。」 
  蕭夫人皺了眉:「紹威,你何必……」 
  蕭紹威道:「你要顧到我的立場。」 
  燕翎道:「姨媽,姨父的話是對的,您就讓姨父說吧。」 
  蕭夫人訖異地看了燕翎一眼,燕翎的眼神給了她答案,她默默地坐了下去,沒再說話。
  蕭紹威凝望燕翎:「你知道我要跟你談什麼?」 
  燕翎道:「您剛提到立場,我多少猜到了些。」 
  「什麼事兒?」 
  「讓我走。」燕翎還是裝了糊塗。 
  蕭紹威道:「當初我話說出了口,今天我就不能逼你走,我是要談你救我的事。」 
  「您是說……」 
  「你傷了一個大內侍衛班領,跟幾個大內侍衛,是麼?」 
  「是的。」 
  「你為什麼要傷他們。」 
  「不傷他們我沒法兒救您。」 
  「小翎,你知道我的立場。」蕭紹威吸了一口氣。 
  「我知道。」 
  「你傷大內侍衛,就如同跟大內……」 
  「你這說法我不敢苟同。」 
  「你有理由。」 
  「您跟大內侍衛,您讓小翎怎麼選擇。」 
  蕭夫人突然掉嘴:「對呀,紹威……」 
  蕭紹威兩眼發光:「我罪有應得。」 
  「小翎卻以為那位大內侍衛領班罪有應得。」 
  「他有什麼罪。」 
  「假造聖旨,欺君枉上,沒株連九族,算他便宜。」 
  蕭紹威一怔:「那紙手諭是他假造的。」 
  「不信您可以進宮看看,保險宮裡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 
  蕭紹威疑惑地看了燕翎一眼:「你是怎麼知道的。」 
  燕翎道:「您太忠厚,想不到,除了您誰都想得到。」 
  蕭紹威道:「不是那位趙夫人告訴你的麼?」 
  「趙夫人,」燕翎道:「她恨不得殺了我,怎麼會告訴我這些。」 
  「她恨不得殺了你。」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麼。」 
  「你是不是也恨不得殺了她。」 
  「當然,不過現在我還不能殺她。」 
  「為什麼?」 
  「她是『直郡王』的人,這位大阿哥頗有跟八阿哥聯手之心,我要是殺了她,豈不是因
小失大,幫了八阿哥的倒忙。」 
  「這是你一時不想殺她的理由。」 
  「是的,姨父,不夠充足嗎。」 
  「夠充足,太充足了。」蕭紹威道:「小翎,你是聰明人,總不會不防著她吧。」 
  「那當然,姨父」燕翎道:「我握著她的把柄,往後她絕不敢再動我。」 
  「你握有她什麼把柄。」 
  「教大內侍衛領班,偽造皇上的手諭,這還不夠麼?」 
  蕭紹威突然笑了,笑得很奇怪:「小翎,你的確夠聰明,天衣無縫,無懈可擊……」 
  「您這話……」燕翎心頭猛跳,可是他裝糊塗。 
  蕭紹威笑容斂去,兩眼射出逼人的寒芒:「你告訴她一聲,她跟你一聲,只別鬧到大內,
在外頭鬧翻了天我都不管。」 
  燕翎那能再裝下去!不必再裝,也不好再裝,他欠了身:「謝謝您,姨父。」 
  蕭夫人兩眼湧流,感激地望蕭紹威:「紹威……」 
  蕭紹威道:「好了,咱們現在去看湘雲去吧。」你欠身欲起! 
  「紹威,」蕭夫人叫住了他:「還有那件事……」 
  蕭紹威又坐下去:「那是你的事,你跟他說吧。」 
  蕭夫人轉望燕翎:「小翎,既然你表妹的病不礙事了,這件事姨媽也就好談了 
  ……」燕翎心頭猛地一跳。「我跟你姨父,想早些把你跟你表妹的事訂了。」 
  燕翎道:「這……,您怎麼跟小翎說?」 
  蕭夫人道:「你表妹的病已經不礙事了,是不?」 
  燕翎道:「我知道,姨媽,我是說您跟娘……」 
  蕭夫人道:「咱們不是世俗中人,要等你點了頭,才能進一步談。」 
  燕翎沉默了一下:「姨媽,有件事我不能瞞您跟姨父,也瞞不了。」 
  「什麼事兒,小翎。」燕翎很不自在地說出,謝蘊如,郭鳳喜,甚至玉瑤格格。 
  蕭夫人瞪大了眼,半天沒說出話。「你想幹什麼,」 
  蕭紹威拍了桌子,只是拍了一下桌子:「你說說看,你想幹什麼?」 
  「您知道,都躲不掉。」燕翎紅著臉。 
  「好話,躲不掉的多著呢,你想用騾車拉。」 
  「這幾個情形持殊……」 
  「還是啦,一個巴掌拍不響,自己願意就說自己願意,幹嘛說什麼躲不掉,人家嫁不出
去了,非你不可,我要是這幾位,理你才怪。」燕翎低著頭,沒吭氣兒。 
  蕭夫人定過了神,急站了起來:「你看你這孩子,來京這一趟還沒幾天,你看你惹了多
少亂子,這還得了,兩家的這些長輩,那一個像你。」 
  蕭紹威道:「你這是青出於藍,憑什麼,世上的福氣還讓他一人佔了,再這樣下去,人
家別人還想娶媳婦兒嗎?」 
  蕭夫人白了燕紹威一眼:「說正經的行不行?」 
  轉望燕翎:「你表妹知道麼?」 
  燕翎道:「我還沒跟她說。」 
  蕭夫人皺了眉,「皺什麼眉?」 
  蕭紹威道:「等會兒讓他告訴她不就行了麼?」 
  蕭夫人道:「你倒說得輕鬆,」 
  轉望燕翎:「你表妹可是跟你一塊兒長大的。」 
  燕翎道:「我知道,姨媽,您放心,我誰都不會委屈。」 
  蕭夫人道:「你也不嫌臊得慌,小翎……」 
  蕭紹威輕咳一聲道:「行了,咱們不是世俗中人,這話可是你說的。」 
  蕭夫人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看得開了?」 
  蕭紹威道:「看不開又能怎麼樣,小兒女輩的事兒,咱們何必跟著瞎操心。」 
  蕭夫人沒說話,可是旋又望著燕翎說:「你這孩子真是……好了,咱們去看湘雲去,你
當面兒跟她說。」 
  蕭夫人要走,蕭紹威伸手攔住了他:「你讓小翎當面兒跟湘雲說去,是不。」 
  蕭夫人道:「他不說還能我替他說。」 
  蕭紹威道:「他是當事人,當然這話該由他自己去說,可是咱們現在用不著跟去,要看
湘雲等他走了再說。」 
  蕭夫人遲疑了一下:「這倒也是,那就讓他自己先去吧!」 
  轉注燕翎:「還不快去。」燕翎站了起來,他並不怕說,因為他壓根兒也沒打算瞞湘雲。
  掀簾進了湘雲的屋,燕翎為之一怔。湘雲竟然起來了,坐在妝台前梳妝呢,頭梳好了,
臉上還薄薄點兒胭脂,正在那兒描眉! 
  燕翎進來她臉猛一紅,低下了頭:「見過兩位老人家了?」 
  燕翎定過了神,邁步進屋:「見過了,你怎麼起來了?」 
  湘雲道:「老躺著悶死人,想起來坐會兒。」 
  「沒什麼事,不知你安適了麼?」 
  湘雲一顆烏雲臻首低垂,臉蛋兒羞紅,粉頸雪白:「沒有了。」 
  燕翎道:「我來給你描眉好不?」 
  湘雲扭了一下身子:「不要,我自己會。」 
  「誰說你不會來著,古來那位姑娘不會描眉!」 
  「是啊,幹嘛非讓『別人』描呢?」 
  湘雲猛抬頭,一雙眸子好水靈:「你什麼時候學得這麼壞?」 
  「打小就壞了。」燕翎道:「你不看跟誰一塊兒長大的嘛。」 
  「好啊,你可真罵人不帶髒字兒啊。」湘雲揚手就打。 
  燕翎握住了那隻玉手,趁勢把眉筆奪了過來:「別動了,描壞了可別怪我。」 
  湘雲當真不動了,這時候誰還動? 
  燕翎手上慢慢的動,嘴裡不經意的說:「湘雲,姨媽讓我來問問你的意思。」 
  「什麼意思?」 
  「姨媽說要給咱們倆訂了!」 
  「訂什麼?」湘雲裝傻,加快的心跳卻讓人聽見了,而且嬌靨上更紅,更熱。 
  「不對呀,湘雲。」燕翎忽然停下手。 
  「什麼不對?」湘雲真的一怔。 
  「你臉上的胭脂怎麼突然變紅了,而且還有什麼砰、砰砰的。」 
  「表哥你討厭。」湘雲猛可站了起來,站起來她就怔在那兒不動了,沒別的,燕翎的臉
就在她眼前,鼻子尖兒都快碰鼻子尖兒了。 
  燕翎忽然間也怔住了。「湘雲。」燕翎輕輕地叫了聲。 
  「嗯。」湘雲答應了一聲,比燕翎剛才那聲輕,而且還帶著顫抖。 
  「有件事兒我要告訴你。」 
  「什麼事兒。」 
  「我認識的還有……」 
  「郭鳳喜。」 
  「你知道?」 
  「君秋都告訴我了。」 
  「她只告訴你一個鳳喜?」 
  「難道還有?」湘雲的美目睜大了些。 
  「還有兩個,謝蘊如……」 
  「二阿哥的『十二金釵』之首,」 
  「嗯。」 
  「這位姑娘不錯,聽說冷若冰霜,怎麼讓你給化了,還有位是……」 
  「格親王的格格……」 
  「玉瑤?」 
  「嗯。」 
  「又是位難得的好姑娘,玉瑤是親貴裡出了名的才女,跟一般親貴大不相同。」 
  「我知道。」 
  「你當然知道。」 
  「你計較不計較?」 
  「容我計較麼,我要是計較,你打算怎麼辦?」 
  「湘雲,那並不難,我出家當和尚去。」 
  「連我也不要了?」 
  「你總不願我做負心人吧。」 
  「你可真會說話啊。」 
  「我這是實話。」 
  「現在你都告訴我了,怎麼樣?」 
  「湘雲……」 
  「表哥,你放心,我不是不能容人的醋娘子……」湘雲的話沒能說下去,因為燕翎堵住
了她的嘴,當她能說話的時候,既驚又羞:「你,你怎麼敢這樣……」 
  「剛才就想了,可是不得不等聽你一句話之後。」 
  「要是聽不著我那句話呢?」 
  「當然不能輕舉妄動。」 
  湘雲緩緩坐了下去,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望燕翎:「這法子你用過幾回了?」 
  燕翎臉一熱:「湘雲,別這麼說好不?」 
  湘雲緊緊盯著他:「別避重就輕,告訴我。」 
  燕翎無奈,暗咬牙硬起頭皮:「一回。」 
  「對誰?」 
  「蘊如。」 
  「趕明兒見了面兒,我倒要問問她。」 
  燕翎大吃一驚:「湘雲……」 
  「瞧你嚇得那個樣兒。」湘雲瞟了他一眼:「敢做不敢當,那麼緊張幹什麼,你以為我
臉皮那麼厚。」 
  燕翎吁了一口氣:「湘雲,時候不早了……」 
  「要走?」湘雲問。 
  燕翎點點頭:「端人碗,不能不服人管。」 
  「沒人讓你端那個碗。」 
  「我有空會常來。」 
  「另三位那怎麼辦?照顧得過來麼,」 
  燕翎苦笑:「湘雲,饒了我好不?」 
  湘雲白了他一眼:「是,我送你下去。」 
  燕翎忙道:「別,你……」 
  湘雲頭一低:「我不礙事,你別變心我就沒病沒痛。」湘雲先走了出去。 
  燕翎難言感受,急忙跟了出去。 
  院子裡不見人,上房屋也聽不見話聲,那老倆口不知道上那兒去了。 
  湘雲送燕翎到門口,心裡比上回送燕翎還甜。 
  燕翎走了。湘雲回到後院,上房屋門口站著兩個人,爹跟娘,都含笑望著她。 
  湘雲好羞,叫一聲撲了過去。 
  燕翎去的時候,心裡像堵塊什麼,回來的時候,堵在心裡那塊東西不知道那兒去 
  了。他靜靜地進了自己的屋,點上燈,洗把臉,往床上一躺,抬手一指把燈彈滅了。 
  燕翎夠累的,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睡著! 
  燕翎覺得自己睡了,可又想得像沒睡,朦朧之中,眼前儘是那幾位的影子,湘雲,謝蘊
如,玉瑤,郭鳳喜。這一趟京裡沒白來,可是他又做了什麼? 
  想到這兒,他一驚而醒,醒來月光已滿屋,這種睡最難受,還不如熬個通宵。 
  躺在床上想,一陣陣慚愧襲上心頭。來京這麼些日子,讓兒女私情佔去了大部份的時間,
怎麼對得起那面「日月令旗」。天不熱,燕翎混身是汗。 
  就在這時侯,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他一聽就知道是榮桂。 
  果然,步履聲到了門口,門上響起了剝落聲:「白爺……」 
  燕翎道:「進來吧。」 
  榮桂推門進來:「我的爺,您昨兒個夜裡又上那兒去了,八爺讓我到處找您。」 
  「送格格去了,怎麼,有事兒?」 
  「事大了,您快起來吧。」 
  燕翎仰身坐起:「什麼事兒?」 
  榮桂走過來兩步,把話聲壓得好低:「老二的一處秘密機關被人挑了……」 
  「那關咱們什麼事兒。」 
  「怎麼不關咱們的事兒,乾淨俐落,沒留一點兒痕跡,分明是高手,八爺怕落到咱們頭
上。」 
  燕翎失笑:「我看八爺有點杞人憂天……」 
  榮桂道:「不管是什麼,您快起來見見八爺去吧。」 
  燕翎搖搖頭,披衣下了床,屋裡有現成的洗臉水,燕翎一邊洗臉一邊問:「老二的那一
處機關讓人挑了。」 
  榮桂道:「『寡婦大院』,您聽說過沒有?」 
  燕翎心頭猛一跳,差點兒沒叫出聲來。 
  榮桂一咧嘴,幸災樂禍地接著說:「說起來可真熱鬧,『寡婦大院』原是老二特設的脂
粉陷阱溫柔鄉,專為替他攏絡好手,讓人半夜裡這麼一挑,死傷不少不說,有不少都是一對
對兒的妖精打架,身上連一根絲兒都沒掛,可真是春色無邊哪。」 
  燕翎把手巾扔進了盆裡,水濺了一地:「咱們見八爺去。」他先出了屋。 
  八阿哥人仍在水榭裡,今兒個一早起心情可不好,背著手來回踱步,連早飯都還沒吃呢!
燕翎一進水榭,八阿哥埋怨上了:「玉樓,這些日子你上那兒去了,怎麼老看不見你的人
影。」 
  燕翎道:「八爺,這可是冤枉,昨兒還跟您碰面了呢。」 
  八阿哥不會那麼健忘,埋怨只是一時衝口而出的氣話,燕翎說完話他就擺了手:「行了,
行了,你有理,坐下,咱們談正事兒。」他坐下了,燕翎沒坐。 
  「八爺,事兒榮總管剛才已經告訴我了,打算怎麼辦,您吩咐就是。」 
  「問得好,」八阿哥道:「當然是別讓這種事兒落到咱們頭上來。」 
  「您認為這種事兒會落到咱們頭上來?」 
  「你怎麼了,當然有這可能。」 
  「那好,」燕翎點了頭:「您把這件事兒交給我,我這就出去查。」 
  「怎麼又要出去,防這種事兒應該在家裡。」 
  「沒錯,八爺。」燕翎道:「防這種事兒應該在家裡,可是咱們要是什麼都不知道,怎
麼個防法,又防誰去?」 
  榮桂一旁插了嘴:「爺,白爺說得是,應該讓白爺查個究竟去。」 
  八阿哥道:「他出去了,家裡怎麼辦,」 
  燕翎笑道:「您放心,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大白天往咱們這兒闖,我晚半響就
回來。」 
  八阿哥一臉不情願擺了手:「好吧,好吧,你去吧,晚半響可一定得趕回來。」 
  燕翎道:「晚半響要趕不回來,您辦我就是。」 
  八阿哥道:「辦你,我要能辦你不就好了。」燕翎笑了,榮桂也笑了。 
  燕翎出了八阿哥的「貝勒府」,直奔「寡婦大院」,他恨不得插了翅。 
  好不容易趕到了「寡婦大院」,燕翎的心往下一沉。 
  大門敞開著。靜悄悄的,沒一點聲息,連個人影兒也看不見。燕翎從不知道什麼叫怕,
可是這時候也覺得手腳有點涼,他不擔心別的,只擔心謝蘊如。 
  從前院到後院,他沒看見一個人,有打鬥的跡象,有血跡,可就沒看見屍體,或許二阿
哥那兒已經派人來清理過了。謝蘊如怎麼樣了?是否平安。 
  燕翎這兒焦急,前頭忽傳來人聲,人還挺多的,而且往後來了。 
  燕翎想躲,但只轉念一想又沒動。人來得很快,只這一轉念間,十來個人進了後院,一
個藍翎武官領著步軍,還有幾名便衣腰裡鼓鼓的,一看就知道是辦案的。 
  這些人一見燕翎都一怔,旋即那幾名便衣走了過來,各站方位圍上了燕翎。 
  燕翎那在乎這個,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動也沒動。 
  「喂,你是幹什麼的?」那名漢子說了話。 
  燕翎道:「不幹什麼,聽說這兒出了事兒了,到這兒來看看。」 
  另一名漢子冷笑了:「這兒的事兒別是你幹的吧。」 
  燕翎忽然笑了:「你看見是我幹的麼?」 
  那漢子臉上變了色,就在這時候,那名藍翎武官帶著幾名步軍過來了,冷叱道:「好大
的膽子,竟敢跟咱們強嘴,這樣兒就不像好東西,先把他拿下再說。」 
  他話說完,燕翎已到了他面前,劈胸一把揪住了他,那幾個便衣竟不知道燕翎是怎麼從
他們身邊過去的。「你說誰不像好東西。」 
  那名藍翎武官臉色變了,要動,那幾名步軍刀出了鞘,那幾名便衣傢伙也都亮了出來。
燕翎一根手指頭抵住了藍翎武官的心窩:「誰敢動一動,我先要他的命。」 
  沒人敢動了,藍翎武官自己也乖了,他手不動,嘴可不閒:「你好大膽,竟敢……」 
  燕翎冷笑道:「少跟我來這一套,我見多了,你們是那個衙門的?」 
  藍翎武官理直氣壯:「我們是九門提督衙門的。」 
  燕翎冷笑道:「衙門頭兒嫌小了點兒。」他探腰亮出八阿哥「貝勒府」的腰牌。 
  藍翎武官直了眼,幾名步軍跟幾名便衣馬上垂下了傢伙。 
  「您怎麼不早說?」藍翎武官陪上了笑臉,笑得有點心驚肉跳。 
  燕翎鬆了他:「你們容我說麼?」 
  藍翎武官顧不得整衣裳,馬上抱了拳:「我們不知道,您別見怪。」 
  「下回招子放亮點兒,」燕翎道:「這是我脾氣好,換個性子烈的,先動了手,到頭來
誰吃虧。」 
  藍翎武官一個勁兒地哈腰應是,不敢多說一個字兒。 
  燕翎抬手指了指地:「這兒是怎麼回事兒?」 
  藍翎武官道:「還不清楚,只是有人報案說這兒出了人命。」 
  燕翎道:「誰報的案?」 
  藍翎武官道:「聽說是個百姓。」 
  「聽說是個百姓?」 
  藍翎武官窘迫一笑:「是這樣的,今兒個早起有個百姓從衙門口過,說這兒出了人命,
等到值班出來了人,報的人已沒了影兒。」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46:35

 燕翎道:「這不是別的事兒,站門的幹什麼吃的,怎麼能把人放走。」 
  藍翎武官陪笑道:「您不知道,有些個百姓怕事兒……」 
  燕翎道:「你可知道,站門的可能放走了兇手。」 
  藍翎武官一怔,旋又陪笑:「不會吧,殺了人,做了案,怕人家知道都來不及, 
  怎麼會跑去報案。」 
  燕翎道:「那是常理,可是這兒不是尋常的地方,不能以常理來論。」 
  藍翎武官又一怔:「這裡不是尋常的地兒?」 
  燕翎冷冷一笑道:「你們的耳目太遲鈍了,怎麼連這兒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這兒是東
宮二阿哥的地方,你明白了麼?」 
  藍翎武官嚇白了臉:「怎麼說,這兒是……,我們真不知道,這會是誰這麼大膽……」
  燕翎道:「你們都不知道,我又怎麼知道。」 
  藍翎武官頭上見了汗,道:「這,這……」 
  燕翎冷然一笑道:「報案的可能就是兇手,卻讓你們放走了,要是二阿哥追究起來,你
們打算怎麼回話?」 
  藍翎武官嚇得身子都軟了,連話聲都發了抖:「我,這,我們是真沒想到,您千萬多擔
待。」 
  燕翎道:「用不著跟我說這個,我是八阿哥的人,這兒的事兒跟我沒關係,這兒事兒你
們也管不了,我勸你們還是趁二阿哥的人沒發現你們之前趕快走吧。」 
  藍翎武官連聲唯唯,一會兒也不敢多待,馬上帶著人溜了,相當狼狽。 
  「九門提督衙門」的人走了!燕翎皺了眉。 
  他急於知道謝蘊如的安危,奈何他不知道該上那兒找鮑師爺他們去。 
  有個地方一定可以打聽出謝蘊如的安危——大內,東官,可是他能去麼? 
  燕翎開始到處走,他想找出一點蛛絲馬跡,可是在後院各處走了一遍之後,他失望了。
真如榮桂所說,乾淨俐落,看起來來挑「寡婦大院」的這位,確是位高手。 
  燕翎皺眉沉吟,他想在他的記憶裡搜尋一下。 
  可是他也失望了,據他所知,這個圈子裡的高手並沒有幾個。 
  正尋思間,燕翎忽有所覺,跨院裡傳來輕微聲響,憑他的經驗,一聽就知道那是有人進
了跨院。來人不是大搖大擺來的,而是盡量掩飾自己的行動,這會是誰? 
  燕翎雙眉揚起,閃身撲了過去。 
  拐過一條走廊就是跨院門,燕翎剛到走廊盡頭,就聽見一陣疾速的衣袂飄聲傳了過來,
他忙收勢停步,把身子貼向屋牆。一條美好人影從走廊盡頭掠過,香風醉人。 
  燕翎一怔,脫口就叫:「蘊如。」 
  美好人影急收勢停住,一個大旋身轉了過來,不是謝蘊如是誰, 
  燕翎心裡的一塊大石放下了,一個箭步到了謝蘊如面前,伸手就抓住了謝蘊如的柔荑:
「蘊如,你沒事兒。」 
  謝蘊如美目含萬縷柔情:「我就知道你得著消息以後,一定會來找我,見不著我一定會
著急,所以我抽空趕來這兒碰你,還真讓我碰著了。」 
  燕翎吁了一口氣:「你沒事兒我就放心了。」 
  謝蘊如道:「謝謝你,翎。」 
  燕翎目光一凝:「多少天沒見了,想我不。」 
  謝蘊如嬌靨一紅:「你說呢?」 
  燕翎道:「我要你說。」 
  謝蘊如螓首半倪,話聲幾乎輕得讓人聽不見:「想,想得厲害。」 
  燕翎的聽覺敏銳,畢竟聽見了,他手輕拉,謝蘊如的嬌軀滑進了他懷裡,把一顆烏雲螓
首埋在他胸前:「你就忍心不來看看我。」 
  燕翎道:「上回回來後,接二連三都是事兒……」 
  謝蘊如道:「什麼事兒忙得你一點工夫也抽不出。」 
  燕翎告訴了謝蘊如,一點兒也沒隱瞞,包括郭鳳喜的事兒,還有玉瑤的事兒,蕭湘雲的
事兒,謝蘊如已經知道了,燕翎只暫時沒說他執掌「日月令旗」! 
  聽完了燕翎的敘述,謝蘊如往後挪了挪身,仰起了臉:「原來你是為這些事兒忙啊,那
我不該心疼你,你忙得樂意。」 
  燕翎笑笑:「給你找幾個洗衣裳、做飯的幫手不好麼?」 
  「是不錯,」謝蘊如道:「將來摸骨牌人都夠了。」 
  燕翎道:「就是嘛。」 
  謝蘊如道:「什麼叫臊,你懂不懂?」 
  燕翎搖搖頭:「沒聽說過。」 
  謝蘊如忽然歎氣:「早知道你這麼風流,我就不該……」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燕翎急了:「蘊如,你真……」 
  謝蘊如白了他一眼:「要真我扭頭就走了。」 
  燕翎吁了一口氣:「可沒把我嚇死。」 
  謝蘊如道:「你還知道怕呀。」 
  燕翎道:「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咧咧嘴,沒往下說。 
  謝蘊如道:「別瞎扯了,說正經的,老八那兒聽見信兒了?」 
  燕翎微點頭:「要不我怎麼會跑來呢,老八緊張得很,生怕事兒落到他頭上,讓我在他
貝勒府提防,我說得出來查查,就這麼假公濟私跑來了,知道是誰麼。」 
  謝蘊如搖頭:「來人蒙面在措手不及的情形下,誰也沒看出是那個門兒裡的。」 
  燕翎道:「看情形,來人是個高手。」 
  謝蘊如道:「高得嚇人,這兒的人身手都不能算差,可連個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尤其只
來了一個。」 
  燕翎怔了一怔:「只來了一個。」 
  謝蘊如道:「嗯,只一個就夠老二害怕的了,再多幾個這樣兒的,這兒還會有活口,老
二真擔心那一天他會闖進『東宮』去。」 
  燕翔道:「那他倒不必擔這個心,大內有我姨父那塊招牌擋著,放眼當今,是我姨父那
一手劍敵手的,恐怕還挑不出幾個。」 
  謝蘊如道:「蕭前輩無形中可幫了老二不小的忙。」 
  燕翔忽一皺眉鋒,沉吟道:「這會是誰……你跟他朝面了沒有?」 
  謝蘊如搖搖頭:「只覺得他是個劍術好手,別的什麼也沒看出來。」 
  燕翎道:「沒看出是那門那派的劍法?」 
  謝蘊如道:「我胸蘊有限,所見也不多。」 
  燕翎皺眉道:「老二是眾矢之的,範圍太廣,一時真難想出是那個門裡的。」 
  謝蘊如道:「當然是老二的人。」 
  燕翎道:「屍體跟傷者呢?」 
  謝蘊如道:「都運走了,怎麼?」 
  燕翎道:「我想看看,從傷痕上也許能看出什麼。」 
  謝蘊如道:「那我可以告訴你,死的都是一劍畢命,致命傷都在喉管,傷的都落了殘
廢……」 
  燕翎兩眼寒芒一閃:「好很毒的劍法。」 
  謝蘊如道:「知道是那門那派出來的麼?」 
  燕翎搖搖頭:「專取喉管,這種劍法沒聽說過,來人可能極力隱藏了他自己的劍法,只
是這麼好的劍術和身手……」忽地兩眼已閃寒芒,接道:「難道是他?」 
  謝蘊如忙問:「誰,」 
  燕翎道:「白泰官。」 
  「白泰官?」謝蘊如一怔失聲:「這怎麼可能。」 
  燕翎道:「你忘了我告訴你甘鳳池的事兒了。」 
  謝蘊如呆了一呆道:「要真是他的話,那這件事就是胤禎老四干的了。」 
  燕翎道:「像這樣的高手,京裡該只有『白泰官』一個。」 
  謝蘊如道:「不,我正要告訴你,白家的人已到了京裡,這回來的還不少,而且聽說西
南甘家也有人到京裡來了!」 
  燕翎神情一震:「白家的人,現在在那兒。」 
  謝蘊如道:「在老二的兵營裡,他們一來就嚷著找你,鮑師爺告訴他們把你派往了老八
的府裡,他們才暫時作罷!」 
  燕翎道:「白家都誰來了?」 
  謝蘊如搖頭道:「不太清楚,我還沒跟他們朝過面,不過聽說帶頭兒的是白老頭兒同輩
的人物。」 
  燕翎點了點頭道:「實力不弱啊。」 
  謝蘊如道:「你總會跟他們朝面的,這怎麼辦,」 
  燕翎道:「不要緊,好辦。」 
  謝蘊如道:「好辦?」 
  燕翎倏然一笑道:「白家這些人,理所當然是老二的人,是不?」 
  謝蘊如道:「那當然。」 
  「據我所知,西南甘家則一定進老四的門。」 
  「噢。」 
  「挑秘密機關的要真是白泰官,老二跟老四間的火兒可是一點就著,對吧?」 
  「你是打算……」 
  「我暫時避避白家的人,利用這些工夫查明這件事是不是白泰官干的,要是,只抓著證
據往老二手裡一送,你想會是個什麼樣的局面。」 
  謝蘊如笑了:「甘家跟白泰官有聯手,關外白家恐怕討不了好去。」 
  燕翎倏然笑道;「我就是這主意。」 
  謝蘊如瞟了他一眼:「虧你想得出來。」 
  燕翎笑道:「我一肚子壞主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謝蘊如道:「你最好趕快取用完。」 
  燕翎又拉住了謝蘊如的柔荑:「放心,壞主意用不到你身上來的。」 
  謝蘊如道:「你用的還少麼。」 
  燕翎笑了。 
  謝蘊如道:「我出來不少時候了,該回去了。」 
  燕翎道:「你現在住那兒。」 
  謝蘊如道:「往北去,隔三條街有條胡同,兩扇紅門,門口還有一對石獅子。」 
  燕翎道:「好,你走吧,得便我會去找你。」 
  謝蘊如抽回手,低下頭:「別讓我等太久。」 
  燕翎道:「這回不會。」 
  謝蘊如道:「我走了。」說完話,騰身掠去,一閃就不見了。 
  燕翎沉吟了一下,也轉身往前去了。







第十六章 雍郡王府計施美人
  片刻工夫之後,燕翎到了「雍郡王府」。 
  「雍郡王府」在「安定門」內,「國子監」之東,也就是日後的「雍和宮」所在。 
  「雍郡王府」的氣勢,燕翎是瞻仰過了,「白玉樓」不是「雍郡王府」的人,可卻隨時
可到「雍郡王府」行走,而且還相當吃得開,站門帶班的一個藍翎武官,一見「白玉樓」駕
到,馬上飛步迎了過來,一抱拳,滿臉是笑:「白爺,今兒個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燕翎道:「該來給王爺請個安了,在麼?」 
  藍翎武官忙道:「在,在,我這就讓他們通報去。」 
  說著衝門口擺了擺手,一名親兵撒腿跑了進去。 
  那名親兵辦事兒快,藍翎武官這兒陪著燕翎剛進門兒,一聲豪笑傳了過來:「這是怎麼
啦,平日請都請不到的,今兒個怎麼不請自來了。」 
  隨著這清朗話聲,打裡頭走出位爺們兒,不是別人,是年羹堯。 
  年羹堯永遠那麼灑脫,永遠英武逼人,他老遠就指上了燕翎:「兄弟,你可真是稀客
啊。」 
  燕翎抱拳見了一禮:「年爺,我來得魯莽……」 
  「得了吧。」年羹堯伸手就抓住了他:「四爺這個門永遠為你開著,你愛什麼時候來,
就什麼時候來。」年羹堯沖那名藍翎武官擺了擺手,那名藍翎武官打個躬退了。 
  年羹堯拉著燕翎就往後走,邊走邊說:「兄弟,今兒個怎麼得空兒了。」 
  燕翎道:「該來給四爺跟年爺您請安了,是不。」 
  年羹堯道:「行了,兄弟,別折我了,咱們之間還來這一套,你願意到這兒來走動走動,
那是我們這個門兒的面子。」 
  燕翎道:「您這才是折我……」 
  「你們倆誰折誰了。」四阿哥的話聲帶笑傳了過來。 
  燕翎抬頭一看,只見四阿哥站在後院一座八角涼亭旁,滿臉是笑,正往這邊兒看呢?燕
翎當即就抱了拳:「四爺,來給您請安來了。」
  四阿哥含笑道:「也該來了,盼你盼了不少日子了。」 
  說話間,燕鄰跟年羹堯到了近前,四阿哥伸手拍上了燕翎肩頭:「一日不見,東山猶歎
甚遠,況乃過耳,思何……」 
  燕翎道:「四爺,我太感動了。」 
  「得了吧,你。」四阿哥哈哈大笑:「你是天生的鐵石心腸,我要能感動你早來了,來,
咱們亭裡坐。」 
  亭子裡,石几上,四杯茶,而眼前卻只有四阿哥跟年羹堯兩個人,燕翎看在眼裡,沒動
聲色。入亭坐定,四阿哥要叫人倒茶,一眼看見幾上四個茶杯,神情一震, 
  忙忙沖年羹堯遞眼色。 
  年羹堯馬上站了起來,道:「我去叫他們去。」伸手把四個茶杯都拿走了。 
  四阿哥找燕翎說了話:「玉樓,近來都忙些什麼?」 
  燕翎道:「還不都是那些個雜碎事兒。」 
  「老八那兒有什麼可喜的事兒。」 
  燕翎搖搖頭:「『貝勒府』的事兒乏善可陳,倒是聽說您這兒有了喜事兒。」 
  四阿哥微微一怔:「我這兒有喜事兒?」 
  燕翎道:「不敢瞞您,今兒個我是專程來給您道喜的。」 
  「什麼事兒,我怎麼跟丈二金剛似的。」四阿哥滿臉訖異之色。 
  燕翎笑笑:「四爺,您這是何必。」 
  四阿哥訖聲道:「玉樓,究竟是……」 
  年羹堯過來了,道:「什麼事兒啊?」 
  「你回來得正是時候,」四阿哥沖年羹堯招招手:「雙峰,你快來,玉樓說今兒個是專
程來給我道喜的,你知道我這兒有什麼喜事兒麼?」 
  年羹堯進亭坐下:「您這話問的,您自己都不知道,我那兒知道?」 
  「這就是啦。」四阿哥滿臉訖異之色:「玉樓,你聽見沒有。」 
  燕翎笑笑道:「我原以為四爺您一直以誠待我……」 
  「我可不是一直以誠待你麼?」四阿哥道:「可是你得讓我知道一下,究竟是什麼事兒
啊。」 
  「四爺!」燕翎目光一凝:「二阿哥的一處秘密機關讓人挑了。」 
  四阿哥跟年羹堯都一怔,四阿哥道:「怎麼說,老二的秘密機關……有這種事兒,這是
什麼時候的事兒。」 
  燕翎笑笑,沒說話。 
  四阿哥道:「玉樓,你該不是懷疑我……」 
  「四爺,您該知道,這不關我的事兒,我樂得坐山觀虎鬥。」 
  四阿哥道:「我知道這不關你的事兒,可是這也不關我的事兒……」 
  燕翎道:「是麼,四爺。」 
  四阿哥一指年羹堯道:「不信你問問雙峰。」 
  那等於沒問,所以燕翎沒問。 
  年羹堯輕咳一聲道:「兄弟,你不提,我們還不知道有這麼回事兒。」 
  燕翎目光一凝,望著四阿哥道:「四爺,這檔子事兒真跟您沒關係?」 
  四阿哥道:「真的,玉樓,我還會騙你麼,這種事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我要是做了,
還怕誰知道麼。」 
  燕翎吁口氣,微點頭道:「那好,那我就能放手辦事,不必有什麼顧忌了。」 
  四阿哥怔了一怔,跟年羹堯飛快交換了個眼色,道:「玉樓,什麼事你就能放手辦事,
不必有什麼顧忌了。」 
  燕翎笑了笑道:「四爺,這件事觸動了我的靈機,我要點上一把火,讓這場火熊熊的燒
上一陣。」 
  「點火。」四阿哥忙道:「玉樓,你究竟是要……」 
  燕翎含笑道:「我這麼說您就明白了,二阿哥一處秘密機關讓人挑了,您說,二阿哥生
氣不生氣。」 
  四阿哥道:「生氣,他又何止生氣,我看他非大發雷霆不可,非氣瘋不可。」 
  「這就對了。」燕翎道:「二阿哥一定急於知道是誰幹的,您說是不是?」 
  四阿哥道:「那當然,這還用問?只是你……」 
  燕翎道:「我要查這件事……」 
  四阿哥一怔忙道:「你要查這件事,這件事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剛說過……」 
  燕翎道:「我剛說這件事跟我沒關係,其實琢磨琢磨這件事跟我關係大著呢。」 
  四阿哥道:「這件事跟你關係大著呢?玉樓,你都把我弄糊塗了!」 
  燕翎笑笑道:「我這麼說,只一句您就明白了,我要是查出這件事是誰幹的,抖著證據
往二阿哥手裡一送,您想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年羹堯為之臉色一變,四阿哥臉色也倏變,但他旋即哈哈大笑 
  道:「妙,妙,妙,這一著太妙了,高,高,高,這一著太高了,玉樓,你是怎麼想出
來的。」 
  燕翎道:「四爺,我一肚子的壞水,一肚子的主意,要什麼樣的有什麼樣的。」 
  四阿哥笑道:「那還真一點兒都不差,你是頭頂長瘡,腳底流膿,壞透了。」 
  年羹堯兩眼直直地望著燕翎,微一點頭道:「的確,我有同感。」 
  「只是,玉樓」四阿哥忽然皺了眉鋒:「有一點你恐怕沒想到。」 
  燕翎道:「你是指……」 
  四阿哥道:「你是老八的人。」 
  燕翎笑道:「您是怕二阿哥不相信我。」 
  四阿哥道:「你以為他會相信你。」 
  燕翎道:「我記得您就相信過我一回。」 
  四阿哥道:「玉樓,有我這個魄力跟膽量的,可不多啊!」 
  燕翎道:「上回那件事,您的魄力跟膽量只佔一半,您不會做沒把握的事,那另一半,
還在於東西的可信性。」  
  四阿哥大笑:「玉樓,你什麼時候把我摸得這麼透澈。」 
  燕翎笑笑道:「透澈不敢說,十之八、九應該不成問題。」 
  四阿哥道:「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你摸了我十之八、九去,我對你卻一無
所知,我必輸無疑。」 
  燕翎道:「四爺您太謙虛了。」 
  四阿哥道:「咱們把話扯遠了,玉樓,這檔子事,你能給老二個可信性。」 
  燕翎道:「四爺,只要我給他的是確切的證據,還怕他不信麼。」 
  四阿哥吸了一口氣,微微點了點頭:「只有確切的證據,任何人都會相信,問題是你有
把握掌握確切的證據麼。」 
  燕翎不答,笑問:「以您看呢。」 
  四阿哥沉吟了一下:「對你的能耐,我跟雙峰都是心口兩服,只是,查一件事得有跡可
尋,也就是說得有線索……」 
  燕翎道:「您怎麼知道我沒有線索?」 
  四阿哥微微一怔道:「噢!你……」 
  燕翎道:「不敢瞞您,我已經到二阿哥那遭劫後的機關去看過了。」 
  四阿哥道:「那麼你找到了什麼線索。」 
  燕翎倏然一笑,微微搖了搖頭:「這個您原諒,天機不可洩露。」 
  年羹堯「喝」地一聲道:「居然賣起關子了。」 
  燕翎搖頭道:「那倒不是,我也不敢,只是……」 
  四阿哥道:「怕我們給你洩露出去。」 
  燕翎道:「那我更不敢,我愛坐山觀虎鬥,坐收漁人之利,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相信
在這件事上,你的立場跟我一樣,洩露我的天機,對您沒什麼好處……」 
  四阿哥道:「那你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燕翎目光一凝:「您真想知道!」 
  四阿哥道:「說不說還在你,我總不能勉強。」 
  燕翎四下看了看,忽然壓低了聲音,道:「四爺,挑二阿哥秘密機關的這位,是位少有
的高手,乾淨、俐落極了,但是……」 
  「怎麼樣?」四阿哥忙問! 
  燕翎看他一眼,笑道:「我沒說錯,確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四爺可真著急啊。」 
  四阿哥臉色微微一變,旋即笑道:「既然知道,你就別賣關子了好不?」 
  燕翎道:「四爺,這位高手乾淨,俐落已極,但是智者有千慮,百密有一疏,他畢竟露
了些破綻……」 
  四阿哥道:「什麼破綻?」 
  燕翎道:「他的武功。」  
  四阿哥一怔:「他的武功?」 
  年羹堯道:「兄弟,你乾脆明說行不行?」 
  燕翎倏然笑道:「看來我碰見的都是急性子,他的武功露了門路,二位滿意了麼。」 
  四阿哥,年羹堯雙雙為之一怔,四阿哥道:「他的武功露了門路,玉樓,你怎麼知道?」
  年羹堯道:「是啊,兄弟,你怎麼知道。」 
  燕翎笑道:「四爺、年爺,我要這嘴跟耳朵幹什麼用?我是問來的聽來的。」 
  四阿哥道:「問來的?你找誰問的?」 
  燕翎道:「當然是那個秘密機關裡,死裡逃生的活口。」 
  四阿哥跟年羹堯臉色一變,四阿哥道:「怎麼,老二那秘密機關裡留有活口?」 
  燕翎道:「不錯,沒活口我上那兒打聽去。」 
  四阿哥飛快看了年羹堯一眼:「這位高手的心腸還不錯啊,居然還給老二留活口了,雙
峰,去看看,水還是沒燒開是怎麼著,茶怎麼還沒有來。」 
  年羹堯答應一聲,拍拍燕翎:「兄弟,你坐坐。」他站起來要走。 
  燕翎唇邊飛快掠過一絲笑意,道:「四爺、年爺,您兩位這叫我怎麼敢當,不用麻煩了,
我坐會兒就走。」 
  「走。」年羹堯搖頭道:「沒那事兒,酒還沒喝呢,我剛才已經讓他們準備菜了,怎麼
說也得喝兩杯再走。」 
  燕翎一聽這話要往起站,年羹堯伸手把他按了下去:「老老實實的給我坐著,沒我的話
不許走。」年羹堯扭頭走了。 
  燕翎笑了:「天,還是聽話好,惹翻了這位總管,我吃不完兜著走。」 
  四阿哥笑了,笑得可有點兒不大自在! 
  燕翎回過頭來道:「四爺,您這頓酒,我卻之不恭……」 
  四阿哥道:「受之有愧。」 
  「可真是。」燕翎道:「無功不受祿……」 
  四阿哥道:「那你就給我來點兒功。」 
  燕翎道:「您賞下了,眼下有一功,可還沒過。」 
  四阿哥「哦」地一聲道:「什麼功。」 
  燕翎笑笑道:「這把火,我要是能點著了,您不也有好處麼。」 
  四阿哥笑了,笑得有點兒勉強:「可不,所以今兒個我先賞了。」 
  燕翎道:「四爺賜,不敢卻,今兒個我先領了您的賞,點這把火敢不賣力,無論如何,
我是非讓二阿哥跟那還不知道是誰的那位鬥上一鬥不可。」 
  年羹堯走過來,身後跟個端茶的,年羹堯道:「我去的正是時候,水剛開。」 
  包衣往石几上放茶,年羹堯背著燕翎,沖四阿哥微一搖頭,四阿哥的神色為之一鬆:
「雙峰,水真開了。」 
  年羹堯道:「這還假的了,您看看葉兒落了沒有不就知道了。」 
  四阿哥的神色全鬆了,哈哈一笑道:「葉兒不落倒不要緊,水不開喝了拉肚子,我可要
找你。」 
  就這麼哈哈一笑,話轉上了輕鬆,三個人聊沒多久,剛才端茶的包衣又過來了, 
  打個躬,哈著腰道:「稟主子,酒菜準備好了,奴才來請示,在那兒擺上。」 
  四阿哥望向年羹堯:「雙峰,你看呢!」 
  年羹堯道:「水榭裡怎麼樣!」 
  四阿哥一拍手道:「好,就是水榭。」 
  包衣打個躬退了。 
  四阿哥站了起來:「玉樓,咱們走吧。」 
  年羹堯伸手抓住了燕翎:「走,咱們今兒個來個不醉無歸。」 
  燕翎忙道:「您兩位儘管酩酊,我可不能醉,我主子還等回話辦事兒呢。」 
  年羹堯三不管把燕翎拉出了小廳:「那是出了『雍郡王府』以後的事兒,如今在這『雍
郡王府』裡,你這客就得隨主便。」 
  三個人一路談笑著往水榭走,剛走沒多遠,橫裡飄來一陣笑語,並賽過珠子掉在玉盤上,
又像那一陣陣的銀鈴響動。 
  燕翎聽出是誰來了,可是他忙說:「年爺,讓我迴避……」 
  年羹堯笑道:「迴避個什麼勁兒,是你嫂子她們,既然碰上了,索性把她們叫過來,一
塊兒湊湊勢鬧。」 
  四阿哥拍手笑道:「好極了,萬綠叢中,正愁缺那一點紅。」 
  年羹堯當即揚聲叫道:「雲卿,這邊兒來。」 
  陣陣笑語倏住,只聽一個動人的含瞠話聲傳了過來:「幹嘛呀,掃人的興。」 
  年羹堯道:「先別抱怨,過來看看誰來了。」 
  「誰來了?難不成是玉樓兄……」 
  隨著這話聲,青石小徑,花叢裡,出來了兩個人兒,從頭到腳,一般的淡雅,一般地天
仙小謫,花叢裡那些花朵兒,為之黯然失色。前頭那一位,燕翎見過,正是那位美婦人云卿,
後頭那位,燕翎這是頭一面,她,模樣兒跟雲卿有幾分相似,比雲卿小些,也比雲卿瘦點兒,
但卻瘦不露骨,更顯得清麗淡雅。 
  雲卿那個「弟」字還沒出口,突然停了步,瞪大了一雙美目,嬌靨上剎時一片驚喜:
「喲,可不正是玉樓兄弟……」 
  那位的眼神,跟燕翎的目光接觸了一下,那位臉一紅,馬上低下了頭,燕翎的心頭也為
之震動了一下。 
  只聽年羹堯笑道:「不是我那敢叫你。」 
  「兄弟,你可想死嫂子我了。」 
  雲卿帶著一種香風跑了過來,過來就拉住了燕翎的手:「兄弟,怎麼了你這是,到今兒
個才來。」 
  年羹堯望望四阿哥:「四爺,把廚房的醋搬一壇出來好不好?我不喝酒了……」 
  四阿哥大笑。 
  雲卿揮玉手給年羹堯一巴掌:「呸,也不照鏡子去,你也配吃玉樓兄的醋。」 
  年羹堯摸摸臉,道:「我照過不少回了,挺不錯的嘛!」 
  雲卿橫了他一眼:「皮厚,不害臊。」 
  大夥兒都笑了,笑聲中,那位裊裊行了過來,先給四阿哥見了一禮:「四爺。」 
  然後是年羹堯:「姐夫。」 
  到燕翎就打住了,而且低下了頭。 
  年羹堯沖雲卿遞了個眼色:「雲卿,這檔子事兒是你的。」 
  「還用你說。」雲卿瞠了一句,伸另一隻手拉過了那位:「妹妹,這就是那位白玉樓,
瞧瞧,中意不?」那位耳根子都紅了,打定主意就是不抬頭。 
  雲卿也轉望燕翎:「兄弟,這是嫂子的妹妹,雪卿,看看,像不像雪堆成的?」 
  燕翎抱拳一禮:「雪卿姑娘。」 
  雲卿瞟了燕翎一眼:「乾脆就叫雪卿,幹嘛還帶聲姑娘。」 
  她輕輕推了雪卿一下,道:「妹妹,人家玉樓那兒有禮了。」 
  雪卿就是不抬頭,淺淺答了禮:「白爺。」 
  「喲!」雲卿道:「這更好,這位又爺上了,我叫玉樓一聲兄弟,他又比你大一兩歲,
你就叫他聲玉樓哥吧。」 
  雪卿沒吭氣兒,雲卿還要再說。 
  四阿哥笑道:「行了,行了,人家臉皮兒嫩,別再逼人家了,一遭兒生,兩遭兒熟,再
過些日子你還怕人家不叫,到那時候怕你攔都攔不住。」 
  年羹堯大笑。 
  雪卿一頭烏雲螓首都快碰著了酥胸,那嬌羞模樣兒,愛煞人。 
  雲卿伸手拉住了雪卿的柔荑,嬌媚地瞟了雪卿一眼:「四爺也真是,明知道我們臉皮兒
嫩……」頓了頓,接問道:「你們三位爺們兒,這是上那兒去呀?」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48:18

 四阿哥道:「喝兩盅兒去,去不去?」 
  雲卿道:「好哇,有這種事也不告訴我們,這是我們碰上了,要是沒碰上呢?」 
  年羹堯道:「沒碰上我們也會找你們去。」 
  雲卿道:「得了吧,別做好人了。」 
  雪卿忽然低低頭:「姐,我要回屋去了。」 
  四阿哥忙伸手一攔:「那怎麼行?走了你,我們這頓酒還有意思麼?」 
  雲卿輕輕扯了雪卿一下:「閒著也是閒著,乾脆跟他們湊湊熱鬧去。」 
  雪卿道:「我又不會喝酒。」 
  雲卿道:「誰會呀,看他們喝,聽他們聊聊不也挺好麼?你不是愛聽江湖事兒麼?玉樓
可是一肚子的江湖事兒。」 
 雪卿沒再說話。 
  年羹堯那兒開了口:「好了,好了,走吧,菜都涼了。」 
  年羹堯拉住了燕翎,雲卿拉住雪卿。 
  三個人變成了五個,一路談笑著進了水榭。 
  這「雍郡王府」的水榭真讓人沒話說,不但地方好,情調美,擺設雅,壁上的名人字畫
更是琳琅滿目。燕翎別的不愛,一進門就瞧上了壁上的這些個,瞪著一幅王右軍的真跡目不
轉瞬。 
  四阿哥那兒說了話:「雙峰,伸個手摘下來,送給玉樓了。」 
  王右軍真跡無價寶,這位四阿哥出手可真夠大方,年羹堯過來就要伸手。 
  燕翎他真想要,可卻不能要,忙伸手攔住了年羹堯:「別,年爺,我不敢受。」 
  年羹堯扭回頭:「不敢受?什麼意思?」 
  燕翎道:「這不是別的東西……」 
  四阿哥道:「就因為不是別的東西才給你,有些俗玩意我還不敢拿出手呢。」 
  燕翎道:「四爺,人各有所愛,人不奪人所愛,您的好意我心領。」 
  四阿哥道:「玉樓,我可是誠心誠意的。」 
  燕翎道:「這我知道,您一向對人誠懇,只是這東西太貴重了……」 
  四阿哥道:「固然,黃金有價,藝無價,可是我沒把它當貴重東西,你所以喜歡 
  這幅字,也不是在於它值多少錢……」  
  燕翎道:「話是不錯,四爺,可是……」 
  雲卿那兒說了話:「好了,四爺,我敢說一句,不管您怎麼說,我這位玉樓兄弟絕不會
受,我給您出個主意,這幅字,您還留著,趕明兒個您再找樣兒更合適的東西送給玉樓,不
就行了麼?」 
  四阿哥聳聳肩道:「好吧,只有這樣了。人家不給這個面子,我有什麼辦法。」 
  年羹堯笑笑道:「我看倒不是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問題,而是無功不敢受祿,對吧,玉
樓,」年羹堯這話是一針見血,人木三分。 
  燕翎也不否認,微一點頭,笑道:「可以這麼說。」 
  雲卿道:「那不容易麼,你給四爺建個功不就行了。」 
  燕翎笑了笑道:「嫂子,您看方便麼?」 
  雲卿道:「有什麼不方便的!只要你願意就行。」 
  四阿哥拍了一下手道:「這倒是實話。」 
  燕翎道:「怕只怕四爺您信不過我啊。」 
  四阿哥道:「這叫什麼話,我想把心都掏給你,奈何你不要。」 
  燕翎搖搖頭道:「四爺,我並不傻,我看得很清楚,眼下這幾位之內,您最具實力,而
且最具人君氣勢……」 
  四阿哥忙道:「真是這樣麼,玉樓?」 
  燕翎道:「玉樓,我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信不信那還在您,事實上,論才,眼下
這幾位也沒一位及得上您!」 
  四阿哥笑道:「真要有那麼一天,我得好好謝謝你!」 
  年羹堯深深看了燕翎一眼:「玉樓,這我就不懂了,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良駒擇
主而事』,人也沒有不幫勝家的,您既然明知道四爺有可為,而且是大有可為,你卻守著老
八不肯離開,你這是圖什麼許的?」 
  燕翎道:「一句話,年爺,我不忍。」 
  年羹堯搖頭道:「恕我直說一句,兄弟,你這是婦人之仁。」 
  雲卿道:「兄弟,您是個聰明人,要為自己打算哪。」 
  燕翎目光一掠滿桌的酒菜,笑道:「看來今兒個這頓酒不怎好喝。」 
  雲卿接著道:「得,我就怕聽他這個。」 
  四阿哥擺手道:「不提了,不提了,免得讓他以為我有什麼作用,嚇得他連這頓酒都不
敢喝,坐,坐,都坐,咱們喝酒。」 
  五個人落了坐,四阿哥自然坐上位,年羹堯跟雲卿算是陪客,雲卿卻硬把雪卿安插在燕
翎身邊。 
  這一頓酒賓主盡歡,可是雪卿由始至終低著頭,不說一句話,任憑別人怎麼道, 
  她頂多紅著臉笑笑。一母所生兩姐妹,雪卿卻跟雲卿絕然不同兩個典型。 
  至於什麼樣的典型招人喜歡,那就要看各人的看法了! 
  至少,雪卿沒給燕翎厭惡感,像那位玉倫格格似的! 
  雪卿這位姑娘,應該介於玉瑤跟玉倫之間,而轉以偏向玉瑤這一邊,這麼一來, 
  燕翎對她自不會有厭惡感。 
  沒有厭惡感歸沒有厭惡感,燕翎是絕頂聰明個人,他看得清楚,胸中也雪亮,雪卿對他
的熱情,有一半是做的,說穿了無非是為這位皇四子胤禎拉攏他,就連雪卿跟他見面,也都
是事先安排好的! 
  所以,雪卿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這只是初會,所看見的,也只是表面,燕翎仍然懷著
警覺心。散了席,日頭已經偏了西,坐了會兒,暍杯茶,燕翎要告辭。 
  四阿哥跟年羹堯還沒說話,雲卿搶了先:「這麼早,急什麼,也不跟雪卿聊聊。」 
  燕翎歉然一笑道:「我跟八阿哥說好的,晚半響一定回去!」 
  雲卿道:「天爺,你又不是三歲小孩兒,回去晚還怕你丟了不成。」 
  燕翎道;「八阿哥倒不是怕我丟了,而是怕他自己丟了!」 
  雲卿訝然道:「不是怕你丟了,是怕他自己丟了,這話什麼意思?」 
  燕翎笑笑道:「二阿哥一處秘密機關剛讓人挑了,八阿哥怕這事落到他頭上去, 
  就是這麼個意思。」 
  「哎喲!」雲卿撇了撇嘴:「我們這位八爺可真膽兒小哇,連這都怕,還能成什麼大事
呀。」 
  燕翎道:「說得就是嘛,可是有什麼辦法,誰叫我吃人家的,拿人家的。」 
  雲卿道:「這是有你,要是沒你呢?」 
  燕翎道:「要是沒我,那就不關我的事兒了,您說是不是?嫂子。」 
  四阿哥一邊道:「讓他走吧,這不是別的事兒,萬一老八那兒出點什麼事兒,我可擔待
不起。」 
  年羹堯道;「四爺說得是,好在八阿哥的『貝勒府』離這兒不遠,玉樓對咱們又沒敵意,
往後他會常來,是不是兄弟。」 
  燕翎笑笑道:「那就要看四爺跟年爺是怎麼個看法了。」  
  四阿哥道:「怎麼個看法,我們希望你進了這個門之後,就別再走了,能麼。」 
  燕翎道;「四爺好厲害。」 
  四阿哥擺手道:「別再耽誤他了,讓他走吧。」 
  燕翎抱拳告辭,年羹堯要送,雲卿卻說:「誰要你送,人家玉樓才不稀罕呢,人家要我
這個做嫂子的送。」 
  燕翔道:「誰都別送……」 
  雲卿瞟了他一眼:「怎麼,兄弟,做嫂子的剛誇了口,你就讓她下不了台,這你怎忍心,
走吧,我跟雪卿一塊兒送你出去。」她口說手不閒,一把拉住燕翎便往外拖。 
  燕翎沒奈何,只有任由她了,一句四爺,年爺,我過兩天再來給二位請安。 
  就讓雲卿拉出了水榭,雲卿她默然地跟在後頭。 
  望著燕翎出了水榭,四阿哥忙轉望年羹堯:「問過白泰官了。」 
  年羹堯道:「剛才您沒懂我的意思。」 
  四阿哥道:「幹嘛不懂,我只是還不放心。」 
  年羹堯道:「唉,您也是,白泰官何許人?他怎麼會連這一點都想不到。」 
  四阿哥微一點頭道:「我也知道……」兩眼忽睜,接道:「天爺,別是我上了他的當。」
  年羹堯微微一睜;「您是說……」 
  四阿哥道:「白玉樓。」 
  年羹堯道:「白玉樓,您上了他什麼當了?」 
  四阿哥道:「他可能是施詐,就等咱們去問白泰官。」 
  年羹堯道:「您的意思我懂了,放心,不可能。」 
  四阿哥道:「怎麼不可能。」 
  年羹堯道:「這個圈子裡不只是一位,他怎麼會偏想到您。」 
  四阿哥道:「別忘了,白泰官是個少有的好手,這圈子裡擁有這種好手的可不多,這一
點白玉樓他不會想不到!」 
  年羹堯道:「他想到了又怎麼樣,咱們咬緊牙關不承認不就行了麼。」 
  他又沒當場逮住誰? 
  四阿哥道:「話是不錯,只是你沒聽見他打算怎麼幹麼。」 
  年羹堯道:「聽見了,也打算查之是誰,搜集證據,然後送到老二手裡去。」 
  四阿哥道:「這不就是了麼,萬一……」   
  「沒有萬一,四爺。」年羹堯道:「白泰官沒留下一點足跡,他往後的行動,此時握在
咱們手裡,咱們還怕誰找出什麼證據。」 
  四阿哥搖頭道:「你不知道,對白玉樓這個人,我有著很大的戒心,不但他是個武功高
絕,心智也過人一等,是個相當可怕的人物!」
  年羹堯搖頭道:「我不否認白玉樓是個武功卓絕,極具心智的人物,可是要說已能輕易
掌握著白泰官的什麼證據,我卻不大相信。」 
  四阿哥道:「雙峰,你要說這話,那就表示你對白玉樓還不夠瞭解。」 
  年羹堯道:「我認為我對他的瞭解並不比您差。」 
  四阿哥微一搖頭,剛要說話忽地兩眼一睜道:「天,他怎麼跟我來這一套。」 
  年羹堯道:「怎麼了,四爺。」 
  四阿哥猛擊一掌道:「好個刁滑的白玉樓,只怕他已確定對付老二的是我了。」 
  年羹堯愕然道:「何以見得。」 
  四阿哥道:「你怎麼偏在這時候糊塗了,他既然到這兒來問起我這件事,是不是表示他
對我已經起了懷疑。」 
  年羹堯道:「恐怕是,就像您所說的,眼下這幾位擁有這樣好手的並不多。」 
  四阿哥道:「這就好了,白泰官根本沒有留什麼痕跡,他卻說白泰官露了破綻, 
  這不分明是詐咱們的麼。」 
  年羹堯一怔道:「可笑咱們竟上了他的當。」 
  四阿哥道:「可不,我卻叫你去問白泰官。」 
  年羹堯雙眉揚起,悚然道:「您沒說錯,他已經確定這回事是您干的了,他既然是有心
詐咱們,不會不知道我幹什麼去了,更不會聽不出我的話是什麼意思。」 
  四阿哥猛跺一腳道:「該死,該死,我怎麼這麼糊塗。」 
  年羹堯道:「四爺,您沒說錯,白玉樓確是個相當可怕的人物。」 
  四阿哥臉色有點白,道:「雙峰,還有更可怕的呢。」 
  年羹堯道:「什麼。」 
  四阿哥道:「他明知道是我,卻要讓我吃啞巴虧。」 
  年羹堯望著四阿哥沒說話。 
  四阿哥歎了口氣道:「我雖是後知後覺,比白玉樓慢了一步,可是畢竟我及時想通了,
可是你呢,你居然到現在都還不明白,想想看,咱們兩個怎麼是這位白玉樓的對手?老天爺
待我何其薄,讓這麼個人投到胤祀那兒去。」 
  頓了頓,接道:「雙峰,我沒承認是我幹的,對不。」 
  年羹堯倒也是個聰明人,兩眼猛睜道:「四爺,您該承認。」 
  四阿哥道:「你也明白了,是不是,我不承認是我的人幹的,到時候我就不能怪他,甚
至於不能說一句話。」 
  年羹堯道:「您該承認,您要是承認了,他就不好再這麼做了,等於是破了他這一招。」
  四阿哥苦笑道:「我那兒想到了,這種事兒乍擱在誰身上,誰也不會承認啊。」 
  年羹堯冷笑道:「高,高,高,他這一著太高了,他這一著太高了。」 
  四阿哥忽然一整臉色道:「雙峰,這個人我得趕快把他拉過來,也就是說要在他把證據
交到老二手裡之前,把他拉過來。」 
  年羹堯道:「四爺,您明知道不容易。」 
  四阿哥臉上忽現陰狠色,道:「要是不能的話,乾脆我就除了他。」 
  年羹堯一震道:「除了他。」 
  四阿哥道:「雖道我就任他毀了我。」 
  年羹堯道:「四爺您要慎重考慮,倒不是我不贊成除他,而是這是冒大險,萬一不成咱
們就算跟他結了仇,從此別再想拉他事小,咱們受他的害將更烈更大。」 
  四阿哥道;「這一點我想到了,以往是想拉他,所以不免有點顧忌,真要到了沒有顧忌
的時候下手除他並不怎麼難。」 
  年羹堯道:「您有把握。」 
  四阿哥臉上陰狠之色更濃:「難道說白泰官跟甘瘤子聯手,還對付不了他。」 
  年羹堯道:「這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白泰官跟甘瘤子聯手,應該對付得了他, 
  問題是白泰官跟甘瘤子肯聯手。」 
  四阿哥道:「他們倆為什麼不肯聯手。」 
  年羹堯道:「四爺,白、甘二人都是成名多年,稱霸一方的人物,在江湖上的身份非同
小可都夠高傲的,同行是冤家,一山容二虎,您想他們倆肯聯手。」 
  四阿哥杲了一呆道:「難道他們倆敢不聽我的話。」 
  年羹堯道:「四爺,他們兩個剛進您的門,還不到您用威迫的時候。」 
  四阿哥雙眉忽揚道:「你這話提醒了我,看我的自有辦法讓他倆乖乖聯手。」 
  年羹堯「哦。」了一聲道;「要不要我去叫他們倆到這兒來一趟。」 
  「不必。」四阿哥唇邊浮起一絲笑道:「現在還用不著他倆,我還沒拉白玉樓試試呢,
等拉不動白玉樓再說不遲,保不定我要來個一山容三虎。」 
  年羹堯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希望如此。」 
  四阿哥道:「你看著吧。」









第十七章 英雄當有成人之美
  雲卿,雪卿送走了燕翎,姐兒倆往回走著。 
  雲卿看了看雪卿:「妹妹,這麼個人,不會委曲你吧。」 
  雪卿沒說話。 
  「是害臊呢,還是還看不上眼。」 
  「姐姐,」雪卿沒看雲卿,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接道:「你明知道我心裡已經有了別
人。」 
  「哎呀,妹妹,你怎麼還這麼死心眼兒,跟那麼個窮小子有什麼好處,你看看我,要什
麼沒有。」 
  「姐姐,我圖的不是富貴榮華。」 
  「怎麼好,難道你對玉樓沒一點兒意思。」 
  「有,奈何相見太晚。」 
  「不晚,一點兒也不晚,只要你願意……」 
  「我不能這麼做。」 
  「妹妹,你是怎麼了,咱們女人家在這個世上還圖什麼別的,誰不求個富貴榮華大享
樂……」 
  「姐姐,各人的看法不一樣。」 
  雲卿突然看著雪卿停了下來道:「妹妹,咱們這麼辦,別動真的。」 
  雪卿臉色一變道:「姐姐,你把自己的妹妹當成什麼樣兒人了。」 
  雲卿道:「妹妹你不願跟他,那麼施個美人計別動真的,這不正如你的意麼。」 
  雪卿道:「姐姐,話不能這麼說,事情也不能這麼做。」 
  「什麼話,不能這麼說,事情也不能這麼做。」 
  雪卿道:「姐姐,女兒家重的是清白跟名節,縱然是施個美人計,不動真情意,我也是
對不起我心裡的人。」 
  雲卿「哎喲!」一聲道:「妹妹,幹嘛跟我說這個大道理呀,做姐姐的我不懂麼,只是
清白,名節算什麼,值多少錢一斤,就拿姐姐我來說吧,我要是把清白,名節看這麼重,我
能有今天,非跟那個死鬼受苦受罪一輩子不可……」 
  雪卿道:「姐姐,你怎麼能這麼說姐夫,當初你嫁給姐夫的時候,他就是那個樣兒,你
又不是不知道,也沒人逼你,姐夫是個老老實實,本本份份的讀書人……」 
  雲卿哼了一聲道:「有什麼出息,當初我是讓鬼迷了心竅,現在我算是明白過來了,老
天爺給了我這麼一身本錢,我幹嘛都把它扔在洗衣裳盆裡,爐台邊兒。妹妹,別這麼傻,人
生在世,不為自己打算,天誅地滅。咱們姐妹倆本錢都不差,只要想得 
通看得開,要什麼都有,只因為你是我的親妹妹,要換個旁人我還懶得管她呢。」 
  雪卿瞪大了一雙美目,神情激動:「姐姐,你,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兒。」 
  雲卿道:「我只是變聰明了,有什麼不對,妹妹,我看你……」 
  雪卿香唇邊掠過一絲抽搐,道:「姐姐,我知道,現在跟你說什麼也沒有用了,你一定
聽不進去,你當初嫁的是個讀書人,我現在心裡有的也是個讀書人,可是我的看法跟你不一
樣,感受也跟你不同,布茅疏淡,我能甘之若飴,我沒想到你要接我來 
住兩天為的是這個,要是知道,我說什麼也不會來!」 
  雲卿也瞪大了眼:「妹妹,你,你怎麼這麼傻。」 
  雪卿道:「你認為我是傻麼?」 
  雲卿道:「難道不是,送上門來的榮華富貴你不要……」 
  雪卿淡然一笑道:「也許我真傻,可是姐姐,我覺得你可憐!」 
  「可憐!我可憐!」雲卿格格嬌笑起來:「我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茶來
伸手,飯來張口,我還可憐,那有我這樣可憐的。」 
  雪卿道:「姐姐,我不願再說什麼了,你不懂我的意思,就是再說你也未必懂,我想回
去了,麻煩你派個人送我回去。」 
  雲卿忽然一臉企求色道:「妹妹,我在四阿哥面前誇下了海口,這件事就算你幫我的忙,
行不?」 
  雪卿道:「姐姐,這裡忙我幫不上。」 
  雲卿道:「妹妹,再怎麼看,咱們是一母同胞。」 
  雪卿道:「姐姐既然知道咱們是一母同胞,就不該害我這個做妹妹的。」 
  雲卿道:「妹妹,我這是害你?我這是為你好,我剛不說過麼,要換個旁人,我還懶得
管她呢!」 
  雪卿道:「姐姐要認為是為我好,那麼姐姐這番好意我只有心領。」 
  雲卿嬌美的臉上,突然浮現一片寒霜,道:「妹妹,姐姐這個忙你真不肯幫。」 
  雪卿毅然道:「人各有志,姐姐原諒。」 
  雲卿點頭冷笑:「好吧,我原看咱們是一母同胞親姐妹,兩手捧著榮華富貴往你面前送,
而且好說好商量的,現在你既然不領我這個情,不肯幫我這個忙,那我就只有……」 
  雪卿道:「姐姐原諒!」 
  雲卿冷笑道:「用不著叫我原諒,你馬上就會氣我,罵我,甚至於恨我。」 
  雪卿搖頭道:「不,姐姐,我不會,你是我的親姐姐,我只覺得你可憐。」 
  雲卿瞟了雪卿一眼:「是麼,妹妹?」 
  雪卿點頭道:「是的,姐姐。」 
  雲卿道:「無論我怎麼對你,你都不恨我?」 
  雪卿毅然再點頭:「是的,誰叫你是我的親姐姐。」 
  雲卿道:「你大概以為,我這個做姐姐的不會對你這個妹妹怎樣,對不對?」 
  雪卿道:「是的。」 
  雲卿冷笑道:「你太相信我這個做姐姐的了……」 
  探手入懷摸出了一樣東西,那是一個小小的心形絲囊,囊是鮮紅的·繡兒是鵝黃色的,
煞是好看,雲卿道:「妹妹認得這是誰的麼!」
  雪卿微微一怔:「這是我去年送給浩天的,姐姐怎麼……」 
  「不差。」雲卿微一點頭道:「妹妹自己做的東西,到底自己還認得,這正是妹妹去年
送給浩天的訂情物,心形的絲囊,妹妹把心給了浩天,讓他掛在胸前,緊緊貼著他的心,讓
你的心跟他的心俱在一起……」 
  雪卿嬌靨紅了:「姐姐,你怎麼好……」 
  雲卿冷冷一笑道:「別害臊了,妹妹,你該問問這東西怎麼會到了我手裡?」 
  雪卿道:「我正要問!」 
  雲卿瞟了雪卿一眼道:「其實,妹妹你是個聰明人,似乎用不著問……」 
  雪卿臉色陡然一變,急道:「姐姐,你們把浩天怎麼樣了?」 
  雲卿格格嬌笑道:「妹妹不愧冰雪聰明,心竅兒玲瓏剔透……」 
  雪卿伸玉手抓住了雲卿的柔荑:「姐姐……」 
  雲卿翻腕反抓住了雪卿的玉手:「妹妹,別著急,聽姐姐我告訴你,其實要怪這都該怪
你那個心上人自己,日子過得好好兒的,他讀他的書,誰也沒招他惹他,更沒虧待他,他竟
然暗中跟江南呂留良那班造反的秀才有來往……」 
  雪卿急道:「沒這事兒,這是誰說的?」 
  雲卿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有人這麼密告。」 
  雪卿道:「那……浩天現在……」 
  雲卿道:「已經讓抓進『九門提督』衙門了,你還不知道啊?」 
  雪卿臉色大變,道:「姐姐,你,我,我不信……」 
  雲卿歎了口氣道:「別說你不信,起先我也不信,可是你瞧瞧這個……」 
  她提起絲囊幌了幌道:「這是你現在這個姐夫從『九門提督』衙門裡拿回來的,你自己
做的東西你認得,這該不假吧!」 
  雪卿臉色煞白,嬌軀暴顫:「姐姐你怎麼能這樣對浩天,這樣對我,你好狠!」 
  「哎喲,妹妹。」雲卿皺眉嬌呼:「這你可冤枉我這個做姐姐的了,我急得跟什麼似的,
正在想法子救浩天呢,你知道,你現在這個姐夫雖然有大勢不小,可卻遠不如四阿哥說句話,
只要四阿哥一句話說出去,包管『九門提督』衙門乖乖放人,可是人家憑什麼管咱們的事兒
呀,咱們總得替人家盡點兒心力才好開口求人家呀,你說是不是,妹妹?」 
  雪卿美目中淚光閃動,顫聲道:「姐姐,我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 
  雲卿唇揚了揚,似笑非笑,道:「妹妹,在這節骨眼兒上說這個,幫不上浩天一點兒忙,
你知道,謀叛造反是要腦袋的。」 
  雪卿沒說話,撲簌簌掛落淚珠淚兩行。 
  雲卿拉過了雪卿的手,柔聲說道:「傻妹妹,別害怕,也用不著掉淚,這裡事兒在咱們
看來是挺嚇人的,可是人家四阿哥只一句話就能解決了,只要你願意為四阿哥盡點兒心力,
然後去求求四阿哥,還怕救不了浩天。」 
  雪卿道:「我不是因為怕掉淚,我是為痛心哭,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雲卿道:「哎喲,妹妹,你怎麼說,這話能這麼怪我麼……」 
  雪卿道:「好了,姐姐你不用再說什麼,浩天是什麼時候讓他們抓進去的。」 
  雲卿道:「這我不清楚,不過反正就是這兩天的事兒。」 
  雪卿道:「讓我先見浩天一面。」 
  雲卿道:「怎麼,敢莫妹妹你還不相信?」 
  「不,我相信。」 
  雲卿道:「我只是想先見見浩天。」 
  雲卿遲疑了一下,點頭道:「好吧,呆會兒我去給你想想辦法。」 
  雪卿道:「我現在就要見浩天。」 
  雲卿道:「現在,這麼急!」 
  雪卿道:「姐姐,難道你一點姐妹之情都不理會,今天就算我是個罪人,你也該法外施
恩啦。」 
  雲卿瞪著雪卿看了一會兒,道:「你現在跟我見你這個姐夫去。」 
  她轉身往後行去。雪卿美目裡的淚光閃了一閃,邁步跟了過去。 
  燕翎眉鋒皺得老深,一邊走,一邊想。現在他有九成把握,挑二阿哥秘密機關的,是那
位四阿哥胤禎的人,可是他還沒辦法確定是誰,也還沒有抓到證據。他知道,抓這種證據並
不容易,『雍郡王府』的這種高手,一定是藏在『雍郡王府』裡,要想抓證據,必得到『雍
郡王府』裡去,因為那位雍郡王一定不會輕易放這種高手出去。這種「利器」,誰都會保持
極度的機密,雍郡王這個人不會不懂這道理,尤其這種「利器」已經暗中用過一次,正鬧得
「滿城風雨」。 
  他想找謝蘊如,把此行的經過告訴她去,可卻得避著白家的人,不能去。 
  怎麼辦,找個什麼理由往『雍王郡府』跑得勤一點兒,找證據去。 
  燕翎就這麼想著回到了八阿哥的貝勒府,他還沒想出來能不露痕跡的好理由。 
  進了『貝勒府』直接去見八阿哥,這時候晚飯剛罷,八阿哥在他的書房裡,正在踱步,
不知道是急,還是飯後閒步走。 
  燕翎一進門,八阿哥神情一鬆一喜,可是接著卻埋怨上了:「玉樓,你怎麼一出去就不
知道回來……」 
  燕翎道:「八爺,我不跟您說過,我晚半響回來麼。」現在正是晚半響。 
  八阿哥沉默一下道:「玉樓,不是我愛埋怨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燕翎道:「我知道,所以我在這時候趕了回來。」 
  八阿哥擺手道:「好了,好了,想是你有理,查出什麼來沒有。」 
  燕翎道:「八爺,您該先問問我吃飯了沒有?」 
  「還用問,」八阿哥道:「這麼大個人了,你還會餓著。」 
  燕翎道:「話不是這麼說,不管我吃了沒有,您該表示您做主子的關心下屬。」 
  八阿哥道:「好,好,好,你有理,我問,我問,吃了沒有?」 
  燕翎打了個飽隔兒,道:「吃了,這一頓真不賴,酒足飯飽。」 
  八阿哥道:「噢,還有喝酒了。」 
  燕翎道:「可不,有人請客。」 
  八阿哥道:「那麼你查的事兒……」 
  燕翎道:「您不問問是誰請客?」 
  八阿哥道:「我問這幹什麼。」 
  燕翎道:「關係大著呢,您要是知道是誰請客,准嚇一大跳。」 
  八阿哥看了他一眼:「噢,是誰請的客。」 
  燕翎道:「四阿哥跟年羹堯。」 
  八阿哥一怔道:「老四跟年羹堯,你跑他那兒去幹什麼去了?」 
  燕翎道:「事兒是他幹的,您不讓我上他那兒去查,您讓我上那兒去查。」 
  八阿哥又復一怔,脫口叫道:「怎麼說,事兒是老四……」 
  燕翎以指壓唇,「哦。」地一聲道:「八爺,您能不能輕點兒。」 
  八阿哥還真聽話,馬上壓低了聲道:「真是他幹的,你怎知道是他幹的。」 
  燕翎淡然一笑道:「四阿哥是頗富心機的人,可在我面前他還差一點兒。」 
  他沒說經過,八阿哥也沒顧得問,吁了一口氣道:「好哇,弄了半天敵情是老四他,這
麼一來,咱們防著他的人就行了。」 
  燕翎道:「您只打算防防他的人就算了麼?」 
  八阿哥道:「那怎麼辦,難道我找他去,挑他的秘密機關,那不是為老二出了力麼,我
可犯不著。」 
  燕翎道:「不用您找他去,自有人代您去找他,而且一定火拚一場。」 
  八阿哥道:「有人代我去找他,誰代我去找他?」 
  燕翎笑道:「八爺要是把這消息往二阿哥耳朵裡一送,您想會有什麼後果?」 
  八阿哥一怔,馬上瞪大了眼,興奮地道:「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妙,妙,妙,玉樓,
真虧你想得出這妙主意,你可真是我的左右手,要是把這消息往老二耳朵裡一送,瞧吧,准
有一場全武修的火爆好戰,玉樓,那麼咱們趕快去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48:55

  燕翎搖搖頭道:「不忙,八爺,欲速則不達。」 
  八阿哥又一怔:「怎麼又欲速則不達了。」 
  燕翎道:「八爺,要是您是二阿哥,有人把消息送進您耳朵裡,您信不信。」 
  八阿哥道:「這……,只要有證據,我當然信。」 
  「就是嘍!」燕翎道:「咱們現在欠缺的就是證據。」 
  八阿哥呆了一呆道:「怎麼說,你沒有證據,」 
  燕翎道:「我的八爺,我才去多大會兒工夫,能查出是誰幹的已經不容易了。」 
  八阿哥道:「那……,那怎麼辦?」 
  燕翎道:「自然是找證據呀。」 
  八阿哥道:「上那兒找證據去?」 
  「您說呢?」燕翎反問他一句。 
  「老四府裡!」 
  「不錯,他派出的這個人是少有的高手,自然是不願讓他常露面,尤其二阿哥一處秘密
機關被挑,這會兒風聲正緊,四阿哥更不會讓他露面,不得已,只有上四阿哥府找證據去
了。」 
  「上他那兒找證據?你不是開玩笑吧?」 
  「您看我是跟您開玩笑麼!」 
  八阿哥目光一凝,道:「玉樓,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啊,上他那兒找證據,不但難,而
且險。」 
  「八爺,您說,世上那樣事兒容易。」 
  八阿哥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點頭道:「這倒也是,那你打算怎麼辦!」 
  燕翎道:「我正這兒作難呢,您說,我有什麼理由往四阿哥那兒跑那麼勤,而且一點兒
痕跡都不露。」 
  八阿哥道:「所以我說難且陰。」 
  燕翎道:「可是總不能放棄這大好機會吧,能麼?」 
  八阿哥皺了眉,半天沒說話。 
  燕翎道:「只要有這麼個理由,能讓我不露痕跡的往四阿哥那兒跑幾趟,我準能找出證
據。」 
  八阿哥道:「我也想不出理由來,你是我的人,我跟他又是冤家對頭,要沒有以前的事
兒,你連他的門都近不了……」只聽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 
  燕翎一聽就聽出是誰來了,忙道:「八爺,您記住,這件事除了您,別再讓第三個人知
道,要是走露了消息,咱們這把火可就點不起來了。」 
  八阿哥道:「這我知道。」 
  步履聲到了門口,只聽榮桂在外頭道:「奴才告進。」 
  八阿哥道:「進來。」 
  榮桂推門走了進來,低著頭,哈著腰,見燕翎一怔:「喲,白爺,您在這兒呀,剛到您
屋裡去過,見您屋裡沒點燈……」 
  燕翎道:「我一回來就來見八爺了,有事兜麼?」 
  榮桂道:「我沒事兒八爺剛才直著急。」 
  燕翎「哦」了一聲,笑笑沒說話。 
  八阿哥道:「榮桂,你有什麼事兒麼?」 
  榮桂道:「奴才沒事兒,奴才只是來看看。」 
  八阿哥擺擺手:「你去吧,我跟玉樓商量點事兒。」 
  榮桂應了一聲,施個禮退了出去,臨退出去的時候沖燕翎飛快遞了個眼色。 
  燕翎看得暗暗一怔!榮桂退出了書房,步履聲由近而遠。 
  八阿哥道:「玉樓,你看這件事兒怎麼辦?」 
  燕翎想著榮桂剛才那個眼色,心知榮桂有事兒,心裡盤算著,嘴裡應道:「這裡事急不
得,一時我也沒什麼好王意,我看這樣吧,咱們慢慢兒想……」 
  八阿哥道:「慢慢兒想!」 
  燕翎道:「八爺,想一件事兒,有時候絞盡腦汁並不見得能想出來,想不出來心裡就會
急亂,一急一亂就更想不出來了,何如咱們都靜一靜,慢慢想,好在不急在這一兩天。」 
  八阿哥皺著眉猛揮一拳,沒說話。 
  燕翎道:「您歇會兒吧,我告退,想著了我馬上來見您!」 
  八阿哥擺擺手:「好吧,你去吧,免得我看見你就著急!」 
  燕翎欠個身退出了書房。 
  燕翎出書房就去找榮桂,剛走完畫廊,榮桂就從另一條畫廊頭上迎了過來。 
  燕翎劈頭就問:「什麼事兒?」 
  榮桂一咧嘴道:「就知道您不會讓我久等。」從袖口裡摸出一封信遞給燕翎。 
  燕翎微微一怔:「這是……」 
  榮桂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燕翎伸手接過,撒開信封,抽出信箋,畫廊上太暗,他竭盡目力看了看,他看見了信是
四阿哥胤禎的親筆,沒寫什麼,只讓他馬上去一趟,他訝然抬眼:「四爺這是幹什麼?」 
  榮桂道:「信裡怎麼說?」 
  燕翎道:「讓我馬上去一趟。」 
  榮桂道:「那您馬上去一趟不就得了麼。」 
  燕翎道:「我剛從『雍郡王府』回來……」 
  榮桂道:「也許四爺臨時想起了什麼事兒。」 
  燕翎沉吟了一下,道:「你忙你的去吧,我去跟八爺說一聲去。」 
  榮桂一怔忙道:「您要跟他說一聲去?」 
  燕翎道:「放心,我自有說辭,不會把你托出來的。」 
  榮桂笑了,道:「嚇我出了一身冷汗,謝謝您!」欠個身,退兩步,轉身走了。 
  望著榮桂的背影不見,燕翎又沉吟了一下,轉身又走向書房。 
  燕翎輕輕敲了敲門:「八爺,白玉樓。」 
  只聽八阿哥在裡頭道:「那來那麼大規炬,快進來吧。」 
  燕翎推門走了進去,八阿哥劈頭就問:「想出來了?」 
  「老天爺幫咱們的忙。」燕翎含笑遞過那封信:「您請過過目。」 
  八阿哥伸手接過,抽出信箋一看,臉色為之一變:「這是那兒來的?」 
  燕翎道:「門口一個親兵送進來的,據說剛剛門口來了個人,也不知道是那個府邸的,
只說信是給我的,把信往門口一交就走了。」 
  八阿哥道:「你剛從他那兒回來,老四他這是幹什麼!」 
  燕翎道:「不管他幹什麼,反正我現在有冠晃堂皇的理由上他那兒去了。」 
  八阿哥一搖頭道:「不對,玉樓。」 
  燕翎道:「怎麼不對?」 
  八阿哥道:「別是他知道你白天那一趟是幹什麼去了,現在想把你騙去……」 
  燕翎道:「幹什麼,殺了我?」 
  八阿哥道:「當然,總不會再請你吃喝一頓。」 
  燕翎笑了笑道:「這一點,他要真打算這麼做的話,那他就算不得聰明人了。」 
  八阿哥道:「你這話……」 
  燕翎道:「八爺,他應該想想,憑他『雍郡王府』豢養那些人手,是不是殺得了白玉
樓。」 
  八阿哥道:「玉樓,你別忘了,他有個厲害的高手。」 
  燕翎淡然一笑道:「那位在別處,的確稱得上是少有的高手,可是在白玉樓眼裡,他還
差那麼一點兒。」 
  八阿哥道:「玉樓,他不只這一個人,『雍郡王府』的實力最雄厚。」 
  燕翎道:「我知道,在白玉樓眼裡,土雞瓦狗而已。」 
  八阿哥搖頭道:「我還是不放心,你看過『水滸』吧,林沖帶刀,闖<白虎堂>的
事……」 
  燕翎哈哈一笑道:「八爺,這跟那不同,逼火了我,對他沒什麼好處,真要鬧將起來,
他只有吃啞吧虧的份兒,您信不信?」 
  八阿哥沉吟著點了點頭:「這倒是實情,不過……」陡地一驚,急道:「對,玉樓,萬
一他這是個調虎離山計……」 
  燕翎倏然笑道:「您怕他乘虛夜襲您『貝勒府』。」 
  八阿哥點頭道:「當然……」 
  燕翎笑道:「八爺,您太多慮了……」 
  八阿哥道:「我多慮?」 
  燕翎道:「八爺,只聽說有挑秘密機關的,還沒聽說又往府邸裡闖的,四阿哥他膽雖大,
可還不敢冒這個險。」 
  八阿哥道:「你以為他不敢。」 
  燕翎道:「八爺,您敢麼。」 
  八阿哥道:「這,這不是鬧著玩兒的。」 
  燕翎道:「這就是嘍,八爺,您幾位上頭還有皇上。」 
  八阿哥沉吟著沒說話。 
  燕翎道:「八爺,我等您一句話,您說,我去還是不去,您要是不贊成我去,我就在家
裡呆著。」 
  八阿哥拾了拾手:「別忙,讓我想想。」燕翎沒再說話,靜靜地望著八阿哥。琢磨了半
天,八阿哥突然抬手一擺,道:「你去吧。」燕翎二話沒說欠身就走。 
  進了『雍郡王府』,燕翎一見著四阿哥跟年羹堯就笑:『我這個客人一會兒工夫跑兩趟,
您也不嫌煩。』 
  「煩?」四阿哥道:「可以的話,你最好一天跑八趟。」年羹堯笑了。 
  燕翎道:「四爺見君,有何軍情議論。」 
  四阿哥道:「這是唱的那一出,還真讓你說著了,只有軍情議論,走,咱們上我秘屋裡
談去。」伸手拉住了燕翎,拉著要走。 
  燕翎沒動,道:「四爺,換個地兒好不?」 
  四阿哥道:「換個地兒,什麼意思。」 
  燕翎道:「秘密重地,閒人都不能進去,何況我這來自敵國的細作。」 
  四阿哥道:「得了吧,是我叫你去的,你要是打算刺探什麼,儘管刺探就是。」 
  他拉,年羹堯推,硬把燕翎弄走了。 
  四阿哥的秘室在地下,就在他書房地下。 
  秘室的入口在書桌底下,在書桌底下不算稀奇,設計之巧妙才是稀奇。 
  那張檀木書桌用不著栘開,人坐在書桌前,把書桌推倒,書桌的四條腿就帶著掀起一塊
石板,書桌的腿是連在石板上的。 
  石板掀開,五尺見方一個洞,一道石梯直逼下去! 
  燕翎歎道:「好巧妙的裝置,我算是開了眼界了。」 
  四阿哥衝他笑了笑:「老八的秘密,不見得比我差吧?」 
  燕翎道:「說句話您也許不信,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八阿哥的秘室門兒朝那兒開。」
  年羹堯道:「那你算不得他的心腹,還沒我們四爺對你看重呢,那怎麼行?」 
  四阿哥望著燕翎道:「聽見了沒有,雙峰可說公道話了。」 
  燕翎笑笑,沒說話。 
  四阿哥轉望年羹堯道:「你白說了,要想把他這個人拉過來,還真不容易。」 
  四阿哥邁步先走了下去,年羹堯拉著燕翎跟了下去。 
  四阿哥的秘室不太大,像小客廳似的一間,上下四周都是一塊塊的大理石砌成的,擺設
豪華考究,有光亮,光亮來自室頂,室頂硬嵌著一顆夜明珠。 
  四阿哥先點著了紗燈,然後讓燕翎坐,他把燕翎讓在靠裡牆一張桌子上,那張椅子緊挨
著牆。三個人落了座,四阿哥馬上開了口,他沖燕翎說話:「玉樓,現在只有咱們三個人,
雙峰跟我的關係你清楚,用不著有任何顧忌……」 
  燕翎道:「怎麼個意思,四爺?」 
  四阿哥道:「我要跟你攤牌。」 
  燕翎笑道:「用不著,看眼前這情勢,您手裡握的是對天九王。」 
  四阿哥道:「別開玩笑,說正經的,玉樓,我誠心誠意請你助我一臂之力,將來有那麼
一天,我絕不會虧待你。」 
  燕翎斂去笑容:「四爺,您這麼看重,我感激零涕……」 
  四阿哥道:「用不著,給我一句話就行了。」 
  燕翎沉默了一下道:「能否讓我考慮?」 
  四阿哥道:「你考慮不是一天了。」 
  燕翎道:「我要是不答應呢?」 
  四阿哥道:「買賣不成仁義在,咱們還是朋友。」 
  燕翎道:「先小人,後君子,醜話說在前頭,您給我什麼好處?」 
  四阿哥道:「眼前就有一宗。」 
  四阿哥這句話剛說完,燕翎只覺身下的椅子飛快一轉,他想站起來,已經來不及了,再
看時,眼前的景象完全變了,已經不是客廳了,是臥室,豪華精雅的臥室頂上是蓋琉琉燈,
地下是厚厚的紅毯,八實軟楊,紗帳玉鉤,更妙的還有一個梳妝台,一 
股幽香醉人,簡直典型個溫柔的女子臥房。 
  燕翎何等聰明還能不懂四阿哥的用心,失笑道:「四爺,我話還沒說完呢!」 
  四阿哥跟年羹堯都不見了,此刻沒有一點反應。燕翎站起來,想轉過身去敲牆壁。 
  只見對面石壁大門一轉,臥室裡多了個人,赫然是雲卿的妹妹,那位雪卿姑娘。 
  她脂粉不施,永遠那麼清麗淡雅,這當兒她還是那身衣裳,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 
  燕翎呆了一呆道:「雪卿姑娘。」 
  雪卿道:「是的,白爺,是我,我是四阿哥給您的頭一宗酬勞。」 
  燕翎「哦。」地一聲道:「我明白是這裡事兒,可是我沒想到是姑娘你。」 
  雪卿道:「我也沒想到。」她裊裊行了過來。 
  燕翎道:「怎麼,姑娘事先下知道?」 
  雪卿道:「那要看這事先是指多久以前了。」 
  燕擁道:「姑娘是在什麼時候知道的,」 
  雪卿過來坐在八實軟楊上,道:「至少比白爺你早一點兒。」 
  燕翎道:「這麼說,姑娘原意?」 
  雪卿道:「那要看你是不是願意為四阿哥效力了?」 
  燕翎道:「現在還由得了我麼?」 
  雪卿微一點頭道:「不錯,你沒說錯,現在的確已經由不得你了,孤男寡女長處一室,
你洗刷不了瓜田李下之嫌。」 
  燕翎道:「這麼說,我是吃死,不吃也是死。」 
  「可以這麼說,」雪卿道:「有了這件事,四阿哥他不怕你不點頭。」 
  燕翎笑了:「四阿哥畢竟還是個聰明人,不管吃不吃羊肉,都要惹一身腥,那我為什麼
不落個實惠。」他走過去坐在了雪卿身邊,雪卿閉上了一雙美目。 
  燕翎為之失笑:「姑娘這是慷慨起死呢,還是從容就義?」 
  雪卿嬌軀倏顫,撲簌簌掛落淚珠兩行。 
  燕翎呆了一呆道:「姑娘怎麼了。」 
  雪卿微一搖頭道:「沒什麼,每一個女兒家,在這時候都會這樣。」 
  燕翎馬上明白了,這位雪卿姑娘還是處子之身,他道:「姑娘要是不願意,現在還來得
及。」 
  雪卿道:「不,我願意。」 
  燕翎道:「姑娘真願意?」 
  雪卿道:「這不是別的事,不願意我就不來了。」 
  燕翎道:「姑娘不後侮?」 
  雪卿突然低下頭去,顫聲道:「求你不要再說了。」 
  燕翎一笑站起:「姑娘,四阿哥跟你都看錯人了。」 
  雪卿猛抬臻首睜美目:「白爺,你……」 
  燕翎道:「我白玉樓在江南雖然風流出了名,可是我一向講究兩廂情願,從不勉強誰,
這種事有一點勉強,那就欠缺情趣……」 
  雪卿急站起:「不,白爺,你別誤會,我願意,我心甘情願,能侍白爺枕席,是我的福
氣,我的造化,你看,我這不是笑了麼。」雪卿真笑了,帶淚而笑,只是這種笑比她的眼淚
還讓人心酸,任何人都會情願看她哭,除非是鐵石心腸。 
  燕翎目光一凝,道:「別讓我害了一個女孩子一輩子,姑娘有什麼心事,盡可以對我
說。」 
  雪卿笑容斂去,淚水流出!「我,我沒有什麼心事。」倏地垂下臻首。 
  燕翎道:「姑娘,你有什麼顧忌!」 
  雪卿抬起頭,驚駭搖頭:「我沒有什麼顧忌,我什麼顧忌都沒有。」 
  燕翎道:「姑娘,我願意幫你的忙,你可以相信我,而且你可以相信,我一定能幫你的
忙。」 
  雪卿淚如泉湧:「白爺,你,你,你……」 
  燕翎道:「姑娘,對一個女兒家說,沒有什麼比名節更重要的,你都能不要名節,別的
要有什麼好顧忌的。」 
  雪卿顫聲道:「您說的不錯,一個女兒家的名節,重逾她的性命,可是這性命要是別人
的呢?她還能把名節看得那麼重麼?」 
  燕翎神情一震道:「姑娘,這條性命是誰的?」 
  雪卿道:「我的知友,我們倆私下曾有婚約。」 
  燕翎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雪卿道:「九門提督衙門。」 
  「什麼罪名!」 
  「他們說他跟呂留良是一黨,想謀叛造反。」 
  「姑娘,你放心,我把他要出來,然後送你們兩個走。」 
  「真的!」 
  「姑娘看著就是。」 
  雪卿突然拜倒! 
  燕翎急伸手扶起:「姑娘,等我要出他之後,再謝我也不遲。」 
  雪卿淚眼凝望,說不出有多激動:「我不知您是這麼個人……」 
  燕翎笑笑道:「這跟盜也有道的道理一樣,吃人的老虎有時候也會發善心的。」 
  頓了頓道:「姑娘,有辦法讓他們聽見叫喊麼!」 
  雪卿搖頭:「到了時候,他們自會把暗門開開的。」 
  燕翎道:「那就只有等了,姑娘請坐,咱們聊聊。」 
  雪卿感激地望著燕翎:「白爺,我感激,可是我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燕翎笑笑道:「用不著說什麼,只姑娘往後把我當個朋友就行了。」 
  雪卿道:「您何止是我的朋友!」 
  燕翎含笑拾手:「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呢,坐吧。」 
  雪卿坐了下去。燕翎靠牆而坐,就坐在原來那張椅子上。 
  落座之後,燕翎先找話跟雪卿聊起來,雪卿漸趨平靜,慢慢也跟燕翎聊了起來。 
  從談話裡,燕翎知道雪卿那位知友姓季,叫季浩天,是個本本份份,老老實實的讀書人,
秀才,但卻無意宦途,整天只在學問上下功夫。 
  雪卿說季浩天被扯進呂留良這件案子裡,是冤枉的,但燕翎從她所說的一些個事裡聽出,
這位季浩天確實很仰慕、很佩服這位晚村先生,同時跟曾靜等一班人也常有來往,真要說起
來,季浩天被抓進了『九門提督』衙,並不怎麼太冤枉,就衝著這個人燕翎是更要救了。 
  從談話裡,燕翎對這位雪卿姑娘也有了進一步的認識,他發現,雪卿跟乃姐雲卿不僅是
兩個絕然不同類型的女人,而且雪卿在文學上的修養也相當不錯,胸蘊也相當淵博,不但是
位不俗的姑娘,甚至是位可以稱奇的才女。 
  這麼兩個人,他能不救?能不成全? 
  兩個人講得相當投機,居然忘記了這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剛才雪卿進來的那道暗門忽然又開了,進來了三個人四阿哥、年羹
堯、雲卿。燕翎含笑站起:「四爺、年爺,這筆賬咱們可得好好兒算算。」 
  三個人的眼都般尖的,眼前是個什麼樣子、什麼居面,還能看不出來,三個人微微一怔,
不由互望了一眼。四阿哥跟年羹堯倒還好,雲卿那如花的嬌靨上可馬上泛起了一層薄薄的寒
霜,冷冷地看了雪卿一眼。 
  四阿哥輕咳一聲:「玉樓,你……」 
  燕翎笑笑道:「四爺您用錯了法子了。」 
  四阿哥臉色微微一變,道:「你是說……」 
  燕翎道:「我先跟您討個令,能不能讓我數說這個姐姐、姐夫的一頓。」 
  四阿哥一聽「討令」,兩眼異采一閃,臉上有了笑容,馬上就點點頭:「行,想說什麼
你儘管說,我在一邊兒聽著。」他轉身坐了下去。 
  年羹堯、雲卿雙雙叫了一聲:「兄弟……」 
  燕翎抬手一攔:「慢著,我已經跟四爺討了令,該說的您兩位不能不讓我說,而且我要
先聲明,手裡抓著四爺令諭,我不免大膽放肆一點兒,先請您二位原諒。」 
  四阿哥一旁道:「看來你們倆有得受的了。」 
  年羹堯無奈,只有一攤雙手道:「好吧,兄弟,你說吧,我聽著了。」 
  燕翎道:「我不多說,只一句話,您二位,一位是親姐姐,一位是姐夫,這是碰上了
『盜也有道』的白玉樓,要是換個人,您二位就等於親手殺了雪卿姑娘。」 
  年羹堯沒怎麼樣。雲卿卻說了話,先瞟雪卿一眼:「哎喲,這是從何說起呀,做嫂子的
這可是撮合一段姻緣,完全是好意…」 
  燕翎淡然一笑道:「嫂子,我本來只打算說一句的,這可是您讓我這第二句不吐不快,
嫂子,我請問,雪卿姑娘心裡已有了人,您知道不知道?」 
  雲卿臉色一變,霍地轉望雪卿:「妹妹,你可真藏不住事兒啊。」 
  雪卿跟沒聽見一樣,臉上沒什麼表情,也沒理雲卿。 
  燕翎一旁道:「事關她的性命跟名節,做姐姐的您不為她想,雪卿姑娘她只有自己為自
己打算了。」 
  雲卿那下得了台,想發作,可是四阿哥允許的,加之年羹堯一旁跟個沒事人兒似的,她
不敢,只有強往下壓壓,哼一聲:「好心讓人當成驢肝肺,算我多管閒事兒好了。」 
  四阿哥也知道見好就收,一笑站起:「行了,玉樓,你該把令繳回來了,千不是,萬不
是,是我的不是,這件事兒不提了,咱們外頭坐坐。」 
  他伸手拉住了燕翎,就要走。燕翎說了話:「慢著,四爺。」 
  四阿哥道:「有什麼話過兩天再說……」 
  顯然,四阿哥有心歪過去,奈何燕翎聰明絕頂,不吃這一套,道:「不行,四爺,這檔
子事一定得現在辦。」 
  四阿哥沒辦法了,皺著眉道:「你還有什麼事兒?」 
  燕翎道:「四爺,您收了個人,是不是也該放個人?」 
  四阿哥道:「我該放個人,放誰?」 
  燕翎淡然一笑:「四爺您怎樣好跟我這樣。」 
  雪卿突然拜了下去:「求四爺開恩。」 
  雲卿急了臉色也為之一變:「雪卿,你……」 
  四阿哥「哦!」地一聲道:「是季浩天哪,起來,起來你這是幹什麼。」 
  雪卿沒動,年羹堯輕輕咳了一聲。 
  雲卿開了口:「雪卿,你這不是胡鬧麼,這種事兒怎麼能讓四爺為難。」 
  雲卿說著話,想過來扶雪卿,卻讓燕翎攔住了,燕翎道:「大嫂,季浩天有一天會成為
您的妹夫。」 
  雲卿道:「我知道,可是季浩天要造反……」 
  燕翎道:「大嫂,聽口氣,季浩天讓『九門提督』抓去,是大嫂告的密?」 
  雲卿道:「兄弟,你怎麼這麼說話……」 
  燕翎道:「我說錯話了麼,大嫂,事實上,聽你的口氣,季浩天想造反像是您告的密,
而且您掌握了季浩天想造反的證據。」 
  雲卿道:「我可沒有什麼證據……」 
  燕翎道:「那麼大嫂怎麼指季浩天造反?」 
  雲卿道:「這是『九門提督』衙門說的,要不他們怎麼會抓他。」 
  燕翎笑笑道:「大嫂,白玉樓我不是三歲孩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雲卿道:「這話兄弟你該跟『九門提督』衙門去說。」 
  燕翎道:「我是要跑一趟『九門提督』衙門,不過在這兒我也請大嫂您高拾貴手」 
  雲卿的臉上可真掛不住了,白著臉道:「兄弟,你……」 
  燕翎卻已轉望四阿哥:「四爺,您怎麼說。」 
  四阿哥沉默了一下:「玉樓,這件事我很為難,『九門提督』衙門有他們的職責,我不
便干預……」 
  燕翎倏然笑道:「既然這樣,我不敢再麻煩四爺您了,這事我自己來辦。」 
  轉望雪卿道:「姑娘請起來吧,這件事包在我白玉樓身上,我要是救不出季浩天,我就
提著腦袋去見姑娘。」轉眼又望向四阿哥:「四爺,救人如救火,事不宜遲,請容我告辭。」
  四阿哥馬上望著年羹堯道:「雙峰,你看看玉樓他……」 
  年羹堯抬手攔了攔四阿哥:「您先別急……」回頭望著燕翎問道:「玉樓,你打算怎麼
辦?」 
  燕翎笑笑道:「年爺,那就是我的事了,江湖人有江湖人的一套。」 
  年羹堯道:「兄弟,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謝謝您,年爺,我知道。」燕翎道:「不了京裡我不待了,可是這個『理』字我不能
扔了。」 
  年羹堯道:「兄弟,你握的是什麼理,季浩天跟呂留良那幫人有關連……」 
  燕翎道:「年爺,我一向敬您是位英雄,怎麼您也跟我來這個。」 
  一句話堵住了年羹堯的嘴,年羹堯沒說話,看了四阿哥一眼,四阿哥口齒啟動,欲言又
止。 
  燕翎神情一肅道:「四爺,不管我這不情之請您答應不答應,有句話我不得不說,我所
以敬重您,願意到您這兒來,是因為您有知人之明、用人之能,您的聲望所以比別人高,當
朝的幾位文武良輔所以都願為您所用,也是因為這,而今……」 
  四阿哥突然抬了手:「行了,玉樓,別說了,我受不了了,我准你所請,馬上放人,行
不?」 
  燕翎立即欠身改口:「謝謝您,玉樓我感同身受。」 
  四阿哥道:「別感同身受,這件事本就是衝著你,為了你,天塌下來我扛了。」 
  四阿哥這本是自找台階兒的場間話,燕翎焉能不懂,燕翎也是個聰明人,知道該見好就
收,不能讓兩下裡太僵了。所以他沒再說什麼,當即向四阿哥伸出了手。 
  四阿哥道:「幹什麼。」 
  燕翎道:「您下個手令,我自己去跑一趟。」 
  四阿哥道:「這還用得著你自己去……」 
  燕翎道:「我自己去比較放心點兒。」 
  四阿哥道:「怎麼,難道你還怕我騙你?」 
  燕翎道:「四爺,咱們間有一個誠字,我絕不相信您會在這上頭玩心眼兒,要是連這點
兒都信不過您,我何必到您這兒來。」 
  四阿哥道:「那你何必要自己跑這一趟。」 
  燕翎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我就是這麼個人,急性子。」 
  年羹堯道:「我看您就讓他自己跑一趟吧,要不然今兒晚上睡不著覺。」 
  四阿哥搖搖頭道:「反正我是鬥不過他,只有由他了。」當即取下一方玉珮遞給了燕翎。
  燕翎道:「拿這個去就行了!」 
  四阿哥道:「你是個江湖上的高手,可是官場上的事兒,你還得步一步,季浩天是那麼
個罪名被抓進去的,我怎麼能寫個手令讓九門提督放人,那不是把把柄往人手裡塞麼,就拿
這個去,他們認得這個,不敢不聽我的,人放了,我也沒留下痕跡,不 
是很好麼。」 
  燕翎笑了:「還是您行。」伸手接過那方玉珮,轉望年羹堯道:「年爺,還是麻煩您一
趟,讓他們給我套輛馬車,一個人不要,我自己趕車。」 
  年羹堯怔了一怔,還沒說話,四阿哥訝然道:「你要馬車幹什麼?」 
  燕翎道:「四爺,您連輛馬車都捨不得?」 
  四阿哥道:「誰說的,我是……」 
  燕翎道:「既然不是捨不得,那您就別問了,成不?」 
  四阿哥只有點了頭:「好,好,好,不問,不問,雙峰,你跑一趟吧。」 
  年羹堯沒再說話,轉身出去了。 
  燕翎向四阿哥欠了欠身:「四爺,我一會兒就回來。」 
  轉望雪卿道:「姑娘,你也得跟我跑一趟。」 
  雲卿道:「兄弟,你讓她去幹什麼?」 
  燕翎道:「嫂子是不是怕我把雪卿姑娘拐跑了。」 
  雲卿道:「笑話,我巴不得……」 
  四阿哥那裡沖雲卿擺了手:「去吧,去吧,既然依他了,乾脆都依到底。」 
  雲卿不吭氣兒了!燕翎也沒再說什麼,帶著雪卿走了。 
  出了密室,到了大門口,年羹堯已經讓車等在那兒了,燕翎謝了一聲,把雪卿扶上車,
跳上車轅趕著車就走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1:52:12

