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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獨孤紅] [血滴神刀][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3:45:00     標題: [獨孤紅] [血滴神刀][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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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閃電神刀        第02章 喪父之痛        第03章 禁城玄虛
第04章 仗義月湖        第05章 雙鳳公主        第06章 落難黃塘
第07章 情思難消        第08章 赤壁遺恨        第09章 揚州名伶
第10章 大鬧睹場        第11章 夜探廢宅        第12章 凝雲重重
第13章 強虜芳心        第14章 亭下奇人        第15章 殘廢老人
第16章 巧施援手        第17章 欲擒故縱        第18章 逍遙遇襲
第19章 血濺荒廟        第20章 紅顏遭劫        第21章 奪門之計
第22章 力鬥鳳門        第23章 前塵往事        第24章 妙計偷天
第25章 滅門真兇        第26章 恨刀奪魂        第27章 故居命斷
第28章 兩相對質        第29章 骨肉重逢        第30章 一著之差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3:49:06

第01章 閃電神刀
  陰雲低罩,煙草淒迷,濛濛細雨如絲。
  兩匹健馬在這片荒郊曠野中撥草前馳,兩匹馬,清一色的蒙古種。
  鞍上的人,兩個中年壯漢,黑衣、黑風單、都是上好的綢料,兩個人腰間還掛著一把帶鞘的長刀。
  濛濛細雨不算大,可是這種雨最濕衣裳,兩個中年壯漢的衣裳濕了,馬身上也濕了,甚至都有了一顆顆晶瑩的小水珠。
  「娘的,」左邊那個壯漢一甩馬臉,滿臉懊惱地罵道:「這種鬼地方,這種鬼天兒,今後殺了我,我也不會再往這兒來。」
  右邊那個似乎陰沉些,也冷靜些,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只聽他冷冷說道:「有這一回就行了。」
  左邊那壯漢道:「奶奶的,他怎麼偏住在這種鬼地方?」右邊那壯漢道:「隱世高人嘛,他要是住在京哉一帶,就用不著咱們跑這麼遠的路了,不是麼?」
  左邊那壯漢道:「我就不懂咱們大領班,既然跑這麼遠的路到了這兒,幹嗎不一塊兒來把事兒交待了不就結了麼,偏偏讓咱們倆先跑這一趟把李老頭兒給叫去。」
  「你懂什麼,」右邊那壯漢道:「這就是官架子,做官兒的沒搭架子還行?怎麼著也得擺上一擺,咱們的命不如人,就得比人家多跑趟腿,明白了吧。」
  左邊那壯漢濃眉一軒,還待再說。
  右邊那壯漢馬鞭往前一指道:「別抱怨了,到了!」
  眼前是處山腳,山腳下孤價價地坐落著一明兩暗三間茅草房子,圍著一圈竹籬,上頭爬滿了紫籐花。
  雨中的山色青翠,雨中的小花嬌艷,雨中的竹籬茅舍也不帶塵世一點煙火氣。
  可是兩個黑衣壯漢沒心情欣賞這個,也不是那種欣賞這個的人,左邊壯漢子一聲:「他奶奶的,可到了!」
  磕馬揮鞭,一馬當先竄了出去。
  轉眼工夫之後,兩匹馬一前一後馳到了竹籬前,左邊壯漢子翻身下馬,抬手一抹臉上的雨水,粗聲粗氣地哈喝道:「裡頭有人在麼,出來一個。」
  靜悄悄的,沒動靜,聽不見一點反應。
  左邊壯漢子濃眉一掀道:「我說裡頭的人都聾了麼,給我出來一個?」
  仍然沒動靜,沒反應。
  右邊壯漢子冷笑一聲道:「這倒好,那麼老遠冒著雨跑到這兒來,跑個空那才妙呢。」
  左邊壯漢子冷哼一聲,走過去抬腳就要端門。
  竹籬右邊突然繞過來個人,甘多歲個年輕人,穿一身白,頎長的身材,劍眉星目,英挺俊逸,臉色顯得有點蒼白,身子也顯得有點虛弱,眉宇間透著一股子冷漠與陰沉,他繞過竹籬一雙冷峻目光便通向左邊壯漢子。
  左邊壯漢子一怔收回了腿,打量了年輕白衣客一眼,指指竹籬道:「你是……」
  年輕白衣客道:「不鋁,你找誰?」
  左邊壯漢子道:「李辰,在麼?」
  年輕白衣客道:「不在!」
  左邊壯漢子道:「哪兒去了?」
  年輕白衣客看了鞍上壯漢子一眼道:「你們兩個是……」左邊壯漢子道:「京裡來的,明白了麼?」
  年輕白衣客臉色微微一變,轉身又繞向竹籬後。
  左邊壯漢子一怔忙道:「喂,你等等。」
  年輕白衣客跟沒聽見似的,很快地隱入了竹籬後。
  左邊壯漢子勃然色變,騰身撲了過去。
  右邊壯漢子拉著那另一匹坐騎跟了過去。
  兩個人繞過竹籬來到茅屋後,茅屋後就是山腳,緊挨著山腳下坐落著兩座墳,一座上頭已然長滿了草,另一座還是新土,墳前有香燭,還有一堆紙灰。
  兩座墳旁是新搭的一個草棚子,裡頭鋪著一張草蓆,草蓆前是塊平滑的大石頭,正中央放本翻開的書,靠左是把帶鞘的刀,破舊的黑木鞘,破舊的刀把,看上去一點也不起眼,恐怕扔在路上都沒人檢。
  年輕白衣客就盤膝坐在石後那張草蓆上,目光落在面前那本書上,跟沒看見兩個人過來似的。
  左邊壯漢子一肚子火,繞過來便奔到草棚前,怒聲喝道:「叫你等等,你聾了麼?」
  年輕白衣客連眼皮都沒抬,冰冷說道:「我已經告訴你了,你找的人不在。」
  左邊壯漢子道:「不在他總有個去處,總有個回來的時候。」
  只聽他那同伴冷冷說道:「咱們來得不是時候,李老頭兒去處是有,只怕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壯漢子轉眼望向同伴,他看見他那同伴一雙目光投向山腳下,他忙跟著望了過去,現在他才看見,那座新墳前新立的那方墓碑上寫的是:「顯考李公辰之墓」
  他怔住了,叫道:「李老頭兒死了。」
  霍地轉過臉來問道:「李老頭兒是你爹?」
  年輕白衣客道:「不錯。」
  壯漢子道:「什麼時候死的,怎麼死的?」
  年輕白衣客沒說話。
  壯漢子道:「我問你話你聽見沒有?」
  年輕白衣客道:「那是我李家的事,跟你沒關係,我犯不著告訴你。」
  壯漢子臉色一變道:「就是李老頭兒還活著,他也不敢跟我這樣說話。」
  年輕白衣客道:「我爹是我爹,我是我。」
  壯漢子兩眼凶光暴閃:「好大的膽子,你也不看看爺們是誰?」
  揮起馬鞭抽了過去。
  年輕白衣客雙眉一剔,兩眼神光暴射,翻腕而起一抓住鞭消,目中兩道神光直逼壯漢子。
  壯漢子抬另一隻手就要去抓刀柄。
  年輕白衣客威態倏斂,鬆了鞭梢兒冷冷道:「不要再來第二次了。」
  壯漢子厲笑說道:「不要再來第二次了?我這口氣還沒出呢!」
  他揚手又要揮鞭。
  他那同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他身邊,抬手攔住了他,道:「老劉,你是怎麼了,咱們是奉命而來,把話傳到了咱們的差事就算完了,幹嗎在這兒跟他生氣?」
  姓劉的壯漢子道:「李老頭兒已經死了,咱們話傳給鬼去?」
  他那同伴冷冷道:「你糊塗,李老頭兒是死了,可是他還有個兒子啊。」
  姓劉的壯漢子緩緩垂下了手,狠狠望著年輕白衣客道:「你給我聽著,我們大領班現在正在十里鋪,原是叫李老頭兒去見他的,現在李老頭兒既然已經死了,你就得跟我們去跑一趟。」
  年輕白衣客冷然說道:「很抱歉,我孝服在身,不便出門,貴上又有什麼事兒?」
  姓劉的壯漢子臉上又變了色道:「老胡,你聽聽,這能給股麼?」
  姓胡的壯漢子雙眉揚起,望著年輕白衣客冰冷說道:「李老頭兒是個聰明人,你不應該太糊塗,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越說越來勁兒,快收拾收拾跟我們走吧。」
  年輕白衣客沒說話。
  姓胡的壯漢子道:「看在已經入了土的李老頭兒份上,我叫你一聲小兄弟。」
  年輕白衣客突然道:「用不著這麼客氣,大內的『血滴子』衛隊我不敢高攀,要我出門也可以,只要貴上能等,滿了七七之後,我自會去見他。」
  姓劉的壯漢於暴叫一聲道:「老胡,咱們哪受過這個,京官也好,地方官也好,哪一個見著咱們不得衝咱們遞嘻哈兒,你能忍我可忍不住了!」
  話落腰刀出鞘,一翻施便遞到年輕白衣客面前,他還真夠快的,接著道:「答我一句,你去是不去?」
  年輕白衣客連眼皮都沒抬,道:「我說過,希望你不要再來第二次。」
  姓劉的壯漢子兩眼凶光一閃,翻刀劈下。
  年輕白衣客右掌疾揮,石頭上那把刀已抓在手中,順著抓刀之勢,他那把刀出鞘數寸,往上一舉,當地一聲,姓劉的壯漢子一刀正砍在那刀背上,掌中刀被震得斜斜往上蕩起,人也蹌踉退了兩三步。
  姓胡的壯漢子臉色也不對了,他抬手就要拔刀,只覺一陣冷風撲面,年輕白衣客那把刀已擱在他肩上,刀刃正挨著他的脖子。
  年輕白衣客那把刀比一般的單刀薄些,但卻比一般的單刀長了幾寸,刀身雪亮,而且透著一股子逼人的森冷。
  姓胡的壯漢子陡然一驚,硬沒敢動。
  只聽年輕白衣客冰冷說道:「聽清楚我的話,我現在沒那麼好心情,你們要自信能勝過我手裡這把刀,儘管拔刀,要不然的話就給我上馬走廣他把刀收了回去。
  可是他那雙目光卻跟他那把刀差不了多少。
  姓胡的壯漢子神情一像,心裡發毛,急急往後退去。
  年輕白衣客把刀入鞘,又緩緩坐了下去。
  姓胡的壯漢子惡狠狠的望著年輕白衣客,又抬手抓住了刀把,可是旋即他又鬆了刀把,手垂了下去,道:「好,我這就回十里鋪讓我們大領班來見你。」
  他轉身走向坐騎,翻身上馬,抖韁馳去。姓劉的壯漢子忙把佩刀入鞘,飛身上馬,急急跟去!
  年輕白衣客一雙目光投向那座新墳,神色為之一黯!雨停了,這種雨不容易停!
  太陽出來了,不知道太陽能露在外頭多久!
  遠處傳來了一陣悶雷,震得地皮微微顫動。
  年輕白衣客皺了皺眉。
  這陣閃雷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於到了眼前,竹籬那一邊轉過來九八九騎,後頭人騎繞過竹籬一字排列,鞍上八名黑風紅,黑色勁裝壯漢,每人腰裡一把長刀,姓劉的跟姓胡的也在其中。
  前面健騎從頭到尾一色雪白,鞍上是個腰佩長劍的陰沉臉老者,也是黑勁裝、黑風是,目光銳利,而且森冷逼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內外雙修的一流好手。
  他停住馬後先看那座新墳,然後目光轉望在年輕白衣客臉上,冰冷開了口:「你就是李辰的兒子?」
  年輕白衣客坐著沒動,道:「不錯。」
  陰沉臉老者道:「李辰沒你這麼大膽,也沒你這麼大架子。」
  年輕白衣客道:「你可曾問過貴屬,他們是以什麼態度對我,你也應該知道這個禮數,七七未滿,我不便出門。」
  陰沉臉老者殘眉陡地一剔,兩眼寒芒也為之一問:「你叫什麼名字?」
  年輕白衣客道:「李凌風。」
  陰沉勝老者一怔:「江湖上是不是還有一個李凌風?」
  李凌風道:「據我所知,李凌風只有一個。」
  陰沉臉老者道:「這麼說江湖上有『神刀』之稱的李凌風就是你?」
  李凌風道:「我叫李凌風,可不知道我有這麼一個外號,也當不起!」
  陰沉臉老者道:「沒想到你就是李辰的兒子,怎麼從來沒聽李辰提起過?」
  李凌風緩緩說道:「我不孝,沒聽他老人家的話,沒照他老人家的意思跟在他老人家身邊,所以早在十年前,他老人家就不認我這個兒子了。」
  陰沉臉老者道:「你的意思是說早年他被江湖同道逼得無處容身,極效官家的時候,曾經讓你跟他一塊去產』李凌風道:「不錯。」
  陰沉臉老者道:「所以他認為你不肖,早在十年前就不認你這個兒子了?」
  李凌風道:「是這樣。」
  陰沉瞼老者道:「那你為什麼還為他料理後事,為什麼還為他服喪月李凌風道:「他不認我這個兒子,我並沒有不認他是我的父親,他老人家在世的時候我沒能盡到孝道,他老人家過了世,我總該盡盡人子之心意。」
  陰沉臉老者道:「當初你沒有聽他的話,現在是不是很後悔?」
  李凌風道:「我不後悔,父子親情是一回事,我的志向又是一回事,後悔的應該是他老人家,要是他當初沒走錯一步路,今天何至不見客於痛恨六扇門中人的江湖同道。」
  陰沉臉老者兩眼一睜道:「李辰是毀在人手裡?」
  李凌風道:「不錯。」
  陰沉臉老者道:「可知道是什麼人下的毒手,總算他為官家效過力,賣過命,我官家為他報仇。」
  李凌風道:「那倒不必,他還有我這個兒子在,再說連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傷在什麼人手裡?」
  陰沉臉老者道:「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兒,他是什麼時候死的,當時……」
  李凌風道:「你不必問了,這都是李家的事,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長年在外,前些日子從這兒路過拐回來看看,我進門的時候他老人家在地上躺著,混身是傷,去世至少有三天了!」
  陰沉臉老者沒說話,沉默了一下,突然翻身下馬走到那座新墳前,道:「老兄弟,我來遲一步,沒能見著你的面,你英靈不遠,助我為你報仇,不管怎麼說,咱們總算共事一場,我一沒帶香燭二沒帶紙錢,只有在你墳前行個禮略表心意了!」
  他施了一利轉身走了回來,面泛悲淒地望著李凌風道:「人死不能復生……」
  按理,李凌風是該到墳前答個禮的,但他卻一直坐著沒動,這當兒他沒等陰沉臉老者話完便道:「謝謝,恕我孝服在身不便待客。」
  陰沉臉老者目光一凝道:「你難道不問問,我老遠從京裡跑到這兒來找你爹,有什麼事兒麼?」
  李凌風道:「他老人家已離開官家多年了,我想不出官家還有什麼事兒該找到他老人家頭上來?」
  陰沉臉老者道:「恐怕你還不知道,你爹當初離職的時候還欠官家三件差事,當時你爹親回答應,只要往後官家有需要他的時候,不論他在哪兒,一定會聽候差遣還這筆債。」
  李凌風道:「他老人家當初離職的時候,還欠官家三件差事,難道說你們血滴子衛隊,一定要為官家做過多少件事才能離職?」
  陰沉臉老者一點頭道:「不錯,你說對了,血滴子衛隊是有這麼一條規法,為官家做滿一百件事就可以離職,當然,做滿一百件事之後不願離職也可以。」
  李凌風道:「我還不知道血滴子衛隊有這麼一條規法,那麼官家當初怎麼會准我爹離職的?」
  陰沉臉老者道:「當時你爹有病,身子不大好,加以他親口答應以後願意償還這筆債,所以官家特准他提前離職,而且還是我做的保。」
  李凌風道:「奈何他老人家已經過世了。」
  陰沉臉老者道:「你剛才說過,他還有你這個兒子在。」
  李凌風目光一凝道:「你的意思是……」
  陰沉臉老者道:「父債子還,你該懂。」
  李凌風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我剛才也告訴過你,我爹為什麼早在十年前就不認我這個兒子了。」
  陰沉勝老者道:「那是你們父子之間的事,除非你不認他是你的生身父,要不然你就得出面替他還這筆債。」
  李凌風冷冷一笑道:「不要把我當成三歲孩童,李凌風長年在江湖上走動,什麼人,什麼事我都見過,你血液子衛隊要真有非做滿百件事才准離職這一說,我不相信你血滴子衛隊這麼好說話。」
  陰沉臉老者道:「你看看這是什麼?」
  他一抖手,一面四角方方的小竹牌,落在那塊大石上,小竹牌上刻著一個篆寫的「李」字,四面各刻著一把厚背九環大刀。
  李凌風兩眼奇光一閃,伸手抓了起來,道:「這是我爹在沒進官家之前所用的信符。」
  陰沉臉老者道:「你認得就好,你爹離職的時候留下這面信符,他親回答應,以後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官家派人拿著這面信符徵召他,他馬上低頭聽命,任憑差遣,你能說這是假的?」
  李凌風沒說話。
  陰沉臉老者又探懷摸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擲在石頭上,道:「你爹的信符你看見了,這是官家讓你爹做的事,也一併交給你,願不願替你爹還這筆債,那還是在你,言盡於此,我回京覆命去了。」
  他轉身上馬,當先馳去。
  那八名黑衣漢子,也各自策馬跟了上去。
  那陣悶雷又由近而遠,很快地就聽不見了。
  李凌風緩緩伸手拿起了那封信,他撕開了封口,抽出了信箋,一看之下,他臉色大變,機伶一顫,手一鬆,信封掉在了石頭上。
  九人九騎往前飛馳,一名黑衣壯漢子道:「大領班,您就這麼放心。」
  陰沉臉老者陰笑道:「當然放心,李辰的為人我很清楚,李凌風在江湖上的名聲我也清楚,就衝著李辰那面信符,猜他準會接下,不過我不得不承認這小子比李辰機靈,比李辰難鬥,我剛才咬牙忍著給李辰施了個禮,他居然無動於衷。」
  那黑衣漢子道:「大領班,我看李辰這個兒子終必是咱們的禍患。」.陰沉臉老者陰笑道:「我知道,我不糊塗,我會預市一著的。」
  九人九騎進了一個小村鎮,拐進西街,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前停下,九人翻身下馬,陰沉臉老者也不管坐騎,下馬就往客棧裡走。
  剛進後院,一個穿襲青衫,長眉細目也挺白淨的年輕人迎了上來,滿臉堆笑躬個身道:「大領班,您回來了,事情怎麼樣?」
  陰沉臉老者一抬手道:「你跟我進屋來。」
  他往一間屋走去。
  白淨年輕人忙跟了過去。
  兩個人進了那間屋,沒多大工夫,後窗開了,那個白淨年輕人從後窗掠了出來,落地即起,一閃就沒了影兒,好俊的輕功。
  陰沉臉老者站在後窗前,唇邊又浮起了他那陰沉笑容!
  雨不下了,天也晴了。
  在北方就這麼一點討厭,下雨的時候到處是泥濘,天晴的時候又遍地是黃塵,大路上車馬一過,揚起的黃塵能蔽天,就是憑兩條腿走路的,一段路下來也非變成個黃人不可。如果一大早,或者是天快黑的時候,行人少,還好點兒。
  暮初垂,一人一騎在這條黃土路上緩馳。
  馬是匹一身黃的白馬,人是個一身黃的黑衣客。
  儘管一身的黃塵,掩不住這匹馬的神駿,也掩不住這個人的俊逸英挺。
  初垂的暮色裡,一里多外坐落著一片村落,一處處的炊煙筆直地往上升,黑衣客就是朝著那片村落緩馳。
  又走了一段路,離那片村落不到一里了,黑衣客突然收韁控馬停了下來。
  他目光凝望著馬前,馬前不到一丈處,路中間,筆直地插著一根棒子,兒臂般粗細一段黑棒子,頂端刻著一圓圓的東西,是個鬼頭,凸睛擦牙,怪嚇人的,鬼頭下邊垂著一圈布穗兒,花布穗兒。
  黑衣客目光落在那根黑棒上打量了一陣,然後抬眼望向那片村落,隨後又策動坐騎繞開那根黑棒子往那片村落馳去。
  一里遠近轉瞬間,進了這片村落,村落裡家家戶戶已然上了燈,有的地方門口掛著一串燈,把門口照耀得光同白晝,那是客棧。
  村落不大,客棧卻有兩三家,村中間一家門口停滿了馬匹牲口,兩個夥計正在忙著上草料。
  黑衣客策動坐騎往那家客棧馳去。
  到了這家客棧門口下了馬,一名夥計騰出手來滿臉堆笑地接過了黑衣客的坐騎道:「這位爺,您裡邊兒請,後頭還有清靜上房。」
  隨即扯著喉嚨一聲哈喝,道:「裡頭的,有客人來了。」
  黑衣客從鞍邊取下一把刀,一個褡褳袋,邁步往裡走,一陣風般裡頭奔出個人來,是個粗壯的黑衣漢子,眼看就要撞在黑衣客身上。
  黑衣客一閃身,粗壯漢子一驚也旁閃,他沒撞著黑衣客卻一屁股坐在門口一個狗食盆子裡,瓦盆兒破了,狗食弄得滿屁股都是。
  裡頭傳出了一陣笑:「嘿嘿,老黑跟狗爭食,嘿!」
  又是一陣笑。
  粗壯漢子紅著臉站了起來,一瞑眼道:「奶奶的,招子長在你娘的褲襠裡了。」
  黑衣客本是要往裡走的,聞言轉眼,兩道銳利目光直通過去。
  粗壯漢子瞪著眼道:「看什麼,說的就是你。」
  「你」字剛出口,黑衣客到了他跟前,手一揚,啪地一聲脆響,粗壯漢子臉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一屁股又坐在那已然破碎的瓦盆上,一縷鮮血順嘴角流了下來。
  粗壯漢子勃然色變,從靴筒裡拔出一把授子,騰身撲過來劈胸就扎。
  黑衣客側身出掌,捷子到了他手裡,他順勢往旁一帶,粗壯漢子跌跌撞撞地衝了出去,五尺外摔個狗啃泥,這下慘了,臉擦破了、手也擦破了、還摔破了嘴,滿嘴是血!
  他還沒站起來,客棧裡一擁跑出來七八個,袒著胸擄著袖子的壯漢子,一下圍住了黑衣客。
  一個下巴上長著一提毛的冷笑道:「朋友,好功夫,手底下有兩下子,可惜你招子不夠亮,打錯了人。」
  他兜腦一拳揭向黑衣客。
  黑衣客掉轉援子,擺把子敲在他拳頭上,長著一提毛的拳頭硬,奈何硬不過接把子,哎喲一聲,抱著手蹲了下去。
  這下亂了,另幾個抬腿的抬腿,探腰的探腰,傢伙全亮出來了,不是挺子就是鐵尺,眼看事兒就要鬧大。
  墓地一聲沉喝傳了過來,道:「住手,這是幹什麼,你們都瘋了!」
  隨著這聲沉喝,快步走過來一個人,穿件灰衫的瘦高中年漢子,他排開那幾個人走了進來,抬眼一掃,冷然道:「這是怎麼回事?」
  一個矮胖漢子手中鐵尺一指道:「二爺,您來得正好,您瞧瞧,老黑跟一握毛全讓這位高人整了。」
  瘦高中年漢子目光從老黑跟一撮毛臉上掠過,沖黑衣客一抱拳道:「朋友,在下是直隸石家莊『威遠鏢局』的,今兒晚上在這兒打尖歇腿,還望朋友你多關照,弟兄們有得罪朋友的地方,請朋友高抬貴手衝在下的面子!」
  黑衣客看了瘦高中年漢子一眼,剛要說話。
  院子裡又走出來一個人,也是個中年人,穿件藍緞子面兒的長袍,腰間紮了根絲帶,長眉、鳳目、膽鼻、方口,唇上還留著兩撇小鬍子,太陽穴高高鼓起,眼神十足,隱隱透著懾人之威,他一進院子便道:「漢邦,怎麼回事兒,這是幹什麼?」
  瘦高中年漢子一欠身道:「趙爺,老黑跟一撮毛讓這位朋友整了,我正在問。」
  小鬍子銳利目光落在黑衣客臉上,一抱拳道:「在下是直隸石家莊威遠鏢局的趙振朔,請教!」
  黑衣客目光一凝道:「可是威震大河南北的『十二金錢』?」
  小鬍子趙振翊道:「不敢,蒙道兒上的朋友抬愛,正是趙振翊。」
  黑衣客道:「我久仰十二金錢威震南七北六,是個了不得的英雄人物,那麼也應該是個講理的人,請問問這兩位貴屬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趙振翊轉望一提毛,臉色馬上沉了下來:「我聽你的。」
  一撮毛馬上低下了頭,不安地躡儒說道:「趙爺,是這樣的。」
  他沒敢有一點隱瞞,老老實實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
  聽完了一撮毛的話,趙振翊臉上泛起了寒霜,兩眼也射出了威稜,望著老黑沉聲說道:「老黑,過來。」
  老黑畏畏縮縮地走了過來。
  趙振翊寒著臉道:「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威遠鏢局的嫖旗走遍大河南北,這麼多年來沒出過一點差錯,靠的是道上的朋友關照,威遠鏢局的名聲不容損,跟著這面嫖旗出來就得講理,人家沒碰著你,你憑什麼罵人,就是碰著了你,出門在外也該有三分忍讓,理虧的是你,給這位朋友賄罪。」
  老黑有點不情願,可卻又不敢不聽,轉向黑衣客就要抱起雙拳。
  黑衣客抬手一欄,望著趙振翊道:「閣下這麼一來倒顯得我小家子氣了,這種事在所難免,不打也不相識。」
  「不,朋友,」趙振翊正色說道:「該怎麼樣是怎麼民老黑,賠罪。」
  老黑一抱拳,道了聲歉退向後去。
  黑衣客皺了皺眉。
  直振翊轉望一撮毛等道:「不問青紅皂白糾眾行兇,幸虧這位朋友手底下高明,要不然豈不傷在了你們手下,跟著威遠鏢局的鎮旗出來容不得這個,你們犯的錯比老黑還大,先給這位朋友賠罪,剩下的等回去後再說。」
  他的話誰敢不聽,一撮毛等齊施禮賠罪。
  黑衣客一聳雙肩道:「十二金錢讓我受的窘大了。」
  趙振翊道:「朋友,我仍是那句話,該怎麼樣是怎麼樣,容趙某人請教。」
  黑衣穿把那雄把子往趙振詡手裡一遞道:「閣下別管我了,口外一里處已讓人插上了『閻王今』,閣下還是多留意保的這趟鏢吧。」
  邁步往客棧行去。
  瘦高中年漢子抬手要叫黑衣客,趙振翊伸手攔住了他,那矮胖漢子道:「奶奶的,這條路上的朋友居然不給面子,不賣交情,我出去看看去。」
  他邁步要走。
  趙振翊沉聲一喝道:「回來,你出去看看,就能讓他們撤了閻王今?剛才那位朋友說得好,咱們還是多留意保的這趟鏢吧,都給我進去!」
  有了他這句話,那些個漢子都進去了!
  矮胖漢子走了兩步又拐了回來,道:「趙爺,那小子別是來插內極的(做內應川」
  趙振翊一擺手道:「你過去吧,我會打點的。」
  矮胖子答應一聲扭頭走了。
  趙振翊的臉色忽趨凝重,望著瘦高中年漢子,道:「漢部,閻王令是怎麼檔子事兒你明白,閻王令既現,他們夜來一定動手,大河南北、南七北六,只有嚴閻王不買咱們的帳,他既然把閻王令插在了口外,咱們也就別想指望過路的同道幫忙了,能不能度過今兒晚上這一場,那得靠咱們自己,讓弟兄們把縹車集中在一處,分出一半人手護車,讓丁秀、石清守上房,慕白、趙強盯著剛才那個,到時候任他們進來,沒有我的話任何人不許露頭,聽清楚了麼?」
  瘦高中年漢子忙道:「聽清楚了。」
  趙振翊擺擺手道:「你去吧,告訴帳房,盡早把飯送進去。」
  瘦高中年漢子快步走向客棧。
  趙振翊轉過身,目光緩慢轉動,四下打量,最後他的目光落在對街簷下一個矮小瘦漢子的身上,那矮小瘦漢子穿一身粗布衣褲,頭上扣頂破帽子,像個抬破爛的,可是他腰裡鼓鼓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趙振翊的目光直通過去,可是那矮小瘦漢子抱著胳膊靠在牆上一動不動,一雙目光居然跟趙振翊對上了。
  趙振翊沒在意,看了他幾眼之後轉身就進去了。
  客棧不大,院子只有這麼一進,東西北三面五間屋,這當兒每間屋裡都上了燈。
  趙振翊進了院子,瘦高中年漢子正在指揮趙子手把五輛嫖車集中在西邊屋簷下,五輛鏢車上都插著有威遠鏢局的鏢旗,白底紅繡,兩字鮮紅的「威遠」,字下是一隻張牙舞爪的斑斕猛虎。
  瘦高中年漢子迎了過來,道:「趙爺,院子小,別處沒地兒,只有把車集中在這邊簷下了,就近好照顧。」
  趙振翊微一點頭道:「行,那位住哪間屋?」
  瘦高中年漢子道:「東邊頂頭兒那一間。」
  趙振詡目光投注了過去,只見那間屋裡透著燈光,兩扇門關得緊緊的,簷下站著兩個黑影。
  只聽瘦高中年漢子道:「趙爺,當初錯了,咱們該把這家客錢包下來,就不愁有外人住進來了。」
  趙振翊微一搖頭道:「你這是頭一趟跟我出來,你不知道,我從不這麼做,大河南北多少年下來,我從沒出過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3:53:00

  話很平常,但裡頭透著幾分傲。
  趙振翊一頓話鋒又道:「忙你的去吧,叫弟兄們留神後窗,別讓嚴閻王的下五門手法制住。」
  他邁步往上房行去!
  推開了上房的門,兩個英挺的年輕漢子迎了上來。
  趙振翊投過探詢一瞥,左邊那略嫌瘦一點的年輕漢子低聲道:「剛吃過飯,在裡頭。」
  趙振翊目光一掃,兩個年輕漢子身後几上放著一把雁翎刀,一把帶鞘長劍,他沒說話,邁步往裡走去。
  裡頭還套著一間屋,這當兒垂著簾,關著門。
  趙振翊過去輕輕敲了敲門。
  只聽裡頭響起個女人話聲:「誰呀?」
  趙振翊道:「趙振翊,有事要見譚姑娘。」
  說完了話,他轉身走了出來。
  隨見裡頭那扇門開了,從裡頭走出了兩個女子,一個下人打扮的中年婦人攙著一位明眸皓齒的清麗大姑娘。
  大姑娘穿的很素淨,上身是高領的小褂兒,下身是件八幅裙,一雙繡花鞋襯錦工絕。
  一頭秀髮沒一根跳絲兒,整齊的一排劉海。瓜子臉、柳葉眉、烏溜溜的大眼睛,粉妝玉琢般小瑤鼻,無一不恰到好處,無一不美。
  大姑娘落落大方,到了近前美目一掃含笑說道:「讓諸位受累了。」
  趙振翊一抱拳道:「好說,吃的是這碗飯,拿的是這個錢,苦累是應當的,再說保鏢生涯本就起早題晚,免不了出生人死,免不了風吹雨打,這麼多年也慣了,倒是姑娘大姑娘道:「謝謝趙鏢頭,我雖然生長宦門,但並不嬌生慣養,何況一路有諸位照顧,我一點也不覺得苦。」
  趙振翊道:「姑娘客氣了,趙某等只是盡自己的本份,談不上什麼照顧,趙某請姑娘出來有幾句話奉告,姑娘請坐吧。」
  中年婦人扶著大姑娘坐下,趙振翊就坐在大姑娘的對面,坐定,大姑娘眨動了一下美目道:「趙嫖頭有什麼話要告訴我?」
  趙振翊道:「趙某要告訴姑娘的是,這條路不怎麼太平,不怎麼好走,風險是在所難免的,不過姑娘但請放心,趙某既然接下了這趙鏢,無論如何也會保護著姑娘平安到達令尊任所的!」
  大姑娘目光一凝道:「莫非趙縹頭已經發現了什麼驚兆產趙振翊輕咳一聲道:「這個,趙某只是提醒姑娘一聲,免得姑娘擔驚害怕。」
  大姑娘道:「謝謝趙鏢頭,我記下了,不過趙膘頭要是發現了什麼驚兆,還請不必隱瞞地告訴我,也好讓我心裡有個準備。」
  趙振翊遲疑了一下,只得把剛才聽說的情形據實相告!
  聽完了之後,大姑娘出奇的鎮靜,那中年婦人可嚇壞了,臉色都變了,「哎喲」一聲,道:「姑娘,這,這可怎麼辦哪,聽說響馬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大姑娘平靜地道:「王媽,你這是幹什麼,趙鏢頭剛說過,這種事在所難免,出門在外本就不比在家裡。」
  王媽轉望趙振翊急急說道:「趙鏢頭,我們大人可就這麼一位小姐,萬一她要是出個什麼差錯,可叫我……趙鏢頭,無論如何你也要……」
  趙振翊含笑說道:「大嫂只管放心,趙某要沒這個把握,肩頭不夠硬,當初也不敢接這副重擔,讓譚姑娘跟著這趙嫖上路了,不是趙某誇大話,譚姑娘要是有什麼失閃,趙某願意提著這顆頸上人頭去見譚大人!」
  大姑娘道:「趙鏢頭的好意我很感激,可是我不願連累了趙鏢頭這趙鏢。」
  趙振翊道:「譚姑娘,話不是這麼說,趙某既然接下了這副擔子,就絕無輕重之分,其實譚姑娘應該知道,再重的鏢它也有個價,可是人……」
  王媽道:「對了,趙鏢頭,趁現在他們還沒來,咱們趕快走。」
  趙振翊微笑搖頭道:「來不及了,大嫂,威遠鏢局要是不跟他們見個高低,是很難離開這個村落的。」
  他站了起來道:「趙某就這麼幾句話,請姑娘回房安歇吧,夜來不管有什麼情況,就是鬧翻了天也別出房門一步,我把丁秀、石清安排在這兒守護,姑娘盡請安心歇息就是,我還要到外頭看看去,失陷了。」
  他一抱拳轉身行了出去。
  王媽雙手合十,直求老天爺保佑!
  入夜,二更剛過。
  客棧院子裡一連落下了七八條人影。
  這七八條人影肆無忌憚,一落在院子裡就撲向西邊屋簷下。
  慕地,西邊屋簷下傳出一聲沉喝:「打!」
  七八條人影當中,有兩條人影翻身倒了下去。
  這一來那七八條人影的撲勢為之頓了一頓,但只是頓了一頓,旋聽有人冷喝道:「留神暗青子,亮傢伙。」
  剩下的人剛要再撲。
  陡地北邊上房裡傳出一聲霹靂般大喝:「亮燈。」
  震得人耳鼓為之嗡嗡作響。
  隨著這一聲大喝,三面燈亮起,都是能照遠,而且是只往前照的特製「氣死風」,剎時間院子裡大亮,七八個人都被罩在了燈光下,地上躺的,連站的全是黑衣大漢,一個個都手提厚背鬼頭刀,只有一個空著兩手。
  空著手的是個身材乾癟瘦小的中年漢子,跟個大馬猴似的。
  此刻燈光一照,那些提鬼頭刀的慌了,敵暗我明大不利,慌忙散開來找地方掩身,可偏偏院子裡沒一處可以掩身的。
  正在驚慌失措,猴兒般中年漢子冷然開了口:「沒出息的東西,都給我站著不許動,有多少暗青子讓他們衝著我來好了。」
  一聲朗笑上房屋簷下走出了十二金錢趙振翊道:「猴兒丁佩是條漢子,趙某人交你這個朋友。」
  趙振翊左手裡提了一把長劍,到院子裡一抱拳道:「趙振翊見過了三當家的。」
  丁佩冷冷看了趙振翊一眼,一咧嘴說道:「我說誰能做這種高明的埋伏,敢情是十二金錢,早知道這趟嫖是你十二金錢保的,我們弟兄就不敢來了。」
  趙振翊一斂笑容道:「三當家的客氣,如蒙三位當家的高抬貴手,現在還來得及,趙某人也一樣的感激。」
  丁佩臉色一寒道:「我們弟兄想抽身收手,地上這兩個怎麼辦?」
  趙振翊道:「只要三位當家的高抬貴手,放過這趟嫖,改天趙某人負荊請罪就是。」
  丁佩哼哼兩聲道:「話倒是兩句好話,可是姓趙的,別人或許不知道,你應該清楚,我大哥的閻王令一經落地,我們弟兄見曾空著手抽身的。」
  趙振翊淡然一笑道:「那也容易,三位當家的要是缺錢用,我包上白銀十兩奉贈就是。」
  丁佩仰天哈哈大笑道:「沒想到十二金錢還是個趣人兒,姓趙的,你居然會罵人不帶勝字兒啊,行,就衝你這一句,我把話撂給你,你聽清楚了,我們弟兄已經摸清了,你這趟鏢除了貨之外還有個花不溜丟的嬌嫩人兒,我們大哥指明要這個人兒,就衝著我這個未來的大嫂子,你這幾車貨我只拿五成,你要是爽快地點個頭,咱們不傷和氣,交個朋友,往後這條路上只要有威遠鏢局的旗號,不但通行無阻,而且我們弟兄這頭兒接,那頭兒送,要是你嘴裡進出個不字……」
  趙振翊道:「怎麼樣?」
  丁佩哼哼一笑道:「人照要,貨全拿,你們全給我留在這家客棧裡。」
  趙振翊仰天大笑,聲震夜空道:「丁三當家的,你好大的口氣!」
  只聽東邊頂頭兒那間屋裡有人接了一句,道:「真是,也不怕風火閃了舌頭。」
  趙振翊聽得一怔,但是他馬上又接了下去,道:「趙某人走遍南七北六多少年了,像三當家的你這種人物倒是頭一回碰見,人照要,貨全拿,那容易,先把趙某人撂倒在這兒再說不遲。」
  丁佩兩眼一睜,寒芒外射:「姓趙的,這話是你說的?」
  趙振翊道:「沒聽清楚要不要我再說一遍!」
  了佩一探腰,一對於母鋼環已扣在掌中。
  趙振翊目中威稜迸現,冰冷說道:「姓丁的,你聽著,你們在明處,我的人在暗處,我只消一聲令下……」
  突然一陣破風之聲從頭頂疾速襲到。
  趙振翊跨步後退,篤地一聲,一根羽箭已插在腳前,箭桿亂顫。
  了佩哈哈一笑道:「姓趙的,什麼人你都能小看,千萬別小看我們兄弟。」
  趙振翊右手往後上方一揚,一道黃光疾閃沒入半空夜色裡,隨聽上房瓦面一聲慘叫掉下個人來,是個手握強弓的黑衣漢子,落地不動,正眉心一個血洞。
  了佩臉色一變道:「十二金錢果然名不虛傳,你丁三爺來領教領教。」
  他閃身撲向趙振翊。
  他身後那五六個則揮舞著鬼頭刀撲向西屋簷下。
  與此同時,院子裡又一連落下十幾二十個人來,分向三面撲去,眼看就是一場混戰。
  東邊頂頭兒那間屋門開了,黑衣客提著刀從裡頭走了出來,屋簷下兩條黑影一閃截住了他。
  黑衣客道:「你們找錯了人,省點力氣去幫幫自己人的忙吧。」
  掌中刀帶著刀鞘揮了出去。
  兩條黑影一驚分開,一聲大叫,一個手握鬼頭刀的黑衣漢子栽在了屋簷下。
  黑衣客邁步往北行去。
  兩條黑影遲疑了一下,旋即並肩竄向院子裡。
  北邊上房門口起了混戰,趙振翊一把長劍纏住了丁佩的一對子母鋼環,一時不分上下。
  丁秀。石清雙敵四名使鬼頭刀的剽悍黑衣大漢,一時也難判高低。
  黑衣客到了,帶著鞘的刀揮了兩下,兩個黑衣大漢躺了下去。
  另兩個一驚疏神,馬上又被丁秀跟石清的長劍跟雁翎刀砍倒了。
  黑衣客道:「後頭可有窗戶?」
  丁秀怔怔地望著他道:「沒有。」
  黑衣客道:「那就行了,這兒交給我,往西邊幫忙去吧。」
  丁秀、石清哪敢聽別人的擅離職守,正自猶豫時,只聽趙振翊喝道:「聽這位朋友的,去。」
  丁秀、石清立即雙雙往西撲去。
  忽聽丁佩一聲悶哼,左胳膊被趙振翊一劍劃破,血馬上濕透了半截袖子,一隻鋼環也掉下了地。
  丁佩抱著胳膊疾退,仰天發出一聲短嘯。
  趙振翊挺劍欲追,丁佩身後一連又落下十幾個人來,為首兩個人,一個身軀高大,獨自虯髯,一個身材細長,慘白一張馬臉。
  獨目虯髯大漢落地大喝:「住手,都給我住手。」
  這一聲跟打雷似的,震得三面屋子撲簌簌一陣顫動,各處的混戰馬上停住了。
  獨目虯髯大漢一隻獨眼寒光閃動,望著丁佩道:「老三礙事麼?」
  丁佩咬著牙道:「不礙事,這點皮肉傷死不了人。」
  獨目虯髯大漢往後一伸手,後頭遞過來一把厚背九環大刀,他接刀在手一科,一陣「叮噹」響驚人心、動人魄,他目中那道寒芒逼向趙振翊:「給臉不要,你們一個也別想活著離開這兒,姓趙的,你先給我過來。」
  趙振翊長劍往懷中一抱,就要邁步。
  忽聽一個話聲從身後傳到:「十二金錢,慢著。」
  隨著這句話,黑衣客已到了他身邊,道:「上房交還給你,這兒讓給我吧。」
  趙振翊忙道:「朋友,你……」
  黑衣客道:「我跟嚴閻王有梁子,正愁找不著他。」
  趙振翊道:「朋友,嚴閻王今夜是衝著我趙某人來的。」
  黑衣客道:「十二金錢,我說句話你別不愛聽,闖蕩大河南北多少年,英名得來不易,要毀在這家小客棧裡那太不值得,先往四面屋頂看看,再想想你是否敵得過他這把九環刀,別忘了,你的擔子挑的不止是幾車貨。」
  趙振翊抬眼四下一看,他臉色為之一變,敢值四面屋頂都站滿了,他十二金錢不怕死,可是屋裡那位譚姑娘……他蒼白著臉退向後去。
  黑衣客凝目望向嚴閻王,道:「姓嚴的,今兒晚上這檔子事我攬下了,你出手吧。」
  嚴閻王獨眼上下一打量黑衣客,道:「你不是威遠鏢局的人?」
  黑衣客微一搖頭道:「不是。」
  嚴閻王道:「那你何必來膛這地渾水。」
  黑衣客道:「剛才沒聽我說麼,你我結有樑子。」
  嚴閻王詫聲道:「我嚴某人連見都沒見過你。」
  黑衣客道:「等你躺下之後你就明白了。」
  嚴閻王獨目寒光一閃,道:「我躺下?小伙子,你好大的口氣,先報個名兒我聽聽!」
  黑衣客道:「等你躺下之後我自會告訴你。」
  那慘白臉漢子冷笑一聲道:「連萬兒都不敢報的小輩,這種角色污了大哥您的寶刀,交給我吧。」
  他提著一把喪門劍越前,抖手刷刷刷就是三劍。
  黑衣客腳下移動,一連躲了三劍,道:「我找的是姓嚴的。」
  慘白臉漢子冰冷一笑道:「憑你這只會躲閃的身手,也配找姓嚴的?」
  抖手又是一劍,取的是黑衣客的咽喉。
  他出手一劍比一劍快,這一劍更是疾若迅雷奔電,一片劍芒灑出去,把黑衣客的上半身全罩住了。
  黑衣客這回沒躲閃,容得劍芒近身,掌中刀鈴然出鞘,只見寒光一閃,跟著血光崩現.慘百臉漢子的喪門劍緩緩捶了下去,人一晃倒地,他的喉管整個被割斷了!
  只這麼一刀,只這麼一刀就殺了這幫響馬的二當家的,嚴閻王的拜弟,丁佩的拜兄「喪門神」!
  只這麼一刀就震住了全場。
  趙振翊看直了眼,嚴閻王、丁佩臉色大變。
  只聽黑衣客道:「嚴閻王,我配找你麼?」
  嚴閻王鬚髮俱張,獨目凶光暴射,厲喝一聲,九環大刀揮動,兜頭就砍。
  黑衣客側身一閃,避過了這頭一刀,沒還手。
  嚴閻王沉哼一聲,刀鋒走偏,一刀橫斬出去。
  嚴閻王刀沉力猛,刀風疾勁,威不可當,他出刀不但比他那拜弟更快,尤其那九個鋼環叮噹能惑人耳目,懾人心神。
  只這麼兩刀,趙振翊就自度不是敵手,難怪嚴閻王敢截他的鏢,難怪嚴閻王在這條路上稱霸使得一般鏢局聞名喪膽,把這條路視為畏途。
  只見黑衣客一飄身又躲過了第二刀。
  嚴閻王暴叫說道:「狗的,你怎麼不還手。」
  黑衣客跟沒聽見似的,握刀在手,一動不動。
  嚴閻王暴跳如雷,跨步欺身,一連攻出三刀。
  黑衣客閃避移挪,卻又一連躲了三刀,仍然沒還手。
  嚴閻王收刀不攻,一隻獨眼都紅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黑衣客淡然說道:「我一還手你就沒命了,讓你多活一會兒不好麼?」
  嚴閻王哪受得了這個,大叫一聲揮刀攻了過去。
  黑衣客又一連躲了嚴閻王五刀,嚴閻王第六刀還沒出手,他突然冰冷一句道:「留神!我要出手了。」
  斜斜一刀斬向嚴閻王左肩。
  嚴閻王桀驁凶殘,一見還手他精神一振,一抖九環大刀迎了上去。
  他想硬碰硬,一刀碰上黑衣客的掌中刀。
  黑衣客似乎茫然不覺,一把刀不閃不躲直迎上去。
  嚴閻王暗暗為之一喜,他力大刀沉,他本相信江湖上有人能硬碰硬碰得過他。
  他是這麼想的,而看起來無論他的個子也好,他的刀也好,似乎也都佔盡了便宜。
  而兩刀相碰,火星四射,「噹」地一聲大響之後,刀晨開的不是黑衣客,卻是嚴閻王自己。
  嚴閻王為之一怔,黑衣客一刀劈了過來,快如閃電!
  嚴閻王大驚失色,仰身便退。
  黑衣客沉腕落刀,「噗」地一聲刀尖在嚴閻王大腿根掃了一下,褲子破了,再差一分,嚴閻王這條腿便算完了。
  嚴閻王驚出了一身冷汗,也惱羞成怒,一穩身軀,掄刀攻上,剎時間兩條人影纏在了一起。
  旁觀的人看不清楚,也分不清誰出了幾招,只見寒光激盪,像人的刀風四溢,兩丈方圓內無法站人。
  趙振翊看得暗暗駭然,他知道,倒地的萬一是這位黑衣客,那麼他這一夥人連人帶貨也就完了,是以他暗中扣了一把金錢鏢,準備在必要時出手助黑衣客一臂之力。
  他這裡剛扣好一把金錢嫖,只聽場中霹靂般一聲暴喝,兩條人影倏然分開。
  黑衣客把刀不動。
  嚴閻王跌跌撞撞,路踉後退,九環刀掉了地,幾步之後他人也倒了地。
  胸口上一片殷紅的血跡,而且血還在往外冒。
  丁佩心膽欲裂,撲過去扶住了他。
  嚴閻王抬眼凝望黑衣客,一隻獨目奇亮,嘴張了一張道:「好刀法,好刀法,這是我姓嚴的行走江湖以來所遇到的第一好刀法,我輸得口服心服,只是,朋友你……」
  黑衣客抬手丟過一樣東西,「啪」地一聲落在嚴閻王面前,那是一面竹牌,上頭篆寫一個李字,旁邊刻著四把刀!
  嚴閻王一怔失聲叫道:「『斷魂刀』李辰,原來你是李辰的…·」
  黑衣客冷然道:「兒子。」
  嚴閻王又復一怔,叫道:「兒子,你是李辰的兒子,李辰什麼時候有個兒子,我怎麼不知道。」
  黑衣客道:「現在你已經知道了,並不遲。」
  嚴閻王一陣咳,血一股股地從傷口往外湧,他端了一陣之後道:「那麼你……」
  黑衣客道:「李凌風,聽說過麼?」
  嚴閻王獨自一直,道:「好,好,好。」
  身子往後一仰,獨眼一閉,不動了。
  丁佩霍地站起,兩眼厲芒直逼李凌風。
  李凌風也望著他,一動不動。
  丁佩兩眼厲芒倏然斂去,一揮手道:「帶著大當家的跟二當家的,撤。」
  有他這一聲撤,那一夥剎時間撤個乾淨,連丁佩掉在地上那一隻鋼環也帶走了,地上只剩下了兩攤血。
  「神刀!」不知道誰叫了一聲。
  趙振翊一步跨了過來,肅然抱拳道:「原來是神刀當面,趙某眼拙,險些失之交臂,當面錯過,援手大恩,趙某人不敢言謝。」
  李凌風舉刀歸鞘,緩緩說道:「趙縹頭,你弄錯了,我幫的不是你,是我自己。」
  趙振翊道:「李兄……」
  李凌風道:「趙縹頭,我句句實言。」
  趙振翊看了看李凌風,訝然道:「李兄這話……」
  李凌風道:「我要那位譚姑娘。」
  趙振翊微微一怔道:「怎麼說,李兄要譚姑娘月李凌風道:「不錯。」
  趙振翊笑道:「李兄開玩笑了。」
  李凌風道:「趙嫖頭,你看我像是開玩笑麼?」
  趙振翊不笑了,他看出來了,眼前這位有神刀之稱的年輕人,確實不像開玩笑,他詫異地望著李凌風道:「李兄這是……」
  李凌風道:「你不必問這麼多,請派人把車套好,我這就帶走那位譚姑娘。」
  儘管危險已過,滿天戰雲已然消失,可是威遠源局的大傢伙兒仍各守崗位,不敢擅動,而眼前這個院子不大,李凌風跟趙振翊的談話,大傢伙兒都聽得清清楚楚,有幾個忍不住就要過來。
  趙振翊沉喝道:「沒我的話不許擅離崗位。」
  趙振翊喝住了要過來的那幾個,凝目望著李凌風道:「趙某走遍大河南北多少年,見過的人敢誇不少,可是像李兄你這樣的人倒是未見,簡直讓趙某人摸不透。」
  李凌風道:「那無關緊要。」
  趙振期道:「李兄你認識這位譚姑娘?」
  李凌風道:「不認識,緣俚一面,連見也沒見過。」
  趙振翊道:「那麼,李兄可知道這位譚姑娘是何許人麼?」
  李凌風道:「這個我知道,濟南知府譚良粥之女。」
  趙振翊道:「李兄你跟潭大人有仇?」
  李凌風道:「談不上。」
  趙振翊道:「那麼李兄你跟譚姑娘有怨?」
  李凌風道:「更談不上。」
  趙振翊道:「這個趙某人就不懂了,既是李兄你跟譚大人無仇,跟譚姑娘也無怨,那麼你……」
  李凌風道:「趙嫖頭,你不懂的事還多,不要問了,叫你的人套車吧。」
  趙振翊雙眉微揚道:「李兄,姑不論譚大人是位清正廉明,愛民如子的好官,李兄你也是位趙某久仰的俠義英雄,怎麼你……」
  李凌風冷然說道:「趙鏢頭,你太囉唆了,我找你要譚姑娘是給你面子,要不然我就自己闖進去帶人了,派人套車去吧。」
  趙振翊臉色微變,目射神光,抬手立長劍於胸前道:「李凌風,趙某人敬你是個俠義英雄,想不到你跟嚴閻王沒兩樣,也是個強搶掠奪之輩,令人好生失望,你要譚姑娘可以,先讓趙某人血濺屍橫再說。」
  李凌風冷然道:「趙振翊,你不是我的對手。」
  趙振翊道:「趙某人自己很清楚,但趙某人不惜一戰,當初趙某人讓譚姑娘跟這趟鏢到濟南去的時候,曾經對譚大人的同年好友誇下海口,若是譚姑娘有任何失閃,趙某人當拔劍自刎以謝潭大人,如今情勢逼人,趙某人倒不如落個壯烈兩字,你要是非要譚姑娘不可,你就動手吧。」
  李凌風微一搖頭道:「趙振翊,你跟我無怨無仇,我不願意傷你。」
  趙振翊道:「潭大人父女可也跟你無怨無仇。」
  李凌風沉聲道:「我那是不得已。」
  趙振翊道:「你有什麼不得已?」
  李凌風沒說話,邁步要動。
  趙振翊橫身一攔道:「李凌風,趙某人還有口氣站在這兒。」
  李凌風兩眼寒芒暴射,緩緩舉起了手中刀。
  趙振翊抱劍凝立,臉上一片肅穆神色。
  就在這時候,墓地一個甜美話聲傳了過來:「是哪位江湖上的英雄非要譚令媲不可?」
  隨見上房門口出現了譚姑娘。
  趙振翊背著上房,可是他從譚姑娘的話聲中聽出譚姑娘已到了門口,一驚忙道:「譚姑娘請別出來。」
  李凌風目不邪視,連看也沒看譚姑娘一眼。
  譚姑娘沒聽趙振翊的,緩步走出屋門,她身後緊跟著王媽。
  趙振翊聽見了步履聲,忙退後擋住了譚姑娘,沉聲道:「譚姑娘你……」
  譚姑娘淡然說道:「趙嫖頭,我在裡頭都聽見了,你護不住我的。」
  趙振翊道:「趙某人願意一拼。」
  譚姑娘道:「趙鏢頭你傷在這位刀下之後呢,我是不是還是難以倖免!趙鏢頭你都要求個兩字壯烈,為什麼不讓我這個弱女子也求個兩字壯烈?既然趙嫖頭護不住我,我站在趙縹頭身後,跟站在趙鏢頭身旁沒什麼兩樣。請趙鏢頭讓讓,我要跟這位說幾句話。」
  趙振翊暗一咬牙,一步橫跨出去,但是他並沒有遠離,兩眼凝望著李凌風,準備隨時出手一拼。
  譚姑娘卻是平靜得出奇,又往前走了兩步,望了望李凌風道:「你叫李凌風,號稱神刀是嗎?」
  李凌風臉上沒一點表情,冷然道:「不錯。」
  譚姑娘道:「我就是譚令摘。」
  李凌風道:「我已經聽見了,讓威遠鏢局的人套車,跟我走吧。」
  譚令姻道:「我會跟你走,可是不忙,我不能連累趙縹頭,我得讓趙鏢頭知道是我自己願意跟你走的,這跟他沒關係,而且我也要弄清楚,你是找家父還是找我。」
  李凌風道:「我先找你,再我你的父親!」
  譚令嫻道:「要是我現在說我父女從來沒跟人結過仇,恐怕那是多餘。」
  李凌風道:「並不,你父親是位清正廉明,愛民如子的好官,你是個宦門閨閣弱女子,不可能跟我結仇!」
  譚令擁道:「既是這樣那我就要問……」
  李凌風道:「你不要問,問不出什麼來的。」
  譚令嫻道:「好吧,我不問,不過我要求你,我不敢說家父是怎麼樣一個好官,只是他一生耿介,為人做事至少對得起濟南一地的百姓,假如朝廷換一個人到濟南去,我也不敢說他會虧待百姓,我卻敢說他絕不比家父更接近百姓,為此,我願意以身當一切,任憑你把我怎麼樣都可以,但請你高抬貴手,別再找家父,這也是我身為人女的一點心意。」
  話落,她一矮嬌軀,就要下跪。
  李凌風突然遞出了掌中刀,趙振翊大喝聲中一劍揮到,正中李凌風左肩,鮮血立即濕了衣袖,但李凌風一動沒動,遞出的刀只是架住了譚令嫻,只聽他道:「譚姑娘,趙嫖頭,請跟我送來一下。」
  他從譚令姻身邊走過,進了上房。
  趙振翊為之一怔。
  譚令嫻嬌靨上也一片訝異神色,但她卻轉身跟了進去。
  趙振翊定定神轉身喝道:「守住崗位,不許過來。」
  他急急跟了進去。
  進了上房,只見李凌風在中間面門而立,譚姑娘就在李凌風的對面,趙振翊一步跨到了譚姑娘的身邊。
  人聽李凌風道:「我請趙鏢頭幫我個忙。」
  趙振翊冷冷道:「那要看是什麼忙了,只要你不動譚姑娘,趙某人可以捨命。」
  李凌風道:「我希望你能信得過我,讓你的人套車,我帶走譚姑娘,然後派出你的心腹帶套男裝到北口去接譚姑娘,讓譚姑娘著男裝跟著你這趙鏢到濟南去,沿途你可以讓你的人把話傳揚出去,就說李凌風劫走了譚姑娘,等到了濟南之後,譚姑娘要勸令尊即刻掛印趁夜離府,找一個遠而隱密的地方改名換姓。」
  譚令摘道:「這是幹什麼?」
  李凌風道:「譚姑娘若要保住賢父女這兩條性命,只有這麼做。」
  趙振翊道:「你這麼做無疑是為掩人耳目,連我這些弟兄都不讓他們知道,可是我這些人裡突然來個面生的。」
  李凌風道:「你要護譚姑娘也只有這麼一個辦法,我知道這樣也難免你的弟兄起疑,可是那就要看你了。」
  譚令鏢道:「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麼?」
  李凌風道:「能,可是我認為姑娘還是不要知道得好。」
  趙振翊道:「這麼一來你豈不是背了黑鍋。」
  李凌風道:「我要是真帶走譚姑娘,再找譚大人,也一樣會招致人神共憤。」
  譚令鏢道:「你不能不動我父女麼,我的意思是說兩全李凌風道:「要能的話,我不會出此下策。」
  譚令煙道:「我父女怎麼能連累你。」
  李凌風道:「譚姑娘,別人要殺李凌風不容易,殺賢父女可是易如反掌,但得仰不愧、作不作,我不計較世情之毀譽褒貶!」
  譚令摘美目中忽現異采,還要再說。
  趙振翊道:「李凌風,我趙某人死不足惜,可是譚大人跟譚姑娘……」
  李凌風道:「趙縹頭,你的意思我懂,你應該想想,我要是真帶走譚姑娘,你威遠鏢局這些,哪一個攔得住我?」
  趙振翊目射神光,深深看了李凌風一眼,一點頭道:「好吧,神刀李,趙某人交你這個朋友。」一頓揚聲:「漢邦,套車。」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3:54:24

  旋又望著李凌風道:「我這兒有上好的傷藥……」
  李凌風微一搖頭道:「不用,這點皮肉傷算不了什麼,這樣也更像回事兒。」
  忽然一凝目光道:「對了,倘若譚姑娘有什麼失閃,你要自刎以謝譚大人?」
  趙振翊臉色一變,點頭道:「不錯。」
  李凌風道:「改一改,等你手刃李凌風之後再說,或許你會落兩句閒話,但那值得。」
  只聽一個話聲傳了進來:「趙爺,車套好了。」
  李凌風道:「十二金錢,謝了。」
  他突出一指點倒了王媽,伸手拉著譚姑娘往外行去道:「十二金錢,看你的了。」
  趙振翊抱劍跟了出去,雙眉倒豎,兩眼圓睜,厲聲道:「姓李的,你好卑鄙。」
  李凌風一笑說道:「趙鏢頭,這就叫兵不厭詐。」
  他一指點倒了譚令婦,只手抱起譚令潤飛身往後掠去,一個起落就不見了,轉眼間外頭一陣急速的車馬聲由近而遠。
  趙振翊叫過那瘦高中年漢子低聲吩咐了幾句。
  瘦高中年漢子一揮手喝道:「丁秀、石清,跟我走。」
  他當先飛身掠去。
 丁秀、石清跟著掠起。
  趙振翊轉身進了上房,上房裡馬上響起了王媽的悲號。









第02章 喪父之痛
  濃濃的夜色裡,李凌風身法如電池掠進了一座大山中,他光掠上半山腰,然後順著一條羊腸小道折向下。
  山下是個狹長的谷地,他筆直地往裡奔,到了谷底,他矮身鑽進了一個半人高、黑忽忽的洞穴裡。
  在漆黑的洞穴裡左彎右拐一陣之後,他又從一個洞口裡鑽了出來,眼前又是一片谷地,谷左坐落著一座小茅屋,沒燈,黑黑的。
  李凌風兩個起落便到了茅屋前,他先叫了一聲「爹」,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
  只聽裡頭響起一個有氣無力的蒼老話聲道:「你回來了。」
  李凌風答應了一聲,打著火折子點上了燈。
  藉著微弱的燈光看,茅屋就只這麼一間,擺設簡陋得不能再簡陋了,砍樹幹釘成的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凳子,多一樣也沒有了。
  一盞破碗做成的油燈放在那張桌上。
  床上鋪張破草蓆,上頭躺著個臉色蒼白得不見一絲兒血色的瘦弱老人。蒼白的臉色,深陷的眼眶都不成人樣了。
  尤其他兩腿自膝以下沒了,用兩塊布包著,還透著血跡,看樣子是才殘不久。
  李凌風走到床前在那張小凳子上坐了下來,道:「您的傷還疼麼?」
  殘廢瘦老人顯然就是李凌風的父親,天倫斷魂刀李辰,只聽他道:「不疼了,好多了,你事情辦得……」
  李凌風道:「辦妥了。」
  接著他把小村落客棧伸手,拯救威遠源局之危,以及他產0何解決譚姑娘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李辰瞪大了一雙老眼,道:「你這麼辦了!」
  李凌風道:「您說,我不這麼辦怎麼辦?」
  李辰臉上掠過一陣抽搐,歎了口氣道:「這麼一來,雖然保住了譚大人跟譚姑娘這兩條命,可是濟南一地的百姓……都是我,你回來得不是時候,如讓我把血流盡死了,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麼?」
  李凌風道:「您錯了,那座墳他們也看見了,他們放過您了麼,我要是不出面替他們做這幾件事,只怕他們照樣會揭您的底!」
  李辰有點激動,道:「讓他們揭吧,我豁出去了。」
  李凌風道:「您或許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您為他們賣力賣命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掙脫了他們,我不能讓他們再毀了您。」
  李辰道:「可是,凌風,你不知道,他們是無底大深坑,填不滿的,再說你並沒有照他們的意思去做,一旦讓他們發現,他們照樣……」
  「這一點我想到了,您只管放心,我知道該怎麼辦的。」
  李辰憤恨地在床上捶了一下道:「都怪我,當初哪兒不好去,偏偏讓鬼迷了心竅,跑去吃他們那碗飯,現在可好,比江湖上這幫人還難纏,這一輩子就賣給他們了。」
  李凌風道:「事情已到了這地步了,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
  李辰伸手抓住了李凌風道:「凌風,你絕不能再這麼應付下去,我這輩子已經完了,絕不能再看著你捲進去,胳膊別不過大腿,咱們鬥不過他們的。」
  李凌風揚起了眉,道:「爹,我總不能讓他們再毀了您。」
  李辰道:「凌風,聽我的話沒有錯,我已經完了,像我這麼個人,還在乎他們毀不毀?譚家這件事儘管你做的沒有錯,可是你已經背了黑鍋。」
  李凌風道:「總有人明白的。」
  李辰道:「我知道有人知道真相,可是你能說還是他們能說?凌風,這幫人用心狠毒,他們讓我脫離,卻不讓我在江湖中容身,他們這是毀我,可是你代我出頭他們就是毀你,我這個做爹的錯了,到如今落得這麼一個下場,我不能讓你也跟著錯,尤其你當初曾經勸阻過我。你現在剛邁出去一步,收腿還來得及,橫豎他們不是毀你就是毀我,而我已經讓他們毀得差不多了,你剛在江湖上闖出些好名聲,寧可讓他們毀我也不能讓他們毀了你。」
  李凌風道:「爹,我明白您的好意,您用心良苦,可是我這個做兒子的又怎麼能……」
  李辰怒聲說道:「怎麼說你都不明白點不透,你只知道你這個做兒子的不能怎麼樣,你可知道我這個做爹的又豈能眼睜睜地看著,等於是我親手毀了你一輩子。再說你以為這樣就能瞞得了他們;一旦被他們知道,他們是不是還要殺我?」
  李凌風道:「爹,您別生氣。」
  李辰道:「你這樣叫我怎麼能不生氣?我又何止生氣。我還難受,痛心當初我不聽你的話,落得今天這個下場,眼看我連我的兒子也要拖下去,你叫我……」
  說著說著兩行老淚突然奪眶而出。
  李凌風伸過手去叫道:「爹卜」
  李辰突然抬眼凝目,急道:「凌風,糟,你事辦差了。」
  李凌風一怔忙道:「怎麼了,爹!」
  李辰伸手抓住了李凌風的手,道:「你讓譚姑娘勸譚大人棄官逃走,你可曾考慮到了善後!」
  李凌風道:「這不要緊,潭大人跟譚姑娘一樣失蹤了,這就表示我跟擄譚姑娘一樣地擄走了譚大人。」
  李辰唉了一聲歎道:「傻子,譚大人是怎麼樣的人,怎麼樣個官我清楚,你也應該想得到,你怎麼不想想,他是那種貪生怕死,置億萬百姓手不顧,棄官逃走的人麼,他要是不聽譚姑娘的……」
  李凌風神情猛震,霍地站了起來,道:「這一點我倒沒想到廠
  李辰道:「別在這兒傻站了,你還不趕快走。」
  李凌風雙眉一揚道:「好,我這就走。」
  他抓起桌上的刀,飛身驚了出去。
  他身法極快,兩個起落已到那個洞口,低頭就要往洞裡鑽,忽聽身後茅屋方向傳來一陣衣袂飄風聲,他霍地轉身四顧,只見一條嬌捷黑影從茅屋後翻上崖頂,一閃不見,好俊的輕功。
  李凌風心神猛震,大喝一聲道:「什麼人,站住。」
  騰身撲了回雲,身法比剛才還要快。
  茅屋裡的燈還亮著,他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帶著一陣勁風推開了茅屋的門,剎時,他心膽欲裂,魂飛魄散。
  李辰還躺在床上,但閉著眼、垂著手、頭偏向外,嘴角掛著一絲血跡!
  李凌風定過神撲了過去,擦掌抓住乃父的腕脈,乃父已經沒有氣了!他身軀暴顫低下了頭。
  突然,他身軀倒射竄了出去,騰身拔起落在茅屋頂,茅屋頂借力,他騰身再起,抓住谷壁上的雜樹野籐,翻了兩翻便翻上了崖頂。
  人到崖頂縱目四望,夜色很濃,遠近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除了陣陣的蟲鳥以外,什麼也聽不見。
  李凌風兩眼都紅了,猛一跺腳,山石崩裂一塊,他翻身又掠了下去。
  他回到了茅屋裡,跪在了床前,兩行熱淚撲簌簌流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他此刻傷心欲絕。
  乃父斷魂刀李辰,打當初一步走錯,誤入黑道,後來雖曾洗手,但卻已為黑白二道所難容,在不得已的情形下,又一步走錯,投身官家進血滴子衛隊效力,成為皇上剷除異己的利器,干的血腥遠比在黑道上時還多、還狠,乃父待不下去,三年前藉一場大病離職,明知痛恨六扇門中人的江湖道仍穿不了他,所以找個窮鄉僻野的山腳下,蓋一椽茅屋,改名換姓以度餘年。
  哪知昔日黑道上朋友還是跟蹤尋到,合力廢了乃父一雙腿,幸虧他聞訊趕到,雖然遲了一步,但總算保住了乃父一條性命。
  黑道群丑尋到,乃父料定血滴子中人不日必來,躲不是辦法,無可奈何的情形下囑他造一座空墳假墳詐死,滿以為這一著可以永遠脫離血滴子。
  哪知血滴子來到之後雖信乃父已不在人世,但卻逼他為血液子效力,做那牽連不到血滴子的血腥殺人工具。
  他聽乃父說過,血滴子衛隊掌握著每一個血滴子為官家效力的血腥資料,這種資料一經公諸於世,每一個血滴於不但為人神共憤,世所難容,而且要陷於萬劫不復,為此,他不能也不應付血滴子一時。
  如今血滴子逼他做的頭一件事,算是應付過去了,可是已經殘廢,餘生悲慘的父親卻遭人暗殺,一輩子等於沒過一天好日於,而且他連是誰行兇都不知道,他怎麼能不傷心,又怎麼能不悲痛!
  片刻之後,他帶著滿臉的淚痕,紅著眼木木然站了起來。
  他出了茅屋,來到屋後,用他的刀開始挖土。
  現在,他真要為乃父造一座墳,真要親手埋葬他的父親了。
  挖好了土,放下了刀,他進茅屋去抱起他的父親,突然,他的一雙目光落在他父親的胸前。
  他父親的胸鈕子開著,正心口處有一個烏黑的掌痕,他兩眼暴睜,目眥欲裂,一口牙咬得格格作響!
  現在他知道了,知道他父親的死,是誰下的毒手了。
  這種掌力他知道,是一種中原武林絕無僅有的歹毒陰柔掌力:「密宗大手印!」
  頂著酷烈的大太陽,李凌風一路狂奔往前趕,他沒有騎馬,他認為馬不及他快,事實上他的輕功身法快逾奔馬。
  他的衣裳濕了又干,干了又濕,不知道多少遍了,衣裳上都有了鹽粒子。
  他剛遭心靈重擊,這幾百里不停不歇的路程跑得他口乾舌燥,跑得他胸口發悶,兩條腿重逾千斤,可是他仍咬牙苦撐著。
  有幾度他想停下來歇一下,哪怕是一下。
  可是他怕一歇下就難再站起來。
  突然,他看見了,遠處一連串的幾點黑影在往前蠕動著,像是一隊人馬。
  他心中一陣狂跳,一股莫名其妙的勁力,使得他速度又快了很多。
  那成串的黑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不錯,那是一隊人馬,有推車的、有騎馬的、那推著的小車上,還各插著一面小旗,迎風招展,不住飄動。
  是縹車,是十二金錢趙振翊的那趟嫖。
  想必,那隊人馬裡也有人發現他了,人馬停了下來,有兩騎拉轉馬頭馳了過來,是趙振詡跟趙強。
  李凌風跟趙振翊兩人兩騎行到了一丈內,趙振翊、趙強雙雙收經控馬,李凌風也收勢停住。
  趙振翊訝然道:「李兄,你……」
  李凌風咬牙忍住累、忍住喘,忍住那像虛脫般搖搖欲墜的身子,道:「趙嫖頭,先答我問話,譚姑娘現在何處?」
  趙振期道:「我怕弟兄們起疑,編個故事讓漢幫、丁秀。石清三個離開嫖車保著譚姑娘主僕走在前頭,兩下距離不到一里,一有事故我隨時可以趕到。」
  李凌風心頭一陣狂跳,沒等趙振翊把話說完,強提一口氣,騰身往前撲去。
  趙振翊一怔,急吩咐趙強道:「叫弟兄們趕一陣。」
  他撥馬近了過去。
  一里距離在練家子來說不算遠,在李凌風這種腳程下更近,一陣疾奔之後他看見了輛馬車兩匹馬,停在前面一片樹林旁。
  車,緊靠路旁。
  兩匹馬在路旁草地上低頭吃草,只不看見人。
  李凌風心中一急,加速奔到,到車邊他先伸手掀開車篷,他心神狂震,馬上怔住。
  車裡,或靠、或躺四個人,王媽、丁秀、石清、還有那漢邦的瘦高中年漢子。
  王媽、丁秀、石清都閉著眼,嘴角各掛著一絲血跡,一動不動。
  只有叫漢邦的瘦高中年漢子還睜著眼,胸口劇烈起伏在喘。
  他一見李凌風,兩眼暴睜,挺身坐直道:「李爺,蒙面
  一大口鮮血從嘴角湧出,兩眼一直,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李凌風只覺血氣上湧,胸口一悶,胸中暈眩,眼前一黑旋即人事不省。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凌風幽幽的轉醒,頭一個感覺是臉上跟胸口涼涼的,涼得很舒服。
  他猛然睜開了眼,人已在樹林裡了,滿身是陰涼。
  趙振翊跟趙強就在身旁蹲著,趙強弄塊濕手巾直在他臉上擦,他睜開了眼,趙強挪開了手。
  趙振翊的臉色好陰沉,好難看,只聽他道:「李兄醒了,現在覺得……」
  李凌風腦海裡浮起了一件事,心裡一急,挺身要起來,可是他身子只能一動,卻坐不起來。
  只因為他覺得渾身抽疼,虛脫了一般的乏力,而且一動就頭暈。
  他心裡大急,吸一口氣聚力想再試試,可是他剛動就被趙振翊伸手按住了,只聽趙振翊道:「李兄體力消耗太多,脫力脫得太厲害,暫時不宜行動,不過李兄請放心,譚姑娘一直是由我趙某護著的,如今譚姑娘出了差錯,讓人擄了去,這找尋姑娘的擔子,理應由趙某人來挑。」
  李凌風道:「趙縹頭,現在不是譚姑娘讓人搖7去,連譚大人的處境也危險,我得趕快趕到濟南去。」
  趙振翊道:「現在連譚大人處境也危險,李兄這話……」
  李凌風心裡著急,奈何他的身子急不起來,他只有忍著急把乃父詐死,結果仍難逃毒手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最後說道:「那人既偷聽到我父子的談話,我料想他一定會起來下毒手,所以我馬不停蹄,日夜急趕,結果仍是遲他一步,他既然擄去了譚姑娘,下一步一定是趕往濟南殺害譚大人,救人如救火,這兒我已經遲了一步,濟南方面我怎麼能再
  趙振翊霍然點頭道:「原來如此,敢情是血滴子好一批陰狠卑鄙的東西,李兄,趙某這就把這趟嫖交給趙強,馬上去找譚姑娘去。」
  李凌風一怔忙道:「這怎麼行,好歹趙縹頭把這趟嫖保到地頭……」
  趙振翊正色道:「現在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救人要緊,這趟嫖離地頭已經沒多遠了,嚴閻王把兄弟倆已經給李兄劈在刀下,剩下的這段路,恁威遠鏢局這面縹旗,應該不至於出什麼差錯,趙強踉隨我大河南北來回跑,已不下幾十趟子,經驗閱歷都夠,就是碰上什麼他也應付得了。」
  趙強道:「趙爺,您只管去,您把這擔子放在我肩上,這是我的光彩,也是給我一個考驗,我就是豁出這條命也要把這趟嫖平安保到地頭。」
  「不,」趙振翊道:「趙強,你聽我的,萬一碰上什麼,看情勢,能保就保,不能保就撒手,帶著弟兄們回局裡去,事由我頂,但為潭大人父女平安,把命賠進連我都干,何況是這麼一趟保。」
  李凌風忙道:「趙縹頭……」
  趙振翊截口道:「李兄,你是個英雄,趙某也是條漢子,為護譚大人父女,你能這麼犧牲這麼跑,趙某為什麼不能,這種事趙某不願讓李兄你一人全搶了去,可是眼下趙某一個人不能分身,只有再苦你了,我撥出一匹坐騎給你,扶你上馬,你快馬加鞭趕往濟南,在鞍上歇息吧,趙強,把我的坐騎牽來。」
  趙強應聲而去。
  李凌風道:「趙縹頭……」
  趙振翊正色道:「李兄,你一個人能顧幾下?咱們跟他碰了,我趙某人不信血滴子是顆碰不動的鐵球。」
  他這話說完,趙強牽著趙振翊的神駿坐騎走進樹林,趙振翊當即伸手扶起了李凌風,跟趙強兩個合力把他扶上了馬,趙振翊又抬起李凌風的刀往鞍旁一插道:「李兄,誠如你所說,救人如救火,事急燃眉,我不再多說什麼了,趙某豁出這條命也要把譚姑娘救回來,至於譚大人那方面,我希望他們因擄譚姑娘而有所耽誤,不至使李兄你又遲他們一步,咱們各自珍重,後會有期。」
  沒容李凌風說話,一掌拍在馬屁股上,那匹神駿坐騎一聲長嘶,撥開四蹄衝了出去。
  趙振翊轉身望著趙強道:「趙強,我也要走了,我把這趟嫖交給你,從現在起,你保這趟縹,天塌下來自有我頂,千萬記住我的話,弟兄們大半有老有小的,他們比這趟嫖重要,明白了麼?」
  趙強雙眉微揚道:「趙爺……——
  趙振翊兩眼一睜,威稜外射,沉聲道:「趙強。」
  趙強頭一低道:「是,趙爺,我明白了,也記下了。」
  趙振翊威態一斂,伸手按在趙強肩上,道:「這才像我的好弟兄,咱們也各自珍重後會有期。」
  話落,騰身撲了出去。快馬疾馳,人在鞍上顛得厲害,哪裡談得上歇息。
  趙振翊不是不明白,可是他卻萬不得已,莫可奈何,事實上他一個人無分身之術,顧不了兩下裡,濟南這方面只有辛苦李凌風了,不過再怎麼說騎馬總比靠兩條腿跑好。
  李凌風支撐著縱馬疾馳,一口氣跑到了濟南。
  頭不是了,可是疼得厲害,跟要裂似的,身上也有了點勁兒,但仍然酸疼,骨頭也跟要散似的。
  他自己明白,這不只是累的,他是個練武的人,儘管日夜不停地跑幾百里路,一口水沒喝、一口飯沒吃,可也還不至於累成這個樣子,主要的還是乃父李辰被害的那個大打擊種下的。
  他支撐著到了濟南時,天已經快二更了,進了城他連停都沒也停,就直馳向濟南府的衙門。
  夜深人靜,清脆的蹄聲老遠都聽得見,他把馬停在隔一條街的地方,然後強提一口氣直撲衙門。
  到了府衙後牆外,他凝神聽了一聽,府衙裡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不像發生變故以後的情形。
  他心裡為之一鬆,騰身拔起,直上牆頭,牆頭上借力,騰身再起,他掠上了牆裡一棵大樹。
  從枝葉縫隙裡外望,府衙後院到處漆黑,只剩下一點燈光。
  那點燈光來自左前方幾丈外一間精舍裡。
  精舍門關著,燈光是從窗戶上透出來的。
  李凌風竭盡全力打量各處,他看不見衙役,也看不見護院,只看見有兩個巡夜的。
  沖府衙寧靜的夜,李凌風現在可以確定他來得並不遲,府衙裡還沒有發生什麼變故。
  他提一口氣掠離大樹,撲向左邊一排屋脊。
  在瓦面俯身疾走,他繞到了那間精舍後。
  精舍的後窗關著,也看不見燈光,不過不及前頭那扇窗戶亮。
  凝神聽聽,裡頭很靜,幾乎什麼也聽不見,像是裡頭根本就沒人。
  可是夜這麼深了,別處都熄了燈,這間精舍要是沒人,豈會仍亮著燈。
  想必裡頭的人坐著沒動,在看書,或是在幹什麼不會出聲響的事。
  李凌風試著拍手推了推窗戶,裡頭居然沒閂,一誰就開了。
  窗戶一開,他看見了,一間屋子,是間有塊布簾兒隔著燈光在布簾的那一邊,布簾遮住了不少光。
  這邊除了一張床,上頭有鋪蓋外,別的一無所有。
  那邊,藉著燈光可以隱約看見些東西。
  燈在一張桌子上,桌這邊有把椅子,看得出椅子上坐著個人,但卻看不清楚是怎麼個人。
  看不清不要緊,照這情形看,一定是譚大人的書房,譚大人夜深不寐,正在批閱公文,或者在看書。
  總算沒找錯地方,李凌風穿窗而入,落地無聲,點塵未驚。
  他輕輕地掀起布帶走了過去。掀起市簾剛邁出一步,他神情猛地一震,一個箭步竄了過去,只因為他現在才看清椅子上那個人靠在椅背上,頭歪在一邊。
  等他到了桌旁邊再一看,他不禁魂飛魄散,心膽欲裂。
  椅子上坐的是個青衣老者,相貌清瘦,有幾分像譚姑娘,可知定是那位愛民如子的清廉知府譚大人無疑。
  而如今譚大人喉管卻被人割斷了,滿身是血,連桌子上;滿桌子公文上濺得都是血。
  從潭大人身上跟桌上的血可以看出,譚大人遇害不久,頂多不過是片刻前的事!
  譚大人現在已經死了是實,可是要說潭大人是被人所殺,似乎有點勉強,因為譚大人手裡握著一把滿是血跡的鋒利匕首。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譚大人是自刎?
  李凌風滿臉悲憤隨血氣上湧,胸口一悶,眼前又為之一黑,他忙伸手扶住了桌子。
  只道府衙未生變故,卻不料仍是來遲了一步。
  李凌風竭力地平靜了一下自己,定了定神,伸出顫抖的手從潭大人手裡拿起了那把帶著血的匕首。
  就在這時候,他發現了另一樁怪事。
  擱在硯台上的那枝筆。硯台上筆漬未乾,狼毫本該是黑的,而這管筆的筆毛上竟然是紅的,滿是鮮血。
  這是……
  李凌風的眼角餘光突然瞥見牆上有兩道紅紅的顏色,他忙抬眼望去,一看之下,心神猛又貌一震。
  粉牆上那紅紅的不是顏色,而是血跡,是沾血寫成的兩行字,寫的是:「誰殺贓官譚逸軒,且問神刀李凌風。」
  李凌風馬上明白了,潭大人不是自刎,而是被害的。粉牆上的字顯然是栽贓。
  那麼潭大人既不是自刎,手裡何來這把匕首?
  李凌風是個聰明人,馬上又明白了,他心神震動,就要把匕首放下。
  一陣衣袂飄風聲疾掠而至,砰然一聲大震硬把書房門擔開了,帶著一陣風撲進來個人,燈光為之疾晃。
  來人是個粗壯大漢,濃眉大眼,帶著一臉絡腮鬍,一進來兩眼暴睜,鬚髮皆動,霹靂般大喝:「好畜牲,你真……給爺爺拿命來。」
  閃身撲過來,劈胸就抓。
  李凌風看得出,這大漢既快又猛,休說他不能出手,就是能出手,恐怕他此刻也能擋銳鋒,他急忙閃身躲避,喝道:「閣下別誤會,潭大人不是我……」
  那大漢厲喝說道:「帶血的凶刀在你手裡,不是你是誰?你在半路上劫走了譚姑娘還不夠,居然又……潭大人一生正直清廉,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根,你這畜……」
  「牲」字還沒出口,惡狠狠地又撲了過來。
  李凌風知道老躲不是辦法,這誤會一時也說不清,他暗一咬牙,格匕首劃了過去,打算逼得對方一退,他好有多一點時間從後窗脫身。
  哪知那大漢竟不閃不躲,跟沒看見似的仍疾快地撲了過來。
  李凌風絕沒想到到方竟不躲閃,一時沒來得及收手,噗地一聲,匕首從大漢左胸劃過,衣裳破了一個大口子,但卻沒見血,李凌風不由為之一怔。
  就這一怔神的工夫,那大漢已然近身,一拳直擊過去,等到李凌風定過神來,大漢那斗大的拳頭已然帶著勁風到了心口要害。
  他來不及躲了,暗一咬牙,吸氣旋身,硬用左肋接這一掌。
  大漢這一拳既猛又重,砰然一聲,李凌風立足不穩,踉蹌暴退後,喉頭一惡,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大漢哈哈一笑道:「你也不過如此。」
  閃身又要撲去!
  只聽外頭傳進一個話聲:「李爺,留他活口。」
  大漢硬生生剎住撲勢,悲憤地高聲說道:「王師爺,大人已經被害了。」
  那話聲道:「我看見了,所以不能讓他死,死太便宜地了。」
  這時候李凌風才郡見外頭燈火通明佈滿了人,才聽見後頭也傳來了人聲,心知這間書房已經被圍上了,他的忖不由往下一沉。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3:55:02

  只聽那大漢獰笑道:「姓李的,你聽見了麼,王師爺不讓你死,他說你死了太便宜。。」
  李凌風暗中運氣逼住傷勢,道:「你認識我。」
  大漢「呸」地一聲一口唾沫吐在地道:「認識你髒了我,我還不如去認識個畜牲呢,昨天傳來的消息,譚姑娘在半路上讓李凌風那個欺世盜名的狗畜牲劫去,剛才又有人送來信兒,說李凌風好個狗娘養的又來害譚大人了,果然不錯,姓李的,帶血的凶刀在你手裡,還居然在牆上留下了字兒,姓李的你,你要不是王師爺要你活口我非撕碎了你不可,現在我雖不能殺你,可是我也讓你好受不了。」
  說完邁步欺了過來。
  李凌風忙道:「你可是『鐵布衫』李海一?」
  「沒錯!」大漢一點頭道:「你爺爺就上是李海一。」
  怪不得那麼鋒利的匕首都傷不了他,敢情他練的有刀槍不久的鐵布衫外門功夫。
  李凌風道:「李海一,你也是個英雄人物,怎麼連……」
  「連什麼?」李海一已然逼到,道:「我冤枉了你?」
  探掌抓了過來。
  李凌風明白,此人既是江湖上唯一的鐵布衫李海一,用兵刃就絕對付不了他,更嚇不了他,尤其眼下也不容說什麼前因後果,就是說了,李海一也未必相信。
  他暗一咬牙,閃身躲過李海一這一抓,探掌反抓李海一腕脈。
  他知道,他想脫身並不難,可是要想在不傷人的情形下脫身,就非先制住李海一不可。
  可是他也明白,他頭疼欲裂,要想制住一身橫練、生龍活虎般的李海一,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聽到李海一暴笑一聲道:「好啊,我只聽說過你一把刀號稱神刀,也讓我鬥鬥你的拳掌。」
  右掌腕沉掌揚,反扣李凌風的碗脈,左掌跟著拍出襲,向李凌風右肩,既快又準,他是想廢李凌這只右胳膊!
  李凌風吃虧在身上帶著難受的創傷,而在左手裡還有他那刀,不像李海一兩手都能用,而且仗著一身橫練功夫毫無顧忌,他不敢跟李海一硬碰硬、塌肩、旋身。並指頭點向李海一雙照子。
  他不知道李海一那最軟弱,類似金鐘罩功夫的罩門在哪兒,可是他知道這兩眼是練外門功夫十個有九個九練不到的地方。
  這一著奏了效,李海一臉色一變,側身閃了開去,但並不是退身,只是躲閃,躲過李凌風的兩指之後,一口氣向李凌風攻出六拳人掌。
  說起慢來,其實快得間不容髮,李凌風頭疼肉疼,再加上李海一是悲怒出手,他則不願傷人,舉手投足自受影響,既不如李海一快,也不如李海一力沉。
  他一連化解了李海一人掌五掌,最後一拳卻沒能躲過,被李海一那最後一拳又擊中左助傷處,傷上加傷,一口鮮血又噴了出去,胸腑之間疼痛如割。
  而李海一絕不容他有喘息的機會,乘勝追擊,帶著威猛的拳風,又是一連三拳。
  李凌風心裡泛起悲憤,他不願意傷人,更水願傷李海一這位英雄人物,可是他也知道,他要是老這麼不傷人下去,體說誤會難解冤難洗,就是他這條命也要留在這兒,就在李海一再撲過來的當兒,他根了心,咬了牙,刀交右手,揮起帶鞘的刀迎了上去。
  李海一的拳頭究竟是血肉,見李凌風這猛一下也不敢輕擺銳鋒,沉腕避開,就要換招。
  哪知現在的李凌風已不比剛才,現在的李凌風已橫了心,咬了牙。
  掌中帶鞘的刀直遞,既快又準,砰地一聲,李海一的腮幫子上挨了一下,鐵布衫練的只是外頭,外門功夫畢竟練不到裡頭去,李海一他的身子到底不是鐵打銅澆的,腮幫子上皮肉沒怎麼樣,嘴裡可是牙斷了一顆,也流了血。
  就在他這一怔神間,李凌風第二刀又到,一偏下沉,在他肩窩上不重不輕地敲了一下,李海一夠受的,悶哼一聲,身子也為之一斜。
  李凌風一刀砸滅了桌ˍ的燈,旋身撲向後富,順手扯下了那塊布簾。
  近後富抖手先撤出布簾,人跟著掠出。
  市簾跟天羅也似的罩住了後窗外的人跟燈,李凌風窗台上借力,騰身技起,直上夜空。
  被罩在布簾下的燈有的滅了,有的著了起來,把布帝都燒著了。
  被罩在布帝下的人喊叫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破空之聲大作,一陣陣疾襲半空中的李凌風。
  李凌風只當是普通的弓箭,沒想到普通的弓箭之中還夾著勁而疾的匣今,他揮刀未落了六枝羽話,一枝由區好射出來的短小的訪卻從「刀幕」中穿過!「唉」地一聲射中了他的左肩呷。
  一陣奇痛徹骨,真氣一洩險些栽下來,匆忙中他忍疼再提氣,單腳在房簷上借力,就跟剛才那技脫管的失一樣,飛掠出了府衙後牆。
  牆外丈餘處落地,疼痛的頭,難受的身子,相當重的內傷加外傷,使得他立足不穩,踉蹌衝出多少步去,差點摔倒在地,燈光已現牆頭,人聲已出牆外,他不敢有一點耽誤,咬牙忍著,騰身又起。
  燈光看不見了,人聲也越來越遠了,李凌風心裡鬆了,人在強支撐的時候最怕這個,李凌風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實在支持不了忍不住了。
  心裡一鬆之後,剛才一路狂奔,疾若脫彎之矢的好像不是他,腿軟、眼黑、人就跟散了似的,馬上倒在地上,跟著就昏厥過去,人事不省了。
  李凌風昏倒在地。
  一條矯捷黑影飛鳥般跟著射落,那是個黑衣蒙面人,他揚掌就往李凌風後心拍下。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兒,墓地一聲冷叱傳了過來:「住手。」
  那黑衣蒙面人身軀一震,一矮身往旁滾翻出去,隨聽李凌風身旁地上「叭」地一聲那黑衣蒙面人騰身又起,直上夜空,在附近屋脊上門了兩間就不見了,好俊的輕功身法!
  黑衣蒙面人不見了。
  李凌風身旁又多了一個人,也是個黑影,身材相當美好的黑影。
  一陣疾快的步履聲傳了過來,一點燈光帶著一項軟轎如飛而至。
  提燈的是個矮胖中年人,穿一身天青色的褲褂,胖臉上好像永遠堆著笑意,手裡提的那盞燈上,寫著一個斗大的。盧」字。
  抬轎的兩個轎夫,一式黑色的犢鼻褲,黑色的單背心,胳膊露在外頭壯得像兩條牛。
  藉著燈光看,李凌風身旁站的是個大姑娘。
  大姑娘長得不算美,但很白也一臉靈秀之氣,讓人越看越耐看。
  矮胖中年人到了近前拍燈一照,笑了:「姑娘真行,咱們老主人的一身絕藝可全給了姑娘,只不過一轉眼工夫就把這小子撂倒了。」
  大姑娘道:「別胡說了,不是他,剛才我跟的那個已經跑了,看他那鬼鬼祟祟的樣子,就不像是什麼好條路,果然我沒看錯,是個乘人之危的鼠輩,別站這兒看了。快把他抱過轎裡去。」
  矮胖中年人聽得一連怔了幾位,大姑娘說完了話,他忙道:「姑娘,您是要……」
  大姑娘道:「這還用問麼,我既然碰上了,能見死不救?」
  矮胖中年人有點猶豫,道:「姑娘,老主人的脾氣以及規法……」
  大姑娘俯身抱起了李凌風,道:「把他的刀拾起來。」
  把李凌風往轎裡一放道:「人是我往回帶的,跟我走。」
  她冷然擰身往前行去。
  矮胖中年人一聲沒敢再吭,忙招呼轎夫抬起了軟轎,望望手裡李凌風那把刀,他兩眼泛起了一種駭人的異采!
  軟轎到了一座大宅院前,朱紅的大門,一對石獅子。
  軟轎剛到大門就開了,一個瘦高中年人迎了出來,他望見軟轎跟在大姑娘身後,一怔說道:「怎麼,姑娘,您走著回來的?」
  大姑娘「嗯」了一聲,連眼皮都沒拍,道:「把轎抬進後頭去。」
  登上石階進了門。
  一瘦高中年人迎著矮胖中年人要問,矮胖中年人沖地遞了個眼色,他馬上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下去,跟在轎旁進去了,背著大姑娘,他偷偷掀開轎簾往轎裡看了看,看得他臉色一變。
  軟轎穿過廣大的前院到了後院,後院不如前院大,可卻比前院美得多,要花園有花園,要亭台樓村有亭台摟謝,這當兒只有幾處還亮著燈。
  大姑娘帶著軟轎往一間敞軒走,只聽一個蒼勁話聲傳了過來:「是燕秋回來了麼?」
  大姑娘停了步。
  矮胖中降人忙高聲應道:「稟老本人,是姑娘回來了。」
  正北書和屋裡亮起了燈,隨即門開了,一個中等身材的長髯老者,一邊穿衣一邊走了過來。
  瘦高中年人忙迎了過去,欠個身伸手侍候長髯老者穿衣,長髯老者自己把手放了下來,腳下卻沒停,瘦高中年人跟在一旁侍候穿衣,可真不好穿。
  還好,長髯老者到了大姑娘跟前,瘦高中年人也侍候他穿好了衣裳,長髯老者望著大姑娘皺著眉,但卻滿臉堆笑:「燕秋,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也不看看什度時候了。」
  大姑娘道:「我本不想去,是您逼著我去的,您要是嫌我回來得晚,我下回不去就是,我還怪系的呢。」
  話落,擰身就走。
  長髯老者忙伸手一攔,賠笑說道:「看你這孩子,長大了,爹連說都不能說了。」
  大姑娘道:「沒人不讓您說,我這做女兒的也沒那麼大膽,只是那一家是您讓我去的,到那兒之後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全是照您的吩咐。他們拉著不讓我走,簡直就想讓我住下,這是好……」
  「好、好、好。」長髯老者忙道:「不說,不說,我不說了,行了吧,你這張小嘴兒可真厲害,我不過隨口這麼問問,你就不依不饒的,回來怎麼就往『聽鳳軒』跑,咦,怎麼轎也抬進後院來了?」
  矮胖中年人口齒啟動了一下,但沒敢說話。
  大姑娘道:「是我叫他們把轎抬進來的,阿胖,把燈跟刀交給阿瘦,把人給我拖進聽鳳軒去。」
  長髯老者滿臉詫異道:「人?什麼人?在哪兒?」
  大姑娘道:「在轎裡,阿胖,快呀。」
  矮胖中年人不敢不聽,把手裡的東西交給了瘦高中年人,回身掀起轎帝抱出了李凌風。
  長髯老者目光一直,急喝道:「慢著,這是怎麼回事?」
  大姑娘道:「我告訴您,在回來的路上,我看見個人穿一身夜行農,穿房超脊的,就知不是什麼正路上的,我下轎跟上他,果然我沒料錯,這個人倒在路上,他下來損掌就劈,我攆走了他,把這個人帶了回來。」
  長髯老者臉色一沉,目問寒芒,道:「燕秋,你是怎麼了,我一向是怎麼告訴你的,咱們是幹什麼的別人不清楚,你還不知道?」
  大姑娘揚了揚眉道:「爹,您先別生這麼大氣,我這可全是為了您。」
  長髯老者道:「你這是為了我,這話怎麼說?」
  大姑娘道:「就像剛才您說的,咱們是幹什麼的別人不清楚,咱們自己還能不明白麼?沖這個,這山東一省是您的地盤兒,您不會不承認吧!」
  長髯老者雙眉軒動,哼了一聲道:「當然這山東一省本就是我的,除了我姓盧的,哪一個配領袖這塊地面上的各路豪雄。」
  大姑娘道:「這就是了,這山東一省既是您的地盤兒,這濟南府是不是就等於是咱們的家?有人在咱們家裡撂人灑血,您說我能不管麼,能容他這樣兒麼,這回要容了他,下回他可就要登堂入室找咱們了。」
  長髯老者的臉色好看了些,「嗯」了一聲道:「這倒也是理,可是你把他弄進咱們家裡來……」
  大姑娘道:「您是怎麼了,有人倒在了咱們家裡咱們不管,這事要是傳揚出去,您還能讓人提起您來豎拇指麼?——
  長髯老者冷哼一聲道:「話雖然是不錯,可是我不能這麼做,我的身份是濟南府的巨紳豪富,我的女兒居然能救個江湖道兒上的回來,這要是傳揚了出去,怕不馬上招人動疑,再說……
  大姑娘道:「爹,巨紳豪富也不能見死不救啊。」
  長髯老者冷笑一聲道:「吃咱們這碗飯的人向不講究這個,什麼時候你的心腸變得這麼軟了,咱們家是向來不納外客的,我怎能讓不知根兒、不知底兒的人毀了我多年的心血,阿胖,給我扔他出去,在哪兒見著他的還扔哪兒。」
  矮胖中年人答應一聲要動。
  大姑娘冰冷說道:「阿胖你敢,我不許,誰要扔讓他自己扔去,誰要是扔了我帶回來的這個人,誰就永遠別見我的面。」
  話落,擰身而去。
  長髯老者臉色剎那數變,一陣紅、一陣白的,最後一轉鐵青,他雙眉陡地一揚,便要說話。
  一條高大人影飛射落地,是個身材魁偉的黑臉長髯老者,落地躬身道:「老主人,外頭出了大事了。」
  上前一步在長髯老者耳邊低低說了一陣。
  長髯老者臉色又一次地剎那數變,最後他眉宇間見了喜意,猛擊一掌道:「好極了,太好了,拔去了這根眼中釘,今後咱們的買賣更好做了,百達,他人呢?」
  黑臉長髯老者一搖頭剛要說話,一眼瞥見矮胖中年人懷裡的李凌風,兩眼猛一睜,脫口叫道:「怎麼他在這兒……」
  一指李凌風急急說道:「老主人,他就是……」
  長髯老者兩眼暴閃寒芒,一擺手道:「不用說了,我知道了,阿胖,抱著他跟我來。」
  他快步向聽風軒行去,矮胖中年人怔了一怔忙跟了上去。
  大姑娘躺在聽風軒裡一張涼椅上,閉著眼瞼色煞白,長髯老者滿臉堆笑地進了聽風軒,往涼椅前一站,俯下身去輕輕說道:「乖地,別生氣了,看看爹把誰帶進來了?」
  大姑娘連眼都沒睜,也沒吭氣兒。
  長髯老者沒再說話,轉過身去招呼矮胖中年人把李凌風抱過來放在炕床上,然後吩咐打水的打水拿藥的拿藥,忙上了。
  大姑娘躺在涼椅上仍閉著眼一動沒動。
  長髯老者走了過來,道:「乖兒,這樣兒你還不滿意麼產
  大姑娘臉色沒那麼難看了,淡然說道:「我沒什麼滿意不滿意的,反正救這個人也不是為我自己積陰德,造七級浮屠,您忙也是一樣,我外頭累了一天了,樂得躺會兒歌會兒。」
  長髯老者搖頭說道:「丫頭,你可真厲害,真行。」
  這當兒水打來了,藥也拿來了,長髯老者談了洗手擄起袖子親自忙了起來。
  箭找出來了,傷口洗乾淨了,藥也上了,裹好了傷,長髯老者捏著那枝短小的管箭皺了眉:「怪了,箭鏈上沒淬毒啊,他怎麼會傷得這麼重,昏迷不醒?」
  黑臉長髯老者一旁說道:「老主人,會不會有內傷?」
  長髯老者把那枝箭往旁邊一放,伸手把住了李凌風的腕脈,他眉鋒為之一皺,鬆了李凌風的腕脈,解開了李凌風的衣杉,一眼他就看見了,李凌風的左肋上紅腫一片,紅裡還泛點紫意。
  長髯老者臉色陡然一變,脫口說道:「好重的內傷,怪不得!」
  大姑娘睜開了雙眼,站起來走了過來,一看之下,她嬌靨上也變了色,急道:「爹,這是……」
  長髯老者道:「重手法,不是掌傷就是拳傷,阿胖,端盆燙水,拿內服藥跟膏藥來。」
  伸兩根指頭按了授李凌風的傷處,道:「還好,沒傷著骨頭。」
  大姑娘皺著眉鋒道:「他這是讓誰傷的,那個人沒來得及下手啊!」
  長髯老者道:「他身上燙得很,還帶著病,不管是誰,給他一下就夠他受的。」
  矮胖中年人跟瘦高中年人,一個端著盆燙水,一個拿著一個小白瓷瓶跟幾張膏藥走了進來。
  長髯老者又忙上了,光板開李凌風的牙關,把拿來的藥和水灌了下去,然後用熱手巾捂著李凌風的傷處,把原來的一片紅腫燙得更紅,最後供開膏藥貼了上去。
  都忙完了,長髯老者吁了一口氣擺擺手讓把東西收了,望著大姑娘道:「這倒好,你嚷著救人,忙的卻是你爹,早知道我多那一句嘴乾什麼?」
  大姑娘膘了他一眼道:「我本來就是為您救人,您不忙誰忙呀。」
  長髯老者笑道:「好聽,丫頭你也不用施刁,你爹忙累不怕,但忙累得要有代價,你懂麼?」
  大姑娘道:「我不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
  長髯老者搖頭說道:「我不稀罕那個,就是十四級又如何?我自己既看不見又摸不著的,我一向最講究實惠,我要眼前的。」
  大姑娘道:「那我就真不懂了。」
  長髯老者一雙目光從李凌風那蒼白的面頰上掃過,望著大姑娘笑吟吟地道:「燕秋,告訴爹,說實話,你看這個人比那一家的兒子怎麼樣?」
  大姑娘眉鋒一皺道:「您是怎麼了,怕我嫁不出去,到處給我張羅婆家,見一個就拉一個。」
  長髯老者皺眉道:「瞧你這丫頭,說得多難聽。」
  大姑娘道:「本來就是麻,別的不說,單說那一家,也不管他那個兒子是什麼德性,非逼著我往他家送不可。」
  長髯老者道:「燕秋,你這是……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的心意,咱們要能攀上這門親事,對咱們的今後……」
  大姑娘眉梢兒微揚,冷冷說道:「您就知道顧自己的買賣,別的什麼都不管,拿自己的女兒當貨物賣,爹,您只我這麼一個女兒,這是您女兒一輩子的大事。」
  長髯老者臉上變了色,兩眼之中也現出了寒芒,他雙眉聳動,剛要發作,只聽黑瞼長髯老者輕輕咳了一聲,他馬上又忍了下去,要改口說別的。
  大姑娘那裡卻又說了話:「您給我張羅那一家是圖點兒什麼,那還有可說,這個人呢,是我路上遇見救回來的,既不知根兒又不知底兒,您卻又要……」
  長髯老者突然笑了,道:「丫頭,這你就錯怪了你爹,不知根兒不知底兒的人爹豈會給你瞎張羅,這個人爹是既知根兒又知底兒。」
  大姑娘哦地一聲道:「怎麼說,這個人您既知根兒又知底兒?他是……」
  長髯老者笑笑道:「丫頭,平日裡江湖道上,你常掛在嘴邊兒的是哪一個?」
  大姑娘美目一睜急道:「難不成他會是神刀李凌風?」
  長髯老者一點頭道:「一點不錯,他就是神刀李凌風。」
  大姑娘轉眼著李凌風,一雙美目發直,道:「他,他就是,我不信。」
  長髯老者笑道:「傻丫頭,我這個做爹的還會誆你不成嗎,你這個爹又什麼時候誆過你了?」
  大姑娘道:「那您怎麼不早說。」
  長髯老者道:「我先不知道,我沒認出來,還是黃總管認出來的。」
  大姑娘霍地轉望黑臉長髯老者道:「黃總管,他真是
  黑臉長髯老者黃百達道:「回姑娘,絕錯不了,屬下當初在直隸見過他,屬下願以這對招子擔保。」
  大姑娘道:「這麼說他真是神刀李凌風了,可是他怎麼……他刀法精博,武功高絕,江湖上沒有幾個敵手,是誰能傷他傷得這麼重?」
  長髯老者道:「傻丫頭,我剛不說了麼,他身上帶著病,不管是誰給他一下都夠他受的,你知道,英雄只怕病來磨,一個生病的人的體力,行動是沒辦法跟一個好人比的。」
  大姑娘伸手過去摸了摸李凌風的頭,道:「他的頭好燙。」
  「就是說嘛。」長髯老者道:「你好好兒照顧他吧,平常一天到晚老把他掛在嘴上,今天讓你碰上了,這該是緣份,你該好好兒照顧他,也該好好把握這緣份。」
  大姑娘揚了揚眉道:「神刀李凌風對您可真是一大臂助。」
  長髯老者笑笑道:「對你又何嘗不是打著燈箱也找不到第二個的好夫婿,這個不比那一家的那個兒子,那個你討厭,看不上眼,這個可是你一天到晚老掛在嘴上的,不會怪我給你瞎張羅,逼你幹這幹那了吧。」
  大姑娘淡然一笑,笑得有點冷,道:「話是不錯,那個我討厭,這個我一天到晚老掛在嘴上,可是李凌風是個怎麼樣的人,咱們都清楚,您願意,我願意,人家可也未必看得上我啊。」
  長髯老者搖搖頭笑道:「不會的,乖扎,就衝我救了他這條命,他已該對我有所報答,就因為咱們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這件事才好辦,懂麼,這就叫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李凌風是個英雄人物,英雄豈有知思不報的?當然,主要的還是要看你,再英雄的人物也難過這一關,只要你下得功夫夠,還怕他精煉鋼不化為繞指柔!」
  大姑娘眉梢兒又揚高了三分,道:「您說的我都懂,看樣子他離醒不遠了,您不會希望他醒過來之後聽見您說的話吧?」
  長髯老者一怔,旋即笑道:「說得是,說得是,我這就走,我這就走,乖兒,我把他交給你了,咱們爺兒倆的事兒能不能成,那全看你。」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3:55:22

  他推著滿臉的笑,帶著黃百達走了。
  大姑娘沒送,甚至連動都沒動,只站在那兒怔怔地望炕床上的李凌風。
  第二個知覺,眼前有光亮。
  第三個知覺,兩處的傷勢都不疼了,身上也沒那麼難受了。
  他忙睜開了眼,這頭一眼看得他一怔。
  人在一間軒敞的炕床上,家俱擺設都很氣派,很講究,桌上有盞紗燈,床前坐著個白淨清秀的大姑娘,手裡拿著一塊濕手巾,正在他臉上擦。
  他睜開了眼,大姑娘收回了手,含笑說道:「你醒了,好受點兒了麼?」
  李凌風挺身要往起坐,他不動的時候,兩處傷都不疼,身上也很舒坦,可是這一用力一動,兩處傷馬上一陣刀割般痛,尤其是那處內傷,內腑像讓人扯了一把似的,他忍不住哼了一聲。
  大姑娘忙按住了他,道:「別動,就這麼躺著,你兩處傷剛上過藥沒多久,不能動。」
  李凌風道:「謝謝姑娘,這兒是什麼地方?」
  大姑娘道:「我家,你只管放心在這兒養傷就是。」
  李凌風目光一凝道:「我只記得我在路上昏倒了,是姑娘救了我?」
  大姑娘點了點頭道:「你只記得你昏倒在路上,卻不知有個人乘你之危要殺你,我看見了,我攆走了他把你帶了回來。」
  李凌風哦一聲道:「這麼說姑娘學過武?」
  大姑娘嫣然一笑道:「不像是麼?不瞞你說,我家的人都會武。」
  李凌風又輕哦了一聲道:「那真是太失敬了,太謝謝姑娘了。」
  頓了頓道:「姑娘可曾看見下手殺我的那個人,是個怎麼樣的人麼?」
  大姑娘道:「那個人黑衣蒙面,你知道他是誰麼?」
  李凌風道:「不知道,我要知道就好了。」
  大姑娘眨動了一下美目道:「不知道是誰,那他怎麼要殺你?」
  李凌風雙肩微揚道:「世上有些事是讓人說不出所以然的,江湖上的人殺人,有時候更是毫無理由。」
  「這倒是,」大姑娘道:「你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還帶著病,是誰傷了你的?」
  李凌風心裡轉了一轉,他想實說,但他不知道眼下究竟是在什麼地方,這一家究竟都是些何許人,他不敢實說,只得說道:「這就是要殺我的那個人,恨只恨我身上帶著病,要不然他傷不了我。」
  大姑娘道:「這個我知道,他何止傷不了你,恐怕他絕逃不出你的刀刃之下,這就叫龍困沙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等你的傷勢痊癒,體力恢復之後,他絕不敢再來找你。」
  李凌風聽得心頭跳動,一雙目光凝望著大姑娘,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大姑娘淺淺一笑道:「我知道你是誰。」
  李凌風心頭一震道:「姑娘知道我是誰?」
  大姑娘深深一眼,微微點了點頭:「我不瞞你,也不是故意說好聽的,放眼當今,能讓我佩服,讓我心儀的人只有一個,神刀李凌風!」
  李凌風揪緊的一顆心鬆了,大姑娘確實知道他是誰,他本該揪心吃驚,可是再聽聽大姑娘的口氣,看看大姑娘的神情,顯然大姑娘還不知道府衙裡出的事,要不然她絕不會再表示什麼佩服,什麼心儀,甚至根本不會救他。
  因為他知道濟南一地的百姓,包括江湖白道在內,沒一個不愛戴譚大人的,誰要是傷了譚大人,那就等於傷了他們的父母,那種仇恨是不共戴天的。
  當然,除非這一家人,。這位大姑娘真正瞭解他的為人,絕對相信他,可是他跟眼前這位大姑娘素昧平生,緣使一面,憑哪一點人家會真正瞭解他,絕對相信他?
  他暗暗吁了一口氣道:「謝謝姑娘,我至感榮寵。」
  大姑娘道:「別躡我說這個,我剛說過,我不是故意說好聽的,我說的是實話。」
  李凌風道:「我知道,我感激,可是我不敢當,江湖末流,飄泊遊蕩,有什麼值得姑娘佩服,值得姑娘心儀的?」
  大姑娘道:「那是你客氣,人人都知道神刀李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
  李凌風暗暗一聲苦笑,心想,說什麼英雄?您哪裡知道我身遭不白之冤,替人家背上一口黑鍋,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眼看就要為世人所不齒,為江湖白道所難容了。
  他這裡心中念轉,大姑娘見他沒說話,看了他一眼又道:「你餓不餓,我給你做點兒吃的去。」
  李凌風定定神忙道:「謝謝姑娘,我不餓。」
  大姑娘站了起來,道:「你別客氣,看你的傷勢你恐怕要在我家待些時日,不是一會兒半會兒的事兒,老餓著肚子不吃東西還行?你歇會兒,我去去就來。」
  她轉身要走。
  李凌風忙道:「姑娘,請等等。」
  大姑娘回過身來道:「怎麼?」
  李凌風道:「姑娘的好意我很感激,尊府上下救了我,而且為我治了傷,給予我的已經夠多了,我怎麼好在府上多事打擾。」
  他是真怕打擾人家,而且現在雖然他還不知道究竟身置何處,但是他以為這地方出不了濟南地面,濟南府行裡出了那麼大的事,暫時這兒或許真不知道,可是一兩天內一定會傳遍整個濟南府,到那時候恐怕絕瞞不了這兒,他也怕那說不清、道不明的誤會。
  可是大姑娘沒讓他說下去,望著他道:「這怎麼能叫打擾?我們不能見死不救,既救了你就得救到底,絕沒有在體傷沒全好,體力沒恢復之前讓你離去的道理,別說什麼了,你還是安心躺著,等我給你端吃的東西來吧。」
  說完了話,她轉身要走,可是忽然她又轉了回來,道:「我告訴你件事,不怕你笑話,我爹知道你是神刀李凌風,知道你武功高絕,刀法精博,也知道我一向對你很仰慕,所議他打算等你醒過來之後跟你商量讓你人贅我家,我這兒先告訴你一聲,你可千萬別答應。」
  李凌風為之一怔道:「姑娘這是……」
  大姑娘道:「別問什麼理由,只記住千萬別答應就是。」
  她轉身走了。
  李凌風怔住了。
  他沒想到會有這種事,做夢也沒想到r
  這位大姑娘的父親居然看中了他這身武藝,他這個人,糞池入贅,而偏偏這位大姑娘又先把消息透給了他,要他千萬別答應。
  難道說這是她爹一個人的意思,她看不上他?等應該不會,大姑娘她剛才親口說的,放眼當今能讓她佩服,讓她心儀的,只有他李凌風一個人,」姑娘家的佩服與心儀還能代表什麼?。那究竟是為了什麼?他糊塗了,也好生詫異!
  大姑娘在濃濃的夜色裡住前走,她要到廚房去。
  無意中碰上了仰慕良久的意中人,而且救了他,病榻相對,燈下交談,甚至很有可能成她的終身伴侶,這在任何一個女兒家來說,都是讓人喜上眉梢,心花兒朵朵開的事。
  可是在大姑娘她來說卻不然,她知道她的家是個怎麼樣的家,也知道她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儘管她心裡早就有了神刀李凌風這個人,這個頂天立地的豪俠英雄,可是她卻不忍拖他下火坑,害了他一輩子,她只有咬牙忍痛,自己做最大的犧牲。
  這是每一個女兒家所不願也難以做到的,可是紅顏薄命,造物弄人,有什麼辦法?
  大姑娘的心裡沒有喜,只有悲,悲痛,甚至於悲憤!
  可是大姑娘外柔內剛,她絕不掉淚,表面上也絕不注出什麼。
  她快步往回房走,從北邊一間屋旁過,只聽屋裡傳來個嬌愧無力的女子話聲:「死電,什麼時候了,不睡覺老瞪著頂棚礁個什麼勁兒?」
  大姑娘雙眉一揚就要加速步展快走。
  隨聽長髯老者的話聲帶笑從屋裡傳出:「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哪還有困意?要睡你先睡吧。」
  那女子哼了聲道:「弄這麼個人進家門你還樂,那位知府大人是朝廷命宮,他要了他的命,雖說拔去了你的眼中釘,朝廷也好,地方也好,可絕不會放過他,等到他們挨戶搜查在你這兒找到他,哼!哼!死鬼,那時候就真有作樂的了。」
  大姑娘停了步,霍地轉過了身。
  只聽屋里長髯老者一聲沉喝:「誰在外頭?」
  大姑娘冷然應遵:「我,您出來一下。」
  長髯老者哦了一聲道:「是秋燕啊,你不在聽鳳軒跑這兒來幹什麼,有什麼事兒進來說吧。」
  屋裡點上了燈,紗窗上現出了人影。
  大姑娘道:「您不能出來麼?」
  「好、好、好,我出來,你這孩子就這麼彆扭。」
  說著話門也開了,長髯老者走了出來,接著道:「你不在聽鳳軒待著,跑到這兒來幹什麼?」
  說話間他已到了近前,壓低了話聲道:「你這孩子,怎麼老跟你春姨犯彆扭?這麼些日子了,她不等於是咱家的人了麼?有什麼事兒,說吧?」
  大姑娘冷然道:「您告訴我,府衙裡出了什麼事兒?」
  長髯老者一怔道:「你知道了?」
  大姑娘道:「您答我的問話!」
  長髯老者倏然一笑道:「譚逸軒那個老倔頭讓人做了。」
  大姑娘道:「誰,誰做的?」
  長髯老者一怔道:「李凌風呀。」
  大姑娘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長髯老者道:「就是今兒晚上一更左右,李凌風明人不做暗事,進府衙做了那贓官,還沾血在牆上留了字,聽說那贓官的女兒也讓李凌風在她跟著一趟縹來濟南的半路上劫7去,真不愧是個英雄!」
  他有點眉飛色舞。
  大姑娘臉上可一點表情也沒有,道:「您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長髯老者道:「我先不知道,是黃總管告訴我的。」
  大姑娘忽然笑了,笑得冷意逼人,道:「李凌風真是個英雄!」
  扭頭走了,不是去廚房,是回了聽風軒!
  大姑娘出聽鳳軒的時候沒笑,回來的時候卻滿臉都是笑意,往炕床前一站,望著李凌風道:「大英雄,我剛才跟你說錯話了,我爹要是跟你談起人贅的事,你可別不答應,千萬得答應,聽見了麼?」
  李凌風為之一怔,道:「姑娘,你……」
  大姑娘忽然斂去滿臉笑意,換上一臉冰冷的寒霜,通視著李凌風道:「我先以為你是個俠義英雄,不敢讓我這個做沒本生意的家抱你下火坑,害了你一輩子,我這個出身強梁之家的女兒也配不上你,現在我才知道你連我們這些人都不如,我瞎了眼,我該讓那個人一掌劈死你,你給我滾,別髒了我們家這塊地兒,馬上給我滾,別等我叫人捆起你來往府衙裡送,滾,滾!」
  她擰身一陣風般奔了出去!
  李凌風怔住了,旋即他臉上掠過一絲抽搐,支撐著坐了起來。
  大姑娘帶著一腔的悲痛往自己小樓上的臥房裡跑,剛拐過一條畫廊,只聽有人驚聲道:「你是……」
  隨聽另一個冰冷話聲道:「盧近義,你不認識我,我認識你,而且我已經把你的底細摸得清清楚楚了,你看看這個就知道我是什麼人了。」
  大姑娘聽得出,先前驚問那人是她爹,後來那話聲卻聽來陌生,顯然是個外人,這時候外人闖進盧家來,而且說話這麼個口氣,當然不是什麼好來路,大姑娘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往暗影裡一靠,探頭往話聲傳來處望去。
  她看見了,不遠處站著兩個人,一個是那長髯老者,她爹盧近義,另外一個是個中等身材的黑衣蒙面人。
  這時候她爹手裡拿著一樣東西驚聲道:「你是大內傳衛血……」
  那黑衣蒙面人冰冷說道:「知道就行了,別嚷嚷。」
  盧近義雙手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了那黑衣蒙面人。抱拳躬身,賠笑道:「草民有眼無珠,不知道是侍衛爺大駕蒞臨,該死,該死!侍衛爺蒞臨寒舍,蓬革生輝,草民無上榮寵,請廳裡坐坐,容草民敬茶!」
  那黑衣蒙面人抬手攔住了盧近義的話頭,冷冷說道:「好意心領,不用了,咱們還是在這兒談談吧。」
  盧近義忙道:「是,是,恭敬不如從命,恭敬不如從命,您要有什麼吩咐,草民洗耳恭聽。」
  那黑衣蒙面人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要沒什麼緊要大事,我們也不敢半夜三更增闖民宅,盧近義,你是怎麼樣一個人,做的是什麼買賣、幹的是什麼行當,你我都清楚,所以咱們說話既無須客氣,也不必繞圈子。」
  盧近義忙道:「是,是,您……」
  那黑衣蒙面人沒容他說下去,截口說道:「我奉命追殺一個叛逆之後,此人姓李,叫李凌風,你可知道這個人?」
  大姑娘心頭陡地一跳。
  盧近義也為之猛然一驚,道:「這個……」
  那黑衣蒙面人道:「我剛才在街上有一個很好機會格殺這個姓李的,但卻被一個女子橫裡伸手壞了我的事,我幾經打聽才知道那個女子就是你的女兒,而且她已經把勝李的帶到你家來了,你的女兒阻攔血滴子追殺叛逆,甚至把叛逆帶進家門,那是她不知情,不知可以不罪,可是現在我已經告訴了你,你要是知情不報,窩藏叛逆,那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了。」
  盧近義賠笑抱拳道:「不敢,不敢,草民何來天膽,就像您剛才說的,草民是個怎麼樣的人,做的是什麼買賣,幹的是什麼行當,您全清楚,那麼您就該知道,像草民這種人一向也只不過沖江湖上、地方上伸伸手。對官府衙門,那可是向來低頭哈腰,百依百順,所以您說的這個人,不敢等您說個要字,草民理應雙手奉上,不過草民要鬥膽請教一聲,您可是為李凌風刺殺朝廷命官而追殺他?」
  黑衣蒙面人仗著幾分官威唬人,而顯然地盧近義也不是省油的燈,話他擺得很明白,我這種人什麼都見過,別來這一套唬人,好來可以好往,來歹的他不吃這一套。
  黑衣蒙面人又何嘗不明白,他兩眼射出兩道寒芒,直逼盧近義。而盧近義居然跟他來個對望,滿面堆笑,連眼都不眨一下。
  黑衣蒙面人目中寒芒倏然故去,一笑說道:「山東地面黑道的總瓢把子,果然是名不虛傳,我領教了!』」
  盧近義一抱拳,笑吟吟地道:「您誇獎,也請您照顧。」
  黑衣蒙面人道:「你不要客氣,能交上你這種朋友,往後也給我自己找很多方便,交朋友要肝膽相照,開誠佈公,所以我不瞞你,譚逸軒不是李凌風殺的,是我殺的,譚逸軒的女兒也不是李凌風擄去的,是我擄去的。」
  大姑娘心頭狂跳,差點沒叫出聲來。
  盧近義又何嘗不大感意外,他一怔說道:「怎麼說,是您……」
  那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譚逸軒食朝廷俸祿,為官不忠,暗中謀叛多年,大內早就要除去他,奈何他在山東一省極得民望,使得大內有所顧忌,一時不便下手,最近有個機會本可以假手李凌風刺殺他,誰知李凌風陽奉陰違,不但在半路上放了他的女兒,而且跑來濟南夜入府衙想告警,我洞悉他的陰謀料準了他,他放了譚逸軒的女兒,我搖走了譚逸軒的女兒,然後又搶先一步趕到濟南誅殺了譚選軒,把贓栽到了他身上,讓他三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這麼一來,萬一我殺不了他,江湖上也容不了他,遲早他總是死路一條,不過現在這一著用不上了,已經再度找到了他,他帶著很重的傷,毫無抗拒之力,只要你把他交出來,他馬上就一命歸陰,現在你該聽明白,譚逸軒這個官對你應該是眼中釘背上刺,大內除了他,你應該額手稱慶,李凌風這個人跟譚逸軒等於是一條路上的,你也絕沒理由窩藏他,所以,不希望……」
  盧近義靜聽至此,哈哈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不鉛,您說的對,李凌風要是這麼個人的話,草民我確實沒有理由再護著他,理應馬上把他交給您就地正法,只是,侍衛爺,草民我若是把李凌風交給您,應該也算助官拿賊,薄有微功,您是不是可以……」
  失笑住口不言。
  黑衣蒙面人一點頭道:「可以,不過依我看,以你的家財賞你些黃白之物你未必看在眼裡,不如這樣,我往上報,在血滴於外圍密線營裡給你個名義,這麼一來你往後幹什麼都方便,包你一輩子受用不盡,你看怎麼樣?」
  盧近義大喜,當即抱拳躬身道:「固所願也,未敢求耳,侍衛爺您的思典,草民我永誌不忘,話說在這兒,草民我往後做一回生意,孝敬您兩成,您請這兒等等,草民這就招呼下人帶人來。」
  大姑娘心顫、身顫,不敢再聽下去了,忍著悲痛忍著急,悄悄地挪身退後,折回了聽鳳軒。
  她帶著一陣風進了聽風軒,可是她怔住了,炕床上空空的,哪還有李凌風的人影。
  顯然,李凌風一個虛弱的身子,帶著剛好一點兒的傷走了,是她趕走的。
  大姑娘不只心驚,而且愧疚。
  李凌風一個虛弱的身子帶著剛好一點的傷跟不白之冤走了,這當兒,府衙的捕決也好,濟南地面的白道俠義也好,自然是搜捕正急,而且一旦她爹發現李凌風已走,定然也會傳下令符追殺,李凌風儘管武功高絕,刀法精博,可是他這時候無力跟人廝殺搏鬥,要萬一傷在濟南地面白道俠義之手,或者是落進了府衙捕快手裡,再不幸被她爹這幫黑道中人追上,這份內疚叫她這一輩子……
  大姑娘美目湧淚,銀牙緊咬,轉身掠出聽風軒竄上了屋面,嬌軀一閃,便已不見。
  大姑娘剛走,盧近義帶著總管黃百達趕到,進門雙雙一怔,盧近義急道:「人呢,燕秋那丫頭呢?」
  黃百達道:「您別急,也許是姑娘把他搬到別處去了。」
  一陣疾風掠到,聽鳳軒裡多了一個人,是那黑衣蒙面人,只聽他道:「盧近義,現在人呢?」
  盧近義忙道:「剛才還在這兒,也許是讓我女兒把他搬到別處去了。」
  黑衣蒙面人兩眼寒芒暴閃,道:「盧近義,你的女兒剛從軍面出去了,而且走得相當匆忙。」
  盧近義勃然色變,一跺腳道:「這丫頭……」
  黃百達道:「老主人,您應該知道姑娘,她既然知道李凌風刺殺了譚逸軒,絕沒理由放李凌風逃走。」
  盧近義一呆道:「這倒是……」
  黑衣蒙面人冷笑一聲道:「敢情你的女兒跟你不是一條心啊,那麼在她還沒聽你說李凌風刺殺了譚選軒之前呢,是不是有這個可能?」
  盧近義臉色又變,兩眼暴睜,厲聲說道:「百達,傳我令符,集所有的弟兄們即刻搜尋李凌風,見著就殺!」
  黃百達恭應一聲,轉身要走。
  黑衣蒙面人伸手一攔,冰冷說道:「盧近義,我那一著現在還用得著。我只告訴了你一個人,在李凌風沒死之前你要是給我洩露出去,你今後的生意就算砸了,我照樣能使你成為一個朝廷緝拿的欽犯,你聽明白了麼嚴
  盧近義臉色又一變道:「您放心,這利害我懂。」
  黑衣蒙面人道:「那是最好不過,你幹你的,我干我的,只要能了李凌風那條命,我包你往後有享用不盡的好處。」
  他飛身掠了出去,一閃不見,這個人的輕功身法的確好,來去如飛,黃百達跟著掠了出去。
  盧近義又是一腳跺了下去,叭地一聲,鋪地花磚碎了兩塊!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3:56:04

第03章 禁城玄虛
  這條路不算短,可是三個人腳下都夠快的,沒多大工夫使到了盡頭來到禁城之前,那兩扇巨大鐵門在悶雷般隆隆聲中緩緩打開。
  江山一眼便看見遠處有一座正對著城門的宏偉宮殿,飛簷流瓦,狼牙高琢,燈火通明,金碧輝煌!
  進入城門再看,禁城比內城小了不少,同樣的石板路直通大殿,一路兩旁十女以外卻都是一重重的殿宇,氣象雖不及帝都大內,但確也稱得上百縱雲連、萬瓦鱗次,倒也樓台千百、雕欄玉砌。
  江山不禁點頭歎道:「我真是不虛此行,開了眼界了,福氣也比外頭那些人大多了,現在我相信「百花城」不是龍潭虎穴,而是人間仙境,以往到「百花城」來的人不是回不去,而是不願回去。」
  只聽前行白衣人道:「大殿已在眼前,尊駕請肅靜。」
  江山淡然一笑,沒再說話。
  轉眼工夫已行近大殿,只見大殿內輝煌燈光外射,石階高有百級,人在階下無法看見大殿內的情景。
  前行的白衣人回過身夾道:「尊駕請稍候。」
  話落,回過身去飛步登階,很快地登上階頂不見。
  須臾之後,那白衣人出現在高高的石階頂,揚聲發話說道:「城主傳諭,來人進殿朝見。」
  只聽身後的白衣人道:「尊駕請上去吧!」
  江山邁步登了上去。走完百級石階,眼前光亮奪目,這當兒可以看見大殿裡的構景了;只見殿外兩旁各站著十名佩劍的白衣人,個個手撫劍柄,筆直肅立。
  殿內最裡另外有十幾級石階,階下兩旁又是有十名佩劍的白衣人,階上兩旁呈雁翅般排列著十幾二十名頭戴銀冠的白衣人,個個白袍玉帶,手捧牙笏,最上頭一張蟠龍巨椅,椅上坐著一部身材頎長、頭戴金冠的白衣人,白袍上繡著五爪翔龍,腰間也繫著一條玉帶,巨椅兩旁是兩名巨靈般白衣人,各捧一尊閃閃發亮的銅人,巨椅後則是四名手持巨大雪白鵝毛扇的白衣女子。
  殿裡的人不下四、五十個,但卻個個靜肅,鴉雀無聲,四、五十個人連同蟠龍椅上那金冠白衣人在內,臉上都戴著銀色面具,只留兩眼在外,個個目光銳利,眼神十足,分明都是內外雙修的一流好手。
  尤其鼾金冠白衣人,一雙目光更像兩道冷電,幾令人不敢仰視。
  江山卻視若無睹,泰然安詳,灑脫異常地行了進去,而且是直逼玉階之下,微一欠身,朗聲說道:「末學……」
  他這裡剛兩字「末學」出口,玉階上忽然傳下一個蒼勁話聲,沉聲喝道:「凡朝見我「百花城」城主者,均須行三跪九叩之禮,還不快快下跪!」
  江山抬眼上聖,淡然一笑道:「適才哪位說話?」
  只聽右邊外一名銀冠白衣人道:「老夫。」
  江山道:「閣下在「百花城」位居何職?」
  銀冠白衣人道:「老夫乃城主駕前「十將軍」之一。」
  江山「哦」地一聲,道:「原來是位將軍,失敬,老將軍可知道,我是來參加「賽刀會」的貴賓?」
  銀冠白衣人伶冷她笑道:「不管你是什麼人,只要你見著我「百花城」城士就得行跪拜之禮。」
  江山道:「抱歉,我只跪天地君親師,別的……」
  銀冠白衣人厲聲暴喝:「大膽,老夫今天非讓你跪下不可。」
  銀冠白衣人暴喝聲中,階下八名白衣人長劍出鞘,成半弧形狀圍到江山身江山一動沒動,微微笑道:「將軍,我年歲雖不大,經過的大風大浪可不少,老將軍勿以這種陣仗嚇我。」
  銀冠白衣人傾頭怒目道:「好,好,好,好一個大膽的後生,老夫倒要看看你有多硬,刺他雙腿。」.
  他的話聲方落,八名白衣人振腕便要出劍,江山身軀忽然飛旋一匝。
  驟雨般一陣錚然連響,八把長劍齍柄而斷,八根森寒的劍身掉在了地上,八名白衣人大驚暴退!
  江山含笑卓立,像根本沒有動過,只是他右手裡比剛才多了一把刀,他那把小玉刀。
  這一刀驚住了全殿,大殿裡有著一剎那的死寂,但一剎那間之後又有人動了,是那兩個手捧銅人的巨靈般白衣人!
  而他兩個身軀剛動,金冠白衣人便抬起了手,他那隻手白的像玉一樣,似乎有點僵硬:「衝著你這份膽氣,我破例免你跪拜之禮。」
  他的話聲低沉,自然流露著一種懾人的威嚴,而且合著一股無形的力量,每一個字像一把無形的金錘,能震動人的心神。
  江山瀟灑欠身,小玉刀趁勢入懷:「謝城主。」
  金冠白衣人一雙合著懾人威嚴冷電般目光,從江山臉上緩緩掃過,道:「你是來參加「賽刀會」的?」
  江山道:「是的,城主!」
  「你是哪門派的弟子?」
  「我不屬於任何門派。」
  「看你剛才那一刀,頗似武當「萬眾劍法」中的一式「秋風掃落葉」,而且不帶一點火氣……」
  江山道:「承蒙城主誇獎,末學不是武當弟子。」
  城主道:「這個我知道,就是武當掌教在這招上的火候也不如你!」
  江山道:「城主過獎了,朱學後進,怎麼敢跟名重武林的武當掌教一身修為相互比擬!」
  城主道:「你不要瞞的,你也瞞不了我,你不是天賦絕佳。成就超人的武當俗家弟子,便是你領悟過人、涉獵很廣,我不問你的出身了,我還不知道你姓什麼叫什麼?」
  江山道:「有勞城主下問,朱學姓江,單名一個山字。」
  金冠白衣人沉默了一下,然後道:「近幾十年的名家我都清楚…江山道:「朱學後進,不在名家之列。」
  「你很謙虛,也很會說話,你怎麼會有本城的信符?」
  「那是一泣武林前輩送給末學的,那位前輩自桶『世間傷心人」!」
  金冠白衣人兩眼寒芒暴射,但一利那間又隱斂得無影無□。
  只聽他輕「哦」了一聲,道:「「世間傷心人」這名字取得滿是辛酸,其實這「世間傷心人」又何止他一個?他是什麼時候給你這面信符的?」
  江山道:「五年前。」
  金冠白衣人點點頭道:「原來是五年前,那不是一個短日子,那麼今天你拿著這面信符到「百花城」來見我……」
  他住口不言,顯然是等江山答話。
  江山當即說道:「朱學特這面信符來見城主,是有兩件事,一篇末學要見這位「世間傷心人」,一為請城主即刻取消「賽刀會」!」
  金冠白衣人怔了怔,道:「你這是……你要見這位傷心人?」
  江山道:「是這樣的,末學跟這位前輩原不相識,而遠在五年前末學在某處處理一件私事,適逢這位前輩在場,當時晚輩有一事不明曾就教於這位前輩,而這位前輩卻說那時不是末學應該明白那件事的時候,當時給了末學一面信符,囑末學五年後來「百花城」找他,到時候自會為末學釋疑……」
  金冠白衣人靜聽至此,微微點頭道:「原來如此,聽你這麼一說,我雖然只懂得大概,可是既是你的私事,我也不便探問,那麼你要我取消「賽刀會」,又是為了什麼?」
  江山說道:「末學為的是聚在外城賓館裡的那些江湖同道,也是為了城主的這座「百花城」。」
  金冠白衣人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江山道:「末學雖不明白城主舉辦這次「賽刀會」的真正意圖,但卻敢說城主舉辦這次「賽刀會」的用意絕不像告示上所寫的那麼單純,同樣的,來參加這次「賽刀會」的各路人物也都另有目的,別具用心,今晚所鬧出的人命只是例證之一,要是讓這種情形發展下去,『百花城」這人間仙境勢必成為羅剎屠場,不是他們全留在「百花城」裡,便是這座「百花城」毀在他們手下,有鑒於此……」
  金冠白衣人道:「這麼說你是純屬一番好意?」
  江山毅然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金冠白衣人道:「恐怕你誤會了我這次舉辦「賽刀會」的心意。」
  江山道:「但願末學是誤會了。」
  金冠白衣人道:「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訴你,我舉辦這次「賽刀會」可以說完全失敗了,也就因為它完全失敗了,所以找可以把實情一點也不保留的告訴你。」
  「我舉辦這次「賽刀會」只為找一個人,這個人跟我有血海深仇,他毀了我的家,奪去了我的愛妻,我找了他多年,都沒找到他,原以為舉辦這次「賽刀會」,可以把他誘來,誰知道我白費心機,他竟然沒有來……」
  江山呆了呆,道:「原來如此,末學還以為……」
  金冠白衣人截口說道:「你大概以為我野心勃勃,想一網打盡天下武林精英,那你是士了流言的當,我知道外間有很多關於「百花城」的傳說,有很多人為一時好奇跑到「百花城」一探究竟,卻都有來無回,其實他們都是自願留在「百花城」長住,願意終老此鄉的,我一點也沒有勉強他們,我現在告訴你實話,你信得過我麼?」
  江山道:「城主既是以誠相待,朱學焉敢不信,只是……」
  金冠白衣人道:「你放心,衝著你這份悲天憫人的胸懷,為了證明我沒有野心,我願意馬上宣佈取消這次「賽刀會」!」
  江山沒想到這位「百花城」的城主如此爽快,忙抱拳欠身道:「多謝城主。」
  金冠白衣人微微抬了抬手,算是答禮,道:「你用不著謝我,我只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野心,也為了使我這座創之不易的「百花城」免於大難,同時你年紀輕輕能有這份膽氣、這份胸懷,也讓我佩服。」
  江山道:「城主過獎,至於朱學要見那位前輩的事……」
  金冠白衣人道:「取消「賽刀會」好辦,這件事我卻要跟你商量了!」
  江山訝然道:「城主要跟朱學商量什麼?」
  金冠白衣人道:「你要見的那個人原是我駕下「十將軍」之一,但在一年多以前他已經告老還鄉、歸隱林泉了……」
  江山道:「這麼說,那位前輩已經不在「百花城」了?」
  金冠白衣人微一點頭道:「是的。」
  江山道:「城主可知道他回到什麼地方去了?」
  金冠白衣人道:「當然知道,凡是本城的人,不論他日後到什麼地方去,都留有其住址或者是聯絡人,本城要找尋他們很方便。」
  江山道:「那麼城主是不是可以把那位前輩的住址告訴末學?」
  金冠白衣人遲疑了一下,道:「從本城告老還鄉、歸隱林泉的人,對本城都曾經有很大的貢獻,為照顧他們歸隱後的安寧生活,他們歸隱後的各自住址,本城一向列為機密,不過你持有他送給你的本城信符,我自然應該跟他一樣信得過你……」
  江山忙道:「多謝城主。」
  金冠白衣人微一搖頭道:「你且慢謝我,我還有後話。」
  江山說道:「城主請說,朱學洗耳恭聽。」
  金冠白衣人殽道:「我想跟你談個條件。」
  江山微微一怔,道:「什麼條件?」
  金冠白衣人道:「雖然你持有他給你的信符,本城也鷹該跟他一樣的信得過你,但是本城並沒有一定得告訴你他的住址的義務……」
  江山忙道:「城主……」
  金冠白衣人微一抬手,說道:「所以你必須為本城做點事,也就是說你必須對本城有些微貢獻來交換他的住址,不知道你是否願意?」
  江山道:「不知道城主要我為貴城做些什麼事?」
  金冠白衣人道:「很簡單,你代我找到我找不到的那個人。」
  江山一怔道:「城主的仇人?」
  金冠白衣人道:「正是:「
  江山道:「城主曾經動用貴城那麼多的人,都找不到城主的仇人,朱學一個人又怎麼能……」
  金冠白衣人說道:「你要是不願意,我不能勉強,只是我也不能把你要找的人的住址告訴你。」
  江山道:「城主,末學這件私事事關重大……」
  金冠白衣人道:「我知道,要不然你也不會那麼老遠的跑來「百花城」找他。」
  江山道:「城主,我急著找這位前輩,這樣好不好,請城主先把這位前輩的住處告訴末學,等末學見過這位前輩之後,再……」
  「年輕人!」金冠白衣人慨歎地道:「你很急,但你可知道我悲痛了多少年,他毀了我的家,奪了我的愛妻,一天找不到他,我一天寢難安忱,食不甘味,那種錐心刺骨的痛苦不是局外人所能想像的,年輕人,你要知道,你是來求我,不是我求你。」
  江山沒有再說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說道:「萬一城主這個仇人已經不在人世了呢?」
  金冠白衣人微微地笑道:「只要你能證實他的確已經死了,那就跟你找到了他是同樣的。」
  江山說道:「萬一在末學為城主找尋仇人的這個期間,而末學要找的那位前輩不幸故世了呢?」
  金冠白衣人道:「年輕人,你的運氣不至於那麼壞吧!」
  江山道:「末學不能不防萬一,萬一那位前輩在末學為城主覓仇這期間不幸故世,末學勢將孢恨終生。」
  金冠白衣人道:「年輕人,有一點你恐怕沒弄清楚。是你來求我,我可以自己覓仇,而你勢必得從本城獲得你所要找的人的住處,基於這一點,你勢必得碰碰運氣冒冒險,你說是不?」
  江山雙肩陡揚,說道:「城主,設若末學今天非要城主告訴末學要找的那位前輩的住處呢?」
  「大膽!」轟雷一聲暴喝,那些銀冠白衣人個個目現寒芒,往前逼了一步。
  金冠白衣人一抬手,道:「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你們不要管。」
  那些銀冠白衣人立即恭謹躬身退了回去。
  金冠白衣人目光一凜,望著江山道:「年輕人,那也可以,不過你先得想辦法解我這一招!」
  話落,他雙手並抬,左手跟右手都顯得有點僵硬。他兩手中臂彎起,各劃半弧,由裡而外緩緩向前推去。
  這一招乍看沒什麼奇特之處,但江山卻覺得金冠白衣人身前兩女方圓內鄱在這一招籠罩之下。除非能以極快速的身法躲出兩女以外,否則無論怎麼拆解都難以逃過金冠白衣人這威力範圍極大的一擊。
  江山一時竟想不出破解之法,心神不由震動了一下。
  只聽金冠白衣人道:「年輕人,你想不出破解之法是不是?我知道,以你快速身手或者可以躲開我這一招,我傷不了你,你若以絕招攻我,我也可以以這一招護身,你也傷不了我,你我只能算平手。可是眼下還有我這麼多的手下,這麼一來我就佔了絕對的優勢,你想強迫我把你要找的人住處告訴你,那是辦不到的。」
  金冠白衣人說的是實話,這是明擺著的事實。
  江山自己也知道,這位神秘的「百花城」城主功力高得怕人,但儘管這位「百花城」城主的功力再高,可是憑他的絕佳天賦及渾金璞玉之質,經過後天的苦學所得來的一身所學,跟這位「百花城」城主打成平手是不成問題的。
  但是「百花城」城主的周圍還有這麼多內外雙修的好手,尤其那兩個巨靈般的白衣人,顯然有千斤神力,這麼一來他就絕握不了勝券了。
  江山咬咬牙說道:「我怎麼信得過城主?」
  金冠白衣人收回雙手,道:「年輕人,你怕我到時候食言背信,不告訴你你要找的人的住處?」
  江山道:「不錯!」
  金冠白衣人忽然笑了,道:「年輕人,我是一城之主,『百花城」的聲威不下於當今的幾個大門派,我的身份較諸他們的掌教也只高不低。」
  江山兩眼忽現威儀,直追金冠白衣人,金冠白衣人的身軀震動了一下。
  江山兩眼中的威儀忽又隱斂不見,點點頭道:「好吧!我就試試自己的運氣,請城主把仇人的姓名、年齡及相貌告訴我。」
  金冠白衣人道:「我告訴你他的姓名、年齡沒有用,他已經改名換姓了,至於他的相貌……我這麼告訴你吧,你找一個滿瞼疤痕、形如厲魔的瞎眼啞老人,就行了。」
  江山猛然一怔,道:「滿瞼疤痕、形如厲魔的瞎眼啞老人?」
  「不錯,就是這麼個人。」
  「這一個人能毀城主的家、奪城主的愛妻?」
  「年輕人,你不能小看這一個人,他雖然是個廢人,論武功絕難跟我頡頏,可是他有過人的心機、陰毒的心腸。憑他過人的心機,他使我一薵莫展,根本無用武之地,反倒我成了廢人一個;憑仗陰毒的心腸,他不但毀了我的家,還奪了我的愛妻。年輕人,你找到他之後,最好馬上把他擊斃,要不然你一定會反被他所制,到那個時候你就絕難再回到「百花城」來見我了。」
  這一點江山自是相信的,他一直認為智比方來得可怕,他道:「城主的意思是要我把他的首級帶回來?」
  金冠白衣人道:「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有他的一顆首級就夠了,他就是燒成了灰我也認得。」
  江山道:「好吧:我就此告辭。」他一抱拳就要走。
  金冠白衣人抬手說道:「慢著,你說你也是來參加「賽刀會」的?」
  江山道:「城主知道,我的目的並不在……」
  金冠白衣人截口說道:「我知道,你剛才用的那把刀是……」
  江山說道:「那只是一把裁紙的小玉刀。」
  金冠白衣人道:「你身上沒帶別的兵刃麼?」
  江山道:「我從不帶乒刃,這把小玉刀就是我的防身兵刃,雖然它也能傷人,可是我旨在防身,不在傷人。」
  金冠白衣人目光一凜,道:「你這把刀從沒有傷過人,從沒有沾過血!」
  江山道:「從沒有。」
  金冠白衣人點了點頭,說道:「好,這是一把好刀,這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刀,來人,取獎品來。」一名銀冠白衣人膺聲往後付去。
  江山忙道:「城主這是……」
  金冠白衣人道:「年輕人,你有所不知,我舉辦這次「賽刀會」的目的雖然主要是為誘來我那仇人,可地想在武林那麼多兵刃之中選出一把真正的好刀來,我認為一把刀的好壞不在它本身的價值,更不在它是否鋒利。而該在於它是否殺過人,沾過血。沾過血的刀帶著血腥與暴戾之氣,只是一般殺人的利器,不能算是好刀,從不沾血腥、從不傷人而又達到防身目的的才是一把真正的好刀,你懂了麼?」
  江山沒有想到這位「百花城」城主的理論和看法跟他不謀而合,他不但怔住了,而且對這位「百花城」城主也不禁產生了幾分好感。
  金冠白衣人話剛完,那銀冠白衣人已帶著幾個佩劍白衣人行了進來,身側還有四名體態十分動人的白衣女子。
  那幾名佩劍的白衣人每一個人手裡都捧著一個方形的漆盒!
  金冠白衣人抬手望著江山道:「年輕人,黃金萬兩,明珠千顆,『軒轅刀法」
  三招,本城四大名花任選其一。」
  轉望四名白衣女子道:「取下你們的面具。」
  果然不愧是「百花城」的四大名花,不但個個體態動人,而且美艷無雙,絕色人間。
  這四名白衣女子不但人長得美,而且還帶著幾分嬌媚與醉人的成熟風韻,個個是當世尤物,當真能一笑煩人城,再笑煩人國,江山也不禁為之多看了幾眼。
  只聽金冠白衣人道:「年輕人,本城的四大名花都在你眼前,你中意那一個就送那一個。」
  四名白衣女子八道足以熔鋼化鐵、勾魂攝魄的目光一起投向江山,那嫣紅而豐潤的香唇也都泛起嬌媚的笑意。這,換任何一個人都會骨為之蝕,魂為之銷。
  但江山卻泰然安詳淡淡她笑道:「四大名花,花中之魁,嫣紅垞紫,解語羞人,眼花繚亂,無從選擇,江山同幸,得睹芳姿,已不虛此生!」
  金冠白衣人目光一直道:「年輕人,你……」
  江山搖搖頭道:「城主,末學無福消受。」
  金冠白衣人怔了一下,說道:「這……你倒是我生平僅遇的,那麼,黃金萬兩,明珠千顆……」
  江山搖頭道:「末學意不在此,一樣也不要。」
  金冠白衣人離座而起,碩長的身材,雪白的長衫,臨風玉樹般,跟他身邊這些人一比,簡直令人有鶴立雞群之感。
  可以想見這位「百花城」城主必是位瀟灑的美男子。
  只聽他說道:「年輕人,你當真是我生平僅遇的人。『軒轅刀法」雖只一頁三招,但奇奧博大,含蘊無窮變化,武學寶典,罕世難求,你是個練武的人,也讓我錦上添花,為後世武林留下一段佳話,幸勿再行推辭。」
  抬手微微一擺,一名佩劍白衣人捧著一個小小的朱紅漆盒步下玉階,來到了江山的面前。
  江山道:「城主……」
  金冠白衣人振聲說道:「年輕人,我認為非你不足也不配擁有這一三招「軒轅刀法」,此乃武學寶典,刀法之王,把它給你,應該是相得益彰的事,若冉付推拒,我馬上當場焚燬。」
  若真被當殿焚燬,那也委實可惜。他只好道謝的頭,答應接受。
  人家一片的誠懇、一番好意,江山不便再咄辭,這一頁三招的「軒轅刀法」
  那名佩劍白衣人立即掀開了朱漆盒蓋,盒裡有個巴掌大小的黃絹封套現了出來。
  只聽金冠白衣人朗聲說道:「這三招「軒轅刀法」奇奧博大,變化無窮,威力無匹,若所贈非人,那不但是武林浩劫,也是我的大罪孽,如今我可以安心了,甚至我已經為維護武林正義加添了一股很大的力量,人生至此,又復何求。」
  「來人,代我送江少俠,並派人宣佈,第一刀已有人膺選,獎品也已有得主,天亮之後送走眾貴賓,然後關閉「百花城」,一直到江少俠返來。」
  兩名銀冠白衣人下陷欠身擺手。
  江山沒有再多說,揣好那個黃絹封套,抱拳施禮,轉身往外行去。
  望著兩名銀冠白衣人把江山送出了禁城,金冠白衣人突然嘿嘿而笑。
  他笑得好冷,笑得好怕人。
  就在這時候,他的目光變得陰毒異常,只聽他道:「沒想到那匹夫遠在五年前還想多嘴,我讓這姓江的後生親手了卻你的殘生,看你還能說什麼!」
  一名銀冠白衣人躬身道:「城主睿智,非臣等所能及,他貌已毀,不怕姓江的後生認出他來,他兩眼已瞎,也不怕他認出這姓江的後生來……」
  金冠白衣人說道:「事已隔五年,五年不是一個矩日子,即使到時候他龍憑末聾約兩耳聽出這姓江的後生,但他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用,我怕他什麼?有了我那句話,恐怕性江的後生不會也不敢容他多活一刻。等到姓江的後生帶著他的首級回到了「百花城」,知道他殺的人就是他所要找的人時……」
  他以得意狂笑代替了餘話。
  那名銀冠白衣人道:「臣等愚昧,等到這姓江的後生知道他所要找的人已死在他手中時,他必不肯善罷甘休。既如此,城主給他「軒轅刀法」豈不是……」
  金冠白衣人笑聲忽歎,冷冷地說道:「你們懂什麼,我給了一頁二招「軒轅刀法」自然有我的道理,他不是看破我的用心,讓我取消「賽刀會」麼?我就假他之手除去這些武林精英,等到我派人宣佈第一刀已有人膺選,獎品也已有得主之後,有一部分的人必會不滿我的做法,另一部分的人就會掉頭去追他這位獎品得主。不滿意我的做法的人很容易地會被咱們消滅,而追他的那幫人,也會一個一個地死在他那把小玉刀下……」
  銀冠白衣人道:「城主,他那把小玉刀旨在防身,不在傷人。」
  金冠白衣人冷冷地哼道:「等到他們逼急了他,逼得他的性命有了危險時,你看他會不會傷人。
  再說我已經用話點過了他,為了不使那一頁三招「軒轅刀法」淪入魔手,為武林帶來浩劫,他非得傷人不可,等到那幫人一一死在他的刀下後,他就成為一個兩手沾滿血腥的惡魔了,再等到他殺死一個苟延殘喘的可憐老人,恐怕武林各門派已經找上他了,他再厲害也難是整個武林之敵,到那時候說不定他就回不來了,也永遠不會知道他要找的人已經死在他手裡了。」
  眾銀冠白衣人,一起躬身下去,恭聲齊道:「城主高智,臣等難及萬一!」
  金冠白衣人嘿嘿而笑,生了下去。
  一名銀冠白衣人接著說道:「不知道這個姓江的後生是怎麼個出身,武功這麼高,也不知道他找那老賊,究竟為明瞭什麼事!」
  金冠白衣人冷冷地道:「那就不管他了,我不容世上有武功比我高的人,甚至跟我不相上下都不行,他武功再好也要在我眼前倒下去;至於他找那老匹夫究竟為明瞭什麼事,那也只有讓它永遠地成為一個謎了,那老匹夫要告訴人的話還能有什麼好話?」
  他雙手一按座椅扶手,站了起來道:「先作準備,然後派人去宣佈,這件事我交給你們了。」他轉身往後付去。
  兩名幽靈般的白衣人跟那四名持扇的白衣女子跟了上去。
  眾銀冠白衣人一齊躬下身去。
  當剛才金冠白衣人雙手落在座椅扶手上時,「叭」地發出一聲輕響,似乎是兩個硬物相碰所發出的聲音。
  金冠白衣人的手是有點僵硬,但那不是筋骨的僵硬,絕不可能是肌肉僵硬。
  那麼何來硬物相碰時所發出的聲響?
  難不成他一雙手會是假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3:57:02

