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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 古靈 ]【鐵漢追密碼 (上下兩集)】[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2:51:41     標題: [ 古靈 ]【鐵漢追密碼 (上下兩集)】[全文完]

 
鐵漢追密碼(上)

真是受不了他!
不是說他是什麼A級超優品種,
腦袋瓜子裡的理智佔了97%,絕對不可能會被感情支配而意氣用事嗎?
可為什麼她只不過是在出任務時愛玩了一咪咪、脫線了一滴滴,
他就氣得頭頂冒煙、臉色發青的將她從頭數落到尾啊?
嘿!他可別忘了,雖然名義上她是他的搭檔,可她好歹也曾救過他一條命耶!
就算他不每天照三餐的伺候她,也該細聲細氣、軟言軟語的尊重她吧!
卻沒想到,他不但沒有好好的孝敬她這個恩人,
還動不動就跟她發飆,甚至想盡辦法不讓她跟出去出任務……
哼!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決定要卯起來綁白布條抗議兼自立救濟了!
只是……面對她的叛逆舉動,
他不但臉色會變黑變青,連眼珠子的形狀跟顏色也會玩變來變去的遊戲耶!
不過,他還真是小氣耶!她不過是學好奇寶寶向他問一下「為什麼」,
他居然就惱羞成怒了耶!
真奇怪,他不是沒啥感情的外星人嗎?
怎麼才跟她這個惹禍精在一起沒多久,他就變得越來越像「人類」了?
照這種他只會對她「發飆」的行為看來,
是不是就是人家所謂的打是情、罵是愛啊……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2:52:47

 
楔子

  莫名的羈絆,
  讓彼此尋尋覓覓,
  愛情的力量,
  不受時間空間的阻礙,
  讓愛重逢


  「快點!快點!夢幻部隊集合了啦!」隊長童雅貞扯大嗓門喚著其他成員。「動作快點,不要再慢吞吞的窮磨菇了咩!」

  咦?秋雨戀看著幾個女孩逐漸聚攏在一塊兒!不禁狐疑的問:「她們在幹嘛啊?」她昨天才轉入風華高中二年三班,對同學還不甚瞭解。

  「還不是自成小團體,」黃香萍不屑的說:「可我們班就屬她們那個小團體最沒品味了,居然說她們幾個都是從小作著相同的夢境長大的,簡直就要笑掉我的大門牙了!」

  夢?!秋雨戀立刻緊張地追根究柢,「是她們都作一樣的夢,還是各人作各人的夢?」這點對她而言很重要。

  「哪知道啊!反正她們都是作白日夢的高手,在我們學校裡,根本沒有人比得過她們幾個。走啦!別理她們了,我再帶你去參觀別的地方。」

  秋雨戀卻情不自禁的頻頻轉頭看著那群女孩。天!她是怎麼了?她竟覺得自己對那群女孩好有親切感呢!

  是因為她終於找到跟她一樣的人,長年被一個怪異的夢境牽引嗎?

  等一下她一定要去找她們聊聊,或許能解開、心底的疑惑呢!

  「那是誰啊?」楚伶雅忍不住回頭望著走遠的人影,[怎麼我覺得對她亂有親切感的呢?」她的個性阿沙力得很,既直爽又開朗,凡事大而化之;但若要說她是
  不拘小節,倒不如說她是神經很大條;若要說她是少根筋,不如說她的思考迥路太簡單。

  「對喔!好像我們早八百年前就認識一樣。」溫暖暖喃喃的低語,她其實幾乎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就跟自閉兒差不多,完全不能接受外人,直到與這群夢幻部隊認識後,她才開始對其他的人交心。

  「是哩!那感覺就好像我們八個人當初聚在一起的情況耶——」副隊長范心華講出大家心裡真正的感覺。

  「會不會……我們有新的隊員了?」小個子曾靜猜測道。

  「咦?你想的跟我想的一樣耶!我們兩個還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喔!」沈心愛摟著曾靜笑道,她就像個男孩一般,喜歡保護弱小族群,因此,她最愛摟著小不點曾靜了。

  「我還不是一樣!」牛蜜蜜不干示弱的湊過去,三個女孩抱成一團。她是個不多話的女孩,總是文文靜靜的待在一旁,如果沒注意,時常會被人忽視。

  「你們說得都沒錯,她確實會加入我們,我可以感受得到她的磁場。」隊長童雅貞斬釘截鐵的說:「而且,我有預感,我們最近可能會碰到一些奇怪的事!」

  「為什麼?」其他人有點緊張。

  「我的夢在變!」童雅貞臉色有點蒼白的說,她一想到最近的夢,心裡就開始長毛。

  「我也是!」

  「我也是耶!」

  幾個女孩七嘴八舌的指出自己的切身情況。

  童雅貞看了大夥一眼,試著找出她夢中的回憶。「這次在我的夢裡!有個看不清楚的人影,他應該是個男的,因為我可以感受到,他一直在對我說,「我一直在傳達暗號給你,可是!你卻還是無法解讀它,唉!我真的好想告訴你所有的事,但……你能保守這個秘密嗎?』。」

  「天哪!」范心華以手捧心,她的心臟一直不太好,「跟我夢裡說的話一模一樣耶!」她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我也聽過這段話,那個人在我的夢裡一直一直說個不停,我都快會背了。」曾靜的膽子最小,她試著以雙手掩耳,「有時我連清醒著,都好像還是能聽到他在對我說話。」

  楚伶雅看看那個!再瞧瞧這個,實在搞不懂這件事有什麼好可怕的,再怎麼樣不都是在夢裡嗎?只不過……

  「最可惡的是,不管我怎麼罵他、嘲笑他、叫他滾開,他根本就甩都不甩我,照樣老神在在的唸經給我聽!」楚伶雅忿忿地道,她對這件事不但不怕,還火大得很呢!

  「他說的暗號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我們無法解讀?還有,如果我們答應他保守秘密,是不是就可以知道他想對我們說的事呢?」童雅貞最有冒險犯難的精神,她語出驚人的說:「不如……我們就來試試看吧!」

  「怎麼試?」范、心華一向喜歡事先計畫任何事。

  「我們就依年齡大小來排順序!然後一個個在我們自己的夢中告訴那個人!我們願意保守秘密,再看對方……」

  「等等!」秋雨戀突然奔了過來。「對不起,我剛才不小心聽到一點你們的對話,我叫秋雨戀!我……能不能加入你們?」

  「沒問題。」其他八名女孩異口同聲的說:「歡迎你的加入。」

  秋雨戀看了眾人一眼。「我……應該最年長,因為我曾休學一年,所以,就由我來打頭陣,只是,你們要告訴我該怎麼做?」

  童雅貞解釋道:「我們並不知道該怎麼做,只是覺得這個夢一直想告訴我們一些事,所以,我建議在夢中告訴那人說我們能保守秘密,等第二天,再由那個人告訴我們,那樣回答他之後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秋雨戀點點頭。「我明白了,今晚我會照做,明天下課時我再告訴你們實際發生的事。」

  九個女孩一起伸出右手,緊疊在一塊兒。

  「讓我們試試吧!」

  大家都說好了,今晚的主角是秋雨戀,是吧?

  所以,那個催魂人應該專心的去找秋雨戀,是吧?是吧?

  那……那為什麼……為什麼……

  「我一直在傳達暗號給你,可是,你卻依然無法解讀它,唉!我真的好想告訴你所有的事!但……你能保守這個秘密嗎?」

  見鬼!為什麼那個該死的夢裡人卻依然能分身跑到她的夢裡來嘮嘮叨叨、囉囉唆唆的呢?

  「如果我讓你知道所有的事,你可以答應我,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嗎?可以嗎?可以嗎?」

  你夠了吧你!今天應該是秋雨戀打頭陣而不是她,拜託你專心一點去勾她的魂就行了,不要再來對我鬼叫鬼叫了好不好?

  「……你可以答應我,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嗎?可以嗎?可以嗎?」

  閉嘴!閉嘴!閉嘴!

  但是,儘管她卵足全力去抗議,那猶如勾魂攝魄般的聲音卻依然不死心地輕輕呼喚著,甚至那模糊的人影也抬起雙臂朝她誘惑似的伸過來。

  「……請替我守住這個秘密好嗎?」

  哇咧——聾子是不是?叫你閉嘴沒聽到嗎?

  「……請替我守住這個秘密好嗎?」

  搞屁啊,還在叫!

  「……請替我守住這個秘密好嗎?」

  該死的!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膽小的人,而且,自她懂事開始,她就不斷的在作這種夢,作到都嘛早就麻痺了,這已經變成她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幾乎就像呼吸那樣自然了,她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夢境開始改變之後,只要一聽到那似遙遠又似近在耳旁,朦朦朧朧卻又字字清晰,似誘惑又似祈求的呼喚時,、心裡就不由自主地越來越恐慌!彷彿有條無形的絲線正死命的拉扯著她的心、她的靈魂,只要她一回答,便得面臨生離死別的抉擇似的,這讓她不由自主地想逃開、想跑得遠遠的去躲起來!

  然而,無論她如何抗拒!就是無法擺脫那神秘的呼喚,無法迴避那誘惑的聲音,那讓她越來越心慌、越來越困惑,也越來越眷戀的溫柔呢喃。

  [----請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好嗎?」

  誰鳥你啊!

  「……請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好嗎?」

  喂!我警告你喔!你要是再……

  「……請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好嗎?」

  哦——天哪!老兄,算我拜託你,別再叫了好不好?

  「……請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好嗎?」

  大爺,求求你啦!去找秋雨戀嘛!人家漂亮美眉正在等你耶!你改天再來找我,到時我一定泡茶請你,ok?

  「……請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好嗎?」

  喂、喂!你很不識好歹喔!

  「……請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好嗎?」

  shit!shit!shit!shit……

  「……請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好嗎?」

  #%*%……

  「……請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好嗎?」

  「啊——拚了!」陡然一聲抓狂的高昂顫音過後,「好!好!好!」她不顧一切的扯開嗓門尖叫。「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我該死的什麼都答應你,這樣總可以了吧?」

  「真的?!你真的願意?太好了,那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

  「行、行、行!算我怕了你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行了吧?」

  楚伶雅火大的又吼又點頭,瞬間,她的眼前被一片刺眼的光芒籠罩,她的神志渙散、意識模糊,在茫然間,她低呼一聲。

  「搞屁啊!這……什麼鬼……」隨後,她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2:54:49

 
第一章 別離


  林克朗了春紅,
  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相流醉,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李煜.相見歡


  九歲的燕水伶咬緊了一下唇,一步一回首地跟在兩位姊姊身後離開家門,不捨的是爹娘臉上的無奈和悲哀,心冷的是爹娘眼底的慶幸和解脫。

  慶幸的是有人肯拿谷粟換了她們去。

  解脫的是終於得以擺脫三個「浪費」米糧的小包袱了。

  一臉麻木的大姊回過頭來牽起她的小手,「不要怪他們,小伶,他們也是不得己的。」她淡漠地說。

  水伶抬眼看了一下十六歲的大姊,再覦一眼猶在咽咽哭泣的二姊,大姊會意的緊了緊握著她的手。

  「我會照顧她的,倒是你,你比我們幸運多了,只要勤勞一點,日子應該也是可以過得去,但是……」大姊擔憂的視線駐留在水伶清秀的五官上。「現在你還小,記得,過幾年後你就得小心一點了,千萬不要讓人注意到你的長相,否則,你也可能會落得跟我們同樣悲慘的下場,明白嗎?」

  水伶點點頭,於是,大姊繼續告誡她各種該留意的大問題、小細節,直到她們來到飄香樓的後門,這是城裡最大的一家妓院。

  眼看著兩位姊姊就要跟她分開,接下來就會只剩下她一個人了,水伶不由得開始感到心慌意亂,她恐懼得想哭。

  但是,大姊立刻嚴厲地警告她:「不准哭,記住,往後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必須堅強一點,不要輕易屈服,更不要忘記我剛剛告訴你的那些話,這樣或許……只是或許,你的未來還會有點希望,懂嗎?」

  強抑住哽咽,水伶咬得下唇幾乎要滲出血來,她不敢出聲,怕一出聲就會哭出來,只能拚命點頭,再點頭。

  「好了,我們走吧!」

  不等大姊、二姊消失在門內,專門仲介人口販賣的崔大嬸就粗魯的抓住水伶的手臂往城內另一頭走去。

  水伶沒看就知道手臂上肯定多出一圈烏黑了,但是,她也只能踉踉蹌蹌的緊追著崔大嬸的腳步,再次依依不捨的一步一回首。

  「看你也滿懂事的,所以,大嬸好心的給你一點勸告,你聽得進去是最好,聽不進去也就算了。」崔大嬸突然這麼說道,「錢員外和夫人算是不錯的主人了,只要你工作努力些!嘴巴也閉緊一點!日子就不會大難過,而且----」她有意無意地瞄了水伶一眼。「你長得實在不錯,大了肯定會更好看,如果你夠聰明的話,說不定還能撈個妾待做做也是有可能的!到時候,包管你吃香喝辣的享用不盡,所以……」

  水伶始終低頭不語,直到她們抵達錢員外府的後門外不遠,她才抬首望向那座寬闊的宅邸,心中突然泛起一份絕望感。

  她有預感,只要一踏入錢府,她這輩子就別想再見到她的親人了!

  所以,當由後門出來的那位中年婦人接手要把她牽進門內時,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我不要!」她大聲抗議。

  中年婦人卻只是輕蔑地瞥她一眼,隨即用力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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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晉南北朝是中國歷史上最為分崩離析的時代,自漢末黃巾亂起,三國鼎立了四十多年;東晉時又有十六國星羅棋布與王朝分庭抗禮,拓拔人入侵後,帝國再次大分裂為南北兩個部分,直到外戚漢人楊堅篡位統一天下為止,這個兵古世馬亂的時代前後綿延了近四百年。

  三百九十五年的政治始終動盪不安,王朝更是如走馬燈似的更迭,勝利者也總是會有短暫的光耀繁榮,但他們卻只顧戴上搶來的皇冠端坐龍座上,得意洋洋地聽人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再設六宮封功臣,忙著犒賞自己、犒賞手下,享受一下權力在握的滋味和奢侈放蕩的生活,卻任由敗兵賊寇到處流竄,在被戰亂摧殘蹂躪過的荒蕪大地燒殺掠奪。

  於是,當動亂掀起的時候,是百姓受苦的開端;而當戰爭結束的時候,百姓的災難卻依然持續不斷。

  好不容易逃過戰爭苦難的百姓們,還是得繼續承受似乎永無止境的災劫,只能淒慘的在貧乏的廢墟中苟延殘喘,在困苦的環境中掙扎求生存。

  也因此!在這種朝代更迭的歲月裡出生長大的孩子最是可憐!即使沒有胎死腹中,是對方先殺過來的,她又不是笨蛋,哪會呆呆的站著等死啊!

  然後,在她十六歲時,即便她總是抹污了臉,盡量讓自己的外表邋遢到最極點,就算動作再粗魯,也刻意壓低了嗓音,她還是在月事來臨時,不小心被某個軍頭發現是女兒身了。

  毫不猶豫的,她立刻抓起觸目所及最大的一顆石頭,往那個轉身想敲鑼打鼓宣告天下這個「大好消息」的軍頭頭上砸了下去。緊接著,迅速整理了一個包袱,再抓起弓箭和一把短劍就落跑了。

  她逃到山裡去了。

  她不曾想過要回武川,因為就算回去了,找不找得到父母親大人是另一回事,就怕即使不幸被她給找到了,有九成九在家裡待不到半天就會被賣到妓院裡頭;甚至於,她大有可能在半路上就被某某土匪甲或強盜乙給逮去先奸後賣了——在這個亂世裡!孤身女孩子是完全沒有安全可言的。

  所以,既然有選擇的機會,她自然是寧願孤獨一人躲在山裡打獵度日,也不願被賣去做萬人騎羅……呃!單騎也不要!

  其實,這樣也不是很寂寞!因為,光是躲避那此進山裡來打獵的人就夠她忙的了,何況,山中還有很多友善的小動物,它們可比那些險惡狡詐的人類要安全,而且有趣多了,想想,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也是滿快活的呢!

  於是,她就這樣悠悠然然地躲在山裡打獵過活,偶爾趁夜溜下山去拿獸皮換點日常用品等物資。

  轉眼間又是一年過去,她已經是個十七歲的漂亮大姑娘了,明眸皓齒、標緻動人。不言不動的話,看起來實在迷人得很,可要是一動起來,那股豪放粗魯勁兒,簡直會嚇死人,這也是因為先前她長年在男人群中生活之故。

  如今,回想起當年在錢府後門外的絕望預感,她很清楚的瞭解到,當初那份預感已經實現了。她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和她的親人團聚了!