第十八章 六朝金粉風流遺韻
  九門提督這個衙門頭兒,總帶著幾分壞人的氣勢。
  說官,九門提督這個官不算大,可是權大,除了掌管內城九門鑰匙,兼步軍統領之外,
他負責京畿治安,管鎮拿奸惡,這就厲害了,那年頭兒百姓一提到「九門提督」衙 門,沒
有不膽戰心驚的。
  瞧瞧這衙門頭兒的氣勢,高高的旗桿上掛著一盞燈,把門前照耀得光同白晝,步軍站門,
還有個武官帶領著,持槍的持槍,跨刀 的跨刀,槍尖雪亮,閃著白光,就瞧這,還能嚇唬
人。燕翎可沒把這些放在眼前,說原來,江湖豪雄誰怕官。尤其燕翎負的使命,就說現在他
來自「雍郡王府」,皇四子的人,他怕什麼?
  馬車直馳「九門提督」衙門前,這,自然驚動了站門的,那名武官一怔,趕上過來了:
「喂,你是幹什麼的?」
  燕翎停了車,沒理他,慢條斯理下了車轅。
  那名武官已到了眼前。「我問你話你聽見沒有?」
  燕翎冷冷看了看他:「聽見了。」
  「聽見了為什麼不吭氣兒。」
  「你是跟我說話麼!這是你們九門提督衙門的規矩!」
  「你!」那名武官為之一怔,臉色也為之一變:「你是幹什麼的?」
  他還等機會,先弄清楚燕翎的身份再說。
  「混飯吃的。」燕翎給他來了這麼一句。
  「你要放明白點兒,這是九門提督衙門。」
  「好說,既然到這兒來了,我還能不知道這兒是九門提督衙門。
  「那,你是來幹什麼的。」顯然,那名武官忍了忍,仍在看風色。
  「我要見你們提督大人。」
  「你要見我們大人,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候了。」
  「怎麼,時候不對。」燕翎沒理他,邁步就往前走。
  那名武官忙伸手一攔,嚷道:「站住,這是什麼地方,容得你亂闖,
  燕翎瞟了他一下:「怎麼,你不讓我進去!」
  「我不讓你進去,你再闖我就抓你。」
  「你也不用抓我,我不進去了,出了事兒你擔待。」燕翎存心整他,扭頭就走。 那名
武官忙又攔住了他:「你究竟是幹什麼的?
  「這,就只有等見著你們提督大人之後才能說,怎麼辦?」
  「你要見我們大人有什麼事。」
  「告訴你可以,出了事兒你擔待,行麼?」
  「這,你不告訴我你是幹什麼的,也下告訴我為什麼要見我們大人,我怎麼能讓你進
去。」
  「那容易,我原車回去就是。」
  燕翎又要走,那名武官忙又攔住了他:「你等等,我給你往裡通報」
  「你早這麼說,不就沒事兒了麼。」燕翎又瞟了那名武官一眼。可那名武官那能受的了,
自從幹這個官兒以來,恐怕他還是頭一遭兒碰上這種事兒,火的跟什麼似的,卻不敢發作,
只有忍了。
  他進去通報了,暗暗直咬牙,心裡盤算著,等弄清楚了這小子的身份,只要吃得住他,
非好好整他一頓,出出氣不可。可是他也明白,他這個希望不太大。
  燕翎背著手站在台階下等著,他簡直就能猜著那名武官心裡怎麼想,他不在乎,他在乎
什麼?那幾名步軍不住地拿眼角瞅燕翎,似乎想看出燕翎究竟是什麼的,可是白瞅了,憑他
們那肉眼凡胎能看出什麼。
  沒一會兒工夫,一陣步履聲從裡頭傳了出來,那名武官出來了,後頭還跟個老頭 兒,
挺體面的老頭兒,長袍馬褂,唇上還留著兩撇小鬍子,挺有派頭兒的,一看那樣 兒就知道
是在官場上混了不少時日的。
  兩個人一出九門提督衙門大門兒,那名武官就沖體面老頭兒哈門哈腰,指指燕 翎道:
「就是這位。」
  體面老頭兒大刺刺的瞪了燕翎一眼,沒吭氣,邁步往下走了兩級,仍沒說話。
  那名武官忙下台階到了燕翎跟前,往上一指道:「這位是衙門裡的師爺,你有什 麼話
跟我們師爺說吧。」
  燕翎一見那位師爺心裡就不痛快,心想:好大的架子,不過是個幕僚,神氣什 麼,看
樣子也得整整。
  心裡這麼想,打鼻子裡「恩!」一聲,抬眼往上瞟了一下,他也來不吭氣兒。
  那名武官的胳膊肘當然不敢往外彎,忙對燕翎道:「你怎麼不說話?」
  燕翎道:「你不覺得他站的地方,太遠了點兒麼。」
  那名武官臉上變了色,道:「你這是說什麼話……」
  燕翎道:「怎麼,我的話你不懂?」
  那名武官道:「你這是誠心找岔兒,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燕翎道:「剛才我就告訴過你了,我既然到這兒來了,當然知道這是那兒。」
  那名武官心裡真火兒,想馬上拿下燕翎,狠狠整他一頓,可卻又不敢冒失,只得 轉臉
望向那位師爺請示。那位師爺畢竟是是位「涵養」夠的人物,官場上呆得日子多, 見得自
然也就多,油鍋裡打了多少個滾兒,這種事還能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他沒理那名武官,又往下走了兩級,冷冷看了燕翎一眼:「你是幹什麼的?」
  燕翎道:「你看我像幹什麼的?」
  那位師爺微一搖頭:「我看不出來。」
  燕翎淡然一笑道:「九門提督衙門不算太大,今兒晚上我見得這些人,架子可都不小,
氣勢逼得人透下過氣來,等我見著你們那位提督大人之後,當面要好好兒問問他。」
  儘管那位師爺是根回了鍋的油條,可是這當兒也摸不透燕翎到底是個幹什麼的,別的他
可以不懂,「不是猛龍不過江」,這句話他懂,內城裡這些人物大部份都是有來頭,這兒是
九門提督衙門,要是沒壓得住這個衙門頭兒的把握,跑到這兒來鬧事,不是瘋子就是活得不
耐煩了!
  跟前這位像瘋子!不像!像活得不耐煩了!也不像。
  那麼一句話,這是位有來頭兒、有把握壓得住九門提督這個衙門頭兒。就憑這,還有什
麼說的!
  那位師爺降了尊,拿了賞,登,登,登,從石階上走了下來,一直到了燕翎面前,臉上
堆起了笑,手也拱起來了:「您誤會了,九門提督這個衙門您是知道的,京畿重地,責任重
大,我們不得不慎重,您千萬多包涵,我,柴進齋,恭掌文牘,還沒請教,您那個府裡的,
貴姓,怎麼稱呼。」
  燕翎笑了,很輕淡的笑,笑得太那個會讓這位柴師爺受不了,他從懷裡取出了那方玉珮,
托在掌心裡:「我是這兒來的,柴師爺不知道認得這個不?」
  柴師爺怔了一怔:「這是……」
  他眼神兒不怎麼好,只有往前湊了湊,這一湊,他看清楚了,馬上瞪大了兩眼:「原來
您是『雍郡王府』的大爺,該死,該死,我有眼無珠,我們有眼無珠,您裡邊兒請,您裡邊
兒請。」
  他這裡躬身哈腰往裡讓,那位武官那兒混身冒冷汗:心想這下別說報復出氣了,能保住
這顆吃飯的傢伙,就算不錯。
  燕翎他翻手收起了那方玉珮,目光掃了名武官一下,道:「柴師爺往後告訴他們一聲,
別以為往這個衙門口一站就不得了了,內城裡隨便找個府邸,不比這個衙門小,這是碰上我,
要是換個人,今兒晚上這齣戲就熱鬧了。」
  「是,是,是。」柴師爺連聲唯唯,只有應「是」的份兒:「您放心,我一定交 下去
嚴辦,這還得了,長眼睛幹什麼的混帳透了,您裡邊兒請,您裡邊兒請!」
  燕翎腳下卻還不動,道:「嚴辦不必,申誡一頓也就夠了。」
  「是,是,是,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柴師爺這邊兒陰笑,轉過臉去就另是一個樣兒,
橫鼻大豎眼剛聲叱道:「混帳東西,還不給我一邊兒閃閃!」
  那名武官聽話得很,忙哈腰低頭而退,他心裡不但沒怨恨,反而暗吁一口氣,因為他知
道,吃飯的傢伙這算保住了。燕翎腳下動了,背著手邁步,踏上了石階,柴師爺哈著腰在邊
兒上陪著,似乎唯恐不周。
  要說「雍郡王府」來個人,到「九門提督」衙門這麼神氣,那是東吳大將—賈化(假
話),只因為誰都知道,這位皇四子胤禎結交的都是朝廷大員,又有大學士、武官總督,是
個官兒都比「九門提督」大,而且很明顯的,有朝一日登九五,這位皇四子比誰的希望都大,
尤其來的這位身懷「雍郡王府」的玉珮,當然是雍郡王的心腹之流,就憑這,誰敢得罪,誰
不巴結。
  同樣的皇子,換個別位試試看。翻明他燕翎者,他是看準了這一點,因之要多神氣就有
多神氣,要多威風也就有多威風。
  進了「九門提督」衙門,柴師爺直往後讓客,硬是內院的小客廳。
  論地方,小客廳要比前頭的大廳小得多,可是大客廳是接待普通一般客人的地方,小客
廳則不然,是接待比較親暱、比較近的貴賓的地方,地方小,有什麼不願讓別人聽見的悄悄
話,盡可以椅扶手靠椅扶手,交頭接耳密談。
  進了小客廳,柴師爺硬把燕翎讓到上座,自己在下首敬陪,獻過了茶,支走了下人,柴
師爺笑容上了臉,探身,低聲說了話:「這時候我們大人不在衙門裡,您有什麼事兒讓我效
勞。」
  燕翎道:「柴老別這麼客氣,您是『九門提督』衙門裡的第二位,咱們提督大人的左右
手,有道是:「強賓不壓主……」
  柴師爺忙接了話:「您這麼說就見外了,您是知道的,我們大人完全是雍王爺一手提拔
起來的,等於是雍王爺門裡的人,我托個大高攀,咱們倆也就跟自己兄弟一樣,一家人還分
什麼賓主,有什麼事兒,老弟你儘管吩咐就是。」
  聽聽,人家多熱絡,多近!
  這位「九門提督」是雍郡王一手提拔起來的,這燕翎可不知道,不過從「九門提督」拿
人,跟雍郡王的一方玉珮的信物這兩件事上,燕翎他可也猜著了八分。
  「既是柴老這麼說,那我就不客氣了,柴老可知道季浩天這個人。」
  「噢,那個想造反的秀才,茅坑裡的石頭,真是又臭又硬,讀過幾年書,自以為了不得
了,後生小子,懂什麼,不知天高地厚,活得不耐煩了,怎麼,老弟,是不是要……」
  柴師爺話說到這兒,伸手一比,作切物狀!這誰都懂,燕翎搖了頭!
  「柴老誤會了,我奉王爺之命,特來提人,不知道是不是要稟明大人一聲……」
  「怎麼,王爺要提人,唉,王爺要提人那用稟明大人,老哥哥我就可以把人交給老弟你,
你等等,來人。」柴師爺扯著喉嚨喊了那麼一聲。
  急促步履聲由遠而近,迅來個人,就是剛才倒茶的那個。
  柴師爺馬上吩咐下去:「告訴他們一聲,把季浩天帶到這兒來。」
  倒茶的那個恭應一聲走了,柴師爺堆著一臉笑陪燕翎聊了起來,東拉西扯,無非是想套
近乎,不求眼前,也求個他日!
  燕翎何許人,兩句話聽得柴師爺心花怒放,躬身哈腰,連連道謝,瞧模樣簡直恨不得爬
下地磕頭。正聊著,步履聲又傳了過來,這回雜亂,一聽就知道來了兩三個。步履聲到了門
口,恭謹的話聲傳了進來:「稟師爺,犯人帶到。」
  柴師爺轉過臉去就是一聲:「讓他進來。」
  人進來了,由兩個黑衣壯漢押著。犯人是犯人,可是一無腳鐐,二無手銬。
  燕翎抬眼看,典型的美書生,俊秀才,頎長的身材,人挺白淨,挺俊朗,一襲藍緞子長
袍,長短寬窄都合身,站在眼前真跟臨風的玉樹似的。藍緞子長袍髒是髒,可是無礙俊朗,
也掩不住那不二的氣度。
  燕翎可謂閱人良多,此刻也不禁暗暗點頭,這位要是跟雪卿站在一塊兒,真是天造的一
雙,地設的一對兒。就憑這,不用問,準是季浩天!
  燕翎收回目光站了起來,沖柴師爺一抱拳:「柴老,我不便多留,告辭,容來日再來拜
望。」
  柴師爺忙站起:「好說,沒事兒常來坐,咱們哥兒倆一見投緣,下回早點兒來,老哥哥
我弄點好酒,幾樣子菜,咱們聊聊。」
  「好極了,一定叨擾。」燕翎這邊說完話,轉望向季浩天擺了手:「請。」
  燕翎打量了季浩天一會兒,季浩天到如今還在打量燕翎,他一向頗自負,可是這當兒,
他卻自慚形穢。燕翎這聲「請」聽得他一怔:「這是幹什麼,上那兒去。」
  「地幽冥府枉死城,閣下敢不敢走一趟?」燕翎笑笑,來了這麼一句。
  柴師爺微微一怔,跟著也笑了。
  季浩天揚了眉:「別說書生百無一用,頭顱擲處也碧血斑斑。」
  話落,轉身行了出去,燕翎為之動容。
  柴師爺為之色變:「大膽……」
  燕翎拾手攔住了柴師爺,邁步跟了出去。柴師爺急忙也跟出去客廳。
  季浩天站在門口,目光炯炯,直逼燕翎:「往那兒走?」
  燕翎道:「出大門,知道路麼?」
  季浩天沒說話,扭頭走了。
  柴師爺送出了大門,對燕翎是客氣得近乎恭謹,熱絡得近乎肉麻。
  燕翎讓他留步,他一直送到石階下。
  燕擁讓季浩天上車,季浩天上車猛一怔,霍地扭過頭來,要說話。
  燕翎衝他笑笑:「閣下,有什麼話路上說。」
  他沒再理季浩天,跳上車轅抖韁揮了鞭。
  馬車馳離了「九門提督」衙門,燕翎聽見後頭車裡嘀嘀咕咕的,沒一會兒,季浩天探出
了頭:「閣下,我下知道該怎麼說……」
  「容易。」燕翎道:「那就什麼都別說。」
  「不,我……」
  一衝刺,季浩天跟雪卿雙雙跌回了座上。
  燕翎又說了話:「應該摔不著兩位,請安心靜坐,等出了城再說話不遲。」
  季浩天跟雪卿很聽話,果然沒再動。
  馬車馳行如飛,沒多大工夫已到了城門口,這時候城門早關了,可是憑燕翎的身份不怕
叫不開城門,出不了城。
  城門在悶雪般隆隆之聲中開了,燕翎揮起一鞭,趕著馬車出了城,離城里許,燕翎把馬
車靠路旁停下,道:「兩位現在有什麼話,請只管說吧。」
  季浩天、雪卿雙雙探出了頭,季浩天激動地道:「閣下,請原諒我的無知……」
  燕擁道:「足下並沒有對我怎麼樣,處在那種情形下,換了我是足下,我也會跟閣下一
樣。」
  雪卿道:「白爺,我們感激……」
  燕翎道:「姑娘用下著客氣,我是以漢族世胄、先朝遺民救他,對我漢族世胄、先朝遺
民來說,這是應該的。」
  雪卿瞪大了美目:「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白爺您……」
  燕翎道:「姑娘別問那麼多,我只能告訴兩位一點,我不姓白,下叫白玉樓,我姓燕,
叫燕翎……  」
  雪卿叫道:「怎麼說,您……」
  雪卿一個「您」字又出口,燕翎已轉向季浩天:「閣下……」
  季浩天兩眼也睜得老大,道:「我有點明白了,您的身份……」
  燕翎沒讓他說下去,截口道:「容我請教,閣下真跟曾靜,張照一班人來往,」
  讀書人都有一根直腸子,季浩天當即就點了頭,道:「這是實情,真要說起來,他們並
沒有冤枉我。」
  燕翎道:「他們沒有冤枉你,我卻要勸你兩句,你可願聽。」
  季浩天道:「閣下請說,我洗耳恭聽。」
  「好說!」燕翎道:「我要告訴你,紙上談兵沒有用,曾靜、張照、吳毅中那班人,書
生愛國,滿腔熱血是沒錯,但是沒有武力作後盾,不堪一擊,難成大事,反之很容易招致殺
身之禍,犧牲得毫無價值,我把這些話告訴閣下,也希望閣下能把這些話告訴他們,讓他們
收斂一點兒,安安靜靜讀他們的書,等待機會,要是他們不聽我的話,遲早有一天會出事。」
  季浩天肅容拱手:「多謝閣下的金玉良言,這些話我一定帶到。」
  燕翎道:「那麼時候不早,這塊地方越早離開越好,馬車我借花獻佛,慷他人之慨,兩
位請上路吧。」
  雪卿急道:「燕爺,這輛馬車……」
  燕翎笑笑道:「姑娘以為我要這輛馬車幹什麼用的,兩位儘管拿去,胤禎還不至 於那
麼小氣,他要真捨不得,明兒個我賠他一輛就是。」
  季浩天面有難色,道:「閣下……」
  燕擁道:「怎麼,你不會趕車?」
  季浩天道:「那倒不是,我出身農家,小時候什麼粗活都幹過,趕車難不倒我,只是這
輛車是胤禎的……」
  燕翎道:「不宵一用。」
  季浩天毅然點頭:「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燕翎看了他一眼:「你不像一般的讀書人,不會這麼迂腐,像你這樣的讀書人,應該懂
得通權達變,否則的話最好找個安靜點地方讀書去,別的什麼都別幹。」
  季浩天漲紅了臉,雪卿道:「燕爺,您千萬別見怪!」
  燕翎搖頭道:「我不是怪他,我這是沒把他當外人,為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也為他的
將來,我不得不開導開導他。」轉望季浩天,道:「這輛車,閣下要還是不要,不要我就把
它趕回去,雪卿姑娘走不動的時候,你背她。」
  季浩天紅著臉道:「既蒙閣下開導,焉敢不要。」
  燕翎跳下車轅,道:「那就別再耽誤,雪卿姑娘令姐處也用不著辭行了,請吧。」季浩
天從車裡出來,上了車轅。
  雪卿美目淚光閃動,道:「燕爺,我們會一輩子記著您……」
  燕翎道:「用不著,那太費心了,有工夫還是想點兒別的吧。」
  季浩天一臉感激色道:「閣下,我什麼都不說了!」
  燕翎道:「本來就不用再說什麼了,請吧。」
  季浩天毅然坐下,抖韁揮鞭趕動了馬車。
  馬車出了老遠,還聽見雪卿的話聲:「燕爺,您請保重,將來我們再來看您。」
  燕擁揚了揚手,心裡有種說下出的舒服,來京這麼些時日,只有這件事最有意義,他目
送馬車遠去,一直望著馬車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口    口    口
  燕翎回到了雍郡王府,笑吟吟地進了雍郡王的書房,四阿哥、年羹堯、雲卿都在等他。
一進門,燕翎就抱了拳:「四爺、年爺,我謝了。」
  四阿哥道:「人要出來了?」
  燕翎道:「有您這方玉珮,還有什麼要不來的。」
  年羹堯道:「這倒是實話。」
  雲卿望了望門口,道:「人呢?」
  燕翎道:「大嫂不提我倒忘了,走了,令妹讓我代她跟大嫂辭個行。」
  四阿哥、年羹堯、雲卿都一怔,雲卿急道:「雪卿,上那兒去了?」
  燕翎道:「無可奉告,令妹沒說,我也沒問。」
  雲卿臉色有點不對,道:「兄弟,你這是……」
  燕翎道:「大嫂,我做錯了麼,令妹要走,我能硬攔住不讓她走。」
  雲卿還待再說,年羹堯一旁道:「算了,算了,女孩子家總是要走的,到了該走的時候,
就是爹娘也留不住她,何況你這個姐姐。」
  有了年羹堯這一句,雲卿沒再吭氣,只是臉上的顏色可老大不好看。
  燕翎心裡明白,他裝看不見。燕翎裝看不見,年羹堯可看見了,年羹堯何許人,他唯恐
雲卿這樣惹翻了這位「白玉樓」,壞了四阿哥的大事,當即道:「雲卿,去告訴他們一聲,
砌壺茶,弄幾樣點心來,別讓我們就這麼枯坐著。」
  年羹堯的意思,是想把雲卿支開,也等於暗示雲卿,臉色別再那麼難看。
  雲卿心竅兒玲瓏剔透,也懂了,可是她仗著是個新寵,居然沒聽年羹堯,妙目一翻,冷
冷說道:「四爺這兒要護衛有護衛,要包衣有包衣,幹嘛讓我跑這一趟,要什麼,嚷一聲不
就行了麼。」她讓年羹堯下下了台,年羹堯臉色為之一變。
  四阿哥覺察了,聰明如四阿哥者,自然知道該怎麼應付,他一笑說道:「就是嘛,雙峰
也是,我這兒養這麼多人幹什麼的,怎麼讓雲卿跑去,你捨得我還捨不得呢。」轉過臉去喚
進一名在外伺候的包衣,吩咐了下去。
  四阿哥把事兒解決了,可是雲卿卻犯了大錯而不自知。
  沒錯,年羹堯搞這個調調兒,喜歡女人,醉臥美人膝,醒來天下權,古來的英雄豪傑大
部份都跟女色結了不解緣。
  喜歡女人不是壞事,但別沉迷,也就是說要拿得起放得下,別過不了美人關。
  年羹堯就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也就是說他夠理智夠狠,愛歸愛,絕不迷。
  年羹堯愛這個調調兒愛到什麼程度,後來他平了青海,任陝甘總督,山高皇帝遠,夜晚
必得有五六個粗壯婦女侍寢,而且無論出征或者是進京,行轅裡總藏著十幾個女人。青海、
西藏的回婦,凡是貌美的,都難逃出他的手去。
  有這麼一回,年羹堯到陝甘青藏一帶出巡,到了「西寧」這個地方,有個蒙古貝勒七信
的趕來迎駕,年羹堯竟看上了七信的女兒佳特格格。
  這天晚上,年羹堯夜宿於七信的「貝勒府」,半夜裡硬叫人拿著軍令,到內院去叫佳特
格格來侍寢,佳特格格有一半怕軍令,另一半也有點羨慕大將軍的威勢,便悄悄的去見大將
軍了,一夕風流,萬分恩愛,七信見木已成舟,也著實怕年羹堯,乾脆把掌珠做人情,送給
了年羹堯。
  年羹堯自得了這位美人:那是寵愛得不得了,一路出巡都帶著這位美人宿於帳內,且晉
軍門提督富玉山在帳外暗角守夜,堂堂提督替年羹堯打更守夜,未免說不過去,富玉山起先
不敢不聽,後來越想越不是味兒,偷偷找了個參將來替他,結果讓年羹堯查出了,提督、參
將都砍了腦袋。
  年羹堯又犯到什麼程度,年羹堯的兒子年成有位老師姓王,叫王涵春,甚得年羹堯敬重,
有一回年羹堯到書房去探望王先生,可巧有個丫頭端茶給王先生,王先生一邊伸手接,一邊
起身招呼年羹堯,兩邊一脫手,一隻玉杯摔碎了,茶濺了王先生一身,年羹堯拔刀就把那丫
頭砍了。
  還有一回,年羹堯有個廚子姓胡,在年府已四五年了,有這麼一天,年羹堯請王先生吃
飯,有一道菜叫龜裙,年羹堯問王先生味道如何,王先生剛吃一口茶,菜太燙,燙得王先生
一皺眉,年羹堯誤會了,認為王先生嫌胡廚子的手藝不行,馬上便衝門外的侍衛一點頭,這
一點頭不要緊,過沒一會兒,侍衛進來了,捧著個朱漆圓盤,盤上蓋塊紅布,進來往上一滾,
掀去紅布,盤裡一顆血肉模糊的人頭,王先生嚇傻了,年羹堯卻說:「胡廚子做菜失傳,我
把他砍了。」這是年羹堯的狠。
  年羹堯好女色,夠狠,因之他後來並沒有敗在女色上,他之所以敗,敗在他功高震主,
過於跋扈,所謂功高震主,當然也顯出雍正善猜忌、夠陰險!
  雲卿就犯了這麼一個錯,從此就失去了年羹堯的寵,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四阿哥這裡把事兒應付了過去。
  燕翎冷眼旁觀,胸中雪亮,他也有意把話岔開,就笑著說:「您四爺原諒。」
  四阿哥道:「又是什麼事兒?」
  燕翎道:「您那輛馬車,我代您送了人了。」
  四阿哥為之一怔,雲卿可還著了機會,柳眉一剔,尖聲說了話:「喲,兄弟,你可真會
慷他人之慨呀,這件事兒做得未免太過了吧!」
  燕翎微一搖頭道:「我不這麼想,以四爺的身份,當下會吝嗇區區一輛馬車,這麼一來,
令妹跟那位季先生,時刻懷記著四爺的好處,四爺又何樂而不為。」
  四阿哥苦笑一聲點了頭:「也是,值得了,能得玉樓你這麼個幫手,勝過干軍萬馬,我
又何在乎一輛馬車。」
  燕翎一欠身道:「我謝了,四爺。」
  雲卿可不這麼算了,她香唇啟動,還想再說。
  年羹堯一旁開了口,語氣有點兒冷。「行了,等玉樓什麼時候慷你之慨時,你再心疼也
不遲。」
  雲卿這回聽出不對來了,看看年羹堯,她更發現年羹堯的臉色也不對,跟年羹堯在一塊
兒這麼久,雲卿多少瞭解點兒年羹堯的心性為人,她是個聰明人,知道今天能進這「雍郡王
府」,跟皇四子雍郡主當面嘻嘻哈哈,靠的是誰,要是一旦失去這些,那是寡婦死孩子,這
輩子再也沒指望了,一顆心往下一沉,硬沒敢再吭氣兒。
  殊不知,已經遲了。
  「雍郡王府」的下人辦事兒快,就這個一會兒工夫,茶跟點心送進來了!
  誰既不是真要喝茶,誰也不是真要吃點心。可是這會兒既然這兩樣兒都端來了,也只有
意思,意思。
  茶不必說,「雍郡王府」的點心可真不賴,簡直就是「御膳房」的名點。燕翎本來只打
算意思意思的,那知道嘗了一塊還想嘗一塊,到頭來一連「嘗」了三塊!
  點心吃了,茶也喝了,這一吃喝,暫時把剛才的事兒岔開了,「雍郡王」來了點兒輕鬆
的,他扭著一塊白得賽雪的甜粒說,看見這塊甜粒,想起了當初識了「八大胡同」一位名花,
說那位名花人就像這塊甜粒似的,白、軟、甜,而且入嘴就化。
  雍郡王的這一說,燕翎沒怎麼樣,可把年羹堯逗笑了,也把他肚子裡的故事給引了出來。
  雍郡王以身為皇子,偶涉風月,但多少得約束點兒自己,年羹堯就不同了,他是個「外
官」,在外頭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肚子裡的故事不但比雍郡王多,而且比雍郡王精彩。雍郡
王雖沒有拋磚引玉之心,可是年羹堯的故事聽樂了他。
  樂著,樂著,雍郡王忽然轉望燕翎:「玉樓,你這江南白玉樓,是此道中的老手,我也
久聞江南的美人大方無比,能不能把你的故事也說給我們聽聽!」
  燕翎暗暗眉鋒一皺,天爺,他那懂這個,他樣樣都行,唯獨此行,他嫩之又嫩。
  這倒是個巧合,要是有人懷疑這位白玉樓的身份,樣樣都不必試,只此一樣,燕翎他馬
上就露馬腳。
  臉上不能帶出來,燕翎他夠鎮定,笑笑道:「四爺,夜深了。」
  四阿哥一擺手道:「不要緊,我樂此不疲,熬上幾夜都面不改色。」
  燕翎拿眼角掃了雲卿一下。
  四阿哥「哈!」地一聲道:「她怕這個,你真是瞧扁人了,說吧,別讓人家笑你這鬚眉
丈夫還不如個紅粉釵裾。」
  只聽雲卿道:「兄弟,先聽你的,嫂子我的「胸膛」下比你差,聽定了你的,待會兒我
也來上幾段兒給你們聽聽。」
  燕翎暗中眉鋒皺深了三分,看樣子是躲不過了,好在燕翎他聰明,腦子裡閃電似的轉了
幾轉,輕輕咳了一聲,開了口:「南國紅粉跟北地胭脂之所以不同,跟兩個地方的水土景物
有關係,北地,快騎驟馳千里,黃沙如海煙雲,南方,春水碧於天,留舫聽兩眼,完全兩碼
事,風蕭水寒,燕翎多想歌慷慨之士,湖山秀美,益增江左之文采風流,所謂塞北秋風怒馬,
杏花春雨江南……」
  四阿哥抬手攔住了燕翎:「慢著,慢著,誰要聽這個。」
  雲卿含嬌帶眉瞟了燕翎一眼,把剛才的揪心事忘得一乾二淨:「四爺,您得耐著性子,
水有源,樹有根,得打頭兒來,玉樓兄弟這是先告訴咱們南北的紅粉佳人為什麼不同。」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17:02

 四阿哥可是真急,忙道:「好,好,好,快說,快說。」
  燕翎很快地想了想,又道:「吳言花草,六朝金粉,給後後世江南的影響很大,南京的
秦淮,撈到的十里珠簾又所謂,廿四橋明月裡,玉人何處叫吹簫,這些原都是六朝的風流遺
韻……」
  四阿哥忍不住又叫了起來:「哎呀,我的爺……」
  燕翎目光一凝,道:「四爺,您願不願聽我一句實話。」
  四阿哥道:「我聽的原是實話。」
  燕翎微一點頭道:「那好。」
  順手端起一杯茶,道:「這杯茶,我告訴您是熱的,您知道到底多熱麼?」
  四阿哥道:「那我怎麼知道。」
  燕翎道:「我再告訴您這杯茶是涼的,您又知道它到底有多涼麼?」
  四阿哥不愧聰明,他明白了,道:「不用說了,我懂了,你是說……」
  燕翎道:「想知道這杯茶究竟有多熱多涼,最好的辦法是自己嘗上一口。」
  年羹堯道:「兄弟,你真會吊人胃口。」
 燕翎臉色一整,道:「不,年爺,這時候正是重要時候,要是在這時候讓四爺分心旁騖,
那是我的罪過,你說是不是?」
  燕翎真行,沒詞兒他居然還抬出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年羹堯一怔,硬沒能說上話來。
  四阿哥他可也真能從善如流,紅著臉站起窘笑,沖燕翎拱了手:「玉樓,我知道,多謝
教我。」
  這位雍郡王暫時把心頭這點邪念是壓下去了,只是那是暫時的,到後來這位雍正皇帝仗
著喇嘛獻的「阿肌酥」丸,在「雍和宮」裡大發神威,簡直就是受了燕翎今兒個這番話的影
響。
  年羹堯無詞以對,雍郡王從善如流。
  雲卿可有點兒掃興,吁了一口氣道:「行了,我的故事也只好收著了,免得罪過落在我
身上。」
  燕翎抓住了這機會,站了起來:「四爺,我該告辭了。」
  四阿哥、年羹堯都為之一怔。
  四阿哥道:「告辭,你上那兒去?」
  燕翎道:「當然是回去啊。」
  四阿哥道:「你還回那兒去,玉樓,你可是親口答應過我……」
  燕翎道:「四爺,您誤會了,我原是個說一不二的人,大丈夫輕死重諾,答應過您的,
豈有反悔之理。」
  四阿哥道:「那你要回老八那兒去……」
  燕翎道:「四爺,我所以要回八阿哥那兒去,可完全是為了您。」
  四阿哥道:「為了我,為我什麼,」
  燕翎道:「四爺,榮桂不足以成大事,唐姑娘雖比榮桂強,可畢竟是個女流,有很多地
方不方便,而且八阿哥身邊也遠得很,難道您不希望在八阿哥身邊有個人。」
  四阿哥明白了,明白是明白了,可是他搖了頭:「不,我身邊更需要人。」
  燕翎道:「四爺,您錯了,您身邊有個年爺,已勝過千軍萬馬,像這種事,重要的不在
您身邊,而在別位身邊,我這話您該懂。」
  年羹堯道:「四爺,玉樓的話有道理,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四阿哥道:「怎麼,你也幫他說話。」
  年羹堯道:「我幫的不是玉樓,是理,他在外頭幹什麼都方便,一旦進了這個門,別位
都會視他如敵,對他深懷戒心……」
  燕翎道:「我打個比方您聽,有那麼一天您派我幹件事兒,這筆帳硬可以記在八阿哥頭
上。」
  四阿哥笑了:「這倒是,只是……」
  年羹堯道:「四爺,成敗可全在您一念之間。」
  四阿哥點了頭:「好吧,我聽你的。」他聽年羹堯的。
  誰不知年羹堯有年羹堯的私心,他所以力主燕翎在外頭,主要的還是怕燕翎搶了他的將
來。燕翎可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早就知道年羹堯准幫他說話。
  在這件事上,真正贏的是燕翎,落敗的恐怕是這位素明陰騖、狠辣的四阿哥了。
  燕翎走出府,年羹堯代四阿哥把燕翎送出了雍王府邊大門。望著燕翎走不見了,年羹堯
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轉身進去了
  一進書房,年羹堯就說:「恭喜四爺,賀喜四爺!」
  「可不!」雲卿嬌媚地瞟了四阿哥一眼
  「這可真是大喜,四爺該論功行賞」
  年羹堯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差點兒沒把事辦砸了,還敢邀功。」
  年羹堯這句話,不啻潑了雲卿一盆冷水,弄得雲卿好尷尬。
  胤禎會做人,馬上打了圓場:「你這是幹什麼,雲卿又沒跟你要賞。」   
  含笑轉望雲卿:「時候不早了,你歇著去吧,我有點兒私事兒跟雙峰談談,明兒個我一
定好好兒謝你。」
  雲卿聰明,自然懂四阿哥是逼她走,實在她在這兒再坐下去也沒意思了,只有趁這台階
兒下去了,謝了胤禎一聲就退出了書房。
  雲卿一走,胤禎就抬眼望向年羹堯:「怎麼,膩了?」
  年羹堯坐了下去,道:「何止膩了,我都有點兒煩了。」
  胤禎笑笑道:「那就換換口味吧,把她塞給甘瘤子或是白泰官。」
  年羹堯目光一凝道:「行麼?」
  胤禎笑道:「行麼,准保他們當大恩典。」
  年羹堯道:「既然這樣兒,您辦。」
  胤禎微一點頭:「容易,我辦,這裡女人,只要有享樂,跟誰都一樣,別看她纏著你,
她纏的不是你的人。」
  年羹堯道:「您別把我當傻子,我清楚得很,真讓她看得上眼的,恐怕只有那白玉樓一
個。」
  胤禎笑著點了頭:「英雄所見略同。」
  年羹堯話鋒忽轉:「提起甘瘤子跟白泰官了,您怎麼下讓白玉樓見見他們倆?」
  胤禎搖頭道:「不見的好,我壓根兒就不打算讓他知道!」
  年羹堯道:「您還不放心他?」
  胤禎道:「有點兒。」
  年羹堯道:「這我跟您的看法就不一樣了,白玉樓聰明絕頂,他既然在這條路上謀前途,
自然得跟靠得住的賣命,他是看準了這一點兒,要不然您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進您這
個門兒,所以三番兩次的推拖,他是故作姿態,其實他是巴不得早一天進這個門兒,沖這,
他焉有不死心塌地的道理。」
  胤禎道:「這個我也想到了,可是凡事小心點兒總沒錯,我做事一向謹慎,讓我看他一
段時日再說,我所以答應讓他暫在老八那兒待著,也是這個道理。」
  年羹堯沉默了一下點了頭:「也對,小心一點兒總是好的,我是個武夫,在這方面差您
多多……」
  胤禎深深看了他一眼,笑著順口道:雙峰你可不能算武夫啊。
  年羹堯笑了,笑得有點心驚。
  八阿哥的貝勒府裡,別人不清楚白玉樓的事兒榮桂跟唐玉嬌可清楚,第二天,榮桂在他
屋裡準備了酒菜,請燕翎喝一盅,唐玉嬌作陪。表面上看,這平常得很,其實只有他們兩個
清楚,榮桂跟唐玉嬌已經接奉命令, 讓他們倆找燕翎報道,聽候差遣。
  榮桂對燕翎,如今是既恭敬有熱絡,唐玉嬌也是一樣,只是她是個嬌媚的女人,這裡女
人想拉攏、巴結個男人只有一個辦法,其實就不為拉攏、不為巴結,她也願意,奈何燕翎不
是貨真價實的白玉樓,這一套在燕翎這兒根本就不靈。也只有燕翎自己心裡明白,表面上他
真有點像白玉樓,逗得唐玉嬌心裡直癢癢,害得唐玉嬌自己以為這一套軟功奏了效,心裡除
了癢之外還直樂。
  燕翎老老實實地待了三天,這三天裡他沒出八阿哥的貝勒府一步,外頭也是風平浪靜,
一點事兒也沒有。
  可是第四天一早,事兒來了,叫醒他的是榮桂說八阿哥要出門兒,找他護駕。
  「上哪兒去找我護駕?」燕翎坐在床上問。
  「二阿哥府!」榮桂說。
  燕翎為之一怔:「二阿哥府?」
  榮桂笑笑道:「今個兒是二阿哥的生日,諸位阿哥,滿朝文武都要去祝賀,這幾位斗歸
鬥,誰都恨不得一下子就撩倒誰,可是那是暗地裡,不是明白兒。」這道理燕翎哪會不懂,
用得著他說。燕翎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麼檔事兒,怎麼臨時才告訴我!」
  榮桂道:「這位主兒原打算托個辭不去的,可是越琢磨越覺得不合適,今兒個早上才決
定親自去一趟的。」
  燕翎道:「這就走?」
  榮桂道:「就等您了。」
  燕翎只好披衣下床,他這兒穿衣裳,榮桂那兒又說了話:「他剛交代,讓您留意穿著,
刀尺刀尺。」
  燕翎道:「我刀尺什麼,又不是我去相親。」
  榮桂道:「這您就不知道了,這個圈兒裡興這個,什麼都比誰都怕別人的強過他,不信
您到時候看,用不著看別的,光看那些福晉、格格、夫人、姑娘的就夠了,真是跟一朵朵的
花兒似的,爭奇鬥艷的,能讓人眼花撩亂,要是哪一樣比不過人家,回家能氣得哭上幾天。」
  燕翎搖頭道:「官場裡作興的玩藝兒還真不少,好吧,不能給咱們這位位八爺丟人,刀
尺刀尺吧。」
  俊燕翎就是俊燕翎,平常人家不用怎麼刀尺,就瞧得姑娘們愛煞,今兒個一刀尺,喝!
不得了,連榮桂這個大男人都瞧直了眼。
  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話不錯,可是得像燕翎這樣的,要是像豬八戒他二哥,再好的
行頭也沒用,不刀尺還好點兒,說刀尺,其實燕翎也沒怎麼刀尺,只是換了件新長袍而已。
  只換了件新長袍,榮桂就瞧直了眼,只聽他說:「白爺,你可真是塊玉雕的。」
  燕翎道:「別臊我了,走吧。」推著榮桂就出了屋。
  榮桂沒騙人,真的只等燕翎一個人兒了,八阿哥是長袍馬褂兒,人站在院子裡,四道禮,
兩個包衣提著,馬也套好了,牲口前蹄敲地,直打響鼻。
  瞧八阿哥那身行頭,可知他也刻意刀尺了一番,他是龍種,也刻意刀尺了,可是燕翎一
來,他硬是一點兒光采也沒了,而且他也把一對眼珠子瞧直了:「喝,玉樓,你這是幹什麼
去相親哪。」
  燕翎道:「榮總管說您交待的,不許給您丟人。」
  八阿哥道:「這回我倒不擔心丟人,我擔心呆會兒咱們回來,後頭會跟上一大海?往後
那些格格姑娘的,會踢破我的門檻兒。」
  榮桂道:「這可一點兒也不假,乾脆讓奴才跟您去吧。」
  八阿哥道:「你去幹什麼去,比胖子,算了,我寧可讓人踢破我的門檻兒。」
  榮桂笑了。八阿哥自己也笑了,當即又擺手道:「走吧,走吧,時候不早了。」
  燕翎扶他上了車,他讓燕翎跟他坐車裡,兩名包衣把四色禮遞上了車上了車轅, 一聲
鞭梢兒脆響,馬車馳動了!
  榮桂一溜煙般跑去找唐玉嬌了,能管他的人都走了,這機會焉能錯過!
  馬車一動,八阿哥就打開了話匣子,一騾車的話,全是教燕翎大場面的禮節,這個該怎
麼樣,那個該怎麼樣,還有就是叫燕翎留意,留意保護他,留意他那些個對手身邊兒的人,
輕鬆的話題他是一句不提。
  燕翎瞪著眼靜靜的聽,有沒有聽進去只有燕翎一個人知道。真的,人家燕翎出身大家,
執掌「日月旗」,什麼不懂?什麼場面不知道應付?還用他教!八阿哥也真能說,一直等快
到二阿哥府了,他才意猶未盡地打住了。
  四面八方都是車馬聲,二阿哥府今兒個之熱鬧,是可想而知的。燕翎算是二阿哥的人,
二阿哥府他可是有一回來,真要說起來二阿哥府該在東宮,可是不能讓賀客都往東宮闖,所
以今兒個過生日所在是二阿哥原來的府邸。燕翎一下車就先打量這座二阿哥府,看見二阿哥
府他才猛然想起他今兒個不該到這兒來,太不該了。
  燕翎想起了謝蘊如告訴他的話,關外白家有人在這兒,像今兒個這裡的場面,白家的人
勢必非出現 在二阿哥左右不可,八阿哥跟二阿哥一定碰頭,也就是說燕翎也跟關外白家的
人難免不照面,只一照面 西洋鏡馬上就會被拆穿,這個怎麼辦!這下燕翎可作了難,此刻
已到了二阿哥府門口,容不得他打退堂鼓籍故開溜,可只要一進二阿哥府大門, 今兒個就
非鬧出事兒來不可,這可真是騎虎難下,進退兩難。









第十九章 二阿哥府私會情人
  燕翎這兒正心裡砰砰跳,各府的馬車,轎子又陸續到了不少,二阿哥府的包衣可夠忙,
十幾二十個,接這位迎那位,見誰都得先行禮後請安。 
  正這兒忙亂著,一個包衣朝燕翎走了過來,哈腰陪笑叫了燕翎一聲,然後悄悄地塞給燕
翎一個小紙團兒。燕翎先為之一怔,繼而馬上就明白了,這一定是謝蘊如這位聰明姑娘派人
送來了。燕翎打算背著人先看看,可巧那邊兒八阿哥的話聲傳了進來:「玉樓,走,走,進
去了。」 
  燕翎抬眼一看,八阿哥也上了台階兒,迎八阿哥的正是二阿哥的首席智囊鮑師爺,鮑師
爺也正往這邊兒望了過來,燕翎只好暫時袖起紙團兒趕了過去! 
  上了台階兒,八阿哥望著燕翎道:「玉樓,見見,這位是二爺身邊的大紅人兒, 
  運籌帷幄人物的首席,鮑師爺!」 
  燕翎含笑抱了抱拳:「鮑師爺。」 
  鮑師爺忙答一禮,滿臉堆笑:「老弟,你可別聽八爺的,什麼運籌帷幄人物的首席,什
麼大紅人兒,全是因為八爺愛護我,咱們是頭一遭兒見面……」 
  八阿哥那兒截了話:「他剛到我那兒不久,我的貼身護衛,白玉樓。」 
  鮑師爺忙道:「哎呀呀,原來是白老弟當面,久仰,久仰,白老弟,你的大名我可是如
雷貫耳了。」 
  八阿哥微愕道:「怎麼,老鮑,你認識。」 
  鮑師爺一揚拇指道:「八爺,白老弟這麼一位人物往您身邊一站,那可是抵數萬甲兵
啊……」忽然壓低話聲接道:「白老弟怒挑龍虎鏢局,擺平白龍道人,已然是高山上點燈,
明(名)頭兒大了。」 
  鮑師爺說話對人心縫兒,捧「白玉樓」還不就是捧這位八阿哥,八阿哥樂了,拍了鮑師
爺一下:「原來是這麼回事兒,那回熱鬧,待會兒沒事兒,讓玉樓說給你聽聽。」見面兒這
一套就在這兒打住了。 
  陸續別的客人只這位八阿哥是貝勒衙的皇子,鮑師爺當然只侍候八阿哥一個人。 
  陪著八阿哥進了門,門裡設得有收禮處,八阿哥由鮑師爺陪著往裡走,帶來的禮只有兩
名包衣送往收禮帳處。這燕翎自然是緊跟著八阿哥,進大門到處是人,再進二門,人更多,
紛紛過來跟八阿哥請安見禮。 
  燕翎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一路往裡走,一路提心吊膽,正這兒揪著心,忽聽鮑師爺
道:「白老弟,你請這兒隨便歇歇他,我陪八爺廳裡去了。」 
  燕翎抬眼一看,只見置身處是個很幽雅的小院子,有樹有花,三面敞軒,一眼望去,裡
頭已然是坐了不少人,院子裡到處也有人,一見就知道是貼身護衛之流,燕翎心裡明白,這
兒是招待貴賓的的地方,可能是只招待皇子的地方,若非是貼身護衛, 
  恐怕連這個院子也不行進。 
  他這裡還沒答應,八阿哥也說了話:「玉樓,你就在外頭坐坐吧,到處走走也行,只別
走遠了。」他沒等燕翎答應,就由鮑師爺陪著,進了中間那間敞軒。 
  燕翎巴不得早落單,只他一個人幹什麼都方便,這會兒有機會看那紙團兒了,走兩步,
找個離別人遠的地方,從袖於裡取出那個紙團兒,打了開來。 
  紙條兒上寫的不是話,跟一張地圖似的,彎彎曲曲的一條線,穿這個院子,過那個門兒,
終點是個小院子,起點赫然就是現在這個院子。 
  這燕翎還能不明白,這是讓他照著紙條兒上所畫,順著這條彎彎曲曲的線,從置身這個
院子,到終點那個院子去。 
  只是,這是不是謝蘊如要見他,現在他就不敢說了。 
  然而,要不是謝蘊如,這會又是誰呢?誰又為見他燕翎,用得著這麼神秘呢? 
  燕翎思付了一下,團起紙條兒,往袖子裡一塞,放步住院門兒行去,當然,他是順著那
條線所指走的。 
  他這裡剛一步邁出院門,迎面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嬌艷,一路笑語如珠,男的
則是位典型的公平哥兒,這兩位不是別人,赫然是貝子爺大玉鐸和嬌格格玉倫。燕翎一見這
兩位就頭大,頭一低,就打算躲,遲了! 
  「噢,玉樓。」 
  充滿了驚喜的嬌呼傳了過來。 
  燕翎為之眉鋒一皺:心想這下慘了,只要讓這位纏上身,那能脫得開,可是人家已然看
見了他,也不好再躲了,故還硬著頭皮抬了眼,他故作一怔,然後迎了過去, 
  近前欠個身:「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您兩位。」 
  他見玉倫頭大,玉鐸見他討厭,本來說笑著好好兒的,這會兒卻已寒了臉。 
  「誰叫你都聽不出來麼,還有誰會叫你呀。」玉倫含嗔地望著道:「好些日子沒見
了……」 
  燕翎道:「是呀,您兩位安好。」 
  玉鐸沒理他,玉倫卻笑得跟花兒開似的:「好,你今兒個怎麼也來了。」 
  燕翎道:「跟八爺來的,八爺讓我來,我焉敢不來。」 
  玉倫瞟了燕翎一眼:「他算是選對了人兒了,今兒個風頭全讓他搶光了。」 
  經玉倫這麼一提,燕翎才頓然想起榮桂的話,再一打量,玉倫果然打扮得跟朵花兒似的,
連玉鐸都刻意刀尺過了,他想趁機會捧上一句,又怕一句話惹來麻煩。 
  就在這時候,玉鐸說了話,冷冷的:「大家都進去了,咱們也進去吧。」 
  燕翎抓住這機會:「對了,剛剛裡頭有人問起您兩位呢,兩位快請進吧。」 
  玉倫道:「剛才誰問我們倆?」 
  燕翎搖頭道:「不認識。」 
  玉鐸道;「不管誰問,趕快進去不就得了麼。」 
  玉倫看了他一眼:「怎麼樣,進去遲了會挨挨板子呀,要進去你先進去,我要跟玉樓說
會兒話……」 
  燕翎心頭一跳,道:「格格,八爺讓我辦點兒事去,待會兒再來見您。」 
  話落,他側身讓了路。 
  玉倫只當他要走,道:「慢著,什麼事這麼急,連幾句話的工夫都沒有。」 
  燕翎早想好詞兒了,當即道:「是……」 
  只聽鮑師爺的話聲傳了過來:「喲,您兩位也到了,快請,快請。」 
  鮑師爺三腳並兩步,過來見過禮就往裡讓。燕翎暗暗吁了一口氣。 
  玉倫沒法子不進去,瞪燕翎一眼:「去辦你的事兒吧,待會兒別忘了找我。」 
  在燕翎欠身答應聲中,她扭呀扭的走了。玉鐸緊跟在她後頭,沒再看他一眼。 
  燕翎搖搖頭,暗暗笑了一聲:「好窄的心胸,好大的醋勁兒。」扭頭也走了。 
  燕翎過了一個院子,到了另一個院子,盡量避開人,默默地順著紙條兒上那條彎彎曲曲
的線走,總算很順利地到了那條線的終點——那個小院子裡。 
  打量眼前這個小院於,又是相當幽雅的一處,有花、有樹、有假山,簡直就是個小花園,
三邊兒長廊、有房子只是靜悄悄的,聽不見人聲,空蕩蕩的,也看不見人影兒。這是誰約他
上那兒來的,會不會是他會錯了紙條兒上的意思:燕翎正這兒疑惑地思忖著,忽然,一陣輕
快的步履聲音,從對面院牆那扇門那邊傳了過來。 
  燕翎腦中閃電般一轉,很快地躲進了附近一處屋角後。 
  他躲好,那陣輕快步履聲帶進個人來,是位十八九歲丫頭打扮的姑娘,模樣兒挺俊,還
帶著三分俏。姑娘她進門烏溜溜的眸子一轉,皺了眉:「真要命,怎麼還沒來。」 
  輕輕的那麼自言自語一句,燕翎耳目敏銳,聽得清清楚楚,她等的是誰,難不成送信兒
的弄錯了人。不會吧,那麼多人,怎麼找錯到他頭上來?燕翎正這兒詫異,那姑娘扭頭要走,
他忙輕咳一聲從屋角後走了出來! 
  這聲輕咳驚動了那位姑娘,本來轉身要走的,聞聲忙轉了回來,一見燕翎,美目中射出
兩道驚訝,喜悅光芒:「請問,您這位……找誰呀。」 
  燕翎看了看她,取出那個小紙團兒,展開:「姑娘先看看這個。」 
  姑娘的一雙美目剎時又睜大了,喜悅光芒更濃,忙走了過來,看看那張紙條兒, 
  抬眼輕聲問:「您姓燕?」 
  燕翎心頭一跳,知道他姓燕的可不多,這會兒他可以確定了,找他的一定是謝蘊如,他
點了頭:「不錯,燕翎,姑娘是……」 
  姑娘道:「燕少爺,您快請跟我來吧。」說完話,她轉身就走。 
  燕翎跟上一步,道:「姑娘是……」 
  姑娘瞟了他一眼:「我是謝姑娘身邊兒的,您可以放心了吧。」 
  燕翎的確放心了,跑在姑娘後頭,沒再吭一聲。 
  姑娘走得相當快,出這個院門,過一條狹長的走道兒,又走了一個院子。 
  這院子比剛才那更小,可也挺雅,院北只座落著兩間屋,門都開著,靜悄悄的。 
  可是兩個人剛一走近,靠東那間屋裡就傳出了話聲,謝蘊如的話聲:「湘君,客人來了
沒?」謝蘊如的話聲歸謝蘊如的話聲,可是話聲虛弱,有氣無力的。 
  燕翎一怔,忙道:「姑娘,謝姑娘怎麼了。」 
  叫湘君的姑娘忙道:「姑娘病了。」 
  燕翎急了,閃身撲過去,推開門闖了進去,這間屋一明一暗,外頭是間小客廳,裡頭有
扇門,垂著簾兒,想必那才是臥室。燕翎三不管,一到就掀簾進去了。 
  沒錯,是謝蘊如的臥房,小一點兒但室雅無須大,有藥味兒但掩不住那股小幽香。 
  謝蘊如人在床上,擁被半躺半坐的靠著,人沒見怎麼憔悴,可是嬌靨紅紅的,多少帶點
兒病容。她先給燕翎個白眼:「就知道你會這麼冒失。」 
  她這句話說完,燕翎已到了床前,伸手按上了她的香額,燙燙的,顯然發燒了。 
  「蘊如,你這是怎麼了?」燕翎急問。 
  謝蘊如道:「我不礙事兒,先別管我,我有要緊事兒要告訴你,你坐。」 
  湘君進來了,謝蘊如道:「湘君,給燕少爺搬把椅子。」湘君轉身出去搬椅子。 
  燕翎道;「先不談別的事兒,讓我看看你的病。」他伸手把住謝蘊如的腕脈。 
  謝蘊如手一邊掙一邊說:「我真不礙事兒,只是著了點兒涼……」 
  燕翎沒放手,道:「別動,天大的事兒也待會兒再說。」 
  謝蘊如沒再掙,可是卻說:「有人要趁今兒個這機會,一網打盡所有的對手。」 
  燕翎神情震動了一下,但沒吭氣兒。 
  謝蘊如道:「你聽見了沒有。」 
  燕翎收回了手,道;「沒錯,真是著了點兒涼,吃點藥出出汗就好了。」 
  湘君一旁道:「燕少爺,您會看病?」 
  燕翎點點頭:「多少懂一點兒。」向著謝蘊如投過探詢一聲。 
  謝蘊如冰雪聰明,一點就透,道:「湘君是自己人,要不然我怎麼會讓她知道你的真正
身份?我剛告訴你的事兒……」 
  燕翎道:「你聽誰說的,那兒來的消息?」 
  謝蘊如道:「兄弟們聽來的,消息到底從那兒來的不清楚。」 
  燕翎道:「那麼弟兄們是聽誰說的呢?」 
  謝蘊如道:「說這話的這個人,弟兄們不認識,也不知這來路,弟兄們想進一步探究,
那個人一轉眼工夫就沒了影兒。」 
  燕翎道:「知道要趁這機會一網打盡的對手是,是那一個麼?」 
  謝蘊如道:「也不知道,難就難在這兒!」 
  燕翎皺了皺眉峰。 
  謝蘊如道:「反正不會是老二,要是他的話,我一定知道。」 
  燕翎道:「也不會是老八。」 
  謝蘊如道:「會不會是老四,這幾個裡數他最陰,最狠!」 
  燕翎沉吟了一下道:「你認為這消息可靠麼?」 
  謝蘊如道:「應該不會是空穴來風,誰沒事兒造這個謠幹什麼?」 
  燕翎道:「那麼你的意思是……」 
  謝蘊如道;「咱們怎麼辦?管還是不管?」 
  湘君道:「狗咬狗一嘴毛,咱們也不妨給他們點把火。」 
  謝蘊如道:「我原也這麼想,可是我不能不讓你知道一下。」 
  燕翎搖了頭:「不,我的看法跟你們不一樣,我認為如果確有其事的話,要管, 
  絕不能讓任何一個把其他的一網打盡。」 
  謝蘊如跟湘君臉上都浮現了詫異色,湘君道:「燕少爺,這是為什麼?」 
  燕翎沉默了一下道:「我先朝遺民,漢族世胄未嘗一刻忘卻復,可是咱們要認清一點,
這個使命艱鉅的很,而且見面得要等有利的適當時機,目下不是有利的適當時機,咱們不宜
輕舉妄動……」 
  湘君道:「燕少爺,婢女愚昧,目下怎麼不是有利的適當時機呢?」 
  燕翎道:「姑娘,滿虜如今正值盛時。」 
  湘君道:「那麼,什麼時候才是對咱們有利的適當時機呢?」 
  燕翎道:「兩個字,衰、亂。」 
  湘君道:「等滿虜衰、亂?」 
  「不,」燕翎道:「讓他們衰亂。」 
  「這就對了,」 
  湘君道:「讓他們狗咬狗,這不是亂麼,等到後來只剩了一個人,不就容易衰了麼?」
  燕翎搖頭道:「姑娘錯了,真要是讓這幾個只剩了一個,那就既不可能衰,也不可能亂
了。」 
  湘君眨了眨眼道:「婢子愚昧,您指教。」 
  「好說,」燕翎道:「我認為在這裡爭鬥下只剩下一個,這一個必然是實力與心智都高
人一等的,一旦讓這麼個人掌握了大勢,姑娘想,滿虜會衰會亂麼?」 
  湘君呆了一呆,沒說出話來。謝蘊如深深看了燕翎一眼,道:「這倒是,你的看法比我
們透澈精邃多了,可是要讓這些人都留下……」 
  燕翎道:「這才是能讓他們衰亂的根源。」 
  湘君道:「燕少爺,婢子以為像他們這樣下去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到頭來還是由一個
人掌握大勢……」 
  燕翎點頭道:「確是如此。」 
  湘君道:「那麼,這跟讓一個一網打盡別的幾個,又有什麼不同呢?」 
  燕翎道:「大不同,姑娘,一網打盡別的幾個之後掌握大勢,從此就沒了對手, 
  暴亂不起來,亂不起來自不會有敗的可能,讓其中一個在不傷及別的幾個的情形下掌握
大勢,他的對手仍然存在,現在留下的仇恨,到了那時候會更形劇烈,而剩下的這些個到那
時至少也是個郡王,姑娘請想,一個當國者,有一群懷著仇恨的人環繞在他身邊,隨時隨地
都想取而代之,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情形,什麼樣的局面?」 
  謝蘊如為之動容:「高明,我們自歎不如。」 
  湘君微頷螓首道:「婢子明白了,多謝明教,只是,燕少爺,讓其中一個在不傷及別的
幾個的情形下掌握大勢,可能麼?」 
  燕翎點頭道:「可能,絕對可能。」 
  湘君道:「那麼,他們現在明爭暗鬥為的又是什麼?」 
  燕翎道:「姑娘應該看得出,他們現在明爭暗鬥為的只是削滅對手的實力,使對手無力
跟他角逐,跟他抗衡,從沒有傷及對手本身的行動,因為他們誰知道,只傷及了對手本身,
等事機敗露,他自己也會遭到同樣的命運,永遠沒有機會角逐『正大光明殿』裡那個座子
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18:40

湘君深深看了燕翎一眼,道:「嫂子到現在才算真正明白了,婢子服了!」 
  燕翎道:「姑娘好說。」 
  謝蘊如道:「恐怕你到京裡來的目的也是為這?」 
  燕翎道:「不錯,甚至我要保護他們幾個之中,任何一個的生命安全,可是我也暗中在
加深他們之間的仇恨,所以我既是東宮的人,又是八阿哥的人,現在更是胤禎老四的人,過
不多久我會成為他們每一個的人。」 
  謝蘊如道:「你讓人歎服,換個人絕沒辦法同時周旋在他們幾個之間,而且讓他們都把
你當成左右手。」 
  湘君道:「燕少爺,您是用什麼辦法……」 
  燕翎搖頭笑道:「說穿了一文不值,投其所好,掌握他們的弱點而已。」 
  湘君道:「這恐怕就是知己知彼了?」 
  燕翎道:「可以這麼說。」 
  謝蘊如道:「這件事咱們怎麼個辦法?」 
  燕翎道:「你不要管,交給我就是了。」 
  謝蘊如沉默了一下道:「有件事你有沒有考慮到。」 
  燕翎道:「什麼事?」
 謝蘊如道:「這塊地兒上臥虎藏龍,你這麼做一定會招致別人的誤會。」 
  燕翎笑笑道:「不要緊,我自有辦法讓他們聽我的。」 
  謝蘊如道:「恐怕不容易,這些人的最終目的雖然是一個,可是他們走的路不一樣,各
行其事,誰也不聽誰的。」 
  燕翎道:「總該有一個能讓他們服的人。」 
  謝蘊如道:「除非是『日月令』的令主。」 
  燕翎道:「這就夠了。」 
  謝蘊如道:「『日月令主』號令天下忠義英豪,身份尊貴而重要,行蹤一向很隱密,現
在上那兒找他去。」 
  燕翎道:「為什麼一定要找她,若連這點小事都要她親自出面的話,她不但分身乏術,
而且也會累倒。」 
  謝蘊如道:「不找他怎麼能讓這塊地兒上的群豪服從?」 
  燕翎探懷取出「日月令旗」,道:「有這個夠麼。」 
  湘君臉色一變,立即跪下;謝蘊如猛一怔,也要坐起。 
  燕翎很快地又把「日月令旗」藏入懷中,伸手攔住謝蘊如,道:「你不要動。」 
  謝蘊如驚喜道:「你,你就是『日月令主』?」 
  燕翎笑道:「我那麼大造化,不過是代令主掌令而已!」 
  湘君恭恭敬敬沖燕調施了一禮,道:「婢女有眼無珠!」 
  燕翎道:「姑娘這是幹什麼,彼此不外,不要客氣。」 
  湘君馬上轉向謝蘊如施了一禮:「恭喜姑娘,賀喜姑娘!」 
  謝蘊如道:「給我道什麼喜。」 
  湘君道:「我們未來的姑爺是掌令,還不該道喜麼。」 
  謝蘊如嬌靨一紅,道:「小丫頭,剛給你點兒顏色,你就上臉。」轉望燕翎道:「你怎
麼早沒告訴我?」 
  燕翎道:「見面大不易,那兒來的機會。」 
  湘君道:「是啊,兩地相思,最斷人腸。」 
  謝蘊如白了她一眼,嗔道:「這兒說正經的,胡扯什麼。」 
  燕翎岔開了話題:「今兒個老八非讓我跟來不可,我直擔心碰上白家的人。」 
  謝蘊如忙道:「對了,你不提我都忘了告訴你了,昨兒個他們還在談呢,今兒個只要老
八來,一定會讓你跟來,他們打算藉這機會跟你碰面呢,你得小心點兒。」 
  燕翎皺了皺眉,道:「我知道,不過還好,他們不見得能找到我。」 
  謝蘊如道:「不見得能找到你?什麼意思?」 
  燕翎道:「要是你是白家的人,你找的是誰?」 
  謝蘊如道:「當然是找李志飛。」 
  燕翎道:「這就對了,這兒那一個是李志飛?」 
  謝蘊如一怔,旋即道:「萬一鮑師爺他們……。」 
  燕翎道:「鮑師爺敢認我麼?當著別人也不敢,除非他不打算讓我在老八那兒呆下去
了。」 
  湘君道:「您還是防著點好,鮑師爺他們或許背著人跟白家的那幾個指您,喏,那不是
李八少麼,不就糟了。」 
  燕翎道:「我知道,我會防著的,可惜沒有人皮面具,要不然這一閃準能躲過。」 
  謝蘊如忙道:「人皮面具,我有。」 
  燕翎猛的一喜道:「好極了,在那兒,快給我一張。」 
  謝蘊如轉望湘君:「你給燕少爺拿一張。」 
  湘君轉身走進床後,只聽箱子響,轉眼工夫之後,她拿了一張人皮面具出來,笑道:
「我給您挑了一張俊的免得太委曲您。」 
  謝蘊如瞠道:「丫頭,沒上沒下的。」 
  燕翎伸手接過,道:「咱們之間何必談這個。」 
  湘君道:「就是嘛,馬上就是姑爺了,又不是外人。」 
  謝蘊如道:「越來越不得了了,我看你是人來瘋。」 
  燕翎把人皮面具往臉上一戴,恰好,馬上變了個人,俊是挺俊的,就是沒什麼血色,他
站了起來,道:「我該過去了,現在我可以大搖大擺的到處晃了,而且剛說的那件事也得早
一點兒著手防範。」 
  謝蘊如道:「那!你什麼時候再來?」 
  燕翎深情一瞥,道:「不知,我得看情形,反正我知道地兒了,往後我會再來, 
  相信這兒沒人能攔得住我。」 
  謝蘊如道:「一會兒你還來不來了。」 
  燕翎道:「只要情形許可,臨走之前我會再來一趟。」 
  謝蘊如道:「那……,我讓湘君送你出去。」 
  燕翎道:「別,我自己走,這樣方便,你好好兒歇著吧,吃點藥出出汗,往後小心點
兒。」他走了,沒讓湘君送,送他的是謝蘊如那雙含情脈脈,依依不捨的目光。 
  燕翎循原路走了回來,運氣好,一路上沒碰見人。 
  可是剛到大院子裡,他碰見人了,熟人,玉瑤。 
  玉瑤由鮑師爺陪著,正往裡走,看見燕翎微微一怔,鮑師爺卻沒留意燕翎。 
  別說玉瑤這會兒由鮑師爺陪著,不能打招呼,就算能,以燕翎現在這張臉,準會把玉瑤
搞迷糊。所以,燕翎只有來個裝沒看見。 
  好在玉瑤也只是微微一怔,並沒有停下來。 
  玉瑤由鮑師爺陪著過去了,燕翎暗暗鬆了一口氣,兩手往後一背,就在大院子裡逛了起
來。乍看,燕翎是在閒逛,其實燕翎在暗中打量每一個人,要阻攔這場即將來臨的災禍,只
有先找出誰是陰謀者,否則難以防患於未然。 
  大院子裡的人不少,可是並不顯擠,那是因為這個院子夠大、夠寬綽。 
  身為主子的,全被主人派出的親信迎進了招待貴賓的內院,如今還留在這個大院子裡的,
不是貴賓們帶來的護衙,就是貴賓們帶來的包衣,所以燕翎在這群人裡逛, 
  並不顯眼。燕翎在這些人裡逛了半天,卻沒發現一個可疑的人物。 
  想一網打盡寺手,借重的應該是這些死士,可是事實上眼下這些人裡卻找不出可疑的。
難道謝蘊如得來的消息是有人故意造謠?燕翎正這兒納悶,忽聽身後響起個清脆甜美的女子
話聲:「白爺。」 
  燕翎馬上聽出了是誰,腦中稍一盤旋轉過了身,眼前站的是趙君秋。 
  趙君秋一怔,嬌靨微紅道:「抱歉,我認錯人了。」 
  燕翎看看四周的人離得都遠,也都沒留意這邊,當即道:「姑娘沒認錯人,我是燕翎,
我戴了人皮面具。」 
  趙君秋又一怔,訝然道:「你怎麼……」 
  燕翎道:「姑娘可記得,我當初冒充的是關外白家的李志飛。」 
  趙君秋點頭道:「我知道……」 
  燕翎道:「現在關外白家來了人,我不得不如此……」 
  趙君秋「哦。」地一聲點頭道:「我明白了,您是怕在這兒碰見白家的人。」 
  燕翎道:「可以這麼說,他們知道李志飛會來,他們一定會到處找李志飛。」 
  趙君秋倏然一笑,道:「虧您想得出這好法子,我這樣兒跟您說話,要緊麼。」 
  燕翎道:「現在誰也不知道我究竟是那個府邸的,我沒什麼不方便,倒是姑娘你……」
  趙君秋道:「我才不怕呢,他們幾個都能在一塊兒嘻嘻哈哈的,別人為什麼不能,您放
心,老大絕不敢得罪我母女。」 
  燕翎道:「那就行了,令堂呢。」 
  趙君秋往燕翎身後一呶嘴,道:「喏,那不是來了麼。」 
  燕翎轉身一看,只見趙夫人裊裊行了過來,雍容貴賓,儀態萬千,趙君秋,再加上她這
個麗質天生,成熟風韻醉人的母親,確使在場的所有女客失色。 
  沒一雙目光不看趙夫人,可是只一眼便為趙夫人的氣度所攝,忙把目光轉了開去。趙夫
人望著燕翎跟趙君秋站立處,唇邊本來是噙著笑意的,如今燕翎一轉身,她為之一怔,笑意
馬上凝住。 
  燕翎道:「姑娘最好先迎過去代我跟令堂說明一下。」 
  趙君秋忙迎了過去,她走得很快,老遠就迎著了趙夫人,跟趙夫人低低說了幾句話,趙
夫人往這邊看了一眼,動人的笑意又現於唇邊,偕同趙君秋雙雙走了過來。 
  到了近前,趙夫人含笑低聲道:「屬下原對自己的眼力頗有自信……」 
  燕翎道:「多日不見了,夫人好。」 
  趙夫人忙道:「這叫屬下怎麼敢當,掌令安好。」 
  燕翎道:「謝謝夫人,有件事我要先告訴夫人一下,我現在也是老四的人。」 
  趙夫人、趙君秋兩個人呆了一呆,趙君秋道:「您真讓人佩服。」 
  燕翎道:「好說,現在我再跟夫人打聽一件事,夫人有沒有聽說,有人要藉今天這機會,
一網打盡對手。」 
  趙夫人又一怔道:「屬下沒聽說,掌令這消息那兒來的?」 
  燕翎道:「謝姑娘告訴我的。」 
  趙君秋輕撫玉手道:「好啊,咱們求之不得——」 
  「不!」燕翎道:「我不能讓這陰謀得逞。」他把理由告訴了趙夫人母女。 
  趙夫人母女一聽就明白了,趙夫人肅然道:「掌令高瞻遠囑,屬下佩服,只是這消
息……」 
  燕翎道:「目下咱們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煩勞賢母女幫我各處留意一下,一有異
兆,請設法馬上通知我。」 
  趙夫人道:「屬下遵命,這就行動。」 
  帶著趙君秋行去,她沒施禮,燕翎明白,那是因為這兒不方便,其實燕翎也不計較這個。
趙夫人母女倆走了,燕翎可招來了不少羨煞如煞的目光,一個個揪著燕翎,都有點兒不懷好
意。 
  燕翎明白,麻煩快來了,果然,只聽左方一個輕佻話聲傳來:「喂,小伙子!」 
  燕翎扭頭一看,只見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壯漢正衝他笑,這壯漢壯得跟條牛似的,胸脯老
厚,胳膊有一般人的大腿粗,濃眉大眼,帶一圈絡腮鬍,;眉宇間洋溢著一股子驃悍神色,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燕翎看了看他,沒吭氣。 
  那壯漢又開了口:「我叫你呢。」 
  燕翎冷冷道:「知道,什麼事兒,」 
  那壯漢一咧嘴,笑了,一口牙倒挺白的:「喲,小伙子,你氣還挺精的啊……」 
  他走到近前,一呶嘴兒,壓低話聲,帶笑接道:「跟你打聽件事兒,那倆堂客,是那個
府裡的。」 
  燕翎道:「幹什麼?」 
  壯漢舐了舐嘴唇兒,兩眼還望著那一對美好的背影:「真不賴,認識一個都夠讓人羨慕
的了,誰知道你弄倆個,羨煞人了,打個商量,也讓我認識認識。」 
  燕翎冷冷瞅了他一眼道:「噢,我明白了,容易,她兩位是『直郡王府』的。」 
  那壯漢一搖頭道:「乖乖,咱們這位大哥艷福真不淺哪。」 
  聽口氣,他好像並不在乎什麼直郡王,像個有來頭的! 
  燕翎道:「你是那個府裡的?」 
  那壯漢道:「我麼,『雍郡王府』的,你呢?」 
  燕翎為之一怔,挺巧的,他道:「我麼,小府的,跟你不能比。」 
  那壯漢當了真,眉宇間馬上多了股凌人的傲氣;「那倆有名有姓麼?」 
  燕翎道:「當然有,人誰沒個姓名。」 
  壯漢道:「姓什麼,叫什麼?」 
  燕翎道:「你何不到『直郡王府』打聽去。」 
  壯漢目光一凝道:「小伙子,你什麼意思?以為我不敢去?」 
  燕翎道:「四阿哥府的還有什麼不敢的,四阿哥府少一個兩個人算不了什麼?」 
  說完話,燕翎扭頭就走。燕翎是存心逼那壯漢,壯漢上當了。 
  燕翎剛要邁步,壯漢的手已經落在他左肩之上:「小伙子,慢點兒走。」 
  燕翎轉回了身,壯漢唇邊仍擒著笑意,那笑意透著陰:「把話說清楚再走。」 
  燕翎不在乎他冷然道:「我這話不難懂,打這種主意是死路一條,不怕死的盡可以去。」
  壯漢臉色一變:「怕死的你可把爺們兒瞧扁了……」 
  燕翎道:「既然不怕死,何必忌諱個『死』字。」 
  壯漢臉上陰笑更濃了:「小伙子,好話,可惜今兒個日子不對,地方也不對。」 
  燕翎道:「容易,這二阿哥府的僻靜地兒不少。」 
  壯漢濃眉一揚道:「好啊,咱們換個地兒聊聊去,你知道地兒麼?」 
  燕翎道:「不清楚,總能找得到。」 
  壯漢道:「好啊,咱倆找找。」他手就這麼搭在燕翎肩上,剛要走。 
  忽聽個低沉話聲從後頭傳了過來:「老三,你幹什麼?」 
  話完,人已到了跟前,是個馬臉瘦高個兒,穿著跟壯漢一樣,眉宇間除了那股子驃悍之
外,還多了股子險,不用說,也是「雍郡王府」的。 
  壯漢沖馬臉瘦高個兒一咧嘴,道:「找個沒人的地兒,跟這位玩玩兒去,要不要瞧瞧熱
鬧。」 
  馬臉瘦高個兒挺聰明的,一點就透,陰陰一笑道:「好哇,要熱鬧就得人多,人 
  少熱鬧不起來,定。」一聲「走」,兩個人一左一右傍著了燕翎,壯漢的手從燕翎的左
肩上拿了下來,現在多了個人,也不怕燕翎跑了。 
  二阿哥府的僻靜地方是真不少,除了這個大院子,到處都是僻靜地方,出了這個大院子,
東彎西拐了一陣,就進了一個僻靜的小院子。 
  小院子裡有車、有馬廄,敢情是個停車馬、堆放雜物的地方。 
  壯漢一拍手道:「這地方不賴,就是這兒吧。」 
  燕翎點了點頭道:「這地方是不錯,不過不能叫喊,一叫喊別處仍聽得見。」 
  馬臉瘦高個兒陰笑道:「叫不叫喊那就要看你了。」 
  燕翎轉了身,道:「叫喊的不見得是我。」 
  壯漢咧嘴一笑道:「是麼,咱們試試看。」話落,招手臂當胸就抓燕翎。 
  他可真把燕翎看輕了。 
  燕翎冷冷一笑,抬手掃住了他腕脈,一扯一抖,壯漢馬上就摔了個大跟頭。 
  馬臉瘦高個兒怔了一怔:「有兩下子啊。」揉身欺進,一掌拍向燕翎。 
  他機靈,避開了正面,而且這一條可虛可實,能進能退。 
  燕翎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腳下一滑便閃身避過,拾手仍扣他腕脈。 
  馬臉瘦高個兒是機靈,他沉腕縮手,人跟著飄退。 
  這當兒那壯漢已經爬了起來,探靴筒拔出把攮子,一個滾翻到了燕翎跟前,往起一竄,
攮子直刺燕翎小腹。 
  燕翎冷笑一聲道:「今兒個是什麼日子,你們也未免太狠了。」 
  吸氣撤退,飛起一腳正中壯漢右腕,只聽「叭」地一聲輕響,壯漢殺豬般一聲叫,攮子
脫手飛去,壯漢一個滾翻出去,左手抓右腕,臉都白了,他右手扳違了。 
  燕翎忽覺一陣金刃破風聲起自腦後,心知是那馬臉瘦高個兒偷襲,一個旋身,人飄出三
尺,一把軟劍落了空,馬臉瘦高個兒身手不弱,一劍落空,沒容燕翎出招,身軀疾旋,軟劍
帶著冷意捲了過來,嘴裡還說:「小子,你惹了禍了。」 
  燕翎冷笑道:「我可沒把雍郡王府的放在眼裡。」側身讓劍,疾拂對方腕脈。 
  瘦高個兒大驚,偏腕要躲。燕翎那容他躲,右臂爆漲,指尖正中他脈門。 
  馬臉瘦高個兒大叫丟劍,一個跟頭翻了出去。 
  壯漢一看情形不對,要溜。燕翎一步跨到,手也搭上他左肩。壯漢機伶一顫,抬膝要撞
燕翎下陰。燕翎左手一指點下,壯漢大叫一聲,砰然倒了下去。 
  這會兒馬臉瘦高個兒要溜了。燕翎倏然沉暍:「站住。」 
  馬臉瘦高個兒還真聽話,乖乖的站住了。 
  燕翎冷笑道:「『雍郡王府』的就是這樣兒麼?你們也真不怕給『雍郡王府』丟臉。」
  馬臉瘦高個兒還想撐:「你想怎麼樣。」 
  燕翎冷笑道:「別以為我不敢動你們,我就是毀了你們也沒人知道。」 
  馬臉瘦高個兒陡地一驚:「你敢。」 
  燕翎道:「要不要試試看。」 
  跪在地上的壯漢突然叫道:「老二,你走。」他作困獸之鬥,一拳擊向燕翎小腹。 
  他打的好算盤,認為兩個人只能走脫一個,燕翎便絕不敢動另外一個。 
  事實上他的算盤打的對,以常理論能走脫的一個已認清了燕翎的臉,他們倆又是四阿哥
府的,除非燕翎不打算在京裡再待下去了,否則便真不敢動另外一個。 
  孰不知他倆所認清的那張臉,並不是燕翎的真面目,好在燕翎並不打算真毀他們,要不
然那沒走脫的一個死了是白死。燕翎沒等拳頭遞到,一指點在那壯漢喉結上,那漢連吭都沒
能吭一聲就躺下了。 
  那馬臉瘦高個兒明白同伴的心意,要溜,可是燕翎太快,他腳下剛動,燕翎已到了他身
邊,他心膽欲裂,矮身一個滾翻了出去。 
  燕翎聽見一陣穩健步履聲傳來,心知有人來了,他不管那麼多,跨步跟了過去。 
  馬臉瘦高個兒趁這一翻的機會,掌中已掃上一把歹毒的玩藝兒,一見燕翎跟到, 
  揚手灑向燕翎。燕翎沒防備他會來這一手,還真嚇了一跳,一個翻身避了開去。 
  在馬臉瘦高個兒來說,他這一把歹毒暗器能傷著燕翎更好,傷不著燕翎就藉這機會開溜,
如今一見燕翎翻身躲避,他算是抓住了機會,騰身起來就往外竄。









第二十章 年爺護短燕翎攪局
  就在這時候,一個人跨了進門,馬臉瘦高個兒剛才正在緊張,根本沒聽見有人來,如今
自是收勢不住,直往進來那人身上撞去。那人居然身手不弱,抬手一把抓住了馬臉瘦高個兒,
沉喝道:「打不過就跑,誰教你的。」 
  馬臉瘦高個兒已看清了來人,大喜過望,脫口急叫:「年爺。」 
  天啊,來人可不正是年羹堯。 
  燕翎早看見了,他站著沒動,看年羹堯怎麼處理這件事。 
  只聽年羹堯道:「我到處找你們,沒想到你們跑這兒來跟人打架,今兒個是什麼日子,
這兒是什麼地方,你們想給四爺惹麻煩。」 
  馬臉瘦高個兒低下了頭:「稟您,這不能全怪我們。」 
  年羹堯道:「噢?那怪誰?」目光掃向燕翎,他微微一怔。 
  燕翎沒動,也沒說話。 
  年羹堯道:「你是那個府裡的?」 
  燕翎道:「這個並不重要吧。」 
  年羹堯又微微一怔,疑惑地看了燕翎一眼,八成兒他覺得眼熟,耳熟,他道:「我是不
是在那兒見過你?」 
  燕翎道:「總督大人把話扯遠了。」 
  年羹堯道:「那麼你以為什麼重要?」 
  燕翎道:「您是不是該先把事情問個清楚?」 
  年羹堯道:「好,你說吧。」 
  燕翎道:「我說或許會有偏差,試讓您的人說。」 
  年羹堯道:「你錯了,他們不是我的人。」 
  燕翎道:「可是誰都知道,您是四阿哥的左右手。」 
  年羹堯深深看了燕翎一眼,轉望馬臉瘦高個兒:「你說!」 
  馬臉瘦高個兒猶豫了一下,強笑道:「年爺,其實也沒什麼,我們倆見他跟兩個堂客說
話,只找他打聽了一下……」 
  燕翎道:「我告訴你們兩了,那兩位是『直郡王府』的紅人兒。」 
  馬臉瘦高個兒道:「沒錯,你是告訴我們了,我們知道了。」 
  燕翎道:「是這樣麼,要是這樣,架打不起來吧。」 
  馬臉瘦高個兒道:「就算我們倆想打那倆的主意,有什麼了不得的,男人家誰不喜歡這
個調調兒,『直郡王府』的紅人兒,還不定是什麼貨色呢,看上她倆是她倆的造化。」 
  年羹堯沒反應,似乎並不反對這種論調,事實上年羹堯自己就是這種人。 
  燕翎卻不放過年羹堯,道:「年爺,『雍郡王府』能容這個麼?」 
  年羹堯道:「你認為很嚴重麼?」 
  燕翎道:「幾個府邸,彼此間勾心鬥角,只打打對方幾個女人的主意,說起來確也算不
得嚴重,可是,年爺,我看不慣,我只稍有兩句微詞,這兩位就把我架到這兒來揍我……」
  年羹堯道:「看樣子,挨揍的並不你。」 
  燕翎道:「那是我多少有點兒防身技,要不然我非被這兩位整慘不可。」 
  年羹堯道:「你既然佔了便宜,似乎就不該再說什麼。」 
  燕翎突然笑了:「年爺,我明白了。」 
  年羹堯道:「你明白什麼了?」 
  燕翎道:「『四阿哥府』的人何以這麼跋扈,何以這麼毫不講理。」 
  年羹堯道:「你以為呢。」 
  燕翎道:「有人縱容,有人撐腰,當然無法無天。」 
  年羹堯道:「不得了了。」 
  燕翎道:「也沒什麼,只是四阿哥走這條路致勝,未免太偏差了。」 
  年羹堯道:「不會,知道這情形的並不太多。」 
  燕翎一怔大笑:「年爺想殺我滅口。」 
  年羹堯道:「你是個聰明人。」 
  馬臉瘦高個臉上深現喜色,本來以為闖了禍,做夢也沒想到年羹堯會這樣決定, 
  豈有不樂的道理,他幸災樂禍地看了燕翎眼,嘿嘿笑道:「小子,你算是死定了。」 
  燕翎搖頭道:「萬惡淫為首,四阿哥府這兩位護衛起了淫心要殺人,身為總督的年爺,
為了袒護下屬,掩飾醜行,居然也要殺人,這還成什麼世界。」 
  年羹堯撩起長袍下擺往腰裡一塞,道:「有什麼話你儘管說吧,待會兒就沒機會了。」
他舉步逼向燕翎。 
  馬臉瘦高個兒站在門邊兒沒動,顯然他是守住門,怕燕翎跑了。 
  他也不想想,敗軍之將,吳下阿蒙,燕翎要是打算跑,又豈是他攔得住的?年羹堯已逼
近燕翎,燕翎站在那兒一動沒動。 
  年羹堯目光如炬,逼視著他道:「你倒是很鎮定啊。」 
  燕翎道:「面對像您這麼一位萬人敵的高手,緊張、驚慌有什麼用。」 
  年羹堯微一點頭道:「你的確是個明白人。」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卻沒動手。 
  燕翎自然明白年羹堯的心意,年羹堯是自詡身份,絕不會先動手,他也沒動,淡然一笑
道:「您誇獎了。」 
  年羹堯沒再說話,眼神突然變得十分凌厲,直逼燕翎。 
  他想以他的威,造成燕翎的怯,讓燕翎在驚怕之餘先出手。 
  事實上年羹堯的威的確夠嚇人的,他那兩道目光賽過兩把利刃,換個人魂早就嚇飛一半
了,可惜他不知道站在他對面的是那位「白玉樓」! 
  再看燕翎,燕翎的神色出奇的平靜,就跟一湖止水似的,那麼平和,那麼輕柔, 
  毫不躲避地跟年羹堯對視著。 
  乍看,光這動手前的氣勢,年羹堯似乎佔盡了上風。其實,這正是以柔克剛的運用,不
是一流高手悟不出這個道理,也根本看不出來。 
  而年羹堯卻是腦中雪亮,他訝異於這位對手的定力與修為,可也有點懷疑,過了一會兒,
他頭一個忍不住了,道:「你為什麼不出手?」 
  燕翎道:「年爺又為什麼不出手?」 
  年羹堯道:「跟人搏鬥,我一向不先出手。」 
  燕翎倏然一笑道:「您的身份尊貴,當著您,我不敢說也有這習慣,只能說我是個待宰
的牛羊,根本就不配動手!」 
  年羹堯何許人,焉能聽不出這話的意思,他唇邊浮現一絲森冷笑意,道:「你很會說話,
既是這樣,恐怕我只有破例了。」話落,抬手,一掌拍向燕翎! 
  高手就是高手,名家就是名家,乍看,他這一掌輕描淡寫,一點兒力道都沒有。 
  可是在行家眼裡就不同了,這頭一掌就是殺著,內蘊無窮變化,而且已罩住了燕翎前身
諸重穴。燕翎胸中雪亮,可是他視若無睹,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這是以靜制動,等的是年羹堯招式用盡,或者等年羹堯的掌力吐露,
發動真正的攻勢,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加以反擊。 
  年羹堯是高手裡的高手,沙場慣戰,江湖上也跟人動過無數次的手,他沒敢讓招式用盡,
卻發動了真正的攻勢,掌力一吐,速度頓疾,閃電一般地擊向燕翎左胸,這一掌蘊合的力道,
足能開碑。 
  燕翎仍沒動,容得掌力沾衣,他突然左腳後滑、側身,年羹堯的掌力擦胸而過, 
  他出手了,五指如鉤,迅雷奔電般抓向年羹堯腕脈。 
  年羹堯著實吃了一驚,急撤腕滑身,人已到了燕翎背後,「琵琶手」揮出,五指;直震
燕翎後心。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20:28

  燕翎道:「年爺,您真要置我於死地?」 
  沒看見他用的什麼身法,只見他身子一旋,疾快無比地從年羹堯身側竄過,從年羹堯身
側竄過那一剎那,他低低道:「傷了我,四爺可未必答應啊。」 
  年羹堯一怔收手,詫異望著燕翎:「你……」 
  燕翎道:「年爺,臉能變,身材可變不了啊。」 
  年羹堯猛又一怔:「這,這怎麼會……」 
  燕翎道:「能不能容我後稟。」 
  年羹堯吁了一口氣,瞪了燕翎一眼:「我說嘛,放眼當今,還挑不出第二個一上來就把
我逼在下風的人,你這個玩笑開大了。」 
  燕翎道:「年爺,您該知道,我不是不知輕重的人。」 
  年羹堯道:「這麼說你有理由?」 
  燕翎道:「有。」 
  年羹堯道:「什麼理由?」 
  燕翎道:「我剛說過,容我後稟。」 
  馬臉瘦高個兒瞧直了眼! 
  年羹堯明白燕翎的意思,扭過頭望著馬臉瘦高個兒道:「把他帶走,你們倆出去吧。」
  燕翎上前給那壯漢一掌,那壯漢翻身撲向燕翎,年羹堯沉暍道:「住手。」 
  馬臉瘦高個兒急竄過來道:「老三,年爺在這兒。」 
  壯漢扭頭一看,連忙躬身,指著燕翎道:「年爺,這小子……」 
  年羹堯道:「那個小子?閉上你的嘴!」 
  壯漢為之一怔,馬臉瘦高個兒道:「年爺,這位是……」 
  年羹堯道:「自己人。」 
  分明不想多說,馬臉瘦高個兒就不敢再問,躬身哈腰,偕同壯漢溜了出去! 
  年羹堯道:「兄弟,究竟什麼意思,」 
  燕翎道:「年爺,您有沒有聽說個消息?」 
  年羹堯道:「什麼消息?」 
  燕翎道:「有人想藉今兒個這機會,一網打盡所有的對手。」 
  年羹堯一怔道:「你這消息那兒來的?」 
  燕翎道:「您不用管消息那兒來的,只問您知不知道這消息。」 
  年羹堯道:「不知道。」 
  燕翎道:「真不知道?」 
  年羹堯道:「這什麼意思?」 
  燕翎道:「看來打這主意的人不是四爺。」 
  年羹堯道:「怎麼會是四爺,四爺要這麼幹,有的是機會,可是他走的不是這種路子,
你這消息那來的。」 
  燕翎道:「在外頭聽來的,我就是為查這件事,所以才弄這麼一張玩意兒戴在了臉上,
萬一要是老八的主意,我以白玉樓的身份,不便下手阻攔。」 
  年羹堯道:「這消息可靠麼,」 
  燕翎道:「不知道,我是寧信其真,不信其假,所以我才著手查,唯有查出打這主意的
是誰才能防惡於未然。」 
  年羹堯道:「那我得趕快跟四爺說一聲去。」 
  燕翎道:「您順便稟告四爺一聲,我現在既是老二的人,也是老大的人,請四爺約束下
面的人,別擅自打這兩個府的人的主意,要不然我不好做人。」 
  年羹堯呆了一呆道:「你真有辦法,什麼時候混進去的?」 
  燕翎笑笑道:「天機不可洩露。」 
  年羹堯看了他一眼道:「只你有辦法,這就是四爺的好處,我又何必多問,你忙你的吧,
我走了。」 
  燕翎忙道:「年爺,還有兩件事兒。」 
  年羹堯沒動。 
  燕翎道:「發現什麼可疑請馬上設法通知我,還有,只您一個人知道我是誰。」 
  年羹堯一點頭道:「行了,我得令。」轉身行了出去。 
  年羹堯出了院門,燕翎也邁了步。 
  燕翎進了前院,看見二阿哥府的包衣,護衛帶著幾個抬木箱的漢子正往裡走,朱紅的木
箱,挺大,裡頭蹲兩三個人都寬綽。 
  燕翎拉住一名二阿哥府的護衛,問道:「這是幹什麼?」 
  「戲箱。」那護衛道:「晚半響有戲。」 
  燕翎明白了,「哦。」一聲道:「瞧,連戲箱都沒看出來,戲碼定了沒有?」 
  「還沒有。」那護衛正忙,跟著抬戲箱的去了。 
  燕翎並沒有多問,既是戲箱,就不會有什麼毛病,等打王意的是這位東宮,在戲箱裡藏
著人帶進府來,充其量不過十個八個,今兒個來的這些賀客,那一個都帶的有護衛,您東宮
養的這些人,要想一網打盡對手,那是不可能的事。 
  燕翎看著戲箱過去,正準備到別處走走去,匆聽身後傳來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話聲:「八
少,等等。」 
  燕翎一聽就知道是「十二金釵」裡的黃鳳儀,心頭一震,裝沒聽見,放步走去。 
  嬌滴滴的話聲又傳了過來:「八少,等等。」 
  一陣輕快步履聲趕了過來,兩個人,燕翎聽出來了,除了黃鳳儀之外還有一個。 
  這陣步履聲來得很快,轉眼工夫到了燕翎身後,燕翎先聞到了一陣醉人的香風, 
  只聽黃鳳儀那嬌滴話聲道:「八少,您是怎麼?」 
  燕翎停了步,扭了頭,眼看兩個人,一個是花枝招展,嬌媚純青的黃鳳儀,另一個是二
十郎當,近卅的白淨漢子,相當俊,可惜眉宇間有股子陰煞。 
  只見黃鳳儀猛一怔,那白淨漢子笑了:「怎麼樣,我沒說錯吧,告訴你不是你偏不信,
自己的弟兄,我還能認不出。」 
  燕翎只一眼就認出這白淨漢子是誰了,他是關外白家的白五少——白英俊。 
  關外白家的人一向夠硬夠傲,白英俊說完話,拉著黃鳳儀就走。 
  看樣子他跟黃鳳儀湊成了一對兒,那還不容易,白家兒郎個個好色,「十二金釵」除了
謝蘊如,個個夠瞧,自然是一拍即合。 
  燕翎暗暗一笑道:「等等。」 
  白英俊、黃鳳儀停步轉過了身。 
  燕翎道:「這是那個府裡的規矩,認錯人了也不知道陪個不是道個歉。」 
  黃鳳儀微微一怔,白英俊眉宇間的陰煞之氣為之一濃:「你這是跟我說話!」 
  燕翎道:「你以為我跟誰說話!」 
  白英俊點頭笑道:「好,好,好,姓白的我從關外到宮裡來,這是頭一回碰上這樣跟我
說話的人!」 
  燕翎道:「我可也是頭一回碰上這麼不懂規矩的。」 
  白英俊臉色為之一變:「咱們換個地兒談談好不好。」 
  燕翎一點頭道:「行,你挑地兒吧。」 
  白英俊道:「跟我來。」他轉身要去。 
  黃鳳儀拉住了他,道:「五少,今兒個不行。」 
  白英俊道:「我知道,我帶他外頭去。」 
  燕翎道:「外頊我不奉陪,這樣吧,咱們約個地方,改天。」 
  白英俊冷笑道:「你想改天?」 
  燕翎道:「怎麼,怕我約助拳的?」 
  白英俊冷笑道:「你可真把關外白家的人瞧扁了,那就明兒個,咱們二更見。」 
  燕翎道:「行,不見不散,明兒個什麼時候?」 
  白英俊道:「我急得很,一早吧。」 
  燕翎道:「我也很急,一早就一早吧,二位可以請了。」 
  白英俊臉色蒼白,狠狠瞪了燕翎一眼,拉著黃鳳儀走了。 
  燕翎唇邊泛起了笑意!年羹堯迎著白英俊、黃鳳儀走了過來,兩眼盯著燕翎,燕翎明白,
年羹堯是衝著他來的,他站著沒動。 
  果然,年羹堯一直到了他面前,低低道:「兄弟,我跟四爺說過了。」 
  燕翎道:「四爺怎麼說!」 
  年羹堯道:「四爺說你說的對,寧信其真不信其假,交待我帶人速查。」 
  燕翎道:「到現在我還沒有找出端倪來。」 
  年羹堯道:「要是知道這消息是從那兒來的,也許可以——」 
  燕翎道:「要是知道消息是從那兒來的,就好辦了,年爺,裡頭的情形您清楚,今兒個
有那位沒到沒有。」 
  年羹堯搖頭道:「沒有,該到的都到了。」 
  燕翎道:「這就讓人想不通了,這個圈子外頭的人,絕不可能打這裡主意,圈子裡的又
都到了,一網打盡,難不成連他自己也一網打盡,又有什麼辦法能一網打盡所有的對手呢?」
  年羹堯忽然長眉轉動道:「兄弟,你到廚房看看去。」 
  燕翎心裡一跳,道:「對,我這就去。」轉身行去,年羹堯也轉身又往裡去了。 
  燕翎走了幾步才想起,二阿哥府裡的廚房在那裡?不知道,總不能瞎撞去。 
  心念一轉,就近攔住了一個二阿哥府的包衣,道:「請問,廚房在那兒?」 
  「大廚房還是小廚房?」 
  「今兒個請客,是那個廚房做菜?」 
  「大廚房。」 
  「那我就問大廚房。」 
  那名包衣也沒問燕翎找廚房幹什麼,招手往西,東指西比了一陣。 
  燕翎總算聰明的了,謝一聲走了。 
  二阿哥府的大廚房在西院靠北的一個小院子裡,剛進西院,燕翎就被擋了駕,擋他的是
二阿哥府的護衛,今兒個這大廚房一帶居然禁衛森嚴,閒雜人等不許近一步。 
  燕翎道:「這是幹什麼?」 
  那護衛道:「今兒個廚房是禁地,沒我們鮑師爺下的條子,任何人不許近廚房, 
  你是那個府裡的?」燕翎突然覺得,臉上這人皮面具,如今反倒礙事了。 
  燕翎是個聰明人,可是這當兒他卻難以作答。 
  說是別的府裡的,臉上戴著這麼一張,沒人認識他,在這節骨眼兒把人皮面具拿下來,
那惹的麻煩更大,難倒了燕翎這聰明人。 
  不要緊,燕翎運氣好,就在這時候,外頭來了位美姑娘,不是別人,正是謝蘊如身邊那
個可人的丫頭湘君。湘君當然認識這張人皮面具,可是湘君她機靈,只微微一怔,就要裝不
認識燕翎。 
  燕翎就抓住這剎那的功夫,飛快施個眼色道:「湘君姑娘,給謝姑娘拿吃的呀!」 
  湘君又一怔,旋即含笑道:「是呀,您在這兒——」 
  燕翎道:「我想到廚房看看去,這位不認識我,不讓我進去。」 
  湘君明白了,「哦」地一聲道:「弄了半天是這麼回事是啊,我說您怎麼站在這兒。」
轉望那護衛道:「這位是二爺東宮住的,這次到府裡來!」 
  就這麼一句,那護衛馬上陪上滿臉笑,先給燕翎陪不是,然後恭恭敬敬的把燕翎讓了進
去。進了門,看不見那名護衛了,燕翎吁一口氣:「幸虧碰見了姑娘。」 
  湘君忙低低道:「燕少爺,您到這兒來幹什麼?」 
  燕翎把他的來意告訴了湘君。 
  湘君一聽就點了頭:「對,您不說婢子還真沒想到,是有這可能,只有從這兒下手容易,
那咱們得趕緊——」 
  燕翎道:「別忙,姑娘,這只是我的推測,中不中還不知道,先讓我看看再說。」 
  湘君道:「要不要婢子陪著您到處看看。」 
  燕翎道:「不用了,我一個人方便,我是施了詐才進來的,萬一出了紕漏,有姑娘在一
塊兒會連累姑娘,壞了大事,姑娘忙自己的去吧。」 
  燕翎說的話不但是理,而且是命令,湘君不能不聽,她道:「那婢子就給姑娘拿吃的去
了,萬一有人問起您,您就說是東宮裡的,包管他們對您客客氣氣,絕不敢再問第二句。」
  「東宮裡的是怎麼回事兒。」 
  「老二安置在東宮的幾個心腹秘密護衛,比府裡的護衛神氣多了。」 
  燕翎笑了:「原來這麼回事兒,我可真是招搖撞騙啊,行了,姑娘請吧。」 
  湘君道:「婢子怎麼敢當。」盈盈一禮,轉身走了。 
  湘君先進大廚房,燕翎後進大廚房,裡頭的鍋碗瓢勺聲聒耳,油煙迷漫,都快看不見了。
要問這會兒大廚房裡有多少人,看吧,湘君進去一晃就不見了人影兒。 
  人滿了,大師傅忙大師傅的,打下手的忙打下手的,人總有幾十個,個個滿頭大汗。難
怪,廚房裡有多熱,連燕翎都覺得熱氣直往身上撲! 
  這怎麼看毛病,人這麼多,看那一個?燕翎正這兒皺眉—— 
  「留神!油,靠邊兒!」 
  一個大胖子,滿身淌汗,端一大鍋湯撞了過來,燕翎急閃,大胖子也收勢,卻差點兒沒
摔一跤。既忙去想,人自然燥,大胖子嚷上了:「外頭不站,幹什麼往廚房蹭,這鍋湯濺一
點兒上身人都受不了——」 
  燕翎接了話:「這是差事,沒法子,包涵點兒。」 
  「差事,你們的差事在外頭……」 
  「誰說的?」 
  「我說的,別跟廚房裡的來這一套,那一次不是我們做給你們吃……」 
  「東宮裡的可沒領教過你的好手藝。」 
  剎時,大胖子不吭聲了,眼珠子瞪得老圓望燕翎,半天才憋出了一句:「您是東宮裡的
啊?」 
  「要不要我把二爺請來作個證。」 
  「該死,該死,我不知道,您多包涵,您千萬多包涵。」 
  湘君教的這一套還真靈。 
  「進去看看行不行。」 
  「行,行,您請,您請,大夥兒讓讓,讓讓。」 
  大胖子不但躬身哈腰往裡讓,而且還放下鍋為燕翎「開道」! 
  燕翎攔住了他:「心領了,你忙你的吧,別讓我耽誤大夥兒的事兒。」 
  「是,是,是,您隨便兒看,您隨便兒看。」想必大胖子在廚房裡是個有一份量的人,
有他這麼一領頭,燕翎所到之處,無不陪笑哈腰忙讓。 
  燕翎看的很仔細,上自大師傅,下至洗碗筷的,一個也沒放過,可卻沒瞧出一點兒毛病,
甚至連點兒可疑的跡象都沒有。燕翎暗暗又皺了眉,難道說判斷錯了。 
  難道說還沒下手?可能,這會兒下手是嫌早了點兒,等菜往上端的時候再下手也不遲。
燕翎思付著踱出了廚房,大胖子哈腰陪笑,一直送到門口,任它汗往下淌都顧不得擦一把。
  平時不覺得,這會兒卻覺得廚房外的空氣既清新又涼爽,深深吸上一口,跟喝了玉液瓊
汁差不多。 
  燕翎剛吸一口氣,一眼瞥見湘君躲在不遠處一個角落裡衝他招手,他跟散步似的踱了過
去,看看沒人留意,一閃進了牆角後。 
  「您看過了。」湘君急不可待的問: 
  「嗯,可是沒看出什麼?」 
  「沒看出什麼。」 
  「也許我判斷錯誤,也許他們還沒下手,姑娘能不能帶我做件事兒。」 
  「您吩咐就是。」 
  「上菜還得一會兒吧?」 
  「恐怕還得一會兒。」 
  「那應該來得及,姑娘去跟謝姑娘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在酒菜上桌之前都經過檢查?」
  「您是怕他們在上菜的時候……」 
  「嗯。」 
  「可以想辦法,婢子跟姑娘商量一下去。」 
  「我就在院子裡,有什麼發現,想法子馬上通知我。」 
  湘君答應了一聲,可是她馬上又想起了什麼?「對了,燕少爺,酒菜上桌之前, 
  府裡派有專人檢查。」 
  「誰檢查。」 
  「九成九是鮑師爺。」 
  「不行,姑娘,咱們仍不能放鬆,萬一打這主意的就是老二呢。」 
  湘君一怔:「這倒是,婢子馬上回去跟姑娘商量去。」湘君走了,從另一個門。 
  燕翎打算從來路出去,可是他剛出角落就看見鮑師爺,帶著個人進了院子,那人燕翎認
識,是關外白家的人。 
  燕翎心頭一震,忙又退進牆角後,沒辦法,只有從湘君走的那個門走了,他也不管那扇
門通那兒,想必湘君從那兒出去,一定可達謝蘊如那兒,既通謝蘊如那兒,還怕回不到大院
子?一念既定,燕翎忙逼步走了進去。 
  那扇門這會兒是虛掩著的,燕翎輕輕推開那扇門相過去,門那邊是個小院子。 
  小院子裡有樹有草,有一兩間破舊的房子,門關得緊緊的,看不見人影,也聽不見人聲。
燕翎閃身走了過去,輕輕掩上了門。 
  進了小院子再看,院東有一扇門,也是虛掩著。 
  不用說,湘君定是從那扇門出去的!









第二十一章 皇子慶生隱藏殺機
法,只好進去了。對燕翎來說,有這堵牆等於沒有,燕翎一翻就過去了。 
  燕翎進了大院子,落了地,仍然看不見人影,聽不見動靜。 
  然現在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門,看看有那扇門可以通到別的院子去。 
  看了看他皺了眉,亭、台、樓、榭都有就是沒看見那兒有門,這可怎麼辦? 
  難不倒燕翎,他辨別一下,剛才那個大院子的方向在西邊,應該只往西走,不然回不到
那個大院子去。燕翎快步走向西,順著一排屋宇後,這條路比較隱蔽,就是萬一大院子裡突
然來了人,也不容易一眼就看見他。 
  燕翎疾快地往前走,走沒兩三丈,他突然聽見了動靜,動靜來自前方五、六丈外的一間
房。燕翎立即提高了警覺,輕輕地走了過去。 
  他越走越近,那聲音也越來越清晰,他聽出來了,是有人在說話,他只聽見一個人的聲
音,相當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語。這是誰一個人躲在屋子裡自言自語? 
  到了那間屋後了,燕翎把身子貼在牆上,慢慢探頭從後窗往裡看。 
  他看見了,看得他又一怔。這間屋像是間臥房,相當華麗的臥房。 
  有個身材高大,黑布罩罩著頭,只留兩個眼洞的黑衣蒙面人站在一張大床前。 
  床上放著一個半尺來高的木頭人,身上貼著一張上寫朱字的黃紙,那黑衣蒙面人就對著
那個木頭人比手劃腳,唸唸有詞,聽不出他念的是什麼。 
  念著念著不念了,黑衣蒙面人伸手拿起木頭人,咬破右手中指,把血滴在了木頭人胸前,
然後把木頭人往床下一放,轉身往後窗行來。 
  燕翎縮身急躲,他明白了,他知道這個黑衣蒙面人是在幹什麼了,敢情是用邪術在咒人。
咒誰?這黑衣蒙面人不是來吃飯的。 
  燕翎正這樣想,後窗開了,黑衣蒙面人跨腿就要跳出來,可是他夠機警,就在這時候他
瞥見窗外貼牆躲著個人,他一驚就要縮腿。 
  他機警,他快,可是燕翎比他更機警更快,燕翎早就想到了,只等對方一往外跨,就非
看見他不可,所以那黑衣蒙面人剛一縮腿,燕翎就採取了行動! 
  閃電探掌抓住了黑衣蒙面人的衣裳,猛力一扯,硬把黑衣蒙面人扯出了窗戶,一個跟頭
摔了出來。 
  黑衣蒙面人好身手,一個跟頭翻落地,著地即起,騰身橫躍,直往前掠去。 
  燕翎當著他逃出手去,冷哼一聲進了上去,左掌一抖,琵琶手直拂黑衣蒙面人的後心。
黑衣蒙面人自然知道後心是要害,翻身一掌拍出,兩掌推實,砰然一聲,燕翎只不過一幌,
黑衣蒙面人卻一步退向後去。 
  燕翎淡然一笑道:「就這麼點兒玩藝兒,也敢跟我動手。」 
  翻掌扣了過去,他抓的是對方右肘的「曲池穴」。 
  這是人身重穴之一,只扣上了這個穴道,右半身便算全交進人家手裡了。 
  黑衣蒙面人不會不懂,一驚沉腕,五指如鉤,反扣燕翎腕脈。 
  燕翎微微一怔,輕咦一聲,疾快變招,轉眼功夫間拍出八掌,把對方身前諸重穴都罩在
了掌力範圍之內。 
  黑衣蒙面人不簡單,硬是連拆了燕翎八掌,而且每一掌都化解得恰到好處。 
  燕翎不但沒驚,反而笑了:「還是讓我試出來了,原來閣下是位密宗好手。」 
  黑衣蒙面人身驅一震,仰身倒射,閃電離去。 
  燕翎一笑道:「閣下,你跑不了的。」跨步跟去,探掌抓向對方小腿。 
  黑衣蒙面人的確身手不弱,一連踢出了四腳,都是襲向燕翎腕脈。 
  燕翎沉哼一聲:「少班門弄斧了。」 
  他一隻手臂像靈蛇,左閃右避,然後右掌疾探,正抓住了對方的右腳脖子,一扭一掀,
痛苦悶哼聲中,黑衣蒙面人摔在了地上,掙扎欲起,但是他剛站起,身軀一晃卻又倒了下去。
  「我要是不給你治治,你這輩子永遠別想跑了,答我問話,你是那個府裡的?」 
  「我那個府裡的都不是。」 
  「少跟我來這一套,說!」黑衣蒙面人揚手要動,燕翎跨步上前,一腳跺在他心口上:
「說不說?」 
  燕翎腳下一用力,黑衣蒙面人悶哼一聲,身子一挺,可就是不說話。 
  燕翎俯身伸手,一把扯去了黑衣蒙面人頭上的黑布罩,敢情是個喇嘛。 
  燕翎道:「我讓你嘗嘗錯骨分筋手法的滋味兒。」伸手抓住那喇嘛右臂,一捏一扭。 
  那喇嘛身子抖了起來,頭上見了汗珠,只聽他咬著牙道:「你,你殺了我吧。」 
  燕翎道:「沒那麼便宜,你說不說,不說我還有更厲害的。」 
  那喇嘛咬牙不語,可是轉眼功夫之後,他身子抖得更厲害,臉上的內亂扭,眼珠子都凸
出來了,他受不了了,只聽他道:「好,我說,我說。」 
  燕翎一指落下,那喇嘛連喘了幾口氣,眼珠子突然一動。 
  燕翎飛快探掌捏他的嘴巴。 
  遲了,那喇嘛一張嘴,一股鮮血湧了出來,頭一歪,不動了! 
  燕翎伸手搭上喇嘛的腕脈,脈不跳了。燕翎鬆了喇嘛的手,怔了半天。 
  他沒想到這喇嘛這麼剛烈,竟肯嚼舌自絕也絕不說一個字。 
  憑燕翎的智慧,他知道,這喇嘛是跑來害二阿哥的絕不會錯,可是這喇嘛是誰的人,受
了誰的指使,這他一時就想不出了。 
  定過了神,燕翎想出了個主意,他抱起喇嘛的屍體跳窗進了那間臥房,把喇嘛的屍體往
床前一放,伸手從床下拿出了那個木頭人,攔腰折斷放在了喇嘛的胸前,飄身又跳出了窗戶,
繼續往西而去。 
  走了一條長廊,過了十幾間房子,燕翎還沒看見門,卻看見牆了。有牆就該有門,不然
從西邊往這個院子來,怎麼過來?燕翎沒料錯,又過了兩間屋,他看見門了,是個月形門,
一條石板路穿過月形門,逼到另一個院子裡。 
  燕翎心裡一寬,就要往那個月形門走。 
  忽聽一陣銀鈴般如珠笑語傳了過來,燕翎忙又退回屋角後,從牆角後往外看,隨著這陣
銀鈴般笑語,月形門那一邊走來幾位女客,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看樣可不是福晉就是格
格,裡頭只有一位淡雅樸素,那是玉瑤。 
  幾位女客談笑著進月形門,直往裡走去,只聽一位格格打扮的女客道:「二嫂這兒可真
不錯,平日都在宮裡,這兒還照顧得那麼好。」 
  那福晉打扮的少婦笑著道:「別臊我了,那用得著我操心。」這可是實話。 
  這位少婦被稱二嫂,不用說,準是二阿哥的福晉。 
  只不知道她們要上那兒去,要是上那間臥房去,准一個個嚇得花容失色,魂飛魄散不可。
別人嚇著就讓她嚇著,可是燕翎不能讓玉瑤也嚇著,這該怎麼辦?再看看那幾位,玉瑤一個
人走在最後,另幾位都有說有笑,只有王瑤一個人東瞧西跑的。 
  燕翎靈機一動,取下人皮面具,拾起顆小石頭扔了過去,他用的力道有分寸,石頭剛碰
著玉瑤就落了地,玉瑤一怔,很自然地望了過來。 
  燕翎趕忙抬手,玉瑤又一怔,隨見她趕上去跟前面那幾位說了幾句話,那位二阿哥福晉
道:「妹妹可別走遠了,馬上要開席了。」 
  那幾位走了,玉瑤急忙走了過來,一直到了屋角後,劈頭就道:「玉樓,你怎麼在這
兒?」 
  燕翎道:「我走錯了地方了,誰知道會摸到這兒來。」 
  玉瑤埋怨地道:「哎呀,你真是,這兒是二阿哥的內院,連他府裡的人都不許輕易往這
兒來。你是八阿哥府的人,要讓他們發現了還得了。」目光忽地」凝,接道:「噢,我明白
了,你別是來會那位『十二金釵』之首的吧?」 
  燕翎道:「別開玩笑了,我誤打誤撞倒做了件好事,要不是我,二阿哥非讓人害慘不
可。」 
  玉瑤忙道:「怎麼回事兒?」 
  燕翎把殺喇嘛的經過說了一遍。 
  玉瑤臉上變了色:「有這種事兒……」 
  「我怕嚇著你,所以把你叫了進來。」 
  玉瑤深情一瞥,然後道:「糟,准嚇著她們不可,她們就是到那兒坐的,你也是還把那
個喇嘛放在那兒。」 
  「我是一番好意,又不知道喇嘛是那兒來的,不這樣怎讓二阿哥提防以後。」 
  玉瑤道:「這倒也是,只是你是八阿哥的人,為什麼管二哥的事兒。」 
  燕翎道:「我這個人命好,心也好。」 
  玉瑤道:「討厭,你快走吧,這個門兒可以出去,要不然等待會兒一嚷嚷,准讓他們發
現你。」 
  燕翎道:「我這就走,不過——」 
  他戴上了人皮面具,道:「你記住,當我戴上這個之後可別理我。」 
  玉瑤一怔道:「剛才就是你呀,我說怎麼那麼像你,好好兒戴這個幹嘛呀。」 
  燕翎道:「我有我的理由,一時說也說不清,有機會再告訴你,我走了。」 
  話落,他就要動。 
  玉瑤忽然攔住了他,道:「不行,我忘了,那個門不能走,那邊兒是招待貴客的地方,
你過去准讓人動疑。翻牆吧,牆那邊是個不常有人的小院子。」 
  忽聽一聲尖叫傳了過來,玉瑤一驚急道:「快走。」 
  燕翎沒再說話,騰身爬上牆頭,略一張望就翻了過去! 
  玉瑤沒說錯,這邊兒是個小院子,茅房所在,當然不常有人來,可巧這時候也正沒人。
西邊一扇門虛掩著,燕翎過去開了門,敢情眼前就是那大院子。 
  或許一聲尖叫驚動了這邊,院子裡的人都往東邊看,燕翎跟個沒事人兒似的走了出去,
院子裡的人交頭接耳議論上了。 
  「什麼事兒?」燕翎找上了不遠處的兩個。 
  「不知道,剛聽見有人尖叫了一聲。」 
  「噢,我怎麼沒聽見?別是有人鬧著玩兒吧。」 
  「不像,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兒了。」反正是裝,人家怎麼樣燕翎就跟著怎麼樣。 
  沒多大功夫,燕翎見趙夫人母女進了院子,到處張望,燕翎心知是在找他,當即就離開
了那兩個漢子。趙夫人母女看見他了,很快地走了過來。燕翎迎了過去。 
  趙夫人一到近前就道:「掌令,內院出了事兒了。」 
  燕翎道:「一個喇嘛死在內院臥室裡?」 
  趙夫人一怔,趙君秋道:「您知道?」 
  燕翎道:「我殺的。」他把剛才的經過告訴了趙夫人母女。 
  趙夫人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趙君秋道:「他們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燕翎道:「賢母女知道那個喇嘛是誰的人。」 
  趙夫人道:「不清楚,沒聽說誰養的有喇嘛。」 
  趙君秋道:「京內倒是有不少喇嘛,不過那都是內延供奉的。」 
  趙夫人道:「可能他們讓誰收買了。」 
  燕翎點頭道:「這倒有可能。」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20:48