第04章 仗義月湖
  天亮了,漢水一水若帶,靜靜地流著。
  江山就站在岸邊,背著手,望著汨汨東流的水直皺眉口
  身後一片樹林裡,走出了一個人來,臉色蒼白,神情冷漠,一襲日衫迎晨風飄揚,那是青衣少年。
  江山回過了身,微微地一愕。他旋即笑道:「原來是閣下!」
  青衣少年神情冷冷地說道:「不錯,是我,你的腳程可不慢啊!能追上你可還真不容易。」
  江山微微笑了笑,道:「怎麼,這兒不是「百花城」,沒有顧忌了,要跟我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青衣少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欠你的情,我這個人最怕欠人的情我是來還人情債的。」
  江山「哦」地一聲,道:「這倒是頗出我的意料之外,你打算怎麼個還人情債法?」
  青衣少年道:「你站在這兒幹麼?」
  江山道:「等船,我要到漢陽去。」
  青衣少年道:「聽說你膺選天下第一刀,囊括了所有的獎品?」
  江山道:「不,我只蒙「百花城」城主贈與一頁三招的「軒轅刀法」,別的我無法消受,沒敢要!」
  青衣少年道:「這就夠了,他們已經追你來了,為的就是這一頁三招的「軒轅刀法」!」兩眼寒芒一閃,又道:「他們已經到了。」
  江山道:「我聽見了,這倒是我始末及的,你是打算幫我退敵?」
  青衣少年道:「不錯。」
  江山搖搖頭道:「不行!」
  青衣少年雙眉一揚,道:「你是怕我無法退敵?」
  江山搖搖頭:說道:「不,我是怕你有能幫我退敵,我不希望你再殺人,更不希望你為我殺人。」
  青衣少年道:「奈何我已殺了人,一個也是殺,兩個……」
  衣袂瓢飛,人影疾閃,他兩個身邊一連射落五個人來,青一色的黃衣大漢,個個神情驃悍,眉宇間有一股暴戾之氣。
  江山道:「「桐柏五虎」?」
  一名臉上有條刀疤的黃衣大漢冰冷地道:「不錯,你兩個哪一個是江山?」
  青衣少年頭都沒回,道:「我!」
  江山笑道:「閣下,還人情債不是這麼個還法的,這不是一檔子的生意,你要承認是江山就會永遠沒個完,再有第二回那就該我欠你的了,以找看來你還是走你的路吧:「
  青衣少年冷冷地道:「好意心領,他們找的是我,旱路也可以到漢陽,我看還是你走吧」
  那刀疤黃衣大漢厲聲道:「你們兩個究竟哪一個是江山?」
  .青衣少年冰冷道:「看看這個你就明白了。」
  他左手拔刀,快捷如電,寒光一閃,那鋒利的刀刃已到了刀疤黃衣大漢的肩頭,而他始終沒轉過身去,而刀疤黃衣大漢眼看就要傷在刀下。
  江山一閃身右掌遞出,只聞「噹」地一聲,青衣少年的掌中刀往上蕩起,小玉刀震起了青衣少年掌中刀,往前再遞,「噗」地一聲,那刀疤黃衣大漢胸口衣裳破了一個洞,都看見肉了,卻沒傷著皮肉。
  江山道:「憑你們還不配找江山,快回桐柏去!」
  那刀疤黃衣大漢嚇白了臉,也嚇破了贍,一剎那間他等於死了兩次,他自著瞼急急的暴退。另四個黃衣大漢四把刀出鞘了。
  青衣少年冷冷地道:「你白費心了,這種人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流淚,心慈不得,還是讓我來吧!」
  忽然一聲輕叫傳了過來:「你們倆誰也別爭,誰也別搶,還是讓我來吧!」
  江山臉色一變,急道:「慢……」
  他才說一個「慢」字,「桐柏五虎」四把刀已掉了地,然後一個連一個的倒了下去,有兩個是趴著的,正後心有一片血債。
  青衣少年長眉一揚,道:「血無痕!」冷電般目光投向那片樹林內。
  樹林裡走出一個人來,是那位俊美的白衣少年黃君。
  青衣少年道:「你是「血無痕」?」
  黃君點點頭道:「不錯,你呢?」
  青衣少年道:「梅恨天!」
  黃君眉鋒一皺道:「好怕人的名字!」
  江山把話接了過去,道:「我不應該怪你多事,可是….…」
  黃君道:「那你就別怪我多事,你不殺人,人要殺你,除非你肯乖乖地把那一頁三招「軒轅刀法」交出來,只是,你肯麼?」
  江山道:「我不肯,可是可以躲!」
  「躲?」黃君冷笑道:「笑話,該躲的你躲,不該躲的你也躲麼?殺人固然不是一件好事,可是留這些惡徒在世上那更是造孽,你懂麼?」
  江山道:「我受教了。」
  黃君道:「現在我不欠你的人情債了,找你的人並不止這五個,以後的你自己應付吧!」話落,她飄然付去。
  悔恨天望著黃君的背影道:「我倒覺得跟他很投緣。」
  江山道:「那何不追上交個朋友?」
  悔恨天道:「那我欠你的人情債,以後再還。」邁步追了上去。
  江山望著那一前一後兩個身影,喃喃說道:「希望你們倆能成為朋友,這樣或許能使你們倆少殺些人。」
  漢陽附近的風景,以「月湖」為主,「月湖」原有東西二月湖,今存者僅「西月湖」。
  著名的「伯牙台」即在湖旁,為春秋時魯國大夫伯牙彈琴之所,此白面湖依山,遠望梅山蒼蒼,俯睇月湖蕩漾,山色湖光,挹注於幾席之間,岸頭楊柳成行,湖中遍植荷花,夏間荷花盛開,大有「千紅映日」之概!
  「月湖」百項碧波,有水的地力就有魚,有魚的地方就少不了有打漁的,「月湖」不大,魚量也不多,所以住在湖邊的漁家也不過十來椽草房。
  黃昏時分,歸舟數葉,小小的漁舟一艘艘靠了岸,千來個打漁的,裡頭只有一個是女子。
  船靠了岸,就是裝簍收網的時候,漁夫們裝簍的裝簍,收網的收網,手法熟練而俐落,唯燭這個女子慢吞吞的,手法顯得不大熟練。
  鄰船一個中年漢子遲疑了好一陣於,投下手中的東西直起腰,道:「郭大嫂,要我幫忙麼?」
  那女子直起了腰,揚起了臉,很清麗的一張臉,二十多近三十年紀,柳眉鳳目,膽鼻檀口,肌膚白皙嬌嫩。
  看她那身打扮,倒有幾分像個漁家女,可是看它的模樣氣質,一點兒也不像個長年來往水上的打漁人。
  她臉上本籠罩著一絲淡淡的憂愁,聞言展顏一笑道:「謝謝你,顧大哥,不用了,我快收好了。」
  那中年漢子又道:「郭大哥好點了麼?」
  那女子道:「謝謝您,好多了,過兩天就能下床了。」
  中年漢子不忍地看了她一眼,道:「我看還是早點請個大夫給他看看吧!再拖下去把你給累倒了,那就更麻煩了,不要有什麼顧慮,到時候大伙湊湊,怎麼也湊得出來的。」
  那女子眼圈兒一紅,忙道:「謝謝您,我知道,我們夫婦搬到這兒來,您諸位給的照顧太多了,您放心,到時候只要缺錢用我會請您諸位幫忙的。」
  那中年漢子道:「說什麼給的照顧多,遠親不如近鄰,街坊鄰居本該就這個樣子,這就咱們這十幾戶苦人家,咱們要是不彼此照應,難道還等外人來照應不成,世間不如意的事那麼多,誰都有個急難的時候。」
  他提起魚簍背起了網道:「我先走了,待會兒我去看郭大哥去。」
  說完了話他跳上岸走了。
  那女子忙說道:「顧大哥,您別麻煩了……」
  只聽中年漢子說道:「麻煩什麼,我閒著也是閒著!」
  那女子目送他遠去,一雙鳳目中閃漾起淚光,臉上也浮現起感激的神色。
  其他的漁夫過來說幾句話,打個招呼之後都走了,一轉眼工夫只剩下了這女子一個人站在那兒。
  她歎了一口氣,抬起滿是魚腥、讓水浸得發自的手,理了理被晚風吹亂的垂鬢,她又彎下腰去收網了。
  她剛彎下腰,岸上響起一個帶著冷漠的低沉話聲道:「我要買魚,論條還是論斤?」
  打漁的就是怕魚賣不出去,歡迎都來不及。沒想到剛靠岸就來了主顧,那女子忙直起身抬起了頭,岸上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兩個人,並肩而立,離船頭不過咫尺。
  這兩個人一色紫衣,都是竹竿也似的瘦高身材,慘白白的兩張臉,一般地殘眉細目,目光冷峻而犀利。
  那女子臉色突然一白,身軀也為之一晃,她忙往後探手扶住了艙沿,就在她扶住艙沿的同時,她的臉色又恢復了正常。她臉上浮露一絲笑意,比剛才的笑意還要勉強,說道:「對不起,這些魚不是賣的,是自己吃的。」
  左邊那紫衣人哼了一聲,冷冷笑道:「你們倆就靠這點魚過活麼?紫雲,這裡的日子比在宮中裡的日子好過麼?」
  那女子訝然說道:「您這位這話……」
  右邊紫衣人冷笑道:「紫雲,你就不要再裝蒜了,我們在宮裡共事也不是一天了,誰還能認不出誰來?既讓我們倆找到了你,你就認命了吧!彭老離這兒不遠,你這就跟我們去見彭老!」
  那女子臉色大變,脫口說道:「怎麼?彭老也來了?」
  右邊的紫衣人道:「門主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她一向不容門中人有兒女私情,更不能容忍你們倆叛門私奔,你們倆跑了,不要緊,可害苦我們了,門主把四位護法派出了兩位,我們幾個更是差點沒跑斷腿,現在總算找到你們倆……」
  那女子淒厲道:「難道你們就不能念在……」
  左邊紫衣人冷冷地道:「念在什麼?門主下的手諭,四位護法出來了兩位,彭老就在附近,你們倆叛了門,難道還讓我們倆也跟著叛門不成?你們倆不要命了,我們倆還想多活幾年哩!我們不願驚世駭俗,諒必你也不願意,什麼都別說了,跟我們倆走吧!」
  那女子沒有再說話,頭一低上了岸。
  右邊紫衣人道:「郭桐呢?」
  那女子的身軀微微一震-淡然地道:「死了,早在一年多以前就死了,要不然我怎麼會來打魚?」
  左邊紫衣人冷冷地道:「郭桐死了?剛才那個打漁所說的郭大哥是誰?難不成你又跟了個性郭的?你跟姓郭的還真有緣:「
  那女子猛然抬頭,滿臉驚駭,道:「你們都聽見了?」
  左邊紫衣人冷冷地道:「一個字也沒漏。」
  那女子淒然地說道:「有我跟你們回去還不夠麼?我求求你們放過他,他正在病中,病得很厲害……」
  「正在病中?」左邊紫衣人冷冷地道:「恐怕是舊傷復發了吧?求我們沒用,門主的令諭是跑兩個找一雙,誰也不敢縱放一個。」
  一偏頭,又道:「老二,你去找郭桐去。」右邊紫衣人轉身就走。
  那女子鳳目猛睜,厲聲說道:「你們逼人太甚了,我跟你們拚了。」
  她閃身追上去,揚掌就劈。她這裡揚掌劈出,身後卻響起了一聲冷笑,說道:「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跟我們動起手來。」
  一縷勁風襲向那女子膜後大穴,那女子顧不得再劈前面的紫衣人,旋身避過這縷勁風,她躲是躲過了這縷襲向腰後大穴的勁風,但是她沒能躲過偷襲她的那名紫衣人閃電般轉身遞過來的一掌。
  就在她堪堪避過那縷勁風的同時,那名紫衣人遞過來的那一掌已落在她右肩之上,她「肩井穴」受制,立即半身酸麻不能動彈。
  她身前那名紫衣人冷冷地道:「紫雲,我不妨告訴你,門主的命諭是死活不拘,你要再敢妄動,我們就先斃了你,老二,你帶著她先走,我找郭桐去。」
  他閃身要動。
  話聲來自身後,近在咫尺,紫衣人一驚轉身,穴道目光投注處,三個人都為就在這時候,一個帶著冷意的清朗話聲傳了,來:「站住,不許動。」
  之一怔,兩個紫衣人更為之一驚。
  眼前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很白淨、很英挺的俊朗白衣客,背著一雙手,還顯得飄逸灑脫。
  前面一名紫衣人定定神,冷冷地道:「你是……」
  俊朗白衣客道:「別管我是誰,兩個大男人聯手對付一個婦道人家,你們也不覺得羞人嗎?我看不過去,叫你的同伴給我放手。」
  前頭這名紫衣人勃然色變,怒然說道:「你好大的口氣……」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俊朗白衣客一步跨前,抬手便扣住了他的喉嚨,道:「咱們是搖頭不算點頭算,你放不放?」
  那女子瞪大了一雙鳳目,她從沒看見過這麼快捷的身法、這麼高絕的手法。
  事實上她明白,她的一身所學在武林中已經很過得去了,可是她難在這兩個紫衣人手下走完三招,在江湖上,很少有人敢惹這兩個紫衣人的。
  一方面固然是因為這兩個紫衣人的武功好,另一方面是因為很少有人惹得起這兩個紫衣人所屬的那個門派。
  前後兩個紫衣人驚住了。他們兩個人也跟那女子一樣,也沒有見過這麼快的身法及手法,快得讓人連躲的念頭都來不及轉。
  前頭這個紫衣人驚恐還帶難受,喉管被鋼鈞般的五指扣住,不但痛,連呼吸都困難,他只好連忙點了點頭。
  俊朗白衣客道:「你還算識時務。」抬眼向後,說道:「你看見了。」
  後頭紫衣人一定神,忙鬆開了手。
  那女子忙閃身挪向一旁,望著俊期的白衣客急急說道:「這位,他們是「雙鳳門」的人。」
  她是暗示俊朗白衣客,這兩個紫衣人來頭大。
  俊朗白衣客似乎毫不在意,輕輕地「哦」了一聲,說道:「原來是「雙鳳門」
  的,失敬了。」他鬆了手,前頭這紫衣人捂著脖子暴退。
  後頭那名紫衣人上前一步扶住了那同伴,目中兩道厲芒直逼俊朗白衣客,冷冷地道:「現在你還要管這檔子的閒事麼?」
  俊朗白衣客說道:「我已經把火惹上了身,橫豎……」
  一個紫衣人道.。「我二人不為己甚,你現在收手抽身還來得及。」
  那女子鳳目一眨一眨地望著俊朗白衣客,從她的目光以及她臉上的神色,可以看出她心裡很矛盾。
  她□心俊朗白衣客虎頭蛇尾,可又怕白衣客惹不起「雙鳳門」!
  俊朗白衣客笑了,望著紫衣人道:「八成兒你真以為「雙鳳門」這三個字嚇住了我,你錯了,我這個人從不知什麼叫怕,這檔子閒事我是管走了。」
  那女子的神色鬆了!
  那紫衣人的臉上神色微微一變,說道:「你可知你犯了武林大忌,這檔子事是我「雙鳳門」門裡的事。」
  俊朗白衣客淡然道:「是麼?」
  紫衣人說道:「這個女子踉另一個人是我「雙鳳門」的叛徒,他二人不守門規,畏罪逃脫,本門派出高手四處追緝,為時將近一年,才在這兒找到他二人,這是實情實話,不信你可以問問她。」
  俊朗白衣客轉望那女子侹:「姑娘,是這樣麼?」
  那女子垂下螓首,點點頭。
  俊朗白衣客眉鋒微皺,遲疑了一下,道:「要是這樣的話……」
  那紫衣人冷冷她笑道:「我勸你還是少管,現在收手抽身還來得及。」
  那女子似怕連累了俊朗白衣客,猛然抬起螓首,望向紫衣人,厲聲說道:「我二人並沒有什麼大過,難道情愛是罪孽,『雙鳳門」這條門規太不近情理,我夫婦不滿「雙鳳門」這不近情理的門規,所以雙雙逃離「雙鳳門」,誰知道你們竟緊追不捨,非要把我夫婦抓回去不可,好吧!我夫婦就跟著你們回去,要死我夫婦二人也要死在一起,跟我來,我帶你們找郭桐去。」
  她轉身要走,俊朗白衣客突然抬手一欄,道:「慢著!」
  那女子回過身來道:「你……」
  俊朗白衣客沒容她說下去,微微她笑道:「我改改口,這位大嫂說的可是實話?」.
  那女子笑了笑,道:「我夫婦並不怕死,似這般提心吊瞻,東躲西藏,活著倒不如死了好……」
  俊朗白衣客又一抬手道:「大嫂不要再說了,天地間唯一可貴的是真情,別的我不理,單憑這一點,這檔子事,即使是找上「雙鳳門」去也在所不惜。」
  目光一凝,望著這兩名紫衣人道:「我的話你們兩個聽見了,請歸告貴門主,就說這件事我截下了,日後江湖上儘管找我就是了,你們兩個要是不服氣,也可以聯手跟我一搏,只要你們兩個能夠勝過我,別說是這封夫婦,就是連我也可以一起帶回去。」
  那紫衣人聽得臉色連變,俊朗白衣客話聲一落,他立即怒然地說道:「好,好,好,我倒要試試你有多大氣候,竟敢犯武林大忌,伸手管本門裡的私事。」
  話落欺身,單掌一擺,劈胸就抓。
  他的身法快而詭異,掌末近身,指風已然逼人。
  俊朗白衣客泰然卓立,紋風不動,待紫衣人的指力沾衣,他的右手輕輕地一揚揮了出去。沒看見他用的是什麼招式,也沒看見他擊中了紫衣人的什麼部位,只聽紫衣人大叫一聲,垂手暴退,踉蹌幾步才拿樁站穩。
  紫衣人的臉上煞白,額上已見豆大的汗珠。
  俊朗白衣客淡然她笑道:「我再加一分力,你這隻手就永遠別想用了,怎麼樣?是不是還要試試!」
  紫衣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說話,偕同伴騰身飛掠而去。
  俊朗白衣客當即轉望那女子道:「大嫂住在什麼地方?」
  那女子道:「就在前頭,離這兒不遠。」
  俊朗白衣客道:「那麼大嫂請回吧,大嫂回去之後最好趕快收拾收拾搬到別處去吧,這兒不能再住了,我留在這兒擋他們一陣。」
  那女子點頭答應道:「承蒙仗義援手,還沒有請教大俠貴姓大名……」
  俊朗白衣客道:「舉手之勞,何須掛齒,大嫂快回去吧,『雙鳳門」的聲威我早已久仰了,他們派出來的人也絕不止這兩個,等他們糾集高手捲土重來總是麻煩。」
  那女子道:「大俠不肯示下貴姓大名,我夫婦只有銘記在心,少俠把這兩個擋了回去,對我夫婦來說已經夠了,少俠也快請吧,剛才聽他們兩個說,「雙鳳門」的一個護法就在左近。」
  俊朗白衣客「哦」了一聲,道:「那我更不能走了。」
  那女子忙道:「少俠……」
  「慢著!」俊朗白衣客忽然一抬手道:「只大嫂一人在家麼?」
  那女子微微一怔,旋即苦笑道:「少俠有所不知,我夫婦當初逃離「雙鳳門」
  時他受了點內傷,如今舊傷復發,臥病在床,已經有好些日子了。」
  俊朗白衣客道:「我說都已這時候了,沒見有人來接大嫂,既是這樣賢伉儷又怎麼能即刻搬離此處,有道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我略通歧黃,請大嫂帶我去府上看看,說不定我能幫得上忙。」
  那女子道:「少俠……」
  俊朗白衣客道:「大嫂的意思我懂,做人豈能虎頭蛇尾,有始無終,賢伉儷既然不能馬上離開此地,找吏不能先賢伉儷離去,這件事我已經插上手了,話我也已經說出去了,就是我現在躲了他們那位護法,日後在江湖上,他們也會找我的,大嫂不用再說什麼了,還是趕快帶我到府上去看看吧!」
  那女子口齒啟動,欲言又止,但旋即深深地看了俊朗白衣客一眼,道:「大恩不敢言謝,少俠這份恩情我夫婦記下了,少梜請跟我來吧!」
  她轉身往前行去,俊朗白衣客邁步跟了上去。
  強敵當前,那女子自也耽心家中臥病在榻上的愛侶,她走得飛快,沒一刻使到了一座竹蘺圍繞的茅屋前。
  這座茅屋離其他漁家較遠,背依一座五、六女高的士丘,一明兩暗,竹簬圍繞,花圃一片,倒也清幽雅致。
  那女子推開兩房柴扉把俊朗白衣客請了進去,兩個人回到茅屋門口,只聽左邊那間屋裡傳出了有氣無力的虛弱話聲:「紫雲,有客人來了麼?」「舊傷復發,臥病在床,人又這麼虛弱,居然還能聽出除了愛妻之外還有一個人,足見修為不弱。
  叫紫雲的女子應了一聲,把俊朗白衣客請進了茅屋,此時天色已暗,屋裡黑忽忽的,叫紫雲的女子顧不得點燈,帶著俊朗白衣客又進了左邊那屋子。
  俊朗白衣客目力過人,一眼便看見了屋裡的擺設十分的簡陋,靠裡的一張床上躺著一個病人。適時床上那人以手支床仰起了身,道:「紫雲,這位是……」
  叫紫雲的女子點著桌上的燈走了過去,把剛才湖邊的經過說了一遍。
  趁著那叫紫雲的女子在說話,俊朗白衣客打量床上的那個病人。
  床上那人三十出頭年紀,臉色白裡泛黃,兩眼失神,人顯得相當的虛弱,但劍眉星目,膽鼻方口,一看就知道是個俊朗的人物。
  床上那人靜聽愛妻敘述之餘,神情連連震動,但愛妻把話說完之後,他卻一轉平靜道:「紫雲,扶我坐起來。」
  他讓愛妻扶著他生起,然後衝著俊朗白衣客一抱拳,道:「我姓郭,單名一個桐字,容我先請教……」
  俊朗白衣客含笑答禮,道:「我姓什麼叫什麼無關要緊,要緊的是閣下的傷,還是請閣下躺下先讓我看看傷勢吧!」
  郭桐點點頭道:「好吧!我不問了,也不說了。」他當即又躺了下去。
  叫紫雲的女子忙拉過一把椅子放在床前,俊朗白衣客稱謝走過去坐下,他還沒開口,郭桐已然說道:「少俠,我傷在「章門」,當日挨了一指。」
  俊朗白衣客眉鋒一皺,道:「恕我直言一句,「章門穴」上挨了內家功力一指,閣下能撐到如今,那實在是萬幸。」
  他伸手掀開了被子,可是旋即他又拉上了被子,微微笑道:「看來咱們只有等會兒了,等我送走了「雙鳳門」這位護法再療傷看病吧,大嫂不必出來。」
  他站了起來轉身行了出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3:59:30

第05章 雙鳳公主
  他出了茅屋,二條人影一前二後飛鳥般射落在竹籐內,後頭兩個正是剛才那兩個紫衣人。
  前面一人是個身軀魁偉、長髯及胸的黑瞼老者,他穿一件紫袍,加上他那張黑臉,這當兒看起來簡直就從頭到腳一身黑。
  他一落地環眼中兩道冷芒便盯上了俊朗白衣客。
  俊朗白衣客卻含笑說道:「不用看,我藉藉無名,默默無聞,閣下是不可能認識我這個人的。」
  左邊紫衣人抬手一指,道:「彭老,就是這小子。」
  黑臉紫袍老者冰冷說道:「叛徒郭桐跟賤婢紫雲呢?叫他們出來見老夫。」
  俊朗白衣客淡然她笑說道:「他夫婦現在沒空,我是他夫婦剛聘的護院,有什麼事找我也是一樣。」
  黑臉紫袍老者跟沒聽見似的,冷冷地說道:「去,進去給老夫把那叛徒及賤婢揪出來。」
  他身後兩個紫衣人雙雙一怔,面泛豫容遲疑著沒動!
  黑臉紫袍老者怨聲說道:「還不快出去。」
  一名紫衣人猶豫回道:「彭老……」
  黑臉紫袍老者一抬手一巴掌打得那紫衣人踉蹌暴退,差點沒一屁股摔在花圃上。
  「沒有用的東西,『雙鳳門』的門頭全都給你們弱盡了,臉也都-你們給丟光了,給我讓到一邊去。」話落,他大步地走了過來。
  白衣客道:「閣下,你實在不應該這樣,你等於是打自己的臉。」
  一句話工夫,黑臉紫袍老者已到了他面前,冷哼聲中一掌當胸劈到,他這一掌凝聚了八成真力,一上手便是殺著。
  俊朗白衣客臉色一寒,抬手一掌迎了上去。
  只聽「砰」然一聲大響,俊朗白衣客衣袂不過瓢動了一下,黑臉、袍老者卻衣袂飛揚,踉蹌著往後退去。
  兩名紫衣人大鷘失色,忙雙雙迎土來扶住了他。
  俊朗白衣客倏然笑道:「你也不見得有用吧!怎麼樣?你剛才那一巴掌不是等於打在了自己臉上?」
  黑臉紫袍老者大叫一聲,掙開兩個紫衣人扶持,撲了過來,雙手並出,一剎那間攻出了六拳八掌。
  俊朗白衣客炓下一動末動,只上身俯仰移挪,輕鬆而灑脫地一連躲了黑瞼紫袍老者六拳八掌。
  黑臉紫袍老者獗風驟雨般一連串的猛烈攻勢,竟沒能碰著俊朗白衣客一點衣角,他心知碰上了扎手人物。
  可是他身為「雙鳳門」四大護法之一,一向縱橫睥睨,聲威遠霞,幾曾受過這個辱,在驚怒之餘,烈性大發,他左手攻出最後一拳,右手就要變招。
  俊朗白衣客一隻左手突然閃電探出,極其靈妙地穿過那掌風拳勁,五指如鈞,抓向黑瞼紫袍老者的右腕。
  黑臉紫袍老者只覺眼前一花,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呢,右腕上已落下了一道鋼箍,先是右腕一陣酸痛,按著血脈倒流,胸口為之一悶。
  他忍不住哼了一聲!
  兩個紫衣人心膽欲裂,情急之下閃身欲動。
  俊朗白衣客冷冷地說道:「怎麼,你們兩個現在膽大了。」
  兩個紫衣人機伶一顫,冷汗直逼,沒再敢動一動。
  黑臉紫袍老者鬚髮俱張,目眥欲裂,大叫一聲揚起左掌劈向自己天靈蓋,可是他突然悶哼一聲,左掌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只聽俊朗白衣客冷冷地說道:「勝敗乃是兵家常事,何必一愚若此,這樣就能顯出你的英雄氣概麼?」
  黑臉紫袍老者頹然道:「你殺了我吧!」
  俊朗白衣客道:「除非萬不得已,我向來不傷人,你們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我不傷你,我要你帶句話回去,情非孽,愛不是罪,這件事我截下了,我不許你「雙鳳門」傷害這對有情人,你們要是不聽我的,休怪我上門去要你們十倍償還。」
  黑臉紫袍老者環眼一睜道:「你好大的口氣。」
  俊朗白衣客冷然道:「不信你們可以試試看,我還有別的事,沒工夫和你多囉嗦,走吧!」
  他振腕一抖、黑臉紫袍老者一個魁偉身軀踉蹌著衝了出去,兩個紫衣人忙扶住了他。
  他霍地轉過身來道:「你報個姓名門派。」
  俊朗白衣客冷冷地說道:「我無門無派,你也不必問我的姓名,只要記住我這個人就可以了。」
  黑臉紫袍老者一襲紫袍無風自動,滿口牙咬得格格作響,說道:「好,好,小後生,老夫記下你了。」轉身騰掠而去,兩個紫衣人急急跟了去。
  俊朗白衣客吁了一口氣,轉身進屋。
  他帶著笑進了左邊那間屋,道:「恐怕毀了賢伉儷好幾株花。」
  郭桐直直望著他,道:「少俠武學之高……」
  俊朗白衣客帶笑坐下道:「讓我看看閣下的傷吧!」
  他伸手掀開了被子,撩起了郭桐的衣裳。
  郭桐右腹「章門穴」上,有一個黑裡泛青的指頭印。
  俊朗白衣客微微笑道:「真難為你能撐這麼久。」
  郭桐道:「起先不覺得怎麼樣。」
  俊朗白衣客道:「閣下是個行家,怎麼說這外行話,『章門穴』上中了一指,豈是鬧著玩的。」
  郭桐苦笑一聲,道:「這近一年來,我夫婦一直東奔西跑,這兒躲那兒藏,一直沒有時間作長久停留療傷,在一個地方待久了,讓他們找著是死路一條,躲躲藏藏反倒龍活得久一點,所以也就只有任它惡化了。」
  紫雲在一旁焦急地問道:「少俠,你看……」
  俊朗白衣客說道:「郭兄中的這一指是陰柔的指力,中指的時候覺不出什麼痛苦,可是一日一惡化,那要此場剛的指力來得難冶,還好如今碰上了我,要是換個別人,或者是再遲十天半月……」
  他頓了頓,轉了話鋒道:「大嫂請準備一盆熱水,另外再拿一根沒用過的大針。」
  紫雲答應一聲,匆匆忙忙的準備去。
  郭桐道:「少俠是打算……」
  俊朗白衣客含笑說道:「閣下看著就是。」
  他沒說明,郭桐也沒再問。
  紫雲做事很俐落,沒一會工夫已把需要的拿來了,她把那盆熱水放在床上,把一根新的大針就要遞給俊朗白衣客。
  俊朗白衣客說道:「大嫂你先拿著。」
  旋即目光一凝望著郭桐道:「閣下,我要動手,痛苦可不小,你得忍著點兒。」
  郭桐道:「少俠只管動手就是,我挺得住。」
  俊朗白衣客探右掌按在郭桐的「章門穴」上。
  郭桐起先沒覺得怎樣,過了一會兒,他皺了皺眉道:「好癢。」
  俊朗白衣客道:「馬上就不癢了,別說話,別動。」
  這句話剛完,郭桐的肩鋒猛然一觙,不由哼了一聲。
  轉眼工夫之後,他額上見汗,咬緊牙關,身子起了顫抖,兩手緊抓床瀾,抓得吱吱地響,而且額上的汗越來越多,每顆汗珠有豆般大,下雨似的往下流。
  他痛苦,紫雲站在一旁心如刀割,淚水直在眼眶裡打轉,一雙手也握得緊緊的,她想過去抓著郭桐,可又不敢。
  這種情形足有一盞茶之久,郭桐渾身都讓汗濕透了。
  俊朗白衣客這時突然收回了右掌,郭桐身子往上一挺,才不再咬了,身子也不抖了,抓在床欄上的手也鬆開了,床欄的木頭都讓他給抓裂了,白衣客一收手,他整個人已昏了過去了。
  紫雲大驚,叫一聲舉步就要上前。
  俊朗白衣客道:「不要緊,大嫂,請看。」他指了指郭桐的「章門穴」。
  紫雲淚眼模糊低頭,郭桐的「章門穴」上變了樣,剛才黑裡泛青的指頭印不見了,如今郭桐的「章門穴」上鼓起了一個半個饅頭大小般的包,透明得簡直就跟水晶球一樣。
  紫雲忙道:「少俠,這是……」
  「膿!」俊朗白衣客抬起了手道:「大嫂,針呢?」
  紫雲忙把針遞過來,可是馬上她又把手收了回去,沒別的,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把根鋼針都捏斷了。
  她赧然笑道:「我再去拿一根來。」
  她紅著臉跑了,俊朗白衣客忍不住也笑了。
  轉眼工夫紫雲又拿了根針來,俊朗白衣客接過針,讓她舉過燈來,把針在燈火上燒了燒,然後一針紮在了那個透明的膿包上,一股膿流了出來,腥臭。
  俊朗白衣客道:「大嫂,拿熱水來洗,一直洗到膿盡血止!」
  紫雲不敢怠慢,忙過來動上了手,沒一會工夫,膿盡血止,紫雲住手了。
  俊朗白衣客道:「他的內傷已經拔根了,現在剩的只是這塊皮肉上的小小傷口了,我用針扎,沒有刀割,傷口很快就會癒合,他現在就能下床走動,不過賢伉儷搬離此處後,最好趕快找個地方讓他歇息歇息,調養調養……」
  紫雲突然矮身跪了下去!
  俊朗白衣客忙閃身躲向一旁,道:「大嫂你怎麼這樣:「紫雲抬起頭來,說道:「少俠的大恩大德……」
  俊朗白衣客雙眉陡揚,道:「大嫂請照顧郭兄……」
  紫雲翻身從郭桐枕下掣出一把形式奇古的匕首,站起來轉身向外。
  俊朗白衣客人目這把形式奇古的匕首,先是一怔,繼而臉色陡變,急道:「大嫂何來這把匕首?」
  紫雲道:「這是……」
  只聽屋外響起個森冷的話聲:「「雙鳳門」殺令已到,屋裡的快出來領死。」
  俊朗白衣客道:「等會兒再說吧!」開門掠了出去。
  出了茅屋觀看,竹蘺內,夜色中,站著一個身材矮胖的紅臉紫袍老者。
  俊朗白衣客一出屋,那矮胖的紫袍老者便森冷地道:「你想必就是那個膽大妄為、不知死活伸手管我「雙鳳門」中事的後生。」
  俊朗白衣客微一點頭道:「就是區區在下,只你一個人來麼?難道你比那個姓彭的護法高明不少?」
  紅臉紫袍老者兩眼厲芒一閃道:「老夫來僅為傳話,本門公主駕到,著你即刻隨老夫前往「武聖廟」前領死。」話落,他轉身要走。
  俊朗白衣客淡淡地喝道:「慢著!」
  紅臉紫袍老者霍地轉身回來。俊朗白衣客道:「我沒有工夫到「武聖廟」去,我也不知道「武聖廟」在什麼地方,你們公主假如要見我的話,讓她到這兒來好了,我在這兒等她,不見不散。」
  紅臉紫袍老者勃然色變,道:「後生,你未免太狂了!」
  俊朗白衣客道:「你要是沒辦法逼我去的話,我不能算狂。」
  紅臉紫袍老者兩眼厲芒暴射,邁步欺了過來,可是他只欺一步,旋即騰身拔起,倒射出了竹癰,一閃便消失在竹蘺外夜色裡。
  俊朗白衣客身後多了一個人,是紫雲出來了。
  她滿臉是焦急憂慮之色,道:「少俠,聽說「雙鳳門」的公主到了?」
  俊朗白衣客道:「是的,郭兄醒來了沒有?」
  紫雲道:「還沒有,少俠,「雙鳳門」這位公主一身所學在「雙鳳門」中僅次於門主……」
  俊朗白衣客道:「謝謝大嫂,我會小心的。」
  紫雲遲疑了一下,道:「少俠,這位公主待人一向也較門主寬厚,你要是能俊朗白衣客微微一愣,旋即點頭說道:「大嫂的意思我懂,大嫂放心就是,除非逼不得已,我一向絕不傷人,他們已經來了,大嫂請進去吧!」
  紫雲也看見了,遠處瓢來了兩點燈光,她閃身退了進去。
  俊朗白衣客則慢步往外行去。
  他打開了柴扉,士了竹籬,那兩點燈光已進了十女內。
  那是上頭各畫著一隻翔鳳的大紗燈,由兩個身著宮裝的紫衣少女提著。
  兩名提燈紫衣少女之前,是那黑臉紫袍老者、紅臉紫袍老者,以及四名竹竿也似的瘦高紫衣人,吃過俊朗白衣客的虧約兩名紫衣人就在這四個之中。
  兩名提燈紫衣少女身後,是四名身著紫色動裝、背插長劍的美艷少女。
  這四名紫衣少女之後,緊跟著一頂由四名紫衣壯漢抬著的八寶軟轎,軟榻上盤膝坐著一位雲髻高挽、以一塊紫紗覆面的宮裝女子,她那襲宮裝也是紫色的,胸前繡著一隻振翅翱翔的彩鳳,栩栩如生。
  一塊紫紗擋著,看不見這泣蒙面紫女女子的面貌,不過看她的身材、它的裝束、以及那自然流露著的高雅氣度,她給人一種冰肌玉骨、天仙下謫之感。
  俊朗白衣客負手柴扉之前,不由往軟榻上多看了兩眼!
  軟榻來近,蒙面紫女女子的身軀微微震動了一下,由於過於輕微,似有還無,誰也沒留意。
  前頭六個人,黑臉紫袍老者、紅臉紫袍老者、以及四名瘦高的紫衣人,十一一道凌厲目光齊逼俊朗白衣客。俊朗白衣客卻視若無睹,看也沒看他們一眼。
  蒙面紫衣少女輕抬皓腕,欺雪賽霜,晶瑩如玉。一行人停下,四名紫衣壯漢把軟榻放下退立一旁。
  兩道冷而清澈的光芒透過輕紗,在俊朗白衣客臉上掃了一下,蒙面紫衣少女輕柔而平淡地開了口:「你倒是很愛管閒事啊!先把你的姓名告訴我。」
  話聲是那麼甜美,那麼的動聽,她要是要求什麼,就是鐵石心腸的人兒也不忍拒絕她的。
  俊朗白衣客為之微微一怔,他覺得這話聲似曾相識,但卻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聽過,眼前的情勢也不容他多想。
  旋即他說道:「有勞動問,在下江山。」
  「江山?」蒙面紫衣少女道:「長江大河的江?山川的山?」
  江山道:「是的。」
  蒙面紫衣少女詫聲說道:「我怎縻沒聽過這個名字?你們有誰聽說過麼?」
  黑臉紫袍老者輕步過去躬下了身,恭謹地道:「回公主,此人本來就是一個藉藉無名之輩啊!」
  蒙面紫衣少女「嗯」了一聲,道:「幸虧他是個藉藉無名之輩,他若是成了各的高手,恐怕就得勞動門主親自出馬了。」
  黑臉紫袍老者一張老臉的顏色剎時變得跟他那件紫袍一樣,低下了頭,說道:「屬下無能」蒙面紫衣少女忽然又對江山說了話:「聽說你的武功很好?」
  江山道:「那是貴屬幾泣看得起,其實我這幾手莊稼把式,也只不過勉強能對付二三流的角色。」
  「好厲害!」蒙面紫衣少女道:「六月裡的債,你還得可真快啊!」
  「豈敢!」江山道:「我說的是實情實話。」
  蒙面紫衣少女道:「行了,行了,路要讓一分,味須減二分,得了理何必還要不饒人呢?」
  江山道:「芳駕錯怪了,得了理不饒人的人不是我。」
  蒙面紫衣少女道:「我懂你的意思,『雙鳳門』的門規如此,郭桐和紫雲既然加入了「雙鳳門」,就應該恪守「雙鳳門」的門規!」
  江山道:「芳駕可曾自問,貴門這條門規近情理麼?」
  蒙面紫衣少女道:「門規無法兼顧情理……」
  江山道:「國法不外人情,男女之間相處日久必然生情,這是上天賦予人的一種靈性,千古以來誰人能免?郭桐和紫雲兩心相許,兩情相悅,並沒有錯,然卻為貴門那不近情理、抹煞人性的規法所難容。」
  「郭桐身受指傷,險些喪命,對一個人的懲罰來說,這已經很夠了,而貴門竟窮追不捨,派出大批高手非把這一對有情人抓回去置於死地不可,貴門究竟是什麼居心?又何其忍心……」
  蒙面紫衣少女道:「你說完了沒有?」
  ,江山道:「我滿腔義憤,要說的車載斗量,芳駕要是不願意再聽,咱們就換一個方式解決。」
  蒙面紫衣少女冷冷地說道:「沒想到你還是這麼一個性情中人,還有這麼一副熱心腸兒……」
  江山道:「何止是我,任何一個稍通情達理的人都會激起義憤!」
  紅瞼紫袍老者兩眼一睜,厲喝道:「大膽!」
  蒙面紫衣少女淡然叫道:「龐護法!」
  紅臉紫袍老者轉過去躬身說道:「公主,這小子說咱們……蒙面紫衣少女道:「我聽得出來。」
  紅臉紫袍老者躬身膺了一聲:「是!」沒敢再說話。
  蒙面紫衣少女轉問江山道:「你跟本門可有別的恩怨?」
  江山道:「在此之前我沒見過貴門任何一人。」
  蒙面紫衣少女道:「那也就是你跟本門並沒有別的恩怨,好,你衝著的是郭桐和紫雲之間的真情,我衝著的是你這份性情,我也不願讓人說我「雙鳳門」的人不近情理,我即刻撤回追緝他二人的令諭,從現在起,『雙鳳門』」中人絕不再找郭桐和紫雲,這樣你滿意麼?」
  江山呆了一呆,道:「我不能不承認這很出我意料之外……」
  蒙面紫衣少女淡然道:「「雙鳳門」的人並不是那麼不近情理吧?並不是那麼得理不饒人吧?」
  江山道:「事實上,芳駕仍然有點得理不饒人。」
  蒙面紫衣少女冰冷地說道:「我不想再說什麼了,叫郭桐和紫雲出來見一見我總該可以吧!」
  江山還沒有答話。
  只聽身後茅屋裡傳來紫雲的話聲:「婢子和郭桐就出去拜謝公主。」
  江山忙回身望去,紫雲已攙扶郭桐出了茅屋走了過來。他眉鋒不由一皺,當即回過身去盯住「雙鳳門」每一個人。
  他還不知道「雙鳳門」的公主是真是詐,他不能不提防萬一。
  紫雲攙著郭桐來到籬外,兩個人雙雙拜了下去道:「謝公主成全之恩。」
  蒙面紫衣少女道:「起來吧!」
  紫雲攙著郭桐站起。蒙面紫衣少女問道:「郭桐,你的傷勢如何?」
  郭桐欠身說道:「謝公主,屬下的傷勢已被這位江少俠治好了。」
  蒙面紫衣少女「哦」了一聲,轉望江山道:「我沒想到你還精擅醫術:「江山道:「精擅不敢當,略懂皮毛而已。」
  他雖然說著話,但仍不放鬆監視「雙鳳門」每一個人。
  蒙面紫衣少女道:「良醫良相,仁心仁術,既具仁術,當然也具仁心……」
  忽然抬手一抬道:「紫雲,你過來一下。」
  江山雙肩一揚,郭桐、紫雲雙雙一驚。紫雲道:「公主招婢子……」
  蒙面紫衣少女道:「你過來就知道了。」
  紫雲轉望郭桐,郭桐卻望著江山。
  江山目中威稜直威蒙面紫衣少女,道:「芳駕有什麼事,何妨……」
  蒙面紫衣少女道:「我已經答應不傷害他們了,你還不放心麼?」
  江山道:「這也是人之常情,我跟芳駕緣僅今夜一面,對芳駕瞭解得太少。」
  蒙面紫衣少女冷然地說道:「那只有看紫雲自己了,她若是信得過我,就走過來,信不過我就不必過來。」
  江山轉眼望向紫雲,紫雲遲疑了一下,旋即神情一肅,鬆了郭桐毅然邁步走了過去。郭桐凝目前望,難掩緊張。
  江山又轉過瞼去,以目中一雙威稜逼視著蒙面紫衣少女,他決定了,只要蒙面紫衣少女傷了紫雲,他要眼下這些「雙鳳門」的每一個人拿性命來償還。
  紫雲很快地到了那張八寶軟榻前,施了禮,垂手肅立。
  蒙面紫衣少女道:「難得你這麼相信我。」她抬手遞過一個小盒子道:「這就算我給你們倆的賀禮吧!」
  紫雲先是一怔,繼而流淚拜了下去:「公主……」
  蒙面紫衣少女道:「拿去吧!不要再說什麼了。」
  紫雲站起來雙手接過,又跪了下去道:「婢子和郭恫永不忘公主的大恩。」
  蒙面紫衣少女抬抬手道:「快過去吧,別讓人家老這麼虎視眈眈的瞧著我!」
  江山有點哭笑不得,他斂去目中威稜道:「芳駕可真能損人!」
  這時候紫雲已回到了郭桐身邊。
  郭桐也拜了下去:「謝公主大恩!」
  蒙面紫衣少女道:「你不必謝了,我算是紫雲的娘家人,我把紫雲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的待她,起來吧!」
  郭桐應聲站起,蒙面紫衣少女又道:「紫雲,郭桐傷勢初癒,不宜過累,你先扶他進去吧,我跟這位江大俠說幾句話就走。」
  紫雲道:「婢子二人要跪送公主。」
  蒙面紫衣少女道:「不用了,你們有這個心意就行了,聽我的話,快進去。」
  紫雲扶著郭桐又拜下:「婢子願公主玉體安康,與日月同壽,今生不能伺候公主,來生願效犬馬。」
  蒙面紫衣少女道:「謝謝你們,進去吧!」
  紫雲扶著郭桐衍了進去。
  蒙面紫衣少女轉望江山,道:「我成全他們是我的心意,你折我門人,辱我護法,這筆帳我要跟你算一算……」
  江山一呆道:「芳駕……」
  蒙面紫衣少女道:「這是兩回事,我不願讓人以為「雙鳳門」無能,更不願讓人以為我怕了誰,你準備好,我要出手了:「江山道:「芳駕芳駕若是耿耿難釋,我願意當場賠罪。」
  蒙面紫衣少女道:「為何前倨而後恭?」
  江山道:「那倒不是,我只是不願意跟芳駕這麼一位慈航人物言武。」
  蒙面紫衣少女道:「變得可真快啊,剛剛還有點像羅剎呢,如今卻成了慈航,但恐怕你非得跟我言武不可,你願意給本門這位護法磕頭賠罪麼?」
  江山道:「芳駕好厲害,這是逼我動武,既然這樣,那我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蒙面紫衣少如道:「這才是,我出手了,小心!」
  她話落揚玉手,一點銀光凌空疾射飛了過來。
  江山只當她會下榻動手,沒想到她是這麼樣的出手,不由為之一怔!
  就在他一怔神問,那點銀光已飛到面前,江山一時弄不清這點銀光到底是什麼,沒敢伸手去接,就打算閃身躲避。
  哪知那點銀光像受遙控似的,就在飛到江山面前的時候,忽地往上一升,直往上飛去,江山看得不由又是一怔。
  就在他這一怔神問,那點銀光突然不見了。
  按著他覺得一股勁風由身後襲到,他一驚側身,「噗」地一聲,衣袖近腋下處破了個洞,一點銀光疾射飛去,又投入了蒙面紫衣少女手中。
  只聽蒙面紫衣少女道:「記住了,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走!」
  她這一聲走,四名紫衣壯漢抬起了軟榻,一行人轉眼工夫已走出了老遠。
  江山又一次哭笑不得。
  事情很明顯,蒙面紫衣少女聰明絕頂,她取了巧,她搶先出了手,而且根本不給江山有還手的機會。不過他至今仍不知道是什麼的一點銀光,運用之靈巧快捷、令人難躲難防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江山望著那一行人遠去,望著那一行人不見了,然後轉身進了茅屋。
  郭桐坐在床上,紫雲站在床前,兩個人都直直地瞪著他。
  紫雲道:「少俠,我們公主從沒有對人這麼客氣過。」
  江山暗暗一聲苦笑道:「那是我的榮幸。」
  紫雲說道:「我在屋裡看得很清楚,少俠上了我們公主的當了,她雖然一身所學僅次於門主,但絕傷不了您的,她用的是一隻帶著極細絲繩的銀鏢,不但在距離上佔盡了便宜,而且……」
  江山笑笑說道:「大嫂不要給我留面子了,這是沒什麼理由約,武林中是個殺人的世界,一日一你死在別人的手下,縱有千萬理由又如何,那是不足以起死回生的。我的衣襟上讓那泣「雙鳳門」的公主打了個洞,我就該是落敗的一方,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從來不會當回事的,現在請大嫂告訴我,那把匕首是從哪兒得來的?」
  紫雲和郭桐對望了一眼。
  郭桐道:「步俠問這把匕首來處用意是……」
  江山道:「我認識這把匕首,據我所知,當世之中這種匕首只有這麼一把,它的主人不是賢伉儷。」
  郭桐點點頭道:「少俠說得不錯,我夫婦原本不是這把匕首的主人,關於這把匕首的來源,我夫婦本不願告訴別人,但少俠是我夫婦的大恩人,也就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了,紫雲,你告訴少俠吧!」
  紫雲當即說道:「是這樣的,我夫婦自一年前逃離「雙鳳門」後,一直東奔西跑,這兒躲那兒藏,半年多以前,我夫婦無意中碰見一個殘廢老人,這把匕首原是那位殘廢老人的,他以為他龍碰見我夫婦,那該是跟我夫婦有緣,這把匕首帶在身邊沒有用,於是他就把這把匕首送給了我夫婦。」
  江山靜聽之餘臉色連連數變,而且神情至為激動,容得紫雲把話說完,他急急問道:「賢伉儷是在什麼地方遇見那位殘廢老人的?」
  紫雲道:「在赤壁下一個古洞裡。」
  江山臉色又是一變,道:「赤壁下一個古洞裡?」
  紫雲赧然笑道:「不是跟您說麼?我夫婦一直東躲西藏,哪兒隱密躲哪兒,深山大澤、窮鄉僻壤,我夫婦躲的地方多了。」
  江山道:「當今世上有兩個地方都叫「赤壁」,一在湖北「嘉魚」東北,一在「黃岡」……」
  郭桐道:「是在「嘉魚」東北,也就是當年周公瑾大破曹兵處。」
  江山的神情微微地震動了一下,急急地道:「賢伉儷是否可以把那殘廢老人的相貌說給我聽聽?」
  郭桐道:「怎麼,難道少梜……」
  江山道:「不瞞賢伉儷,日下我正在找一個人,這個人也是個殘廢的老人,而我也認識這把匕首的主人。這把匕首的主人原是我一泣離奇失□多年的父摯,我不知道我要找的這個殘廢老人是不是就是我那泣離奇失□多年的父摯……」
  郭桐輕輕地「哦」了一聲。
  頓了幁他又說道:「原來如此,我夫婦在赤壁下古洞碰見的那泣殘廢老人,以前似乎遭到什麼人的毒手,兩腿齊膝而斷,渾身到處都是傷痕,幾乎沒有一處完膚,而手是好的,長眉鳳目,人長得很清瘦,談吐也非常的高雅,不知道他是不是少俠所要找的那位殘廢老人?」
  江山靜聽之餘,神情連連震動,滿面驚詫神色,及至郭桐把話說完,他很快的又趨於平靜,但臉上仍帶著鷩訒與困惑神色。
  他吁了一口氣,道:「謝謝郭兄,他不是我所要找的殘廢老人,但卻有點像我那位離奇失琮多年的父摯,只是他怎麼會跑到赤壁下那個古洞裡去?他不該……」
  目光一凝,話鋒忽轉,道:「賢伉儷可知道那位殘廢老人的姓名,他是被誰所傷落得殘廢,又怎麼會跑到赤壁下那個古洞裡去的?」
  郭桐搖了搖頭說道:「這些話我夫婦都曾問過他,無奈他似乎有很大的隱衷,隻字都不肯透露。」
  江山沉默了一道,道:「謝謝賢伉儷,我該告辭了……」
  郭桐忙道:「少俠怎麼現在要走?天這麼晚了……」
  江山道:「我輩武林中人還怕天晚麼?三更半夜在路上的不多得是?」
  郭桐道:「話是不錯,可是……不管怎麼說,少俠得在這兒歇息一宿再走,再說少俠也還沒吃飯……」
  江山含笑說道:「二位的盛情好意我心領了,那位「雙鳳門」的公主已答應從此不再來打擾二位了,二位可以在這兒安定下來,以後還怕我沒機會來叨擾麼?
  時候不早了,二位趕快弄飯吃,早點歇息吧!就此告別,異口再謀後會!」
  他說走就走,不容郭桐和紫雲說話,閃身掠了出去。
  「少俠!」「江少俠!」
  茅屋裡響起了紫雲和郭桐約雨聲叫喊,而且紫雲還追出了屋,奈何夜色寂寂,她已經看不見人影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01:14

第06章 落難黃塘
  從漢陽到嘉魚,最近的路是沿著長江走,水旱兩條路都能走。
  可是從漢陽到嘉魚不是順流而下,而是溯江而上,水路要比旱踤慢些,戺卜江山捨水路而走旱路。
  人在江岸,望著江上風帆來往,也別有一番情趣。
  江山的腳程何等快,天亮之後他已到了「黃塘湖」,顧名思義「黃塘湖」是個湖泊。
  「雲夢」一帶古為大澤,雖經千百年來的變遷,有不少的沼澤已成良田,但湖泊仍然是星羅棋布,數目之多冠天下。
  這「黃塘湖」在「雲夢」一帶雖然算不得是個大湖泊,但水色涓潸,厜房閎佳,晝舫遊艇常見湖心。
  江山迎著晨風正走著,忽聽一陣呻吟聲隨風瓢送了過來,這呻吟聲就好像一個生大病的人躺在床上哼哼似的。
  江山一怔停步下來。他靜靜凝神一聽,馬上聽出了這呻吟聲是從前面不遠處一座臨湖的朱欄碧瓦的小樓上傳來的。
  這座小樓緊臨湖畔,在高處視野極佳,想必是個供人眺望處。
  江山本不願意耽誤自己的行程,可是碰到了這種事,他不能不看個究竟,他略一遲疑,飛身掠了過去。
  到了樓下,那呻吟聲更為清晰,不錯!這呻吟聲正是從樓上傳下來。的,江山邁步登上了樓梯。
  上得樓頭一看,他不由為之一怔。樓上是個很寬敞的地方,什麼擺設都沒有,四面都有窗戶,臨窗眺望,遼闊的湖面盡收眼底。
  而如今,在對著樓梯口那個角落裡卻躺臥著一個人,一個穿著一身華服的胖漢,赫然竟是「百花城」外見過的那個華服胖漢。
  此刻只見他躺在角落裡閉著眼,皺著眉,臉色發自,滿頭是汗,嘴裡不住地哼著,看樣子正受著莫大痛苦的折磨,而且似乎還不知道樓上又來了人。
  江山走了定神走過去,道:「朋友,你怎麼啦?」
  呻吟聲立止。
  那華服胖漢睜開了眼,一怔,旋即苦笑道:「人要是倒了楣的時候,喝口涼水也會塞牙的,剛走了他,又來了你,怎麼,你嫌害我還不夠苦?」
  江山呆了一呆,訝然地說道:「朋友,你這個話……你我素昧平生,互不相識,你怎麼說我……」
  華服胖漢道:「你不懂是麼?我不知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佯!」
  江山道:「我沒有必要裝什麼,我是真不知道你何指。」
  華服胖漢吁了一口氣,道:「這麼說你是趕巧了,你是無心的,姓江的朋友,你無心一句話不要緊,害得我差點把命丟掉了,如今躺在這兒忍受這錐心刺骨的痛苦,比死也好受不到哪兒去:「江山道:「朋友,你這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華服胖漢道:「你認識時速那老兒麼?」
  江山心頭一跳,立即猜到了幾分,道:「不能說認識,見過。」
  華服胖漢道:「你有沒有告訴他,我摸了他的東西。」
  果然是這麼回事,江山心頭又一連跳了好幾跳。
  他微微點頭,說道:「不錯,這話我說過,其實我只是告訴他他不算當世「扯旗兒」道兒的頭一把好手……」
  華服胖漢苦笑道:「只這一句話就夠了,那老兒比猴兒還精,他還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麼?你這一句話可害苦了我。」
  「昨天夜裡他在這兒追上了我,不但把東西要了回去,還好好的整了我一頓,他可真夠損的,臨走還在我的「氣海穴」上點了一指。害得我從昨天夜裡一直疼到如今,他可真不講理,他能摸人家的東西,卻不許人家摸他的東西。」
  說著,開了閉眼又哼哼了雨聲。
  這是實情,江山知道不假!
  偷兒打架,為的只是別人的東西,他心裡沒有什縻歉疚,可是這件事既讓他遇上了,又是由他而起,他總不能轉身而去,袖手不管!
  他笑笑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那容易,禍由我起,這「氣海穴」上的一指,我給你解了就是。」
  華服胖漢兩眼一睜,道:「真的麼?」
  江山道:「還有什麼假的,不過是舉手之勞,把你的手挪開吧!」華服胖漢一雙手本來是捂著肚皮的,聞言忙把兩手挪開。
  江山上前一步,俯身彎腰,伸出一指向華服胖漢的「氣海穴」點了下去。
  這一指點是點了,也確實點在華服胖漢的「氣海穴」上,但他卻覺得像點在針尖上,那根指頭紮也似的猛地一疼,他一驚忙收回了手。
  就在這時候,華服胖漢完全變了個人,笑嘻嘻地站了起來,道:「姓江的朋友,謝謝你這一指頭了。」
  江山再看看自己的手指,指尖上居然見了血,他抬起眼道:「怎麼回事,你「氣海穴」上有針麼?」
  華服胖漢跟個沒事人兒似的「哦」了一聲,道:「我忘了告訴你,我在「氣海穴」部位藏了一根針,一根淬過劇毒的針,這種劇毒是我自己秘製的,也就是說只有我才有解藥的。」
  江山雙眉陡揚,但旋即他笑了,道:「現在我才算真正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看來這年頭兒好人做不得,俗話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話也真不錯!」
  華服胖漢道:「你現在是真明白了,這年頭好人也的確做不得,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俗話也真不錯,奈何……」一咧嘴接道:「遲了。」
  江山微微搖頭道:「我不這麼想……」
  華服胖漢陰陰她笑道:「八成兒你是想奪解藥,是不是?你打錯算盤了,我根本就末把解藥帶在身上。」
  江山道:「那也不要緊,我臨死找個伴兒,做鬼也不會太孤單。」
  「遲了。」華服胖漢道:「這主意雖不錯,可惜遲了,我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兒,你何不運氣試試看,現在還能言武?」
  江山暗暗運氣一試,心頭狂震,不禁駭然,他震驚於所中之毒運行之快,也震驚於自己右半身酸麻難以施力。
  只聽華服胖漢陰陰笑道:「怎麼樣,姓江的朋友,你還能拉墊背的麼?」
  江山心神震駭,但是他有著過人的鎮定。
  當即一定神,道:「你知道我姓江?」
  華服胖漢陰陰地道:「「百花城」的人說的,他們說天下第一刀的榮銜已為你所得,而且…」
  江山「哦」地一聲,道:「原來如此,你惦記的是那一頁三招的『軒轅刀法』?這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了。」
  華服胖漢道:「我到「百花城」去的目的,就是那一頁三招的「軒轅刀法」,別的我一屑不顧,我怎麼能讓它落到別人的手裡去?」
  江山道:「你想要我用那三招的「軒轅刀法」來換解藥?」
  華服胖漢搖頭陰笑道:「你現在為我所制,我不會跟你談條件的,我要的東西舉手可得,我為什麼要跟你談條件?」
  江山道:「你我並沒有別的仇怨……」
  華服胖漢道:「我知道,可是我要是讓你活著,將來你會找我,我不能為自己留下這個禍患,在「百花城」只有你看出我摸了時逸的東西,你對付「胡刀」冷厲的情形,我冷眼旁觀也看得很清楚,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要不然我也不會用這辦法對付你了。」
  江山道:「我看走眼了,在「百花城」的時候,只當你在扒竊方面是個高手華服胖漢咧嘴笑道:「你的確是看走了眼,不過你栽在南宮家的手下並不算太過於冤枉。」
  江山目光一凝,道:「南宮家?武林豪富,世代盜中之最的南宮家?」
  華服胖漢點點頭道:「不錯,怎麼樣,不窩冤吧!」
  江山道:「你是南宮家的哪一個?」
  華服胖漢道:「南宮海天,知道我麼?」
  江山輕輕地「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強盜世家的南宮少主,那我真是太過於走眼了。」
  華服胖漢南宮海天道:「你錯了,我們老爺子已經把衣缽傳給我了,南宮家、現在我當家,不能再稱我少生了。」
  江山的目光忽然往南宮海天身後一凝,叫道:「老人家,使不得。」
  南宮海天一驚側身後望,江山立刻閃身撲向那扇臨湖的窗戶。
  後頭沒人,南宮海天恍悟上當,回身再看,江山已撲近窗戶,他沉哼一聲閃身追了過去,別看他胖,他動起來還真快。
  這時候江山人已騰起,上半身已出了窗戶,他探掌就抓,可是他只抓著了江山的衣衫下襬,「嘶」地一聲,江山的衣衫下襬被他扯掉一塊。
  而江山這時整個身軀已竄出了窗外,殞石般往下落去,一轉眼工夫砰然一聲落進了湖裡,水花四濺,漣漪疾擴,再看時已沒了影。
  南宮海天一扔手中破衣裳,狠狠跺了一揤,道:「我不信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黃塘湖」正湖心有一片不大大的沙洲,其實是泥土淤積而成的。
  這片沙洲長滿了不知名的野花還有些小矮樹,長得都很茂盛,不知道誰在沙子巳蓋了一座朱闌碧瓦的八角小亭,這座小亭坐落在花木叢中,吸引不少遊客。
  如今,這片少洲隱忽在水面的晨霧中,花木、小亭像披上了一層的輕紗,更有一種迷濛的美。
  沙洲邊上,繫著一艘晝舫,不太大,但很精美,而且很雅致。
  這當兒這一帶靜靜的,除了拍拍的水聲輕響外,別的什麼也聽不見,完全是那種「野波無人舟自橫」的寧靜美。突然一個聲音劃破了這份寧靜美。這個聲音雖然劃破了寧靜,並沒有破壞了這份美感,相反地使這幅圖畫更美,更醉人。
  那是一個甜美、輕柔、悅耳的女子話聲。
  這話聲超自沙洲上花木叢中:「翠吟,霧要散了,咱們回船去吧!」
  另一個女子話聲響起,雖然較先前話聲略為遜色,但也是難得幾回聞的仙樂一樣:「再待會兒嘛,姑娘,瞧這兒多美!」
  先前那個甜美的話聲道:「從半夜待到天亮還不夠麼?衣裳都快讓露水沾濕了,要讓人家看見那還像話,走吧!」
  這句話聲落後不久,那片如茵的細草上的露珠一顆顆地碎了,踩碎這難以數計的露珠的是一雙頂著繡球、襯飾不絕的繡花鞋,銈面上飄動著雪白的裙炓。
  按著,薄霧中出現了個人兒,一個白衣女子,雪白的衣裙,她,雲髻高挽,環珮低垂,人間絕色,美艷無雙。
  此時此地讓人幾疑是廣寒宮中人,可是她那艷麗的嬌靨上罩著一層薄薄寒霜,眉宇間也自然流露著一股子冷意,她一路所經,霧似乎部凝成了一顆顆的小水珠。
  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人兒,也是一個女子,穿一身青衣,年紀略為小些,也青衣女子一邊走,一邊嘟著小嘴兒直嚷著:「姑娘,你也真是,這是什麼時堪稱人間絕色。候,什麼地方?天剛亮沒多久,離岸那麼老遠,誰看得見咱們麼?」
  白衣女子沒理她,逕自停在岸邊那艘晝舫付去。
  青衣女子快跑了兩步,到了白衣女子的身邊說道:「姑娘啊,人家跟你說話聽見了沒有嘛?」
  白衣女子突然停了步,她那一雙清澈而冷漠的目光凝在船尾,船尾水面上有一個自白的東西。那是個穿著白衣裳的人。
  青衣女子訒然道:「你在看什麼?」
  她循白衣女子所望望去,嬌榕陡然變了色,一聲冷叱:「好大膽的東西,不想活了是麼?」她隨話揚起了皓腕。
  白衣女子忙抬手一欄道:「別這麼冒失。」她攔住了青衣女子,快步走向船尾。青衣女子忙跟著走了過去。
  兩個人到了岸邊一看,那的確是個人,穿件白髮黃的衣衫,年紀不大,頂多二十來歲,長得很英挺,很俊。
  這當兒他臉向上漂在水面上,緊閉著兩眼,一隻手抓著船櫓,抓得很緊。
  青衣女子脫口道:「姑娘,看樣子是個失足落水的人。」
  白衣女於沒說話,半天才道:「翠吟,把他弄到船上去。」
  青衣女子一怔皺了眉,若著臉兒道:「姑娘,我,我,我一個人怎麼拘傳動他嘛!」
  白衣女子輕叱道:「就會跟我施小心眼兒,害怕就說害怕,怕弄濕了衣裳就說怕弄濕了衣裳,過來幫我的忙。」
  她走前兩步探身過去伸手先在那人左肩上拍了一掌,那人抓著櫓手一震鬆開了,她一翻腕又抓住了那人的衣領,輕輕一提就把那人提上了岸,她道:「你抬他的腿!」
  青衣女子眨動了一下美目道:「姑娘,你真要把他弄上咱們的船?」
  白衣女子道:「怎麼,這還有假麼?」
  青衣女子道:「你不是最討厭……」
  白衣女子道:「這不同,這是救人,快點兒吧:「青衣女子沒再說話,彎腰抓住了那人的一雙小腿。
  江山醒過來了,頭一個感覺是全身濕淋淋的、冰涼涼的,按著他聞到了一縷淡淡地幽香。
  他忙睜開了眼,他看見了,他半躺半坐地靠在一張靠椅上,置身處像是個小客廳,很雅致的一個小客廳,眼前站著兩個人,一個冷艷的白衣少女,一個嬌美的青衣少女。
  他一怔就想站起來,可是他全身酸麻施不上一點勁兒。
  只聽青衣少女道:「你不要動,躺著多歇會兒。」
  江山忙道:「姑娘,這、這是什麼地方……」
  青衣少女道:「這是我們船上。」
  江山聽得兩字「船上」,這才發現置身處的這個小客廳是個佈置精緻的船艙,他道:「是二位姑娘救了我?」
  青衣少女道:「問得好,你是自己飛上我們的船。」
  白衣少女輕叱道:「不許瞎說,快倒一杯熱水來。」
  青衣少女道:「本來嘛,你瞧他問的,他人泡在水裡都快半死了,不是咱們救他還能自己上船不成?」
  一擰身倒茶去了。
  白衣少女一雙目光在江山臉上掃過,這時候她的目光已不見冷漠,只有輕柔:「她是我的侍婢,叫翠吟,自小跟著我,都讓我慣壞了。」
  江山忙道:「好說,是我說話欠斟酌,多蒙賢主僕搭救,我……」
  白衣少女道:「你別客氣,我也是碰巧了,我總不能見危不拯,見死不救,我還沒有請教……」
  江山道:「不敢,在下江山。」
  青衣少女翠吟端著熱茶走了過來,道:「江山?這個名字好怪。」
  白衣少女白了翠吟一眼!翠吟道:「我這麼說又沒有惡意!」
  白衣少女道:「沒有人說你有惡意,還不把茶端過來。」
  翠吟小嘴兒一嘟,把茶遞給江山。
  江山苦笑道:「抱歉,姑娘,我不能接。」
  翠吟一怔道:「不能接?為什麼?」
  江山道:「不瞞二位,我受人暗算中了毒,如今全身酸軟一點力道也沒有,左手勉強可以抬起來,可是我怕抓不住摔了杯子。」
  翠吟輕叫道:「我們還當你是失足落水呢,原來你是……」
  只聽白衣少女道:「翠吟不知道,我清楚,剛才我拍你幾處穴道救醒你的時候,我發現你有一身很精純的內功,因此,我知道你是個武林中不常見的高手,可是我並沒有發現你有中毒的跡象。」
  江山道:「那也許我中的這種毒太玄妙了,事實上我如今除了覺得全身酸軟沒有一點力道之外,也別無不適之感。」
  白衣少女面泛詫異之色,道:「有這種事?你中的是什麼毒?誰下的毒?」
  江山道:「姑娘能拍開我受制穴道活血暢氣,當也是武林中人,姑娘應該知道南宮家的南宮海天。」
  白衣少女臉色一變,翠吟脫口叫道:「原來是他啊!」
  這一句話工夫,白衣少女的臉色恢復了正常,她道:「原來是南宮海天,我知道他,這一代南宮家的主人。」
  翠吟道:「你是怎麼中了他的毒的?」
  江山沒隱瞞什麼,當即就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翠吟道:「原來是這樣的啊……」
  白衣少女冷冷地道:「這是南宮世家一貫的作風,永遠也改不了的,能搶的就搶,不能搶的就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你中了別家的毒我也許救不了你,你中了南宮家這種毒我卻有藥可解,翠吟,把茶放下到後頭去把解藥拿來。」
  翠吟答應一聲,把茶放下擰身往後走去。
  江山心頭一陣跳動,道:「姑娘有這種解藥?」
  白衣少女道:「不信是麼?」
  江山忙道:「那倒不是,只聽南宮海天說這種毒是他南宮家秘製的,因之也只有他南宮家才有解藥。」
  白衣少女道:「他錯了,我家也有這種解藥,我家不但有這種解藥,凡是他南宮家秘製的毒,我家都有解藥。」說話間,翠吟拿著一個小白玉瓶走了過來。
  白衣少女接過小白玉瓶倒出了一顆豆般大小的淡黃藥丸,道:「這就是解藥,你張開嘴吧!」
  江山暗暗好生納悶,他不明白這位白衣少女何來南宮家秘製之毒的解藥,甚至南宮家每一種秘製之毒的解藥她都有,聽她的語氣,看她的神色,並不像跟南宮家有什麼深厚的淵源,他想問,卻又不便問,只有忍著納悶張開了嘴。
  白衣少女兩根玉一般的手指捏著那顆淡黃的藥丸放進了他嘴裡,道:「嚼碎它再咽,藥力運行得快一點。」
  江山說了一聲,依言嚼碎了那顆藥丸嚥了下去。
  白衣少女抬手又把小白玉瓶遞給了翠吟,道:「得整整一個對時才能把毒驅除,我這兒也沒有能換的衣裳,只有委屈你了……」
  白衣少女淺淺她笑道:「你歇會兒吧,我跟翠吟到船尾去,要什麼你叫一聲江山忙道:「謝謝姑娘,能保住這條命我已經很知足了……」
  就行了。」她轉身要走,忽又回過身來道:「我姓蕭叫棲悟。」
  江山輕「哦」了一聲,道:「好名字,鳳淒梧,姑娘應當之無愧。白衣少女蕭棲悟微微一怔,旋即深深看了江山一眼,道:「謝謝你。」
  二次轉身要走。
  江山兩眼忽閃異采,蕭棲悟霍地轉身向外,抬手彈出一縷指風,只聽艙外響起一聲悶哼,隨即似有什麼重物落水。
  「噗」地一聲,畫舫為之一陣搖晃。
  翠吟雙眉一揚道:「這是哪個不長眼睛的東西,這麼不知死活?」
  她閃身就要撲出去,忽聽一個冰冷的話聲遙遙傳了過來:「那條船上縮的是哪個捂著照子的武林朋友,露露面看看爺們的字號。」
  翠吟一怔,旋即臉色一變道:「姑娘,是……」
  蕭淒悟冷冷地道:「我知道。」
  話鋒一頓,揚聲說道:「崔明,是誰教你這樣說話的?」
  一聲驚呼遙遙地傳了過來,旋聽先前發話那人驚聲道:「原來是姑娘,屬下有眼無珠,屬下該死,不知道那條船是你的生船,屬下這就……」
  「慢著!」蕭棲悟冷冷地說道:「我要這樣讓你走了,那會慣了你的下次,你給我自己掌嘴二十下吧!然後給我滾開。」
  那人道:「是,是,屬下遵命,屬下遵命。」
  隨聽劈劈啪啪一陣響,還真清脆,足足二十響,一響也不多,一響也不少。
  蕭淒悟道:「翠吟,咱們走。」
  翠吟答應一聲,閃身撲向艙後,櫓動,船動了。
  江山好生詫異,想問,可是話到嘴邊又忍住了。
  蕭棲梧緩緩地轉了過來,當她一雙目光落在江山臉上時,馬上又變得輕柔異常,她香唇啟動了一下,道:「你怎麼不問?」
  江山心頭一跳,道:「我只知道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好了,何須再多問其他的事情呢」蕭淒梧美的嬌榃上掠過一絲令人難以言喻的異樣神色,緩緩說道:「不問也好,免得……」她沒有說下去,免得什麼她沒有說出來。
  忽聽一陣疾速鈴聲由遠而近,很快,從空中掠過,倏地寂然!
  蕭棲梧的臉色陡然一變,說道:「他明知是我,居然還敢……翠吟,把船停下,你過來。」人影一閃,翠吟已俏立艙中。
  蕭棲悟冷冷地道:「你照顧江相公,有人登船,格殺勿論。」
  翠吟答應聲中,蕭淒悟已從艙中掠了出去。
  她到了船頭,面臨百項碧波綽立。
  數丈外,一前二後三艘船破浪而來,後頭兩艘船上站著幾名華服漢子,前頭一艘舶的船尾由一名華服壯漢操槳,船頭站著一個人,任憑小船在浪裡上下搖晃,他一個身軀卻是紋風不動。
  他正是自稱南宮海天的那個華服胖漢。
  三艘船來勢極快,轉眼工夫已進入三丈內,南宮海天一抬手,三艘快船立即停住,未見他作勢,一個胖軀已騰離船頭,似乎他想涼到蕭棲悟這艘晝舫土來。
  只聽蕭淒悟冷冷地道:「聽清楚了,沒有我的話,擅登我坐船者,格殺勿論。」
  這當兒南宮海天已涼到兩艘船之間,聞言忽然身軀上拔,半空中一個懸空觔斗又掠回了自己那艘船上。只見他滿臉堆笑地道:「小妹這是何苦。」
  蕭棲梧冷冷地道:「你還認得我麼?」
  南宮海天道:「這叫什麼話,自己一母同胞親妹妹,哪有不認識的道理。」
  蕭棲悟道:「既然你還認得我是你的一母同胞親妹妹,那就好,我游我的湖,你就不要來打擾我。」
  她轉身就要進艙,南宮海天忙道:「慢著,小妹!」
  蕭棲悟霍地轉過身去,美目中兩道冷芒直逼南宮海天:「你還有什麼事?」
  南宮海天陪笑著道:「老人家的事是老人家的事,畢竟咱們倆還是一母同胞親兄妹,多少日子不見了,我很想念小妹,咱們要見一次面也不容易,小妹怎麼連一句話不說,扭頭就走?」
  蕭棲悟道:「我說了兩句話,你沒聽見麼?」
  南宮海天皺眉道:「小妹,娘不滿爹的作為,跟爹意見不合,她老人家總不能也恨上我這個做兒子的,總不會教小妹你不認我這個親哥哥,我是她老人家的親骨肉,小妹你的同胞兄長,是不是?」
  蕭棲悟沉默了一下道:「好吧:有什麼話你說吧!」
  南宮海天道:「小妹,兄妹倆隔著那麼老遠說話,有這樣的麼?」
  蕭棲悟雙眉一揚道:「我這樣對你已經很客氣了,爹的作為怎麼樣,我這個做女兒的不便批評,現在你接了爹的衣缽,你掌管南宮家,你的作為你清楚,要照娘的令諭,見了面都不要理你,你可不要得寸進尺。」
  南宮海天點點頭道:「原來是娘教你不要理我啊!我是娘的親骨肉,我還當她老人家不會教你不認我這個哥哥呢,真叫我這個做兒子的傷心啊!」
  蕭棲梧冷冷她笑道:「娘心裡也好受不到哪裡去。」
  南宮海天忙道:「好,好,好,咱們不談這個,好嗎?娘可安好?」
  蕭棲悟道:「她老人家安好。」
  南宮海天道:「多少年沒見她老人家了……」
  蕭棲梧截口說道:「那倒不必,只要你心裡有她老人家這個娘就行了,她老人家現在除了我任何人不見,你最好不要去自討沒趣,我還有我的事兒,你也忙你的去吧!」
  她轉身又要進艙,只聽南宮海天輕喝道:「小妹!」
  蕭棲悟沒動,可也沒轉過身去,道:「你還有什麼事兒?」
  南宮海天冷冷笑道:「既然小妹你這樣對我,我也無須顧念什麼了,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在我一個人,他可能躲到湖裡每一艘船上,所以我要搜湖裡的每一艘船。」
  蕭淒悟轉了身過去,冷冷地說道:「你要找的這個人姓什麼?是個什麼樣的人?」
  南宮海天道:「這個人姓江,名山。」
  蕭棲悟道:「他叫江山?」
  南宮海天道:「不錯,江山如畫的江山。」
  蕭棲悟道:「那你不必到處艘船,到處掃人家的遊興了,我剛才從水裡救起一個人,他就叫江山。」
  南宮海天呆了一呆,旋即笑道:「那好極了,原來他在小妹船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這兒先謝謝小妹了,小妹是不是可以把他交給我?」
  蕭棲悟道:「我為什麼要把他交給你,你又憑什麼要我把他交給你?」
  南宮海天道:「小妹,這個人是我的仇人。」
  蕭棲梧「哦」地一聲,道:「是麼?他跟你有什麼仇嗎?有什麼恨?」
  南宮海天道:「不瞞小妹,他偷了我一樣東西。」
  蕭棲悟突然笑了起來,銀鈴般煞是好聽,但卻帶著些冷意。
  南宮海天道:「小妹,你笑什麼?」
  蕭棲悟道:「我笑這個叫江山的人,也笑你。」
  南宮海天道:「小妹笑他什麼嗎?又笑我什麼?」
  蕭棲悟道:「我笑這個叫江山的不長眼,人不知死活,居然偷起南宮少主的東西來了,我笑你一輩不如一輩,弱了南宮家的名頭,去了南宮家的瞼,南宮家是幹什麼的?居然讓人家把東西偷走了……」
  南宮海天笑了笑,笑得有點不自在:「小妹說得對,我這是陰溝裡翻船,終日打雁的人反讓雁啄了眼,委實弱了南宮家的名頭,去了南宮家的瞼,可是……其實這也不能全怪我,俗話說得好:人有失神,馬有亂蹄……」
  蕭棲悟臉色一沉,如花嬌榕上利時罩上了一層寒霜。
  她冷冷她笑道:「你少在我面前來這一套,你以為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麼?你想奪人家身上的東西,以卑鄙手段暗中傷了人家,還誣人家是賊……」南宮海天兩眼猛地一睜,道:「小妹怎麼知道,這是誰告訴你的?」
  蕭淒悟冷冷她笑道:「是想瞭解我是怎麼知道的嗎?還有誰會告訴我?」
  南宮海天道:「這麼說,他已經醒過來了?」
  蕭棲悟道:「你以為你下的毒沒人解得了?」
  南宮海天道:「不可能……」
  「不可能?」蕭淒悟冷冷地道:「告訴你也沒什麼要緊的,娘料準了你們以後還會用南宮家秘製的毒來害人,所以在她老人家帶我離去的前一天晚上,她老人家暗中把解藥的藥方偷偷地抄了一份……」
  南宮海天臉色大變,急道:「小妹,你這話當真?」
  蕭棲悟道:「信不信由你,反正你南宮家現在所有的毒,我都有解藥就是了。」
  南宮海天怒笑道:「好哇,想不到娘她老人家還是這麼個有心人呢!」
  蕭棲悟厲聲說道:「你要明白,她老人家用心良苦,就是為了爹跟你,為了減輕爹跟你的罪孽,你懂麼?」
  南宮海天冷冷地道:「要是這樣的話,那我真要謝謝她老人家了,她老人家真是一個好妻子,真是一位好母親:「蕭棲悟淡然地道:「以我看來,她老人家確可當之無愧。」
  南宮海天瞼上的氣怒厲色忽然斂去,道:「小妹,你真有解藥?」
  蕭棲悟道:「我不是說過了麼,信不信由你。」
  南宮海天道:「信不信是另外一回事,只是,小妹,咱們是親兄妹,你總不能幫著外人,跟胞兄作對……」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03:09

  蕭淒悟冷冷地道:「難道讓我帶你去偷人家的東西,當年娘是為什麼離家的,難道你不知道?」
  南宮海天道:「小妹,娘是娘……」
  蕭棲悟怒道:「我是她老人家的女兒,我跟她老人家一樣。」
  南宮海天道:「小妹……」
  蕭棲悟冰冷地道:「你能跟爹一樣,我為什麼就不能跟娘一樣?」
  南宮海天道:「別忘了,你也是爹的女兒。」
  蕭棲悟道:「難道你就不是娘的兒子?」
  南宮海天道:「小妹,爹是一家之主。」
  蕭棲悟道:「不錯,爹是一家之主,可是娘老人家並不是世俗女子,爹的作為不對,娘就可以不聽他的。」
  南宮海天臉上微現厲色,道:「小妹,顧念兄妹之情,我可是好話說盡了!」
  蕭淒悟雙眉陡揚道:「沒人讓你顧念兄妹之情,也沒有人讓你對我說好話,我老實告訴你,我不會幫你去奪人家的東西,這個人我也絕不會交給你,你有什麼手段只管對我使出來好了!」
  南宮海天臉上厲色頓濃,可是突然間他又笑了,陪著一臉笑道:「小妹,瞧你說的,我怎麼會,不管怎麼說,我總是你的胞兄……」
  蕭棲悟忽然她笑了,道:「你要是一定要我把人交給你也可以……」
  南宮海天忙道:「多謝小妹,不管小妹有什麼條件……」
  蕭淒悟微微地搖頭道:「我沒有任何條件,你一個對時之後再來,到時候我一定把人交給你。」
  南宮海天臉色大變,道:「小妹,我顧念兄妹之情,一再容忍,沒想到你……你以為我憑真木事制不住他?」
  蕭棲悟道:「沒有啊,那怎麼會呢,我能蔑視南宮家的家學麼?你接爹的衣缽,現掌南宮家,一身武功自是無匹,誰不知道你南宮少主有一身紮實的本事呢!」
  南宮海天冷冷地說道:「你用不著跟我來這一套,誰知道你弄個小白瞼在船上是什麼用心?」
  蕭棲梧勃然變色,美目中厲芒暴閃。但是,在一剎那間她那如花的嬌榃上又堆滿了笑意,她嬌笑著說道:「那是我的事兒,你管得著麼?」
  南宮海天兩眼厲芒暴閃,騰身掠起,但他剛剛騰離船頭卻又落了下去,咬咬牙說道:「好,好,好,我看你能不能護們他一輩子,有辦法你就寸步不離的跟他,或者是別讓他離開你這條船,走!」
  他一聲「走」,二條快船動了,轉回頭如飛而去。
  蕭棲悟望著二一艘快船遠去,嬌靨浮現起一絲令人難以言喻的神色,轉身緩步地進入船艙。
  翠吟嬌岱含瞋,叫道:「姑娘,你真太好說話了。」
  蕭棲悟輕抬皓腕,擺了擺手,道:「不要說了,去搖船吧!」
  翠吟沒再說話,轉身往後走去。
  蕭棲悟一雙目光落在江山臉上,緩緩地道:「現在你知道我是誰,我為什麼有南宮家的解藥了吧!」
  江山道:「無論如何,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
  蕭棲悟香唇邊掠過一絲抽搐,道:「他就是我的一母同胞親哥哥:「江山安慰著她,說道:「一母能生九子,人性本善,令兄只不過是受了後天環境的影響……」
  蕭棲悟道:「謝謝你,我娘也曾這麼說,她老人家一直很後悔當初沒帶我哥哥一起走,也每每以此自責,可是當初她老人家也是有意把我哥哥帶走的,無奈我爹不肯放他,而他自己也不願意跟我們走。」
  江山抬眼兒望著蕭棲悟,緩緩地說道:「姑娘,別再憂愁了,任何人都會有明白的一天的,不過是遲早而已。」
  蕭棲梧對江山的安慰很是感激,輕輕地歎了一聲,道:「但願如此了,也希望我爹跟我哥哥別明白的過遲才好。」
  話鋒微頓,遲疑了一下,道:「我知道他不是你的對手,要不然他不會用這種手法對付你,以後要是再碰見他,遠望你能手下留情,我知道我這是不情之請,我不該對你說這話,可是他總是我的哥哥。」
  江山暗暗地感動道:「姑娘放心,除非萬不得已,我絕不輕易傷人,我一向如此,對任何人都一樣,怕只怕我不是令兄的對手。」
  蕭棲悟道:「你不用客氣了,我知道他有多少斤兩,我也知道你的修為,他絕不是你的對手。」
  江山道:「姑娘看高我了!」
  蕭淒悟道:「我請你高抬貴手,但也希望你今後加倍提防,他這個人我清楚,他要是想要一樣東西,不拿到手絕不甘休,而且不擇手段,這是從小養成的,他是長子,我爹又只有他這麼一個兒子,人縱容他了,也太慣他了。」
  江山道:「謝謝姑娘,我會小心的,也請姑娘放心,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又不惜兄妹反目相護,衝著姑娘,除非萬不得已,要不然我絕不傷他就是。」
  蕭淒悟道:「謝謝你,我娘和我都會感激你的。」
  江山微微笑道:「這是應該的。」
  蕭棲悟話鋒一轉道:「你在我這艘船上至少要待上一個對時,時候還早,你歇會兒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來。」說著,她就要往後頭去。
  江山忙道:「謝謝姑娘,別麻煩了,我不餓。」
  蕭淒悟道:「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怎麼行,沒什麼麻煩的,我跟翠吟也要吃,不多你一個人。」沒容江山再說話,她逕自往後付去。
  江山想再攔,可是沒來得及,而且他多少也有點餓了。
  再說,人家是一番誠意,他也不便過於客氣,人客氣就變成虛假了,他怎麼好以虛假對人家一番誠意。他閉上了眼,靜靜地躺著。
  南宮家的這件事,他從蕭棲悟剛才跟南宮海天的對話中,已明白了八九分。
  錯在那對父子,不在這封母女。
  做丈夫的,不在乎賢妻跟愛女,一意孤行,執迷不悟。
  而做兒子的、做長兄的也沒把母親跟幼妹放在眼裡,施虛玩詐,其行可誅,不過看來他並不怎麼敢惹這個妹妹。
  其實江山明白南宮海天絕不是真的怕,而是另有其他原因的。
  或許他的武功方面,不如他這位妹妹:也可能是「邪不勝正」那種心虛;也或許他幼妹有強硬的後盾……
  而這母女倆卻還顧念母子與兄妹之情,要不然蕭淒梧不會背著南宮海天要江山日後手下留情。
  在這種情形下,蕭棲梧既救他在先,護他在後,這是相當難得的,這份情既讓人感動,也讓人感激!
  也許是一夜奔波,再加上水中浮沉過於疲累,江山想著想著竟睡著了。









第07章 情思難消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山醒來了。他醒來便見艙中燭影搖紅。
  他身上多了一條毛氈,蕭淒梧坐在燈下看書,聽不見櫓聲了,但是汨汨水聲異常清晰可聞。
  他一驚要動,論棲梧聞聲抬起了頭,嬌榕上是一抹甜笑:「你醒了,給你送吃的來,看你睡得很香,沒敢叫你,誰知道你一睡這麼久,餓了吧!我給你煮了一點八寶粥,還有幾塊桂花糕,都是甜的,不知道你愛不愛吃,還在火上溫著呢,我這就給你拿去。」她放下書站了起來。
  江山一陣激動地道:「姑娘……」
  蕭棲梧眼波微凝,美目清澈而深邃,充滿了柔和的光芒,還有一種令人說不出是什麼的東西:「怎麼了?」
  江山想要說什麼,可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口齒啟動了幾下才道:「姑娘讓我不安,真是人謝謝姑娘了!」
  蕭棲悟道:「別這麼說,也只不過是一頓飯而已,你現在在我的船上,我還能不給你飯吃嗎?」
  江山現在知道他該說什麼了,可是話到嘴邊他又忍了下去。
  他知道蕭棲悟所給與他的絕不僅僅是一頓飯,一頓飯根本沒有什麼,可是這頓飯跟世人吃的飯硬是不同。
  八寶粥也好,桂花糕也好,都是甜的,能甜到人的心裡去。
  他知道,他心裡明白,可是,他不能說!
  蕭棲悟裊裊往後去了,留給他一陣淡淡的幽香。
  這陣淡淡的幽香還沒有散盡,蕭棲梧又來了,纖纖玉手端了個漆盤,漆盤裡一碟桂花糕,一碗八寶粥,都是熱氣騰騰!
  蕭棲梧搬來漆兒,把兩樣吃的東西放在江山身邊,雪白的幾塊桂花糕每塊上頭都沾著幾點桂花,放在一個小玉碟上,不但甜還帶著清香。
  那碗八寶粥,細瓷小碗兒,還有一把小銀匙,小紅豆加米煮成粥,裡頭還摻著蓮子、桂圓、栗子等。
  美餐、美輪、色香味俱佳,別說是吃了,看看,都讓人垂涎。
  江山看直了眼,腹中也直翻騰,他喃喃地道:「姑娘,謝謝,真是人謝謝姑娘你了。」除了這,他似乎沒有別的話說。
  其實,他有很多話,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便啟齒。
  只聽蕭棲梧柔聲說道:「幹嘛老說謝,先吃糕,還是先吃粥?」
  江山道:「都行,我恨不得一塊兒吃。」
  蕭棲梧淡淡她笑了。
  她笑得好甜,好美,瞟了他一眼,道:「那就喝一口粥,吃一口糕吧!」
  她搬過一把椅子生了過來,端起那碗八寶粥,拿起那把小銀匙,雪白的玉手,雪白的細瓷碗,要多美就有多美!
  江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就在這時候,那隻玉手以小銀匙舀起了一匙濃濃香香的八寶粥:「張嘴呀!」
  江山定過了神,忙道:「不,這叫我怎麼敢當,我自己來。」
  他抬了抬手,手能抬了,可是他自己知道那隻手有多麼乏力。
  蕭棲悟把眼波投注在他臉上,道:「你能自己吃喝麼?」
  江山苦笑一聲,把手放了下去,道:「姑娘,這怎麼好?」
  蕭棲悟凝望著他道:「我打白天一直把它溫到現在,你要讓它涼了麼?」
  鐵石人也不忍心,江山只好張開了嘴。
  一匙八寶粥入了口,香而且甜,淡淡的甜,但能甜到人的心裡去。
  嚥下了這口八寶粥,又是一塊桂花糕,一小塊,兩根玉指掐下一小塊,入口鬆鬆的,而且一股清香。
  「還可口麼?」蕭淒悟輕問了一句。
  江山忙道:「何止可口,簡直世上第一等美味,只是……」
  蕭棲悟道:「只是什麼,太甜了,還是不夠甜?」
  江山道:「不,姑娘,我感激!」
  蕭棲悟垂下了目光,道:「我不要你感激。」
  江山忍不住還待再說,蕭棲梧已輕輕又道:「別說了,快趁熱吃了吧!」
  江山沒再說話。就這麼默默地!
  一切似乎都是靜的,只有燭影在動,隱隱還可以聽見燭蕊輕爆!
  休道甜糕、八寶粥,這銀匙玉人手,一口口,默然相對燭影動,已令人夢魂繚繞,終生難忘。
  小瓷碗空空了,小玉碟只剩下幾點桂花,蕭淒悟展顏面笑,望著江山說道:「飽了沒有?」
  江山陪著笑,是那麼的不自在道:「飽了。」
  蕭棲悟道:「你躺著一會兒,我收拾收拾,馬上就來。」她端起了漆盤。
  江山道:「姑娘,什麼時候了?」
  蕭棲悟道:「快二更了,怎麼?」
  江山微微一怔,道:「我怎麼睡這麼久,姑娘該歇息了。」
  蕭棲梧搖搖頭道:「我不累,也沒有睏意。」她端著漆盤往後去了。
  望著那晃動的燭影,江山心裡又起了一陣激動,他沒有想到他會有這麼一番遇合,怎麼也沒想到!
  帶著那陣熟悉的淡淡幽香,蕭棲悟又來了,她又坐回燈下。
  江山道:「姑娘該歇息了。」
  蕭棲悟道:「剛才我不是說過了麼,我不累,也不睏。」
  江山道:「我睡足了,我不能讓姑娘這麼陪著我……」
  蕭棲悟道:「我不是陪你,我愛這湖上夜色,也怕錯過了碧湖清曉,幾天來我常常一個人熄了燈,打開窗戶這麼坐一夜,一直坐到日頭老高才去睡會兒。」
  或許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是真是假只有她自己明白。
  她抬手熄了燭火,站起來支起了兩邊的窗戶,今夜有月色,銀白的月光立即由窗口瀉了進來。
  月光的映掩下,蕭棲悟更美得不帶人間一絲煙火氣,只聽她道:「看,在睡夢中的人,誰能享受到這個?」
  江山由衷地說道:「這湖上月色的確美。」
  蕭棲梧又坐下來,就坐在窗前。她靜靜地沉默了半晌之後,突然地說道:「我知道我是不該有這麼一問,可卻又忍不住想問,你真叫江山麼?」
  江山的心頭震動了一下,道:「我不該瞞姑娘的,我不是姓江,也不叫江山。」
  蕭棲悟道:「能把你的真姓名告訴我麼?」
  江山一咬牙道:「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也給與我良多,我本不該隱瞞姑娘,可是我有不得已苦衷,還望姑娘原諒。」
  蕭棲悟道:「我本知道我不該問……」
  江山忙道:「姑娘……」
  蕭棲悟道:「你別誤會,我一點也沒有怪你的意思,每個人都有他的隱衷,就拿我來說吧,要不是我哥哥白天趕來鬧那麼一陣,我絕不會讓你知道我也是南宮家的人,你我都是武林中人,武林中人有些事是必須要隱瞞的,這一點我知道得很清楚,你沒有對我隱瞞你身上帶有一頁三招『軒轅刀法』,我已經很知足了。」
  江山道:「我很抱歉,也很不安。」
  蕭棲梧微微搖頭道:「別這麼說,你這麼說反倒是我會感到不安,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要知道,想奪這三招刀法的,絕不止我哥哥一個人。」
  江山道:「謝謝姑娘,我知道。」
  蕭棲悟沉默了一下,道:「你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能告訴我麼?」
  江山道:「我只是不願意我的真名實姓出現在武林中而已。」
  蕭棲梧點頭道:「我明白了,我不再問了,我知道你叫江山也就夠了。」
  江山道:「謝謝姑娘曲諒。」
  蕭棲悟看了他一眼,道:「你幹嘛老把這個謝字掛在嘴上?」
  江山窘迫她笑了笑,沒說話。
  蕭棲悟緩緩地轉望窗外,也沒說話,艙裡一時又陷入了靜寂之中,似乎彼此都能聽見對方的心跳聲。
  不知道為什麼,江山覺得有點不安。
  過了片刻忽聽蕭淒悟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真快啊!二更都過了。」
  江山道:「夏日本來夜短書長。」
  蕭棲悟道:「我在這兒,過了不少個夏日了,從不覺得時間過得像今夜這麼的快。」
  、她凝望著窗外,看不見她瞼上的表情,但她這句話是包含著令人迴腸蕩氣的幽怨。
  江山心頭跳動了一下,沒接話,他不敢接話,也不知道該怎麼接好。
  沉默了一下之後,蕭棲梧又道:「等你中的毒完全怯盡,體力恢復了之後,你就要走了,是不是?」
  江山一咬牙道:「是的,姑娘。」
  他不忍承認,可是他不能不承認。
  蕭棲悟道:「你原打算到哪兒去,能告訴我麼?」
  江山道:「我打算到嘉魚去。」
  蕭棲悟輕「哦」了一聲,道:「離這兒不遠嘛,你到嘉魚去有什麼事兒?」
  江山道:「我要去訪一個多年沒見的朋友。」
  蕭棲悟道:「這麼說,你在嘉魚有一段時日的停留了!」
  江山道:「不一定,那要看我是不是能夠順利的找到我那個朋友了。」
  蕭棲悟道:「你原是那門派的弟子,住在什麼地方?」
  江山道:「我也不知道我該屬哪個門派,應該說我不屬於任何一個門派;至於我住的地方,我沒有一個固定的地方,因為我沒有家,我總是東瓢西蕩……」
  蕭棲悟道:「你的家,你的親人呢?」
  江山道:「家破了,人也沒了。」
  蕭棲悟道:「你不願你的真名實姓出現在武林中,恐怕跟你的家和你的親人,有很大的關係。」
  江山微微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蕭棲悟道:「照這麼看來,你可能身負血海深仇,而不願意讓你的仇家知道你已出現在武林中了。」
  江山道:「是這樣。」
  蕭棲悟道:「這麼說,你進入江湖還沒多久,江湖上的人和事,我知道的可能比你多一點,告訴我你的仇人都是些什麼人,也許我能幫上你的忙。」
  江山苦笑著,道:「多謝姑娘,事實上到現在為止,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仇家都是些什麼人。」
  蕭棲梧轉過了臉,道:「這是怎麼回事,那你怎麼找他們?」
  江山黯然地說道:「我正在找一個人,只能找到這個人,我就知道我的仇家都是些什麼人了。」
  蕭棲悟道:「就是現在在嘉魚的那個人?」
  江山道:「不,不是他。」
  蕭棲悟道:「他是個怎麼樣的人,方便告訴我麼?也許……」
  江山道:「多謝姑娘,我不能說,不是我信不過姑娘,而是當世之中只有他知道我的仇家是什麼人,設若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這血海深仇……」
  蕭棲梧說道:「我明白了,你不要再說了,這個關係這麼重大,你片不應該隨隨便便告訴別人。」
  江山不安地道:「姑娘千萬原諒。」
  蕭棲悟搖頭,說道:「別這麼說,我不會怪你的,換了我是你,我也會這樣……」頓了幁,又道:「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兒麼?」
  江山道:「並不知道,不過不要緊,只要我能找到另外一個人,自有人會告訴我他在什麼地方。」
  蕭淒悟目光一凝,訝然說道:「你這話……」
  江山道:「有一個人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不過這個人要我代他找另一個人,如果我能幫這個人找到他要找的那個人,這個人就會告訴我他在什麼地方。」
  蕭棲悟呆了一呆道:「有這種事,這是條件嗎?」
  江山道:「不錯。」
  蕭棲悟道:「這麼說,你現在是為別人找人。」
  江山道:「也等於是為自己找人。」
  蕭棲悟道:「你現在要找的這個人,是個怎麼樣的人,姓什麼,叫什麼?應該可以告訴我吧,我長年在江湖上走動,我剛才地說過,對於江湖上的人與事,我知道的也許比你多一點兒,說不定我知道你現在要找的這個人在什麼地方。」
  江山道:「我要找的這個人是個殘廢老人,瞎眼、無舌、兩隻手毀了、滿臉疤痕……」
  蕭棲悟美目微睜,輕叫道:「怎麼會是這麼個人!」
  江山道:「我也不知道,是那個人這麼告訴我的。」
  蕭淒悟道:「你要找的這個人,怎麼會變成這樣……」
  江山微一搖頭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也許他是被什麼人傷的。」
  蕭棲悟道:「什麼人這麼狠,手段這麼辣?」
  江山道:「真正心狠手辣的恐怕是這個賤廢老人,他奪人愛妻、毀了人家的家,以他過人的心智,使得被害人一薵莫展……」
  「誰是被害人?」
  「就是要我找他的那個入。」
  「原來如此,那個人自己為什麼不找他?」
  「他找過,而且找了不少年,可是他始終沒能找到他這個仇人」。
  「你能找得到?」
  「我勢非找到他不可。」
  「萬一他已經死了呢?」
  「不要緊,只要我能證實他確實已經死了,就算找到他了。」
  「我常在江湖上走動,卻沒見過也沒聽說過哪兒有這麼一個殘廢老人,不過以後我會留意,只要一有發現,我馬上會想辦法通知你。」
  「謝謝姑娘!」
  兩個人就這麼聊著,忽然一線金光跳進了艙中,蕭棲梧嬌軀震動了一下,道:「天亮了,這麼快……」她吁了一口氣,緩緩地站了起來。
  窗外,緊貼著湖面湧出一個金輪,金光萬道,連湖水都被染成一片金黃,像無數條金蛇在水面迷薄霧中竄動。
  蕭棲梧生了一夜,等的就是這一刻。
  但她此刻沒望著窗外,一雙與晨霧一樣迷的美目望著江山,道:「差不多已經一個對時了,你還有你的事,我不敢多留你,你起來走動試試吧!」
  江山這才猛然想起一個對時的確已經到了,他忙挺身站起來,伸伸手,抬抬腿,暗中再運氣一試,什麼不適之感也沒有了,完全跟往日一樣。
  蕭棲梧香唇浮起了一絲笑意,本是笑,不知怎的,看來卻讓人心酸:「你中的毒已經清除淨盡了,可以走了,我這就去讓翠吟把船搖到岸邊去。」
  她沒容江山說話,逕自行進艙後。
  江山想要說話,可是他要張口時,蕭棲悟已經進了艙後,他不得已只好把要說的話又嚥了下去。
  他望著蕭棲梧美妙的身影,心中泛起了一種異樣的感受,很清晰,可是他卻說不出那是什麼。
  只有一點他知道,他胸口像是塞了一塊東西,塞得他有點透不氣來。
  望望眼前的一切,一搴一動好似作了夢一般,有一點痕跡,但卻摸不著。
  船動了,櫓聲哎呀,但卻沒有看見蕭棲悟到艙裡來,一直到船近岸時,才見到她婚姆地行了進來。
  江山忙抱拳道:「姑娘,大恩……」
  蕭棲梧嬌面上堆著笑,但眸子裡那迷的霧卻比剛才還濃了幾分,她道:「你我都不是世俗中人,能不提這個麼?」
  江山道:「那麼只好把姑娘給與我的記下了!」
  蕭棲悟道:「別記著這個,你該記著你身上帶著一頁三招「軒轅刀法」,還有我那哥哥隨時都會再找你!」
  江山道:「謝謝姑娘,我記得,我會小心的。」
  船靠岸了。蕭棲悟道:「你走吧!我不多耽誤你了。」
  江山想說的話很多,但一時卻不知道怎麼說,他上身移動了一下,只說了一句:「姑娘,珍重,異日再謀後會。」一抱拳,飛跳上岸走了。
  他沒回頭,也沒敢回頭,他怕那雙眸子。
  事實上這當兒那雙眸子裡的霧更濃了,蕭棲悟橋面上的笑意也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幽怨,令人望之心碎的幽怨口「你就這麼讓他走了?」翠吟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她身後。
  蕭棲梧緩緩地道:「不讓他走又怎麼辦,他還有正事。」
  翠吟道:「婢子知道,婢子也看得出,你從沒這樣對人過,怎麼也該讓他知道一下,怎麼也該讓他留下旬話。」
  蕭棲悟微微搖頭,剛剛要說話,只聽一個清朗的話聲傳來:「以找看來,姑娘這番心意恐怕要白費了。」
  蕭棲悟與翠吟霍地轉眼望夫,只見左後方靠船尾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著一個人,一個唇紅齒白、俊俏異常的白衣少年。
  這白衣少年是夠俊俏的,只是眉宇間帶著迫人的冷意口翠吟雙眉一揚說道:「你這個人怎麼鬼鬼祟祟的……」
  蕭棲梧輕叱道:「翠吟,不要無禮!」
  目光一凝,望著那白衣少年道:「你剛才說……」
  白衣少年冷冷地道:「我說姑娘你這番心意恐怕要白費了!」
  翠吟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衣少年抬手往江山逝去的方向一指道:「他叫江山是不?」
  翠吟微微一愕,說道:「你認識他?」
  白衣少年道:「我何止認識他,我跟他的關係還不淺呢!」
  翠吟輕「哦」了一聲,說道:「那你是他的……」
  白衣少年道:「我妹妹是他的未婚妻,你說我是他的什麼人?」
  翠吟臉上卻變了色,叫道:「你妹妹是他的,他……訂過親的?蕭棲梧微微一怔。」
  白衣少年道:「訂過親有什麼稀罕,也值得這麼大驚小怪的,在我們那兒像他這個歲數早為人父了。」
  翠吟轉過臉來,道:「姑娘,他怎麼沒告訴……」
  蕭棲梧嫣然笑道:「傻丫頭,他說這個幹什麼,那不是交淺言深麼?翠吟道:「交淺言深,你……」
  只聽白衣少年冷冷地道:「我不管你跟他是什麼交情,一大早他從這條船上下來,難免瓜田李下之嫌,我告訴你,從現在起你跟他一刀兩斷則還罷了,如若不然,我頭一個不會答應。」
  他一蹬腳,船板上「噗」地一聲,船身也震動了一下,隨見他飛身掠起,往江山逝去的方向飛射而去。
  翠吟厲聲喝叫道:「站住,你給我站住。」
  她要追,但她身軀才動便被蕭淒悟攔住了。
  翠吟可氣白了臉,氣呼呼地說道:「姑娘,這種人你還容他,你聽聽他說的是什麼話,誰稀罕他這個妹夫……」
  「他稀罕!」蕭棲梧平靜地說道:「這是人之常情。翠吟,他沒說錯,江相公一大早從咱們這條船上下去,難免會招人動疑,換了我,我也會打翻醋罐。」
  翠吟道:「你怎麼還替他……」忽地她一怔,笑笑地說道:「你怎麼說換了你是他,你也會打翻醋罐子?他吃的是哪門子醋?」
  蕭淒悟微微她笑了笑,說道:「她瞞過了你,但是卻沒能夠瞞住我,其實她也是個紅粉女兒身。」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04:26

  翠吟為之一怔,詫聲地說道:「你怎麼知道呢,剛才那個……他是個紅粉女兒之身?」
  蕭棲悟道:「她約五官,她的手,還有她扎的耳孔,這都瞞不了我。」
  翠吟兩眼發了直,道:「嗯,聽你這麼說婢子也……」
  兩眼猛地一睜,道:「姑娘,這麼說她是江相公的……」
  蕭棲悟道:「她是個紅粉女兒是沒錯,是不是匹相公的末婚妻恐怕還不一定,江相公告訴過我,沒有成家,也沒有親人,我相信他不會騙我!」
  翠吟道:「那這個丫頭是……」
  蕭棲悟道:「這還用問麼?是怎麼回事想想就知道了!」
  翠吟兩眼又是一碀,說道:「婢子明白了,原來……是個不要臉的皮厚丫頭,姑娘,你就這麼讓她……」
  蕭棲悟神色一點,道:「翠吟,咱們出來的時候,谷主是怎麼交待的,難道你忘了,我要沒有點頭答應,咱們能出來麼?」
  翠吟眉梢微揚,還待再說。
  蕭棲悟道:「不要再說什麼了,把船搖開吧!」轉身進艙而去。
  紅日銜山,霞光萬道。
  長江岸,那峻拔千丈、奇陡如削的赤壁上,衣袂瓢瓢站著個人,一身白衣,俊逸挺拔。他就是江山。
  江山站在赤壁上往下望,滾滾長江東逝水,帆影來往,盡在腳下。
  他看見了,赤壁下確有個洞。
  以整座赤壁的高度看,那個洞的所在離江面有三分之一,離壁頂卻有三分之二,這三分之二約莫有五十女高低。
  壁上沒有樹、沒有籐,更沒有路往下去。
  洞口方有一點凸出,但那塊凸出來的不過尺餘,要想從上頭跳下去,踏上那一塊凸出的地方,希望恐怕只有百分之一,萬一失足非掉進波濤洶湧的大江中不可。
  以江山的輕功造詣,他有十成把握從那處洞口掠土來,但他沒有一成把握從上頭跳下去,落在洞口那塊凸出的石頭上。
  江山站在赤壁上往下看了一陣之後,他皺了皺眉,眉鋒鎖得深深的。
  他後悔沒帶根繩子來,當然,縣城裡到處可以買到繩子,可是江山不願意跑個來回,他急著到洞裡去見那個可能是他離奇失□多年的父摯的殘廢老人。
  那怎麼辦呢?這一帶連個繩子頭也找不到。
  江山正在思索著該如何從赤壁墜下,到達洞口。
  突然,他發現眼前不遠處是一片矮樹林,他飛身掠了過去,軟了十幾棵小,樹,把那小樹的樹皮全削了下來,再把樹皮一條條接起來,赫然就是一條繩子。
  當然,要是常人單憑這條繩於是禁不住的,可是江山有一身高絕的輕巧造詣,只要有一線可攀緣的東西,他就能墜下百丈赤壁。
  江山掠了回來,把繩子綁在一塊巨石上,把另一頭擲了下去,然後他抓著繩子縱身躍下。
  只在石壁上蹬了兩三蹬,他使落在洞口下方凸出的石塊上。
  這個洞穴入口處只有半人高,江山凝目往裡看,洞裡黑黝黝的,難以見底,再凝神聽聽,洞裡什麼動靜也沒有。
  他提一口氣凝功護佐週身要穴,矮身鑽了進去。
  江山腳下放得異常緩慢,一步步地往裡走,走了約莫三、四丈遠,洞勢忽然變寬,而且逐漸下降。
  往下走了約莫五、六丈,忽然一陣嘩嘩水聲傳入耳中。
  江山略一辨別,立刻聽出了水聲來自下方,就在聽見水聲的同時,一陣腥味鑽入鼻中,腥味之中,還帶點臭。
  江山心頭震動了一下,加快步履往下付去,走沒有兩步,下方居然騰起一條光亮。
  就在這時候,一縷勁風破空襲到,這縷勁風來勢極速「而且相當強勁,風中還帶著適才那股腥臭。江山早就防著了,身子往石壁上一貼,那縷勁風帶著一絲輕微的異嘯從面前射過,「叭」地一聲打在丈餘外石壁上,然後落了地。
  江山沒心情思忖那是什麼暗器,他現在心裡泛起了一陣激動,剛才他聞見了那股強烈的腥臭,他本以為他要找的人已然陳屍洞底,現在既有這麼一宇暗器襲來,那就證明洞中是有活人的,也就是說他要找的人還在人世。
  江山心中剛泛起激動,又聽洞底方向傳來一陣悉簌異響,很矩促一陣,旋即就歸於寂然,如今能聽見的只有那不絕於耳的嘩嘩水聲。
  江山略一凝神傾聽,突然揚聲發話說道:「容我請教,洞底可是齊九皋齊老人家?」
  洞中響起陣陣嗡嗡回音,但卻聽不見任何反應。
  江山提氣又道:「齊伯伯,我是雲秋,你還記得小秋麼?」
  這句話剛說完,洞底忽然傳來一聲驚呼,緊接著一個蒼老的話聲急急說道:「你是小秋?」
  江山猛然一陣激動,不覺全身熱血往上一湧,他閃身撲了下去。
  撲下雨三丈,眼前大亮,他看見洞底又是另一個洞穴,內寬外窄,窄處通壁外,江水陣陣內湧,光線也是從那個既窄又低的洞口中射進來的。
  這個洞,不但是內寬外窄,而且也內高外低,江水湧進來了五、六尺遠近,便又自動地退了回去。
  被江水沖擊過的地方,石色發黑,扔滿了魚骨魚刺,還有一堆堆既腥又具的死魚。就在那堆堆的死魚之中,靠著石壁,坐著一個長髮披散、衣衫破碎幾難蔽體的老人。
  這長髮的老人渾身上下,除了那張臉之外,到處都是傷痕,幾乎沒有一寸完膚,兩條胳膊還是好好的,但兩條腿齊膝以下全沒了,那張臉,色呈慘白,自得沒有一點血色,但看瞼上的長眉、鳳目,想當初必是位不幾的俊朗人物。
  此刻只見他右手一指指著心窩,似乎蓄勢待發,兩隻眼直瞪江山。
  江山心中瞭然,忙收住撲奔之勢,道:「齊伯伯,真是我,小秋,你看看」那長髮老人右手緩緩垂了下去,瘦弱的身軀突然泛起了一陣顫抖,只見他嘴張了張,顫聲說道:「小秋,真是你……」
  江山一步跨到長髮老人跟前,曲膝跪了下去,伸手抓住了長髮老人一雙皮包骨而且滿是疤痕的胳膊,急急說道:「齊伯伯,你怎麼會在這兒,你怎麼會這個樣子,是誰……」
  長髮老人抬起慘白而青筋畢露還帶著顫抖的雙手,反抓住江山的胳膊,啞聲說道:「小秋,先別問這些了,沒想到齊伯伯還能見到你,而且竟含在這個鬼地方見著你,雖然你現在已經長大成人了,但是齊伯伯從你臉上還能找出你小時候的模樣,先告訴我,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
  江山匆匆忙忙的把他邂逅郭桐夫婦的經過說了一遍,然後急不可待地道:「齊伯伯,你……」
  長髮老人歎了一口氣,打斷了江山的話,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沒想到我一把匕首遞出去,竟把你給召來了,這也許是天意……」
  江山忍不住道:「齊伯伯……」
  長髮老人倏然而笑,笑得淒楚,道:「你的性子怎麼這麼急,好吧,讓我告訴你,我怎麼會……」
  突然想到了什麼,一堆江山忙道:「小秋,離我還一點兒,我一身都是腥臭,我自己聞了都噁心。」
  江山抓著長髮老人的一雙胳膊沒有松下手來,說道:「齊伯伯,您這是什麼話,我還怕這個嗎?」
  長髮老人道:「小秋,聽我的……」
  江山截口說道:「齊伯伯,你是我的父摯,在我的眼裡你就是我的親人,今天要是換了我是你,你會不會嫌我?」
  長髮老人歎了一口氣,道:「你這孩子,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拗,你總不能這麼半跪半蹲的聽我說話啊,後頭有塊乾淨的地方,你過去坐著吧,也好讓你齊伯伯安心的說。」
  江山遲疑了一下後,鬆了長髮老人的胳膊,向後走去坐在一塊石頭上。
  他生走後,長髮老人看了看他,搖搖頭說道:「沒想到你已經長這麼大了,我在這鬼地方,一直覺得渡日如年,現在竟然覺得日於過得不慢,小秋,你今年多大了?」
  江山道:「算了,齊伯伯,你……」
  長髮老人抬手攔住了江山的話,道:「記得我最後見著你的時候你才十五歲,咱們已有五年沒見了。嗯:五年,我在這鬼地方已待了五年,這段日子可真不矩……」目光一凝,望著江山道:「小秋,你問我為什麼含在這兒,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是麼?」
  江山忙點點頭道:「是的。」
  長髮老人道:「沒有人告訴你麼?」
  江山一怔道:「沒人告訴我,誰會告訴我,你這話……」
  長髮老人哼哼一笑,道:「看起來我這心意是白費了,不,我不該怪他,這是我答應他的,他不這樣怎麼能騙得過他們,嗯,他沒有錯。」
  江山詫然地說道:「齊伯伯,你說什麼,你說該怪誰,不答礁誰……」
  長髮老人笑笑搖頭道:「沒什麼,我是說我一個朋友,不提他了,小秋,這些年來你爹可好,他知道你到這兒來找我嗎?」
  心中一點,道:「齊伯伯,你不知道,我爹爹已經過世了……」
  長髮老人兩眼一睜,道:「怎麼說,你爹已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江山道:「五年前,就在你失□後不久,他老人家就是在這個地方道人圍攻,身中亂刀之後從上頭掉下了江裡。」
  長髮老人兩眼睜得老大,半晌才道:「你說什麼?小秋,你爹是在赤壁上道人圍攻,身中亂刀之後從上頭掉下了江裡?」
  江山悲痛地點點頭道:「是的。」
  長髮老人兩眼發直,喃喃地說道:「竟會有這種事,看來我這番心意的確是白費了,他仍沒能逃過他們的毒手。」
  江山道:「我爹爹他當初的情形你是知道的,那些白道上的俠義之士怎麼可能會放過他?」
  長髮老人突然向著自己腿上猛聲一拳,說道:「只怪你爹他自己也太不小心了,為什麼還讓他們找到他。」
  江山道:「我爹的脾氣別人不知道,您還不清楚麼?他老人家根本就沒躲、沒避的打算,當天晚上只交待了我幾句之後就去赴約了,其實您是知道的,他們既然找上了我爹,也不容我爹躲避。」
  長髮老人忽然間滿臉詫異之色,望著江山道:「小秋,當天晚上你爹交待了幾句之後就去赴約,那天晚上,你可記得是哪一天晚上?」
  江山點頭道:「我記得,我不會忘記那一天的,那是七月十五晚上。」
  長髮老人為之一怔,道:「七月十五晚上,你爹到赤壁上赴約?」
  江山點點頭道:「是的,齊伯伯。」
  長髮老人的臉色變了,詫異欲絕地道:「有這種事,有這種事,先聽你說你爹遭到他們毒手,我還當他們後來又找上你爹了呢,如今看來……這不對啊,你爹要是在七月十五夜到赤壁來赴約,我怎麼會不知道?再說,當初他要是打算赴約,又怎麼沒去找我,這,這究竟是……」
  江山說道:「齊伯伯,你這話……難道我爹在赴約之前有去找過您?他當初沒有打算要赴約……」
  長髮老人目光一凝,道:「小秋,這件事離奇,我本不打算讓你知道,可是現在咱們倆勢必得對一對不可了,你說你爹根本沒有躲的打算,當天晚上交待了你幾句之後,就到赤壁來赴約了!」
  江山道:「是啊!」
  長髮老人道:「後來你爹就身中亂刀,從赤壁上掉進了江裡!」
  江山道:「是有位前輩到家裡去告訴我的,他還把我帶到赤壁上來燒過紙呢。這位前輩自稱「世間傷心人」……」
  長髮老人道:「「世間傷心人」嗎?他沒有告訴你他性什麼,叫什麼?」
  江山道:「沒有,我問過他,但是他不肯說!」
  長髮老人皺眉沉吟說道:「是誰呢?是武林中的哪一個……」
  抬眼望了望江山,又道:「小秋,把這位「世間傷心人」的相貌描述一遍,讓我聽一聽。」
  江山道:「他有四十多歲,長眉、鳳目,人很清煙,也很俊朗,是個相當不凡的人物,個子跟我差不多高……」
  長髮老人道:「說話什麼地方口音,可有什麼特徵?」
  江山想了想,說道:「江南的口音,好像江浙一帶,至於特徵,我已不記得他有什麼特徵。」
  長髮老人道:「江南口音,江浙一帶,這就奇怪了,我怎麼想不出江浙一帶有這麼個人!」
  江山道:「齊伯伯,你想知道這位前輩是……」
  長髮老人目光一凝,道:「這件事咱們待會兒再說,小秋,你可知道,你齊伯伯也是五年前七月十五那天晚上,在赤壁上遭一些白道俠義圍攻,身中亂刀,從上面掉進長江的!」
  江山為之一怔,道:「齊伯伯,您也是……這,這是怎麼回事?」
  長髮老人道:「先別問我是怎麼回事,聽我說,你可知道,你爹在赴約的前一天,也就是七月十四跑到我那兒去找我,在我面前流著淚說他很害怕,他不願意去赴約,他想帶著你遠走高飛,隱姓埋名躲往別處……」
  江山霍地站了起來,道:「齊伯伯,您這話……」
  長髮老人道:「小秋,不是我誣蔑你爹,也沒有誣蔑你爹,事實上你爹那種怕並不是真的怕,而是夫妻、父子之情絆住了他。」
  「他說得很明白。他說你娘臨終的時候,一再叮囑他無論如何要把你撫養長大成人,他也曾親口答應過你娘,在你沒長大成人之前絕不遠離你一步,所以他並不是怕死,而是不能死,你明白麼?」
  江山道:「可是後來……」
  「後來?」江山淒然她笑道:「後來我答應第二天晚上代你爹到赤壁來赴他什麼都沒說,給我磕了頭就走了。」









第08章 赤壁遺恨
  江山的父親五年前沒有來赤壁赴約,來赴約的是這位長髮老人,他的父親,因為他的父親是為了他,他是自責!
  突然,江山走過去跪倒在地。
  長髮老人一怔,忙道:「小秋,你這是幹什麼?」
  江山淚下,若聲說道:「齊伯伯,小秋罪重,小秋該死!」
  長髮老人扶住了他的頭道:「沒這回事,快起來,快起來!」
  江山抬起了頭,道:「不,齊伯伯,您代我爹受了這一切,您是人,請您受我……」
  長髮老人正色說道:「小秋,你這是什麼話,你爹是我的生死至比親兄弟還要親,從來就沒有分過彼此,他的事跟我的事沒什麼兩樣是看得起我這個朋友、信賴我這個朋友,知道是有我這個朋友才能在生死關頭給他幫助,土為知己者死,我有這麼一個朋友,夫復何求?小秋,這是我的光榮,你懂麼?」他說他的,江山還是給他磕了二個頭寸站了起來日長髮老人急得直拍腿,道:「唉:你這孩子,好吧!伯伯我受了,衝著我跟你爹的交情,我受你三個頭也不為過!」
  江山望著他,道:「齊伯伯,照您這麼說,我爹根本沒有來赴約,那位前輩所說身中亂刀掉下長江的是您而不是我爹?」
  長髮老人道:「應該是這樣。」
  江山道:「可我爹並沒有回家,七月十五晚上他告訴我要到赤壁來赴約,出門之後就沒再回去!」
  長髮老人皺眉說道:「所以找說這件事離奇,你爹既沒來赴約,也沒回去接你,他一個人上哪兒去了?」
  江山道:「我不知道,我以為他老人家已經……」他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長髮老人道:「你爹所以沒來赤壁赴約,就是為了你,他絕不會去下你不管,一個人躲了起來;對了,小秋,七月十五以後,你有沒有再聽到什麼?」
  江山道:「沒有,七月十五之後,武林平靜了一陣。」
  長髮老人道:「那就表示你爹沒出什麼事,怪了,真是奇怪你爹會……」
  江山道:「頭一天他去找您的時候,有沒有告訴您……」
  「沒有」長髮老人搖頭說道:「他只告訴我說他很害怕,他不願赴約,他打算帶你遠走高飛躲起來,別的沒說什麼!」
  江山道:「那他老人家究竟……」
  長髮老人道:「小秋,這個謎一時不容易解開,用不著再費腦筋了,你只要知道你爹當初並沒有來赤壁赴約,如今他可能還在人世就行了,慢慢的找吧,總會找出一個端倪來的。」話鋒微頓,略一沉吟按著又道:「倒是你說的這個「世間傷心人」,我……聽你描述他的相貌,斷定他並不在圍攻我的那些人之列,當時也沒有別人在場,他怎麼會知道「神手書生」楚凌霄身中亂刀掉進了江裡,又為什麼特意跑到你家去告訴你,還帶你到這兒來燒紙呢?」
  江山兩眼猛地一睜,說道:「齊伯伯,您看他會不會是……是個經過易容化裝的人……」
  長髮老人道:「我懂你的意思,我也想過了,不可能,你爹不擅此道,當世之中除了你齊伯伯這個「千面神君」之外,還沒有一個人能易容化裝不露半點破綻的,不然你齊伯伯也不會瞞過那些人,讓他們真把我當成「神手書生」楚凌霄了,再說你爹所以不赴約為的就是你,他既然回去了,焉有不帶你走的道理。」
  江山道:「我記得那位前輩說,他跟我爹雖然末謀過面,但神交已久……」
  長髮老人道:「那就不對了,既是這樣,他明知你爹已傷在人手,你成個沒家沒親的孩子,他就該把你帶走……」
  江山道:「您錯怪那位前輩了,那位前輩也提過,可是他說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以他那時的處境,不允許他帶個孩子在身邊,我曾經問他是不是知道圍攻我爹的都是誰,他說他知道,可是他說我不應該找圍攻我爹的那些人,因為我爹的所作所為已經天怒人怒,他們若不聯手對付我爹,我爹的殺孽、武林的劫數,將永無休止,他說我應該找那誘使我爹加入「殘缺門」,學「殘缺門」那「左手刀法」的人,那人才是罪魁禍苜,他們才是殺我爹的真正兇手。」
  長髮老人截口說道:「這麼說,你爹當初加入「殘缺門」,不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的,而是有人誘使他加入?」
  江山道:「那位前輩是這麼說的。」
  長髮老人點點頭,說道:「嘿嘿,此人的想法倒跟我不謀而合,別看我在這個鬼地方一待五年,靠這些臭魚爛蝦苟延殘喘,受盡了痛苦的煎熬,我並不恨圍攻我的那些人,因為他們是以殺止殺,他們是為救這個武林。要是當初你爹加入「殘缺門」,真是有人誘惑你爹的話,那麼這些人確實是罪魁禍首、是殺你爹的真兇:只是這位「世間傷心人」,他知道這些人是誰麼?」
  江山點點頭道:「他知道,當時我就問了他,可是他沒告訴我,是因為那時候我年紀小,所學的也有限,他說他不能讓我去自送一條命,他給了我一面「百花城」的信符,讓我去投名師下苦功,若是有成,五年後可以到「百花城」去找他,到時候他自會告訴我一切的……」
  長髮老人訝然道:「「百花城」?「百花城」是個什麼地方?我怎麼沒聽說過世上有這麼一座「百花城」呢?」
  江山道:「據我所知,「百花城」是一個神秘的人物創建的,沒人知道他的來歷,也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自從武林中人知道「雲夢」有這麼座「百花城」以後,不過短短幾年工夫,它的聲威已凌駕於諸大派之上……」
  按著他就把去「百花城」參加「實刀會」,以及見「百花城」城主的經過,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長髮老人沉聲說道:「照這麼看來,這座「百花城」該是才崛起武林不久,要不然我不可能連聽也沒聽過「百花城」這三個字,這位百花城主確也夠刁的,讓別人替他找什麼仇人,萬一你替他找到這個仇人之後,那位「世間傷心人」已不在人世了呢,你豈不是白替他找了?」
  江山道:「蒼天對楚家不會那麼苛刻吧!」
  長髮老人道:「但願如此了,唉!沒想到才五年工夫,武林之中竟有這麼大的變化,這位百花城主又不知道是當今武林中的哪一位了,像這麼雄才大略的人物倒不多見。」
  「唉!提起來我又想起你爹了!憑他「神手書生」的名頭在武林中已是數一數二的聲威,要是走正道好好幹,三五年後的今天,他不照樣也是個領袖群倫、聲威凌駕於諸門派上的英雄翹楚?而今……唉,不談也罷,談了還真是痛心。小秋,我不知道你是從當今哪位人物學的藝,我也沒有見過你的身手,不過你能從赤壁上下來,到這兒找我這一點來看,你的身手足列一流,足夠睥睨江湖了江山道:「您誇獎了,我是剝下樹皮當繩子垂下來的。」
  長髮老人道:「這個我知道,打古至今,除了一葦渡江的達摩之外,恐怕還沒有人能夠什麼都不藉從上頭跳下來。用繩子墜到這兒來,那身手已屬難得了!」
  江山道:「對了,齊伯伯,您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這時候想必天已經黑透了,千頭那個通長江的洞已不見光亮,但江山一直在這兒待著,加以他目力超人,他仍能看得見長髮老人的一舉一動。
  只見長髮老人指著下頭那個洞口,說道:「憑我已斷的兩條腿,跟當時渾身的傷,我怎麼也沒辦法從江面躍到上頭那個洞裡,我是從這兒爬進來的。」
  江山道:「這些年來您為楚家受盡了罪,吃盡了苦,現在總算讓我找到您了,我要好好的孝順您……」
  只聽長髮老人道:「你要好好孝順我?小秋,你打算幹什麼?」
  江山道:「這你還用問嗎?自然要把您帶出去……」
  「慢著,小秋!」長髮老人忙道:「你有這個心就夠了,你可千萬別真有把我帶出去的念頭,我不願意出去。」
  江山呆了呆忙道:「您不願意出去嗎?這是為什麼?」
  長髮老人道:「你不知道,小秋,我雖然咒罵這是個鬼地方,可是這麼多年來我已經過慣了,甚至有點甘之若飴,而且仔細想想,這個地方有很多外頭比不上的好處。第一,這地方隱密,誰也不會想到這兒來,武林中的血腥廝殺永遠輪不到我頭上來,也不會有俗人跑到這兒來打擾我。」
  「第二,這地方不愁吃,不愁喝,只要長江在世一天,我的吃喝就不虞斷絕,用不著我拚了老命去掙去賺了,這地方更不愁穿,在外頭穿得寒酸人家會笑你、會瞧不起你,在這兒我就是光著身子也沒人笑……」
  長髮老人這幾句話很有趣,可是江山沒笑,反之他倒想哭!
  江山明白,長髮老人所說的話,有一半顯示他的豁然,可是此時此地這種豁達,卻是讓人感到難受。另一半也因為他知道江山是個沒家沒親的人,江山還有很多事要辦,他不願意給江山添這個累贅。
  是故,長髮老人話說到這兒,江山立即截口說道:「齊伯伯,你的意思我懂,我明白,可是不管你怎麼說,我絕不能讓你在這種地方再待下去……」
  「不,小秋」長髮老人忙道:「你若一定要帶我出去不是為我好,你是害我……」
  江山道:「齊伯伯,你不用再說什麼,我剛說過,你的心意我明白,現在我就要把您帶出去,外頭天已經黑了,您不用怕什麼。」
  他邁步要走過去。只聽長髮老人沉聲道:「好吧,你帶吧!」
  隨聽他悶哼一聲,身子跟著就泛起了顫抖。
  江山看得清清楚楚的。他大驚失色,心瞻欲裂,急急一步跨過去抓住了長髮老人,叫道:「齊伯伯,您……您怎麼能……」
  長髮老人嘴角流下一縷鮮血,抬起顫抖的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地,身子一軟,頭一低,不動了。江山心如刀割,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他竭力地叫道:「齊伯伯,您這是為什麼,您大難末死,這麼多年來雖然受盡了罪,受盡了苦,可是您仍是健在,而我跑到這兒來找您,反倒成了您的催命符?齊伯伯,楚家欠您的,您叫楚家怎麼報答,您叫楚家怎麼報答……」
  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難怪江山難過,此情此景,就是鐵石人兒也會潸然淚下。
  半晌,江山緩緩地站了起來,長髮老人臨終指指自己又指指地,這,他明白,那是說長髮老人願意長眠此處。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長髮老人所以會突然咬舌自絕,就因為江山要帶長髮老人出去,如今他怎麼能再違背長髮老人的意思?、望望長髮老人的遺體,江山突然抬起手,連指如飛在長髮老人身後石壁書上了二十四個大字。他寫的是:「頂天立地一俠義,震古鑠金此完人,千面神君齊九皋埋骨處。」然後,他仰面一聲悲愴長嘯,震得石洞嗡嗡作響,聲如躊雷,嘯聲中,他轉身向外撲了出去。
  出了洞,四野無聲,陣陣的江風拂面,江山猛吸一口氣,轉身往洞中投下最後一瞥,抓住那條繩子騰身而起。
  他攀緣上升,剛上去約莫二十女,忽聽上頭傳來一個帶著得意的熟悉話聲:「姓江的,我這個故人恭候多時了,你怎麼不上來?」
  是南宮海天。江山心頭猛震,立刻停止了攀升,而且馬上思忖對策。
  他知道,眼前的情勢對他極為不利,他完全處於挨打的地位,別說還手了,連個照面的機會都沒有。他心念電閃轉動著。
  只聽上頭的南宮海天又道:「姓江的,你聽見我說話沒有?」
  江山道:「南宮海天,你可真除魂不敬啊!」南宮海天嘿嘿她笑道:「我南宮某人就是這個脾氣,我要是想要一樣東西,不到手絕不甘休,我也有這個能耐,你跑到哪兒我也能找到你。」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05:24