  又到了炎炎夏日天,躲在山裡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怕熱,叢叢的濃蔭、密密的枝椏,還有山泉小溪瀑布,隨手搞來野果兩、三粒,再往那如茵綠草上一躺,身邊還有松鼠先生、兔子小姐相伴!真是說有多愜意,就有多愜意。

  這日午時過後不久,在那植被蓊鬱的密林深處,不熟悉的人進來非迷路不可,搞不好還得終老此山中,但對水伶來講,卻有如自家後院般熟稔自在。

  她選了一處最為幽靜清涼的綠茵躺下,享受一下慵懶的快意,可就在水伶咬著半口野果,差那麼一絲絲就要進入夢鄉時,突然一聲聲緊急狗吠由遠而近傳來。

  黑白?

  水伶揉著眼睛坐起來,同時往右側的小路望去!果然是黑白,那只她剛進山裡時碰上的小狗狗。自然,經過一年之後,如今黑白已經是一隻健壯漂亮的大狗狗了。

  「怎麼了,黑白?」

  黑白一靠近過來,不但吠得更厲害,而且還拚命咬著她的袖子,似乎要水伶跟著它去的樣子。

  「要我跟你去嗎?」水伶問著,同時一躍而起,跟著尾巴差點搖斷了的黑白跑去。「到哪兒啊?」明知是白問,她還是順口問了這麼一句。

  黑白用更大聲的汪汪來回答她,當然,她一個「字」也沒聽懂,只好閉嘴跟在它後頭跑。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而且,說不定這一去還可以獵只山豬之類的來打打牙祭也說不定呢!

  可是,不久後,她就發現黑白一路帶著她往她所居住的山洞去了,她這才才開始緊張起來,並加快腳步,掛在腰間的短劍搖晃得幾乎要掉下來。

  不會是有人發現她了吧?

  然而,還不到山洞,黑白便停了下來,就在涓涓小溪旁,黑白停在一個趴臥在溪邊地上的人身旁,繼續對她叫個不停。水伶頓時一驚,立刻衝了過去。

  哎呀!死人嗎?

  不,不是、不是,如果是的話,黑白不會叫得那麼緊張,肯定是需要救助的傷者,但是……老天!那……那是什麼呀?

  水伶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了,跟著,她甚至有點遲疑了,之後,在離那人尚有兩、三步遠的距離處,她停了下來,雙眸驚疑地來回打量那人一動也不動的身軀。

  那應該是個人沒錯,而那修長有力的身軀也顯示出那還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過肩的長髮技散在腦袋四周!遮住了他的五官,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麼,問題是……是----

  他穿的衣服裡的好奇怪喔!

  閃亮的銀色,也不知道是什麼質料!無論是上衣、長褲或腰帶及長靴都是,而且,還是緊緊地裡在那個男人修長的身軀上,看起來彷彿是黏貼在他身上似的。

  然而,這個也不算重要,跟隨亂軍東征西戰那麼久!見過的各種番邦異族也不在少數,他們的服裝當然也是各有特色,看多了自然就見怪不怪了。雖然躺在地上這個男人的服裝樣式是她首次見到的,但重點是……重點是……是……

  水伶驚疑地瞪著那人身下的液體。

  那是血嗎?

  有哪一種異族的血是紫色的……老天!不會是中毒了吧?

  躊躇老半天後,在黑白的吠聲催促下,水伶才遲疑地上前蹲下去,又猶豫片刻後,她才伸手去撩起蓋在他臉上的頭髮,可才瞄了一眼,她就嚇得倒抽了一口冷氣跌坐在地上,屁股還往後挪了好幾下,差點把屁股都給擦破了。

  天哪!這是哪一族的怪胎呀?怎麼會有那麼恐怖的眼睛?

  她立刻想丟下這人不管了,但是,在她還沒有機會翻身跳起來逃之夭夭之前,黑白就彷彿感覺到她的退卻似的開始拚命叫個不停,還不時去舔舔那個男人,似乎想說什麼。

  水伶不由得停下落跑的動作,並皺起眉。「你確定他是好人?」

  黑白汪汪兩聲,然後又舔舔男人,再汪汪兩聲。

  水伶一聞言,不覺吸了吸嘴,同時又瞄了地上那個怪胎兩眼。

  「你確定?」

  黑白更用力的吼了兩聲,感覺好像有點被侮辱的憤慨似的。

  「好、好、好!」水伶忙舉手投降,繼而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既然在這方面你從未做過錯誤的判斷,而現在你又『發誓』說他是好人,那麼!無論他長得有多恐怖,就算會活活的嚇死我,我還是得聽你黑白大爺的吩咐救他羅?」

  黑白又舔了男人好幾下,然後再次拚命地吠起來了。

  「是、是、是,」水伶不情不願地爬了回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對吧?唉!天知道我連浮屠是什麼都不知道,造那麼多浮屠幹嘛呢?」事實上,斗大的字她連一個都不認得,哪會懂得那麼多奇奇怪怪的詞呀!

  跪在那人身邊,她又遲疑了半晌後,才雙手用力一推,將那人的身軀翻了個面。雖然一直警告自己別再看那人的臉了,但是,她的眼角還是不由自主地朝他的臉上瞥過去……

  耶?那……原來那不是眼睛嘛!

  下一秒,她已經把雙眼盯在那人的臉上仔細端詳,而且,還拿手去碰碰那個人戴在眼睛上的東西。

  同樣是閃閃發亮的銀色,而且硬邦邦的,卻不是木頭,也非金銀或銅鐵,寬約三、四指,整圈環繞過腦後!類似髮帶。但人家的髮帶是戴在額頭上的,他卻是蒙在眼睛上,好奇怪。

  難不成他是瞎子?

  遲疑了一下,她才小心翼翼地把那個東西從他頭上取下來,隨即鬆了一口氣。

  還好,五官正常,雖然緊閉的雙眼看不出他是不是瞎子,但這人的長相確實是相當性格有力,濃濃的劍眉斜飛入鬢,鼻樑犀准有勁,厚薄適中的雙唇此刻卻顯得相當蒼白乾裂;不過,就整體面言,這是一張十分吸引人的臉;但若要說他俊美,倒不如說他有一種令人抨然心動的氣質還比較貼切。

  真是好一個又性格又迷人的男人啊!

  儘管她對男人懷有深刻的戒心,也有某種程度的厭惡感,然而此刻,躺在地上的這個毫無知覺的男人仍讓她情不自禁的暗暗讚歎不已。就像有些花雖然有毒,可也不能否認它們比一般的花更為鮮艷美麗,反正只要不去碰它們,純粹欣賞一下也沒差咩!

  在他臉上凝視好半晌,好奇的手同時無意識地順著視線探索了好一會兒之後,水伶才依依不捨地把視線往下拉,而這一看,雙眉便不由得緊攢了起來,同時毫不猶豫地撕下一大片裙擺來。

  沒錯,那深紫色的液體的確是他的血,而且!此刻依然不停的從他左腰一道又長又深的傷口上緩緩滲透出來。

  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如果她不是早就看多了那種藍眼睛和紅頭髮的人,又聽人說在遙遠的彼方還有綠眼睛金頭髮的人的話,這會兒肯定要把他當作妖怪了!咆!等他醒來後,一定得先問問他到底是哪一族的人,怎麼會有那麼奇怪的血色呢?

  她暗忖,同時命令黑白,「去把我的床墊拿過來!」一邊先行簡略的為那人的傷口包紮起來。

  不一會兒,黑白就把那張權充床墊的獸皮咬了過來,把它攤平後,水伶便將那人翻到獸皮上,然後開始死命地拉扯獸皮,把那個至少多了她二分之一體重的男人往山洞那兒移過去。

  黑白當然也義不容辭的緊咬著白牙幫忙拖,接著,好幾隻猴子也「好心好意」的過來幫倒忙,這邊拉一下,那頭扯一下,順便再絆得她差點四腳朝天,還有隻兔子居然老大不客氣的跳到傷者的身上搭便車。

  幸好山洞就在不遠處,可這辛苦過程,也足夠教她氣喘吁吁地癱在山洞內半晌動彈不得了。

  這是一個十分寬敞乾燥的山洞,雖然洞口很小,還遮滿了樹籐,如果不是不小心「撞」進來,還真的不知道樹籐後竟別有洞天呢!但只要往裡面走幾步,整個視野便會豁然開朗,而且,壁面和地上也都相當平滑。

  最特別的是在它的右邊頂上有一個不太圓整的大洞!日光從其中照射下來,讓原本該是暗無天日的山洞擁有天然的照明。當然,每當洞外颳風下雨或落雪時,也照樣會從那洞口又是風雨又是冰雪的刮進來,讓躲在洞裡的人咬牙切齒地咒罵不已。

  片刻後,她終於喘過氣來了!隨即到儲放物品的小箱子裡拿了草藥,又撕了一件中衣作繃帶,然後回到受傷的男人身邊,準備要替他療傷。當然,第一步必定是要把衣服脫下來,但是……

  咦?咦?這……這衣服怎麼脫呀?

  她居然找不到開口,這衣服簡直就像是長在他身上似的。半晌後,她終於放棄了,抽出短劍打算割開衣服算了,雖然有點可惜……

  耶?耶?這……這是什麼東東做的衣服啊?怎麼割不開?

  水伶死命地又切又割、又拉又鋸的,就差沒用嘴咬、用劍砍、用箭射了,可是搞了半天!累得滿頭大汗仍是沒轍,只好再次放棄了,還是回過頭去找他衣服的開口比較有希望一點。

  當然,這回她找得更仔細了,於是,終於讓她找到了在他頸部最上方的高領處有一個小小的菱形飾物。她遲疑地抓住那個飾物往下一拉,竟然就莫名其妙地涮的一下讓她打開了那件怎麼也割不開的衣服。

  哇——這個厲害!

  她讚歎著拉上拉下玩了好幾回之後,才暫時放棄這個遊戲,改而去拆掉草草包紮的繃帶,再替他脫下上衣,露出那道深長的傷口,開始認真的研究起來。片刻後,她就決定,這道又深又長的傷口非得動到她的針線功夫不可了。

  這種縫縫補補的小事,對在亂軍中以假男人的身份「混」了三、四年的水伶來講,自然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用說斷手斷腳沒啥了不起,連剖腹斷頭都很稀鬆平常,甚至男人的下部她都看到麻痺了。只不過……嘿嘿!不曉得為什麼,這男人結實強健的胸部竟然讓她一瞄見,就感到有點眩眼罷了。

  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替他處理好傷口,正想弄條濕巾來敷在他發燙的額頭上時,卻發現黑白趴在一旁,專心一意地舔著他的左手……呃!應該說是戴在他左手腕上的東西才對。

  不用說了,當然是銀色的,他全身上下,除了膚色和髮色之外,其他全都是銀色的!

  說是東西,是因為那玩意兒雖然像副手鐲似的戴在他手上,可看起來卻跟手鐲一點也沾不上邊,而且,簡直是醜得可以!它約四指長、三指寬、兩指厚度,就跟戴個扁平小盒子在手上似的!一點美感也沒有。

  不過!丑歸丑,好奇的水伶還是會想去摘下來仔細看看,可惜撥弄了老半天就是拿不下來,只能就著他的手翻過來覆過去。不過,看來看去,她發現自己的視線逗留在他那只修長有勁的手上的時間還比較多一點。

  半晌後!她聳聳肩,決定這個男人的審美觀念不太正常,跟著就起身去拿條薄被子替他蓋上,再擰了濕毛巾覆在他的額頭上,接著雙手叉腰俯視他片刻後——「黑白,我去打只山雞來,他就交給你羅,」

  黑白嗚咽一聲,乖乖的趴在前腿上盯住那男人了,水伶這才轉身出洞而去。

  透過自鬱林葉隙穿射下來的日光依然耀眼如昔,山間的微風仍舊清爽宜人!啃著乾果的小松鼠還是那麼的可愛,可不知道為何,在這一刻,水伶卻覺得世界似乎有點改變了----唔!或者該說是她覺得自己的生命似乎不太一樣了吧?

  打山雞原是為了燉湯給傷者喝,卻沒想到天還沒黑,傷者就忙著發燒輾轉呻吟不已,害水伶整個晚上都不停的為他更換濕巾好退燒,又很努力地按住他,不讓他因翻動而扯裂了傷口,再配上半夜突如其來的淅哩嘩啦傾盆大雨,還真有點那種淒淒慘慘的味道呢!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2:55:11

 
  直到翌日過午時,傷者才逐漸退燒安靜下來。

  見他不再咕咕噥噥的說一些她有聽沒有懂的話,呼吸也很平穩地安睡著,水伶幾乎是立刻就癱在他身邊睡著了。而最可憐的是黑白,因為枕頭被那個很囂張的鬧了一整夜的人佔去了,所以,水伶就順手抓來黑白權充枕頭。

  嗚嗚——怎麼這樣?人家也是很辛苦的在旁邊叫了一整夜的說,而且,還貢獻了不少口水在這個人的臉上耶!

  實在聽不出來黑白的嗚嗚咽咽到底是在哭,還是在苦笑,或者是在抱怨,水伶一概當作沒聽見,反正她也聽不懂,所以,僅是兀自拍拍它的肚子,然後就舒舒服服的睡去了。

  嗚嗚——下輩子我一定要做人!

  黑白無奈地將下巴放回交疊的前腿上,合上眼也跟著睡了。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應該不算太久吧?因為,當水伶醒來的時候,山洞裡還天光白亮的,這表示日頭還沒有下沉。剛睡醒的她,揉著眼睛邊睜眼看出去,旋即愣住了。

  耶?人呢?

  她立刻坐起來轉頭東張西望,隨即發現就在那個頂洞下面,有一個人直挺挺的佇立著,他兩腿岔開、雙手扭腰,好像生了根似的站在那兒仰頭從上面的洞口望出去。

  水伶著實沒想到,午時前還人事不省地癱成一堆的頤長身軀此刻竟已散發出強勁有力的氣勢,光是一個背影,就讓水伶瞧得、心頭抨抨亂跳,口水滿嘴氾濫了。

  哇——好有氣概的男人哪!

  水伶暗歎。對看多了各式男人的她來講,男人外表好不好看實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給她的感覺對不對勁、他的氣質合不合她的胃口、他的男人氣概夠不夠「囂張」。而光是氣質和男人氣概這兩樣,這個男人就足以教她腦筋打結了!

  不過,這都不關她的事。

  她又不是沒見過男人……事實上,他所見過的男人可說是多到數不清,多到早已看清那些貪婪、殘忍又淫賤好色的男人本性,多到足夠讓她厭煩到了極點,所以,她從未考慮過嫁不嫁人的問題。如果她自己一個人也能活,幹嘛一定要依賴臭男人呢?

  所以,即使這個男人有多麼令人、心動、多麼教人讚歎,可在她的下意識裡,再出色的男人都是需要保持距離、以策安全的危險動物,欣賞一下可以,想要擁有的話,就得有被生吞活剝的覺悟才行!

  水伶暗忖著,同時甩了甩腦袋,希望能讓自己清醒一些。

  就在這時,那個男人似乎察覺到她的動作,在她猛晃著腦袋的同時也緩緩轉過身來了;而當水伶甩夠了腦袋時,他也恰好把正面對準了她,水伶當然是迫不及待的看過去!可剛一看清他的五官神情時,她瞬間呆住了!

  老天爺!

  她不敢相信地將雙眸瞠到最大。

  她親眼見過匈奴鐵弗部人的湛藍眼珠,也聽說過還有翡翠綠眼珠、銀灰眼珠,甚至是琥珀色的眼珠,但是他……

  恍如作夢般地,水伶慢慢爬起來走到他面前,雙眸始終不可思議地瞪住他的眼睛。

  什麼時候彩虹不小心掉到他眼裡去了?

  然後,隨著距離的拉近,她可以看得更清楚,而她看得越清楚,小嘴也就張得越大。如果她張得夠久,搞不好小鳥還會跑進去築巢了也說不定哩!

  老天!他的眼睛是「活」的耶!

  水伶幾乎是癡迷地盯著他的雙眼,盯著他那多采多姿的雙眸,有如切割完美的六角寶石般的眼珠子,每一個角都恰巧是一種鮮艷的色彩,眩麗奪目的在他眼珠子裡宛若漩渦般不斷流轉變化;偶爾會稍微停頓一下,但迅即又恢復永不歇止的輪轉。

  他的瞳孔是一點金黃,在不停變換的燦爛中瞬間放大,旋即又回復為原來的一小圓點……呃!至少他的瞳孔是圓的。

  然而,這種一般人看了會尖叫著落跑,甚至是昏倒的景象,她卻完全沒有想到可怕或詭異這種形容詞,只覺得……

  好美!