 趙君秋道:「這下今天的熱鬧恐怕要取消了。」 
  燕翎道:「不見得,二阿哥府不會讓這件事外洩的,恐怕今天還要照常熱鬧,查這件事,
他們會在暗中進行。」 
  趙夫人道:「咱們要不要查?」 
  燕翎道:「當然最好查一查,不過不急,先辦那件大事。」 
  趙夫人道:「那件事現在還沒發現什麼跡象。」 
  燕翎道:「那是咱們有沒留意到的地方,真要說起來,這幾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加之智
囊、謀士食客一大群,不然沒人給他們出高明主意。」 
  趙君秋道:「不,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長處,仗心智、腦筋吃飯的,自有他們的一套,而
且他們每個人都擁有智囊團,多數富心機的人想出來的主意,自然無懈可擊!」 
  趙夫人皺著眉沒說話,燕翎道:「我想過了,既然他們之中的每一個都不是省油燈,他
們之中的一個,要想一網打盡這些對手,不但要出奇制勝,而且還得一擊成功,要不然就會
連自己的將來也斷送了,這一點,那麼照目下的情形看,他下手的機會只有一個,那就是一
定要讓他的對手聚在一起……」 
  趙君秋道:「這種機會恐怕只有兩次,一次是擺宴的時候,一次是看戲的時候……」 
  趙夫人突然道:「咱們在這兩個地方進行偵查行不行?」 
  燕翎道:「我也這麼想,不過,想接近這兩個地方,恐怕不容易。」 
  趙夫人道:「咱們是箭在弦不得不發,不容易也得容易,這件事您交給我……」 
  燕翎道:「自是得仰仗賢母女的大力。」 
  趙夫人道:「您這麼說叫我母女怎麼敢當,事不宜遲,我想這就想辦法去。」 
  燕翎微一點頭道:「好吧,賢母女請吧。」 
  眾目睽睽之下,趙夫人跟趙君秋不便施禮,當即轉身行去。 
  趙夫人母女去了,燕翎也不能閒著,廚房看不出端倪,別處也沒什麼可疑的跡象,要防
患於未然,恐怕只有從那些阿哥聚集在一處的時地下手,所以燕翎也打算想辦法溜進去。倒
不是燕翎怕趙夫人母女辦不了事,而是他怕趙夫人母女顧此失彼。 
  心念既決,燕翎邁步往通內院的那扇門行去。 
  趙夫人跟趙君秋沒往那扇門走,也許是她母女有別的路可走。 
  如今那扇門倒是沒有守衛,可是一進去準會讓人看見,也準會被趕出來。 
  燕翎正在琢磨怎麼進去,忽見那扇門裡走出個人來,不是別人,赫然是他姨父蕭紹威,
後頭還跟著鮑師爺。 
  只聽蕭紹威道:「鮑師爺,不要送了,都不是外人,何必這麼客氣。」 
  鮑師爺滿臉陪著笑:「我說您既然來了,怎麼不坐坐。」 
  蕭紹威道:「我還有事兒,你又不是不知道,整天瞎忙。」 
  鮑師爺道:「那兒的話,您這是能者多勞。」 
  蕭紹威道:「什麼能者多勞,都是些瑣碎事兒,你進去照顧客人吧,我走了。」 
  鮑師爺道:「那我就不送您了,您走好。」 
  蕭紹威應了一聲往外行去,鮑師爺望著蕭紹威走了兩步,扭頭進去了。 
  望著蕭紹威,看著蕭紹威,燕翎心裡突然一動,他忙叫道:「蕭爺。」 
  蕭紹威停步望向燕翎,他微微一怔。就這一怔神工夫,燕翎已到了近前。 
  「尊駕是——」蕭紹威疑惑的問。 
  燕翎道:「蕭爺怎麼不認識晚輩了,晚輩是令嬡的未婚夫……」 
  蕭紹威又一怔瞪大了眼:「原來是你,我說怎麼……跟我這兒逗,你想找我是不是,干
什麼弄成這個樣兒。」 
  燕翎道:「您先別問,您來得正好,我正愁沒法子呢,有個消息您知不知道?」 
  「什麼消息?」 
  「看來您是不知道,聽說有一位想趁今兒這個機會,一網打盡所有的對手。」 
  「真的,那兒來的消息。」蕭紹威神情一震。 
  「聽說的,不是這兒,外頭聽來的。」 
  蕭紹威疑惑地看了燕翎一眼:「可靠麼?」 
  「這種事兒,只能信其有,不能信其無吧。」 
  「小翎,你想搞什麼鬼?」 
  「天地良心,這不是別的事兒,我敢欺蒙您,您是知道的這事兒我可以不管。」 
  「那你為什麼管呢?」 
  「我並不希望他們這樣鬥。」 
  蕭紹威目光一凝,威稜隱現:「小翎……」 
  「您不用這樣,這消息我是聽來的,有一句假話,任憑你處置,您要是不信,我也沒有
辦法。」 
  蕭紹威沒說話,轉身就往裡走。 
  燕翎忙攔:「您想幹什麼?」 
  「你以為我要幹什麼。」 
  「姨父,攔這件事可不是這樣攔法的。」 
  「為什麼不是這麼欄法。」 
  「您知道,這只是聽說來的一個消息,沒有真憑實據,我也查遍了,沒發現一點可疑跡
象……」 
  「那就是沒有。」 
  「為什麼您不想這是那位的手法高明,為什麼您不能信其有。」 
  「你說我不信其有了,我這不是要進去……」 
  「我知道您要進去問這件事,只是您問誰。」 
  「問他們幾個。」 
  「您有什麼證據?」 
  「不必證據,沒有就算了,有,他們自會收手。」 
  燕翎搖了頭:「我不這麼想,當初他們都拉攏過您,您沒幫任何一個,看起來您誰也沒
得罪,其實您都得罪了,我敢說,他們心裡沒有不恨您的,往常不敢動您,現在可是您送給
他們的機會,他們要是咬您一口,說您有意挑撥他們弟兄間的感情,您怎麼辦。」 
  「這……我問心無愧。」 
  「姨父,這不是說這話的時候,這種話在這個圈子裡也不適用。」 
  「小翎,沒想到我讓你繞上了,你說我該怎麼辦。」 
  「您想不想攔這件事兒?」 
  「廢話,不想攔我要進去幹什麼?」 
  「那麼,攔這種無證無據的事兒,只有一個辦法,不動聲色無聲無息的攔。」 
  「別買弄了,你乾脆明說吧。」 
  「您去把他們的阿媽請來,看夜晚誰也不敢亂動。」 
  蕭紹威一怔:「把皇上請來,把皇上請來幹什麼?」 
  「喝杯酒哇,看看戲呀,跟大夥兒聊聊呀!」 
  「好主意,虧你想得出來。」 
  「您誇獎。」 
  「小翎,您想幹什麼。」 
  燕翎一怔:「您怎麼懷疑我……唉,這年頭兒好人真難做,姨父,我要是有意思動他,
我早動了,而且有的是機會,幹嘛非當著您動他不可。」 
  「小翎,你真不是……」 
  「姨父,這不是別的事兒,當初我跟您說好的,我絕不動他,絕不讓您為難,小翎是個
什麼樣的人您清楚,就算我言而無信,跟您玩心眼兒,我能逃過眼前,能逃過以後麼。」 
  蕭紹威沒說話,沉默了一下才道:「小翎,你這個主意雖好,可惜行不通。」 
  「為什麼行不通?」燕翎一怔:「怎麼說?」 
  「他現在不在京裡。」 
  「上那兒去了?」 
  「我不能告訴你,不過他確出京去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怎麼沒聽說?」 
  「皇上秘密出京,除了有數的幾個人誰也沒讓知道,連這幾位阿哥都不知道。」 
  燕翎傻了:「那就麻煩了。」 
  「說不得還得用我這辦法。」蕭紹威轉身又要走。 
  燕翎忙又攔住了他:「姨父,這事兒您讓我辦行不行?」 
  「讓你辦?」 
  「不錯。」 
  「小翎,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對這件事這麼熱心?」 
  「我剛告訴過您了,我不希望他們這麼鬥。」 
  「我還是想不通,你應該巴不得他們鬧得一團糟。」 
  「不錯,我巴不得他們鬧得一團糟,可是一旦有一個一網打盡了他的對手,不就不起來
了麼?」 
  蕭紹威呆了一呆,點頭道:「我明白了,好吧,就交給你辦,你去吧。」 
  燕翎道:「這樣不行,還得您幫個忙。」 
  「要我幫什麼忙?」 
  「那個院子進不容易,您有沒有宮裡的腰牌什麼的,讓我冒充一下宮裡的人。」 
  蕭紹威看了燕翎一眼:「我有塊侍衛的腰牌,可是你只能在這兒用。」 
  「你怎麼老信不過我。」 
  「信不過你,我也不會把女兒給你了,拿去。」 
  蕭紹威探腰取出一塊大內侍衛的腰牌塞給了燕翎,二話沒說,轉身走了。 
  燕翎看那塊腰牌,純銀的,正面刻著個虎頭,後頭刻幾行滿文,這就是御前帶刀大內侍
衛所佩戴的大內侍衛腰牌,行了,就憑這塊腰牌,就是禁宮大內也通行無阻,何況這座二阿
哥府。 
  他料錯了,進了門,只聽得見談笑的人聲,卻看不見一個人影兒,敢情二阿哥府沒在這
個院子裡備下禁衛。 
  也是,能進來的都是貴賓,不能攔,不能進來的,都是這些貴賓帶來的人,只這些貴賓
吩咐一聲,誰又敢擅自往裡闖,何用設防,可是這會兒偏有個敢往裡闖的。 
  談笑聲傳來的地方是座花廳,窗戶紙上可見人影走動,不開門裡頭看不見外頭。 
  燕翎方便了,踩上花廳對面的長廊繞了過去,他打算看看花廳四周。 
  長廊到了頭兒,要往花廳方向拐,忽聽一陣低低的女子笑聲傳了過來。 
  笑得不對勁兒,吃吃的。燕翎微微一怔停了步,凝神仔細一聽,笑聲是從長廊盡頭旁邊
一條小走道兒的那一頭傳過來的。 
  燕翎想過去看看,可又怕耽誤了正事,正猶豫間,一陣輕淺步履聲傳過來,一聽就知道
來了練家子。燕翎聽出步履聲來自花廳方向,忙一閃身就躲進了走道兒。 
  燕翎原以為來人一定拐彎兒順著長廊出去,誰知道步履聲到了長廊盡頭停了一停,旋即
竟沖走道過來了,大半來人也聽見了那吃吃的女子笑聲。 
  非不得已,燕翎不願讓人看見,現在沒辦法,只好閃身撲向走道兒那一端兒。 
  走道兒盡頭緊挨著一個小院子的門,門關著,燕翎一推沒推開,竄身而起,翻牆就進去
了。小院子裡兩間屋,那吃吃的聲笑聲,就是從東邊那間屋裡傳出來的。 
  就在這時候,那陣輕捷步履聲也到了院門外。燕翎怕來人推不開門也翻牆進來,目光匆
忙一掃,見右後方挨著後牆有棵松樹,他一閃就躲進了松樹後。 
  他沒料錯,剛躲入,人影一閃,有個人翻牆進了院子,是一個一臉驃悍色的中年漢子,
沒見過,不過看裝束打扮,一眼就看出是二阿哥府的人。 
  中年漢子一進院子,目光就投向東邊那間屋,只聽他輕輕冷哼一聲,大步走了過去。東
屋裡的人聽覺還真不錯,中年漢子這兒剛邁步,笑聲就停了。 
  中年漢子也機靈,笑聲一停,他立即閃身撲了過去,往門前一落,沉聲道:「來不及了,
出來吧。」 
  一陣息索響之後,東屋門開了,一前一後走出兩個人來。這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是
「十二金釵」裡那妖艷的黃鳳儀,男是關外白家那位白五少。 
  中年漢子怒笑道:「不要臉的婊子貨……」 
  黃鳳儀柳眉一豎發了潑:「姓丁的,你罵誰,姑奶奶又沒嫁給你,我愛跟誰好就跟誰好,
你管得著麼,再說姑奶奶幹的就是這個,不服氣你找鮑師爺去。」 
  中年漢子臉色發了白:「好個水性楊花的臭婊子,你愛這個不是,今兒個我就搗爛你。」
  中年漢子閃身撲向黃鳳儀,黃鳳儀要動,白五少跨步攔在了黃鳳儀身前,正迎著中年漢
子,抖手就是一掌,難怪關外白家威震江湖。 
  關外白家的武功的是不凡,中年漢子還沒來得及出手呢,胸前就挨了一掌,一連三步退
了回去。 
  中年漢子咬了牙,探腰拔出了一把匕首,跨步再進,向著白五少分心就刺。白五少冷笑
一聲:「動這個你還差得遠呢。」 
  一側身避了開去,同時右手已搭上中年漢子腕脈,只見他一手翻,那把匕首已到了他手
裡,他手往回一帶,中年漢子悶哼了一聲,腰一彎,爬下了。 
  白五少手裡的匕首不見了,黃鳳儀臉上變了色:「五少,你,你怎麼殺了他?」 
  白五少笑了笑:「殺了他有什麼了不起,這種人我殺的多了。」 
  黃鳳儀道:「可是今兒個是二爺的壽誕,要是這讓別人知道可不得了哇。」 
  白五少道:「你放心,除了你我,誰也不會知道的。」 
  他探懷摸出了小瓶子,拔開瓶塞就要往中年漢屍身上倒什麼。 
  不用說,那是化骨散一類的藥物。 
  燕翎一步跨了出去,輕喝道:「住手。」 
  白五少一震抬眼,黃鳳儀為之花容失色道:「你,你是……」 
  燕翎道:「咱們見過不是麼,現在多一個人知道了,怎麼辦?」 
  白五少冷然一笑道:「好辦。」 
  白五少身隨話動,跨步欺身,單掌一翻,直拍燕翎心坎要穴。 
  燕翎道:「怎麼,想滅口啊。」他伸出一指,疾快無比地點向白五少的掌心。 
  白家武學的確不同凡響,白五少一驚沉腕,閃電變招,疾若石火般,一連向燕翎攻出三
掌。 
  燕翎腳下移動,靈巧無比地避過兩掌,容得白五少第三掌攻出,他五指如鋼鉤,向著白
五少右手腕脈抓了過去。 
  白五少忙躲,他躲得夠快,但比起燕翎來似嫌慢一點兒,右腕上方被燕翎的指尖掃中了
一下,痛澈心脾,他悶哼一聲往後退去。 
  燕翎可不容他退,如影附形,跨步跟到,口中道:「我不會容你逃出手去的。」 
  白五少冷哼道:「只怕未必。」探懷摸出一物,就要往外抖。 
  燕翎心知必是歹毒東西,自不能容他出手,右臂突然暴漲,正扣著白五少的右腕脈。白
五少大驚失色,撮口就要發出嘯聲,燕翎道:「來不及了。」 
  左手跟到,五指一曲一彈,正中白五少的心窩,白五少嘯聲還沒出口,一口鮮血噴出,
往後便倒。 
  黃鳳儀看得心膽欲裂,悄無聲息,轉身就跑,但是她剛轉身,眼前一花,燕翎已攔住了
她的去路。黃鳳儀臉都白了,情急拚命,猛一掌擊向燕翎。 
  燕翎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腕脈。 
  黃鳳儀驚住了,顫聲道:「你,你不會殺我吧,這兒的事兒我不會說出去……」 
  燕翎道:「你也怕死麼?」 
  黃鳳儀道:「怕,你要是不殺我,你要怎麼樣,我都聽你的。」 
  燕翎道:「真的?」 
  黃鳳儀忙點頭:「真的。」 
  燕翎道:「你看我長得比這位白五少怎麼樣?」 
  黃鳳儀夠聰明,一點就透,妙目之中馬上現出媚意,道:「你比他強多了。」 
  燕翎道:「那就行,你先到屋裡等我去,可別打跑的主意。」 
  黃鳳儀道:「不會的,碰上你這麼個人兒,攆得走我。」 
  燕翎鬆了她,她向著燕翎拋進一個能讓人骨蝕魂銷的媚眼,扭腰擺臀向著東屋行了過去。
  燕翎跟沒看見似的,拾起那瓶化骨散一類的藥物,拔開瓶塞把瓶裡的藥全倒在白五少跟
那中年漢子身上,然後把空瓶扔得遠遠的,邁步往東屋行去。 
  進了東屋看,黃鳳儀還真沒跑,不但沒跑,一見燕翎過來,跟蒼蠅見著肉似的,帶著媚
笑過來就往燕翻身上貼。 
  燕翎抬手攔住了她,道:「慢著,咱倆先聊聊。」 
  黃鳳儀微微一愕道:「先聊聊?」 
  燕翎道:「我這個人跟一般人不一樣,我講究情趣……」 
  黃鳳儀「噢!」地一聲嬌笑道:「我明白了,你這個人是跟一般人不同,不過你放心,
不管聊不聊,我都包你有情趣!」說著又貼了過來。 
  燕翎這回沒攔她,卻伸手拉住她往那張床走了過去。 
  黃鳳儀吃吃地笑了,她的確是個尤物,不但人長得嬌艷無雙,就是媚功也有一手,這吃
吃的一陣笑,換個人就瘋了不可。 
  可是燕翎夠冷靜,到了床旁拉著黃鳳儀往床上一坐,黃鳳儀一個如蛇嬌軀馬上又偎了過
來,她兩隻手都不閒,一隻手拉著燕翎的手,往她那丟人的嬌軀上引,另一隻手就跟找東西
似的,在燕翎身上來回摸。 
  看來燕翎沒瘋,黃鳳儀卻快瘋了。燕翎道:「看來你比我還急。」 
  黃鳳儀說話像夢囈:「我的好人,誰叫我碰上了你。」 
  燕翎按住了她的手,道:「我跟你打聽一件事兒。」 
  「什麼事兒。」黃鳳儀很激動,聲音都發了抖。 
  「聽說有人想一網打盡所有的對手,有這回事兒麼?」 
  黃鳳儀馬上「醒」了,雙妙目瞪得老大:「你說什麼,誰說的?」 
  「你沒聽說麼?」 
  「沒有,這是誰說的?快告訴我。」 
  燕翎淡然一笑道:「如今大夥兒都集中在二阿哥府裡,除了二阿哥,別人沒機會施這個
陰謀,我不信你會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你是懷疑我們主子,我連一點兒風聲也沒聽見。」 
  「就算你聽見了,吃誰的向誰,你也不會告訴我,是不?」 
  「不,我真不知道。」 
  「噢?是麼。」 
  「你是那個府裡的?你問這……」 
  燕翎取出那塊腰牌給黃鳳儀看了看。 
  黃鳳儀吃了一驚,道:「怎麼,你,你是宮裡的……怪不得身手這麼好……」 
  燕翎道:「誇獎了,我奉命來查這件事,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慢著。」黃鳳儀凝目望著燕翎道:「你既是宮裡的,剛才那件事關你什麼事,你要
管?」 
  燕翎道:「是不是我殺了那位白五少,你心疼?」 
  黃鳳儀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覺得你不該管這件事。」 
  燕翎道:「殺人滅屍,任何人看見都會管,我一現身,那位白五少竟要殺我滅口,為了
自衛我只有把他殺了。」 
  「你可知道那位白五少的來歷?」 
  「恐怕比你都清楚。」 
  「那麼你就該知道,你惹了大禍。」 
  「你不至於跟大內侍衛過不去吧。」 
  「我幹嘛呀,他又不是我什麼人,我是說關外白家的人……」 
  「關外白家的人不見得敢惹大內侍衛,再說,那位白五少如今恐怕已經變成一灘黃水了,
你要是不說,沒人會知道那位白五少上那兒去了。」 
  黃鳳儀一驚道:「你放心,我不會說的。」 
  「那就行了,我剛才提的事,你能不能幫忙。」 
  「我想幫你的忙,可是我真不知道,幫不上你的忙。」 
  「黃姑娘,你要是幫了我這個忙,可是一樁大功勞啊。」 
  「我知道,可是我真一點兒風聲也沒聽見。」 
  「這麼看來,你是真幫不上我的忙了。」 
  「本來就是,別提這種事兒了,咱們……」 
  黃鳳儀兩字「咱們」剛出口,突然睡著似的,妙目一閉,嬌軀一軟,倒在了床上。 
  燕翎站起來,抱起黃鳳儀來把她放好,拉開被子給她蓋上,然後轉身出了東屋。 
  出了東屋再看,那位白五少跟那中年漢子都沒了人影兒,地上只有兩灘黃水。 
  燕翎出了小院子,順著那條小走道又走了回來。 
  剛進招待貴賓的這個院子,一陣步履聲從外頭傳了進來。 
  燕翎忙又退回了小走道,貼著牆往外看,只見一行二阿哥府的包衣走了進來,都端著菜,
敢情上菜了。 
  宴客,看戲,這是兩大機會,如今已經上菜了,這第一個大機會已經逼近了。 
  燕翎真有點急了,不知道趙夫人母女辦的事怎麼樣了,得趕快查出個究竟,要不然恐怕
來不及了。燕翎正這兒心念轉動,只見年羹堯背著手從花廳裡走了出來,一雙銳利眼神,直
盯著每一個端菜的包衣。 
  這麼一來,燕翎放了點兒心,年羹堯既然已經提高了警覺,他斷不會讓這些酒菜害了客
人,至少他不會讓這些酒菜害了四阿哥,既不會害了四阿哥,別的客人都在,當然也就不可
能害了別的貴賓,那麼現在他從別的地方著手就行了。 
  有此一念,燕翎找了個包衣端菜間斷的時候,飛身往花廳西頭撲了過去,快得連年羹堯
都沒看見他。 
  到了花廳西頭看,燕翎發現這座花廳奇大,足有一般的客廳兩個那麼大,而且廳裡套廳,
不知道這算什麼建築,當初為什麼這麼蓋。 
  燕翎正這兒暗暗詫異,忽聽花廳後傳來一陣息息索索的異響,像是有人在躡手躡腳走路
一樣,這是幹什麼? 
  燕翎閃身繞了過去,到了屋角,息索聲更清晰,燕翎貼著牆角往後望了過去。 
  花廳後丈餘處是院牆,院牆到花廳後牆這一段之間兩邊是花圃,中間是一條石板小路,
一眼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沒有人影,也沒有一點動靜。燕翎正在奇怪,仔細一聽,這才聽出
那息索異響來自院牆的那一邊,而且是緊挨著牆根下。 
  燕翎矮身竄了過去,他離那異響傳來處約摸兩丈多處翻上牆頭,這回他看見了!牆那邊,
是個小院子,院子裡堆滿了雜物,靠這邊牆根長著一溜雜草,有個黑衣漢子蹲在草堆前,兩
手伸在草堆裡,不知道在幹什麼。 
  燕翎提一口氣竄進了院子,從那黑衣漢子的背後繞了過去。 
  燕翎輕功好,那黑衣漢也全神貫注在草堆裡,燕翎都到了他身後,他居然茫然無覺,一
點也不知道。 
  燕翎現在可以看清楚了,黑衣漢子伸在草堆裡,是在編三根黑繩,把三根黑繩編成一股。
三根黑繩是從牆根下泥土裡伸出來的,不知道通到那兒,是幹什麼用的。 
  可是燕翎一眼就看出來了,看得他心頭猛跳了幾下那不是什麼黑繩,而是三根藥捻兒,
也就是所謂的引信。燕翎暗吸口氣開了口:「這是要炸誰呀?」 
  那黑衣漢子著著實實嚇了一跳,機伶暴顫,飛起一腿往後踢來。 
  燕翎早防著他有這一手了,一掌砍下,正中黑衣漢子的腳脖子,黑衣漢子悶哼一聲翻身
倒下。燕翎上前一步,一腳踩在黑衣漢子心口上,黑衣漢從腰間拔出了一把攮子,可惜沒能
用上,燕翎腳下只微一用力,他馬上鬆手把攮子扔了。 
  燕翎冷然道:「答我問話,引子的那一端,埋在什麼地方?」 
  黑衣漢子道:「我不知道……」 
  燕翎腳下又一用力。 
  黑衣漢子忙道:「我真不知道,我只是來點這引信的。」 
  燕翎道:「你是那個府裡的。」 
  「我那個府的都不是,我是京城江湖道兒上的。」 
  「噢?這倒是奇事,江湖道兒上的,能混進二阿哥府來。」 
  「是有人帶我進來的。」 
  「誰帶你進來的?」 
  「戲班子,我是藏在戲箱裡進來的。」 
  「戲班子什麼人帶你進來的?」 
  「不是他們,我藏進戲箱,他們也不知道。」 
  「有這等事,那麼是誰讓你來點這根引信的。」 
  「我不認識他,他只說我點了這根引信,他會給我五百兩銀子。」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那個人在那兒找到你的?」 
  「三天前,在『天橋』一家棚裡,我手氣不好輸了錢,他借給我十幾兩銀子。」 
  「那麼,他有沒有告訴你,什麼時候點這根引信?」 
  「有,他說一見上菜就點。」這就不對了,所有的貴賓如今都在那座花廳裡,這時候一
點引信,豈不是真一網打盡了?這會是那個的手下授的意?難道說另有不在這幾位阿哥之內
的人?不可能啊?不是這幾位裡頭的一個,何必幹這趕盡殺絕的事兒,燕翎正這兒思忖,只
聽黑衣漢子道:「我說的都是實話,這不關我的事……」 
  「你知不知道,一點這根引信,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我只知道會炸了什麼,可是到底炸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燕翎冷笑道:「你炸的是牆那邊花廳,如今皇上以及阿哥們都在那座花廳裡,你想想看
你炸的是什麼?」 
  黑衣漢子嚇得臉上沒了血色:「我怎麼知道,我要是知道,殺了我我也不敢。」 
  燕翎道:「我相信你說的是實話,可是我不相信我查不出這是誰出的主意。」 
  他收回腳道:「站起來!」 
  黑衣漢子忙爬了起來,苦著臉道:「求您饒了我,下回說什麼我也不敢了?」 
  「可以。」燕翎道:「你想個辦法,先把這根引信弄濕了。」 
  黑衣漢子四下望望道:「這兒又沒水,怎麼弄?」 
  燕翎道:「總是有辦法的,你撤泡尿吧?」 
  黑衣漢子一怔道:「這……」 
  燕翎道:「快點兒,誤了事兒你這條命就沒了。」一聽說要命,黑衣漢子不敢再囉嗦,
幸好他有尿,解開褲子就是一泡,這一泡還真不少,把根引信全澆濕透了! 
  等得黑衣漢子紮好了褲腰帶,燕翎一指閉了他穴道,攔腰抱起他上牆頭,牆頭上借力,
燕翎又竄上了棵牆角的一株大樹,這棵大樹枝葉相當茂密,很適宜藏身。 
  燕翎把黑衣漢子安置在一處樹蔭上,自己也找個地方坐了下來,居高臨下,這兒既能看
見花廳前,也能看見牆這邊埋引信處,看看誰會到這兒來查看引信。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22:25

第二十二章 諜中對諜暗懷鬼胎
  燕翎想得是不錯,可是他在樹上只是等了半個多時辰,沒見有人來查看引信,出了花廳
又進去的倒是不少,幾乎每一位阿哥都出來過,看樣子像是入廁,一去就是好一會兒,這會
是誰出的歹毒主意?燕翎夠聰明了,可是這會兒他也納了悶。 
  當然,這幾位阿哥之所以出來,有的是真的內急,有的是想躲過那一劫。 
  可是,都出來過,誰是真內急,誰又是想躲過那一劫呢?這麼多位,實在難找出是那一
個,一直到了席散,燕翎仍沒等著,有誰來查看引信。 
  從這一點可以得到證明,讓這個人來點燃引信的那個人,是個相當高明,相當機警的人
物,引信沒點,火藥沒炸,那就表示出了毛病,既是出了毛病,前來查看,豈不是自投羅網?
燕翎束手無策了。 
  不過至少有一點值得安慰,那就是燕翎他畢竟阻攔了這場驚人的劫難。 
  席散以後,恐怕接著就要看堂會了,這又是個一網打盡的機會,不過得有很多人受到池
魚之殃。燕翎不敢耽誤,還得趕快忙那一頭去。 
  樹上這個人怎麼辦?暫時不管他了,燕翎還有用他的地方呢! 
  於是,燕翎飄身下了樹,點塵未驚。 
  這個大院子裡有座戲台,看上去像是臨時搭的,不是像野台子戲那樣,幾根木頭湊上幾
塊板兒就行了,紮彩懸燈,佈置得富麗堂皇。 
  戲台前擺著一條條的長板凳,最前頭是十幾把紫檀木的椅子,紅緞子間兒的墊子,椅子
前頭還有茶几,不用說,這是給貴賓們坐的,後頭那些長板凳才是給一般人坐的。戲台上該
有的已經擺上了,只是還沒看見人,戲台後緊挨著個小院子,那兒倒有人聲,可能那兒是後
台所在。 
  戲台前抱著胳膊站著個中年漢子,一看就知道是個護衛,而且是二阿哥府的護衛。燕翎
向著他走了過去,那護衛挺和氣的,沖燕翎笑道:「這麼早就過來了?」 
  燕翎道:「早來好,有地方坐,反正閒著沒事兒。」 
  那護衛道:「席散了吧?」 
  燕翎道:「大概散了,今兒個諸位可夠忙的了。」 
  那護衛道:「也沒什麼,你看我不是在這兒站著麼?」 
  燕翎笑了笑道:「戲碼選定了吧?」 
  「早就選定了,什麼時候了,還不定那兒來得及呀。」 
  「都是那幾出?」 
  「還不是那些吉祥戲,反正別帶壽字兒就行了。」 
  這個燕翎懂,上頭還有老人家,不能稱壽。 
  「這是那個班子?」 
  「不清楚,我不愛這個,反正是內廷供奉的就對了。」 
  「那準錯不了,待會兒可以開開眼界了。」 
  「也沒什麼,我不懂戲,可是這種戲準沒什麼看頭兒。」這倒也是實話。 
  燕翎根本沒打算跟他多聊,往戲台後指了指,道:「那兒算是後台?」 
  「我還沒看過呢?能不能過去看看?」 
  「有什麼不能的,別看人家大姑娘換衣裳就行了。」 
  「那怎麼敢看?看了會瞎眼。」他跟燕翎逗,燕翎也跟他逗了一句,兩個人都笑了,帶
著笑,燕翎踱向了「後台」。 
  剛到戲台旁就看見了院子門兒,不進院子就能看見,戲班子裡的人來來往往,挺忙的,
有男有女,有文有武,有上了妝的,有還沒上妝的。 
  燕翎邊走邊暗中打量這一帶,他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當然,戲台前這塊地下,也可能埋著炸藥,不過,那就跟埋在花廳底下的炸藥一樣,早
動的手腳,現在自然很難看出什麼。 
  縱然是早動的手腳,燕翎並不敢斷言,那要一網打盡對手的是二阿哥。 
  只能說二阿哥府的這些人嫌疑最大。 
  當然,二阿哥府的這些人,並不全是二阿哥的人。二阿哥府這些不是二阿哥的人,他們
這麼做,對他們的真主子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轟然一聲之後,不但可以幫他們的真正主子一網打盡了對手,而且還可以把禍嫁給二阿
哥,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事實上,燕翎這項推測是正確的,不是二阿哥府的人,不可能
知道找的是那個戲班子,不知道是那個戲班子,又怎麼能利用戲箱把人運進來?戲班子裡的
人是不是跟這件事有關係,還很難說,戲班子裡的人該清楚,那個戲箱裡裝的是什麼,要說
那個箱子裡藏個人而茫然無覺,這實在很難說得過去。 
  所以,燕翎他要到「後台」來看看。燕翎進了院子,剛進門就被擋了駕,一個身穿長袍
的漢子攔住了他,臉上雖然帶著笑,話可不怎麼好聽他說:「對不起,您這位,看戲在前
頭。」燕翎明白,戲班子是內廷供奉,對於這沒資格進出禁宮大內的人,戲班子並不買帳。
燕翎衝他笑了笑,沒說話,可也沒動。 
  那漢子嗓門兒提高了些:「我跟您說,看戲在前頭。」 
  「用不著這麼大聲,我聽見了。」 
  那漢子一怔:「我當您……」他沒說下去,笑笑哈腰擺手還往外讓。 
  燕翎仍沒動:「我想到後頭來看看,不行?」 
  那漢子道:「對不起,後台重地,閒人免進。」 
  燕翎道:「這話是你說的?」 
  那漢子陪笑:「沒錯,是我說的。」 
  燕翎道:「你是管事?」 
  那漢子道:「二管事,你瞧夠格麼?」 
  燕翎微一點頭:「好辦,你給我寫幾個字,然後畫個押,我扭頭就走。」 
  「寫字兒?寫什麼字兒。」 
  「後台重地,閒人免進。」 
  「對不起,我們這沒這個規矩,您多包涵,我想寫,可是沒這個規矩。」 
  「不寫也行,我找你們大管事說話。」 
  「他忙著呢,沒空招呼閒客,再說後台重地,閒人免進,這是我們的規矩,您跟誰說也
是一樣。」 
  燕翎笑了:「你不給我傳話,我自己去找他,你看著辦好了。」邁步就往裡走。 
  那漢子跟上一步,伸手抓住了燕翎,仍一臉笑容道:「這位,今兒個二阿哥府辦什麼事
兒,您明白,要是嚷嚷開了,幾位阿哥可未必不怪我們。」 
  燕翎道:「是麼,那你就嚷嚷吧,到時候看咱們誰倒楣。」 
  燕翎又邁了步,那漢子當然不讓燕翎往裡走,猛然沈腕一扯,可是他那拉得住燕翎?不
但沒能拉住燕翎,反而被燕翎帶得跟著跑了幾步。 
  就這麼一拉一扯,燕翎試出這位二管事居然是位練家子。 
  而二管事他也急了,馬上就嚷了起來:「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兒,直攔你你還直往裡闖,
你是那個府裡的?」這一嚷不要緊,正在忙著的角兒們也停下望了過來,有幾個漢子很快走
了過來,一個問道:「怎麼了,二爺?」 
  二管事指著燕翎叫道:「這個人不知道是那個府裡的,直告訴他不能往裡進,他卻硬往
裡闖!」 
  那人道:「我當是什麼事兒呢?您幹嘛生這麼大氣,把他請出去,不就得了麼?」他沖
燕翎擺了手,瞇著眼,那神態是這麼個意思,你再不出去就要你好看:「請吧?」 
  燕翎笑了笑:「看樣子,你們是仗著人多,好嘛!今兒個我就跟你們鬥上一鬥,看看事
情過後咱們誰倒楣,既然進來了,我就不會自己出去,你們誰有本事誰過來把我摔出去吧!」
  那人臉上變了色,冷笑一聲道:「好哇,我先試試。」 
  他過來伸手就抓,突然一聲沉喝傳了過來:「住手。」 
  那人還真聽話,忙縮回了手。幸虧他縮回了手,不然摔出去的準是他。 
  隨著那聲沉喝,一個胖胖的中年人走了過來,留著兩撇小鬍子,挺有威嚴的。 
  幾個人忙哈腰:「大管事。」是大管事到了,難怪了。 
  胖小鬍子目光一掃,沉聲說道:「這兒是什麼地方,今兒個是什麼日子,你們在這兒給
我惹事,怎麼檔子事兒?」 
  剛才那人道:「大爺,二爺說這個人不知道是幹什麼的,硬往裡闖,好說歹說都攔不
住。」 
  胖小鬍子目光落在燕翎臉上,舉手一拱道:「容我先請教……」 
  燕翎摸出大內侍衛腰牌,托在手裡往前一伸,道:「大管事認識不認識這個?」 
  大管事、二管事跟那幾個,臉上馬上變了色,這,他們不敢不買帳。 
  大管事還沒說話,二管事陪滿笑臉:「原來是宮裡來的,您怎麼不早說?」 
  燕翎收起了腰牌,道:「我混身皮肉癢,想挨頓揍。」 
  二管事忙道:「我們那兒敢,您大度包涵,我們有眼無珠。」 
  燕翎目光一凝,望著胖小鬍子道:「大管事,你怎麼說?今兒個是什麼日子,咱們都知
道,宮裡不放心,派我來到處看看,你們不但不讓看,反而要逞蠻打人,我要是實情實
報……」 
  幾個人都白了臉,胖小鬍子惶恐哈腰:「我們該死,我們該死,您千萬包涵,您千萬包
涵。」 
  燕翎道:「不是我跟你們為難,我要是跟你們計較,來個扭頭就走,萬一出點兒什麼事
兒,試問你們誰擔得起?」 
  胖小鬍子深深彎腰,肚子大,不好彎腰,憋得他臉都紅了:「是,是,是,該死,該死,
我們該死。」 
  燕翎轉望二管事:「這位二爺,現在我能到處看看麼?」 
  二管事忙恭謹擺手:「您請,您請,看那個都行,看那兒都行。」 
  燕翎道:「那就麻煩你二管事帶個路吧。」 
  「是,是,是,您請跟我來。」 
  燕翎手往後一背,邁步跟上去。身後響起一聲脆響,像是誰挨了個嘴巴子。 
  二管事前頭走,燕翎後頭跟,每到一處,二管事哈腰陪笑,等著燕翎看,唯恐不周。這
兒誰都知道燕翎是幹什麼的了,無不垂手恭謹站立,一直到燕翎看完離去。 
  片刻之後,二管事到了院東一角,這兒擺著幾隻大木箱,燕翎看見過這幾隻大木箱,可
是那會兒他絕沒想到裡頭藏的有人。 
  要是他當時掀開看看,今兒個這座二阿哥府就熱鬧了! 
  燕翎在木箱前停步,伸手掀開了頭一隻木箱的蓋子,二管事忙掀開了第二隻。 
  「這種箱子真大啊。」燕翎道。 
  「是呀!」二管事忙陪笑:「這種箱子本就得大!」 
  「裡頭裝個人綽綽有餘嘛。」燕翎用眼角餘光看二管事。 
  二管事陡然一驚,可是馬上又恢復笑臉:「您說笑,誰會拿這種箱子裝人?」 
  「二管事,」燕翎望向了二管事,目光緊盯在他臉上:「不見得沒有吧。」 
  二管事笑得不自在了:「也許有,只是我沒見過。」 
  「我見過,」燕翎蓋上箱子,道:「二管事你信不信?」 
  「信,信。」二管事笑得更不自在了。 
  「既然二管事你信,我就好說話了,有個人藏在這些箱子裡的一隻裡,偷偷進了二阿哥
府……」 
  二管事臉上現了驚慌色,忙道:「哎喲,您千萬別開這玩笑……」 
  「二管事,你看我像是開玩笑麼?」 
  「這,這怎麼說是真的?」 
  「本就不假。」 
  「這,這就怪了,我們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 
  「不,二管事,你們班子裡,至少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 
  「真的?」二管事猛又一驚:「誰知道?」 
  「我正想請二管事你告訴我呢?」 
  「我不知道,您明鑒,我真不知道。」 
  「二管事,你知道那個人偷偷進二阿哥府來,是來幹什麼的?」 
  「這,這我怎麼會知道?」 
  「我可以告訴二管事,這個人是來點燃引信的,引信的那一頭,埋在擺設酒席的花廳
下……」 
  二管事臉色白得像張白紙:「有這種事,這還得了。」 
  「就是說嘛,萬一炸了今天來的這些貴賓,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跟著掉腦袋呢,保不定還
會誅連幾族。」 
  「是,是,是,是,是,是,那麼您……」 
  「目下這件事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我不打算宣揚,宣揚出去後果不堪設想,不過二管事
你得告訴我,這是誰的主意。」 
  二管事大吃一驚,差點兒嚇破了膽:「您,您怎麼問我,我怎麼會知道?」 
  「二管事,你真不知道?」 
  「您明鑒,我真……」 
  「二管事,明人面前不說假話,我這雙照子夠亮,二管事你是個練家子,這種練家子跟
班子裡的武行不一樣?」 
  「這……這……」 
  「二管事,我不願宣揚,甚至打算全當沒事兒,因為這種事會誅連太多人,平平靜靜的
多好,何必非鬧這個?可是你總得給我個明白?」 
  「這……您……」 
  「二管事,這樣吧,告訴我,你吃的是那個府裡的飯?」 
  「您,您打算全當沒事兒?」 
  「二管事,丈夫一言,除非萬不得已,我也不願得罪人,這幾位那一位都有可能坐上正
大光明殿那個龍墩,你說是不?」 
  「我,我是四阿哥的人。」 
  「我差不多猜著了,那麼二阿哥府裡,還有那位四阿哥的人?」 
  「這個……」 
  「二管事,咱們要互相信任。」 
  「鮑師爺。」 
  燕翎猛一怔:「這倒大出我意料之外。」這是實情實話,燕翎做夢也沒想到,二阿哥的
心腹要人鮑師爺,居然會是四阿哥的人。 
  鮑師爺既是胤禎老四安置在二阿哥這兒臥底的,胤禎老四對二阿哥的機密,一定是了若
指掌,有些事恐怕還沒付諸實施,胤禎老四就知道了。 
  胤禎這個人太厲害,太可怕了,燕翎突然間心底泛起了不寒而慄之感。 
  他沈默了一下,凝目望向二管事,兩眼之中威稜閃射:「那麼,四阿哥一計未成,是不
是還有二計?」 
  「這,這我就不知道了。」 
  「二管事……」 
  「我真不知道。」 
  燕翎又沈默了一下:「幸虧這一計沒有成功,要不然的話,那還得了,我簡直不敢想像
那種後果,既是沒有了,只要別來二計,我看我還是睜一眼,閉一眼吧?」 
  二管事如逢大赦:「謝謝您,謝謝您。」 
  「謝倒用不著。」燕翎道:「你既希望我一眼睜,一眼閉,我也希望你裝聾作啞,全當
咱們倆沒見過面,這話你懂麼?」 
  「懂,懂,我懂。」 
  「不但得懂,你還要記住,四阿哥對付背叛他的人的手段,既毒辣又狠的。」 
  二管事兩腿打了哆嗦,額上也見了汗:「我,我知道,我會記住的。」 
  「那就行了,你忙你的吧,我不打擾了。」 
  燕翎出了「後台」,他一邊走,一邊想,鮑師爺既是胤禎的人,胤禎不只是對二阿哥的
機密瞭若指掌,恐怕對他不是江南白玉樓,而是關外白家的李志飛這件事,也早已胸中雪亮,
甚至他一進二阿哥府,胤禎就知道了。 
  同樣的道理,對於他從八阿哥府又進入四阿哥的「雍郡王府」的事,鮑師爺自也是明明
白白的。胤禎居然一直沒動聲色,可見城府之深。 
  不過還好,將來一旦面臨這些事,燕翎他都還能應付! 
  這會兒戲台前已然亂哄哄的了,各個府邸的護衛、跟班都到了,只有貴賓們還沒到。這
是派頭,看戲不能到得太早。 
  可是說又說回來了,這是堂會,貴賓們不到,戲台上那敢開鑼。 
  這些護衛、跟班沒人不知道這情形,所以,亂哄哄儘管亂哄哄,可沒人不耐煩,也沒人
敢不耐煩。 
  燕翎一眼就看見了趙夫人、趙君秋母女倆,她們母女一邊低聲談著,一邊目光來回掃動,
似乎在找什麼。 
  燕翎明白,她母女倆還在找可疑的跡象,他走了過去,從趙夫人母女的背後繞了過去,
到了趙夫人母女後頭,趙夫人母女機警地住口不談了,可並沒有扭頭過來看。 
  燕翎道:「快開鑼了吧!」 
  趙夫人、趙君秋忙回過頭,趙夫人道:「大概快了吧。」 
  趙君秋低低道:「掌令,我們還沒有找到……」 
  燕翎道:「我找到了。」 
  趙夫人母女雙雙一怔,一陣驚喜。 
  「什麼時候,在那兒,是什麼?」 
  趙君秋連珠炮似的問了幾句,燕翎笑笑,把經過說了遍。 
  趙夫人母女都面泛驚容,嚇出了一身冷汗。 
  趙君秋忍不住脫口叫了一聲:「好陰毒的……」 
  趙夫人忙碰了趙君秋一下,趙君秋立即警覺,住口不言。 
  趙夫人道:「不會只有這麼一手吧?」 
  燕翎道:「不敢說,不過小心點兒總是好的,我還要賢母女幫我留意這個地方,『直郡
王府』,是不是只有兩位跟來?」 
  「是的。」趙夫人點頭答應。 
  燕翎道:「不假手他人也好,那一個太厲害了,有了眼前這麼個情形,我簡直懷疑他的
人無所不在,找機會把這件事告訴胤仍,可能的話,最好讓胤仍偷偷溜去看看,不過別讓胤
仍知道,姓鮑的是胤禎的人。」 
  「是。」趙夫人恭謹答應。 
  只聽爺兒們的笑聲,夾雜著一陣如珠笑語傳了過來。 
  貴賓們到了,戲台前立即鴉雀無聲。 
  燕翎轉身走開了,趙夫人母女也裝得跟個沒事人兒似的。 
  貴賓們進來了,爺兒們在前頭,女客在後頭。 
  爺們兒裡走在最前頭的是二阿哥胤仍,後頭是大阿哥胤堤、四阿哥胤禎,八阿哥胤翼、
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題、胤俄、胤陶、胤唐等,還有貝子玉鐸、鮑師爺在旁哈腰陪笑
侍候,然後是福晉、格格、夫人等女客,王瑤、玉倫都在裡頭。 
  最後是年羹堯、張逆玉等恭送大道,簡直是浩浩蕩蕩。 
  四阿哥一路談笑風生,跟個沒事人兒似的,喜怒不形於色,城府之深,眼下這些人,那
一個也比不上。 
  這些人到了戲台前,鮑師爺忙了,讓這個坐,讓那個坐,禮既多又周到。 
  王瑤心不在戲口上,暗地裡目光掃動,到處找燕翎,終於讓她找到了,她跟燕翎交換一
瞥,這才心滿意足地坐了下去。 
  二阿哥府的下人也忙了,忙著倒茶、端水果、蜜餞、應有盡有,都是精選的好吃東西,
別的不說,單瞧那一串串吐魯蕃的葡萄,就讓人垂涎。 
  行了,正主兒出來了,大管事跑了過來,台兒前請個安,低聲說了兩句,又哈著腰退走
了。 
  武場上了台,照樣得行禮如儀。行過了禮,開鑼了,又熱鬧了。 
  這一熱鬧,大部份的注意力都讓台上吸引了過去。 
  燕翎可沒往台上看,他那銳利目光開始掃視遠近,就這麼會兒工夫,院子裡進來了不少
精壯漢子,一個個行動輕快,舉止穩健,站在了各路口上,等於把台前這塊地兒全包圍了起
來。是不俗的練家子,而且是二阿哥府的。 
  當然,這是預防不測,說不定是那死了的喇嘛引起來的,二阿哥表面上不動聲色,暗地
裡可是加緊了禁衛,如臨大敵。有個漢子沖燕翎走了過來。 
  燕翎明白,準是因為他「不合群」,一個人站得離戲台遠遠的,讓人家看著扎眼。果然
不錯,那漢子到了他的身邊便道:「怎麼不往前站站?」 
  燕翎道:「我不愛這個,可又不能不過來看看,沒法子,只有站遠點兒了。」 
  「你是那個府裡的?」 
  燕翎亮了亮那塊腰牌。 
  那漢子馬上陪上了滿臉笑,哈了腰:「我不知道,您多包涵。」他走了。 
  這塊腰牌真不賴,唬得誰都一楞一楞的。 
  開戲了,台下的注意力全讓台上吸引了過去。 
  更熱鬧了,有熱鬧就難免亂,只一亂,想活動的自然就好活動了。 
  坐在那兒的貴賓裡,頭一個活動的是年羹堯,他站了起來,走到外頭來來回踱步。燕翎
明白,年羹堯準是找他。 
  還真讓燕翎猜著了,年羹堯走了兩趟之後,向著他走了過來。 
  「年爺。」燕翎先叫了他一聲。 
  「兄弟,你身上帶著甚麼這麼好用,連二阿哥府的護衛都衝你遞嘻哈兒。」 
  敢情他瞧見了,燕翎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年爺的眼可真尖哪,喏,這個。」 
  燕翎索性大方地拿出了那塊腰牌。 
  年羹堯也為之一怔:「這,這你是從那兒來的?」 
  燕翎笑笑道:「您原諒,天機不可洩露。」 
  年羹堯深深看燕翎一眼:「你可是真有辦法……」 
  燕翎道:「好說,比起四爺跟您來,那可是差多了。」 
  年羹堯道:「得了吧,兄弟,別瞎捧了。」 
  燕翎道:「年爺,您不覺得我這話是有所指麼?」 
  年羹堯斂了笑容:「有所指,指什麼。」 
  燕翎道:「指四爺跟您把我冤得好苦。」 
  年羹堯訝然道:「你這話……我還是不明白你何指?」 
  燕翎道:「年爺,四爺未免有點不擇手段。」 
  「四爺不擇手段,你是說……」 
  「您知道,那轟然一聲之後,有多少不該死的冤死麼?」 
  年羹堯臉色陡然一變:「兄弟,我不懂……」 
  「您別忘了,我已經進了四阿哥的門。」 
  年羹堯沉默了半天才說:「怪不得沒成,弄半天原來是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趕巧了,那傢伙在那兒弄引信,讓我這到處逛的瞧見了。」 
  「兄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年爺,您明教。」 
  「還明教,你已經進了四爺的門,既然明知道是四爺……」 
  「年爺,這該怪您跟四爺呢,還是該怪我。」 
  「怎麼能怪到四爺跟我頭上來。」 
  「您兩位把我瞞得死死的,事先我一點兒也不知道,我撞見了這件事,您跟四爺又在花
廳裡,您說,我是讓他點引信呢,還是我幫他點?」 
  「這……」 
  「怪我麼,年爺?」 
  「這麼說你是後來才知道的。」 
  「那傢伙告訴我說,是藏在戲箱裡混進來的,別的一概不知,於是乎我只有找上了戲班
子,我一眼就瞧上了那位二管事,我用那塊腰牌嚇壞了他,他只有和盤托給了我,我明白了,
可也遲了。」 
  「唉,四爺剛才急了半天了,怎麼也沒想到會是壞在自己人手裡,他要是知道是你……
唉,這叫我怎麼說好。」 
  「年爺,您不用為難,對四爺,您可以實話實說,這情形您清楚,四爺他要是能諒解,
那就不必再說什麼,要是不能諒解,那也只有任由他了,不過,對我這個已進四爺的門的人
來說,四爺這種作風,頗令我有寒天飲冷冰之感!」 
  年羹堯急了:「兄弟,這叫什麼話,我又不是怪你……」 
  「我不是說您,我是說四爺。」 
  「四爺要明白這情形準不會怪你,要是連這點度量都沒有,別的還能幹什麼。」 
  燕翎道:「四爺的度量我是知道的,夠大,要不然他也容不了我這個門出來進那個門,
那個門出來又進這個門的人了。」 
  年羹堯道:「這不就結了麼。」 
  燕翎笑笑道:「結了麼,年爺,難道您不問問我到底進出過幾個門?」 
  年羹堯臉色變了一變:「兄弟,突然間我有這麼一個感覺。」 
  「什麼感覺?」 
  「你是個可怕的人物。」 
  「年爺好說,我還不如您跟四爺大度能容,不動聲色。」 
  「看情形,你也知道二阿哥府裡有四爺的人了。」 
  「年爺,這座府邸是二阿哥的,外人想在這中心重地府下埋上炸藥,絕沒那麼方便,我
要是傻得連這都想不到的話,四爺也不會要我了,您說是不?」 
  年羹堯忽然笑了,笑著搖了搖頭:「兄弟,我算是服了你,沒想到關外白家會有你這麼
個讓人不寒而慄的高明人物!」 
  「您錯了,年爺,鮑師爺也讓我蒙蔽了,我不是關外白家的李志飛,我是貨真價實的江
南白玉樓。」 
  年羹堯呆了一呆:「噢?那你何必冒充……」 
  「京裡的情形您明白,李志飛是現成的路,我要是憑白玉樓這塊招牌,自遂自發往京裡
闖,非招人動疑不可,我受不了那種讓人懷疑的氣,所以走了李志飛的路。」 
  「李志飛呢?」 
  「我讓他往別條路上去了,那條路通『酆都』。」 
  年羹堯一怔:「兄弟,你好狠哪。」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只要能達目的,何必擇手段?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弄這麼
一張什子戴在臉上了吧。」 
  「這我明白,老二這兒來了白家的人,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 
  「那一點?」 
  「你到京裡來幹什麼?」 
  「哈,問得好,以您看,是這兒的日子舒服呢,還是江湖上的日子舒服?」 
  年羹堯笑了笑:「現在才覺出,我這一問,問得有多麼傻。」 
  「好說。」 
  「兄弟,還有件事兒,也是發生在老二這兒的。」 
  「死了個喇嘛。」 
  「也是你?」 
  「不是我。」 
  「那是誰?」 
  「白家的白五少。」 
  「噢!」 
  「讓他趕巧碰上了,他跟『十二金釵』裡的黃鳳儀找僻靜地兒碰上的,他毀了那個喇嘛,
我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也看見了我。」 
  「他倒楣了。」 
  「可不,黃鳳儀死在她自己屋床上,那位白五少一根頭髮都找不到了。」 
  「化骨散。」 
  「不錯。」 
  「兄弟,你是真狠。」 
  「年爺,化骨散是白五少的,他要用在那個喇嘛身上,我沒給他機會,我讓他自己用
了。」 
  「兄弟……」 
  「那個喇嘛也是四爺的人?」 
  「不錯。」 
  「行了,我給他報了仇了。」 
  「四爺會謝你。」 
  「不敢奢求,能扯平就知足了。」 
  「扯不平,可是四爺可是個明理的人。」 
  「希望四爺也跟您一樣。」 
  「兄弟,放心吧不會有事兒的。」 
  「您這意思是不是說,四爺不會把我趕出他的門去。」 
  年羹堯帶點責怪意味地看了燕翎一眼:「兄弟,我這兒跟你說正經的,你馬上跟我開玩
笑。」 
  「誰跟您開玩笑了。」 
  「以你現在的情形,你怕誰把你趕出門去。」 
  「年爺,這您要是以為我跟您開玩笑,您就錯了,別信誰把我怎麼樣,我一點兒也不在
乎,我可真怕四爺一怒之下不要我了。」 
  「是這樣麼,兄弟。」 
  「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良駒擇主而事。我看準了,這些位阿哥中,只有四爺的實力
最雄厚,而且佔優勢,您想,要是四爺一怒之下不要我了,這趟京裡,我豈不是白來了。」
  「但願你說的是心裡的話。」 
  「看來現在我要想取信於年爺,是不容易了。」 
  「兄弟,別著急,跟你開玩笑的。」 
  「我這兒跟您說正經的,您怎麼跟我開玩笑。」 
  年羹堯笑了:「兄弟,六月的債,你還得可真快啊,咱們說正經的,這趟子事兒,我可
以拍胸脯擔保,不過我要先知道,你的心究竟是在這兒,還是在四爺府?」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24:08

 「問清楚了,免得日後冤了你。」 
  「沒錯,就是這意思。」 
  「年爺,剛才我說的,還不夠清楚麼。」 
  「兄弟,你知我知,老二是四爺最大的勁敵,日後究竟是那位坐上『正大光明殿』那個
位子,機會是一半一半。」 
  「那是您的看法,我不這麼看,論實力……」 
  「我不是論實力,是論眼前事實,老二的腳已經跨了進去,四爺卻還在門外。」 
  「這我知道,只是,年爺,四爺會讓他再往裡去麼?」 
  「當然不會,不過能不能拉他出來,還很難說。」 
  「不難說,年爺,相信四爺跟四爺左右這些文武良將,一定會全力以赴,不到最後一刻,
絕不放棄希望,甚至不惜代價,志在必得,在這種情形下,那就要憑真本事去競爭了,競爭
就得憑實力,論實力,任何一位比不上四爺。」
  「除了實力以外,還要看機運。」 
  「年爺,機運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年羹堯沉默了一下,目光一凝,逼視燕翎,那兩眼中的威稜,直能逼得人透不過氣來:
「兄弟,你不會對不起我吧?」 
  燕翎肅容道:「絕不會。」 
  年羹堯猛點頭:「行了,兄弟,這檔子我擔保,四爺要容不了你,年羹堯也掛冠求去,
從今後咱們是一條心保四爺,有福同樂,有難同當。」 
  「痛快,年爺,這兒要是有酒,我定要飲上三大杯。」 
  「有機會,改天咱們哥倆好好兒喝。」 
  「一言為定。」 
  「你在這兒看戲吧,我得跟老鮑打個招呼去。」年羹堯要走。 
  燕翎伸手接住了他,道:「年爺,您能不能讓我自己來!」 
  年羹堯微愕道:「你自己告訴他?」 
  燕翎笑而不語。 
  年羹堯忽然也笑了:「看來不整人你是不舒服。」 
  「以往我看他的臉色看夠了,要是您是我,既有這機會,您也會想出口氣。」 
  「去吧!」年羹堯聳聳肩道:「不讓你去,待會兒氣出在我身上。」 
  燕翎笑了,目光往戲台前人群裡來回一掃動,沒看見鮑師爺的人影兒。 
  只聽年羹堯道:「他忙裡偷閒打盹兒去了,上他屋裡去找吧,准在,知道他屋在那兒
麼?」 
  「我也是這兒的人,我還真不如您,不瞞您說,這兒,今兒個我是頭一回來。」 
  「噢!」 
  「我只走過『寡婦大院』。」 
  「那麼我指點指點你吧,出這個院子往東拐,順著一條青石小徑到頭兒,再往南,進個
小院子,院子裡只一間屋,那兒就是,聽清楚了沒有?」 
  「一個字兒不漏的全記下來了,您看戲吧。」燕翎走了。









第二十三章 連環計智挑年羹堯
  燕翎照著年羹堯告訴他的,很容易地找到了他要找的地方。 
  挺雅致、挺幽靜的小院子,跟謝蘊如住的那個小院子差不多。 
  院子裡只那麼一間屋,屋後有樹,屋前是片花圃,綻開的花朵在風裡搖曳著,為這個小
院子增加了幾分寧靜的美。突然間,燕翎有這麼一個感覺,他覺得,讓鮑師爺這麼個凡夫俗
子擁有這麼個地方,簡直是糟蹋,簡直是瀆冒。 
  他幾乎不忍破壞這份動人的寧靜,可是他畢竟還是走了過去,走向那兩扇關閉著的門。
他輕輕敲了兩下門,裡頭沒動靜。 
  看來,鮑師爺不止是打盹兒。 
  他又敲了兩下,這回驚醒了鮑師爺的正甜好夢,而且也惹得鮑師爺一肚子惱火。 
  「誰呀?」鮑師爺的語氣帶著些火爆味兒。 
  「我,鮑師爺,李志飛。」李志飛這三個字,似乎是降火的清涼劑,難怪,如今二阿哥
府裡,關外白家的人不在少數,這個帳鮑師爺不能不服。 
  「噢,原來是李八少。」一陣息索響之後,鮑師爺的步履聲到了門邊。 
  燕翎抬手取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門開了,鮑師爺睡眼惺忪。 
  「鮑師爺可真會清淨啊。」 
  鮑師爺咧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兩天都快把我這身老骨頭累爬下了,這節骨眼兒怎
麼能歇,本想偷個懶打個盹兒的,誰知道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說著話,他把燕翎讓進了屋。 
  「對了,我想起來了,關外來了人,你幾位兄長都急著見你,見著了沒有?」 
  「見著了我五哥。」 
  「那就行了,只見著一位我就算交差了。」 
  「交差?交什麼差。」 
  「唉,你不知道,他幾位一來就找我要人,我說二爺派你到老八的貝勒府臥底去了,他
幾位說就算進了禁宮大內也該有個見面的時候,幸虧你見過五少了,要不然他們還以為我把
你弄那兒去了呢。」 
  燕翎笑笑道:「真是,鮑師爺還會把我害了?」 
  「說得就是呀,坐,咱們坐下聊。」 
  兩個人落了座,鮑師爺接著說道:「其實他們幾位剛來,還不太瞭解京裡的情形,像咱
們吃這碗飯的,活動性大,那能老在一個地方呆著。」 
  「我已經讓五哥告訴他們了。」 
  「那就行了,你說的話總比我說的管用。」 
  燕翎笑了笑。 
  「老弟你這會兒突然找上我,有事兒了。」 
  「鮑師爺怎麼知道我有事兒。」 
  鮑師爺深深看了燕翎一眼,笑道:「老弟你也不想想,我是幹什麼吃的。」 
  「不能是許久沒見您了,想來看看您,給您請個安麼。」 
  「喲,這我可不敢當,你這是折我,咱們是自己人,有什麼話儘管說吧。」 
  燕翎沉默了一下,道,「既然難逃高明法眼,我就只有直說了,我來跟您打聽件事兒。」
  「什麼事兒。」 
  「您知不知道,今兒個差一點兒出大亂子。」 
  「今兒個差點兒出大亂子。」 
  鮑師爺微微一怔:「什麼大亂子。」 
  「有人在花廳底下埋了炸藥,想一網打盡所有的對手。」 
  鮑師爺臉色陡然一變:「有這種事兒,真的。」 
  「這是什麼事兒,我敢胡說八道。」 
  鮑師爺不愧是位智囊頭兒,只臉色變了一變,馬上就恢復了平靜,看了看燕翎,道:
「老弟,這,你怎麼知道的,」 
  「我先是聽人說的,後來這件事讓我一手破了。」 
  「噢,讓老弟你一手破了。」鮑師爺面露驚容,不過這驚容一看就知道是裝出來的:
「這麼說是真的了,這還得了,這還得了,要不是老弟你……,我簡直不敢想那種後果……」
  鮑師爺舉袖擦了擦額頭,可沒見他額上有汗:「這是誰幹的,這是誰幹的,我非查出來
不可,我非查出來不可……」 
  「您不用急,我已經查出來了。」 
  「噢?」鮑師爺一怔,神情也一震:「老弟你已經查出來了,是誰。」 
  「是個外頭混的,據他說是躲在戲班子的大木箱裡混進來的。」 
  鮑師爺伸手抓住了燕翎:「人在那兒,我馬上砍了他。」 
  「砍他有什麼用,他充其量只是一個讓人利用的可憐角色。」 
  「這麼說,他背後還有人。」 
  「當然,您想,那個人只不過是個混混兒,他跟這種事兒扯不上一點兒關係,他幹嘛混
進來點這個藥捻兒,再說,他是躲在戲班子的大木箱裡混進來的,要不是戲班子裡有人接應,
他能躲進箱子裡去。」 
  「對,有理。」鮑師爺猛一點頭:「我這就去查戲班子去,現在還來得及!」 
  鮑師爺站起來就要走,燕翎伸手拉住了他,含笑道。「鮑師爺,事不必躬親,有我在,
還用得著您自己去辦事兒。」 
  「不!」鮑師爺道:「不能什麼事兒都麻煩你,再說這也不是件小事兒,我得對二爺負
責。」 
  「您得對二爺負責!」燕翎道:「這我知道,可是戲班子那方向已查過了。」 
  鮑師爺一怔,急道:「怎麼說,老弟你……查出什麼來沒。」 
  「鮑師爺,我要是連這點兒事兒都查不出來,那不是太給您丟人了麼,往後我還有什麼
臉再在二爺府裡呆下去!」 
  「這麼說,老弟你是查出來了?」鮑師爺道:「是戲班子裡的那一個。」 
  「戲班子裡的二管事。」 
  「好東西!」 
  鮑師爺咬牙切齒,不知道是恨對方心狠手辣,抑或是恨那位二管事骨頭太軟,經人問就
全洩了底:「老弟你毀了他沒有?」 
  「您該先問問他是誰的人。」 
  「他是誰的人?」 
  「老四的。」 
  「老四的?」鮑師爺差點兒沒叫出聲:「是他告訴你的?」 
  「瞧您問的,他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 
  「好個老四,只有他心最狠、手最辣,我早該想到是他的人,那個二管事。」鮑師爺道:
「老弟你……」 
  燕翎搖頭道:「我沒有動他。」 
  「你沒有動他,老弟,你這是……」 
  「鮑師爺,他也只不過是個被人利用可憐小角色,他背後還有人。」 
  「這個咱們已經知道了,是老四……」 
  「不,鮑師爺,應該說是老四的人。」 
  「這我也知道,老四不會親自出面指使他,可是既然知道他是老四的人……」 
  「鮑師爺,我懂您的意思,您是說,既然知道他是老四的人,找老四就夠了,不該再留
他。
  「不錯,」鮑師爺點頭道:「我就是這意思。」 
  「不瞞您說,」燕翎道:「我本來是打算毀了他的,可是聽了他告訴我的一番話之後,
我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所以我才沒動他。」 
  「他告訴你什麼話了?很有道理。」 
  燕翎道:「他說,像這種在花廳下埋炸藥的事兒,別人沒辦法下手,只有二爺府的人,
才能有這種方便。」 
  突然間,鮑師爺變得平靜異常,就像一池止水似的,他微一點頭道:「不錯,外人絕不
能有這麼充裕的時候,這麼說,二爺府裡有內奸。」 
  燕翎道:「他就是這意思。」 
  「他告訴你這內奸是誰了沒有?」 
  「您聽,他說的話這麼有道理,我還能不繼續追問。」 
  「是誰。」 
  「是您,鮑師爺。」 
  鮑師爺忽然笑了,跟著坐了下去,道:「我說嘛,你老弟要是沒什麼特別的事兒,絕不
會找上我的,咱們現在好好兒談談,你打算怎麼辦,老弟。」 
  「應該說鮑師爺您打算怎麼辦?」 
  「不,老弟,應該說老弟你打算怎麼辦?」 
  「鮑師爺既然這麼說,一定有您的道理。」 
  「那當然,沒有道理的話,我從不輕易出口。」 
  「鮑師爺自然聽得懂我的道理了。」 
  「不錯,老弟你別忘了,你也是四阿哥的人。」 
  燕翎笑了:「怪不得鮑師爺您這麼鎮定,敢情是有恃無恐,薑是老的辣,一點不錯,鮑
師爺,你好不厲害。」 
  「好說,好說!」鮑師爺陰笑道:「要是連點兒自衛的本事都沒有,我還能在這個圈子
裡呆這麼久!」 
  「鮑師爺你雖只有自衛的本事,攻擊起人來,也讓人無招架之力啊!」 
  「誇獎,誇獎,」鮑師爺哈哈笑道:「你我是友非敵,只要是老弟不攻擊我,我是不會
主動攻擊你老弟的。」 
  「鮑師爺,有一點恐怕你還沒弄清楚。」 
  「那一點。」 
  「我現在是八阿哥貝勒府的人,我所以進老四的門,是出自八阿哥的授意,不知道鮑師
爺你進老四的門,是出自那一位的授意?」 
  「老弟台,」鮑師爺嘿嘿笑道:「別跟我來這一套,你進四阿哥的門,真是出自老八的
授意。」 
  「這容易,鮑師爺,八阿哥人現在二阿哥府,鮑師爺你要是不相信的話,盡可以去問
問。」 
  「你明知道我不能這麼做。」 
  「可是一旦事情抖露開的,二阿哥是一定會非查個究竟不可的,到那個時候,咱們誰忠
誰好,可就不難明白了。」 
  「這個……,」鮑師爺猶豫了,他眼珠子轉了一轉,道:「這麼說,老弟你對二阿哥,
仍然是忠心耿耿了。」 
  「可以這麼說!」 
  鮑師爺凝望著燕翎,嘴角兒噙著一絲笑意,沒說話。 
  「鮑師爺,」燕翎道:「信也好,不信也好,那全在你,不過有句話我不能不說明白,
從現在往後,你我是敵非友,我身為二阿哥的人,自不能容你在二阿哥身邊臥底……」 
  鮑師爺忙道:「你要幹什麼?」 
  燕翎道:「鮑師爺你這一問,問得太多餘。」 
  燕翎站了起來,鮑師爺忙跟著站起:「你是要……」 
  「鮑師爺……」燕翎道:「要任你長此臥底下去,長此參與機密,二阿哥會有什麼樣的
後果,這是不難想像的。」 
  鮑師爺眼珠子一轉:「老弟台,這兒可不是個殺人的地兒啊。」 
  燕翎道:「我殺人不會留下痕跡的,白家的人要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這麼多年江湖,豈
不是白混了,關外白家還憑什麼在江湖上稱字號,就算有人發現,那也一定是二阿哥的人,
這種事我還怕二阿哥追究。」 
  鮑師爺道:「老弟台,以你看,二阿哥是相信你,還是相信我。」 
  燕翎道:「鮑師爺,我掌握著混進府來點捻兒的人,跟那位戲班子的二管事,到時候我
把他們倆往二阿哥面前一送,你想想,二阿哥是相信你呢,還是相信我?」 
  鮑師爺笑了,笑得哈哈哈的:「老弟台,你好不厲害,到今天我才領教……」 
  燕翎沒容他說下去,劈胸揪住了他。 
  鮑師爺陡然一驚,笑聲倏停:「老弟……」 
  燕翎的另一隻手五指如鉤,已然抓住了鮑師爺的咽喉。 
  鮑師爺大驚,急道:「老弟,你聽我說……」 
  燕翎道:「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我不是老四的人。」 
  燕翎微微一怔:「你不是老四的人。」 
  「不是,不是。」 
  鮑師爺忙道:「真要說起來,我還是二阿哥的人。」 
  「你還是二阿哥的人,這是怎麼回事兒。」 
  「是這樣的,老弟,我原是二阿哥的人,為了刺探消息,我假裝投向了老四,這情形跟
你進老八的貝勒府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我還留在二阿哥的身邊……J 
  燕翎冷笑道:「鮑師爺,你是個智囊人物,我也不是傻子……」 
  「老弟,真的……」 
  「真的你為什麼在花廳下埋炸藥。」 
  「老四交待我這麼做,為了取信於老四,我不能不這麼做。」 
  「你不是拿二爺的性命取信於老四。」 
  「不,老弟,那炸藥引信中間一段是濕的,炸藥老炸不了。」 
  「噢,有這種事。」 
  「你要是不信,咱們可以當面去問二阿哥,或者我挖開去拿出引信來給你看。」 
  「這麼說,你真還是效忠二爺?」 
  「天地良心,老弟。」 
  「那麼你又為什麼把我和盤托給老四?」 
  鮑師爺苦笑道:「這不能怪我啊,老弟,你往他門兒裡去,事先也沒跟我打個招呼,我
怎麼知道你是真的假的,我還當你老弟真投到他們那裡去了呢。」 
  「噢,弄了半天,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本來就是嘛,誤會,誤會,這才真叫大水沖龍王廟呢。」 
  燕翎臉色一沉,道:「鮑師爺,你倒是很會隨機應變的啊。」 
  鮑師爺一怔忙道:「怎麼,老弟,你還不相信。」 
  燕翎道:「鮑師爺,這不是等閒小事,我非弄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可,你要知道,
空口無憑。」 
  「空口無憑。你老弟的意思是……」 
  「你要給我一點憑據。」 
  「這樣好不好,咱倆一塊兒去見二爺,老弟你當面聽二爺一句話。」 
  「你真敢跟我一塊兒去見二爺。」 
  「老弟台,真金不怕火,我敢。」 
  「那就不必見了。」燕翎鬆了鮑師爺。 
  鮑師爺吁了一口氣,道:「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我不得已,還要請師爺原諒。」 
  「沒那一說,我不但不怪你老弟,心裡反而很高興,是見老弟你對二爺是忠心耿耿,好
好兒干,老弟,我拍胸脯擔保,將來二爺絕不會虧待你。」 
  「那還得仰仗師爺提拔。」 
  「說什麼提拔,現在你跟老四也搭上了線兒,只咱們倆好好兒配合,何愁不打垮這些對
手,何愁二爺進不了『正大光明殿』,真有這麼一天,老弟台,這功勞可就是咱們兩個的
了。」 
  「不敢有些奢望,真能有那麼一天,師爺只賞一點兒我就知足了。」 
  「這是什麼話,老弟說這話就見外了。」 
  鮑師爺拍拍燕翎的肩,臉上堆滿了笑:「坐,好在這會兒大夥兒都忙著看戲,咱們倆可
以忙裡偷個閒,好好兒聊聊。」 
  鮑師爺拉著燕翎又坐了下去,坐定之後,他抬眼望燕翎:「怎麼樣,老弟,老八那兒這
些日子,有什麼斬獲麼。」 
  燕翎把多日來在八阿哥那貝勒府裡的情形,向鮑師爺「報告一了一遍,當然,他說的都
是能說的,不能說的他是隻字未提。 
  聽了燕翎這番「報告」,鮑師爺相當滿意,除了當面嘉勉了燕翎一番之後,還面授了些
機宜!兩個人談得可以說是相當歡愉。 
  看看時候差不多了,燕翎起身告辭,鮑師爺居然親自送到了門口。 
  如今,燕翎在鮑師爺心目中,可以說是個相當有份量的人了。 
  可是燕翎有燕翎的盤算,站在他的立場,他絕不會輕易放過這意外的收穫! 
  這個意外的收穫,對燕翎來說,不啻是頭上掉下來的奇珍裡異寶。 
  回到了戲台前的時候,燕翎又戴上了那張人皮面具。 
  戲台上正熱鬧,台下前頭的貴賓們低聲談笑,指指點點,除了有數的一兩位之外,誰也
不知道自己是死裡逃生,躲過了一劫。 
  大概年羹堯一直等著他,一見他進院子,馬上就踱了過來:「氣出了吧,你整起人來一
定夠瞧的,我錯過了你那出精彩的。」 
  燕翎淡然一笑道:「一點兒都不錯,您還是真錯過了那出精彩的。」 
  年羹堯看了他一眼:「聽口氣,你似乎是話裡有話。」 
  「您沒聽錯,我的確是話裡有話。」 
  年羹堯的神色微微一緊:「兄弟,別是你毀了他……」 
  「殺了他也不為過,他該死。」 
  「兄弟,你真……」 
  「沒有,我沒有動他,我認為他還有大用。」 
  年羹堯怔了一怔:「兄弟,你這話……」 
  燕翎剛要說話,一眼瞥見鮑師爺進了院子,而且向著這邊走了過來。 
  燕翎忙改口道:「年爺,改天再談,別動聲色。」 
  年羹堯何許人,還能不知道該怎麼做?!他應變快得很,他立即轉望戲台,向著燕翎笑
道:「這個武生不錯,看樣子不讓花拳繡腿。」 
  燕翎道:「可不,八成兒練過一段時日。」 
  說話間,鮑師爺到了近前,先沖年羹堯躬了躬身:「年爺。」 
  當他目光投向燕翎時,他為之一怔。燕翎笑笑道:「怎麼,師爺不認識我了。」 
  鮑師爺又一怔,道:「原來是……老弟,你這是幹什麼。」 
  燕翎道;「這樣方便,為免幾位師兄跟長輩囉嗦,不得不這樣。」轉望年羹堯道:「年
爺,都是一家人,您得交待鮑老,往後多照顧。」 
  鮑師爺忙道:「老弟幹麼老這麼見外。」 
  「說得就是,」年羹堯道:「都是一門兒裡的,用不著客氣,你們倆聊聊吧,我還有我
的事兒,不陪你們了。」年羹堯走開了! 
  望望年羹堯的背影,鮑師爺道:「老弟,你跟他……」 
  「我告訴他找師爺的經過,不能說的我沒說。」 
  鮑師爺道:「這主兒跟老四一樣的極具心智,往後跟他說話要小心。J 
  「您放心,我早看出來,他要是個容易對付的人,老四也不會這麼倚重他。」 
  「我就是這意思。」 
  「我不想再見家裡的人,免得讓老八看見起疑心,師爺可別告訴他們,我戴了張人皮面
具。」 
  「行,我絕不說,您在這兒看戲吧,我過去招呼一下去!」鮑師爺也走開了。 
  燕翎一個人站在那兒看戲,沒人再來打擾他。 
  沒多大工夫,殺戲了,貴賓們全站了起來,二阿哥,鮑師爺還往花廳讓客,貴賓們有的
要走,有的打算再坐會兒。 
  燕翎趁這機會找著了八阿哥府的兩個包衣,告訴他們自己是誰之後,讓他們告訴八阿哥,
要走的時候別找他,他會在二阿哥府外等候,交待過之後他就走開了。 
  要走的貴賓共是三位,四阿哥、八阿哥,還有格格王瑤。 
  燕翎看見兩個包衣跟八阿哥說話了,也看見年羹堯,王瑤都在找他,可是他沒過去,一
直等到八阿哥帶兩個包衣走了,他才尾隨出了二阿哥府。 
  當然,二阿哥大門外也有一番送客的熱鬧場面,燕翎趁著主客雙方的「熱鬧」,貼著牆
根兒先走了,剛走出不遠,車馬聲傳了過來,八阿哥的馬車過來了。 
  燕翎取下人皮面具停了步。馬車到了跟前,燕翎沒讓馬車停就跳了上去。 
  八阿哥一見他就問:「王樓,你上那兒去了,到處找你都找不著……」 
  燕翎道:「我不是讓他們告訴您了嗎?」 
  八阿哥道:「我不是說這會兒,我是說吃飯看戲的時候,我帶你出來幹什麼的,你可真
放心丟下我一個人不管了。」 
  燕翎笑道:「您這會兒不是好好兒的麼,您放心,別看我不在您左右,您的一舉一動都
逃不過我這兩眼!」 
  八阿哥「噢」地一聲道:「有這種事兒,我怎麼沒瞧見你!」 
  「讓你瞧見還行!」燕翎道:「我這個護衛不同,我是暗中保護,防患於未然,再驚險
的事兒上讓您一點兒都不知道,您絕受不了驚,這不好麼?」 
  八阿哥道:「算了吧,誰知道你溜哪兒清閒去了。」 
  燕翎搖頭道:「我白費力氣,白費心了,還敢跟您邀功?不挨罵就算便宜,八爺,不是
我斗膽說您,這就是您的不對了……」 
  八阿哥道:「我不對?我怎麼不對了?」 
  燕翎道:「您想嘛,做下屬的為你賣力賣命,你不但不加獎賞,反而不分青紅皂白先訓
一頓……」 
  「慢著,慢著!」八阿哥道:「你好像受了一肚子委屈似的!」 
  「本來就是。」 
  「倒是說給我聽聽看,你有什麼委屈。」 
  「八爺,您可知道,您已經渡過了一次劫難?」 
  八阿哥一怔:「怎麼說?我已經渡過了一次劫難?我渡過了什麼劫難?」 
  燕翎把發現炸藥的前因後果說一遍,道:「您說,這算不算是一次劫難。」 
  八阿哥嚇白了臉,額上卻見冷汗,靜靜聽畢,一把抓住了燕翎:「真有這回事?」 
  「這是什麼事,我敢無中生有,信口雌黃?」 
  「是老四?」 
  「錯不了的,八爺。」 
  「好老四!」 
  八阿哥咬了牙:「居然敢來這一手,他好狠,好毒,玉樓,叫車拐彎兒,咱們進宮去。」
  燕翎為之一怔:「進宮?進宮幹什麼?」 
  「問得好!」八阿哥冷笑道:「你說我進宮幹什麼?」 
  燕翎當然明白,淡然道:「八爺,您不能這麼幹。」 
  「我不能這麼幹?為什麼?」 
  「八爺,我說句話您信不信。」 
  「什麼話?」 
  「這件事一定會不了了之,您佔不了便宜。」 
  「不了了之?這是什麼事,皇上會不聞不問?」 
  「這是件大事,皇上不會不聞不問,可是得皇上在宮裡,能見得著皇上才行。」 
  「皇上當然在宮裡,我當然見得著皇上,誰敢欄我,誰敢不讓我見皇上?J 
  「這您就不知道了,皇上不在宮裡。」 
  八阿哥一怔。「皇上不在宮裡?誰說的?」 
  「我說的,皇上出京去了。」 
  「胡說,皇上出京去了,我會不知道?」 
  「八爺,皇上這趟出京是機密,根本沒幾個人知道。」 
  「皇上這趟出京是機密?怎麼你知道,我不知道?」 
  「我是聽蕭紹威蕭大俠說的,此公您知道吧。」 
  「蕭紹威我當然知道。」八阿哥突然一怔:「你怎麼認識蕭紹威?」 
  「當年在江南有幾面之緣。」 
  「他怎麼會告訴你皇上不在京裡?」 
  「我跟他聊起來,問他皇上怎麼沒到二阿哥府來看看,他隨口說了一句,皇上出京去了,
說過他就後悔了,馬上告訴我皇上這趟出京是機密,絕不可輕易洩露。」 
  八阿哥皺眉沉吟上了:「怪了,好好皇上出京幹什麼去了?而且這趟出京又是機密……」
  目光一凝道:「皇上那兒去了,知道麼?」 
  燕翎搖頭道:「我沒問,既屬機密,就是問了,蕭大俠也未必會告訴我。」 
  「那也不要緊!」八阿哥道:「等皇上回來,我再見皇上去!」 
  「八爺,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怎麼到那時候就來不及了。」 
  「八爺,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四阿哥不是糊塗人吧,這個陰謀既然沒成,他還能不
知道趕快湮沒證據。」 
  「湮沒證據。」八阿哥道:「有那麼容易,炸藥埋在老二府裡的花廳底下……」 
  「沒錯,八爺,炸藥是埋在二阿哥府,可是當初是怎麼埋下去的。」 
  八阿哥呆了一呆,道:「對,老二平常都在東宮,等今兒晚上老二回宮,老四馬上就
會……不行,我不能讓他湮沒證據,王樓,叫車回頭,我折回去見老二。」 
  「您折回去見二阿哥幹什麼?」 
  「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他,讓他守著那座宅第,不能讓老四下手。」 
  「哎呀,八爺,您是怎麼了,鮑老頭兒既是二阿哥的人,炸藥是他為應付四阿哥埋的,
二阿哥豈有不知道的道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25:57

  八阿哥呆了一呆道:「這倒是,只是老二為什麼不吭氣兒?」 
  「這就是了,二阿哥都能不動聲色,你為什麼不能,二阿哥所以不動聲色,必然有他的
道理,他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整四阿哥的大好機會,難道您就不能坐山觀虎鬥,不能靜等收漁
人之利,非嚷嚷著插上一手不可。」 
  八阿哥不激動了,半天才「嗯」了一聲道:「老二絕不會悶聲不響,絕不會放過這個大
好機會,保不定他知道皇上出京去了,我會抓緊了證據,等皇上回來。」 
  「這會兒您才算真想通了。」 
  「嗯,我不動聲色,來個坐山觀虎鬥,到時候收他個漁人之利,玉樓,你說的對,多虧
了你了!」兩個人就這樣說著話,八阿哥的貝勒府到了。 
  進了府,八阿哥待了一會,逕自到後頭歇息去了,燕翎也覺得有點兒累,也想回屋躺會
兒去,可是他剛到屋門口,後頭就傳來了急促步履聲,燕翎一聽就知道是榮桂,扭頭一看,
果然不錯,榮桂快步走了過來。 
  燕翎多聰明個人,一見榮桂就把他的來意猜透了個八分。 
  榮桂滿臉陪笑先哈腰:「您回來了?」 
  燕翎道:「年爺叫我去一趟,是不是?」 
  榮桂微微一怔:「您知道了?」 
  燕翎聳聳肩道:「累了一天,本來想躺會兒的,這下不用躺了,跑一趟吧。」 
  榮桂咧嘴笑了笑,沒說話。 
  燕翎又道:「八爺待會兒要是找我,你代我說一聲,說我臨時想起了件事兒,出城去
了。」榮桂連忙答應,燕翎又走了,連門兒都沒進。 
  到了四阿哥府,年羹堯早在院子裡等上了,一見燕翎,拉著燕翎就進了書房。 
  燕翎皺著眉頭埋怨上了。「年爺,什麼事兒這麼急,累了一天了,不能讓人歇會兒?」
  年羹堯滿臉陪笑,先把燕翎讓坐下,然後道:「兄弟,我知道你累,我都給你準備好了,
待會兒上客房歇著去,還有人侍候你。」 
  「您就為讓我到四爺這兒歇息。」 
  「何必吧,兄弟,你明知這為的是什麼。」 
  「為的是沒說完的話?」 
  年羹堯忙坐了下來道:「沒錯,兄弟,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燕翎吁了一口氣,搖頭道:「您可真夠急的,還怕我不告訴您。」 
  「這不是別的事兒,兄弟,早一步總比遲一步好!」 
  燕翎一點頭道:「好吧,我告訴您,鮑老頭兒還是老二的人。」 
  年羹堯一怔:「兄弟,這話……」 
  燕翎把整鮑師爺的經過,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聽完了燕翎的敘述,年羹堯臉上變了色:「真的,兄弟?」 
  「話是我說的,信不信在您。」 
  「我信!」年羹堯目閃威稜,一點頭道:「要連信我都信不過你,別的就不用說了。好
大膽的匹夫,居然敢跟四爺來這一套,我看他是活膩了,兄弟,你坐會兒,我先跟四爺說一
聲去。」年羹堯站了起來。 
  燕翎道:「你打算除了他?」 
  「這還能輕饒。」年羹堯轉身要走。 
  燕翎淡然道:「我要是您,我絕不會這麼幹。」 
  年羹堯轉回了身:「你不會這麼幹!」 
  「事實上我並沒有動他!」 
  年羹堯深深看了燕翎一眼「兄弟……」 
  燕翎道:「記得我告訴過您,我認為他還有大用。」 
  年羹堯緩緩坐了下去:「兄弟,你是說……」 
  燕翎倏然一笑道:「年爺,您這麼個人,還用得著我多說麼?」 
  年羹堯望著燕翎點了頭:「兄弟,你這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燕翎道:「我告訴您的是真是假,趁這機會也可以弄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年羹堯忙道:「兄弟,我可沒這意思。」 
  燕翎道:「您沒這意思我知道,可是四爺是不是信得過我就難說了,這件事得由您稟報
四爺,我不能讓您日後無以向四爺交待。」 
  「兄弟,你想得真周到,我聽這麼一五一十的告訴四爺,他要是存點兒懷疑,就讓他試
著求證去。」 
  「我就是這意思。」 
  「行了,沒事兒了,走,我陪你上客房去。」 
  「不忙,我跟您打聽件事兒!」 
  「什麼事兒,兄弟?」 
  「那個喇嘛干的那回事兒,有用麼?」 
  年羹堯疑惑地看了燕翎一眼,道:「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 
  燕翎道:「我希望四爺今後別再弄這個了,喇嘛要真有咒人的能耐,『正大光明殿』裡
那個座位早就是四爺的了,還要我們這些人幹什麼?」 
  年羹堯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道:「這倒是,我也這麼想……」 
  「這麼說,您也不信?」 
  「我是不信,不過……」 
  「不過四爺信。」 
  年羹堯搖頭道:「不,四爺也不信。」 
  燕翎為之一怔:「四爺也不信?」 
  「嗯,四爺也不信。」 
  燕翎訝然道:「這我就不懂了,既是四爺也不信,幹嘛還要用喇嘛。」 
  年羹堯沉默了一下道:「何止你不懂?連我也不明白,不過四爺不是等閒人,他做的事,
應該是有他的道理在!」 
  燕翎沈吟道:「這話我倒是深信不疑,四爺不是等閒人,他絕不會做那些沒有用的
事……」 
  年羹堯忽然站起來拍了拍燕翎,道:「走吧,兄弟,別費這個腦筋了,有時候,做主子
的做的事,咱們不見得都想得通,咱們也當人的主子了!」 
  燕翎含笑而起:「說得是,您這句話太有道理了。」 
  年羹堯笑笑道:「本來就是這麼回事,咱們做下屬的,人家讓咱們怎麼幹咱們怎麼幹就
是,何必多費這個腦筋!」 
  說完話,拉著燕翎要走。燕翎道:「年爺您忙吧,好意心領,我不打擾了。」 
  「不打擾了?你這話……」 
  「我是見外,我是瞞著老八出來的,而且是剛進門就又出來了,我怕他找不著我又羅
嗦。」 
  「既是這樣,那我就不強留了,麻煩你跑這一趟……」 
  「我不見外,您倒見外了,年爺,鮑老頭兒那兒還得裝模做樣問他一問,問他炸藥怎麼
臨時失了靈。」 
  「知道,不過我可以料到,他准說讓你壞了事兒。」 
  燕翎笑笑出了書房,年羹堯送了出去。 
  走在長廊上,燕翎道:「關於炸藥的事兒,我已經告訴老八了,我要他別動聲色,來個
坐山觀虎鬥,他欣然接受了,您告訴四爺一聲,得留神老二的反擊,花廳下的炸藥能除去最
好及早除去,如今皇上不在京裡,怕只怕老二會等皇上回來,拉出鮑老頭兒來告四爺一狀,
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年羹堯拍了拍燕翎,道:「你放心,我想到這一點了,待會兒我就稟報四爺,相信他自
有對策。」 
  燕翎沒再多說。年羹堯送客,一直送出大門。 
  燕翎的面子不小,挑來挑去,恐怕也就他這麼一個,事實上年羹堯這些人向傲得很,撇
開黃帶子,紅帶子不談,一般文武官員都別想讓年羹堯送他一步。 
  燕翎沒回八阿哥府去,許久沒見鳳喜他們了,他想趁這機會去看看。 
  一邊走,一邊琢磨胤禎老四為什麼用喇嘛。 
  燕翎本聰明絕頂,走沒多遠,他就腦際靈光閃動地想通了。 
  胤禎這是懷柔,喇嘛的勢力是驚人的,不但擁有前後藏,甚至新疆,蒙古一帶也有不少
人信奉喇嘛教。喇嘛教分黃教、紅教、顯宗、密宗,不管黃教、紅教、顯宗、密宗,可都是
喇嘛教,不但勢力大,也確有不少奇人異士。 
  胤禎所以這麼做,如今是增加自己的實力,同時也為日後鋪路,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
身登大寶,只掌握了喇嘛,往後西藏一帶他是可以高枕無憂的。 
  胤禎的確有他的道理,胤禎的確不是等閒人物。 
  想通了這一點,燕翎同時也想通了另一點。 
  年羹堯絕不會不明白胤禎老四的用心,他只是代胤禎保密,不肯告訴燕翎罷了。 
  由此也可知道,這位四阿哥儘管重視「白玉樓」,可並不把這位「白玉樓」當成心腹。
也就是說,胤禎老四並不信任這位「白玉樓」! 
  燕翎笑了,他笑年羹堯想喙他,也笑年羹堯傻,胤禎老四除了他自己之外,又真正信任
那一個! 
  燕翎到了姑娘鳳喜他們住的地方——老倭瓜家。 
  門關著,聽不見什麼動靜。 
  燕翎上前敲了門,敲沒兩下,裡頭有動靜了,有人問話,一聽就知道是老倭瓜。 
  燕翎答應了一聲,門開了,老倭瓜堆著滿臉笑:「哎呀,我的爺,您可來了,好幾回我
都想找您去……」 
  燕翎以為是鳳喜老念他,窘笑道:「這陣子,沒來看二嫂她們,大夥兒還好吧。」 
  老倭瓜沒說什麼,直到把燕翎讓進了門兒才說:「白爺,他們出遠門兒去了,不在家。」
  燕翎聲得一怔:「出遠門兒去了,上那兒去了!」 
  老倭瓜說:「懷柔。」 
  「上『懷柔』幹什麼去了!」 
  「瑤紅有了親戚出了點事兒,他們趕去幫忙去了,J 
  「噢!」 
  「本來他們想告訴您一聲再走的,可巧您這一陣子都沒來,也沒辦法找您去,只有交待
我,等您來的時候跟您說一聲。」 
  燕翎沉默了一下道:「他們走了多少日子了!」 
  「走了三天了。」 
  「說什麼時候回來了麼。」 
  「沒有,不過鐵大哥說了,辦完了事會盡早趕回來。」 
  「究竟是什麼事?」 
  「他們沒細說,我也沒問,好像是瑤紅的親戚受了地方上誰欺負,他們趕去幫忙去了。」
  燕翎沒說話,突然間,他心裡泛起一陣強烈的異樣感覺,那是寂寞,空虛,還夾雜著一
些不愉快。這陣感覺使他很難受,也使他在這兒待不下去,所以老倭瓜讓他裡頭坐的時候,
他搖頭強笑道:「不,我回去了,改天再來吧!」 
  他沒等老倭瓜說話,轉身要離去。就在這時候,門外進來個人。 
  赫然竟是姑娘鳳喜,燕翎為之一怔。 
  鳳喜剎時一陣驚喜,脫口叫了一聲:「翎……」 
  餘下的話讓老倭瓜打斷了:「哎喲,我的姑娘,你可回來了,人家一聽你不在就要走,
我留都留不住。」 
  鳳喜笑了,難言的喜悅,帶點兒嬌羞,望著燕翎道:「屋裡坐去吧!」 
  燕翎定過了神,還沒說話。 
  老倭瓜那兒望著他笑了:「我的爺,您還走不走了!」 
  燕翎臉上一陣熱,窘迫地笑了,泛自心底的那陣異樣感覺也不知道跑那兒去了。」 
  只聽鳳喜低低道:「走吧,屋裡去。」鳳喜要往裡去。








第二十四章 嚴懲色魔巧遇三俠
  門口多了個人,這個人燕翎見過,是在二阿哥府裡讓他整過的那兩個四阿哥的護衛裡的
一個,瘦高個兒。 
  燕翎微微一怔。 
  瘦高漢子笑嘻嘻地開了口:「喲,姑娘,你住在這兒呀!」 
  鳳喜霍地轉過了身,冰冷道:「你找誰!」 
  「找你呀!」瘦高漢子嘻皮笑臉。 
  「你什麼意思,從城門口一直跟到這兒!」 
  「姑娘,這還用問麼,當然是想跟你聊聊哇!」這傢伙的膽子夠大。 
  難怪,四阿哥府的人嘛。 
  老倭瓜忍不住了,要動。 
  燕翎伸手攔住了老倭瓜,含笑望著瘦高漢子:「朋友貴姓,怎麼稱呼!」 
  「你是幹什麼的!」瘦高漢子輕蔑地掃了燕翎一眼。 
  瘦高漢子笑了,道:「少跟我來這一套,憑你還想進『四阿哥府』。」 
  燕翎道:「事到如今,也該讓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了。」 
  他探腰取出了蕭紹威給他的那個大內侍衛腰牌。 
  瘦高漢子微微一怔,道:「這是……」 
  燕翎笑道:「你在『四阿哥府』當的什麼差,居然連大內待衛腰牌都不認識。」 
  瘦高漢子又一怔:「怎麼說,你,你是大內侍衛。」 
  燕翎道:「你才知道啊,遲了。」 
  瘦高漢子臉上變了色,旋即一聲冷笑道:「少跟我來這一套,你可唬不了我……」 
  燕翎道:「那容易,你跟我到『侍衛營』走一趟去,是真是假,到時候你自然就明白
了。」 
  一聽這話,瘦高漢子臉色又是一變,突然抖手一掌擊向燕翎胸前要害。 
  鳳喜急道:「小心。」 
  燕翎道:「我早防著呢。」 
  身隨話動,一側身,瘦高漢子一掌擦胸而過,他不差,一掌落空,就知不妙,沉腕收掌,
就要變招。 
  奈何燕翎根本不容他變招,出手疾忙如電,五指已拂上了瘦高漢子的腕脈。 
  瘦高漢子右腕痛澈心脾,悶哼一聲,抱腕就退。 
  燕翎跨步欺上,一掌正中瘦高漢子右胸。 
  瘦高漢子那受得了這一下,又一聲合哼,蹌踉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倭瓜打落水狗,上去就是一腳,這一腳踢的是瘦高漢子的下巴,而且不輕。 
  瘦高漢子大叫一聲,往後便倒,滿嘴是血。 
  老倭瓜罵起來了:「兔崽子,你瞎了眼,也不看看眼前都是些什麼人。」老倭瓜隨話又
要踢。 
  瘦高漢子突然躍起,雙掌疾翻,翻拍老倭瓜要害。 
  燕翎看得一怔,忙橫身擋住老倭瓜,架開瘦高漢子的雙掌,兩手並出,把瘦高漢子的兩
只腕脈一起扣住。 
  「你是西南甘家的什麼人?」 
  燕翎沉聲問。 
  「你既然知道甘家,就趕快鬆了你爺爺。」瘦高漢子嘴還硬。 
  燕翎騰右手給了他個嘴巴子。 
  這一嘴巴子打得瘦高漢子為之一怔。 
  「嘴裡給我放乾淨點兒。」 
  燕翎道:「你要不是西南甘家的人,我也許會饒了你,你既是西南甘家的人,對不起?
我留你是留定了……」 
  瘦高漢子直了眼:「怎麼說,你,你……西南甘家跟你有仇?」 
  「談不上仇。」 
  漢子道:「西南甘家跟你結過怨?」 
  「憑你們也配,你們西南甘家還沒那個膽。」 
  「那是……」 
  「少廢話,說,你是西南甘家的那一個?」 
  「朋友。」瘦高漢子強笑道:「你最好放明白點兒,西南甘家的主力如今都在京裡,我
們這些人可不在乎什麼大內侍衛不大內侍衛,再說,西南甘家的人如今都在四阿哥門裡,你
『侍衛營』惹得起四阿哥麼?」 
  燕翎淡然一笑道:「『侍衛營』惹不起胤禎老四,我這個『日月旗』的掌令,可連玄曄
都惹得起。」 
  瘦高漢子猛地一怔,:「怎麼說,你,你是『日月旗』的掌令?」 
  這話聽得老倭瓜也一怔,老倭瓜跟鐵明兄弟雖然關係非淺,可是這種事不比別的事,鐵
明兄弟還沒敢跟老倭瓜提,所以老倭瓜至今仍不知道燕翎的真正身份,如今一聽這話,他不
由訝異地轉望了燕翎。 
  燕翎這時候自然沒工夫多解釋,衝著高瘦漢子道:「不錯,我是『日月旗』的掌令,你
既然知道『日月旗』,就應該知道,棄宗忘祖,賣身投靠,一旦撞到了『日月旗』,會是個
怎麼樣的後果?」 
  瘦高漢子道:「這……,哼,哼,別唬我,你身懷大內侍衛腰牌,怎麼會是『日月旗』
的掌令。」 
  燕翎道:「那容易,你看看這是什麼!」 
  燕翎自腰間掏出了「日月令旗」。 
  令旗一展露在眼前,瘦高漢子立即臉色大變,猛地沉腕一掙,想掙脫燕翎的掌中。 
  燕翎五指微一用力,瘦高漢子機伶暴顫,悶哼一聲屈膝跪了下去。 
  燕翎冷笑道:「你要能從我手中逃出去,我還執掌個什麼『日月旗』。說,你是西南甘
家的那一個?」 
  瘦高漢子低著頭悶哼不響。 
  燕翎笑道:「我忘了,西南甘家的人都有一身硬骨頭,今天我倒要看看,你這身骨頭能
硬到什麼程度。」燕翎五指又一用力。 
  瘦高漢子那受得了,當即就是殺豬般一聲大叫。 
  老倭瓜忙遞眼色:「掌令,您裡頭坐著問吧,這樣站著多累?」 
  鳳喜明白老倭瓜的用心,他也怕瘦高漢子扯喉嚨叫,驚動左鄰右舍,當即道:「是啊,
幹嘛陪著他這兒站著!」 
  燕翎聰明絕頂,自然更是一點就透,微一點頭道:「好吧。」 
  一指落下,閉了瘦高漢子的穴道。 
  老倭瓜過來抱起瘦高漢子就往裡頭走。 
  燕翎沒跟他客氣,當即轉眼望向鳳喜。 
  鳳喜送過動人的甜笑:「幸虧今兒個你來了。」 
  燕翎笑笑道:「鐵大哥他們呢?」 
  鳳喜道:「還沒回來,我一個人先回來的。」 
  燕翎微微一怔,忍不住道:「謝謝你,鳳喜。」 
  鳳喜嬌靨一紅,垂下了臻首,道:「咱們進去吧,別讓老倭瓜久等。」 
  她擰身先往裡去了。 
  燕翎當然明白,還有第三者在,鳳喜不好意思久談,當即也跟了進去。 
  老倭瓜的住處不大,小小的四合院,一大間上房,兩間廂房,上房還套著兩間耳房如今
是柳瑤紅跟鳳喜住著。 
  老倭瓜抱著瘦高漢子進了上房,扔在了地上。 
  燕翎跟鳳喜也進了上房。 
  老倭瓜搬過兩把椅子,道:「您跟鳳喜這兒坐。」轉身關上了門。 
  鳳喜道:「這麼一來,他就是喊破嗓子,也不會讓左鄰右舍聽見了。」 
  燕翎沖老倭瓜道:「老人家,您也坐。」 
  老倭瓜忙道:「您兩位坐吧,我去燒水砌壺茶來。」 
  鳳喜道:「還是我去吧。」 
  老倭瓜攔住了鳳喜,道:「掌令在這兒,怎麼能讓你去?你剛回來,也夠累的了,坐這
兒陪陪掌令吧。」 
  老倭瓜走了,燕翎、鳳喜坐了下去,燕翎沒馬上拍醒瘦高漢子問話的意思。 
  鳳喜看了他一眼,半挽榛首,道:「好些日子沒見你了,怎麼單挑今兒個來了。」 
  燕翎道:「這些日子忙,抽不出空來。」 
  鳳喜道:「幸虧我今兒個趕回來了,要不然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著你呢。」 
  燕翎伸手握住了鳳喜那欺雪賽霜,柔若無骨的柔荑,鳳喜一驚,抬眼望門,只微微掙了
一下就不動了,可是一顆烏雲榛首卻已低垂至胸。 
  燕翎道:「別怪我,鳳喜,我是身不由已。」 
  鳳喜道:「我又不是不知道,怎麼會怪你,我跟大哥他們出遠門兒,事先沒告訴你一聲,
還怕你不高興呢。」 
  燕翎道:「那怎麼會,我不出來,你們怎麼找得著我?」 
  老倭瓜的步履聲傳了過來。 
  鳳喜忙抽回了手,道:「快問吧。」 
  燕翎抬手拍活了瘦高漢子的穴道,瘦高漢子醒了,睜眼一看,跳起來要跑。 
  燕翎一指點出,正中瘦高漢子的右腿膝灣,瘦高漢子一晃摔了下去。 
  燕翎道:「你要是不想受折磨,就給我老實點兒。」 
  瘦高漢子轉望燕翎,白著臉道:「我到京裡來,是身不由己……」 
  燕翎哈哈一笑道:「原來西南甘家的人,骨頭是這麼個硬法的,你既有如今,何必當
初。」 
  瘦高漢子道:「當初也不能怪我,我們老爺子點了頭,我敢不跟著來。」 
  燕翎道:「你是甘瘤子的什麼人?」 
  瘦高漢子道:「我,我是侍候老爺子的。」 
  燕翎微一搖頭道:「說實話。」 
  瘦高漢子道:「我真……」 
  燕翎抬起了手。 
  瘦高漢子忙道:「我是他的徒弟。」 
  燕翎倏然一笑道:「這還差不多,甘家這回到京裡來了幾個人!」 
  瘦高漢子道:「連老爺子在內,一共是十個?」 
  燕翎道:「好啊,甘瘤子自己也來了,他可真是不甘寂寞啊,你們都住在什麼地方?」
  瘦高漢子道:「『四阿哥府』啊。」 
  燕翎道:「四阿哥府很大。」 
  瘦高漢子遲疑了一下道:「我們住在西跨院!」 
  燕翎「噢!」了一聲道:「我說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們,原來你們住在西跨院。」 
  瘦高漢子道:「你,你也去過『四阿哥府』?」 
  燕翎道:「經常進出,告訴你也無妨,我也是胤禎老四……」 
  瘦…漢子猛地一怔:「怎麼說,你,你也是……」 
  「想不到吧。」 
  燕翎道:「連胤禎老四都沒想到,何況是你!」 
  瘦高漢子眼珠子轉了幾轉,沒說話。 
  燕翎一看就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笑笑道:「你想等逃離此地後,向胤禎告密邀功,
是不?」 
  瘦高漢子一驚忙道:「不,不,我沒這意思,你誤會了!」 
  「不要緊。」燕翎笑笑道:「只要你能逃離此地,你儘管去告密,可是現在你得老老實
實答我問話,聽說江南八俠裡的白泰官,也投進了胤禎的門,你們見過他麼?」 
  瘦高漢子道:「沒有。」 
  燕翎道:「別忘了,我要聽實話。」 
  瘦高漢子忙道:「是實話,我們真沒見過他。」 
  燕翎微一點頭道:「你把自己人都和盤托了出來,應該不至於幫白泰官隱瞞什麼,答我
最後一問,胤禎老四是怎麼安插你們甘家人的?」 
  瘦高漢子道:「答你最後一問,你打算把我……」 
  燕翎道:「那是我的事,答我問話。」 
  瘦高漢子慘笑道。「既然橫豎都是死,我何心……」 
  燕翎欠身探掌,扣住了瘦高漢子的左肩井,五指微一用力,瘦高漢子立即殺豬般大叫:
「我說,我說!」 
  燕翎五指微鬆,道:「何必非找苦吃不可。」 
  瘦高漢子道:「我們都是護衛。」 
  「護衛總該經常露露面。」 
  「我們是秘密的,聽說四阿哥要訓練我們成『血滴子』!」 
  「『血滴子』!」 
  「據說那是一種兵刃,也可以兼當暗器,是具連著銀線,可收可發的革囊,囊口裝有一
圈利刃,專套人頭,套上後一拉銀線,人頭就落進了囊裡,囊中還藏的有化骨散,半個時辰
就把人頭化為了膿血,所以叫『血滴子』!」 
  燕翎、鳳喜不禁為之心驚。 
  鳳喜道:「好狠毒的東西!」 
  燕翎道:「這是誰的主意!」 
  瘦高漢子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燕翎道:「『血滴子』交到你們手裡沒有?」 
  瘦高漢子道:「還沒有,據說如今正趕製中,快造好了!」 
  燕翎道:「誰製造的,在什麼地方?」 
  瘦高漢子道:「這我也不知道。」 
  燕翎五指用了力。 
  瘦高漢子大叫一聲,額上見了汗:「我是真不知道,你就是殺了我,我也是不知道。」
  老倭瓜端著兩杯荼,推門走了進來。燕翎鬆了手。 
  瘦高漢子翻身跪倒,白著臉道:「掌令,我所知道的都說了,還望掌令……」 
  燕翎一指點了出去。 
  瘦高漢子往下一倒,不動了。 
  女兒家畢竟是女兒家,姑良鳳喜把臉轉向了一旁。 
  燕翎問老倭瓜道:「老人家,有地方安置他麼?」 
  老倭瓜道:「您放心交給我好了。」 
  他放下兩杯茶,扛起瘦高漢子就出去了。 
  鳳喜轉過了臉,低低道:「上我屋裡去坐吧。」 
  她端起兩杯茶進了東邊廂房。 
  燕翎跟了進去。 
  廂房不大,但是現在需要的是小天地。 
  其實,如今兩個人根本不會顧及地方的大小。 
  老倭瓜是個有心人,出去以後就沒再進來。 
  兩個人相依偎地坐在床沿兒上,手拉著手,心靠著心。 
  多日來的相思之苦,這當兒已飛上九霄雲外,一點兒也不剩了。 
  兩個人在廂房裡足足呆了一個多時辰,最後還是老倭瓜的一聲咳嗽驚醒了他們兩。 
  鳳喜輕輕地挪離了嬌軀,臉兒紅,心兒跳,那嬌羞模樣兒,愛煞人。 
  只聽老倭瓜在外頭道:「鳳喜,該吃飯了。」 
  燕翎定神一看,可不,已經到了響午了,他忙站了起來,道:「鳳喜,我該走了。」 
  鳳喜跟著站起:「有什麼要緊事兒麼?」 
  燕翎道:「要緊事兒倒是沒什麼要緊事兒,只是怕老八找我。」 
  「那就吃了飯再走。」 
  鳳喜道:「事先既沒說好有什麼事兒,他總不能不讓人出門兒。」一頓揚聲道:「倭瓜
叔,開飯吧,他在這兒吃。」 
  燕翎沒再說什麼,他又何嘗想走。 
  飯開在了上房屋裡,老倭瓜會的不少,而且相當快,就這麼會兒工夫,他做了四個菜,
一個湯,外帶一壺燒刀子,他非讓燕翎陪著喝兩盅兒不可。 
  燕翎打算婉拒。 
  鳳喜那兒說了話:「倭瓜叔沒別的嗜好,就愛喝兩杯,別掃他的興,我也喝點兒。」 
  老倭瓜樂得拍了桌子:「咱們姑娘今兒個可真賞臉。」 
  他站起奔了出去,轉眼回來了,手裡多了個杯子。 
  燕翎跟鳳喜使杯子,老倭瓜自己則用飯碗。 
  這頓飯是燕翎來京後頭一頓舒服飯,菜也好,酒也好,不見得比他以往吃的好,可是老
倭瓜這兒讓他有在家裡之感,尤其還有鳳喜陪著。 
  酒不算錯,而深情遠比酒來得濃。酒足飯飽,老倭瓜的臉通紅,有七八分酒意。 
  燕翎又坐了一會兒,喝了杯茶,起身告辭。 
  鳳喜依依不捨,送到了院子裡。 
  鳳喜本來是要送出去的,可是剛發生了那件事兒,燕翎沒讓他出門兒,老倭瓜把燕翎送
出了大門。 
  離了老倭瓜的住處,燕翎往胡同東口行去。 
  越走,人是離鳳喜越遠,可是他的心卻還在老倭瓜家那廂房裡。 
  繼鳳喜之後,謝蘊如,蕭湘雲,玉瑤的倩影,一個連一個的浮上了腦際。 
  他的福緣是好,燕翎自己也承認。可是唯一讓他擔心的,是玉瑤。 
  玉瑤是皇族,燕翎不會計較這個,可就不知道到時候玉瑤走得了走不了。 
  想到這一點,燕翎的一顆心不由往下沉了沉。 
  今兒個像是有廟會,「白塔寺」一帶人很多,很熱鬧。 
  燕翎到京裡來以後,頭一會碰上廟會,可是他沒心情逛廟會。 
  世界上的事兒有時候夠玄。 
  燕翎沒逛廟會的心情,可是有件事卻使他不能不逛逛廟會。 
  他的視線觸及了一男二女三個人,而且被吸引住了。 
  男的很英挺,那雙銳利的目光隱隱有懾人之威。 
  女的是位弱二十上下的大姑娘,一位美艷,一位清麗,一個像牡丹花,一個像雪裡的寒
梅,卻夠動人的,跟鳳喜,謝蘊如,蕭湘雲,玉瑤幾個難分軒輊。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27:28

  這三位所以吸引了燕翎的視線,不只是因為兩位姑娘長得美,最主要的還是這三位超拔
不凡,而且言談舉止有點神秘。 
  燕翎沒走近去,站在遠處盯著那一男二女。 
  那一男二女似乎並不在逛廟會,在人叢裡轉了一轉之後,就相偕走向「白塔寺」的寺門。
  看樣子,他三個是要進寺。 
  果然,那男的在前,二女在後,閒逛也似的進入了「白塔寺」。 
  那三位,男的文士裝束,有廿多歲,身材碩長,英挺超拔,兩位姑娘則是武林人打扮,
各著一身勁裝,一黑、一白,相當顯眼。看氣宇,這三位絕不是京城裡的龍虎,也絕不是無
名之輩,可是燕翎尋遍記憶,一時卻想不起這一男二女到底是哪一路的人物。 
  燕翎沉吟了一下之後,放步跟了過去。 
  「白塔寺」創建於「遼」壽隆三年,寺內之塔最為著名,內藏釋迦佛舍利戒珠二十,香
泥小塔二千,無垢浮光等陀羅尼經五部,「元」習元年八年復加修飾,角垂玉桿,階布右欄,
內部制度之巧,世所罕有,所以歷代帝王均注重此寺,而加以修茸, 
  「明」成化朝復在白塔上環造鐵燈一O八座,入夜燃之,金光四射,到了清李康熙朝更
大加修葺,煥然大觀,所藏各大經典之多,也為各寺之冠。 
  一般逛「白塔寺」的人,進寺大都先看那座白塔,是故燕翎進入「白塔寺」後,也先直
奔白塔。 
  他料想那一男二女必在白塔附近。 
  豈料,他到了白塔旁一看,人倒是不少,卻獨不見那一男二女的蹤影。 
  進入「白塔寺」,不先看白塔,有理由說那一男二女不是為逛「白塔寺」來的。 
  到「白塔寺」來不為逛「白塔寺」,那麼他們是為什麼來的? 
  燕翎一邊思忖,一邊抬眼四下搜索。 
  突然,他看見了。 
  後院那條青石小徑上,白色倩影一閃,無限美好,不是那兩個女的裡那白衣少女是誰。
  燕翎心裡一跳,放步趕了過去! 
  燕翎進入了「白塔寺」的後院再看,林木深深,曲徑通幽,禪房一間間,座落在林木深
處,安寧幽靜,跟前寺的熱鬧,恍若兩個世界。 
  條條的青石小徑兩旁,是一片片的花圃,那一男二女正踏著青石小徑,往一間禪房後行
去。 
  那條青石小徑繞屋角通往那間禪房後,顯然,那間禪房「別有洞天」! 
  燕翎看得出,那一男二女三個人,都是內外雙修的一流好手,跟得太近難免會被他們發
覺,只有耐著性子,佯裝逛寺,背著手走了過去。 
  等到繞過那間禪房的屋角,燕翎看得不由一怔。 
  沒別的,那條青石小徑盡頭竟然是一個院子。 
  那個院子看上去要比這個院子小一點兒。 
  此刻那一男二女俱已不見,小院子的兩扇門虛掩著,留著一條縫兒。 
  燕翎忙走了過去。 
  到門前從門縫兒往裡一看,小院子裡有花有草,有林木,只是靜悄悄的,聽不見點動靜。
  那一男二女到這兒來幹什麼。 
  如今更顯得那一男二女的行跡可疑了。 
  燕翎吸一氣,輕輕的推開了門,還好,門一聲都沒響,門開,燕翎先往裡看了看,院子
裡空蕩,寂靜,沒見人影,不聞聲息。 
  燕翎邁步走了進去。 
  剛跨進門,一聲清越佩號傳了過來:「阿彌陀佛,施主請留步。」 
  燕翎為之微微一震,循聲望去,只見身左不遠處一株矮松後站著一名中年僧人。 
  這中年僧人緇衣芒鞋,打扮跟別的僧人沒兩樣,只一雙眼神卻較一般僧人銳利得多,隱
隱逼人。 
  燕翎只一眼,立即胸中雪亮,他沒動,靜等著那中年僧人走過來。 
  果然,那中年僧人大袖飄拂著走了過來,近前微一躬身,道:「施主是隨喜參禪,還
是……」 
  燕翎含笑答禮:「大和尚,小子是來逛寺的。」 
  中年僧人又一躬身:「恕貧僧失禮,此院是『白塔寺』重地,謝絕參觀,施主還是往別
處去吧。」 
  燕翎「哦!」了一聲含笑答道:「清靜佛門之中,還有謝絕參觀的重地麼?」 
  「自然有。」中年僧人道:「嵩山少林不也有不容外人進入的重地麼?」 
  燕翎微微一笑道:「大和尚說得好,少林不只是一座寺院,而且是一個門派的所在,自
然有不容外人進入的重地,難不成這『白塔寺』也是一個門派的所在地麼?」 
  中年僧人道:「這個……,『白塔寺』雖不是一個門派的所在地,但也有它不容外人進
入的重地,譬如『藏經樓』……」 
  燕翎道:「敢問大和尚,這個院子是『白塔寺』藏經樓的所在地麼?」 
  中年僧略一猶豫。 
  燕翎接著說道:「大和尚,出家人不打誑語。」 
  中年僧人肅容欠身:「多謝施主指教,此處不是『白塔寺』藏經樓所在地。」 
  燕翎道:「然則大和尚何故喝止在下。」 
  中年僧人而有難色:「喝止不敢,只是此院是僧人們居住的處所……」 
  燕翎「哦!」地一聲道:「在下明白了,僧人們居住的處所,不容俗客打擾,而且也沒
什麼好看的,是麼!」 
  中年僧人道:「施主,事實如此。」 
  燕翎道:「大和尚,這就又不對了。」 
  中年僧人道:「施主指教。」 
  燕翎道:「適才那一男二女,難道也是佛門中人。」 
  中年僧人臉色微一變,道:「適才那一男二女?適才何來一男二女。」 
  燕翎倏然而笑:「大和尚,在下剛說過,出家人不可打誑語。」 
  中年僧人眉微一軒,道:「噢,原來施主是指……不錯,適才確有一男二女三位檀越進
入此院,只是他三位是官家人,貧僧不敢阻攔。」 
  燕翎哈哈一笑道:「好一個欺軟怕硬的大和尚,身在佛門,怎地也畏權勢。」 
  中年僧人淡然道:「施主,佛門弟子並不是不服王法。」 
  燕翎一點頭道:「說得好,大和尚說話,既是大和尚不敢阻攔官家人,那好辦,大和尚
請讓一讓路我要進入了。」 
  中年僧人目光一凝道:「施主……」 
  燕翎道:「大和尚可知道,我是幹什麼的。」 
  中年僧人兩眼精光一閃,道:「難不成施主也是官家人?」 
  燕翎點頭道:「巧得很,大和尚沒能難住我。」 
  中年僧人笑道:「施主,官家人並不是隨口說說的。」 
  燕翎道:「不錯,這口說無憑,大和尚可認得這是什麼?」 
  燕翎取出了那方大內待衛腰牌。 
  中年僧人臉色一變,道:「原來施主是大內侍衛……」 
  燕翎一笑收起腰牌:「大和尚能一眼認出大內侍衛腰牌,足見不是凡僧。」 
  中年僧人定神欠身:「施主跨獎,『白塔寺』座落在京城內,難免有官家人進出,為免
失禮冒犯,主持曾讓貧僧等熟悉各種官家標誌。」 
  「原來如此。」燕翎道:「那是我孤陋寡聞,大和尚,現在我可以到處看看了麼。」 
  中年僧人道:「既是大內侍衛當面,貧僧當然不敢再行阻攔,只是,貧僧以為,施主可
能意在那一男二女。」 
  燕翎道:「大和尚好眼力,我確是跟隨那一男二女之後來的,我覺得他們行跡可疑。」
  中年僧人道:「那麼容貧僧帶施主去找他三人去,貧僧帶路了。」 
  他轉身行去。燕翎跟了上去,道:「大和尚說,他們也是官家人。」 
  中年僧人道:「據他三位說,那位男施主是『九門提督』衙門的。」 
  燕翎暗暗笑笑道:「『九門提督』衙門的,到這兒來幹什麼?」 
  中年僧人道:「那邊有一座茅屋,有位病僧長久掛單,那三位根據密報,說那位病僧可
疑,所以他們三位前來看個究竟。」 
  燕翎道:「那好極了,看來我是不虛此行。」