  「現在咱們少說廢話,言歸正傳,你知道我要什麼,我現在另放下一條繩子,你乖乖地把我要的東西給我綁在這條繩子上,要不然我拿刀割斷你這條樹皮,你不是姓江麼?我就讓你到江裡去。」
  跟南宮海天說話時也好,聽南宮海天要價時也好,江山絕不放過任何一刻可以思忖對策的機會。
  然而他沒有想出一個辦法,除非他趕快再墜下去,回到那處洞口去。
  可是若南宮海天在上頭把繩於一收,他要不從不願那個洞裡贖出去碰運氣,就得跟齊九泉一樣,在洞裡待下來,不知道待到何年何月,而南宮海天會不會客他再墜回那處洞口去還是個問題。
  這條樹皮只要動一動,在上頭的南宮海天就會發覺,南宮海天一旦一發現自己沒希望得到那三招「軒轅刀法」,十之八九會一刀割斷這根樹皮。
  江山這裡正自思忖,一條細小的麻繩已墜到眼前,隨聽南宮海天說道:「姓江的,看見這條麻繩了麼,以你的身手騰出一隻手來綁綁東西應該不是難事,快點兒,別讓我等得不耐煩了,也別打什麼主意,你知道你現在是怎麼個處境。」
  江山也知道,只要那三招「軒轅刀法」在他身上一刻,南宮海天就絕不會割斷這根樹皮的。他若是聽了南宮海天的話,把那頁「軒轅刀法」綁在這條細麻繩上,交給了南宮海天,那可就很難說了。
  他這裡沒動,也沒說話。
  南宮海天在上頭又陰陰她笑道:「姓江的,你可千萬別以為那頁「軒轅刀法」在你身上,我就不會割斷你這條樹皮,我不妨告訴你,我在下游已經派了好幾條船,等你掉到江裡去,我一樣可以截住你得到那頁「軒轅刀法」,不過買到那時候你就要把命也賠上了,你年紀還沒我大,那多划不來,是不是?」
  江山道:「我要是把東西交給你,就不暗這條命了?」
  南宮海天道:「那當然,你放心,這是我們幹這一行的規矩,要財不要命,傷命不要財,這你總該聽說過吧」江山知道,這確實是幹這一行的規矩,可是這規矩不適於南宮家的人,他現在不能死,也不能讓「軒轅刀法」落進南宮海天手裡。
  他悄悄橫心咬牙,他打算冒掉進長江之險,再墜回那處洞口去。
  就在這時候,該聽南宮海天發出一聲驚叫:「是誰……」
  只聽一個清朗冰冷的話聲:「我認識你,你不認識我。」
  一頓,緊接著又道:「下頭的,這個機會可能稍縱即逝,你要把握住它。」
  旋聽南宮海天又一聲驚叫。
  江山心頭一陣猛跳,提一口氣如飛昇了上去。
  江山攀升的速度奇快,轉眼工夫離崖頂已只剩五、六丈,卻見一個黑衣漢子揮刀向著那條樹皮砍下。
  江山猛吸一口氣,大喝聲中鬆了那根樹皮騰身拔起,就在他騰起的那一剎那,那根樹皮應刃而斷。江山看得雙肩陡揚,雙手齊發,數個凌厲擋風彈了出去,只聽黑衣大漢慘呼一聲,張口噴血,往後便倒。
  就在這時候,一片白影飛了過來,耳邊並聽得一聲朗喝:「抓住!」
  江山無瑕多想,也無瑕多看,伸手抓住了那片白影,白影入握,他立即覺出那是塊綢緞。
  他抓住了白影,白影猛然地往回一帶,就藉這一帶一力,他落到了崖頂上,真是好險啊!
  抬眼看,崖上躺著三個黑衣漢子,站著一個人,赫然是「血無痕」黃君,南宮海天卻已不見了影兒。
  江山呆了一呆道:「是你?」
  握在黃君手裡的,是她那襲白長衫,此刻她披衣上身,一邊穿衣一邊道:「怎麼,不行麼?」
  江山定神一抱拳道:「大恩不敢言謝,姑娘……」
  「哎喲」黃君皺眉輕輕地叫道:「酸死了,我還是欣賞你在「百花城」那種玩世不恭、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
  江山笑道:「人總該有個正經的時候!」
  黃君穿好衣裳,一揮手道:「好了,不提了,大黑夜裡你跑到赤壁下幹什麼去了,尋寶麼?」
  江山遲疑了一下道:「我不瞞姑娘,但請姑娘為我保守此一秘密。」
  他告訴黃君,他聽說赤壁下那個洞裡住著一個殘廢老人,他懷疑這個殘廢老人是他失多年的父摯,所以他到赤壁來下去看看。他見著那個殘廢老人,果然就是他那位失多年的父摯,不過那個殘廢老人在他沒來之前已死了曰靜靜聽完了江山這番話,黃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原來是這麼回事,我還當你是下去尋寶呢,人死不能復生,我希望你節哀別太難過。」
  她居然沒問別的,沒問江山那位父摯是何許人,也沒有問江山那位父摯是怎麼失棕的,怎麼會到了赤壁下的古洞裡。
  顯然,這位姑娘不但聰明而且善解人意。
  江山要是願意說,自會告訴她,用不著她問;江山沒告訴她,就表示江山不願意說,問了豈不讓人為難麼!
  江山又何嘗不知道,他禁不住對這位姑娘產生了一份好感,人家救了他,他卻沒完全對人家說實話,儘管是不得已,他心中也有一份歉疚。
  他感激地看了黃君一眼,道:「謝謝姑娘!」
  黃君道:「謝我什麼,只為我安慰了你一句麼?」
  江山道:「姑娘,你明知道不是。」
  黃君又深深看了他一回,嫣然而笑,這一笑流露出女兒家的嬌媚和動人:「別在這兒待了,走吧!」
  江山邁步要走。忽然,他又停了步,說道:「姑娘要到哪兒去?」
  黃君道:「我無所事事,一天到晚到處逛,你要是覺得我不碠事,我願意跟你做個伴兒。」這姑娘好會說話,一句話先扣住了江山,這叫江山怎麼說?江山能拒絕嗎?那豈不表示人家姑娘磚事嗎?
  他悄悄一皺眉,只好說道:「那怎麼會……」
  黃君道:「不會就好,走吧!你走到哪兒我跟到哪兒。」
  江山沒動,說道:「姑娘,我東奔西跑累得很,也苦得很!」黃君瞟了他一眼道:「別把我當金枝玉葉、嬌生慣養的閨閣大小姐,剛沒聽我說麼,我無所事事,一天到晚到處逛。」
  江山道:「姑娘也該知道,我身上帶著一頁三招「軒轅刀法」,隨時可能招來殺身之禍的。」
  黃君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小看我了,要怕我也不會跟你做伴兒了。」
  江山還待再說,黃君目光一凝,冷冷地說道:「你後悔了是不是,你要是後悔了,可以說一句,我馬上就走。」
  江山連忙說道:「姑娘誤會了,我怎麼會……」
  黃君瞟了他一眼,道:「不會就好,那就什麼都別說,像剛才那樣兒,你怎麼能沒個伴兒,有我這麼一個伴你也不會吃顧的,走吧!」逕自擰身邁步行去。
  江山悄悄地皺眉,卻只有邁步追了上去,道:「姑娘……」
  黃君轉過頭來含情地看了江山一眼,道:「別老是姑娘姑娘的行麼?我這麼一身打扮,你偏偏口口聲聲叫我姑娘,讓人家聽見了豈不是不倫不類,這樣吧!我比你小兩歲,你叫我一聲兄弟好了。」
  江山道:「這……」
  黃君道:「這什麼,叫我一聲兄弟你會吃虧?」
  江山道:「那倒不是,只是……」
  黃君眉鋒一皺,說道:「你是怎麼了,「百花城」的你上哪兒去了,前後沒幾天,你怎麼像完全變了個人兒?」
  江山倏然而笑,點了點頭說道:「好吧!要叫兄弟就叫兄弟吧!能有這麼一個兄弟倒也不錯。」
  黃君的嬌榃上掠過了一絲喜意,她也笑了笑,說道:「這還差強人意,你剛才要跟我說什麼?」
  江山道:「我是問問,那位悔恨天,沒追上你麼?」
  黃君微愕道:「什麼時候,他追我幹什麼?」
  江山笑笑地說道:「就在遇見「桐柏五虎」之後,他覺得他跟你很投緣,想跟你交個朋友。」
  黃君眉梢兒一揚,道:「他覺得跟我投緣,想跟我交朋友?他想幹什麼?」
  江山道:「別冤枉人家,他根本不知道你是個女兒身。」
  黃君道:「你沒告訴他麼?」
  江山道:「沒有,我告訴他這個幹什麼,我還沒那麼快的嘴。」
  「那還好。」黃君瞟了他一眼道:「我不許你告訴任何人,我只讓你一個人知道。」
  江山心頭震動了一下,道:「悔恨天這個人本性不錯,而且也稱得上是年輕這一輩裡的俊彥。」
  黃君目光一凝,道:「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麼,他本性不錯,是個俊彥,那是他家的事,你幹嘛要告訴我。」
  江山道:「沒有什麼,我只是這麼說說。」
  黃君道:「他覺得跟我投緣,也得看我是不是也覺得跟他投緣,他想要跟我交個朋友,我要是不想跟他交朋友怎麼辦?」
  江山沉默了一下,緩緩地說道:「恐怕你還不知道,他的身世很可憐,有一段很悲痛的遭遇……」
  他把悔恨天告訴他的告訴了黃君,並且把自己的發現也告訴了黃君。
  最後他說道:「他所以有今天這種性情,錯不在他,他這個人要任他這麼下去,總有一天他會親手毀滅了自己,那不但可惜而且讓人心痛,我認為要是有個知心的朋友跟他在一起,隨時阻攔他,隨時規勸他,或許能使他有所改變,從而拯救了他。」
  靜靜聽畢,黃君有一段很長的時間在沉默著。
  過了半晌,她才說道:「你有這份悲天憫人的胸懷固然很好,也讓我很敬佩,可是這種事不是普通的事,尤其我是個女兒身。我也想救他,我也不忍看著他這麼下去,直到有一天親手毀滅了自己,可是我不能為他犧牲了我的一輩子……」
  江山道:「你……」
  黃君道:「你的用意或許不是這樣,可是你不能否認將來的結果必然是這樣,我要不佳這條路上走,我所做的不但白費而且會適得其反,對他一定是個大打聲,我豈不是反而害了他麼?」
  江山默然,他不能不承認這是實情。
  黃君又說道:「我認為真誠的友情一樣能影響他,那就是說你也能救他,你既有悲天憫人的胸懷,為什麼你不想法子去救他呢?你要知道,你怎麼能讓一個女兒家犧牲她一輩子為其一個人,尤其她的心已有所屬,那是世界上最殘酷的事,你為了救一個人而害了一個人,你忍心麼?這也不能算悲天憫人啊!」
  江山聽得心神連震,沉默了一下之後,他肅容說道:「謝謝姑娘,我受教了,要不是姑娘,我險些做錯了事,差一點讓我自己抱恨終生!」
  黃君唇邊泛起了一絲淒楚苦笑,道:「我沒讓你抱恨終生,我自己恐怕要抱恨終生了呢!」
  江山一怔,道:「姑娘這話……」
  黃君道:「你剛才聽見了麼,我說我的心已有所屬。」
  江山道:「聽見了。」
  黃君道:「你可知道我把心交給誰了?」
  江山心頭一陣跳動,道:「這個……我不清楚。」
  黃君目光一凝,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
  江山暗中一咬牙,說道:「真的不知道。」
  黃君美目中閃漾起幽怨的神色,道:「好吧!讓我告訴你,在「百花城」的時候,我已經把心交給你了。」
  江山心神震顫,道:「姑娘……」
  黃君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不用說了,你讓我去救悔恨天,這不是已經很夠了麼,我把我的心交給你,你卻把它推向別人,我不是要抱憾終生是什麼?」
  江山走了定神,忙道:「姑娘別誤會,你我相識才不過幾天,前後也不過見過三面而已……」
  黃君道:「對你或許不夠,可是對我來說已經很夠了,你知道「桐柏五虎」追上的時候,為什麼我也趕到了?你知道你剛才遇險的時候,為什麼我又適時地趕到了?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了,我一直在暗中跟著你,剛才我厚著臉皮,要跟你做伴兒,是想讓你慢慢知道我的心意,誰知道,你……」
  她這番話,如怨如慕,如泣如訴,聽得江山好不難受,他忍不住吶吶地說道:「姑娘我……」
  黃君微微一搖頭,道:「你不用再說什麼了,我知道這種事無法勉強,就像我不能把心轉到悔恨天的身上一樣,事到如今我地無顏再跟你結伴同行了,江湖險惡,你要小心,也多保重。」
  她那滿含幽怨的美目,忽然湧現淚光,頭忙低,轉身飛掠而去。
  江山大急,忙抬手叫道:「姑娘,姑娘……」
  黃君去勢極快,兩個起落已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江山沒再叫,手緩緩地垂了下來,胸口像塞了塊什麼,塞得他透不過氣來。
  他知道他傷了一個人的心,一個多情姑娘的心。
  他沒想到那幾面之緣,黃君就對他產生了情愫。
  他更沒有想到,他的幾句話會引來黃君赤裸裸的表白。
  他知道自己錯了,也不能否認他對黃君有好感,可是黃君沒有給他機會解釋,也走得太快了。
  其實,他應該想得到的,姑娘蕭棲梧呢?緣不過一面,相處也不過一天一夜,又對他怎麼樣了?
  也好,這樣可以專心辦正事了,這時候本不該涉及兒女私情。
  他一咬牙,猛吸一口氣,轉身飛掠而去。
  江山消失在夜色裡,適才他站立處白影一閃又多了一個人。
  不是別人,正是黃君。
  只見她淚流滿面,望著江山逝去處喃喃地說道:「我這是為什麼,我這是為什麼啊,難道是我前世欠他的?」
  她閃身欲動,忽然抬袖急急地擦去了滿面的淚漬。
  一陣衣袂破風聲由遠而近,黑影疾閃,她身後落下了兩個人,赫然是「雙鳳門」的兩個護法。一個是黑臉紫袍長髯老者,一個是紅臉紫袍矮胖老者。
  他二人落在黃君身後,立即恭謹躬下身去。
  只聽黑臉長髯老者道:「囑下斗膽,請公主回駕……」
  黃君連頭都沒回,雙眉一揚,冰冷地道:「住嘴,你們兩個願意跟就跟,不願意就先回去,我不信沒你們我就沒辦法在江湖上走動。」
  騰身掠起,向著江山逝去的方向飛追而去。
  那紅臉矮胖老者閃身欲動。
  黑臉長髯老者抬手攔住他,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要知道公主是咱們倆保著出來的,萬一出了差錯咱們倆可擔當不起。」
  紅臉矮胖老者道:「那麼你說該怎麼辦,公主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黑臉長髯老者說道:「我看不如這樣,你帶著人跟去暗中保護,我趕回去稟報門主一聲,在門主面前報個備!」
  紅臉矮胖老者遲疑了一下,說道:「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主意了,你就看著辦吧,我走了!」他騰身起,去勢如飛。
  只見遠處夜色中,十幾條黑影隨著他往同一方向掠去。
  黑臉長髯老者轉身而去,幾個起落就不見了。
  天下之大,要找一個殘廢老人談何容易?
  江山現在並不急於找那殘廢老人,他現在把殘廢老人列為了次要,他要找的是他還在人世但卻離奇失的父親。
  他認為只要能找到他父親,同樣可以知道他所想要知道的,同時也要查明白,他父親為什麼離奇失了。
  他父親的失,也是毫無蛛絲馬跡可尋,並不見得比那殘廢老人好找,可是找兩個人總比找一個人容易些,他可以在我父親之餘順便找那殘廢老人。
  要是首先找到那個殘廢老人,從而得知他想知道的,然後一一把那些罪魁禍首找出來,應該也是一樣的,說不定他父親的失琮跟那些罪魁禍苜有關。
  儘管他答應過「百花城主」要找那殘廢老人,可是,那是條件交換,即使他不找殘廢老人也無愧於心,何況他並沒有放棄!
  這一天,他到了漢陽,就順便一遊第一大禪林「歸元寺」。
  「歸元寺」在漢陽山西麓,以所雊五百羅漢馳名。
  我國寺院以五百羅漢馳名的,還有浙江的「淨慈」,廣州的「華林」,但不若「歸元寺」的雕工更細,栩栩如生,堪稱絕世之作。
  江山到了「歸元寺」前正是上午時分,這當兒香客正少,江山一個人背著手進了「歸元寺」。寺裡的院子空蕩寂靜,一個人影也看不見。
  江山四干看了看之後,邁步往大殿付去,他剛要登上大殿前石階,只聽一聲低佛號傳了過來:「阿彌陀佛,施主要燒香?」
  江山停步,循聲望夫,只見東邊廊下走來一名中年僧人,等中年僧人走近,江山便說道:「我是來拜訪寶剎方丈的,可否麻煩大和尚引見?」
  中年僧人看了他一眼,道:「施主認識我們方丈麼?」
  江山道:「我有位父摯是方丈的方外至交。」
  中年僧人道:「原來如此,施主貴姓?」
  江山道:「有勞大和尚轉告,我姓江,江河的江。」
  中年僧人道:「原來是江施主,請隨貧僧來。」他微一欠身,轉身付去。
  江山一聲「有勞」,邁步跟了上去。
  中年僧人在前帶路,繞過兩重大殿進入後院。
  但見這「歸元寺」後院花木處處,曲徑通幽,寧靜安詳之中帶著肅穆氣氛,令人俗念為之一減。
  踏進一條長廊,中年僧人停在一間禪房之前,回過頭來道:「施主請稍候!」轉身推開門行了進去。
  有頃,兩扇門又開了。
  中年僧人當門而立,合掌微一恭身,說道:「施主請進。」
  江山謝了一聲,行了進去。
  他剛進禪房,只見一個清贖老僧迎了出來,單掌立胸向江山一欠身,道:「這位想必就是江施主了。」
  江山忙一禮答道:「正是江山,打擾大和尚清栘,還望原諒。」
  老和尚忙道:「豈敢,江施主太客氣了,請坐!」
  眼前就是一個小客瞟,陳設很簡單但不失雅致。
  左牆角下一隻矮几上放著一方棋盤,兩邊牆壁上懸掛著幾幅字畫,居然都是出自名家的手筆,顯見這位方丈是位「雅僧」!
  賓主落座後,中年僧人獻上香茗,老和尚含笑說道:「老衲眼拙,施主以前沒來過「歸元寺」吧?」
  江山欠身道:「這是我頭一次朝拜「歸元寺」,不過,以前我常聽我一位父摯提起過,我這位父摯對大和尚的胸蘊備加推崇。」
  老和尚微一欠身道:「施主誇獎了,若衲冒昧,敢問施主這位父摯是…江山道:「就是美號「神手書生」的楚凌霄楚大俠。」
  老和尚微微一怔,道:「原來楚大俠是施主的父摯輩,楚大俠是老衲的方外至交,說起來彼此就不是外人了。」
  江山道:「以往常聽楚大俠說,他經常到「歸元寺」來跟老和尚作竟日之談,或書畫,或琴棋,自大和尚處獲益匪淺!」
  老和尚哈哈大笑道:「那是楚大俠過獎,承蒙楚大俠這位當今奇人,不以老衲庸俗見棄,折節下交,若衲每每引以為榮,楚大俠胸羅鸄世之才,所學浩瀚如海,豈是老衲這庸俗老僧能及萬一的。」
  江山道:「大和尚謙虛了。」
  老和尚收斂了笑容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若衲的方外之交不少,但楚大俠才是老衲敬佩的第一人。」頓了頓又道:「施主來得正好,若衲一事不明,正可向施主。請教一下,誠如施主所說,楚大俠以往經常到「歸元寺」來作竟日的盤桓,可是如今已有好幾年沒來了,要是老衲沒有記錯,他上一次到「歸元寺」來至今已有四、五年了,不知是什麼原因,施主可否賜告?」
  顯然這位方丈還不知道他那位方外至交出了事。
  江山點點頭道:「不瞞大和尚,家父也有四、五年沒見楚大俠了,日前特著我往楚大俠府上探望,不料楚府已成了一座空宅,我突然想起楚大俠是大和尚的方外至交,以前常到「歸元寺」來,所以找不揣冒昧特來拜訪大和尚,原以為可從大和尚這兒打聽到楚大俠的行止,不料大和尚也有四、五年沒有見著楚大俠了!」
  老和尚輕「哦」了一聲,道:「原來楚大俠已經舉家遷往他處去了,那也就難怪沒他的消息了。」
  江山說道:「想見得,楚大俠上一次到「歸元寺」來時,並沒有跟大和尚言及他遷之事!」
  老和尚搖頭道:「沒有,要不然老衲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江山沉默了一下,說道:「這件事看似平常,其實仔細推敲起來,並不平常,乍看起來楚大俠似乎是舉家他遷了,但以找看來……」
  老和尚忙道:「如何?」
  江山道:「以找看楚大俠大概不是搬了家,即便真是舉家他遷,也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原因。」
  老和尚道:「施主何以見得?」
  江山道:「大和尚請想想」寶利是他經常作竟日盤桓的地方,大和尚是他的至交好友,家父也是他的莫逆之交,他若是舉家他遷,焉有不讓這兩處知道的道理」老和尚眉鋒微微一皺,沉聲說道:「這倒是,施主說的是理,乍聽施主說起,若衲本以為楚大俠是搬了家,如今聽施主這麼一說,若衲也覺得事有蹊蹺,以施主看……」
  老和尚突然肅容合什道:「我佛保佑!」
  江山道:「大和尚知道,楚大俠是武林中人,武林中的事那就很難說了!」
  江山目光一凝,說道:「大和尚可還記得,楚大俠上一次到「歸元寺寺」來是什麼時候呢?」
  老和尚點點頭,道:「記得,若衲記得很清楚,因為楚大俠那一次來曾經把一樣東西寄放在老衲處,那一天正是七夕!」
  七夕是七月十五以前,沒什麼,可是,若和尚所說的那樣東西卻引起了江山的注意了。
  他忙說道:「但不知楚大俠寄放在大和尚虛的那樣東西是……」
  老和尚道:「那是一幅女子的畫像,而且是畫中人送給楚大俠的……」
  江山呆了一呆,道:「是幅女子畫像?而且是畫中人送給楚大俠的?」
  老和尚道:「老衲原不知那是一幅女子畫像,只因它裝在一個檀木盒裡,捲起來長不過尺餘,還是老衲第二天收拾東西把那擅木盒碰掉了地,那幅晝從盒裡滾出來展開了,老衲才知道那原來是一幅女子畫像。」
  江山道:「那怎麼得知是晝中人送給楚大俠的?」
  老和尚說道:「老衲發現是一幅女子畫像,當時就是一怔,忍不住再一細看,又發現那幅晝上款寫著楚大俠的大名,下款署名兩字含煙,上端並有題詩,若衲已經記不清楚那詩句了,不過從那些詩句中,若衲看出那畫中女子含煙,應是楚大俠的紅粉知己。」
  含煙?紅粉知己?江山暗暗地忖思了一下,他母親雖然在他襁褓中便過了世,但他知道他母親並不叫台煙,顯然的這是另外一個女子。
  江山望著大和尚,道:「大和尚可否把那幅畫拿出來讓我看看?」
  老和尚輕「哦」地一聲,說道:「那幅畫像楚大俠已取去了,是楚大俠托人來取回去的。」
  江山微微一愕,道:「大和尚可記得是那一天麼?」
  老和尚道:「老衲記得,那一天正是八月中秋。」
  江山呆了一呆,道:「五年前的八月中秋?」
  八月中秋是七月十五一個月以後,這就不對了!
  江山心頭一陣跳動,道:「大和尚,那幅畫像不是楚大俠自己來拿的,是他托人來拿的?」
  老和尚道:「正是。」
  江山急急問道:「那個人可曾告訴大和尚,楚大俠為什麼自己不來,他當時在什麼地方呢?」
  老和尚道:「老衲記得,那人說楚大俠有事自己不能來,卻沒有說明楚大俠到底有什麼事,也沒有說楚大俠當時在什麼地方!」江山道:「那人可曾帶著什麼憑藉之物,譬如楚大俠的親筆信,或者是其他什麼信物……」
  老和尚說道:「這倒沒有,因為楚大俠把東西寄放在老衲這件事,應該只有楚大俠和老衲知道,既有人來取,而且明言是受楚大俠所托,若衲自不疑有他!」
  江山暗暗皺了眉,道:「那個人可曾告訴大和尚他性什麼,叫什麼,跟楚大俠是什麼關係?」
  老和尚說道:「也沒有,他來去甚為匆忙,不過趕巧了,正好那天有位進香的施主在他離去時看見了他的背影,老衲聽那位施主說:『這位爺怎麼跑到漢陽來燒香了?』等那人山寺以後,若衲曾問那位施主,據那位施主說那人是揚州地面上一個江湖人物,姓樂,叫什麼老衲記不得了,外號好像叫什麼「拚命三郎」,跟水滸傳上的石秀一樣。」
  江山道:「拚命三郎,姓樂,大和尚可記得這個姓樂的長得什麼模樣?」
  老和尚道:「三十多歲年紀,個子不高,同稱得上是短小精悍!」
  江山又問道:「大和尚可否再告訴我,那位名叫台煙的書中女子長得是個什麼模樣兒?」
  老和尚道:「施主該知道,晝畢竟是晝,跟本人多少有點出入,不過老衲可以告訴施主,那畫中女子長得極美,若是那女子的本人跟晝上的妯一模一樣的話,她可以當之天下第一美人而無愧。」
  江山心中盤算了一下,道:「大和尚,自從那幅晝被姓樂的取走之後,這幾年中,有沒有人再來找大和尚要晝呢?」
  老和尚搖頭道:「沒有,想來他確是受楚大俠之托吧!」
  江山點點頭,道:「大和尚說得是。」
  頓了頓,他站了起來,抱拳說道:「多謝大和尚,我不虛此行,倘若藉大和尚的指點能找出楚大俠,大和尚功德無量,打擾了,告辭!」
  老和尚跟著站起來,道:「施主請在「歸元寺」用些齋……」
  江山道:「謝謝大和尚,盛情心領,武林中事詭譎難測,能早一點找到楚大俠,要比遲一天找到他好,我不敢多耽誤,大和尚請留步。」
  這句話說完,他人已在房門外。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06:26

第09章 揚州名伶
  難怪他急,這條線索不啻是天上掉下來的,事隔五年了,誰知、事情有沒有變化,他如今是恨不得插翅飛到揚州去。
  江山走了,等到老和尚和中年僧人追出禪房,江山已然走得沒衫了。
  中年僧人說道:「這位施主走得好快啊!」
  「的確!」只聽一個陌生口音接道:「這小子輕功不俗,走得當然快!」
  中年僧人和老和尚忙循聲望去,兩個人看得俱都一怔!
  長廊上,兩個人的身後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多了幾個人。
  一個華服胖漢跟幾個神情驃悍的黑衣漢子。
  中年僧人訝然注目,說道:「施主幾位是……」
  華服胖漢英吟吟地道:「和尚,別問我什麼,只答我話就行了,告訴我,姓江那小子到你們『歸元寺』幹什麼來了?」
  中年僧人聽對方的口氣不對,一時沒敢貿然答話,當即轉望老和尚。
  老和尚畢竟鎮定些,低誦一聲佛號,上前一步,合什躬身道:「老衲『歸元寺』主持悟靈,請教施主高名大姓,怎麼稱呼?」
  華服胖漢依然笑吟吟地道:「你沒聽我說麼,不要問我什麼,只要回答我的問話就行了。」
  老和尚道:「適才那位『歸元寺』的施主當然是來禮佛的。施主請想,施主們到「歸元寺」來,還能幹什麼?」
  華服胖漢英笑地道:「和尚,你們這座『歸元寺』建有多少年了?」
  老和尚道:「有好幾百年了,施主問這……」
  華服胖漢微微點頭說道:「不愧是漢陽第一大禪林,和尚,我如忽然放把火把它燒了,是不是人可惜了?」
  老和尚不禁瞼色一變,道:「施主這話……」
  華服胖漢含笑著說道:「老和尚,答我的問話,姓江的那小子到你『歸元寺』來,是幹什麼來的?」
  老和尚道:「老衲剛才已奉知施主……」
  華服胖漢一抬手道:「給我準備!」
  一名黑衣漢子探懷摸出一個火摺子打著,抬手舉到了窗戶上,再近一點非點著了窗戶不可。
  老和尚神情一肅,道:「阿彌陀佛,施主,這是佛門清靜地,『歸元寺』迄今已數百年了,廣納十方香火……」
  華服胖漢英笑道:「和尚,我不信這個,幹我這一行的也不能信這個,要是信這個我就只有改行了,再說我本不願意這麼幹,是你逼我的,要有什麼罪過該是你的,不是我的,懂吧!」
  老和尚低誦一聲低號道:「只要施主能心安理得,那就焚燒吧!」
  話落,他閉上了兩眼。
  一名黑衣漢子忽然冷冷地說道:「我倒要看看你這老和尚一身骨頭有多硬。」他邁步就要逼過去。
  可是他腳下剛動就被華服胖漢攔住了,只聽華服胖漢輕喝道:「大膽!怎麼能對出家人無禮。」
  轉望那舉著火摺子的黑衣漢子說道:「『歸元寺』的香火不夠旺盛,咱們給它添點兒好了。」
  黑衣漢子舉著火摺子就往窗紙上一碰,眼看人摺子就要碰上窗紙,突然黑衣漢子叫一聲,撒手丟下火摺子,左手抓著右腕,右手背上鮮血直往下滴。
  一眾黑衣漢子勃然變色,怒叱聲中就要撲向老和尚。
  華服胖漢抬手一欄,叱道:「笨蛋:就憑你們怎麼能不吃虧,找錯人了!」
  他緩緩轉身向後,一眾黑衣漢子也忙轉過身,兩三丈外,長廊盡頭,站著一個白衣少年。
  華服胖漢兩眼精芒暴閃,道:「又是你,你可真是陰魂不散啊!」
  那白衣少年冷冷地道:「彼此彼此,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華服胖漢道:「你跟姓江的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何每每專壞我的事?」
  白衣少年道:「我麼,我是江山的朋友。」
  華服胖漢道:「你可知道我是什麼人?」
  白衣少年冷冷她笑道:「當然知道,專門乘人之危、怕硬欺軟的鼠輩。」
  雨聲怒叱,兩名黑衣漢子閃身撲了過去。
  白衣少年臉色一寒,道:「憑你們也配跟我動手,給我滾回去。」
  只見他一揚手,冷電般銀光兩閃,兩名黑衣漢子大叫捂臉,踉蹌暴退,鮮血順著指頭縫兒流了下來。
  白衣少年拍拍手冰冷地道:「你們沾了『歸元寺』的光,要不是因為這是佛門清靜地,我就讓你們兩個躺在這兒。」
  誰也沒看清楚那閃了一閃的銀光是什麼,這一手鎮住了其他的黑衣漢子,沒一個敢再輕舉妄動。
  華服胖漢臉色大變,道:「你究竟是哪條線上的,報個萬兒……」
  白衣少年冰冷地道:「憑你們這些專門乘人之危、欺軟怕硬的鼠輩還配問我的姓名?」
  華服胖漢仰天厲笑道:「好,好,好,朋友,你也太狂了,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不給你一點顏色看看,你也不知道我南宮某人的厲害。」
  話雖這麼說,卻不見他動。
  白衣少年的臉色忽地一變,只聽他冷冰地叱道:「好卑鄙的東西,你居然施起毒來……」
  華服胖漢冷冷地道:「什麼叫卑鄙,我向來只求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現在你知道厲害了吧!」
  白衣少年冷冷地道:「你是作夢,彫蟲小技難登大雅,這些下五門玩意兒豈能傷得了我,留神你那只下流卑鄙的爪子。」
  他一揚手,銀光一閃,直奔華服胖漢右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華服胖漢顯然怕了這個不知是什麼的玩意兒,他不敢輕攫銳鋒,一驚之餘只有連忙閃身躲避。
  別看他胖,他動起來還真靈活,一步便跨出數尺去。
  他躲得不能說不夠快,哪知那線銀光像長了眼似的,方向忽地一變,也跟著追了過來,一剎那間使到了眼前。
  華服胖漢大鷩失色,如今那線銀光襲的是他的門面,匆忙之間他只有低頭躲避,他一低頭,「噗」地一聲,那線銀光正打在他髮髻之上,縛頭髮的絲帶斷了,頭髮立即披散了下來。
  華服胖漢心膽俱裂,厲嘯一聲騰空飛射而去。
  他這一跑,那些黑衣漢子哪還敢多停留,喪家之犬般也跟著跑了。
  一轉眼間,連影兒都看不見了。
  老和尚走了定神忙走了過去,衝著白衣少年肅然合什躬身,道:「施主義伸援手,使得這座數百年古剎得免毀於一日一,功德無量,若衲跟『歸元寺』施眾俱皆感激,我佛也當庇佑。」
  白衣少年臉上冰冷之色一掃而淨,忙答一禮道:「舉手之勞,同足掛齒,再說我也是江山的朋友,若禪師別客氣了,請告訴我那位仁兄到什麼地方去了。」
  老和尚道:「自當奉告,江施主往揚州去了。」
  白衣少年微微一怔,旋即拱手說道:「多謝老禪師,我還要追趕我那江兄去,就此告辭了。」
  他轉身要走,忽又轉回身來,遲疑了一下,道:「老禪師可否告訴我,我那江兄到「歸元寺」來幹什麼來的?」
  老和尚也遲疑了一下,但他旋即肅容說道:「這座數百年的古剎以及老衲等的性命都是施主救的,再說施主也是江施主的朋友,老衲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當即他就把江山的來意概括地說了一遍。
  靜聽之餘,白衣少年滿臉都是訝異之色,容得老和尚把話說完,他立即接道:「有這種事,我早料他……這麼說老禪師以為他是趕赴揚州找那姓樂的去了?」
  老和尚點點頭道:「是的,施主不以為然麼?」
  白衣少年忙道:「不,我也這麼想,多謝老禪師,告辭了。」
  老和尚怔了怔,旋即閉目合什:「阿彌陀佛,願吉人天相。」
  在中國歷史上,揚州佔有很重要的地位,與蘇州齊,玉樹瓊花,綠楊明月,人已傳誦海內。
  經典上原說:「淮海皆揚州」,爾雅上更說:「江南曰揚州」。
  當時的揚州包括江蘇、安徽、江西、浙江及福建諸省,直到隋唐以,改置揚州於江都,唐後直稱江都為揚州,當時的揚州不亞於蘇杭,而其金粉之皿則遠過於秦淮。
  由唐以迄於清嘉慶以前,揚州最為繁榮,東南數百萬漕舟浮江而上,此其咽喉,商旅畢集,有十里長街及二十四橋之勝。
  在話中有「綠楊城廓是揚州」之句,也有「瞟綞十萬貫,騎鶴下揚州」之詩句,風流的杜牧更有:「落拓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這麼一首膾炙人口的話,由此可見揚州金粉之盛,地由此可見揚州是多麼的誘惑人。
  在揚州南大街有這麼一座酒樓,飛簷狼牙,富麗堂皇,美輪美奐,門口那對朱紅的巨柱上掛著一對筆力勁遒、鐵劃銀釣的對聯:「春風閩苑二十客,明月揚州第一樓!」
  這座酒樓就叫「揚州第一樓」,漆金的招牌掛得高高的,老遠就看得見。
  揚州是個金粉極盛的繁華所在,歌台舞榭,酒樓茶肆多得不可勝數,而且都具相當的規模。
  為什麼這座酒樓敢誇「揚州第一樓」,自然有它的道理。
  第一:「揚州第一樓」不但大而且富麗堂皇,美輪美奐。
  第二:名廚、名酒、名菜。
  第三:歌妓眾多出色,南國紅粉也好,北國胭脂也好,都是「揚州第一樓」主人千挑百選,不惜重金聘來的,因之她們人美,歌佳,個個色藝雙絕。
  當然,士「揚州第一樓」擺桌筵席也好,小酌一番也罷,卻貴得嚇人,稍微差一點兒的都有自知之明,不敢問津,只有站在遠處聞聞酒菜香、聽聽歌聲的分了,有錢的巨賈富紳卻一擲千金,毫無吝嗇。
  因之「揚州第一樓」賺的是這些有錢大老爺的白花花銀子,久而久之,「揚州第一樓」成了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去的地方。
  每日車水馬龍,川流不息。水漲船高,這麼一來無形中抬高了「揚州第一樓」的身份。「揚州第一樓」也就更出名了。
  當然,魚幫水,水也幫魚,去揚州沒有比上周「揚州第一樓」更為光彩的事兒了。
  誰要是到揚州沒有上周「揚州第一樓」吃頓飯、喝杯酒,那就等於沒去揚州,也就表示你榩裡稀鬆,沒什麼身份,沒什麼地位,商場也贖,官場也好,准永遠抬不起頭來。
  這當兒正是華燈初上,「揚州第一樓」前停滿了車馬,「揚州第一樓」每晚喧鬧達九霄,足把整座「揚州城」都震動了。放眼望去,「揚州第一樓」坐滿了當紳巨賈,一個個衣著鮮明,紅光滿面。
  四、五十張大大小小的桌子是弧形排列著,正對著一座上鋪紅氈、兩尺多高的半圓的怡子。
  台上兩邊是絲竹管絃各種樂器的伴奏,靠裡垂著一幅珠簾,簾後如今隱隱約約地可以看見一個女子的身影,高挽著雲髻,細束著柳腰,餐影釵光,極為動人。
  滿樓的酒客幾百道的目光都盯在那幅珠簾上,停杯的停杯,放箸的放箸,目光中都帶著焦急。
  而最焦急的一雙目光則屬於離怡子最近的一位年輕青衫客。
  這位青衫客看上去只有二十多歲,長眉鳳目,唇紅齒白,俊俏風流,手裡一把玉骨摺金扇,扇穗兒上墜著一顆小拇指大小的明珠,左手還戴著一杴玉板指,一副富家公子哥兒模樣,只是油頭粉氣濃了些,而且目光還有點兒邪而不正。
  這當兒,絲竹管絃奏了一個段兒,突然間一個清脆甜美的歌聲傳出,緊接著珠簾掀起,裙角微揚,水袖瓢瓢,出來了一位風情萬種、嬌媚無限的唱歌人兒。
  但見她美目微瞟,秋波流轉,滿樓酒客似乎都被單在了這雙龍蝕入骨、銷人魂的目光裡。
  有錢的大老爺為的就是這個調調兒,驀雷般的一聲當頭彩,震得「揚州第一樓」為之一晃,喊叫聲中酒客紛紛向台上舉起了杯。
  怪的是只有那俊俏青衫客沒喝彩,他不但沒有喝彩,反而臉色一變站了起來,他抬手就叫夥計。
  這種主顧夥計哪敢怠慢?三腳並兩步地跑了過來,近前欠腰暗笑,小心翼翼地道:「公子爺有什麼吩咐?」
  俊俏青衫客生了下去,皺著眉兒,道:「怎麼回事,今天晚上雪豐芳雪姑娘又不出場了麼?」
  那夥計忙陪笑著說道:「這個小的不清楚,小的只聽說雪姑娘生病了,大半是不能夠出場了。」
  俊俏青衫客道:「我知道她病了,我不是頭一回來,這半個月來我每天都到「揚州第一樓」來喝酒,只為聽雪姑娘一曲,我來的第三天她就病了,到今天都已十幾天了,她的痛還沒有好麼?」
  那夥計陪著笑臉道:「公子爺你千萬見諒,大半是雪姑娘還沒好,要不然她不會不出場的。」
  夥計說的是理,奈何俊俏青衫客也聽不進去,皺著眉焦躁地一擱手道:「叫個說得上話的來。」
  夥計連聲答應,轉身要走。這當兒,恰巧一名瘦高中年漢子往道邊走了過來,夥計忙道:「三節,你來得正好,這位公子爺有事找您。」─瘦高中年漢子臉上沒一點表情,大剌剌地向夥計擺擺手,夥計走了,他上前兩步馬上換了一張臉,滿臉堆著笑容欠聲說道:「公子爺,你找我麼?」
  俊俏青衫客道:「你是管事,管不管這些唱歌姑娘的事?」
  兒,是這兒的管事,你有什麼吩咐?」
  俊俏青衫客看了他一眼,抬了抬玉骨摺金扇。
  金三忙稱謝坐下。坐定之後,他猛然又道:「公子爺,你問雪姑娘……」
  俊俏青衫客說道:「聽說雪姑娘病了?」
  ,金三道:「是的,姑娘家身子弱,著了點兒涼,躺在床上有十幾天了。」
  俊俏青衫客道:「這個我知道,我來聽了她三回歌她就病了,一病就是這些日子,它的痛好點了麼?」
  金三道:「承蒙您關注,已經好了。」
  俊俏青衫客一喜忙問道:「好了嗎?既然好了,今天晚上為什麼沒出場?」
  金三看了他一眼,笑道:「公於爺,病剛好總得歇息兩天呀,剛好就出場,萬一再躺下去那可怎麼辦,您不知道,雪姑娘是我們這兒的頭牌大紅人兒,有多少客人就是為聽她唱歌來的,她要是連著幾天不出場,我們第一樓的損失可就大了……」
  俊俏青衫客吁了一口氣,道:「你只知道你們第一樓的損失,恐怕你還不知道,我的損失也不小……」
  金三忙道:「是,是,是,你天天來捧場,花的……」
  俊俏青衫客淡然笑道:「金管事,你太小看我了,對這個,我不計較花費,我一擲萬金毫不吝嗇,這不算我的損失,根本也就不值一提,我是說這些日子來寢難安枕,食不甘味,卻快把兩隻眼睛盼瞎了……」
  金三唇邊掠過一絲笑意,「哦」了一聲道:「原來您是指這個,我失言,我失言,您千萬多包涵。」
  看了看青衫客,又道:「聽您這麼說,您對雪姑娘似乎……」
  他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俊俏青衫客剎時間意興飛揚,將玉骨摺金扇在左手心敲了一下,道:「我不瞞你,我歷盡擅板,閱人良多,這位雪姑娘卻是我生平僅見,她不但人長得不同,而且歌藝也是一流,她的歌讓我如醉如癡,她的人讓我夢魂縈繞……」
  金三節唇邊又掠過一絲笑意,這種笑意帶著一種詭異:「公子爺,你真是個內行人,但我們這些主顧們,想一親芳澤的可大有人在啊!」
  俊俏俏青衫客眉梢微微一揚,「哦」地一聲,道:「是麼?」
  金三道:「別的不提,提起來也不勝提,我只跟您提一位,雪姑娘這十幾天不是沒出場麼,可是,有位大爺照樣每天來,而且每天必定有賞,只是雪姑娘不在場,我們沒敢代姑娘收下……」
  俊俏青衫客突然笑了,一口牙好自好自,說道:「金管事,你可知道那位客人是誰來了?」
  金三道:「不知道,我沒見過,聽說是位金陵來的傳公子。」
  俊俏青衫客玉骨摺金扇向胸口一指,道:「金管事,金陵的傳公子,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金三兩眼一舒,「哦」地一聲,道:「這麼說,您就是那位金陵傅公子啊?哎呀,失敬,失敬,我金二兒有眼無珠,簡直太失敬了……」
  身子往前一探,滿臉是笑,笑得有點邪。
  只聽他輕聲地又說道:「傅公子,你也別想這個、怨那個了,金三兒給您送藥方兒來了,你只要照方兄抓藥,准保您的相思病霍然而愈。」
  說著,他從袖子裡摸出了一張摺壘紙,是一張薛濤松花小箋,雪白中透著一陣陣的淡淡幽香。
  俊俏傅公子一怔,鳳目猛睜,忙伸手接過,迫不及待地展開一看,滿臉驚喜,一陣的激動。
  小箋上面寫著:「蒙君關愛,承君厚賜,妾私心甚為感激,為酬知音,敬備水酒,望席散撥冗,妾當剪燭以待。
  雪艷芳。」
  俊俏傅公子看完了,笑道:「好極了,好極了,簡直太好了,請代我答覆雪姑娘一聲,我准到,我准到。」
  金二一起來微一欠身道:「那……我就告退了。」
  俊俏傅公子一抬手道:「慢著。」抖手一片金葉子落在桌上。
  金二一忙伸手拿了起來,千恩萬謝地退著走了。
  俊俏傅公子沒聽見他謝什麼,也沒看見他差點把頭碰到了桌子,兩手捧著那薛濤小箋就近鼻端深深一聞,閉上了眼:「得蒙姑娘垂青,傅怡紅願長侍妝台,永為不貳之臣!」
  俊俏風流的博怡紅只那麼一個人,想什麼時候席散就什麼時候席散,可是薛濤箋上那兩字席散指的不是傅怡紅一個人,而是指整座「揚州第一樓」席散!
  前後沒多久,傅怡紅卻像過了好幾年,好不容易席散了,傅怡紅迫不及待地下了「揚州第一樓」。
  有錢能使鬼推磨,金三已在門外候駕了。
  金三的身旁是輛單套黑篷馬車,金二滿臉堆著笑意,哈腰擺手,說道:「傅公子,您請上車。」
  傅怡紅微微一怔,道:「怎麼嗎?雪姑娘不是住在……」
  金三陪笑道:「不跟您說過麼,雪姑娘是我們「揚州第一樓」的頭牌大紅人兒,我們東家難道讓她住在樓後那幾間破房於裡?告訴您吧,雪姑娘的住處可氣派著呢!」
  傅怡紅「哦」地一聲,道:「在什麼地方?」
  金三道:「瘦西湖。」
  傅怡紅微微一愕,旋即點點頭道:「對,「瘦西湖」,只有她配住「瘦西湖」,也只有「瘦西湖」才配得上她,美人名湖,相得益彰。」
  他撩去登上了馬車。
  馬車在夜色中疾駛,約莫頓飯工夫後,停了下來,車簾掀起,金三哈腰恭請下車。
  傅怡紅下車一看,只見置身處已在「瘦西湖」畔,幾棟珠樓晝閣依山面水,燈光徹透,朱瀾翠檻,美輪美奐。
  金三在前帶路,踏著青石小徑到了兩扇小小朱門前,金二輕叩珠門,一陣輕盈步履聲從裡頭傳了出來。
  兩扇朱門開了,一名青衣少女向著金二盈盈一禮:「三爺!」
  金三忙道:「這位就是傅公子,快見過。」
  青衣少女當即轉向傅怡紅,又是一禮:「小婢春喜見過傅公子!」
  傅怡紅一片金葉遞了過去,道:「這算是我的見面禮,姑娘拿去買花戴吧!」
  青衣少女剛自一怔,金三在旁說道:「還不快接過去謝賞。」
  青衣少女雙手接過,施禮再三稱謝。
  金二一旁哈腰陪笑道:「傅公子,讓春喜給您帶路吧,我不暗您了。」
  他哈著腰往後退,傅怡紅則跟著青衣少女進了兩房小小朱門。
  不大的一個院子,走過花問小徑到了一間晝閣裡,小巧的一間晝閣,但卻富麗堂皇,美輪美奐。
  紅氈鋪地,紗燈高懸,小小一張方桌,精美小菜幾樣,銀壺、牙箸、琉璃盞,沒有一樣不氣派,沒有一樣不講究。
  但這些都不及桌旁站的那個人兒。
  這些名貴的東西跟這個人兒一比,俱都黯然失色了。
  蟬翼般的雪白衣裳,淡淡地一絲兒笑意,人蛾眉淡掃,脂粉不施,渾身上下淨透得不得了。
  雪白的肌膚、窈窕的身材,豐長的臉蛋兒配著一副俏麗甜淨的肩眼,素淨、淡雅、還帶點兒逼人的冷艷,就跟案頭花瓶裡的蘭花一樣。
  雪艷芳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她的美是與眾不同的。
  它的美中帶著點憔悴,帶著點瘦弱,眉梢兒也挑著些淡淡的憂鬱,這就是她長得與眾不同的地方。
  而且她多少還帶著些病容,但無損她的姿容,反而益發顯出了她那與眾不同的美。西子捧心不最美的麼?
  傅怡紅自稱歷盡檀板、閱人良多,但此刻他看直了眼!
  倒是雪艷芳,一雙眸子裡飛閃過一絲兒奇亮的光芒。然後她笑了,是那一絲淺淺她笑:「我算著公子該到了,果然不錯,您請坐吧!」
  傅怡紅定過了神,但一雙目光仍盯在雪艷芳那張清麗的嬌榕上,他的目光本來就有點邪而不正,怪的是現在居然一點邪意也沒有了。
  他上前致意道:「姑娘好點兒了麼?」
  雪敷芳道:「謝謝公子,已經好了,一點小病勞公子這麼關注,真是感到不安,您請坐。」
  傅怡紅仍站著沒動,道:「姑娘千萬別這麼說,恕我唐突直說一句,姑娘身子不適,我覺得比我自己書場大病都讓我難受。」
  雪艷芳嫣然而笑,說道:「公子真會說話。」
  傅怡紅道:「雪姑娘,我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
  雪艷芳沒說什麼,淺淺一笑,輕抬皓腕再肅容。
  傅怡紅似乎這才發現雪豐芳讓他坐下,輕「哦」一聲,忙走了過去。
  坐定,雪艷芳親手拿起銀壺斟了兩杯酒,然後凝眸舉杯道:「千里知音難遇,蒙公子不以風塵見薄,這麼的愛護我,芳無以為謝,僅以一杯水酒略表甘心,我先乾為敬了。」她舉杯就要就唇。
  傅怡紅抬手一欄道:「姑娘別喝,還是讓我喝吧!」
  雪艷芳微愣說道:「這是為什麼?據我所知,在這種情形下,客人都會想盡辦法讓我們多喝點兒……」
  傅怡紅正色說道:「姑娘鬻歌生涯,最好別喝酒,酒最是傷嗓子,而且姑娘病體初癒也不宜喝酒,我把姑娘當成朋友,希望姑娘也別把我當客人。」
  雪艷芳美目閃過一絲異采,道:「公子把我當朋友,真的麼?」
  傅怡紅一陣激動道:「不瞞姑娘,我家世居金陵,是武林中有數的幾個世家之一,金陵是個怎樣的地方姑娘該清楚,金粉之勝不下於揚州,我仗著父母的寵愛以及家裡有錢,一直很荒唐,歌台舞榭、青樓妓院無不涉足。
  我閱人良多,什麼樣的女子我都見過,可是雪姑娘你,卻是我生平僅遇,姑娘的歌聲不同凡響,姑娘的風度氣質也跟一般鬻歌女子不同,不知道怎麼回事,面對著姑娘,不但使我毫無邪念,而且使我深悔過去的荒唐……」
  雪敷芳嫣然笑道:「公子使我引為無上榮寵。」
  傅怡紅正色道:「我這都是肺腑之言,希望姑娘不要把它當成花言巧語。」
  雪艷芳斂去了笑容,道:「我沒想到公子對我這麼抬愛!」
  傅怡紅歎了口氣,道:「說出來不怕姑娘見笑,半個月前見姑娘頭一面就使我夢魂縈繞不能自己,這半個月來姑娘身罹微恙不能出場,吏便我寢難安枕,食不甘味,幾乎盼瞎了這雙眼。」
  雪艷芳清麗嬌榕上飛快掠過一絲感動神色,道:「公子既是這麼抬愛我,就不該天天到「揚州第一樓」去!」
  傅怡紅連忙說道:「姑娘,這是為什麼?」
  雪豐芳道:「公子,「揚州第一樓」跟銷金窟沒什麼兩樣,府上縱有金山銀山也會花光的。」
  博怡紅苦笑一聲,道:「我剛才不是告訴姑娘了麼,我已無法自制了,再說只為了能見姑娘一面,我能不惜一切。」
  雪艷芳嬌榃上掠過一絲異樣的神色,道:「聽了公子的話,使我深悔邀約公子到這兒來……」
  傅怡紅臉色微變,道:「姑娘這話……姑娘難道沒把傅怡紅……」
  雪艷芳道:「事實很明顯,公子,你這樣下去只有一條路可走,可是以公子的家世,不會容許公子跟我這麼一個身在風塵的鬻歌女子……」
  傅怡紅急迫:「姑娘……」
  雪艷芳鄭重地說道:「公子,你的家世你清楚,以前你只是逢場做戲,老人家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一日一你真要個風塵女子進門,就截然不同了。」
  傅怡紅眉一揚道:「我不能否認姑娘說的是實情,可是在下以為只要在下沒把姑娘當成風塵女子這就夠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08:32

  雪艷芳道:「公子!」
  傅怡紅忽然站了起來,激動地道:「只要姑娘將來不嫌傅怡紅,我可以棄一切於不顧,我這話神人共鑒,倘有半句虛言,日後倘有負姑娘,有如此酒。」
  他伸手抓起了酒杯。
  雪艷芳霍地站起,伸柔荑按住了他的手,急道:「公子,這杯酒喝不得」
  傅怡紅目光一凝,道:「為什麼呢?姑娘。」
  雪豐芳遲疑了一下,旋即一整臉色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告訴公子了,杯酒公子要是喝下去,公子的神智就會完全受人控制,公子明白了麼!」
  傅怡紅臉色大變,兩日精芒暴閃,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我只當「揚州第一樓」是座尋常酒樓,原來骨子裡……請姑娘告訴我,他們是個什麼組織,幹的是什麼勾當?」
  雪托芳收回手去,微微搖頭道:「公子不要問了,他們的勢力很大,公子一個人客居揚州,犯不著招惹他們……」
  傅怡紅道。。「姑娘的意思我懂,只是姑娘有一點還不明白,傳家乃武林世家,傅怡紅憑一身家學,自己也在武林中爭得一席之地,姑娘也該聽說過「武林六公子」之名吧?」
  雪豐芳美目微睜道:「聽說過,難道公子……」
  傅怡紅道:「姑娘既知「武林六公子」,怎麼不知道金陵傅怡紅這「花花公子」名列第一。」
  雪艷芳輕叫一聲道:「原來,公子就是名列「武林六公子」之苜的「花花公子」……」
  傅怡紅道:「從今夜起,傅怡紅要一改過去荒唐,洗面革心重新做人,這「花花公子」名號不要也罷!」
  雪艷芳道:「公子,我不知道他們是個什麼樣的組織,我只知道他們專下手富家或是在武林中有成就的,利用我們這些唱歌的人制住對方之後,就把他們送往一個秘密處所,我只知道這些,現在我就叫春喜讓公子從後門出去……」
  傅怡紅道:「可以,請姑娘收拾收拾,跟我一塊走!」
  「不!」雪艷芳忙道:「我不能跟公子一塊兒走……」
  傅怡紅道:「難道姑娘不願意跟我走?」
  雪艷芳微微搖頭道:「不是不願意,是不能……」
  傅怡紅道:「姑娘不必怕什麼,天塌下來自有我頂著。」
  雪艷芳道:「公子誤會了,我不是怕什麼,我是……反正,我不能跟公子一塊兒走就是了。」
  傅怡紅道:「我不知道姑娘為什麼不能跟我走,可是姑娘要知道,姑娘這麼放走了我,他們不會饒了姑娘。」
  雪艷芳臉色一變,道:「這個不要緊,我自有辦法應付。」
  傅怡紅點點頭道:「也好,那我就留下來跟姑娘一塊兒應付他們。」
  雪艷芳忙道:「公子,你何必……」
  傅怡紅一陣激動,道:「在下不妨告訴姑娘,在下已把姑娘當成了我的人,從現在起,哉絕不離開姑娘一步。」
  雪艷芳面泛焦急之色,道:「好吧!我就告訴公子吧!我也是武林兒女,我哥哥的情形跟公子一樣,但是他沒碰上一個像我這樣別有用心、並不是真為他們所用的人,我的爹娘為這件事因急成病,雙雙病歿,我是出來找我哥哥,為兩位老人家報仇的。」
  博怡紅突然伸手向雪艷芳當胸抓了過去。
  雪托芳一怔道:「公子,你……」她抬皓腕就去擋。
  傅怡紅手腕倏沉,閃電再探,雪艷芳沒能擋住,而傅怡紅的手就在要觸著雪芳的酥胸的一剎那間收了回來。
  他淡淡地說道:「艷芳!我直說一句,你這身所學不足以應付他們,我不能讓你一個人留在險地,尋兄報仇的事包在我身上,無論如何我要你跟我一塊兒走。」這句話剛說,院外頭突然傳來幾聲鳥叫。
  雪豐芳臉一變,道:「他們在問我是不是已經得手了。」
  傅怡紅道:「幾個人?」
  雪艷芳道:「最多不過兩個,但外頭還有安排,預防萬一以便接應的。」
  傅怡紅道:「讓他們進來。」
  雪艷芳道:「公子……」
  傅怡紅道:「我若不走你不能給他們答覆,他們若是遲遲得不到答覆,照樣會起疑闖進來,真要那樣,反而不好」雪姑娘一咬貝齒道:「好吧!春喜,你去。」
  春喜答應一聲,拿起桌案上一盞燈走了出去。
  傅怡紅道:「你這個侍婢……」
  雪艷芳道:「不要緊,她是我帶來的,原就是我身邊的丫頭。」
  只聽一陣步履聲傳了進來。
  傅怡紅道:「春喜進來之後,叫她站到你身邊來。」
  抓起了面前的酒杯把酒倒進了菜湯裡,然後生了下去。
  春喜舉著燈帶著兩個人走了進來,一個是金三,另外一個是剛才那車把式。
  雪艷芳向春喜遞了個眼色,小丫頭很機靈,逕自走了過來到雪艷芳身邊。
  金三一進門就滿臉堆著笑,道:「雪姑娘,說起來你是頭一功,一場假病把這小子的魂都勾走了。」
  雪艷芳道:「那還是你三爺足智多謀,我交差了,你把人帶走吧!」
  金三轉望傅怡紅,道:「公子爺,酒足了,飯飽了,您請跟我走吧!」
  傅怡紅緩緩地站了起來,冰冷說道:「金三,你可真是有眼無珠啊!」
  金三卻也機靈,一聽這話就知道不妙,瞼色一變,往後就退。
  傅怡紅雙手並出,左手玉骨摺金扇點倒了那車把式,右手同時扣住了金三的左「肩井」。
  金三臉色大變,他還想動,傅怡紅手指一用力,他使悶哼一聲矮了下去。
  傅怡紅冰冷地道:「金三,你找錯人了,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找傅怡紅!」
  金三兩眼一睜,脫口叫道:「你,你是「花花公子」……」
  傅怡紅道:「你明白了,可惜,你明白的人晚了,別的我一概不問,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把雪姑娘的哥哥弄到哪兒去了?」
  金三一怔,兩眼睜得更大,望著雪芳道:「怎麼著,雪姑娘你……」
  雪艷芳道:「我哥哥叫薛空群,武林人稱「玉面劍客」。」
  她這句剛說完,金三身軀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跟著身子軟了,慢慢往下萎下,雪艷芳看得一怔。
  傅怡紅左手把玉骨摺金扇往後領一插,伸手捏開了金三的嘴巴,他的臉色忽地一變道:「他服毒自絕了。」
  雪艷芳震驚說道:「他嘴裡藏約有毒藥?」
  傅怡紅道:「怕是,想不到這個組織還真不簡單啊!」
  他鬆了金三,金三倒在地上。
  這一轉眼工夫,金三已臉容泛紫不動了,他道:「艷芳,跟前沒有活口了,先收拾收拾離開這兒再說吧」雪芳道:「我沒什麼好收拾的,帶幾件換洗衣裳就行,你等等。」
  她帶著春喜往裡去了。
  當她出來時,已換上了一襲勁裝,從頭到揤一身黑,益顯冷艷逼人。
  春喜提著個包袱跟在後頭。
  傅怡心看得呆了一呆,道:「蒼天待博怡紅真厚……」
  雪敷芳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蒼天待我也不薄,走吧!」
  傅怡紅道:「讓春喜緊跟著你。」轉身行了出去。
  出了門,來時所乘的馬車還在,正好派上用場。
  傅怡紅讓雪艷芳帶著春喜坐進車裡,他自己登上車轅,抽起插在車轅上的鞭剛要抖韁。
  只聽夜色中傳來一個低沉的話聲:「三哥,得手了?」
  一條人影掠了過來,傅怡紅根本沒容他近車,抖手一鞭抽了過去,一聲脆響,一聲慘叫,那條飛掠而來的人影倒了下去,一連滾了好幾滾。
  傅怡紅探鞭再抖韁,趕著馬車飛馳而去,只聽車後傳來幾聲叱喝。
  傅怡紅三不管,趕著馬車沿著「瘦西湖」往前奔馳。
  隨聽車裡的雪艷芳道:「公子,他們追來了。」
  博怡紅道:「幾個?」
  雪艷芳道:「十幾個。」
  傅怡紅道:「你身上帶有暗器麼?」
  雪豐芳道:「沒有,我從來不用暗器。」
  傅怡紅道:「那你不用管了,跟著春喜生前點兒。」
  雪艷芳答應了一聲。
  馬車又往前奔了一段路,十幾條人影騰行若飛,車後越來越近。
  傅怡紅道:「你們什麼都別管,只坐穩了就是。」
  就這一句話工夫,一條人影已挨近車後,猛然躍身掠起,就要撲上馬車。
  傅怡紅霍地站起,半轉身抖手一鞭往後抽去,一聲大叫,那條人影翻了下去。
  只聽後頭有人扯著喉嚨叫道:「用暗青子招呼他。」
  傅怡紅聽得心頭一震,他不怕暗青於傷了他,他是怕傷了雪艷芳,他一橫心,一咬牙,拉著馬車轉了一圈停了下來。
  他這一停,倒把後頭的人弄糊塗了,那幾十條人影也忙著剎住撲勢停了下來,成半圓形地面對著馬車。









第10章 大鬧睹場
  夜色太濃,看不清那幾十個人,但卻能看出那十幾個一式黑色動裝,身上都帶著兵刃。
  雪艷芳冰雪聰明,她知道傅怡紅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也知道傅怡紅為什麼把馬車掉過頭,心裡不由一陣感動。
  她不願坐在車裡,她要列車轅上去,可是她剛動便聽得傅怡紅道:「這是我的事,你在裡頭坐好,聽我的,別讓我分心。」
  雪誰芳一聽這話,沒敢再動,她不能讓傅怡紅分心。
  只聽傅怡紅冰冷地又道:「哪個不怕死的就過來吧!」
  一個陰惻惻的話聲傳了過來:「我們走眼了,沒想到,傅公子是一位高明人物。」
  傅怡紅冷冷她笑道:「你們何止走眼,簡直就是有眼無珠,連金睖的博怡紅都不認識。」
  一聲驚「哦」,陰惻惻地話聲說道:「原來是名列「武林公子」之首的金陵「花花公子」,那可真是人失敬了。」
  忽聽另一個冰冷話聲道:「傅怡紅,車裡是什麼人?」
  傅怡紅道:「雪艷芳姑娘,雪姑娘不甘為你們所用,她要跟我一塊兒走。」
  那冰冷的話聲道:「姓傅的,你把我們當成了二歲孩童。」
  傅怡紅道:「話是我說的,信不信由你。」
  冰冷的話聲哼了一聲:「信不信無關要緊,我不妨告訴你,不管車裡是誰,也不管你是什麼三頭六臂人物,今夜你們都休想離開「瘦西湖」一步。」
  傅怡紅仰天狂笑:「匹夫,你也不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傅怡紅踏進武林這些年來,想上哪兒上哪兒,受上哪兒上哪兒,什麼樣的人物沒見過,什麼樣的陣仗沒見過,憑你們這麼幾個跳樑小丑就想把你家少爺擱在這兒……」
  他這裡仰天狂笑著,一條人影騰騰而起,一聲不響地撲了過來,一個起落已到馬車前了。
  傅怡紅突然一轉話鋒,冷冷地道:「你是頭一個。」
  他抖手揮鞭,脆響聲中那人影大叫倒地到處亂滾,嚇得套車馬連連嘶鳴,四蹄一陣的踢彈。
  只聽那陰惻惻的話聲道:「點子扎子,我們聯手剁他。」
  有他這一句話,十幾條人影騰躍著撲了過來。
  傅怡紅雙肩揚起,兩眼閉起冷電,掌中長鞭連連探出,雨聲脆響倒下一對,第二一鞭揮出卻被一名黑衣人一把扯住,傅怡紅為免受牽制,只得棄鞭應敵,那名黑衣人在獰笑聲中跟另外兩名黑衣人三把刀立即攻向傅怡紅。
  這一來傅怡紅就吃虧了,有長鞭在握,他可以不讓對方攻近馬車,可以穩穩當當的護佐馬車,如今一日一短兵相接,他勢必躍下車轅與對方拚鬥不可,對方人多勢眾,他一離開馬車難保不顧此失彼。
  果然,他剛躍下車轅逼退那二一名黑衣人,另幾名黑衣人則由兩側無聲無息地撲向了馬車。
  傅怡紅發現了,可是他明白他一個人無法分身,而且前三名黑衣人又揮刀攻了過來,也根本不容他再顧別處。
  他不得已,只好揚聲叫道:「艷芳,小心兩邊。」
  這句話剛說完,忽聽一連幾聲悶哼,從兩側撲向馬車的那些黑衣人一個個突然踉蹌暴退,有幾個甚至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突如其來而出奇的變化,立即看怔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就連傅怡紅都包括在內。
  就這一怔神問,馬車旁多了一個白色人影。
  只聽白色人影道:「你們這些人幹什麼?吵得人不能睡覺,『瘦西湖』是揚州最佳風景所在,你們也不怕熬了風景。」
  這白色人影就在馬車旁,離馬車最近,傅怡紅看著雖不怎麼真切,倒也能看見個七八分,那是個很英挺的年輕白衣客。
  只聽一名黑衣人冷冷地道:「尊駕是哪條路上的朋友,怎麼稱呼,可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英挺白衣客道:「別管我是那條路上的,怎麼個稱呼,我也不管眼前這是怎麼回事兒,我只知道你們吵了我的睡覺,我不得不伸手攔攔。」
  那黑衣人道:「這好辦,請朋友往一邊站站,等我們把這件事了結之後再給你朋友賠罪……」
  英挺白衣客截口說道:「不行,要打你們到別處去打,我的睡覺地兒在這兒,就不准你們在這兒吵。」
  黑衣人冷聲笑道:「朋友,真人面前何必說假話,光棍眼裡也揉不進一粒砂子,你在揚州地面上就該把點子放亮點兒,你管錯了閒事出錯頭了。」
  一頓又道:「剁他,一併剁了。」幾個黑衣人閃身撲向了英挺白衣客。
  只聽英挺白衣客淡淡笑道:「怎麼,要跟我打是嗎?可惜你們這幾個還不夠我打的。」
  沒見他怎麼出手的,連傅怡紅都沒看清楚,只見他運閃了幾閃,那幾個黑衣人就每人挨了個嘴巴捂著瞼退了回去。傅怡紅看直了眼。
  適才那名黑衣人驚聲道:「怪不得你敢逞強出頭,朋友,你報個萬兒。」
  英挺白衣客又回到了原處,很沒勁一樣,微微一擺頭道:「你們不配。」
  那黑衣人道:「揚州地帶我從沒見過朋友你,看來朋友你是外來的,請交待一句,你要在揚州待多久?」
  英挺白衣客淡淡笑道:「這個我可以說,你放心,三兩天之內我不會離開揚洲的,你們只管找我就是。」
  那黑衣人道:「今夜這件事全衝著朋友你了,咱們走。」
  一聲走,十幾個黑衣人齊動,一轉眼間全沒了影兒。
  英挺白衣客轉了過來,望著傅怡紅說道:「行了,兩位請吧,我也要回去睡覺了。」話落,他轉身就走。
  傅怡紅跟車裡的雪芳同聲說道:「閣下請留一步。」
  雪艷芳隨話帶著春喜下了車。
  英挺白衣客轉過了身,道:「二位有什麼見教?」
  雪艷芳道:「多謝閣下援手,容我二人請教……」
  那英挺白衣客似乎也驚於雪艷芳的絕代風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姑娘這個「謝」字我當之有愧,二位剛才沒聽我說,我是為了我自己。」
  傅怡紅道:「恕我直言,閣下是位高人奇士,怎麼……」
  英挺白衣客轉望過來道:「傅公於這「高人奇士」四個字更使我惶恐。」
  傅怡紅道:「閣下知道傅怡紅?」
  英挺白衣客道:「仰名已久,惜一向福薄緣淺,剛才因傅公子自報大號,才知道名列「武林六公子」之苜的金陵傅公子已來到揚州。」
  傅怡紅倏然晏笑道:「我明白閣下為什麼不願示下尊姓大名了,我可以告訴閣下,今夜以前的「花花公子」已經死了,今夜以後的傅怡紅又是一個人,我也願意讓閣下知道,要不是傅怡紅浪子回頭,洗面革心,也不會獲得這位雪姑娘的青睞,得到這麼一位使得傅怡紅能傲誇當世的終身伴侶了。」
  英挺白衣客輕「哦」了一聲,轉望雪艷芳。
  雪艷芳當即毅然把今夜事毫不隱瞞地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英挺白衣客笑了:「二位眼光都高人一等,英雄美人相得益彰,倒是我的眼光差點讓我錯過了這麼一對足以讓武林留傳一段佳話、羨煞天上、柘煞人間的神仙眷屬。」一孢拳道:「江山恭喜二位,賀喜二位。」
  雪芳落落大方,含笑答禮:「謝謝江大俠。」
  傅怡紅目光一皺,道:「江山?」
  江山道:「不錯,江山;長江的江,山河的山。」
  傅怡紅道:「在「百花城」獨佔鰲頭、囊括諸獎的江山?」
  江山微微一怔,道:「閣下也參加「賽刀會」了?」
  傅怡紅道:「我原打算去的,可是到了揚州就留了下來。」
  江山倏然而笑,道:「閣下留對了,這趟揚州所獲,雖傾天下之所有,也應不換的。」
  雪芳道:「謝謝江大俠。」
  傅怡紅道:「聽說閣下身上帶著一百三招「軒轅刀法?——
  江山呆了一呆,道:「武林中傳事可真快,怎麼,閣下有意思伸手麼?」
  傅怡紅笑道:「倘若我在今夜以前遇見閣下,我一定會搶,今夜以後麼,我已擁有一切,別無他求了。」
  雪艷芳笑道:「你也不問問是不是江大俠的對手。」
  傅怡紅輕笑一聲,道:「我沒好意思說嘛!」
  雪艷芳也笑了。她仍是淺淺的一笑,永遠那麼動人!
  江山忽然一凝目光,說道:「雪姑娘既存揚州待了很久,有個入或許雪姑娘知道的。」
  雪艷芳道:「江大俠說是揚州的哪一個?」
  江山道:「這個人姓樂,號稱「拚命三郎」。」
  雪艷芳一怔道:「江大俠問他……」
  江山道:「我在查一件事,這個人是個關鍵人物,我這趟到揚州來,就是為了要找他。」
  雪艷芳道:「江大俠你問對人了,「拚命三郎」樂無畏是「揚州八怪」之一,「揚州八怪」在揚州一帶本是婦孺皆知的人物,可是,如今誰要是問起他們來,一般揚州人都會搖頭說不知道。事實上他們的確不知道,因為「揚州八怪」從四、五年前在揚州地面上就看不到他們了,誰也不知道他們上哪兒去了,只有「揚州第一樓」少數幾個人知道,他們是「揚州第一樓」的後台東家……」
  傅怡紅道:「怎麼,芳,「揚州八怪」是「揚州第一樓」的後台東家?據我所知,雖然他們在揚州一帶頗有名氣,但充其量不過是幾個混混兒……」
  雪托芳微微搖頭道:「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現在他們不是揚州地面上混混兜了。他們發了跡,如今儼然已是揚州地面一方之霸,徒眾很多,黑勢力也很大,他們除了擁有一座揚州最大、最豪華的酒樓之外,青樓、妓院、賭場十九都是他們的,而且過往的商客想要平安無事,無不得先孝敬他們,因之他們的買賣越做越大,越做越旺,簡直遠超過昔日的悔家。」
  傅怡紅道:「揚州梅凌煙悔家?」
  雪托芳道:「是的,揚州梅家跟你金陵傳家一樣,也是武林中有數幾個世家之一,跟你金陵傳家唯一不同的是,梅家除了在武林頗負盛名之外,他們還擁有揚州所有的大生意,因之梅家在江南一帶可算是首富,甚至在當世也數得著,可是曾幾何時,梅家遭逢突如其來的慘變,一夜之間什麼都完了,幾年後的今天,卻由「揚州八怪」取而代之了……」
  傅怡紅點點頭,道:「我也聽說梅家遭逢了突如其來的轉變,梅家的人一個也不見了,因之列現在為止,誰也不知道當初梅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家跟梅家頗有來往,我爹當年也曾到揚州來過幾次,但始終查不出一點眉目……」
  江山道:「雪姑娘,梅家遭變是什麼時候的事?」
  雪艷芳道:「聽說是十年前。」
  江山道:「「揚州八怪」發跡又是在什麼時候?」
  雪艷芳道:「聽說是匹、五年前,江大俠莫非是在懷疑他們,不太可能的,十年前「揚州八怪」還是幾個混混兒,縱然他們一個個都是三頭六臂,也難動得梅家的毫髮,他們也沒那個膽。」
  傅怡紅道:「這倒是,當時的梅家,何等聲威,何等勢力,休說是「揚州八怪」,就算是「揚州八十怪」,也不敢輕碰梅家。」
  江山道:「雪姑娘可知道這位「拚命二郎」樂無畏現在在什麼地方麼?」
  雪艷芳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這就要去問「揚州第一樓」那有數的幾個人了,自從四、五年前揚州地面上就看不見「揚州八怪」的人影了,或許他們現在身份不同,一向深居簡出的緣故!」
  江山道:「要是這樣的話,那我得趕快去「揚州第一樓」去,就此別過了,異日再謀後會。」
  他沒容傅怡紅跟雪艷芳說話,一抱拳一掠而去。
  雪艷芳要說話,但她剛抬起頭江山已沒了影兒。
  傅怡紅道:「艷芳,咱們走吧,我先把你跟春喜安置在一個安全地之後,再想辦法找你的哥哥。」
  雪艷芳點了點頭,傅怡紅體貼地扶她上了馬車,雪艷芳微微她笑著,心裡真是感到歡喜。
  江山趕到了「揚州第一樓」。
  只見門前空蕩寂靜,「揚州第一樓」剛要門上最後一扇門。
  江山一腳垮了進去,那上門的夥計道:「客倌,我們已經上門了。」
  江山道:「我知道,我並不是來這兒喝酒的,我是特地來找你們的掌櫃的,他在這兒麼?」
  夥計道:「我們掌櫃的早回去了,客倌有什麼事麼?」
  江山道:「你們掌櫃的住在那兒,我要找他商量明天酒席的事兒。」
  夥計道:「就在後頭,客倌請等等,我上好門到後頭叫他去。」
  說話間,他已上好了最後一扇門,提起桌上那盞燈道:「客倌隨便坐坐,我現在就去叫他。」他提著燈往後走去了。
  江山跟上一步道:「乾脆我跟你一塊兒到後頭去吧!」
  夥計提著燈在前帶路,過了一條走道進了一個大院子,相當大的一個院子,東西兩廂和上房總有好幾十間,但卻黑漆漆的沒有一盞燈。
  夥計輕「咦」了一聲,道:「都睡了?今天怎麼都睡這麼早。」
  他提著燈直奔上房,到了房門口,他叫了雨聲沒人答應。一堆門,門開了,他「咦」了一聲,提著燈走了進去。
  江山沒跟進去,就在房門口站著,他料到了幾分,想八成他遲來了一步。
  雪芳跟人走了,一定會洩他們的底,一定會有麻煩的,他們不得不先躲一陣。果然,很快地夥計又提著燈出來了。
  他一臉的詫異還陪著笑,說道:「客倌,我們掌櫃的跟帳房都不在,請明天再來吧,真怪了,今天不知怎麼回事兒,都出去了。」
  江山道:「有勞你了,這家酒樓是你們掌櫃開的?」
  夥計道:「是啊,怎樣?」
  江山什麼也沒再問,他知道這個夥計所知道的少得可憐,再問他也是自問的。
  揚州西大街有一座大宅院,兩扇朱門,一對大燈,門前光如白晝,停滿了馬車,宅裡燈光上騰,徹夜不熄。
  當揚州城其他地方熄燈關門的時候,這個地方最熱鬧。
  這座大宅院跟別的宅院不同,別的宅院有廂房有上房,這座大宅院進門卻只見一座大廳,特別大。
  這當兒大廳裡燈光處處,纖細畢現,十幾張大桌子坐滿了,給人一看就知道都是有錢的老爺們。這些人個個衣著鮮明氣派,有的甚至帶著下人在身旁伺候。
  冉看大廳的擺設,一桌一幾無不考究,無不豪華,這個地方也不是沒錢人能來玩的。
  十幾張桌子,骰子、牌九、押寶,應有盡有,要什麼有什麼。
  很顯然的,這是一座賭場,而且是一座相當大的豪華賭場。
  這在揚州算不了什麼。
  揚州本是民貧地瘠之區,但卻富甲天下,這跟鹽官鹽商有很大的關係,而且也和文士結了不解緣。
  所以「揚州」到處不但晝舫歌樓、優娼舞妓,供此輩每無虛夕地征歌逐舞,而精研食譜、招妓傳花也成了一時風尚。
  因之,鄭板橋的「揚州」竹枝詞云:「千家養女皆教曲,千畝栽花當作田」。
  揚州是鄭板橋故鄉,連他仕官時都常懷念揚州。
  他常說:「我夢揚州,便想到揚州夢我,第一是隨堤綠柳,不堪煙鎖,潮打三更似步月,兩荒十里紅橋火,更鮮紅冷淡不成圓,櫻桃顆,同日向江村躲,同日上江樓臥,酒人個個,花徑不無新點綴,沙鷗頗有閒功課,將白頭供作折腰人,將毋左。」
  眼下這座賭場裡,千之八九都定是富商,且都是能作豪賭、一瑜千金連眉頭都不會皺一皺的富商。
  看,那十幾張桌上,不管是贏家也好,輸家也好,無不是咧著嘴笑嘻嘻的,兩隻手不但忙桌上還得忙身旁,幾乎每個人身旁都有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粉頭。
  大廳裡背著手、邁著瀟灑的步伐進來了個人。
  他,正是江山。
  江山的衣著不如廳裡的任何一人,連那跟在身後伺候的人都不如。
  他一進廳,一個穿褲褂兒的中年漢子迎了過來,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道:「找人嗎?哪位是你家老爺?」敢情他把江山當成跟人來的下人!
  這不止是從門縫裡瞧入,簡直是從筆管兒裡瞧人。
  江山投在意,微微搖頭,道:「我不我誰,誰也不是我家老爺,我是來賭的。」他邁步逕往一張桌走去。
  那中年漢子跟了過來,道:「我們這兒賭得很大。」
  汪山道:「我知道,我輸得起。」
  那中年漢於道:「我們這兒,是賭現的。」
  江山翻腕伸過手去,冷聲道:「這個夠麼?」
  他手裡提著幾顆珠子,每顆都有拇指那麼大。
  那中年漢子看直了眼。
  江山到了桌邊,逕自拉開一張椅子坐下,桌上賭的是骰子,一個大海碗,二一顆骰子叮噹轉,碗邊上擺滿了白花花的、還有黃澄澄的。
  當莊的是個長相猥瑣的瘦漢子,兩撇八字鬍,一對耗子眼,那雙手青筋畢現,十個指甲老長,每一個指甲裡都是黑黑的,瞧著噁心。
  江山往下一坐,他連看也沒看江山一眼,卻冷冷地說了一句:「下注吧!」
  江山微微搖頭道:「不忙,先看看再說。」
  他沒下注,一雙目光盯著那大海碗裡的三顆骰子,看了五、六把,當莊的賠的家數多、吃的家數少,但賠的都是小注,吃的卻是人注,算來算去他還是贏家。
  江山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微一點頭道:「行了,試試手氣吧:「他頭一注下了十兩,桌邊的賭客先是一怔,繼而都笑了,投過來的全是那輕蔑的目光。沒別的,桌面上,最小的注目是百兩白銀。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10:04

 當莊的倒沒說什麼,江山頭一把擲了一個六點兒,夠大的,當莊的眼皮也沒抬就賠了他十兩。
  江山的手氣不錯,連贏了八、九把,只這麼一轉眼工夫,他面前堆上了百多兩白銀。
  江山樂了,笑著道:「沒想到我手氣這麼好,看來今晚是無往不利,行了,能押大注了。」
  他捏著顆珠子放在桌面前,笑吟吟地道:「莊家,看看我這個值多少。」
  賭客們又為之一怔,這回沒笑,投過來的目光變成了驚訝。
  莊家抬起了眼,一雙耗子眼還挺亮的,他那雙目光在那骰子上一轉,輕咳一聲:「把這位客人的珠子拿到帳房去估估看。」
  江山背後伸過來一隻手,是那穿褲褂兒的中年漢子,他拿起那顆珠子就走。
  江山忙起一站,兩眼直盯著那漢子。
  只聽當莊的道:「尊駕放心,這種東西我們這兒常見。」
  江山不好意思她笑笑又坐下來,但他兩眼仍盯著那漢子。
  那漢子拐進了廳後一座大屏風後,還好,一會兒工夫那漢子又出來了,江山的神情也鬆了。那雙耗子眼直打量他,他沒察覺。
  那漢子到了,把那珠子往江山面前一放,道:「五百兩。」
  江山道:「才五百兩?」
  當莊道:「願不願任憑尊駕。」
  江山遲疑了一下,點點頭道:「行,五百兩就五百兩。」
  說著便拿這顆值五百兩的珠子下了注。
  也許是這一注太大,把好手氣嚇跑了,莊家才擲四兒,他卻擲了個二點兒,眼睜睜地看著那顆珠子歸人家手裡。
  江山直了眼兄道:「怎麼回事了,這是怎麼回事兒,剛才手氣還挺好的……」他急了,又下了一顆,莊四他二,這回他比莊家少了兩點兒。
  一顆珠子又歸了別人。
  江山頭上見了汗,直搓手,搓搓手之後他一下子下了六顆,好生緊張地道:「這……都下,行麼?」
  當莊約兩撇八字鬍動了一下,道:「我們這兒只怕小,不怕大。」
  六顆珠子共是二千兩,這回的確不是小注,整座大廳恐怕也找不出比這麼一汪大的。賭客們全直了眼,都忘了下注。
  當莊的這回也沒張羅讓他們下注,道:「行,這回就讓我跟這位豪客一對一擲上一把。」
  他抓起了二一顆骰子,不經意地那麼一擲。
  三顆骰子在碗裡打著轉,江山大叫么二三,那三顆骰子還真聽他,也許是老天爺可憐他,轉了幾轉之後一顆顆地停了下來,居然真是么二三。
  莊家擲了個么二三,得賠上兩倍,也就是說得賠江山六千兩!
  當莊約兩眼發了直,臉色變了,好自,一點血色也沒有了。
  江山一下子繃了起來:「老天爺,我這是,我這是……我怎麼說才好啊那穿褲褂兒的漢子把莊家面前約兩顆珠子推到江山面前,道:「這是一千兩,請先收著,還有五千兩,勞駕跟我到帳房去拿。」
  江山忙道:「行,咱們這就走,咱們這就走。」
  他抓起珠子往懷裡一塞,跟著那漢子走了。
  繞過了屏風,進了一扇垂著簾兒的門兒,裡頭一小間房中,坐著一個老頭兒跟三、四個穿褲褂兒的中年漢子。
  靠裡又有一扇門,那漢子走了過去推門把江山讓了進去,陪笑道:「請先生生,尊駕是要現銀,還是要銀票?」
  江山現在財大,氣也粗了,一擺手道:「都行。」
  那漢子答應一聲帶上門出去了。
  江山打量四周,是個小客廳,很雅致的小客廳。
  正打量間門又開了,那漢子走了進來,後頭跟著四個漢子,最後頭那個漢子隨手關上了門。
  江山忙道:「有勞了。」
  帶他進來的那漢子也滿臉堆笑道:「別客氣,我們都走了眼,閣下真是一位高手啊」他身後一名漢子冷冷地道:「手法相當高明,可惜照子不夠亮。」
  江山訝異道:「這位這話……」
  帶他進來的那名漢子臉色突然一沉,冷冷地道:「好朋友別水仙不開花裝蒜,咱們是瞎子吃餛飩,肚子裡有數,居然吃到這兒來了,你這是壽星公公上吊,活得不耐煩了。」單手一遍,劈胸就抓。
  江山道:「有話好說,你這是幹什麼啊!」
  他抬手撥開了那漢子的手。往前一遍,在那漢子胸前推了一把。
  就這麼一堆,那漢子站不住了,跌跌撞撞的往後退去,一下子撞在門上,砰地一聲,門倒,那漢子躺在門板上沒再動。
  另四個漢子看直了眼,一個道:「沒想到你還是練家子啊!」
  江山淡淡笑道:「照子不夠亮的是你們,不是猛龍豈敢過江……」
  說話間那漢子一抬腿從靴裡拔出一把刀子。
  江山一腳飛過去已踢到他腕脈上,刀子掉了地,江山順手又是一巴掌,打得他滿臉開花,一個轉身撞上一座高腳幾,高揤幾倒了,他也趴在高蚪兒上。
  剩下那二個漢子臉上變了色,方待有所行動,江山已伸手劈胸抓住了一個。
  就在這時候,一個蒼勁沉喝傳了過來,道:「住手!」
  門口站著一個人,是那瘦老頭兒,此刻他一雙銳利目光直逼江山。
  江山笑笑道:「要是倒楣的是我,你絕不會叫住手。」
  抓起那漢子往前一送,那漢子離地飛起,直往那老頭兒撞去,既快又猛。
  瘦老頭兒一驚,他居然沒接,慌忙閃身躲避,任那漢子撞飛出去,撞倒了那座屏風。
  瘦老頭兒機靈,他沒接是對的,接了倒楣的準是他。
  屏風砰然一聲倒了地,一座雕花鑲玉的屏風摔得粉碎。
  那瘦老頭兒飛身掠了出去,那另兩個漢子也跟著跑了出去。
  江山在後頭邁著瀟灑步代跟了出去,笑吟吟道:「我這個人到那兒都一樣,贏的銀子見風漲,剛才你們給過我一千兩了,現在麼你們得給我一萬兩,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那瘦老頭兒厲喝一聲欺了過來,閃電般一連攻出三掌!
  江山淡然笑道:「老頭兒,你也差得遠。」
  他閃挪一陣躲過三掌,伸手抓住了瘦老頭兒的腕脈,振臂一送,瘦老頭兒踉蹌後退,砰然撞倒了一張桌子,桌子翻了,桌上的東西灑了一地。
  瘦老頭兒一身骨頭居然夠硬朗,挺腰站了起來。
  驚叫聲中,賭客們流水般往外退,下的注也不敢要了。
  江山笑笑道:「現在又漲了,兩萬兩在兩盞茶工夫內送到我面前,要不然我把你們的買賣一個一個全挑了。」
  他抬頭一掃向著那瘦老頭兒及廳裡五、六名漢子道:「沒我的話誰也不許走,現在給我動手,把廳裡這些東西全給我砸了!」
  沒人動,近廳口一名漢子轉身就往外跑。
  但是他沒龍快過江山,江山俯身拾起一張牌九,抖手打了出去。
  那張牌九變成一道黑光,正打在那漢子的後腦勺上,那漢子連哼也沒哼一聲就趴下了。
  江山笑了笑,道:「看見了麼,要是有人自信龍快得過我,那當然另當別論,現在給我砸吧,別等我動手催了。」
  瘦老頭兒臉色沒一點血色,沖江山一抱拳道:「朋友,你……」
  江山道:「現在又漲了,四萬兩,你們砸不砸。」
  瘦老頭兒沒再說話,他招手揮一下。
  那五、六名漢子動了手,共乒乓乓地砸了起來。
  江山往前走了兩步,道:「別敷衍我,東西不許有一樣是完好的,要不然別怪我拿人充數。」
  這句話還真靈,那五六名漢於都真幹上了,一轉眼工夫廳裡一片狼藉,豪華氣派的擺設全完了。
  有一名漢子繞到了江山的背後,悄悄拔出一把刀子,往江山後心便扎。
  江山腦後像長了眼,往後飛起一揤,正踢著那漢子胸膛上,那漢子吐了一口血趴了下去。
  江山卻跟個沒事人兒似的,道:「你們給我賣點兒力,我保證不難為你們。」
  瘦老頭兒哭喪著臉,道:「朋友,這兒一點拿不出這麼多……」
  江山道:「別處想辦法,揚州城裡到處是你們的買賣,還怕湊不出麼?」
  瘦老頭兒連忙說道:「那……那我這就去……」
  江山道:「去吧!要快,別忘了我是見風漲。」
  瘦老頭兒如逢大赦,答應了雨聲撒腿就跑,一溜煙奔出了大廳。
  江山抬眼一掃,道:「你們可以歇手了,記住告訴剛才那老頭兒,把銀子給我送到另一家賭場去。」話落,他邁著瀟灑步代走了。
  那幾個漢子都怔住了!
  夜色裡,瘦老頭兒帶著十幾個帶著兵刃的漢子趕到了東城另一家賭場,進門一看,全都怔住了。
  這一間賭場跟西大街那一家規模一樣大,命運可也一樣,狼藉一片,慘不忍睹,地上躺的躺,爬的爬。
  瘦老頭兒定定神劈胸抓住了一個,急急問道:「人呢?」
  那漢子說道:「他說他上黃花樓」去了,要我們把八萬兩銀子,送到「萬花樓」去。」
  瘦老頭兒一跺腳,著人轉身就跑。
  「萬花樓」是妓院,揚州城最大的妓院。名花之多遠勝過秦淮,其豪華也是江南任何一處風月場所難望項背的。
  瘦老頭兒帶著人趕到了「萬花樓」,門口兩盞大燈的亮著,黑底金字,上書「萬花樓」的橫額卻在地上,裂成了四、五塊。
  衝著這一點就知道來遲了。
  果然一進去一看,燈全亮了,南國紅粉,北地胭脂鶯鶯燕燕縮、了一堆,一個花容失色,一個個不是露著酥胸就是露著大腿。院子裡。屋裡躺的都是人,所有的傢具擺設全毀了。
  從老鴨嘴裡得到一句話,十六萬兩銀子送到「揚州第一樓」去。
  十六萬兩,這哪是要錢,這是要命!
  「揚州第一樓」靜靜地坐落在夜色裡。
  飛薝狼牙依舊,雕樑畫棟也沒掉片漆,招牌還在,一個角也不少。
  兩大門開著,裡頭黑忽忽的,沒點燈。
  瘦老頭兒一揮手,十幾個人圍住了「揚州第一樓」,他站在丈餘外,揚聲發話道:「好朋友,銀子准數送到了,你下來吧!」
  樓上的窗戶門了一扇,出現了白色人影,只聽那白色人影道:「先聽我一句,十六萬兩銀子若少一個子兒,你離不開這兒,而且我還要見風漲一倍。」
  瘦老頭兒咬牙切齒,點點頭道:「行,你下來就是。」
  白色人影穿窗而出,像一片雲似的落到了地上,離瘦老頭兒約莫近丈。
  瘦老頭兒兩眼要噴火,道:「小子,我要剁爛你。」
  兩把刀,從暗裡飛出,疾襲江山背後。
  江山一個旋身,兩把刀飛上半空,兩個黑衣漢子悶哼中倒了地。
  江山緩緩轉了過來,望著瘦老頭兒淡然笑道:「你走不了的,外加二十二萬兩銀子,少一個子兒,我一把火燒了「揚州第一樓」!」
  四名漢子,騰躍而至,撲過來掄刀就砍。
  江山掣出那把小玉刀,只一迎,四把單刀全斷了,江山跟著左手一揚,悶哼聲中四名漢子踉蹌暴退。一聲厲喝傳了過來:「我就不信。」
  一名魁偉壯漢奔到,大刀虎虎生風,一片森寒光芒罩住了江山。
  那瘦老頭兒神色剛一喜,那片森寒光芒倏斂,那把大刀不知怎麼竟落進了江山手裡,江山右手抓著刀背,泰然安詳,還帶著一份蒲灑。
  那壯漢沉哼一聲,振腕撤力,江山沒動,他自己卻站立不穩,往前一衝,江山左手的小玉刀往他腕脈劃去,嚇得那壯漢連連暴退。
  江山把他厚背大刀扔了起來,揚掌往刀上拍了一下,錚然一聲,一把既重又厚的百鏈精鋼斷為兩截,掉在五尺之外。
  那瘦老頭兒不樂了,往後退了兩步,轉身要跑,但他剛要轉過易使停住了,他看見他眼前笑哈哈地站著個人,正是冤家對頭。
  瘦老頭兒機伶一顫,便沒敢再跑,他啞著聲道:「朋友,咱們究竟有什麼過節,有什麼梁……」
  江山搖頭道:「沒有,咱們之間遠日無冤,近日無仇,既無過節,也無梁子。」
  瘦老頭兒說道:「那麼,朋友你為什麼……」
  江山微笑道:「閒著無聊,找點兒樂子。」
  瘦老頭兒氣得七竅生煙,可是不敢發作,他想哭,奈何他哭不出來,他道:「朋友,我也是個端人飯碗服人管的……」
  江山道:「那好辦,找你的主人送銀子來。」
  瘦老頭兄道:「那總得讓我走才能去找啊!」
  江山道:「用不著,你留在這兒,讓別人去,銀子不來,你…瘦老頭兒苦著瞼道:「朋友……」
  江山道:「你且自問,我給過你機會沒有,結果你帶的不是銀子,是人,他們又能把我怎麼樣,你給我到樓上去等著,不要再廢話了。」









第11章 夜探廢宅
  瘦老頭兒當真沒敢再說什麼,轉身要走。一陣衣袂風聲由遠而近,二、三十個著兵刃的漢子掠到了,瘦老頭兒心裡一喜,提一口氣就要騰身。
  哪知他一口氣剛提起,衣領後頭便落上了一隻手,他機伶一顫沒敢再動。
  二、三十個拿兵刃的漢子圍住了江山,江山一手抓著瘦老頭兒的後領笑道:「你們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只見一名濃眉大眼、滿臉絡腮鬍、兩手空空的大漢越眾而出,他穿得很氣派,只是那身行頭穿在他身上讓人有披上龍袍也不像皇帝之感,一副暴發戶樣。
  他向著江山一抱拳,道:「在下豹子頭郝大金,尊駕是哪條路上的?」
  江山兩眼異采一閃,說道:「「豹子頭」郝大金,敢莫是「揚州八怪」裡的老五?」
  「豹子頭」郝大金一點頭,道:「正是。」
  江山目光一轉,落在一個矩小精幹的瘦削中年漢於身上,那中年漢子原跟郝大金並肩站在一起。
  江山說道:「這位敢情是「揚州八怪」裡的老么「拚命二一郎」樂八爺?」
  郝大金道:「尊駕好眼力,正是郝某的人弟。」
  江山當即鬆了那瘦老頭兒,道:「沒你的事兒了,銀子不怕沒人給,你走吧!」
  瘦老頭兒如逢大赦,騰身一掠到丈餘外。
  江山對著那餖小精幹瘦削的中年漢子,道:「我想私下跟樂八爺談談,樂八爺,請跟我到裡頭來吧!」他轉身往第一樓行去。
  只聽郝大金道:「朋友,你等等。」
  江山聽若無聞,腳下連頓也沒頓一頓。
  隨聽郝大金又道:「朋友,你這是什麼意思,找郝某的人弟有什麼事?」
  這當兒江山已到了第一樓門口,他回轉過身來道:「讓樂八爺進來就知道了,聽清楚,我要跟樂八爺私下談談。」他轉身進入了漆黑的第一樓。
  那短小精幹的瘦削中年漢子騰身一掠到了郝大金身邊,低低說了一句。
  郝大金一搖頭,舉手揮了一下。
  兩個漢子了,一個由左,一個由右,分兩邊撲向第一樓。
  他兩個動作輕鬆,看樣子身手不弱,但是他兩個剛近第一樓,各一聲大叫倒了地,去了兵刃滿地亂滾。
  郝大金兩眼寒芒暴射,濃眉一軒,沉聲說道:「再上。」
  這回是八個,從前、左、右三面撲向了第一樓,可是,他八個跟那兩個一樣,一近第一樓,大叫聲中金都去了兵刃倒了地。
  郝大金蝟髯賁張,厲聲喝道:「朋友,你……」
  只聽江山的話聲從樓上傳下:「我說過,我要跟樂八爺私下談談,「揚州八怪」成名多年,難道樂無畏他連這個膽都沒有麼!」
  那矩小精幹瘦漢子突然上前一步,道:「朋友,你何妨先挑明了,樂某人跟你有什麼過節……」
  江山冷冷說道:「你跟我一點過節也沒有。」
  樂無畏道:「那你為什麼單找樂某人?」
  江山道:「你上來就知道了。」
  樂無畏道:「朋友,你……」
  江山道:「不要再廢話了,我不妨告訴你,你要是再不上來,我可要放火燒這座酒樓了,我燒了這座酒樓之後照樣還要找你,言盡於此,上不上由你。」
  樂無畏退後了一步跟郝大金低低談了幾句,只見郝大金點點頭,隨聽樂無畏道:「朋友,樂某人上來了。」旋見他邁步行向第一樓。
  他身後,郝大金叫過來一名漢子,低低吩咐了幾句,那漢子帶著幾個人騰掠而去。
  樂無畏雙臂凝力,而且運功護佐全身幾處大穴,跨進了漆黑的第一樓,然後又摸黑上樓去,他一步一步走得很緩慢。
  上了樓,他一眼就看見了,一個白影坐在居中一張桌上,他沒停,一直走了過去。
  到了那張桌前,他隔桌而立,道:「朋友,樂某人到了,要談什麼?說巴!」
  江山微一抬手道:「請坐。」
  樂無畏拉開一把椅子生了下去。
  江山道:「我不願意多說廢話,廢話說多了沒有用,也會讓樂八爺你不安,我只向你打聽兩件事,只要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我保證你毫髮無損的下去,而且二十二萬兩銀子一筆勾銷。」
  樂無畏冷冷笑道:「朋友,你這麼做就是為了逼我樂某人出來吧!」
  江山點點頭道:「不錯,樂八爺你說對了。」
  樂無畏冷聲道:「朋友,你費的事太大了……」
  江山截口道:「我不願意跟你多說廢話,希望你也別跟我說廢話,答我這頭一問,四年多以前,你到漢陽「歸元寺」拿走了一幅女子畫像……」
  樂無畏心頭一震,但他旋即淡然地說道:「你認錯人了吧!我沒去過漢陽,根本也不知道「歸元寺」廟門那兒開的。」
  江山道:「樂八爺,你想活著下去,還是你願意讓你七個兄弟傾家蕩產,湊出二十二萬兩銀子給我。」
  樂無畏道:「我說的是實話……」
  他「話」剛出口,江山身子一動,運人帶椅已到了他身邊,那把小玉刀也抵在他喉嚨上,道:「樂八爺,你有今天這個成就可不容易啊!」
  樂無畏大驚,他沒想到白衣少年會這麼快,他想動,那是剛才,可惜機會已經過去了,現在麼,他不敢。
  他揪著心道:「你,你聽誰說我去過漢陽……」
  江山道:「你以為漢陽沒有人認識你,巧得很,「歸元寺」那天有兩個香客認識你。」
  樂無畏道:「好吧!承認去漢陽「歸元寺」拿過一幅圖,只是我那是為別人跑腿的……」
  江山把小玉刀放了下來,道:「這個我知道,你是替「神手書生」楚凌霄跑腿,是不是?」
  樂無畏道:「不錯,你既然知道我是在為誰跑腿,你就該知道那不關我的事。」
  江山搖搖頭道:「沒人怪你拿那幅畫,為朋友兩肋都能插刀,何況是跑跑腿,只是,你是「神手書生」的朋友麼?」
  樂無畏道:「不錯,我跟「神手書生」是朋友。」
  「那真是太好了,我真是人失敬了。」江山道:「那麼,「神手書生」離奇失□有五年了,你是在他失□之後到漢陽去的,請你告訴我「神手書生」現在什麼地方?」
  樂無畏道:「這個……我不知道,他沒告訴我,或許是我把畫交給他之後,他才失了□的。」
  江山道:「不,他是在五年前七月十五那一夜失的□,而你卻是在八月十五那一天到漢陽「歸元寺」去的……」
  樂無畏道:「話是不錯,可是有人見著他,那就不能叫失□。」
  江山「嗯」了一聲道:「這話倒也有道理,這麼說你是認定了他的失□是在你把畫交給他之後。」
  樂無畏道:「事實上是這樣。」
  江山道:「那麼「神手書生」的失□,就跟你有關,你是最後一個見著他的人樂無畏連忙說道:「朋友,你可別含血噴人……」
  江山忽然淡然一笑道:「敢情你們還不死心呢!」
  他向那垂著簾兒的那扇門揚了揚手,那扇門後響起了幾聲大叫,跟著砰然幾聲,似有重物墜地一般。
  江山道:「還有幾個,樂八爺,你下令讓他們躲開這兒吧,要不然他們都得躺在這兒了。」
  樂無畏惱羞成怒,沉喝說道:「是誰在那兒,丟人現眼,都給我滾。」
  江山笑了笑道:「這真是端誰的碗,服誰的管,樂八爺好威風,咱們還是談咱們的,樂八爺,據我所知,「神手書生」失□的時候,身上帶著一樣價值連城的寶物,我打聽得很清楚,你樂八爺幾位只在四、五年前,也就是在「神手書生」失琮之後發的財,這實在讓人起疑。」
  樂無畏怒極欲站,可是江山伸手按在他肩上,他沒能站起來,他急說道:「朋友,你可別亂栽贓,我樂某人在揚州地面上可是有著身份的人……」
  江山道:「樂八爺,你幾位的底,我摸得很清楚,四、五年前,你「揚州八怪」只不過是幾個土混混兒,你們哪兒發的橫財……」
  樂無畏道:「我們發的財是我們正正當當努力賺來的……」
  江山道:「我不信!」
  樂無畏一點頭道:「好吧!我告訴你吧,我們發的財是我拿那幅畫像換來的。」
  江山微微一愕道:「你們發的財是你拿那幅畫像換來的?這話怎麼說!」
  樂無畏道:「是這樣的,四、五年前有個人找上了我,他對我自稱「神手書生口楚凌霄的朋友,要我到漢陽「歸元寺」找主持和尚拿幅畫像去,條件是百顆明珠,我跑了趟漢陽,把那幅畫像拿來了,他把那百顆明珠給了我,從那時候起我們幾個就發了財。」
  江山道:「那人是「神手書生」?」
  樂無畏道:「那人是不是「神手書生」我不知道,他蒙著面,我連他的臉部都沒看見,不過,從他的穿著跟口音上,我知道他的年紀在四十以上,而且是揚州本地的人。」
  江山「哦」了一聲道:「這麼說不是「神手書生」,「神手書生」不是揚州人。」
  樂無畏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江山道:「你在揚州地面上很熟是不是?」
  樂無畏道:「不錯,這是實情,揚州地面上我熟得不能再熬了。」
  江山道:「那麼當你聽出那人是揚州口音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他是揚州地面的哪一個?」
  樂無畏道:「這個……」
  江山道:「還有一點,這個人既然找上了你,顯見他對你知道得也很清楚了」樂無畏沉吟著道:「我也曾經懷疑過他是揚州本地的一個人,不過不可能,那個人在當時、也就是遠在五年前就已經沒有了。」
  江山道:「也許他沒死。」
  「不!」樂無畏搖頭說道:「揚州城的都知道,那個人家成了一座廢宅,人也死光了!」
  江山目光一凝道:「你說的是誰,莫非……」
  樂無畏道:「莫非什麼?」
  江山道:「我知道你們揚州有位首富,也是武林中的世家,在今天來說,早在十年前遭逢變故,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樂無畏道:「你是說……」
  江山道:「梅家,梅凌煙。」
  樂無畏點點頭道:「對了,我說的就是他。」
  江山吸了一口氣,說道:「恐怕你說對了……」
  樂無畏道:「怎麼見得?」
  江山道:「錯非是富甲天下的梅凌煙,焉能出手就是百顆明珠?」
  樂無畏呆了一呆道:「我可沒從他手上拿百顆明珠。」
  江山說道:「這倒是,我沒想到這一點,只是……誰都知道梅家沒人了……怎麼梅凌湮……」
  頓了幁,又道:「有些人,世人都以為他死了,其實,他是活著,梅凌煙並不是唯一的一個!」
  樂無畏道:「那……現在你該相信我說的話不假了吧!」
  江山道:「我原就懷疑讓你到「歸元寺」拿畫的不是「神手書生」,我知道「神手書生口不會有你這種朋友……」
  樂無畏道:「那麼朋友你用這種手法逼我出來問這個……江山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這個你不必管,告訴我,梅凌煙可曾告訴你,那畫中女子是什麼人嗎?他為什麼不惜以百顆明珠的代價換取那幅晝呢?」
  樂無畏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要的是那百顆明珠,只要他給我百顆明珠,我管他那畫中女子是什麼人,我管他為什麼不惜以百顆明珠換取那幅畫。」
  江山點點頭道:「說得是,只要有代價,何必多間其他。」
  頓了頓,又道:「現在你答我第二問,你們把雪艷芳姑娘的哥哥,弄到哪裡去了,你們這樣以女色誘人入彀,又為的是什麼?」
  樂無畏神情猛震,道:「你說什麼,誰是雪艷芳的哥哥?」
  江山道:「「玉面劍客」薛空群。」
  樂無畏驚聲道:「原來你是「花花公子」傅怡紅……」
  江山道:「你錯把馮京當馬涼,傅怡紅是傅怡紅,我是「瘦西湖」畔解他們倆之圍的那個人,我聽雪姑娘提起了這件事,我順便代她問問你。」
  樂無畏道:「原來雪艷芳竟是……朋友,這不關你的事吧?」
  江山道:「這原不關我的事,可是我既然知道了這件事,卻不能不管。」
  樂無畏忙道:「朋友,既不關你的事你何必管,這樣好不,我兄弟願土高價你裝不知道這件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10:36

  江山倏然笑道:「人沒有不愛財的,但是要看這錢能不能拿,這也就是所謂君愛財,取之有道,我不能跟你一樣,只要有代價,別人的死活一概不問,我看、還是把我想知道的告訴我吧!」
  樂無畏突然一拳擊向江山心窩,出拳既快又猛,顯見得他的拳炓工夫不弱。
  江山笑笑地道:「我早知道你會作困獸之鬥的。」
  按在樂無畏肩上的五指微一用力,樂驚長問哼一聲,擊出來的拳頭硬生生地又了回去。
  江山笑道:「你沒能快過我,是不,樂八爺,認命吧!」
  他五指力加二分,樂無畏受不了,身軀起了顫抖,一咬牙,他咬得格格。
  江山道:「樂八爺,別等我廢了你這條胳膊。」
  樂無畏從牙縫迸出了幾個字,道:「我也不知道我把薛空群弄到哪兒去。」
  江山道:「樂無畏,你真的不要命了麼?」
  樂無畏道:「我說的是實話。」
  江山五指微鬆道:「樂無畏,究竟是怎麼回事?」
  樂無畏連喘了幾口氣,道:「朋友,我認栽了,告訴你未必相信……」
  江山道:「說說看。」
  樂無畏道:「我把薛空群扣進了「梅嶺史閣部」祠後的一口大鐘裡。」
  江山一愣道:「樂無畏你這話……」
  樂無畏苦笑道:「朋友,是真的」每當有出奇的人物蒞臨揚州時,我們兄弟都會接到一封信,信裡指示我們兄弟幾個以女色誘此人入彀,然後把他送上「梅嶺」上「史閣部」祠那口大鐘裡,就是這麼回事。」
  江山道:「沒想到揚州城還會有這種事,這麼說還是有人指使你們!」
  樂無畏道:「不錯,可是這麼多年了,我們弟兄始終不知道他是誰。」
  江山道:「有這等事,這人可稱得神秘。這麼多年來,你兄弟以這種手法前後共弄了多少人去?」
  樂無畏道:「算起來也不過三、五個,你知道,武林中的人是不少,可是要出奇的並不多。」
  江山搖頭笑道:「沒想到你們兄弟當初發了那麼一筆大財,之後又做上了這種生意,難怪你們有錢,難怪揚州城的人突然見不著你們了……」
  頓了頓,道:「樂無畏,揚州地面上的江湖人不算少,為什麼當初梅凌煙單找上你,而後那人又找上你兄弟?」
  樂無畏苦笑一聲,道:「以百顆明珠換取那幅畫像的人要真是梅凌煙的話,他找上我就算不了什麼,因為梅家是揚州的世家,必熟知我弟兄,至於後來這個人,我就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找上我們兄弟……」
  江山說道:「總有個開端,總有個原因。」
  樂無畏道:「若有原因,那恐怕也是「莫須有」,三年多以前有人給我們送了一封信,信上說我們兄弟做了對不起他的事,要我們兄弟為他做另外一件事以贖前前愆。不過他說做事並不是讓我兄弟白干,有相當的報酬,我們兄弟幾個當時只以為地面上有些人看著我們兄弟幾個發了財眼紅,也就沒在意。」
  「哪知沒幾天信又來了,那時候我們兄弟幾個已開了這座酒樓,信上指示我們兄弟以女色誘剛到揚州沒幾天的一個北六省人物,我們兄弟理也沒理他。」
  「哪知第二天,我們兄弟幾個就出了事,每人心口上讓人印上了一個血淋淋的手印,你想,這要是想殺我們兄弟幾個,那還不是易如探囊取物……」
  江山道:「你們兄弟幾個一害怕就低頭聽了他的。」
  樂無畏笑道:「不聽行麼?人不自私,天誅地滅,為了我們自己這條命,為了我們自己這剛創立的基業,只有閉著眼,咬著牙干了。」
  江山道:「這幾年下來,恐怕你們兄弟幾個也真把它當成了一樁大買賣,越干越有勁兒了,這就叫食髓知味,反正你們兄弟幾個本是只要有錢什麼都干的人。」
  樂無畏道:「天地良心,我們兄弟做事,一向利己是不錯的,可是我們從不損人,唯有這件事,那是沒辦法,其實我們兄弟幾個這些年來沒一天心安過,我們知道,那人手法很高明,到時候背黑攔的是我們幾個,遲早會出漏子的,遲早會有人找上我們幾個,事實上並沒錯,這一回終於出漏子了。」
  江山道:「聽你的口氣你倒還有幾分良知。」
  樂無畏道:「話是我說的,信不信在你,我現在落在你手裡,要割要剮也只有任你去了。」
  江山忽然站了起來,道:「沒有人說要割你剮你,我說了麼?」
  樂無畏聽了不禁一怔,良久才緩緩地說道:「那麼,朋友,你…江山道:「頭一件事,你以勞力換取代價,看不出傷害了什麼人,無可厚非,第二件事兒,雖說是被逼的,但是情有可原。」
  「不過你剛才說得好,總有人會找上你們,我只是頭一個,以後還會有第一一個、第二個,我不願意手沾血腥,讓他們來對付你兄弟吧,我沒難為你,你要是不願再有什麼損失的話,最好讓外頭那些人也別再攔我,言盡於此,告辭。」他邁步下樓而去。
  樂無畏又怔住了。他作夢也沒想到就這麼了了!
  江山邁著瀟灑步履出了第一樓,街上的那些人立即緊張了起來,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但是,沒有一個是真想一試的。
  郝大金急急揚聲叫道:「八弟,你還在樓上麼?」
  樂無畏出現在那扇窗戶口兒,只聽他說道:「五哥,我沒事兒,讓他走。」
  郝大金道:「八弟,他……」
  樂無畏道:「聽我的,讓他走。」
  郝大金沒再說話。他一揮手,他的人立即後退讓出了路來。
  江山邁著瀟灑步走了。很快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裡!
  江山站在一座很大很大的廢宅前,這座廢宅斷壁殘垣,裡頭的野草足有半人高,不但淒涼,在這深夜裡更駭人。
  從毀壞的大門,以及塌牆的缺口往裡看,院落一重重,亭、台、樓、閣都還在,依舊飛簷,依舊狼牙,偶而還可以聽見一兩聲風鈴聲。
  只是,漆黑一片,沒有一點生氣!
  門口有一對石獅子,栩栩如生。
  而石獅子身上也夠骯髒的,原本白色的石頭都快變成黑的了。
  江山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邁步行了進去。這當兒恐怕也只有他這種人敢進去。
  因為這不是一般棄廢不要的宅第,而是一座凶宅。即使是大白天也沒人敢輕易進凶宅,何況是這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但是江山進去了,而且是邁著瀟灑步伐進去的!
  江山進了梅家廢宅,緩步地往裡走,一面走,他一面暗凝內功,用他那敏銳的耳目四干搜索。
  他想從這座梅家廢宅裡找出一點兒的端倪,找出當日梅凌煙一夜之間家破人亡的端倪來。
  他認為,他如果能找出一點端倪,鍥而不捨,當能明白以百顆明珠換取那幅女子畫像的究竟是不是梅凌煙?
  梅凌煙為什麼不惜以百顆明珠這種駭人的代價,換取那幅女於畫像,多少可以找出一點眉目。
  他緩步往裡走著,單看這梅家廢宅的院,就令人有身入「大觀園」之感。
  現在滿眼是青苔碧瓦堆,但任何人都可以從這些青苔碧瓦堆裡看出梅家昔日的富有,昔日的豪華。
  有道是:「狐眠敗砌,兔走荒台,儘是當年歌舞之地,露冷黃花,煙迷白草,悉屬舊時爭勝之場,盛哀何常,強弱安在!」想想,實在是令人感歎!
  江山在那兩旁長滿野草的青石小徑上,邊走邊暗暗地感歎,就在這時候,一絲異響傳入耳中。
  江山何等修為,一聽馬上就辨出這絲異響來自後院,而且絕不是風吹草動、狐走鼠鬧所發出的聲音!
  從前院到後院,有一個尚稱完好的月形門,江山剛剛踏進月形門,一蓬砂土「嘩」地一聲從旁灑過。
  這蓬砂土灑過之後,月色淒迷,亭台樓榭俱荒廢的後院裡,空蕩寂靜,一點風吹草動也沒有。
  江山冷笑一聲道:「子不語怪力亂神,江某人生平不信邪,也沒見過鬼,今夜倒要開開眼界。」他身隨話動,疾若流星般撲向水榭旁一座敞軒!
  江山帶著一陣勁風撲進敞軒,一條黑影在敞軒後疾閃而逝。
  江山又一聲冷笑道:「閣下何吝讓我飽飽眼福!」
  他落地又起,一陣風般追了出去。
  敞軒後另有一扇門,面對一片已然枯敗的梅林,稀稀疏疏的幾樹枝椏,根本就難以藏人,但如今眼前卻不見人影,也沒有動靜。
  江山停在這個門口,略一搜索,突然揚掌往頭頂薝間擊去。
  只聽薝間一聲驚呼傳了下來:「江山,是我。」
  隨著一聲驚呼,一團黑影,如飛墜地。
  這話聲轉來極為耳熟,而且能叫出那江山二字來,自然不會是陌生人。
  江山一怔,很自然地伸手就接。
  還好,他接住了,軟綿綿的,香噴噴的,簡直就是溫香軟玉。
  其實,也的確是溫香軟玉,他懷裡抱的並不是別人,赫然是那易釵而弁的「血無痕」黃君。
  江山心頭一震,忙把懷裡的人兒放落在地。哪知黃君的炓剛剛沾地,立即皺眉嬌呼了一聲「哎喲」,眼看嬌軀搖晃不定,當場就要倒下了。
  江山忙伸手去扶,他抓住了黃君的粉臂,恰巧這時候黃君身向前栽,一個嬌軀又倒進了他懷裡。
  軟玉溫香本就是誘人的,江山心中怦然,那股淡淡的幽香更是醉人,江山心頭又震,挪身就要後退。
  只聽黃君道:「虧你還說為了子不語怪力亂神呢,嫂溺援之以手,孟子尚且謂從權,你懂麼?」
  不錯,這確如此。江山沒動,他沒好意思再躲開,人家一個姑娘尚且懂得「從權」,他堂堂七尺鬚眉昂藏軀,焉可如此小家子氣。
  只聽黃君又道:「江山,你好狠的心啊!差點兒沒把我的腿打折了!」
  江山沒感到歉疚,反之他倒有點兒氣,道:「我怎麼知道是你,你跑來這兒幹什麼?誰叫你大黑夜裡躲在這個地方裝神扮鬼?」
  黃君含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道:「還說呢,你可真忍心啊,還不是為了你,我吃飽沒事兒,哪兒不好去往這個鬼地方跑。」
  江山聽得怔了一怔,道:「為了我,你這話……」
  黃君神色一黯,微微低下了頭,通:「好吧!讓我告訴你,你可記得在赤壁之上我對你說的話?」
  江山心神震動道:「記得。」
  黃君道:「我知道你心裡沒我,臨離去的時候我心碎腸斷好難受,我知道這種事不能勉強,我想永遠不再見你,想忘了你,可是我沒辦法,做不到,所以又暗中跟著你到了揚州,我這是作繭自縛,也許前世我欠你的……」
  江山為之迴腸蕩氣道:「姑娘……」
  黃君似沒有聽見似的,又按著說了下去:「你在「瘦西湖」救傅怡紅跟那位雪姑娘的事我看見了,你逼出「揚州八怪」之一樂無畏的事我也清楚,我想暗中為你查個究竟,所以就趁夜裡來梅家廢宅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麼蛛絲馬跡,沒想到你也來了,至於我灑你一把砂土,那是跟你玩的,你這麼一個大男人,連玩笑都開不起。」
  經此一說,江山心裡的氣沒了。那本該有的歉疚從心底泛起,按著他目光落在黃君身上,說道:「是我不好,姑娘傷著哪兒沒有?」
  黃君低著頭道:「你那一掌打在我腿上……」
  江山知道自己那一掌用了多少力道,在這種情形下,他山掌的用意在擒住人問個究竟,也就是說他意在傷人,而不在置人於死地,所以他相信適才那一掌傷了黃君,而且傷得不輕。
  他忙道:「讓我來看看!」他隨話就要有動作。
  黃君忙微側嬌軀一躲,急道:「不行,不行。」
  江山忽然恍悟,黃君是一個大姑娘,他怎麼能隨便看人的腿,他不禁暗怪自己孟浪欠思考。他遲疑了一下,道:「那你的傷……」
  黃君道,「不要緊,待會兒揉一揉就好了,幸好我躲得快,只掌風掃中了一點,要不然,我這條腿,非毀在你的手裡不可!」
  江山道:「姑娘的腿要真毀在我手裡,那我就死不足贖了。」
  黃君道:「你也別這麼說,我這條腿要買毀在你手裡,那也是我自己找的,誰讓我作繭自縛,非跟你來不可,誰讓我那麼愛管閒事,誰讓我要追你,這不是活該麼?」
  江山心裡的歉疚增添了幾分,道:「姑娘何必這麼……」
  黃君道:「難道這不是實情,我要不這麼的癡,暗中跟著你跑來揚州,又何至於會……」
  江山暗暗一歎道:「姑娘,入非草木,江山更不是鐵石兒,實在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目前不敢也沒工夫談兒女私情。」
  黃君抬起了頭,清澈深邃的目光盯在江山臉上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你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江山避開了那雙令人心悸的目光,道:「姑娘原諒,我……黃君道:「不能說,是麼?」
  江山咬牙點頭道:「不錯!」
  黃君道:「我不問你那不得已的苦衷,現在也不要你對我怎麼樣,我等你,等你什麼時候能談兒女私情再談,行麼?」
  江山呆了一呆,忙道:「姑娘這是何苦。」
  黃君道:「你不知道,我在江湖上走動的時間遠比你早,我可以說是閱人良多,可是我從沒有動過情,我自己曾經這麼想,這麼決定過,一日一能碰見一個讓我傾心的人,我這一輩子就是他的,絕不作他想。當然,他心裡要是沒有我,那自然另當別論,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江山為之胸氣翻騰,道:「姑娘,你……」
  黃君道:「你用不著多說什麼,只答我一句話兒,你心裡有沒有我就夠了」江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說道:「我不能不承認姑娘是個讓世間鬚眉傾慕的姑娘……」
  黃君道:「我不管別人,我問的是你,你心裡有沒有我?」
  看來這泣姑娘也是讓人窮於應付的人兒。
  江山暗暗一咬牙,說道:「我剛才告訴過姑娘,入非草木,江山更不是一個鐵石人兒……」
  黃君道:「這是說你心裡有我,你所以一再抑制是因為你有不得已的苦衷?」
  江山猛吸一口氣道:「姑娘,我不願自欺欺人,姑娘給我的印象不錯,要不然在「百花城」我不會招惹姑娘,而且姑娘對我暗中相護,數伸援手,我對姑娘也有一份感激,不過要談一個「情」字,那還嫌早些,姑娘不是世俗兒女,應該知道感情定需要經過長時期互相的……」
  黃君道:「你不要再說了,我懂,只要有你這些話我就滿足了,我對你的傾心何嘗不是經過幾度見面才產生的。現在我已經不克自拔了,我告訴過你,現在我不要你對我怎麼樣,我願意讓你對我慢慢產生情愛,我也能夠等。就是讓我等得鬢生白髮,老掉了牙,我也是願意。」
  江山忍不住一陣激動,道:「姑娘這是何苦……」
  黃君微一抬頭道:「我也不知道,也許我前輩於欠你的。」
  江山道:「姑娘,我感激。」
  黃君道:「我不要你感激,我只要你慢慢地對我產生感情,我只要你慢慢地加重我在你心裡的份量:「江山知道,她如今在他心裡的份量已經不輕了,可是他沒有說出口。
  黃君忽然挪離了他懷裡,嬌軀又突然微微一晃,但她很快地就站穩了。
  江山忙道:「姑娘的腿……」
  黃君道:「不磚事了,現在已經好多了,談正事吧,你到梅家廢宅來,是不是想找出一些梅凌煙遭逢變故的蛛絲馬跡,以便求證百顆明珠換那幅畫像的究竟是不是梅凌煙,以及他為什麼願意以百顆明珠換取那幅畫的原因,是不是?」
  江山神情震動道:「姑娘知道……」
  黃君道:「我不是告訴你了麼,我一直在暗中跟□你。」
  江山道:「這麼姑娘也知道我在赤壁之下……」他住口不言。
  黃君道:「我不知道你到赤壁幹什麼去了,但我知道赤壁之下有個石洞,石洞裡有具殘廢老人的屍體,我也知道你在洞壁上題了字,士你的題字我知道那位賤廢老人是失□多年的武林奇人「千面神君」齊九皋,我知道你到過漢陽「歸元寺」,我甚至聽見了你跟那老和尚說的話,而且在你走後我曾經驅走躡你身後而至約南宮海天,使得「歸元寺」免於一場浩劫,但我還不能完全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過我不願意問,直到有一天你自己告訴我。」
  江山臉色微變,沒說話。黃君看看他,又道:「別怪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暗中跟著你,只是想多看你一眼。」
  江山微一抬頭道:「我不怪你,即使你是有意的,我也不會怪你,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是我自己不夠小心。」
  黃君道:「人人都有隱衷,人人也都有不得已……不談這個了,你找到什麼蛛絲馬跡了麼?」
  江山微微一搖頭道:「還沒有,我剛來。」
  黃君道:「我都已經看過了,沒有什麼蛛絲馬跡,事隔十年了,要想在這兒找蛛絲馬跡,談何容易……」
  江山道:「我也這麼想,可是……」
  黃君道:「我知道,你是想除了這兒別處更無蛛絲馬跡可尋,而且你還抱著一線的希望。」
  江山點點頭,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黃君道:「咱們倆的想法不謀而合,我沒找著十年前梅家遭逢變故的蛛絲馬跡,不過我發現一處剛留下不久的可疑痕跡。」
  江山目光一凝,忙道:「一處剛留下不久的痕跡,什麼痕跡?」
  黃君道:「你跟我來看看。」
  邁步進了敞軒,她步履如常,腿大概真不磚事。
  江山跟了進去,道:「在哪裡?」
  黃君道:「在水榭裡。」
  水榭就在敞軒旁,昔日一泓碧水如今已經乾涸了,水榭淒涼地孤立在那個乾池子裡頭。
  進了水榭,黃君掏出火摺子來打著,點上了桌牆邊一張桌上的半截蠟燭,道:「這半截蠟燭我來的時候就在這兒,你看看,像十年前的東西麼?」
  看黃君進水榭直奔桌旁,掏出火摺於打著點蠟燭的情形,一點也不必摸索,江山還以為桌上這半截蠟燭,是黃君帶來的。
  如今聽黃君這麼一說,他當即凝目望向蠟燭。
  蠟燭半截,蠟淚滿桌,桌上佈滿了一層厚厚的灰塵,但那半截蠟燭卻是相當乾淨,上頭一點灰塵都沒有,的確不像是十年前就放在這兒的。
  只聽黃君說道:「你再抬頭看看牆上。」
  江山抬眼一望,他看得微微一怔。
  粉牆上有層薄薄的塵土,也有一片被什縻硬物刮過的痕跡,把粉牆刮掉了一層,刮痕猶新,刮得並不均勻,依稀還可以辨出粉牆上原寫得有字的痕跡。
  刮痕的下方隔半尺遠兩個字跡較為清晰,可以辨出是一個「錯」字,以及一個「瞞」字。
  另外在這片刮痕之旁還有另一道刮痕,那似乎是寫的一行字,也依稀可以看出兩個字沒有完全刮去的字跡。
  最上頭一個似乎是個「含」字,較下方一個似乎是個「凌」字。
  只聽得黃君又說道:「你看出什麼來沒有?」
  江山點點頭道:「牆上原有字跡,前不久讓人刮去了!」
  黃君道:「你還看出什麼?」
  江山腦中盤旋,口中說道:「看這些沒有刮乾淨的字跡,似乎牆上寫的是寫陸放翁的「釵頭鳳」……」
  黃君點頭道:「對!我也是這麼看法,旁邊那一行呢?」
  江山道:「那麼該是寫陸放翁這首「釵頭鳳」的人落的歌,下頭這個「凌」字下面那個不知道是不是「煙」字,要是的話,把陸放翁這首「釵頭鳳」寫在牆上的人,應該是梅凌煙了。」
  黃君道:「這個「凌」字寫在梅家牆上,而且是人名中的一個字,自是梅凌煙無疑,可是他把這首「釵頭鳳」寫在水榭粉牆上,前不久又讓人刮了去,這是為什麼?刮這首「釵頭鳳」的又是誰?他刮這首「釵頭鳳」的用意何在?」
  江山道:「這就費人思量了……不過這首「釵頭鳳」是前不久破人刮去的無疑,刮去「釵頭鳳」的那個人,大半就是點蠟燭的那個人。由此可知他大半是晚上來的……」
  黃君道:「不錯,我也是這麼想,你看看這首「釵頭鳳」跟十年前梅家遭變故有沒有關連?」
  江山沉吟,道:「一首陸放翁的「釵頭鳳」,會招來滅門之禍,這似乎並不大可能…。」
  黃君道:「不見得,梅凌煙有可能以百顆明珠代價換取一幅畫像,足見梅凌煙跟個「情」字有緣,而陸放翁這首「釵頭鳳」也是為情而作,你知道,古來為一個「情」字殺人的事並不少。」
  江山神情微微地震動了一下,他突然想起牆上那個沒刮乾淨的「含」字,不知道這個「含」字是不是跟那個「凌」牢一樣,也是人名中的一個字。
  他記得「歸元寺」老和尚曾告訴他,那畫中女子名叫「含煙」,這個「含」字下面會不會也該有個「煙」字?
  照說,那畫中女子「含煙」既以畫像送給乃父「神手書生」楚凌霄,應該是乃父的紅粉知己,她的名字不可能,也不該出現在梅家水榭的粉牆上,尤其是出自那梅凌煙之手。
  但是從梅凌煙可能以百顆明珠的代價,換取那幅「含煙」畫像的一事來看,這又並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江山原就想不通,梅凌煙為什麼有可能以百顆明珠的代價,換取乃父紅粉知己的畫像,現在他更糊塗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11:43

第12章 凝雲重重
  他這裡沉吟不語,黃君那裡說了話,極其柔婉地道:「你看怎麼樣,是不是碰上什麼費思量的事?要不要我幫你想想?」
  她這話不但柔婉,而且技巧,對江山的事她並不完全清楚,但是她知道幾分,她想到眼前的謎團牽扯到江山那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她並不直問。
  江山何等聰明之人,焉有聽不出來的道理。
  黃君既然聽見了他和「歸元寺」老和尚的談話,自然知道他跟「神手書生」的淵源,他之所以化名「江山」,就是不讓武林中人知道他是「神手書生」之後,不願讓武林中人知道有他這個人在查訪「神手書生」當年破人圍攻慘死的事。
  因為一旦讓人知道,那不但會增加查訪上的困難,很可能會招出許多麻煩。
  而如今黃君雖不真正知道他和「神手書生」的淵源,但黃君已然知道他是在查訪「神手書生」失□的事,再瞞下去又有什麼意思?
  是以他苦笑了一聲,道:「其實告訴姑娘也是不要緊,「神手書生」楚大俠是我的先父。」
  黃君美目一睜道:「這麼說,你是「神手書生」楚大俠的後人?」
  江山道:「不錯,我叫楚雲秋,江山是我的化名。」
  黃君抬手掩口,道:「我知道你跟「神手書生」有淵源,這是你親口告訴「歸元寺」那老和尚的,而且在赤壁之下那石洞裡的「千面神君」齊九泉,跟「神手書生」是莫逆之交。由這一點,可以證明你跟「神手書生」有淵源,可是,我絕沒想到你會是……怪不得你有這麼一副好身手。」
  楚雲秋道:「唉!我這身武功不是家學,我另有名師,我父親不願我習武,從沒教過我一招半式。」
  黃君似乎沒聽見楚雲秋這句話,按著說道:「聽說「神手書生」楚大俠五年前被白道中人圍攻慘……你現在在查的就是這件事,是不是?」
  楚雲秋微一抬頭,道:「不,我並不怪當年圍攻他的白道中人,因為他們是不得已的,他們是為救整個武林,我聽說我父親當日所以捨棄正宗,改習「殘缺門」武功,是有人從旁蠱惑,這才是殺我父親的人,我找的是他。」
  黃君怔了一怔道:「你不我當日圍攻你父親的那些人?」
  楚雲秋道:「是的,我認為他們跟我無怨無仇,反之他們都是些拯救武林有功、值得敬佩的人。」
  黃君睜圓了美目道:「依我看你才是真正值得敬佩的人!」
  楚雲秋勉強一笑,道:「姑娘誇獎了,姑娘知道我的來歷了,也知道我這些日子都到過什麼地方,做了些什麼事,現在我再告訴姑娘,那幅女子晝像是晝中人含煙送給我父親的,我父親把它寄放在「歸元寺」主持處,沒想到以百顆明珠代價、讓樂無畏假冒我父親好友去「歸元寺」取走那幅畫像的,卻可能是梅凌煙,這件事我百思莫解,姑娘是不是能夠幫我想一想?」
  黃君美目又睜大了一分,道:「有這種事,那幅晝像是畫中女於送給楚大俠的,這麼說畫中那位叫台煙的女子,該是楚大俠的紅粉知己……」
  楚雲秋道:「我也這麼想,也應該是這樣。」
  黃君道:「那梅凌煙為什麼……不,不對,你怎麼知道以百顆明珠代價讓樂無畏去取畫的不是楚大俠自己?噢!我糊塗了,那時楚大俠已經過世了……」
  楚雲秋想告訴黃君當日道人圍攻的不是乃父「神手書生」,而是義薄雲天的「千面神君」齊九泉,但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
  他想了想改口道:「聽樂無畏說那人說話帶揚州口音,而且身材、舉止都像梅凌煙,再說錯非是富有的梅凌煙,誰能拿得出百顆明珠,而且樂無畏連見也沒有見過我父親,我父親怎麼會找他跑腿?」
  黃君眉鋒一皺,道:「這就怪了,那畫中女子含煙既是楚大俠的紅粉知己,梅凌煙怎麼會不惜以百顆明珠代價換取她的畫像?他又是怎麼知道楚大俠把那幅畫像寄放在漢陽「歸元寺」的?」
  楚雲秋道:「這就是我百思莫解的,所以今夜我到梅家廢宅,我希望能找到一點當日梅家遭逢變故的蛛絲馬跡,從而能找到梅凌煙本人打破這個謎團。人戀家,連鳥獸都會留戀它破碎的窩巢,梅凌煙既還在人世,那他必然有可能重返故園探看。」
  黃君美目飛閃異采,忙道:「那麼你認為刮去牆上這首「釵頭鳳」的人,會不會就是梅凌煙本人?」
  楚雲秋道:「當然有這個可能,而且可能性相當大,這首「釵頭鳳」是梅凌煙自己寫出,根本不關外人的痛癢,外人也沒理由刮掉它。而且自梅家遭逢變故之後,這兒成了凶宅,等閒人也不敢輕易進來。尤其是深入後院到這座水榭裡、刮去牆上這首「釵頭鳳」的人要不是梅凌煙本人,那便是當日殺害梅家滿門的人,或許這首「釵頭鳳」扯到什麼,他怕日後讓人看見,從牆上這些字跡中看出當日梅家人被害的端倪,因而前不久趁夜裡到來把它刮去,我認為只有這兩種可能!」
  黃君皺眉沉吟,道:「不錯,應該是這樣……」
  楚雲秋道:「姑娘看見那另一行上頭那個沒刮乾淨的「含」字麼,我剛才就是在想這個字,不知道它是不是人名中的一個字,不知道它下面是不是還有一個「煙」字,要有的話,那就證明梅凌煙確實還在人世,以百顆明珠代價要樂無畏跑到漢陽去取那幅晝的也確是他,我希望趕快找到他,我也一定得找到他,一旦找到他,這個謎團就能夠打破了!」
  黃君道:「話是不錯,可是事隔多年,現在上哪兒找他去?」
  楚雲秋道:「應該不太難,我始終認為他不會離開這個破碎的家太遠。」
  黃君道:「但願如此!」話聲方落,忽地一怔,旋即睜大了一雙美目,直直地望著楚雲秋,口齒微微啟動,但欲言又止。
  楚雲秋道:「姑娘有什麼事,請儘管說。」
  黃君道:「我聽說楚大俠當日被圍攻的地方,是在赤壁之上,楚大俠身負重傷,然後墜下了長江。」
  楚雲秋心頭一震,道:「是的!」
  黃君遲疑了一下,道:「那麼,「千面神君」齊九泉怎麼也……」
  她住口不言,沒說下去。其實這已經夠了,用不著再說什麼了!
  楚雲秋本不想說的事,終於到不能不說的時候。倒不是說他沒法瞞過黃君,而是一方面他不想再瞞黃君,另一方面他一時也找不出齊九皋為什麼會落個琖廢、跑到赤壁下那個古洞裡去的,沒有一絲破綻、無懈可擊的理由!
  楚雲秋說了,他把前因後果,一點兒也末加隱瞞地全告訴了黃君。
  靜靜聽畢,黃君詫異欲絕,叫道:「有這種事,這麼說楚大俠如今仍健在?」
  楚雲秋點頭道:「應該是這樣。」
  黃君怔怔地道:「原來「千面神君」齊……難怪你說他是「頂天立地一俠義,鼻震古鑠今此完人」,齊神君此行的確感天動地,驚鬼泣神,足可和捨命全交的左伯伯桃媲美。」
  一頓凝目,又道:「既是楚大俠仍健在,那麼以百顆明珠代價、讓樂無畏往漢陽取那幅畫像的,是不是也有可能是楚大俠?」
  楚雲秋道:「我曾經想過,按理說那幅畫既是我父親寄放在「歸元寺」,讓樂無畏去取畫像的當然有可能是他老人家,然而照樂無畏的說法,卻又像梅凌煙。」
  黃君道:「那只是樂無畏的說法,或許樂無畏當初是受了楚大俠的告誡,而言不盡實……」
  楚雲秋搖頭說道:「不,以當時的情形說,我以為樂無畏絕不可能騙我,當然,樂無畏當初或許真受過我父親的告誡,不過那告誡絕不會比他現在的一條命來得重要,你說是不是?」
  黃君沒說話。事實上她明白,以當時的情形說,樂無畏的確沒有那個瞻騙楚雲秋,「神手書生」或許真告誡過樂無畏,但那絕不比楚雲秋眼前就要他的命來得嚇人!
  沉默了片刻之後,黃君才道:「這麼看只有找到梅凌煙才能夠將這個謎團打破了。」
  話鋒微微一頓,她點了點頭又按著說道:「現在我總算完全明白你那不得已的苦衷……」
  楚雲秋道:「還希望姑娘仍把我當成江山。」
  黃君目光一凝,道:「你的意思我懂得,你以為我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兒家,長舌婦是麼?」
  楚雲秋道:「那倒不是,姑娘知道,這件事對我恨重要,我無意袒護我的父親,可是這些事一旦傳揚出去,那會倍增我查訪的困難……」
  他突然目閃寒芒,抬手熄滅了桌上的蠟燭。
  黃君一怔道:「怎麼,這裡有人?」
  沒聽到楚雲秋說話,卻聽到了一個冰冷的話聲從水榭外傳了進來:「已經來不及了,出來見我。」
  這話聽得楚雲秋微微一怔,他低低地說了一句道:「怎麼是他?」
  黃君道:「誰?」
  楚雲秋道:「悔恨天。」
  黃君也微微一怔。
  忽然,楚雲秋兩眼又閃著寒芒,他一拉黃君道:「咱們出去!」
  他當先閃身掠了出去,黃君也跟著掠了出去。
  出了水榭,兩女多外片影下冷冷站著一個人,渾身上下都透著冷意,腰間掛著一口刀,不是悔恨天是誰!
  只見悔恨天一怔,渾身的冷意倏斂,他詫異地說道:「怎麼會是你們倆?」
  楚雲秋跟黃君雙雙來到悔恨天面前。
  楚雲秋道:「你不是也到這兒來了麼?」
  悔恨天目光從黃君臉上掠過,道:「我是來找他的,聽說他來了揚州,我到了揚州之後,一時沒能找到他,聽說這兒這座梅家廢宅相當大,我特意趁夜跑來看看,你們倆到這兒來是……」
  楚雲秋說道:「跟你一樣,也是慕名而來,你可知道,這一座梅家廢宅原是誰的家鄉麼?」
  悔恨天道:「不知道,怎麼?」
  楚雲秋道:「這梅家廢宅原是武林世家、江南首富梅凌煙的家。這個家跟你那個家一樣,十年前遭逢變故,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悔恨天淡淡地道:「那我跟這個梅家可以說是同病相憐了!」
  楚雲秋道:「不錯,是這樣,不過這個梅家當日遭逢的變故比你家要慘一點,你家兩個人倖免,這個梅家卻只有一個人活著。」
  悔恨天「哦」地一聲,道:「這個梅家哪一個人活著?」
  楚雲秋目光凝住在悔恨天臉上,沒說話。
  悔恨天道:「你怎麼了,沒聽見我的話麼?」
  楚雲秋道:「你想知道麼?」
  悔恨天道:「既是同病相憐,我當然想知道。」
  楚雲秋道:「你真的跟我們倆一樣,也是慕名而來的麼?」
  悔恨天道:「正是這樣,怎麼?」
  楚雲秋道:「我告訴你,你要想聽實話,只有先說實話。」
  黃君猛睜美目,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悔恨天臉色微微一變,道:「我不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楚雲秋道:「你已經懂了。」
  悔恨天道:「找吏糊塗了。」
  楚雲秋道:「那就算了。」
  悔恨天沒說話,轉身就走。
  楚雲秋道:「慢著!」
  悔恨天停步回身,一雙冰冷目光落在楚雲秋臉上。
  楚雲秋道:「你當日在「百花城」殺人的勇氣哪兒去了?」
  悔恨天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楚雲秋道:「站在自己的家裡,面對熟悉的一草一木,為什麼你不敢承認你是這個梅家的人。」
  悔恨天唇邊掠過了一絲抽搐,按著他忽然笑了:「原來如此,你弄錯了,我不是這個梅家的人。」
  楚雲秋道:「我知道,你還要找你的仇人,所以你不願讓人知道你是這個梅家的人,那麼你應該把你的姓名也改了。」
  悔恨天道:「江山!世上姓梅的不止這一家吧!」
  楚雲秋道:「話是不錯,可是,你家的情形跟這個梅家一樣,遭逢變故的時間也鄱在十年前,而今你又趁夜裡來梅家廢宅……」
  悔恨天道:「你們倆不也來了麼?」
  楚雲秋道:「我們倆都不姓梅。」
  悔恨天道:「照你這麼說,姓梅的就不能到這座梅家廢宅來!」
  楚雲秋道:「那倒也不是,可是你這個姓梅的家十年前……」
  悔恨天道:「你不用再多說什麼了,我告訴你我不是這個梅家的人就不是這個梅家的人,我還有別的事要先走一步,失陪了!」話落,他就要轉身。
  楚雲秋道:「悔恨天,我到梅家廢宅來是為查一件事,你要是這個梅家的人,不但對我有幫助,對你自己也有幫助。」
  悔恨天道:「自助助人,這是好事,奈何我不是這個悔家的人。」轉身行去。
  楚雲秋道:「你連梅家為什麼遭逢變故、梅凌煙當日是否真的已遇害,也不想要知道麼?」
  悔恨天身軀震動了一下,但是他並沒有將腳步停下來,依然往前行去,很快地就消失在夜色中。
  黃君道:「他或許真的不是這個梅家的人。」
  楚雲秋道:「不,他一定是。」
  黃君道:「那他為什麼連梅家為什麼遭逢變故、梅凌煙當日是否真已遇害也不想知道?甚至根本無動於衷?」
  楚雲秋道:「他不是無動於衷,只不過他的性情以及他的處境,使他咬著才不承認而已!」
  黃君道:「你這麼有把握麼?」
  楚雲秋道:「我不會看錯他的。」
  黃君道:「既然這樣你就不該讓他走,對梅家的事他知道的一定比咱們多,說不定他就能幫我們打破這個謎團。」
  楚雲秋道:「我知道,只是他已經夠可憐的了,家破人亡,這麼大一個家毀於一夜之間,一家近百口盡遭殺害!加以他報仇自殘一臂學習「殘缺門」左手刀法,將來很可能毀滅了自己,我幫助他都怕來不及,怎麼忍心再逼他?」
  黃君道:「可是……」
  楚雲秋道:「姑娘放心,我的話已經使他動心了,除非他真不是這個梅家的人,要不然他一定會到我面前來點頭承認的。」
  黃君沉默了一下,道:「但願如此!」
  楚雲秋道:「時候不早了,走吧!」
  黃君道:「不再看看別處了麼?」
  楚雲秋道:「不用了,事隔十年,不會再有什麼痕跡可尋,走吧!」
  黃君默默地點點頭,沒再說話。
  不久後一條人影如飛射落,就落在水榭前。是悔恨天去而復返。
  他轉眼四顧,揚聲叫道:「江山,江山,你們倆還在這兒麼?」
  楚雲秋和黃君已經走了快一盞茶工夫了,自然不會有反應!
  悔恨天的臉上浮現起焦色,一跺腳踏進了水榭。
  水榭裡,光亮外透,顯然那半截蠟燭叉點起來了。
  沒一會兒的工夫,光亮便消失了,水榭裡又是一片的黑,悔恨天的身影出現在水榭門外。
  他臉上滿是悲淒的神色!
  早晨的陽光照在「梅花嶺」上,給這座「梅花嶺」添上了一片金黃日這不是冬末,也不是春初,要不然「梅花嶺」上將梅花盛開,香聞十里。而如今,只有那一株株鐵骨在晨風裡搖動!
  「史可法祠」後有一口大鐘,高有一人,粗得兩人合圍,如今有兩個人站在這口大鍾旁,是楚雲秋和黃君。
  只見黃君望著那口大鐘道:「樂無畏說的就是這口大鐘麼?」
  楚雲秋微微點點頭,道:「應該是了!」
  黃君說道:「這兒會有什麼蛛絲馬跡?你既然打算管這件事,我認為你不該這麼做」楚雲秋道:「姑娘認為我該怎麼做?」
  黃君道:「你要先來個將計就計,讓樂無畏把你往這口大鐘裡一扣,還怕不知道是誰把薛空群那些人弄了去?」
  楚雲秋道:「姑娘這固然是妙計,奈何我知道這件事是在逼問樂無畏之後,姑娘認為樂無畏兄弟八個真會反過來幫我這個忙?」
  黃君道:「你在「瘦西湖」畔見傅怡紅跟那位雪姑娘之後,就知道毛病是士在樂無畏兄弟八個身上了,你為什麼不從那時候便將計就計?」
  楚雲秋道:「姑娘,那時雪芳已跟「花花公子」走了,她既知道「揚州八怪」的底細,樂無畏八個不會不提高警覺,在背後逼使他八個的人更有敏銳的耳目,樂無畏八個都知道提高警覺,他焉有不知道的道理,他又豈會輕易上當?」
  黃君赧然一笑道:「這麼說我這個主意行不通,可是眼前……」
  楚雲秋抬手抵在那口大鐘上,他稍用內動推了一堆,那口大鐘只動了動,他猛吸了一口氣,把內力提到七成,那口大鐘一邊離地揚起,他道:「請姑娘看看,裡頭可能找到些什麼?」
  黃君忙俯下身往裡看,若了一陣之後,她直起腰道:「什麼也沒有。」
  楚雲秋手一鬆,那口大鐘揚起的一邊落了地,震得地皮為之一顫!
  他幁了頓說道:「到這兒夾帶被俘擄的人可能不止一個,要是一個人,他的一身功力已臻一流!」
  黃君看了看他,道:「看來這一趟又白跑了!」
  楚雲秋沉默了一下道:「走,咱們到「史閣部洞」裡……
  黃君訒然道:「你認為「史閣郚祠」裡……」
  楚雲秋道:「「嘉定三屠」、「揚州十日」,史閣部與揚州共存亡,大義凜然,一代孤忠,為萬世所敬仰,既然上了「梅花嶺」,焉可不瞻仰「史祠」?」
  黃君點頭道:「說得是,走吧!」
  兩個進了「史祠」,只見滿院紫籐,正面是一進大廳,繞過大廳是史閣部的衣冠塚,上書:「明兵部尚書史可法之墓」,兩旁有聯句,黃君念道:「「萬點梅花,儘是孤臣血淚;一壤故土,還留上國衣冠。」、「萬點梅花亡國淚,二分明月故臣心。」好聯句,字裡行間儘是悲壯之情!」
  楚雲秋指著一旁道:「姑娘再看看這兩副,「心痛鼎湖龍,一寸江山雙血淚;魂歸華表鶴,二分明月萬梅花」、「殉社稷,只江北孤臣,剩水殘山,尚留得風中勁草;葬衣冠,有淮南壤土,冰心鐵骨,好伴雙嶺上梅花」。」
  黃君微微點頭道:「灑落有致,沒有一副不是名聯,史閣部孤忠壯烈,鄱在這字裡行間了!」
  話聲方落,後頭一聲「哎呀」響聲傳了過來。像是有人開門。
  兩人對望一眼,快步往後付去。到了後頭一看,一間小屋,門開著,風過處,門板嗡動,又是一聲「哎呀」!
  原來如此!黃君輕輕地吁了一口氣。楚雲秋卻凝日內望,邁步走了進去。
  他似乎發現了什麼!黃君忙跑了進去。
  推開了小屋的門,小屋裡很乾淨,雖不是窗明几淨、點塵不染,但任何人一看就知道最近有人住過!
  屋角有一張木板床,上頭雖然沒被子,但也沒灰塵。
  牆角有張桌子,上頭沒有東西,但卻有一灘蠟油。
  桌下有一片紙,一陣風過便動了動,邊上有點兒發黑,顯然是燒剩的一角。
  楚雲秋就是看到這片紙才走進來的,所以一進屋便俯身拾起了它。
  的確是片沒燒盡的紙。這片紙的質地還很好,不是普通的紙,上頭有墨跡,那應該是字,但燒掉了,只剩下弧麼一筆,看不出是什麼字了。
  這原是很讓人失望的,黃君臉上就浮現了失望神色。
  但楚雲秋臉上並未現出失望神色,因為他在這片紙上看見了兩個字。
  這兩個字不是以筆濡墨寫的,而是隱浮於紙面,若有若無,既像在紙面,又像在紙裡頭,沒有上好目力,不仔細看,絕難看得見。
  這兩個字是「逍遙」。
  這是什麼意思?
  楚雲秋眉鋒微皺,道:「姑娘看見了麼,這片紙上有兩個字!」
  黃君正自失望,聞言不由一怔,道:「有字兒在紙上?哪兒有字兒呀,我怎麼沒有看見呢?」
  楚雲秋把紙片遞給了她,道:「姑娘請竭盡目力仔細看。」
  黃君接過接片紙凝目望去。
  她看見了,脫口道:「逍遙!」
  楚雲秋道:「不錯,姑娘可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麼?」
  黃君雙眉微皺,搖頭道:「不知道,一時看不出來……」
  楚雲秋道:「看這兩個字的部位,我倒有這麼一個假設,若它是表示這張紙是出自什麼地方的,就會用某某府用箋、某某人用箋,不知道是不是說得通。」
  黃君美目微睜道:「對,像是這樣,只是,逍遙用箋,這通麼?」
  楚雲秋道:「可能這逍遙兩個字前,或者之後還有字,被燒掉了。」
  黃君「嗯」了一聲,道:「這倒不無可能,跟梅家水榭粉牆上那首「釵頭鳳」是一樣的……」
  目光忽然一直,急道:「我想起來了,武林中,有個「逍遙宮」你聽說過沒有?」
  楚雲秋搖搖頭道:「沒有,姑娘認為這片紙是「逍遙宮」……」
  黃君道:「那要看「逍遙宮」是不是有這種紙了,在沒有證實這片紙是「逍遙宮」之物以前,世上只沾上「逍遙」兩個字的都可能跟這片紙有關連,是不?」
  楚雲秋點點頭道:「說得是,姑娛可否告訴我,「逍遙宮」是個什麼所在?」
  黃君道:「「逍遙宮」已在武林之中存在已久,它跟幾個大門派、大世家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它很神秘,「逍遙宮」的人極少在江湖走動,所以很少人知道它的底細。」
  楚雲秋道:「姑娘可知道「逍遙宮」在什麼地方麼?」
  黃君道:「怎麼,你想到「逍遙宮」去?」
  楚雲秋道:「那倒不一定,不過現在有這件物事,有機會總得去跑一趟,不然怎麼求證這是不是「逍遙宮」的東西?」
  黃君微微搖頭道:「你自問了,恐怕你也去不成,除非「逍遙宮」的人主動來找你,因為武林中根本沒有人知道「逍遙宮」在什麼地方!」
  楚雲秋「哦」了一聲:「真有這種事?」
  黃君道:「不跟你說了麼,「逍遙宮」是個很神秘的地方,它的人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儘管有很多人都知道武林中有個「逍遙宮」,但卻沒有人知道它在什麼地方。」
  楚雲秋道:「這麼說,「逍遙宮」是在虛無飄渺之間?」
  黃君點點頭道:「對,用這四個字來形容「逍遙宮」,是再恰當不過了,它就是在虛無飄渺之間。」
  楚雲秋道:「那怎麼知道武桁中確有「逍遙宮」這麼一處所在呢?」
  黃君道:「有人見過「逍遙宮」的人。」
  楚雲秋道:「那些人自稱來自「逍遙宮」?」
  黃君瞟了他一眼,說道:「瞧你問這種話,當然是他們自己說的,他們要不說別人誰會知道?」
  楚雲秋淡淡她笑了笑。突然目光又落在那片紙上,道:「不管怎麼說,以找看從那口大鐘帶走那些人的人,恐怕跟這片紙脫不了關係。」
  黃君道:「何以見得?」
  楚雲秋道:「很簡單,這座「史祠」並沒有人看管,但這兒卻有人住處,尤其這片紙不是一般普通的……」
  一個「紙」字還沒有出口,「史祠」外突遙遙傳來幾聲頗似鳳鳴的奇異鳥聲!
  黃君臉色陡然一隻,但剎時間又恢復正常,道:「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來的。」沒等楚雲秋說話,轉身往外行去。
  楚雲秋一怔道:「姑娘要到哪去?」
  黃君側身瞟了他一眼,帶點嬌羞道:「女兒家的事都能告訴你麼?只在這兒等我就是!」快步走了出去。
  楚雲秋明白了!他有點兒不好意思,目光又回落在那片紙上!
  黃君快步出了「史祠」,騰身一掠使到了「梅嶺」半腰一片樹林前,她收勢停身,遊目四顧,樹林內並肩掠出了兩個人。
  是「雙鳳門」那兩名護法,紅臉矮胖老者和黑臉長髯老者!
  兩人近前雙雙恭謹躬身:「屬下見過公主!」
  黃君臉色一沉,冷冷說道:「又是什麼事,非這時候跑來擾我不可?」
  兩人對望了一眼,遲疑了一下,紅臉矮胖老者探懷摸出一物,兩手高舉過頂,臉上一片肅穆神色。
  那是一面四角方方的金牌,中間一個篆為的「令」字,兩邊,各鐫刻著一隻翔鳳!
  黃君臉色大變,美目一睜道:「這,這是什麼意思?」
  紅臉矮胖老者道:「門主有令,著公主即刻回駕!」
  黃君嬌軀泛起一陣輕顫,怨聲道:「這是誰請來的「雙鳳令」?」
  紅臉矮胖老者道:「不敢欺瞞公主,屬下職責在身,唯恐公主隻身行動有所失閃,日前趕回去稟報了門主……」
  黃君美目暴射寒芒,直逼紅臉矮胖老者,顫聲說道:「潘朋,你好……紅臉矮胖老者道:「屬下迫不得已,還請公主恕罪。」
  黃君美目寒芒漸漸斂去,剎時間她變得虛弱異常,緩緩說道:「雙鳳令不可違背,我身為公主也不能目無法紀,你們在這兒等等,我去對他說一聲。」
  話落,她轉身要走,潘朋上前一步道:「公主,門主著公主見令即回。」
  黃君霍然轉身回來,美目寒芒又現。
  潘朋往後退了一步,低下了頭。
  黃君美目中的寒芒倏又斂去,喃喃一句:「不對他說也好,免得……我跟你們回去,走吧!」她騰身而起,往嶺下掠去。
  潘朋忙收起「雙鳳令」,偕同黑臉長髯老者如飛跑了下去!
  黃君跟「雙鳳門」兩個護法不見了,離適才三人凝立處不遠的地方一塊巨石後轉出了一人。他是悔恨天。
  悔恨天臉上驚訝神色,怔怔地望著嶺下黃君逝去處,口齒啟動,喃喃說道:「原來她是個紅粉女兒,原來她是個紅粉女兒……」
  他兩眼中突現異采,騰身掠起,直瀉嶺下。
  楚雲秋在「史祠」那間小屋裡等著,過了老半天還不見黃君回轉。
  他好幾次想出去看看,但一想起黃君的話跟那嬌羞的神態又忍住了。
  又等了一會兒之後,他終於忍不住了,一咬牙,邁步出了那間小屋。
  站在「史祠」外他遊目四顧,梅嶺寂寂,哪裡有半個人影?
  「黃姑娘!黃姑娘!」他忍不住揚聲叫了起來。
  有回音,那是他自己的話聲,卻沒聽見黃君答應。
  他沉不住氣了,翻身掠向「史祠」後面。
  「史祠」後面跟「史祠」前一樣,仍是一片寂靜空蕩。
  楚雲秋又叫了幾聲,當然他是沒有聽見黃君的答應!
  他急了,突然揚起了雙眉,騰身飛掠而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12:48