  在這一刻,她並沒有注意到他臉上那淡漠得近乎無情的線條。

  「你……你到底是哪一個部落種族的人呀?怎麼……怎麼能有這麼漂亮的眼睛呢?」她讚歎羨慕地低喃。「而且……而且你的血也是紫色的呢!」

  變換停了一剎那,旋即又繼續。

  「你不怕?」他的聲音非常低沉。

  咦?怕?她會怕?

  啥!真是瞧不起人,見多識廣的她才不像那些了金大小姐們呢!有什麼好少見多怪的?

  「我為什麼要怕?」水伶仍然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的眼睛。「真的很美啊!有什麼好怕的?我曾經看過藍眼珠的人,也聽說過還有其他各種顏色眼睛的人,那麼!像你這樣多幾種眼色的人應該也不是不可能的吧?而既然眼珠子的顏色都會不一樣了,那麼血的顏色不同當然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羅!」

  這位在某方面似乎有點少根筋的大姑娘,用那種很理所當然的表情,做出這種最簡單的直線型邏輯推論。「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是哪一個部落或種族的人,還有是從哪裡來的而已。」說完!她還用很期待的神情等候他的回答。

  他微微蹙起眉,似乎有些園惑,繼而半垂下眸子。

  「我叫亞克,是從……很遙遠很遙遠的貝爾它來的。」

  「貝爾它?唔……沒聽過,大概是真的有夠遠了。」水伶歪了歪腦袋。「你叫亞克?沒有姓嗎?」

  「我的姓很長,說了你也記不住。」亞克淡淡地道。

  耶?記不住就記不住,有必要用這種輕蔑的語氣說嗎?

  這下子,水伶終於注意到他那明顯的冷漠與疏離感了,「哦!那……」她邊不解地端詳著他,邊漫不經心地說:「我叫燕水伶,你就叫我水伶好了。」奇怪的人,怎麼看起來不但一點感激她救了他老命的樣子也沒有,反而好像在責怪她的「多管閒事」?

  亞克未置可否,眉宇卻攢得更深,彷彿不怎麼高興似的。相對的,水伶也開始不爽起來了。

  好吧!就算他已經忘了他的老命是她救的好了,可現在他是在別人家的地盤上,多少也得客氣一點吧?

  可是,他好像不太懂得客氣這兩個字的意義。

  好、好、好!那也無所謂,就算他不懂得那兩個字的意義,更不懂得禮貌是啥玩意兒都沒關係,可她總沒得罪他吧?她甚至還整夜不睡的伺候他耶!他憑什麼擺臉色給她看?

  嫌她「招待不周」?

  還是嫌他眼珠子的色彩還不夠豐富?

  不過……算了,她也不是小氣的人,會救他只是很單純的想救他而己,並沒有期待人家感激涕零或回報她什麼,既然他喜歡裝腔作勢、擺臉色,那她就假裝沒看到不就行了?

  這就叫大人不計小人過……吧?

  想到這裡,水伶才聳聳肩,若無其事地把視線拉離開他的臉,繼而發現自她醒來後,就沒看到黑白的狗影。

  「咦?黑白呢?」

  「黑白?」亞克略一轉眼.「那條狗?它天一黑就出去了。」

  「天黑?」水伶詫異地仰起臉往上看,「可是現在……耶?」話才說到一半,她就傻了眼,隨即扭頭往後望去——洞內依然明亮如白晝,她更驚詫地拉回眼再往上瞪著點點星辰閃爍的夜空。

  「耶?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她驚疑地叫道。

  亞克沒有吭聲,只是轉眼望向她剛剛睡覺的地方,水伶自然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她首先注意到的是在獸皮上多了一根銀白色的物體,繼而更驚訝的發現,那物體雖然只有手指大小,但整個山洞內的光亮正是因它而存在。

  「那是什麼?」她驚呼著跑過去蹲在那物體的旁邊,左看右瞧,就是不敢去碰它。「好……好神奇喔!」

  亞克猶豫了一下,才跟過去把銀白色的物體拿起來放進她手裡。

  「這是我們那兒的照明用品。」

  水伶小心翼翼地捧住銀光,「哇——一點也不會熱耶!」她更驚訝地讚歎。「而且那麼亮,亮得簡直像白天一樣!卻又不會刺眼,唔……這是類似夜明珠那種寶物吧?」

  亞克面無表情。「類似吧!」

  「我就知道!」水伶卻沒注意到,反而得意地揚起了下巴。「雖然我沒見過夜明珠,但是,我聽人家提起過,所以一猜就被我猜到了!」瞧吧、瞧吧!她也不是太無知的人喔!

  逕自在獸皮上盤腿坐下,亞克只是冷淡地悌視著她。水伶拿著銀光又端詳片刻後,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啊!你昨晚燒得好厲害喔!而且,直到今天中午的時候你還昏睡不醒呢!怎麼現在你就這麼有精神了?」

  「雖然我很容易因為失血過多而發燒,但是!除非是持續高燒不退,否則,只要一退燒!我的身慮很快就會復元,這種傷頂多三、四天就可以完全痊癒了。」亞克撫了一下繃帶,「你處理得很好,所以,我才能那麼快就退燒了。」他依然是那麼淡然地回道,口氣裡還是一丁點兒感恩的意味也沒有,彷彿只是在敘述某件無關緊要的事實而已。

  「那也沒什麼啦!」水伶聳聳肩。「我從十一歲就開始看護傷患了,你那個傷也不過是小意思而已!我十四歲的時候就替人家切斷過腐爛的腿呢!」

  「十一歲?」亞克揚高了濃眉。

  水伶瞥他一眼,隨即起身去到山洞的另一邊,一邊準備燉煮那兩隻早就處理好的山雞,一邊簡略的敘述她的身世。待她起好火,把鍋子放上去燉的時候,她的敘述也到了尾聲。

  「——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麼會一個人住在這兒,只是不好意思問而已,不過,現在你就知道原因了吧?」她緩緩轉過身來,發現亞克眼裡的彩虹變換得更快速了。「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時代裡啊!還是躲在這兒安全一點,反正有得吃、有得住,我的日子過得還算快活,只要小心一點不要讓人發現就好羅!」

  亞克臉上的冷漠淡然似乎稍微退除了一些,又好像沒有,但可以確定的是他腫眸裡漩渦的流轉很明顯的減速了。深深地凝視她片刻後,他忽然說:「我們那兒幾乎沒有戰爭。」

  水伶先是一愣,繼而驚呼,「完全沒有嗎?」

  「差不多,有的話也只是一些不小的抗爭而已,我們不會放任它們擴大為真正的戰爭。」亞克慢條斯理地說。

  「沒有戰爭的地方嗎?」水伶呆了半晌!而後慢吞吞地回到他面前,學他盤腿坐下,並羨慕嚮往地歎了一口氣。「好好喔!」

  亞克似乎想說什麼,卻又突然改口問:「你現在幾歲了?」

  「十七。」水伶隨口應道。「你呢?」

  「二十四。」亞克漫不經心地回道,「你要在這兒躲多久?」

  「一輩子。」水伶毫不猶豫地說出這三個字,除非有其他更安全的地方讓她去,否則這兒是她唯一的選擇了。「你是到我們這兒來做什麼的?」

  「辦點事。」很簡潔的回答。「一輩子是很久的時間,你不怕寂寞嗎?」

  「至少很安全吧?」水伶反駁。「你是被在這兒附近四處流竄的賊匪盜寇砍傷的嗎?」

  這回亞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很正經地告訴她:「你可以在我傷好之後,要求我陪你去找你的父母親。」他的神情非常嚴肅,嚴肅得有點超過了!簡直就像是在談論一樁非得成功不可的交易似的。

  「才不要!」水伶卻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絕了。「我找到爹娘的後果只有一種—再被賣掉,而且,這次保證會跟我姊姊一樣,直接被賣進窯子裡去。換了是你,你會希望這樣嗎?」

  亞克頓時啞口無言,水伶見狀,不覺莞爾,繼而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瞧了半晌。

  「你的事情辦完了嗎?」

  亞克右眉一挑。「辦完了,如何?」

  「也沒如何啦!只是……」水伶悄悄垂下眼眸,狀似不經心地隨口問道:「你的傷好之後,就要回到你那個沒有戰事的家鄉了嗎?」

  亞克狐疑地注視她片刻。

  「沒有那麼快,別的地方還有事等我去處理。」

  「這樣啊……那……」水伶飛快瞟他一眼。「你想……你想我有沒有機會到……呃……到你的家鄉去看看呢?」

  就剛剛那片刻工夫,她的如意算盤就已經打好了,好歹她也救了他的老命,對吧?那樣他就沒理由拒絕她這個小小的要求吧?而如果那邊真的是那麼和平安詳的話,她就不只是看看而已,說不定乾脆就在那兒定居了呢!

  沒想到,面對著她那張掩不住希冀的臉,亞克卻仍不假思索地斷然邋:「絕不可能!」

  水伶頓時失望的垮下臉來。

  幹嘛拒絕得那麼快嘛!就不能稍微猶豫一下下嗎?就算是假裝的也好嘛!那樣她才能和他比畫兩招太極拳啊!雖然他人高馬大,但太極拳又不是比高大、比力氣,說不定比呀比的,她就莫名其妙的贏了,然後就可以纏著他帶她去那片安樂的淨土了!

  但是,他居然以一句「絕不可能」,就掃得她灰頭土臉的連退七大步,難道他忘了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嗎?

  哦!對了,他是忘了!

  「可是…如果你沒空帶我去,或許你可以告訴我怎麼走,我可以自己去呀!」她仍不想放棄最後一線希望。

  亞克非常肯定地搖搖頭。「你自己去不了的。」

  「我可以試試看嘛!」水伶不死心的堅持著。

  亞克依舊搖頭,並在水伶想繼續說服他之前及時轉開了話題。

  「黑白為什麼天一黑就出去?」

  一聽就知道亞克拒絕繼續和她比兩手太極拳了,水伶不由得不滿地噘起小嘴,不甘心地瞪著他好一會兒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它看上了山下村落裡的一隻小母狗,晚上都會去找它,因為,它每次去都會帶點小獵物過去。哼哼!這還是我教它的呢!所以,那隻小母狗的主人還很歡迎它,我看啊,說不定它很快就會做爹啦!」

  「那你呢?你不想嫁人了嗎?」亞克聲音低沉。「如果你不想去找你的親人,那麼,你也可以要求我幫你找個好看又有權勢財富的丈夫,如何?」

  不知道為什麼,水伶總覺得亞克的口氣似乎越來越有「談生意」的嫌疑了!

  「不如何!」水伶賭氣地鼓起腮幫子。「我幹嘛嫁人?我就是喜歡自己一個人在這兒老死爛死,你管我那麼多幹什麼?」話落,她就跳起來跑到爐火那邊察看食物燉煮的情形。「你啊!既然不想帶我去你的家鄉看看,傷好了就盡快給我滾蛋!」

  望著水伶那副透著怒氣的背影,亞克不覺蹙起了濃眉。

  不用她拿掃把趕人,他也想越快離開越好,事實上,他清醒過來後不久,就覺得有足夠的體力離開了,問題是——

  「生意」沒談成之前,他走不了呀!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2:57:30

 
第二章 埋怨


  多少恨?
  昨夜夢魂中,
  還以舊時游上苑,
  車如流水馬如龍,
  花月正春風。
  ——李煜.憶江南


  真是長眼睛沒見過那麼厚臉皮的人!

  背著弓箭、拎著兔子,水伶匆匆來到小溪旁,忿忿地扔下兔子、丟開弓箭,活像要宰人似的一把抽出短劍朝天飛舞幾下,還搭配上幾句一般只有粗俗男人才會脫口的咒罵,而後猛然蹲下去抓起兔子開始剝皮剖腹;手上忙著,心裡頭可也沒閒著,嘴裡更是忙著嘰哩咕嚕地埋怨不已。

  「什麼跟什麼嘛!明明傷都已經好了,幹嘛還要我打獵回去孝敬大爺他的五臟廟?救他老命不夠,還得當孝女賢孫的伺候他,他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呀?真是他媽的!」

  罵到這裡,水伶突然一劍高高舉起,繼而狠狠落下,喀一下剁下兔腳,嘴裡還發出殘忍的嘿嘿冷笑聲,彷彿剛剛斬落的正是亞克大爺的腦袋。跟著,手起劍落,又連續斬下其他三顆「腦袋」。

  「每天都一大早就出去,還以為他什麼時候良心發現了,想換個手去打幾隻野味來回報我一下的說,結果每次吃飯時間一到,他大爺就兩手空空的回來張大嘴等吃,他把我那裡當成什麼了?救濟院嗎?」

  啪的一下,她順手把血淋淋的短劍甩在一旁的朽木段上,然後開始動手挖除那只可憐祭品的內臟。

  「真是不可理喻的人,明明是我救了他,還拿他當大爺一樣伺候得周周到到的,不是嗎?毫無轉回餘地的拒絕我的要求就算了,幹嘛還老是拿那種輕忽的眼光看我呢?好像我是笨蛋白癡一樣,真是太過分了!」

  對於滿手的血跡,她卻視若無睹,只是噙著冷酷的笑意,滿腦子想像著現在是在挖某某人的內臟,在扯某某人的腸子!

  「問他的衣服是什麼質料的,他就給我說是我沒聽過的質料;問他那是怎麼縫製的!為什麼看不出來針線的痕跡,他就給我回答是用我所沒聽過的縫製技術,再問他眼睛上戴的!還有手上的那個是什麼,他也給我回答什麼他講了我也聽不懂。簡直是在鬼扯一堆廢話嘛!他都不講,我當然是什麼都不知道啊!可是,他一講我不就聽過了嗎?」

  她嘟嚷著伸了伸腰,而後把清除好的兔肉放進水裡清洗。

  「而最最超級可惡的是,那個混蛋傢伙居然敢用那種若無其事的神情,不但嫌我每天都弄同樣的東西給他吃,而且還大剌剌地點菜說下一餐換隻兔子來!真是他媽的,他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啊?那兒是山洞,又不是飯館,我也不是搭毛巾、哈腰奉茶的店小二,幹嘛他吃喝兩聲我就得乖乖照辦?下回他是不是要我幫他叫個女人來給他刷背兼上床了?」

  用力的洗呀洗、死命的刷刷刷,邊還嘀嘀咕咕個沒完,而後突然間,她停下所有的動作,只是死瞪著手上的免肉。

  「最可惡的是……是——」她猛然跳起來仰天大吼,「我為什麼就這麼聽他的話啊?」吼完,她喘了幾口氣,再咳兩聲清清喉嚨,然後蹲下去繼續洗呀洗、刷呀——

  「算了,也沒差啦!反正這是最後一次了,等他吃飽後,我就要趕他上路,管他是要往東,還是往西,或是要上天堂、下地獄,那都不關我的事了!既然不讓我去他的家鄉分點好日子來過過,甚至連瞧一下也不行,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在他養傷的這段日子裡,為了這件事,她也不知道忍了多少氣、吞了多少火,跟他磨了多少次、浪費了上多少口水.但是,每一圓他都是反過來間她要不要找個好丈夫?或者要不要做個大富翁?抑或是要不要這個、要不要那個的,可就是不理會她真正的願望。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就算他不煩,她也煩了!所以……

  她放棄了!

  她什麼也不要了,不再奢望淨天福地,更不希望那位祖宗再留下來讓她伺候了,就按照過去那一年一樣繼續生活下去又有何不好?

  嗯!就是這樣吧!

  只要讓那個自私狂妄、霸道任性,又令人越來越不安的傢伙快快消失在她眼前,一切就可以恢復正常了!不過,說也奇怪,那傢伙明明已經沒事了,早就可以走人了,不是嗎?幹嘛還死賴在她這兒不走呢?都一個多月了,就算有什麼看不見的內傷也早該痊癒了吧?

  難不成是因為這兒有個大白癡不但供他白吃、供他白住,閒來無事還可以白白讓他使喚著玩玩兒……就像現在!所以,他忍不住想白白多「享受」幾天再離開?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他要吃兔肉,她也幫他抓隻兔子來了,待會兒就讓他吃到撐死,然後就可以一腳把他踢得遠遠的了!

  對,就這麼辦!

  水伶拎著濕淋淋的兔子起身,正準備打道回「洞」,很不巧的竟讓她瞥見了溪裡那些大過悠哉的魚兒,大概是太平日子過太多了,每條都是肥肥嫩嫩的樣子,而且,嘴巴還拚命一開一合的,彷彿在嘲笑她似的。

  敢笑我?!