第二十五章 白塔寺裡逢凶化吉
  說話間,青石小徑拐彎,從兩間單房之間穿過走到了院後,緊挨著院牆,座落著一間破
舊茅屋,屋兩旁裡種著不少梧桐,風過處,沙沙作響。 
  茅屋的門緊閉著,聽不見什麼聲息。 
  燕翎道:「怎麼聽不見聲息。」 
  中年僧人道:「馬上就可以聽見了。」 
  茅屋前停步,他揚聲說道:「三位請出來一見。」 
  茅屋門開了,屋裡站著三個人,正是那一男二女,如今三個人都寒著臉。 
  中年僧人一指燕翎道:「三位施主,這位是大內侍衛,要見三位。」 
  六道冷芒眼神直逼燕翎,那一男二女邁步行出,那俊逸又冰冷的文士道:「你是大內侍
衛?」 
  燕翎道:「不錯。」 
  「有何憑證?」 
  中年僧人忙道:「貧僧見過這位施主的腰牌了。」 
  俊逸文士道:「那就不會假了,有什麼見教。」 
  燕翎道:「據這位大和尚說,你是『九門提督』衙門的人。」 
  俊逸文士道:「不錯。」 
  「你又有何憑證?」 
  「沒有。」 
  燕翎為之一怔。 
  「你一路跟蹤我三人,就是為索看個憑證麼?」 
  燕翎為之一怔,笑了:「果然是高人,居然沒能瞞過你們三個。」 
  白衣少女冷笑道:「就憑你呀。」 
  「憑我怎麼樣。」燕翎道:「你們這是跟我說話。」 
  白衣少女道:「拿你當人看,這還是便宜,師兄,這兒可以刨個坑吧。」 
  中年僧人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除虎狼之害,佛祖有知,必能諒我。」 
  白衣少女當即轉望俊逸文士:「大哥,你幫忙刨個坑吧,把他交給我們姐兒倆。」 
  俊逸文士微一點頭道:「好吧,可要快。」 
  白衣少女道:「放心,錯不了的,對付這麼個貨色,還能費多少手腳!」 
  話落,跟黑衣少女一左一右逼向了燕翎。 
  燕翎抬手輕喝:「慢著。」 
  白衣少女冷冷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燕翎看了那俊逸文士一眼,只見俊逸文士此刻握一木棍在手,就在茅屋旁地上挖起坑來,
一根木棍到了他手裡,簡直比一般人的鐵鍬還好用,往地上一插一掀就是一大塊土,分明這
俊逸文士是位內外雙修的一流好手。 
  燕翎收回目光道:「聽這口氣,你們是要殺我。」 
  白衣少女冰冷道:「你還不算太傻。」 
  燕翎一指俊逸文士道:「他不是『九門提督衙門』的人麼?」 
  「怎麼樣?」白衣少女問了問。 
  燕翎道:「『九門提督衙門』的人要殺大內侍衛,他是想要造反?」 
  白衣少女一陣冷笑道:「他是要造反,你打算怎麼辦?」 
  燕翎道:「謀叛造反,罪連九族,我只有公事公辦了。」 
  白衣少女「哼!」地一聲道:「你也不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死到臨頭還敢大言不慚,
你納命來吧!」皓腕一抬,纖纖玉手疾拍燕翎胸前重穴。 
  燕翎側身躲了開去。 
  黑衣少女一聲不響,五指疾拂過來,幾縷勁風已罩住了燕翎的左半身。 
  打剛才到如今,黑衣少女一直冷若冰霜,未發一言,但她一經出手,所顯露的功力卻是
驚人。 
  燕翎是行家裡的行家,只這麼一拂,他立即發覺,黑衣少女的一身武功至少要勝過白衣
少女半籌。燕翎心頭微震,左腳復撒,身軀一旋滑了開去。 
  白衣少女如影隨形,跟蹤而至,玉手翻飛,雙手展開了一掄猛攻。 
  這裡攻勢是激烈而威猛的,如驚濤駭浪般,連綿不斷。 
  但燕翎並沒有把這攻勢放在眼裡,反而,他卻時刻留意黑衣少女那不溢不大的進襲,因
為黑衣少女的每一招都是玄奧的絕學,每一招都是致命的殺著。 
  燕翎暗暗震驚於黑衣少女的一身修為,他腦中閃電盤旋,但一時仍想不出她是那一位女
英雄。忽聽俊逸文士道:「小妹,坑已經挖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 
  的確,不過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已經挖了一個六尺多長,四、五尺深的大坑。 
  只聽白衣少女冷叱一聲,剎時間攻勢較前更快速激烈,同時威力也為之大增。 
  黑衣少女仍然是那麼平靜,但她一招一式的威力也陡然間增加了一倍以上。 
  燕翎仍然應付裕如,但他卻越來越詫異,越來越困惑,只因為到如今他還沒想出跟前這
幾位是何許人。其實,他只是困惑,詫異而已。 
  他卻不知道,俊逸文士、白衣少女、黑衣少女、包括那位中年僧人在內,一個個都越來
越心驚,越來越震撼,只因為他們明白,大內侍衛裡,不可能有這麼一位功力高絕的好手。
  突然,白衣少女弄陰,一個嬌軀電光石火般直欺過來,與此同時,黑衣少女一雙玉手也
幻出了滿天的掌影,像張網似的罩住了燕翎。 
  燕翎腦際靈光電閃,馬上看出了這位冷若冰霜的黑衣少女是誰,他心頭一陣猛跳,身形
疾旋,脫出了黑衣少女的掌力範圍,右掌疾遞,扣住了白衣少女手肘,只是那麼輕輕一扣,
順勢往前一送,白衣少女立足不穩,蹌踉著往黑衣少女撞了過去。 
  黑衣少女嬌靨上掠過一絲驚容,忙伸手扶住白衣少女,俊逸文士驚怒掠了過來,道:
「小妹……」 
  白衣少女臉色煞白,怒視燕翎,道:「我不礙事。」 
  她還要撲,俊逸文士伸手攔住了她,道:「讓我來吧。」 
  轉望黑衣少女道:「麻煩四姑娘。」 
  燕翎沒等俊逸文士轉過臉,立即接著說道:「江南八俠裡的四姑娘,久仰了。」 
  看不見身後的中年僧人,燕翎卻清清楚楚的想見,俊逸文士、白衣少女、黑衣少女臉色
都為之陡然一變。 
  只聽黑衣姑娘冰冷道:「你既然認出了我,那就更留你不得了。」 
  閃身欺前,抬手一指點了過來。 
  燕翎一笑道:「佛門絕學『菩提指』,是四姑娘抬舉我了。」 
  不退反進,五指如鉤,向著黑衣少女腕脈抓了過去,黑衣少女一驚收手。 
  俊逸文士閃身欲動。就在這時候,燕翎覺出身後一縷凌厲指風直襲他後心要穴。 
  燕翎倏然一笑道:「佛門弟子出家人,怎好放這狠毒的暗箭。」 
  他一側身,指風擦胸而過。 
  中年僧人大袖飄揚,俊逸文士目射冷煞,雙雙撲了過來。 
  燕翎道:「甘大俠由京裡往返,不知道四姑娘可曾見著他?」 
  雙掌一翻,砰然兩聲連退了中年僧人跟俊逸文士。 
  中年僧人跟俊逸文士臉色大變,就要再撲。 
  黑衣少女抬手攔住了他們倆,森冷目光逼視燕翎,道:「見過怎麼樣,沒見過又怎麼
樣?」 
  燕翎道:「若是見過,甘大俠應該告訴過呂四姑娘,他在京裡邂逅了江南白玉樓。」 
  黑衣少女微一點頭道:「不錯,我四哥告訴過我,怎麼樣?」 
  燕翎道:「甘大俠沒告訴呂四姑娘別的?」 
  黑衣少女道:「我四哥只說白玉樓罪不及死,讓我日後碰見,手下留情三分。」 
  顯然,甘鳳池並沒有把江南白玉樓的真正身份告訴這位呂四姑娘。 
  甘鳳池所以沒說,自然是有原因的,那就是守密,像「江南八俠」彼此間這種關係,甘
鳳池尚且守口如瓶,甘老四這個人的確是夠可靠的,的確是位忠義豪雄。 
  燕翎心裡暗想,這件事既然甘鳳池都沒說破,自己應該也暫時瞞上一瞞。 
  他這裡心中念轉,只聽黑衣少女道:「你跟我提江南白玉樓,有什麼用意?」 
  燕翎道:「呂四姑娘見過白玉樓沒有?」 
  黑衣少女道:「我要是見過他,如今世上也不會有這個禍害了。」 
  「好說。」燕翎點頭道:「『江南八俠』當真是個個嫉惡如仇,那麼呂四姑娘就該問一
問,江南白玉樓現在何處?」 
  黑衣少女道:「用不著,我既然到京裡來了,總會有機會跟他朝面的。」 
  燕翎道:「不用等機會了,呂四姑娘已經見過白玉樓了。」 
  黑衣少女美目寒芒一閃,道:「你就是白玉樓?」 
  燕翎微一點頭道:「不錯,白玉樓有幸邂逅呂四姑娘。」 
  黑衣少女等四人臉色一變,白衣少女道:「妹妹,那就是色中惡魔白玉樓。」 
  黑衣少女道:「是的。」 
  白衣少女美目寒光暴閃:「那他罪上加罪,惡上加惡,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黑衣少女道:「姐姐放心,我不會放過他的。」 
  玉手一探腰,森白冷芒電閃,她手裡已多了把冷芒吞吐,寒意逼人的短劍。 
  燕翎倏然一笑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呂四姑娘『冷霜刃』,我算是開了眼界了。」
  黑衣少女冰冷道:「你何止是開了眼界了,取你的兵刃!」 
  燕翎道:「呂四姑娘可能容我再說一句話。」 
  黑衣少女道:「你還要說什麼。」 
  燕翎道:「我讓諸位知道是我江南白玉樓,其目的只是想讓呂四姑娘以德報德,沒想到
結果適得其反……」 
  黑衣少女道:「以德報德,你憑什麼讓我以德報德?」 
  燕翎道:「呂四姑娘,甘大俠到過京裡,見過白玉樓,到頭來還能全身離京回到江南去,
這是不是德。」 
  黑衣少女一陣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說,你放了我四哥一馬。」 
  燕翎道:「事實如此,呂四姑娘。」 
  白衣少女冷笑道:「你也不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憑你這點氣候,豈是甘大俠的對手。」
  燕翎淡然一笑道:「姑娘,這你就錯了,白玉樓這身所學諸位剛才已經見識過了,較諸
甘大俠怎麼樣,諸位自己心裡明白,就算白玉樓不是甘大俠的對手,白某人如今是何等身份?
只須一句話,禁城鐵衛盡出,甘大俠他走得了麼。」 
  白衣少女呆了一呆道:「這個……」 
  黑衣少女冰冷道:「恐怕就是沖這,我甘四哥才說你罪不及死。」 
  燕翎道:「大概是吧,沖這個,呂四姑娘不該以德報德麼?」 
  黑衣少女冰冷一笑道:「姓白的,你少跟我來這一套,我甘大哥是我甘大哥,我是我,
我甘大哥要是欠了你什麼,他將來自會還你,如今麼,不除掉你這個棄宗忘祖的敗類是我的
罪過,你納命來吧。」掌中短劍隨話遞向燕翎。 
  她這一劍相當緩慢,也毫無奇特之處。 
  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一劍內蘊無窮變化,而且威力驚人,隱隱已罩住方圓一丈之地,
只要燕翎一動,黑衣少女那一擊便是石破天驚的一擊。 
  燕翎的唇邊掠過一絲極其輕淡的笑意,跟沒看見一樣,一動不動。 
  只聽黑衣少女冷叱道:「白玉樓,亮你的兵刃。」 
  燕翎微一搖頭道:「呂四姑娘,白玉樓向來不帶兵刃。」 
  黑衣少女道:「那容易,姐姐,借把兵刃給他。」 
  俊逸文士抬手探腰,「錚」然一聲,一把靈蛇般軟劍已拿在手中,只見他又一揚手軟劍
化成長虹,「篤」地一聲,射落在燕翎腳前,劍把還在一上一下的彈動。 
  黑衣少女道:「白玉樓,拔劍。」 
  燕翎笑道:「呂四姑娘當我是三歲孩童。」 
  黑衣少女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燕翎道:「芳駕劍術出自名家傳授,有御劍飛行之能,加之『冷霜刃』前古神兵,斬金
截玉削鐵如泥,芳駕出道不久,芳名已震憾宇內,我若是有兵刃在手,勢必難逃一劍之劫,
如今我兩手展空,以呂四姑娘的身份,斷不會動我,我又不是活膩了,怎麼會拔起這把劍
來。」 
  這話聽得黑衣少女微微一怔,白衣少女怒極而罵,鄙夷已極:「好個貪生怕死的卑鄙懦
夫,妹妹,跟這種人用不著顧忌什麼身份,我來。」 
  她行動如電,話落已欺至燕翎面前,伸手拔起軟劍,就勢抖起,疾捲燕翎。 
  燕翎身軀疾旋,軟劍擦胸遙過,他五指一曲一伸,向著白衣少女持劍腕脈彈了過去,白
衣少女偏腕躲過,軟劍撩起,水蛇般點向燕翎右肋! 
  燕翎提一口氣,一個身軀橫竄而出,雙腳連環踢出,仍襲白衣少女腕脈。 
  燕翎這一式躲到踢腳,不但一氣呵成,疾快無比,而且姿勢美妙優美,看得旁觀三人不
由動容。 
  白衣少女冷叱聲中嬌軀陡然拔起,半空裡微一盤旋頭下腳上,軟劍灑出一片寒芒,劍氣
砥人,凌空電卷燕翎。 
  這一式,看得燕翎心裡一跳,身軀一翻,橫竄出去五尺有餘,噗、噗、噗一陣響,燕翎
適才立身處砂飛石走,現出密密草草的一片小坑,令人觸目心驚。 
  燕翎一笑說道:「弄了半天,原來是西南甘家的家學。」 
  白衣少女、俊逸文士同時臉色一變。 
  只聽白衣少女冷叱道:「你知道的太多了。」抖劍又要撲過去。 
  黑衣少女突然道:「姐姐,我想通了,交給我吧。」 
  「冷霜刃」疾彈,帶起一道光弧指向燕翎。 
  燕翎一笑說道:「我承受不起,四姑娘小心。」 
  他容得光弧射到,疾快旋身,同時右手曲指彈出一縷指風。 
  只聽「錚」地一聲,光弧斜斜盪開,黑衣少女嬌軀晃動,也往後退了一步。 
  燕翎這一指震住了全場。 
  燕翎這一指也使得包括黑衣少女在內的對方四個人目瞪口呆。 
  一時誰也沒動,而且寂靜異常,就是掉根針在地上,怕也聽得見。 
  燕翎淡然一笑道:「諸位,就憑這,我義釋甘大俠,應該不假吧,既然知道兩位姑娘都
是誰了,諸位的來意我大概也猜出了個八分,白泰官、甘瘤子現都在『雍郡王府』,雍郡王
是眼下諸皇子中實力最雄厚的一個,想找白泰官、甘瘤子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既已有一,
我願意再有二,明哲保身,諸位還是盡快離京吧,言盡於此,告辭。」他微一拱手,轉身要
走。 
  「阿彌陀佛,施主請留一步。」茅屋裡傳出了一聲蒼勁佛號。 
  中年僧人挪身擋住了燕翎的去路。 
  燕翎停步回身,茅屋門外已多了位濃眉大眼,身軀魁偉的老僧,巨目開合之間,精光外
射,威儀奪人。俊逸文士、黑衣少女、白衣少女,一起向著老僧躬下了身。 
  燕翎深深一眼,旋即笑道:「北京城藏龍臥虎,人所周知,我卻沒想到小小的『白塔寺』
裡何時隱居著這麼一位空門高人。」 
  「好說,施主誇獎了。」老僧凝目逼視燕翎:「容貧僧請教,施主既身在官家,為什麼
一再縱放眼下這些被視為叛逆的人。」 
  燕翎道:「容我先請教大和尚上下。」 
  高大老僧道:「貧僧了因。」 
  燕翎道:「我沒猜錯,果然是『江南八俠』之首,北京城好大的光采。」 
  高大老僧道:「施主好說,請答貧僧問話。」 
  燕翎道:「大和尚,為人在世,做事不能太認真,尤其身在官家,官場裡的事,大和尚
諒必也知道一些,得過且過,跟本身利害沒什麼衝突的事,一眼睜一眼閉也就算了。」 
  高大老僧道:「是這樣麼?施主?」 
  燕翎道:「大和尚,甘大俠已回到江南去了,這總是實情吧!」 
  高大老僧道:「不錯,這確是實情。」 
  燕翎道:「那麼大和尚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只聽白衣少女冷笑道:「當初恐怕沒有第三者在場吧?」 
  燕翎道:「甘姑娘,的確沒有。」 
  白衣少女道:「我就懷疑,你是怎麼縱放甘大俠的。」 
  燕翎道:「我這身所學諸位都已經見過了,縱然是甘四俠,只怕也討不了好去,這,諸
位應該有同感吧!」 
  白衣少女道:「誰知道你用的是什麼卑鄙手法。」 
  高大老僧抬手攔住了白衣少女,道:「甘姑娘,請相信貧僧的眼力,這位施主的一身所
學博大深奧,確比貧僧那位四弟高出一籌。」 
  白衣少女當即一轉恭謹,欠身道:「大師既這麼說,末學不敢不信。」 
  高大老僧道:「但是貧僧還有一事不明,祈請施主不吝指教。」 
  燕翎道:「大和尚太客氣了,請只管問就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28:00

  高大老僧了因道:「貧僧雖然未見過江南白玉樓,但貧僧的友人之中,有不少見過白玉
樓的,據貧僧所知,白玉樓儘管文武兩途的造詣都頗可觀,但他的身手絕高不過貧僧那有
『江南大俠』之稱的甘四弟去……」 
  燕翎「噢」地一聲笑道:「我明白了,大和尚是不明白為什麼我的武功會高過甘四俠,
是麼?」 
  了因道:「貧僧正是此意,還請施主恕貧僧無狀。」 
  燕翎道:「好說,大和尚當代之高僧,武林之異人,當然知道『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
退』這句話。」 
  了因道:「阿彌陀佛,貧僧明白了,既是如此,貧僧不再多言,眼下這些人既蒙施主高
抬貴手,貧僧十分感激,也不便多事留客,施主請吧。」 
  燕翎道:「怎麼,大和尚下逐客令了!」 
  了因道:「不敢,貧僧只是不敢耽誤施主公忙。」 
  燕翎笑道:「大和尚,吃公事飯的負的是什麼任務?不就是防衛京畿治安麼?」 
  了因道:「然則眼下這些人已蒙施主高抬貴手……」 
  白衣少女突然冷笑道:「大師佛門高僧,秉佛旨愛護蒼生,奈何有些人不該留,也活膩
了……」 
  了因道:「甘姑娘,請相信貧僧自有道理。」 
  白衣少女住口不言,但她那雙仇恨的目光,凌厲的眼神,卻不避過燕翎。 
  燕翎視若無睹,對白衣少女適才所說的話,也跟沒聽見一樣,淡然一笑道:「白玉樓雖
身列邪道,但尚知一言九鼎,輕死重一諾,既然說過放手絕無反悔之理。」 
  了因道:「那麼施主仍不肯離去……」 
  燕翎道:「那是因為我的事還沒有了。」 
  了因道:「施主尚有何事未了?」 
  燕翎道:「剛才我不知道大和尚在此,現在既然知道大和尚在此,這件事就好辦多了,
只要大和尚說一句話,相信眼下這幾位一定樂於遵從。」 
  了因道:「施主要貧僧說什麼話?」 
  燕翎道:「大和尚幾位所以先後來京,為的可是甘姑娘的尊人甘瘤子、大和尚的七弟白
泰官?」 
  了因道:「施主誤會了,人各有志,不能相強,甘瘤子跟白泰官雖已投身官家,但道不
同頂多不相為謀,貧僧等沒有那麼多閒工夫跟他們糾纏去。」 
  燕翎道:「大和尚,你是位高明人,白玉樓我也不算傻,這件事諸位不必瞞我,我可以
告訴諸位,甘姑娘的尊人、大和尚的七弟,都已在『雍郡王府』得意,他們自己知道可能會
遭遇到什麼,加以『雍郡王府』不願讓人知道他已網羅了這兩大高手,所以甘、白二人並不
常到外頭來……」 
  白衣少女道:「胤禎的住處可搬不走吧。」 
  燕翎道:「甘姑娘的意思我懂,當然,這也難怪,江湖上的人,並不瞭解『雍郡王府』
的厲害。」 
  白衣少女道:「我不信胤禎的住處是龍潭虎穴。」 
  燕翎道:「『雍郡王府』不見得是龍潭虎穴,但卻是實實在在的銅牆鐵壁,皇上的卅五
位阿哥當中,以這位四阿哥實力最雄厚,死士最多,更有密宗高手眾喇嘛,府裡也秘室處處
機關重重……」 
  白衣少女道:「江湖上的真正高手沒多少,密宗高手我們也見過不少……」 
  燕翎道:「甘姑娘,不要不服氣,撇開別的一切不談,我只問諸位一句,甘姑娘你是不
是令尊的對手,了因大師跟這位呂四姑娘是不是白泰官加上年羹堯的對手,雙拳難敵四手,
好漢不敵人多,諸位一擊不成,『雍王府』的死士一擁而上,試問諸位有幾分勝算。」 
  白衣少女道:「這個……」住口不言。 
  俊逸文士、黑衣少女望向了因。了因皺了皺眉,沒說話。 
  「諸位。」燕翎又道:「血氣之勇逞不得,無謂的犧牲也更不值得,論武林豪雄,諸位
都是一時之選,所謂任重而道遠,還請珍重有用之身。」 
  了因為之動容,凝目望向燕翎。白衣少女、黑衣少女、俊逸文士也俱為之愕然。 
  燕翎倏然一笑道:「諸位不必以這等眼光看我,白玉樓以往作的孽不少,我總該積些功
德,消弭消弭。」 
  了因濃眉微聳,突然開口說道:「施主,有此一念大不易,施主既有此心,何故步步深
入地獄。」 
  燕翎笑道:「大和尚,人各有志,白玉樓出身微賤,我雖有消弭罪孽之心,但卻又貪圖
眼前的榮華富貴……」 
  了因道:「施主,那是過眼的雲煙,何如留千秋萬世不朽名,然則施主又何必消弭罪
孽。」 
  燕翎道:「大和尚啊大和尚,我若不消弭罪孽,只怕我渡不過眼前,這麼一來,榮華富
貴豈不就真成了泡影。」 
  了因道:「貧僧愚昧,施主指教。」 
  燕翎道:「大和尚,我不能太招人痛恨,這,大和尚懂了麼。」 
  了因神情一震,旋即肅容答道:「阿彌陀佛,貧僧懂了,既是如此,施主可不必再管貧
僧等。」 
  燕翎微微一怔道:「這麼說,大和尚等不願離去。」 
  了因道:「貧僧不敢為桂大俠伉儷做主,但至少貧僧跟貧僧的八妹不能就這麼離去,
『江南八俠』一向仰不愧,俯不詐,貧僧等不能讓白泰官一個人毀了這得來不易的薄名,更
不能容他棄宗忘祖,殘害族類。」 
  燕翎道:「我再問一句,大和尚有幾分勝算?」 
  了因道:「貧僧等未曾想過,貧僧等既然來了,就沒打算再活著回到江南去。」 
  燕翎道:「值得麼,大和尚。」 
  了因道:「寧可清白壯烈死,不願蒙羞忍辱活,爾今爾後,庶幾無愧,有何不值。」 
  燕翎道:「我剛說過,大和尚諸位,任重而道遠……」 
  了因道:「施主小看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了,我族類之中,能人輩出,且子子孫孫,
永繼不絕,何患無人擔當大任。」 
  俊逸文士、白衣少女俱甚激動,白衣少女大聲說道:「白玉樓,你不要再說了,桂武、
甘聯珠誓隨江南八俠之後,要是不能喚醒甘家人,我夫婦也絕不走離此間。」 
  燕翎聽得混身熱血往上一湧,歎了口氣道:「諸位這是何苦,三十五位阿哥,眼線遍佈
京城每個角落,說不定諸位先後來京的行跡,此刻已在三十五座府邸之中……」 
  了因等神情微微一震,俊逸文士桂武道:「可能麼,要是我們的行跡已落在他們掌握之
中,他們絕不會放過我們,只怕早就採取行動了。」 
  燕翎道:「他們絕不會放過諸位,這話對,只怕早就採取行動,這話就錯了,他們一個
個都陰沉得可怕,不見得會馬上採取行動,而越不馬上採取行動越可怕,再說,即或他們已
經採取了行動,那也不會馬上顯露在諸位之前,讓諸位知道,讓諸位有所警覺。」 
  了因道:「阿彌陀佛,施主苦口婆心,一再賜以忠言,盛情好意委實可感,然而貧僧等
心意已決,對於施主的好意,只有心領了。」 
  燕翎好幾次試想請出「日月令旗」表明身份,逼了因等離京,但一思及甘鳳池對呂四娘
都沒洩露他的身份,必有深意,所以他就強忍住了。 
  了因說完了話,也腦中疾快的思忖了一下,就在這一瞬間,他已決定了對策,吸一口氣
道:「真是人各有志,無法相強,既是這樣,我只好就此打住了,諸位多保重,但願諸位都
平安,告辭。」他一抱拳,轉身要走。 
  忽聽甘聯珠輕喝道:「慢著。」 
  燕翎回過身道:「桂夫人還有什麼見教?」 
  甘聯珠道:「你不願太招人痛恨,是不是?」 
  燕翎一點就透,倏然笑道:「諸位請放心,有那個密告,我何如現在擄諸位去邀功。」
燕翎轉身行去。了因、呂四娘、桂武、甘聯珠以及那中年僧人,五個人望著燕翎,都沒再動,
也沒再說話。 
  燕翎心中一邊想著事,一邊往前走,一腳剛跨進正院,他馬上覺出不對來了。 
  「白塔寺」裡的遊客多了。 
  正值廟會之期,「白塔寺」的遊客增多了,這根本不是啥稀罕事兒。 
  而燕翎兩眼雪亮,他一眼就看出,增加的這些遊客不對。 
  從打扮看不出什麼來,一個個打扮,跟寺裡一般的遊客沒什麼兩樣。 
  從腰間跟眼神,可就看出不對來了。 
  增加的這些遊客,一個個腰間鼓齊的,而且一個個眼神十足。 
  唯一讓燕翎看不出來的,是這些遊客一個個都面生得狠,看不出是那一路的,看不出是
來自那個府邸的。 
  看不出這倒沒什麼大要緊,要緊的是,這些人是衝著了因等來的絕錯不了。 
  燕翎跨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轉身折了回去,而且行動飛快,疾若閃電。 
  燕翎回到了那個小院子裡,中年僧人還在院子裡站著,呂四娘、了因、桂武、甘聯珠卻
已不見了行蹤。 
  中年僧人的聽覺不錯,燕翎一進院子他就知道了,霍地轉過身,見是燕翎,卻為之一怔:
「施主……」 
  燕翎道:「大和尚他們幾位呢?」 
  關著的茅屋門開了,了因、呂四娘、桂武、甘聯珠先後走了出來。 
  了因道:「貧僧在此,施主有何見教。」 
  燕翎道:「大和尚,他們的行動已經到了眼前了。」 
  了因等臉色一變,中年僧人轉身要往前去。了因輕喝道:「站住。」 
  中年僧人急忙收勢停住。 
  了因接著說道:「多謝施主示警,他們果然是眼線廣佈,此時此地,不願跟他們正面沖
突,咱們撇悟空先行探路。」了因手指後牆。 
  中年僧人悟空長身往後牆撲去,他到了後牆剛往上一冒,卻又忙縮了下來,轉身撲回道:
「師父,外頭關上了。」了因等臉色大變,了因兩眼精光外射,剛要說話。 
  呂四娘也冰冷說道:「大哥,他們逼咱們拚,咱們就成全他們吧。」 
  了因緩緩說道:「看來如今也只有這麼一條路可走了。」 
  呂四娘掣出了「冷霜刃」,桂武掣出了軟劍,甘聯珠似乎未帶兵刃,她沒動。 
  燕翎道:「大和尚,非一搏不可麼?」 
  了因道:「難道還有別的路可走麼?施主?」 
  燕翎道:「諸位可否都到茅屋裡去,讓我來應付。」 
  了因道:「這個……」 
  燕翎道:「大和尚,請考慮後果。」 
  了因略一遲疑,合什躬身:「有勞施主了。」轉身向茅屋行去。 
  呂四娘等也都跟了過去。了因等進了茅屋,關上了門。 
  燕翎背著手在院子裡踱起了方步。 
  轉眼工夫之後,一陣陣衣袂飄風聲由遠而近,來了。 
  燕翎跟個沒事人兒似的,仍然在踱他的方步。 
  突然,院門口闖進三個人來,一前二後,前頭一個是個乾瘦乾瘦的黑衣老者,鷂眼、鷹
鼻、山羊鬍,一看就知道是個陰狠的人物,後頭兩個精壯中年漢子,燕翎剛才瞧見過。燕翎
停了步,目光直逼過去:「你們是……」 
  乾瘦老者冰冷道:「大內侍衛,還不束手就縛?」 
  「什麼意思?」 
  乾瘦老者陰冷一笑道:「桂武,你也是江湖上跑跑的,怎麼這麼不光棍?」 
  燕翎道:「桂武,誰是桂武?」 
  乾瘦老者冰冷一笑,目光轉動,從茅屋上掃過:「看來你還有些膽量,給我先拿下。」
兩名壯漢閃身越前,雙雙要撲。 
  燕翎抬手一攔道:「慢來,慢來,你們弄錯了,先看看這個再動手。」 
  燕翎手一翻,已拿出二阿哥府護衛腰牌托在掌心之中。 
  兩名壯漢為之一怔,乾瘦老者也為之一怔:「你何來二阿哥府的腰牌?」 
  燕翎道:「你們弄清楚了,我是二阿哥的貼身護衛李志飛,不是什麼掛武。」 
  乾瘦老者疑惑地道:「二阿哥的貼身護衛李志飛?『侍衛營』接獲密報,說叛逆桂武夫
婦潛來京師,在『白塔寺』約晤黨羽,怎麼……」 
  燕翎道:「有這種事?你弄錯了吧……」 
  忽地壓低話聲道:「我們主子微服來此,約晤朋友,你們『侍衛營』那來的密報,胡說
八道。」 
  乾瘦老者一怔:「二阿哥在這兒……」 
  燕翎道:「就在那間茅屋裡。」 
  乾瘦老者向著茅屋望了過去,他似乎是個頗富心智的人物,兩眼凝望茅屋,一眨不眨,
看了片刻後,轉眼望向燕翎:「真是二阿哥在這兒?」 
  燕翎臉色一沉,冷然道:「你要不要見見我們主子?」 
  乾瘦老者微一點頭道:「我正有這個意思。」 
  燕翎冷笑一聲道:「你要是以為你是『侍衛營』的人,二阿哥奈何不了你,那你就錯了,
身為儲君,我不信他要不了你這個『侍衛營』小小領班的腦袋,要見你自己過去吧。」 
  乾瘦老者遲疑了一下,道:「我奉命緝拿叛逆,身不由主,諒必能獲得二阿哥的恩赦。」
邁步向著茅屋走了過去。 
  燕翎笑道:「那要看你的造化是不是比別人大了。」 
  嘴裡說著話,雙臂已暗凝功力,他料想必要時茅屋裡的幾位,對付一個乾瘦老者毫無問
題,他只要對付眼前這兩個就行了。 
  乾瘦老者腳下並不快,根本就是緩慢地一步步逼過去的。 
  慢雖慢,但因他跟茅屋的距離本就不太遠,所以一轉眼工夫就逼近了茅屋。 
  燕翎沒動,他還抱著一絲希望,他希望茅屋裡的幾位也跟他一樣,不到必要時別出手。
茅屋裡至今仍未見動靜,可能,那幾位的心意也跟燕翎一樣。 
  眼看著乾瘦老者近了茅屋一丈,突然,乾瘦老者停步轉望燕翎。 
  燕翎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乾瘦老者的目光充滿了狐疑,看了燕翎片刻之後,忽然折了回來。 
  燕翎高懸的一顆心,「咚!」地一聲落了下來,雙臂當即也散去功力。 
  乾瘦老者到燕翎面前,目光一凝道:「你要知道,緝拿叛逆可不是開玩笑的。」 
  燕翎道:「好說,我並沒有攔你搜。」 
  乾瘦老者森冷一笑道:「二阿要真在茅屋裡,你我的談話他早就聽見了。」 
  燕翎道:「你可以進茅屋看看,屋裡地上是不是有處暗門通往地下。」 
  乾瘦老者怔了一怔,轉身又要過去。 
  燕翎冷然道:「話說在前頭,你只要敢跨進茅屋一步,我可是要實情實稟。」 
  乾瘦老者馬上又轉了回來,向燕翎伸出了手。 
  燕翎道:「幹什麼?」 
  乾瘦老者道:「讓我再看看你的腰牌。」 
  燕翎「哈!」地一笑道:「大領班可真是個小心人兒啊,先別忙,也讓我看看你的腰
牌。」 
  乾瘦老者冷冷翻了燕翎一眼,探腰摸出一塊大內侍衛腰牌,遞到了燕翎眼前。 
  燕翎看了一眼,也冷冷地托出了「二阿哥府」的腰牌。 
  乾瘦老者二話沒說,收起腰牌,一招手,帶著兩名大內侍衛就走。 
  燕翎沒動,也沒說話,乾瘦老者帶著兩名大內侍衛出了院門。 
  燕翎仍沒動,他用他那敏銳的聽覺在聽,聽聽看那三個大內侍衛到底走了沒有。 
  還好,那三個真走了,燕翎輕輕地咳了一聲。 
  茅屋門開了,了因、呂四娘等魚貫走出,了因合什微一欠身道:「阿彌陀佛,多謝施主,
施主的機智也令人佩服!」 
  甘聯珠疑惑地望著燕翎道:「一會兒大內侍衛,一會兒胤仍府,你到底是誰的人。」 
  燕翎笑笑道:「桂夫人,我還是胤禎的人呢。」順手又摸出四阿哥府的腰牌亮了亮。 
  了因等為之一怔。 
  呂四娘的目光中充滿了詫異,而她沒說話,顯然,她覺得眼前這個人高深莫測。 
  桂武道:「閣下一會兒是江南白玉樓,一會兒又是關外李志飛,究竟是……」 
  燕翎笑笑道:「姓名不過是一個人的稱呼記號而已,諸位覺得那一個順口,就叫那一個
吧!」 
  了因道:「施主非常人,貧僧失敬了。」 
  燕翎道:「大和尚太高明了。」 
  甘聯珠道:「閣下既是胤禎的人,對胤禎府的一切,應該很熟。」 
  燕翎道:「桂夫人,我剛才奉告諸位的,還不夠麼?」 
  甘聯珠道:「閣下見過甘家的人麼?」 
  燕翎道:「見過,但是沒見過令尊。」 
  甘聯珠道:「奇怪了,甘家的人既已在胤禎府現身,怎麼……」 
  桂武道:「小妹,他們既然現了身,他老人家當然也在這兒。」 
  甘聯珠嬌靨上掠過一絲異樣神色,沒說話。 
  桂武道:「小妹,用不著這樣,你勸勸他老人家,他老人家會聽你的麼。」 
  甘聯珠微一搖頭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門的水,當初咱們是怎麼成親,怎麼離家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已經不認我這個女兒了,怎麼還會聽我的?當今世上他只聽一個人的話,
我奶奶!」 
  桂武口齒啟動,欲言又止,呂四娘突然道:「閣下見過我七哥沒有?」 
  燕翎搖頭道:「沒有,從沒有。」 
  呂四娘轉望了因,道:「大師兄,會不會傳聞有誤?我最清楚七哥,他不是這種人。」
  了因口齒啟動了一下道:「但願他不會,不過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事關重大,我
不能不查證個清楚。」 
  呂四娘欲言又止,終於默然不語。 
  燕翎察言觀色,覺得呂四娘對白泰官,除了兄妹間的感情之外,似乎還有一種別的感情
在。有了這種感覺,燕翎腦際忽然閃過靈光,他對甘鳳池為什麼對呂四娘都沒有明說他的身
份這件事,有了八、九分的明白。 
  燕翎認為了因他們一定還有機密事相商,自己這個「外人」沒有必要再呆下去了,當即
一抱拳道:「時候不早了,我另有公幹,不打擾了,告辭。」 
  了因忙答禮:「恕貧僧不送了,願貧僧等離京南返之前,能有再見施主之期。」 
  燕翎道:「大和尚不必客氣,如果方便,定當再來拜謁!」轉身而行。 
  了因等站著沒動,目送燕翎出了院子。 
  如今前院裡已經沒有那些奇特的「遊客」了。 
  本來就是,經燕翎這麼一鬧,他們還敢在「白塔寺」停留? 
  燕翎暗暗笑了笑,邁步前行,直往寺門行去。寺外仍是遊人熙攘,萬頭攢動。 
  燕翎出來不少工夫了,如今是歸心似箭,更沒心情看這些熱鬧,他邁步就走。 
  那知道剛下寺前台階,從人群裡擠出兩個人來,一左一右到了燕翎跟前。 
  是兩名壯漢,黑衣壯漢,一看就知道是幹什麼的。燕翎為之一怔。 
  只聽左邊一名壯漢道:「朋友,我們班領等著你呢,請借一步說話。」 
  燕翎絕沒想到這些人還沒走,就在這微怔神間,燕翎已想出了應付的辦法,笑笑道:
「你們還在這兒啊,有什麼事兒麼?」 
  右壯漢道:「沒事不敢煩擾,請這邊走。」他擺手讓路,指的是「白塔寺」旁。 
  燕翎知道,不能不去,他不去,大不了跟這些大內鷹犬打上一架,可是那麼一來就壞了
因等的事了。心中念轉,微微一笑,邁步走了過去。 
  「白塔寺」旁有那麼個茶棚,本是在這廟會之期搭起來,供遊客歇歇腳,喝口水的地方,
而如今這地方已被這些大內鷹犬佔據了,乾瘦老者坐在一條長板凳上,七、八十來個黑衣壯
漢散立在棚裡棚外,達近各處,隱隱成為包圍之勢。 
  燕翎就知道情勢不妙,可是他鎮定得很,不慌不忙的走進了茶棚。 
  乾瘦老者冷冷翻了燕翎一眼,大刺刺的坐著沒動。 
  燕翎毫不在意,往乾瘦老者面前一站,道:「有什麼事,大班領?」 
  乾瘦老者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道:「好朋友,你露了底了!」 
  燕翎微微一愕:「露底,露什麼底?」 
  乾瘦老者道:「好朋友,光棍兒眼裡揉不進一粒砂子,既是江湖道上有頭有臉的,做事
怎麼這麼小家子氣?幸虧我留了點兒心眼兒,出寺沒走,留下來多看看,要不然豈不就讓你
蒙了。」 
  燕翎眉梢兒微揚道:「大班領,你這話什麼意思?」 
  乾瘦老者忽地陰陰一笑,道:「二阿哥還在裡頭麼?」 
  燕翎有心點頭,但轉念一想,這些人既然能在這兒等著,當然也可能派上人在寺後守著,
當即道:「不錯,還在裡頭,你等著見二阿哥?」 
  乾瘦老者道:「是想見見,不過既然你出來了,那就不必了,見著你也是一樣!」 
  燕翎道:「噢,如今你見著我了,又怎麼樣?」 
  乾瘦老者道:「朋友,二阿哥還在裡頭,你出來幹什麼?」 
  燕翎道:「有事,不行麼?犯王法?」 
  乾瘦老者道:「朋友,少跟我來這一套,要真是二阿哥在裡頭,你這個護衛,絕不會輕
易遠離。」 
  燕翎道:「我奉二阿哥之命,有公幹。」 
  乾瘦老者陰笑站起:「朋友,除非二阿哥帶的人多,要不然天大的事也沒他自己的安全
重要,我也是個老江湖,老吃公事飯的了,別把我當三歲小孩兒。」 
  臉色一沉,輕喝道:「拿下。」站在燕翎身後的兩個壯漢要動。 
  奈何他們沒有燕翎動作快,當他們剛要抬手的時候,燕翎的右掌已經貼在了乾瘦老者的
心窩上。 
  乾瘦老者猛然一驚,臉色大變,吸氣就要退,燕翎冰冷道:「別動,動一動我震碎你的
心脈。」乾瘦老者硬沒敢再動,其他的大內侍衛當然更不敢動了。 
  只聽乾瘦老者道:「你敢犯大內侍衛……」 
  燕翎道:「大內侍衛什麼了不得?你把我當成了什麼人?瞎了你的眼!」 
  乾瘦老者道:「朋友,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傷了我你也走不了的。」 
  燕翎道:「你要不要試試?」 
  乾瘦老者硬沒敢接話,沉默了一下始道:「朋友,你究竟那條線上的。」 
  燕翎突然笑了,笑得好冷:「我要不是看你們是大內侍衛,我就一掌震碎你的心脈,這
樣好不,你跟我到二阿哥府走一趟,有這個膽麼?」 
  乾瘦老者道:「好極了,我原就想押你上二阿哥府查證一下。」 
  燕翎道:「那麼咱們現在就走,要是我是冒充的,人在二阿哥府,別愁我能脫得了身,
要是你沒話說,哼,哼,大班領,我可沒那麼好說話,騷擾二阿哥,而且是三番四次,尤其
是要擄他的護衛,大班領,二阿哥府要問問你安的是什麼心?」 
  收回右掌,順勢往外一擺,道:「大班領,你請。」 
  乾瘦老者怔了一怔,剛待有所表示。 
  一陣香風襲人,茶棚裡進來位美姑娘,不是別人,赫然是姑娘蕭湘雲。 
  燕翎為之一怔,乾瘦老者忙帶領一干大內侍衛躬下了身:「姑娘。」 
  蕭湘雲抬了抬皓腕,訝異地望著燕翎道:「你跟龔班領在這兒幹什麼?」 
  燕翎道:「你來得正好,問問『侍衛營』這位龔大班領吧。」 
  蕭湘雲望向乾瘦老者。 
  乾瘦老者龔領班陪上一臉不安窘笑:「姑娘,這位說,他是二阿哥府的護衛!」 
  蕭湘雲道:「是啊,怎麼了?」龔班領一怔。 
  燕翎冷笑道:「二阿哥在裡頭有事,這位龔班領接獲密報來拿叛逆,硬把我當成了叛
逆。」 
  蕭湘雲臉色微微一變,道:「龔班領,你弄錯了吧。」 
  蕭湘雲這句話比什麼都管用,龔班領忙道:「是,是,是,我這就撤,我這就撤。」一
躬身,帶著一干大內侍衛匆匆忙忙的走了,這回可是真走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28:57

第二十六章 北京城裡臥虎藏龍
  燕翎暗暗鬆了一口氣,唇邊浮起了一絲笑意。 
  蕭湘雲目光一下子變得好銳利,緊緊盯在燕翎瞼上。 
  燕翎忙一定神色:「這位龔班領真會辦事……」 
  蕭湘雲道:「『侍衛營』的密報不會錯,我看見你跟他在這兒起爭執,不然我不會過來,
究竟是怎麼回事?」 
  燕翎道:「表妹,你就那麼相信『侍衛營』的消息, 
  蕭湘雲道:「二阿哥還在裡頭!」 
  燕翎微一抬頭還沒說話。蕭湘雲眉梢兒一揚道:「我去見他去。」她擰身要走。 
  燕翎忙攔住了她,道:「表妹,二阿哥有要緊事兒。」 
  蕭湘雲道:「表哥,當著龔班領,我沒叫你表哥,我把你當成一家人,你呢?」 
  燕翎臉上一熱,沉默了一下道:「湘雲,是我不對,『江南八俠』裡的了因、呂四娘跟
甘瘤子的女婿女兒桂武、甘聯珠夫婦在裡頭。」 
  蕭湘雲神情一震:「是他們?他們到京裡來幹什麼?」燕韶把剛才的經過,以及了因等
的來意說了一遍。靜靜聽畢,蕭湘雲眉鋒微皺,又道:「原來如此,希望他們別犯大內,要
下然就要跟爹對上了!」 
  燕翎道:「不會的,他們不會犯大內,要真有這種跡象,我會攔阻他們的。」 
  蕭湘雲道:「攔得了他們麼?」 
  燕翎道:「一定攔得了,你只管放心就是。」 
  蕭湘雲道:「那就行了……,你怎麼好些日子沒上家去了?」 
  燕翎道:「這些日子一直忙,沒想去給姨父、姨媽請安,兩位老人家安好?」 
  蕭湘雲道:「兩位老人家倒是很好,只是我有點不太好!」 
  燕翎微微一怔。忙道:「你怎麼了』?」 
  蕭湘雲道:「有點兒病。」 ; 
  燕翎忙道:「什麼病?要緊不?」 
  蕭湘雲道:「心病,你看要緊不要緊?」 
  燕翎又一怔,旋即笑了:「表妹,你可真會讓人著急。」 
  蕭湘雲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下過只是著急一下而已,可知道我有多難受,整天
茶不思,飯不想,到了晚上還睡不好。」 
  燕翎猛然一陣激動,伸手握住了蕭湘雲的柔荑。 
  蕭湘雲臉一紅,忙四下望望,嗔道:「你怎麼這麼大膽,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要讓
人家看見,成什麼體統。」 
  燕翎也覺臉上一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歉然深注,道:「表妹,是我下好,可是我沒
辦法……」 
  蕭湘雲道:「我知道,所以我並下怪你,今兒個你出來了,總該是有空吧。」 
  燕翎那忍心說沒空,忙一點頭道:「有空。」 
  蕭湘雲道:「那就陪我逛逛玩玩兒,興盡方歸,補償我多日來的相思,行麼?」 
  蕭湘雲這萬斛深情,毫不隱瞞,毫不忸怩作態的赤裸裸表白,委實太以感人。 
  燕翎心底泛起一陣激動,道:「恨只恨這兒不只咱們兩,當然行我應該的。」 
  蕭湘雲的美目中閃漾起異樣光采,嬌靨上也綻開了花朵般的笑意:「走!」擰身先出了
棚子,燕翎馬上跟了出去! 
  就在他們倆前後出棚隱人人群的當兒,「白塔寺」裡也先後走出了呂四娘,桂武跟甘聯
珠,這三位也很快地隱人人群不見了。 
  燕翎跟蕭湘雲邊逛邊聊。 
  蕭湘雲告訴燕翎,她在家裡悶得慌,爹娘怕她悶出病來,所以逼她到「白塔寺」來逛逛
廟會,她本來是不想來的,可是現在她知道,她是來對了。 
  蕭湘雲一路上笑語如珠,小鳥似的一路歡唱,花蝴蝶似的一路飛舞,令人不能不感歎情
之一事,魔力之大。 
  兩個人正走著,迎面來了個人,這個人是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一襲破舊儒衫,破舊歸
破舊,可是很乾淨,罩在這中年文士的身上,一點也下顯得寒傖,反之,倒令人有一種飄逸,
超拔之感。就憑這一點,這中年文士不凡。 
  這中年文士有付頎長的身材,白面無鬚,長眉鳳目,眸如點漆,一雙手白而嫩,十個手
指頭更是根根似玉,憑這一點,這中年文士更顯得不凡。 
  這種人不常見,但是他幹的行當卻是常見的。 
  中年文士左手裡舉著一塊布招,上頭只寫著兩個字:「相面!」 
  燕翎跟蕭湘雲都有過人的眼力,照子都夠亮,燕翎看出這相面的非常人,蕭湘雲也看出
來了,她腳下微頓,目光投向燕翎。 
  燕翎微微一笑道:「走,咱們看了相去。」 
  就這一句話的工夫,中年文士在離他倆不遠處一處牆根兒,盤膝坐了下去。 
  燕翎道:「正好,咱們是他頭兩個主顧。」 
  蕭湘雲的眼神包含著似懂非懂的神色,但她沒多問什麼,跟著燕翎走了過去。 
  兩個人在中年文上面前停步,中年文上抬眼上望,下經意的一瞥,然後淡然道:「兩位
要相面?」 
  「不錯,特來請大風監指點指點吉凶禍福。」 
  中年文士道:「大風監不敢當,只不會看錯、說錯而已,百體皆血肉之軀,五官有貴賤
之別,堯眉分八利,舜目有重瞠,耳有三漏,大禹之奇形,臂有四肘,周公反握,作興周之
相,重耳駢脅,為霸晉之君,此皆古聖之英姿,下凡之貴品,兩位之中,那一位先看?」 
  燕翎道:「我先來吧。」 
  中年文士道:「麻煩蹲下來。」燕翎蹲了下去。「在下聲明在先,在下看相,跟一般看
相的不一樣,在下不多作贅言,該說的在下一句不隱不漏,不該說的,在下隻字不露。」 
  燕翎微一點頭道:「行,請先生看吧。」 
  中年文士下再說話,目光一凝,緊盯在燕翎臉上,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吁了一口氣道:
「閣下非常人……」 
  燕翎道:「誇獎。」 
  中年文士道:「在下不善吹捧,說的都是實話……」 
  話鋒微頓,接道:「閣下父母雙全,兄弟眾多,大智慧,聰明絕頂,走正途,人世之福,
入歧途,人世之害……」 
  一瞟蕭湘雲道:「這位是……」 
  燕翎道:「我表妹。」 
  中年文上道:「不是閣下的紅粉知己?」 
  燕翎道:「也算紅粉知己。」 
  中年文士怔了一怔道:「在下只有直言,請原諒!」 
  燕翎道:「好說,先生但說無妨!」 
  中年文士深深一眼道:「閣下情孽太重,命裡不只一房嬌妻。」 
  蕭湘雲倏然而笑,道:「先生好相法。」 
  燕翎也笑道:「幸虧我這位紅粉知己不是醋娘子,要不然先生你就害苦了我!」 
  中年文士也為之失笑。 
  燕翎目光一凝,道:「再請教,我前途吉凶禍福如何?」 
  中年文士道:「閣下前途有不少危厄,不少驚險,但能小心謹慎,均能化險為夷,尤其
近期內,要慎防小人。」 
  燕翎道:「多謝指點,相一面多少錢,」 
  中年文士道:「兩個制錢兒。」 
  「便宜。」 
  燕翎道:「我也略通風監之學,給先生看看相抵這兩個制錢如何?」 
  中年文士呆了一呆,倏然而笑:「閣下不但是位非常人,而且是位趣人,在下不缺這兩
個制錢兒,行。」 
  燕翎道:「我也聲明在先,我也是直言無隱啊。」 
  中年文士道:「理應如此,閣下只管相就是。」 
  燕翎道:「我早已經相過先生了。」 
  中年文上微微一怔:「那麼請說,在下洗耳恭聽。」 
  燕翎道:「好說,以我看,先生的前途遠較我的危厄,驚險為多,稍一不慎,即能招來
殺身之禍,看先生意甚悠閒,也平安無事,其實先生身在險地,周圍佈滿了殺機,倘先生能
速離此間,那自然可以避凶趨吉,否則的話,先生就會手足相殘,兄弟閱牆,到那時是吉是
凶,是福是禍還很難說……一 
  蕭湘雲瞪大一雙美目,就在這剎那間,她恍悟這位中年文士是那一路的人物了。 
  中年文士更是聽得兩眼寒芒電閃,道:「好相法,勝以在下百倍,還有麼?」 
  「有!」燕翎道:「為先生好,請速離此地,回轉來處,先生的眾手足之中,有人昧於
私情,流於柔懦,事只怕難成,縱能成,恐怕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中年文士神情震動,道:「多謝指點,閣下高名上姓……」 
  燕翎道:「我能從相上看出先生的貴姓大名,難道先生就不能麼?」 
  中年文士臉色一變,凝目不語。 
  燕翎道:「先生姓曹,行三,沒錯吧。」 
  中年文士臉色大變,欠身而起,一拱手,肅然道:「人言『北京城』臥虎藏龍,果然不
錯,在下告辭!」舉起布招,轉身行去。 
  望著中年文士不見,蕭湘雲道:「『江南八俠』裡行三的曹仁父?」 
  燕翎點了點頭。 
  蕭湘雲道:「看樣子也是為白泰官來的。」 
  燕翎道:「大概不會有別的原因。」 
  蕭湘雲道:「白泰官惹的禍大了,他會聽你的麼?」 
  燕翎微一搖頭道:「恐怕不會。」 
  蕭湘雲道:「那你不是白說了麼?」 
  燕韶道:「我已經盡了心了,他們不聽,也只有由他們去了。」 
  蕭湘雲道:「恐怕你也不會放手吧。」 
  燕翎道:「你看我能放手麼?」 
  蕭湘雲沉默了一下道:「我總覺得,你操的心太多了。」 
  燕翎聳聳肩道:「有什麼辦法,都是義不容辭的事,就是丟了命也是應該的。」 
  蕭湘雲瞠歎:「不許你這麼說!」 
  燕翎道:「表妹,咱們是江湖兒女,不必諱言死字,生老病死,任何人也逃不過,既是
如此,何不死得壯烈一點兒,給後世子孫留點兒光采!」 
  蕭湘雲低下頭,又拾起了頭:「你是對的,可是人總免下了自私!」 
  燕翎道:「我懂,表妹。」 
  蕭湘雲道:「不談這些了,走吧。」她當先行去。 
  望著那美好的身影,燕翎心裡泛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蕭湘雲似乎沉默了不少,說沉默,不如說陰沉,就像烏雲遮住了陽光,天地色變,使得
人有點透不過氣來。 
  燕翎知道為什麼,可是他並沒有勸她,一路上依然談笑風生,跟個沒事人兒似的。時候
差下多下,兩個人還找了一家飯莊子吃了頓飯,燕翎甚至還陪蕭湘雲暍了點酒,直到出了飯
莊子,蕭湘雲臉上才有了笑意。 
  蕭湘雲沒讓燕翎送,但燕翎到底還是送她送到了蕭府所在那條街的街口,一直望著蕭湘
雲進了家門,燕翎才轉了身。 
  燕翎回到了八阿哥的「貝勒府」,天已經黑透了,「貝勒府」到處是燈,燈光下迎過來
個人,是榮桂。 
  「老天爺,您怎麼一去這麼久?」榮桂劈頭就說。 
  「怎麼,嫌久了,別忘了,是你叫我去的。」 
  榮桂馬上陪上了笑臉:「我那兒敢嫌久啊,是八爺找您!」 
  燕翎一聽就皺了眉:「難道喘口氣兒的工夫都不給麼,在那兒呢?」 
  榮桂道:「等不著您出去了。」 
  燕翎一怔道:「你怎麼不早說,上那兒去了!」 
  榮桂道:「不知道,沒聽他說。」 
  燕翎吁了一口氣,道:「那正好,趁這機會兒休息去,等他回來,告訴我一聲。」燕翎
回了屋,進屋就和衣躺上了床。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只知道是讓人叫醒的,睜開眼一看,榮桂站在床前。 
  榮桂說:「回來了,找您呢。」 
  燕翎挺身坐起,搖搖頭清醒一下,擰把手巾擦了擦臉就跟榮桂走了。 
  八阿哥在書房裡,背著手來回走,看樣子相當焦急,燕翎跟榮桂一進門,八阿哥劈頭就
道:「玉樓,怎麼老找你找不著。」 
  燕翎道:「我出去辦了點兒私事兒,回來晚了。」 
  八阿哥道:「我知道你回來晚了,不是回來晚我還不怪你呢,這怎麼行,每當我有事兒
的時候就找不著你!」 
  「八爺,我怎麼知道您什麼時候有事兒,您總不能老讓我呆在家裡等著吧。」 
  「好了,好了,別說了。」 
  八阿哥擺手道:「我有要緊事兒告訴你……」 
  「八爺,我這兒等著。」 
  「老二病了。」 
  燕翎一怔:「病了,今兒個白天還好好兒的呢。」 
  「說得就是啊,到了晚上就病倒了。」 
  「二阿哥病了,您急什麼,這跟您沒關係呀。」 
  「沒關係我會告訴你?我這次探病沒白走,聽他們說是讓人下了藥。」 
  燕翎又一怔:「有這種事兒。」 
  「假不了,我是無意中聽見老二的人說的。」 
  燕翎沉吟道:「這會是誰,又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八阿哥道:「恐怕就是今兒個……,不管是什麼時候,不管是誰幹的,我要你趕快給我
查清楚。」 
  燕翎道:「您要查清楚,幹什麼。」 
  「幹什麼,問得好。」八阿哥道:「有人能用這手法對付老二,也就能用這種手法對付
我們這些個,我能不防。」 
  燕翎微一點頭道:「嗯,有道理,…二阿哥現在……」 
  八阿哥道:「還沒回宮去。」 
  「那就好辦,」燕翎道:「我明兒個一早就著手。」 
  八阿哥道:「玉樓,你可務必給我查出來。」 
  燕翎道:「這您放心,不過怕只怕已經遲了一步。」 
  八阿哥一驚道:「遲了一步,什麼意思,你是說他那兒的酒菜……」 
  燕翎道:「這我知道,今兒個酒菜送進廳以前,都經人嚴密檢查過,我看毛病不會出酒
菜上。」 
  「那你是說……」 
  「八爺,二阿哥的病要是讓誰下了藥所致,二阿哥如今已然躺下,那表示藥力已經發作
了,根據我的經驗,下藥跟藥力發作之間的時間,一定相當長,這樣可以讓下藥的人從容脫
出嫌疑圈外,也就是說這藥下得有一段時候了,您幾位,誰都是誰的勁敵,那下藥的人不可
能只對付二阿哥一個人他。」 
  八阿哥臉色變了,一把抓住了燕翎道:「你是說……那怎麼辦,要是中了什麼毒,在藥
力發作之前,看得出來看下出來。」顯然,這位八阿哥嚇壞了。 
  燕翎反手把住了八阿哥的腕脈。 
  八阿哥急道:「玉樓……」燕翎示意他別說話。八阿哥忙閉了嘴。 
  燕翎鬆了八阿哥的腕脈,道:「您張開嘴我看看。」 
  八阿哥還真聽話,忙張開了嘴,張得好大。 
  燕翎凝目看了看,道:「看不出有中毒的跡象。」 
  八阿哥忙道:「你是說,我,我沒中毒,真的麼,你看真切沒有。」 
  燕翎看他急得那樣兒,有點暗暗好笑,道:「我會拿您的性命開玩笑麼。」 
  八阿哥頭上都見了汗,舉袖子擦了一下,道:「這麼說,現在防範還來得及。」 
  燕翎微一點頭道:「當然來得及。」 
  八阿哥道:「那就好,那就好,這件事我就交給你辦。」 
  燕翎聽得眉鋒一皺,道:「八爺,府裡,府外,您到底讓我顧那一點?」 
  八阿哥道:「當然是兩頭都顧,外頭,你去給我查,是誰下的毒,府裡,你給我嚴密佈
署,加以防範。」 
  燕翎道:「八爺,我可是只有一個人,兩隻手。」 
  八阿哥道:「我知道,我知道,府裡的人手,任由你調派。」 
  燕翎道:「八爺,那不行,兩頭我只有顧一頭,您知道,查這種事兒得花工夫,得慢慢
剝繭抽絲,顧得了外頭,我就顧不了裡頭。」 
  八阿哥瞪了眼:「玉樓,你是怎麼回事兒,這關係著我的性命啊,我要是遭了人毒手,
可就什麼都完了。」 
  燕翎道:「八爺,我不是不懂這道理,只是您也得為我們這些辦事兒的人想想,任何一
頭都得寸步不離的耐心守著,您說,我能顧兩頭兒麼,與其一身兼顧兩頭兒,到未了一頭兒
都顧不好,如何讓我全心全意顧一頭兒。」 
  八阿哥道:「你就不能把府裡安排好,然後……」 
  燕翎道:「要能那樣不就好了麼。」 
  八阿哥道:「那……,你只顧一頭兒,另一頭兒誰顧呢?」 
  燕翎道:「那就要看您讓我顧那一頭了,要是您讓我顧外頭,府裡我給您推薦個人……」
  八阿哥忙道:「誰。」 
  燕翎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八阿哥一怔,道:「榮桂。」 
  榮桂也一怔,急道:「我的白爺,您這是……」 
  燕翎道:「總管,我是認為你能擔當此一大責重任,才推薦你的。」 
  榮桂道:「您這是開玩笑,我那兒擔得起這個,我什麼都不會,也一點兒經驗都沒有。」
  燕翎道:「總管,不需要會什麼,也不需要經驗,只謹慎,細心就行了。」 
  榮桂道:「這……」忽然轉向八阿哥躬下身去:「爺,您開恩,奴才……」 
  八阿哥望著燕翎,皺眉道:「玉樓,這個我知道,榮桂他……」 
  燕擁道:「八爺,府裡的情形,敢說我比您清楚,除了總管,您還有可用之人麼,這種
事要用心腹,總管是您最親信的心腹了,您不用他用誰。」 
  榮桂忙道:「不,爺……」 
  燕翎道:「八爺,您只把這件事交給總管,我教給他怎麼辦。」 
  八阿哥道:「噢,那就行,榮桂,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榮桂急得汗都出來了,忙道:「爺,您千萬收回成命,我……」 
  燕翎一旁截口道:「總管,事關八爺的安危,你身為總管,怎麼能置身事外,八爺視你
為最親信的心腹,你該有所答報啊。」 
  榮桂苦著臉道:「這我都知道,可是……」 
  八阿哥道:「榮桂,不要再說了,這件事就交給你辦了!」 
  燕翎道:「差事既已經分派好了,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著手,早一步要比遲一步好,走
吧,總管。」燕翎拉著榮桂出了書房。 
  八阿哥抬手要叫,可是沒來得及,他把手垂了下去,旋又舉袖擦擦頭上的汗。 
  走完一條留廊,看看離書房遠了,榮桂反手拉住了燕翎,白著臉道:「白爺,您要是想
殺我,也不能這麼個殺法……」 
  燕翎道:「我就知道你心裡會這麼想,大總管,我如今也是四阿哥的人,我會借老八這
把刀殺你麼!」 
  榮桂道:「那您為什麼……」 
  燕翎道:「你應該是個聰明人,要不然四阿哥不會委以重任,把你派到老八這兒來,怎
麼你偏這會兒這麼糊塗。」 
  榮桂道:「我怎麼糊塗了。」 
  燕翎道:「這是給你表現的機會,只要你能讓他平安,還怕他不把你當親信。」 
  榮桂苦笑道:「話是不錯,可是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有點兒小機靈,打探打探消息,
通個風,報個信兒之外,別的我什麼都不會……」 
  燕翎道:「你有點兒小機靈』?別往自己臉上搽粉了,衝你這句話,我看你連點兒小機
靈都沒有。」 
  榮桂道:「怎麼了,我……」 
  燕翎道:「怎麼了,我不會沒一點兒把握,就把事兒交給你的,你自己幹不了,不會找
別人幹麼?」 
  榮桂一怔:「找別人干,我找誰呀?」 
  燕翎道:「現成的一個好幫手,你怎麼不知道去找,有了這個幫手,我保你順利達成任
務。」 
  榮桂訝然道:「現成的一個好幫手,您是說……」 
  燕翎道:「唐玉嬌啊。」 
  榮桂猛一怔:「她?您怎麼會想到她了?她行麼?」 
  燕翎道:「我要是四阿哥,我就馬上把你撤回去,她怎麼不行,她是『四川』唐家的,
『四川』唐家用毒之大家,只她往外一站,什麼毒瞞得了她。」 
  榮桂猛然大喜,忘形地拍了一下手道:「對呀,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兒呢……」 
  燕翎道:「你要是能想到這一點兒,四阿哥就不會只把你當個細作用了。」 
  榮桂陪上窘迫一笑道:「白爺,真沒話說,還是您行,只是……」 
  微一皺眉鋒,接道:「怕只怕她不肯干。」 
  燕翎道:「怎麼,她不聽你的!」 
  榮桂道:「她那兒聽我的,我得聽她的。」 
  燕翎道:「那也不難,你告訴她,是我讓她幹的,料她不會不聽。」 
  榮桂一咧嘴道:「有您這句話就行了,我清楚,您讓她死她都肯。」 
  燕翎道:「別這兒耍貧了,從現在起,咱們各幹各的,你忙你的去吧。」燕翎轉身要走。
  只聽榮桂道:「慢點兒,白爺。」 
  燕擁停步回身,道:「還有什麼事兒。」 
  榮桂道:「我剛想起來,萬一這件事兒是四阿哥……」 
  燕翎道:「容易,讓唐姑娘回報,就說是我的意思,別動八阿哥。」 
  榮桂道:「這樣行麼。」 
  燕擁道:「先試試看,不行再說。」他轉身走了。 
  燕翎走得看不見了,榮桂臉上浮起了笑意,喜孜孜地往西去了。 
  榮桂悄悄地進了西跨院。 
  西跨院那一間一間的屋,都黑了燈。 
  榮桂躡手躡腳地到了唐玉嬌後窗外,用手輕輕地在窗戶上彈了幾下。 
  只聽唐玉嬌低低喝問聲傳了出來:「誰?」 
  「我。」榮桂連忙答應。 
  「什麼時候了,也不看看,睡了。」唐玉嬌的話聲裡充滿了失望跟不耐煩。 
  榮桂忙道:「別來這一套,這回可是公事。」 
  「上了床了,不辦公事,明兒個再來吧。」唐玉嬌硬是不買帳。 
  榮桂想出了主意:「告訴你,這碼事兒可是白爺交待下來的。」 
  「噢?真是白爺。」 
  「騙你幹什麼,我騙過你麼?」 
  裡頭靜寂了一下,然後:「話咱們說在前頭,你要是騙了我,我教你吃不完兜著走。」
床響了幾聲,窗戶響了一下,接著:「快進來吧。」 
  榮桂樂了,輕輕推開了窗戶,往上一竄,往裡一翻,人進去了。 
  屋裡沒燈,不要緊,既不擋榮桂聞,也不擋榮桂看,他聞得見,屋裡香噴噴的,他看得
見,唐玉嬌秀髮蓬鬆,只裹了件紗衣,玲瓏的胴體,誘人的肌膚,若隱若現。 
  榮桂他不但看得見,而且看直了眼。 
  只聽唐玉嬌低暍道:「關上窗戶,你想讓人瞧見我屋裡有這個德性的男人』?」 
  榮桂忙關上窗戶,回身嬉皮笑臉:「德性不怎麼樣,可是挺管用……」 
  「管用個屁。」唐玉嬌一臉不屑:「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可沒那麼好精神。」 
  榮桂涎臉道:「幹嗎這麼急,先說幾句體己話兒不好麼。」嘴裡說話腳下移動。 
  「給我乖乖的站在那兒,再敢往前跨一步,可別怪我不客氣。」 
  榮桂腳下沒停:「玉嬌!這是何苦……」 
  唐玉嬌霍地從床上站了起來。 
  榮桂忙停了步:「好,好,好,不過去,不過去,行了吧。」 
  「往後少叫我玉嬌,玉嬌也是你叫的。」 
  「好,不叫,行了吧,唉,這年頭兒啊,女人啊,那怕是往日如膠似漆……」 
  「你有完沒完,這就是你的公事?出去,給我滾。」 
  眼看唐玉嬌就要翻臉,沒唐玉嬌辦不了事兒,榮桂不敢胡來,忙道:「別忙,我這就
說…… 」他老老實實的把事情的經過,以及燕翎教他的,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有這種事兒……。」靜靜聽完,唐玉嬌微皺柳眉,坐回床上去。 
  「這還能假的了麼?」榮桂說。 
  「白爺真把這件差事兒派給我了。」 
  「怎麼到如今連我的話都不信了,我有多大的膽子敢騙姑奶奶您?不信你可以去問問白
爺。」 
  「問倒不必,諒你也沒那個膽。」唐玉嬌道:「既是白爺交待下來的,我當然沒有話
說……」 
  「你既然沒話說,那就行了。」 
  「行了也得等明兒個一早著手,白爺沒讓你在這兒過夜吧。」 
  榮桂一怔,旋即忙道:「那倒沒有,不過……」 
  「既是沒有,就別說什麼。」唐玉嬌一揚皓腕道:…言青山上山,請出吧。」 
  榮桂忙道:「玉嬌,不,姑奶奶……」 
  「省點力氣吧,」唐玉嬌道:「你就是磨破了嘴也沒有。」 
  榮桂一搖頭道:「我真是琢磨不透,人家既然對你沒意思,你幹嘛這麼守活寡似的……」
他轉身要去開窗戶。 
  「站住。」唐玉嬌突然一聲輕暍。 
  榮桂一驚停了步。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31:34

  「你剛才說什麼?」 
  榮桂本就有點氣,如今逼到頭上了,他心一橫,牙一咬,道:「我說人家根本對你就沒
意思,你幹嘛這麼守活寡似的。」 
  唐玉嬌揚手一揮,「叭!」地一聲脆響,榮桂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下,榮桂為之一怔,
本有的一點兒氣剎時沒了,正打算求饒。 
  只聽唐玉嬌道:「我說你這猴兒崽子,什麼時候學得這麼有骨氣了,行,就沖這,今兒
個我就可憐可憐你……」 
  榮桂大喜,幾疑作夢,咬了咬手指頭,忍著痛,張開雙臂撲了過去…… 
  燕翎輕輕一翻,進了窗戶。 
  這間也夠香的,不過不是濃香,是淡淡的幽香,若有若無的。 
  床上紗帳低垂,謝蘊如跟睡海棠似的,睡得正甜。 
  燕翎輕輕走過去,輕輕掀開紗帳,輕輕俯下身去,嘴唇兒對嘴唇兒,那麼輕輕一下。謝
蘊如猛地裡驚醒。 
  燕翎忙摀住了她的檀口:「蘊如,是我。」他鬆了手。 
  謝蘊如開了口:「你,你好大的膽子,怎麼敢……」 
  「我這是色膽包天。」 
  定過了神,謝蘊如嬌靨上好燙:「討厭,你怎麼這時候來了。」 
  燕翎坐上了床沿兒:「這時候不正是時候麼,」 
  「少貧嘴,我知道,你不會是為我來的。」 
  「不錯,我有別的事兒,只是光要是別的事兒,我大可明天來。」 
  謝蘊如沒說話,投以深情一瞥:「好點兒了麼,」 
  「好點兒子。」 
  「是該好了,仙丹靈藥也比不上一個我。」 
  「皮厚。」 
  「你不承認?」 
  「我否認了麼。」 
  燕翎笑了,握了握謝蘊如的柔荑,道:「往裡躺躺。」 
  「你要幹什麼?」 
  「騰個地兒給我。」 
  「你要……」 
  「陪你躺著說話。」 
  「胡鬧,那怎麼行。」謝蘊如慌了。 
  「怎麼不行,你是謝蘊如,我是燕翎,有什麼不行的。」 
  「不……」 
  「我可要動手了。」 
  「你敢……」 
  燕翎抬了手。 
  「不……」謝蘊如往裡一躲。 
  燕翎趁勢躺了下去,躺在了花枕頭上。 
  謝蘊如忙轉過身去:「你,你怎麼……羞死人了。」 
  「燕翎別無所長,就會死皮賴臉。」 
  謝蘊如沒說話。 
  「喝!心跳得好厲害,我都聽見了。」 
  謝蘊如拉被子蒙住了頭。 
  燕翎笑了。 
  謝蘊如瞠道:「有什麼好笑的,不害臊。」 
  燕翎道:「蘊如,我有正經事兒,要跟你談談。」 
  謝蘊如道:「你還會有什麼正經事。」 
  燕翎道:「聽說老二病了。」 
  謝蘊如她「忽!」地一聲掀開了被子,人也轉了過來:「你知道了。」 
  「聽老八說的,」燕翎道:「他讓我來看看。」 
  「他該不是讓你來探病吧。」 
  「探病』?他巴不得老二病得重一點兒。」 
  「他讓你來看看,老二是真病還是假病。」 
  「他倒相信老二是真病,可是他害怕跟老二得一樣的病!」 
  「噢,我明白了,老八他可真惜命啊。」 
  「人那有不惜命的,你聽過沒有,富家子生下重簷,命要是沒了什麼都完了。」 
  「這麼說,他知道老二這不是病。」 
  「他聽老二這兒的人說的,老二這兒的人,閒聊的時候,讓他聽見了。」 
  「這件事兒很怪。」謝蘊如道:「你該想像得到,老二處在對手環伺的情形下,舉凡飲
食,起居一切都十分小心,簡直就不可能會中毒,那知道他還是中毒了。」 
  「這麼說,還不知道毒是那兒來的。」 
  「正在查,打從過生日,一連出了好幾椿事兒,如今老二這兒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你趕這時候往這兒跑,沒讓他們發現,真萬幸。」 
  「算了吧,憑這兒這些人能發現我,你真高抬他們了。」 
  「你可別這麼說,老二這兒還真有幾個好手,尤其關外白家的人……」 
  「對了,關外白家的人大概都快瘋了,莫名其妙地少了個人,只怕他們能把地翻過來
找。」 
  「可不,關外白家那幾個人真快瘋了,本來他們是打算隨便找上一家,大大報復一番的,
可巧碰上老二中毒這檔子事兒,也硬把他們給攔下來了,鮑師爺要他們先辦這件事,明查也
好,暗訪也好,務必要查出毒是從那兒來的。」 
  「鮑師爺,這件事兒又是他負全責!」 
  「老二這兒除了他,還有誰。」 
  燕綢笑笑道:「蘊如,老二這兒有內奸,你知道不知道,」 
  「想也知道,」謝蘊如道:「他們這些,那個身邊沒有別個派來臥底的。」 
  「你知道是誰麼?」 
  「不知道,我懶得留意。」 
  「你錯了,蘊如,你應該特別留意,這種事兒對你很重要。」 
  「那我以後特別留意就是。」 
  「用不著等以後,現在我就告訴你。」 
  「怎麼,你知道。」 
  「當然,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你絕想不到,老二依為心腹,視為首席智囊的鮑老頭兒。」 
  「鮑老……」 
  謝蘊如失聲尖叫,可是剛叫出兩個字兒,就讓燕翎摀住了嘴,燕翎低聲道:「姑娘,你
想幹什麼,把人叫來?」他栘開了捂謝蘊如嘴的手。 
  謝蘊如急道:「你怎麼知道鮑老頭兒是……」 
  燕翎當即把如何偵知鮑師爺是內奸,是四阿哥的人,又是二阿哥的人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謝蘊如道:「弄了半天是這麼回事,這怎麼能叫內奸,他分明還是老二的
人。」 
  燕翎笑笑道:「難說啊,姑娘。」 
  謝蘊如道:「你是說,他還是老四的人,」 
  燕翎道:「姑娘,你可真是難得糊塗,難道他不是老二的人,就非是老四的人不可麼?」
  謝蘊如呆了一呆道:「你是說……」 
  燕翎道:「在這個圈子裡,他跟我一樣,具有三種身份,有這個可能沒有。」 
  謝蘊如又復一怔:「會有這種事兒!」 
  燕翎道:「這種事本就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謝蘊如沉默了一下道:「想想我能嚇出一身冷汗來,現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麼嫩,我實
在應該跟你多學學。」 
  燕翎道:「別扯遠了,我很重視老二中毒的事,事先一點跡象都沒有麼。」 
  「要有不就好辦了麼?」 
  「知道毒是那兒來的麼。」 
  「聽說是摻在了檀香末兒裡。」 
  「檀香末兒放在什麼地方。」 
  「驗過了,瓶子裡的沒有,只有全貌裡的才有。」 
  「平日漆檀香末兒的誰?」 
  「包衣那平,這個人不會有問題,侍候老二多少年了,他要真有問題,不會這麼 
  干,這是不打自招。」 
  「那就是有別人進過老二的屋。」 
  「老二在屋裡的時候,能進出的沒幾個,不在的時候可就難說了,誰偷偷進去個十趟八
趟,也不會有人知道。」 
  「你到老二的屋裡看過沒有。」 
  「沒有,這事由鮑老頭兒跟白家的人辦了,可巧碰上我生病,我更懶得管了。」 
  燕翎沉默了一下道:「鮑老頭兒現在在屋裡吧。」 
  「你要幹什麼?」 
  「我想跟他談談去。」 
  「這怎麼行,萬一讓白家的人碰見……」 
  「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碰見我的,說走就走,我這就去。」他挺身坐了起來。 
  謝蘊如伸手拉住了他:「待會你還來不來了。」 
  燕翎道:「你讓我來我就來,你要是不讓我來,我就不來了。」 
  「討厭。」謝蘊如道:「人家跟你說正經的,這樣吧,要能來,你就彎一下,要不能來
就算了。」 
  燕翎道:「好,那我走了。」 
  謝蘊如道:「小心。」 
  燕翎道:「我知道,能睡你就睡吧。」他竄到後窗,凝神聽了二聽,然後開窗躍了出去,
反手帶上窗戶,長身而起,直往鮑師爺住處撲去。 
  燕翎是識途老馬了,他很快地便到了鮑師爺的住處,剛進院子,鮑師爺亮著燈的屋子突
然開了門。 
  燕擁一驚,忙矮身躲到了一株松樹後,只見鮑師爺屋裡出來四個人,鮑師爺跟在後頭。
那四個人,兩個老頭兒,兩個中年人,一身夜行衣,都是江湖打扮,兩個老頭兒一高一矮,
兩個中年人都是瘦高個兒。 
  這四個,燕翎認得,都是關外白家的人,兩個老頭兒是白天義麾下的大將,跟白天義稱
兄道弟的「五煞」裡的老四、老五,崔剛跟樊鵬天,兩個中年人則是白天義七個兒子裡的老
三、老四,白燕民跟白復民。 
  只聽鮑師爺道:「崔老跟樊老小心了。」 
  隨聽崔剛道:「鮑師爺放心,白家的人辦事兒錯不了的!」 
  雙方互一抱拳,崔剛、樊鵬天帶著白燕民、白復民,騰身躍上屋頂,飛射而去。 
  鮑師爺很快回了屋,又關上了門。 
  這可真是一腳踢出個屁來,巧了,沒想到臨時想起上鮑師爺這兒來,卻碰上了這麼一件
事兒。半夜三更,白家人這是幹什麼去。 
  燕翎一時猜不透他們幹什麼去,不過燕翎可以斷言,他們絕不會幹什麼好事兒。 
  燕翎想了想,吸一口氣也騰身上了屋頂,四下略一張望,只見四條人影穿房越牆,疾快
無比的往西而去,燕韶當即追了過去。 
  白家的人非比等閒,尤其是「五煞」裡的這兩個,都是內外雙修的一等好手,燕翎不敢
挨太近,始終保持個卅丈距離,在後緊跟。 
  跟著,跟著,燕翎就明白白家這四個人要上那兒去了,前頭就是「雍郡王府」! 
  燕翎心裡跳了一跳,難道鮑師爺他們發現下毒的是雍郡王的人了? 
  要真是這樣的話,白家這四個人來得可真是冒險。 
  年羹堯、白泰官,再加上甘瘤子的人,只怕白家這四個人討不了好去。 
  燕翎這裡心念轉動,白家四個人已到了雍郡王府附近,一閃沒人暗隅中不見。 
  燕翎經驗夠,沒直跟著過去,繞個圈子也到了雍郡王府近處一處暗隅裡。 
  屏息、凝神、細聽,雍郡王府裡沒動靜。 
  可就在這時候,一陣疾速的衣袂飄風聲,由身後掠來,從他頭頂掠過去,上了雍郡王府
旁邊一座高高的屋脊。燕翎看不見這個人,可卻聽出他停身在屋脊上。 
  燕翎沒探身看,他擔心身後還有,他只一探身,很可能讓身後的人發現。 
  果然,燕翎沒料錯,又一陣衣袂飄風聲響起,又一個人從頭頂掠過,上了那座屋脊。八
成兒那兩個人利用那座屋脊,居高臨下,在窺看雍郡王府的動靜。久久沒見身後再來人,顯
然,白家四個人分成了兩路,另兩個可能正在別處窺看動靜。 
  燕翎又聽見了,屋脊上那兩個人掠離了屋脊,似乎是進了雍郡王府。 
  燕翎提一口氣,騰身翻上屋脊。 
  這屋脊真夠高,雍郡王府的大半地盤都能放入眼底,這時候的雍郡王府,燈光照樣,一
點頭,裡頭值夜護衛以及親軍的活動,也能看個十之六七。凝目再看,雍郡王府裡靠牆的一
棵大樹上,躲著兩個黑影,不用說,準是剛才那兩個。 
  就在這時候,燕翎也看見了另兩個,另兩個赫然從雍郡王府裡一座高高屋脊上緩緩冒起,
而且向大樹這邊揚了揚手。那邊手一揚,這邊有了動靜,兩個黑影探懷取出條黑巾,往臉上
一蒙,輕捷像頭貓,飄身下樹,走向牆根。








第二十七章 呂四娘夜探白泰官
  燕翎又看不見他兩個了,可是燕翎還看得見屋脊上那兩個,只見那兩個也以黑巾蒙了面,
抓著風箏翻下了反面,很快地隱進了暗隅中。燕翎毫不耽誤,從這處屋脊上掠上大樹,再看
牆根,那兩個人不見了,顯然已摸往裡去了。再看從屋上下來那兩個,也不見了。 
  燕翎計上心頭,想出了壞主意,摘下一段枯枝,揚手向較近一盞燈打了過去。〔噗!〕
地一聲,那盞燈滅了,燈一滅,馬上引起了〔雍郡王府〕裡的動靜。只見人影閃動,那盞滅
的燈前到了兩個雍郡王府的護衛,只聽一個冷笑道:「好手法。」另一個抬眼往樹上望來,
兩眼精芒閃動,大有發現樹上藏人之概。就在這時候,不遠處傳來一聲悶哼,跟著像有重物
落地一般,砰然一聲,那兩個護衛立即旋身往發聲處摸了過去,其快如電。燕翎抓住了這機
會,一閃折回屋上,掀起一片瓦,抖手打了出去。〔嘩喇!〕壞事了。雍郡王府燈火齊亮,
四條黑影騰身掠起。 
  可卻遲了,〔雍郡王府〕裡十幾條人影竄起,叱喝聲中撲向那四條人影。略一接觸,砰
然連震,十幾條人影中有的滾翻落了下去,但是那四條人影也落回院中,沒能跑出去。燈光
下,看得很清楚,那四個,正是白家的四個,就在他們一落地的當兒,二、三十個雍王府的
護衛已把他們圍上了,刀劍齊全,就要撲。 
  只聽一聲沉喝傳了過來,跟打個脆雷似的,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慢著。」一條長廊
上緩步走下個人來,欣長的身材,長袍馬褂,英武瀟灑,正是年庚堯。這下有好戲看了,燕
翎往屋脊上一伏,唇邊冷起了笑意。 
  眾護衛讓開一條路,讓年庚堯走近。 
  年庚堯離白家四個人近丈停下,銳利目光一打量四人,冷然說道:「你們四個是哪兒來
的。」 
  只聽崔剛道:「來處來的。」 
  「好話。」 
  年庚堯道:「夜入〔雍郡王府〕,有什麼事。」 
  「找個人。」樊鵬天也開了口。 
  「噢?找誰,〔雍郡王府〕有你們的朋友。」 
  「當然有,」崔剛道:「沒有我們就不來了。」 
  「那好辦,」年庚堯道:「說吧,你們找誰,只要〔雍郡王府〕確有你們要找的人,我
馬上把他叫來。」 
  「沒想到閣下倒是個快人。」 
  崔剛道:「我們要找姓甘的。」 
  甘瘤子!燕翎心裡叫了一聲。難不成下毒的是甘家的人? 
  只聽年庚堯道:「〔雍郡王府〕裡,姓甘的不在少數,你們要找哪一個姓甘的?」 
  樊鵬天道:「剛說你是個快人,你怎麼又不爽快起來了,我們要找甘瘤子。」 
  果然不錯,是找甘瘤子。 
  年庚堯笑笑道:「甘瘤子,這個人我聽說過,你們四個人貴姓大名。。。。。。」 
  崔剛道:「甘瘤子認識我們。」 
  年庚堯道:「我要先認識認識你們,把覆面物取下來。」 
  崔剛哈哈一笑,道:「容易,你幫個忙吧。」 
  年庚堯道:「既是如此,我幾不客氣了。」邁步逼了過去。 
  一名護衛搶步上前:「年爺。。。。。。」 
  年庚堯抬手一攔道:「退回去。」 
  那名護衛躬身退後。 
  年庚堯一步步逼近,他平靜得很,也仍然那麼瀟灑。燕翎看了不住點頭,暗讚年庚堯不
愧是個大將,不愧是位高手。白燕民飛起一劍遞了過去,年庚堯揮手一拍,硬把這一劍封了
回去。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白家四個人俱皆震動。年庚堯腳下未停,仍然一步步逼過
去。只聽白復民冷叱道:「我就不信邪。」他抖手一劍,疾快如風,長劍美蛇也似的,映著
燈光發出閃閃光華,疾捲年庚堯胸腹之間要害。任誰都看得出,這一劍是殺著。可是年庚堯
卻視若無睹。燕翎知道,白復民這一劍太過狠毒,一定會招惹年庚堯的肝火。 
  果然不錯,只見年庚堯臉色一寒,右掌疾翻,迎著白復民腕脈抓了過去。 
  關外白家的武學,在武林中是出了名的,但是年庚堯會者不怕,硬以一雙肉掌冒險。冒
險歸冒險,可是年庚堯出手捏的分寸恰好,而且靈活急速,一閃就到。 
  任何人都明白,白復民的腕脈只讓年庚堯那鋼鉤般五指沾上一點,白復民那探劍腕脈非
廢不可。可是燕翎知道,年庚堯這一招只是虛著,為的只是逼白復民劍鋒走偏,真正的實招
還在後頭。 
  燕翎沒看錯,白復民當然不敢讓年庚堯的五指碰著,一沉腕,劍鋒走偏,就待變招。然
而他遲了,年庚堯右掌一翻,變抓為拍,閃電般一掌正中白復民右胸。 
  只聽砰然一聲,白復民閃哼聲起,一口鮮血噴出,踉蹌退向後去。崔剛急忙竄過去扶住
了白復民,運指如飛,連點白復民胸前三處重穴。樊鵬天跨步擋在了白復民崔剛身前,目中
精芒直逼年庚堯:「姓年的,你出手好狠。」 
  年庚堯淡然道:「這已是便宜,年某力加三分,他就沒命了,你們現在退出去。」 
  樊鵬天冷笑道:「退出去,姓年的,別以為你這一手能唬住誰,你且試試老夫的。」雙
掌一翻,猛劈而出。顯然,他是有意跟年庚堯拚一拚內功掌力。 
  燕翎心想,樊鵬天又打錯算盤了。事實如此,年庚堯挺掌迎了上去,砰然一聲大震。年
庚堯的身軀一動沒動,連衣角也沒飄動一下;樊鵬天卻身軀晃動,只是不穩,踉蹌一連退了
兩步。崔剛正在照顧白復民,騰不出手;白燕民大驚,就要過去扶。樊鵬天鬢髮俱站,大吼
一聲撲了過去,雙掌翻飛,立即罩住了年庚堯。 
  年庚堯朗笑一聲:「看來你們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 
  只見他身軀疾閃,在場的人沒看見他是怎麼出手的,只有燕翎看見了,年庚堯閃電般點
出兩指,點中了樊鵬天的掌心,而後又一拳正中樊鵬天的左肋。 
  關外白家武學懾人,關外白家的人,行走在外,也一向鮮有敵手,而今天,關外白家的
人碰上了當代的柱石虎將,馬上馬下,萬人難敵年庚堯,竟然顯得這麼不濟。 
  樊鵬天一口鮮血噴出老遠,退了十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白得像張白紙,沒有一點
兒血色。白燕民心膽欲裂,一個箭步竄過,就要伸手去扶。 
  崔剛大喝道:「不要動他,過來幫把手。」 
  白燕民忙過去扶住了白復民。 
  崔剛竄過去閉住了樊鵬天幾處穴道,然後才扶起樊鵬天,目注年庚堯,惡狠狠的道:
「沒想到姓年的你會伸手架,好吧,姓年的,我們自怪學藝不精,今夜之賜,我們記下了。」
他轉臉招呼白燕民,要走。 
  只聽年庚堯冰冷道:「怎麼,現在想走了。」 
  崔剛道:「姓年的,我們認栽。。。。。。」 
  年庚堯道:「來不及了。」 
  崔剛怒喝道:「姓年的,你還要怎麼樣。」 
  年庚堯臉色一沉,道:「〔雍郡王府〕豈是讓人要來就來,要走就走的,這次給了便宜,
會慣了你們的下次,說吧,你們是束手就縛,還是要我動手?」 
  崔剛兩眼暴睜:「姓年的,你可別逼我們拚命。」 
  年庚堯道:「年某說一句算一句,剛才你們走,我絕不攔你們,至於如今,遲了,你們
要是認為能拼,你們就拼吧。」邁步逼向崔剛。 
  關外白家的人,幾曾受過這個! 
  崔剛鬢髮暴張,放下樊鵬天,厲喝一聲,瘋狂般撲向了年庚堯。 
  年庚堯突然側身滑步,崔剛擦著年庚堯身側衝過,年庚堯右掌疾遞,在崔剛後心上印上
了一下,崔剛大叫一聲趴了下去,掙扎欲起,但卻沒能起來,又趴了下去。 
  只聽年庚堯沉喝道:「來人,拿下。」 
  護衛如森雷般一聲答應,過來就拿人,白燕民這時候竟然一聲不響,轉身就跑,誰都不
管了。其實這是白燕民機靈,都陷在這兒怎麼行,總得有個人回去報信兒! 
  他機靈,他主意好,奈何年庚堯不讓他走,年庚堯伸手拔出一名護衛的佩刀,隨手丟了
出去。 
  年庚堯手下留情,這一刀擲的是白燕民的左大腿,只聽白燕民大叫一聲,佩刀穿透了他
的大腿,他一個跟頭又栽了下來。兩名護衛不管他死活,過去按住了他。 
  年庚堯微一擺手:「帶下去,問他們的口供,讓他們留押。」 
  燕翎難得心頭一跳,年庚堯這一著厲害,只要白家這幾個人畫了押,二阿哥就有得瞧的。
  護衛們押走了白家的幾個人。 
  長廊上,暗巷裡並肩走出兩個人來。這兩個人一個身材魁偉,一個身材欣長。身材魁偉
那位,穿一件黑袍,環目亂髯,威猛懾人,額上長個肉瘤,添了幾分兇惡像。身材欣長那位,
穿一件雪白長衫,長眉鳳目,白而無須,帶幾分俊逸灑脫。身材魁偉,穿黑袍,額上長個肉
瘤的,年紀約模四十五六。身材欣長,穿白衫的,看樣子三十剛出頭。前者是西南黑道巨擎,
威震一方的甘瘤子。後者,是〔江南八俠〕裡的老七白泰官。燕翎看得心裡為之一陣猛跳。
甘瘤子,白泰官終於露面了,而且是終於他四阿哥的雍郡王府露面了! 
  只聽甘瘤子道:「年爺,知道是那一路的人物麼!」 
  年庚堯道:「不用問,準是老二的人。」 
  甘瘤子道:「老二的人,找我幹什麼。」 
  年庚堯道:「他們不會無緣無故的來,準是因為那回事兒。」 
  甘瘤子道:「那回事兒又不是我幹的。」 
  年庚堯道:「老二他們那兒知道。」 
  白泰官笑道:「沒想到讓甘老為我背了黑鍋,真不好意思。」 
  敢情是白泰官下的毒,燕翎心裡又一跳。 
  年庚堯道:「沒想到老二那兒還真有幾個能人,居然能知道毛病出在雍郡王府,真不簡
單。」 
  甘瘤子道:「他們不該來這一趟,要來嘛,也該派些個中用的,這下好,老二這跟頭是
栽定了。」 
  年庚堯道:「甘老,別小看了這幾個,要是我沒看錯,這幾個準是關外白家的人。」 
  甘瘤子一怔:「不會吧,白家的武功哪這麼不濟。」 
  白泰官道:「不是他們不濟,是他們碰上了年爺這種對手。」 
  年庚堯道:「見笑了,兩位都是武學大家,我這兩下子有礙兩位法眼。」 
  白泰管道:「年爺恁謙,我四哥甘鳳池他有江南第一俠之譽,真要跟年爺對上手,恐怕
也討不了好去。」 
  年庚堯笑道:「高抬了,高抬了,甘四俠是個少有的好手,可惜的是他的脾氣太剛了,
恐怕也就這麼在江湖呆一輩子了。」 
  白泰官道:「年爺放心,總有一天,我會把他們都搶到四阿哥身邊來的。」 
  年庚堯搖頭道:「人各有志,過於勉強,反為不美,只他們幾位別跟朝廷作對,也就行
了。」 
  白泰官徒然揚起雙眉,道:「您放心,他們真是一個個頑固不順,白泰官只有大義滅
祖。」 
  燕翎心頭猛地一震,看來白泰官已經把祖宗忘乾淨了。 
  年庚堯道:「白老弟真能那麼做,那可是替朝廷立了大功勞了,你怕沒有飛黃騰達的一
天。」 
  白泰官一欠身道:「還要年爺多提拔。」 
  年庚堯道:「好說,好說,只要是良才,絕不會埋沒在雍郡王府,不過,縱然是良才,
也得讓我在四阿哥面前強往開了才行。」 
  這話燕翎懂。 
  白泰官是個聰明人,也一點就透,當即肅容躬身,恭謹說道:「蒙四阿哥跟年爺後愛,
敢不竭智殫忠,粉身碎骨以報。」白泰官好軟的一付骨頭。 
  年庚堯抬了抬手,算是答禮:「驚擾二位了,時候不早,請歇息去吧。」 
  甘瘤子跟白泰官都沒再說話,一躬身,轉身行去。 
  燕翎正打算跟蹤白泰官去,一眼瞥見年庚堯身後不遠處暗隅中,又走出個人來。 
  此人年紀四十多近五十,凹眼突晴,顴骨老聳,鷹鼻帶勾,天青色的長袍,團花黑馬褂,
很氣派,很體面,可惜只可惜一臉詭詐陰狠像。 
  燕翎一眼就看出此人是個人物,但卻不認識是誰,一時好奇,想留下來看個究竟,所以
又伏下身去沒動。 
  只見年庚堯轉過身去,拱手笑道:「舅舅怎麼也出來了!」 
  舅舅,年庚堯管此人叫舅舅,年庚堯何來舅舅?燕翎聽得一怔。 
  只聽那人道:「我聽見動靜,出來看看,你那兩手露的這是時候,〔雍郡王府〕不是沒
有高人,白泰官跟甘瘤子今後絕不敢有二心了。」 
  年庚堯道:「就知道逃不過您的高明法眼。」 
  那人笑道:「行了,別捧我了,捧的高,摔的重。」 
  年庚堯笑笑改口道:」四爺還沒有安歇吧。「 
  那人道:」夜貓子,那會睡這麼早,在書房等著你呢,他要聽聽詳情。「 
  年庚堯道:」我這就去,以我看,該作了姓鮑的了,您看怎麼樣。」 
  那人道:「噢?為什麼?」 
  年庚堯道:「;老二那兒有人要到這兒來,他連個信兒都沒送,白玉樓話可以信。姓鮑
的還是老二的人。」 
 燕翎現在才聽出來,姓鮑的是指鮑師爺,心頭不由跳了一跳。 
  只聽那人道:「要只為這個理由,我認為該留著他,他對咱們還有大用,只要好好利用
他幾回,給他些假消息,包管老二潰不成軍,」 
  年庚堯呆了一呆道:「您高明,這一點我沒想到,您不愧是四爺的首席智囊。」 
  那人笑笑道:「說什麼首席智囊,我是老四的舅舅,不幫他幫誰。」 
  弄了半天是雍郡王的舅舅。 
  燕翎馬上知道他是誰了,隆科多,詭詐陰狠出了名的隆科多。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
勝似聞名。 
  只聽年庚堯笑道:「對,將來四爺一旦身登大寶,也少不了您這位舅舅的好處。」 
  隆科多道:「少了我的好處,我也得依他?」 
  兩個人大笑。 
  笑了一半,隆科多忽然停住,道:「雙峰,你恐怕碰上了麻煩了。」 
  年庚堯道:「什麼麻煩?」 
  隆科多道:「你扣住白家這些個人呢,這就是麻煩。」 
  年庚堯道:「這怎麼會是麻煩,只要他們招了供,留了押。。。。。。」 
  隆科多道:「只要他們招了供,留了押,把口供往裡一送,整了老二是沒錯,可是你別
忘了,白玉樓是白家的李志飛。」 
  年庚堯為之一怔,一時沒說出話來。 
  隆科多道:「你說這是不是麻煩。」 
  年庚堯忽然一揚雙眉道:「也沒什麼麻煩,大不了連李志飛一塊兒作了。」 
  燕翎心頭一跳。 
隆科多道:「雙峰,我雖還沒見過這個李志飛,可是根據你們的說法,這李志飛可不好
斗啊。」 
  年庚堯淡然一笑道:「舅舅,殺人的辦法多得很,呂四娘真要殺李志飛,我擔保他絕逃
不出手去。」 
  隆科多微一搖頭道:「聰明人怎麼幹糊塗事,這麼一來,豈不是得不償失。」 
  年庚堯道:「那麼,您說該怎麼辦。」 
  隆科多道:「順水人情你怎麼都不會做。」 
  年庚堯道:「您明教。」 
  隆科多道:「取得口供之後,先別忙往宮裡送,白家這幾個人明天一早還不回去,老二
那兒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他們一定會通知李志飛,李志飛一聽說這消息,一定會到這著
來找老四,求老四放人,到那時候,可以賣他個面子,馬上放白家這幾個人。。。。。。」
  年庚堯忙道:「放他們。」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32:57

隆科多道:「聽我說,這時候把口供送進宮裡去,宮裡只一找上老二,你說老二會不會
饒了他們幾個?」 
  年庚堯一怔。 
  隆科多接著說道:「這麼一來,人情做了,手不沾血的也除了白家這幾個,不但讓李志
飛恨上了老二,老二羞氣之下,病情一定加重,一舉數得,你何樂而不為?」 
  隆科多真不愧詭詐陰很,燕翎為之心神震撼。 
  只聽年庚堯道:「這主意好是好,只是白家這幾個,都上人證。。。。。。」 
  隆科多一笑道:「雙峰,你今兒怎麼這麼糊塗,讓老二去殺他們這不正式畏罪滅口麼?」
  年庚堯怔了一怔,猛舉一蓬,道:「舅舅,我算是服了您了。」 
  「行了。」 
  隆科多笑道:「我剛說過,捧的高,摔的重,走吧,咱們給他報個信兒去。」轉身行去。
  年庚堯邁步跟了上去,隆科多、年庚堯一走,眾護衛馬上也散了,轉眼工夫,院子裡又
是一片黑,跟沒發生什麼事兒一樣。燕翎吸了一口氣,貼著屋脊掠了出去,他捨了隆科多、
年庚堯,往甘瘤子、白泰官適才所去方向撲去。甘瘤子跟白泰官是慢步走,燕翎是施展輕功
疾掠,按理說,他該趕得上這兩個人。誰料,理雖如此,事卻不然,燕翎一路只見站班的護
衛方上站,刀出鞘,卻沒看見甘瘤子跟白泰官的蹤影。燕翎心裡嘀咕,腳下未停,他猜測這
兩個人出不了這一帶,是以他竭盡目力,四下找尋。突然,他瞥見前面不遠處光一閃,一扇
窗戶裡透出了燈光,再一細看,那間相當雅致的小屋子,坐落在一個花木扶疏的小院子裡。
莫不是甘瘤子或是白泰官剛回屋。燕翎心中一動,飛身掠了過去。 
  剛掠進小院子,只聽一個詫異話聲從那間精舍裡傳了出來:「小妹,好,
好。。。。。。」 
  燕翎一聽就聽出來了,是白泰官的話聲,而且屋裡還不只白泰官一個人。燕翎心頭一陣
跳,急急掠了過去。 
  有心挨近去,點破窗戶紙看個究竟,可是燕翎知道,白泰官一身武功相當了得,他沒敢
那麼做,前頭門窗都關著,只有繞到後頭去碰碰運氣。到了後頭一看,燕翎不由一喜,後窗
正開著,正對著後窗有棵大樹,正好藏身。 
  燕翎小心翼翼的掠上大樹,藏好身凝目往屋裡一看,燕翎猛地一怔。白泰官站著,他對
面一張椅子上坐著個人,是位姑娘,一身夜行衣裝,不上別人,赫然竟會是呂四娘。 
  只聽呂四娘冷冷說道:「怎麼,七哥,我不能來麼。」 
  白泰官忙道:「不,不,小妹,我只是沒想到小妹會到京裡來。」 
  呂四娘道:「不只我一個人來的,大哥也來了。」 
  白泰官臉色一變,驚聲道:「怎麼說,大哥也來了。」 
  呂四娘〔恩〕了一聲。 
  白泰官勉強一笑道:「沒想到,真沒想到。」 
  呂四娘幽幽說道:「七哥,我原不相信會在這兒找到你,也極不希望在這兒找的你,沒
想到。。。。。。」 
  白泰官道:「小妹,這樣好不,咱們改天約個地方見面再詳談。。。。。。」 
  「怎麼,七哥不願意見我。」 
  白泰官急道:「小妹明知道不是,我日夜想的都是小妹一個人,怎麼會不願意見小妹,
我上說這兒危險。。。。。。」 
  呂四娘道:「七哥該知道,我是怕危險的人嗎?要怕我也就不來了,其實,只要能證實
七哥是不上確實在這兒,就是冒再大的險也值得。」 
  白泰官苦臉道:「小妹,別這樣,我不能讓你身入險地。。。。。。」 
  呂四娘道:「我承認這兒是險地,可是憑我跟七哥的淵源,他們不會不賣七哥面子吧。」
  白泰官道:「這個。。。。。。」 
  呂四娘道:「就算他們不賣這個面子,我是七哥的小妹,七哥總不至於眼睜睜的看著他
們拿住我,要了我的命吧!」 
  白泰官苦笑道:「小妹,你。。。。。。」 
  呂四娘截口道:「難道我說錯了麼,七哥。」 
  「不,不。」白泰官忙道:「我不是這意思,小妹不知道,〔雍郡王府〕藏龍臥虎,高
手眾多,尤其還有密宗高手,我怕到時候萬一護衛不了小妹。。。。。。」 
  「那也不要緊。」呂四娘道:「能跟七哥死在一起,我認為值得。」 
  白泰官皺眉道:「小妹,你。。。。。。」 
  呂四娘冰冷道:「七哥是不是怕我壞了七哥的事。」 
  白泰官苦笑道:「小妹,我,我怎麼會那樣。」 
  呂四娘語氣忽轉激動:「七哥,你太傷我的心了,你太傷我的心了。。。。。。」她緩
緩低下頭去。 
  白泰官急過來,伸手撫上呂四娘的香肩:「小妹,你誤會我了,你完全誤會我了。」 
  呂四娘猛抬頭:「我誤會你了,四哥知道你已經來京,現在又是我親眼看見
的。。。。。。」 
  白泰官道:「小妹,親眼看見的並不完全正確,你所看到的只是表面。」 
  呂四娘道:「我所看到的只是表面?」 
  白泰官道:「小妹,我本不願意告訴你,可是為免你對我誤會加深,我不得不告訴你,
我所以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你。」 
  呂四娘一怔:「七哥這麼做,完全是為了我。」 
  白泰官臉上掠過一絲抽搐,道:「小妹對我怎麼樣,我心裡明白,小妹人間奇女子,當
世之中,也只有這麼一個,我怎麼敢以一襲布衣委屈小妹。。。。。。」 
  呂四娘道:「我明白了,七哥是看準了胤禎有作為,現在為他效力,俾使將來以輔佐只
功博取一官半職,用以對我?」 
  「正是,小妹。」 
  「你錯了,七哥,你完全錯了,你知道我呂家是個什麼樣的家,你知道小妹我是個怎麼
樣的人,我不能違背家訓,也不能違背自己的良心與意志,我求的不是衣朱紫,食金玉,榮
華富貴,我只求與七哥並肩江湖鏟奸除惡,終日歸諸山野,草茅疏淡,平平凡凡的恬恬靜靜
度過餘年!」 
  白泰官道:「可是小妹。。。。。。」 
  呂四娘道:「七哥,你要知道,你這麼做是棄祖忘宗,你這麼做是害我族類,讓天下人
唾罵,世上忠義所難容,你就是要給我這些麼,七哥?」 
  白泰官道:「小妹,我。。。。。。」 
  呂四娘道:「七哥,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大哥已到了京裡,你知道這不是鬧著玩兒的,
大哥顧念這段情分,等你一句話。」 
  白泰官道:「小妹,我。。。。。。」住口不言。 
  呂四娘站了起來:「七哥,你當真連我都不顧了。」 
  白泰官道:「我這就是顧你。。。。。。」 
  呂四娘道:「七哥,我不要你這樣顧我。」 
  白泰官低下了頭,黯然不語。 
  呂四娘道:「七哥,事到如今,我也萬般無奈,你說一句,你是要我,還是要榮華富
貴?」 
  白泰官抬起了頭 :「小妹,我求榮華富貴,不是為了我!」 
  呂四娘道:「要是為了我,就別讓我滿面羞慚,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白泰官低下了頭,又抬起了頭:「小妹,我知道我做錯了,可是你也要體諒我,一時半
會兒我不能離開這兒。」 
  呂四娘道:「為什麼?」 
  白泰官道:「一腳踩進泥沼,那麼容易拔出來麼?」 
  呂四娘道:「這不是挾泰山以超北海,願不願只在七哥一念之間。」 
  白泰官痛苦搖頭:「不,小妹,你不知道這〔雍郡王府〕的實際情形,你不知道胤禎的
心性為人,只要我踏出這間屋一步,我的一舉一動,隨時在他監視之下。。。。。。」 
  呂四娘道:「我就不信,我跟七哥一塊兒闖出去。」 
  白泰官搖頭道:「闖不出去的,小妹。」 
  呂四娘冷笑道:「七哥,你太小看〔江南八俠〕了。」 
  白泰官道:「不是我小看〔江南八俠〕,實在是,小妹,關外白家你是知道的,他們比
咱們〔江南八俠〕如何?」 
  呂四娘道:「七哥問這。。。。。。」 
  白泰官道:「小妹請先答我問話。」 
  呂四娘道:「我不諱言,論實力之雄厚,〔江南八俠〕略遜他白家一籌,可是彼此真要
碰上,他們也不見得討得了好去。」 
  白泰官道:「小妹這話是持平之論,關外白家今夜來了四個人,俱是一流高手,可是年
庚堯舉手投足就使他們全部滅擒,一個也沒走脫,小妹,眼下就你我二人,闖得出去麼。」
  呂四娘黯然未語,半晌道:「那麼以七哥字畫見。。。。。。」 
  白泰官道「容我徐圖之,小妹。」 
  呂四娘沉默了一下,緩緩說道:「我好辦,怕只怕大哥。。。。。。」 
  白泰官道:「小妹,請代我求求大哥,給我些脫身的時間,大哥一向最疼愛你,他一定
會答應。」 
  呂四娘遲疑著沒說話。 
  白泰官臉上掠過一絲淒楚之色,道:「我一步走錯,身陷泥沼,大哥要是連個脫身的時
間都不給我,那我只有死路一條了。」他翻腕掣出一把雪亮匕首,分心就刺。 
  呂四娘睹狀大驚,急忙探索抓住白泰官持刀右腕:「七哥,你這是幹什麼?」 
  白泰官悲笑道:「小妹,我只有以死來表明我的心志!」 
  呂四娘忙道:「七哥,我相信你,我代你去求大哥。」 
  白泰官一陣激動,反腕抓住呂四娘的柔荑:「謝謝你,小妹。」 
  呂四娘道:「我該走了,我出來的時候,大哥不知道,早點兒趕回去,免得他到處找
我。」 
  白泰官沒鬆手,凝目望呂四娘,流露著一片深情:「小妹,剛才我催你走,現在我又捨
不得你走了。」 
  呂四娘微微低下了頭,又抬起了頭:「七哥,來日方長,離少會多,小妹這一生已托付
給七哥,七哥還怕什麼。」 
  白泰官道:「那,我只好放小妹走了,小妹跟大哥住在什麼地方,讓我知道一下,等我
離開這兒後,好馬上去找大哥跟小妹。」 
  呂四娘道:「我跟大哥暫時住在〔白塔寺〕後院,對了,桂武跟甘聯珠夫妻也在那兒住
著。」 
  白泰官一怔:「桂武跟甘聯珠。。。。。。」 
  呂四娘道:「是來找甘瘤子的,甘姑娘不能不盡人女規勸之責。」 
  白泰官定了定神道:「小妹,甘瘤子跟我可不一樣。」 
  呂四娘道:「我知道,那是他甘家的事,他甘家自會處理,跟咱們〔江南八俠〕沒關係,
我不多說了,我走了。」呂四娘從白泰官手裡輕輕抽出手,要走。 
  白泰官叫道:「小妹。。。。。。」 
  呂四娘深情款款:「七哥,一兩天我會再來看你。」頭一低,走兩步穿窗而出,翻上屋
脊,一閃而沒。 
  白泰官緩步走到窗口,唇邊掀起一絲笑意,笑得森冷。 
  燕翎心頭猛地一跳,他現在明白當初甘鳳池為什麼幫他隱瞞身份了。他現在也明白,剛
才白泰官是一番偽作俱佳的虛假了! 
  白泰官的確是作俱佳,連燕翎都幾乎相信他知過,再改,要回頭,幸虧他多呆了一會兒,
沒馬上走。而呂四娘並不知道! 
  忽然,白泰官回身揚手,桌上燈倏然而滅,白泰官一長身,人也出了後窗,像貓也似的,
輕捷異常。燕翎的心往上一提,他以為白泰官喲啊跟蹤呂四娘。豈料,白泰官貼在後窗外牆
壁往東行去,拐個彎,出了小院子,這是幹什麼去? 
  燕翎貼瓦向平飛,追了過去。白泰官進了另一個小院子,剛踏進小院子,一條黑影自一
處暗隙中疾掠而出,落在白泰官面前,是個身著勁裝的黑衣人。白泰官跟那黑衣人低低說了
幾句話,那黑衣人向著白泰官一抱拳,帶著白泰官向北邊一間精舍走了過去。到了精舍門口,
黑衣人舉手叩門,輕輕敲了三下。精舍門開了,另一黑衣人當門而立,門外黑衣人跟門裡黑
衣人低聲說了幾句話,門裡黑衣人側身讓路,門外黑衣人欠身擺手,讓白泰官入內。 
  白泰官一抱拳,邁步行了進去! 
  門又關上了,門外黑衣人一躍而去,引隱入了暗隅中!