第13章 強虜芳心
  正午的太陽高懸,那份炙熱能烤出人的油來。
  在這山野裡,有這麼一支隊伍在進行著。
  兩名玄裝少女提燈前導,燈是燈,但沒點火,後頭是四名背插長劍的動裝少女,這四名動裝少女身後是一頂四名紫衣大漢抬著的八寶軟榻,軟榻上高坐著一位身著紫色玄裝的蒙面少女,榻旁緊緊跟著一名紅臉矮胖老者和一名黑臉長髯老者,榻後是八名高瘦的紫衣人。
  就這麼一支隊伍。這支隊伍,是夠驚世駭俗的,但是在這渺無人跡的山野之間行走,那自然又是另當別論了。
  這片山野之間雜草足有人高,雖也有樹,但卻都是矮樹叢,沒有一棵大樹,也沒有一片可以遮陽的濃蔭。這時候在這一帶行走,是足夠受的。
  這支隊伍二十多個人,沒有一個人不是臉色發紅、渾身大汗,那些少女更是不住地以羅帕擦香汗。
  坐在軟榻上的紫衣蒙面少女,似乎更熱,她用一方羅帕當做扇子,不住地在臉前來回揮動著。
  其實,這麼揮那能有多少風?即使有,那也是一陣陣的熱風,不但毫無一點涼意,反而更讓人發悶。
  真的,走著走著軟榻上的紫衣蒙面少女就發了脾氣,不斷地道:「誰叫你們非這時候趕路不可,就不能夜晚走麼?白天趕路就得走這些鬼地方,曬死人了。」
  那紅臉矮胖老者陪著一瞼不安地笑道:「公主恕罪,是門主慛駕,屬下焉敢有所耽誤呢!」
  紫衣蒙面少女冰冷地道:「我知道是門主催我回去,要不是你多嘴又多舌,門主豈會這麼急慛我回去!」
  紅臉矮胖老者更形不安,低著頭道:「公主明鑒,屬下是為公主好:「紫衣蒙面少女本就煩躁,一聽這話氣起來了,一拍軟榻道:「你不說我還不生氣,我這麼大個人了,又不是二歲小孩兒,我不知道為我好,要你為我矷口」她這一發脾氣,紅臉矮胖老者輕咳一聲道:「公主請息雷霆……」
  紫衣蒙面少女一凝神,急道:「別說話,停下。」
  紅臉矮胖老者忙住口不言,隊伍跟著停下。
  紫衣少女凝神聽了聽之後道:「你們聽聽,這是不是水聲?」
  眾人忙凝目傾聽。
  紅臉矮胖老者點點頭,說道:「稟公主,不錯,這正是水聲」紫衣少女忙說道:「可是在前頭?」
  紅臉矮胖老者道:「正是在前頭」
  紫衣蒙面少女道:「太好了,我渴得喉嚨快著火了,快走!」
  其實,在這個太陽下走路,渾身大汗淋漓,誰不口乾舌燥,又何止她一個人渴,一聽這話無不精神大振,喜上心頭,揤下邁動,步履若飛趕了過去。
  紫衣蒙面少女確沒聽錯,在這般如飛的料程之下,轉眼工夫之後,一個小水潭呈現在眼前。
  這個小水潭在山壁下,緊緊挨著山壁,清澈可以見底,一道山泉自山壁上掛下,直瀉水潭之中。
  水潭旁邊還有棵華蓋般大樹,濃蔭蔽天,涼風習習。
  紫衣蒙面少女歡呼一聲,不等軟榻停下便縱身躍下直撲水潭,到了水潭旁便俯下身去雙手捧水連喝幾日。
  山泉本就涼,在這華蓋般大樹下太陽曬不到,更是清涼,此時此地喝了這種清涼的山泉,那不啻是玉液瓊漿。
  紫衣蒙面少女這麼一喝,其他的人也忙不迭地跟著走過來喝了起來,恨不得把小潭裡的水一口氣喝光。
  喝夠了,解渴了,紫衣蒙面少女一轉身使坐在那棵大樹下,往樹幹上一靠,便喃喃地說道:「太美了,太美了,這地方真讓人捨不得走。」
  可不,若,哪一個不是坐在樹蔭下一動不動,那抬軟榻的四個紫衣大漢更是舉袖擦面不住地喘。
  紫衣蒙面少女說過話後,靠在樹幹上就沒有再開口了。
  過了好會兒,才聽她有氣無力含混地說道:「潘朋,我有一點兒睏,歇一會兒再趕路吧……」
  她恐怕是真睏了,後一句話都沒說清楚,說完八成兒話就睡著了。
  其實又何止她一個人睏,在大太陽下跑了一上午,人本來就夠瘓累了,如今喝夠了清涼的山泉,在這樹蔭下涼風往身上一吹,誰會不生睏意。
  紫衣蒙面少女睡著了,其他的人也一個連一個倒在樹蔭下,全都睡著了。
  這一覺不得了,等紅臉矮胖老者和黑臉長髯老者睜開眼時,日頭已經偏了西。
  兩個人一驚坐起,很自然地頭一眼就望向紫衣蒙面少女生處,這一看兩個人各自為之一怔。沒別的,紫衣蒙面少女不在生處,不知道到哪兒去了。
  看看其他的人,一個不缺,一個不少,但卻還在睡!
  兩個人連忙跳了起來,揚聲就叫。
  他兩個叫他兩個的,不但沒聽見紫衣蒙面少女的回音,更沒看見紫衣蒙面少女的影子兒。
  再看看其他的人,居然還沒有一個人醒過來。這豈像睡?
  眼下這些人沒一個不會武,沒一個不具一副好身手,就是再睏再倦,睡得再熟,兩個人這麼大聲叫喊還能不醒。
  不對,這不像睡口兩個人這一驚非同小可,紅臉矮胖老者騰身一掠到水潭旁,捧起一手水就近鼻端一聞,馬上臉上變色,跺著揤急迫:「該死,該死,剛才怎麼就沒聞出來?」
  黑臉長髯老者一步跨到,沉聲道:「怎麼,真是這水有毛病?」
  紅臉矮胖老者道:「想也知道,咱們這一路不都好好的麼,我說怎麼會那麼的睏,原來……」
  忽然一縱目光,道:「彭老,你看會不會公主整了咱們?」
  黑臉長髯老者搖頭道:「不會,你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公主要是有這個心,何必跟咱們跑了這麼遠的路?」
  紅臉矮胖老者點點頭道:「說得是,那麼依你看是……」
  黑臉長髯老者道:「這山泉不會本就有毛病,要是本就有毛病的話,如今不會單少公主一人。走,到上頭看看去。」他當先騰身往山壁上掠去。
  兩個人攀著山壁上橫伸而出的雜樹,一前一後登上了山壁頂。
  一片的樹林呈現在眼前,淙淙的流水聲就在樹林裡,而且那道山泉也的確是從樹林裡流出來的。
  兩個人停都沒停,一頭便撲進了樹林。
  山泉在樹林裡是一條寬窄不過半尺餘的小溪,兩個人一人一邊順著小溪往上走。
  走了約莫丈餘,紅臉矮胖老者突然停下蹲下身去,道:「在這兒了!」
  黑臉長髯老者一步跨過來也蹲了下去。
  他一眼就看見了,紅臉矮胖老者身前溪旁那濕軟的草地上有一雙腳印,相當清晰的炓印,草都踩倒了,而且很明顯的這雙炓即是男人的揤印,因為那是一雙相當大的薄底快靴留下的。
  紅臉矮胖老者按著伸手一指,在那雙腳印前按了一下,在那兒有一點點的白色粉末兒,他放在鼻端聞了聞,立即咬牙說道:「下五門的蒙汗藥!」
  黑臉長髯老者站了起來,日射冷芒寒著臉道:「好東西,我明白了,潘老,咱們下去弄醒他們,叫他們回報門主,咱們去找那姓江的小子去。」
  紅臉矮胖老者一怔,道:「你認為是……」
  黑臉長髯老者冷哼一聲,道:「除了他還會有誰?走!」
  他翻身掠出了樹林,紅臉矮胖老者一定神,忙跟著掠了出去。
  這是一個很大、很乾淨的山洞,洞勢成圓形。
  洞裡鋪著一些乾草,那紫衣蒙面少女就睡在這片乾草上,除了她,洞裡沒有第二人在。
  外邊日頭偏了西,洞裡應該很暗,但事實上這個洞裡並不怎麼暗,因為有一線火光射進洞裡。這線火光並不是來自這個洞口的入口,而是來自洞裡一個圓形的洞穴。
  那紫衣蒙面少女如今不能再稱她為蒙面少女,她那蒙面的紫巾已經掉了下來,就落在她那張吹彈得破的艷麗嬌靨旁。
  突然,紫衣少女那兩排長長的睫毛翕動了幾下,然後她睜開了一雙美目。
  美目睜處,她一怔,挺腰就要坐起。但是她沒能生起,甚至沒能一動,她發現她渾身酸軟,沒有一點兒力氣,她嬌靨上的顏色變了!
  就在這時候,一陣輕捷步履聲從入口虛傳了過來,她忙抬眼往入口處望去。
  很快一個人進了洞,是悔恨天,他的左手提著一隻野兔跟一隻山雞。
  她一怔,脫口叫道:「是你!」
  悔恨天倏然一笑道:「你醒了,這麼大工夫你也該醒了,所以找只打了這兩樣就趕了回來!」
  他一扔手中的獵物,走過來盤膝坐在紫衣少女的眼前,含笑道:「餓了吧,該餓了,我馬上把這兩樣烤了餵你!」
  紫衣少女面泛詫異之色,疑惑地望了悔恨天一眼,道:「是你把我帶到這兒來的麼?」
  悔恨天道:「當然是我,不是我還有誰,你看見別的人麼?」
  紫衣少女道:「這兒是什麼地方?」
  悔恨天道:「群山之中的一個古洞裡,很是隱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個地方來安頓你」紫衣少女道:「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地方安頓我?」
  悔恨天道:「不錯。」
  紫衣少女看了他一眼,道:「我記得,我行走在一處山野之間,既熱又渴,好不容易碰到一處山泉,一潭清水、一片蔭涼,我喝了幾口山泉,然後,坐在蔭涼下歇息,我覺得好睏,後來,就不知不覺地睡著……」
  悔恨天點點頭道:「沒錯,是這樣,我在那處山壁上等了一個上午了,我知道走那條路既會熱又會渴,我料定你們看見了那潭山泉一定會停下來解渴乘涼,我預先在上游下了些蒙汗藥。事實上我沒料錯,別怪我,不這樣我沒辦法不用搏殺而帶走你一個人。」
  紫衣少女嬌靨上詫異之色更濃了,詫聲說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怪不得我會覺得那麼睏,你這是什麼意思?」
  悔恨天微微一笑,道:「很簡單,因為你是黃君,而黃君不是鬚眉男兒,是個紅粉女裙釵!」
  黃君道:「我還是不懂你的意思。」
  悔恨天道:「你是裝糊塗,還是真不懂?」
  黃君道:「我為什麼要跟你裝糊塗,有這個必要麼?」
  悔恨天微微點頭道:「好吧,你既是不懂,那就讓我告訴你,當我誤以為黃君跟我一樣,是個鬚眉男兒的時候,我覺得我跟他一見投緣,想跟他結成生死至交;可是當我知道黃君不是鬚眉男兒,而是紅粉女裙釵的時候,我對她的感情變了,我要跟她結成夫婦,一輩子陪在我身邊,你懂了麼?」
  黃君美目微睜道:「悔恨天,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
  悔恨天微微搖頭,道:「我這個人從不跟人開玩笑,也不喜歡別人跟我開玩笑,你看我像是跟你開玩笑麼?」
  黃君臉上變了色,說道。。「我沒有想到你會……恐怕你還不知道,我與江山已經有了婚約。」
  悔恨天道:「我看得出,不過那不要緊,你還沒有嫁給江山,是不是?你還沒嫁給他那還不算是他的人,我可以橫刀奪愛。」
  黃君美目睜大了三分,道:「你怎麼能說這話,江山是你的朋友啊!」
  悔恨天搖頭說道:「他不算是我的朋友,我只不過跟他有幾面之緣而已,我不久他什麼,對他也沒什麼歉疚!」
  黃君的嬌靨上浮現起一片寒霜,道:「江山可一直把你當朋友,他知道你習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有一天終會毀了你自己,他還想救你……」
  悔恨天冷冷她笑道:「那是他的事,我以前不虧欠人,以後也不虧欠人,我不需要他救我。」
  黃君臉色大變,怨聲道:「悔恨天,你怎麼是這種人……」
  悔恨天道:「我就是這種人,你現在或許不習慣,以後你慢慢會習慣的。」
  「你作夢!」黃君叱道:「我會嫁給你……」
  「你會的!」悔恨天道:「你一定會,我只要佔有你的身子,你就不能嫁給別人了,還能夠不一輩子陪著我麼?」
  黃君美目暴睜道:「你敢……」
  悔恨天淡然道:「我有什麼不敢的,我愛你,我不能讓你嫁給別人,只有這麼一個辦法,我制了你幾處穴道,而且這地方是在人跡罕至約群山裡,你無法反抗,叫喊也沒有用,我有什麼不敢的,現在我就做給你看。」
  他伸手到黃君領口,解開了黃君一顆鈕子。
  黃君機伶一顫,厲聲道:「悔恨天,你這是逼我……」
  悔恨天那隻手一抬,捏開了黃君的牙關,道:「你還能嚼舌自絕麼?我不會讓你去死的。」
  他把黃君胸前的鈕子都解開了,鮮紅的肚兜跟雪白的酥胸都露了出來。
  他兩眼射出駭人的異采,身子往前一俯,撲過去壓在黃君的嬌軀之上。
  黃君無法反抗,無法掙扎,也無法嚼舌自絕以保全清白女兒身,她嬌榃煞白,嬌軀顫抖中閉上了一雙美目,一串晶瑩淚珠順眼角滾了下來。
  悔恨天的神色駭人,兩眼充滿了慾火。
  但當他的目光觸及黃君的煞自嬌桎和那泉湧的淚珠時,不知怎地他那兩眼狂熾的慾火突然消斂得無影無□。
  他木然地離開了黃君的身子生了回去,道:「你為什麼哭,我這是愛你啊!」
  黃君猛睜美目,一雙美目中滿是羞怒之火。
  悔恨天道:「你不要這樣看我,我說的是真心話,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愛你,可是我是真心愛你,我絕不會貞你,真的,我可以發誓!」
  黃君那美目中羞怒之火逼視著他,一眨不眨。
  悔恨天道:「你不信,為什麼你就相信江山會愛你、相信他將來不會貞你,我悔恨天哪一點不如江山?」
  黃君那美目中的羞怒之火,仍直直地逼視著他w悔恨天突然伸手抓住黃君的衣襟,厲聲道:「告訴我,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為什麼你那麼相信江山?說啊,說啊,你說啊!」
  沒想到在一剎那間,悔恨天竟變得這麼的粗暴,臉色煞白,兩眼出現了血絲,好怕人。悔恨天不像個人,簡直像個野獸。
  黃君美目中那羞怒之火變成了驚異神色,她怔住了。
  突然,悔恨天頹然地鬆開了手,緩緩地低下了頭,他的身軀泛起了一陣陣的顫抖,抖得竅奸作響。
  良久,良久,他不再抖了。
  他緩緩地抬起了頭,兩眼的血絲不見了,但很像害了大病似的,臉色蒼白得怕人,而且眉宇有股逼人的冷意。
  他那雙失神的目光落在黃君的臉上,只聽他啞聲說道:「我再告訴你一遍,我愛你,我真的愛你,你這輩子已注定是我的人,我絕不會讓你嫁給別人,絕不會讓你離開我。從現在起,我絕不會再碰你,也不解你的穴道,直到有一天你告訴我你愛我為止。你願意嫁給我,現在我托上你的牙關,我希望你別再生自絕之念。你盡可以放心,在你沒告訴我你願意嫁給我之前,我也絕不會再去佔有你的身子,你要是在我托你牙關之後再嚼舌,那我只有說聲可惜,然後把你埋在這古洞之內,為你立上一方墓碑,刻上悔恨天愛妻之基字樣,你要是願意我這麼做,那你盡可以嚼舌,我絕不再阻攔。」
  話落,他伸手先拉上黃君的衣裳,然後托上了黃君的牙關曰黃君並沒有再嚼舌,顯然她不願意讓悔恨天為她立上那麼一方墓碑。
  她閉上了美目,半晌才道:「悔恨天,你不要癡心妄想了,我已經把我的心交給了江山,我絕不會嫁給你或任何人。」
  悔恨天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道:「我不相信,我父親告訴過我,女人最善變,哪怕她曾經跟你山盟海誓,哪怕她曾經把她的身子給了你,有一天她也會突然離你而去投進別人懷抱的……」
  黃君道:「你父親錯了,你也錯了,世上的女人並不是都一樣的……」
  悔恨天道:「我父親不會錯,我也不會錯,我深信有一天你會把你的心從江山手裡收回來的,放在我手裡,並且對我說你願意暗我一輩子。」
  黃君突然睜開了一雙美目,道:「既然女人都是這樣,你為什麼還要愛我,非讓我嫁給你不可?」
  悔恨天微微搖頭道:「我不知道,我說不上來!」
  黃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就等吧,看看我會不會愛上你,會不會願意嫁給你。」她閉上了眼,不再說話。
  悔恨天也沒說話。
  過了片刻
  黃君又開了口:「我的那些人呢?」
  悔恨天道:「你不必□心,你醒過來的時候他們也差不多醒了,修為稍微差一點的會遲一點醒,但我向你保證,他們一定會醒過來。他們醒過來之後發現你不在一定會到處找,等到他們找得絕望的時候,他們就會回去的:「黃君又睜開了眼,望著悔恨天道:「悔恨天,你知道我是什麼人麼?」
  悔恨天搖頭道:「我不關心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叫黃君,是個我愛的女人,這就夠了。」
  黃君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個女兒身?」
  悔恨天道:「那天晚上我離開梅家廢宅之後不久,我又折了回去,可是你跟江山已沖走了,第二天一早我打聽得你跟江山上了「梅嶺」,我趕去找你們,哪知在「梅嶺」半腰卻看見你跟那個姓潘的護法在說話……」
  黃君道:「你找我們幹什麼?」
  悔恨天道:「我要告訴江山一句話,問他一句話。」
  黃君道:「你要告訴江山什麼話?問他什麼話?」
  悔恨天道:「我要告訴他,我是揚州梅家的人,我要問他我家當初為什麼會遭逢變故,我父親當初究竟有沒有遇害?」
  黃君睜大了美目,道:「這麼說,你真是梅凌煙的兒子?」
  悔恨天道:「不錯!」
  黃君忙道:「我問你,你父親可認識個叫台煙的女子?」
  悔恨天目光一凝,道:「那是我娘,我爹怎麼會不認識?」
  黃君猛然一怔,叫道:「那是你娘?」
  悔恨天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
  黃君定定神,道:「你可知道梅家廢宅水榭粉牆上……」
  悔恨天道:「有一首陸放翁的「釵頭鳳」,那是當初我父親寫的,當初我不懂,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寫給我娘看的,當初我也不知道我父親為什麼把陸放翁的「釵頭鳳」寫在水榭粉牆上給我娘看,現在我有點明白了……」
  話聲到此忽然停住,他沒再說下去……
  黃君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悔恨天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黃君道:「你父親跟你娘的感情定不是不太好?」
  悔恨天雙眉跳動了一下,道:「你怎麼知道的?」
  黃君道:「我是從你父親把陸放翁的「釵頭鳳」寫在粉牆上給你娘看的這件事猜的。」
  悔恨天沉默了一下,道:「有一天你會成為我的妻子,這件事讓你知道也不要緊,我父親跟我娘的感情定不太好,據我所知,自從我出生之後,我父親就一個人搬到了水榭去住,多少年來一直沒跟我們住在一起。」
  黃君道:「你可知道你父親和你娘的感情,為什麼不好麼?」
  悔恨天搖搖頭,道:「這事我也不清楚,那時候我年紀還小,不懂事,我也一直沒有去留意過。」
  黃君道:「這些事,為什麼那夜在梅家廢宅你不告訴江山?」
  悔恨天道:「我要報仇,我要找尋殺害我家人的那些兇手,我不願讓人知道梅家有我這麼一個後人還活著,這消息一日一傳揚出去,當初殺害我家人的那些兇手就會躲藏起來,再想找他們就難了,可是後來我想知道我家當初為什麼發生已種變故,找吏想知道我父親當日有沒有遇害,所以找又折了回去。」
  吸了一口氣,按著又說道:「這些事我已經用不著再告訴江山了,因為我已經告訴了你,江山知道的事,你一定也知道。」
  黃君心念轉動了一下,說道:「我只知道你父親當日並沒有遇害,別的我就全然不知了。」
  按理,悔恨天知道自己的父親如今仍健在,應該是驚喜才對。
  而理雖如此,事卻不然,悔恨天臉上仍是一點表情也沒有,他道:「你怎麼知道我父親當日為什麼沒有遇害?」
  黃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父親當日並沒有遇害,難道你一點也不覺得高興?」
  悔恨天道:「高興一定要形諸於色的麼?」
  黃君道:「固然不必,性情怪異或者是城府很深的人,喜怒都可以不形於色,可是這是父子親情……」
  悔恨天道:「我跟我父親之間沒有父子親情,他只是我生身之父,從小到大都是我娘照顧我。他很少接近我,甚至不准我到他住的水榭去,而且我娘並沒有什麼錯,他不該也沒理由那樣對我娘,當時年紀小,我體會不出什麼,可是現在想想我娘那十幾年歲月裡實在是夠痛苦的,我常常看見我娘一個人背著人哭,夜裡醒的時候也常見我娘一個人坐在燈下流淚,可是當著下人,我娘卻裝強笑顏,有人要殺梅家的人,我娘跟著一塊兒被害,這已經夠不公平的了,現在身為梅家主人的我父親仍健在,這更不公平。」
  黃君聽直了眼,道:「你說這話不怕遭天打雷劈麼?」
  悔恨天唇邊掠過一絲抽搐,道:「身為人於我又何嘗願意這麼說,天下無不是父母,我父親跟我娘的事本不該過問,可是……」
  黃君道:「你為你娘不平,是麼?」
  悔恨天道:「當然!」
  黃君道:「你父親這樣對你娘,總該有個原因,是不?」
  悔恨天道:「我想不出原因,也沒有看到我娘有什麼地方,使我父親該這麼樣來對待她。」
  黃君道:「你那時候還小,不懂的事很多,不是麼?」
  悔恨天目光一凝,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黃君道:「剛才聽你說,你父親曾經告訴過你,女人最善變,哪怕她曾經跟你山盟海誓,哪怕她曾經是你的人,有一天卻會離你而去,投入別人懷抱,是麼?」
  悔恨天道:「不錯,我父親曾經這麼對我說過。」
  黃君道:「你有沒有想過,你父親為什麼會對你說這種話?」
  悔恨天臉色微變,道:「你是說……」
  黃君忽然笑了,笑得有點冷,道:「我不便多說什麼,你為什麼不自己多想一想?」
  悔恨天兩眼暴射出冷芒,一掌摑在黃君粉頰上,厲聲道:「你敢誣蔑我娘?」
  這一巴掌打得不輕,黃君的粉頰都紅腫了,五個指頭印兒清清楚楚,人都怔住了。突然,黃君睜大了美目,失聲叫道:「你敢打我!」
  悔恨天冰冷地道:「你敢再誣蔑我娘,我就殺了你!」
  黃君叫道:「你殺吧,殺啊,我正不想活呢,你這樣制住我的穴道打我,算什麼男子漢,我誣蔑你娘,你怎麼不去問問江山,你娘把自己的畫送給了誰,你父親不惜花了百顆明珠的代價才把那幅畫換回來……」
  「住嘴!」悔恨天臉色鐵青地大叫,厲喝聲中揚掌欲劈。
  黃君一閉眼道:「殺吧,你最好殺了我,免得讓我這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免得讓我時刻面對你這沒人性、卑鄙下流的東西……」
  悔恨天那只左手一翻,劈胸抓著黃君,便把黃君拉到了他面前。
  他神色怕人,厲聲說道:「我用不著問江山,江山知道的事,你都知道,我娘把她的畫送給了誰?你是怎麼知道的?說!」
  黃君堂堂「雙鳳門」的公主,何曾受過這種恐嚇,她悲忿欲絕,恨不得撕碎了悔恨天,奈何她根本無法動彈。
  地想不顧一切把真相告訴悔恨天,給悔恨天一個大刺激,以作報復。
  但她又怕悔恨天去漢陽「歸元寺」找那老和尚,為「歸元寺」出家人以及那座古利帶來浩劫。
  她只有咬著牙道:「我不知道,你去問江山。」
  悔恨天怒聲道:「我要問你,我要你說!」
  黃君道:「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告訴你!」
  悔恨天顫聲道:「黃君,你不怕死?你真要逼我殺你?」
  黃君道:「我不怕死,我已經把生死置於度外,我就是要你殺我,你殺吧,殺呀,你快殺啊!」
  悔恨天兩眼忽現奇異光芒,望之嚇人。他一聲厲笑,冷冷地說道:「我不殺你,我不要你死,我要讓你比死都還要痛苦,比死都還難受。」
  他的手猛往下一扯,黃君的衣裳「嘶」的一聲破裂了,連肚兜酥胸都無遮地露了出來!
  黃君猛睜美目:「悔恨天,你……」
  悔恨天帶著獰笑,翻身壓了下去。黃君急急叫道:「悔恨天,你這畜生,你這沒有人性的卑鄙無恥東西,剛才你是怎麼說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14:17

  悔恨天忽然間靜止不動了,但是旋即他又跟瘋狂了一般,一連在黃君粉頰直摑了二、四下,然後才翻身坐起。
  黃君緊閉著美目,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如今,她的衣衫破碎,烏雲蓬鬆,兩頰紅紅腫腫,香唇出血,只是她一動也不動,也沒再哭再流淚。
  悔恨天兩眼直直地望著她,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目光呆癡失神,好像剛才那一連串瘋狂的舉動不是他!
  突然,他俯下身,左手握拳連連撞地,大叫道:「你為什麼逼我這樣,你為什麼逼我這樣……」
  他哭了,放聲痛哭,左拳不住地在地上撞,直哭到聲嘶力竭,一隻左拳皮開肉綻,滿是鮮血。黃君仍然緊閉著美目,仍一動不動。
  悔恨天忽然住了聲,抬起了頭。他臉上滿是淚痕,兩眼佈滿了血絲,伸出滿是血污的左手,抓住了黃君,大叫道:「黃君……」
  只聽黃君冰冷地道:「你放心,我沒有死,我現在不想死了,我要活著等機會,有一天,我要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悔恨天忽然滿臉痛苦神色,搖晃著黃君咬牙道:「你為什麼逼我這樣,你為什麼逼我這樣?」
  黃君睜開了美目,那雙目光充滿了恨意,能令人不寒而慄:「你又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凶,你這樣欺負我,這樣打我,你還哭?還問我為什麼逼你?」
  悔恨天顫聲說道。:「黃君,我愛你,我不願意這樣對待你,我後悔,我的心裡很是難受……」
  黃君冷冷道:「你愛我?你知道什麼叫愛?你種人也配談愛……」
  悔恨天道:「黃君,我是真心,為什麼你還不相信?」
  黃君道:「你這種愛我受不了,我不敢相信,永遠也不會相信,我對你只有恨,我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悔恨天舉起了那只滿是血污的左手,道:「要不是因為我還要報仇,現在我就把手砍下來……」
  黃君道:「我不稀罕,你留著吧,萬一我沒有機會,定會有人代我毀了你。」
  悔恨天緩緩地重下左手,呆癡的目光凝在黃君的臉上,說道:「黃君,你真的這麼恨我?」
  黃君道:「你這麼對我,還想要我怎麼對你,是真是假自己等著看吧!」
  悔恨天唇邊掠過抽搐,緩緩地低下了頭。
  半晌之後
  悔恨天又抬了起頭,說道:「黃君,我娘真的把她的畫像送給別人了麼?」
  黃君道:「我跟你娘無怨又無仇,再說她已經死了多少年了,我犯不著誣蔑她。」
  悔恨天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黃君道:「我聽一個人告訴江山。」
  悔恨天道:「誰?誰告訴江山?」
  黃君道:「我不會告訴你,我不能讓你這種沒有人性的人去找他。」
  悔恨天道:「那麼,我娘把她的晝送給了誰?」
  黃君道:「這你也不用間我,你父親還在人世,他曾經以百顆明珠的代價換回了你娘那幅畫像,去問你父親吧,你只要找著他,這些事你自會明白。」
  悔恨天道:「為什麼你不告訴我,讓我現在就明白!」
  黃君道:「我不想告訴你,你想現在明白,就再打我好了,我都能忍受。」
  悔恨天搖頭說道:「我不會再像剛才那樣對你了,永遠不會了,不管你怎麼對我,我也不會。」
  黃君道:「我要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你也不會?」
  悔恨天道:「不會。」
  黃君道:「那麼,你解開我的穴道,讓我試試。」
  悔恨天道:「現在不行,現在我不能讓你殺了我,我還要報仇,等我一一手刃我的仇人,報了仇之後,等那時你還是恨我、還要殺我,我自會毫無反抗地讓你動手。」
  黃君冷冷地道,「那你就等著吧,我愛一個人永遠不會有所改變,我恨一個人也永遠不會有所改變」悔恨天沒說話,站起來行了出去。
  黃君想問他上哪兒去,可是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
  片刻之後,悔恨天回來了。這時候火光已無,洞裡已經黑透了,可是黃君還能看見悔恨天,而且看見他拖了一把乾枯枝。
  悔恨天回來後沒說一句話,探懷掏出火摺子點了火,火花升起,洞裡又見光一兄。
  悔恨天只剩下一隻左手,但是他這只左手很靈活,簡直跟兩隻手差不多,他很快把那只山雞剝乾淨烤上了。
  他坐在火旁一隻手翻轉著火上那隻雞,沒看黃君一眼。
  當然,黃君更懶得看他。
  沒一會兒工夫,山雞烤好了,居然香噴噴地。
  悔恨天提著那只烤好的山雞,走過來坐在黃君跟前,往黃君面前一遞,道:「我只有一隻手,撕起來不方便,你自己一口一口的咬吧!」
  黃君把臉轉了過去,沒理他。
  悔恨天道:「你不是說要等機會殺我的麼,不吃東西連三天都挨不過,還想要等到將來麼?」
  黃君把臉轉了回來,說道:「你不能解開我雙臂的穴道麼?我兩隻手能動也跑不了。」
  悔恨天遲疑了一下,把烤好的山雞往腿上一放,伸手在黃君約兩肩各拍了一下。
  黃君的一雙粉臂馬上能動了,她支撐著生了起來,剛才躺著,破碎的衣衫正好蓋住酥胸,如今往起一坐破碎的衣衫馬上垂下,雪白的酥胸又露了出來,黃君忙伸手拉起了衣衫掩上。
  悔恨天道:「現在還怕我看麼?」抬手把那只山雞遞了過去。
  黃君蒼白的嬌榃上泛起一片羞紅,美目中也閃漾著仇恨怒火,但旋即嬌榕上的羞紅與美目中的仇恨怒火俱斂,她伸出一隻手一把奪過了那只山雞。
  悔恨天道:「你吃吧,我去烤那隻兔子去!」他站起來轉身走開了。
  黃君沒理他,逕自咬著山雞吃起來。
  她不餓,在這種情形下也實在難以下嚥,可是事實上她卻不能不吃口悔恨天說得好,不吃東西她連三天都挨不過,還想等什麼將來?
  不吃不是跟悔恨天過不去,是跟她自己過不去。
  只聽悔恨天道:「今天晚上,在這山洞裡過一夜,明天一早離開這兒找我父親去。」
  黃君抬眼望了過去,道:「你打算把我怎麼辦?」
  悔恨天道:「你是我的人,我當然要帶你一起去,從今天起,我走到哪兒你就跟到哪兒。」
  黃君美目中掠過一種異采,道:「你敢帶著我在江湖上到處跑麼?」
  悔恨天道:「這有什麼不敢的,我有辦法不讓任何人看見你,我也不怕你跑掉,其實,就算我現在讓你走,恐怕你也不會走。」
  黃君道:「你認為我不會走?」
  悔恨天道:「除非你打算找別人幫你殺我,要不然你離開我絕不比跟在我身邊能殺我的機會多。」
  黃君聽得為之一怔。悔恨天頭也沒抬,按著又道:「再說,今生今世你也不能再作他想、再嫁別人了,你沒有理由離開我。」
  黃君道:「我為什麼不能再作他想,為什麼不能再嫁入?」
  悔恨天道:「低頭看看,你另一隻手在幹什麼?」
  黃君沒低頭看,她已經明白了,的確,她的身子已經讓悔恨天看了個夠,她還能再作他想,再嫁別人麼?她淚水往外湧,可是她馬上又咬牙忍住了,沒讓它掉下來,她決然說道:「那不要緊,大不了不嫁,將來殺了你之後,我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悔恨天道:「那得等你將來殺了我之後,至少你現在不該離開我。」
  黃君沒說話,她心裡悲痛到了極點,把悔恨天也恨到了極點,只因為眼前個悔恨天,她這一輩子在這一夕之間便全改變了,她怎能不悲痛,怎能不恨?
  悲痛歸悲痛,恨歸恨,但是眼前她卻拿悔恨天莫可奈何。
  悔恨天一隻野兔剝好了,他抬手把那只剝好的野兔架在了火上,沒看黃君一眼,也沒再說話!
  黃君的一雙美目映著火光看上去好亮,有些晶瑩的東西不住地在閃動……








第14章 亭下奇人
黃君是個女兒家,落在那幫用心叵測的人手裡,後果豈堪設想?
  更讓人著急的是,這「逍遙」兩個字日下只能搭上一處「逍遙宮」,而偏偏「逍遙宮」又如同海市蜃樓般,在虛無飄渺之間,叫人上哪兒去找?
  幸好在煩悶中還有那麼一點點希望,一點點安慰。
  那就是,不管「逍遙宮」在何處,它的人目下一定還在江湖之上,而且自從把薛空群那些人弄了去之後,到如今一直沒有停止活動,就憑這點,「逍遙宮」的人應該不難找!
  楚雲秋也就藉著這點希望、這點安慰,踏著滿地的泥濘在梅領上到處跑口這條泥濘路不知道通往哪兒,事實上「逍遙宮」的人如今不知道在哪兒,他也只有這麼漫無目的地到處走。
  這條路似乎特別難走,一腳踩下去就是一銈的呢,楚雲秋揤下的一雙薄底快靴滿是泥污。
  正走著,惱人的事兒又來了。天有不測風雲,剛雨過天晴,就這麼會工夫又烏雲四布下起而來,瓢潑也似的,比剛才那一場有過之而無不及。
  還好,前面不遠處就有一個亭子。楚雲秋提口氣,一個起落便掠進亭子裡。
  亭於雖破舊了些,但避雨還湊合,看樣子這場雨一時也沒有停的意思,只好坐下等會兒權當歇息了口楚雲秋這兒剛坐下,從楚雲秋就剛才要去的方向冒雨奔來一條人影。
  雨既大又密,看不清楚是怎麼樣一個人,不過這個人身法相當快,一轉眼工夫便奔到了小亭前。
  這時他突然收勢停住,遲疑了一下,然後一轉身撲進了小亭。
  是個身材瘦小乾癟的老頭兒,殘眉鼠目山羊鬍,偏偏他又頭戴文士巾,炓登福字履,如今淋得落湯雞也似的。
  他進亭沖楚雲秋一拱手,滿臉惶然神色地急急說道:「我的相公爺,你讓我在這兒躲一躲,等劫難過去我給你磕二一個響頭!」話落,閃身,一頭鑽進了楚雲秋生的石凳下。幸顧他身材瘦小,要不然恐怕還鑽不進去呢!
  楚雲秋為之好生詫異,難不成這就是一般所說的修煉的精靈要躲雷劫,找個大幅大貴的人為他擋上一檔。
  楚雲秋正自錯愕,適才瘦小老者奔來方向又奔來一條黑色的影子,快逾飛鳥,看身法要比石凳下這位瘦小老者一口匹明得多。
  他三兩個起落使到了小亭前,也收勢停住,也遲疑了一下,然後轉身掠上亭前的台階上。
  這是個年輕人,若年紀不過二十多歲,從頭到揤一身黑,人是長得白淨,長眉細目也相當清秀,眼神十足,目光銳利逼人,而且還帶著冷意。
  這年輕黑衣客的輕功造詣的確不凡,儘管他一身都濕透了,可是他揤下卻沒沾一點泥,甚至連個泥星兒都沒有。
  他兩道銳利的目光直逼楚雲秋道:「請教,閣下可曾看見有個人從這兒過去?」話說得倒是挺客氣,但卻帶著懍人的冷意口楚雲秋看了他一眼,決然道:「可是個文士打扮的瘦老頭兒?」
  年輕黑衣客兩眼精芒一閃,急道:「不錯,他往哪兒去了?」
  他意,楚雲秋可一點也不急,道:「你追他幹什麼?」
  年輕黑衣客冷冷地道:「這個,你不必過問……」
  「不!」楚雲秋微微一搖頭,截口說道:「我要知道,你為什麼冒這麼大約兩追他,要不然我不能告訴你他往哪個方向去了。」
  年輕黑衣客雙眉一揚,似乎就要進亭,但是他腳下剛動一動就又停住了,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楚雲秋道:「很簡單,我唯恐一句話害了好人,那是我的罪過。」
  年輕黑衣客臉色一緩,徐徐地看了楚雲秋一眼,道:「原來如此,沒想到我會在這兒碰上這麼一個謹慎而又有趣的人,你可以放心,我追的那個人是武林中最卑鄙、最下流的下五門小丑,你要是讓我追上他,那是你的功德。」
  楚雲秋道:「是麼,我怎麼知道他是武林中最卑鄙、最下流的下五門小丑?」
  年輕黑衣客兩眼精芒再現,臉上變了色,一步跨進小亭,冰冷說道:「本公子從來沒有對人這麼客氣,你可不要給臉不要,別等我動手,那滋味兒不大好受,你照樣得說。」
  楚雲秋忽然笑了,只是他笑得有點冷,道:「看這種態度就知道閣下你是個怎麼樣的人了,好吧,我告訴你,他沒往別處走,就在我生的這石凳下。」
  年輕黑衣客神色一喜,道:「算你識時務。」他邁步就要欺身進來。
  只聽石凳下那瘦小老頭兒一聲怪叫:「好小子,你怎麼一點惻隱之心都沒有,你害苦了我了,我跟你沒完。」
  石凳下人影一閃,瘦小老頭兒竄了出來,撒腿就要跑。
  楚雲秋出手如風,一把抓住了他的右腕脈,道:「別忙,別忙,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走不遲!」
  瘦小老頭兒停在楚雲秋身邊,直了眼,怔住了!
  ,年輕黑衣客也微微一愣,旋即說道:「好快的手法,好俊的「大擒拿」,怪不得你有這麼一顆膽子,錯過今日,我交你這個朋友。」他伸手就去抓瘦小老頭兒。
  楚雲秋站了起來,把瘦小老頭兒往身後一帶,道:「閣下是個眼高於頂的人物,我不敢高攀,抱歉得很。這個人,我要了。」
  年輕黑衣客冷然笑道:「我就知道你要要花槍,你的身手不錯,可惜你碰到的是我。」
  那原本抓向瘦小老頭兒的手一翻,變抓為掌,飛快拍向楚雲秋心窩。
  楚雲秋雙眉一揚道:「就衝你這一掌,我又多瞭解了你三分。」
  飛起一指點了出去,這一指點的是年輕黑衣客的掌心,年輕黑衣客出手快,他鷹變更快,立即把年輕黑衣客這一掌給逼了回去。
  楚雲秋笑了:「閣下,你不見得怎麼樣嘛!」
  年輕黑衣客臉色大變,冷哼一聲:「你再試試這個!」
  他雙掌站出,連掌若飛,利時向楚雲秋攻出了六掌,掌掌均指向楚雲秋前身的各大要穴。
  楚雲秋腳下半步末動,只上身移動,瀟灑而從容地一連躲了六掌,容得年輕黑衣客第六掌攻出,他突然一掌拍了過去。這一掌奇快,正中年輕黑衣客的左肩。
  只聽「砰」一聲,年輕黑衣客踉蹌暴退,跌跌撞撞地退出了小亭,砰然一聲坐亭外泥地上,摔得一身是泥,好不猑狽。
  年輕黑衣客臉色瞬息萬變,最後白煞怕人,他狠狠地看了楚雲秋一眼,一句話,說,翻身騰掠而去,幾個起落便沒了影。
  楚雲秋轉過了身,望著瘦小老頭兒道:「我沒有害苦你吧?」
  瘦小老頭兒不知是福是禍,心旌忐忑,臉上卻陪上一臉的窘笑:「誤會,誤會是小老兒失言,是小老兒失言了,多謝相公爺你的援手大德,小老兒沒齒難忘小老兒沒齒難忘啊!」
  一揚左手拇指,滿臉敬佩神色地按著說道:「相公爺好高絕的身手,小老兒活這麼大年紀,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像相公爺你這種身手卻是生平僅見,小老兒算是開了眼界,這一趟雖然受了一場虛驚,可是值得,人值得了!」
  楚雲秋淡然說道:「你誇獎了,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兒?」
  瘦小老頭兒道:「相公爺,什麼怎麼回事兒?」
  楚雲秋道:「你在前頭跑,剛才那位在後頭緊追,冒這麼大約兩,非逮著你才甘心,就是這個。」
  瘦小老頭兒「哦」了一聲,道:「原來相公爺你問這個啊……」
  一咧嘴,不好意思地按著說道:「相公爺,小老兒這雞肋有點受不了。」
  楚雲秋微微一笑,鬆了扣在瘦小老頭兒腕脈上的那隻手。
  瘦小老頭兒一邊揉著手腕,一邊陪笑道:「相公爺,恐怕你還不知道剛才那小於是誰吧?」
  楚雲秋搖頭道:「面生得很,不認識。」
  瘦小老頭兒道:「我就知道相公爺你不會認識他,像相公爺你這樣的一高,哪會認識他那種歪道上的邪魔?相公爺,那小子是「武林六公子」裡頭的一個,姓冷,叫冷鐵生,外號「無情公子」,相公爺你只聽聽他這外號,就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了。有一回,說起來事情早在三年前,我無意中得罪了他,我沒放在心上,他可記了仇,今個兒冤家路窄,恰好讓他碰見了我,他硬要放倒我,我不是他的對手,只好腳底下抹油了。哪知他心胸可真夠狹窄的,對我這麼個風燭賤年的老頭兒,居然窮追不捨,多虧碰上了相公爺你這位古道熱腸的高人,要不然我這條老命非送在他手裡不可。」
  楚雲秋「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啊,敢情他是「武林六公子」裡頭的一個,怪不得這般狂傲,如此囂張,一點小事睚眥必報,他的心腳也未免太狹窄了。」
  「可不是麼!」瘦小老頭兒滿臉激憤地道:「他就是這麼個人,江湖上也都是這種事,看他年紀輕輕的,我要是有兒子,他跟我兒子年歲怕差不多,本不想跟他計較,奈何他要的是我這條老命。唉!說來說去都怪我自己不行,我要是有相公爺你這種身手,同至於讓人這麼欺負,何至於讓人追得到處跑?」
  楚雲秋道:「你也不用這麼想,江湖上本就是個人吃人的世界,劫掠燒殺、偷搶奪騙,各形各色的人都有,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我這點所學照樣也是朝不保夕,誰叫咱們涉步江湖,怪只怪當初咱們就不該學武,當初就不該到江湖土來。不提了,現在提這個已經太晚了,一日一沾上了江湖,再想抽身恐怕比登天還難。我還沒請教,你老貴姓,大號怎麼稱呼?」
  瘦小老頭兒忙道:「不敢當,有勞相公爺動問,小老兒在這大江湖是個藉藉無名、默默無聞的小角色,姓賈單名一個通字。」
  楚雲秋倏然一笑:「我得罪了「無情公子」冷鐵生,樹了這麼一個強敵救了你老,你老怎麼好對我沒有說實話。」
  瘦小老頭兒一怔,愕然說道:「相公爺,你這話」楚雲秋笑道:「我初入江湖,別的人我不知道,有三個人我卻是一眼就能認出,你老就是這三個人中的其中一個。」
  瘦小老頭兒訝然道:「相公爺,你的話使得小老兒越發糊塗……」
  楚雲秋道:「「風塵三俠」偷、賭、騙,『神偷』時逸,「賭王」左北斗,「騙仙」莫言,你老姓莫不姓賈。」
  瘦小老頭兒突然笑了:「相公爺,你認錯人了,也冤枉小老兒了,「風塵三奇」大名鼎鼎,稱奇宇內,小老兒要是這三位中的一位,焉有不承認的道理……」
  楚雲秋道:「話雖如此,奈何這位「騙仙」莫言對誰向來都沒有實話,要是說句實話,就好像他會吃多大的虧似的……」
  瘦小老頭兒暗笑搖手,道:「相公爺,你還是認錯人,姓是祖宗傳下來的,豈能擅改……」
  楚雲秋道:「這麼說,你老不是「騙仙」莫言?」
  瘦小老頭兒搖頭道:「不是,當然不是。」
  楚雲秋伸手又抓住了他,道:「那容易,你老跟我走。」拉著瘦小老頭兒就要走。
  瘦小老頭兒忙說道:「相公爺,你這是……」
  楚雲秋道:「想必那「無情公子」冷鐵生還沒走多遠,把你老拉到他面前問上一問也就知道了。」
  瘦小老頭兒臉色一變,旋即暗笑說道:「相公爺,算是我服了你,我認栽了,想不到我這個老「騙仙」騙了半輩子人,如今竟在這上頭栽在一個還不知道是哪路神聖的年輕人手裡,我承認了,相公爺,你高抬貴手吧?」
  楚雲秋倏然亡笑鬆了手,道:「莫老請坐。」
  「騙仙」莫言眨眨眼睛道:「相公爺你是要……」
  楚雲秋道:「如今雨遠大,反正莫老你不能走,坐下聊聊何妨。」
  莫言道:「休說兩大,就是下刀子我也不怕,怕的是幾事由不得我,我這個人別無所長,但卻有自知之明,識時務,如進退。」說完話,一屁股生了下去。
  楚雲秋跟他隔幾而生,道:「莫若,你想必欠了冷鐵生一大筆債。」
  莫言聳聳肩道:「說句良心話,他的度量也真夠小了,我坑了他一回,他恨我入了骨,碰到這種硬要我命的人,那也只好避著他點兒了。」
  楚雲秋道:「想必他被莫老你坑得相當慘。」
  莫言揉揉鼻子,道:「這不關相公爺你的事兒,還請相公爺你別問,就是問也問不出我的實話來。」
  楚雲秋道:「莫若,你這一句就是不折不扣的實話。」
  莫言為之一怔,楚雲秋笑笑,又道:「據我所知,莫若你騙了半輩子的人,對誰都從來沒有實話,可是偏偏莫老你又是個閱歷極廣、胸蘊極富的「萬事通」,別人不認識的人,你認識,別人不知道的事情,你知道,有這麼回事麼?」
  莫言想必被雨淋得著了涼,鼻子癢,他揉揉鼻子,道:「誰都這麼說,可是誰都不知道我說的是不是實話。」
  楚雲秋道:「我不相信莫若對人也有實話,可是,我相信莫老你確是個「萬事通」。」
  莫言聳了聳肩,說道:「既然相公爺你相信,打既打不過你,跑又跑不了,那也只有任你了。」
  楚雲秋道:「今天我碰巧得,算蒼天待我不薄,也算我跟莫老有緣,如今我要在莫若面前請教幾件事,願不願據實告訴我,那還任憑莫老。」
  莫言目光一凝,道:「有這種新鮮事兒?相公爺你是我生平首見,說的話也是我生平僅聞,任何一個人打聽事兒,沒有不想聽實話的,怎麼相公爺你來這麼個岔樣兒的。」
  楚雲秋笑笑道:「我既然跟莫老你打聽事兒,當然想從莫老你嘴裡聽到實話,不過莫若你是聞名於世的大「騙仙,我知道想從莫老你嘴裡聽到實話,那是難比登天,你莫老是位稱奇的人物,所以找不得不出奇制勝。」
  莫言老眼一睜,道:「相公爺,沒想到你是個對我胃口的趣人兒,就沖相公爺你這番話兒,我知無不言,言無不實就是,相公爺,要問什麼你就問吧!」
  楚雲秋微微地一笑,說道:「那我先謝謝莫老了,我這頭一問,莫老可知道揚州梅家?」
  莫言道:「知道,當然知道,我要是說連揚州梅家都不知道,那末免太假了,可是揚州梅家當年為什麼遭滅門之禍,行兇的是那些人,那我就不清楚了。」
  楚雲秋笑道:「莫老高明,一句話堵住了我的嘴,我問不下去了,只好再換一問,莫老,梅家的人都沒有了麼?」
  莫言道:「據說是這樣。」
  楚雲秋道:「那麼據莫老所知,又是怎麼一個情形?」
  莫言搖搖頭道:「相公爺,知道我不就告訴你了麼?」
  楚雲秋微點頭道:「說得是,那莫老可知道「神手書生口楚凌霄!」
  莫言道:「知道啊,我要是說不知「神手書生」,那末免太假,可是……」
  楚雲秋笑了笑,說道:「可是「神手書生」是被哪些人圍攻而死的,這個莫老也不清楚,是麼?」
  莫言點點頭道:「不錯,相公爺,我並不是真的萬事都通,要是的話我就自己蓋座廟往裡一坐,享受那十力香火去了,還用得著拖著這麼一把老骨頭在江湖上東奔西跑,到處受人欺負。」
  楚雲秋道:「說得更是,那麼我要找一個人,莫老想該知道吧!」
  莫言道:「那要看相公爺你找的是何許人,我知道的那不用說,我不知道的當然還是不知道。」
  楚雲秋道:「那麼莫老就聽聽看,我要找的這個人是殘廢老人,眼瞎、舌無、手毀、面目全非,莫若知道麼?」
  莫言搖頭道:「相公爺,世上沒這個人。」
  楚雲秋道:「怎見得世上沒這個人?」
  莫言道:「這麼個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早一頭碰死了!」
  楚雲秋道:「莫若,螻蟻尚且偷生,有道是:「好死不如賴活著」。」
  莫言搖頭道:「我認為世上不該有這種人,我也沒見過這麼個人。」
  楚雲秋歎了口氣,道:「看來我又自問了」他探懷取出在「史祠」後院那間小屋裡拾到的那片紙遞了過去,道:「這是我最後一問,莫老可知這片紙的出處?」
  莫言接過看了一眼,道:「逼我知道,這種紙哪兒都有。」
  楚雲秋道:「莫老看見了麼,上頭隱隱約約地有「逍遙」兩個字:「莫言凝目一看,道:「真有,剛才我沒看見,逼我就不知道這張紙的出處了。」他抬手把那片紙又遞還給楚雲秋。
  問了半天全自問,但楚雲秋沒在意,接過那片紙站了起來,含笑道:「既是莫老都不知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冷鐵生是個睚眥必報的人,誰要他結了仇,他不分個你死我活絕不甘休的,我不怕他,莫若卻只有避著他,我不敢耽誤莫若,我告辭了,莫老你也快請吧!」他一拱手,轉身往郊外行去。
  莫言作夢也沒想到這位還不知道是哪路神聖的年輕人,就這麼算了,呆了一呆,神情一喜,就要往前站。
  可是突然間他臉上變了色,忙抬手叫道:「相公爺,你話慢走一步。」
  楚雲秋剛要下台階,聞言停步轉身,含笑說道:「莫老還有什麼教言?」
  莫言滿臉堆笑道:「雨還下著,相公爺你何必這麼急……」
  楚雲秋道:「不要緊,這點雨算不了什麼,再大約兩我也淋過,我還是走吧,免得找得功拳的朋友來,我又免不了要打上一架,莫若要是怕雨,就請再生會兒吧,失陪了。」話落他又一拱手,就要轉身。
  莫言忙叫道:「相公爺,我算是真服了你,你別走,你問的事我全都告訴你就是了。」
  楚雲秋道:「莫老,免了吧,你既然不知道,我也不能勉強,你也大可不必騙套哄我……」
  莫言苦笑道:「相公爺,你可真厲害,我這麼大年紀了,難不成還要叫你一聲好聽的?」
  楚雲秋道:「那我不敢,君子成人之美,莫老你又同吝對我這伸手拉過你一把的人說幾句實話。」
  莫言忙道:「我說,我說,行了吧!」
  楚雲秋道:「我洗耳恭聽。」
  莫言道:「相公爺,揚州梅家跟「神手書生」這兩件事我不清楚,只因為這兩件事做得太乾淨,人俐落,人秘密。你說的那個殘廢老人,我一個多月前倒是在揚州見過一面,如今他是不是在揚州我就不知道了。至於你給我看的那片紙,我知道,也見過,那是「逍遙宮」的東西,相公爺,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要是還不滿意,那你不如殺了我,別讓我死在冷鐵生那小子手裡。」
  楚雲秋道:「我沒說不滿意,是不莫若?只要莫老告訴我的都是實話,我有什麼不滿意的?我不是個強人所難的人,請莫老告訴我,半年前那殘廢老人在揚州什麼地方?」
  莫言道:「你不是問過揚州梅家的事麼,就在揚州梅家廢宅裡。」
  楚雲秋為之一怔,道:「就在揚州梅家廢宅裡?」
  莫言道:「不瞞相公爺,我走出了各的包打聽,萬事通,可是揚州梅家這件事離奇。事先沒一點風聲,事後沒一點痕跡,這麼大的事我一無所知,心裡未免不是味兒,那也丟人,所以自梅家慘逢這個變故之後,我暗中也查過,而且是鍥而不捨,發誓非弄個清楚不可,可是一連查了兩、二年,卻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16:15

  「我就不信邪,半年前一天夜裡我又跑到梅家廢宅去,我一進去就聽見後頭有聲響,等到跑進後頭一看,水榭裡居然有燈光,我躡手躡揤的挨過去一看,你猜怎麼著?我看見一個長髮披散的黑衣人垂著手站在牆邊,桌上點著半截蠟燭。黑衣人身旁緊挨著桌子旁站著個十二、二歲乞兒般孩兒,那半大孩子手裡拿塊木板,正在牆上刮,不知道正刮什麼,我看不清,再想挨近些,哪知那長髮披散的黑衣人聽覺極其為敏銳,我腳下只弄出一點聲響,他運頭都沒回,閃身掠出窗跑了,那半大小子還不知怎麼回事兒呢。」
  「我進了水榭,那半大孩子沒能跑掉,可是嚇破了膽,直喊:「是他讓我幹的,是他讓我幹的。」我一問才知那半大小子真是揚州小包兒,那個人找上了他,半夜帶著他進梅家廢宅水榭刮牆上的字,那個人答應事辦完後給他一錠銀子,他說他貪那一錠銀子才做的。他又說那個人是瞎子,兩隻手都沒了,滿臉刀疤縱橫跟鬼一樣,也嚇人,他不敢不聽他的,只好跟著他進了梅家廢宅,你聽,這不是你要找的人麼?」
  楚雲秋道:「不對,莫若,我找的這個人無舌,你見過的那個人能說話。」
  莫老一巴掌拍到自己大腿上,道:「你瞧我多糊塗,忘記告訴了你,那半大小子說那個人是啞巴,跟他比了半天他才懂。」
  楚雲秋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這就對了,莫老,請你告訴我那「逍遙宮」是在什麼地方?」
  莫言搖頭道:「相公爺,這次可真難倒我了,我不知道,別說我不知道,放眼當今知道「逍遙宮」所在的恐怕只有「逍遙宮」的人!」
  莫言告訴楚雲秋的這雨點楚雲秋都信,因為前者跟他的所見不謀而合,後者黃君也這麼說過,可是有一點他不懂,也想不通。
  他原以為刮去那首「釵頭鳳」的是梅凌煙,因為那首「釵頭鳳」可能是梅凌煙寫在水榭牆上的,卻不料是他要找的那個殘廢老人。
  這是怎麼回事?他想不通,「逍遙宮」不知所在,仍然難以找到黃君,他的心裡既急又煩,但也沒有辦法兒可想。
  是故他只有對莫言道:「既然這樣,那就不好再麻煩莫老了,不管怎麼說,莫老總算是告訴了我一樣,我仍表感激,也請莫老原諒我暗中開了莫若下半身的穴道,現在莫老可以請便了。」
  他隔空向著莫言腰間點了兩指,莫言挺身站了起來,若了他一眼,道:「相公爺,說旬客氣話,咱們有緣再謀後會,要是真心話,我可不願意跟你這種厲害人再見面,臨別之前,我也想問你兩句……」
  楚雲秋道:「莫老可真不吃虧,請只管問就是。」
  莫言目光一凝,說道:「我這頭一問是,你問揚州梅家跟「神手書生」這兩件事……」
  楚雲秋道:「我是武林中人,這兩件事都是震鷘武林而且至今仍是個謎的大兇案,凡武林中人誰不想知道真相?我碰上了你這位「萬事通」,自不願輕易錯過。」
  莫言眨眨眼道:「相公爺,這是實話麼?」
  楚雲秋道:「我沒那「騙仙的雅號,是不?莫若」莫言道:「那你找殘廢老人和「逍遙宮」又是……」
  楚雲秋道:「我是為別人找這殘廢老人。至於那人為什麼找這殘廢老人,那是別人的事;恕我難以奉告;我所以找「逍遙宮」,是因為「逍遙宮」的人可能擄走我一個朋友,這答覆,莫老滿意麼?」
  莫言微一點頭道:「雖然收穫不多,但也勉強湊合了,就是再問下去,恐怕也是自問,相公爺,我這是最後一問,相公爺你高名上姓,怎麼稱呼?」
  楚雲秋道:「江山!」
  莫言為之一怔,道:「怎麼說,你就是江山?」
  楚雲秋道:「八成是時老告訴過莫老,是不?」
  莫言叫道:「可不!你要是早告訴我你叫江山,你問什麼我便會說什麼的…」忽地又笑說道:「老弟台,別的我說的都是實話,只有殘廢老人那兒我藏了半句,在「百花城」你救了老時一命,交上了他那麼個朋友,如今你又救了我一命,也算交上我這個朋友,我知道殘廢老人的住處,老弟台,你跟我來吧!」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停了,莫言騰身一掠土十亭,楚雲秋忙跟了出去。
  莫言忽然秋了他一眼,道:「老弟台,你叫江山?其實我對你已猜出了八分,信不信?」
  楚雲秋怔道:「是麼?」
  莫言道:「據我所知,「神手書生」跟梅凌煙都有一個兒子,不過梅凌煙的兒於已經死於當日滅門慘禍……」
  楚雲秋心頭跳了跳,道:「莫老,打聽這兩件事的不一定都跟這兩家有關係吧,莫老你也曾查訪梅家這件慘事麼?」
  莫言搖頭道:「老弟,你實在夠厲害的,你不承認也不要緊,反正我心裡明白就是了,其實老弟你不該隱瞞你的真實姓名,這兩件事都是多少年不露一點端倪,事隔這麼多年查起來也更不容易,你不如把你的真名實姓張揚出去,讓他們主動來找你……」
  楚雲秋道:「莫老好主意!」
  忽地他一怔,凝目前望,道:「莫老,我要找的那個殘廢老人,還在揚州?」
  莫言點頭道:「不錯,他是還在揚州。」
  楚雲秋道:「莫老剛對我說,知道他的住處?」
  莫言道:「不錯!」
  楚雲秋道:「莫老可曾去找過他?」
  莫言道:「我本來想找他問個究竟,他帶個人二更半夜到梅家去刮字,究竟是什麼意思?可是一想,我找他有什麼用,他既不能說又不能寫,我什麼也問不出來,只好暫時不驚動他了。」頓了頓,又道:「我不知道你老弟為什麼找他,我也不願問,你老弟既然找他這麼個人,相信一定有找他的道理。」
  楚雲秋微微皺了皺眉鋒,沒說話。
  說話間兩人進入揚州城。看莫言走的方向,居然是直奔梅家廢宅。
  楚雲秋忍不住問道:「那殘廢老人住在梅家廢宅裡?」
  莫言道:「老弟現在別問,到了就知道了。」
  楚雲秋忍著滿腹詫異,沒有再說話。










第15章 殘廢老人
  過了片刻,梅家廢宅已然在望。
  莫言帶著楚雲秋繞到梅家廢宅後頭,並且以指壓唇,示意楚雲秋別出聲。
  到了梅家廢宅那沒有門口的後院,莫言先貼在牆上凝神聽了好一陣子,然後他一打手勢,閃身進了梅家廢宅後院。
  梅家廢宅的後院楚雲秋跟黃君那夜進來過,但眼前這地方他看起來卻很陌生,而且也看不見那座水榭,想必這後院很大,水榭較靠前,讓屋子擋住了。
  只見莫言停下了炓步,他指著兩、二一丈之外,野草叢中只露出一角的井欄,低低地說道:「就在那口井裡,是一口枯井。」
  楚雲秋微微一怔,旋即兩眼之中閃過一絲異采,道:「現在……」
  莫言道:「我打算以後再找他,所以找曾經暗中盯了他一陣,他白天待在井裡,到夜晚更深人靜時才出來走動。」
  楚雲秋道:「這麼說,我勢必得下井去找他!」
  莫言道:「老弟你要是急著找他,那恐怕只得下井,這樣吧,老弟你在上頭等著,我下去把他嚇出來。」
  楚雲秋忙說道:「怎麼好,還是由我……」
  莫言抬手攔住了楚雲秋的話頭,道:「老弟,老實說,我下去是有原因的,這個人雖然眼瞎、手毀,但兩條腿仍在,我見過他一次,知道他不但人機警,而且身法相當快,要是沒有猜錯,恐怕他一身功夫也還在。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下頭是個怎麼情形咱們是一無所知,萬一你老弟下去不能馬上找到他,一旦他跑了出來,我可不一定能攔得住,再說……」
  一咧嘴,又道:「你我緣僅一面,還是初交,我有個不大好的名聲,你身上又帶著一頁三招「軒轅刀法」,儘管我跟時偷兒是多年臭味相投的老朋友,你還是防著我點兒好,所以讓我下去對你是不會有害處的,明白了吧?」
  話落,他沒容楚雲秋再開口,閃身撲向了野草叢中那口枯井。
  楚雲秋聽得呆了一呆:當他定過神來時,莫言已躍進井口不見了,他不免暗歎莫言心眼兒太多,因為他自問並沒有提防莫言之心。
  他這裡正自心念轉動,只這麼一轉眼工夫,枯井裡竄起了一條人影,那是個長髮披散、衣衫破舊的殘廢老人。
  那老人兩眼只剩下兩個黑窟窿,鼻骨塌斷、,鼻頭歪向一旁,滿臉的傷痕,交又縱橫,一張瞼完全走了樣,形如厲鬼的確嚇人,衣袖長過手臂,看不見他是不是還有雙手。
  它的身法真的相當快捷,雙腳一沾井欄,騰身又起,直往那後院一憧一幢殘破的屋宇撲去。
  楚雲秋猛提一口氣,騰身疾掠,一個起落便攔住那殘廢老人的去路,道:「閣下請留一步。」
  殘廢老人的聽覺似乎相當敏銳,早在楚雲秋提氣騰身時他已聽見了那疾速的衣袂瓢風聲,他人還沒有落地便猛抖雙袖改變方向,改向橫裡竄去。
  楚雲秋有心出手,但眼見殘廢老人這等模樣卻又不忍,只有提氣一掠又截住那琖廢老人的去路,道:「閣下……」
  他這一聲「閣下」未完,殘廢老人竟然一個旋身往回撲去,一躍又投進了那一口枯井中。
  楚雲秋一怔,忙揚聲叫道:「莫老小心,他又下去了。」
  他這句話剛說完,那琖廢老人又自井裡竄起,脅下來著一個人,赫然發現就是莫言。如今的莫言卻跟睡著了一般兒,殘廢老人一隻衣袖搭在莫言的頭上,站在井欄上一動也不動。
  怪不得殘廢老人剛出井的時候,莫言沒即時跟上來,不是他還在井底摸索,而是被殘廢老人放倒了。
  看來莫言的「騙術」雖然高明,一身武功可真不怎麼樣。
  殘廢老人沒出聲,一隻衣袖仍搭在莫言頭上。
  這意思很明顯,楚雲秋自然懂,他心頭一震沒敢迫過去,道:「閣下話別傷人,我來此沒有惡意。」
  殘廢老人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抬衣袖指了指楚雲秋,搖了一搖,然後指指自己再往牆上一指,最後把莫言往下放了放。
  楚雲秋道:「閣下的意思可是說,我讓你走,你把他帶一段路然後把他放下,絕不傷他。」
  殘廢老人點點頭。
  楚雲秋道:「可以,不過閣下要答我幾句問話。我知道閣下說話不方便,閣下可以點頭或搖頭,閣下可是梅家的主人梅凌煙?」
  殘廢老人身軀一震,隨即搖了搖頭。
  楚雲秋和聲說道:「我沒有惡意,我只是……」
  殘廢老人似乎不願再聽楚雲秋問話,長身欲起!
  楚雲秋忙道:「請等等,我還有一問,「百花城主」…」
  殘廢老人身軀猛震,騰身竄起,直往後牆外掠去。
  楚雲秋大魚,騰身追了過去。
  殘廢老人停身牆頭,霍地轉過這作勢要拍莫言的頭。
  楚雲秋一咬牙收勢落地,道:「不要傷他,我讓你走就是,我要你在二十女外把他放下,要不然我可就不顧後果、不惜一切了。」
  殘廢老人一點頭,轉身掠了下去。
  楚雲秋忙掠上牆頭,只見殘廢老人順著悔宅後這條小胡同往西飛馳,雖然他兩眼已瞎,但卻絲毫不影響他的行動。
  轉眼已出二十丈,只見殘廢老人把莫言往地上一放,拐彎奔進了跟梅宅後這條胡同交又的另一條胡同裡。
  楚雲秋忙提了一口氣撲了過去,他想先找賤廢老人再救莫言,可是當他撲到殘廢老人拐彎處時,殘廢老人卻已沒了影於。
  他撲過來時沒下地,是從那一戶戶人家的後牆上撲過來的,這樣他居高臨下視野寬廣,加之他的身法快速,歿廢老人決然逃不出他的視線。
  但理雖如此,事卻不然。殘廢老人確實逃出了他的視線,他如今站在牆頭四干尋覓,仍沒有看見殘廢老人的影兒。
  四下到處是住家,唯一的可能是殘廢老人跑進人家家裡躲起來了,並沒跑遠,但他卻不能挨家挨戶跑進去找!
  好不容易找到這個殘廢老人,又讓他給跑了,楚雲秋好生懊惱,他掠下了地,抬手拍活了莫言的穴道。
  莫言睜開了眼,一骨碌地瓟了起來,道:「我怎麼會在這兒,老弟台,你看見他了麼,人呢?」
  楚雲秋儘管心中十分懊惱,卻總不能怪莫言沒用,只有苦笑一聲,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莫言滿腔歉疚地一跺腳兒,說道:「都是我沒有用,要是我沒有讓他放倒,老弟你何至於讓他跑了,沒想到這個殘廢老人的身手還這麼的高,加以下頭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
  楚雲秋道:「他在暗處,莫名在明處,這本難怪,要怪只能怪我一念不忍,沒在他山井後出手擒他,當時我要先擒住了他,他還能再跑回井裡去麼?」
  莫言擺手道:「事到如今什麼也別說了,如今他已是鷩弓之鳥,再想找他談何容易呢……」
  忽地目光一凝,又道:「老弟台,你說他可能躲進了這些住家裡?」
  楚雲秋道:「照眼下的情形看,我不相信他龍跑出多遠!」
  莫言四干看了看,「嗯」了一聲,點點頭道:「對,有道理,老弟台,你要是沒別的什麼事,咱們來個守株待免如何,他或能不吃不喝,可是我不信他能不放不撒,他再靈總是個瞎子,咱們找個視野廣的高處守著,看他能在人家家裡躲多久。」
  本來楚雲秋已知當日傷在眾白道高手圍攻下的不是乃父「神手書生」,所以他並不急著找這殘廢老人。可是,他現在懷疑這殘廢老人就是當日沒死在梅家滅門慘禍裡的梅凌煙,因為聽莫言說刮去水榭牆上那首「釵頭鳳」的,是這個殘廢老人,他推測梅凌煙要是還活著,絕不會遠離悔家廢宅。
  而這個殘廢老人卻住在梅家廢宅後院那口枯井裡。
  同時由琖廢老人適才逃跑的情形,也可看出這殘廢老人對梅家庭院以及梅家附近的環境很熟,要不然他一個瞎於絕不會挑那口枯井藏身,適才跑起來也絕沒有那麼順利,錯非是梅家的人,誰能對梅家庭院及梅家附近的環境這麼熟。
  而據楚雲秋所知,梅家可能還有兩個人活著,一個是悔恨天,一個是梅凌煙。當然這殘廢老人不是悔恨天。
  如果這殘廢老人真是梅凌煙,那以百顆明珠代價,讓樂無畏去漢陽冒充「神手書生」朋友,詐取那幅女子畫像的是不是他,叉成了疑問。
  因為樂無畏沒說找上他的是個殘廢的人,而且找上他那個人是揚州口音,足見那個人會說話。
  當然事隔這麼多年,梅凌煙也可能在取得那幅女子畫像之後,又遭了什麼不幸,可是這不幸又是誰給他的呢?
  還有,這殘廢老人若是悔凌煙,也就是說「百花城主」要找的仇人正是梅凌煙但家破人亡的明明是梅家,那位「百花城主」怎麼說梅凌煙奪去了它的愛妻,害得他家破人亡?難道這裡頭別有什麼蹊蹺?
  所以,基於以上的這些疑問,他還得趕快找到這殘廢老人查問個究竟─。
  他也曾想到黃君,他不是不關心黃君吉凶福禍,他也不是個自私人,但是「逍遙宮」不知所在,而殘廢老人就在眼前。
  而他之所以要找到「逍遙宮」,是去要回黃君,但他只推測黃君可能是被「逍遙宮」的人擄走了,並不能肯定。所以,他權衡一下情勢,他只好選擇眼前的。
  是故莫言說完了話,他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莫言一見他點頭,馬上說道:「那麼咱們還是回梅家廢宅去,你看,這一帶只梅家廢宅後院小樓最高。」
  楚雲秋回身望去,的確這一帶是以梅家廢宅後院那座小樓為最高。
  坐在那座小樓的瓦面上,這一帶的景物可以盡收眼底,任何一點點動靜也難逃過,所以他叉點點頭,兩個人便一前一後掠回梅家廢宅。
  他們剛進後院,楚雲秋忽然神色一動停步,道:「莫老身上有火摺子麼?」
  莫言道:「有啊!怎麼?」
  楚雲秋道:「借我用用,我下井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
  莫言探懷取出火摺於遞向楚雲秋。
  可是,楚雲秋剛伸手要接的時候,他卻又把火摺子收了回去,道:「還是我下去吧,別等你剛下了去,他又來了,又出手把我制住來個落井下石,或者是毀了井欄塞上了井口,那就慘了。」他沒等楚雲秋說話,閃身撲了過去。
  楚雲秋剛伸手想攔,但隨又轉念一想,莫言說的也是實話,的確有這個可能,委實是不能不防。
  他這裡沒有說話,垂下了手兒。莫言那兒已躍進了那口枯井裡。
  楚雲秋自己明白,他不是想下去看看能找到什麼,而是他心裡已經有了目的,是那幅名叫台煙女子的畫像。
  他認為梅凌煙既是不惜以百顆明珠的代價換取那幅畫像,那幅畫像對梅凌煙來說自是十分珍貴,要是能從這口枯井裡頭找到了那幅畫像,那麼眼前這個殘廢老人自是梅凌煙無疑的了!
  很快地,人影一冒,莫言從枯井裡躍了出來,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拿。
  楚雲秋的心當即就在下沉,道:「什麼都沒有?莫老!」
  莫言掠了過來搖頭道:「這回很清楚了,下頭有個洞,挺乾淨,裡頭舖約有草,挺舒服的地方兒,只是什麼都沒有。」
  楚雲秋難掩心中的失望,道:「那就算了,咱們上樓頂去吧!」
  莫言看了他一眼,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兩個人掠土小樓瓦面,樓後一棵樹,把小樓瓦面遮住了一大半。
  兩個人坐在瓦面上,居高臨下可以看見四干,但卻不虞四下的人看見他們倆,是個很理想的地方。
  坐在瓦面上,楚雲秋心裡又盤算上了,沒能在枯井裡找到那幅畫像,眼前這殘廢老人的身份還是不能肯定。
  他這裡心裡轉動,默默末語,莫言卻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道:「老弟台,你在想什麼?你究竟想在那口枯井裡找到什麼?」
  楚雲秋定定神,吸了一口氣,道:「莫老拿我當朋友,甚至為我的事奔波涉險,我實在不該再瞞莫老……」
  莫言道:「老弟台,你是梅家後人?」
  「不:「楚雲秋道:「我姓楚叫雲秋!」
  莫言兩眼一睜,道:「這縻說,你是「神手書生」的後人?」
  楚雲秋點點頭道:「是的!莫老!」
  莫言微微搖頭道:「抱歉,老弟台!我真的不知道當年圍攻令尊的人都是誰,他們……」
  「莫老!」楚雲秋截口說道:「我並沒有找那些人的打算,還請莫老仍把我當江山,免得他們知道「神手書生」後人出現在武林大起恐慌之餘反過來找我!」
  莫言呆了一呆,道:「這麼說,老弟台不打算找當年圍攻令尊的那些人?」
  楚雲秋道:「當年家父的情形想必莫老一定清楚,他們以殺止殺,他們是為搭救整個武林,我怎麼能怪他們?」
  莫言看了他一眼,道:「老弟台,你可真是我生平僅遇,這種事我活了這麼大年紀還是頭一次聽說,老弟台,你簡直令人肅然起敬,我跟時偷兒都沒交錯朋友,從現在起,你讓我姓莫約為你死我都干!」
  楚雲秋道:「莫老言重了!」
  莫言目光一凝,道:「老弟你既是「神手書生」的後人,我可就要問你一件事兒,令笠道人圍攻之後,他的莫逆之交「千面神君」齊九皋也跟著失了,你可知道,有人說他是義不獨生拔劍自刎,跟令笠一塊兒去了,這件事確不確實?」
  楚雲秋神色一淒,搖頭道:「不是這麼回事,但是齊神君的義行比自刎殉友還令人感動,還令人起敬……」
  他把所知道的毫不保留地告訴了莫言。
  儘管他現在還不願意讓武林知道乃父還在人世,但是莫言是朋友,既然問起來了,他便不願隱瞞「千面神君」齊九泉的義行!
  莫言聽得怔住了,只聽他喃喃地道:「沒想到齊九皋竟是個這麼樣的朋友,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突然翻身向南跪倒,激動地道:「齊神君,請先受我莫言一拜,容莫言來日再到你長眠處好好給你磕幾個頭。」話落,他恭恭敬散地拜了一拜。
  楚雲秋好生感激,忍不住兩眼湧淚道:「莫若……」
  莫言肅容道:「老弟台,打古至今咱們敬的就是這種人,齊神君也該是武林完人,義行動天地而泣鬼神,我給他磕個頭兒算得了什麼呢,普天下的人都該向他下拜,奉他為神!」
  楚雲秋默然不語,他何嘗不是這麼想。
  只聽莫言又道:「老弟台,你恕我莫言直言,我也不怕你不高興,令尊這一生那前半截我沒話說,可是那後半截,只為那一點虛名,捨棄正宗,改習「殘缺門」的左手刀法,差一點毀了整個武林不說,到最後竟貪生怕死把齊神君這麼個朋友拖了進去……」
  楚雲秋的心如刀割般。他唇邊掠過了陣陣抽搐,道:「莫老,你不用說了,這些我都明白,不管他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他都不該這麼做!」
  莫言道:「老弟台,令尊現在……」
  楚雲秋搖頭道:「不知道,生死末上,下落不明。」
  莫言微一搖頭道:「這就怪了,既然當初圍攻的不是他,他怎麼連你這個兒子都不管……」
  忽地一凝目光,道:「老弟台,你找這個殘廢老人是……是不是他跟令尊的失有什麼關連?」
  楚雲秋沒承認,也沒否認。他把他見「百花城主」的經過,與「百花城主」所交換的條件,以及他離開「百花城」的諸般情形,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莫言睜大了一雙老眼,差一點沒跳起來。他抬起了手兒叫道:「有這種事?慢著,老弟台,咱們一樁一樁的分析,我再把我所知道的及我的看法加進去,這樣說不定可以弄出個眉目來。老弟你剛才說是「百花城主」讓你找這個殘廢老人的,他說殘廢老人奪了他的愛妻,害得他家破人亡?」
  楚雲秋道:「不錯,「百花城主「是這麼說的。」
  莫言道:「老弟你懷疑這個殘廢老人是是梅家的主人梅凌煙!」
  楚雲秋道:「我不是這麼懷疑,這各種跡象……」
  莫言一點頭道:「老弟你所做的推測並不牽強,也很合理,經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這殘廢老人鷹該是梅家主人梅凌煙,咱們投在枯井裡找到那幅畫像,那並不表示他不是梅凌煙,因為這幅畫像既對他這麼珍貴,他一定畫不離要的帶著,斷不會收放在某個地方的……」
  一頓沉吟又接道:「要是這樣的話,梅凌煙奪人愛妻這件事……據我所知,其實這件事武林中人都知道,梅凌煙的夫人是當世第一美人,據說不但風華絕代,國色天香,而且也很賢慧,他怎麼會再去動別的女人,尤其是別人老婆的腦筋?除非他這個夫人是奪來的……」
  楚雲秋道:「莫老可別忘了,他不惜百顆明珠換取那幅畫像,那晝中的女子也是姿容絕美!」
  莫言一怔,道:「這倒是,那以百顆明珠換取那幅女子畫像的,要真是梅凌煙員的,足見悔凌煙也是個不專情、不知足的風流人物,要是這樣的話,他這個家遭逢的滅門慘禍,恐怕就跟那位「百花城主」有關係了。」
  楚雲秋點點頭道:「莫老這推測頗為合理!」
  莫言搖了搖頭,道:「可是老弟台,據我所知,梅凌煙是個外方內正的人物,他不可能在外頭亂來的。」
  楚雲秋歎了一口氣,道:「莫老,我看咱們這樣分析下去到頭來還是白費力氣,我要找這個殘廢老人,找不到這個殘廢老人咱們無法肯定他是不是梅凌煙,無法明白那幅女子的畫像究竟是個怎麼回事,無法明白他究竟是不是奪了「百花城主」的愛妻,害得「百花城主」家破人亡,我也無法到「百花城」去問「百花城主」我要找的那位前輩現在住在什麼地方,這麼一來我除非找到了家父,要不然我也就沒有辦法知道家父當年一步走錯的真相……」
  莫言道:「老弟台,就是你能找到這殘廢老人,他既不說也不能寫……」
  楚雲秋道:「至少他可以用點頭或搖頭來答覆。」
  莫言也歎了口氣,搖頭說道:「老弟台,你說得不錯,這個殘廢老人是個極重要的關鍵人物,只要找到他,這個謎團差不多也就打開了,不知道哪個缺德鬼把他弄得這個樣兒,就算能找到他,還要比手劃腳的費上一事,也怪我這個「萬事通」到這兒不通,對楚、梅兩家的事知道得太少,一點忙也幫不上……」
  楚雲秋道:「莫老,人又不是人羅金仙,怎能對任何一個人任何一件事都知道?正如莫老所說,莫老你要是真什麼事都知道,大可自己蓋座寺,往裡一坐享受那十力香火去,何必還在這險惡的江湖上奔波!」
  莫言笑了。他笑得有點兒勉強,吁了一口氣道:「為今之計只有守這個株,待這個兔了,希望這個兔不是有三窟的狡兔,要不然這個謎團……」搖搖頭,住口不言了。
  楚雲秋道:「話也不能這麼說,萬一這個殘廢老人老早已經死了呢,難道就讓這些謎團永遠是個謎團不成?我仍會從別的方向著手去查,我不信查不出個水落石出,只不過那樣要費時費事些罷了!」
  莫言搖頭道:「不,老弟台,真要這個殘廢老人早已經死了,我認為這些事都單純了,那位「百花城主」不是不計較死活麼,只要老弟把這殘廢老人已死的證據帶到「百花城」去,勺百花城主」照樣會把要找的那個人的住處告訴你,看樣子那個人知道得不少,也許從他嘴裡就能把這個謎團一一打破!」
  楚雲秋道:「莫若說得是,可是如今這個殘廢老人是活著,我勢必把他的人頭帶到「百花城」去不可,這就不單純了,我不能聽一面之詞隨便殺人,我總得先問個清楚,既然懷疑他有可能是梅凌煙,我也得把畫像的事弄個明白……」
  莫言苦笑了一聲,道:「所以找說他不如早死了好,其實也是,我要是像他這樣,早就一頭碰死了,還活著幹什麼!」
  一頓,按著又道:「這位「百花城主」也是,幹麼這樣刁難,他自己有那麼多人,為什麼不自己去,偏偏跟你來這麼個條件交換?人多總比人少好辦事,萬一你這兒找不著呢?你找的那個人是告老還鄉了,年紀自是不小,萬一沒找到這個琖廢老人他已經死了呢,這豈不是整人害人麼?」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18:18

  楚雲秋道:「那是我的事,世人都為自己想,有幾個能為別人想的?」
  莫言道:「提起這座「百花塑,又是讓我臉上無光的一件事,這位「百花城主」是何許人?「百花城」那些人都是哪兒來的?我也是一無所知。前些日子時偷兒到「百花城」想撈一票,我托他順便給我摸摸「百花城」的底,哪知他運自己想摸的都沒摸著,反而讓人摸了樣東西去,陰溝裡翻了船,終日打雁的讓雁吃了眼珠,我看我們倒是走一個運,倒楣倒走了,老弟台你是唯一深入「百花城」的人,你有沒有看出些他們的來歷?」
  楚雲秋微一搖頭道:「沒有,他們都戴著面具,我到「百花城」的目的不在此,沒留意,同時我也沒工夫在「百花城」多待,我只看出那位「百花城生口兩手不靈活,看上去有些僵硬,而且據我猜測他的年紀在四十以上,典型的偉丈夫,是個很不凡的人物。」
  莫言微一點頭道:「他應該是個很不凡的人物,聽時偷兒說過你老弟對「刀」的高論,這位「百花城主」能選出老弟那把刀為天下第一,而且信守諾言,慨贈一頁二式「軒轅刀法」,這是相當難得的,不但有眼光,而且有魄力,唉!卻不知這位不幾人物是當今的哪一位高手?」搖了搖頭,住口不言了。
  楚雲秋道:「不凡是不凡,只是野心大了些,我看他有意一網打盡武林精英,他卻說是想藉那「寶刀會」誘來奪他愛妻、害他家破人亡的仇人。」
  莫言道:「這沒什麼,醉臥美人膝,醒握天下權,古來的英雄人物哪一個不是稱奇宇內、君臨天下的大野心家。就拿眼下的各門各派來說吧,哪一個是安份守己的,哪一個不是在暗中勤練絕藝,以圖壯大自己的聲勢?」
  楚雲秋點點頭道:「或許莫老說對了……」
  莫言突然一凝目光,道:「就因為你老弟身懷一頁三式的「軒轅刀法」,使得武林中人莫不得之而後甘心。只不過老弟你僅僅碰上了南宮海天,武林中的各種絕藝我知道得不少,也見過不少,唯有這「軒轅刀法」……」
  楚雲秋探懷取出那一頁三式「軒轅刀法」遞了過去。
  莫言一怔,道:「老弟可真痛快,真信得過我?」
  楚雲秋道:「我還怕莫老跑了麼?」
  莫言笑道:「說得是,我再有兩條腿也不夠。」
  他笑著拿了過去。當他取出那一頁三武「軒轅刀法」一看,他不再笑了,而且臉色變了,猛然抬眼道:「老弟看過這一頁三式「軒轅刀法」了麼?」
  楚雲秋人目莫言異樣的神色,為之怔了怔,道:「看過了,怎麼……」
  莫言道:「老弟認為這是「軒轅刀法」?」
  楚雲秋又復一怔,道:「我以前沒見過「軒轅刀法」,我只覺得這三武刀法奇妙深奧,威力十分強大……」
  莫言臉色又一變,急道:「老弟照這三式刀法練過了麼?」
  楚雲秋道:「還沒有,因為沒有工夫……」
  莫言舒了一口氣,道:「那還好,幸顧我厚著臉皮跟老弟要來看看開開眼界,也幸虧是我看見了。老弟台我敢誇一句,當今武林之中,除了那位「百花城主」、以及學過這種刀法的人,還有我這個「萬事通」莫言,再也沒人識得這種刀法了,這不是「軒轅刀法」,是「賤缺門」的「左手刀法」!」
  楚雲秋心頭猛地一震,差點沒叫出聲。他伸手抓住了莫言,急迫:「怎麼說,莫老,這一頁三式不是「軒轅刀法」,而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莫言道:「正是,老弟台。這就是當年令尊捨棄正宗改習毀了他自己的「殘缺門」「左手刀法」,這上頭畫的雖然是右手使刀,但右手絕練不起來,一上手就會覺得十分彆扭,這畫右手使刀只為掩人的眼而已,老弟台要是不信的話,可以試著在心裡頭比劃比劃。」
  楚雲秋接過那一頁三式「軒轅刀法」,目光即落在那第一式上,他聽了莫言的話在心裡試著比劃,一試之下,不但誠如莫言所說覺得十分彆扭,而且一把刀根本就揮不出去。
  他的心頭一震,抬眼說道:「莫老,果然不錯,「勺百花城主」何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莫言道:「只有一種解釋,「百花城」就是銷聲匿跡已久、神秘邪惡的「殘缺門」,「百花城主」就是「殘缺門主」!恐怕沒錯,老弟台你不是說那位「百花城主」兩手有點僵硬,舉動起來不夠靈活麼?那可能是一雙假手。」
  楚雲秋驚聲說道:「有這種事?「百花城」居然會是銷聲匿跡多年的「殘缺門」?我正愁找不著他們呢,沒想到會當面錯過,失之交臂……」
  莫言微一點頭道:「要照那位「百花城主」把這一頁三式「左手刀法」給了你老弟這件事看,他與當年的「殘缺門」的確脫不了關連。」
  楚雲秋駭然一驚道:「莫老是說那位「百花城主」已認出我是「神手書生口的後人……」
  莫言搖頭道:「那倒未必,老弟既認為他舉辦「賽刀會」有一網打盡武林精英的野心,恐怕這才是他把那一頁三式「左手刀法」給了老弟你的真正目的,老弟在「百花城」所表現的武功與機智,使他認為老弟你是個可利用的大才,因之他選你為天下第一刀,把這一頁三式「左手刀法」名正言順、不著痕跡地給了你。」
  「他先讓你為他辦他的事,在這段時間裡還會有不少人想搏殺你奪取這一頁三式所謂「軒轅刀法」,你為了保護這一頁三式所謂「軒轅刀法」,就不得不大開殺戒,這是他利用你為他削減武林實力的第一步。」
  「萬一你不幸被殺,這一頁三式「左手刀法」也破人奪了去,能搏殺你的人,身手一定比你更高、更好,那人一日一習了這一頁三式「左手刀法」,就會情不自禁地殺人,照樣也是為他削減武林實力,這是他利用你的第二步。」
  「要是你能護住這一頁三式「左手刀法」,你殺的人就不會少,等你再學了這「左手刀法」,你殺的人會更多,不管這一頁三武「左手刀法」是被你、或者是被別人奪了去,總都是為他削減武林實力,為他消滅對手,而到最後那被他利用的人一定會像「神手書生」當年一樣,傷在許多白道高手的聯手圍攻之下。」
  而現在的情形跟當年又不一樣了。當年「殘缺門」的實力不夠,武林中的阻力強大,所以在「神手書生」傷在白道高手圍攻之下後,他們並不能一舉席捲武林,如今「百花城」兵多將廣,實力雄厚,武林中的阻力已被他利用的人消除得差不多了,剩下有數的幾個白道高手,豈能撐持大局,試問,這中原武林魁首,不是「殘缺門」的是誰的?」
  楚雲秋道:「莫若,你忘了,眼下武林中已有個已習「左手刀法」的梅凌煙後人悔恨天。」
  莫言呆了一呆,道:「說的是,有兩個習了「左手刀法」的年輕俊彥後起之秀為他「殘缺門」賣力,那收效更快更大。」
  楚雲秋道:「五年前「殘缺門」陰謀未能得逞,因之銷聲匿跡,暫避風頭,五年後的今天,聲威猶凌駕於諸大門派之上的「百花城」崛起武林,看來他們是處心積慮很久很久的了!」
  莫言道:「而且,用心之歹毒,令人髮指。」
  楚雲秋道:「現在我有點明白了,我要找的那位前輩是「百花塑的人,同時也是「殘缺邙的人,他一定是知道「殘缺門」引家父走上歧途、供他們利用的真相,五年前那時候本想告訴我,但又怕我年幼力弱,一時衝動找上「殘缺門」去自送一條性命,因之他讓我五年後到「百花城」找他去。五年的工夫倘遇名師,一定能有所成就……」
  莫言道:「要是這樣的話,恐怕要找的那個人不是告老還鄉、歸隱林泉了,「百花城主」這一著根本就是個騙局。」
  楚雲秋挺身站起,道:「看來我該到「百花城」去一趟。」
  莫言忙跟著站起,道:「這個殘廢老人……」
  楚雲秋道:「莫老,這個殘廢老人現在已屬次要,等我去過「百花城」後再找他不遲,其實急著找他的應該是悔恨天而不是我。」
  莫言微微點頭道:「說得也是,好!我跟老弟你到「百花城」走一趟。」
  楚雲秋道:「莫老,我是說,我自己去。」
  莫言微微一怔,道:「這麼說,你沒打算讓我去?」
  楚雲秋點點頭道:「這不棄你莫老的事。」
  莫言道:「老弟台,咱們是朋友。」
  楚雲秋道:「莫若的心意我心領了,我不需要助拳。」
  莫言道:「你…」他沒有再說下去。
  頓了頓,又道:「老弟台,你別忘了,「殘缺門」毒害的雖是你,但他最終的目的還是在席捲武林,我也是身在武林啊!」
  楚雲秋道:「話是不錯,莫老請恕我直言一句,莫老你跟我一塊去,並不見得能幫我多大的忙。」
  莫言倏然一笑,道:「老弟的好意我懂,我武功雖然不靈光,可是我這獨步當今、傲誇武林的騙術也許能派上用場的;再說老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莫言在武林中混了這麼多年,得到的只有一個臭字,人死留名豹死留皮,要是讓這臭名聲傳下去,我死也要帶著一臉紅,老弟何不給我這個機會,讓我也沾一點香。」
  楚雲秋道:「倒不是我不給莫老這個機會,而是……不管怎麼說,我不能讓莫老跟我一塊兒去。」
  莫言道:「老弟台,不管怎麼說我是跟定你了。」
  楚雲秋道:「那麼,就請莫老原諒了。」他飛起一指點向莫言腰間。
  莫言連殘廢老人那沒有手的胳膊都躲不過,又哪能躲過楚雲秋這一指,他運躲的念頭還沒有來得及,就已中指倒了下去。
  楚雲秋扶著他把他輕輕放在瓦面上,莫言不能動,但是他還醒著,情形跟在小亭初遇楚雲秋時一樣。
  莫言急道:「老弟你這是……」
  楚雲秋道:「莫老的穴道一個時辰後自會解開,這地方既隱密又安全,誰也不會想到這兒會有個人。可是莫老千萬別叫,要是讓人聽見了喧嚷那就難說了,別忘了那殘廢老人還在左近。」話落,他飛身掠了下去。
  莫言苦笑一聲,閉上了眼。










第16章 巧施援手
  這時候,雨已經不下了,晴空萬里無雲,看樣子也不會再下了。
  不下雨的時候,太陽曬起來那可就夠受了,好在莫言躺在枝葉下、陰涼裡,並不覺得熱,可是他心裡急,那比曬太陽還難受。
  急歸急,難受歸難受,奈何他一點辦法也沒有,正如楚雲秋臨走時所說,這地方既隱密又安全,誰也想不到,也根木看不見躺著他這個人。
  除非他叫,可是他敢麼?他自問還是不敢,那殘廢老人還在左近,楚雲秋還真嚇住了他。沒奈何,只好等一個時辰之後了!
  既是非等一個時辰後不可,現在急有什麼用呢,靜下心閉著眼養養神吧,奔走江湖這麼多年,還真難得有這麼一刻呢!
  莫言閉上了眼養起了神,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個話聲傳進了耳中,話聲來自下頭,清脆、甜美、悅耳,很顯然是女子話聲,而且是個年輕女於的話聲。
  那年輕女子說道:「姑娘,怕是咱們聽錯了吧,你看這兒破得這個樣子,江相公怎麼會到這兒來?」
  「江相公」,莫言聽得一怔,心頭也一跳,想坐起來又動彈不得,只好凝神地再聽下去了。
  只聽另一個話聲跟著響起,也是個女子話聲,這女子的話聲比剛才那女子的話聲更甜美、更好聽:「傻丫頭,你哪兒知道,這座梅家廢宅可不同於一般廢宅,這是昔日江南首富梅凌煙的家。梅凌煙的家不但是江南的首富,也是個武林世家。」
  「梅凌煙幾年前遭逢變故,一夕之間家破人亡,究竟是怎麼招來的禍,哪些人行的凶,到如今仍是個謎。江相公身懷絕學,他是個怎麼樣的人咱們也很清楚,既然到了揚州,焉有不來悔家廢宅的道理!說不定他就是為查這件事才到揚州來的。」
  這番話,莫言字字聽入了耳中,他有八成的把握,這「江相公」指的是江山,可是還欠兩成把握他不敢肯定,而且他一時也不知道這兩位姑娘是何許人。
  所以,他仍不敢出聲,仍耐心地聽下去。
  隨聽先前的那位姑娘道:「可是咱們到這兒來有什麼用,這兒什麼都沒有……」
  後說話的那位姑娘道:「我知道,我並不一定要找著他,我到揚州來也不是來找他的。但既然到了揚州,我認為該來看看這座梅家廢宅。你看,眼前這座梅家廢宅雖然殘破不堪,但也可以看出昔日是如何富有、如何的美輪美奐。」
  只聽先前那位姑娘道:「你這是何苦,要不你就別來,既然來了,你幹麼又不承認是來找江相公的,你的心事婢子還會不知道,你對婢子還用得著隱瞞什麼?」
  後說話的那位姑娘道:「別胡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個已訂了親的人,我不想招惹這個麻煩,更不願讓他末婚妻的家人再跑來找我理論,這不是別的事,傳揚出去落人笑柄,要讓谷主知道了,我也別想活了。」
  這一來莫言更糊塗了,「他是訂過親的人」,據他所知江山並沒有跟誰訂過親,江山連提也沒提呀!「谷主」?這又是什麼谷?
  先說話的那位姑娘道:「江相公也真是的,在咱們船上待了這麼久,說也不跟你說一聲……」
  只聽後說話的那姑娘道:「傻丫頭,你是怎麼了,人家跟我說這個事情幹什麼,犯得著麼?」
  「船上」,莫言為之心頭猛跳,他明白了,這他聽江山提過,當即開口說道:「下頭可是蕭棲梧蕭姑娘?」
  下頭陡然傳上一聲驚喝:「什麼人躲在暗處……」
  後頭那位姑娘說了話,話聲很平靜:「翠吟不可無禮,是哪位在此,請出來讓蕭棲悟見見。」
  莫言忙道:「蕭姑娘!我是莫言,在樓頂上,我的行動不方便,可否請兩位上來一會兒。」
  沒聽見蕭棲梧說話,卻聽見衣袂飄風聲上了小樓。
  莫言忙又道:「蕭姑娘,我在頂上,屋頂。」
  話剛說完,眼前一花,香風襲人,一位美艷絕倫、冰肌玉骨、宛若神仙中人的白衣姑娘,跟一位明眸皓齒、俏生生的青衣少女已站在眼前。
  那白衣姑娘兩道清澈的目光投注在莫言臉上,只聽她道:「可是「風塵二奇」中的莫老人家?」
  莫言忙道:「不敢當,正是莫言,我穴道受制,行動不便,請姑娘屈駕,還請姑娘原諒。」
  青衣少女道:「老人家你怎麼知道我家姑娘?又怎麼知道我家姑娘叫……」
  莫言道:「我是江山的朋友,聽江山提過蕭姑娘:「青衣少女美目一睜,神情一喜,蕭淒梧嬌岱嫣紅,開口說道:「原來老人家跟江山是朋友,那就難怪了,老人家這穴道是被誰制住的?」
  莫言苦笑道:「就是江山。」
  翠吟道:「江相公?那他人呢?」
  莫言道:「走了,剛……」
  蕭棲悟滿面詫異地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老人家既是江相公的朋友,怎麼會被他制了穴道?」
  莫言當即從他結識楚雲秋說起,一直說到剛才,當然他為楚雲秋瞞了該瞞的事,他只說能說的。像有關殘廢老人的那一段,他只說楚雲秋懷疑那是梅凌煙,想找著殘廢老人問個究竟,別的他一字也沒提。
  靜靜聽畢,翠吟首先叫道:「原來那「百花城」竟會是昔日的「殘缺門」,江相公也真是,怎麼能一個人深入險境,姑娘,我看咱們還是趕快趕去吧:「蕭淒悟臉色有點凝重,別的沒看出什麼,只聽她緩緩地道:「不忙,先為莫老人家解開穴道再說。」
  莫言道:「那真是多謝姑娘。」
  蕭棲悟道:「老人家別客氣,江相公可是在老人家腰間點了一手?」
  莫言點頭道:「正是。」
  蕭棲悟纖纖玉手往莫言腰間拍去,這一掌是拍實了,但莫言仍躺著沒動。
  蕭棲悟呆了一呆道:「江相公用的是獨門制穴手法,逼我就無能為力了。」
  莫言為之一怔,道:「怎麼,他用的是獨門制穴手法?」
  蕭棲梧點點頭道:「不錯,恐怕老人家只有等穴道自行解開了。」
  莫言苦笑道:「那也只好等了。」
  翠吟望著蕭棲悟道:「姑娘,咱們是不是先趕去……」
  蕭棲悟遲疑著沒說話,莫言忙道:「姑娘能不能等等我,剛才我已經嚷出了聲,要是那殘廢老人還在左近,他一定聽見了。」
  蕭棲梧微微點頭道:「老人家說得是,那就等老人家一塊兒走吧!」
  說完話,她轉身生了下去。翠吟只好跟著生了下去,但她卻忍不住心裡的焦急,說道:「老人家,還有多久:「莫言有點窘道:「就快了。」
  蕭棲梧看了翠吟一眼。儘管翠吟皺起眉鋒,還想再說,但她卻沒再敢說。
  莫言遲疑了一下,窘迫她笑了笑,然後望著蕭棲悟道:「請恕莫言孟浪,姑娘可是來找江山的?」
  蕭棲梧嬌靨又一紅,道:「老人家剛才已聽見我跟翠吟的談話,我也不必隱瞞,我到揚州來是來找他的。」
  莫言道:「聽姑娘剛才說,他已訂了親,他末婚妻的家人還我過姑娘?」
  蕭棲梧微微點頭,道:「是的,提起來實在讓人羞慚,其實我並不知道,我也沒做錯了什麼!」
  莫言道:「這不是罪孽,姑娘本就沒有做錯,而且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姑娘是聽誰說他已訂了親的?」
  翠吟美目一睜道:「怎麼,他難道沒有……」
  莫言攔住了翠吟,望著蕭淒悟道:「請姑娘你先答問話。」
  蕭淒悟道:「就是他末婚妻那個娘家人。」
  莫言道:「那個人姓什麼?叫什麼?是他末婚妻的什麼人?長得什麼模樣?」
  蕭淒悟道:「他沒說他姓什麼卞叫什麼,他說是江相公的末婚妻是他的妹妹,很耳輕,人也長得很俊,穿一件白衣,不過我看他是個易釵而弁的紅粉女兒身……」
  莫言「哦」地一聲,笑著說道:「我知道她是誰了,姑娘沒看錯,她確是易釵而弁的紅粉女兒,提起她來,姑娘恐怕也知道,她就是那崛起不久、但卻使黑道群邪聞名喪膽的「血無痕」……」
  蕭棲悟呆了一呆,道:「原來她就是「血無痕」,我還不知道「血無痕」是一位紅粉女兒……」
  翠吟道:「老人家,她是不是江相公的末婚妻?」
  莫言笑笑說道:「據我所知,江山是在「百花城」才認識她的,緣不過幾面,但是她一直暗中保護著江山,也確曾幫過江山的大忙,救過江山的命,她有沒有跟江山私訂終身我不清楚,不過她要是江山的末婚妻,他不會不跟我提一下。」
  翠吟圓睜著美目叫道:「好哇!原來是這麼一回事,虧她還想得出這種的詞兒啊,真是不……」
  蕭棲梧看了翠吟一眼,翠吟立即改口說道:「姑娘,她不該對你這樣:「蕭棲悟沒有理翠吟,望著莫言道:「多謝老人家指點,我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她。」
  莫言道:「姑娘的度量比那位大多了。」
  蕭棲悟道:「老人家誇獎了:聽老人家說江相公有位紅粉知己已失,可能被「逍遙宮」的人擄了去,是不是指這位姑娘。」
  莫言道:「不錯,就是這位姑娘?」
  蕭棲悟道:「江相公只憑「揚州八怪」將入送往「梅嶺」「史祠」大鐘內之詞,以及他在「史祠」內找到一張「逍遙宮」的信箋,便認為他這位紅粉知己是「逍遙宮」的人擄去的,是麼?」
  莫言道:「是的,姑娘。」
  蕭棲悟搖搖頭說道:「恐怕江相公誤會了,要不然就是這裡頭別有蹊蹺,據我所知,「逍遙宮」的人絕不會做這種事。」
  莫言微感一愕,道:「姑娘知道「逍遙宮」?」
  蕭淒悟點點頭道:「我知道,我對「逍遙宮」力道得很清楚,我敢保證「逍遙宮」的人不會做這種事。」
  莫言驚異說道:「姑娘對「逍遙宮」知道得很清楚?那麼姑娘一定知道,「逍遙宮」在什麼地方了!」
  蕭棲悟道:「我知道,可是,請你原諒,我不能說,因為我的家人對「逍遙宮」主人作過許諾,絕不向我家以外的任何人透露「逍遙軍的所在,不過,我可以再向莫老保證,「逍遙宮」的人絕不會做這種事。」
  莫言道:「可是,那「逍遙宮」的信箋……」
  蕭棲悟道:「我敢說這裡頭一定別有蹊蹺。」
  莫言沉默了一下,道:「我不敢信不過姑娘,姑娘要是早來片刻就好了,也好讓江山知道……」
  蕭棲悟道:「不要緊,咱們待會兒會見著他的。」
  莫言目光一凝道:「我知道姑娘的出身來歷,姑娘跟令堂毅然離開了南宮家,雖屬不得已,但卻是明智之轝,只是姑娘剛才提到谷主……」
  蕭棲悟道:「不瞞老人家,那是家母,我現在跟母姓,家母帶我離開家父之後,人居於一處幽谷,家母叫它「長恨谷」,所以找現在是「長恨谷」的人。」
  莫言「哦」地一聲,說道:「原來如此……」
  蕭棲梧忽一凝目光,道:「老人家,我聽江相公說過,他在為別人找一個眼瞎、無舌、兩手俱毀的殘廢老人,找著這殘廢老人,他可以換取另一個知道他仇家人的住處,並且告訴我,這個殘廢老人對他極為重要,要是我沒猜錯,老人家所說躲進民家、就在左近的殘廢老人,一定就是他要找的那個殘廢老人,既是這樣,他怎麼會捨了殘廢老人趕往「百花城」去,儘管那位「百花城主」有意害他,而且有席捲武林之心,找著這位殘廢老人之後再趕往「百花城」也來得及啊!」
  莫言呆了一呆,道:「這麼說,有關這殘廢老人的事,他告訴過姑娘了。」
  蕭淒悟微頷首道:「是的,許是他忘了跟老人家提了!」
  莫言有點不好意思,道:「姑娘不知道,要江山幫他找個殘廢老人的人,就是那位「百花城主」。」
  蕭淒梧微微一怔,道:「原來如此,這麼一來內情就複雜了,難怪他會捨了這殘廢老人趕到「百花城」去……」
  遲疑了一下,凝目接道:「老人家,看看江相公似乎有很多難言之隱。」
  莫言神情一震,也遲疑了一下才道:「不錯,他是有不少難言之隱,我知道一些,可是我不便說……」
  蕭棲悟淺淺一笑,道:「是老人家誤會了,我沒有背地裡打聽江相公那難言之隱的意思,我也不會這麼做。」
  莫言窘迫地一笑,剛要說話,忽地兩眼一睜,挺身生了起來。
  翠吟道:「老人家的穴道開了。」
  蕭棲悟頭一個站了起來,道:「那麼咱們快走吧!」
  顯然,她表面平靜,內心比誰都還急。
  莫言跟翠吟自然是毫無異議,然而世間事往往是欲速則不達的。
  二一個人這裡剛剛掠下小樓,從前院兩兩八後地進來整整十個人,後頭那八個清一色的黑衣壯漢,前頭那兩個赫然竟是南宮海天跟「無情公子」冷鐵生。
  莫言先是怔了一怔,繼而又是一驚,道:「糟了!我碰著對頭了,真是冤家路窄。」
  這當兒,冷鐵生也看見了他,臉色一變,立即停了步。
  只聽南宮海天哈哈一笑道:「怎麼樣,公於爺,我沒騙你、沒說錯吧,我這位妹妹是不是在這兒,走!過去見見。」他拉著「無情公子」走了過來。
  蕭棲悟嬌靨上的顏色變了一變,但旋即就恢復了平靜。
  南宮海天和冷鐵生轉眼便來近了,冷鐵生一雙目光緊盯在蕭棲梧的嬌靨之上,現在一點兒也不冷峻了,反倒有點兒炙熱過人。蕭棲梧卻是視若無睹,連看也沒看他一眼。
  只聽南宮海天帶笑說道:「來,鐵生,這就是我那位妹妹。」
  冷鐵生目不轉瞬,連眨也不眨一下,抱起了雙拳,滿臉的奸笑,說道:「冷鐵生見過姑娘。」
  蕭棲悟淡然說道:「你我素不相識,不必客氣,我也當不起。」
  冷鐵生為之一怔,好窘,好尷尬。
  南宮海天一旁道:「妹妹,你是怎麼了,我不是正在給你介紹麼?」
  蕭棲悟道:「用不著,你的朋友我不敢高攀,讓開路,我要走了!」
  南宮海天忙一伸手,道:「這是幹什麼,別這麼急好不,怎麼說咱們總是親兄妹,好!這個咱們現在不談,咱們談正經的,行了吧!」
  蕭棲悟道:「你有什麼正經的要跟我談?」
  南宮海天馬上堆起了滿臉的笑,道:「妹妹,跟你一樣,我也是來找江山的,我知道你來了揚州,心想跟在你後頭準沒有錯……」
  蕭棲悟道:「你錯了,江山不在這兒,我也遲了一步,他早走了。」
  南宮海天道:「他早走了,士哪兒去了?」
  蕭淒悟道:「你想知道麼,告訴你也無妨,他上「百花城」去了?」
  南宮海天訝然道:「好好地怎縻突然又土「百花城」去了,他不是剛從「百花城」來的麼?」
  蕭棲悟道:「你知道「百花城主」給他那一頁三武刀法,是什麼刀法?我可以告訴你,那不是什麼「軒轅刀法」,而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也就是說「百花城」的人就是原「殘缺門」的人,如今你還要那一頁三式刀法麼?」
  南宮海天眉鋒微皺,道:「這就怪了,妹妹既然來遲了一步,沒找著江山,你怎麼知道江山是士「百花城」去了,又怎麼知道那一頁三式刀法不是「軒轅刀法」,而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蕭棲悟道:「我是聽這位老人家說的,信不信由你!」
  冷鐵生突然說道:「姑娘可知這位老人家是何許人麼?」
  蕭棲悟道:「冷公子,我還不至於孤陋寡聞得連「風塵三奇」中的莫老人家都不知道吧!」
  南宮海天道:「這就對了,別人所說的話我或許相信,唯獨這莫老頭兒說的話我不敢相信。」
  蕭棲悟道:「我剛才說過,信不信在你,不信你們就在這兒找江山吧,我還有事兒,失陪了。」
  南宮海天站著沒動,道:「妹妹,你要走可以,我也不敢攔你,不過你得把莫老頭兒給我留下。」
  蕭淒悟道:「我得把莫老人家留下,為什麼?」
  南宮海天一指「無情公子」冷鐵生,道:「鐵生跟他有點兒過節,想借梅家廢宅了結。」
  莫言嚷道:「好啊!姓冷的,怪不得你們倆湊在一塊兒,你要找個助拳的代你出口氣,他要找江山那一頁三式刀法……」
  南宮海天陰笑道:「不錯,莫老頭兒,你說著了,我在路上碰見了冷公子,他提起了追趕你遭人插手的事,我一聽就知道那是江山。我要東西,他要出氣,這麼一來,我們倆就湊在一塊兒了,只要我倆湊在一塊兒,他的氣準能出,我要的東西也一定拿得到手卞是不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19:44

  莫言不相信南宮海天和冷鐵生聯手就能對付江山,他想用他的騙術施個詐,告訴南宮海天和冷鐵生說江山就在左近,雖然蕭棲梧已說江山不在此地,那不要緊,這種事本就虛虛實實,好在南宮海天和冷鐵生也不相信。
  可是難的是眼前實力懸殊,萬一南宮海天和冷鐵生聽說江山就在左近,寧可、拚命也非要人不可,那仍然是個麻煩。
  他這兒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聽蕭棲梧說道:「冷公於,你跟莫老人家真有什麼過節是麼?」
  冷鐵生原本沒想到蕭棲悟會跟他說話,怔了一怔,有點兒受寵若驚的樣子,道:「是的,蕭姑娘。」
  蕭淒悟道:「這就麻煩了,莫老人家現在跟我在一塊,要是有誰跟他過不去,我自不便不管,難道冷公子要先跟我搏殺一場不成麼?」
  冷鐵生作難了道:「這……這……」
  南宮海天忙道:「妹妹,這跟你沒關係……」
  蕭淒悟沒聽見似的,望著冷鐵生道:「冷公子可否看我薄面,今天暫把莫老人家的過節攔下,錯過今天,什麼時候我沒跟莫老人家在一起,冷公子再作了斷,行麼?」
  冷鐵生哪忍說個「不」字,就是鐵石人兒也不忍心。
  他兩道長眉揚了揚,點點頭道:「既然蕭姑娘說了話,冷鐵生焉敢不遵,我話說在這兒,只要莫言跟在蕭姑娘身邊一天,我一天不碰他就是。」
  蕭棲梧淺淺地一笑,說道:「冷公子顧全了我的顏面,沒有讓我作難,實在讓人感激,我這裡謝了。」她居然對冷鐵生淺淺地施了一禮。
  冷鐵生受寵若驚,忙還禮不迭。
  蕭棲悟沒再說話,邁步要走,南宮海天哼哼一笑道:「妹妹,想不到你還會這一套啊,這檔子事雖然提不起來了,還有江山那檔子事呢!」
  蕭棲梧立即停步望著冷鐵生,道:「冷公子,我說江山已經不在這兒了,冷公子你相信麼?」
  冷鐵生連遲疑都沒有遲疑,微微她笑了笑,道:「蕭姑娘說的話,冷鐵生焉敢不信!」
  蕭棲悟道:「那麼請冷公於讓讓路,可以麼?」
  冷鐵生連忙答應,欠身往一旁退去。
  蕭棲悟謝了一聲,偕同莫言帶著翠吟往前行去。
  那八名黑衣壯漢似乎要阻攔,蕭淒梧日射寒芒,直逼過去,那八名黑衣壯漢立即欠身退後。
  蕭棲悟、莫言、翠吟走了。南宮海天眼睜睜地望著他們二一人走了。
  過了一會兒!
  南宮海天望著冷鐵生叫道:「我的公子爺,你是怎麼搞的?」
  冷鐵生道:「海天兄,只要我能幫你搏殺江山,讓你得到那三式刀法,你就把令妹給我,這話可是你說的。」
  南宮海天點頭道:「不錯,是我說的……」
  冷鐵生道:「那麼我從現在開始博取令妹的好感,有什麼不對?」
  南宮海天皺著眉兒,說道:「我的公子爺呀!你這叫博取她的好感?你是上了她的當了!」
  冷鐵生笑了笑說道:「這值得!你可別把我當傻瓜看,莫言總不會跟在她身邊一輩子,是不?」
  南宮海天道:「莫言是不會跟在她身邊一輩子,可是你別忘了,江山是你的情敵,你要不幫我搏殺江山,她可就要跟江山一輩子了。」
  冷鐵生道:「你只知道怪我,剛才你也在這兒,你為什麼不攔她?」
  南宮海天叫道:「我的老天爺,你是怎麼了,她總是我的妹妹呀,她要是不告訴我江山在哪兒,我能拿她怎麼樣?」
  「這就是了!」冷鐵生道:「咱們不該找她,應該找江山。」
  南宮海天道:「你說得倒輕鬆,上哪兒找江山去?」
  冷鐵生道:「別人不知道江山的去處,莫言那老東西一定知道,我看見江山跟他一塊兒離開那座小亭往揚州方向來的,他會告訴令妹,不會告訴咱們,咱們只要暗中跟著他們,我不信找不著江山。」
  南宮海天呆了一呆,道:「對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我的公子爺,看來你並不十分糊塗嘛!」
  冷鐵生冷冷她笑道:「誰要把我冷鐵生當作糊塗人,誰才是真正的糊塗人,別耽誤了,再誤人家就走遠了,快走吧!」邁步往外行去。
  南宮海天定定神忙跟了上去。出了梅家廢宅是談笑退敵。」
  冷鐵生冷冷她笑道:「誰要把我冷鐵生當作糊塗人,誰才是真正的糊塗人,別耽誤了,再誤人家就走遠了,快走吧!」邁步往外行去。
  南宮海天定定神忙跟了上去。
  出了梅家廢宅,莫言一揚拇指兒,讚聲說道:「姑娘,還是你行,這簡直就是談笑退敵。」
  蕭棲悟道:「莫老誇獎了,這邊走。」
  她忽然帶著翠吟往右付去。
  莫言忙跟上去,道:「姑娘這是幹什麼?」
  蕭棲悟道:「防著點兒總是好的,我哥哥跟冷鐵生都不是糊塗人。」
  說話間,二人拐進了梅家廢宅的一條小胡同裡。
  三人剛剛拐進小胡同,冷鐵主和南宮海天等從梅家廢宅出來了。
  只聽南宮海天「咦」了一聲,道:「怎麼走沒影兜了?」
  冷鐵生道:「他們走不太遠的。」
  加快步履行去,一行人很快地不見了。
  莫言道:「姑娘,你簡直讓我五體投地。」
  蕭棲悟道:「老人家誇獎了,看來他們不相信江相公去了「百花城」,那最好不過,他們信了反倒是禍害,咱們走吧,避開他們走。」
  三個人出了胡同,就要走。只見兩條人影如飛掠到,蕭棲悟和莫言眼力都夠好的,一眼便看出來人俱是一身紫衣,一個紅臉矮胖老者,一個黑臉長髯老者。
  他們二個人看見了那兩個紫衣老者,那兩個紫衣老者自然也看見了他們二個兩個紫衣老者互望了一眼之後,黑臉長髯老者一孢雙拳,道:「請問一聲,三位可曾在這一帶看見一個穿白衣的年輕人,帶著一位穿紫衣的姑娘!」
  蕭棲悟搖搖頭道:「沒有!」
  只聽紅臉矮胖老者道:「我說那姓江的小畜生不會再跑到這兒來,你偏偏不信。」
  蕭棲悟聽得微微一怔。這當兒那黑臉長髯老者又一抱拳,謝了一聲要走。
  蕭棲悟忙說道:「二位請留步,二位要找那個姓江的,不知道叫江什麼?」
  紅臉矮胖老者道:「叫江山,姑娘聽說過麼?」
  蕭棲悟道:「二位從哪兒來,尊姓大名,怎麼稱呼?」
  紅臉矮胖老者道:「姑娘問這……」
  蕭淒悟道:「我是江山的朋友,有什麼事二位找我也是一樣!」
  紅臉矮胖老者兩眼微微一睜,寒芒微現,道:「你是江山的朋友,你可知道他現在在哪兒?」
  蕭棲悟道:「當然知道!」
  紅臉矮胖老者兩眼寒芒戶閃,道:「他現在在哪兒?」
  蕭棲悟道:「二位還沒回答我的話。」
  紅臉矮胖老者臉色微變,就要說話。
  忽聽黑臉長髯老者道:「老夫彭剛,老夫這同伴姓潘,單名一個朋字。」
  蕭棲悟微微一怔,道:「莫非「雙鳳門」四位護法中的兩位?」
  「正是!」彭剛訝異地白了蕭棲悟一眼,道:「恕老夫眼拙,姑娘……」
  蕭棲悟道:「我一介女流,藉藉無名,沒沒無聞,姓名不提也罷,據我所知,江山並不認識「雙鳳門」的人,不知二位找他有什麼事?」
  潘朋冷哼一聲,道:「老夫相信他不認識「雙鳳門」的人,他要是認識就不會有那麼大的膽子!」
  蕭棲悟訒然道:「潘護法這話……」
  彭剛道:「本門找的只是江山,跟姑娘沒關係,本門也不想多牽連別人,姑娘要是知道江山現在何處……」
  蕭棲悟道:「我說過,我是江山的朋友,二位有什麼事找我也一樣的。」
  只聽潘朋沉聲說道:「小小年紀個女孩子家懂什麼,江山那小子小畜生擄去了本門公主。這件事找你也是一樣麼?」
  蕭棲梧微微一怔,旋即說道:「這位潘護法說話可真和氣啊,那要看江山是不是真擄去了「雙鳳門」的公主,要是真的我照樣能擔當。」
  潘朋道:「自然是真的,憑「雙鳳門」的聲威及老夫二人的身份,難道還會無中生有、血口噴人不成?」
  蕭棲悟道:「「雙鳳門」在武林中的聲威不小,二位在「雙鳳門」中的身份也不低,無中生有、血口噴人相信還不至於,但沒弄清楚真相,便魯魯莽莽的大興問罪之師卻有這個可能。」
  潘朋臉色一變道:「你……」
  莫言剛才還有點滿頭霧水,現在聽蕭淒悟這麼一說,立即恍然大悟,忙道:「貴門那位公主可是女扮男裝化名黃君?」
  彭剛點頭道:「不錯,那就是本門公主。」
  莫言忙笑道:「二位誤會誤會,這是個大誤會,二位可知道,江山咆在我貴門那位公主……」
  彭剛目光一凝,道:「江山也在我本門公主?」
  莫言道:「二位不知,貴門那位公主前些日子確實跟江山在一起沒錯,可是兩天前她跟江山結伴上「梅嶺」「史祠」查一件事,貴門那位公主告訴江山有事出去一下,讓江山在「史祠」裡等她,哪知道她這一出去就沒再回「史祠」。」
  彭剛道:「這個老夫知道,那是本門這位潘護法奉門主之命把公主召回去的。」
  莫言為之一怔,道:「這麼說,那是貴門主下令……唉!江山還以為是誰把她擄了去,一直都掛著心……」
  蕭棲悟也道:「既是這樣,貴門怎麼還我江山要人?」
  潘朋道:「他追上了我們,用那卑鄙下流的手法,又把本門公主擄了去,本門怎麼不該找他要人?」
  蕭棲悟和莫言都為之一怔。
  莫言詫聲說道:「江山他又追上你們,把貴門公主擄了去?」
  蕭棲悟道:「這麼說,二位是追他一直追到此地了?」
  潘朋道:「可以這麼說!」
  莫言搖頭道:「不對,不對,這你們就是無中生有、血口噴人了,江山離開「史祠」後就一直在我那位黃君,沒離揚州多遠就碰著了我,一直到一個時辰前他才跟我分手,而且到現在為止,他還不知道黃君就是「雙鳳門」的公主,據去貴門公主的怎麼會是他?」
  潘朋日射寒芒,逼進一步道:「你說誰無中生有、血口噴人?」
  莫言道:「明明不是他,你們硬指是他,這不是無中生有、血口噴人,那又是什麼的呢?」
  潘朋勃然色變,閃身欺了過來,探手就抓。
  蕭淒悟道:「慢著,把事情弄清楚之後再動手不遲!」
  她輕抬柔荑,那水葾般一把玉指點向潘朋的掌心,看似緩慢,其實奇快無比,根本就不容潘朋變招。
  潘朋神情一震,飄身退了回去,驚異目光直逼蕭棲悟,沉聲說道:「女娃兒,你是……」
  蕭棲悟道:「江山的朋友,至於我的姓名,那無關緊要,要緊的是我得代江山弄清楚這件事。請答我問話,貴門公主是在被召回的半路上被人擄去的?」
  潘朋一招被這回,一時沒敢再躁進,點點頭道:「不錯。」
  蕭棲悟道:「貴門公主被擄的當時,二位鄱在場麼?」
  潘朋沒說話,彭剛說道:「在是在,不過,老夫二人跟一些隨從們都被藥物迷昏了過去,並不知道當時情形。」
  蕭棲悟微微一怔,道:「這麼說二位並沒有親眼看見江山擄人?」
  潘朋雙眉微皺道:「不錯。」
  蕭棲悟道:「那麼二位怎麼跑到揚州來找江山要人?」
  潘朋冰冷地道:「那下五門的蒙汗藥是下在山泉裡,老夫二人醒了之後在上游找到一對男人穿著薄底快靴的腳印,本門公主進入江湖以來認識的人並一不多,又是跟江山剛分手,不是他是誰?」
  蕭棲梧淡然她笑道:「我再請問一句,找江山要人之舉,是二位擅作主張,還是奉了貴門主的令諭?」
  潘朋道:「公主這趟出遊,走出老夫二人率眾隨從護駕,老夫二人自有責任找回公主。不過老夫二人已派人回報門主了……」
  蕭淒悟微微點頭道:「那就好,我不妨再告訴二位一句,江山沒有擄人,擄人的也不是江山,二位職責所在,心裡為難,乃屬人之常情,也可見二位對「雙鳳門」耿耿忠心。只是二位太莽撞、太冒失了,像二位這種要人法,到哪兒也說不通,我奉勸二位一句,二位要真心急主難,還請改變方向,另覓途徑,要不然貴門公主倘有什麼失閃,二位日後可難見貴門主。言盡於此,失陪!」
  她轉身要走,潘朋突然說道:「姑娘請留一步!」
  蕭棲悟回過了身,潘朋沉聲地說道:「我二人的生死事小,本門公主的安危事大,姑娘可以保證江山真沒有……」
  蕭淒悟道:「我可以以「長恨谷」三個字擔保。」
  莫言毅然道:「我莫言也可以押上這條老命。」
  潘朋臉色一變,道:「姑娘是「長恨谷」的蕭姑娘?」
  蕭棲悟道:「不錯,正是蕭棲悟。」
  潘朋轉望莫言道:「你是「風塵三奇」中的莫言?」
  潘朋一聲怒笑道:「弄了半天,原來是南宮家的人跟莫騙子,你們的話豈能相信,那姓江約有你們這種朋友又豈會好到哪兒去?險些教你們誆了,把江山交出來!」閃身撲向蕭淒悟。
  翠吟冷叱一聲,道:「你敢罵我家姑娘,我打爛你的嘴。」
  她飛身迫了上去。蕭淒悟沒想到翠吟會出手,翠吟怎麼會是「雙鳳門」護法的對手,她一驚就要出聲喝止。但,卻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潘朋一聲沉喝:「小小丫頭也敢逞強,給我滾!」單掌猛地一抖。
  翠吟驚呼聲中踉蹌暴退。蕭棲悟大鸄失色,忙迎前扶住翠吟。
  這當兒,潘朋已經跟著撲到了,蕭淒悟一雙美目之中電閃冷芒,抬了抬玉手,一連拍出三掌。顯然,姑娘已經動了肝火,存心不讓潘朋逃出手去。
  潘朋身為「雙鳳門」護法,一身技藝自非等閒,他一連化解了蕭淒悟兩掌,然而蕭棲悟這第三掌尤其快速,簡直賽過迅雷奔電,潘朋那第二一招還沒來得及出手,她那第二一掌已帶著勁風當胸拍到。
  潘朋大驚,暗一咬牙急挪身,砰然一聲,蕭棲梧那一掌正中右胸,只差一點便中心窩,饒是如此,也夠潘朋受的,他張嘴噴出一口鮮血踉蹌後退,要不是彭剛扶得快,他那一跤非摔在地上不可。
  潘朋性情暴烈,自成名以來從沒有落敗過。前些日子受挫「江山」掌下,心裡早就憋著火,所以他恨上了「江山」,如今又傷在蕭棲悟纖纖玉手之下,他哪受得了?他厲喝了一聲,不顧內傷,掙脫彭剛的扶持,瘋狂一般,二次地撲向蕭棲悟。
  彭剛大驚,伸手一把沒抓住,雙方距離近,就這一抓落空的工夫,潘朋已然撲近了蕭棲悟。
  他還沒出手,蕭棲悟已一指點出。只聽潘朋霹靂般一聲大吼,張口又是一口的鮮血,身軀往後一仰,砰然倒地,兩眼緊閉,臉色慘白,寂然不動。
  彭剛心膽欲裂,一步跨到,出指飛點潘朋胸前四處大穴,然後抱起了潘朋,抬眼望向蕭棲梧。
  只見他須微微張,兩眼冷芒暴射,道:「彼此並無深仇大怨,你出手……」
  蕭棲悟嬌靨上罩著一層濃濃的寒霜,冷冷地道:「你可看見他是怎麼對我這個侍婢的,我留他一條命已屬便宜。」
  潘朋點點頭道:「好!蕭棲悟,「雙鳳門」記好你這句話!」
  轉身騰起,去勢如飛,兩個起落就不見了。
  莫言忙上前一步,道:「翠吟姑娘傷得怎樣……」
  蕭棲悟臉色稍緩,道:「謝謝老人家,不磚事,肩上中了一掌,所幸沒傷著筋骨,過一兩天就好了。」
  只見翠吟的臉色發自,雙眉緊皺,右手撫著左肩,看樣子相當疼痛。
  蕭淒悟道:「翠吟,這也是給你一個教訓,幸虧他出手不太重,要不然你這個胳膊就別想要了,下次沒我的話絕不可再不知天高地厚的亂出手了,聽見了麼?」
  翠吟滿眼淚光低下了頭。
  莫言道:「翠吟姑娘也是衛主心切,姑娘怎麼忍心再怪她……」
  他苦笑了一聲,又道:「說來說去都怪我名聲不好,我要不報莫言這兩個字,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麼?其實我坑的騙的都是些歪道兒上……」
  蕭棲悟道:「老人家,先說來歷的是我,蕭棲悟這三個字還不是一樣,但求仰不愧,俯不作,又何必計較世情之毀譽褒貶,咱們已經耽誤不少工夫了,快走!」
  莫言老眼微睜,點點頭道:「說得是,但求仰不愧,俯不作,又何必計較世情之毀譽褒貶,謝謝姑娘,莫言受教了。」大步行去。










第17章 欲擒故縱
  日暮時分,落霞滿天。
  「百花城」前來了一個灑脫俊逸的年輕白衣客。他就是楚雲秋。
  在「賽刀會」的時候,「百花城」城門大開,城外三山五嶽、四海八荒豪雄畢集,萬頭攢動,何等熱鬧?
  而今,「百花城」城門緊閉,四外空蕩寂靜,除了那陣陣歸鳥低空掠過之外,再也難看見什麼,再也難聽見什麼。
  楚雲秋老遠望見那緊閉的城門就皺了眉,如今他一雙眉鋒皺得更深。
  難道說,如今的「百花城」成了空城?
  「百花城」的人沒有理由撤走!「百花城主」也沒有理由捨棄這片基業!
  楚雲秋猛吸了一口氣,揚聲發話:「城上哪位在,江山求見城主,請開城!」
  怪了,他這句話剛說完,兩房巨大的城門在隆隆聲中緩緩地打開了,當門而立的,是個腰佩長劍、戴銀色面具的瘦高白衣人。
  只他有一個人,再也沒有看見第二個人了。從城門望進去,裡頭也是一片寂靜空蕩:楚雲秋有些詫異。
  那白衣人冷電般目光掃了楚雲秋一下,旋即側身退後一步。
  楚雲秋沒有猶豫,邁步走了過去。他進了城,那白衣人又關上了城門,道:「往裡去就是,自有人給你開城,自有人引你去見城主。」楚雲秋沒有說話,大步往裡行去。
  那白衣人沒有說錯,內城有人開門。
  禁城的門開了,只是除了那開門的就多沒看見一個人。
  進了禁城,那開禁城的白衣人陪著楚雲秋往那座宏偉的宮殿付去。
  楚雲秋很輕淡地問了一句:「「百花城」怎麼大異往昔?」
  那白衣人淡淡地答了一句:「你錯了,應該說「百花城」大異「賽刀會」時期,「百花城」平時就是這樣。」
  楚雲秋沒再問什麼!那白衣人也沒再說什麼!
  進入大殿,大殿空蕩寂靜,一個人也沒有,連燈也沒有,顯得有點暗。
  轉眼工夫之後,殿後一扇門裡走進來一個人,正是那位「百花城主」,竟然只有他一個人。
  他進殿突地一怔,隨即敞聲朗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回來了,好極了,好極了!」說話間,他走過來落了座。
  他目光一凝,上下打量著楚雲秋,道:「莫非你沒有找到我要你找的那個人?」
  楚雲秋道:「要是沒找到,我也就不會來見城生了。」
  百花城主兩眼冷電暴閃,道:「好極了!你辛苦了,他現在……」
  楚雲秋道:「城主可否讓我先談談另一件事?」
  百花城主道:「可以,可以,當然可以,現在你是本城的貴賓,稍時我要好好的款待你,談什麼,你說吧!」
  楚雲秋探懷取出那一頁三式刀法,道:「請問城主,這是「軒轅刀法」?還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百花城主身軀一震站了起來,目中冷電直逼楚雲秋,道:「誰告訴你這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是我要你找的那個人麼?」
  楚雲秋道:「你要我找的那個人?為什麼你會以為是他?」
  百花城主道:「你認不出,你要是認得出你當初不會要,而且你當時就會質問我。武林之中認得出這種刀法的,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楚雲秋道:「你忘了,你要我找的那個人既瞎又啞。」
  百花城主道:「我沒有忘,我怎麼會忘,可是除了他……」
  楚雲秋道:「是誰認出這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的,這並不重要,我已經知道這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你也承認了,這就夠了。你是什麼用心,我明白,我可以不計較,可是有件事我必須弄清楚,你也必須據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殘缺門主」?」
  百花城主道:「你先答我一句,我要你找的人如今是死是活?」
  楚雲秋道:「活著,我對你起了懷疑,而且在我沒有明白是非曲直之前,我也不會隨便為你殺人。」
  百花城主兩眼寒芒一閃,說道:「這麼說,你是不想知道你所要找的那個人的居住之所了。」
  楚雲秋道:「我要找的那個人還在人世麼?」
  百花城主仰天大笑,震得大殿裡嗡嗡作響:「好!好!好!我認為我們該換一個地方談談!」
  他這句話剛說完,楚雲秋倏覺站立處往下一陷,他作夢也沒想到「百花城主」會在這地方施下流使倆,要提氣時已來不及了。
  一個身軀如飛墜下,剛落下一人多深,只聽頭頂砰然一聲,下陷的翻板又台上了,沒有一點隙縫,眼前馬上漆黑一片。
  楚雲秋的身軀還在不停地往下落。他唯恐下面另有什麼歹毒的埋伏,猛提了一口氣使身軀緩緩地飄落,同時也運功護住了週身大穴。
  緩緩地飄落中,腳下碰著了地,很平坦的地。他落地凝立,靜等各種可能的變故,豈料等了半天,卻一點動靜也沒有,並沒有意料中的歹毒埋伏。
  這當兒,他兩眼已可辨物了。只見立身處是一個丈餘見方,方方正正的石室、四壁,連地上皆是一塊塊青石砌成的,既光滑又乾淨。
  仰望頭上,約莫四、五丈高,別說有個蓋,而且蓋得密不透縫,就是沒有那塊蓋,想憑一口氣中途不換氣借方竄上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楚雲秋知道,他算是陷在這兒了。
  他也知道,越是處在陰黑的環境裡越要保持鎮靜,意亂於事無補。
  現在頭一件事要做的就是脫困,明知道不容易,可是他不能不勉力試試,他也不能放棄這希望。他認為脫困的唯一一條路就是在上頭,也就是從哪處掉下來還得從哪兒出去。
  一念及此,他吸一口氣抬跟上聖,兩腿微曲,剛要騰起。
  忽聽左上方小小地一聲輕響,隨見一道燈光射了進來。
  楚雲秋忙提真氣,閃身貼向左邊石壁,同時抬雙掌護佐頭胸。
  他抬跟上聖,只見左上方石壁開了一個小方洞,燈光就是從那個中方洞裡射了進來的。就在這時候,百花城主的話聲從那個方洞裡傳了進來:「這個地方怎麼樣,是不是比上頭舒服些。」
  楚雲秋道:「你好不卑鄙。」
  「卑鄙?」百花城主笑道:「兵不厭詐,這四個字你可懂?」
  楚雲秋道:「不管怎麼說,我被你坑在這兒也只好認了……」
  百花城主笑道:「哪怕你不認!」
  楚雲秋道:「你打算把我怎麼樣?」
  百花城主道:「這個等會我自含告訴你,現在我要答覆你一問,你問我是不是殘缺門主,我可以告訴你,我就是殘缺門主。」
  楚雲秋臉色一變,道:「你應該讓我早點兒知道。」
  百花城主笑道:「讓你早知道怎麼樣,你好把你父親斫習「左手刀法」的那筆帳扣到我頭上麼?」
  楚雲秋大吃一鷩,閃身離開左邊石壁驚喝道:「你知道我是誰?」
  百花城主笑道:「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你不姓江,也不叫什麼江山,你姓楚,你叫楚雲秋,「神手書生」楚凌霄的兒子,不會錯吧!」
  楚雲秋道:「你怎麼知道……」
  百花城主道:「說穿了一文不值,因為你長得很像楚凌霄,你頭一回到「百花城」的時候,我第一眼就認出了你!」
  楚雲秋道:「那時候你為什麼不當面點破?」
  百花城主道:「剛才我不已經告訴你了麼,我不能讓你把楚凌霄所習「殘缺門」「左手刀法」的那筆帳扣在我的頭上。」
  楚雲秋道:「聽你的口氣,好像你知道當年引誘我父親改習「琖缺門」「左手刀法」的是誰?」
  百花城主道:「我當然知道,想習我「殘缺門」「左手刀法」的人都得有人引薦,我身為門主,焉有不知道引薦的人是誰的道理?」
  楚雲秋道:「是誰?」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20:06