  水伶冷笑著把兔子放到溪石上,再拔起短劍……

  半個時辰後,又是兔肉、又是鮮魚地滿載而歸的水伶,興匆匆的穿過山谷直向山洞而去!但就在山谷生局處,她突然停下腳步,疑惑地豎起耳朵聆聽。

  什麼聲音?

  不!不是聲音,是----呃!也不對、應該是說,那不是真正的聲音,而是一種聽不見的聲音,一種耳嗚的感覺!

  那是什麼?打哪兒來的?

  咦?沒有了,是她聽錯了嗎——啊!又來了!

  憑藉著天生野性的本能,她迅速奔向某個方向,穿過一大片灌木叢,來到一片白巖磷石,想也不想地扔開魚兔、弓箭,趴向巖崖邊往山谷探去……

  呀!是亞克耶!

  但是……水伶狐疑地使盡目力望去----他在幹什麼呀?他……耶?還有其他人嗎?

  她忙把身軀更往外探出去,整個人幾乎是半吊在崖邊朝崖下望去的……耶?耶?耶?另外兩個和亞克一模一樣穿著打扮的人,同樣在眼睛上戴著那個奇怪的東西、同樣一身銀色,而且……而且其中之一還是個紅頭髮的女人呢!

  原來真的有紅頭髮的人啊!那……不曉得是不是也有藍色或綠色的頭髮?甚至紫色的?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既然是一樣的裝扮,應該是同一國的才對吧?那……他們為什麼分兩邊隔得遠遠的,而且,還大聲對吼著一些她聽不懂的話?然後……然後……他們到底在幹嘛呀?

  水伶的疑問在片刻後就得到答案了。

  崖下那對男女其中之一的男人在吼完之後,突然伸出左手,瞬間,從他手腕上的銀盒子裡突然射出一道光芒,遠遠的朝亞克頭上的岩石擊去!水伶還在詫異那道光芒到底是啥東東時,驀地聽到轟的一聲,亞克上方的破巖迸裂,四下墜落,幾乎是在同一時刻,亞克隱在叢叢樹後的身軀如飛也似的竄出,避向另一邊。

  然而,就在他即將安全地躲入一塊足足有一人高的大岩石後面時!早就伺機而動的另一個銀盒子也射出一道光芒,在剎那間穿過亞克的右大腿,水伶可以清楚的看見亞克是摔到岩石後的。

  雖然這種驚人的武器,還有這種作戰方法水伶都沒見過,但至少兩軍對戰的場面她都嘛已經看到麻痺了,所以,她不但一點也不慌張,甚至反射性的一躍而起,迅速回頭取來弓箭拉開,對準了……

  咦?不對,他們的衣服既然連刀劍都割不開,弓箭大概也沒啥路用吧?那……略一思索,她倏地移動箭矢方向,一箭射出,旋即退身躲開。

  如她所預料的,一聲男人的慘叫先傳來,繼而是女人的悲呼,但奇怪的是,只不過一忽而,兩人的聲音便驀地消失了。

  當狐疑不已的水伶再探出頭去看時,那對男女早已遁形無蹤了!

  當她正猶豫著要不要現身時,亞克卻先拖著腳轉出大岩石後!並高聲問:「水伶,是你嗎?」

  水伶這才多探了一點身子出去,極目在崖下東尋西找!「他們走了嗎?」她也提高聲音叫了回去。

  「走了!」

  「你確定?」

  「很確定!」

  「哦!那……我下去了。」

  瞧見亞克的右腿已經被紫血浸透了,甚至還淌了一地,水伶不再遲疑,她迅速抓起魚兔匆匆跑下山崖奔向亞克。看樣子,他傷得不輕,血又流了那麼多,肯定又要發高燒了,但是……

  她幹嘛又救他呀?她是白癡嗎?這下子,她還能在餵飽他一頓之後,一腳踢他滾蛋嗎?結果又莫名其妙的讓這個傢伙有藉口名正言順的留下來囂張了,這就叫自討苦吃、自找罪受!

  唉——不曉得下一餐他會要求吃什麼?

  是要她攀崖摘燕窩?

  還是抓隻猴腦來補補他的腦?

  不會是要她去宰只熊來燉熊掌給他吃吧?

  當亞克再一次從高燒中清醒過來時,水伶第一句就問他,「他們不是跟你同一國的嗎?」

  亞克慢吞吞地坐了起來。「是。」

  是?

  回答得可真簡潔啊!

  「那他們幹嘛要殺你?」水伶捺著性子問:「你不是說你們那兒都沒有戰爭的嗎?」同時內心也打定主意,這傢伙要是再敢給她用兩言絕句搪塞過去,她就立刻把他五花大綁的扔出去餵狼!

  亞克莫測高深地瞟她一眼,隨即垂下眼瞼盯住自己的大腿,似乎正在專心研究那兒為什麼會包裡著厚厚的繃帶。

  「沒錯,但我也說過有些小小的抗爭。」

  「什麼抗爭?」

  「我說了你也不懂。」

  「廢話!你不說我當然不懂,你說了我說不定就懂了。來,快說!」

  抬眸盯著水伶固執的眼神好半晌,正當水伶以為他要鬆口時,亞克卻轉個身又躺了回去。

  「我想再睡一下!請你別吵我。」這就是他對這個問題的最後「解答」!

  別吵他?!

  別吵他???!!

  太囂張了吧他?他以為他是誰啊?

  水伶恨恨地盯著亞克受傷的大腿,開始慎重的考慮要不要趁他睡著時切斷他的腿!免得將來傷口發炎、腳發爛,像他個性這麼臭的人,老命說不定也會跟著發爛發臭。所以說,嘿嘿!她這就叫未雨先綢繆,絕對不是想整他,絕對不是喔!

  可天人交戰許久之後,水伶還是決定讓他的老命跟著傷口發爛算了,這種人不值得她替他操心太多!

  而後,只要水伶就同樣的問題開啟話端,亞克不是立刻轉開話題,就是說要睡覺,要不就開始點餐說他要吃狸肉或鹿肉什麼的。當她自動換個問題問他用的是什麼樣的武器時,他居然還給她說要喝牛奶!

  天哪!真是令人不敢相信,一個大男人居然說要喝牛奶?!

  去喝馬尿、吃狗屎吧!

  水伶恨得牙癢癢的,卻拿他無可奈何。最後,她還是死心了,決定等他好了之後,就立刻把他扔出去,而且,要親自把他扔得遠遠的,最好是丟到山的那一邊……或是鄰縣……

  乾脆扔進海裡去吧!

  山裡的夜晚總是特別陰森,再加上遠遠傳來的狼嚎是如此的淒厲,枝頭上貓頭鷹轉動著腦袋咕嚕咕嚕地叫個不停,兩粒圓滾滾的眼睛彷彿惡魔的影子似的如影隨形地追著人,更是教人滿心顫抖。

  這時候若是有人悄悄拍一下夜行人的肩膀,恐怕就會有人違抗議都沒來得及抗議一聲就活活地被嚇死了事,然後立刻回過頭來替自己報仇了!

  但亞克偏偏就愛選在這種時候溜出山洞。

  狼嚎?

  那是貓叫吧!

  惡魔的影子?

  兩道冷冽的彩虹光芒一射,不要說惡魔的影子了,就連月影兒都立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漆黑的山林裡,戴著傳輸目鏡的亞克卻依然能迅捷地在密林間穿梭,在離開山洞好一段距離之後,亞克才選了個隱蔽的山巖暗影,把自己修長的身軀藏了進去,然後右手在左腕的扁平小盒子上摸了一下,小盒子居然自動彈開上面薄薄的一層——原來它還有蓋子啊!跟著,他又按了一下,從小盒子裡立刻傳出聲音來。

  水伶要是在場,肯定又要開始嘰哩呱啦的追問那是哪裡的語言了,有點像是北方的語言,卻又不完全是,口音聽起來很圓潤,若是講慢點的話,甚至有種在吟唱的感覺……

  不,她會先責問他把誰藏在小盒子裡了!

  「亞克?該死的,你怎麼又這麼久才聯絡?」

  「馮偉和黛拉追蹤到我了。」亞克倚著巖壁淡淡地道。

  一聲驚呼傳來。「他們找到你了?你不會那麼遜的又掛綵了吧?」

  亞克面無表情地仰望著暗無星月的天空。

  「是又怎麼樣?」

  那頭的人似乎偷笑了一下。「咳咳……呃!也不怎麼樣啦!那——結果呢?」

  「我又被水伶救了。」

  盒子裡立刻爆出大笑聲。「又一次?哇哈哈,你的運氣裡好耶!」

  亞克冷著臉沒說話,盒子裡繼續笑個不停,直到好半晌後,笑聲才稍稍收斂。

  「我想,亞克,你最好趕快弄清楚她到底要的是什麼比較好吧?你該明白的,沒有回報她的救命之恩,你就走不掉,這是咱們的習俗、規矩,無論你走到哪兒都要遵守。更何況、你欠她的還是雙重的救命之恩,你非得完成她的兩項要求之後才能離開!」

  「我當然知道,也一直在設法要回報她的恩情,但是——」

  「但是什麼?」

  「她的願望只有一個……」

  「什麼?」

  「她想到我們那兒去。」

  「亞克,」拒絕的口氣傳來。「你該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除了這個外,她什麼也不要!」

  「啊……」又是好片刻的靜默後。「唔——既然是這樣嘛……你等等,我查一下資料,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沒有……唔……唔…咦?嗯——亞克,有件事很有趣,你或許會想知道……」

  「什麼事?」亞克依然是一臉的無動於衷。

  「燕水伶今年十七歲,對吧?」

  「那又如何?」

  「嘿嘿!那麼我最好先告訴你,資料上顯示,燕水伶在十七歲那年的冬天,將會被流寇姦殺死在山上,而且,屍體也會被野獸分而食之。」

  亞克仍是面無表情,但他卻陡地屏住呼吸。

  「姦殺?」

  「沒錯。」

  「屍體……被野獸分食?」

  「也沒錯。」

  「今年冬天?」

  「還是沒錯。」

  亞克頓時沒了聲音,事實上,他全身都凍結住了!

  「亞克?亞克……亞克……」

  對方連喚了好幾聲之後,亞克才吁出一大口氣。

  「希恩……」

  「天哪!亞克,你幹嘛呀?怎麼忽然間就沒聲音了?我還以為你又被他們逮到了呢!」

  亞克沒理他,兀自問:「既然水伶今年冬天就要死了,那麼!她應該可以離開這兒了吧?」

  希恩立刻笑了。「呵呵呵!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沒錯,她的基本條件是足夠了,但是,亞克,她還是沒有資格到我們這兒來喔!」

  「那就暫時不要讓她去,等到她有資格了之後再讓她去。」亞克毫不猶豫地這麼提議,似乎是早已成竹在胸了。

  「什麼意思?」

  「希恩,我的搭檔黛拉變節了。」亞克提醒他。

  「這我知道,你上一次受傷就是被她暗算的嘛!還好你夠機警,才能及時逃離那個時空。所以呢?」

  「那你也該知道我的任務沒有搭檔是很吃力的,特別是還要應付馮偉和黛拉的追擊。」

  「是、是,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正在很努力的幫你尋找適合的新搭檔呀!」

  「不需要了,希恩,就讓水伶做我的搭檔吧!」亞克毅然道。

  希恩似乎呆了兩秒,而後驚呼,「你瘋了?亞克,那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

  「這還用問嗎?她什麼都不知道啊!」

  「那就讓她瞭解一切。」

  「為什麼不可能?」

  希恩安靜了一下,繼而以很不贊同的口吻問:「亞克,你不會是想要讓她使用那種方法吧?」似乎還帶了點兒警告的意味。

  「為什麼不可以?」亞克很鎮定地反間。

  「為什麼不可以?」希恩不敢置信地重複。「亞克,你應該知道的啊!除了星人之外,根本沒有多少人能夠承受得起那種傳輸方式呀!好一點的不過是呆了、傻了,糟糕一點的話就崩潰了、瘋了,最怕的就是當場腦血管破裂暴斃,特別是純種的地球人,到現在為止,純種地球人能夠接受的機率只有十萬分之一呀!」

  亞克似乎有一瞬間的猶豫,隨即又想到水伶那頑固倔強的個性!還有那單純的觀念想法和直線型的思考模式,也許她那種人才是最適合那種光速傳輸的對象也說不定。因為!即使再不合理的事,她也不會畏懼逃避,或許會有困惑!但她總會自行用最簡單,甚至有點少根筋的想法去做出「最合理」的解釋,然後愉快地接受它。

  最好的證明就是當她第一次見到他時,她非但不像其他地球人一樣,被他的怪異之處驚嚇到,甚至還表現出理所當然的好奇。很怪胎,卻令人有種難以言喻的感動。

  感動……他實在不應該會有這種感覺產生的。

  因為他和黛拉的性向分析報告裡都只有百分之七的情感成分,其他的全都是理性的邏輯觀念。而且,兩個同樣寡情的搭檔在陌生世界裡穿梭了將近十年,這期間,為了確實而不拖泥帶水的達成任務,他們都用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完全壓抑住那百分之七的感情,久而久之,他們不但越來越無情,甚至變得冷酷了。

  然而,微少並不等於沒有,被強制壓抑住也不代表消失了。所以前不久,黛拉為了馮偉而背叛了貝爾它、背叛了他這將近十年的搭檔時,他竟連半絲憤怒的感覺都沒有,只覺得非常訝異。

  感覺上甚至恍他更冷酷無情的黛拉竟然愛上了對手,居然教百分之七的感倩凌駕於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之上,背叛了他,更背叛了貝爾它!

  為什麼?為什麼僅僅百分之七的情感成分,就足以讓她推翻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呢?

  或者……是理智已經轉變為感情了?

  人類真的那麼容易失去理智嗎?

  他不懂!

  然而,此刻他懂不懂這種問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種無法回報救命之恩的情況下,他必須設法先讓水伶脫離死亡的威脅,這才是重點!所以……

  「她承受得了的!」他斷然道。

  「你是在冒險!」希恩不以為然地說。

  「或許是吧!但是……」亞克嗓音低沉的說:「十萬分之一的希望總比完全沒有希望好吧?反正再過幾個月她還是得死,那麼,就算提前幾個月又如何呢?」

  「可是,亞克,」希恩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輕柔,輕柔得有些詭異,「你不該說出這種不確定的話來的,不是嗎?」

  的確是,但是——

  「如果她真的不合適,我知道你也能夠在出問題之前停止一切動作的,不是嗎?」

  「是可以沒錯,但這樣她就絕對沒有資格擔任你的拍檔了!到時候又該怎麼辦?」

  亞克無語的沉默片刻。

  「到時候再說吧!你什麼時候可以準備好?」

  「真的要干啊?」希恩的聲音中帶著淡淡的笑意。「好吧!三天後來拿吧!我會替你向上級報備,而且;想個最好的理由讓他們絕對無法反對,ok?」

  「謝謝。」

  「不必說謝,這是為我自己打算的,誰教我欠了你七個人情那麼多呢?不過現在!我只欠你六個……呃!五個人情了喔!」希恩頓了一下。「不過,拋開還人情不講,其實,我也希望你能成功,你知道,執行這種任務想找個合適的人選還真不容易,每次都要一再篩選測試,反反覆覆的至少要花上半年的時間,而且……」他輕笑。「我想,你最好祈禱能成功,否則……」

  亞克覺得希恩的語氣似乎有點詭異,不覺蹙起了眉宇。

  「否則如何?」

  「笨,自己想想就知道了呀!既然黛拉倒向那邊去了,那麼……嘿嘿!如果沒有水伶加入的話,遲早你都得去嘗嘗做女人的滋味羅!」

  水伶踏出山洞!抬頭一看……很好,天氣很好!陽光普照、萬里無雲,非常適宜上路的日子。

  她側過臉去睨視著跟隨在她身後走出來的亞克。

  「你今天想吃什麼?」

  「魚。」

  水伶點點頭。「好,我會抓幾條大肥魚來讓你吃到飽,然後……」她冷哼。「你就得給我滾蛋了!」這就是所謂的最後的一餐!

