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東方玉] [風塵三尺劍][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14:01     標題: [東方玉] [風塵三尺劍][全書完]

文章聲明:
※本文章文學作品均是在網上收集整理的,純屬個人愛好並由廣大網友方便心得討論交流之用,
※本作品版權均為原版權人所有,未經原版權人同意,任何人不得用於商業謀利之用。
※請支持購買實體書讓原作者有更多更大的空間繼續從事創作。
※如果版權所有人認為在本區放置你的作品會損害你的利益,請指出,本站將立刻刪除相關內容。






「三絕劍」名震武林:「迷蹤圖」盛傳天下。
  這個故事就發生在「武林三絕劍」之首的桑老邪和地攜帶的「迷蹤圖」上。傳說「迷蹤圖」是昔年農民領袖李自成所繪,他把它庭和民間財寶,藏在一處深山之中。誰得到這張圖,便可按圖索驥;又傳「迷蹤圖」是百年前一位武林奇八七絕書生搜集天下武林各派武功,藏之名山石室的一張位置圖,誰得到這張圖,便可成為天下第一;再傳「迷蹤圖」本身就是武功,參透「迷蹤圖」便可天下無敵。反正有關「迷蹤圖」的傳說眾說紛法,莫衷一是。
  此書故事新穎,情節曲折,既歌頌了人類的真、善、美;又抨擊了人間的假、惡、丑。真是武俠迷一飽眼福的佳作。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15:20

第01章 武林三絕劍

  茶園,是大別山南首一個荒僻的小村落,原是因為附近一帶山坡上種植的都是茶樹而出名。
  茶園村落雖然不大,但它坐落的位置好,西首是銅鑼關,南首是松子關,這個小村落正好在兩者之間,恰成鼎足之勢。往來於湖北羅田、麻城、安徽金家寨(立煌)、霍山、朱屋廟(岳西)的行旅,這裡是必經之路,因為走官道,你就得兜大圈子,多上三四天路程,所以這裡雖是山間小路,也成為東西交通要道了。
  茶園的村子口,有一家賣茶兼賣酒飯麵食的小店,一大間土牆瓦房,外面又支了個松棚,放上五六張板桌,十來條板凳,和圓凳湊和起來的位置,你別看它因陋就簡,每天午牌時光,每個座頭幾乎都坐滿了人。
  今天,還不過已刻,山徑上就有人來了!
  那是一個頭戴氈帽,腰背佝樓的老者,他手上拄著一根用布條包紮的木棍,一步一拄,一看就知他走得很吃力,跨入松棚,就在門口一張板凳上坐了下來,口裡直是喘氣。
  小店裡的掌櫃兼夥計的老頭兒趕忙倒了一盅茶,送到佝僂老者面前,含笑招呼道:「老客官,請用茶。」
  放下茶盅,他就覺得這位腰背佝僂的老者有些怪!
  因為他就站在他的面前,但卻看不清地的面貌!
  當然,佝僂老者頭上那頂氈帽簷兒壓得也低了一些,但帽簷再低,也只能壓住他的眉毛,而看不清他面貌的另一原因,卻是他花白的連鬢胡長得于思滿臉,遮去了大半個臉孔,你就是站得再近,也只能看到他一個獅子鼻而已!
  佝僂老者伸出一隻枯瘦的手來,拿起茶盅,一口喝乾,就低沉的道:「店家,可有好酒?」
  掌櫃老兒聽他一開口,只覺這位老客官的聲音也有些怪!
  說他低沉,又有些沙啞,說他沙啞,又有點尖銳,總之聽在耳朵裡怪不舒服!
  但客人開了口,要酒,管他聲音有多怪?掌櫃的這就連忙陪笑道:「有,有,老客官要刀燒子,還是花彫?」
  「燙一壺花彫,再配幾樣下酒菜。」
  佝僂老者口中說著,又「哦」了一聲,接道:「麻煩你再來一盅茶。」
  「是,是。」掌櫃老頭兒一手取過瓷盅,轉身倒了一盅茶送上,然後又放好壞筷,才匆匆往裡頭廚房走去。不多一會,端出一壺燙熱的花彫,和幾個碟子,那是切好的鹵蛋、豆子、滷牛肉、鹹水花生,和筍乾,都是現成的下酒菜。
  佝僂老者倒了一盅酒,一口喝乾,又倒第二盅,又一口喝乾,再倒第三盅,又杯到酒干,一連喝下了三盅,才用手抓起一片滷牛肉,放入口中咀嚼起來。
  掌櫃老頭兒看他喝酒的模樣,覺得又有些怪,但喝酒怪,是人家的事,自己何用多看,他識相的悄悄退了下去。
  這時小店前面的山徑上,又有三個人一路行來,今日生意來得早,掌櫃老頭兒自然滿心歡喜,但那三個人還沒走近,只聽坐著剝鹹水花生的佝樓老者忽然「嘿」了一聲。
  掌櫃老頭當然沒有去理會地,就巴結的迎了出去,含笑招呼道:「三位客官要歇歇再走吧?」
  那三人跨入松擁,一眼看到佝接老者,不禁神色為之一變,互望一眼,腳下也微觀趑趄,大有抽腿欲退之意!
  佝倭老者適時抬起頭來,沙啞的道:「就是你們三個麼?好,你們既然來了,那就不用走了。」
  原來這三人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走在較前面的一個約莫五十出頭,個乾瘦小,雙臂特長,臉型尖瘦,鷹鼻隼視,身穿青竹布長衫的叫做侯椿年,是河北通臂拳的老拳師。
  左首一個也有五十來歲,臉色白中透青,緊閉著嘴唇,一副陰沉模樣的,是琵琶手鄢茂元。
  右首一個年在四十開外,生相精幹,帶著一股狠氣的是天狼星郎百輝。
  通臂猿侯椿年略一抱拳,嘿然道:「桑老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姓侯的,你還不配和老夫林兄道弟。」
  佝僂老者自顧自喝了口酒,一面剝著花生,緩緩說道:「難道你們三個不是找老夫來的?」
  琵琶手鄢茂元道:「咱門兄弟路過此地,和桑老哥只是巧遇,咱們兄弟找你老作甚?」
  「哈哈!」仰按老者突然發出裂帛似的一聲洪笑,雙手在桌面上一按,霍地站了起來。他這一按,四個桌腳立時被按下去兩三寸之多,陷入在堅硬的泥土之中!
  佝僂的老者也隨著這一起立,腰背一挺,登時高出了一尺有奇,從他壓低的帽簷之下,射出兩道比閃電還亮的目光,洪聲道:「難道你們沒聽說桑老邪在九宮山得到了一張『迷蹤圖』?難道你們沒聽到桑老邪中了鼠輩的暗算,功力已經盡失?難道你們不是想撿便宜來的?」
  一手提著那根纏了有條的木棍,大步走出,每說一句話,就朝三人邁上一步。
  通臂猿侯椿年等三人,懾於他的威勢,因此佝僂老者(現在已經不再佝僂了)每逼上一步,他們就不期而然的後退一步。
  這佝僂老者原來正是名震天下的魔劍桑仝,因為他生性怪僻,一向行事,只憑他一己的好惡,人在正邪黑白之間,大家都稱他桑老邪,名列「武林三絕劍」之首。
  那「三絕劍」的另外兩個則是擎天劍石東華和劍煞秦中龍。
  「三絕劍」者,他們三個人使的都是劍,你只要遇上三人中的任何一個,你絕無還手之力也。
  至於桑老邪(佝僂老者)說的「迷蹤圖」,那更是在江湖上盛傳而無人可以證實的一張武林之寶!
  有人說「迷蹤圖」是一張地圖,為昔年大順朝李自成所繪,他搜集了明宮和民間財寶,藏在一處深山之中,得到這張圖,可以按圖索驥,取到藏寶。
  也有人說,「迷蹤圖」是百年前一位武林奇八七絕書生彙集天下武林各派武功,藏之名山石室的一張位置圖,找到石室,可以得到各派武林精華,成為武林第一人。
  也有人說,「迷蹤圖」本身就是武功,參透「迷蹤圖」,就可天下無敵,反正「迷蹤圖」的傳說很多,莫衷一是。
  天底下凡是只有傳聞,沒有見過的東西,就會越說越玄,越傳越神秘!「迷蹤圖」就是這樣被武林中傳說得成了人人都想得到的寶圖。好像誰得到了它,誰就會平步青雲,一下富可敵國,而且還立時就可爬上「武林第一」的寶座一般!
  閒言表過,卻說通臂猿侯格年、琵琶手鄢茂元、天狼星郎百輝三人,被桑老邪一步步的通來,退出松棚,退到了一片草坪上,三人才品字形站定下來。
  天狼星即百輝站在最左邊,這時忍不住道:「桑老,咱們兄弟並無開罪之處,你這是做什麼?」
  桑老邪同樣腳下一停,呵呵笑道:「問得好,老夫要你們試試我桑老邪是否真如傳言,中了姓閻的鼠輩的散功毒,已經功力盡失?」
  通臂猿侯椿年道:「桑老這是誤會,在下兄弟並沒說你功力盡失。」
  他們說得雖然委婉,但每一個人依然雙手提胸,凝聚了全身的功力,這不是說他們準備隨時出手,而是桑老邪實在太厲害了,他們自非全神貫注,提功戒備不可。
  桑老邪道:「老夫不想和你們多嚕嗦,好!你們可知老夫如何處置了毒手郎中麼?」
  天狼星郎百輝道:「你老說出來聽聽?」
  桑者邪道:「老夫要他自己砍下一條右臂。」
  通臂猿侯椿年道:「閻老九和咱們兄弟無關。」
  「不錯。」桑老邪道:「但你們三個跟蹤老夫而來總是事實。」
  琵琶手鄢茂元道:「這麼說,桑老好像不肯放過咱們了?」
  桑老邪道:「老夫並不想出手,你們三個也不配老夫出手,這樣吧,你們自斷右手三個指頭,就可以走了。」
  天狼星即百輝臉上肌肉扭動了一下,冷聲道:「桑老邪,咱們兄弟對你已經夠忍讓了,殺人不過頭點地,大家都是江湖上人,咱們並無開罪之處,你要咱們自斷三個指頭,未免太過份了吧?」
  桑老邪嘿然道:「老夫說出來的話,從無折扣,你們自斷三個指頭,即可無事,等到老夫出手,只怕要加上一條臂膀了。」
  通臂猿侯椿年勃然變色道:「桑老邪,你欺人太甚了!」
  喝聲出口,但聽「呀」的一聲,面對桑老邪「品」字形三條人影,突然一欺而上,侯椿年一記「龍頂搶珠」,拳風呼然從正面直擊桑老邪頭部。天狼星郎百輝的「天狼爪」,琵琶手鄢茂元的琵琶手,不約而同的由兩側進招!
  這三人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把好手,此時聯手出擊,這份威勢,確也凌厲無匹!
  就在三人合圍之際,突聽桑老邪沉嘿一聲道:「你們當真要老夫親自動手了!」
  「嗆」!大家耳中只聽到長劍出鞘的聲音,連劍光都沒有看見,三個人但覺右臂一涼,好像被冷水潑過一般,心知不妙,三條人影同時暴退出去!
  這一退,不由得同時悶哼出聲,原來他們三條右臂,竟然已被人家齊肩切落,沒跟著他們身子一齊退出來,鮮血直流如注!
  桑老邪好像根本就沒有拔劍,大家也沒看到他的創,他右手依然提著那根用布條包紮的木棍,站在原地,只是用左手揮了揮,哼道:「現在你們可以走了。」
  侯椿年等三人痛得連眼睛都發了紅,各自用左手點了自己肩頭穴道,阻止流血,一聲不作,掉頭就走。三條人影去勢極快,眨眼工夫,已經走得沒了蹤影。
  桑老邪長長吁了口氣,憤怒地用木棍在地上狠狠頓了一下,暗自切齒道:「閻老九,你這老小子,再給老夫遇上,非把你碎屍萬段不可!」
  原來他三天前中了毒郎中闖老九的「散功奇毒」,雖被他逮住了閻老九,逼著他交出解藥來,眼下解藥之後,當時運氣檢查,奇毒確已解去,才要閻老九自斷右臂,放他離去。哪知過了三天。發覺「散功奇毒」依然存在,而且已有逐漸發作之勢!
  桑老邪轉過身,正待回入松棚,瞥見自己那張板桌橫頭上,坐著一個身穿藍布長衫的人,那八年約五旬,生的獐頭鼠目,一張瘦削的黃蠟臉,右手虛飄飄的只剩下一隻衣袖,那不是毒郎中閻老九還有誰來?
  桑老邪不由怒氣陡升,口中沉嘿一聲,還未開口!
  閻老九早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黃蠟臉准起笑容,連忙拱手道:「桑老,在下總算找到你老了。」
  桑老邪雙目精光電射,沉笑道:「姓閻的你來得正好……」
  「桑老息怒!」
  閻老九連退了兩步,連連擺手,陪著笑道:「在下三天前忘了告訴你老一句話,你老就匆匆走了,這三天來,害得在下到處找你。」
  桑老邪心中一動,問道:「你還找老夫何事?」
  閻老九聳了聳肩,說道:「你老三天前服的那一包解藥,但過了三天,還須再服一包,否則仍會發作。」
  桑老邪濃眉陡然一豎,沉喝道:「姓閻的,你敢欺騙老夫,大概不要命了?」
  「不,不!你老別發火。」
  閻老九指笑道:「在下若是對你老有半點不敬,怎會特地給你老送解藥來?萬一你老再一生氣,又要在下自斷左臂,在下豈不連吃飯都要人餵了?」
  他已經自斷一臂,還會送解藥來,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人?他不怕再斷一臂,還會找來,自然別有用心!
  桑老邪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這點道理,豈會想不到?口中沉嘿一聲道:「你不怕老夫再要你自斷左臂麼?」
  閻老九深沉一笑道:「這回你老不會要在下再斷一臂了。」
  桑老邪回到位子上坐下,說道:「何以見得?」
  閻老九館笑道:「說來話長,桑老總該讓在下坐下來再說吧?」
  桑老邪沉聲道:「好,你坐。」
  「在下告坐。」
  閻老九果然走了過來,側著身子在左邊的位子上坐下,一面朝掌櫃的道:「掌櫃的,給我添一副杯筷。」
  掌櫃老頭兒方才眼看桑老邪砍下三人的手臂,早就嚇白了臉,這時聽到招呼,沒命的應「是」,趕緊送上一對杯筷。
  閻老九拿起酒壺,在桑老邪面前斟滿了一杯,又給自己也斟滿了一杯,舉杯道:「桑老,在下先敬你。」
  「不用。」桑老邪炯炯目光盯注著他,說道:「有話快說。」
  閻老九「咕」的喝了口酒,才轉過頭去,陪笑道:「在下自斷一臂,只是想和桑老合作……」
  桑老邪道:「老夫和你合作什麼?」
  閻老九道:「在下是說你老得來的那張『迷蹤圖』。」
  桑老邪道:「你想威脅老夫?」
  「不,不,桑老幸勿誤會,在下有幾個腦袋,敢威脅你老?」
  閻老九一臉奸笑,接著道:「在下只是想和桑老合作,不,不,追隨桑老,因為桑老在沒有服下真正的解藥之前,每隔三天,都得服下一包解藥……」
  桑老邪聽得大怒,左手一探,像老鷹抓小雞一般,把閻老九一個人憑空提了起來,口中喝道:「你是找死……」
  說到最後一個字,突覺左手五指一麻,竟然用不上勁來!
  毒郎中閻老九身子在空中一掙,一下飛出尋丈之外,落到地上,飛快的瓊出去三丈開外,大笑道:「在下來見桑老,焉得沒有準備,身上只是塗了些麻藥,再有盞茶工夫,就可沒事,但桑老身中『散功奇毒』,今晚子時,定當發作,只要桑老肯點個頭,在下自會把解藥及時奉上。」
  隨著話聲,人已迅快的往小徑上飛奔而去。
  桑老邪暗暗吃了一驚,心頭這份憤怒到了極點,只是左手麻木,使他乾瞪著眼,看那閻老九離去,等到毒郎中離去之後,突然想到自己左手抓他衣領,右手可沒碰到他的衣衫,急忙舉起右手來,五指伸動了一下,果然伸屈自如,並無麻木現象,不禁輕輕歎了口氣道:「此人果然狡獪如狐,自己還是上了他的當!」
  當下伸手入懷,取出一串制錢,往桌上一放,抓起用布色扎的木棍,大步走出松棚。
  他自然知道毒郎中間老九並未去遠,必定會暗中跟蹤自己,因此離開茶園,就一路上提氣疾行,奔出三里來路,往後一看,不見有人跟來,立即一個飛旋,往在首一片樹林中投去,選了一棵濃密的大樹,隱蔽好身形,緩緩行功納氣。
  毒郎中說得不假,此時差不多已近午牌時光,自己這一運氣,果然發現體內「散功奇毒」,已在散發,但以自己的功力,目前並無大礙,估量真正發作之時,確該在今晚子時了!
  就在此時,只見前面山徑上,正有三條人影,一先二後,疾行而來!
  前面一個是手執鐵拂,表情冷峻的緇衣老尼,後面跟著兩個一身青衣,背負長劍的妙齡少女,身法極快,從林前掠過。
  這老尼桑老邪自然認識,她正是出名難慧的九華絕請老尼,兩個青衣少女敢情是她的門下了!
  「絕請老尼會在這裡出現,難道也是衝著自己來的?」
  桑老邪如未中毒郎中的「散功奇毒」,絕請老尼出未必放在他心上,但如今「散功奇毒」卻已有散發之勢!
  「唉,看來黑白兩道的人,都在追蹤自己了!」
  正在思忖之際,山徑上又出現了兩個人。這兩人並肩行來,正在邊談邊走,左首一個身材高大的老者是江西武功山武功門的沈中慶。右首一個頭挽道髻,身穿灰布道袍,斜背長劍的老道,則是茅山通天宮的冷清風,他們雖然沒有奔行得很快,但腳下卻也不慢。
  桑老邪距離較遠,聽不清他們的談話,心頭卻是十分氣憤,暗道:「這幾個人平日還以俠義自居,是頗負盛名的白道中人,一旦聽到了『迷蹤圖』,竟然也會心生貪婪,覬覦寶藏了,這又和黑道中人有何不同?」
  他感到奇怪的是毒郎中閻老九,何以會沒有跟著自己下來?他隱身在樹林子裡,要等的就是毒郎中鬧老九,這次給自己逮到了,不論用何種殘酷的手段,也非要地交出解藥來不可!
  心念轉動之際,瞥見山徑上又出現了一條人影,那人掩掩藏藏,行動鬼祟,好像一隻山鼠,連竄帶躍,又不時的東張西望,生以怕被人家發現他的行蹤一般!
  桑老邪只要看到他一點影子,就可判斷這人正是自己等了許久,非要逮住不可的毒郎中閻老九,心中不禁大喜,暗自忖道:「好小平,這回看你往哪裡逃?」
  毒郎中闖老九當然要暗地裡跟蹤桑老邪下來。他知道桑老邪中了自己的「散功毒」,今晚子時,是劇毒發作最後一刻,他豈肯輕易放過?
  但他也知道桑老邪在劇毒尚未發作以前,必然會千方百計非逮住自己不可,只要被桑老邪逮住了,他非用酷刑通自己交出真正的解藥不可,這酷刑就不是人受得了的,因此他既要盯住桑老邪,更不能讓桑老邪照面。
  現在,毒郎中閻老九漸漸走近桑老邪隱身的這片樹林子了!
  他鞏警的目光,配合著他略帶畏縮的腳步,審慎而又仔細的凝視著樹林中每一棵林木,就是風吹草動,他都要停下步來,看個清楚。
  桑老邪蹲在茂密的樹幹上就像一隻發現了老鼠的公貓,獵物已經到了自己的利爪之下,他只須輕輕一外,就可把他抓個正著,再也不怕他飛上天去,但就在他正待外出之際,發現山徑上又出現了一條人影!
  這人身影之快,從遠處才一現身,只不過眨眼之間,就已到了毒郎中闖老九的身後。
  這人是個身材高大的老者,生得濃眉如帚,須下留了一部蒼髯,身穿一件寬大而長僅及膝的黑袍,腳登麻鞋,最奇怪的是他腰間掛著的一柄綠鯊皮鞘的劍了,連柄不過一尺六七寸長,但卻有六寸來寬。(連鞘)
  這人,桑老邪自然認識,他就是和桑老邪齊名「武林三絕劍」中的劍煞奏中龍。
  桑老邪暗暗攢了下眉,忖道:「怎麼秦老兒也來了?」
  毒郎中閻老九雖以用毒出名,但他一身武功,也非同等閒,劍煞奏中龍堪培飛落,以劍煞的功力修為,人雖欺近,當然不會有絲毫聲息,但閻老九已是警覺,身於迅疾的往右斜飄出去,一個輕旋,轉了過來。
  劍煞奏中龍並求追過去,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冷漠的喝道:「閻老九。」
  閻老九一看來的是劍煞,心知憑自己的身法,是躲不了的,立即「啊」了一聲,抱著拳陪笑道:「原來是秦老,不知你老有何吩咐?」
  桑老邪因有劍煞在場,自然不好現身,再說他被毒郎中下了毒,也不是光彩的事兒。
  劍煞秦中龍嘿然道:「老夫要問你一句話,你來此作甚?」
  這話,也只有像劍煞這等身份的人才問得出來,換了一個人,毒郎中一定會說:「那麼你來這裡作甚?」或者說:「這是天下人走的路,你老哥管得著嗎?」就算最客氣,也會說:「你老哥這是什麼意思?」
  但這些話,他在劍煞面前,可一字也不敢從牙縫裡迸出來,依然連連陪笑,連連躬身道:「在下是路過,嘻嘻!路過這裡。」
  他一直跟劍煞陪著笑臉,劍煞臉上可一絲笑容也沒有,一雙炯炯目光,盯著毒郎中,冷然道:「你沒撒謊?」
  毒郎中但覺他那道利劍般的目光,幾乎要把自己心肺都射穿一般,心頭直打冷噤,還是陪著笑道:「在下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你老面前撤半句謊。」
  「唔!」劍煞口中沉唔了一聲,續道:「那麼老夫問你,你這條右臂,是被什麼人砍掉的?」
  毒郎中道:「是……是魔劍桑老下的手。」
  桑老邪聽得暗暗點了下頭,這小子背後對我還算恭敬。
  劍煞口中又「唔」了一聲,問道:「桑老兒為什麼要砍下你的右臂來?」
  毒郎中道:「是……在下和桑老動手,才被桑老砍掉的。」
  「胡說!」劍煞沉喝道:「憑你也配和桑老兒動手?」
  毒郎中一驚,急忙改口道:「是……是在下跟蹤桑老,被桑老發現,才……賞了我一劍……」
  「住口!」劍煞沉聲道:「桑老兒就是要拔劍也要看看對手,豈會對你這種人動劍?」
  桑老邪聽得暗暗點頭,忖道:「秦老地果然知我!」
  毒郎中急道:「在下說的都是實話,因為,在下一直跟在桑老身後,他警告過在下,在下沒聽,所以……」
  劍煞有些相信了,點點頭道:「他一怒之下,揮手砍下了你一條右臂。」
  揮手,而不揮劍,劍術練到桑老邪這等境界,即使揮手,與揮劍也並無多大差別。可是他不知道毒郎中這條右臂,是他自己砍去的罷了。
  「是!是!」毒郎中沒命的應「是」,陪笑道:「你老說得一點沒錯!」
  劍煞問道:「你為什麼要跟蹤桑老兒呢?」
  「沒……沒什麼……」
  毒郎中支吾的道:「桑者說在下跟蹤他,其實是天大的冤枉,在下只是和桑老同路罷了,哪會是跟蹤他?」
  劍煞冷然道:「你這條左臂大概也不要了?」
  「啊啊!」毒郎中驚悸的摔了下左臂,後退一步道:「你老……」
  劍煞濃眉含煞,凝聲道:「老夫要聽的是實話,閻老九,你再敢在老夫面前撤半句謊,老夫出手,可沒有桑老兒那樣仁慈了。」
  砍掉一隻右臂,還算仁慈,可見他一旦出手,不知要有多凶殘?
  「是、是!」毒郎中機伶一顫,口中沒命的應「是」,然後陪笑走上了一步,低低的道:「你老一定要問,在下那就只好實說了,在下是聽到傳說,好像桑老無意之中在九宮山得到了『迷蹤圖』,在下一時好奇,想跟下去瞧瞧。」
  「唔,這還差不多!」劍煞點著頭,又道:「桑老兒人呢?」
  毒郎中道:「在下已經被桑老劈下了一條右臂,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跟蹤他了。」
  事實上他還是跟下來了。
  「哈哈!」劍煞突然洪笑一聲道:「老夫走南闖北,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你那一句是真話,那一句是假話,老夫還會聽不出來麼?」
  說到這裡,突然雙目一瞪,沉喝道:「說,桑老兒現在哪裡?」
  原來他也是找桑老邪來的!
  「你老這麼說,真是逼死人了!」
  毒郎中急得哭喪著臉道:「你老問的話,在下怎敢隱瞞,只是在下真的不知道桑老下落,教在下如何說得出來呢?」
  劍煞嘿然冷笑道:「你當老夫眼睛花了不成?你如果不是在跟蹤某一個人,何須行動鬼祟,躲躲藏藏?」
  毒郎中急道:「你老誤會……」
  劍煞沒待他說下去,目中寒芒閃動,冷笑道:「閻老九,你當真不要命了!」
  毒郎中心頭一怕,撲的跪倒地上,連連叩頭道:「你老開恩,在下真不知道桑老下落。」
  劍煞嘿了一聲,腳下朝毒郎中跨上了一步。
  毒郎中鍛林在地,嘶聲道:「你老饒命,在下真的不知道桑老的去處,在下沒有半句虛言……」
  有人在桑老邪面前,邁問桑老邪的下落,雖然地並不知道桑老邪就在附近;但在桑老邪來說,他能不出去嗎?
  疾風微颯,桑老邪已經落到劍煞秦中龍的面前,發出沙啞的聲音,冷然道:「兄弟就在這裡。」
  「哈哈!」劍煞雙目精芒飛閃,洪笑一聲道:「桑老哥久違了。」
  毒郎中為人何等機警,就在桑老邪現身和劍煞洪笑聲中,伏地一滾,動如脫兔,竄入林中。
  桑老邪回頭喝道:「閻老九,你給我站住。」
  劍煞道:「跳樑小丑,桑老哥何必和他計較,讓他去吧!」
  桑老邪冷哼一聲:「秦老哥找我有事?」
  劍煞又是一聲洪笑,目光一抬,說道:「兄弟聽說桑老哥在九宮山得到了『迷蹤圖』,不知可有此事?」
  以他的身份,有話當然要直說!
  「確有此事。」桑老邪深深一笑道:「秦兄就是為此事而來?」
  以他的身份,當然也不能推諉。
  「哈哈!」劍煞洪笑一聲,道:「江湖上把『迷蹤圖』說得神乎其神,兄弟為好奇心所驅,頗想一閱,不過兄弟要聲明一點,絕無半點覬覦之心,不知桑老哥可肯給兄弟瞧瞧嗎?」
  桑老邪臉上神情冷漠的道:「兄弟若是有拂尊意呢?」
  劍煞怫然道:「兄弟已經聲明在先,決無半點覬覦之心,難道桑老哥還信不過兄弟嗎?」
  桑老邪依然冷冷的道:「兄弟從不信任任何一個人。」
  「哈哈,好一個從不信任任何一個人!」劍煞徐徐說道:「咱們兩個,名列武林三絕劍,可惜從未交過手。」
  桑老邪舉手挺了下氈帽帽簷,雙目精芒如線,望著劍煞,淡淡一笑道:「聽秦兄的口氣,好像有意和兄弟較量一手了。」
  劍煞道:「二十年來,兄弟久有此心,只是沒有機緣向桑老哥討教。」
  桑老邪道:「今天機緣良好。」
  劍煞笑了笑道:「兄弟想和桑老哥賭上一賭。」
  桑老邪道:「你想要我用『迷蹤圖』作賭注?」
  「正是此意。」
  劍煞點著頭,說道:「不過兄弟鄭重聲明,兄弟並無覬覦之意,若是僥倖賭贏了,只想請桑老借我一閱。」
  「贏了兄弟,就把『迷蹤圖』雙手牽上。」桑老邪接著道:「但秦兄賭輸了呢?」
  劍煞洪笑一聲道:「兄弟說過只須一閱,決不要你的,若是兄弟落敗了,從此取消我劍煞之號。」
  桑老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說道:「秦老哥把『劍煞』二字,看得如此不值錢麼?」
  「那倒不是。」
  劍煞雙目稜芒四射,說道:「武林三絕劍,武林齊名,應該不分勝負才是,若是兄弟敗在你老哥劍下,又有何『煞』之有?」
  「說得也是。」桑老邪點頭道:「好,咱們打滿五百把,還不分勝負,兄弟就借與你一看。」
  以武林三絕劍的劍術造詣,應在伯仲之間,就是打一千招。也未必分得出勝負來,他說五百招,自然少了。這是因為劍煞一再表示並無覬覦之心,(劍煞奏中龍雖是黑道魔頭,但一向是個重信諾的人)因此隱有允諾之意。
  劍煞自然聽得出他言中之意,不覺色然心喜,拱手道:「兄弟謝了。」
  桑老邪道:「此處不是動手之地,咱們到山頂上去。」
  劍煞抬手道:「桑老哥請。」
  兩道人影同時騰空掠起,踏著樹梢飛行而上,片刻工夫,便已登上山巔。
  這山頂正好有數丈方圓一片平地,劍煞面西站定,說道:「就在這裡吧!」
  桑老邪也在他對面停步,點頭道:「好。」
  劍煞目光凝注,徐徐說道:「桑老哥清亮劍。」
  桑老邪也說了聲:「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15:40

  「刷」「刷」兩聲,劍煞從他腰間抽出一柄一尺六寸長的短劍,但劍鋒卻有手掌般寬闊。桑老邪也從他用布包紮的木棍中抽出一柄三尺長的鐵劍來!
  這兩人都是武林中以劍術享有盛名的一等一的高手,寶劍出匣,便有山嶽聳峙之勢,縱未出手,自然而然週身就佈滿了劍氣。使人有肅殺之感!
  桑老邪看得暗暗點頭,心中讚道:「秦中龍果然不愧劍煞的名號,一劍在手,就無懈可擊!」
  劍煞心中也暗暗讚歎:「魔劍桑老邪,名號雖然帶著一個『魔』字,但看他凝神靜氣的虔敬模樣,一派光明磊落,何曾有半點魔道?」
  兩人互望了一陣,桑老邪先開口道:「秦老哥請了。」
  劍煞洪笑道:「應該桑老哥請先。」
  桑老邪道:「不,咱們如論年歲,兄弟大概可以癡長你幾歲,該你先發劍才是。」
  「好!」劍煞點頭笑道:「其實以咱們的修為,先發劍和後發創,也並無多大的差別,誰也未必佔得了誰的先機,兄弟那就有游了。」
  話聲出口,闊劍呼的一聲,向右劃出。
  他這一劍向右劃出,當然不是攻敵的招式,也表示他雖然佔先發劍,卻不願佔了桑老邪的先機,但儘管他劍勢向有劃出,正因闊劍一動,極自然的湧出一股劍氣,激盪生風。
  站在他對面的桑老邪已有劍勢初動之感,不覺沉笑道:「秦老哥太客氣了,僅此一劍,足見盛名果然不虛!」
  右手一揮,同樣向外劈出。他劍雖然只是一柄鐵劍,但隨劍揮出的一道銀虹卻是有尋文來長,劍鋒森寒,宛如彗星乍現!
  劍煞洪笑一聲道:「桑老哥誇獎了,你這一劍,才真正具見功力深厚,不同凡響!
  說話之時,右足向右跨出一大步,右手闊劍隨著收回,依然當胸直豎。
  「彼此!彼此!」
  桑老邪看他右足跨出,也跟著緩緩伸出右手,右臂直伸,長劍斜斜指地。
  劍煞右足再次緩緩往右跨出一步,當胸闊劍劍尖稍微向左。
  桑老邪也跟著向右緩緩移動,只是右臂稍微彎了一些。
  兩人在亮劍之後,只是各自往有劈出一劍,現在卻只是緩慢的往有移動,甚至連握在手中的長劍,也只稍微的擺動。就這樣已經在一丈方圓的地上轉了一個圈子,兩人腳下依然在緩慢的移動,看去仍無出手的跡象!
  這要是有第三者看熱鬧的話,早已看得不耐煩了。
  一刻時光過去,這大名鼎鼎的魔劍和劍煞,才在這一丈方圓的地上,轉了第二圈,令人實在看不出他們這樣轉著圍也算是比劍?
  不過稍和第一圈不同的,是兩人手上的長劍,在右腳出步之時,劍尖擺動的姿勢,比方才稍微多了些!
  譬如一個劍尖才一斜指,另一個劍尖就隨著橫移,這個劍尖剛一橫移,那個劍尖又隨即上翹。但你若認為他們如此這般,有些像天橋把式,盡說不練,那可大錯而特錯了!
  你不但生了眼睛,應該還有耳朵吧?眼睛看到的雖然只是兩個人面對面的緩慢的轉著圈;但耳朵聽到的就不是如此了!
  因為隨著他們緩慢的動作,只要劍尖一動,就可以聽到「嗤」「嗤」風聲,聲音雖然不算太響,但卻是從他們刻尖上直射出來的!
  這是武林中最上乘的劍術了,兩人中間雖有一丈來遠的距離,但中間劍氣卻來往如電,一攻一守,一發一拒,可沒有絲毫空隙,這時若是有人丟進去一枚孔方兄(銅錢),準會被雙方發出來的劍氣,劈得粉碎!
  現在已經轉到第二圈了,劍煞洪笑一聲道:「看來咱們當真棋逢敵手,這樣比下去,可以轉到明年今天,依然很難分得出高低來。」
  桑老頭點頭道:「咱們在劍術內功火候上,確然半斤八兩,誰也贏不了誰。」
  劍煞道:「那就只好在招式上來講究講究了。」
  桑老邪點頭道:「咱們先前約好以五百招為限,比的應該是招式才對,誰知道你老哥卻和兄弟賽上了內功?」
  「好!」劍煞闊劍一擺,說道:「咱們那就發招試試,不過兄弟不能佔先了。」
  桑老邪笑道:「這個還不容易?咱們同時發劍也就是了。」
  「好主意!」
  劍煞洪笑一聲道:「請!」
  「請」字方出,兩道銀虹已經矯若神龍,貼地飛起誰然往中間一湊,好快!但劍與劍並未發出擊撞之聲,一道銀虹已如神龍擺尾,快速而惋蜒的游出,又回過頭來,作昂首噴霧之勢!另一道銀虹卻盤空而起,再回頭向下,作倒掛擺珠之狀。
  先前在地上游動的銀虹,忽作盤龍舞爪,本已凌空的銀虹又如龍歸大海。盤地銀虹再化潛龍升天,落地銀虹隨作神龍抖甲。升空銀虹如雲龍三折,抖甲銀虹如飛龍出海。三折銀虹作怒龍捲風,出海銀龍若龍行雷令。
  這兩道銀虹當然是兩人發出來的劍光,但自從他們兩把劍化作了兩道銀虹,就只見兩道銀虹上下飛騰,你起我落,倏忽東西,盤旋飛舞,蔚為奇觀,哪裡還看得到桑老邪和劍煞兩個老頭的人影?自然更分不清哪一道銀虹是桑老邪,哪一道銀虹是劍煞的劍光了!
  在這一剎那,山頂十文方圓,已經盡被漫天劍氣,縱橫寒鋒所籠罩!別說是人,就是飛鳥,只要從這十丈周圍的上空飛過,也會被交織的劍光絞得片羽不存!
  就在兩道銀虹盤突匝地,互相追逐之際,突然半空中爆出一聲響亮的金鐵狂鳴,兩道銀虹霎時盡斂!
  劍煞奏中龍臉如死灰,一個人已經跌倒在地,左胸緩緩的滲出血來!
  魔劍桑老邪手中還握著長劍,劍尖上猶有殷紅的血跡,但他卻雙目圓瞪,怔立當場,一張連鬢濃胡的臉上,卻流露出莫名其妙的迷茫,望著劍煞,說道:「會是兄弟失手了麼?秦老哥,兄弟這一招,不論封解悶避,你都不應該負傷的。」
  「桑老哥說得極是,不論封解閃避,兄弟都不應該中劍的。」劍煞有手緊接著傷口,點頭慘笑道:「這不是你老哥失手,也不能說是兄弟失手……」
  桑老邪奇異的道:「那是為了什麼?」
  劍煞向天喘了兩口大氣,說道:「桑老哥請想想看,以我劍煞奏中龍練劍數十年,若是在你桑老哥劍下,還走不出百招,兄弟這劍煞二字,早就該在江湖上除名了。」
  桑老邪點頭道:「這話兄弟自然相信,就以方才比的劍術、內功而言,咱們兩人,就是打出兩三千招,也未必分得出勝負來。」
  「桑老哥果然是我奏中龍的知己……」
  劍煞方裂嘴一笑,但卻痛得他微微皺了下眉,(劍煞皺一下眉,換了旁人早就痛得哼出聲來了),續道:「但壞也就壞在方才比的內功上!」
  桑老邪道:「秦老哥此話怎說?」
  劍煞慘笑道:「兄弟在不知不覺中中了毒郎中那鼠輩的暗算,兄弟先前還一無所覺,直到方才突然間無法封開你的劍勢,才知劇毒已經發作……」
  粟老邪心頭一凜,怒聲道:「這該死的東西。」
  劍煞身軀起了一陣劇烈的顫抖,目光望著桑老邪說道:「桑老哥,兄弟要奉托你一件事,你可肯答應?」
  桑老邪道:「秦兄有什麼事,只管請說,兄弟一定遵辦。」
  劍煞感激的道:「能有桑老哥一諾,兄弟死亦瞑目了。」
  桑老邪也看出地劇毒已發,而且剛才那一劍,也正中左胸,傷勢極重,心頭不禁為之一黯,說道:「秦老哥,究竟有什麼事?」
  劍煞道:「桑老哥是劍術中的高手,咱們方才動手雖沒過百招,但桑老哥對兄弟的劍招路數,總已略有一個梗概了?」
  「不錯!」桑老邪頷首道:「秦老哥劍術專走奇門,可說是兄弟數十年來僅有的對手。」
  「那好!」劍煞低沉的道:「老哥哥,你附耳過來。」
  桑老邪依言低下頭去。
  劍煞附著他耳朵,低低的說了一陣……
  桑老邪一怔,偏頭道:「秦老哥,你這是……」
  劍煞急促的道:「桑老哥快別打岔,這就是兄弟奉托之事,兄弟已經為時不多……」
  他呼吸急促,喘了口氣,又低低的說了下去。
  桑老邪一雙巨目之中,已經隱含淚光,不住的點頭。
  劍煞語聲漸漸低了下去,身子一陣痙攣,張著口,已是說不出話來!
  桑老邪淒然一笑道:「秦老哥,你放心去吧,兄弟會完成你的心願的。」
  劍煞身軀扭動了一下,雙目漸漸閉攏,一顆頭歪了下去,嘴角間緩緩流出黑血!
  桑老邪心中一陣激動,今晚於時自己豈不也和他一樣,終將毒發而死?一時禁不住老淚奪眶而出!他伸手取過創煞身邊的闊劍,在山頂上挖了一個坑,把劍煞的屍體放入坑中,然後又把闊劍歸鞘,放在他身邊,掩上了黃土,一代劍中之煞,從此與世長逝,他心頭這份沉重,自不待言,當下用腳踩平,看看已無跡痕,縱身往後山飛奔而下。
  就在桑老邪走後不久,西峰山腳,悄悄的出現了三個獨臂人,這三個人論他們登山時的身手,縱驚如飛,也足可稱得上是高手之列,但他們每一個人的右臂,都虛飄飄的只剩下了一隻衣袖。
  原來這三個人正是今天晨間在茶園被桑老邪一劍削斷右臂的通臂猿侯椿年、天狼星郎百輝、和琵琶手鄢茂元。
  通臂猿侯椿年精小如猴,首先掠登山頂,一下閃到一塊大石後面,隱蔽了身,雙目炯炯朝四下一陣打量,天狼星郎百輝跟了過來,悄聲問道:「人已經走了嗎?」
  通臂猿侯椿年道:「山頂上沒人,自然已經走了。」
  琵琶手鄢茂元道:「咱們該早些上來才是,不知他們比劍的結果如何?」
  天狼星郎百輝道:「這兩個魔頭,一個比一個難意,除非不要命了,那時你敢上來嗎?」
  通臂猿侯椿年道:「光是兩道劍光縱橫交織,就算他們沒要你的命,給劍光掃上了,也會砍飛你的吃飯傢伙。」
  琵琶手鄢茂元道:「這麼說,咱們斷了一條臂膀,跟蹤了兩天,都算是白費了不成?」
  只聽有人接口陰笑道:「差不多。」
  三人禁不住嚇了一跳。回頭四顧,又沒見到人。侯椿年心頭打鼓,連忙單手一拱,陪著笑道:「方纔說話的,不知是哪一位前輩,在下兄弟多有失言,還望前輩寬恕。」
  他口中說著,心裡卻在不住的默濤上蒼,這人只要不是桑老邪就好,如是桑老邪,自己三人這番就別想活著走下西峰山頂了。
  他話聲方落,只聽那人陰笑一聲道:「你們當我是誰?」
  這回三人已聽出這說話的是在西首一方大石之下,而且口音不像桑老邪!三人被削斷了一條右臂,對桑老邪可說街之入骨,畏之如虎。他的聲音,自然刻骨銘心,永遠不會忘記。
  天狼星郎百輝道:「你老莫非是劍神秦前輩?」
  通臂猿侯椿年暗哦一聲,急忙躬著身道:「在下兄弟久儀秦前輩威名,今日問幸,能在這裡拜識前輩風範,真是莫大榮寵。」
  「哈哈!」那人大笑一聲道:「三位好說,只可惜我不是劍神,也並非劍煞。」
  隨著笑聲,已從大石崖下翻上一個人來,穿一件洗得已經發了白的藍布長衫,右手衣袖同樣虛飄飄的一望而知也缺了一條右臂!」
  琵琶手鄢茂元目光冷森,嘿然道:「原來是閻老哥。」
  那人正是毒郎中閻老九。
  天狼星郎百輝道:「好哇,閻老九,你躲在石崖下面,那是有意唬人了。」
  毒郎中閻老九臉上堆著笑容,笑了笑道:「這是三位老哥把兄弟當作劍神、前輩,兄弟自己可沒有這麼說。」
  侯椿年冷然道:「閻老哥到西峰山頂來做什麼?」
  他目光深隼,直往對方,顯然已不懷好意。
  毒郎中閻老九自然看得出通臂猿的心意,不覺後退了一步,指笑道:「兄弟只有一個人,如今又剩了一隻左手,你們想想看,兄弟是做什麼來的?」
  侯格年道:「閻老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毒郎中聳聳肩,陰笑道:「因為兄弟是跟著三位老哥上山來的。」
  天狼星郎百輝道:「你跟咱們來作甚?」
  「合作!」毒郎中連連陪笑道:「兄弟是想和三位老哥合作。」
  侯椿年道:「合作什麼?」
  毒郎中陰沉一笑道:「自然和三位斷去一臂之事有關了。」
  琵琶手鄢茂元道:「你知道咱們手臂如何斷的?」
  每郎中笑笑道:「還不是和兄弟一樣嗎?」
  侯格年道:「閻老哥要如何一個合作法子?」
  毒郎中道:「合作就是和衷共濟,大家出力,利益均等,不過……」
  天狼星道:「不過什麼?」
  毒郎中道:「不過在整個行動上,三位要聽兄弟的。」
  侯植年道:「為什麼?」
  「不為什麼。」毒郎中道:「只因兄弟一人孤掌難鳴,須得有人相助,這人選,三位老哥是最合適了。」
  侯椿年冷冷的道:「還有呢?」
  毒郎中道:「這件事,兄弟是主謀,三位只是協辦之人,所以在行動上,須由兄弟為主,這是大大的好處,別人想參加都參加不進來,難道三位還不願意嗎?」
  侯椿年道:「老哥既要和咱們合作,總得把事情真相說個清楚?」
  他已可隱約聽出毒郎中所指何事,只不過要他親口說出來罷了!
  毒郎中詭笑道:「三位其實心裡已經很清楚了,何用兄弟再說,好吧,你們既然要兄弟親口說出來加以證實,兄弟說出無妨,難道三位緊跟著桑老邪,不是想知道『迷蹤圖』的下落嗎?」
  「迷蹤圖?」侯椿年等三人不約而同的說出口來。
  「對!」毒郎中陰沉一笑道:「兄弟說的就是這件事情,要三位和兄弟合作。」
  三人不禁互望了一眼,侯椿年面有難色,猶豫的道:「閻老哥和咱們合作,是要合咱們四人之力去對付桑老邪,這個……」
  他拖長語氣,搖著頭道:「別說合咱們四人之力,就算像咱們這樣的人,合上四十個,只怕也無法擋得住人家一劍。」
  「不錯!」天狼星接口道:「這件事,只怕咱們三人幫不上忙。」
  琵琶手跟著道:「對,對,要合作去對付桑老邪,咱們乾脆雙手捧著四顆腦袋送上去還好一點。」
  他們在一招之間,被削下三條手臂,餘悸猶在,自然談虎色變了。
  「哈哈……」毒郎中忽的大笑一聲道:「事情並沒有三位想像的那麼可怕。」
  琵琶手道:「你老哥不是在地面前自斷一臂嗎?再要犯上他,可能要你自斷脖子了。」
  毒郎中詭笑道:「你們真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繩,兄弟要你們合作,又不是要你們去和桑老邪拚命。」
  天狼星道:「那你要咱們去做什麼?」
  毒郎中道:「合作是大家去做這件事情,只要你們聽我安排,兄弟保證你們毫無風險!」
  天郎星搖著頭道:「圖在桑老邪手上,咱們去算計地,要從他手上把圖弄過來,會毫無風險?」
  「你們這就不知道。」
  毒郎中得意一笑道:「兄弟不妨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桑老邪已經中了兄弟的『散功奇毒』應在今晚子時,奇毒就會發作……」
  侯椿年雙目神光一閃,說道:「閻老哥此話當真?」
  毒郎中悠然的道:「兄弟騙你們則甚?」
  「如此甚好!」
  侯椿年一下跨了上去,說道:「多承閻老哥指教了。」
  左手一探,五指如鉤,朝毒郎中當胸抓去。
  他外號通臂猿,手臂特長,這一抓當真一發即至,快速無比。
  毒郎中吃了一驚,急忙身形飄動,向左閃了出去。
  哪知天狼星郎百輝在侯椿年跨上去之時,早已攔到了左首,嘿然道:「閻老哥,你如不站住,兄弟的『天狼釘』也是毒發無救的。」
  琵琶手鄢茂元也在同時,一腳跨到了右首,緊閉著嘴唇,一聲不作,但他左手早已五指鉤屈,準備好「琵琶手」了。
  每郎中吃驚的道:「你們想做什麼?」
  天狼星尖笑道:「侯老哥的心意,兄弟知道得最清楚,第一,咱們和你合作,不如咱們三個合作的好,第二,你方才說出來的秘密,除了你,就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了,咱們自然不希望有第四個人知道,你現在懂了吧?」
  毒郎中點頭道:「兄弟懂了。」
  毒郎中接著橘詭一笑道:「但兄弟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秘密,不知三位想不想聽?」
  侯椿年深沉的道:「你說出來聽聽看?」
  毒郎中神色自若,笑了笑道:「兄弟要告訴三位的,是三位老哥都已中了奇毒。」
  他是出了名的毒郎中,善於使毒,這話自然可信。
  侯椿年怒聲道:「你在咱們身上使了毒?」
  「沒錯。」毒郎中笑了笑道:「兄弟做事,敢作敢當,毒是兄弟下的,自然用不著抵賴。」
  琵琶手那茂元右手鉤屈五指,挺胸作勢,冷然道:「解藥呢?」
  毒郎中含笑道:「解藥就在兄弟身邊。」
  侯格年鷹隼雙目、射出逼人凶光,沉聲道:「很好,閻老哥把解藥交出來。」
  毒郎中大笑道:「兄弟若是要交出解藥來,那就不用在三位身上施毒了。」
  「說得也是。」侯椿年點頭道:「閻老哥可知殺雞取卵這句話吧?」
  毒郎中笑了笑道:「殺雞取卵這句話,兄弟倒是聽過,雞蛋還沒生下來,殺了雞把雞蛋取出來,這不是太笨了嗎?」
  侯椿年冷冷的道:「本來殺雞取卵是比喻笨人做笨事,但有時候這比喻卻最恰當也沒有了。」
  「有時候?」毒郎中訝異的問道:「什麼時候?」
  琵琶手邵茂元冷聲道:「就是這時候。」
  「這時候你們要去殺雞取卵?」毒郎中搖搖頭道:「你們三個也是老江湖了,怎麼會去做這種笨事呢?」
  天狼星郎百輝陰側例笑道:「一點也不笨。」
  毒郎中似是沒聽懂,口中「哦」了一聲。
  侯椿年冷然道:「咱們要殺的雞就是閣下。」
  「這倒新鮮!」毒郎中失笑道:「兄弟幾時變雞了?」
  琵琶手鄢茂元道:「因為你身上有卵;咱們所說的卵,就是你身上的解藥,現在你懂了吧?」
  「哈哈!懂!懂!兄弟明白了。」毒郎中點著頭,說道:「你們的意思,是說三位聯手,殺了我就可以取到解藥,對不?」
  侯椿年道:「不錯,老哥若是不肯交出解藥來,咱們只好自己動手了。」
  「哈哈!」毒郎中又是一聲大笑,說道:「兄弟說你們差點就做出笨事來,沒錯吧?」
  侯椿年道:「此話怎說?」
  毒郎中道:「你們殺了我,能取到解藥麼?」
  天狼星道:「你不是說解藥就在你身上麼?」
  「一點沒錯!」毒郎中笑了笑道:「解藥就在兄弟身上。」
  他沒待三人開口,左手一撩長袍,從右首衣袋中一把抓出七八個大大小小,有扁有圓的各式瓷瓶,放到地上,又從左邊口袋中抓出五六個瓷瓶,放在一起,直起腰,笑了笑道:「兄弟外號毒郎中,我的擅長就是專門配製各式各樣的毒藥,當然這許多瓷瓶中,也有解藥,別說殺了兄弟,就是讓三位自己去挑,只怕也找不出解藥呢!就算其中有一半是解藥吧?解毒藥物,多半以毒攻毒,本身就是毒藥,服錯一丁點,一樣會要了命。」
  侯椿年等三人聽他這麼一說,不由得有些傻了!
  他說得不錯,這些藥瓶,除了大小圓扁形狀不同,瓶上並無標籤給你,挑也找不出來。
  琵琶手微哂道:「你老哥自己總知道吧?」
  毒郎中大笑道:「兄弟自己配製的毒藥,兄弟自然知道。」
  「這就好辦。」
  琵琶手道:「咱們合三人之力,總可以把你閻老九制得住吧?」
  毒郎中點點頭,坦然道:「以三位的武功,一對一兄弟未必會敗,但你們三個加起來,兄弟確實有些吃不消。」
  「你總算還有自知之明。」天狼星濃眉跳動一下,一揮手道:「侯兄咱們還等什麼?」
  「三位且慢!」毒郎中收起瓷瓶,往懷裡一端,搖著手道:「你們真的要和兄弟動手?」
  琵琶手道:「咱們還和你說著好玩的?」
  毒郎中雙手一叉,說道:「好吧,你們要試,那就不妨試試看,只是別後悔!」
  天狼星郎百輝嘿然道:「後悔的應該是你!」
  五指箕張,正待朝毒郎中抓出!
  他這一作勢,侯椿年。琵琶手二人,也同時跨上一步,一個左手握拳,準備使出「通臂拳」,一個五指勾曲,使的自然是「琵琶手」了;但他們只是一湊而上,卻並未真的出手。
  不,這一湊,三個人的臉色都變得有些異樣,互望了一眼,竟然作聲不得。
  毒郎中望望三人,聳著肩膀,嘿然笑道:「三位怎麼不動手了?」
  三人依然沒有作聲。
  毒郎中深沉一笑道:「兄弟知道三位不好惹,豈會無備?老實告訴你們,兄弟既能用毒,自然可算準毒性發作的時間,方才告訴你們已經中了毒的時候,你們已經沒有動手的機會了,否則你們一聯上手,兄弟豈非吃不完兜著走了?」
  三人依然沒有作聲。
  毒郎中舉手摸摸下巴,接著笑道:「你們不出手,還算警覺得早,如果再一運功使勁,毒就發作得更快,好,你們想在兄弟面前充漢子,那是沒有用的,這樣吧,你們且坐下來,先試試兄弟的毒性厲不厲害,有什麼意見,待會兒再說不遲。」
  話聲一落,左手在三人肩頭輕輕拍了一掌。
  這一掌,若在平時,就是出手再重上十倍、二十倍,以三人的動力,硬挨一記,也還頂得住,但這回就不同了!
  毒郎中這一掌就好像有千鈞之力一般,三人身軀一震,雙腿一屁,竟然一屁股往地上坐下去。也許是身軀這一震動,出了毛病,三人口中同時哼了一聲,身子立時起了輕微的顫動。
  不,四肢忽然一陣抽搐,似有反弓之狀。
  毒郎中也沒看他們,自己找了塊大石,神情悠閒的取出一個翠玉鼻煙壺,一手打開了瓶塞,輕輕一轉,用食指湊近鼻孔,抹了一下。
  這不過一瞬間的事,三人全身已經起了劇烈的痙攣,手腳抽搐,臉上汗水像黃豆般滾滾而下,連上下牙齒,都咬得格格作響!
  天狼星忍不住喘息的道:「閻老九,你……殺了……我們……吧!」
  毒郎中慢慢應道:「兄弟殺你們作甚?」
  侯椿年雙目盡赤,喝道:「那你……要待……怎麼樣……」
  他說話帶著喘息,已經十分吃力。
  「還早著呢!」毒郎中依然仰首向天,慢應著道:「有什麼話,待會再說不遲呀!」
  琵琶手大聲道:「你……你這……這是……什麼毒……藥
  「牽機毒。」
  毒郎中回過頭去,笑了笑道:「這叫做敬酒不吃吃罰酒,放心,你們死不了的,兄弟也不會讓你們馬上就死。」
  侯椿年嘶聲道:「閻……老九……你……手段……太……太毒……辣了……」
  毒郎中平靜的道:「兄弟不是坐在這裡,陪著你們麼,有兄弟在這裡,你們就死不了,現在你們不是嘗到滋味了麼?好,現在可以談談條件了,你們只要點個頭,願意和兄弟合作,聽兄弟的調度,兄弟馬上可以給你們解藥。」
  侯椿年嘶聲道「只要……你言……而有……信……兄弟……同意……了」
  毒郎中欣然道:「好,兄弟這就給你解藥。」
  左手一撩長衫,從口袋中摸出一個小瓶,打開瓶塞。
  天狼星、琵琶手也同聲道:「兄弟……也……同意了……」
  毒郎中從瓶中傾出六顆綠色藥丸,分給三人眼下,然後藥瓶一傾,陰笑道:「你們請看,這瓶裡一共只有六顆解藥。」
  他把空瓶重又收回袋中,接著道:「不過三位所服解藥,有效期間只有十天,到了第十天的子時,仍須按時再服兩顆藥丸,方保無事,但三位只管放心,到時兄弟自會把藥丸送上。」
  三人服下藥丸,果然如響斯應,立時把發作的劇毒抑制下來,很快就恢復正常。
  侯格年氣憤的道:「這麼說兄弟服的並不是真正的解藥了?」
  毒郎中笑了笑道:「其實這和解藥並無兩樣,三位現在不是恢復正常了麼?」
  天狼星道:「你的用意,是想以毒藥控制咱們兄弟了?」
  毒郎中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江湖上人心橘詐,何況咱們合作之事關係重大,人人都想謀奪,兄弟若無這點保障,又如何信得過三位?不過三位盡可放心,等到咱們合作良好門境功成之日,兄弟自會給你們真正解藥。」
  琵琶手道:「咱們如何信得過你?」
  毒郎中聳聳肩道:「江湖上人刀頭舔血,經常以性命作賭博,三位也只好搏一搏了。」
  天狼星眉毛跳動,一把抓住毒郎中前胸衣衫,厲聲喝道:「你……」
  侯椿年急忙一伸手攔著道:「即兄且請放手,兄弟認為閻老哥手段雖然稍嫌卑鄙,但說的也不無道理,他要和咱們合作,總是初交,江湖上覬覦『迷蹤圖』的人,不論邪正,誰不想染指?他若不在咱們身上下毒,如何放心共事,兄弟認為只要閻老哥言而有信,事成之後,交出真正解藥,也就是了。」
  毒郎中道:「我閻老九如果事成之後,不給你們解藥,就死在亂刀之下,碎屍萬段,三位現在總可以相信了?」
  三人看他起了惡誓,也就無話可說。天狼星也鬆開了五指。
  琵琶手道:「好,咱們相信你,你說,現在咱們該如何進行了呢?」
  毒郎中低低的道:「現在劍煞和桑老邪去向不明,咱們四人,從此刻起就得分作兩撥分批追蹤,遇上了就遠遠尾隨,不可讓他們發現,沿途留下記號,以資聯絡。」
  說完,又各自定下了暗號,由侯椿年和天狼星一路,毒郎中和琵琶手一路,立即分頭上路。
  霍山一名天柱山,爾雅釋山:「霍山為南嶽。」漢武帝移岳神於天柱,始名天柱為霍,漢以後衡、霍始別。
  所以霍山南麓也有一座南嶽廟,廟貌巍峨,廟前面有一片石砌的平台,古柏參天,氣勢森森!
  入夜之後,廟門早已關了,遊人香客,不逢廟會,是很少有人到這裡來的。
  此時,蛾盾新月,已經斜掛中天,只是夜色濃重,四周還是黑漆漆的。
  石砌平台右首卻有一個人,脫下身上的長衫,往石凳上一擱,緩緩取出一柄木劍,走到中央站定,開始練劍。
  這人乃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生得劍眉星目,碩長而文弱,但他的劍法卻是玄門正宗的「九宮劍法」,氣沉神凝,一招一式,輕靈中頗見沉穩,足見在劍術上,已有相當的火候。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16:32

第02章 江湖一毒梟

  漸漸的一支木劍由疏而密,由簡而繁,居然使得周圍三丈,劍風呼呼,月光之下,但見一片縱橫劍影,早已消失了青年的影子。
  緊接著但聽一聲輕嘯,一道劍影有如騰故起風,向空直上,在半空中一抖,劍花飛灑,繽紛如風,青年已經飄然飛落原地,抱劍卓立。
  只要看他最後一招,「一柱擎天」,你就可以想得到,他就是有「武林三絕劍」之稱的擎天劍石東華的門人了。
  「武林三絕劍」,二邪一正,這一正就是九宮門名宿石東華,他以一招「一柱擎天」,馳譽武林,博得擎天劍的雅號,不但為人正派,胸懷恬淡,築廬天柱山下,嘯做林泉,是一位與世無爭的高人。
  這青年正是他唯一的傳人尹劍青,從師十年,已盡得石東華的傳授,只有劍術一道,才只練了三年。
  劍是百兵之主,最是難學不過,有人練了一生,依然無法練到爐火純青,所以古人有讀書學劍兩無成這句話。
  尹劍青自幼得名師調教,苦練了三年,才有幾分火候,說起來已是難能可貴了。
  他因南嶽廟前石砌平台,地方廣闊平整,入夜之後,又無人跡,故而每晚帶著木劍到這裡來練劍。
  這時他一趟劍法,剛剛練完,正在納氣調息之際,忽聽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叫道:「年輕人,你是石東華的門人麼?」
  尹劍青心頭一怔,聽不清話聲發自何處?舉目四顧,也不見人影,但人家問到師傅的名號,自然不能不答,這就雙手抱拳,躬身道:「晚輩正是家師門下,不知前輩是哪一位高人?」
  「很好!」那低沉的聲音又道:「你快隨我到山上來!」
  尹劍青只聞其聲,依然不見其人,只得依舊抱抱拳,仰天問道:「不知前輩有何指教?」
  那低沉的聲音又道:「老夫要你隨我到山頂上去,時間匆促,你且跟我上來就是了。」
  尹劍青聽得暗暗奇怪,少年人難免好奇,口中應了聲「是」,一手提著木劍,果然依言朝山徑上走去。
  只聽那低沉聲音在上面催道:「年輕人,腳下加點勁,老夫時間很有限,你要越快越好。」
  聲音入耳,漸漸遠去,那最後一句話,相去已是甚遠。
  霍山的又一名稱是天柱山,山而謂之天柱,山勢該是何等峻拔陡峭了。尹劍青的師傅規定他每日清晨,以登山練習輕功,這條山路,縱然險峻異常,但對他來說都是跑得再熟悉也沒有了。
  他聽了低沉聲音的話,就立即提吸真氣,施展輕功,一路連縱帶躍,飛騰而上。
  這樣足足奔驚了一刻功夫,才算登上山巔,耳中只聽那低沉聲音笑道:「年輕人果然不錯,只比老夫慢了一盞茶的功夫,你這點年紀,實在難得。」
  尹劍青聽說自己還比他慢了一盞茶的功夫,心頭更是吃驚,暗道:「自己時常聽師傅誇獎自己,說自己拳、劍、輕功、內功四者,以輕功為第一,這該歸功於自己每天都以登山作為練習輕功,自己的輕功,在武林年輕的一輩中已是數一數二了,如今這位低沉聲音的前輩,說自己還慢了一盞茶的功夫,這不是說還差得遠嗎?」
  心中想著,目光早已朝那低沉聲音的發話之處投了過去。
  山頂上天風雖大,但月色卻比廟前更清朗多了,但見一方豎立的大石下,盤膝坐著一個花白連鬢胡長得子思滿臉的老人,目光炯炯朝自己望來。
  尹劍青雖不認識此人,但一眼可以看得出,他是一位前輩高人,這就急忙走了過去,抱抱拳道:「老前輩要晚輩到山頂上來,不知有什麼教言?」
  花白連鬢胡老人炯炯目光,只是盯著尹劍青身上上下直瞧,過了半晌,才輕輕歎息一聲,含笑道:「石東華有此佳徒實在令人羨煞,老夫這一趟總算沒有白來了。」
  他說到這裡,一手拍拍他身旁,說道:「年輕人,你坐過來,老夫是行將就木的人了,我有兩件事奉托於你……」
  尹劍青依言走到他身邊坐下,說道:「晚輩還沒請教老前輩的道號呢!」
  白胡老人道:「這個不急,你先聽老夫把話說完了,老夫所以約你到山頂上來,是因為這裡人跡不到,不慮被人竊聽,若是有人上來,老夫就可以發覺。第二,老夫找你的原因,是因為你是石東華的門人,你師傅為人正派,他收的徒弟,老夫自可放心。」
  尹劍育道:「老前輩到底有什麼事呢?」
  白胡老人道:「老夫有兩件事,要交付於你,第一件是老夫一位知交好友,突然身放,他在臨終之前,托付給我一個重擔,就是他有一套精絕天下的劍法,囑老夫務必傳給一個可靠的人,不然他身亡之後劍法也因之而失傳……」
  尹劍青道:「老前輩,這……」
  白胡老人道:「你別打岔,聽老夫說下去,老夫當時答應了他,就是今天中午的事,但老夫也將在今晚子時與世長辭了,老夫不能辜負老友臨終付託。第二件事,老夫也有一套還算差強人意的劍法,過了今晚子時,老夫數十年苦心鑽研的絕學,也將隨之湮沒無聞,所以再三思維,只有石東華的徒弟可以交付……」
  「這個只怕不成。」尹劍青為難的道:「晚輩是九宮門的弟子,豈可見異思遷,何況晚輩也不能再拜在老前輩門下……」
  「不用拜師。」
  白胡老人道:「老夫只是為了不負老友之托,不使老夫精研的劍法,埋入黃土,就於願已足,年輕人,老夫為時不多,天下雖大,也無暇去選擇人才,你是老夫唯一的希望,好了,老夫話已說完,時間匆促,這兩套劍法精微之處,也已無暇和你多說,現在老夫先把老友那七招劍法的口訣說與你聽,希望你能夠把它記住了,有什麼不大瞭解之處,你等老夫說完了,再提出來問我。」
  說完,也不管尹劍青願不願意,就把七招劍法口訣,說了一遍,然後又仔細的講解了每一招的劍勢要訣。
  尹劍青因為這位老人說得極為沉痛,他不得不聽,要知地平日對師門「九宮劍法」本已練得相當純熟,平日對師傅說的劍術道理,也都能融會貫通,因此對白胡老人講解的使劍要訣,自然也還能完全領悟。
  先前還發覺有許多地方好像不及他原來所學,但聽到後來,卻又發現和師傅教自己的劍法,大不相同,有許多變化,極為狠毒,也極為深奧。白胡老人把七招劍法的變化,解說的雖然還只是個大概,但已是相當詳盡了,他口氣微頓,問道:「你記住了麼?」
  尹劍青點點頭道:「晚輩大概都記下了。」
  他武功已有相當根基,自可一點即會。
  「如此就好。」白胡老人點頭道:「現在老夫就給你講解老夫的一套劍法了,你可得仔細記注,別把兩種劍法混淆了。」
  接著依然先說口訣,然後講解每一把式的劍勢和變化。
  尹劍青愈聽愈驚奇,他先前講老友的七招劍法,已是奇奧辛辣,似乎不在師門「九宮劍法」之下,這回他說的是他自己所創的一套劍法,卻更為離奇,許多玄妙之處,竟然遠勝師門所學,也就專心一志的默記在心。
  同時,他也發現白胡老人在述說劍法之時,不住的使氣下沉,好像是在抑制他的傷勢一般,但尹劍青還是聽得出來,老人說話的氣機,越來越不順了,幾句話之中,總要喘上一口氣,這種現象是練功的人不應有的。
  白胡老人把一套劍法講解完畢,喘著氣問道:「年輕人,這套劍法你都懂了麼?」
  尹劍青道:「老前輩講得很詳細,晚輩差不多都聽得懂。」
  「很好!」白胡老人道:「老夫總算把這兩套絕世劍法都交付給你了,哦,你……你把兩套劍法的……口……訣……背一遍給老夫……聽聽……好麼?」
  尹劍育道:「老前輩,你先歇一歇咯!」
  白胡老人慘笑道:「不用了,老夫自己知道……」
  尹劍青只好依著他,把兩套劍法的口訣,背誦了一遍,他默記在心,背誦得居然一字不漏。
  白胡老人臉上有了笑容,點看頭說道:「年輕人,再有……十年苦練,你可以天下第—……」
  右手把身邊一支用布包紮的木棍,遞給了尹劍青,喘著氣道:「老夫這支劍,一向沒有劍匣,你把它抽出來,老夫也送給你,你另外去配一個劍鞘,這根木棍,隨了老夫幾十年,許多人都認得它,你不可再用了。」
  尹劍青道:「老前輩……」
  白胡老人左手搖了搖,攔住了他的話頭,右手伸手入懷,取出一張潤疊得很小的東西,塞入尹劍青的手中,說道:「你好好收著,老夫要去了。」
  右手一指朝自己心窩點去。
  尹劍青睹狀大驚,急忙雙手朝他手腕扳去,口中叫道:「老前輩你何苦……」
  但已是遲了,白胡老人一指點到胸口,喉頭同時發出一聲輕「呃」雙目一閉,一顆頭也慢慢的低垂下來。
  這一垂下頭來,他嘴角間也隨著緩慢的流出黑血。
  比墨還黑的黑血。
  尹劍青看得驀然一怔,暗道:「這位老人家,原來已經中了毒,是他以精湛的內功把劇毒通住了,難怪方才傳授自己劍訣之時,不時的提吸真氣,也有急促的喘息,只可惜這位老人家去的太快了,自己連他名號都不知道。」
  他把白胡老人交給自己的一張招疊得很小的東西,先塞入懷中,然後朝著白胡老人的屍體,跪了下去,叩了幾個頭,默默說道:「老前輩英靈不遠,晚輩雖然沒有拜你老為師,但晚輩蒙你老傳授兩種技藝,晚輩決不會負你老之托的,你老安息吧。」說完,又叩了幾個頭,站起身,從布條包紮的木棍中,抽出一支長劍,他想:「這位老前輩既然在天柱峰極頂仙逝,我就該把他老人家的骸骨埋在這裡才是。」
  他抽出長劍來,原想試試山頂上可有泥土的地方,這就用劍朝地上插去,鐵劍居然毫不費力插入,一連在四周試了幾處,都是如此,證明這一帶都是鬆軟的泥土了,心中大喜,就用劍挖起坑來。
  哪知這一挖,才發覺自己挖起來竟然都是山石,心頭不禁大奇,再用長劍往山石一刺,又輕快的投入石中,原來這柄看不起眼的鐵劍,竟然切石如同切豆腐一般,一時又驚又喜,覺得這白鬍子老前輩,必是一位絕世高人無疑。
  當下不再多想,迅速的挖了一個一人多高的石坑,把白胡老人盤膝坐好,放入坑中,又把那支紮著布條的木棍,放到他身邊,才蓋上碎石塊。填平之後,用腳踩踏實了,又搬移了幾方大石,堆在上面,等諸事完畢,已是滿身大汗,氣喘不已。
  他抬頭看看星辰,這一陣工夫折騰,差不多子時已經過了一半,用手抹了把臉上汗水,俯身拾起鐵劍和自己一支木劍,循著原路下山,剛從南嶽廟左側一條山徑走下之時,就發現廟前平台上,正有兩個人在低聲說話。
  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夜色已深,這兩人到天柱山幹什麼來的?這就藉著樹林掩護,悄悄掩近過去。月光朦朧,依稀只能看到兩個人都缺了一條手臂,衣袖虛飄飄的用在衣襟裡面。
  只聽右首一個道:「你沒看錯,他是朝這裡走的?」
  站在他對面的那人說道:「錯不了,兄弟雖然和他相距很遠,但這裡只有一條石板路,通到廟前面來。」
  右首那人道:「這天柱山是擎天劍石東華隱居之所,他和石東華一正一邪,決不可能會找石東華來的。」
  尹劍青心中暗道:「他們說的,可能就是白胡老前輩。」
  站在他對面那人道:「他會不會到南嶽廟來的?」
  右首那人道:「這南嶽廟住的只是普通和尚,並無高人,他劇毒已經發作,到南嶽廟來作甚?」
  現在尹劍青聽出來了,那位白胡老人果然中了劇毒。
  站在他對面那人道:「那麼閻老哥現在打算怎麼辦?」
  右首那人冷笑一聲道:「現在子時已過,他縱然未死,也已功力盡失,咱們還怕他何來?自然要仔細的搜了。」
  說話之時,目光轉動之間,忽然看到石台上放著一件青布長衫,他是個工於心計的人,想到深更半夜,石台上哪來的青布長衫?由此可見這人定然就在近處無疑!
  心念這一動就放作不見,一面抬手摸了下下巴,沉吟道:「這樣,咱們先到廟裡去看看,說不定他就藏身在南嶽廟中,亦未可知。」
  說完,朝站在對面的那人打了個手勢,當先縱身掠起。
  站在他對面的那人聽他這麼說了,也緊跟著掠去,兩道人影一先一後,就像兩隻蝙蝠,接連三個起落,便已越牆而入。
  尹劍青眼看兩人身手不弱,哪敢怠慢,急忙從林中驚出,伸手拿起長衫,匆匆從林邊小徑,一路奔行,回轉草廬。因為時已晚,不敢驚動師傅,悄悄回到自己房中,把鐵劍往床下一放,正待就寢,忽然想起白胡老人塞給自己的那張東西,不知究是什麼?
  這就探懷取了出來,就著窗下月光,凝目看去,原來那是一張招疊得很小的羊皮,灘開來也只是比手掌略大,上面用淡墨畫了許多線條,有橫有直,看也看不清楚,不知畫著些什麼?」
  白胡老人只說要自己好好收著,明天稟明師傅,看看師傅是不是知道?當下依舊仔細把疊好,收入懷中,解衣就寢。
  ***
  再說那兩個斷了右臂的人,正是毒郎中闖老九和琵琶手鄢茂元。他們原是一路尾隨桑老邪下來,桑老邪雖然身中劇毒,究竟威名猶在,兩人不敢稍露行跡,只是分開來遠遠的跟蹤,但到得天柱山附近,就失去了桑老邪的蹤影。
  兩人已在附近四周找了半天,約在南嶽廟前面會合,正在商量之際,毒郎中發現長石台上的一件布長衫,才故意要琵琶手一同進廟去搜索,等到尹劍青取了長衫,回轉草廬,兩人又暗暗尾隨了下來。他們當然不敢逼得太近,目睹尹劍青入屋之後,毒郎中悄聲道:「那老哥可知道那間草廬裡住的是什麼人嗎?」
  琵琶手道:「這還用問?自然是石東華的擎天廬了。」
  石東華自號他隱居的草廬為「冰壺草堂」,取一點冰心在玉壺之意,但江湖上人卻偏偏把他「冰壺草堂」叫做擎天廬,那是因為他的外號叫做一柱擎天之故。
  毒郎中道:「不錯,正是擎天廬。」
  琵琶手道:「桑老邪不可能會來找一柱擎天。」
  毒郎中道:「也許他們因為是武林三絕劍吧?」
  琵琶手道:「依兄弟看,這可能不大。」
  毒郎中道:「很難說,桑老邪和劍煞在西峰絕頂比劍,也許有了默契,他們自以為有武林三絕劍聯手,就可以天下無敵,天底下本沒有什麼白道黑道!只要利害一致,就可以聯手,難道憑『迷蹤圖』三個字,誘惑力還不夠?」
  琵琶手點點頭道:「閻老哥這話有些道理,如果侯兄他們(通臂猿侯椿年,天狼星郎百輝)跟蹤的秦中龍也是朝這裡來,這三絕劍聯手的可能,就大有可能了。」
  毒郎中嘿然道:「告訴你,那奏中龍也中了兄弟的劇毒。」
  「哦!這就對了!」
  琵琶手忽然間好似想到了什麼,低「哦」一聲道:「兄弟想起來了,前幾年,江湖上據說石東華有一顆避毒珠,據說有一次有人用唐門毒藥暗器打了他一針,他只微微一笑,依然若無其事,桑老邪一定是找他借避毒珠來的了。」
  毒郎中雙目神光一閃,問道:「你此話當真?」
  琵琶手道:「那只是江湖傳說,沒有人可以證明。」
  毒郎中陰森一笑道:「這個容易,兄弟只要略施小計,就可以試出來了,如果他師徒不畏劇毒,桑老邪說不定就在他擎天廬中了。」
  琵琶手道:「閻老哥要如何試法?」
  毒郎中低聲道:「你在這裡等候,兄弟到他門前去走一趟就來。」
  說完,輕腳輕手的朝草廬前門走去,他只走到矮垣門前為止,就探頭探腦的朝四處張望,看他行動似乎小心到了極點,腳下幾乎輕得連一絲聲音都沒有,又慢慢的躡步回來。
  琵琶手不知他做什麼去的,迎著問道:「閻老哥,你過去看到了什麼?」
  毒郎中明笑道:「咱們耐心等著,到了天亮之後,就見分曉了……」話聲甫落,忽然輕咦一聲道:「有人來了,咱們快到林中去躲一躲。」
  兩人迅速閃身入林,蹲著身子隱蔽下來,就看到前面山徑上正有幾條人影魚貫行來。
  琵琶手心中暗暗佩服,忖道:「看來閻老九果然比自己高明多了!」
  來的一共是五個人,現在已經走近了,雖然月色朦朧,但這幾個人一眼都可以認得出來。
  凡是江湖上人一眼可以認得出來的,自然全是名家了。
  走在第一個的是身穿天青僧衣的矮胖和尚,黃山文殊院方丈活彌勒覺慧上人。
  他是少林寺黃山下院的方丈,而且還是當今少林方丈天行大師的師叔,在江湖上輩份極尊。
  第二個身材高大的老者,是江西武功山武功門名宿沈中慶,也是武功門掌門人況公權的師兄,在大江南北,聲譽頗隆。
  第三個身穿灰布道袍的老者,是茅山通天視觀主冷清風。
  第四個中等身材的中年人是黃山萬松山在莊主萬鎮河。黃山萬家上代曾連任過三屆武林盟主,乃是武林第一世家,直到今天,在江南武林仍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佔
  第五個一身武上裝束,年紀輕輕的,是穿雲彈董欽池,沈中慶的師侄,況公權的大弟子。
  這一行人幾乎是江南武林中的代表人物,走到任何地方,都會引起江湖上人的注目!
  他們在此時此地出現,自然絕非偶然之事。
  毒郎中不由得暗暗皺了下眉,心中暗道:「他們莫非也是為了桑老邪來的?」
  一行人由覺慧上人為首,正是往冰壺草堂行去。
  毒郎中日中低低的叫了聲:「糟糕!」但繼而一想,又不覺色然心喜,忖道:「如此也好!」一面低聲道:「咱們快些走。」迫不及待的往林中悄悄退走。
  一行人走近上垣門前,覺慧上人雙手合十,仰首叫道:「石施主在家麼?」
  這時差不多已是子時三刻,三更半夜了!
  更深夜靜,老和尚這一聲叫得並不太響,但擎天劍石東華內功何等精純,這一行人走近門前,他早已聽得清楚,等到覺意上人出聲叫喊,他已舉步走出,問道:「夜臨寒廬,不知是哪一位?」
  兩扇木門呀然開啟,迎了出來!
  石東華已是六十六、七的人,但貌相清懼,看去不過五十許人。他這開開門來,不禁怔得一怔,連忙拱手道:「會是大師、道兄、萬兄,哈哈,諸位連袂光降,真是難得,快快請進。」
  覺慧上人合十道:「阿彌陽佛,深夜前來,驚憂施主了。」
  冷清風打了個稽首道:「石施主沒想到吧?」
  沈中慶、萬鎮河也同時拱手道:「石兄久違了。」
  董欽地走上一步,恭敬的作了一揖,說道:「晚輩董欽地見過石前輩。」
  石東華連連還禮,把眾人讓人屋去,一面點起了燈盞。
  尹劍青剛睡下不久,聽到客堂中來了許多人,趕緊起來澆水烹茶。
  石東華和眾人分賓主坐下,一面含笑道:「諸位夜蒞寒廬,想來決非偶然,不知有何見教之處?」
  覺意上人一手撥動著十八顆檀木念珠,含笑道:「深夜造訪,若無重大之事,怎敢有擾石施主的清夢?」
  石東華「哦」了一聲,問道:「諸位道兄連袂而來,自然是非同尋常之事了,在下洗耳恭聽。」
  「石施主太客氣了。」覺慧上人含笑道:「魔劍桑仝,不知石施主可曾見過其人?」
  武林三絕劍,魔劍桑仝名列第一,石東華自然知道,但卻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在下久聞桑仝之名,但在下很少在江湖走動,並未見過其人。」
  覺慧上人道:「貧僧等人,正是為此人而來。」
  石東華道:「在下願聞其詳。」
  這時正好尹劍青端著五盅香茶走出,送到桌上。
  石東華含笑道:「徒兒,你來得正好,快來拜見幾位前輩。」
  覺慧上人道:「這位是石施主的高足麼?」
  石東華道:「正是小徒。」
  一面替尹劍青—一引見了在座諾人,尹劍青也—一施禮。
  冷清風點頭道:「石施土門下,名師出高徒,這位尹小施土氣質不凡,真乃武林後起之秀。」
  神拳沈中慶道:「冷道兄說得不錯,看來這位小兄弟已得石兄真傳,說不定他年青出於藍呢。」
  石東華朗笑一聲道:「諸位誇獎,小徒年紀還小,以後還要諸位道兄多多指教才好。」一面回頭朝尹劍育道:「徒兒,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去睡吧。」
  尹劍青躬身應了聲「是」,往後退去。
  石東華一抬手道:「諸位道兄請用茶,這是兄弟采自本山絕頂的茶葉,數量不多,入口特別清芬,諸位試試。」
  大家舉起茶盞,喝了一口,果然入口清芬,香留齒頰。
  冷清風笑道:「果然是好茶,貧道觀中,也有采自茅山頂峰的雲霧茶,但卻沒有石施主這茶葉的清香。」
  石東華大笑道:「道兄好說,在下記得三年前,道經貴觀,道兄還送我半斤雲霧茶,醒腦清神,在下這茶葉,如何能和雲霧條相比擬呢?」
  說到這裡,口中「哦」了一聲,回頭朝覺慧上人笑道:「對不起,在下和冷道兄只顧談著茶葉,忘了向大師請教正事了。」
  覺慧上人合十道:「其實也並不是什麼急事,事情是這樣,魔劍桑仝在黃山一個樵子手中得到一張武林中喧騰已久的『迷蹤圖』,據那樵子說,是得之蓮花峰石壁,應為黃山之寶,那魔劍桑仝,究是旁門邪派中人,得了此圖,必將為害武林,因此萬施主來找貧僧商量,正好冷觀主和沈老施主也同在敞院,這就一同去找魔劍桑仝,希望他能交出此圖……」
  石東華心中暗道:「迷蹤圖乃是無主之物,人人可得,如何能去強迫人家交出來呢?唉,這一來,不是又要引起糾紛來麼?世上的許多糾紛,本來一點事也沒有,都是人去製造出來的!」
  只聽覺慧大師續道:「哪知魔劍桑仝敢情聽到了風聲,早已離去,不想他從江西、湖北打了個轉,三天前又潛入安徽境內,經查他由長嶺關一路東行,今晚傍晚時分,曾有人看到他在天柱山附近出現,接著就失去了蹤影,貧僧等人就是聞訊趕來的,但因石施主卜居在此,先來跟石施主說明原委,免得引起誤會。」
  石東華抱拳道:「大師好說,風月無古今,林泉孰主賓,在下卜居於此,喬占名山一席之地,豈敢狂妄到以山為界,大師和諸位道兄如此多禮,倒使在下深感不安了。」
  萬鎮河道:「石老哥,還有一事,要請老哥支持才好。」
  石東華道:「萬兄有什麼事,但請直說。」
  萬鎮河道:「石老哥久居天柱山,對此間一帶地理,自然極為熟悉,如今魔劍桑仝曾在峰下現身,極可能就藏匿在附近,因此大家的意思,想請你老哥賜予協助……」
  賜予協助,就是要擎天劍石東華也參加他們的行列也!
  石東華面有為難之色,說道:「這個……」
  神拳沈中慶道:「石兄這有什麼好作難的?」
  「不是。」石東華正容道:「在下覺得『迷蹤圖』雖在黃山發現,但它本是無主之物,誰得到了,誰就是主人,魔劍桑個既沒有使用暴力從樵子手上奪取,也未曾因此傷害人命,咱們實在沒有理由,強迫他交出圖來……」
  萬鎮河聽得臉色微變,說道:「迷蹤圖既是在黃山發現,自是黃山之物,兄弟覺得僅憑兄弟一己之力,是奪不回來,也保不住這張圖的,這是江南武林同道共同的責任,大家總不至於眼睜睜的看著魔劍桑生把圖取走,如果確如傳言所說,此圖和各派武功有關,那就更不能落入旁門邪派中人的手裡,區區微意,也就在此。」
  冷清風點頭道:「萬施主說的極是,此圖決不能落入旁門左道中人的手裡,石施主,這不是有主無主的問題,咱們必須令他交出圖而後已!」
  他剛說到這裡,忽聽神拳沈中慶口中輕咦一聲,抬目道:「石兄,這茶水不對!」
  「阿彌陀佛!」
  覺慧上人兩道長眉微攏,低喧一聲佛號,合十道:「不錯,石施主這茶中果然有人動了手腳……」
  兩人話聲出口,立即閉目不言,各自運起功來!
  不!他們身軀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似是正在運功抗拒體內突生的變化!
  同來五人,已有兩個人有中毒的現象,其餘三人不由得臉色劇變!
  這真是變生俄頃,石東華方自一怔說道:「這怎麼會呢?」
  穿雲彈董欽池看得大急,一個箭步掠到沈中慶身邊,慌忙問道:「師伯覺得如何了?」
  冷清風喝道:「董施主不可動他。」一面目射奇芒,問道:「石施主這是怎麼一回事?」
  石東華驚凜的道:「諸位懷疑是兄弟在茶中做了手腳?這話真是從何說起?」
  萬鎮河道:「但老禪師和沈老哥分明是中了劇毒!」
  突聽神拳沈中慶張目喝道:「石東華,你……好卑鄙狠毒的……手……段。
  這句話,是他用畢生功力,拼著最後一口氣說出來的,話聲出口,搖了兩搖,砰然往地上倒去,嘴角間也同時流出黑血來!
  一看就知是毒性極烈的毒藥,人已毒發身死。
  董欽地雙目盡赤,猛然跨上一步,大喝道:「姓石的,你一向沽名釣譽,在江湖上以隱士自居,居然心如蛇蠍,在茶水中暗中下毒藥,如今還有何說?」
  石東華凜然驚道:「董少兄且請息怒,此事只怕別有原因,石某……
  「阿彌防佛、阿彌陀佛、阿彌……陀……」
  覺慧上人連聲低誦著佛號,但念佛的聲音卻愈來愈低沉,身子一陣抽搐,同樣砰然一聲,倒了下去,口鼻間也同樣緩緩的流出黑血!
  「別有原因?」
  董欽他冷笑道:「只怕是你別有居心吧?」
  冷清風突然狂笑一聲道:「大概石施主認為咱們同來的五人中,覺慧大師和沈老施主功力較高,不易對付,所以先向他們二人下手,如今上人和沈老施主已經毒發而死,石施主可以向貧道等三人下手了吧?」
  萬鎮河也在此時抽出長劍,喝道:「石東華,你不用再假惺惺了。」
  穿雲彈董欽地更不用說了,早已從他腕底取出一柄兩尺長的鐵尺,三個人品字形圍了上來,正待搶先出手!
  石東華雙手連搖,急道:「冷兄、萬兄,你們二位和石某少說也相識數十年了,難道還信不過石茶的為人麼?」
  萬鎮河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平日一副道貌嚴然的假面具,大家都以為你是淡泊名利,如今事實俱在,上人和沈老哥在你擎天廬中中毒身死,總不是假的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17:15