第二十八章 掌令夜闖雍郡王府
  這個小院子又是什麼所在?燕翎猜不透。 
  可是燕翎知道,這個小院子禁衛森嚴。 
  燕翎仔細觀察了一陣,他發現這小院子裡竟然崗哨遍佈,如臨大敵。 
  他盤算,要挨近那間精舍,必須得制止幾名守衛,這麼固然可以偵知這是什麼地方以及
白泰官的意圖,可是這麼一來就無法神不知,鬼不覺了。 
  他正在這兒盤算,就這麼一會兒工夫,精舍門開了白泰官行了出來,停也沒停又走出了
小院子。燕翎怔住了。 
  白泰官進出匆匆,未免太快了!他是幹什麼去了,這麼快就出來了? 
  燕翎這樣心念轉動間,白泰官已然走出小院子。往他住的那個院子方向行去,顯然,他
是要回房去了。 
  燕翎思忖了一下,沒理白泰官,躍下瓦間,向著一處暗隅裡,輕捷異常地撲了過去!剛
才他看過了,那處暗隅裡布著一名哨卡! 
  燕翎的輕功身法何等高絕,他已到了那名黑衣漢子身後,那黑衣漢子依然茫無所覺,他
一指點出去,那名黑衣漢子應指而倒。燕翎扶住了他,輕輕放倒了他,從他身上扯下一塊衣
裳,往臉上一蒙,轉身往精舍撲去。 
  他從精舍東側,繞到了精舍後,貼牆角往後一看,後牆不遠處,也有著一名手提長劍的
黑衣漢子,在那裡來回走動著。 
  燕翎故意在腳下弄出一些聲響,那黑衣漢子立即警覺,隨身掠了過來。, 
  燕翎沒等他撲到,迎著他撲了出去。 
  那黑衣漢子大吃一驚,他反應還算快,帶鞘長劍就要出手。 
  燕翎那容他出手,左掌也出,輕易扣住他持劍腕脈。 
  右掌將指擊出,正中心窩。行了,黑衣漢子連吭都沒吭一聲就倒了下去。 
  燕翎輕輕將他放在牆角暗處,閃身撲近後窗。 
  凝神就一站,後窗裡寂靜無聲,毫無動靜,而且也沒有燈光。 
  燕翎試探著,輕輕碰一下窗戶紙,凝神再站,仍然沒有動靜。 
  燕翎放心地打開了窗戶,翻身躍了進去。 
  抬眼打量落地處,居然是間精雅異常的臥室,有扇門通外頭,門縫裡透進來一線燈光。
燕翎撲近去,湊近門縫外望,只見外頭是個小客廳,有個人正在背著手來回走動,不是別人,
赫然是甘瘤子。 
  燕翎為之一怔,剎時明白了,八成兒,白泰官剛才是來給甘瘤子送信兒的——呂四娘告
訴白泰官,桂武、甘聯珠夫婦找來了。甘瘤子背著手來回走動,看樣子一臉焦慮色,不是為
這,又能是為什麼。 
  白泰官那像悔悟,那像正在找脫身的機會!恐怕也只有呂四娘才會相信他! 
  燕翎伸手開了門。甘瘤子聞聲停步,抬眼望過來,一怔,但他不愧是個黑道巨擘,鎮定
工夫夠,他馬上恢復了平靜,道:「朋友,你……」 
  燕翎邁步走了過去。甘瘤子站在原處,一動未動。 
  燕翎直通到甘瘤子面前五步處,甘瘤子始終一動未動,這份鎮定功夫,使得燕翎不由為
之暗暗點頭,燕翎停了步。 
  甘瘤子淡然開了口:「朋友能進到這間精舍裡來,連甘某在沒見著朋友之前卻茫無所覺,
足見身手驚人。」 
  「好說!」燕翎道:「甘老是為心事所煩,無形中妨礙了敏銳的聽覺。」 
  「甘老?」甘瘤子微微一怔:「朋友抬舉甘某人了。」 
  燕翎道:「對前輩先進,理應如此。」 
  甘瘤子倏然一笑道:「前輩,先進,甘某更不敢當,甘某我要問問朋友,怎知甘某我有
心事。」 
  燕翎道:「夤夜不寐,負手走動,不是有心事是什麼。」 
  甘瘤子一點頭:「好眼力……」 
  「我不但知道甘老有心事,而且還知道甘老有什麼心事。」 
  甘瘤子微微一怔:「噢,我倒要請教,夤夜客來,甘某不敢慢待,先坐下談。」舉手肅
客。 
  甘瘤子不同於一般黑道人物,燕翎更是位灑脫英豪,抱拳謝了一聲,從容落座。 
  甘瘤子跟著坐了下去,目光一張,道:「朋友既蒙面而來,當然也不願想見告大號,明
白就談正事,朋友以為甘某的心事是……」 
  燕翎道:「當是為令嬡、令婿之來京。」 
  甘瘤子臉色一變,凝住燕翎,默然未語,他雖沒說話,但燕翎從他目光中看出了訝異。
  燕翎淡然一笑:「白泰官適才前來,不是奉知甘老這件事麼。」 
  甘瘤子臉色又一變,道:「對朋友的一身行為,甘某要重作估計了。」 
  燕翎道:「甘老誇獎了。」 
  甘瘤子道:「容我再請教,朋友此來……」 
  燕翎道:「為奉勸甘老。」 
  甘瘤子道:「勸甘某如何。」 
  燕翎道:「急流湧退,明哲保身,亡羊補牢,為時不遲!」 
  甘瘤子的臉色一連變了好幾變,哈哈大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燕翎沒說話。 
  甘瘤子目光一凝,道:「朋友的膽量,好教甘某佩服。」 
  燕翎道:「甘老高看這座雍郡王府了。」 
  甘瘤子微一點頭,道:「以朋友這身修為,應該不算狂語……」頓了頓,接道:「這麼
說來,朋友是以先朝遺民自許的武林中忠義豪雄了。」 
  燕翎道:「不是自許,凡漢人,均屬先朝遺民,忠義卻承當不起,所作所為,但求對得
起列祖列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而已。」 
  甘瘤子兩眼精芒一閃,哈哈一笑道:「好話,好話,朋友,人各有志……」 
  燕翎截口道:「這麼說,令嬡、令婿白來了,在下我也白來了。」 
  甘瘤子微一搖頭:「朋友恐怕還不知道,甘聯珠已非我女,桂武也已非我婿了。」 
  燕翎知道,可是他裝不知道,「噢!」地一聲道:「什麼原因使得甘老忍心斷絕了父女
關係。」 
  「並非甘某忍心斷絕父女關係,是他們自絕於甘家。」 
  「在下願聞其詳。」 
  「沒有什麼不能對人說的,甘某看桂武是塊材料,故而將他招贅,俾使以後讓他接掌甘
家門戶,殊料甘聯珠與他竟在成婚之夕逃出了甘家,他們倆人一個辜負甘某多年養育之恩,
一個辜負甘某愛才之意,使得甘某寒心,故此咬牙斷絕了父女關係。」 
  「原來如此,在下這就不明白了,有這麼一個好機會可以接掌甘家門戶,稱霸於西南,
桂武為什麼捨而不愛呢?」 
  「那是他不識抬舉。」 
  「不是他夫婦看不慣甘老的作為麼?」 
  甘瘤子冷笑了一聲:「什麼叫看不慣甘某的作為,人各有志,各人有各人走的路,甘某
不以為自己走的是錯路,他們走的路我也未反對。」 
  「甘老,世人常言道……」 
  「朋友,也有不少人說甘某做的對啊。」 
  「那畢竟是極少數吧,甘老。」 
  「甘某不求多,有一二人也就夠了。」 
  「沒想到甘老是這麼個想法,那麼一旦甘姑娘夫婦找上甘老,甘老打算怎麼辦。」 
  「他們最好不要找上甘某,否則的話,他們是自討沒趣!」 
  「甘老,甘家家務事,在下本不便過問,可是在下以為,像這種女兒小姑爺,並非易得,
也並非易找啊。」 
  「那是朋友你的想法。」 
  「有這種想法的人,可不少啊。」 
  「甘某剛才說過,甘某不求贊同甘某的有多少人,只有一二人,也就夠了。」 
  「甘老……」 
  「朋友不要再說什麼了。」甘瘤子一擺手道:「人各有志,相強不得,他夫婦要是逼急
了甘某,甘某照樣會置他二人於死地。」 
  「甘老這是殺雞儆猴,以便對我發生阻礙之效,對麼?」 
  「好說,豈敢。」 
  燕翎吁了一口氣,道:「令嬡、令婿並未自絕於甘家,甘老何必自絕於普天之下的我漢
族世胄,先朝遺民。」 
  「朋友。」甘瘤子兩眼寒芒閃動,道:「你是不是受他夫婦所托……」 
  燕翎搖頭道:「甘老千萬別以為當世之中的先朝遺民,忠義之士,只他夫婦二人,有不
少人想來找甘老,他們的想法做法要比我激進,可是他們自問難進『雍郡王府』,也自問沒
有退以自保的能力。」 
  甘瘤子道:「這麼說,朋友你自信有退以自保的能力。」 
  燕翎道:「我直言一句,甘老別見怪,我不止有退以自保的能力,我要是想拿甘老你怎
麼樣,相信那也不是什麼難事。」 
  甘瘤子兩眼寒芒暴閃,仰天大笑:「好,好,好,朋友豪語,令人心折,甘某我倒要試
試……」 
  只聽一陣衣袂飄風聲傳了過來,緊接著門外有人道:「老主人……」 
  甘瘤子沉聲喝道。「我有客在,不許打擾。」 
  「是。」門外那人恭應一聲,一陣衣袂飄風聲由近而遠。 
  燕翎道:「恭敬不如從命,甘老打算怎麼個試法?」 
  甘瘤子道:「朋友,甘某就坐在你眼前。」 
  燕翎一點頭:「好。」站起身走了過去,他一直走到甘瘤子面前,道:「甘老小心,我
要出手了。」他右掌平伸,掌心向下,緩緩遞了過去。 
  甘瘤子泰然安祥,端坐不動,一雙目光卻緊緊盯著燕翎的雙眼。 
  甘瘤子不愧是個成名多年的老江湖,大行家。 
  燕翎微微一笑,五指曲起,緩緩向甘瘤子左肩抓了過去。 
  甘瘤子仍沒動。 
  燕翎的右掌仍往前遞,眼看燕翎的右掌就要沾上甘瘤子左肩的衣裳。 
  甘瘤子左肩突然一塌,左掌閃電翻起,迎著燕翎的右掌揮去。 
  燕翎偏腕躲過,手腕頭蛇也似的,由甘瘤子左小臂下穿過,向著甘瘤子心口叩去。甘瘤
子眉梢兒一揚,疾快無比的回掌封架。 
  就這麼,兩個人一立一坐,一右掌,一左掌,在轉眼工夫中,一連互換的八掌,秋色平
分,誰也沒佔著便宜。 
  突然,甘瘤子兩眼之中閃過一道懍人的厲芒,右掌忽抬,疾如電光石火拍向燕翎小腹。
這竟然是一招殺著。 
  既然,甘瘤子這等聲威,這等身份,一連對拆八掌,竟絲毫未能佔得一個後生小子的便
宜,他心中是既驚又恐,因而動了殺機。 
  兩人距離近,甘瘤子這一掌又極快,一閃便沾上了燕翎的衣衫,甘瘤子道:「朋友,你
不該來找我。」他掌力欲吐。 
  而就在他掌力欲吐未吐這一剎那間,他突然覺得右手肘一酸一麻,右臂為之掙軟,右掌
提聚的掌力為之盡失。 
  他這才發現,燕翎的一隻左掌,不知何時已扣住了他手肘的「曲池穴。」 
  甘瘤子自然大驚,而也就在他這一驚的當先,燕翎的一隻右掌已然輕輕地按在了他心窩
之上。甘瘤子何許人,自然知道,對方只掌力一吐,他就會落個心脈寸斷而亡,驚駭之餘,
不由怔住了。 
  「甘老,我都能對你客客氣氣,你又怎麼好以這種殺手對我。」 
  甘瘤子倏然定過了神,道:「朋友……」 
  燕翎道:「甘老試過了,我並不是吹噓吧?」 
  甘瘤子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甘老,虎毒不食子,血畢竟濃於水,怎麼說兒女還是自己的,有這種深明大義的兒女
是福,我希望甘老速認令嬡夫婦,看在他夫妻份上,我點到為止,望甘老早勒馬,及時回頭,
三天之內,會合令嬡夫婦回轉西南,三天之後,我會再來,希望別讓我知道甘老沒離雍郡王
府,甚至還留在京裡,言盡於此,告辭。」 
  燕翎收手轉身,仍往後頭臥室行去。 
  只聽甘瘤子叫道:「朋友……」 
  燕翎停步回身,他看的清楚,甘瘤子額上已冒了汗。 
  「朋友,你留下個萬兒。」 
  燕翎淡然一笑:「甘老只記住,有我這個人就行了。」 
  轉身行去。沒再聽見甘瘤子說話,甘瘤子茫茫地望著燕翎背影! 
  燕翎經臥室,穿後窗,出了精舍,足未沾地便翻上了屋面,吸一口氣,行空騰馬般,直
往白泰官住處撲去。 
  白泰官住處沒設禁衛,事實上白泰官是一個人來的,不像甘瘤子帶了一批人。 
  白泰官獨坐燈下,眉鋒微鎖,像在想什麼。 
  看來他跟甘瘤子一樣,也有心事。 
  燕翎到了門口,白泰官還在想心事。燕翎輕輕敲了敲門。 
  只聽由泰官在裡頭問道:「誰?」 
  「白七俠,不速之客夜訪。」 
  聽見白泰官站了起來,沒聽見有別的動靜。 
  「怎麼,『江南八俠』裡的白七俠,連個見見訪客的勇氣都沒有麼!」 
  有動靜了,白泰官閃身往後撲。 
  燕翎道:「白七俠,你是想跑呢,還是想從後頭繞過來?」 
  動靜停了,顯然白泰官被燕翎拿話扣住了。 
  緩慢的步履聲傳了過來。白泰官來開門了。 
  果然,門栓一響,門開了,白泰官當門而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33:15

  燕翎道:「不請我進去坐坐麼?」 
  白泰官冷哼一聲:「尊駕何人。」 
  燕翎道:「漢族世胄,先朝遺民。」 
  白泰官臉色一變,一掌拍了過來。 
  燕翎道:「真和氣,沒想到白七俠是這樣待客的。」 
  挺掌迎上,砰然一聲,白泰官身軀一幌,往後退去,燕翎一步跨進去,隨手帶上了門。
白泰官臉色大變,抬手探腰。 
  燕翎道:「白七俠,我不是來廝殺的。」 
  白泰官手停在腰間:「那是來幹什麼的。」 
  「向白七俠進幾句忠言。」 
  白泰官沒說話。 
  「白七俠,別忘了,你名列『江南八俠』,『江南八俠』俠名滿天下,尤其個個都以先
朝遺民,漢族世胄自許。」 
  「怎麼樣。」 
  「了因大師、呂四娘都到這裡來了,馬上離開『雍郡王府』,跟他們走!」 
  「這是我個人的事……」 
  「但是你賣力賣命的對象,是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的大仇。」 
  「我沒想那麼多,我是想謀求個發展。」 
  「為的是呂四娘?」 
  白泰官臉色一變:「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不剛對呂四姑娘這麼說麼!」 
  白泰官臉色大變:「你……」 
  「白七俠,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這一雙眼中。」 
  寒光暴閃,白泰官手中多了一把軟劍,靈蛇也似的捲向燕翎。 
  「我倒想領教領教白七俠的劍術。」燕翎側身躲過,曲指彈了過去。 
  白泰官冷笑一聲,劍鋒走偏,反削燕翎腕脈。 
  「若論氣度,你比甘瘤子差多了。」燕翎反掌拍出,燕翎這一掌硬是拍劍鋒。 
  不是猛龍不過江,沒有絕對的把握,豈敢以一隻肉掌往劍鋒上碰。 
  白泰官適才領教過燕翎的內功掌力,他可不敢讓燕翎這一掌拍中劍鋒,當即手腕一沉,
閃電變招,刷、刷、刷、一連三劍,俱是攻燕翎的重要要害。 
  燕翎一笑說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白七俠,我算是認識你了。」 
  他身軀閃動,一連躲過白泰官三劍,燕家是當代劍術大家,連「神劍」蕭紹威都自歎不
如,但是燕翎從不帶劍,身僅一具書囊而已。 
  這當兒燕翎他一連躲過白泰官三劍,白泰官卻步步進逼,手下毫不放鬆,白泰官的劍術,
在「江南八俠」中稱最,在天下武林中,也是有名的,燕翎居然被他一柄靈蛇也似的軟劍,
逼得連連後退。 
  白泰官手上佔了便宜,嘴裡還不饒人,只聽他冷笑道:「你不過爾爾,居然敢來管你白
七爺的閒事,想必是活得不耐煩了,你白七爺成全你就是。」 
  手上一緊,攻勢越來越凌厲。 
  燕翎只有移挪躲閃,連連退避:「早知你白泰官是這麼個人,我就帶兵刃來了。」 
  「你帶兵刃來又怎麼樣,我白泰官劍下,不知道劈了多少成名的高手了。」 
  「白泰官……」 
  「少廢話了,你現在說什麼都遲。」攻勢更見凌厲,寒光滿室,冷意逼人。 
  燕翎手無寸鐵,不敢輕攫銳鋒,退著退著,退到了床旁,床上有支帳子的四根鐵棍兒,
燕翎伸手拔下一根以鐵棍兒當劍,抖腕遞出。 
  「噹!」地一聲,金鐵交鳴,劍跟鐵棍兒碰在一起,白泰官的軟劍沒怎麼樣。 
  燕翎手裡的鐵棍兒,卻被削去近尺一段,燕翎馬上明白了,白泰官這把軟劍,是把吹毛
斷髮的神兵。 
  白泰官哈哈一笑道:「如今就是有把劍,只怕也救不了你了。」隨話又欺了上來。 
  燕翎這回變機靈了,手中的鐵棍兒根本不讓白泰官的軟劍碰上,他施展出燕家的劍術,
只一連三下,立即反守為攻,抱得了機先,把白泰官逼的連退了三步。 
  白泰官既驚且怒,一掄猛攻,打算把主動之勢抱回來,奈何燕翎掌中的鐵棍靈蛇般吞吐,
不但讓他難以捉摸,尤其像堵銅牆鐵壁,就是潑水卻難潑進去,使得白泰官越來越心驚。 
  突然,燕翎手上的鐵棍攻勢更快,更猛,而且隱隱像有一堵氣牆,逼得人透不過氣來。
幸好這只是一根鐵棍兒,要是把利劍,豈不是更見威力。 
  白泰官何止心驚,到了後來,簡直就沒有還手之力了,突然,燕翎手中鐵棍兒疾遞,快
得像電光石火,又像耀臉撲噬的一條靈蛇,一閃而至,正點在白泰官持劍腕脈上。白泰官痛
澈心脾,再也受不了了,悶哼一聲,軟劍落地,抱腕疾退。 
  那知燕翎如影隨形,跨步跟到,掌中鐵棍一遞,抵住了白泰官的咽喉。 
  「白七俠,你是不是還差點兒。」 
  白泰官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你殺了算了,給我個痛快。」 
  燕翎微一搖頭道:「看在你那七兄妹份上,我不殺你,我這麼做,只是多讓你知道,強
中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現在我要殺你,易如反掌,不過我不願讓阻者恨,仇者快。」
  白泰官沒有說話。 
  燕翎道:「我要告誡你幾句,你給我聽清楚,限你三天之內,會同了因大師、呂四娘回
到江南去,若是三天過後,你仍未離開『雍郡王府』或者一直是沒離家,那就絕沒今天這麼
便宜……」 
  白泰官道:「朋友。」 
  燕翎道:「不要再多說了,你走是不走,答我一句。」 
  白泰官遲疑了半天,才一點頭道:「好吧,我走,只是一時半會兒的,我恐怕……」 
  燕翎道:「你那一套唬弄呂四姑娘可以,在我面前卻須得有數了,我給你三天工夫,應
該很夠了。」 
  白泰官望望燕翎,欲言又止。燕翎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白泰官道:「沒有了。」 
  燕翎收回了抵在白泰官咽喉上的鐵棍兒,道:「那就行了,既是你要走了,我給你看一
樣東西……」他探懷取出「日月令旗」一展。 
  白泰官臉色大變,失聲叫道:「『日月令旗』!」 
  燕翎道:「不錯,難得你還認得這面『日月令旗』,我不願拿這面『日月令旗』壓你,
我只是讓你知道我的身份,你要是敢跟我口是心非,耍花槍,你就是躲到那裡,我也能取你
性命,言盡於此,把解藥拿出來交給我。」 
  他收好「日月令旗」,向白泰官伸出了手。白泰官驚魂未定,道:「掌令要解藥?」 
  「不錯。」燕翎道:「凡滿虜,都該死,可是現在不是胤祀(示乃)死的時候,再說死
一個胤祀(示乃)也沒有用。」 
  白泰官道:「這……」 
  「怎麼,還遲疑『日月令旗』的令諭。」 
  白泰官忙道:「白泰官不敢。」當即伸手入懷,取出一個小白瓷瓶,雙手遞過。 
  燕翎接了過去,道:「別忘了,白七俠,我只給你三天工夫。」 
  白泰官忙欠身:「白泰官不敢忘。」 
  燕翎道:「白七俠最好別忘。」 
  閃身到門邊,拉開門撲了出去。 
  白泰官怔怔地望著門口,驚魂漸定,兩眼之中,射出兩道陰狠的光芒。 
  口    口    口 
  天亮了,曙光透了窗欞。 
  白泰官挺身下床,開門走了出去。 
  天剛亮,「雍郡王府」裡的動靜還很少,只有包衣、下人們起早活動著。 
  白泰官順著長廊一陣東彎西拐,最後停在一間房門口,那間屋門口,站著兩名「雍郡王
府」的護衛。 
  白泰官一到便道:「我要見年爺。」 
  一名護衛道:「年爺還沒起來。」 
  白泰官道:「我有急要大事,麻煩你進去驚動驚動。」 
  那名護衛有點猶豫:「這……」 
  只聽屋裡遠遠傳來年羹堯的話聲:「誰呀?」 
  那名護衛忙應道:「回年爺,是白七爺要見您。」 
  年羹堯「噢!」了一聲,在屋裡道:「我起來了,請白七俠進來吧。」 
  那名護衛恭應一聲,推開門欠了身。 
  白泰官一聲沒響,邁步走了進去。 
  進門是個客廳,靠裡有一扇垂著簾的門兒,白泰官往裡走沒兩步,年羹堯就掀簾走了出
來,白泰官忙欠個身:「年爺,吵您的覺了。」 
  「沒的事兒。」年羹堯帶笑道:「自己人還客氣,我早就醒了,坐。」年羹堯擺手讓坐。
  白泰官謝了一聲,等到年羹堯落了座,他才跟著坐了下去。 
  「老弟今兒個怎麼這麼早。」 
  白泰官勉強笑笑:「昨兒晚上一夜就沒合眼。」 
  年羹堯目光一凝:「噢,昨兒晚上一夜沒合眼,今兒個一大早就跑來找我,有什麼急的
大事兒。」 
  白泰官居然把昨天夜裡的事兒,從頭到尾,一點兒也沒隱瞞的說了一遍,甚至連呂四娘
來找他都和盤托了出來! 
  年羹堯靜聽之餘,臉色連變,等到白泰官把話說完,他卻一轉平靜,哈哈一笑道:「我
還不知道執掌什麼『日月令旗』的人到了京裡呢,能執掌『日月令旗』,果然不凡,居然神
不知、鬼不覺地進了『雍郡王府』一趟又走了,看來『雍郡王府』養的這些人全是酒囊飯桶,
人家要是為搞四爺跟我年某的腦袋而來,四爺跟我年雙峰的腦袋,豈不是早沒了。」 
  白泰官勉強笑笑,沒說話。 
  年羹堯目光一凝,望著由泰官道:「老弟來見我的意思是……」 
  白泰官口齒啟動了一下,沒說出話來。 
  年羹堯淡然一笑道:「老弟,咱們已經相處過一段時日了,彼此不外,恕我直言,當初
『雍王府』把你請來,一方面固然為借重你的長才,為四爺剷除異己,另一方面,可也是為
老弟你的前途著想,你老弟是江湖上的高人,不會下沒把握的賭注,事實上你老弟好眼光,
跟著四爺走,是飛黃騰達,圖謀榮華富貴的唯一途徑,將來一旦四爺登基,酬功是絕少不了
的,不瞞你說,年雙峰我也是看準了這一點,不過,老弟,飛黃騰達也好,榮華富貴也好,
說句不客氣的,那都得先保住性命,才能享受得到,如今『江南八俠』的人找到了京裡,執
掌什麼『日月令旗』的人,更進了『雍郡王府』,你已面臨殺身之險,世上沒有什麼比性命
更要緊的,『雍郡王府』當然不便勉強你老弟……」 
  白泰官忙道:「不,不,不,年爺您誤會了,我不是這意思,白泰官闖蕩江湖這麼多年,
什麼陣仗沒見過,豈會這麼貪生怕死。」 
  年羹堯道:「那……,老弟你是什麼意思。」 
  白泰官遲疑了一下,道:「我是想……,年爺該知道,兩方面找的都是我,我一個人的
力量有限,尤其我又不便跟了因大哥他們正面衝突,所以,所以……」 
  「所以怎麼樣。」 
  白泰官道:「不知道年爺是否能動用『雍郡王府』的力量幫我個忙。」 
  年羹堯哈哈一笑:「我還當是什麼事兒呢,原來是這啊,這還用老弟你說,你現在是
『雍郡王府』的人,你的事就是『雍郡王府』的事,『雍郡王府』當然要幫你這個忙,只是,
你昨兒晚上為什麼不來見我。」 
  白泰官苦笑道:「年爺,當時的情形,逼得我不能不應付他們,那執掌『日月令旗』之
人,來無蹤,去無影,他走了之後,我怕他躲在某處監視我的動靜,萬一他沒走,我一來見
年爺,豈不又全落在了他眼裡。」 
  年羹堯連連點頭.「這倒是,這倒是,只是,還有一樣讓我想不通。」 
  「年爺是指……」 
  「他為什麼跟你要解藥,為什麼不讓老二死。」 
  「這個我也想不通。」 
  年羹堯忽然輕擊一掌:「他會不會是老二的人,假冒是有什麼『日月令旗』的掌令……」
  「不,年爺,不會,那面『日月令旗』假不了。」 
  「你以前見過『日月令旗』?」 
  「見雖然沒見過,可是任誰都知道『日月令旗』是什麼樣的。」 
  「那不見得,我倒認為仿造這麼一面『日月令旗』並不是什麼難事。」 
  「不,年爺,我認為那面『日月令旗』是真不假,沒人有這個膽敢假造『日月令旗』,
而且看那人的身手,也可以證明那面令旗不會假,老二那兒有身手這麼高絕的人麼?」 
  年羹堯沉吟了一下:「好吧,那咱們就寧信其真,不信其假,以你看,『雍郡王府』該
怎麼對付他們?」 
  白泰官遲疑了一下,眉宇間騰起懍人的凶煞之氣:「事到如今,我也只有大義滅親了,
年爺,給他們個迅雷不及掩耳,一網打盡他們,然後用我作餌,把那執掌『日月令旗』的人
誘來,年爺,只能擒住這個人,對朝廷來說,那可是天大的功勢一樁啊,怕皇上心裡不給四
爺記上一筆!」 
  年羹堯兩眼寒芒連閃,含笑點頭:「嗯,好計,好計,就這麼辦,到時候我把你那位八
妹交給你,你還不是愛怎麼辦這怎麼辦。」 
  白泰官笑了,站起來一躬身道:「多謝年爺恩典。」 
  年羹堯也站了起來,一拍白泰官,笑道:「說什麼恩典,老弟這是折我,走,咱們見四
爺去。」邁步往外行去。 
  白泰官急跟了上去。出了門,兩名護衛忙躬身,年羹堯一擺手道:「去請甘老到四爺這
兒來一趟,就說四爺有急要大事要跟他商量。」二名護衛恭應一聲奔去。 
  年羹堯帶著白泰官,順長廊往東而去。 
  口     口     口 
  四阿哥還沒起呢,年羹堯帶著白泰官進屋硬把他叫醒了,這,也只有年羹堯敢。 
  四阿哥睜開惺忪睡眼,他看見年羹堯,白泰官雙立床前,不由一怔:「雙峰,你……」
  「四爺,有急要大事,不得不驚動您。」白泰官上前恭謹見禮。 
  四阿哥抬手答禮,趁勢坐起:「什麼事不能等我起來,這是我一個人在這兒,要是……」
  年羹堯道:「就是因為知道您一個人在這兒,所以才這麼大膽,要是知道福晉也在,殺
了我我也不敢亂闖。」 
  四阿哥一搖頭道:「我真拿你沒辦法。」 
  他披衣下床,把年、白二人讓到外間都坐下,才道:「什麼大不了的事兒,說吧。」 
  年羹堯當即把白泰官告訴他的,又說了一遍。 
  四阿哥可沒有年羹堯那麼鎮定,變色而起:「有這種事兒,這還得了,這還得了……」
  年羹堯道:「四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您請坐下。」 
  「雙峰……」 
  「您請坐下。」 
  四阿哥何等聰明個人,一聽年羹堯這麼說,自然明白年羹堯已成竹在胸,當即便又坐了
下去,年羹堯馬上又把白泰官獻的計說了一遍。 
  這一聽,聽得四阿哥兩眼陰芒畢露,霍地轉望白泰官:「白泰官,你真打算這麼做?」
  白泰官恭謹欠身:「屬下只有這麼做,以報四爺的厚恩!」 
  四阿哥跟年羹堯飛快交換一個眼色,四阿哥毅然點了頭。「你既然有這番心意,我不能
不成全你。」 
  白泰官離座跪下:「謝四爺恩典。」 
  四阿哥忙伸手扶起了他:「起來,起來。」 
  只聽門外有人恭身說道:「稟爺,甘老告進。」 
  「請!」四阿哥輕快一聲。 
  門外有人恭應一聲,甘瘤子哈著腰走了進來,近前一躬身:「見過四爺、年爺。」 
  年羹堯道:「甘老別客氣。」 
  四阿哥抬了抬手.「甘老,坐。」 
  甘瘤子道:「四爺面前,那有屬下的座位。」 
  四阿哥道:「自己人,一天到晚見面,要這麼拘禮,那能把人難受死,坐吧。」 
  甘瘤子這才坐了下去,坐定,欠身問道:「四爺見召,有什麼差遣。」 
  四阿哥目光一凝,含笑道:「我請甘老來,跟甘老打聽件事。」 
  「不敢。」甘瘤子道。「四爺只管垂詢,屬下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四阿哥道:「聽說令婿跟令嬡夫婦到京裡來了,有這回事麼?」 
  甘瘤子神情一變,轉眼望向白泰官。 
  白泰官道:「甘老,事關重大,我不敢不稟報。」 
  甘瘤子忙道:「對,對,對,就是四爺不找我來,我也要來稟報四爺……」 
  四阿哥道:「這麼說,確有這回事了。」 
  甘瘤子忙點頭:「是的,四爺。」 
  四阿哥道:「甘老也真是,怎麼不早告訴我。」 
  甘瘤子一驚忙道:「屬下也是昨兒夜聽白七俠說的,昨兒夜裡太晚了……」 
  四阿哥道:「甘老錯會我的意思了,我倒不是怪甘老沒告訴我,而是,甘老既已進了我
胤禎這座『雍郡王府』,令婿、令嬡就不是外人,我怎麼好任由他夫婦在外頭住,怎麼說,
也該讓他夫婦到府裡來盤些日子。」 
  甘瘤子忙道:「不,四爺,這兩個東西都夠頑劣的,所作所為,都跟屬下背道而馳,早
在他們成親的第一天,屬下就已經不認他們了。」 
  四阿哥「哦」地一聲道:「有這種事,那他們這趟到京裡來,是……」 
  甘瘤子遲疑了一下:「不敢欺瞞四爺,這兩個東西是來找屬下的。」 
  「是了。」四阿哥道:「想是甘老不認他夫婦,他夫婦並沒有不認甘老,這趟到京裡來
找甘老,定然是給甘老陪罪,請甘老原諒他夫婦的。」 
  甘瘤子苦笑一聲道:「四爺把他們說得太好了,他們要是能來給屬下陪罪,求屬下原諒
他們,當初他們也就不會背叛屬下了。」 
  四阿哥搖頭道:「甘老也別這麼想,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年輕人血氣方剛,都容易沖
動,女兒總是自己的,女婿也有半子之誼,得饒人處且饒人,甘老還有什麼不能鬆口的,我
看就算了吧。」 
  甘瘤子道:「不,不是的,四爺,他們是來……,這,這叫屬下怎麼說才好……」 
  年羹堯一旁淡然道:「甘老,都是自己人,這『雍郡王府』,甘老也不是只打算待上一
天兩天,還有什麼話不好說的。」 
  甘瘤子一整臉色,道:「四爺,他們是不滿屬下的作為,特來勸屬下離京,回西南去
的。」 
  四阿哥微微一怔:「噢,原來是……,是不是應該這麼說,他夫婦是來勸甘老脫離我
『雍郡王府』的。」四阿哥是明知故問。 
  甘瘤子何等老江湖,又怎會不明白,既有白泰官稟報在先,如今還由他瞞什麼?他也只
有點了頭:「是的,四爺!」 
  四阿哥皺了眉:「我倒沒想到,這我倒沒想到……」 
  甘瘤子低下了頭:「屬下教導子女無方,羞煞、愧煞。」 
  四阿哥道:「甘老也別這麼說,這件事也不能怪你,做子女的有些過於不懂事,他們那
知道做父母的苦心?其實甘老你進『雍郡王府』來幫我的忙,還不全是為了他們,榮華富貴,
甘老你自己又能享用多少,唉,年輕人啊,真是!這麼一來,恐怕讓甘老你大大地為難了。」
  甘瘤子忙抬頭:「不,四爺,屬下既入四爺的門,就絕無再出去的道理,除非四爺您不
要屬下……」 
  四阿哥道。「我要是不要甘老,當初我怎麼會千方百計,不惜一切的把甘老從西南請
來。」 
  年羹堯點頭道:「這倒是,這一點甘老盡可以放心,四爺用人唯才,也唯有真正的人才,
才能進『雍郡王府』的大門,四爺才把甘老你請了來,除非是萬不得已,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榮辱同受,福禍同當,這一點我年雙峰可以拍胸擔保。」 
  甘瘤子為之一陣激動,道:「四爺,甘瘤子矢志效忠,死而後已。」 
  四阿哥道:「甘老言重了,我自然信得過甘老,這『雍郡王府』任由甘老走動,打早到
晚,甘老也隨時可以見我,我要是信不過甘老,豈會這樣,只是,令婿跟令嬡,這終究是個
麻煩,不知道甘老你有什麼打算沒有。」 
  「這個!」甘瘤子道:「屬下既進四爺的門,自當悉聽四爺吩咐。」 
  「不。」四阿哥搖了頭:「國法尚不外人情,何況骨肉至親,這件事甘老自己去辦吧,
我充分相信甘老。」 
  甘瘤子道:「不,四爺……」 
  四阿哥微一擺手道:「不要說了,甘老,這樣吧,等你辦不了的時候我再管,行了吧。」
  甘瘤子離座跪下,激動地道:「謝四爺厚恩,屬下永誌不忘。」 
  四阿哥伸手扶起甘瘤子,道:「甘老這是幹什麼,請歇息去吧,三天之內,我聽甘老的
消息。」 
  甘瘤子連聲唯唯,還感激異常退了出去。 
  四阿哥轉望白泰官:「泰官,讓我再問你一句,你真打算這麼做了?」 
  白泰官連猶豫都沒猶豫就點了頭:「是的,四爺。」 
  「不後悔?」 
  「四爺,白泰官連人帶心,已經都交給四爺了。」 
  四阿哥哈哈大笑,伸手一拍白泰官,道:「泰官,可惜你不是個紅粉女兒,要不然我非
好好憐愛你一番不可。」 
  年羹堯笑了。白泰官也笑了,居然笑得一點也不勉強。 
  四阿哥又拍了拍他:「你也歇著去吧,我讓雙峰助你一臂之力,等他盤算好,選好了要
帶的人之後再去找你。」 
  白泰官站起躬身,也連聲唯唯地退了出去。 
  白泰官一走,四阿哥轉望年羹堯,倏然而笑:「雙峰,你認為我應付的怎麼樣。」 
  年羹堯道:「甘瘤子的事,讓甘瘤子自己辦,您以為妥當?」 
  「你以為甘瘤子他辦得了這件事?」 
  「就是因為他辦不了,所以我才認為不妥。」 
  四阿哥微一搖頭:「雙峰,我看得很清楚,甘瘤子這個人,跟白泰官不同,也許因為關
系親骨肉,甘瘤子的心腸還不能狠,就因為他不夠狠,桂武,甘聯珠又都是頑固到可以大義
滅親的人,所以甘瘤子絕辦不成這件事,等他辦不成了我再插手,這樣我的目的達到了,甘
瘤子也絕怨不著我,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年羹堯呆了一呆:「四爺,我帶人的這一套,可以說不錯,可是跟您比起來,相去仍不
能以道理計。」 
  四阿哥哈哈大笑:「誇獎,誇獎。」 
  年羹堯望著四阿哥,兩眼之中閃起異樣神色……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34:18

第二十九章 富貴逼人恩斷情絕
  夜深沉!白塔寺的夜尤其寧靜!黑漆漆的一片,一點燈光也沒有。 
  還好,今夜微有月光。儘管月色朦朧,在練武的人來說,已經夠亮了。 
  一條人影,劃破「白塔寺」寧靜的夜色,疾若鷹集,射落在「白塔寺」後院。 
  是白泰官,白泰官他一身緊的夜行衣裝,兩手空空,肩上卻背了個小包袱。 
  他落地稍一打量,立即輕喚:「大哥,八妹,大哥,八妹。」 
  一條人影從暗隅裡掠出來,直落白泰官面前。白泰官若驚弓之鳥,急抽身後退。 
  來人卻是那中年僧人,只見他一躬身道:「悟空見過七叔。」 
  由泰官一怔,旋即跟步上前:「悟空,是你?你也來了?」 
  中年僧人悟空道:「師父到京裡來,悟空不敢不隨侍左右!」 
  白泰官道:「你師父跟你八姑呢?」 
  「七叔、師父跟八姑有事出去了。」 
  「上那兒去了?」 
  「師父跟八姑沒交待。」 
  白泰官皺了眉:「難道你八姑沒告訴你師父,一兩天我會來找他們。」 
  「八姑說了,但是他們倆位沒想到您會這麼快來。」 
  白泰官一跺腳道:「要命,要命,真要命,我好不容易找到這麼一個脫身的機會,要讓
他們發覺了,咱們可就走不了了。」 
  悟空臉上也浮起焦急神色,當一沉吟,道:「這樣吧,七叔,您在這兒等等,我去找他
兩位去。」 
  「你上那兒找去!你又不知道他們倆上那兒去了。」 
  悟空道:「我到處碰碰,說不定能碰上。」話落,要走。 
  白泰官伸手一攔道:「桂武跟甘聯珠夫婦呢?」 
  悟空道:「桂大俠夫婦不在這兒住了,搬到京裡一個朋友家去了。」 
  「什麼地方?」 
  「不清楚。」 
  「別讓我站這兒等,帶我進屋去。」悟空恭應躬身,轉身要走。 
  白泰官突然一指點向悟空身後,悟空應指而倒,白泰官輕輕拍了兩下手。 
  十幾條人影掠了進來,為首一人是年羹堯,其餘的都是身著黑衣的高大喇嘛。 
  白泰官道:「出去了,不在,怎麼辦?」 
  年羹堯目光略一轉動,一揮手,偕同眾喇嘛立即隨入四下暗隅裡,一名喇嘛還抱走了悟
空。白泰官會意,騰身撲向茅屋,推開門行了進去,他又關上木門。 
  夜色又歸於一片寧靜,跟沒發生任何事一樣。一會兒工夫,夜空中傳來一陣由遠而近的
衣袂飄風聲,兩條人影射落後院,一男一女,卻是桂武、甘聯珠夫婦! 
  只聽桂武道:「好像不在。」 
  甘聯珠輕喚道:「大師,四姑娘,四姑娘,大師。」 
  年羹堯等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桂武道:「真不湊巧……」 
  「他們倆位能上那兒去?」 
  「誰知道,也許他們倆位有他們倆位的事,走吧,明天再來!」 
  說完話,夫妻倆就要走。白泰官的話聲從茅屋裡傳了出來:「兩位慢走一步。」 
  桂武、甘聯珠陡地一驚,兩個人往後退了一步,桂武輕喝問道:「那位朋友在此?」 
  茅屋門開了,白泰官走了出來,一抱奉道:「賢伉儷,白泰官在此。」 
  甘聯珠驚叫一聲:「白七俠。」 
  桂武一呆,迎前一步,抱拳道:「原來是白七俠,桂武夫婦一向未曾見識。」 
  白泰官道:「我卻聽八妹提起過賢伉儷,知道賢伉儷也到京裡來了。」 
  桂武道:「了因大師跟呂四娘呢,白七俠怎麼會在這兒?」 
  白泰官道:「不瞞兩位,白泰官一步走錯,幸蒙八妹夜入『雍郡王府』找我,曉我以大
義,我已決心脫離『雍郡王府』了,所以乘夜趕到『白塔寺』來,會合大哥跟八妹,打算即
刻離京,不料他兩位不在,出去了。」 
  桂武肅然抱拳:「原來如此,白七俠能懸崖勒馬,及時回頭,我夫婦好生敬佩。」 
  白泰官道:「白泰官只有慚愧,怎敢當倆位這敬佩二字?兩位也是來找我大哥跟八妹
的?」 
  桂武道:「是的,不過沒什麼要緊事,我夫婦只是來奉知他們倆位一聲,我夫婦現住
『二閘』一個朋友家。」 
  白泰官道:「等他們倆位回來,我自當轉告。」 
  「有勞了!」桂武道:「也請代為轉奉了因大師,我夫婦不能送幾位了。」 
  白泰官道:「彼此不外,賢伉儷何用客氣。」 
  桂武道:「我夫婦就不等他們倆位了,告辭。」他抱起雙拳。 
  既然套出了桂武夫婦的住處,白泰官也恨不得他夫婦趕快走,忙也抱起雙拳。 
  甘聯珠突然道:「白七俠在胤禎處,可曾見著家父。」 
  白泰官道:「不敢相瞞,令尊確在『雍郡王府』。」 
  甘聯珠道:「謝謝。」一抱拳,偕同桂武騰身揀上瓦面。飛躍而去。 
  白泰官望向年羹堯藏身處:「年爺可曾聽見,『二閘』?」 
  只聽年羹堯道:「聽見了,進屋去吧。」 
  白泰官答應一聲,當即又掠回了茅屋內。 
  半個時辰以後,又是一陣急促衣袂飄風聲由遠而近,後院裡落下兩個人,一男一女一僧
一俗——了因、呂四娘。 
  白泰官開門奔了出來:「大哥,八妹。」 
  了因、呂四娘雙雙一怔。 
  白泰官已到了近前,砰然一聲跪在了因跟前:「大哥,我該死,我好不容易找到這脫身
的機會,咱們快走,遲恐有變。」 
  呂四娘一陣激動,美目湧淚:「七哥……」 
  「七弟,快起來。」 
  了因也為之一陣激動,伸手要去扶白泰官,忽然有所警覺,霍地轉身喝問:「什麼人?」
  呂四娘也一驚轉身,年羹堯率眾喇嘛自各處暗隅中行出。 
  年羹堯冰冷道:「你們走不了了,拿下。」 
  一聲「拿下」,白泰官雙掌並出,各出指點住了因與呂四娘。 
  了因與呂四娘做夢也沒想到白泰官會施詐,當即雙雙中指倒地。 
  年羹堯仰天而笑:「好計,白老弟,兵不刃血,多虧了你了,回去後,馬上讓四爺給你
記上一功。」話落,冷然揮手。 
  兩名喇嘛過來扣起呂四娘與了因,白泰官看了昏迷中的呂四娘一眼。 
  年羹堯一笑說道:「放心,白老弟,人是你的,誰也不會碰她一根指頭的。」 
  白泰官臉一紅,陪上一臉窘笑。 
  年羹堯道:「走吧。」一縱身躍上圍牆,白泰官,眾喇嘛先後跟了上去。 
  口    口    口 
  回到了「雍郡王府」,四阿哥帶著甘瘤子等正在院子裡等著呢。 
  一見年羹堯、白泰官等回來,四阿哥立即拍手笑道:「雙峰真是馬到成功啊!」 
  年羹堯道:「四爺,白老弟應該居首功。」 
  白泰官忙道:「不,不,不,屬下不敢居功。」 
  「你就別客氣了。」四阿哥笑道:「雙峰說你該居首功,那就準沒錯,我給你記上一功,
另外還給賞,想要什麼,你自己說吧。」 
  「這個……,四爺,您看著賞吧。」 
  四阿哥大笑:「好,好,我看著賞,我看著賞,來人,把這兩個給我帶下去。」 
  兩個喇嘛過來又抬起了了因與呂四娘。 
  年羹堯道:「四爺,別忘了您的諾言。」 
  「諾言?你是說……」 
  年羹堯指了指呂四娘。 
  四阿哥恍然大悟,大笑:「你不說,我還真差點兒忘了,好,把這位呂四姑娘,送到白
七俠的房裡去,這個和尚,暫時給我打下地牢。」兩名喇嘛應聲而去。 
  白泰官忙躬身:「謝四爺恩典,謝四爺恩典。」 
  四阿哥道:「行了,你辛苦了,回屋歇著去吧,賞賜少不了你的,只記住,今兒晚上別
太辛苦了。」 
  白泰官心花兒怒放,這當兒什麼都忘了,顧不得臉上發燙,一陣風般沒了影兒。 
  四阿哥搖著頭笑了。 
  年羹堯望著甘瘤子道:「甘老在京裡有朋友麼?」 
  甘瘤子微微一怔:「年爺問這……」 
  年羹堯把白泰官先碰見桂武夫婦的經過,說了一遍。 
  甘瘤子搖了頭:「我不記得有那位朋友住在京裡。」 
  年羹堯道:「那許是令婿或者是令嬡的朋友,不管他了,我的意思只是讓甘老知道一下,
令婿,令嬡住在『二閘』附近。」 
  甘瘤子忙道:「是,謝謝年爺,我這就去一趟。」甘瘤子是不得不說這句話。 
  偏四阿哥會做人,道:「天這麼晚了,不急在今夜,好在我給了甘老三天工夫,甘老只
三天之內讓他們離京就行了。」 
  甘瘤子何等老練,還能不知道該怎麼做,當即一整臉色,道:「不,四爺,遲早總是要
他們離京的,早一天讓他們離京,我也早一天沒心事了。」一抱拳,轉身而去。 
  四阿哥望著甘瘤子的背影,唇邊浮現一絲陰森笑意:「你看,要不要派個人跟去看看。」
  「用不著,」年羹堯道:「除非他不打算在這兒待了,要不然他會把這件事兒辦得好好
兒的,您既然說過相信他,就該做一次給他看看。」 
  四阿哥微一點頭道:「好吧,聽你的。」 
  年羹堯緩緩說道:「有件事兒,咱們得先防著點兒。」 
  「什麼事兒?」 
  「『江南八俠』,咱們只掌握了三個,還有另外五個,一個比一個難啊。」 
  四阿哥臉色一寒,冷笑一聲道:「就算他們全是三頭六臂,也不過區區五個人……」 
  年羹堯道:「四爺,您不該跟江湖那麼隔閡,真正的高手,是不能以人數的多寡來估量
他們的,這就跟兵在精而不在多,將在謀而不在勇的道理一樣。」 
  四阿哥依然不服:「難道說,我養的這麼多人,連他們這五個人都對付不了。」 
  「不,」年羹堯道:「不是對付不了,只要事兒防範得宜,絕對付得了。」 
  「那就事兒防範不就結了麼。」 
  「我的意思,就是要您不掉以輕心。」 
  「我做事一向慎重寧可只是慎重,絕不是驚慌。」 
  「四爺,年雙峰是沉不住氣的人麼?」 
  「誰說你是了,這件事就交給你辦,你是一個大將,能攻能守,餘者略韜,交給你我放
心。」 
  日     口     口 
  白泰官進屋的時候,剛巧那個喇嘛從他屋裡出來,衝他神秘地笑了笑。 
  白泰官裝沒看見,頭一低就進了屋。 
  喇嘛只管送人來,不管點燈。白泰官自己點上了燈。 
  呂四娘靜靜的躺在床上,跟睡著了一樣。 
  燈下看呂四娘,雪白的衣衫,凝脂般膚肌,更為動人, 
  白泰官臉上泛起了紅熱,兩眼之中出現奇光,人也跟著有些激動。 
  他緩步走了過去,緩緩伸手摸摸呂四娘的嬌靨。 
  他的手帶著輕顫,呂四娘的嬌靨吹彈欲破。 
  白泰官更激動了,臉上的紅熱更濃,目中的奇光也更盛了。 
  手,從呂四娘的嬌靨下滑,到了呂四娘的衣領,帶著顫抖,輕輕一撥,扣子開了一顆,
二顆……,突然,白泰官停了手。 
  不,他沒停手,而是他的手改了方向。 
  他先閉了呂四娘四肢的穴道,然後拍活了呂四娘的「昏穴」。 
  呂四娘睜開了眼,猛地一睜。她看見了站在床前,神色怕人的白泰官。 
  她有一陣出奇的激動,想動,動不了。她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也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了,
因為在『白塔寺』是誰在背後施偷襲,她還記得。 
  一剎那之間,她趨於平靜,眼一閉,道:「七哥,你傷透了我的心,你寒透了我的心。」
  「現在我已經不在乎了。」 
  呂四娘猛睜美目:「你想幹什麼?」 
  「我終於得到你了,不是麼,小妹?」 
  「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我大可以在你昏迷中佔有你,可是我不願意那麼做,因為那麼做沒意
思。」 
  「七哥,你,你……」 
  「什麼都不要說了,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說什麼都遲了。」 
  呂四娘嬌靨煞白:「你要是那麼做的話,你永遠別拍活我的穴道。」 
  「為什麼?」 
  「因為我馬上會自絕。」 
  白泰官笑了,笑得猙獰,笑得狡滑,「小妹,別拿死來嚇我。」 
  「你知道我的性子,你明知道我不是嚇你。」 
  「小妹,我拍活你的穴道,並不是要你跟我說這些的。」 
  「對你,我已經沒有什麼別的話可說了。」 
  「小妹,答應我,別讓我用強,我不願意用強,答應我,你本來就屬於我的。」 
  「不,你可以殺了我,我只答應你殺了我。」 
  「小妹……」 
  「我已經不是你的小妹了。」 
  「小妹這麼絕情。」 
  「不是我絕情,是你不仁不義。」 
  「小妹,我不會殺你,我照樣可以得到你?」 
  「你得到的只是軀殼,是一具屍體。」 
  「小妹,難道你沒對我表示過情意,你不是原就屬於我?」 
  「七哥。」呂四娘的兩眼模糊了:「我原有意思把終身托付給你,你原可以輕易地得到
我,可是現在……」 
  「現在不同了,是不?」 
  「是的,我慶幸沒有把終身托給你,我再也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 
  「看樣子,小妹打算罵我幾句。」 
  「不,我不屑一罵。」 
  白泰官的唇邊掠過一絲抽搐:「小妹,我沒有一點惡意,我愛你,愛你愛得發狂,只是
想早一點得到你。」 
  「你這是愛?」 
  「小妹,我可以發誓,要是有一點玩弄你的心,叫我遭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 
  「你或許愛我,可惜你不配愛我,我已經對你寒了心。」 
  「小妹,你真……」 
  「我的性情,你應該最清楚。」 
  白泰官猛一陣激動:「小妹,你已在我手掌中,得到你,不過是舉手之勞。」 
  「不用嚇我,我說過,你得到的是軀殼,是一具屍體。」 
  「小妹,你死了又能怎麼樣?豈不是白死?」 
  「人生於天地間,本就是這麼回事,要活,就活得仰不愧,俯不詐,要不然不如死了
好。」 
  「你用不著罵我。」「你不配我罵。」「小妹,你不要逼我。」「一個人到了願意死的
時候,她還什麼好怕的?」「我後悔拍活了你的穴道。」「我說過了,真要那樣的話,你永
遠別拍活我的穴道。」「我就不信。」白泰官陡揚雙眉,伸手抓住了呂四娘的領口。 
  呂四娘閉上了美目,晶瑩淚珠從眼角流下。 
  白泰官獰笑道。「你怕了?」「我不是怕,我是為心痛,以你的條件,在武林中大有前
途……」白泰官冷笑道:「我豈甘長久留在武林之中。」「武林之中怎麼了,武林之中有什
麼不好,總比棄宗忘祖,賣身投靠強得多。」白泰官臉白了,額上蹦起了青筋:「小妹,你,
你們為什麼這麼不瞭解我。」「我們真是不瞭解你,要是瞭解你的話,也不會有今天了。」
「小妹,你還這麼硬,難道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的,求求我?」呂四娘香唇邊掠過一絲森冷
笑意:「我願意死,求你什麼?」「好!」白泰官咬了牙:「我就成全你。」 
  手一緊,就要扯下,可是……突然,他停住了,緩緩鬆了手,痛苦地抱著了頭:「你為
什麼要這樣對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這話該我問你。」 
  白泰官猛然放下了手,就在這一剎那間,他像變了個人,臉煞白,眼通紅,神態怕人:
「小妹,我是愛你啊?」 
  呂四娘睜開了眼,柔聲道:「七哥,你要真愛我,馬上放開我,放出大哥,跟我們走。」
  白泰官連搖頭! 
  「不,不,不,遲了,遲了……」白泰官連搖頭! 
  「不遲,七哥。」 
  「不,遲了,已經遲了,我不能,我不能?」 
  「七哥,是不願,還是不能?」 
  「我,我……」白泰官低下了頭,混身俱顫。 
  「你要是不願,我也不勉強你!」呂四娘又閉上了一雙美目。 
  白泰官猛抬頭:「小妹,我……」頹然坐下,抱住了頭。 
  燈焰在跳,其他一切都是靜的——靜,靜,靜得隱隱令人窒息…… 
  口     口     口 
  「二閘」!「二閘」的夜!也是靜的,寧靜。 
  「二閘」在「東來門」外三里處,就是讓城河所設的第二水閘,正名「慶譽閘」!第一
閘在東來門外,往來行人囂雜。 
  從一閘到二閘間,水深而潤,清流叢碧,雜樹連天。 
  這兒的水,來自大逼河,蕩名逼惠,為元太史令郭守敬所鑿。 
  大逼河,源出冒平山地,會雙塔,玉泉諸水,而入於三海護城河,東流出東便門,稱為
大逼河,至逼野之石壩,共計四十里,其間各設五閘蓄水,水位各有不同,而屬二閘最為清
幽。二閘一帶,春則細柳拂岸,秋則蘆花飛雪,多少人在此浮魚舫,放風箏,試快馬。 
  今夜無人浮魚舫,因為夜已經很深了。 
  突然……,三條人影,劃破了二閘的寧靜夜色,一前二後,飛馳來到。 
  三條人影來得快,停得也快,停在一片樹林前,樹林裡隱隱約約,似有燈光。 
  這三條人影,甘瘤子,還有兩個面目冷峻的黑衣老者!甘瘤子微一抬手。 
  一名黑衣老者撮口發出一聲短而尖的哨音,聲音起時,樹林裡燈光滅了。 
  聲音落時,樹林前多了兩個人,桂武、甘聯珠。 
  他夫婦雙雙跪下:「爹,二叔,三叔。」 
  甘瘤子很快地一陣激動,很快地轉趨平靜,兩眼之中射出寒芒:「別忘了,你們已不是
甘家的人了。」 
  「我們來京,就為找您……」桂武夫婦一轉而起。 
  「我知道。」 
  「沒想到你竟先找上我們了。」 
  「不行麼?」 
  「女兒沒這麼說!」 
  「你是誰的女兒?」 
  「女兒還姓甘,永遠姓甘。」 
  甘瘤子冰冷一笑:「姓甘的沒有你這種不肖兒女。」 
  桂武忍不住道:「岳父……」 
  「住口!」甘瘤子怒喝道:「誰是你的岳父?」 
  桂武雙眉一揚道:「岳父,聯珠她並沒有做錯什麼。」 
  甘瘤子怒笑道:「她沒有做錯什麼?你不說我還不氣,要不是你,她還不至於這麼大膽
背叛我……」 
  「您錯了!」桂武道:「聯珠深明大義,就算她沒有碰見我,遲早也會離開您,因為她
不滿您的作為,已經不是一天了。」 
  「大膽,您給我住嘴。」甘瘤子暴喝。 
  桂武道:「我這是實情實話,不信您可以當面問問聯珠!」 
  甘瘤子的冰冷目光,掃向甘聯珠:「是這樣麼?」 
  甘聯珠毅然點頭。 
  「是這樣,好,好。」甘瘤子獰聲怒笑:「你長大了,你翅膀硬了,既然這是實情,那
就怪不得我不顧父女之情了,我正好趁這機會清理門戶,除去你這個不孝的東西。」甘瘤子
揚掌欲劈。 
  「慢著。」桂武陡揚沉喝。 
  甘瘤子冰冷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桂武道:「您不能責聯珠不孝。」 
  甘瘤子哇哇大叫:「我這個做爹的養她這麼大,她竟不滿我這個做爹的作為,背叛了我
這個做爹的,我這個做爹的還不能責她不孝。」 
  桂武肅然道:「岳父,真要說起來,不孝的並不是聯珠。」 
  甘瘤子道:「不孝的不是她,難道不孝的是我。」 
  桂武道:「絲毫不錯,岳父不但不孝,甚至還不忠、不仁、不義。」 
  「住口。」甘瘤子暴喝。 
  桂武聽若無聞:「岳父忘了,自己是先朝遺民,漢族世胄,忘了自己的國仇家恨,竟賣
身投靠,強顏事敵,進而不但忠言逆耳,反要殺害除去大義的親生女兒,這不是不忠、不仁、
不義是什麼?」 
  甘瘤子鬚髮為之暴張:「反了,反了,桂武,小畜生,你好大的膽子,我先斃了你。」
揚掌劈出,淒厲掌風直捲桂武。 
  桂武一拉甘聯珠,閃身飄起「那裡走?」甘瘤子如影隨形跟上,揚手又是一掌。 
  桂武拉著甘聯珠,又閃身飄起。「好畜生。」甘瘤子跟上又是一掌,這一掌他出手快若
閃電,似乎不容桂武再躲。 
  桂武一身所學並非泛泛,拉著甘聯珠又躍離掌力範圍。 
  甘瘤子暴叫道:「小畜生,你以為一轉躲閃就算了。」 
  桂武道:「我不會再躲了,剛才是看在您是長輩份上,禮讓三招。」 
  甘瘤子目眥欲裂,暴笑說道:「好,好,好,好畜生,今夜我若不把你碎屍萬段,難消
我心頭之恨。」陡地右掌一翻,劈了出去。 
  這一掌比前三掌都要凌厲,都要威猛,似乎真的非置桂武於死地不可。 
  桂武跨前一步,攔在甘聯珠身前,單掌一翻,硬迎了上去。 
  兩片掌力相接,砰然一聲大震。 
  桂武一身武學雖非泛泛,但卻仍不是成名多年,一方霸主,功力深厚的甘瘤子之敵,身
軀一恍,往後退去。甘聯珠忙伸手扶住:「大哥……」 
  獰笑聲中,甘瘤子舉步欺上,揚掌劈下。 
  甘聯珠情急之下顧不了許多,皓腕探腰,錚然聲中,寒光暴閃,直到迎著甘瘤子右掌遞
出。甘瘤子再厲害,肉掌卻不敢碰百煉金鋼,一驚收手,叫道:「好丫頭。」 
  就趁這一剎那間工夫,甘聯珠已搶步攔在桂武身前,道:「大哥請坐下調息。」 
  原來桂武硬接一掌,已被震傷,此刻依言在甘聯珠身後盤膝坐下。 
  甘瘤子大叫:「丫頭,給我閃開。」 
  甘聯珠冷然道:「爹真要殺桂武。」 
  「廢話。」 
  「爹當真一點兒女親情也不顧了。」 
  「要我顧兒女親情不難,你們倆個跟我投效四阿哥去……」 
  「爹。」甘聯珠珠淚奪眶而出:「女兒夫妻情願死,要殺就先殺我吧。」 
  「你當我狠不下心。」甘瘤子揚掌劈下。 
  甘聯珠暗一咬牙,長劍遞出,甘瘤子嚇得又收回右掌,切齒叫道:「沒想到你不但敢還
手,居然還跟我動兵刃,好。」 
  手往後一抬:「把你們的兵刃拿一把來。」 
  甘瘤子身後兩個老者很怪,自到了二閘以後,不但一直沒說話,一直沒動一動,就連臉
上的神色也始終沒有一點變化,簡直就像兩尊石像。 
  此刻右邊老者抬手探腰,掣出一把奇形怪狀的軟劍,遞到甘瘤子手中。 
  這把軟劍彎彎曲曲,劍尖上有一個小小的月牙,寒光閃閃,望之懍人。 
  甘瘤子接劍在手,停都沒停就振腕遞出,只見一團杯口大的寒光,向著甘聯珠飛了過去。
  甘聯珠不躲不閃,咬牙出劍,「噹!」地一聲,架開了攻來的這一劍。 
  甘瘤子冷笑一聲,刷、刷、刷一連攻出三劍。 
  甘聯珠站立不動,一連封架了甘瘤子三劍。 
  甘瘤子沉哼一聲,第五劍遞出。這一劍大異於前四劍。 
  前四劍都疾快無比,這一劍卻是緩緩前遞。 
  劍是軟的,緩緩前遞,劍身理應彎垂,可是這一劍仍然筆直。 
  甘聯珠臉色陡然一變,右臂貫足真力,揮劍迎了出去。 
  「噹!」地一聲金鐵交嗚。 
  兩把劍並沒有因相撞而盪開,反而像鐵碰上了吸鐵石似的黏在了一起。 
  黏是黏在了一起,不過兩把劍並不是靜止不動的。 
  甘瘤子的劍漸漸往前,甘聯珠的劍漸漸後縮。 
  一寸,一寸,一寸……,甘聯珠的身軀漸往後仰。 
  甘瘤子唇邊泛起了冷酷笑意:「丫頭,你的劍術是我傳授的,你應該知道這一劍的厲害,
現在躲開還來得及。」 
  甘聯珠沒說話,但她突然一曲膝跪了下去。 
  她的軟劍往上頂,手臂起了輕微的顫抖,額上也見污跡。 
  然而,甘瘤子的劍仍往下壓,往下壓。「丫頭,你還不閃開。」 
  「不。」甘聯珠牙縫裡迸出一個字。 
  「你真要跟他一塊兒死。」 
  「真的。」 
  「好丫頭。」甘瘤子一聲撕裂人心的大叫,人正在氣頭兒上,一橫心,一咬牙,右臂貫
足其力,就要往下壓。 
  驀地裡,一碧如波的夜空裡,傳來一聲嘹亮鷹啼。 
  甘瘤子臉色大變,猛一收勢,陡揚沉喝:「快走。」 
  三條人影,閃電後射,幾個起落便沒入夜色中不見。 
  甘聯珠定過了神,急忙抬眼上望,夜空一碧如波,萬里無雲,那裡有鷹的影子。 
  甘聯珠忍不住道:「神鷹,神鷹,不愧是神鷹。」 
  話落,就打算跪下叩謝。 
  只聽樹林中一個清朗話聲叫道:「甘大姐,快來。」 
  這時候,恰好桂武調息已畢醒轉,一張眼看不見了甘瘤子,忙問道:「聯珠,岳父呢。」
  甘聯珠無暇細說,當即道:「快來。」 
  當先往樹林撲子過去。桂武忙翻身退了過去。 
  夫妻倆雙雙進了樹林,樹林裡站著個十八、九歲,身著儒服的俊逸少年。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36:17

 甘聯珠忙道:「玉兄弟,什麼事。」 
  俊逸少年道:「剛才那聲鷹啼是我學的。」 
  甘聯珠一怔:「怎麼說,玉兄弟,是你!」 
  俊逸少年道:「姐姐告訴我說,甘伯父生平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養著一對神鷹的『金
羅漢』呂宣良,剛才我看你情勢危急,靈機一動,就學了那麼一聲鷹叫,沒想到還真有用,
居然把甘伯父嚇跑了。」 
  甘聯珠吁了一口氣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我還當真是呂老神仙來了呢。」 
  桂武愕然問道:「怎麼回事,聯珠。」 
  甘聯珠當即把適才的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桂武目注俊逸少年道:「多虧玉兄弟的機智,要不然我夫妻今夜非落個雙雙慘死
不可。」 
  俊逸少年笑道:「要謝別謝我,大姐,大哥該謝裡頭那位。」 
  只聽一個甜美輕柔的話聲傳了過來:「玉弟向那兒多嘴了,還不快請大姐、大哥進來。」
  俊逸少年含笑擺手道:「此開居停催駕了,兩位請吧。」 
  桂武、甘聯珠雙一抱拳,邁步往裡行去。 
  俊逸少年瀟灑地跟在後頭。林深處此時又透出一點燈光。 
  走近了看,燈光是從一明兩暗,一座茅屋裡透射出來的。 
  此刻茅屋中間一間門口,站著一個身著粗布衣裙的少女。 
  少女約二十歲上下玉滑冰肌,風華絕代,粗布衣卻掩不住她的天香國色,反而襯托得她
清麗高雅,不沾人間一點煙火氣。 
  她嫌瘦了些,但瘦不露骨,卻益顯清奇。她也顯得柔弱,大有難以禁風之概。 
  「多謝仲孫姑娘。」 
  「奇妹妹,謝謝你了。」桂武、甘聯珠雙抱拳。 
  清麗少女道:「別聽玉弟的,快請進來坐。」她側身讓路。 
  桂武、甘聯珠、俊逸少年先後進入茅屋。 
  只見茅屋裡的陳設很簡單,但卻窗明淨幾、一塵不染! 
  四個人落了座,甘聯珠神色微黯,道:「剛才的一切,奇妹妹想必都看見了,我爹他不
只是一時糊塗吧。」 
  清麗少女含笑道:「甘伯父不但是一時糊塗,而且是騎虎難下,大姐請放心,他老人家
總會有明白的一天的。」 
  「怕只怕等到他明白了,也就遲了。」 
  清麗少女道:「大姐,這件事並不是眼前頂要緊的事。」 
  「奇妹妹的意思是……」 
  「甘伯父並不知道有我大姐這麼一個朋友,是不?」 
  「不錯,他是不知道?」 
  「那麼,甘伯父他怎麼找到小妹這兒來的?」 
  桂武、甘聯珠雙雙一怔。 
  桂武道:「對啊,岳父他是怎麼找到仲孫姑娘這兒來的?」 
  甘聯珠道:「這,這……」 
  清麗少女道。「我記得大姐說過,跟大哥上『白塔寺』去,想把小妹的住處告訴了因大
師跟呂四姑娘的時候,碰見了白泰官,兩位就把小妹的住處告訴了他。」 
  「對了。」桂武道:「一定是白七俠告訴岳父的。」 
  「確是這樣。」清麗少女道:「桂大哥甘大姐,只怕了因大師跟四姑娘出事了。」 
  甘聯珠一怔急道:「奇妹妹是說……」 
  俊逸少年一旁接口道:「大哥、大姐,了因大師跟呂四姑娘進胤禎手裡了。」 
  桂武一震,道:「這,這怎麼會,白七俠到『白塔寺』去,是為會合了因大師跟呂四姑
娘離京啊。」 
  清麗少女道:「真要那樣的話,甘伯父就不會知道小妹的住處,兩位是住在小妹這兒
了。」 
  甘聯珠變色而起:「對,好個白泰官,走,大哥,咱們去探胤禎府去。」桂武剛要往起
站。 
  俏麗少女抬手一攔道:「二位去不得。」 
  甘聯珠道:「奇妹妹,救人如救火啊,」 
  「我知道,只是二位都不是甘伯父的對手,胤禎府內奇人異士甚多,二位又怎麼能救出
人來。」 
  桂武揚眉道:「仲孫姑娘,顧不了那麼多了,他二位落入胤禎手中,危險勝似落入虎
口……」 
  「桂大哥,這我知道,可是二位沒去以前,只關進去三個,二位去了以後,卻要關進去
五個,那一樣划算。」 
  桂武一時沒能答上話來。 
  甘聯珠著急地道:「話是不錯,可是我夫婦總不能見死不救啊。」 
  「大姐,人是要救,可卻不是這麼個救法。」 
  「奇妹妹以為該怎麼個救法?」 
  「這件事交給玉弟去辦吧,先不忙動,打探清楚以後再說。」 
  俊逸少年一笑站起,飄然走了出去。桂武瞪大了眼。 
  甘聯珠訝然道:「奇妹妹,你……」 
  清麗少女嫣然一笑道:「大姐,你我認識不是一天了,我什麼都不瞞你,唯獨這件事,
請恕我要暫時保一下密。」 
  桂武道.「仲孫姑娘會武?」 
  「桂大哥,有些事不必非會武不可,會武的人,有時候反而不如不會武的。」 
  「奇妹妹擁有個什麼秘密組合?」 
  清麗少女笑而不答。 
  「仲孫姑娘……」 
  「我剛跟二位告過罪。」 
  桂武住口不言。 
  甘聯珠看了桂武一眼,道:「總而言之一句話,咱們夫妻走眼了。」 
  清麗少女笑了,笑得好動人,連桂武看得都為之一呆! 
  沒多大工夫,俊逸少年回來了。清麗少女道:「辦妥了麼?」 
  「辦妥了,」俊逸少年道:「明天晚上這時候回話。」 
  清麗少女點了點頭道:「那就行了。」 
  轉望桂武、甘聯珠道:「大哥、大姐請等著消息吧。」 
  甘聯珠道:「多謝奇妹妹了。」 
  清麗少女道:「大姐怎麼禮多起來了,小妹現在可以告訴大姐、大哥,這件事已經不只
是大哥,大姐的事了,我也不只是幫大哥、大姐的忙了……」 
  甘聯珠道:「奇妹妹的意思是……」 
  清麗少女道:「一句話,甘大姐,我這是為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盡一份心力。」 
  甘聯珠道:「我沒想到奇妹妹你……」 
  清麗少女截口道:「不,甘大姐早就應該想到了,大哥、大姐是當今天下的忠義之士,
大哥、大姐如果不是看清了小妹姐弟,絕不會交小妹姐弟這個朋友,對不對。」 
  甘聯珠呆了一呆,一時沒答上話來。 
  清麗少女轉望俊逸少年,道:「玉弟,咱們該搬搬家了!」 
  桂武、甘聯珠聽得一怔。 
  俊逸少年道,「那用得著搬家,姐姐在這樹林裡佈置一番不就行了麼!」 
  清麗少女微一搖頭道:「不,要能那麼做,我就不用搬家了。」 
  俊逸少年道:「有什麼不能那麼做的?」 
  清麗少女道:「這個地方不比別處,萬一驚世駭俗,招惹的麻煩更大。」 
  桂武忍不住道:「仲孫姑娘所以要搬家,是怕我那位岳父再找來?」 
  清麗少女微一搖頭道:「甘伯父未必會再找來,可是胤禎不知道『金羅漢』的厲害,他
也未必把『金羅漢』放在眼裡,他一定會再派人到這兒來。」 
  甘聯珠點頭道:「這倒是,沒想到倒給奇妹妹惹了麻煩了。」 
  清麗少女道:「甘大姐,咱們的交往非比世俗,大姐不該說這種話,再說,剛才我也已
經告訴過大姐了,這件事並不單單是你跟桂大哥的事了。」 
  俊逸少年道:「姐,咱們什麼時候搬?」 
  「這就搬,」清麗少女道:「早一步要比遲一步好。」 
  俊逸少年道:「那就走吧。」 
  清麗少女站了起來,道:「大哥,大姐請跟我來。」她裊裊往外行去。 
  桂武,甘聯珠忙站起跟了出去。俊逸少年過去吹熄了燈。 
  一行四人,繞到屋後,摸黑往林外走。出樹林一片草叢,草叢中一條羊腸小道,清麗少
女在前帶路,順著這條羊腸小道往前走。 
  甘聯珠緊跟上一步,道:「奇妹妹,要是明天晚上有了……」 
  清麗少女道:「大姐放心,我走到那兒,回音就會送到那兒去。」 
  這句話,又為清麗少女增添了一層神秘,甘聯珠滿腹重疑,但卻隱忍未問,因為人家讓
她夫婦暫時不要問! 
  一路往前走,四個人都沒說話,約莫走了一個時辰之後,來到一處地方。 
  這地方是個山腳下,有樹林,有農田,緊挨著山腳,座落著幾幢茅屋,看樣子像是農家。
這時候夜已經很深了,幾幢茅屋都熄了燈,黑忽忽的。 
  一行四人剛走近,從一處暗隅裡竄出一黃、一黑兩條大狗,脫弩之箭般,直向清麗少女
撲來。甘聯珠、桂武一驚,各一跨步到了清麗少女身前,揚掌蓄勢以待。









第三十章 奇門遁甲神秘少女
  只聽那清麗少女道:「大姐,大哥,這兩條狗是自己人養的。」 
  就這一句話工夫,一黃一黑兩條大狗已竄至近前,三尺外一起停住,四隻綠芒閃動的眼
睛,緊緊盯著甘聯珠,桂武,一動不動。 
  只聽清麗少女道:「大黃,大黑,這兩位是朋友,不許無禮。」 
  這兩隻大狗居然深具靈性,頭一低,尾一搖,從桂武,甘聯珠之間穿過,走向清麗少女。
  俊逸少年走了過來,道:「大黃,大黑,還有我呢。」 
  那條黃狗竄了過去,人立而起,把錢爪往俊逸少年肩上一搭,一邊亂嗅,一邊搖尾,親
熱異常。 
  就在這時候,幾幢茅屋的燈一起亮起,門也開了,從裡頭走出七、八個人來,有老頭兒,
老太太,也有壯漢跟小媳兒,不管男女老少,全都是莊稼人打扮。 
  只聽清麗少女道:「他們都出來了,咱們過去吧。」 
  有她這一句話,黃、黑兩條大狗當先竄了過去。 
  清麗少女、桂武、甘聯珠,還有俊逸少年,都跟在兩條大狗之後行了過去。 
  幾幢茅屋之前,有片平坦的打麥場,打麥場上有石輾子、犁,還有兩座麥稻堆。 
  那些男女老少莊稼人,都在打麥場上等著,清麗少女等四人一到,這些人的目光都集中
在桂武、甘聯珠身上,居然眼神都夠足,目光都夠銳利的,只聽清麗少女道:「這就是桂大
俠、甘女俠伉儷。」 
  那是莊稼人一起向清麗少女單膝點地為禮,然後又轉向桂武、甘聯珠一躬身:「見過桂
大俠、甘女俠。」 
  桂武、甘聯珠慌忙答禮,兩個人心中疑雲更重,但畢竟還是忍住了。 
  清麗少女望著他倆嫣然笑道:「請到屋裡坐吧。」轉身往居中一間茅屋行去。 
  這幾幢茅屋中,以居中這幢最大,由一個老頭兒跟一個老太太住著,老頭兒也好,老太
太也好,身子骨都挺硬朗的,沒一點龍鍾老態。 
  進了茅屋,清麗少女輕抬皓腕讓座。 
  桂武、甘聯珠讓那些莊稼人也坐。 
  清麗少女道:「大哥,大姐別客氣了,他們不會坐的。」 
  還是真的,莊稼人個個含笑稱謝,沒有一個人坐下。 
  桂武、甘聯珠無奈,只好跟著清麗少女與俊逸少年坐下。 
  兩條大狗直在俊逸少年腿邊蹲。 
  俊逸少年一手摟一個,笑著道:「大黃跟大黑越來越壯了。」 
  「怎麼不壯。」一位白髮老太太道:「挨著個兒上山逮兔子吃。」 
  「喝!」俊逸少年道:「有免肉下回也給我留點兒。」 
  清麗少女瞟了他一眼,道:「跟大黃、大黑爭嘴,好意思。」大夥兒都笑了。 
  笑聲中,清麗少女轉望一對老頭兒、老太太:「把客房收拾收拾,讓桂大俠伉儷住,時
候不早了,大家都去歇著去吧,有話明天再說。」 
  莊稼人都躬身答應,都走了,就剩下這對老頭兒、老太太。 
  老太太笑望桂武、甘聯珠:「賢伉儷請跟老身來吧。」 
  桂武猶豫一下,要往站起。 
  卻聽甘聯珠道。「奇妹妹,憋死我了。」 
  清麗少女嫣然一笑道:「大姐,我不得已,請再忍忍,到時候我一定給大姐說個明白,
好不好。」 
  顯然,現在還是不能說。 
  桂武、甘聯珠夫婦互望苦笑,只有雙雙站起,跟在老太太之後,進了左邊一間屋。屋裡
的擺設很簡單,但卻很乾淨,也透著雅致,絕不像一般農家那樣髒亂。 
  「賢伉儷請早些安歇,要什麼請隨時招呼,老身失陪了。」老太太告退出去了。 
  兩個人聽得很清楚,老太太到了外頭以後,和清麗少女等一起出了茅屋。 
  桂武有心從窗戶縫兒往外多看看,可是他腳下剛動,就被甘聯珠拉住了。 
  甘聯珠低聲道:「別這麼小家子氣,別這麼失禮。」 
  桂武臉一紅道:「我都快讓悶葫蘆憋死了。」 
  「我呢?忍著點兒吧,人家總會告訴咱們的,只要是友非敵就行了。」 
  桂武皺眉道:「這位仲孫姑娘究竟是幹什麼的?」 
  甘聯珠道:「富心機,有大智慧,說不定還能有異能,擁有一股力量,人人都是不俗的
好手,從這上頭想吧。」 
  桂武緩緩坐在了床上,人卻陷入了苦思, 
  口    口    口 
  七、八十來條人影射落在「二閘」旁那片樹林前。 
  為首一人是年羹堯,跟在他後的,全是一色黑衣的喇嘛。 
  年羹堯目光如電,四下略一掃動,立即揮了手。 
  那些喇嘛們,除了緊隨在年羹堯身後的兩名外,其他的隨著年羹堯的手勢騰身掠起,向
著樹林兩旁飛射而去,一個起落都已不見。 
  年羹堯身後左邊一名喇嘛道:「年爺,燈還亮著。」 
  年羹堯「嗯!」了一聲:「他們不會連這點警覺都沒有,不可能過於狂妄,就怕咱們要
撲個空,走,進去。」年羹堯大步往樹林去,兩名喇嘛緊隨身後。 
  年羹堯藝高人膽大,連猶豫都沒猶豫就進了樹林。 
  對準了燈光往裡走,很快的就到了茅屋之前,這時候茅屋四周樹林裡也出現了幢幢黑影,
緩緩向茅屋逼近,是那些喇嘛們。 
  年羹堯一抬手,所有的喇嘛立時停止前進。 
  接著,年羹堯揚聲發話:「年羹堯夜訪,居停請出一會!」 
  茅屋裡,應該沒有任何反應。 
  而,理雖如此,事卻不然,茅屋裡傳出「叭!」地一聲響,像是摔碎了什麼東西。 
  年羹堯冷哼一聲:「這不是待客之道,閣下是出來,還是要年某進去。」 
  茅屋裡又寂靜無聲了。年羹堯冷哼揮手:「給我進去請。」 
  兩名喇嘛自左右閃身撲到,一起一落在茅屋門口。 
  就在這時候,茅屋裡傳出個叫聲:「大爺饒命,大爺饒命。」 
  年羹堯一怔。 
  茅屋裡畏畏縮縮出來個人,中年人,蓬頭垢面,衣裳既髒又破,補釘數不清有多少個,
敢情是個要飯的。要飯的混身哆嗦,臉都白了。 
  年羹堯兩眼閃過兩道奇光,沉喝道:「抓他過來。」 
  一名喇嘛劈胸抓了過去,容易得很,一把就抓住了,而且老鷹抓小雞般提了起來,過來
往下一扔:「跪下。」 
  要飯的何止跪下了,他趴下了,摔了個結實,「砰!」地一聲,他磕頭如搗蒜。「大爺
饒命,小的下回不敢了,下回絕不敢了,小的只是想找點兒東西吃……」 
  年羹堯道:「這麼說,你不是這一家的人?」 
  要飯的忙道:「小的只是看這一家人不在家,肚子餓得受不了,進去找點兒東西吃……」
  年羹堯道:「是這樣麼?」 
  「是,是,是,是的。」 
  年羹堯冷冷一笑:「在我面前少來這一套……」一頓沉喝:「扒他的衣裳。」 
  兩個喇嘛如狼似虎,轉眼工夫,把要飯的上身扯了個精光。 
  要飯的夠髒的,身上的灰不少,不知道多少日子沒洗澡了。 
  年羹堯仔細打量了要飯的一陣:「這一家的人呢。」 
  要飯的嚇糊塗了,沒吭氣兒。一名喇嘛給了他一腳:「問你話呢。」 
  「啊,什麼?」要飯的一哆嗦,碰了過來。 
  「問你這一家的人呢。」 
  「不知道,大概是進城去了。」 
  「放屁,城門早關了,現在什麼時候了。」 
  「那,那就不知道了。」那名喇嘛還要踢。 
  年羹堯抬手攔住,望著要飯的道:「你知道,夜入人宅偷東西,是什麼罪?」 
  「大爺饒命,我沒偷東西,只是想找點東西吃,真的,大爺,下回絕不敢了,殺了我我
都不敢了。」 
  年羹堯抬眼望向茅屋:「進去給我搜。」 
  兩名喇嘛轉身撲了過去,先後進入了茅屋。只聽茅屋裡乒乒乓乓響了一陣,然後兩個喇
嘛竄了出來,一躬身道:「年爺,什麼都沒有。」 
  年羹堯唇邊泛起一絲笑意,冰冷:「不是甘瘤子上了人的當,就是咱們上了甘瘤子的當,
走!」 
  一聲「走!」轉身大步而去,一轉眼間,喇嘛們撤得一個不見。 
  要飯的驚魂未定,哆嗦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扭頭就跑,跑了兩步,扭頭看見沒人,一頭
又鑽進了茅屋之中,轉眼工夫之後,要飯的又跑了出來,兩手捧著幾個窩頭,拐入後沒了影
兒。 
  樹林裡傳出個話聲,是年羹堯的話聲:「果然是個要飯的,走吧。」 
  口     口     回 
  這是一間茅屋。 
  山腳下幾幢茅屋,最左邊的一間。屋裡燈亮著,五個人,清麗少女、俊逸少年、一對年
輕莊稼的夫妻、那個要飯的。 
  清麗少女黛眉微皺,正作沉吟:「不是甘瘤子上了人的當,就是他們上了甘瘤子的
當……」 
  「姐,這句話大可利用。」 
  「我想的就是這,可是我不能不為甘大姐著想,要是藉這機會毀了甘瘤子……」 
  「姐,甘瘤子已經沒有父女之情了。」 
  「可是甘大姐還顧念著。」 
  「姐,這是機會啊。」 
  「我知道,等我探探甘大姐的口氣再說。」清麗少女向要飯的一擺手:「你辛苦了,歇
息去吧。」 
  「謝謝您,這次多虧了您的指點,先把身上弄髒了,要不然還真難逃過那大狗腿子的銳
利目光。」要飯的單膝點地,然後退了出去。 
  清麗少女又皺起黛眉,沉吟上了。 
  口     口     口 
  夜。 
  雍郡王府。 
  書房。 
  四阿哥、年羹堯、甘瘤子。 
  四阿哥坐著,兩道眉鋒皺得很深,年羹堯站在四阿哥身旁,臉色有點冷,甘瘤子哈著腰
站在四阿哥面前,極度的不安,額上都有了汗跡。 
  只聽四阿哥道:「甘老,你怎麼說?」 
  甘瘤子忙道。「屬下縱有天膽,也絕不敢欺蒙主於您,屬下的確是聽見了鷹叫。」 
  年羹堯道:「事實上,我卻一個人也沒碰見。」 
  「年爺,可能呂宣良把他們都帶走了啊,就算呂宣良沒帶走他們,他們也會自己跑啊,
他們一定想得到,咱們這邊兒絕不會就此罷手,您想,他們還會待在那兒等死麼?」 
  四阿哥微一點頭道;「這倒也是理,沒事兒了,甘老請回屋歇息去吧。」 
  甘瘤子忙道:「多謝四爺不罪之恩。」 
  「說什麼罪不罪,我不過請甘老來問問實情,甘老可別在意啊。」 
  甘瘤子忙道:「應該的,應該的,屬下怎麼敢,屬下怎麼敢。」 
  四阿哥擺擺手道;「好,甘老請回吧。」 
  甘瘤子連聲唯唯,退了出去。 
  聽不見甘瘤子的步履聲了,年羹堯道:「就這麼算了。」 
  「誰說的!」四阿哥道:「不錯,他有可能是誑了咱們,放走了他的女兒女婿,可是他
說的也是理,不能說他不是真聽見了鷹叫,嚇跑了回來,在這種情形下,你叫我怎麼能處置
他,他是我一大臂助,我不能就這麼糊里糊塗的去掉我這麼一個臂助。」 
  「那麼你說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四阿哥道:「派一個精明幹練的,從現在起嚴密監視甘瘤子的一舉一動。」 
  年羹堯道:「你是主子,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他轉身行了出去。 
  四阿哥又皺了眉鋒,似乎在苦思什麼。 
  口    口    口 
  天都快亮了。桂武跟甘聯珠還沒法合眼。 
  一陣輕盈步履聲傳了過來,很快地到了門口。 
  桂武、甘聯珠互望一眼,誰都沒說話。 
  顯然,他夫婦已聽出來的人是誰了,但卻不知道來人這時候到這兒來幹什麼。 
  只聽門外傳來清麗少女的話聲:「大哥、大姐,小妹求見。」 
  甘聯珠忙過去去開了門,清麗少女含笑走了進來:「就知道您二位還沒睡。」 
  甘聯珠道:「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就是睡不著,奇妹妹請坐。」 
  甘聯珠把清麗少女讓坐下,然後道:「奇妹妹也一夜沒睡。」 
  清麗少女道:「我有事兒,我派了個人留在我住的地方以觀動靜,我正等他的信兒呢。」
  桂武歉然地道:「給仲孫姑娘添的麻煩大了。」 
  清麗少女道:「我已經一再告訴二位,這件事已經不單單是二位的事了,桂大哥要再這
麼說,不好意思的就是小妹我了。」 
  桂武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清麗少女道:「我來告訴兩位一聲,我派的人已經回來了,據他說,咱們走後沒多久,
年羹堯就帶著不少喇嘛趕到了『二閘』。」 
  桂武、甘聯珠雙雙臉色一變。 
  桂武道:「胤禎果然還不死心。」 
  「那是當然。」清麗少女道:「年羹堯臨走曾說了這麼一句,他說不是甘伯父上了別人
的當,就是他們上了甘伯父的當了,年羹堯是個怎麼樣的人我清楚,他在胤禎心目中的份量
如何,我也清楚,他既對甘伯父動了疑,那就跟胤禎對甘伯父動了疑沒什麼兩樣,以我看,
甘伯父的處境恐怕危險。」 
  桂武神情一震。甘聯珠急道:「奇妹妹,你的意思是說……」 
  清麗少女道:「胤禎的心性為人,二位多少也該聽說過一些,這還要小妹多說麼。」 
  桂武道:「聯珠,岳父恐怕有殺身之禍。」 
  甘聯珠著急地道:「這怎麼辦,咱們得趕快想法子救他老人家。」 
  清麗少女一雙美目中掠過一絲異采:「大姐打算救甘伯父麼。」 
  甘聯珠淒然地道:「奇妹妹,畢竟我身為人女,欠他老人家撫育之恩二十年,他老人家
可以不認我這個骨肉,我卻不能不顧父女之情啊。」 
  清麗少女微一點頭道:「這倒也是,那就讓小妹來想辦法好了。」 
  桂武道:「又要麻煩仲孫姑娘。」 
  清麗少女道:「桂大哥怎麼老這麼客氣。」她站了起來,又道:「兩位請安心歇息吧,
營救甘伯父的事,小妹自會盡心盡力。」她轉身行了出去。 
  甘聯珠抬手要叫,可卻又忍住了,等到清麗少女的步履聲遠去後,她轉望桂武:「大哥,
我不能老麻煩人家,再說這種事讓別人去辦,我也不放心。」 
  桂武道:「你的意思我懂,只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咱們兩個辦得了麼?」 
  甘聯珠淒然搖頭:「事到如今,我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桂武一點頭道:「好吧,那麼咱們就趁現在天還沒亮趕快走,等天亮了,咱們就不好走
了。」邁步就要往外去。 
  甘聯珠伸手拉住了他,道:「大哥,你可以不去。」 
  桂武訝然道:「你這話……」 
  甘聯珠道:「你只是甘家的女婿,他老人家當初把我許配給你,為的不是你我,為的是
他自己,而後,他老人家又對你那個樣,你可以不必為他冒這個險,我不會怪你。」 
  桂武一陣激動,然後臉色趨於肅穆:「聯珠,我不願意矯情,老人家對我怎麼樣,我不
計較,也不該計較,可是論老人家的作為,我的確可以不必為他冒殺身之險,如今我跟你一
塊兒去,為的也不是他老人家,我為的是你,你是我的妻子,我有義務保護你。」 
  甘聯珠眼淚奪眶,悲呼一聲:「大哥。」人已投進了桂武懷裡。 
  桂武輕輕地拍了她兩下,道:「聯珠,天快亮了,咱們就走不了了。」 
  甘聯珠離開了桂武懷裡,擦了擦淚道:「前門不好走,咱們從後窗出去,後頭緊挨著山,
咱們從山上走。」轉身先往後窗行去,桂武忙跟了過去。 
  到了後窗前,甘聯珠伸手拉開了窗戶。窗戶開了,可是甘聯珠、桂武卻為之一怔,屋後
那裡是山,竟然是汪洋一片的水,而且十丈外霧氣濛濛,連岸都看不見。 
  甘聯珠叫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桂武也道:「屋後明明是山,怎麼……」 
  甘聯珠旋身撲入前窗。桂武一怔,急跟過去。 
  甘聯珠把前窗推開一條縫,往外一看,又一怔,桂武也看見了,前頭的情形居然跟後頭
一樣,也是汪洋一片,霧氣濛濛,這間茅屋就在水中央,四面都不靠陸地。 
  兩個人看直了眼,桂武道:「這,這是……」 
  甘聯珠腦際靈光一閃,急叫道:「我明白了,這一定是奇妹妹的奇門遁甲……」 
  桂武忙道:「怎麼,仲孫姑娘會奇門遁甲。」 
  「怎麼不會,在『二閘』的時候,你沒聽玉弟弟說,要奇妹妹在樹林裡佈置佈置,奇妹
妹說怕驚世駭俗……」 
  「對。」桂武一點頭道:「那就對了,這一定是仲孫姑娘的奇門遁甲神術,要不然這茅
屋前後怎麼會變成汪洋一片,沒想到仲孫姑娘年紀輕輕,竟然會這種深奧奇絕的神術。」 
  甘聯珠道:「準是奇妹妹想到咱們倆會偷偷的前去雍郡王府,所以暗中用這奇門遁甲之
術攔阻咱們。」 
  桂武沉默了一下道:「聯珠,仲孫姑娘用心良苦啊。」 
  甘聯珠道:「我知道,可是……」 
  桂武道:「聯珠,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咱們出不去,離不開這間茅屋,苦之奈何。」
  甘聯珠苦笑一聲,默然未語! 
  口     口     口 
  天已經大亮了,白家的幾位還沒回來,鮑師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背著手在書房裡來
回轉,他已經這麼轉了大半夜了。 
  突然,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鮑師爺精神一振,忙停了步。 
  一名親隨走了進來,躬身說道:「稟師爺,李八少來了!」 
  鮑師爺一怔,旋即急道:「快,快請。」親隨應聲退了出去,轉眼工夫之後,穩健步履
聲傳了過來,鮑師爺三腳並兩步到了門口。 
  燕翎到了,鮑師爺一把就把燕翎拉進了書房。 
  「什麼意思,鮑老。」 
  鮑師爺拉著燕翎:「老弟,禍事了,府上的四位去了老四那兒,到現在還沒回來。」 
  這事燕翎清楚得很,可是他不能不裝不知道,一怔,道:「白家人去了老四那兒,怎麼
回事兒。」 
  「唉,別提了,還不是為咱們主子的病,他四位認定是老四下的毒手,所以就找老四要
解藥去,那知道一去到現在還沒回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昨兒晚上啊。」 
「鮑老,你怎麼事先沒告訴我一聲。」 
  「那兒來得及呀,再說我又怎麼告訴你去。」 
  燕翎沉吟了一下道:「看來他們是陷在老四那兒了。」 
  「怕的就是這個啊。」 
  「都誰去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36:59

  「三少、四少,還有崔老、樊老。」 
  「哼,哼,恐怕是年羹堯出了手,要不然他們留不住三哥他們,就算能留住,也不至於
四個都留住。」 
  「別管是誰出了手,反正他四位到現在還沒回來是實,你總得趕快想個法子啊。」 
  燕翎想了想,微一點頭:「看來只有我去跑一趟了,只不知道來得及來不及,萬一要是
來不及了,那就有他老四好受的了。」 
  他站了起來,探懷摸出從白泰官那兒要來的藥,道:「這是我找來的藥,無毒不解,拿
去給二爺服用吧,只記住,千萬別讓第三個人知道藥是我送來的,要不然老四那兒我就不好
去了。」 
  鮑師爺一怔,急忙接過,道:「老弟,這藥,管用麼。」 
  燕翎道:「我拿這條命擔保,鮑老要是信得過我,就快拿去給二爺服用。」 
  鮑師爺忙道:「老弟這什麼話,要是連你都信不過,我還能信得過誰,這就拿進去,我
這就進去。」   
  「那麼鮑老就去吧,我這就到老四那兒去。」燕翎邁步出了書房。 
  「老弟,我不送了。」鮑師爺沒送燕翎,拿著藥,急急忙忙的往後去了。 
  燕翎到了「雍郡王府」,他指名要見年羹堯,年羹堯一見著他就打哈哈:「兄弟,多日
不見了,都忙些什麼。」 
  燕翎很冷靜,當然冷靜,事不關己,而且他已經知道四阿哥等著送順水人情了。 
  「年爺,今天我是專程來求您的。」 
  「求我,求我什麼。」 
  「求您高抬貴手,網開一面。」 
  「兄弟這話什麼意思。」年羹堯還裝糊塗。 
  「年爺,我對您可沒這樣過,您的意思?」 
  「白家的四個人。」 
  「這才像您。」 
  年羹堯皺了眉:「老弟,我任何人不怪,我怪你……」 
  「年爺,事先我是一點兒也不知道。」 
  年羹堯目光一凝:「真的,老弟。」 
  「年爺,天地良心,我事先要是知道,絕不會讓他們往這兒闖,四爺這兒有您,白家要
是再有四個來,也是非全陷在這兒不可。」 
  「好一頂高帽子。」 
  「您知道這是實情,也是實話。」 
  年羹堯沉吟了一下:「兄弟,事不關你白玉樓。」 
  「只有您知道,事不關白玉樓。」 
  「你知道,四爺很生氣。」 
  「我知道,擱誰誰也會生氣。」 
  「那麼……」 
  「我只求四爺能看我的薄面。」 
  年羹堯沉默了一下,隨即一點頭:「好吧,我陪你見四爺去。」拉著燕翎走了。 
  四阿哥在書房裡,年羹堯拉著燕翎進了門:「四爺,玉樓來了。」 
  四阿哥只看了燕翎一眼,居然沒站起來,也不像往日那麼熱絡了。 
  燕翎沒在意。年羹堯代燕翎說了來意。 
  四阿哥一聽就拍了桌子:「白玉樓,我還沒怪你呢。」 
  「四爺,您怪不著我。」 
  「怎麼說!我怪不著你……」 
  「我不信年爺沒告訴您,我是江南白玉樓,不是關外白家的李志飛。」 
  四阿哥為之一怔:「那……他們事先不會不告訴你……」 
  「我事先要是知道,絕沒有讓他們往這兒開的道理,要是我有害他們之心,今天也不會
來求您賞個臉。」 
  四阿哥默然了,半天才道:「你真行,你真會說話,你真行,真會說話。」 
  四阿哥搖了頭:「我拿你沒辦法,我承認拿你沒辦法,好吧,我放人。」 
  「謝四爺。」燕翎欠了身。 
  「我不用你口頭上謝。」四阿哥道:「口頭上謝不疼不癢,沒有用。」 
  燕翎道:「四爺,您要是這麼想,那您就錯了,江湖不同於別的地方,尤其不同於宦海,
江湖豪傑,重義輕歿,知恩必報,江湖人嘴裡的一個謝字,可不是輕易出口的。」 
  四阿哥瞟了燕翎一眼:「噢,是這樣麼。」 
  年羹堯那裡接了口,一點頭道:「是這樣。」 
  年羹堯都這麼說,四阿哥也就沒說什麼了,他擺擺手道:「好吧,放,放,來人。」 
  門外四個護衛進來了,一躬身,等候吩咐。 
  四阿哥道:「去把關外白家那幾個人帶來。」 
  兩名護衛應聲欲去。 
  燕翎道:「等一等。」他轉望四阿哥,道:「四爺,讓這兩位把他們帶出去放了就行了,
不必帶到這兒來了。」 
  四阿哥微微一怔,旋即恍悟地笑了:「噢,噢,好,好,依你,都依你。」沖兩名護衛
擺擺手:「去吧,把他們帶出去放了。」 
  兩名護衛應聲退了出去。 
  四阿哥抬眼望向燕翎:「你滿意了吧。」 
  燕翎道:「我已經謝過四爺了。」 
  「聽聽。」四阿哥望向年羹堯:「我這樣對他,他好像不領情似的。」 
  年羹堯淡然道:「玉樓說得不錯,他已經謝過您了。」 
  四阿哥一怔:「好,自討沒趣。」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 
  年羹堯道:「舅舅來了。」 
  燕翎一欠身:「四爺,我迴避。」 
  四阿哥抬了手:「沒那一說,自己人迴避個什麼勁兒……」 
  匆匆忙忙地進來個人,果然是隆科多,他進門便道:「老四……」 
  一眼瞥見燕翎,一怔住口。 
  四阿哥道:「玉樓,這是我舅舅。」 
  燕翎一欠身:「老人家。」 
  隆科多目光一凝,打量上了燕翎:「你就是江南白玉樓。」 
  「是的。」 
  「今兒個咱們是頭一回見面,可是我常聽老四跟雙峰說起你,他們倆把你捧上了天,我
原覺他們言過其實,可是現在我卻覺得他們倆說的還不夠。」 
  「您誇獎,您錯愛。」 
  「誇獎,錯愛,我活了這麼大年紀了,今兒個才知道美男子是什麼樣兒,人長得這麼好,
其他的就可想而知了。」 
  「舅舅,」年羹堯道:「留神有人吃味兒啊。」 
  隆科多道:「我這是實話實說,老四,你可得多留神,身邊兒有這麼個人,能把內城鬧
翻了天,咱們那些姑娘們,恐怕要茶不思、飯不想了。」 
  四阿哥瞧了燕翎一眼:「恐怕已經差不多了。」 
  燕翎忙道:「四爺,冤枉。」 
  「冤枉?」四阿哥道:「你自己心裡有數兒。」 
  燕翎道:「幸虧我的臉皮早在江南已經練出來了,要不然今兒非找條地縫鑽下去不可。」
  隆科多哈哈大笑:「知道江南白玉樓是個高人,還不知道江南白玉樓是個趣人兒。」 
  四阿哥目光一凝,望著隆科多道:「舅舅,玉樓不是外人,什麼事兒儘管說。」 
  隆科多臉上的笑意馬上沒了影兒:「有人往老二那兒獻了藥……」 
  燕翎心裡一跳。 
  四阿哥一下站了起來:「知道是誰了。」 
  隆科多搖搖頭;「只知道藥是姓鮑的送給老二的,藥是從那兒來的,卻不知道。」 
  四阿哥揚起了眉,一臉的煞氣:「果然把藥送給老二了。」 
  燕翎趁勢道:「怎麼回事兒,四爺?」 
  年羹堯道:「玉樓,老二得了病,據說是中了毒,難道你不知道。」 
  燕翎道:「這我知道,我也料到毛病一定出在四爺這兒,可是這藥什麼的……」 
  年羹堯道:「舅舅剛不是說了麼,有人把解藥給老二送去了。」 
  燕翎道:「聽四爺的口氣,好像四爺事先知道.!」 
  年羹堯道:「倒不是四爺先知道什麼,而是四爺剛發現解藥丟了,卻找不出那盜藥人
呢?」 
  燕翎道:「噢!有這種事,解藥在那兒放著呢?讓人盜走了。」 
  四阿哥道:「就在我書桌抽屜裡,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隆科多問。 
  燕翎道:「您這書房是『雍郡王府』的重地,定然是日夜守衛森嚴,『雍郡王府』這麼
多護衛,這麼多能人,尤其有年爺在,怎麼可能讓人進入書房,拉開抽屜把解藥盜走了。」
  四阿哥道:「事實上解藥還是讓人盜走了。」 
  燕翎訝異地轉望年羹堯:「這……」 
  「兄弟,別說了行不行。」年羹堯道:「你的臉皮早在江南已經鍛練出來了,我可還沒
練出來呢。」 
  燕翎道:「年爺,我這是就事論事,以我看,『雍郡王府』出了內奸。」 
  「內奸?」四阿哥、隆科多、年羹堯都一怔。 
  燕翎道:「除了四爺您自己以外,還有誰知道解藥在您書桌抽屜裡。」 
  四阿哥道:「這是我一人兒知道,別人誰也不知道。」 
  燕翎道:「這就怪了……」 
  年羹堯道:「丟就丟了,藥已經送進了老二的屋,還有什麼好怪的。」 
  燕翎目光一凝,道:「四爺,要查那盜藥的人容易。」 
  「噢!」四阿哥忙道:「怎麼查法。」 
  燕翎道:「藥是那位鮑師爺送進老二的屋的,從他身上下手,還怕追不出那盜藥的人
來。」 
  燕翎的確聰明,他料到四阿哥這些人個個富心機,一定會想到這一點,所以他乾脆先點
出來。 
  「對。」隆科多拍了一下手。 
  「您,好主意,好主意。」四阿哥頻頻點頭。 
  年羹堯道:「四爺,下個令,把鮑老頭兒調出來問話。」 
  燕翎道:「那您不是查盜藥的人,而是要鮑師爺的命。」 
  「這話怎麼說。」 
  「您想嘛,鮑師爺並不真是四爺的人,要是的話,這藥不但絕進不了老二的嘴,是誰把
藥交到他手裡的,早就傳到您面前來了,既是這樣,您能從他嘴裡問出什麼來,他要是來個
抵死不吭氣,不是要他的命是什麼,鮑師爺死了事小,追查那盜藥的人,可就從此斷了線了,
還上那兒去查去。」 
  四阿哥、年羹堯、隆科多都怔了一怔,面面相覷,一時沒說出話來。 
  半晌,四阿哥才道:「玉樓,那麼你看……」 
  燕翎道:「您要是信得過我,我來辦。」 
  「廢話,」四阿哥道:「我要是信不過你,你根本就別想到我這書房重地來!」 
  「那好,」燕翎道:「這件事就由我來辦,明天這時候,我一定給您回話,事不宜遲,
我這就找鮑師爺。」 
  他一一施禮,退出了書房。燕翎走了,步伐聲遠去了。 
  隆科多道:「看樣子,他好像沒什麼嫌疑。」 
  年羹堯道:「看樣子像,只是眼下這北京城裡,除了他,還有誰能這麼輕易制住白泰
官。」 
  隆科多道:「會不會是你把白泰官看得太高了。」 
  「不,舅舅。」年羹堯道:「這我知道,白泰官的武功,在『江南八俠』裡是數得著的,
目下北京城裡,能輕易制到他的,還真找不出一兩個。」 
  隆科多沉吟了一下,道:「要這麼說的話,這個白玉樓,他不是沒有嫌疑,就是尤其的
高明。」 
  四阿哥道:「萬一要真是他,我倒要看看他怎麼給我回話。」 
  「這是小事。」隆科多道:「老四,你要小心,這個白玉樓,將來不是你最大的助力,
就是你最大的壞事者,你可要好好提防啊!」 
  年羹堯冷笑道:「您放心,有我年雙峰在一天,就絕不容他壞四爺的大事。」 
  隆科多點了點頭:「對付他這麼個人,也只有借重你了!」 
  四阿哥沒說話,可是他眉宇間那股子灑灑的陰鷙之氣逼人。 
  口     口     口 
  燕翎到了二阿哥府,他本來可以直接去找鮑師爺的,可是他沒去。 
  在大門裡走道上,他攔住個跟隨,問道:「關外白家那幾位回來沒有。」 
  「回來了,剛回來。」 
  「人在那兒。」 
  「見鮑師爺去了。」 
  「鮑師爺人在那兒。」 
  「在他自己書房裡。」 
  行了,燕翎不怕會跟白家的那幾位碰上了,他逕自走向鮑師爺的書房。 
  鮑師爺的書房,在一條長廊的東頭,燕翎到了長廊的西頭。 
  等沒一會兒,鮑師爺書房門開了,燕翎忙回向屋角,探出些頭去往那兒看。 
  白家四個人出了書房,鮑師爺送出門口,白家那四位都夠狼狽的,臉色也都夠陰沉的。
他四個走了,鮑師爺轉身又進了書房。 
  看看白家那四位走得沒了影兒,燕翎踏上長廊走了過去。 
  書房門沒上栓,一推就開了,燕翎跨進書房,鮑師爺一怔,旋即直迎上來,道:「老弟,
府上那幾位都回來了。」 
  燕翎道:「我知道,是我跟老四要出來的。」 
  「你怎麼沒跟他們幾位一塊兒回來,剛才他幾位還直念著你呢,我去把他們幾位請回
來……」 
  「改天再見他們吧。」燕翎攔住了鮑師爺道:「現在我有急要大事?」 
  「噢?什麼急要大事。」 
  燕翎把雍郡王府知道送藥的經過說了一遍,話剛說完,鮑師爺就滿臉感激地急道:「真
是太謝謝您了,要不是您這麼一攔,我這條老命還真非斷送在他們手裡不可!」 
  「咱們是一家人,鮑師爺你不用客氣,事已至今,老四那兒不能沒個交待,我就是來跟
鮑師爺商量一下,看該怎麼辦。」 
  「怎麼辦,總不能說藥是你拿來的啊!」 
  「那是當然,我打算這麼給老四回話,鮑老你要記好了,昨天夜裡,解藥放在您的書桌
上,藥瓶底下壓著張字條兒,寫明是給二爺服用的解藥,沒上款,也沒署名……」 
  「這恐怕不行吧,老弟,隨便誰送來一瓶藥,我就敢拿給二爺服用,」 
  「好辦。」燕翎道:「二爺的病越來越重,群醫束手,你不能不冒個險,於是請准了福
晉,給二爺試服。」 
  「對,這就行了,這就行了!」 
  「行是行,不過福晉那兒還得麻煩鮑老打個招呼,要不然他們只要一問福晉,就全拆穿
了,老四那些人一個賽過一個鬼,不能不防著點兒。」 
  「行,行,我馬上去見福晉去……」 
  「沒那麼急,在我給老四回話以前,你能見著福晉就行了,我這兒還有一件事兒……」
  「還有什麼事兒?老弟?」 
  「我送藥來給鮑老之後,鮑老拿藥去給二爺服用這段時間內,除了鮑老、二爺,還有誰
知道二爺服解藥了?」 
  鮑師爺臉色一變:「老弟是懷疑……」 
  燕翎點了點頭。 
  鮑師爺忙道:「讓我想想看……,老弟,除了站班的幾個護衛,沒別人了。」 
  燕翎道:「那幾名站班護衛,現在還在站班麼?」 
  「不,換班了,剛換的班。」 
  「鮑老能不能帶我去見見那幾個護衛?」 
  「當然行,請,老弟。」 
  燕翎沒客氣,邁步行了出去。 
  口    口    口 
  鮑師爺陪著燕翎往東走。 
  燕翎道:「鮑老,那幾個護衛都住在一個地方麼?」 
  「都在東院裡。」 
  「東院一共住多少人?」 
  「不少,總有十幾個,怎麼?」 
  「東院附近有僻靜地兒麼?」 
  「有,有個停放馬車的小院子,您是要……」 
  「待會兒我到那兒等著去,您找個藉口把他們幾個調到那個小院子裡去,我不能不防著
還有別的內奸。」 
  「對,對,對。」說話間,兩個人已到了東院門口,鮑師爺往邊上一指,不遠處另有個
小院子,虛掩著門,「老弟,那就是那個小院子。」 
  「我過去了。」燕翎行向那個小院子。 
  進了那個小院子看,院子裡幾乎停滿了車輛,馬廄在一邊,院裡既髒又亂。 
  燕翎正在打量,步履聲傳了過來,很雜亂,總有五個人之多。 
  果然,進來五個人,鮑師爺走在最前頭。 
  後頭四個,是四個中年漢子,乍看看不出什麼奇特之處。 
  四個人衣衫都不整,顯然是剛換下班來。 
  四個人一見燕翎都一怔,可是馬上就又轉趨平靜了。 
  鮑師爺一指燕翎道:「這位就是李八少。」 
  「李八少。」四名護衛一抱拳。 
  燕翎抱拳答禮:「勞四位的駕,聽說四個剛換下班閒著,我要借重四位一下。」 
  一名護衛道:「都是自己人,何必客氣,有什麼事請儘管吩咐就是,」 
  「好說,吩咐不敢當,我的確有重要的事要煩勞四位。」 
  鮑師爺道:「八少,就別跟他們客氣了,說吧。」 
  燕翎微一點頭:「好吧,既是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我煩勞四位到這兒來,是因為這
二阿哥府裡出了內奸!」 
  四名護衛一怔,齊聲叫道:「內奸?」 
  「不錯,內奸。」 
  一名護衛道:「怎麼回事兒,八少是指……」 
  燕翎道:「是這樣的,鮑師爺送解藥給二爺服用這件事,讓『雍郡王府』知道了!」 
  那名護衛訝然道:「有這種事?這,這怎麼會?」 
  「送藥的事,除了鮑老之外,就只有四位知道,所以我只把四位請來談談。」 
  另一名護衛道:「我明白了,八少是懷疑我們四個……」 
  燕翎道:「我是不得已,四位要擔待一二。」 
  四名護衛臉上浮現不豫之色,最先說話那名護衛道:「八少,我們可都是跟了二阿哥多
少年的老人了:」 
  另一名護衛道:「是啊,給二爺服藥的事,也許不止我們這幾個人知道。」 
  燕翎轉望鮑師爺。 
  鮑師爺目光一掠四名護衛,正色說道:「這是為了二爺今後的安全,不得不這麼做,你
們要都是對二爺忠心耿耿,就不該抱怨,反而該協助查明這件事,別讓一個人連累得另外三
個都蒙上不白之冤。」 
  經鮑師爺這麼一說,四名護衛臉上的不豫之色不見了,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的半天,
才聽的最先說話那名護衛冷然道:「是誰,男子漢,大丈夫,就自己站出來,別連累別人。」
  「對,」另一名護衛激動之情形之於色:「誰是胤禎老四的狗腿子,就他奶奶的站出
來,」 
  「誰是?」 
  另兩個也說了話,都夠憤怒的,都夠激動的,一時還真難分辨出誰是內奸來。 
  燕翎倏然一笑道:「四位,我要告訴你們一件事,這名內奸不但鎮定功夫很夠,而且也
相當的高明?」 
  鮑師爺冰冷道:「是誰,站出來吧,我保證,只要他自己承認,二阿哥一定會從輕發
落。」 
  最先說話那名護衛怒聲道:「聽見沒有,鮑師爺有了話,要是錯過這機會……」 
  另一名護衛叫道:「我可要罵了,誰是胤禎老四的狗腿子,誰就是他奶奶的閨女養的。」
  其他兩名護衛也要說話。 
  燕翎含笑抬手,攔住了兩名護衛道:「四位都不要太激動了,現在我可以告訴四位了,
鮑師爺已經另外派人去搜四位的東西,要是四位之中那一位藏著什麼,片刻之後他就要現形
了。」 
  鮑師爺何等聰明個人? 
  身為師爺,這一套他也懂,所以他一點聲色都沒動,臉色仍是那麼冷。 
  可是自從燕翎有了這句話之後,四名護衛之中,有一名護衛的臉色不對了,有點急,還
帶點兒驚。 
  燕翎的眼力何等厲害,還能看不出來,他笑笑道:「搜束西費不了多少工夫,也就是說,
自己承認的機會不多了,要是聰明人,就不該再猶豫……。」 
  那有點急,還帶著些兒驚的,是那名最先說話的護衛,此刻他一聲不響,突然一個旋身
往院牆撲了過去。 
  另三名護衛一怔。 
  燕翎哈哈一笑道:「不打自招了。」 
  沒見他作勢,他人已到了逃跑那名護衛的身後,揮掌一把抓住了那名護衛的後領。那名
護衛機伶暴顫,塌肩,矮身,猛力一拳擊出,搗向燕翎的心窩要害。 
  燕翎笑道:「我早防著你這一招了。」 
  說話間,另一隻手的五指已落在那名護衛擊出那一拳的腕脈上。 
  只聽那名護衛大叫一聲,立即矮了半截。 
  燕翎雙手一抖,那名護衛離地飛起,連滾帶翻,砰然一聲摔落在另外三名護衛之前。那
三名護衛不約而同,抬腳就要踹。 
  燕翎急道:「留他活口!」 
  三名護衛忙收回了腳。 
  燕翎一步跨到,伸手揪起了那名內奸,道:「鮑老,他姓什麼,叫什麼?」 
  鮑師爺忙道:「老弟,這傢伙叫黃伯黨。」 
  「怎麼知道他叫黃伯黨。」燕翎倏然一楞,望著黃伯黨道。「你在胤禎那兒,也叫黃伯
黨麼?」 
  黃伯黨挺硬的,沒吭氣兒。 
  燕翎的手搭上了他左肩,五指漸漸用上了力。黃伯黨起先還咬牙忍著,汗珠子跟黃豆似
的,直往下掉,奈何他不夠硬,轉眼工夫之後,他點了頭:「是的,是的。」 
  燕翎五指鬆了,轉望鮑師爺:「二阿哥近身護衛裡有這麼個人,危險哪,鮑老。」 
  鮑師爺也出了一身冷汗。 
  燕翎收回目光,凝注在黃伯黨臉上,道:「告訴我,你是怎麼把消息送出二阿哥府的?」
  黃伯黨沉默了一下:「每天都有人來跟我接頭。」 
  「怎麼個接頭法,在那兒接頭?」 
  黃伯黨道:「我每天吃過晚飯,會出府一趟……」 
  「胡說!」燕翎道:「碰上你站班的時候呢,你也每天出去?」 
  「這,不,站班的時候我不出去。」 
  「讓雍郡王府的人白跑一趟?」 
  「我要是不去,他就知道我準是在站班。」 
  「那麼,你每天在那兒跟他接頭!」 
  「沒準地兒,天天換,頭一天約好第二天見面的地兒。」 
  「頭一天你要是沒去呢?」 
  「那就還是老地方。」 
  「今天還沒到吃晚飯的時候,今天你們見面的地方是那兒?」 
  黃伯黨沒說話。 
  「話我說在前頭,肩骨要是一碎,你這只膀子可就變了形。」 
  黃伯黨機伶一顫:「出府門東拐,頭一個街口。」 
  「好,晚飯之後,我代替你跑一趟,看看是不是能見著那位『雍郡王府』的人。」抬頭
望向鮑師爺:「鮑老,咱們回書房去吧。」 
  鮑師爺指指黃伯黨,道:「這個,怎麼處置?」 
  燕翎道:「不忙處置,先押下去吧。」一指閉了黃伯黨的穴道。 
  黃伯黨倒了下去,不動了。 
  鮑師爺立即吩咐另三名護衛押走了黃伯黨,然後陪燕翎回到了書房。 
  進了書房,鮑師爺道:「老弟,為什麼還不處置他。」 
  燕翎道:「從他嘴裡也許還能問出些什麼來,我沒工夫問了,這件事就交給鮑老您了。」
  「行,行,我來問,我來問。」 
  「目下要緊的是怎麼善後。」 
  「怎麼善後?」 
  「老四那兒告訴我,他們知道了二阿哥服藥的事,我奉老四之命,到二阿府來查那解藥
的來源,結果他在二阿哥府臥底的人失風被捕了,您說,老四他會懷疑毛病出在那兒?」 
  鮑師爺皺眉沉吟:「這倒是,那麼老弟以為該怎麼善後?」 
  燕翎道:「這又得麻煩您了,請曉諭府裡所有的人,黃伯黨企圖行刺二爺,當場被捕。」
  「這樣老四會信?」 
  「二阿哥服過了藥,病已有起色,黃伯黨情急之下企圖行刺,這說得通,應該可以取信
於老四。」 
  鮑師爺一點頭道:「好,就這麼辦。」 
  「我走了。」燕翎道:「這些事我就照這樣給老四回話,府裡上下,還有福晉那兒,您
千萬打點好了。」 
  「老弟放心,我是幹什麼的,出了錯你找我就是……」頓了頓道:「只是晚飯以後的事
兒……」 
  「您交給我就是,咱們各幹各的。」燕翎走了。鮑師爺送出了大門口。 
  口    口    日 
  離吃晚飯的時候還早。離給四阿哥回話的時候更早。 
  燕翎出了內城,他要去看看姑娘鳳喜去。 
  算算時間,到鳳喜那兒正趕上吃中飯,燕翎想在外頭吃了再去,可又怕招鳳喜跟鐵明幾
個不高興,於是他乾脆趕中飯去了。 
  到今天,鐵明兄弟幾個應該回來了,也該去看看了。 
  燕翎沒料錯,鐵明兄弟幾個不但回來了,而且中飯都擺上了,兄弟幾個剛坐上桌。燕翎
一進屋就叫:「我沒算錯,都回來了,也正趕上吃中飯。」 
  鐵明幾個都站了起來,鐵明搶步過來說:「掌令,進來得正好,正愁沒辦法找您去。」
  「怎麼,鐵大哥,有事兒?」 
  「有大事兒,『江南八俠』有人落進了胤禎手裡。」 
  燕翎心頭一跳;「誰?」 
  「不知道是誰,反正還不只一個。」 
  「噢,鐵大哥是怎麼知道的!」 
  「是老五今兒早上在茶館兒裡,無意中聽來的,談話的人摸不清是那一路的人物,可是
聽口氣他們是要救人。」 
  燕翎轉望石健:「五哥有沒有跟蹤那些人?」 
  石健一擺頭道:「那幾個看樣子都是高手,而且都面生,像是外地來的,我沒敢跟。」
  燕翎沉吟了一下:「這毛病恐怕出在白泰官身上。」 
  鐵明道:「白泰官?」 
  燕翎一擺手道:「咱們坐下來談吧,反正大白天救不了人!」 
  「對了。」柳瑤紅笑道:「別鳳喜一個人回來,你就待大半天,我們這些人回來,你馬
上就要走。」 
  「二嫂,幹嘛一來就躁人。」鳳喜紅了臉,深情地看了燕翎一眼。 
  笑語中,大夥兒落了座,鳳喜忙著添了一份碗筷。 
  柳瑤紅衝著鳳喜直笑,鳳喜慎道:「笑什麼,你們都沒人動,只有我動了。」 
  「喲,鳳喜,我們要搶著動,不是招你不高興麼?」 
  大夥兒都笑了。 
  鐵明道:「掌令……」 
  「鐵大哥讓不讓我吃飯。」 
  鐵明忙改口道:「好,我改,兄弟,猜得出要救人的,是那一路的人物麼。」 
  燕翎搖頭道.「見都沒見著,上那兒猜去,不管是那一路的人物,我得想法子攔住他
們。」 
  「攔他們?」 
  「鐵大哥以為,『雍郡王府』是好闖的?」 
  石健道:「兄弟,那些人都不是庸手。」 
  「五哥,『雍郡王府』裡的好手更多。」 
  鐵明道:「你怎麼攔他們?上那兒找他們去?」 
  柳瑤紅看了燕翎一眼道:「兄弟他自有辦法?」 
  燕翎道:「不用找他們,等他們就行了。」 
  「等他們?」 
  「『雍郡王府』外,難道他們不是上『雍郡王府』救人去。」 
  柳瑤紅道:「看,我沒說錯吧!」 
  鐵明道:「救人如救火,恐怕他們今兒夜裡就會動。」 
  「那我今夜就去等。」 
  鐵明道:「兄弟,要不要我們幾個……」 
  燕翎微一搖頭:「這種事人多並不見得好辦,還是讓我一個人來吧。」 
  一頓飯,就在談話中吃了。 
  飯後,大夥兒圍著燕翎聊了一會兒,然後就把燕翎讓給姑娘鳳喜了。 
  燕翎在鳳喜的屋裡,一直待到了吃晚飯。 
  晚飯是柳瑤紅一個人做的,她刻意為燕翎做了幾個菜,這位二嫂的手藝真不賴,不但燕
翎讚不絕口,就是大夥兒也沒人不說沾了燕翎的光。 
  吃過了晚飯,燕翎要走了,鐵明兄弟幾個送到了大門口。 
  姑娘鳳喜的目光是異樣的,柳瑤紅的目光居然也有點異樣。 
  這,誰都沒發覺,包括燕翎在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38:00