  亞克默默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林間,隨即打開腕上的銀盒子。

  「希恩,準備好了嗎?」

  「好了,你過來拿吧!」

  於是,亞克又摸了一下盒子,剎那間,他憑空消失了,可不到片刻,他又平空出現在原地,彷彿他從未離開過似的,只不過,他手上多了一副較小型的傳輸目鏡和同他手腕上一模一樣的銀盒子,還有一套銀色服飾和靴子。

  抬眼瞄了一下樹上那只目瞪口呆地盯著他的猴子,他聳聳肩後便轉身進入山洞內了。

  午後——

  「吃飽了?」

  「吃飽了。」

  水伶誇張地點點頭。「太好了,那——」她擺了一個送客的手勢。「大爺,您可以滾蛋了吧?」

  亞克卻沒有動,依然坐在原處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水伶,水伶不由得猛翻白眼。

  「拜託,你不會是還想賴著不走吧?」

  亞克垂下眼看著手腕上的通訊器。「你真的沒有其他的願望?除了想去我來的地方之外?」

  「是又如何?」不提還好,一提起這個,水伶心中不覺又升起一把火來。「反正你是死也不給我去,現在又提它幹嘛?」是希望她先揍他一頓才讓他離開嗎?嗯!這樣還算有點良心,知道要先讓她出出氣,等他離開後,她才不會繼續郁卒下去。

  亞克抬起眼眸,眸中的彩虹漩渦從未轉換得如此快速過。

  「我可以帶你去!但是……」

  水伶愣了一下,隨即驚喜地叫道:「你願意帶我去了?!」

  亞克轉望洞口,盯在斜射進來的日影上。

  「但是,我來的地方並不是隨便任何人都可以去的。」

  水伶的喜容稍斂。「什麼意思?」

  「你不是那兒的人,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話,就必須要有一定的條件和足夠的資格。」亞克慢條斯理地說。「你的條件是可以了,但是資格上嘛……」

  水伶狐疑地挑挑眉。「什麼條件?什麼資格?我需要什麼資格才可以去?」

  亞克瞟她一眼。「你必須和我去進行任務,為了維護那兒的和平安寧所必須進行的任務,直到那邊的人覺得你對那兒已經有足夠的貢獻之後,他們才會允許你過去。」

  他說的簡單,水伶卻更是滿頭霧水了。「任務?什麼樣的任務?不會是暗殺或竊取機密之類的吧?」聽起來好像很嚴重的樣子,不會是國與國之間的明爭暗鬥吧?

  「不!我的任務是還原!而不是破壞。」

  「還原?破壞?」水伶茫然地望著他。「什麼意思?麻煩你解釋清楚一點好不好?」

  亞克輕輕搖頭。「你想要瞭解一切,就必須先答應我,你願意和我成為搭檔一起去完成任務,並且,除了我以外,你必須對所有你即將碰到的任何人保守秘密,直到你夠資格被我那邊的人接受為止。」

  「哪有這種事的!」水伶立刻高聲抗議。「什麼都還不清楚,就教人家答應這個、答應那個的,這樣根本……」

  「你必須信任我!」亞克堅決地打斷她的抗議。「完全信任我,否則,我們就不可能成為搭檔,而你也不會有機會去任何你所想去的地方了。」

  水伶窒住了。

  相信他?

  就這樣相信他?

  拜託,憑什麼?他憑什麼叫她就這樣相信他?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她的下意識裡、直覺上!她知道自己是信任他的,

  如果他會說謊,一開始就可以隨便說說來應付她一大堆的問題吧?

  可是他沒有,儘管知道他那樣的回答會惹她生氣,可他就是沒有隨便說些好聽的話來哄哄她。他是用很認真的態度在對待她的,儘管那種態度實在有夠讓人火大,所以……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2:57:51

 
  「好吧!我相信你,」水伶也很嚴肅地答應他了。「而且,也給你我的承諾,我絕不會把秘密洩漏出去的。」

  亞克滿意地頷首。「我也相信你,相信你對我的信任,也相信你的承諾。」話落,他拿出那副較小的傳輸目鏡往她的頭上套去。「戴上這個,你就可以知道你想要瞭解的一切了。」

  水伶一見不覺又驚訝又疑惑地睜大了眼,同時雙手也下意識地伸出去推拒亞克正要替她戴上的東西。

  「等等、等等!這個……這個……你是不是最好先把這個東西是幹什麼用的解釋一下比較好?」

  亞克停住了。「你不是說你相信我嗎?」

  說是那麼說啦!可是,信任這種東西並不是說有多少就能有多少的吧?

  「呃……」水伶想反駁,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可是……可是這個……這個……」

  「如果你真的相信我,那麼,我有沒有先解釋清楚並不重要吧?何況……」亞克並沒有收回目鏡,依然擺在要替她戴上的姿勢。「其實,你只要戴上去之後,不必我解釋,你就會知道這是做什麼用的了。」

  「但……但是——」水伶仍然瞪著那副目鏡在猶豫。

  亞克臉色微沉。「如果這東西會害人,我會一出山洞就戴上它嗎?」

  咦?說的也是喔!

  除了停留在山洞內的時間之外,他幾乎是時時刻刻都戴著那副奇奇怪怪的東西,她問過他為什麼,可他總是淡淡地瞥她一眼而從不回答她.有一回,她還趁他睡覺時,想偷偷戴上去看看到底是幹什麼用的呢!可惜他那副太大了,根本不合她的腦袋。

  一想到這裡,她的疑慮消失了,濃濃的好奇心代之而起。

  「好、好,我戴、我戴。」說著,她還把東西搶過來自己戴上。「咦?喂!拜託,黑漆抹烏的,什麼也看不見嘛!你要我當瞎子嗎?」

  亞克的臉色在她一戴上目鏡之後,就顯得非常嚴肅沉重起來了。

  「記住,水伶,不要抗拒它,懂嗎?絕對不要抗拒它!」

  「嘎?」

  沒理會她,亞克一摸手上的通訊器。「希恩,可以開始了!」

  「啥?你在跟我說……啊!」

  話說到一半,水伶就突然噤聲了,小嘴張得大大的,而且!一直保持著那個樣子!直到一盞茶工夫後,通訊器才傳出希恩的聲音。

  「亞克,上集ok了!」

  亞克立刻把傳輸目鏡從水伶的頭上取下。

  「水伶?」

  卻見水伶的雙眸睜得老大,還直眼瞪著前方,小嘴兒依然張得大大的,一動不動地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毫無反應。亞克也沒再叫她,逕自起身靠在洞口邊!望著火熱的艷陽緩緩地朝西斜,再往下落。

  直到黑夜來臨前的夕陽與他眼中的彩虹相互輝映時,他才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囁嚅的呼喚。

  「亞克……」

  他回過身來,緩慢地來到水伶身前坐下,並仔細審視她臉上的神情。從她臉上的困惑與掙扎!他知道她正在努力為一切不合理的事找尋合理的答案!但現在,至少有一件事是能夠肯定的了——水伶是那十萬分之一能夠接受這種傳輸方法的地球人之一。

  「水伶?」

  「我在想……」水伶猶豫著。「你能不能用比較簡單的方法跟我解釋一下呢?我覺得……覺得太複雜了,我搞不太懂耶!」

  亞克垂眸兩秒,隨即又抬起來,眼中的鮮艷漩渦緩緩轉動著,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它……」他指著目鏡。「剛剛在告訴你,你現在所處的地方——地球,她是怎麼來的、她有多大、生命又是如何出現的、人類至今的歷史又是如何演變的,除了這兒,海的另一邊,甚至整顆地球上又有多少人種,他們和你們又有什麼不同,總之,就是地球和生命的歷史。」

  「哦……」水伶垂下眼瞼,又思考了好半天之後。「原來……原來不只眼睛、頭髮和血的顏色不一樣,原來——原來那些商旅所謂的遙遠的那邊竟然是那麼遙遠,光是用嘴巴形容,還真的不太容易瞭解呢!而且,原來……原來這個……呃!地球上有那麼多不同的人啊?我還以為我大概都知道了呢!結果……」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原來我聽來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而後悄悄地抬眼覦著亞克。

  「前面我是不太能理解啦!但是,後面的我大概可以瞭解。我還記得曾經有人叫我生吃魚肉,我不敢吃!哭著說吃了會死翹翹,結果那個人就罵我,說很久以前的人連火是什麼都不知道,他們不都是生吃的嗎?人家還不是照樣活蹦亂跳的活下來了。我想,應該跟那個道理一樣吧!以前的人就是那樣什麼都不懂,然後慢慢的這個學一點、那個懂一點,才會有現在這種生活的,對吧?」

  亞克點點頭。「你說的沒錯。」

  水伶笑了,可又立刻消失了,「可是……」她既好奇,又疑惑地盯著傳輸目目鏡。「那個——那個到底是什麼呢?它——它怎麼能——」

  「水伶,」亞克打岔道:「你再戴一次就知道了。」

  水伶微微一愣。「再戴一次?但是,不是已經……已經都結束了嗎?還有什麼過去的事沒有提到嗎?」

  亞克搖頭。「這次不是過去的事。」

  「呃?不是過去的事?那是什麼?」

  「戴上去就知道了。」亞克再一次把傳輸目鏡往水伶的頭上套,水伶有點遲疑地望著他。「相信我。」

  水伶又猶豫了一下後,才又一次自動拿傳輸目鏡戴上!而且,再一次呈現癡呆狀態。這次比前一回又稍微久了一點,當傳輸目鏡拿下來時,水伶的神情更加茫然了。

  亞克把那根照明物拿出來放在她身邊,讓整個山洞回復到白天時的明亮,而後逕自踏出山洞走向黑漆漆的暗夜裡。

  半個時辰後,他拎著一隻小山豬回來,看水伶依然是精雕細琢的石雕像一尊,便把小山豬扔在煮食的角落裡,而後如同下午一般,在山洞口巖壁旁坐著等待。望著樹影飛動的暗林,靜靜聆聽夜的溫柔細語,他默默等候著。

  然後,就在黎明的前夕,那最漆黑的一刻裡,水伶悄悄的來到他身邊坐下,她凝視著亞克的側面沉默片刻。

  「亞克。」

  「嗯?」

  「你……你……你真的是從那個——那個……呃!未來世界來的?」

  「是的。」

  「是喔!」

  水伶驚歎地又看了一會兒亞克,而後仰望著夜空中即將隱沒的點點星辰。

  「那——那上面裡的也有人?「

  「有。」

  「每一顆?」

  「不,並不是都有,少部分吧!」

  「哦!那……」水伶眨也不眨地盯住夜空中最閃亮的那顆星星。「我想也是不奇怪啦!小時候,我總認為只有我的生長範圍內有人——稍微長大以後,聽說遙遠的遠方也有人;後來被亂軍抓去,又聽那些人談論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才知道原來渡海的那一邊也有不少人,而他們的眼睛和頭髮顏色和我們是不太一樣的,所以……」

  她聳聳肩。「如果有人再跟我說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我想,我是沒資格說一定沒有的,因為過去我所知道的畢竟太少了,但是……」水伶慢慢拉回視線,移到亞克的臉上。「為什麼他們的長相和我們差那麼多呢?」

  「為了適應環境。」亞克則始終凝視著暗林。「不同的環境就會有不同的進化過程,而貝爾它星球是個生活條件很嚴苛的星球,要適應那兒的環境,就會有更嚴苛的進化。」

  水伶沉思片刻。

  「就像我們在地上呼吸,可是不能在水裡呼吸,而魚兒就可以在水裡呼吸!卻不能離水而活,因為彼此是在不同的環境裡進化的,對嗎?」

  「對。」

  「那……」水伶躊躇了一下。「那你的眼睛和血的顏色是……」

  「我是混血兒,貝爾它星人和地球人的混血。」亞克曲起一膝來搭著手肘。「自從貝爾它星球爆炸,貝爾它星人在太空中飄蕩多年後,終於在太陽系這邊找到一個比較適宜他們生存的星球,也就是地球。當時,地球已經因為地球人自己的愚蠢而瀕臨毀滅的邊緣,整個地球遭受到無可挽日的污染,地球人也所剩無幾,而且,完全回到過去蠻荒時代的生活了。」

  「是貝爾它星人以超高度的科技把地球拯救回來,並治好地球人因核戰感染導致的各種絕症,星人只期望彼此能和平共存於地球上,畢竟當時的地球人真的很少了!而且,也不是所有的星人都能逃過那場貝爾它星球爆炸的劫難。因此,地球要提供兩種不同人種生活應該是綽綽有餘了。」

  「可是不久之後,星人就發現地球的環境還是不太適宜他們,因此,他們的壽命銳減,生育力幾乎降為零,再這樣下去的話,恐怕不久後他們就會有滅種之虞。於是,為了保存種族,也為了與地球人更融洽的相處,他們決定與地球人結合,以便生出擁有他們的血統,又有地球人旺盛生命力的混血兒後代——塔莎人,」亞克淡淡地瞥她一眼。「我就是其中之了」

  「哦……」水伶這才恍然大悟。「所以,你才會有地球人的外型,以及星人的眼睛和血的顏色是嗎?」

  亞克頷首,水伶腦袋一歪。

  「那為什麼說你們那邊沒有戰爭,卻有抗爭呢?」

  「因為地球人的私慾心太重了。」亞克冷哼。「當初是星人把地球拯救回來的!也是星人免於地球人絕種之危,更是星人幫助地球人在最短的期間內找回他們的文明。可一日地球人不再需要星人的幫助時,某些私慾貪念特別重的地球人,便會開始抗議星人佔領了地球。」

  「耶?怎麼可以這樣?」水伶脫口道。「簡直是忘恩負義嘛!」

  亞克瞟她一眼。「總而言之,那些地球人始終抗議由星人來主導地球的生命,他們堅決要求應該讓他們接手回去才對。」

  「才不要呢!」水伶再一次衝口而出。「看他們這樣子,如果真的把地球再交回他們手上的話,恐怕地球得再經歷另一場浩劫了,到時候,又有哪顆星球的人能來幫地球人呢?」

  「也許就是考慮到這點!所以!大部分的地球人都認為讓星人來統治地球也未嘗不可,至少大家都生活的很和樂安詳,無論是地球人或星人,地位一律平等,再也沒有戰爭、沒有痛苦不安,而地球人……」亞克輕蔑地撤了一下唇角。「地球人本身就是好戰份子,無論什麼事都要爭,爭到最後只有同歸於盡而已,我想,大部分的地球人都不想再過回原始時代的生活了!」

  「結果呢?」水伶顯得有點焦急地問。「星人如何處理這件抗爭呢?」

  「星人性好和平,並不想引起戰爭,所以,他們一直忍氣吞聲的和地球人談判,最後,雙方同意由星人和地球人的後代來管理地球。」

  「好主意!」水伶猛點頭。「這樣他們應該沒話講了吧?」

  「有,他們還是有話講。」

  水伶呆了呆。「耶?這樣還不行?怎麼這麼難伺候呀?這回又是為什麼了?」

  「這個就得談到地球人和星人的不同點了。」

  水伶立刻擺好聆聽指教的神態。

  「基本上來講,地球人是一種感情用事、私心又重的動物,而星人卻恰好相反,星人根本沒有感情這回事,他們是一種完全理性的團體生物,沒有自我、沒有私慾、沒有愛恨情仇,每一個個體的一生都是以團體為生命重心。

  說好聽點,他們是極為聰明理智的動物,說難聽點,他們是冷酷無情的生物,他們可以為團體利益而犧牲個人,完全沒有一絲猶豫,就好像螞蟻……」

  「螞蟻?」

  從地上黏起一隻過路客,亞克把一隻山區大螞蟻放在水伶的手上。

  「對,就像它,每一隻螞蟻都是為蟻後而生,為蟻後而奮鬥努力,最後為蟻後而死。星人雖然沒有類似蟻後的領導人,只有大家推選出來的領導階層,但無論是領導階層或非領導階層,所有星人的一生全都是為星人整個種族的利益而努力奮鬥的。」

  「好團結啊!」水伶低歎.