  董欽池切齒道:「老賊,多言無益,你毒死師伯,嘗命來吧!」
  手中鐵尺突出,一記「仙人問路」,朝石東華左肘「肺苗穴」點來!
  石東華沉腕一格,把地鐵尺撞開,一面急道:「你們要如何才能相信石某?」
  萬鎮河喝道:「你方才說的話,已有偏袒魔劍桑仝的口氣,如今看來,你們外號武林三絕劍,果然是一鼻孔出氣的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隨著喝聲,長劍顫動,像靈蛇般點出三劍。
  他使出來的正是黃山萬家家傳絕技,劍光如閃電,劍法之中,隱含點穴手法。但石東華乃是九宮門的名宿,名列二邪一正武林三絕劍,為當今武林首屈一指的劍術大家,萬鎮河手腕一振,劍招未出,他已可測出對方這一招的劍勢,因此萬鎮河的出手雖快,石東華早已身形飄動,閃避過去,一面叫道:「冷道兄,連你也不相信石某了麼?」
  他說話之時,人已避到了冷清風的身側,冷清風怕地欺近過來,突起發難,手中長劍一記「月移花影」,劍光朝身側灑出,喝道:「你教貧道如何能相信呢?」
  茅山劍法,正中有奇,是各派劍法中別走蹊徑的劍法,出手使人不可捉摸!
  石東華不防他出手奇襲,趕緊斜跨一步,差點被他劍鋒劃破身上長衫,但他堪港避開冷清風一劍,董欽池的鐵尺和萬鎮河的長劍,又已交相襲到。
  地施展「九宮身法」,一面在兩劍一尺之間,閃避遊走,一面朗聲道:「三位控手,你們就算不相信石某的為人,也總該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說。」
  這三人之中,穿雲彈董欽地年紀較輕,功力較弱,但冷清風和萬鎮河二人,一個是茅山通天觀的觀主,一個是黃山萬松山莊莊主,他們雖然沒有門派,也等於是一派掌門人的身份,這兩支劍施展開來,各有所長,石東華縱然名列三絕劍,既是赤手空拳,又不好還手,自然也頗有支礎之感!
  就在此時,突聽有人大喝一聲:「你們別傷找師傅!」
  人影一閃而入,但聽「當、當、當」三聲金鐵暴響,緊接著又是「嗒」的一聲,幾條人影同時散開!
  這閃進來的正是尹劍青,他一下架開了冷清風、萬鎮河二劍,還盪開了童飲池的一尺!
  不,他一劍橫削,居然把董欽他二尺長的一柄鐵尺,削斷了三分之一,削斷的尺頭「噹」的一聲落到地上。
  (冷清風和萬鎮河手中長劍,雖非名劍,但也都是百練精鋼的利器,又加他們本身真力,在運劍之時,凝聚劍身,以尹劍青的功力,手中縱是利劍,自然削不斷他們,董欽池的功力,和尹劍青差不多,再加手中是一柄利器,自可一下就把他鐵尺削斷了。)
  原來尹劍青才送茶出來,師傅要他回房去睡,他回房之後,翻來覆去,哪裡睡得著覺,後來耳聽堂屋中起了爭執,接著又聽到「嗆」「嗆」「嗆」拔劍之聲,心頭不禁大奇,悄悄的起身,躲在堂後往外偷偷一瞧,只見堂屋中劍光閃動,那茅山道士和黃山萬鎮河等三八三支兵刃,把師傅圍在中間,已經動上了手,師傅赤手空拳,以一敵三,如何是人家對手?
  心中一急,急忙奔回房去,俯身從床下取出白胡老人送給自己的那柄長劍(他跟師傅練了三年劍,使的只是一支水劍,真到用劍之時,木劍自然派不上用場了),一下衝了出來,一招「左右逢源」,架開了三件兵刃,橫劍當胸,氣呼呼的大聲喝道:「你們這算什麼?竟然蠻不講理,對我師傅動起兵刃來了。」
  他衝出來的有些突然,尤其他救師心切,這一招「左右逢源」,拚了全力,居然一下把兩位劍術大家的長劍震開,還削斷了董欽地的鐵尺,三人一征之下,各自後退一步。
  冷清風定睛瞧去,只見衝出來的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石東華的徒弟尹劍青,但他炯炯目光卻凝注在尹劍青手上那支狹長鐵劍之上,口中突然發出一聲陰冷的尖笑,說道:「石道兄,令徒果然高明的很!」
  就在尹劍青架開他們三人兵刃之際,石東華腳下忽然起了一個踉蹌,當時大家正在後退之際,誰也沒去注意。
  石東華站住身子,就沉聲喝道:「徒兒,你不准對兩位前輩無禮,這裡沒你的事,還不進去!」
  「慢點!」冷清風冷冷一笑,一下子就擋住了尹劍青的退路,冷然道:「你手中這柄刻是從哪裡來的?」
  尹劍青怕他突然出手,斜退了一個,橫劍當胸,說道:「這劍是一位老前輩送給找的。」
  冷清風似笑非笑的道:「是不是魔劍桑仝?」
  萬鎮河聽得目光一凝,嘿然道:「這小子手中果然是桑老邪的黑鋒劍,哈哈,真想不到,擎天劍一向自命清高,果然和桑老邪早有勾結了!」
  石東華這時只覺一陣天旋地動,也沒聽到他們在說什麼,雙腳一軟,砰然跌坐下去。
  寫到這裡,作者必須稍作交代,原來方才毒郎中走到擎天廬門前之時,已在暗中灑下了毒藥,(他本意是為了試探石東華有沒有避毒珠。)不料覺意上人和神拳沈中慶走在前面,把毒藥沾到了身上,故而劇毒發得最快,石東華開門揖客,沾到的不多,因此也昏迷了過去。
  尹劍青大吃一驚,急忙掠到師傅身側,急叫道:「師傅,你老人家怎麼了?」
  石東華的突然倒地,使得冷清風、萬鎮河二人也大感意外,方自一怔!
  董欽地厲聲道:「老賊,你毒死了師伯,裝死就能了事麼?」
  手中斷尺一舉,正待劈下。
  尹劍青虎的直起身來,橫劍喝道:「明明是你們之中有人暗下毒手,不然我師傅怎麼也會中毒的呢?姓董的,你敢上來一步,尹某就努了你。」
  石東華中毒不深,這時已經緩緩睜開眼來,張了張口,氣息微弱的道:「徒……兒……」
  尹劍青喜道:「師傅你醒過來了,是他們之中有人下了毒,徒兒非要他們交出解藥來不可。」一面橫劍喝道:「冷道長,萬莊主,你們誰下了毒,心裡清楚,今晚若是不交出解藥來,尹某拼著一死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哈哈!」冷清風大笑一聲道:「貧道正要問你桑老邪躲在哪裡,你小小年紀,居然敢反誣貧道?好,貧道把你中下了,不怕你不說實話。」
  長劍一震,幻起三朵劍花,右腕一送,朝尹劍青身前灑來,但他劍勢甫發,腳下禁不住也往前踉蹌跨出半步!
  這下使他心頭驀地大吃一驚,急忙收勢,雙目微閣,暗暗運氣檢查,他不運氣還好,但覺一陣天旋地轉,再也站立不住,連話都未出口,人已砰然倒了下去。(他是五人之中,第三個走近大門之人,故毒發又遲了一步。)
  萬鎮河睹狀大驚,暴喝一聲:「好小子,原來是你……」
  話聲未落,身形搖了兩搖,同樣摔倒地上。
  董欽地看出情形不對,一句話也不說,雙足一頓,人已穿窗而出。
  尹劍青眼看所有的人,全已身中劇毒,一個個倒了下去,早已被嚇得手足無措,沒了主意,董欽地穿窗而去,他自然沒工夫理會,急忙走到師傅身邊,棄去手中長劍,俯下身去,叫道:「師傅,師傅,你醒一醒。」
  只聽身後有人冷冷的道:「你師傅死不了。」
  尹劍奇心知今日之事,必然有人暗施手腳,話聲入耳,早已迅速的探手抓起長劍,修地回過身去,喝道:「是什麼人?」
  目光一注,只見門口站著一個身穿藍布長衫的黃蠟臉漢子,這人右臂虛飄飄的只剩了一隻衣袖,瘦削臉上,現出橘詭的笑容,望著自己,正是方才廟前說話的兩個獨臂人之一!
  尹劍青喝道:「你是什麼人?」
  毒郎中闖老九詭笑道:「在下是什麼人,並不重要。」
  尹劍青道:「那麼你來作甚?」
  毒郎中一指地上造人,說道:「這些人好像都中了毒。」
  尹劍青突然心中一動,哦道:「是你下的毒?」
  毒郎中道:「那倒不是,不過他們中的是很厲害的毒藥……」
  尹劍青怒聲道:「不是你下的毒,你如何會知道的?」
  毒郎中陰森一笑,道:「你看,這幾個中毒的人,口裡不是都在流著黑血麼?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了。」
  尹劍青回頭看去,這幾句話的工夫,師傅、冷清風、萬鎮河三人嘴角間果然流出黑血來了!中毒的人口裡流出黑血來,豈不是毒發身死了?尹劍青神情一呆,忍不住回身朝師傅身上撲去,哭叫道:「師傅……」
  「小兄弟。」
  毒郎中叫道:「你師傅又沒死,你哭個什麼勁?」
  尹別青回頭道:「你說我師傅沒死?」
  毒郎中道:「在下騙你作甚?這是鼻子聞到的某種烈性的毒藥,喉頭出血,才會從嘴角裡流出黑血來。」
  尹劍青聽說師傅未死,忍不在又站起身來,問道:「你怎會知道的?」
  毒郎中笑道:「在下跑江湖,專治劇毒,如何會不知道?」
  尹劍青道:「你能救治麼?」
  毒郎中嘿的笑道:「在下如果不能救治,天底下就沒有人能救治了。」
  尹劍青大喜道:「那你快把我師傅和這四位前輩一起救治了。」
  「可是可以……」毒郎中拖長語氣道:「只是我有一個條件。」
  尹劍青道:「什麼條件?」
  毒郎中一指他手中長劍,問道:「小兄弟這輛長劍是從哪裡來的?」
  尹劍青心中暗道:「方纔冷清風也追問自己此劍來歷,那位老人家已死,我可不能告訴他實話。」
  心念閃電一轉,說道:「那是在下方才在廟前練劍之時,有一位老人家經過,看在下使的只是一柄木劍,就從木棍中抽出這把劍來,送給了在下。」
  毒郎中聽得眼睛一亮,問道:「他還送給你些什麼?」
  尹劍青搖搖頭道:「沒有,他只說他這把劍已經用不著了,旁的話沒有說,放下劍就走,在下追上去問他名號,造了一段路,沒有追得上,就回來了。」
  毒郎中是看到石凳上的長衫,故意隱入廟中,看到尹劍青取了長衫,才一路跟下來的,尹劍青這番話,倒也說得極相吻合,他雙目凝注著尹劍青,問道:「你說的是實話?」
  尹劍青道:「在下說的自然是實話。現在你可以救治家師他們了。」
  毒郎中問道:「那送劍給你的老人,往哪裡去的?」
  尹劍育道:「朝東去的。」
  毒郎中道:「好。」好字出口,轉身往門外疾瓊出去。
  尹劍青急道:「你答應救治家師,怎麼走了?」
  毒郎中已經閃身出門,長笑一聲道:「這些人中毒身死,關我什麼事?」
  尹劍青聽得大怒,飛身追了出去,喝道:「你給我站住。」
  他追出草廬,終究遲了一步,黑夜之中哪裡還有毒郎中的人影!
  就在此時,瞥見山徑上正有幾道人影奔行而來。這幾個人來得好快,不過眨眼之間,數十丈距離,一下就已到了近前!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白髮蕭然的老尼,手持鐵拂,面長加驢,神情異常冷峻,正是九華劍派的掌門人絕請師太。她身後緊跟著兩個一身青衣的妙齡少女、肩負長劍,身材苗條,自然是她的門人了。
  尹劍青剛看到人影,絕請師太已經到了他的面前,突覺右腕一緊,手中長劍已被劈面奪了過去,手法快到令人目眩,心中方自一凜之際!
  絕情師太一手執著剛從尹劍青手中奪過去的長劍,橫劍當胸,仔細看了一眼,冷冷說道:「果然是黑鋒劍,小子,你是桑老邪什麼人?若有半句虛言,老尼就一掌把你活劈了。」
  尹劍青心中暗道:「絕請師太,也算得佛門正派中人,卻有如此凶橫?」一面昂然道:「在下尹劍青,是九宮門下。」
  絕請師太不覺微微一怔,她自然知道這裡是天柱山冰壺草堂前面,他口稱九宮門下,自然是擎天劍石東華的門人了。
  擎天劍石東華名列武林三絕劍,絕情師太縱然平日自空一切,但對石東華卻也不敢稍存輕視之心,她一雙冷厲得刺人心魄的目光盯向尹劍青,冷喝道:「你是石施主門下麼?」
  她沉著馬臉說話,這份口氣已經算是最客氣的了。
  尹劍青躬身道:「正是。」
  絕請師太道:「那你這把劍哪裡來的?」
  尹劍育道:「是一位老人家送給在下的。」
  絕情師太冷厲的道:「他就是桑老邪?」
  尹劍青道:「在下不知道。」
  絕情師太道:「你不認識他?」
  尹劍清道:「不認識。」
  絕請師太冷嘿道:「你不認識他,他怎會把此劍送你的?」
  尹劍青道:「事情是這樣,今晚在下在南嶽廟前練劍,那位老人家看在下使的是木劍,就把這柄劍送給我,在下不肯接受,他放下劍就走,在下追不上他,只好把此劍帶回來了。」
  絕請師太看他說得不像有假,沉著臉道:「你師傅呢?」
  尹劍青道:「家師和覺慧上人、茅山道長、神拳沈前輩、萬松山莊萬莊主等人,都中了劇毒,在下是追一個人出來的。」
  「他們都在這裡?」絕情師太似乎有些意外,問道:「是誰下的責?」
  尹劍青道:「不知道。」
  絕情師太隨手把劍往地上一擲,說道:「拿去。」
  人已像旋風一般往屋中行去。她身後兩個青衣少女也一陣風般跟了進去。
  尹到青聽師傅說過這位老師太十分難纏,看她果然性子急躁,當下俯身拾起長劍,也跟著住屋中走去,哪知左腳堪堪跨入,臉頰上已經「啪」的一聲,重重的挨了一掌!
  只聽絕請師太怒聲喝道:「好小子,你敢在老尼面前撒謊,你是不要命了!」
  尹劍青被她打得眼前直冒金星,不覺氣往上衝,忍不住抗聲道:「老師太沒有把事情弄清楚,怎麼就出手打人?」
  絕請師太寒著一張馬臉,雙目精光如電,冷厲喝道:「你說你師傅等人都中了劇毒,他們人呢?」
  尹劍青一進來就被她重重的摑了一掌,屋內情景幾乎沒有看得清楚,聽她這聲大喝,才如夢初醒,定睛看去,堂屋中除了絕請師太師徒三人,品字形站在上首,方才倒臥在地上的人,包括師傅在內,果然一個也不見了!
  這下直把尹劍青看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絕情師太冷哼一聲道:「小子,你還有何說?」
  尹劍青定了定神,口中才咦出聲來,說道:「家師他們會到哪裡去了呢?方才在下追蹤那人出來之時,大家明明劇毒發作,還躺在地上,怎麼一會工夫,都不見了?」
  絕情師太看他神情不像作偽,沉聲道:「你沒有騙我?」
  尹劍青心急師傅安危,大聲道:「我騙你作甚?不信,師太請看桌上五盅茶,就是在下沏了送出來的,再說,這地上還有一灘黑血,這是神拳沈前輩倒下地時,從他喘角間流出來的。」
  桌上果然放著五隻茶盞,地下也確有一小灘黑血!
  絕請師太倒也有幾分相信了,寒著臉問道:「你把才纔的經過情形,說一遍給老尼聽聽!」
  尹劍青就一字不漏的述說了一遍,一面又從地上抬起董欽他被自己削斷的一截鐵尺為證。
  絕情師太道:「你說覺慧上人和你師傅等人,先後倒地,呼角流出黑血,豈非已經氣絕身死?」
  尹劍青道:「但那人說家師等人並沒有死。」
  絕情師太問道:「他怎麼說的?」
  尹劍育道:「他說,這是因為鼻子聞到了某種烈性毒藥,喉頭出血,才會從嘴角間流出黑血來。」
  絕情師太口中「唔」了一聲,回頭道:「竹君,你去看看,茶中可有劇毒?」
  站在她左首一個青衣少女躬身應「是」,裊裊婷婷的走近桌子,從身邊取出一支烏黑骨外,纖手揭開碗蓋,在茶水中浸了一下,掀起骨針,仔細察看一眼,又朝第二盞茶水中浸去,這樣直把五盞茶水都試過之後,才輕啟櫻唇,說道:「啟稟師博,茶水中並沒有毒。」
  尹劍青心中暗道:「這五碗茶是我沏的,自然不會有毒了。」
  絕請師太目光回到尹劍青的臉上,問道:「你說的那獨臂人,如何一個長相?」
  尹劍青想了想道:「這人生的臉型瘦削,膚如黃蠟,個子不高,穿一件藍布長衫,說起話來聲音有些低沉……」
  絕請師太道:「你說是你追他出去的,他既能用毒,你師傅等人都已毒發倒地,又何懼於你?」
  尹劍育道:「他先前答應替家師等人解毒,逼問在下此劍來歷,等在下說出那位老人家把劍送給在下,回身就走,在下追上去,沒有追上,地問在下那位老人家往哪裡走的?在下說他往東而去,這人就匆匆閃出門去,在下剛追出大門,師太就來了。」
  絕請師太道:「這麼說,他是追桑老邪去的了?」
  尹劍青道:「在下不知道那位老人家是不是桑老邪,但這人好像是追那位老人家去的了……」
  他話未說完,突覺眼前微風一颯,絕情師太早已化作一陣清風,沒了影子。
  尹劍青方自一怔,只見兩個青衣少女身形一晃,也以快捷無論的身法,追著乃師出門而去。
  尹劍青因師傅等人身中奇毒,又離奇失蹤,原想絕情師太是名動武林的正派中人,她會幫助自己,查究師傅等人的下落,哪知自己話未說完,竟也如此匆忙的走了!
  一時之間,不知這些人夤夜趕來,追蹤桑老邪究竟是為了什麼?
  桑老邪,難道在山頂上傳自己兩套劍法的老人家會是和自己師傅齊名的魔劍桑仝?
  他心念轉動,還是有些不放心,腳下忍不往奔向師傅房間,房裡當然不會有人,再奔到自己房裡,察看一眼,又匆匆走出,冰壺草堂就這麼一間堂屋,二間臥室,和一個狹仄的廚房。於是他又一手提劍,奔出屋去,在屋前屋後仔細的察看了一遍,依然找不到半點影子。
  師傅和覺慧上人等人,中毒倒地,當然不會是自己離開的,就算覺慧上人等人是自己走了,師傅不會隨著他們走呀!那麼莫非有人把師傅等人偷偷的運走了?
  這會是誰呢?他要把師傅等人運走,目的又何在呢?
  他廢然回進堂屋,這回他感覺到屋內有著一股說不出的岑寂,襲上心頭!
  一燈如豆,幽森冷清,令人如心頭壓著重鉛!
  師傅生死未卜,去向不明,自己該怎麼辦呢?
  突然他想到那獨臂人聽了自己的話,是往東追下去,絕情師太也是聽了自己的述說,匆匆就走,分明也往東追去了,雖然他們永遠也找不到桑老邪的,但自己只要追上那獨臂人,可能會探聽出師傅等人的下落來。
  一念及此,哪還怠慢,呼的一口吹熄桌上燈火,走出堂屋,回身掩上門戶,就一手提劍,施展輕功朝東首奔了下去。
  天色漸漸黎明,也不知奔行了多少路程,覺得有些困乏,就在一道小溪邊坐了下來,忽然想到天亮之後,自己手裡拿著一支沒有劍鞘的劍,豈不引人注意,自己何不學那位老人家的樣,先找根木棍,把劍藏在棍裡,就方便多了。
  心中想著,立即站起身,奔到一座小山腳下,在林中挑了一枝幹較直的樹身,依照長劍的長度,砍了下來,削去枝葉,緩緩把劍插入。這一來,果然就變成了一根青木棍,只有劍柄還露在外面,手邊又沒有布條可以把劍柄包起來,索性脫下長衫,纏在劍柄上,粗看起來,就像他走累了路,用木棍挑著衣衫一般,看看已經不十分惹眼,就繼續往東行去。
  要知從天柱山一路東行,正是皖山山脈,山勢綿亙深遠,通稱山南為皖南,山北為皖北,據潛南縣志上說:山之南為皖山、北為潛山、東為天柱、西為霍山。道家以為第十四洞天,名天柱司元之天。從這一段記載,你就可以想像得到這皖山山脈,是何等遼闊了。
  尹劍青自幼踉隨師傅,讀書練劍,平日從未離開過冰壺草堂,這回為了追蹤獨臂漢子(毒郎中),追尋師傅下落,因為毒郎中聽了他的話,朝東趕來,因此他也一路往東追來。
  這一走,也就進入了皖山山脈。
  他把長劍藏在青木棍中,就繼續上路,哪知走了一陣,天色已經大亮,他還在群山之間,沿著小徑循著山麓而行。
  一晚未睡,又趕了大半夜的路,他本來認為只要追上獨臂漢子,就可以問明師傅的下落,如今不但不見獨臂漢子,連絕情師太師徒也沒趕上,此刻已經感到腹中飢餓,心頭也不禁暗暗焦急起來!
  正行之間,忽然聽到男女叱喝之聲,心中不覺一動,立即循聲尋去。
  穿過一片雜樹林,林外是一片池塘,對岸站著一男二女,似乎爭執不下,各不相讓!
  一面是一雙錦衣男女,年紀不大,約莫二十來歲,腰間各佩長劍,一望而知是武林世家兄妹二人。一面卻是一個十七八歲,面貌醜陋的貧女,荊初布裙,又著手說話,似在據理和對方男女力爭。
  尹劍青不知他們為了何事爭執,這就緩緩走近林邊,藉著樹身掩蔽,凝神聽去。
  只聽那村女大聲道:「你們要不要臉,想胡賴我?明明是一隻野鴿子,說什麼是你們養的,難道這片山林中的飛鳥,都是你們養的不成?」
  她臉上肌膚黝黑,還生得疙瘩凹凸,蒜鼻厚唇,極是醜陋,但說話的聲音卻甚是嬌美動聽。
  尹劍青心中暗道:「原來他們是為了一隻野鴿子引起的爭執!」
  只見那錦衣少年雙眉一軒,怒聲道:「小丫頭,你還強辯!」
  那醜女掀著鼻子,哼道:「你罵誰小丫頭,你娘從前不是小丫頭?」
  她說了這句話,似是甚為得意,裂著厚嘴唇,淺淺一笑,眼睛中流露出角黠的神色來。
  就在此時,但聽『嗆」「嗆」兩聲劍鳴,那錦衣少年兄妹竟然同時抽出雪亮的長劍來。
  錦衣少年目射凶光,喝道:「你是找死!」
  手持長劍猛地踏上一步,朝醜女退去。
  「哼!」醜女哼了一聲,依然叉著手道:「你想怎麼?有一柄劍就能唬人了,你敢刺我一劍,我就叫你爬著回去。」
  錦衣少年一臉獰厲之色,大笑一聲:「很好!」
  唰的一劍,出手迅疾,朝醜女刺出,只要看他劍勢,分明武功不弱!
  尹劍青不由吃了一驚,心想為了一隻野鴿,何至動劍傷人?正待縱身出去,替雙方排解!
  哪知醜女冷笑一聲,身形一閃,輕易的就避過了錦衣少年一劍,身法奇幻之極,連尹劍育也沒看清她不知如何跨出去的,心中覺得好奇,就忍了下來。
  錦衣少年一劍落空,心頭更是憤怒,手腕連振,接連刺出三劍。
  醜女身形連閃,從容避開他三劍,口中更不饒人,一邊還在哈哈格格的說道:「你不信我叫你爬回去,我就先打你一個嘴巴!」
  不知她如何一來,纖腰扭動,一下轉到了錦衣少年的身側,「啪」的一聲,果然打了他一記耳光。
  那錦衣少年這下怒氣進頂,大喝一聲,長劍揮舞,有加靈蛇亂閃,幻起一片綜繞劍光,著著俱指向五女的要害大穴,招式狠毒無比!但任你出手如何快速,醜女腰肢擺動,躲閃靈活,兀是刺不到她的身上。
  錦衣少年喝道:「妹子,你還不一起上,殺了這醜丫頭。」
  錦衣少女先前只是站著觀戰,經錦衣少年這一叫,也就揮動長劍,縱身而上,揮劍夾擊過去。
  醜女大聲道:「你打不過就叫妹妹幫忙,哼,就是叫你爺爺來,我也不怕。」
  那兄妹二人聯手合擊,劍光頓時大盛,錦衣少年還揚起左手,夾著劍招,劈擊而出!
  這一來,劍光掌風,有如疾風勁雨,漫天飄灑,把五女一個瘦小人影,困在中間。
  尹劍青凝神看去,只見那醜女東閃西竄,身法十分古怪,好像穿花蝴蝶,蹈隙乘暇,在兩支劍尖隙縫中遊走,就是刺不到她,尤其她身段美好,越看越覺得苗條纖秀,如臨風垂柳,輕巧已極!
  就在此時,突聽有人大喝一聲:「雲兒、嬌兒住手。」
  這一聲喝,聲音十分蒼勁!
  尹劍青春那醜女的身法,正看得出神,聽到這聲大喝,不覺一驚,急忙舉目看去,不知何時,對岸林前,已經多了一個穿青緞長袍的老者,一手摸著垂胸黑鬚,站在那裡!
  尹劍青心中暗道:「為了一隻野鴿,本來就值不得拚命,如今好了,這老者既是錦衣兄妹的父親,他喝住兄妹二人,看來自然是明白事理之人了!」
  心念轉動之時,錦衣兄妹果然聞聲住手,各自躍退。
  青飽老者目注醜女,冷聲問道:「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醜女舉手掠掠鬢髮,說道:「我沒有名字。」轉身欲走!
  青袍老者臉色一沉,喝道:「站住,你是何人門下,竟敢對老夫如此說話?」
  醜女披披嘴道:「我沒有師傅,不是什麼人門下,你問完了吧?」又欲舉步走去。
  錦衣少年道:「爹,她打下了咱們信鴿,不能放她離去。」
  醜女哼道:「不能放我走,你們又能把我怎樣?」
  青袍老者聽得不覺臉色一變,目中精芒暴射,沉聲道:「你截我信鴿,是受了誰的指使?」
  醜女哼道:「我在林前打了一隻野鴿,他們硬說是你家豢養的,你們不好好養在家裡,我怎麼知道是你們家的?再說不過打下一隻鴿子,難道還要我抵命不成?」
  錦衣少年道:「爹,鴿足上的信筒不見了,明明是這個丫頭拿去了。」
  醜女道:「誰拿你們信了?你們的信,關我什麼事?」
  青袍老者目中厲芒一閃,沉聲說道:「小姑娘,你把信筒交出來,老夫可以不難為你,你就可以走了。」
  醜女雙手一攤,認真說道:「我沒拿你們什麼信筒,真的沒有啊!」
  青飽老者沉笑一聲道:「你到底受了什麼人的指使,老夫面前,還想撒謊麼?」
  醜女道:「我又不認識你,幹麼要撒謊,我不和你們說啦!」
  身子一扭,掉頭就走。
  青袍老者怒嘿一聲,喝道:「你想走,只怕沒有這麼容易?」
  呼的一掌,便向醜女拍去。他這一喝,威風凜凜,掌隨喝聲而出,一道凌厲風聲,疾向醜女身後捲了過去。
  那醜女身形一閃,就避開了他的掌勢。
  青袍老者一擊未中,雙目寒光如電,洪聲一笑,右手掌勢未收,隨著她身子橫掃過去。
  這老者掌上功力,已臻收發隨心之境,一下帶轉擊出的力道,掌風化直擊為橫掃,一道狂飆,幾乎橫及七八尺寬!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18:46

  尹劍奇心頭一凜,暗叫一聲:「要糟!」
  果然那醜女再待閃避,已是不及,口中驚「啊」一聲,一個人像風吹柳絮,被掌風掃起,「撲通」一聲,朝池塘中摔落下去。
  那池塘敢情足有數丈來深,那醜女敢情並不識得水性,因此她摔下水去,只冒起半個頭,又往下沉了下去,隨著就見一串水泡,一個接一個從地底冒起,這就證明那醜女已經喝了好幾口水!
  尹劍青看得大驚,一時無暇多說,縱身穿林而出,一下躍入水中,伸手撈住醜女身子,雙腳踏水,迅速泅到岸邊雙足一頓,飛身上岸。
  醜女喝了幾口水,幾乎已經昏了過去,全身綿軟無力,尹劍青把她身子擱在樹根上,左手輕輕在她背後拍了一學,那五女哇的一聲,從口中噴出一股水箭,人也登時醒了過來,只是四肢無力,委頓的依在樹根上,只是喘息。
  那青袍老者眼看醜女落水之後,忽見有人入水相救,錦衣少年一挺手中長劍,正待趕去,卻被他擺手止住,直等尹劍青登岸之後,把醜女救醒,他才緩步走了過去,徐徐說道:「小兄弟身手不凡,你叫什麼名字?」
  尹劍青看他把醜女擊落水中,見死不救,心中已是十分氣憤,聞言冷冷道:「在下只是過路之人,看到有人落水,總不能見死不救,並無留名的必要。」
  錦衣少年雙目一攏,喝道:「這醜丫頭落水,關你什麼事,要你來救她?」
  尹劍青聽得大怒,左手抓著青木棍,虎的站起身來,瞪目喝道:「人命關天,你說的倒輕鬆?就算這位姑娘打死了你家一隻鴿子,也不是死罪,你們居然要她性命,天底下哪有此理?在下把她救起來,有何不對?」
  他一身衣衫,濕得像落湯雞一般,膽這番話,說得義正詞嚴,英氣逼人!
  錦衣少年怒哼一聲道:「好小子,你是找死!」
  尹劍青雙目發光,朗笑一聲道:「我看你一身衫褲,平日仗勢欺人,作威作福慣了,才如此驕橫,動不動就要人家性命,我如何找死,你倒來試試看?」
  錦衣少女看到尹劍青一表人才,一勝英氣,一雙秋波只是盯著他直瞧,這時忍不住道:「哥哥,他見義勇為,入水救人,這也沒錯,你就少說兩句,不是沒事了麼?」
  錦衣少年氣得滿臉通紅,長劍倏地一振,發出嗡然輕響,含怒笑道:「好小子,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唰的一聲,舉劍朝尹劍青刺來!
  青衣老者早已看出尹劍青身手不凡,他想瞧瞧他的路數,因此錦衣少年長劍出手,並未出聲阻止。
  倒是錦衣少女看不過去,悄聲道:「爹,你看哥哥……」
  青衣老者一手將須,微笑道:「嬌兒,你莫作聲。」
  錦衣少女撒嬌道:「爹,他……」
  尹劍青看他舉劍就刺,動中更怒,劍眉一剔,大喝道:「你要和我動劍!」
  身形輕側,讓過對方一劍。
  哪知錦衣少年已動了真怒,一劍出手、第二劍、第三劍踉著刺出,口中陰笑道:「我要你死!」








第03章 古墓練神功

  這三劍劍勢連環,一氣呵成,正是錦衣少年最拿手的「連環追魂三劍」一片寒光,如風起雲湧,把尹劍青左右兩方一起封死,除了硬接,無處可以躲閃,但若要硬接,你手上只有一根青木棍,也無法接得住他鋒利的百練精鋼長劍!
  尹劍青的師傅,名列武林三絕劍,他從師十年,練劍已有三年,對方出手的劍勢,他如何會看不出來?右手「嘶」的一聲撤出長劍,左足斜跨半步,身隨步轉,劍隨身漾,他手中的鐵劍,根本就看不起眼,也不見半點光芒,但聽「嗒」的一聲輕響,錦衣少年只覺手脫一震,手中登時一輕,心知不妙,急忙往後暴退數尺,耳中聽到「噹」的一聲,自己大半截到刃,已被人家削斷,跌落地上!
  這一下幾乎連青袍老者都沒看清(因為鐵劍毫無鋒芒,目中所能看到的只是錦衣少年的劍光也),心頭不期一怔,才定睛看去,自己兒子的長劍已被削斷,尹劍青左手握著的只是一根青木棍而已!
  「哈哈,小兄弟果然高明的很!」青飽老者大笑一聲,接著道:「雲兒還不退下?」
  錦衣少女睜大雙目,說道:「爹,我們該回去啦!」
  青袍老者低聲道:「為父必須把他來歷問問清楚再說。」
  舉步走上,目注尹劍青,問道:「小兄弟,你是何人門下?」
  尹劍育道:「在下只是過路之八,師門無可奉告。」
  青袍老者看了他手中青木棍一眼,臉含笑容,徐徐道:「如果老夫猜得不錯,令師該是姓桑吧?」
  尹劍青心中暗道:「他一定看出自己長劍來歷來了,看他神色似乎對桑老前輩甚是忌憚,自己何不誑他一誑?」心急轉動,立即神色一肅,抱拳道:「老丈說的正是家師。」
  「啊!啊!」青袍老者神色為之一變,口中連啊了兩聲,接著呵呵一笑道:「老朽猜得沒錯,少俠果然是桑前輩的高足,老朽真是失敬之至,雲兒你還不過來給這位少俠賠個不是?」
  那錦衣少年一臉驕橫之色,望望乃父。
  青飽老者朝他暗暗使了個眼色,喝道:「這位少俠乃是桑老前輩的傳人,你敗在少俠劍下,乃是無上光榮之事,還不快去賭罪?」
  尹劍青連忙搖手道:「老丈不可客氣,方才只是誤會,說過也就算了。」
  「是,是,少俠真是襟懷開朗之人,老朽不勝佩服!」
  青袍老者連連陪笑道:「少俠衣衫盡濕,寒在就在前山,請到寒莊稍息,換一件衣衫如何?」
  尹劍青道:「不用了,家師和在下約定在此等候,大概也快要來了,在下不能走開,老丈厚意,在下謝了。」
  「啊!」青袍老者臉上飛過一絲喜色,同時也有驚懼之容,連忙拱手道:「桑前輩既和少俠約在此地見面,恐怕老朽在此多有不便,那就先告退了。」
  尹劍青心中暗暗好笑,也連忙還禮道:「老丈只管請便。」
  錦衣少女盈盈秋波一溜尹劍青,說道:「爹,你不是說要請這位少俠到咱們在上去麼?人家衣衫都濕了……」
  青袍老者忙攔著道:「嬌兒,你不知道,桑前輩行事,一向不喜有人干擾,他們師徒約在此見面,咱們自然不便在此逗留了。」
  說著,率一子一女,匆匆行去。
  醜女瞪瞪眼睛,支撐著站起,望望尹劍青說道:「謝謝你救了我的命,我也該走了。」
  尹劍青忙道:「姑娘是不是負了傷?你家在哪裡,在下扶你回去。」
  醜女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不是和你師傅約好了,在這裡等的麼?我……我還不要緊。」
  她要待舉步,但腳下一軟,幾乎絆倒。
  尹劍青急忙伸手把她扶住,一面低聲道:「在下只是唬唬他們的,我師傅不見了,我原是找師傅來的,姑娘方才喝了幾口水,體力不支,還是在下扶你回去吧!」
  醜女任由他扶著,偏頭道:「你快扶我走吧,那老頭不是什麼好人,我看他只是怕你師傅,你師傅若是不來,他就不會放過你的了。」
  尹劍青扶著她走了一段路,那五女要尹劍青扶入一片深林,曲曲折折的走了一陣,才穿林而出,山徑愈走愈荒涼,一路上亂石纍纍,草長過膝,看來很少有人經過,心下暗自起疑,忍不住問道:「姑娘府上還有多遠?」
  醜女裂著厚嘴唇,笑了笑道:「就在前面,不遠啦!」
  這樣又走了盞條工夫,來到一處山麓,但見古木參天,氣氛陰森,一道寬闊的石子路,草長及人,兩邊排列著許多翁仲,斷頭缺臂,像是年代久遠之物!
  尹劍青愈走愈覺疑念叢生,心中暗道:「這裡好像是一座古墓!」
  現在漸漸走近,更可證實這裡是一座古墓了。兩人一連走上三層平台,前面不遠已經有一張長條石案,案後豎立著由三方大石拼起來的高大墓碑,因有石案擋住了視線,看不到碑上寫著什麼?
  醜女忽然扭頭一笑道:「這就是我的家了!」
  尹劍青心中暗暗驚疑,也差幸這時候是大白天,若是換了黑夜裡,她說出這句話來,不把人嚇一大跳才怪!
  他回頭望望她,那張醜陋的面貌,真使人看了倒足胃口,像這樣奇醜無比的人,真該住在荒山裡。
  醜女看他沒有作聲,輕笑道:「我不是鬼,你不用害怕。」
  說實在,你如果閉上眼睛,光聽她的聲音,那真是嬌美極了!
  尹劍青一笑道:「在下並不怕鬼。」
  醜女道:「那你怎麼不作聲呢?」
  尹劍青道:「在下心裡在想,姑娘一定是住在這古墓後面了?」
  「不!」醜女正容道:「我就住在墓裡咯!」
  尹劍青笑道:「活人怎麼會住在墓裡的呢?」
  醜女道:「墓裡有什麼不能住的?我娘說,世上到處都是壞人,那些壞人比鬼還可怕呢?」說到這裡,已經漸漸走近石案,她伸手一指,說道:「我們要向有過去才對!」
  尹劍育扶著她繞到石案有首,原來這座古墓,全是用石塊砌成的,高大渾圓,好像一個巨大的石饅頭。
  從石案右首繞向石墳後面,這本是墳墓的引水道,並不是路,但這裡卻寬得可以行馳一輛馬車。
  兩人走了數十步路,快到古墓後面東北方,醜女嬌聲道:「到啦,這裡就是古墓的邊門了。」
  她腳下一停,身子撲在石墳上,雙手不知如何一推,石墓的下方,忽然悄無聲息的裂開一個只穿得一個人出入的洞穴來。
  五女回頭道:「你快隨我來。」
  舉步往石級走下。這時已快接近午刻、烈日當空,陽光直射,但那墓窟之中,望去黝黑如墨,看不清一點景物。
  尹劍青覺得好奇,忍不住隨她身後,走了下去。
  這墓屆人門處雖然極為決反,但跨入裡面,石級極為寬敞。
  醜女等尹劍育跨下三級,就揚聲叫道:「喂!你停一倍,等我把門推上了再下去。」
  尹劍青依言停下來,醜女回過身去,推上了大石。
  本來洞口還有陽光映照,這一推上大石,堵住了光線,眼前一黑,就伸手不見五指!
  醜女伸過手來,拉著尹劍青的手,說道:「這裡很黑,你跟我來就是了。」
  尹劍育只覺她的手掌纖細溫膩,甚是柔軟,他從未握過女孩子的手,心中暗暗忖道:「她說話的聲音很嬌美好聽,手也是如此溫軟,只可惜臉上生得這般醜陋,真是造物弄人,天不作美了!」
  醜女拉著他一級一級的往下走去,少說也走了三四十級之多,漸漸覺得眼前已有稀微的光亮,等到走完石級,已可約略看到四周的景物了,心中暗自驚奇,不知這光亮是從何處透進來的?舉目望去,這淡淡的光亮,好似從屋頂透入,光線雖談,但你只要往上一望,就再也不覺得黑暗了。
  再仔細四周打量,這是一間相當寬敞的地室,略呈長方,中間放著一張破舊的板桌,和兩把木椅,就別無一物。
  醜女朝化裂著厚嘴唇笑了笑,說道:「你隨便坐一會。」
  轉過身就翩然往裡行去。
  這裡明明只有一間方方正正的石室,並無門戶,但醜女走近石壁,輕悄的用手一推,就推開一扇石門,閃了進去,接著石門重又閣起,依然不見絲毫痕跡。
  尹劍青方才忙著走路,倒也不覺得什麼,這一停下來,頓覺身上濕漉漉的,感到有些寒冷,只好用手擰著衣角,把濕衣擰乾了些。
  不多一會,那扇石門開處,醜女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褲出來,笑著道:「你為了救我,衣衫都濕透了,還不快脫下來,我給你拿去烘乾。」
  她要尹劍青脫下濕衣來?但尹劍育身上只穿了一套短衫褲,當著人家姑娘,如何能脫?不禁臉上一紅,說道:「不要緊,待會就會幹了。」
  醜女看他尷尬神色,心中頓時醒悟過來,眼神中不禁起了些羞意,低下頭道:「你穿著濕衣,著了涼會生病的呀,這怎麼辦呢?」突然她「哦」了一聲,說道:「有了,你隨我來。」
  她轉身又朝裡首牆角,推開一扇門,回過身來道:「這裡有一張木床,我去拿一條被來。」
  說完,又匆匆朝方纔那間石室走入,雙手捧了一條薄被走來,放在床上,說道:「你快進來,把衣衫脫下來,用被裹著身子,我拿去一會就可烘乾。」
  說完,又返身走出,隨手帶上了門。
  尹劍青確實感到身上冰涼得難受,只好把濕衣脫下,躺在床上,用棉被裹著身子。
  只聽那醜女在門外叫道:「你脫下來了麼?」
  尹劍青只得應了一聲,醜女推門走入,捧起他脫下的濕衣,回身走出,一面說道:「你躺一會,我去廚房生火,很快就會幹了。」
  尹劍青道:「麻煩姑娘,真是不好意思。」
  五女在門外應遵:「不要緊。」聲音已經遠去。
  尹劍青一個人躺在床上,心中只是想著這醜女怎麼會一個人住在墓裡的?她方才好像說過她還有一個娘,自己來了一會,怎麼沒見到她娘呢?
  尤其她方才和錦衣少年兄妹動手之際,身法手法,十分古怪,自己時常聽師傅講解當今武林各大門派的武功,卻從未聽說有五女這等奇異的身法?
  正在沉思之際,醜女已經翩然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個木盤,說道:「現在中午已過,你一定還沒吃飯,這裡沒有什麼東西、我燒了一鍋飯,只有一碟醃筍,你將就著吃吧!」
  她把木盤放到床前的地上,又走了出去,把石門推上。
  尹劍青一個早上,都沒吃東西,腹中早已餓了,眼看木盤中果然放著一雙竹筷,一鍋白板,和一小碟醃筍,當下也不再客氣,端起木盤,用薄被裹著身子,坐在床上,裝了一碗飯就吃,飢餓的時候什麼東西都好吃,他一口氣吃了三碗香噴噴的白飯,才算填飽肚子。
  放下木盤,忽然覺得小便甚急,想要解個小便,這間石室,除了一張木床,什麼也都沒有,一時之間,只好裹著棉被,走下床來,找到裡首壁角,較為黑暗之處,正待解手!
  哪知右腳踩上一塊石頭,忽然往下一沉,一個人身不由主顧跌出去。
  事起倉猝,他哪裡站得住腳?
  不,那塊石頭下沉之際,他一頭撞上了石壁,但石壁竟然裂開一道門戶,他一下衝了出去,等他站定,人已進入另一間石室之中。心頭方自一怔,急忙回過身去,石門業已圍起,伸手一推,石壁紋風不動,哪能推得開來?
  這下不由得心頭大急,沿著石壁用手推了一陣,依然找不到出路,心中不由起了疑念,暗道:「莫非會是醜女故弄狡獪,把自己關在石室之中?但這也不對,這是自己便急,無意間踏動那塊石頭,才跌進來的,似乎和醜女無關。」
  繼而一想:「醜女在在這古墓之中,門戶自然極為熟悉,自己找不到出路,不妨稍等一會,五女進來沒見到自己,自會打開石門進來找的。」
  一念及此,也就不再焦急,裹著棉被,靜靜的站著等候。
  等人的滋味,當然並不好受,過了好一會,依然不見醜女的動靜,心中不免又焦灼起來。
  這樣又過了差不多頓飯工夫,忽然隱隱聽到有人在石壁外面拍打的聲音,因為石壁相當堅厚,縱然有人在外面拍打,聲音也十分輕微。
  尹劍青急忙用耳朵貼著石壁,仔細諦聽,果然可以聽到五女拍著石壁的聲音,只是聽不到她的喊叫之聲!
  「糟糕,莫非她也不知道這扇門的開啟之法?」
  心念一動,也就用手掌在石壁上拍了幾下,再傾耳聽去,外面也有人拍了幾下,只是聲音漸漸往左移去。
  尹劍青靈機一動,暗道:「莫非這堵石壁,要從裡面開啟,她要自己朝左首拍過去?」
  這就朝左移動了一步,再用手拍打石壁,然後貼耳聽去,果然醜女又向左移開一步,又在拍打石壁。
  尹劍青心知自己料想不錯,於是又朝左橫移一步,舉手拍了兩掌,再傾耳聽去,五女果然又向左移去,還在拍打石壁。
  尹劍青也跟著左移,再舉手拍壁、貼耳傾聽,這回醜女拍打石壁的聲音,沒有再往左移去,聲音卻往下移了一尺光景。
  尹劍青聽得一喜,忖道:「對了,她下移一尺,是指點自己開啟石門之處了!」
  當下就依著她拍打之處,舉掌往石壁上拍去。
  這一掌拍下,果然覺得石壁似乎微微動了一下,心中不禁大喜,急忙再舉掌拍下,石壁依然如故,並未裂開什麼門戶,但手掌拍下之處,石塊好像有些活動!
  尹劍青不覺蹲下身去,凝足目力,仔細察看,果然有一塊一尺長的石塊,似乎是活動的,這就用力拍了一掌,外面的五女也在外面壁上。用力拍掌!
  石塊經兩人一內一外連拍了幾掌之後,已經鬆動得多了,這時如果手邊有鐵器的話,就可以把石塊挖下來了,但尹劍青手邊什麼也沒有。(他長劍放在外面)。
  平整的石壁,縱然有一塊已經鬆動,也無法用指甲把它抓得下來。
  就在此時,但聽「砰」然一聲巨響,石塊被醜女在外面重重的拍了一掌,居然往裡凸出了幾寸光景!
  尹劍青急忙十指用力,抓著石塊,慢慢扳動,醜女也幫著他在外用力往裡推,總算把這方石塊從石壁上搬了下去,露出高約八寸,寬約尺許的一個小洞穴。
  這洞穴別說人出不去,連頭都伸不出去。
  醜女彎著腰,一顆頭湊在洞口,叫道:「喂,你怎麼到裡面去的呢?」
  尹劍青苦笑道:「在下因一時便急,想找個牆角小解,不想誤踏了一塊石頭,就跌了進來,再也找不到門戶了。」
  醜女唉了一聲,說道:「這座古墓之中,有好些門戶,我都不知道,只怕我娘也不知道,這間石室從前娘就不許我進來的,因為我知道的石室,只有三個,一間是娘的房,一間是我住的,我只好把你領到這間裡來了,現在怎麼辦呢?這間石室,我不知道門在哪裡呀?」
  「我知道。」尹劍青從小洞中伸出手去,指了指右首壁角,說道:「右首壁角間,地上有一個突出的石頭,你只要用腳踏一下,石頭往下落沉,石門就會開啟了。」
  醜女道:「好,我這就去開門,你要快些閃出來。」
  尹劍青急忙回到右首壁角,等候著她開啟石門。
  哪知等了一會,只聽醜女叫道:「喂,這裡沒有石頭呀!」
  尹劍青走回小洞口,湊著頭說道:「就在角落上,有一塊大石,大小像矮凳一般。」
  醜女彎著腰,看著地上,說道:「這裡空空的,哪有什麼像矮凳般的大石,就是連手掌大的石塊也沒有呀!」
  尹劍青繼而一想:「對了,方才自己踏上石頭之時,石頭往下沉落,自己才會傾跌出去的,糟糕,這麼一來,自己豈非永遠出不去了?」
  突然,他想起五女方才和自己拍著石壁,要自己朝左移來,她不知道開後石門之法,怎麼會知道這裡有一方石塊是活動的呢?心中想著,這就問道:「姑娘怎麼知道這裡有一個小洞的呢?」
  醜女道:「我是聽娘說的,好多年以前,娘也誤入這間石室,她就是從這小洞裡鑽出來的。」
  八寸高、尺許寬的小洞,一個人如何鑽得出來?
  尹劍青問道:「這洞如此小法,令堂怎麼鑽出來的呢?」
  五女道:「我娘使『縮骨功』鑽出來的呀!哦,你會不會『縮骨功』?」
  尹劍青搖搖頭道:「我不會。」
  「那不要緊。」醜女裂著厚嘴唇一笑道:「我娘有本練功的書,你照著書練習,把『縮骨功』學會了,就可以鑽出來了。」
  尹劍青發愁道:「那要練到幾時去?」
  五女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呀,幸好只有你一個人在裡面,如果我也跌進來了,我們兩個人就得活活餓死了,現在,我在外面,天天可以送飯給你吃呀!」
  尹劍青問道:「姑娘的令堂呢?」
  醜女忽然眼睛一紅,幽幽的道:「我娘死了已經三年了。」
  尹劍青道:「對不起,在下不該問的。」
  醜女索性在地上坐了下來,她這一坐下,正好面對著小洞,說道:「你也坐下來嘛,這樣我們可以隔著小窗說話了。」
  尹劍育身上裹著薄被,果然依言席地坐下,兩人果然就如隔窗相對。
  醜女望望他,幽幽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可以告訴我麼?」
  尹劍育道:「在下尹劍青,姑娘呢?」
  醜女道:「我叫艾青青。」
  「哦!」她口中忽然輕哦一聲道:「對了,方纔我是進來告訴你的,叫你再等一回,衣服馬上可以干了。哪知一進來,就沒見到你的人,我猜想你一定不小心誤打誤撞的闖到裡面去了,現在你只好耐著心在下去了。」
  尹劍青擾著雙眉道:「這怎麼辦,我是找師傅來的,他老人家還中了毒,這……這真該死……」
  「急也沒有用。」艾青青關切的問道:「你師傅是誰?怎麼會中毒的呢?」
  尹劍育道:「我師傅姓石,諱東華,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麼會中毒的,總之,和他老人家在一起的幾個人都中了毒,後來又都失蹤了,我是一路找師傅下來的,真急死人!」
  艾青青道:「但你出不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呀!」
  「哦!」她忽然間好似想到了什麼,急著道:「我把那練功書拿來,上面就有『縮骨功』……」
  說著一躍而起,匆匆走了出去。
  過不一會,只見艾青青一手捧著一堆衣衫,一手拿著一本厚書,走了進來,蹲下身子,說道:「尹大哥,你的衣衫都干啦!」
  她雙手捧著衣衫,從小洞中遞了過來。
  「謝謝你。」尹劍青伸手接過,就走到壁角邊上,把衣衫穿好,又回到洞口,艾青青已經走開,這就叫道:「艾姑娘。」
  艾青青就站在洞口邊上,聽到他叫喊,口中「嗯」了一聲,問道:「你換好了麼?」
  尹劍青道:「在下早就穿好了。」
  艾青青這才回到洞口,和尹劍青面對面坐下,一面說道:「尹大哥,這就是我娘的一本練功書,上面有很多功夫,我都沒有練過,你快看看,其中有一篇,寫的是『縮骨功』,你練練著,學會了,就可以從這小洞裡出來了。」
  她把手中那本破舊的手抄書本,隔著洞口遞了進來。
  尹劍青看到她手腕肌膚甚是白嫩細膩,不像她臉上,皮膚又粗糙、又凹凸不平。他接過書本,口中說了聲:「謝謝你。」
  艾青青道:「尹大哥,這本練功書,聽我姐說,還是我外公的師博手寫的,娘在世之日,把它視若珍寶,輕易都不許我去碰它一下,娘臨終時,還再三交代我,要好好保存,不可給任何人看到……」
  尹劍青道:「既是如此,姑娘快收藏好,在下也不看為宜。」
  「你……不要緊……」
  艾青青道:「我知道你是好人,再說……再說……你……被關在石室裡,若是不練會『縮骨功』,一世也休想出得來。」
  尹劍青聽她說出「一世也休想出得來」,心頭不期一凜,點頭道:「好,在下那就只看『縮骨功』一篇好了。」
  艾青青道:「可惜我沒練過『縮骨功』,不然,我可以從這個小洞裡鑽進來,就不用這樣對著洞口說話了。」
  尹劍青一面翻著那本抄書,一面問道:「姑娘從小就住在這裡的麼?」
  艾青青點點頭,口中「嗯」了一聲。
  尹劍青又道:「那麼令尊呢?」
  艾青青道:「我娘說,我還沒生,我爹就死了。」她抬眼望望他,忽然說道:「你看書咯,別和我說話啦!」
  尹劍青一頁一頁的翻下去,這上面有內功口訣,運氣行功圖解、身法、舉法、劍法、和十來種練功的法門,每一個字,都細如蠅頭,還有畫像,只是不知是什麼門派的功夫。
  他翻到後面,果然有一篇關於『縮骨功』的練法,仔細閱讀了一遍,才發現這本練功書上記載的武功,是某一門派(書上沒寫)循序漸進的練功全書。
  從小由練內功著手,你有了幾分火候,才能練什麼功,是有一定進度的,你沒練這本書上的內功,就無法光挑某一種功夫來練。照書本上的記載,練它內功,最少須下十年苦功勤練,方有小成就。
  尹劍青約略看了一遍,就把書合上,從洞口遞出,說道:「姑娘請收起來吧!」
  艾青青睜大一雙烏黑的眼睛,望著他,說道:「尹大哥,你是不是生氣了?我說的也是實話咯,我娘臨終時確實這樣囑咐過我,但我知道你是好人,又救過我,所以我想就是娘活著,也一定會答應把這本書借給你看的,你不要生氣嘛。」
  她說的詞意懇切,眼中流露出一片純潔無邪的誠意。
  尹劍青聽得甚是感動,含笑道:「在下怎麼會生姑娘的氣呢?只是這本書上記載的『縮骨功』,在下只怕無法練習。」
  艾青青道:「為什麼呢?」
  尹劍育道:「因為這本書,是某一門派傳授門徒之用,記載的武功是由小至大,是由初級而高級,逐年隨著他的內功火候而訂的進度,到什麼時候,才能練某一功夫,不可有絲毫勉強,在下不是貴門弟子,從小練的也不是貴門的內功。是沒辦法在中間挑著練一門什麼功。」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21:06