第三十一章 群雄齊集禎府救人
  晚飯後,逛街的人不少;可是內城不比外城,逛街的人卻沒幾個。 
  穿一身褲褂兒的這個漢子,站在街口靠牆角處,不時地往二阿哥府方向投過一瞥。燕翎
從他後頭來了,輕輕地拍了他一下肩。 
  漢子一驚回頭,一怔,又笑了:「白爺。」 
  敢情他見過「白玉樓」,「白玉樓」可不記得什麼時候見過他。 
  「怎麼跑這兒來了?」隨機應變,燕翎拿手。 
  「沒事兒,到這兒來逛逛,您………」 
  「我也是閒逛逛到這兒的,你跟我來一下。」燕翎進了個小胡同。 
  那漢子訝異地跟進了小胡同。 
  「我跟你打聽點兒事兒。」 
  「您是問………」 
  「『江南八俠』,都誰落進了『雍郡王府』?」 
  「這………」那漢子一怔,旋即陪笑:「我不知道有這回事兒。」 
  「怎麼,還瞞自已人。」 
  「我怎麼會,又怎麼敢,實在是真………」 
  燕翎的右手落在了他左肩上,他臉色變了,眼瞪大了:「白爺,您………」 
  「答我問話。」 
  「我真………」 
  「膀子廢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白爺,您怎麼………」 
  「不是你問我,是我問你。」 
  「白爺,我真沒想到………」 
  「你沒想到的事多著呢,黃伯黨已經落進人家手裡了。」 
  那漢子臉色大變,燕翎五指又加一分力。 
  那漢子悶哼一聲:「我說………」燕翎的五指鬆了一些,那漢子苦著臉道:「白爺,您
這不是殺我麼,」 
  燕翎道:「怎麼,還羅嗉。」 
  那漢子忙道:「白爺,誰都是人生父母養的,您就不能可憐可憐我!」 
  燕翎可是天生一付俠骨柔腸,心裡盤算著,嘴裡說:「你怕胤禎老四殺你。」 
  那漢子都快哭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您想他會饒得了我麼?」 
  「容易,你不用再回雍郡王府了,天下大得很,那兒都能謀生,那兒都能混口飯吃!」
  「白爺,您是江湖道兒上的高人,您不會不明白江湖道兒,已經踩進了這個圈子,江湖
道兒上還容得了我?您這不是讓我往刀口上送麼?」 
  燕翎臉色一沉道:「你太羅嗉了,我沒那麼多工夫,眼前只有兩條路讓你走,是說還是
死,任由你選擇了。」 
  那漢子一哆嗦,忙道:「白爺………」 
  「你要明白,我也是只有選一樣,捨不得你就得捨『江南八俠』,要拿你跟『江南八俠』
比,那可是太微不足道了。」 
  「白爺………」 
  燕翎翻手而起,抓著了那漢子的脖子。那漢子機伶暴顫,忙道:「我說,我說。」 
  「我聽著呢。」 
  「了因、呂四娘,還有了因的徒弟。」 
  燕翎原已知道「江南八俠」之中,有人落進了「雍王府」,如今一聽了因,呂四娘還有
那個中年僧人全落進去了,心頭不免也震動了一下,道:「我要閉住你的穴道,一個時辰之
後,穴道會自動活開,到那個時候,是還回『雍王府』去,抑或是回到江湖上去,那就由你
自已去抉擇了。」 
  話落,鬆了那漢子的脖子,一指點下。那漢子眼一閉,乖乖的躺下了。 
  天黑了,剛黑。 
  內城、外城裡也是萬家燈火,一點一點的,像天上的繁星似的。 
  離「雍郡王府」不遠的一條小胡同裡,有一棵大樹,這棵大樹枝葉茂密,傘蓋也似的,
都伸到胡同兩邊兩家的後院裡了。 
  就在上燈後不久,一條人影閃進了這條小胡同,到了大樹下陡地拔起,沒入了茂密的枝
葉裡,神不知,鬼不覺,連一片樹葉都沒震動。 
  透過枝葉再看,這條人影已登上了一根高高的枝椏,坐了下去,那根枝椏只有拇指般粗
細,上頭坐個人,不但禁得住,甚至連晃都沒晃一下。 
  現在可以看清楚這個人,是個身著文士裝束的中年人,赫然是燕翎跟蕭湘雲碰見過的那
個算卦的。此刻,算卦的兩眼遙望燈火通明的「雍郡王府」,一眨也不眨。 
  算卦的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不遠處座落在夜色裡的「雍郡王府」,一動不動,簡直像尊泥
塑木雕的人像。 
  夜風吹動枝葉,算卦的像黏在了那根枝椏上,隨著枝椏晃動,身子穩得簡直像泰山。看
這架式,似乎找個人來推都不一定能把他推下去。 
  可是,他卻被身後突如其來的一聲輕咳,嚇得差一點一個跟頭摔下。 
  算卦的反應極快,沒見他作勢,他已轉過身站在了那根枝椏上。 
  眼前一根只有小指般粗細的枝椏上,坐著個人,笑吟吟地,直望著算卦的,不是別人,
是燕翎:「先生,這『北京城』真夠小的,咱們又碰面了。」 
  算卦的在這一剎那間定過了神,一雙銳利目光直盯著燕翎:「原來是你,怎麼這回只你
一個人。」 
  「先生好記性,還記得我那位女伴。」 
  「仙露明珠,一對璧人,見一次那能令人終生難忘。」 
  「多謝先生誇獎。」 
  「算卦的從不輕許。」 
  「那我們更感榮寵。」 
  「年輕人,我雖不知道你是何許人,可是我知道你是友非敵。」 
  「那麼先生可以放心坐下來談談了。」 
  「樂於從命。」算卦的欣然坐了下去。 
  燕翎看了看算卦的,倏然一笑道:「先生神卜,我卻略擅風監,願為先生進一言。 」
  「請明燕翎,某洗耳恭聽。」 
  「曹三俠這是折末學後進。」 
  算卦的臉色為之一變。 
  「曹三俠,我從你臉上看出,你的至友有難。」 
  算卦的很快恢復平靜,坦然承認:「明知瞞不了人,不承認反顯得小家子氣,不錯,曹
某是來救人的。」 
  「曹三俠印堂晦暗,這是有災難之兆,不宜涉險。」 
  「你這個險字,用得妥當麼?」 
  「倘若無險可言,今夜曹三俠也用不著來這一趟了,是不!」 
  曹仁父揚了眉:「我不信我大哥、八妹是敗在搏殺之下,他們一定用了鬼域伎倆。」 
  「對,曹三俠,要不怎說明槍好躲,暗箭難防,鬼域伎倆正是防不勝防。」 
  「曹某有備而來………」 
  「曹三俠也不可忽視『雍郡王府』正面搏殺的力量。」 
  「不是曹某狂妄,這,曹某未放在眼內。」 
  「我別人不提,年羹堯,甘瘤子,三俠能敵那一個?三俠技高,或許能敵一個,倘若他
二人聯手呢?」 
  「你是讓我放棄救人?」 
  「三俠不可逞一時意氣,使得胤禎的密掌中,又多一人!」 
  曹仁父陡揚雙眉:「謝謝你的好意,曹某無法坐視不顧!」 
  「至友有難,我豈敢讓三俠坐視不顧,我的意思只是………」 
  「是什麼?」 
  「讓我為『江南八俠』略盡棉薄。」 
  曹仁父目光一凝:「你有把握救人?」 
  燕翎倏然一笑:「論技論智,我能把年羹堯、甘瘤子,甚至連胤禎都算在內,戲弄於股
掌之上,三俠信是不信,」 
  曹仁父道:「年輕人,你太年輕了。」 
  「年輕得要不是我剛才咳嗽一聲,三俠還不知道身後來了人!」 
  曹仁父淡然道:「你的輕功不錯。」 
  燕翎笑道:「三俠把末學後進瞧扁了。」搖右掌伸五指,緩緩向曹仁父抓過去。 
  「還不太難。」曹仁父隨話出手,一指向著燕翎掌心點了過去。 
  燕翎那一抓之勢突然由緩而疾,右臂暴漲,五指疾遞,一下就把住了曹仁父的腕脈,曹
仁父剛覺腕脈一麻,燕翎的五指已離開他腕脈,在他胸前按了一下,然後收了回去。曹仁父
何止震驚,簡直大駭,馬上就怔住了,兩眼寒芒暴射,緊緊地盯著燕翎,不言不動。 
  「三俠,末學後進是否能為『江南八俠』略盡棉薄?」 
  曹仁父威態漸斂,半晌始道:「曹某無地自容,也口服心服,可是『江南八俠』的事,
曹某不敢假手他人。」 
  「三俠……」 
  「好意心領,俠駕不必多言,『江南八俠』義結金蘭,生不同日,死願同時,為個義字,
『江南八俠』就是都死在胤禎手裡,也是值得的。」 
  「三俠認為值得?」 
  「當然!」 
  「江南八俠為義而死,置匡復大業於不顧,這種犧牲,三俠認為值得?」 
  「這……」 
  「三俠……」 
  「俠駕究竟是……」 
  「甘四俠由京返回江南,三俠可曾見著他?」 
  「見著了,怎麼樣?」 
  「他有沒有告訴三俠,在京裡碰見了什麼樣人,」 
  曹仁父神情一震,兩眼暴睜:「莫非俠駕就是執掌『日月令旗』……」 
  燕翎取出「日月令旗」,一展。 
  曹仁父神色一肅,立即欠身低頭:「曹某見過掌令,不知掌令當面……」 
  燕翎捲起「日月令旗」藏入懷中,道:「三俠不要客氣了。」 
  曹仁父抬起頭,肅然道:「掌令既有令諭,曹三不敢不遵,只是……」 
  猶豫一下,住口不言。 
  「三俠有什麼話,但請直說。」 
  曹仁父神色微黯,道:「掌令既然早就在京,我兄妹為什麼來京,以及七弟白泰官變節
的事,諒必掌令已然知曉。」 
  「不錯,我知道。」 
  「我大哥,八妹,以及師侄悟空不幸落入胤禎之手,七弟白泰官居然毫無動靜,此
事……」住口不言。 
  燕翎道:「三俠的意思我懂,不瞞三俠說,三俠跟我的看法不謀而合。」 
  曹仁父又遲疑了一下:「曾記得甘四弟求過掌令……」 
  「莫非三俠的意思跟甘四俠一樣?」 
  「不,我不敢,也不能再求掌令寬恕,白泰官喪心病狂,良知已泯,我要求掌令從嚴懲
處。」 
  燕翎沉默了一下道:「匡復大業,需要人才,非萬不得已,我不會下殺手,但是『日月
旗』之下,也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棄宗忘祖、賣身投靠、殘害族類的奸徒!」 
  「其實,就是掌令不加懲處,我兄妹也絕饒不了他,唉,說起來,最傷心的恐怕是八妹
了,誰也沒想到他竟會變節易志……。」 
  「三俠,世面事十九如此。」 
  「掌令是不是打算今夜救人?」 
  「不錯,救人如救火,一刻也遲緩不得。」 
  「難道說掌令進胤禎府去救曹某大哥、八妹,要曹某在這兒等著?」 
  「我的意思正是這樣。」 
  曹仁父臉上掠過一陣激動神色:「掌令的令諭,曹某只有遵從了。」 
  燕翎要說話,突然目光一凝,望著遠方改口道:「三俠是不是還帶的有人?」 
  曹仁父何等樣人,自然明白燕翎這句話何指,忙轉頭望去,但卻毫無所見,當下呀然道:
「掌令難道還有什麼發現,」 
  燕翎緩緩說道:「你我的正前方,『雍郡王府』那一邊一處高高的屋脊上,剛出現兩個
人影,現在還在。」 
  曹仁父竭盡目力望去,這才隱隱約約的看見,「雍郡王府」的那一邊,一處高逾鄰屋約
莫三尺餘的高高屋脊上,靜伏著兩條人影。 
  立即,他對燕翎的武功造詣又多了一層認識,對這位年紀輕輕的掌令更為佩服。 
  「掌令,我看見了,只是曹某並未帶人。」 
  燕翎心想:這一定是鐵明所說的那幫人了……。心念轉動,口中卻道:「三俠,不但你
我的正對面有人,連左右兩個方向都有人。」 
  曹仁父看了半天,果然一一看見,他跟燕翎的左右兩個方向,也就是「雍郡王府」的前
後附近屋脊上,也連續出現了黑影他當即道:「掌令,這些人都是……」 
  燕翎道:「我聽說了另有旁人要展開救人的行動,但卻不知道他們都是何許人。」他把
鐵明兄弟告訴他的,又告訴了曹仁父。 
  曹仁父聽畢,道:「那一定是京畿江湖道上,那些有血性的忠義豪雄了。」 
  「三俠,」燕翎道:「『雍郡王府』的四面,唯有這棵大樹的位置與視野最好, 
  他們三面都有人,這一面不可能沒有人來……」忽有所覺,即改口道:「我沒有料錯,
有人來了!」探腰取出一塊黑巾,蒙住了面。 
  曹仁父忙道:「掌令,曹某是不是也需要……」 
  「不必。」 
  燕翎搖頭道:「我還要在京裡呆不去,再說這幫人裡什麼樣的人都有,我不能輕易讓他
們知道我的真面目。」 
  話說完,疾速衣袂飄風聲傳來,一轉眼間到了樹下,緊接著,人影連閃,大樹上竄上來
了兩個肩露劍柄的黑衣人。 
  燕翎當即道:「兩位好。」 
  兩個黑衣人年紀都在四十上下,一身夜行衣,滿臉逼人英氣,眼神俱都十足,此刻兩人
臉色雙雙一變,一語不發,作勢欲下樹。 
  燕翎道:「兩位,這位是『江南八俠』裡的曹三俠。」 
  曹仁父也道:「曹三在此,兩位朋友請留一步。」 
  兩個黑衣人一怔凝目,左邊一名道:「尊駕當真是曹三俠?」 
  曹仁父自腰間取出一柄玉骨描金折扇,「刷!」地一聲打開,扇面上龍飛鳳舞一個草書
的曹字。「不知道這把扇子能下能證明曹某的身份?」 
  兩名黑衣人肅容抱拳:「金扇即是曹三俠的兵刃,某等仰名已久,失敬了。」 
  曹仁父答了一禮,道:「好說,諸位欲夜探胤禎府,莫非是為曹三的大哥跟八妹!」 
  左邊黑衣人道:「正是。」 
  曹仁父道:「恕曹某眼拙,諸位是……」 
  左邊黑衣人道:「既是曹三俠當面,某等無須隱瞞,某等是『滅清教』中人。」 
  曹仁父呆了一呆道:「『滅清教』?」 
  他目光掃向燕翎,意思是看著燕翎是否知道這麼一個組合。 
  孰料,燕翎跟沒看見似的,沒說話。 
  只聽右邊黑衣人道:「本教成立已有三年,由於平素行動秘密,弟兄散佈於各行業中,
所以鮮為人知曉。」 
  燕翎接口說道:「原來如此,貴教取名『滅清』,當都是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中的忠
義豪雄,彼此是友非敵,同是匡復陣線中人,容我請教,今夜救人行動,是由貴教中那一位
領導的。」 
  左邊黑衣人道:「『江南八俠』了因大師,呂四姑娘,關係重大,非同小可,敝教教主
特派內五堂中兩位堂主負責發號司令。」 
  燕翎道:「那麼貴教兩位堂主,現在何處?」 
  左邊黑衣人抬手往對面一指,道:「就在對面。」 
  燕翎道:「可否麻煩那位帶領,我想見見貴教那兩位堂主。」 
  兩名黑衣人互望一眼,似乎有點猶豫,左邊一名道:「尊駕有什麼事麼?」 
  燕翎道:「自然是有重要的事,要跟兩位堂主商量。」 
  左邊黑衣人望向曹仁父,顯然,此刻曹仁父在他們心目中的份量是相當重的,比燕翎不
知道要重多少。這也難怪,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燕翎的身份。 
  曹仁父當然明白,忙道:「兩位盡可相信我這位朋友。」 
  有曹仁父這麼一句話,兩個黑衣人不再猶豫了,當即轉望燕翎道:「尊駕請跟我們兩個
來吧?」一躍下了大樹。 
  燕翎向著曹仁父道:「麻煩三俠跟我跑一趟,必要的時候,我還要借重三俠。」 
  曹仁父道:「自當遵諭。」雙雙飄身躍下樹去。 
  兩名黑衣人在前帶路,他們對「雍郡王府」附近一帶的街道,似乎相當熟悉,在黑暗的
小胡同裡一陣東彎西拐之後到了一處地方。 
  這兒是臨人家後門的一條小胡同,眼前牆上有扇門,一名黑衣人上前敲了門,三長兩短,
很有節奏。 
  門開了,開門的是個裝束、打扮跟這兩名黑衣人完全相同的黑衣人,開門的這個黑衣人,
一見燕翎跟曹仁父這兩個外人,不免一怔。兩名黑衣人帶著燕翎跟曹仁父行了進去,道:
「是『江南八俠』曹三俠,跟他的朋友。」 
  人的影,樹的名,「江南八俠」名滿武林,誰人不知,那個不曉,更何況他們這趟派出
高手,為的就是救『江南八俠』中人,開門黑衣人脫口一聲輕呼,忙關上了門,跟過去道:
「那位是曹三俠?」 
  曹仁父道:「我就是曹三。」 
  那黑衣人忙抱拳為禮:「久仰曹三俠一柄神扇天下無敵,而且胸羅淵博,文才傲世……」
  曹仁父道:「誇獎了,曹三不學無術落拓江湖,怎敢當神扇無敵,文才傲世。」 
  帶路兩名黑衣人人中一名道:「兩位堂主呢?」 
  那黑衣人往一幢高大屋宇上一指,道:「在上頭。」 
  隨即回指彈了彈指甲,「叭」,「叭」然,仍是三長兩短。 
  兩條黑影從那高大屋宇上射落,疾若鷹隼,點塵未驚,的確是一流好手。影定人現,又
是兩名黑衣人,一個是個瘦削黑衣老者,一個是個環目亂髯的黑衣壯漢。 
  環目亂髯黑衣壯漢炯炯目光從燕翎及曹仁父臉上掠過,道:「什麼事?」 
  那名黑衣人忙一指曹仁父道:「堂主,這位是『江南八俠』中的曹三俠。」 
  曹仁父趁勢抱拳道:「曹三見過兩位堂主。」 
  他手持他那柄玉骨描金扇,這是獨此一家,別無分號的金字招牌。 
  瘦削黑衣老者,環目亂髯壯漢忙肅容抱拳:「原來是曹三俠駕臨,某等有眼無珠,失
敬。」 
  曹仁父答禮道:「好說,容曹三先請教。」 
  「不敢,周辰、忝為『滅清教』『青龍堂主』」瘦削黑衣老者答。 
  「韓奎,忝為『滅清教』『白虎堂主』」環目亂髯壯漢道。 
  「原來是周、韓兩位堂主,曹三大哥、八妹有難,貴教義賜援手,謹此謝過。」 
  「不敢當!」周辰道:「『江南八俠』忠義豪俠,本燕翎既為匡復一支,豈能坐視了因
大師及呂四姑娘淪落賊手?」 
  「是啊!」韓奎道:「曹三俠說這話不就見外了,彼此都是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還
不都是一家人,『滅清教』能為八位效些微勞,說起來還是本教的榮寵呢。」 
  曹仁父道:「客氣了。」 
  周辰道:「既然曹三俠大駕縱臨,這救援的工作,就該由曹三俠來指揮。」 
  曹仁父道:「不……」 
  韓奎道:「理所應當,曹三俠不要客氣。」 
  曹仁父道:「兩位誤會了,我不是客氣,而是我並不參與救援。」 
  周辰、韓奎雙雙一怔。 
  韓奎道:「怎麼說?」 
  燕翎一旁把話接了過去:「還是讓我來說吧,是這樣的,我認為『胤禎府』高手太多,
一如龍潭虎穴,危機重重,所以我不讓曹三俠輕易涉險,作無謂的犧牲。」 
  韓奎濃眉微軒,道:「尊駕何人?」 
  曹仁父道:「曹三的朋友。」 
  韓奎道:「胤禎府高手多,危機重重,這我們都知道,可是救人本來就是冒險的事兒,
難道說能指望胤禎把人送出來,只能救出了因大師與呂四姑娘來,就是犧牲幾個人也值得。」
  燕翎道:「話是不錯,問題只在是不是有把握救出他們兩位,倘若人犧牲了,仍沒能救
出他們兩位呢?」 
  周辰道:「這就難說了,無論什麼事,事先誰也無法預卜後果。」 
  「不然!」燕翎道:「就眼下這件事來說,我能預卜後果。」 
  韓奎道:「那麼尊駕以為,我們救得出人來,救不出人來呢?」 
  燕翎道:「『胤禎府』現有當世虎將年雙峰,武林巨擘甘瘤子,『江南八俠』中的白泰
官,眾多的密宗好手,無數的死士,兩下裡實力一比,很難讓我說諸位能把人救出來,話再
說得那個一點,諸位進去十個,能出來一兩個,就算是托天之福。」 
  「尊駕太看輕『滅清教』了。」 
  燕翎道:「這我不敢,這不是動意氣的事,請兩位堂主平心靜氣,自度量力。」 
  韓奎冷笑道:「『滅清教』在江湖上……」 
  燕翎道:「韓堂主,『胤禎府』不比江湖,若要拿江湖的力量來比,『胤禎府』的實力,
恐怕足抵半個江湖,貴教呢?」 
  韓奎道:「這個……」 
  周辰道:「這就是尊駕不讓曹三俠參與救援工作的理由?」 
  燕翎道:「這也是我不打算讓貴教參與救援的理由。」 
  韓奎一怔叫道:「怎麼,你也不讓本教……」 
  曹仁父道:「兩位堂主,陷落胤禎手中的,雖是曹某的大哥與八妹,但曹某也勸兩位堂
主聽從這位的話。」 
  韓奎微怒道:「曹三俠,咱們都袖手旁觀,誰來救了因大師與呂四姑娘呢,難道說任他
們二位就這麼受賊掌握,遭賊殺害不成。」 
  燕翎道:「不,韓堂主,自有我來救了因大師與呂四姑娘。」 
  周辰、韓奎又一怔。 
  韓奎道:「你來救,你一個人?」 
  燕翎道:「夠了,人多並不見得好辦事。」 
  曹仁父道:「曹某再多句話,請兩位堂主聽從這位的。」 
  韓奎還待再說,周辰抬手攔住了他,道:「既是曹三俠這麼說,我等不敢不遵,無如我
等是奉教主之命前來,若是就這麼把人撤走,叫我等何以向教主覆命?」 
  「這個……」曹仁父目光掠向燕翎,他暗示燕翎表明身份,請出「日月令旗」。 
  孰料燕翎很快地接口道:「二位盡可以向貴教主陳明利害,也可以把在下勸阻之事實話
實說,貴教主能領袖群倫,自該是位明智人物,諒必對二位不會有所責怪。」 
  周辰道:「這恐怕要等我二人請示過燕翎主之後,才能決定,至於教主是否會對我二人
降罪責罰,那是小事。」 
  燕翎道:「可以,那就請周堂主盡速請示貴教主……」話鋒忽轉:「有人來了,兩位,
只不知道是不是貴教中人。」 
  周辰、韓奎聞言一怔。 
  兩條嬌小人影從空而降,只落兩人面前,是兩名背插長劍的絕色黑衣少女。 
  周辰目現寒芒,望著燕翎道:「尊駕好敏銳的聽覺。」 
  旋即跟韓奎向著兩名絕色黑衣少女躬下身去:「見過兩位姑娘。」 
  左邊一名黑衣少女皓腕微抬,道:「兩位堂主少禮,準備得怎麼樣了。」 
  周辰遲疑一下。 
  韓奎似乎生就一根不會拐彎兒的直腸子,立即把剛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兩名絕色黑衣少女四道帶著冷意的清澈目光,從燕翎那蒙面的黑巾上掠過,
落在了曹仁父臉上,雙雙微一襝衽,曹仁父連忙答禮。 
  周辰一旁道:「三俠,兩位姑娘是本教教主座下四侍中的兩位。」 
  曹仁父道:「失敬了。」 
  左邊黑衣少女道:「不敢當。」 
  右邊黑衣少女道:「曹三俠,這位既是貴友,定然是位武林中的高人,婢子等無緣瞻仰
這位的真面目,實在引以為憾。」 
  姑娘會說話,一句話說得曹仁父答不上話來。 
  燕翎哈哈一笑道:「姑娘抬舉了,區區末學後進,籍籍無名。」 
  右邊黑衣少女道:「尊駕是當今武林中的那一位,並無關緊要,要緊的是教主在, 
『滅清教』中有其無上權威,所下的令諭,也絕無更改的餘地。」 
  曹仁父一聽姑娘口氣不對,忙道:「兩位姑娘……」 
  燕翎抬手攔住了曹仁父,道:「三俠,恕我打個岔……」轉望右邊黑衣少女道:「姑娘
的意思是,救人勢在必行。」 
  「不錯。」 
  「兩位姑娘能代表貴教主?」 
  「不能,不過敝教主所下的令諭,從不更改。」 
  「也許貴教主這次能破例……」 
  「不可能。」 
  眼看要僵,曹仁父大為著急,道:「姑娘……」 
  燕翎又抬手攔住曹仁父,道:「好吧,我不再阻攔貴燕翎救人,不過有個條件。」 
  左邊黑衣少女道:「什麼條件?」 
  「兩位憑三尺龍泉,只要能勝過我這一雙肉掌,盡可以進胤禎府救人。」 
  此言一出,「滅清教」人俱皆色變,就連曹仁父也猛地一怔。 
  韓奎道:「尊駕雖是曹三俠的朋友,也不該這樣藐視『滅清教』。」 
  曹仁父道:「您……」 
  燕翎又攔曹仁父:「諸位都誤會我的意思,我無意驕狂,更沒有意思藐視誰,只是為明
白告訴諸位,要是沒有勝我之能,進『胤禎府』不是去救人,是去送死。」 
  右邊黑衣少女冷笑道:「勝了你,就準能救出人來?」 
  燕翎道:「這我不敢說,不過如有勝我之能,自保是絕不成問題的。」 
  韓奎怒哼一聲道:「韓某要先試試。」他要動。 
  右邊黑衣少女輕喝:「不得對曹三俠無禮。」顯然,姑娘是顧念曹仁父的面子。 
  曹仁父轉望燕翎,燕翎卻不讓他說話,道:「三俠,請點個頭吧。」 
  曹仁父遲疑一下,轉望兩名黑衣少女:「兩位姑娘,請相信,曹某所以聽這位的,並不
是沒有理由。」 
  右邊黑衣少女道:「請恕婢子無狀,婢子所以執意救人,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曹仁父為之默然,旋又一歎說道:「既是如此,那就只有任由貴教了。」 
  左邊黑衣少女道:「三俠的意思是……」 
  「貴教儘管動手,不必有任何顧忌。」 
  兩名黑衣少女雙雙襝衽:「婢子們無禮了。」 
  右邊黑衣少女冷然轉望韓奎:「韓堂主。」 
  韓奎應聲跨步上前,逼視燕翎道:「你發招吧」 
  燕翎微一搖頭道:「不,韓堂主若是先發招,韓堂主還有個出手的機會,要是我先發招,
韓堂主就不見得有出手的機會了。」 
  韓奎鬚髮喝動,威態嚇人,怒笑道:「韓某向不信邪,朋友你留神今夜風大。」 
  燕翎搖頭道:「看來韓堂主是真不信,也罷,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抬手緩緩抓了過去。 
  韓奎一聲冷笑:「不過爾爾。」 
  他要伸手,但是雙肩剛動,燕翎的招式已由緩而疾,而且疾如電光石火,在韓奎的喉結
上一觸即回。這要是用一點真力,韓奎他就躺下了。 
  在場都是明眼人,都是高手,誰不明白。 
  韓奎怔住了。兩名黑衣少女的嬌靨上也變了色。 
  周辰長眉軒動,道:「我……」 
  剛一聲「我」。 
  「周、韓兩位堂主請退。」右邊黑衣少女說了話。 
  周辰、韓奎躬身而退。 
  右邊黑衣少女目注燕翎:「你手法之快,確屬罕見。」舉步欲逼近。 
  「兩位最好一起來。」 
  兩名黑衣少女勃然色變,一起舉步逼近,兩隻柔荑抬起。 
  「兩位都請用劍。」 
  「到了該用劍的時候,我姐妹自會用劍。」兩隻柔荑飛快遞到。 
  燕翎抬指點出,兩縷指風襲了出去。 
  兩名黑衣少女一驚欲變招。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39:34

  燕翎變點為拍,右掌已各在二女手肘上輕拍一下。 
  二女花容失色,輕哼聲中,兩柄長劍齊出鞘,振腕疾抖,兩朵劍花閃電襲來! 
  燕翎抬右掌立胸,然後一動不動。 
  兩朵劍花已近燕翎身前半尺,燕翎仍未動,簡直就像尊泥塑木雕的人像。 
  兩朵劍花突然停住,二女微露驚異之色。 
  左邊黑衣少女驚聲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姑娘,」燕翎淡然道:「我是什麼人並無關緊要,要緊的是兩位姑娘到底有沒有勝我
之能。」 
  右邊黑衣少女冰冷道:「我要再試試。」話聲中,兩朵劍花齊抖動,然往前逼進了兩寸,
但只是兩寸而已,旋即就又停住了。 
  曹仁父一聲長歎道:「我看兩位姑娘還是收劍罷手吧。」 
  兩名黑衣少女一起收回長劍,向著曹仁父施下禮去,左邊黑衣少女道:「三俠這位朋友
的劍術造詣,已經到了以不變應萬變的最高境界,與人無可擊之懈,婢子們自知不是敵手,
不敢再言救人,謹此告退。」 
  話落,一聲輕喝「走!」率領周辰、韓奎兩名堂主,以及一眾「滅清教」中人,騰身破
空而去。 
  曹仁父目送「滅清教」中人離去,轉眼望向燕翎,一臉肅穆之色:「曹三平素頗以一身
所學自負,今夜始知渺得可憐,掌令讓曹三開了眼界了。」 
  燕翎淡然一笑,垂下右掌:「三俠過譽。」 
  「曹三一身所學淺薄,但可以算得上是個識貨的行家……。」燕翎笑了笑,沒說話。 
  曹仁父道:「掌令,曹三有一事不明。」 
  「三俠有什麼事不明白。」 
  「掌令為什麼不明白表示自己的身份,反而跟他們費諸多口舌?」 
  燕翎淡然一笑道:「三俠,不是非常可靠的忠義豪雄,我不願意讓他知道,『日月令旗』
的掌令現在『北京』,『滅清教』人多,難免良莠不齊,我不能隨便洩露我的身份。」 
  曹仁父恍然地道:「原來如此,是曹三愚昧。」頓了頓道:「掌令,時辰已經不早了,
這救人之舉……」 
  「我想這麼辦。」燕翎道:「我進『胤禎府』救人,麻煩三俠在外面接應。」 
  「說什麼麻煩,曹三理當遵命。」 
  燕翎往上一指,道:「這處屋脊上視野好,三俠可藏身其上等候,一旦我救出人來,三
俠請即來接應。」 
  曹仁父微一躬身道:「遵命。」 
  燕翎道:「我去了,咱們一會兒見。」騰身一掠,越牆而去。 
  曹仁父吸一口氣,拔上了屋脊。








第三十二章 地牢劫囚惡鬥喇嘛
  燕翎神不知,鬼不覺,點塵未驚地進了「雍郡王府」! 
  他先找白泰官,他認為白泰官一定知道了因跟呂四娘被囚在何處。 
  他不是頭一回來,尤其他是個有心人,「雍郡王府」的形勢、路徑,他已經很熟悉了。
  他到了白泰官住處後窗外,此刻的「雍郡王府」燈光不多,白泰官房裡的燈光,就是這
不算多的燈光裡的一盞,這表示白泰官還沒有睡。 
  此刻有個人影映在窗戶上,而且不停的在動,似乎,白泰官在屋裡走動著。 
  燕翎一邊看,一邊在思忖,思忖進入白泰官的臥室,見著白泰官,而不驚動旁人的方法。
突然,窗戶上的人影不動了,緊接著,白泰官的話聲傳了出來,聲音不大,可是燕翎聽得很
清楚。 
  「小妹,你何必這麼固執。」 
  燕翎為之一怔。 
  「小妹,這樣下去對你有什麼好處,你以為還能離開這座『雍郡王府』?」 
  「不要緊,」呂四娘的話聲傳了出來:「活著出不去,死在這兒也可以。」 
  燕翎的心頭震動了一下。 
  「小妹,你知道,我不忍傷害你……」 
  「你已經傷害了我了。」 
  「小妹,你……」 
  「不要再說了,你要是還有一點良知,就趕快放大哥跟我出去,跟我們一起回江南去。」
  「小妹,遲了。」 
  「不遲,你還有贖罪的機會。」 
  「我不認為我有什麼罪。」 
  「所以你打算放棄這贖罪的機會。」 
  「小妹,我真不懂,你跟大哥只不過點頭之勞,馬上要什麼有什麼……」 
  「你是真不懂,點這個頭並不容易,要想讓大哥跟我點頭,恐怕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小妹?」 
  「大哥跟我的人頭落地。」 
  「小妹,你……」 
  「話不投機半句多,你既然已經沒有了良知,你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小妹。」白泰官有點激動,還帶著氣:「你,你真以為我狠不下心。」 
  「你已經沒有心了,還談什麼狠得下,狠不下。」 
  「小妹,你要明白,橫豎你是不會答應,橫豎你們不會饒了我,我大可以落個實在,大
可以先達到我多少年的心願。」 
  「真要是那樣的話,你是逼我嚼舌。」 
  「你能快過我麼?」 
  「你可以試試看。」 
  「小妹,你,你,唉……」一聲歎息之後,人影又開始了走動。 
  燕翎想:原來呂四娘在這兒,看情形,呂四娘的週身穴道似乎受了制,要不然呂四娘不
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忽見人影猛地一動。白泰官笑了,是獰笑:「怎麼樣,小妹,你有沒有快過我。」 
  沒聽呂四娘答話。 
  顯然,由泰官利用偷襲,制了呂四娘的啞穴,卸下了呂四娘的下巴。 
  白泰官人激動了,話聲也起了顫抖:「小妹,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不能等了,再等
下去我會發瘋,今夜我就佔有你,至於往後怎麼樣,那就只有讓上天去安排了。」人影又動
了,一隻手的影子,伸向了那盞燈。 
  燕翎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他人向後窗撲了過去,半途,先摸出那面「日月令旗」,
抖手先穿破窗戶紙打了進去。 
  屋裡的人影猛一閃,白泰官顯然一驚一震。 
  就在白泰官這一驚一震的剎那間,燕翎已飛快地打開了窗戶穿了進去。 
  那面「日月令旗」斜斜地插在地上,白泰官伸手要去拔。 
  燕翎一聲輕喝:「住手。」 
  白泰官縮手飄退三尺,張口欲言。 
  燕翎冰冷道:「白泰官,你也試試能不能快過我。」 
  白泰官機伶一顫,硬沒敢叫。呂四娘躺在床上,衣衫整潔,圓睜美目望著燕翎。 
  燕翎冰冷又道:「白泰官,你膽大得可以包天,居然沒把『日月令旗』放在眼裡,答我
問話,了因大師現在何處?」 
  白泰官怔怔地,沒說話。 
  燕翎冷笑道:「你還存著僥倖之心?也罷,你可以儘管試,只要你能快過我,你就
能……」 
  白泰官趁燕翎說話分神,突然閃電一般往房門撲了過去。他本站在房門方向,而且離房
門也不太遠,以他的動作,他的速度,自然是一閃身間便到了房門。 
  房門伸手可及,他伸手就要去開門。 
  可是就在這時候,眼前一花,燕翎已到了房門前。 
  白泰官大吃一驚,忙縮手暴退,轉身又撲後窗。 
  儘管白泰官是名震江湖的「江南八俠」之一,此刻也不禁心膽欲裂,開口就要叫。他嘴
是張開了,可是陡然間,他的左腕脈上落上了一隻手,不,應該說是五道鋼箍,猛一緊,血
脈倒流,往回一衝,沖得他胸口一悶,眼前一黑,差一點沒摔過去,這麼一來,一聲叫喊也
沒能叫出口。 
  燕翎冰冷道:「白泰官,轉身後望。」 
  白泰官乖乖地轉過了身。 
  「你可認得,插在你眼前地上的,是什麼?」 
  白泰官打心裡寒噤,可是他沒說話。 
  「說!」腕脈上又一緊。 
  「是,是『日月令旗!』」白泰官不是鐵打銅澆的,他是個血肉之軀。 
  「難得你還認得『日月令旗』,給我向著『日月令旗』跪下。」 
  白泰官不想跪,咬著牙不想跪,嘴唇都咬出了血,奈何兩條腿不聽他的,膝彎發軟,砰
然一聲跪了下去。 
  「你向著『日月令旗』就這麼給我跪好了。」 
  燕翎話聲方落,白泰官覺得脊髓骨上起了一陣麻,他是個行家,他知道,從現在起,在
對方沒解開他穴道之前,他是廢人一個,儘管神智清楚,頭腦明白,但卻口不能言,人不能
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泰官直挺挺地跪在「日月令旗」之前。 
  燕翎已到床前拍活了呂四娘的穴道,呂四娘看了半天,還能不知道眼前這個蒙面人是何
身份,翻身下床,跪倒在地:「呂四娘見過『日月令旗』掌令。」 
  燕翎微一抬手:「呂四娘少禮,救人如救火,呂四娘可知了因大師被囚何處?」 
  「回掌令,四娘不知道。」呂四娘恭謹答話。 
  燕翎眉鋒微微一皺:「看來還是麻煩這位白七俠了。」隔空一指點了過去。 
  白泰官仍不能動,可卻能說話了。 
  燕翎道。「你說。」 
  「掌令,白泰官自知罪孽深重,但所作所為,無非是為一個『情』字。」 
  白泰官低下了頭,呂四娘嬌靨布上寒霜,冷冷哼了一聲。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本人之常情,原無可厚非,可是你只為一個『情』字,就棄宗
忘祖,賣身投靠。」 
  「我以為在江湖上混不出大出息來,為了想讓八妹日後過得舒服些,所以……」 
  「呂姑娘求的恐怕不是這個吧。」 
  「可是站在我的立場,我總希望她能要什麼有什麼,只是,現在我知道我錯了。」 
  「白泰官,到了現在,你還想狡辯麼。」 
  「掌令明查,白泰官不敢……」 
  「你變節也好,劫擄呂姑娘也好,勉強可以說你為的是一個『情』字,你劫擄了因大師
呢,難道也是為一個『情』字?」 
  白泰官臉色大變,一時沒能答上話來;呂四娘嬌靨上的寒霜更濃。 
  「現在什麼都不必說了,只告訴我,了因大師被囚在何處?」 
  「我,我不知道。」 
  「白泰官……」 
  「請掌令相信,雍郡王根本沒跟我提起過,我也一直沒敢問。」 
  這,燕翎知道,那位四阿哥還是真是這麼個人,再親信的人,他也會防著一手,何況是
對白泰官。 
  燕翎微一點頭:「好吧,我姑且相信你。」 一指點出去,又閉了白泰官的啞穴,轉望
呂四娘道:「呂姑娘,請跟我出去,曹三俠在外頭接應。」 
  呂四娘一怔急道:「怎麼,我三哥也來了。」 
  「不錯。」 
  「可是我大師兄……」 
  「呂姑娘請放心,那是我的事,不管了因大師現在如何,我總會交給諸位一個大哥。」
  呂四娘遲疑一下:「請掌令恩准,我想跟隨掌令……」 
  「不行,連曹三俠我都不讓他進來,我盡可能的不讓幾位之中任何一個留在『雍郡王
府』,多耽誤一刻,就對了因大師多一分不利,請馬上跟我走吧。」 
  口     口     日 
  一手拔起令旗,一手攔腰抱起白泰官。 
  呂四娘道:「既是如此,我不敢不遵令諭。」 
  燕翎道:「呂姑娘請緊隨我身後,務請放心,盡可能的別驚動『雍郡王府』的人。」騰
身一掠,到了後窗前,把窗戶掀起一條縫,往外望去。 
  看了一眼之後,他輕喝之聲:「走。」一掀窗戶,當先翻了出去。 
  呂四娘不敢怠慢,忙跟了出去。 
  燕翎抱著白泰官,帶著呂四娘,走來時原路,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了「雍郡王府」。剛
出「雍郡王府」圍牆,接應的曹仁父已飛身掠至。 
  呂四娘雙淚垂下,悲叫道:「三哥……」 
  曹仁父上前抓住呂四娘粉臂:「八妹可曾受到折磨。」 
  呂四娘冰雪聰明,當然明白曹仁父何指,微一搖頭,道:「多謝三哥,沒有。」 
  曹仁父轉望燕翎,要說話。 
  「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走。」燕翎當先躍了出去。 
  曹仁父一拉呂四娘,雙雙跟上。 
  回到了那處空院子裡,燕翎放下了白泰官。曹仁父跟到,揚手將手中摺扇砸下。 
  呂四娘驚叫道:「三哥……」 
  燕翎伸手一攔:「三俠,『日月令旗』在此,『江南八俠』無須處置白泰官。」 
  曹仁父忙收勢躬身:「曹三失態,掌令原諒。」一頓道:「掌令,我大哥……」 
  燕翎道:「兩位留此看著白泰官,我這就再進『雍郡王府』,找尋了因大師被囚處。」
  「這趟請讓曹三隨行。」 
  「呂姑娘需要個人陪,而且萬一有什麼情況,我要兩位帶著白泰官先走,到『白塔寺』
後等我,我自會趕去跟兩位碰面。」 
  「曹三遵命。」 
  「還有,絕不可拍活白泰官身上任何一處穴道。」 
  「曹三遵命。」 
  「我去了,兩位隨時留意情況。」 
  話說完,燕翎騰身拔起,去勢如飛,一轉眼便消失在了夜色裡。 
  呂四娘突然低下頭哭了,曹仁父輕輕拍了拍呂四娘的香肩,柔聲說道:「小妹,不要難
受了,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其實,又何止你一個人受委屈,自從他離開江南,有風聲
說他賣身投靠以後,『江南八俠』的聲譽一落千丈,所受到的譏辱,不是你所能想像的,還
不都忍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日月令旗』的掌令人會給咱們一個公道,向天下武林洗
刷咱們的不白的。」 
  呂四娘搖頭道:「三哥不知道,我總覺得七哥所以有今天,完全是為了我……」 
  「你錯了,小妹。」曹仁父緩緩說道:「這完全是他的藉口,他看準了你心腸軟的弱點,
想用一個『情』字打動你,以求在『江南八俠』中自保。」 
  「不,三哥,我知道,七哥對我是真心。」 
  「小妹,都到這時候了,你怎麼還這麼糊塗,他知道你是怎麼樣個人,他也知道你心目
中的佳伴侶是什麼樣的人,他要對你是真心,他就不該走上這條路。」 
  「三哥,那也只能說是他的想法錯了……」 
  「小妹,有件事你一直不知道,因為在咱們八個之中,你是最末一個,也是磕頭拜把最
晚的一個,當初我們七個敘金蘭的時候,大哥就曾經說過,白泰官此人虛浮不實,難以長久
共事,可是當初他表現得很真誠,二哥我們六個還一直幫他說話,大哥這才勉強點了頭……」
  「是這樣麼,三哥?」 
  「三哥還會騙你麼,除非萬不得已,這件事我根本不願意告訴你。」 
  呂四娘沈默了一下:「也許,我的眼光不如大哥,可是不管怎麼說,到底咱們兄妹多年,
咱們不能不顧一點情份……」 
  「小妹,他這麼對你,難道說你一點也不怪他。」 
  呂四娘含淚搖頭,道:「要說我一點也不怪我,那是欺人之談,可是,可是我總不忍讓
他……」住口不言。 
  曹仁父道:「小妹,對別的事,你都能心軟,唯獨對他,你不能心軟。」 
  「我也知道,可是我狠不下心。」 
  「小妹,狠下心狠不下心,由不得你,也由不得咱們七個,『日月令旗』掌令人既然出
了面,天大的事咱們也只有遵從。」 
  呂四娘的目光落在白泰官臉上,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沒說話。 
  口     口     回 
  燕翎又進了「雍郡王府」,仍然是神不知,鬼不覺。 
  他仍然走剛才走的老路,到了白泰官屋後以後,他往左拐,繞過白泰官的屋角,到了一
條長廊頭。 
  身子貼在屋角往長廊上看,長廊上站著一名護衛。目光從長廊上掠向院子裡,每一個暗
隅裡都站著腰佩長劍的護衛,仔細算算總有十幾個之多。 
  正看間,一片燈光由遠而近,一陣步履聲也由遠而近,是一隊佩著腰刀,提著燈籠,穿
戴整齊的戈什哈。「雍郡王府」的確是禁衛森嚴,有網羅來的江湖高手,貼身護衛分佈各處,
還有整隊的戈什哈巡邏各處。 
  可是這些難不倒燕翎,事實上燕翎就在左近,他們根本就茫無所覺。 
  燕翎也夠小心的,他原想制住個護衛,打聽一下了因大師被囚處,然而眼前這種佈署卻
也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那隊戈什哈穿院而過,燈光,步履聲都遠去了。 
  燕翎提一口氣,貼著牆根暗隅往正院撲去。 
  燕翎行動輕捷,轉眼工夫之後就進了正院。 
  剛進正院,後院方向傳來一陣話聲,隨著這陣話聲,兩個戈什哈並肩走了過來。 
  左邊一名道:「睡到半夜,讓人叫起來換班,真不是滋味兒。」 
  右邊一名道:「你是剛進府,呆久了就習慣了,這些大府邸裡,就是晚上站班巡夜苦一
點兒,別的可比你在營裡舒服得多。」 
  「就是聽人這麼說,我才想盡了辦法往這門兒裡擠的!」 
  「你算擠對了門兒,投對了胎了,咱們這位主子比那一個都有辦法,只好好兒干,不愁
沒有出頭的日子。」 
  「你老哥是老『雍郡王府』了,往後還得你多照顧。」 
  「那什麼話,誰叫當初咱們倆在一個營裡待過,幸好咱們一直是好弟兄,放心吧,兄弟,
只我這個領班干一天,你就絕吃不了虧。」 
  「領班?」這兩個字聽得燕翎心裡一跳。 
  戈什哈的領班,一定知道了因被關在那兒。 
  心念轉動間,兩名戈什哈已從燕翎的藏身處前丈餘外走過。 
  燕翎藏身處是一片矮樹叢後,燕翎把握時機,故意弄出了些聲響。 
  兩名戈什哈馬上就聽見了,一起停步轉身,手按了刀柄。 
  右邊一名輕喝道:「誰!」 
  左邊一名道:「別是野耗子什麼的吧!」 
  右邊一名道:「保不定。」 
  燕翎輕輕地哼了一聲。 
  右邊一名忙喝道:「誰,誰躲在那兒,想嚇人呀。」 
  左邊一名想是剛進「雍郡王府」,急於表現一番,抽出刀便竄了過來。 
  燕翎等的就是這個,眼看那名戈什哈進了樹叢,一指就把他點倒了,戈什哈倒了下去,
燕翎嘴裡卻輕輕地叫了一聲「哎喲」。 
  就這一聲「哎喲」,另一名戈什哈跟著竄了進來。 
  燕翎雙手齊出,左手扣住了那名戈什哈的右腕脈,右手同時抓住了那名戈什哈的脖子。
那名戈什哈知道糟了,可卻來不及了,既不能掙扎,也叫不出聲,乖乖的讓燕翎按在了地上。
  「想保住你這條命,就給我老實點兒,你告訴我,『江南八俠』之中的了因大師,被關
在什麼地方?」燕翎抓脖子的手鬆了些。 
  那名戈什哈急搖頭:「我,我不知道!」 
  燕翎伸手抓過了他的刀,架在了他脖子上。「你要放明白,你的命可操在你手裡。」樹
叢後儘管暗,可是燕翎看得見,那名領班臉都白了! 
  「我,我真不知道。」 
  燕翎把刀往下按了些,鋒利的刀刃割破了那名戈什哈脖子上的皮,見血了。 
  那名戈什哈忙道:「我說,我說。」 
  「我聽著呢。」 
  「在,在花園假山下的地牢裡。」 
  「你要是敢要花槍,等我折回來,可絕不饒你。」 
  「是真的,真在那兒。」 
  「那麼,怎麼下去法。」 
  「假山上有一個花盆,你轉一下花盆就行了。」 
  「地牢裡有守衛麼?」 
  「有。」 
  「有幾個?」 
  「四個,不,八個。」 
  「到底幾個?」 
  「八個。」 
  「四個八個差那兒去了,你會記錯?」 
  「是這樣的,靠外頭有四個,靠裡頭還有四個,我把裡頭那四個忘了。」 
  「都是普通的護衛麼?」 
  「不,八個都是喇嘛,那個地牢跟我們主子的密室一樣,都是『雍郡王府』最秘密的地
方!」 
  「這麼說,那八個喇嘛也都是『密宗』一流好手。」 
  「我們沒見過他們的身手,平常他們很少跟我們見面,見了面也不說話,不過……」 
  「不過什麼?」 
  「他們在『雍郡王府』都受特殊的禮遇,地位也都很高,除了我們主子跟年羹堯年爺,
他們不聽別人的,想來他們的武功都很了得。」 
  「那個地牢,只那麼一處進出口麼?」 
  「我只知道那麼一處進出口,是不是還有別的進出口,我就不知道了!」 
  「地牢裡是不是有什麼機關消息的設置?」 
  「這我也不知道,除了進出口上那處開關秘密門戶的機關以外,別的我沒見過。」 
  「你說的都是實話。」 
  「是實話,是實話,不信你可以去看看。」 
  「我本來就是要去看看的,現在我不動你,你要是有一句話不實!折回來我再找你算帳,
所以,你告訴我的要是有什麼改正,現在還來得及。」 
  「我懂,我懂,我說的都是實話,我怎麼敢騙你。」 
  「你最好沒有騙我,要不然你是拿自己的命不當回事兒!」 
  燕翎把話說完,飛快一指落下,那名領班閉上了眼,不動也不說話了,睡著了似的,然
後,燕翎藉矮樹叢掩護身形,輕捷異常地往後竄去。 
  前院有守衛,可是不算太嚴密,一近後院就不同了,站班,守夜,外帶到處巡查的,隔
不遠就是一處,一處就是兩個,而且都是胤禎的貼身護衛,也就是來自江湖的一流好手,真
可說是五步一樁,十步一卡,戒備森嚴,如臨大敵。 
  尤其那些護衛都是身穿黑色夜行衣靠,往暗影裡一站,要不是碰上有心而眼力好的,還
真難發現他們,只一誤暴露自己,插翅也別想再飛出去了。 
  燕翎佔了便宜,佔了前些日子夜裡來過的便宜,當白家那幾位闖進來的時候,他居高臨
下,早已把「雍郡王府」這中心重地的禁衛佈署看了清楚。 
  知道了這一點,自然好辦,儘管戒備冀森嚴,究竟是在夜晚,夜色的掩護下,難免會有
一些個疏漏之處。 
  燕翎看準了這些疏漏之處,像只狸貓似的,輕捷異常,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到了後花園
裡。他躲在園角一處屋背的暗影像,他看見了那座假山,也看見了一處處的亭、台、樓、榭。
  他來過「雍郡王府」不少次了,可卻是頭一回進「雍郡王府」的花園,他發現「雍郡王
府」這花園裡的建築,甚至一草一木,無不是經過庭園名家精心設計的,不但美,而且雅致,
簡直就跟幅畫兒似的,加上朦朧的夜色,簡直就像神仙境,簡直就不帶人間一絲煙火氣。 
  看來,這位「雍親王」胤禎,在才略上不但比他的眾家兄弟高明,而且也是個比別人懂
得雅趣,懂得享受的人,花園,本是個供人遊樂的地方,按說不該有什麼禁衛,事實上,花
園裡的禁衛確也較花園四周松點。 
  而這當兒,在那座假山前,卻站著四個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燕翎藏身處離假山較為遠些,加之夜色又濃,看不清楚那四個黑衣人的面目。 
  不過根據那四個黑衣人的身材,以及裝束打扮,燕翎判斷那四個黑衣人是四個喇嘛。這
四個喇嘛是不是就是那名領班所說的,地牢裡靠外頭那四個, 
  要是的話,地牢裡還該有四個。 
  要不是的話,地牢裡還該有八個,裡外加起來一共是十二個,要是這樣的話,今晚上救
人就棘手了。 
  燕翎熟知各門各派的武功,中原武功雖然門派很多,但嚴格說起來,可以說源流出於一
個,所以差別並不大。只有「密宗」,這門武學大部份傳自「西天竺」,大異中原武學,素
以詭譎玄奧見稱,真正的一流好手,功力是嚇人的,十二個一流好手加起來,其實力自是可
想而知。 
  燕翎正這兒皺眉思忖著,假山裡突然騰起一道燈光,燈光不算強烈,可是在花園這麼濃
的夜色裡,突然出現這麼一道燈光,相形之下,就顯得相當強烈了。 
  燕翎忙定睛望去,他發現假山靠四名黑衣人站立處,往裡隔進普通門戶一半大小一塊,
同時他也看清了四名黑衣人的面目,沒錯,是四名喇嘛,年紀都在四十上下,一個個長像都
相當威猛。 
  喇嘛,分紅、黃兩派,也就是紅教、黃教,普通也都穿紅衣或黃衣,而「雍郡王府」的
喇嘛卻穿黑衣,想來一定有他的道理在。 
  燈光騰起之後,燈光裡出現了幌動的人影,緊接著那處門戶裡一前一後矮著身,彎著腰
出來了兩個人。這兩個人燕翎都熟,一個是隆科多,一個是年羹堯。 
  燕翎看得心頭一跳。 
  燈光不見了,門戶又合上了,隆科多,年羹堯誰也沒說一句話,出了假山就往園門方向
走了。四名喇嘛排得很整齊,兩前兩後,緊跟在隆科多與年羹堯之後,一轉眼工夫就出了園
門,花園裡沒動靜了。 
  燕翎明白了,剛才那四名喇嘛不過是跟在隆科多跟年羹堯身後擔任護衛的,假山下地牢
裡,還有八名密宗一流好手。 
  八名也不好對付,可是究竟比對付十二名要好多了。 
  燕翎凝神聽了一陣,確定附近沒動靜之後,提一口氣騰身離開瓦面,身形平射,輕飄飄
地落在了假山旁。他耳朵貼在假山上細聽,聽不見什麼。 
  轉眼往右看,他看見擺在假山石上的一盆花。花盆呈蓮花狀,盆裡栽的是株菊花。 
  燕翎伸手想去轉一化盆,可是他又停了手,他在想,地牢深築在假山下,一定有通風送
氣的地方,要不然,地牢裡的人豈不要憋死? 
  那麼,通風送氣的地方在那兒呢! 
  要是能找到通風送氣的地方,從那兒悄悄的下手,豈不是方便多了! 
  有此一念,他立即找了起來,先從假山周圍著手,他料想那通風送氣的地方,離假山一
定不會太遠。找了半天,終於讓他找著了。 
  就在假山的最頂端,他找到了一塊石頭,圓圓的一塊,四周有洞,每個洞都有碗口大,
但洞裡不透燈光,顯然下頭有管子,而且管子是彎曲的。 
  他先把耳朵貼近那些洞聽。 
  聽見那些話聲了,很遠似的,聽不清楚,而且是斷斷續續的。他探懷取出了一個小瓷瓶。
拔開瓶塞,把手伸進通風送氣孔裡,往下一倒。 
  這是一種類似薰香藥物,是燕翎來救人之前準備好的,它跟薰香的作用一樣,能使人昏
迷。 
  唯一的不同,是薰香需要點燃,以煙使人昏迷,而這種藥物則無需點燃,無色無臭的粉
末飄散於空中,聞一下就會昏迷,等到醒過來,已經是一個對時以後了。 
  按說,正派俠義是不屑用這種下五門的東西的,甚至對這種東西深惡痛絕,可是燕翎為
了達到順利救人的目的,不得不「從一次權」。 
  其實,燕翎明白,這瓶藥物從通氣孔倒下去,有沒有用,能不能達到讓地牢裡的喇嘛聞
著昏迷,還未。可知。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41:49

  只因為這通氣孔下所用的風管,有可能是彎曲的,不能直接地飄落下去,而或能藉夜風
之助吹下去,但那絕不會是全部,既然不是全部,藥效自然也就會差。 
  燕翎把瓶子遞回懷裡,躍至盆花處,兩手捧著花盆就要轉。 
  可是突然他想起一件事,使得他捧著花盆的手停在了那兒,沒動。 
  他想,如果這個開啟地牢門戶的機關消息,是他設計的,他會怎樣設計,往這個方向轉,
是開啟地牢的門戶,往另一個方向轉,則會使地牢裡,或某一處守衛的人知道有外人偷進地
牢。那麼,這個機關消息是不是也是這樣設計的呢,不得而知。 
  這似乎是件任何人都能想到的事,這可以防範,即便開啟門戶的機關消息在花盆的機密
有所洩露,只要不洩露該往那個方向轉,外人仍然不能達到進入地牢的目的。 
  這,設計機關消息的人不會想不到。胤禎老四以陰鷙見稱,極富心機,極具城府,他更
不會想不到,只能想到,絕不會不埋伏這麼一著。 
  那麼,眼前這個花盆該往那個方向轉呢?燕翎忘了問那個戈什哈領班了。 
  怎麼辦?回去問那個戈什哈領班去? 
  太耽誤工夫了,也容易驚動人。那怎麼辦! 
  燕翎收回捧花盆的手,矮下身,臉湊近花盆,竭盡目力往花盆底部看。 
  夜色濃,本就難看見什麼,而燕翎有超人的目力,加以這麼近的距離,倒讓他看見了十
之七八。看,看,看,終於讓他看出來了,花盆底下那個石墩上,有磨損的痕印,就根據這
些痕印,他琢磨出了花盆該轉的方向。 
  他雙手捧住了花盆,輕輕往左轉。再看假山適才現門戶處,有動靜了,適才內陷的那一
塊,緩緩往內陷去,門戶緩緩露出來了,燈光也緩緩露出來了。 
  燕翎鬆了一口氣,他不敢讓燈光顯露太久,閃身進了假山。 
  進假山,一道石階蜿蜒往下伸去,呈現在眼前的,是條蜿蜒往下的甬道。 
  燕翎沒看見另一個管開關門戶的花盆,也就是說他沒看見可能是管開關門戶的機關消息。
身後的門戶就這麼開著,燈光就這麼外透著,怎麼辦? 
  沒有別的辦法,也不容他多想,他只有小心翼翼順著石階往下走去。 
  一腳剛踩上第三級石階,第三石階突地微微往下一陷。 
  燕翎一驚,提氣縱身,竄起三尺,然後身軀平射,輕輕地落在第七級石階上。 
  他以為誤觸機關,可能有暗器淬襲,那知一毫無動靜,再看時門戶已然關上。 
  他明白了,敢情甬道內管開關門戶的機關,就在這第三級石階上。 
  燕翎吁了一口氣,不作多停,轉身又往下行去。 
  甬道由石塊砌成,兩邊石壁上,隔不遠便是一盞風燈,燈焰搖得很少,燈光也很微弱,
剛夠看清楚的。而他越往下走,燈光越亮,強烈的燈光並不是來自兩邊石壁下的風燈,而是
來自石階下端。 
  甬道蜿蜒下降,一個彎又一個彎,剛才在外頭從通氣孔中還能聽見話聲,此刻卻靜悄悄
的,聽不見一點聲息,什麼道理?難道說八個喇嘛都昏迷過去了。 
  這疑問,一直到燕翎到了石階下端才打破。 
  石階下端,又是一處門戶,兩扇石門緊緊地關閉著,兩旁掛著兩盞大燈。 
  兩扇石門左邊一扇上,一人高處,有半尺見方的一塊,像是扇小門。 
  燕翎一看就明白了,一明白也就皺了眉。 
  石門後,必是地牢,而要進入地牢之前,必須敲敲門,讓裡面的人經由那扇小門看清楚
外頭的人以後,他才會打開石門放外頭的人進去。 
  也就是說,即便開啟假山門戶的機密洩露,讓外人進了甬道,他通不過這兩扇石門便仍
是枉然。站在這兩扇石門前,燕翎不得不暗歎,外人侵入地牢的機會等於沒有,地牢的設計,
以及防範工作,做的簡直太好了。 
  燕翎皺著眉把耳朵貼在石門上,他聽見裡頭有人說話,但聽起來像很遠,也聽不清楚,
燕翎聽得心往下一沉。 
  顯然,由通氣孔倒下的藥物,並沒有順利進入地牢,並沒有發生效用。 
  固然,燕翎事先想到這一層了,可是這時候一旦證實,心裡仍是難免不舒服。 
  燕翎不敢耽誤,略一思索,只有一個辦法,敲開這兩扇石門。 
  他取下了蒙面巾,抬手敲了石門。 
  馬上,那一扇小門開了,一張濃眉大眼的臉出現在那扇小門後。 
  燕翎當然很鎮定。 
  那張臉上的表情一怔:「你是……」 
  「白玉樓!」 
  「白玉樓?」 
  「怎麼,不認識?」 
  「聽說過,你到地牢來幹什麼!」 
  「奉年爺之命,憑三寸不爛之舌,來說服了因。」 
  「拿來!」 
  「什麼?」 
  「年爺的手諭。」 
  「什麼意思?不相信我?」 
  「沒什麼相信不相信的,這是規矩。」 
  「我不懂這規矩,我剛來,年爺說他剛從這兒出去,讓我憑當日在江南跟『江南八俠』
的一段交情來說服了因,我就來了,年爺他並沒有給我什麼手諭。」 
  「那不行,沒有王子或年爺的手諭,我不能開門。」 
  燕翎沒再說話,轉身就走。 
  「站住。」背後傳來一聲沉喝。 
  燕翎停步回身。 
  「你幹什麼去!」 
  「要手諭你們找年爺要去,你們要弄清楚,我在『雍郡王府』是客位,不吃『雍郡王府』
的糧,不拿『雍郡王府』的飯,是年爺左一聲老弟,右一聲老弟求我來的,不是我自己要來
的。」 
  那隻大眼緊緊地盯住他:「真是年爺讓你來的?」 
  「容易,你們派個人去問問年爺,要不然我去把年爺請來,兩樣你們可以任選一樣。」
  「你是白玉樓?」 
  燕翎笑了:「我看還是我去把年爺請來做個證吧,免得讓外人混進來救走了了因,害得
你們吃不完兜著走。」話落,他轉身又要走。 
  「慢著。」背後傳來了話聲,緊接著石門響動了。 
  燕翎回過身,石門已然半開,眼前站著個身材高大,濃眉大眼的喇嘛。喇嘛身後,是一
條甬道,丈餘就拐了彎,在這段甬道地上,盤膝坐著另三名盛猛喇嘛,前後八道目光,一起
逼視在燕翎臉上,目光銳利,眼神十足。 
  燕翎這一著算是用對了,能服這些喇嘛的,除了胤禎便是年羹堯,而這些喇嘛對年羹堯,
還帶著幾分怕,對胤禎,不過只是聽命而已。 
  門是開了,燕翎卻不急著進去,他淡然一笑道:「怎麼,信了?」 
  四名喇嘛,沒一個說話。 
  「我不急著進去,四位還是先證實一下好,免得讓我白某人救走了了因。」 
  開門那名喇嘛道:「我們不知道,而且一向也沒見過你……」 
  「所以我讓你們先證實一下。」 
  喇嘛們的「密宗」武學是一流的,說話的技巧可不怎麼樣,顯然這句解釋是適得其反,
開門喇嘛急形於色,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也不敢再輕易開口了,另三名喇嘛也站了起來。
燕翎適可而止,見好就收,邁步進了石門,開門喇嘛神情一鬆忙讓路,另三名喇嘛也都退立
一旁。 
  燕翎進了石門停步望著四名喇嘛道:「先告訴你們一聲,只我能說動了因,我就要帶他
出去,你們要是不放心,盡可以在我進去之後派個人去問問年爺。」 
  說完了話,他又邁步往裡行去,從容不迫。 
  他雖然沒回頭地往回看,可是他敏銳的聽覺卻沒放過四個喇嘛的動靜。 
  四個喇嘛沒動靜,等他拐了彎,他聽見了開門聲。 
  他吁了一口氣,眼前仍是甬道,仍不見地牢。 
  等他又拐一個彎,才看見地牢了。 
  口    口    口 
  一個相當大的石室,約莫一半的地方,一排鐵柵,鐵柵那邊,地上鋪乾草,草上盤坐著
一個人,僧人,正是了因,他閉目合什,臉上神色肅穆莊嚴。只了因一個人,沒見了因的徒
弟悟空。 
  鐵柵這邊,有桌有椅,坐著四名喇嘛。 
  四名喇嘛都靜靜的坐著,儘管此刻燕翎已經進了地牢,四名喇嘛八道目光投射了過來,
但是並沒有一個站起來,或者是有什麼別的行動。或許,燕翎能經過秘密門戶,甚至通過那
扇石門頭一關,並不表示他這個人並沒有問題。 
  再不就是四名喇嘛的鎮定工夫超人一等。 
  燕翎不但從容,而且瀟灑,緩步走了過去,一直到了四名喇嘛面前,四名喇嘛仍沒動。
這就不只是認為燕翎這個人沒問題,或者是鎮定工夫超人一等了,簡直就有點傲。 
  燕翎沒在意,此刻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他淡然開口發話:「我白玉樓,奉年爺之命,
來跟和尚談談。」 
  四名喇嘛臉上都不見表情,只最左一名喇嘛微微抬了抬手。 
  當然,這是表示讓燕翎自己過去,燕翎轉身走向鐵柵。 
  此刻了因大師入耳三字「白玉樓」,已睜開了眼,他的目光帶著疑惑望著燕翎。 
  燕翎背著四名喇嘛,飛快向了因遞過一個眼色。 
  了因何許人,自然懂燕翎這個眼色是什麼意思,他沒說話。 
  燕翎到棚前說了話:「大師,咱們好久不見了,記得當年在江南見過賢昆仲幾次,曾幾
何時,咱們又在京裡見了面,而且是隔著這麼一道鐵柵,真沒想到啊。」 
  了因淡然道:「世間事本就如此,當日你我同是武林中的朋友,今日老納是階下囚,顯
然施主是此地的新貴了。」 
  「新貴倒不敢當,不過是找碗飯吃而已。」 
  「施主客氣了,聽施主剛才說,施主是奉命來跟老衲談談的,但不知施主要跟老袖談些
什麼?」 
  「大師應該知道我要說些什麼。」 
  「如果,恕老衲無禮,請施主免開尊口,少費唇舌。」 
  「奉命而來,大師不該讓我為難,說,我是一定要說,聽不聽還在大師。」 
  「施主,休說是你,任何人也休想說動老衲。」 
  「那可難說,大師既有如此堅定的信念,就不該怕聽我的說辭。」 
  「老衲是為施主著想,施主如是不怕白費唇舌,那就只有任由施主了。」 
  「這才是,大師,佛門中講究一個緣字……」 
  「老衲跟此地無緣。」 
  「事實上大師如今正在這兒。」 
  「那不是出自老衲的意願。」 
  「大師應該知道,良臣擇王而事,良禽擇木而樓。」 
  「老衲佛門弟子,四大皆空,與世無爭。」 
  「然則大師何故在江南領袖八俠,專跟當朝做對?」 
  「阿彌陀佛,施主,那是佛旨。」 
  「我愚昧,大師明教。」 
  「施主,老衲救的是天下蒼生。」 
  「難道說當朝不是順應天命?」 
  了因微微一怔,旋即道:「施主,揚州十日,嘉定三屠,難道這也是天命?」 
  燕翎笑了:「大師好銳利的詞鋒,我不想多說別的,也不願多說別的,年雙峰年爺既派
我來說服大師,大師當知他派我來的理由。」 
  「老衲不知。」 
  「大師可記得昔日『虎丘』?」 
  了因又一怔:「施主……」 
  燕翎遞過眼色,緩探手入懷:「大師如不願我宣揚昔日事,還請隨我去見年爺。」話說
完,「日月令旗」微露一角。 
  了因一怔,臉色大變,霍地站起。 
  燕翎藏好令旗垂下手,淡笑道:「大師聽不聽我的。」 
  了因忙點道:「老納從命。」 
  燕翎一笑道:「這才是,」轉身望四名喇嘛:「那位過來開開門,這位大和尚要見年爺
去。」 
  四名喇嘛都站了起來,八道詫異目光緊盯燕翎。 
  燕翎笑道:「四位都聽見了,這位大和尚願意聽我的。」 
  四名喇嘛互望,然後又齊望燕翎,最左一名喇嘛道:「你有把握?」 
  「四位沒聽見,沒看見麼?」 
  「我是說,你有把握他不是施詐?」 
  燕翎淡然一笑,回身瞟了了因一眼:「你們可以問問這位大和尚,他敢不敢對我施詐。」
  了因沒等問,忙欠身道:「老衲不敢。」 
  燕翎笑望四名喇嘛:「你們聽見了沒有?」 
  第二名喇嘛道:「你有什麼辦法讓他不敢對你施詐?」 
  燕翎微一搖頭道:「這是天機,恕我不便洩露。」 
  第三名喇嘛冷然道:「你不明說,我們不放心,不能放他出去。」 
  燕翎雙眉一聳,沉聲道:「我掌握著他的秘密,若是洩露出去,盡為人知,他就沒有絲
毫顧忌,我也就無法讓他聽我的了,你們懂不懂。」 
  四名喇嘛臉上都變了色,最右一名喇嘛道:「好大的膽子,你這是跟我們說話。」 
  燕翎冷笑道:「我這麼跟你們說話還是便宜,你們不放人是不是?好,我找年爺來跟你
們說話。」他邁步就往外走。










第三十三章 東嶽廟劍挑滅清教
  四名喇嘛怔了一怔,互望一眼,最左那名喇嘛伸手攔住了燕翎:「慢著。」 
  燕翎停了步,目中威凜直逼那名喇嘛。 
  最左那名喇嘛道:「我們是為你好,怕他傷了你,既是你真有把握,我們讓你帶他走就
是。」 
  最右一名喇嘛探手入懷,摸出一串鑰匙,過去開鎖,鐵柵門上那只鎖特大,只有常人的
拳頭一般大小,沒有鑰匙,光用指力手勁,即便能扭開,恐怕也得很費一陣工夫。既有辦法
讓喇嘛們乖乖的掏出鑰匙來,又何必花那麼多工夫,費那麼大勁?鎖開了,鐵柵門開了,了
因彎腰低頭走了出來。 
  燕翎向著了因投過一瞥,旋即目光又移向鐵棚內。 
  他是探詢了因的徒弟,悟空的所在,他不便明問,明問很可能露馬腳。 
  了因一點就透,神色一黯,道:「老衲在沒出去以前,有件事要請教施主。」 
  燕翎道:「大師客氣了,有什麼話請儘管說吧。」 
  了因道:「他們以小徒脅迫老衲就範,小徒深明大義,壯烈自絕,屍體不知下落,這件
事,不知他們打算怎麼辦?」 
  燕翎聽得身軀一震,心想:「怪不得沒看見了因那位高徒……」 
  心中念轉,口中卻道:「大和尚放心,儘管我逼迫你聽了我的,但是我不是不講理的人,
我自會請雍王爺對你有所補償。」 
  了因沒再說話。 
  燕翎微一擺手:「大師,你請前頭走。」了因看了燕翎一眼,一語未發,邁步往外行去,
剛走到甬道口,燕翎叫道:「大師。」 
  了因停步轉身。 
  燕翎緊接著道:「謹防漏網之魚。」 
  話落身動,閃電一般欺向四名喇嘛,同時掣出預藏腰間的一柄軟劍,抖起匹練般一道寒
光,捲向四名喇嘛。燕翎的劍術高絕,動作又一氣呵成,快如電光石火,寒光閃處,三名喇
嘛血濺屍橫,倒在地上,僅剩一名喇嘛,躲得快一點,一條右臂被齊肩斬下,他居然咬牙忍
著澈骨疼痛,轉身猛往外撲去。 
  了因此刻已得到燕翎的指示,一見喇嘛衝來,雙袖一抖,迎著那喇嘛揮了過去。 
  喇嘛忍痛外沖,那還顧得了別的,被了因一雙大袖拂個正著,了因為江南八俠之首,武
技高絕,功力深厚,一雙大袖無殊鐵板,只聽砰然一聲,喇嘛大叫噴血,往外便一倒。 
  燕翎不敢怠慢,輕喝一聲:「快走。」閃身往外撲去。 
  了因明白,也旋身跟了出去。 
  適才那喇嘛一聲叫,自然已驚動了外頭,只見三名喇嘛已從拐角處奔了過來。 
  燕翎一劍捲了過去,三名喇嘛摔不及防,一起了帳倒地,燕翎跟著拐了彎,只見那一名
喇嘛已打開石門,正要往外跑。 
  估量距離,趕過去怕來不及,燕翎情急之餘,大喝一聲,軟劍脫手飛出,一道閃電也似
的射向那名喇嘛,只聽「噗!」地一聲,那名喇嘛連一聲叫喊都沒來得及出口,軟劍由後心
貫穿到了前心,他衝前兩步趴了下去。 
  燕翎與了因雙雙趕到,燕翎吁一口氣拔出長劍。 
  了因恭聲道:「了因參見掌令。」一掩僧衣,就要拜下。 
  燕翎伸手攔住,道:「大師不必多禮,此處不可久待,遲恐有變,快跟我出去吧。」取
出黑巾蒙在臉上,當先一躍,掠上石階。 
  兩個人一前一後,疾快異常地抬級而上,轉眼工夫秘密門戶已在望,燕翎抬手彈熄了石
壁上的幾盞燈火,眼前為之一暗,燕翎邁步踏上第三級石階。 
  秘密門戶緩緩打開。 
  燕翎道:「大師請緊隨我身後。」探頭往外望了望,然後閃身竄了出去。 
  了因一掩僧衣,掠身跟出,低聲道:「掌令,了因的八妹……」 
  燕翎道:「呂姑娘已被我先救出去了。」 
  燕翎仍走原路,了因是個一等一的高手,又是在盡量小心的情形之下,兩個人又神不知,
鬼不覺地出了「雍郡王府」! 
  翻出了「雍郡王府」的圍牆,燕翎吁了一口大氣,道:「曹三俠跟呂姑娘都在附近等候,
大師請跟我這邊走。」他飛身掠去,了因緊跟在後。 
  轉眼工夫,到了那個院子。 
  「大哥。」一聲嬌呼,一條纖小人影撲了過來,是呂四娘,她落地拜倒。 
  了因伸手扶起呂四娘道:「該拜謝掌令,要不是掌令親自伸手,只怕咱們兄妹……」 
  曹仁父提著白泰官掠了過來,單膝點地:「大哥。」 
  了因伸手扶起曹仁父,目光觸及昏迷中的白泰官,臉上立即布上一層濃濃寒霜,身軀隨
即起了一陣顫動。曹仁父往了因身後望了一眼,道:「大哥,悟空呢?」 
  了因沒說話。 
  呂四娘忙道:「大哥,難不成他們……」 
  燕翎緩緩取下蒙面黑巾,道:「胤禎圖以兩位那位師侄脅迫大師就範,兩位那位師侄唯
恐大師一念不忍,當時就自絕了。」 
  曹仁父臉色大變。呂四娘轉身就往外撲。 
  曹仁父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呂四娘:「八妹,那裡去?」 
  呂四娘面布寒霜,美目擒淚,顫聲道:「我要去殺胤禎,那狗虜為悟空報仇。」 
  曹仁父淡然道:「八妹,憑心而論,怪誰,誰為悟空招來的殺身之禍!」 
  呂四娘身軀一震,目光落在白泰官身上,突然低頭痛哭。 
  只聽了因道:「白泰官賣身投靠,棄宗忘祖,大逆不道,罪該萬死,請掌令處置。」 
  呂四娘猛抬臻首,嬌靨煞白,淚眼望了因,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燕翎緩緩說道:「我請大師把白泰官帶回江南,由諸位自作處理。」 
  了因與曹仁父俱都一怔。 
  呂四娘嬌軀一矮拜了下去:「多謝掌令恩典。」 
  了因霍地轉望呂四娘:「八妹,你……」 
  呂四娘低頭悲聲道:「大哥原諒,我,我……」 
  了因臉上一片肅穆,道:「掌令的恩典,你我兄妹都該感激,可是你要知道,白泰官就
是被押解回江南,他也是死路一條。」 
  呂四娘猛抬榛首:「大哥……」 
  了因道:「八妹,不是我不容他,也不是你我七人不容他,而是天地不容他,我漢族世
胄、先朝遺民都容不了他。」 
  呂四娘道:「大哥,七哥他是為了我……」 
  口    口    口 
  曹仁父冷然道:「八妹,你怎麼還執迷不悟,他不是為了任何人,他為的只是他自己。」
  呂四娘轉望曹仁父:「不,三哥……」 
  曹仁父截口道:「八妹,醒醒吧,不能為私情昧了大義,大哥僥倖脫險,悟空慘死他手,
難道他的罪孽還不夠,他喪心病狂,連拜把的兄弟都能往刀口上送,拿拜把兄弟的鮮血,性
命當墊腳石、進身階,這種人你還指望他能幹什麼?」 
  四娘口齒啟動,欲言又止,倏地垂下榛首痛哭。 
  了因抬眼望向燕翎,還沒說話,燕翎已然說話:「大師,胤禎處只怕很快就會發現變故,
此地不宜久留,還是趁胤禎處沒發現變故之前出城離京吧。」 
  了因合什道:「掌令既有所諭,了因等不敢不遵,目前了因等不知是掌令當面,冒犯之
處……」 
  燕翎道:「都是一家人,大師何用客氣,在此我托付三位一件事,無論諸位怎麼處置白
泰官,斷不可讓他知道我是什麼人。」 
  了因道:「掌令請放心,就算他知道掌令是個什麼人,只怕他也洩露不出去了。」 
  燕翎道:「三位請記住我的話就是。」 
  了因,曹仁父,呂四娘齊聲道:「我等遵命。」 
  了因目光一凝,道:「有件事,了因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燕翎道:「大師有什麼疑問,但說無妨。」 
  了因道:「掌令來京,莫非為誅殺玄曄?」 
  燕翎不答反問:「請問大師,我輩的職責是什麼?」 
  了因肅容道:「反清復明,驅逐滿虜出關?」 
  燕翎道:「那麼大師以為誅殺一個玄曄,就能使清朝覆滅,驅逐他們出關。」 
  了因一怔,旋即道:「了因愚昧,掌令明教。」 
  燕翎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大師,滿清自入關以來,自福臨而至玄曄,已六十多年,
根已可謂之深,蒂已可謂之固,似這等情形,單誅殺一虜酋,是不足以使他們覆亡,逐他們
出關外的,必須使他們自己潰亂,然後方可一舉推翻之,逐他們出關外,令主交付給我的任
務,就是在他們之中播種下潰亂的種子,然後靜等這顆種子萌芽、茁壯、開花,大師明白了
麼?」 
  了因肅容答道:「多謝掌令明教,老袖明白了,就此告辭,江南恭候令諭。」 
  向著燕翎一欠身,然後轉望曹仁父,呂四娘輕喝道:「三弟,八妹,咱們走。」 
  曹仁父挾起白泰官,與呂四娘各向燕翎行一禮,三個人同時騰身而起,劃破夜空,飛射
而去。 
  燕翎目送了因,曹仁父,呂四娘三人離去,凝神聽聽,「雍郡王府」還不見動靜,想必
到現在還沒有發現變故,他微微一笑,邁步出門而去。 
  燕翎要回八阿哥府去,可是剛離開「雍郡王府」不到一條街,眼前夜色中黑影閃動,四
名黑衣人一字排開,攔住去路,這四名黑衣人當中,有兩名是「滅清教」的那兩位堂主周辰
跟韓奎。 
  燕翎馬上明白是怎麼回事,當即停步道:「沒想到又碰見兩位,有什麼見教?」 
  周辰冷然道:「我等候大駕多時,奉本教教主之命,來請閣下移駕一會。」 
  「貴教主這是什麼意思?」 
  「閣下去了就知道了。」 
  「夜已經這麼深了,我很困乏……」 
  韓奎沉聲道:「閣下……」 
  燕翎截口道:「貴教中人,所以進內城來,是不是為救了因大師跟呂四姑娘?」 
  韓奎道:「不錯。」 
  燕翎道:「那麼,我已經把人救出,了因大師,曹三俠,呂四姑娘此刻怕已順利出了內
城,貴教還有什麼好跟我過不去的。」 
  韓奎道:「誰說本教要跟你閣下過不去了。」 
  「貴教既然不是跟我過不去,何必一定要我去見貴教主?」 
  周辰道:「閣下,我們是奉命行事。」 
  韓奎道:「是啊,本教主為什麼要見閣下,只有本教主自己知道……」 
  「我要是不去呢。」 
  忽聽一個冰冷話聲自身後響起:「只怕由不得你。」 
  周辰,韓奎一怔,旋即雙雙恭謹躬身:「見過右護法。」 
  燕翎沒回頭,微微一笑道:「原來是大護法駕到,既是位尊為護法,怎麼好往人的背後
跑?」 
  那話聲冰冷道:「閣下休逞口舌之利,本教教主料知韓、周兩位堂主難以請動大駕,特
派我再催駕……」 
  「只怕貴教主錯了。」 
  「這話怎麼說。」 
  「我要是不想去,他派任何人來也沒有用。」 
  背後那人一聲怒笑:「閣下好大的口氣,我卻有點不信!」 
  「不信盡可試試,」燕翎道:「不過彼此是友非敵,犯不著鬧到動手的地步。」 
  「那怪你不怪本教。」隨著這話聲,一陣衣袂飄風之聲掠了過來。 
  這陣衣袂飄風之聲來勢極快,燕翎聽見了,但他一動沒動,一直容得衣袂飄風聲到了身
後,同時一片勁風襲向右肩,燕翎他方始霍然滑步閃身,橫移三尺。 
  一條黑影擦身而過,帶著一陣風,飛快轉過了身,是個面目冷峻的黑衣老者,兩道激怒
目光,直逼燕翎。 
  燕翎含笑道:「怎麼樣,要不要再試試?」 
  黑衣老者低喝一聲撲向燕翎。 
  燕翎又閃身避過,在兩個身軀交錯的那一剎那,燕翎輕輕地在他左肩上拍了一掌。黑衣
老者猛轉過身,臉色鐵青,一語不發,一動未動。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這就夠了。燕翎含笑望著他,也不言不動。 
  突然,黑衣老者一聲暴喝:「走。」他騰身破空而去。 
  韓奎,周辰也帶著兩名黑衣人轉身奔去。 
  燕翎也走了,走得居然是韓、週二人同一方向。 
  曰     口     口 
  「東嶽廟」!這個地方由來是嚇人的,白天都嚇人,遑論深夜? 
  這座廟之所以嚇人,並不在於「東嶽廟」這三個字,而在於廟裡所設的「陰司」、「地
府」、「森羅殿」。 
  那七十二司,上自諸殿閻王,下至鬼卒,無不栩栩如生,膽子小的人,白天都不敢進廟
門。尤其,還有這種傳說,夜晚更深人靜後,有人聽見「東嶽廟」裡過堂問案,鐵鏈叮噹響,
還夾著能撕裂人心的陣陣慘呼。 
  所以,做了虧心事的人,敢在任何廟宇裡賭咒,他就不敢進「東獄廟」去賭個咒。燕翎
有一顆鐵膽,他敢進「東嶽廟」,而且是在這種黑忽忽的深夜裡。 
  燕翎為什麼在這時進「東嶽廟」? 
  只因為「滅清教」的人進了「東嶽廟」。 
  燕翎悄悄地跟進了「東嶽廟」,沒有遇到任何阻攔。 
  或許,「滅清教」的人,以為這時候絕不會有人往「東嶽廟」裡闖,所以,既沒安樁,
也沒設卡。 
  可是,燕翎一進廟門就聽見了話聲,就是剛才那位「滅清教」右護法的話聲。 
  那話聲說的是:「屬下無能,未能使那人來此與教主相見,願領重罰。」 
  燕翎貼著門道往前竄了一步,他看見了。 
  就在大殿前那天井中,一前四後站著五個人,前面那個,正是「滅清教」的「右護法」
——那名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身後,是韓奎、周辰,跟那兩名黑衣人,五個人恭謹肅立。 
  在五個人的前面,也就是大殿那高高的石階上,等於是在大殿門口,也一前四後站著五
個人,五個黑衣女子,都蒙面。 
  前面那蒙面黑衣女子,著宮裝,雲髻高挽,環珮低垂。 
  後頭那四名蒙面黑衣女子,則一式功裝,背插長劍。 
  想必那宮裝黑衣女子是「滅清教」的教主。 
  果然,只聽那宮裝黑衣女子道:「怎麼,他不肯來?」 
  黑衣老者道:「正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44:03

  「右護法可曾告訴他,我只是想見見他?」 
  「周、韓兩位堂主告訴他了。」 
  「右護法想必跟他動過手了。」 
  「是的,那人武功高絕,屬下不是他的對手。」 
  宮裝的黑衣女子沉默了一下,道:「這時候再想找他,恐怕難了,也不知道他把人救出
來沒有,這樣吧,先派人到胤禎府附近看看動靜,然後再傾全力找尋那人,務必讓他跟我見
一面。」 
  黑衣老者應道:「是。」 
  燕翎一聽這話就皺了眉,他所以跟蹤前來,一為瞻仰瞻仰「滅清教」主是何許人,二為
看看「滅清教」主要見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沒想到領導「滅清教」的是個女子,他也沒想到這位女教主會下這樣的命令。 
  萬一這時候「雍郡王府」已發現變故,自然是高手四出,大舉搜捕,這時候派人往「雍
郡王府」附近去,豈不是自己往羅網裡投?這非得予以阻攔不可。 
  燕翎正打算現身,忽見一名勁裝黑衣女子,轉身進入漆黑的大殿中。 
  燕翎微微一怔,遲疑了一下沒動。就這一遲疑工夫,勁裝黑衣女子已從大殿中行出,至
宮裝黑衣女子身邊,低低說了兩句話。 
   只聽宮裝黑衣女子道:「前令追回,右護法跟兩堂堂主,可暫入殿歇息。」 
  前令追回!燕翎微一愕,也暗吁了一口氣。 
  這位「滅清教」的女教主,為什麼又在轉眼工夫後,收回了那道命令? 
  顯然是跟那名勁裝黑衣女子進出一趟大殿有關,二者之間有什麼關係? 
  是不是有人來報,他們要救的人,已被平安救出了「雍郡王府」? 
  應該是?燕翎心念轉動間,黑衣老者已率領韓奎、周辰及兩名黑衣人步上石階,進入大
殿不見。 
  忽見宮裝黑衣女子微抬頭仰臉,對著廟門方向。 
  燕翎心頭剛微一震,繼見宮裝黑衣女子目光忽轉凌厲,直投射過來,隨著她冰冷說道:
「閣下既然來了,何不過來一晤。」 
  滅清教這位女教主居然發現了燕翎,怪不得她要追回前令。 
  不,發現他的不是這位女教主,顯然也和那勁裝黑衣女子進出一趟大殿有關。 
  這麼看來,自然是大殿裡另藏著高明人物發現了他,當然,你猜測出是他們原來邀得的
人,更見高明,燕翎這裡震驚地心念轉動。

  那宮裝黑衣女子冰冷又道:「沒想到閣下這麼小家子氣,你叫本教上下失望。」敢情人
家誤會他小家子氣了。 
  燕翎一定神,朗笑一聲掠了出去,直落天井內,石階前,一抱拳,道:「拜謁來遲,還
望教主大度諒宥。」 
  宮裝黑衣女子冷冷道:「閣下好大的架子啊!」 
  燕翎道:「教主是指派人見召,還是適才一語道破。」 
  宮裝黑衣女子道:「二者都有。」 
  燕翎道。「容我解釋,前者,我這個人天生的怪脾氣,不願讓人家像綁架似的綁來,後
者是在思索大殿裡還有那位高明人物在,而未能及時趨前拜謁,並不是我小家小氣。」 
  宮裝黑衣女子身軀震動一下,道:「由閣下這兩種解釋,我知道閣下是位奇士,也是位
高人,那架子大,跟小家小氣七個字,我願意收回,不知道是否還來得及。」 
  燕翎一笑道:「教主是折我,我怎麼敢當。」 
  宮裝黑衣女子道:「我這是由衷之言。」 
  燕翎道:「教主盟主,我也字字發自肺腑。」 
  宮裝黑衣女子目光一凝,道:「閣下很會說話。」 
  燕翎道:「教主誇獎,我只是說出心裡想說的話而已。」 
  宮裝黑衣女子沉默了一下始道:「閣下為什麼不以真面目示人?」 
  燕翎看了看宮裝黑衣女子,笑笑,沒說話。 
  宮裝黑衣女子似乎微微一怔,旋即道:「我身為『滅清教』主,尤其現在身在虜都,不
能不特別小心。」 
  「教主原諒,我也有不得已之處。」 
  「閣下的身份,恐怕也很重要。」她似乎有點輕看燕翎。 
  燕翎笑笑道:「我的身份不見得重要,可是命卻很重要!」 
  宮裝黑衣女子似乎笑了,但旋即又停了笑:「你是『江南八俠』中曹三俠的朋友。」 
  「是的,承曹三俠看得起。」 
  「曹三俠似乎很信任你。」 
  「交朋友理應如此,剛才我說過,承曹三俠看得起,事實上曹三俠並沒有交錯我這個朋
友,我把了因大師跟呂四娘解救出來了,他兩位毫髮無損。」 
  「嘿!真的麼?」她彷彿不信。 
  「教主今夜不必派人探查,那太危險,紙是包不住火,一兩天內自可見分曉。」 
  「你一個人進去救人的?」「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你的武功很高啊!」「說句
話教主別在意,滅清教裡還挑不出我的對手來。」「你見過多少『滅清教』的人?」「不多,
但身份卻不低。」「你見到的『滅清教』的人太少了。」「是麼?」「有機會的話,你應該
多見一些。」「我倒沒這個願望。」「你不願意多見?」「教主,我跟貴教之間,是友非敵
啊!」「也許,可是你已經招致本教上下不滿。」「是因為我阻攔貴教救人?」「不錯。」
「別人不明白,難道教主也不明我是好意!」「難道你不覺得,你過於輕視『滅清教』了?」
  「不知道教主是否知道,當時我跟貴教中的幾位高手動過手,他們幾位都沒能勝過我一
招半式。」 
  「你的意思是,能勝過你,才有資格進入胤禎的住處救人?」 
  「倒不是什麼資格不資格,只不過勝過我一招半式,至少已自保有餘。」 
  「這麼有把握麼?」 
  「教主,事實上我已經把人救出來了,而且自始至終神不知、鬼不覺。」 
  「你似乎已經處於不敗之地!」 
  「教主,我這是實情實話,再說我確是出諸一番好意,這趟救人,只許成,不許敗,要
是沒有十分的把握,憑一時血氣之勇闖進胤禎府去,人救不出來,白白犧性,而且還打草驚
蛇,再想救人難上加難,這是事實,也是理,要是貴教上下不加諒解,而非干戈相向的話,
那就太讓親者痛、仇者快了。」又道:「教主,我救出了因大師與呂四娘,難道還不夠麼?」
  「本教上下,並沒有任何一個親眼看見你把人救出來。」 
  燕翎笑一笑,旋即道;「貴教之中,卻有人看見曹三俠跟我在一起,而且曹三俠承認我
是他的朋友,也曾勸阻貴教中人,採取行動。」 
  「不錯,這確有其事,可是本教上下又怎知曹三俠不是讓你騙進了胤禎府,如今正跟了
因大師、呂四姑娘囚在一處。」 
  燕翎笑道:「我希望教主是故意刁難,而不是真這麼想。」 
  「我卻希望本教的看法是錯的。」 
  燕翎道:「應該是錯的,貴教實在不能談滅清,各自回家幹別的去吧,免得日後糊裡糊
塗的送了性命。」 
  宮裝黑衣女子目光忽轉凌厲,兩把霜刃似的,直逼燕翎:「你這是跟『滅清教』上下說
話。」 
  「教主,話不好聽,但卻是實話。」 
  宮裝黑衣女子哼哼一陣冷笑:「滅清教自創立以迄於今,雖不敢說有什麼大作為,但還
沒有人敢當面說這話,我若是便宜對你,只怕我手下成千上萬的兄弟不服,來人。」四名勁
裝女子隨話射落石階,各佔方位,將燕翎圍在中央。 
  四勁裝女子的動作不但整齊一致,而且輕盈靈妙,不僅表示武功有相當的造詣,也表示
經過相當的訓練。 
  燕翎微微一怔道:「教主……」 
  錚然龍吟,亮光電閃,四勁裝女子抬手出劍,劍尖齊指燕翎。 
  燕翎歎了一口氣道:「貴教上下的胸襟,也未免太狹窄了,狹窄得居然不能聽實話,也
罷,四位發招吧!」 
  正對面一名女子冷然道:「亮你的兵刃。」 
  燕翎淡然道:「我不知道四位之中,是否有跟我動過手的那兩位在,要是有的話,四位
就不該讓我亮兵刃。」 
  左邊一名冷叱道:「你也未免太狂了,由你吧。」 
  話落,四柄長劍齊揮,矯若四條游龍似的從四個方向捲向了燕翎。 
  燕翎紋風不動。電光石火般,劍氣已襲上身。 
  燕翎突然出招,左掌右揮,剎那間攻出四式,錚然連聲,四柄長劍帶著激盪的亮光後縮。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 
  宮裝黑衣女子脫口一聲輕歎! 
  燕翎身輕疾旋,往左拍出一掌,正中長劍,左邊勁裝女子被長劍上所入的勁力震退,一
連三步。人影疾閃,身後那名勁裝女子已掠到左邊補了位,不但快,而且配合得妙極真可以
說是天衣無縫,的確受過相當的訓練,有相當的默契。 
  補位的勁裝女子隨手攻出一劍。 
  同時,被震退的勁裝女子已掠到燕翎身後,補上另一個缺口,與另兩名一起出劍。燕翎
又是四面受敵。 
  燕翎笑道:「怪不得,這四人組陣,要比兩人聯手威力大多了。」 
  話落,跟陀螺般疾旋,帶起一陣勁風,落出一股吸力,四名勁裝女子竟立足不穩,不由
微微往前一衝。 
  就這麼一衝,忽聽幾聲驚叫,四名勁裝女子抽身緊退,八道驚怒目光齊注燕翎。 
  凝目再看,四柄長劍都已到了燕翎手中。 
  燕翎他向那位官裝黑衣女子微微欠了欠身:「承讓。」 
  宮裝黑衣女子沒動,也沒說話。 
  「好手法」一聲沉喝卻起自漆黑的大殿內。 
  不像出自人口沉喝,倒像一聲閃雷,震得人血氣浮動,耳鼓嗡嗡作響。 
  口     口     口 
  好深的功力!燕翎心裡不由一震,凝目望漆黑大殿。 
  大殿內緩步走出了一個人來,一個白袍老人,雪白的袍子,長短只及膝,兩袖特大,搖
動間帶起陣陣動風。 
  此人像貌極奇特,白髮成束,長眉垂頰、巨目、獅鼻、海口、一張臉素紅。 
  燕翎一怔,旋即唇邊掠過一絲笑意。 
  白袍老人目光如火炬看著燕翎:「小後生,你的手法不錯,可是你狂得讓老夫看不下
去。」 
  燕翎笑了笑:「你老又何曾忍過,能忍到如今才現身,已經是大不易了。」 
  白袍老人一怔:「小後生,你知道老夫?」 
  燕翎笑道:「昔年曾作長白游,峻峰雪翁兩白頭。」 
  白袍老人又一怔:「小後生,你,你,姓什麼?叫什麼?」 
  燕翎笑道:「末學後進,你怎麼會知道的,不提也罷。」 
  白袍老人目中奇光一閃,道:「末學後進也該有個姓名,你說將出來,知道不知道那是
老夫的事。」 
  燕翎道。「我自己都不好意思提,你老又何必非讓我難堪不可。」 
  白袍老人沉聲道:「小後生,你說是不說。」 
  燕翎道:「你老原諒,我還是那句話,不敢說。」 
  白袍老人沉哼一聲道:「小後生,你既然知道是老夫當面,居然還敢不聽老夫的,你好
大的膽子。」架袖一揚,向著燕翎拂了過去。 
  白袍老人站在高高的石階上,燕翎則站在石階下,兩下裡的距離至少也在一丈以上,白
袍老人那裡一拂,燕翎倏覺一片強大無比的勁力,由上而下的壓了下來。 
  燕翎吸一口氣,突然飄退五尺,道:「末學後進,禁受不住你老這『鐵袖功』一拂之
威。」 
  白袍老人道:「那就廢話少說,快快跪下來給本教教主賠罪。」 
  燕翎倏然一笑道:「你老,男兒膝下有黃金啊!」 
  白袍老人怒聲道:「老夫不管你膝下有什麼,你說跪不跪?」 
  燕翎含笑道!「末學別的沒有,天生一付硬骨頭,天地可以跪,父母可以跪,除此之外,
我絕不跪任何人!」 
  白袍老人怒笑一聲道:「好一付硬骨頭,老夫倒要看看,你這身骨頭到底有多硬。」這
話說完,未見他作勢,他人已離石階飄起,身軀平射,恍若電光石火般向燕翎撲去。 
  燕翎紋風未動,容得白袍老人撲近,一片山一般的勁襲上了身,他往左滑步,身子猛一
轉,又橫飄三尺,躲開了白袍老人這威猛的一擊。 
  只聽白袍老人輕「咦!」一聲道:「大移挪,小後生,你是佛門弟子。」 
  說話間身軀偏轉,抖起雙袖,捲向燕翎。勁力排山倒海,燕翎不知是不敢硬接,抑或是
故意逗對方,只見他身子一飄,又躲了開去。 
  白袍老人一怔停住:「『太極門』的『無影步法』,小後生,你究竟是那門那派的弟
子?」 
  燕翎聳肩攤手,搖搖頭;「你老,我也不知道。」 
  白袍老人鬚髮暴張,身上白袍也為之一漲,瞠目霹靂大喝:「小後生,你以為老夫劈不
了你。」 
  「我說了麼?你老?沒有吧?」 
  白袍老人怒不可遏,暴喝道:「好小子。」雙掌翻飛,一陣向燕翎攻出了八掌。 
  這八掌奇快無比,而且一氣呵成,完全把燕翎罩在了掌影之中。 
  那知燕翎身軀連閃了幾閃,又脫出了白袍老人的掌力範圍。 
  白袍老人怔住了,「滅清教」其他的人也怔住了。 
  燕翎卻很瀟酒地向著宮裝黑衣女子微一欠身:「在下遵諭前來,已經拜謁過教主,尚有
其他事在身,不克久留,就此告辭。」 
  長身而起,越過圍牆,破空飛射而去。白袍老人不言不動,別人誰也沒敢動。 
  其實,燕翎走得太快,「滅清教」的這些位,都還沒定過神呢。 
  轉眼工夫之後,白袍老人首先定過了神,他暴跳如雷,猛跺一腳,鋪地磚碎裂了好幾塊: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只聽一個輕柔甜美的話聲,從大殿裡傳了出來:「走就讓他走吧,雷老何必發這麼大脾
氣?」 
  白袍老人抬眼望大殿:「姑娘……」 
  大殿裡走出了兩個人,一男一女,年紀都很輕,男的俊美異常,女的清麗絕倫,赫然竟
是仲孫奇、仲孫玉姐弟,「滅清教」人齊躬身,連那宮裝黑衣女子都包括在內,齊恭謹叫道:
「教主。」 
  能讓人猛地一怔,敢情仲孫奇才是真正的「滅清教」教主! 
  仲孫奇輕抬皓腕,一雙清澈目光投向白袍老人。 
  白袍老人馬上一點脾氣也沒有了:「姑娘,您都看見了!」 
  仲孫奇微頷榛首,「他是個奇才,近些年來,恐怕也只有他這麼一個。」 
  白袍老人道:「憑老奴一身所學,竟然沒摸出他是那門那派的弟子。」 
  「他的一身所學相當淵博,智慧也很高,他沒有錯,也只有他這種人,才能輕易進出胤
禎的裡處。」 
  宮裝黑衣女子道:「教主相信他確已救出了了因大師跟呂四姑娘?」 
  仲孫奇微頷榛首:「我確信,我確信他是友非敵,要不然他不會就這麼走了,沒有傷咱
們『滅清教』任何一個人。」 
  白袍老人道:「沒想到京城裡居然有這麼一位人物,老奴算是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
天,一山還有一山高』了,可惜只可惜,咱們沒能看見他的面貌真像。」 
  「不要緊,」仲孫奇道:「再見著他的時候,我一眼就能認出他來,你們都回去吧,把
消息告訴桂大俠夫婦,好讓他兩位放心,讓小靈留下了陪我就行了。」 
  白袍老人一怔道:「姑娘是要……」 
  「我有我的事兒,你們不要管。」 
  仲孫玉上前一步道:「姐姐,你……」 
  「聽姐姐的話,帶雷老他們回去。」 
  仲孫玉道:「不,我不能讓姐姐你一個人留在這兒,這兒到處都是滿虜鷹犬。」 
  「難道我不知道?你認為他們能奈何我?」 
  「我知道,可是……」 
  「怎麼,不聽姐姐的話了?」 
  仲孫玉沉默了一下:「姐姐,你到底有什麼事兒……」 
  「我自然有我的事兒,你不用管。」 
  「姐姐……」 
  仲孫奇沒說話,清澈目光望著仲孫玉。 
  她沒有生氣,可是就是鐵石人兒也不忍不聽她的話。 
  仲孫玉微一點頭道:「好吧,我們回去。」他轉身步下石階。 
  仲孫奇道:「有事我會叫你們,可是沒有我的話,誰也不許進城裡來。」 
  仲孫玉道:「知道了。」他步下石階,往外行去。 
  其他滅清教的人,各向仲孫奇行了一禮,跟在仲孫玉身後出了廟門。 
  仲孫奇身邊,只剩那宮裝黑衣女子。 
  只聽仲孫奇道:「小靈,去換換衣娑,跟我走吧。」 
  宮裝黑衣女子恭應一聲,施一禮進了大殿之中。 
  仲孫奇也進入大殿,兩個人先後隱入了黑暗之中。 
  日     回     日 
  燕翎悄悄地回到了八阿哥府,連燈都不點上了床。 
  第二天他醒過頭來,已經是太陽老高了,他披衣下床開了門,可巧榮桂往外頭過,瞥見
他一怔:「我的爺,可瞧見您。」榮桂三腳並兩步走了過來。 
  「累死我了,」燕翎道:「這兩天差點兒沒把我的腿酸折。」 
  「什麼事兒呀,這幾個絕活法兒!」 
  「我先問一聲,老八有沒有找我?」 
  「沒有,這兩天他老往宮裡跑,跑得勤著很,那有工夫找您,倒是那位格格來了兩趟。」
  「那位格格?」 
  「玉瑤啊。」 
  燕翎心裡一跳:「她……,有事兒麼!」 
  榮桂搖了搖頭:「她沒提,只問了您一聲。」 
  燕翎沒說話,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兒,轉個身洗臉去了。 
  榮桂坐了下來,挺關心的:「您忙出個頭緒來沒有?」 
  燕翎看了他一眼:「乾脆問我忙的是什麼事兒,不就結了麼。」 
  榮桂窘迫地咧嘴一笑。 
  燕翎一邊擦臉一邊道:「四爺、老二那兒兩頭兒跑,就這麼回事兒,昨兒晚上剛從老二
那兒回來,今兒個一早還得上四爺那兒去,詳情等回來再告訴吧。」 
  榮桂是個懂事的人,沒再問,站起來道:「這就走!」 
  「嗯。」 
  「早飯也不吃了?」 
  「四爺那兒吃去,還怕四爺他不管飯!」把手巾往盆裡一扔,穿衣裳去了。榮桂道:
「那您忙您的吧,等您回來咱們再聊。」他逕自走了。 
  燕翎穿好衣裳也出了門兒。 
  








第三十四章 佯護主誅白家五煞
  燕翎一進「雍郡王府」,就覺出氣氛不對來了。 
  他明白是怎麼回事兒,攔住了護衛,問清楚了年羹堯在後院,他直奔後院。 
  年羹堯是在後院,正在發脾氧,燕翎還沒見過年羹堯發脾氣,只見他拿著鞭子猛抽十幾
個護衛。 
  燕翎過去就攔住了:「年爺,您這是怎麼了?」 
  年羹堯停了手,用鞭子指著那些護衛怒道:「滾。」十幾個護衛抱頭鼠竄,年羹堯一扔
鞭子,道:「老弟,咱們屋裡坐。」 
  燕翎跟著他進了敞軒,把燕翎讓坐不,道:「四爺進宮去了。」 
  燕翎道:「噢?有事兒!」 
  「沒什麼事兒,例行的請安。」 
  燕翎明白,四阿哥往宮裡跑,跟八阿哥往宮裡跑准有關係。 
  他轉了話鋒;「您今兒個是怎麼了,發這麼大脾氣?」 
  年羹堯道:「我恨不得一個一個都砍了他們,昨兒晚上讓人撲了進來,傷了兩個人,他
們當時全然一點兒也不知道,你說氣人不?」 
  「噢!是那一路的人物?」 
  「那兒知道哇。反正身手不錯就是了。」 
  「還有別的損失麼?」 
  「幸虧沒別的損失,要不然我就要殺人了。」 
  「您也真是,那用得著生這麼大氣?人有失神馬有亂蹄,誰叫來人身手高。」 
  「話不能這麼說,老弟,姑不論現在是個怎麼樣的情勢,就算沒有這些個事兒,四爺何
等身份?要讓人傷了怎麼辦?」 
  「年爺,以我看,要不是眼前這種情勢,也就不會發生這種事兒了。」 
  「所以說啦四爺的安全不就更重要了麼?」 
  「四爺的安全固然重要,可是您是位大行家,武功這東西是一點兒也勉強不得的,只差
個一籌半籌,就便拿人家沒辦法,所以您不能太責怪他們,唯一的辦法,是怎麼加強雍郡王
府的守衛。」 
  「老弟,我知道你說也是理,可是,可是——」 
  「可是當時就是壓不住火兒,是不是!」 
  年羹堯笑了,笑是笑了,可笑得多少有點兒勉強。 
  「好了,年爺,」燕翎道:「請消氣,熄熄火兒吧,我是來覆命的,您要是不消氣,不
熄火兒,我可不敢跟您稟報經過。」 
  「什麼事兒,老弟?」 
  「喲,這麼大的事兒,您怎麼忘了,有人給老二送藥去的事兒啊!」 
  年羹堯一怔忙道:「對了,是我糊塗,事情是怎麼回事兒!」 
  「我打聽過了,據那位鮑師爺說,藥是第二天早上在他桌上發現的,瓶子不頭壓張訊條
兒,上頭寫明了是解藥!」 
  「胡扯!」 
  「就是啊,那位鮑師爺說,事關重大,他敢做主,請准了福晉,在只有把死馬當活馬醫
的情形不,才試著給老二吃的,那知吃了點兒以後,老二居然有了起色。」 
  「是他胡扯,我不信有這種事兒。」 
  「我也不大信,可卻不能說沒這個可能。」 
  「有這可能麼?」 
  「要是雍郡王府有內奸的話,當然有這可能。」 
  年羹堯皺眉冷哼:「雍郡王府有內奸……」 
  「不能說沒這可能吧,年爺你派人到人家那兒去臥底,能保人家不派人到四爺這兒來當
細作!」 
  年羹堯目光一縱,威稜直逼燕翎:「老弟,以你看——」 
  燕翎可不怕這個,神色如常,道:「四爺這兒的人,我不熟,不過在沒找出來是誰之前,
任何人都有嫌疑,連我都算在內。」 
  年羹堯目中威稜倏斂,道:「胡說,你要是有嫌疑,四爺的腦袋早沒了。」 
  燕翎道:「這可是您說的。」 
  年羹堯道:「老弟,你是個怎麼樣的人,我清楚,四爺是怎麼個信任你法,我也清楚,
我會馬上著手查的,必要時還得老弟你幫我個忙。」 
  「一句話,年爺,我的報告還沒完呢。」 
  「還有什麼?」 
  「老二有了起色,老二身邊有護衛企圖行刺,沒成,當場被捕殺了,我不知道這件事跟
『雍郡王府』有沒有關係。」 
  年羹堯臉色一變:「有關係,準是黃伯黨,他是這兒派過去的。」 
  「四爺讓他行刺的?」 
  「沒有。」 
  「那是他擅自行動了,許是他一看老二有了起色,急了!」 
  「可能,未奉令諭,擅自行動,他該死。」 
  「我不敢苟同。」 
  「怎麼?」 
  「他是為四爺死的。」 
  「他卻是擅自行動。」 
  「我認為該善加撫恤他的——」 
  「這是鼓厲別人擅自行動,我不能這麼做。」 
  「我是站在道義上。」 
  「我卻是個統軍帶兵的人。」 
  燕翎沉默了一不,點了點頭:「也許您是對的。」只聽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 
  年羹堯道:「四爺回來了。」站了起來,燕翎跟著站起。 
  敞軒裡進來兩個人,四阿哥、隆科多,兩個人都穿戴整齊。 
  燕翎欠個身:「四爺、舅爺。」 
  四阿哥微微一怔:「喲,玉樓來了,坐,坐,你們坐。」 
  四個人先後落了座,年羹堯道:「玉樓是給您回話來的!」 
  「噢!什麼事兒?」顯然,這位四阿哥也夠健忘的。 
  倒是隆科多記怪好,他忙道:「是不是有人給老二送藥那檔事?」 
  「是的。」年羹堯點了頭。 
  四阿哥忙問:「那件事兒怎麼樣?」 
  年羹堯道:「還是讓玉樓說吧。」 
  四阿哥、隆科多轉眼望向燕翎。 
  燕翎沒等問,就把剛才告訴年羹堯的,又說了一遍。 
  靜聽之餘,隆科多直皺眉,四阿哥的臉色則連連變化,而等到燕翎把話說完,他倆的臉
色表情都恢復了正常。四阿哥沒馬上說話,沉吟了一不,才轉望著隆科多問道:「舅舅,您
看這件事……」 
  隆科多的確老奸巨滑,卻說:「我想先聽聽玉樓的看法!」 
  燕翎心裡明白,話說得毫不猶豫。「要是讓我說的話,我認為四爺派在老二身邊的那個
人,見老二病有起色,心裡一急,冒險行刺,這倒是非常有可能,而姓鮑的說藥是在他桌上
突如其來出現的,卻不可信。」 
  四阿哥,年羹堯都極其輕微的一愕,隆科多道:「何以見得不可信!」 
  燕翎道:「根據我當初的判斷,我認為是『雍郡王府』出了內奸,現在我要推翻我當初
的判斷,我不認為『雍郡王府』在你年爺敏銳耳目不有來去自如的人,老二的府裡高手也不
少,他也不可能進出老二府神不知、鬼不覺。」 
  年羹堯沉默一笑道:「老弟,你這是捧我還是損我?」 
  燕翎道:「年爺,你那一身所學我清楚。」 
  隆科多那裡點了頭:「嗯,我也這麼想。」 
  燕翎道:「這個人不可能在年爺敏銳耳目不偷偷摸摸的進出,但卻以名正言順,大搖大
擺的進出,同樣的,這個人也可以名正言順,大搖大擺的進出老二府,也就是說,這個人是
雙重身份,您幾位想想,『雍郡王府』有這麼一個人麼?」 
  四阿哥、隆科多、年羹堯三個人互相看了看,沒說話。 
  燕翎道:「我卻知道有這麼一個人。」 
  四阿哥、隆科多、年羹堯微一怔,幾乎是同聲問:「誰?」 
  燕翎道:「白玉樓。」 
  年羹堯哈哈大笑,四阿哥道:「玉樓,你這是開玩笑!」 
  隆科多道:「玉樓,你漏說了一點。」 
  「您指教。」 
  「這個人是雙重身份,在『雍郡王府』跟老二府之間,你是具雙重身份,可是這個實際
上只是站在老二那邊的,你是麼?」 
  燕翎早就料到隆科多提的是這一點,因為這一點是他故意漏不的,等的也就是讓在座三
個人中的任何一個提起,他當即故作一愕,旋即笑道:「這我不敢承認。」 
  隆科多道:「那不就得了麼!」 
  「兄弟!」年羹堯收斂了笑容,道:「經你這麼一提,我倒想起了個人,他倒是很能夠
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出這兩個府中,連我年雙峰都瞞過了。」 
  燕翎目光一楞:「噢,年爺,他是——」 
  「日月令旗的掌令」 
  燕翎一怔,脫口叫道:「日月令旗的掌令,會是他……」 
  「顯然兄弟你聽說過這個人。」 
  「當然聽說過,年爺您可知道『日月令旗』是怎麼回事?」 
  「不大清楚。」 
  「那就容我從頭說起,您三位當知道,前有崇禎皇帝有公主……」。 
  四阿哥道:「知道啊,就是李自成破京,崇禎吊死煤山之前,一劍把她殺了。」 
  「不,崇禎皇帝是砍不了她一條右臂,誰都以為她死了,事實上她並沒有死。」 
  四阿哥一怔:「噢!」 
  隆科多道:「難道說她現在還活著。」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45:18