  「兩種不同的種族結合之後的生命,當然也有不同的相異處……」

  水伶上下瞄著亞克。「你是說……」

  亞克立刻明白她在想什麼。「不,不是外表,星人與地球人的混血後代的外表都是一樣的,不同的是內在,是理性和感情分配多寡上的不同。有的人理性重於感情,有的是感情重於理性……」

  「哦!瞭解了,」水伶點頭道。「其實,地球人也差不多是這樣的嘛!」

  「當初為了公平起見,一開始就說好理性重於感情的塔莎人歸星人,而感情重於理智的塔莎人歸地球人!這樣恰好符合彼此的種族特性。」

  水伶又開始猛點頭了。「嗯、嗯!這樣很公平,這回地球人應該沒話說了吧?」

  亞克哼了哼。「如果真的沒話說了,還會有今天的事嗎?」

  水伶張了張嘴,隨即又闔上,繼而悶悶地咕噥一句,「就知道!」

  「地球人之所以願意和星人結合,是因為星人的腦力比地球人發達,地球人貪星人的智慧,可是偏偏他們得到的地球塔莎人雖然在個性感情方面都和地球人差不多,然而,無論是貝爾塔莎人或地球塔莎人的智力,都是與理性成正比的。也就是說,塔莎人的理性比例越大,智力也就越高、越接近星人,所以,那些地球人還是覺得他們吃虧了。」

  水伶不清不楚地嘟嚷兩句,聽起來很類似咒罵之類的髒話。

  「因此,他們依然在抗爭,因為他們覺得,如果不由他們來壓制星人和貝爾塔莎人的話,早晚會被智力高過他們許多的星人和貝爾塔莎人消滅掉!問題是,一般地球人的惰性也很大,安寧的日子過得越久,他們就越不想動,所以,那些領導抗爭的地球人得不到足夠的支持……」

  「那就該放棄了吧?」水伶忍不住又插進來一句。

  亞克冷笑一下。「不!他們換另一種方式來抗爭……」

  「什麼方式?」

  「他們認為地球之所以會被星人佔領,是因為過去的歷史導致後天的結果,所以,他們決定去改變歷史……」

  「嗄?改變歷史?」

  「是的,改變歷史,雖然他們也不知道改變之後的結果會如何,但肯定改變之後的情況一定和現在不一樣。」

  「喂、喂!拜託,結果會如何都不知道,就這樣隨便竄改歷史嗎?」水伶抗議。「要是結果更糟糕怎麼辦?要是結果是地球提早在星人還沒有來到之前就完蛋大吉怎麼辦?」

  亞克微微一挑眉。「你抗議錯對象了吧?」

  「呃?」水伶呆了一下,隨即尷尬地搔搔後腦勺。「啊!抱歉,抱歉,一時情急、一時情急!」

  亞克哼了哼。「總而言之,他們竊取了一台星人製造的時光機,於是開始到處去改變歷史,而我的任務就是負責把他們改變的歷史再糾正回來,也就是把正確的歷史再重演一次。」

  水伶又哦了一聲。「我瞭解了,這回真的瞭解了,因為,你一直在破壞他們的成果,所以,他們才要追殺你,對吧?」

  亞克點點頭。「其實,那天那個女人她叫黛拉,她原本是我的搭檔,卻沒想到她竟然愛上了馮偉,也就是那個負責竄改歷史的地球塔莎人,所以,她背叛了星人而投向馮偉。」

  水伶聞言,不禁詭異地斜睨著亞克老半天。

  「我猜……你是被黛拉暗算的?」

  亞克無言頷首,水伶倏地瞇起雙眼。

  「你——也喜歡那個黛拉?」本知道為何,她問這句話的時候,心裡頭竟然有點不太舒服的感覺。

  亞克皺眉。「為什麼這麼問?我跟她只是被分配到的搭檔而已!無所謂喜不喜歡。事實上,我根本不瞭解喜歡的感覺。在我的個性分析報告裡,我的感情成分只有百分之七,所以,你跟我談論這方面的問題是毫無意義的,因為,我從來沒有過那種感覺。」

  「是喔!」水伶驚訝地望著他。「只有——百分之七?」

  亞克點點頭。「百分之七。」

  他的表情看起來還滿得意的樣子呢!

  「其他……全都是理性?」

  「完全的理性!」

  這會兒神情似乎更得意了!

  「也就是說你是個——」

  「嗯?」

  「木頭人?」

  亞克愣了一下,隨即大攢雙眉。「我是貝爾塔莎人,不是木頭人,貝爾塔莎人是以能擁有冷靜的理性為傲的!」

  是、是、是!理性、理性,冷靜的理性!不過,管他是木頭人,還是塔莎人,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

  水伶聳聳肩,隨即轉開了話題。「你是要我代替黛拉成為你的搭檔,然後一塊兒去糾正歷史?」

  「對。」

  水伶立刻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幾乎要咧到耳後去了。「沒問題,交給我就行了!」這好像比到他的世界生活更令人期待喔!

  交給她就行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教人不禁要忐忑起來,不知道她會不會把歷史搞得更混亂了?

  「我有義務要警告你,如果你成為我的搭檔,同時也會成為馮偉的狙擊對像喔!」亞克理智地提醒她。

  「怕他啊?」水伶豪爽地猛拍胸脯。「來就來,誰怕誰呀!」

  亞克凝視她片刻。

  「你真的都瞭解了?」

  水伶瞥視著他,「老實說……」眨了眨眼。「不是完全瞭解!」她轉眸眺望已然攀升至山頂的暖陽。

  「就整體而言,我並不能完全融會貫通啦!,但是……」她用食指鑽鑽太陽穴。「你們已經用那種方法讓我『知道』了,而且是從頭到尾詳詳細細的『知道』了,現在就算我想否決,都不曉得該如何否決法,因為,我已經確確實實的『知道』了嘛!然而,『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她聳聳肩。「我想,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慢慢接受這一切吧!」

  「但是你並不排拒它?」

  「我為什麼要排拒?」水伶奇怪地問。「事實就是事實嘛!難道我排拒它的話,它就會消失了嗎?再說,在亂軍裡生活的那段日子,我唯一的樂趣就是聽那些遠地商旅談論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兒,而且,越奇怪越新鮮的事,我就越好奇、越有興趣。或許很多人都不相信他們所說的,認為他們是在臭屁,但我寧願相信那是真的,這樣才能為殘酷無望的日子增添一點色彩與希望,我是這麼覺得的。」

  她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而事實也證明我的想法沒錯,不是嗎?我原本可能要在這個山裡躲一輩子的,但因為我相信了那些商旅的話,相信除了漢族之外,還有其他種族的人,所以,當我碰上你時,才不會像一般人一樣因為你的眼睛不同而把你當成妖怪,因此,現在我才有機會離開這兒啊!」

  「沒錯,無論是什麼種族,就算外表有什麼不同,同樣都是人。」亞克拍拍她的肩膀,一副很滿意她這個新搭檔的樣子。「好了,趕快去準備一下,黑白也得交託給某個人吧?希恩隨時都可能會有通知過來,我們必須預先準備好,以便隨時都可以離開才行。」

  「哦!好。」水伶立刻興奮地跳起來轉身要走,隨即又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啊!對了,你曾經說過,我已經有基本的條件可以去你那個未來的世界,你說的是什麼條件呢?」

  「什麼條件啊?」亞克慢條斯理地起身轉向她。「條件就是,你必須是個對歷史完全無關緊要的人,這個世界多你一個不算多,少你一個也不會有任何影響。簡而言之,你啊!比一顆細沙還不如,細沙刺到眼裡會痛,而你對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歷史都無關痛癢,也就是說,你什麼也不是!」

  水伶聽得都傻了。半晌後,她才一臉大便地回身進山洞,邊咕噥著,「早知道就不問了!」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2:58:51

 
第三章 改變


  雲一媧,玉一梭,
  譫譫衫兒薄薄羅,
  輕顰雙黛螺,
  秋風多,雨相合,
  廉外芭蕉三兩窠,
  夜長人奈何?
  ——李煜.長相思


  西元一八八二年嚴冬一月二十九日,哈德遜河的河面因結冰而呈現一片灰白,沿岸的樹葉也都凋落了,在一輛從波福克西出發的馬車車廂裡,一對男女正兩顆腦袋湊成一堆地喝喝低語著。

  「……絕對絕對不能出錯,懂嗎?雖然貝爾它那邊在出現警訊後!會立刻設法控制住這個世紀的時空,暫時不會讓被惡意改變的歷史真正影響到後世,但頂多也只能維持九天而已。所以,這種錯誤狀況如果不在九天內糾正過來的話!歷史便會真正改變過來了,屆時將會有什麼結果誰也不得而知!」

  男的神情嚴肅,女的也很配合地猛點頭。

  「瞭解、瞭解!」

  「幸好這次的任務非常簡單,我相信,就算你是生手也應該沒問題才對。」

  「很高興你對我有信心。」

  「剛剛希恩已經把你該知道的資料都傳輸給你了,包括你所要替代對象的生平、個性!還有她的生活習慣、語言,甚至口音等等,我想,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女的臉上立刻浮現出「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的傲然神情。

  「知道、知道。」

  「記住,在這兒要使用這兒的語言,明白嗎?」

  「明白、明白。」無論他說什麼,她都點頭稱是就對了。

  「還有……」男的抓起女的的左手來,指著銀盒子的左上方。「記住,當你按下這個按鈕之後,除了我們彼此能看見對方的真面目之外,在其他人眼中,我們就是各自扮演的角色。至於右邊這個!就需要用到我告訴你的密碼了,但無論如何,你絕對不要去碰它,因為它是你的生命控制器,只要你依然穿梭在時空中,無論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百年,它都能讓你維持在你此刻的十七歲而不會有所變化。」

  他往下指。「這個是和希恩的通訊格!旁邊這個是和我的通訊格,中間這個你已經知道了,是時空變換鈕,最底邊這兩個則是武器開掣。」接著,他視線移到女的手上抱著的黑皮袋裡,裡頭藏有兩個銀色目鏡。「至於目鏡,則有傳輸功能,也有紫外線、X光和一千公尺的遠視功能;同時它也是你的個人專用電腦,只適用於你的腦波,其他人的腦波完全無法使用。當你戴著時,只要你一想,它就會自動隨著你的意念操作,讓你能看至遙遠的那一頭,透視任何物質,或者將你所要的資料傳輸進你的腦海裡,再來是……」

  「停!」神情越來越不對的女孩突然低吼一聲。「拜託!雖然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是……但是我還聽不習慣那種名詞啊!你這樣一口氣告訴我,我——我根本來不及適應嘛!」

  男的蹙眉,旋即又展開。「好,那我只再說一件事,這個通訊器一日戴在你的手上之後,除了你自己外,就沒有任何人能拿下來了。但是同樣的,你也絕對不能拿下來,就算是暫時的也不可以,因為我剛剛說過,它也是你的生命控制器,所以——」他的神情更顯嚴肅。

  「如果沒有事先設定好就取下來,你的生命週期會立刻亂掉,屆時,你可能會在瞬間變成一尊木乃伊,也可能在剎時間縮成一顆細胞,甚至是化為虛無!而且,絕對來不及挽會,這點一定要切記。」

  「這樣啊……」水伶也皺眉瞪著左手腕上的通訊器。「可是,當我在扮演別人的時候,我總不能讓人家看見這個吧?否則我怎麼解釋啊?」

  亞克把她的手翻過來,指著帶子上中間的紅點,細細小小的,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按一下,通訊器便會隱形,除了你自己之外,沒有其他人看得到,按兩下,你整個人都會隱形了。」

  「隱形?哦!你是說看不見了?」水伶驚訝地看看通訊器!再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和目鏡。「這個也……」

  「只要是穿戴在你身上的東西,全都會隨著你的人而隱形,但是……」亞克指指自己的眼睛。「我還是看得到。」

  「咦?為什麼?」水伶瞪著他的眼睛。「那你隱形的時候呢?我也看得到你羅?」

  亞克搖搖頭。「只有擁有星人這種眼睛的人才看得到隱形的人事物。」

  水伶愣了一下,隨即大叫,「不公平!怎麼……唔!」

  亞克沉著臉摀住她的嘴。「你想幹什麼?別忘了前面的馬車伕並不是我們一夥的,你想讓他懷疑嗎?」

  水伶立即一臉懺悔的猛搖頭,亞克這才放開手。

  「小心一點!」亞克低叱。「好了,準備一下,就快到了,有什麼問題趕快發問。」

  水伶很認真的想了一下。

  「啊!對了,你那個時代也是男人接生的嗎?」

  「不是。」

  水伶立時鬆了一大口氣。

  「還好,是女人。」

  「也不是。」

  水伶愣了愣。

  「呃?」

  「自己生。」

  水伶頓時傻住了。

  呃?不……不會吧?

  在那楝從西面窗戶可以俯視綿延到河邊山丘的大房子裡,來來往往的傭僕和主人一家子,神色興奮又緊張地穿梭低語、相互走告,沒有人對窗外這季節的景觀有任何欣賞的興致。

  二樓的主臥室裡,二十七歲的莎拉滿頭大汗地揪住床單,勇敢地咬緊牙根不哼出半聲來。而她的丈夫,五十四歲的詹姆士正在門外措手徘徊,焦急地等待第二任妻子為他生下第二胎。

  至於床邊的醫生,則小心翼翼地計量著將要使用在產婦身上的哥羅芳麻醉藥,忙進忙出的女僕們則依次把乾淨的毛巾、熱水和煮沸過的器具端進來,一臉緊張的護士七手八腳地按照醫生的吩咐取出其他用具,驀地----

  鏗鏘!

  尖銳的一個聲響響起,所有的視線全朝同一個方向飛去,只見護士小姐扯著一臉尷尬的笑容連聲說sorry,並忙著把掉落在地上的東西撿起來。片刻後,莎拉開始忍不住呻吟,彷彿在配合她的節奏似的,又是……

  「專心一點!」

  「對不起!對不起!」

  又是好半晌過去,當醫生正在使用適當劑量的哥羅芳好減輕產婦的痛苦,以免她在尚未生產前就用盡力氣時……

  乒乒乓乓喱唧當當鏘!

  醫生的動作僵了僵,而後慢吞吞地轉回頭來,往下瞄了一眼,跟著若無其事地對女僕點了點頭。

  「麻煩你們再去消毒一次好嗎?而且要盡快,因為夫人快生了!」

  女僕得令,匆匆忙忙地把灑了一地的器具收拾好衝出去,醫生這才把視線移到護士困窘的臉上。

  「很困難嗎?」

  他的聲音很低沉,語調也很平靜,似乎頗能理解她的失態,但護士卻可以在醫生臉上看到兩個大字——忍耐!

  「也……也不是啦!」她囁嚅道。

  「那是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喔?」護士搔搔腦袋,隨即歎了口氣。「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啦!只不過——只不過……」她不好意思地咧開嘴。

  「嘿嘿!我只是覺得不太習慣而已,雖然我的腦子裡早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可一旦真的身處在這種跟我過去所處的環境完全不同的世界裡,周圍的人事物對我而言,還是會顯得那麼新奇,我……嘿嘿!實在是忍不住好奇、實在忍不住分心,所以……所以……」

  是喔!難怪她的兩隻手正事不做,總是這邊摸摸、那邊撫撫,而且,一雙眼珠子老是東張西望的,甚至還拚命往窗外探,就連床邊那個銀光閃閃、雕刻精緻的尿壺她都盯著看了好久,原來純粹是好奇心在作怪。

  「我瞭解,可是,你就不能等任務結束之後再來滿足你的好奇心嗎?」醫生忍耐地說。

  護士又抓了抓腦袋。「好嘛、好嘛!那從現在開始,我一定會心無旁騖!只專心在該做的事上!保證絕不會再失誤了,這樣總可以了吧?」

  醫生懷疑地斜睨著她。「真的?」

  護士猛點頭。「當然!」

  醫生似乎還不太放心。「你確定?」

  護士信心滿滿地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脯。「安啦、安啦!包在我身上絕對沒有問題啦!」

  「很好。」

  醫生也學她用力地點了一下腦袋,而後轉回去專注在產婦身上,可不知道是否是護士的錯覺,她總覺得他最後那一眼似乎有些譏誚的味道。

  「那就麻煩你先注意一下,等那些女僕回來之後,絕對不能再講那該死的中文了!」

  護士陡地倒抽了一口氣,這才驚覺自己一直在說中文,即使醫生始終是以英文與她對話,她卻還是改不了口。幸好床上的產婦在使用過哥羅芳之後,意識已經不太清楚了,否則早就穿幫了。

  「啊!對不起、對不……呃!sorry、sorry!」

  醫生哼了哼當作回應,就在這時,那些女僕們也回來了,把那些重新煮沸消毒過的器具交給護士之後,又退回一旁靜待其他吩咐。而護士似乎也真的開始專心在她的工作上,不再出什麼岔子了。

  然而不久,當醫生正要掀開……

  「咦?啊!等等、等等!」護士小姐突然脫口叫了出來,甚至還猛一下扯住醫生的袖子。

  醫生立刻不悅地蹙起眉來。「幹什麼?」

  護士小姐不安地瞟了一下一旁的女僕,而後神經兮兮地把醫生拉開一邊去咬耳朵。

  「那個你——你真的要……呃……要替她接生嗎?」

  「不是我,難道是你?」

  護士立時驚喘一聲。「開……開玩笑,我又不會!」

  醫生終於開始出現不耐煩的神情了。「既然你不會,那麼,當然就只好由我來接生了,這樣你還有什麼意見?」

  護士愣了一下!隨即漲紅了臉,更壓低聲音說:「可……可是她又不是你老婆!你……你怎麼可以又……又看又……又摸她……呃!呃……她那邊呢?她……她是個大肚婆耶!你這麼慾求不滿嗎?」

  這是什麼歪理?為什麼男人替女人接生就是慾求不滿?

  她到底在想什麼呀?無論她是要搞鬼或搗蛋,抑或是真的不懂,也得先看看場合、瞧瞧時機對不對再來搞笑吧?