  艾青青聽得不禁一呆,說道:「哪怎麼辦呢?你不練『縮骨功,是出不來的呀!」
  尹劍青苦笑道:「在下方才看得很仔細,要練『縮骨功』,必須對書上說的內功,先有十年火候,在下豈非先要從內功著手,先練個十年才行。」
  「十年就十年咯!」
  艾青青道:「你今年不過十九、二十歲,練上十年,不過三十歲,總比出不來要好得多。」
  她忽然低垂著首。幽幽的道:「你放心好了,我每天都會弄吃的東西給你送來,也會一直陪著你說話解悶的。」
  她聲音本來甜美,話也說得很溫柔。
  尹劍青聽得不覺一怔,感激的道:「在下……在下……」
  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說才好。
  艾青青裂著厚唇,笑了笑道:「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你聽了我剛才的話,心裡一定很感激我,對不?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呀,我陪伴著你,也是應該的了。」
  尹劍青心頭一陣激動,從小洞中伸出手去,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說道:「青青,你太好了。」
  艾青青眼中流露出羞澀的欣悅之色,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柔聲道:「尹大哥,你救了我,我不幫助你,誰幫助你呢?這本書,你放著慢慢的練好了,我相信你會成功的。」
  她另外一隻手,又把那本厚厚的練功書,從洞口遞了進來。
  在古墓中天光幽暗得比墓外似乎提早了很多,現在不過申、酉之交,但裡面已經完全黑了,艾青青早已準備好晚餐,也取來了一盞油燈,笑著道:「尹大哥,方才只顧和你說話,明天我們要早些吃晚餐才是。」
  她在洞口等著尹劍青吃畢,才收過盤子說道:「尹大哥,你也好早些睡了。」轉身自去。
  尹劍青真沒想到自己會被困在石墓之中,如果沒練成『縮骨功』,只怕終身都出不去了。他心頭有著說不出的急躁,想到師傅身中劇毒,不知現在哪裡?更是一刻也安不下心來。
  時間漸漸過去,夜色也漸漸的深了,尹劍青也抱著棉被,倦極睡去。
  一覺醒來,剛翻身坐起,就聽到艾青青在洞口「咭」的笑道:「尹大哥,天亮已經好一會啦,我煮好了一鍋稀飯都快涼了,看你睡得呼呼的,我沒敢叫你,現在醒了吧?來,這是我弄濕了的面巾,你快擦一把臉,可以吃早餐了呢!」
  她聲音真如出谷黃鶯,嬌媚已極,只可惜天不作美,給她生了一張醜陋的面貌!
  尹劍青笑道:「那你為什麼不叫醒我呢?唉,我真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艾青青道:「才不會呢,我一個人住在古墓裡,真無聊死了,現在總算有了伴了。」
  她從小洞口遞進一把濕面巾,等尹劍青抹了一把臉,就伸手來接了過去,接著又從小洞中遞入一碟鹵筍,和一碗稀飯,尹劍青吃了一碗,她又給他添了一碗,好似妻子伺候丈夫一般,醜臉上也掛著欣然的笑容。
  尹劍青吃了兩碗稀飯,意猶未盡,但不好意思要她再添,只說自己已經飽了。
  艾青青接過飯碗,自己就在洞口吃著稀飯。
  尹劍青盤膝坐在洞口,感到自己衣服裡有一塊硬東西,頂著腹部,伸手一摸,這東西似在自己短衫口袋裡,急忙探手取出,原來這是在天柱山頂,白胡老人臨終時要自己好好收著的那張羊皮紙!
  本來是招疊好了收藏在口袋裡的,昨天下水救人,大概給水泡濕了,後來又沒有及時取出來,經艾青青把自己衣衫家去烘乾,也不知道自己口袋裡有這張東西,現在已經干了,把疊的羊皮紙也全黏在一起,因此也變得硬了。
  尹劍青口中暗暗叫了一聲「糟糕!」
  白胡老人在臨終時交給自己,又要自己好好保存,必然是一件十分重要的東西,他急忙小心翼翼的把它依照摺縫,慢慢的撕著。
  艾青青坐在洞口,一雙眼睛卻一直關心的望著他,她本來要待催促地依照練功書上的功夫練功的,現在看他從口袋中取出一疊經水泡過的羊皮紙,低著頭正在全神貫注的撕著,忍不住問道:「尹大哥,你在做什麼呢?是不是昨天給水打濕了?」
  尹劍青正在一心一意的撕著,一邊說道:「是一張羊皮紙,給水一濕,如今黏住了,撕不開來。」
  艾青青道:「是不是很重要?你昨天也沒說一聲。」
  尹劍青道:「我忘了,唉,黏得真牢。」
  艾青青道:「這到底是什麼呢?」
  尹劍青道:「我也不知道,是一位白鬍子老人家送給我的。」
  口中說著,雙手不覺稍微重了些,但聽「嗤」的一聲,居然被他撕了開來,敢情這張羊皮紙還搭了兩層,地撕開來的這一層,竟是夾層,但夾層上,卻寫著許多小字!
  尹劍青記得自己前晚臨睡時,曾打開來看過,上面只是用濃淡不同的筆,有橫有直,畫了許多的線條,並沒有字,如今看到夾層上,忽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心中覺得奇怪,因為字體細如蠅頭,不覺低著頭,凝足自力望去。
  只見羊皮紙上面寫著:「汝得此秘笈,即為有緣之人,可傳我秘宗門道統。天璇子留於黃山始信峰石壁。」
  下面記載的是「秘宗玄功」和十八招「迷蹤劍法」的口訣,每一句,都有詳細的註釋。
  尹劍青看到劍法口訣,竟然和白胡老人教自己的完全相同,只是白胡老人傳給自己只有九招,而這上面卻有十八招之多,但白胡老人給自己講解九招劍法的變化,可以演為九九八十一招,這上面所記載的卻沒有變化。
  由此可見這套「迷蹤劍法」,白胡老人當年並沒學全,也許後面的九招,當時已經失傳,但白胡老人練劍數十年,精研劍法,把九招劍法的精微變化,加以發揚,故而可以演成八十一劍了。
  艾青青看他捧著羊皮紙,看得出神,忍不住問道:「尹大哥,你到底在看什麼呢?」
  尹劍青抬目笑道:「真該謝謝你了,這張羊皮紙若非昨天泡了水,這一輩子也不會發現『迷蹤劍法』的。」
  艾青青道:「你看的是劍法?」
  尹劍青道:「還有內功口訣。」
  艾青青道:「你要練就該練我眼這本書上的內功,才可以練「縮骨功」呀!」
  「不!」尹劍育道:「青青,你也許不知道,令堂這本書上的內功,是要從小就練的,我師傅是九宮門的人,我練的九宮門內功,原是直門內功,這羊皮紙上寫的內功,也是玄門內功,較為接近,如果改練令堂書上的內功,就要從頭學起,從前學的,就完全白練了,我想不論任何內功,只要練到相當火候,再練『縮骨功』,都可事半功倍,都可以練得成的了。」
  艾青青聽他這麼說,只得點點頭道:「這樣也好,你就練這種內功,如果練不好,再練我娘的內功好了。」
  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道:「尹大哥,時間不可浪費了,那你從今天起,就得練功了呢!」
  尹劍青道:「你呢?你不是說令堂這本書,還有許多功夫,你都沒練過麼?我練功的時候,你也練不好麼?」
  說著,又把那本厚厚的練功書遞給了她。
  艾青青接過書,咭的輕笑道:「我就練『縮骨功』,看我們誰先練成,如果你還沒練好,我先練成了,我就可以到你裡面來了。」
  從這天起,除了吃飯、睡覺,兩人隔著一個小洞,就各練各的功。
  尹劍青因艾青青的娘遺留的那冊練功書上,所載武學,有幾種名稱,自己曾聽師傅說過,屬於旁門異派的功夫,即使「縮骨功」,也並不是正派武學,他不好說明,所以也不肯練習。
  秘宗門,自己雖沒聽說過,但細看「秘宗玄功」的口訣,屬於玄門正宗,和自己練的九宮門內功,雖有不同,卻也有許多近似之處,因此他選擇了練「秘宗玄功」。
  這間石室,相當寬敞,尹劍青知道自己反正一時之間,休想出得去,漸漸的一顆心也定了下來,除了練功之外,他用白胡老人送給自己的那支鐵劍,演練白胡老人先前傳給自己的七招劍法。(這七招劍法,正是劍煞秦中龍的「七劍連環」。)
  他人本聰明,自小經名師調教,在劍法上原已奠下了極好的根底,因此練來並不吃力,不過一個月時間,就把「七劍連環」練得和師傅的「九宮劍法」同樣熟練了。
  於是又練白胡老人(魔劍桑老邪)教的九招劍法,(迷蹤劍法前九招)等前面九招劍法連同各個變化都練會了,再練羊皮紙上記載的後面九招。
  他因練「九宮劍法」和「七劍連環」在前,在劍術造詣上,已可以說得到了「武林三絕劍」中的兩家之長,因此再練「迷蹤劍法」,也就並無多大的困難,何況在古墓石室之中,形同幽囚,整日除了練功,就是練劍,進境自然極速,不過兩個月工夫,已把兩套足以震驚武林的劍法全學會了。
  但內功可不同了,必須循序漸進的,你練一天,有一天的進境,練一月,有一月的火候,這是無法速成的。
  只是尹劍青從小跟師傅練的本是玄門內功,雖然「秘宗直功」乃是失傳已久的玄門正宗練氣功夫,但在練法上,對初學的人來說,也只是大同小異。他已有十年內功基礎。故而很快就能領悟訣要,漸漸進入佳境!
  先前,他只覺得師傅教自己的「九宮門內功」和「秘宗玄功」,同屬玄門內家練氣功夫,不過大同小異,相差無幾,但練到三個月之後,便已感覺到有了很大的差異!
  九宮門內功,自己已經練十年,真氣隨著經絡運行,流通舒暢,但「秘宗玄功」練了三個月,如今吐氣之時,似乎有一股極大的力道隨著吐出,自己面壁而坐,那吐出去的氣,竟然會被石壁反震回來,正因吐氣之後,全身均已放鬆,故而那反震之力,就把自己一個身子震得搖晃不停。一到吸氣之時,又好像從石壁上反射出一股巨大的吸力,把自己身軀吹得要往前直飛出去。
  這一情形,是他練「秘宗玄功」三個月來,近幾天才有的現象,他知道這是練功有了精進,因此更加勒練不懈,夜間也不再躺下來睡覺,就以打坐練功,來代替睡眠。
  一連半個月,那本身真氣的一吐、一吸之間,反震與反吸之力,卻與日俱增,越來越大,盤膝打坐的身子,幾乎快要被震撼得離地飛起!
  這天早晨,他堪堪練功完畢,輕輕舒了口氣,正待站起身來!
  突聽身後有人發出「嗤」的一聲輕笑,心頭不覺一怔,急忙站起,回身看去,身後什麼鬼影子也沒有,就在此時,但覺自己耳後,吹來了一股冷風,急忙一個輕旋,轉過身去,依然不見有人!心頭覺得奇怪,暗道:「這石室裡,哪會有人進來,莫要是自己疑心生暗鬼罷了!」
  正在思忖之際,突聽身後有人輕輕的「喂」了一聲!
  尹劍青現在內功精進了很多,這聲「喂」,對方說得雖輕,但他聽得清楚,這是艾青青的聲音,不覺含笑道:「青青,是你,你練成『縮骨功』了!」
  艾青青給他一口叫了出來,不好再施展身法,躲在他身後了,只得「咭」的一聲輕笑,從他身後轉了過來,說道:「尹大哥,我昨晚就把『縮骨功』練成了,我偷偷的鑽進來,看你正在練功,不敢和你說話,只好又悄悄的退了出去,今天一早,我又鑽進來,在你身後,已經等了好大一會了呢!」
  她能練成「縮骨功」,鑽進小洞來,覺得無比的興奮,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洋溢了無比的欣喜之色!
  尹劍青喜道:「青青,恭喜你啦!」
  艾青青忽然目露幽怨,問道:「你呢,你怎麼還不練『縮骨功』呢?」
  尹劍青道:「找不是告訴過你麼?你是從小練貴門的內功,所以很快就可把『縮骨功』練成,我練的內功,和你不同……」
  艾青青道:「那你為什麼不練娘書上的內功呢?」
  「你不知道。」尹劍青道:「我……不能練你的內功。」
  艾青青道:「為什麼?」
  「因為……因為……」
  尹劍青口中說了兩個「因為」,才接著道:「我如果要練你的內功,因為道路的不同,必須把我從前練的內功,悉數散去,這散功,就比死還要痛苦……」
  他這話,自然只是騙騙她的了。
  艾青青急忙接著道:「有這麼大的困難,那就不用練了。」
  尹劍青道:「其實任何一門武學,殊途同歸,只要把內功練到某一火候,『縮骨功』自可一學就會了。」
  艾青青望著他,眨眨眼道:「真的?」
  尹劍青道:「自然是真的了。」
  艾青青道:「尹大哥,你現在該休息了,我給你弄水去。」
  她翩然走近洞口,運起神功,一個身子就漸漸縮小,接著雙足一頓,兩手攀住洞口,一下就鑽了出去。
  過不一會,她手中拿了一團濕面巾,隔著洞口遞入,然後又把裝稀飯的鍋和竹筷,才又—一從洞口遞入,再運功縮小身子,一下鑽了進來,等身形恢復,才得意的笑了笑道:「現在,我們可以一起吃飯了!」
  她把和他一起吃飯,都看得十分重要。
  兩人面對面的坐著,吃過稀飯。艾青青忽然目光矜持的望著尹劍青一聲不作。
  尹劍青看到她這般神氣,忍不住問道:「青青,你為什麼這般高興呢,說給我聽聽好不?」
  艾青青聽他如此溫柔的說話,再也無法堅待,忽然撲到尹劍青的懷裡,雙手抱著臉,抽抽咽咽的哭了起來。
  尹劍青輕輕扶著她肩頭,低聲道:「青青,你怎麼啦?受了什麼委屈,可以告訴我嗎?」
  艾青青不覺止住了哭,過了一會,才道:「沒有什麼委屈,我只是在想,今天練成『縮骨功』的是我,若是你的話,你豈不要走了?」
  她眨動了下眼睛,滾下兩顆晶瑩的淚珠,續道:「我知道我又生得這般醜陋,你走了之後,心裡一定不會再記得我的了。」
  尹劍青聽得不禁一呆,心想:「艾青青容貌雖然醜些,但卻是個心地善良的人,這三個月來,她待自己可說是一片真心,自己可不能辜負了她。」於是柔聲道:「青青,你也不要難過,你一個人住在這古墓裡,也不是辦法,等我練成『縮骨功』時,出了這間石室,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可好?」
  艾青青忽然轉悲為喜,眼光中登時射出極明亮的光彩,說道:「真的?」
  但她只說了兩個字,又搖搖頭道:「不成啊,我娘臨死的時候說的,出了這座古墓,外面沒有一個好人,我如果離開這裡,他們會用花言巧語來騙我,我會上人家的當。」
  尹劍青笑道:「你不用擔心,既然和我一起出去,我自然會保護你,不會讓壞人欺負你的。」
  艾青青想了想,又道:「我娘說過,除非有人不嫌我容貌醜陋,真心對我,願意和我廝守一輩子,我才能跟著他。」
  尹劍青聽得不由一怔,他也只是為她著想,一個小姑娘家,總不能在古墓裡住一輩子,所以說出帶她一起出去,沒想到她會說要和他廝守一輩子的話來,這就怔怔的道:「我說的自然是真心話了,你是一個姑娘家,也不能老住在古墓裡,我是出來找師傅的,我師傅是個很正派的人,你可以和我們住在一起,我會把你當作親妹妹一樣看待。」
  艾青青倚在他身傍,幽幽的道:「我早就把你當作我哥哥了,不然,我也不會叫你尹大哥,也不會把我娘的練功書給你看了,尹大哥,你……以後不會不要我這妹子吧?」
  尹劍青道:「那怎麼會呢?你看我是這種人麼?」
  艾青青點著頭,說道:「我知道你是好人,以後不會對我不好的。」
  她欣然站起,說道:「尹大哥,現在該是你練劍的時候啦!」
  從這天起,艾青青更像小雲雀一般,經常陪在尹劍青的身邊,他練功的時候,她就悄悄的退出去,這是娘說的,練功的時候,不可有人打擾。
  他練劍的時候,她只是在旁看著,不敢和他說話,這也是娘說的,練劍的人,要心劍合一,不可有人打岔。
  只有在練功、練劍之餘,和吃飯的時候,她才陪他聊天,這小天地,就是他們兩人的。
  現在,尹劍青可以感覺得到自己的內功,又有了進步,因為自己在練功的時候,一呼一呢,震力雖大,但坐著的人,已可穩如泰山,紋風不動,他自然更加不敢稍懈,日夜苦練。
  這樣又過了半個月,那一睜一吸的震力、吸力,一天天的減弱下來,到了第五個月,反震和反吸之力,已經完全消失,一無所覺了。
  尹劍青不知自己這一境界,是不是「秘宗玄功」已經練成了?因為羊皮紙上,只有練功的口訣和註釋,卻沒有說明練成玄功,應該有如何一個境界?
  只覺自己每次運功之時,確已到了返樸歸真,心性空靈,尤其最近一個月來,自己的目力也不知不覺的增強了,本來天光一黑,石室中就伸手不見五指,如今在黑暗之中,已可看得清景物了。由此證明自己對「秘宗玄功」縱然沒有大成,也已小有成就了。
  這天,他告訴艾青青,自己想試著練練「縮骨功」。
  艾青青大喜道:「尹大哥,是不是你內功已經練好了?」
  尹劍青道:「不知道,好像有了進步,所以我想試試看。」
  艾青青取過練功的書,翻了開來,說道:「你先把這口訣背熟了,然後按照平時坐功一樣,心裡默念口訣,一句一句的去做,我練了三個月,就練成了,尹大哥,再有三個月,你可以出去了。」
  尹劍育道:「只是我練的內功,和這書本上的內功不同,不知練得成練不成呢?」
  「一定練得成的!」艾青青道:「就是練不成,你就改練這書上的內功試試,總可以把?」
  尹劍青點著頭,就默默的念著「縮骨功」的口訣。
  艾青青站起身道:「我要去做晚飯了,你一個人練吧!」
  說完,縮著身子,從小洞中鑽了出去。
  尹劍青念了幾遍,覺得已經背熟,這就依照口訣,緩緩的吸著氣,運起「縮骨功」來。
  他這一吸氣,頓覺全身骨格漸漸擠攏,骨頭和骨頭之間的空隙,也隨著逐漸縮小,心中暗暗感到驚奇,暗道:「難道自己一學就會了不成?」
  一念及此,立即走到小洞口,先把雙手伸出洞穴,再把頭緩緩的探了出去,竟然輕輕易易就鑽出小洞。
  這下不由得大喜若狂,先調勻呼吸,把身子骨路恢復正常,才大步奔了出去,口中大聲叫道:「青青,青青,我出來了!」
  艾青青剛做好晚飯,正待端著木盤送進來,聽到尹劍青的喊聲,不知他發生了什麼事,急急忙忙的趕了進來,差點和尹劍青撞個滿懷。
  尹劍青張開雙臂,大喜的叫道:「青青,我出來了。」
  一把把她擁抱住了。
  艾青青也欣喜的驚啊一聲:「尹大哥,你真的出來了。」
  她也迅快的投入他懷中。兩個人忘卻男女有別,緊緊的擁抱在一起,忘形的跳了起來。
  艾青青感覺到她偎在他懷裡,有著無比的溫馨,和一種說不出來的茫然的舒適。
  尹劍青也有,她柔軟的身軀,使他同樣感到從未有過的感受。
  兩人已經靜止下來,雙方都可以聽到對方的心跳!
  尹劍青終於緩緩鬆開了環抱著她的雙臂。
  艾青青感到有些羞澀,慢慢的離開他的懷抱,舉手理理披肩長髮,抬起眼問道:「尹大哥,你是怎麼出來的呢?難道『縮骨功』一學就會了?」
  「是的。」尹劍青點著頭,說道:「我照著口訣運功,身子骨格就隨著鬆軟,縮小了很多,就這樣從小洞中鑽出來了。」
  艾青青道:「這麼說,你練的內功果然已練成了,不然哪有這麼快就學會『縮骨功』了?」接著哦道:「對了,尹大哥,你說過出來了,要帶我一同離開這裡,到哪裡去呢?」
  尹劍青道:「我師傅就住在天柱山,我是出來找師傅來的,現在算起來已經有五個月了,我想師傅大概已經回去了,你自然和我們住在一起了。」
  艾青青想了想,說道:「你師傅會不會不喜歡我?因為我知道,我生得太醜了。」
  尹劍青笑道:「這怎麼會呢,我師傅是個正派的人,再說你心地好,為人善良,我師傅一定會喜歡你的。」
  艾青青也笑了,她笑在眼睛裡,眼睛黑白分明,盈盈如水,笑在厚嘴唇裡,裂開嘴唇,就會露出兩排整齊而潔白的牙齒,這兩處是她醜中最美的地方了。
  「那……」她望著他,嬌憨的問道:「尹大哥,你的師傅,我該叫他什麼呢?」
  尹劍青被她問得一呆,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了,但你是我的妹子,我想,你自然也該叫他老人家師傅了。」
  艾青青道:「那我們明天天一亮,就走,對不?」
  尹劍青點頭道:「是的,明天一早就離開這裡。」
  艾青青忽然臉有淒色,目中隱隱起了一層霧水,道:「我從沒離開過我娘,雖然我娘已經故世了,但我一直當她還活著一樣,明天,我要真離開我娘了。」
  尹劍奇安慰她道:「伯母既已去世,人死不能復生,你一個人住在古墓裡,也不能住一輩子,總有離開這裡的一天,只要你有孝心,每年清明,回來拜奠一次,也就夠了。」
  艾青青點著頭,幽幽的道:「尹大哥,這世上除了我娘,我只認識你一個人,才跟你出去的,如果你有一天嫌我了,我就會回來,再也不出去了。」
  尹劍青握住她的手,柔聲道:「青青,你只管放心好了,我會把你當作親妹妹看待,決不會虧待你的。」
  艾青青回愁作喜,說道:「有你這句話就好了,我明天會告訴娘,讓娘也可以放心了。」
  說到這裡,忽然嗯了一聲,又道:「我們只顧說話,飯要涼了呢!尹大哥,快跟我來,我們到廚房裡去吃吧!」
  她拉著他的手,走出石室,經過初來時那間起居室,轉到裡首一間石室。這裡有一個石灶、鐵鍋、米缸、還有醃筍的小缸,果然像是一間廚房。
  一張小木桌上,放著一個木盤,盤中早已放好了碗筷飯菜,艾青青從盤中取出飯菜,放到木桌上,桌旁正好有兩把木凳,想是艾青青母女坐的。
  她讓他在左首一把木凳上坐下,自己在他對面坐了,低頭一笑道:「這是你第一次到這裡來吃飯,這裡已有好久沒有兩個人坐著吃飯了。」
  兩人吃過飯,艾青青收過碗筷,回到起居室,艾青青指著在首一道石門,是她的臥室,右室一道石門,是娘的臥室,尹劍青住的一間,則在對面。
  尹劍青心中暗暗奇怪,這古墓底下築了這許多石室,不知當時是作什麼用的?艾青青的娘,當初是如何發現的呢?
  艾青青看他只是沉吟不語,忍不住問道:「尹大哥,你在想什麼呢?」
  尹劍青道:「我在想,古墓底下築了許多石室,不知是作什麼用的?」
  艾青青道:「我聽娘說,我們住的這幾間石室,只是古墓的一角而已,還有很多石室呢,有些地方還安裝著消息,不知底細的人,進去了,誤觸埋伏,就再也出不來了。」
  尹劍青道:「這麼說,伯母一定都知道,所以才會住到古墓裡來。」
  艾青青接道:「娘好像知道,我那口劍,就是娘去取來的,我去拿給你看。」
  她匆匆轉過身,奔人臥房去,取了一口綠鯊皮鞘,鑲嵌了許多寶石的短劍走出,說道:「這是我學劍那年,娘送給我的,我知道我們本來沒有這四寶劍,是娘從另外的一間石室中去取來的,我問哪裡來的,娘不許我多問,我猜就是你被困在裡面的那間石室,可以通到另一個石室裡去,因為娘一直不許我接近那間石室。」
  尹劍青心中暗道:「這座古墓,也許是古代帝王宰相的墓地,藏有殉葬之物。」
  艾青青把短劍送了過來,說道:「尹大哥,你看這柄劍好不?」
  尹劍青伸手接過,一按吞口,但聽「錚」的一聲,抽出了一柄青光瑩然的短劍,劍鋒森森,寒氣逼人,這就笑著道:「伯母送給你的,自然是名劍了。」
  說罷,還劍入鞘,隨手遞還給她。
  艾青青喜孜孜的道:「明天我們離開這裡,我就把這柄劍掛在身上,你說好不?」
  尹劍育道:「你練了劍,自然要把劍隨身攜帶了。」
  艾青青道:「好啦,時光不早了,尹大哥,該是你練功的時候了呢!」
  尹劍青朝她一笑,說道:「你也該回房休息了,明天一早,我們就要上路了。」
  艾青青道:「今晚我一定會睡不著覺。」
  她翩然朝自己臥室行去。尹劍青也回轉臥室,在石床上盤膝運功。
  一宵過去,第二天一早,艾青青起得特別早,她把自己的衣物打成了一個小包裹,把娘練功的書,收藏到娘的臥室裡去。
  她看到娘還是像睡熟了一般,躺在石床上,從現在起,她要和娘離開,忍不住含著淚,跪倒地上,把自己要跟尹大哥走的話,都告訴娘,然後拜了幾拜,退出石室,把石門推上。回到廚房裡,興沖沖的做好了兩人的早餐,放到小圓桌上。
  尹劍青才運功醒轉,走了進來,含笑道:「青青,你這麼早就起來了?」
  艾青青笑道:「你看,我都收拾好了呢!今天要離開這裡,所以起得特別早,你不知道,幾間屋裡的東西,都要收拾起來,不早些起來,要忙到見時去?」
  尹劍青看到桌上放著一個寸許長精巧的銅管,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
  艾青青哈的笑道:「這就是那天我打下一隻野鴿,從鴿子腳上取下來的,大概就是那金家父子說的信簡了。」
  尹劍青隨手拿起信筒,一面說道:「這麼說,你是打下了他們的信鴿了。」
  他只覺這銅管製作的十分精巧,上面還有一個蓋子,揭開銅蓋,裡面有一小卷紙卷,偏頭問道:「你看過上面寫些什麼嗎?」
  「沒有。」艾青青晃了下頭,說道:「誰有閒工去看他們的信?」
  尹劍青伸出兩個指頭,把紙卷夾了出來,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遵偷搜索全山,迄未發現二人蹤跡,今晨有侯椿年、郎百輝,在山前逗留甚久,似亦系搜索二人而來,務乞另派高手支援為濤,屬金叩」
  尹劍青心中暗道:「他們搜索全山,似乎在追蹤魔劍桑仝,那天晚上,連覺慧上人、冷清風等人,也都為魔劍桑仝而來,這麼看來,自己在天柱峰絕頂遇上的白髮老人,果然就是魔劍桑仝了!
  這些人追蹤魔劍桑仝,莫非就是為了羊皮紙上記載的武功不成?看來這羊皮紙上的武功,一定關係甚大,不然,正邪兩道的人,不會如此重視,自己倒是不可把它帶在身上才是。」
  艾青青看他拿著紙卷髮愣,忍不住問道:「尹大哥,你在想什麼呢?」
  尹劍青「哦」了一聲,說道:「我要把那張羊皮紙和這柄沒有劍鞘的長劍,留在這裡,你給我收藏起來好嗎?——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22:42

  艾青青道:「那為什麼呢?」
  尹劍青道:「外面人心叵測,看到練武的書,就會心生覬覦,我這柄劍,是一位很有名的老人家送給我的,這一位老人家已經死了,但仍有許多人在找他,我帶在身邊,會有許多麻煩,所以也留在這裡的好。」
  說著,就從懷中取出羊皮紙,和青木棍一起放到桌上。
  艾青青點點頭道:「好,我給你收到我房裡去,我聽娘說過,我和姐住的兩間石室,有兩重暗掣,不懂開啟方法的人,休想打得開。」
  話聲一落,就拿起兩件東西,轉身道:「我這就去把它收藏起來,我收藏的地方,不告訴你,你就是進了我的房裡,也找不到呢!」
  轉身匆匆而去。
  尹劍育心中暗想:「師傅不知回去了沒有?那晚他老人家中毒甚深,怎麼會無故失蹤的呢?」
  艾青青很快就回來了,看他坐著沒動,說道:「粥快涼了,你怎麼不吃呢?」
  尹劍育道:「我在等你呀!」
  艾青青眼睛中流露出甜甜的笑意,說道:「你一個人不會吃麼?」
  她裝了兩碗稀飯,在尹劍青對面坐了下來,輕聲問道:「尹大哥,我們要什麼時候可以趕到師傅家裡?」
  尹劍青道:「我也不知道,大概總要午牌時光吧!」
  艾青青道:「這麼說,我們這一餐早飯,就要多吃些,師傅又不知道我們要回去,一定不會煮三個人的飯的,等我們趕到,還要再淘米煮飯,就要很晚才能吃了。」
  尹劍育看她想東想西,想得很多,不覺笑了笑道:「你想得很周到。」
  艾青青得意的道:「這是娘說的咯,凡事都要考慮周詳,才不會吃虧。」
  吃罷早餐,艾青青洗好碗筷,收拾乾淨,才挽起小包裹,說道:「尹大哥,我們走吧!」
  兩人出了古墓,艾青青闔上石門,一前一後,循著山徑,穿過一片樹林,又走到那片水塘邊上,艾青青笑道:「那天我不是打下了金家的一隻信鴿,就不會認識你了,所以我娘時常說,一飲一啄,莫非前定,這大概就是緣了。」
  她喜孜孜的說著,目中流露出來的也儘是歡愉之色!
  尹劍青笑了笑道:「你說得不錯,若不是我跳下池塘裡去,把那張羊皮紙弄濕,黏了起來,我一下子也不會發現秘宗門的功夫了。」
  兩人邊說邊走,一路上自然不會感到寂寞,同時因為有人說話,腳下跑得快也不會感覺到太累,牛牌時光,就趕到百丈峰下。
  尹劍青遠遠望去,只見冰壺草廬前面長滿了蓬蒿,大有蔓革滿徑,庭院荒蕪之感,心中不禁幕然一怔,迅疾想道:「難道師傅一直沒有回來嗎?」
  一念及此,急步奔了過去。
  大門沒有關,小天井中,本來是一片藥圃,如今雜草叢生,穿過藥圃,兩扇堂屋的木門也敞著!
  尹劍青一腳跨入堂屋,眼前的情景,和那晚(五個月前)完全一樣,連自己為覺慧上人等五人徹的茶碗,依然還放在桌上,都沒有移動過。
  五個月,時間雖然不算太長,但也並不太短了!
  尹劍青口中叫了聲:「師傅……」
  急得像一陣風般奔入師傅的房裡,師傅當然不在,他又匆匆走了出來!
  艾青青一手提著包裹,一個人站在堂屋中間,問道:「師傅還沒回來麼?」
  尹劍青神情木然,微微搖頭道:「沒有。」
  他只說了兩個字,雙目望著艾青青,問道:「青青,師傅沒有回來過,這該怎麼辦呢?」
  他已經沒了主意。
  艾青青把包裹從手臂上褪下,放到桌上,徐徐說道:「我聽你說過,那天晚上,有很多人中了毒,師傅也中了毒,後來,你追一個獨臂人出去,遇上了什麼師太……」
  尹劍青道:「絕請師太。」
  艾青青道:「我忘了她的名字,是絕請師太,你和她一同返回屋中,師傅和幾個中毒的人,都不見了,對不對?」
  尹劍青點點頭。
  艾青青道:「你就一路往東趕去,那是追獨臂人去的,但卻一個人也沒追上……」
  尹劍青又點了點頭。
  艾青青道:「這麼說,那天中毒、失蹤的,就不只是師傅一個人了?」
  尹劍青道:「連師傅一共五個。」
  艾青青道:「如今師傅沒有回來,不知其他的四個人,是不是都沒有回去了呢?」
  尹劍青聽得「啊」了一聲,點頭道:「不錯,我們先去問問其他四人,如果都沒有回去,那一定是遭人劫持去了。」他話聲甫落,就催道:「走,青青,你幫我找師傅去,我們這就先上萬松山在去。」
  艾青青問道:「萬松山莊在哪裡呢?」
  尹劍青道:「黃山,萬松山莊是黃山世家,失蹤的萬鎮河就是萬松山莊的莊主,還有就是覺慧上人是黃山文殊院的方丈,如果這兩人都沒有回去,那就是中毒之後,遭人劫持了,如果他們已經回去,就可以從他們口中,打聽出師傅的下落來。」
  艾青青道:「你別急好不好?五個月已經過去了,也不急在一時,此刻已經晌午了,我們先去做一頓飯,吃飽了再上路不是好麼?我娘說的,急事緩辦,任何事情,都要經過仔細周詳考慮,才不會走錯一步。」
  尹劍青想想也覺得有理,從這裡出去,一路都是田野,自然找不到吃東西的地方,總不能空著肚子上路,點頭道:「好吧,那我去做飯,你在這裡歇著。」
  艾青青道:「不,我去幫你咯!」
  兩人走到後面,米缸裡還有半缸米,但卻沒有下飯的菜。
  尹劍青淘米煮飯,艾青青道:「我出去找菜去。」
  翩然走出,俯身揀起兩顆石子,打了一隻野鴿子,又從山徑旁採擷了一大把野生的薺菜,才行回轉來,哈的笑道:「尹大哥,你去烤鴿子我來做湯,有一菜一湯,這頓午餐還不錯了呢!」
  她把養菜洗淨了,下鍋做場,尹劍青用鐵叉叉著鴿子,在火上烤。
  一會工夫,鴿子烤熟了,飯和湯,也都已煮好了。
  艾青青抹過桌子,又洗了一個湯碗,兩雙碗筷,把湯和飯一起端到桌上,尹劍青也把烤熟了的鴿子用刀齊中剖開,抹了些鹽,放到桌上,兩人對面坐下,正待吃飯!
  尹劍青回過頭,看到正有三人緩緩的走入院子,朝屋中走來。
  前面一個穿一件夏布長衫,同字臉,八字鬍,中等身材,看去有些像師爺!他身後跟著兩人一式青布勁裝,腰跨單刀,看模樣像莊丁。
  艾青青當然也看到了,眼角一溜,低低的說道:「有人來了。」
  尹劍青道:「我看到了。」
  艾青青問道:「你認識他們嗎?」
  尹劍青道:「不認得。」
  這時走在前面的師爺已經在門口抱抱拳,開口道:「請問這裡可是石大俠住的擎天廬?」
  石東華隱居天柱山,自稱冰壺草堂;但是江湖上的人因他外號擎天劍,所以把冰壺草堂也稱做擎天廬了。
  尹劍青站起身道:「不錯,閣下找誰?」
  「啊!啊!」那師爺口中「啊」了兩聲,連連拱手道:「小哥是……」
  尹劍青道:「在下尹劍青,是九宮門下。」
  「原來是尹少俠。」師爺皮笑肉不笑的拱著手,問道:「不知石大俠可在家麼?」
  「家師出門去了。」尹劍青問道:「閣下找家師有事?」
  那師爺陰森一笑道:「在下陸連奎,是金家莊的總管,這次是專程找尹少俠來的。」










第04章 鬼魅十二煞

  「找我?」
  尹劍青一怔,問道:「陸總管找在下有何貴幹?」
  陸連奎笑了笑道:「在下找尋尹少俠,已非一日,今天總算有幸,找到少俠了。」
  尹劍青道:「陸總管找尋在下總不會沒有事吧?」
  「自然有,自然有……」陸連奎連聲陪笑道:「因為敝上想請尹少俠蒞莊一敘,特命在下前來奉邀。」
  尹劍青道:「貴上是誰,在下素來謀面,何事見邀?」
  陸連奎道:「尹少俠見過敝上,大概忘了。」
  尹劍育道:「在下飯後,就要趕赴黃山,請陸總管覆上貴上,在下無暇前往。」
  「這個只怕不大好吧?」
  陸連奎一手托著下巴,徐徐說道:「尹少俠縱然有事,先屈駕敝莊一行,也不遲呢!」
  艾青青問道:「你們是什麼在呢?」
  陸連奎道:「自然是金家莊了。」
  艾青青厚嘴一撇,說道:「這麼說,你們是跟我們來的了?」
  尹劍青經她一說,不由得暗暗「哦」了一聲,忖道:「看來青青比自己聰明多了,金家莊,自己怎麼沒想到呢?他們莊主邀約自己,自然還是為了桑老前輩那張羊皮紙的事了。」這就冷冷一哼道:「在下說過另有要事待辦無暇前去,陸總管請吧!」
  陸連奎還未開口,突然有人大笑一聲,接口道:「小兄弟既然堅持不肯前去,老夫親自登門請教來了。」
  陸連奎聞聲一喜,忙道:「敝莊主親自來了。」
  說完,神色恭敬的後退了兩步,側身站到邊上。
  尹劍青舉目看去,只見一個身穿青紗長袍,黑鬚飄胸的老者緩步走入,他身後緊隨著一個錦衣少年和一個紅衣少女。
  稍後還有兩個身穿半截黃衫的漢子,在首一個馬臉,高鼻子,雙目倒掛,雙肩微聳,腰間搏一根麻繩,插一柄喪門劍。右首一個扁臉,細眉小眼,鷹鉤鼻,腰間同樣系一根麻繩,插的是一柄板斧。
  這兩個人沒有進來,就像一對門神般的站在大門口。
  艾青青朝尹劍青招招手道:「尹大哥,飯快涼啦,你來吃吧!」
  紅衣少女聽到艾青青和尹劍青說話的親密口氣,不覺櫻唇一撇,冷然笑道:「這醜丫頭也在這裡,哼,真是醜人多作怪,還嗲聲嗲氣的,聽了就教人肉麻。」
  尹劍青怕艾青青聽了和她衝突,連忙一抱拳道:「金莊主來了,請裡面坐。」
  金莊主呵呵一笑道:「小兄弟正在用飯,那就不用客氣了,請先用吧!」
  隨著話聲,他已走入堂屋,在一把木椅上坐了下來。
  艾青青早已替他裝好了飯。
  尹劍青心想:「飯總是要吃的,他來竟如何,且等自己吃飽了再問他也不遲。」
  於是他就端起飯碗,吃了起來。
  金莊主望望兩人,含笑道:「小兄弟和這位姑娘成親了麼?」
  他們確實像小兩口子。
  尹劍青聽得俊臉驀地飛紅,憶道:「金莊主誤會了,她是在下妹子。」
  「啊!啊!」金莊主一手摸著黑鬚,呵呵一笑道:「老夫失言。」
  紅衣少女一雙眼睛盯著尹劍青,扭了下肩,嬌聲道:「爹,你也不看看他們兩個配嗎?」
  尹劍青很快的吃了兩碗飯,就不吃了。
  艾青青道:「尹大哥你怎麼不再吃一碗,飯後我們還要動身,趕上黃山去了。」
  金莊主道:「原來小兄弟要去黃山,老夫總算先來一步了。」
  尹劍青道:「金莊主究竟有何見教?」
  金莊主呵呵一笑道:「老夫想問小兄弟一句話,尊師究是哪一位?」
  艾青青道:「尹大哥的師傅,自然是這裡的主人了。」
  金莊主目注尹劍青,問道:「小兄弟,這位姑娘說得對麼?」
  尹劍育道:「不錯,在下正是九宮門下。」
  「哈哈!」金莊主突然仰天大笑一聲道:「老夫記得小兄弟五個月前,曾向老夫承認是魔劍桑仝門下,不知可有其事?」
  尹劍青在他出現大門口之時,早已想到他有此一問,因此不加思索的道:「在下明明是九宮門下,怎會冒認別人做師傅,在下記得當日金莊主問過在下師門,在下說無可奉告,後來金莊主要邀在下前去貴莊,在下因和家師約好了在山前會合,末便前去,金莊主和在下作別,事情可是這樣?」
  金莊主冷笑一聲道:「年輕人,你狡辯得好!」
  尹劍青臉色一正,微哂道:「在下說的都是事實,何須狡辯?」
  金莊主道:「當日你手中拿的那支劍,難道不是魔劍桑仝的黑鋒劍麼?」
  尹劍青哦了一聲,道:「你說的那支沒有劍鞘的劍嗎?那是在下在樹林中撿來的,用過之後,隨手丟了。」
  金莊主哼道:「石東華一生為人正直,從無謊言,你是他門下,說的也不該是謊話了?」
  尹劍青被他說得臉上一紅,怒聲道:「你不信就算了,在下並沒有騙你的理由。」
  金莊主深沉一笑,說道:「小兄弟,老夫也是為了你好,目前江湖上黑白兩道,都在找尋魔劍桑仝的下落,你是九宮門下,名門正派的弟子,如若知道桑仝下落,何苦為他隱瞞。」
  尹劍青道:「在下不知道。」
  錦衣少年氣憤的道:「爹,你還和地有什麼好談的?」
  艾青青道:「是啊,你們早該走了。」一面伸手從桌上挽起包裹,回頭叫道:「尹大哥,我們也該走啦!」
  尹劍青道:「是該走了,你且等一等。」
  他知道今天對方來了很多人,看樣子決不可能善罷甘休,他手中可沒有兵刃(其實以他目前的武功就是沒有兵刃,也不足為俱,只是他自己並不知道罷了),因此話聲一喀,轉身往屋後走去……
  錦衣少年一手握劍,叫道:「爹,莫讓他跑了。」
  金莊主一手持項目光掠了艾青青一下,含笑道:「他不會一個人跑的。」
  話聲方落,只見尹劍青手中提著一支木劍走了出來,說道:「青青,我們可以走了。」
  紅衣少女兩道眉毛一挑,哼道:「真不要臉,當著眾人面前,還叫親親、親親的,一個醜八怪,虧你叫得出親親來。」
  尹劍青怒目瞪了她一眼,沉聲道:「姑娘說話最好莊重一些。」
  艾青青氣道:「我叫艾青青,尹大哥叫我名字,有什麼不對麼?」
  紅衣少女撇嘴道:「一口一聲的大哥,叫得挺親熱,呸!你也不去照照鏡子,你配麼?」
  艾青青聽得大怒道:「我有什麼不配?他是我大哥,我不叫他大哥,叫什麼呢?」
  紅衣少女道:「你配,你只配和豬八戒去拜堂……」
  艾青青道:「你再說一句,我就打你兩個耳括子,你信不信?」
  尹劍青叫道:「青青,不要和他們多說,我們走吧!」
  話聲出口,正待舉步往外行去。
  「鏘」!錦衣少年抬手之間,長劍出鞘,一下橫劍而立,攔在兩人前面,冷冷的道:「我爹沒有答應你們走,你們要走,可沒這般容易。」
  艾青青道:「上次你被尹大哥削斷了一柄長劍,莫非忘了麼?」
  錦衣少年冷笑一聲道:「上次他手中是黑鋒劍,善削兵刃,仗著利器,又算得了什麼?」
  尹劍青望望金莊主,冷傲的道:「金莊主,九宮門下從不受人脅迫,你快叫令郎讓開了,免得傷了兩家和氣。」
  金莊主深沉一笑道:「尹少俠有本領,那就不妨闖闖看。」
  他是看尹劍青手中只有一柄木劍,自然不是他兒子的對手了,何況大門外,還有兩個高手在等著。
  艾青青哼道:「闖就闖,你們這幾個人,有什麼了不起的?」
  「嗆!」話聲甫落,劍鐵輕吐,青虹乍現,她中手已經多了一柄寒光吞吐的短劍!
  金莊主看得心頭暗暗一動,忖道:「這醜女手中,倒是一柄斬釘截鐵的寶劍!」
  尹劍青一擺手道:「你把劍收了,別讓人家又說我們仗著利器削他長劍了。」
  艾青青聽了他的話果然把短劍收了起來。
  尹劍青雙目一注,朝錦衣少年喝道:「你們真要在下出手麼?」
  錦衣少年大笑道:「你們來試試看?」
  尹劍青這五個月來,內功精進,不但已把師傅「九宮劍法」,劍煞的「七劍連環」,魔劍桑仝的九劍,全已練熟,集武林「三絕劍」於一身,又進一步學會了秘宗門的「迷蹤劍法」,哪會把對方一柄長劍放在心裡,聞言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想傷你,你還是自己讓開的好。」
  錦衣少年冷笑一聲道:「你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小爺站在這裡,憑你傷得了我麼?」
  「站開去!」尹劍青木劍朝前一撥。
  錦衣少年看他木劍拔來,長劍疾發,朝他胸口點去,哪知劍招才發到一半,只聽「啪」的一聲,百練精鋼長劍突然中斷,從對方木劍上傳來一股大力,把他一個人推了出去,腳下踉蹌,往左衝出去三步之多!
  金莊主做夢也想不到尹劍青一支木劍,居然會磕斷了他兒子的長劍,心頭一驚,口中大喝一聲,掄手一掌,就朝尹劍青背後拍來。
  尹劍青連頭也不回,在掌朝後迎去。
  金莊主練的是「鐵沙掌」,掌上力道,專走外門陽剛之勁,眼看尹劍青回手迎來,心中暗自冷笑:「好小子,你這條手臂大概不要了!」
  心念一動,掌力驟吐,去勢更快。兩隻手掌,很快就抵住了,金莊主但覺對方手掌柔軟如棉,自己發的掌力,幾乎一點也用不上力,心中方自一驚:「這小子幾時練成了綿掌?」
  猛覺身子好像被人推了一把,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出一步,這還是尹劍青不願傷人,掌上並未使力。
  尹劍青一劍,一掌,就逼退了金莊主父子二人,腳下卻絲毫不停,一腳跨出堂屋。
  陸連奎大喝一聲:「站住。」
  雙手提胸,一下擋住了去路。
  兩名莊丁也在此時迅快的抽出單刀,一左一右欺了上來。
  只聽站在大門外的馬臉漢子沉聲道:「陸總管,放他們出來,這兩個點子,自有咱們兄弟會來收拾的。」
  陸連奎聽到馬臉漢子叫聲,立即雙手下垂,口中應了聲「是」,同時兩個在丁也立即收刀而退。
  尹劍青看得暗暗奇怪,陸連奎是金家莊的總管,照說,他只聽主子的命令;但他對門外兩個黃衫漢子,居然神色恭敬,不亞於金莊主,這兩個人,不知是什麼路數?
  陸連查和兩名莊丁退下了,尹劍青和艾青青沒人阻攔,自然一前一後,從容的朝大門外行去……
  尹劍青忽然想到那天艾青青打下鴿子,附有一個信筒,那張紙捲上只有「屬金」二字,不知這金莊主如何稱呼?……這就腳下一停,回過身去,朝金莊主拱拱手道:「在下和金莊主已有兩次見面的機緣,只是還未請教金莊主的名號,金莊主肯見示麼?」
  他忽然提出這個問題來,金莊主微感意外,一手捋鬚,笑道:「老夫金祥生。」接著一指錦袍少年又道:「他是小兒金步雲。」
  紅衣少女搶著道:「尹少俠,我叫金步嬌。」
  尹劍青一拱手道:「多謝見告。」
  回身舉步,跨出了大門,艾青青也跟著跨了出去。
  大門外,左邊那個馬臉漢子尖聲道:「小子,你不問問咱們兄弟的名號麼?」
  尹劍青冷然道:「不用了。」
  馬臉漢子尖聲道:「你不想問,咱們兄弟卻非告訴你不可。」他一指自己鼻子,說道:「老子叫做喪門神歐陽琥。」
  接著一指扁臉漢子道:「他叫開路神竇鋒,你可聽人說過?」
  尹劍青春出這兩個黃衫人生相猙惡,滿臉橫肉,決非好人,懶得理他,冷聲道:「沒聽說過。」
  喪門神歐陽擄沉聲道:「老子現在已經告訴你了。」
  開路神竇鋒(站在右邊那個扁臉漢子)陰倒倒的道:「你知道歐陽老大為什麼非把咱們兩人名號告訴你不可麼?」
  尹劍育道:「不知道。」
  竇鋒陰沉道:「告訴了你咱們兩人的姓名,你如是不服,可以到閻王爺那裡去告狀,現在你明白了吧?」
  艾青青眨動眼睛,問道:「尹大哥,他這話什麼意思呢?」
  尹劍青道:「他們的意思,是今天決不放過我,好像我是死定了一股。
  艾青青怒道:「他們才死定了,我看這兩個人決不是好東西,尹大哥我先出手,把他們除了!」
  尹劍青道:「我們不能先出手,先聽聽他們的意思。」
  艾青青道:「喂,你們知道尹大哥叫什麼名字麼?」
  歐陽琥道:「他不是叫尹劍青麼?」
  「對極了,你們知道就好。」艾青青笑了笑道:「現在你們要和尹大哥動手,也就不要緊了。」
  歐陽琥道:「為什麼?」
  艾青青咭的笑道:「因為你們如果不服氣,也可以到閻王爺面前去告狀了呀!」
  竇鋒怒聲道:「好個醜八怪,當真是醜人多作怪。」
  艾青青最氣惱的莫過於有人說她醜了,聞言心頭不覺大怒,倏地一挫腰,身如魅影,一下就欺到了竇鋒面前,揮手在他滿臉橫肉的扁臉左頰上,打了一個耳光,等到「啪」的一聲脆響響處,她人已退回原處,暗的笑道:「這是給你一個教訓,看你以後還敢口不擇言不?」
  身法之快之奇,在場之人,都沒有看得清楚。
  尹劍青看過她娘那本練功的書,知道她使的是「飄花身法」。
  她這一掌摑得雖然不重,但開路神竇釋乃是江湖上凶名久著的十二煞神之一,平日橫行江湖,別說去招惹他了,一般人避之惟恐不及,只要他看著你不順眼,你就會有性命之憂,何況艾青青一隻手,清清脆脆的摑在他臉上!
  更何況艾青青一張臉又生得奇醜無比,若是摑他的是個千嬌百媚的嬌美少女,他也許還以為打情罵俏,色授魂與,發作不起來!
  竇鋒在這一剎那,扁臉上兩隻小眼睛突然鼓了出來,凶光四射,注定艾青青,陰森的獰笑一聲:「五八怪,你死定了。」
  艾青青道:「是啊,你可以到閻王爺面前告我去啦!……」
  話還沒有說完,眼前疾風一颯,竇鋒已然一下斯到她面前,右手一探,五指箕張,鋼鉤般手指,劈面抓到。
  他是存心要艾青青的小命,出手毒辣無比,這一記真要被他抓上,艾青青半個頭臉,不被他抓得稀爛才怪;但他身法雖快,艾青青的身法比他還快,身子一閃,早已從他身邊閃了出去。
  不!她在閃出之時,還從地上抬了拳頭大一塊石頭,朝他手中輕輕一塞。
  竇鋒五指一攏,還以為抓到了她的頭臉,但聽「喀」的一聲,把那塊石頭捏成了無數碎石,灑落一地。
  艾青青哈的笑道:「你真笨得像豬,姑娘豈會讓你抓到?你連手裡抓到的是一塊石頭都不知道?」
  竇鋒側臉看去,艾青青依然站在那小子(尹劍青)的身邊笑著說話,口中怒吼一聲,又舉起鋼構般的五指,餓虎撲羊般朝艾青青飛撲過去。
  「住手。」尹劍青口中大喝一聲,左臂一橫,朝前格出。
  竇鋒撲來的人,來勢何等兇猛,但就在他外近之際,突覺一股無形大力,把自己衝去的勢道,硬行擋住在三尺之外,再也衝不過去。
  他乃是久經大敵之人,不知對方來了怎麼一個硬扎的幫手?腳下立即剎住,定眼看去,對方除了尹劍青和醜丫頭兩個人,哪有什麼人影?只見尹劍青一條右臂緩緩的收回,好像方纔那一擋之勢,是姓尹的小子出的手?
  他心頭兀自不解小子橫臂一擋,居然能把自己阻擋在三尺之外,一時目注尹劍青,陰森的道:「小子,方才是你出的手?」
  這時金祥生和他一子、一女,也已走近門口,他們只是靜靜的站在門內觀看,並未跨出門來。
  艾青青冷冷的道:「蠢豬,你小子罵誰?」
  「不錯!」尹劍青劍眉一剔,凜然道:「是我出的手,我不許你傷了我妹子。」
  艾青青撇了下厚嘴唇,哼道:「尹大哥,憑他這種蠢豬,也想傷得了我?」
  竇鋒氣得目光狂亂,凶性突發,厲聲道:「好小子,老子撕了這醜婆娘,再找你算帳。」
  雙手箕張,身形疾撲,宛如一頭凶狼,又朝艾青青撲了過來。
  艾青青叫道:「好啊,看我再摑你一個耳光。」
  纖手一揚,(她人醜,手可纖指如玉,一點也不醜)正待迎將上去!
  尹劍青沉喝一聲道:「青青,不許胡鬧。」
  依然左手一橫,朝前格去。
  說也奇怪,這一下竇鋒撲來在先,尹劍青橫臂格出在後;塞鋒這一撲,雙手在前,撲如狼竄,他心裡也早已有了準備,自然比方纔那一撲,勢道不知增強了多少,但地撲到尹劍青身前,依然被一股無形大力所阻,前衝之勢,頓時受到阻遏,再也無法撲近過去,雙腳落地,距離他們兩人,依然還有三尺光景。
  這下,大家看得清清楚楚,他撲起的人,是硬生生被尹劍青攔住的!
  喪門神歐陽琥,和金祥生等人莫不看得凜然變色!
  只有金步嬌一張春花般的臉上,飛起一片歡欣和佩服的笑容,一雙黑白分明的服波含著無限情意,悄悄的,盈盈的朝尹劍青瞟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23:26

  竇鋒心頭不由得大為震動,但他凶性已發,自從出道以來,從沒有人能阻止他殺人。在他的定例裡,凡是瞪他一眼的人,都是該死,何況摑他一個耳光的人,更何況兩次阻攔了他去殺摑了他一個耳光的人?他自然會把滿腔殺氣一古腦兒轉移到尹劍青的頭上了……
  他一張扁臉已經佈滿了一層青氣,連肌肉都在牽動著,一雙炯炯有光的小眼,也已通紅,望著尹劍青獰笑道:「很好!」
  「好」字出口,劇的一聲,已從腰間取下板斧。
  他取斧的手法,快速而熟練,更不打話,揮手就是一斧劈了過來。他這柄板斧比平常人用的斧,要闊得多,斧勢自然也特別沉重,因此一揮之際,就呼然生風,勢道十分凌厲威猛。
  艾青青春他說劈就劈,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尤其他那柄開山大斧,看去甚是鋒利,急忙叫道:「尹大哥,快用我這柄劍。」
  尹劍青右手提著木劍,說道:「不用換。」
  其實就是要換劍,時間上也來不及了,竇鋒的板斧,斧風如嘯,在艾青青說話之時,已經退到尹劍青的身前。
  尹劍青凝立不動,連看也沒看對方一眼,手中木劍緩緩豎立胸前,劍尖緩緩的指向劈來的板斧。
  表鋒心裡暗暗竊笑:「別說你是一支木劍,就是一柄百煉精鋼的長劍,也擋架不住老子利斧一劈,你小子真是死定了!」
  這下連使劍的喪門神歐陽琥也覺得這姓尹的小子難逃一斧之厄!
  哪知就在竇鋒板斧挾著劈山之勢,迎面劈到之時,尹劍青豎立的木劍,突然動若閃電,一下拍在板斧側面,就這輕輕一拍,勢重力沉的板斧,一下被他直盪開去,木劍劍尖卻順著斧柄一滑而下,削向竇鋒執斧手掌。
  這一記真快到無以復加,竇釋但覺一股大力,把自己板斧直盪開去,心頭方自一驚,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手背上已被重重擊了一下,奇痛入骨,五指一鬆,哪裡還握得住重達幾十斤的板斧,「噹」的一聲,墜落地上,急急往後躍退,但尹劍青的劍尖已經輕巧無比的點了他臂彎上的「曲地穴」,人已躍退八尺,一條右臂也軟軟的垂了下來。
  尹劍青以一支木劍,在一招之間,就擊落了凶名久著的開路神竇鋒的板斧,還制住他右臂穴道,這真把所有的人看得大驚失色!
  艾青青喜得拍手笑道:「喂,蠢豬,我知道你不配和尹大哥動手的了,我打的一個耳光,真是一點也不冤枉。」
  竇鋒扭曲著臉,一聲不作,只是用左手揉著右臂「曲地穴」,他希望迅快推開穴道,恢復功力,一斧把尹劍青劈成兩半,才雪他胸頭之恨!
  但他哪知尹劍青練成「秘宗玄功」,這一記功凝劍尖,真氣透入腠理,直達經絡,一時之間,如何能恢復得過來?
  尹劍青早已收住木劍,也並求追襲,目光一掠喪門神歐陽琥,冷然道:「你還要不要試試?」
  這樣的話,江湖上從來也沒有人敢對喪門神說過;但如今喪門神歐陽琥認為他確實已夠資格這樣說話,而且說得還算很客氣!
  「不用了。」歐陽琥馬臉上居然皺起一大堆皺紋,嘿然笑道:「竇老二已經試過了,我和竇老二差不多,自知決難獲勝,咱們兄弟認栽,你可以走了。」
  「要走的並不是我。」尹劍青冷然道:「這裡是冰壺草堂,家師息隱之地,在下還有事去,諸位可以請了。」
  師傅不在,他是這裡的主人,這話自然該由他說,說得十分得體。
  喪門神歐陽琥點點頭道:「好,咱們走。」
  他用腳尖一挑,一手抄住竇鋒落下的板斧,回過頭,獰笑道:「不過姓尹的,你記住,咱們兄弟今日雖然栽在你手下,但十二煞神中,自然會有人向你討回這筆帳的了。」
  尹劍青朗笑一聲道:「尹某會記得的,隨時隨地,只管來找我,九宮門人,決不含糊。」
  喪門神歐陽琥,開路神竇鋒當先大步而去。
  金祥生更不敢多說,率著子女和總管陸連奎以及幾個莊丁,像一陣風走了。
  只有金步嬌臨走之時,美目流盼,對尹劍青似乎情有所鐘,走出幾步,還回過頭來,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臨去秋波那一轉,著實有些不捨之情!
  這情形,尹劍青當然並不覺得,但艾青青早就發現了,不禁「嗤」的笑出聲來,說道:「尹大哥,有一個人好像很關心你呢!」
  尹劍育問道:「誰?」
  艾青青道:「你沒有看出來麼?」
  尹劍青道:「你看出來了?」
  艾青青笑道:「我自然看出來了。」
  尹劍青哦了一聲,問道:「你說的到底是什麼人呢?」
  艾青青神秘一笑道:「自然是那個穿紅衣服的嬌嬌了,人家生得美,對你又那麼多情,連臨走的時候,還有些依依不捨呢,你……難道真是木頭人。」
  尹劍青被她說的俊臉一紅,說道:「你別亂說了。」
  「我才沒有亂說呢!」
  艾青青撇了撇嘴唇,接著道:「我看得出來,她對你很有情
  「青青,我不許你再說。」尹劍青一擺手道:「時間不早了我去關好門,我們該上路了。」
  隨著話聲,回身走入,關上堂屋兩扇木門,才行退出,又關上了大門,從土垣越出,吁了口氣道:「好了,青青,我們可以走了,但願我們回來的時候,師傅已經回來了才好!」
  艾青青春了他木劍一眼,說道:「尹大哥,我們經過城鎮,你去買一口長劍,帶著這樣一把木劍,好像小孩子玩的,多不好看。」
  尹劍青正容道:「這輛劍,是師傅親手削的,在我眼裡,比什麼名劍都要名貴,從前我功力不夠,不能用它,現在我已有能力使用它了,如何能把它丟棄?」
  「我又沒說把它丟棄。」
  艾青青道:「身體膚髮,因為受之父母,所以不能毀傷,這口劍,你受之師傅,自然也不能毀壞,但我聽娘說,江湖上,武功高強的人多得很,開路神竇鋒,最多也只是個二流角色,萬一遇上使劍名家,把你木劍削斷了,你豈不是更對不起師傅麼?」
  尹劍青聽得悚然動容,連忙謝道:「青青,謝謝你,你說得對,我不該因小勝而驕,我們經過城鎮我一定去買一口劍。」
  兩人這就相偕上路,從朱屋廟(岳西)一路東行,這天趕到源潭鋪,天色已經快近黃昏。
  這裡只是一個市集,沒有客店可以投宿,正好村子南首,小山腳下,有一座廟宇,兩人走到廟前,一看就知只是座廢棄已久的破廟,並無廟祝,將就在這裡住上一宿,當即走了進去。
  艾青青在殿前天井中拔了一把青草,當作樣子,把石階上灰塵排了幾撣,才行坐下,一面抬頭道:「尹大哥,你走了一天路,先坐下來歇息咯!」
  尹劍青道:「你在這裡坐著休息,我到市集上去買幾個饅頭來。」
  艾青青道:「對了,你一說,我肚子真有些餓了,我們一起去好了。」
  尹劍青道:「這裡離市集還有一里多路,我很快就會回來,你不用去了。」
  說完,掉頭朝廟外奔去。
  艾青青站起身來,走入大殿,只見兩旁神像都已倒塌,只有神龕裡面塑的神像還算完好,一張神案上,也堆滿了瓦礫灰塵,心想:「自己把這張神案抹乾淨了,尹大哥就可以在案上躺著睡覺了。」
  心裡想著,就轉身走出,又去拔了一把草,將一張神案抹乾淨了。
  這一陣工夫,天色已經漸漸昏黑下來,她丟去手中青草,剛轉過身,只見一個人影緩緩走了進來,一時只當是尹劍青,忍不注叫道:「尹大哥,你來得好快!」
  那人腳步相當沉重,卻沒有作聲。
  艾青青吃驚的道:「你不是尹大哥。」
  「不是。」那人陰聲道:「你尹大哥不會回來了。」
  艾青青看他帽簷壓得很低,瞧不清地的面貌,問道:「你是什麼人?那人嘿然道:「你不認識我了麼?」
  艾青青右手摸了一下劍柄,突然纖腰一扭,一下就搶到對方左首,左手楊處,迅疾無倫的抓住了對方的帽子,說道:「我要看看你到底是誰?」
  話聲出口,人已翩然斜飛出去,這一下當真快到無以復加,那人驟不及防,被她一把抓去了帽子,不覺陰沉一笑道:「醜丫頭,你急什麼,遲早都會讓你知道老子是誰的了。」
  艾青青冷冷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蠢豬!」
  她口中的「蠢豬」,正是開路神竇鋒。
  竇鋒沉笑道:「說實在你醜得使人一點也不感興趣,老子真不想多看你一眼。」
  艾青青怒聲道:「你找到這裡來作甚?」
  竇鋒笑道:「第一,老子是要帳來的,第二,你生得醜雖,總是個女人吧?」
  艾青青道:「你這第一,第二我一句都聽不懂。」
  塞鋒一張扁臉流露出猙獰的笑容,猛地跨上一步,厲笑道:「老子要的帳,就是要尹小子的命,也教你……」
  他話聲還沒說完,艾青青只聽了他上面的一句(要尹大哥的命)底下的話,她根本就沒聽進去,就嬌叱一聲:「死豬,憑你也配?」
  扭身直欺而上,左手揚處,就是「啪」的一個耳光,打了過去。
  竇鋒明明看到她欺身過來,明明看到她揚起左手,就是來不及躲閃,也躲閃不開,臉頰上火辣挨了一下。
  她身法實在太奇妙了,這是「飄花身法」令人防不勝防!
  給女人打一個耳光,要倒三年楣,這是古老相傳的說法,開路神竇鋒被艾青青打了兩個耳光,豈非要倒六年的媚?
  這下他凶心突發,「刷』的一聲,從腰際撤下板斧,厲聲道:「老子本待和你快活,現在老子下定決心,砍下你的雙手雙腳,讓你痛苦一輩子。」
  「呼」的一斧,劈了過來。
  艾青青急忙掣出短劍,但因對方板斧勢道極猛,不敢和他硬接,身形一晃,到了他右首,揚腕一劍急刺而出。
  竇鋒一斧出手,就不見了醜丫頭的影子,心頭一楞,突覺身後微風一颯,她已閃到自己身後去了,板斧掄轉,迅疾轉過身去。
  艾青青等他轉身過來,又身形一晃,欺到他的右邊,短劍「刷」的劃出。
  塞鋒武功極高,但艾青青的「飄花身法」十分奇妙,你板斧劈到東,她閃到西,斧劈到西,她閃到北,反正她閃得比你還快,板斧雖利,休想劈到她一點衣角。
  尤其艾青青閃到哪裡,短劍也隨手刺,這東一劍,西一劍的做著,卻使竇鋒轉來轉去,轉得頭昏眼花。
  鬥了十多個回合,兩人都已感到十分吃力。
  只聽廟門前響起一個沙啞聲音喝道:「竇老二,你怎麼連一個小丫頭都還收拾不下?」
  隨著話聲,施施然走進一個高大人影來。
  竇鋒聽得大喜,忙道:「沙老三,你來得正好,這醜丫頭滑溜得很。」
  那高大人影口中嘿了一聲,突然欺了過來,右臂一探,五指如鉤,猛向艾青青肩頭抓來。
  艾青青吃了一驚,口中哼道:「你們兩個打我一個,害不害臊?」
  人已經輕巧的閃了出去。
  沙老三身子高大,雙肩闊如門板,但你莫看他身子高大,方才走路也慢吞吞的模樣,艾青青這一閃出,他忽然雙肩一擺,轉過身來可著實輕快,右手一抓落空,左手隨著反擊,「呼」的一聲,帶起一股掌風,橫掃而至,艾青青幾乎被他掃中。
  艾青青趕忙一縮身,閃到竇鋒身側,竇鋒聽風辨位,左手閃電穿出,一把向她腰間抓去。
  艾青青心頭一急,要待回劍削他手腕,已是不及,急忙一縮手,用劍柄朝他「臂儒穴」上敲去。
  竇鋒不防她有此一著,口中「啊」一聲,一條左臂登時酸麻若廢,急急向分躍開。但艾青青這一耽擱,沙老三業已轉過身來,右手呼的一掌,朝她後心擊到。
  艾青青左腳橫跨一步,身像陀螺般一個輕旋,右手短劍寒芒如帶,反削他手腕。
  竇鋒一退即進,板斧一招「五丁開山」,直劈而下。
  艾青青獨鬥竇鋒一個人,已感不支,如今又加上一個沙老三,雖然不使兵刃,但身子寬闊高大,卻又輕靈無比,雙手爪掌齊施,出爪如風,出掌如山,比竇鋒更難應付。
  她只是仗著「飄花身法」,和兩人纏鬥,已經嬌喘吁吁,打得汗流浹背,心中更是焦急:「尹大哥怎麼還不回來呢?」
  她哪裡知道尹劍青也在半路上遇上了勁敵!
  ****
  尹劍青手中捧著一個大紙包,急匆匆趕回廟來,還未奔到山腳,老遠就看到山路上矗立著瘦高一個人影,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先前還不在意,等到奔近,那人依然站著不動,擋住了去路。
  這人瘦得幾乎像一根木頭,配上了狹長的臉,細長的眼睛,穿一件黃麻布長衫,一個人除了他那件長衫,大概只有皮包骨頭架子,但他卻比常人要高出兩個頭的樣子,如果不開口差點真還把他當作山魈。
  他沒有開口,兩隻緣陰陰的眼睛直盯著尹劍青,似乎毫無讓路之意。
  尹劍青個子並不矮,但走到他的面前,還只到他的胸口。
  他不開口,尹劍青卻非開口不可:「朋友,借個光,請讓讓路吧!」
  那瘦高個子這回開口了:「你不用過去了。」
  聲音尖得有如夜梟一般,聽來十分刺耳。
  尹劍育道:「為什麼?」
  「沒為什麼。」瘦高個子尖聲道:「因為我已經在這裡等了你有好一會了。」
  尹劍青聽他口氣不善,心中不覺一動,點頭道:「朋友大概是十二煞神中人吧?」
  「一點也不錯。」瘦高個子裂開他一張闊嘴,尖笑道:「你居然很快就想到了。」
  「在下自然想得到。」尹劍青朗笑一聲道:「朋友的意思,是要和在下較量較量」。
  「不是較量。」瘦高個子尖笑道:「是要帳。」
  尹劍青道:「你要如何要法?」
  瘦高個子道:「要帳自然要本利一起算清,你有幾條命,我會照單全收。」
  尹劍青劍眉一副,點點頭道:「很好,閣下先報個名號來,讓尹某聽聽。」
  瘦高個子道:「山魈竹老四。」
  尹劍青道:「果然有點像山魈。」
  竹老四雙手一抬,十根枯爪般的手指,同時揚起,嘿嘿笑道:「出手更像!」
  突然身形一撲,十道尖風,朝尹劍青當頭抓落。
  尹劍青早已有備,口中朗笑一聲,身形一閃而出,把手中含的紙包,朝路旁一塊大石上放下,正待轉身,突覺對方十道尖風,已朝自己雙肩抓來,心中暗暗一驚,忖道:「此人好快的身法!」
  迅疾一個輕旋,轉了出去,哪知人未站停,對方十道指風又已襲到身後!
  這下倒教尹劍青大吃一驚,他雖未練過艾青青娘留下來的那本練功秘笈,但他看過!此時被山魈如影隨形的追襲過來,登時想起了那本書上記載的「飄花身法」,急切之間,左腳倏地朝前跨出一步,身子朝相反的方向轉出。
  這一步果然奇妙,一下不但脫出了對方追襲的爪風,而且已經轉到了對方的背後。
  尹劍青不願出手偷襲,便自站住身子,朗聲道:「閣下轉過身來,要動手,就該光明正大的發招,在下從不佔人便宜。」
  山魈老四沒想到尹劍青會轉到他的身後去,自然大為驚奇,雙爪挺胸,急急往前躍出一大步,才很快的轉過身來,目光一注,發現尹劍青站在當地,並未出手,不覺點點頭道:「你很規矩。」
  尹劍青道:「這就是白道和黑道不同之處。」
  「哈哈!」山魈忽然仰天尖笑一聲道:「小朋友,你大概是剛出道吧?有些白道中人,只伯比黑道朋友還要心狠手辣!」
  說到這裡,目光望了尹劍青一眼,又道:「現在可以發招了。」
  尹劍青道:「朋友不是說等了我有好一會了麼,朋友只管發招,在下接著就是了。」
  山魈尖笑道:「我竹老四雙手同發,你就沒有還招的機會了。」
  尹劍育道:「那也未必見得,朋友何妨出手試試?」
  山魈道:「好吧!你小心了!」
  雙手十指箕張緩緩推出。他這次發招,沒有先前的快速,自然是為了答謝尹劍青閃到他身後,沒有向他襲擊之故;但他雙爪推出,十道尖風還是勁直如矢,直射過來。
  尹劍青看他出爪之勢,故意緩慢,心中暗暗一哼,也朗聲道:「在下要發招了。」
  喝聲中,右手食、中二指一併,以指代劍,朝前劃出。
  他練成「秘宗玄功」,和「迷蹤劍法」,自己還不知道究竟到了何種境界,但此刻以指代劍,湛堪劃出,但聽「嗤」的一聲,一股無形劍氣,應指而生,封住了對方十道指風!
  山魈竹老四心頭不由猛然一震,他感到對方劃出來的指風,顯然與眾不同,指風之中,竟爾隱隱含有鋒利如劍的鋒芒,若非自己功力深厚,發出的十道指功,幾乎被對方截斷!
  這一驚非同小可,鋼牙一咬,雙爪一收即發,連續抓出!
  這回他用上了全力,但見爪影錯落,漫天E灑,登時發出一陣尖銳的破空細嘯,好像地雙手之中,打出了數十支鋒利無比的鋼錐,排空密集刺來!
  尹劍青第一招已經試出自己以指代劍,足可擋得住他十道指風,精神不覺陡然一振,沒待他錯落爪影落下,便自大喝一聲:「來得好!」
  右手劍決朝前疾劃而出,這一下因先前出手一招,已經有了經驗,這回早已運起功力,功聚雙臂,隨指而發!
  果然和上次劃出的一式又是不同,但聽「轟」的一聲,創氣加迅雷忽發,直劈過去,把對方漫天爪影,一齊擊滅!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他右手劃出的同時,左手也捏了一個劍訣,朝前疾點出去。
  在他來說,右手只是封擋來勢,左手才是趁勢還擊。
  但沒想到「秘宗玄功」和「迷蹤劍法」同時使出,威力何等強勁,山魈漫天爪影被劍氣擊散,一個身軀已經被震得連連後退,站立不住,左手這一記劍訣,使得他更無法閃避,但聽「撲」的一聲,擊在他左肩之上,一個高大人影,登時應指往後倒去。
  尹劍青沒想到自己這一指竟有如此力道,不覺為之一怔,望著山鎮問道:「朋友不要緊吧?」
  山越竹老四一躍而起,一條左臂業已下垂若廢,一雙炯炯發綠的目光望著他,本來滿是怨毒之色,但看他神情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覺尖笑一聲道:「竹老四一生從未如此慘敗,這條左臂大概從此就報廢了!」
  尹劍青歉然道:「在下是無心的。」
  山魁點點頭道:「竹老四看得出來,小有初出江湖,有此一身絕藝,足可名揚武林,不過竹老四有一句話,想告訴你。」
  尹劍青道:「朋友請說。」
  山越道:「十二煞神,竹老四不過名列第四,咱們的名次,是越往上,武功越高,小友已和十二煞神結下樑子,除非把十二煞神一齊擊敗,否則以後將會陸續遇上,小友千萬小心。」話聲一落,突然一個倒縱,身形拔起,接連幾個起落,便已消失不見。
  尹劍青目送他遠去,心中暗道:「這山魈竹老四,倒不失是個黑道中的較為正派的人。」
  回身取起紙包,大步朝山徑上行去。
  剛走到廟門口,就看到開路神竇鋒和一個身形橫闊的漢子們神沙老三)聯手合鬥艾青青一個,艾青青除了東閃西躲,已經無力還手。
  尤其那個身形橫闊漢子雙手開闔,掌風呼呼比竇鋒手上一柄板斧還要厲害,逼得艾青青連閃避都已大感不易。
  尹劍青心頭大驚,急忙放下紙包,雙腳一頓,化作一道長虹,奪門而入,撲到沙老三身後,身形還未落地,右手一探,一把抓住了他的後領,等到腳才落地,手上已運起「小周天」之勁,振臂一揮,把沙老三二百六十斤重的身軀,應手騰空而起,「呼」的一聲,往廟門外飛擲出去,跌了個四腳朝天。
  這一下摔得不輕,沙老三一身骨頭好像被抖散了一般,撲在地上半天掙扎著爬不起來。
  竇鋒那邊還不知道同伴已經被摔了出去,他看到尹劍青的影子,還當是沙老三,不由叫道:「沙老三,你怎麼停下手來了,還不快把醜八怪丫頭收拾了?」
  他話聲方出,艾青青已發現站著的是尹劍青,不禁歡呼一聲:「尹大哥……」
  竇鋒一怔,定睛看去,那不是尹劍青是誰?一時凶心突起,一言不發揮斧朝尹劍奇當頭直劈過來。
  尹劍青身形輕輕一閃,避開了他的斧勢,右手一探,反手抓住了他執斧右臂,身子隨著左轉過來,用膝蓋在他腰眼上一頂,再五指一鬆!竇鋒哪有還手的份兒,一個人往前直衝出去七八步之多,左腳在門檻上一絆,一個狗吃屎,朝廟門外跌了出去。
  這時沙老三也已從地上撐了起來,頑然道:「竇老二,咱們走吧,據我看,竹老四八成也砸啦!」
  竇鋒想想也對,竹老四是在半途上等著姓尹小子的,如果竹老四得手了,這小子還會回來?他不想再呆下去,拉著沙老三,急匆匆的走了。
  艾青青迅快的放下了手中短劍,飛也似的奔了出來,一下撲入尹劍青的懷裡,驚喜道:「尹大哥,這兩個人壞死了,我和他問越打越糟糕,你就趕回來了,尹大哥,你現在本領真大,一下就把他們兩個人都摔了出去。」
  她偎在他懷裡,溫柔得像一頭小羔羊,口中咭咭格格的說著,又像一頭百靈鳥,只可惜她的臉孔實在太醜了,醜得可以媲美嫫母,無鹽!
  尹劍青並不以為她醜,他把她看作了小妹子,她投入他懷裡,他輕撫著她的肩膀,輕輕撫著她的長髮,柔聲道:「青青,你應該打得過他們兩個的,你母親那本練功秘笈上所載的武學,像『飄花步』『千手劍法』,還有很多功夫,都是絕世之學,你沒有好好的去練它,以致會而不精,等到要用的時候,才覺得生疏了。」
  艾青青咭的笑道:「尹大哥,你說得一點不錯,從前娘要我把那本書上的口訣,從頭背到尾,念得滾瓜爛熟,後來,我心裡喜歡練什麼,就練什麼,結果一樣也沒練好,『飄花步』和『千手劍法』,還是娘那時逼著我練的,現在才比較熟一些。」
  尹劍青道:「你應該知道,現在我們出來了,和在古墓之中不同,在古墓中只要把石門關上,就沒人會侵入,現在我們踏上了江湖,面對的各式各樣的人,有時我們不去犯他們,他們也會犯我們……」
  艾青青道:「所以我根寧願一世注古墓裡,不想到外面走動,她老人家說外面沒有一個好人。」
  尹劍青心中暗道:「看來青青的娘一定有著一段傷心史了,不然不會說出這種憤世嫉俗話來的。」一面笑著道:「世界當然也有好人,並非個個都是壞的。」
  艾青青仰起臉,嬌聲道:「尹大哥,只有你是好人。」
  尹劍青笑了笑道:「你又說傻話了,如果天下只有我一個好人,這天下不就要大亂了麼?」
  說到這裡,口中輕哦一聲道:「青青,我方才說的話,還沒說完呢!」
  艾青青道:「你說什麼呢?」
  尹劍青道:「我說你的武功會而不精,以後必須多加勤練才好。」
  艾青青輕輕的點著頭,說道:「這五個月,你在裡面練功,我也在外練武,只是我內功火候不夠,什麼功夫都練不精了。」
  尹劍育道:「內功必須循序漸進,你練一分就多一分的成就,練二分就有二分的收穫,只要有恆心,你一定會練得好的。」
  艾青青道:「我一定要練,經過方纔這一場拚鬥,我才知道自己武功還差得很,我和你在一起,總不能處處都要你保護我吧!」
  「你知道就好了。」尹劍青笑道:「我們只顧說話,忘了一件事呢!」
  艾青青問道:「什麼事?」
  尹劍青笑著問道:「你肚子餓不餓?」
  「哦!」艾青青一下跳了起來,說道:「我早就餓啦,尹大哥,你沒有買到吃的東西麼?」
  尹劍育道:「自然買來了,方纔我走到門口,看到他們兩個人打你一個,心裡一急,才把東西放在外面,飛身進來的,東西自然還留在外面了。」
  艾青青道:「你怎麼不早說呢?你放在哪裡,我去拿。」
  尹劍青道:「還是我去,你等著吧。」
  舉步走出廟門,在大石上取起紙包,返身走入。
  尹劍青笑道:「你馬上就可以知道了。」
  兩人並肩在石階上坐下,這時月亮已經漸漸升空,階前清光如水,照得極為清晰!
  艾青青接過紙包,打了開來,只見裡面是八個饅頭,另外還有一個荷葉包,再打開來,裡面有著肉、鹵蛋、豆腐平等菜,不覺喜道:「你買到了這許多東西。」
  尹劍青笑了笑道:「你肚子餓了,就快吃吧!」
  艾青青道:「尹大哥,你也來呀!」
  兩個人撕著饅頭,吃著滷菜,倒也吃得津津有味,一會工夫,兩人都已吃飽。
  艾青青把吃剩的饅頭,滷菜一起包了起來,笑道:「這是明天的早餐了。」
  她回身走入大殿,把紙包放在神龕裡,接著叫道:「尹大哥,這張桌子,我已經抹乾淨了,今晚你可以睡在桌上,可以睡得很舒服呢!」
  尹劍青道:「我隨便哪裡都可以睡,你睡在桌上好了。」
  艾青青道:「那怎麼成?這是神案呀,我怎麼可以睡到神案上去呢?」
  隨著話聲,走了出來,一面說道:「尹大哥,我們來的時候,我看到小山左邊,有一道清溪,我口渴得很,你渴不渴?」
  尹劍青笑道:「吃了饅頭,自然想喝水了。」
  艾青青喜道:「我們那就一起去。」
  兩人踏月而行,一起走到溪邊,但聞溪水潺潺,甚是清幽,尹劍青俯下身來,用手捧著溪水,喝了兩口,還用水洗了把臉。
  艾青青在大石上坐下,一時起了童心,脫下鞋子,把一雙腳浸在水裡,輕輕拍著水面,回頭笑道:「尹大哥,你也來嗎,真好玩。」
  尹劍青笑道:「瞧你,真是個野丫頭。」
  艾青青道:「野丫頭有什麼不好?」
  她低下頭摘了根草,撥弄溪水,忽然看到水中央倒映著一個人影,忍不住道:「尹大哥,你看,這是你的影子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25:19

  尹劍青道:「我坐在這裡,怎麼會有影子?」
  水中那人影笑道:「姑娘只怕看錯了,這是在下的影子。」
  艾青青吃了一驚,回頭看去,只見有首大石上,站行一個青衣人,月光底下,看去這人根斯文,白淨的臉上帶著笑容,背負著雙手。
  艾青青急忙從水中提起雙腳,濕淋淋的穿上鞋子,站了起來,說道:「你是什麼人?」
  尹劍青跟著站起,微微一笑道:「閣下是從廟門前一路跟來的了。」
  青衣人道:「果然還是尹兄高明。」
  艾青青道:「尹大哥,你知道他跟我們來的,怎不早說?」
  尹劍青笑了笑道:「我們可以到溪邊來,他自然也可以來的。」
  青衣人笑道:「尹兄果然氣度非凡,教在下好生佩服。」
  他說話時,笑容溫和而親切。
  艾青青望望他,問道:「你認識我尹大哥?」
  青衣人道:「從前不認識,是今天才認識的。」
  艾青青又望望尹劍青,問道:「尹大哥,你也認識他麼?」
  尹劍青笑道:「他不是已經說了麼,從前不認識,現在不就認識了麼?」
  艾青青道:「你知道他是誰?」
  青衣人接口笑道:「在下溫比龍。」
  艾青青道:「你也是喝水來的麼?」
  溫化龍微笑道:「在下並未中毒,自然用不著喝水了。」
  艾青青哼道:「我們是中了毒,才來喝水的麼?」
  溫化龍依然笑著道:「姑娘是不是喝了水,依然口渴得很?」
  艾青青一呆,回頭道:「尹大哥,我喝了水,當真還口乾得很。」
  尹劍青心頭暗暗一凜,沉聲道:「閣下怎知我們中了毒?」
  溫化龍笑了笑道:「尹兄還記得不?你從鎮上買來的那包饅頭,不是曾放在廟前大石上嗎?」
  尹劍青凜然道:「是你在饅頭裡做了手腳?」
  溫化龍淡淡一笑道:「在下只是在紙包上面彈上了些藥粉,裡面可沒動過。」
  尹劍青眉一剔,沉喝道:「你……」
  溫化龍搖手笑道:「尹兄何須動怒?二位如果忍得住口渴,毒性也許會延遲些時候再發,如今二位喝了水,毒性業已發作,此時要和在下動手,只怕已經是力不從心了。」
  尹劍青暗暗運氣,果然氣機消散,再也無法凝聚,不覺哼道:「閣下大概是十二煞神中人了?」
  「尹兄說得一點不錯!」溫化龍含笑道:「在下在十二煞神中,名列第五,乃是行瘟使者是也。」
  艾青青伸手摸劍柄,但她突然感到手指變得僵硬,已經不聽指揮,聲音也嘶啞了,道:「尹……大……哥……」
  尹劍青怒目道:「你們……」
  溫化龍深沉一笑道:「二位莫要動怒,在下其實無惡意,只是請二位去一個地方。」
  *****尹劍青醒來,發覺自己躺在一張柔軟而舒適的錦榻之上。
  這房間佈置得相當華麗,房中一桌一椅,都精緻而講究,每一件擺飾,每一樣用具,都經過精心設計,連放的位置,都無不恰到好處,使人一眼看去,覺得精難舒暢!
  四扇雕花窗廠〕,全敞開著,天風輕漾著淡紫色的窗簾,隱隱送來了窗外微帶甜味的花香。
  不用看,窗戶外面,一定是一片小花園了。
  尹劍青心中甚感意外,不知自己究在何處?忍不在翻身坐起,覺得頭腦有些昏脹,好像宿酒未醒一般!
  「自己怎麼會到這裡來的呢?」
  他正在思索之際,房門被人呀然推開,進來的是一個一身青衣少女,她有著一張美好的瓜子勝,臉上有兩條彎彎的柳眉,一雙靈活的眼睛,挺直的鼻子和一張紅菱般的小嘴,總之,這少女生得娟秀而美麗,年齡只不過十七八歲。
  尹劍青當然不認識她,才會怔怔的望著她。
  青衣少女未言先笑,笑得很嫵媚,也很親切,嬌柔的道:「尹公子醒來了?」
  尹劍青跨下床,問道:「姑娘是什麼人?」
  青衣少女被他看得粉額微酡低聲道:「小婢叫做柔柔。」
  原來她只是一個丫頭。
  尹劍青問道:「柔柔姑娘,這是什麼地方?」
  柔柔狡黠一笑道:「這裡是賓舍客房呀!」
  尹劍青道:「不!在下是問你,你們這裡是什麼地方?」
  柔柔輕哦一聲,咬著下嘴唇,說道:「公子是問咱們這裡,這裡叫朝陽山莊,因為咱們後面這座山叫做丹鳳巖。」
  尹劍青並不需要知道他們的後山叫丹鳳巖,他急需要知道的是自己怎麼會在他們賓舍中的?他接著問道:「請問姑娘,在下怎麼會到這裡來的呢」。
  柔柔低頭一笑道:「這個小婢就不清楚了,小婢是奉派到這裡來伺候尹公子的,只知道賓舍裡面,住了一位尹公子,一切起居,都須小婢伺候。」
  這不是白說?
  尹劍青道:「那麼你們莊主是誰呢?」
  柔柔道:「莊主就是莊主哈,我們都叫他莊主,他就是朝陽山莊的主人,不過小婢平目很少看到莊主。」
  尹劍青道:「那是什麼人派你到這裡來的呢?」
  柔柔道:「自然是總管咯!」
  尹劍青問道:「你們總管是誰?」
  柔柔眨眨眼睛,說道:「總管就是總管,還會有誰?」
  尹劍青笑道:「在下是問姑娘,你們總管姓甚名誰?」
  「哦!」柔柔搖著頭,說道:「小婢只叫他總管,並不知道總管姓甚名誰?」
  尹劍青發現這青衣婢子甚是狡黠,她回答自己的每一句話,都沒作正面答覆,說了等於沒說,可見她並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避不作答而已,他心中暗暗冷哼一聲,問道:「那麼姑娘可知道我還有一個妹子,現在哪裡?」
  柔柔睜大眼睛,說道:「小婢真的不知道。」
  尹劍青道:「那就麻煩姑娘,帶我見你們莊主去。」
  柔柔吃驚的道:「尹公子要見莊主……小……小婢是見不到莊主的……」
  尹劍青道:「我非見不可呢?」
  柔柔道:「小婢只是派來伺候公子的,公子有什麼吩咐,小婢作不了主的,就得去請示總管,總管也作不了主,再去請示在主,小婢不能直接見到莊主的。」
  尹劍育道:「好!那就麻煩姑娘去走一趟了。」
  柔柔道:「小婢遵命。」
  躬身一禮,退了出去。
  尹劍青走到窗下,眼看花園中嫣紅奼紫,群花雜放,這賓舍似是在一座大任院中,根本看不到莊院外面的景色。
  他背負雙豐,靜靜的思索著,自己和艾青青如何離開冰壺草堂,如何途經源潭鋪,在破廟投宿,如何遇上門神沙老三,山鎮竹老四,後來自己二人如何至溪邊喝水,及時出現行瘟使者溫化龍……
  他想到這裡,不覺緩緩吸了口氣,試運其氣,果然發覺自己已經絡閉塞,氣機無法凝聚,不知是被人點閉經脈,還是服了散功藥物所致?
  朝陽莊,會不會就是金家在呢?
  十二煞神的老大(喪門神歐陽琥),老二(開路神竇鋒),那天就是跟著金家在莊主金祥生來的,可見他們是一路的了。
  門外有了腳步聲,柔柔像一陣風般奔了進來。她臉上飛起兩片嬌紅,還帶著細喘,一進門,就急急說道:「尹公子,我們莊主來看你啦!」
  話聲剛剛說完,門口就響起一聲呵呵大笑,說道:「尹少兄光臨寒莊,老朽特地前來問候。」隨著話聲,走進一個青袍老者。
  尹劍青冷然道:「果然是你!」
  不出所料,他正是金家莊莊主金祥生!
  金祥生抱著拳,陪笑道:「尹少兄也許心存誤會,認為是金某把你請來的了。」
  尹劍青道:「難道不是?」
  金祥生呵呵一笑道:「自然不是,十二煞神並非老朽屬下,只是老朽的朋友,溫兄把尹少兄請來,只是假敝莊待客,如此而已!」
  尹劍青道:「溫化龍把在下送來貴莊,目的何在?」
  金祥生含笑道:「這也不是溫兄本意。因為有一個人要見你。」
  尹劍青道:「是誰?」
  金祥生道:「此人要到午後方能趕到,所以要請尹少兄委屈,等些時候了。」
  尹劍青問道:「我妹子艾青青呢?在不在貴莊?」