  百花城主道:「按理,我不該告訴你,可是看在你我同仇敵愾的份上,我願意告訴你,引薦你父親改習我「殘缺門」「左手刀法」的那個人,你已經見過了。」
  楚雲秋先聽得一聲「同仇敵愾」,再入耳一句「已經見過」,馬上就想到是那一個人了。他的心頭一震,道:「你可是指那「賤廢老人」?」
  百花城主道:「不錯,就是他,可惜你已經找到了他,卻又當面錯過了!」
  楚雲秋冷冷她笑道:「你把我當二歲孩童。」
  百花城主道:「怎麼,你不信?」
  楚雲秋道:「我當然不信。」
  百花城主道:「我有欺騙你的理由麼?」
  楚雲秋道:「當然有!」
  百花城主道:「說來聽聽。」
  楚雲秋道:「你想讓我代你殺了他。」
  百花城主笑笑道:「楚雲秋,你是個聰明的人,現在我還用得著假你之手殺他麼?不錯,頭一回我確有假你之手殺他的意思,那是因為他也是你的仇人,應該算不得我用什麼計謀欺你。」
  楚雲秋道:「那麼在當初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就是引誘我父親改習「左手刀法」的人呢?」
  百花城主道:「當初我要是告訴你這個,勢必暴露我的身份,一日一暴露了我的身份,你還會相信我的話麼?」
  楚雲秋道:「那麼現在……」
  百花城主道:「現在我並不計較你相信不相信了,是不?」
  楚雲秋道:「那麼你又為什麼用那二招「左手刀法」害我,你跟我並沒有什麼仇怨存在……」
  「不錯:「百花城主截口道:「我跟你並沒有什麼仇怨,可是父債子還,楚凌霄欠我的應該由你來償還,所以找把那三招「左手刀法」佯稱「軒轅刀法」給了你,憑你一身武功,當不至於死於想要搶奪刀法的人手裡,可是終有一天你會死在這三招刀法之下,到那時我兵不血刃、手不沾腥就把你父親欠我的要回來了。」
  楚雲秋道:「我父親欠你什麼?」
  百花城主的話聲倏轉狠毒,道:「你父親欠我一隻手,欠我一片基業:「楚雲秋道:「你這話……」
  百花城主道:「你可知道我左手是怎麼斷的?你可知道我「殘缺門」為什麼遷來「百花城」?」
  楚雲秋道:「難道我父親毀了你左手,毀了你「殘缺門」的基業?」
  百花城主道:「一點不錯,他不我引薦他的人,反而遷怒於我,周瑜打黃蓋,這能怨得了我麼?」
  楚雲秋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百花城主道:「是你父親被圍攻之前。」
  聽他這麼說,顯然他並不知道當年被圍攻的不是「神手書生」楚凌霄,他既不知道這件事,自然也就不會知道楚凌霄現在的下落。
  楚雲秋當然不會傻得告訴人家,他道:「我父親做的事,我這做兒子的,不便評論,不過,你把這筆債算到我頭上……」
  百花城主道:「不該麼?」
  楚雲秋道:「你有你的理,我怎麼說你也不會放我出去,我只有認了,你告訴我,那引薦我父親改習你「殘缺門」「左手刀法」的人究竟是誰?」
  百花城主輕輕地「咦」了一聲,道:「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麼,就是我讓你找的那個殘廢老人。」
  楚雲秋道:「我問你他是何許人,武林中的哪一個?」
  百花城主道:「你不必問他是誰,即使你知道他是誰又能怎麼樣?」
  楚雲秋道:「問問總可以,臨死之前落個明白不好麼?」
  百花城主道:「臨死之前落個明白固然好,可是我不能告訴你,因為他奪了我的愛妻,毀了我的家,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是誰:「楚雲秋道:「這是為什麼?讓人知道他是誰,對你……」
  百花城主道:「對我自然不好,要不然我就告訴你了。」
  楚雲秋道:「對你有什塺不好?」
  百花城主道:「那是我的事,跟你沒關係。」
  楚雲秋道:「難道你還怕一個將死的人?」
  百花城主道:「話不是這麼說,縱然你是一個將死的人,可是你終是個人。」
  楚雲秋道:「我知道他是誰,你信不信?」
  百花城主道:「是麼,那你還問我幹什麼?」
  楚雲秋道:「原來你不信。」
  百花城主道:「我的年紀比你大一倍有餘,你卻把我當成二歲孩童。」
  楚雲秋道:「他是揚州梅家的梅凌煙,可對?」
  百花城主詫道:「梅凌煙?你為什麼說他是梅凌煙?」
  楚雲秋道:「你知道梅凌煙麼?」
  百花城主道:「當然知道,武林世家,江南首富,我要不知道,豈不是人孤陋寡聞?」
  楚雲秋道:「是他麼?」
  百花城主道:「我要說不是,恐怕你不會相信,所以找乾脆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你說他是誰他就是誰好了。」。
  楚雲秋道:「你倒真莫測高深啊?」
  百花城主道:「楚雲秋,我沒工夫再跟你說話了,我要走了……」
  楚雲秋忙道:「慢著,你再答我一句,那殘廢老人為什麼會落得那等模樣?」
  百花城主道:「我可以告訴你,我毀了他的容,剜了他的眼,割了他的舌,軌了他的手,恨只恨我沒有廢了他約兩條腿!」
  楚雲秋心頭一陣震動道:「你還不解恨麼?」
  百花城主道:「不把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難消我心頭之恨!」
  一頓按著又道:「我不再說了,我要帶著我「百花城」的劍手找我的仇人去,我要手刃他,至於這座「百花城」,今夜三更就會爆炸,我埋在地下的炸藥不少,只一下就會讓整座「百花城」灰飛湮沒,變為平地。這又毀了我一片基業,好在這回是為埋葬你,我心裡還好受點兒,言盡於此,再見了,楚雲秋!」
  「叭」地一聲,那個小洞又台上了,燈光也沒了。-楚雲秋聽得心神狂震,他猛提了一口氣貼牆騰身拔起,到了三丈左右處,他翻腕掣出他那把小玉刀,猛力戳入石壁,一隻手抓著刀把換氣借方再騰身,轉眼已到頂上翻板,暗聚買力,猛揚雙掌,全力施為,同著頂上劈了出去。
  只聽「砰」地一聲巨響,震得四壁為之顫動,頂上的翻板末動分毫,楚雲秋卻被疾旋四溢的反震之力震了下來,幸虧他匆忙之中提氣,要不然非摔傷不可。
  楚雲秋一擊末奏效,反而差一點傷了自己,他怔在了那兒,這一怔人也漸漸趨於平靜,他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可是他更明白意亂沒有用的。
  當他回過神來時,將頭低了下去,這一低頭不要緊,他一眼瞥見左邊石壁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些沙土。
  他心中一動,忙伸手摸向左邊石壁,他摸著了,他看見了,有一塊青石邊緣砌的士掉了,露出個洞,而且有風從那個洞裡吹進來。
  楚雲秋心頭一陣狂跳,這必然是剛才他那全力施為的一擊震出來的。
  百花城主剛才就在隔雩,不正表示隔壁是個通外頭的地方?
  楚雲秋騰身又起,拔下了他那把小玉刀,沿著那塊青石邊緣的縫隙一點一點的扎,一點一點的控。頓飯工夫之後,終於把一塊青石挖了下來。
  石壁上出現一個一尺見方的洞,風從這個洞口往這邊灌,那邊跟這邊一樣,也是黑忽忽的,不過楚雲秋可以看出那是條彎曲約甬道,盡頭不知道有多深,不知道通往何處。但既然有風,那就表示一定有地方通外頭,這就衍了。
  甬道裡沒有人,聽聽也沒有一點動靜。顯然,百花城主已經走了多時。
  楚雲秋矮身輕輕鑽了過去。到了石壁這條甬道內,他運停都沒敢停便順著甬道往前奔去,東彎西拐一陣之後,前面突然出現了一線亮光。
  不是天亮,是燈光。
  現在是夜裡,即使是十五月圓也沒有這麼亮,自然是燈光無疑。
  有燈光的地方就該有人,楚雲秋立即凝力運功減低了速度。
  近了,他看清楚了。那絲光亮是從前面不遠處左邊石壁上射出的,到了近前一看,原來是兩扇虛掩著的石門,光亮是從門縫裡透射出來的。
  凝神聽聽,石門那邊沒有什麼動靜,似乎是沒有人,沒有人的地方怎麼會有燈,難不成是臨走忘了熄燈?
  楚雲秋心念轉動間抬手緩緩推開了兩扇石門,門開了,好大的一間石室,地上是紅氈,頂上是琉璃宮燈,家俱擺設無一不精美,只是人零亂了,似乎是被誰翻過,東西扔得東一堆,西一堆的,滿地上都是。
  楚雲秋沒工夫進去細看,早一步離開這座「百花城」就能一線生機。
  他轉身要走,卻一眼瞥見衣裳堆裡露著一樣東西,那是幅畫,露著一半,不是別的畫,是幅女子畫像。
  楚雲秋現在對女子畫像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忍不住一步跨了進去。
  從衣裳堆裡拉出那幅女子畫像一看,他不禁怔住了。
  畫像上的女子,絕美,譽之為國色天香、風華絕代毫不為過,穿一身玄裝,雲髻高挽,環珮低垂,淺淺含笑,儀態萬千,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畫上題約有一首詩,是一首七絕:「夜半春雷驚夢殘,覺來淚痕猶未乾,雲裡尺素難托寄,一軸小影盼君憐。」
  上款是匹字「凌霄密藏」,下款是九字「含煙於甲午年春二月」。
  這不就是「歸元寺」那老和尚說的那幅畫像麼?
  老和尚沒騙他,確有這麼一幅畫像,照畫上那苜題詩看,這畫中女子含煙不但是乃父的紅粉知己,而且兩個人的關係已相當親密,只是,這幅晝現在怎麼會落在「百花城」裡?
  難道說當日以百顆明珠代價,讓樂無畏遠赴「漢陽」誆去這幅畫像的不是梅凌煙,是這位「百花城主」?不對,樂無畏說那人說話是揚州口音,而這位「百花城主」並不帶一點揚州口音。
  而且揚州梅家廢宅,水榭牆上發現的那闕陸放翁的「釵頭鳳」,分明是梅凌煙寫下的,上款有個「含」字,也極有可能是「含煙」二字,照這麼看梅凌煙跟這叫「含煙」的女子很可能也有關係。
  也就是說,當日以百顆明珠代價讓樂無畏遠赴漢陽「歸元寺」騙去這幅畫的,十九是梅凌煙,那麼如今這幅畫像怎麼會在「百花城」裡?
  難道說那殘廢老人不是梅凌煙,這「百花城主」才是梅凌煙,「百花城主」所說的奪他愛妻,害得他家破人亡,就是指當年梅家遭遇的變故!
  楚雲秋本來好不容易明白了,這麼一來他卻又糊塗了。想整理思路靜靜地想下去,奈何他不敢多待,無瑕多想,走了定神把那幅畫像往懷裡一塞,翻身撲了出去。
  他飛身疾馳,轉眼工夫後,他聽見了蟲鳴也有蛙鳴,顯然已離出口不遠,他精神一振,加速撲了過去。拐了一個彎,他看見了一個漆黑的洞口,一陣陣的風就是從這個洞口裡吹進來的,當然,那是出口。
  眼看到了出口,楚雲秋反倒減慢了速度,緩下了身法。洞口長著一片雜樹叢,枝葉相當的茂密,楚雲秋靜靜凝神聽了一下,撥開枝葉竄了出去。
  山洞再看,這個洞口是在「百花城」後的一條土溝裡,緊挨著「百花城」的城牆,他毫無阻攔地逃出了「百花城」,但他卻不敢多停留。
  因為他還沒有脫離險地,能炸毀整座「百花城」的炸藥威力自是相當,不離遠一點恐怕仍難免被爆炸波及。
  所以,他一出洞口就翻上土溝,往夜色中飛掠而去。
  這時候,在「百花城」裡一座高高的了望碉堡上,正有一個人在看著他,若著他從那洞口出來,看著他翻上土溝飛掠而去。
  這個人赫然是「百花城主」!當他望著楚雲秋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裡之後,他忽然笑了,笑得洋洋得意。
  楚雲秋一口氣奔到了一處山腳下,他不知道他跑出了有多遠,但他自己已脫出了危險範圍。
  他並不果,可是他坐下來,他要靜靜想一想,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夜涼似水,群星閃爍,這地方四野無聲,該是想事情的好地方。他在一塊大石上生了下來,重新整理思路。
  如果「百花城主」就是「殘缺門主」是梅凌煙的話,那麼,那殘廢老人又會是誰?「百花城主」說那殘廢老人就是引誘乃父改習「左手刀法」的人,這話可信麼?
  他認為可信,只因為「百花城主」料定他必死,不可能再對他有虛言假話。
  「百花城主」的話雖可信,可是他對自己的推測卻又起了疑問。他懷疑悔恨天是揚州「梅家」的後人,也就是梅凌煙的兒子,假如「百花城主」是梅凌煙,他又怎麼會以「殘缺門」那套「左手刀法」害他自己的兒子?
  那麼,是否「百花城主」不是梅凌煙?還是悔恨天不是梅家的後人,不是梅凌煙的兒子?要是「百花城主」不是梅凌煙,他何來這幅畫像?除非當初要樂無畏去騙這幅畫像的不是他,那麼讓樂無畏去誆那幅畫像的又是誰呢?
  他不想還好,越想越糊塗了。就在他越想越糊塗、越想越煩躁之際,他忽然瞥見一條人影在二、三十女外疾閃而逝,身法奇快。
  他霍地站了起來,打算走過去看看,可是他身軀才一動便又停了下來。
  因為,他突然想到不該多管閒事,也沒工夫多管閒事,他要搶在「百花城主」前頭找到那殘廢老人才是正經。
  一念及此,他就要走。驀地一聲慘呼,從適才黑影疾閃而逝方向傳了過來。
  他心頭一震,顧不得再想正經的,提一口氣飛身撲了過去。
  二、二十女距離轉眼間,到了適才黑影疾閃而逝處,他一眼便看見前面十女左右處地上倒臥著一團黑影,他騰身又撲了過去。
  到近而再看,地上倒臥的是個黑衣人,四肢橫伸,面向上倒臥。眉心虛有一個血洞,還在汨汨地往外冒血。好狠、好辣的手法,這是誰下的毒手?
  楚雲秋剛蹲下去,忽然目閃寒芒又站了起來,抬眼望著五、六丈外一片矮樹叢冷然發話:「敢做就敢當,不必縮頭縮尾,出來說話。」
  這句話剛說完,那片矮樹叢裡傳出一聲冷叱,一條矮小人影帶著一片勁風撲了過來,人還沒到,一縷破空之聲便已襲到!
  楚雲秋從那一聲冷叱之中便聽出來人是個女子,再覺出那縷破空之聲襲的是他的面門,馬上明白地上這黑衣人是死在來人這種還不知道是何物的暗器下。
  他先一低頭,一縷勁風從頭頂掠過,緊接著來人已撲到,楚雲秋沒再躲,抖手一掌揮了出去。
  鷩呼,那條矮小人影在半空中翻滾倒射,一個凌空的觔斗落下了地,踉蹌幾步才拿樁站穩。
  楚雲秋這一掌是用了五成真力,那是因為在沒有明瞭真相之前,他不願傷人,要不然來人非傷在他掌下不可。
  楚雲秋一掌擊退來人之後,立即冷冷地說道:「一個女孩兒家,出手怎麼會這麼的狠毒」「住口」那矮小人影是個黑衣蒙面女子,一個黑市罩住一顆烏雲螓苜,在兩眼處挖了兩個洞,只聽她冷叱一聲,道:「殺你們這種毫無人性的惡徒,就得用這種手法,我還嫌便宜了你們呢!」閃身又要撲。
  楚雲秋一怔,忙道:「慢著!」
  那黑衣蒙面女子道:「你不用說什麼了,我要你比他死得更慘。」
  話落,人已撲到,一隻雪白的手掌當胸便抓。
  楚雲秋側身躲過,道:「你恐怕誤會了,我跟地上這個人不是一路的。」
  黑衣蒙面女子冷冷笑道:「你把我當成三歲孩童,不妨告訴你,我殺他就是為引你們上鈞的。」旋身一掌拍了過來。
  楚雲秋硬迎一掌,砰然一聲又把黑衣蒙面女子震得踉蹌暴退,道:「就憑我這兩掌,我若跟地上這人是一路的,你早就傷在我手下了!」
  黑衣蒙面女子穩住了身軀,但卻沒再撲,冷冷地說道:「那你是……」
  楚雲秋道:「我是從這兒路過的,聽見慘叫聲過來看個究竟的。」
  黑衣蒙面女子冷冷地道:「真是這樣麼?」
  楚雲秋道:「你應該覺得出,我適才兩掌末盡全力。」
  黑衣蒙面女子道:「現在你已經看見究竟了,可以走你的路了!」
  楚雲秋道:「你告訴我個理由,只要他該殺,我馬上走路。」
  黑衣蒙面女子冷笑道:「看不出你還挺愛管閒事的啊……」
  忽聽一聲巨響,遙遙傳了過來,地皮為之微微一顫,旋見「百花城」方向火光冒起了半天。黑衣蒙面女子禁不住驚呼一聲!
  楚雲秋心知是「百花城」地下埋的炸藥爆炸了。一震之威如此,他要是還沒逃出「百花城」,如今豈有生還之理?他不但為之心鷘,簡直就為之震顫。
  只聽黑衣蒙面女子驚聲道:「「百花城」好端端的怎麼會……」
  楚雲秋道:「是「百花城主」自己炸的。」
  黑衣蒙面女子一怔,道:「是「百花城主」自己將「百花城」……那怎麼會?你是怎麼知道的?」
  楚雲秋道:「你告訴我為什麼殺這個人,我自會告訴你「百花城主」為什麼炸毀他自己創之不易的基業。」
  黑衣蒙面女於冷然道:「我為什麼殺他,你管不著!」
  楚雲秋道:「我不妨告訴你,你要是不讓我明白個究竟,可別怪我不讓你離開這個地方。」
  「好大的口氣!」黑衣蒙面女子冷笑道:「我倒要試試你憑什麼!」
  她騰身倒射,快捷如電。楚雲秋比她更快,一步便已跨到,探掌抓了過去。
  黑衣蒙面女子可真的沒有想到楚雲秋有這麼快,驚呼了一聲,弓嬌軀,踢玉腿,一個觔斗往外翻去。楚雲秋一步又自跟到,抓勢不變,遞了過去。
  黑衣蒙面女子這下知道楚雲秋不是誇口的,一邊翻身躲閃,一邊發出了一聲尖銳異常的短嘯。
  楚雲秋心知她是在呼喚同伴討救兵,他裝不知道,仍然步步迫進,他不讓她脫身,可卻絕不碰著她。
  他沒料錯,片刻工夫後,一道疾速異常的衣袂瓢風聲由遠而近,緊接著一聲冰冷嬌叱傳了過來:「住手!」楚雲秋聽到來聲,當即收手停步。
  一共八條人影射落身周,赫然又是八名黑衣蒙面女子,同著為首一名施禮叫了一聲:「姑娘!」
  被稱為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微微抬了抬手,那隻手修長,晶瑩如玉,她一雙清澈而冷的目光,從地上黑衣人掠過,落在楚雲秋臉上,冰冷道:「就引來他一個麼?」
  黑衣蒙面女子忙道:「回姑娘,他說他不是他們一夥兒的。」
  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你相信他不是他們一夥兒的?」
  黑衣蒙面女子道:「婢子本不信,可是他能傷婢子卻沒傷婢子!」
  這位姑娘倒是實話實說。
  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既不是地上這人一夥的,為什麼跟我們的人為難?」
  楚雲秋知道,這是在跟他說話,當即說道:「半夜三更,荒郊曠野碰到這種事,任誰都會問上一問,是麼?」
  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不關你的事你問什麼?」
  楚雲秋道:「不關我的事才問,要關我的事就不止問了。」
  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兩眼寒芒暴閃,冷笑一聲道:「好大口氣,你想知道,我的人為什麼殺這個人,是麼?」
  楚雲秋道:「不錯!」
  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容易,你管閒事必得有所仗恃,你要是能勝過我一招半式,我自會告訴你。」話落,揚手,輕輕一掌拍了過來。
  這些姑娘簡直一個寶一個橫,說打就打。她這麼一隻欺雪賽霜、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如之又是這麼輕飄瓢的一掌,任誰也不相信這一掌能傷人。
  可是楚雲秋看得出,這輕飄瓢的一掌蘊含驚人的威力,而且這遙遙的一掌已罩住了他週身大穴,兩女方圓內無論躲到哪兒都難逃這一擊。
  好在他沒想躲,他抬手一指遙點了過去。
  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兩眼寒芒再閃,忽然變拍為拂,尖尖約五指拂向了楚雲秋的腕脈。
  楚雲秋也變了一招,變點為抓,微曲五指抓向對方一段皓腕。
  乍看,兩個人相隔近丈像在比劃著玩兒,但在行家一看就知道,這是一種至高的武學,任何一方有懈可擊,馬上就會受制於對方。
  突然,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冷哼一聲,閃身撲到,雙掌連揮如電,立即把楚雲秋罩在掌影之內。
  就在這時候,楚雲秋也閃動身軀,兩條人影疾閃交錯而過。
  兩個人換了方位,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於到了楚雲秋原來站的地方,沒動。楚雲秋到了八名黑衣蒙面女子身前,八名黑衣蒙面女子十六道目光疾轉,先看楚雲秋,再看她們姑娘。
  她們沒能在楚雲秋身上看出什麼異狀,也沒能從她們姑娘身上看出什麼異狀。
  忽聽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於道:「難怪你這麼大的口氣,果然是有所仗恃,我認輸就是……」
  那八名黑衣蒙面女子十六道目光倏又凝聚在楚雲秋身後,方待有所行動。
  只見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忽抬起皓腕,道:「不許這樣,話是我說的,咱們輸要輸得起。」一頓按著又道:「現在我告訴你我的人為什麼殺他,你聽清楚了,這個人跟他一夥狐朋狗友都是我一個背叛師門的師兄的朋友,他們妄圖侵犯我的師門,所以我們要截殺他,你聽明白了?」
  楚雲秋道:「我聽明白了,只是你的師門是……」
  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這個你就不必管了。」
  楚雲秋道:「我連你的師門都不知道,怎麼知道你說的話是真是假!」
  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兩眼寒芒暴射,冷冷地說道:「你……你敢不相信我所說的話?」
  楚雲秋淡淡地道:「這沒什縻敢不敢,我跟你素昧平生,緣慳一面,尤其眼前事是關係人命的,我自是不能輕易的相信你的話。」
  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兩眼寒芒倏斂,道:「我不能不承認你說得很有理,無如本門雖系武林一門,但卻很少在武林中走動,也從不參與武林中的任何事,為免招惹是非,一向是嚴誡對外提起的,因之本門也是一直鮮為人知的,我不能也不敢為眼前事違背本門的規法!」
  楚雲秋道:「貴門已經惹上了是非,還有什麼不能對外人提的,尤其令師兄已背叛貴門,我敢說過不了多久,武林中會沒有一個人不知道貴門。」
  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沉默了一下,旋即微微點頭道:「這倒也是理,好吧,我告訴你,我們是「逍遙宮」的人!」
  這才是歪打正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呢!
  楚雲秋聽得一怔!他的心頭一陣地猛跳,旋即道:「原來你們是傳聞在虛無飄渺間、神秘已極的「逍遙宮」的人,這倒巧啊,我正愁找不著「逍遙宮」呢!」
  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你正愁找不著「逍遙宮」?」
  楚雲秋點頭道:「不錯。」
  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你找我「逍遙宮」幹什麼?」
  楚雲秋道:「我所以找你「逍遙宮」,是因為懷疑你「逍遙宮」劫擄武林中各門、各派、各地方有名氣、有成就的人……」
  「慢著:「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詫聲道:「你說什麼?你懷疑我「逍遙宮」劫擄武林中各門、各派、各地方有名氣、有成就的人?」
  楚雲秋道:「不錯!」
  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冷然道:「你憑什麼懷疑我「逍遙宮」?」
  楚雲秋道:「我自然有理……」他把「揚州」偵查所知,以及黃君在「史祠」失淙的經過,從頭到尾,頗為詳盡的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冷冷她笑道:「只憑那一片紙,你便指我「逍遙宮」擄了那些人?」
  楚雲秋道:「我不是指你「逍遙宮」擄人,我是懷疑……」
  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怨聲道:「你又憑什麼懷疑?」
  楚雲秋道:「我要問一問,那片紙是不是你「逍遙宮」信箋的一角。」
  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我沒有看見你說的那片紙……」
  楚雲秋從懷中摸出了那片紙遞了過去。
  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接過一看,身軀立即震動了一下,微一點頭,說道:「我不能不承認這是我「逍遙宮」的專用信箋……」
  楚雲秋道:「那麼你能說我懷疑的毫無道理?」
  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只憑我「逍遙宮」這專用信箋的一角,怎麼就能懷疑我「逍遙宮」擄人?」
  楚雲秋道:「那麼你告訴我,你「逍遙宮」的專用信箋,為什麼會落在揚州城外「梅花嶺」的「史祠」裡?」
  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冷笑道:「我無需告訴你為什麼,我只知道我「逍遙宮」的人並沒擄人!」
  楚雲秋雙眉一揚,道:「事關重大,還請姑娘你不要意氣用事。現在是我,換個別人對你「逍遙宮」,絕不僅是懷疑,如今對姑娘你也絕不會這麼客氣,我可以告訴姑娘,我這只是懷疑,我懷疑的並不是毫無道理,究竟是不是你「逍遙宮」擄人,我還要細心求證。」
  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這麼說,你是不相信我的話了?」
  楚雲秋道:「姑娘你是「逍遙宮」的人,這件事關係重大,我確不敢輕易地就相信你的話。」
  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冷笑道:「我不知道什麼關係重大不重大,我只知道我「逍遙宮」沒擄人就是沒擄人。信不信在你,咱們走。」話落,她閃身而動。
  楚雲秋心愁黃君安危,好不容易碰上了「逍遙宮」的人,在沒有明瞭真相之前怎麼肯輕易讓她們離去!一步跨前截住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
  他這一步跨得相當大,簡直就逼到了她面前。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忽然雙袖齊揚,兩片白色的霧狀物,從她的變袖之中射出,飛快地罩向楚雲秋。
  楚雲秋攔她離去,自不會不防她出手,但卻沒想到是這種東西,而且這種東西隨風飄散,馬上就到了面前。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異香,心知不妙,連忙閉息飄退,奈何他已聞進了一絲絲!他退了一丈,落地便覺胸前頭暈。
  八名黑衣蒙面女子聯袂撲到,十六隻手齊揚攻向了他。
  只聽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一聲嬌喝:「不要傷他!」
  楚雲秋心中火起,揚手一掌揮了出去。不知道那八名黑衣蒙面女子是聽了她們姑娘的,還是心懼楚雲秋這一掌之威,她八個翻身倒退。
  而楚雲秋揮出這一掌之後卻覺胸口更悶,頭更暈,悶得他難以呼吸哩,暈得他站立不穩,身軀一晃便倒在地上了,倒地之後更糟,眼前一黑,按著就人事不省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20:54

第18章 逍遙遇襲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楚雲秋在昏迷中醒了過來。
  他第一個感覺是身邊很靜,聽不到一絲的聲息,繼而他覺得他是坐著,並不是躺著,他忙睜開了眼。睜開眼一看,他不由為之一怔。
  的確,他是坐著,坐在一間大石室的一張石椅上,他面前還有一張空石椅。
  石室是圓形的,徑長足有十女,一圈石壁上插滿了火把,把這間石室照耀得如同白晝,纖細畢現。
  一圈石壁上還有四處門戶,九扇石門關閉得緊緊的,偌大一間石室裡只有兩張石椅,只他一個人,所以他聽不見二點聲息。
  這是什麼地方?怎麼會到了這兒?
  楚雲秋一邊驚訝自問,一邊要站起身,可是他沒能站起來,甚至沒能動一動,只因他渾身疲軟,連舉手抬足的力氣都沒有。這時,他才發現雖然現在很清醒,但卻在人控制之中。他心頭不由一陣震撼!
  就在這時候,他突然聽到一陣隆隆輕響,聲響來自對面,他忙抬眼望去,只見對面石壁上兩房石門正在緩緩打開。
  他也看見人了,門那邊有人,好幾個身穿雪白衣裳、面覆雪白輕紗、個個都頭盤高髻的女子。這又是……
  他心念轉動間,兩扇石門敞開,那些蒙面白衣女子走了進來,一個個身材都很好,步履也都很輕盈,但卻讓人看不見面目,連臉龐的輪廓都看不見!
  蒙面白衣女子一共八名,進來就一邊各站四位在他面前,不說話也不動,甚至連看也不看他一眼。楚雲秋更詫異了,忍不住就要問。
  石室裡又進來了人。
  這回是六個,也都是身著雪白宮裝的蒙面女子,前二後四,後四名頭盤雙髻,前兩名高挽雲髻。楚雲秋分辨出來了,頭盤雙髻的跟高挽雲髻的不同,頭上高娩雲髻的身份高些。他沒有料錯這六名白衣女子到了他面前之後,頭盤雙髻的白衣女子站向兩旁,兩名高挽雲髻的白衣女子之中,那名身材美好的白衣女子則扶著那位身子已見發福的白衣女子,緩緩地坐在了他對面那張石椅上。
  雖然分明是衝著他來的,卻都跟沒看見他一樣,楚雲秋忍不住又要問。
  忽聽站在石椅旁那白衣女子開了口,話聲帶著逼人的冷意:「不用問,一聽我說話你就該明白了。」
  楚雲秋馬上就聽出她是那被稱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心頭不由一震道:「這麼說,這兒是「逍遙宮」?」
  白衣女子道:「你已經明白了。」
  楚雲秋雙肩一揚,旋即冷然而笑:「我的懷疑並沒有錯,你「逍遙宮」本是用這種下五門的手法擄人……」
  白衣女子截口道:「你錯了,我本可以殺了你,但是「逍遙宮」不容人誣衊,所以找帶你來看看我「逍遙宮」,可是你所懷疑的那種擄人的地方。」
  楚雲秋道:「那麼,為什麼要用這種手法?」
  白衣女子道:「很簡單,「逍遙宮」不容人知道所在。」
  楚雲秋道:「那也用不著這樣,若你跟我說明,我會自動閉上兩眼。」
  白衣女子道:「借你一句話,素昧平生,緣慳一面,我信不過你。」
  楚雲秋道:「那麼,如今我已經到了你「逍遙宮」,你就這樣讓我看麼?」
  白衣女子道:「那是因為我們信不過你,等你明白我「逍遙宮」不是你懷疑那種擄人的地方,等我相信你確實沒有別的企圖之後,我自然會給你解藥,恢復你原有的一身力氣的。」
  楚雲秋道:「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明白你「逍遙宮」確未擄人?」
  忽聽坐在石椅上的白衣女子,說道:「年輕人,你姓什麼?叫什麼?是哪一門哪一派的弟子?」
  任何人都能從這白衣女子的話聲中聽出她已屆中年。
  楚雲秋轉眼望她,恭聲道:「芳駕是……」。
  那白衣女子的話聲很柔和,跟站在石椅旁的那位完全不同,她說道:「年輕人,你對我很客氣,我可以先告訴你,我是「逍遙宮」的宮主,方才跟你說話的,是我的女弟子。」
  楚雲秋道:「原來是宮主當面,末學失敬,有勞宮主動問,朱學姓江,單名一個山字,不屬於任何門派。」
  逍遙宮主道:「江少俠對我更客氣了,由這一點,再加上江少俠那種人溺己溺、追究武林中人被擄一事,我敢斷定江少俠必是俠義中人,打古至今武林中敬的就是俠義,我先對江少俠表示敬意……」
  楚雲秋道:「宮主誇獎朱學,愧不敢當……」
  逍遙宮主道:「我句句肺腑之言,江少俠不必客氣,現在我要江少俠談談武林中人被擄的事……」
  楚雲秋道:「朱學只是懷疑,自知孟浪,還請宮主……」
  逍遙宮主微微一搖頭,道:「江少俠千萬別這麼說,一切都聽小徒說過了,江少俠的懷疑並不是毫無道理,何況我輩學式的目的除了防身外就是濟弱扶傾,除暴安良,一日一發現作奸犯科情事,自當鍥而不捨,查個究竟。」
  「只是江少俠對我「逍遙宮」還不大瞭解,我自知這不瞭解金曲我「逍遙宮」自己造成的,就因我「逍遙宮」一向不跟外界接觸,加以找嚴禁門人對外提及「逍遙宮」,所以「逍遙宮」究竟是什縻樣的地方,並不為人知,因之跟外界造成了很大的隔閡,可是那是我「逍遙宮」不得已,並無意故作神秘。」
  「江少俠應該知道,武林中是非太多,而且打從自有「逍遙宮」到如今,「逍遙宮」裡只有一個另可,那就是我那個不肖的劣徒,這點小徒已經告訴過江少俠了,因之我不願也不敢跟外界有來往,這雖是造成隔閡的原因所在,但江少俠由此也可以知道,「逍遙軍絕不會做那助人擄人的事,這就是我要告訴江少俠的,我希望江少俠能相信。」
  微一抬手又道:「仙兒,把解藥給江少俠。」
  站在椅旁的白衣女子忙道:「師父,他還沒有……」
  逍遙宮主道:「我知道,聽我的,把解藥給江少俠。」
  白衣女子遲疑了一下,探囊取出一個小白玉瓶走向楚雲秋。
  楚雲秋忙道:「宮主,我……」
  逍遙宮主道:「我相信江少俠不是那種不辨是非、不問黑白便孟浪行事的人,所以找認為江少俠能行動跟不能行動沒什麼兩樣,我也認為江少俠是個能約束自己、而不需別人控制的人。」,當然,這位逍遙宮主可能是個極富心機的人。
  但楚雲秋並不這麼想,他反倒覺得逍遙宮主能以誠待人,使他非常感動。
  他剛要說話,白衣女子已到了他跟前,冷然一聲。。「張嘴!」
  楚雲秋只好暫時把話嚥了下去,張開了嘴。
  白衣女子從小玉瓶裡倒出一顆藥丸,曲指一彈彈進了楚雲秋嘴裡,然後又道:「嚼碎了,嚥下去,藥力可以行運得快一點。」
  楚雲秋道:「謝謝姑娘。」當即嚼碎了那顆藥丸,嚥了下去。
  白衣女子道:「有一盞茶工夫你就可以恢復力氣,行動自如了。」
  她退回到逍遙宮主身旁。
  楚雲秋望著逍遙宮主道:「宮主以誠待人,朱學甚感敬佩。」
  逍遙宮主道:「謝江少俠,我只是想讓江少俠知道,「逍遙宮」並不是一個邪惡的地方。」
  楚雲秋道:「末學也相信「逍遙宮」不是一個邪惡的地方,不過末學要請教,關於朱學在揚州「梅花嶺」上「史祠」內,所拾獲的貴宮專用信箋一角……」
  逍遙宮主道:「我「逍遙宮」向不跟外界接觸,「逍遙宮」的信箋也是在宮裡使用,絕沒有也絕不可能有流在外頭的情事。關於這件事,我有這麼一個推測,唯一的可能,恐怕要牽涉到我那不肖的劣徒身上,這麼多年以來,也只有他一個人背叛了我,離開了我「逍遙宮」……」
  她歎了口氣,按著又道:「本來各門、各派都一樣,是向不容門下叛離的,尤其是我「逍遙宮」,一向均不招惹是非,根本不跟外界接觸,應是更不容門下叛離,也是我一時不忍,念多年師徒之情,縱放了他,誰知他……」
  忽然住口不言,一襲白衣無風自動。
  白衣女子忙道:「師父……」
  逍遙宮主搖搖頭說道:「我不要緊!」
  轉望楚雲秋道:「「逍遙宮」不幸,我教徒無方,自知罪孽深重,遠望江少俠諒宥,不要見笑,這件事禍既超自「逍遙宮」,「逍遙宮」不敢護短,也不能不聞不問,我自當給天下武林一個公道!」
  楚雲秋道:「宮主認為劫擄人的是令高足?」
  逍遙宮主道:「還有比這更近的解釋麼?」
  楚雲秋道:「宮主大公無私,令人敬佩,只是怎知令一口匹足不是被害之人?」
  逍遙宮主道:「江少俠不用再為他辯護了,他叛離「逍遙宮」半年後的今天,有不少可疑的武林人物出現在「逍遙宮」附近,並有意進犯我「逍遙宮」!除了他之外,當世之中再沒有別人會對外透露「逍遙宮」的所在,難道這也能證明他是被害人?」
  楚雲秋道:「宮主,也有可能它是被逼無奈……」
  逍遙宮主道:「昂藏鬚眉七尺軀,能這麼軟骨頭麼?他要是為了他性命,出賣了整座「逍遙宮」,那他就更算不得是人!」
  逍遙宮主說得句旬是理,楚雲秋一時無詞以對。
  只聽逍遙宮主又道:「江少俠是頭一個到我「逍遙宮」來的外客,應該說是跟我「逍遙宮」有緣,本來我該陪陪江少俠到處看看的,可是我身子不大好,兩眼也不方便,就讓小徒代我陪陪江少俠吧,我失陪了!」
  她站了起來。楚雲秋也很自然地忙欠身立起,他一站起來,便發覺力氣恢復了,他心頭不由為之一跳。
  只聽逍遙宮主道:「仙兒,你代我好好招待江少俠。」她轉身往外行去。
  楚雲秋忙道:「宮主走好。」
  逍遙宮主道:「江少俠別客氣。」
  她帶著四部頭盤雙髻的白衣蒙面少女走了,很快地行出這間石室。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道:「我沒想到宮主會對江少俠破例,請跟我來吧!」
  她轉身往外行去,楚雲秋舉步跟上去,道:「我深感榮寵,有勞姑娘了:「叫仙兒的白衣女子道:「別客氣,宮主既然對你沒有什麼敵意,我對你自然也不能有敵意。」
  她土石室拐向左,一條甬道筆直通了過去,兩邊石壁上也插著火把!
  楚雲秋道:「聽姑娘的口氣,好像對我仍懷有敵意。」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道:「也許是因為「逍遙宮」很少跟外界接觸的關係,我對任何一個外來之人都懷有敵意。」
  楚雲秋道:「恕我直言,姑娘太偏激了。」
  叫仙兒的白衣女於道:「不能怪我有所偏激,只能怪外來的人太不能讓我相信。」
  楚雲秋道:「這麼說,姑娘還是不相信我……」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微微搖了搖頭,道:「固然我不像宮主一樣完全的相信你,可是我指的並不是你。」
  楚雲秋道:「那麼,姑娘是指……」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道:「我那個師兄。」
  楚雲秋道:「令師兄怎麼說是外來的人?」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道:「你不知道,「逍遙宮」自創立以來一向就不容另可,我那個師兄是後來才到「逍遙宮」來的,自然要算外來的人。」
  楚雲秋道:「原來如此,不過,「逍遙宮」既如姑娘所說,一向不容另可,怎麼令師兄……」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道:「那是因為宮主看他可憐,也是我一再苦求,不然宮主絕不會收留他,「逍遙宮」也不至於在今天會有這麼個禍害?」
  楚雲秋道:「宮主看令師兄可憐,姑娘這話……」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道:「是這樣的,一年多前他無意中闖進了「逍遙宮」,當時他帶著傷,是被毒物咬的,人已奄奄一息,進了「逍遙宮」就昏迷了。」
  「宮主本打算把他抬出去不管他,經我一陣苦求之後,宮主也覺得不能見死不救,而且認為他跟「逍遙宮」有緣,於是就為他抾毒療傷收留了他,他毒傷驅好之後感恩圖報,也就拜在宮主門下。」
  「後來,他不辭而別離開了「逍遙軍,宮主很生氣,也很難過,我還為他說過話,哪知他竟然把「逍遙宮」的所在洩露出去,招來了那麼多武林中人意圖進犯「逍遙宮」,你說我還敢易相信任何一個外來的人麼?」
  楚雲秋沉吟了一下,才緩緩地說道:「姑娘在截殺那些武林中人的時候,可曾見著令師兄?」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道:「沒有,你的意思我懂,宮主說得對,除了他不可能再有別人會對外提起「逍遙宮」的所在,我認為他雖然招人來進犯「逍遙宮」,自己一時還不敢出來露面。」
  楚雲秋道:「令師兄當初為什縻會突然離開「逍遙宮」?當初投入宮主門下既然為感恩圖報,後來似乎不可能毫無理由約這麼不辭而別了……」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沉默了一下才道:「有理由,好在現在的事情已經成了過去,讓人知道也無妨。經過一年多的相處,他對我產生了情愫,想娶我,可是宮主認為這是有違「逍遙宮」的規法,沒答應,而且還狠狠責罵了他一頓,並且讓我們倆不能再見面,結果當天夜裡他就離開了「逍遙宮」……」
  楚雲秋道:「原來如此,恕我直言,這不能說令師兄叛離了「逍遙宮」,因為他離開「逍遙宮」並不能全怪他。」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道:「當時我也這麼想,可是如今他不該招來外人企圖進犯「逍遙宮」,宮主的做法雖然有點不近人情,可是這是「逍遙宮」的規法,而且不管怎麼說,「逍遙宮」總是他的師門,他這種行為跟弒師有什麼兩樣!」
  楚雲秋沉吟了一下,道:「姑娘可否見告令師兄的姓名,這件事等我離開貴宮之後,我願意查明真相!」
  叫仙兒的白衣女千道:「他姓薛,叫薛空群,我不以為……」楚雲秋入耳三字「薛空群」,心頭微之一跳,急急地說道:「薛空群?「玉面劍客」薛空群?」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霍地轉過頭來,道:「不錯,你知道他?」
  楚雲秋忙道:「我何止知道他,我受他妹妹之托也在找他……」
  按著他把在揚州時雪艷芳和「武林六公子」之一金陵博怡紅的事說了一遍,最後便道:「姑娘,這不正表示他也是被害人麼?」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靜靜聽畢,道:「不錯,我也聽他提過說他有個妹妹,原來他妹妹一直在找他,照這麼說來,他確實是被害人之一,可是「逍遙宮」的所在總是他洩露出去的,要不然……」
  說話間,甬道出口已在望,就在這時候,甬道口外傳來一聲女子冷叱!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身軀一震,急道:「不好,他們闖進來了。」
  隨著這句話人已如脫弓之矢般射了出去。
  楚雲秋心頭又為一震動,飛身跟了出去。
  出甬道口再看,外頭是一個圓形桶狀的谷地,四周峭壁插天,夜空只見圓圓一塊,奇勢天成。
  谷裡遍植花草,有小溪、有小橋、還有小亭,簡直像世外桃源,人間仙境。
  甬道口是北邊峭壁下的一個洞穴,東邊峭壁下另有一個黑忽忽的洞穴,六名頭盤雙髻的白衣女子正仗劍攔著七、八名使長劍的黑衣人廝殺。
  那七、八個黑衣人個個劍術一流,六名白衣少女顯然不是對手,不但節節敗退,而且險象環生,隨時時都可能傷在劍下。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兩眼殺機暴閃,怒叱一聲就要撲過去。
  楚雲秋道:「讓我為貴宮略盡綿力,效些微勞吧!」
  他騰身而起,行空天馬般撲了過去,人在羋空中,舌綻春雷,霹靂大喝道:「六位姑娘後退。」
  這聲大喝震得四邊峭壁迴響,雙方手上都為之一頓,就在這剎那間的工夫,楚雲秋矯龍般撲到,雙掌探處,兩名黑衣人首先慘叫飛起,砰然雨聲落在丈餘外,他身軀落地疾閃,另六名黑衣人也一個連一個躺下。
  楚雲秋的動作快得令人目不暇給,以其一身高絕所學在一瞬間工夫中聲倒了八個黑衣人。
  六名白衣女子看傻了!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帶著八名白衣女子如飛跟到,她道:「謝謝……」
  「你」還沒出口,楚雲秋跨步攔在她身前。一條矯捷異常的黑影兒,從那個黑忽忽的洞中撲出來,掌中的一把長劍冷電般疾捲而至。
  楚雲秋翻腕亮出了他那把小玉刀,挺腕迎了上去。「噹」地一聲金鐵交鳴,一道寒光直飛沖天,楚雲秋的身軀晃了晃,那黑影卻悶哼一聲倒射暴退。
  影定人現,是個有著一副頎長身材、劍眉星目、俊逸異常的年輕黑衣人,若年紀要比楚雲秋大幾歲。
  此刻他臉色煞白,兩眼發直,愣愣地望著楚雲秋,掌中握著一把劍,可是只剩了半截而已。
  只聽叫仙兒的白衣女子驚叫道:「師兄!」
  那俊逸黑衣人卻跟沒聽見似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楚雲秋為之一怔,道:「你就是「玉面劍客」薛空群?」
  俊逸黑衣人說了話,連話聲都木木然:「誰是薛空群?」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鷩呼一聲道:「怎麼?師兄……」
  只聽一個冰冷話聲從身後傳了過來:「不要叫他,他不是你的師兄。」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叫了聲「師父」,轉身迎了過去。
  可不是「逍遙宮主」出來了,她身後帶著一十六名仗劍白衣少女,只聽她道:「江少俠請讓讓,待我誅此惡獠。」
  楚雲秋眼望著那俊逸黑衣人,說道:「宮主可否稍微等一下,容末學跟他說幾句話。」
  逍遙宮主道:「那麼我就容他多活片刻,江少俠有些什麼話詩說吧!」
  楚雲秋道:「謝謝宮主!」
  一頓向俊逸黑衣人道:「你不是「玉面劍客」薛空群?」
  俊逸黑衣人道:「我不知道什麼「玉面劍客」薛空群。」
  楚雲秋道:「那麼你是什麼人?帶著入夜闖「逍遙宮」有什麼企圖?」
  俊逸黑衣人道:「我是一等劍手,奉命前來奪取「逍遙宮」!」
  楚雲秋道:「是哪一門派的一等劍手,奉誰之命前來奪取「逍遙宮」?」
  俊逸黑衣人道:「我不會告訴你,你不要再問了。」突然大喝一聲抖起斷劍撲了過來。
  楚雲秋閃身迎了上去,只見兩條人影疾若電擊交錯而過,俊逸黑衣人身軀往上彈起,一碰下落,砰然一聲摔在地上,靜伏不動。
  「逍遙宮主」探手向後,自一名白衣少女手中奪過一把劍,抖手向著地上俊逸黑衣人捲了過去。
  「宮主手下留情。」楚雲秋帶著一陣勁風掠到,掌中小玉刀一遍,正好擋住了「逍遙宮主」下落的長劍,「噹」地一聲,「逍遙宮主」掌中長劍,一斷為二,身子也微之一晃,她說道:「江少俠這是……」
  楚雲秋道:「宮主難道看不出他的神智異於常人?」
  逍遙宮主道:「江少俠,我約兩眼已失明十幾年了。」
  楚雲秋突然想起逍遙宮主說過她兩眼不方便,心頭一震,道:「請恕朱學失言!」
  逍遙宮主道:「江少俠好說,瞎了眼的人世上比比皆是,這算不了什麼,少俠剛才說他神智異於常人?」
  楚雲秋道:「不錯,他兩眼發直,目光呆滯無神,而且臉上始終不帶表情,正常的人不該這樣。」
  逍遙宮主「哦」地一聲道:「那麼江少俠看他是……」
  楚雲秋道:「以末學看,他的神智可能受到控制,控制人神智的不外藥物,照這麼看武林中人被劫擄一事內情頗不簡單,那劫擄武布中人之人在擄得各門各派地方的高手之後,給他們服用某種藥物,藉以控制他們的神智,驅使他們為他做某一件事……」,逍遙宮主道:「這麼說劫擄各門派高手那人有很大陰謀,用心也相當可怕。」
  楚雲秋道:「不錯。」
  逍遙宮主道:「但不知道是武林中的哪一個?」
  楚雲秋道:「這個末學以為若能使令高足的神智清醒,就不難知道他主使者是誰。」
  逍遙宮主道:「大凡這一類的藥物都有獨門解藥,「逍遙宮」雖有幾種解毒的藥物,恐怕派不上用場。」
  楚雲秋道:「宮主說得是,宮主現在可以明白,令高足招人進犯「逍遙宮」並不是出自他的意願,也就是說,他洩露「逍遙宮」的所在乃是身不由己。」
  逍遙宮主道:「說來說去仍怪他不好,當初他要不私自離開「逍遙宮」,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儘管他洩露「逍遙宮」的所在身不由己,「逍遙宮」可卻從此多事,我多少年的心血恐怕要毀於一旦了。」
  楚雲秋道:「宮主的用心末學懂,只是武林中並不全定是非!」
  逍遙宮主道:「少俠的意思我也懂,可是……不談這個了,不來的不必躲,要來的躲也躲不掉,現在這不是頂要緊的事,要緊的是得趕快想辦法恢復他的神智,問明劫擄各門各派高手的是誰,他們別的目標是何處?以找看他們既有這麼多可用之人,目標絕不止「逍遙宮」一處!」
  楚雲秋心頭震動了一下,道:「宮主說得是,只是眼下……」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突然說話,道:「江少俠,不知他們另幾個人的神智是不是也受了控制?」
  楚雲秋道:「那劫擄他們的人,恐怕不會厚此薄彼。」
  俯身抓過來一名黑衣人,一掌拍向腰間,那黑衣人叫一聲驚醒了過來,睜眼一看,騰易使要躍起。
  楚雲秋抬起腳踩在他胸口上,冷然地道:「答我的問話,你們受何人指使,進犯「逍遙宮」?」
  那黑衣人圓睜兩眼,目光也是呆滯無神,道:「主人!」
  楚雲秋道:「主人是誰?誰又是你們主人?」
  那黑衣人道:「不知道!」
  楚雲秋收腳落下,又在那黑衣人的腰間踼了一下,那黑衣人兩眼一閉,又自昏死過去了。楚雲秋道:「宮主聽見了。」
  逍遙宮主歎了口氣,道:「他們口中的主人現在何處,咱們不知道,因之鋀時間內也無法取得解藥恢復他們的神智,別處不可能有少俠這等身懷絕藝的高手援手,只怕難以倖免了。」
  叫仙兒的白衣女於,兩眼忽然一亮,道:「江少俠,控制神智的藥物是不是十九都攻腦?」
  楚雲秋道:「不錯,應該是這樣。」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道:「那麼從他們頭上穴道下手,是不是多少會有點用?」
  楚雲秋呆了一呆,道:「姑娘高見,這倒可以試試。」他俯身伸手五指深入那黑衣人發間。
  只聽逍遙宮主道:「頭上的穴道十九是致命的要害,少俠小心。」
  楚雲秋道:「末學省得。」伸入黑衣人發問的右手突然收了回來。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訝道:「怎麼了?少俠!」
  楚雲秋道:「他頭上有東西,我的手被什麼尖銳的東西紮了一下。」
  逍遙宮主忙道:「要緊麼?少俠。」
  楚雲秋看看手指,道:「謝謝宮主,不磚事,沒扎破。」
  他又緩緩把手探入那黑衣人的發間。忽然,他手停住了,臉上浮起一種異樣的神色,道:「多虧了姑娘,現在恐怕周不著找解藥了。」
  逍遙宮主師徒倆一聽便想要問。楚雲秋的手已自黑衣人的發間收起,他兩指控了一根極其細小的發亮的東西。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目光一直,脫口叫道:「針!」
  楚雲秋含笑點點頭,道:「不錯,是根針,針尖用藥物煉過的繑花針,也就是說是根藥針。」
  逍遙宮主驚歎道:「原來如此,此人好心智。」
  楚雲秋道:「他的確高明,一根藥針插「百匯穴」裡藉以控制人的神智,而且深淺極有分寸……」
  叫仙兒的白衣女子道:「藥針現已拔出,他的神智是不是已經清醒了?」
  楚雲秋道:「不知道他身上是不是還有別的禁制,要是沒有的話,他的神智應該是清醒了,咱們試試看。」向著那黑衣人的腰間一掌拍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21:15

  那黑衣人又大叫一聲,睜眼而醒,醒過來便自一怔,「咦」地一聲,道:「我怎麼在這兒?」
  翻身縱起,四下一看道:「這是什麼地方?這是怎麼一回事?」
  靈了!果真靈了!
  楚雲秋和叫仙兒的白衣女子對望了一眼,道:「尊駕怎麼稱呼?」
  那黑衣人道:「不敢,鄭、鄭華。」
  楚雲秋道:「有「快劍」之稱的鄭華?」
  那黑衣人道:「正是,尊駕……」
  楚雲秋道:「我姓江,單名一個山字,尊駕幾位,受人指使進犯此地……」
  「快劍」鄭華道:「我們幾個受人指使進犯此地?有這種事兒,我怎麼一點也都不知道……」
  楚雲秋揚了揚手,道:「尊駕幾位「百匯穴」上插著這麼一根藥針,因之神智受人控制,現在我從尊駕「百灌穴」上拔下了這根藥針,笠駕的神智已完全清醒了,對以前的事自然茫然……」
  鄭華臉色大變,抬手摸頭,失聲叫道:「有這種事……」
  楚雲秋道:「尊駕不記得受人控制以後的事,總該記得受人控制以前的事,請想想看,笠駕是不是在揚州著了人家的道兒,受制於人。」
  鄭華想了想,兩眼猛睜,一點頭道:「不錯,是在揚州,我記得是在揚州第一樓喝過酒後……」倏然住口不言。
  楚雲秋明白他為什麼不說下去,笑笑道:「那就不會錯了,我去過揚州,這種事我並沒有親身碰上,但是我知道,我也曾經查過,可是毫無頭緒,現在總算找到了頭緒。鄭兄,在揚州被擄的各門各派人物不少,那擄諸位之人藉一根藥針控制諸位的神智,驅使諸位為他賣命,目前就是一個例子。如果沒有料錯,那人絕不會因一而足,他還會驅使別的人去進犯別的地方,這陰謀必須加以阻止,而阻止這陰謀的唯一途徑便是找到那控制諸位之人,鄭兄是否還記得他是個怎樣的人,現在在什麼地方?」
  楚雲秋一番話聽得鄭華臉色連變。
  他入耳楚雲秋這兩句話之後,苦笑一聲道:「我什麼也不記得了……」
  忽聽叫仙兒的白衣女子道:「江少俠何不拔去找師兄頭上的藥針試試?」
  楚雲秋何等聰明之人,心中雪亮,當即道:「姑娘說得是!」
  隨即如法炮製,也救醒了那俊逸黑衣人。
  俊逸黑衣人醒過來之後,睜眼四下一看,臉上馬上變了,翻身跪倒在逍遙宮主面前,說道:「師父,空群該死,願領規法。」
  逍遙宮主冷哼一聲就要說話,楚雲秋忙抬手一欄,說道:「慢著,宮主!」
  他一步跨到薛空群身旁,道:「薛兄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薛空群抬眼問道:「尊駕是……」
  逍遙宮主冷然道:「本宮的貴客,也是本宮的恩人江少俠,江少俠為查武林中人被擄的事,曾在揚州「梅花嶺」上「史祠」內拾到一角本宮專用信箋,誤以為擄人的是本宮,因而找來此地,要不是我一番解說博得江少俠相信,本宮恐怕就毀在那一角信箋之上,你……」
  薛空群低下了頭,低聲說道:「空群該死……」
  逍遙宮主道:「現在不是悔過的時候,答江少俠問話!」
  薛空群抬起頭望著江山道:「江少快的大名可是一個山字?」
  楚雲秋一怔,道:「薛兄知道我。」
  薛空群道:「我雖然沒見過江兄,可是我聽他們說過,我知道江少俠要問什麼,擄人的是「百花城主」……」
  楚雲秋心頭一震,叫道:「「百花城主」?會是他……」
  薛空群道:「我在揚州被擄之後情願為他效力,因之我跟別人不一樣,並沒有馬上被控制神智,一直到今天,他告訴我必需炸毀「百花城」另覓他處建基,要我帶幾個高手進襲「逍遙宮」,以備他建基之用,我沒答應,他這才控制我,在我「百淮穴」上插一根藥針……」
  楚雲秋道:「原來如此,他炸「百花城」的事我知道,他就是為了要炸死我,這麼說「百花城」的人都是他擄去的。」
  薛空群道:「並不全是,有一小部分就跟著他,是他的死黨。」
  逍遙宮主道:「「百花城主」有沒有派人進犯他處?」
  薛空群道:「這倒沒有,他只是為覓棲身之地,當世之中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比本宮更適合,所以他要進犯本宮。」
  逍遙宮主道:「那就不要緊了,不過此獠也不能不盡早除去,你可知道他現今在何處麼?」
  楚雲秋道:「這個宮主就不必操心了,末學知道他要上哪裡去,末學自會去找他談一談的。」
  逍遙宮主道:「這是整個武林的事,怎麼能讓少俠一人……」
  楚雲秋道:「宮主有所不知,「百花城主」就是當年的「殘缺門主」,朱學跟他另有糾葛。」
  逍遙宮主「哦」地一聲,道:「原來他就是當年的「殘缺門主」,怪不得他這麼邪惡,對了剛聽少俠說他炸毀「百花城」是為炸少俠,這是怎麼回事?」
  楚雲秋道:「容朱學稍時再奉告,現在宮主可否讓薛兄起來幫朱學料理一下眼前的事兒。」
  逍遙宮主自然知道他所指的是什麼,也明白他的用心,當即便說道:「江少俠的話我焉能不聽……」一頓喝道:「還不快起來幫少俠的忙去。」
  薛空群忙應聲站起。
  所謂料理眼前的事,也只是救醒那幾個黑衣人,好在楚雲秋出手有分寸,幾個黑衣人,雖然受了點傷,可是都不重,命還在。
  兩個人救醒了幾個黑衣人之後,把情形說了個清楚,幾個黑衣人跟「快劍」鄭華一樣,都是白道上的人物,對楚雲秋自是感激不迭,而且馬上就要去找「百花城主」算這個帳。
  逍遙宮主卻道:「諸位都是俠義中人,心急誅惡,我自不便阻攔,但除魔衛道人人有責,「逍遙宮」忝為武林一脈豈敢置身事外?諸位何妨在我這兒稍作歇息,容我盡速收拾一下,等天亮之後大家一起出發。」
  逍遙宮主有了這話,幾個人不便不聽。鄭華道:「既是這樣,我們就打擾了。」
  逍遙宮主當即往裡肅容,原來「逍遙宮」深藏山腹之內,石室到處,甬道密佈,簡直就像蜘蛛網。
  逍遙宮主把眾人讓進了一間客廳似的石室,裡頭的擺設全是石頭的,上頭鋪著獸皮,倒也好看實用。
  眾人望了望,逍遙宮主立即命仙兒帶一眾白衣少女收拾東西去了。
  薛空群突然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逍遙宮主面前,道:「師父,現在諸事已經忙過了,是空群領罰的時候了。」
  逍遙宮主淡淡然道:「沒有什麼好罰的,你已經不是我「逍遙宮」的人了。」
  薜空群低下了頭,道:「師父,空群已然知罪,願領任何規法。」
  逍遙宮主還待再說,楚雲秋微一欠身道:「宮主可容末學說幾句話!」
  逍遙宮主道:「看來,少俠是為他說情。」
  楚雲秋道:「不,朱學要派空群兄的不是。」
  逍遙宮主微微一愕,「哦」了一聲,道:「少俠說說看!」
  楚雲秋道:「空群兄怎麼樣拜在宮主門下,以及他是為什麼離開「逍遙宮」的,宮主那位女弟子已經全告訴朱學了,末學以為空群兄身受宮主大恩,不該含憤離宮,尤其不該不辭而別,離宮後又險些鑄成大錯,不但該罰,而且該重罰。」
  逍遙宮主笑道:「少俠好心智,繞著圈子,還是讓我承認他是我「逍遙宮」的人。」
  楚雲秋道:「宮主,你跟空群兄畢竟有師徒之情。」
  逍遙宮主道:「他都能不念師徒之情,不辭而別,我為什麼……」
  楚雲秋道:「恕末學直言一句,空群兄當初所以離開「逍遙宮」,並不能全怪他。」
  逍遙宮主「哦」地一聲,道:「逼我要聽聽少俠的高議。」
  「不敢:「楚雲秋道:「末學以為男女朝夕相處、日久生情,乃是天經地義的事,入非草木,人有血肉,有靈性;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也古有明訓,空群兄向宮主提出這項請求垃沒有什麼錯……」
  逍遙宮主道:「我遵照「逍遙宮」的規法,錯了麼?」
  楚雲秋道:「末學不敢說宮主錯,但國法不外人情,宮主當初收留空群兄不就為一念不忍,不就覺得他跟「逍遙宮」有緣?既如此宮主又何必拆散這美滿姻緣,末學以為宮圭在收留空群兄的當初,就應該想到這種事情遲早會發生。」
  逍遙宮主道:「少俠是說,我既有今日,何必當初。」
  楚雲秋道:「末學不敢,末學是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姻緣既是士而注定事,又豈可因人為錯過姻緣。」
  逍遙宮主的話聲忽然變得有點異議:「少俠,天下有情人未成眷屬的不少,錯過前生注定姻緣的也很多……」
  楚雲秋道:「誠然,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但末學以為,拆散人家的姻緣是天地間的第一殘忍人。宮主既為有情人扼腕,又何必為世間添一樁恨事!」
  逍遙宮主沒說話,一襲白衣無風自動,久久力道:「我對他有活命之恩,師徒之情,怎麼說,他也不該為這件事不辭而別。」
  楚雲秋道:「末學剛才說過,這是空群兄的不是,縱然錯不全在他,但他畢竟是個晚輩,該罰,而且該重罰:但人非聖賢,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還請宮主,在降罰之餘看末學薄面,破例成全。」
  鄭華輕咳一聲,抱拳道:「鄭華等也不自量力,為空群老弟求個情。」
  逍遙宮主道:「諸位這不是讓我自毀規法麼?」
  楚雲秋道:「宮主,人生在世,所求者何,名利都是假的,只有親情最真實,薛兄與仙兒姑娘,並非宮主親出,但師如父母,使如子女,宮主難道不想兒孫繞膝,為「逍遙宮」中多添一份熱鬧。」
  逍遙宮主笑了,她笑著點頭道:「少俠真會說話,少俠真會說話——笑聲突然消散,話聲忽然轉為沙啞:「少俠不知道,我也有個兒子,只是他一直沒有在我跟前罷了。」
  楚雲秋「哦」地一聲,道:「宮主那位少爺……逍遙宮主道:「少俠今年貴庚……」
  楚雲秋道:「末學今年二十了」
  逍遙宮主道:「真巧,我的兒子也跟少俠一樣大,只不知他現在……」
  住口不言,沒再說下去,顯然她有什麼難言之隱。
  楚雲秋道:「末學從小就沒有了母親,宮主要是不嫌棄,末輩願意認在宮主之膝下。」
  逍遙宮主「哎喲」地一聲,連忙說道:「不可以的,不可以的,逼我怎麼敢當呢!這我怎麼敢當呢!」
  楚雲秋道:「末學只問宮主嫌不嫌棄!」
  逍遙宮主道:「嫌棄?我只怕求不到……」
  楚雲秋道:「那就行了。」站起來到逍遙宮主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三個頭。
  逍遙宮主沒攔阻,身軀顫動,兩串晶瑩之淚,從覆面薄紗後落下,掉在襟前。她啞聲說道:「孩子,委屈你了!委屈你了!」
  鄭華等站起抱拳,齊聲道賀!
  楚雲秋卻站在逍遙宮主身旁,道:「乾娘,您是不是可以讓薛大哥起來?」
  逍遙宮主似乎什麼都忘了,一擺手道:「好,好,好,起來吧!起來吧!」
  薛空群磕頭稱謝站起。楚雲秋遞個眼色,又道:「薛大哥,快去把喜訊告訴仙兒妹妹,也好讓她高興高興,且讓她心安。」
  薛空群感激萬分地看了他一眼,正要走。
  楚雲秋伸手又攔住了他,道:「對了,有件事我該告訴大哥一聲……」
  他把邂逅傅怡紅和雪芳的事概略地說了一遍。
  薛空群靜靜聽畢,又是感激一瞥,道了一聲謝,匆匆而去!
  逍遙宮主道:「你這孩子,我還沒答應,你怎麼擅自替我作起主來了。」
  楚雲秋笑笑道:「您錯怪我了,我是一番孝心。」
  逍遙宮主道:「你這是一番孝心,這話……」
  楚雲秋道:「成全好姻緣跟救人一命一樣,也勝造七級浮屠,這不是對您的一番孝心麼?」
  逍遙宮主微微一怔,旋即說道:「你這孩子!」
  楚雲秋笑了:鄭華等忍不住也笑了。「逍遙宮」中剎時一片喜氣!
  楚雲秋沉默一下,忽然說道:「乾娘,我跟您商量一件事好不!」
  逍遙宮主道:「什麼事用得著你跟我商量?」
  鄭華等又笑了。
  楚雲秋卻沒有笑,他緩緩地說道:「我想先走一步了」逍遙宮主一怔,道:「怎麼說,想先走一步,這是為什麼?」
  楚雲秋道:「我還有別的事要趕往一辦……」
  逍遙宮主道:「你還有什麼別的事,大夥兒跟你一起……」
  楚雲秋道:「不,乾娘!這是我一點的私事,別為了我的私事而耽誤了除魔衛道的大事,好在您跟鄭兄幾位每到一處一定轟動,並不難找,等我一辦完這點私事,馬上趕去跟大夥兒會合好了。」
  逍遙宮主道:「孩子,你有什麼私事要辦?」
  楚雲秋笑笑道:「您現在別問,等將來您一定會知道,行不?」
  逍遙宮主想到是怎麼回事了,便笑道:「好吧,那你就先走一步吧!忙了別人的,是也該張羅張羅自己的事了。」她這麼一說,鄭華也明白了,也都笑了。
  楚雲秋笑笑沒有說什麼,他先向逍遙宮主施了一禮,又同鄭華告個罪走了。
  臨走,逍遙宮主卻還拍著他的手,左叮嚀,右咐囑,親生的母親也不過如此,楚雲秋暗暗好生感動!
  其實楚雲秋有什麼私事?他只不過在恩怨沒有了結之前,不願意讓人知道真正身份罷了,尤其是「快劍」鄭華這些人。
  他明白,跟「快劍」鄭華這些人在一起,一日一找到了「百花城主」,他的真正身份馬上就會暴露。
  他走了,沒讓任何人送。
  他剛走一會兒,薛空群跟仙兒帶著一眾姑娘們進來了,都收拾好了,也都換上了黑色動裝。
  薛空群跟仙兒一見楚雲秋不在,自然會問,逍遙宮主也告訴了他倆。
  正說話間,外頭突然傳來一個充滿焦急的女子話聲:「宮主,宮主!」
  逍遙宮主一怔,道:「這是誰,快去看看!」
  薛空群和仙兒飛身撲了出去。轉眼工夫之後,兩個人帶著一男二女走了進來,這一男二女赫然是莫言跟蕭棲悟、翠吟主婢。
  仙兒道:「師父,是「長恨谷」的蕭姊姊。」
  逍遙宮主「哦」地一聲,站了起來道:「原來是「長恨谷」的蕭姑娘,我說嘛蕭棲悟嬌岱顏色煞白,連莫言的神色都有點異樣。這時,蕭棲悟趕過來恭謹地一禮,道:「晚輩見過宮主,末得宮主允許擅自帶得友人來,遠望宮主諒宥。」
  莫言上前見禮,恭聲道:「莫言見過宮主!」
  逍遙宮主微微一怔,道:「敢情定「風塵三奇」中的莫老?」
  莫言忙道:「不敢,正是莫言。」
  逍遙宮主笑道:「稀客,稀客,二位,「逍遙宮」已是跟以前不同了,請看我這「逍遙宮」裡,現在不是高朋滿座麼?」
  落座之後,蕭棲悟抬眼微一掃視,道:「看情形仙兒妹妹是要出去?」
  逍遙宮主微一點頭,道:「不錯,姑娘跟莫老要是遲來一步,就看不見一個人了,不過不急,姑娘跟莫老這趟到「逍遙宮」來是……」
  蕭棲悟道:「晚輩跟莫老剛從「百花城」來,晚輩跟莫老到「百花城」去本是追一個朋友,那知「百花城」已經成了一個廢墟,晚輩在「百花城」附近擒得一名賊徒,說「百花城」是被他們那個城主炸毀的,為什麼炸城他不知道。晚輩問他,他們那個城主哪裡去了,他也不知道。但他卻告訴晚輩,他們有一部分人到「逍遙宮」來了,要奪取「逍遙宮」,晚輩跟莫若就是為這趕來的,只是看眼前情形好像沒有……」
  逍遙宮主笑道:「多謝姑娘,多謝莫老,怎麼會沒有呢?只是「逍遙宮」已化險為夷了,跟「百花城」來人也已化干戈為玉帛,這幾位,連同小徒空群都是那位「百花城主」派來的!」
  蕭棲梧和莫言聽得一愣,忙問所以,逍遙宮主當即把經過說了一遍。
  靜聽之餘,蕭棲悟臉色連變,嬌靨上不但恢復了嫣紅,而且連泛喜意。
  翠吟也睜大了美目,笑開了小嘴。
  莫言臉上異樣的神色也一掃而光,當先叫道:「我說的怎麼樣,姑娘,沒錯吧!吉人自有天相就是吉人自有天相,咱們那位相公爺是何許人,「百花城主」那個見不得人的跳樑小丑豈能害得了他……」
  蕭棲悟一雙美水淚光隱現,嬌靨上卻遍佈了動人的笑意,還帶點兒動人的嬌羞,道:「莫老還不是也揪著心。」
  莫言搖搖頭兒道:「沒那事兒,我會看相,看得出咱們那位相公爺一臉的福相,而且也知道他是眼下武林的第一等奇人,哪裡還會揪心。」
  大夥兒都聽得滿頭霧水,逍遙宮主連忙問道:「姑娘,怎麼回事……」
  蕭棲梧含笑說道:「宮主,晚輩追的朋友就是江少俠,晚輩跟莫老趕到「百花城」後,眼見「百花城」成了一堆廢墟,誤以為少少俠已被「百花城主」所害逍遙宮主「哦」地一聲道:「原來如此,這麼說姑娘跟他是舊識!」
  莫言嘴快道:「何止是舊識,蕭姑娘還是我們那位相公爺的救命恩人呢:「按著就把江山結識蕭棲梧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逍遙宮主道:「沒想到他是這麼認識姑娘的,真該謝謝姑娘,而不是當日仗義,今天我也不會有這麼一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第二個螟蛉子,這麼一來咱們就更不是外人了,姑娘,眼前事一了,我馬上趕到「長恨谷」去見令堂去。」
  莫言一怔,點頭道:「對,宮主是該去一趟。」
  蕭棲梧冰雪聰明,莫言都聽得出來的話,她焉有聽不出來的道理,嬌榕飛紅,眉宇間也倏現喜態,她低下頭去沒說話。
  逍遙宮主道:「姑娘,你倒是歡迎不歡迎啊!」
  蕭棲悟抬起螓首,道:「晚輩是怕請不到您,可是……」
  逍遙宮主笑道:「只要你歡迎就行了,剩下的就是我跟令堂的事了。」
  莫言正色地說道:「姑娘,有用得著莫言的地方,姑娘只管說,莫言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蕭淒悟道:「謝謝您!」她又垂下了螓首。
  逍遙宮主忽然道:「莫若,我對我這個螟蛉子知道的太少,只知道他叫江山,別的一無所知,我也沒來得及問,莫老可否告訴我一些有關他的事。」
  莫言輕輕咳了一聲,道:「這個嘛,莫言知道的也不多,宮主還是等異口見面問他自己吧!」莫言的確是為楚雲秋守口如瓶。
  儘管逍遙宮主如今已是逍遙宮主的義母,可是楚雲秋沒說他自也不便說!
  只聽仙兄道:「師父,恐怕天已經亮了。」
  逍遙宮主道:「那好,咱們走吧!有什麼話路上再說吧!」
  她站了起來。眾人也跟著她站了起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22:10

第19章 血濺荒廟
  一輛馬車在緩緩地馳動著,輪聲轆轆,蹄聲得得!
  這是輛單套馬車,高坐在車轅上,是個很白淨、很清秀的青衣少年,他白淨得近乎蒼白。
  他左手握韁,右手卻沒有握鞭,似乎他沒有什麼心事,一任馬車緩緩前馳。
  身後的車簾,遮得密密的,一點縫隙也沒有,不知道車裡坐的是人,還是裝著不能露面的貴重財物。
  紅日低垂,霞光滿天,青衫少年的臉上、身上,還有馬車上、牲口身上,都染上了一片血紅。
  青衫少年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兩眼直直前望,跟蠟石像似的。
  忽然,車簾掀開了一條縫兒,掀開車簾的,是只欺雪賽霜、晶瑩如玉的手。
  青衫少年似乎腦後長了眼,他馬上察覺了。只聽他說道:「怎麼,想跑麼?」
  車裡響起一個冰冷女子話聲:「你在外頭舒服,可知道車裡有多悶、多熱?我只不過是透透氣,風涼風涼,你放心,我不會跑的,你說得對,只有跟你在一塊才能有殺你的機會。」
  青衫少年道:「打出來到現在,我一直背對著你!」
  車中女子道:「我現在還不想殺你,我要等你找到你爹,證實我的話不錯,看過你滿臉的痛苦表情之後再找機會殺你,而且我要殺你絕不從背後下手。」
  青衫少年倏然一笑道:「你的心好狠啊!」
  車中女子道:「狠一點不要緊,我認為總比卑鄙、下流、沒有人性好,對你這種人應該是越狠越好!」
  青衫少年道:「畢竟,你還承認我是個人。」
  車中女子道:「不!你是個衣冠禽獸。」
  青衫少年道:「禽也好,獸也好,情不是孽,愛也總是不是罪!」
  車中女子道:「你用的手段……」
  青衫少年道:「我這個人一向不擇手段。」
  車中女子掀車簾的手忽然揚了起來。青衫少年道:「刀就在我的身後。」
  車中女子的手又收了回去,只聽她冷冰冰地道:「休想讓我便宜你,天都快黑了,到了沒有。」
  青衫少年道:「還早,今晚恐怕要在車上過夜了。」
  車十女子道:「我沒辦法睡車裡,你趁早給我趕一陣。」
  青衫少年道:「路還遠,累壞了牲口,你就得下來走了,你願意這身裝束下來走麼?反正又不是什麼急事,何妨慢慢走。」
  車中女子咬牙道:「我恨死你了。」
  青衫少年笑道:「不要緊,你恨吧!有恨才會有愛,沒有愛哪來的恨?」
  「颼」地一聲,車中女子掩上了車簾。
  青衫少年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又恢復了適才那種沒有表情的臉色。
  夜幕低垂,黑暗來臨。時間隨著車輪後溜,沒多大工夫已屆初更。
  今夜是個有月亮的夜晚,夜色並不大黑,遠山近樹都可以看得見。
  夜色中,前面出現黑忽忽地十堆,看得出,那是座廟,不算小的廟,坐落在離道路十來丈遠的一片草地上。青衫少年拉偏馬頭馳了過去。
  只聽車中女子道:「你要幹什麼?」
  青衫少年沒答理,千來丈距離轉眼已到,他停下了馬車道:「今天晚上咱們就在這兒過夜了:「車篷砰然一聲掀開來了,車裡探出個烏雲蓬鬆的螓首,一張吹彈可破的美艷嬌靨。她一臉寒霜,高揚著眉梢兒道:「這種鬼地方?」
  青衫少年跳下車道:「你不願意可以睡車上。」
  他伸左手抓起車轅上一把帶鞘長刀掛在腰間,轉身就往黑忽忽的廟裡走,可是他剛邁出一步忽然又停了下來。
  那美艷姑娘冷笑道:「去呀!你也知道害怕麼?」
  這句話剛說完,廟門口出現六條黑影,六個手提長劍的黑衣人,前二、後四,前面兩個一出來,目光便盯上了美艷姑娘那張嬌靨上。
  左邊一個忽然咧著嘴兒笑了笑道:「車是並不怎麼樣,但人兒可是少見的,是誰有這麼好的艷福。」
  美艷姑娘臉色一變,但旋即便堆上了一臉的笑容,嬌聲笑道:「就在你們眼前,你們看不見麼?」
  說話那黑衣人一怔,目現異彩笑道:「姑娘有意思。」
  他邁步要動,右邊那黑衣人伸手攔住了他,沖青衫少年呶呶嘴笑道:「沒看見麼,人家腰裡掛著殺人的玩藝兒。」
  左邊那個黑衣人「哈」地一笑道:「是怪嚇人的,我避著他走!」
  他邁了步,卻是筆直地,走向青衫少年。
  廟門距離青衫少年站處沒多遠,兩步就到了。
  那黑衣人一咧嘴笑道:「小子,我跟你的女人親熱親熱去,可別拔刀啊!」
  青衫少年聽了他的話,沒有拔出刀兒,的確沒看見他拔刀兒,連車裡的美艷姑娘也沒看見。
  而那黑衣人卻突然兩眼一瞪,不笑了,從額頭到下巴出現了一條紅線,紅線在動,不是紅線,是血漬。
  就在看見血漬的時候,黑衣人的一顆頭顱一分為二,身子砰然一聲倒了下去。
  美艷姑娘的瞼色變了。後頭四個黑衣人卻沒看見似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前頭那個黑衣人看直了眼,旋即臉色大變,疾退了一大步,大聲喝道:「剁他,聯手剁他!」
  那四名黑衣人長劍出鞘,跨步,欺身,閃電襲到,四道匹練般的寒光立即罩住了青衫少年。
  只聽青衫少年冷冷一笑,四道匹練寒光突然收斂,四把長劍緩緩地垂了下去,四個身子倒了地,成為八段,血污遍地。青衫少年左手裡多了一把刀。
  「左手刀法!」那黑衣人失聲尖叫,轉身就往廟裡撲。
  但他沒能邁出一步,原握在青衫少年手裡的那把刀,如今已插在他背上,從後心直貫前心。他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美艷姑娘抬手摀住了臉。
  青衫少年緩緩地轉過了身,冷冷說道:「告訴我,你是高興還是失望?」
  美艷姑娘捂著臉叫道:「悔恨天,你好狠!」
  悔恨天道:「殺他們的,不是我,是你!」
  黃君嬌軀震動,一雙王手突然垂了下來,嬌榕發自地說道:「殺他們的是我?」
  悔恨天道:「你自己明白。」轉身往廟裡行去。
  當他走到廟門口,拔起了他那把刀子進了廟門。
  悔恨天剛到大殿門口,黃君跟進來追上了他,厲聲叫道:「你憑什麼這麼對待我?」
  悔恨天停步回身,利刃般目光落在黃君臉上,道:「我愛你,你別再恨我。」
  黃君機伶一顫,嬌靨上的厲色消失了,目光也變柔和了,抬手遞過一物,道:「你能不能認出這是什麼?」
  那是塊五、六寸見方的黑色小牌子,牌子上頭刻著一個鬼頭,鬼頭的下面是刻著一隻手和一隻腳。
  悔恨天臉色一變,道:「這是哪兒來的?」
  黃君道:「門口那個黑衣人身上掉下來的,這是……悔恨天緩緩地道:「「殘缺邙」!」
  黃君一怔叫道:「「殘缺門」?你怎麼知道?」
  悔恨天道:「我怎麼不知道。」
  黃君猛然想起悔恨天學的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道:「你承認你學的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了?」
  悔恨天道:「對你,我不會隱瞞什麼。」
  黃君道:「這麼說,你也是「殘缺門」的人?」
  悔恨天冷冷地道:「算是,可也不能算是!」
  黃君道:「你這話……」
  悔恨天道:「我學的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可是我跟「殘缺門」毫無關係存在。」
  黃君道:「不管你算不算「殘缺門」的人」他既認出了你的「左手刀法」,就不該跑,是不是?」
  悔恨天道:「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跑。」
  黃君道:「想想江山的話,你就明白了。」
  悔恨天道:「我沒有不相信江山的話,我也知道我越來越想殺人,而且出手就不想留活口,這樣下去終有天我會毀了我自己,可是我沒有辦法,我是為了報仇,我要報仇。」
  黃君沒有說話。悔恨天兩眼閃現異采,道:「你為我□心了,是不是?」
  黃君緩緩地道:「我巴不得你早一天毀了自己。」
  悔恨天道:「是真心話麼?」
  黃君道:「為什麼不是,我這一輩子全毀在你手裡,我恨死你了。」
  悔恨天道:「那也只好由你,反正不管你怎麼恨我,我仍舊愛你就是了。」
  一想忽又按著道:「我可以告訴你,你要真想讓我死,眼前就有個機會。」
  黃君目光一凝,道:「什麼機會,快告訴我。」
  悔恨天道:「我一舉殺了六個「殘缺門」的人,他們不會放過我的,「殘缺門」的消息一向靈通,咱們要是留在這兒不走,用不著一個時辰,他們一定會找到這兒來的。」
  黃君道:「你學了他們「殘缺門」的「左手刀法」,他們不會是你的對手的,是不?」
  悔恨天道:「你是怕他們殺不到我,還是怕他們殺了我?」
  黃君道:「我巴不得他們現在來。」
  悔恨天道:「那你盡可放心,雖然我學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在武林中已是罕匹,但他們「殘缺門」另有克制「左手刀法」的武功,而且雙拳難抵四手,好漢不敵人多,他們找到這兒來,我一定會死在他們手裡。」
  黃君道:「那好極了,咱們就在這兒等著他們吧!」
  悔恨天道:「我也是這個意思。」轉身往正殿付去。
  黃君突然伸手一欄,道:「慢著!你明明知道留在這兒會有殺身之險,為什麼送要留在這兒?」
  悔恨天停了步,但並沒有轉頭回來,道:「稱你的心,如你的意,不好麼?」
  黃君冷笑一聲,道:「你打算稱我的心,如我的意,為什麼不讓我自己動手?」
  悔恨天轉了過來,一句話也沒說,抬手把刀遞向黃君。
  黃君為之一怔,抬手把刀奪了過來,冷然道:「你以為我下不了手?」
  悔恨天兩眼直直地望著她,一眨不眨,道:「不,你要是真這麼恨我,永遠也不會有所改變,那表示我永遠也不能得到你,儘管我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到你的人,但我要的是你的心,在沒有得到你的心之前,我不會碰你一根指頭,既然我永遠沒辦法得到你的心,我活下去有什麼意思,毀了你一輩子,也是我的錯,我應該死在你的手裡。」
  黃君道:「這是這些日子以來,我所聽到最順心的話。」
  錚然一聲,黃君把刀拔了出來。悔恨天這把刀跟一般的刀不同,比一般的刀略長些,鋒刃比一般的刀更薄,薄得像紙一樣,而且光芒慘白森冷,讓人覺得它不用砍進或刺進人的身體裡,就能奪去人的魄!
  黃君望著這把刀,一雙美目之中突然閃蕩起一種怕人的異樣光彩,她抬眼望向悔恨天,緩緩舉起了掌中刀。
  悔恨天一動不動,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他只兩眼凝望著黃君。
  黃君已經把刀抬起,那銳利的刀尖正對著悔恨天的心窩。
  這時,她突然說道:「你不躲麼?」
  悔恨天道:「不躲,我願意死在你手裡,為什麼要躲?」
  黃君道:「你不怕麼?」
  悔恨天道:「我自學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以來,殺過不少的人,但都不及我毀了你一輩子來得殘酷,我罪有應得,有什麼好怕的。」
  黃君道:「你不想再為你的家人報仇了?」
  悔恨天道:「當然想,可是我想通了,我的家人是被人殺死的,他們已經死了,說起來他們本身並沒有什麼痛苦,而我害了你一餥子,你的身受遠比死來得難受,所以找認為應該先讓你報仇雪恨。」
  黃君一雙美目中的異采忽然大盛,但卻不像剛才那麼怕人了,只聽她說道:「把你的眼閉起來。」
  悔恨天怔了一怔,道:「讓我把眼閉起來,為什麼?」
  黃君冷冷地道:「不為什麼,讓你閉跟你就閉眼!」
  悔恨天道:「好吧,我聽你的。」旋即閉上了兩眼。
  黃君一雙美目凝望著悔恨天的臉,悔恨天那張瞼仍是一點表情也沒有。
  突然,黃君一咬牙,挺腕就刺。
  但,當那把銳利的鋒尖接觸到悔恨天胸前衣衫那一剎那間,她那欺雪賽霜、晶瑩如玉的皓腕突然起了一陣顫抖,緊接著那把刀停在那兒不動了。
  只聽悔恨天道:「你為什麼不動了,再往前送半尺就夠了。」
  黃君銀牙再咬,又要挺腕,但那把刀卻沒能往前推進一分,反倒緩緩垂了下悔恨天睜開了眼,他沒有說話,目光代替了言語。
  黃君避開了他那雙目光,道:「我不忍殺你,你的身世太可憐。」
  悔恨天突然兩眼暴睜,厲聲說道:「我不要你可憐,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憐。」
  黃君沒料到他突然會這樣,鷘異地望著他沒說話。
  悔恨天突然斂去煞威緩緩說道:「你要知道,你比我還可憐!」
  黃君道:「你既然明知道會害了我,為什麼還……」
  悔恨天沉聲說道:「我愛你,愛不是罪過,我的本意是好的,受了我父親的影響,我原以為可以輕易得到你的心,哪知道你……」
  他兩眼冷電暴閃,突然伸手抱起黃君閃身掠進了漆黑的正殿裡。
  黃君急道:「怎麼……」
  悔恨天低聲喝道:「別說話,有人來了。」這句話剛說完,一條黃影,如飛射落在正殿前院子裡,落地又起,便要撲向正殿。
  六、七條黑影隨後射落,立即圍住了那條黃影。影斂人現,那條黃影是個很白淨的年輕黃衫客,那大、七條黑影卻是清一色的黑衣人,裝束打扮跟廟門口那幾個一樣,每人手裡也都握著一把寒光四射的長劍。
  只見黃衫客一聳雙手說道:「諸位這是何苦,我跟諸位往日無怨,近日無仇,諸位幹什麼窮追不捨?」
  只聽他對面那名黑衣人冰冷說道:「姓柳的,你不用害怕,我們不傷你的性命,只不過想借你辦一件事罷了,只要你肯乖乖的跟我們走……」
  黃衫客道:「跟諸位走那是一句話,我本來就在外頭今東明西、走南闖北地跑慣了,只是我想先知道一下,諸位究竟要借我做什麼事?」
  那黑衣人道:「現在不必問,到了地頭你就知道了。」
  黃衫客道:「諸位這是何必,早說晚說,還不是一樣……」
  那黑衣人冰冷道:「少廢話了,願不願跟我們走,你且說一句。」
  黃衫客沒即時回答,沉吟了一下方道:「聽諸位的口,我要是不跟諸位圭,諸位就要取我的性命,可是?」
  那黑衣人冷然點頭,道:「不錯。」
  黃衫客一聳雙肩道:「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我這個人,說不得我只好跟諸位走了,只是我怕有人不答應。」
  那黑衣人震聲道:「誰不答應……」
  另一名黑衣人突然冷然道:「你可別跟我們要花槍……」
  黃衫客忙擺手說道:「我可絕不是跟諸位要花槍,一對七,我哪兒敢,不知道諸位剛才來的時候,有沒有看見門口那幾具屍體跟那輛馬車。」
  他對面那黑衣人兩眼寒芒一閃,道:「看見了,怎麼樣?」
  黃衫客道:「看那幾具屍體的裝束打扮,可知他們跟諸位是一條路上的,幾個大男人不會以馬車代步,那就表示那輛馬車是別人的,看門口的情形,很顯然的,諸位那幾個同伴,是傷在坐馬車的人手裡,馬車既還在,要是我沒有料到,馬車的主人,縱不在這座廟裡,恐怕離這座廟也不會太遠,他既然傷了諸位的同伴,那就表示他也是諸位的對頭,那麼他要是發現了諸位的意圖,諸位以為他會議諸位帶我走麼?」
  此人好心智,這番話是真具相當的阻嚇力,那黑衣人一聽這話,立即神情震動轉眼四干望夫。
  在這情形下最忌疏分神,黃衫客把握住這千載難逢的良機,悄無聲息地向著那名黑衣人撲了過去。他身法極快,一閃使到了那名黑衣人面前,探掌便抓那黑衣人的右「肩井」!
  奈何那名黑衣人不是一般庸手,更何況他還有同伴,他身旁一名黑衣人冷喝聲中抖劍直刺黃衫客前胸要害。
  黃衫客吃虧在兩手空空,血肉之軀自不敢輕碰百煉精鋼,他出左手曲指彈向劍身同時滑步側身,儘管他抓勢沒變,但此刻那名黑衣人已然驚覺,就趁他滑步側身,手上稍緩的一剎那間,仰身倒射退向後去,避開了這一抓。
  另五名黑衣人,同時發動攻勢,立把黃衫客罩進六把長劍所組成的森寒光網之下。
  當然,一時半刻兒黃衫客或許不會傷在這幾長劍下,但他絕不是這七名黑衣人的敵手,要是的話他就不會在前頭跑,讓七名黑衣人在後頭追了。
  悔恨天跟黃君隱身在漆黑的正殿裡靜觀至此,悔恨天突然低聲說道:「「殘缺門」害了我,這筆帳我不能不算,你在這兒等著我,我去助那人一臂之力。」
  黃君這才發覺她一個身於緊緊地倚在悔恨天懷裡,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心裡突然泛起了一種異樣感覺,她說不出這種感覺是什麼,但她卻能清楚地覺出,那厭惡的成份已大為減少了。
  她心神不由為之一震,就在她心神震動的當兒,悔恨天已離開她行了出去。
  悔恨天在殿門口停步,站在高高的石階上,冷冷地喝道:「住手!」
  這一聲聲音不大,但內含冷肅的煞威,而且簡直就像從冰窟裡傳出來的,比那舌綻春雷的霹靂般大喝,更具懾人之感。
  七名黑衣人,連同那位黃衫客,都身軀一震馬上停了手。
  旋聽黃衫客笑道:「怎麼樣,諸位,我沒有料錯吧!馬車的主人,是不是就在這兒的呢!」
  奈名黑衣人森冷目光直逼悔恨天,道:「門外那輛馬車是你的?」
  悔恨天冷然點頭道:「不錯。」
  那名黑衣人道:「這麼說門口那幾個人也是你殺的?」
  悔恨天道:「也不錯,我正嫌少,沒想到你們又給我送來了。」
  那名黑衣人厲笑一聲,騰身電撲高高石階上的悔恨天。
  悔恨天一動沒動,容得那黑衣人掌中長劍似匹練般捲土石階,他掌中刀方始揚起,只見刀光一閃,血雨橫飛,那黑衣人來勢快,去勢也快,來的時候是一個,去的時候變成兩個,疾射撞向院裡,嚇得院子裡七個人慌忙躲閃,那兩團黑影砰然聲中落了地,濺得到處是血,一個人攔腰成了兩截,肚腸外流,慘不忍睹。
  黃衫客直了眼。六名黑衣人五名臉色木然,只一名臉色大變,那臉色大變的那名,突揚聲厲喝了一聲:「殺!」
  五名臉色木然的黑衣人動了。他五個人剛動,一團懍人寒光從石階上電射而下,繞院一匝停住,悔恨天臉色煞白,眉宇間儘是冷肅之氣,抱刀站在院中。
  五名臉色木然的黑衣人,連同臉色大變那一名,一個連一同倒下,著地身子變為兩截了。
  黃衫客面色本自,現在一張臉白淨得更加不帶一絲兒血色,他雙眼發直,口半張,站在那兒不動也不說話。
  悔恨天沒看他一眼,一把刀緩緩垂下,轉身緩步行向正殿。
  黃衫客如大夢初醒,他定過了神,忙道:「兄台請等等!」
  悔恨天停步回身,兩道森冷目光直逼過去。
  黃衫客不由機伶伶打了個寒顫,連忙陪上一臉心驚膽戰的強笑,一揚拇指道:「兄台好高絕的身手,好高絕的刀法,應當天下第一刀而無愧。」
  悔恨天冷冷地道:「你可以走了。」
  黃衫客忙答應雨聲,一拱手道:「兄台援手大恩,小弟……」
  悔恨天冷然截口,道:「我不是幫你,我跟他們有仇。」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22:33

  黃衫客一連應了三聲「是」,道:「恭敬不如從命,小弟告辭。」
  使他轉身要走,忽聽一個甜美的話聲從身後傳了過來:「等一等。」
  黃衫客一怔回身,他兩眼猛地一亮,飛閃異采。
  黃君正從正殿裡裊裊衍了出來,千了石階來到悔恨天身邊,說道:「可是長安柳公子當面。」
  黃衫客又是一怔,道:「正是柳不凡,姑娘認得我?」
  黃君道:「名滿天下的「武林六公子」之一,我要是不知道的話,那豈不是有些兒孤陋寡聞了。」
  柳不凡道:「恕柳不凡眼拙,姑娘是……」
  黃君道:「柳公子不必問我是誰,也不必知道我是誰,只問柳公子,這些人要借柳公子辦件什麼事?」
  柳不凡遲疑了一下,窘迫地一笑道:「說來慚愧,柳不凡在武林中也小有薄名,可是碰上了那七個傢伙卻只有逃跑的份兒,他們並沒有告訴我是什麼事,但是據我看來不外是綁票。」
  黃君道:「是有點兒像,不過他們要的恐怕不是錢?」
  柳不凡訝然道:「芳駕的意思,是說……」
  黃君淺淺一笑道:「聰明如柳公子者,怎會不懂我的話。」
  柳不凡呆了一呆,旋即臉色一變道:「難不成他們要我那個家?」
  黃君道:「柳公子不愧聰明。」
  柳不凡道:「他們的心倒是不小啊!芳駕可知道他們的來歷?」
  黃君微微一點頭道:「知道,說出來柳公子也一定覺得不會陌生,「殘缺門」,柳公子知道麼?」
  「殘缺門?」柳不凡兩眼一睜,倒抽一口涼氣,說道:「原來他們是「殘缺門」的人,「殘缺門」不是早就銷聲匿跡了麼?」
  黃君道:「可是曾幾何時,他們化明為暗,又在武林中出現了。」
  柳不凡口齒啟動,要說話,可是就在要說的時候他的目光觸及悔恨天捉刀的左手,他臉色陡然一變,忙道:「原來他們又在武林中出現了,這件事不能不讓天下武林知道一下,要是柳不凡沒有料錯,他們的目標絕不止「長安柳家」,我得趕快讓各派有個準備,事急燃眉,不敢耽擱,援手之恩,容圖再報,告辭。」他一拱手,便飛身一閃騰射而去,消失在夜空之中。
  悔恨天冷冷地說道:「他倒是個難得的熱心人啊!」
  黃君冷聲道:「你以為他是個熱心人麼?」
  悔恨天道:「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他沒有好感。」
  黃君道:「你的眼光不差,「武林六公子」中屬他最陰、最狡猾。」
  悔恨天目光一凝道:「我覺得很奇怪。」
  黃君道:「你奇怪什麼?」
  悔恨天道:「你有機會把我劫擄你的事情告訴他,他雖然救不了你,但他可以通知「雙鳳門」,或者告訴江山……」
  黃君道:「我要是把你劫擄我的事告訴了他,你會讓他活著離開這兒麼?那我不等於沒說麼……」
  悔恨天道:「這不是理由,他既是「武林六公子」之一,我絕無法一刀取他性命,他有機會逃跑……」
  黃君道:「你不會追他麼?」
  悔恨天道:「我顧他就顧不了你,我追他的時候你可以逃跑:「黃君道:「我為什麼要逃跑,你說的,只有跟你在一起才有機會殺你。」
  悔恨天道:「可是是你放棄了輕而易舉的取我性命的機會!」
  黃君道:「我不會殺一個毫不還手的人,也永遠不會殺一個毫不還手的人。」話落,她轉身就要往正殿走。
  悔恨天把刀往右臂下一夾,伸手拉住了她,兩眼直射異采逼視著她。
  黃君道:「你要怎麼樣?」
  悔恨天道:「你明白。」
  黃君突然雙手掩臉,低下頭去失聲痛哭!
  悔恨天唇邊掠過一絲抽搐,道:「我知道我比不上江山,我知道你覺得受委屈,可是我會全心全意地愛你,我甚至能為你死,這一點江山末必能比得上我……」
  黃君突然住了聲,道:「這兒到處都是血腥味兒,我不願在這兒過夜,咱們還是走吧!」
  悔恨天臉上忽然泛起一陣激動神色,道:「好,你說什麼我都聽。」
  他扶著黃君往外行去,可是剛走出去一步,他卻突然又停了下來。
  黃君轉過臉道:「怎麼了?」
  悔恨天道:「門外有人,聽見咱們往外剛離去。」
  黃君呆了一呆,道:「門外有人?你是說他一直躲在門外?」
  悔恨天道:「不錯,他可能已經聽見咱們的談話了。」
  黃君笑道:「現在有人為我傳話了。」
  悔恨天道:「不錯。」
  黃君道:「我等著了,看看是江山先找到了咱們,還是「雙鳳門」先找到了咱們。」她邁步往外行去。
  悔恨天沒說話,他臉色木然冷漠,讓人根本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出了廟門,兩個人抬眼四干觀望,夜色空蕩寂靜,幾十女內沒有一點風吹草動,什麼跡象也沒有。
  悔恨天上了馬車,黃君隨後登車,然後他生上車轅,把刀往身後一放,左手拉起韁繩,抖韁趕動了馬車。
  馬車馳上大路,在夜色中緩緩向前馳動,悔恨天和黃君都沒有說話,只有韉驍輪聲跟得得蹄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傳出老遠。
  片刻之後悔恨天覺得韁繩的左掌有點兒熱辣辣的,起初他沒在意,可是後來他發覺這種熱辣辣的感覺居然會擴大,而且會蔓延。
  不過一會兒的工夫,這種熱辣辣的感覺竟到手腕,甚至有順手臂上竄之勢。
  他知道不對勁了。他停住了馬車,轉過身去道:「你到車轅來幫我個忙。」
  黃君不知怎麼回事,投在意,鑽出車篷到了車轅。
  悔恨天把左手伸向了她,道:「從肘部下手,閉住我的血脈。」
  黃君一怔,道:「怎麼了?這是幹什麼?」
  悔恨天道:「恐怕我受了暗算中了毒。」
  黃君一驚叫道:「怎麼?你……」
  悔恨天道:「快!」
  黃君不敢再問,伸出水葾般玉指,正對悔恨天肘部「曲她」、「小海」、「少海」、「曲澤」、「尺澤」五處點去,立即封閉了悔恨天左小臂的血脈。
  這時,她才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什麼時候……」
  悔恨天道:「我先覺得手掌心有點兒熱辣辣的感覺,我沒在意,以為是剛才兩次搏殺握刀所致,哪知沒一會兒工夫,這陣熱辣辣的感覺竟然到了手腕,而且還有沿血脈上竄之勢,逼我才覺出不對……」
  黃君驚呼一聲,道:「你可知道是什麼時候……」
  悔恨天道:「不知道,事實上我沒摸過什麼旁的東西……」
  黃君臉色忽然一變,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說道:「會不會是剛才躲在門外的那個人……」
  悔恨天兩眼猛睜,說道:「對,只是,咱們出來的時候竟沒了人,我也沒有摸什麼東西……」
  黃君道:「你怎麼沒摸什麼東西,韁繩不是麼?」
  悔恨天一怔,想伸手去抓韁繩,可是他左手不能動,他這才想起左小臂血脈已閉,這只左手暫時是等於廢了。
  黃君早他一步拿起他的刀挑起了韁繩,只凝目一看,兩個人都看見了,韁繩上悔恨天手握處,還有些殘餘的白色粉末,不細心看絕看不出來。
  悔恨天道:「這就是了。」
  黃君道:「這是誰……」
  只聽一陣笑聲遙遙傳了過來,悔恨天臉色一變要往起站。
  黃君伸手按住了他,低聲說道:「別動,等他過來,你暫時不能動了,還有我呢?」這句話剛完,夜色中,十幾丈外一條黃影,緩緩地向馬車撲了過來。
  黃君一怔,脫口道:「柳不凡,會是他……」
  悔恨天勃然大怒,兩眼寒芒暴射,道:「好個卑鄙的小人!」
  那黃影來勢看似緩慢,其實並不慢,只這兩句話工夫已到了車前,停在了丈餘外,不是柳不凡是誰。
  只見他滿臉詭然地望著兩人道:「怎麼回事兒,二位怎麼在這兒停下,這兒前不著村兒,後不著店兒的……」
  悔恨天目中冷芒直逼過去,他恨不得抓起他的刀竄過去一刀劈了這個陰險、卑鄙的小人。
  黃君冰冷地道:「柳不凡,韁繩上下毒可是你?」
  柳不凡笑哈哈地點頭道:「不錯,是我。」
  黃君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柳不凡道:「哎喲!姑娘怎麼問起我什麼意思來了,我這為的是姑娘你啊!」
  黃君冷冷地道:「我不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柳不凡道:「我聽見姑娘跟他的談話了,姑娘懂了麼?」
  黃君忽然笑了笑,笑得有點冷,道:「我明白了,你知道是他劫擄了我,想救我,是不是?」
  柳不凡拍了一下手道:「對,對極了,就是這樣,姑娘能懂我的意思,也不枉我這冒了殺身之險的一番苦心了!」
  黃君道:「看來,你是忘了,他救過你。」
  柳不凡笑了一笑,道:「他哪裡是救我,他跟那些人有仇,這話是他自己說的,姑娘難道沒聽見?」
  黃君冷冷地道:「我聽見了,只是你這條命卻是因他殺了那些人才保的,這你總不能否認。」
  柳不凡點頭道:「我這的確不能否認,只是姑娘恐怕不知道,那些人我並沒放在眼裡,憑他們幾個下九流的角色也傷不了我,我只是不願意動手殺他們,不願讓自己這雙手染上血腥罷了,儘管這位代我殺了他們,我多少欠這位這點情,可是我不能為這個心軟,要是為這個心軟,我就救不了姑娘了,是不?」
  黃君微微點頭道:「說得很好聽,你的確沒有說錯,也一點不錯,你確是個十分的陰險卑鄙小人。」
  柳不凡笑了一笑,道:「姑娘,我這完全是為了你,你怎麼」黃君臉色一整,冷冷笑道:「我可以告訴你,我是被他劫擄的不錯,我也一直想找機會殺他,可是,我不願用這種手法殺他,找吏不願欠你這種卑鄙陰險小人的情。」這幾句話罵得不算輕了。
  可是柳不凡聽著卻笑了,道:「弄了半天我這番苦心還是白費的了,只是姑娘,事到如今由不得你,姑娘你可以試著打聽打聽問一問,凡是我柳不凡看上的,得不到手絕不會甘休。」
  黃君冷冷她笑道:「柳不凡,這才是你害他的真正目的吧!」
  「不錯。」柳不凡哈哈笑道:「既然把臉抓破了,我也只有實話實說了,姑娘,這小子有什縻好的呢,一個少只手的殘廢人;而我柳不凡當世「武林六公子」之一,要人有人,要財有財,你……」
  悔恨天霍地自車轅上站起,兩眼的殺機暴射,冷叱道:「解開我的穴道,解開我的穴道,把刀給我……」
  柳不凡連忙道:「不能啊!姑娘,你要是解了他的穴,讓他妄動了真氣,除非他連左手也不想要了,要不然,他這條命……」
  悔恨天冷冷地道:「聽見了沒有,解開我的穴道,我拚著這僅有的一隻手不要,也要劈了這匹夫。」
  黃君跟沒聽見似的,望著柳不凡道:「柳不凡,他是已殘廢了,他劫擄了我,我也恨他,可是現在拿你跟他一比,你還不如他,我寧可跟他在一起。在我眼裡,他是個人,而你以怨報德,恩將仇報,卑鄙陰險,卻連禽獸都不如!」
  柳不凡雙肩微聳一攤手道:「看來這年頭好人做不得,姑娘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柳不凡別無所長,就是不怕罵,其實姑娘現在罵我,一旦配了我……」
  黃君冷喝道:「你作夢,閉上你那張狗嘴。」
  柳不凡目光一凝,寒光外射,說道:「姑娘,看你是個冰雪聰明、玲瓏剔透的人,怎麼幹這種大不智的糊塗事,他才是「殘缺門」的人,我看見他那只沒了手的右胳膊,才悟出他用的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別說他現在中了我下的毒,非我獨門解藥不能,就永遠成為廢人一個,就是沒中我的毒,將來,他也會毀了他自己,姑娘你綺年玉貌,難道想為他守寡不成?」
  悔恨天厲聲大吼,說道:「解開我的穴道。」
  黃君沒理他,望著柳不凡要說話,悔恨天突然大喝一聲,騰身欲起。
  黃君伸手一把拉住了他,冷冷地道:「你以為這樣才是英雄?」
  悔恨天臉色煞白,神態怕人,道:「我不能讓他……」
  黃君冷冷地道:「讓他怎麼?善保有用之身,你還有更重要的事,陰險卑鄙的小人,又何妨讓他得意一時!」
  悔恨天沒說話,殺機暴射約兩眼逼視著柳不凡,也沒再動。
  只聽柳不凡笑了笑,道:「這才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有道是:「能伸能屈是是條龍,能伸不屈是條蟲」,別看你閣下剛才在那座破廟裡好威風,好煞氣,如今,你卻抵不過我一個手指頭,還是知機識趣點兒吧!」
  悔恨天兩眼都紅了,一字一字緩緩地說道:「柳不凡,只要你讓我再碰上……」
  「怎麼會?」柳不凡陰笑道:「非我獨門解藥如何能解你手上的毒,就算下回再讓你碰上,你也莫奈我何,何況你已經沒有下次了。」
  黃君道:「既是他沒有下次了,你還等什麼?」
  柳不凡笑道:「姑娘,別把柳不凡當二歲孩童,我知道你是朵帶刺的花兒,可是你這朵帶刺的花兒不見得刺得了我!」
  黃君道:「你有這自信那是最好不過,我就在這車轅上,你過來吧!」
  柳不凡沒動,微微一笑,說道:「姑娘,你不想讓他這僅有的一隻手永遠不能動吧!要知道,他的仇人不少,一旦讓人家找上了他,有手不能動,那可是要命的事兒!」
  黃君心頭一震,道:「我自然不想讓他這僅有的一隻手永遠不能動……」
  「這就是嘛!」柳不凡道:「姑娘該為他著想,任人宰割的事不好受,那也一定相當慘,咱們打個商量,姑娘跟我走,我給他解藥……」
  黃君道:「可以。」她挪身就要動。
  「慢著!」柳不凡抬手一欄,笑道:「剛說別把我當二歲孩童,怎麼又把我當二歲孩童了,姑娘:柳不凡不是傻於,別跟我來這一套,雖說你這朵花的刺末必能紮了我,可是我不能不防萬一,我得先把你這朵花的刺兒先除了……」
  他抬手一抖,一點白光飛了過來,恰好落在車轅之上,那是一個只有幾寸高的小白瓷瓶。他按著說道:「那個小瓷瓶裡頭有一顆柳家特製的藥丸,吃了這一顆藥丸之後除了不能提聚真氣、不能跟人動手之外,別的都踉常人一樣,你只要把這顆藥丸吞下,我馬上就給解藥。」
  黃君道:「想必你那解藥不能馬上袪除他中的毒。」
  柳不凡道:「那當然,他服下我的解藥得半個時辰之後才能把毒袪除盡淨,要是能馬上解毒,我豈不等於塞把刀在他手裡。」
  黃君道:「這辦法倒是不錯,只是我怎麼信得過你?」
  柳不凡道:「姑娘有什麼信不過我的?」
  黃君道:「我怎麼知道你一定會給他解藥,現在你所以不敢動他,那是因為還有我在,你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對手。但一旦被你所乘,焉知你不會動他!」
  柳不凡皺眉道:「姑娘想得大多了,柳不凡豈是那種人?」
  黃君冷冷地道:「事實上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卑鄙陰險小人。」
  柳不凡陰陰她笑道:「姑娘別忘了,他的手……」
  「我知道!」黃君道:「死在誰的手裡都比死在你的手裡來得好,更何況死在你手裡還要賠上一個我,這太不划算。」
  柳不幾雙肩陡揚,道:「既是這樣,說不得我只有冒扎手之險試試了。」舉步逼了過來。
  黃君道:「你早就該這樣了。」
  柳不凡走得很慢,他一邊走,一邊道:「姑娘,在我沒出手之前,你還有機會三思。」
  黃君道:「我已經三思了!」
  忽然壓低了話聲道:「你千萬別動,讓他來近。」
  悔恨天一雙含蘊殺機的目光逼視著柳不凡,一動不動,像尊石像似的。
  柳不凡走得很慢,可是丈餘距離沒有多遠,就這兩句話工夫他已然逼近車前五尺之內,他突然停了步,望著黃君道:「姑娘怎麼還不動,真沉得住氣啊!」
  黃君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我知道事關重大,一擊不中不能再有第二次機會,所以我要等你來近些,好一舉擒住你,逼你交出解藥。」
  柳不凡仰頭大笑,笑聲中,他右衣袖忽然動了一下。
  只聽黃君一聲冷叱:「卑鄙陰險的東西,我早防著你了。」她揚皓腕,抖玉手,一點銀光向著柳不幾雷射而去。這點銀光速度太快,而且襲的是咽喉要害。
  柳不凡右衣袖方動,那點銀光已電射襲到。他大吃一驚,沒顧得再動衣袖,頭一偏,那點銀光擦臉而過,「噗」地一聲正中耳垂,耳垂沒了,馬上見了血。
  柳不凡剛覺得一疼,倏覺腦後又起破風之聲,他心膽欲裂,一矮身,倒地滾翻,橫裡竄出一丈,抬眼再看,那點銀光正往馬車方向倒飛。
  他明白了,那不是普通的暗器,而是一種帶著極細的線、細得讓人看不見的線控制的厲害玩意。
  他兩眼望著那點銀光,眼角餘光卻瞥見黃君騰身欲起,他魂飛魄散,同著馬車方向抖手打出一蓬烏芒,然後向著反方向飛身疾遁。
  事實上,柳不凡並沒有看錯。黃君是騰身欲起,而且在他抖手打出一蓬烏芒之前的一剎那已然騰離車轅,但那一蓬烏芒顯然是淬過毒的暗器將她攔住了,而且使得她不得不一把拉住悔恨天,雙雙騰離車轅,倒縱躲避。
  當然,這蓬烏芒是很輕易地避開了,但柳不凡已跑得沒了影兒,而且那四套車牲口也一聲悲嘶死在那蓬淬過毒的暗器之下。
  黃君氣得一跺腳咬牙狠聲道:「那個狡猾詭詐的東西!」
  悔恨天吸了一口氣道:「不要氣了,山不轉路轉,江湖道上總會碰上他的。」
  黃君霍地轉過臉夾道:「你懂什麼,你的手……」倏地住口不言。
  悔恨天道:「只要能贏得你的關心,我就是再把這僅有的只手廢了,也是很值得的呀!」
  黃君冷冷地道:「你別會錯意了,我所關心的只是你這隻手,這只能將你自己毀了的手。」
  悔恨天笑了一笑,道:「現在這隻手不能毀我自己了,但卻能使我毫無抗拒地死在別人手裡……」
  黃君道:「你放心,我不會在這個時候殺你,我也不會殺你,我說過,我要看著你找到你父親證實了我的話之後那種痛苦,我要看著你自己毀了自己,所以找不但不會殺你,反而會想盡辦法解你所中的毒。」
  悔恨天微微搖頭道:「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黃君道:「我已經沒有機會了,為什麼?」
  悔恨天道:「只因我不打算讓你再跟我一起了。」
  黃君為之一怔,道:「你這是」悔恨天道:「柳不凡說得不錯,我的仇人不少,行走江湖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我不能連累你」黃君道:「你胡說,你不能」悔恨天緩緩地說道:「我也不願意離開你,可是,我不能不離開你,你要原諒,你多保重。」他突然騰身飛射而出。
  黃君怔了一怔,伸手一把沒抓住,她嬌呼一聲飛身追了去,一路追,一路呼叫,一前一後兩條人影很快地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23:23

第20章 紅顏遭劫
  天屆黃昏,暮靄初垂的時候,一條人影像道閃電似的射進了揚州「梅家廢宅」裡去。他就是楚雲秋。
  他明明知道莫言已不在這兒了,也明知那賤廢老人也已經遠離,可是他不能不到這兒來看看。只因為他多多少少還懷著一線的希望,而且,他也認為要找到那殘廢老人,該從這一帶著手。
  大白天裡,「梅家廢宅」已經夠寂靜了,這當兒更顯得寂靜,甚至還帶著此宅所特有的懾人氣氛。當然,楚雲秋沒能聽見什麼,也沒能看見什麼。
  可是,他還是在聽,在看。他凝神,用他那敏銳的聽覺搜索「梅家廢宅」裡的動靜,他竭盡目力,目光緩慢移動,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他沒能看見什麼,但是他終於聽見了聲響。那聲響就來自原來殘廢老人藏身的那口枯井裡,很輕微,錯非楚雲秋這種敏銳的聽覺絕聽不出來的。
  那聲響,「嘖」、「嘖」地像在吃東西的聲響。
  楚雲秋雙眉一揚,兩眼寒芒暴閃,飛身撲了過去。
  到了井口再聽,那「嘖嘖」之聲越發清晰,沒錯,是吃東西的聲響,只不知道那東西是人還是獸。
  楚雲秋輕捷異常地跳下了井,井底靠井壁上有個半人高黑忽忽的洞穴,那吃東西的聲響就是從那兒傳出來的。
  楚雲秋暗提一口氣,凝功護佐週身大穴,矮身鑽了進去。
  洞裡漆黑難見五指,他進洞沒馬上前進,等到兩眼漸漸習慣黑暗,隱約能看見東西時,他才慢慢地往裡鑽。
  這個洞不是直洞,而且也不淺,進洞約莫丈餘洞勢忽然右彎,拐過了這個彎才算到了洞底。洞底是圓的,地方不怎麼大,一股潮霉味兒薰人,就在這個圓形的洞底,有一團黑影在動。
  楚雲秋一眼便看出那是個人,那個人確是在吃東西。而,就在楚雲秋看見那個人的同時,那個人也看見了楚雲秋,忽然竄起,帶著一陣勁風撲向楚雲秋。
  楚雲秋那怕他這個,翻出手掌,認準那人腰間穴道部位拍了過去,只聽一聲悶哼,那人翻身倒了下去。
  楚雲秋不怕他,可是絕沒有想到這麼容易就制住了對方,呆了一呆俯身抓起那人竄了出去。出井再看,楚雲秋頓時為之一怔。
  這個人不是那殘廢老人,楚雲秋原不相信殘廢老人會那麼傻,再回到那口枯井裡藏身,他甚至不相信會在這座「梅家廢宅」裡找到那殘廢老人。
  可是他絕沒有想到藏身枯井的會是這個人。
  這個人是「揚州八怪」裡的「拚命二一郎」樂無畏。
  這位「拚命三郎」現在可是狼狽極了,不但衣衫破爛,滿頭滿臉是士是灰,而且面有菜色,簡直就不成了人樣。
  楚雲秋走了定神,一伸掌拍醒了樂無畏。樂無畏醒來連看都沒有,翻身使要跑,可是他一隻手臂握在楚雲秋手裡,哪跑得了呢!
  只見他轉了過來跪倒在地,磕著頭兒,顫聲說道:「傅公子!傅爺!我們兄弟幾個全毀在了您的手裡,現在只剩我一個了,您還……」
  楚雲秋為之一怔,忙道:「樂無畏,我不是傅怡紅。」
  樂無畏住口猛抬頭,整個人怔住了,他圓睜著兩眼叫道:「怎麼是你……」
  楚雲秋道:「難得你還認得我,告訴我,堂堂的樂八爺怎麼會落得這副模僕樣,躲在「梅家廢宅」這口枯井裡?」
  樂無畏道:「朋友,你……」
  楚雲秋道:「答我問話。」
  樂無畏遲疑著沒說話,楚雲秋道:「樂無畏,你看也沒看就把我當作博怡紅,大概博怡紅在我你,你不會願意讓我把你交給傅怡紅吧!」
  樂無畏一顫道:「朋友,樂無畏把兄弟幾個全毀在了慱怡紅手裡,如今只剩下樂無畏一個,你行行好……」
  「可以。」楚雲秋道:「要我行行好不難,你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樂無畏這當兒驚魂漸定,苦笑一聲道:「就是為雪姑娘的哥哥「玉面劍客」薛空群,前些日子傅怡紅帶著人又來揚州找上了我們兄弟要人,我只說了聲不知道,他就一下放倒了我們七個,他的人封鎖了揚州水陸兩路,我逃不出去,只好躲到這兒來了。」
  楚雲秋皺了皺眉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這位傅公子也太過分了些,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樂無畏一驚,忙道:「朋友,你……」
  楚雲秋道:「你帶我去找他,我給你化解這件事。」
  樂無畏大驚,急迫:「朋友,我跟你無怨無仇……」
  「對了:「楚雲秋點點頭道:「我跟你無怨無仇,我怎麼會拿你往他手裡送,我要想殺你也用不著假他之手,也早把你的命拿走了,是不?我只是認為這件事不能怪你,也認為傅怡紅的做法太過分了些,所以找才要救你一命,要知道你老是這麼躲不是辦法,揚州城只這麼大值地兒,他有一天會找到這兒來的。」
  樂無畏滿臉鷘容,遲疑著沒說話。
  楚雲秋道:「樂無畏,我只是不忍再嚇你,要不然我帶著你到外頭溜一趟,不愁會找不到傅怡紅,你信是不信?」
  樂無畏機伶一顫,忙道:「他住在「瘦西湖」一艘畫舫上」楚雲秋倏然笑道:「不錯,真會找地方住,樂無畏,跟我去吧!只我一句話,他絕不會再碰你一根指頭,你走前頭。」他鬆了樂無畏。
  樂無畏抖著從地上爬起來,顫抖著邁了步。看樣子,他被傅怡紅嚇破了膽。
  楚雲秋不由為之搖頭暗歎,叫道:「樂無畏!」
  樂無畏像只驚弓之鳥,忙應了一聲停步回身。
  楚雲秋過去拍了拍他道:「我們邊走邊談。」抓著他的肩膊並肩往外行去。
  楚雲秋道:「你躲到「梅家廢宅」來幾天了?」
  樂無畏道:「有半個山月了。」
  楚雲秋道:「你可曾看見過一個殘廢老人?」
  樂無畏搖頭道:「沒有,沒見過。」
  楚雲秋沒再問,樂無畏也沒再說話。兩個人出了「梅家廢宅」剛走沒幾步,兩條人影如飛射落面前攔住了去路,是兩名中年青衣人。
  只聽得一聲:「樂無畏,你可真會躲啊:「欺身過來,探掌便抓。
  樂無畏魂飛魄散,驚叫一聲就要躲。
  楚雲秋一步越前,輕描淡寫的一掌把兩名青衣人逼了回去。
  兩名青衣人雙雙色變,左邊一名冷喝道:「你是……」
  楚雲秋道:「你們兩個可是金陵傳家的人?」
  那青衣人冷點頭道:「不錯,你……」
  楚雲秋道:「我姓江,是傅公子的朋友,我這就帶樂無畏見你們傅公子去,你們兩個帶路吧:「那青衣人為之一怔,他還沒有說話,那右邊的青衣人突然一聲冷笑道:「你把我們當成了二歲孩童,我們公子沒有一個姓江的朋友……」
  楚雲秋淡淡然笑道:「那也許是他健忘,不要緊,我自己見他去。」
  拉著樂無畏衍了過去。
  兩名青衣人四掌揚起,可是他們沒有楚雲秋快。
  他們四隻手剛揚起,楚雲秋的一根手指已在那四隻掌心各點了一下,他們倆悶哼垂手暴退,楚雲秋已拉著樂無畏從他們倆中間穿了過去。
  突然一聲竹哨聲劃空響起,楚雲秋倏然一笑,說道:「這位傅公子不容易見,看來在見他之前得好好地打上幾架才行。」
  就一句話工夫,四面八方夜色中,十幾條人影疾掠而至,清一色的中年青衣人,落地就圍住了楚雲秋和樂無畏。
  只聽一人冷冷她笑道:「姓樂的,任你再會躲也逃不出爺們的手掌心!」
  樂無畏還是有點害怕,但比剛才已經好多了。
  楚雲秋視若無睹,聽若無聞,拉著樂無畏逕自走他的。
  十幾名黑衣人臉上都變了色,冷叱聲中都撲了過來。
  楚雲秋灑脫揚聲,剛撲過來的又退了回去,就這麼邊走邊打,沒多大工夫,「瘦西湖」已在眼前。只見燈光點點蕩漾湖面,都是一艘艘的畫舫。
  靠著湖畔一艘大晝舫,燈光最亮,聲聲急促的竹哨聲驚動遠近。
  楚雲秋拉著樂無畏剛到「瘦西湖」畔,那艘畫舫艙裡已掀簾行出了一個人,一襲青衫,俊逸瀟灑,正是名列「武林六公子」之首的金陵傅怡紅。
  楚雲秋立即提聲說道:「傅公子,你快請下個令吧!要不然,貴屬就要撕裂我了。」
  傅怡紅凝目發聲處一怔,長身而起,行空天馬般一掠而至。
  周圍眾青衣人恭謹躬身,一名青衣人高聲道:「公子」傅怡紅抬手攔住了他,同那楚雲秋一抱拳,訝然說道:「江兄這是」楚雲秋答了一禮,說道:「先跟傅公子告個罪,我說我是傅公子的朋友,要見公子,奈何貴屬不信,為了自衛,我只有出手……」
  傅怡紅忙道:「江兄千萬別這麼說,這幾個不長眼的東西冒犯江兄,劈了他們都是應該的。」
  目光一掃,沉下臉色,冷笑道:「你們哪一個冒犯了江大俠?」
  楚雲秋笑了笑,說道:「傅公子,我不計較這些,要計較我就傷人了,怎麼慱公子認真起來了呢?他們諸位奉了傅公子的令諭,是奉命行事,我帶著樂無畏一塊兒走,他們諸位自應出手奪人,這怎麼能怪他們?看我薄面,算了。」
  傅怡紅道:「江兄既有此諭,傅怡紅焉敢不遵,承蒙江兄擒得樂無畏來楚雲秋微微一搖頭截口說道:「傅公子誤會了,我不是為慱公子你擒得樂無畏來,我是在「梅家廢宅」無意中巧遇樂無畏,他把前因後果告訴了我,我一念不忍,特地帶他來跟傅公子求個情,希望傅公於能高抬貴手放過他!」
  傅怡紅呆了一呆,說道:「怎麼?江兄…」
  楚雲秋道:「傅公子,我已經找到了雪姑娘兄長「玉面劍客」,再說當初劫擄武林人,樂無畏他們也是被逼無奈,應該是情有可原。。」
  傅怡紅雨眼一睜,急道:「怎麼?江兄已找到了艷芳的哥哥?」
  楚雲秋道:「不錯,詳情容我稍待奉告!」
  「好!」傅怡紅點點頭道:「江兄是傅怡紅的恩人,天大的事也全憑江兄一句話,傳令下去,事已了結,樂無畏所到之處不得阻攔。」
  兩名青衣人應了一聲,飛掠而去。
  傅怡紅磚聖樂無畏,高揚雙眉冷然道:「樂無畏,你可以走了,你七個把兄是我殺的,你要為他們報仇,錯過今夜盡可以找我。」
  樂無畏聽得一聲「可以走了」,如逢大赦,哪裡還敢多說句什麼,連謝楚雲秋都忘了,撒腿奔去,一溜湮沒了影兒。
  楚雲秋微微笑道:「傅公子好威風。」
  傅怡紅道:「江兄這是損我,請上船坐坐。」抬手肅容。
  楚雲秋道:「該說的還沒有說,我只好打擾片刻了。」
  邁步向著湖畔那艘晝舫付去。
  登上了晝舫,進了艙,分賓主落座,一名青衣人獻上香茗。
  楚雲秋道:「雪姑娘沒同來?」
  傅怡紅道:「沒有,小弟在半路上傳令從家裡調了一部分人來,派畿個人護送韶芳回家去,小弟則帶著剩下的人折回了揚州,小弟答應過豐芳,非找到它的哥哥不可。」
  楚雲秋道:「傅公子性情中人,一諾千金,找雪姑娘的兄長,不但千對萬對,而且令人敬佩,只是傅公子現在是個有妻室的人,往後手底下還要放寬些才好,斗膽直言,也請傅公子不要見怪。」
  傅怡紅王面一紅,窘迫她笑道:「江兄怎麼說這話,不吝忠言足見江兄視小弟如知己,小弟感激還怕來不及呢!」
  楚雲秋笑笑道:「傅公子言重了,上天有好生之德,非十惡不赦之徒,留他一命末嘗不是咱們的陰德,是不?」
  傅怡紅連聲應是,而且再三致謝。
  楚雲秋道:「傅公子,不要客氣了,現在,且聽我找到「玉面劍客」薛空群的經過……」他便把誤打誤撞進入「逍遙宮」,以及解「逍遙宮」危厄的經過,從頭到尾詳細地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傅怡紅驚喜地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不瞞江兄說,小弟還一直□心他已遇害了呢!小弟兩次身受江兄恩惠……」
  楚雲秋一擺手道:「說什麼恩惠,我兩次都是趕巧了,我已經把雪姑娘鬻歌尋兄、邂逅傅公子的經過告訴了「玉面劍客」,武林事了,相信他會兼程趕往金陵探望二位,揚州這兒已經沒事了。「殘缺門主」率領徒眾進入江湖,居心叵測,他派人侵襲「逍遙宮」一事,即是一例,傅公於在外頭要沒什麼別的事,還是請早一點回府看看吧!」
  傅怡紅雙眉微揚道:「江兄的意思小弟懂,也至為感激,金陵傳家在武林中雖不敢自詡大家,但自衛的力量還有,「殘缺門」既有此叵測的用心,小弟不知道便罷,既知道了豈有袖手旁觀、只顧門前的道理,願率屬下眾兄弟,追隨江兄左右。」這位「武林六公子」之首果然異於往日,「情」之一字的力量真是無與倫比。
  楚雲秋略略點頭道:「傅公子讓人敬佩,但要知道武林各大家堅守門戶,不讓「賤缺門」有機可乘,不讓「殘缺門」陰謀得逞,其功效跟擊潰搏殺「殘缺門」於江湖之上,是一樣的。」
  傅怡紅道:「這個小弟知道……」
  只聽一聲沉喝,遠遠傳了過來:「什麼人?」
  隨聽一個陰陰話聲跟著響起:「叫什麼?這「瘦西湖」又不是誰傢俬產,你們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我要見傅怡紅,聽明白了麼?」
  傅怡紅一怔站起,道:「江兄坐坐,小弟出去看看。」他一步垮了出去。
  楚雲秋也站起來跟著衍了出去。出艙看,只見岸上十幾丈外夜色中,幾名青衣人攔著一名黑衣人,太遠,看不清那黑衣人的面貌。
  慱怡紅當即揚聲說道:「哪位朋友要見傅怡紅?」
  只聽那黑衣人陰笑道:「喲!傅公子出來了,我的面子可不小,博公子,就是區區在下求見。」
  傅怡紅道:「放那位朋友過來!」幾名青衣人立即閃向兩旁。
  「對!」黑衣人笑了一笑,說道:「這才不愧是大家公子的氣度,真是閻王好見,小鬼當家啊!」快步行了過來。
  那幾名青衣人跟在他背後行了過來。
  近五丈內,楚雲秋藉著燈光看清了黑衣人的裝束打扮,心裡一跳,低低說道:「說曹操曹操就到,傅公子,來人是「殘缺門」的人!」
  傅怡紅臉色一變,道:「多謝江公子指點。」
  說話間,那黑衣人已行近了畫舫下停步,仰著臉笑吟吟地道:「傅公子,貴屬可真厲害啊!」
  傅怡紅淡然說道:「誠如閣下所說,「瘦西湖」並非誰傢俬產,傅怡紅能來,別人自也能來,弟兄們失禮之處,傅怡紅,當面賠罪,閣下見傅怡紅有何見教,請說吧!」
  黑衣人笑道:「傅公於真不愧大家公子氣度,這麼一來倒叫我不好再說什麼了,傅公子不問問我是從哪兒來的麼?」
  傅怡紅道:「我知道閣下是「琖缺門」的人。」
  黑衣人為之一怔,他輕「哦」了一聲,一雙詭異目光從楚雲秋臉上掃過,旋即笑道:「既是傅公子知道我的來處,那我就更好說話了。」
  他抬手用腕,那封信直奔傅怡紅胸腹之間射到。
  傅怡紅雙眉微揚,就要伸手去接。楚雲秋橫裡伸手,一把把那封信抄了過去黑衣人一怔道:「這位是……」
  楚雲秋聽若無聞,慢條斯理地撕開了封口,抽出一張雪白的信箋,但是他沒有看,抬手把信封和信箋一併遞向傅怡紅,道:「「殘缺門」放過了一個施毒的機會,可惜!」
  傅怡紅見楚雲秋伸手把信截了去也覺得詫異,但他不便說話,此刻聽楚雲秋這麼一說,立即恍然大悟。
  他一陣的激動,道:「江兄,小弟不敢言謝!」
  伸雙手把信封和信箋接了過去。
  那黑衣人忽地一怔,道:「你姓江,是不是江山?」
  楚雲秋點了點頭道:「不錯,跟以前的「殘缺門」,如今的「百花城」,可算是老朋友了。」
  黑衣人仰天大笑道:「我這雙照子是怎麼了,原來江山江大俠在此,怪不得傅公子能一言道破我的來歷,看來江大俠跟傅公子是好朋友。」
  楚雲秋道:「只能說承蒙傅公子不棄……」
  只聽傅怡紅淡然道:「這封信是貴門主寫的?」
  黑衣人點頭道:「不錯。」
  傅怡紅冷哼一聲,說道:「「殘缺門」大纛所指,各門派俱皆低頭,也未免太狂了些,傅怡紅不敢輕破江湖規矩,留你一命給我帶一句話兒回去,金陵傳家頭一個不吃這一套……」
  黑衣人含笑道:「敝門主邀約傅公子見面,信上寫約有時、地,慱公子何不當面告訴敝門主?」
  傅怡紅冷冷地道:「我沒空,你告訴他……」
  黑衣人嘿嘿笑道:「敝門主防著傅公子不赴約了,敝門主說傅公子看看這個就一定有空。」他探懷一摸,揚手丟過來一物。
  藉著燈光看,只見一道白光直奔傅怡紅面前。
  楚雲秋再度伸手抄下,來物人握,他立即發覺那是一方玉珮。
  只聽黑衣人道:「且大俠對朋友真夠意思啊!」
  楚雲秋淡然笑道:「交朋友本該如此。」他抬手把掌中物遞向博怡紅。
  果然是一塊玉珮,雪白無瑕,上頭鐫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翔鳳。
  傅怡紅人目這方玉珮,神情狂震,臉色大變,一把奪過去,閃身就要撲下晝舫。
  楚雲秋伸手攔住了他道:「傅公子,天大的事情也請鎮定!」
  傅怡紅魚說道:「江兄,這是家姐之物。」
  楚雲秋呆了一呆,道:「怎麼?傅公於還有位姐姐?」
  傅怡紅道:「是的,江兄……」
  楚雲秋道:「這方玉珮入握我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了,可是我沒有想到會是令姐的東西」傅怡紅霍地轉望那黑衣人,厲聲道:「我姐姐人呢?」
  黑衣人笑道:「傅公子準時赴約不就知道了麼?」
  傅怡紅道:「你們把她怎麼樣了?」
  「沒有啊:「黑衣人笑了一笑道:「敝門主既有意跟傅公子交個朋友,還會對令姐怎麼樣麼?自然是待若上賓。」
  傅怡紅一咬牙道:「話說在前頭,你「琖缺門」若是敢動我姐姐毫髮……
  忽然一聲冷笑道:「不對,我姐姐遠在金陵家中」那黑衣人笑道:「難道令姐就不許出來走動麼?」
  傅怡紅道:「沒事她不可能遠離金陵,若是沒離開金陵,憑你「殘缺門」那點實力還擄不走她。」
  黑衣人笑著點頭道:「話是不錯,可是傅公子又怎麼能確定令姐不是因事遠離金陵,到了揚州呢?」
  傅怡紅冷冷地道:「她不可能跑到揚州來!」
  黑衣人雙肩一聳道:「玉珮傅公子已經見著了,信傳公子也已經看過了,我的差事只是送這兩樣東西來,至於傅公子信不信,那就不關我的事了。東西我已經送到了,差事已了,告辭。」他一抱拳,轉身要走。
  楚雲秋淡然輕喝道:「慢著!」
  黑衣人回過了身,楚雲秋向傅怡紅要過那封信看了一看,說道:「你帶句話兒給貴門主,就說傅公子一定準時到。」
  黑衣人笑了笑,道:「還是江大俠明白。」一抱拳,飛而去。
  傅怡紅道:「江兄……」
  楚雲秋道:「恕在下越俎代庖了,這種事只緝信其真,不能信其假,只能信其有,不能信其無。」
  傅怡紅道:「家姐她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地一個人遠離了金陵,而跑到揚州來,這……」
  楚雲秋道:「傅公子:你怎麼會知道是無緣無故的呢?再說這方玉珮是令姐之物不會錯吧:「傅怡紅道:「這倒不會錯,這方玉珮是她貼身之物。」
  「這就是了:「楚雲秋笑了笑,說道:「傅公子你既見著了令姐貼身之物,怎麼能不相信她已落在「殘缺門」手中?」
  傅怡紅道:「那麼,「殘缺門」約我去」楚雲秋道:「自然是以令姐為要挾,逼迫公於你就範!」
  博怡紅突然兩眼暴睜,神色怕人地咬了咬牙,道:「好一個卑鄙的東西,居然以這種手法」楚雲秋道:「傅公子不必如此,這樣於事無補,反而會自亂方寸,日下最要緊的是冷靜下來速謀對策。」
  傅怡紅煞威一斂,苦笑道:「江兄,要是家姐真落在他們手裡,傅怡紅就等於手足被制,還能謀取什麼對策呢?」
  楚雲秋道:「話是不錯,傅公子不能不顧令姐的安危,可是傅公子想到了沒有,一日一傅公子你再被他們所制,他們就要以賢姐弟二人要挾令尊令堂了,除非令尊令堂能橫心咬牙,要不然金陵的傳家就會輕易地落人了「殘缺門」手中。」
  傅怡紅瞿然色變,道:「多謝江兄指點,那麼我……」
  楚雲秋道:「事關令姐的安危,我不敢輕易獻策,不過我認為傅公子你照信上所說的時和地去赴約是勢在必行,到時候表現不為情勢所迫、不受要挾是應該做的。」
  傅怡紅兩眼寒芒暴閃,道:「我明白了,我這就帶著弟兄們去赴約,其他的事全仗江兄大力了。」他一抱拳,要走。
  楚雲秋道:「我先走。」話落,人已騰離畫舫。
  他在半空中又加上一句:「傅公子!你放心好了,我會盡力的趕到金陵去就是了。」
  傅怡紅微微一怔!但他是個聰明的人,旋即也揚聲說道:「全仗江兄了。」
  楚雲秋人已經沒有影兒。
  傅怡紅掠上畫舫帶著一眾青衣人飛奔而去,轉眼間也消失在茫茫的夜中日楚雲秋一口氣往西疾馳。
  離楚雲秋身後二十女左右處,也有一條黑影往西飛奔!
  楚雲秋出了揚州西城,那黑影也跟出了揚州西城。
  楚雲秋出西城沒有停,仍然往西疾馳而去。
  那黑影卻停在了西城外,是適才見傅怡紅的那個黑衣人。
  他眼望楚雲秋身影逝去之處,唇邊泛起了一絲的笑意,轉身又踏上了來路,兩個起落就沒了影兒。
  楚雲秋往西去,金陵不就在揚州西方麼?看樣子他真往金陵去了。
  傅怡紅帶著他的人一口氣奔到了一處山崗下,山崗蜿蜒數里,好像一條蟄龍靜靜地臥在夜色襄。
  抬眼四下一望,到處都是黑漆漆的,到處空蕩寂靜,什麼東西也看不見,什麼聲音也聽不見。
  傅怡紅猛提一口氣,震聲發話:「被約的人如期而至,怎不見約人的人?」
  傅怡紅提氣發話,暗滲買力,在這大黑夜的荒郊曠野裹傳出老遠,而且震待至出四響,宿鳥驚飛。
  這句話聲方落,只聽一聲冷喝從前面傳了過來:「誰在這兒大呼大叫嚷嚷,找死不成?」隨著這一聲冷喝,前面不遠處山崩下出現一點燈火,隱隱約約地可以看見,提燈的是個黑衣人。
  幾名青衣人冷哼聲中就要撲過去。
  傅怡紅抬手攔住了他們,道:「記住,沒有我的話不能輕舉妄動。」
  邁步走了過去。那接提燈黑衣人站在原處沒動!
  傳怡紅等走得相當快,轉眼間已到近祉。
  只見那黑衣人站在一處山坳之上,山坳很深,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傅怡紅道:「可是「殘缺門」的朋友?傅怡紅赴約來了。」
  提燈的黑衣人輕蔑地看了傅怡紅一眼,「哦」地一聲笑了道:「原來是名列「武林六公子」之首的金陵傅公子,我還當是哪個不睜眼的在這兒大呼小叫窮嚷嚷呢,請跟我來吧!」轉身往山坳裹行去。
  傅怡紅忍了忍邁步跟了過去。
  那提燈黑衣人進出坳筆直走,藉著燈照射看見方圓兩女以內都是沙石地,別的一無所見。
  走了約莫十來丈,兩塊奇陡的峭壁矗立眼前,兩城峭壁之間夾成一條縫,寬窄約可容兩個人並肩。
  忽聽提嬁的黑衣人道:「往裹頭報,金陵傅公子來了!」
  一陣衣袂飄風聲超自頭頂,傅怡紅趕忙抬跟上聖,這才看見高高的峭壁頂上,也站有黑衣人。
  跟著提燈黑衣人進了兩片峭壁之間的夾縫,走了約莫丈餘,眼前忽然開闊,雖然到處漆黑看不見什麼,但又可隱約看出眼前是一片不小的谷地,剛才進來的那兩塊峭壁之間的夾縫就是谷口。
  傅怡紅這兒心念轉動間,眼前忽然亮起一盞一盞的燈光,共有十幾盞之多!
  十幾盞燈光是半圓形排列,燈光驅走了黑暗,現在可以看出,這谷地成了一個桶形,四周都是摩雲的山壁,山壁下隔不遠便是一個高洞穴,那十幾盞的燈,就是插在十幾處洞口外。
  當然,那十幾盞燈不是人插上去的,就是人點著的,但在那十幾處的洞口卻看不見一個人影。顯然,「殘缺門」是有點故弄玄虛意味。
  但由這十幾盞燈的同時亮起來,可以臆測出「殘缺門」在這塊谷地裹至少有十幾二十個人。
  傅怡紅雖然悄悄冷笑,可也暗中提高了警覺。
  那提吊燈的黑衣人突然停了步,道:「傅公於就在這兒等一會兒吧,敝門主大半也快起來了。」
  說完了話,他逕自邁步行去,很快地進入左邊一珊洞穴之中,利時這片谷地裹只剩下慱怡紅跟他的人,「殘缺門」的人卻是一個不見。
  傅怡紅心中直冒火,但他還是忍下。
  一名青衣人跨步行近了他,低聲道:「公子,敵暗我明,而且咱們是處在包圍之中,對咱們可是大不利。」
  慱怡紅冷笑一聲,道:「你的意思我懂,那還不至於,他們有用咱們的地方,此時此地還不會動咱們。」
  另一名青衣人道:「公子,他們怎不露頭?」
  傅怡紅道:「故弄玄虛,也有點故意輕視咱們的意味,別動聲色,大夥兒都忍忍,他們縮不了多久的。」
  這句話剛說完,他忽然又道:「大家都坐下,想聊什麼就聊什麼。」
  一眾青衣人聞言一怔,但馬上就明白了,答應一聲立即跟著傅怡紅席地坐下,居然真聊了起來。
  傅怡紅這一著還真靈:這當兒,只聽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果然不愧「武林六公子」之首,傅公子可真夠鎮定啊!」
  傅怡紅轉眼望去,只見谷底一個較大的洞穴之中,前一後四走出了五名黑衣人來,前面一名黑衣人蒙著面,中等身材。
  就在這五名黑衣人出現的同時,周圍十幾值的洞穴,每一個洞穴之中也走出了一名佩劍黑衣人。
  傅怡紅帶著一眾青衣人緩緩地站立起來,兩道銳利目光直逼那蒙面黑衣人,道:「「殘缺門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25:05

  蒙面黑衣人點頭道:「不錯。」
  傅怡紅道:「那麼我來了,有什麼見教請說吧!」
  蒙面黑衣人哈哈她笑道:「看來傅公子比我還急,其實,聰明如慱公亍者,應該用不著我多說,是麼?」
  傅怡紅道:「我以為你來讓我贖票的。」
  蒙面黑衣人又哈哈大笑,道:「沒想到傅公子還是個有趣的人兒,不錯,也可以說我是讓傅公子來贖票的,不過我的贖票情形跟一般的贖票不一樣,我一不要金,二不要銀,我要的是傅公子你這個人,不知道傅公於是否願意?」
  傅怡紅道:「那要看那家姐是不是真落在你手裹!」
  蒙面黑衣人道:「看來傅公子是不相信令姐在這兒?」
  傅怡紅道:「我是有點不信。」
  蒙面黑衣人道:「令姐貼身的玉珮是不夠麼?」
  傅怡紅冷聲道:「最好你讓我看看它的人。」
  那蒙面黑衣人點頭,說道:「可以,贖票有贖票的規矩,我自然會讓傅公子見見要見的人。亡他話落,抬了抬手,只見身後兩名黑衣人轉身進了洞。傅怡紅忍不住心頭一陣狂跳!因為到如今他還沒有發現江山在什麼地方,而且看樣子乃姐確是已經落進了「殘缺門」的手中,要不然這位「殘缺門主」不可能這麼爽快地一口就答應了讓他先看看他要看的人。
  又聽那蒙面黑衣人道:「見過令姐之後,傅公子打算怎麼辦?」
  傅怡紅道:「門主不該做此一問。」
  蒙面黑衣人道:「怎麼?」
  傅怡紅道:「到那時候,還由得了我麼?」
  蒙面黑衣人仰天大笑說道:「真沒想到傅公子是這麼個人,看來我可要好好交傅公子這個朋友……」
  傅怡紅道:「門主折節下交,是傅怡紅的榮寵。」
  忽然他的心頭又是一陣新的狂跳。
  他按著問道:「門主安置家姐的地方,離此很遠麼?」
  那兩名黑衣人進洞之後,到現在還沒有出來,顯然,傅怡紅心中有顧慮了。
  蒙面黑衣人說道:「不遠,不遠,就在……」
  忽一抬手道:「你兩個去催催,別讓傅公子等得心焦!」
  他身後兩名黑衣人轉身進洞而去。有人去催,應該是會走快一點兒的。
  豈料理雖是如此,但事實卻不然——