  「那麼——」醫生的唇角突然勾起一彎嘲諷的角度。「你是建議要由她丈夫來幫她接生羅?」

  護士呆了呆,脫口道:「當然不是!雖然只差了一個字,但是,丈夫和大夫根本就搭不上邊,怎麼可能知道該怎麼幫她接生嘛?」

  醫生點點頭,似乎終於瞭解她的意思了。「我明白了,你是要她自己生?」

  護士立刻「理直氣壯」地白了他一眼。「你又在胡說了,她已經痛得連她自己是男的還是女的都已經搞不太清楚了,怎麼可能幫自己接生嘛!」

  「哦!那……」醫生更誇張的猛點頭。「我想,我現在真的瞭解你的意思了。」

  「嗄?」

  「你是要她現在先暫停,等你找到適和替她接生的產婆之後,再請她繼續進行下一步,對吧?」

  「呃?」護士傻住了,這時她才發現醫生的嘲諷神情。「你……你在說什麼啊?我不是……」

  「我才想問你到底在想什麼呢?」醫生驀地低吼。「現在是什麼時候了,產婦都已經快生了,而這兒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能替她接生,你卻在這兒嘰嘰歪歪的說這個不行、那個不可以的,你忘了我們的任務嗎?你想讓她們母子倆一起完蛋嗎?」

  護士輕啊一聲,而後無助地看看床上的產婦,再瞄瞄那兩個滿臉狐疑的女僕,「可是……可是……」卻還是緊揪著醫生的衣袖意圖絕地反攻。「她——她不是你老婆啊!」

  醫生倏地掀高了雙眉,並用一種很怪異的表情瞪著她,死死的瞪著她,瞪得護士開始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說擰了什麼?譬如,她是不是建議他唱支搖籃曲哄騙娃娃自己爬出來算了?或者,她不會是叫他乾脆剖開床上那個大肚婆的肚子來煉取紫河車!省得還要接生太麻煩了吧?

  好吧!無論她剛剛說了些什麼,對方的表情很明顯的正在警告她,她絕對是犯了罪大惡極的口業!最好是趕緊自動畫押認罪,免得大刑伺候,皮肉受苦!於是——

  「好嘛、好嘛!」護士終於不情不願地放開了醫生的衣袖。「你愛怎麼看就怎麼看,愛怎麼摸就怎麼模,反正你才是老大,我反對也沒用,對吧?慾求不滿的大色狼!」

  最後八個字她是嘀咕在嘴裡的,可是這樣居然也能被醫生聽到,只見他不但神情倏地變得很僵硬,而且!那雙宛如太陽般金光燦爛的瞳孔竟在剎那間驀地放大至幾乎佔據了整顆眼珠子!並迸放出一粒粒太陽黑子。

  當然,這些都只有護士才看得見,一旁的女僕只能看到臉色難看的醫生用一雙看似死魚眼的瞳眸瞪住護士而已。

  「沒有錯,我就是老大,所以……」醫生咬牙切齒地低語。「你一切都不可以違逆我,最好還是乖乖聽話吧你!」

  哇、哇!他生氣了,他真的生氣了耶!

  護士吃驚地張大嘴,呆呆地看著醫生硬聲說完後!就縮回瞳孔,同時轉回去狠狠地一把掀開產婦的裙子開始設法滿足他的欲……呃!不是、不是!應該是開始進行他的工作才對。

  實在沒想到一向冷靜、冷淡、冷漠,甚至有點冷酷的人居然也會發飆叫他不是說他全身上下有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細胞嗎?現在全跑到哪裡去了?假日公休嗎?

  之後,護士始終用不可思議的眼光偷齦著醫生,一邊乖乖聽著「老大」的吩咐做協助的工作。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了,產婦很盡職的齜牙咧嘴哼哼唉唉,並遵照醫生的命令用刀「嗯便便」,「嗯」到滿頭大汗,差點沒氣;而醫生也很盡職的柔聲指導產婦深呼吸、用力……放輕鬆!深呼吸、用力……放輕鬆……再深呼吸、再用力……再放輕鬆…!

  真想叫他閉嘴!

  當然,護士更是盡職的……掉了下巴?!

  「天……天哪!」護士驚恐地指著血淋淋的「罪惡之地」。「太……太恐怖了,生……生孩子都……都得這樣嗎?哇呀——你……你拿剪刀幹什麼?」

  這個女人!胎兒都快蹦出來了,她還要他開臨時班傳授接生課程嗎?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醫生不耐煩地說。「明知道這胎兒太大,如果我不事先剪開陰道口,待會兒嬰兒出來的時候,就會被撕裂得一塌糊塗了,不是嗎?你的護理常識呢?希恩沒有傳輸給你嗎?」

  「有啊!可是……」就像即使學了一身好武功,可真的端上檯面與人對打時,也是不可能一下子就能使用得多流利吧?甚至可能一開始就傻了眼,結果連一招都使不出來也說不定吧?

  所以,護士依舊不敢置信地瞪著醫生。「我還是覺得你好殘忍喔!她生孩子已經夠痛的了,你居然還要傷害她!」

  「她不會有感覺的!」醫生忿忿道。

  「怎麼可能?」護士不服氣的反駁。「她又不是死人!」

  醫生咬著牙。「因為子宮收縮的痛比剪開陰道口的痛更厲害!」

  「你又沒生過小孩,你怎麼會知道?」

  護士還是不認輸,但醫生已經懶得再理會她,因為那顆血淋淋的小腦袋瓜子已經開始冒出來了。

  「用力推!」醫生沉聲命令。

  「天哪,天哪!」護士配合著低呼。

  「好!休息一下。」

  「老……老天,這樣卡在那裡……也能休息?」

  「來,繼續,最後一次,我們一口氣就把它完成!」

  「你們?明明只有她在用力的嘛!」

  「你閉嘴!」

  其實也不必醫生再多說什麼,護士就自動噤聲了。她張口結舌地盯著一個血淋淋的娃兒咻的一下滑落到醫生等待的手中,幾秒鐘過後,嘹亮的嬰兒啼哭聲便成了這楝大宅裡最美妙的噪音了。

  美國第三十二任總統法蘭克林·德蘭諾·羅斯福終於得以順利的誕生了!

  「現在我們要到哪裡去?」

  下了舞台後的水伶,在整裝時順口這麼問亞克,很正常的問題,但是一逕陰沉著臉色的亞克根本就懶得理會她,逕自打開通訊器。

  「任務over!」

  「嘿嘿!如何,還算順利吧!你們兩個搭檔?」

  「順利?」亞克瞥一眼一臉無辜的水伶。「才怪!」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關心的詞語,卻是挪榆的聲調。

  「別問!」

  銀盒子裡立刻傳出一陣笑聲。「好、好,我不問。那現在呢?你們要到哪兒去休息?」

  「休息?」亞克板著臉。「不,我必須好好訓練她一下,免得下次的任務就真的給我砸鍋了!」

  「哇——這麼糟糕啊?」

  「不只!」

  又是另一陣笑聲毫不客氣的傳來。「ok,ok!隨便你們,反正到下次任務之前,時間都是屬於你們的,你們愛怎麼搞都請隨意!」

  亞克哼了哼,就把通訊器關掉了,而後瞪著水伶,他無語,她也無聲,水伶有點心虛地晃著腦袋那邊瞧瞧、這邊看看,可就是不看他,但依然感覺得到他尖銳的視線刺在她的臉上。片刻後!她終於忍不住了。

  「好嘛、好嘛!我承認這次的表現不是很好,可是人家是第一次咩!總該有點優待吧?何況,任務還不是順利完成了,不是嗎?」

  「那是因為這次的任務主角不是你!」亞克立刻駁回去。「如果這次的醫生讓你來擔任,恐怕到現在你還在那裡探頭看風景,根本忘了你是到那邊去幹什麼的了。」

  水伶正想反駁,亞克馬上又接著說:「就算你記得好了,搞不好你到現在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掀開她的裙子,或者一看到娃娃的頭就嚇得立刻忙著把它塞回去了也說不定。」

  「哪……哪有那麼誇張啦!」水伶大聲抗議。「只是……只是,無論你們傳輸再多的東西到我腦子裡,讓我知道再多的事,也比不上親眼所見來得真實呀!」

  「人家早就說過了嘛!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就算我現在想著,我應該可以接受你們讓我知道的任何事,可一日面臨真實狀況時,在那一剎那間所受到的衝擊!一樣可能會讓我在短時間內有那種不可思議,甚至無法接受的感覺呀!」她聳聳肩。「不過,一日滿足我的好奇心之後,我還不是照單全收,接受這一切的事實了。」

  亞克凝視她片刻。

  「你不夠冷靜,也不夠沉穩!這是你的本性,大概一時之間是很難糾正過來了,所以,我想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

  水伶好奇地睜大眸子。「什麼辦法?」

  亞克拉過她的左手來,打開銀盒子的蓋子開始在上面設定時間。

  「先滿足你的好奇心。」

  「嗄?」

  「以後,在每次任務結束後及下次任務之前,我會帶你到其他時空習慣一下,盡快讓你適應在各個時空中移轉的感覺,也稍微瞭解一下各個時空中大概會有什麼樣的不同,免得你每次出任務時都得先來一場驚魂記,那我可受不了。」

  「真的?真的?」水伶一聽,就忍不住興奮地直跳腳。「那我們要先到哪裡?」

  亞克那金黃色的瞳孔驀地睜大,又倏地縮小,突然現出一抹詭譎的神情。

  「侏羅紀。」

  水伶愣了愣。「哈?」

  「嘿嘿!先帶你去看看恐龍羅!」

  「恐龍?」水伶一臉茫然,「那是什麼——」她突然頓住,隨即像想到什麼似的驀地瞠大了眼。「咦?咦?壽等、等等,你……你說的不會是……是那個…那個……」嚥了一口唾沫,她滿臉驚恐地說不下去了。

  「嘿嘿!沒錯,就是那個!」

  話落,兩人便已消失在寒風中的海德公園裡了。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3:00:25

 
第四章 好奇心


  花褪殘紅青杏小,
  燕子飛時,
  綠水人家繞,
  枝上柳棉吹又少,
  天涯何處無芳草。
  ——蘇軾.蝶戀花


  「你這個笨蛋!」亞克怒吼。「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無論到什麼時空去,你都不能任意改變任何事,你還是搞不懂嗎?」

  水伶縮著脖子,一聲都不敢吭。

  「告訴我,你這是第幾次好意救人了?嗯?說啊!」亞克嘲諷地問,「你到底明不明白啊?如果你救了某人而讓貝爾它那邊出現警示訊號的話,就表示你必須回過頭來殺死他,難道你寧願自己去殺死那個人嗎?」

  「才不要呢!」水伶脫口道,隨即又在亞克凶狠的目光下更畏縮了。「人家……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是……是反射動作嘛!」

  「反射……」亞克噎住,差點被一口氣嗆死自己。「下次給我做木頭人,木頭人不會有反射性動作!」

  「可是……」

  「否則,你就別想再讓我帶你到任何一個地方去滿足你那見鬼的好奇心了!」亞克威脅道。

  「好嘛、好嘛!以後我會眼睜睜的看著人家去死,乖乖的什麼都不做,這樣總可以了吧?」水伶立刻舉雙手雙腳投降。「無論是大肚子的女人,或者是可愛的小男生,抑或是無辜的老人家,甚至是一家十幾口,我統統都不管了!反正那是你不准我救人的,所以,是你害死他們的!不是我!」

  天哪!真是快被她給氣到沒力了!

  但是,他更驚詫的是,自己竟然會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勃發的怒氣了。

  怎麼會這樣?他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呢?跑到哪裡去了?不過是相處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一起出過兩次任務而已,他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就已經被嚇到再也不敢出現了嗎?還是已經全體陣亡了?

  真是搞不懂,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呢?

  然而,他苦思許久之後,卻只得到一個令人很不滿意的結論。「過去」的他的確是一個「完美無瑕」的貝爾塔莎人,冷靜謹慎、機智理性,有高超的智力、絕佳的判斷力、一流的反應和超凡的運動神經,雖然擁有地球人的外表,卻比地球人冷酷無情。

  因為他們天生缺乏感情,屬於感情稀少且不容易啟動的種族;甚至有百分之八十的貝爾塔莎人雖然知道感情是怎麼一回事,卻一輩子都未曾經歷過情感波動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也是貝爾塔莎人,而且是A級貝爾塔莎人,也就是感情部分不到百分之十的高智慧人種,這也是他會被選中為歷史修正者的原因之了

  所以,他一直以為自己也會是那百分之八十中的一員,直到他發現在危急之際救了他的古代東方女孩子,不但不以過去十年來,時而在其他人眼中見到的那種畏懼怪物的眼神來看待他,甚至用相當情緒化的態度那麼自在的與他相處時,他才生平頭一次產生一種類似情感波動的感覺。

  而且,那種感覺也隨著時日逝去而逐漸從隱約不清化為清晰明顯,甚至在與她面對面相處時,在她的嗔怒、堅強、直爽、開朗與俏皮之間,悄悄的出現微妙的變化。

  之後那感覺開始明顯得讓他無從否認,清晰得教他詫異不已,變化的產生更令他感到不知所措。於是,他趕緊使用最擅長的邏輯觀念來分析這種陌生衝動的感覺到底是什麼?結果竟然是……

  完全分析不出來!

  他只能理解到,當初就是那種情感上的波動迫使他不顧一切要讓水伶脫離死亡的威脅,教他毫不考慮地違反了最重要的「規則」,把她帶離開她的世界,甚至讓她成為他的搭檔。

  回想起自己竟然有那麼多不理性的行為,實在是教他感到不安!

  不安?!

  是的,不安,這又是一種情感上的表現。

  一直以來,始終乖乖地被他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牢牢壓制住的百分之七的感情,從碰上她的那一天,就開始蠢蠢欲動了。

  憤怒、焦急、無奈、嘲諷、不安,在過去不到半年的時間裡,水伶彷彿隨身攜帶了一把專用鑰匙似的,一一啟動了他的情感開關,任由主宰七情六慾的野獸一舉衝破牢籠,堂而皇之地跑出來作祟,讓他成為一個衝動的地球人。

  這種事在過去來講,打死他也不會相信自己竟然會有這麼難看的一面,如今卻成為事實了。

  而最最可怕的是,從剛開始的偶爾偷跑,到如今三不五時就竄出來溜躂一下,很明顯的,那些情感的野獸有越來越不受控制的趨勢了。

  而這一切全都「歸功」於那個固執又少根筋的女人,她最大的樂趣似乎就是與他作對、挑戰他的耐心,她的思想邏輯單純得只適合做只草履蟲,偏偏在不對的時刻!又很喜歡異想天開一下,以扯下他的理性外衣為樂。這種女人真是……

  可怕呀!