第05章 再遇青衣幫

  金祥生陪笑道:「尹少兄請放心,艾姑娘現在後院,她是敝莊的貴賓,老朽自然待若上賓的了。」
  尹劍青道:「我可以去看她嗎?」
  金祥生臉上略有為難之色,陪著笑道:「尹少兄但請寬心,只是尹少見最好等午後見過那位要見你的人之後,再去看艾姑娘不遲。」
  尹劍青聽得出他的言外之意,這個要見自己的人沒來之前,他們是不會讓自己去看艾青青的。
  只要有他這句話就好了,艾青青住在他們後院,他們一定會待如上賓,這只要看自己受到的優待,就可以想得到艾青青的待遇了。
  他心中想著,不覺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金祥生卻陪著笑道:「尹公子請多擔待,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柔柔好了,老朽就失陪了,等那人來了,老朽自會著人來訪。」
  說完,連連拱手,舉步往外行去。
  尹劍青也沒相送,心中只是想著他口中的「那人」,不知是誰?但從他口氣聽來,此人的身份,似乎比金莊主還高!
  「比金莊主身份還高的人?」
  突然他想起那天看到的那卷紙捲上,不是有「屬金」二字嗎?那信鴿自然是莊主發的了,他自稱「屬」,那一定是對「上司」寫的信,「上司」的身份,當然比金莊主高了。
  對了,那天金家總管陸連奎對歐陽曉、竇鋒二人,神色極為恭敬,方才金祥生又說十二煞神不是他的屬下,只是他的朋友,溫化龍把自己擒來,只是假地金家莊「待客」。
  由此推想,那要見自己的那人,一定是金莊主的「上司」無疑,十二煞神和金莊主身份相等,自然也是那人的「屬下」了。
  總結起來,就是他們「上司」要見自己,金莊主沒辦法把自己請來,只好由十二煞神出手了。
  這「上司」會是誰呢?
  他又為什麼要見自己呢?這自然又和那卷紙捲上的「搜索二人」有關了。
  「二人」?莫非就是傳自己兩套劍法的那位老人家?和他口中那位朋友?
  他們(金莊主等人)因為一直沒找到這兩個人,就懷疑到自己身上,所以非把自己「請」來不可,他們「上司」也非見見自己不可了。
  尹劍青是個極頂聰明的人,他師傅教他念了不少書,也時常講過不少武林掌故,他這一冷靜下來,把前因後果,零零星星的事情,拼湊起來,也大概可以猜測到幾分了。
  柔柔送走莊主,回入房中,倒了一杯熱茶,輕盈的走到尹劍育身邊,一雙嫩嫩尖尖的柔美,捧著茶碗,輕啟櫻唇,賣聲道:「尹公子,請用茶。」
  尹劍青只「哦」了一聲,並沒伸手去接。
  柔柔飄了他一眼,道:「尹公子,你在想什麼呢?」
  尹劍青道:「沒什麼。」
  柔柔道:「尹公子那就喝茶呀!」
  她把茶碗送到他面前,一雙粉嫩的玉手,就展示在尹劍青的眼前,她略帶羞澀的等著他來接過去。
  就在此時,房門砰然開啟,一個身穿紅衣衫的少女,像一陣風般衝了進來,口中嬌叱一聲:「好個不要股的賤婢,你居然敢用狐媚手段,向尹公子獻媚。」
  玉掌揮處,「啪」的一個耳光,打在柔柔的粉頰上。
  柔柔無緣無故挨了一耳光,她手中捧著的茶碗也「撒嘟」一聲,落在地上,定睛看去,這個打自己耳光的竟是小姐,不覺目蓄珠淚,慌忙躬下身去,說道:「小婢叩見小姐。」
  小姐,自然是金步嬌了。
  「去!去!」金步嬌鐵青著臉,哼道:「是誰叫你到這裡來誘惑尹公子的?」
  柔柔受了委曲,依然低垂著首,答道:「小婢是奉總管之命,來伺候公子的。」
  「你伺候得很好!」金步嬌哼了一聲,揮著手道:「你還不給我出去?還站在這裡作甚?」
  柔柔應了聲「是」,含著淚退將出去。
  尹劍青一直沒有開口,這時冷冷的道:「大小姐,好威風呀!」
  金步嬌聽得一呆,忽然粉臉一沉,哼道:「我打了她一個耳光,你心痛了?」
  尹劍青道:「她是你家的丫鬟,你是大小姐,你愛打愛罵,都和我無關,但你當著我便性子,這不是給我難堪麼。」
  金步嬌又氣又急,頓頓足道:「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不是為你好,還不來呢?」
  尹劍青心中不覺一動,問道:「姑娘這話,我聽不懂。」
  金步嬌嬌噴的白了他一眼,撇撇櫻唇,說道:「你當我愛管閒事?」
  尹劍青望著她,問道:「那麼姑娘……」
  金步嬌道:「你住在這裡,不是自己願意來的吧?」
  尹劍青道:「不錯,在下是被你們『請』來的。」
  金步嬌忽然噗妹一笑道:「你不要用『你們』這兩個字好不!」
  尹劍青道:「你要我怎麼說呢?」
  金步嬌壓低聲音問道:「是爹要他們把你『請』來的?」
  尹劍青微微搖頭道:「我不知道。」
  金步嬌道:「你連什麼人把你『請』來的,都不知道?」
  尹劍青道:「這我自然知道,是十二煞神中的溫化龍。」
  金步嬌問道:「你打不過他?」
  尹劍青憤然道:「如果動手,在下未必敗在他手下。」
  「我知道了。」金步嬌道:「是溫叔叔用藥把你迷翻了。」
  尹劍青心中暗道:「她稱溫化龍叔叔,由此可見,十二煞神和她爹果然身份相等的了。」一面苦笑道:「直到現在這迷藥還沒解呢!」
  「所以我要來看你咯!」
  金步嬌忽然粉臉一紅,低聲道:「我聽到你在我們莊上,溫叔叔也來了,我就想到你一定是被溫叔叔『請』來的了,他是出了名的瘟神。」
  尹劍青道:「謝謝姑娘。」
  「我是為你一句謝謝才來的麼?」
  金步嬌雙頰衛紅,聲音壓得更低,幽幽的道:「我會設法弄到解藥的,不過只怕要待今晚才行。」
  尹劍青想不到她會答應給自己設法盜取解藥,一時望著她不知如何說才好?
  金步嬌看他只是望著自己,粉臉更紅,羞澀一笑道:「我要想想辦法,才能弄到,你不能性急。」
  尹劍青道:「在下真要謝謝姑娘。」
  「又是謝謝。」金步嬌輕咳道:「你難道除了謝謝,就不會說別的話了?」
  尹劍青低「哦」一聲道:「金姑娘,我那妹子好像被關在你們後院……」
  金步嬌道:「你說那醜丫頭是你妹子?」
  尹劍青道:「她真是在下妹子。」
  「鬼才相信?」金步嬌撇撇嘴道:「你姓尹,她姓艾,從哪裡排來的妹子的?」
  「是真的。」尹劍青正容道:「我一直把她當小妹子看待。」
  金步嬌關切的問道:「真的沒有別的?」
  尹劍青道:「什麼別的?」
  金步嬌看了他一眼,微微側了下身,脹紅著臉道:「你們……沒好……過……」
  尹封青聽懂了,他俊臉也驀地紅了起來,正容道:「在下和她只是兄妹之情。」
  「我相信你。」金步嬌心頭暗暗一喜,欣然轉過身來,問道:「她中了溫叔叔的迷藥?」
  「是的。」尹劍青點點頭道:「我們同時著了道。」
  「我知道。」金步嬌溫柔的道:「我會想辦法的,我要走了。」
  她轉身欲走,忽然又壓低聲音道:「方纔我只是來看你的,所以一時氣憤,看不慣她的狐媚樣子,才打了她一個耳光……」
  尹劍青道:「姑娘不用說了。」
  「不!你不懂我的意思。」金步嬌低低的道:「現在我要設法救你出去,為了不使爹起疑,所以還是要柔柔來伺候的好。」
  尹劍青點頭道:「姑娘說的是。」
  金步矯含情脈脈的看了他一眼,才伸手拉開房門,只見柔柔就站在門外,心頭暗自一怔,忖道:「不知自己和他說的話,有沒有被她聽去?」一面臉色一沉,冷哼道:「你還站在這裡?」
  柔柔膽怯的道:「回小姐,小婢是泰總管之命,來伺候尹公子的,小婢如果走開了,總管會責怪小婢的。」
  金步嬌冷聲道:「我和尹公子說些什麼,你都聽到了?」
  柔柔低下頭道:「沒……沒有,小婢什麼也沒有聽到,小婢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聽小姐說話。」
  金步嬌哼道:「你知道就好,尹公子是找朋友,你要好生伺候,快進去吧!」
  柔柔應了聲「是」,舉步走入房來,收拾過打碎的茶碗,另外又倒了一盅熱茶,送到手上,低著頭叫道:「尹公子喝茶。」
  尹劍青抬目問道:「姑娘到金家莊來,已經有多久了?」
  柔柔低垂粉頸,答道:「快一年了。」
  尹劍青道:「你怎麼會到金家在來的呢?——
  柔柔道:「小婢家境不好,老父病逝,老母又臥病在床,小婢只好到金府來侍候人了。」
  她身世很可憐。
  尹劍青道:「姑娘念過書?」
  柔柔道:「念過幾年。」
  尹劍音又道:「也練過武功?」
  柔柔心頭暗暗一震,搖搖頭道:「沒有。」她忽然抬眼望望尹劍青,問道:「公子怎麼說小婢練過武的呢?」
  尹劍青笑了笑道:「金家莊的人,個個都會武功,在下只是隨口問問罷了!」
  柔柔輕輕吁了口氣道:「那是莊丁,小婢沒有賣絕,就不用練了。」
  她似是不願再談下去,一個輕盈轉身,說道:「快午時啦,小婢要給公子端酒菜去了。」
  急步往房外行去。不多一會,果然提著一個食盒走來,在一張小圓桌上,擺好杯筷,然後從食盒中取出六盤精緻的菜餚,和一壺美酒,她手捧銀壺,在杯中斟滿了酒,才嫣然道:「尹公子,請用酒菜了。」
  尹劍青說了聲:「多謝。」
  也就不客氣,在椅上坐下,持林拿筷,吃起酒菜來。六式菜餚,精緻而可口,酒也入口香醇,不覺喝完了一杯。
  柔柔就站在圓桌邊上執壺侍立,看到他乾了一杯,又立刻替他又斟上一杯。
  纖細而修長的玉指,嫩紅得春筍般的指甲,握著銀色酒壺,更襯托出她玉手之美!
  尹劍青不自覺的抬目看了她一眼,峨眉、鳳目、瑤鼻、櫻唇和勻紅玉潤的臉孔,真像一朵剛迎向陽光,還沒有吐蕊的花苞。
  清新美麗,沒有金步嬌那份驕氣,雖然她對自己並不驕!
  尹劍青心中兀是有些不相信,柔柔會是一個伺候人的丫鬟?
  柔柔似乎也微有所覺,臉上飛起輕輕一片紅暈,轉而有些矜待。
  尹劍育也覺得自己不該如此看她,喝完第二杯,柔柔還待替他再斟。
  尹劍青一擺手道:「我不喝了。」
  柔柔的好處,就是很柔順,立即放下酒壺,替他裝了一碗飯送上。
  尹劍青又說了聲:「多謝。」
  柔柔嫣然一笑道:「小婢是奉命伺候公子來的,公子幹麼要說謝呢!」
  飯後,柔柔送上熱面巾,又沏上茶來。
  尹劍青喝了一口茶,就說自己有些頭昏,要小睡片刻。
  柔柔就退了出去,走到門口又回過身來,說道:「小婢就在外面,公子醒來,需要什麼,只須叫一聲就好。」
  說完,才轉身走出去,隨手帶上了房門。
  尹劍青坐得無聊,索性在床上盤股坐定,緩緩調息。
  先前他只覺自己氣機閉塞,無法運行,哪知這一運氣,竟似漸有轉機,心頭不禁大喜,乃是依照練功行氣要訣,緩緩導行,真氣果然逐漸推動,不僅瘓散的氣機,斯可凝聚,而且似乎大有把閉塞在經絡的濁氣,逐漸祛除作用,集中一處。心頭不覺驀然一動,忖道:「莫非自己練的『秘宗玄功』,竟有祛素之能不成?」
  心念一轉,就緩緩納氣,由舌根,咽喉,循足太陰經下行,把集中後的濁氣,循足底『湧泉穴」退去。
  這樣足足花了頓飯工夫,但覺真氣推動濁氣,緩緩下行,這股濁氣之中,似乎還有不少雜物,悉從「湧泉穴」排出體外,低頭看去,一雙白襪間,滾出了不少淡黃色的液體,心知定是溫化龍下的毒藥了。
  一時不禁喜出望外,急忙再運功行氣,仔細檢查了一遍,發覺體內毒物,果然全已被祛除,一身功力也已完全恢復了。
  他先前還不知道「秘宗玄功」果有祛毒之能,如今總算獲得證實,心頭自是狂喜。一時覺得自己目前還不宜稍露形跡,這就不再盤膝運功,和身躺下,拉一條薄被,蓋住了胸口,闔上眼皮,假作入睡。
  心中只是盤算,自己下一步驟,該當如何?但自己連莊主這幫人的來歷,都一無所知,也就很難預作準備,只有到時候隨機應變了。
  想著,想著,人也就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才睡醒過來,翻身坐起,室中已是一片瞑色,差不多該是上燈時候了。
  尹劍青起身下床來,開門出去,只見柔柔站在門口,看到自己,立即躬躬身,嬌聲道:「公子起來了。」
  尹劍青問道:「柔柔姑娘,可曾有什麼人來過?」
  柔柔道:「沒有呀,小婢一直守在這裡,有人來過,小婢就會進來叫你了。」
  尹劍青心中暗道:「金莊主曾說那人午後會來,看來大概還沒趕到了」。
  柔柔匆匆轉身而去,一會工夫,端來了洗臉水,嬌聲道:「尹公子洗臉。」
  尹劍青說了聲:「多謝。」就走過去洗臉。
  柔柔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是望著他背影,若有所思,等尹劍青盥洗完畢,才悄悄退去,接著又端來了晚餐。
  晚餐當然也很豐盛,柔柔又柔順的手執銀壺,替他斟酒,一面嬌聲道:「尹公子,現在是晚上了,可以多喝幾杯了。」她在勸酒了!
  尹劍青道:「不,我不大會喝,喝了就會醉。」
  柔柔嫣然一笑道:「醉也不要緊呀,小婢會扶你上床睡的。」
  尹劍青笑道:「醉了要人扶,總是不大好。」
  柔柔嬌笑道:「這有什麼不好?家家扶得醉人歸,醉了要人扶,才是雅人雅事呢!」
  尹劍青聽得大笑道:「好吧,我就拼著一醉,有姑娘這樣的美人相扶,也是風流韻事……」
  舉杯一飲而盡。
  柔柔嫩臉嬌紅,低垂粉頸,嘴的笑道:「小脾醜死了!」雙手捧壺,斟滿了酒,美目流盼,斜鬧著他,低聲道:「尹公子請喝酒。」
  「不醜,不醜,姑娘就像含苞待放的芙蓉花,清新脫俗……」
  尹劍青口中說著,心裡暗暗懷疑:「這柔柔分明是在灌自己的酒了,莫非他們有什麼陰謀不成?」一面故意望著她涎臉笑道:「我喝,我喝!」
  果然又舉杯一飲而盡。
  「公子誇獎,小婢可不敢當。」
  柔柔是姑娘,有人稱讚她,說她美,心裡自然會有說不出的喜悅,低頭一笑,接著道:「尹公子方纔還說不會喝酒,現在一口一杯,喝得這麼快,你喝的慢點咯!」
  一面又替他斟滿了面前的酒。
  尹劍青拿起酒杯正待喝下。
  柔柔低聲道:「尹公子,慢點喝,你先吃些菜呀!」
  就在此時,門上起了「肅琢」之聲!
  柔柔急忙起了過去,打開房門,一眼看去,見來的是總管陸連奎,這就躬下身去,說道:「小婢叩見總管。」
  防連奎只點了個頭,急步走入,朝尹劍青拱拱手道:「尹公子正在用膳,在下打擾了。」
  尹劍青一口把酒喝完,抬起頭,含笑道:「陸總管有事?」
  陸連奎陪笑道:「尹公子請用飯,沒……沒什麼,且等公子用完飯再說不遲。」
  柔柔不好再給尹劍青斟酒了,急忙裝了一碗飯送上,低聲道:「公子請用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25:56

  尹劍青一手接過飯碗,說道:「不要緊,陸總管有事,只管請說好了。」
  陸連奎已在旁邊一張椅子坐了下來,陪著笑道:「真的沒什麼,尹公子請用飯吧!」
  尹劍青匆匆吃了一碗飯,便自停筷。
  柔柔在旁道:「小婢給公子添飯。」
  尹劍青道:「不用了。」
  柔柔忙著送上面巾。
  尹劍青站起身,接過面巾,抹了一把臉,隨手交給柔柔,一面朝陸連奎笑道:「陸總管現在可以說了。」
  陸連查一臉笑容,站起身道:「尹公子說的是,在下是奉莊主之命,來請尹公子的,因為莊主有一位好友,想見見公子,現在正在書房恭候大駕,請尹公子屈駕一行。」
  尹劍青心中暗道:「這人果然來了。」
  一面問道:「在主這位好友,陸總管想必很熟了?」
  陸連奎道:「不不,他只來過一次,在下並不太熟。」
  尹劍青道:「不知這人是誰?」
  陸連奎早就料到他有此一問,陪笑道:「在下只知道他複姓司馬,旁的就不知道了。」
  柔柔正在收拾碗筷,她似是極注意陸連奎的話,但表面上卻裝出一副並沒聽他們的談話的神氣,只是低著頭工作。
  尹劍青點點頭道:「好吧,在下就去見見他。」
  「是,是,」陸連奎連聲應「是」,說道:「在下給尹公子帶路。」
  說完,舉步走在前面,跨出賓舍,一路繞廊而行。
  尹劍青跟在他身後,只覺行過一進院手,再從一道月洞門走出,已是花木扶疏的一片小園。園地不大,但一花一木、一拳石、一盂水.莫不匠心獨運,佈置得極為清雅。
  陸連奎領著他由一條清水方磚鋪成的花徑,走向一排三間精緻的樓房。
  跨上石階,就可以看到裡面燈光淡雅,正有人在說話。
  接著只聽裡面傳出金祥生的笑聲,說道:「快請,快請。」他已隨著話聲橐橐迎了出來,供著手道:「尹少兄裡面請坐。」
  尹劍青拱手道:「在下來遲,有勞金莊主和貴賓久候了。」
  金祥生呵呵一笑道:「尹少兄好說,尹少兄山是敞莊的嘉賓。」
  他引著尹劍青跨入書房,陸連奎只是一名總管,自然並未跟著走入。
  這是三間書房的中間一間,佈置成為精雅的客室,大概是金祥生平日接待好友的地方了。
  此時一張錦披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個貌相清秀,舉止文雅的青衫人,看到兩人走入,就含笑站了起來。
  金祥生呵呵一笑道:「老朽來給二位引見。」他一指青衫人,朝尹劍青道:「這位是司馬……兄,單名一個綸字。」接著又朝青衫人道:「這位就是尹劍青尹少兄,九宮名宿擎天廬的高弟。」
  司馬綸朝尹劍青含笑走上一步,說道:「兄弟久聞令師石東華石先生的大名,只恨無緣識荊,方才聽金兄說起石老先生的高足尹兄在此,所以要金兄作介,一識少俠風采為幸。」
  他說得口齒清爽,態度也極為親切,隨著話聲,一把握注了尹劍青的右手,生似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般。
  尹劍青也連說:「久仰。」
  細看此人,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不僅年來極輕,而且風流蘊藉,一派溫文模樣,怎麼也看不出他會是金莊主和十二煞神的「上司」。
  司馬綸臉含微笑,格抬手道:「尹兄請坐。」
  金祥生對他似是十分恭敬,連連陪笑道:「是啊,尹少兄快快請坐。」
  尹劍育也就不客氣,在司馬綸對面坐了下來。
  一名青衣童子送上茶盞,便自退下。
  尹劍青道:「司馬兄要見在下,想必有什麼見教了?」
  司馬綸含笑道:「是的,一來久慕尹兄是石老先生門下高弟,必是少年雋才,渴欲一見,二來兄弟也確實有一件事,要向尹兄請教。」
  尹劍育心中暗道:「來了!」一面含笑道:「司馬兄有什麼事,但請明說。」
  司馬綸道:「尹兄果然爽快,兄弟那就直說了,尹兄總知道武林中有三位以劍術聞名的高人,大家稱之為『武林三絕劍』,一正二邪,這一正就是尊師石老先生,二邪是魔劍桑仝和劍煞奏中龍……」
  「武林三絕劍」,尹劍青自然知道,就點了點頭,但他卻並未開口,只是靜聆下文。
  司馬綸接去道:「據說數月之前,魔劍桑仝在黃山一個樵子手中得到一張『迷蹤圖』,據那樵子說,是得之蓮花峰石壁,由魔劍桑仝以一錠金子向他換去,此事也是由那樵子口中傳說出來的。」
  尹劍青心中暗道:「桑老人家沒有恃強奪取,用一錠金子向樵子購買,即此一點,證明他並非邪惡之人。」
  司馬組又道:「當時黃山世家的萬鎮河首先得到訊息,認為魔劍桑仝究是邪派中人,得了此圖,必為武林之害,因此就找上文殊院方文活彌勒覺慧上人,正好江西武功門的神拳沈中慶也在文殊院作客,於是這三人就一同去找魔劍桑仝……」
  他說到這裡,略為一頓,接著又道:「但魔劍桑仝早已離去,三人一路追蹤,始終沒追到桑個,後來有人看到桑仝忽在大別山銅鑼關附近一處小村落中現身,不久又在途中遇上了劍煞秦中龍,而且兩人還相約在一處山頂上比過刻,最後又有人在天柱山附近看到過他,接著就此失蹤,連那劍煞秦中龍也從此不見了。」
  尹劍青心中一動,忖道:「那桑老人家傳給自己兩套劍法,其中一套『七劍連環』,說是他受朋友之托代傳的,莫非此人就是劍煞秦中龍了?」
  司馬綸又道:「桑仝和劍煞秦中龍二人的突然失蹤,引起江湖黑白兩道的重視和注意,同時也引起了江湖上許多猜測,大家幾乎不約而同的在到處進行搜索,但巧的是就在魔劍桑仝在天柱山附近現身的當天晚上,覺慧上人、萬鎮河、沈中慶和茅山冷清風四人,連袂前去拜訪尊師石老先生,之後,連同尊師石老先生在內,一共五人,也告離奇失蹤……」
  尹劍青道:「在下就是在找家師。」
  司馬綸微微一笑道:「兄弟要向尹兄請教的也就在此,因為五月前,金在生曾在此山附近,遇上尹兄,那時尹兄手中一柄劍,據金莊主說,正是魔劍桑仝的黑鋒劍,不知此劍如何會在尹兄手上的?」
  果然是因那柄鐵劍而起!
  「此事說來話長。」
  尹劍青道:「五個月前,就是覺慧上人、萬鎮河等五人來找家師的那天晚上,在下每天晚飯之後,都要到南嶽廟前面去練劍,因為那裡地方平整寬敞,在下練劍時使的乃是家師削的一把木劍,就在在下練劍之時,有一位老人家經過,看在下使的只是一把木劍,就從身邊木棍中抽出一柄鐵劍來,送給在下……」
  司馬綸矍然道:「果然是魔劍桑仝。」
  尹劍青道:「在下不肯接受,但那位老人家,卻放下劍就走,在下追上去問他名號,追了一段路,沒有追上,只好帶著鐵劍回去,那時家師已在房中練功,在下就把此劍藏到床下,也就睡了。」
  他這番話,當時雖是編出來騙騙毒郎中的,此時再說出來,自然毫無破綻了。
  司馬綸聽得十分用心,接著問道:「尊師等人如何失蹤的,尹見可知道麼?」
  「在下並不詳細。」尹劍青就把當晚覺意上人等五人深夜來訪……
  「尹兄慢點!」
  司馬綸一抬手道:「據在下所知,那晚去的只有覺慧上人、萬鎮河、冷清風、沈中慶四人,尹兄卻說有五人,還有一個是誰呢?」
  尹劍青道:「是神拳沈中慶的門人董欽池。」
  司馬綸點頭道:「不錯,沈中慶確有一個門人叫董欽池的,在南嶽廟前中毒身死。」
  「什麼?」尹劍青聽得悚然一驚,失聲道:「董欽池中毒死了?」
  司馬綸看了他一眼,問道:「尹兄和他很熟麼?」
  「不!」尹劍青搖搖頭道:「因為家師等五人,在沒有失蹤之前,都已中了毒。」
  「這個兄弟怎的沒聽人說起?」
  司馬綸望著尹劍青,說道:「尹兄能否把那晚所遇上的經過,詳細說一遍麼?」
  尹劍青就把那晚自己沏了五盞茶送出,就回房睡覺,後來聽到廳上起了爭執,覺意上人和沈中慶先後中毒,冷清風、萬鎮河、董欽池認為是師傅下的毒,自己忍無可忍,拿劍衝出去,冷清風認出自己手中鐵劍是魔劍桑老人家之物,硬指師傅和桑老人家有勾結,但就在此時,師傅也忽然毒發倒地,接著冷清風、萬鎮河也相繼倒下,董欽地看出情形不對,穿窗而去……
  司馬綸聽得極為驚奇,他自詡在江湖上耳目甚靈,也聽到了許多紛法傳說,但尹劍青說的這些話,他竟然從未聽人說過,這就問道:「後來如何?」
  尹劍青又把自己正在毫無主張之際,突聽有人說了句:「你師傅死不了的。」抬目看去,門口站著一個獨臂人……
  「獨臂人?」司馬綸對這個獨臂人極為注意,不待尹劍青說下去,急著問道:「尹兄可否說得詳細一點,此人生相如何?」
  尹劍青道:「這人穿一件藍色布長衫,生成一張黃蠟臉,笑起來很滿詭,右臂虛飄飄的,只有一隻衣袖……」
  司馬綸回頭朝金祥生問道:「金兄,江湖上有這樣一個人麼?」
  金祥生入雖坐著,卻連連欠身道:「據兄弟所知,目前江湖人士好像出現了一個獨臂幫,凡是加入該幫的人,都必須自斷一臂,因此各地都有獨臂人出現,尹少兄說的此人,似無特徽,就很難想得出是誰來了。」
  司馬綸點點頭,自言自語的道:「不錯,這獨臂幫確是近幾個月才在江湖活動,咱們當真一直忽略了他們。」說到這裡,目光又朝尹劍青投來,說道:「尹兄,後來呢?」
  尹劍青道:「他說可以救活家師等人,又問在下送劍給我的老人哪裡去了,在下說是往東去的,他就疾快的朝東追去。」
  司馬綸道:「你是這樣才追到北峽山脈來的?」
  「不!」尹劍育道:「在下追出屋外就遇上絕請師太,她一見到在下,就問在下這柄劍哪裡來的?在下照實說了,她問起家師,在下就把家師和覺慧上人等人中毒發作說了一遍,絕請師太進入屋中,家師等人已經不見了……」
  司馬綸略為思索,問道:「尹兄追那獨臂人出來和遇上絕情師太,再回屋去,大概有多少時間?」
  尹劍青道:「在下追到門外就遇上絕請師太,她劈面就把在下手中長劍奪去,再問在下此劍來歷,總共也只有幾句話的工夫。」
  司馬綸攢攢眉道:「這麼說來,尊師和覺意上人等人,說不定就是獨臂幫劫去的了……」他「哦」了一聲,問道:「後來呢?」
  尹劍青道:「絕請師大起先不予置信,後來經在下再三解釋,才問在下獨臂人去的方向,在下告訴他獨臂人是追桑老人家往東去的,她就一閃出門,也朝東趕了下去。」
  司馬綸略為沉思,點頭道:「尹兄那天也是追趕獨臂人,才朝這一帶山區尋來的?」
  「是的。」尹劍青道:「在下在屋前屋後,仔細搜索了一陣,找不到絲毫跡象,唯一可疑的就是那獨臂人了,所以也朝東追來,目的就是找那獨臂人來的,結果卻遇上了金莊主。」
  司馬綸道:「尹兄那支鐵劍,怎麼不在身邊呢?」
  尹劍青早就防化有此一問,憤然道:「桑老人家送在下那支劍,也給在下帶來了很多麻煩,許多人就因這支劍是桑老人家的,糾纏不清的向在下問他下落,而且此劍沒有劍鞘,攜帶不便,在下一氣之下把劍丟入了一處山崖之間。」
  「可惜!可惜!」
  司馬絕輕輕「唉』了一聲,搓著手道:「很多人都把魔劍桑仝的這支鐵劍叫做黑鋒劍,那是因為此劍不帶一點鋒芒,看去只是一支黑黝黝的鐵劍而已,其實此劍乃是一柄有名的古劍,叫做陸離,尹兄把它委之山壑實在太可惜了!」說到這裡,口中又輕「哦」一聲,問道:「那艾姑娘,尹兄是如何認識的?」
  尹劍青道:「在下就是遇上金莊主那天認識的。」
  當下就把那時大概情形,約略說了一遍。
  司馬綸道:「尹兄知道她的來歷麼?」
  尹劍青道:「她一向母女相依為命,母喪之後,廬居山中,是一個本性善良的女孩子。」
  司馬綸微微一笑道:「兄弟聽說她武功不錯,身法奇突,極似龍城派的傳人。」
  「龍城派?」尹劍青並沒聽說過江湖上還有一個龍城派,因此愕然,說道:「這個在下倒是不太清楚。」
  司馬綸笑了笑,口氣一轉,望著尹劍青道:「兄弟和尹兄一席長談,對尹兄極為傾倒,因此兄弟想請尹兄加入兄弟的行列之中,不知尹兄肯否貸臉?」
  尹劍青聽得一怔,問道:「不知司馬兄要在下加入什麼幫派?」
  司馬綸淡淡一笑道:「兄弟並求創立什麼幫派,只是和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略盡江湖人的棉薄而已!」
  尹劍青心中暗道:「你所謂志同道合的朋友,大概就是十二煞神和金莊主等人了,這些人都是江湖黑道上窮兇惡極之徒,還能做得出什麼好事情來?」一面說道:「司馬兄領袖群倫,行俠仗義,在下無任心折,只不知有什麼行動呢?」
  司馬綸道:「不瞞尹兄說,兄弟實是奉先師遺命,因為先師在證道之前,曾預感江湖武林,隱伏危機,即將有一場浩劫,途命要兄弟務必聯絡武林同道,多作些釜底抽薪之事,以減少殺劫,自從先師證道之後,兄弟也曾拜訪過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但他們大都不肯置信,兄弟只好盡我一己之力,能做多少,就是多少了。」
  以他一個武林後生,去幹謁各派掌門,自然不為所重了。
  尹劍青問道:「司馬兄說的危機,是什麼呢?」
  司馬綸輕輕歎息一聲道:「尹兄難道還看不出來麼?」
  尹劍青道:「在下愚魯,實在看不出什麼跡象來?」
  司馬綸道:「十年前江湖上出現了紅絲巾和青衣幫,兩個神秘組合,到處都有傳聞,但因他們行動詭秘,始終沒有人知道地們的行蹤,如今又崛起了一個獨臂幫,這些都是亂源……」
  他不待尹劍青開口,接著又道:「再說,像魔劍桑仝和劍煞秦中龍兩個著名魔頭的突然失去行蹤,尊師及覺慧上人、萬鎮河等高人,同時中毒,相繼失蹤,難道這還不夠證明麼?」
  尹劍青經他一說,覺得事情確實大有蹊蹺,但他仍然感到面前這位司馬綸,說的果然大有道理,只是他率領十二煞神和金莊主等人,也未嘗不是江湖的「話源」之一。
  他為了要自己參加他們的組合,嘴上說得冠冕堂皇,以他們的種種行動來說,恐怕就不見得是正派人物。
  尹劍青心中想著,口裡雖然沒說出來,但他究是從未在江湖上行走過,自然不能做到遇事不形之於色。
  司馬綸是何等人物?只要看他臉上神情,就已瞭然於胸,不覺朗朗一笑道:「尹兄是冰壺草堂的高足,石前輩是一位持正不阿的持重之人,尹兄秉承師教,當然也是少年老成,遇事都要考慮周詳……」
  尹劍青道:「司馬兄好說。」
  司馬綸道:「兄弟說的是實情,兄弟和尹兄只是初次見面,因為兄弟看尹兄是個肝膽相照的人,所以才掬誠相告,邀約尹兄參加咱們的行列,尹兄今晚不妨考慮考慮,再答覆兄弟好了。」
  尹劍青抱拳道:「司馬兄如此垂注,在下實在愧不敢當,此事在下確須考慮之後,才能決定,還望司馬兄幸勿見怪。」
  司馬絡站起身來道:「時間不早,尹兄那就請回房安歇吧,等尹兄考慮好了,再告訴兄弟不遲。」
  尹劍青也站起身道:「在下還有一事,在下義妹艾青青……」
  司馬絕不待他說完,大笑道:「尹兄放心,兄弟以誠待人,不淪尹兄是否答應加盟,對艾姑娘決無留難之意,如果尹見不允加盟,尹兄和艾姑娘明日就可相偕離去,只是今晚兄弟和尹兄談的一席話,不要對外人道及就好了。」
  尹劍青道:「在下記下了。」
  說完,朝兩人供拱手,就大步退出書房。
  總管陸連奎一直站在階前,看到尹劍青走出,急忙迎了上來,陪道:「尹公子,在下替你帶路。」
  尹劍青說了聲:「不敢。」
  陸連奎已經搶在前面,給他領路了。金家莊屋宇連棟,迴廊曲折,尤其是在晚上,沒有人帶路,確實會走迷了路。回到賓舍,尹劍青拱手道:「多謝陸總管,請到裡面坐一會再走不遲。」
  「尹公子不客氣。」陸連奎笑了笑道:「時間已不早了,尹公子請安歇了。」
  說完,轉身告辭。
  柔柔聽到聲音,已經開出門來,迎著道:「公子爺回來了?」
  尹劍青跨入房門,柔柔轉身掩上了門,就捧著茶盞送了上來,說道:「尹公子請用茶。」
  尹別青道:「不用了,你去休息吧!」
  柔柔嬌柔一笑道:「公子還沒睡,小婢要伺候公子睡了,才能退下去呀!」
  尹劍青道:「你不用在這裡伺候了,我也要睡了。」
  「是!」柔柔應了一聲,轉身走近揭前,替尹劍青鋪好被褥,才嫣然一笑道:「尹公子晚安,小婢告退了。」
  轉身啟門而去,隨手又掩上了房門。
  尹劍青心中掛念著艾青青,準備稍晚些到後院去探探動靜,如能把她救出,自己運功可以逐毒,自然也可以幫助她把毒藥選出體外了。心中想著,因時間尚早,就吹熄燈火,在榻上坐下暗中運氣調息。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光,正待下床,突聞門上有人用指輕輕彈了兩下。
  尹劍青心中覺得奇怪,不知這叩門的是誰?繼而想到,莫非會是金步嬌弄到了解藥,給自己送來了?
  當下急忙橫身躺下,故作睡熟模樣。
  只聽房門被人輕輕推開,閃進一個身穿黑衣勁裝的人影,很快就走近榻前,壓低聲音叫道:「尹公子。」
  尹劍青微固雙目,只留了一條線的目光,留心著黑衣人舉動。
  黑衣人俯下身來,在他耳邊低低的又叫道:「尹公子。」
  這回地湊近到尹劍青的耳邊,尹劍青不得不答應了,倏地睜目,故作吃驚,問道:「你是誰?」
  那黑衣人道:「我是奉小姐之命,來救你的。」
  果然是金步嬌派來的人!
  尹劍青道:「你家小姐呢?」
  黑衣人道:「莊上到處都有伏椿,只有小姐才能把他們支開,此時處境十分險惡,但只要出了莊院,就可以無虞,莊外已經給公子準備了代步,一上路,他們就算發現,也追不上了。」
  尹劍青道:「我還有一個妹子,被安頓在後院……」
  黑衣人道:「艾姑娘早經小姐護送出去了。」
  說到這裡,不待尹劍青開口,接著道:「此刻時間寶貴,小姐吩咐,尹公子武功尚未恢復,要我點了你睡穴,把你運出去,在下冒犯了。」
  說完,也不待尹劍青回答,舉手一指,點了他的睡穴。
  尹劍青話到口邊,本待告訴他自己已經把毒藥退出體外,但話還未出口,對方已經一指點了過來,手法相當熟練,而且快捷無比,一時無備,就被他點注了穴道。
  但尹劍青練的「秘宗交功」,乃是玄門練氣心法,雖被點了「睡穴」神智依然十分清楚,急忙暗自運氣衝穴。
  只見那黑衣人手法熟練,身子一伏,已把自己背在背上,依然舉步輕靈,迅快的閃出門去。門口早已有一個人守著。低低問了聲:「成了麼?」
  黑衣人點點頭,當下由問話的那人領路,曲曲折折而行。尹劍青因須運氣衝穴,只能閉著眼睛,因此無法睜開眼來。
  一會工夫,似已到了一處廄下,只聽前面那人學著貓叫!接著遠處也有一處貓叫,似相呼應。這兩聲貓叫竟然學得唯妙唯肖和真貓叫一般無二。背著尹劍青的黑衣人忽然縱身一躍而起!
  尹劍青心中暗道:「此處敢情已是圍牆了!」
  心念方動,突覺身子往下沉,已經輕輕落到牆外!
  就在這身子一沉之際,尹劍青運氣衝穴,已把睡穴衝開。也就在此時,只聽遠處又傳來一陣犬吠之聲!
  尹劍青心中暗道:「這犬吠之聲,大概也是接應的人,看金步橋為了搭救自己,買通了不少人!」繼而一想:「她是莊中的大小姐,自然有許多人會聽她的了。」
  黑衣人背著尹劍青,腳下奔行極快,一下已奔入一處林中。
  尹劍青悄悄睜開眼睛,只見林中早已有三個蒙面的黑衣人在等候,立即迎了過來。
  背自己的黑衣入前面,是一個身材苗條的黑衣人,也同樣用黑布蒙著臉,這人不用說,自然是金步嬌了。
  為了怕金家莊的人認出她來,自然要蒙著臉才行,她似乎十分焦急,朝迎來的三個黑衣人急匆匆打了手勢。
  其中兩個立即從身邊取出一隻麻袋,另一個幫著張開了袋口,黑衣人把尹劍青輕輕放下,裝入麻袋中,兩人迅快用麻繩紮起了袋口。
  尹劍青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已經出了金家莊,他們為什麼還要把自己裝入麻袋呢?這幾個人手法很快,紮緊袋口,就有人扛了起來,一路穿林急奔。
  這時又聽到一陣馬蹄聲,往另一條路上急馳而去。
  尹劍青被人扛著,又奔行了頓飯工夫,那奔行的人,忽然腳下一停,這時但聽一陣水浪打船之聲,就在身前傳來。
  尹劍青心中暗道:「莫非已經到了江邊不成?」
  心念方動,但聽有人輕輕打了一個忽哨!
  接著動乃一聲,果然有一條船搖了過來,船頭有人說道:「都乃一聲山水藍。」
  岸上有人接口道:「藍出於青。」
  尹創奇心頭微微一怔,忖道:「他們說的話,似乎是暗號,金步嬌居然準備得如此周到!」
  「對了,方才黑衣人背自己出林之際,自己聽到一陣馬蹄聲,朝另一條路上馳去,那是放佈疑陣,讓莊上的人,以為自己逃出金家莊,是騎馬去的,金步嬌卻在此地準備了船隻,看來她為了自己確是下了一番佈置。」
  這時小船已經靠岸停住,又有人扛起麻袋走下小船,把麻袋洞到中艙,小船立即離開江邊,朝江心駛去。
  尹劍青正待運起指功,朝麻袋上戳個小孔,可以看看艙中動脈。
  忽聽一個細碎的腳步聲走了過來,用手解開麻繩,接著袋口大開,一個嬌柔的聲音說道:「快幫我把尹公子扶出來。」
  尹劍青聽得不期一愣,這說話的竟是柔柔!
  接著果然有兩個人把自己從麻袋挽扶抱出來,尹劍青閉上了眼睛,故作穴道被閉,接著有人在身上輕輕一拂,這一拂正是解睡穴的手法。
  尹劍青自然不好意思再裝下去,雙目轉動了一下,倏地睜開眼睛,艙中沒有燈火,但他目能夜視,看得清楚,但見面前站著兩個女子。
  一個眉目如畫的年輕婦人,頭梳宮髻,身穿青羅衣裙,看去已有三十出頭,像是個少夫人。另一個則是青衣使女,約十七八歲,這兩人自己竟然全不相識,並不是柔柔!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27:08

  尹劍奇心中暗暗奇怪,一面問道:「二位是……」
  身穿青羅衣裙的少婦朝他嫣然一笑道:「尹公子醒過來了。」
  這一開口,竟然又是柔柔的聲音!
  尹劍青又是一怔,目光盯注著她,說道:「你是……」
  「柔柔。」青羅少婦抿報嘴笑道:「尹公子連小婢都不認識了?」
  尹劍青道:「果然是柔柔姑娘!」
  柔柔嬌柔笑道:「小婢又沒和公子說我不是柔柔呀!」
  那青衣小姑娘只是站在一旁,抿嘴輕笑。
  尹劍青道:「是姑娘把在下救出來的?」
  柔柔低聲笑道:「小婢那有這大的能耐,小牌也只是奉命行事罷了!」
  「是金姑娘?」尹劍育問道:「金姑娘人呢?」
  柔柔道:「小姐自己自然不好出面,所以要小婢護送公子一程。」
  尹劍青道:「今晚多蒙金姑娘相助,她真是費了一番心思,在下感激之至。」
  柔柔膘他一限,輕聲道:「公子要謝,就當面去謝她好了。」
  尹劍青道:「方纔那黑衣人曾說在下妹子,也已救出來了?她在哪裡?」
  柔柔嫣然笑道:「尹公子真是多情種子,心裡念念不忘的就只有你妹子。」
  尹劍青被她說得臉上一紅,說道:「艾青青是我妹子,姑娘作得說笑了。」
  「怎麼?公子生氣了?」
  柔柔又看了他一眼,才道:「公子只管放心,艾姑娘大概早已到了安全的地方,明日一早,你就可以和她見面了。」
  她說到這裡,不待尹劍青開口,接著又道:「只是在這百里之內,還是金家莊的勢力範圍,走脫了公子,他們一定會派人追蹤,所以小婢改了裝,就是公子最好也改扮一下,免得被人認出來才是。」
  尹劍青道:「姑娘要在下如何改扮?」
  柔柔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張人皮面具,說道:「公子,清帶上這張面具,再換一件衣衫就成了。」一面回頭道:「翠翠,把衣衫捧過來。」
  那青衣使女答應一聲,果然雙手捧著一套衣衫送上。
  柔柔道:「小婢給公子換上衣衫。」
  尹劍青接過面具,戴在臉上,一面說道:「我自己來吧!」
  柔柔嫣然一笑道:「慢點,公子面具還沒戴好呢!」
  她走上一步,舉起粉掌,替尹劍青臉上輕輕貼著!
  兩人相距極近,尹劍青隱約可以聞到她身上的幽香,心中不禁微微一蕩!
  柔柔輕聲道:「公子戴了這張面具,就是一個中年人,不論遇上什麼人,說話的聲音要沉重一些,就說你是攜帶眷屬,到合肥去的,船上除了賤妾……小婢……小婢自然是你的……家眷了,還有一個丫鬟,和一個長隨。」
  她眼中流露羞澀之色,連耳朵都脹紅了。
  尹劍青也臉上一熱,點點頭道:「在下記住了。」
  他因艙中地方逼仄,只好依言脫下身上長衫,換上了一件天藍紗衫。
  柔柔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說道:「這是小姐交給小的解藥,公子快服下休息一會,就可復原了。」
  回頭吩咐道:「翠翠,快給公子倒一杯水來。」
  翠翠答應一聲,果然倒了一杯開水送上。
  尹劍青憶道:「不用了,這解藥還是留著吧!」
  「這為什麼呢?」柔柔望著地道:「難道公子……」
  尹劍青笑了笑道:「在下不妨告訴姑娘,在下今日下午已經運功把體內毒藥逼出了。」
  「啊!」柔柔目中閃起一絲驚異之色,說道:「公子原來內功精湛,已經把溫化龍的『行瘟散』,邁出體外了,公子怎不早說呢?」
  尹劍青道:「在下現在不是告訴你了麼?」
  「嗯!」柔柔若有所思,只輕輕的嗯了一聲。
  尹劍青只當她假扮了自己眷屬,有些羞澀,也就不再言語。
  翠翠識趣的道:「少夫人如果沒有什麼差逍,小婢就到後艙去了。」
  這聲「少夫人」,真把柔柔叫的連耳根子部通紅,啤道:「死丫頭,你只管去吧!」
  翠翠神秘一笑,轉身退了出去。
  柔柔眼中漾起一縷柔情,低低的道:「尹公子,夜色已深,船上沒有被褥,只好委屈你坐一晚了,小婢聽說練武的人,都可以盤膝而坐,運氣調息,當作睡眠,你怎不坐下來呢?」
  船在搖晃,柔柔卻依然站著。
  尹劍青朝她笑了笑道:「姑娘也請坐下來休息才是。」
  隨著話聲,果然在艙板上坐下。
  柔柔何等聰明,立時聽出他言外之意來了,一個不會武功的人,在搖晃的小船中,如何站立得穩?她就趁尹劍青坐下之際,跟著坐下,舉手輕輕掠了掠鬢髮,才道:「小婢生長江南漁村,沒到金家莊之前,小時候經常跟先父在船上討生活,公子信不信,小婢還會站在船頭上撒網呢?」
  這話雖是和尹劍青談家常,但也是解釋她在小船上站得穩的理由。
  尹劍青卻並未在意,問道:「在下想問姑娘一件事,不知姑娘肯不肯說?」
  柔柔眨眨眼睛,說道:「公子要問的話,只要小婢知道,怎麼會不肯說呢?」
  尹劍青道:「在下問的,姑娘一定知道。」
  柔柔道:「公子請說看看?」
  尹劍青道:「姑娘一定知道金家莊主究是什麼身份了?你肯不肯告訴我呢?」
  柔柔眨了下眼睛,說道:「這裡已非金家莊,小婢既已出來,也不會再回去了,告訴公子也無妨,金莊主在十二煞神中,排行第六……」
  尹劍青奇道:「他也是十二煞神中人?」
  「公子當他是什麼人?」
  柔柔低頭一笑道:「他善於理財,家財萬貫,本來大家都叫他金財神的,因為他左手練成了『天罡掌』,出必傷人,後傳來又叫他天罡星。」
  尹劍青道:「他使的好像鐵沙掌!」
  「不錯。」柔柔道:「他右手練的『鐵沙掌』,左手練的才是『天罡掌』,他很少使用左手,所以有很多人不知道,吃了他的大虧。」
  尹劍青又道:「那麼他們的主幹呢?姑娘知不知道司馬綸的來歷?」
  「不知道。」柔柔接著道:「我只聽說他自稱紫煞星。」
  尹劍青道:「他也是十二煞神中人。」
  「不是,十二煞神都是聽命於他的。」柔柔道:「他這緊煞星只是自己稱的咯!」
  尹劍青道:「他們既有組織,應該有個名稱才是。」
  「應該有。」柔柔輕輕的搖了下頭,說道:「但小婢不知道,因為金家莊,從來沒有人提起過。」
  尹劍青道:「姑娘離開金家莊,到哪裡去呢?」
  柔柔低頭一笑道:「小婢自有去處。」
  剛說到這裡,翠翠忽然悄悄從後艙走入,蹲下身子,悄聲道:「船家說,咱們右後方,發現有一條船,和咱們同一方向駛來,他已在船頭掛起了一盞風燈,公子和少夫人從現在起,不可再說話了。」
  柔柔臉上一紅,低低的罵道:「死丫頭,你少嚼舌根。」
  翠翠道:「小婢為了在人前不致喊錯,先練習叫你少夫人,這也沒錯,少夫人怎的不高興了?」
  柔柔嬌急的道:「你……」
  只聽艙後來一聲「噓」!
  翠翠朝她扮了個鬼臉,這才悄悄退去。
  柔柔輕聲道:「公子記住了,咱們是從安慶來的,姓周,周吳鄭王的周,你叫周少卿。」
  尹劍青點點頭,問道:「在下戴了這張面具,看來大概有多少歲了?」
  柔柔烏黑的脖子一轉,朝他看了一眼,悄聲道:「三十出頭。」
  尹劍青又悄聲問道:「在人前,在下該稱你什麼呢?」
  他真的不知道。
  柔柔白了他一眼,羞澀道:「你叫我……娘子就好了。」
  尹劍青心中感到有些飄飄然!
  兩人不敢再說,只聽水聲嘩嘩,船底鼓浪而行。
  柔柔敢情真的有些睏倦了,身子倚著艙篷,漸漸睡去。
  尹劍青也就盤膝坐定,緩緩的調息起來,不知過了多少時間。
  只聽翠翠叫道:「公子,前面快到桐城了。」
  尹劍青睜開眼來,只覺晨光資微,天色已經亮了。
  柔柔一手拿著一面銅勻,正在對著鏡子往臉上輕輕撲粉。
  翠翠看到尹劍青醒來,又輕聲說道:「方纔船家說,昨晚那條船,搶到前面去了,這裡離桐城已經不遠,只是前面范家岡,江面較狹,船須沿著山腳而行,只怕會有麻煩,但只要應付得好,也許不會有事。」她口氣略頓,又道:「路上如果有人查問,自會有周福應付,公子不到時候,不用和他們照面。」
  尹劍青點頭道:「在下知道。」
  船行依然十分迅速,敢惜這一帶江面還是相當寬,風浪很大,船身顛簸得很厲害。
  天色只要透出一點黎明,很快就會大亮,也很快就會升起晨曦。
  現在晨曦已經照進船艙裡來了。
  柔柔雖然扮成年輕婦人,但經晨曦一照,她晶瑩的美眸,閃耀著盈盈光彩,臉頰上雖然數了面具,但經她薄施輕脂,更顯得嬌艷如花。
  尹劍青和她目光一對,不禁看得有些發呆!柔柔發現他在看她,轉而有些矜持。
  翠翠看到兩人神情有些異樣,臉上不禁綻起神秘的笑容。
  柔柔嬌叱道:「死丫頭,你笑什麼?」
  翠翠掩嘴輕笑道:「小婢剛才出去,看到江邊蘆葦間,停著一隻呆雁,想想覺得好笑。」(呆雁,是紅樓夢林黛玉說賈寶玉語,指呆看也)
  正說之間船勢突然緩了下來,敢情已經到范家岡了。
  只聽前面有入沙著喉嚨叱喝道:「前面船隻,靠攏過來,接受檢查。」
  柔柔低聲道:「他們果然在這裡出了點子。」
  船緩緩的靠近江岸,船底發出沙沙之聲,終於停住。
  只聽那沙啞聲音問道:「你們是到哪裡去的?」
  船上一個男子聲音答道:「到廬州(合肥)去的。」
  這答話的大概是周福了。
  那沙啞聲音又道:「哪裡來的?」
  周福又道:「安慶。」
  沙啞聲音問道:「船上是些什麼人?」
  周福道:「回軍爺的話,船上是少主人、少夫人和一個丫鬟。」
  尹劍青心中暗道:「原來是官家的人。」
  只聽沙啞聲音又道:「現在地方不寧,到處都在鬧盜匪,過往船隻都要檢查,你把船篷打開了,給咱們瞧瞧。」
  周福答應一聲,打開了船篷。
  尹劍青和柔柔都坐在艙中,翠翠垂手站在他們邊上。









第06章 假鳳虛凰

  尹劍青眼光一抬,發現岸上站著四五名佩刀兵勇,還有一個頭戴瓜皮帽,身穿夏布長衫的老者,赫然是金家莊總管陸連奎。
  尹劍青心中暗暗吃驚,忖道:「金家莊的勢力果然不小,居然動用了官家的人!」
  柔柔自然也看到了,她神色端莊,當真像是一派少夫人的模樣!
  岸上那為首的兵勇,走近船艙,探頭朝艙中打量了一眼,向尹劍青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尹劍青在他走近之時,早已緩緩站了起來,拱拱手道:「在下周少卿,那是我的內眷,到廬州府探親去的。」
  他早經柔柔叮囑過,說話的聲音故意放得緩慢而沉,聽來確合他的身份。
  那兵勇又道:「你親戚做什麼的?」
  尹劍青暗暗一呆,隨口道:「敝戚在府台衙門擔任錢彀。」
  擔任錢彀師爺,自然是府尊的親信。
  那兵勇聽了這話,立時換了一副笑臉,說道:「周相公對不起了,實在四鄉都鬧盜匪,咱們奉公差遣,對過往船隻,不得不盤問清楚,才能放行,打擾了,你們請開船吧!」
  尹劍青含笑道:「不要緊,軍爺辛苦了。」
  周福立即走上前來,拉起了艙篷,船家就撐開船頭,繼續上路。
  船到江心,柔柔朝尹劍青嫣然一笑道:「公子應付得好,他們對我們這條船,本已經發生了懷疑,要不是你說出和府台衙門的錢彀師爺是親戚,他們說不定會上船來搜查呢!」
  尹劍青道:「我這話也很冒險,他只要再問一句我親戚姓甚名誰?我就答不上去了。」
  柔柔嬌笑道:「那也不要緊,你隨便說個張三李四,這些巡防兵勇,也不知道府台衙門裡有沒有這個師爺呀!」
  「對呀!」尹劍青道:「看來還是你聰明,方纔我話是說出來了,心裡真就擔心著他再追問下去。」
  柔柔道:「你看到陸總管沒有,一雙眼睛直盯著你臉上瞧,他是老江湖,不知會不會看出你臉上戴了面具?要是給他看出來了,那就麻煩了。」
  尹劍青道:「那也沒什麼,難道在下會怕了他不成?」
  翠翠端來早餐,那是一鍋白米粥和幾碟小菜,尹劍青和柔柔一同吃了。
  這條水道,因為通向廬州,江面上來往的船隻也增多了。
  柔柔等翠翠收拾過碗碟,就要她打開一道船篷,好例覽江上景色。
  中午時光,船抵橫店(地名)距離廬州不過二三十里水程了,船家在江邊上停了下來。
  這橫店雖是一個小鎮,但因接近廬州,岸邊就停著不少船隻,因為水路,二三十里船還得行駛一個多時辰,因此就必須在這裡打尖,一條小街上,倒也顯得十分熱鬧。
  船停妥之後,周福提著食盒上岸。
  尹劍青和柔柔儼然是一對恩愛夫妻,只是憑艙閒眺。
  這時走來一個手挽竹籃的村女,脆生生叫道:「賣花,少夫人,要不要買一串茉莉花?」
  柔柔抬了抬眼,就朝翠翠吩咐道:「翠翠,你去給我挑一串吧!」
  翠翠答應了一聲,走出船艙,在那賣花村女的竹籃裡,東挑西挑,挑了一串茉莉花,給了她幾個制錢。
  那村女說了聲:「多謝。」
  就挽著竹籃,回身行去,口中嬌聲喊著:「賣花!」
  翠翠把一串茉莉花替柔柔掛在胸前。
  船艙裡登時有一股沁人的花香。
  周福提著食盒,從小街上回來,跨入船艙。早有翠翠把自盒接過,然後放到艙板上,打開食盒,取出四盤菜餚,和一籮白飯,她裝好了兩碗,又取出竹筷,一邊叫道:「公子、少夫人請用飯了。」
  尹劍青和柔柔對面坐下,尹劍青回頭道:「翠翠,你也一起來吃吧!」
  翠翠道:「婢子不敢,婢子等公子、少夫人用過了再吃不遲。」
  柔柔也道:「翠翠,我們出門在外,你也不用拘泥了,一起坐下來吃吧!」
  翠翠道:「少夫人陪公子用吧,菜飯快涼了呢,小婢等一回再吃的好。」
  她這句「少夫人陸公子用吧」,聽得柔柔臉上不禁一熱,口中降了一聲:「死丫頭。」也就和尹劍青一同進食,翠翠站在一旁,抿抿嘴,粉臉上不禁綻起了笑意。
  就在此時,忽聽巖上有人高聲叫道「少爺、少奶奶行行好喲!」
  跟著又有一人接口道:「吃剩的飯菜好佈施哪!」
  翠翠抬眼看去,只見兩名缺了一條臂膀的化子,走進艙口,望著尹劍青和柔柔吃飯,口裡唱起蓮花落來。
  周福走上前去,叱道:「你們快到別處去吧,咱們是過路的。」
  左首一名化子理也沒理,依然唱道:「炮火不知餓人饑喲!」
  右首一個接道:「莫要狗眼看人低哪!」
  這話聽得周福變了臉色,大聲叱道:「什麼,你們強要飯,還敢出口罵人?」
  左首一個又唱道:「化子罵狗不罵人喲!」
  右首一個接造:「打狗也要看主人喲。」
  左首一個又唱道:「主人若肯賞碗飯喲!」
  右首一個接道:「走狗何必亂咬人喲。」
  周福被他們罵成「走狗」自然怒不可遏,大喝道:「你們兩個化子當真無法無天了,要飯還敢口裡不乾不淨?」
  左首一個又高聲唱道:「化子要飯不犯法喲!」
  古首一個接道:「睜著狗眼不認識人哪。」
  周福聽得忍無可忍,嘿然道:「你們兩個才是狗眼不認識人!」
  喝聲出口,雙手突出,朝兩人肩頭抓去。
  那兩個獨臂化子身手毫不含糊,兩人同時一個旋身,轉到了周福身後,各出左手,五指箕張,朝周福雙肩「肩井穴」直落。
  周福身手也極矯捷,口中冷笑一聲,身形疾轉,雙掌齊發,迎著對方兩隻左手擊去。
  這一記三人出手均極快速,但聽「啪」的一聲,三掌接實,那兩個化子被震得退了三步。
  左首化子臉上飛過一絲驚異之色,冷冷說道:「這位管家好高的身手,你報個萬兒吧!」
  周福哼道:「我是周府的管家,不在江湖道上,沒什麼萬兒好報的。」
  右首兒子大笑一聲道:「好、好,老大,咱們走,他只是替主子看門的,有什麼好問的?」
  兩人隨著話聲,揚長而去,眨眼工夫,已在街角處一晃隱沒。
  柔柔低聲道:「公子看到沒有,這兩人都缺了一條右臂,很可能是獨臂幫的人了。」
  尹劍青道:「獨臂幫這樣強橫霸道的要飯,還能算江湖上的一個幫派麼?」
  柔柔撤撇櫻唇,說道:「只怕他們來意不善呢!」
  尹劍育道:「你是說,這兩個獨臂幫的人,是衝著我們來的了。」
  柔柔攢攢眉道:「方纔周福不該和他們動手,這一出手,不就證明了咱們船上的人,會武功嗎?」
  尹劍青道:「會武功也不犯法呀,難道江湖上只有他們獨臂幫的人才會武功?」
  柔柔輕輕嗯一聲道:「你不知道。」
  尹劍青道:「這裡離廬州已是不遠,在下獲金姑娘相救,又獲二位姑娘相送,如今離金家莊已很遠了,在下這就上岸去,二位姑娘請回吧!」
  「啊……不…」
  柔柔忙道:「我們奉命把公子送到廬州,才能向小姐有交代,公子不可在這裡上岸……」
  尹劍青道:「那又何必呢?在這裡上岸,和在廬州上岸,不是一樣麼?」
  柔柔美眸一轉,嫣然笑道:「那自然不一樣了。」
  尹劍青道:「為什麼?」
  柔柔道:「小婢不是告訴過公子麼?小姐已把艾姑娘先送出來了,不把公子送到廬州,公子如何找到艾姑娘呢?」
  尹劍青道:「你們小姐把青青送到廬州什麼地方?」
  「小婢不知道。」
  柔柔嫣然一笑道:「小婢只知小姐把艾姑娘先送出來了,只要咱們到了廬州,自會有人到岸上來接公子的。」
  尹劍青搖搖頭道:「你們小姐辦事還真神秘。」
  柔柔道:「這叫做將門虎女,金莊主是江湖上有名的財神爺,有錢就有人聽命,小姐手下,自然也有一批聽她命令的人了。」
  尹劍青點點頭道:「好吧,看來在下也只好聽娘子的命令了。」
  柔柔聽得大羞,她臉上戴著面具,但耳根子都紅了,低下頭陣道:「公子學壞了。」
  尹劍青覺得有趣,大笑道:「在下難道錯了麼?」
  翠翠道:「公子自然沒有叫錯了。」
  柔柔叱道:「你也嚼舌根。」
  翠翠笑著收過食盒,獨自到裡艙吃飯去了。
  周福跳落船頭,船又緩緩離岸,駛向江心,鼓浪前進。
  未牌時光,船駛了將近半個時辰,忽然駛入一條港灣。
  周福在船頭叫道:「老大體駛錯了,到廬州不是朝這裡去的。」
  「沒錯。」船老大道:「這裡要近得多。」
  「不對,不對!」周福大聲道:「你快退出去。」
  船老大笑道:「不用退,咱們已經到啦!」
  船筆直朝蘆葦淺灘衝了過去。
  周福臉上變了色,厲聲道:「你不是宋老七,你是什麼人?」
  船老太太笑道:「我自然不是宋老七,宋老七昨晚就淹死了。」話聲甫出,雙腳一頓,「撲通」一聲,跳入水裡。
  翠翠還在後艙吃飯,聽到聲音,一閃身到了船尾,問道:「周管事,他不是宋老七?」
  周福站在船頭,直是跺腳,說道:「宋老七昨晚大概遇害了。」
  他因船身不大,又在往蘆葦中衝去,怕船身不穩,不敢朝船尾撲去,只有眼睜睜的看著船老大鑽入水裡,一點辦法也沒有。
  船尾經船老大雙腳一頓,去勢更快,船底一陣沙沙輕響,已經衝上淺灘,停了下來。
  柔柔在艙裡也聽到了,趕快探出頭來,問道:「周福,是不是出了漏子?」
  周福又氣又急,躬著身道:「真糟糕,昨晚一點聲音也沒有,宋老七怎麼會出事的呢?」
  柔柔急道:「那怎麼辦呢?船停在這裡,這裡離廬州不知道還有多遠?我看你還是趕快去廬州,也好教人來接……」
  只聽有人大聲唱道:「我的少奶奶呀,化子已經來迎接哪?」
  又有一個接著唱道:「相公,少奶奶呀,快些請出來哪!」
  一聽聲音,就知是方纔那兩個獨臂化子!
  周福聽得大怒,洪笑一聲道:「果然是獨臂幫的人!」
  迥自四顧,這一瞬間,兩邊蘆葦間,走出七八個獨臂漢子,方纔的兩個獨臂化子,也赫然在內。
  其中一個為首的年約五旬,臉色白中透青,緊閉著嘴唇,一副陰沉模樣,此時忽然冷冷一笑道:「閣下原來是青衣幫的周管事,兄弟幸會得很。」
  周福竟會是青衣幫的周管事!
  周福一怔,定睛看去、嘿然道:「原來是哪老哥,數年不見,老哥竟然成了獨臂幫的頭兒了。」
  他正是琵琶手鄢茂元!
  鄢茂元深沉一笑道:「周管事好說。」
  周福道:「鄢老哥率領幫眾,意欲何為?」
  鄢茂元逆:「兄弟聽說貴幫劫持了一位姓尹的少俠,不知可有此事?」
  周福怒聲道:「鄢老哥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
  「這個周兄不勞動問。」鄢茂元道:「周兄只要告訴兄弟可有此事就成了。」
  周福哼道:「有如何?沒有又如何?」
  鄢茂元陰沉一笑道:「有,兄弟請貴幫放個交情,把尹少俠放出來。」
  周福道:「沒有呢?」
  鄢茂元道:「兄弟立時就走。」
  周福哼了一聲道:「那老哥和尹少俠有過節?」
  「哈哈!鄢茂元大笑一聲道:「兄弟和尹少俠哪有什麼過節,只是兄弟和他師尊石大俠倒頗有淵源,石大俠無故失蹤,兄弟總不能坐視他門人也遭人劫持吧?」
  「哈哈!」周福也打了個哈哈,道:「石大俠為人正派,息隱林泉,不入江湖,鄢老哥在江湖上,令人不敢恭維,不知和石大俠加問會攀上淵源的?」
  鄢茂元怒聲道:「周馥,你敢對兄弟如此說話。」
  原來周福,他叫周馥。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28:21

  周馥道:「你要兄弟怎麼說?」
  鄢茂元道:「你先回答我一句,貴幫可曾劫待了尹少俠?」
  周馥道:「兄弟說沒有,鄢老哥就肯相信了麼?」
  鄢茂元道:「兄弟得到消息十分可靠,周兄如果言不由衷,兄弟自然不會相信的了。」
  周馥道:「那麼鄢老哥的意思,又當如何呢?」
  鄢茂元道:「周兄若要取信於人,就要他們打開船艙,讓兄弟瞧瞧。」
  周馥怒聲道:「辦不到。」
  鄢茂元沉笑道:「兄弟既然說出來了,辦不到也要辦了。」
  周馥道:「鄢老哥帶了幾個人來,可是想倚多為勝麼?」
  鄢茂元道:「那就要看周兄開不開竅了。」
  周馥仰天長笑一聲道:「兄弟久聞鄢老哥琵琶手之名,從未領教過,今天正好領教你的高招。」
  「很好。」鄢茂元道:「看來周兄不到黃河是不死心的了,聽說你以『龍拳』聞名,那就使出來給兄弟瞧瞧吧!」
  *****
  他們這番話,船艙裡的人自然全聽到了。
  尹劍青心中暗暗感到奇怪,周福會是青衣幫的管事,鄢茂元說什麼青衣幫劫持了自己。
  鄢茂元是獨臂幫的頭兒,和自己師傅好像又有著淵源。江湖上,這些紛爭,真使他弄不清楚。
  柔柔細聲道:「公子認識他麼?」
  尹劍青搖搖頭道:「在下從未聽過鄢茂元其人。」
  柔柔撇嘴道:「這就是了,獨臂幫都是些黑道敗類,怎麼會和公子尊師有淵源?他只是信口胡扯,作個藉口罷了。」
  尹劍青道:「但周福是青衣幫的管事,對不對呢?」
  柔柔道:「這是沒錯,他在這一帶很吃得開,因此小姐請他幫的忙。」
  尹劍青聽了她的解釋,覺得事情又很簡單,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柔柔柔聲笑道:「你當我騙你的?」
  她嬌軀緩緩靠了過來,依著尹劍青,仰起臉道:「我知道公子武功高,但今天的事兒,若非萬分危急,你切切不可出手。」
  她呵氣如蘭,說得十分溫柔。
  尹劍青心頭不禁一落,問道:「為什麼?」
  柔柔眨眨眼睛,細聲道:「你一出手,九宮門的武功,人家自然看得出來了,獨臂門這些人,自會有人對付他們的,你不用管。」
  尹劍青望著她,點頭道:「我聽你的就是了。」
  柔柔柔順一笑,一隻溫軟的柔荑,緩緩伸了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尹劍青也握住了她的手,胸口跳得好猛!
  淺灘上,琵琶手鄢茂元和周馥已經動上了手。
  周馥展開「龍拳」,一連使出「金龍繞柱」、「反擒子午」、「上步加封」三招,步步進逼,忽拳忽掌,果然輕捷沉穩,兼而有之,使得十分凌厲!
  琵琶手鄢茂元只有一隻左手應敵,但身法十分靈活,藉著變動轉閃,以彌補他殘缺的右手,左手五指勾曲,狀若琵琶,每一出手,都是殺著。
  周馥一上手,就因為對方右臂已斷,是個空門,但幾次進擊,都落了空,而且同時遭到他左手的強烈反擊,才知對方雖然只剩一條左手,武功絕不比自己雙臂不缺的人,差到哪裡去。
  再仔細觀察,對方僅憑一條左手應付裕如,有攻有守,原來走的竟是「九宮步法」,變換繁複,心中暗暗忖道:「他說和擎天劍石大俠有淵源,看來倒似乎不假了!」
  兩人這一動上手,龍爭虎鬥,旗鼓相當,一時之間,自然很難分得勝負來。
  但就在兩人動手之際,其餘七個獨臂漢子忽然忽哨一聲,各自亮出兵刃,縱身掠起,向船艙撲來。
  艙中尹劍青低聲的道:「船已擱在淺灘上了,我們出艙去瞧瞧吧!」
  柔柔依然牽著他的手,婉然笑道:「不用出艙去。」
  她起身走近船艙,伸手打開了一扇窗門。
  七個獨臂漢子打開船艙窗戶的時候,撲近船艙,但他們堪堪撲到,就有人驚「啊」出聲,紛紛跌倒在地,他們敢情是腳部中了細小暗器,再也越不起來。
  尹劍青雖然目光犀利,卻也沒有看清這些獨臂漢子是什麼暗器傷的?心中暗暗覺得驚異不止。
  翠翠沒在艙中,她一手叉腰,站在船尾,這篷暗器,自然是她出手的了。
  只聽有人大喝一聲:「好個歹毒的暗器,小丫頭,是你出的手了?」
  隨著話聲,又有三個人,從岸上緩步走來。
  這三個人,自然也全都斷了一條右臂,只要看他們有手是一隻虛飄飄的衣袖,束在腰帶裡,就可知道他們是獨臂幫的人了。
  這三人中,中間一個年約五句,尖瘦臉,鷹鼻隼視的老者,正是通臂猿侯椿年。
  他左右二人,一個是濃眉如帚的矮胖老者,一個卻是瘦削臉,臉露青筋,生著三角眼的中年人。
  發話的是通臂猿侯椿年,他走近這片淺灘,就擺了一下左手。
  那濃眉如帚的矮胖老者,突然身形移動,一下閃到正在激戰中的兩人身邊,朝琵琶手鄢茂元道:「副幫主把他交給兄弟吧!」
  他口中說著,人已側身閃入,左手揚起,一掌朝周馥劈去,輕而易舉的替下了鄢茂元。
  周馥右手一抬,硬接一掌,雙方掌力接實,那矮胖老者紋風不動,周馥卻被震得倒退了兩步。
  周馥心頭猛然一驚,舉目看去,就已認出這矮胖老者的來歷,暗暗攢了下眉,忖道:「這魔頭怎麼也加入獨臂幫了?」一面哼道:「鬼手搜魂申一絕。」
  矮胖老者陰森笑道:「你知道老夫名號,還不快快退下,換個夠份量的人來。」
  周馥對江湖上的人物知道得很詳細,青衣幫才會延攬他出任管事,他自然知道鬼手搜魂申一絕武功之高,遠在鄢茂元之上。自己和鄢茂元力拼百招,已經漸漸屈居下風,自然絕非他的對手,但此時援手未到,除了和他硬拚,實在想不出第二條路來。心念閃電一動,大笑道:「就憑周某,還不夠麼?」
  申一絕裂嘴一笑道:「你試試就知道了。」
  呼的一掌,迎面劈了過去。
  周馥看他說打就打,餘音未絕,就一掌劈來,心頭不禁大怒,明知自己不是鬼手搜魂的對手,江湖上人爭的是一個名,賭的是一口氣,自然嚥不下去,口中大喝一聲,橫臂出掌,使了一招「寒梅迎春」,潛運功力硬接對方一掌。
  申一絕哪會把青衣幫一個管事放在眼裡,嘿然冷笑聲中,左手又是一掌,朝他右肩劈來。
  周馥也是氣瘋了心,大喝一聲:「來得好!」
  左手同樣朝前推出,迎向對方左手。
  但聽先後發出「啪」「啪」兩聲脆響,四隻手掌交叉接實,周馥雖然使出了全力,但內力總究要遜申一絕一籌,申一絕後退了一步,周馥卻被震得連退了三步之多!
  周馥雙頓通紅,怒吼一聲,猛地縱身躍起,直向申一絕當頭撲去,身子凌空,右腳飛起,「魁星跟斗」,朝對方頭顱踢去,右腳方出,左腳跟著踢出,左腳踢出,右腳又相繼踢到!
  這是周馥從不輕使的看家本領,「懸空連環三踢」,這三腳,踢得虎虎生風,好不快速。
  申一絕沒想到青衣幫區區一個管事,竟會如此勇猛,心頭也不禁微生凜駭,隨著對方接連三腿,迅速的往後連退三步。
  周馥這三腿連環,把敵人逼退三大步,他身子懸空,自然非落地上不可。但就在他三腿甫發,緊握的雙拳,隨著他直瀉而下的身子,猛地吐氣開聲,使了一招「上步加封」,右足迅速向前跨進一大步,在拳在前,右拳在後閃電般擊出。
  這一招,自然更出申一絕的意外,因為一個從空中瀉落的人,決不可能不加喘息,就出手攻敵的。但周馥苦練多年,學的就是這一招,出敵意外的「龍拳」,雙拳貫風,勢扶風雷,銳不可擋!
  申一絕再想閃避,時間上已來不及,只得左手平胸推出,迎接對方的拳勢!又是「砰」「砰」兩聲,單掌接住了雙拳,但這一招上,申一絕可吃了虧!
  因為周馥以「龍拳」成名,這兩拳是換飛身直撲的餘威,雙拳上都凝足了十成力道,申一絕是在來不及閃避下,才出的掌,最多也只能使上五成功力。
  申一絕的五成功力,大約相等於周馥的七成,中間還差了三成,因此單掌和雙拳接實之後,申一絕就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周馥左腳朝前猛跨一步,有足又隨著一記「撩陰腿」,飛踢出去。
  申一絕真沒想到周馥竟會形同拚命,急切之間,只得右腿一招,去掃周馥踢來的右腿。
  但他怎知周馥這一記右腿,只是虛招,他便的是「進步腿」,右腳踢出,立即落地,足尖一點,身形躍起,左腳猛然向上飛踢而去。
  這一腿,申一絕實在防不勝防,他右腿攔了一個空,已是避無可避,只好隨著右腳攔踢之勢,身子迅若陀螺,向右疾轉。
  因為他身子轉動,周馥這一記飛踢也落了空,但他在右腳落地之時,身子隨著左轉之際,左手一記「單邊掌」,向右劈出。
  申一絕堪堪轉出,自然無暇封架,但聽「篷』油勺一聲,周馥這一掌,結結實實努在申一絕的右肩之上。
  申一絕悶哼一聲,但他左手也在旋身之際,向後拍出,這一掌,正好是周馥向左轉來,拍上了周馥的左肋!
  (周馥劈掌在上,申一絕反拍在下,是以一個劈上對方後肩,一個擊中對方左肋)
  申一絕肩後中掌,一個人朝前衝出去了兩步,左肩骨已被擊碎,左手下垂若廢。
  周馥掌中肋上,擊碎了三根肋骨,口中悶哼一聲,當場往後栽倒。
  通臂猿侯椿年揮揮手,示意申一絕接替下鄢茂元的同時,(周馥和申一絕剛交上手)又向石首的瘦削臉中年人低聲道:「慕容兄,去看看他們還有救麼?」
  瘦削臉中年人答應一聲,趨步向七個身中暗器的獨臂漢子走去,目光一注,冷嘿一聲道:「好歹毒的暗器!」
  翠翠一手叉腰,站在船尾,聽到侯椿年的喝聲,撇撇啥道:「你們是強盜,七八個人抬上來,我使用暗器,把他們打倒,錯在哪裡了?難道你們攔路打劫,不歹毒嗎?」
  「好個利嘴丫頭!」侯椿年嘿然道:「老夫不和你多說,快去叫你們的主子出來吧!」
  翠翠撇撇嘴道:「你是什麼人,也配支使我嗎?」
  侯椿年怒笑一聲道:「小丫頭,你再敢哼一聲,老夫就先劈了你。」
  翠翠哼道:「你神氣什麼?我們的接手,不是也來了麼?」
  侯椿年回頭看去,果見兩艘快艇,朝淺灘直駛過來,每艘快艇船頭,站著一個青衣勁裝少女,肩頭劍穗飄風,宛如玉女凌波,別有一股剛健婀娜之氣!
  這兩個青衣少女,看去不過十七八歲,既是趕來的後援,武功一定不弱,但竟有這般年輕,當真是江湖新起之秀!
  就在侯椿年沉思之際,兩艘快艇已經駛近淺灘,相距還有三數丈遠,只見兩個青衣少女雙足在船頭輕輕一點,兩條人影雙雙凌空飛起,直上三丈,橫越五丈,翩然落到小船附近的沙灘上。
  這時周馥和申一絕正好打了個兩敗俱傷,周馥昏倒地上,申一絕起了殺機,口中明嘿一聲,不顧左肩疼痛,有爪提胸,朝周馥走去。
  兩個青衣少女中的一個足尖一點,搶先揀到周馥身邊,取出一顆珠紅丹藥,俯下身去,塞入周馥的口中。
  申一絕狂厲的道:「小姑娘,你走開。」
  青衣少女緩緩直起身道:「為什麼?」
  申一絕咬牙切齒的道:「這姓周的該死。」
  青衣少女冷聲道:「你才該死。」
  申一絕喝道:「小丫頭,你敢對申某如此說話。」
  右手楊處,一掌朝青衣少女迎面劈來。
  青衣少女左手舒展如蘭,輕輕一拂。
  申一絕但覺她一隻纖纖柔美,碰上自己右腕,整條右臂,突然完全麻木,劈出的掌力頓時消散,心頭大吃一驚,失聲道:「拂脈鎖穴手!」
  青衣少女冷笑一聲道:「你還識貨。」
  琵琶手鄢茂元目光一注,發現這兩個青衣少女青色勁裝的左胸上,都別著一枚金光燦爛的東西,再一細瞧,和申一絕動手的青衣少女,胸前別的是一枚雕刻精細的金色燕子,站在小船的青衣少女,身前別的是一枚金雕。
  鄢茂元口中嘿嘿乾笑了兩聲,說道:「二位姑娘,大概是青衣幫中的金雕、金燕二位令主了?」
  金燕令主傲然道:「不錯。」
  金雕令主眼波一轉,接著道:「獨臂幫新近崛起江湖,聽二位(侯椿年、鄢茂元)的口氣,好像身份不低呢!」
  鄢茂元陰沉的道:「兄弟和侯兄喬掌敝幫副柁。」
  金雕令主冷哼一聲道:「獨臂幫趕來了兩位副幫主,如此大張旗鼓,那是衝著咱們青衣幫的了?」
  鄢茂元道:「敝幫並無和貴幫為敵之意。」
  金雕令主哼道:「那麼你們為什麼攔截咱們的船隻?」
  鄢茂元道:「敝幫是在找一個失蹤了的年輕人……」
  金雕令主道:「就在咱們這條船上嗎?」
  鄢茂元道:「兄弟得到了消息,確在這條船上。」
  金雕令主哼道:「你當這條船上是敝幫的什麼人嗎?」
  鄢茂元道:「這倒願聞其詳。」
  金雕令主道:「這船上住的乃是敞幫副幫主夫婦,敝幫副幫主,可和貴幫二位副幫主有些大大的不同了。」
  鄢茂元道:「如何一個不同法子?」
  翠翠站在船尾,接口道:「我們副幫主,大家閨秀,金枝玉葉,在江湖上有崇高身份,誰像你們阿拘阿貓都是副幫主。」
  這話自然說得太重了!
  鄢茂元臉色微變,沉喝道:「小丫頭,你說什麼?」
  翠翠道:「我說什麼,你沒聽清楚?」
  侯椿年勃然大怒,哼道:「青衣幫二位令主都在這裡,你們幫中丫頭,當面出言侮辱本幫副幫主,二位如何說法?」
  金燕令主冷然道:「獨臂幫二位副幫主都在這裡,你們幫眾公然把本幫副幫主夫婦劫持到這裡來,二位又如何說法呢?」
  侯椿年聽得不覺一怔,仰天洪笑一聲道:「令主這麼說,咱們之間,就沒有話可說了。」
  沒有話可說,自然只能訴之於武功了。
  他這話的口氣,自然含有威脅之意,因為以目下的形勢來說,獨臂幫似乎稍佔優勢。
  金燕令主冷笑道:「本來就是如此。」
  在他們說話之時,那瘦削臉中年人,已用磁鐵把七名獨臂大漢身上暗器吸出,七名大漢各自站起身來,一手從地上拾起兵對,怒目瞪著翠翠,大有得之而甘心的意思!
  翠翠依然一手叉腰,臉露不屑,連正眼也沒瞧他們一下。
  雙方的人,劍拔弩張,很可能一觸而發。
  「哈哈!」侯椿年仰天一聲狂笑道:「金燕令主這話,那是說咱們雙方,非一決勝負不可了?」
  金雕會主冷然道:「青衣幫在江湖上,不惹事,也不怕事,今日之事,釁由貴幫而起,應該如何解決,我想貴幫早已胸有成竹,何用諉過於人?」
  鄢茂元陰惻惻道:「這樣也好,江湖上的事情,本來沒有什麼是非可言,勝者為強,二位令主既然趕來,那就請劃下道來吧!」
  侯椿年道:「鄢兄,人家副幫主就在船上,這道該請她們副幫生出面來劃,才能算數。」
  他的意思,這許多時光,不見船上動靜,想看著船上之人,究竟是不是青衣幫的副幫主?
  「用不著。」金雕令主冷然道:「本幫副幫主從不見江湖三流腳色,有我和金燕令生就可作主了。」
  原來她們眼裡,獨臂幫的二位副幫主,只是江湖上三流腳色!
  說實在,像通臂猿侯椿年,琵琶手鄢茂元,如果不是在獨臂幫擔任副幫主,原也只是江湖上的三流腳色而已!
  侯椿年一張尖臉,氣得煞白,點頭道:「好!你,那麼就請二位令主劃道好了。」
  「要我們劃道?」
  金雕令主冷笑一聲,道:「這不是笑話?船是你們攔劫來的,還趕來了兩位副幫主,可見你們是有備而來,有為而來,我們原是迎接副幫主伉儷來的,中途聽說副幫主的船隻,被一群不開眼的東西攔截了,才趕來此地,這道應該由你們劃出來,咱們接下來才是。」
  她又是「江湖三流腳色」,又是「一群不開眼的東西」,這些話,當真把獨臂幫的人氣得破肚子。
  琵琶手鄢茂元平日城府極深,這回也被激怒了,大喝一聲道:「不知死活的丫頭,今天讓你們活著離開此地,咱們獨臂幫就該在江湖除名了!」
  翠翠冷聲道:「不知誰不知死活呢!」
  「好!」鄢茂元獨臂一抬,指著金雕令主唱道:「老夫就先領教金雕令主的絕活。」
  那尖瘦臉中年人接話道:「副幫主請息怒,要把這兩個丫頭拿下,殺雞焉用牛刀,屬下一個人就夠了。」
  「憑你也配和兩位令主動手。」
  翠翠站在船尾的人,忽然一躍而下,朝金雕金燕二位令生欠欠身道:「他說的沒錯,殺雞焉用牛刀,像他這樣一個獨臂幫的下三濫,屬下打發他上路就夠了。」
  說到這裡,雙眉一揚,喝道:「喂,你叫什麼名字,先報個名來,本姑娘從不和無名之輩動手。」
  瘦削臉中年人臉色青中透黃,怒嘿一聲:「老子慕容新。」
  人已迅若飄風,一閃而上,左手一掌拍了過來。
  「原來是個淫賊……」翠翠雙掌一錯,不退反進,右手一格,左手朝他當胸劈去。
  慕容新大笑道:「姑娘也知道區區賤名麼?」
  身子一個飛旋,左手一收即發,隨勢斜劈她右臂,人在轉身之際,他右手衣袖本來插在束腰帶,像是缺了一條右手的人,這時突然從腰帶中滑出,一掌朝翠翠後心擊到。
  原來他和申一絕一樣,雙手好好的並末殘缺一手。
  這下翠翠幾乎吃了大虧,急忙之中,上身往前一俯,左腳一記「裙裡腿」,往後踹了出去。
  這一腳當然也大出幕容新意外,他這只右掌幾乎已快要擊上翠翠的後心,只須再往前遞送,就可把這利嘴丫頭劈了!
  但他一掌擊下,這丫頭後端的一腳,也必然被增中小腹,尤其女子的腳上,弓鞋尖裡,很可能暗藏鐵鉤,給她跟一腳不礙事,若是被她鞋尖鉤子一鉤,可能連肚腸都被約出來。
  兩敗俱傷的事兒,慕容新自然不肯干,右手迅疾收回,腳下跟著往後急退。
  翠翠左腳後瑞,雖然落空,但身子卻快速右轉,左手化掌,隨著外銷,一下搭上了慕容新的右腕,右手一掌,按在他右臂後肩,把對方一個人往前撤了下去。
  這是一記反「擒拿手」在她便來,輕巧輕快已極!
  慕容新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竟然會在毫無準備之下,一下被人拿住,心頭自是不甘,依樣葫蘆,趁著右臂被拿,上身微俯之際,同樣使了一記後端腿,飛踢翠翠小腹。但他動作慢了一步,翠翠右手突然一拂,抬起右足,把慕容新像皮球般踢了出去。
  慕容新若是光被她踢出去,最多翻上一個觔斗,倒也沒有什麼?但翠翠最後右手那一拂,可出了問題!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28:43