第21章 奪門之計
  過了好半天之後,不但先進洞的不見出來,就是那後來奉命去催人的也像泥牛人海,一去也就沒了消息。
  傅怡紅忍不住心又是一陣的狂跳!他輕輕地咳了一咳,說道:「門主,這是怎麼回事兒,貴屬是遠赴金陵我家姐去了麼?」
  蒙面黑衣人這時候也覺得不對了!他兩眼電閃寒芒,方待有所行動,只聽一陣步履聲從洞裡傳了出來,知道他的人回來了。
  他馬上笑了笑道:「傅公子不用急了,來了。」
  傅怡紅的一顆心頓時為一之緊!他凝目往蒙面黑衣人身後那個漆黑的洞穴中望去,他希望能早一點看見他所要見的人。
  老天爺可憐,他看見人了。
  蒙面黑衣人背向著自己,自然他是沒有看見的,不過,他也已聽出步履聲漸漸地接近了。
  傅怡紅一陣驚喜,一陣激動!他差一點就脫口叫出聲來!他身邊那一眾青衣人也看直了眼。
  洞裡走出了兩個人,一前一後,一男一女。
  前頭那位是個烏雲微顯蓬鬆,衣衫也有點兒零亂的絕色青衣女子,修眉檀口,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動人,尤其動人的是她那成熟的風韻。
  但,此刻籠罩在她嬌硌上的寒霜,凝聚於她眉宇之間冷肅煞氣卻懍人!
  後頭那位,是位風華秀絕、俊逸瀟灑的白衣客。不是別人,正是楚雲秋。
  快到洞口的時候,楚雲秋疾跨一步,到了蒙面黑衣人身後,道:「「賤缺門主」,傅姑娘芳駕到了。」
  站在各洞口外的黑衣人一怔,變了臉色,就要叫。
  而這當兒那蒙面黑衣人也已聽山話聲不對,他還算機靈,連頭都沒有回,身軀一震,就要前竄。
  奈何楚雲秋一隻右掌已落在他左肩之上:「遲了,閣下!」
  那蒙面黑衣人悶哼一聲,馬上矮了半截。
  這當兒,忽然間冷叱之聲連連,傅怡紅身後那一眾青衣人四散疾掠,紛紛撲向那個洞口。
  而站在十幾個洞口之前的那些黑衣人,反應也相當的快,就在眾青衣人閃身掠撲的同時,他們一個個抬手擊滅了插在洞口的燈火。利時,谷裡一片漆黑。
  只聽楚雲秋低聲叱道:「傅公子,叫回弟兄們退出去。」
  傅怡紅自也知道情勢大不利,急忙傳令外撤,他自己則竭盡目力前望,往楚雲秋及乃姐方向迎去。
  他一邊走一邊喊道:「江兄,姐姐。」
  只聽一個甜美話聲在前面不遠處響起:「怡紅!你快走,我跟江大俠在一起,不要緊。」
  隨聽楚雲秋遞過來一個人,他答應一聲接過那個人往外退去。
  忽聽谷口方向傳來一聲悶哼!傅怡紅心頭一緊,忙抱聲道:「留神谷口上頭。」提一口氣飛掠過去。
  燈滅後難見事物不過是一會兒的事,轉眼工夫之後隱隱約約已可看見些了。
  眾青衣人已然退出了谷口,傅怡紅看出高高的谷口上頭是伏著一團的黑影,他沒有暗器,俯身從地上拾起一顆半個頭大的石頭,抖手打了上去。
  只聽一聲痛呼,那團黑影從那高高的谷口上頭掉了下來,「砰」地一聲摔在谷裡的地上,落地之後就沒有再動了。
  此時,楚雲秋已偕同青衣女子掠到,傅怡紅也沒停,飛身撲出了谷口。
  楚雲秋偕同那青衣女子跟著掠出,楚雲秋道:「是不是哪位遭暗算受了傷?」
  一名青衣人道:「不要緊,江大俠,一點皮肉之傷。」
  楚雲秋道:「需要包紮麼?」
  那名青衣人道:「不要緊的,江大俠!」
  那名青衣女子望著楚雲秋道:「江大俠,傅飄紅不言謝了。」
  楚雲秋道:「傅姑娘別客氣,我跟傅公子雖說緣慳幾面,但彼此很投緣,也有惺惺相惜之感。再說我為的是天下武林,如若賢姐弟為他們所制,府上必落入他們手中,那對整個武林來說是大大不利的。」
  傅怡紅道:「江兄別這麼說了,我姐弟很清楚,要不是傅怡紅一念悔悟,江兄是不會交我這個朋友的,我姐弟一再蒙江兄援手,江兄救了我姐弟就是救了傳家,這恩情傳家上下不會忘記的。」
  楚雲秋皺了皺眉兒,道:「傅公子不是世俗中人,怎麼突然間沾上了這麼一身的俗氣呢:「傅怡紅倏然她笑了。他笑了後,說道:「那麼我不說就是了。」
  傅怡紅又轉望乃姐道:「姐姐,你怎麼一個人跑到揚州來了呢?是不是家裡有事。」
  傅瓢紅看了他一眼,道:「我所以一個人跑到揚州來就是為找你,現在既見到了你,我不能不告訴你,爹不肯讓雪姑娘見門,娘囑我把雪姑娘暫時安置在別處,然後到揚州來找你。」
  傅怡紅一怔,臉上頓時變了色。他黯然地說道:「爹不肯讓艷芳進門,為什麼?」傅瓢紅雨眼望著他,沒說話。
  傅怡紅激動地大聲說道:「為什麼?」
  傅瓢紅怔了怔,道:「爹說雪姑娘是個風塵女子,出身不好……」
  傅怡紅大叫道:「誰說艷芳是個風塵女子?她是為了找她的哥哥,難道我寫的那封信爹沒看。」
  傅瓢紅苦著臉說道:「看了呀!爹不信,而且認為不管怎麼說雪姑娘也是在風塵裡待過……」
  傅怡紅一跺腳道:「爹怎麼這樣,難道你跟娘沒幫我說說話?」
  傅瓢紅嘟著小嘴兄道:「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誰能說得上話,他又容過誰說話了。」
  傅怡紅道:「那麼艷芳呢?她是不是很傷心?」
  傅瓢紅道:「那自是在所難免,不過雪姑娘知書達禮,很明白事理,她倒沒表示什麼,願意等你回去再說。」
  傅怡紅臉色頓然變得煞白,他點頭道:「好吧,我這就回去,我自己去跟爹說,他老人家答應便罷,要不答應我跟艷芳外面住去。」
  話落,向楚雲秋一抱拳道:「江兄……」
  楚雲秋淡然道:「傅公子可願意聽我說兩句。」
  傅怡紅道:「江兄請說,小弟洗耳恭聽。」
  楚雲秋道:「令尊固執了些,但卻山諸一番好意,自古俠女出風塵,雪姑娘是一個弱女子,為尋兄不惜身入風塵,不惜身入險地,膽識、意志愧煞鬚眉,令人敬佩,若以風塵見薄,那是世俗之見。但古來又有幾人能免俗,父母之恩重,若為此跟老人家反目,那末免太說不過去。」
  「再說,剛才令姐說得好,雪姑娘知書達禮,深明事理,儘管她深愛傅公子你,但絕不願讓你為她叛家,要是我沒有料錯,一日一雪姑娘知道傅公子有不惜叛家之心,她絕不會再跟傅公子你長相廝守,很可能會悄然離你而去,傅公子你信不信?」
  傅瓢紅靜聽之餘,不住地向楚雲秋投過深而異樣的一瞥。當楚雲秋把話說完,她立即轉望傅怡紅,緩緩地說道:「怡紅,江大俠說約有理,我想」傅怡紅沉默了一下「好一會兒才說道:「多謝江兄的教導,那麼以江兄看,我該怎麼辦呢?」
  楚雲秋道:「好好跟老人家解釋才是正途正理,鍥而不捨,金石為開,真情能感天動地,傅公子,懂麼?」
  傅怡紅一孢拳道:「多謝江兄,小弟受教了。」
  傅飄紅望著楚雲秋道:「江大俠,傅瓢紅也獲益匪淺。」
  一接觸到傅飄紅那雙目光,楚雲秋的心頭不由為之一震,心裡馬上泛起了一種異樣的感受,他忙說道:「傅姑娘取笑了。」
  楚雲秋有意無意地躲開了傅飄紅那雙目光。
  他轉望傅怡江說道:「傅公子,我要問一問這個人幾句話,賢姐弟可以先請,不要耽誤了時間。」
  傅飄紅道:「不急,等江大俠問完他,咱們一塊兒走吧!」
  傅怡紅縱然急,但也不便說什麼,當即把那黑衣人遞了過去。
  楚雲秋當堂拍開那黑衣人的穴道,那黑衣老者醒過來,機伶一顫拉手就往自己臉上摸了摸。
  楚雲秋笑了笑,說道:「你難道察覺不出我沒動你的覆面物?我用不著看你的臉,你騙得了別人但騙不了我,我不願多傷人,可是,你要老老實實的答我問話,「殘缺門主」現在何處?」
  那蒙面黑衣人沒有說話。突然楚雲秋的一雙手落上他肩頭。
  那蒙面黑衣人一怔,急急地說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沒有來過這兒。」
  楚雲秋怔了怔,隨即他又說道:「他沒有來這兒?據我所知,他急著找尋一個殘廢老人,既是如此他怎麼會不來。」
  那蒙面黑衣人神情一怔:他緩緩的說道:「他要找一個殘廢老人?誰說的?他沒有交代我們找什麼殘廢老人,只交代我們下手奪取幾個大世家。」
  楚雲秋呆了一呆,訒然地道:「你說的可是實話?」
  那蒙面黑衣人苦笑著道:「奪取幾個大世家的事我都說了,別的還有什麼不能說出來的呢!」
  這倒是真的:只聽傅怡紅道:「你「殘缺門」要奪取哪幾個大世家?」
  蒙面黑衣人道:「就是你們「武林六公子」的家。」
  傅怡紅道:「為什麼你們不下手諸大門派?」
  那蒙面黑衣人道:「六人世家在武林中的聲威和實力,較幾個大門派有過之而無不及,如能奪得六人世家,那就等於控制了大半個武林,稍假時日之後,還怕諸大門派會不低頭的嗎?」
  傅怡紅臉色當堂為之一變,他抬眼望向了楚雲秋。
  楚雲秋也為之神情震動,道:「你真不知道「殘缺門主」現在何處?」
  那蒙面黑衣人道:「我真不知道。」
  楚雲秋道:「那麼,你們跟他怎麼聯絡?」
  那蒙面黑衣人道:「沒什麼好聯絡的,該交待的都交待過了,只等派出去的這幾撥入奪得六個大世家,他自然會知道!」
  楚雲秋眉鋒皺起,沉吟了一下,突然他一擺手說道:「好!你走吧:記住我一句話,別再讓我在江湖土百碰見你們,再有下回可沒這麼便宜,去吧:「那蒙面黑衣人如逢大赦,騰身掠起,一頭撲進了谷裡!
  傅怡紅道:「江兄……」
  楚雲秋道:「擒賊需擒王,射入先射馬,不找到「殘缺門主」,對付這些人並沒有什麼大用,請告訴我六公子的家鄱在什麼地方?」
  傅怡紅道:「「金陵」傅怡紅,「襄陽」冷鐵生,「長安」柳不凡,「洛陽」白璞,「衡陽」桂天平,「杭州」郭紹青,幾個人的家都住得很分散,江兄用不著去各處跑,論他們幾家的實力,只要稍微提高警覺,「殘缺門」便絕難得逞,以小弟愚見,等回到了畫舫上,修書幾封,派專人快馬,到各處去知會他們一聲,也就行了!」
  楚雲秋道:「幾個大世家的實力我清楚,而且我一個人也分身無術,恐怕只有這樣子了。」
  傅怡紅道:「那麼事不宜遲,早一步要比遲一步好,咱們這就趕回瘦西湖去吧!」
  楚雲秋點點頭,說道:「說得是,走吧!」
  眾青衣人當先騰掠而去,楚雲秋、傅飄紅、傅怡紅也跟著邁了步!
  他二一個人的輕功身法,自是比那些青衣人高明,儘管灑脫邁步,卻始終跟那些青衣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看看瘦西湖已在望,忽見一名青衣人如飛折了回來,近前一躬身道:「稟少主,老主人來了。」
  傅怡紅一怔停步,急道:「你怎麼知道?」
  那青衣人說道:「屬下等剛見著了崔龍。」
  傅怡紅道:「老主人呢?」
  那青衣人道:「現在在畫舫上了。」
  又見兩名青衣人飛掠而至,近前齊躬身,左邊一名道:「見過少主!姑娘!」
  傅怡紅道:「崔龍,老主人來了?」
  那青衣人道:「是的,少主。」
  傅怡紅道:「什麼時候到的?」
  那青衣人道:「回少主,老主人剛到,前天有人給府裡送了一封信去,說姑娘在揚州地面出了事,所以老主人趕來看看。」
  楚雲秋、傅瓢紅、傅怡紅二一個臉色都變,不約而同騰身往前撲去。
  二名青衣人呆了一呆,跟了上去。
  楚雲秋跟在傅怡紅、傅瓢紅姐弟二人之後掠上畫舫進了艙。
  只見艙裡有三個青衣老者,一個坐著,兩個站在坐著的那青衣老者椅後。
  坐著的那位青衣老者長眉鳳目,神色冷峻,看來有一種懾人之威。
  站在椅後那兩名青衣老者中等身材,一名白淨,一名稍微帶黑一點,但都太陽穴高高的鼓起,目光一般地銳利。
  只要一看就知道這是兩個內外雙修的一流好手。
  二個人進了艙,長眉鳳目的青衣老者一怔,站了起來道:「我就知道「殘缺門」定有詐!」
  傅怡紅見了長眉鳳目的青衣老者,急急地說道:「爹,「殘缺門主」並不是施詐,我是被他們擄了去……」她把被擄以及被救的經過,匆匆地說了一遍。
  然後,她又急急地說道:「他們可能會是一計不成又施第二計,想用調虎離山趁虛侵襲咱們家……」
  長眉鳳目的青衣老者一擺手兄道:「你把你爹當成了二歲孩童了,這些事你爹還會想不到。你放心,家裡早有所戒備,有所部署了。你不見我沒帶幾個人來,我甚至料到了他們要幹什麼,在出來的時候,我已經派人給別幾家送信,要他們加意提防了。」
  薑是老的辣,經驗夠,料事准,也老謀深算,只是顯得有點兒自負。
  傅瓢紅、傅怡紅跟楚雲秋心中都鬆了一口氣。
  只聽長眉鳳目青衣老者又道:「其實你如若出了什麼事都活該,誰叫你瞞著我一個人往外跑。」
  傅瓢紅嘟著嘴兒道:「您別一見面就教訓人好麼,要真活該,您幹嘛親自趕到揚州來?」
  長眉鳳目的青衣老者先為之一怔,繼而雙眉為之一聳。
  傅瓢紅沒有讓他說話,她按著又說道:「爹,這一位就是救了我,使咱們傳家免於淪入「殘缺門」之手的江大俠。」她側身望向楚雲秋。
  楚雲秋一抱拳,道:「朱學江山見過傅前輩。」
  長眉鳳目的青衣老者目光一凝,道:「你就是奪得「百花城」「寶刀大會」天下第一刀的江山?」
  楚雲秋道:「末學不敢當「天下第一刀」五字榮銜,事實上「百花城」就是「殘缺門」銷聲匿迦的所在,「殘缺門主」舉辦「賽刀會」是別有用心,他把「天下第一刀」榮銜贈給朱學也是別有用心,只因為朱學壞了他飲一網打盡武林精英的陰謀,他要假武林同道之手,置朱學於死地。」
  按著他把「殘缺門主」川二式「左手刀法」佯稱「軒轅刀法」贈給他,欲引得武林覬覦下手搶奪,並欲讓他自己親手毀滅自己的用心又解釋了一遍。
  長眉鳳目的青衣老者靜聽之餘臉色連變。他容得楚雲秋把話說完,立即接口說道:「我是不知道這裡頭藏著這麼大的陰謀,少俠挽救武林精英於前,復又拯救小女於後,尤其保存了傳家的薄名與基業,令人敬佩而且感激,傅天翔不敢言謝,少俠今後若有用得著傳家的地方……」
  楚雲秋截口說道:「恕朱學失禮,前輩這不算報答!」
  傅天翔一點頭道:「不錯,但傅天翔自知不是……」
  「不!」楚雲秋道:「博前輩會錯末學的意思了,前輩倘真有意言報,請答應朱學一個不情之請也就夠了。」。
  傅天翔肅容地道:「少俠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傅天翔無不遵辦!」
  傅瓢紅美目中忽閃異彩。
  楚雲秋道:「請前輩讓雪豐芳姑娘進傳家的門。」
  傅怡紅怔了怔:旋即,為之一陣激動,脫口叫道:「江兄……」
  傅天翔更為之呆了一呆!他緩緩地說道:「這……少俠知道這件事?」
  楚雲秋道:「末學不只知道這件事,可以說對這件事知道得最清楚,當初令郎跟雪姑娘遭「揚州八怪」的人圍攻時,就是末學代勞驅散了他們。」
  傅天翔道:「少俠當知道雪艷芳是個風塵女子!」
  楚雲秋道:「只能說雪艷芳在風塵中待過幾天!」
  傅天翔道:「少俠,待一天也算風塵女子。」
  楚雲秋道:「末學不敢說前輩的說法不對,但前輩應該知道,雪姑娘本是好人家女兒,只因乃兄「玉面劍客」薛空群為「揚州八怪」受人逼迫所擄,故不避風險,不惜身入風塵,千里尋兄,來探究竟。」
  「雪姑娘是一弱女子,能有這種愧煞鬚眉的意志與膽識,我輩只該敬佩,只該許為奇女子,而不該以本不算什麼的鬻歌生涯見辱,前輩以為然否?」
  傅天翔乾咳了一聲,道:「少俠確知她在揚州只是鬻歌?」
  他的意思很明顯,誰都聽得懂!
  楚雲秋道:「朱學確信是這樣。」
  傅天翔遲疑了一下道:「少俠,不是傅天翔出言無信,也不是傅天翔信不過少俠,實在是……唉:傳家雖不敢自問武林大家,但幾代以來也在武林中薄有名聲,倘若我容一風塵女子進門……」
  楚雲秋眉一揚,道:「恕末學無狀,朱學所以交令郎這個朋友,交的是現在的他,不是以前的他,令郎以前是怎麼樣的人,怎麼樣個名聲,如子莫若父,前輩您應該是最清楚的。」
  「令郎現在在前輩的跟前,請前輩看看他現在是個怎麼樣的人?令郎何以有所改變?雪姑娘應屆渡化之首功,休說雪姑娘算不得風塵女子,即使她是個青樓妓女,自古俠女出風塵,就衝著她渡化令郎,使得前輩傳家有人,傅家家道不衰,前輩仰能不愧、俯能不怍這一點,前輩也應該以八抬大轎接她進門,言盡於此,留去取捨還在前輩,告辭。」楚雲秋一抱拳,轉身要走。
  「大膽後生,站住!」那站在椅後的兩名老者揚聲大喝,閃身要動。
  傅天翔沈喝道:「大膽的是你們倆,後站。」
  他喝住兩名青衣老者之後,說道:「少俠請留一步。」
  楚雲秋停步回身道:「前輩還有什麼見教?」
  傅天翔道:「傅天翔要謝謝少俠不吝指教,當頭棒喝退我冥頑,使得我免於鑄成大錯,遺恨終生,敬遵少俠所諭,回到金陵之後,當以八抬大轎,去接雪姑娘到傳家來的……」
  傅怡紅砰然一聲跪倒在傅天翔面前,他激動得顫聲叫道:「爹……」
  傅天翔怔了一怔:旋即也一陣激動,叫道:「好!好!好!我一向怪你連我這個爹都不放在眼裡,今天為個媳婦你卻給我下了跪,沒出息,要謝你該謝江少俠……」
  傅怡紅挪身就要轉過去,楚雲秋忙避了開去,道:「傅公子,要謝你該謝雪姑娘,不是她你沒有今天,還是留著到時候跪新人吧!」
  傅怡紅玉面一紅,低下了頭。
  傅天翔哈哈大笑,說道:「不錯,不錯,果然是變了,知道什麼叫害臊了,起來吧!起來吧!」傅怡紅窘迫地站了起來。
  傅天翔一斂笑容,望著楚雲秋道:「少俠,雪姑娘主婢在外頭住著,我不放心,這就連夜趕回金陵去接她,敢請少俠到舍下盤桓兩天……」
  傅瓢紅美目一亮,剛要說話,楚雲秋那兒已然說道:「多謝前輩,朱學還有別的事,好意只有心領,還是等異口再到金陵去拜望吧!」
  傅天翔微一點頭道:「那也好……」
  傅瓢紅道:「爹……」
  傅天翔一擺手道:「不許插嘴,別讓江少俠笑我沒家教。」一頓又按著說道:「我知道江少俠以除魔衛道為己任,既是如此,我不敢強邀,不過傳家忝為武林一脈,若是自顧門前雪未免說不過去,我想把小女留下讓她為傳家盡點心力,請少俠多照顧,並帶領她歷練一番,不情之請,遠望少俠勉為其難。」
  楚雲秋作夢也沒有想到傅天翔會有這麼一番話,一怔,道:「這個…」
  傅飄紅又何嘗不是如此,她正自心焦,聞言也一怔,嬌靨上旋即泛起一陣激動跟一片酡紅,她喜得叫了聲:「爹」傅天翔一瞪眼,沉聲地說道:「叫你別插嘴,你怎麼偏不聽,好好的跟著江大哥見識見識,別老待在家裡一天到晚嬌生慣養的,這趟在外頭你要是沒學點什麼,就別回去見我,聽見了沒有!」
  傅飄紅感激地望了一望乃父一眼,螓首半垂,心服口服地低低應了一聲:「是的,爹爹。」
  傅天翔轉望楚雲秋,一抱拳道:「給少俠添麻煩、添累贅了,容我後謝,就此別過,他日事了,但望少俠赴金陵一敘。」
  他可是說走就走的,話落,邁步往外行去,那兩名青衣老者跟了出去。
  傅怡紅伸手抓住了楚雲秋的手,道:「江兄,我什麼都不說,事了後請一定到金陵來,我跟艷芳等江兄來了之後再成親,請保重,我告辭了。」
  沒容楚雲秋說話,鬆了楚雲秋的手,飛身掠了出去。
  博瓢紅飛快地看了楚雲秋一眼,道:「江大哥,我去送送他老人家去。」
  頭一低,快步行了出去。
  她下了畫舫在岸上追上了乃父,剛叫一聲「爹」。
  傅天翔已然說道:「別說了,爹是個什麼樣的人,你的眼神表情還能瞞得了爹爹?你一直東挑西揀地到如今,總算你的眼光不錯,這種佳婿打著燈籠也打不到第二個,替我好好抓牢了,快去吧!」轉身疾快行去。
  傅瓢紅目送乃父一行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裡。
  她轉過身,見楚雲秋負手在船頭,她心頭一陣跳動,嬌岱上也一陣熱,可卻不能不咬咬銀牙行過去。上了畫舫,她張自鎮定,望了望楚雲秋,說道:「給你添累贅、添麻煩了。」
  楚雲秋含笑了,笑得很不自在:「好說,蒙令尊重信,能跟姑娘同行,是我的榮寵。」
  傅瓢紅張自鎮定,但卻強不過芳心深處那種異樣的感覺,她低下了頭,道:「你別這麼說……」
  楚雲秋沒說話,傅飄紅自也沒有再說什麼。
  兩個人之間馬上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沉寂中!
  楚雲秋不安,他把目光投向煙波迷濛的「瘦西湖」!
  博飄紅也不安,她抬起了頭道:「現在咱們……」
  楚雲秋道:「夜太深了,就在這艘畫舫上待上一宿再說吧!外頭露重,咱們還是進艙裡去吧!」
  兩人進了艙,落了座,又沉默了起來。艙裡遠比外頭小,沉默起來似乎讓人連躲的地方也沒有了,更是讓人覺得不安!
  還是楚雲秋先行打破了這個靜默,他遲疑了再三,才緩緩地說道:「令尊是個難得的好父親。」
  傅瓢紅嬌榃猛然泛起了羞紅,連白嫩的耳根都紅了。
  她低下了頭,道:「你知道了!」
  楚雲秋吸了一口氣,平靜了一下自己,說道:「姑娘!令尊的好意我很感激,只是……只是……」
  傅瓢紅突然抬起了螓首,一雙令人心凜的目光落在楚雲秋臉上,道:「你要是不願意不要緊……」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27:37

  楚雲秋微一搖頭,道:「姑娘誤會我的意思了,姑娘國色天香,風華絕代,要說不願意那是自欺欺人,只是我的身世不尋常,我的遭遇也跟別人不一樣,因之我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這些事情現在還沒有什麼頭緒,我現在無法預料今後我會經歷什麼,遭遇到一些什麼……」
  傅飄紅突然一整嬌榕,道:「我懂你的意思,只要你不嫌我是個累贅,不管你今後經歷什麼,遭遇什麼,我都願意跟你在一起。」
  楚雲秋道:「謝謝姑娘,姑娘的好意我感激。」
  傅瓢紅道:「我不要你感激,只要你知道我的心意就行了,我不輕易動情,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你動情,可是我知道我一日一動了情就永遠不會改變,除非你心裡頭一點兒也沒有我。」
  楚雲秋心頭一陣震顫,道:「姑娘的心意我明白,現在我不能說心裡沒姑娘,也不敢說心裡有姑娘,姑娘知道,每個人的情愫並不是一見就產生出來的。」
  傅飄紅道:「我知道,我對你是我對你,我不能也讓你跟我一樣,我能等,也願意等,只要你不討厭我,讓我等一輩子我都願意。」
  這番話,尤其是出自傅飄紅這麼一位動人的姑娘的口中,就是鐵石心腸的人兒也會心動的。楚雲秋忍不住為之一陣激動道:「姑娘給我的大多了。」
  傅飄紅道:「不該麼?」
  楚雲秋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有些事,我認為該讓姑娘知道一下。」
  傅瓢紅轉動一雙美目,道:「什麼事?」
  楚雲秋當即把邂逅黃君以及蕭棲梧的經過頗為詳盡地說了一遍,最後說道:「她們兩個對我都不錯,也都對我有恩!」
  傅瓢紅看了看他,道:「我聽見了,也知道了,怎麼樣?」
  楚雲秋道:「我覺得該讓姑娘知道一下。」
  傅瓢紅低了低頭,道:「我懂你的意思,我不計較,其實我不該說什麼計較不計較,什麼事都有個本末先後,計較也好,不計較也好,都不該是我,黃、蕭兩位姑娘不跟我計較我就很知足了,你應該問問她們兩位能不能容我。」
  楚雲秋道:「我、我認為也該讓姑娘先知道一下,其實黃、蕭兩位姑娘中,只有黃姑娘跟我提過她的心意,蕭姑娘並沒有表示什麼,只是……」
  傅瓢紅道:「只是你不能防著點兒,是不!」
  楚雲秋微微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傅飄缸道:「你是對的,蕭姑娘救你在先,為你甚至不惜跟它的同胞兄長反目;畫舫的一夕相聚,這種情意盡在不言之中,還用多說什麼!」
  楚雲秋笑了一笑,說道:「話也不能這麼說,蕭姑娘她是個奇女子,也許我是在自作多情呢!」
  傅瓢紅道:「不,你要知道,我是個女兒家,女兒家最瞭解女兒家,一個女兒家,要是喜歡誰,她的言談舉止,甚至眼神都會流露出情意,只是各人表達情意的方法不同,這跟人的性情有關係。」
  「有的女兒家願意,甚至敢於對她喜歡的人表白情意,有的女兒家卻是讓她喜歡的人從她的言談、舉止、眼神、甚至於一顰一笑中去體會、去感受,說起來我的性情跟黃姑娘比較接近,蕭姑娘則屬於後一類型。」
  「我跟黃姑娘這一類型的女兒家有時候能佔便宜,因為有的人喜歡這一類型的女兒家,可是有時候卻會吃很大的虧,因為有人不喜歡這一類型的女兒家。你喜歡哪一類型的女兒家,能告訴我麼?」
  這叫楚雲秋怎麼回答?
  楚雲秋這裡正感難以作答。
  忽聽岸上一個喊叫聲,遙遙傳了過來:「瓢紅、瓢紅……」
  顯然,這是叫傅瓢紅。
  傅瓢紅一怔!她隨即站了起來,愕然道:「這是誰?」
  來人的速度極快,剛才的叫聲聽來還相當遠,如今再聽見叫聲已經到了十女內,而且來得相當急。
  楚雲秋適時已聽出來人並不只一個人,來人的身後還有人,竟有五、六人之多,也已進入十女內。
  楚雲秋道:「我出去看看。」轉身往外行去,傅飄紅也急忙跟了出去。
  兩個人剛到艙外,一條矯捷的人影已到了岸邊,身後果然跟了五、六條的黑影,身法之快捷如奔電。
  只聽那已到岸邊的人影叫了一聲:「瓢紅姐,快救我……」
  叫聲中騰身掠起,直趨畫舫。
  傅瓢紅一聽脫口叫道:「柳公子。」
  這聲「柳公子」剛出口,那人影已撲向晝舫,一旋身撲進了艙裡。
  楚雲秋入耳一聲「飄紅姐」,再聽傅瓢紅叫來人一聲「柳公子」,自然知道來人是友非敵,跟傳家的關係還不淺。
  他當即舌綻春雷,一聲沈喝道:「站住!」
  那六條黑影身軀突然一震,便生生剎住撲勢停在丈餘外,六名黑衣人,手裡卻握著長劍。
  楚雲秋呆了一呆,說道:「原來是你們。」
  六名黑衣人聞言俱皆一怔:最前面的一名黑衣人,兩道銳利的目光直逼過來,冷冷地說道:「你認得我們,那麼……」
  楚雲秋道:「當然認得你們,「殘缺門」、「百花城」,你們願意我稱呼你們那一個名稱?」
  傅飄紅脫口道:「原來他們是……」
  只聽最前面的那個黑衣人道:「聽你的口氣,似乎你跟本門的人,已經朝過相了。」
  楚雲秋道:「我跟你「殘缺門」的人又何止朝過面了,打從「百花城」起,我一直就在跟你們「殘缺門」周旋。」
  前面一名黑衣人冷笑道:「好大的口氣,你是……」
  楚雲秋道:「江山,聽說過麼?」
  前面那名黑衣人臉色倏變,厲笑一聲道:「原來你就是江山,好!好!好!今夜就衝著你,我們放過那小子,可是錯過今夜,可別讓他落了單。」
  一揚手,轉身要走。
  楚雲秋冷喝道:「站住!」
  六名黑衣人本已轉過了身,聞言又轉了回來。
  前面那名黑衣人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還有什麼事?」
  楚雲秋道:「你們那位門主,現在何處?」
  前面那黑衣人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楚雲秋像沒聽見似的,道:「告訴我,你們門主現在在什麼地方?」
  前面那名黑衣人道:「不知道!」轉身又要走。
  楚雲秋沉聲道:「站住!」
  那名黑衣人霍地轉過身來,冷冷地說道:「姓江的,告訴你,我們奉命對你容忍,可不是怕你。」
  楚雲秋舉步垮了上去。
  他在舫上舉步,落地時卻已到了最前面那黑衣人跟前。
  那名黑衣人一驚便出手,斗大的一朵劍花疾襲楚雲秋胸腹。
  楚雲秋冷笑一聲,道:「憑你也能跟我動手。」一掌拍了出去。
  他出掌疾快如電,一掌正中劍身,長劍斜斜盪開。
  那名黑衣人大吃了一驚,閃身就要退。
  楚雲秋哪讓他退,身隨意動,微跨步,再探掌,那鋼鈞般五指已落在那名黑衣人的左肩之上,微一用力,那黑衣人悶哼聲中身子一至。
  另五名黑衣人臉色大變,跨步欲動。
  楚雲秋視若無睹,冷然道:「告訴我,你們門主現在何處?」
  「肩井」要穴在楚雲秋手裡,黑衣人還有什麼脾氣,儘管右掌長劍仍在握,他卻不敢動一動,也沒法動一動。
  只見他睜目裂嘴地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兩把長劍一主一右刺向楚雲秋,一取楚雲秋左肩,一取楚雲秋右脅。
  楚雲秋冷冷她笑了一聲,左腕一翻,小玉刀已抓在左掌之中,順勢揮出,同時右掌抓著那黑衣人往右一帶。
  這一帶把右邊那把長劍嚇了回去,同一剎那間,他左掌的小玉刀已跟左邊襲來長劍碰在一起。
  「噹」地一聲,那把長劍斷為兩截,斷的那一截斜斜地飛起,左邊那名黑衣人握著斷劍踉蹌暴退。這一來震住了五名黑衣人,沒一個敢再動。
  楚雲秋的目光又落在前面那名黑衣人的臉上,道:「你們跟他總該有聯絡。」
  那名黑衣人苦著臉兒道:「聯絡自有傳令人,而且傳令人告訴我們對你要容忍,之後就沒再聯絡。」
  楚雲秋道:「那麼,他為什麼要你們對我容忍?」
  那名黑衣人仍苦著臉兒,道:「傳令人是這麼告訴我們的,他沒說理由,我們也沒敢問。」
  楚雲秋冷然一笑道:「這倒是怪事,他曾經想置我於死地,如今他卻要你們對我容忍,世上能對生死大敵容忍的人不多,看來你們這位門主的度量不小。」
  他鬆開了扣在黑衣人左「肩井」穴上的五指,道:「記住!只這一次,下次別再讓我碰上。」
  那名黑衣人一怔之後抽身疾退!
  另五名黑衣人,包括那拿斷劍的黑衣人在內,都跨前半步舉起了掌中劍。
  楚雲秋兩眼現出威稜,一動沒動。那五名黑衣人臉上現了怯意,腳下移動,卻又往後退去,突地一齊轉身,偕同另一名飛掠而去。
  楚雲秋目中威儀斂去,轉回了身,他看見傅瓢紅身邊多了個年輕黃衫客,他騰身而起,掠上畫舫。
  黃衫客滿臉堆笑,拱手說道:「多謝江兄援手,小弟永遠不忘。」
  傅飄紅一旁道:「這是怡紅的朋友,長安柳公子。」
  黃衫客忙道:「柳不凡。」
  楚雲秋一眼便覺得這位長安柳公子有點邪而不正,第一印象就沒有好感,但礙於他是傅怡紅的朋友,卻不得不應付應付。
  他一抱拳道:「久仰!」
  柳不凡仍是滿臉堆笑,一揚臉說道:「江兄好高絕的一身武功,小弟要是能有這麼一副身手,大江湖哪兒都去得,也不會讓「殘缺門」這幾個東西在後追趕了。」
  楚雲秋道:「誇獎,莊稼把式,貽笑大方。」
  柳不凡道:「江兄很謙虛,江兄這身高絕所學叫莊稼把式的話,小弟這點玩意兒就只有留在家裡了。」
  傅飄紅安然說道:「柳公子,怡紅已經回金陵去了。」
  傅飄紅有弦外之意。不知這柳不凡是不是聞絃歌而知雅意。
  他兩眼微微地一睜,說道:「哎呀:那我來得還真是不湊巧,怎麼飄紅姐就沒跟怡紅一塊兒回去?」
  傅瓢紅的嬌榕上掠過了一絲不自在的神色。
  旋即她淡然地說道:「這位江大俠是飄紅的恩人,也是飄紅的良師益友,家父嫌我在家嬌生慣養,囑我跟著江大俠在外頭跑跑,多歷練歷練。」
  她仍然有弦外之意,但柳不凡似乎沒聽出來,一下子睜圓了兩眼道:「哎呀:那好極了,飄紅姐真是令人羨煞,有江兄這麼一個伴兒行走江湖,不但一定能獲益匪淺,而且擔保誰也不敢正眼看飄紅姐你一下,傅伯父好眼光。」
  傅飄紅淺淺一笑,說道:「這倒是實話……」
  她瞟了楚雲秋一眼,又道:「大哥,時候不早了,咱們該走了吧!」
  楚雲秋何等人,焉有不明白的道理。他向柳不凡一抱拳,卻聽柳不凡道:「江兄且慢,容小弟說句話再走。」
  楚雲秋道:「柳公子有什麼教言?」
  柳不凡道:「江兄這叫小弟怎麼敢當,小弟要跟江兄打聽一件事,而且還要奉知一件事。」
  一頓又按著說道:「江兄可有位紅粉知己黃君黃姑娘?」
  話落,一雙目光掃向傅瓢紅!
  傳飄紅為之微微地一愕,香唇啟動,要說話。
  楚雲秋一點頭道:「不錯,柳公子怎麼知道?」
  柳不凡微微地一笑,說道:「江兄先別管小弟怎麼知道,再問江兄,江兄是不是正在找這位紅粉知己?」
  楚雲秋神色微變,目光一凝道:「不錯:柳公子知道……」
  柳不凡冷冷地哼道:「小弟不但知道江兄這位紅粉知己現在哪兒,而且還知道當初是誰擄去她的!」
  楚雲秋伸手抓住了栵不凡一隻胳臂,道:「柳公子,黃姑娘現在在什麼地方,當初是誰擄去她的?」
  柳不凡下意識地一驚,旋即一雙目光又飛快掃過傅飄紅的嬌榕,只見傅飄紅滿臉地焦急。
  只聽她急急地說道:「柳公於,你快說呀!」
  柳不凡為之怔了怔:隨即見他滿臉堆笑,道:「當然!當然!江兄對我有援手之恩,我自當馬上奉告,我自當馬上奉告。」
  目光一凝,望著楚雲秋道:「江兄可知道悔恨天這個人?」
  楚雲秋一怔:「悔恨天?柳公子的意思是說擄走黃姑娘的是…柳不凡突然笑道:「正是悔恨天。」
  楚雲秋搖頭說道:「恕我直言,柳公子這話讓我不敢相信,我算得瞭解悔恨天這個人,他的性情有點冷峻怪異是不錯,可是這種事……」
  柳不凡截口道:「江兄,小弟跟悔恨天無怨無仇,犯不著無中生有,血口相噴。小弟是在一座破廟裡無意中聽見了悔恨天跟黃姑娘的說話,知道黃姑娘原是江兄的紅粉知己,現在小弟又無意中巧遇江兄,感江兄援手之恩才告訴江兄的,信與不信,那就全在江兄怎麼個想法了。」
  傅瓢紅磚望楚雲秋道:「大哥,我看這件事……」
  楚雲秋道:「柳公子請別誤會,也請別見怪,倒不是我不相信柳公子,而是據我所知悔恨天跟黃姑娘原本也認識,他用不著……」
  柳不凡笑了一笑,說道:「江兄,你的那位紅粉知己可真是國色天香,風華絕代的美人兒呀!」
  楚雲秋道:「柳公子,請恕我再直言,悔恨天不會是那種人。」
  柳不凡搖頭歎道:「江兄太相信朋友了,悔恨天要是知道的話,實在應該感到慚煞愧煞。」
  楚雲秋張口想說什麼,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傅飄紅抬眼望了一望楚雲秋,說道:「大哥,找著悔恨天看一看又有何妨呢」楚雲秋聽得點了點頭。隨即他雙眉微微地揚了一揚,說道:「煩請柳公子告訴我,悔恨天和黃姑娘他們現在在什麼地方?」
  柳不凡道:「小弟可以告訴江兄,小弟是在什麼地方碰見悔恨天和黃姑娘的,但卻不敢確定他們還在那兒。」
  「他們是駕著一輛馬車,往揚州方向來的,三天前夜他們在揚州西方約百餘里虛的一座破廟裡歇息,江兄若循這個方向拔去,應該能撞得見他們的。」
  楚雲秋鬆了柳不幾的胳臂,隨即衝著他一孢拳道:「多謝柳公於,我這就趕去,告辭。」他轉身跳下了畫舫。
  他沒有招呼傅飄紅,但傅瓢紅也跟著躍了下去。
  兩人的身影頓時消失在夜色裡了。夜,頓時寂靜悄悄。
  望著楚雲秋和傅飄紅的身影雙雙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裡,柳不凡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異樣的神色。
  隨即聽他道:「想了多少個日子的一塊肥肉又給他搶了去,可是怪了,我抬出黃君來,她怎麼一點也不計較呢,難道她是那麼的死心塌地,難道他身上就有這麼大的魅力,我就不相信。」
  騰身掠起,往楚雲秋和傅飄紅前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很快地,他的身影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










第22章 力鬥鳳門
  夜色中疾射,傅飄紅側轉螓首,望著楚雲秋,說道:「大哥,你以為,那個梅恨天他……」
  楚雲秋道:「我跟梅恨天相交日淺,但我瞭解他這個人,他絕對不會是那種淫邪之徒的。」
  慱飄紅道:「可是柳不凡說的又不像無中生有……」
  楚雲秋道:「這裡頭恐怕別有蹊蹺,我跟柳不凡初見面,我不便批評他,可是我總覺得他的話不大可靠。」
  傅飄紅美目微睜道:「你好眼光,你是不是很討厭他?」
  楚雲秋搖搖頭,說道:「說不上,只不過要是我就不會交上這種朋友,我也不希望怡紅交這種朋友。」
  傅瓢紅微微一點頭道:「怡紅應該早碰見你,怡紅就是讓他帶壞的,以前荒唐的不得了,可是柳家和傳家是世交,爹娘只能怪怡紅不爭氣,卻不便到柳家扯破臉。以前他還借口找怡紅接近我,嘻皮笑臉的獻假慇勤,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打那時候我就討厭他,好在怡紅已經不比從前,也不會再交這種朋友了!」
  楚雲秋道:「照這麼看來,「林六公子」都不怎麼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交朋友不能不慎。」
  傅飄紅道:「剛才我已經點過他了,至少對我他該死心了。」
  楚雲秋微微地搖搖頭,說道:「那可也難說,像怡紅這樣能懸崖勒馬、猛回頭的人可不多。」
  傅瓢紅眉梢兒突然揚了一揚,說道:「有你在我身邊,我就不相信他還敢再來向我糾纏。」
  楚雲秋皺了皺眉鋒,說道:「希望我是能夠嚇住他,不過小人難防,你我都需要提高警覺。」
  傅飄紅遲疑了一下,忽轉了話鋒:「萬一柳不凡說的是真的,你」楚雲秋吸了一口氣道:「那就要看情形了,柳不凡不可能這麼好心,也不會是感恩圖報,他所以把這件事告訴我,有一部分用意是想說給姑娘聽,孰不知我早在他之前,已經把我認識黃姑娘的經過告訴姑娘了。」
  傅瓢紅道:「我知道,他白費心機了,就是你沒告訴我,我也不會怎麼樣,因為該計較的本不是我。」
  楚雲秋沒有說話,傅瓢紅又道:「我倒希望柳不凡無中生有。」
  楚雲秋道:「希望如此,不過我以為柳不凡在他說的那個地方碰見悔恨天跟黃姑娘是可信的,因為他沒有理由騙咱們跑這一趟。」
  傅飄紝神色一緊迫:「你說悔恨天真……」
  楚雲秋道:「他碰見悔恨天和黃君想是真的,但這並不表示他說悔恨天擄去了黃君也是真的。」
  傅瓢紅道:「悔恨天究竟是怎麼一個人?」
  楚雲秋當即把他在「百花城」邂逅悔恨天的經過、他所知悔恨天的身世,以及他揣度悔恨天可能是揚州梅家後人的事說了一遍。
  傅瓢紅道:「這麼說,悔恨天這個人是怪可憐的。」
  楚雲秋道:「他是個值得同情的人,他冷峻怪異的性子是受了刺激所致,他所以嗜殺,是因為他學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殘缺門」讓每個人學他們「左手刀法」的用心都夠狠毒,對悔恨天自也不例外。」兩個人馳行極速,這句話兒才剛剛說完,前面路上不遠之處出現了一團黑鴉鴉的影子兒。
  但楚雲秋的目力超人,一眼便看出那是一輛馬車。他的心頭一陣地猛跳!
  這當兒,傅飄紅也看見了那團黑影兒,她急急地道:「你快看,那是……」
  楚雲秋道:「馬車。」就這麼兩句話兒的功夫,兩個人已來近了。傅瓢紅也看出那是一輛馬車,套車牲口躺在地上不動了,她道:「這是……」
  楚雲秋早就看出馬車上沒有人,牲口已死了。
  這當兒,他一個騰身掠到了車旁,伸手掀開了車簾,旋即他又放下了車簾。
  傅飄紅道:「人呢?」
  楚雲秋道:「不知道!」他跨步過去仔細看那四套車牲口。
  傅飄紅也跟了過來,她說道:「牲口是怎麼死的。」
  楚雲秋站直了身子,吁出了一口長長的氣,說道:「中了一種浸過毒的暗器。」傅飄紅忙湊過去凝目望夫,她並沒有看見暗器,但是,她看見了牲口身上有無數的細小灼痕,傷處腥臭,中人欲嘔。
  她臉色一變,輕叫道:「這牲口怎麼中了柳不幾的「屍毒鎮魂砂」?」
  楚雲秋臉色也一變,道:「柳不凡的「屍毒鎖魂砂」?」
  「可不?」傅飄紅道:「傷在柳不凡「屍毒銷魂砂」下就是這個樣子。」
  楚雲秋目現神光道:「看來這裡就有了蹊蹺。」
  傅瓢紅道:「你是說……」
  楚雲秋道:「這輛車十之八九是悔恨天跟黃君乘坐的那輛馬車,套車牲口既死在柳不凡的「屍毒銷魂砂」下,足見柳不凡跟他們兩個人動過手,但是柳不凡並沒有提過這一點,為什麼……」忽然住口不言,凝神傾聽。
  傅瓢紅道:「怎麼了?」
  楚雲秋道:「有人來了,為數不少。」
  傅飄紅道:「哪兒……」楚雲秋轉眼往馬車後方望去,傅瓢紅跟著望去。
  只見遠處出現了兩點燈光,燈光後是一條條的人影,為數不下幾十。
  她訝然道:「這是……」
  楚雲秋道:「太遠,看不清楚,或許是哪一個幫派在趕夜路,打從這兒過。」
  傅飄紅道:「咱們要不要避一避。」
  楚雲秋道:「用不著,他們走他們的路,我們走我們的路,河水又不犯井水,為什麼要避他們?」
  兩點燈光跟那一隊人影來勢極快,只這麼兩句話兒的功夫,他們已進入了五十女內,還看不清楚人。
  但是,楚雲秋已看出那兩點燈光是兩隻大嬁,每一隻燈上畫著一隻翔鳳。
  他心頭震動了一下,脫口道:「「雙鳳門」,他們這是幹什麼?」
  楚雲秋想起了那位「雙鳳門」的公主,有心要避一避。
  但是,這當兒已經來不及了:忽見兩條人影越過兩隻大燈疾掠而至,正是「雙鳳門」四名護法中,楚雲秋見過的那兩名,潘朋、彭剛。
  潘朋、彭剛四道銳利的目光直逼著楚雲秋,潘朋冰冷道:「江山!」
  楚雲秋沉聲道:「難得大護法還認得我。」
  潘朋仰天怒笑,道:「這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姓江的,老夫兩個,差點沒讓你害死。」
  他閃身就撲,只聽一聲清朗冷喝,傳了過來:「回來!」
  潘朋硬生生煞住撲勢,偕同彭剛閃身疾退:兩隻大燈已來到近前。
  只見提燈的是兩名紫衣人,兩名提燈紫衣人之後是四名瘦高紫衣人,再後頭是包括潘朋及彭剛在內的四名紫衣老者,那是「雙鳳門」四護法。
  四護法身後是四名紫衣人抬著一頂華麗軟轎,也是紫色,轎旁一邊各四名背插雙劍的紫衣少女,轎後則是二六一十二名腰佩長劍的紫衣人,一個個眼神十足,氣定神閒,顯然都是一流好手。只見潘朋返到轎旁恭謹躬身,低低說了兩句,隨見潘朋直腰抬手,兩名提燈紫衣人跟八名瘦高紫衣人立即閃退兩旁。
  潘朋目注楚雲秋冰冷道:「江山,本門門主要見你。」
  門主,不是那位公主。
  那位公主是個講理的人,因之楚雲秋對「雙鳳門」印象不壞,當即走了過去,一抱拳說道:「門主要見江山,不知道有什麼見教。」
  只聽軟轎中傳出一個冷冰冰而悸人的女子話聲:「你就是有「天下第一刀」之稱的江山?」
  楚雲秋道:「不敢,所謂「天下第一刀」純屬誤傳。」
  轎中女子道:「你是天下第一刀也好,第二刀也好,那不關我的事,我只問你有關我的義女的事,聽說你擄去了我的義女,可有這回事?」
  楚雲秋為之一怔:他淡然地道:「我擄去門主的義女,這話從何說起,門主那位義女跟我交過手是不錯,這件事想必門主已經知道了……」
  轎中女子道:「我知道了,你很愛管閒事。」
  楚雲秋淡淡地說道:「那麼門主就該知道,門主那位義女跟我交過手後,即行率眾離去了」轎中女子道:「不錯,可是後來她又轎裝改扮追上你,以後就一直跟你在一起,這你能不承認麼?」
  楚雲秋陡然一怔:他訒然也道:「門主說的。是那位黃君黃姑娘?」
  轎中女於冷冷地道:「不錯,她就是我的義女,也就是跟你交過手的「雙鳳門」公主。」
  楚雲秋聽得當堂怔住了,大驚叫道:「黃君姑娘會是「雙鳳門」那位公主?
  這,這,這……」
  轎中女子道:「怎麼?你不知道她是「雙鳳門」的公主。」
  楚雲秋道:「我知道她是個易釵而弁的紅粉女兒,卻不知道她就是那位「雙鳳門」的公主。」
  轎中女子道:「現在你知道了,告訴我你怎麼對她的,她現在在什麼地方,我可以免你一死。」
  楚雲秋忙道:「門主誤會了,黃姑娘是一直跟我在一起沒錯,可是在揚州「梅花嶺」「史祠」之中她有事外出,一去就沒再回來,便是我一直也在找她。」
  轎中女子道:「這個我知道,她跟你結伴在揚州偵查武林人而神秘失蹤一事,她在「史祠」有事外出是因為她觸犯門規,我命本門兩位護法持令符召她回來,可是在回返「雙鳳門」途中,本門之人遭人在飲水之中下了迷藥,等到他們醒過來之後卻發現我那個義女不見了,他們推測是你追上去把人擄了去」楚雲秋道:「門主」轎中女子說道:「我這種推測並不是毫無道理,也不是毫無根據的,因為她一直跟你在一起……」
  楚雲秋道:「門主,剛才我說過,黃姑娘一直跟我在一起是沒有錯,可是我不知道她是「雙鳳門」的公主,更不知道門主下令召她回去,而且我也沒有任何的理由來劫擄她……」
  轎中女子道:「你沒有任何理由劫擄她,你可知道她為什麼違背我的意思放過郭桐和紫雲,你可知道她為什麼喬裝改扮跟你在一起,難道你不懂?」
  楚雲秋毅然道:「我懂,黃姑娘也跟我表示過,承她厚愛,我榮幸,我感激,而且我跟她有過口頭上的婚約。」
轎中女子道:「那麼你能說你沒有任何理由劫擄她?」
  楚雲秋淺然一笑,道:「門主看錯了人了,休說我不知道她是「雙鳳門」的公主、不知道門主下令召她回去,就是我知道,我也斷無用這種手法劫擄她的道理,我用不著這麼做,也不屑這麼做。」
  轎中女子冰冷她笑道:「我看錯人了,是麼?我的義女對你表示過她的心意,你跟她也有口頭的婚約,可是,江山,我的義女失蹤了,你身邊卻換了另一個女子,你叫我把你看成什麼樣的人?」
  楚雲秋雙眉倏地一揚,但旋又淺然說道:「門主誤會了,這位是金陵傳家的傳姑娘,傅姑娘只是跟我一起來找黃姑娘的。」
  轎中女子冷笑一聲道:「江山,你用不著巧辯,我不會看錯什縻的,這位金陵傳家姑娘不會平白無故跟著你到處跑的……」
  傅飄紅突然冷冷地道:「門主不要誣蔑江大俠,我可以奉告門主,我頠慕汪大俠,願托終身,家父也認為江大俠是當今武林不可多得的年輕俊彥,因之我要跟著江大俠……」
  轎中女子冷冷地道:「傳家好家教,你可知羞恥為何物?」
  傅瓢紅勃然色變,楚雲秋卻已搶了先,說道:「門主這話似太過分了些,也有失門主的身份,情非罪,愛更不是罪,傅姑娘跟我在一起,有什麼不對?」
  轎中女子冰冷地道:「好一個情非罪,變更不是罪,江山,這是你跟傳家的事,我不願過問,可是我要告訴你,我的義女不會嫁給你這種人,「雙鳳門」禁絕這個。我的義女縱容郭桐、撰雲在先,復又喬裝改扮跟你在一起,已為我「雙鳳門」門規所難容,我不但不承認你們之間的婚約,而且找到她之後我還要處罰她,我言盡於此,快把我的義女交出來,要不然……」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36:16

  楚雲秋道:「要不然怎麼樣?」
  轎中女子怨聲道:「不然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楚雲秋雙眉高高揚起,他冷冷她笑了一笑,說道:「由郭桐跟紫雲姑娘的事,我就知道「雙鳳門」是個怪異組織,「雙鳳門」門主是個不近情理的人,果然不錯,你還不如你的義女通情達理。我可以告訴你,黃姑娘跟我已有婚約,這件事情誰也阻攔不了,我並沒有劫擄黃姑娘,信不信由你,言盡於此,告辭。」話落,他轉身要走。
  「站住!」只聽轎中女子一聲震撼人心弦的厲喝傳了過來!
  楚雲秋霍地轉身過來,他冰冷地說道:「門主,我是看在黃姑娘的份上,敬你為「雙鳳門」的門主,可不是怕誰,你「雙鳳門」眼下這些人我還沒放在眼裡。」
  只聽轎中女子顫聲說道:「江山!你夠狂,你夠傲,夠膽大,我倒要看看你仗的是什麼,給我擒下。」潘朋、彭剛應聲掠出,雙撲楚雲秋。
  楚雲秋冷冷笑道:「手下敗將,吳下阿蒙,還敢逞能,回去!」
  疾快兩掌拍了出去,潘朋、彭剛冷笑一聲,揚掌硬接。
  只聽「錚然」兩聲,楚雲秋身軀末動分毫,他兩個卻已悶哼退向後去,兩張老臉都變了色,一移身形剛要再撲。
  只聽轎十女子厲喝道:「回來:眾劍給我擺陣擒人!」
  潘朋、彭剛低頭退了回去。轎後一十二名佩劍紫衣人揤下移動,從軟轎兩側走了過來,說是走,可是比走要快得多了。只聽衣袂飄飄,一轉眼工夫便已來到近前,突然身軀疾閃,四散分開,立即圍住了楚雲秋和傅瓢紅。
  傅飄紅眉宇間掠過了一股森冷肅煞感,她沒帶兵刃,只有揚起了一雙玉手。
  楚雲秋抬手一欄,淺笑道:「等我應付不了的時候,姑娘再出手不遲。」
  轉望軟轎,目現威稜:「相罵無好言,相打無好手,「雙鳳門」的聲望與基業得來兩不」只聽轎十女子厲喝道:「擒人,生死不拘。」
  錚然龍吟,十二道寒光沖天而起,十二名紫衣人的劍都出了鞘,一個個孢劍凝立,二十四道目光集中在楚雲秋身上,一眨不眨。
  楚雲秋目中威稜暴射,道:「既是如此,我也只有出手一搏了。」
  他翻腕掣出了他那把小玉刀。
  轎中女子道:「江山,你……」
  楚雲秋冷然道:「門主休要小看我這把刀,這是天下第一刀。」
  轎中女於厲笑一聲道:「妙!」
  她只說了這麼一聲「妙」,十二名紫衣人,一齊高舉掌中長劍,跨步要動。
  忽聽轎中女子喝道:「慢著,你答我一句,你和揚州梅家有什麼淵源?」
  楚雲秋沒想到她會在這時候這麼一問,一怔道:「門主問這……」
  轎中女子冷喝道:「答我問話:「
  楚雲秋道:「沒有淵源,只不過好管閒事而已。」
  轎十女子道:「行了!」
  她嘴裡一聲「行了」,十二名紫衣人那裡橫裡跨步,繞著楚雲秋轉了起來。
  楚雲秋心知劍陣已然發動,他也知道這種劍陣發動之初能讓人眼花目眩,他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小玉刀孢於胸前,凝神卓立,一動不動。
  一十二名紫衣人繞行之勢漸漸由慢而快,衣袂飄飄之聲不絕於耳,而且越來越快,不過轉眼工夫已分辨不出誰是誰非,只見一個紫圈繞著二人疾轉。
  楚雲秋知道,攻勢馬上就會發動,他說道:「姑娘小心……」
  他沒有料錯,一語末了,一道寒光脫離紫色的圈子直射過來,快如閃電。
  楚雲秋掌中小玉刀一展,就迎過去。
  突然眼前猛地一亮,數不盡的寒光一起疾射而至,讓人根本分不清那是虛那是實。這劍陣的確厲害,只這頭一招已可窺威力之一般。
  楚雲秋神情微微一震,小玉刀暴展,身軀疾旋,飛快地投入了那無數道寒光之中,只聽一陣叮噹連響,十幾道寒光電射沖天。
  楚雲秋首先影斂人現,抱小玉刀凝立不動!
  那紫色圈子突然往外一漲,十二名紫衣人也影斂人現,一個個面如土色,踉蹌暴退,手中的長劍都只剩了一截。
  「雙鳳門」的人臉上都變了色,包括潘朋、彭剛在內的四大護法閃身欲動。
  不料轎中女子冷喝道:「慢著!」四大護法硬生生止住撲勢。
  轎中女子又道:「怪不得你這麼狂,這麼傲,這麼膽大,江山,能破我「雙鳳門」劍陣的,當今武林之中我看你是第一人。」
  楚雲秋道:「多謝,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轎中女子說道:「能破我「雙鳳門」劍陣,並不意味我「雙鳳門」要向你低頭,要知道,「雙鳳門」還有我這個門主。」
  楚雲秋兩眼寒芒一閃道:「門主的意思是要親自出手?」
  轎中女子道:「你先挫我「雙鳳門」兩位護法,又破我「雙鳳門」劍陣,我要是任你這麼走了,不但有損我「雙鳳門」聲譽,我這個門主也難以對下交待。」
  楚雲秋淡然她笑了一笑,道:「門主找的借口真好,可是要知道門主你也末必能勝得了我。」
  轎中女子道:「很好,那麼我和你賭個東西,我要是勝了你,你把我的義女還給我,而且你要任憑我處置……」
  楚雲秋道:「門主要是不幸敗在我手中呢?」
  轎中女子道:「從此我不再找你要我的義女,任由她跟著你一輩子。」
  楚雲秋雙眉一揚道:「門主,你我一言為定,不過我有個不情之請,還想請門主附加一事。」
  轎中女子道:「還要我附加什麼?」
  楚雲秋道:「請門主從此廢除「雙鳳門」那不近情理的門規:「十二名紫衣人與那紫衣少女都對楚雲秋投過難以言喻的異樣一瞥。這一瞥令人難解,但有一點卻至為明顯,那就是他們的這一瞥一點也不帶敵意。
  只聽轎中女子輕哼一聲,道:「你倒是挺會為別人想的!」
  楚雲秋道:「我是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只因為情非罪,愛不是罪。」
  轎中女子道:「恐怕你不知道,有的時候情愛會成為莫大的罪孽……」
  楚雲秋微微一愕,剛想發問。
  只聽轎中女於按著說道:「好吧!我答應你,你出手吧:「那十二名紫衣人和那些紫衣少女,目中異采大盛,幾十道的目光全部凝注在楚雲秋的身上。楚雲秋胸中雪亮,道:「門主不預備下轎嗎?」
  轎中女子道:「你們把轎放下來,都閃開。」
  四名紫衣人立即放下軟轎,跟隨著四大護法,一眾紫衣少女立即退出了五尺以外。轎簾忽然掀開了,轎中坐著一位身著紫色宮裝的蒙面女子,一塊紫紗遮住了她的瞼,讓人看不見它的容貌。
  不過,任何人只要看這紫女女子一眼,都會直覺地感到她應是人間絕色,不但美,而且美得華貴,美得雍容。這,使楚雲秋都不禁為之一呆。
  只聽轎中女子道:「江山,我就坐在轎裡,收起你的兵刃,你可以空手向我撲來,我找個人在一旁數數,你我以百數為限,只要你能在百數之內迫近我轎前五尺,就算你勝,否則便算你敗,如何?」
  楚雲秋聽得雙眉陡地一揚!他暗暗地忖道:「這位「雙鳳門主」必然身懷高不可測的功力,要不然她不可能做這樣的拚鬥,而如此的自負。因為她看過我出手,應知我一身藝業之深淺,也就是說她一定有把握。」
  但楚雲秋去覺得這位「雙鳳門主」有點輕視他的意味,他一身傲骨,哪願意受這個激,當即微一點頭道:「好是好,但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轎中女子道:「什麼?」
  楚雲秋道:「把百數減為五十。」
  轎中女子一怔,走了定神才道:「江山,我居然有點喜歡你了,要知道這一戰可不止關係你的生死啊!」
  楚雲秋道:「多謝門主提醒,我很清楚!」
  轎中女子一點頭道:「既是這樣,那你就出手吧!這是你自己願意的,可恕不得我,潘護法,你來數數兒!」
  潘朋恭應一聲,立即揚聲數數道:「一……」
  楚雲秋聽若無聞,說道:「傅姑娘跟這件事沒有關係,萬一我落敗,還請門主別跟她為難。」
  轎中女子道:「好,我答應!」
  只聽得傅飄紅道:「找更正一下,我身為人女,不能不聽父命,不聽父命就是不考,家父讓我跟著你,你無論到哪兒我也跟著你。」
  轎中女於道:「你夠癡!」
  楚雲秋轉過頭去道:「姑娘…」
  博飄紅道:「人家已經數到五了,你準知道你非落敗不可麼?要是沒把握,你又為什麼把百數減為五十?」的確,這時候潘朋的一聲「五」只剩了尾音。
  楚雲秋沒再說下去,他霍地轉望轎中女子道:「門主小心,我要出手了!」
  他邁步向著軟轎欺了過去。他站立之處離軟轎不過七、八尺,舉步之間他已前進了二一尺,眼看就要進入轎前五尺之內了。
  轎中女子揚手輕瓢瓢地拍出一掌。估計她的年紀,她應該是四十許人,但她的手欺雪實霜、晶瑩如玉,竟比一般年輕姑娘家的手還嬌嫩。
  這一掌,不見動氣,末賭罡風,再加上是這麼一隻手,要說罷阻止住楚雲秋,不讓他進入轎前五尺內,只怕誰也不信。
  然而,楚雲秋卻陡然覺得身前豎起一睹無形的氣牆,不但使他無法前進,而且這堵無形氣牆似乎力道綿綿不絕,像一座大山似的直追過來,越來越強,幾乎迫使他站立不牢,非往後退不可。
  他心頭不禁為之重重地震撼了一下,猛吸一口氣,把一身功力提聚到七成,他不打算出手,他要試試這位「雙鳳門主」究竟有多高的修為,多深的火候。
  他站穩了,只覺得那堵無形氣牆的暗勁不斷增加,但這時候似乎也到了極限,雙方成了僵持之勢。
  雙鳳門主無法迫退楚雲秋,楚雲秋也無法往前逼近分毫。
  而讓人揪心的是楚雲秋站立處,他再往前邁一步,便進入了轎前五尺內,所以「雙鳳門」的人,甚至連傅瓢紅,全都屏息凝神望著楚雲秋,眼睛一眨也不眨,每一個人都夠緊張的了。一時間這一帶極靜,靜得都能聽見燈焰輕爆。
  潘朋沒有忘記數數兒,他已經數了四十。
  忽然,楚雲秋猛吸一口氣,炓下也隨之往前移動半尺!
  大夥兒一顆心忽地往上一升。只聽轎中女子輕哼一下,軟轎為之一動,楚雲秋衣袂猛地一蕩,又退回了原來站立之處。
  傅飄紅的一雙美目睜大了,手抓得緊緊地放在胸前。
  十二紫衣人跟一眾紫衣少女臉上當堂浮現起失望神色!
  「四十七,四十八……」眼看潘朋就要數到五十。
  只聽楚雲秋震聲一句:「門主,我要出手了。」
  忽見他雙掌揚起飛快外翻,隨即身軀疾旋,大夥兒只覺一片排山倒海的動氣往外一湧,「雙鳳門」的人站立不穩,忙都往外退去,連傅飄紅在內都只是眼前一花,隨後即見楚雲秋站立原處沒動。
  博瓢紅抬玉手掩住櫻口,差點兒沒叫出聲。
  十二紫衣人跟一眾紫衣少女臉上神色難以言喻,都微微地低了頭。
  忽聽雙鳳門主說了話,話聲顯得有氣無力的,道:「江山,你究竟是哪一門哪一派的弟子?」
  楚雲秋也顯得有點兒疲累,但是他的話聲卻比雙鳳門主來得有力氣:「有勞門主動問,我不屬於任何門派。」
  「那麼你的師承……」
  「徒忌師諱,門主原諒。」
  雙鳳門主忽然哼地一笑道:「沒想到我幾十年修為竟還不如你,看來當今武林已是你們年輕一輩的天下了,好吧!你可以走了。」
  「雙鳳門」的人還有傅瓢紅都一怔,十二紫衣人跟一眾紫衣少女猛然抬起了頭,一臉驚訝神色。
  楚雲秋道:「多謝門主,現在我要奉知門主,我沒有劫擄黃姑娘,可是我知道她現在跟什麼人在一起……」
  只聽雙鳳門主道:「江山,那就是你的事了,是不是?不管你有沒有劫擄我的義女,我的義女終必會跟你在一起,是不是?」
  楚雲秋道:「門主說得是,告辭。」一抱拳,偕同傅瓢紅轉身付去。
  四大護法一起到了轎前,潘朋道:「門主,屬下等沒見他……」
  雙鳳門主冷然道:「提燈過來。」兩名提燈紫衣人應聲來到轎前。
  雙鳳門主冷冷地道:「你們往轎桿上看看。」
  四大護法以及其他的人忙往轎桿上看去。一看之下,大家臉上馬上都變了色。光滑的轎桿上,每一根上都多了五道指痕,深深地凹進去,跟天生似的!
  十二紫衣人跟一眾紫衣少女臉上也飛閃喜色。
  半晌,潘朋躬下了身,說道:「門主,如今……」
  雙鳳門主道:「起轎,跟他們去,我要看看他跟揚州梅家,究竟有什麼淵源。」她抬手掀下轎簾,四名紫衣人過來抬起軟轎。








第23章 前塵往事
  晨曦透過雲層,光芒萬道。整整十輛高篷馬車在晨曦中緩緩向前馳行。
  頭一輛馬車車轅上,坐的是薛空群跟莫言。
  薛空群握韁持鞭,而莫言則閒坐一旁。
  後九輛馬車車轅上,生的卻都是唇紅齒白的黑衣少年,每輛馬車車轅上坐兩個,無論哪一個長得都很俊俏,而且比一般大姑娘還白還嫩。
  頭一輛馬車裡,坐的是「逍遙宮主」、仙兒、蕭淒悟和翠吟。
  十輛馬車每一輛都比常見的馬車為大,逍遙宮主四個人坐一輛,顯得很寬綽。逍遙宮主是長輩,而且也上了幾歲年紀,她舒舒服服地躺在馬車裡養神,蕭棲悟跟仙兒則不住地低聲談笑著。
  忽然,翠吟拉開車簾往外看了一下,道:「天都亮了。」
  蕭淒悟立即改口道:「怕快到揚州了,這一趟真夠累人的。」
  逍遙宮主忽然生了起來,道:「仙兒,問問你師兄,離揚州還有多遠?」
  仙兒還沒問,只聽莫言的話聲傳了進來:「宮主,再有頓飯工夫就能看見揚州城了。」
  逍遙宮主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問道:「蕭姑娘,咱們不要進揚州城好不好?」
  蕭淒悟一怔,道:「不進揚州城,您的意思是……」
  逍遙宮主道:「年輕的時候我到過揚州,記得揚州是個水單碼頭,過往的人相當的雜,咱們這一行太惹眼,我看還是不進城得好,好在咱們找的是「殘缺門」的人,並不一定非進城不可!」
  蕭棲悟香唇啟動了一下,道:「這倒也是……」
  只聽莫言道:「宮主倒不必有這顧慮,自從揚州梅家遭到變故之後,武林中一直風風雨雨的,所以非屬必要,武林中人誰都避免往揚州來,這麼多年來,除了揚州本地的武林人物之外,很難看得見幾個外地來的。」
  逍遙宮主身軀震動了一下,道:「揚州悔家,哪一個揚州梅家?」
  莫言道:「揚州姓悔的人家不少,可是值得一提的自然是那武林世家、江南首富悔凌煙。」
  逍遙宮主道:「悔凌煙家中遭到了什麼變故?」
  莫言道:「「逍遙宮」不跟外界往來,宮主麾下也絕少在武林走動,難怪連這震動整個武林大事都不知道……」
  按著他把梅家遭到變故的情形,概略地說了一遍。
  靜聽之餘,逍遙宮主的身軀不住地顫動,容得莫言把話說完,她竟然身軀猛晃起來,搖搖欲倒。蕭淒悟和仙兒大鷘,雙雙伸手扶住了她。
  仙兒急急地道:「師父,你……」
  逍遙宮主抬了抬手,道:「不要緊,我沒什麼……」
  說完了這句話,她人似乎好了不少。只聽她按著說話,道:「你不知道,這麼多年來我也一直沒有告訴你,在我還沒有創「逍遙宮」基業之前,我曾經到揚州來過,跟悔凌煙不但有數面之緣,而且也受過他的恩惠。」
  「自從我創立「逍遙宮」以後,一晃近二十年,我就沒再到揚州來過,誰知道悔家竟然……這麼一來,說什麼我也要進城到梅家去看看了。」
  她這一番話說得有破綻,也有點兒牽強,當年已受人恩惠,如今來到揚州怎麼能不去看看人家?可是這當兒,誰也沒有留意這些。
  只聽莫言道:「沒想到宮主早在當年就認識梅凌煙,宮主!現在悔家只剩下一座荒涼的廢宅。」
  逍遙宮主道:「不要緊,就是僅剩塊磚片我也要去看看。」
  莫言道:「好吧,那麼咱們就直奔城裡去吧!」
  半個時辰之後,十輛馬車浩浩蕩蕩地進了揚州城,來到「梅家廢宅」之前,馬車停下,逍遙宮主忙問道:「到了麼?」
  莫言在車外道:「到了,宮主講下車吧!」
  逍遙宮主忙把手伸向仙兒道:「快扶我下去。」
  她伸手向仙兒,蕭淒悟也幫了忙,逍遙宮主似乎突然間老了不少,顫巍巍地在蕭棲悟跟仙兒扶持之下步下了馬車。
  她腳剛著地就問:「仙兒,告訴我,悔宅現在是什麼樣子?」
  仙兒當即把悔宅的現狀外觀描述了一番。
  逍遙宮主對梅宅似乎有很深的感情,她聽完了仙兒的描述之後人顯得有點兒激動,歎了一口氣,道:「可惜我兩眼已失明,難以視物,要不然……唉:想當初悔宅何等氣勢,沒想到如今只落得……看不見也好,仙兒,扶我進去。」
  她由蕭棲梧、仙兒攙扶著,莫言在前帶路進了梅宅,薛空群沒跟進去,他指揮那些個俊俏的黑衣少年看守馬車,並散佈附近安樁設卡。
  逍遙宮主的記憶力很強,她說她當年來過梅家,事隔這麼多年,她對悔宅的一房一屋,一草一木,記得還很清楚。
  剛進入後院,逍遙宮主忽然抬手一指,道:「那可是水榭?」
  莫言道:「沒有錯,宮主!那正是水榭。」
  逍遙宮主忽道:「仙兒,扶我過去。」
  儘管逍遙宮主有點兒顫巍巍的,可是這當兒她走起路來相當快,幾乎二蚪阱兩步,似乎恨不得趕快跑進水榭裡。
  進了水榭,逍遙宮主馬上就問水榭裡的情形,這張椅子擺在哪兒,那張桌子放在哪兒,幾乎都問遍了。
  當然,悔宅已今非昔比,完全不是逍遙宮主記憶裡的當年那個樣子了。
  她恨傷感,若歎了一聲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口一夕禍福,梅凌煙在武林中算得一位英雄俠義,也可以稱之為天地間的一個奇人,江南首富,武林世家,何等氣勢,何等名聲,如今竟……前人說「物是人非」,如今竟連物也不是當年模樣了,這叫什麼,這叫什麼啊,蒼天對悔家為什麼這麼刻薄?」
  莫言和蕭棲悟都想勸她兩句,可是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從何勸起。
  逍遙宮主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她抬手指著那原上書「釵頭鳳」的粉壁,說道:「梅凌煙文武雙絕,不但武功好,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地無所不精,我記得那面牆上當年掛著一幅晝,就是出自梅凌煙自己的手筆。」
  莫言隨即膺道:「這個我知道,梅凌煙一手字兒當今可稱一絕。」
  逍遙宮主訝然道:「莫老看過他的字兒嗎?」
  莫言道:「宮主剛才所說的那粉牆上畫兒沒了,卻被悔凌煙寫上了陸放翁的「釵頭鳳」,可是後來又破人刮掉了,只剩下幾個字兒,雖然我只看見了那幾個字兒,可是已經夠的了。」
  逍遙宮主輕「哦」一聲,道:「「釵頭鳳」是悔凌煙寫的麼?」
  莫言道:「我是這麼猜的,八九不離十,你想嘛,這兒是他的家,別人誰會跑到這兒來住牆上寫這個,他自己又好這玩藝兒、精這玩藝兒……」
  逍遙宮主道:「除了那闋陸放翁的「釵頭鳳」,莫言還看見了什麼沒有?」
  莫言道:「我是看見了,可是都沒留意,還是你那位義子告訴我的,他看見牆上剩個「錯」字踉「瞞」字,猜是闋「釵頭鳳」。另外旁邊還有一行字,也被刮得剩了兩個字,上頭一個字是「含」,下頭一個字是「凌」,因為有這個「凌」字,所以你那位義子猜是梅凌煙寫的,而且他猜那個「含」字也是人名裡的一個字……」
  他話說到這兒,逍遙宮主的身軀忽然一陣搖晃,要不是有蕭淒悟和仙兒扶著,恐怕她會倒下。仙兒大驚,急急說道:「師父,你怎麼了?」
  只聽逍遙宮主虛弱地道:「仙兒,把那張椅子拿來我坐坐。」
  莫言轉身拿過那張滿是灰塵的凳子,抖袖拂了一拂,遞給了仙兒,說道:「宮主,你……」
  逍遙宮主這當兒落了座,微微地搖搖頭,說道:「謝謝莫老,我不礙事,歇一會兒就好了。」
  莫言跟蕭棲悟交換詫異地一瞥,但都沒說話。
  只聽逍遙宮主道:「沒錯,莫老,那闋「釵頭鳳」是梅凌煙寫的,那個「含」字是人名裡的一個字,那是個女子,她就是梅凌煙的夫人,梅凌煙那闋「釵頭鳳」就是寫給她看的,她名字叫台煙。」
  莫言猛地睜大了一雙老眼,驚叫道:「怎麼說,宮主,那叫台煙的女子是梅凌煙的夫人?」
  逍遙宮主點頭道:「正是。」
  莫言瞪目張口道:「這、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蕭淒悟訝然道:「怎麼了,莫老?」
  莫言忙一定神,說道:「沒什麼,沒什麼!」
  只聽逍遙宮主道:「莫老可覺得這裡頭有什麼不對?」
  莫言道:「這個……我先沒想到那闋「釵頭鳳」是梅凌煙寫給他夫人的,梅凌煙他可是真好這個,沒事兒還跟他的夫人在牆上寫詞玩兒。」
  逍遙宮主微微一搖頭道:「不是這麼回事,梅凌煙是自比陸放翁,有關放翁跟唐蕙仙的戀情,還有這闋「釵頭鳳」的由來,想必莫老跟蕭姑娘都知道!」
  莫言抓頭道:「我聽說過,可不大清楚!」
  蕭淒悟道:「我知道,陸放翁跟唐蕙仙的這段戀情哀艷動人,令人一灑同情之淚,宮主的意思,悔凌煙既自比陸放翁,想來伳這位叫台煙的夫人,必不是他心目中的唐蕙仙。」
  逍遙宮主點頭道:「不錯,他心目中的唐蕙仙另有其人。」
  莫言猛擊一掌叫道:「好啊:悔凌煙果然是個風流種於……」
  逍遙宮主立即截口說道:「不,莫老錯了,悔凌煙是個極為專情的人,要知陸放翁是個情聖,他既自比陸放翁,豈會是個風流種子。」
  莫言呆了一呆,道:「可是……」
  蕭淒悟以眼色止住了他,道:「聽宮主的口氣,似乎知道梅凌煙心目中的唐蕙仙是誰了」逍遙宮主緩聲道:「恐怕姑娘也知道了。」
  蕭淒悟身軀一震,道:「晚輩不敢瞎猜。」
  逍遙宮主道:「說說何妨。」
  蕭淒悟道:「宮主原諒,晚輩以為是宮主。」
  逍遙宮主身軀也一震,道:「姑娘,怎麼想到會是我?」
  蕭淒悟緩緩地道:「晚輩現在才覺出宮主對悔宅有一種微妙、而且相當深厚的感情,加以……」
  逍遙宮主抬了抬手,道:「對了,姑娘,你冰雪聰明,沒錯,我就是梅凌煙心目中的唐蕙仙,但……」
  仙兒和莫言同聲叫了一句「師父」、「宮主」!
  逍遙宮主舒了一口氣道:「這樁秘密在我心裡藏了二十多年了,要不是梅家已成了這個樣子,使我悲痛欲絕,我還不會透露,好在眼下也沒有外人,人家說觸景傷情,我雙目失明,無法觸景,但我傷情的程度猶甚於那能觸景的人。」
  「早在二十多年,我跟梅凌煙是一對情侶,我們彼此用情都很深,但是他的父母卻阻了這樁婚事,逼他男娶那位風華絕代、國色天香、有當世第一美人的秦含煙,但他卻仍未能忘情於我,想想這都是我一念之差鑄恨,叫我……」
  長歎一聲,住口不言。
  莫言聽直了眼兒,他訝然地道:「我們作夢也沒有想到宮主跟梅凌煙當年會是一對情侶……」
  蕭淒悟道:「那麼你怎麼後來又創了「逍遙宮」……」
  逍遙宮主道:「這就是我的另一段傷心事了,既然已經說了,乾脆都說出來心裡也許會好受一點兒,如今我已經這麼大年紀了,也不怕誰說話,大家都不是世俗中人,相信二位也不會笑我。」
  「當初我另嫁別人的時候已經懷了身孕,那是梅凌煙的骨肉,等到孩於出生,我的丈夫始發現那不是他的骨肉,他逼問我,我只好都告訴了他,他一氣之下毀了我的瞼,傷了我的眼,把我擊落屋後斷崖,沒想到我卻沒死,我帶著傷逃離崖下,到了現在「逍遙宮」的所在地。因為那個地方很隱秘,幾乎隔絕了人世,所以找就在那個地方住了下來,過著淡泊生活……」
  蕭棲梧臉上變了色,道:「這個人心好狠,手好辣……」
  逍遙宮主微一搖頭道:「不,姑娘!這不能怪他,是我欺騙了他,誰能忍受這個?我不但不怪他,反而感激他,因為他撫養了我的孩子,他認為孩子無辜,就衝著這一點,他就是把我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我也不會怪他:「蕭棲悟道:「宮主認為他會撫養你的孩子?」
  逍遙宮主點頭道:「他是個跟梅凌煙難分軒輊的人物,真要說起來他有些地方還要比梅凌煙強上一薵羋籌,我信得過他,而且過了兩三年,我的傷好了之後,我曾偷偷跑去看看,我親眼看見他撫育我的孩子,對我的孩子視同己出,簡直就跟親又一樣,使我對他除了感激之外,還多了一份歉疚。」
  蕭淒悟道:「聽宮主的口氣,他也是武林中人。」
  逍遙宮主道:「不錯,他確是武林中人。」
  蕭棲悟道:「宮可否讓我們知道一下,他是武林中的哪一個?」
  逍遙宮主搖頭道:「這個姑娘原諒,我不願說。」
  蕭棲梧抬眼望向莫言,莫言道:「宮主說把以前的事都告訴他了?」
  逍遙宮主道:「是的。」
  莫言道:「他是武林中人,甚至於比梅凌煙還勝過一籌半籌,宮主有沒有想到梅家當年遭到的變故,有古能是他……」
  逍遙宮主微一點頭道:「我想到了,我不敢說沒這個可能……」
  莫言道:「那麼宮主就該……」
  逍遙宮主道:「莫老認為我該為梅家遭到的變故土點心力?」
  莫言道:「不錯:難道宮主認為不該?」
  逍遙宮主微一搖頭道:「莫老,人沒有不自私的,況且我對我的丈夫有一份感激,對他踉我的孩子也有一份歉疚,事先我膺該盡我的力量加以阻攔,可是如今已在事後,而且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我不能讓任何人去打擾我的孩子,找吏不能親手摧毀他的幸福,他是梅凌煙親骨肉,悔凌煙要是地下有如,相信他也不會怪我的。」
  莫言聽得為之動容,他輕歎了一口氣,道:「你用心良苦,為你的孩子,你犧牲的也多了,宮主,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兒,悔凌煙可能還在人世。」莫言把他當夜在水榭所見,以及楚雲秋所做的猜測說了一遍,他隱瞞了該隱瞞的。
  逍遙宮主聽得身軀震動了一下,她霍地站了起來,道:「有這種事?沒錯,山兒說得沒錯,。鳥獸戀窩巢,人戀家,這是人情,他真還在人世……」
  莫言道:「宮主:這只是我們老少倆的猜測……」
  逍遙宮主道:「我知道,莫老的意思我懂,真要說起來我倒不希望那個殘廢老人真是他,那樣活著還不如死了好,梅家這件慘事要真是他下的手,他做得是過分了些,他還不如殺了梅凌煙……」身軀一晃生了下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37:55

  蕭棲悟和仙兒忙伸手扶住逍遙宮主。
  只聽逍遙宮主顫聲道:「希望不是他下的毒手,要不然……都是我,這都是因我一個人起的,我這一身罪孽…」
  莫言忙道:「那殘廢老人之所以殘廢,是「百花城主」,也就是「殘缺門主」下的毒手,不是……」
  逍遙宮主一怔,道:「怎麼說是「殘缺門主」?這,這又是怎麼回事?」
  莫言道:「聽說是因為這殘廢老人以前奪了「殘缺門主」的愛妻,害得他家破人亡,所以「殘缺門主」在他身上施報復。」
  逍遙宮主道:「有這種事?莫老是賠誰說這殘廢老人奪了「殘缺門主」的愛妻,害得他家破人亡的?」
  莫言道:「我是聽你那位乾兒子說的啊!」
  「山兒?」逍遙宮主微愕道:「他怎麼知道?是「殘缺門主」告訴他的?」
  莫言道:「不錯,你那位乾兒子是這麼說的!」
  逍遙宮主道:「山兒相信了他的話了麼?」
  莫言道:「自然沒有,要不然那殘廢老人早就死了。」
  逍遙宮主一怔,道:「莫老這話……」
  莫言遲疑了一下,道:「你那位乾兒子參加過「百花城」舉辦的「寶刀大會」,這事你知道麼?」
  逍遙宮主搖頭道:「我不知道,他只告訴我跟他「百花城主」別有糾葛,在「逍遙宮」的時候我不是告訴過莫老么,我對他一無所知,他來去匆匆,我也沒來得及問。」
  莫言道:「是這樣的,「百花城主」舉辦「賽刀會」,陰謀一網打盡武林精英,江老弟知道了,他也趕去參加「賽刀會」,及時粉碎了「百花城主」這個陰謀。」
  「江老弟到「百花城」參加「賽刀會」另一個目的,江老弟的尊人早年被人所害,江老弟要找那害他尊人的原凶為父報仇。江老弟不知道害他尊人的是誰,而早年在他尊人遇害之後,有個人見著江老弟,表示他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但是那時候江老弟年紀還小,他怕江老弟忍不住跑去覓仇,白送一條性命,所以他要江老弟長大藝成之後,到「百花城」去找他,並且給江老弟一方「百花城」的信符。」
  「哪知江老弟趁參加「賽刀會」之便進了「百花城」,見著「百花城主」的時候,「百花城主」卻跟江老弟談條件,硬說江老弟要找的那個人已告老還鄉,離開了「百花城」,要江老弟代他找到奪他愛妻、害得他家破人亡的這個殘廢老人,殺了這個殘廢老人之後,他才把江老弟要找的那個人的住址告訴江老弟,江老弟沒奈何,只有幫著他找……」
  逍遙宮主道:「找著了沒有?」
  莫言道:「找是找著了,可是……」
  他把邂逅江山,江山如何救他,如何向他打聽殘廢老人的經過,以及他跟江山來到揚州找殘廢老人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一直說到江山踉他發現那二式刀法不是「軒轅刀法」,也懷疑殘廢老人是梅凌煙,再度一個人找上「百花城」為止。但他卻沒有提及那幅畫像口靜靜聽畢,逍遙宮主微微點頭道:「原來山兒所說他跟「百花城主」另有糾葛是這麼回事,幸虧小兒沒相信「百花城主」的話,要不然……總之,我敢這麼說,要是那殘廢老人真是梅凌煙,他絕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蕭棲悟道:「或許,那殘廢老人不是梅……」逍遙宮主忽然顫聲說道:「不,從他找人刮去牆上這闋「釵頭鳳」這件事看,千之八九他就是梅凌煙。」
  莫言幾乎已經確定那殘廢老人就是梅凌煙了,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麼梅凌煙又跟「殘缺門主」結了什麼仇,使得「殘缺門主」非要他的命不可?」
  逍遙宮主搖頭道:「逼我就……」
  蕭淒悟突然說道:「宮主,請恕晚輩唐突,您確知您說的那個人是個英雄梜義?」
  逍遙宮主道:「姑娘是說……噢!我明白了,不錯,他是,他不但是英雄俠義,而且是頂天立地奇男子,我敢拿我這條命擔保。」
  蕭淒悟道:「宮主要這麼說,晚輩就不便懷疑他就是那「殘缺門主」了,只是」遲疑了一下,住口不言。
  逍遙宮主道:「姑娘,只是什麼?」
  蕭淒悟雙肩微揚,道:「晚輩斗膽,晚輩總覺得他既是個英雄俠義,似乎不該用這種手法對宮主。」
  莫言點頭道:「對,我也這麼想,宮主可千萬別見怪!」
  逍遙宮主道:「那怎麼會,二位是不知道他是誰,也沒見過他,要不然我敢說二位絕不會這麼想,至於他那樣對我,那是一時的衝動,任誰在那種情形下都會激怒衝動的。衝動的時候,又有誰能控制自己?二位以為然否?」
  他是她的丈夫,應該沒有人比她更瞭解他,而且她說的也不無道理,所以莫言跟蕭棲悟也就不便再說什麼了!
  只聽逍遙宮主又道:「這個「殘缺門主」實在夠陰毒的,他恨山兒壞了他的陰謀,表面上不動聲色逼山兒代他覓仇,暗地裡卻以「殘缺門」的「左手刀法」害山兒,幸虧莫老法眼高明,結果卻又未能得逞,看來吉人天相這句話是沒有錯的,而且我也該謝謝莫老。」
  莫言道:「那是江老弟福命兩大,宮主怎麼謝我呢!」
  逍遙宮主道:「莫老不要客氣……」
  她忽然站了起來道:「咱們進來已有不少的工夫了,別讓鄭大俠幾位在外頭久等,出去吧!」
  莫言看了她一眼,說道:「宮主既然認為那個殘廢老人就是梅凌煙,難道不打算找一找他?」
  逍遙宮主微一搖頭道:「那是我的私事,找「殘缺門主」除魔衛道則是公事,我不能,也不敢因私廢公,咱們還是先找「殘缺門主」吧!」
  莫言道:「宮主,「殘缺門主」現已率眾離開了「百花城」,他一定會藉侵襲各處之便找尋那殘廢老人!」
  逍遙宮主道:「謝謝你,莫老,這一點我想到了,我若捨「殘缺門主」先找殘廢老人,或可減少他的殺身之險,但卻會有更多的人傷在「殘缺門主」手裡,權衡輕重,我還是該先找「殘缺門主」,能早一點找到殘缺門主」,就能多救一些生靈,那樣也等於是救殘廢老人,如能早一天找到「缺門主」,他跟殘廢老人之間的仇怨,也就能早一天明白了,莫老說不?」
  莫言為之動容,點點頭道:「宮主讓人敬佩,說的也有理,莫言前頭帶路了。」大步行了出去。
  蕭淒悟、仙兒扶著逍遙宮主也跟了出去。
  悔恨天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這兒。他臉色木然,一點表情都沒有!
  如今他的刀不是握在左手裡,而是插在腰間。
  這兒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只知道是在羋山之上,風景很美,也很幽靜,左邊是一條蜿蜒上升的山路,右邊是一片密密的松林。
  悔恨天就站在小路踉忪林之間這片草地上!山風吹散了他的頭髮,也吹起了他的衣袂,但他一動也不動,就跟尊泥塑木雕的人像一樣!
  他的目光黯淡而失神,呆呆地望著遠處的雲天。
  他的臉色,乍看沒有一點表情,其實若仔細看看,任何人都會發現他臉上太多的感情,人複雜,複雜得令人難以言喻。
  也就因為他瞼上的感情太多了,太複雜了,乍看卻跟不帶一點感情一樣。
  突然,他那黯淡失神約兩眼之中閃過兩道比電還亮的冷芒,身動了一動,似乎要轉身,可是只動了一下他又停住了。
  他仍然踉剎那之前一樣,像尊泥塑木雕的人一樣!
  轉眼工夫之後,蜿蜒的山路上走下一個人來,頎長的一副身材,黑衣,臉色蒼白,長眉細目,神色冷漠,眉宇間一股子煞威逼人。伳腰間也掛著一把刀。
  到了這兒,他一眼瞥見了悔恨天,似乎沒有料到這兒站著這麼一個人,為之微微地一怔。可是當他的目光觸及悔恨天腰間懸掛的那把刀時,他兩眼電閃寒芒,半轉身向著悔恨天走了過去。
  他背著手,步履不快不慢,但極穩,而且似乎帶著無比的力量,每一步都能讓揤下的山石迸裂。悔恨天恍若末覺,仍然沒動一動。
  兩個人的距離不算遠,黑衣人很快她便到悔恨天身後,隔近丈停下,旋即冰冷開了口:「你也用刀?」
  悔恨天跟沒聽見一樣,沒有說話,也沒有回身。
  黑衣人眉宇間煞威為之一盛,旋即又聽他說道:「你的鎮定功夫不錯,膺該是使刀的高手。」
  悔恨天依然故我。黑衣人又道:「我叫冷厲,你聽說過這個名字嗎?」
  悔恨天的身軀微微震動了一下。但是,由於這震動太過於輕微,再加上山風吹拂著他的衣袂,所以並不太容易讓人發現。
  但是,冷厲看見了。他的唇邊掠過一絲奇異地笑意,道:「你聽說過這個名字是不?那麼你就該知道冷厲有個怪癖,凡是他碰見帶刀的人,他都要跟他比試比試較量較量,那是因為冷厲他也擅用刀,而且他認為這世上只有他一個人配用刀。不過,要是那個讓冷厲碰上帶刀的人,他馬上把刀扔在地上,給冷厲跪下磕三個頭,這場較量自然可以免去。」
  悔恨天沒反應。冷厲道:「你聽見了我的話麼?」
  「聽見了。」悔恨天突然開了口,語氣比冷厲還冷。
  冷厲為之一怔,道:「你認為怎麼樣?」
  「我認為不怎麼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現在我不太願意說話。」
  「我也不願多說。」
  「那最好!」
  冷厲的臉上浮現起詫異的神色,這種詫異神色越來越濃,突然,他開口說道:「你怎麼不拔刀?」
  悔恨天道:「你誤會了,我說話,並不代表我願意出手。」
  冷厲為之一怔,唇邊旋即浮見一絲冷酷的笑意,道:「你不願意說話,也不願意出手,是嗎?」
  悔恨天道:「不錯!」
  「行!」冷厲道:「照我剛才說的,把刀扔在地上,給我磕二個頭。」
  。悔恨天沒說話,身軀卻顫抖。
  冷厲道:「我的話你聽見了嗎?」
  悔恨天仍沒有說話。
  「錚」地一聲,冷厲的刀山了鞘,他那把刀上透出一股逼人的冷言。
  悔恨天眉宇間現出冷肅煞氣,霍地轉過身來面對冷厲,這時候他的目光是冷峻的,是怕人的。
  而就在這時候,冷厲的刀已遞到他的咽喉前,乃是夠快的,可是他並沒有再往前遞一分,反倒垂了下去。只聽他冷冷地道:「我以為你要出手呢!」
  悔恨天那冷肅煞威倏斂,緩緩地說道:「你不要逼我,我不會跟你比刀的。」
  冷厲冷聲道:「那麼,你就跪下給我磕頭。」
  悔恨天道:「辦不到!你可以殺了我!」
  冷厲唇邊又現冷酷笑意,道:「我不會殺你,我向來不殺不拔刀的人,可是我有辦法逼你拔刀,除非你天生就是個瞻小的懦夫。」
  一把刀翻腕而起,乃背重重地在悔恨天右肩上砸了一下。
  悔恨天是血肉之軀,他不是鐵打的金剛,銅僥的羅漢,他哪受得了這個,悶哼一聲倒了下去。
  冷厲笑了!梅恨天兩眼噴火,目眥欲裂,抬頭逼視冷厲。
  冷厲道:「站起來,拔刀吧!」
  梅恨天那懍人的煞威又斂去,她剛要低頭,「呸」地一聲,冷厲一口唾抹吐在他臉上道:「我看看你是不是能做到唾面自乾?」
  梅恨天不去擦,可是他又抬起了頭,臉色木然,目光木然,他直直地望著冷厲道:「我跟你比刀,你先把我左手肘的幾處穴道解開。」
  冷厲一怔,道:「誰制了你的穴道?」
  梅恨天冷冷地說道:「這你就不用問了,要想讓我跟你比刀,勢必得先解開我被制的穴道。」
  梅恨天冷然抬起右臂,衣袖往下一滑,露出了那沒有手的右小臂。
  冷厲一怔,旋即道:「原來如此!」
  他上前垮了一步,乃交左手,出掌欲拍悔恨天的左肘,忽地他神情一震,停手凝目,說道:「你的右手是怎麼斷的?」
  梅恨天道:「這不關你的事,你只要跟我比刀,皆這麼多幹什麼?」
  冷厲道:「據我所知,「殘缺門」有一種「左手刀法」,練「左手刀法」的人,勢必得殘去右手不可……」
  梅恨天臉上忽然浮現起一種很奇怪,很奇怪的笑意,望著冷厲道:「你要是怕「左手刀法」,就別解開我的穴道。」
  冷厲瞼色一變,旋即厲笑道:「我怕,我是怕,我怕這輩子碰不到會「殘缺門」「左手刀法」的人,讓我永遠沒機會跟「左手刀法」較量較量。」
  冷厲揚掌就要拍下,驀地一聲朗喝傳了過來:「住手。」
  隨著這聲朗喝,白、紫、藍三條人影旋即從茂密忪林中電射而出,直指冷厲,人未到,一片威猛無倫的勁氣已先捲到。
  冷厲兩眼寒芒暴射,右手抓刀,飛快劈了出去。
  只聽「嘶」地一聲異響,二條人影落地,冷厲收刀踉蹌暴退。
  看那二個人,一穿白衣,一穿紫衣,一穿藍衫,一般的年輕,臉上也都帶著幾分的酒意。穿白和穿藍衫的都很白淨,也很俊俏,穿紫衣的卻膚色黝黑,濃眉大眼,英武之氣逼人。
  只聽冷厲喝道:「你三個是?」
  白衣人淡然道:「洛陽白璞!」
  一指紫衣客和藍衫客道:「衡陽桂天平,杭州郭紹青!」
  冷厲臉色一變,道:「原來是「武林六公子」裡的三個」白璞點點頭道:「不錯,我們二個,難得一聚,藉這遠離市塵的幽靜青山,歡談半日,沒想到你卻跑來打擾我們三個的酒興……」
  冷厲冷冷地一笑,道:「你可知道你是對誰說話?」
  白璞冷冷地一笑,道:「在「百花城」逞強,卻敗在一個名不經傳叫江山的人手裡的冷厲,對麼?」
  冷厲怪叫一聲,掄刀劈了過去。
  白璞、桂天平、郭紹青齊揚掌,二股勁氣捲向冷厲。
  冷厲有「霸刀」之稱,他的刀法在武林中的確數得著,但是眼下他卻無法以一敵三,跟「武林六公子」之二聯手抗衡,登時就被震得噴出一口鮮血,藉著踉蹌之勢,轉身往山下狂奔而去。
  白璞、桂天平、郭紹青穴道目光落在悔恨天臉上。
  悔恨天瞼上掠過一絲抽搐,緩緩站了起來,一句話也沒說。
  憑他的一身武功,應該是個救人的人,而今卻讓人家以救他的姿態站在他眼前,以他的情緒,哪受得了這個。
  只聽白璞道:「真是啊!咱們可真是多管閒事,到頭來連聲謝也沒落著,早知道坐在松林裡喝酒有多好。」
  桂天平一擺手道:「算了吧!計較這個幹什麼,走!回去喝咱們的酒去。」
  他轉身要走,忽聽郭紹青道:「等一等!」
  桂天平回過了身,他跟白璞都看見郭紹青一雙目光凝望著悔恨天那垂著的右衣袖上,他倆忙循郭紹青所望望去,利時,他倆也明白郭紹青為什麼凝望這個人的衫袖了,他倆這裡剛一怔。
  只聽郭紹青那裡開口道:「你的右手是不是有些不方便?」
  悔恨天心裡正在難受,聞言一股煞氣往上一湧,當即冷然舉起手臂,露出他沒有手的右手臂,道:「滿意了嗎?」
  白璞、桂天平、郭紹青臉色都為之一變。
  隨聽郭紹青道:「這麼說,你是用左手使刀了?」
  悔恨天冰冷地道:「當然,我習的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白璞、桂天平、郭紹青神情猛震,臉色大變,二個人互望一眼,然後不約而同揚掌劈向悔恨天。
  悔恨天一怔,剛待有所行動。
  一條人影行空天馬般從山下掠下來,如飛落在悔恨天身邊,只聽一連「砰曰砰:砰:「二一響,白璞、桂天平、郭紹青各自血氣浮動,搖晃著身軀往後退去。
  悔恨天看清身邊的人,他一驚色變。白璞、桂天平、郭紹青也看清了悔恨天身邊那個人,各自目現寒芒,閃易使要撲上。
  「你們二個慢著:「一聲女子的嬌呼,一條美好的倩影落在悔恨天身邊。
  白璞、桂天平、郭紹青一怔,齊聲叫道:「飄紅姐!」
  傅飄紅忙道:「你們三個別誤會,都是自己人,這位是江山江大梜。」
  白璞、桂天平、郭紹青又復一怔!
  白璞道:「可是在「百花城」單手挫「霸刀」冷厲那位?」
  楚雲秋道:「正是江山,挫「霸刀」冷厲,那是僥倖!」
  白璞道:「閣下客氣,冷厲剛還在這兒。」
  楚雲秋道:「我碰見他了,要不然我還找不到這兒呢!」
  白璞道:「聽說閣下膺選為天下第一刀,還得了一頁三武「軒轅刀法」?」
  楚雲秋目光一凝,剛要說話。
  白璞一搖頭道:「閣下別誤會,我三個都不是強搶豪奪之輩,你在「百花城」先挫冷厲,後又膺選為天下第一刀,大名已不脛而走,如今武林中沒有一個不知閣下的,我們很想見你,如今見著了你,於願已足。」
  楚雲秋本想把那一頁二式「軒轅刀法」的真相告訴白璞二人,聽白璞這麼一說,把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他改口說道:「二垃抬舉,我愧不敢當。」
  白璞道:「好說……」
  目光一掠傅飄紅,又道:「瓢紅姐說這位江兄是自己人,那麼,江兄他怎麼出手阻攔……」
  楚雲秋沒讓傅瓢紅說話,逕自接口道:「這位姓悔,是我的朋友,剛聽冷厲說,二位曾經聯手救他,怎麼……」
  白璞一指悔恨天道:「他是江兄的朋友?」
  楚雲秋道:「不錯。」
  白璞遲疑了一下,道:「江兄可知道,他習的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楚雲秋目光一凝,道:「三位就是為這如今又聯手對付他?」
  白璞道:「不錯,江兄當知道,「殘缺門」的「左手刀法」為害武林甚鉅,我二一個身為武林中人,見了學「殘缺門二左手刀法」的人,自不敢放過!」
  楚雲秋道:「這個我知道,三位以整個武林的安危為己任,令人敬佩,不過三位不知道,我這位朋友有一種怪癖,自己學的那兩手刀法明明不行,卻偏偏要充字號,一隻右手讓人砍了去還不知道悔改,反而變本加厲,逢人就說他學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簡直是給自己找麻煩。」
  這話不但聽楞了悔恨天,也聽楞了白璞三人。白璞張大了眼兒,鸄訝地說道:「這麼說,他根本就沒有學過「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楚雲秋微微一笑,道:「他若是學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怎麼會被冷厲輕易打倒在地,甚至連刀都沒拔出來。」
  悔恨天忍不住叫道:「江山……」
  楚雲秋臉色一沉,冷然道:「你給我閉上嘴,少說一句,待會兒咱們倆還有很多好說的呢!」悔恨天居然聽了楚雲秋的話,沒再說話。
  白璞那裡窘笑孢拳道:「既是這樣,那誠然是個誤會,幸虧江兄及時趕到,要不然我二個人非鑄成大錯不可,謹此致歉,還望二位多多原諒,我三個還有別的事,失陪了。」
  又同傅飄紅打了個招呼,二個人聯袂掠進了那片密忪林內。
  悔恨天這時候說話了,他語氣冷冷地說道:「江山!你這是什麼意思?」
  楚雲秋伸手抓住他的左臂,冷然道:「借一步說話。」拉著悔恨天就走。
  悔恨天怔怔道:「你這是……你要我跟你上哪兒去。」
  楚雲秋腳下停都沒停,道:「跟我來你就知道了。」
  楚雲秋拉著悔恨天往下走了一段,拐了一個彎,才停了下來。
  楚雲秋鬆開了他,道:「聽冷厲說,他們二個在那片松林裡喝酒,我不願讓他們聽見你我的談話,你懂了嗎?」
  悔恨天道:「可是你……」
  楚雲秋冷然道:「我怎麼了,我為的是末下武林,為的是你,我不願讓末下武林聯手對付你,逼得你殺人,也逼得人殺你,你明白了嗎?」
  悔恨天臉上掠過了抽擂,啞聲道:「江山,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楚雲秋道:「也許是因為我與你一見投緣,也許……這個無關要緊,告訴我,你左手肘的幾處穴道是誰制的?」
  悔恨天神情一震,道:「江山,這是我的事……」
  楚雲秋兩眼微睜,威稜外射,冷然道:「有人告訴我你以下五門的手法擄走了黃君,這可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悔恨天神情猛震,臉色大變,揤下往後退了一步,驚聲道:「誰告訴你的,這是誰告訴你的?」
  楚雲秋道:「別問是誰告訴我的,回答我一句,有沒有這回事?」
  悔恨天利時恢復平靜,臉上又是一片冷漠,他點點頭說道:「好吧!事到如今我也用不著瞞你了,我也無須怕你,黃君根本不是你的什麼人。是的,不錯,我用下五門的迷藥迷倒了「雙鳳門」的人擄走了她……」
  楚雲秋臉上變了色,道:「我原不相信是你,我也不相信你會做出這種事來,誰知道你……悔恨天,你這是什麼意思?」
  悔恨天冷然道:「很簡單,我看上了她,我要她嫁給我,跟我一輩子,你明白了嗎?」
  楚雲秋點頭道:「我明白了。」
  悔恨天冷冷地道:「你問她要幹什麼,你用不著再找她了,我已經讓她沒有辦法再作地想了……」
  楚雲秋聽得混身熱血往上一湧,一個嘴巴打了過去,「叭」地一聲脆響,悔恨天踉蹌而退,臉上鮮紅五道指痕,一縷縷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悔恨天瞪大了眼,咆哮道:「江山,你……」
  楚雲秋神色怕人,道:「我怎麼,我可憐你,我同情你,我想救你,沒想到你竟是個禽獸不如的人,我解開你左手肘約穴道,拔出你的刀,用你那「殘缺門」的「左手刀法」跟我決一生死!」他揚掌就要拍過去。
  一條美妙人影飛掠而至,是黃君。她掠到便攔在悔恨天身前,望著楚雲秋急道:「你不能打他,這不能怪他,是我自己願意跟他走的。」
  楚雲秋呆了一呆,吶吶說道:「黃姑娘……這……」
  黃君嬌靨上的神色莊嚴肅穆,道:「真的,我說的是實話,起先我恨地,我恨不得食伳的內,剝他的反,可是現在我不恨他了,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
  楚雲秋沒說話,半晌,他才緩緩地道:「既是如此,那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黃君忽然低下頭去道:「對你,我很愧疚……」
  楚雲秋微一搖頭道:「不,姑娘對我沒什麼愧疚的,姑娘該知道,我原希望姑娘能幫助他,他需要姑娘這麼一個人幫助……」
  黃君嬌靨上的神色難以言喻,點點頭道:「我知道,當初你跟我說這話的時候,我不以為然,而且生你的氣,可是沒想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有這種轉變,也許當初我對你並不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好,總之現在我告訴你的話很有道理。」
  楚雲秋唇邊掠過一絲笑意,道:「那就好,我祝福二垃,希望姑娘好好幫助他,有需要我的地方……」
  「慢著!」悔恨天突然越前,帶著一臉的激動,看著楚雲秋又看看黃君,道:「你們兩個為什麼對我這樣,你們兩個都應該恨我才對,尤其是黃君……」
  楚雲秋冷冷道:「沒有人恨你,只有你恨人,一個姑娘家,在她沒有嫁人之前,她有權選擇它的伴侶,只是你不該用這種手法,幸虧黃姑娘的情感已有所轉變,要不然你豈不是害了她一輩子?」
  黃君道:「你說什麼,他並沒有對我怎麼樣:「楚雲秋一怔,轉望悔恨天道:「那你剛才怎麼告訴我……」
  悔恨天唇邊掠過一絲抽擂,道:「我沒想到她會有這種轉變,我只知道她恨我,我猜想你也一定會恨我,我希望你更恨我,因而出手殺了我。」
  楚雲秋搖頭說道:「你的性情太怪了,我不怪你,任何人都不能怪你,那是因為你的遭遇使然,可是現在跟以前不同了,從今後你得改一改……」
  悔恨天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你說的不錯,現在跟以前不同了,我相信我能改,一定能改。其實,我對她……」
  他把劫持黃君的經過,打從「史祠」說起,一直說到碰見柳不凡之前。
  靜靜聽畢,楚雲秋道:「原來如此,你福氣,沒想到這種手法居然奏效!」
  黃君嬌靨一紅,嬌羞之後還帶點淡淡的愁慮。
  悔恨天則赧然而笑,笑得卻很爽朗。
  楚雲秋呼了一口氣,道:「行了,不管怎麼說我的嫌疑總算洗刷了,「雙鳳門主」已經率「雙鳳門」的高手到江湖土來,這件事日後你自己去解釋吧!」
  黃君一怔,也一驚,忙道:「你怎麼知道……」
  楚雲秋道:「我怎麼不知道……」他把碰見「雙鳳門主」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聽之餘,黃君臉色連變,等到楚雲秋把話說完,她臉色一轉堅毅,說道:「不要緊,我不怕,門主怎麼罰我我都願意受。」
  悔恨天高揚雙肩,道:「你放心,這件事自有我對門主解釋,她要是不諒解,我自有辦法償還,絕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
  楚雲秋口齒啟動,欲言又止,但他忽又說道:「我給二位介紹一下,這位是傅飄紅姑娘,金陵傅怡紅的姐姐。」
  黃君忙道:「我剛才就想問,可是一直沒機會,原來是金陵傅姑娘!」
  彼此見了禮,黃君和博飄紅居然一見如故,兩個人拉著手親熱得不得了,兩個人誰都沒說什麼別的,可是兩個人心裡都明白。
  倒是悔恨天呼了一口氣,道:「還好,這樣我對你的歉疚也可以小一些。」
  一句話聽紅了傅飄紅的嬌靨,楚雲秋的瞼上也為之一熱。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趁勢把話岔了開去:「對了,你左手肘的穴道……我知道你用心良苦,可是這樣不是辦法,你總得計衛。」
  悔恨天勉強她笑道:「你錯估了我,我本不想讓你知道,可是我不能讓你把我看得那麼好,我不是為了不讓自己殺人而制住左手臂的穴道,我這是保住這條左臂,保住我的性命,不得已才讓她幫我開了幾處穴道。」
  楚雲秋為之一怔,忙問所以。
  悔恨天道:「我中了毒,一種很霸道的毒。」
  楚雲秋神情一震,道:「你是怎麼中毒的,是誰……」
  悔恨天道:「柳不凡,聽說過這個人吧,日武林六公子」之一」傅飄紅美目一睜,叫道:「柳不凡,是他?究竟是……」
  悔恨天當即把救柳不凡的經過,以及一時不察反被柳不凡所害的經過重說了一遍。
  傅飄紅臉上變了色,轉望楚雲秋道:「大哥,柳不凡怎麼這麼卑鄙:「楚雲秋冷冷笑道:「這倒好,我還沒告訴二位呢,告訴我擄黃姑娘的就是這位柳公子:「他把邂逅柳不幾的經過也告訴了悔恨天和黃君悔恨天聽得兩眼暴射殺機,道:「這個柳不凡實在該死!占別讓我自己有辦法解了這個毒。」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38:54

  楚雲秋道:「怎麼,解這種毒非柳不凡獨門解藥不可?」
  黃君道:「他是這麼說的。」
  傅飄紅道:「這我知道,柳不凡的「屍毒鎖魂砂」不但歹毒非他自己的燭門解藥不能解。」
  楚雲秋道:「我不信,讓我看看。」
  悔恨天伸出了左手,楚雲秋拉起他的左手看了看,探懷取出他那把小玉刀放在悔恨天手裡,旋即出掌拍活了悔恨天手肘幾處穴道,道:「握緊我這小玉刀,越緊越好。」
  悔恨天愕然道:「你這是…」
  楚雲秋道:「握緊。」
  悔恨天沒再說話,一攏手掌握緊了那把小玉刀。
  黃君訒然道:「難不成你這刀能」
  楚雲秋道:「待會兒看看再說。」
  過了盞茶工夫,楚雲秋道:「攤開手掌。」
  悔恨天依言攤開了手掌,他、傅瓢紅、黃君,都看得一怔直了眼。
  楚雲秋那把小玉刀原本潔白如雪,一點瑕疵都沒有,如今從刀把到刀尖遍體烏黑烏黑的。楚雲秋吁了一口氣,道:「行了,我原不相信柳不凡的「屍毒鎖魂砂」非他的獨門解藥不能解。」
  悔恨天定過神來,叫道:「江山,這是……」
  楚雲秋伸手舉起小玉刀,道:「我這把小玉刀是塊千年溫玉雕刻成的,「千年溫玉」能解百毒……」
  悔恨天伸縮了一下左臂,眉宇間忽現鷘人殺機,道:「柳不凡,不要讓我找到你。」
  楚雲秋目光一凝,肅然道:「悔恨天!你這只左臂等是我給你的,我有權不讓你隨便殺人,也希望你不要讓我成為武林罪人。」
  悔恨天神情一震,殺機倏斂,道:「我知道,我願意拿我這條性命擔保。」
  黃君望著楚雲秋道:「我感激……」
  楚雲秋道:「姑娘別客氣,姑娘救過我,就算償還姑娘的債吧:「悔恨天道:「我不說什麼了,我打算先去找「雙鳳門主」負荊請罪,解釋這件事。」
  楚雲秋伸手拍了拍他,道:「好,這才不愧七尺昂藏軀,「雙鳳門主」並不是不講理的人,女婿有半子之誼,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也許「雙鳳門主」一見著二位這封璧人,心裡一高興什麼事也就算了。」
  黃君羞紅了嬌靨。悔恨天窘迫一笑,道:「希望如此。」
  楚雲秋道:「二位有二位的事,我也有我的事,咱們就此別過,異口再謀後會吧……」
  黃君忽然叫道:「慢著!恨天,你不是有話要跟他說嗎?」
  悔恨天呆了一呆,道:「對了!不是你提差一點忘了,當日我找上「史祠」就是為告訴你這個,我是揚州梅家的後人,梅凌煙就是我的父親。」
  楚雲秋伸手抓住了他,道:「這麼說,你真是揚州悔家的後人……悔恨天點了點頭道:「當日我所以不承認……」
  楚雲秋道:「我明白,我也能體會,那麼我告訴你,令尊可能還健在…」
  他便把找尋殘廢老人的經過告訴了悔恨天。  晨曦透過雲層,光芒萬道。整整十輛高篷馬車在晨曦中緩緩向前馳行。
  頭一輛馬車車轅上,坐的是薛空群跟莫言。
  薛空群握韁持鞭,而莫言則閒坐一旁。
  後九輛馬車車轅上,生的卻都是唇紅齒白的黑衣少年,每輛馬車車轅上坐兩個,無論哪一個長得都很俊俏,而且比一般大姑娘還白還嫩。
  頭一輛馬車裡,坐的是「逍遙宮主」、仙兒、蕭淒悟和翠吟。
  十輛馬車每一輛都比常見的馬車為大,逍遙宮主四個人坐一輛,顯得很寬綽。逍遙宮主是長輩,而且也上了幾歲年紀,她舒舒服服地躺在馬車裡養神,蕭棲悟跟仙兒則不住地低聲談笑著。
  忽然,翠吟拉開車簾往外看了一下,道:「天都亮了。」
  蕭淒悟立即改口道:「怕快到揚州了,這一趟真夠累人的。」
  逍遙宮主忽然生了起來,道:「仙兒,問問你師兄,離揚州還有多遠?」
  仙兒還沒問,只聽莫言的話聲傳了進來:「宮主,再有頓飯工夫就能看見揚州城了。」
  逍遙宮主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問道:「蕭姑娘,咱們不要進揚州城好不好?」
  蕭淒悟一怔,道:「不進揚州城,您的意思是……」
  逍遙宮主道:「年輕的時候我到過揚州,記得揚州是個水單碼頭,過往的人相當的雜,咱們這一行太惹眼,我看還是不進城得好,好在咱們找的是「殘缺門」的人,並不一定非進城不可!」
  蕭棲悟香唇啟動了一下,道:「這倒也是……」
  只聽莫言道:「宮主倒不必有這顧慮,自從揚州梅家遭到變故之後,武林中一直風風雨雨的,所以非屬必要,武林中人誰都避免往揚州來,這麼多年來,除了揚州本地的武林人物之外,很難看得見幾個外地來的。」
  逍遙宮主身軀震動了一下,道:「揚州悔家,哪一個揚州梅家?」
  莫言道:「揚州姓悔的人家不少,可是值得一提的自然是那武林世家、江南首富悔凌煙。」
  逍遙宮主道:「悔凌煙家中遭到了什麼變故?」
  莫言道:「「逍遙宮」不跟外界往來,宮主麾下也絕少在武林走動,難怪連這震動整個武林大事都不知道……」
  按著他把梅家遭到變故的情形,概略地說了一遍。
  靜聽之餘,逍遙宮主的身軀不住地顫動,容得莫言把話說完,她竟然身軀猛晃起來,搖搖欲倒。蕭淒悟和仙兒大鷘,雙雙伸手扶住了她。
  仙兒急急地道:「師父,你……」
  逍遙宮主抬了抬手,道:「不要緊,我沒什麼……」
  說完了這句話,她人似乎好了不少。只聽她按著說話,道:「你不知道,這麼多年來我也一直沒有告訴你,在我還沒有創「逍遙宮」基業之前,我曾經到揚州來過,跟悔凌煙不但有數面之緣,而且也受過他的恩惠。」
  「自從我創立「逍遙宮」以後,一晃近二十年,我就沒再到揚州來過,誰知道悔家竟然……這麼一來,說什麼我也要進城到梅家去看看了。」
  她這一番話說得有破綻,也有點兒牽強,當年已受人恩惠,如今來到揚州怎麼能不去看看人家?可是這當兒,誰也沒有留意這些。
  只聽莫言道:「沒想到宮主早在當年就認識梅凌煙,宮主!現在悔家只剩下一座荒涼的廢宅。」
  逍遙宮主道:「不要緊,就是僅剩塊磚片我也要去看看。」
  莫言道:「好吧,那麼咱們就直奔城裡去吧!」
  半個時辰之後,十輛馬車浩浩蕩蕩地進了揚州城,來到「梅家廢宅」之前,馬車停下,逍遙宮主忙問道:「到了麼?」
  莫言在車外道:「到了,宮主講下車吧!」
  逍遙宮主忙把手伸向仙兒道:「快扶我下去。」
  她伸手向仙兒,蕭淒悟也幫了忙,逍遙宮主似乎突然間老了不少,顫巍巍地在蕭棲悟跟仙兒扶持之下步下了馬車。
  她腳剛著地就問:「仙兒,告訴我,悔宅現在是什麼樣子?」
  仙兒當即把悔宅的現狀外觀描述了一番。
  逍遙宮主對梅宅似乎有很深的感情,她聽完了仙兒的描述之後人顯得有點兒激動,歎了一口氣,道:「可惜我兩眼已失明,難以視物,要不然……唉:想當初悔宅何等氣勢,沒想到如今只落得……看不見也好,仙兒,扶我進去。」
  她由蕭棲梧、仙兒攙扶著,莫言在前帶路進了梅宅,薛空群沒跟進去,他指揮那些個俊俏的黑衣少年看守馬車,並散佈附近安樁設卡。
  逍遙宮主的記憶力很強,她說她當年來過梅家,事隔這麼多年,她對悔宅的一房一屋,一草一木,記得還很清楚。
  剛進入後院,逍遙宮主忽然抬手一指,道:「那可是水榭?」
  莫言道:「沒有錯,宮主!那正是水榭。」
  逍遙宮主忽道:「仙兒,扶我過去。」
  儘管逍遙宮主有點兒顫巍巍的,可是這當兒她走起路來相當快,幾乎二蚪阱兩步,似乎恨不得趕快跑進水榭裡。
  進了水榭,逍遙宮主馬上就問水榭裡的情形,這張椅子擺在哪兒,那張桌子放在哪兒,幾乎都問遍了。
  當然,悔宅已今非昔比,完全不是逍遙宮主記憶裡的當年那個樣子了。
  她恨傷感,若歎了一聲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口一夕禍福,梅凌煙在武林中算得一位英雄俠義,也可以稱之為天地間的一個奇人,江南首富,武林世家,何等氣勢,何等名聲,如今竟……前人說「物是人非」,如今竟連物也不是當年模樣了,這叫什麼,這叫什麼啊,蒼天對悔家為什麼這麼刻薄?」
  莫言和蕭棲悟都想勸她兩句,可是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從何勸起。
  逍遙宮主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她抬手指著那原上書「釵頭鳳」的粉壁,說道:「梅凌煙文武雙絕,不但武功好,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地無所不精,我記得那面牆上當年掛著一幅晝,就是出自梅凌煙自己的手筆。」
  莫言隨即膺道:「這個我知道,梅凌煙一手字兒當今可稱一絕。」
  逍遙宮主訝然道:「莫老看過他的字兒嗎?」
  莫言道:「宮主剛才所說的那粉牆上畫兒沒了,卻被悔凌煙寫上了陸放翁的「釵頭鳳」,可是後來又破人刮掉了,只剩下幾個字兒,雖然我只看見了那幾個字兒,可是已經夠的了。」
  逍遙宮主輕「哦」一聲,道:「「釵頭鳳」是悔凌煙寫的麼?」
  莫言道:「我是這麼猜的,八九不離十,你想嘛,這兒是他的家,別人誰會跑到這兒來住牆上寫這個,他自己又好這玩藝兒、精這玩藝兒……」
  逍遙宮主道:「除了那闋陸放翁的「釵頭鳳」,莫言還看見了什麼沒有?」
  莫言道:「我是看見了,可是都沒留意,還是你那位義子告訴我的,他看見牆上剩個「錯」字踉「瞞」字,猜是闋「釵頭鳳」。另外旁邊還有一行字,也被刮得剩了兩個字,上頭一個字是「含」,下頭一個字是「凌」,因為有這個「凌」字,所以你那位義子猜是梅凌煙寫的,而且他猜那個「含」字也是人名裡的一個字……」
  他話說到這兒,逍遙宮主的身軀忽然一陣搖晃,要不是有蕭淒悟和仙兒扶著,恐怕她會倒下。仙兒大驚,急急說道:「師父,你怎麼了?」
  只聽逍遙宮主虛弱地道:「仙兒,把那張椅子拿來我坐坐。」
  莫言轉身拿過那張滿是灰塵的凳子,抖袖拂了一拂,遞給了仙兒,說道:「宮主,你……」
  逍遙宮主這當兒落了座,微微地搖搖頭,說道:「謝謝莫老,我不礙事,歇一會兒就好了。」
  莫言跟蕭棲悟交換詫異地一瞥,但都沒說話。
  只聽逍遙宮主道:「沒錯,莫老,那闋「釵頭鳳」是梅凌煙寫的,那個「含」字是人名裡的一個字,那是個女子,她就是梅凌煙的夫人,梅凌煙那闋「釵頭鳳」就是寫給她看的,她名字叫台煙。」
  莫言猛地睜大了一雙老眼,驚叫道:「怎麼說,宮主,那叫台煙的女子是梅凌煙的夫人?」
  逍遙宮主點頭道:「正是。」
  莫言瞪目張口道:「這、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蕭淒悟訝然道:「怎麼了,莫老?」
  莫言忙一定神,說道:「沒什麼,沒什麼!」
  只聽逍遙宮主道:「莫老可覺得這裡頭有什麼不對?」
  莫言道:「這個……我先沒想到那闋「釵頭鳳」是梅凌煙寫給他夫人的,梅凌煙他可是真好這個,沒事兒還跟他的夫人在牆上寫詞玩兒。」
  逍遙宮主微微一搖頭道:「不是這麼回事,梅凌煙是自比陸放翁,有關放翁跟唐蕙仙的戀情,還有這闋「釵頭鳳」的由來,想必莫老跟蕭姑娘都知道!」
  莫言抓頭道:「我聽說過,可不大清楚!」
  蕭淒悟道:「我知道,陸放翁跟唐蕙仙的這段戀情哀艷動人,令人一灑同情之淚,宮主的意思,悔凌煙既自比陸放翁,想來伳這位叫台煙的夫人,必不是他心目中的唐蕙仙。」
  逍遙宮主點頭道:「不錯,他心目中的唐蕙仙另有其人。」
  莫言猛擊一掌叫道:「好啊:悔凌煙果然是個風流種於……」
  逍遙宮主立即截口說道:「不,莫老錯了,悔凌煙是個極為專情的人,要知陸放翁是個情聖,他既自比陸放翁,豈會是個風流種子。」
  莫言呆了一呆,道:「可是……」
  蕭淒悟以眼色止住了他,道:「聽宮主的口氣,似乎知道梅凌煙心目中的唐蕙仙是誰了」逍遙宮主緩聲道:「恐怕姑娘也知道了。」
  蕭淒悟身軀一震,道:「晚輩不敢瞎猜。」
  逍遙宮主道:「說說何妨。」
  蕭淒悟道:「宮主原諒,晚輩以為是宮主。」
  逍遙宮主身軀也一震,道:「姑娘,怎麼想到會是我?」
  蕭淒悟緩緩地道:「晚輩現在才覺出宮主對悔宅有一種微妙、而且相當深厚的感情,加以……」
  逍遙宮主抬了抬手,道:「對了,姑娘,你冰雪聰明,沒錯,我就是梅凌煙心目中的唐蕙仙,但……」
  仙兒和莫言同聲叫了一句「師父」、「宮主」!
  逍遙宮主舒了一口氣道:「這樁秘密在我心裡藏了二十多年了,要不是梅家已成了這個樣子,使我悲痛欲絕,我還不會透露,好在眼下也沒有外人,人家說觸景傷情,我雙目失明,無法觸景,但我傷情的程度猶甚於那能觸景的人。」
  「早在二十多年,我跟梅凌煙是一對情侶,我們彼此用情都很深,但是他的父母卻阻了這樁婚事,逼他男娶那位風華絕代、國色天香、有當世第一美人的秦含煙,但他卻仍未能忘情於我,想想這都是我一念之差鑄恨,叫我……」
  長歎一聲,住口不言。
  莫言聽直了眼兒,他訝然地道:「我們作夢也沒有想到宮主跟梅凌煙當年會是一對情侶……」
  蕭淒悟道:「那麼你怎麼後來又創了「逍遙宮」……」
  逍遙宮主道:「這就是我的另一段傷心事了,既然已經說了,乾脆都說出來心裡也許會好受一點兒,如今我已經這麼大年紀了,也不怕誰說話,大家都不是世俗中人,相信二位也不會笑我。」
  「當初我另嫁別人的時候已經懷了身孕,那是梅凌煙的骨肉,等到孩於出生,我的丈夫始發現那不是他的骨肉,他逼問我,我只好都告訴了他,他一氣之下毀了我的瞼,傷了我的眼,把我擊落屋後斷崖,沒想到我卻沒死,我帶著傷逃離崖下,到了現在「逍遙宮」的所在地。因為那個地方很隱秘,幾乎隔絕了人世,所以找就在那個地方住了下來,過著淡泊生活……」
  蕭棲梧臉上變了色,道:「這個人心好狠,手好辣……」
  逍遙宮主微一搖頭道:「不,姑娘!這不能怪他,是我欺騙了他,誰能忍受這個?我不但不怪他,反而感激他,因為他撫養了我的孩子,他認為孩子無辜,就衝著這一點,他就是把我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我也不會怪他:「蕭棲悟道:「宮主認為他會撫養你的孩子?」
  逍遙宮主點頭道:「他是個跟梅凌煙難分軒輊的人物,真要說起來他有些地方還要比梅凌煙強上一薵羋籌,我信得過他,而且過了兩三年,我的傷好了之後,我曾偷偷跑去看看,我親眼看見他撫育我的孩子,對我的孩子視同己出,簡直就跟親又一樣,使我對他除了感激之外,還多了一份歉疚。」
  蕭淒悟道:「聽宮主的口氣,他也是武林中人。」
  逍遙宮主道:「不錯,他確是武林中人。」
  蕭棲悟道:「宮可否讓我們知道一下,他是武林中的哪一個?」
  逍遙宮主搖頭道:「這個姑娘原諒,我不願說。」
  蕭棲梧抬眼望向莫言,莫言道:「宮主說把以前的事都告訴他了?」
  逍遙宮主道:「是的。」
  莫言道:「他是武林中人,甚至於比梅凌煙還勝過一籌半籌,宮主有沒有想到梅家當年遭到的變故,有古能是他……」
  逍遙宮主微一點頭道:「我想到了,我不敢說沒這個可能……」
  莫言道:「那麼宮主就該……」
  逍遙宮主道:「莫老認為我該為梅家遭到的變故土點心力?」
  莫言道:「不錯:難道宮主認為不該?」
  逍遙宮主微一搖頭道:「莫老,人沒有不自私的,況且我對我的丈夫有一份感激,對他踉我的孩子也有一份歉疚,事先我膺該盡我的力量加以阻攔,可是如今已在事後,而且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我不能讓任何人去打擾我的孩子,找吏不能親手摧毀他的幸福,他是梅凌煙親骨肉,悔凌煙要是地下有如,相信他也不會怪我的。」
  莫言聽得為之動容,他輕歎了一口氣,道:「你用心良苦,為你的孩子,你犧牲的也多了,宮主,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兒,悔凌煙可能還在人世。」莫言把他當夜在水榭所見,以及楚雲秋所做的猜測說了一遍,他隱瞞了該隱瞞的。
  逍遙宮主聽得身軀震動了一下,她霍地站了起來,道:「有這種事?沒錯,山兒說得沒錯,。鳥獸戀窩巢,人戀家,這是人情,他真還在人世……」
  莫言道:「宮主:這只是我們老少倆的猜測……」
  逍遙宮主道:「我知道,莫老的意思我懂,真要說起來我倒不希望那個殘廢老人真是他,那樣活著還不如死了好,梅家這件慘事要真是他下的手,他做得是過分了些,他還不如殺了梅凌煙……」身軀一晃生了下去。
  蕭棲悟和仙兒忙伸手扶住逍遙宮主。
  只聽逍遙宮主顫聲道:「希望不是他下的毒手,要不然……都是我,這都是因我一個人起的,我這一身罪孽…」
  莫言忙道:「那殘廢老人之所以殘廢,是「百花城主」,也就是「殘缺門主」下的毒手,不是……」
  逍遙宮主一怔,道:「怎麼說是「殘缺門主」?這,這又是怎麼回事?」
  莫言道:「聽說是因為這殘廢老人以前奪了「殘缺門主」的愛妻,害得他家破人亡,所以「殘缺門主」在他身上施報復。」
  逍遙宮主道:「有這種事?莫老是賠誰說這殘廢老人奪了「殘缺門主」的愛妻,害得他家破人亡的?」
  莫言道:「我是聽你那位乾兒子說的啊!」
  「山兒?」逍遙宮主微愕道:「他怎麼知道?是「殘缺門主」告訴他的?」
  莫言道:「不錯,你那位乾兒子是這麼說的!」
  逍遙宮主道:「山兒相信了他的話了麼?」
  莫言道:「自然沒有,要不然那殘廢老人早就死了。」
  逍遙宮主一怔,道:「莫老這話……」
  莫言遲疑了一下,道:「你那位乾兒子參加過「百花城」舉辦的「寶刀大會」,這事你知道麼?」
  逍遙宮主搖頭道:「我不知道,他只告訴我跟他「百花城主」別有糾葛,在「逍遙宮」的時候我不是告訴過莫老么,我對他一無所知,他來去匆匆,我也沒來得及問。」
  莫言道:「是這樣的,「百花城主」舉辦「賽刀會」,陰謀一網打盡武林精英,江老弟知道了,他也趕去參加「賽刀會」,及時粉碎了「百花城主」這個陰謀。」
  「江老弟到「百花城」參加「賽刀會」另一個目的,江老弟的尊人早年被人所害,江老弟要找那害他尊人的原凶為父報仇。江老弟不知道害他尊人的是誰,而早年在他尊人遇害之後,有個人見著江老弟,表示他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但是那時候江老弟年紀還小,他怕江老弟忍不住跑去覓仇,白送一條性命,所以他要江老弟長大藝成之後,到「百花城」去找他,並且給江老弟一方「百花城」的信符。」
  「哪知江老弟趁參加「賽刀會」之便進了「百花城」,見著「百花城主」的時候,「百花城主」卻跟江老弟談條件,硬說江老弟要找的那個人已告老還鄉,離開了「百花城」,要江老弟代他找到奪他愛妻、害得他家破人亡的這個殘廢老人,殺了這個殘廢老人之後,他才把江老弟要找的那個人的住址告訴江老弟,江老弟沒奈何,只有幫著他找……」
  逍遙宮主道:「找著了沒有?」
  莫言道:「找是找著了,可是……」
  他把邂逅江山,江山如何救他,如何向他打聽殘廢老人的經過,以及他跟江山來到揚州找殘廢老人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一直說到江山踉他發現那二式刀法不是「軒轅刀法」,也懷疑殘廢老人是梅凌煙,再度一個人找上「百花城」為止。但他卻沒有提及那幅畫像口靜靜聽畢,逍遙宮主微微點頭道:「原來山兒所說他跟「百花城主」另有糾葛是這麼回事,幸虧小兒沒相信「百花城主」的話,要不然……總之,我敢這麼說,要是那殘廢老人真是梅凌煙,他絕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蕭棲悟道:「或許,那殘廢老人不是梅……」逍遙宮主忽然顫聲說道:「不,從他找人刮去牆上這闋「釵頭鳳」這件事看,千之八九他就是梅凌煙。」
  莫言幾乎已經確定那殘廢老人就是梅凌煙了,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麼梅凌煙又跟「殘缺門主」結了什麼仇,使得「殘缺門主」非要他的命不可?」
  逍遙宮主搖頭道:「逼我就……」
  蕭淒悟突然說道:「宮主,請恕晚輩唐突,您確知您說的那個人是個英雄梜義?」
  逍遙宮主道:「姑娘是說……噢!我明白了,不錯,他是,他不但是英雄俠義,而且是頂天立地奇男子,我敢拿我這條命擔保。」
  蕭淒悟道:「宮主要這麼說,晚輩就不便懷疑他就是那「殘缺門主」了,只是」遲疑了一下,住口不言。
  逍遙宮主道:「姑娘,只是什麼?」
  蕭淒悟雙肩微揚,道:「晚輩斗膽,晚輩總覺得他既是個英雄俠義,似乎不該用這種手法對宮主。」
  莫言點頭道:「對,我也這麼想,宮主可千萬別見怪!」
  逍遙宮主道:「那怎麼會,二位是不知道他是誰,也沒見過他,要不然我敢說二位絕不會這麼想,至於他那樣對我,那是一時的衝動,任誰在那種情形下都會激怒衝動的。衝動的時候,又有誰能控制自己?二位以為然否?」
  他是她的丈夫,應該沒有人比她更瞭解他,而且她說的也不無道理,所以莫言跟蕭棲悟也就不便再說什麼了!
  只聽逍遙宮主又道:「這個「殘缺門主」實在夠陰毒的,他恨山兒壞了他的陰謀,表面上不動聲色逼山兒代他覓仇,暗地裡卻以「殘缺門」的「左手刀法」害山兒,幸虧莫老法眼高明,結果卻又未能得逞,看來吉人天相這句話是沒有錯的,而且我也該謝謝莫老。」
  莫言道:「那是江老弟福命兩大,宮主怎麼謝我呢!」
  逍遙宮主道:「莫老不要客氣……」
  她忽然站了起來道:「咱們進來已有不少的工夫了,別讓鄭大俠幾位在外頭久等,出去吧!」
  莫言看了她一眼,說道:「宮主既然認為那個殘廢老人就是梅凌煙,難道不打算找一找他?」
  逍遙宮主微一搖頭道:「那是我的私事,找「殘缺門主」除魔衛道則是公事,我不能,也不敢因私廢公,咱們還是先找「殘缺門主」吧!」
  莫言道:「宮主,「殘缺門主」現已率眾離開了「百花城」,他一定會藉侵襲各處之便找尋那殘廢老人!」
  逍遙宮主道:「謝謝你,莫老,這一點我想到了,我若捨「殘缺門主」先找殘廢老人,或可減少他的殺身之險,但卻會有更多的人傷在「殘缺門主」手裡,權衡輕重,我還是該先找「殘缺門主」,能早一點找到殘缺門主」,就能多救一些生靈,那樣也等於是救殘廢老人,如能早一天找到「缺門主」,他跟殘廢老人之間的仇怨,也就能早一天明白了,莫老說不?」
  莫言為之動容,點點頭道:「宮主讓人敬佩,說的也有理,莫言前頭帶路了。」大步行了出去。
  蕭淒悟、仙兒扶著逍遙宮主也跟了出去。
  悔恨天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這兒。他臉色木然,一點表情都沒有!
  如今他的刀不是握在左手裡,而是插在腰間。
  這兒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只知道是在羋山之上,風景很美,也很幽靜,左邊是一條蜿蜒上升的山路,右邊是一片密密的松林。
  悔恨天就站在小路踉忪林之間這片草地上!山風吹散了他的頭髮,也吹起了他的衣袂,但他一動也不動,就跟尊泥塑木雕的人像一樣!
  他的目光黯淡而失神,呆呆地望著遠處的雲天。
  他的臉色,乍看沒有一點表情,其實若仔細看看,任何人都會發現他臉上太多的感情,人複雜,複雜得令人難以言喻。
  也就因為他瞼上的感情太多了,太複雜了,乍看卻跟不帶一點感情一樣。
  突然,他那黯淡失神約兩眼之中閃過兩道比電還亮的冷芒,身動了一動,似乎要轉身,可是只動了一下他又停住了。
  他仍然踉剎那之前一樣,像尊泥塑木雕的人一樣!
  轉眼工夫之後,蜿蜒的山路上走下一個人來,頎長的一副身材,黑衣,臉色蒼白,長眉細目,神色冷漠,眉宇間一股子煞威逼人。伳腰間也掛著一把刀。
  到了這兒,他一眼瞥見了悔恨天,似乎沒有料到這兒站著這麼一個人,為之微微地一怔。可是當他的目光觸及悔恨天腰間懸掛的那把刀時,他兩眼電閃寒芒,半轉身向著悔恨天走了過去。
  他背著手,步履不快不慢,但極穩,而且似乎帶著無比的力量,每一步都能讓揤下的山石迸裂。悔恨天恍若末覺,仍然沒動一動。
  兩個人的距離不算遠,黑衣人很快她便到悔恨天身後,隔近丈停下,旋即冰冷開了口:「你也用刀?」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39:15