 燕翎道:「您三位可聽說過,當今武林有位神秘異常的奇人,獨臂老尼苦大師。」 
  年羹堯道:「這位比丘我聽說過,的確稱得上神秘奇人,據說她壽高已近百,見過她的
人少之又少……」忽一怔:「獨臂老尼,獨臂……,老弟,難道她就是……」 
  燕翎道:「沒錯,年爺,她就是前明崇禎皇帝那位公主。」 
  年羹堯臉色為之一變。 
  四阿哥、隆科多輕叫道:「有這種事。」 
  年羹堯道:「兄弟,難道說那什麼『日月令旗』,跟這個老尼姑有關。」 
  「年爺,這面『日月令旗』就是這位苦大師所制的,日月為『明』代表前明,凡以前明
遺民遺臣自居的人,見令旗如見這位苦大師,無不俯首聽命。」 
  四阿哥道:「這是什麼道具,意味著前明還有她這個姓朱的在。」 
  「不錯,四爺。」燕翎道:「她也以領導前明遺臣遺民自居的所謂忠義豪雄,反清復
明。」 
  四阿哥、隆科多、年羹堯臉色俱都一變,四阿哥道:「這就不對了,當初破京逼死崇禎
的是李自成,又不是我大清國的兵馬……」 
  燕翎道:「四爺,可是她認為取代了朱明的是來自關外的大清,當然,她也沒有饒了李
志成,還有真正的罪魁禍首——吳三桂。」 
  四阿哥、隆科多互望一眼,沒說話。 
  年羹堯道:「執掌令旗的,就是這個老尼姑,兄弟。」
  「不!」燕翎道:「這位苦大師在當今武林中的威望,可以說前無古人,恐怕也後無來
者,加以她又壽高近百,怎麼會親自執掌『日月令旗』到處行動,要是她親自到處行動,也
用不著制那麼一面日月令旗了!」 
  「噢!那是——」 
  「據我所知,苦大師選的有代她執掌這面令旗的人,執掌這面令旗的也就代表她,是無
上權威,可以號令天不。這個掌令每三年換一次,三年期滿,繳回令旗,苦大師就把這面令
旗交給不一任掌令,掌令的人選,在武林中物色,凡是被苦大師選中的,都是奇才,都是一
等一的高手。當然也絕對可靠,苦大師利用三年時間暗中觀察一個人,甚至還調查他的過去,
條件極苛,在這種情形不選出來的掌令,還能不個個可靠,個個超人麼。」 
  四阿哥歎道:「你不說我還不知有這種事呢,真是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隆科多連點頭:「真是,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兒。」 
  年羹堯道:「年雙峰只知道運籌帷幄,虎帳談兵,這種事知道得倒不多,今天可增長了
不少見聞,兄弟啊兄弟,我簡直為你叫屈。」 
  燕翎道:「年爺為我叫什麼屈?」 
  「像兄弟你這種人才,居然沒被那個老尼選中——」 
  燕擁哈哈大笑:「江南白玉樓,出了名的邪,出了名的色中惡魔,除非老尼姑擁有一個
眾香國,要不然她怎麼會選上我。」 
  年羹堯仰天哈哈大笑,四阿哥和隆科多也笑了。 
  燕翎忽然停住笑聲,道:「年爺,不對!」 
  四阿哥、隆科多、年羹堯為之一怔,年羹堯道:「什麼不對?」 
  「偷藥還藥的不可能是『日月令旗』的掌令。」 
  「何以見得?·」 
  「年爺怎麼糊塗了,他是苦大師的掌令,又不是老二的掌令,他巴不得老二中毒才對。」
  那三位又都一怔,四阿哥點頭道:「這倒是,那又會是誰呢?」 
  年羹堯道:「別管他是誰了,反正咱們是要查的,相信將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看這件
事乾脆就麻煩玉樓吧!」 
  四阿哥道:「怎麼樣,玉樓,願意幫這個忙麼?」 
  燕翎道:「四爺交待人辦事,都是這樣說話的麼?」 
  年羹堯道:「兄弟,你可真是不識抬舉啊。」 
  四阿哥笑了,燕翎也笑了,只有隆科多沒笑,反之他表情顯得有點凝重道:「還有件事,
我也得麻煩玉樓。」 
  六道目光望向隆科多,四阿哥道:「什麼事,舅舅!」 
  「這個『日月令旗』的掌令現在京裡,對咱們可是個大威脅啊!」 
  燕翎忙道:「怎麼知道『日月令旗』的掌令現在京裡?」 
  隆科多輕咳一聲道:「聽雙峰說,有人見過。」 
  「年爺,誰見過?」 
  年羹堯道:「有個護衛在外頭聽說的,說這話的人,繪聲繪影,言之鑿鑿。」 
  「不可信,不可信。」燕翎笑著搖了頭:「不見那面『日月令旗』,誰也不會知道誰是
掌令,『日月令旗』又豈是輕易顯露的,再說,那位掌令真是已經來了京裡,他早就找上關
外白家這幾個人了,我這個西貝白玉樓又豈能安安穩穩的坐在這兒?」 
  四阿哥道:「怎麼,玉樓……」 
  燕翎道:「苦大師最不能容的,就是像我們這些賣身投靠的人。」 
  年羹堯道:「我不信兄弟你不是那個掌令的對手。」 
  燕翎道:「我不願妄自菲薄,可也不敢落個驕狂,單打獨鬥,或許能拚一不,奈何他能
調動任何一個高手。」 
  隆科多道:「不管可信不可信,你幫忙留意一不總是好的。」 
  年羹堯搖頭道:「舅舅,我看留意都不必留意。」 
  隆科多道:「為什麼?」 
  「他不找上咱們,咱們又何必去惹他?有工夫還管自己的事兒,讓『侍衛營』或者是
『九門提督』去忙不好麼?」 
  四阿哥點頭道:「這倒也是辦法。」 
  隆科多向四阿哥投過詫異一瞥,四阿哥似乎沒留意,直直腰道:「往宮裡跑一回就累一
回,你們聊吧,我要歇會兒去了。」 
  燕翎聰明人,還能不懂這個,四阿哥還沒站起來,他已經站了起來:「您歇著吧,我該
走了。」 
  四阿哥忙道:「玉樓,別自作聰明,我可沒攆你的意思啊。」 
  燕擁笑道:「瞧瞧說的,一大早就跑出來,還能不趕快回去!萬一那位找我呢,您歇著
吧,明兒再來給您兩位請安。」他欠個身往外行去。 
  四阿哥道:「好吧,那我就不留你了,雙峰,代我送送玉樓。」 
  年羹堯站起行了出去。 
  口 口 口 
  送走了燕翎,年羹堯又折了回來。 
  四阿哥跟隆科多還在,那兒歇著去了?年羹堯往不一坐。 
  隆科多那裡說了話:「我什麼人都見過,可就摸不透他!」 
  四阿哥瞅著年羹堯:「你看呢?」 
  年羹堯道:「我琢磨過了,他不像有什麼問題。」 
  四阿哥道:「這麼說,他的話可信!」 
  「我是這麼想,舅舅……」 
  「不跟你說了麼,我摸不透他。」 
  年羹堯轉望四阿哥:「您呢?」 
  四阿哥搖了搖頭:「我不敢說他有沒有問題,我只覺得他的話無懈可擊。」 
  隆科多道:「那並不能表示他這個人沒問題。」 
  年羹堯道:「他有什麼問題?他就是那個掌令?」 
  「能說沒這個可能?」 
  「咱們可都好好的,而且他也絕不會從白泰官那兒逼出解藥,送給老二送去。」 
  隆科多呆了一呆,一時沒說出話來。 
  四阿哥道:「希望他不是,要不然就更難找出他的破綻,他要是的話,這些事兒的來龍
去脈他比誰都清楚,咱們卻沒跟他說實話,咱們是什麼心,他還不明白?」 
  年羹堯哼哼了兩聲道:「我倒有點懷疑起白泰官來了。」 
  「白泰官!」隆科多一怔:「他是那個什麼掌令?」 
  「他不是那個什麼掌令,他編出了個掌令。」 
  「不,不,不,李志飛剛不說了麼,這個掌令,確有其人其事。」 
  「他可未必來了京裡吧,舅舅。」 
  隆科多一怔,又沒能說上話來。 
  四阿哥道:「雙峰,毒藥是白泰官丟不的,解藥也是他送去的,了因和尚,呂四娘是他
出主意弄來的,等到死了一個之後,又把他們救出去,他圖的是什麼,又是什麼意思?」 
  年羹堯呆了一呆,道:「這……」 
  「對呀!」隆科多道:「一語驚醒夢中人,雙峰,你說,白泰官他圖的是什麼,又是什
麼意思』·」 
  年羹堯苦笑搖頭:「我都糊塗了。」 
  四阿哥自嘲一笑:「何止你糊塗了。」眼一閉,往後一躺,不再說話了。 
  隆科多懊惱地一拍座椅扶手,站起來走了出去。 
  年羹堯呆呆地,沒動也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四阿哥睜開了眼。 
  年羹堯道:「舅舅走了。」 
  「我聽見了,雙峰,我剛想過了,不要緊。」沒頭沒腦的。 
  年羹堯詫異地「嗯!」了一聲。 
  「要說他是那個什麼掌令,他對咱們並沒有什麼不利的行動,要說他是老二或者是老八
的人,我就不信我攏不過他的心來,你說,還有什麼可慮的?」 
  年羹堯由衷地點了頭:「這倒是,這倒是。」 
  四阿哥直腰坐起:「想通這一點,讓人精神為之一振,老二的毒解了,雖然對我不利,
可是關外白家那幾個的口供由舅舅送進御書房,這一不我就又扳回來了。」 
  「噢,送進去了。」 
  「當然,不送進去還等什麼。」 
  「好,白家那幾個要倒霉。」 
  「希望老二惱羞成怒砍了他們。」 
  「滅口,不打自招。」 
  「李志飛呢?能不恨老二?」 
  年羹堯笑了,而且是哈哈大笑。 
  口 口 口 
  二阿哥在書房裡來回轉,臉色很難看。 
  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鮑師爺進來了,打個揖道:「你回來了。」 
  二阿哥「嗯!」了一聲:「桌上有樣東西,你看看。」 
  鮑師爺轉眼望向書桌,桌上放著幾張紙,上頭寫的有字兒,鮑師爺過去拿起來略略看,
臉色馬上變了,轉眼望向二阿哥,驚聲道:「這,這是那兒來的?」 
  二阿哥冷冷地道:「皇上扔給我的!」 
  鮑師爺叫道:「老四那兒送進去的?」 
  「這還用說?你看這件事該怎麼辦?」 
  鮑師爺道:「我,怎麼沒聽他幾個回來以後說起?」 
  二阿哥冷哼一聲:「自己幹的好事兒,還有臉說!」 
  鮑師爺兩眼發直:「這,這,皇上怎麼說?」 
  「皇上把這個扔到了我身上,還用怎麼說?話是我說的,回來查查看,明兒個進宮回話,
你看這件事該怎麼辦?」 
  鮑師爺道:「老四做事太狠太毒了,太狠太毒了。」 
  「別怪老四了,要是我抓住這個,我也會這麼做,這是什麼事兒,對大敵還能仁慈麼?
要怪只怪你們給我找來了這幾個精明幹練的高才。」 
  鮑師爺忙道:「是,是,我們該死,我們該死,您的意思是……」 
  「還能有什麼別的奸辦法麼,你該知道這種事的嚴重性,搞不好我這東宮太子就要讓給
別人了!只有懲處了他們,然後我推說個不知情了。」 
  「是,是,是,您是打算……」 
  「只是把他們砍了吧。」 
  鮑師爺猛一驚:「砍了?」 
  「嗯。」 
  「二爺,能這麼做麼?」 
  「我也是不得已,你能有更好的辦法最好。」 
  「這,二爺,更好的辦法我一時想不出來,不過恕我大罪,您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不能這麼做。」 
  「您忘了,白家還有個李志飛在這兒,您要是殺了白家這幾個,恐怕李志飛會……」 
  「沒什麼恐怕不恐怕的,大不了一塊兒砍了。」 
  「一塊兒砍三一爺,您的解藥就是他弄來的……」 
  「我知道,不是我以怨報德,我是沒辦法,不殺他們我就要倒霉,我當然只有顧自己,
還能顧他們不成」 
  「這倒也是,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 
  「您是知道的,白家那幾個武功都不錯,那個李志飛的武功尤其高,府裡上不,恐怕沒
人對付得了他們。」 
  「虧你還是個師爺呢,對付一個人,一定要使用武力,一定要打鬥麼?」 
  「這……」 
  「這件事我就交給你辦了,用什麼方法隨便你,只要給我辦得圓滿就行了。」 
  鮑師爺大吃一驚,急道:「不,爺……」 
  二阿哥冶冶地看了他一眼:「怎麼,你辦不了?」 
  「不,不是的,二爺……」 
  「那是為什麼?」 
  「這,這……」 
  「既然辦得了,就快去給我辦吧,別忘了,你是跟我的,不是跟他們的,我要是倒了霉,
你們誰也落不到好處。」 
  「是,爺,這個我知道……」 
  「那就行了,快去辦吧,別忘了,明天我就要進宮回話去。」 
  鮑師爺只有硬了頭皮:「是,是。」 
  鮑師爺回到了自己的書房裡,比剛才二阿哥的情形還糟,他既焦急又煩燥,怕對付不了
那幾個還在其次,他又怎麼能對李志飛不手?可是來回走了幾趙,想想二阿哥的話之後,他
就釋然了。 
  二阿哥說得對,他姓鮑的是跟他的,不是跟關外白家的,跟李志飛既不沾親,也不帶故,
有什麼不不了手的。 
  二阿哥一人得道,雞犬都要升天,二阿哥要是一旦倒了霉,誰也好受不了,自己跟著這
位二阿哥,多少年來一直竭智彈忠,為的是什麼?人不自私,天誅地滅,什麼事自己先放在
前頭,只要是為自己好,拿自己的親人來墊腳都值得。 
  鮑師爺釋然了,真釋然了,馬上既不焦急也不煩燥了,身為師爺,出主意不見血地殺個
人,還不是什麼難事,可是這種事一個人幹不了,總得找個幫手,找誰呢? 
  他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了一個可靠的人,馬上向外喊道:「來人。」 
  人來了。 
  「請謝姑娘來一不,快。」 
  人走了。 
  沒一會兒工夫,謝蘊如來了,她的確是個冰美人,除了對燕翎,到那兒都是冷冰冰的。
「鮑師爺,你找我。」 
  「噯,請坐,請坐。」鮑師爺很客氣地讓謝蘊如坐不,然後自己跟著落了座。 
  謝蘊如目光一凝,道:「有事兒?」 
  「是有點事兒想跟你商量一不,而且還得借重你。」 
  「您好說,有什麼事兒,您儘管吩咐就是。」 
  「是這樣的……」 
  他把事情的經過,以及二阿哥交付給他的使命,從頭到尾說了一逼。 
  謝蘊如聽得暗暗心驚,表面上卻是一點聲色也不露,一直等到鮑師爺把話說完,她才平
靜地道:「二爺這也是無可奈何,您的意思打算怎麼辦呢?」 
  「沒多少時候了,不但是只許成,不許敗,而且要快,我把你找來,就是要商量一個穩
當的好辦法。」 
  「這種事該您拿主意……」 
  「不,不,不,集思廣益,集思廣益。」 
  謝蘊如淡然一笑道:「要我動動刀劍可以,動腦筋,拿主意的事兒我可不靈。」 
  「謝姑娘客氣,謝姑娘客氣。」 
  謝蘊如正色道:「鮑老,這不是客氣的事兒,就像您所說的,時候不多了,越耽誤越不
好,您就快拿主意吧。」 
  鮑師爺沈默了一不,窘迫一笑:「我看,對付這幾個,恐怕還得動用姑娘手不的金釵
們。」 
  謝蘊如暗暗罵了聲「老畜生」,道:三逼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可是對付白家那兩個老
的,恐怕行不通。」 
  「先把年輕的收拾了,剩不那兩個老的就好辦了,真不行跟他們倆來硬的,把人都叫來,
往上一圍,我不信他倆有通天的本事,能以一當百。」 
  「恐怕您還沒想到李志飛呢,他眼高於頂,我手不這些金釵他一個也看不上,您說怎麼
辦?」 
  「這個,這個。」 
  鮑師爺猶豫著道:「謝姑娘你……」 
  「我怎麼?」 
  「這話本來我不好說,可是為了二爺,為了大局,我不說也不行,謝姑娘你是不是能勉
為其難……」 
  「鮑師爺忘了,咱們當初怎麼談的條件了?」 
  鮑師爺乾笑道:「這個我知道,這個我知道,可是……」 
  謝蘊如截口道:「我愛莫能助,鮑老還是另想辦法,另請高明吧。」 
  鮑師爺有點不高興了,臉色微沈,道:「謝姑娘,你可是二阿哥府的人哪,二阿哥的成
敗……」 
  謝蘊如站了起來,道:「鮑老,我不計名利,也不求榮華富貴,我可以馬上離開二阿哥
府。」 
  鮑師爺忙跟著站起,陪上笑臉:「謝姑娘別誤會,千萬別誤會,這樣好不好,白家那兩
個年輕的跟兩個老的,你幫忙給收拾了,李志飛我來對付。」 
  謝蘊如道:「這我很樂於從命,就這麼說定了,您還有別的事兒麼?」 
  鮑師爺道:「沒有了,沒有了。」 
  謝蘊如道:「那您忙您的吧,我也去準備了。」 
  謝蘊如走了,回到了她那間精雅的小屋裡,停都沒停,坐不來就寫信。 
  湘君一旁訝然問道:「姑娘,您這是給誰寫信哪。」 
  謝蘊如邊寫邊道:「燕少爺。」 
  湘君一怔:「燕少爺?」 
  「別問,這會兒我沒工夫告訴你,等你送信回來再說。」 
  說話間,謝蘊如已經把信寫好了,往信封裡一裝,信封上是既沒寫字,也沒封口,抬手
遞給了湘君:「想法子把這封信送到燕少爺手裡,越快越好。」 
  「是!」 
  湘君是個聰明姑娘,一見這情形,心知是急事兒,接過信往身上一藏就走了。 
  燕翎接到謝蘊如的信,可是燕翎不知道那封信是誰送來的。 
  燕翎發現那封信的時候,那封信是在燕翎床上。 
  看完了信,燕翎一則震驚,一則詫異,震驚的是四阿哥果然走這步棋了,詫異的是這封
信究竟是誰送來的,怎麼送來的。 
  不過燕翎沒多想,他沒工夫多想,藏好了信就出了屋。 
  到了二阿哥府,他一路躲著白家的人,也沒去謝蘊如那兒,直接找上了鮑師爺。 
  鮑師爺還在書房裡,看見他進來,猛地一怔,忙站了起來:「老弟,你怎麼來了,正要
派人找你去。」 
  燕翎道:「噢,有事兒?」 
  一坐,坐不說。」兩個人落了座,鮑師爺道:「老爺,禍事了……一 
  燕翎抬手攔住了鮑師爺:「鮑老,你先別說,我也是為件要緊事兒來的,讓我看看咱倆
說的是不是一件事兒。」頓了頓道:「是不是老四把白家幾位的口供送進宮裡去了!」 
  鮑師爺一怔:「老弟,你……」 
  燕翎道:「我在老四那兒得到了這清息,所以趕緊跑來了。」 
  鮑師爺微一搖頭:「老弟,你來晚了。」 
  「怎麼,是不是宮裡……」 
  「二爺今天進過宮了,皇上把白家幾位的口供扔在了二爺身上。」 
  「好厲害的老四,好陰毒的老四,二爺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只有裝糊塗說回來查查,明天進宮回話!」 
  燕翎皺了眉:「鮑老,白家這幾個人,性命危險了。」 
  鮑師爺心頭猛一跳:「老弟,你,你怎麼說?」 
  「鮑老,二爺只有殺他們幾個來保全自己了,除此,沒有別的辦法。」 
  鮑師爺心頭震撼,心想:這李志飛真是料事如神。可是他嘴裡只有這麼說:「老弟,這,
這不至於吧。」 
  「最好是不至於,老四正等著這一步呢。」 
  鮑師爺又一怔:「怎麼說,老四他正等著……為什麼?」 
  「鮑老,你聰明一世,怎麼糊塗一時,二爺要是殺了白家這幾個,不正落個滅口之嫌
麼?」 
  鮑師爺怔住了,半天才道:「可是,他們幾個已經有了口供……」 
  「話是不錯,萬一皇上要親自問問白家這幾個,到時候二爺交不出來人,情形豈不是更
糟?」 
  「這……這倒是,那……老弟你看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那就要看二爺了,為難的是二爺,我怎麼敢讓二爺怎麼辦?」 
  鮑師爺苦笑道:「老弟,說什麼為難的是二爺,為難的是我啊,你想,二爺還能不讓我
幫他拿主意,我能幫他拿什麼主意?」 
  「這就是了,鮑師爺您都不能為二爺拿主意,我又怎麼能?」 
  「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鮑師爺是真急了,急得直頓腳。 
  燕翎偷瞟了鮑師爺一眼:「說不得只有這樣兒了……」 
  鮑師爺忙道:「怎麼樣?」 
  「您把我剛說的,稟報二爺,看看二爺怎麼說?」 
  鮑師爺沈吟了一不:「也好,老弟,你在這兒坐會兒,我去見二爺去,可干萬別走,說
不定呆會兒還得麻煩你呢。」他沒等燕翎有任何表示,站起來走了。 
  燕翎笑了。 
  沒多大工夫,鮑師爺急急忙忙的又進來了,進來就道:「老弟,二爺要見你。」 
  燕翎早就料到會這樣了,故作一怔站了起來:「怎麼說,二爺要見我。」 
  「二爺要跟你商量商量,看這件事該怎麼辦。」 
  「我又能幫二爺拿什麼主意。」 
  「老弟,別說了,快去吧,二爺都急死了,明兒個一早就要進宮回話去,要是沒個主意,
讓二爺拿什麼回話去?」他沒讓燕翎再說話,拉著燕翎就走。 
  進了二阿哥的書房,二阿哥還在焦急的踱步呢。 
  燕翎上前躬個身:「二爺。」 
  二阿哥有點兒心不在焉地嗯了兩聲,仍踱他的步。 
  鮑師爺上前叫道:「爺……」 
  二阿哥突然停了步,望著燕翎道:「志飛,我還沒謝謝你的解毒。」 
  「不敢,這是屬下份內事。」 
  二阿哥馬上又轉了話鋒:「你們家這幾個人,給我惹了這麼個大麻煩,你看該怎麼辦?」
  「白家這幾個人沒用,簡直該死。」 
  「我知道,我只問你該怎麼辦。」 
  「您要是問屬下的話,屬下只能說,白家這幾個人該以死謝罪。」 
  「你不說他們不能殺麼?」 
  「屬下只是怕四阿哥等的就是這個,怕他到時候指您有意滅口。」 
  「口供他們都弄去了,還滅什麼口?」 
  「那就只有帶他們幾個腦袋進宮了。」 
  二阿哥、鮑師爺都一怔。 
  燕翎正色道:「他們幾個有辱使命,應該對他們的過失負責,屬下毫無怨尤。」 
  二阿哥,鮑師爺怔怔地轉臉互望。 
  燕翎跟著又是一句:「屬下句句由衷,字字肺腑,不敢也不願因私廢公。」 
  二阿哥定過了神,點著頭,一連說了三聲好。 
  他這三聲「好」,並不意味著燕翎的建議可行,而是藉著嘉許燕翎,思付這一步棋該怎
麼走。三聲「好」過後,他又背著手開始踱步了。 
  燕翎道:「您莫非仍信不過屬下。」 
  「那倒不是,那倒不是。」二阿哥頭搖得像貨郎鼓似的。 
  燕翎道:「那麼您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二阿哥沒說話。 
  鮑師爺忍不住叫道:「爺……」 
  二阿哥抬手攔住了鮑師爺。 
  鮑師爺沒敢再打擾他,過了一會兒,二阿哥突然停了步,望著鮑師爺:「志飛能大義滅
親,我很感動,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吧。」 
  鮑師爺吃了一驚,忙道:「這……」 
  「怎麼,辦不了?」背著燕翎,二阿哥給了鮑師爺一個眼色。 
  鮑師爺可真是一點就透,當即說道:「回您的話,這件事非同小可,府裡這些 
  人,恐怕都不是白家那幾位的對手……」 
  「那你說該怎麼辦,撇開眼前這件事不談,往後呢,往後我豈不是連控制都控制 
  不了他們了!」 
  鮑師爺苦了臉:「這……」「這」了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二阿哥一聲冷笑道:「這倒好,這倒好,我原是聘人來幫忙的,現在竟成了尾大 
  不掉之勢,你是我的首席幕賓,你看著辦吧。」 
  鮑師爺臉上的神色更苦了:「爺,這您知道,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我自 
  己沒辦法動手用武,加以府裡這些個人……」 
  燕翎突然說道:「好了,鮑老不要再說了,這件事交給我來辦吧。」 
  「李志飛」終於上鉤了,鮑師爺心裡暗暗一喜。 
  二阿哥還要裝作一番,瞪大了眼道:二父給你辦?你怎麼辦?」 
  「爺,白家那幾個,沒一個是屬下的對手,屬下做起來不難。」 
  「不,不,不,不行,雖然你不姓白,可是你總是白家的人,我要殺他們,已經 
  對你說不過去了,而你因公廢私,毫無怨尤,更讓我感激,我怎麼能再讓你親手去做 
  這件事,不行……」 
  「爺……」 
  「不行,你不要再說了,說什麼我也不能讓你去辦。」 
  「爺,您不必如此,為了您,屬下能大義滅親。」 
  「不,你做的已經很夠了,你來了以後,沒有落到一點好處,馬上又到老八那兒臥底,
跟著又打進了老四的門,論功勞有功勞,論苦勞有苦勞,出生入死,冒險犯難,我已經欠你
夠多了,怎麼能再讓你……」 
  「爺,您的心意屬下懂,只有您這番好意,屬下就是粉身碎骨,腦漿塗地也值得了,別
的您就不必多想了。」 
  「志飛,我……」 
  「爺,事實很明顯,要是您不讓屬下去辦,恐怕你動不了了他們幾個,說起來這還事小,
萬一再把他們逼到別處去,那後果更不堪設想,事關重大,還望您三思。」 
  二阿哥皺了眉,說不出話來了。 
  鮑師爺猶豫著道:「爺,志飛老弟說的也是實情。」 
  二阿哥突然揚起雙眉,伸手撫在燕翎肩上:「志飛,那我就不再說什麼了,你放心,我
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 
  燕翎肅容道:「屬下不求這個?」轉望鮑師爺:「鮑老,他們幾個現在何處,」 
  鮑師爺忙道:「在西院,只有他們幾個在,我不讓任何人輕易進人西院。」 
  燕翎向著二阿哥一躬身:「您請稍候。」轉身出門而去。 
  二阿哥,鮑師爺對望,都笑了。 
  鮑師爺道:「您放心,一定馬到成功。」 
  二阿哥道:「榮華富貴啊榮華富貴,你害的人可是真不少啊。」 
  鮑師爺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西院門關著,裡頭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息。 
  燕翎伸手推了推門,一推就推開了,敢情只是關著,並沒有上栓。 
  進了西院看,院子不大,但「院」雅無須大,四間精舍座落在花木叢裡,不但 
  雅,而且寧靜。他看不見人,每間精舍門都關著。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46:59

  他輕輕咳了一聲。 
  「什麼人?」馬上有人喝問。 
  循聲望去,左邊一間精舍門口站著個人,正是白家「五煞」裡的崔剛。 
  燕翎一抱拳道:「請問,尊駕可是關外白家的人?」 
  崔剛兩道銳利目光直逼過來:「不錯,怎麼樣?」 
  燕翎道:「請問白三少、白四少在麼?」 
  只聽又一話聲傳了過來:「誰找白三少、白四少。」 
  燕翎轉眼望去,右邊一間精舍門口站著樊鵬天。 
  燕翎當即又一抱拳道;「在不受人之托,送東西來的。」 
  崔剛道:「你受誰之托,送什麼東西?」 
  「在不受李八少之托!」 
  「八少?」 
  「送什麼東西?」 
  「請原諒,在不務必要先見白三少、白四少。」 
  崔剛、樊鵬天互望一眼,崔剛道:「跟我來。」邁步向正北並排兩間精舍行去。 
  燕翎道:「有勞了。」邁步跟了過去。 
  燕翎這邊跟了上去,那邊樊鵬天也邁了步,他跟在燕翎後頭,當然,這是為監視燕翎。
就在這時候,燕翎發現崔剛跟樊鵬天的步履都不太穩,顯然傷還沒全好。 
  口 口 口 
  崔剛到了兩間精舍左邊一閭前,舉手敲門:「三少……」 
  白燕民的話聲傳了出來:「聽見了,帶來人進來吧。」 
  崔剛推門而入,燕翎隨後跟進。進門處是個精緻的小客廳,靠裡還有一套間,垂著簾,
這時候垂簾一掀,白燕民走了出來,臉色蒼白,兩眼也有點失神。 
  燕翎道:「跟八少的情形一樣,奉命潛伏在八阿哥府,今天有事回來稟報,八少托我為
幾位帶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燕翎左右看了看,道:「八少交待,非幾位到齊不能取出。」 
  一個話聲從門外傳了進來:「我們幾個到齊了。」 
  白復民隨話走進精舍,他的情況也不比白燕民好多少! 
  一張臉色呈蒼白,兩眼一點神都沒有。 
  燕翎一抱拳道:「四少。」 
  白復民跟白燕民一樣的傲,冶冶地看了燕翎一眼,道:「我們都到齊了,究竟是什麼東
西,拿出來吧。」 
  燕翎道:「自當遵命,諸位請看。」 
  他探手腰間,往外猛地一抖,只見匹練也似的一道寒光暴閃,崔剛、樊鵬天、白燕民三
個站的近一點,立即喉間噴血,砰然倒地。白復民只站在門口,睹狀猛地一怔,但他反應畢
竟快,一定神,吸一口氣倒退飄出精舍。 
  燕翎自不會讓他逃出手去,一挺軟劍,掠了出去,軟劍抖起劍花,向著白復民捲了過去。
白復民剛站穩,檁人的劍氣已迎面捲到,他猛又一驚,上身一仰,一個倒栽跟頭翻向後去。
  他應變不能說不快,奈何燕翎已經防著他這一招了,軟劍微微往上一揚,血光崩現,白
復民慘呼出聲,砰然摔落地上,他兩條腿由膝以下跟身子分了家,燕翎一步跟到,手起劍落,
白復民也喉間噴血,身子一抖,就不再動了。 
  燕翎毫不耽誤,提劍掠回精舍;再出來時,門簾包著圓圓的一包,到了白復民身旁,一
劍揮不,白復民一顆頭顱一滾老遠,燕翎過去拾起扔進門簾布裡,收起軟劍, 
  飛身掠去。 
  二阿哥、鮑師爺正在等,燕翎提著門簾布包的一包走了進來。 
  二阿哥忙站了起來:「得手了?」 
  燕翎道:「幸不辱命。」把布包遞向鮑師爺。 
  鮑師爺猶豫一不接了過去。 
  燕翎道:「鮑老不打開驗驗麼?」 
  鮑師爺忙道:「不必了,不必了。」 
  鮑師爺臉有點白,手有點抖,轉眼望向二阿哥。 
  二阿哥道:「你去給我準備準備,我這就進宮去。」 
  鮑師爺答應一聲,提著布包,哆哆嗦嗉地出門而去。 
  二阿哥望著燕翎道:「志飛,別的我不說什麼了,對你,我當有重酬。」 
  燕翎道:「屬下不敢奢求,只是這麼一來,屬下就成了白家的叛徒,而且跟白家結不了
深仇大恨,倘若他們有白家人到京裡來,還望爺……」 
  二阿哥一抬手道:「這個你放心,現在你是我的人了!天子腳不,容得他們胡來,誰敢
碰你一碰,我頭一個不依!」 
  燕翎道:「謝爺的恩典,今後為了爺的大事,屬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二阿哥道:「你也放心,只要我有一天登了基,我絕不會忘記你的忠忱的。」 
  燕翎再次謝恩,然後道:「屬下不能久留,您要是沒什麼別的事的話……」 
  二阿哥不等燕翎把話說完便道:「沒事了,沒事了,你走吧。」 
  燕翎躬身告辭,出了二阿哥的書房。 
  出書房順著長廊走,看看四不沒人,燕翎又拐了彎兒! 
  他沒馬上回八阿哥府去,他找謝蘊如去了。









第三十五章 仲孫奇促成美姻緣
  燕翎悄悄地溜進了小院子。 
  看看謝蘊如的屋,外間沒人,靜悄悄的,聽不見一聲聲息。 
  難道謝蘊如跟湘君都不在?上那兒去了?燕翎心裡邊想著邊走了過去,剛進謝蘊如的屋,
謝蘊如的話聲從裡間傳了出來;「誰?」 
  燕翎心頭一陣跳動,應道:「你還希望有誰,」人跟著跨進了屋。 
  裡間垂簾一掀,謝蘊如滿臉驚喜地迎出來了。 
  燕翎過去就擁住了那如綿嬌軀。 
  「哎喲,你怎麼這麼大膽!」謝蘊如一驚,紅著臉就掙。 
  燕翎豈由他掙,擁著她就進了裡間,道:「我的膽要是不夠大,苦大師豈會讓我代她執
掌『日月令旗』?」 
  「皮厚,快放開我,湘君馬上就回來了。」 
  謝蘊如嬌羞欲滴,話雖這麼說,可卻沒再擰身掙了。 
  「蒼天有知,憐我相思,說什麼也不會讓湘君這時候回來的。」 
  謝蘊如頭一低,道:「憐你相思,哼,你也知道相思苦?誰知道這些日子你勤往那位身
邊兒跑?」 
  燕翎笑了,道:「好大的醋勁,你可以問問,這些日子裡,她們誰要是多見過我一面,
我就……」 
  謝蘊如仰嬌靨,出玉手,輕輕地按住了燕翎的嘴:「不許再說了。」 
  望著那醉人的嬌模樣,燕翎情難自禁:「讓我不再說可以,不過要換樣東西堵我的嘴。」
低不頭去,飛快在謝蘊如那兩片香唇上親了不去。 
  謝蘊如嬌靨通紅,頭一低,偎得燕翎更緊。 
  只聽一陣輕盈步履聲傳了過來,謝蘊如忙離開燕翎,坐到了香桌前。 
  燕翎道;「湘君好大的罪過。」 
  隨著那陣輕盈步履聲到了門口,燕翎揚聲道:「湘君,客人來了。」 
  只聽湘君在外頭輕叫了一聲:「燕少爺。」 
  旋即門簾掀動,香風襲人,湘君已俏生生地站在眼前。 
  謝蘊如嬌靨上紅潮未退,硬不敢看湘君。 
  燕翎含笑道:「湘君,多日不見了,你好?」 
  湘君淺淺一禮道:「謝謝您,您安好,您接到姑娘的信了吧。」 
  燕翎道:「提起信我倒要問了,信是怎麼送到我屋裡去的?」 
  湘君眨動了一不美目,望向謝蘊如:「您問姑娘。」 
  燕擁轉過身去。 
  謝蘊如沒敢看燕翎,道;「老八那兒有個丫頭,是我的人。」 
  燕韶為之一怔,旋即道:「好厲害,看來往後我的行動得小心點兒了。」 
  謝蘊如白了他一眼,瞠道:「胡扯什麼?」 
  湘君生就一付玲瓏心竅,道:「您坐,我去給您倒杯茶去。」放不門簾退走了。 
  謝蘊如道:「虧你還有好心情,我信上告訴你的事兒,你打算怎麼辦,」 
  燕擁道:「不用操心,都辦妥了。」 
  謝蘊如微微一怔,訝然道:「都辦妥了,」 
  燕翎走過去坐在桌旁,把他先去見鮑師爺,然後又見二阿哥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謝蘊如凝睇深注,道:「我算是服了你了。」 
  燕翎道:「只服我這一點麼?」 
  謝蘊如瞠道:「你怎麼老沒正經。」 
  「你願意我像根木頭,不言不笑,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謝蘊如瞟了他一眼,輕聲道:「討厭。」 
  湘君端著茶杯進來了,放不茶,含笑問燕翎:「燕少爺,您能呆多久?」 
  燕翎道:「什麼意思?」 
  謝蘊如道:「湘君想留你在這兒吃飯。」 
  燕翎道:「是嗎,湘君?」 
  湘君含笑點頭:「嗯。」 
  「我很想瞻仰瞻仰你的手藝,怕只怕我待在這兒不方便!」 
  謝蘊如道:「沒什麼不方便的,沒有我的話,誰也不敢往這兒亂闖。」 
  燕翎道:「那這頓飯我是吃定了。」 
  湘君面泛喜色,忙道;「我做幾個菜,呆會兒您跟姑娘喝兩杯。」 
  湘君退了出去。 
  燕擁轉望謝蘊如:「是湘君想留我在這兒吃飯麼?」 
  謝蘊如道:「我不稀罕,你要是不願意在這兒吃,你就走。」 
  「好。」燕翎站了起來。 
  「你敢。」謝蘊如一聲輕喝。 
  燕翎到謝蘊如身邊,拉起了謝蘊如的手! 
  謝蘊如嬌靨一紅,輕叱道:「討厭。」 
  燕擁道:「兩地相思,最斷人腸,你我都不該這麼忍心,是不?」 
  謝蘊如垂下螓首,沒說話;燕翎猿臂輕舒,擁住了謝蘊如的嬌軀。 
  身兒相偎,心兒相依,就在這默默的溫存中,那令人腸斷魂銷的相思,已雲消霧散,化
為烏有了。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時間好像比平日快了一倍。 
  簾外湘君的話聲,驚醒了這一對:「燕少爺、姑娘,飯好了。」 
  燕翎忙一定神,退向後去。 
  謝蘊如忙道:「那就開飯吧。」 
  湘君應了一聲走了。 
  謝蘊如嬌羞地瞟了燕韶一眼。 
  燕翎上前一步,伸手拉起了謝蘊如,輕輕往回帶,兩個人又偎在了一起。 
  片刻,謝蘊如輕輕挪離:「出去吧。」 
  微理雲鬢,輕拉衣裳,低頭行了出去,燕翎也跟了出去。 
  小桌上,四樣精美小菜,一個湯,兩付杯箸,一壺酒!謝蘊如坐了下去。 
  燕翎道:「湘君呢?」 
  謝蘊如道:「不用叫她,她不會來這兒吃的。」 
  湘君不但長得好,心竅玲瓏人也慧黠,還能燒得一手好菜,這樣的侍婢那兒去找?燕翎
心裡想著,人也坐了下去。 
  這頓飯的情形可想而知,謝蘊如不知道怎麼樣,燕翎是飯也吃多了,酒也喝多了,謝蘊
如恐怕也差不多,你不瞧?她一張嬌靨紅得桃花兒也似的! 
  看了看謝蘊如,燕翎搖頭笑了:「我慘了。」 
  謝蘊如嗔道:「誰叫你喝那麼多?」 
  「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討厭。」 
  燕翎站了起來。 
  謝蘊如道:「走了?」 
  「該走了!」 
  「能走麼?」 
  「這你就未免太小看我了。」 
  謝蘊如也站了起來,剛站起,嬌軀猛一幌。 
  燕翎忙隔桌伸手扶住了她:「看來需要人扶的是你,不是我。」 
  謝蘊如道:「都是你害的。」 
  「走吧,我扶你進去。」燕翎扶著謝蘊如進了裡間,扶著謝蘊如躺上了床,然後 
  把湘君給他倒的茶拿了過來。 
  「喝點兒茶,多少能解點兒酒。」 
  謝蘊如仰身坐起,接過茶暍了兩口。 
  燕翎把茶放好,回來坐在床邊兒:「睡會兒吧,我走了。一 
  謝蘊如皺了皺眉,道:「剛才還好好兒的,這會兒怎麼頭好暈。」 
  「不要緊,睡一覺就好了,躺不吧!」 
  燕翎扶著謝蘊如躺不,突然,四目交投,彼此凝注。 
  一剎那間,謝蘊如的嬌靨更紅了,呼吸也加快了。 
  燕翎也一樣,他抓起了謝蘊如的柔荑,謝蘊如的柔荑帶著顫抖。 
  燕翎情不自禁俯不身去,兩片嘴唇印在了謝蘊如的櫻口上。 
  這時候,兩個人都像火,兩個火唇碰在一起,火勢當然更猛更烈。 
  謝蘊如一個嬌軀顫抖得厲害,她發出了夢囈也似的呻吟。燕翎也激動得厲害,他都瘋狂
了,瘋狂了。兩團火熊熊地燃燒了,盡情地燃燒了。 
  良久,良久,一切趨於平靜!謝蘊如一張嬌靨深埋在繡花枕裡。 
  燕翎怔怔地!過了一不於,燕翎定神開了口:「蘊如——」 
  「不要叫我。」 
  「你怪我?」 
  謝蘊如沒說話。 
  「蘊如,我對你,唯天可表,你要是怪我……」 
  「我說怪你了麼!」 
  「蘊如——」燕翎一陣激動,擁住了謝蘊如, 
  謝蘊如轉頭把臉埋進燕翎懷裡,嬌軀又泛起了顫抖。 
  「你好大膽,你是不是瘋了。」 
  「我是瘋了,我是瘋了……」 
  「我也是瘋了!」 
  燕翎擁得謝蘊如更緊了點兒。 
  「我不敢想!」 
  「什麼!」 
  「剛才萬一湘君進來……」 
  「她並沒有進來,不是麼?」 
  「翎,我現在已經是你的人了!」 
  「以前不是?」 
  「不,以前不是,只是現在,現在……」 
  「現在怎麼樣。」 
  「你討厭!」 
  「是麼!」 
  「你可不許沒良心。」 
  「燕翎是那種人麼?」 
  「我知道你不是,要不然打當初我就不會理你。」 
  「這就對了。」燕翎又擁緊了謝蘊如。 
  「翎,我不願讓你走,可是我又不能不催你。」 
  燕翎沉默了一不,道:「我知道!」 
  他坐了起來,默默地整理衣裳,臉色有點陰沉。 
  謝蘊如跟著坐起,柔婉地道:「別不高興,你知道我是不得已。」 
  「你誤會了,」燕翎道:「我在想,我這一走,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來,這 
  算什麼!」 
  謝蘊如忙道:「翎,千萬別這麼想,別忘了你的身份,你的任務。」 
  燕擁道:「我知道不能因私廢公,大局為重,可是我總是人,總是個凡人。」 
  謝蘊如低了一不頭,緩緩說道:「只有你才這樣麼,有什麼法子,只好暫作忍耐了。你
知道,從今後我會更想你,那種相思滋味是讓人心能碎,腸能斷的,我巴不得能跟你在一起,
寸步不離,可是苦大師把漢族垂青、在朝遺民的將來交付了你,把僅存在一線光明命脈交在
了你手裡,我不能讓你置這些於腦後,更不願你為我成為千古 
  罪人,你懂麼,翎!」 
  「我懂,當然懂。」 
  「那就是了,不要有一點猶豫,不要作任何留戀,往後的日子長於如今,把心交給你的,
不只是我一個,讓她們幾位替我陪著你……」 
  這是什麼樣的胸襟,這是什麼樣的情愛。 
  燕翎難忍胸中激動,伸手抓住了謝蘊如的柔荑,握得緊緊的。 
  謝蘊如也為之一陣激動,但很快就恢復平靜了,展顏一笑,道:「我沒想到,燕家的少
爺,是這麼個多情人兒。」很顯然地,謝蘊如是故作灑脫。 
  燕翎懂,他心裡更難受,也由於謝蘊如陡然間增添了一份最動人的成熟的少婦美,燕翎
忍不住擁過嬌軀捉住了那兩片櫻唇。 
  謝蘊如很溫順,嬌軀泛起了輕微的顫抖,片刻之後,她推開了他,嬌軀微顫,輕聲說道:
「快走吧,別讓你我越來越難分難捨。」 
  燕擁不了床,沒說話,瞪著謝蘊如看了半天,突然轉身闖了出去。 
  謝蘊如沒追他,轉身撲倒在床上,把一張嬌靨埋在了繡花枕裡…… 
  燕翎回到了八阿哥府,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八阿哥府,他誰也沒理,直往後走,可是還沒
到後頭便就碰見了榮桂。 
  榮桂迎著他便道:「我的爺,您真行,簡直像條神龍似的,老是見頭不見尾的。」 
  「怎麼,老八又找我了。」燕翎問。 
  「不,他又進宮去了,是您來了客人。」 
  燕翎微微一怔:「我來了客人,誰?」 
  榮桂裂嘴一笑,笑得有點神秘:「您去看看就知道了,在水榭裡。」 
  說完這話,榮桂逕自走了。 
  燕翎去了水榭,一邊走,一邊想來的是誰,他以為,除了玉瑤,該不會有別人。 
  剛到水榭外,便聽見了水榭裡的談笑聲,銀鈴也似的,沒錯,是玉瑤,可是他就聽不出
說話聲是那個人,一個是玉瑤,另一個是誰? 
  心裡思忖著,人跨進了水榭,他看見了,憑欄站著兩位小謫的天仙,一個正是玉瑤,另
一個跟玉瑤一樣美,一樣的瘦長,一樣的靈秀。只是,玉瑤穿的是旗裝,另一位穿的則是漢
家裝束,年紀也比玉瑤小兩歲,這是誰? 
  玉瑤看見燕翎了,美目深注,臉上掠過一絲令人難以言喻的異樣神色,微笑說:「你回
來了。」 
  燕翎微一欠身:「格格。」 
  玉瑤轉望身邊那位:「妹妹,瞧,這就是我跟你提的那位奇男子,用你的慧眼看 
  一看,我說的是過還是不及。」那位微微笑了笑,沒說話,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直 
  盯著燕擁。 
  燕翎也在看她,他直覺地感到,這不是一位平凡的姑娘。 
  玉瑤轉過臉來:「玉樓,這是我阿瑪剛收的義女,複姓仲孫,單名一個奇字。」 
  「噢……」燕翎欠身如禮:「白玉樓見過仲孫姑娘。」 
  仲孫奇淺淺答了一禮:「不敢當。」 
  玉瑤一旁道:「妹妹奈何吝於一詞?」 
  仲孫奇美眸轉動,嫣然一笑道:「姐姐這位鬚眉知已是不凡,簡直少見,不過這只是外
表,至於內裡,今兒不過頭一面嘛,連話都還沒說呢,是不是?」 
  燕翎道:「格格把我當成朋友,抬舉我,愛護我,難免有所偏袒,姑娘最好別聽信,對
我有所失望事小,讓姑娘認為格格言過其實事大。」 
  仲孫奇道:「多一樣認識了,很會說話。」 
  燕翎道:「巧言令色,鮮矣仁,我不敢承認會說話。」 
  仲孫奇道:「喲,好厲害,我可沒那意思啊。」 
  燕翎笑了。 
  玉瑤也笑了:「別站著,咱們坐下聊吧。」 
  三個人落了座,燕翎道:「許久沒見格格了。」 
  玉瑤道:「我來過兩趙,可巧你都不在。」 
  「總是忙,也不知道都忙些什麼?」 
  「忙點兒好,忙才能顯出八哥對你的倚重。」 
  「八哥跟格格一樣錯愛。」 
  「幹嘛跟我客氣,才幾天不見就生疏了?」 
  「格格,我自己還不瞭解自己麼?」 
  仲孫奇道:「那不盡然,有時候別人瞭解你比你自己還深。」 
  「是麼,姑娘?」 
  「別人我不敢說,我這位乾姐姐是這樣。」 
  「那是我莫大的榮寵。」 
  玉瑤道:「說你生份,你還不承認?」 
  燕翎笑了笑,沒說話。 
  玉瑤道:「我常跟我這位乾妹妹提起你,我這位乾妹妹不但是才女,而且還是位奇女子,
她向不輕信,對我的話有幾分懷疑,所以我今天帶她來看看你,那知道來了你又不在,我們
打算坐會兒就走呢。」 
  燕翎道:「抱歉,讓兩位久等了。」 
  仲孫奇道:「我玉瑤姐確是言過其實,她告訴我你是她的鬚眉知己,也是位奇男子,看
樣子那像是知己,倒像是剛結交的朋友,也有點俗,那稱得上奇男子?」 
  燕翎笑了笑,又沉默了。 
  仲孫奇道:「聽說你從江南來?」 
  「是的。」 
  「我沒去過江南,江南景色怎麼樣?」 
  「我嘴笨了點兒,只能這麼說,小橋流水,鳥語花香,風嬌日暖,水秀山明。」 
  「不笨,幾句話就全囊括了,我聽說塞北秋風獵馬,杏花春雨江南,我沒到過江南,可
是我聽說過,也在書上看到過,古來文人墨客,大多跟江南結了不解緣,筆下都是輕輕柔柔
的……」 
  「那是,因為南北景物截然不同,甚至連人的性情都不一樣……」 
  「風簫水寒,燕趙多悲歌慷慨之士,湖山秀美,益增江左之文采風流!」 
  「不錯!」 
  「太湖三萬六千頃,歷盡風帆沙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煙雨樓台,將來有機會,我
定要去瞻仰瞻仰。」 
  玉瑤道:「我早就想去了,可惜一時走不開。」 
  仲孫奇目光一凝,望著燕翎道:「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我覺得你不像南方人?」 
  「姑娘覺得我什麼地方不像南方人,」 
  「我說不上來,也許……我還是說不上來。」 
  玉瑤道:「嗯,經妹妹這麼一提,我也有這種感覺,可是我也說不上來他究竟那兒不
像。」 
  燕翎笑笑道:「也許我就是一般人常說的南人北像。」 
  仲孫奇道:「不,你看上去文文靜靜的,像貌倒是像南方人。」 
  「噢?我還文靜?」 
  「嗯!」玉瑤道:「典型的文弱書生。」 
  燕翎為之失笑:「白玉樓像文弱書生,這話要是讓江南江湖道聽見,取笑我不愁沒有話
題了。」 
  「像文弱書生有什麼不好麼,」仲孫奇問。 
  「那倒不是。」燕翎道:「而是姑娘不知道白玉樓在江南是個怎麼樣的人。」 
  「白玉樓在江南是個怎麼樣的人?我想聽聽。」 
  「姑娘聽格格說的還不夠多麼?」 
  「夠是夠了,不過我看不像。」 
  「姑娘,白玉樓的事跡並沒有刻在臉上,越是表面上看不出什麼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
人。」 
  「這話我倒深信不疑,可是我不相信有人會對別人抖露自己的底兒。」 
  「姑娘總算碰見了一個,我從來不隱瞞自己的惡跡,因為瞞也瞞不了。」 
  仲孫奇笑了:「我又多認識了你一層,你這個人很有意思,我以前就懂江湖人,可是現
在我才知道,以前我並不是真懂。」 
  「姑娘是指……」 
  「江湖生涯,刀口舐血,我總以為,江湖人一定是個個粗暴可怕的。」 
  「姑娘是錯了,真正粗暴兇惡,一身血腥味兒的江湖人,並不可怕,大不了他們動輒殺
人,真正可怕的,是像我這樣的江湖人,不但殺人,吃人,甚至連骨頭毛髮都不剩。」 
  仲孫奇笑道:「受教了,奈何我仍然沒覺出你有什麼可怕。」 
  「那是因為姑娘是格格的義妹,而格格跟八爺又沒什麼利害衝突,否則的話,姑娘只一
眼就能覺出我的可怕來!」 
  「我看真正錯的是你。」 
  「怎麼說?」 
  「真正可怕的人,讓人看不出來是沒錯,可是他也絕不會告訴人家他可怕。」 
  燕翎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姑娘不覺得我可怕?」 
  「嗯,我覺不出來。」 
  「不要憑感覺,姑娘自問,我是不是真正可怕的?·」 
  仲孫奇笑了,笑得好美,好動人:「我懂了,沒錯,你的確是個最可怕的人。」 
  玉瑤忽然也笑了:「我也懂了。」 
  仲孫奇深深地看了燕翎一眼:「玉瑤姐沒說錯,你的確不凡,是個奇男子。」 
  玉瑤;雙美目中閃過異樣的光采:「妹妹,這種朋友,願意交麼?」 
  仲孫奇道:「姐姐,他是這麼個人,明知道他可怕,但卻很吸引人,也讓人難以抗拒。」
  玉瑤道:「看來妹妹也真正瞭解他了。」 
  燕翎道:「兩位這是損我。」 
  「不。」仲孫奇緊盯著他道:「這是肺腑之言,玉瑤姐跟我無話不談,你絕不能像對別
人一樣對她。」 
  燕翎心頭一震,他沒想到,他絕沒想到這位姑娘會這樣。 
  玉瑤嬌靨微酡,忙道:「妹妹……」 
  「玉瑤姐,怕什麼?遲早總是要談的。」 
  燕翎道:「格格,姑娘……」 
  仲孫奇道:「難道你一向都不知道?」 
  「這……」 
  「說實話,不管是好壞,實話實說。」 
  燕翎目光一凝:「姑娘的確是位奇女子!」 
  「怪我交淺言深?」 
  「不敢!」 
  「怪我多事?」 
  「有點兒。」 
  「我不忍看玉瑤姐折磨自己,懂麼?」 
  「妹妹,你,你讓我怎麼再在這兒待不去。」玉瑤嬌靨羞紅,要站起。 
  仲孫奇伸手拉住她:「我剛說過,遲早的事,都不是世俗兒女用不著這樣。」 
  玉瑤又坐了不去,低不了頭:「玉樓,希望你別誤會,這不是我的意思,我跟你一樣,
也沒想到。」 
  燕翎道:「我知道格格是個怎麼樣的女兒家。」 
  「那最好,」仲孫奇道:「你怎麼說?」 
  燕翎暗暗咬了咬牙:「姑娘,你看得出,我並不傻,是不是?」 
  「那你就不該裝傻。」 
  「我沒有裝傻,我只是不敢那麼想而已!」 
  「為什麼?」 
  「姑娘明知道。」 
  「這是世俗的想法。」 
  「姑娘,有這種想法的人太多了。」 
  「這些人讓你猶豫?」 
  「我沒有什麼好猶豫,我要是想幹什麼,眼不還沒有人能攔得住我……」 
  「我想聽的就是這一句,我看得出,事實也的確如此,那麼……」 
  「我不能不為格格著想。」 
  「你這叫為她著想?」 
  「怎麼不是?親人,爵位,榮華富貴……」 
  「想得好,你以為她想不到這些?」 
  「這……」 · 
  「只要有你一句話,她什麼都能不顧。」 
  燕翎忍不住一陣激動,目光一凝,望著玉瑤道:「格格……」 
  玉瑤道:「別勉強自己。」 
  「我說了麼?」 
  玉瑤猛抬頭:「那麼你……」 
  「我不會老待在這兒,會有走的一天,到那一天,我會帶格格一塊兒走。」 
  「我,我能等。」玉瑤低不了頭,嬌軀泛起輕顫。 
  仲孫奇深深一眼:「你不會老待在這兒,你會有走的一天,那麼,你是為什麼來的?」
  「姑娘看呢?」 
  「知道我就不問你了。」 
  「我為的是榮華富貴,可是我已經得到了人世間的至福,何必再作他求。」 
  「好話,既是這樣,為什麼還等將來?」 
  這位仲孫姑娘的問話,簡直像刀兒一般的犀利,不但犀利,而且她會把握最佳時機「出
手」,讓人想躲都躲不掉。 
  燕翎心跳心頭聽得,心念極快地轉動了一不,道:「這有關一個人的承諾。」 
  「承諾?」 
  「不錯,承諾。」 
  「你對誰的承諾?」 
  「自然是對八阿哥。」 
  「你對八阿哥作了什麼承諾?」 
  「在事情沒有個眉目之前,我不會離開八阿哥府。」 
  「噢,原來如此,這麼說,你是要履行你的承諾。」 
  「當然,大丈夫輕死重一諾。」 
  仲孫奇深深歎一聲:三這麼看來,你這個江南白玉樓並不錯嘛。」 
  燕翎淡然一笑道:「我只有這麼一點長處。」 
  「客氣了,這麼說來,我這位姐姐,也只有等你到將來那一天了。」 
  燕翎看了玉瑤一眼:「我不得已,還要請格格原諒。」 
  玉瑤嬌靨微酡,螓首半俛,道:「幹嘛這麼說,我又沒怪你。」 
  燕翎道:「謝謝格格。」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49:21

 仲孫奇突然輕輕一歎道:「唉,沒想到情之一字魔力這麼大啊。」 
  玉瑤抬起了頭,臉色紅紅地望著仲孫奇:「妹妹,別這麼說,有朝一日你要是身陷情網,
你一定會跟我一樣。」 
  仲孫奇淺淺一笑道:「恐怕我永遠不會跟姐姐一樣。」 
  「那麼妹妹是人上人。」 
 
  燕翎道:「只是,這真是格格的意思?」 
  玉瑤猛然抬起了頭:「難道你還不相信?」 
  「那倒不是,我只是覺得格格該慎重考慮。」 
  「打頭一回見著你之後,我就考慮過了,我是個很小心,很謹慎的女兒家,尤其在這方
面,我考慮的結果,是可以這麼做,我還有什麼好猶豫,好顧慮的。」 
  「我真不明白,我真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麼?」 
  「格格你金枝玉葉……」 
  「別這麼說,我最不愛聽這話。」 
  「可是這是實情啊。」 
  「我知道,玉樓,我懂你的意思,你要是真讓我說,我只有這麼說,或許我跟一般皇族
親貴不同,我從沒把自己當成和碩格格,也從不認為自己比誰高一等,反之,我卻認為生長
在皇族親貴之家,是件可憐事。」 
  「格格,我不希望你將來後悔。」 
  「我不是那種人。」 
  「格格,有些事是你想不到的,江湖上的生涯,也是你難以想像的。」 
  玉瑤微微一笑,道:「你錯了,玉樓,我不是個嬌生慣養,養尊處優的女兒家,布衣糧
淡,我甘之若飴,我也一直嚮往著那種樸實無華,清清淡淡的日子,在那種日子裡,你才能
獲得真樂趣,而那種樂趣不是任何財富所能買到的……」 
  「格格忽略了一點。」 
  「那一點?」 
  「江湖生涯,刀口舐血,時刻都在危險之中。」 
  一你又錯了,玉樓,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最危險的處境,是在宦海裡,宦海中波濤詭
譎,才是真正時刻都在危險之中,別的地方有危險,可能預防,宦海中的危險,卻是防不勝
防的,多少人笑裡藏刀,多人暗箭傷人,殺人不見血,死了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舉個最明
顯的例子給你,只為正大光明殿裡那張椅子,父子不和,兄弟 
  鬩牆,勾心鬥角,明爭暗奪,你害我,我害你,難道這還不夠可怕,難道江湖中會比這
個圈子裡可怕?」 
  燕翎聽得心神震顫,默然無語。他不能不承認,這位格格說的是實情。 
  他也不能不敬服這位格格有一雙超人的眼光,一份不凡的見解。 
  他更不能不承認,這位格格是位千萬人中難覓其一的奇女。 
  多少人鑽營名利,她卻能淡泊之。 
  多少人羨慕她的身份地位,她的富貴榮華,她卻視之如糞土。 
  難得,太難得了。能得這麼一個紅粉佳伴,夫復何求? 
  燕翎沒再說話,伸手過去,握住了玉瑤的柔荑。 
  玉瑤微一驚,但手並沒有掙,她的手跟嬌軀泛起了一陣輕顫! 
  燕翎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玉瑤羞紅了嬌靨,望著燕翎道:「玉樓,你好大膽。」 
  「這樣就算大膽麼?」 
  「你還要怎麼樣?」 
  「只要發乎情,止乎禮,怎麼樣不能?」 
  「這就是江南白玉樓。」 
  「白玉樓也要看人,格格給我的,是真誠的情愛,我給格格的,也該是真誠的情愛,當
然,並不能說溫存不是真誠的情愛,是逾越,我認為那是男女的情愛到了某一階段時必然的
結果,不過那要看時地,看情形,對不?」 
  「我不知道!」 
  玉瑤一向莊重,一向矜持,而且也不是俗脂庸粉,只是,畢竟她是個女兒家,也有著一
般女兒家的嬌態,不過這種女兒家嬌態出現在她身上時,會顯得特別動人。燕翎的手,握得
更緊了。 
  玉瑤低下了頭,旋又抬起了頭,輕輕說道:「不管怎麼說,我今後可以安心了,安心地
等待那一天的來臨。」 
  燕翎想告訴她些什麼,他實在不忍瞞她,可是話到嘴邊,他又把它嚥了不去,他認為現
在告訴她,似乎嫌早了些。 
  一陣輕盈步履聲傳了過來,燕翎忙鬆了玉瑤的手。 
  仲孫奇走了進來,道:「姐姐,時候不早了。」 
  玉瑤站了起來,燕擁跟著站起。 
  玉瑤望著燕翎道:「改天我再來。」 
  燕翎並沒有留她,道:「我送兩位出去。」 
  玉瑤要走。仲孫奇忽然攔住了玉瑤,眨動了一不美目,道:「就這麼走了,你們倆也不
知道謝謝我這個大媒人。」 
  玉瑤落落大方,含笑道:「謝謝妹妹。」 
  仲孫奇轉望燕翎:「你呢?」 
  燕翎道:「我感激。」 
  「言之過重了。」 
  仲孫奇笑笑說了一句,然後忽轉話鋒:「看樣子,你求的的確不是榮華富貴。」 
  她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燕翎微一怔,道:「姑娘這話……」 
  「剛剛,趁你們倆在這兒密談的時候,我到處看了看,你可別告訴八阿哥,我覺得他這
兒有點兒雜亂無章……」; 
  「姑娘是指……?」 
  「所有的一切,根本就不像那麼回事兒,簡直就不像個能成大事的人,像你這樣的人,
不會看不出來,既然看得出來,還待在這兒,當然求的不會是榮華富貴。」 
  燕翎聽得心頭震動,他不能不承認眼前這位的確是位奇女子,有一雙超人的慧眼,他沉
默了一不道:「姑娘去過別位的府邸麼,」 
  仲孫奇搖頭道:「沒有,不管是誰的府邸,他是不是個能成大事的人,應該都能看得出
來,我也用不著去看,誰能成大事,誰不能成大事,跟我沒關係,玉瑤姐不是外人,我也不
怕,因為我是漢人,不是旗人。」 
  玉瑤道:「我是旗人,而且是皇族,說句良心話,這些位阿哥裡,最像回事兒的,應該
首推四阿哥,不是我卻不希望他能成事,他的性情為人,大家都清楚,要是一旦他坐上了正
大光明殿那張椅子,那就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要遭殃了。」 
  仲孫奇點了點頭道:「這倒也是實情……好了,不要說了,越說越沒完,咱們走吧。」
拉著玉瑤往外行去。 
  三個人出了水榭,燕翎道:「兩位是坐車來的,還是……」 
  玉瑤道:「我們是坐車來的,麻煩你去告訴他們一聲,讓他們把車趕到大門口等我們
去。」 
  燕擁答應一聲走開了。 
  望著燕翎走得不見了,玉瑤收回目光道:「怎麼樣,妹妹,我有沒有看錯人?」 
  仲孫奇道:「姐姐不該有此一問。」 
  是啊,要是玉瑤看錯了人,她這位妹妹還會出面說話,促成這樁美姻緣麼。 
  玉瑤甜甜的笑了。 
  仲孫奇繼續道:「此人非池中物,將來的成就不可限量,不過他跟榮華富貴無緣。」 
  「那麼他……」 
  「姐姐,不一定非仕途得意,才能成大功,立大業啊。」 
  「我明白了,不過我倒不求這些,只要能過平淡的日子,只要能恩恩愛愛的相偕白首,
我就心滿意足了。」 
  仲孫奇嬌靨上掠過一絲異樣神色,道:「只羨鴛鴦不羨仙,姐姐心願已遂,令人羨慕。」
  「別這麼說,妹妹,憑你……」 
  「我跟婚姻無緣,所以我也不敢談這些。」 
  「對了,妹妹,剛才我就想問你,為什麼你……」 
  仲孫奇淺淺一笑道:「現在別問,將來我會告訴姐姐的,在這兒我要提醒姐姐一點,他
的面目顯示,他命裡不只一房妻室……」 
  「噢?」 
  「姐姐能容麼?」 
  「既是命,由得了人麼,妹妹。」 
  「姐姐真會說話,那就行了。」 
  說話間,兩個人已抵大門口,一輛馬車停在大門外,門前躬身恭送。 
  玉瑤偕仲孫奇出了大門,燕翎在車旁已掀開了車簾。 
  玉瑤,仲孫奇沒再多說,先後登上了馬車。 
  轆轆聲中,馬車馳去,燕翎站在門口目送,馬車拐了彎,不見了,燕翎心裡泛起了一種
說不出的感受…… 
  燕翎躺在床上,熱潮洶湧,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醒過來睜眼一看,天都黑了,只
有他屋裡沒燈。 
  他沒馬上起來,躺在床上又想,想謝蘊如,想玉瑤,想蕭湘雲,想郭鳳喜。 
  曲指算算,他來到京裡沒有多少日子,可是前前後後已經跟四位姑娘訂了終身。 
  他這走的是什麼運?那輩子修來的? 
  他不擔心別的,只擔心日後回家,少不了一頓好罵。 
  正這麼想著,忽聽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一直到了他門口,隨即門上就響起了一陣
急促的剝剝聲。很顯然的,來人有什麼急事。 
  燕翎挺身坐起,問道:「誰?」 
  只聽門外有人應道:「我,榮桂。」 
  總管榮桂,他有什麼急事兒?燕翎穿上軟底靴,過去開了門。 
  榮桂站在門口,沒往裡進,劈頭就說:「今兒個您要是不在,那就有好瞧的了,快去一
趟吧,他找您。」這個「他」,當然指的是八阿哥。 
  燕翎道:「什麼事兒這麼急。」 
  「不清楚,剛從宮裡回來,一進門兒就十萬火急的要找您。」 
  「人在那兒?」 
  「書房。」 
  燕翎去了書房,榮桂緊跟在後,他是個細作,當然要知道一下八阿哥究竟有什麼急事兒
要找「白玉樓」。 
  進了書房,八阿哥正在背著手踱步,一臉的興奮喜色,一見燕翎,伸手就拉住了燕擁的
胳膊:「玉樓,喜事兒,喜事兒,天大的喜事兒。」 
  「八爺,什麼事兒天大的喜事兒啊?」燕翎問了一句。 
  「坐下來說,坐下來說,咱們坐下來說。」 
  八阿哥拉著燕翎坐了不去,榮桂則垂手侍立一旁,兩眼緊緊地盯著八阿哥臉上,只等八
阿哥說出這天大的喜事兒來。 
  不用想就知道,八阿哥口中的天大喜事兒,對別位來說,都是極大的不利。 
  果然不錯,八阿哥一坐下,不等催就說了話:「玉樓,皇上把老二廢了……」 
  燕翎、榮桂都為之一怔。燕翎忙道:「皇上把老二廢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就是今兒個啊,皇上當著我們幾個不的旨,把老二廢為庶人,逐出東宮,你說,這是
不是天大的喜事兒?」 
  榮桂忙躬身:「恭喜八爺,賀喜八爺!」 
  燕翎卻沒動靜。 . 
  八阿哥面泛詫異,望著燕翎道:「玉樓,你怎麼……難道你不認為這是喜事兒?」 
  「慢來,八爺。」燕翎道:「咱們先把事弄清楚了再說,我請問,皇上確實已經下旨
了?」 
  「當然,這還錯得了,我剛不說麼,皇上當著我幾個的面下的旨!」 
  「皇上為什麼突然把老二廢了,」 
  「怎麼,你還不知道,老二派人行刺老四未成……」 
  「這件事我聽說了,就為這麼?」 
  「當然是為這,不過這只是近因,還有遠因呢。」 
  「遠因是什麼?老二惹皇上不高興過?」 
  「老二敢惹皇上,他有那個膽,他雖然沒惹皇上,可也等於惹了皇上,老二前些日子不
是病過麼,恐怕你們誰都不知道,我也是剛在宮裡聽說才知道的,老二病的時候,鬧的笑話
大了,簡直像得了淫病似的,見著個女的,不管是誰,摟著就要霸王硬上弓,你說,這樣還
能沒人告他的狀?這一告皇上還能不火兒?再加上他派人行剌老 
  四沒成,這不更是火上澆油麼?」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燕翎頻頻點頭,道:「八爺,事是可以確定了,皇上既已下了旨,這就不是鬧著玩兒的,
不過有一點您要明白。」 
  「什麼,」 
  「這喜不是您一個人的喜,是大家夥的喜。」 
  八阿哥道:「這話……」 
  「八爺,您怎麼糊塗起來了,角逐這個位子的人不在少數,一旦這個位於空懸,誰會放
過,誰不搶破頭,不是大家都有機會麼?」 
  八阿哥怔了一怔,道:「這倒是……」 
  「八爺,可想而知,就在皇上下旨後的一刻,任何一位都會馬上展開行動,唯恐稍遲,
您展開行動沒有?」 
  「這個……不會吧,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呢,讓皇上下這道旨的,固然是因為這遠近因,
可是最主要的還是因為老二突然發瘋了。」 
  燕擁一怔:「怎麼說?老二突然瘋了?」 
  「嗯。」八阿哥一點頭道:「他們都虛情假意地送老二回家了,就我先跑了回來,就算
他們想展開行動,也不會那麼快吧。」 
  「八爺,您越發糊塗了,他們要展開行動,必得自己出馬麼,平常結交那麼多權貴幹什
麼用的?」 
  「這倒是,這倒是。」八阿哥猛然站了起來,急急說道:「榮桂,給我備車,我馬上上
阿靈阿、鄂倫岱,王鴻緒他們那兒走動走動。」
  榮桂答應一聲,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燕翎站了起來,道:「八爺,這三位是……力量夠麼?」 
  「夠,絕對夠,阿靈阿是內大臣,鄂倫岱是敖秩大臣,王鴻緒是個尚書,你說力量夠不
夠。」 
  燕翎點了點頭,沒說話。八阿哥剛才不急,經燕翎一語點醒,如今急得連這一時也等不
及,當即又道:「走,咱們出去等去。」 
  他邁步行了出去。燕翎只好跟了出去。 
  榮桂做事還算伶俐,八阿哥跟燕翎到了前院,他已經讓人把車備好了,八阿哥什麼話都
沒說,跳上車就走了。 
  送走了八阿哥的馬車,燕翎低聲道:「榮桂,您想個法子把這消息送到雍郡王府去吧。」
  榮桂道:「怎麼您不打算去一趟。」 
  「我有我的事兒,你照著我的話去做就是。」說完這話,燕翎扭頭往後去了。 
  榮桂硬是只有恭聲答應的份兒。 
  燕翎一路往後去,剛進二進院門,迎面來了位姑娘,這位姑娘年可十八九,長得挺秀麗,
光梳頭,淨洗臉,從頭到腳,乾乾淨淨的,看打扮,應該是後院的丫頭。 
  石板路就那麼窄一條,容不不兩個人,燕翎剛打算讓路,那姑娘微一愕,旋即道:「您
就是白護衛吧?」 
  燕翎一聽這話,馬上想到了一件事兒,可是他並不冒失,當即一點頭道:「不錯,正是
白玉樓。」 
  那姑娘一雙大眼睛四不一瞟,馬上低聲道:「燕少爺,正找您,我們姑娘有信兒來,請
您馬上去一趙。」 
  燕翎聽得心裡一跳,果然沒錯,這就是日前送信人,他道:「好,我這就去,謝謝姑娘
給送信。」 
  「不敢當,婢子的份內事。」那姑娘頭一低,轉身往後去了。 
  燕翎看了那姑娘的背影一眼,轉身又折回了前頭。 
  一路往前,燕翎沒碰見榮桂,他到了大門口交待了門官,說萬一八爺回來有事兒找他,
就說他有要緊事兒出去了。 
  白玉樓在八阿哥心目中的份量誰不知曉,門官滿口答應,恭恭敬敬地把燕翎送出了大門。








第三十六章 喇嘛作法阿哥中邪
  燕翎出八阿哥府,順著胡同往外走,還隔著老遠呢,他就警覺前面一條橫著的胡同口躲
的有人。 
  他裝不知道,不動聲色地往前走,到了那個胡同口,猛然一個大旋身,劈胸揪住了個人,
那個人是個身材瘦小,皮白肉嫩的年輕人。 
  燕翎一把剛揪住他,只聽他輕叫道:「掌令,是我。」 
  燕翎凝目一看,忙鬆了手,臉上還熱熱的。 
  這年輕人赫然是趙君秋,眼前趙君秋女扮男裝,易釵而弁,怪不得燕翎一時沒認出來。
沒認出來歸沒認出來,劈胸一把揪住個大姑娘,這不是太孟浪太失禮了麼。 
  燕翎忙道:「趙姑娘,你多包涵……」 
  趙君秋臉紅紅的,道:「不要緊,怪我自己。」 
  「趙姑娘是來找我的麼?」 
  「是的,我娘讓我來見掌令,有急事兒,我本打算翻牆溜進去的,到這兒就看見掌令出
來了,所以就縮在這兒等掌令了。」 
  「噢!趙夫人讓姑娘來的,有什麼急事兒麼?」 
  「您知道不知道,老二……」 
  「我聽說了,就是為這?」 
  「我是說老二突然發瘋的事!」 
  「我也聽說了,這件事離奇。」 
  「我就是為這事兒來的,老二所以突然發瘋,完全是老大搞的鬼。」 
  「噢!」燕翎微一怔:「怎麼會是老大搞的鬼?」 
  「老大不知道從那兒弄來個叫巴漢格隆的喇嘛,這個喇嘛會施邪法,老二的瘋病都是他
施法鎮的。」 
  「怎麼個施法?」 
  「您沒聽說過麼,這種邪法兒是扎個小草人,心口處寫著老二的生辰八字,再滴上黑狗
血,最後用根釘往心口一釘,做法唸咒,只七天七夜,老二就非沒命不可。」 
  燕翎雙眉軒動,冷哼一聲:「這法子老四沒弄成,沒想到倒讓老大弄成了。」 
  「是啊,上回老四派的那個喇嘛,讓您無意中碰上給破了,這回老大找的這個巴漢格隆
法術更高,在老大府裡就能鎮人,他作法的時候,我娘跟我都在旁邊,我娘讓我來請示您,
看該怎麼辦。」 
  燕翎沉吟了一下,道:「作這個法,今天是第幾天?」 
  「第三天。」 
  「草人埋在那兒?」 
  「後花園一棵柳樹根下。」 
  「好,謝謝姑娘跑這一趟,請回吧,這件事讓我來辦。」 
  「是,那我告辭了!」 
  趙君秋深深一瞥淺淺一禮,轉身順著胡同走了,她走得很快,轉眼間就沒了影。 
  趙君秋是走了,可是剛才臨走前那深深一瞥,卻讓燕翎心神為之震動了一下。 
  口    口    口 
  燕翎一進二阿哥府,馬上就覺出氣氛不對來了,門官、護衛、親隨、包衣,個個「人心
惶惶」。 
  一進第二進院子,一名護衛迎了上來:「八少,鮑師爺他們都在後廳。」 
  「鮑師爺他們」,可見人數不少。 
  後廳不是普通的待客地方!這麼一夥人,聚集在不是普通的待客地方,顯然在進行重要
的會議,也當然為的是二阿哥被廢一事。 
  雖是謝蘊如送信兒讓燕翎來的,可是燕翎並沒有打算先去見謝蘊如,而且,既然「鮑師
爺他們都在後廳」,燕翎料想謝蘊如也必在其中。 
  燕翎沒料錯,一進後廳,頭一眼他就看見了謝蘊如,謝蘊如也看見了他,美目之中飛快
掠過一絲異采,但是她並沒有出聲招呼燕翎,而且也坐著沒動。 
  除了謝蘊如之外,在座的還有平日難得一見,以鮑師爺為首的八大智囊,一座後廳之中
坐著十幾個,當然,以謝蘊如為首的十二金釵,除了謝蘊如之外,也來了幾個,這幾個燕翎
都不熟,也沒見過。 
  站起來招呼燕翎的,是鮑師爺,他一往起站,其他的人自然都跟著站起。 
  鮑師爺迎過來說:「老弟,你來得正好,我正愁沒辦法通知你……」 
  燕翎道:「我聽說了,我就是聽說了這件事才趕來的。」 
  「那好,來,來,坐下談,幫忙拿個主意。」鮑師爺拉著燕翎入座,先沖那七位智囊道:
「來,大家見見,這位就是李八少。」 
  「久仰,久仰。」七名智囊齊拱手,照鮑師爺的介紹,這七個年逾半百的老頭兒,依次
為樂師爺、黃師爺、孟師爺、海師爺、巴師爺、王師爺、趙師爺,其中除了海師爺跟鮑師爺
一樣是旗人之外,其他的幾位居然都是漢人。 
  「十二金釵」,除了謝蘊如之外,來了三位,這三位花不溜丟的大姑娘分別是佟愛花、
孟蘭君、余盼盼,這三位,一個賽一個嬌,一個賽一個媚。 
  七名智囊裡,數在旗的海師爺愛說話,陪著滿臉笑說:「八少,我們對您可是仰慕已久
了,因為您難得回府裡來,所以我們也一直沒能見著您。」 
  誰都知道,「李志飛」是個大紅人兒,好不容易抓著這機會,還能不拍? 
  尤其是這些干師爺的,更擅於此道。 
  海師爺這兒話剛說完,余盼盼那兒搔首弄姿,擠眉弄眼的開了口:「可不是麼,早就聽
說我們李八少臨風玉樹般個人兒,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啊。」 
  燕翎知道這些姑娘的毛病,打心裡就不愛理,只淡淡地說了聲:「誇獎了。」 
  然後逕自落了座。 
  海師爺、余盼盼那兒沒完沒了,還想說話。 
  鮑師爺輕輕咳了一聲道:「趕緊談正事兒吧。」 
  有了他這句話,海師爺跟余盼盼只好把到了嘴邊兒的話嚥了下去,隨著大夥兒落了座。
  坐定,鮑師爺馬上望著燕翎道:「老弟,事情你既然已經知道了,那就用不著我多說什
麼了,你趕緊給拿個主意吧。」 
  燕翎道:「二爺呢?」 
  鮑師爺道:「在內院靜養呢。」 
  燕翎目光來回一掃道:「有人知道,二爺為什麼會突然犯這種病麼?」 
  誰知道?大夥兒都面面相覷,沒人說話。 
  倒是鮑師爺問了一句:「敢莫老弟你知道?」 
  燕翎微一點頭道:「不錯,我知道。」 
  海師爺忙道:「八少,是怎麼回事兒?」 
  燕翎道:「讓我先問一聲,咱們在直郡王府是不是派的有人?」 
  鮑師爺搖頭道:「這倒沒有。」 
  「那就難怪諸位不知道了,」燕翎道:「二爺這種病,來自直郡王府。」 
  「直郡王府。」大夥兒脫口叫了一聲。 
  燕翎道:「二爺這個病,是大阿哥找了個喇嘛作法鎮的!」 
  大夥兒臉色一變。 
  佟愛花道:「鎮的,怎麼鎮的?」 
  「扎個草人,心口寫上二爺的生辰八字,再塗上黑血狗,用根釘穿心一釘,往土裡一埋,
作法七天七夜,二爺的命的就沒了。」 
  余盼盼叫道:「有這種事兒?」 
  孟蘭君道:「這種事兒我以前倒是聽說過,可是從沒見過……」 
  鮑師爺道:「老弟,你是怎麼知道的。」 
  余盼盼緊跟著問道:「八少,是怎麼回事兒?二爺的病怎麼會來自直郡王府。」 
  燕翎道:「我在直郡王府有朋友,剛才到這兒來以前,我那個朋友給我送去的信兒。」
  大夥兒你看我,我看你,半天,鮑師爺才道:「老弟,這種事兒,可信麼?」 
  燕翎道:「我原也不信,可是我卻知道,『密宗』之中確有這種能人,『白蓮教』那一
套,見過的人應該不少,『白蓮教』既然確有那麼一套,『密宗』地近『西天竺』,從『西
天竺』傳入不少邪魔歪道的事兒,自然也可信。」 
  海師爺猛一拍腿:「我說二爺怎麼會突然得了這種病,原來是他們搞的鬼。」 
  鮑師爺道:「老弟,這是你說了,我原還以為二爺是上回的病沒斷根兒,又犯了呢。」
  樂師爺霍霍地站了起來,道:「老四那兒來那麼一下,老大這兒又來這麼一下,二爺怎
麼不落成這樣兒?咱們不能就這麼認了,馬上找上直郡王府去。」 
  「對,咱們上直郡王府去。」 
  其他的幾位都站了起來,個個磨拳擦掌,個個怒容滿面。 
  倒是鮑師爺較為冷靜,他坐著沒動,望著燕翎道:「能這樣麼?老弟。」 
  敢情,如今連這位首席智囊凡事也要先聽聽這位「李八少」的了。 
  燕翎搖了頭:「不能。」 
  「不能?為什麼?」樂師爺問。 
  「我請問。」燕翎道:「就憑諸位,進得了直郡王府麼?」 
  「這……」樂師爺一怔。 
  燕翎道:「就算進得了,諸位能說個什麼理由,直郡王府上下,要是來個不承認,諸位
能怎麼辦?證據在那兒?要是他們再倒打一釘耙,在這個時候,二爺受得了麼?」 
  「怎麼沒證據,草人不就是證據麼?」海師爺說。 
  燕翎道:「不錯,草人是證據,只是,草人呢,在那兒?」 
  「這……他們不是埋在土裡麼?」 
  「直郡王府大得很,諸位能把每一寸地皮都翻過來麼?直郡王府會讓諸位這麼做麼?」
  「這……」海師爺沒話說了。 
  樂師爺道:「那八少說該怎麼辦,就這麼算了。」 
  「不,怎麼能算了,咱們不知道這回事便罷,既然知道了,若是就這麼算了,咱們怎麼
對得起二爺?到一個地方有幾條路可走,為什麼不走穩穩當當的一條?」 
  鮑師爺道:「老弟,你以為該怎麼辦?」 
  燕翎目光來回一掃:「事關二爺,恕我無狀,在座這些位,是否都可靠?」 
  老天爺,不知道誰不可靠。 
  鮑師爺立即正色道:「老弟放心,這一點我可以拍胸脯擔保。」 
  「那就行了。」燕翎道:「聽我那個朋友說,那個草人,埋在直郡王府後花園一棵柳樹
下,鮑老可以稟明福晉,讓福晉進宮面奏皇上,請皇上下旨『宗人府』派人去直郡王府,給
他們來個迅雷不及掩耳的搜查,相信必能搜到那個草人,這麼一來,不就保住二爺了麼?」
  鮑師爺忙點頭:「對,好主意,我這就見福晉去!」他站了起來。 
  「鮑兄慢著。」樂師爺抬手一攔,道:「這辦法好是好,只是皇上肯聽福晉的麼?」 
  燕翎淡然道:「那就要看福晉是怎麼個求法了,其實,本朝自入關以來,一直用喇嘛,
甚至列為內廷供奉,優禮有加,皇上應該相信喇嘛有這種法術。」 
  海師爺道:「皇上要派人,可得派可靠的,要是派著了老大的人,還沒動呢,消息已經
先送過去了,那可就糟了!」 
  「要不然我怎麼說請福晉求皇上下旨『宗人府』,『宗人府』的人應該是夠可靠的了。」
  海師爺道:「嗯,對。」 
  樂師爺道:「八少,這樣能讓皇上復立二爺麼?」 
  「不一定能,不過眼下的情勢只有先保住二爺,才能再請求其他,留得青山在,還怕沒
柴燒麼。」 
  鮑師爺道:「老弟,最要緊的,是讓皇上復立二爺啊!」 
  「鮑老,這道理我懂,要是不先保住二爺的性命,其他的事不就都是空的麼,要是皇上
單為二爺得這種病而廢二爺,一旦老大的陰謀敗露,二爺的病一好,皇上準會馬上復立二爺,
可是這裡頭還牽扯著老四那兒那檔子事啊。」 
  海師爺道:「不過揭發老大這樁陰謀,也許能讓皇上想到老四那檔子事,也是個陰謀。」
  鮑師爺道:「但願如此了。」 
  樂師爺道:「咱們可不能不防萬一啊,萬一皇上不這麼想,不復立二爺,而改立別位
呢?」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50:11

 「那倒不是,我也當不起,而是我這輩子沒有嫁人的打算。」 
  玉瑤,燕翎都為之一怔。 
  玉瑤訝然道:「噢!那是為什麼?」 
  「不為什麼,如果姐姐一定要問的話,我只能告訴姐姐,人各有志。」 
  「我怎麼從沒聽妹妹說過?」 
  「現在不是告訴姐姐了麼。」 
  玉瑤美目深注,香唇啟動,欲言又止。 
  仲孫奇忽然站了起來,道:「你們談談吧,我到外頭走走去。」 
  她逕自裊裊往外行去,玉瑤沒有攔她,任憑她走了出去。 
  水榭中剎時陷入一片靜寂中,靜得令人不安。兩個人默然相對了一會兒,還是玉瑤先打
破了沉寂:「玉樓,我沒意思讓你受窘。」
  「受窘?格格錯了,我只感到震動,只感到感激。」 
  「玉樓,不要這麼說……」 
  「格格,我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 
  玉瑤緩緩低不了頭。 
 燕翎道:「這就要另謀高策了,諸位都是二爺的智囊,不會想不出什麼好主意吧。」 
  樂師爺道:「這……」他皺眉住口,沒說下去。 
  燕翎道:「改立別個,不是那麼簡單的事,皇上得召集王公大臣商議,諸位不會抓住這
機會下功夫麼?」 
  「對,」鮑師爺猛擊一掌道:「老弟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咱們就這麼辦,事有輕重緩
急。先保住二爺再說,我這就見福晉去。」他轉身行去。 
  燕翎跟著站起,道:「這一著是在所必行,咱們不必再等鮑老的消息了,散了吧。」 
  「說得是,說得是。」幾位當師爺的,都贊成燕翎的說法,拱了拱手,都散了。 
  余盼盼擰身走了過來,人沒到,香風就已襲人:「八少難得回來府裡,上我那兒坐會兒
去吧!」 
  佟愛花飄過來嬌媚一瞥:「八少上我那兒喝杯茶去吧!」 
  孟蘭君扭腰擺臀也過來了:「乾脆,我來做東吧。」 
  燕翎抱了拳:「三位的好意心領了,改天吧,我還有正事兒待辦。」 
  他也沒跟謝蘊如打招呼,轉身往外行去。 
  余盼盼、佟愛花、孟蘭君都為之一怔,剎時嬌靨顏色一變:「哼,稀罕。」擰身都從後
頭走了。 
  謝蘊如忍不住笑了,跟著他們也走了。 
  日    回    回 
  謝蘊如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進了自己的屋。 
  湘君剛沏好茶,一見謝蘊如進來,忙道:「完事兒了?見著燕少爺了麼?」 
  「見著了。」謝蘊如人有點兒懶懶的,進屋就往下一坐。 
  湘君往外看了看:「人呢?」 
  「不知道,八成兒走了。」 
  謝蘊如這話剛說完,裡間簾子一掀,燕翎探出了頭:「別冤枉人行不行?」 
  謝蘊如、湘君一怔,旋即兩個都笑了。 
  湘君道:「我說嘛,燕少爺怎麼捨得?」 
  謝蘊如嬌靨一紅,叱道:「貧嘴,討厭。」 
  「行,婢子討厭,婢子躲您遠點兒,反正茶已經沏好了,這兒也沒婢子的事兒了。」湘
君擰身出去了。 
  謝蘊如抬手要叫,燕翎一步跨到,伸手把她的手按了下來:「人家既然識趣,你又何
必?」 
  謝蘊如瞪了燕翎一眼:「你也夠討厭的。」 
  「我可不願躲你遠點兒。」 
  謝蘊如紅著臉笑了。 
  燕翎拉著她坐了下來,倒了兩盅茶,給了謝蘊如一盅。 
  謝蘊如道:「你什麼時候偷著進來的?!」 
  燕翎道:「我一離後廳就來了。」 
  「堂堂的燕家少爺,跟賊似的。」 
  「這種賊上那兒去找。」 
  「說正經的,你看老二有沒有復立的希望?」 
  「最好沒有。」 
  「怎麼,你不希望他復立?」 
  「當然,只種下這顆仇恨種子,就夠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救他?」 
  「他要是死了,這顆種子怎麼開花結果。」 
  謝蘊如怔了一怔,道:「你並不是讓他們個別聯起手來對付老四。」 
  燕翎微一搖頭:「自然不是,他們一方面仇恨老四,另一方面彼此間也恨不得咬掉對方
一塊肉,不是更好麼?」 
  謝蘊如眉鋒微皺,道:「話是不錯,只是我有點兒擔心!」 
  「擔心?你擔什麼心?」 
  「他們並不是個個都是酒囊飯桶。」 
  「我知道,他們之中能人不少,胤禎、年羹堯、隆科多,這三個是代表人物,別的我還
沒接觸過,聽說『侍衛營』裡也有不少好手,有一天我會跟他們碰碰。」 
  「就是因為這,我才擔心。」 
  「我會小心的,就拿胤禎那一幫吧,他們早就對我動了疑,不過我的所作所為能讓胤禎
覺得對他有益無害,這就行了。」 
  「你總不能對付每一個都有益無害吧!」 
  「能,除非他們之間聯手,他們以真誠互待,要不然我的所作所為,能讓他們每一個都
覺得對自己有益無害,你說,他們能聯手,能以真誠互待麼?」 
  「不管怎麼說,我要你隨時隨地小心,這是個險地。」 
  「我知道,謝謝你。」 
  「幹嘛要謝。」 
  「相敬如賓不好麼?」 
  「人家跟你說正經的。」 
  「誰敢說相敬如賓不是正經事!」 
  「你……」 
  「好,我聽你的,我小心,我時刻提高警覺,行了吧。」 
  謝蘊如滿意地笑了,反過手抓住燕翎的手,握得緊緊的。 
  讓謝蘊如笑了笑之後,燕翎說了話:「蘊如,我告訴你件事兒。」 
  謝蘊如凝睇問道:「什麼事兒?」 
  燕翎一點兒也沒隱瞞,把玉瑤格格跟他表明心跡的經過,從頭到尾,詳詳細細地告訴了
謝蘊如。 
  靜靜聽畢,謝蘊如「噢!」了兩聲笑道:「哎喲,我們這位嬌格格,可真是個多情人兒
啊,這種事兒就是我碰上我也無法抗拒,何況是我們燕少爺這個風流人兒?」 
  燕翎道:「蘊如,玉瑤的事兒,我可是早就告訴你過了。」 
  「我也沒說你瞞我呀,我說了麼?」
  「放心,我的少爺,我不是個醋娘子,我心裡早就有了譜兒了,你有沒有把我們幾個告
訴她。」 
  「沒有,還有那位仲孫姑娘在,沒法說。」 
  「對了,那位仲孫姑娘,她是怎麼個人兒呀,怎麼這些絕代風華的姑娘都讓你碰上了。」
  燕翎咧嘴笑笑,道:「也許是我比別人有福。」 
  謝蘊如哼哼笑了笑:「我看不是這麼回事兒,女兒家沒有一個不會為自己打算的,我看
這位仲孫姑娘不會單為他人做嫁衣裳。」 
  燕翎微微一怔:「你是說……」 
  謝蘊如瞟了他一眼:「這還用我說麼,我是個女兒家,女兒家最瞭解女兒家。」 
  「這回恐怕你錯了。」 
  「錯不了的,你這麼個聰明人兒,你自己看不出,覺不出?」 
  燕翎搖頭道:「不敢自作多情,又不是天底下的男人只我燕翎這麼一個。」 
  「那可難解釋啊,就拿我們幾個來說吧,不就只看見你這麼一個麼?」 
  燕翎沉吟了一下,搖頭道:「我總覺得……」 
  「別什麼你總覺得,我只問你,你認為這位仲孫姑娘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別跟我裝糊塗,你明明知道!」 
  「我不跟你說過了麼?」 
  「那麼我問你,你想不想。」 
  「想什麼?」 
  「你再跟我裝糊塗,看我還理你。」 
  「蘊如,你……」 
  「我怎麼,本來嘛,碰上這種事兒,我都能跟你好好兒談,你幹嘛這樣跟我裝糊塗?」
  「我那兒是跟你裝糊塗,我是根本不敢再想了。」 
  「不敢再想了?為什麼?嫌多了?」 
  「人間世的福運,我已經佔得差不多了,要是再作奢求,那就非折壽不可了。」 
  謝蘊如倏然一笑道:「弄了半天,你是怕這個啊,要是你的福太多,不會折壽呢。」 
  燕翎失笑道:「八字兒還沒一撇兒呢,好像人家已對我動了情,非嫁我不可似的,要是
讓那位仲孫姑娘知道,非拿咱倆當瘋子看不可。」 
  謝蘊如哼地一笑道:「你不信是不?好,不要緊,你看著,往後看,我要是看錯了她,
我就把眼珠子掏出來。」 
  「蘊如,咱們談點兒別的好不好?」 
  謝蘊如微一點道:「好,我聽你的,不聽你的聽誰的?」 
  於是乎,兩個人談起了別的,天南地北,想起什麼談什麼。 
  談了一會兒,話題漸漸轉到了謝蘊如身上。 
  原來,謝蘊如是「洪門天地會」的人,而且是這一代「洪門」的女雙龍頭,她手下的兄
弟姐妹,遍佈各處,存在於各階層中,辦什麼事,找什麼人,只一道密令下去就行了。以謝
蘊如的身份,她不該親自出馬,輕易涉險,而她有她的說法,她認為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
最安全的地方。 
  由謝蘊如又談到了潛伏在直郡王府的趙夫人師徒,燕翎表示趙夫人師徒是「日月盟」中
人,是「日月旗」下直屬的一個反清復明組織。 
  這個組織不大,人數也不多。但卻有它相當大的力量。 
  「日月盟」原是苦大師當年親手創立的,當初「日月盟」的成員,只是苦大師落發皈依
佛門後,行道江湖時,所結交的幾位江湖兒女,忠義豪雄,這麼些年來,當初的那些「日月
盟J成員,雖然大部份已作了古,但是他們仍把「日月盟」的表記「同心珠」傳給了他們的
子女或者是徒弟,趙夫人師徒,可能就是當初那些豪雄那一位的後人,或者是傳人。 
  最後,由趙夫人師徒,又談到了剛發現的「滅清教」,對這個組織,燕翎跟謝蘊如卻是
一無所知,因為他倆根本不知道,甚至沒聽說過反清復明的陣營裡,有這麼個組織,很可能,
它是剛創立不久的一個新組合。 
  儘管它是個新組合,但它卻網羅了武林中知名的好手,甚至還有一些難得在武林中露面
的奇人、名宿,而且也有相當嚴密的組織。 
  由是,對這位一直難見廬山真面目的「滅清教」女教主,兩個人都有著一份佩服,而且
兩個人都表示,有機會非見見這位雄才大略、領袖群倫的女教主的真面目不可。 
  看看時候差不多了,燕翎走了,他要上胤禎那「雍郡王府」看看動靜去。 
  謝蘊如送他出了屋,真有點難分難捨的。 
  口    口    口 
  燕翎一進「雍郡王府」,馬上就發覺不對了。 
  什麼地方不對? 
  按說,二阿哥被廢,雍郡王計謀得逞,閤府上下應該很高興才對。而理雖如此,事卻不
然。怎麼個不然法? 
  燕翎發現,每個人都悶悶不樂,每個人都無精打采的,「雍郡王府」的氣氛很低沉,似
乎有一種陰霾,有一種看不見的東西,使得整座「雍郡王府」愁雲慘慘,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這是怎麼回事兒? 
  一直到進了二進院子,燕翎才明白了。 
  雍郡王胤禎、隆科多、年羹堯,包括雍郡王的福晉鈕祿氏都病了。 
  原來如此,「雍郡王府」的幾個首腦人物都病了,難怪整座「雍郡王府」陰霾低沉,愁
雲慘慘了。 
  可是,這幾位好好兒的怎麼會突然病了呢?而且一病又是四個,尤其是這四位? 
  這件事兒豈不透著邪?燕翎心裡嘀咕著,人到了年羹堯的精舍外。 
  門外有護衛,護衛自不敢攔這位跟年羹堯稱兄道弟的白玉樓。 
  燕翎輕輕地敲了敲門,裡頭立即響起年羹堯粗暴話聲:「混帳東西,怎麼跟你們說的,
不要來吵我,不要來吵我……」 
  燕翎道:「年爺,是我!白玉樓?」 
  「喲,玉樓啊。」年羹堯的語氣馬上變了:「你等等啊,兄弟。」 
  過了一下,年羹堯的話聲又自內響起:「請進來吧,兄弟。」 
  燕翎推門走了進去。 
  過了客廳,進入了年羹堯的屋,年羹堯躺在床上,人衫不整,臉上紅紅的,還微有污
跡,」見燕翎他就抱拳:「不知者不罪,兄弟,你多包涵。」 
  燕翎含笑答禮:「您這是折我。」 
  「你來得正好,坐。」年羹堯抬手讓座。 
  燕翎抬過椅子坐在床前:「怎麼您這不壞的金剛也病倒了。」 
  年羹堯搖頭苦笑:「英雄只怕病來磨啊。」 
  說話間,燕翎聞見一股淡淡的幽香,目光轉動間,又看見年羹堯枕畔幾根長髮,而且枕
下還露著一角猩紅的東西。 
  當即他倏然一笑道:「年爺,我看您沒病。」 
  「兄弟,你不知道,我這病很怪……」 
  「不,您沒病。」 
  「什麼意思?」年羹堯詫異地問。 
  「有病的人,還能這麼折騰麼?」 
  年羹堯一怔紅了臉:「兄弟,你怎麼知道……」 
  「對脂粉味兒,我的鼻子特別靈。」說著話,目光往年羹堯枕畔掃。 
  年羹堯低頭一看,不好意思地笑了,伸手拉出了那猩紅物,原來是件兜肚,順手往床頭
絲幔後一扔,道:「出來吧,人家知道了。」 
  絲幔後響起一陣息息索索聲,轉眼工夫,走出個嬌靨酡紅,烏雲微蓬的麗人兒,低著頭
行了出去。 
  「年爺未免太不愛惜自己了。」燕翎白了年羹堯一眼。 
  年羹堯臉又一紅:「兄弟,也許你聽說過我這毛病,我……剛不說我這病怪麼,真的怪,
躺在床上跟好人一樣,就是不能下地,一下地就天旋地轉,站都站不穩。」 
  燕翎微一怔:「噢,是這麼樣。」 
  「怎麼不是?只躺在床上,既不擋吃又不擋喝……」 
  「什麼都不擋。」 
  年羹堯紅著臉笑了:「我正打算讓人通知榮桂請你來,沒想到你竟自己來了。」 
  「年爺,找大夫看了沒有。」 
  「病的又不是我一個,怎麼能不找大夫?把御醫都找來了,不來還好,來了差點兒沒把
四爺氣死。你猜怎麼著,堂堂的御醫,居然看不出是什麼病。」 
  「年爺,四爺可以怪御醫,您不該。」 
  年羹堯目光一凝:「兄弟,你是說……」 
  「吃的東西檢查過沒有。」 
  「噢,兄弟,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病來得太突然,太怪,先前我也懷疑,可是咱倆都錯
了,毛病不是出在這上頭。」 
  「何以見得?」 
  「都查過了,一點兒毛病也沒有。」 
  「別的也都查過了?我是說……」 
  「我懂,兄弟,全查過了,一個魔鬼也沒放過。」 
  「四爺幾位的病,也跟您這病一樣?」 
  「可不,一模一樣,都是這毛病,不能下床。」 
  「能坐不能?」 
  「能坐誰願意老躺著?」 
  燕翎皺了眉,沉吟了一下才道:「年爺,老二得了瘋病的事兒,您知道不知道?」 
  「知道啊,怎麼?」 
  「他是怎麼得的瘋病,您也知道。」 
  「這我就不清楚了,是……」 
  燕翎把毛病出在「直郡王府」的情形說了一遍。 
  聽畢,年羹堯臉上變了色:「有這種事兒,難道你懷疑……」 
  「您看呢?」 
  「我不敢說,老大!」 
  「不會是老大,要是的話我會知道,當然也不會是老八……」 
  「那麼是老二?」 
  「也不會。」 
  「那會是誰?」 
  燕翎搖了搖頭:「這就不知道了。」 
  年羹堯想了想道:「兄弟,不像啊。」 
  「什麼不像?」 
  「要是的話,只該對付四爺一個……」 
  「誰說的,只對付四爺,您跟舅舅還好好兒的,不等於沒對付。」 
  「這倒是,不過,要真是這樣兒,這病不會這麼輕吧?」 
  「這病按說是不重,不過這只是剛開頭兒,誰知道過兩天是什麼樣兒?」 
  年羹堯臉色大變,狠狠的一捶床,罵了聲:「娘的!」 
  「年爺,找病源要快。」 
  「我知道,兄弟,看樣子只有麻煩你了。」 
  「什麼叫麻煩?我不應該麼,只是年爺,我不知道來得及來不及。」 
  「兄弟,你的意思我懂,我不怕死,只是身為一員戰將,沒馬革裹屍死在沙場上,卻這
麼糊里糊塗地死在床上,未免心有不甘,也太不值、太丟人。」 
  「年爺,不一定那麼糟,四爺他要是真命天子,自有百靈庇佑。」 
  「那是四爺。」 
  「您也是一員虎將,再說,四爺要能轉危為安,您又怎麼會不安然無恙。」 
  「借你的吉言了,兄弟。」 
  「年爺,我想看看四爺去,方便麼?」 
  「你又不是外人,有什麼不方便的?我不能陪你去了,來人。」 
  一名護衛迎了進來,恭謹躬身。 
  年羹堯道:「白爺要去看看四爺,你帶路。」 
  「喳。」護衛恭聲答應。 
  「有勞了。」燕翎站起。又向年羹堯道:「您歇著吧,待會兒我再過來看您!」 
  跟著那名護衛行了出去,一腳跨出精舍,燕翎就是一怔。 
  他看見一樣東西,這樣東西的所在地在院子裡,正對著年羹堯的屋門。 
  剛才來的時候,是順著長廊來的,沒留意,也看不出,現在出屋門,一眼就看見了。那
不是別的,是七盆盆景,隱隱成北斗七星狀排列,如此而已。 
  這要是換個旁人,准看不出什麼。 
  可是燕翎胸羅淵博,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停了步,望著那七盆花直發怔。 
  那名護衛看見燕翎的模樣,有點詫異,當即道:「白爺,您……」 
  燕翎一定神,抬手一指道:「那幾盆花是誰擺的?」 
  那護衛循燕翎所指望去:「不知道,怎麼?」 
  「那幾盆花原來就在那兒那麼擺著麼?」 
  「這……我沒留意,您問這……」 
  「你看出來沒有?那七盆花放的位置像北斗七星。」 
  那護衛定睛看了一看,一點頭道:「嗯,是像北斗七星。」 
  「那麼勞你駕,去把那七盆花擺散開來。」 
  那護衛訝異地望著燕翎道:「您這是……」 
  燕翎道:「你照著我的話去做就是。」 
  那護衛又看了燕翎一眼,邁步走了過去,到了七盆花前,彎腰把那七盆花擺了開來,揚
聲問燕翎道:「行了麼?」 
  燕翎微一點頭:「行了。」轉身又進了年羹堯的屋。 
  年羹堯正在閉目假寐,聽見有人進來睜開了眼,一見是燕翎,微微一怔:「這麼快,見
著四爺沒有?」 
  燕翎道:「還沒去呢,年爺,您陪我一塊兒去吧。」 
  年羹堯道:「我?你這是開玩笑……」 
  「不是開玩笑,我什麼時候又跟您開過玩笑,您請下床試試,准保您跟沒事人兒一樣。」
  「兄弟,你……」 
  「年爺,何不下床試試再說。」年羹堯疑惑地望著燕翎,掀開被子,挪身下床。 
  他下了地,站在床前。 
  燕翎含笑問道:「年爺,還有沒有那兒不合適?」 
  年羹堯瞪大了眼,詫異叫道:「這,這是怎麼回事……兄弟,難道你以為我是裝的?」
  燕翎微一搖頭道:「不,年爺,您請跟我來,我告訴您這怪病是從那兒來的!」 
  他轉身行了出去,年羹堯抓起一件衣裳披在身上,跟了出去。 
  到了門外,燕翎站在廊簷下,抬手一指剛才那七盆花,道:「年爺,您看見那幾盆花了
麼?」 
  「看見了,怎麼?」 
  「幾盆?」 
  「七盆啊。」 
  「對,七盆,剛才那七盆花,是照北斗七星狀排列的,我請這位把它擺開了。」 
  年羹堯呆了一呆,道:「北斗七星?擺開了,兄弟,你是說……」 
  燕翎微一點頭道:「沒錯,您的病就是這麼來的。」 
  年羹堯望著燕翎,眼瞪得老大:「兄弟,你,你怎麼說?你把我弄糊塗了?」 
  燕翎笑笑道:「年爺,這不是什麼法術,是一門學問,這門學問包括堪輿之學跟九宮八
卦,生剋妙理,您住的這間屋,算一宮,正對著您這間屋的門口,擺上這麼七盆花擺成的北
斗七星,整個兒地把您這座宮壓住了,您想,住在這間屋裡的人,還能不出毛病麼?」 
  年羹堯道:「兄弟,我,我還是糊塗?」 
  燕翎笑道,「年爺,這一門一時說也說不清,總之,它跟擺的陣法差不多,等有機會我
再給您作詳細說明,您的病是這麼來的,四爺跟舅舅的病可能也是這麼來的,走吧,您先陪
我看看他兩位去。」 
  年羹堯道:「別忙,兄弟,這是誰……」 
  燕翎道:「您也別忙,等見著四爺跟舅舅後,咱們再慢慢兒琢磨,慢慢兒推敲。」 
  年羹堯想了想,一點頭道:「好,走。」他邁大步往後行去。 
  口    口    口 
  年羹堯在前,燕翎在後,兩個人進了後院,燕翎一眼就看見上房屋門口院子裡,堆著幾
堆色呈五彩的小石頭,乍看,是誰不經意亂堆在那兒的,可是在燕翎這個行家眼裡,它就不
是雜亂無章的了。 
  燕翎當即就問:「年爺,這些小石頭是誰堆的。」 
  年羹堯道:「這是他們從地壇弄回來的,說是一部份要鋪地,一部份要酒在花園裡,還
沒弄呢,就先堆在這兒了。」 
  燕翎一笑道:「那位的心思,可真夠靈巧啊。」 
  彎腰伸手,把居中一堆小石頭弄亂了。 
  年羹堯訝然道:「難道這是……」 
  燕翎截口道:「走,咱們見四爺去。」當先向上房行去。年羹堯忙跟了過去。 
  上房屋裡閃出兩名護衛,向著年羹堯躬身為禮。 
  年羹堯問道:「福晉在裡頭麼?」 
  「回您的話,福晉不在。」一名護衛躬身應話。 
  年羹堯沒再多問,拉著燕翎進了左邊耳房。 
  四阿哥這間臥室夠大,佈置也相當豪華氣派,這時候四阿哥正在紗帳裡睡著呢。 
  年羹堯過去叫醒了他,他睜眼就是一怔:「雙峰,你怎麼……咦,玉樓也來了?」 
  年羹堯含笑道:「四爺,玉樓來得巧,我這病就是玉樓治好的……」 
  燕翎接道:「您的病我也已經治好了,您請下床活動活動吧。」 
  四阿哥訝然道:「我的病……你什麼時候……」 
  年羹堯道:「您還信不過玉樓麼,看著我,不是已經好了麼?」 
  四阿哥訝異地看看年羹堯,又看了看燕翎,挺身坐了起來,坐起來就叫:「真的,我
真……」急忙披衣下了床,略一走動,伸手抓住了燕翎:「玉樓,你,你是怎麼治好我的病,
難不成我睡著的時候……」 
  燕翎望著年羹堯笑道:「年爺,您告訴四爺吧?」 
  年羹堯當即就把燕翎剛告訴他的,以及燕翎剛在門外弄亂石子堆的事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四阿哥叫了起來:「有這種事,這,這豈不是太玄了……」 
  燕翎道:「世界上的玄事兒本就不少,遠在上古伏羲氏就作了八卦了,蜀漢諸葛武侯的
八陣圖、木牛流馬,可思議麼?四爺?」 
  四阿哥瞪目結舌:「這麼說,這,這……」陡地臉色一變,道:「玉樓,這是不是有人
故意……」 
  「很顯然是。」 
  「這是誰?」 
  年羹堯道:「除了他們幾個,還有誰?」 
  四阿哥一咬牙,目中閃漾起懍人的光采:「好啊,他們居然敢……」 
  燕翎一搖頭道:「恐怕不是他們。」 
  「不是他們?」四阿哥,年羹堯齊聲問。 
  「不是我小看他們,他們之中,還沒有這種能人。」 
  「喇嘛……」 
  「不,年爺,這是中原正宗,不是『密宗』那種旁門左道,就是中原,會這個的也不
多。」 
  四阿哥愕然道:「那會是誰呢?」 
  燕翎道:「不忙推敲,咱們該先去看看舅舅。」 
  四阿哥忙道:「對了,舅舅還躺著呢,我披件衣裳。」 
  抓起件衣裳披在身上,道:「走。」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50:50

第三十七章 識破七煞妙解殺機
  三個人出了上房屋,順長廊左轉,再往後,進了一個小跨院。 
  小跨院裡清幽已極,有花有草,還有一株株的小松樹,正北,座落著一間精舍,門口站
著兩名護衛。 
  四阿哥、年羹堯、燕翎一進院子,兩名護衛忙迎了上來,打揖見禮。 
  四阿哥道;「舅爺睡著了嗎?」 
  「沒有,剛喝完銀耳湯。」 
  四阿哥「噢!」了一聲。 
  只聽隆科多的話聲從精舍裡傳了出來:「老四?你,你怎麼來了?」 
  四阿哥應了一聲道:「還有雙峰跟玉樓。」說著話,三個人進了精舍,過了一個小客廳,
進了隆科多的屋,隆科多躺在床上,兩眼直瞪著四阿哥跟年羹堯。 
  燕翎上前見禮,隆科多跟沒看見似的,瞪著四阿哥跟年羹堯道:「你,你們倆怎麼好
了?」 
  四阿哥含笑指燕翎:「這就要感謝玉樓了,多虧了他的回春妙手。」 
  隆科多轉眼瞪向燕翎:「玉樓,你,你也快給我看看。」 
  燕翎道:「就是來看您的,也許您的病比較麻煩一點兒,因為我到現在還沒發現您的病
因在那兒。」 
  隆科多道:「你這話……你還沒給我看呢不是?」 
  燕翎轉望四阿哥,道:「四爺,您說吧。」 
  隆科多忙望向燕翎:「怎麼回事,這是……」 
  四阿哥當即把年羹堯告訴他的,又說了一遍。 
  隆科多一聽完就叫了起來:「真的?這種事兒我可聽說過,沒想到今兒個竟讓我們這幾
個碰到,不瞞你說,我心裡早就有點兒嘀咕,玉樓,你,你快給我看看,毛病出在那兒?」
  燕翎道:「外頭我剛來的時候看過了,沒看出什麼來。」 
  隆科多道:「那……」 
  四阿哥道:「玉樓,你是不是再上外頭看看去,也許剛才沒留意……」 
  燕翎道:「不,四爺,外頭沒有,要是有的話,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年羹堯道:「那,會不會是在屋裡?」 
  燕翎道:「難說,讓我看看。」他舉目環掃全屋。 
  四阿哥、年羹堯也緊張地跟著他四下望。 
  很快地掃視、一匝,燕翎搖了頭:「沒有。」 
  「沒有?」四阿哥、年羹堯一起詫聲問。 
  燕翎又說了聲:「沒有。」 
  四阿哥、年羹堯互望一眼,四阿哥道:「那……」 
  隆科多匆抬手往外一指:「玉樓,外頭客廳。」 
  年羹堯忙點頭:「對。」 
  燕翎邁步走了出去,四阿哥,年羹堯忙跟了出去。 
  燕翎站在小客廳裡,舉目又把小客廳看了一遍,他皺了眉。 
  四阿哥一見他皺眉,忙問道:「怎麼樣,玉樓?」 
  燕翎搖了搖頭:「沒有。」 
  四阿哥、年羹堯為之一怔。 
  年羹堯道:「這,這怎麼會……」 
  燕翎沒說話,沉吟一下,轉身進了隆科多的屋;四阿哥、年羹堯忙又跟了進來。 
  隆科多急問:「怎麼樣?」 
  燕翎只顧四下看,沒答理。 
  四阿哥代燕翎答了話:「還沒找著。」 
  忽然,燕翎的目光落在了床對面,臨窗下,隆科多的書桌上。 
  隆科多的書桌上擺設很整齊,也很乾淨,左上角是幾本書,往右依次是文房四寶、筆架、
花瓶,花瓶裡插著幾枝剛開的小黃花,花瓶下卻擺著七顆琉璃珠子,環繞著花瓶,在左邊兩
顆珠子中間,橫放著一把裁紙用的小玉刀。 
  燕翎雙眉陡揚,道:「在這兒了,舅舅好險。」 
  過去把那把小玉刀拿了起來,往右邊兩顆珠子中間一放,然後由左至右,把珠子一顆一
顆地拿了起來,最後又拿起了那把小玉刀,轉過身道:「舅舅起來試試。」 
  隆科多挺身坐起,神色一喜,接著又下了床,激動地喜道:「好了,好了,我也好了。」
  燕翎目光一凝,望著隆科多道:「幸虧發現得早,再過四個時辰,您就沒救了。」 
  隆科多機伶一顫,喜色全沒了:「這,這……,為什麼單對我這樣兒?」 
  燕翎道:「這就不知道了…」 
  四阿哥突然冰冷道:「能進這間屋,這樣動手腳,應該不是外來的人了。」 
  燕翎道:「舅舅,這是誰擺的,誰給您收拾的書桌?」 
  隆科多道:「丫頭翠吟啊。」 
  燕翎微微一怔:「丫頭翠吟?」 
  四阿哥道:「剛買來的個丫頭,雙峰,你去一趟,把她帶到這兒來。」 
  年羹堯答應一聲行了出去。 
  燕翎看了隆科多一眼,道:「您可別見怪,您是不是佔過這個翠吟的便宜了。」 
  隆科多老臉猛一紅,乾咳道:「這個,咳,咳——」 
  四阿哥道:「舅舅,玉樓也叫您一聲舅舅,又不是外人!」 
  隆科多窘迫地看著燕翎道:「你怎麼知道。」這不啻承認了。 
  燕翎揚了揚手中小玉刀,道:「要不然她怎麼會獨對您這麼心狠手辣。」 
  隆科多老臉上掠過一絲悸色道:「挺俊、挺善體人意個丫頭,怎麼會是……」住口不言。
  四阿哥道:「您也是的,要什麼樣的沒有?偏對個丫頭……」 
  燕翎道:「不,四爺,舅舅好眼光,這翠吟原本不是個丫頭。」 
  四阿哥一怔道:「這倒是。」 
  隆科多道:「行了,不管她是誰,下次殺了我我也不敢了。」 
  年羹堯走了進來,道:「翠吟不見了。」 
  四阿哥臉色一變道:「各院都找過了。」 
  年羹堯道:「不用找了,有個護衛看見她剛出去,他說那個翠吟看見您屋前的石頭堆讓
人動過了,問過是誰動的之後,二話沒說,扭頭就往外去了。」 
  燕翎道:「她倒挺機警的啊。」 
  四阿哥咬牙道:「好個賤東西,我非把她抓回來不可,雙峰,派人……」 
  燕翎道:「遲了,四爺,這種人既已知道事敗,既已逃出了『雍郡王府』,還能讓您抓
得著。」 
  隆科多道:「問問是誰買進府的?」 
  四阿哥道:「對……」 
  燕翎搖頭道:「買她進府的人未必知道,問可以問,不過最好別動氣,也別太逼,這種
事不宜聲張。」 
  年羹堯道:「這倒是,用不著急,買她進府的人要是跟她有勾結,這時候也早跑了,要
是還沒跑,那就是沒勾結,等會兒再找來問也不遲。」 
  四阿哥右拳在左掌上猛擊一下:「便宜那個賤東西了。」 
  燕翎道:「未必,您三位好好的,她該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偷雞不著蝕把米。」 
  隆科多窘迫地乾笑了,四阿哥、年羹堯也笑了。 
  年羹堯道:「不管怎麼說,是玉樓救了咱們,得好奸謝謝玉樓。」 
  四阿哥道:「對,當然要謝,玉樓……」 
  燕翎道:「怎麼?」 
  四阿哥道:「要什麼,你自己說!」 
  「您真要賞?」 
  「不是賞,是謝。」 
  「這我怎麼當得起。」 
  年羹堯道:「好了,兄弟,你就快說吧。」 
  燕翎道:「年爺,您也認為四爺該賞?」 
  「當然,不只是四爺,舅舅跟我都該謝謝你。」 
  燕翎一點頭道:「好,既是這樣,那我就斗膽來個獅子大開口……」 
  四阿哥道:「說吧,你什麼大開口我也不怕。」 
  燕翎道:「我跟您三位要兩個字。」 
  「兩個字?」四阿哥、隆科多、年羹堯幾乎同時一怔。 
  燕翎道:「信任?」 
  四阿哥、隆科多、年羹堯又一怔,面面相覷,一時沒說出話來。 
  燕翎掃了三人一眼,笑笑道:「捨得給麼?三位?」 
  年羹堯道:「兄弟,你怎麼說這話……」 
  燕翎道:「在三位面前,我用不著辯吧?三位也都不是那不認理的人,是不?」 
  年羹堯、隆科多,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搖頭道:「什麼都不要再說了……」目光一凝,望著燕翎,滿面誠摯,還帶著點
歉疚:「玉樓,你也什麼都不要再說了,咱們打頭兒來,行不?」 
  燕翎微一欠身道:「謝謝您的恩典。」 
  四阿哥苦笑搖手:「別這麼得理不饒人了,談正經的吧,眼前這件事兒……」 
  燕翎道:「恐怕跟那個什麼『日月令旗』的掌令有關。」 
  四阿哥、隆科多、年羹堯一怔,四阿哥道:「會是他麼?」 
  年羹堯帶著懷疑神色望燕翎:「不會吧,要是他的話,我們三個豈會這麼輕?」 
  燕翎道:「年爺,您知道不知道,過了七天以後,是個什麼樣子?」 
  年羹堯道:「這……」 
  隆科多道:「玉樓,七天以後會怎麼樣?」 
  燕翎道:「會不住的喀血,您想會是個怎麼樣的後果。」 
  隆科多相信一顫,沒說話。 
  四阿哥皺著眉道:「這麼個些呢,他怎麼早就找這,來麼這麼一手兒,敢是要取我們三
個人的性命呢?」 
  燕翎道:「這太容易明白了,四爺,您是最有希望的一位,而且也是雄才大略的一位,
您要是立予正大光明殿上的那張椅子,對他們那些所謂反清復明的志士來說,可是大大的不
利啊。」 
  這話四阿哥當然愛聽,而且聽得很舒服。 
  四阿哥點了點頭道:「要是這樣的話,他不等於幫了別個人忙了麼。」 
  燕翎道:「獲益最大的,當然還是那些所謂反清復明的志士。」 
  四阿哥沉吟等沒說話。 
  隆科多、年羹堯望著四阿哥,欲言又止。 
  燕翎道:「四爺,您的大事,該進行得積極一點兒了。」 
  四阿哥凝望燕翎:「難道我還不夠積極麼?」 
  隆科多道:「玉樓,給老四出點兒主意。」 
  燕翎道:「要是我沒料錯的話,這一兩天,宮裡可能有什麼大變化。」 
  隆科多忙道:「何以見得?」 
  燕翎道:「那對付您三位的人,七天之內,不讓您三位動,可能為的是不讓您三位往宮
裡跑,這麼一來,宮裡有任何風吹草動,雍郡王府也不會知道……」 
  隆科多道:「那倒不一定。」 
  「您的意思我懂,您的宮裡安置的有人,那麼就算您知道,試問:您又能怎麼樣,打探
消息歸打探消息,辦事兒歸辦事兒,這可不一樣,也不是說一種人都能辦的啊,舅舅!」 
  隆科多皺了眉,沒說話。 
  燕翎接著說道:「一旦宮裡的大事有了決定,您二位的性命也差不多,有回天之心,無
回天之力,到那時候,還有誰能去爭,誰能去等。」 
  四阿哥道:「要是這樣的話,乾脆馬上要了我們三個的命多好。」 
  燕翎一搖頭道:「不好。」 
  「怎麼?」 
  「您想啊,四爺,有老大對付老二的這個例子在,您這兒出了事兒,宮裡會怎麼想,追
問不追問,一旦查究起來,定不把正在醞釀的事兒給耽誤了,事情大部份這樣,一經耽誤下
來,就夜長夢多,難免其間不發生變化啊。」 
  四阿哥點了頭,直說:「思,有道理,有道理!」 
  年羹堯道:「兄弟,以你看,宮裡會有什麼大事呢?」 
  「除了立儲還會有什麼大事。」 
  四阿哥道:「老大東窗事發,老二也已霍然痊癒,這儲位當然還是他的。」 
  燕翎搖頭道:「只怕未必。」 
  四阿哥、隆科多、年羹堯猛一驚,隆科多急道:「怎麼,玉樓,難道……」 
  燕翎道:「別的我不知道,老八已經買通關勇、關維內大道阿靈阿、散秩大醫鄂倫岱等
人,積極進行活動了,由老八可以想到,別個也不會閒著,真正是不出戶的, 
  恐怕只有您了。」 
  四阿哥急了,霍地轉望隆科多:「舅舅,這……」 
  隆科多也急了,頭上都見了汗,道:「我怎麼知道他們會……,唉,要命,要命,都是
這個該死的什麼『日月令旗的掌令』!」 
  燕翎道:「您兩位用著不急,老八他成不了,花錢是白費力。」 
  隆科多忙道:「老八他成不了,你怎麼知道。」 
  燕翎道:「很簡單,老八貌醜,皇上一向不喜歡他。」 
  隆科多一怔。 
  燕翎道:「最主要的,還是老八的出身,這,您三位該比我清楚。」 
  四阿哥道:「對,老八不是嫡嗣,他母親出身微賤,他怎麼成得了!」 
  四阿哥的神情鬆了,隆科多呼了一口氣:「嚇得我出了一身汗。」 
  燕翎道:「舅舅,老八是成不了,別個也不能掉以輕心啊。」 
  隆科多一點頭道:「對,我這就進宮去。」他可是真意,說完話就忙著穿衣裳, 
  匆匆忙忙地穿好了衣裳,匆匆忙忙的就走了。 
  四阿哥吁了一口氣,道:「唉,真不容易啊。」 
  燕翎道:「四爺,什麼事兒容易?」 
  四阿哥道:「玉樓,你看眼前這件事兒……」 
  燕翎道:「用不著擔心,這事兒可以交給年爺,雍郡王府只小心防守,滴水也滲不進來,
這種玩藝兒不進府來是難施展的。」 
  四阿哥轉望年羹堯。 
  年羹堯馬上點了頭:「行,我來。」 
  燕翎道:「府裡暫時別再用新人了。」 
  四阿哥道:「說什麼也不用了,雙峰,讓他們把買進翠吟的人給我找來。」 
  年羹堯答應一聲行了出去。 
  四阿哥在桌上捶一拳,道:「我倒要看看翠吟是誰買進府來的,這個賤東西究竟是什麼
來路!」 
  燕翎道:「恐怕不容易。」 
  「不容易!為什麼?」 
  「這種人做事,都會考慮到以後,不會留下蛛絲馬跡,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的!」 
  「照這麼說,這件事就算了。」 
  「說句話您別不愛聽,恐怕是只有算了。」 
  四阿哥咬牙切齒地道:「玉樓,你要知道,舅舅跟我,還有雙峰,差一點連命都沒了。」
  「我知道,我怎麼不知道,只是,四爺,根據我這個江湖人的經驗,對付這種人只有兩
個辦法——」 
  「那兩個辦法。」 
  「第一是事先嚴密防範,第二是發現他以後馬上加以擒捕,要是事先沒有嚴密的防範,
發現他以後又讓他跑了,那就絕不會有什麼蛛絲馬跡可循,絕難再找到他。」 
  「是這樣麼,玉樓。」 
  「不信您可以看。」 
  步履聲傳了過來,年羹堯走了進來,道:「我已經交待下去了,人馬上帶到。」 
  四阿哥忙間:「是誰。」 
  年羹堯道:「還不知道,他們查去了。」 
  話剛說完,步履聲又傳了過來,是陣輕盈的步履聲。 
  燕翎、年羹堯、四阿哥都聽出來來的是個女子。 
  四阿哥忙道:「雙峰,看看是不是你嫂子來了。」 
  燕翎一聽就明白了,這「嫂子」二字指的是雍郡王的福晉,四阿哥跟年羹堯處得就跟兄
弟一樣,他的福晉,當然就是年羹堯的嫂子。 
  年羹堯答應一聲,就要迎出去。 
  來人卻已進來了,燕翎看得微一怔,赫然是燕翎在年羹堯房裡碰見的那位女人。 
  只聽四阿哥道:「麗容。」 
  年羹堯接著問道:「你來幹什麼。」 
  那位麗人道:「四爺跟你不是找我麼,總管讓我到這兒來的!」 
  年羹堯臉色微一變,道:「翠吟是你買進來的!」 
  那位麗人的臉動了一下美目,道:「是啊,怎麼!」 
  年羹堯道:「好好兒的你買進個丫頭來幹什麼?」 
  「咦!不是你讓我買的麼,記得那天我跟你說要要個丫頭,你說內院的丫頭抽不出人來,
讓我攪看自己買一個,你都忘了。」 
  年羹堯跺腳道:「你,你真是,誰知道你會買進個翠吟來!」 
  「買進翠吟來怎麼了,買錯了?翠吟有什麼不好!」 
  年羹堯又一跺腳轉過了身:「四爺,您告訴她吧!」 
  那位麗人轉望四阿哥,道:「四爺,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四阿哥可真沉得住氣,含笑招手,道:「來,麗容,咱們坐下談。」 
  四阿哥招呼那位麗人落了座,然後把翠吟所做的事說了一遍。 
  這一聽,聽得的人花容失色,瞪圓了一雙美目,她忙離座而起,跪了下去:「四爺,麗
容該死,麗容該死。」 
  「起來,起來,你這是幹什麼?」四阿哥忙離座伸手扶起了那位麗人。 
  麗人她抬頭了看,仰起嬌靨,流淚說道:「四爺,麗容怎麼也沒想到翠吟她會……」 
  「沒人怪你,沒人怪你。」四阿哥手撫著肩,慰勸道:「你先別哭,沒人怪你,我又不
是不知道你!怎麼會怪你呢,你止住淚,告訴我翠吟是怎麼買進來的!」 
  麗容擦擦淚,點點頭,道:「是這樣的,四爺,有一天我出城燒香還願去,在路上看見
個姑娘跪在路邊兒,願意賣身葬父,我看她可憐,當時就把她買了下來,誰知道她竟會……」
話說到這兒,她突然低下頭來又哭了起來。 
  四阿哥忙又慰勸:「好了,麗容,好了……」 
  年羹堯突然轉過身來道:「翠吟既然是你買的丫頭,怎會跑到舅舅那兒去?」 
  麗人哭著道:「舅舅、四爺跟你都病了,她一番好意要去侍候舅舅,我能說個不字兒
麼!」 
  四阿哥拾眼看了看燕翎,燕翎明白四阿哥的意思,可是他沒作任何表示。 
  四阿哥又撫上了麗人的香肩,輕拍道:「好了,好了,不提了,事情已經過去了,不提
了,你回屋去吧?」 
  麗人又盈盈跪了下去:「多謝四爺的恩典!」 
  「怎麼又來了,這是幹什麼?」四阿哥忙起扶了麗人。 
  四阿哥這裡剛把她扶起,那知她又對燕翎跪了下去:「謝謝您,要不是您,麗容的罪就
大了。」 
  燕翎不便去扶,忙閃身躲向一旁:「姑娘這是折我,我怎麼敢當。」 
  麗人拜畢站起,轉身要出去,可是她又停住了,轉望四阿哥道:「四爺,翠吟如今……」
  「她夠機靈,早就跑了!」 
  「您派人去抓她沒有?」 
  四阿哥搖下頭:「這種人,既然已經跑出了『雍郡王府』,再找她就難了,我不願意張
揚,好在府裡也沒什麼大損失,算了。」 
  麗人沒再說話,頭一低,轉身行了出去。 
  聽不見步履聲了,年羹堯道:「四爺,您看……」 
  四阿哥道:「我正要問你。」話是對年羹堯說的,兩眼卻望著燕翎。 
  燕翎明白,人是年羹堯的,四阿哥不便當著年羹堯問他,所以他馬上接口道:「四爺,
我看這位姑娘不知情。」 
  四阿哥馬上點了頭:「我也這麼想。」 
  年羹堯卻問道:「何以見得?」 
  燕翎道:「翠吟沒通知這位姑娘,自己跑了,是不是,年爺?」 
  年羹堯呆了一呆,沒說話。 
  四阿哥微微點了點頭:「玉樓沒說錯,真是無蛛絲馬跡可循了。」 
  燕翎道:「其實,四爺,我說過了,到頭來算算,只佔便宜沒吃虧,您又何必再計較!」
  四阿哥忍不住笑了:「佔便宜的只是舅舅一個人,我跟雙峰可沒佔著便宜。」 
  燕翎道:「不能那麼算,這跟打仗計算戰果一樣,不能單看一處。」 
  年羹堯點頭道:「這倒也是。」 
  只聽一陣快速步履聲傳了過來,四阿哥忙道:「又怎麼了?」 
  步履聲很快地到了門口,一名護衛走了進來,打個揖恭聲說道:「稟王爺,陳閣老來
了。」 
  四阿哥一怔道:「他來幹什麼?」 
  「說是來看您來了,陳夫人也來了。」 
  四阿哥道:「噢!人在那兒?」 
  「在前廳。」 
  四阿哥沉吟一下:「請他夫婦到這兒來吧,另外找人稟報福晉一聲去!」 
  「喳!」護衛打揖退了出去。 
  燕翎道:「四爺,我該走了。」 
  四阿哥道:「怎麼,不打算見見陳閣老?」 
  燕翎搖頭道:「不了,我怕這種場合。」 
  四阿哥笑道:「真是啊,居然也有讓玉樓怕的,我不勉強你,不送你了。」 
  年羹堯道:「我代您送送玉樓吧!」 
  燕翎前腳走,陳閣老夫婦抱著他們那剛滿月沒多久的兒子就進來了。 
  陳閣老原是胤禎的死黨,他夫婦這趙來是來探病請安的,沒想到四阿哥的病已經好了,
賓主相見,言談甚歡,雍郡王的福晉由於剛生個女兒,沒有兒子,對陳閣老夫婦的兒子喜愛
得不得了,抱過去就不肯放手了。 
  探病歸探病,請安歸請安,陳閣老見了四阿哥,免不了有一番機密要談,於是,雍王福
晉跟陳閣老的夫人,帶著老媽子、丫頭去了內院。 
  陳閣老的確很受四阿哥器重,一直留他到天黑才讓他走。 
  結果,陳閣老夫婦回到家裡以後,發現自己的兒子竟變成了女兒,夫婦倆誰都明白是怎
麼一回事,十個月懷胎,陳夫人那捨得,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陳閣老卻不敢聲張,只有連忙慰勸,陳夫人既哭又鬧,尋死尋活,陳閣老卻說這樣也好,
兒子到了雍郡王家,搖身一變成了皇族,四阿哥是角逐儲君最具實力的一個,將來不管能否
達成心願,他夫婦這份榮華富貴總是少不了的。 
  有了陳閣老這番話,陳夫人才算收淚住聲。 
  雍郡王府,女兒變成了兒子,取名紅靨,就是後來的乾隆皇帝。 
  這件事一直到後來,乾隆每次游江南,必先到陳閣老家,引起人的猜測與懷疑,才逐漸
揭了開來。究竟這只是傳說,沒有歷史記載,可信與否,就不得而知了。 
  燕翎離開了雍郡王府,順著大街剛拐彎兒,一輛單套黑蓬馬車,從一條胡同裡馳出,到
面前攔住了去路。趕車的車把式,是個精壯黑衣漢子,高坐車轅,沖燕翎一抱拳,道:「閣
下,請上車。」 
  燕翎竟然笑了:「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遭兒,可沒想到這麼快,上那兒去!」 
  那車把式道:「龍潭虎穴,敢去麼?」 
  燕翎道:「我還沒見過龍潭虎穴究竟是個什麼樣兒,倒真想見識見識。」躍上馬車鑽進
車蓬。一聲皮鞭脆響,馬車馳動,由緩而疾。 
  車把式似不怕燕翎認路,毫無異動地專心趕他的車。 
  燕翎卻是連看都懶得看,索性來個閉目養神。 
  馬車東彎西拐了一陣,燕翎雖沒看,卻知道車子沒出內城。 
  又過了一會兒,馬車忽然筆直往西,燕翎知道,要出內城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52:17