  翠翠這一拂,使的乃是青衣幫獨門絕技「拂脈鎖穴手」!
  慕容新一個觔斗栽了出去,他雙腳一蹬,人便站了起來,但一條右膀子,竟然全已麻木不仁,再也舉不起來,心頭一凜,一雙三角眼凶光梭梭,厲聲道:「好個丫頭,你敢驟施毒手?」
  翠翠和他動手,好像手上玷污了什麼,拍著手,輕笑道:「你是獨臂幫的人哈,應該只有一條臂膀才對,姑娘廢去你一條手臂,不是正好嗎?」
  要知申一絕和慕容新是剛加入獨臂幫,尚未自毀右臂,膽申一絕剛才被金燕令主廢了一條右臂,現在慕容新又被翠翠廢去右臂,兩人此後也成了獨臂人,他們對金燕令主和翠翠懷恨在心,金燕令主和翠翠日後差點送了性命,此事後話。
  卻說慕容新聽得臉上青筋一根根綻了出來,左手突然探懷取出一柄八寸許長,月牙形的彎刀,切齒道:「大爺今天不切下你兩條手臂來,就誓不為人!」
  身形突然疾欺而上,左手彎刀忽左忽有,閃電般攻出。
  翠翠冷笑道:「敗軍之將,也吹什麼大氣,你不怕閃了舌頭?」
  她口齒清晰,說話像連珠一般,人卻隨著那彎刀,忽東忽西的閃動,雙手也跟著忽點忽拍,在閃避幕容新政出的彎刀之際,以牙還牙,和他搶攻,而且專找對方關節大穴下手。
  慕容新外號「月下客」,本來就因他這柄刀形像月牙,叫他月牙刀客,但後來大家叫別了,變成月下刀客了。「月下刀客」四個字念起來不順口,又改為「月下客」。
  因為慕容新是個生性好色的淫賊,白天作文士模樣,在大街上走動,人家只當他是個衫褲大少,到了月夜,他才出動,成為不速之客,所以「月下客」三字,倒也名副其實。
  月下客慕容新在大江南北,犯案纍纍,白道中人,久欲把他繩之以法,他自知無處可以容身,才投靠獨臂幫的。
  他在這柄月牙刀上,可下過一番苦功,江湖上有一句話,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月牙刀長才八寸,使的自然全是近攻招式,記記貼著你身子攻到,你說凶險不凶險?但翠翠身如穿花蝴蝶,閃來閃去,任你刀法記記不離她左右,卻依然一點衣角也休想碰到。
  不過慕容新也有吃虧的地方,他不是一隻臂膀的人,平時用慣了雙手,忽然一條右臂失靈,身手總會受些影響,何況平日使刀的是右手,如今使的是左手,左手就是會使,總不如右手的純熟。
  時間稍久,翠翠就漸佔上風,慕容新雖未落敗,先前攻勢凌厲,攻多守少,現在漸漸的攻少守多。
  琵琶手鄢茂元心中暗暗驚奇:「青衣幫的人,個個都是十七八歲的小丫頭,武功居然全非弱手,不在成名多年的人之下!」
  他眼看慕容新一上手就吃虧在一念輕敵,此時敗像已萌,如不再及時收手,只怕還要吃虧,一念及此,口中沉喝一聲:「住手。」
  慕容新正在越打越窩囊,自己也算得在江湖上闖出萬兒來的人,竟然連青衣幫一個丫頭都敵不住,聽到鄢茂元的喝聲,立時虛晃一招,住手後躍。
  翠翠拍拍雙手,也自停住,冷冷的望了鄢茂元一眼,哼道:「怎麼啦,你們又想出什麼新花招?」
  通臂猿侯椿年怒哼一聲,沒有理她,回頭朝申一絕、慕容新二人說道:「申兄、慕容兄右臂還能動麼?」
  申一絕苦笑道:「屬下被金燕令主『佛脈鎖穴手』所傷,剛才用誰富過穴手法,推了一會,仍然無法解得開被鎖脈穴。」
  翠翠冷笑道:「拂脈鎖穴是我們青衣幫的獨門手法,如是能用推宜過穴就解得開來,那還稱什麼獨門手法?」
  侯椿年道:「那麼貴幫要待怎麼呢?」
  翠翠道:「要解開他們穴道也不是難事,今日之事,嶺由你們而起,只要他們兩個跪下來叩上幾個頭,跟咱們副幫主賠禮謝罪,我就馬上替他們解開被鎖的脈穴,至於你們這幾個人,留下兵刃,就可以去了。」
  申一絕沒待侯椿年開口,怒笑一聲道:「丫頭片子,你好大的口氣,士可殺、不可辱,申一絕今日認栽,這條臂膀不要了。」
  慕容新大笑道:「申兄說得極是,兄弟這條臂膀也不打算要了,江湖上山不轉路轉,咱們有一天會連本帶利,加倍要回來的。」
  他們既已參加了獨臂幫,本來就該自殘一臂。
  「土可殺,不可辱?」翠翠冷笑道:「憑你們也能算士?哼,不要就不要,臂膀又不是我的。」她轉臉朝侯椿年、鄢茂元兩人道:「你們呢?留下兵刃,就可以走了。」
  侯椿年外號通臂猿,鄢茂元外號琵琶手,他們原本都不使兵刃,但翠翠這句話,自然是指隨同鄢茂元來的七名獨臂大漢而言。
  侯、鄢二人,身為獨臂幫副幫主,他們用不著留下兵刃,但隨同他們來的人留下兵刃,豈非和他們留下兵刃一樣?
  是可忍,孰不可忍?侯椿年滿臉怒容,朝翠翠沉哼一聲道:「你這話是代表青衣幫的麼?」
  翠翠冷笑道:「我這話是咱們副幫主方才交代的,咱們副幫主看你們都是殘廢之人,不忍心難為你們,才要你們留下兵刃,放你們回去,這已經格外施思了,難道你們還不滿足嗎?」
  侯椿年幾乎氣破了肚子,仰天狂笑道:「你們副幫主好像認定我侯椿年和鄂兄不是你們的對手?」
  翠翠冷冷的道:「這我不管,副幫主這麼交代的,我就這麼說,難道你們一定要不是對手,才肯放下兵刃嗎?」
  鄢茂元道:「很好,老夫要你們副幫主跪下來跟咱們磕三個頭,咱們也可以放過你們了。」
  翠翠撇撇嘴道:「憑你們配麼?」
  侯椿年道:「配不配,不是動嘴皮就可算數,咱們手底下見個真章,就可以見分曉。」
  剛說到這裡,突聽,聲長笑,傳了過來!
  這笑聲有如龍吟一般,歷久不絕,岸上已經出現了一行人,隨著笑聲,朝淺灘行來。
  當前一個是身穿紫紗長衫,手搖象牙摺扇的年輕文士,生得劍眉朗目,唇紅齒白,一派風流蘊藉模樣。
  他身後緊跟著五個人,有四個卻是江湖黑道上大名鼎鼎的人物,那是十二煞神中的門神沙老三、山魈竹老四,行瘟使者溫比龍,財神金祥生,和金家莊總管陸連奎。
  十二煞神中人,侯椿年、鄢茂元當然認識,兩人心頭不期一怔,一時不知這些煞神,是不是青衣幫的後援,如果他們是青衣幫的後援,今日自己這一行,當真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尤其這一行人,以那穿紫紗長衫的文土為首,這人江湖上從未見過,但只要看十二煞神中的四個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而行,此人的身份,自然又高過十二煞神了,不知他是青衣幫中的什麼人?
  金雕令主和金燕令主眼看紫衫文士率同四個煞神一起趕來,也不禁心頭暗暗震驚,和翠翠一同退到了船邊。
  原來這緊衫文土,正是自稱紫煞神的司馬綸,他步下淺灘,明亮如電的目光輕輕一轉,就落到侯椿年、鄢茂元等人的身上,含笑道:「金兄,這幾位大概就是新近崛起江湖的獨臂幫朋友了?金兄可認識他們麼?」
  他說話一向都是面帶笑容,態度溫文,使人覺得他是個十分和藹的人。
  金財神連忙欠著身道:「這幾位朋友,兄弟全都認識,只是不知道他們都參加了獨臂幫。」
  說著,就指點著侯椿年、鄢茂元、申一絕,慕容新四人,低低說著。
  司馬綸點著頭,等他說完,就朝侯椿年等四人投拱手,含笑道:「兄弟司馬綸,久仰大名,幸會得很。」
  侯椿年等人不知他的來歷,也不明他的來意,只是人家既然笑臉招呼了,也一起抱拳還禮,說了聲「久仰」的話。
  司馬綸淡淡一笑道:「這倒真是巧極,資幫高手齊集於此,想必有什麼貴幹了?只是兄弟幾個朋友也在這裡有些小事待辦,貴幫如果事情已經辦妥,可否先請?」
  他來的較後,卻要人家先退,這話如果沒有強有力的武功作後盾,在江湖上是沒人會賣帳的。但從他口中說來,不但笑容可親,話也說得婉轉,好像人家就非讓他不可。
  侯椿年還未開口,金雕令主已經搶先說道:「不成,獨臂幫仗恃人多勢眾,劫持敝副幫主船隻,他們不留下兵刃,誰也休想一走了之。」
  侯椿年、鄢茂元相互看了一眼,他們都是老走江湖的人,這一眼就互相交換意見,因為他們一行,對青衣幫毫無勝算,如今既已聽出司馬綸一行,並非青衣幫的人,而且從司馬絡的口氣中已可聽出所謂「有事待辦」很可能就是衝著青衣幫來的。
  鷸蚌相爭,他們正好坐山觀虎鬥,豈肯輕易言退?
  侯椿年大笑一聲道:「司馬老哥聽到了,敝幫和青衣幫這場過節,還沒有了結!」
  「哦!」司馬綸輕哦一聲,轉頭笑道:「原來青衣幫二位令主在此地,兄弟方才沒有看到,真是失敬得很。」
  他雙手拱了供,又含笑道:「只是這船上之人,據在下所知,並非貴幫的人,不知貴幫何以要把事情攬過去呢?」
  翠翠道:「你怎知船上不是咱們的人?」
  司馬綸依然溫文一笑道:「據在下所知,這船上二人,一位是在下的朋友,一位是金兄府上之人,似乎和貴幫一點也扯不上關係。」
  翠翠道:「這船上是咱們副幫主伉儷,怎會和咱們扯不上關係?」
  司馬組回頭叫道:「陸總管。」
  陸連奎連忙趨前一步,應道:「屬下在。」
  司馬綸問道:「你說的就是這條船。」
  陸連奎道:「就是這一條。」
  司馬綸問道:「船上是什麼人?」
  陸連奎道:「方纔在范家岡停船檢查之時,屬下就在邊上,他們先由一位管家周福的答話,說是安慶到廬州去的,船上是少主人,少夫人和一個使女,後來船篷打開了,那少主人自稱周少卿,那使女就是這位姑娘。」
  (周馥因傷已經回到船上去了)
  馬司綸道:「你說那少主人和少夫人的臉上都易了容,可有此事?」
  陸連奎道:「是的,屬下一眼就看出他們臉上都易了容,絕不會錯。」
  翠翠哼道:「咱們副幫主伉儷,有事到廬州,為了避免引人注意,江湖人行走江湖,易容改裝,也是常有之事。」
  司馬紹又道:「你不是說來老七已經全說了麼?他怎麼說?」
  翠翠聽得暗暗一怔,心中叫了聲:「糟糕,宋老七原來落在他們手裡了。」
  陸連奎道:「他說:他們是從溝二口一條港灣上的船,是二位姑娘,和一個大麻袋,麻袋裡面裝的是一個年輕公子……」
  「夠了!」司馬綸一擺手,回過頭來,含笑道:「姑娘說船上是資幫副幫主伉儷,那麼麻袋裡的一位年輕公子又是誰呢?」
  翠翠被披嘴道:「你聽他胡說。」
  司馬綸微微一笑道:「陸連奎是在下手下,他怎敢胡說?」
  「信不信由你。」翠翠道:「你們要待怎的?」
  司馬綸道:「在下有一位朋友無故失蹤,同時金兄在上,也走失了一名丫鬟,是不是在你們船上,在下雖然不敢肯定,但你們這條船嫌疑最大,至少在下上船看看總可以吧?」
  他隨著話聲,舉步朝小船走來。
  「站住!」金雕令主冷冷的道:「本幫的船隻,豈容別人查看?」
  司馬綸輕搖把扇,含笑道:「在下當然不願開罪青衣幫,但也不能讓人家擄走在下的朋友,貴幫如果講理,就該讓在下上船瞧瞧了。」
  「不行。」金雕令主冷峻的道:「朋友這是無理要求,青衣幫在江湖上不惹事,也不怕事,青衣幫的船隻,若是讓人隨便查看,咱們今後也不用再在江湖行走了。」
  司馬綸笑道:「在下若是非看不可呢?」
  「那也不難。」參雕令主傲然道:「你先得勝過了我再說。」
  山魁竹老四怪笑一聲道:「小丫頭,你要跟咱們頭兒動手,那可還差得遠著哩!」
  司馬綸回過頭去,把扇一搖,含笑道:「你們都退下去。」
  他淡淡一句話,力量竟是很大,十二煞神中的財神金祥生,行瘟使者溫化龍、山魈竹老四月神沙老三,以及金家莊總管防連奎等人,果然全都依言退後幾步。
  通臂猿侯椿年心中暗暗忖道:「這姓司馬的,不知究竟是何身份,連十二煞神這等桀傲之人,都對他惟命是從。」
  一面始自朝琵琶手哪茂元望去。
  鄢茂元朝他暗暗點了下頭,意思是咱們看下去再說。
  司馬綸又回過頭,朝金雕令主微微一笑道:「金雕令主的意思,是要和在下動手嗎?」
  他依然面含微笑,風度十分瀟灑。
  金雕令主哼道:「不動手,朋友肯退嗎?」
  馬司綸笑道:「那當然不會退的了。」
  「鏘」!金雕令主抬手從肩頭撤下長劍,冷然造:「你落敗了,就非退不可。」
  「這個當然。」
  司馬給用扇當胸輕搖,大笑道:「金雕令主只要把在下擊敗了,隨同在下來的人,立時退走,沒有一個會留下來的。」
  金雕令主經常在江湖走動,自然知道十二煞神凶名久著,不好對付,但眼前此人卻從未聽人說過,這就問道:「你說話算數?」
  「在下說出來的話,自然算數了。」
  司馬給朝她微微一笑,手中象牙把扇一舉,說道:「在下很少使用兵刃,令主要使長劍,在下就用這柄招扇奉陪好了。」
  他這幾句,說得很狂,但他含笑說來,意態從容,又使人覺得他風度極佳,絲毫沒有狂傲之氣。
  金雕令主冷笑一聲道:「你發招吧!」
  「且慢!」司馬綸招扇一指金燕令主,說道:「這位金燕令主呢?不上場嗎?」
  金燕令主哼道:「憑你也配我們兩個人上場嗎?」
  「這有什麼配不配?」司馬綸朗笑道:「二位一起上,不是可以節省時間了嗎?」
  這話聽得金雕令主。已頭不禁有氣,在青衣幫中,金雕、金燕二位令主,是青衣幫中的翹楚,江湖上名頭之響,也在其他六位令主之上。如今司馬綸當著眾人,居然口發狂言,要她們二人一起上,可以節省些時間,這不是說金雕、金燕二人不堪一去嗎?
  他要以一柄牙骨用扇,和金雕令主的三尺長劍動手,已經夠狂,再說出這幾句話來,實在有點狂妄得太過了。
  金雕令主冷叱一聲:「好個狂徒,你敢如此輕視青衣幫?」
  司馬綸微微一怔,說道:「姑娘何用生這大的氣?在下說的乃是實話。」
  金雕令主冷笑道:「那你就接招吧!」
  喝聲中,身形一晃,長劍已然當胸遞去。
  她這一出手,劍勢如電,劍風嘶然!旁觀的侯格年、琵琶手等人,都看得暗暗點頭:「青衣幫金雕令主果然名下不虛,只要看她這一劍,就可看出她劍上造詣極深了!」
  司馬綸微微一笑,不退反進,手中把扇一收,輕點金雕令主執劍右肘「曲地穴」。
  他這跨上半步,恰好避開了金雕令主的劍勢,這等以進為退的身法,武林中極為少見!
  金雕令主這出手第一招,當然不會是真正攻敵的殺著,她遞出的劍勢,因對方斜跨上來而落空,她左腳隨即斜退半步,長創未收,突然劍勢一沉,往下疾劃而下。
  這一記中途變把,因為她左腳斜退,正好以退為進,劍尖直落,使的是「剖龍取肝」,劍勢之快,一閃即至,比第一把更快更芻
  司馬綸仍然一臉微笑,右手把扇扇頭一橫,「叮」的一聲,敲在劍尖之上。
  不!把扇敲落,正好壓住了金雕令主的劍尖。金雕令主急忙抽劍,哪知劍尖竟似膠住在對方扇骨上一般,哪想抽得回來?心中雖然暗暗吃驚,口中冷笑一聲,左手纖纖玉掌閃電股朝司馬綸右肩拂去。
  這一拂,正是青衣幫的獨門絕技「拂脈銷穴手」,在金雕令主手中使出,手法神速,幾乎使人看不請她是如何拂出的!
  但就在她左手堪堪拂出之際,不知如何一來,反而竟被司馬綸把扇搶先敲上了她的香肩,金雕令主一個人立被制住,右手長劍下刺,左手纖掌上揚,原式定在那裡,一動不動。
  這一招上,雙方出手實在太快了,大家誰都沒有看清。司馬綸已經面含歉意,拱拱手道:「令生原諒,在下實在情非得已,只好得罪了。」
  他此話出口,大家才發現金雕令主原式不動是被他制住了穴道!
  這下直把獨臂幫的二位副幫主侯椿年、鄢茂元看得聳然動容!
  「鏘」!金燕令主怎麼也想不到金雕令主會在兩把之內,就給對方制住,她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長劍出鞘,口中一聲嬌叱,人已飛撲過去,右手連揮,劍光綿密,忽東忽西,忽上忽下,一口氣刺出了九劍之多!
  這九劍,一劍接一劍,連氣也不換,快到無以復加。
  「哈哈,在下早就叫你一起上了,這不是浪費時間?」
  司馬綸在笑聲中,只見他紫衫擺動,並未舉扇封解,但金燕令主每一劍都刺在地閃出的空隙之間,好像他先留出了這一空隙,等待金燕令主劍尖刺去的一般!
  他身子擺動得雖然十分快速,但旁觀的人,卻看得清清楚楚!
  當然他身子擺動,比金燕令生刺出的劍還快,只是在大家看來,覺得他動作又不怎麼快法,這簡直奇妙已極!
  只聽司馬綸又道:「姑娘已經連刺了在下九劍,應該夠了吧?」
  他右手語扇。忽然從劍影中穿出,一下敲在金燕令生的左肩之上!
  金燕令主第十劍還沒刺出,身形也突然停住,這一劍再也刺不出去了。
  翠翠看得心頭大急,一聲不作,左手楊處,打出一蓬細如發毛的金針。
  司馬綸話聲甫出,「豁」的一聲,摺扇打了開來,輕輕一圈,把翠攀一篷金針悉數卷在他捐扇扇面之上,抬目朝翠翠微微一笑道:「姑娘怎麼連招呼也不打一聲,這篷『太陽金針』豈是好玩的?」
  摺扇隨手一翻,數十支金針,灑落了一地。
  他這番動作,直看得獨臂幫的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各自忖道:「這人的武功,竟有如此高強,江湖上怎會沒聽人說過呢?」
  司馬綸望望怔住了的翠翠,含笑道:「在下現在可以登船了吧?」
  船篷豁然開啟,一個女子嬌脆的聲音道:「不勞閣下登船。」
  走出來的正是雲譬高峨,體態輕盈的少婦柔柔,和衣衫華麗,貌相溫文的中年漢子尹劍青。
  翠翠立即躬身一禮,說道:「好啦,副幫主出來啦!」
  他們在淺灘上前後所說的話,船上的人,只隔了一道竹編船篷,自然全聽到了。尹劍青心中暗道:「難道柔柔真是她們副幫主?這似乎不可能,柔柔只是金家莊的一名使女而已!」
  司馬綸心中也暗想:「難道這船上真如她們所說,會是青衣幫的副幫主不成?」
  柔柔舉手攏攏長髮,姿勢十分柔美,口中輕嗯一聲,回頭道:「夫君,我們該下去了!」
  尹劍青心中暗道:「看來今日之事,假戲也得真做了!」他以低沉的聲音,溫柔的道:「娘子說得是。」
  在船艙裡,柔柔早已和他說好了,要地挽著她手臂,同時飛身下船,最好能在下船的時候,也同時解金雕、金燕兩位令主被制的穴道。
  這點尹劍青自問還辦得到,因此柔柔話聲一落,尹劍青就有手輕挽柔柔玉臂,微一吸氣,兩人既沒點足,也未作勢,就翩然飛起,像一縷輕雲,飄落沙灘!就在兩人快要落地之際,尹劍青左手暗暗一抬,朝金雕、金燕二人,輕輕拂去。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兩人堪堪落到地上,金雕、金燕二人但覺一陣輕風拂身而過,受制穴道登時解開,身手已能活動,立即長劍一收,一齊躬身道:「屬下見過副幫主。」
  這一手,不僅把獨臂幫的二位副幫主侯植年、鄢茂元等人看得一怔,就是連司馬綸等一干人也同樣給怔住了!
  因為他們並不知道,這是尹劍青暗中展露了一手,在他們的心目中,一直把青衣幫的副幫主作為目標,大家都清楚的看到,兩人手挽手從船上飛落,並不是縱身躍下來的,而是使的上乘輕功——「馭氣飛騰」。
  尤其在兩人落地之際,大家並沒看到兩人有何舉動,(尹劍青是在身未落地之際,抬了下手,這時大家注意力全在柔柔身上,自然沒注意到了)而金雕、金燕二位令主被制穴道也解開了!
  青衣幫名動武林,看來她們副幫主的身手果然不同凡響。
  司馬綸一雙炯炯目光,只是打量兩人,他自然也看得出尹劍青和柔柔的臉上,都戴著面具,但江湖上人不願以真面目示人,戴一張面具,也是常有之事。
  何況青衣幫崛起江湖,本來就是一個神秘組織,誰都不知道他們幫主是誰?經常在江湖走動的,只有金雕、金燕二位令主,但也沒有人知道她們的姓名,只知她們衣襟上繡的是金雕、金燕而已!
  因此青衣幫副幫主夫婦瞼上戴一張面具,也就不足為奇了。
  司馬綸朝二人拱拱手道:「青衣幫名聞江湖,在下真是幸會之至,只不知這位兄台如何稱呼?」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29:39

第07章 幽林兄妹盟

  尹劍青道:「在下周少卿。」
  司馬綸細聽他說話聲音,似是故意低沉了些,沒有尹劍青說話那麼清朗,但總可以聽得出尹劍青的聲音來,心中不禁暗暗好笑,同時也證實了尹劍青確是被青衣幫劫持出去的了,一面拱拱手道:「原來是周兄,在下久仰得很。」
  柔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司馬先生究竟有何見教?現在當著賤妾可以說說清楚了。」
  司馬綸心中已經有了底子,大笑一聲道:「這位周兄,極似在下一位故人,在下有一請求,不知周兄可肯答應?」
  柔柔道:「拙夫一向從未在江湖走動,大概不會認識司馬先生的了。」
  司馬綸笑道:「副幫主這麼說,豈不見外了?何況在下還沒有說出來,周兄是否同意?副幫主怎好代周兄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
  柔柔冷笑道:「司馬先生這話就不對了,夫妻一體,賤妾代擬夫回答,這有什麼不對?」
  司馬綸目注尹劍青,問道:「周兄的意思呢?」
  柔柔一手挽著尹劍青,柔聲道:「夫君,他要你回答,你就問問他吧,他有什麼事?」
  尹劍青到底出道江湖為時尚淺,在這種場合,他已經弄不清到底青衣幫和司馬綸之間,孰友孰敵?聽了柔柔嬌聲說話,就隨口問道:「司馬兄有什麼事?」
  司馬綸眼看柔柔挽著他臂膀,她要他開口,他才說話,心中不沉一動,暗道:「莫非尹劍青受制於人,才會有這等情形!」
  心念轉動,含笑道:「在下覺得周兄口音極熱,可否取下面具來讓在下一瞻周兄丰采,也許真是故人也說不定,不知周兄意下如何?」
  柔柔手挽尹劍青,偎倚著他,作出十分親暱之狀!
  尹劍青被她當著這許多人,如此親呢,心頭微生蕩漾,道:「在下和拙荊外出,一向戴著面具,不願以真面目示人,司馬兄這一要求,未免強人所難,在下礙難遵命。」
  司馬綸越看越覺得尹劍青是被柔柔(他不知道這位青衣幫副幫主是柔柔)所制,不覺劍眉微剔,大笑道:「周兄該不是在下好友尹劍青吧?」
  尹劍青心頭微微一震,還沒開口。
  柔柔冷笑一聲,作色道:「司馬先生此話未免太過份了,拙夫明明姓周,怎麼會是你的朋友尹劍青呢?你把賤妾看成了何等樣人?」
  司馬綸大笑道:「這位周兄,明明就是敝友,貴幫從金家在劫持敝友,在下已經調查得一清二楚,副幫生最好把周兄放開了。」
  話聲出口,身形一晃,以閃電身法,欺到了兩人面前,揮手一掌,朝柔柔迎面拍了過去。
  金雕、金燕雖然近在左側,但司馬綸這下身法實在太快了,兩人幾乎拔劍都來不及!
  尹劍青眼看司馬綸忽然出手,他不知道柔柔武功如何,但司馬綸這一掌的來勢,十分勁急,怕傷了柔柔,口中不覺嘿一聲道:「司馬兄怎可對拙荊如此無禮?」
  他右手臂膀,被柔柔挽著,只好身形一側,帶動柔柔嬌軀,滑退半步,左手一招,橫臂朝前格出。
  這下雙方動作,何等快速,但聽「啪』的一聲,司馬綸一掌,正好擊在尹劍青的手腕上,兩人誰也沒有被震後退。
  司馬給原以為自己這一掌,可以把柔柔逼退,那麼尹劍青就可以不受她的脅迫了,哪知尹劍青竟會出手護著柔柔,由此看來尹劍青似乎並沒有受制於她。
  他怔怔的看了尹劍青一眼才往後退了一步,問道:「原來尹兄沒有受制於她了?」
  尹劍青微笑道:「司馬兄此言錯矣,她是我妻子,我怎會受制於她?」
  司馬綸聽他聲音,明明就是尹劍青,他突然明白了,青衣幫一定使用美人計迷住了他!不覺大笑道:「哈哈!英雄難過美人關,一夕恩情,竟使尹兄入彀,成了青衣幫的俘虜了。」
  「往口!」尹劍青大喝一聲道:「司馬兄你說什麼?」
  司馬綸大笑道:「難道在下說錯了麼?」
  柔柔一手緊挽著尹劍青,嬌柔的道:「夫君,你幹麼生這大的氣,咱們不用理他,還是回船吧!」
  司馬綸冷笑道:「今日之事,貴幫不把尹兄留下,要走只怕沒有這麼容易呢!」
  尹劍青腳下一停,怒聲道:「你們要待如何?」
  司馬絕道:「青衣幫的人,可以離開,但尹兄必須留下。」
  柔柔嬌聲道:「你們要留下我夫君,那是存心和我青衣幫作對了,和青衣幫作對,對你們是沒什麼好處的。」
  尹劍青怒聲道:「我不姓尹,我也毋須留下。」
  司馬紹道:「尹兄,你是受了她們的騙,你不應該和她們一起走。」
  尹劍青怒笑道:「她是我妻子,我不和她一起走,這話怎說?」
  司馬綸大笑道:「尹兄既然堅不承認,兄弟只好請一位證人出來了。」
  他說到這裡,舉手向空連擊了三掌。
  尹劍青、柔柔不知他說的證人是誰,心中正感狐疑!
  就在此時,突見從船艙中翩然躍出一條人影,飛身落地。
  這證人會從船艙裡飛出來,已使尹劍青和柔柔同時一怔!但等到看清對方面目,尹劍青和柔柔更是驚詫得不知所云!
  這人會是誰呢?
  她是一個身材苗條的女子,雖然有一頭光澤的長髮,但一張黝黑的臉上,皮膚疙瘩凹凸,加上蒜界厚嘴唇,生得奇醜無比,原來竟是艾青青!
  她飛身落地,目中含著霧一般淚水,目光呆滯,望望手挽著手的尹劍青和柔柔,大聲道:「你是尹劍青,你化了灰我也認得出你,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這幾句話,說得比連珠還快,話聲一落,突然轉身朝岸上疾奔而去。
  這是出人意外的事!
  尹劍青心頭一急忙叫道:「青青,你聽我說。」
  艾青青已經跑出老遠,她充耳不聞,腳下奔得更快。
  尹劍表大叫道:「青青,你等一等。」
  柔柔失色道:「你……」
  尹劍青一下掙脫她挽著的手臂,雙臂一抖,一道人影凌空飛起,快得如同鷹隼展翼,劃空追了下去。
  這下,也當然大出司馬綸意料之外!
  他只想由艾青青來當面揭穿尹劍育的身份,但想不到醜女多情,一怒而去,更想不到艾青青這一走,尹劍青會捨了柔情如水,如花似玉的新歡,去追一個貌如無鹽的丑姑娘!
  還有一點使司馬紹想不到的是尹劍青只是劍術名家石東華的門人,年紀不大,但追去時施展的凌空飛馳,浮光掠影身法,幾乎是武林中只有傳聞的絕學!
  柔柔一個人水立當場,像是失落了靈魂,目送尹劍青劃空飛逝的人影,現在早已看不到他影子了,她還是一動沒動,目視遠方,一眨也沒眨!
  司馬綸突然揮了揮手,示意大家退走,他正待飛身縱起!
  柔柔突然眼珠一動,滾落一顆晶瑩的珠淚,口中嬌聲喝道:「姓司馬的,你給我站住。」
  司馬紹住足,尷尬一笑道:「副幫主還有什麼見教?」
  柔柔在這一瞬間,嬌柔之態盡斂,冷然道:「今日之事,自然是你和敝幫作對了,青衣幫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司馬綸大笑道:「如今事實證明,是貴幫劫持了在下的朋友,在下不和貴幫計較,已經很客氣了,理虧在你,副幫主老是還要找在下算帳,那就說不過去了。」
  柔柔切齒道:「你姓司馬的既然惹了青衣幫,就沒有理好說了。」
  司馬綸臉色微微一沉,還是含笑道:「天下雖大,理只有一條,貴幫如果不講理,那就隨貴幫看著辦吧!」說完,一轉頭道:「咱們走。」
  率同金財神等人,很快的走了。
  柔柔冷厲的目光,一下子轉到了獨臂幫二位副幫主的身上,哼道:「侯植年、鄢茂元,你們兩個狗東西,給我聽著,事情由你們而起,錯開今天,你們兩個再給我遇上,我不會饒你們的。」
  侯椿年、鄢茂元好歹也是個副幫主的身份,被她罵成「拘東西」,已是不堪,何況還說再遇上不會燒過他們,這話當著許多獨臂幫弟兄面前,二人如何受得了?
  「好,好!」侯椿年首先怒笑一聲道:「你既然說出錯過今天,那等再遇上的時候,侯某也自然非領教你的路數不可,咱們走著瞧!」
  琵琶手鄢茂元深沉的一陣嘿嘿冷笑,說道:「咱們只知道你是青衣幫副幫主,你最好亮個萬兒,鄢茂元也好找你。——
  柔柔冷聲道:「你只要找找金鳳副幫主就好。」
  金鳳副幫主,這也不是她的名字。
  翠翠接口道:「不用定著瞧,有本領今天的事,就今天了結。」
  柔柔道:「你不用多說,隨他們去。」
  侯椿年、鄢茂元自然知道今天這邊人數雖多,但絕非青衣幫的對手,因此只作不聞,滿臉怒容的率著人走了;從此,獨臂幫和青衣幫結下了不解之仇。
  *****
  尹劍青施展輕功,一路追了下去,艾青青總歸比他先了一步,所以等尹劍青追到岸上,已經沒了艾青青的倩影。
  他這時心頭只記著艾青青。她是自己從古墓裡把她帶出來的,她是個從未在外面走過,涉世未深的人,又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孩子,自己曾答應過她,要好好照顧她的。
  雖然自己只把她當作親妹妹看待,但對她有道義上的責任。他越追不上她,心裡就越急,越覺得對不起她,也就越發放腿急奔。
  如今是大白天,這臨近廬州的大路上,行人車馬不絕於途,他不能再施展驚世駭俗輕功,就是這樣一路放腿急奔,快逾奔馬,也已經足夠引人測目的了。
  這一陣工夫,口也渴了,他迎頭四顧,看到左側林邊,正有條溪流。
  這就走了過去,踏著大小石塊,來到溪邊,蹲下身去,用手捧著溪水,洗了把臉,覺的甚是清爽,再捧著水,喝了兩口,剛站起身,只聽一個女子聲音嬌喝道:「你們不許過來。」
  聲音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但尹創青聽來覺得甚是耳熟。
  他現在一心只惦記著艾青青,聽到聲音,不禁心頭一驚,忖道:「莫要是青青!」
  一想到青青,一個人不由彈了起來,往那片松樹林中飛撲過去。
  樹林子不算太密,有些地方只長了幾棵小松,就疏朗朗的空出了一大片,尹劍青一路往林中尋去,有些較遠的地方,仍可一目瞭然。
  只聽一個男子聲音笑道:「小姑娘,這有什麼好怕的?咱們不過三個男人,三個人和一個人也差不了多少,你只要眼睛閉一閉不就都過去了。」
  這話說得很髒。
  尹劍青聽到了,但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反正不是好事就是了。
  那女子聲音道:「你們要幹什麼?」
  另一個男子淫笑道:「咱們要幹什麼,你還不知道?」
  第三個男子道:「反正有你的樂子就是了。」
  那女子聲音叱道:「你們還不讓開?」
  尹劍青隨著話聲,找到他們了!
  那是三個彪形大漢,品字形圍著一個紅衣少女,紅衣少女手中緊握一柄銀彎刀。飛紅雙頰,和三個大漢隔著一棵大松樹,目光緊盯著三人,一眨都不敢眨。
  尹劍青先前以為是艾青青,哪知林中被困的竟是金步嬌,心中雖感失望,但自己遇上了豈能袖手不管?
  站在金步橋左首的漢子奸笑道:「小姑娘,乖乖放下兵刃來,大爺們都是玩刀玩大的,你這點能耐少在咱們面前唬人了,你是個聰明人,事情擺在面前,就算你是皇帝老子的女兒,今天不答應就過不了門……」
  金步嬌聽得大怒,叱道:「你們大概不要命了。」
  身形晃動,突然疾欺過去,銀刀一指,直襲對方心腹!
  左首那漢子腳下後退半步,回頭朝兩個同伴大笑道:「你們看,這小妞竟然找上我,看來該讓兄弟拔個頭籌才……」
  才字下面,應該是「是」字,但他「是」字還未出口,突然「啊」了一聲,一顆石子不知從哪裡飛射過來,竟然打落了他兩顆門牙!
  他自然知道這顆石子,決不會是金步嬌發的,因此他吐出一大口血水之後,目光投向石子飛來方向,發狠的道:「這顆石子,什麼人發的,老子九嶺三雄……」
  「撲」!又是一顆石子突然飛來,正好他張大了嘴,說到「三」,石子筆直飛進他的喉嚨,「雄」字剛出到一半,口中「呃」了一聲,石子硬生生嵌入他喉嚨底,翻著白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站在中間的漢子睹狀大驚,急急問道:「老蕭,你怎麼了?」
  左邊漢子被石子塞住氣管,一張帶有刀疤的臉上,已脹的色若豬肝,只是用手指著喉嚨,惶急得冒出了滿頭大汗!
  中間漢子看他打落兩顆門牙,立時明白他是被石子卡住了喉嚨,急忙舉手在他後頸上拍了一掌。
  那漢子「哇」的一聲,張口吐出一顆石子,這回他連番喘息,好一會說不出話來。」
  右邊漢子獰笑道:「小丫頭,大概是你相好的來了!」
  話聲甫出,「啪」一聲,一塊三角形的石塊,突然飛來,擊中他嘴唇,這下比那左邊漢子更慘,不但一下擊落了上下四顆門牙,還把上下唇都砸爛了,口中大叫一聲,滿嘴都是鮮血。
  中間漢子眼看對方連人影都沒露面,就已擊傷了兩個同伴,心知遇上了高手,這就拱拱手道:「不知是哪一位道上朋友,出手連傷了在下兩個弟兄,如果咱兄弟有什麼開罪之處,還望多多包涵。」
  在說話之時,他左首一片疏林間,忽然緩步走出一個身穿藍團花長衫的中年人來!
  左首那片流林,生的都是一人來高的小松樹,根本藏不住人,方才中間漢子說話之時,目光轉動,還沒見人,如今居然走出一個人來。
  只要看中年人氣度從容,步履輕穩,一望而知是位絕頂高手了。
  金步嬌眼看左右兩個漢子口裡不乾不淨,都吃了大虧,心裡好不高興,只不知這個出手暗中相助的究竟是什麼人?
  這時眼看藍衫中年人緩步走出,她雖然不認識這人是誰?但四目相投,只覺這人的一雙眼睛,好像和自己很熟,很熟!
  這中年人當然是尹劍青了,他輕咳一聲,低沉的道:「三位也算武林中人,攔截一位姑娘,還出言輕薄,在下才稍事薄懲,你們現在可以走了。」
  金步嬌細聽他說話的聲音,極似尹劍青,但面貌卻又偏偏不像,心中萬分困惑,只是睜大著一雙秋波,一眨不眨的望著他,心中暗道:「對了,他一雙眼睛,和他長的一般模樣……」
  左首漢子剛才被一顆石子卡住喉嚨,幾乎斷了氣,右首漢子被一塊石塊打落了四顆門開,連嘴唇都打破了,自然心頭極為憤怒,如今聽說就是這中年人出的手!
  是可忍,孰不可忍,人同此心,心同此狠,兩人不約而同的怒吼一聲,朝尹劍青縱撲過去,手起刀落,兩柄厚背鬼頭刀,刀光一閃直落,一個直劈向肩膀,一個橫砍背脊,一陣金刀劈風之聲,快到一閃而至。
  金步嬌暗狀大驚,急忙叫道:「小心!」
  尹劍青似是毫未察覺,直待兩柄快刀要接近,才一吸真氣,身子緊貼著左首漢子那柄刀,往上直拔而起,雙腳腳尖在刀背上輕輕一點,斜飛出去。
  他腳尖在左首漢子直劈而下的刀背上,這一點,自然加快了刀勢的下落,但聽「噹」的一聲,在首漢子直劈的刀,正好劈上了有首漢子橫砍而來的刀背之上。
  兩個人用力均猛,這下有首漢子但覺刀勢一沉,上身不由自主往下一俯,左首漢子撲來的人,一下壓在有首漢子的身上,兩人撞作了一堆!
  右首漢子怒聲道:「你怎麼攪的?」
  金步嬌暗的笑道:「活該,這叫做狗打架,滾成堆。」
  尹劍青早已飛身落地,臉含微笑望著他們。
  中間漢子眼見人家連手也沒動一下,自己兩個同伴已經跌成了一堆,心知這中年人武功之高,勝過自己三人甚多,再下去只怕虧吃得更大。一念及此,急忙叫道:「老蕭、老五咱們走吧!」
  那兩個漢子心中有數,聽中間漢子這一葉正好藉此落台階,一聲不作,轉身就走。
  金步嬌撇撇嘴道:「真是三隻狗熊。」她眼珠一溜,轉到了尹劍青身上,感激的道:「謝謝你……」
  尹劍青迎上兩步,問道:「金姑娘,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的?」
  金步嬌凝注著他,遲凝的道:「你……認識我?」
  尹劍青這才想起自己戴了面具,不覺笑道:「抱歉得很,在下戴了面具,金姑娘認不出來了。」
  「你……果然是尹大哥!」
  金步矯臉上驟然湧現出驚喜、欣喜之色,說道:「難怪我看你眼睛好熟好熟,聲音也很像你,只是年齡、面貌都不對,我又不好意思多問……」
  她這回哪還讓他多說?一下掠到他身邊,拉住尹劍青的手,幽怨的道:「尹大哥,你被他們劫走,我的心裡好息好急,我……我一直都在找你!」
  隨著話聲,一個身於緩緩的偎了過來,輕柔的道:「你怎麼也會到這裡來的呢?你已經服了解藥了麼?」
  「金姑娘。」尹劍青不好把她推開,輕輕叫了她一聲,問道:「你是不是也被他們擄出來的?」
  「才不是呢?」
  金步嬌軟綿綿的胸脯,漸漸貼近他的胸口,仰著臉道:「昨晚,我要侍候溫叔叔(行瘟使者溫化龍)的阿香,趁他不注意,悄悄偷了他幾顆解藥,趕到賓舍去找你,不想黑暗中被人制住穴道,好不容易衝開穴道,你已經被賊人劫持出來,我就一路追了出來,就是打聽不到你的消息,尹大哥,我發誓不找到你,就永遠找下去,天涯海角,一直要找到你為止……」
  她臉頰忽然飛紅了,雙手一環,撲入他懷裡,一顆頭緊緊貼在他肩上,羞澀的幽幽的道:「現在我總算找到你了……尹大哥
  她激動的連聲音也有些咽便了!
  尹劍青也聽得大為感動,輕輕攏著她香肩,說道:「金姑娘,真謝謝你。」
  低頭在她秀髮上輕輕吻了一下。
  金步嬌忽然轉過臉來,問道:「你怎麼出來的?」
  她問得很關切,但她粉頰上,還掛著兩條淚痕,分明方才哭過了。
  尹劍青看得更感動,舉起左手,輕輕在她臉上抹了一下,含笑道:「我遇上的事情可多著呢?」
  「你快說給我聽。」金步嬌拉著他的手,說道:「哦,尹大哥,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
  她目光左右一瞥,看到不遠處正好有一塊大石頭,就拉著他奔了過去,兩人並肩坐下,她拉著地的手,依然沒放,催道:「你現在可以說了。」
  尹劍青就把自己如何被他們裝在麻袋裡,運出金家莊,到了船上……
  金步嬌怒聲道:「原來賊人買通了柔柔,這賤婢果然不是好東西,她……她還敢冒我的名!」
  尹劍青笑道:「你當她是什麼人?她還是青衣幫的副幫主呢!」
  接著就把船開到廬州附近,在一處淺灘上停下,獨臂幫、青衣幫正在相持不下,司馬綸等人也趕到了……
  金步嬌吃驚道:「爹也來了?」
  尹劍青點點頭,接著把司馬綸和青衣幫動手,制住了兩個令主,通自己和柔柔下船……
  金步嬌嗤的笑道:「你變成青衣幫副幫主的丈夫,你怎麼會答應她(柔柔),扮她的丈夫呢?」
  她說話之時,臉頰不禁飛紅了!
  尹劍青道:「我先前不知道她是青衣幫的副幫主,而且她一直說是小姐的意思,為了不使人起疑,所以我只好改扮了。」
  「該死的東西!」
  金步嬌嬌嗔道:「你們在船上……一個晚上……真的……真的……」
  她脹紅著臉,已經說不下去。
  尹劍青自然聽得出來,也感到耳根發熱,忙道:「在船上還有一個丫頭,叫翠翠,我們只是坐了一晚。」
  金步嬌問道:「後來呢?」
  尹劍青就把自己和柔柔下船之後,司馬綸要人偷著上船,放出艾青青……
  金步嬌道:「艾青青也在船上嗎?」
  尹劍青道:「是的,艾青青大概是被制住了穴道,放在後艙。」
  接著說到艾青青賭氣走了,自己是追著她下來的……
  金步嬌撇了下嘴唇,咕咕的笑道:「你有了嬌滴滴的副幫主,還捨不得丑妹子麼?」
  「姑娘作得取笑。」
  尹劍青正容道:「艾青青從小和她姐相依為命,她娘死了之後,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是我把她帶出來的,我答應過把她當親妹子看待的,她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找自然要找到她,不能讓她受到委屈。」
  金步嬌道:「你好像很關心她!」
  她這句話,有點酸味!
  尹劍育道:「我被困在一處石窟中,足足有五個月之久,如果沒有艾青青,我早就餓死了,所以我認她做親妹子,把她當我親妹妹看待。」
  金步嬌奇道:「你被什麼人困在石窟裡面呢?」
  「沒有人。」尹劍青笑了笑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跌進去的,就出不出來了。」
  金步嬌問道:「那是什麼石窟呢?」
  尹劍青道:「是一間石室,門闔上了,就再也出不來了,石壁上只有一個很小的洞……」
  金步嬌道:「這石室裡有機關?尹大哥你快說嘛!我最喜歡聽有機關的故事了。」
  「那不是故北」尹劍青笑了笑道:「說起來話可長呢!」
  「不要緊!」金步嬌聽出興趣來了,望著他,用手搖搖他的手臂,說道:「尹大哥,你快說給我聽咯!」
  尹劍青拗不過她,鄭重的道:「我說給你聽可以,只是你不能告訴任何人。」
  金步嬌眨眨眼睛道:「你還不相信我麼?你告訴我的話,我決不會說給什麼人聽的,就算爹問我,我也不會說的。」
  尹劍青看她說得認真,這就含笑道:「我相信你就是了。」接著道:「事情該從那天艾青青被震落池塘說起……」
  金步矯問道:「尹大哥你從前就認識她嗎?」
  「不認識。」尹劍青就把自己送她回去,才知她竟然住在一處古墓裡……」
  「古墓裡?」金步嬌神情一怔,說道:「這就對了,我聽竇二叔。沙王叔和爹說過,艾青青的武功路數,極似龍城派……」
  「龍城派?」尹劍青道:「我從來沒聽人說過。」
  「你聽我說嘛!」金步嬌道:「我是聽爹說的,龍城派在一百年以前,叫做古墓派,據說他們的武功十分詭異,有人懷疑他們就是從前幾度被各大門派圍剿的魔教中人,不敢在江湖上露面,躲在一處古墓裡面,秘密授徒,後來覺得古墓派不好聽,就改稱龍城派的。」
  她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又道:「尹大哥,我也告訴你一秘密,你也不能和人家說的。」
  尹劍青道:「你看我會跟人家說麼?」
  金步嬌朝她嫣然一笑道:「我們本來不是住在那裡的,搬到北峽山來,還不過一年前的事,因為這是司馬先生的意思,這話爹沒告訴過我們,我是聽陸總管無意中說出來的,他說司馬先生懷疑龍城派的一所古墓,就在北峽山脈裡面,他要爹幫他注意……」
  她雙目盯著尹劍青,叮囑道:「這話千萬不可說出去,我聽陸總管說,萬一傳出江湖,就會惹來很大的麻煩。哦,尹大哥,現在該你說了。」
  尹劍青聽她這麼一說,不禁後悔自己不該對她說艾青青是住在古墓裡的,但話已說出來了,就無法更改。只得把自己和艾青青同入古墓,自己不小心撞到一扇石門,被關在裡面,幸虧艾青青天天給自己送飯,自己在石室中一住五個月,協練內功,才慢慢的縮著身子鑽了出來。自己勸艾青青一個人不可再注在古墓裡,才把她帶出來的。他這番只是粗枝大葉的說了一遍。
  金步嬌眨動眼睛,輕啊一聲道:「尹大哥,你不是要找艾青青麼?我知道她在哪裡。」
  尹劍青問道:「她在哪裡?」
  金步嬌唁的笑道:「她認你當大哥,心裡自然也只有你一個人了……」
  尹劍青道:「你不要胡說。」
  「我才不胡說呢!」
  金步嬌神秘一笑道:「因為我也是女人,我自然知道,她跟你離開古墓,自然全心全意的跟著你了,但你卻有了妻子……」
  尹劍青道:「你又取笑我了。」
  「我不取笑你。」
  金步嬌道:「因為她並不知道柔柔是金家莊的使女,更不知道你是為了脫身才喬裝的,她既然涉世未深,自然是個很純潔的人,沒有半點心機,她在船上,一定聽到了你們的話,只知道你的妻子,真是青衣幫的副幫主,她知道自己生得醜陋,所以不願再和你見面,一個人跑了,她這一去自然又回到古墓裡去了。」
  尹劍青聽得連連點頭道:「你說得對,她一定回古墓去了。」
  金步嬌道:「尹大哥,我們這就找她去。」
  尹劍青作難的道:「這個……」
  金步嬌著了他一眼道:「你可是不願意和我一起去麼?」
  尹刮青被她說中了心意,只得說道:「我想你和我一起去,是不是會……」
  金步嬌不待他說完,嗤的笑道:「你一定聽我方才說的,司馬先生要爹搬到北峽山去往,是為了找尋古墓,怕我洩漏出去了,我不是說過嗎,我決不會告訴別人的,再說,你也必須和我同去,才能見得到她。」
  尹劍青道:「為什麼?」
  「因為……」金步嬌只說了「因為」兩字,就不肯再說,嫣然一笑道:「尹大哥,你讓不讓我去嘛?你不讓我去,就見不到她的面,你相信不?」
  尹劍青搖搖頭道:「我想不出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30:01

  「你自然想不出來。」金步嬌故意賣弄關子,清脆一笑道:「你答應了,我再說。」
  尹劍青只得點點頭道:「好,我答應。」
  金步嬌伸出一根纖細的小指,說道:「我們勾勾手,你是我大哥咯,說了不能反悔。」
  尹劍青道:「只要你說得對,我就答應。」
  金步嬌偏頭道:「那麼你和我勾勾手呢!」
  尹劍青果然伸出一根小指,和她勾了勾,說道:「現在你可以說了。」
  「咭!」金步嬌得意一笑,說道:「艾青青一定很氣你,對不?」
  尹劍青點點頭。
  金步嬌又道:「氣你就是因為你有一個副幫主的妻子,對不?」
  尹劍青不自然的又點了點頭。
  金步嬌抿抿嘴,又道:「所以咯,有我和你一起去,我可以為你作證,你和艾青青一起中了溫五叔的迷藥,才被請到金家莊去的,這一切經過,如果由你說給她聽,她一定認為你編了一套話去騙她的,但如果由我去說給她聽,她一定可以相信了。」
  尹劍青矍然道:「姑娘說得極是。」
  金步嬌嗔道:「人家一口一聲的叫你尹大哥,你還叫我姑娘、姑娘,艾青青可以做你的妹子,難道我不配嗎?」
  尹劍青尷尬的道:「這……」
  金步嬌小嘴一版,說道:「你不肯認我做妹子,那就算了,我也不用陪你去了。」
  「好,好!」尹劍青道:「我認姑娘做妹子就是了。」
  金步嬌笑一笑,抬起頭,撒嬌的道:「尹大哥,那你就該叫我呀!」
  「好吧!」尹劍青只好叫道:「妹子。」
  「嗯!」金步嬌羞澀的把一顆頭撞入他的懷裡。
  一頭秀髮散發著輕淡的幽香,似有意,似無意的一縷縷鑽進尹劍青的鼻孔。
  香越是輕,越是淡,就越撩人!
  尹劍青雙手不自覺的輕輕的攏住了她嬌小的嬌驅,一顆心跳得有些飄飄然!
  金步嬌雖然把臉埋在他懷裡,但她本來生得很美,不像艾青青生得奇五,她嬌軀貼在他身上,又那麼苗條而豐滿!
  尹劍青血氣方剛,忍不住低下頭去,又輕輕的叫了聲:「妹子……」
  「嗯!」她紅嘖嘖的臉,帶著差澀,又抬起頭來,一雙水盈盈的眼睛,和他四目相投,羞得趕緊閉上了。
  他情不自禁慢慢低下頭去,慢慢印上了她紅菱般的香唇!
  兩個人都嘗到了愛的滋味;初吻,令人窒息,也令人興奮,除了兩顆心在跳,好像大地上一切都靜止了!
  驀地尹劍青似有所覺,迅速輕輕一推,低聲道:「有人來了。」
  金步嬌飛紅著臉,說道:「你說什麼?」
  尹劍青「噓」了一聲,拉著她玉臂,輕快得像一陣風,閃到一棵大樹後面,蹲下身子,低低的道:「你莫出聲,我們先看看是什麼人?」
  話聲未落,但聽「嘶」「嘶」兩聲衣袂飄風之聲,劃空飛落,方才自己兩人立身之處,眨眼之間,已經多了兩個青衣女子,身法好快!
  尹劍青目光一動,已看清來人是誰了,心中不禁暗暗攢了下眉。」
  這兩個席衣女子非別人,正是青衣幫副幫主柔柔和使女翠翠!
  柔柔還是那一身青羅衣裙,還是「少夫人」那樣打扮,只是用青羅包著秀髮,腰間多了一柄青穗鏤金長劍,看去已不似在船上時那樣嬌柔荏弱。
  翠翠依然一身青衣,一望而知是個使女,但她同樣用青捐包頭,腰束得細細的,插著一柄短劍,小劍靴,靴尖還閃著光芒,那是在鞋尖上暗藏了尖刃。
  兩人落到地上,柔柔目光一轉,口中輕咦道:「他明明朝這方向來,怎麼會不見他人的影子呢?」
  翠翠道:「副幫主真的要一直追下去麼?」
  金步嬌聽她稱呼「副幫主」,忍不住偏過頭去,附著尹劍青耳朵,吹氣如蘭,悄聲問道:「她是柔柔麼?」
  尹劍青道:「快別作聲。」
  柔柔幽怨的歎了口氣道:「目前他已成為眾矢之的,正派中人要找他,邪派人也要找他,再說他一點江湖經驗也沒有,咱們不幫助他,還有誰幫助他呢?」
  金步嬌回眸一笑,悄聲道:「她說的是你了。」
  翠翠哈的笑道:「恐怕不是為這些吧?」
  柔柔輕啤道:「你知道什麼?」
  翠翠嬌笑道:「副幫主的心事,可瞞不過小妹。」
  她自稱「小妹」,那就不是使女了!
  柔柔叱道:「你少嚼舌根,走!」
  「哈哈!」一個蒼老的聲音大笑一聲道:「二位姑娘不用走了。」
  隨著話聲,只見一個身穿一件及膝白麻布長衫的禿頂紅臉老者,大步從林外走了進來。
  柔柔看了他一眼,問道:「老丈有什麼事?」
  禿頂老者看了兩人一眼,問道:「你們是青衣幫的人?」
  翠翠道:「是又怎麼樣?」
  「是就好。」禿頂老者點著頭,說道:「老夫聽說你們青衣幫從金財神那裡,劫走了一個人,可有其事?」
  尹劍青心中一動,暗道:「這人不知是誰,但他說的,可能就是自己了,柔柔說得不錯,看來江湖上真有許多人在找自己了。」
  翠翠道:「不知道。」
  禿頂老者深沉一笑道:「小姑娘,對老夫說話最好要客氣一點。」
  翠翠道:「我不知道,難道就不客氣了。」
  禿頂老者裂嘴一笑道:「老夫是說你口氣不大友善。」
  翠翠道:「我說話口氣一向如此。」
  柔柔輕聲道:「翠翠,不許多說。」一面朝禿頂老者道:「老人家到底有什麼事呢?」
  禿頂老者道:「姑娘臉上戴了面具吧?」
  柔柔道:「不錯,敝幫的人,出外都戴面具,老人家有什麼見教呢?」
  禿頂老者看了柔柔一眼,問道:「姑娘在青衣幫中,大概身份不低吧?」
  翠翠不耐的道:「我們副幫主還有事去,你有什麼話,就請伙說。」
  禿頂老者雙目神光乍亮,呵呵笑道:「原來姑娘還是青衣幫的副幫主,老夫算找對了人。」
  柔柔服波一抬,問道:「老丈找我何事?」
  禿頂老者伸手一指鼻子,說道:「老丈況公權,你們聽人說過吧?」
  況公權,是武功門的掌門人,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青衣幫怎會沒聽人說過?
  柔柔聽他自報名號,心頭不禁暗暗一驚,急忙社社道:「原來是況掌門人,小女子久聞盛名,今日幸會之至。」
  尹劍青聽說這禿頂老者竟是武功門掌門人況公權,也不禁暗暗一怔,忖道:「他是神拳沈中慶的師兄了。」
  況公權道:「老夫聽說石東華的徒弟尹劍青是你們青衣幫劫持去了,此事副幫主不會不知道吧?」
  金步嬌悄聲道:「這老頭是找你來的,尹大哥,你認識地麼?」
  尹劍青微微搖了搖頭。
  只聽柔柔道:「況掌門人找他有事?」
  「沒有事老夫會找他?」
  況公權道:「副幫主還沒答我所問,姓尹的小子,是不是被你們劫持了?」
  「況掌門人這劫持二字,說得有多難聽?」
  柔柔淡淡一笑道:「尹公子正在敝幫作客,那是沒錯,因為敝幫和尹公子頗有淵源,尹公子是應敝幫之邀去的,沒有人劫他。」
  她因聽出況公權口氣不善,是以沒說出尹劍青已經離去,為的是怕況公權一路追蹤下去,因此把事情攬到了青衣幫身上,青衣幫崛起江湖,幫中高手如雲,自然不怕區區一個武功門了。
  金步嬌湊著他耳朵,悄悄說道:「你的副幫主夫人對你真不錯呢,方纔她說過江湖上正邪兩派有許多人要找你,她卻把你的事情攬過去了。」
  尹劍青先前還覺得奇怪,不知柔柔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如今金步嬌一說,心中登時「哦」了一聲,對柔柔不由得暗暗感激,自己縱然不需她把事情攬過去,但她這番心意,是令人感動的。
  最難報答美人恩,這自然是美人恩了!
  況公權聽得呵呵大笑道:「副幫主此話當真?」
  翠翠道:「我們副幫主是何等身份的人,豈會騙你?」
  「如此好極,哈哈,好極了!」況公權裂開大嘴,笑得很得意,頻頻點頭道:「老夫真是不虛此行!」目光一抬,問道:「不知你們青衣幫一共有幾位副幫主?」
  翠翠道:「副幫主自然只有一位了。」
  「如此更好!」況公權又道:「老夫最近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副幫主可否告訴老夫,你叫什麼名字?」
  柔柔道:「不敢,小女子姓何,小字柔柔。」
  金步嬌道:「她果然是柔柔!」
  況公權目光一轉翠翠,問道:「小姑娘,你呢?」
  翠翠道:「我叫張翠翠。」
  「很好。」況公權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朝張翠翠揮了揮道:「小姑娘,現在你可以走了。」
  張翠翠道:「為什麼?」
  況公權大笑道:「你們兩個,總得有一個人回去報信呀!」
  張翠翠問道:「你要我去報什麼信?」
  況公權大笑道:「老夫要把你們何副幫主留下作人質,你自然要回去報信,好教你們幫主把姓尹的小子送來跟老夫交換人質了。」
  張翠翠「嗤」的笑道:「瞥了他一眼,說道:「你要留下我們副幫主?」
  這話似有不信之色!
  況公權道:「怎麼?你不信老夫留得下你們副幫主?」
  「我相信得很!」
  張翠翠這話的語氣,當然還不相信,她調皮的道:「那我就等著給幫主報信去了。」
  況公權大笑一聲道:「利嘴丫頭,你等著瞧吧!」
  張翠翠臉色一沉,哼道:「我尊你年老長者,你怎好出口就罵我丫頭,難道丫頭不是人麼?等我出口,那話就不好聽了!」
  況公權沒去理他,一雙銳利的目光投向了何柔柔,說道:「何副幫主,你隨老夫走吧!」
  何柔柔依然嬌柔的道:「我為什麼要跟你走呢?」
  況公權道:「老夫要你跟我走,你就別無選擇。」
  金步嬌悄聲道:「大哥,這老頭要問柔柔跟他走,看來就要動手了,你要不要幫她?」
  尹劍育道:「別作聲,我們看下去再說。」
  何柔柔嬌笑道:「任何人都有選擇自己到哪裡去的權利,況掌門人這麼說,不是太霸道了麼?」
  況公權道:「老夫一向如此,話已說出來了,何副幫主不去只怕不行。」
  何柔柔展齒一笑道:「況掌門人是一門之主,說出來的話,貴門中人,自然要唯命是遵,但小女子不是貴門中人,不聽況掌門人的話,大概也無妨的了。」
  她話聲嬌柔,好似毫不動怒。
  「哈哈哈!」況公權仰首大笑道:「看來何副幫主是論著要老夫出手了。」
  問柔柔嬌聲道:「這是況掌門人在通小女子了。」
  況公權點頭道:「大概何副幫主學過幾手,老夫非出手不可。」
  何柔柔道:「小女子練過幾手,但比起況掌門人來,只怕差得多了。」
  她說話一向嬌軟柔弱,使人對她莫測高深。
  況公權看她神情和說話的口氣,心中不禁一呆,付退:「莫非她有大援在後?」一面輕哼道:「何副幫主既然知道,何不跟老夫走呢?」
  問柔柔輕輕搖了下頭,說道:「我武功縱然不如況掌門人,但我不想去,別人也無法相強,你說對不?」
  她說來極為自然,好像天下道理,本來如此。
  況公權道:「老夫一定要你去呢?」
  何柔柔舉手驚掠鬢髮,依然搖頭道:「我也不會去的。」
  「你非去不可。」
  況公權聲音突轉嚴厲,身形一晃而至,右手一探,閃電般朝何柔柔手腕抓來。
  他這一記使的是「大擒拿手」,只要被他手指搭上,就可把你拿住,武功們一向以擒拿手馳譽江湖之上,和鷹爪門的擒拿手,大異其趣,但手法更神妙。
  何柔柔身如飛絮,輕盈的閃了開去,說道:「況掌門人不要逼我。」
  況公權一抓落空,不由得微微一怔,嘿然道:「看不出你果然有些名堂!」
  右足疾跨一步,右手未收,左手已然追蹤抓到。
  何柔柔纖腰一挪,人又飄退了數尺,道:「我尊你是一門之主,再說敝幫也不願和貴門無故啟釁,所以連讓了貴掌門人兩招,希望貴掌門人勿為已甚。」
  尹劍青著她飄閃的身法,真如柳絮飄風,輕靈已極,不覺低聲道:「她身手居然極高!」
  金步嬌披著嘴道:「她身手高,你就高興了。」
  況公僅一張紅臉,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哼道:「老夫偏要把你拿下,你有多大能耐,只管使出來就是了。」
  張翠翠站在一旁,忍不住道:「副幫主,這老頭不識好歹,你和他客氣什麼?」
  況公權聽得更是怒不可遏,厲笑一聲:「何副幫主接著了。」
  他身形再次疾欺而上,雙手五指箕張,似扣以抓,朝問柔柔撲到。
  這一回雙手齊發,十指移動之間,就籠罩了何柔柔前身幾處大穴。雖仍是擒拿手法,但指影飛灑,有如急風驟雨,令人目不暇接。
  金步嬌身子緊緊貼著尹劍青,細聲道:「大哥,柔柔……」
  她只說了幾個字就停住了,那是因為何柔柔已經出手了。
  「小女子那就失禮了。」
  何柔柔不待對方指影近身,一雙柔嫩如玉的纖掌,已然從身前翻起。
  只見她身影飄動,雙掌忽左忽右,忽拍忽拂,護住了全身要害,有如片片飛花,掌影繽紛,煞是好看。
  你別看她掌勢柔軟,記記拂脈斬穴,拍到之處,都是對方關節要害,任你況公權擒拿手法是如何快捷,她都能及時地解。
  尤其她那輕盈身法,只要輕輕移動,就像一朵青雲,在對方急驟的爪影之間,進退而自如,絲毫不受威脅。
  況公權身為一門之主,竟然連對方一片衣袂都抓不到,有時明明抓到了,卻又被她滑了出去,十數招下來自然使他越打越驚奇,心中暗道:「這丫頭到底是問路數,竟有如此奇妙的身法?」
  心念轉動之際,腳下忽然退了一步。
  何柔柔左手堪堪拂出,對方忽然無故後退,心中不由稍生趑趄,因為她也不願和武功門結仇,正待收手!突覺一團其堅如石的暗勁,無聲無息的湧撞過來,一時但感胸前一震,眼前一黑,一個人不由自主的往後連退了三步,張嘴噴出一口鮮血,頓時搖搖欲倒。
  張翠翠睹狀大驚,急忙掠上一步,伸手把她扶住,問道:「副幫主,你怎麼了?」
  何柔柔雙目緊閉,臉如金紙,已經昏了過去。
  金步嬌看得大急,低聲道:「不好,老賊傷人,我們快出去……」
  隨著話聲,身子正待站起。
  尹首青急忙把她按注,輕噓道:「別動,又有人來了。」
  就在他話聲甫落,只聽嘶的一聲,一道人影,已然疾逾鷹隼,穿林直入,瀉落當場!
  那是一個頭髮已白的青衣老婆婆,一手握一支朱漆鳩頭杖,看去年在七旬以上。
  張翠翠驟睹青衣老嫗,好似救星自天而降,急叫道:「祁婆婆來得正好,副幫主被老賊打傷了!」
  青衣老姐手持鳩頭杖轉過臉去,雙目炯炯看了況公權一眼,冷聲道:「況公權,是你『百步神拳』打傷何姑娘的麼?」
  「百步神拳」,正是武功門威震武林的絕技,百步之內傷人於無形!
  況公權一眼看到青衣老娘的朱漆鳩杖,不期徵得一怔,抱拳道:「原來是祁七婆婆,老朽況公權這廂有禮了。」
  祁婆婆哼道:「況公權你怎不答我所問?」
  人已朝何柔柔走過去,好似絲毫不把況公權放在眼裡。
  張翠翠望著祁七婆婆,目中隱含淚水,問道:「婆婆,副幫主還有救麼?」
  祁七婆婆俯下身去,拿起何柔柔有脈,切了切脈,就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傾出三顆藥丸,納入何柔柔口中,雙手在她身上施行「推宜過穴」,按摩了一陣,才緩緩直起身來,一雙水泡眼,惡狠狠的盯了況公權一眼,哼道:「況公權,你真該死!」
  況公權堂堂武功門之主,被她當面怒叱,居然毫不動怒,陪著笑道:「祁七婆婆,何用生這麼大的氣?」
  祁七婆婆怒聲道:「你枉為一門之主,怎好用『百步神拳』隨便傷人,難道你師傅教你練拳之時,沒有告誡過你?」
  況公權依然陪笑道:「好在老朽這一拳,只用了六成力道,這位姑娘傷得雖然不輕,還不至有性命之憂。」
  「就這樣,你已經要吃不完兜著走了!」祁七婆婆濃哼一聲道:「若有性命之憂,你況公權就是有一百條命也賠不起她。」
  況公權瞼色不由一變,勉強笑道:「祁七婆婆,老朽尊你是前輩,但你也不能如此損人,老朽好歹也是一門之主,難道還不如一個丫頭?」
  「閉上你的鳥嘴!」祁七婆婆怒聲叱道:「你當她是誰?」
  況公權一再被她惡言相問,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一張紅臉,漸漸發白,冷笑道:「她左右只不過是青衣幫一名副幫主罷了。」
  祁七婆婆一陣桀桀怪笑,說道:「況公權,虧你活了這大一把年紀,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也不想想看,老太婆幾時說過唬人的話?」
  況公權哼道:「難不成她還是公主?」
  「也差不多。」
  祁七婆婆尖笑一聲道:「老太婆現在是青衣幫的左護法,我答應過幫主盡我之力,保護副幫主,不使她有毫髮之傷……」
  況公權聽出來了,祁七婆婆一味的幫著何柔柔,心中不禁有氣,沒待她說完,衝著道:「如今老朽把她打傷了。」
  「就是這麼說。」
  祁七婆婆點著頭道:「老太婆曾在幫主面前,誇下海口,只要有人敢碰副幫主一下,他哪一隻手碰了副幫主,老太婆就卸下他哪一隻手來。」
  況公權臉色變得鐵青,冷笑一聲道:「祁七婆婆這話那是要卸下況某的手臂來了?」
  祁七婆婆冷冷說道:「老太婆說出來的話,幾時不算過?」
  況公權怪笑一聲道:「老朽的手臂,只怕祁七婆婆未必卸得下呢!」
  祁七婆婆一雙水泡眼中,突然精光一盛,望著況公權,冷冷問道:「你是用哪一隻手使的『百步神拳』?」
  況公權右手一伸,說道:「就是這一隻,祁七婆婆自信能把我的手臂卸下來?」
  只聽「篤」的一聲響,祁七婆婆把手中朱漆鳩杖朝地上一插,冷聲道:「況公權,你敢小覷找老太婆?」
  她纏著小腳,但走起路來,可進退如風,一下欺到了況公僅面前,厲聲道:「老太婆總算認識你師傅,但我說過的話,也不能不算,這樣吧,你自斷一指,應應景吧!」
  況公權雙目盯著祁七婆婆,暗暗已在運集功力,口中冷聲道:「況某為什麼要自斷一指?」
  祁七婆婆道:「這是老太婆給你的機會,應個景兒,若是要老太婆親自出手,那你就得卸下一條臂膀來不可了。」
  金步矯低聲的道:「大哥,這老太婆是誰,你認識嗎?」
  尹劍青道:「不認識。」
  他們聲音說得極輕,哪知這兩句話,竟然出了紕漏!
  只見祁七婆婆突然轉過身來,喝道:「樹後面有什麼人,鬼鬼祟祟的數說著老太婆,你們當我沒聽見嗎?還不給找出來?」
  這下直聽得兩人大為吃驚,因為兩人隱身的大樹,和鄧七婆婆相距已在十丈之外,兩人附著耳朵說話,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她居然全聽到了!
  光憑這份功力,豈非已練成了「天耳通」一類上乘內功?
  金步嬌問道:「大哥,我們要不要出去呢?」
  尹劍青道:「她已經知道了,自然非出去不可了。」
  祁七婆婆呷呷笑道:「小娃兒,你說得不錯,老太婆叫你們出來,你們自然非出來不可。」
  尹劍青,金步嬌在她說話聲中,已雙雙站起,舉步從大樹後走出。
  祁七婆婆眨著一雙水泡眼,望著兩人,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是何人門下?」
  尹劍青抱拳道:「在下尹劍青……」
  張翠翠聞聲抬起頭來,驚喜的道:「尹公子,你果然在這裡!」
  祁七婆婆轉臉問道:「你認識他?」
  張翠翠道:「副幫主就是找他來的咯!」
  況公權聽說這中年漢子就是尹劍青,同樣目光一注,問道:「你就是冰壺草堂的傳人尹劍青麼?」
  尹劍青也抱了下拳道:「正是在下。」
  「那好極了!」況公權道:「尹劍青,老夫正要找你……」
  祁七婆婆一擺手道:「姓尹的年輕人,老太婆不管他們誰找你,你們先站到邊上去。」
  一面始自朝況公權道:「你沒聽翠翠說,副幫主就是找這姓尹的年輕人來的,副幫主要找的人,你就不用找了,來來,咱們先辦咱們的事,老太婆要你自斷一指,你斷不斷?」
  面對著不講人情、不通世故的祁七婆婆,況公權心知今日之事,決難善了,與其非動手不可,自然先下手為強,何況他練的「百步神拳」,拳發無聲無息,絲毫不帶風聲,出手襲擊,最為有利!
  一念及此,哪還猶疑?他雙手原已暗暗運集了功力,此時隱藏抽中的左手緩緩提起,這一提,一股強勁而不帶風聲的無形秦力,已向祁七婆婆擊撞過來。
  這一擊,蓄勢而發,威力之強,非同小可!
  況公權對祁七婆婆這樣的高手,自然不會輕估對方,左手一記無形拳力堪堪擊出,他為了掩護這一份擊,口中暴喝一聲,右手握拳,朝前揚起,一拳迎面擊出。
  他這一拳是明拳,拳勢出手,同樣有一股強盛的拳力,應拳而生,因為這是一記明拳,所以風聲勁急,呼嘯如濤,格外顯得凌厲!
  祁七婆婆功力精深,表面上看去雖然毫無準備,其實也已運集了全身功力,何況她明知況公權擅長「百步神拳」,拳發無聲,自然早就注意著他。
  況公權左手緩緩提起,這一舉動,豈能瞞得過她?右手化掌,當胸直豎,正好迎著況公權一記偷襲的暗勁,左手五指箕張,疾如閃電,猛向況公權擊來的右手抓去。
  況公權身為武功門一派掌門,自然也不是等閒人物,一眼看到祁七婆婆左手當胸直豎,這是內家重手法「大力金剛掌」一類功夫,千斤掌內力蘊蓄掌心之中,要待和敵人接實之後,才內勁外吐,專門傷人內腑。
  她成名數十年,乃是當今武林幾個出名難惹的怪物,偷擊不成,自然不願和她硬拚,急忙左手一招,收回擊出去的一記「百步神拳」,再一吸真氣,身形往後急躍開去。
  祁七婆婆看地後躍,口中呷呷笑道:「怎麼,你把『百步神拳』收回去了?」
  抓出的右手原式不變,右腳往前跨出一大步,她這一步至少跨出去有八尺來遠,等於你退我進,雙方依然保持了原來的距離,左手自然也原式不變去抓況公權的右手。
  況公權又是一聲大喝,左手擊出一拳,人卻又向右閃開了五尺。
  祁七婆婆怪笑一聲,人已撲到況公權眼前,左手一記「直劈天門」迎面劈到,右手由外向裡一圈,五指張開,抓向況公權左肩,依然是一記擒拿手法,一攻之中,用了兩種不同的力道。況公權哪敢大意,右手地掌,疾施一招「他猿望月」,架住了祁七婆婆的掌勢,人卻不由自主被震得後退了一步。接著又「啪」的一聲,祁七婆婆五指箕張,一下抓住了況公權的拳頭,左手運勁若鋼,掌立如刀,隨著身形右轉,一下朝況公權左臂劈落。
  這一下若讓她劈著,況公權的一條左臂就報銷了!
  況公權心頭一急,口中大喝一聲,有拳突出,一記「黑虎偷心」,拳風颯然,直搗祁七婆婆胸前。
  祁七婆婆若是招式不變,況公權左臂雖廢,但他這當腦的一掌,祁七婆婆內功縱然精深,也自承受不住,非受重傷不可!
  祁七婆婆怒極,劈向他左肩的左手,疾然斜落,劈向他右手拳,同時右手五指一鬆,右腳飛起,橫掃而出。
  況公權右掌擊出的同時,在拳也猛力一鬆,正好祁七婆婆五指鬆開,他不防祁一匕婆婆會突然鬆手,因此用力過猛,腳下不由得往後退出,正好祁七婆婆一腿掃到,再待躍開,已是不及,但聽「篷」的一聲,一個人被踢得往有直摔出去一丈開外。
  況公權就地一滾,又滾開了八尺光景,才左手按地,一躍而起,滿臉厲色,怒聲道:「祁七婆婆,況某拜領你一腳之賜,咱們後會有期……」
  騰身往林外飛掠而去。
  祁七婆婆喝道:「況公權,你給我站住!」
  況公權自知不是祁七婆婆的對手,趁機掠出去的人,豈肯回頭,身形連閃兩閃,早已奔出松林。
  祁七婆婆重重哼了一聲,喝道:「況公權,你再碰到老太婆手裡,我非廢了你一條手臂不可。」
  喝聲一落,就回過頭來,一雙水泡眼炯炯有光,近視著尹劍青,朝張翠翠問道:「翠丫頭,你說副幫主是找他來的,那是為什麼?」
  張翠翠道:「因為副幫主把他從金財神的莊上救出來,他卻自顧自的走了,副幫主自然很傷心,又怕他江湖經驗不足,受人欺侮,所以才一路追著來找他的了。」
  她不敢在祁七婆婆面前,說出何柔柔對他已經動了情,但這幾句話裡面,卻已暗暗透露了出來。
  祁七婆婆是什麼人,張翠翠的口氣,她哪會聽不出來?心中暗自奇怪:「何柔柔平日眼高於頂,這中年人雖然生得相貌還算端正,也並不怎麼英俊,柔柔這丫頭怎麼會看上他的呢?」一面哼了一聲道:「副幫主這麼關心他?」
  張翠翠道:「副幫主因怕人認出,一路上和他假扮一對中年夫妻……」
  她當然聽得出祁七婆婆這話嫌尹劍青年紀太大之意,故而很巧妙的說出假扮中年夫妻,暗示祁七婆婆,尹劍青並不是中年人。而且又加上「一路上」三個字,一路上假扮夫妻,然後問柔柔要跟蹤找他,合起來說,就是弄假成真,對他動了真情也。
  話雖說得很暗,但祁七婆婆是老江湖了,自然一聽就懂,她點著頭,目注尹劍青,問道:「他臉上戴了面具麼?」
  張翠翠口中唔了一聲,笑道:「這是咱們幫裡特製的面具,婆婆怎麼沒瞧出來嗎?」
  「老太婆瞧是瞧出來了,只是不敢確定。」祁七婆婆笑了笑,才道:「你把面具取下來給老太婆瞧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30:52