  悔恨天跟沒聽見一樣,沒有說話,也沒有回身。
  黑衣人眉宇間煞威為之一盛,旋即又聽他說道:「你的鎮定功夫不錯,膺該是使刀的高手。」
  悔恨天依然故我。黑衣人又道:「我叫冷厲,你聽說過這個名字嗎?」
  悔恨天的身軀微微震動了一下。但是,由於這震動太過於輕微,再加上山風吹拂著他的衣袂,所以並不太容易讓人發現。
  但是,冷厲看見了。他的唇邊掠過一絲奇異地笑意,道:「你聽說過這個名字是不?那麼你就該知道冷厲有個怪癖,凡是他碰見帶刀的人,他都要跟他比試比試較量較量,那是因為冷厲他也擅用刀,而且他認為這世上只有他一個人配用刀。不過,要是那個讓冷厲碰上帶刀的人,他馬上把刀扔在地上,給冷厲跪下磕三個頭,這場較量自然可以免去。」
  悔恨天沒反應。冷厲道:「你聽見了我的話麼?」
  「聽見了。」悔恨天突然開了口,語氣比冷厲還冷。
  冷厲為之一怔,道:「你認為怎麼樣?」
  「我認為不怎麼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現在我不太願意說話。」
  「我也不願多說。」
  「那最好!」
  冷厲的臉上浮現起詫異的神色,這種詫異神色越來越濃,突然,他開口說道:「你怎麼不拔刀?」
  悔恨天道:「你誤會了,我說話,並不代表我願意出手。」
  冷厲為之一怔,唇邊旋即浮見一絲冷酷的笑意,道:「你不願意說話,也不願意出手,是嗎?」
  悔恨天道:「不錯!」
  「行!」冷厲道:「照我剛才說的,把刀扔在地上,給我磕二個頭。」
  。悔恨天沒說話,身軀卻顫抖。
  冷厲道:「我的話你聽見了嗎?」
  悔恨天仍沒有說話。
  「錚」地一聲,冷厲的刀山了鞘,他那把刀上透出一股逼人的冷言。
  悔恨天眉宇間現出冷肅煞氣,霍地轉過身來面對冷厲,這時候他的目光是冷峻的,是怕人的。
  而就在這時候,冷厲的刀已遞到他的咽喉前,乃是夠快的,可是他並沒有再往前遞一分,反倒垂了下去。只聽他冷冷地道:「我以為你要出手呢!」
  悔恨天那冷肅煞威倏斂,緩緩地說道:「你不要逼我,我不會跟你比刀的。」
  冷厲冷聲道:「那麼,你就跪下給我磕頭。」
  悔恨天道:「辦不到!你可以殺了我!」
  冷厲唇邊又現冷酷笑意,道:「我不會殺你,我向來不殺不拔刀的人,可是我有辦法逼你拔刀,除非你天生就是個瞻小的懦夫。」
  一把刀翻腕而起,乃背重重地在悔恨天右肩上砸了一下。
  悔恨天是血肉之軀,他不是鐵打的金剛,銅僥的羅漢,他哪受得了這個,悶哼一聲倒了下去。
  冷厲笑了!梅恨天兩眼噴火,目眥欲裂,抬頭逼視冷厲。
  冷厲道:「站起來,拔刀吧!」
  梅恨天那懍人的煞威又斂去,她剛要低頭,「呸」地一聲,冷厲一口唾抹吐在他臉上道:「我看看你是不是能做到唾面自乾?」
  梅恨天不去擦,可是他又抬起了頭,臉色木然,目光木然,他直直地望著冷厲道:「我跟你比刀,你先把我左手肘的幾處穴道解開。」
  冷厲一怔,道:「誰制了你的穴道?」
  梅恨天冷冷地說道:「這你就不用問了,要想讓我跟你比刀,勢必得先解開我被制的穴道。」
  梅恨天冷然抬起右臂,衣袖往下一滑,露出了那沒有手的右小臂。
  冷厲一怔,旋即道:「原來如此!」
  他上前垮了一步,乃交左手,出掌欲拍悔恨天的左肘,忽地他神情一震,停手凝目,說道:「你的右手是怎麼斷的?」
  梅恨天道:「這不關你的事,你只要跟我比刀,皆這麼多幹什麼?」
  冷厲道:「據我所知,「殘缺門」有一種「左手刀法」,練「左手刀法」的人,勢必得殘去右手不可……」
  梅恨天臉上忽然浮現起一種很奇怪,很奇怪的笑意,望著冷厲道:「你要是怕「左手刀法」,就別解開我的穴道。」
  冷厲瞼色一變,旋即厲笑道:「我怕,我是怕,我怕這輩子碰不到會「殘缺門」「左手刀法」的人,讓我永遠沒機會跟「左手刀法」較量較量。」
  冷厲揚掌就要拍下,驀地一聲朗喝傳了過來:「住手。」
  隨著這聲朗喝,白、紫、藍三條人影旋即從茂密忪林中電射而出,直指冷厲,人未到,一片威猛無倫的勁氣已先捲到。
  冷厲兩眼寒芒暴射,右手抓刀,飛快劈了出去。
  只聽「嘶」地一聲異響,二條人影落地,冷厲收刀踉蹌暴退。
  看那二個人,一穿白衣,一穿紫衣,一穿藍衫,一般的年輕,臉上也都帶著幾分的酒意。穿白和穿藍衫的都很白淨,也很俊俏,穿紫衣的卻膚色黝黑,濃眉大眼,英武之氣逼人。
  只聽冷厲喝道:「你三個是?」
  白衣人淡然道:「洛陽白璞!」
  一指紫衣客和藍衫客道:「衡陽桂天平,杭州郭紹青!」
  冷厲臉色一變,道:「原來是「武林六公子」裡的三個」白璞點點頭道:「不錯,我們二個,難得一聚,藉這遠離市塵的幽靜青山,歡談半日,沒想到你卻跑來打擾我們三個的酒興……」
  冷厲冷冷地一笑,道:「你可知道你是對誰說話?」
  白璞冷冷地一笑,道:「在「百花城」逞強,卻敗在一個名不經傳叫江山的人手裡的冷厲,對麼?」
  冷厲怪叫一聲,掄刀劈了過去。
  白璞、桂天平、郭紹青齊揚掌,二股勁氣捲向冷厲。
  冷厲有「霸刀」之稱,他的刀法在武林中的確數得著,但是眼下他卻無法以一敵三,跟「武林六公子」之二聯手抗衡,登時就被震得噴出一口鮮血,藉著踉蹌之勢,轉身往山下狂奔而去。
  白璞、桂天平、郭紹青穴道目光落在悔恨天臉上。
  悔恨天瞼上掠過一絲抽搐,緩緩站了起來,一句話也沒說。
  憑他的一身武功,應該是個救人的人,而今卻讓人家以救他的姿態站在他眼前,以他的情緒,哪受得了這個。
  只聽白璞道:「真是啊!咱們可真是多管閒事,到頭來連聲謝也沒落著,早知道坐在松林裡喝酒有多好。」
  桂天平一擺手道:「算了吧!計較這個幹什麼,走!回去喝咱們的酒去。」
  他轉身要走,忽聽郭紹青道:「等一等!」
  桂天平回過了身,他跟白璞都看見郭紹青一雙目光凝望著悔恨天那垂著的右衣袖上,他倆忙循郭紹青所望望去,利時,他倆也明白郭紹青為什麼凝望這個人的衫袖了,他倆這裡剛一怔。
  只聽郭紹青那裡開口道:「你的右手是不是有些不方便?」
  悔恨天心裡正在難受,聞言一股煞氣往上一湧,當即冷然舉起手臂,露出他沒有手的右手臂,道:「滿意了嗎?」
  白璞、桂天平、郭紹青臉色都為之一變。
  隨聽郭紹青道:「這麼說,你是用左手使刀了?」
  悔恨天冰冷地道:「當然,我習的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白璞、桂天平、郭紹青神情猛震,臉色大變,二個人互望一眼,然後不約而同揚掌劈向悔恨天。
  悔恨天一怔,剛待有所行動。
  一條人影行空天馬般從山下掠下來,如飛落在悔恨天身邊,只聽一連「砰曰砰:砰:「二一響,白璞、桂天平、郭紹青各自血氣浮動,搖晃著身軀往後退去。
  悔恨天看清身邊的人,他一驚色變。白璞、桂天平、郭紹青也看清了悔恨天身邊那個人,各自目現寒芒,閃易使要撲上。
  「你們二個慢著:「一聲女子的嬌呼,一條美好的倩影落在悔恨天身邊。
  白璞、桂天平、郭紹青一怔,齊聲叫道:「飄紅姐!」
  傅飄紅忙道:「你們三個別誤會,都是自己人,這位是江山江大梜。」
  白璞、桂天平、郭紹青又復一怔!
  白璞道:「可是在「百花城」單手挫「霸刀」冷厲那位?」
  楚雲秋道:「正是江山,挫「霸刀」冷厲,那是僥倖!」
  白璞道:「閣下客氣,冷厲剛還在這兒。」
  楚雲秋道:「我碰見他了,要不然我還找不到這兒呢!」
  白璞道:「聽說閣下膺選為天下第一刀,還得了一頁三武「軒轅刀法」?」
  楚雲秋目光一凝,剛要說話。
  白璞一搖頭道:「閣下別誤會,我三個都不是強搶豪奪之輩,你在「百花城」先挫冷厲,後又膺選為天下第一刀,大名已不脛而走,如今武林中沒有一個不知閣下的,我們很想見你,如今見著了你,於願已足。」
  楚雲秋本想把那一頁二式「軒轅刀法」的真相告訴白璞二人,聽白璞這麼一說,把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他改口說道:「二垃抬舉,我愧不敢當。」
  白璞道:「好說……」
  目光一掠傅飄紅,又道:「瓢紅姐說這位江兄是自己人,那麼,江兄他怎麼出手阻攔……」
  楚雲秋沒讓傅瓢紅說話,逕自接口道:「這位姓悔,是我的朋友,剛聽冷厲說,二位曾經聯手救他,怎麼……」
  白璞一指悔恨天道:「他是江兄的朋友?」
  楚雲秋道:「不錯。」
  白璞遲疑了一下,道:「江兄可知道,他習的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楚雲秋目光一凝,道:「三位就是為這如今又聯手對付他?」
  白璞道:「不錯,江兄當知道,「殘缺門」的「左手刀法」為害武林甚鉅,我二一個身為武林中人,見了學「殘缺門二左手刀法」的人,自不敢放過!」
  楚雲秋道:「這個我知道,三位以整個武林的安危為己任,令人敬佩,不過三位不知道,我這位朋友有一種怪癖,自己學的那兩手刀法明明不行,卻偏偏要充字號,一隻右手讓人砍了去還不知道悔改,反而變本加厲,逢人就說他學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簡直是給自己找麻煩。」
  這話不但聽楞了悔恨天,也聽楞了白璞三人。白璞張大了眼兒,鸄訝地說道:「這麼說,他根本就沒有學過「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楚雲秋微微一笑,道:「他若是學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怎麼會被冷厲輕易打倒在地,甚至連刀都沒拔出來。」
  悔恨天忍不住叫道:「江山……」
  楚雲秋臉色一沉,冷然道:「你給我閉上嘴,少說一句,待會兒咱們倆還有很多好說的呢!」悔恨天居然聽了楚雲秋的話,沒再說話。
  白璞那裡窘笑孢拳道:「既是這樣,那誠然是個誤會,幸虧江兄及時趕到,要不然我二個人非鑄成大錯不可,謹此致歉,還望二位多多原諒,我三個還有別的事,失陪了。」
  又同傅飄紅打了個招呼,二個人聯袂掠進了那片密忪林內。
  悔恨天這時候說話了,他語氣冷冷地說道:「江山!你這是什麼意思?」
  楚雲秋伸手抓住他的左臂,冷然道:「借一步說話。」拉著悔恨天就走。
  悔恨天怔怔道:「你這是……你要我跟你上哪兒去。」
  楚雲秋腳下停都沒停,道:「跟我來你就知道了。」
  楚雲秋拉著悔恨天往下走了一段,拐了一個彎,才停了下來。
  楚雲秋鬆開了他,道:「聽冷厲說,他們二個在那片松林裡喝酒,我不願讓他們聽見你我的談話,你懂了嗎?」
  悔恨天道:「可是你……」
  楚雲秋冷然道:「我怎麼了,我為的是末下武林,為的是你,我不願讓末下武林聯手對付你,逼得你殺人,也逼得人殺你,你明白了嗎?」
  悔恨天臉上掠過了抽擂,啞聲道:「江山,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楚雲秋道:「也許是因為我與你一見投緣,也許……這個無關要緊,告訴我,你左手肘的幾處穴道是誰制的?」
  悔恨天神情一震,道:「江山,這是我的事……」
  楚雲秋兩眼微睜,威稜外射,冷然道:「有人告訴我你以下五門的手法擄走了黃君,這可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悔恨天神情猛震,臉色大變,揤下往後退了一步,驚聲道:「誰告訴你的,這是誰告訴你的?」
  楚雲秋道:「別問是誰告訴我的,回答我一句,有沒有這回事?」
  悔恨天利時恢復平靜,臉上又是一片冷漠,他點點頭說道:「好吧!事到如今我也用不著瞞你了,我也無須怕你,黃君根本不是你的什麼人。是的,不錯,我用下五門的迷藥迷倒了「雙鳳門」的人擄走了她……」
  楚雲秋臉上變了色,道:「我原不相信是你,我也不相信你會做出這種事來,誰知道你……悔恨天,你這是什麼意思?」
  悔恨天冷然道:「很簡單,我看上了她,我要她嫁給我,跟我一輩子,你明白了嗎?」
  楚雲秋點頭道:「我明白了。」
  悔恨天冷冷地道:「你問她要幹什麼,你用不著再找她了,我已經讓她沒有辦法再作地想了……」
  楚雲秋聽得混身熱血往上一湧,一個嘴巴打了過去,「叭」地一聲脆響,悔恨天踉蹌而退,臉上鮮紅五道指痕,一縷縷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悔恨天瞪大了眼,咆哮道:「江山,你……」
  楚雲秋神色怕人,道:「我怎麼,我可憐你,我同情你,我想救你,沒想到你竟是個禽獸不如的人,我解開你左手肘約穴道,拔出你的刀,用你那「殘缺門」的「左手刀法」跟我決一生死!」他揚掌就要拍過去。
  一條美妙人影飛掠而至,是黃君。她掠到便攔在悔恨天身前,望著楚雲秋急道:「你不能打他,這不能怪他,是我自己願意跟他走的。」
  楚雲秋呆了一呆,吶吶說道:「黃姑娘……這……」
  黃君嬌靨上的神色莊嚴肅穆,道:「真的,我說的是實話,起先我恨地,我恨不得食伳的內,剝他的反,可是現在我不恨他了,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
  楚雲秋沒說話,半晌,他才緩緩地道:「既是如此,那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黃君忽然低下頭去道:「對你,我很愧疚……」
  楚雲秋微一搖頭道:「不,姑娘對我沒什麼愧疚的,姑娘該知道,我原希望姑娘能幫助他,他需要姑娘這麼一個人幫助……」
  黃君嬌靨上的神色難以言喻,點點頭道:「我知道,當初你跟我說這話的時候,我不以為然,而且生你的氣,可是沒想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有這種轉變,也許當初我對你並不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好,總之現在我告訴你的話很有道理。」
  楚雲秋唇邊掠過一絲笑意,道:「那就好,我祝福二垃,希望姑娘好好幫助他,有需要我的地方……」
  「慢著!」悔恨天突然越前,帶著一臉的激動,看著楚雲秋又看看黃君,道:「你們兩個為什麼對我這樣,你們兩個都應該恨我才對,尤其是黃君……」
  楚雲秋冷冷道:「沒有人恨你,只有你恨人,一個姑娘家,在她沒有嫁人之前,她有權選擇它的伴侶,只是你不該用這種手法,幸虧黃姑娘的情感已有所轉變,要不然你豈不是害了她一輩子?」
  黃君道:「你說什麼,他並沒有對我怎麼樣:「楚雲秋一怔,轉望悔恨天道:「那你剛才怎麼告訴我……」
  悔恨天唇邊掠過一絲抽擂,道:「我沒想到她會有這種轉變,我只知道她恨我,我猜想你也一定會恨我,我希望你更恨我,因而出手殺了我。」
  楚雲秋搖頭說道:「你的性情太怪了,我不怪你,任何人都不能怪你,那是因為你的遭遇使然,可是現在跟以前不同了,從今後你得改一改……」
  悔恨天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你說的不錯,現在跟以前不同了,我相信我能改,一定能改。其實,我對她……」
  他把劫持黃君的經過,打從「史祠」說起,一直說到碰見柳不凡之前。
  靜靜聽畢,楚雲秋道:「原來如此,你福氣,沒想到這種手法居然奏效!」
  黃君嬌靨一紅,嬌羞之後還帶點淡淡的愁慮。
  悔恨天則赧然而笑,笑得卻很爽朗。
  楚雲秋呼了一口氣,道:「行了,不管怎麼說我的嫌疑總算洗刷了,「雙鳳門主」已經率「雙鳳門」的高手到江湖土來,這件事日後你自己去解釋吧!」
  黃君一怔,也一驚,忙道:「你怎麼知道……」
  楚雲秋道:「我怎麼不知道……」他把碰見「雙鳳門主」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聽之餘,黃君臉色連變,等到楚雲秋把話說完,她臉色一轉堅毅,說道:「不要緊,我不怕,門主怎麼罰我我都願意受。」
  悔恨天高揚雙肩,道:「你放心,這件事自有我對門主解釋,她要是不諒解,我自有辦法償還,絕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
  楚雲秋口齒啟動,欲言又止,但他忽又說道:「我給二位介紹一下,這位是傅飄紅姑娘,金陵傅怡紅的姐姐。」
  黃君忙道:「我剛才就想問,可是一直沒機會,原來是金陵傅姑娘!」
  彼此見了禮,黃君和博飄紅居然一見如故,兩個人拉著手親熱得不得了,兩個人誰都沒說什麼別的,可是兩個人心裡都明白。
  倒是悔恨天呼了一口氣,道:「還好,這樣我對你的歉疚也可以小一些。」
  一句話聽紅了傅飄紅的嬌靨,楚雲秋的瞼上也為之一熱。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趁勢把話岔了開去:「對了,你左手肘的穴道……我知道你用心良苦,可是這樣不是辦法,你總得計衛。」
  悔恨天勉強她笑道:「你錯估了我,我本不想讓你知道,可是我不能讓你把我看得那麼好,我不是為了不讓自己殺人而制住左手臂的穴道,我這是保住這條左臂,保住我的性命,不得已才讓她幫我開了幾處穴道。」
  楚雲秋為之一怔,忙問所以。
  悔恨天道:「我中了毒,一種很霸道的毒。」
  楚雲秋神情一震,道:「你是怎麼中毒的,是誰……」
  悔恨天道:「柳不凡,聽說過這個人吧,日武林六公子」之一」傅飄紅美目一睜,叫道:「柳不凡,是他?究竟是……」
  悔恨天當即把救柳不凡的經過,以及一時不察反被柳不凡所害的經過重說了一遍。
  傅飄紅臉上變了色,轉望楚雲秋道:「大哥,柳不凡怎麼這麼卑鄙:「楚雲秋冷冷笑道:「這倒好,我還沒告訴二位呢,告訴我擄黃姑娘的就是這位柳公子:「他把邂逅柳不幾的經過也告訴了悔恨天和黃君悔恨天聽得兩眼暴射殺機,道:「這個柳不凡實在該死!占別讓我自己有辦法解了這個毒。」
  楚雲秋道:「怎麼,解這種毒非柳不凡獨門解藥不可?」
  黃君道:「他是這麼說的。」
  傅飄紅道:「這我知道,柳不凡的「屍毒鎖魂砂」不但歹毒非他自己的燭門解藥不能解。」
  楚雲秋道:「我不信,讓我看看。」
  悔恨天伸出了左手,楚雲秋拉起他的左手看了看,探懷取出他那把小玉刀放在悔恨天手裡,旋即出掌拍活了悔恨天手肘幾處穴道,道:「握緊我這小玉刀,越緊越好。」
  悔恨天愕然道:「你這是…」
  楚雲秋道:「握緊。」
  悔恨天沒再說話,一攏手掌握緊了那把小玉刀。
  黃君訒然道:「難不成你這刀能」
  楚雲秋道:「待會兒看看再說。」
  過了盞茶工夫,楚雲秋道:「攤開手掌。」
  悔恨天依言攤開了手掌,他、傅瓢紅、黃君,都看得一怔直了眼。
  楚雲秋那把小玉刀原本潔白如雪,一點瑕疵都沒有,如今從刀把到刀尖遍體烏黑烏黑的。楚雲秋吁了一口氣,道:「行了,我原不相信柳不凡的「屍毒鎖魂砂」非他的獨門解藥不能解。」
  悔恨天定過神來,叫道:「江山,這是……」
  楚雲秋伸手舉起小玉刀,道:「我這把小玉刀是塊千年溫玉雕刻成的,「千年溫玉」能解百毒……」
  悔恨天伸縮了一下左臂,眉宇間忽現鷘人殺機,道:「柳不凡,不要讓我找到你。」
  楚雲秋目光一凝,肅然道:「悔恨天!你這只左臂等是我給你的,我有權不讓你隨便殺人,也希望你不要讓我成為武林罪人。」
  悔恨天神情一震,殺機倏斂,道:「我知道,我願意拿我這條性命擔保。」
  黃君望著楚雲秋道:「我感激……」
  楚雲秋道:「姑娘別客氣,姑娘救過我,就算償還姑娘的債吧:「悔恨天道:「我不說什麼了,我打算先去找「雙鳳門主」負荊請罪,解釋這件事。」
  楚雲秋伸手拍了拍他,道:「好,這才不愧七尺昂藏軀,「雙鳳門主」並不是不講理的人,女婿有半子之誼,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也許「雙鳳門主」一見著二位這封璧人,心裡一高興什麼事也就算了。」
  黃君羞紅了嬌靨。悔恨天窘迫一笑,道:「希望如此。」
  楚雲秋道:「二位有二位的事,我也有我的事,咱們就此別過,異口再謀後會吧……」
  黃君忽然叫道:「慢著!恨天,你不是有話要跟他說嗎?」
  悔恨天呆了一呆,道:「對了!不是你提差一點忘了,當日我找上「史祠」就是為告訴你這個,我是揚州梅家的後人,梅凌煙就是我的父親。」
  楚雲秋伸手抓住了他,道:「這麼說,你真是揚州悔家的後人……悔恨天點了點頭道:「當日我所以不承認……」
  楚雲秋道:「我明白,我也能體會,那麼我告訴你,令尊可能還健在…」
  他便把找尋殘廢老人的經過告訴了悔恨天。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41:27

第24章 妙計偷天
  悔恨天聽完楚雲秋找尋殘廢老人的經過,內心異常的激動。
  他反手抓住了楚雲秋,道:「江山,謝謝你,我相信那是他老人家,等我見過「雙鳳門主」之後,我馬上就去找他老人家。」
  楚雲秋道:「不必謝我,我找尋那泣殘廢老人的動機並非出自善意,只不過我沒有冒然行事而已,你能不能告訴我,如果那殘廢老人確是令尊,「殘缺門主」說令尊奪他髮妻、害他家破人亡一事,作何解釋?」
  悔恨天搖頭道:「這件事我不知道,不過據我所知,家父跟家母的感情不太好,儘管如此,我們並不相信家父會做出這種事來,因為家父這個人一向很方正。」
  黃君看了楚雲秋一眼,道:「梅夫人閨諱含煙。」
  楚雲秋神情一震,望著悔恨天道:「令堂閨諱含煙?」
  悔恨天道:「是的,聽小君說,家母有一張畫像怎麼的……」
  楚雲秋沉默了一下,道:「提起這件事,我應該從頭說起,好在這兒也沒有外人,我用不著再隱瞞什麼,我不姓江,也不叫江山,江山兩個字只是我的化名,我姓楚,叫楚雲秋,我父親是「神手書生口楚凌霄……」
  傅飄紅美目暴睜,瞼色猛然一變,可是這時候誰也沒有發覺。
  楚雲秋按著說道:「以前我告訴你有個人想稱尊宇內,捨棄正宗,改為「殘缺門」的「左手刀法」,因而危害了武林,招致衛道之士聯手圍攻,指的就是我父親。他老人家在傷在白道俠義之手以前,把一幅女子的畫像寄放在一位佛門友人處,這幅女子晝像是畫中女子的自晝像,畫中女子署名含煙,後來被「揚州八怪」中的樂無畏冒充家父的朋友,佯說受家父之托取去,我趕到揚州問過樂無畏,他說有個人以百顆明珠的代價讓他冒充家父的朋友,到家父那佛門友人處騙畫。那人蒙面,不過他從口音及身材上判斷,那人像極了令尊,而如今你既然說令堂的閨諱叫台煙,那可知那蒙面人定是令尊無疑……」
  悔恨天的瞼色,有點兒不對了。
  他急急地插口說道:「可是,令尊怎麼會有家母的畫像?」
  楚雲秋沒有答他的話。但他卻從懷中取出得自「百花城」的那幅畫像,展開來遞給悔恨天,道:「畫中的人可是令堂?」
  悔恨天臉色大變,身軀一陣顫動,點頭道:「正是。」
  楚雲秋道。。「你再看上頭題的詩。」
  悔恨天神色駭人,左手一翻抓住了那張畫像,但旋即他又鬆了手,把目光轉向一旁顫聲道:「我總認為我的父親不對,甚至恨我的父親,可是現在……」
  他住口不言,不說下去。
  黃君伸手抓住了悔恨天,嬌榕上的神色難以言喻。
  楚雲秋默默地收起了那幅畫像。沉默片刻他才道:「老一輩的作為,我們做兒女的不便批評……」
  悔恨天忽然冰冷地道:「你是從哪兒找到這幅畫像的?」
  楚雲秋道:「「百花城」!」
  悔恨天目光一凝,厲聲道:「「百花城」?」
  楚雲秋當即把二次赴「百花城」的原因及經過說了一遍。
  悔恨天聽畢說道:「這幅畫怎麼會落到了「百花城」?」
  楚雲秋道:「我的看法是:「百花城主」顯然找到過令尊,他在令尊身上橫施報復,後來令尊突然逃脫了,但卻已落得終生殘廢,而這幅畫像也落在了「百花城主」手中。」
  悔恨天忽地轉望楚雲秋,道:「你信得過我信不過我?我父親不是那種人,他既然不齒他自己的妻子的作為,當然更不會做出跟他自己妻子所作所為一樣的事來。」
  楚雲秋道:「我不敢說信不過你,我原就覺得這件事裡有蹊蹺,所以找才沒敢冒然行事,不過百件事似乎有可能……」
  悔恨天道:「什麼事?」
  楚雲秋道:「剛才我告訴過你,「百花城主」告訴我當初引家父捨正宗入魔道的是那位殘廢老人,那也就是說令尊。」
  悔恨天道:「怎見得這件事有可能?」
  楚雲秋緩緩地道:「令尊痛恨家父,如不讓這件事宣洩於武林,令尊只能用別的辦法來報復。」
  梅悢天臉上掠過一絲抽搐,道:「這麼說,我父親是你的仇人了。」
  楚雲秋道:「可以這麼說,不過事實要真是這樣,我似乎不能怪令尊。」
  悔恨天道:「謝謝你,不過我倒認為「百花城主」指我父親奪他髮妻、害他家破人亡一事,既屬無中生有,那麼他告訴你當初引令尊捨正宗入魔道的是我父親,這件事也可能虛而不實。」
  楚雲秋道:「當然不無可能,只是「百花城主」跟令尊之間若然全無仇怨可言的話,他為什麼加害令尊於前,而今又處心積慮非置令尊於死地不可呢?」
  悔恨天道:「也許,他想謀奪梅家的財富。」
  楚雲秋道:「或許當初是,可是如今悔家已經沒有財富可言了。」
  悔恨天道:「或許,他是怕我父親報復。」
  楚雲秋道:「如今,令尊還能報復誰嗎?」
  悔恨天道:「那麼……」只說了兩個字他就住口不言了,顯然他也不知道原因,他也說不上個所以然來。
  黃君突然說道:「有件事,恐怕你們兩個都沒想到。」
  楚雲秋道:「什麼事?」
  黃君道:「你們倆有沒有想過,梅家的滅門之禍又是誰下的毒手?」
  楚雲秋目光一凝,道:「姑娘說是「百花城主」?」
  悔恨天道:「不會,我知道……」
  黃君道:「我也知道,你為什麼不多用腦筋想一想,怎麼見得那些人不是他指使的?」
  楚雲秋道:「我想到過,可是我想不出理由。」
  黃君道:「當年的事,當年的人一定有曾耳聞目睹者,咱們既然想不出理由,為什麼不拔當年的人問問?」
  楚雲秋點頭道:「說得是,我原就在找「殘缺門主」!」
  悔恨天道:「不,把「琖缺門主」讓給我。」
  楚雲秋道:「我認為,你該先找令尊。」
  黃君道:「我也這麼想,恨天找著了悔老人家,我相信他老人家絕不會再驚慌逃避;你則去找「殘缺門主」,等你找到了「殘缺門主」之後,你們兩下裡一碰面,當年的事不就可以一清二楚了嗎?」
  楚雲秋微一點頭道:「我看也只有這樣了。」
  悔恨天道:「到時候,我希望你能把「殘缺門主」交給我。」
  楚雲秋道:「只要能除去這個危害武林的「殘缺門主」,把他交給誰都是一樣的。」
  悔恨天道:「那麼,咱們就此別過。」他左手一舉刀就要走。
  楚雲秋忽然伸手攔住了他,說道:「慢著,有件事我差點忘了問你,你又是怎麼學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悔恨天呆了一呆,道:「你問這……」
  楚雲秋道:「說給我聽聽,也許這裡頭牽扯著另一樁陰謀。」
  悔恨天看了他一眼,道:「我告訴過你,發生變故的時候我沒在家,等我回來才發現家裡的人都倒在血泊裡,只有我奶媽躲在陰溝裡才悻免於難……」
  楚雲秋道:「不錯,當日在「百花城」你是這麼告訴我的,可是……」
  悔恨天道:「之後我跟我的奶媽相依為命,我的奶媽有個哥哥是武林中人,奶媽帶著我投奔到她哥哥那兒,住了幾年之後,奶媽要她哥哥為我找個名師學武,以便我將來好為父母報仇。」
  「她哥哥說,當世的武功,沒有一種比「殘缺門」的「左手刀法」更凌厲的,等學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將來不但可以報梅家的血仇,甚至可以稱霸宇內,我一聽就點了頭。就這樣,我就被奶媽那位哥哥帶進了「殘缺門」……」
  楚雲秋口齒蠕動,要說話。
  悔恨天卻按著說道:「我記得當時的「殘缺門」是在一座深山裡,奶媽的哥哥把我帶到之後就走了,從那時候起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進了「殘缺門」的當天,有一個黑衣蒙面人告訴我要學「殘缺門」的「左手刀法」必須先廢去右手,這樣才能全心全意依靠左手把刀法學好,我為了要報仇,竟然毫無畏懼地點了頭,按著他點了我的昏穴,等我醒過來之後我發現置身在一間石室裡,右手已經沒了,裹著布,還有血債,但是我一點也不覺得疼。」
  「從那時候起,每天有黑衣蒙面人進入石室傳授我「左手刀法」,一直到有一天他們開了石室讓我出去。從我進入「殘缺門」,到我離開「殘缺門」,我從來沒有遇見第二個「殘缺門」的人,離開「殘缺門」之後,我曾經回過我奶媽哥哥的家,可是卻沒見著他們兄妹倆,我問過沖坊鄰居,誰也不知道他們兄妹倆上哪兒去了,就是這樣了,你看這裡頭有什麼陰謀?」
  黃君道:「有,他們兄妹倆如今無緣無故的就那麼不見了,還有,你奶媽的哥哥要不是「殘缺門」的人,也一定跟「殘缺門」有關係,要不然,他不可能只提「殘缺門」,「左手刀法」固然霸道,卻並非無敵,他也不可能這麼容易把你引進了「殘缺門」!」
  楚雲秋點頭道:「我也這麼想。」
  悔恨天道:「你們倆的意思是說,這是他們安排好的?」
  黃君道:「恐怕是。」
  悔恨天道:「用意何在?」
  黃君道:「讓你親手毀滅你自己。」
  悔恨天道:「這就不可能了,既有害我之心,當初何不給我一刀,當時他們要殺我那是人容易了,何必等到日後冒著讓我發現之險?」
  黃君為之一怔,一時沒說出話來,抬眼望向楚雲秋!
  楚雲秋苦笑一聲,道:「我不能不承認他說約有理……可是我不能不說他奶媽兄妹倆確實教人心生疑竇。」
  目光一凝,望著悔恨天道:「你說你的奶媽給你畫的十張人像,是什麼時候給你的?」
  悔恨天道:「我進「殘缺門」的頭一天。」
  楚雲秋沉吟道:「有點像不打算再見你了,但也可以解釋為不知道你那一去要多遠,怕其間發生什麼變故,日後見不著你,誤了你報仇。」
  話鋒一頓,接道:「記得你告訴過我,你回家之後你發現家人都倒臥在血泊中,你的父母血肉模糊,慘不忍睹:「悔恨天忽地一怔,急迫:「確是這樣,可是如今我父親……」
  楚雲秋一點頭道:「我感到奇怪的就是這個,既然令尊、令堂當時俱已遇害,怎麼如今令尊……」
  悔恨天臉色一變,道:「會不會那殘廢老人不是我父親?」
  楚雲秋搖頭說道:「可能性也不大,他要是不是令尊,為什麼偏偏要躲在梅家廢宅後院那一口枯井裡?對梅家的環境,怎麼會那麼的熟悉?又為什麼刮去水榭牆上那闋「釵頭鳳」?」
  悔恨天呆了一呆,說道:「那這麼,究竟……」
  黃君道:「當時你去看清楚沒有?」
  悔恨天道:「這倒沒有,我一到後院先碰見我的奶媽,我父母倒臥的所在還是她指給我看的,我只看了一眼,她就驚慌地拉著我跑了。」
  楚雲秋搖頭道:「這就更讓人莫側玄奧了,本來以找的推測是當時令尊不在家,因而跟你一樣倖免於難,也可能他們挑的就是令尊不在家的時候下手,因為他們顧慮令尊一身武功極高,怕難以得手,可是,不管這動機可能是哪一種,他們都沒有理由假造令尊的屍體來哄騙你……」
  黃君道:「有理由,這樣好使他跟奶媽走。」
  楚雲秋道:「要是這樣的話,梅家的慘禍就是「殘缺門」下的毒手,當然,那位奶媽畫的十張人像也是一種嫁禍栽贓的手法,梅老人家回家發現,或者當時就知道,或者幾經查訪才知道是「殘缺門」下的毒手,因而找上「殘缺門」去,卻因為眾寡懸殊,不敵被擒,遭受非刑……」
  黃君插口,說道:「可是,那「殘缺門主」卻說梅老人家奪他的髮妻,害得他家破人亡……」
  楚雲秋道:「這或者是一種借口,最讓我感到不懂的,就是他們為什麼要留下恨天?」
  黃君道:「說不定那個「殘缺門主」,是想安排來日讓恨天殺了梅老人家。」
  楚雲秋道:「不可能,恨天豈有不認識他生身之父的道理。」
  黃君道:「試問,現在誰能認出那殘廢老人就是悔老人家?」
  楚雲秋聽了微微一怔:他抬眼凝望著悔恨天,緩緩地說道:「那十張人像裡,可有我所告訴你的那麼一個殘廢老人?」
  悔恨天搖頭道:「沒有!」
  黃君道:「也許他奶媽在畫這十張人像的時候,悔老人家還沒有找到「殘缺門」去,所以……」
  楚雲秋道:「那麼他們留下恨天的理由,就不該是來日讓恨天親手殺自己的父親,理雖不該如此,他們一定有什麼別的陰謀。」
  黃君笑道:「我總以為就是我想的,可是偏偏時間先後又不對。」
  楚雲秋搖搖頭道:「我不能不承認,「殘缺門主」心智高得驚人,看來只有把他找出來,讓他自己來解釋這件事了!」
  悔恨天道:「那麼咱們別在這兒耽誤了,趕快分頭去找他。」
  楚雲秋點點頭道:「說得是,二垃先請吧!」
  悔恨天和黃君沒多說什麼,相偕走了。
  楚雲秋望著那兩個離去漸遠的身影出神。
  傅飄紅好久好久沒說話了,這時候,她突然說道:「沒想到事情會有這種出人意料的變化。」
  不知道怎麼回事,傅瓢紅的臉色有些發自。
  楚雲秋忽然覺得冷落了傅瓢紅許久,歉然一笑,剛要說話,但是,卻瞥見傅瓢紅的臉色不對,微微一怔,道:「姑娘有什麼不舒服嗎?」
  傅瓢紅含笑搖頭,笑得有些兒勉強,道:「沒什麼,也許是在家待慣了,這一陣跑得有點累……」
  楚雲秋道:「那麼咱們找個地方坐坐,歇會兒。」
  博瓢紅忙搖頭道:「不,出來就是要鍛煉鍛煉的,往後的路還長著呢:剛有點兒累就歇下來遠行,這兒要是沒什麼事兒,咱們就走吧!」
  楚雲秋歡然一笑道:「只有讓姑娘跟著我受累了。」邁步行去。
  傅飄紅忙跟了上去,她邊走邊說道:「你可干萬別這麼說,是我自己願意的,又不是誰強迫我的。」
  楚雲秋笑笑沒說話。走了幾步,傅飄紅偷眼看了看他,遲疑了一下,道:「黃姑娘的事,希望你不要難過才好。」
  楚雲秋倏然一笑,搖頭道:「那怎麼會,悔恨天比找吏適合她,她有權作這樣的選擇,我相信她是出自真心,我也以為她對悔恨天的才是真情愛,對我只不過是一時的衝動,並不穩定,悔恨天不但比找更適合她,而且,也會全心全意地對她,還有什麼比這更美妙的,我由衷地祝福他們倆!」
  傅飄紅沉默了一下,抬眼望了望他,道:「為什麼你一直沒告訴我你是「神手書生」的後人?」
  楚雲秋道:「姑娘現在應該明白,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傅飄紅點了點頭,道:「我明白,恐怕眼下的武林中人,知道你是「神手書生口後人的並不多。」
  楚雲秋道:「是沒有幾個。」
  傅飄紅道:「你現在是要找「殘缺門」去,是嗎?」
  楚雲秋點點頭,道:「是的。」
  傅飄紅嬌靨上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神色,讓人說不出那是什麼,但望之卻能令人心酸的。她說道:「有句話我不想說,同卻又不能不說,你知道不知道,黃姑娘這種變化給我的啟示很大,我居然發現我的感情也不穩定。」
  楚雲秋停步一怔,說道:「姑娘是說……」
  傅飄紅倏地垂下螓首,道:「我抱歉,我愧疚……」
  楚雲秋心往下一沉,打心底泛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他說道:「別這麼說,姑娘,什麼都不能勉強,尤其這種事,一日一鑄錯,彼此都會痛苦一輩子,姑娘這麼做是對的,是明智之舉,對你我都好,我只有感謝。」
  博飄紅仍低垂著螓首,道:「你也別這麼說,你能夠諒解,該感謝的是我。」
  楚雲秋笑笑道:「姑娘也別再說什麼了,我這就送姑娘回金陵去。」
  傅飄紅搖頭道:「不,我耽誤你的事了,白璞他們三個還在山上,他們二個人為人都很正派,我讓他們二一個送我回去,順便讓他們二個跟怡紅聚聚。」
  楚雲秋道:「那麼,我陪姑娘上去,他們二一位要是還在,我就讓他們三位送姑娘回去,要是已經走了,那就還是由我送姑娘回去。」
  顯然無論怎麼說,楚雲秋是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回金陵去。
  沒奈何,她只有點點頭應許。於是,兩個人重又折回山上。
  兩個人一路默然,都沒說話,到了剛才那個地方,傅瓢紅立即揚聲叫道:「白璞,你們二個還在嗎?」
  三條人影從松林裡飛掠了出來。
  是白璞、桂天平、郭紹青,他們三個居然還沒走。
  傅瓢紅忙回過身夾道:「你不用過去了,我自己過去跟他們說就行了。」
  沒容楚雲秋說話,就迎著白璞三個人掠了過去。
  楚雲秋以為傅飄紅有什麼不便,也就聽了她的話沒跟過去。
  直到傅飄紅跟白璞三個人說了幾句話,轉身對他揚揚手,而且聽白璞揚聲道:「江兄請放心,我們二個這就送飄紅姐回去,但有什麼差池,江兄唯我二個是問就是。」
  楚雲秋這才抱拳一聲:「有勞!」轉身下山而去。
  他沒有留意閃漾在傅飄紅美目裡的淚光,太遠,他也看不見。
  楚雲秋一個人往山下走,有點悵然若失之感,不過他也有點慶幸,幸虧傅瓢紅明白得早,要不然豈不要鑄成大錯!
  且讓它去吧,正經大事要緊,別讓兒女私情困擾了自己,一念及此,他猛吸一口氣,騰身拔起,住山下飛掠而去。
  他飛一般地掠出了山上,忽然一個話聲從右後方傳過來:「江山,等一等。」
  楚雲秋一怔,忙散真氣硬生生收勢停住,轉眼望去,他又復一怔。
  右後方十來丈外有。一塊突出的山石,就在那山石前站著一個人向地招手,赫然是那身穿華服胖嘟嘟的南宮海天。
  他跑到這兒來幹什麼?招手讓自己過去又有什麼意圖?
  楚雲秋心念轉動,疾快思忖,腳下移動,邁步行了過去。
  南宮海天站在那兒等著他,沒動!
  十丈距離轉眼間,楚雲秋在距南宮海天一丈內停步。
  他一邊暗中運功搜尋十女方圓之內,一邊冷冷掃了南宮海天一眼,道:「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沒想到你居然敢叫我?」
  南宮海天滿臉堆笑,忙搖手說道:「閣下別誤會,千萬別誤會,這回跟上回大不相同,這回我是平平和和,一點兒敵意都沒有。」
  楚雲秋已聽出那方突出的巨石之後藏著有人,而且還不止一個,可是他裝著不知道,淡然道:「是嗎?那麼你叫住我有什麼見教?」
  南宮海天嘿嘿一笑道:「見教是不敢當,不過我想跟閣下談宗交易,不知道閣下有沒有興趣?」
  楚雲秋輕「哦」一聲,道:「你想跟我談宗交易?」
  南宮海天道:「不錯,純粹君子風度交易,怎麼樣?」
  楚雲秋道:「那要看你跟我談的是什麼交易了。」
  南宮海天道:「好交易,准保你閣下不吃虧的交易,聽說你閣下正不遺餘力地找個殘廢老人,有這回事嗎?」
  楚雲秋心頭猛地一跳,道:「有這回事,怎麼樣?」
  南宮海天嘿嘿一笑,說道:「怎麼樣,我就拿這個殘廢老人跟你做筆生意,有興趣談談嗎?」
  楚雲秋道:「這麼說,你知道我要找的那個殘廢老人現在何處?」
  「當然!當然!那當然!」南宮海天笑了一笑,說道:「要不然我怎麼敢貿然跟你閣下談交易,又拿什麼跟你閣下談交易呢?」
  楚雲秋道:「說得是,那麼殘廢老人現在何處?」
  南宮海天咧嘴一笑,道:「你閣下是個高人,怎麼不懂規矩?」
  楚雲秋道:「你要什麼,說吧!」
  南宮海天笑了笑,道:「這才是,閣下原諒,我一向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我做這筆生意可以不賺,可是總不能賠,你說是不?」
  抬手指了指楚雲秋,又道:「我拿你閣下要找的那個殘廢老人,換你閣下身上那樣東西,怎麼樣?」
  楚雲秋道:「你要我身上什麼東西?」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41:53

  南宮海天瞥了他一眼,搖頭道:「閣下,這你就不像高人樣兒了,我一片真誠大老遠的跑來找你,讓你包賺,你閣下怎麼能跟我裝糊塗?」
  楚雲秋道:「你是要那一頁三式「軒轅刀法」?」
  南宮海天點頭笑道:「對了,這才像個高人樣兒。」
  楚雲秋淡然一笑,道:「那一頁三武「軒轅刀法」在我身上,可是我跟你一樣,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南宮海天目光一凝,道:「你是怕我坑了你?」
  楚雲秋道:「多經一事,多長一智,這句話你可懂?」
  南宮海天嘿嘿笑道:「應該說上一次當,學一次乖,看來我是隔著牆吹喇叭,臭名在外了,那容易。」他雙掌一拍,那方巨石後轉出一行人來。
  一個年輕白淨黑衣客跟八名佩刀黑衣漢子,八名黑衣漢子中後兩名架著一個人,赫然正是那位殘廢老人。他昏迷不醒,一看就知道是被制了穴道。
  楚雲秋心神震動,立即怔住口南宮海天抬手一指那白淨黑衣客,笑道:「「武林六公子」之一,襄陽冷鐵生,你們見過是不是?不要緊,今天看我的面子,你們之間的過節一筆勾銷,化干戈為玉帛,從現在起大家交個朋友怎樣?」
  楚雲秋走了定神,道:「南宮海天,你在哪兒找著這位琖廢老人的?」
  南宮海天一指殘廢老人,道:「他是不是件閣下所要找的那個人?」
  楚雲秋點點頭道:「不錯,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位殘廢老人!」
  南宮海天道:「那麼閣下又何必多問其他,行了,聽說你急著找這殘廢老人,既是這樣,你必然有什麼重要大事,我不敢多耽誤你,咱們現在就一手交人,一手交貨吧:「楚雲秋探懷取出那一頁三式刀法,道:「南宮海天,這一頁三武刀法就在我的手裡……」
  南宮海天目現寒芒,大笑說道:「好!好!好!閣下,你真是個爽快的人,你真是個爽快的人……」往後一招手道:「跟我過來。」
  他邁步就要走過來,楚雲秋淡然輕喝:「慢著!」
  南宮海天忙停了步,訝然說道:「怎樣?」
  楚雲秋道:「我可以把這一頁三武刀法給你,可是我不忍害你。」
  南宮海天大笑道:「不要緊!不要緊!這個不勞你閣下操心,我既然敢要這一頁三武刀法,就自有能耐護著它。」
  楚雲秋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這一頁三武不是「軒轅刀法」,而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南宮海天為之一怔,笑容倏斂,道:「「殘缺門」的「左手刀法」?「百花城主」何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楚雲秋道:「「百花城」就是當年的「殘缺門」,「百花城主」也就是當年的「殘缺門主」。」
  南宮海天叫道:「有這等事?那他怎麼會把一頁三武「左手刀法」給了你?」
  楚雲秋道:「他舉辦「賽刀會」陰謀一網打盡武林精英,我揭穿了他的陰謀,壞了他的事,他不動聲色,暗施報復。選我為天下第一刀,以這一頁三武「左手刀法」佯稱「軒轅刀法」給了我,想以此引人覬覦,使我死在武林同道的強搶豪奪之下,幸好到目前為止真正惦記這一頁三武刀法、敢找我江某人的並不多……」
  南宮海天胖臉上浮現了笑意,道:「這麼說,他並沒能害成你。」
  楚雲秋道:「那是因為我得高人指點,識破這一頁三武刀法不是「軒轅刀法」,要不然我會被他害得更慘。」
  南宮海天笑吟吟地道:「你是說一學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人就會變得嗜殺,到最後必然會死在衛道之士群起圍攻之下,跟當年的「神手書生」楚凌霄一樣,是不是?」
  楚雲秋以為南宮海天知道了他真正的身份,心頭一跳,道:「不錯,你也知道當年「神手書生口一念之差落得身敗名裂的事:「南宮海天笑道:「當然知道,我要是連這當年轟動武林的事都不知道,豈不太孤陋寡聞了?」
  楚雲秋冷笑一聲道:「你既然知道這當年轟動武林的事,既然知道「殘缺門」「左手刀法」的害處,你還要這一頁三武刀法嗎?」
  南宮海天偏著頭,看了看楚雲秋,道:「我奇怪你為什麼會告訴我這些,按理你巴不得殺了我才對。」
  楚雲秋淡然道:「南宮海天,你看錯人了,我不是有仇必報的人,同時我也不能不看令妹的面子,我要殺你很容易,也會用光明磊落的手法!」
  南宮海天道:「是這樣嗎?」
  楚雲秋道:「信不信由你!」
  南宮海天點頭道:「我信,可是我還要那一頁三式刀法!」
  楚雲秋道:「這麼說,你是不信這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南宮海天搖頭道:「我信不信並無緊要,即使那真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能縱橫一時,睥睨一時,有什麼不可,雖死又有何憾:「楚雲秋冷冷笑道:「南宮海天,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我不知道怎麼說你好,你或許真不怕落得那樣一個下場,可是我卻不能讓你去瘋狂的殺人。」
  說完把那一頁三式「左手刀法」藏進了懷裡。
  南宮海天臉色一變,道:「江山,你太固執了。」
  楚雲秋道:「擇善固執有何不可?」
  南宮海天道:「這麼說,你是不是打算要這個殘廢老人了?」
  楚雲秋道:「恐怕你還不知道,現在我要這個殘廢老人已經沒有用了。」
  「是嗎?」南宮海天嘿嘿笑道:「據我所知,這個殘廢老人可能是昔日揚州梅家的梅凌煙,也就是你那位好朋友悔恨天的父親,不但悔恨天在找他,那「殘缺門主」也在到處找他,若是因為你捨不得這一頁三武刀法,而逼得我把他交給「琖缺門主」,你想,悔恨天會對你怎麼樣?」
  楚雲秋聽得心頭狂震,臉色倏變,驚聲道:「南宮海天,你怎麼知道?」
  南宮海天嘿嘿笑道:「說穿了不值一文錢,我一天到晚守在你左近找機會,因之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我都瞭若指掌。」
  楚雲秋道:「我不信,你若是一天到晚守在我左近,絕難瞞過我的耳目。」
  南宮海天聳聳肩道:「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所以找把那句信不信由你說在前頭,江山,我要告訴你,你太小看南宮海天了。」
  楚雲秋嘴裡說不信,其實他的心裡真有點忐忑。
  他原以為是他一時過於疏忽,沒留意左近有人窺伺,可是這當兒入耳南宮海天的一聲「江山」,他馬上除去了心裡的忐忑。
  因為南宮海天要真的一直守在他左近,對他的一舉一動,二目一行瞭若指掌,絕不會不知道他並不叫「江山」,也絕不會到了這時候還叫他「江山」!
  那麼南宮海天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定然有人透露給他的,又是誰透露給他的?楚雲秋的這些朋友不可能!
  「殘缺門主」呢?他自己也在我這位殘廢老人,伳斷不會把這些告訴南宮海天,讓南宮海天拿這殘廢老人來跟楚雲秋作交易,當然更不會是像黃君所說的,「殘缺門主」也曾想假「江山」之手殺了這殘廢老人。
  突然,楚雲秋想起了莫言,莫言被他制住而留在梅家廢宅樓頂,是唯一可能落在南宮海天手裡的人。
  但旋即轉念一想又覺不對,即使莫言不幸落進南宮海天手裡,莫言絕不會為了自身的福禍安危把這些透露給南宮海天,以莫言那塊辣的老薑,也足能膺忖南宮海天,再說莫言要買落進了南宮海天手裡,南宮海天也早拿莫言來要挾他了。
  一念及此,他不由鬆了一口氣。
  再聽南宮海天道:「江山,怎樣?」
  楚雲秋心裡閃電思忖
  他可以為整個武林犧牲這可能是梅凌煙的殘廢老人,悔恨天也應該不會怪他,於理,他可以這麼做,於情,他卻不能這麼做。
  那麼,他該怎麼辦?他必須盡快想個辦法,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他心中念轉,口中說道:「看來你是棋高一著……」
  南宮海天嘿嘿地道:「豈敢:豈敢:我只是從不做沒把握的事而已。」
  他這句剛說完,忽聽遙遙傳來一陣呼叫:「救命啊!救命啊!這賊想偷東西,還想要殺人!」
  ,隨著這陣由遠而近的呼叫,兩條人影一前一後往這邊疾奔過來,呼叫的是前頭那一個,邊叫邊揮舞著雙手。
  楚雲秋目力超人,他一眼便看出前頭一個是個唇上長著小鬍子白胖中年人,後頭追的那個剛是在「百花城」有一面之緣的「神偷」時逸。
  他有點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因為他同時認出前頭跑的那個胖小鬍子是「風塵二奇」裡有賭王之稱的左北斗。
  在這麼一轉眼之間,左北斗已奔進十女內。他向著南宮海天揮手急叫:「諸位大爺,快救命,後頭那個偷兒想偷我的東西沒偷著,惱羞成怒要殺人……」
  他好快,就這一句話的工夫,他已經奔近。後頭的時逸似乎已發現這兒站的人有南宮海天,便生生收勢停住。
  這兒南宮海天剛要命他的手下攔阻疾奔而來的左北斗,左北斗忽然踉蹌兩步一跤摔了下去。只聽「嘩」地一聲,從他胸前掉出一個個黃澄澄、一顆顆晶瑩發亮的東西,哪赫然是一個個的金元寶,一顆顆小拇指般大小的明珠。
  這連楚雲秋都看得一怔,就別說南宮海大那等強盜門裡出來的人了,利時都看直了眼,一個個都睜圓了眼,也不怕眼珠子著涼。
  左北斗慌了,急了,東一些,西一些,滿地亂抓,往懷裡直塞,可是他一個人兩隻手,那顧得了那麼多。
  忽聽南宮海天笑道:「孩子們!快過去幫幫財神爺的忙!」
  有他這麼一句話,幾個黑衣人飛起似的撲了過去,連那兩個架著殘廢老人的都把殘廢老人往地上一放撲了過去。
  左北斗如今是慌意還帶上驚,只聽他大叫道:「喂!喂!你們是……不用你們幫忙,不用你們幫忙……你們滾開一點……」
  時速在遠處按著笑道:「活該!守財奴,還不如給了我!」
  只見左北斗張開手臂向左邊一名黑衣人撲了過去,那黑衣人一抬腿,左北斗大叫滖翻,無巧不巧正滾到了殘廢老人身邊,他抱起殘廢老人,直奔楚雲秋。
  南宮海天、冷鐵生雙雙一怔色變,冷鐵生冷喝一聲就要動。
  「神偷」時逸已經從後撲到,一聲:「這兒還有一個我呢!小心淬了毒的暗器。」抖手就是一蓬黑忽匆的東西撒向南宮海天和冷鐵生。
  南宮海天和冷鐵生大驚閃躲,時速已一陣風般從他二人中間穿過奔了過來,道:「江老弟,這回該我喊救命了!」
  此刻楚雲秋已迎著左北斗,又跨一步上前讓時逸從他身邊奔到了身後。
  只聽冷鐵生叫道:「唉!上了老東西的當了。」
  隨聽一名黑衣人叫道:「少主!都是假的,元寶是鉛包金……」
  左北斗在楚雲秋的身後,大聲地接口說道:「珠子是小孩子玩兒的,要是真的我豈捨得?」
  南宮海天大叫要撲,但他一眼瞥見了楚雲秋,利時冷靜了下來,抬手一聲:「時老賊,你就別再讓我碰上,我要不剝你的反,抽你的筋,誓不為人。」轉身飛奔而去。
  他這一跑,冷鐵生也跟著跑了,那些黑衣人也推前擁後的,一個達一個的紛紛騰身逃跑。
  只聽時逸笑道:「你本就不是人,你改不了吃屎怪得了誰?」
  不知道南宮海天聽見了沒有,反正他運頭都沒回,偕同冷鐵生帶著那幾個黑衣人轉眼間落得沒了影兒。
  楚雲秋回身抱拳:「多謝二位!」
  時逸笑道:「江老弟,咱們久違了。這位是……」
  楚雲秋道:「左賭王,我久仰。」
  時逸一怔,說道:「怎麼,江老弟認得……」
  楚雲秋笑道:「要不我怎麼那麼安穩:「
  時逸仰天哈哈大笑!左北斗過來把殘廢老人遞給了楚雲秋,說道:「聽老時提過了江老弟,他對江老弟佩服得五體投地,我原來有點兒不服氣,可是現在一見江老弟,我卻覺得老時說得還不夠。」
  楚雲秋笑了一笑,說道:「誇獎了,「風塵三奇」偷、賭、騙,倒是我對二位心儀已久。」
  時逸道:「我也聽莫老提過老弟你,可惜那個小老子沒有福氣,這回卻落了單……」
  楚雲秋道:「我和莫老見過了,而且是一見如故……」
  他把邂逅莫言的經過說了一遍,一直說到在梅家廢宅跟莫言分手。
  聽完了這番敘述,左北斗搖了搖頭,笑著說道:「誰說莫老沒福氣,看來他的福氣比我還大。」
  時逸冷哼一聲道:「這老小子給咱們這塊招牌丟人丟大了。居然讓個嘴上無毛、乳臭未乾的後生小子撞得沒地兒跑,早知道剛才我就真給那姓冷的小子一頓。」
  左北斗僥了他一頭冷水,道:「算了吧:咱們這二塊料有多少誰還不知道?誰屁股上有幾根毛誰都一清二楚,咱們三個除了自己看家那一套,別的還能拿得出去什麼,說話留點兒神,別什麼嘴上無毛的,你可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嘴上無毛的可比咱們這把老骨頭強得多了。」
  時逸一點就透,忙道:「我沒有把江老弟說進去……楚雲秋笑說道:「就是說進去又有何妨!」
  時逸一指左北斗,道:「我這是言者無心,偏你這傢伙硬栽贓……」
  「怪誰?」左北斗一瞪眼道:「要知道後生小子言出無心我不怪他,他根本通不了多少人情世故,可是你……」
  「可是我忘了?」時逸冷冷道:「你行,你怎麼也說了句後生小子了!」
  左北斗一怔,旋即咧嘴窘笑。
  楚雲秋也不禁為之失笑,道:「二位怎麼趕得這麼巧,碰上了這件事。」
  時逸道:「我們倆早就盯上他們了,我們兩個原是出來找莫老的,沒想到在此路上碰上了南宮海天那一夥鬼鬼祟祟的,我跟南宮海天是仇人見面,當時本就想整他,可是聽他說準備拿這位殘廢老人找老弟你交易的,我只有忍下了。」
  老左的意思是想當時就動手把人弄過來,可是我一琢磨,我們倆不是他們那一夥的對手,把人弄過來不難,可是能帶著人跑離他們卻不易,於是我們倆改了主意,在後頭綴著他們,等他們找到老弟你,我們倆就可似放心大膽的耍把戲了,嘿嘿:我們倆這主意想得不錯,只那麼點兒假玩藝兒就把他們給蒙了!」
  楚雲秋道:「實在感謝二位,我正在作難!」
  他把剛才的經過,以及找尋這位殘廢老人的經過背書地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時逸和左北斗臉上佈滿了悲憤之色。時逸道:「我們倆倒是聽南宮海天說這位可能是梅凌煙了,我們倆原還不相信,如今聽老弟你這麼一說,那就八九不離十了,武林世家,江南首富,梅凌煙何等俊逸的人物,竟被作賤成這個樣子,他們簡直連禽獸都不如……」
  左北斗目光一凝,望著楚雲秋道:「老弟,照這麼看這件事恐怕牽扯得很廣,內情也相當曲折複雜。」
  楚雲秋道:「是這樣,到目前為止,我只知道這位殘廢老人跟「殘缺門主」是兩個關鍵人物,但是內情由於過於曲折複雜,我還無法確切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過有這兩個關鍵人物也只等於有一個。這位殘廢老人是不能言語,也沒有手可以寫字,他無法作任何表示,也難以從他嘴裡問出什麼,所以要明白全盤只有找到「殘缺門主」!」
  時逸搖頭道:「梅凌煙約為人我清楚,武林同道也都知道,要是這位殘廢老人就是梅凌煙,說他奪人愛妻,害人家破人亡,這種事就是說出來我也不信。」
  左北斗沉吟著搖頭說道:「老時說得不錯,我看那「殘缺門主」是無中生有,血口噴人,「殘缺門」是個什麼樣的組合誰還不清楚,以找看這件沉默多年的悔家慘案,十九是「琖缺門」干的。」
  楚雲秋道:「應該是這樣,大家也都這麼想,可是「殘缺門」留下梅家的後人悔恨天,這一點很不合理,簡直能推翻大家的推測。」
  左北斗算了一算,苦笑不語。
  時逸道:「不管怎麼說,江老弟總算找到了這位可能是梅凌煙的殘廢老人,離水落石出的日千已經不遠了,只要再找到「殘缺門主」,真相就可以大白。這件事我們倆不知道便罷,既然知道了便不能落在老莫後頭」杪在我們倆也一直在閒蕩著沒事,江老弟你帶這位殘廢老人去找悔恨天去,我踉老左去找那個「殘缺門主」,一發現他的蹤迦,我們倆會馬上給你送信兒。」
  楚雲秋道:「怎縻好勞累二位。」
  左北斗道:「說這什麼話!武林安危,匹夫有責呀!」
  時逸向楚雲秋一拱手道:「事不宜遲,早一步總比晚一步好,江老弟,咱們就此別過,請你等我倆的好消息吧!」
  左北斗也一拱手,兩個人騰身飛掠而去,轉眼不見!
  楚雲秋望著那兩個身影的消逝處,不禁為之暗暗點頭,他猛吸了一口氣,騰身電射而去,這塊突出的巨石一帶,恢復了片刻前的寂靜。
  不,這寂靜只是一剎那間的。
  一剎那之後,這塊突出的巨石上方響起了一個陰森森的冰冷話聲:「看見了嗎?我讓你做的這件事,是不是不費吹灰之力?」
  另一個清朗語聲跟著響起,但帶點猶豫道:「怕是怕那小子不會放過我……」
  那陰森冰冷的話聲冷笑一聲,道:「忘了,憑你那個家,憑你自己在武林中的名氣,難道你是怕那小於不成。」
  那清朗的話聲道:「話不是這麼說。你不知道那小子是個怎樣脾氣,他人就跟從冰庫裡出來的似的,那股冰冷真讓人一見倒豎汗毛,還有他那手……」
  那陰森冰冷的話聲冷笑道:「你錯了,簡直是大錯特錯。當世之中沒有一個人比我們更瞭解那小子。不錯!他是敵人,可是他是個講理的人,尤其是現在,只要照我教你的去做,保證他不會動你一根汗毛。」
  沒聽那清朗話聲再響起,旋即那陰冷話聲又道:「別忘了你為我們做這件事的好處,更別忘了你不為我們做這件事的害處……」
  那清朗話聲突然響起:「當日做那件事的共有六家,你們為什麼單找上我。」
  那陰森冰冷的話聲道:「那是你跟你們家的運氣好,你被我們找著了,而且解鈴還得繫鈴人,你明白了嗎?」
  那清朗的話聲道:「怕只怕……」
  那陰森冰冷的話聲陰笑一聲道:「你不用說什麼,願不願意隨你,你不願意我就另找別人,只要有你的東西,我相信這件事任何人都辦得了!」
  那清朗的話聲忙道:「我沒說不願意,我說了嗎?」
  那陰森冰冷話聲道:「那就少囉嗦,趕快去辦去,這件事的成敗關係很大,我還等著回去覆命呢!」
  那清朗話聲說道:「好吧!我豁出去了!」
  只見巨石上方一條黃影沖天而起,飛射不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42:45

第24章 妙計偷天
  悔恨天聽完楚雲秋找尋殘廢老人的經過,內心異常的激動。
  他反手抓住了楚雲秋,道:「江山,謝謝你,我相信那是他老人家,等我見過「雙鳳門主」之後,我馬上就去找他老人家。」
  楚雲秋道:「不必謝我,我找尋那泣殘廢老人的動機並非出自善意,只不過我沒有冒然行事而已,你能不能告訴我,如果那殘廢老人確是令尊,「殘缺門主」說令尊奪他髮妻、害他家破人亡一事,作何解釋?」
  悔恨天搖頭道:「這件事我不知道,不過據我所知,家父跟家母的感情不太好,儘管如此,我們並不相信家父會做出這種事來,因為家父這個人一向很方正。」
  黃君看了楚雲秋一眼,道:「梅夫人閨諱含煙。」
  楚雲秋神情一震,望著悔恨天道:「令堂閨諱含煙?」
  悔恨天道:「是的,聽小君說,家母有一張畫像怎麼的……」
  楚雲秋沉默了一下,道:「提起這件事,我應該從頭說起,好在這兒也沒有外人,我用不著再隱瞞什麼,我不姓江,也不叫江山,江山兩個字只是我的化名,我姓楚,叫楚雲秋,我父親是「神手書生口楚凌霄……」
  傅飄紅美目暴睜,瞼色猛然一變,可是這時候誰也沒有發覺。
  楚雲秋按著說道:「以前我告訴你有個人想稱尊宇內,捨棄正宗,改為「殘缺門」的「左手刀法」,因而危害了武林,招致衛道之士聯手圍攻,指的就是我父親。他老人家在傷在白道俠義之手以前,把一幅女子的畫像寄放在一位佛門友人處,這幅女子晝像是畫中女子的自晝像,畫中女子署名含煙,後來被「揚州八怪」中的樂無畏冒充家父的朋友,佯說受家父之托取去,我趕到揚州問過樂無畏,他說有個人以百顆明珠的代價讓他冒充家父的朋友,到家父那佛門友人處騙畫。那人蒙面,不過他從口音及身材上判斷,那人像極了令尊,而如今你既然說令堂的閨諱叫台煙,那可知那蒙面人定是令尊無疑……」
  悔恨天的瞼色,有點兒不對了。
  他急急地插口說道:「可是,令尊怎麼會有家母的畫像?」
  楚雲秋沒有答他的話。但他卻從懷中取出得自「百花城」的那幅畫像,展開來遞給悔恨天,道:「畫中的人可是令堂?」
  悔恨天臉色大變,身軀一陣顫動,點頭道:「正是。」
  楚雲秋道。。「你再看上頭題的詩。」
  悔恨天神色駭人,左手一翻抓住了那張畫像,但旋即他又鬆了手,把目光轉向一旁顫聲道:「我總認為我的父親不對,甚至恨我的父親,可是現在……」
  他住口不言,不說下去。
  黃君伸手抓住了悔恨天,嬌榕上的神色難以言喻。
  楚雲秋默默地收起了那幅畫像。沉默片刻他才道:「老一輩的作為,我們做兒女的不便批評……」
  悔恨天忽然冰冷地道:「你是從哪兒找到這幅畫像的?」
  楚雲秋道:「「百花城」!」
  悔恨天目光一凝,厲聲道:「「百花城」?」
  楚雲秋當即把二次赴「百花城」的原因及經過說了一遍。
  悔恨天聽畢說道:「這幅畫怎麼會落到了「百花城」?」
  楚雲秋道:「我的看法是:「百花城主」顯然找到過令尊,他在令尊身上橫施報復,後來令尊突然逃脫了,但卻已落得終生殘廢,而這幅畫像也落在了「百花城主」手中。」
  悔恨天忽地轉望楚雲秋,道:「你信得過我信不過我?我父親不是那種人,他既然不齒他自己的妻子的作為,當然更不會做出跟他自己妻子所作所為一樣的事來。」
  楚雲秋道:「我不敢說信不過你,我原就覺得這件事裡有蹊蹺,所以找才沒敢冒然行事,不過百件事似乎有可能……」
  悔恨天道:「什麼事?」
  楚雲秋道:「剛才我告訴過你,「百花城主」告訴我當初引家父捨正宗入魔道的是那位殘廢老人,那也就是說令尊。」
  悔恨天道:「怎見得這件事有可能?」
  楚雲秋緩緩地道:「令尊痛恨家父,如不讓這件事宣洩於武林,令尊只能用別的辦法來報復。」
  梅悢天臉上掠過一絲抽搐,道:「這麼說,我父親是你的仇人了。」
  楚雲秋道:「可以這麼說,不過事實要真是這樣,我似乎不能怪令尊。」
  悔恨天道:「謝謝你,不過我倒認為「百花城主」指我父親奪他髮妻、害他家破人亡一事,既屬無中生有,那麼他告訴你當初引令尊捨正宗入魔道的是我父親,這件事也可能虛而不實。」
  楚雲秋道:「當然不無可能,只是「百花城主」跟令尊之間若然全無仇怨可言的話,他為什麼加害令尊於前,而今又處心積慮非置令尊於死地不可呢?」
  悔恨天道:「也許,他想謀奪梅家的財富。」
  楚雲秋道:「或許當初是,可是如今悔家已經沒有財富可言了。」
  悔恨天道:「或許,他是怕我父親報復。」
  楚雲秋道:「如今,令尊還能報復誰嗎?」
  悔恨天道:「那麼……」只說了兩個字他就住口不言了,顯然他也不知道原因,他也說不上個所以然來。
  黃君突然說道:「有件事,恐怕你們兩個都沒想到。」
  楚雲秋道:「什麼事?」
  黃君道:「你們倆有沒有想過,梅家的滅門之禍又是誰下的毒手?」
  楚雲秋目光一凝,道:「姑娘說是「百花城主」?」
  悔恨天道:「不會,我知道……」
  黃君道:「我也知道,你為什麼不多用腦筋想一想,怎麼見得那些人不是他指使的?」
  楚雲秋道:「我想到過,可是我想不出理由。」
  黃君道:「當年的事,當年的人一定有曾耳聞目睹者,咱們既然想不出理由,為什麼不拔當年的人問問?」
  楚雲秋點頭道:「說得是,我原就在找「殘缺門主」!」
  悔恨天道:「不,把「琖缺門主」讓給我。」
  楚雲秋道:「我認為,你該先找令尊。」
  黃君道:「我也這麼想,恨天找著了悔老人家,我相信他老人家絕不會再驚慌逃避;你則去找「殘缺門主」,等你找到了「殘缺門主」之後,你們兩下裡一碰面,當年的事不就可以一清二楚了嗎?」
  楚雲秋微一點頭道:「我看也只有這樣了。」
  悔恨天道:「到時候,我希望你能把「殘缺門主」交給我。」
  楚雲秋道:「只要能除去這個危害武林的「殘缺門主」,把他交給誰都是一樣的。」
  悔恨天道:「那麼,咱們就此別過。」他左手一舉刀就要走。
  楚雲秋忽然伸手攔住了他,說道:「慢著,有件事我差點忘了問你,你又是怎麼學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悔恨天呆了一呆,道:「你問這……」
  楚雲秋道:「說給我聽聽,也許這裡頭牽扯著另一樁陰謀。」
  悔恨天看了他一眼,道:「我告訴過你,發生變故的時候我沒在家,等我回來才發現家裡的人都倒在血泊裡,只有我奶媽躲在陰溝裡才悻免於難……」
  楚雲秋道:「不錯,當日在「百花城」你是這麼告訴我的,可是……」
  悔恨天道:「之後我跟我的奶媽相依為命,我的奶媽有個哥哥是武林中人,奶媽帶著我投奔到她哥哥那兒,住了幾年之後,奶媽要她哥哥為我找個名師學武,以便我將來好為父母報仇。」
  「她哥哥說,當世的武功,沒有一種比「殘缺門」的「左手刀法」更凌厲的,等學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將來不但可以報梅家的血仇,甚至可以稱霸宇內,我一聽就點了頭。就這樣,我就被奶媽那位哥哥帶進了「殘缺門」……」
  楚雲秋口齒蠕動,要說話。
  悔恨天卻按著說道:「我記得當時的「殘缺門」是在一座深山裡,奶媽的哥哥把我帶到之後就走了,從那時候起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進了「殘缺門」的當天,有一個黑衣蒙面人告訴我要學「殘缺門」的「左手刀法」必須先廢去右手,這樣才能全心全意依靠左手把刀法學好,我為了要報仇,竟然毫無畏懼地點了頭,按著他點了我的昏穴,等我醒過來之後我發現置身在一間石室裡,右手已經沒了,裹著布,還有血債,但是我一點也不覺得疼。」
  「從那時候起,每天有黑衣蒙面人進入石室傳授我「左手刀法」,一直到有一天他們開了石室讓我出去。從我進入「殘缺門」,到我離開「殘缺門」,我從來沒有遇見第二個「殘缺門」的人,離開「殘缺門」之後,我曾經回過我奶媽哥哥的家,可是卻沒見著他們兄妹倆,我問過沖坊鄰居,誰也不知道他們兄妹倆上哪兒去了,就是這樣了,你看這裡頭有什麼陰謀?」
  黃君道:「有,他們兄妹倆如今無緣無故的就那麼不見了,還有,你奶媽的哥哥要不是「殘缺門」的人,也一定跟「殘缺門」有關係,要不然,他不可能只提「殘缺門」,「左手刀法」固然霸道,卻並非無敵,他也不可能這麼容易把你引進了「殘缺門」!」
  楚雲秋點頭道:「我也這麼想。」
  悔恨天道:「你們倆的意思是說,這是他們安排好的?」
  黃君道:「恐怕是。」
  悔恨天道:「用意何在?」
  黃君道:「讓你親手毀滅你自己。」
  悔恨天道:「這就不可能了,既有害我之心,當初何不給我一刀,當時他們要殺我那是人容易了,何必等到日後冒著讓我發現之險?」
  黃君為之一怔,一時沒說出話來,抬眼望向楚雲秋!
  楚雲秋苦笑一聲,道:「我不能不承認他說約有理……可是我不能不說他奶媽兄妹倆確實教人心生疑竇。」
  目光一凝,望著悔恨天道:「你說你的奶媽給你畫的十張人像,是什麼時候給你的?」
  悔恨天道:「我進「殘缺門」的頭一天。」
  楚雲秋沉吟道:「有點像不打算再見你了,但也可以解釋為不知道你那一去要多遠,怕其間發生什麼變故,日後見不著你,誤了你報仇。」
  話鋒一頓,接道:「記得你告訴過我,你回家之後你發現家人都倒臥在血泊中,你的父母血肉模糊,慘不忍睹:「悔恨天忽地一怔,急迫:「確是這樣,可是如今我父親……」
  楚雲秋一點頭道:「我感到奇怪的就是這個,既然令尊、令堂當時俱已遇害,怎麼如今令尊……」
  悔恨天臉色一變,道:「會不會那殘廢老人不是我父親?」
  楚雲秋搖頭說道:「可能性也不大,他要是不是令尊,為什麼偏偏要躲在梅家廢宅後院那一口枯井裡?對梅家的環境,怎麼會那麼的熟悉?又為什麼刮去水榭牆上那闋「釵頭鳳」?」
  悔恨天呆了一呆,說道:「那這麼,究竟……」
  黃君道:「當時你去看清楚沒有?」
  悔恨天道:「這倒沒有,我一到後院先碰見我的奶媽,我父母倒臥的所在還是她指給我看的,我只看了一眼,她就驚慌地拉著我跑了。」
  楚雲秋搖頭道:「這就更讓人莫側玄奧了,本來以找的推測是當時令尊不在家,因而跟你一樣倖免於難,也可能他們挑的就是令尊不在家的時候下手,因為他們顧慮令尊一身武功極高,怕難以得手,可是,不管這動機可能是哪一種,他們都沒有理由假造令尊的屍體來哄騙你……」
  黃君道:「有理由,這樣好使他跟奶媽走。」
  楚雲秋道:「要是這樣的話,梅家的慘禍就是「殘缺門」下的毒手,當然,那位奶媽畫的十張人像也是一種嫁禍栽贓的手法,梅老人家回家發現,或者當時就知道,或者幾經查訪才知道是「殘缺門」下的毒手,因而找上「殘缺門」去,卻因為眾寡懸殊,不敵被擒,遭受非刑……」
  黃君插口,說道:「可是,那「殘缺門主」卻說梅老人家奪他的髮妻,害得他家破人亡……」
  楚雲秋道:「這或者是一種借口,最讓我感到不懂的,就是他們為什麼要留下恨天?」
  黃君道:「說不定那個「殘缺門主」,是想安排來日讓恨天殺了梅老人家。」
  楚雲秋道:「不可能,恨天豈有不認識他生身之父的道理。」
  黃君道:「試問,現在誰能認出那殘廢老人就是悔老人家?」
  楚雲秋聽了微微一怔:他抬眼凝望著悔恨天,緩緩地說道:「那十張人像裡,可有我所告訴你的那麼一個殘廢老人?」
  悔恨天搖頭道:「沒有!」
  黃君道:「也許他奶媽在畫這十張人像的時候,悔老人家還沒有找到「殘缺門」去,所以……」
  楚雲秋道:「那麼他們留下恨天的理由,就不該是來日讓恨天親手殺自己的父親,理雖不該如此,他們一定有什麼別的陰謀。」
  黃君笑道:「我總以為就是我想的,可是偏偏時間先後又不對。」
  楚雲秋搖搖頭道:「我不能不承認,「殘缺門主」心智高得驚人,看來只有把他找出來,讓他自己來解釋這件事了!」
  悔恨天道:「那麼咱們別在這兒耽誤了,趕快分頭去找他。」
  楚雲秋點點頭道:「說得是,二垃先請吧!」
  悔恨天和黃君沒多說什麼,相偕走了。
  楚雲秋望著那兩個離去漸遠的身影出神。
  傅飄紅好久好久沒說話了,這時候,她突然說道:「沒想到事情會有這種出人意料的變化。」
  不知道怎麼回事,傅瓢紅的臉色有些發自。
  楚雲秋忽然覺得冷落了傅瓢紅許久,歉然一笑,剛要說話,但是,卻瞥見傅瓢紅的臉色不對,微微一怔,道:「姑娘有什麼不舒服嗎?」
  傅瓢紅含笑搖頭,笑得有些兒勉強,道:「沒什麼,也許是在家待慣了,這一陣跑得有點累……」
  楚雲秋道:「那麼咱們找個地方坐坐,歇會兒。」
  博瓢紅忙搖頭道:「不,出來就是要鍛煉鍛煉的,往後的路還長著呢:剛有點兒累就歇下來遠行,這兒要是沒什麼事兒,咱們就走吧!」
  楚雲秋歡然一笑道:「只有讓姑娘跟著我受累了。」邁步行去。
  傅飄紅忙跟了上去,她邊走邊說道:「你可干萬別這麼說,是我自己願意的,又不是誰強迫我的。」
  楚雲秋笑笑沒說話。走了幾步,傅飄紅偷眼看了看他,遲疑了一下,道:「黃姑娘的事,希望你不要難過才好。」
  楚雲秋倏然一笑,搖頭道:「那怎麼會,悔恨天比找吏適合她,她有權作這樣的選擇,我相信她是出自真心,我也以為她對悔恨天的才是真情愛,對我只不過是一時的衝動,並不穩定,悔恨天不但比找更適合她,而且,也會全心全意地對她,還有什麼比這更美妙的,我由衷地祝福他們倆!」
  傅飄紅沉默了一下,抬眼望了望他,道:「為什麼你一直沒告訴我你是「神手書生」的後人?」
  楚雲秋道:「姑娘現在應該明白,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傅飄紅點了點頭,道:「我明白,恐怕眼下的武林中人,知道你是「神手書生口後人的並不多。」
  楚雲秋道:「是沒有幾個。」
  傅飄紅道:「你現在是要找「殘缺門」去,是嗎?」
  楚雲秋點點頭,道:「是的。」
  傅飄紅嬌靨上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神色,讓人說不出那是什麼,但望之卻能令人心酸的。她說道:「有句話我不想說,同卻又不能不說,你知道不知道,黃姑娘這種變化給我的啟示很大,我居然發現我的感情也不穩定。」
  楚雲秋停步一怔,說道:「姑娘是說……」
  傅飄紅倏地垂下螓首,道:「我抱歉,我愧疚……」
  楚雲秋心往下一沉,打心底泛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他說道:「別這麼說,姑娘,什麼都不能勉強,尤其這種事,一日一鑄錯,彼此都會痛苦一輩子,姑娘這麼做是對的,是明智之舉,對你我都好,我只有感謝。」
  博飄紅仍低垂著螓首,道:「你也別這麼說,你能夠諒解,該感謝的是我。」
  楚雲秋笑笑道:「姑娘也別再說什麼了,我這就送姑娘回金陵去。」
  傅飄紅搖頭道:「不,我耽誤你的事了,白璞他們三個還在山上,他們二個人為人都很正派,我讓他們二一個送我回去,順便讓他們二個跟怡紅聚聚。」
  楚雲秋道:「那麼,我陪姑娘上去,他們二一位要是還在,我就讓他們三位送姑娘回去,要是已經走了,那就還是由我送姑娘回去。」
  顯然無論怎麼說,楚雲秋是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回金陵去。
  沒奈何,她只有點點頭應許。於是,兩個人重又折回山上。
  兩個人一路默然,都沒說話,到了剛才那個地方,傅瓢紅立即揚聲叫道:「白璞,你們二個還在嗎?」
  三條人影從松林裡飛掠了出來。
  是白璞、桂天平、郭紹青,他們三個居然還沒走。
  傅瓢紅忙回過身夾道:「你不用過去了,我自己過去跟他們說就行了。」
  沒容楚雲秋說話,就迎著白璞三個人掠了過去。
  楚雲秋以為傅飄紅有什麼不便,也就聽了她的話沒跟過去。
  直到傅飄紅跟白璞三個人說了幾句話,轉身對他揚揚手,而且聽白璞揚聲道:「江兄請放心,我們二個這就送飄紅姐回去,但有什麼差池,江兄唯我二個是問就是。」
  楚雲秋這才抱拳一聲:「有勞!」轉身下山而去。
  他沒有留意閃漾在傅飄紅美目裡的淚光,太遠,他也看不見。
  楚雲秋一個人往山下走,有點悵然若失之感,不過他也有點慶幸,幸虧傅瓢紅明白得早,要不然豈不要鑄成大錯!
  且讓它去吧,正經大事要緊,別讓兒女私情困擾了自己,一念及此,他猛吸一口氣,騰身拔起,住山下飛掠而去。
  他飛一般地掠出了山上,忽然一個話聲從右後方傳過來:「江山,等一等。」
  楚雲秋一怔,忙散真氣硬生生收勢停住,轉眼望去,他又復一怔。
  右後方十來丈外有。一塊突出的山石,就在那山石前站著一個人向地招手,赫然是那身穿華服胖嘟嘟的南宮海天。
  他跑到這兒來幹什麼?招手讓自己過去又有什麼意圖?
  楚雲秋心念轉動,疾快思忖,腳下移動,邁步行了過去。
  南宮海天站在那兒等著他,沒動!
  十丈距離轉眼間,楚雲秋在距南宮海天一丈內停步。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43:07

  他一邊暗中運功搜尋十女方圓之內,一邊冷冷掃了南宮海天一眼,道:「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沒想到你居然敢叫我?」
  南宮海天滿臉堆笑,忙搖手說道:「閣下別誤會,千萬別誤會,這回跟上回大不相同,這回我是平平和和,一點兒敵意都沒有。」
  楚雲秋已聽出那方突出的巨石之後藏著有人,而且還不止一個,可是他裝著不知道,淡然道:「是嗎?那麼你叫住我有什麼見教?」
  南宮海天嘿嘿一笑道:「見教是不敢當,不過我想跟閣下談宗交易,不知道閣下有沒有興趣?」
  楚雲秋輕「哦」一聲,道:「你想跟我談宗交易?」
  南宮海天道:「不錯,純粹君子風度交易,怎麼樣?」
  楚雲秋道:「那要看你跟我談的是什麼交易了。」
  南宮海天道:「好交易,准保你閣下不吃虧的交易,聽說你閣下正不遺餘力地找個殘廢老人,有這回事嗎?」
  楚雲秋心頭猛地一跳,道:「有這回事,怎麼樣?」
  南宮海天嘿嘿一笑,說道:「怎麼樣,我就拿這個殘廢老人跟你做筆生意,有興趣談談嗎?」
  楚雲秋道:「這麼說,你知道我要找的那個殘廢老人現在何處?」
  「當然!當然!那當然!」南宮海天笑了一笑,說道:「要不然我怎麼敢貿然跟你閣下談交易,又拿什麼跟你閣下談交易呢?」
  楚雲秋道:「說得是,那麼殘廢老人現在何處?」
  南宮海天咧嘴一笑,道:「你閣下是個高人,怎麼不懂規矩?」
  楚雲秋道:「你要什麼,說吧!」
  南宮海天笑了笑,道:「這才是,閣下原諒,我一向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我做這筆生意可以不賺,可是總不能賠,你說是不?」
  抬手指了指楚雲秋,又道:「我拿你閣下要找的那個殘廢老人,換你閣下身上那樣東西,怎麼樣?」
  楚雲秋道:「你要我身上什麼東西?」
  南宮海天瞥了他一眼,搖頭道:「閣下,這你就不像高人樣兒了,我一片真誠大老遠的跑來找你,讓你包賺,你閣下怎麼能跟我裝糊塗?」
  楚雲秋道:「你是要那一頁三式「軒轅刀法」?」
  南宮海天點頭笑道:「對了,這才像個高人樣兒。」
  楚雲秋淡然一笑,道:「那一頁三武「軒轅刀法」在我身上,可是我跟你一樣,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南宮海天目光一凝,道:「你是怕我坑了你?」
  楚雲秋道:「多經一事,多長一智,這句話你可懂?」
  南宮海天嘿嘿笑道:「應該說上一次當,學一次乖,看來我是隔著牆吹喇叭,臭名在外了,那容易。」他雙掌一拍,那方巨石後轉出一行人來。
  一個年輕白淨黑衣客跟八名佩刀黑衣漢子,八名黑衣漢子中後兩名架著一個人,赫然正是那位殘廢老人。他昏迷不醒,一看就知道是被制了穴道。
  楚雲秋心神震動,立即怔住口南宮海天抬手一指那白淨黑衣客,笑道:「「武林六公子」之一,襄陽冷鐵生,你們見過是不是?不要緊,今天看我的面子,你們之間的過節一筆勾銷,化干戈為玉帛,從現在起大家交個朋友怎樣?」
  楚雲秋走了定神,道:「南宮海天,你在哪兒找著這位琖廢老人的?」
  南宮海天一指殘廢老人,道:「他是不是件閣下所要找的那個人?」
  楚雲秋點點頭道:「不錯,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位殘廢老人!」
  南宮海天道:「那麼閣下又何必多問其他,行了,聽說你急著找這殘廢老人,既是這樣,你必然有什麼重要大事,我不敢多耽誤你,咱們現在就一手交人,一手交貨吧:「楚雲秋探懷取出那一頁三式刀法,道:「南宮海天,這一頁三武刀法就在我的手裡……」
  南宮海天目現寒芒,大笑說道:「好!好!好!閣下,你真是個爽快的人,你真是個爽快的人……」往後一招手道:「跟我過來。」
  他邁步就要走過來,楚雲秋淡然輕喝:「慢著!」
  南宮海天忙停了步,訝然說道:「怎樣?」
  楚雲秋道:「我可以把這一頁三武刀法給你,可是我不忍害你。」
  南宮海天大笑道:「不要緊!不要緊!這個不勞你閣下操心,我既然敢要這一頁三武刀法,就自有能耐護著它。」
  楚雲秋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這一頁三武不是「軒轅刀法」,而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南宮海天為之一怔,笑容倏斂,道:「「殘缺門」的「左手刀法」?「百花城主」何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楚雲秋道:「「百花城」就是當年的「殘缺門」,「百花城主」也就是當年的「殘缺門主」。」
  南宮海天叫道:「有這等事?那他怎麼會把一頁三武「左手刀法」給了你?」
  楚雲秋道:「他舉辦「賽刀會」陰謀一網打盡武林精英,我揭穿了他的陰謀,壞了他的事,他不動聲色,暗施報復。選我為天下第一刀,以這一頁三武「左手刀法」佯稱「軒轅刀法」給了我,想以此引人覬覦,使我死在武林同道的強搶豪奪之下,幸好到目前為止真正惦記這一頁三武刀法、敢找我江某人的並不多……」
  南宮海天胖臉上浮現了笑意,道:「這麼說,他並沒能害成你。」
  楚雲秋道:「那是因為我得高人指點,識破這一頁三武刀法不是「軒轅刀法」,要不然我會被他害得更慘。」
  南宮海天笑吟吟地道:「你是說一學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人就會變得嗜殺,到最後必然會死在衛道之士群起圍攻之下,跟當年的「神手書生」楚凌霄一樣,是不是?」
  楚雲秋以為南宮海天知道了他真正的身份,心頭一跳,道:「不錯,你也知道當年「神手書生口一念之差落得身敗名裂的事:「南宮海天笑道:「當然知道,我要是連這當年轟動武林的事都不知道,豈不太孤陋寡聞了?」
  楚雲秋冷笑一聲道:「你既然知道這當年轟動武林的事,既然知道「殘缺門」「左手刀法」的害處,你還要這一頁三武刀法嗎?」
  南宮海天偏著頭,看了看楚雲秋,道:「我奇怪你為什麼會告訴我這些,按理你巴不得殺了我才對。」
  楚雲秋淡然道:「南宮海天,你看錯人了,我不是有仇必報的人,同時我也不能不看令妹的面子,我要殺你很容易,也會用光明磊落的手法!」
  南宮海天道:「是這樣嗎?」
  楚雲秋道:「信不信由你!」
  南宮海天點頭道:「我信,可是我還要那一頁三式刀法!」
  楚雲秋道:「這麼說,你是不信這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南宮海天搖頭道:「我信不信並無緊要,即使那真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能縱橫一時,睥睨一時,有什麼不可,雖死又有何憾:「楚雲秋冷冷笑道:「南宮海天,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我不知道怎麼說你好,你或許真不怕落得那樣一個下場,可是我卻不能讓你去瘋狂的殺人。」
  說完把那一頁三式「左手刀法」藏進了懷裡。
  南宮海天臉色一變,道:「江山,你太固執了。」
  楚雲秋道:「擇善固執有何不可?」
  南宮海天道:「這麼說,你是不是打算要這個殘廢老人了?」
  楚雲秋道:「恐怕你還不知道,現在我要這個殘廢老人已經沒有用了。」
  「是嗎?」南宮海天嘿嘿笑道:「據我所知,這個殘廢老人可能是昔日揚州梅家的梅凌煙,也就是你那位好朋友悔恨天的父親,不但悔恨天在找他,那「殘缺門主」也在到處找他,若是因為你捨不得這一頁三武刀法,而逼得我把他交給「琖缺門主」,你想,悔恨天會對你怎麼樣?」
  楚雲秋聽得心頭狂震,臉色倏變,驚聲道:「南宮海天,你怎麼知道?」
  南宮海天嘿嘿笑道:「說穿了不值一文錢,我一天到晚守在你左近找機會,因之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我都瞭若指掌。」
  楚雲秋道:「我不信,你若是一天到晚守在我左近,絕難瞞過我的耳目。」
  南宮海天聳聳肩道:「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所以找把那句信不信由你說在前頭,江山,我要告訴你,你太小看南宮海天了。」
  楚雲秋嘴裡說不信,其實他的心裡真有點忐忑。
  他原以為是他一時過於疏忽,沒留意左近有人窺伺,可是這當兒入耳南宮海天的一聲「江山」,他馬上除去了心裡的忐忑。
  因為南宮海天要真的一直守在他左近,對他的一舉一動,二目一行瞭若指掌,絕不會不知道他並不叫「江山」,也絕不會到了這時候還叫他「江山」!
  那麼南宮海天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定然有人透露給他的,又是誰透露給他的?楚雲秋的這些朋友不可能!
  「殘缺門主」呢?他自己也在我這位殘廢老人,伳斷不會把這些告訴南宮海天,讓南宮海天拿這殘廢老人來跟楚雲秋作交易,當然更不會是像黃君所說的,「殘缺門主」也曾想假「江山」之手殺了這殘廢老人。
  突然,楚雲秋想起了莫言,莫言被他制住而留在梅家廢宅樓頂,是唯一可能落在南宮海天手裡的人。
  但旋即轉念一想又覺不對,即使莫言不幸落進南宮海天手裡,莫言絕不會為了自身的福禍安危把這些透露給南宮海天,以莫言那塊辣的老薑,也足能膺忖南宮海天,再說莫言要買落進了南宮海天手裡,南宮海天也早拿莫言來要挾他了。
  一念及此,他不由鬆了一口氣。
  再聽南宮海天道:「江山,怎樣?」
  楚雲秋心裡閃電思忖
  他可以為整個武林犧牲這可能是梅凌煙的殘廢老人,悔恨天也應該不會怪他,於理,他可以這麼做,於情,他卻不能這麼做。
  那麼,他該怎麼辦?他必須盡快想個辦法,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他心中念轉,口中說道:「看來你是棋高一著……」
  南宮海天嘿嘿地道:「豈敢:豈敢:我只是從不做沒把握的事而已。」
  他這句剛說完,忽聽遙遙傳來一陣呼叫:「救命啊!救命啊!這賊想偷東西,還想要殺人!」
  ,隨著這陣由遠而近的呼叫,兩條人影一前一後往這邊疾奔過來,呼叫的是前頭那一個,邊叫邊揮舞著雙手。
  楚雲秋目力超人,他一眼便看出前頭一個是個唇上長著小鬍子白胖中年人,後頭追的那個剛是在「百花城」有一面之緣的「神偷」時逸。
  他有點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因為他同時認出前頭跑的那個胖小鬍子是「風塵二奇」裡有賭王之稱的左北斗。
  在這麼一轉眼之間,左北斗已奔進十女內。他向著南宮海天揮手急叫:「諸位大爺,快救命,後頭那個偷兒想偷我的東西沒偷著,惱羞成怒要殺人……」
  他好快,就這一句話的工夫,他已經奔近。後頭的時逸似乎已發現這兒站的人有南宮海天,便生生收勢停住。
  這兒南宮海天剛要命他的手下攔阻疾奔而來的左北斗,左北斗忽然踉蹌兩步一跤摔了下去。只聽「嘩」地一聲,從他胸前掉出一個個黃澄澄、一顆顆晶瑩發亮的東西,哪赫然是一個個的金元寶,一顆顆小拇指般大小的明珠。
  這連楚雲秋都看得一怔,就別說南宮海大那等強盜門裡出來的人了,利時都看直了眼,一個個都睜圓了眼,也不怕眼珠子著涼。
  左北斗慌了,急了,東一些,西一些,滿地亂抓,往懷裡直塞,可是他一個人兩隻手,那顧得了那麼多。
  忽聽南宮海天笑道:「孩子們!快過去幫幫財神爺的忙!」
  有他這麼一句話,幾個黑衣人飛起似的撲了過去,連那兩個架著殘廢老人的都把殘廢老人往地上一放撲了過去。
  左北斗如今是慌意還帶上驚,只聽他大叫道:「喂!喂!你們是……不用你們幫忙,不用你們幫忙……你們滾開一點……」
  時速在遠處按著笑道:「活該!守財奴,還不如給了我!」
  只見左北斗張開手臂向左邊一名黑衣人撲了過去,那黑衣人一抬腿,左北斗大叫滖翻,無巧不巧正滾到了殘廢老人身邊,他抱起殘廢老人,直奔楚雲秋。
  南宮海天、冷鐵生雙雙一怔色變,冷鐵生冷喝一聲就要動。
  「神偷」時逸已經從後撲到,一聲:「這兒還有一個我呢!小心淬了毒的暗器。」抖手就是一蓬黑忽匆的東西撒向南宮海天和冷鐵生。
  南宮海天和冷鐵生大驚閃躲,時速已一陣風般從他二人中間穿過奔了過來,道:「江老弟,這回該我喊救命了!」
  此刻楚雲秋已迎著左北斗,又跨一步上前讓時逸從他身邊奔到了身後。
  只聽冷鐵生叫道:「唉!上了老東西的當了。」
  隨聽一名黑衣人叫道:「少主!都是假的,元寶是鉛包金……」
  左北斗在楚雲秋的身後,大聲地接口說道:「珠子是小孩子玩兒的,要是真的我豈捨得?」
  南宮海天大叫要撲,但他一眼瞥見了楚雲秋,利時冷靜了下來,抬手一聲:「時老賊,你就別再讓我碰上,我要不剝你的反,抽你的筋,誓不為人。」轉身飛奔而去。
  他這一跑,冷鐵生也跟著跑了,那些黑衣人也推前擁後的,一個達一個的紛紛騰身逃跑。
  只聽時逸笑道:「你本就不是人,你改不了吃屎怪得了誰?」
  不知道南宮海天聽見了沒有,反正他運頭都沒回,偕同冷鐵生帶著那幾個黑衣人轉眼間落得沒了影兒。
  楚雲秋回身抱拳:「多謝二位!」
  時逸笑道:「江老弟,咱們久違了。這位是……」
  楚雲秋道:「左賭王,我久仰。」
  時逸一怔,說道:「怎麼,江老弟認得……」
  楚雲秋笑道:「要不我怎麼那麼安穩:「
  時逸仰天哈哈大笑!左北斗過來把殘廢老人遞給了楚雲秋,說道:「聽老時提過了江老弟,他對江老弟佩服得五體投地,我原來有點兒不服氣,可是現在一見江老弟,我卻覺得老時說得還不夠。」
  楚雲秋笑了一笑,說道:「誇獎了,「風塵三奇」偷、賭、騙,倒是我對二位心儀已久。」
  時逸道:「我也聽莫老提過老弟你,可惜那個小老子沒有福氣,這回卻落了單……」
  楚雲秋道:「我和莫老見過了,而且是一見如故……」
  他把邂逅莫言的經過說了一遍,一直說到在梅家廢宅跟莫言分手。
  聽完了這番敘述,左北斗搖了搖頭,笑著說道:「誰說莫老沒福氣,看來他的福氣比我還大。」
  時逸冷哼一聲道:「這老小子給咱們這塊招牌丟人丟大了。居然讓個嘴上無毛、乳臭未乾的後生小子撞得沒地兒跑,早知道剛才我就真給那姓冷的小子一頓。」
  左北斗僥了他一頭冷水,道:「算了吧:咱們這二塊料有多少誰還不知道?誰屁股上有幾根毛誰都一清二楚,咱們三個除了自己看家那一套,別的還能拿得出去什麼,說話留點兒神,別什麼嘴上無毛的,你可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嘴上無毛的可比咱們這把老骨頭強得多了。」
  時逸一點就透,忙道:「我沒有把江老弟說進去……楚雲秋笑說道:「就是說進去又有何妨!」
  時逸一指左北斗,道:「我這是言者無心,偏你這傢伙硬栽贓……」
  「怪誰?」左北斗一瞪眼道:「要知道後生小子言出無心我不怪他,他根本通不了多少人情世故,可是你……」
  「可是我忘了?」時逸冷冷道:「你行,你怎麼也說了句後生小子了!」
  左北斗一怔,旋即咧嘴窘笑。
  楚雲秋也不禁為之失笑,道:「二位怎麼趕得這麼巧,碰上了這件事。」
  時逸道:「我們倆早就盯上他們了,我們兩個原是出來找莫老的,沒想到在此路上碰上了南宮海天那一夥鬼鬼祟祟的,我跟南宮海天是仇人見面,當時本就想整他,可是聽他說準備拿這位殘廢老人找老弟你交易的,我只有忍下了。」
  老左的意思是想當時就動手把人弄過來,可是我一琢磨,我們倆不是他們那一夥的對手,把人弄過來不難,可是能帶著人跑離他們卻不易,於是我們倆改了主意,在後頭綴著他們,等他們找到老弟你,我們倆就可似放心大膽的耍把戲了,嘿嘿:我們倆這主意想得不錯,只那麼點兒假玩藝兒就把他們給蒙了!」
  楚雲秋道:「實在感謝二位,我正在作難!」
  他把剛才的經過,以及找尋這位殘廢老人的經過背書地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時逸和左北斗臉上佈滿了悲憤之色。時逸道:「我們倆倒是聽南宮海天說這位可能是梅凌煙了,我們倆原還不相信,如今聽老弟你這麼一說,那就八九不離十了,武林世家,江南首富,梅凌煙何等俊逸的人物,竟被作賤成這個樣子,他們簡直連禽獸都不如……」
  左北斗目光一凝,望著楚雲秋道:「老弟,照這麼看這件事恐怕牽扯得很廣,內情也相當曲折複雜。」
  楚雲秋道:「是這樣,到目前為止,我只知道這位殘廢老人跟「殘缺門主」是兩個關鍵人物,但是內情由於過於曲折複雜,我還無法確切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過有這兩個關鍵人物也只等於有一個。這位殘廢老人是不能言語,也沒有手可以寫字,他無法作任何表示,也難以從他嘴裡問出什麼,所以要明白全盤只有找到「殘缺門主」!」
  時逸搖頭道:「梅凌煙約為人我清楚,武林同道也都知道,要是這位殘廢老人就是梅凌煙,說他奪人愛妻,害人家破人亡,這種事就是說出來我也不信。」
  左北斗沉吟著搖頭說道:「老時說得不錯,我看那「殘缺門主」是無中生有,血口噴人,「殘缺門」是個什麼樣的組合誰還不清楚,以找看這件沉默多年的悔家慘案,十九是「琖缺門」干的。」
  楚雲秋道:「應該是這樣,大家也都這麼想,可是「殘缺門」留下梅家的後人悔恨天,這一點很不合理,簡直能推翻大家的推測。」
  左北斗算了一算,苦笑不語。
  時逸道:「不管怎麼說,江老弟總算找到了這位可能是梅凌煙的殘廢老人,離水落石出的日千已經不遠了,只要再找到「殘缺門主」,真相就可以大白。這件事我們倆不知道便罷,既然知道了便不能落在老莫後頭」杪在我們倆也一直在閒蕩著沒事,江老弟你帶這位殘廢老人去找悔恨天去,我踉老左去找那個「殘缺門主」,一發現他的蹤迦,我們倆會馬上給你送信兒。」
  楚雲秋道:「怎縻好勞累二位。」
  左北斗道:「說這什麼話!武林安危,匹夫有責呀!」
  時逸向楚雲秋一拱手道:「事不宜遲,早一步總比晚一步好,江老弟,咱們就此別過,請你等我倆的好消息吧!」
  左北斗也一拱手,兩個人騰身飛掠而去,轉眼不見!
  楚雲秋望著那兩個身影的消逝處,不禁為之暗暗點頭,他猛吸了一口氣,騰身電射而去,這塊突出的巨石一帶,恢復了片刻前的寂靜。
  不,這寂靜只是一剎那間的。
  一剎那之後,這塊突出的巨石上方響起了一個陰森森的冰冷話聲:「看見了嗎?我讓你做的這件事,是不是不費吹灰之力?」
  另一個清朗語聲跟著響起,但帶點猶豫道:「怕是怕那小子不會放過我……」
  那陰森冰冷的話聲冷笑一聲,道:「忘了,憑你那個家,憑你自己在武林中的名氣,難道你是怕那小於不成。」
  那清朗的話聲道:「話不是這麼說。你不知道那小子是個怎樣脾氣,他人就跟從冰庫裡出來的似的,那股冰冷真讓人一見倒豎汗毛,還有他那手……」
  那陰森冰冷的話聲冷笑道:「你錯了,簡直是大錯特錯。當世之中沒有一個人比我們更瞭解那小子。不錯!他是敵人,可是他是個講理的人,尤其是現在,只要照我教你的去做,保證他不會動你一根汗毛。」
  沒聽那清朗話聲再響起,旋即那陰冷話聲又道:「別忘了你為我們做這件事的好處,更別忘了你不為我們做這件事的害處……」
  那清朗話聲突然響起:「當日做那件事的共有六家,你們為什麼單找上我。」
  那陰森冰冷的話聲道:「那是你跟你們家的運氣好,你被我們找著了,而且解鈴還得繫鈴人,你明白了嗎?」
  那清朗的話聲道:「怕只怕……」
  那陰森冰冷的話聲陰笑一聲道:「你不用說什麼,願不願意隨你,你不願意我就另找別人,只要有你的東西,我相信這件事任何人都辦得了!」
  那清朗的話聲忙道:「我沒說不願意,我說了嗎?」
  那陰森冰冷話聲道:「那就少囉嗦,趕快去辦去,這件事的成敗關係很大,我還等著回去覆命呢!」
  那清朗話聲說道:「好吧!我豁出去了!」
  只見巨石上方一條黃影沖天而起,飛射不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43:59

第25章 滅門真兇
  悔恨天跟黃君往揚州方向走。
  他們倆都相信楚雲林所說的,如果那殘廢老人真是悔恨天的尊人悔凌煙,即使如今已不在梅家廢宅,相信也不會離梅家廢宅太遠。
  如今的情形跟數日前是大不相同的。黃君有了轉變,而且也很明白地表示了它的心乃,她已經把她自己當成了悔恨天的人,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以悔恨天的妻子自居,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帶著似水般的柔情。
  悔恨天也像變了個人,談笑風生,神采飛揚,令人不能不感歎「情愛」二字的魔力有多大。
  在別人的眼裡,唯一的遺憾是悔恨天缺了一隻手,但黃君自己全不在意,她連想都沒想到,甚至根本沒把悔恨天當成一個殘缺的人。
  情愛本只是兩個人的事。要在一起過一輩子的是他們倆,跟第三者沒有關係。所以,他們倆應是一對令人羨煞的璧人。
  他們倆一路依俱著往前走,悔恨天神采飛揚,談笑風生;黃君嬌媚無限,笑語如珠,當真看紅了一個人的兩眼。這個人躲在前面不遠處的一片樹林裡。他那雙目光包含了百強烈的羨慕,也有強烈的嫉妒。
  很快地,悔恨天跟黃君走到了那片樹林旁。突然,悔恨天停了步,橫跨一步攔在黃君身前,目射電芒望著樹林,冷冷地道:「你沒法瞞過我,出來吧!」
  只聽一個帶著快意的清朗話聲透林而出:「二位千萬別誤會,這回我是一點惡意也沒有,皇天在上,神人共鑒,黃姑娘可千萬別出手。」
  悔恨天一征,兩眼精光暴射。
  黃君也一征,脫口叫道:「柳不凡!」
  忙壓低了話聲,在悔恨身後低低說了幾句。
  只見悔恨天煞威條斂,揚聲道:「柳不凡,是你嗎?」
  柳不凡在樹林裡道:「正是小弟,正是小弟。」
  。悔恨天道:「你以怨報德,恩將仇報,害苦了我,如今又躲在此處窺伺,你是什麼意思,莫非還想……」
  柳不凡忙道:「不!不!不!剛才小弟說過,二位千萬則誤會,小弟就是因為一時糊塗,讓鬼迷了心竅,做出了這種神人共憤的事而深感羞慚,二位不知道,這些日子來小弟受良心注貴,簡直就坐立不定,寢食難安。」
  「因而,特地給梅兄你送解藥來,以贖前憊,可是又怕二位不明瞭小弟的心意,所以躲在林內遲遲地不敢現身。」
  黃君嘴唇啟動,在悔恨天身後又低低說了幾句。
  悔恨天道:「你會給我送解藥來?柳不凡,太陽從西邊升上來了嗎?」
  柳不凡忙道:「悔兄,小弟剛說過,皇天后土,神人共鑒,小弟當真是受良心譴責深感羞慚,深感痛苦…」
  黃君忽然從悔恨天身後問出,道:「既是這樣,你就把解藥送過來。」
  柳不凡道:「梅兄請接好……」
  「慢著:「黃君道:「你既是天良發現,為什麼不把解藥送過來,服了你的解藥並不能馬上把毒祐除,你又怕什麼?」
  柳不凡道:「這個……小弟唯恐黃姑娘……」
  黃君截口道:「唯恐黃姑娘怎麼樣,黃姑娘不見得能奈何你,你又怕什麼?」的確是這樣的:黃君不見得能奈何這位柳公子,可是柳不凡幹了這種事,如今讓他再面對悔恨天和黃君,他自是難免心虛。
  只聽柳不凡道:「話是不錯,只是,其實只要小弟把解藥交到二位手裡,一一位又何必非讓小弟出去不可。」
  黃君道:「柳不凡!既然我們倆一時奈何不了你,你出來跟躲在樹林裡又有什麼兩樣呢?」
  柳不凡道:「黃姑娘非讓小弟出去不可,小弟是越聽越心驚,越聽越害怕,這兒有件事先奉知一聲,江山已找到了殘廢老人,現在送交「殘缺門主」途中,小弟聽說那人可能是梅兄的尊人……」
  悔恨天冷笑一聲,剛要說話。黃君愉愉地址了一下悔恨天的衣裡,冷冷地道:「你怎麼知道江山已經找到了那殘廢老人?」
  柳不凡道:「小弟親眼看見的……」
  他真是親眼看見的,他把所看到的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黃君道:「原來如此,那麼,你是怎麼知道那個殘廢老人有可能是悔恨天的尊人:「柳不凡道:「這個……小弟是轉別人說的……」
  黃君道:「原來你是轉別人說的,你古道熱腸,這番好意令人感激,可是悔恨天僅有的這隻手不能動,他如何能去截江山?」
  柳不凡道:「小弟這不是為梅兄送解藥來了嗎?」
  黃君香唇掠過一絲冰冷她笑意,「哦」地一聲道:「原來如此,那真是感激你了。柳不凡:你這番心機白費了,你以怨報德,恩將仇報,以卑鄙手法害了悔恨天,又跑去告訴江山,說悔恨天劫擄了我,想藉江山之手殺了悔恨天;如今你又反過來在悔恨天面前點火,柳不凡:你這個人甚為陰毒,太過於卑鄙了,留你在人世上是一個大禍害,今天你是死走了。」
  她這句話剛說完,悔恨天已騰身掠起,半空中刀出銷,他人刀合一,只見一道寒光像電似的射向那片樹林。
  這當兒,那道寒光已射到林邊,一陣驚天動地的震動,好幾棵樹倒了下來,枝葉橫飛,塵土飛起,聲勢好不驚人口旋見那片寒光捲進了樹林,左衝右突,矯若閃電。
  寒光所經之處,樹一棵連一棵倒了下來,頃刻間一片樹林變得好不稀疏,一眼就可以看穿到樹林的那一邊去。
  黃君飛身涼了過去,高聲叫道:「恨天!」
  寒光條斂,悔恨天仗刀立在橫七豎八的樹木叢中,煞威漢人。
  黃君忙道:「找著他沒有?」
  悔恨天冰冷地道:「這東西夠狡猾,居然讓他跑了。」
  黃君剛要說話,一眼瞥見百丈外一條黃影往西北方向疾奔。
  她忙抬手一指,道:「在那兒。」悔恨天轉身望去,仰首一聲裂石穿雲的長嘯,騰身追了過去,黃君亦急急騰起。
  柳不凡的武功不如悔恨天,可是輕功卻高人一籌,而且他不是筆直的跑,一會兒東,一會兒西,到處亂竄。不到盞茶的工夫,竟被他跑得了沒了影兒。
  黃君一見這情形,忙把恨天叫住,悔恨天立時停了下來,他好氣惱,好恨,狠狠地虛空涼了幾刀。
  黃君到了他身邊,忙抓住他的胳膊道:「恨天!別這樣,山不轉路轉,咱們總會碰見他的,再說他又不是個沒根兒的人,急什麼!」
  悔恨天咬牙道:「這東西太卑鄙,太陰毒,人可惡了,我非殺他不可,要是在江湖上碰不見他,我就找到他家裡去。」
  黃君道:「我就是這個主意,咱們現在還有好多正事待辦。」
  悔恨天的氣似乎消了些,目光一凝道:「你看柳不凡的話可信不可信?」
  黃君一搖頭道:「不!我不信!我絕對不信他會把那位殘廢老人送交給「殘缺門主」的!」
  悔恨天道:「逼我也不信,我不是指這,我是指柳不凡所說,南宮海天跟冷鐵生以那位老人家跟楚雲秋換那一頁三武刀法,結果楚雲秋得「風塵三奇」中那兩位之助把那位老人家奪了過來這件事。」
  黃君沉吟了一下,道:「可信,一則柳不凡那東西繪聲繪影,二則他旨在挑起你跟楚雲秋的搏鬥,要是虛而不實,他不會冒險給你送解藥來。」
  悔恨天臉上掠過一片激動神色,道:「希望是真不暇,那可就是天可憐了,現在咱們是不是還需到揚州去?」
  黃君道:「我看……」只見遠處奔來一隊人,那隊人裡似乎還有一頂轎子。
  黃君神情猛地一震,急道:「恨天!我義母來了。」悔恨天仁轉身望去。
  那隊人賽逾奔馬,就這一句話工夫已進入五十女內,果真是楚雲秋見過的「雙鳳門主」那支隊伍口黃君急低叫一聲:「恨天!快跟我跪下。」她一矮嬌軀跪了下去。
  悔恨天遲疑了一下,也跟著跪了下去。
  他兩個剛跪下,「雙鳳門主」的那除人已然來到,停在一丈內,只聽「雙鳳門主」冰冷地道:「是什麼人攔轎?」四名護法躬身低頭,沒敢說話。
  黃君蟻首低垂,道:「稟義母,是小君。」
  雙鳳門主道:「原來是「雙鳳門」的公主,這叫我怎麼敢當,快快請起。」
  黃君道:「義母,小君知罪。」
  雙鳳門主冷笑一聲,道:「你何罪之有,怪是怪我這個門主不近人情……」
  黃君道:「義日……」
  雙鳳門主冷冷地,沉聲說道:「你還認我這個義日嗎?你的眼睛裡還有我這個義母的存在嗎?」
  黃君道:「小君知罪,願領門規。」
  雙鳳門主沒有說話。過了片刻只聽她歎了一聲,道:「要是在數日前你讓我找到,我非以最嚴厲的門規懲處你不可,可是,現在……我已經把那條不近人情的規法廢除了,所以找也不打算懲處你了,也就是說我答應你跟那個叫江山的……」
  黃君忙搖蟻首,道:「不:義母,不提江山。」
  雙鳳門主訝然道:「不是江山,聽潘護法他們說,你不是跟那個叫江山的小伙子很要好嗎?」黃君嬌茁配紅,低下了頭。
  可是她旋又抬起了頭,道:「潘護法他們沒說錯,小君只是對江山……可是到後來小君發現對江山只是一種崇拜,並不是出自情懷……」
  雙鳳門主沉聲道:「胡鬧,這怎麼行,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黃君遂把悔恨天劫擄它的經過,以及她自己的轉變說了一遍。
  「有這種事?」雙鳳門主冷笑一聲,道:「我說他怎麼會跟你跪在一起,原來是……我已經把那條不近人情的規法廢除,我也不再怪你,可是用下五門的手法劫擄我「雙鳳公主」,這件事我卻不能不追究,我也不能讓你嫁這麼一個行為不端……」
  悔恨天猛然抬起了頭,道:「門主!後輩是不得已,不如此後輩無法獲得黃姑娘,可是後輩自知這種行徑不對,後輩願意領受一切,只求門主成全後輩跟黃姑娘,後輩愛她勝過愛後輩自己,不能蒙門主成全,後輩不惜一切。」
  「雙鳳門」的人都為之動容,卻沒聽雙鳳門主說話。
  黃君叫道:「義母……」
  忽聽雙鳳門主顫聲道:「年輕人,你姓什麼?叫什麼?什麼地方人?」
  悔恨天道:「後輩姓梅,叫悔恨天,揚州人。」
  那頂軟轎忽然一陣抖動。只聽雙鳳門主道:「你姓悔,是揚州人?」
  悔恨天道:「是的。」
  雙鳳門主道:「據我所知,揚州姓梅的人家不少,你是……」
  黃君道:「義日,它是江南首富,武林世家的揚州梅汞的後人。」
  雙鳳門主的話聲突然顫抖得更厲害了,道:「這麼說,那梅凌煙是你的悔恨天道:「那是家父。」
  雙鳳門主忽然又不說話了。
  黃君嬌魘上掠過一片詫異之色,道:「義日!您怎麼了?」
  沒聽雙鳳門主說話,黃君忙站了起來,驚聲叫道:「義母!您……」
  雙鳳門主突然說話了。它的話聲不再顫抖,而且平靜得出奇,就像剛才那顫抖話聲不是出自她口一樣:「小君,扶梅少俠起來,你們的事我答應了。」
  黃君猛然一征,繼而大喜,急轉悔恨天叫道:「恨天……」
  悔恨天先聽雙鳳門主的話聲顫抖,他也詫異,可是他也不便問,這當兒,他更覺得大出意料。他忙了一忙,忙道:「謝門主,後輩永遠感激。」
  他站了起來,只聽雙鳳門主道:「你不必謝我,我當年欠過你父親的,梅家遭逢變故之後,我只道報償無望,沒想到梅家還有你這個後人,那麼我該把欠你父親的報償在你身上,而且我認為,一個女兒家與其嫁一個她愛的,不如嫁一個愛它的,當然,像他們倆這樣那是更好。」
  原來如此,怪不得雙鳳門主有這種轉變。
  黃君釋然了,嬌留微紅,垂下蟻首。
  悔恨天明白了,也有點赫然地低了低頭,說道:「家父的當年事,晚輩當時年紀小,不清楚,晚輩只知道如今門主大恩成全……」
  雙鳳門主笑了笑,說道:「你還叫我門主嗎?是不是也該跟小君一樣,叫我一聲義母了。」
  悔恨天道:「是,義母!不管怎麼說,恨天對義母永遠感激!」
  雙鳳門主道:「不要再對我說感激了,我欠你父親的,也可以說是欠你的,人多大多了,我如今所作的報償,比起我欠你的,那是人微不足道了。」
  悔恨天道:「恨天……」
  雙鳳門主忽然截口道:「恨天:這個名字是誰給你取的?」
  悔恨天道:「是恨天自己,那是恨天自感身世太悲慘,上天太刻薄了。」
  雙鳳門主歎了一口氣,道:「你的身世的確太悲慘了,不過,這是不能怨天的,你還有別的名字嗎?」
  悔恨天道:「恨天原叫慕民。」
  雙鳳門主道:「我想讓你從現在起改過來叫慕民……」
  悔恨天道:「慕民理應敬遵。」
  雙鳳門主道:「慕民!據我所知,梅家當年遭逢的是滅門慘禍,一家五百口無一倖免,你是怎麼逃脫的?」悔恨天把他當年他僥倖的情形重說了一遍。
  雙鳳門主的話聲又帶著激動,道:「天可憐,天可憐沒絕梅家之後,像這樣可以說上天相當寬厚了,怎麼能再怨天?」
  悔恨天口齒啟動了一止,欲言又止。
  雙鳳門主道:「你想說什麼,儘管說就是。」
  悔恨天雙肩微揚,道:「以梅家蝦絕後來看,上天似乎相當寬厚,若以整個變故看,慕民斗膽,仍以為上天刻薄,梅家沒做什麼……」
  臉色陡然一變,條地住口不言。
  雙鳳門主忙說道:「慕民,你怎麼了?」
  悔恨天臉色有點異樣,道:「慕民不敢再想上天刻薄了!」
  雙鳳門主訝然道:「怎麼了,你剛才不是說……」
  悔恨天道:「慕民剛才沒想到,這是梅家自己招的災。」
  雙鳳門主道:「這麼說,你知道梅家為什麼遭逢這種悲慘變故?」
  梅恨天道:「災由一人起,禍由一人生,梅家當年所遭逢的變故,雖不見得跟這個人的所作所為有直接關係,但卻可以說是一種報應,一個人遭了天譴,連累了悔氏一家,梅家出了這麼一個人,慕民怎麼敢再怨天。」
  雙鳳門主詫聲道:「慕民,你這話……,這個人是…」
  悔恨天欠身道:「這件事對梅家來說是恥辱,對慕民來說是痛苦,慕民斗膽,請求義母別問。」
  雙鳳門主的話聲又起了顫抖,她說道:「好吧!我不問,災既山一人起,禍既山一人生,無論什麼樣的災禍都該由這一個人承當,儘管這個人是梅汞的人,可是連累梅氏全家卻有點不太公平,這個人若是知道災走出她起,禍是由她生,她應該後悔,也應該覺得愧對梅氏一家。」
  黃君馬上聽出它的話聲不對了,忙道:「義母…」
  只聽雙鳳門主道:「我不要緊,我只是為梅家人不平而已……」
  話音微頤,按著說道:「慕民,聽你剛才所說的話,似乎應該知道下這個殘毒的兇手是誰,但你卻又說梅家遭逢悲慘變故,不見得跟那個人的所作所為有直接的關係,這話是說……」
  悔恨天道:「按情按理,梅家所遭逢地變故應該是某人下的毒手,但實際上這個人是舉世皆知的俠義,甚至可以說他是當世武林的第一人,而且早在多少年前他也落得了家破人亡,不在人世了……」
  雙鳳門主忽然冷笑一聲,截口道:「慕民,你要知道,天地間不乏欺世盜名之輩,有的人眾所周知是舉世景欽的俠義,但他卻可能是世間最卑鄙、最邪惡的人。」
  悔恨天道:「這個慕民知道,只是有迦象顯示,當年下毒手殺害梅家近百口的,卻是另一個人。」
  雙鳳門主「哦」地一聲,說植:「是誰?」
  悔恨天道:「「殘缺門主」。」
  雙鳳門主詫聲道:「「殘缺門主」?怎麼見得。」
  悔恨天遂把那殘廢老人可能是他父親,以及「殘缺門主」指那殘廢老人奪他愛妻、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事情,以及自己投入「殘缺門」學習「左手刀法」的經過及疑點。悔恨天在敘述前情的時候,雙鳳門主似乎沒有什麼反應,因為她沒說話,一直在靜靜地聽。
  可是,當悔恨天一提及他自己為了報仇而不惜殘了一隻右手,投入「殘缺門」學習「左手刀法」時,卻聽得雙鳳門主忙了一征。
  隨聽雙鳳門主急急地說道:「怎麼說,慕民!你曾經投入門主學習了他們的「左手刀法」,你怎麼那麼的糊塗,「殘缺門」的「左手刀法」並不是天下無敵的,反之……唉:這也怪不得你,那時候你那麼小,心裡只記著報仇,別的什麼都不懂,怪不得你那個奶媽跟她那個哥哥,他們怎麼……唉!說來說去還是怪……怪那個人,要不是她招災招禍,不就什麼事也沒有嗎?」
  「慕民,你可知道,當年有一個人就是留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招致身敗名裂,最後死在眾白道俠義圍攻之下,只是那是他自作自受,可是你……」
  半子之誼,果不等閒。雙鳳門主如今對悔恨天的關心就跟一般不同,這種關心甚至於超越了那對半子之誼的悔恨天所該有的。
  悔恨天聽了好生感動,他接口說道:「義母,你說的這些慕民都知道,慕民也自知當年一步走錯,不過你請放心,有小若在身邊隨時阻攔,慕民也會盡我所能克制自己,應該不會闖什麼大禍、鑄什麼大錯,事實上慕民現在的情緒確已經大異往昔了。」
  雙鳳門主道:「不管你怎麼說,我還是不放心……」
  悔恨天眉宇掠過一絲異樣神色,道:「你話放心,必要時慕民不惜再殘左手,絕不會議「殘缺門」的「左手刀法」毀了自己。」
  雙鳳門主失聲叫道:「不!慕民,你不能……」
  悔恨天仁道:「慕民只是說必要時……」雙鳳門主急急地道:「必要時你也不能……」突然住口不言。
  黃君忙道:「義母!您……」
  雙鳳門主又說了話,話聲顯得那麼約有氣無力。:「我知道,這是唯一能阻攔你毀你自己的辦法,這是作的什麼孽,作的什麼孽啊!」
  悔恨天毅然地說道:「你老人家請放心,小君給我的幫助很大,我絕不相信我會有用這辦法的一天。」
  雙鳳門主道:「但願如此了:天既可憐梅家留下了你這條根,軌不該再肥任何一點不幸,加諸於你身上。」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她又說道:「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有點懷疑這是「殘缺門」的歹毒安排,可是我卻想不出他們的用意何在,要如你所說,當初是「殘缺門」下的毒手,引你入「殘缺門」也只是為了毀你,他們又何必盲你發現真相之險等到將來,當初殺你不是更容易的嗎?」
  悔恨天道:「小君跟我也想不通這一關,不過小君曾這麼猜,「殘缺門」的報復手法太陰毒,他們當初所以留下我,又把我引進「殘缺門」,是知道我父親沒遭到他們的毒手,想讓我有一天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雙鳳門主道:「小君胡說,誰還能不認識自己的生身父母,何況慕民那個時候已經十幾歲了。」
  黃君道:「義母,現在那位殘廢老人已面目全非了。」
  雙鳳門主道:「逼我知道,或許這也是「殘缺門」的一項安排,只讓那老人落得面目全非,身體殘廢,讓人認不出他是誰來,可是慕民並沒有理由殺他。」
  「當初他們告訴慕民的那些兇手中並沒有把這個殘廢老人列進去,可見不是這麼一回事,也就是說當初殺害梅家近百口的不可能是「殘缺門」,奶媽兄妹倆可疑,但她兄妹卻不見得非是「殘缺門」中人不可,這件事咱們慢慢再琢磨,現在我要跟慕民談談另一件事,就是關於「殘缺門」指你父親奪他愛妻,害他家破人亡這件事」悔恨天道:「義母,你知道我父親,他不可能……」
  「慕民!」雙鳳門主道:「就是因為我知道你父親,所以找才要跟你談談這件事。」
  悔恨天也是一個聰明人,他馬上聽出不對來,微微地征了一征,道:「你是說……我父親……」
  雙鳳門主道:「有件事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你的父母感情並不好。」
  悔恨天又復一征,道:「這件事你怎麼……」
  雙鳳門主道:「你奇怪我怎麼會知道,是不是?我可以告訴你,我跟你的父母都算得舊識,所以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悔恨天道:「這麼說,你也知道我父母為什麼感情不好?」
  雙鳳門主道:「我當然知道,站在第二一者的立場,我不偏誰,也不向誰,你父母感情所以不好,要怪只能怪你的父親」悔恨天雙眉睫地揚了一揚,他淡淡地說道:「不滿你說,軌當年的記憶,慕民也這麼想,可是就如今的所知,慕民就不能再怪他老人家了。」
  雙鳳門主道:「慕民,你可願意聽我說下去?」
  悔恨天欠身道:「你話說,慕民洗耳恭聽。」
  雙鳳門主道:「把轎放下,你們都到一邊兒歌歇去。」
  四名紫衣漢子放下了軟轎,「雙鳳門」的人一起退出了數丈外。
  雙鳳門主說道:「你們倆往上前來一點。」
  悔恨天恭應一聲,偕同黃君往前走了幾步,到了轎前三尺處停下。
  雙鳳門主道:「慕民!你可知道我為什麼怪你父親?」
  悔恨天道:「慕民不知道,請你指教。」
  雙鳳門主道:「那是因為你父親有外遇,你知道嗎?」
  悔恨天雙眉微揚,道:「慕民不敢相信,據慕民所知」他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雙鳳門主道:「據你所知有外遇的不是你父親,而是你母親,是嗎?」
  悔恨天唇邊掠過一絲抽搐,他點點頭,道:「不錯。」
  雙鳳門主道:「慕民!你為什麼沒耐心聽我說下去。」
  悔恨天忙道:「你話說,慕民不敢再插嘴。」
  雙鳳門主道:「你放心,我剛說過,我是站在第三者的立場,我不偏誰,也不向誰……」頓了頤,又說道:「據我所知,你父親在娶你母親之前,曾經有過一個女人,但由於你爺爺奶奶不贊成這件事,你父親很孝順,只好憑父母之命娶了你母親。你母親是當世的第一美人,出身大家,人也很賢慧,你父親對你母親起先很不錯,夫妻問的感情也很好,可是自從你爺爺奶奶相繼過世之後,你父親就變了。」
  「他經常一個人出門,一出去就十天半月,他是不是去會那個女人,我不知道。從那時起他對你母親逐漸冷淡,夫妻問的感情就不好了是事實,而且從那時之後,他的所作所為也讓一個做妻子的難以忍受。」
  「他一個人搬到水榭裡去住,他絕少到你母親房裡去,也不許你母親擅自進入水榭,甚至身比陸放翁,把陸放翁的那閡「釵頭鳳」寫在粉牆上給你母親看,算算那時候你已經記事了,這些你都應該知道才對!」
  雙鳳門主說的這些都是事實,悔恨天不能不點頭承認,他道:「是的,這些慕民都知道,可是後來」雙鳳門主道:「後來你的母親變了節,這是事實,我也知道,可是你知道,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母親這完全是被逼的,純粹是一種報復,你母親算得上天地間第一可憐人,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可是,畢竟她這步路走錯了。」
  「你知道,從古至今禮教只束縛女人,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以胡作非為,女人卻不能有一念之差,半步之錯,這是不公平的,人不公平了。你母親的錯,為禮教所難容,為世人所詬病,但我希望你能諒解你的母親,因為,她太可憐了,真要說起來,她並沒有錯,她唯一的錯,唯一的罪孽,就是連累了你的全家,這使她至死愧疚,至死也不安……」
  悔恨天目光一凝,道:「慕民是不是能插句嘴?」
  雙鳳門主道:「你說!」
  悔恨天黯然也說道:「你剛才說我母親唯一的錯,唯一的罪孽,就是連累了我全家……」
  雙鳳門主道:「聽你剛才的口氣,你似乎知道你母親是跟誰……」
  悔恨天道:「是的,慕民知道。」
  雙鳳門主道:「誰?你說出來,讓我聽聽。」
  悔恨天沉聲道:「「神手書生」楚陵霄。」
  雙鳳門主道:「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悔恨天道:「我母親曾經送給楚陵霄一幅畫像。」
  雙鳳門主道:「沒錯,逼我知道,你母親的確給過禁陵霄一幅她自己的畫像,跟她有來往的也確是楚陵霄,而且我可以告訴你,殺害你梅家全家的人,也就是這個「神手書生」楚陵霄。」
  悔恨天、黃君猛然一征。
  黃君大叫道:「怎麼說,殺害悔氏一家的是楚陵霄?」
  雙鳳門主道:「不錯,是他。」
  悔恨天道:「你怎麼知道的?」
  雙鳳門主道:「我當然知道,沒有人比找吏清楚這件事,可惜,楚陵霄已經遭到報應,要不然我當面指證他絕無法否認。」
  黃君圓睜雙目,失聲叫道:「這,這怎麼會,這怎麼可能……」
  悔恨天高揚起一雙眉兒,道:「義母,你原諒,不是慕民不相信你,事關重大,慕民不能不確定一下,你確知殺害梅氏一家的是楚陵霄?」
  雙鳳門主道:「我可以拿我這條命擔保,夠嗎?」。
  悔恨天道:「楚陵霄為什麼會下這毒手?」
  雙鳳門主道:「他想跟你母親作長久打算。」
  悔恨天詫聲叫道:「可是,可是,「殘缺門」……」
  雙鳳門主道:「你的奶媽兄妹倆被楚陵霄收買了,楚陵霄殺了你的全家,讓你奶媽兄妹把你引進「殘缺門」……」
  悔恨天道:「義母,楚陵霄是不是也沒有理由留下慕民。」
  雙鳳門主道:「不,他一定有理由,他是個王心計的人,他一定有他的用意,可是我不知道它是什麼用意,不過殺害梅氏一家的確是他。」
  悔恨天道:「那麼,「殘缺門主」說我父親奪他愛妻……」
  雙鳳門主道:「我說句話你別在意,你父親既能跟一個女人有來往,自然可能跟第二個女人有來往。」
  悔恨天臉色很難看,冷笑一聲道:「想不到悔家的人都是這樣的,想不到是楚陵霄殺害了我全家,這個仇我不能不報,誰叫我身為人子?說不得我只有……」條地住口不言。
  黃君驚道:「慕民!你要幹什麼?」
  悔恨天緩緩地道:「柳不凡說的,可能是我父親的那位殘廢老人落在了楚雲秋手裡,楚雲秋已把他送交「殘缺門主」,這話我有點相信了。」
  黃君急迫:「不,你怎麼……柳不凡的話你怎麼能相信,你明知道柳不凡這個人卑鄙陰毒,你明知道楚雲秋當初並沒有傷那位殘廢老人……」
  雙鳳門主道:「誰是楚雲秋?」
  黃君道:「楚陵霄的兒子,就是江山,江山是他的化名!」
  雙鳳門主道:「這麼說,江山就是楚陵霄的兒於。」
  黃君霍地轉望梅恨天,道:「楚雲秋不知道這件事,他一定不知道,要不然他不可能讓你知道它是楚雲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45:04

  悔恨天道:「他或許不知道,可是我不能不找他……」
  黃君道:「你不能找他,也不該找他,殺你全家的是楚陵霄,不是他。」
  悔恨天道:「可是楚陵霄已經死了。」
  黃君脫口叫道:「不,楚陵霄並沒有死」猛覺失言,一驚住口。
  只聽雙鳳門主道:「怎麼說,小看,楚陵霄並沒有死?」
  黃君沒說話。雙鳳門主沉聲道:「答我問話。」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她不說了,黃君一咬牙,道:「是的!」
  雙鳳門主道:「你怎麼知道楚陵霄並沒有死?」
  黃君道:「是雲秋告訴我的。」
  她忍著悲痛把楚雲秋告訴它的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
  靜靜聽畢,雙鳳門主冰冷說道:「原來如此,我還當他已經遭到了報應了呢,原來……齊神君可敬可佩,楚陵霄可誅可卑……」
  悔恨天道:「那更好,楚雲林一定知道他父親在什麼地方。」
  黃君道:「不,他不知道……」
  悔恨天道:「他一定知道,他會知道的……」
  他躬身道:「義母原諒!」突然長身騰起,飛射而去。
  黃君大驚,急急叫道:「慕民,你等等……」
  她閃身要動,雙鳳門主沉聲喝道:「小君,給我站住。」
  黃君轉過身叫道:「義母…」
  雙鳳門主道:「你不該阻攔他報仇。」
  黃君急得淚都要掉下來了,她忙急急地說道:「我不是阻攔他報仇,我敢說楚雲秋絕對不知道這件事,而且他對慕民有恩……」按著她把楚雲秋當日在「百花城」如何幫助悔恨天,以後又如何勸她幫悔恨天的事,飛快地說了一遍。
  雙鳳門主歎了一口氣,道:「我見過楚陵霄這個兒子,我看得出它是怎麼一個人,楚陵霄不該有這種兒子,我也知道慕民不該找他,可是這種事並不是幾句話就能攔得住它的行動的……」
  黃君突爽生口匹揚黛眉,道:「你能確定當初殺害悔氏一家的是楚陵霄?」
  雙鳳門主沉默了一下,道:「小君,我不再瞞你了,我就是梅凌煙的妻子,慕民的生身之母秦含煙。」
  黃君猛然忙了一征,失聲地叫道:「什麼?你……你就是梅凌煙的妻子,慕民的生身之母?」
  雙鳳門主話聲忽然變得有點兒沙啞,道:「是的,小君!當年我早在梅家被害的前一天就離開了梅家,當時梅凌煙又出遠門去了,不在家,可是後來我知道楚陵霄殺了梅氏一家,我悲憤恨之下就又離開了楚陵霄。」
  黃君道:「梅家這件慘案一晃這麼多年了,你既然知道殺害梅氏一家的是楚陵霄,為什麼不早揭發……」
  雙鳳門主道:「小君,一個人不能一步錯走,尤其是一個女人,像我這麼個變節失貞的女人有臉揭發誰?我沒有這個勇氣。」
  黃君道:「那麼,你剛才為什麼不讓慕民知道……」
  雙鳳門主道:「小君,你不知道:我是這麼一個女人,這麼一個母親,尤其慕民他不齒他母親的作為,甚至有點痛恨他的母親,我怎麼能讓他知道我就是他的生乳之母,我所以偷生苟活,是因為楚陵霄告訴我他沒有傷我的兒子,我苦思兄我兒子一面,現在……總算是天可憐讓我見著了……」
  黃君大驚說道:「義母,你……你絕不能……」
  雙鳳門主道:「傻孩子,別急,我還會活下去,因為我知道楚陵霄還在人世,我不會先他離開這個世界的,我要看他遭報應。」
  黃君道:「義母,不管楚陵霄是怎麼樣一個人,也跟楚雲秋沒關係……」
  雙鳳門主道:「我走錯路是由悔凌煙逼的,可是一半也怪自己意志不堅;由於我一步走錯,致使梅家遭逢滅門慘禍,逼我難辭其咎。至於楚雲秋,我會幫你勸阻慕民的,何況慕民不一定能先咱們一步找到楚雲秋?咱們現在動身趕去還來得及,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那就是絕不能讓慕民知道我就是他那偷生苟活的生身之母,你答應嗎?」
  黃君忽覺心中一慘,她咬著牙合著淚道:「小君答應你。」
  雙鳳門主道:「好了!把他們叫過來,咱們趕一陣吧!」
  黃君舉袖抹淚,竭力地平靜了自己一下,轉身揚起了手。









第26章 恨刀奪魂
  柳不凡這個驚弓之鳥、漏網之魚還在沒命的跑。他連頭都不敢回,他是嚇破了膽。他也不敢找空曠的地方跑,因為那會暴露身份,他專找能掩蔽的地方跑。
  跑著跑著,他眼前出現了一片密林。他心裡一喜,加速身法疾掠撲了過去,幾個起落便奔到,一頭鑽進了那片密密的樹林裡。
  進了樹林轉身外望,哪裡有那個煞星的人影?柳不凡心身都為之一鬆。
  剛才使的是一口氣,現在心身一鬆,就像洩了氣的皮球,往樹幹上一靠,順著樹幹滑了下去。他在喘,喘得好厲害。
  他這裡身子剛著地,突然一個冰冷的話聲自後響起:「你跑得可真不慢呢!」
  柳不凡魂飛魄散,心膽欲裂,顧不得再跑了,他知道來不及了,其實他還想再跑,奈何兩腿發軟,不聽使喚。
  他尖叫一聲:「梅兄饒命」翻身跪倒在地。
  他跪下去了,可是他也直了眼兒。眼前不是那個煞星悔恨天,赫然是個兩眼透射陰森光芒的黑衣蒙面人,他人虛脫了,身子一晃差點沒倒下去。
  只聽那黑衣蒙人冷笑道:「真光彩,真露臉,「武林六公子」之一的柳不凡,居然讓個殘廢人嚇破了膽,還跪下來求他饒命,這要是傳揚出去……」
  柳不凡白淨的一張玉面,剎時通紅。
  他霍地竄了起來,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黑衣蒙面人沉聲道:「你辦砸了我的事,還有臉問我什麼意思?」
  柳不凡抗聲道:「那不能怪我,誰知道悔恨天的毒已經解了……」
  那黑衣蒙面人道:「誰解的?」
  柳不凡道:「我怎麼知道,你問我,我問誰?」
  那黑衣蒙面人冷冷笑道:「你問誰?那種毒非你的獨門解藥不能解,你問誰?」
  柳不凡道:「天地良心,我沒有給他解藥,你怎麼不想想,我會給他解藥嗎?我要是給了他解藥,還敢去找……」
  那黑衣蒙面人道:「那麼是誰解了它的毒,誰又能解他的毒?」
  柳不凡道:「我怎麼知道,我要是知道不就好了嗎?」
  那黑衣蒙面人沉默了一會兒,道:「不管怎麼說,這件事算砸了,砸了這件事對本門的影響很大,我一定要補救……」
  柳不凡忙道:「那是你們的事,別再找我了。」
  那黑衣蒙面人陰森目光一凝,道:「那是本門的事?」
  哼哼一陣陰森冷笑接道:「誰告訴你那是本門的事,別忘了,這件事是你公子辦砸的,而且楚家這個後人在世一天,對你六人世家就是一個大威脅,設若讓他知道當年圍攻他父親的是你大大世家,我不知道那後果……」
  哼哼雨聲,住口不言。
  柳不凡神情一緊,忙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那黑衣蒙面人道:「沒聽我剛才說了,我要補救!」
  柳不凡道:「我知道要補救,我是問怎麼個補救法?」
  那黑衣蒙面人道:「很容易,只問你願不願聽我的話!」
  柳不凡道:「我願不願聽你的話,你又要我去幹什麼?」
  那黑衣蒙面人道:「別忘了,姓楚的這個後生在一天,不但對本門是個威脅,對你大大世家也是個大威脅。」
  柳不凡道:「既是這樣,你們為什麼老躲在暗處,讓我老站在明處?」
  那黑衣蒙面人森冷一笑道:「這不難讓你明白,只因本門跟你六人世家之間,本門拿的牌是至尊,你大大世家拿的牌卻是一副弩十。」
  柳不凡唇邊浮現一絲冰冷笑意,道:「你也別忘了,真正害了楚陵霄的是你「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那黑衣蒙面人點頭道:「不錯,是這樣,可是「殘缺門」並沒有強迫誰學這種刀法,楚陵霄學「殘缺門」的「左手刀法」是周瑜打黃蓋,兩廂情願,再說他楚陵霄又不是二歲孩童不懂事能破人哄騙,這能怪得了「殘缺門」嗎?可是……」
  陰陰一笑接道:「六人世家聯手,那麼多高手圍攻楚陵霄一個,把楚陵霄砍得體無完膚,最後掉下了赤壁,這就絕不同了……」
  柳不凡揚眉道:「六人世家為的是天下武林!」
  那黑衣蒙面人道:「這話你大大世家得對楚陵霄那個後人說,跟我說沒有用,再說,你六人世家是為天下武林嗎?這你應該比我明白,是不?」
  柳不凡的臉色變了,唇邊飛快地掠過一稻濘笑意,道:「這就叫一棋受制,全盤俱沒,好吧,要我怎麼聽你的,說吧!」
  那黑衣蒙面人哼哼一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如進退者方算高人,這才是。我讓你做的事很容易,現在趕回你家去,對你的父親陳明利害,然後讓他柬邀另五家,來一個先下手為強,斬草除根,你聽明白了嗎?」
  柳不凡道:「聽是聽明白了,只是……」突然凝目往黑衣蒙面人身後望去。
  黑衣蒙面人忙側身回顧。
  柳不凡眉騰凶煞,一聲不響,閃電出掌擊向黑衣蒙面人右脅。
  只聽黑衣蒙面人一聲冰冷輕笑:「我早就防著你了。」
  抬手一檔,柳不凡那一掌正拍在他右小腎上,黑衣蒙面人沒有怎樣。
  柳不凡卻覺那一掌像拍在烙鐵上,悶哼一聲,垂下了手。
  黑衣蒙面人抬手扣住了柳不凡的喉管,那隻手居然是只鐵手,只聽他冷冷笑道:「跟我玩這一套,你還差得遠,臉都欲紅了。」
  黑衣蒙面人猛力一堆,柳不凡跟跆幾步摔倒在地上,兩手直揉脖子。
  黑衣蒙面人冷哼說道:「給我滾回家去,你若敢陰奉陽違,跟我要奸施猾,逗留在外頭不回去,讓我碰見你就沒命,而且我馬上揭你六人世家的底,看看那姓楚的會不會放過你六人世家,言盡於此,給我滾!」
  柳不凡一聲沒說,抱著脖子翻爬而起,疾飛出林而去。
  望著柳不凡那狼狙背影,黑衣蒙面人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棟然、不寒而慄的陰森冷笑,一閃沒了林深處!
  悔恨天毫無目的的狂奔,他自己覺得他快要爆炸了。
  他原同情他的母親,母親卻是那麼個人,剛轉而同情父親,不料父親也是那麼個人,他傷心、他悲痛之餘,良師益友般楚雲秋叉成了它的仇人之於,這刺激實在是太太大了。
  它的性情剛好一點兒,如今又舊病復發,而且來勢更厲害了。他臉煞白,眼赤工,朱,神態嚇人:他找楚雲秋,卻不知楚雲秋在哪兒,他到處狂奔,像只出了押的瘋虎一樣。突然,他收勢停住了。
  身側是一片竹林,風過處,竹搖葉響八斗汁沙沙之聲。
  他緩緩轉身,面向著竹林,竹林裡緩步走出一個人來。
  碩長的身材,一襲黑衣,長眉細目,臉色蒼白,冷的逼人,狠意凜人,赫然是「胡刀」冷厲。
  悔恨天兩眼中寒芒暴閃,他冰冷地道:「是你!」
  冷厲森冷地一笑道:「難得你還記得我,咱倆有緣,又碰上了,這回看誰來救你,你是拔刀對決呢,還是丟刀磕頭?」
  悔恨天抬手撫上了刀柄,但旋即他又垂下了手,唇邊門過了抽塔道:「我找的不是你,我不願意多傷人,你不要逼我:「他轉身要走。
  冷厲縱身掠起,帶著一陣勁風落在他面前,道:「剛才你怎麼說?」
  悔恨天把剛才的話,一字不滿地又說了一遍。
  冷厲仰天旺笑,道:「你找的不是我,你不願意多傷人?好說,好說,這是我冷某生平頭一回碰上對我說這話的人,奈何我找的是件,我要看看你那把刀是怎麼樣的傷我,拔刀吧!」
  悔恨天道:「冷厲」
  冷厲臉色一寒,森冷之氣外透,冰冷喝道:「拔刀!」
  悔恨天臉上的肌肉起了跳動,額上見了汗,道:「不要逼我」冷厲抬手撫上刀柄,悔恨天填目厲聲大叫道:「你不要逼我!」
  冷厲刀拔出了一半,睜圓了眼瞪著悔恨天,一動不動,他目光裡充滿了訝異,也充滿了驚駭!
  悔恨天手裡握著刀,緩援往下垂去,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突然,冷厲從額頭一直到小腹出現了一條血線。脖子以下因為有黑衣裹著看不大清楚,臉上那一部分卻極為明顯清晰。
  血線出現的時候,冷厲兩眼的光芒漸漸消失,漸漸於暗淡,按著身子往前一栽,筆直地倒在了地上,「坪」地一聲,從頭頂到小腹一分為二,鮮血四干急湧,五臟、肚腸、慘不忍睹。
  悔恨天的刀垂了下來,衣服抖得竅竅直響,臉上的肌肉跳得更為厲害,眼兒也更加的紅了。只聽他聲音顫抖而又沙啞地道:「叫你不要逼我,你為什麼不聽?你這是何苦,你這是何苦?」突然轉身疾奔而去。
  悔恨天又是一路狂奔,這回刀在他手裡。
  他知道他比剛才更危險,剛才他還能克制自己,可是現在,它的刀沾了血,他的眼也看見了血,他心裡很明白,但卻克制不住自己,他有一股殺的衝動。
  那股衝動就像是口渴之極的人盼水一樣!
  突然,迎面來了兩個黑衣人。這兩個黑衣人看見他卻是一忙,旋即臉上浮現驚容,要躲,悔恨天已從他們身旁掠過,停地沒停地又往前奔去。
  兩個黑衣人幾乎是同時倒下了。
  悔恨天恐怕已經瘋狂了。跟有黃君在身旁的時候,完全判若兩人。
  悔恨天跑得變成了一點。
  有個人帶著一個人從這兒經過,是楚雲秋抱著那殘廢老人。
  他看見了地上那兩個黑衣人,臉色微微一變,抬眼四望,可巧他看見了那一個黑點,他雙眉睫揚,飛身追了過去。
  楚雲秋的輕功身法高絕,奈何他帶著一個殘廢老人,騰掠之間總是吃點虧。
  他看不出那一個黑點是什麼人,但是他從那兩個黑衣人的致命傷看,這種刀法不多,只有一種─「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會這種刀法的也不多,若非「殘缺門」的一等高手,要不就是悔恨天。
  盞茶工夫之後,軌快接近了,但還差約莫五十女。
  夠了,他看出那是悔恨天了,他也看見悔恨天左手拿著那把刀。
  他詫異:他震驚:他不明白悔恨天為什麼突然會變成這樣,但他知道悔恨天的「邪病」犯了,他也知道那可怕的後果。
  就在這時候,他看見悔恨天前面二十多丈外,有兩個人走過,那是時逸和左北斗兩個人。他的心猛一震,舌綻春雷,震聲大叫:「悔恨天,站住!」
  悔恨天似乎沒聽見,仍往前狂奔。
  時逸和左北斗卻聽見了,雙雙停步望了過來。
  楚雲秋大驚再叫:「時老,左老,快躲。」
  就這兩句話工夫,悔恨天已奔近時逸和左北斗,他左臂飛快揚起,刀光一閃,時逸和左北斗雙雙倒了下去。
  楚雲秋心膽欲裂,厲聲大叫:「悔恨天」忽見時逸和左北斗一主一右地從地上竄起,往這邊飛奔過來。
  楚雲秋心中猛然一鬆,而悔恨天也身軀疾旋掉轉方向追了過來。
  四、五十女距離本不近,但雙方施展輕功身法,相互間無形中就縮短了一半距離。轉眼工夫,楚雲秋已迎著時逸和左北斗。
  悔恨天已進至兩女內,楚雲秋大喝:「接住人!」振臂把殘廢老人掉向時逸和左北斗。按著他拔出了小玉刀迎向悔恨天。兩條人影電般相接,「噹」地一聲,一道寒光沖天而起,兩條人影又疾快地分了開來。
  悔恨天握著一把斷刀,身軀搖晃。
  楚雲秋衣袂飄揚,左臂上衣衫破裂,添了一條血道子!
  時逸、左北斗大驚,雙雙急叫:「江老弟」楚雲秋忙說道:「我不要緊,謝謝二位!」
  只聽悔恨天一聲厲喝,運人帶那把斷刀一起投射過來,疾苦閃電一般,乍看只有一道寒光。
  楚雲秋大喝一聲,道:「悔恨天,你瘋了!」小玉刀迫著寒光一展,發出「噹」地一聲,寒光條斂,楚雲秋的身軀搖晃著退後了兩三步。
  悔恨天腳下跟槍往後暴退,手裡的斷刀只剩了一個刀把。
  可是這當兒,他已紅了眼,沈哼聲中穩住了身軀,一扔刀把,閃身又要撲。
  楚雲秋舌綻春雷,霹靂大喝:「悔恨天,你連我也不認識了,我是江山。」
  悔恨天身軀一震,腳下也為之頓了頓。
  他木然地道:「江山?」
  楚雲秋道:「不錯:你」
  悔恨天道:「你叫楚雲秋,江山是你的化名,是吧!」
  時逸和左北斗聽得微微一征。
  楚雲秋沉聲說道:「我不已經告訴過你」
  悔恨天道:「幸虧你告訴了我,不然我還不知道呢,我找的就是你。」
  他閃身撲了過來,楚雲秋為之一征,軌在這一征神工夫,悔恨天已帶著一片勁風撲到,一隻左掌如鈞,當胸就抓。
  楚雲秋抬手一掌拍出去,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說清楚了再打不遲。」
  悔恨天所學的「殘缺門」的「左手刀法」固然霸道辛辣,當然是少有匹敵,但他的拳掌跟內功卻大不如楚雲秋。
  楚雲秋只用六成真力的一掌,立即把他震退了。
  悔恨天五涉外拿樁站穩,並沒有再撲,赤紅約兩眼望著楚雲秋,臉上仍不帶一點點的表情。他木然地道:「你要明白是不是,那我告訴你,只因為你父親「神手書生」楚陵霄殺了我的全家,你明白了嗎?」
  楚雲秋又復一征,他訝然道:「我父殺了你全家,誰說的?」
  楚陵霄道:「告訴你地無妨,「雙鳳門主」,黃君的義母。」
  楚雲秋道:「「雙鳳門主」?她怎麼知道我父親殺了你全家?」
  悔恨天道:「它是我母親的朋友,我家裡頭的事,她知道得很清楚,我母親的事她也瞭若指掌,你父親為了圖謀長遠,也為怕我父親報復,所以昧起天良,竟下手殺害了我的全家……」
  「慢著:「楚雲秋淡然地說道:「根據以往的所知,你梅家滅門慘禍,明明「殘缺門主」涉有重嫌……」
  悔恨天道:「你錯了,那是另一件事,「雙鳳門主」告訴我,我父親當初在外頭也有女人,所以他跟我母親的感情不好,那個女人可能就是「殘缺門主」的妻子。」
  楚雲秋呆了一呆,道:「有這種事……」
  悔恨天道:「你現在明白了嗎?」
  楚雲秋一定神,忙道:「不,你不應該聽信「雙鳳門主」的一面之詞……」
  悔恨天道:「我並沒有聽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詞,我母親的那張畫像,就是最好的證據了。」
  「不!」楚雲秋急急地說道:「那只能證明你母親跟我父親有來往,卻不能證明我父親殺害了你的全家。」
  悔恨天道:「楚雲秋,你不必再為你的父親爭辯了,「雙鳳門主」絕不會騙我,她跟你楚家無怨無仇,也絕不會無中生有誣害你的父親,讓我不拔你可以,可是你得把你父親的藏處告訴我,我找他去。」
  楚雲秋神情一震,道:「我父親的藏處?」
  悔恨天道:「你也不用再為你父親隱瞞什麼了,黃君都已經告訴了我,當初赤壁上遭眾白道的聯手圍攻,重傷跌落赤壁的不是你父親,而是件父親的好友「千面神君」齊九皋,他代替了你父親,你的父親卻貪生怕死的躲了起來……」
  楚雲秋的身軀一陣陣的顫抖,他臉色蒼白地道:「夠了,悔恨天,事到如今我不能不承認我的父親還在人世,他讓朋友替他赴約,甚至替他死實在不該,但是我並不知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悔恨天道:「楚雲秋……」
  楚雲秋兩眼一睜,厲聲道:「我是真不知道,難道你信不過我?」
  悔恨天也厲聲道:「我是信不過你,要是在以前,你說什麼我都會相信的,可是現在……」
  楚雲秋兩眼暴睜,威煞凜人,他厲聲地說道:「悔恨天:我父親是我父親,我是我,你不能聽信「雙鳳門主」的一面之詞就抹煞了我……」
  悔恨天木然截口道:「楚雲林:你不用再說什麼了,我相信你並無關重要,我承認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對我也一直很好,一直很關注,但是我全家的仇恨我不能不報,我毀了一隻右手為的是什麼?眼下你是有兩條路,一是把你父親的藏匿處告訴我,一是欠債子還,你為你父親償還這筆血債……」。
  楚雲秋道:「悔恨天……」
  「不用再說了:「悔恨天道:「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以及悔汞的血仇改變了我的性情,我的第一意念就是報仇,只認得一個仇字,我誰都不認,我只知道殺,雖然我知道不是你的對手,但我願意拚,我敢拚,要想阻攔我報仇只有一個辦法,殺了我,也就是說你我兩人非倒下一個,這筆債才能一筆勾銷。」話落,突然舉步逼向楚雲秋。
  楚雲秋的臉煞白,而眼也有紅意,顫聲地說道:「悔恨天!我不忍傷你,你可不要把我逼急!」
  悔恨天聽若無聞,一步一步地逼近。
  楚雲秋顫聲又道:「悔恨天,這樣好不,你的父親已經找到了,剩下的事就是「殘缺門主」了,我把這件事交給你,我去找我的父親,我問明殺害你悔家近百口若的確是他,我一定還你個公道,這樣行嗎?」
  這當兒,悔恨天已經逼近了楚雲秋,楚雲秋的話,他一句也沒聽見似的,突然暴起發難,左掌五指伸直,猛插楚雲秋的胸膛。
  楚雲秋急忙閃身躲避,口中連連叫道:「悔恨天……」
  悔恨天的右臂忽伸,楚雲秋忽略了它的右臂,任誰都會這樣,只因悔恨天右手已殘,無法再用兵刃,也以為他的右臂不能再作別的用途,等到楚雲秋想起來時再躲,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碎」地一聲,悔恨天的右臂正撞在楚雲秋的右脅之上,楚雲秋跟艙暴退,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悔恨天跨步跟到,五指曲起,閃電攫向楚雲秋喉管。
  楚雲秋大喝一聲,雙掌猛翻,又是「碎」然一聲,這回退後的是悔恨天,他卻不像楚雲秋還能站得穩。他退了幾步「研,」然一聲跌坐在地上。
  楚雲秋一步跨到,揚掌劈下。悔恨天開上了眼。
  楚雲秋突然收掌垂下了手,道:「我把你父親跟「殘缺門」的事交給你了,而且我不許你再隨便傷人,你要是對付不了「殘缺門」,或者是再隨便傷人,不管我父親是不是件梅家的仇人,我都要找你!」話落,轉身飛掠而去。
  悔恨天睜開了眼,但是,他坐在地上沒動。
  楚雲秋如飛狂奔,他不知道他父親「神手書生」楚陵霄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他也是漫無目的地狂奔。
  他現在所感受的心情,跟悔恨天剛才一樣,悲痛、憤恨,心如刀割。
  但是,他並不是像悔恨天那樣失去了理智,歇了好一陣之後,一顆心也就漸漸地冷靜了下來。他停了下來,停在一棵大樹下。
  他在想,想悔恨天的話,想他父親可能在什麼地方!
  他不相信悔恨天的話,也就是說他懷疑「雙鳳門主」別有用心。
  他父親捨棄正宗,改習「殘缺門」的「左手刀法」,為的只是一字「名」,最後讓朋友代他赴約,代他死,人格上已有很大的瑕疵,但是他卻不信,他父親會為獲得一個女人,狠起心來殺人全家近百口。
  然而他自己見過「雙鳳門主」,覺得她除了性情有點偏激,仍不失為一個明事理的人之外,並不覺得她會在這種事上別具用心的人。
  他這裡正思恆間,一陣衣袂飄風聲傳了過來。他性循聲望去,只見一支隊伍在幾十女外往他適才來方向疾馳,正是「雙鳳門」的那支隊伍。
  他不覺全身熱血往上一湧,揚聲喝令「「等一等:「飛身撲了過去。
  「雙鳳門」的人聽見了他那聲「等一等」,也看見了它的人,立即停了下來。
  楚雲秋幾步起落撲到,黃君忙迅速過來道:「你有沒有碰見悔恨天?」
  楚雲秋冷冷地道:「碰見了。」
  黃君臉色一變,急道:「他人呢?」
  楚雲秋道:「姑娘放心,他現在好好的。」
  黃君神情一鬆,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謝謝你。」
  楚雲秋似乎沒有聽見,轉向軟轎,道:「末學特來請教門主」雙鳳門主在轎裡道:「你是想找我查證斗下,究竟是不是你父親殺了悔恨天的一家,是嗎?」
  楚雲秋道:「門主錯了,不能說是朱學來查證這件事,只能說朱學是來請教,門主有什麼憑據指家父殺了悔恨天一家?」
  雙鳳門主道:「楚雲秋,要是在我碰見我的義女跟義女婿之前,我知道你就是楚陵霄的兒子的話,我會不惜一切非殺了你不可。」
  「但是現在,我知道你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我的義女也告訴了我,你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我覺得你跟你父親不同。,你父親當年的作為,不應該讓你來承受罪過,也沒有理由讓你來還債,所以找願意心平氣和地跟你談談。」
  「事隔這麼多年,我沒有憑據證明你父親殺害了悔恨天一家,其實,你父親當時也沒有留下一點對他不利的證據,但是我知道這殺害悔恨天一家的確是你父親,當年梅家慘事發生之後,我曾經當面問過他,是他親口承認的。聽說你父親如今還在人世,你可以找著他當面問問,他要是還有一點天良,他會承認的。」
  楚雲秋雙眉揚了揚,道:「這麼說,門主是沒有任何憑據:「雙鳳門主道:「剛才我的話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楚雲秋道:「門主確知殺害梅氏一家的是家父?」
  雙鳳門主道:「不錯,我確知。」
  楚雲秋道:「這朱學就不懂了,既是門主早在當年就知道殺害梅氏一家的是家父,為什麼直到今天才揭露這件事?」
  雙鳳門主道:「這個嘛,當時我以為悔家已沒有人了,告訴別人別人未必願意信,而且沒多久後,我聽說你父親在赤壁之上遭眾白道俠義聯手圍攻致死,直到今天我才知道,當年遭眾白道俠義聯手圍攻的不是你父親,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梅家還有悔恨天這麼一個後人,所以找……」
  楚雲秋道:「這朱學就不懂了,當門主找到家父的時候,門主不知道悔家還有後人,但家父卻站在門主面前,門主為什麼不以武相向,為悔家人報仇?」
  雙鳳門主道:「我不滿人,我不是它的對手:「楚雲秋淡然地道:「既然是如此,家父何不殺門主滅口?」
  雙鳳門主道:「我是它的朋友……」
  楚雲秋道:「門主,齊神君是家父生死交,到了生死之關的時候家父能不顧齊神君,梅凌煙也算得家父的朋友,但是為一個女人他能殺害梅凌煙全家……雙鳳門主道:「你不必拿這話駁我,事實上我一直活到了今天。」
  楚雲秋道:「這正是朱學所不解的卜無論從哪一點看,家父沒有理由留下一個掌握他把柄的人,但事實上他卻沒拿門主怎麼樣。」
  雙鳳門主道:「理由何在,你為什麼不去找你的父親問問?」
  楚雲秋揚了揚眉鋒,說道:「不滿門主,朱學這就要去尋找家父,朱學也曾經答應過悔恨天,只要家父承認殺害梅氏一家百口的是他,朱學一定會還悔恨天一個公道的,如若不然」雙鳳門主道:「如若不然怎樣?」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46:11