第三十八章 兄弟鬩牆合縱連橫
  果然,馬車在西直門外不遠一片樹林中停下。 
  馬車停穩,燕翎睜眼,只見馬車停在樹林中一座一明兩暗的茅屋前,四下靜悄悄的,沒
有一點動靜,也不見一個人影。忽聽車把式道:「到了地頭了,請下車吧。」 
  燕翎跳下了馬車,四外一看,笑問道:「這就是閣下所說的龍潭虎穴麼?」 
  話剛說完,一個冰冷女子話聲傳了過來:「你以為不是?」 
  燕翎循聽望,茅屋中閃出了一個美艷少女,一身黑色勁裝,嬌靨上籠罩著一層濃濃的寒
霜,利刃般兩道目光,直逼燕翎。 
  燕翎沒等黑衣少女開口便道:「芳駕是翠吟姑娘吧?」 
  「難怪你能破我『七煞陣』,果然高明,可惜啊,可惜!」 
  燕翎道:「可惜什麼?」 
  「可惜你馬上就要死在這兒了。」 
  「這麼說姑娘是要殺我。」 
  「我發誓非手刃你不可。」 
  「姑娘,你我有什麼深仇大恨麼?」 
  「你自己明白!」 
  「姑娘,我知道你花費了很大的心血,也知道你作了最大的犧牲,可是,姑娘,我有我
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不錯!」黑衣少女咬牙切齒,眉宇間閃漾起懍人殺機:「你有你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你喪心病狂,賣身投靠,對你的主子忠心耿耿,若是死了胤禎,你的榮華富貴就成了泡
影……」 
  「姑娘錯了,死了個四阿哥,還有二阿哥,—阿哥,我那兒都能吃飯,那兒都可以博取
榮華富貴……」 
  「可是胤禎是最具實力的一個。」 
  「姑娘看準了胤禎能成事!」 
  「我卻不能讓他成事,胤禎他陰狠毒辣,倘若讓他成了氣候,天下的百姓,豈不是水深
火熱,陷得更深。」 
  「姑娘又錯了,縱然死一個胤禎,還有無數個儲君,你這麼做並不能動搖他們的根本。」
  「你要耍花言巧語,想讓我饒你不死。」 
  「姑娘再一次的錯了,我只是引導姑娘往深處想,並無意讓姑娘饒我不死,事實上姑娘
也奈何我不得。」 
  黑衣少女勃然色變,冰冷道:「我卻不信。」突然飛起一指點了過來。 
  燕翎早防著了,而且也知道絕不能往後退,後頭還有個莫測高深的車把式。 
  是故,他一吸氣,身子橫竄出三尺。 
  黑衣少女一指落了空。鞭梢兒也帶著勁風,「叭!」地一聲抽在了地上。 
  黑衣少女一招落空,如影附形,緊追而至,雙掌翻飛,又攻了上去。 
  別看她是一雙柔若無骨的玉手,可比利刃還厲害,尤其招招都是殺著,專找燕翎要害。
燕翎沒還手,身軀閃動,一連躲過了八掌。 
  只聽一聲沉喝道:「姑娘閃開,讓我來。」 
  話落人到,車把式騰空掠至,掌中鞭恍若靈蛇,飛捲燕翎。 
  燕翎淡然一笑道:「閣下,我禮讓姑娘家,可不能也讓你,得罪了。」 
  右腕一翻,閃電般抓住了鞭梢兒,振腕一抖,車把式一個身軀掠空而過,直往樹林中飛
去。 
  黑衣少女厲喝道:「好個喪心病狂的狗腿子。」閃身就要撲燕翎。 
  忽聽蒼勁沉喝傳了過來:「小翠,退後。」黑衣少女身軀後彈,掠入茅屋中。 
  燕翎循聲望去,只見四面八方出現了二三十名勁裝黑衣漢子,一個手持匣弩、噴筒,緩
步逼近,正面是個白袍老人,像貌奇特,白髮成束,長眉垂頰,巨目,獅鼻,海口,一張臉
赤紅。 
  燕翎為之一怔,脫口道:「原來是『滅清教』!」 
  白袍老人目光如炬,一閃,冰冷道:「小狗腿子,你也知道『滅清教』!」 
  燕翎一定神,笑道:「知道,知道,當然知道,我要是連『滅清教』都不知道,豈不是
以太孤陋寡聞。」 
  他表面上很輕鬆,暗地裡卻揪著心,他不怕人多,卻不敢不把這些匣弩、噴筒放在眼裡。
看這陣仗,很顯然地,「滅清教」是非置他於死地不可了。 
  對面這白袍老人是燕家舊識,他可以輕易逃過這一關,可是他怕「滅清教」的人良莠不
齊,洩了他的身份,壞了他的大任務,卻不能對白袍老人當面證明,甚至根本不能讓對方知
道,他就是當日那蒙面人。這怎麼辦?這怎麼辦? 
  燕翎正自思忖對策,周圍的「滅清教」人已逼近兩丈內,白袍老人一抬手,「滅清教」
的人都停住了。車把式出現在白袍老人身旁,一身狼狽,滿面羞怒,咬牙切齒道:「雷老,
殺。」 
  白袍老人道:「放心,今天說什麼他也留不住這條命了!」 
  燕翎腦際靈光一閃,道:「雷老!看尊駕的像貌,打扮,再加上這聲稱呼,讓我突然想
起了個人,尊駕莫非就是一向隱於長白天池,冰天雪地之中的雷老人?」 
  白袍老人一怔:「小狗腿子,你才多大年紀,居然知道雷老人?」 
  燕翎道:「這麼說,尊駕果然是雷老人。」 
  雷老人道:「老夫是雷老人怎麼樣,不是雷老人又怎麼樣?」 
  燕翎沒馬上回答,上下打量了雷老人一陣,然後搖了頭:「看像貌打扮都像,只是……,
恕我直言一句,尊駕恐怕是個冒牌雷老人。」 
  雷老人又一怔,怒聲道:「老夫是冒牌的?小狗腿子,你這話什麼意思。」 
  燕翎道:「我生得晚,沒親眼見過雷老人那些神奇的事跡,可是我聽人說過,我有十成
把握,雷老人不會帶著人,用這麼多匣弩、噴筒,對付一個後生晚輩。」 
  雷老人兩眼暴睜,霹靂般大叫:「小狗腿子住口。」 
  燕翎道:「難道我說的不是實情?」 
  車把式忙道:「雷老,這狗腿子玩心眼兒,您可別上他的當。」 
  雷老人暴喝道:「你也閉上嘴,老夫過的橋比他走的路都多,還能不知道他玩的是什麼
心眼兒?」 
  車把式硬沒敢再吭氣兒。 
  燕翎道:「這倒是,你閣下盡可以放寬心,這位冒牌的雷老人,不會把這些要命的傢伙
撤走的。」 
  「閉上你的狗嘴,」雷老人哇哇大叫:「你敢再說老夫是冒牌的,就折了你。」 
  燕翎笑笑道:「還是用這些狠玩藝對付我吧,要不然你很難把我這條命留下。」 
  雷老人鬚髮暴張,一襲白袍吹了氣似的倏地鼓起,戟指燕翎,厲聲道:「小狗腿子,你,
你,你……,好,你們都給我聽著,老夫要親自誅殺這小狗腿子,不許你們任何一個輕舉妄
動,你們要是有誰敢不聽老夫的,別怪老夫翻臉無情。」 
  車把式急道:「雷老……」 
  「住嘴,你敢不聽我的!」 
  「屬下不敢。」車把式躬身低頭。 
  「那就什麼也不要說,給老夫退後,教主責怪下來,自有老夫承擔。」 
  車把式一句話沒說就退向後去。 
  雷老人一雙巨目之中,突然暴射兩道比雷還亮的厲芒,腳下移動,緩步逼向燕翎,一襲
白袍仍然鼓著。 
  燕翎暗暗凝功:「閣下,設若我僥倖能勝你一招半式呢?」 
  「小狗腿子。」雷老人切齒咬牙:「不必費那麼大事,老夫只發三招,倘若過了三招你
仍活,老夫就放你走。」 
  燕翎心裡猛地一跳,道:「閣下,君子一言。」 
  雷老人一口牙咬得格格作響:「老夫若是失信於你,願親手摘下這顆白頭。」 
  說話間,人已逼近一丈,只聽他道:「小狗腿子,你小心,老夫要發招了。」 
  燕翎道:「只管發招就是。」 
  雷老人一聲暴喝,騰空而起,電射而至。 
  燕翎只覺一片強大已極的勁氣迎面撞了過來,心頭一驚,就要躲閃,卻猛覺自己被這片
勁氣牢牢罩住,竟然難以動彈,不由大驚。 
  就在這時候,雷老人一隻右掌已當胸遞到,五指如鉤,抓向燕翎胸腹之間要害。 
  燕翎大急,急之下,猛提真氣,功力聚至七成,騰身再往上拔。 
  這一下,順利拔起了,脫出了雷老人的勁氣圈,躲過了那致命的一擊。 
  燕翎騰起之後,身軀橫移近丈落地,道:「閣下,這是頭一招。」 
  雷老人一怔:「好小子,怪不得你敢跟『滅清教』作對,你的能耐是不小。」 
  燕翎道:「只怕你更要殺我了。」 
  雷老人怒笑道:「你怎麼知道。」 
  「『滅清教』斷不會留我這種人在世,跟你們作對的。」 
  「你說對了,小子,接老夫第二招。」雷老人這回沒有騰撲,只是緩慢舉步。 
  燕翎明白,這第二招比頭一招還厲害,立即功聚八成,靜觀變化。 
  雷老人每一步,腳下並未見坑,可是他每走一步,腳下卻留下一個跟他的腳印一樣的薄
薄冰片。同時,他混身上下也冒出白氣,望之簡直嚇人。 
  燕翎知道這是什麼功夫,絕不能讓雷老人發出的任何勁氣沾上身,否則非凍僵不可。燕
翎的腳下也開始移動,他跟雷老人繞圈打轉,兩眼緊緊地盯著雷老人一雙巨目,一眨都不敢
眨。 
  周圍眾人,雖是都巴不得雷老人能一招擊斃燕翎,可是此刻也都屏息凝神,緊張得不得
了。繞著繞著,雷老人突然開始攻擊,雙臂揮出,一片白茫茫的霧氣罩向燕翎,像張網也似
的。 
  燕翎身軀疾旋,就在他疾快旋身的當兒,一股勁風撞向那片白茫茫的霧氣,撞得那片霧
氣一頓。 
  就在這一頓的當兒,燕翎已帶著勁風掠出近丈距離,道:「閣下,第二招。」 
  雷老人白袍突然恢復原狀,混身大汗似的,鬚髮盡溢,連白袍都濕了,他凝視著燕翎,
一動未動。燕翎也沒動,也凝望著雷老人。 
  一瞬間的靜寂之後,雷老人突然開口:「小子,你姓什麼,叫什麼?」 
  「白,白玉樓。」 
  「白玉樓?老夫怎沒聽說過這三個字。」 
  燕翎沒說話。 
  「小子,老夫要取你性命,頭一招過後,此一意念更加三分,而如今這第二招過後……」
  「怎麼樣?」 
  「老夫卻有點捨不得殺你了。」 
  「這話怎麼說?」 
  「老夫愛惜你這身武功。」 
  「是麼?」 
  「一點都不錯。」 
  「你愛惜我這身武功,又怎麼樣?」 
  「棄暗投明,老夫薦你加入『滅清教』,並保你至少是名堂主。」 
  燕翎笑而不語。 
  雷老人目光一凝:「怎麼,你嫌這職位低?」 
  燕翎仍沒說話。 
  雷老人怒聲道:「小子,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燕翎淡然道:「人各有志。」 
  雷老人臉色一變:「你怎麼說?」 
  燕翎道:「江湖上混不出個名堂來的,為不辜負我這昂藏七尺軀,為不辜負我這身所學,
所以我才離開江湖,投身官家,你讓我離開官家,這不是讓我捨本逐末麼,再說,如今我身
在官家,榮任皇子府的護衛,何等威風,何等神氣,你讓我搖身一變,成為天下通緝的叛逆,
你想我會幹麼?」 
  雷老人勃然色變:「小子,你要知道……」 
  燕翎道:「我知道,現在你又要殺我了,是不?」 
  「不錯,你這種人,若是不肯為我所用,那便留你不得,你要三思啊。」 
  「用不著三思,我知道我若是不為『滅清教』所用,你一定會殺我,不過有一點你也要
明白!」 
  「你是指那一點?」 
  「你得殺得了我才有用。」 
  雷老人鬚髮—張,霹靂般暴喝:「小子,你真以為老夫殺不了你?!」 
  燕翎笑笑道:「這很難說,事實擺在眼前,非常明顯,三招之限已過了兩招,我的勝算
比你大,是不是?」 
  雷老人一襲白袍倏又鼓起,咬牙道;「好,你就試試。」 
  話落,一個身軀陡然拔起,直上半空。 
  燕翎明白雷老人要用什麼絕學,心頭不免為之一震。 
  就這一轉眼工夫,雷老人已兩臂張開,宛若一隻巨鶴似的在半空裡作了一個盤旋,然後
頭下腳上,張開著雙臂,飛星隕石般瀉落,向著燕翎當頭撲下。 
  燕翎只覺一片山倒似的勁氣當頭壓下,其沉重,其威猛,讓他有窒息之感。 
  他知道,這時候不能躲,除非能一躍掠出五丈外,因為如今方圓五丈內都在威力範圍之
內。要在平時,他可以輕易一躍掠出五丈以外,而如今,勁氣泰山壓頂似的,不但讓他有窒
息之感,而且使他的騰躍之能大打折扣,如何能一躍掠出五丈以外! 
  他在等機會,等那可以脫出威力範圍的一瞬間機會。 
  就在他心念轉動間,雷老人已瀉落到他頭頂一丈之內,他突然揚聲說道:「好俊的『追
魂天羅。』」 
  雷老人入耳這句話,猛為之一怔,就這一怔神間,由上下壓的勁氣威力大減。 
  燕翎把握機會,提口氣橫躍而出,直掠五丈以外。 
  雷老人同時落地,地上砂石猛一陣飛旋。 
  燕翎遙遙抱拳道:「多謝手下留情,告辭。」 
  身軀倒縱而起,貫日長虹般飛掠而去。 
  雷老人忙招手叫:「且慢。」 
  遲了,他還是喊遲了,燕翎已經不見了。 
  雷老人怔住了,喃喃說道:「他怎麼識得我這『追魂天羅』,他怎麼識得我這『追魂天
羅』。」 
              口    口    口 
  燕翎回府了,回到了八阿哥府。 
  他一進門就覺出氣氛不對來了,府裡愁雲密佈,氣氛低沉,簡直就跟死了一樣。 
  他心裡登時就明白了八分,正往後走,榮桂橫裡過來把他攔住了,把他拉到了一處牆角
後,才急忙地低聲說道:「爺,老八完了。」 
  燕翎馬上又多明白了兩分,道:「老八完了?怎麼個意思?」 
  榮桂道:「他不是花錢進宮活動麼,那知不但沒活動成,反而招來了大災禍。」 
  「說我聽聽。」 
  「皇上說他少不更事,他那個媽又出身微賤,不能立為太子,皇上接著又一查,好傢伙,
他花錢買通人的事兒全敗露了,這下他的親王爵位沒了,那些個大員都革了職,佟國維沾了
是個國舅的光,只當面挨了幾句訓叱,大學士馬齊最慘,皇上指他離間骨肉,下旨交刑部斬
首,要不是滿朝文武保奏得快,這會兒腦袋早搬家了。」 
  燕翎哼哼一笑道:「我沒料錯,他確是這麼個下場。」 
  榮桂一怔:「怎麼,您早料著了!」 
  「要讓他成了事,我怎麼向四爺交待,他人呢?」 
  「在暖閣呢,玉瑤格格跟他那位乾妹妹在陪著他呢。」 
  燕翎一怔:「怎麼,玉瑤格格來了。」 
  「她跟老八一向交厚,也最同情老八,聽說出了這種事兒,她能不來麼?」 
  燕翎沉吟了一下,道:「這會兒不去看他了,我回屋躺會兒去,等玉瑤格格走了,你來
知會我一聲。」 
  「怎麼,您不願見玉瑤格格。」 
  「不是的,有她們在,說話不方便。」說完這話,他逕自走了。 
  回到了屋裡,把門一關,和衣躺上了床,他不是要睡,他眼望著頂棚在動腦筋,思忖下
幾步棋該怎麼走。他不是要睡,可是畢竟他還是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敲門聲把他驚醒了,睜眼一看天,天都黑了,他問了一聲:「誰
呀?」 
  「我,榮桂。」 
  他下床去開了門,榮桂一進來就說:「走了。」 
  燕翎道:「剛走哇?」 
  「可不?八成兒也是為了等您,見您一直沒回來,這才走的。」 
  「老八呢?還在暖閣?」 
  「不,上書房去了。」 
  「找擦把臉兒去見他去。」 
  「給您留飯了,要不要吃過了再去?」 
  「不用,這會兒不餓,等會兒再說吧。」 
  別看榮桂貴為八阿哥的總管,一般不算小的官兒都得對他客客氣氣的,可是燕翎吃住他,
唯獨對燕翎,他得服服貼貼巴結著點兒,燕翎說什麼,他也只有連聲唯唯! 
  燕翎擦了把臉之後,上書房去了。 
  書房裡有燈,可是門關著,沒動靜。燕翎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 
  「誰?」八阿哥這一聲問得相當粗暴。 
  燕翎道:「我,八爺,玉樓。」 
  「噢,是玉樓啊。」八阿哥馬上沒脾氣了:「進來吧。」 
  進了書房,八阿哥正在書桌後坐著,臉色相當難看,桌上攤著紙,攔著筆,紙上寫了劃
掉,劃掉了又寫,顯示他的心情相當煩燥、相當亂。 
  「玉樓,你又上那兒去了?」 
  「您說呢?」 
  「別招我,我今兒心情不好。」 
  「我早回來了,也聽榮桂說了!」 
  「怎麼?你早回來了?」 
  「別怪我早沒來見您,兩位客人在,我不方便說話。」 
  「玉瑤又不是外人,有什麼不方便說話的。」 
  「話不能這麼說,我總認為這種事還是不讓人知道的好,也沒必要讓人知道,玉瑤格格
幫不上您什麼忙,何必讓她跟著煩心。」 
  「這麼說我倒是錯怪你了。」 
  「您的心情我能體會。」 
  「玉瑤一直問你,等你等到剛才才走。」 
  燕翎沒說話,默默地坐了下去。 
  「玉樓,我完了!」 
  「我覺得愧對八爺。」燕翎叱一口氣,抬起了頭。 
  「別這麼說,我只覺得糟蹋了你這個大才!」 
  「八爺,您……」 
  「真的,玉樓,這就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道理一樣,我自無能、沒用,連帶的也把你
給糟蹋了。」 
  「八爺,您這麼說,叫人聽了心裡實在難受。」 
  「不談了,咱們談點兒別的,談點兒輕鬆的。」 
  「聽您的口氣,您是打算就這麼算了。」 
  「不算了又能怎麼辦?這是命,我天生跟那個座兒沒緣,自不量力,白花心血,白費力
氣。」 
  話只是普通幾句,可透著無限淒涼。 
  連燕翎都禁不住心裡為他難受:「八爺,我不以為……」 
  「不,玉樓,我等於已被打下了十八層地獄,永遠沒有趕去的機會了。」 
  「八爺,打古至今……」 
  「別給我舉例子,我明白,這種事兒你沒我清楚,我這情形跟別人不同,到現在我才知
道,就是別個都死光了也輪不到我,只因為我的出身,我不是嫡嗣,你懂了麼,這不只是喜
惡問題,我還有機會!」 
  「我懂了,八爺,可是,您甘心麼?」 
  「你要是讓我說實話,我不甘心,我絕不甘心,可是我沒有機會,一點兒機會都沒有,
要是再不自量力,那就是活得不耐煩了,自招殺身之禍。」 
  「這麼說,您是不甘心,但卻又沒辦法,是麼?」 
  「正是這樣。」 
  燕翎沒說話。 
  「難道不成你有回天之力?」八阿哥忍不住問了一句。 
  燕翎搖了頭:「八爺,我不是大羅金仙,我沒有回天之力。」 
  「那……」 
  「可是我有這麼個想法,我吃不到的,別人就算吃進了口,他也休想順利地把它嚥下
去。」 
  八阿哥一直腰,道:「玉樓,這話怎麼說。」 
  「八爺,咱們先把對像弄清楚?」 
  「什麼先把對像弄清楚。」 
  「您以為,您的事兒是壞在誰手裡?」 
  「皇上,當然是皇上,還有誰?」 
  「您真這麼想麼?」 
  「我怎麼能不這麼想,事實如此……」 
  「不然,八爺。」 
  「不然?」 
  「您怎麼不想想,您花錢活動的事兒,要是沒人使壞,皇上怎麼會知道?」 
  八阿哥呆了一呆:「據說皇上是調查的……」 
  「調什麼查?隆科多進宮的事兒,您知道麼?」 
  八阿哥又是一怔:「隆科多,他,他進宮去了?什麼時候?」 
  「總不會是在您之前吧。」 
  「這……你是怎麼知道的。」 
  「八爺。您以為我老往外頭跑,是去玩兒啊。」 
  「這麼說,你是懷疑……」 
  「隆科多這個人您是知道的,他在宮裡活躍的情形,您也清楚,他不會聽不見一點風聲,
您以為他聽見風聲以後會怎麼辦,幫您掩著、蓋著?」 
  八阿哥臉色變了,猛然拍了桌子,咬起了牙:「隆科多……」 
  「八爺,別怪隆科多,怪不著他,各為其主,這是必然的,拿我來說吧,我能不為您盡
心盡力麼。」 
  「好老四!」八阿哥一口牙咬得格格作響。 
  「您這才算找著正主兒了。」 
  八阿哥突然像個洩了氣的皮球,頹然搖頭:「老四,我,我鬥不過他。」 
  「論眼前的處境,我不能不承認,您的確是遜他一籌。」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八爺,您就只看得見眼前麼?」 
  八阿哥目光一凝:「玉樓,你這話……」 
  「世間事變幻無常,眼前他雖勝您一籌,可是他想吃的,不只他一個人想吃,他未必十
拿九穩,就算他吃得到口,八爺您能不能別讓他那麼舒服地順利嚥下去。」 
  「你要我怎麼辦?掐住他的脖子。」 
  「一點兒沒錯。」 
  「我掐得住麼?」 
  「您不能這樣不蹶不振,八爺,您也不能只看眼前,只一次失利,你就毫無鬥志,舉手
投降了。」 
  「不,沒那一說,可是……」 
  「八爺,您自己清楚,我也不能不承認,眼前您是不行,可是以後呢,您就准知道以後
也不行?您就不能不動聲色,招兵買馬,來個十年生聚,十年教訓。」 
  「我懂你的意思,然後,然後我又能怎麼樣,那時候他是皇上了,玉樓……」 
  「我知道,八爺,皇上又怎麼樣,皇上又不是那推不倒的泰山,那怕是泰山,一天鏟一
點兒,照樣能把它移到別處去,八爺,朝代是怎麼改換的,皇上要都穩如泰山,我說句大膽
的話,打古至今就沒那麼多朝代了,也就沒如今這大清朝了,您說是不是。」 
  八阿哥馬上又像個打足了氣的皮球,一拍桌子,道:「對,一語驚醒夢中人……」 
  「八爺,您下了決心了?」 
  「下了決心了。」 
  「這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啊。」 
  「我知道,我不是沒長性的人,這口氣我嚥不下,我要是連這種熱心都沒有,那我真成
了沒氣沒囊的人了。」 
  「八爺,這您才算給我們這些為您賣力賣命的吃了顆定心丸。」 
  「教我,玉樓。」 
  「別急,八爺,得慢慢來,不動聲色穩紮穩打,不能操之過急也不能一步放鬆。」 
  「我知道,怎麼做,你說吧,對你,我是言必行,計必從。」 
  「真的,八爺?」 
  「瞧你問的,難道還要我給你出個字據不成。」 
  燕翎目光一凝:「修好老大、老二,還有其他有實力的幾位。」 
  八阿哥一怔:「你這是合六國而抗秦。」 
  「不,不是那一套,那一套不靈,強秦不是併吞了六國了麼?我的意思是修好別人,打
擊老四,您吃不著的,也別讓他吃。」 
  「這樣行麼?玉樓?」 
  「您認為有什麼不行的?」 
  「這樣準能整垮老四?」 
  「眾志成城,您幾位要是聯合起來,那股力量是可怕的,老四該不是對手。」 
  「這道理我懂,問題是他們幾個肯不肯跟我聯合,他們幾個之間能不能合得來、合得
久。」 
  「您的顧慮是對的,大家一向各自為政,互相敵對仇視,突然間讓他們聯合在一起,的
確是件不容易的事……」 
  「我就是這意思。」 
  「竹爺,容易是不容易,可並不是絕不可為,事在人為,這件事不只關係您一個人的利
害,如今的情勢是非走這條路不可,利害攸關,我想他們會考慮的。」 
  八阿哥搖搖頭道:「怕只怕他們的私心太重。」 
  「這是免不了的,您沒聽說過我,人不自私,天誅地滅,我勸您也留點兒私心,將來一
旦整垮老四,就是這幾位你爭我奪的時候了。」 
  「怎麼,你不是讓我真跟他們聯合。」 
  燕翎笑了笑:「八爺,您既然有角逐這個位子之心,怎麼還這麼仁厚,難怪您不是別人
的對手。」 
  八阿哥苦笑了一聲:「我倒不是仁厚,而是比別人遲鈍點兒、傻點兒而已。」 
  「我希望從今後您能改一改,要不然您不如乾脆放手。」 
  「這時候讓我放手,我不甘心,你所說的這件事兒,是不是得我親自出面?」 
  「不,您怎麼能親自出面,萬一那一個一時想不通,一口拒絕了您呢,您下得了台麼,
交給別人去辦,這樣可以有個緩衝的餘地,什麼事兒都得您親自去跑,您養著這麼多人是干
什麼的。」 
  「那麼您的意思,是讓我把這件如此重大的事兒,交給誰去辦?」 
  「您看呢?」 
  「當然是你了。」 
  燕翎笑了:「老大,老二那兒,我有把握,別的就得慢慢找關係想辦法了。」 
  八阿哥搖頭道:「老大那兒應該好說話,只是老二……」 
  「怎麼樣?」 
  「老二現在坐得穩穩的,他那肯跟我們這幾個搞這個?」 
  「這您就錯了。」 
  「我怎麼錯了。」 
  「您要知道,老二如今雖然是坐在儲君的座子上,可是坐得並不穩,他自己應該清楚,
對他威脅最大的,就是老四,有人願意助他一臂之力,除去他這個最大威脅,他何樂而不
為。」 
  八阿哥呆了一呆,道:「這倒是,這倒是,玉樓,還是你行。」 
  燕翎站了起來,道:「夜長夢多,事不宜遲,我這就著手去辦……」 
  八阿哥忙跟著站起:「這就去辦?」 
  燕翎道:「先把老大,老二拉住再說,先拉住這兩個實力人物,其他的再慢慢來,保不
定他們一見情勢,會自動投進這個陣營來。」 
  八阿哥道:「但願如此了,那你就去吧,別的我不多說什麼了,等事兒辦成了,我會重
重謝你。」 
  「謝謝八爺,您平日養著我都是幹什麼的,這不就是養兵千日,用於一時麼?」 
  說完了話,燕翎轉身要走。 
  「慢著,玉樓。」 
  燕翎停步回身:「您還有什麼事兒?」 
  八阿哥道:「無論幹什麼,都得錢,去找榮桂先支些去!」 
  燕翎道:「老大,老二這兒用不著,等別處用得著的時候再拿吧。」 
  他轉身出去了,八阿哥送到了書房門口。 
  口    口    口 
  燕翎先到了二阿哥府,到二阿哥府他先找到了鮑師爺,鮑師爺一見著他,就急急拉著了
他的手,道:「老弟,成了,老大完了,二爺的病也好了。」 
  燕翎淡然道:「噢,怎麼這麼快。」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54:01

  「怎麼不快?福晉進宮一哭訴,皇上就信了,當即就派了大內侍衛闖進了直郡王府,果
然在你說的那個地兒挖出了個草人,大內侍衛把這個草人帶回宮去,皇上大為震怒,馬上下
旨削了老大的封爵,就在府裡監禁,閤府的奴僕都賞給了十四阿哥,這全是你的功勞,二爺
正要重重賞你呢,連福晉都說要好好謝謝你,你回來得正好,快跟我見二爺去。」他拉著燕
翎就要走。 
  燕翎道:「慢著,鮑老,二爺我是要見的,我回來就是為見二爺,可是有件事我得先在
您這兒報個信。」 
  「幹嘛這麼說,有什麼事兒你只管說,用得著我的那是一句話。」 
  干師爺的人都夠機靈,鮑師爺的兩眼尤其亮,他還能不知道這位「李志飛」,如今在二
阿哥眼裡,是個什麼樣的人?當然是極力討好,曲意巴結。 
  燕翎把來意告訴了鮑師爺。 
  鮑師爺直了眼:「這,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老弟你也糊塗了,二爺恨老大恨入了
骨,尤其病剛好,他怎麼會願意跟老大攜手,要他跟老八聯合,或許說得通,這裡頭只有老
大在,你最好是連提都別提。」 
  燕翎道:「鮑老,沒來之前,我就知道這不是件容易事,尤其正在這節骨眼兒上,可是
我畢竟回來了,因為我盤算過,這件事對二爺有百利而無一害……」 
  「老弟……」 
  「鮑老,你讓我去說,成不成那是我的事,行不?」 
  「老弟,你知道,我是為你好,我是怕你惹二爺生氣,如今你在二爺面前正走紅,要是
為這件事……」 
  「謝謝鮑老的好意,既然進了二爺的門,我有責任、有義務做些對二爺有利的事,否則
我對不起自己的良心,要是真為這件事而獲罪,那我就不再說什麼了,至少我盡了我的職責,
心安理得了。」 
  「老弟,你……」 
  「走吧,鮑老。」燕翎先走了出去。 
  「老弟。」鮑師爺叫一聲,急急跟了出去,他追上了燕翎,一邊走還一邊勸,燕翎卻笑
而不語。 
  轉眼工夫到了二阿哥養病處「靜心軒」,用不著通報兩個人就進去了。 
  二阿哥正斜倚在床上喝銀耳呢,鮑師爺跟燕翎一進來,他馬上擋開了銀耳,支走了丫頭,
就要下床。 
  燕翎忙道:「二爺,您請躺著。」 
  他攔他的,二阿哥還是下了床:「我正想派人去找你呢,多虧了你,我病好了,老
大……」 
  燕翎道:「二爺,鮑師爺都告訴我了。」 
  二阿哥伸手拉住了燕翎:「志飛我要謝你,福晉也要謝你……」 
  「二爺,我的職責份內事,怎麼敢當您跟福晉這個謝字?」 
  「不,我的命是你救的,不管怎麼說,我一定得謝。」 
  「二爺……」 
  「別說了,你說什麼都沒用,我跟福晉是謝定了,想要什麼,你自己說。」 
  「如果您垂愛非賞不可,這樣,您答應我一個要求。」 
  「說,你只管說。」 
  燕翎把來意說了。 
  二阿哥聽直了眼:「怎麼說,你,你,志飛,你糊塗了?」 
  「二爺,我沒糊塗。」 
  「你,你這不是惹我生氣麼,讓我跟老八合,我都要考慮,何況是跟他,他是我的仇人,
他想要我的命……」 
  「我知道,如果您能不計較,反而伸出手去跟他聯合,別人會怎麼看您。」 
  「我不管別人會怎麼看我……」 
  「不,二爺,您不能不在意,您想想這八個字,得民者昌,失民者亡,君子之風,雨過
天晴,難道您不想讓人說您一聲仁厚!」 
  「可是……」 
  「二爺,就因為您明智,所以我才敢給您作這麼一個建議,否則我斷不會在這節骨眼兒
上跑來見您說這個。」 
  二阿哥平靜了些:「志飛,你想想看,我仍然是儲君,仍然獨獲天眷,好好的我幹嘛跟
他們搞這個。」 
  「不然,二爺。」 
  「不然!」 
  「在您還沒有接掌大寶以前,他們任何一個不會放棄爭奪,也就是說您隨時隨地都面臨
著威脅,這您不會否認吧,」 
  二阿哥點了頭:「這我的確不能否認。」 
  「在他們之中,您最大的威脅是來自老四,您能否認麼?」 
  二阿哥又點了頭:「的確,這我也不能否認。」 
  「那麼,有人願意幫您共同對付老四,對付這個最大的威脅,您又何樂而不為,為什麼
為這一點私怨而放棄這一股別人求都求不到的助力呢。」 
  二阿哥默然不語,未作聲,可是旋又說道:「讓我考慮考慮再說吧。」 
  「二爺,不必考慮,請當機立斷,請相信,我是您的人,我不會做對您不利的事,就因
為這件事對您有百利而無一害,所以我才在這時候甘冒惹您生氣之險跑來見您,二爺,別為
一念小不忍放棄這爭取人心,獲得助力的大好良機,古來不乏明例,您不會不知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他們能真誠跟我合作麼?你信得過他們!」 
  「信不過。」燕翎答得很乾脆。 
  鮑師爺為之一怔,二阿哥也為之一怔:「這不就結了麼,那你還要我……」 
  「二爺,人沒有不自私的,他們都會存有私心,他們願意跟您合作,為的還是他們自己,
就拿您來說吧,我不相信您會不顧自己去為別人費心費力,可是不可否認的,任何人都會當
真的獻出自己一點點力量,對付共同的強敵,這力量要是出自一個人,那的確是微不足道,
可是這麼些個的力量加在一起就可觀了,有了這麼一股可觀的力量,運用之妙,還操之在咱
們哪。」 
  二阿哥沉吟著點了頭:「這倒是,這倒是,只是,老大他這會兒也一定把我恨入骨,就
算我願意跟他合作,他又怎麼會願意捐棄成見跟我攜手呢?」 
  「二爺,那就是我的事兒了!」 
  「你去說老大?」 
  「您忘了,老大身邊,我有朋友。」 
  二阿哥又沉吟了一下,毅然點了頭:「好吧,你去試試!」 
  鮑師爺吁了一口氣,向著燕翎投過佩服一瞥。 
  燕翎笑了笑:「那麼,二爺,我走了。」 
  「慢著,」二阿哥抬手一攔道:「你還沒告訴我,你要什麼呢。」 
  燕翎目光一凝:「二爺真要問?」 
  「怎麼,你當我是口是心非玩虛假。」 
  「二爺既是真要賞,那麼我就厚著臉皮要了……」 
  「要就要了,厚什麼臉皮,該得的,要吧。」 
  「我跟您要個人。」 
  「要個人?」二阿哥,鮑師爺都一怔。 
  「是的,我要個人,只您肯把這個人賞給我,比您賞座金山給我都讓我感激。」 
  二阿哥,鮑師爺詫異地對望一眼。 
  二阿哥道:「這容易,太容易了,你要誰。」 
  「謝蘊如。」 
  二阿一怔!鮑師爺也一怔,急道:「老弟,你……」 
  「怎麼,鮑老!不行?」 
  「不,不,不是的,只是,恐怕你也知道,這位姑娘跟別個不同,怪得很……」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鮑老,只要二爺這兒點了頭,剩下的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謝姑娘她要是真不願意,那也只有怪我自己福薄了。」 
  鮑師爺轉望二阿哥。二阿哥點了頭。 
  「志飛,你的眼光真不錯,謝蘊如是個好姑娘,這樣吧,萬一她要是不願意,我改賞別
的,你要是能讓她點了頭,這喜事兒,我一手包辦了。」 
  「不急,二爺,八字兒還沒一撇兒呢。」 
  「我知道,沒聽我說麼,等她點了頭。」 
  「就是她點了頭也不急,只您跟鮑老知道,謝蘊如是李志飛的人就行了。」 
  二阿哥哈哈一笑道:「行,就這麼辦,你去吧。」 
  燕翎咧嘴一笑道:「我這就碰碰運氣去。」 
  他轉身出去了,身後響起了二阿哥跟鮑師爺的笑聲。 
  口    日    日 
  燕翎進了那幽雅的小院子。 
  屋裡有燈,但卻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動靜。 
  燕翎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進了小廳堂,左轉,輕輕掀起一面門簾,往裡看。 
  不見湘君,只謝蘊如一個人在,坐在桌前,面前攤著素箋,在聚精會神的寫什麼。 
  謝蘊如左側正對著房門,燕翎在門簾外偷看,憑燕翎一身所學,謝蘊如她是難覺察。可
是燕翎若想進屋溜到謝蘊如身後去,這也辦不到。 
  燕翎偏又極想看看謝蘊如在寫些什麼? 
  怎麼辦?燕翎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俯身從地上捏起一小塊泥土,曲指一彈,直往謝蘊
如身右側打去。 
  「叭!」地一聲輕響,謝蘊如忙轉頭右看。 
  燕翎像縷輕煙似的溜進了屋,到了謝蘊如身後。 
  謝蘊如沒看見什麼,回過頭來又寫。 
  燕翎看了個夠,也為之一陣感動。









第三十九章 雪中送炭攏絡郡王
  謝蘊如是在填詞。從這闕詞裡,看出了謝蘊如的文才,真個掃眉才子,紅粉班中博士,
娥眉隊裡狀元。從這闕詞裡,也可以看出謝蘊如對他的海樣深情。 
  燕翎自胸中激動,只聽一陣輕快步履聲傳了過來,一聽就知道是湘君。 
  糟了,燕翎沒處躲了,燕翎靈機一動,索性就來個不躲。他這裡心念轉動間,湘君那輕
快的步履聲已經進了外間,只聽她道:「姑娘,我回來了。」 
  謝蘊如「嗯!」了一聲,擱筆收起桌上素箋。 
  垂簾一掀,湘君進來了,一征,道:「喲,燕少爺來了!」 
  燕翎含笑點頭。 
  謝蘊如則一怔:「燕少爺……」她轉臉後望,這才看見了燕翎,猛一驚,脫口叫道:
「哎喲,你,你什麼時候來的?」 
  湘君訝然道:「怎麼,您不知道?」 
  「可不是麼,我一點兒也不知道,你……」 
  「我進來半天了。」 
  「半天了,我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 
  燕翎笑了笑:「就在妳剛才轉頭往裡看的當兒,我趁機溜了進來。」 
  謝蘊如道:「我明白了,準是你……」嬌靨陡然一紅,急道:「哎喲,你是不是看
見……」 
  燕翎搖頭道:「不,我什麼也沒看見。」 
  謝蘊如嬌靨飛紅:「好哇,你,你這麼討厭……」 
  燕翎點頭道:「嗯,是討厭,簡直害人嘛。」 
  謝蘊如嗔道:「你敢再說!」湘君很識趣,倏然一笑,退了出去。 
  燕翎伸手握住了謝蘊如的柔夷,深情地道:「蘊如,謝謝你。」 
  謝蘊如垂下了 首:「沒想到你這麼壞。」 
  燕翎另一隻手托起了謝蘊如的嬌靨:「我告訴妳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從今天起,我能大搖大擺的到妳這兒來了。」 
  謝蘊如微愕道:「從今天起……這是什麼意思。」 
  燕翎當即把事情的經過,從頭到尾地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謝蘊如嬌靨又紅了,卻難掩喜悅道:「羞死人了,你怎麼敢這樣?」 
  「還有什麼不敢的。」 
  「是啊,你什麼都敢,數你臉皮厚,你就不想想,這麼一來,讓我還怎麼敢出這個院
子。」 
  燕翎道:「那妳就未免太想不開了,這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咱們這是正大光明,是情
是愛,總比他們那種雜亂強得多吧。」 
  「他們可不這麼想。」 
  「誰愛怎麼想怎麼想,我就不信誰敢說句什麼。」 
  「好了,你神氣,你厲害,行了吧。」 
  「難道妳不喜歡我能大搖大擺的到妳這兒來?」 
  謝蘊如擰身道:「不喜歡,這樣已經夠瞧的了,要是再來得方便,我心裡的事兒就全讓
你知道了。」 
  燕翎笑了,伸手攬住纖腰,道:「蘊如,說正經的吧,妳看我這一著怎麼樣?」 
  謝蘊如道:「你是奉命行事,令主交待你這麼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不過……」 
  「不過怎麼樣!」 
  「做起來恐怕不容易。」 
  「老大那兒我有把握,待會兒我就去找趙夫人去,別個妳這兒有沒有門路?」 
  謝蘊如想了想,道:「胤祉、胤祺、胤□、胤佑、胤(示俄)、胤祹、胤祿、胤禮、胤
祥這些個身邊,都有我的人,可是他們之中有幾個根本就是閒散人,對兩字儲君沒有一點興
趣,他們斷不會捲入這個漩渦,就算會,他們不養死士,沒一點兒實力,要他們也沒有用。」
  「總有幾個有野心,有實力的吧。」 
  「那當然,像胤□、胤祥、胤佑、胤(示俄)、胤祹,這幾個都有野心,也都養的有死
士,不過他們實力跟老大、老二、老四、老八太懸殊,也就顯不出他們來了。」 
  「顯得出、顯不出不要緊,我要的是他們的野心,妳安置在這幾個身邊的人,份量夠,
說得上話麼!」 
  「當然份量夠,說得上話,要不然我花這麼多的心血,把他們安置在這些個身邊干什
麼。」 
  「那就好,這六個我就交給妳了。」 
  「什麼時候要消息!」 
  「當然是越快越好。」 
  「那待會兒等你一走,我就讓湘君去傳話。」 
  「我這就走,我還得趕到老大那兒去。」 
  「那你就走吧,別耽誤了正事兒,一有消息,我馬上派人通知你。」 
  「行,我走了。」燕翎握了握謝蘊如的手,往外行去。 
  謝蘊如送了出去,到了外間門口,湘君在院子裡剪花,一見燕翎要走,訝異地就要說話,
可是謝蘊如把她叫了過去。 
  * * * * * * * 
  燕翎遠望直郡王府,只見大門緊閉,只有一扇邊門開著,門口站著四名禁軍,由一名武
官帶著。燕翎探懷摸出一張人皮面具戴上,大踏步走了過去! 
  老遠地,他就引起了那名武官跟四名站門禁軍的注意,等他走近,那名武官立即喝令他
停步。燕翎沒停步,嘴裡說道:「『侍衛營』的,奉蕭爺之命前來看看。」 
  一聽是「侍衛營」的,武官沒再喝止他,等他到了近前,武官卻向他伸出了手。 
  燕翎明知道他要什麼,可卻裝了糊塗:「這是幹什麼?」 
  「腰牌。」那名武官道:「『宗人府』的命令。」 
  燕翎淡然一笑,「你們禁軍什麼時候學得跟『侍衛營』要腰牌了?」 
  「沒法子,沒聽見麼。『宗人府』的命令,沒腰牌我怎麼知道你是幹什麼的?」 
  「用不著要腰牌,我不進去了,裡頭要是出了什麼事兒,你跟蕭爺說話去。」 
  說完了話,他來了轉身要走。「慢著!」那名武官喝了一聲。 
  燕翎轉回了身:「怎麼意思!」 
  那名武官道:「都是吃糧的,你何必跟我們過不去。」 
  「這話我正想說呢,既然你知道大家都是吃糧的,何必跟我們來這一套,我就這麼一個
人,難道你還怕我進去幹什麼不成!」 
  「你真是『侍衛營』的!」 
  燕翎笑了:「老兄,要不要跟我一塊兒見我們蕭爺去。」 
  那名武官遲疑了一下:「好吧,好吧,你速去吧,我們可不像你們『侍衛營』那麼吃得
開,別給我們惹麻煩就行了。」 
  「瞧你說的,既然大家都是吃這碗飯的,我會給你惹什麼麻煩!」 
  他邁步向偏門行去,進了偏門看,前院裡空蕩,寂靜,冷清清的,他停也沒停就往後院
行去。 
  到了後院門口,又被擋了駕,仍然是一名武官,四名禁軍。 
  「幹什麼的,這樣低著頭往裡闖?」 
  燕翎知道,對付這些人,非得來橫的不可,要不然就吃不住他們,當即沉聲道:「你這
是跟誰說話!」 
  「跟你說話,跟誰說話!」 
  「用不著問我,你上門口問問去,我是幹什麼的。」燕翎劈胸揪住了他,道:「我看你
是吃飽了撐的了。」 
  四名禁軍刀出鞘,那名武官急掙扎:「你,你想幹什麼?」 
  燕翎望著四名禁軍喝道:「我是『侍衛營』的,誰敢動我跟誰沒完。」 
  「侍衛營」這三個字唬人,那四名禁軍忙把刀歸了鞘。 
  那名武官臉色也變了:「你是『侍衛營』的,你怎麼不早說?」 
  「我幹嘛要說,門口都把我放進來了,你還不明白,到宮裡去也用不著一個地兒、一個
地兒的報身份,憑你們也配,給我往後站。」 
  鬆手一推,那名武官蹌踉退了好幾步,燕翎則大搖大擺往後院門行去。 
  四名禁軍忙移步後退。就這麼,燕翎又闖進了後院。 
  當官的事兒就是這樣,「直郡王府」這會兒不是禁衛森嚴,近都不能近麼,可是只要你
懂得訣竅,簡直就跟進了無人之境似的。 
  後院跟前院可不同了,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站滿了跨刀的禁軍。 
  靠後院門近的,都看見了剛才那一幕,別說攔了,看也沒敢看燕翎一下。 
  燕翎何等人,還能不知道利用這一點,當即就找上了一名禁軍,問道:「我找兩個人,
坤道,原是『直郡王府』的護衛,姓趙。」 
  那名禁軍忙招手往後指:「就在後頭一間屋裡。」 
  「勞駕陪我走一趟怎麼樣?」 
  那名禁軍那敢說個不字,簡直就受寵若驚,忙點頭:「行,行,您請跟我來。」 
  帶著燕翎往後行去。 
  順著走廊東彎西拐了一陣,那名禁軍停在一間屋前,道:「就是這間屋。」 
  燕翎這一著是用對了,這間屋四周站滿了跨刀的禁軍,但由於是由一名禁軍陪著來的,
所以問都沒人問。燕翎道:「謝了。」 
  「好說,好說。」那名禁軍還真是受寵若驚,一連哈著腰,退了幾步轉身走了。 
  燕翎看也沒看那些站崗的禁軍一眼,推開門走了進去,隨手又關上了門。 
  進門是個小客廳,裡頭還有一間屋。 
  燕翎沒吭聲,邁步走了過去,走近那間屋才輕叫道:「趙夫人。」 
  垂簾猛一掀,趙夫人跟趙君秋同時探出了頭。 
  趙夫人疑惑地道:「你是……」 
  燕翎取下了人皮面具。 
  趙君秋脫口輕叫:「掌令……」 
  趙夫人一步跨了出來,肅容施禮:「見過掌令。」 
  燕翎道:「夫人不要多禮。」又戴上了人皮面具。 
  趙君秋跟出來興奮地道:「掌令怎麼……」 
  燕翎截口道:「裡頭這間屋是……」 
  趙夫人道:「我母女目前的住處。」 
  燕翎道:「事非得已,請恕失禮,咱們進去談吧。」掀簾進了屋。 
  趙夫人、趙君秋忙跟了進去。 
  這間屋很簡陋,只有兩張床,兩把椅子而已,燕翎招手道:「咱們坐下談。」 
  燕翎坐在椅子上,趙夫人跟趙君秋則坐在床上,坐定,趙夫人道:「我聽見有人進來,
還以為是他們的,怎麼也沒想到會是您。」 
  「是啊!」趙君秋雖掩喜色地道:「您是來……」 
  「我是冒充『侍衛營』的人闖進來的,有件重要的事要跟賢母女談談。」 
  趙夫人道:「什麼事,掌令。」 
  燕翎當即把他的計劃告訴了趙夫人母女。 
  趙夫人一聽就皺了眉:「掌令,這,這恐怕不容易。」 
  「老大恨透老二了,是麼?」 
  「可不是麼!」趙君秋道:「您想,他還能不恨老二麼!」 
  「我知道這件事不容易,可是我不能不盡力促其實現。因為這件事太重要了,只要能讓
我見著老大,我有把握說服他。」 
  「噢。」趙夫人半信半疑地看了燕翎一眼。 
  「當然,還得賢母女在旁幫幫腔。」 
  「只要是掌令的交待,我母女自當全力以赴,只是掌令要見老大……」 
  「不容易。」 
  「『宗人府』下過令,不准他見任何人。」 
  燕翎皺眉道:「這倒真是個麻煩,我是個冒充的,萬一鬧僵了,對我大不利。」 
  趙君秋道:「那怎麼辦?」 
  趙夫人道:「恐怕只有到晚上偷偷進去了。」 
  燕翎沉吟了一下:「老大被囚禁在什麼地方?」 
  「就在他自己屋裡。」 
  「看守他的是禁軍?」 
  「不錯,還有『侍衛營』的人。」 
  燕翎一怔:「也有『侍衛營』的。」 
  「他們得防著別個府邸的死土來行刺,光這些禁軍是擋不住那些人的。」 
  「帶『侍衛營』的人的是……」 
  「一個領班。」 
  「他人在什麼地方。」 
  「就在老大隔壁屋裡。」 
  「賢母女能自由走動麼!」 
  「不能,我母女等被軟禁了。」 
  燕翎沉吟了一下:「看來我只有先去見見那位領班了。」 
  「這怎麼行,」趙君秋道:「您要去見他,您是冒充的。」 
  「我知道,我有辦法。」燕翎站了起來,道:「我去了,賢母女在這兒等著他。」他掀
簾走了出去。 
  出了外間,到了畫廊上,他招手叫來了一名禁軍,道:「我們領班在那間屋?」 
  那名禁軍往後,指著一間精舍,道:「就是那間。」燕翎謝了一聲,邁步走過去。 
  精舍門口站著一個精壯漢子,一看就知道是「侍衛營」的,盯著燕翎直看。 
  燕翎道:「領班呢,我要見見他。」 
  那侍衛營漢子道:「你是……」 
  精舍裡出來個陰沉臉中年漢子:「誰要見我。」 
  「我!」 
  陰沉臉中年漢子直打量燕翎:「你是……」 
  燕翎道:「能不能讓我進去談?」 
  陰沉臉中年漢子遲疑了一下,道:「進來吧。」他回了進去,燕翎跟了進去。 
  燕翎進了精舍,隨手關上了門。陰沉臉中年漢子詫異地看了燕翎一眼,但沒吭氣兒,燕
翎道:「領班不用擔心,我一個人來的,也身無寸鐵。」 
  陰沉臉中年漢子淡然說道:「在乎你,就不讓你進來了,有什麼事兒快說吧。」 
  「領班不先問問我是幹什麼的?」 
  「大門口既然放你進來了,你是幹什麼的,我心裡多少有個數兒。」 
  「不見得吧,恐怕領班再也想不到,我是二阿哥府的。」 
  陰沉臉中年漢子臉色一變:「你可別開玩笑。」 
  燕翎翻腕托出了二阿哥府護衛的腰牌:「領班總該認得這個吧。」 
  陰沉臉中年漢子勃然色變,探掌抓了過來。 
  燕翎一翻腕,輕易也拉住了對方的腕脈。 
  陰沉臉中年漢子大驚,方待有第二步行動。 
  燕翎五指微一用力,陰沉臉中年漢子身子往上一挺,硬沒敢再動。 
  燕翎道:「領班,我沒有惡意,你最好不要再動。」他鬆了五指。 
  陰沉臉中年漢子還真沒敢再動,狐疑地望著燕翎:「你既是二阿哥府的,大門口怎麼會
放你進來。」 
  燕翎淡然一笑道:「我告訴他們,我是『侍衛營』的。」 
  陰沉臉中年漢子一怔,道:「你真行,有什麼事,說吧。」 
  燕翎道:「我們主子不記仇,不記恨,不念舊惡,想跟大阿哥重修舊好,特派我來作個
說客,也就是說,我想見大阿哥,請你行個方便。」 
  陰沉臉中年漢子一驚,忙搖頭:「不行,不行,逼我可不敢答應,『宗人府』下過令,
不讓大阿哥見任何人,這要是讓「宗人府知道,不摘我的腦袋才怪。」 
  「領班,你進宮當差多久了?」 
  「不少年了,怎麼?」 
  「這就是了,官場上的事兒,瞞上不瞞下,這你怎麼不懂。」 
  「我怎不懂,我什麼都懂,可是這不是別的事兒,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領班,這你就錯了,你可以不給別人方便,獨不能不給二阿哥府來人方便。」 
  「為什麼?」 
  「領班,看你像個聰明人,怎麼偏這麼糊塗,你想啊,二阿哥如今是東宮太子,穩穩當
當的儲君,將來定然身登大寶,接掌天下,你要是這會兒得罪了二阿哥,將來你這差事怎麼
干啊。」 
  陰沉臉中年漢子呆了一呆:「這個……」 
  「領班,我無意危言聳聽嚇唬你,這是我們主子的重要大事兒,你要是壞了他的大事兒,
他准牢牢的把你記在心裡。」 
  陰沉臉中年漢子皺眉,沉吟片刻才道:「我怎麼知道你不是來行刺幹什麼的。」 
  燕翎「哈!」地一笑道:「領班,我要是存心來行刺幹什麼的,不讓你知道,是不是容
易點兒。」 
  陰沉臉中年漢子點了點頭:「嗯,這倒也是,可是……」 
  「又可是什麼?」 
  「你見大阿哥也是白見,他弄到如今這樣兒,完全是因為二阿哥,我敢說他心裡一定恨
透了二阿哥,怎麼還會願意跟二阿哥重修什麼舊好……」 
  「領班,這一點我不是想不到,可是我是奉命行事,不得不來,你只行個方便,萬一談
不成,那就是我的事了,是不?」 
  陰沉臉漢子又沉吟了一下,旋即點了頭:「好吧,你跟我來。」 
  他過去開了門,帶著燕翎出了精舍,出精舍左拐,貼著精舍牆往後行去。 
  燕翎一指旁邊一間屋,道:「大阿哥不是在這一間麼?」 
  陰沉臉中年漢子道:「昨兒個是在這兒,今兒個不在了,我給他每天換一個地兒,防的
就是有人對他不利。」 
  「領班可真精明。」 
  「誇獎了,為保自己吃飯的傢伙,不得不這樣兒。」 
  說話間兩個人進了一片林木間,只見這片林木濃蔭蔽天,難見日光,深處座落著一間精
捨,四五個衛營的人在外頭走動著。 
  此刻都停止了走動,銳利目光一起射向無翎。 
  從這一雙雙目光可以看出,「侍衛營」的人畢竟是「侍衛營」的人,個個都是修為不俗
的好手。沈臉中年漢子看了看他們一眼,到了門口,伸手就要去推門。 
  燕翎一攔道:「領班,謝了,我不曾忘記你的好處的,從現在開始,就是我的事了,請
回吧,完事以後我會去看你。」 
  陰沉臉漢子沒說話,一雙寒芒閃動的目光逼視著燕翎,眨也不眨。 
  燕翎正色道:「領班若是不放心,可以把這兒人都調來,守在這兒。」 
  「我交你這個朋友了。」陰沉臉漢子冷冷一句,扭頭走了。 
  燕翎推門進了精舍。 
  精舍門沒上鎖,那是「侍衛營」對這位直郡王還留一份敬畏,一份客氣。 
  事實上,有「侍衛營」的這些人在外頭,直郡王他也跑不了。 
  其實,「侍衛營」的這些人,倒不是防直郡王逃跑,直郡王往那兒跑?只要他那個皇上
爹不要他的命,往那兒跑都不如在這兒舒服,往那兒跑都不如這兒安全,「侍衛營」的人應
該是為防外來的人不利於這位直郡王的。 
  燕翎進精舍隨手關門,只見這間精舍外頭是個小客廳,靠裡還套著一間。 
  燕翎剛關上門,套著的一間裡傳出個低沉話聲:「誰呀!。」 
  燕翎道:「是我!」快步向那間屋走了過去。 
  剛到那間屋門口,垂簾一掀,有個人要往外走。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56:39

 這個人,個子高高的,天青色的長袍,外罩團花黑馬掛兒,長得劍眉鳳目,膽鼻方口,
俊面威武,正是直郡王!不愧是帶過兵的,自然流露著奪人之威。 
  他看見燕翎,一怔停步,旋即臉色微沉:「你是……」 
  「王爺,可否讓我進去說話?」 
  直郡王上下一打量燕翎,冷然道:「為什麼要進去說話?」 
  「為了王爺的今後。」 
  直郡王微一怔,旋即冷笑:「我還有今後?」 
  「有沒有不在別人,全在王爺。」 
  直郡王遲疑了一下:「好吧,反正你已經來了。」他退了進去,燕翎跟了進去。 
  套著的這間是間臥房,相當零亂,這顯示出直郡王的心情,也看得出這位一向受人侍候
慣了的直郡王的處境。直郡王退進門便停了步,沒讓燕翎往裡走,凝目望著燕翎道:「你不
像『侍衛營』的人。」 
  燕翎道:「王爺好眼力。」 
  直郡王雙眉微聳:「那麼你是……」 
  燕翎道:「王爺,我先聲明,我沒有一點惡意,我是二阿哥府的護衛。」 
  直郡王臉色陡變,要動,可是手剛抬起就被燕翎封住:「王爺,我剛聲明過。」 
  直郡王震動了一下:「好身手,沒想到老二身邊有這種人,要怎麼辦,隨他了。」他垂
下了手。 
  燕翎也收回了手,道:「王爺,恕我放肆,二阿哥要是真有不利於您的意思,您現在不
可能還站著說話了。」 
  直郡王劍眉一剔,道:「那麼老二他是什麼意思?他把我整成這樣子還不滿意,他還想
幹什麼。」 
  「王爺,別怪二阿哥,您自己想,這件事能不能怪二阿哥,您投以桃,二阿哥不過是還
以李而已。」 
  直郡王口齒激活,欲言又止終於沒說出話來。 
  燕翎接著又道:「福晉進宮哭訴,不過是基於自衛,設若易地而處,您的福晉一定也會
這樣,是不?」 
  「用不著跟我說這些,說你的來意吧。」 
  「王爺請坐。」 
  「不必。」 
  「這件事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 
  「站著累的時候,我自然會坐下。」好倔的直郡王。 
  燕翎微微笑了笑,旋即一整臉色,道:「王爺,二阿哥不念前嫌,不記舊惡,願意跟您
攜手合作,共同對付四阿哥。」 
  直郡王一怔:「有這種事?」 
  「有這種事?」 
  「不可能,他怎麼找他找不上我!」 
  「他找的不只是您,還有別位。」 
  「(口奧)!」直郡王又一征:「他為什麼突然來這麼一手。」 
  「並不突然,相信您幾位也莫不以除了四阿哥這心腹大患為快,只不過自度實力,一直
未敢輕舉妄動而已。」 
  「誰說的,我們一直對付的只是老二。」 
  「那麼您幾位走的方向錯了,可慮的不是二阿哥,而是四阿哥,要不先除去四阿哥,就
算您幾位能把二阿哥整倒,得利仍不是您幾位,而是四阿哥。」 
  「是這樣麼?」 
  「王爺要是曾經仔細想過,就應該知道我所言不虛。」 
  直郡王眉鋒微皺,默然未語。 
  「所以,您幾位若是想獲得什麼,必須先聯手除去四阿哥這個真正心腹大患。」 
  「要聯手我大可以跟別人聯手,為什麼非要幫老二這個忙不可。」 
  「這麼做怎麼見得是幫二阿哥的忙。」 
  「老四也是他心目的強敵,他怕的也只有老四一個,如今讓我們聯合起來對付老四,這
不是幫他的忙是什麼?老二地可真會打算盤啊,可惜我們並不是傻子!」 
  「王爺,恕我直言,不肯跟二阿哥合作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 
  「未必,你是他的人,他讓你出來為他辦事,縱然對我們有利,這利也不會大過他老二
去。」 
  「您想得周到,可是您想錯了,這件事,論利,大家的利益是平等的,論機會,大家的
機會也是一樣的。」 
  「是這樣麼?」 
  「當然是,王爺,您為什麼不利用這機會除去您的強敵,然後再為自己打算。」 
  直郡王一下子瞪大了眼。 
  「王爺,您府裡的人,並不一定都對您忠心耿耿吧,總有幾個聰明人暗地裡為自己打算,
對不?」 
  「您就是這種人?」 
  「要不是,我也就不來勸王爺了。」 
  「你這就是為自己打算?」 
  「當然,除了四阿哥,我認為王爺您最像回事。」 
  「我現在這樣,還像回事。」 
  「二阿哥既然想借重您,他就心得想法子恢復您的實力,是不是,王爺?」 
  直郡王詫聲道:「他肯這樣做?」 
  「王爺?再傻的人也不會找個毫無利用價值的人合作吧!」 
  直郡王沉默了一下:「我現在瞧出來了,你是個極具心智、極具辯才的人,老實說,我
有點怕你,我信不過你。」 
  「容易,王爺,等二阿哥想法子恢復了您的實力以後,您見著趙夫人可以問問她,她要
是也說我這個人靠不住,您到那時候再反悔也來得及。」 
  直郡王一征:「怎麼著,你,你認識趙夫人?」 
  燕翎笑了笑:「王爺還是等著問她吧。」 
  「我是個急性子。」 
  「性子急的人,往往難以成大事。」 
  直郡王口齒激活,欲言又止。 
  「您點頭了麼,王爺?」 
  「都有誰?」 
  「除了四阿哥,幾乎都有份。」 
  「恐怕都有私心吧。」 
  「那當然。」 
  「那麼,一旦老四倒下之後,又是一番劇烈爭鬥。」 
  「到那時候恐怕都要看好您了。」 
  「是麼?」 
  「您一向是掌兵權的,是吧。」 
  直郡王一怔:「為這?」 
  「難道您從不知道利用這一優勢?」 
  「往後我還有機會麼?」 
  「王爺,請您相信我,我不會下沒把握的賭注的。」 
  直郡王吁了口氣:「還好你沒把心全交給老二。」 
  「謝王爺誇獎。」 
  「我還不知道你姓什麼,叫什麼?」 
  「您最好別知道。」 
  「為什麼。」 
  「知道了您會嚇一跳。」 
  「會這樣麼?」 
  「王爺,二阿哥府有個冒牌的李志飛,八阿哥府,四阿哥府又有個白玉樓,您叫我該叫
什麼。」 
  直郡王神情猛然一震:「都是你。」 
  「是的,王爺。」 
  「天,你,你的心究竟向著誰。」 
  「我自己,王爺。」 
  直郡王突然笑了:「你這個人倒是很別緻,我還真有點喜歡你了。」 
  「謝謝您,那是我的榮寵。」 
  「好吧,你告訴老二,我點頭了。」 
  「再謝謝您,我告辭,等旨諭到了直郡王府以後,我再來給您請安。」 
  他一欠身,退了出去。 
  直郡王跟了出來,目送燕翎出屋,他的兩眼之中,閃漾著令人難以言喻的異采。 
  燕翎出了屋,「侍衛營」的那名領班竟還在廊上等著呢,顯然他還是不放心。 
  燕翎一出來,他連忙迎了過來,而燕翎沒等他開口便自含笑說道:「領班,仰仗鼎力,
成了,回去稟明我們二爺,定有你的好處。」 
  那領班聽得直發愣:「怎麼說,成了?」 
  「可不成了?」 
  「這,這好像不太可能嘛,你,你是怎麼說成的?」 
  「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那就是我的事兒了,不管怎麼說,事兒是成了,你的好處也跑
不了了。」 
  「真有我的好處?」 
  「領班,你實在不該有此一問,你把我當成了什麼人?又把我們二爺當成了什麼人!要
不要現在跟我跑一趟二阿哥府?」 
  那名領班一聽這話慌了,忙陪著笑臉道:「別介意,別介意,我不會說話,您多擔待,
多包涵,有沒有好處,我倒是不敢奢望,只要二阿哥知道我這顆心是向著他的,我就知足
了……」 
  「這什麼話,我們二爺要是連兩字信諾都做不到,往後他還怎麼用人,這事包在我身上,
你放心就是。」 
  那名領班一個勁兒的陪笑哈腰:「是,是,是,是,是,是,那我先謝了,我先謝了。」
  燕翎知道,如今他已經確實掌握著這名「侍衛營」的領班了,當即笑笑道:「自己人還
客氣什麼,我想再見見趙夫人母女,是否……」 
  「行,行,請,請。」如今這位領班不但是大開方便之門,而且是客氣得近乎卑下,陪
著笑沖燕翎擺了手。 
  兩個人順著長廊並肩往前走著,燕翎沒話找話:「我姓賈,叫賈玉松,請教。」 
  「不敢,不敢,兄弟姓胡,叫胡文恭!」 
  「原來是胡兄,胡兄只管好好在『侍衛營』待著,從今而後,胡兄就算是二阿哥的人了,
一旦二阿哥接掌了大寶,准保胡兄是春風得意,步步高陞。」 
  「仰仗了,仰仗了。」胡文恭連忙抱拳。 
  「對了,今兒個這檔子事兒,可千萬不能洩露出去啊。」 
  「這我知道,難道賈兄還信不過我麼!」 
  「那倒不是,這兒不只胡兄你一個,我是怕他們的口風不夠緊,萬一把這檔子事兒洩露
出去,那不但是壞了二阿哥的大事,可也把直王爺坑了,宮裡一旦追究起來,咱們倆可是吃
不完兜著走。」 
  胡文恭忙道:「是,是,是,賈兄放心,這個兄弟省得,待會兒我就關照他們,待會兒
我就關照他們。」 
  說話間,已到了趙年母女「住處」門外,燕翎一個人進去了,沒多說什麼,把見大阿哥
的情形跟趙夫人母女說了,又指示趙夫人母女往後該怎麼辦之後就出來了。 
  胡文恭自然還在門外,不過這回不是不放心,而是恭恭敬敬的候著了。 
  出了屋,燕翎道:「行了,事兒完了,我該告辭了。」 
  「不多坐會兒?」 
  「不了,改天再來,我還得趕著回去給二爺覆命呢,王爺跟趙夫人母女,還請胡兄隨時
給與方便。」 
  「當然,當然,那是一定,那是一定。」 
  燕翎走了,胡文恭一直送到了門口。有領班胡文恭陪著,站門的禁軍自然更相信這位來
人確是「侍衛營」的人無誤了。 
  出了「直郡王府」,拐過了彎兒,燕翎取下了臉上人皮面具。










第四十章 竊改密詔胤禎掌朝
  回到了二阿哥府,見著了二阿哥,燕翎把一趟直郡王府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明白。
  這一說不要緊,把二阿哥跟鮑師爺都聽直了眼,二阿哥還直搖頭:「真讓人不敢相信,
真讓人不敢相信,志飛,不瞞你說,對這件事,我根本就沒敢抱希望。」 
  鮑師爺道:「老弟,你,你是怎麼說得他點頭的。」 
  燕翎笑了笑:「不太難,鮑老,分析利害給他聽,除非是傻子,要不然任何人都會為自
己打算的。」 
  二阿哥道:「志飛,你是說……」 
  燕翎道:「二爺,您請記住一點,不管誰答應跟您攜手合作,他都是為了自己,絕不會
是為了您。」 
  二阿哥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 
  燕翎道:「眼前有兩件事,您一定得趕快去辦一辦。」 
  二阿哥凝目問道:「什麼事?」 
  「大阿哥,您得在宮裡下點功夫,請個旨,恢復他的封爵跟實力……」 
  「這個……」 
  「二爺,要不然我這一趟算白跑了,他一點也幫不上您的忙。」 
  「我能這麼做麼?」 
  「能,給他有限度的實力,將來不怕控制不了他。」 
  二阿哥沉吟著道:「恐怕不容易,你不是不知道,進宮告狀的,是福晉……」 
  「就是因為這,別人幫不上一點忙,也不能讓別人出頭幫忙,二爺,解鈴還得繫鈴人,
這件事由您去辦,並不難,您只要進宮去求,表示念手足情,不記相煎惡,皇上一定嘉許,
對大阿哥反而更為厭惡,您只要把這件事辦成了,不但贏得皇上的嘉許,使得皇上更為厭惡
大阿哥,而且大阿哥一定會感激您,滿朝文武也無不許您仁德,一舉數得,就是磕破了頭也
值得啊。」 
  「對!」鮑師爺猛擊一掌道:「好計,好計,高明,高明,二爺,這件事說什麼您也得
辦成,對您的幫助太大了。」 
  二阿哥望著燕翎笑了:「心飛,以往我是錯用你了,只把你當成個拚鬥廝殺的死士,簡
直是大錯特錯,我這就進宮去。」 
  「還有,二爺,我跟您提的那個『侍衛營』班領胡文恭,一定得給他點兒好處,別看他
是個微不足道的角色,有時候會有大用,能幫上大忙。」 
  二阿哥道:「這件事兒你說該怎麼辦?賞他點兒什麼?」 
  「不夠,二爺,賞點兒什麼,只是頭一步,往後找機會多提拔提拔他,他這一輩子就受
用不盡了,准保他死心塌地,把顆心全交給您。」 
  「那我待會兒就派個人去……」 
  「不必那麼急,您要懂用人,還要懂攏人,不如這樣,等您把旨請下來,只要大阿哥那
兒去的時候,召見召見他,當面賞他點兒什麼,他一定是受寵若驚,感激零涕,鞠躬盡瘁,
死而後已。」 
  二阿哥又笑了:「就照你的話辦,志飛,到今兒個我才完全認識清楚了你,以往我是把
你大材小用了。」 
  「不要緊,二爺,還來得及。」 
  二阿哥哈哈大笑:「對,對,對,來日方長,來日方長!」轉望鮑師爺,道:「我這就
進宮去,讓他們給我準備。」 
  鮑師爺恭應一聲退了出去。 
  二阿哥望著燕翎又道:「我不能這樣兒進宮,得去刀尺刀尺去……」 
  燕翎自然懂這個,當即欠身道:「我告辭。」 
  二阿哥忙抬手:「我可沒趕你的意思,你在這兒等我回來……」 
  燕翎道:「二爺,我不等您了,我得趕到老八那兒去給他回個話,還有別處需要想法子
搭線呢。」 
  「既是這樣我就不留你了,好好兒給我幹,我絕不會虧待你的。」 
  「我先謝謝您了。」燕翎告辭退出,他沒再去看謝蘊如,逕自回到了八阿哥府。 
  見著了八阿哥,把二阿哥府跟大阿哥的直郡王府的情形,詳詳細細作了一番稟告,八阿
哥喜出望外,樂不可支,不但連誇燕翎,簡直把個燕翎佩服得五體投地。 
  本難怪,在想像中,這種事幾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提把老大跟老二拉在一塊兒,而燕翎
只那麼跑了一趟,就全成了,怎不教八阿哥喜出望外,樂不可支? 
  「玉樓,你是怎麼說的,也說給我聽聽。」誇獎過了,八阿哥跟著就問了一句。 
  燕翎笑笑道:「八爺,說穿了一文錢不值,我只是抓住了他們的弱點,摸清楚了他們最
需要的而已,不只是辦這件事,任何事,只要能掌握住這兩點,那準是無敵不克,無往不
利。」 
  八阿哥搖搖頭:「不那麼簡單,不那麼簡單,口才也得要好樣兒的,要是不會說話,恐
怕照樣辦砸。」頓了頓道:「還有別個……」 
  「欲速則不達,八爺,不能操之過急,這種事兒必得秘密進行,要是走漏一點兒消息,
讓老四知道了,也來個先下手為強,那就全完了。」 
  「我知道,我是問別個你怎麼進行。」 
  「我正在托關係,搭線,您知道,找的這種人還得能在他們主子面前說得上話,這種人
並不容易找。」 
  「我知道,不過你辦事我有信心,再難的事兒到你那兒也會變得易如反掌吹灰。」 
  「您太看重了,八爺,這件事兒您不能在家閒著,您也得出去跑跑。」 
  「當然,您能找上關係的,您得盡量找,剩下您找不上關係的,再交給我想辦法。」八
阿哥沉吟了一下,道:「嗯,有幾個我跟他們的關係還真不錯。」 
  「這就是了,有這種關係,辦起來不就容易多了麼?」 
  八阿哥一點頭道:「好吧,那我就出去走走,叫他們給我備車去。」 
  「八爺,也用不著這麼急,時候不早了,明兒個去也是一樣,不差這一天。」 
  「你不知道,我這個人是個急性子,有什麼事恨不得馬上就辦好。」 
  「可是事實上這種事不是一蹴可就的。」 
  「你不是說這種事要秘密進行麼,晚上去不比白天好?」 
  「不見得,八爺,越放在明處的東西,越不為人注意。」 
  八阿哥呆了一呆,點頭道:「這倒也是理,好吧,我聽你的,誰叫你比我行。」 
  「八爺,我要提醒您一句,這件事除了您我之外,最好別再讓第三者知道。」 
  八阿哥目光一凝,疑惑地望著燕翎。 
  燕翎道:「八爺,誰能擔保府裡沒有臥著老四的人麼?」 
  八阿哥神情一震,道:「不會吧,玉樓。」 
  「您有這把握?」 
  「玉樓,是不是你發現了什麼?」 
  「倒不是我發現了什麼,我在外頭跑的時候多,回來不是見您就睡覺,沒工夫跟府裡的
人接觸,不容易發現什麼,不過老四這個人您是知道的,多小心為上。」 
  「你這麼一說,倒讓我坐立不安起來了。」 
  「也用不著這樣,只提高警覺就夠了。」 
  「話是不錯,可是,玉樓,老四要是真有人臥在府裡,我這不是養個禍害,隨時有殺身
之險麼?」 
  燕翎笑笑道:「八爺,恕我大膽,這一點您就比不上老四了,老四身邊有我這麼個大禍
害,他的日子又是怎麼過的?」 
  「那是因為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誰說的?那您可是瞧扁了老四了,老四多陰騖的人,他對我始終沒掉過輕
心,始終保持著相當的警覺。」 
  「那是他能防,我呢,我防誰?」 
  「我給您個範圍,除了幾個貼身的護衛,您誰都防著點兒就對了,我並不是指親近您的
人就可靠,而是單指這幾個貼身的護衛。」 
  「你的意思是叫我連榮桂都得防?」孰不知防的就是榮桂。 
  燕翎道:「不錯,我就是這意思。」 
  「玉樓,榮桂是我的總管,跟了我多少年了。」 
  「八爺,我剛才跟您怎麼舉的例子,越是放在明處的東西,越不為人注意,這道理是一
樣的。」 
  八阿哥皺了皺眉,顯然不以為然,可是他卻這麼說:「好吧,我聽你的就是。」 
  燕翎淡然一笑道:「八爺,我無意讓您不相信親信,您任何一個親信,跟您都比我長久,
按說您只有防我,絕沒有防他們的道理……」 
  「玉樓,我可沒這意思。」 
  「我說的實話,八爺,就拿老四來說吧,隆科多、年羹堯可說是他的兩大親信,老四真
那麼相信他們麼?只怕未必吧。」 
  「隆科多、年羹堯不都參與老四的機密麼。」 
  「參與機密是一回事,信任與否又是一回事,現在他得利用這兩個,不得不讓他們參與
機密,要是老四真有達成心願那一天,到那時候您再看,隆科多、年羹堯要是不一個一個地
倒下,您挖了我這雙眼。」 
  八阿哥悚然道:「真是這麼樣,玉樓。」 
  「您是一直在這個圈子裡長大的,怎麼看得還沒我清楚?」 
  八阿哥默然未語,旋即又點頭道:「我聽你的,我聽你的。」 
  燕翎微一欠身道:「那麼您歇著吧,我告退了。」燕翎轉身要走。 
  「玉樓。」八阿哥突然叫了一聲。 
  燕翎回過了身:「您還有什麼事兒。」 
  「沒事兒,沒事兒,你去吧。」八阿哥有點焦燥地擺了手。 
  燕翎要轉身。 
  八阿哥忽又說道:「玉樓,你交待一下,今兒晚上多派幾個人站班。」 
  噢,敢情是害怕,燕翎可真嚇著他了。 
  燕翎暗暗好笑,答應一聲退了出去,他出門就交待了門口的護衛,然後他順著長廊往自
己的屋去了,剛到長廊盡頭…… 
  「白爺。」榮桂的話聲傳了過來。 
  燕翎停步望去,榮桂從另一條長廊上快步走了過來。 
  燕翎道:「有事兒?」 
  榮桂到了近前陪笑道:「您回來了,事兒忙完了。」 
  「什麼事兒?」 
  「咦,您不是見過老八以後就出去了麼?」 
  「噢,我是幫他出去打聽宮裡的動靜去了,宮裡雖然沒讓『宗人府』拿老大怎麼樣,可
是恐怕他也再翻不了身了。」 
  「怎麼?」榮桂瞪大了眼:「宮裡的消息不妙?」 
  燕翎道:「還用問,想也知道!」他轉身行去。 
  榮桂忙跟了上去,道:「要不要把這信兒送過去?」 
  「用不著。」燕翎道:「那方面早就有人進宮了,還怕不知道?」 
  榮桂「噢!」了一聲。 
  燕翎道:「你忙去吧,我歇會兒,晚一點兒我自去一趟!」 
  燕翎逕自往自己屋去了,榮桂沒再跟,轉身往回走了。 
  燕翎回到自己的屋,就和衣躺上了床,他並沒有去通知護衛,多派人站班,因為他知道
那是多餘,榮桂只是個打探消息的角色,絕沒那個膽,那種身手去行刺,只要八阿哥不把消
息走漏,別的他根本不愁。 
  他小睡了一會兒,醒來沒多久,屋裡就來了人,不是別人,是謝蘊如加派在八阿哥府的
那位姑娘,她進來一句話沒說,遞給燕翎一封信就走了。 
  燕翎從信封上的字跡,認出是謝蘊如的親筆,打開信一看,全是「公事」,沒有一句私
人間的體己話。謝蘊如這封信寫得很詳細,把燕翎交付給他的任務,作了一個很詳盡的報告,
也就是說,她的任務已經圓滿達成了。 
  最後,她在信末作了一個建議,他建議燕翎出面作一個倡導,倡導這些皇子找一個適當
的時機,秘密的地點,見一次面,來一個歃血為盟,這樣的合作較為具體,較為牢不可破,
也較為能夠威脅皇四子——雍郡王胤禎。 
  信看完後,燕翎把它撕得碎碎的,然後又把它燒成了一堆灰燼,再拿腳踩上一踩,地上
黑黑的一片,別的什麼都沒有了。 
  燕翎緩緩坐回了床上,他在想謝蘊如這個建議。 
  這個建議好極了,正說到了他心縫兒裡,他也是這麼想的,嘴上光說攜手合作, 
  那是空的,要的並不一定非切實際不可,但卻要能真正威脅到雍郡王胤禎,這樣才有用,
這樣才能達到目的。 
  威脅胤禎,並不是要打垮胤禎,只能讓這位皇四子感覺到一丁點兒威脅,這顆仇恨的種
子便算種下去了。等到將來有一天胤禎採取了報復行動,今日歃血為盟的這些位,為求自保,
定然會真正同心協力,緊緊攜手,到那時,才是種子開花結果的時候,到那時才是這齣戲的
真正高潮所在。 
  燕翎的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輕淡的笑意,他一躍而起,開門行了出去! 
  他在書房見著了八阿哥,把他的意思當面作了建議。八阿哥當然贊成,可是八阿哥卻詫
異這件事怎麼辦得這麼快,半個時辰以前還沒聽燕翎提呢。 
  燕翎料到他會有此一問,索性賣了關子,笑笑以一句「天機不可洩露」應付了過去。八
阿哥正在高興時候,哈哈一笑也沒在意,他問燕翎,什麼時候,什麼地點,跟這些未來的盟
友見面好。 
  燕翎當然認為越快越好,至於什麼地點,他卻要八阿哥自己決定,只要不在這座八阿哥
府,只要地方隱密,不會引人注意,那兒都行。 
  八阿哥背著手來回走動,想了半天,只決定了時間——明天晚上一更,至於地點,他一
時卻想不出合適的地方,最後只有又要燕翎出王意。 
  燕翎沒奈何,也為了遷就還在監禁中的直郡王,他出了這麼一個主意,乾脆就在直郡王
府見面。 
  這個地點聽得八阿哥一怔,忙道:「那兒?老大那兒?胡鬧,那怎麼行,老大正在監禁
中……」 
  「這就是因為大阿哥正在監禁中,我才找上直郡王府,您想,要是換別處,大阿哥能去
麼?」 
  「可是老大那兒這會兒正由『侍衛營』的人……」 
  「我知道,我又不是沒去過?也就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挑上老大那兒,越是禁衛森嚴的
地方,越不為人注意,您說是不是。」 
  「是,沒錯,這道理我知道,可是『侍衛營』的人跟禁軍……」 
  「這您放心,我擔保,要是那些人當中有誰洩露了秘密,您唯我是問,行麼?」 
  「玉樓,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八爺,正經事兒我什麼時候不經心過,什麼時候鬧玩兒過,」 
  的確,凡是「白玉樓」給他辦的事兒,沒有一樣不讓他滿意過。 
  八阿哥點了點頭,道:「這倒也是,好吧,就這麼決定了,你去辦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4 12:57:00

  就這麼決定了,燕翎領命出了八阿哥府,他打算先上二阿哥那兒見謝蘊如,讓謝蘊如去
通知她連絡的人,然後再折到直郡王府去知會大阿哥一聲,跟那位「侍衛營」 
  的班領胡文恭打好招呼,把駐在直郡王府那些禁軍方面也打點打點。 
  他的主意打的不錯,可是一出門就碰上了事。 
  他這裡一腳剛邁出八阿哥府,一輛單蓬黑馬車順著八阿哥府左邊馳了過來,他一眼就認
出那是玉瑤的車,他以為玉瑤來了,當即就停了下來。 
  那知馬車停穩以後,掀開車廉探出頭的不是玉瑤,而是玉瑤那位天人般的乾妹妹仲孫奇。
玉瑤自有了這位乾妹妹以後,似乎是一直焦孟不離,八成兒玉瑤也在車裡。 
  燕翎正這麼想著,仲孫奇含笑說了話:「上車來吧。」 
  上車來吧?燕翎微一怔,道:「上車,姑娘的意思是……」 
  「玉瑤姐姐有點兒事兒,讓我來接你去一趟,去不去?」 
  燕翎「哦!」了一聲,詫聲道:「玉瑤有事兒?讓姑娘……,什麼事兒,上那兒去。」
  仲孫奇道:「上來吧,上了車我再告訴你,咱們邊走邊談。」 
  燕翎猶豫了一下,道:「急不急?」 
  「急不急?」仲孫奇道:「你怎麼這樣兒問,不急會讓我來接你?怎麼,你有事兒?」
  燕翎道:「是有事兒,不過那方面既然急,我也只有暫時擱下了。」 
  抓住車轅登上馬車,掀起車簾鑽進了車裡。 
  仲孫奇白了燕翎一眼道:「這還差不多,要是有事兒來接你仿都不去,我會替玉瑤姐傷
心死。」一頓揚手道:「走吧。」 
  只聽車外一聲清脆鞭響,馬車往前馳去。 
  這種馬車只能供兩個人乘坐,即使是兩個人坐,也得肩摩肩,腿碰腿的,身旁這位挨那
麼近,容貌天人般,加之陣陣幽香往鼻子裡鑽,燕翎只覺得很不自在,身子偏了偏,挪開了
些道:「姑娘,玉瑤自己怎麼不來?」 
  「怎麼?」仲孫奇倒是落落大方,瞟了他一眼,含瞠地道:「怪我多事了,我不該來。」
  「不,不,那怎麼會,我的意思是……我是問,玉瑤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了?」 
  仲孫奇含笑瞟了他一眼,道:「嗯!看你這著急樣兒,我還替玉瑤姐欣慰點兒,別緊張,
不是我玉瑤姐出了什麼事兒,而是她碰著了難題,想跟你談談,讓你幫她拿個主意。」 
  燕翎吁了一口氣道:「我還當是什麼急事兒呢……」 
  「你以為不急?不急她怎麼會跑到八阿哥府去接你去。」 
  燕翎道:「噢!什事兒這麼急?」 
  「我乾爹要把她嫁人了,你說這不是是急事兒?」 
  燕翎為之一怔:「有這種事兒?裕王爺打算她嫁給誰?」 
  仲孫奇道:「貝子玉琪,聽說過這個人麼?」 
  燕翎搖頭道:「沒聽說過。」 
  「哎喲,你怎麼連玉琪都不知道啊,蒙古親王穆木罕的兒子。」 
  燕翎又搖了頭道:「我連這位蒙古王爺都沒聽說過。」 
  仲孫奇白了他一眼,似乎怪他什麼都不知道:「穆木罕長年住在蒙古,是一旗之長,不
但擁有上萬的牛羊,還有一支號稱鐵騎的精銳騎兵,他這個兒子玉琪是蒙古出了名的鬥士,
名兒雖叫得秀氣,人可跟條牛似的,還一臉的絡腮鬍,往人跟前一站,真能嚇人一跳,前些
日子他們父子進京來給皇上請安,可巧我乾爹跟玉瑤姐也進了宮,玉琪一見玉瑤就跟看見寶
貝似的,非要娶玉瑤姐不可……」 
  「裕親王答應了?」 
  「門當戶對,真要說起來,這位蒙古王爺比我乾爹可神氣得多,加之開出的聘禮又是那
麼驚人,我乾爹那有不願攀這門親的道理!」 
  「於是玉瑤就沒主意,找我去商量商量?」 
  「是啊,怎麼,不對了?不該找你商量?」 
  「那倒不是,只是姑娘好是個明白人,這種事只有玉瑤自己拿王意,我當然不願意她嫁
給別人,別的我還能說什麼?她自己要是不願意,用不著我幫她拿主意,她自己要是願意,
我拿什麼主意也沒用,你說是不是?」 
  仲孫奇點了點頭道:「話倒是不錯,可是有一點你卻沒想過,我玉瑤姐要是願意,幹嘛
還讓我來接你去商量,讓你幫她拿主意呢,」 
  「她既然是不願意,又讓我幫她拿什麼主意呢?」 
  「說你是個聰明人,怎麼偏這會兒這麼糊塗?我玉瑤姐是不願意,可是光說不願意就行
了?這會兒我那個乾爹逼著她呢,你讓她怎麼辦,尋死,這會兒她不找你找誰?」 
  燕翎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讓我想個辦法,怎麼讓裕親王收回成命,打
消這一念頭,是麼?」 
  「可不就是這樣兒麼?」 
  燕翎皺了眉,沉吟不語。 
  仲孫奇看了他一眼道:「我也知道這件事不容易,因為我玉瑤姐根本不能把她跟你的這
段私情說出來,可是你跟幾個皇子都有來往,應該想得出個辦法來。」 
  燕翎道:「辦法倒是不難想,只是……」 
  突然一陣吵雜人聲傳入耳中,燕翎抬手掀開了車簾,竟然看見馬車已然出了城,他為之
一怔,道:「怎麼出城了,」 
  仲孫奇道:「我玉瑤姐在府裡待著煩,出城來躲一躲,省得我那位乾爹一天到晚老逼
她。」原來如此。 
  燕翎釋然了,放下車簾道:「不管怎麼說,這個辦法總是要想出來的。」 
  「說的就是呀,所以我玉瑤姐她找你呀。」 
  燕翎道:「等我見了玉瑤再說吧。」 
  馬車又馳動了一陣,突然緩了下來,而且停下了。 
  燕翎以為到了,伸手就要去掀車簾。 
  仲孫奇道:「別急,還沒呢。」 
  燕翎把手收了回來,他聽見了開門聲,然後馬車又向前緩慢馳動,似乎是走上了一條石
子路,輪聲響得較前厲害,而且車也較為顛一點兒。 
  這是什麼地方,怎麼馬馳進了門。 
  燕翎這裡心念正轉動間,馬車又停下了,仲孫奇道:「行了,下車吧。」 
  燕翎掀起車簾跳了下去,仲孫奇隨後也下了車。 
  燕翎抬眼環顧,只見眼前似乎是座大莊院的前院,空蕩、寂靜,不見一個人影, 
  也聽不見一點兒聲息,不禁訝然道:「姑娘,這兒是……」 
  仲孫奇微微一笑道:「馬上你就知道了,跟我來吧。」 
  她邁動步履,裊裊往後行去。燕翎跟了上去,一邊走,一邊四下打量。 
  踏著一條青石小路往後走,一路仍不見人影,不聞聲息,像一座空莊院,可是四下裡到
處都很乾淨,房舍完好,地面乾淨,卻又不像是座沒人住的莊院。 
  他這裡心念正轉動間,兩個人已一前一後進了後院,只見後院裡亭、台、樓、榭一應俱
全,花有人剪樹有人修,到處是乾乾淨淨,連一根松草一片落葉都看不見。 
  忽聽仲孫奇道:「貴客到了,大家出來吧。」 
  燕翎聽得剛一怔,刷,刷,刷,四面八方縱掠到十幾條人影,落地人現,赫然是雷老人、
周辰、韓奎、八名皆插長劍的勁裝少女等一干滅清教的人,另外還有一對年輕夫婦,神仙眷
屬,則是桂武跟甘聯珠,當日混進雍郡王府的那位姑娘,就在八名勁裝少女之中。 
  燕翎剎時明白了,全明白了,一笑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貴教可真是用心良
苦啊……」對雷老人一抱拳道:「老人家,咱們又見面了,這回是不是還要讓晚輩接上三
招。」 
  雷老人臉色一變,就待發作。 
  仲孫奇一拾皓腕,道:「雷老,您怎麼還是那麼愛生氣?」 
  雷老人立即忍了下去。 
  仲孫奇轉望燕翎,含笑道:「我不得已,你要擔待一二!」 
  「好說,」燕翎笑笑道:「姑娘高明,做夢也沒想到姑娘是『滅清教』中人。」 
  「還有一點你也沒想到,我就是『滅清教』的教主。」 
  燕翎心頭猛一跳,人也猛一怔,由衷地驚歎道:「我可真是走眼了,我可真是走眼了,
這是我自到京以來,頭一次栽的跟頭,栽得不冤。」 
  「你很會說話。」 
  「好說,姑娘以教主之尊,輕入險地,現在想想,實在讓人為姑娘捏把冷汗。」 
  「承蒙關注,我還沒把你們那九城禁地放在眼裡。」 
  燕翎點頭道:「這倒是實情,讓我先弄清楚,玉瑤不在這兒吧。」 
  「這種事跟她沒關係,犯不著騙她,再說我跟她也很投緣,也不忍騙她。」 
  「姑娘是個好心腸的女兒家,那麼,姑娘把我騙到這兒來,又是為了什麼?」 
  仲孫奇笑了笑:「你不明白?」 
  「明白我也就不問了。」 
  「好吧,讓我告訴你。」仲孫奇斂去了笑容,道:「我這個組合號稱『滅清』,你當然
知道出是幹什麼的。」 
  「不錯,這我知道。」 
  「你經常跟我『滅清教』做對,可卻又沒有什麼重大傷害,我對你的身份表示懷疑,我
要弄清楚你究竟是幹什麼的?」 
  「噢?原來如此啊,姑娘錯了,姑娘冒得險太大了。」 
  「這話怎麼說。」 
  「姑娘摸不透我的身份,就冒然把我騙到這兒來,難道就不怕我把姑娘……」 
  仲孫奇截口道:「我沒有什麼好怕的,你要是敵,今天你出不了這座莊院,你要是友,
就不會危害到我,我有什麼好怕的?」 
  「噢?若要是敵,今天就出不了這座莊院,姑娘這麼有把握?」 
  「要是沒把握,我怎麼會把你騙來呢?那不是太冒險了麼?」 
  燕翎目光略一環掃,道:「就憑貴教這些人,還有桂大俠伉儷。」 
  桂武冷然道:「是我夫婦二人,應該綽綽有餘了。」 
  燕翎笑道:「桂大俠太小看人了。」 
  桂武劍眉一剔,就要動手。 
  仲孫奇微抬皓腕道:「桂大哥何必這麼急。」 
  桂武狠狠瞪了燕翎一眼,沒再動。 
  燕翎微一微頭道:「誠如教主所說,我對貴教沒有什麼傷害,貴教竟拿我當仇人似的,
實在令人傷心。」 
  仲孫奇嫣然一笑道:「就是因為你對我『滅清教』沒什麼重大傷害,所以到現在為止,
我還拿你當半個朋友看待,要不然的話,如今你就不可能好好站在這兒了。」 
  「這麼說我還該慶幸。」 
  「事實如此。」 
  燕翎笑笑,搖搖頭,沒說話。 
  周辰突然道:「教主,不要跟他羅嗉了,讓他明明白白的把他的底掀出來吧。」 
  燕翎道:「周堂主說話真和氣。」 
  周辰怒聲道:「這還是真和氣,要不和氣我早就動手了,你自己琢磨琢磨,你每次跟本
教過不去,最嚴重的一次就是本教安排得好好兒的要除去胤禎、年羹堯、隆科多這三個大禍
害,你卻伸手給敗壞了,就沖這,你就該死上一百回、一千回。」 
  燕翎笑了笑,道:「端人家的碗,吃人家的飯,我不得不這麼做。」 
  韓奎厲聲道:「端人的碗,吃人的飯,你是什麼人,你是吃誰的飯長大的。」 
  燕翎道:「我是吃自己家的飯長大的。」 
  「你家的飯又是那兒來的,你爹媽是……」 
  仲孫奇沉聲道:「韓堂主,不可口出惡言。」 
  韓奎肅容欠身,住口不言。 
  仲孫奇轉望燕翎,道:「希望你不要見怪,真要說起來,你的確是罪大惡極。」 
  燕翎笑了笑,沒說話。 
  仲孫奇接著道:「閣下,表明你的身份吧。」 
  燕翎道:「姑娘,我想告辭了。」 
  仲孫奇嫣然而笑:「要是你認為走得了,你儘管走,不妨告訴你,我已經在這後院四周
布好了陣勢,不要以為你敗壞了我殺胤禎的陣法,就自以為了不得了。」 
  燕翎道:「自以為了不得,我不敢,我從不自滿,但是我這個人有點怪,凡是別人認為
不可能的事,我想要試試。」 
  仲孫奇道:「也好,那你就試試吧。」 
  燕翎領教過這位教主座下那位姑娘的異術,由那位姑娘的所學,可以測知這位教主必然
不是位簡單人物,事實上她是一個弱女子,能輕易打進王公府邸,跟位和碩格格稱姐妹,周
旋於權貴之間,連他燕翎都被蒙在鼓裡,足見是位不平凡的奇女子,而今她竟然毫不猶豫地
讓燕翎試試看也可以證明,她是有恃無恐,有相當的把握。 
  這一點,燕翎考慮到了,所以他表面上雖然仍帶著微笑,一付不在乎的神態,可是他心
裡卻是一點心不敢輕敵,一點也不敢大意,仲孫奇話落,他立即含笑說道:「敢不敬遵芳
諭。」話說完,一口真氣提聚,騰身就要拔起。 
  而就在這時候,怪事倏生,眼前景物突變,那裡還是什麼大宅院?眼前居然已經變成了
一個深谷,這個深谷四面是山,是奇陡如削的山峰,由上至下,長滿了青苔,四周群山成桶
形,一點縫隙都看不見,簡直渾如一體,天衣無縫,只有上頭,可見圓圓的一片天空。 
  燕翎以為,這是幻景,他也知道,破這種幻景的唯一辦法,就是「見怪不怪」,只要能
「見怪不怪」,其怪必然自敗。也就是說,別被眼前的幻景唬住,只管走,照樣走得出去,
因為事實上他還是在大宅院裡。 
  一念及此,燕翎騰身拔起,約摸高度已至一房,他雙手一揮,平射橫掠,直往對面峭壁
撲了過去。 
  他以為,峭壁是虛幻之景,空無之物,一定能穿越而過,而事實卻出了他意料之外,他
以為是虛幻之景,空無之物的峭壁,卻是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石頭,而且濕濕的,滑不留
手,他砰然一聲,結結實實地撞在了山石上,若不是他第二口氣提聚得快,他非像斷線風箏
似的,連滾帶翻的一頭栽下來不可。 
  燕翎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膀子上撞得還直疼,他望著四周的插天峭壁皺了眉。 
  本是座虛幻之景,空無之物,怎麼變成了實物,變成了真的? 
  難道這位「滅清教主」真有移山倒海之能? 
  他一邊暗暗心驚嘀咕,一邊猶自不服,當下提聚一口真氣又試了一次。 
  不試還好,一試之下,他更心驚,情形跟頭一回一樣,他又撞了一下,不過這回是在有
防備的情形下,撞得比頭一回輕了一點而已。 
  燕翎楞在了當地,不動了。無須再試第三回了,眼前這個谷是真谷,四周這些峭壁也是
一成不假的堅硬石頭。 
  就在他站在那兒發楞的當兒,眼前景物又有了變化,變回來了,大宅院仍是大宅院,
「滅清教」的人仍是「滅清教」的人。 
  仲孫奇笑吟吟地望著他問:「怎麼樣,死心了麼?」 
  雷老人洪聲笑道:「孫猴子碰見了如來佛,他不死心也得行啊。」 
  韓奎接著道:「姓白的,你最好乖乖認命吧!」 
  燕翎一概不答理,他探掌欲抓仲孫奇。 
  仲孫奇離他最近,只能掌握著仲孫奇,何愁離不開這兒? 
  而他的手是伸過去了,以距離論,他也是伸手可及,怎麼說他也應該抓得著仲孫奇。而,
他這一抓卻落空了,他自己看得清清楚楚,仲孫奇站在那兒,腳下未移動毫分。 
  也就是說,仲孫奇站的地方,任何人看都是燕翎伸手可及的,但是燕翎一掌採出去,卻
沒能夠著她。燕翎心頭一震,再次愣在了那兒。 
  仲孫奇嫣然一笑道:「這回,你該死心了吧。」 
  燕翎定過了神,他知道了,只要仲孫奇不讓他走,無論如何,他是走不掉了。 
  空有一身絕世武功,從來沒在武功上向誰低過頭,如今卻沒了用武之地,一點也施展不
開,只有乖乖向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低頭了,燕翎心裡未免有點不好受。 
  只聽仲孫奇又道:「說我要聽的吧,我等著呢。」 
  燕翎道:「姑娘,我有不能說的理由。」 
  「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仲孫奇微微一笑道:「您憑三寸不爛之舌,效蘇秦、張儀之
流,究竟是何用心?你要是不能讓我滿意,可別怪我毀你一番心血。」 
  燕翎心頭猛震,脫口道:「這,姑娘怎麼知道……」 
  仲孫奇含笑道:「我進入險地為的是什麼,現在不妨告訴你,你的一舉一動全在我指掌
之間,你是老二的人,又是老八的人,卻又大搖大擺的進出老大跟老四的府邸,我承認,只
有這一點摸不透你,所以我非讓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不可。」 
  燕翎聽得心頭連震,道:「姑娘,你千萬不能,你要是毀了我這番心血,那你就是千古
罪人。」 
  仲孫奇微一愕,旋又笑吟吟地問:「噢,有這麼大的罪過麼?」 
  燕翎道:「姑娘……」 
  只聽周辰叫道:「教主,這小子鬼得很,小心著了他的道兒,還是先盤他的底吧。」 
  仲孫奇道:「你聽見了沒有?」 
  燕翎道:「姑娘……」 
  仲孫奇臉色微沉,道:「我這個人可是說得出就做得到,儘管我不惜一切要誅殺胤禎,
可是我也不能坐視你在這裡頭曖曖昧昧,小青。」 
  「婢子在。」一名少女應聲越出。 
  仲孫奇吩咐道:「他要是再不肯表明身份,就把預備的信鴿放出去。」 
  「是。」那名少女寒著臉恭謹答應。 
  看來,眼前的情勢是由不得燕翎了。燕翎暗暗一歎,剛要說話,一條矯捷黑影飛掠入院,
直落仲孫奇之前,是名精壯黑衣少年,他衝著仲孫奇一躬身,急急說道:「啟稟教主,玉珠
適才送來治息,胤禎接掌虜朝已成定局。」 
  燕翎一怔,在場「滅清教」人臉色俱為之一變,仲孫奇道:「怎麼知道胤禎接掌虜朝已
成定局。」 
  黑衣少年瞟了燕翎一眼。 
  「不必有此顧忌,說。」 
  「是,回稟教主,玄曄召親信大臣,密議保位十四子,書好密詔藏在正大光明殿區額之
後,那知此事為隆科多偵知,他買通一名大監偷下密詔,把十四子的十字上加了一橫,眼下
那紙密詔上已成傳位於四子……」 
  燕翎的心猛然一陣跳。 
  雷老人急急叫道:「這還得了,這還得了,教主,請速下令,咱們就是不殺胤禎,也得
把這件事給他挑了。」 
  「對,教主,咱們絕不能讓那陰鷙狠賊得勢。」周辰,韓奎齊聲大叫。 
  仲孫奇臉色一寒,冰冷叫道:「小青。」 
  「婢子在。」 
  仲孫奇要說話。 
  燕翎忙道:「姑娘,萬萬不可。」 
  仲孫奇霍然轉望:「萬萬不可?」 
  「姑娘要是壞了這件事,姑娘就是千古罪人。」 
  仲孫奇冷笑道:「胤禎陰鷙狠賊,誰不知道……」 
  「姑娘,胤禎固然是個陰鷙狠賊,可是任何一個接掌了虜朝,對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
都沒好處,既是如此,為什麼不讓胤禎得勢,為什麼不讓他弄得血風腥雨,親手斷送他虜朝
的命脈。」 
  仲孫奇訝然道:「你……」 
  「姑娘,你逼得我沒辦法,我只好說了,我所以讓老八聯合老二等對付老四,就是為在
他們之間種下仇恨的種子,以期他日開花結果。」 
  仲孫奇奇怔了一怔。 
  雷老人大叫:「教主,千萬別聽他的,這小子太鬼了,咱們絕不能再上他這種當,要不
然咱們會落個萬死難贖。」「教主……」 
  「教主……」 
  「教主……」 
  「滅清教」人紛紛嚷了起來,七嘴八舌一片雜亂,都是要仲孫奇別聽信燕翎的。 
  陡地,仲孫奇黛眉剔起,冷喝道:「小青,去。」 
  「遵命。」那名少女躬身答應,就要走。 
  燕翎情急,霹靂大喝:「站住!」 
  那名少女一震停住。 
  燕翎探懷取出「日月令旗」一展,道:「貴教可識此旗?」 
  「『日月令旗』?」「滅清教」人齊聲驚呼。 
  仲孫奇驚聲道:「你是……」 
  「教主既識此旗,何須多問?」 
  桂武、甘聯珠突然跪了下去。 
  仲孫奇盈盈拜倒,「滅清教」人跟著都跪了下去。 
  燕翎震聲道:「令主命我代掌此令,來京進行秘密任務,我的任務剛才已經告訴了諸位,
今以此令阻攔貴教敗壞胤禎接掌虜朝,貴教可願聽令。」 
  仲孫奇道:「『日月令旗』在此,仲孫奇等不敢不遵。」 
  燕翎捲起「日月令旗」道:「諸位請起。」 
  仲孫奇人等紛紛站起,上百道驚異目光齊集燕翎,仲孫奇肅容道:「掌令為什麼不早明
示身份,」 
  燕翎道:「我不得已,任務尚未達成,萬一身份敗露,為虜賊所知,我怎麼見令主繳
令?」 
  仲孫奇道:「還望掌令恕仲孫奇不知之罪。」 
  「好說,這原怪不得教主。」 
  甘聯珠突然道:「恕甘聯珠斗膽,掌令這樣決定妥當麼?」 
  燕翎道:「我是奉令主之命行事,令主大智,她的決定應該不會有錯,仲孫教主也是大
智慧,請想想令主的決定是不是……」 
  仲孫奇欠身道:「仲孫奇已如醍醐灌頂,令主大智,仲孫奇難及萬一。」 
  甘聯珠微一欠身,未再說話。 
  雷老人突然道:「既是掌令當面,我老雷輸得口服心服,大可以安慰自己了。」 
  燕翎微微一笑道:「雷老,倘若有暇上燕家做客,可別告訴我爹媽,要不然我准少不了
一頓罵。」 
  雷老人一怔:「燕家?」 
  「雷老不認識小翎了?」 
  雷老人兩眼猛睜,大叫:「怎麼說,你,你是翎少爺?」 
  「曾記得十二年前,我爹媽帶我上過一趟天池,我還嘗過雷老的『梅魂雪魄』呢,什麼
時候再給一杯喝喝?」 
  雷老人激動大叫:「果然是翎少爺。」飛掠而至,伸雙手抓住了燕翎,瞪著燕翎顫聲道:
「老天,老天,可不真是翎少爺,以前我怎麼就沒看出,翎少爺……」 
  他雙腿一曲,就要跪倒。 
  燕翎伸手扶住:「雷老這是幹什麼?在『滅清教』中見著雷老,我爹媽一定很高興。」
  雷老人忙道:「請翎少爺代稟兩位老人家,老雷沒有辜負他二位的一番教誨。」 
  仲孫奇訝然叫道:「雷老,掌令就是你常說的關外燕家燕少爺?」 
  「可不麼,以前我老眼昏花,竟沒看出來……」 
  桂武、甘聯珠飛掠而至,重新見禮,連道仰慕。 
  仲孫奇則盯著燕翎道:「玉瑤好福氣,玉瑤好福氣。」 
  燕翎赧然道:「教主取笑了。」 
  雷老人道:「這下咱們可好了,有翎少爺在這兒領導咱們……」 
  「不,雷老!」燕翎道:「玄曄的密詔既被塗改藏妥,別人是難以發覺的,胤禎接掌虜
朝已成定局,我的任務已然達成,該回去繳令了。」 
  雷老人一怔:「翎少爺……」 
  「來日方長,何愁沒有相聚之期,我不願在此多留一刻,還有不少私事待辦……」 
  仲孫奇含笑截口:「掌令,我知道是接謝、蕭、郭,還有玉瑤去,是麼?」 
  燕翎一怔歎道:「姑娘真神人。」 
  「不敢,這件事交給仲孫奇來辦,明天一早,我擔保幾位姑娘都到這兒來,您就多留一
會兒,讓仲孫奇做個小東,略表歉意,如何?」
  「這……」燕翎有點猶豫。 
  但雷老人等不容他猶豫。 
  「對,請翎少爺喝兩杯去。」 
  「掌令一定要賞這個面子。」 
  「掌令……」 
  「掌令……」 
  「滅清教」人又嚷了起來,聲浪震了天。盛情難卻,燕翎只有點頭,轟雷般一聲歡呼,
大夥兒立即擁著燕翎,仲孫奇往大廳行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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