第08章 龍城群英會

  面具既是青衣幫的,尹劍青不好不答應,只得伸手從臉上徐徐摘了下來。
  揭開面具,露出來的自然是他廬山真面目了。
  祁七婆婆瞇著一雙水泡眼,朝尹劍青上上下下一陣打量,然後又轉到金步嬌的身上,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陣,才問道:「她是你什麼人?」
  金步嬌不待尹劍青回答,搶著道:「他是我大哥咯!」
  「才不是呢?」張翠翠撇撇嘴道:「婆婆,她是金財神的女兒金步嬌。」
  「金財神的女兒!」
  祁七婆婆用手向空指點著,口中說道:「金財神把他擄到金家莊去,柔柔把他從金家莊救出,他又自顧自的跑了,金財神的女兒又和他在一起,柔柔又一路追了下來……唔,唔……」
  她忽然若有所悟,臉上兩個腮幫子不由得鼓了起來,惡狠狠瞪了尹劍青一眼,哼道:「小伙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尹劍青被她問得莫名其妙,望了望祁七婆婆,說道:「老婆婆,你這話在下聽不依。」
  「聽不懂?」祁七婆婆怒聲道:「你還在老太婆面前裝羊?」
  尹劍青道:「婆婆總有所指吧?」
  「我自然有所指而言。」祁七婆婆冷笑道:「你還說不懂?哼,你自己心裡明白。」
  尹劍青道:「在下真的不明白,還望婆婆指教。」
  祁七婆婆道:「不是你,柔柔會白挨了一記『百步神拳』?你說,你究竟是何居心?」
  尹劍青當真被她說得一頭霧水,望望祁七婆婆,說道:「在下……」
  他真的說不出什麼話來。
  祁七婆婆哼道:「你沒話可說了吧?年輕人做事要幹乾脆脆,你生了一張討人喜歡的臉,就一會和這個好,一會和那個好,這算什麼意思?」
  尹劍青被她說得臉上一紅,說道:「婆婆,這話從何說起……」
  「你還不承認?」
  祁七婆婆截著他話頭,重哼了一聲,說道:「你不和柔柔好,她會捨身相救,把你從金財神手裡救出來?她以副幫主之尊,會和一個陌生男子一路上假扮夫妻?你居然無情無義到自顧自走了,還在半路上約了金財神的女兒私奔,不是為了你,柔柔會一路追蹤找你,受盡委屈,你……你小子真是毫無良心……」
  她越說越氣,一手抓過朱漆鳩枝,重重朝地上一頓喝道:「老太婆最討厭就是這種無情無義的人,真該把你一杖劈了!」
  尹劍青給她數落得啼笑皆非,還沒開口。
  張翠翠搶著道:「婆婆,不是的……」
  祁七婆婆嘟著雙腮,哼道:「怎麼會不是?事情明明擺在眼前,年輕人這些花花妙妙的事兒,老太婆還會不懂?」
  張翠翠道:「婆婆,這位尹公子是追一位艾姑娘來的。」
  祁七婆婆哼道:「他還有一位艾姑娘,我說對不?年輕小伙子,當真沒有一個靠得住!」
  張翠翠跌足笑道:「婆婆,你完全誤會了。」
  祁七婆婆張目道:「老太婆哪裡誤會了?」
  張翠翠道:「副幫主把尹公子從金家莊救出來,半途上給獨臂幫的人攔住了……」
  祁七婆婆嘿然道:「獨臂幫算得什麼東西?」
  張翠翠道:「後來又趕來了紫煞星司馬綸一幫人……」
  祁七婆婆道:「司馬綸是誰?」
  張翠翠道:「司馬綸就是紫煞星哈,據說十二煞神全聽他的。」
  祁七婆婆道:「老太婆從未聽人說過。」
  張翠翠道:「後來司馬綸他們把艾姑娘放出來……」
  祁七婆婆道:「你這小丫頭,一會說東,一會說西,老太婆越聽越迷糊了,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我也弄不清,我只問你一句話,咱們柔柔是不是迫他來的?」
  張翠翠點點頭:「是啊,副……」
  祁七婆婆道:「這不就結了麼?小伙子,你就跟老太婆到青衣幫去,讓幫主去瞧瞧。」
  金步嬌道:「我大哥為什麼要跟你到青衣幫去?」
  祁七婆婆道:「沒你的事,不用你多說。」
  金步嬌氣道:「怎麼沒有我的事?」
  祁七婆婆沒看她一眼,只是瞪著水泡眼,朝尹劍育道:「你去不去?」
  尹劍青道:「老婆婆,凡事都有一個理由,你要在下到青衣幫去做什麼呢?」
  祁七婆婆沉著臉道:「老太婆從不和人說理由的。」
  金步嬌接口道:「我大哥也從不跟人走的。」
  張翠翠撇嘴道:「不要臉,誰是你的大哥,叫得倒怪親熱的。」
  「小丫頭,你給我閉嘴!」
  金步嬌想起方才尹大哥和自己……她罵自己不要臉,這句話不禁觸懺了蘭心,粉臉驟然紅了起來,叱道:「你再說一句,我就撕了你這張臭嘴!」
  「你才臭嘴!」張翠翠可不饒人,虎的站起身來,一手叉腰哼道:「你來嘛!」
  尹大哥剛吻了自己,她罵自己「臭嘴」!
  金步嬌越聽越氣,纖腰一扭,忽的竄了過去,哼道:「臭丫頭,看我饒了你才怪!」
  揚手就是一掌,拍了過去。
  祁七婆婆朱漆鳩杖一欄,把金步嬌隔開,一面回頭道:「翠丫頭,你給我照顧柔柔,不許多事。」
  張翠翠有祁七婆婆給她撐腰,哼了一聲,道:「別人怕你是金財神的女兒,我可沒把你看在眼裡,哼,狐狸精,你算什麼東西?」
  金步嬌給祁七婆婆鳩杖攔住,她知道自己決不是這個老太婆的對手,心裡雖然氣惱,又不敢硬衝上去,頓頓足道:「臭丫頭,你過來,姑娘我非教訓教訓你不可。」
  張翠翠撇著嘴,冷笑道:「憑你配麼?你只會迷迷男人。」
  金步嬌尖聲罵道:「你才是狐狸精,你才專門迷男人的……」
  「好了!」祁七婆婆不耐的喝道:「你們煩不煩?」
  她回過頭來,朝尹劍青道:「小伙子,你沒看到柔柔為了你,才被姓況的擊傷,你不該隨我老太婆去麼?」
  金步嬌道:「擊傷柔柔的是況公權,又不是尹大哥,你追不上人家,讓況公權跑了,竟然怪到尹大哥頭上來了。」
  「況公權跑不了的。」
  祁七婆婆重重哼了一聲,續道:「這筆賬,老太婆自會找姓況的要回來的,但小伙子,你卻非跟老婆子去不可。」
  金步嬌道:「尹大哥,這老太婆無理可喻,咱們走吧!」
  祁七婆婆白髮飄動,怒聲道:「小丫頭,你敢和老太婆使拗,不是你,這小伙子會對柔柔變心?」
  「柔柔,柔柔!」金步嬌不屑的道:「柔柔不過是我們金家莊的一個丫頭,她假冒我的名字,我沒找她算帳,已經很客氣了。」
  「你放屁!」祁七婆婆這回真的動了怒,沉喝道:「好個丫頭,你敢在老太婆面前放肆,看我不劈了你?」
  揮手一杖,朝金步嬌當頭劈了過來。
  這一杖風聲呼然,有如泰山壓頂,聲勢甚猛!
  金步嬌不敢硬接,急忙閃身往旁邊躍開,哼道:「難道我說錯了?難道柔柔是找金家莊的丫鬟,還是假的不成?她前晚才逃出金家莊來的,不信……」
  祁七婆婆方纔那一枝,原是唬唬她的,聞言不覺怒聲道:「小丫頭,你真想找死!」
  劈空的鳩杖,枝頭一昂,漾起一圈杖影,朝金步嬌當胸直送過來。
  這一杖因她漾起的枝影,足有笆斗大一圈,任你金步嬌往左,往右閃出,或是往後躍退,都逃不出她杖勢範圍之外!
  她隨手一圈,竟然把一個人的退路完全封死,就可看出這位老婆婆在鳩杖上的功力,有何等深厚。
  尹劍青看出祁七婆婆這簡簡單單的一杖之中,卻隱藏了幾個變化,憑金步嬌的武功,決難逃得過這一杖,縱然祁七婆婆並無殺人之心,這一杖如被擊中,也得身負重傷!
  到了此時,尹劍青不得不出手了,身形一晃,左手一探,五指如鋼,一下抓住了祁七婆婆的杖頭,說道:「老婆婆不可出手傷人。」
  祁七婆婆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鳩杖,竟會被尹劍育如此輕易就伸手握住了,不覺愕得一愕,沉聲喝道:「小伙子,你身手不賴啊!」
  尹劍青練的「秘宗玄功」,身法極快,迷蹤者迷失蹤影之謂也,她一時驟不及防,自然沒看清楚。
  尹劍青抓住她杖頭,只是一瞬間的事,自然很快就放開了,祁七婆婆在他鬆手之際,手腕輕振,杖頭倏地翻起,輕靈無比,朝尹劍青肋下「捉命穴」點來。
  這一記,聲出杖到,快得幾乎只似電光一閃,枝頭便已觸到尹劍青的衣衫!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尹劍青吸氣後退了一步,朗聲道:「老婆婆有話好說,何用動怒?」
  他這吸氣後退,祁七婆婆的杖勢自然落了空。
  祁七婆婆盛名久著,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難惹人物,這回第一杖被尹劍青抓住,第二杖又落了空,這是她出道江湖數十年來從未有過之事,如何肯停?口中沉哼一聲道:「好小子,你先接一杖再說!」
  喝聲中,白髮飛揚,朱漆鳩杖刷的又是一杖掃了過來。
  尹劍青學成「秘宗玄功」和「迷蹤劍法十八式」,其中自然包括了身法,只見他身形輕輕一晃,又巧妙的避開去。
  祁七婆婆這回杖勢掃出,睜大了眼睛,望著尹劍青,心中還暗暗冷笑:「我倒要看看你這小子,這一杖如何閃得開去?」
  她心念還未轉完,尹劍青已然輕靈的閃開去,這下直看得祁七婆婆心頭暗暗一楞,付退:「這小子,使的是什麼身法?」
  要知祁七婆婆年紀雖已七老八十,火氣可絲毫不減,一連三杖,全被尹劍青讓開,(第一杖是被尹劍青接住的)氣就大了,口中嘿了一聲,一言不發,右手連振,一支朱漆鳩杖,發如飛龍,刷刷刷又是三杖,接連揮出。
  這三杖和方才單獨使出的一枝,聲勢便自不同,但見杖勢起處,漾起一道朱紅,像長江上的木排一樣,乘風破浪,一排接一排的湧來,勢道之強,勁風四卷,好不凌厲?
  說她杖勢像木排,這倒一點不假,不信你拿一根棍子,向天飛舞,如果舞得快的時候,遠看過去,就會漾起一排影子,但你是沒有功力的人,如果再貫注上內功,那麼雖是影子,也一樣可以傷人。
  不過話要說出來,漾起的影子,雖有一排(她連發三杖,也就成為三排),但實際上,卻只有一支鳩杖(三招,不過是三杖而已)。
  尹劍青練成了「秘宗玄功」,自力自然勝過練武之人甚多,三排杖影,旁人縱或看得眼花繚亂,他卻看得清清楚楚,於是展開身法,身形隨著連晃三晃,先往左閃出(避開了第一杖),再側身避招(避開第二杖),再一個輕旋,不退反進(第三杖剛好落到他身後)。
  這身形晃動之間,像逆水游魚,隨著對方杖勢,青影飄忽,在祁七婆婆杖影中閃來閃去,終於閃出了杖影之外。
  祁七婆婆這三杖出手,更加注意他的身法,但她看到的,只是自己每一記杖勢,都是貼著尹劍青身子劃過,就有這麼巧妙,只一分之差,擦身揮落,沒碰上對方衣衫!
  這如果僅是一招,也許這小子是無意避開的;但一連三招,招招都是如此,不禁看得祁七婆婆心頭大奇,暗道:「石東華縱然是九宮門名宿,但九宮門從無這等神妙的身法,就算是石東華親自上場,除了和自己硬拚,要這樣奇妙的閃開避開去,只怕也未必辦得到,這小子是從哪裡學來的呢?」
  心念閃動,手中朱漆鳩杖不覺一停,哼道:「小伙子,你怎麼不敢接我老太婆一杖嗎?」
  這話自然是用的激將法了,在她想來,尹劍青不過學得一套神奇的身法而已,若是要和她動手,就未必接得住她沉重而凌厲的鳩杖。
  再說,憑她祁七婆婆的名頭,如今一連出手了六招,(第一招不是對尹劍青發的)都被尹劍青避了開去,那是杖著身法取巧之事,如果真正動手,不出幾招,準可把尹劍青擊敗,擊敗尹劍青這臉面自然也挽回來了。
  她這句激將法,若是使在老江湖身上,也許並不管用,因為尹劍青已經接住過她一杖,避開了五杖,自然用不著再動手了,但尹劍青是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何況又當著金步矯(方纔他還吻了她),和張翠翠兩位姑娘。
  天底下,只要是男人,又是年輕的男人,當著漂亮的姑娘面前,是決不肯失面子的!
  尹劍青自然也不會例外,口中大笑一聲道:「在下已接連讓了老婆婆五杖,老婆婆如果認為非要在下接你幾枚不可,在下當得奉陪。」
  「很好!」祁七婆婆一陣嘿嘿乾笑道:「你只管閃來閃去,不肯接招,那算得了什麼?小伙子,你只要接得住我老太婆五杖,老太婆拍屁股就走,決不勉強你跟我老太婆走了。」
  她這話,也只有對毫無經驗的尹劍青說的,試想尹劍育真能接得下她五把,那就是功力悉敵,武功不在祁七婆婆之下了,武功既不在她之下,她又如何能強迫尹劍青跟她走呢?
  尹劍青當然沒想這一點,爽朗的道:「好,咱們就這麼辦?」
  這就是說,沒江湖經驗,到處都會吃虧,你吃了虧,自己還一無所覺!
  祁七婆婆又道:「小伙子,你使什麼兵刃,快取出來。」
  尹劍育雙手一拍,說道:「在下沒有兵刃。」
  祁七婆婆怒聲道:「好小子,你當真狂妄得緊,想空手接老太婆五杖嗎?」
  尹劍青道:「在下是身邊沒帶兵刃。」
  「你使不使劍?」祁七婆婆回身道:「翠丫頭,把你的劍借給他。」
  張翠翠因祁七婆婆說了,正待解劍。
  金步嬌搶著道:「尹大哥,你使我的刀吧!」
  搶身而出,把手中銀彎刀遞了過去。
  張翠翠氣得冷哼一聲。
  尹劍青接過銀彎刀,覺得雖是輕了一些,但總比空手好,這就抱刀一禮,說道:「老婆婆那就請賜教了。」
  祁七婆婆一向自視甚高,但因方才一連幾杖,都沒沾上尹劍青一點衣角,才要他動手,如今看他手中拿的只是一柄女孩子的銀彎刀,在重量上,和她朱漆鳩杖,甚是懸殊,心頭不禁暗生愧意,喝道:「小伙子,你小心了!」
  隨手一送,朱漆鳩杖直點尹劍青眉心。
  尹劍青手中拿的雖是銀彎刀,但他練的卻是劍法,左手一振,銀刀直豎,朝杖頭上點去。
  他第一把就使出師門「九宮劍法」,師傅仗以成名的「一柱擎天」。
  祁七婆婆看得暗暗冷笑,心想:「石東華以一招『一柱擎天』,博得擎天劍的美譽,那是他練劍數十年,功夫精深,這一招若是石東華親自使出,還可以架得開老太婆的攻勢,你小子要學你師傅,那還差得遠呢!」
  心念轉動,不由得暗暗加上了三成力追。(她本來因心生愧疚,這一仗不過使了四成力道,再加上三成,豈非已有七成力道了。)
  事實上,確也如此,一支鐵杖少說也有六七十斤,如果再貫注上功力,那就有三四百斤重了,刀劍本來已是輕兵刃,如果再用刀尖去點,能發揮力量之處就只有米粒那麼一點,如何架得注沉重的杖勢。
  這時是朱漆鳩杖往前一送,銀彎刀接著往上點出,若論時間,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但聽「噹」的一聲,刀、杖交擊,祁七婆婆但覺一股柔和的勁力,居然把自己杖勢,頂個正著,再也送不過去。
  這下當真把祁七婆婆驚凜得不知所云,心中暗道:「這小子哪來這麼深厚的內力!」口中「嘿」了一聲,杖勢忽然由上而下,劃了半個圓圈,變直送為側擊,攔腰向尹劍青左側擊到。
  金步嬌先前眼看祁七婆婆擊敗武功門掌門人況公權,還怕尹大哥接不下對方五杖。——
  如今尹大哥舉刀一點,就架住了祁七婆婆沉重鳩杖,心頭一塊大石,總算放了下來,口中嬌聲道:「這是第二杖了。」
  祁七婆婆聽得怒聲道:「老太婆說過五杖,就是五杖,難道還會多使一杖不成?」
  尹劍青練成「迷蹤劍法」,手法何等輕靈?銀彎刀隨著對方鳩杖輕輕一轉,就平平的搭上了朱漆鳩杖杖頭。
  這一會連「噹」的一聲都沒響,祁七婆婆突覺杖頭一歪,掠過尹劍青身前,向有劃出。
  她明明是未向尹劍青左腰,尹劍青腳下連半步也沒退,杖勢如何會落空的呢?(向左未來的鳩杖,突然向右劃出,豈非落了空。)
  不用說是被尹劍青內勁引開的了。祁七婆婆自然知道這回遇上了高手,她只是想不通擎天劍石東華的徒弟,怎麼會有如此高絕武功。
  偏生一開始就過於托大,只說要對方接自己五杖,如今看來要在五杖之內,勝過這小伙子,實非易事!
  要知祁七婆婆一向自視甚高,這回連番吃了暗虧,不由得勾起了她好勝之心,口中桀桀怪笑道:「好,小伙子,你已經接下老太婆兩杖,只剩下三杖了,現在你可要小心,老太婆要三杖一起出手了!」
  話聲出口,手腕一抖,一柄朱漆鳩杖突然向空揮起,但聽「呼」「呼」「呼」三杖同時出手。這三杖正是祁七婆婆窮數十年精研苦思所創出來的「奪命三招」!
  祁七婆婆縱橫江湖數十年,這壓箱子的本領,今天還是第一次施展出來!
  三杖堪堪揮出,情形也立即不同,只見三道杖影,倏忽之間,由三化而為六,六化十二,十二化二十四,二十四支朱漆鳩枝居然沒有一支虛影,一下把尹劍青圈在中間,杖影滾滾反覆變化,層出不窮,四周所生的壓力,也越來越沉重!
  尹劍青以刀代劍,揮起銀彎刀,朝外封出,這一揮,但聽一陣急如驟雨、響若連珠的「噹」「噹」「噹」刀杖交擊之聲,竟然連續響了二十四聲之多!
  差幸地練成「秘宗玄功」,否則武林中憑誰也接不下來。
  照說你已經接過二十四杖,應該接住了吧?但眼前二十四支杖影,依然往中間滾滾而來,好像方纔的二十四杖,都白接了一般!
  這無他,你沒有破去她三招杖法,杖勢生生不息,是不會被你震開的。
  不,震是震開了,但杖影共有二十四支,最先被震開的在你那漫震到一半之際,又通了上來,二十四支鳩杖,只朝中央滾來。
  祁七婆婆也暗自驚異,經過二十四震,這每一枚幾乎都有數百斤力道,這小子難道手臂都沒有被震得發麻?
  金步矯聽祁七婆婆說出要三杖齊使,如今聽刀杖交擊,尹大哥至少已經接了她一、二十招,心頭不禁有氣,大聲道:「你說過的話,算不算數?尹大哥已經接了你多少招了?」
  「你懂什麼?」祁七婆婆哼道:「他三杖還未接下來呢!」
  金步矯不信的撇撇嘴,大聲叫道:「尹大哥,你接了她幾杖了?」
  尹劍青接口道:「老婆婆說得沒錯,她確實只有三招。」
  金步嬌哼道:「說好了是接她五杖的,又不是說的五招,尹大哥你不用和她拼啦!」
  祁七婆婆怒聲道:「小丫頭,強詞奪理。」
  她口中說著,手腕可絲毫不停,運杖如飛,依然只是那三枝的變化。
  尹劍青大笑一聲道:「婆婆以為在下不能破嗎?」
  祁七婆婆哼道:「那你就破破看?」
  尹劍青道:「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突然之間,但見一道奇亮的銀虹,矯若神龍,盤空而起,橫掃而出!同時響起了「噹」的一聲驚天動地的金鐵狂鳴,銀光照得炫人雙目,在銀光乍亮之際,就可清晰看到兩道人影驟然分開!銀光乍亮,二十四道朱漆杖影登時幻滅!
  兩道人影乍分,祁七婆婆白髮飛揚,衣袂狂飛,連人帶杖被震得登登登連退七步之多。等她停下身來,一張老臉幾乎煞白,一雙水泡眼瞪得比銅鈴還大,張口結舌,再也說不出話來!
  她幾乎不相信這是事實,不,她幾乎沒有看清楚自己窮數十年心力獨創的「奪命三招」究竟是如何被人家破去的?
  這因為尹劍青使的「迷蹤劍法」,別人自然看不清了!他本來還不想施展「迷蹤劍法」,因為祁七婆婆這三招杖勢,實在太精巧了,不使「迷蹤劍法」就無法脫困,要想脫困,就非把她杖招破去不可。
  尹劍青刀勢一收,拱拱手道:「婆婆恕在下開罪了。」
  祁七婆婆神情頹然的道:「你不但接了老太婆五杖,也破去了我數十年心力研創的三招,老太婆輸得不冤枉,小伙子,你很不錯!」手中朱漆鳩杖一頓,回頭道:「翠丫頭,咱們走。」
  張翠翠也沒想到尹劍青的武功會有這般高強,連祁七婆婆都敗在他手下,聞言看了尹劍青一眼,雙手抱起依然昏迷不醒的何柔柔,跟著祁七婆婆身後而去。
  金步嬌喜出望外,一下跳了過去,拉著尹劍青的手嬌笑道:「尹大哥,你本領真大!」
  尹劍青把刀遞還給她,說道:「你把刀收好了。」
  金步嬌接過刀,插入鞘中,一面問道:「尹大哥,方纔她真的只使了三招嗎?」
  尹劍青道:「是的,她這三招變化多端,所以外人看來,就像她使了很多招了。」
  「誰是外人了?」金步嬌挽著他手臂,仰起臉來,嬌嗔的道:「大哥心裡原來一直把我當作外人!」
  尹劍青含笑道:「我只是說,你是戰場以外的人,你怎麼多心了?」
  金步嬌道:「我偏說內人……」
  她是故意和他說成相反,殊不知這「內人」二字說出口來,慕地雙頰飛紅,嚶嚀一聲,羞澀的道:「你壞,我木來啦!」
  尹劍青還沒聽得出來,奇道:「我什麼地方壞了?」
  金步嬌嬌羞的道:「我不知道。」
  尹劍青想了想,忽然臉上浮起了笑容。
  金步嬌看他笑了,扭了下身子,不依的道:「你還故意問我呢,你在笑我……」
  她忽然好似想起了什麼,又道:「我看你方才看到副幫主夫人傷得那麼重,你一直看著她,已裡好像捨不得似的,恨不得過去看看她,是不?」
  尹劍青想到何柔柔傷勢沉重,一直昏迷不省人事,不覺攢攢眉道:「她中了一記『百步神拳』,很可能傷及內腑,唉!有青青在就好了,她懂得內腑創傷的療法……」
  艾青青的娘留下的那本練功書上,有治療內腑創傷之法,他是練習「縮骨功」時看到過的,但他並沒記下來。
  金步嬌看他又關心何柔柔,又惦記艾青青,不覺輕哼一聲道:「瞧你,又關心這個,又惦記那個,心裡哪有我這個妹子……」
  她眼圈忽然一紅,本來挽著他手臂的手,忽然放開了,噘起小嘴,賭氣背過身去。
  尹劍青輕輕扳著她肩膀,柔聲道:「好妹子,你怎麼好端端的生起氣來?」
  金步嬌流淚道:「人家一顆心對著你,你心裡哪有一絲對著我的?」
  尹劍青道:「何柔柔傷得那麼重,我無能為力,才想到青青妹子,如果在這裡,就可以替她療傷,你對我好,我如何不知道,如果你不在這裡,我自然也會想念你的了。」
  金步嬌眨眨眼睛,問道:「你真的會想念我嗎?」
  尹劍青道:「她們不在這裡,我會想念她們,你不在的時候,我自然也會想你了。」
  金步嬌嗤的笑道:「你呀,一會想這個,一會想那個,我看你怎麼辦?」
  尹劍青道:「我是你們大哥咯,大哥對小妹總是有兄妹之情……」
  金步嬌撇撇嘴,兩頰驟然飛紅,幽幽的道:「你方才……那是……大哥該……這樣的嗎?」
  她羞澀得說來有些礙口。
  尹劍青被她說得臉上一紅,握住她的手,低低的道:「那是你太……」
  他說不下了。
  金步嬌問道:「我太什麼呢?你快說呀!」
  尹劍青附著她耳朵道:「你太可愛了。」
  金步嬌心裡甜甜的,但又噘著嘴反問道:「難道她們不可愛麼?你……是不是也和她們……她們……這樣……」
  「沒有。」尹劍青被她通問得俊臉一紅,說道:「真的沒有。」
  「我才不相信呢!」金步嬌抿抿嘴,輕笑道:「你不說,我會問她們的。」
  尹劍青道:「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金步嬌攏攏秀髮,輕笑道:「看你想到青青,就急成這個樣子,好吧,我們這就走!」
  兩人退出松林,循著大路一路往南,第二天木牌時光,就趕到金家莊附近,這裡地形,金步嬌自然極為熟悉,他們為了避免被金家莊的人發現,就從小路繞過金家莊,進入山區。
  金步嬌引著他來到那天艾青青跌落水裡去的池塘,低笑道:「好啦,我這嚮導到這裡為此,現在該由你做嚮導了。」
  尹劍青點頭道:「好,你隨我來。」
  說完,果然走在前面引路。
  兩人一前一後,腳下走得極快,一口氣奔行了二十幾里路,山勢越來越見荒涼。
  金步嬌忍不住問道:「大哥,還沒到麼?」
  尹劍青伸手朝前一指,說道:「就在前面了。」
  轉過一座山峰,山勢漸合,但見山麓間一片濃翠,古柏森然,中間出現一條寬闊的石板路,只是草長過膝,兩邊濃陰,雖是大白天,也有陰森之感。
  金步嬌不禁有些膽怯,叫道:「大哥,你走慢一點咯!」
  她趕上幾步,傍著他身邊而行。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兩邊衰草之間,已可看到殘缺不全的石馬和翁仲,矗立其間。一連跨上了三處平台,每一座平台,都有四五級石級,已到了一座雄偉的石砌古墓前面。
  金步嬌緊依著尹劍青身邊,低低問道:「大哥,艾青青就住在這座古墓裡麼?」
  尹劍青點點頭,說道:「你隨我來。」
  他繞過高大的石碑,轉到古墓左側,艾青青開啟的石門前面,回頭道:「我只知道這裡有一塊大石頭,可以開啟,只是不知如何開啟法子?」
  金步嬌問道:「艾青青沒告訴你過?」
  尹劍青道:「我來的時候,是她開啟的,後來我們離開這裡,也是她關好的,我想以後再也不會來了,所以沒有問她。」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31:11

  金步嬌道:「那怎麼辦?」
  尹劍青道:「我來試試看。」
  他記得艾青青當日開啟石門,好像身子撲在墓上,雙手在哪裡接了幾按,他也把身子撲了上去,兩手在石上摸索了一陣,除了粗糙石面,什麼也沒有摸到,左右上下連接了許多地方石墳依然是石墳,哪裡找得到門戶?
  金步嬌問道:「是不是打不開?」
  尹劍青廢然道:「那天明明看她好像輕輕按了兩下,石門就開啟,現在竟然會紋風不動,一點影子也沒有。」
  金步嬌道:「你會不會記錯了地方?」
  「不會的。」尹劍青道:「石門明明就在這裡,我怎麼會記錯呢?」
  金步嬌想了想道:「會不會是她在裡面關上了,外面就開不開?」
  「看來青青果然回來了!」尹劍青道:「只有她回來了,在裡面下了閂,外面就無法開啟。」
  金步嬌一雙秋波,只是打量著這座巨大的石墓,說道:「如果這座古墓,裡面有許多石室的話,那絕不會把門戶開在邊上。」
  尹劍青道:「艾青青就是從這道門進出的。」
  「這裡也許只是邊門。」
  金步嬌星眸流盼,啃的笑道:「就拿我家來說吧,有大門、邊門、後門,這一大座石墓,如果下面有許多間石室,自然不會只有一道門戶的了。」
  尹劍青想想覺得她說的也是有理,一面問道:「依你說,那該怎麼辦?」
  金步嬌道:「這座古墓,如果就是司馬綸要找的古墓,那就可能隱蔽了一個很大的秘密。」
  尹劍青道:「什麼秘密呢?」
  「我怎麼知道?」
  金步嬌道:「這也不過是猜想罷了,如果沒有很大的秘密,司馬綸會要我爹到北峽山來建造一座金家莊?專門找尋古墓嗎?」
  尹劍青道:「你爹怎麼會聽他的呢?」
  金步嬌道:「不但我爹聽他的,十二煞神的頭兒南宮伯伯都聽他的,大家把他奉若神明,但我看不出司馬綸有什麼值得南宮伯伯和爹他們這般尊敬的地方?」
  尹劍青道:「十二煞神的老大,不是喪門神歐陽琥麼?」
  金步嬌道:「是呀,歐陽叔叔是十二人中最小的一個。」
  尹劍青奇道:「他不是老大麼?」
  「哦!」金步嬌輕笑道:「原來你以為老大就是十二人中的頭兒了?」
  尹劍青道:「老大不是頭兒,那什麼人才是頭兒呢?」
  金步嬌道:「自然是南宮伯伯了,他是十二煞神中排行第十二位。」
  尹劍青聽得更奇,說道:「排行第十二位的反而是頭兒?」
  「這有什麼不對?」金步嬌道:「我問你,是一兩銀子多?還是十二兩銀子多?」
  尹劍青道:「排行大小,怎麼能這樣算的呢?」
  「自然這樣算才對呀!」
  金步嬌道:「所以爹他們十二個人,就是以排行數目大的是頭兒,南宮伯伯是十二,人家也叫他南宮十二,其次是壽伯伯,排行十一,這樣數下去,竇二叔(開路神竇釋)是最後第二名,歐陽叔叔(喪門神歐陽琥)是最後一名。」
  尹劍青問道:「那麼金莊主呢?」
  金步嬌道:「爹排行第六,比老五溫叔叔(行溫使者溫化龍)大。」
  說到這裡,忽然嬌嗔道:「瞧你,光說這些,老站著幹麼?再不找找看,天快要暗下來了呢?」
  尹劍青道:「這裡都打不開?還要怎麼找呢?」
  金步嬌道:「這裡算它是邊門吧,那還有大門,另一道邊門和後門呀!」
  尹劍青道:「那只怕更不容易找了。」
  「那也說不定。」金步嬌道:「我們去看看總可以吧?」
  尹劍青道:「好吧!」
  這回改由金步嬌走在前面,尹劍青跟在她身後而行,繞著石墓,走了一個圈,石基雖是用大石條砌成,但看來看去,依然看不出一點端倪來!
  金步嬌走到大石碑前面,仔細的端詳了一陣,又不時的伸手摩婆著石碑,在碑上雕刻的二龍搶珠和許多花邊雲彩上,都仔細的摸過,也是一無所獲。
  天色卻漸漸接近黃昏,金步嬌氣道:「這是什麼鬼墳,如果真的按裝了機關,就該在這些地方了,怎會找不到的呢?」
  尹劍育道:「天快黑了,看來今晚我們只好在這邊過夜了。」
  金步嬌臉上飛起一片紅暈,說道:「這裡怎好過夜?」
  尹劍育道:「你真是大小姐,難不成你還要趕到金家莊去麼?」
  金步嬌道:「留在這古墓邊,有多怕人?」
  「這有什麼好怕的?」尹劍青笑道:「青青不是一個人住在古墓裡面麼?」
  金步嬌被披嘴,嗔道:「你呀,心裡只有一個青青。」
  她忽然又覺得很新鮮,咭的笑道:「也許艾青青晚上會出來走走也不一定,這樣待會我們找一顆大樹,等天黑了,就躲到樹上去,你說好不?」
  尹劍青當然也希望艾青青會出來,點頭道:「現在也只好這樣了,明天如果再找不到門戶,你先回在上去。」
  金步嬌偏頭問道:「你呢?」
  尹劍青道:「我要在這裡一直等下去,她一個月不出來,我就等一個月,兩個月不出來,我就等兩個月……」
  金步嬌輕哼一聲,說道:「從前有一個婦人,天天到山上去望丈夫,天天站著不動,結果變成了望夫石,你呢,你變了石頭,那叫什麼石呢?望……」
  尹劍青堅決的道:「無論如何,我非等到她不可。」
  金步嬌望著他,忽然柔聲道:「大哥,我和你一起來的,你不走,我也不走,我要一直陪著你找到她,我不會一個人走的。」
  尹劍青一下握住了她的雙手,說道:「妹子,真謝謝你。」
  金步嬌溫柔一笑,說道:「大哥,你不用謝我,難道我們之間,還用得著一個謝字麼?」
  尹劍青雙手握得更緊,點頭道:「對,那我不謝你了。」
  金步嬌攢攢眉道:「你握得輕一些吧!」
  尹劍青連忙鬆開雙手,歉然道:「對不起,我把你弄痛了。」
  金步嬌幽幽的道:「還好。」
  天色已經暮靄漸濃,古墓前面,翠柏參天,更顯得暗影陰森!
  金步嬌道:「大哥,我們幸虧帶來乾糧,不然,今晚就餓肚子了。」
  尹劍青笑道:「這裡有的是山雞、野兔,怎麼也不會把你餓著了。」
  兩人就在大石碑前面的石凳上並肩坐下,吃過乾糧。
  尹劍青道:「這裡荒山野地,夜晚說不定會有猛獸蛇蟲出現,你還是找一處技柯較密的大樹上去,可坐可臥,較為安全。」
  金步嬌道:「瞧你當真把我看成弱不禁風的大小姐了。」
  尹劍青道:「你本來就是大小姐咯,這樣,還是我上去替你找吧!」
  金步嬌一個人站在陰森的古墓前,覺得有些膽怯,憶道:「我們一起上去。」
  兩人這就找了一顆幾人合抱的大樹,聳身上去,找了一會,只聽尹劍青喜道:「妹子,有了,這裡橫何交結,好像天生的一個籐兜。」
  金步嬌仰面問道:「在哪裡呢?」
  尹劍育道:「你再上來,就可以看到了。」
  金步嬌攀援而上,撥開枝葉,果然發現橫柯交結之處,像一個天生的籐兜,正好可容兩人坐下,四周枝葉茂密,可蔽風雨,尹劍青已經安適的坐在裡面,不覺喜道:「這裡真好,好像專門替我們留的,就是住上一兩個月,都不要緊了。」
  說著,身子一縮,鑽了進去,和尹劍青並肩坐下。
  尹劍育雙足一伸,笑道:「你躺下來試試看,和床鋪一樣,舒適得很。」
  金步嬌聽他說出「床鋪」二字,不覺粉臉驟然紅了起來,自己如果和他同一張床鋪睡覺,這……
  她心頭小鹿跳得好猛,一時羞得不敢作聲。
  尹劍青直起身來,絕望她道:「妹子,你怎麼不說話呢?啊,你臉好紅!」
  他目能夜視,此刻天色還未全黑,自然看得清楚!
  金步嬌忽然把一顆頭理進他懷裡,幽幽的道:「沒有。」
  尹劍青輕輕撫著她秀髮,柔聲道:「你歇一會吧,我下去走走。」
  「不!」金步嬌忽然雙手一環,抱住他身子,低聲道:「大哥,我不是嫌你,我跟你來了,荒山野地,我們也不用避什麼嫌了,你不要下去,我……一個人有些害怕!」
  尹劍青笑道:「這有什麼怕的?好,我不走,你已經奔波了一天,快歇一會吧。」
  金步嬌雙手依然抱著沒放,幽幽的道:「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這裡太陰森了,天又這麼黑,我就感到膽怯起來。」
  尹劍青笑道:「你以為大白天,就不可怕?其實江湖上人心險惡,比這裡可怕得多了。」
  兩人低聲說著,金步嬌漸漸的沉睡過去,但雙手還是抱著尹劍青沒放。
  尹劍青不忍驚動,只得坐著木敢稍動,玉人在抱,幽香徐聞,這畫面可香艷得很,但他此刻卻把她看作親妹子一般,並不動心!
  他心裡只是思索著古墓那道石門,艾青青明明隨手輕輕按動,就可啟開,自己怎會找不到的呢?
  他想到自已被困在石室之中,艾青青天天陪著自己,現在她不知回來了沒有?
  她會不會想到自己會追來呢?
  想著,想著,也漸漸有了困意……
  突然聽到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尹劍青驀然驚覺,用手撥開了一點枝葉,凝目往外望去。只見來的一共有四五個人影,當前一個身穿一套黑衣,生得津頭鼠目,個子瘦小,走起路來,活像一頭老鼠。
  他後面緊隨著一個風度翩翩的青衫人,赫然是紫煞星司馬綸、財神金祥生、行瘟使者溫化龍,另外還有一個道姑,手執白玉拂塵,看去不過花信年華,生得柳眉民目,俏麗動人。
  尹劍青看清這一行人急忙用手在金步嬌肩頭,輕輕拍了兩下,一面湊過頭去,低聲道:「妹子,你快醒一醒。」
  金步嬌睡眼惺忪,含笑道:「大哥,你要做什麼嘛?」
  「快別作聲!」尹劍青低低的道:「令尊和紫煞星都找來了。」
  金步嬌這回完全清醒了,低聲問道:「他們人在哪裡?」
  尹劍青輕輕撥開了一些枝葉,悄聲道:「就在古墓前面快到了。」
  金步嬌凝目看了一陣,說道:「我沒看到人呀!」
  尹劍青知她目力不足,於是,這就低低的告訴她來了幾個人,走在前面的人很像老鼠,還有一個年輕道姑。
  金步嬌道:「那老鼠叫做地鼠晚七,這人跟人的本領特別強,據說他可以憑嗅覺尋人,比狗還靈,至於那年輕道姑,一定是九姑姑了。」
  尹劍青問道:「九姑姑是誰?」
  金步嬌道:「就是花粉煞陸九姑。」
  尹劍青道:「也是十二煞神中人了?」金步嬌道:「是的,她武功很高,一柄玉拂,很少遇上過對手。」
  尹劍青問道:「十二煞神,是不是以武功高低排下來的?」
  金步嬌道:「這個我也不知道。」
  尹劍青忽然輕噓一聲道:「快別作聲,他們在說話了。」
  金步嬌道:「我怎麼一點也沒聽到呢?」
  尹劍青道:「從這裡到墓前還有十餘丈距離,你自然聽不到了。」
  金步嬌仰臉問道:「大哥,你聽得到麼?」
  尹劍青點點頭,沒有作聲,他全神貫注,正在用心諦聽古墓前面幾人的說話。
  只聽地鼠隗七尖聲道:「沒錯,是這座古墓了。」
  司馬紹道:「你看她進入墓中去的了?」
  晚七道:「屬下和她相距極遠,她到了這裡,一晃眼就不見了,等屬下跟上來,早已失去了她的蹤影。」
  花粉煞陸九姑格的笑道:「你聞聞看,她從哪裡進去的呢?」
  隗七道:「在下早就聞過了,這墓前左側,好似有一道門戶。」
  司馬綸道:「你能確定?」
  晚七道:「屬下可以確定。」
  「那好。」司馬綸道:「你領我去看看。」
  隗七果然領著司馬綸等四人,繞過古墓左側,伸手一指,說道:「就在這裡了。」
  說到這裡,忽然界尖一縐,向四周聞一聞,說道:「奇怪,怎麼又多出一男一女兩個的氣味來了?」
  尹劍青聽得暗暗一怔,忖道:「這人鼻子果然敏銳得很。」
  司馬綸問道:「是怎麼樣兩個人呢?」
  隗七道:「年紀不大。」
  司馬綸問道:「他們也進入古墓去了麼?」
  「屬下這就不知道了。」晚七搖著頭,說道:「男的撲到石上,很可能已經進去了,那女的卻未進去。」
  金財神道:「這麼說,這一男一女就不是一路的了,男的可能是尹劍青,他是追蹤艾青青來的,如果兩人不是一路,那麼這女的極可能是青衣幫副幫生何柔柔了。」
  司馬綸點頭道:「金兄分析頗有道理。」
  陸九姑道:「金兄,那青衣幫副幫主真的在你在上,待了快一年麼?」
  「沒錯。」金財神苦笑道:「那是陸總管引進來的,這丫頭生得極為老弱,也很柔順,怎麼也想不到她會是青衣幫的副幫主。」
  司馬綸站在古墓大石碑前面,徐徐說道:「這座古墓,如果真是昔年龍城派的總堂就好了。」
  金步嬌低低的道:「大哥,他們在說什麼呢?」
  尹劍青就把他們說的話,都告訴了他。
  金步嬌把一顆頭斜斜枕在尹劍青的肩頭上,悄聲說道:「大哥,我有你這樣本領就好了,隔了這麼遠,還可以聽得清清楚楚的。」
  尹劍育道:「內功是要循序漸進的,你下一分工夫,就有一分成就……」
  話未說完,忽然輕咦一聲道:「快別說話,我要看司馬綸在做什麼?」
  金步嬌問道:「他在做什麼呢?」
  尹劍青道:「他正在摩挲著石碑上的文字。」
  金步嬌道:「那幾個大字足有兩尺見方,一眼就看得清楚是『龍公如金府君之墓』了。」
  尹劍青目光凝注,說道:「不,他在摩拿著石碑後面的那篇墓誌銘。」
  金步嬌道:「石碑後面那篇墓誌銘字又小,又被石籐漫延,剝落了許多,誰還看得清?哦,大哥,司馬綸沒用燈照著,他看得清麼?」
  尹劍青道:「他武功極高,目力自然也不錯了。」
  金步嬌問道:「現在呢,他在做什麼了?」
  尹劍青道:「他在摩拿著碑文,哪會這麼快就看完了?」
  金步嬌又道:「那爹他們呢?」
  「其餘的人,都站在墓前。」尹劍青道:「你別說話了,司馬綸好像發現了什麼……」
  金步嬌道:「他發現了什麼呢?」
  尹劍青道:「還不知道,他看完碑文,好像很高興,現在……他轉出去了,啊,他走到石碑前面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金步嬌道:「這麼說,這墓裡的人,一定是他的祖先了。」
  尹劍青道:「他從身邊拔出一柄劍來……」
  金步嬌問道:「他拔劍做什麼?」
  尹劍青道:「他用劍在石碑前面的地上挖掘,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金步嬌道:「自然是找尋進入古墓的門戶了,其他的人呢?有沒有幫他挖掘?」
  「沒有。」尹劍育道:「他們依然站在那裡沒動,好像沒有司馬綸的命令他們都不敢擅自行動。」
  「真是怪事。」金步嬌道:「爹他們成名幾十年了,為什麼要聽司馬綸的呢?」
  「啊!」尹劍青忽然「啊」了一聲,一個人從樹枝上站了起來,低聲道:「他好像挖掘到什麼東西了……」
  金步嬌踉著站起,傍著他身子,仰臉問道:「大哥,你看到他挖到的是什麼呢?」
  「看不清楚。」尹劍青道:「地挖了三四尺深,現在一個人俯著身子,用手在掏摸,啊,他從身邊不知取出一件什麼細小的東西,好像朝裡面投下去了,他很快直起身來,退後了幾步,目光一眨不眨的注視著石碑……」
  一陣「隆」「隆」輕震,響自地底!
  金步嬌吃驚的道:「這是什麼聲音?」
  「啊!快別作聲!」
  尹劍青一把握住了金步嬌的香肩,低低的道:「大石碑在移動了,司馬綸朝大家揮著手,迅快的退出去十丈之外。」
  「隆隆」之聲,就像隱隱雷鳴,不絕於耳!
  金步橋撥開樹枝,踮起了腳尖,凝足目光,還是看不清楚古墓前面的景物,隆隆之聲,戛然停止,她忍不住問道:「大哥,現在怎麼了呢?」
  尹劍青目光凝注著遠處,低低說道:「大石碑向左移開足有一丈光景,現在……原來豎立石碑的地面往下陷下去了……啊
  金步嬌道:「怎麼呢?」
  尹劍青道:「好厲害,幸虧司馬綸等人都已退出去了,那方大石板陷下之後,從那桌面大的窟窿中突然射出來一大蓬又急又多的弩箭,唔,大概在五六大以內的人,輕功再高,也沒人能夠倖免了。」
  金步嬌道:「這麼說,古墓的大門,果然給司馬綸找到了。」
  只見司馬紹朝身後幾人招招手道:「大家隨我來。」
  話聲一落,當先舉步朝石窟中走了下去。
  陳九姑,金祥生,溫化龍和地鼠隗七,也相繼跟著走入。
  尹劍青急道:「他們都下去了,妹子,我們快走!」
  金步嬌問道:「他們都進入古墓去了麼?」
  「是!」尹劍青無暇多說,拉著金步嬌縱身下樹,匆匆穿林而出!
  就在此時,尹劍青突然腳下一停,低喝一聲:「慢點!」
  金步嬌差點撞上樹身,埋怨道:「你怎麼啦?」
  尹劍青道:「林外有人!」
  只聽一個蒼老聲音笑道:「不惜,老夫就在此地,已經坐了很久啦!」
  林外一方大石上,果然坐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白髯禿頂老者,懷中飽一支彎彎曲曲的古籐杖,笑嘻嘻望著尹劍青。
  金步嬌踉在尹劍青身後,一眼看到白髯老者,用手推著尹劍青,口中說道:「尹大哥,他是壽伯伯呀!」
  壽伯伯,當然是十二煞神中,排行十一的壽星壽比南了。
  他還真像老壽星,一張白裡透紅的孩兒臉,額頭突出,對人笑嘻嘻的!
  尹劍青經她一推,只得大大方方的走出去,拱拱手道:「在下尹劍青……」
  金步嬌沒待他說完,已經竄了出去,跳到壽星壽比南的身邊,搶著問道:「壽伯伯,你什麼時候來的呢?他是尹大哥尹劍青……」
  壽比南笑嘻嘻的道:「壽伯伯不是說過已經坐了很久了麼,不單是壽伯伯,大伙全來啦!」
  他話聲甫落,四周已經現出幢幢人影!
  這些人中,尹劍青認識的有喪門神歐陽琥,開路神竇鋒,門神沙老三,山魈竹老四。
  另外還有一個瘦小精幹的黃衣老者,和一個文士裝束的白面中年人,尹劍青曾聽金步嬌說過,黑衣瘦小老者是雷公雷成章,文上裝束的則是天機星陸機了。
  十二煞神,今晚果然全到場了,只有十二煞神中排行第十二的頭兒天煞星南宮無忌尚未露面,但聽壽比南的口氣,這位十二煞神的頭兒自然也來了。
  門神沙老三瞪著一對銅鈴般的眼睛,洪聲道:「好小子,咱們又見面了。」
  喪門神歐陽琥冷冷的道:「這小子生了一張小白臉,心倒像是至尊寶,大小統哈,沒多天以前,和一個五丫頭,哥哥妹妹的,這一會卻拐到咱們六哥頭上,把咱們小侄女也拐出來了!」
  金步嬌嗔道:「歐陽叔叔,你怎麼可以如此說話?」
  歐陽琥道:「小侄女,你爹也來了,你不該再跟著這個姓尹的小子廝混了。」
  尹劍青劍眉一剔,凜然道:「閣下說話最好放尊重些,尹某九宮門下,行得正,立得直,豈是邪行不端之人?」
  雷公富成章嘿然道:「小子,你是在咱們面前,自詡名門正派?名門正派值多少錢?」
  金步嬌看出情形對尹劍青大是不利,她挨著壽比南撒嬌道:「壽伯伯,你平日最疼侄女了,尹大哥又沒得罪你們,幹麼,好像衝著他來的一般,你老說句話呢!」
  壽星壽比南笑嘻嘻的道:「小侄女真乖,你這句話可說對了,大伙今晚正是衝著這個姓尹的小子來的。」
  「什麼?」金步嬌吃了一驚,失聲道:「那是為什麼呢?」
  壽比南笑了笑道:「不但青衣幫,獨臂幫都在找這小子,連名門正派的少林、九華、茅山派、武功門、和黃山世家,全在找他,你知道為了什麼?」
  金步嬌道:「為了什麼?」
  壽比南道:「這小子沒告訴你?」
  金步矯望望尹劍青,說道:「沒有啊!」
  「好!」壽比南道:「壽伯伯告訴你吧,他從魔劍桑仝手中,得到了一張『迷蹤圖』,這小子居然心狠手辣,暗在茶中放了毒藥,毒死了冷清風、覺慧上人、萬鎮河、沈中慶,而且還連一手調教他的恩師石東華都一起毒害了,你說他的心有多黑?」
  尹劍青聽得宛如木橋擊頂,腦中轟然一聲,江湖上竟然把多少罪名,都加到了自己頭上!
  這當真是懷壁其罪,歐加之罪,何患無詞?
  「不會的。」金步嬌一呆,期期說道:「尹大哥不是這種人。」
  「他不會是這種人,還會是哪一種人?」壽比南笑道:「小侄女,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連自己師傅都下得了毒手……」
  「住口!」尹劍青憤然的大喝一聲,說道:「壽比南,你把在下看作了何等樣人?」
  壽比南毫不動怒,依然笑嘻嘻的道:「小伙子,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紀,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事兒,哪一樣沒見過?你只能仗著一張小白臉,騙騙女娃兒,別在老夫面前窮吼了。」
  雷公雷成章怒嘿一聲道:「十一哥,別和這小子嚕嗦了,這種欺師滅祖,喪盡天良的小畜生,人人得而殊之,還和他有什麼好說的?」
  門神沙老三吃過尹劍青苦頭,大聲道:「對,大伙把他幹了就算。」
  金步嬌吃驚道:「不,壽伯伯、陸伯伯、雷伯伯,尹大哥不是這種人,他是好人。」
  雷成章嘿道:「還好個屁!」
  天機星陸機(文上裝束的中年漢子)手搖用扇,獨排眾議,朗聲道:「依兄弟看來,尹小兄似乎也不像是這種人,也許江湖傳言失實,所以兄弟覺得此事大家還得仔細斟酌……」
  他口氣一頓,含笑朝尹劍青道:「尹小兄弟,古人說得好,匹夫無罪,懷壁其罪,江湖上這許多傳言,大概不外乎起因在『迷蹤圖』上,因此把小兄弟說成了十惡不赦之人,但魔劍桑仝卻偏偏死在天柱峰頂,這一來,小兄弟自然就成了眾矢之的……」
  尹劍青聽得又是一怔,魔劍桑老前輩,是自己親手埋葬的,並無人知,他們如何會知道的呢?他想問,但還是忍了下去。
  天機星陸機是個城府極深的人,尹劍青這一怔,他自然看出來了,微微一笑道:「魔創桑仝的屍體被發現之後,才知道他是中了一種極厲害的無形散功奇毒,因此有人猜想是……」
  尹劍青道:「猜想什麼?」
  天機星深沉一笑道:「是小兄弟受了某一個人的支使,毒斃魔劍桑仝,劫走『迷蹤圖』……」
  尹劍青憤然道:「這全是胡說八道。」
  天機星笑了笑道:「那是因為小兄弟並不會使毒,自然是受人支使的,尹小兄弟,你也是聰明人,何苦替人背這天大的黑鍋?只要把這暗中支使的人說出來,小兄弟這一身罪孽,豈不全洗脫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33:23

第09章 顛倒八門陣

  他說來婉轉,好像是替尹劍青設想,實則無非想從尹劍青口中,探出「迷蹤圖」的下落。
  尹劍青怒聲道:「閣下說的,全非事實,在下尚有事去,恕不奉陪了。」
  天機星大笑一聲道:「尹小兄弟,你且仔細的想想,兄弟說的,句句都是金玉良言,年輕人一時衝動,受人利用,只要小兄弟說出其中原委,大伙都可為你作證,否則今後你在江湖上,只怕是寸步難行了。」
  尹劍青道:「閣下好意,在下心領了,江湖上雖有許多人誤會在下,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造謠中傷,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在下告辭。」
  雷公雷成章洪喝道:「小子,你還想走?」
  尹劍青俊目放光,大笑一聲道:「在下要走,什麼人能不讓我走?」
  壽星壽比南道:「在咱們這些人面前,你走得了麼?」
  金步嬌道:「壽伯伯,尹大哥……」
  壽比南道:「小侄女,這件事,你不用說了,乖乖的睡一會吧!」
  隨手一拂,點了金步嬌的睡穴。
  尹劍青微微一笑道:「七位要和在下動手,一起上?還是車輪戰?」
  雷公雷成章尖喝道:「對付你這小子,還用得著車輪戰?一起上麼?」
  尹劍青笑道:「那麼閣下不妨先試試看?」
  「不錯。」雷成章尖聲道:「雷某正要先出手了。」
  他兩手一翻,右手雷公錘,左手雷公鑽,正待出手!
  「且慢!」尹劍青喝聲出口,朝他微微一笑道:「閣下手中既是兵刃,又是暗器,在下手中卻無兵刃。」
  雷成章道:「你怎不亮出兵刀來?」
  尹劍青微笑道:「在下身上本來就沒帶兵刃,但這倒不是問題,在下可以取一支兵刃,不過要老哥稍候了。」
  雷成章一雙炯炯目光緊注著他,問道:「你要到哪裡去取?」
  他怕他乘機開溜,是以全神貫注,只要發現他想逃,手中雷公鑽立時可以發出。
  尹劍青道:「就在後面。」
  他好整以暇,緩步走到一顆大松樹底下,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陣,右手一揮,「喀」的一聲,砍下比大拇指略粗的一根松枝,左手輕輕一掄,就削去了橫技,拿在手中,倒有三尺來長,回身過來,從容一笑道:「在下今晚就以這支松枝代劍,會會名滿江湖的十二煞神。」
  說到這裡,才目光一抬,望著雷公雷成章,松枝一指,說道:「老哥現在可以出手了。」
  天機顯陸機看得暗暗忖道:「這小子年紀不大,但僅憑他這份從容不迫的氣度,老八就不只輸他一等了!」
  雷公雷成章是個火爆脾氣的人,眼看尹劍青折了一支松枝,居然口發狂言,要會會十二煞神,不由得勃然大怒,洪喝一聲道:「好狂的小子,接把!」
  身形突然欺上,左手楊處,雷公鑽疾打尹劍青右肋,右手雷公錘朝上一揚,擊向尹劍青頭臉。
  這一招「上下交征」,使得果然十分凌厲!
  尹劍青站在那裡,連動也沒動,只是右手一揚,三尺松枝「嗤」的一聲,朝前劃出!
  松枝在他身前劃起了一道弧影,正好把雷公一把兩式攻到身前的一鑽一錘,一齊封住,竟似一道堅牆,再也攻不進去。
  不!雷成章鑽、錘和松枝乍接,但覺一股極大的震力傳了過來,追得他不由自立後退了一步。
  雷公雷成章不由一怔,定睛看去,尹劍青手執松枝,和沒有出手一樣,站在那裡,望著自己微笑。這下雷成章氣就大了,口中暴喝一聲,腳下一退即上,一鑽一錘,寒芒連閃,眨眼之間,攻出了五招!
  他外號雷公,身子又瘦小如猴,十分靈活,這五指,忽左忽右,忽點忽擊,當真快老閃電,動若雷奔,一鑽一錘帶起的尖銳嘶嘯,也同樣使人刺耳驚心!
  尹劍青依然若無其事,在地五招凌厲攻勢之中,只不過雙足前後左右的各自跨了半步。僅僅這跨出半步,就可以避開雷公的一招,五招搶攻,他只跨了五個半步,就完全避開去,直等地攻出五把之後,尹劍青才松枝一揮,朝雷公揮了過去。
  只揮了一下,輕描淡寫的一下!
  雷公雷成章一個人隨著他松枝一揮,就像稻草人一般,「呼」的一聲,被憑空摔了出去,又「砰」一聲,背背著地,跌了個四腳朝天,連雷公鑽,雷公錘都脫手跌落地上!
  尹劍青這一記揮出的松枝,看去簡單已極,但名動江湖的十二煞神中六名高手,竟然沒有人看得清這一招如何會把雷公摔出去的?
  這就是「迷蹤劍法」!「迷蹤劍法」的招式,若是讓人家看得清楚,就不能稱為「迷蹤」了!
  這下直看得壽星壽比南等人莫不凜然變色,山魈竹老四趕緊一躍而出,伸手把雷公從地上扶起,問道:「八哥沒事吧?」
  雷公這回當真像雷公了,一張尖瘦臉氣得通紅,連兩顆眼珠都射出了枝枝紅光,彎腰從地上拾起兵器,切齒道:「我和這小子拼了!」
  這也難怪,二十年來從未栽過觔斗的雷公雷成章,居然在對方一招之下,栽了下來,江湖上人咯,這觔斗誰栽得起?
  壽星壽比南手提彎曲古籐杖,從大石上一躍而下,笑嘻嘻的道:「老八,你且退下,這位小哥招式透著古怪,還是老哥哥和他試幾招看看!」
  他在十二煞神中排行十一,實則是十二人中的老二,他說出來的話,雷公自然不敢不聽,惡恨恨的瞪了尹劍青一眼,才悻悻退下。
  壽比南朝前走上三步,已和尹劍青相距不足五尺,右手彎曲籐杖往地上一拄,笑瞇瞇朝尹劍青點點頭道:「老夫方纔還沒把小哥看在眼裡,如今看來,你還真有一手,來,現在老夫來領教高招吧!」
  尹劍青一抱拳道:「老丈不用前倨後恭,在下不過微末之技,並不足道,方才也只是為了自衛,並無傷人之意……」
  這話是說他手下留情。
  壽比南依然笑嘻嘻的點點頭道:「小哥出手沒有傷人,這番盛情,咱們都心領了,但咱們兄弟外號十二煞神,從這外號,小哥一定可以想得到,咱們出手就會傷人,所以小哥也毋須客氣,好了,現在小哥可以發招了。」
  尹劍青聽得暗暗有氣,他這話好像是說自己雖然手下留情,他們卻不領情,哼,自己要傷人可容易得很!地仰天朗笑一聲道:「殺人在下當然會,在下若是像十二煞神一樣,出手就要傷人的話……」
  他拖長語氣,雙目之中,寒光突然暴射,一下從喪門神歐陽琥、開路神竇鋒、門神沙老三、山魈竹老四、雷公雷成章等五人臉上掃過,嘿然道:「只怕今晚在場的七位十二煞神,早已只剩下……」
  他目光再從天機星陸機,回到壽比南身上,才緩緩說道:「只有老丈二位了,試問老丈,今晚還有這等聲勢,硬要截住尹某麼?」
  他這番詞鋒犀利,咄咄逼人!
  喪門神歐陽琥等人,被他說得不禁臉上發熱,作聲不得!
  天星機心頭也是一凜,忖道:「這小子目中精芒如電,內功之高,幾乎遠在自己幾人之上了!」
  壽星壽比南同樣被他說得一呆,人家說的可是不假,在場七人,已有五人敗在他手下,當真一個都沒有負傷,以地方才對付老八的一招,他確實有傷人之能!
  尹到青沒待壽星開口,又冷傲的道:「老丈賜教,在下自當奉陪,不過在下和人動手,從未先出手過,老丈先出手也是一樣。」
  壽星壽比南呵呵一笑道:「小哥這份風度,頗令老夫心折,不過老夫要告訴你,我這支七彎八曲壽星公杖,重逾八十斤,你可得小心!」
  重逾八十斤,這是說他這支壽星公杖,外表看似古籐,實系純鋼所鑄!
  尹劍青道:「多承老大指點。」
  壽比南喝道:「老夫那就不客氣了。」
  右手一抬,揮杖劈來。杖勢乍起,就如急流奔放,但見一排彎彎曲曲的杖影,連綿一片,洶湧而來,使人無法辨出他這一杖究有多少變化?
  壽星公杖果然非同小可!
  尹劍青喝道:「好杖法!」
  手中松枝迎著朝前點了出去。他這一式,看去毫不起眼,只是隨手點出!
  所有的人不由看得暗暗冷笑,十一哥這柄鋼杖專銷敵人兵刃,別說你手中只是一支比拇指略粗的松枝,就是百練精鋼的長劍,也會被他一下絞成幾段!
  這不過是幾人心念一轉的工夫,松枝和七彎八曲壽星公杖已經很快就接觸上了!
  但聽一陣連珠般「噹」「噹」啊,傳入眾人耳際,誰也無法數得清雙方一個杖勢一揮,一個松枝一點,究竟一共相擊了多少記?
  最使人感到凜駭的,尹劍青手上明明只是一支松枝,竟然會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枝影,劍影,(實則是一道松枝)同時消散,兩個人依然恢復了剛才相距六尺的相對而立!
  尹到青手中執著三尺長一支松枝,居然絲毫未損!
  壽星壽比南手中是一柄純鋼壽星公杖,當然也絲毫無損,但壽星公一張孩兒臉,卻變了顏色!
  只此一招,壽星壽比南已經落了下風,也看得在場的人莫不聳然動容!
  壽星望望尹劍青,點頭道:「如論較技,老夫這一杖已經落了下乘,但今晚形勢不同,咱們應該分出一個高低才行。」
  尹劍青道:「既已動手,自然要分個勝負了。」
  右脫一振三尺松枝,疾然攻出。這一招松枝劃起,就聽到「嗤」的一聲,從松枝上劃出來的居然會是森寒劍氣!
  壽星壽比南心頭暗暗一凜,口中大喝一聲,壽星公杖一揮,泛起一排杖影,護住了全身,但聽金鐵交鳴聲中,壽星封閉了尹劍青第一劍,杖勢一送,還擊出手。
  尹劍青朗笑一聲道:「老丈小心了!」
  喝聲甫出,人已隨聲逼進,右腕搖處,松枝化作匹練般捲出!
  不,他一劍出手,松枝揮動,劍氣迸發,一支松枝竟如霜刃卷雪,寒芒掣電,一劍緊接一劍擊出,勢如排山倒海船直壓過去。
  壽星壽比南半生闖蕩江湖,何止身經百戰,卻從未見過這等勢道,他揮動壽星公杖,一面封解,一面腳下連退,幾乎連變了十幾個招式,同時大家也清清楚楚的聽到了七聲「噹」「噹」連響,才算把尹劍青的一連七式劍招,擋了過去。
  但他一條右臂幾乎已被震得酸麻無力,心中驚訝不止,暗道:「這小子內功之強,似乎還強過我壽星公之上了!」一面怵然道:「你……小哥使的『七劍連環』?你……和劍煞秦前輩……」
  「沒有關係。」
  尹劍青朗笑一聲道:「在下只不過替秦前輩保存這一套劍法而已,壽老丈能接得下『七劍連環』,只怕接不下在下這一劍了。」
  喝聲甫出,松枝一揮,又朝壽星攻來!
  方纔七招,劍劍如匹練飛捲,大家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但這一記劃出來的松枝,忽然變得詭秘迷離,沒有一個人看得到他松枝劃向何處?
  壽星壽比南聽他說出:接得下「七劍連環』,只怕接不下他這一劍的話,心知尹劍青若無把握,不會說出如此托大的話來,因此在尹劍青松枝還未揮出,他七彎八曲壽星公枚已如龍飛蛟騰,左右飛舞,先護住了身軀。
  也不知尹劍青這一劍是如何乘虛而入的?但聽一聲悶哼,壽星壽比南杖勢乍停,一個人不由自立腳下連退了五六步之多,才以杖拄地,口中連端了兩口大氣,才算站停下來。
  大家不知壽星公傷在何處?正待發問!
  尹劍青早已在逼退壽星公之後,並未追擊,身形疾發,一下掠到金步嬌身邊,揮手一掌,拍開了她睡穴,拉著她右手,口中喝了聲:「快走!」
  金步嬌穴道一解,口中驚喜的叫了聲:「尹大哥……」
  大家眼看尹劍青突然捨了壽比南,拍開了金步嬌穴道,拉著她就走,不覺猛然一驚!
  開路神竇鋒提著板斧,大聲道:「小子,你把金步嬌放開,拉著她算什麼英雄?」
  尹劍青手橫松枝,大喝一聲:「誰敢過來?」
  他這聲大喝,當真威武凜然,已經竄身而出要待追上去的人,被他這聲大喝給震懾住了,每一個人腳下都不禁現出趑趄之狀!
  尹劍青一手拉著金步嬌的手,說道:「她和我一起來,是為了要找一個人,她非幫助我找到這個人不可,因此她也非和我同去不可,諸位真要再跟在下糾纏不休,十二煞神中,至少有半數的人,要橫屍於此,信不信悉聽尊便。」
  說完,一拉金步嬌,說道:「妹子,我們走。」
  兩人匆匆往古墓前面奔去。
  天機星陸機望著兩人去遠,搖著頭道:「此人小小年紀,一身武功高不可測,咱們幾人圍上去也不是人家對手,讓他去罷!」
  壽星壽比南歎息一聲道:「這小子邪門得很,咱們十二煞神,今晚算是栽到家了。」
  雷公富成章忽然咦了一聲道:「這小子抱著阿嬌往古墓裡去了!」
  喪門神歐陽琥道:「這小子下去,會不會壞了咱們頭兒的事?」
  天機星深沉一笑道:「咱們論武功或許勝不了地,但老九(花粉煞陸九姑),老五(行瘟使者溫化龍)還會對付不了他麼?」
  雷公厲笑道:「對,對,這回逮住了他,老子非先卸下他兩條手臂來不可!」
  天機星陸機道:「這小子不過是擎天廬門下,最多一套『九宮劍法』,但我看他便的招式,沒一招是『九宮劍法』……」
  壽比南道:「但憑『九宮劍法』,我還會敗給他嗎?」
  天機星微微一笑道:「所以,小弟認為他不但得了『迷蹤圖』,而且已經練成了『迷蹤圖』上的武功……」
  「對,對,」壽比南怵然道:「他便的招式,確然迷離得令人看不清楚!」
  「所以呀!」天機星深沉的笑了笑道:「頭兒不會放過他的。」
  ***
  尹劍青拉著金步嬌衝出他們幾人的包圍,一連幾個起落,掠到古墓前面,回頭看去,壽星等人楞在那裡,並沒有追來,這就回頭一笑道:「妹子,咱們下去。」
  金步嬌道:「大哥,你一身武功真高,居然連壽伯伯都不是你的對手!」
  尹劍青笑了笑道:「不是我武功高,因為我學的是『迷蹤劍』,別人看不清我的劍路。」
  他目光朝墓前桌面大的一個黑窟窿,凝目看去,下面似有寬闊的石級,往下延伸而去,看去少說也有百來級之多!
  金步嬌喜孜孜的說:「大哥,『迷蹤圖』有這麼厲害,你幾時教給我好不?」
  尹劍青道:「我們快些下去,青青只有一人,只怕不是他們對手呢?」
  舉步往石級跨了下去。
  「你就是青青,青青的,心裡只有一個艾青青!」
  金步嬌跟著他跨下石級,一面說道:「人家說的話,你到底聽到了沒有嘛?」
  尹劍青隨口道:「你也想學?」
  金步嬌道:「是啊,大哥,你肯教我麼?」
  尹劍青道:「學『迷蹤劍』,必須先練『秘宗玄功』,那可不能一蹴就會。」
  金步嬌嚼起小嘴,說道:「說了半天,你是不肯了。」
  「不!」尹劍青道:「練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不過我可以傳你這套劍法,也是很厲害的劍法,但你一定要先拜師。」
  「拜你做師傅?」
  金步嬌道:「你是我大哥咯,難道還不夠?」
  尹劍青道:「誰說拜我為師了?」
  金步嬌道:「那拜什麼人做師傅呢?」
  尹劍青道:「你聽過劍煞奏中龍這個人麼?」
  金步嬌道:「劍煞秦中龍,是武林三絕劍之一,劍法高不可測,我自然聽說過了。」說到這裡,忍不住問道:「大哥,你怎麼無緣無故提起劍煞來了?」
  尹劍青道:「我要你拜秦老前輩做師傅,你可願意?」
  金步嬌一怔,說道:「我聽爹說過,創煞是個怪人,許多人想拜他為師,他都不收,豈肯收我做徒弟麼?」
  尹劍青道:「這你不用管,我只問你願不願意?」
  金步嬌喜孜孜的道:「他肯收我做徒弟,我自然願意,他在哪裡呢?」
  尹劍青道:「泰老前輩已經死了。」
  金步嬌嗔道:「人死了,你還要我拜他為師?」
  尹劍青正容道:「就因為秦老前輩已經死了,他沒有傳人,所以我要你拜他為師。」
  金步嬌道:「人死了還會傳我劍法麼?」
  尹劍青道:「你拜了師,由我傳給你。」
  金步嬌驚喜的道:「大哥你會『七劍連環』?」
  尹劍青點點頭道:「我有師傅,不能拜秦老前輩為師,我也受人之托,才學了他的『七劍連環』,那只是替秦老前輩保存劍法,不使他一生心血湮沒無聞,所以要找一個人繼承他的武學。」
  金步嬌道:「他的劍法,容易學麼?」
  尹劍青道:「方纔我只試了一式,就和壽星公打成平手,我若是把七式中的精微變化施展出來,壽星公只怕擋不住我三劍,這套劍法;雖然也要內功好,才能發揮威力,但就是內功稍弱的人,因劍法本身第一是出劍快速,第二是變化出人意料,一樣可以收克敵之功,所以我想你練這套劍法最恰當也沒有了。」
  金步嬌喜道:「大哥,你幾時教我呢?」
  尹劍青道:「我們現在進入古墓來了,總要等找到了青青再說了。」
  墓窟中,越往下走,就越黑暗,他們在邊走邊說,不知不覺間,已經跨下了百級石級。
  金步嬌早已看不到什麼了,她只是由尹劍青拉著她的手而行。
  這回尹劍青停下了腳步,她立刻問道:「大哥,到了麼?」
  「我們剛走下石級。」尹劍青笑了笑道:「現在這裡是一片空曠的大石室,前面好像有一道石門。」
  金步嬌道:「爹他們呢?」
  尹劍青道:「他們自然進入門裡去了。」
  他拉著她朝石門走去。石門相當高大,上面有一方刻的橫匾,寫著「龍如金堂」四個擘窠大字。
  尹劍青沉吟道:「龍如金堂……」
  金步矯道:「龍如金堂,就是葬在這古墓裡的人咯!」
  「不對!」尹劍青道:「這一定是什麼門派的暗號了,龍……如金……」突然拍了下手道:「對了,這裡就是司馬紹要找的龍城派古墓了!」
  金步嬌道:「大哥,你怎麼知道的呢?」
  尹劍育道:「這門上橫匾,寫著:「龍如金堂』四字,『龍』字不用解釋,就是『龍』字,至於『如金』二字,金城湯地,『如金』豈非就隱著一個『城』字嗎?」
  金步嬌道:「這麼說,『龍如金堂』,就是『龍城堂』了?」
  「正是!』尹劍青道:「我們快些進去。」
  金步橋道:「大哥,我們現在走的是正門了。」
  尹劍青依然奉著她的手,舉步跨入大門。
  金步嬌道:「大哥,我們不可走得太快,這裡這麼黑,萬一暗藏著什麼埋伏,觸動了機關,可不得了呀!」
  尹劍青道:「不會的,我看得清楚,再說司馬綸等人走在我們前面,要觸動埋伏,早就觸動了。」
  金步嬌由尹劍青拉著她的手而行,在這黝黑如墨的古墓之中,她當真成了有眼瞎子,一點東西也看不見,邊走邊道:「大哥,我們現在走在什麼地方了呢?」
  尹劍青道:「你們莊上,進了大門是什麼呢?」
  金步嬌道:「大門裡面,自然是二門咯!」
  尹劍青道:「二門裡面呢?」
  金步嬌道:「是天井呀!」
  「這就對了!」尹到青道:「這裡就像是一個很大的天井。」
  金步嬌道:「這裡是地底了,哪來的天井?」
  尹劍青道:「我說的是很像大天井,因為進入大門之後,這裡是一個很空曠的大石室,哦,對了,他們真把這裡當作大天井呢,迎面就有三級石階,兩邊是走廊,迎面有三間正屬,敢情是大廳了!」
  金步嬌啊道:「有這樣的地方,那真好玩,可惜我看不見,大哥,我們快些進去瞧瞧,大廳上如何一個樣子?」
  尹劍青握著她的手,舉步朝前行去,越過一片像大天井的石室,登上三級石階,正面是四扇鏤花的石門,中間兩扇石門,正敞開著,還未跨入大廳,就覺得有一股陰森之氣,迎面吹來。
  金步嬌一把抱住了尹劍青的手臂,低低的道:「大哥,我怕!」
  尹劍青道:「你莫怕,裡面已經有很多人進去了,你還怕什麼?快進去吧!」
  他任由她抱著手臂,兩人並肩跨進廳門。這座大廳,說它是廳,還不如說是大殿來得恰當。
  大殿當然很大。尹劍青舉目看去,正中間是一個白石雕刻的神龕,龕中好像供奉著一等神像。
  神像當然也是石刻的,只是被龕中懸掛的絲慢遮住了大半,看不真切。
  神龕前面,是一張白石長形供桌,石桌前面,放一把白石雕成的高背太師椅,左右兩旁,也雁翅般排著八把石椅。
  最前面則是一方白石雕刻的石板,這石板大概是祭拜時跪拜用的。
  整座大殿,大概就是這樣子,兩旁空曠的地方很大,不再有什麼擺設,也不見有什麼門戶。
  尹劍青練成「秘宗玄功」,目能暗視。(說起暗視,和一般所說的目能夜視,可有天淵之別,夜視是在夜晚可以看得清景物,只要內功已有相當火候的人,都辦得到,因為雖在夜晚,仍有星月之光,練成夜視眼,可以憑星月之光的映照,看清影物;但暗視則不同,雖在黝黑如墨,不見一絲天光之處,仍可看得清清楚楚,這就非有精純的內功不可。)
  尹劍青目光轉動,看清大殿上的景物,口中不禁輕「咦」了一聲。
  金步嬌問道:「大哥,你發現了什麼呢?」
  「沒有發現什麼。」
  尹劍青道:「我又奇怪,偌大一座大殿,四周並沒有門戶,那麼方才進來的那幾個人呢,會到哪裡去了?」
  金步矯問道:「這裡是座大殿?你不是說是大廳麼?」
  尹劍青道:「從外面看,像是大廳,實際上乃是一座大殿……」
  他把殿上的景物,大概和她說了一遍。
  金步嬌道:「這裡如果沒有門戶,爹他們會到哪裡去了?這裡一定會有門戶,只是暗門罷了。」
  尹劍青道:「你站在這裡,莫要走動,找過去看看。」
  金步嬌膽怯的道:「這裡這樣黝黑,我一個人站著,有些害怕。」
  尹劍青笑道:「這有什麼好怕的?我過去四面看看,石壁之間,是否另有暗門,如果找到了,我會和你一起進去的,你只要站著不動就好。」
  金步嬌無可奈何的道:「好吧,你過去看吧!」
  說著,放開尹劍青的手臂,右手緊緊握住了刀柄,輕「唉」了一聲道:「早知道這裡有這麼黑暗,我們多帶幾支火摺子來多好?」
  尹劍青在她說話之時,已轉身朝右邊走去,他沿著右首石壁,目光炯炯,凝視著壁上,用手執著的松枝,輕輕朝壁上敲打。
  但此處石壁全是整塊白石,而且打磨得很光,松枝敲在石壁上,只發出輕微的「篤」「篤」之聲,哪有絲毫異處?
  他一路沿著右邊石壁走去,仍然看不到暗門所在,已經到了神龕有首。
  金步嬌聽他敲打的聲音,漸漸往裡,腳下忍不住也往裡跨了幾步,問道:「大哥,你已經走到很裡面了,還沒有找到暗門麼?」
  尹劍青道:「沒有,這堵石壁,好像是整片山石,一點跡象也沒有。」
  「那怎麼會呢?」
  金步嬌因尹劍青已到了大殿的裡首,不覺又朝前跨出了一步。
  他們是從四扇右門的中間兩扇門進來的,站立之處,自然正好面對神龕的正面,金步嬌走上了幾步,就已行到中間那塊白石雕刻的石板前面。
  這一步跨出,突覺腳下往下一沉,口中驚啊一聲,一個人已隨著石板往下翻落下去,心頭一急,急忙叫道:「大哥……」
  聲音也隨著往下!
  尹劍青找到神龕右首,正待從神龕前面穿過,向左首行去,耳中突然聽到金步嬌的驚「啊」,尤其那聲「大哥」,聲音好似往下沉落,心頭猛然一驚,但他正好走到神龕前面,外面有供桌擋住視線,只得問道:「你怎麼了?」
  話聲出口,不聞金步嬌的回答。
  尹劍青急忙從供桌後面,閃身而出,叫道:「妹子,你沒事吧?」
  目光注處,方纔還在和自己說話的金步嬌,不過一瞬之間,大殿上哪還有她的影子?
  尹劍青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急忙一驚而前,落到金步嬌方才立身之處,仔細察看了一陣,四周也毫無異狀,好像金步嬌一個人憑空丟了!
  人當然不會無故失蹤的,這一定是誤蹈了機關,跌下去了,因為自己聽得清清楚楚,她那聲「大哥」,聽來就有往下沉落之感!
  尹劍青如今江湖閱歷大增,尤其他在這座古墓之中,住了將近五個月之久,知道這古墓中有許多暗門,要觸動機關,才會自動開啟,如果不知機關的人,任你如何找尋,也休想找得到。
  他目光不期而然的就落到了白石太師椅前面那塊數尺見方,雕刻著龍鳳的石板上,心中暗道:「莫非她是誤踏了這塊石板,才跌下去的?」
  心念轉動,立即走下前去,用手中松枝朝石板上點去,這一點,只見那方石板,居然隨著松枝點落一下子翻了過去,本來在下面的一面,業已翻了上來,等到恢復原狀,石板反面,由一樣雕刻著龍鳳圖案!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33:41