  楚雲秋冷冷地道:「門主原諒,朱學斗膽,也要向門主討回一個公道,言盡於此,告辭:「他沒容雙鳳門主說話,話落騰身掠去,去勢如飛。
  黃君抬手要叫,雙鳳門主道:「不要叫,讓他去吧:「黃君嬌寧上滿是悲痛憂慮之色,緩緩垂下了手。
  雙鳳門主道:「小君,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是一定的道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這件事現在不是人力就可以挽回的了,楚陵霄自作孽,這也怪不得人……」
  黃君道:「可是,義母,這事不能怪他,不是嗎?」
  雙鳳門主道:「沒有人怪他,連慕民都沒怪他,不是嗎?」
  黃君道:「可是這個人我清楚,一日一他找到他父親證實了這件事之後,他絕不會讓他父親出面償還這筆債,到那時候……」
  雙鳳門主道:「小看,你的意思我懂,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父債子還,這是打古傳下來的,誰叫他生為楚陵霄的兒子。」
  黃君嬌軀條顫,香唇微動,欲言又止,旋即垂下蟻首。
  雙鳳門主歎了一口氣,又說道:「楚陵霄再不好總是他父親,我看得出他是個孝子,他是個少有的奇才,我也愛惜他,奈何……不提了,咱們還是趕快找慕民吧,慕民學的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殺一個人,刀法便進一層,性情也會增添一分怪異,咱們得攔他、得救他,事不宜遲,咱們還是趕快走吧:「黃君沒有說話,只微微地點點頭。








第27章 故居命斷
  楚雲秋又來到赤壁下那個古洞,他認為那個古洞裡應該可以找到一點蛛絲馬迦,也就是說他父親至少該去看看這位救過命的朋友。
  但是他白跑了。古洞裡的情形跟他上回去的時候沒有什麼兩樣,唯一的區別是「千面神君」齊九泉已變成了一副白骨。
  楚雲秋又一次的悲痛,他帶著這份悲痛離開了那個古洞。
  也就是因為這份悲痛,使他發誓非找到他的父親不可。
  又是好些日子後的一天了。
  這一天,楚雲秋登上了一座山,他往小路走。昔日的路已野草老高,幾乎已分辨不出那是路了。但是,楚雲秋能找到路,而且這一路的景色是他所熟悉的,這一草一木他是再熟悉不過了。
  一路走著,他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說不出那是什麼,只知道越來越激動。
  走完了一座山,他盤旋而下,景色越來越幽靜了。滿眼都是高聳的古木,滿眼都是翠綠,有花,有草,有流水,有一陣陣的鳥鳴,還有一片輕紗般的薄霧。
  他順著這條清澈可見底的小溪往裡走,他隱入了那片帶著水氣的薄霧中。
  到了小溪的盡頭,水聲嘩嘩,一道小泉從石壁上直流而下,瀉入一個小潭中。小潭的旁邊,兩塊峭壁高聳入雲,中間寬窄可容一輛馬車進出。
  目光經過兩塊峭壁之間投向那一邊,那一邊的霧更濃,但,圭在霧裡可以看見幾角流丹飛簷。
  楚雲秋猛然一陣激動,兩眼欲濕,他猛吸了一口氣,邁步行了過去。
  這是一個山谷,圓形的谷,不怎麼深,倚著谷底峭壁坐落著一片房舍,居然亭、台、樓、榭一應俱全,而且美輪美奐,不亞坐落在虛無飄渺問的神仙府。
  這是楚雲秋所熟悉的地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因為這是它的家。
  他生於此,長於此,這兒有他童年的歡樂,也有他離開時的黯然與悲痛。
  他進了庭院,沒有圍牆,沒有大門,只是房舍中間的一片地,原來有花圃,現在野草已經長出來了。站在庭院中,他遊目四顧,臉上的表情定回億,回憶那歡樂的歲月,黯然與悲痛的時刻。
  好靜、好靜,靜得達一點聲音都沒有。
  站了好一會兒,他邁步要往裡走。可是,突然他又停住了。
  他看見了一樣東西,一雙腳印,就在他腳前地上。
  他性蹲了下去,定睛仔細地看。
  這雙腳印很清晰,很明顯,剛留下不久,最多不超過兩天。
  他抬眼四望,凝神再聽。忽地,他站了起來。他目現稜芒,揚聲發話,冷冷的語音:「是那位擅入楚家故室,主人在此,請出來一會。」
  沒動靜,沒反應,他閃身往左撲去,疾快如雷。
  左邊是一座大廳似的建築,門開著,他停身在大廳門裡,家俱擺設一樣不少,四壁的懸掛也跟從前一樣,只是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他沒看見人,但是他清晰地看見靠座椅處有不少的腳印。
  至少這證明這座大廳裡不久之前確有人。
  楚雲秋突然叫道:「爹,是您嗎?」
  大廳後頭條地傳來一聲驚叫,一聲異響。這聲驚叫和異響都極其的輕微,但是,卻沒有能瞞得過楚雲秋敏銳的聽覺,他閃身撲了過去。
  大廳後沒人,但他又聽見了輕響,他急急循聲撲去。
  就這麼,敞軒、書房、水榭、琴台,足足炊飯工夫之後,他把聲響逼在了一棟精雅的小樓上。
  楚雲秋的身法及追撲的路線很妙,不管怎麼撲,怎麼追,他始終是耳目並用,耳朵聽聲響,目光不離房舍前空地。
  這是他的家,他清楚,這兒沒有別的出入口,要離開這兒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剛才地進來的地方。所以,他盡可放心追撲,不虞那人走脫。
  事實上那人的確沒有走脫,如今就在他眼前這座小樓之上。
  小樓孤立,縱然那人再跑,也不怕看不見那人了。
  他猛吸一口氣就要登樓。
  突然一個帶著顫抖的沙啞話聲傳了下來:「小秋,站住!」
  楚雲秋身軀暴顫,不由自主地停了步。
  他叫道:「爹:我就知道是您。」
  那沙啞話聲道:「你知道我沒死?」
  楚雲秋道:「我見過了齊伯伯。」
  那沙啞聲音驚道:「你,你見著了你齊伯伯了?他,他現在。」
  楚雲秋道:「不,齊伯伯現在已經……我上去告訴您。」
  他要動,只聽那沙啞話聲道:「不,不行,你不能土來。」
  楚雲秋一征,道:「爹!您這是……」
  那沙啞話聲說道:「聽我的,小秋,我沒有臉見人,更沒有臉見你……」
  楚雲秋道:「您怎麼說這種話,不管怎麼,我總是您的骨肉,這麼多年沒見您了,您何忍……」
  那沙啞的話聲道:「不要說那麼多了,你要想讓我多活幾年,你就聽我來。」
  楚雲秋道:「爹:您……」
  那沙啞的話聲道:「不聽父命就是不考,你真想逼死我!」
  楚雲秋的心如刀割般,他頭微微一低,道:「小秋不敢。」
  那沙啞的話聲忽轉柔弱,帶著悲恰道:「小秋,不是爹忍心,爹實在是不得已,爹……唉!待會兒爹讓你兄一面就是,現在有什麼話,你就在下頭說吧!」
  楚雲秋忍著悲痛答應了一聲,把怎麼見著齊九泉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樓上的人一聲悲歎,便咽道:「沒有想到,真沒有想到,你齊伯伯他……他竟然為了……」
  楚雲秋突然揚了揚眉,說道:「小伙斗膽要直問一句,您實在不應該讓齊伯伯代您赴約……」
  樓上的人道:「小秋,我知道我對不起你齊伯伯,可是你哪裡知道這裡頭還有內情,我豈是貪生怕死之輩,我是不得已的,害我一輩於的「殘缺門」還在,我怎麼能就那麼死了?所以找讓你齊伯伯代我赴約,請他拖一陣,我毀了「殘缺門」再趕去,卻已經遲了,我本想馬上跟他一塊兒去,可是我不放心你,我也知道找那誘我捨棄正宗、改習「左手刀法」的人,所以,唉!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說來說去一句話,我對不起你齊伯伯,我對不起你齊伯伯:「楚雲秋道:「我不知道有這內情,您原諒……」
  樓上的人說道:「你沒有錯,是我錯了,我應該早找「殘缺門」,可是唉:沒有用了,不說也罷:「楚雲秋忽然問道:「爹,那誘您改習「左手刀法」的是誰?」
  樓上人說道:「現在不用問了,我心已灰,意已冷,還提什麼仇,說什麼恨,而且他已經遭到了報應,落得終生殘廢悲慘下場,也夠他受的了。」
  楚雲秋道:「您是不是說梅凌煙?」
  樓上的人驚道:「你怎麼知道?」
  楚雲筋從參加「百花城」的「賽刀會」說起,直說到找到那殘廢老人。
  聽完了楚雲秋這番敘述,樓上的人長歎一聲道:「沒錯,小秋,「殘缺門主」並沒有騙你,誘我改習「左手刀法」的,確是梅凌煙,可是這不能怪他,在他來說這不是謀害,而是報復,報復我……唉!我已經羞愧萬分自陷於萬劫不復之地,不談也罷」楚雲林一顆心高高提了起來,他強忍震顫說道:「爹!梅凌煙所以採取這種報復,是不是跟那幅署名含煙女於畫像有關?」
  樓中人道:「不要問我了,小秋。」
  楚雲林道:「爹!有些事情是不能諱言、無法躲避的。」
  樓中人道:「小秋,我知道錯了,可是悔凌煙自己也不是個正經人,他另有新歡,置閨中嬌妻於不顧,你年紀還小,你不懂,一個女人是難耐那種冷落與寂寞的,可巧那時候你娘也已經沒了,我的處境跟她一樣,我需要伴侶的慰藉,因之,唉!小秋,一念之誤鑄大錯,不要讓我再說下去了。」
  楚雲秋的心震顫到了極點,現在反倒平靜了。他揚起雙眉道:「爹:我不敢逼您,但是有件事我非得在您這證實一下不可,這也是我今天回家來的目的,我知道您健在,料想您很可能又回到了家裡……」
  樓中人道:「我想見你一面,但卻沒臉到外頭去找你,我料想你遲早會回家來一趟的,所以找回到家來等你。」
  楚雲秋道:「您可知道,有人指您殺害了梅凌煙一家……」
  樓中人驚聲道:「誰?誰指我殺了梅凌僅一家?」
  楚雲秋道:「「雙鳳門主」,我不知道她姓什麼,叫什麼,也沒見過它的真面目,但聽她說它是梅凌煙夫婦的朋友,在梅家遭到變故之後,她曾經找到您,問過您……」
  樓中人驚駭叫道:「是她,原來是她,她還活著,天:這,這……小秋,你知道它是誰?」
  楚雲秋道:「我不知道。」
  樓中人顫聲道:「她就是梅凌煙妻子秦含煙。」
  楚雲秋心神狂震,他失聲叫道:「她就是那畫中大於,梅凌煙的妻子?」
  樓中人說道:「是的:小秋,絕不會錯。」
  樓中人道:「沒有,那是為哄騙梅凌煙的,讓他以為他的妻子已經死了,不禁考秋道:「這麼說,秦含煙並沒有死在……」
  會再到處找尋她。」
  楚雲秋心頭猛地一揪,道:「這麼說,殺害梅凌僅一家的確是您?」
  樓中人道:「是我,小秋,我……」
  楚雲秋只是像突然破人打了一拳,腦中一昏,身子也為之一晃,他忍不住顫聲說道:「爹:您怎麼能這麼做,您怎麼能做這種事……」
  樓中人道:「小秋,我知道錯了,我大錯特錯,只因一念之誤,我也不知這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竅,我只想跟她長相廝守,永絕後患。哪知道,當她知道我殺了梅凌煙二汞的時候,她卻離我而去,除了一身罪孽、兩手血腥之外,我什麼也沒有落著,其實梅凌煙也沒有放過我,我這一輩子也斷送在他手裡了……」
  楚雲秋的臉色煞白,他激動地說道:「不,爹,梅凌煙不管怎麼報復,他對的只是您一個人,而您卻殺害了他一家近百口,那些人何事……」
  樓中人道:「我知道,小伙,所以說我並不怪梅凌煙,我沒有理由怪他,奪妻之仇,破家之恨,任何人都難以忍受。」
  楚雲秋道:「您給予梅凌煙的,不只是奪妻之仇,破家之恨,您還毀了他的後人。」
  樓中人驚聲道:「我還毀了它的後人,這話怎麼說?」
  楚雲秋把伊恨天的遭遇說了一遍。最後,他說道:「它的母親變節移志,他的父親落得終生殘廢,生不如死,他自己也殘了一隻右手,將來倘有一念之誤,他就會親手毀滅了他自己,您想想,梅家慘不慘,您是不是……」
  樓中人突然震聲狂笑,就在一剎那間,狂笑變成了悲哭:「不要說了,小伙:不要再說了,我的罪孽夠大了,想我楚陵霄當初何等英雄,說人品,說基業,放眼宇內,哪一個比得上,想不到一念之誤竟落得……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退了,人遲了……小秋,爹就是個好例子,希望你能引以為鑒,人生在世,一步錯走不得,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一點不錯,一點也不錯,想來也是我心腸軟了些,當初要是我能狠下心,找著梅凌煙的燭子殺了反倒好些,說來說去這又是一念之誤,我沒什麼說的了。你不是要兄我一面嗎,現在你看清楚了」止育上一扇窗戶突然開了,一個臉色蒼白,但俊美絕倫、文士裝束的中年人就站在那窗口。
  楚雲秋再怪他的父親做得不對,畢竟是它的父親,他忍不住一陣激動,雙目湧淚叫了一聲就要撲土小樓。
  哪知他身軀才動,樓上文士陡然一聲厲喝:「站住,不許動。」
  楚雲秋的身軀不由一頓。
  只聽樓上文士冰冷道:「小秋,我剛才怎麼跟你說的?」
  楚雲秋再也忍不住淚水,悲叫一聲跪了下去。
  樓上文士怨聲道:「你這是幹什麼,大丈夫有淚不輕彈,你……」
  說著,說著,他的話聲也變便咽,而且說不下去了。
  但這只是一剎那間,一剎那間之後,樓上文士的話聲又恢復了冰冷:「小秋,你看見我了,我也看見了你,你已經長大成人,而且有一身很好的武功,雖然我沒做到盡父親的責任而對你感到歉疚,但也帶著不少欣慰,蒼天對我已經夠寬厚的了,我還有什麼不能撒手的,衍了,我恨知足了,小秋,你可以走了。」
  楚雲秋猛抬頭叫道:「爹……」
  樓上的窗戶已然關閉了,只聽那文士冰冷道:「你又不聽話了。」
  楚雲秋道:「小秋不敢,只是……」
  樓上文士道:「只是什麼?」
  楚雲秋一咬牙道:「百件事要請您指點……」
  樓上文士道:「什麼事?」
  楚雲秋道:「當初梅凌煙的觸子被誘進「殘缺門」的事,是不是您……」
  樓上文士道:「不是我,當初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我既然一念不忍留下了他,怎麼還會把他誘進「殘缺門」去?我恨透了「殘缺門」,要不是我羞於出外見人,我早就去找那些「殘缺門」的餘孽了。你還有什麼事嗎?」
  楚雲秋道:「沒有了…」
  樓上文士道:「那你快走吧!」
  楚雲秋道:「您為什麼急著要我走?」
  樓上文士道:「你不要問,我要你走,你趕快走就是。」
  楚雲秋道:「爹……」
  樓上文士厲聲喝道:「我剛才是怎麼跟你說的,不聽父命,就是不考,還不趕快走。」
  禁書秋暗暗一橫心,一咬牙,道:「核兒拜別,您請保重。」
  恭恭敬放磕了個頭,身軀倒射,飛掠而去。他身法何等快速,兩個起落便已出了庭院,他停身回顧,再看自己的家園一眼,轉身要走。
  只聽轟然一聲巨震傳了過來,一時山搖動地,房舍為之震裂亂響。
  楚雲秋心膽俱裂,轉身撲了回去,疾速如飛,他老遠便看見了那座小樓,但是,現在的小樓已經塌了,幾乎已變成了平地。
  破瓦斷磚碎木頭到處都是,有的地上居然還有煙升起。
  楚雲秋撲到已塌毀的小樓前,又多看見了一樣東西,他腦中一昏,差點沒倒下去。
  碎木頭上有血債,被瓦上面也有,斷磚塊上也有,另外,還有不少破碎的布,布上有更多的血債。
  在那些破瓦斷磚碎木頭堆中,他看見了一隻腳,還穿著鞋子的腳,血淋淋的,慘不忍睹。只看見了一隻腳,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楚雲秋沒有哭,沒有流淚。他「碎」地一聲,跪了下去。
  日頭大得能曬出人的油來。
  在這種天兒,只有濃蔭蔽天、涼風習習的大樹下,是令人嚮往的。
  誰要擁有這麼一個地方,應該是千金都不換的。
  現在,有這麼些人就擁有這麼一個地方。
  那是「逍遙宮主」、蕭棲悟、莫言、仙兒和薛空摹等。
  大夥兒坐在樹蔭下都懶洋洋,而且昏昏欲睡。
  莫言恨不得脫了上身打赤膊,但是,眼下大部分都是個姑娘家,他又不便這麼做,只有忍了。心裡煩偏有煩的事兒,他在大把揮汗,一隻蒼蠅老在他頭上轉,他火了,一把抓個正著,握一殺,蒼蠅碎成了灰。
  只聽他道:「恨死了,可逮著你了。」
  翠吟有氣無力地看了他一眼,道:「莫老,它要是「殘缺門主」該多好。」
  莫言哼了一聲,道:「放心,「殘缺門主」總有這麼一天的。」
  薛空蔓皺眉沉吟,道:「怪了,咱們明明知道「殘缺門主」離開「百花城」到江湖土來尹,怎麼到現在還沒有見著他的影子呢!」
  「快劍」鄭華道:「更怪的是,不但沒見「殘缺門主」,便是連它的那些小樓囉們也沒看見一個。」
  翠吟道:「難不成,他們聞風躲起來了?」
  蕭棲悟道:「那倒不至於,他們既敢侵襲「逍遙宮」,就不見得會怕咱們這些人,一定有什麼別的緣故,怕的是他們又有了什麼陰謀。」
  逍遙宮主微一點頭道:「我也這麼想,他們絕不會無緣無故都不見了。」
  翠吟道:「他們不見了或許有什麼陰謀,怎麼連江相公也沒了影兒呢?」
  蕭棲悟橋面上突然浮現起異樣的神色。
  大夥兒都懶洋洋的昏昏欲睡,是以誰也沒有留意到。
  莫言半閉著眼兒,道:「八成咱們的江相公得悉他們的陰謀,盯上他們了,所以也跟他們一塊兒沒了影兒。」
  蕭淒悟面上馬上又多了一層焦慮的神色,誰都沒有留意到,但雙目失明的「逍遙宮主」卻伸手握住了蕭淒悟的柔美,道:「姑娘,別耽心,他的武功你知道,它的機智你也清楚,他不會出什麼差錯的。」
  此言一出,大夥兒都把目光投向了蕭淒悟,莫言一雙老眼瞪得更大。
  蕭淒悟橋面一紅,垂下了蟻首。她低聲地道:「我知道,謝謝你!」
  逍遙宮主道:「這個孩子就是會讓人這麼的耽心,等見著了他,我非好好的說他一頓不可。」
  莫言道:「對:能打他一頓更好。」
  翠吟看莫言說話的神態和表情,忍不住「璞嗤」一聲,笑了起來。
  這一笑,大夥兒也都跟著笑了,莫言自己也笑了起來。
  大夥兒正在這兒笑著,遠處出現了兩個小小的黑點,行動極快。
  翠吟眼尖,頭一個看見了。只聽她輕「啊」了一聲,雙目凝了起來。
  利時大夥兒都不笑了,都忙轉眼往翠吟望處望去。
  就在一轉眼工夫,兩個黑點已經變大了不少,若得出兩個人在疾快地奔跑。
  這時候,兩個人的身後又出現了近十個黑點,也在疾快移動,往同一個方向。在場的人都看得出,前頭兩個是跑,後頭幾個是追。
  莫言叫道:「十個打兩個,這是以多欺少嘛!」
  薛空群道:「不知都是些什麼人?」
  看不出是什麼,不過看得出前頭兩個很滑溜,跑起來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弄得後頭幾個跟著轉。
  後頭幾個跟著轉是跟著轉,但顯得身法要較前頭兩個為快,是以兩力的距離越來越近,照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就非追上不可。
  很快地,前頭兩個奔進了百丈內。莫言突地一忙,他忽然站起來竄出樹蔭下揚手大叫:「喔:兩個混蛋,往這邊兒跑,往這兒跑,我在這裡呢!」
  大夥兒聽得都一忙,「兩個混蛋」?這是什麼叫人法。
  忽然,蕭棲悟沉下了臉色,也站起來衍了出去。
  莫言又嚷了一聲,忙道:「姑娘,前頭兩個是愉兒時逸和賭焜主北斗。」
  蕭淒悟道:「我也看出來了,我哥哥在後頭。」
  莫方這兩聲還真管用,前頭兩個聽見了,立即轉變方向向這邊奔了過來。
  這當兒,薛空摹和鄭華等都行出樹蔭,到了莫言和蕭淒梧身邊。
  莫言這雨聲管用,把前頭兩個叫了過來,但卻把後頭幾個嚇住了,後頭幾個收勢停住不進了,停在六、七丈之外。
  不遠,薛空摹、「快劍」鄭華等沒看出後頭那些人裡有南宮海天,剛剛想說幾句難聽的。莫言一例嘴,望著蕭棲悟道:「姑娘,看來你這個妹妹做得很是神氣,你哥哥真的很怕你嘛!」
  鄭華等一征,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蕭淒悟道:「他要是行得正,坐得正,同至於會怕我!」
  說話間那兩個人已奔近了,那可不就是時逸和左北斗麼。
  只聽左北斗大叫道:「大騙仙,你可真是及時雨啊!」
  莫言「胚」地一聲,道:「你還有臉說這話,咱們那塊招牌全讓你們倆在這丟人現眼的了:「時逸和左北斗帶著一陣勁風撲到,左北斗瞪著老眼,大聲地說道:「你倒是吃了燈草灰,會放輕巧屁,你知道後頭那些免患於是誰……」
  時逸扯了他一把,道:「有大姑娘在,說話文雅一點兒。」
  莫言冷冷地道:「這位蕭棲悟蕭姑娘,是南宮海天的親胞妹。」
  左北斗一征,道:「長恨貸的蕭姑娘?」
  蕭棲悟道:「是的,左老。」
  匕北斗的臉一紅,苦笑了一笑,說道:「請恕左北斗失言,我們倆實在是讓令兄追慘了」蕭淒悟淺淺一笑,道:「好說,口頭洩憤這也是人之常情,算不了什麼。」
  左北斗罵的那一句是不輕,儘管蕭淒梧這麼說了,左北斗還是夠尷尬的。
  莫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台階下,他淡然她笑了一笑,說道:「看你們這一對混蛋,跟喪家之犬似的,要不是碰見了我們,你們倆可就真把命玩兒完了,別這兒喘了,樹蔭下歇歇去吧,逍遙宮生口在,快去見見吧!」
  莫言邁步當先行了過去。時逸和左北斗聽得一征,忙跟了過去,左北斗就這麼下了台。
  蕭棲悟望六、七丈外冷冷投過一瞥,也轉身行回樹蔭下。
  逍遙宮主早站起來等著了,眾人一走近,她當即說道:「是時老和左老嗎?」
  時速和左北斗忙雙雙搶上前見禮,寒暄幾句。莫言為他們倆一一介紹了其他的人,儘管彼此都沒有見過面,但都互相久仰大名,只這一面也就熟了。
  該兒的都見過了,左北斗目光一掠,剛要說話。
  莫言那裡卻是先開了口兒,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倆讓人打得夾著尾巴沒處跑:「左北斗道:「還不是為了江山……」
  「慢著:「時逸突然道:「我先打句岔,老莫,江老弟說他見過你了,他就是「神手書生」楚陵霄的後人,你知道嗎?」
  莫言萬萬也沒有想到,時逸會有這麼一問,要截住他的話已經來不及了,一皺眉兒剛剛要說話。
  大夥兒瞪眼發征之中,逍遙宮主急急地說道:「時老,你說誰是「神手書生口楚陵霄的後人?」
  時逸轉過臉去,道:「是這樣的,宮主:我有位…」
  莫言道:「周不著廢話了,江老弟是宮主的乾兒子。」
  時逸一征,旋即又道:「看來宮主不知道他是……」
  逍遙宮主忙道:「時老怎麼知道這江山是楚陵霄的後人?」
  時逸當即把兩次見楚雲秋,以及南宮海天以「殘廢老人」要挾楚雲秋的經過,詳細地說了一遍。
  虛靜聽畢。
  逍遙宮主身軀連連顫抖,容得時逸把話說完,它的身軀更是猛然一陣晃動。
  仙兒急忙扶住了她,道:「師父,您……您……」
  逍遙宮主反手抓住仙兒,道:「莫老早知道山兒是楚陵霄的後人了?」
  莫言窘笑道:「知道是知道,可是他交待過我不許說:「逍遙宮主道:「我無意怪莫老,可是莫老該早告訴我,我要是早知道它是楚陵霄的後人,唉:也怪我自己雙目失明,不然頭一面我就可以認出他來,只不知道現在阻攔這幕人倫慘劇來得及來不及,老天爺千萬可憐。」
  莫言瞪大了一雙老眼,通:「宮主這話…」
  逍遙宮主顫聲說道:「我沒有讓諸位知道他是誰的那個人,就是「神手書生」楚陵霄啊!」
  大夥兒之中響起了數聲驚叫。蕭淒悟美目圓睜,伸手抓住了逍遙宮主,道:「宮主!這麼說,江山他就是您的親生兒於。」
  逍遙宮土點點頭,悲聲說道:「不錯,姑娘:上天安排了母子相見,但卻使我母子互不相識……」
  莫言叫道:「世上怎麼有這麼巧的事兒,義母子原來是親母於……」
  逍遙宮主忽向時逸施了一禮,道:「多謝時老,要不是時老,這幕人倫的慘劇,恐怕無法阻攔……」
  時逸忙回一禮,道:「宮主是說……」
  逍遙宮主道:「時老不是說梅凌煙的後人聽了「雙鳳門主」的指控,說楚陵霄為了梅凌煙的妻子殺了梅氏一家,梅凌煙的後人要找山兒報仇嗎?」
  時逸道:「是這樣……」
  逍遙宮主神色黯然地說道:「我剛才地聽時老說起「千面神君」齊九泉代「神手書生口楚陵霄,在赤壁之上遭眾白道高手圍攻致死,楚陵霄卻貪生怕死,躲了起來,請先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莫言道:「逼我知道……」他把所知道的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逍遙宮主說道:「沒有人比找吏瞭解楚陵霄,他絕不是貪生怕死的人,這裡頭一定有緣故,我也不相信楚陵霄會殺害梅氏一家,他有理由這麼做,但他不會這麼做,這麼一來,不管山兒是否找得到楚陵霄,梅凌煙的後人都不會過他父子的,而出兒他也絕對不會議悔凌煙的後人傷害到楚陵霄,那麼,梅凌煙的後人跟山兒之間的搏鬥勢難避免……」
  莫言突然渾身冷汗,機伶暴顫,他大聲地驚叫道:「糟了!」
  左北斗嚇了一跳,一巴掌揮了過去,淡淡地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抽冷子來這麼一聲鬼叫。」
  莫言頓足道:「你們倆不知道,江老弟,不,楚雲林實際上也是梅凌煙的親骨肉,這……」莫言張口要說,但突然地又猶豫了。
  只聽逍遙宮主道:「莫老,你代我告訴他兩位吧,我既不滿諸位,自也周不著瞞他兩位。」莫言這才把逍遙宮主告訴眾人的,對時逸和左北斗說了一遍。
  時逸和左北斗雙雙都聽白了臉兒。
  左北斗先叫道:「原來如此,這麼說,是那「雙鳳門主」用心匣測。」
  蕭淒悟急得流了淚,她緊緊抓住了逍遙宮主的手,急急地說道:「宮主,咱們得趕快去阻攔……」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48:47

 逍遙宮主道:「我知道,姑娘:我比你還急,咱們這就走。」
  莫言忽又機伶一顫,脫口叫道:「天,好險,又怎麼了?」
  莫言道:「我想起楚老弟當初找殘廢老人的事了,他要是聽了「殘缺門主」的,見面就殺了那殘廢老人,那豈不是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眾人聽了臉上都變了色,左北斗更是愕然點頭道:「可不是麼,真險!」
  只聽時逸道:「別險了,好在時候已過去了,楚老弟並沒有鑄成大錯,險的在後頭,咱們還是趕緊找楚老弟去吧!」
  莫言道:「能先找著悔恨天,也是好的。」
  逍遙宮土點點頭,道:「莫老說得是,空台:讓大家上車。」
  薛空台恭聲答應。其實大夥兒沒等地說話,軌各自登上了馬車。
  大夥兒都上了車,莫言道:「宮主,咱們上哪兒找人去?」
  逍遙宮圭在車裡,道:「找雲秋不容易,請時、左二位指路,咱們先去找悔恨天去。」莫言答應了一聲。薛空摹揮鞭趕動了馬車。









第28章 兩相對質
  有時逸和左北斗指路,馬車很快地馳抵了楚雲秋碰見梅恨天之處。
  當然,梅恨天已不在這兒了。
  時逸讓薛空摹停住了馬車,他跳下了車。
  他坐在地上仔細看了一陣,然後站起來直抓頭。
  莫言也跳了下去,道:「怎麼了,你不是精通追蹤之術的嗎?」
  時逸皺著眉道:「足跡亂了,怎麼這塊地兒突然增添了這麼多足跡,有另有女,不下幾十個之多。」
  莫言俯首往地上看去,但他卻看不出什麼來!
  只聽逍遙宮圭在車裡問道:「可有什麼發現嗎?」
  莫言回身把時逸的發現告訴了逍遙宮主。
  逍遙宮主沉默了一下,道:「恐怕這是「雙鳳門」人留下的足跡,她們追蹤而來想看個究竟。時老,增添的這些足迦是往那方向去的?」
  時逸抬手一揚道:「往東去了。」
  逍遙宮主道:「可看得出,走了多久了?」
  時逸道:「頂多不過半個時辰。」
  逍遙宮主道:「麻煩時老仔細看看,往東去的是不是也有悔恨天的足跡?」
  時逸答應了一聲,立即往東找了過去。
  他走出幾十女去,很快地又掠了回來,說道:「宮主,悔恨天的足跡跟那些人的足迦都往東去了。」
  逍遙宮主道:「多半他們找悔恨天去了,二位請上車,咱們趕一陣吧!」
  莫言、時逸雙雙躍上馬車,薛空摹揮起一鞭,趕著馬車往東疾馳。
  時逸跟莫言兩個人一直竭盡目力,凝望著車前地上的足迦,兩對老眼兒,眨也沒眨一下。
  這些足迦並不是筆直往東,一會兒折向南,一會兒折向北,足足疾馳了近半個時辰之多。
  薛空蔓忽然抬鞭往前一指,道:「三位請看!」
  莫言、時速、左北斗忙抬眼往前望去。只見前面近百丈外,有一支為數幾十伍在往西疾走,速度之快不下於自己這些人乘坐的疾馳馬車。
  莫言忙說道:「恐怕真讓宮主說中了。」
  逍遙宮主道:「空群!看到了什麼?」
  薛空摹把所見恭聲稟告逍遙宮主。
  莫言按著問道:「宮主,咱們該怎麼辦?」
  時逸道:「這還用問,自然是追上去。」
  逍遙宮主道:「時老說得是,追上去,先找他們也好,我要問問那位「雙鳳門主」,她究竟是何居心?」
  薛空蔓叱喝聲中猛揮了幾鞭,馬車馳速更快,飛也似地趕了上去。
  逍遙宮主說道:「空台,叫他們停一下。」
  薛空翼仰頭發出一聲長嘯,裂石穿雲,直傳過去。
  薛空摹這聲長嘯還甚管用,前頭那支隊伍末等嘯聲落,立即說道:「果然是「雙鳳門」的人。」
  逍遙宮主冷冷地哼了一聲,沒說話。
  馬車馳行如飛,一轉眼工夫之後,便已馳近「雙鳳門」那支隊伍。
  薛空摹收勢停住馬車,後頭的馬車不等拉停便分兩邊散開前馳,圍住了「雙鳳門」這支隊伍。
  「雙鳳門」的人臉色微變,立即轉身向外,蓄勢以待。
  潘朋、彭剛雙雙越眾而出,四道銳利目光直逼車轅,潘朋震聲道:「爾等何許人,這是什麼意思?」
  左北斗「哈」地一聲,說道:「這個傢伙人老眼神兒也不好了,怎麼連咱們這塊招牌都認不出!」
  時逸冷冷地說道:「難怪,誰叫咱們三個這塊招牌沒人家「雙鳳門」的招牌大!」
  彭剛冰冷一哼,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薛空台冷然截口道:「「逍遙宮主」要見見貴門主。」
  彭剛一征,說道:「你們是「逍遙宮」的人?」
  薛空摹道:「不錯。」
  彭剛目中寒芒往後一掠,道:「「逍遙宮主」現在何處?」
  薛空台等縱身躍下車轅,薛空摹伸手掀起了車簾。
  上彭剛往車裡看了一眼,道:「老夫眼拙,哪位是「逍遙宮主」?」
  逍遙宮圭冰冷道:「你跟誰稱老夫?這就是你們「雙鳳門」的禮教了?」
  只聽雙鳳門主的話聲傳了過來:「「雙鳳門」不能落人笑柄,彭護法不可失禮,閃開些。」彭剛、潘朋雙雙躬身退後。
  雙鳳門主道:「小君!」
  黃君抬皓腕掀起了轎簾,雙鳳門端坐轎內,話聲微帶冷意,道:「「雙鳳門」跟「逍遙宮」素無往來,應該談不上什麼嫌隙,不知道宮主這是什麼意思?」
  逍遙宮主道:「「逍遙宮」一向少與人來往,也從不侵人,跟誰也談不上嫌隙,不過要是有人意圖危害「逍遙宮」,那卻是「逍遙宮」難以忍受的。」
  雙鳳門主道:「宮主的意思是指「雙鳳門」意圖危害「逍遙宮」?」
  逍遙宮主道:「可以這麼說!」
  雙鳳門主突然笑了,她笑聲很好轉:「宮主一官之尊,「逍遙宮」在武林中,也很有點名氣,宮主不應該是那莽撞孟浪的人。」
  逍遙宮主道:「門主古利如刀,好不厲害,我提個人門主就明白了,楚雲秋:門主知道這個人嗎?」
  黃君為之一忙。雙鳳門主也為之一征,道:「楚雲秋是貴宮的人?」
  逍遙宮主道:「門主既知楚雲秋,當知他不是我「逍遙宮」的人,不過他跟我「逍遙宮」有極深的淵源、異常密切的關係。」
  雙鳳門主道:「這一點我倒是真的不知道,而且我也不太明白,宮主跟我提起這個楚雲秋」逍遙宮主道:「門主,楚雲秋是「神手書生口楚陵霄的後人。」
  黃君臉色一變。雙鳳門道:「我明白了,宮主敢是為我指「神手書生口楚陵霄殺害梅氏一家的事找我?」
  逍遙宮主道:「正是,我要問問門主,有何譚何據指楚陵霄殺人滿門?」
  雙鳳門主道:「要是別的事我不敢說,這件事我不會不給宮主一個滿意的答覆,不過我要請教,楚陵霄跟貴宮有什麼淵源?有什麼關係?」
  逍遙宮主道:「我不滿人,也周不著滿人,「神手書生口楚陵霄他……他是:他是我的夫婿。」
  黃君猛然一征,她脫口叫了聲:「楚夫人!」
  這答覆顯然也大出雙鳳門主的意料,她忙了一忙,旋即說道:「我說楚陵霄沒死跑到哪兒去了,原來他跑到「逍遙宮」招親去了。」
  逍遙宮主冷冷地說道:「門主錯了,我跟楚陵霄的夫妻關係早在十幾二十年前丫不是現在。」
  雙鳳門又復一忙道:「怎麼說?宮主跟楚陵霄的夫妻關係早在十幾二十年前,不是現在。」
  逍遙宮主道:「不錯。」
  雙鳳門道:「那麼楚陵霄現在」
  逍遙宮主道:「我不知道他現在何處,楚雲秋就是我的親骨肉。」
  雙鳳門主淡然她笑了笑,道:「可是,我聽說楚陵霄的妻子早在十幾二十年前便已亡故……」
  逍遙宮主道:「他以為我死了,但我沒死,從那時候起我就離開了他,後來我就沒有再跟他見過面。」
  雙鳳門主道:「這是怎麼回事?」
  逍遙宮主道:「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不足為外人道,我只是要問問門主,憑什麼指他殺梅家滿門?」
  雙鳳門主道:「宮主已在十幾二十年前就離開了他,後來也沒有再跟他見過面,怎麼知道他沒有殺梅家滿門呢?」
  逍遙宮主道:「他曾經是我的夫婿,我曾經是它的妻於,我當然知道它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雙鳳門主道:「據宮主所知,楚陵霄是什麼樣的人?」
  逍遙宮主道:「天地間第一等奇才:天地間第一等英雄:「
  雙鳳門主哈哈她笑了起來,忽然她面色一黯,說道:「好一個天地間第一等奇才,天地間第一等英雄,這話出自逍遙宮主之口,要是換個人,誰也不敢相信,可是我要告訴宮主,宮主跟楚陵霄雖是夫妻,但卻不是真瞭解他的人。」
  逍遙宮主道:「那麼,門主以為誰才是真瞭解他?」
  雙鳳門主道:「我。」
  逍遙宮主突然道:「是嗎?」
  雙鳳門主道:「說句不怕宮主生氣的話,楚陵霄是天地間第一等奇才是不錯,但他卻是天地間第一等醜惡的人。」
  逍遙宮主冷然道:「門主怎麼這麼瞭解他?」
  雙鳳門主道:「很簡單,屬於它的事,我比宮主知道的得多。」
  逍遙宮圭冰冷道:「門主,楚陵霄不是那種人!」
  雙鳳門主哼了一聲,道:「我不能不佩服楚陵霄,因為他能使任何一個人認為他是個英雄,我也不能不對宮主表示無限同情,因為宮主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來得可憐。」
  逍遙宮主怨聲道:「門主」
  雙鳳門主截口道:「宮主不要動氣,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最真實不過的,好在楚陵霄還在人世,宮主跟他若有夫妻團圓的一天,可以當面問問他,我還有別的事,失陪了。」
  「雙鳳門」的人要動。
  「慢著!」逍遙宮主沈喝一聲,道:「真到那一天就來不及了,我要門主現在就拿出證據來,如若不然」雙鳳門主道:「怎麼樣?」
  逍遙宮主道:「我認為門主挑起這場搏鬥,居心匝測,我不能坐視,也難以容忍……」
  雙鳳門主突然柔聲道:「楚夫人,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最真實不過的……」
  逍遙宮主道:「門主應當知道,空口無憑。」
  雙鳳門主道:「楚夫人……」
  逍遙宮主道:「門主,我也心平靜氣跟你說一句,拿出證據來,門主你要是跟楚陵霄有什麼怨隙,盡可以光明正大的找他,不該無中生有假他人之手……」
  黃君聽到這兒,實在忍不住,突然說道:「宮主,我義母絕不是無中生有,也絕無意假別人之手做什麼。」
  逍遙宮主道:「姑娘」
  黃君道:「晚輩黃婉君,曾經化名黃君,楚雲秋既是宮主的親骨肉,宮主該從他那兒聽到過晚輩。」
  莫言一征,叫道:「這麼說,你就是那位「血無痕」黃君。」
  黃婉君道:「正是。」
  蕭棲悟從車裡探出身子道:「姑娘還認得我嗎?」
  黃婉君道:「我早就看見姑娘了,我願為當日的事向姑娘致歉!」
  蕭棲悟道:「那倒不必了,我也不敢當,這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聽說姑娘被擄失蹤了,怎麼如今……」
  黃婉君毫不隱瞞,當即把悔恨天劫擄它的經過,以及後來見著楚雲秋,雙方誤會冰釋,甚至連楚雲秋為悔恨天解毒的情形,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蕭淒悟道:「這麼說,悔恨天現在已是門主的義女婿了。」
  黃婉君微微垂下了蟻首,他的聲音放低著說道:「是的!那是因為我發現我對悔恨天有相當深的感情,所以找只好……」
  蕭淒悟道:「應該這樣,這種事兒本就不能勉強,姑娘的選擇是對的,只是我聽說楚少俠對梅少俠原就不錯,剛聽姑娘說楚少俠也救過梅少俠,照這麼看,門主似乎不該對楚少俠……」
  黃婉君抬起了蟻首,道:「蕭姑娘錯怪我的義母了,她老人家所說的旬旬真實,而且她老人家也是迫不得已,事實上,她老人家明知道悔恨天不是楚少快的敵手,但如今「雙鳳門」追趕悔恨天,就是為了阻攔悔恨天找楚少快的父親……」
  蕭淒悟道:「姑娘非常聰明,當知道那種結果是一樣的:「黃婉君道:「話是不錯,可是站在悔恨天約立場,這種血海深仇不能不報。」
  蕭淒悟道:「血海深仇固然不能不報,但如今爭論的是楚大俠究竟是不是殺害梅家滿門的真兇」黃婉君一整臉色,點點頭說道:「是,確是。」
  蕭淒悟道:「姑娘,這種事關係重大,一定要有證有據……」
  黃婉君道:「蕭姑娘,事已隔多年,而且當初楚大俠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蕭淒悟道:「那麼,門主怎麼知道這是楚大俠殺了悔家滿門?」
  黃婉君道:「是楚大俠親口告訴我義母的。」
  逍遙宮主突然說道:「這麼說,門主認識楚大俠?」
  黃婉君說道:「是的,我義母認識楚大俠。」
  逍遙宮主道:「姑娘,楚大俠要是真殺了梅家滿門,他會告訴別人?」
  黃婉君香唇掀動了一下,欲言又止,但旋即又說道:「晚輩只能告訴宮主,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逍遙宮主道:「姑娘,借令義母一句話,要是換個人,誰也不敢不相信她的話,無如我……姑娘,「雙鳳門」在武林中的名聲我恨清楚,我也不願跟貴門為敵,無如這件事關係太以重大,要是令義母找不出真憑實據來,我實在不能讓梅少俠或楚雲秋尋仇。」
  雙鳳門主突然說道:「宮主的意思,是……」
  逍遙宮主道:「我不惜一切要阻攔梅少俠,且我要門主對梅少俠說明門主的真正用心。」
  雙鳳門主歎了一口氣,道:「宮主這是逼我了,好吧!反正楚、梅這兩家血仇不是唇舌所能化解的,四護法。」
  四大護法躬身恭應,雙鳳門主冷聲道:「你們帶隊,給我衝!」
  四大護法剛要答應,黃婉君那裡橫心咬牙,急急地說道:「宮主,我義母是悔恨天的生母,這麼一句夠了嗎?」
  逍遙宮土等都為之猛然一忙!
  雙鳳門主厲喝道:「小君!你大膽!」
  黃婉君一矮嬌軀跪在轎前,道:「小君情願領罰。」
  莫言定過神來,叫道:「門主就是梅夫人,秦含煙?」
  雙鳳門主冰冷道:「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我也用不著再隱瞞了,不錯,我就是秦含煙,梅凌煙的髮妻,楚陵霄的情婦,楚陵霄為了要跟我長相廝守,所以殺了梅家滿門,這是楚陵霄親口告訴我的,現在你們相信了嗎,還要什麼證據?」
  莫言等都想說話,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
  只聽逍遙宮主喃喃地道:「你就是秦含煙,原來你就是秦含煙」雙鳳門主道:「現在你明白了吧!我就是奪你丈夫的人,這又是仇,最好咱們現在就作一了結吧!」
  逍遙宮主道:「不!奏家妹妹,我問你,你跟凌煙的感情,一直不好,是嗎?」
  雙鳳門主道:「不錯,這是實情,我用不著瞞……你又是怎麼知道我跟梅凌煙的感情不好?」
  宮主道:「奏家妹妹,你可知道凌煙為什麼對你不好嗎?」
  雙鳳門主道:「當然知道,他原有位紅粉知己,但只礙於父母之命娶了我,雖然娶了我,他心裡卻一直帖記著那位紅粉知己,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他怎麼會對我好?」
  逍遙宮土點點頭道:「沒錯,奏家妹妹,你說的一點都沒錯,凌煙就是一直為這對你不好,只是,奏家妹妹,你可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嗎?」
  雙鳳門主道:「我不知道,難不成宮主知道?」
  逍遙宮主道:「不錯,我知道,奏家妹妹,那個女子如今就在你眼前。」
  雙鳳門主身軀為之一震:她脫口叫道:「是你」
  逍遙宮主微微一點頭道「「是的,奏家妹妹,就是我,我就是使凌煙一直未能忘懷的那個女人!」
  雙鳳門主冷冷一笑,道:「這倒巧得很呢:早在當年我就恨梅凌煙,也恨你,沒想到此時此地卻讓我碰見了你……」
  逍遙宮主道:「奏家妹妹,你不該恨我,說起來你我都是傷心斷腸人,應該同病相憐才對,梅凌煙負了我,到後來又一直對你不好」雙鳳門主道:「你比我強,他對你一直不能忘情,甚至以陸放翁自比……」
  逍遙宮主道:「你錯了,我懷著它的骨肉,他卻負了我,要不是我碰見了楚大俠,我這一輩子會羞於見人,但是我嫁給楚大俠後仍然沒能好到哪兒去……」
  雙鳳門主道:「怎麼沒能好到哪兒去,楚陵霄不是天地間第一等奇才,天地間第一等英雄嗎?」
  逍遙宮主道:「楚陵霄確實是天地間第一等英雄,天地間第一等奇才,他不管對我怎麼樣,我都絕對不會怪他的,是梅凌煙害了我,要不是他始亂終棄,我不會落得那個樣子。」
  雙鳳門主道:「你錯了,你不瞭解楚陵霄,也不瞭解梅凌煙,梅凌煙不是你想像的那一種人,他要是個薄倖的人,他也絕不會對你一直無法忘情的,甚至冷落了他的妻子。」
  逍遙宮主道:「或許他不是個薄情的人,但他卻是個毫無膽包、十分儒弱的人,孝順父母是對的,但卻不能為聽父母的話,置一個懷了他梅家骨肉的女人於不顧。奏家妹妹,這跟薄倖有什麼兩樣?難怪他自比陸放翁,他跟陸放翁一般儒弱。奏家妹妹,你要恨不該恨我,我的遭遇遠比你可憐。」
  雙鳳門主沉默了一下,道:「或許你是對的,要怪該怪凌煙……你能取下你的面紗讓我看看嗎?」
  她轉變話鋒,突如其來的這麼一句,聽得逍遙宮主為之一征!
  只聽逍遙宮主道:「奏家妹妹,你這話……」
  雙鳳門主道:「當年我有天下第一美人之譽,我想你一定長得比找更美,要不然楚陵霄不曾往娶了我之後還一直忘不了你。」
  薛空群按劍而出。
  蕭棲悟道:「門主」
  逍遙宮主冷喝道:「空群不可無禮,給我退後。」
  薛空群恭謹答應,躬身退後。
  逍遙宮主按著又道:「蕭姑娘,不要緊,我不會在乎的。」
  一頓接道:「奏家妹妹,我可以取下面紗讓你看看,不過你千萬不要以為世間男子都是以貌取人的;容貌只是一個人的外在,它曾往無情的歲月下失去它的艷麗,失去它的光彩,只有美好的內在才是最真實,最可貴的。」
  話落,抬手,取下了它的覆面面紗。
  雙鳳門主身軀猛震,立時忙住。「雙鳳門」的人無不看呆了眼。
  逍遙宮主很快地又戴起了那塊面紗。
  她笑了笑道:「奏家妹妹,你看見了嗎?」
  雙鳳門主如大夢初醒,定過神來,失聲地說道:「你,你……怎麼會是這個樣子……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逍遙宮主道:「奏家妹妹,我這張臉,不是天生的,是人為的,當初我並不是這個樣子的。」
  雙鳳門主鶯聲道:「你的臉……是人為的,你是說……」
  逍遙宮主道:「奏家妹妹,我剛才不是說我雖然嫁了楚陵霄,但也沒好多少嗎,這就是楚陵霄之腸,在我告訴他我生的那個孩子是梅凌煙的骨肉之後,他毀了我的容,弄瞎了我的眼,把我擊下斷崖,幸虧我命大末死……」
  雙鳳門主顫聲叫道:「姐姐,不要再說了。」
  她忽然下令放下軟轎走了出來,黃婉君一征,忙站起跟上。
  蕭棲悟一跨步,橫身擋在身前,道:「門主……」
  雙鳳門主道:「姑娘別誤會,我只是想跟我這位苦命的姐妹親近親近。」
  只聽逍遙宮主道:「姐姐不要下來,我上車去不好嗎?」
  逍遙宮主激動地道:「只要妹妹不嫌棄,那有不好的,快請!快請!」
  她隨即挪身往裡。
  雙鳳門主坐上了馬車伸手就抓住了逍遙宮主的手,道:「姐姐,請原諒我無知,也請原諒我幾十年來的嫉恨……」
  逍遙宮主反手抓住了她,道:「妹妹,快別這麼說,你我都是傷心斷腸苦命人,真要說起來,我對妹妹你應該感到歉疚與不安,因為……」
  雙鳳門主道:「姐姐也別這麼說了,我也沒有吃虧,感到羞愧與不安的應該是我,我失節失貞……」
  逍遙宮主一緊雙手,輕喝一聲:「妹妹!」
  雙鳳門主道:「姐姐,這是實情實話。」
  逍遙宮主歎了一口氣,道:「妹妹:我也是女人,只有女人最瞭解女人,長年累月的受丈夫的冷落,那種折磨是每一個女人都難以忍受的,我瞭解妹妹此舉有點報復意味,但世間就是這麼不公平,這種報復到頭來吃虧的還是女人,而且上天似乎有意捉弄人,這麼巧,軌偏偏讓妹妹找上了楚陵霄……」
  雙鳳門主道:「不,姐姐,這不是巧合,是他先來找我的,現在看來他也是志在報復,恨只恨我意志不堅,一念之差……唉: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逍遙宮主微微一征,道:「對了,妹妹,如今看來他並不是毀了我就算了,他還找到梅家毀了妹妹,他這確是報復……」
  雙鳳門主道:「姐姐現在該相信他殺了悔家滿門了吧!」
  逍遙宮主道:「對我說這話的既然是妹妹你,我自然深信不疑,只是,妹妹:楚陵霄該償還這筆血債,卻不能讓恨天為這件事找雲秋火拚,他們倒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雙鳳門主身軀猛震,道:「我現在明日了,姐姐:雲秋知道這件事嗎?」
  逍遙宮主道:「不知道,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雙鳳門主道:「一樣,恨天也不知道,我不敢讓他知道我是誰,我寧願讓他知道它的母親早在當年已經死了……」
  逍遙宮主道:「妹妹這是……」
  雙鳳門主道:「姐姐什麼都別說了,這些都不關要緊,要緊的是趕快找著他兄弟倆之中的任何一個,讓他們明瞭這前因後果,要是萬一遲一步,我的罪過可就大了,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足贖。雲秋他去找楚陵霄去了,一時不好找,恨天就在左近,咱們先就近找找他吧!」
  轉臉向外道:「小君!你坐我的轎,帶著他們走前頭。」
  黃婉君答應一聲施體而去。
  逍遙宮主道:「我聽說過黃姑娘,她對雲秋不錯。」
  雙鳳門主道:「姐姐不知道,由於我自己的慘痛經驗,「雙鳳門」一向嚴禁這種事,沒想到這孩子……唉!看來這種事是攔不住的,也幸虧有她這麼一番遇合,要不然當年種下囚,如今還不知道會結什麼果呢!」
  只聽蕭棲悟在車下道:「門主!黃姑娘已經起轎了。」
  雙鳳門主忙道:「咱們也走,請姑娘上車吧!」蕭棲悟答應一聲上了車。
  逍遙宮主道:「妹妹!這位是「長恨谷」蕭姑娘……」
  雙鳳門主伸一隻手抓住了蕭淒悟的柔夷,微笑著說道:「我聽小君提過,別是姐姐未來的兒媳吧!」
  逍遙宮主笑了,沒說話。
  蕭淒悟儘管一直都是落落大方,但此刻嬌魘上也禁不住泛起一片女兒家特有的嬌羞。雙鳳門主也笑了!
  「叭」地一聲鞭梢兒脆響,馬車向前馳動了!
  這是一座八角小亭,它落坐在這片荒郊曠野之中。
  許是經過長年風吹雨打太陽曬,它顯得殘破異常,簷上的碧瓦掉得差不多了,油漆也都剝落了。
  悔恨天就坐在這座小亭之中,臉色煞白,沒有一點表情,兩眼有點紅意,目光也顯得那麼呆滯無神。那殘廢老人,就靜靜地倒臥在他身旁地上。
  悔恨天那呆滯無神的目光直直地望著遠方,那天地一線處,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這片荒郊曠野裡,帶著淒迷的輕霧,遠近看不見一個人影,甚至連只飛鳥都不見,是那麼空蕩,那麼寂靜。
  太陽很大,沒有風,不但炙熱而且悶,讓人心裡發躁口但是悔恨天像置身另一個世界,他不但不覺得熱,不覺得悶,他身上還帶著一股子冷意,似乎他是剛從冰窩裡出來。
  突然,悔恨天的目光活動了,緩緩地從那遙遠的天地一線處收回,落在他自己的左手上。
  這隻手,世上罕匹,殺過不少的人,有有名的一流高手,也有沒什麼名氣的二流角色,帶著血腥,帶著罪惡。
  曾幾何時,它中了毒,在眼看就要廢去的千鈞一髮間,楚雲秋為它解了毒,救了它,讓它繼繽存在!楚雲秋說,這隻手等於是他給予的,限制它再殺人。
  而曾幾何時,它卻要握著一把利刃殺楚雲秋,或是劃過禁雲林的喉管,或是刺進楚雲秋的心房,可怕的是楚雲秋恐怕無法再限制它了。
  悔恨天唇邊泛起了一陣抽擂,就像冰冷而寧靜的水面突然起了一陣礎漪。
 他緩緩收掌握起了左掌,握得格格作響,冷有風,但是它的衣衫起了顫動,就算有風,應該吹不進他心裡去,可是它的心也起了顫動。
  這時候,他兩眼的紅意更濃了。
  過了一會兒,他漸漸趨於平靜,目光轉動,又落在了地上殘廢老人身上。
  就在這一剎那間,它的目光不再呆滯無神了,充滿了感情,閃動著冷芒。
  那冷芒,是凜人的,任何人看見都會不寒而慄!
  那感情定複雜的,極為複雜,令人難以言喻。
  突然,他左拳伸展,一掌向地上殘廢老人拍了過去!
  殘廢老人身軀一震而醒,但是他沒有爬起來,他似乎凝神聽了一下,然後一個身軀突然離地而起,要竄出亭去。
  悔恨天飛快掠掌抓住了殘廢老人,道:「我是……」
  殘廢老人霍然一個旋身,兩腳猛向悔恨天胸口瞪出。
  悔恨天不能不鬆手。他鬆手仰身,整個人倒向後去。
  殘廢老人一躍落定,身軀倒射,飛掠出亭。
  悔恨天挺身站起,大聲說道:「我是梅慕民,你認得我嗎?」
  殘廢老人一征,便生生收住停勢,站在亭外一暗處,一動不動。
  悔恨天也沒動,他站在亭裡,說道:「我知道你不能說話,可是你能點頭,你要是認得我請點一點頭兒。」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56:25

  殘廢老人聽若無聞,沒動。悔恨天道:「不認得?」
  殘廢老人突然抬起雙臂,同著悔恨天一陣比劃。
  悔恨天看懂了,激動地說道:「沒錯,我的左乳下有一顆豆大的紅庶。」
  殘廢老人身軀泛起一陣顫動,忽地轉身疾奔。
  悔恨天一忙,騰掠出亭,兩個起落,便截住了殘廢老人,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殘廢老人身軀一旋,轉了方向,往一旁飛射而去。
  悔恨天急提一口氣跟了過去,仍截住了殘廢老人的去路,道:「你明明認得我,為什麼……」殘廢老人又往旁邊騰掠。
  悔恨天抬左手出指欲點,但在指力要發出前一利那間,他的手忽然碩了碩,軌這麼一頓工夫,殘廢老人已出了三丈外,落地又起,去勢如飛。
  悔恨天大急,脫口叫道:「爹!」
  殘廢老人機伶一頓,碎然摔倒在地。悔恨天一征,飛快追了過去。
  他在殘廢老人騰身欲超前那一剎那,到達殘廢老人倒地處,左臂一伸,攔腰包住了殘廢老人,道:「你連我都不認了。」
  殘廢老人沒再跑,也沒有掙扎,抬起了一對沒有手,帶著顫抖的小臂往悔恨天的臉上「摸去」。悔恨天沒動,一動也沒動。
  「摸了」一陣之後,殘廢老人垂下了臂,兩個眼眶突然湧現淚痕。
  悔恨天唇邊飛掠抽樁,道:「外頭熱,您跟我回到亭子裡坐坐去吧!」
  他扶著殘廢老人往小亭行去。
  進了小亭,他又扶著殘廢老人坐下,他深深地看了殘廢老人一眼,嘴角略一牽動才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我希望您是我的父親,可又怕您是,我希望您是,那是天性,我怕您是,那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您一定想知道家裡遭逢變故之後我的情形,我現在先告訴您……」
  他把當初梅家遭遇大劫,他不在家,回家後看見慘狀,發現奶媽,奶媽帶他逃離揚州,後出奶媽兄妹薦入「殘缺門」的經過說了一遍。
  起先,殘廢老人一直在靜靜地轉,及至悔恨天說到他為報仇而被奶媽兄弟薦入「殘缺門」時,殘廢老人身軀猛震,霍地站起。
  他張口要說話,可是說不出話來,他抬臂要比,可是剛比了兩下他就垂下了斥臂,旋又頹然生了下去,低頭寂然不動。
  悔恨天猛吹一口氣,道:「我知道我走錯了路,不該殘去右手進入「殘缺門」學那「左手刀法」,可是我要報仇,我要報道血海深仇。當時我不懂武林事,又是奶媽兄妹的帶引,我……也許我是士了人的當,中了人的計,可是現在明白已經太遲了,我聽說殺咱們一家的是「神手書生」楚陵霄……」
  殘廢老人猛然抬起了頭。悔恨天道:「我是賠誰說的,怎麼知道的,待一會兒我會告訴您,當初殺咱們汞的,或許是楚陵霄本人,或許是他差遣的人,要是他差遣的人那還好,要是楚陵霄自己,奶媽一定被他收買了,他奪了您的妻子,我的母親,殺了梅家滿門,到最後還叫我走上成為武林公敵,到頭來自己親手毀滅自己的路,它的心暢也太過狠毒了……」
  殘廢老人一臉激動之色,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奈何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悔恨天唇邊抽擂,按著又道:「我身為人子,本不便說什麼,可是有些話我卻不能不說,你知道楚陵霄為什麼行兇?那是因為他想跟你妻子長相廝守,永絕後患,他為什麼能輕易地奪了你的妻子?那是因為你冷落了你的妻子使她忍受不了,你為什麼冷落你的妻子?那是因為你另外有別的女人。悔家的慘禍起於此,你的骨肉走上成為武林公敵,終將毀滅自己的路也起於此,恐怕這是當初想像不到的……」
  殘廢老人霍地站了起來。悔恨天按著又說道:「楚陵霄殺害梅家滿門這件事,我是聽「雙鳳門主」說的,據她說她是你和我母親的朋友,事實上她對咱們汞的事也瞭若指掌,她說的話我自是深信不疑。楚陵霄當初為虛名捨棄正宗,改習「殘缺門」的「左手刀法」,終於成為武公敵,遭致白道俠義的圍攻;但據我所知楚陵霄並沒有死,當初代他冒充赴約的是位的好友齊九泉,楚陵霄躲起來了,到現在不見蹤影,沒有下落。」
  「我找到了他的後人楚雲秋,楚雲秋一直對我恨好,而且對我有大恩,他說他要去找他的父親問明此事後,再還我一個公道,我知道,無論楚雲秋是否能找到他的父親,他都會自己出頭,也就是說他一定會代父償債,上一代的罪過要下一代來承受,這又豈是公平的呢……」
  殘廢老人突然抬「手」攔住了悔恨天的話頭,另一隻手在石几上比劃了兩下。
  悔恨天道:「你要寫字給我看。」
  殘廢老人點了點頭。
  悔恨天道:「你寫吧!我看著了。」
  殘廢老人即以「手」代筆,在石几上為了一個字。
  悔恨天看得很清楚,當即問道:「是「楚」字?」
  殘廢老人一點頭表示不錯,隨又加快速度為了兩個字。
  悔恨天道:「雲秋,楚雲秋!」
  殘廢老人點點頭再寫,他一邊寫,悔恨天一邊念道:「不是楚陵霄……」
  「霄」字剛出口,突然一聲冰冷陰笑傳入耳中。
  殘廢老人一征停手。悔恨天也臉色一變住了口,轉身循聲望夫。
  只見小亭左後方跟右後各有一片樹林,佔地不大,但挺密,悔恨天自然聽得曲那聲冰冷陰笑是從左邊那片樹林裡傳出來的。
  他當即冷然喝問一句:「什麼人!」
  那片樹林裡沒有答話,甚至寂然無聲,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悔恨天的性情如何能忍得下這個,他雙肩微微一揚道:「你在這兒別動,我過去看一看。」
  他沒容殘廢老人有任何表示,飛身出亭往那邊樹林撲了過去。
  悔恨天掠離小亭,撲向左邊那片樹林,右邊那片樹林裡悄無聲息地飛出了一團雞蛋般大小的黑影,閃電一般直奔小亭中,將殘廢老人打倒。
  殘廢老人兩眼失明,兩耳卻末失聰,聽覺反較常人更為敏銳,他輕易地一閃易使躲開了那團黑影。
  他躲開了,的確躲開了。孰料,那團黑影射勢一頓,忽然落地掉在了小亭裡,落地即爆,轟然一聲巨響,小亭一晃,整個兒都塌了。
  悔恨天聞聲回顧,心神狂震,轉身又撲了回來,塵土還在飛揚,小亭成一堆廢墟,沒看見殘廢老人。
  悔恨天心膽欲裂,忙撥開了瓦礫木頭,他找到了殘廢老人,但殘廢老人渾身是血,右腰後一個比碗口遠大的血洞,已經氣絕了。
  悔恨天機伶暴顫,大叫一聲轉身掠出小亭,直撲左邊那片樹林。
  他悲怨騰撲,其快若電,一個起落使到了樹林前,這時候他什麼也顧不得了,連停都沒停便一頭撲進了樹林裡。
  他瘋狂閃撲,這時樹林裡卻無所見,別說人影了,連片衣角都沒看見。他竄出這片樹林撲了過去,撲進右邊這片樹林再找,仍然一無所見。
  他知道,那聲冷笑是從左邊那片樹林發出來的,但那霸道的東西從右邊這片樹林裡發出去的,也就是說對方至少有兩個人,可是,難道說就在這轉眼工夫哪兩個人插翅飛了不成?
  悔恨天腦際閃光一閃,飛身拔上樹頂,居一口匹臨下四面看,左前方百丈外一條黑影兒飛閃而逝。他仰天一聲悲怨長嘯,騰身飛離樹梢追了過去。
  悔恨天身法賽逾奔馬,頭也不回地追了過去。
  適才發出冰冷陰笑的左邊那片樹林裡,鬼魅也似的飄出一條黑影,是個身材碩長的黑衣蒙面人。他一個起落到了那堆廢墟旁,俯身伸手動了一動,騰身又起折了回去,叉億入那門樹林裡不見了。
  片刻之後,一條人影涼到廢墟旁,是悔恨天。
  他沒能追著那一閃即逝的黑影,他臉色煞白,雙眼赤紅,身軀抖得厲害,目光落在殘廢老人的屍體上,人緩緩地跳了下去。
  他再不滿乃父的作為,畢竟是它的生身之父,生離多年疑死別,甫慶團聚真永訣,何況乃父已落得那麼一個面目全非、人形不成的模樣,有什麼大不了的仇恨還不放過乃父,他能不悲痛,他能不難受?
  他明白,那聲冰冷陰笑是調虎離山,真正的兇手來自右邊那片樹林,他現在明白了,可是已經太遲了。既是存心殺它的父親,為什麼單把他調開?
  他這麼想下毒手那人欺他父親雙目失明,要是不調開他,他或許能一眼看出那是能爆炸的東西,不是普通的暗器,那麼一來他們的陰謀就難得逞了。
  是這樣了,悔恨天沒有多想,也沒心情多想,其實就是他有心多想,一時地想不出別的理由。
  他不知道是誰下的毒手,但是他想像得到,千這毒手的,不外兩個人,楚陵霄、「殘缺門主」,除了這兩個人,乃父沒有仇人,沒有一個人在這種情形下還不放過乃父。
  他跪了半天,他悲痛,他難受,但是他沒有哭,沒有流淚。有時候哭、流淚並不能表示極度的悲痛。
  他動了,他把瓦礫、斷木扒開,他抱起了乃父的屍身,突然,他兩道赤紅目光直了。
  他的目光凝望著乃父手臂下地上,那兒有個血寫的字跡,筆劃並不規則,有的粗,有的細,但任何人都認得出,那是個「楚」字。
  他咬了咬牙,從牙縫裡道出了三個字:「楚陵霄!」









第29章 骨肉重逢
  有風了,有風的時候涼快點兒,但是楚雲秋並沒有感到涼快。
  他坐在這個酒棚子裡,背著門,面向後窗,手裡握著一杯酒呆呆地望著窗外。他很少喝酒,但是他現在需要喝酒,最好喝個酯配大醉,人事不省。
  他心裡躁,他心裡煩,他滿腦子都是事,但卻又像片空白。
  腦海中出現一個一個的人影,都是他熟悉的。
  很近,就在他的眼前,但又像離他很還口他已經有了酒意,這酒意使他身上很舒服,但卻使他心裡更煩更亂。
  他想多喝,卻又不敢多喝,身處險惡江湖,隨時隨地都有喪命的可能,他怕死,他怕死在別人手裡,這條命,他要交給悔恨天,也該交給悔恨天。
  他不敢多喝,但,卻覺得酒意越來越濃。
  人心裡煩的時候每每想藉酒澆愁,但人心裡煩的時候最好是別喝酒,因為那時候酒最容易醉人。
  楚雲秋不敢再喝下去了,推杯而起,丟下酒錢,轉身要走,他看見了三對眼睛,兩對顯出得意,一對帶著不安!
  充滿得意的那兩對眼睛屬於南宮海天跟冷鐵生,帶著不安的那對眼睛屬於那賣酒的老頭兒。怪不得,他不敢多喝,酒意越來越重。
  南宮海天和冷鐵生是什麼時候來的?看來在江湖上走動的人,無論在任何情形下都不能疏神。
  楚雲秋走了定神,道:「你們可真是陰魂不敬啊!」
  南宮海天嘿嘿地笑道:「我們倆從這兒過,沒想到一眼就看見了你,看來咱們可真是有緣。」
  楚雲秋雙眉微揚,冷聲道:「南宮海天……」
  南宮海天胖手一搖道:「姓江的,少說廢話,我原有這個自信,論武功,我不是你的對手,可是總有一天我能制住你。江湖上單靠武功是不夠的,現在,你得乖乖把那一頁三式的「軒轅刀法」交給我,把你的命交給冷鐵生……」
  楚雲秋霍地轉望冷鐵生,道:「冷鐵生,我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
  冷鐵生沒有說話。南宮海天嘿嘿她笑道:「談不上仇恨,可是他認為有你在一天,我妹妹就不會正眼看他一下。」
  楚雲秋征了忙,突然笑了:「原來如此,冷鐵生,你以為沒有我就能獲得蕭姑娘的青睞!」
  南宮海天道:「那是當然,要不然他怎麼會堅持要你的命不可。」
  楚雲秋道:「你錯了,冷鐵生,這種事無法勉強,更無法用卑鄙手法獲得南宮海天擺擺手,說道:「姓江的,我們不是來聽你說教的!我看,你還是免去這一著吧!」
  楚雲秋突然移過目光,冷然道:「南宮海天,我三番兩次容你,並不是我不能對你怎麼,我是看令妹的面子……」
  南宮海天笑道:「姓江的,這時候不是你說這話的時候,你怎麼連賓主都分不清楚了呢?」
  楚雲秋是想多說兩句,但是他不敢再多說了,他也想以手代口,但他也不敢出手,是因為他覺得酒意越來越濃,不但頭開始有點暈了,而且身子也開始有些酸軟的感覺,多說也好,以手代口也好,對他百害而無一利,他不能把命交給冷鐵生,因為悔恨天還在等著他,他也不能把這一頁三式的「左手刀法」交給南宮海天,因為他畢竟是蕭淒悟的胞兄。
  他這裡腦中閃電盤旋思忖著,南宮海天跟冷鐵生那裡卻雙雙站了起來。
  他咬一咬牙,身軀疾旋到了桌子後頭,雙手一掀桌於,桌於上還有杯盤壺著一起飛向南宮海天和冷鐵生,然後,他轉身穿窗而出,落地又起,不辨方向,放步疾奔。
  他聽得見,身後傳來了叱喝聲跟笑聲:「姓江的,我不信你是鐵打銅澆的,我倒要看看你能支持多久,跑出多遠去。」
  他不管,他只咬牙疾奔。
  身後的吐喝聲和笑聲越來越遠,但是它的頭卻越來越昏。
  漸漸的,身後的吐喝跟笑聲都聽不見了,他也支持不住了,他沒有看清眼前是什麼地方,只覺眼前一黑,身子一軟掉了下去,按著就人事不省了。
  不知過了多久,楚雲秋有了知覺,他覺得臉上涼涼的,似乎是水,難不成是下雨了?
  有知覺是表示還活著。還活著就表示南宮海天和冷鐵生沒追上他!
  他心頭燕地一跳睜開了眼。
  艷陽高懸,光芒刺眼,那裡有半斤雲,那裡有半點雨意?
  抬手摸摸臉,的確是水,這水是那兒來的?
  他翻身坐起,剛坐起,一個冰冷話聲起自身後:「你醒了?」
  他嚇了一跳,猛提氣平射著前竄近丈,人未落地便轉過身軀,他看見了,有個人盤坐在丈餘外。
  赫然是悔恨天日
  他一征,脫口叫道:「怎麼是你?」
  悔恨天臉煞白,眼赤紅,聽若無聞,冰冷說道:「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楚雲秋暗一運氣,道:「很好。」
  悔恨天道:「那就好了。」
  他挺身站了起來,按著說道:「你保了我的左手,我也救了你,咱們可以扯平了!」
  楚雲秋道:「你救了我?」
  悔恨天道:「你昏倒在這兒,我趕走了追你的人,這不算救你了嗎?」
  楚雲秋道:「我沒說不算。」
  悔恨天道:「那就好,我不火你什麼了。」
  眉宇間突現凜人殺機,接道:「告訴我,你找到了你父親沒有?」
  楚雲秋沉默了一下,微一點頭道:「找到了。」
  悔恨天兩眼寒芒暴閃,道:「他怎麼說?」
  楚雲秋道:「你不用管他怎麼說,我還你一個公道就是了:「悔恨天兩眼的紅意增添了三分,道:「這麼說他承認殺我梅家滿門的是他了,你再告訴我,他現在在那兒?」
  楚雲秋道:「這個你也不必問了,我剛說過,我還你個公道……」
  悔恨天道:「不,冤有頭,債有主,誰殺我悔家滿門我找誰:「楚雲秋道:「欠債子還,你找我就衍了。」
  悔恨天兩眼一睜,厲聲道:「告訴我,你父親現在在哪兒?」
  楚雲秋道:「你一定要問?」
  悔恨天道:「你多此一問。」
  楚雲秋沉默了一下,吸了一口氣,道:「好吧:我告訴你,我父親已經入了土了,我親手埋葬了他老人家。」
  悔恨天目光一凝,問道:「你父親死了?」
  楚雲秋點點頭。悔恨天道:「什麼時候死的?」
  楚雲秋道:「三天前。」
  悔恨天道:「怎麼死的?」
  楚雲秋毫不隱瞞地把經過情形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悔恨天冷冷她笑道:「楚雲秋,你把悔恨天當成了二歲孩童:「楚雲秋正色地說道:「悔恨天,別人不知道我,你該知道我,我什麼時候說過虛言假話?」
  悔恨天怒笑道:「你父親死在三天前,我父親卻在一個多時辰之前死在你父親之手,這怎麼說?」
  楚雲秋猛然一忙:他驚聲訊然道:「怎麼說,你父親……」
  悔恨天按著也把經過情形說了一遍。
  楚雲秋聽得心神震動,道:「不可能,梅恨天,我父親死在三天前……」
  梅恨天厲聲道:「你父親確在三天前死了,那麼我父親用血寫的那個「楚」字指的叉是誰?」
  楚雲秋道:「悔恨天,世上姓楚的不只一家。」
  梅恨天咬牙道:「你還狡辯,不錯,世上姓楚的不只你一定,可是跟這些事有牽連的卻只有你父親這個姓楚的,假若你我易地而處,你怎麼想?」
  楚雲秋道:「可是,梅恨天,我可以發誓,我父親確在三天前……」
  梅恨天道:「你還說你父親在三天前死了,難道你父親的陰魂會殺人?」
  楚雲秋揚了眉,通:「梅恨天……」忽地一征,忙道:「你說你父親用血在地上寫了個「楚」字?」
  梅恨天道:「不錯。」
  楚雲秋道:「你父親能寫字?」
  梅恨天道:「你要是不信,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看。」
  楚雲秋道:「我還真要看看,你帶路。」
  梅恨天一句話也沒再說,轉身騰掠而去,楚雲秋縱身跟了上去。
  經過頓飯工夫的疾馳,兩個人到了那座已倒塌的小亭所在地。
  梅恨天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居然沒跑!」
  楚雲秋道:「你居然不怕我從背後襲擊你!」
  兩人互望一眼,臉上各浮現一片難以言喻的異樣表情。
  梅恨天往那堆廢物走了過去,伸手一揚,冰冷說道:「你進來看。」
  楚雲秋舉步跟了過去,他一眼就看見了,廢堆中一片空地上,確有一個碗口大的紫黑「楚」字,筆劃粗細不一,很不規矩。
  他抬眼望向梅恨天:「這就是你父親沾血留下的「楚」字?」
  梅恨天冰冷道:「不錯。」
  楚雲秋冷笑一聲道:「梅恨天,你好糊塗。」
  他捲起了左衣袖,探手人懷摸出那把小玉刀,往左臂上一劃,鮮血泉湧而出,他冷然抬眼道:「用你那沒有手的右胳膊沾我的血也寫個楚字,看看它跟你父親寫的這個楚字有什麼不同。」
  悔恨天一征,道:「我明白了,用斷腕處沾血寫的字,絕不可能這麼小。」
  楚雲秋冷然一聲道:「總算你還不太糊塗。」
  他閉穴止血,撕下一塊衣衫,包住了傷口。
  悔恨天茫然地道:「若是非破斷腕處,懸空滴血,字迦則有可能只這麼大。」
  楚雲秋陡揚雙眉道:「你父親可是你親手埋葬的?」
  悔恨天道:「不錯。」
  楚雲秋道:「那麼你應該知道,你父親兩隻斷腕有沒有被處。」
  悔恨天沉默了一下,搖頭道:「我想過,沒有。」
  楚雲秋冷聲道:「你不會再有疑問了吧:「
  悔恨天道:「這麼說,殺我父親的不是件父親。」
  楚雲秋道:「就像你說的,陰魂不會殺人。」
  悔恨天道:「我明白了,。我曾經離開這兒去追一個人,這段工夫在地上寫個「楚」字是綽綽有餘,只是這是誰,他為什麼在我父親身旁寫這麼一個楚字?」
  楚雲秋道:「我不敢說殺你父親的是誰,不過這世上只有兩人一直想殺你父親,一個是我父親,一個是「殘缺門主」,而我父親已在三天前去世了……」
  悔恨天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殘缺門主」……」
  楚雲秋道:「留這個「楚」字的用意至為明顯,他是想栽贓嫁禍,可惜他不知道我父親早在三天前就不在人世了,而且他也百密一疏,忘記把字寫大了一些。」
  悔恨天眉宇間又現殺機,道:「「殘缺門主」索還了我父親欠他的債,兩地欠我的卻更多了,他現在離我還,你現在離我近」他猛吸一口氣道:「楚雲秋,大丈夫恩怨分明,我一直堅持冤有頭,債有主,而且一直認為上一代造的罪過讓下一代來承擔是不公平的,可是現在你父親已經死了……」
  楚雲秋平靜地說道:「我懂你的意思,你是個英雄人物,我一直對你有惺惺相惜之感,死在你手裡,我不但沒有抱怨,反而很高興,父債子還,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原就要代我父親還你個公道,好了,我話就說到這兒了,你動手吧:「兩眼一閉,不再言語。
  只聽悔恨天道:「你這是幹什麼?」
  楚雲秋睜開了眼,道:「代父還債,有什麼不對嗎?」
  悔恨天搖頭道:「你錯了,我不要這麼殺你。」
  楚雲秋微愕道:「你不要這麼殺我,那你是要…」
  悔恨天道:「長這麼大,我只見過你這麼一個英雄人物,除了惺惺相惜之外,我對你還有一份敬佩,所以我要給你個放手一搏的機會。」
  楚雲秋連忙說道:「不,不,我這是還債……」
  悔恨天兩眼寒芒直逼楚雲秋,道:「你一定得動手。」
  楚雲秋道:「你知道不知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悔恨天道:「我知道,不過我願意全力一搏,我把你看成你父親,我心裡充滿了仇恨,我可能會勝過你。」
  楚雲秋道:「萬一件仍不是我的對手呢?」
  悔恨天道:「那我雖死無憾。」
  楚雲秋搖頭道:「不行,我是代父還債,怎麼能傷你,我要是傷了你,梅、楚兩家的仇恨豈不更深了。」
  悔恨天道:「不會的,你我都還沒有娶妻生子。」
  楚雲秋道:「不管你怎麼說,我不會跟你動手。」
  悔恨天道:「你會的。」揚手一掌揮了過去。
  楚雲秋不防有此,臉上被悔恨天捆個正著,「叭」地一聲脆響,半邊臉多了五道紅紅的掌痕,鮮血順嘴角流下。他後退一步,也為之一征!
  但他笑了:「悔恨天,你要是想用這種辦法逼我出手,那你就錯了……」
  悔恨天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也沒說話,一步欺到,抖手又是一掌。
  這一掌比頭一掌更重,楚雲秋躲得開,但是他沒有躲,臉上更紅了,血流得也更多了,順著下巴落在了胸前。
  他仍然滿臉笑容:「好,咱們就試試,你打吧!」話落,索性閉上兩眼。
  悔恨天一連又是三掌,楚雲秋站得很穩,一動也都沒有動,但是,他鼻子裡也見了血水。
  悔恨天險上仍沒表情,右臂斷腕處猛力擊在楚雲秋的肚子上,楚雲秋身子往前一頓,他左掌落在了楚雲秋頸後。楚雲秋連功都沒有運,他趴下了。
  悔恨天一腳把他踢翻轉過來,冰冷道:「你還不動手嗎?」
  楚雲秋冷冷一笑,說道:「悔恨天:你錯了……」
  悔恨天一口唾沫吐在楚雲秋的臉上,道:「你是個懦夫,你父親夠貪生怕死的了,你還不如他。」
  楚雲秋道:「不要激我……」
  梅恨天抬腳踩在他的臉上,冷聲道:「怎麼樣,這滋味兒好受嗎?想不到有這麼一天,我會把你踩在腳下,而且是踩你的臉。」
  楚雲秋開了眼。悔恨天忽然抬離了腳,冷冷笑道:「我明白你為什麼不動手了,你是明知我不殺不還手的人,你嘴上說要代你父親還我悔家這筆血債,其實你是不想代你父親還我家這筆血債,你跟你父親一樣的貪生怕死……」
  楚雲秋突然睜開了眼道:「梅恨天,不要辱及我的父親。」
  梅恨天兩眼寒芒一閃,道:「怎麼?你怕聽,我就要說,你父親何止貪生怕死,他還卑鄙下流無恥……」
  楚雲秋突然挺身站起,道:「悔恨天,住嘴,我跟你放手一搏就是,亮出你的兵刃來吧!」
  梅恨天道:「我沒有兵刃,就用這只肉拳。」
  楚雲秋道:「那麼,你吃虧了,我有一雙手。」探掌抓向悔恨天。
  梅恨天吸氣飄退半尺,躲過楚雲秋這一抓,揚手劈了出去。
  楚雲秋抬掌迎去。
  「碎」地一聲震動,楚雲秋身軀紋風末動,梅恨天卻又為之退了一步。
  楚雲秋冷冷地笑道:「梅恨天,憑你這身手想報仇?」
  梅恨天臉色一變,一語不發,左掌一晃向楚雲秋抓了過去。
  他這一抓很奇妙,疾快如電,而且滿天的掌影,讓人難辨虛實。
  楚雲秋吸氣往後退去,梅恨天跨步欺上,抓勢不變。
  楚雲秋心頭不由暗生震動,就這微一征神問,梅恨天左掌已到,「嘶」地一聲,他胸前衣衫被抓破一大塊,指尖插中了肌膚,皮破肉綻,鮮血泉湧而出,胸前馬上紅了一片,再差分毫便能開膛。
  楚雲秋只覺一陣疼痛襲上了身,梅恨天招式忽變,五指一拂,疾襲心窩。
  楚雲秋現在可以躲,也可以出手還擊,但是他既末躲閃,也沒還擊,反而一挺胸把心窩要害迎向梅恨天約五指。
  梅恨天馬上就發覺不對了,一征喝道:「楚雲秋,你……」
  楚雲秋唇邊泛起一絲笑容,沒說話。
  梅恨天知道楚雲秋是有意往他手上台,他本可以撤招收手的,但是現在卻來不及。因為他那一招變得快,楚雲秋迎得也快,加以雙方距離又近,他一聲「你」牢出口,指尖已經碰上了楚雲秋心窩的肌膚上。
  眼看楚雲秋的心脈就要斷在梅恨天這疾拂而來約五指之下。
  蒸地一聲驚急嘶喝傳了過來:「慕民,住手!」
  一點銀光跟著喝聲來到,像突然閉起一道電光,正中悔恨天小臂。
  梅恨天一個身軀忽然向左偏去,右肩正迎著楚雲秋胸膛,碎然一聲撞在一起。楚雲秋身軀微晃,梅恨天卻立足不穩向左倒去,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了。
  梅恨天左小臂上,纏著一條極細的銀線。
  一條嬌小的人影騰掠而至,落到了兩個人面前,赫然是黃婉君!
  她臉都嚇白了,楚雲秋的模樣兒她盡收眼底,她急急地道:「慕民!他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你怎麼能下這種毒手?」
  楚雲秋為之一征,剛要說話。
  梅恨天已翻身躍起,叫道:「小君!你說什麼?」
  車聲鏢醣,蹄聲震天,塵頭大起,十幾輛馬車如飛馳來。
  黃婉君含著淚兒抬手一揚,說道:「你們兩個的生身母親都來了,你們去問問她們兩位老人家吧!」
  楚雲秋訝然道:「我們倆的生身母……」
  「雙鳳門」的人停在丈餘外,最前面一輛車上四條人影掠起,比馬車還快地騰躍而至,是莫言、時逸、左北斗,還有姑娘蕭淒悟。
  這四位一起落在楚雲秋身邊,幾乎同時驚叫:「楚老弟你……」
  楚雲秋含笑抱拳,道:「謝謝四位,我不礙事,一點皮肉之傷。」
  就這兩句話工夫,馬車馳到,「逍遙宮主」躍下馬車,「雙鳳門主」急道:「姐姐小心。」
  逍遙宮主聞若無聞,顫聲說道:「小秋,你在哪兒,傷得重嗎?」
  楚雲秋一步跨到,道:「乾媽,我在這兒,不礙事……」
  雙鳳門主就在逍遙宮主的身後,她道:「雲秋!她是你的親娘生身母,還叫什麼乾媽呢?」
  楚雲秋一征,說道:「你……」
  只聽莫言道:「楚老弟,老時跟老左見過你跟梅少俠,他們倆碰見宮主提到了這件事,宮主這才知道你就是它的親生孩子。」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59:13

  楚雲秋瞪大了兩眼,道:「宮主,你沒有弄錯嗎,楚雲秋自小就沒有了娘,聽我父親說,我娘生下我之後就過世了……」
  逍遙宮主顫聲說道:「小秋,楚陵霄不是你的生身之父,他只是你的養父,梅凌煙才是你的生身之父,我並沒有死,我是被楚陵霄打下了家後的斷崖,他以為我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楚雲秋道:「你說什麼?梅凌煙才是我的生身之父,我爹他只是我的養父,這……這是怎麼回事?」
  雙鳳門主道:「雲秋……」
  逍遙宮主道:「還是讓我來說吧:妹妹。」
  一頓按著又道:「小秋,你知道這梅凌煙夫婦感情不好,並不和睦,是嗎?」
  楚雲秋道:「不錯,我是知道。」
  逍遙宮主道:「你可知他夫婦為什麼感情不好,一直不和睦嗎?」
  楚雲秋道:「聽說是因為梅凌煙別有所歡。」
  逍遙宮主道:「你錯了,他不是另有所歡,而是他早在跟他妻於秦氐結婚之前有位紅粉知己,他那位紅粉知己已懷有他的骨肉,他卻奉了父母之命娶了秦氐含煙,他思念他那位紅粉知己因而冷落了它的妻子。」
  「而他那位紅粉知己在傷心斷腸之餘也嫁了「神手書生口楚陵霄,十月瓜熟蒂落生下了你,你母親幾經思考認為不該瞞楚陵霄,所以把真相全告訴了楚陵霄,誰知楚陵霄知道你不是他的親骨肉之後大為嫉恨震怒,他毀了你母親的臉,弄瞎了你母親的眼,最後把你母親擊落家後斷崖。」
 「你母親命大沒有死,忍痛逃走,誤打誤撞跑進了現在「逍遙宮」所在,而楚陵霄卻留下了你,把你撫養長大,他所以殺害悔家滿門,主要也是為這件事,小秋,現在你明白了嗎?」
  楚雲秋聽得心神狂震,臉色連變,一點頭道:「我明白了,只是為什麼他老人家一直沒告訴我?」
  逍遙宮主道:「許是他不敢讓你知道你不是怕的親骨肉,我曾經愉愉回去探望過你幾次,我雖然看不見,但是我聽得見,他視你如己出,既是這樣,他焉有不怕你離他而去的道理?」
  雙鳳門主突然說道:「他既有殺害梅家滿門之心,又怎麼能讓你知道你是梅凌煙的親骨肉。」
  逍遙宮主道:「恐怕這也是原因之一。」
  楚雲秋突然跪了下去,道:「雲秋不考,讓你在外受苦這麼多年。」
  逍遙宮主身軀暴顫,兩串晶瑩之淚從覆面紗後墜下,落在襟前,她伸手顫抖的手扶起了楚雲秋,便咽道:「孩於,快起來:這不怪你,造物弄人,我也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她悲喜交集,難以自持,這是做母親的天性。
  而楚雲秋卻沒有太大的激動,這也難怪,他在襪裸中就沒了母親,這麼多年來也一直沒有親身感受到母愛,如今它的母親突如其來,這份親情究竟不夠濃厚。儘管如此,卻已賺得旁觀眾人不少眼淚。
  姑娘家心軟,哭得像淚人兒,連莫言幾個都頻頻舉手抹鼻擦淚。
  只聽雙鳳門主道:「雲秋,聽說你找你養父去了,找到了沒有?」
  楚雲秋道:「找到了……」
  逍遙宮主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楚雲秋道:「家裡,他老人家後來回家去了,一直在家裡待著沒出去。」
  逍遙宮主道:「當初他為什麼讓你齊伯伯代他赴約,你問過了嗎?」
  楚雲秋道:「問了,他老人家是不得已,他老人家要去搏殺「殘缺門」那幫人,讓齊伯伯代他老人家赴約,暫時拖一下,哪知等他老人家挑了「殘缺門」趕去之後,卻已遲了一步了。」
  逍遙宮主道:「原來如此,我原說這裡頭一定別有原因,要不然他不會議你齊伯伯代他赴約,他這麼對我倒還情有可原,他殺了梅家滿門就嫌太過了,過錯並不在梅家人,而且他已經毀了梅凌煙的家了,我不知道眼前這些事他怎麼應付。」
  楚雲秋道:「他老人家早在事後就知道錯了,所以遲遲沒了結只是為兄我一面,他老人家料定我遲早會回家去的。」
  逍遙宮主身軀一震急迫:「這麼說,他如今已經……」住口不言。
  楚雲秋點點頭,也沒說話。
  逍遙宮主一襲衣衫無風自動,道:「想不到他竟然這麼……這,這是何苦,這又該怪誰?怪他?怪我?還是怪梅凌煙?」
  雙鳳門主道:「姐姐,我說旬公平話,這要怪該怪梅凌煙的父母,當初他一一位要是答應了那門親事,讓姐姐進他悔家的門,不就什麼也沒有了麼?」
  逍遙宮主沉默了一下,說道:「或許妹妹說對了,也好,就讓他這麼去吧!他也只有這一條路好走,要不然眼前這種局面他無法應付,雲秋!你把他埋葬在家裡了?」
  楚雲秋點點頭道:「不管怎麼說,他老人家對我有這麼多年養育之恩,而且我事先並未知道內情。」
  逍遙宮主道:「不,雲秋,你做得對,等一會兒此間事了,我也要看看他去,我總算跟他夫妻一場,而且他對我這樣也不能怪他。」
  雙鳳門主歎道:「姐姐真是寬懷大度,自己身受這樣,居然這麼多年由始至終沒有一句怨一言,楚陵霄若是知道,他應該愧煞,人死,一了百了,而且姐姐都能這樣,我還有什麼說的,恩怨俱消事已了,我……」
  逍遙宮主道:「妹妹:既是恩怨已消事已了,而且當年離別重相逢,尤其當年事並不能全怪你,你又何思?」
  雙鳳門主身軀猛然一震,道:「姐姐你……」
  逍遙宮主淡然地說道:「妹妹你原諒,我認為骨肉相逢不相認,那真是個天地間最為悲痛的事:「雙鳳門主身軀泛起了顫抖,她沒有說話。
  逍遙宮主道:「恨天:當年事你都一清二楚了,你不該高怪你的父親了,也不該再怪你的母親了,那是造物弄人,如今你的母親就在你眼前,還不上前跪認。」
  悔恨天聽若無聞,征忙地望著雙鳳門主,他沒動,也沒說話。
  逍遙宮主道:「妹妹,把你的面紗取下來吧,從今以後周不著它了。」
  雙鳳門主遲疑了一下,默默抬手取下了覆面紗。
  黛眉鳳目,膽鼻檀口,雖然已屆中年,但依然國色天香,風華絕代,不愧為當世第一美人悔恨天猛然一陣地激動,突然,他叫了聲:「娘!」撲過來跪倒在地。
  雙鳳門主悲喜熱淚奪眶,兩串晶瑩珠淚,撲竅簽而落。
  她便嚥著伸手扶起了悔恨天,道:「孩子,讓你受苦了!千不是,萬不是,是娘的不是,你只有一宗不是,看看你把雲秋打成什麼樣兒了,還不快過去賠罪去。」
  悔恨天轉身又要跪倒,楚雲秋一步跨到,伸手架住了他,道:「別這樣,恨天!這件事咱們事先都不知道。而且咱們是兄弟,弟弟打哥哥兩下算什麼!」
  莫言叫道:「對啊!做哥哥的怎麼說也得讓著弟弟點兒,挨還不是白挨了!」
  這種事是悲喜交集的,經莫言這麼一說,悲的氣氛也就沒有了,喜的氣氛卻更濃了,大夥兒都笑了。
  悔恨天一隻手抓著楚雲秋,道:「大哥,真沒想到咱們倆會是兄弟,難怪我們倆一見面就投緣!」
  黃婉君道:「恨天!大哥剛才是不是一直都沒有還手?」
  悔恨天當即把剛才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黃婉君道:「我說嘛,要不然,憑你那幾下子能傷得了大哥。」
  楚雲秋道:「不錯,總算有人知道我,這頓打沒白挨。」
  大夥兒又笑了。笑聲中,蕭淒悟悄悄地走到楚雲秋身旁,低低地說道:「楚相公,我身邊帶著有傷藥……」
  莫言輕咳一聲,道:「姑娘,可以把那「楚」字省去了。」
  一句話紅了兩張臉,楚雲秋心神震顫,蕭棲悟羞得蟻首低垂。
  時逸撫掌笑道:「老莫什麼時候學會這麼會說話了,看來到時候這兩位非好好跟你喝兩杯不可。」
  莫言嘿嘿笑道:「我姓莫的別的不會,這一樣最拿手,看來還是我來做個現成的媒人吧,宮主……」
  楚雲秋忙道:「莫老……」
  莫言道:「老弟台,你別急了,宮主跟蕭姑娘都說好了,要不然人家蕭姑娘幹什麼這樣關心你,要不是我這個莫媒婆也不敢輕易抓起這差事了!」
  楚雲秋忙轉望逍遙宮主,只聽逍遙宮主道:「雲秋,莫老說得不錯,我已經代你做主求得蕭姑娘首肯了,你不會怪娘多事吧!」
  楚雲秋心裡為之震顫,他紅著臉笑道:「怪您?您讓我省了事兒了,我感激都怕來不及。」
  逍遙宮主為之一征!蕭淒悟猛抬蠔首望向楚雲秋,嬌留上帶著驚羞喜,也帶著激動,一雙美目裡所包含尤多,多得令人難以言喻。
  莫言一揚拇指,道:「老弟真行,對,這才是鬚眉男兒本色,大丈夫,大丈夫周不著忸忸恨妮的!」
  逍遙宮主道:「以找看這叫皮厚不害臊。」
  大夥兒哄然一聲又都笑了。
  忽聽「逍遙宮」的一名姑娘道:「宮主,有人來了。」
  大夥兒忙住笑望去,只見遠處馳來十幾條人影,疾快若飛,身法俱皆一流。
  雙鳳門主詫聲道:「這是誰?」
  楚雲秋目力超人,他已看出來人的幾個是誰了。
  當即說道:「金陵傳家的傳天翔跟它的愛女傅飄紅,安柳汞的柳不凡,洛陽白璞,衡陽桂天平,杭州郭紹青。」
  莫言點頭說道:「沒錯,全是人大家的人,老的帶著小的,還有大大世家的高手。」
  時逸道:「他們這是幹什麼?」說話間,六人世家的人已然來近。
  楚雲秋很自然的目光只落在姑娘傅飄紅的臉上,不知道為什麼,才幾天不見,姑娘傅飄紅消瘦了不少,也樵悻了不少,而且滿面都是悲怨神色。
  他心裡不由泛起一種異樣感受,這感受很清晰,但他卻說不出什麼!








第30章 一著之差
  六人世家的人停在了一丈外,身著青衫,臉色稍嫌凝重的博天翔跟愛女傅飄紅站在一起。
  其他,冷鐵土、柳不凡、白璞、桂天平、郭紹青面前各站著一名老者,分著黑、黃、白、紫、藍色衣袍,身後也都站著一兩個中年人或者是老者。
  楚雲秋迎前兩步,抱拳一拱,道:「博前輩……」
  只聽冷鐵生面前那白面長臂黑衣老者冷然道:「年輕人,我六大世家要找「神手書生」楚凌霄的後人,哪位是?」
  傅天翔道:「這位就是楚少俠!」
  楚雲秋微微一怔!他滿面驚訝,道:「博前輩怎知…」
  傅天翔截口道:「是小女回家告訴我的。」
  楚雲秋猛然想起那天悔恨天解毒時的情景,當時博飄紅也在場,他「哦」了一聲,道:「那麼諸位找我有什麼事?」
  傅天翔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白面長髻黑衣老者卻冷然道:「事到如今大大世家也不願再瞞誰了,當年蒙面喬裝圍攻楚陵霄的就是我大大世家,我們不願讓你逐一找上門,所以主動聯袂前來找你,就是為這件事,你明白了嗎?」
  一聽這話,「雙鳳門主」莫言等都要上前,但他們腳下剛動,「逍遙宮主」就聽見了,她抬起了雙手攔住了眾人。
  楚雲秋在那裡呆了一呆,說道:「原來當日圍攻先父的是諸位,這位前輩要是不說我還不知道呢!」
  白面長髦黑衣老者道:「現在你知道了。」
  楚雲秋道:「不錯!現在知道了。」
  博天翔突然說道:「楚少俠,容我打句岔先表明自己的立場,當年事不管我做得對不對,如今楚少俠你對我傳家有大恩,我此來不是為找楚少俠你搏殺的,我是來還債的,我願意聽憑你楚少俠處置。」
  傅飄紅一來就低著蟻首,此刻猛然抬頭望向乃父,叫道:「爹您……」
  其他五個世家的主人的臉上變了色。
  那白面長髦黑衣老者詫聲叫道:「天翔兄,你這是…」
  傅天翔正色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你們現在應該明白,我為什麼只帶我女兒一個人出來,我不是來搏殺的,我帶她來只是為讓她給我收屍。」
  白面長髦黑衣老者臉更白了,點點頭道:「好吧!既然這樣我五個不便勉強,你金陵博家除外就是。」
  博天翔目光一凝,望著楚雲秋道:「我的立場及來意已經表明」楚雲秋道:「傅前輩是否也能容我打句岔。」
  傅天翔道:「少俠請說,博天翔洗耳恭聽。」
  楚雲秋目光一掠博飄紅道:「好說,我先請教,博姑娘當日突然要回金陵去,是不是就為這件事。」
  傅飄紅橋面上幽怨之色頓濃,美目中淚光閃動,她不自主地又低下頭。
  傅天翔點頭道:「不滿少俠,就是為這件事。」
  楚雲秋叮了一口氣,道:「我直到今天才明白,我在這兒說句話不知道諸位信不信,別說我不知道當年圍攻先父的是人大世家,就是我知道我也不會逐一找上門去的,因為我根本沒打算報這個仇。」
  「當年之事過在先父,「諸位為的是天下武林,為的是世間蒼生,千對萬對,我唯一要找的是當初誘使先父捨棄正宗、改習「殘缺門」「左手刀法」的人,我認為他才是罪魁禍首,他才是殺我先父的員外,我這話諸位信不信?」
  「逍遙宮主」和「雙鳳門主」連連點頭,大大世家的人卻聽直了眼。
  只聽傅天翔激動地道:「少俠,真的?」
  莫言突然道:「我可以作證,楚老弟對我這麼說趟。」
  黃婉君道:「這是實情,我楚大哥一直走這種態度。」
  悔恨天道:「我也可以作證。」
  博天翔鬢髮皆動,道:「少俠令人敬佩,打古至今,天地間只有少俠這麼一個,我不說別的了,但是我欠少俠的不能不還!」
  他探懷掣出了一把匕首,飛快往左腕砍去。
  楚雲秋電撲而至,探掌抓住了博天翔的右腕,正色道:「前輩做得千對萬對,憑什麼要廢一隻手?再說前輩要毀一隻手作為報償,他們五位又該怎麼辦?」
  傅天翔鬢髮暴張,身軀暴顫,他在苦笑聲中鬆了手丟下匕首,道:「不管怎麼說我不能不有所表示,這樣吧,少俠既不把我們大家的人當仇人,我們這六家跟少俠之間便沒有絲毫仇怨可言,我把小女送給少快作為報償吧!」
  楚雲秋為之一怔!
  莫言撫掌大叫:「傅老兒,有你的,這筆債連本帶利還得不輕!」
  逍遙宮主笑道:「博老好意我母子感激,只是這件事得先問問蕭姑娘。」
  蕭棲悟一怔,羞紅著嬌播投過感激地一瞥,說道:「您老人家代雲秋作這個主就是了」逍遙宮主卻搖了搖頭,說道:「不,姑娘!我剛才能為他作主,但,現在,卻一定要你先點個頭。」
  蕭淒悟遲疑了一下,飛快地掃了傅飄紅一眼,整臉大方地道:「有這麼一位可愛的妹妹,我求之不得。」
  莫言大叫一聲,一跳老高。
  時逸罵道:「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歲了,留神摔折了你這把老骨頭。」
  莫言一瞪眼,說道:「怎麼,碰著了樂事兒你不許我樂,我這個人就是這樣,能活到八百歲還是改不了的。」
  大夥兒笑了。逍遙宮主帶笑說道:「行了,雲秋,把博姑娘請過來吧!」
  楚雲秋還沒說話,博天翔卻一堆愛女道:「丫頭,還不快過去見禮!」
  傅飄紅低著頭款擺行了過去。
  左北斗聳聳肩,道:「害我空歡喜一場,原以為有熱鬧可瞧了,誰知道雷聲大,連一滴雨都沒有,讓楚老弟一句話全掃沒了,稀鬆!」
  時逸一巴掌揮了過去:「你老小子幸災樂禍,安的是什麼心!」
  左北斗是在挖苦那五家,時速是怕那五家掛不住。
  其實,都是成名當年的老江湖了,誰又會聽不出來。
  站在白璞面前那名清灌白衣老者赫然抱拳,道:「楚少俠寬懷大度,使得我王家感到萬分羞慚……」
  楚雲秋料想此老必是白璞的尊人,忙抱拳道:「白前輩千萬別這麼說」白衣老者一整臉色,正色道:「少俠,老朽要直言一句,當年事我們幾家做的不錯,但是事隔多年後的今天,我們這幾家決沒有主動聯袂跑來找少俠,意欲聯手搏殺少快的道理,這裡頭有少俠還不知道的內情。」
  楚雲秋「哦」地一聲,道:「白前輩是指……」
  白衣老者目光一掠站在柳不凡身前的那名瘦削黃衣老者,道:「這件事柳長老較為清楚,還是由他來奉告吧!」
  那名黃衫老者頗為窘迫地乾咳一聲,抱拳道:「少俠,是這樣的,不滿少俠說,這一趟是我發柬邀他們來的,只因為「殘缺門主」傳話要挾,說少俠正在找尋當年涉及令尊的人,我大家若不先聯手對付少俠,他就要把我六世家當年蒙面參與涉及令尊的事密告少俠,並且派高手進犯我六世家,要使我六世家兩面受敵,我六世家只求自保不得已,只有……」
  楚雲秋聽得心頭震顫。
  他截口說道:「我明白了,「殘缺門」派人找上了柳前輩……」
  黃衫老者道:「不,他們的人找上了太子。」
  楚雲秋「哦」地一聲,轉望柳不凡,他還沒說話,柳不凡已臉色一變跨步越弟把這件事稟報家父的時候,卻瞞下了不少,如今,小弟甘領家父重罰,也要把前,忽然抱拳道:「楚兒的胸襟令小弟愧然,「殘缺門」的人找小弟是實情,但小實情奉知楚兄……」他把「殘缺門」的人利用它的弱點脅迫它的經過,一絲兒不再隱瞞地說了一遍。
  他這裡把話說完,黃衫老者那裡勃然變色,陡揚厲喝,道:「畜生大膽,還不給我跪下。」柳不凡一聲沒哼跪了下去。
  只聽黃衫老者厲聲又道:「我的臉都給你丟光了,柳家怎麼會出你這種不肖的子孫,要你何用!」揚掌劈下。
  楚雲秋帶著一陣風撲到,把掌托住了黃衫老者的右腕,道:「前輩,入非聖賢,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當眾認錯更是勇氣可嘉,我佩服不凡兄,更感激他告訴我實情,請前輩看我的面,不凡兄只是一時糊塗,前輩該給他一個機會。」
  黃衫老者一頓腳,道:「少俠,你讓我父子羞煞愧煞!」
  一頓又喝道:「畜生:今天要不是看在少快的份上,我非活活劈死你不可,還不謝過少俠。」
  柳不凡仰臉抱拳,剛要說話,楚雲秋伸手拉起了他,說道:「不凡兄,從現在起我交你這個朋友,朋友之間是用不著這個。」
  只聽身後有人叫道:「楚兄,還有冷鐵生!」
  楚雲秋回身望去,冷鐵生對他抱起雙拳,一臉羞愧之色。
  他知道冷鐵生要說什麼,他並沒讓冷鐵生開口,當即說道:「鐵生兄,你也用不著這樣,過去的已過去,從現在起大家都是朋友,那就夠了。」
  冷鐵生神情一變,道:「恭敬不如從命,那麼我什麼都不說了。」
  白面長胡黑衣老者冷然道:「鐵生,難道你也有對不起楚少俠,辱損家聲的地力?」
  冷鐵生連連點頭。
  楚雲秋忙道:「冷前輩,我和鐵生兒有過一次小小誤會,打過一次架,就這麼回事,你看該怎麼辦?」
  白面長臂黑衣老者聽若無聞,寒臉望著冷鐵生,道:「鐵生,是這麼樣?」
  冷鐵生卻沒有隱瞞,當即從他追趕莫言為楚雲秋所攔說起,一直說到他幾次下手劫奪那一頁三武刀法。
  冷鐵生把錯全欖在自己身上,被南宮海天誘騙、利用的事,他隻字未提。
  他那裡說完話,白面長髦黑衣老者臉上變了色。
  楚雲秋卻一步跨前說了話:「前輩,年輕人血氣力剛,都有個糊塗衝動的時候,冷前輩賞我個臉。」
  只聽蕭棲悟道:「冷前輩,這件事我清楚,冷公子是受了家兄南宮海天的騙,不能全怪冷公於。」
  白面長髦黑衣老笑了笑,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話好說,要不是楚少俠寬懷大度,我這個兒子早沒了,我居然跑到這兒來要跟楚少俠拚命,真是羞煞愧煞!」
  抬眼望向冷鐵生,目中兩道寒芒直逼過去,冰冷道:「畜生!你好好的給我聽清楚,也給我牢牢的記住,這回全看在楚少快的面子上,再有下次,我會當沒你這個兒子。」冷鐵生低頭恭謹答應。
  楚雲秋呼了一口氣,道:「行了,一場要起的干戈化為玉帛,從現在起大家都是朋友,而且是好朋友,為免「殘缺門」乘虛侵襲,諸位要是沒什麼事就請回吧,容我日後一一登門拜望……」
  白面長髦黑衣老者說道:「少俠放心,我們幾個臨出門的時候都把家裡作了萬全的準備、最妥善的安排,雖不敢說是銅牆鐵壁,固若金湯,卻敢說「殘缺門」難越雷池一步,現在我們還不回去,我們要追隨少俠左右,剿滅了「殘缺門」這群餘孽之後才返家門。」
  另五家主人異口同聲,都是這麼說。
  楚雲秋一抱拳道:「我不敢當諸位這追隨二字,諸位急公好義,為天下武林而置府上的安危於腦後,也令我敬佩,不過我仍請諸位就此回府。「殘缺門」的伎倆防不勝防,他們在短期內若不擴充實力,拿幾處有利的據點,勢難再在武林中生存,而有利的據點只有當世約六人世家,我敢說他們對六人世家必不輕易放手,千力百計、不惜犧牲也非要達到他們的陰謀不可。
  所以找認為只要諸位能各守門戶,不讓他們奪得這幾處有利的據點,諸位要盡的心、出的力,較諸位在江湖上追逐他們有過之而無不及,諸位都是明智高人、成名當年的武林前輩」只聽博天翔導。「多謝少俠指點,少俠不用再說了,我這就頭一個回去,我仍是那句話,讓飄紅跟著諸位在外頭歷練歷練,到時候我再來接她回去,告辭。」他一抱拳要走。
  楚雲秋忙道:「傅前輩請慢走一步,這兒有前輩一個親戚要跟前輩談談。」
  傅天翔訝然道:「少俠是指…」
  楚雲秋一招手道:「空群兄過來。」
  薛空群縱掠而至,他自報姓名,表明身份之後馬上跟博天翔談上了。
  傅天翔這裡暫時留了步,另五個世家主人紛紛告辭,接連率眾離去。
  其他五個世家的人剛走完,傅天翔也跟薛空群談完了話,轉個身跟眾人打了個招呼也走。目送傅天翔離去之後,楚雲林回過身,只聽逍遙宮主道:「雲秋,咱們現在是……」
  楚雲秋臉上浮現一片凝重神色,道:「娘,有件事我一直沒機會說,恨天想必也跟我一樣……」
  逍遙宮主雖看不見,但她聽得出愛於的語氣不對,忙道:「什麼事?」
  楚雲秋口齒啟動,要說,但他旋即又改口道:「還是讓恨天說吧,他比較清楚。」
  大夥兒的目光一起轉向悔恨天,悔恨天自然知道他這位同父異母的兄長說的是什麼事,他當即忍著悲痛把乃父悔凌煙遇害的經過說一遍。
  靜靜聽畢,大夥兒臉上都變色,莫言頭一個叫道:「梅凌煙已落得那麼的悲慘,「殘缺門主」那匹夫居然還不放過他,簡直不是人。」
  時逸咬牙道:「這匹夫,就別讓咱們找到他。」
  柳不凡主臉色煞白,鳳目湧淚,悲聲地說道:「姐姐:你說這叫什麼,這叫什麼:這叫什麼啊:「逍遙宮主卻是相當的平靜,道:「妹妹,我說句不該說的話,儘管好死不如賴活,但凌煙現在的情形卻生不如死,如果我沒有糾錯,他所以拖這麼一個身子直到如今,用心恐怕跟楚陵霄一樣,一日一到時候,他仍是要去的,如今只不過是早走幾天而已。」此言一出,眾人無不黯然低頭。
  雙鳳門主道:「姐姐說得不錯,只是,我不甘心讓他就這麼毀在那個匹夫手裡。」
  逍遙宮主道:「那是當然,咱們這不就要去找那匹夫嗎?」
  楚雲秋道:「哼!那匹夫咱們是一定要找到,只是有件事二位留意到沒有。」
  逍遙宮主道:「什麼事?」
  楚雲秋道:「爹多少年來對你一直念念不忘,甚至不惜冷落秦姨,他老人家怎麼會再作他想,所以找對「殘缺門主」指他老人家奪妻毀家」柳不凡主道:「不可能,這是那匹夫無中生有。」
  逍遙宮土點點頭,道:「我也這麼想。」
  楚雲秋道:「還有,根據適才柳不凡以及恨天所說,我也見到那個楚字,「殘缺門主」似乎處心積慮想挑起我跟恨天之間的拚鬥,這是為什麼?」
  雙鳳門主道:「顯而易見的,這是位想假你之手為他除去梅家這封父子。」
  楚雲秋道:「既然他老人家跟他無怨無仇,他為什麼害得老人家終生殘廢於先,又想恨我手除去老人家和恨天於後?」
  雙鳳門主道:「這……這恐怕就要問那匹夫自己了。」
  楚雲秋道:「他知道不知道我跟恨天都是老人家的親骨肉?」
  逍遙宮主嬌軀震顫,眾人無不色變。
  雙鳳門主驚駭搖頭道:「不,他不可能知道。」
  楚雲秋道:「你別忘記,我養父曾經在他「殘缺門」學過「左手刀法」,也就是說我養父在「殘缺門」待過一個時期。」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5 14:59:33

  逍遙宮主急道:「你是說你養父告訴過他?」
  楚雲秋道:「並不一定是有意的,但不能說沒有這個可能!」
  莫言叫道:「真要是這樣的話,這匹夫未免太狠毒一點!」
  時逸冷冷地道:「你把他當成大悲大慈的觀世音嗎?」
  「還有……」楚雲秋道:「要真是這樣的話,恨天造「殘缺門」學習「左手刀法」就八成是經過安排的「殘缺門主」的「左手刀法」最終是讓人自己親手毀滅自己,照這一點看,「殘缺門主」的陰謀應該是先假我之手除去老人家,然後再議恨天為父復仇殺死我,最後再使恨天毀滅自己!」
  逍遙宮土、雙鳳門主雙機伶暴顫。雙鳳門主說道:「一句話,他是有著讓梅家骨肉相殘,好狠毒心腸,錯非雲秋機警冷靜,錯非我們姐妹還在人世,這……」機伶又一頓,住口不言。
  用不著她說下去,誰都知道這後果。
  只聽悔恨天道:「我看那匹夫一定知道我跟大哥的關係。」
  雙鳳門主道:「何以見得?」
  悔恨天把殘廢老人遇害時的情形說一遍。
  最後他說道:「爹當時正在石几上以斷腕寫字,寫的是「雲秋不是楚陵霄…」很顯然的,爹是要告訴我大哥不是楚老人家的親骨肉,而是我同父異母的大哥,但是「殘缺門」的人沒容爹寫下去,分明是怕我知道真相之後,他陰謀難以得逞,他們害死爹之後又圖嫁禍楚老人家,這不正是讓我搏殺大哥嗎?」
  雙鳳門主顫聲道:「恐怕就是這樣的!」
  逍遙宮主說道:「梅家究竟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他竟然這麼狠毒,讓梅汞的骨肉相殘,一個也不留!」
  楚雲秋高揚眉梢,兩眼之中的殺機奪人,說道:「秦姨剛剛說過,就要問問他自己,才能明白。」
  悔恨天冷冷地道:「大哥,咱們走?」
  楚雲秋接口道:「走自然是要走,只是」突然兩眼暴閃寒芒,同悔恨天一打手勢,兄弟倆一主一右,同著近十丈遠近處一座後臨密林的士丘撲過去,眼下都是老江湖,一見這情形就全明白。
  莫言忍不住要跟過去,雙鳳門主抬手攔住他的去路。
  楚雲秋和身法極其快速,轉眼工夫便一左一右地繞過土丘,一繞過土丘兩個人便都看見,其後草叢裡趴伏著一個黑衣蒙面人。
  楚雲秋和悔恨天繞過土丘,已經來到他身前三丈內,他居然毫無所覺,還爬伏在草叢裡不動。
  悔恨天忍不住一聲冷笑撲過去,楚雲秋急道:「恨天!留活口。」
  那黑衣蒙面人這才條然驚覺,他一驚抬頭,心膽欲裂,翻身使往樹林逃。
  他身法居然相當滑溜,相當快,悔恨天一把沒抓著他,只把他的衣衫扯下來一塊,眼看他就要跑進樹林裡。
  楚雲秋早防著他這一手,一個起落撲到,揚手一掌把那黑衣蒙面人打得翻個肋鬥。悔恨天緊跟著撲到,一腳飛出踢斷黑衣蒙面人的一條腿。
  黑衣蒙面人頓時昏過去,楚雲秋俯身一把抓起,騰身而起。
  弟兄兩個回到眾人的面前,楚雲秋把黑衣蒙面人扔在地上,眾人都認得出這是「殘缺門」的人,臉上都變了色。
  那黑衣蒙面人居然一動沒動一下。
  悔恨天冷冷笑道:「想裝死,你可是找錯人呢!」
  抬腳踩在黑衣蒙面人那條斷腿骨折之處。
  黑衣蒙面人大叫坐起,他兩手抓住斷腿處。
  悔恨天冷冷地道:「說!你鬼鬼祟祟躲在土丘後幹什麼?」
  黑衣蒙面人沒說話,悔恨天腳下加上一分力。
  痛上加痛,痛澈心肺,黑衣蒙面人不是鐵兒打的金剛,銅澆的羅漢,他哪裡受得這個。他性叫道:「我說!我說!我是奉命來窺探動靜的。」
  楚雲秋道:「奉你們門主之命?」
  黑衣蒙面人點頭道:「是的!是的!」
  楚雲秋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黑衣蒙面人搖頭道:「我不知道。」
  悔恨天雙眉一揚,腳下又要用力。
  「快劍」鄭華一個箭步掠過來,伸手抓起黑衣蒙面人頭上的黑市罩,一張馬臉不知怎的,面部不帶一絲兒血色;兩道殘眉,一雙凸睛,唇上還留著兩撇小胡於,如今滿頭都是汗,汗珠兒一顆顆賽豆大。
  只聽鄭華道:「鄭太原!果然是你!」
  白臉小鬍子頭一低,沒說話。
  鄭華冷笑一聲,道:「部太原,你是個聰明人,諒必周不著我多說什麼,「殘缺門主」對咱們怎麼樣,他是個怎麼個用心的人,你我都明白,你既然在附近躲著,剛才大大世家的情形你也該看見。」
  「「殘缺門主」的覆亡毀滅已是頃刻問的事,識時務者為俊傑,如進退都是高人,你還為他顧什麼義?盡什麼責?只要你把的藏身處告訴楚少俠,姓鄭的拍胸擔保大夥兒拿你當朋友,絕不再難為你,我話就說到這兒,福禍吉凶擺在你自己手裡,你自己斟酌斟酌一下後果吧!」
  白臉小鬍子一聽這話抬起頭兒,道:「姓鄭的,丈夫一言?」
  鄭華道:「快馬一鞭。」
  白臉小鬍子轉望楚雲秋,道:「姓鄭的說話可算數?」
  楚雲秋道:「說一句是一句。」
  白臉小鬍子點頭道:「你們到「逍遙宮」去找他吧!」
  大夥兒聽得都一征:逍遙宮主道:「怎麼,他現在在「逍遙宮」?」
  白臉小鬍子道:「你們走以後他就去,他認為你們想不到他會在那兒。」
  逍遙宮主道:「這倒是實情。」
  雙鳳門主道:「好狡猾的東西。」
  楚雲秋沖悔恨天一招手,悔恨天抬起踩在白臉小鬍子骨折虛的料,然後楚雲秋望著白臉小鬍子道:「我們說一句算一句,不過為防你通風報信,以及證實你說的話的真假,我們要帶你一起到「逍遙宮」去,只要「殘缺門主」他確在那兒,「殘缺門」敗亡毀滅的時候,就是我們放你的時候。」
  一指落下點上白臉小鬍子的穴道。
  薛空群過來提起白臉小鬍子,轉身走向馬車。
  楚雲秋抬眼望向逍遙宮主,說道:「娘……」
  逍遙宮主道:「「逍遙宮」那麼個靈秀幽雅所在,豈容這幫邪魔盤據,咱們巨-田就趕回去。」邁步往馬車行去,蕭淒悟性跟過去撬扶。
  楚雲秋道:「娘,這件事我跟恨天去就行,用不著勞師動眾。」
  莫言叫道:「這啡什麼話,除魔衛道,人人有責,老弟,你這是心痛我們,還是瞧不起我們。」
  楚雲秋轉過臉去道:「莫老…」
  逍遙宮主道:「雲秋!不要再說了,莫老說得是,除魔衛道人人有責,要去就大家一起去。」她在蕭棲悟的撬扶下上了馬車,楚雲秋沒再說。
  仍然是黃婉君坐著那頂軟轎當先開道,一支隊伍浩浩蕩蕩,直奔「逍遙宮」w離「逍遙宮」還有一里之遙,楚雲秋就命車轎停下,步行向「逍遙宮」接近,「逍遙宮主」兩眼不便,堅持讓她坐上那頂軟轎。
  薛空群跟仙兒帶著「逍遙八釵」,在前面開路。
  經過一個山口,隊伍在山間上下,彎拐,除「逍遙宮」的人,還有蕭棲悟、莫言之外,誰都等於是頭一回踏上往「逍遙宮」的路。
  沿途只見怪石林立,古木參天,山泉清澈冷例,飛瀑處處噴珠,奇花異卉,鳥語陣陣,對這幽雅美景無不歎為觀止,讚不絕口。
  約莫頓飯工夫之後。
  薛空群和仙兒等突然停住,而且打手勢命後頭人停下來。
  逍遙宮主道:「可是已到山上?」
  薛空群道:「正是。」
  逍遙宮主道:「我跟你秦姨還有蕭姑娘偕同雲秋跟恨天進去,你跟仙兒帶他們諸位以及「雙鳳門」、「逍遙宮」的人四千布上樁卡,只要見是「殘缺門」的人外闖,一律擒下,不許走脫一個,等到搏殺那惡魔之後,看看哪些是他死黨,哪些是被他施藥控制,然後再決定留放。」
  逍遙宮主說的話,大家自無異議,在薛空群恭應聲中立即四向掠去。
  逍遙宮圭在蕭棲悟擾扶下走下軟轎。
  她緩緩地說道:「雲秋:恨天:從這兒往前走約莫二十女,有一塊插天壁攔住,山壁下有個一人高的洞穴,從這洞穴進去就是「逍遙宮」,你們兄弟倆前頭走吧,記住,除「殘缺門主」,一律暫留活口。」
  楚雲秋、悔恨天恭應一聲,並肩往前行去。走約莫二十女,果然一塊插天峭壁攔住路,峭壁下果然有個一人高的洞穴,寬窄可容兩人並肩。
  只見寂靜空蕩,沒有一個人影,也聽不見一點聲息。
  雙鳳門主道:「莫非那人騙咱們。」
  逍遙宮主道:「他沒有那麼大膽,不會把自己的命賠進去,或許那邪魔以為咱們想不到他在這兒,所以投在外頭布上樁卡。」
  雙鳳門主道:「但願是這樣。」
  說話間,已到洞口前,楚雲秋、悔恨天雙雙運功護身衍了進去。
  這個洞並不怎麼深,只不過兩女余,快要出洞的時候,忽聽一陣步履聲從裡頭傳過來。楚雲秋忙打手勢,示意悔恨天跟身後的人貼向洞壁。
  洞勢是直的,沒有一個凸凹處,難以掩護身形,但是貼在洞壁上總沒有站在洞中央那麼的顯眼。
  步履聲由遠而近,一個黑衣蒙面人從洞外文余處轉過來,他夠眼尖,轉過來就看見洞裡的人。他一忙停步,旋即轉身就跑。
  楚雲秋哪容他跑,飛身疾掠出洞,比脫弓之矢還要快,一轉眼使到黑衣蒙面人的身後去。
  那黑衣蒙面人卻也機警,聞得腦後風生,知道跑不得,霍地轉過身來,當胸一掌直劈楚雲秋要害。
  但是怕沒有楚雲秋來得那麼的快。當他一掌劈出之際,楚雲秋的右掌和右膝,已同時到達他的喉管跟小腹部位,他小腹上挨一下,張嘴卻叫不出聲來。
  不但叫不出聲來,而且氣一懋,胸口一悶,凝聚右臂的買力也跟著消失於無形,右掌軟綿綿地垂下來。
  楚雲秋冷然道:「老老實實的告訴我,「殘缺門主」現在在什麼地方,要不然我捏斷你的脖子。」
  那黑衣蒙面人說不出話來,抬手往裡指一指,手剛那麼一指,腰腿上挨一下,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
  楚雲秋把他放在地上,回過身道:「看來那人沒騙咱們。」
  悔恨天騰身就要往裡撲,楚雲秋伸手抓住他。
  他說道:「冷靜點兒,他既然在這裡,你還怕他插翅飛走不成?」
  悔恨天滿臉漢人殺氣,道:「大哥,我求你,待會把他留給我。」
  楚雲秋道:「你別忘記,他也是我的仇人,而且是武林公敵,不管怎麼說,不許躁進,困獸之鬥最要小心。」
  雙鳳門主道:「慕民!你大哥是對的,多跟你大哥學學!」
  悔恨天臉上殺氣微斂,道:「我會聽大哥的話的。」
  楚雲秋拍拍他,道:「走吧!」兄弟倆阱肩大步走進谷裡。
  谷裡寂靜空蕩,谷壁上那巨大的洞口裡也寂靜空蕩,好像偌大一處所在,只有剛才那黑衣蒙面人似的。
  逍遙宮主道:「恐怕他在宮裡,「逍遙宮」雖沒有什麼機關消息,但門戶眾多,申道縱橫,而且都互相連通的,你們兄弟倆進去的時候要小心點兒。」
  楚雲秋道:「娘,山腹裡可有別的通道通外頭?」
  逍遙宮主道:「那倒沒有。」
  楚雲秋道:「那咱們不一定非進去不可。」
  一頓揚聲說道:「「殘缺門主」!我們已找到你,你可以出來了。」
  這句話楚雲秋灌注了內功買力,震得洞裡隆隆作響,不愁洞裡的人聽不見。
  這句話話聲方落,洞裡有動靜出現。
  巨大的洞口裡,一連撲出亡、八個黑衣蒙面人。
  楚雲秋、悔恨天門身迎上去。他兩個如虎入羊群,只見在七、八個黑衣蒙面人之中閃幾閃,那七、八個黑衣蒙面人便全躺下,一個也沒有走脫。
  七、八個黑衣蒙面人躺下,沒見再有黑衣蒙面人出洞,洞裡面,又歸於寂靜空蕩。
  雙鳳門主道:「雲秋:這些人當中只有你一個人見過「殘缺門主」,看看這幾個人當中可有他。」
  楚雲秋心裡明白,這七、八個黑衣蒙面人當中,絕不可能有那「殘缺門主」在,因為他跟「殘缺門主」動過手,他知道「殘缺門主」功力深淺。
  他微一搖頭,剛要說話。
  只聽一聲輕笑從洞深處傳出來:「你也太小看「殘缺門主」……
  楚雲秋臉色一變,說道:「「殘缺門主」~」「不錯:「洞中人笑道:「還是楚陵霄這個兒子行,他一聽就知道是我。」
  楚雲秋冷冷一笑,道:「恐怕你知道我不是「神手書生口的親骨肉吧:「洞中人驚道:「你怎麼知道……」話聲忽轉詫異道:「你不是楚陵霄的親骨肉,誰說的?」
  楚雲秋冷笑一聲,剛待再說,只聽逍遙宮主道:「我說的,我告訴他的。」
  「你P」洞中人道:「你是……」
  逍遙宮主道:「此地的主人,楚雲秋的生身之母,曾經是楚陵霄的妻子,你認識我這個人嗎?」
  洞中人失聲叫道:「楚雲秋的生母,曾經是……你……你沒死。」
  逍遙宮主道:「原來你對悔、楚兩家的當年知道得很清楚!」
  洞中人道:「我何止清楚,我……我……當年是誰救你的?」
  逍遙宮主道:「上蒼。」
  洞中人道:「而後,你就成為逍遙宮主?」
  逍遙宮主道:「不錯。」
  洞中人忽然變得很激動,一連叫出三聲「好」!
  然後他淡然地說道:「原來你……怎麼不讓我早知道,怪不得我花費多少年的心血所安排的會功虧一簧,毀於一日一,原來你這賤人還活在世上…」
  楚雲秋震聲喝道:「匹夫,住口!」
  只聽洞中人冰冷地道:「楚雲秋!你不要在這兒大呼小叫的,我罵她罵得有道理,她懷著梅凌煙的孽種卻跑來嫁給我……」
  楚雲秋入耳一聲「孽種」激忿難過,沒聽清楚後面的話,就要往裡撲。
  逍遙宮主大喝道:「小秋,站住:「一頓,問洞中人道:「你剛才怎麼說的?」
  洞中人嗓音忽變道:「多年的心血已付東流,現在就是讓你知道,也是不要緊的,賤人,你以為我是誰?」
  楚雲秋、雙鳳門主,不禁為之猛然一征!
  逍遙宮主身軀猛震:她失聲叫道:「你……你是楚陵霄?」
  洞中人哈哈狂笑,從山腹內透傳而出,笑聲顯得震耳:「賤人,這麼多年難得你還能轉出是我……」
  楚雲秋失聲叫道:「爹,是……」
  「住口!」洞中人笑聲忽斂,冰冷說道:「我不是你爹,你是梅凌煙的孽種,也不配叫我爹。」
  楚雲秋道:「可是你……」
  「你不要再說!」洞中人道:「別以為我對你有養育之恩,你要是這麼您的話你就錯了,我當初所以留下你並不是以為你無辜,那是我的巧妙安排,我要留下你,讓你們骨肉相殘。當初我殺害梅凌僅一家的時候,所以留下他那個兒於,為的也是這個,我要讓你們骨肉相殘,讓你親手殺梅凌煙,然後,讓你那同父異母的兄弟殺你,最後,再讓他走上毀滅自己的路……」
  楚雲秋臉色煞白,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雙鳳門主冰冷道:「楚陵霄!梅凌煙跟你有什麼仇……」
  洞中人道:「他跟我有什麼仇,他等於奪我的妻於……」
  雙鳳門主道:「可是,你也奪去它的妻子,不是嗎?」
  洞中人道:「不錯,可是我認為還不夠……」話鋒忽地一頓,接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奪他的妻子,你又是誰?」
  雙鳳門主道:「秦含煙,認識嗎?」
  洞中人再度狂笑:「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居然也還在人世,楚某人我英雄一生,打從第一個肋斗就已栽在女人的手中,想不到到頭來,我仍然還是栽在女人的手裡……」
  逍遙宮主顫聲道:「楚陵霄,你能殺梅凌煙而不殺梅凌煙,以狠毒的手法毀去它的容,刷他的眼,廢它的一雙手,讓人認不出他是誰,讓他有口不能言,也是為想讓他骨肉相殘。」
  「不錯!」洞中人道:「我索性全告訴你吧:當年我害你之後,就動上梅凌煙的腦筋,我先乘他們夫妻不和之際,下手奪來秦含煙,然後在齊九泉替我赴赤壁之約的前一天,我趕到揚州去,屠殺梅凌煙滿門,我故意留下梅凌煙的兒子,不料卻漏掉梅凌栗本人,原本這樣誰也想不到是我下的毒手,縱然知道,可是第二天我卻已死在赤壁之下,誰又會再追這件事。」
  楚雲秋震聲道:「這麼說,那位老人就是我父親?」
  洞中人道:「不錯,可惜你不認得他,可惜當時他沒敢告訴你,其實它是一番好意,它是怕你知道內情真相後跑去找我,為我所書,你明白嗎?你是現在才明白,我是早在當年就知道,所以找回到「百花城」去暫避,打算重起爐灶,所以他喬裝改扮混進「百花城」企圖殺我。但他後來跑到赤壁上見它的親骨肉,也就是楚雲秋,約楚雲秋若干年後長大成人,學好武功再到「百花城」去找他,他準備告以詳情的事被我知曉,才知道他就是梅凌煙。於是又把他殘害放出「百花城」……」
  逍遙宮主咬牙道:「你好狠好毒,當初騙你的是我,悔凌煙何事……」
  洞中人大聲道:「賤人,你知道什麼:當初我害你的事被他知道,他不敢光明正大的找我拚鬥,卻用陰毒手法把我誘進「殘缺門」,雖然沒能害死我,卻害得我自殘雙手落得個終生殘廢,你能說他無辜?」
  逍遙宮主道:「這麼說,誘你進「殘缺門」的是梅凌煙?」
  洞中人冷冷地道:「不是它是誰?地想為你這賤人報仇,地想讓我毀滅自己,我是以其人之道還冶其人之身,雖然我沒有如願以償,可是多年後的今天,他仍死在我的手裡……」
  悔恨天大叫一聲,閃身就要往洞裡撲。楚雲秋陡然一驚,伸手抓住他。
  悔恨天回聲厲喝:「大哥,放開我,當初他所以養育你,只是……」
  只聽洞中人冰冷道:「住嘴!我楚某人生為英雄,死也要成為鬼雄,我自知不是你們的對手,地無路可退,但用不著你們動手,我早在剛才就準備好,就是炸死你爹那東西,我用這東西騙過禁雲秋兩次,一次在「百花城」,一次在我的家,但這一次卻是真的,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話好說,恨只恨當初我能殺你們父子三個,卻沒殺你們父子三個,到如今不但多年心血付諸東流,反讓你們逼得我無路可走,好恨!好恨!我好恨!」
  最後一聲變成嘶叫,叫聲還沒有落,山腹內傳出一聲轟然巨響,谷壁跟地皮為之一頓,緊接著山腹內又響起一陣悶雷般響動,洞內冒出煙來。
  不,那不是煙,是石層、灰塵,還有風,良久才歸於沉寂。
  楚雲秋、悔恨天、逍遙宮土、雙鳳門主、還有蕭淒悟,站在那兒都沒動,誰也沒說一句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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