  尹劍青現在明白了,敢情這塊石板,才是真正的暗門。
  暗門,不應該松枝一點,就會開啟,這只有一個理由,是司馬綸等人下去之後,為了預留退路,沒有關上,或者是他們根本不知道如何關法,所以這方石板,只要有人一踏上去,它就會翻過來。
  尹劍青既有此發現,豈肯放過,何況如今已證明金步嬌是誤踏這方石板下去的,他自然也非下去不可!
  這就氣運全身,雙腳憑空,輕輕落到雕刻的石板之上,再微一用力,石板果然又立刻往下翻去!
  尹劍青已提吸真氣,隨著石板緩緩往下落去。
  原來這石板翻落,下面不過二丈來高,足尖就已觸到地面,雙足站停,凝目看去,自己落下之處,竟是一個太極圖。(地面上刻的一個太極圖)足有桌面大小,四周則圍以石刻的八卦圖形。
  這間石室當然也呈八卦形,依著每一個卦象的方位,各有一道門戶的石門均緊緊閉著!
  只是金步嬌已不知去向?想來她一定朝哪一道門中走進去了。
  尹劍青的師傅擎天劍石東華,是九宮門的名宿,他自幼得師傅指點,對九宮,八卦奇門之學,縱然不精,也曾涉獵過,本門「九宮劍法」,走的就是奇門步數。因此一看地上排列的八卦形式,和眼前這八道門戶,他自然一目瞭然,這就毫不思索的朝「生」門走去。
  (八門分為休、生、傷、杜、死、景、驚、開。以休、生、開三門為吉,余皆凶門)
  快到「生」門,不覺心中一動,忖道:「這裡既然排列了八座門戶,只要對八卦稍有認識的人,誰都會知道應從『休』、『生』、『開』門進去,那就沒有設置八卦陣圖的必要了,由此推想,這八座門戶,必然已經顛倒了!」
  (八卦顛倒八陣圖,縱橫學家陳英略教授有極詳盡的研究,本文不贅)
  心念這一動,立即轉身朝「死』門中走入。
  八道門戶,均闔著石門,尹劍青用手中松枝朝門上輕輕一點,這扇石門,居然和那塊翻板一樣,應手即開,這就舉步走入。
  入門不遠,居然有了熒熒燈光,那是一條不太長的甬道,甬道盡頭,出現了一道石級樓梯,一盞琉璃燈,就安裝在樓梯口,下面還釘著一塊木板,上書:
  「汝進入死門,登上樓梯,即後退無路,前途凶險,九死一生,速退為宜。」
  尹劍青只看了一眼,並未在意,就舉步拾級而上。
  這道樓梯般的石級,盤旋而上,每隔十級,就有一個轉彎之處。他剛走到第十級轉彎處,就發現地上有幾點血跡,心頭不禁驀然一驚,急忙俯下身去,凝目細看,這幾點血跡分明是剛滴下不久!
  「莫非是妹子(金步嬌)也往這裡來了,她在這裡(轉彎處)中了埋伏?」一念及此,急忙抬頭道:「妹子快停步,我就上來了。」
  樓梯盤旋而上,但卻不聞金步嬌的聲音。
  尹劍青心頭更急,立刻舉步跨了上去,但在第三級上,他又發現了兩滴血跡,再上去每隔一二級,總有一二點血跡,顯然金步嬌負了傷,一路在滴著血!
  尹劍青不敢停留,一路盤曲而上,心中也默默的計算著石級共有幾級?好在石級每十級一個轉彎,他一共盤曲著轉了五個彎,合計是五十級,(從古墓入口下來,為一百餘級,如今走了五十級,是回上了一半。)
  石級盡頭,走不幾步,迎面又有一道關閉的石門,尹劍青依然用手中松枝朝石門上點去,石門應手而啟,他舉步走了出去。
  如果按照樓梯口那塊木牌上的口氣,這「死」門應該步步驚險,九死一生,但自己一路上來,卻並無絲毫驚險之處?
  這使得尹劍青大為疑惑,他腳下微微一停,忖道:「這裡本是『死』門,但一經顛倒,『死』門才是『生』門,由此推斷,木牌上的警示,是故意要進入的人退出去的。」
  另外還有一個解釋,那是在自己之前,已經有人經過,此人並不是金步嬌,而是司馬綸,他能開啟古墓,從大門進入,自然對石墓中的情況,瞭如指掌,是以一路上把古墓中設施的機關埋伏,都給制住了,是以自己上來,一路並未遇上任何凶險。」
  他這一想,覺得進入『死』門的人,絕非金步嬌了!
  不是金步嬌,這就使他更為金步嬌耽起心來!
  因為這裡一共有八道門戶,不知她進入了哪一扇門?八門之中,只有三道門戶是吉,如今這八門顯然已經顛倒,那麼應該只有「死」、「傷」、「驚」三門為吉。她沒有從「死」門進來,只有「傷」「驚」二門,還不致有生命危險,若是誤走了其他門戶,後果就不堪設想!
  但此時自己和她已經失散,若要找到她,除非走完八道門戶,但自己對八卦也只略涉皮毛,一知半解,八門一經顛倒,就會產生許多變化,這些變化,暗藏先後天玄機,非精通八陣圖的人,像師傅那樣,才能穿行無阻!
  他心頭一時感到紛亂無主,但斷而一想:「自己不管只懂得一知半解,妹子既然陷身八門之中,自己好歹也非找她不可!」
  「對了,既已進來,那就先看看這門內景象如何?反正一共只有八道門,等自己走完這一路,如果沒找到她,再依次找去也是一樣。」
  「從『死門』上來,一共走了五十級,那麼從其他門中走來,也一定會有五十級,這麼算來,這裡才是真正的『八陣圖』,下面雖然排列了八卦圖形,那只是入口而已!」
  「這裡既是真正的『八陣』,自然八門可以互相貫通,自己從『死門』進來,也可以轉到其他的門戶。」
  這麼一想,立時放眼朝前看去。這道石門之外,竟是一間空曠寬敞的大石室,好像「死」門到此為止,四面又不見有門戶的痕跡了。
  尹劍青心中又想:「如果這裡已是『死』門的盡頭,那各方才在樓梯上流血的人,也朝這道門戶進來的了?怎麼會沒看到人呢?」
  心中想著,就用松枝朝左首石壁上敲去,這石壁依然是整塊大石,敲上去發出「篤」「篤」之聲,極為輕微,但他耐心一路上下敲打,一面側耳細聽,就在由左首快敲到正面之時!
  忽聽一面石壁之內,似有人說道:「外面有人敲打石壁,莫非是他們來了?」
  只因這石壁堅厚異常,他聽到的聲音極為微細,如非貼耳諦聽,極難發現。
  尹劍青突然聽到有人說話,心中方自一喜,手中松枝又朝石壁上「篤」「篤」敲了兩下。
  只聽石壁間響起「軋」的一聲震動,接近正面的彎角上石壁忽然自動向兩邊分裂,現出一道門戶。
  當門站著一個手執玉拂的中年道姑,生得杏臉桃腮,眼波盈盈的望著自己!
  不,她一手執著火把子,一眼看到尹劍青,不覺怔得一怔,嬌媚一笑,問道:「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尹劍青早已聽金步嬌說過,這中年道姑是她九姑花粉煞陸九姑,這就說道:「你就是花粉煞陸九姑了?」
  「咦!你居然一口就叫出我的姓名來了!」陸九姑輕笑一聲道:「小兄弟怎麼知道的呢?你叫什麼名字?」
  尹劍道:「在下尹劍青。」
  「對了!」陸九姑笑得一雙水淋淋的眼睛,瞇成了兩條細縫但細縫之中卻閃動著亮晶晶的光芒,點頭道:「我記起來了,你就是誘拐金步嬌的小伙子。」她說到這裡,又問道:「你怎麼進來的,難道設遇上什麼人嗎?」
  尹劍育道:「遇上的人多著呢?」
  陸九姑眨動眼睛,問道:「那麼他們怎麼會放你進來的呢?」
  「沒有人放我送來。」尹劍青道:「是沒有人敢攔阻於我。」
  「啊呀,你年紀輕輕,口氣可真不小!」陸九姑笑吟吟盯著他,手中玉拂突然迎面揮出,一面嬌笑道:「那你就給我躺下吧!」
  話聲甫出,玉拂連轉,一連使出了三招。
  這三招雖是發有先後,卻是同時攻到,三道拂影,快如索鏈,圈到身上,幾乎有如三道繩索,分上中下纏來。
  若是換了普通武學之士,只要被她纏住一處,就會給她擊得筋斷骨折!
  尹劍青學的是「秘宗武學」,看她美目流盼,巧笑情兮,忽然間使出三招急攻而來,心頭不禁甚是憤怒,口中冷笑一聲道:「只怕未必!」
  左腳橫跨一步,施展「迷蹤步」一下閃到她右側,連手中松枝也沒使用,就輕描淡寫閃開了她這三招渾一的攻勢。
  陸九姑一驚,急忙玉拂右轉,「刷」的一聲,朝右封出,說道:「瞧不出你身法果然快得很!」
  她這一記玉拂橫揮,一道拂影,正好攔在她和尹劍青的中間,手腕輕輕一振,拂尾忽然朝上揚起,宛如一蓬亂針,朝尹劍青迎面戳來。
  尹劍青喝道:「你一見面就出手偷襲,看來十二煞神當真都是蠻不講理的人。」
  手中松枝朝前輕輕一格。
  他以一支松枝,接得下壽星公沉重的壽星杖,但陸九姑的玉拂塵可是柔軟之物,這一格,竟被陸九姑拂塵絲纏個正著!
  陸九站格的笑出聲來道:「你這根松枝,也算兵器?」
  手中暗使勁力,朝松枝震去。
  尹劍青松枝一下被她拂塵纏住,急忙運勁往後一抽。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陸九姑使勁震去,自以為對方一根松枝,還不一震就斷?哪知剛把勁力運到拂塵上,突覺松枝上傳來一股極大震力,嗤的一聲,竟把她纏住松枝的十幾根拂絲一齊掙斷,松枝已經抽了回去。
  這下直把陸九姑看得一呆,她這拂塵絲是特別練制的,就是刀劍也砍不斷,竟會被對方一支松枝掙斷了十幾根之多!一時粉臉大變,叱道:「好哇,你這小子竟然毀了我十幾根拂絲,看我今晚饒過了你才怪!」
  口中說著,右手一抖,玉拂突然一緊,刷、刷、刷一大篷拂塵起處,化作千百縷銀線,朝尹劍青身後像急雨般飄襲過來。
  尹劍青依然用松枝朝前格去,喝道:「住手。」
  他出手雖然只是輕輕一格,卻把陸九姑玉拂攻勢,一齊封注。
  陸九姑沒想到自己的凌厲攻勢,竟然會給他輕描淡寫的一格,就完全封住,心頭又是一怔,一雙俏限緊緊盯著他,問道:「你有什麼事?」
  尹劍青道:「在下是找人來的,並不想和你動手。」
  「找人?」陸九姑望著他,問道:「你找誰呢?」
  尹劍青道:「在下要找兩個人,一個是金步嬌,她進來之時,走錯一道門戶,目前可能遇上危險,所以在下從『死』門進來,要從『生』門出去,找遍八條門戶,請你讓在下過去。陸九姑道:「阿嬌也進來了麼?」
  尹劍青道:「是的。」
  陸九姑又道:「你說要找兩個人,還有一個是誰呢?」
  尹劍青道:「還有一個是住在這古墓中的人。」
  陸九姑眼神一閃,問道:「總有個姓名吧?」
  尹劍育道:「她叫艾青青。」
  陸九姑問道:「是個女的?」
  尹劍育道:「是的。」
  陸九姑「噢」了一聲道:「你說的就是一個生得很醜陋的女子?」
  尹劍青道:「不錯。」
  陸九姑雙肩一聳,格的笑道:「瞧不出你美醜兼收,有了阿嬌,還要找醜的,你是何居心?」
  尹劍青臉色一變說道:「她是我妹子,我自然要找她了。」
  「那好!」陸九姑道:「你可以回去了。」
  尹劍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意思。」陸九姑笑吟吟的道:「你要找的兩個人,都不用你費心,我們會替你找的。」
  尹劍青道:「這……
  「不用這了。」
  陸九姑笑道:「阿嬌被困在八陣圖裡,她是我的侄女,再說,金老闆也在這裡,他的女兒,他還會不關心麼,至於那個姓艾的醜丫頭,不用你說,咱們也會找到她的,所以你可以不用操心了。」
  尹劍青道:「但在下非找到她們兩人不可。」
  「你真會煩人。」
  陸九姑依然嬌媚的道:「我勸你還是早些離開這裡的好,不然,只怕連你這條小命都會保不住!」
  尹劍青道:「這麼說,你是不肯讓開了?」
  陸九姑笑道:「傻小子,我是看你還年輕,才好意勸你走的,你不要不識好歹。」
  尹劍青道:「在下一定要進去呢?」
  陸九姑道:「我是奉命守在這裡的,怎麼能讓你進去呢?」
  尹劍青道:「你守在這裡作甚?」
  「這還不懂麼?」陸九姑又是格的一聲媚笑道:「守在這裡,就是不准讓任何人進去咯!」
  尹劍青道:「你們在古墓之中,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陸九姑瞟了他一眼,才道:「你看來不像是找人來的了,你倒說說看,你進入古墓來,究竟有什麼目的?」
  尹劍青不耐的道:「在下說是找人,就是找人了,你再不讓開,就休怪尹某不客氣了!」
  「咦!你要和我動手?」
  陸九姑口中嬌叱一聲,手中拂塵一揚,媚聲道:「你以為花粉煞是浪得虛名的了?剛才給你掙斷十幾根拂絲,那只是我一時不小心,真要動手,連你師傅也未必能勝得過我呢!」
  她說到這裡,忽然低低的道:「我長你幾歲,不會騙你的,你驚動了我們頭兒,小命就保不住了,快些退出去吧!」
  尹劍青冷聲道:「你以為紫煞星司馬綸我沒見過麼?」
  陸九姑道:「誰說我們頭兒是司馬綸了?」
  尹劍青奇道:「你們頭兒不是紫煞星司馬綸,還會是誰?」
  「這你不用管。」陸九姑催道:「你還是快走吧!」
  尹劍青看她一直催自己快走,心頭不禁更是泛疑,說道:「在下已經說過,在下非進去不可。」
  陸九姑道:「我是一番好心,你真要送死,那就怪不得了。」
  說完,玉拂一揮,玉拂幻起一道匹練,由下而上,倒捲過來,玉拂出手,人卻迅疾往後退出,口中說道:「你快走吧!」
  她這一退,石壁忽然由兩邊合攏過來。原來她以進為退,想把石壁閣上!
  尹劍青睹狀大喝一聲,右手鬆枝朝前一撥,把對方攻來的拂塵退住,功運左手,朝迅快合攏的石壁推去。
  要知他練成「秘宗玄功」,一身內功,當今之世,已罕其匹,左手這一推,但聽一陣「軋」「軋」輕響,竟然硬生生把合攏過來的石壁推了開去,右足踉著一步跨上,踏進了石室門內。
  陸九姑沒想到他會有這般神力,不禁呆得一呆,看他右腳跨入,不禁嬌叱一聲,拂塵連揮,一大差拂絲,登時交織成一片網署,朝尹劍青當頭罩來。
  尹劍青噴目喝道:「你真要和我動手麼?」
  松枝一揮,向前推出。
  陸九姑拂塵一轉,一下卷注了尹劍青的松枝,口中格的笑道:「小兄弟,你撒手吧卜」
  身形一個輕旋,快捷無比的旋到了尹劍青身邊,左手塗著嬌紅指甲油的兩根纖指,一下朝尹劍青右肩「巨骨穴」上戳到。
  這一手從纏住松枝,到旋身出指,當真一氣呵成,快捷無比!
  這要是換了一個人,絕難逃得出花粉煞這一手;但尹劍青目前的身手,武林中已罕其匹,在這一瞬之間,功運右腕,輕輕一振,但聽「嗤」的一聲,松枝上真氣迸發,往下一掙,緊接著「啪」的一聲,白玉佛塵登時斷為兩截!
  陸九姑沒想到尹劍青功力竟有這般深厚,不禁為之一呆!
  高手過招,有不得一絲空隙,她佛塵被尹劍青震斷,這一呆之際,點出的左手,自然也慢得一慢!
  尹劍青已一把抓住她的脈腕,右手鬆枝在她「肩並穴」上敲落,口中喝道:「委屈你在這裡站一會吧!」
  話聲一落,身形一閃,從陸九姑身邊閃入石門。
  這互攻一招之間,陳九姑手上火摺子,早已跌落地上,自行熄滅,石門內恢復了一片黝黑,但尹劍青並不需要火摺子,一樣可以看得清楚,尤其沒有火周子,黑暗對他反而有利,別人看不到他,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別人。
  這道石門之內,極似一條寬闊的甬道,除了陸九姑把守石門,似乎別無他人。
  尹劍青一手執著松枝,腳步加快,朝前奔行過去,甬道盡頭,又有一道石門。
  尹劍青這一路行來,耳目並用,隨時注意著左右前後的動靜。
  (甬道等於是一條走廊,本來只要注意前方的動靜就好,但古墓之中,許多門戶是看不出的,你看去只是一道石壁,忽然會裂出一道門戶來,故而須加倍小心也。)
  此時剛走近石門,耳中便已依稀聽到人聲,不用說這人聲是從這道門傳來的了!
  尹劍青不由得腳下微微一停,伸出左手,貼在門上,輕輕往外推去。
  這道石門,果然並未閣上,(陸九姑守著外面一道石門,這扇門自然不用關閉的了)隨手就推了過去。
  因為他推得極輕,而且石門隨手推開,他就沒有再推,故而只是推開了一點門縫!
  尹劍青一出江湖,就連番遇上事故,無形之中使他閱歷大增,既在石門外已聽到裡面的人聲,他自然要聽聽,看看清楚再進去。
  他把石門推開了一道門縫,就湊著頭朝門縫中望去。
  這扇石門之外,已是一座圓形的大殿,只要一看這大殿的形式,尹劍青已知到了古墓的中。乙。
  因為這座圓形大殿的正面,又有一座白石神龕,矗立其間,神龕中也同樣供奉著一座白石雕刻的神像。神龕前面,有一座一人來高的石香爐,除此之外,四周就空無一物。
  此時大殿兩壁,早已點燃起八盞琉璃燈,琉璃燈是原有之物,但好油自然是新加的了。
  殿上站著四個人,那是紫煞星司馬綸、地鼠隗七、財神金祥生、行瘟使者溫化龍。
  紫煞星司馬綸一個人站在石香爐前面,其餘三人則垂手站在他身後。
  只聽司馬綸道:「如今祖師堂已經找到了,這是兄弟多少年來的心願,今晚總算達成了!」
  金財神含笑道:「咱們追隨頭兒,已有多年,直到今晚,才知頭兒原來竟是龍城派出身!」
  紫煞星司馬綸出道江湖,有如警星一般,光芒四射,武功高強,機警過人,卻沒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來歷,原來他是龍城派的傳人!
  尹劍青聽到金財神稱司馬綸為「頭兒」,但方纔花粉煞陸九姑卻說頭兒不是司馬綸,心中暗自覺得有些奇怪!
  看陸九姑方纔的口氣,絕非說謊,那麼莫非其中另有文章不成?
  只聽司馬綸輕喟一聲道:「金兄有所不知,兄弟這些年,隱蔽身份,實有不得已的苦衷,因為兄弟遵奉先師遺命,不進入這古墓之前,不得洩露我的來歷……」
  地鼠隗七聳著肩道:「這麼說,頭兒一定有一件不足為外人道的隱秘了。」
  「不錯!」司馬綸道:「龍城派發跡江南,當時的名稱是『古墓門』,因為沾上了一個『墓』字,大家認為和邪派中的九幽門等是一丘之貉,一向被江湖白道目為邪派,其實……」
  他似乎心存顧忌,忽然住口,沒有再說下去。
  金財神道:「頭兒怎麼不說下去了呢?」
  司馬綸看了三人一眼,慨然道:「諸位老哥和兄弟相交已非一日,兄弟自無隱瞞之理,龍城派當年是秉承長宮主之命,聯絡江湖志土,以圖大舉,用潛龍在地之意,故名古墓門面……」
  金財神一楞,故作吃驚的道:「頭兒……」
  司馬綸道:「沒想到近百年來,清室氣運未終,本門歷代師祖,糾合江湖義士,屢次舉事,均告失敗,傳至先師這一代,因敝師叔心懷異志,覬覦本門歷代積聚勸募而來的基金,毒害先師,差幸先師命不該絕,身負重傷,逃出魔掌,為先父所救,但已不良於行,當時先師收我為徒,並未說出此中原因,直待他老人家臨終之時,才說出始末,但說到本門重地,龍城總壇所在,已含糊不清,兄弟只知在此山中,故而請金兄大力襄助,找尋古墓,意即在此。」
  金財神道:「這麼說,頭兒這些年來行走江湖,結納英豪,也是志在大舉了?」
  「不錯!」司馬綸凜然道:「我輩身為炎黃子孫,自該奮發圖強,以恢復神州為己任……」
  尹劍青聽到這裡,想起和司馬綸初見之時,他即竭力拉攏自己,當時自己還以為他是黑道中人呢!
  一念及此,不由對司馬綸肅然起敬。
  只聽金財神道:「咱們十二兄弟,追隨頭兒,自然唯命是從,只是此舉可不簡單,除了人力,第二就是財力……」
  地外號財神,一開口就是為了錢,但這也是實情,要揭竿而起,推翻暴政,光復山河,錢是人力以外最重要的一件事。
  司馬綸道:「這個不用金兄耽心,據先師說,本門百年來,積聚了不少金銀財寶,大概可供數十萬眾的軍餉。」
  金財神聽得不期而然嚥了口口水,問道:「就在這古墓之中?」
  司馬綸點首道:「大概就在此地,只是兄弟沒有來過,僅憑先師臨終述說,也不十分清楚,所以要看過了才知道。」
  金財神問道:「頭兒要如何看法?」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34:38

第10章 財帛動人心

  司馬綸道:「據先師說金窖就在這座大殿之下,要移開石香爐,才能下去。」
  地鼠隗七聳著肩道:「我的天,這座石香爐,怕不有上千斤重,憑咱們幾個人還移不開呢!」
  金財神道:「頭兒,十一哥他們全在古墓外守護,要不去……」
  「他們守護墓外,不可輕離。」司馬紹道:「移開這座石香爐,並不需要人力。」
  地鼠晚七聳著肩道:「那是另有機關了?」
  司馬綸道:「不錯,但這機關必須先打開鑰匙,才能開啟。」
  金財神道:「五香爐上還有鎖匙嗎?」
  司馬紹笑道:「方纔咱們進來之時,不是也先打開鎖匙,機關才開動的麼?」
  金財神道:「頭兒身上一定有鑰匙了?」
  司馬綸伸手入懷,取出兩支比繡花針略粗的鋼針,攤在掌心,含笑道:「就是這個了。」
  地鼠隗七探首道:「這不是頭兒的暗器麼?」
  「不錯,這是兄弟常便的暗器『金鋼針』!」
  司馬綸微微一笑道:「當初先師傳我『金鋼針』的時候。要求十分嚴格,先師在紙上,用筆點上兩個小點,規定兄弟必須站在一丈之外,用左手彈出,以擊中小點為準,而且必須兩針同發,後來墨點逐漸小了,只剩下針孔大小,這樣足足練了兩年之久,直到把彈出的兩支針,在任何角度上,都能命中敵人瞳孔,才算完成。當時兄弟覺得先師教兄弟的武功,都十分正派,惟獨這『金鋼針』取人瞳孔,似乎太過殘忍,但先師督促甚嚴,幾乎非練成這門暗器不可……」
  金財神插口道:「當時頭兒的尊師雖然沒和你說明,但必有深意了?」
  「金兄說得極是!」司馬綸點頭道:「直到先師易簀之時,才說出教兄弟練的『金鋼針』,實乃開啟本門藏金的鑰匙。」
  金財神「啊」了一聲,才試探著道:「聽頭兒的口氣,好像沒練成『金鋼針』,就打不開金窖之門了。」
  「金兄說得對極!」
  司馬綸大笑道:「因為這金窖的鑰匙孔,就在這石香爐蓋上這只石獅子的雙目瞳孔之中,必須把兩支鋼針刺入瞳孔,石香爐才會自動移開,要把兩支鋼針投入石獅瞳孔,人人都會,但兩支鋼針必須在同一時間投入,而且投入之後,在石獅周圍一丈方圓,必將全為機關暗器所傷,是以發射鋼針,必須站在一丈以外,方可無事。」
  金財神吁了口氣道:「原來開啟金窖,還有這麼曲折。」
  隗七縮著頭,酒笑道:「頭兒現在可以出手了,也好讓屬下開開眼界!」
  司馬綸一笑道:「兄弟自然要打開金窖來瞧瞧,然後才能和大家共議大事。」
  金財神道:「頭兒那就快請出手了。」
  尹劍青雖然對司馬綸極為敬佩,但總覺得他手下的十二煞神一個個都帶著一份橘詭之氣,並非正派中人。」
  十二煞神,當然不是正派中人,但他們同是司馬綸的手下,照說都該有一份服從擁戴之誠,但在自己的感覺上,他們一點都沒有。」
  尤其在他們和司馬綸談話的語氣聽來,似乎有故意刺探司馬綸口氣之嫌。
  司馬綸微微一笑,回頭一擺手道:「你們且退到一丈五尺以外去。」
  他話聲甫出,金財神、隗七、溫化龍三人不約而同立即依言向後飛躍出去一文六七尺遠。
  尹劍青心中暗道:「即此一點,可見他們已是不信任司馬綸了,因為司馬綸只要他們退一丈五尺,他們卻多退了兩尺,這分明是怕司馬綸藉此一機會害他們了,他們如無異心,又何用防備司馬綸呢?」
  這真叫做旁觀者清!
  司馬綸卻似絲毫未覺,在他們退出之後,也一個旋身,飛退出一丈開外,身法輕靈已極!
  尹劍青突然心中一動,暗道:「飄花身法,難道艾青青和他是同一門派不成?」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突聽石香爐響起了兩聲「叮」「叮」之聲!
  原來司馬綸在旋身飛退之時,手中兩支「金鋼針」,已然屈指彈了出去。這兩支金鋼針絲毫不爽,一齊射入了石香爐蓋上盤踞的石獅子雙目瞳孔之中。
  這一手不但尹劍青沒有看清,連就站在司馬綸身後只有幾尺距離的金財神等三人,也沒看清楚!
  直等石香爐發出「叮」「叮」之聲,金財神才吃驚的道:「頭兒兩支針已經射出去了麼?」
  司馬綸笑道:「兄弟在旋身之際,已經發出了,金兄沒有看到麼?」
  就在他說話之時,緊接著只聽一陣嗤嗤輕響,從石獅子口中,突然噴出一大蓬銀芒,像扇面般灑開來,朝殿前激射而來。
  這一蓬銀芒,經燈光照射,隱泛藍色,顯然是毒外無疑,因為它是扇面般射出,離石香爐一丈以內幾乎毫無躲閃餘地,司馬綸說得沒錯,這蓬銀針,果然只射到一丈光景,便自紛紛墜地!
  全財神咋舌道:「這蓬飛針,既密且速,當真令人防不勝防,頭兒,咱們現在可以過去了吧?」
  「且慢!」司馬綸道:「還有一道還要發動……」
  話未說完,突聽又是一陣「嗤」「嗤」輕響!
  大家舉目看去,只見兩道銀線,嗤嗤不絕,上下交舞,那兩道銀線,卻是一支接一支的飛針,密如連珠般射出!
  原來這回是石獅子兩顆眼睛中射出來的,石獅子雙目之中兩顆眼球,竟然是活動的,會上下左右滾轉,飛針就連綿不斷的上下飛舞著射出。
  這一會因眼球上下滾轉之故,比從石獅子口中噴出來的飛針,射擊面更廣,這樣上下左右的輪轉飛射,足足反覆轉動了有四五遍之多,才算.停止。
  司馬綸就在飛針剛一停止,突然縱身飛起,一下躍上爐蓋石獅子的背上,雙手捧住獅頭向右扭轉。
  這一扭,只聽香爐中又是「叮」的一聲,司馬綸才飛身落地。
  金財神問道:「頭兒這是做什麼?」
  司馬綸朝他笑了笑道:「如若不趁此把獅頭扭轉,石獅子腹內裝的全是飛針,眼中飛針停止,石獅子口中又會噴出飛外來,口中停止,眼中又射,不把腹內全部飛計射完,是不會停止的。」
  金財神道:「那麼現在呢?」
  司馬綸道:「獅頭扭轉,香爐蓋就可以開啟了。」
  隨著話聲,雙手才抓住石獅子前後兩腳,輕輕揭開爐蓋。
  金財神等三人,在司馬綸揭開爐蓋之時,依然趑趄不前,直待看清毫無動靜,才一齊走了過去。
  揭開爐蓋之後,裡面並不是空蕩蕩的香爐,上面足有小圓桌桌面大小一塊石板,雕刻著八卦圖形。
  金財神正想問話,他真像孔子入太廟,每事必問,但他還沒開口!
  司馬綸已回頭笑道:「方纔兄弟打出兩支鋼針,只是開啟石香爐的鎖鑰而已,現在才是石香爐移動的鍵鈕。」
  話聲一落,伸手朝中間「太極圖」上兩顆魚眼按去。說也奇怪,那太極圖上突出的兩顆魚眼,經他一按,居然應手按了下去。
  尹劍青站在門外,只推開了一道門縫,自然看不到香爐裡面的情形。
  只見司馬綸按下角眼,立即往後退下。
  金財神等三人一見司馬綸後退,他們還當又有暗器射出,慌忙飛身躍退一丈之外。
  司馬綸含笑道:「你們不用慌張,這回不會再有暗器射出了。」
  石香爐經他按下魚眼之後,地底就響起一陣「隆」「隆」輕震,石香爐果然在輕震聲中,緩緩向神龕面前移去。
  原來石香爐的位置上,已經露出一個黑越越的洞窟。
  司馬綸已經從身邊取出一個白鋼的精緻千里火筒,「擦」的一聲打著火種,回身道:「晚兄,你守在洞口,金兄、溫兄隨兄弟下去。」
  說完,當先舉步朝洞窟中走了下去。
  地鼠隗七應了聲「是」,果然在窟口站停下來。
  金財神和溫化龍二人互使了一個眼色,跟著司馬綸身後,相繼往下行去。
  尹劍青站在門外,看得清楚,心中暗道:「金財神和溫化龍二人,行動鬼祟,這互使眼色,分明另有陰謀了,莫非他們有謀害司馬綸之心不成?」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突見一道人影,從另一道門中閃出,好快的身法,一下就落到洞口!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尹劍青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沒看到此人面貌,但他有一種感覺,此人身上似乎有一股陰森的肅殺之氣!心中暗暗忖道:「這人會是誰呢?」
  那黑衣人沒開口,只是朝地鼠晚七打了個手勢,地鼠隗七也沒說話,只是朝他點了點頭。那黑衣人就舉步朝窟窿中走了下去。
  尹劍青本來還以為黑衣人一下落到晚七身邊,定然要出手偷襲晚七,哪知看兩人情形,分明是預先約好了的!
  直到此時,尹劍青才想起方才陸九姑說的話來,他們的「頭兒」不是司馬綸,而是另有其人,這人可能就是黑衣人了。
  由此推想,金財神等人果然早有預謀,他們覬覦的是龍城派歷代留下來,預備作為義舉用的藏金,只要著黑衣入現身時的身法,就可看出他武功甚高,如果再加上金財神和行瘟使者溫化龍,司馬綸武功再強,也非三人的對手。
  尹劍青本待司馬綸等人進入金窟之後,他要穿行其他七門,去找金步嬌的。
  此時看到金財神等人居然勾結外人,企圖奪龍城派用來義舉的藏金,心頭不禁大感憤慨,忖道:「此事既然給我撞上,那就非管不行了。」
  心念這一動,立即伸手推開石門,閃身而出。
  他在沒有閃出門前,已經估量好自己必須以閃電襲擊,一舉制住地鼠隗七才行,因為金步嬌說過,地鼠隗七,最擅長的是輕功,如果一擊不成,就有機會被他逃脫,就算不是逃脫,給他大聲嚷起來,也是不好。因此,尹劍青一下閃出石門,就猛一吸氣,身形突出,朝地鼠隗七撲過去。
  這一下當真快若雷奔,人還未到,手中松枝一指,朝他身後右首「正風穴」上點去。
  地鼠隗七果然不愧地鼠之名,不但身法輕快,耳朵也十分靈敏!
  別人聽到身後風聲,總是先要回頭看看再作躲避,隗七可不一樣,一聽到身後風聲,立即一縮頭,身子朝前一弓,快捷無倫的竄了出去。
  尹劍青沒有想到他身法會有如此敏捷,撲去的人,等到腳尖落地,對方已竄出一大開外,怪地轉過身來,目注尹劍青,喝道:「小子,你是什麼人?」
  右手揚處,手中已多了一支鐵尺。
  尹劍青一擊不中,一聲不作,身形一晃,朝他欺去,松枝已閃電般點出。
  這下地使的是「迷蹤步」,手中松枝同樣使出了一招「迷蹤劍法」。
  「迷蹤步」和」迷蹤劍法」,這「迷蹤」二字的要訣,實乃快速使你看不清他的身法,手法之謂。你既然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人家已經欺到你身邊,認穴準確,點到你身上了,試想你能躲閃得開麼?
  他鼠隗七身手俐落,輕功再好,看不清楚就吃了大虧,只覺眼前一花,全身驟然一麻,再也動彈不得。
  尹劍青只朝他笑了笑,低低的道:「委曲你就在這站一會吧!」
  話聲一落,一個轉身,舉步朝窟窿石級定了下去。
  這間石室,比上面略為小了一些.其實還相當寬敞。石室呈八角形,依八卦方位,放置了八隻大鐵箱。
  紫煞星司馬綸領著金財神、溫化龍二人,走完四十九級石階,便自站停下來。
  金財神在後問道:「頭兒,可是遇上什麼困難了麼?」
  「困難倒是沒有。」司馬綸道:「兄弟只是要告訴你們,踏入此室,務必和兄弟保持數尺距離。」
  他接著解釋道:「我是說咱們三個人,都須保持數尺距離,舉步之際,莫要忘了左三有四中十二,方可無事。」
  金財神臉上微微一變,說道:「這石室之中還有埋伏麼?」
  司馬綸道:「兄弟也是第一次進來,但如以常情判斷,上面已有重重機關,此室既是藏金之處,而且舉步必須左三有四中十二,那麼走錯了步數,自然會有觸動埋伏之慮了。」
  金財神道:「好,屬下記下了,頭兒請先走吧!」
  司馬綸不再說話,依著左三右四中十二的走法,舉步朝中間走去。
  金財神和溫化龍與他保持了五尺光景的距離,緊隨著走了過去。
  司馬紹筆直走到中央,便行站住,雙膝一屈,朝中間一口大鐵箱跪倒下去,行了三跪九叩之禮,口中朗聲說道:「龍城派第七代弟子司馬綸,奉先師遺命,進入本門總壇,叩謁前朝衣冠而來。」
  說完,就站起身,朝那口大鐵精舉步走去。
  金財神問道:「頭兒,屬下二人,也要跪拜麼?」
  司馬綸道:「不用了,你們走過來就好。」
  金財神道:「不要保持五尺距離麼?」
  司馬綸道:「你們走到鐵精前面五尺,就不可再走近了。」
  說完,舉步走近大鐵箱伸手握開鐵蓋。
  金財神和溫化龍就趕緊走了過去,站到大鐵箱前面五尺光景,就不敢再接近了。
  這一揭開鐵箱蓋子,三人只覺大放光明,寶光耀目,鐵箱裡面分上下兩層,上層放著一頂九龍冠,光是九條龍身,都是用五色明珠鑲嵌而成,中間一顆夜明珠,足有胡批大小,更是寶光氤氳,照耀得一室通明!
  金財神心中暗道:「光是這頂九龍冠的珍珠,已是稀世之寶,價值連城了!」
  鐵箱下層,放的是一襲龍袍,也是用珍珠綴成,看去霞光閃閃,簡直是一件寶衣!
  另外還有許多日常用具,和珍玩古物,無一不是奇珍異寶。
  光是這口大鐵箱內所藏之物,已把號稱武林富豪的金財神看得目瞪口呆,儘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之物!
  司馬綸道:「這隻鐵箱中所藏的,均是昔年長公主從大內取出來的先皇御用之物,交由本門來保管的。」
  他闔起鐵箱,轉身朝對面一隻大鐵箱走去。
  這回他不再跪拜,但走近大鐵箱前面五尺,依然腳下一倍,伸起右手,在鐵箱正面中間,連劃了六劃,才行緩步走去。
  金財神跟在身後,目光炯炯,只是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這回看他右手食、中二指凌空連劃,細看他動作,劃的乃坤卦,心中不覺也有些明白過來!
  敢情室中這八口大鐵箱,是按八卦方位排列,開啟之時,必須按某只鐵箱,乃是某卦,然後再以指功在鐵箱中間劃了某卦,才能開啟,若是劃錯了,不是無法開啟,就會觸發埋伏了。
  只有方才第一隻大鐵箱,本是乾卦,但卻不用在箱上劃卦,那是必須先行三跪九叩之禮,也正是暗含機鈕之理了。
  他(金財神)不但精於理財,心機也極靈活,只看了司馬綸兩次開啟大鐵箱的舉動,已思過半矣。
  司馬綸揭開大鐵箱箱蓋,裡面儘是書冊,裝了滿滿一箱。
  金財神心中暗道:「這裡面藏的,不知是什麼書籍?」
  只聽司馬綸道:「這箱中所貯存的,乃是百數年來,武林中各門派歷次參與義舉的名冊,此乃十分重要的機密,一旦洩露,只怕目前江湖各大門派均將有覆門之禍了……」
  隨手又闔起了箱蓋。接下去,金財神猜得沒錯,他果然是按干、坤、巽、坎、震、兌、離、艮八卦,依次打開大鐵箱,
  其中巽、坎兩口大鐵箱中,貯藏的儘是珍寶,首飾之類,乃是龍城派祖先歷年向各界勸募,和許多心存放國之土所捐獻之物。其餘四大鐵箱,全是黃金、白銀,為數怕不有數十萬兩之鉅?
  司馬綸—一開視之後,又—一闔了箱蓋,仰首吁了口氣道:「這是本門百數年來聚積的舉義資本,金兄,你看是不是足可資助百萬之眾的餉銀麼?」
  金財神貪婪的嚥了口口水,連連點頭道:「夠,夠,已經綽綽有餘了。」
  司馬綸又道:「這八口大鐵箱後面,還有八道門戶……」
  金財神吃驚的道:「頭兒是說,那八道門戶之內,還有金銀財寶麼?」
  「沒有了。」司馬綸含笑道:「那八道門戶之內,乃是兵庫,貯藏的兵刃甲冑,咱們也該進去逐一驗看才是……」
  行瘟使者溫化龍平日沉默寡言,一向很少說話,是以從進入古墓以來,都沒說過什麼話。這一會忽然輕咳一聲,說道:「依屬下看,咱們不用進去了。」
  司馬綸道:「為什麼?」
  金財神深沉一笑道:「溫兄的意思,屬下知道。」
  司馬綸回目望著他,問道:「金兄倒說說看?」
  金財神皮笑肉不笑,嘿然道:「溫兄一定認為金銀財寶值得一看,至於兵刃甲冑,看了也沒有用,溫兄,兄弟說得可對?」
  溫化龍瘦削臉上一絲笑意,點頭道:「兄弟正是這個意思!」
  司馬綸臉色微沉,說道:「兄弟進入本門總壇來,就是為了檢點本門遺存之物,兵刃甲冑,乃是義舉時不可缺少之物,豈可不加檢點?」
  金財神搖了搖頭道:「依兄弟看,龍城派在百數十年前,幾番起義,都一事無成,如今要想有所舉動,只怕更無成功之望了。」
  他本來還稱「屬下」,現在已經自稱「兄弟」,口氣改了!
  司馬綸沉下臉道:「金兄怎可如此說話?」
  金財神道:「兄弟這麼說,又有什麼不對了?咱們兄弟追隨頭兒,頭兒只說要替江湖武林做一番事業,如今頭兒竟然倡言反清復明,這是造反,弄不好就要滅九族,這等事兒,可不是咱們江湖人幹的,兄弟覺得頭兒不過是龍城派的門下而已,何必作此無益之事……」
  司馬綸聽得勃然大怒,沒待他說完,大喝道:「金祥生,你給我住口,我真想不到價竟會是這洋一個人?」
  金財神陰笑道:「頭兒,你想不到的事,可多著呢!」
  司馬綸嗔自道:「你們想待如何?」
  「哈哈哈!」
  一聲洪亮的大笑,從石級上傳來,接著走下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接口道:「咱門追隨司馬老大多年,司馬老大接收龍城派偌大筆財產,咱們合字朋友,一瓢水,自該大喝了!」
  他說的是江湖黑道切口,「合字」是指同道中人,「一瓢水」,是指財貨,那就是這筆財物,大家分的意思!
  司馬綸目光一注,沉喝道:「翁得奎,你果然賊性未改,說出這等無恥的話來?難道你忘了列祖列宗都是炎黃子孫?江湖武林,講的是行俠仗義,正義必勝,邪惡必亡,這有什麼不對?你要反對正義,就證明你姓翁的是個邪惡之徒,無怪平日裡滿口仁義道德,竟然是一肚子男盜女娼,像你這種好惡的小人,我司馬綸今晚總算認清你的面目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34:56

  原來這黑衣人,正是十二煞神之首的天殺星翁得奎!
  天殺星翁得奎面目陰森,白慘慘像戲台上的曹操,冷冷一笑道:「司馬老大,你罵得好,兄弟原是黑道中人,眼中只有財物,無所謂道義,更不是大明朝的子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一瓢水,兄弟和十一個弟兄是分定了。」
  司馬綸怒聲道:「你們十二煞神當日願意跟找做事,改過自新,原來早就心存叵測了。」
  翁得奎生成一張曹操臉,(方臉,一字眉)這時得意的一笑道:「你到現在才知道,已經遲了。」
  司馬綸目光一掄三人,微哂道:「你們三個,就想從我司馬綸手中劫奪本門金窖麼?」
  翁得奎大笑道:「司馬老大是不相信麼?哈哈,別說咱們三個人,就是區區兄弟,也未必敗在司馬老大的手下。」
  司馬綸微微一笑道:「本門能首倡起義,揭旗反清復明,本門的根本重地,豈會沒有防範之道,兄弟只望你們十二煞神,能夠懸崖勒馬,皤然覺悟,和兄弟和衷共濟,以恢復山河為職志,兄弟可以不究既往,你們好好考慮。」
  金財神接口道:「司馬老大,這話免談了。第一,十二煞神不會傻到跟你去做滅九族的事兒,再說以咱們十二煞神以往做事,都是乾淨俐落,不講人情,但這回咱們十二弟兄和你司馬老大相處了三年,不無感情,所以咱們頭兒的意思,這裡藏金,可按十三份分帳,你老哥也有一份,保證你結婚生子,三代都吃不完,不過咱們頭兒的意思,你司馬老大的武功可不能再留,不知你意下如何?」
  「住口!」司馬綸沉喝道:「金祥生,我不念你追隨我三年之久,尚無大惡,就先劈了你。」
  金財神詭笑道:「司馬老大,咱們在你面前,一向都掩去了三成功力,金祥生若要真的怕你,那也不會當著你的面說這種話了。」
  司馬綸怒嘿一聲道:「好,那你就接我一掌試試!」
  揮手一掌,迎面直擊過去。
  金財神左手練的是「天罡掌」,右手練的是「鐵沙掌」,對掌上功夫,可說極為精湛,此時眼看司馬綸揮拳擊來,心中暗暗冷笑,左手一抬,硬接一掌。但聽蓬然一聲,雙掌擊買,金財神祇是略遜一籌,腳下後退了一步,口中陰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了,兄弟也敬你一掌。」
  右手一掌,橫擊而出。他左手硬接,右手發掌,原先一先一後,幾乎是同時發的,尤其這一記「鐵沙掌」,用上了十成力道。
  他自然知道憑他一記「鐵沙掌」絕傷不了司馬綸,但若能也把司馬綸震退一步,就可挫挫司馬綸的銳氣了。
  司馬綸見他們十二煞神見財起意,背叛自己,心中自是十分怒惱,方才一掌,力道減弱了幾分,以驕其志,看他右掌果然反擊過來,不覺暗暗哼了一聲,右手一收再發,迎著橫封。
  封,並不是反擊,卻含有反擊之意在內,金財神「鐵沙掌」湛湛遞到,突覺有如按上棉花,心知不妙!
  司馬綸的掌力驟吐,金財神口中「啊」了一聲,一個人立時給掌力震得像斷線風箏一般,直跌出一丈開外!
  這石室之內,行走之時要左三右四中十二,一個不巧,就會觸動機關,這跌出去難保不踩上陷阱。
  天殺星翁得查看得臉色微變,急忙雙足一點,凌空飛起,一探手抓住全財神背心衣衫,懸空一個急旋,飄落原地,才把金財神放落地上。
  司馬級目中精光迸射,冷然道:「翁得奎,你是否也想接幾招試試?」
  翁得奎大笑道:「不敢請耳,固所願焉,司馬老大真要賜教,翁某敢不奉陪,只是此地滿佈機關,咱們要交手,也得找個外面去吧,請!」
  他話聲一落,正待轉身往外行去。
  司馬綸道:「也好,不過翁得奎我可以告訴你一句話,進入古墓之人,再也出不去了。」
  天殺星翁得變心頭微一沉,問道:「司馬老大此話怎說?」
  司馬綸況笑一聲:「兄弟方才發現爾等只是覬覦本門藏金而來,並無誠意和兄弟合作,因此兄弟在進入金窖之時,早已把古墓所有通路,予以封閉,這是不得已之事,因為本門藏金,絕不能落入匪人之手,八陣一經顛倒,來人只能進,不能出了。」
  翁得奎大笑道:「你呢,你也不想出去了麼?」
  司馬綸道:「八陣由我顛倒,自可由我恢復,我若無能制住你們就大家理骨於此,我若能制住你們十二個叛徒,目可再行設法了。」
  「哈哈!」滅殺星翁得奎仰首大笑道:「有你這句話,你司馬老大能活著出去,咱們也能活著走出古墓的了。」
  司馬綸道:「我司馬綸若是為你們所制,你們休想從我口中逼出一個字來。」
  翁得奎狩笑道:「這些話,目前言之猶早,司馬老大,請吧!」
  「很好!」司馬綸道:「你們三年前接受我司馬綸的勸告,革面洗心,同心合力之言,既是謊誓,我就要讓你們自食惡果,到上面去動手也好,走吧!」
  說完,正待舉步。
  天殺星翁得奎一擺手道:「司馬老大且慢,此處機關密佈,你應該讓咱們先退出去,以示無他。」
  司馬綸道:「好,你們先走好了。」
  尹劍青是跟蹤天殺星翁得奎之後,走下窟窿去的,他們在金窖裡面的一番對話,自然全部聽到。聽說他們要回到上面去動手,他悄悄退出,一下隱入神龕中一尊石雕神像後面,藏好了身子。
  只見天殺星翁得奎、金財神、溫化龍三人相繼走出,接著最後是司馬綸也跟著從金窖中走出。
  溫化龍一眼看到地鼠隗七站在那裡發愣,心中暗暗感覺奇怪,這就走了過去,叫道:「老七,你怎麼了?」
  隗七耳朵是聽到了,但身子無法轉動,只是站立如故。
  溫化龍多年老江湖,一眼就看出他神情不對,似是被人制注了穴道,急忙舉手一掌朝他身上推去。
  哪知一掌拍到晚七身上,不但穴道未解,隗七臉上忽然出現痛苦之色!
  溫化龍吃了一驚,他自然知道制穴手法,各家不同,看來老七受制的,絕非普通手法了。心念一動,只得朝天殺星道:「頭兒,老七情形不對,似是被人制住了穴道。」
  翁得奎道:「你替他解開就是了。」
  溫化龍道:「老七中的似非普通手法,兄弟無能,解不開地的穴道。」
  翁得奎白慘慘的曹操臉為之一寒,舉步走近晚七身邊,功運右掌,一下貼到隗七後心,催動真氣緩緩攻去。緊接掌心驟然一提,隗七身軀一震,手腳果然已能活動,睜目喝道:「頭兒……」
  翁得奎沉喝道:「是什麼人點了你的經脈?」
  晚七道:「是一個年輕人,身手絕高,手中拿的好像是一支松枝。」
  翁得奎問道:「人呢?」
  晚七道:「好像是朝金窖中下去的。」
  翁得奎目光一掄,哼道:「咱們怎會沒見其人?」
  隗七道:「這個兄弟就不知道了。」
  「不用管他。」翁得奎目光一抬,說道:「司馬老大,還是咱們先比劃比劃吧!」
  司馬綸微笑道:「翁得奎,你要他們一起上吧!」
  翁得奎右手往懷中一探,取出一支魁星筆來,冷然道:「兄弟久聞司馬老大劍法高明得很,兄弟追隨了三年之久,一直無緣一見,今晚就由兄弟先領教領教你的高招。」
  司馬綸大笑道:「好,好,兄弟就讓你見識見識。」
  右手一抖,但聽「刷」的一聲,從大袖中抖出一支靈蛇般的細長軟劍,青芒吞吐,一下掙得筆直,抬目道:「翁得奎,你可以進招了。」
  天殺星翁得奎口中喝了個打字,右腕一探,魁星筆倏地翻起,一記「魁星點元」,筆影飛射,疾向司馬綸迎面點來。
  司馬綸一斜身軀,硬自避開對方的攻勢,軟劍斜出,朝翁得奎右肩點去。
  翁得奎點出的鐵筆落空,他趁腳尖一旋,轉了半個圓圈,右腕連揚,魁星筆連續點出。
  原來他第一招「魁星點元」,只是一記虛招,現在才是正式攻敵招式,筆影點點,有如寒星流動,四面飛灑,一個人也如影隨形,緊緊跟上,不住的左右旋轉,一口氣攻出了八九招之多!
  司馬綸和他相識三年,雖知他武功不弱,卻沒料到他出手如此緊密,功力之高,果然大出意外,這一輪急攻,幾乎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當下退了三步,口中大喝一聲,軟劍劃起一道寒芒,橫掃而出,同樣連攻了三招,才把翁得奎逼退了一步。
  翁得奎一退即上,依然身形向右旋轉,打著半個圓圈,魁星筆指東劃西,避實擊虛,專打司馬綸三十六處大穴,點點筆芒,急如驟雨!
  最使人感到困擾的,是天殺星翁得奎身子不住的旋轉,這一轉得快時,四面八方,竟似有無數個天殺星,手揮魁星筆,同時打來。
  司馬綸一個人,幾乎全被困在對方暴風驟雨般的筆勢之中,心頭不禁猛然一楞,認出對方使的竟是「天魔身法」,喝道:「翁得奎,原來你是天魔門的人!」
  「司馬綸,你眼光不錯!」
  翁得奎大笑一聲,續道:「只可借你認出我來歷,已經遲了,你師叔韓敬仁投入本門,早已把這座古墓,獻給了本門,兄弟率同十一個師弟,這是接收古墓來的,現在明白了吧!」
  原來十二煞神,全是天魔門的人!
  司馬綸道:「原來你們早已找到這座古墓的所在了?」
  「不錯。」翁得奎道:「但兄弟奉命必須找到金甲神龍吳世忠傳人的下落。」
  司馬綸道:「你又如何知道我是先師的門下呢?」
  翁得奎大笑道:「金甲神龍有一柄青霓軟劍,三年前,你在太行南麓,劍劈太行五凶,使的就是這柄青霓軟劍,太行五凶,正是昔年令師叔韓敬仁的手下,也參與了圍攻令師之人,由這兩點,就可證實你是金甲神龍的傳人了。」
  司馬綸輕輕歎了口氣道:「看來你們果然處心積慮很久了。」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動手,雙手互相攻拒,依然維持著不勝不敗之局。
  翁得奎愈旋愈快,魁星筆也愈出愈厲。
  司馬綸軟劍連揮,劍尖似挽千斤重物,忽左忽右,劍招雖慢,卻也是一片青光繚繞,護住全身。
  一個攻木進去,一個也無法衝破,兀自來分勝負。
  司馬綸心頭暗暗焦急,大喝一聲,手中軟劍霍地變招,劍似靈蛇,青芒連閃,頓時化作一道長虹,通環掃出。
  這一手真正露出他的劍上功夫來,但聽劍風嘶然,光華暴漲,立把翁得奎逼得後退了三步。
  司馬綸一擊得手,身形一晃,正待追擊過去,突然感到一陣頭暈,腳下一個踉蹌,幾乎站不穩,不覺臉色微微一變,左手急忙從抽中取出一顆藥丸,吞了下去,睜目喝道:「溫化龍,你敢暗算我麼?」
  溫化龍陽惻測一笑道:「司馬綸,你吞的可是解瘟丹?那是沒有效的。」
  司馬綸暗暗運氣,一面喝道:「你……」
  他這一運氣,頓覺週身真氣,似在逐漸消散,心頭不由大驚,只說了一個「你」字,就住口不言。
  翁得奎大笑道:「司馬綸,老五若是真會把解瘟丹給你,這金窖咱門就不用想了。」
  溫化龍陰惻惻說道:「頭兒說得不錯!」
  翁得奎得意的一場手中魁星筆,大笑道:「司馬綸,你納命吧!」
  喝聲出口,人已舉步逼上!
  尹劍青看得大怒,手中松枝一緊,正待縱身驚出!
  哪知就在此時,天殺星口中忽然「咦』了一聲,雙腳不覺停了下來。
  只見翁得奎右手握筆,朝溫化龍看去,說道:「老五,我也感到有些不對,是不是你出手之時,偏了一些,快拿解藥來。」
  溫化龍微微一笑道:「頭兒暫且忍耐,兄弟使的並非『行瘟散』。」
  翁得奎道:「那是什麼?」
  溫化龍道:「是六哥交給小弟的『散功散』,要小弟以慣用的手法撤出,這解藥不在小弟身上。」
  翁得查問道:「那在何人身上?」
  金財神忙道:「是在小弟身上。」
  翁得奎喝道:「六弟,你還不快拿出來?」
  金財神詭笑道:「頭兒不用性急,慢慢的來。」
  天殺星翁得奎一怔,強忍著氣,說道:「六弟,你這幹什麼?」
  金財神陪笑道:「小弟想了很久,這批藏金,若是十二人分,自然沒有兩個人平分的好。」
  翁得奎一張曹操臉聽得煞白,大聲道:「你要和老五兩個人分?」
  金財神笑道:「正是!」
  「好!」翁得奎一抖手把一支魁星筆筆直朝金財神當胸擲去。
  他這一擲,幾乎用上了八成力道,(他已經只剩了八成力道)筆勢激射有吉雷奔,但他一個人卻砰然朝地上跌坐下去。
  緊接著又是「砰」的一聲,地鼠隗七也同時站立不穩,跌倒下去,只有司馬綸雙目緊閉,還凜然站著不動。
  金財神用手一抄,接住了魁星筆,朝溫化龍得意的笑道:「老五,咱們已經成功一半了。」
  「哈哈哈!」溫化龍突然縱聲大笑道:「不錯!」
  尹劍青眼看局勢急變,心中暗自尋思:「自己要救司馬綸,首先就得把溫化龍制住,不然,此人手法特殊,善於使毒,自己要一出去,就會中他暗算。」
  心念一轉,暗暗用手指折了三小段松枝,在金財神朝他說話之時,暗中彈了出去。
  他如今功力何等深厚,雖是隨手彈出,但溫化龍正在得意忘形大笑之時,自然不會防到有人暗襲,笑聲未落,口中突然「呃」了一聲。
  金財神聽他笑聲有異,目光一轉,問道:「老五,你怎麼了?」
  尹劍青輕輕躍落神龕、接口道:「沒什麼,只是在下不想三個人平分,所以把他給制住了。」
  金財神聞聲很快一個急旋,看到尹劍青,不覺一怔道:「原來是尹少兄,你也有意分上一份?」
  尹劍青笑道:「財帛動人心,在下也是人,也有心,焉得不動?」
  金財神雙掌暗藏袖中,笑嘻嘻的道:「尹少兄之意,是……」
  尹劍青笑道:「三個人分,自然沒有兩個人分的好,金莊主明白在下的意思麼?」
  金財神大笑道:「好,好,老朽聽說小女和尹少兄一起來的,這事好辦,老朽只取三分之一,你們小兩口只要合得來,可分三分之二,你看如何?」
  他居然以老丈人的口氣說話,反正是慷他人之慨,拿三分之一的藏金給女兒作嫁妝了。
  尹劍青心中暗暗冷笑,一面說道:「金莊主果然慷慨得很!」
  金財神道:「尹少兄這話就不對了,咦,你對老朽也該改個稱呼了,是不?」
  尹劍青道:「在下不稱你金莊主,稱你什麼呢?」
  「哈哈!」金財神大笑道:「老朽連掌上明珠都給你了,你總該稱老朽一聲……」
  他和善的走過來,突然雙手並出,左手」天罡掌」直擊心窩,右手「鐵沙掌」一下印上了尹劍青的左腰!
  目中還在說他掌上明珠都奉送了,但這兩掌,卻要了越看越有趣的準女婿的命!
  尹劍青卻也沒料到他臉上還在笑著說話,就會驟下殺手,一時不由大吃一驚,再待退讓,已是不及了,只好吸了口氣,運起內功,挺起腰來,硬接他兩掌了。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金財神這兩記掌力,從他看到了尹劍青出現,就已存的殺著,自然蓄勢已久,不但凝聚了十成的功力,而且也快速得如同電光,雙手推出,便已到了尹劍青的身上,但聽「砰」「砰」兩聲,兩隻手掌,全已擊個正著!
  試想光被「天罡掌」擊中,這份陽剛之勁,就足可擊斷你胸骨,震斷心脈,何況腰上還有一記「鐵沙掌」,一個人挨上這兩下,自然是非死即傷,而且還是死多傷少。
  但這是說一般人,尹劍青可不同,他練的「秘宗玄功」,乃是玄門正宗練氣之學,只須意念一動,即可自生反應,金財神這兩掌湛堪印到尹劍青的身上,他已感到不對!
  因為他這兩掌就像拍在棉花堆上,無處著力,等到他驟然感到不對,再待收回,已是遲了,在這一瞬間,他感到尹劍青著掌之處,本來軟軟如棉花般的身子突然一震,立時變得堅如金石,手腕一陣劇痛,砰然一聲,一個人已被震得後退了數步,雙腕幾乎斷折!
  尹劍青手中一根松枝,卻在此時,也點上了他的「肩井穴」。
  金財神全身一麻,已是無法動彈,但仍可開口說話,心頭這一急,非同小可,憶道:「尹……少……兄……少俠你……」
  尹劍青朝他淡淡一笑道:「金莊主,你大可放心,在下不會要你命的。」
  金財神聽說他不會傷害自己,心頭一寬忙道:「尹少兄,這是誤會,你快解開老朽穴道。」
  「不忙。」尹劍青走上一步,說道:「你解藥在身上吧?」
  金財神道:「你要什麼解藥?」
  尹劍青道:「自然是『散功散』的解藥了。」
  「尹少兄……」金財神道:「老朽身上沒有解藥。」
  尹劍青冷笑道:「這話我會信麼?」
  「尹少兄,老朽身上真的沒有解藥。」
  金財神心頭發急,他知道自己若是不交出解藥來,尹劍青不會放過自己,但他真的沒解藥。這就連忙解釋道:「老朽的這『散功散』是花十兩黃金跟一個走方郎中買來的,他只給了我一小包解藥,囑咐我使用之時,須把解藥抹在鼻孔上,方可無事,方才溫化龍在使用之前,咱們已經抹在鼻孔上,真的沒有了。」
  尹劍青在他說話之時,已經伸出手去,在金財神懷中掏摸了一陣,把他懷中所有的東西,都取了出來,果然沒有解藥,心中還有些不信。
  再走近行瘟使者溫化龍身邊,從地懷中取出幾個藥瓶來,他這瓶上都貼有標籤,註明哪一瓶是「行瘟散」解藥,哪一瓶是「迷魂草」解藥的字樣,心中暗道:「難道他(金財神)說的果然不假?」一念及此,回過身去,問道:「金莊主,你這『散功散』是跟誰買的?」
  金財神道:「那是一個江湖走方郎中,和敝莊總管陸連奎很熟,老朽也並不認識,是陸連奎說的,他能配製毒藥,有一種叫做『散功散』的,練武之人只須聞上一點,就會在一盞茶的時間內,逐漸散去功力……」
  尹劍青道:「是你要他配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35:49

第11章 投鼠亦忌器

  「是……是……」金財神道:「他開口要十兩黃金,才能配製,也是陸連奎經手的。」
  尹劍青問道:「那走方郎中呢?人在何處?」
  金財神尷尬一笑,說道:「尹少兄,你找不到他了。」
  尹到青道:「他到哪裡去了?」
  金財神道:「老朽一生行事謹慎,他替我配製了『散功散』,是何等機密之事,豈可留下活日?」
  尹劍青道:「你殺了他?」
  金財神道:「老朽交代陸總管干的。」
  「你果然心狠手辣!」尹劍青哼道:「這麼說,『散功散』解藥,就永遠也沒有人會配製了。」
  突聽有人接口道:「誰說沒有人會配?」
  只見右後方一道門戶中,隨著話聲,走出一個人來。
  這人身穿一件洗得快要發白的藍布長衫,生得掉頭鼠目,一張黃蠟臉,右臂衣袖縛在束腰帶裡,顯然是缺少了一條臂膀,此時帶著微笑舉步走入。
  他身後跟著一個人,穿著相當體面,正是金家莊的總管陸連奎,奇怪的他一隻有手,不知是被淮砍斷?如今右手衣袖也虛飄飄的只剩了一隻袖管。
  這黃蠟臉漢子,尹劍青覺得甚是面熟,稍一思索,就想起正是師傅和覺慧上人等人同時中毒的那天晚上,他站在門口,說師傅並沒有死的那個人!」
  金財神驟睹此人,不禁臉色劇變,驚異的道:「你……沒有死?」
  原來這黃蠟臉漢子正是毒郎中閻老九,他右臂是被魔劍桑仝砍下的。
  毒郎中詭笑道:「金莊主是名滿天下的十二煞神中人,江湖上有名的豪富,有錢能使鬼推磨,要殺一個走方郎中,本來只是呶呶嘴的事兒,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
  金財神額上流下汗來,說道:「但你並沒有死。」
  毒郎中詭笑道:「在下沒有死,還是拜那句老話之賜。」
  金財神道:「哪一句?」
  「有錢能使鬼推磨。」
  毒郎中道:「因為金莊主雖然富豪,但比起龍城派的藏金來,那是萬分之一都談不上,財帛動心,誰不想分上一點,可以子子孫孫坐吃十代八代,所以在下就死不了了。」
  他一指身後陸連奎,笑了笑道:「金在主,不信你看,陸總管不但沒有殺在下滅口,還下了決心,跟隨在下,為了表示他對在下的友誼,還毅然決然的自斷右臂,這可不假吧?」
  金財神看了陸連奎一眼,點頭道:「好,好,陸總管,金某一向待你不薄,沒想到你居然也出賣了我。」
  陸連奎陪著笑臉道:「金莊主,這可不能責怪小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閻老九說的沒錯,這裡藏金,勝過莊主財產,何止萬倍?就算小人不為自己,也該替小人的子子孫孫打算打算?莊主不是也為了這裡藏金,才要小人跟閻老九買『散功散』毒害你的幾個師兄弟的麼?小人只是沒殺閻老龍滅口,卻並投毒害莊主,小人已經是萬分對得起莊主了。」
  金財神低聲道:「尹少兄,你是小女的大哥,咱們總也不是外人,你快解開老朽穴道。」
  尹劍青今晚當真是上了最寶貴的一課,眼看這許多江湖成名人物,平日裡稱兄道弟,義同生死的好友、同門,見利忘義,甚至在還沒看到藏金的影子,就早已勾心鬥角,先存了互相殘殺,去之而後快的殺機,兄不兄,弟不弟,主不主,僕不僕!
  難道莽莽江湖,真的沒有一個人以道義為懷?
  有之,那只有一個人,他,就是自己一直懷疑他不是正派中人的龍城派傳人紫煞星司馬綸!
  但他身中奇毒,早已昏死在地,自己如何才能救他呢?
  尹劍青沒有理會金財神,連他說的話,根本都沒聽到,只是目注毒郎中,徐徐的道:「散功散是閣下配製的,那一定有解藥了?」
  「沒錯。」毒手郎中深沉地笑,回答得很快,接著道:「區區沒有解藥,天底下就再沒有人有解藥了。」
  尹劍青道:「閣下既有解藥,可否先救人呢?」
  毒郎中泥笑道:「救人當然可以,但不知你小兄弟要我救誰?」
  尹劍青一指司馬綸,說道:「他是龍城派唯一傳人,身負重任,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好漢,在下希望你能給他解藥。」
  「好。」毒郎中點著頭,目光卻注視著尹劍青,說道:「救他是可以,但小兄弟可否回答我一個問題?」
  尹劍育道:「閣下請說。」
  毒郎中道:「魔劍桑仝,死在百丈峰頂,是小兄弟給他埋葬的麼?」
  尹劍青道:「桑老前輩既經埋葬,閣下如何會知道的呢?」
  「哈哈!魔劍桑仝這老匹夫,區區算定他活不過六個時辰,走不出六十里路,豈會找不到他?」
  毒郎中得意一笑道:「他要了我一條臂膀,我要了他一條老命,也該差不多吧?」
  尹劍青道:「這麼說來,劍煞秦中龍也是你下的毒了?」
  「不錯!」毒郎中陰嘿道:「他們二魔,算得是使劍的頂尖高手,結果卻逃不出區區屈指一彈,所以放眼天下,武林中我閻老九應該是可稱王了。」
  說到這裡,忽然「咦」了一聲,又道:「區區要問你的話,卻給忘了,小兄弟你見到魔劍桑仝,是在他將死之前吧?」
  尹劍青道:「是的。」
  毒郎中又道:「他在臨死之前,自知毒發無救,因此把那張『迷蹤圖』和那柄黑鋒鐵劍,都交給了你。」
  尹劍青點頭道:「是的。」
  「哈哈哈哈!」毒郎中忽然仰首大笑!
  「哈哈哈哈!」尹劍青也同時仰首大笑!
  兩人笑的聲音,只有稍稍不同(人類大笑的聲音,都是差不多的)但兩人從心頭發出聲來的原因,卻迥然各異!
  尹劍青這聲大笑,是因魔劍桑老前輩和秦老前輩兩人遇害,如今證實是毒郎中害死的,自己當日立志要替二位老人報仇,總算找到了正主。
  毒郎中闖老九這聲大笑,則是他用盡心機,還賠上一條右臂,始終沒有找到的「迷蹤圖」,果然在尹劍青的手上,他如何不喜?
  兩人笑聲一落,尹劍青突然想到當日師傅,覺意上人等人,無故中毒,後來毒郎中又在門口現身,如今想來,這毒豈非也是他下的嗎?一念及此,不覺目注毒郎中,凜然道:「在下也要問你一件事。」
  毒郎中道:「好,你問吧!」
  尹劍青道:「當日家師和覺意上人等人,無故中毒,那一定也是閣下施的手法了?」
  「哈哈!」毒郎中沙啞的大笑一聲道:「小兄弟到現在才想到麼?」
  尹劍青道:「家師等人,和你無怨無仇,你為何要暗施奇毒呢?」
  毒郎中道:「那是在下試試令師的。」
  尹劍青問道:「你試家師什麼?」
  毒郎中道:「在下聽說令師有一顆辟毒珠,善解天下奇毒,在下在冰壺草堂門口,撒了一把毒粉,原意就是令師發現中毒之後,如有避毒珠,自可輕易就解去了。」
  尹劍青道:「但家師並沒有避毒珠。」
  「那也死不了!」
  毒郎中輕描淡寫的笑了笑道:「在下撒在冰壺草堂門口的並非致命之毒,何況那一小撮藥粉,有六個人分擔了去,哪裡還毒得死人?」
  尹劍青道:「那麼家師等人呢?」
  毒郎中擺了擺手,詭笑道:「尹少兄弟稍安毋躁。」
  尹劍青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毒郎中道:「你等一等自會知道。」
  剛說到這裡,突聽「砰」然一聲,右後方一道石門,被人一掌震開,接著只見一行人從門中魚貫走出。
  當前一個正是武功門掌門人況公權,稍後是手執鐵拂,臉長如驢的老尼九華絕請師太和她兩個門人白竹君、丁敏君。
  後面還有十幾個人,有僧有道,尹劍青並不認識!
  他們是少林寺羅漢堂住持大通禪師,身後緊隨四個手持鐵禪杖的灰袖僧人,黃山萬松山莊少莊主萬少泉,(萬鎮河之子)總管萬友聲,茅山通天宮二觀主葛清百,(冷清風師弟)身後隨著個青衣背劍的道人。
  毒郎中朝尹劍育深沉一笑道:「嘿,他們居然都趕來了!」
  況公權一眼看到尹劍青,就沉笑一聲道:「尹劍青,老夫總算找到你了!」
  尹劍青凜然道:「你找在下何事?」
  況公權冷嘿道:「好小子,你還裝蒜!」
  絕情師太臉色獰厲,哼道:「尹劍青,你這欺師滅祖的小畜生,如今還有何說?」
  尹劍青道:「老師太……」
  絕情師太沒待他說下去,厲聲道:「你不用多說,還不束手就縛?」
  尹劍青劍眉一揚,忍不住道:「老師太有話好說,怎地一見面就厲聲叱喝,要在下束手就縛,在下究竟犯了你老師太什麼?」
  「住口!」絕情師太臉長如驢,雙目精芒電射,哼道:「你還想狡辯麼?」
  尹劍青心頭不禁有氣,雙目一瞪,射出兩道比冷電還冷的光芒,大聲道:「在下何須狡辯,你老師太有什麼事,應該明白說出來,你要在尹某面前擺出老前輩的威風,尹某不吃這一套。」
  在他們說話之時,進來的十幾個人,已經遠遠圍了上來。
  絕情師太氣得臉色煞白,厲喝道:「小子,你欺師滅祖,毒死師傅,又毒害覺慧上人、冷道長、萬莊主、沈師傅(神拳沈中慶)等人,奪得『迷蹤圖』,原來是到這古墓中盜寶來的,如今事實俱在,天理昭彰,你還想強辯麼?」
  尹劍青聽得大怒,大笑道:「絕請師太,你也算得是一位武林前輩,對事情既未分清黑白,又毫無證據,就把殺師和毒害諸位前輩的罪名一下加諸在下頭上,還不容在下說話,天下有這樣的道理麼?」
  絕情師太年歲雖大,火氣卻是極盛,突然有手一抬,「嗆」的一聲,青光電掣,一柄靈蛇吞吐的長劍一指,厲聲道:「小子,你敢和老尼頂嘴!」
  一點寒星,朝尹劍青胸口點來!這一劍出手之快,動若驚鴻,幾乎令人目不暇接!
  尹劍青看她忽然發劍,手中松枝朝前一撥,豎眉喝道:「話還沒有說清楚,你動什麼劍?」
  他這一撥,手中只是一支松枝,但卻發出「噹」的一聲清響!
  絕情師太一支長劍被震得直盪開去,絕情師太一個人也被震得身子一歪,朝左跨出了一大步,幾乎站立不住!
  這下直看得所有的人,全都聳然變色,誰也沒有料到他一支松枝,竟會把絕情師大連劍帶人一齊撥出。
  這下,也使得絕情師太大失面子,她又是一個最愛面子的人,在這許多人面前,她這顏面如何丟得起?一時白髮飄揚,神情獰厲,雙目一注尹劍青,口中厲笑道:「好小子,你死定了。」
  右手連振,登時灑出一片劍光,密加尖椎,急疾刺到。
  這一陣急攻,當真寒芒如雨,如卷如裹!
  尹劍青冷笑道:「聽你口氣,哪像是出家之人,張口閉口,都要人死,憑你這手劍法,若說要尹某死定了,那還差得遠呢!」
  右手一抬,松枝朝一陣劍雨中點去。
  絕請師太手腕連振,才灑出來的這陣劍雨,少說也連揮了七八劍,但尹劍青卻只點出一劍,這一劍就抵得絕情師太的七八劍!
  但聽「叮」的一聲,他松枝正好點上絕情師太的劍尖,一片急驟如雨,原動如星的劍芒,霎時盡斂,絕請師太一個人被震得連退了三步之外。
  尹劍青松枝朝她一指,傲然造:「老師太,這是你第二次出手,這兩次在下不予還手,已經夠客氣了,你若是不知進退,還敢第三次出手,尹某就會教你躺到地下,要人抬著你出去了。」
  他兩次都用松枝把絕情師太震退,就憑這兩手,他就有資格說這樣的話了。
  大家也相信他做得到,絕非唬人之言。
  絕請師太數十年來,從未受人如此當面斥責,尤其自己以一柄九華劍派的鎮山名劍,不但削不斷人家手中的一根松枝,兩次發出去的劍招,都被對方輕易破去,心頭不由急怒交迸,大喝一聲,「小子,你……狂……」
  突然身子一仰,往後倒去。她是急怒攻心,氣昏了過去。
  白竹尹,丁敏君二人睹狀大驚,急忙把師傅扶住,叫道:「師傅,師傅,你醒一醒。」
  絕情師太悠然醒轉,長長歎息一聲道:「罷了,罷了,為師一世英名,竟然會斷送在一個年輕後輩手裡,竹君,敏君,隨為師走。」
  她一下站起身子,舉步外行。
  況公權憶道:「老師太留步,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勝負乃兵家常事,老師太何必親懷?」
  少林大通禪師也隨著走上一步,合十道:「阿彌陀佛,老師太是伸張武林正義,誅戮賊子而來,還望稍留,以竟全功。」
  茅山葛清玄也打了一個稽首道:「小賊武功縱然高強,也是邪不勝正,咱們先該查明失蹤諸人的下落,諒他也逃不到哪裡去,老師太務必暫時忍耐。」
  絕請師太看大家挽留,只得駐足。
  尹劍青看他們口口聲聲把自己罵作小賊,心頭再也忍耐不住,大聲喝道:「諸位都是名門正派人,怎麼沒把事情查清楚,就一口咬定是尹某作的了,你們這等行徑,還口口聲聲說什麼正義,邪惡,豈不可笑?」
  葛清玄看了他一眼,冷然道:「小施主這話倒似咱們等人冤枉了你?」
  「不錯!」尹劍青傲然點頭道:「尹某也正在到處找尋家師。」
  萬少泉道:「你這話有誰相信?」
  尹劍青淡淡一笑道:「尹某說的話,用不著別人相信。」
  況公權冷哼道:「這麼說,你到這古墓中來,不是為了藏金,也是找你師傅來的?」
  他這話原是諷刺之言!
  哪知尹劍青點頭道:「閣下說對了,在下確然在這古墓之中找到了答案。」
  「找到答案?」況公權冷冷的道:「你此話怎說?」
  尹劍青轉身用松枝一指毒郎中,說道:「諸位認識此人麼?」
  毒郎中眼看尹劍青武功如此高強,心頭暗自高興,但正因尹劍青武功高強,他松枝一指雙方距離在一丈以外,他卻急忙移步換位,讓開了兩步。
  況公權看了毒郎中一眼,不屑的道:「此人是個江湖郎中,叫做閻老九……」
  「不錯。」尹劍青冷冷的道:「他正是毒郎中闖老九,善於使毒。」
  他看了閻老九一眼,只見毒郎中只是笑嘻嘻的望著他,沒有作聲。
  尹劍青續道:「他以散功毒粉害了劍煞秦老前輩和魔劍桑老前輩,目的為了一張『迷蹤圖』,一路跟蹤到天柱山,他因聽說家師有一顆避毒珠,遂在家師門前灑下了毒粉,認為家師如果真有避毒珠,發現中毒之後,就會以珠療毒,不料覺慧上人、冷道長等人夜訪家師,以致集體中毒,閻老九,在下說得可對?」
  毒郎中不注的點頭,說道:「完全準確。」
  萬少泉目射精光,厲聲喝道:「那麼家父等人呢?」
  尹劍青道:「方纔在下就在問他家師等人的下落,他還沒說出,諸位就闖了進來,現在不妨請他說出家師等人的下落了。」
  大通禪師口喧佛號,合十道:「閻施主,這麼說,敝師叔(覺意上人)和石施主、冷道長、沈老施主諸位,都沒有死了?」
  「在下說過,他們中的毒,並不致命。」毒郎中看看尹劍青,詭秘一笑道:「當然沒有死,而且還活得好好的。」
  葛清玄道:「那麼他們人呢?」
  毒郎中微笑道:「在下已把他們請來了……」
  「砰!」又是一道石門被人用掌力晨開!
  只見首先進來的是青衣幫在護法,手持朱紅鳩頭杖的祁七婆婆,接著是青衣幫八位令主,金雕、金鷹、金燕、金鴿、金鶯、金鵲、金雁、金鶼,每人胸前都各自有用金線繡著的飛禽,煥然作兩行分開。
  最後進來的則是一位面垂青紗的婦人,她左邊是胸繡金鳳的副幫主何柔柔,右邊是張翠翠,雙手挽扶著面垂青紗婦人而行。
  這情形,不用說都可以想得到這面垂青紗的婦人一定是青衣幫幫主無疑了。
  青衣幫的人忽然傾巢出動,在此地現身,頓時使得本已劍拔弩張的空氣,更加緊張了。就在青衣幫主進入之後,她們身後又湧入了一批人,那是十二煞神中的壽星壽比南、天機星陸機、雷公雷成章、山魁竹老四、門神沙老三、開路神竇鋒、喪門神歐陽琥七人。
  天機星鐵扇一指毒郎中,厲聲道:「閻幫主,咱們兄弟身中之毒,都是你下的了?」他一開口,就稱毒郎中闖幫主,這聽得許多人暗暗奇怪,毒郎中又是什麼幫的幫主呢?
  毒郎中微笑道:「陸兄這可誤會了,你們諸位身中之毒,可是你們的好兄弟財神爺下的。」
  他伸手指了指金財神。
  但就在這一瞬之間,躺臥地上的紫煞星司馬綸,天殺星翁得奎、金財神、地鼠晚七、行瘟使者溫化龍等人,有的中奇毒,有的被制穴道,竟然在同一時間之內,突然全都醒了過來,一躍而起。
  原來這是毒郎中眼看大批人在古墓中出現,不禁心生毒計,暗使手腳,把他們一齊救醒,好讓他們自相殘殺。
  果然司馬綸首先大喝一聲,軟劍揮出一道青虹,朝天殺星翁得奎飛身劈擊過去。
  翁得變魁星筆朝上架起,「噹」的一聲架住了劍勢,深沉的哼道:「司馬兄如要賜教,不妨稍待,讓兄弟先辦一件事兒。」
  語聲一落,身形一個輕旋,朝溫化龍沉聲喝道:「溫老五,咱們同門數十年,你們和金老六為了古墓藏金,要毒死咱們弟兄,你……還有何說?」
  手持鐵筆,舉步逼近過去。
  壽星壽比南聽毒郎中說是金財神下的毒,如今頭兒卻說是溫化龍和金老六同謀,每人心中都感到極為憤慨。
  溫化龍一看情形不對,正待揚手!
  他只要一揚手,「行瘟散」出手,敵人就會及時昏迷。
  翁得奎早就料到他有此一著,人雖緩步逼去,右手卻已暗中蓄勁,五指一彈,魁星筆閃電飛出,一下貫胸而過,溫化龍大叫一聲,往後便倒。
  翁得奎取回魁星筆,目光一注,大喝一聲:「金祥生。」
  金祥生眼看溫化龍一死,嚇得心膽俱裂,朝司馬綸面前撲的跪倒下去,連連叩頭道:「頭……兒,屬下完全是聽了大師兄的話,才妄想動藏金的念頭,其實屬下是逼不得已,還裡頭兒救救屬下,屬下再也不敢有非份之想了。」
  司馬綸一手持劍,大笑道:「司馬綸有眼無珠,被你們這批毫無心肝的人,預先佈置好圈套,在我面前演戲,我居然信以為真,把你們當作血性漢子,現在你們原形畢露,為了一點貪念,連你們多年同門都可以見利忘義,暗施毒手,你還想我救你麼?」
  金財神一聽司馬綸口氣不對,趕緊哭喪著臉朝尹劍青道:「尹少兄,現在只有你救救我了,你看在小女面上伸手救我一次……」
  「金祥生,你要不要臉?」翁得奎抖手射出鐵筆,從後心刺入,金財神慘叫一聲,撲到地上。
  翁得奎雙眼通紅,隨手從金財神身上起下魁星筆,轉險道:「師弟們聽著,咱們天魔門行事,一向眥眼必報,今日之事,細想起來,咱們全落入這位閻幫主的計算之中,咱們先把他撕了!」
  他此話一出,十二煞神中人,全都振臂說道:「不錯,咱們全體中毒,都是這廝出的陰謀,先撕了他!」
  毒郎中望著他們,居然一動不動,只是笑了笑道:「翁得奎,憑你們區區十二煞神,也敢說出這樣的話來麼?」
  翁得奎厲笑道:「怎麼?你以為能使奇毒,咱們就對付不了麼?」
  「就算兄弟不使毒……」
  毒郎中微微一笑道:「你們要動我閩某,就應該先問問這幾位才行。」
  他左手一擺,指指尹劍青、大通禪師、黃山萬少泉、武功門況公權。茅山葛清玄等人,笑得甚是得意。
  翁得奎心頭暗暗奇怪,沉哼一聲道:「莫非少林羅漢堂在持大師、武功門況掌門人,茅山通天宮二觀主、黃山世家萬少莊主、以及九宮門下的尹少俠,都已加入你獨臂幫了不成?」這話聽得眾人又是一怔,方才翁得奎稱他「幫主」,現在又說眾人加入他的獨臂幫,難道新近崛起江湖的獨臂幫,幫主會是毒郎中閻老九?
  憑他一個江湖郎中,居然會有這份勢力?
  尹劍青第一個忍耐不注,劍眉一剔,冷聲道:「毒郎中你說什麼?」
  毒郎中泥笑道:「他們十二煞神,雖然少了兩個,但九位仁兄(花粉煞陸九姑還在門外被制住穴道)一起出手,兄弟豈不是死定了?」他陰倒倒的目光朝大通禪師等人一轉,接著道:「兄弟一個江湖定方郎中,死不足惜……」
  拖長語氣,笑了笑,就沒往下說。
  他雖沒往下說,但尹劍青、萬少泉、大通禪師等人都已聽出他的口氣來了。
  他說得沒錯,目前覺慧上人、石東華、萬鎮河等人均下落不明,知道這些人下落的,就是毒郎中一人,他真要死在十二煞神手下,這些人的下落,豈非永遠沒有人知道了麼?
  尹劍青,方自一怔!
  「阿彌陀佛!」大通禪師口喧佛號,朝前跨上一步,朝翁得奎等人合掌道:「諸位施主且慢動手。」
  這下真把十二煞神看得一呆,先前他們還以為每郎中故意要牽扯大通禪師等人,現在堂堂少林寺羅漢堂住持,果然替毒郎中說話了!
  雷公雷成章洪笑一聲道:「老禪師可知毒郎中閻老九在江湖上組織獨臂幫,無惡不作。老禪師身為少林長老,怎麼包庇起江湖黑道頭子來了?」
  喪門神歐陽琥大聲道:「什麼白道、黑道,他們還不是也都為了這墓中的金銀財寶來的,利害相同的時候,自然就聯上手了。」
  毒郎中得意一笑道:「這些年來,江湖上只知道十二煞神,是黑道上十二個凶神惡煞,平日做的是殺人劫財這一類勾當而已,有誰知道你們竟會是天魔門門下的師兄弟?天魔門是怎樣一個門派,江湖上無人不知,說邪,我閻老九沒你們邪門,說惡,我閻老龍也沒你們兇惡,這無惡不作四個字,從你們口中說出來,當真是可笑得很。」
  翁得奎只哼了一聲,朝大通禪師拱拱手道:「大師似有未盡之言,怎麼不說了呢?」
  大通禪師合掌道:「老衲請諸位且慢動手,並非包庇哪一個人,只是有一件事,想請閻施主說明罷了。」
  說到這裡,轉身朝毒郎中合十一禮道:「老衲想請問閻施主,敝師叔和石老施主等人,究在何處,還望施生明言。」
  毒郎中只是深沉一笑,朝尹劍青、萬少泉二人招招手道:「尹少俠,萬少在主,你們過來。」
  尹劍青道:「有什麼事,閣下這樣說就是了。」
  毒郎中詭秘一笑道:「在下請兩位過來,自有機密奉告,二位著是不肯過來,那就不說也罷!」
  「不說也罷」自然是要挾之言。但他說出「不說也罷」,尹劍青和萬少泉卻是非聽不可!
  萬少泉朝他走上了一步,一手握著劍柄,說道:「你現在可以說了。」
  毒郎中一指尹劍青道:「還有尹少俠,也請一起過來。」
  尹劍青只得也跟著走上了兩步,說道:「在下已經來了。」
  「很好。」毒郎中聳著雙肩,低聲道:「二位過去把天殺星翁得奎殺了。」
  萬少泉道:「為什麼?」
  「理由很多。」
  毒郎中說道:「第一,這姓翁的傢伙,仗著手中有一支筆,就胡作非為,他是天魔門的邪教門下首徒,自然是一身邪惡,一肚子男盜女娼,二位就是殺了他,也正好為天下除害,為江湖武林誅除邪惡元兇,有何木可,何況……」
  他忽然拖長語氣,不往下說。
  尹劍青道:「何況什麼?」
  毒郎中笑了笑道:「殺了他,雖是幫在下的忙,無異也是幫你們自己的忙。」
  萬少泉道:「此話怎說?」
  毒郎中道:「因為尹少俠的令師、萬少莊主的令尊,都在在下手中,二位只有聽在下的了。」
  尹劍青劍眉一挑,冷聲道:「你這是威脅咱們麼?」
  「尹少俠這威脅二字就說得難聽了。」毒郎中依然詭笑道:「咱們該說是合作呢!」
  天殺星翁得奎雙目盯著三人,沉笑道:「閻幫主,你和他們說完了沒有?」
  毒郎中回頭道:「還有兩句話就好。」接著一望尹、萬二人,問道:「二位肯不肯合作吧?」
  尹劍青道:「口說無憑,在下先要看看家師。」
  「尹兄說得不錯!」萬少泉道:「你先要讓咱們相信了,咱們自會出手幫你。」
  「這個容易。」毒郎中舉起雙手,向空拍了兩下。
  兩記掌聲,堪堪出手,突見有首一道門戶開處,衝出兩個人來!
  這兩人前面一個身形頎長,後面一個中等身材,手中各持一枝長劍,面蒙黑布,只留了兩個眼穴,閃著炯炯有神的目光。
  毒郎中緩緩回過身去,朝翁得奎微微一笑道:「姓翁的,你可是要和我動手麼?那好,兄弟就請這位老哥向你討教幾招好了。」
  話聲一落,右手朝前一揮。
  那身形頎長的蒙面人突然一聲不發,舉步朝翁得奎逼了過去。
  翁得奎身為十二煞神之首,江湖閱歷自然極豐,眼看此人黑布蒙面,就顯得有一股說不出的詭秘之感,加以目中卻神光湛湛,步履沉穩,分明是一位身手極高之人,不覺生了幾分戒意,橫筆當胸,道:「閣下何人,既要踢教,怎不取下蒙面黑巾來?」
  頎長蒙面人和他相對而立,雙目凝視,久久不動,對翁得奎說的話,渾似不聞,但他眼中神光卻愈來愈熾,宛如兩道冷電!
  翁得奎漸漸發覺不對,因為對方眼神之中,在這一瞬間,竟然充滿了殺機,雖未出手,但已使人可以感覺他立時就要出手,而且一經出手,就必然是凌厲無匹的殺著。
  翁得望在江湖上遇上過無數高手,但他可以感覺得出自己絕非此人對手,心頭不禁微生寒意!這份寒意,是他出道江湖以來,從未有過。
  就在他心頭生出一絲寒意之際,頑長蒙面人突然一聲不作,長劍一舉,有如匹練乍發,一道耀目寒光,閃電激發,朝翁得奎迎面直劈過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36:44

  翁得奎不敢硬接,急用魁星筆護胸,身形一矮,一個盤旋,往在閃出。
  頎長蒙面人第一劍只使到前半招,就劍勢一變,帶轉劍光,朝右橫掃而出。
  這一劍使得比頭一劍更凌厲,劍光掃出嘶然輕響,劍氣進發,幾乎擴及一丈方圓!
  翁得奎駭然急退,差點就被劍光掃上!
  頎長蒙面人這出手兩劍,使得神威凜然,一望而知是使創的大名家!
  一時直把在場之人看得暗暗驚凜,獨臂幫居然會有這等高手!
  這兩劍看得尹劍青心頭大感駭異!因為頎長蒙面人便的第一劍,是「投雲開路」,第二劍是「雲地行舟」,這兩步證是本門「九宮劍法」中引招!
  不,碩長蒙面人的身形步法出手劍勢,無不使他看得十分熟悉!
  他心頭不由得起了一陣莫名的恐懼和顫抖,暗暗忖道:「莫非他真會是師傅他老人家?」
  這時頎長蒙面人劍光如電,已經接連使出了十幾劍之多,每一劍都是大開大閱,劍氣嘶嘯,逼得天殺星翁得奎步步後退,他揮著一支魁星筆,東閃西躲,只是嫌他手中筆桿短得太多,無法和對方接觸。
  他這一連遇險把,圍在他身後的壽星壽比南等人看出形勢木對,壽比南光大喝一聲,揮起七彎八曲壽星公杖,搶身而出,一杖攻到頎長蒙面人左側。
  天機星二尺長的鐵扇嘎的一聲,打了開來,勢若電卷,攻到右首。
  頎長蒙面人哪會把兩人放在眼裡,劍招一緊,越發像長江大河般出手,足踏九宮步,劍光霍霍,劍氣縱橫,一下把三人圈在一片劍影之中。
  但壽星壽比南和天機星陸機二人堪堪加入戰鬥,毒郎中右手又輕輕一抬,中等身材蒙面人也立即手持長劍大步逼了上去,抖手一劍,朝壽星橫削而出。
  雷公雷成章趕緊縱身而上,雷公鑽一記「閃電擊蛇」,朝中等身材蒙面人右腰鑿來。中等身材蒙面人長劍倏回,「叮」一聲,往上挑起。
  這一挑,竟然把雷公一個瘦小身子一下挑起一丈多高,差幸雷成章練的縱躍功夫,在半空一個觔斗翻了開去。
  雷公被長劍挑起,自然看得所有人又是一驚!
  開路神竇鋒揮動板斧,喪門神歐陽琥一支闊劍,同時奔到,攻向中等身材蒙面人。
  萬少泉在中等身材蒙面人出場之時,心頭已經止不住一陣跳動。就算中等身材蒙面人以黑布蒙面,看不到他的面貌,但天底下兒子最熟悉的人,自然是生身之父了!
  這中等身材蒙面人,身材和走路的姿勢,莫不酷似他父親——萬鎮河。
  萬少泉心頭雖然狂跳,但也不敢貿然叫出聲來,此時看到中等身材蒙面人一劍挑起雷公,這是他們萬松山莊的獨門劍法,叫做「一劍挑千鈞」。
  他看到這裡,哪還忍耐得住,目中幾乎噴出火來,猛地抬手拔劍,但聽「嗆」的一聲,長劍剛剛出鞘,一支森寒劍鋒已經擱在毒郎中頭頸上,切齒道:「姓閻的,你說這中等身材蒙面人是誰?」
  毒郎中連動也沒動一下,只是微微一笑道:「你說呢?」
  「我要你說!」萬少泉執劍右手,幾乎已經有些發顫,厲聲道:「你若是不說,莫怪我……」
  「說,說!」毒郎中伸出兩個指頭,夾住了劍刃,輕輕把他長劍推開,低聲道:「他是令尊。」
  萬少泉激動的道:「你說的當真?」
  「我騙你則甚,難道萬少莊主還沒看出來麼?」毒郎中朝他微微一笑,壓低聲音道:「只是令尊服下了一種藥,暫時卻認不得你。」
  萬少泉急怒道:「你……」
  毒郎中續道:「萬少莊主不用擔心,只要你幫我把十二煞神擊退,在下自會給令尊解藥的。」
  萬少泉既已證實那中等身材蒙面人就是父親,此刻眼看雷公雷成章,和開路神竇鋒、喪門神歐陽曉三人正圍著父親拚鬥,立即一個箭步竄身而上,長劍驟然出手,攻了過去。
  尹劍青一直注視著師傅的劍路,但愈看愈像,心中正在盤算著自己該當如何?
  他此刻內功何等精純,毒郎中和萬少泉說的話聲雖輕,但他依然聽得十分清楚,心中暗道:「那中等身材蒙面人既是萬莊主,那麼頎長蒙面人定是師傅了。」一念及此,立即轉身問道:「毒郎中……」
  他只叫出三個字,毒郎中已經朝他笑了笑道:「尹少俠不用多說,你既已看出來了,是不是幫助我把十二煞神先制住了再說?」
  尹劍青追問道:「你把家師怎麼了?」
  毒郎中道:「和萬莊主一樣,尹少俠何用多問呢?」
  「好,找答應你。」
  尹劍青道:「但你必須先把解藥交給我。」
  毒郎中陰笑一聲道:「兄弟喬為一幫之主,答應了豈會不算?」
  尹劍青松枝一指,喝道:「你不交出解藥,我就先不放過你。」
  舉步朝毒郎中逼上一步。
  毒郎中大笑道:「尹少俠,你不看看身後麼?」
  尹劍青不用他說,在逼上一步之後,就已發覺身後有人欺來,急忙轉過身去。
  只見又是一個身材矮胖的蒙面人已經欺到一丈光景,心頭暗自忖道:「這蒙面人身材矮胖,莫非是活彌勒覺慧上人?」心念一動,立即側面朝大通禪師叫道:「老禪師,這位矮胖蒙面人,大概是覺慧老師傅了……」
  喊聲未落,那矮胖蒙面人已經有手一抬,呼的一掌,朝尹劍青迎面劈了過來。
  這一掌來勢之強,一道勁風,直捲而出,就像驚濤拍岸,轟然有聲!
  尹劍青不敢和他硬接,身形一閃,竟自避了開去。
  大通禪師聽了尹劍青的話,再看矮胖蒙面人出手掌勢,果然是少林「金剛拿」,那不是師叔還是誰來?急忙搶身而出,合拳道:「師叔……」
  矮胖蒙面人一掌落空,尹劍青閃出,大通禪師正好迎上,他一聲不作,揮手又是一掌,劈過來了。
  大通禪師眼看師叔失去了理智,心頭一凜,慌忙一個旋身,躍了開去,朝毒郎中喝道:「閻施主,你給師叔服了什麼藥物?」
  毒郎中朝矮胖蒙面人揮了揮手,那是一種奇特的手勢,矮胖蒙面人一聲不發,突然朝正在動手的十二煞神(其實只有九個煞神)年了過去。
  毒郎中朝尹劍青和大通禪師兩人徐徐說道:「二位助我擒下十二煞神,在下就可奉上解藥。」
  大通禪師低喧一聲佛號道:「施主這個條件貧增礙難接受。」
  尹劍青在大通禪師說話之際,驟然欺身而上,左手使了一招「赤手搏龍」,朝毒郎中左腕抓去。
  何柔柔站在她娘身邊,一雙盈盈目光,只是關注著尹劍青,此時忽然嬌聲道:「使不得。」
  尹劍青出手何等快速,已然一把抓住毒郎中的脈腕。
  毒郎中只剩下一隻左手,但卻毫不避讓,任由他抓住左手,含笑道:「尹少俠莫要忘了在下外號叫做毒郎中。」
  他說話之時,尹劍青已然感到丕對,但覺五指一麻整條左臂登時用不上勁,急急往後躍退。
  紫煞星司馬綸在尹劍青出手之際,身形忽閃而上,軟劍寒光一閃,朝毒郎中手臂劈落,但聽「噹」的一聲,長劍竟似劈在鋼條之上。
  原來他左臂之上,套著純鋼製的護臂,不畏刀劍。
  毒郎中回頭朝他一笑道:「司馬大俠剛才中毒昏迷,是兄弟給你服了解藥,你怎地恩將價報了?依在下相勸,天魔門毒害尊師,你該找他們去算帳才是。」
  何柔柔嬌聲道:「尹少俠,你中了毒郎中的散功毒,快過來。」
  她隨著話聲,身形閃動,正待朝尹劍青走來。
  但就在此時,右首石門中衝出一個中等身材的蒙面人,手中長劍一挺,攔在尹劍青前面,青衣幫金雕、金燕二位令主睹狀,急忙搶出。
  哪知這一瞬間,從那石門中又走出一批獨臂人來,是由通臂猿侯椿年為首,接著是天狼星郎百輝,琵琶手鄢茂元,鬼手搜魂申一絕,月下客慕容新,還有一個身材高大的蒙面人,和二十幾名手執尖刀的黑衣獨臂大漢。
  獨臂幫的人也全體出場了。
  青衣幫幫主面蒙青紗的青衣婦人,眼看這石窟之中形勢十分混亂,不願在此時幫哪一方動手,立即冷聲道:「柔柔,你們過來。」
  何柔柔不敢違抗,望望尹劍青,只得和二位令主一起退了下去。
  尹劍青左臂中毒,後退了兩步,正在運功通毒,哪知不運功還好,這一運功,但覺左臂毒氣竟然隨著自己運行的氣機,由左肩迅速往身上滲透過來,心頭不禁大吃一驚。
  這時正是獨臂幫的人,從右首石門中魚貫走出之際,尹劍青只覺有人輕輕扯一下衣角,其中聽到極輕的聲音說道:「大哥,快往後退,到石門中來。
  尹劍青聽出說話的正是艾青青的聲音,回頭看去,一條人影很快朝石門中閃去。
  尹劍青因艾青青忽然在此時現身,而且要自己速退,自己奇毒正在很快的滲入全身,不敢停留,依言一個轉身,朝石門中奔去。
  他退去的這道石門,也正是獨臂幫的人出來的門戶。
  這幾方面的行動,全都差不多是同時發動的,毒郎中朝司馬綸說話聲方落,瞥見尹劍青轉身往石門中奔去,急忙左手一抬,喝道:「快截住他。」
  月下客慕容新首先一躍而起,朝尹劍育身後撲去,堪堪追到門前,哪知那門已經闔了起來。
  慕容新揮手一掌,朝石門未去,「啪」!他手掌擊在石門之上,只發出「啪」的一聲輕音,這一掌就像精蜒撼石柱,石門闔上了,一掌擊在門上,自然動也沒動。









第12章 群魔同授首

  司馬綸經毒郎中提起師門舊恨,雖知是毒郎中故意挑撥,但也不禁被地說中了心事,回頭看去。
  原來這一陣工夫,天殺星翁得奎、壽星壽比南、天機星陸機等三人連遇險把,被頎長蒙面人(石東華)一支長劍逼得團團亂轉。
  中等身材蒙面人一柄長劍矯若神龍、雷公雷成章。開路神竇鋒、喪門神歐陽琥三人本來不是他的對手,等到萬少泉揮劍加入,他劍勢和中等身材蒙面人,原是一個路子,(中等身材蒙面人即是萬鎮河)兩人劍勢開閥,可以互相配合,自然更加把三人逼落了下風。
  接著矮胖蒙面人(覺慧上人)撲到,他劈出來的記記都是少林內家重手法「金剛掌」,掌勢如巨浪拍岸,巨斧開山,第一掌出手,就把他鼠隗七一人震飛出去。
  門神沙老三、山魈竹老四以掌功擅長,但他們旁門來技,在江湖上固可稱雄一時,一旦遇上了覺慧上人連續劈出的佛門金剛掌,就小巫遇見了大巫,不堪一擊。
  他鼠隗七隻是以輕功見長,遇上這等勢如雷霆的掌勢,他的武功就一點不管用了,只是仗著輕功東閃西躲,根本沒有一記還得上手。
  司馬綸眼看著九人已呈不支之象,他自然不好再出手了,但就在這一瞬間,突覺一陣頭暈,眼前人影忽然模糊,天旋地轉起來,心中明白,自己是受了毒郎中之愚,身中之毒,根本未解,人已砰然跌坐下去。
  毒郎中微微一笑,揮手道:「把他們全都拿下了。」
  他左手一揮,通臂猿侯椿年、琵琶手鄢茂元、申一絕、慕容新四人率同八名黑衣獨臂大漢一齊衝了上去。
  那以天機星為首的九個十二煞神早已呈現敗象,再加上這些人加入戰團,自然很快就手到擒來。
  通臂猿侯椿年左手一探,就抓住了壽比南後心,往地上一摔,他身後兩個黑衣漢子立即一把撒在地上,迅快把一粒藥丸塞在口中。
  他們雖然只剩下一條左手,動作異常敏捷,尤其塞入藥丸之際,身子微側,遮住了眾人視線,沒有人會想到獨臂幫的手下幫勇,會在此時給擒住的人眼下毒藥。
  琵琶手鄢茂元也在此時擒下了雷公雷成章、申一絕、慕容新二人也一連擒住了地鼠隗七、開路神竇鋒。
  四個煞神一被拿下,其餘五人情形支絀,天殺星翁得奎一支鐵筆被頎長蒙面人一劍震飛,琵琶手鄢茂元和申一絕雙雙撲上,鄢茂元一記「琵琶手」擊中右肩,申一絕五指箕張一把抓住了他左手,很快把他制住。
  天機星睹狀大驚,要待救援!
  通臂猿侯椿年左臂輕舒,一把抓住他後領,右足膝蓋猛地撞在他腰上,也擒了過去。矮胖蒙面人呼籲劈出兩掌,門神沙老三趕快往右躲避。
  申一絕陰笑一聲道:「這是你湊上來的了。」
  鬼爪如風,一下點了他左肋穴道,有足輕輕一勾,門神一個高大身軀,登時砰然倒了下去,被兩個獨臂幫幫勇伸手按住。
  接著山魈竹老四也被萬少泉劍尖點上咽喉,慕容新趁機一指制住了穴道。
  剩下一個喪門神歐陽琥,有如喪家之犬,揮舞喪門劍,要想突圍衝出,被中等身材蒙面人飛起一腳踢中有腕,闊劍「噹」一聲,跌落地上。
  琵琶手鄢茂元一躍而上,左臂伸出,一下夾住他頭頸,兩個幫勇迅忙外上,把他制住。
  不過盞茶工夫,九個煞神悉被拿下。
  萬少泉長劍橫購,朝毒郎中走去,道:「現在十二煞神業已全被你手下制住了,你既是一幫之主,就該言而有信,交出解藥來了。」
  「萬少在主說得極是。」毒郎中陰沉一笑道:「不過萬少莊主總該知道在下率眾進入古墓來的目的吧?」
  萬少泉道:「你有何目的,與我並無關係。」
  「話不是這樣說。」
  毒郎中徐徐說道:「敝幫崛起江湖,為時尚淺,不但與各大門派無法抗衡,就是和她們青衣幫也是眾寡不敵,自然很難在江湖,開幫立派,第一個就需要金錢,就是開門七件事,莫非銀錢不可,在下領他們進入古墓,不想獨吞,至少也要分個幾成。
  目前,喏,喏,少莊主請看,這裡除了九華、少林。武當、茅山、和少莊主的黃山各派高人之外,另外還有全師進入古墓的青衣幫這許多高手在場,敝幫論武功、人數、都不足和諸位為敵,在下當日把令尊、石大先生、覺慧大師、冷道長、沈老英雄五位請來,在下並無絲毫不敬之處,只是想仰仗五位虎威,助我一臂。現在是否可請萬少莊主再稍待片刻,且等出了古墓,在下定奉上解藥,把今尊等五位交與諸位,咱們各走各的,總可以吧?」
  他說的雖然強詞奪理,卻也有他的理由。
  在古墓中若是交出解藥,讓石大先生、萬鎮河、覺慧上人等五人清醒過來,他獨臂幫這點人手,當真一個也莫想活著出去了。
  萬少泉怒聲道:「這麼說,閣下是不肯放人,不肯交出解藥了?」
  毒郎中苦笑道:「在下交出解藥,放了這五位,敝幫的人莫說入寶山空手而回,只怕沒有人能活著走出古墓,這一點萬少在主也一定想得到,在下說過出了古墓放人決不食言。」
  萬少泉道:「你說的話,有誰能信?」
  毒郎中陰沉一笑道:「萬少莊主不信也只好信我一回了。」
  萬少泉怒聲道:「我要是不答應呢?」
  毒郎中陰哼道:「在這古墓之中,萬少在主不答應,那也由不得你了。」
  萬少泉右手一抬,長劍朝指,道:「你我相去不過三尺,你再說一個不字,我先要你飲劍而亡。」
  毒郎中右手一抬,大笑道:「你倒試試看。」
  萬少泉怒極,喝了聲:「好!」
  嘶的一聲,長劍朝前刺出。
  他劍才刺到一半,只見中等身材蒙面人從旁閃出,「噹」的一聲架開了他的劍勢,還把他一支長劍震得直盪開去。
  萬少泉眼看爹忽然出手,心頭一驚,急忙後退了一步。
  「阿彌陀佛。」
  大通禪師眼見師叔被迷住了心神,投鼠忌器,只得口喧佛號,走上一步,合十道:「萬少施主,閻施主說的是實情,咱們原是救人來的,既然閻施主答應出了古墓,交藥救人,急也不在一時,咱們就等他出了古墓放人吧。」
  毒郎中陰森一笑道:「大師說得極是,敝幫既要在江湖立足,自然不敢開罪各大門派,再說萬少莊主認為在下說的不足信,那更簡單,待會出了古墓,在下若再不放人,憑在下這些人,能是大師諸位的對手麼?」
  茅山葛清玄道:「但願你言而有信。」
  毒郎中苦笑道:「在下若是言而無信,今後還能在江湖立足麼?」
  況公權道:「好,咱們就相信你一次。」
  ***
  尹劍青衝進石門,腳下不由自主打了一個踉蹌!艾青青回過身來關切的問道:「大哥,要不要我扶著你走?」
  尹劍育道:「不用,我自己會走的。」
  艾青青道:「那就快些走吧,裡面還有一個人等著你呢!」
  尹劍青道:「是什麼人?」
  艾青青道:「自然也是你的妹子了。」
  尹劍育道:「你說是金步嬌!」
  艾青青道:「你心裡本來就只有金步嬌一個妹子了。」
  她這話說得自然有點酸溜溜!
  尹劍青答道:「我不是為了你會到古墓裡來麼?金步嬌是怕你不肯相信,替我來做證人的。」
  艾青青道:「她不是心裡只有你這個大哥,肯冒生命危險來跟你作證麼?」
  說話之時,已經走了七八大遠近,艾青青腳下一停,轉身朝右首石壁輕按了兩下,再伸手一推,石壁間立時被推啟了一道門戶。
  只見一個人影疾快的撲了上來,口中叫道:「大哥!」
  一聽聲音就知道是金步嬌了!
  艾青青比她還快,抬手一格,攔住了金步橋撲來的身於,撇撇嘴道:「大哥已經來了,你還急什麼呢?」
  金步嬌被攔得一怔,望著她隊隨:「艾妹妹,你生氣了?」
  艾青青推上了石門,裂嘴一笑道:「姐姐這可是冤枉妹子了,他……大哥身上中了毒郎中的毒,你碰上他,也想中毒是不是?」
  「你怎麼不早說?」金步嬌笑道:「我還當妹子吃醋了呢?」
  她說到這裡,忽然驚訝道:「妹子,你說什麼?大哥中了毒?他中的是什麼毒呢?」
  「好像是『沾衣毒』。」艾青青一面朝尹劍青道:「大哥你還記得不,這間石室,就是你住了五個月才出去的那一間呀!」
  尹劍青點頭道:「難怪我進來時,看來依稀相識,有些眼熟。」
  艾青青道:「好了,現在就罰你依然在這裡坐關吧卜』她從身上取出一本冊子,翻了開來,伸手一指道:「你依照書上說的練法,才能把劇毒逼出來。」
  一面拉著金步嬌的手,說道:「金姊姊,我們出去了。」
  金步嬌道:「我們不要給他護持?」
  艾青青道:「不用,這道石門我從裡面鎖上了,外面是推不開的。」
  兩人手拉手退了出去。
  尹劍青眼看金步嬌已經和艾青青在一起,可見她一路進來,並沒有遇上危險,總算放下一件心事。
  低頭看去,艾青青交給自己的依然是她娘留給她的那冊手抄武功本子,她剛才手指之處,正是「療毒篇」。
  篇中述說如何運功療毒之法,底下有詳盡的細字註解對如何運氣逼毒,如何引出體外,簡單明瞭,可以一學即會。
  尹劍青就依照書上所說的方法,在地上盤膝坐下,依法運起功來。
  他練成「秘宗玄功」在內功修為上,已臻上乘境界,但你不懂法門,功力再高也無法把劇毒驅出體外。
  如今既懂得了運氣療毒之法,依法施為,果然把正在逐漸蔓延臂部的毒氣逼聚一處,然後逐漸從肩頭逼入手臂,再由手腕而掌,逐漸逼出幾點毒血,體內劇毒,不過盞茶工夫,便已清除。
  試著運氣檢查,身中之毒果已完全消失,心中不禁大喜,暗想:「這本練功冊子果然奇妙的很。」
  他站起身,跨出石門。(五個月前他就是從這道石門跌進來的,那時石門已經閣上,無法開,他是練了「縮骨功」才從壁間一個小洞中鑽出去的,如今這道石門已經打開了)穿行了兩間石室,依然不見金步嬌和艾青青的影子,一直找到廚房,才見二女正在忙著做飯。
  看到尹劍青進來,艾青青奇道:「大哥,你已經把毒氣逼出了?」
  尹劍青把那冊手抄本子還給了她,說道:「這冊書上記載的武功,真是奇妙之至,它已經兩次救了我了。」
  艾青青嫣然一笑道:「我這次回來才知道,我練的是龍城派的武功,這冊手抄本,自然也就是龍城派的武學了。」
  「龍城派!」尹劍青聽了心中一動,忖道:「紫煞星司馬綸不就是龍城派的門下麼?」一面問道:「你如何發現的呢?」
  艾青青忽然忸怩的道:「我不知道。」
  「我知道。」金步嬌輕笑道:「大哥,我告訴你。」
  艾青青急道:「不要,你不要告訴他。」
  金步橋柔聲道:「好妹妹,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大哥心裡只有你一個人,別人都不重要!不然他不會不顧一切的要來找你,你也應該讓他驚喜一下才行。」
  艾青青道:「我才不稀罕他驚喜呢!」
  尹劍青道:「好妹子,你可以讓我驚喜的,為什麼不讓我驚喜一下呢?」
  金步嬌抿抿嘴笑道:「人家不肯說,你偏要問,我告訴你,你偏又沒問我。」
  尹劍青道:「好,那我就請你說吧!」
  金步嬌目光溜了艾青青一眼,嗤的笑道:「事情是這樣、青妹回到這裡,心裡又氣又傷心,你明明嫌她生的醜陋才和人家副幫主(何柔柔)好的……」
  尹劍青忙道:「那只是……」
  「你不用急,聽我說下去呢!」金步嬌道:「現在青妹自然知道了,但那時她只是自怨自艾跪在伯母的床前,只是傷心痛哭……」
  艾青青道:「我才沒有痛哭呢?」
  「痛哭也沒有關係呀,難道還怕尹大哥笑你不成?」
  金步嬌續道:「後來她哭得昏過去了,等到醒來,一手按著地面,撐身坐起,居然發現床前有一塊尺許見方的石板,有些活動,揭起石板,裡面是一個抽屜大的洞穴,放著一冊厚厚的書……」
  尹劍青道:「又有一冊書麼?」
  金步嬌道:「那是艾伯母手寫的自身經歷,下面是這座石窖的門戶走法。」
  尹劍青笑道:「難怪青青能夠啟閉石客中的門戶了。」
  金步嬌道:「最後青妹發現了伯母留給她的一封信……」
  尹劍青問道:「信上怎麼說呢?」
  金步嬌唁的笑道:「你猜猜看?」
  尹劍青笑道:「我又不是神仙,艾伯母信上寫些什麼?我怎猜得到呢?」
  金步嬌道:「艾伯母在信上說:你一定怨恨生得醜陋,被人瞧不起,才到娘床前來哭訴的,娘早已給你準備了一包藥草,用水煎好,趁熱用面巾覆在臉上,冷了再換,如此不停用藥草覆臉必有奇效。」
  尹劍青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她說話。
  金步嬌接著續道:「青妹依照伯母信上的話,把一包藥草用水煎了覆在面上,等面巾涼了,再敷,約敷了頓飯光景……」
  她拖長語氣,忽然回頭問道:「大哥,你猜怎麼了呢?」
  尹劍青忍不住望望青青,說道:「你又要我猜了,我怎麼精得出來呢?」
  金步嬌神秘一笑道:「你不猜,我就不說了,還是讓青妹自己給你看吧!」
  艾青青扭動腰肢,說道:「我不要。」
  「那怎麼成?」金步嬌道:「你不給大哥看,豈不辜負了伯母的一片苦心麼?」
  艾青青羞澀的別過頭去,還在說著:「我不要。」
  金步嬌格的笑道:「大哥,你看了定會大吃一驚,眼花繚亂。」
  說著舉步走了過去,輕笑道:「好妹子,這有什麼好害羞的?來,金姐姐幫你……」
  她用身子遮著尹劍青的視線,舉起雙手,好像在替艾青青的臉上脫什麼似的,艾青青只是低著頭,沒有掙扎,任由金步嬌幫她動手。
  現在似乎已經做好了,只聽金步嬌哈的笑道:「大哥,你看青妹她……」
  雙手扳著艾青青雙肩,把她背著的身子轉了過去。
  尹劍青目光一亮,不禁看得呆了。
  原來這一瞬間,艾青青似換了一個人一般!
  不!人當然沒有換,只是面貌全變換了,本來她生成滿臉疙瘩,蒜皮厚唇,可說奇醜無比,這回不過轉瞬之間,變得冰肌欺雪,玉骨凌霜,一張宜喜宜嗔的臉上,嬌嫩如花,黛盾如新月初描,杏眼似秋水橫渡,鼻如玉管,唇點櫻紅,含羞脈脈的站在那裡,美得淡雅絕俗,絲毫不帶人間煙火,簡直是凌波洛神,差可比擬。
  尹劍青幾乎看直了眼!
  不,看得眼花繚亂!不覺大笑道:「金姑娘,在下想不到你還有這一手,當真是巧奪天工,真有你的!」
  金步嬌格格嬌笑道:「大哥,你弄錯了,這才是青殊的廬山真面目,你看……」
  她揚起手中一張蒜鼻厚嘴的醜陋面具,還待再說!
  艾青青已經伸手搶了過去,說道:「人家不信,姐姐就不用說了。」
  雙手繃著面具,往臉上覆去,轉眼之間,美姑娘又變成丑姑娘了!
  尹劍青這才知道艾青青生得奇醜無比的一張醜臉,只是戴了一張面具而已,一時不覺心頭大喜,急忙迎了上去,臉上訕訕的道:「青青,我若是嫌你醜,怎麼會和你結為兄妹,你這不是多心了麼?」
  艾青青這才回嗔作喜,說道:「誰多心了?」
  金步嬌唁的笑道:「不是我誤打誤撞,到了外邊,找不到出路,到處敲著石壁,把青妹引出來,又費了我好一番口舌,青殊才不會理你呢!」
  「多謝妹子。」
  尹劍青道:「好了,外面來了很多人,那毒郎中鬧老九又善於用毒,這時不知如何一個局面了,我師傅等人都被他用毒迷失了神志,咱們快出去才好。」
  金步嬌問道:「我爹呢,是不是也進來了?」
  尹劍青不好說金財神已經死在天殺星翁得奎的筆下,只好含糊的道:「十二煞神都進來了,令尊自然也在外面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7 14:37:04

  金步嬌道:「那就快些走咯!」
  艾青青道:「大哥、金姐姐,你們等一等,我把這本書去放好了。」
  她轉身走出,一會工夫,手提著兩口劍走來,一口正是尹劍青得自魔劍桑老邪的黑鋒劍,送到尹劍青手中,說道:「大哥,外面既然來了許多強敵,你也帶上長劍,才能和人動手呀!」
  一面一揚手中那柄二尺半長的短劍,說道:「這是我娘留下來的寶劍,據說可以避毒,那就由我去對付毒郎中。」
  尹劍青看她手中那柄短劍,鑲嵌精緻,淡青色的劍德上,綰著一顆龍眼大的黑珍珠,隱隱透射著寶光,劍雖不曾出鞘,但一眼可以看出是一柄極名貴的寶劍了,這就點點頭道:「你這輛劍果然不錯。」
  艾青青喜孜孜的道:「大哥會看劍麼?」
  金步橋聽說她爹也在外面,急著出去,催道:「青妹,這裡要你領路打開石門呢,快些走了。」
  艾青青一手提著短劍,走在前面,隨手打開石門,就是方才進來的一條長廊,她領先走到長廊盡頭處,只要再推開一道石門,就是那座大廳了。
  尹劍青低聲道:「青青,慢點出去,我們先看看情勢再出去不遲。」
  艾青青點點頭,輕輕開啟了石門的樞紐,推開一條門縫,三個人湊著頭,往外瞧去。
  大廳上這一陣工夫,形勢居然已經完全變了!
  現在已經壁壘分明,變成了雙方對峙之局!
  不,事實上還是三方鼎足相峙。
  青衣幫的人佔據了大廳神龕的左前方,青衣幫主面蒙青紗的婦人居中,左為副幫主何柔柔,右為護法祁七婆婆,稍前分左右兩排雁翅般站著八位令主,嚴陣以待。
  神龕右前方是少林大通禪師,身後伺立四名灰袖僧人。茅山葛清玄、身後侍立兩名青衣道人。九華絕請師太,身後侍立白竹君、丁敏君、黃山萬少泉、總管萬友聲、和武功門況公權等,也一個個神色凝重,如臨大敵。
  背向神龕,面向著青衣幫和少林、茅山等門派的則是獨臂幫。
  現在形勢已變,獨臂幫的聲勢,顯然已凌駕他們兩方之上!
  因為獨臂幫除了幫主毒郎中閻老九和三位副幫主通臂猿侯椿年、天狼星郎百輝、琵琶手鄢茂元、兩位護法鬼手搜魂申一絕、月下客慕容新,和二十名黑衣幫眾外,還有被迷失神志,蒙了面的石東華、冷清風、覺慧上人、萬鎮河、沈中慶等五人。
  如今又有紫煞星司馬綸,以及天煞星翁得奎為首的十二煞神中的九人,好像已經全部聽命於毒郎中,因為他們全已站在獨臂幫這一邊了。
  (司馬綸方才昏倒地上,其他九位煞神是獨臂幫拿下的,在拿下之時,已經給他們每人服了一顆藥丸,這顆藥丸自然大有問題)
  金步嬌輕聲問道:「大哥,我爹呢?」
  「不知道。」尹劍青低低的道:「你莫作聲,咱們且聽他們在說些什麼?」
  在說話的正是獨臂幫幫主毒郎中閻老九,他此刻意氣飛揚,發出一陣得意而嘶啞的大笑,說道:「諸位想明白了麼?以冰壺先生石東華、覺慧上人、茅山冷觀主、黃山萬莊主、神拳沈大俠這五位在武林中都是數一數二的高人,都已為閻某所用,再說
  他伸手一指司馬綸,又道:「像這位一向被各門派擁為盟主的秘密組織龍城派傳人司馬大俠,這九位天魔門下的十二煞神,諸位也都看到了,他們一致投放本幫了……」
  艾青青低聲道:「大哥,這司馬綸是龍城派的傳人?我娘寫的書上說,我爹是龍城派第六代傳人,那他……」
  尹劍青「噓」了一聲道:「快別說話。」
  只聽毒郎中接著道:「形勢比人強,識時務者為俊傑,今晚諸位進入古墓,已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投效本幫,那是唯一的生路,一條是妄想和本幫為敵,那後果就是永遠也出不了這古墓了,這一生一死二途,諸位何去何從,應該有個明智的選擇。」
  他說到這裡,口氣一頓:「好,諸位既不願作答,本座就一個個問好了。」伸手一指萬少泉,喝道:「萬少莊主,爾父已在我手下,你還猶豫不決麼?」回身朝申一絕喝道:「申護法,你要他們把蒙面黑布取下來。」
  由一絕躬身領命,走到五個蒙面人身前,說道:「幫主請五位自己取下蒙面黑布來。」
  他舉手打了一個手勢。只見五個蒙面人果然各自揭下了臉上的蒙面黑布。
  本來大家早已看出這五個蒙面人,是石東華、覺慧上人、冷清風、萬鎮河、沈中慶了,但因蒙面黑布遮住了面孔,大家還不敢十分確定。
  如今五人各自取下了蒙面黑布,立時就已證明無誤I
  大通禪師、葛清玄、萬少泉、況公權四人,登時心情一陣激動,臉色大變,就是隱身在石門之內的尹劍音也已心頭被動不已!
  萬少泉手按劍柄,神情激動的道:「毒郎中,你方才答應過出了古墓,就釋放家父等人,如何反覆無常,說了不算?」
  「哈哈哈!」毒郎中大笑道:「這叫做兵不厭詐,剛才只是本座的援兵之計,那時十二煞神尚未歸降本幫,自然先要穩住諸位了,這古墓之中,有億萬財富,豈可讓諸位輕易離去?」說到這裡,一揮手道:「好了,這些全是廢話,本座問你,萬少莊主究竟如何,可以一言而決。」
  萬少泉凜然道:「在下還是一句老話,你必須釋放家父……」
  「好了。」毒郎中不耐的道:「大通大師,你呢?」
  「阿彌陀佛」大通禪師合掌道:「閻老施主身為一幫之主,首先應言而有信……」
  毒郎中不讓他再說下去,又揮揮手道:「好了,你也不用說了。」目光轉到葛清玄、況公權二人身上,問道:「二位呢?」
  況公權大笑道:「閻老九,你以為手中有人質,就可以威脅我們麼?其要動起手來,咱們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你的。」
  葛清玄接著道:「不錯,為了誅殺凶邪,咱們縱然人手不足,也還可以全力一拼。」
  「哈哈,諸位總算表明立場了。」
  毒朗中大笑聲中,陰森的道:「獨臂幫的人一個也不用和你們拚搏,只要本座打個手勢,暗,暗,本座就要你們父子,(萬鎮河與萬少泉)師叔侄,(覺慧上人與大通禪師)、師兄弟(冷清風與葛清玄、沈中慶與況公權)來一場拚搏,看看你們誰生誰死,諸位信是不信?」
  他這話,自然說的出,做的到,萬鎮河等五人全然神志被迷,只要打個手勢,自然就會殺過來。
  大通禪師、葛清玄等人投鼠忌器,所怕的就是這一著,聽了他這話,一時之時,不禁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尹劍青心中也大感為難,自己只要一露面,他必然也會以恩師威脅自己,這真是棘手之至。
  但如果萬少泉等人接受了他的條件,那麼這情形就更糟了,自己必須阻止他們才是,只是一時想不出妥當的辦法來。
  艾青青低哼道:「這些人真是沒用,只要一舉殺了毒郎中,不就沒事了麼?」
  尹劍青聽了她的話,心中突然一動,忖道:「對了,獨臂幫就是毒郎中一個人最厲害,如果一舉把他除了,蛇無頭不行,整個局勢,就可以扭過來了,只是如何才能一舉把他搏殺呢?對,要扭轉大局,只有自己冒險一試了!」
  想到這裡,就低低的道:「你們守在這裡,等我出去搏殺毒郎中,你們就喊一聲:「大家快全力消滅獨臂幫』,讓他們好一齊動手。」
  艾青青道:「不,大哥,我不怕毒,我去對付他。」
  尹劍青道:「對付毒郎中,只能出其不意,不能讓他有機會指揮被迷失心志的人,否則,會全功盡棄。」
  金步嬌道:「大哥,你內功深厚,如果用『傳音入密』是不是可以讓大通大師那邊的人聽到?」
  他們隱身之處,是在獨臂幫的人的右後方,離大通禪師等人站立之處八九丈遠,是以她有此一問。
  尹劍育道:「大概可佩。」
  「這樣就好。」
  金步嬌道:「大哥就以『傳音入密』告訴大通禪師,再要他轉知其他的人,大哥出其不意,搏殺毒郎中,大家也同時發動,先搶救神志被迷的人,點了他們穴道,就不至被獨臂幫利用,其餘剩下的人,就不足為慮了。」
  尹劍青聽得大喜,點頭道:「妹子此計大妙。」
  當下就以「傳音入密」朝大通禪師說道:「大師,在下尹劍青,自問可以一舉搏殺毒郎中,只是在下發動之時,希望大師諸位一齊出手,先行搶救神志被迷的五人,把他們點住穴道,只要家師等五人不為他們利用,餘人不足為慮了。」
  大通禪師聽到尹劍青的話,只不知他身藏何處,不便以「傳音入密」作答,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一面朝毒郎中道:「閻施主可否讓貧衲和這幾位略為商討,再作答覆如何?」
  毒郎中自然不疑有他,陰笑一聲道:「好,只是本座耐心有限,大師和他們快作決定才好。」
  大通禪師和絕情師太、況公權、葛清去、萬少泉等人低低商議有頃,然後朝毒郎中合掌一禮,高聲道:「閻施主,貧衲和大家商量的結果,全同意了。」
  這話說的很含糊,「全同意了」,是同意投降?還是同意拒絕呢?其實他這話乃是對尹劍青說的,也表示大家全同意了。
  哪知他此話甫出,只聽進入這座大廳一直沒有開口的青衣幫主此時突然冷喝一聲道:「且慢。」
  大通禪師合十道:「女施主有何見教?」
  青衣幫主還禮道:「大師請稍待,我是找閻老九說話。」一面目注毒郎中,冷然道:「閻老九,他們諸位投鼠忌器,本幫可不在乎。」
  毒郎中一呆,說道:「幫主之意,是要和本幫動手了?」
  青衣幫主道:「你可知道你把壽比南等人毒翻在古墓門口,老身為什麼又把他們救醒了帶進來,是為什麼嗎?」
  毒郎中道:「在下倒是願聞其詳。」
  青衣幫主道:「因為老身要他們知道,這古墓中的財寶,是天下人萬眾一心聚積起來,為光復大漢民族的基金,不是他們天魔門所可覬覦的。」
  毒郎中又是一呆,說道:「這麼說,夫人是龍城派的人了?」
  「不錯。」青衣幫主冷然道:「所以我要他們進來看看,憑區區十二煞神,是不是能動龍城派一草一木,他們才會死而無怨。」
  毒郎中大笑道:「但他們如今已經投到我獨臂幫的門下了。」
  青衣幫幫主靜靜的道:「所以我要你把他們交出來。」
  毒郎中大笑道:「夫人要在下交出十二煞神?哈哈!十二煞神不是就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嗎?貴帶有本領,就把他們擒去好了。」
  青衣幫主冷然道:「你以為青衣幫制不了他們麼?」
  話聲甫落,右手一抬,青在幫八名令主一陣「鏘」「鏘」劍鳴,八支精芒耀目的長劍,同時出鞘,舉步朝前逼去。
  祁七婆婆更不待慢,一手提起朱紅鳩頭杖,越眾而出,桀桀怪笑道:「閻老九,你大概連老婆子一杖部接不下來呢!」
  毒郎中眼看青衣幫業已發動,心頭也暗暗震驚,他怕的是大通禪師這邊的人,乘機和青衣幫聯手,因此,左臂疾快的向空連圈了二圈。
  由鬼手搜魂申一絕率領石東華、覺意上人、冷清風、萬鎮河、沈中慶等六人向右移動,監視大通禪師,況公權等人。
  月下客慕容新率同紫煞星司馬綸,以及天殺星翁得奎等九八,朝青衣幫迎了上去。
  毒郎中闖老九和三個副幫主(通臂猿侯椿年、琵琶手鄢茂元、天狼星郎百輝)率同二十名黑衣獨臂的幫丁,也跟著向左移去,以支援十二煞神,企圖全力先對付青衣幫。
  他這番部署,也不能說不對,至少大通禪師這方面的人,只要稍有異動,石東華、覺慧上人等人立可出手,對方投鼠忌器,自然就不敢動手了。
  尹劍青因大通禪師已有暗號傳來,如今青衣幫又已發動攻勢,這機會真是太好了。
  他回頭朝金步嬌、艾青青低聲道:「是時候了,我先出去,你們就跟著上來!」
  他話聲未落,祁七婆婆已經大喝一聲,朱漆鳩杖「呼』的一聲,直奔天殺星翁得奎當頭砸去。
  八名令主也跟著一躍而上,分別朝其餘八名十二煞星攻到。
  就在此時,突然聽紫煞星司馬綸口中朗笑一聲,軟劍如匹練橫掃,身形半轉,寒光一閃而過,慘呼乍起,已把月下客慕容新攔腰斬為兩截。腳下一個飛踢,就撲到毒郎中面前,嘿然喝道:「閻老九,你以為真的把我迷住了麼?」
  毒郎中大吃一驚,急忙往後跌退,駭然道:「你沒有被迷失神志?」
  司馬綸大笑道:「告訴你,龍城派有療毒神功,何懼你使毒?」
  天狼星郎百輝一揮手中天狼爪,閃身而出,喝道:「那你就接我一爪。」
  他天狼爪長兩尺有奇,精鋼所鑄,專鎖敵人兵刃,使的招式也極怪異。
  司馬綸凜然喝道:「你給我讓開。」
  一劍向外斜劈而出。
  郎百輝嘿了一聲:「來得好。」
  天狼爪忽然一圈,爪頭五根銳利如鉤的鋼爪,已有兩根鎖住了司馬綸的長劍劍尖。
  但他忘了司馬綸手上這柄青霓軟劍,乃是龍城派歷代相傳的掌門人護身之寶,劍身雖狹,卻是斷金截鐵,犀利非凡的名劍。但聽「嗒」「嗒」兩聲輕響,天狼爪上兩根專銷兵刃的狼爪,立被削斷!
  郎百輝大吃一驚,急忙往後躍退。
  司馬綸又是一劍橫掃,郎百輝不敢再用天狼爪去架,轉身後躍,正好艾青青從石門中飛奔出來,隨手一劍,從他後心刺入,一劍畢命。
  司馬綸突然欺身而上,大喝道:「閻老九,你納命來吧!」
  毒郎中大笑道:「你還差得遠。」
  左手朝前一揚,從他抽中飛出一柄短劍,直射司馬綸咽喉。
  司馬綸舉劍一格,「噹」的一聲,撥落地上。
  哪知毒郎中左手大袖之中,竟然像連珠般接連激射出四口短劍,一口接一口,快速如電,所取部位各異。
  司馬綸只得揮起軟劍,劍光連閃,把它—一擊落。
  但就在毒郎中話聲出口,突然背後有人冷笑一聲道:「尹某那就不客氣了。」
  寒光一閃而過,已把毒郎中一顆獐頭鼠目的腦袋,揮落地上,骨碌碌滾開老遠,他還張目道:「是誰……」
  但在他身子倒下之前,從左手抽中還飛出兩口短劍,「嗤」「嗤」兩聲,朝司馬綸激射過去。
  尹劍青身發如風,一劍砍下毒郎中腦袋,正好通臂猿侯格年。琵琶手鄢茂元及時搶到。
  尹劍青大喝一聲,黑鋒劍隨身疾轉,橫掃而出,又朝候椿年攔腰掃去。
  侯格年外號通臂猿,平日從未使用兵刃,此時一見尹劍青手中只是一支鐵劍,毫無光芒,舉手一掌猛向劍上拍去。
  他這一掌縱然掌風如濤,但黑鋒劍豈是尋常兵刃?尹劍音便的又豈是尋常劍法?口中大叫一聲,僅剩的一條左臂,先迎劍而斷,接著劍鋒掃過,攔腰而斬。
  司馬綸揮劍擊落毒郎中最後兩口短劍,身形已撲到琵琶手鄢茂元身前,一劍穿心而過。
  這原是瞬息之間的事,就在青衣幫發動的同時,少林大通禪師、茅山葛清玄、黃山萬少泉、武功門況公權、九華絕情師太五人也同時閃電般搶出,絕請師太劍先人後,化作一道青光,直取鬼手搜魂申一絕。
  由一絕看她身劍合一,來勢急銳,不敢硬擋,分躍數尺,哪知絕情師太劍勢出手,豈容他躲閃,身若旋風,又揮劍而上劍招一緊,刷刷刷,劍勢如繽紛花雨,漫天飛灑!
  申一絕縱有鬼手搜魂之號,但肉掌總不能與鋒利寶劍抗衡,被邁得連連後退。
  不過剎那之間,已被絕請師太圈入在一片繚繞劍光,縱橫劍氣之中,他本來是負責指揮石東華、覺意上人等人,因為被迷失神志的人,只能接受某一特別手勢的指揮,若是無人指揮就會顯得遲鈍。
  因此在絕情師太把申一絕困注同時,大通禪師很快一躍而上,點了師叔覺慧上人的睡穴,葛清玄、萬天泉、況公權也同時出手點了冷清風、萬鎮河、沈中慶三人的穴道。
  尹劍青一下搶到師傅身側,也點了石東華的穴道。
  等到金步嬌、艾青青兩人飛撲過來,獨臂幫幾個首領,已經就戮,二十名幫丁睹狀大驚,紛紛丟下兵刃,跪地求饒。
  艾青青走到毒郎中屍體邊上,用劍挑開他衣襟,找到了四五個裝藥的小瓶。俯身取過,朝尹劍青走了過來,口中叫道:「大哥,我找到解藥了。」
  金步嬌也急忙奔了過來,問道:「尹大哥,我爹怎麼不見呢?」
  尹劍青道:「步嬌,我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令尊是被翁得奎殺害的……」
  金步嬌聽得一呆,尖叫道:「我不信,翁得奎是爹的龍頭,怎麼會殺害我爹的呢?」
  尹劍青道:「令尊和溫化龍為了墓中藏金,相互勾結,毒害翁得奎,才被翁得奎殺死的,方纔我怕你忍不住,誤了大事,所以沒有告訴你。」
  金步嬌目含淚水,尖聲道:「我爹在哪裡呢?」
  她隨著喊聲,急步如風,朝人叢中找去。
  尹劍青叫道:「步嬌,你等一等,人死不能復生,等我救醒師傅,再陪你去找……」
  但金步橋已經飛一般衝了過去。
  這時大廳上形勢猶極混亂,尹劍青自然不能捨了師傅不管,追上她去。
  艾青青把手中四五個藥瓶,一齊交給了尹劍青,說道:「大哥,我陪金姐姐去。」急忙縱身趕了過去。
  此時只聽絕情師太冷叱一聲:「著!」
  劍光連閃,申一絕連退了五步,身形搖搖欲倒,原來他胸膛上已然中了五到,鮮血像泉水般湧出,絕請師太又追上一劍,結果了他的性向。
  如今場中只有青衣幫的人,還在和十二煞神中的九人激戰未下!
  這九個煞神全是江湖上的凶神,又是天魔教下的高手,青衣幫八位令主武功再高,畢竟都是女孩兒家,在內力上,就稍遜一籌,因此,雙方一對一,還是打成了平手。
  這還是九個煞神神志受到迷失,不然,八位令主只怕未必頂得下來。
  九人之中,論武功,以天殺星翁得奎最強,但他遇上的是祁七婆婆,一支朱紅鳩枝,又長又重,每一記都有泰山壓頂之勢。
  翁得奎手中一支魁星筆,又小又短,本來江湖上有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的說法,那是說,必須近了身,短兵刃就可發揮狠勁,怎奈祁七婆婆鳩杖展開,勢如翻江倒海,兩三立之內,勁風貫耳,哪有你滅殺星近身的機會。
  因此翁得奎在九人之中,雖是武功最高,遇上祁七婆婆,就沒有他旋展的機會,落盡了下風。
  第二個是地鼠隗七,他武功原只乎乎,卻以輕功擅長,這回遇上的對手是金鷹令主,一支劍縱擊橫掃,把地鼠逼得抱頭亂竄,但任你金鷹令主劍法如何凌厲,他東竄西躍,竟是一劍也刺不上他。
  其他七人,壽星壽比南對金雕令生,天機星陸機對金燕令主,雷公雷成章對金鴿個主,山魈竹老四對金鵲令主,門神沙老三對金鶯令主,開路神竇鎊對金雁令主,喪門神歐陽琥對金鶼個主,差不多一時之間,都很難分得出勝負來。
  張翠翠看出地鼠隗七隻是仗著輕功東跳西躍,她暗暗屈指輕彈,打出一支飛針。
  地鼠隗七堪堪縱身躍起,避開金鷹令主貼地橫掃的一劍,哪知縱起的人,忽然往下跌落。
  金鷹令立正好一劍掃空,眼看機不可失,突然迥劍又掃了過去。
  地鼠腿彎上中了一針,還沒站起,劍光掃過,雙腿立被削斷,大叫一聲,跌倒下去,金鷹令主又補上了一劍,地鼠一縷遊魂,只好上封神台去了。
  金鷹令主一個轉身,欺向壽星壽比南,手中長劍一振急刺過去。
  金雕令主和壽星久戰不下,心頭正在焦灼,一看金鷹令主擇劍助戰,精神不覺一振,左手楊處,打出一支金雕翎!
  壽比南冷不及防,正被打中右肩,一陣劇痛,手上一支七彎八曲壽星公杖緩得一援,金鷹令主抖手一劍,從後心直透前胸,撲倒下去。
  金鷹令主抽回長劍,朝金雕令主道:「我們分頭殺去。」
  於是金鷹個主挺創直撲正在和金燕令主激戰的天機星陸機,金雕令主撲向金鴿令生擠掉的雷公雷成章,合兩個令主之力,對付一個,自然很快就把天機星和雷公解決了。
  這一來,就已有金鷹、金雕、金燕、金鴿四個令立空出手來了,於是這四位令主一個轉身,又分別加入了金鵲、金鶯、金雁、金鶴四人的戰團以兩敵一,又很快就把山魈竹老四、門神沙老三、開路神竇鋒、喪門神歐陽瓊等四人先後解決了。
  現在只剩下天殺星翁得奎一個,還在和祁七婆婆激戰未已。
  祁七婆婆一支朱紅鳩頭杖,劈、掃、送、擊、上、下、左、右使得風聲呼呼,凌厲無匹。
  翁得奎魁星筆根本無法和六尺長的鳩頭杖接招,只是騰閃躍避,乘隙進招,他本已落盡下風,但卻始終沒有露出敗象來。
  金步嬌終於找到爹的屍體,不由放聲大哭,猛地直起身,用衣袖抹了一把淚水,嗚咽的道:「爹,女兒給你老人家報仇去。」
  話聲一落,嗆地抽出長劍,朝天殺星翁得奎通了上去,口中厲聲道:「姓翁的,你這天殺的,我要給爹報仇,……」
  猛地一劍,刺了過去。
  祁七婆婆叫道:「小姑娘,快讓開,你要報仇,也等我老婆婆先把他制住了。」
  「不用。」金步嬌大聲道:「我給爹報仇,我要手刃這姓翁的,你……你站開去,我必須親自動手,要他血債血還。」
  說話聲中,手中長劍刷刷刷,劃出一片寒光,急襲過去。
  祁七婆婆杖勢稍緩,看了他幾劍,含笑道:「小姑娘,憑你這手劍法,還不是他的對手。」
  金步嬌咬緊牙齒,一支長劍使得發瘋一般,尖聲道:「不是他對手,就和他同歸於盡。」
  艾青青道:「金姐姐我來幫你。」
  一道青虹,電射而至。
  天殺星翁得奎在祁七婆婆杖下,已是相形見絀,加上一個金步嬌,還不覺得什麼,但再加上一個艾青青,就不成了。
  幾招下來,避開了祁七婆婆的杖,就避不開艾青青的劍,青芒一閃,就響起了翁得奎的一聲悶哼,血光飛灑,一條右臂已給艾青青一劍剁了下來。
  祁七婆婆鳩杖一收,說道:「小姑娘,老婆婆就把這廝讓給你吧!」
  「謝謝你。」
  金步嬌一劍當心刺去。
  翁得奎雙目通紅,好像一頭要吃人的豹子一般,身形閃動,口中發出淒厲的喝叫,左手五指箕張,朝金步嬌抓來,他因神志被迷,又被艾青青砍下一條臂膀,激發了他的凶性,這一撲之勢,當真兇猛無比,要是給他抓住了,不把你撕裂才怪!
  金步嬌果然拼上了命,口中嬌叱一聲,長劍一挺,不避不閃,朝他撲來的人刺去。
  艾青青睹狀大驚,只好跟著她迎上,手中短劍急急朝上撩去。青芒一閃,又把翁得奎一隻抓來的手爪,齊腕砍斷,金步嬌一封穿胸而過。
  天魔門大弟子十二煞神之首天殺星翁得查終於惡貫滿盈,死在金步嬌的劍下。
  金步嬌仰天大哭道:「爹,女兒給你報了仇啦!」
  長劍一陣亂揮,砍得翁得奎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艾青青道:「金姐姐,你大仇已報,手刃了仇人,已經夠了。」
  這時石東華、覺意上人、萬鎮河、冷清風、沈中慶五人,服下了艾青青從毒郎中懷中搜到的解藥,都已清醒過來。
  青衣幫主徐徐從臉上揭下蒙面青紗,露出一張白皙慈祥的面孔,含笑道:「司馬綸、艾青青,你們兩個過來,你們不認識老身是不是?」她朝司馬綸道:「難道你沒聽你師傅說過,他還有一個妹子麼?」
  接著回頭朝艾青青道:「你也不應該姓艾了,艾是你娘的姓,你爹性吳,你也應該姓吳才對,你娘就是老身大嫂,大嫂大概誤會大哥離古墓就一直沒有回來,以為大哥變心,其實大哥給奸人韓敬仁出賣,不敢再回古墓,是怕你們母女受累,韓敬仁已被我在十年前殺了,沒想到大嫂也去世了,留下你這可憐的孩子……」
  艾青青趕忙脫下罩在臉上的面具,一下撲入青衣幫主的懷裡,流淚叫道:「姑媽,侄女都知道了,我娘留下一冊手寫的紀事本,把侄女的身世,都寫在上面了,娘唯一不知道的,是爹的行蹤了。」
  司馬綸也跪了下去,朝師姑磕了幾個頭,道:「多蒙師姑趕來相助,不然,今晚這場混亂的局面,恐怕還無法收拾呢!」
  青衣幫主蕩然笑道:「今晚真正的主力,可不是師站,乃是尹少俠呢,你們年輕的一代,應該多多接近,龍城派不是武林中一個狹窄的門派,是結合天下英蒙,容納各門各派,為光復大漢河山的一個大門派,你們應該共同攜手合作,這裡許多武林前輩,還有師站這個青衣幫,都會支持你們的。」
  司馬綸走過去,和尹劍青緊緊地握住了手。
  覺慧上人合十道:「阿彌陀佛,夫人說得極是,在場之人,都是昔年龍城派的護法,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貧衲雖是方外之人,也不敢例外呢!」
  老和尚話聲一落,石東華、冷清風、絕情師太、況公權等人也紛紛附和,大家以龍城派這座古墓為基地,結納江湖英豪,共同為一個理想,光復河山,一個目標,為驅逐異類而奮鬥。
  他們以後也有過轟轟烈烈的事跡,雖然不見於史乘,卻也在莽莽江湖流傳下去。
  這點種子,永遠在思漢的人心中發芽,終有一天,這顆芽會茁壯長大,那就不是本書的範圍了。

  (全文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