  「亞克……」

  正在怨歎間,忽間可怕女人的低喚聲,亞克立刻瞠眼瞪過來,「幹嘛?」他低吼。

  水伶縮了縮脖子,然後委屈地指指他的通訊器。「希恩在叫你啦!」

  亞克眼一低,通訊器上果然正規律的閃著銀光,他仍是一肚子火的打開來。

  「有什麼事快說!」

  那邊安靜了片刻後,才傳來希恩小心翼翼的聲音。

  「哇——亞克,你的更年期到了嗎?」

  「我不是純種的地球人,不會有更年期!」亞克冷冷地說。

  「你確定嗎?」希恩調侃地低喃。「我怎麼覺得你比純種的地球人越來越像純種的地球人了?」

  亞克瞪著通訊器,好像很想「掐死它」的樣子。「少廢話,有屁快放!」

  「嘖嘖!亞克啊!」希恩卻仍不知死活的調侃。「最近你是怎麼搞的呀?每次和你通話,你是一次比一次兇惡,太累了嗎?需要休假嗎?」

  「沒錯,我的確需要休假!」亞克依然瞪著通訊器,現在是很想「咬死它」的神情。「你趕快派人來接替我吧!」

  「抱歉,你也知道的,沒有暫代人選。」

  亞克的眼神幾乎要結冰了。「那你還囉唆什麼?」

  「唉——無聊嘛!你也知道這邊永遠都只有一個人輪班,我……」

  亞克倏地瞇起雙眼。「希恩!」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總算知道適可而止。「這回是G2區出了問題。」

  「G2區?」亞克略一沉吟。「法國嗎?什麼年代?」

  「嘿嘿,十五世紀……」

  ###

  西元一四一一九年四月某日深夜

  在法國錫南城中一個叫做胡楝的建築物裡,熟睡的少女貞德突然從床上消失不見,在同一時刻裡,床邊倏地出現一對同樣身著銀身緊身衣、頭帶銀色目鏡的男女。

  女的低問:「喂、喂!我一直忘了問你,在我們進行任務期間,那些被我們頂替的人都跑到哪裡去了?」

  「暫時被送到亞四空間去睡覺了。」男的也壓低了聲音回答。

  「哦!那……這次我們要糾正的是什麼呢?」

  「貞德拯救法國使命的第一步是必須得到查理王子的支持,但是,馮偉和黛拉曾經來這兒取代貞德和騎士梅茲,並且就在這個房間裡,在這張床上,他們有了親密關係,因而在九天之後的檢查裡,因為黛拉不再是處女而被王子拒絕,黛拉立刻打道回府,直接回到康雷密村之後,才讓真正的貞德回來,因此……」

  男的瞄了一下剛剛還有人睡著的床。

  「如果我們不來重複一次真正的歷史的話,就在明天,真正的貞德和真正的騎士梅茲也會在這個房間、這張床上進行錯誤的歷史,結果,聖女不再是聖女,王子會拒絕支持貞德,法國也會落入英國手裡,歷史便會有驚人的大幅度變化了。」

  女的點點頭。「明白了!」

  「同上次一樣,待會兒希恩會把貞德的一切資料傳輸給你。」

  「哦!」

  「還有……」男的突然凶狠地板起臉來。「千萬不要再給我搞出類似上次任務的那種飛機了!」

  女的嘴一噘。「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男的一臉的不相信。「這是正經的任務!不是遊戲,不要想吊兒郎當的矇混過去,懂嗎?」

  「又來了,」女的咕噥。「每次都這樣囉囉唆唆的,煩不煩啊?」

  「反正你給我好好記住就是了!」亞克嚴肅的命令道。「ok!趕快準備好,希恩要把資料傳過來給我們了。記住,在這兒要使用貞德的語言,別老是秀中文出來,知道嗎?」

  水伶不敢再開口了,她只是拚命點頭,於是,亞克打開通訊器。「好,希恩,可以了,傳過來吧!」

  ###

  要不要接見貞德呢?

  一個鄉下女孩,她真的能得到神的眷顧嗎?

  毫無權勢,境遇又非常艱苦的查理王子在混亂的宮廷鬥爭中,養成了不輕易相信他人的性格。再加上他身邊的人也不是真心擁護王子,而只是想獲得一點私利而已。他們見不到法國淒慘的處境,只要他們自己能吃得飽、穿得暖,沒有災難降臨就行了。所以,在出現真正的問題時,查理王子似乎也只能自己傷腦筋了。

  見嗎?

  見她幹什麼?

  要是她有什麼不良居心,譬如是伊莎貝兒王后派來暗殺他的,一見她,不就等於自找死路嗎?

  煩死了!那就不見好了!

  可也不行啊!雖然掌權者是他們,但支撐他們的卻是百姓,而百姓們是如此熱烈的歡迎貞德,他們能當作沒看見嗎?要是百姓反彈怎麼辦?

  那就見吧!

  見?

  誰敢保證貞德那個少女一定沒問題?

  那——不見?

  百姓抗議的時候有誰能去鎮壓?

  那……

  結果,王子和隨從們經過一再的調查,又在那邊討論了很久、很久……肚子餓了,口水也乾了,眼皮子差不多也快掉下來了之後,卻始終無法做出一個決定來。

  最後,王妃的母親尤蘭特實在不太滿意王子因為那種「無聊」的問題而冷落了王妃!於是,丟下最「權威性」的「建議」

  「你們男人真笨哪!不會設兩道關卡去考驗她嗎?」

  咦?對喔!他們怎麼沒有想到呢?

  所以,在讓貞德等候了好一段時間後,王子終於決定接見她了,條件是,貞德必須先通過兩道關卡:身體檢查和道德檢查。

  既然貞德自稱是神的女兒,是受到神告示的使者,所以,她必定是處女。如果她不是處女!又偽裝成處女,還假稱是神的女兒的話,那麼,她就是被惡魔附身了!而被惡魔附身的傢伙,當然是……嘿嘿嘿……

  剛經過王妃和尤蘭特檢查的貞德,面無表情地從宮廷裡出來,在經過等候在宮廷外的騎士梅茲面前時,她咬牙切齒地咕噥了一句。

  「這件任務結束之後,我可以親手殺了她們嗎?」

  梅茲瞇著眼射去警告意味濃厚的一眼,貞德立刻蹶著嘴瞪回去。

  「不行就不行嘛!這麼凶幹嘛?」

  而第二關的道德檢查顯然比第一關更麻煩、更費時,因為,內容主要是要瞭解貞德的信仰和她對教會的態度。

  護送貞德到宮廷的梅茲,一路走來,不知道為什麼,竟突然開始不安起來,也許是預感!雖然以他這種十足理性的人而言,實在不該承認這兩個字的存在,也可能是對搭檔的不放心,因為,即使他事先警告再三!那個女孩子依然老是搞不清楚狀況,似乎不凸點槌她就不爽,更別提她沒事老是喜歡耍個寶娛樂一下自己,也不管時機場合對不對。

  見鬼,這種歷史任務隨時都有可能會演變成一場歷史鬧劇!

  平常時候裡,或許他可以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地隨她去作怪,可是現在……該死!任務當中可是絕對不能出錯的呀!

  一想到前兩次任務的情形,梅茲不禁開始冒出心慌慌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忠實的表現在他的眼眸裡!那彩色漩渦的旋轉速度開始有此混亂了。他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不住在貞德進入宮廷晉見之前,先抓住她來慎重地警告威脅一番。

  「該說什麼你都知道了,千萬別亂開口,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他們不問,我就不開口,他們一問,我就亂開口——呃!不是,是謹慎開口。」

  梅茲的神情好像不太好看。

  「水伶,你……」

  他一開始就該考慮到她的個性實在不太適合這種需要絕對冷靜與謹慎的任務才對!特別是經歷了前兩次差點搞砸的狀況後,他不知道考慮過多少次要把她直接扔回她的世界去算了,可每次都在動手的前一刻打消了那種念頭!為什麼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不過——

  現在後悔好像已經來不及了吧?

  「!@#$——」偏偏貞德這時又不知死活地刻意抓住梅茲的語病,手指頭還很不客氣地點在梅茲的鼻尖上。「嘿嘿,你完了,是你先叫錯的喔!居然還敢說我?」

  梅茲的臉色頓時呈現烏黑之色。「我警告你,要是出了什麼錯,你就別想再繼續跟我搭檔下去了!」事實上,他現在就第N想跟她拆夥了!

  手指頭馬上縮了回去,貞德可憐兮兮地斜睨他半晌。

  「不要這樣嘛!大男人老羞成怒很難看的耶!」

  梅茲突然合上眼,猛吸了好幾口氣之後,他才慢慢睜開眼,很冷靜地說:「你去吧!記住小心一點就是了。」

  「哦!」

  望著貞德緩步進入……不!是半跑半跳的,該死!堂堂聖女貞德怎麼能那樣跑呢?

  然而下一秒,他再次為自己的沉不住氣而驚詫不已。

  過去十年來,在無數次的任務裡,無論碰上任何狀況,他都不曾感情用事過,更不曾失去自制力,以最冷靜的態度去作最理智的思考與判斷。事實上,長久以來,他都有越來越冷酷的自覺了。

  可是,從與她搭檔的第一次任務開始,她就輕輕鬆鬆地毀了他良好的紀錄,讓他在執行任務當中失去了自制力。而現在,甚至任務才剛開始而已,他居然就已經差點失控了!

  這未免太誇張了吧?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真的會輸給百分之七的感情?

  不!不行!他得冷靜下來,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絕對不能輸給百分之七的感情,至少在任務當中絕對不行!

  無論如何,他絕對不能做出像黛拉那種荒謬的事來的!梅茲很用力的這麼告訴自己。

  而正當梅茲在宮廷外很努力地說服自己是宇宙第一冷靜無情人時,宮廷內的貞德也好奇地打量著坐在面前一整排的祭司、神學者和宗教裁判所的判事們。就是這些大鬍子、大肚子要來審訊她嗎?

  相對的,那些祭司判事們也暗自思忖著:就是這個小女孩得到神的思寵嗎?為什麼是她?為什麼不是他們?

  於是,有好一會兒的工夫,兩邊「人馬」都只是相互看過來、望過去!有點類似先用眼神打前鋒似的。

  「你就是貞德?」終於,正對面的大把鬍子率先發問了。

  廢話!「是,我就是貞德。」的替身。

  「聽說你蒙神思寵召示了,是嗎?」

  「是的。」嫉妒吧?

  「是在天國中為對抗黑暗而戰鬥的聖尚達奉嗎?」

  耶?想套她?

  沒那麼容易!

  「不,是聖米迦勒,翡翠之翼、番紅色之發、右手劍、左手秤、一身甲冑,在世界陷入亂世時必會出現引導世人的大天使聖米迦勒。」貞德說著,還在胸前畫著十字,再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微俯著腦袋。

  「他告訴我:『貞德,你必須改變現在的生活方式,你必須做偉大的事,因為,天上的神選中你,要你擔當解放法蘭西王國的重任。你必須扮成男裝,拿著武器,站在戰場的最前線!』」話落,她抬起嚴肅的雙眼。「這就是她告訴我的。」嗯!沒說錯哪裡吧?

  那排人馬上湊攏了腦袋嘰嘰喳喳說了好片刻,大鬍子又發問了。

  「就這麼一次嗎?」

  「不!好多次,而且,之後都是聖女卡特琳和瑪格麗特陪在聖米迦勒後面!她們總是對我露出溫柔的微笑。而聖米迦勒也告訴我,在實行主的命令之前,必須先鍛煉自己,使自己具有足夠的條件。」

  「要勇敢,要大膽!」雖然貞德非常努力的想擺出一副「純潔的笑容」,不過,好像不太成功,她自己都覺得有點奸奸的感覺。「聖米迦勒用古法語對我這麼說,她還說,我必須對淒慘的法國付出最大的同情心!」

  大鬍子上下打量她,眼神中除了懷疑之外,還帶了點兒嫉妒。

  「那麼,第一次是什麼時候呢?」

  「是我十三歲的時候,之後,聖米迦勒就常常出現,直到我度過十六歲生日時,偉大的聖米迦勒才對我說,『咱到勃庫魯去吧!去找羅奧爾羅波多的摩爾,請求他保護你去解救奧爾良吧!』。」嘔!真噁心!貞德嘴咧得連牙齒都露出來了。「所以,我就來啦!」

  那群人又湊在一起嘰哩咕嚕了。

  貞德忍不住咕噥了一句:「怎麼?真有那麼嫉妒嗎?」

  聲音實在不大,但是,大鬍子還是聽見了,他立刻轉過頭來瞇眼瞪著她,貞德聳聳肩。

  「我是說!我的鄉親們都很嫉妒我能蒙神眷顧。」

  大鬍子狐疑地哼了哼。「是嗎?」

  「是、是,沒騙你,真的!」貞德忙道。千萬不能搞砸了,否則,亞克肯定要跟她一刀切兩半了。

  大鬍子又哼了哼。「這麼說,你做男裝打扮是神的指示羅?」

  在中古世紀時代,女人穿男人服裝是一種不尊敬神的表現!她的人格和宗教信仰都會受到虔疑!就如同眼前的貞德一樣。

  「沒錯、沒錯!是神的指示、是神的指示,否則……」貞德拉拉自己的褲子。

  「誰願意穿這麼難看的衣服啊!」這話可是一點也沒騙人。不過,這個大鬍子要是知道未來女人的服飾有多暴露,恐怕會立刻嚇暈了吧?

  不,是看呆了!順便滴上滿地口水!

  大鬍子點點頭。

  「好,那麼,你對教會的……」

  當貞德終於走出宮廷時,差不多也是梅茲準備衝進宮廷裡「救人」的時候了。可一看見貞德,雖然一肚子火,他這個「可憐」的護衛卻還是得「恭恭敬敬」地尾隨在貞德身後。

  「你沒有搞砸吧,」他咬牙切齒地低聲問。如果依照正確歷史的話,她根本不應該這麼久才出來的!

  嘿嘿!是差那麼一點點就砸鍋了啦!

  不過,貞德當然不敢老實說。「沒有、沒有,當然沒有,一切都很順利!你放心吧!有我就搞定啦!」反正最後她還是通過了,這樣就行了吧?

  有她就搞定了?

  是死定了吧?

  聽她那種心虛的語氣,梅茲不由得開始很認真的思考有什麼辦法可以說服上級,讓貞德在完成這次任務之後就到貝爾它去?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3:00:42

  無數的臘燭在錫南宮中點燃,高高的天花板都被陣陣燻煙籠罩得朦朦朧朧、模模糊糊的,許許多多的武士和宮廷內的人都跑來參觀貞德謁見王子這具有歷史性的一幕,使得大廳內的氣氛顯得非常緊張又沉悶。

  這是很嚴肅的一刻。

  穿著黑色胸衣、褲子及長襪!還有寬鬆的灰黑色短上衣、黑髮、黑帽子的貞德也很嚴肅地走入大廳。

  更嚴肅的梅茲護行在後。

  一走入大廳後,貞德便筆直地朝人群中那個穿著最樸素的人走去!在一堆華麗高貴的孔雀群中,那個人簡直是寒酸到了極點,待待的僕從們穿的都還比他講究呢!

  但是,貞德很有信心的往他面前一站。

  「王子,神會賜你長命百歲!」

  那個狡詐的傢伙眼神一閃,「我不是王子!請別認錯了。」他否認了。

  不是才有鬼呢!

  貞德更大聲地說:「我以神的名字!斷定您就是王子,絕對不是王子以外的任何人!」

  「我不是!」那傢伙還是否認。

  貞德眼珠子一轉,「好吧!既然王子今天不想承認,那麼,就等改天王子想承認的時候,我再來謁見您好了。」說罷,她轉身就走。

  梅茲的臉色驟變,手握劍柄,差點拔劍砍了他的護衛對象!

  幸好王子及時承認了。

  「回來!」

  梅茲的手離開了劍柄,沒想到貞德卻只是半轉回頭,連身子都還保持著往外走的姿勢。

  「叫我嗎?」

  梅茲的手又扶上劍柄了。

  王子頷首。「你就是貞德是嗎?」

  「是啊!」貞德不耐煩地承認了。「叫我幹嘛?」

  梅茲的手倏地握緊!

  「回來,我有話跟你說。」王子招手道。

  「可是,我沒話跟你說,你又不是王子!」貞德說完又要走人。

  梅茲的手握得更緊,連青筋都暴突了出來!

  「你沒有錯,我就是王子!」王子叫道。

  貞德停住腳步,不情不願地側過頭來。「你是王子?」

  梅茲重重的喘氣。

  「我是王子。」

  「你確定你是王子?」

  梅茲瀕臨發狂邊緣。

  「我的確是王子。」

  貞德一臉懷疑地斜睨著王子半晌,「好吧!算你是王子好了。」她這才轉回身來。

  梅茲決定任務一結束後,就把她丟到貝爾它去發爛。

  大概是警覺到梅茲的臉色很不對勁兒了,貞德趕緊回到王子面前,恭恭敬敬地施了個禮,然後把她的台詞念出來。

  「親愛的王子,」真是有夠噁心的!「我叫做貞德,神派我到這裡來協助您到理姆斯舉行加冕典禮,到那個時候,您就是法國的國王,也是天主的代理人了!」話落,她得意地朝梅茲瞥去一眼,卻發現對方拚命向她使眼色。

  呃?幹嘛?

  啊!對了,還有一句……

  「我必須解救奧爾良!」

  梅茲吁出一口氣。

  跟著,依照貞德的希望,王子把貞德叫到一旁和他單獨談話!很「自然」的,梅茲梅也跟了過去,而貞德的頭一句話就是——

  「王子,外面謠傳說您不是查理王六世陛下的親生兒子。」

  王子聞言一驚。

  伊莎貝兒王后曾經公開宣稱王子不是查理王的兒子,雖然她沒有提出任何證據來,但是,王子也沒有任何有力的證明可以確認自己的正統地位,這是他最大的困擾。

  「可是,王子您不用懷疑,也毋需沮喪,您確實是查理國王的兒子,神這樣告訴我的。」貞德又說。

  由於這句話,王子似乎終於開始相信貞德了,因為,他對自己身世所感到的痛苦,除了他本身以外,別人是無法瞭解的。

  「神真的這麼跟你說嗎?」

  天知道!

  「沒錯,王子。」

  於是,已經有好長一段日子抑鬱不樂,少有笑容的王子!臉上漸漸開朗了起來。貞德看了,也不由得得意地笑起來,直到梅茲用手肘狠狠地撞了她一下,她才想起還有最重要的幾句台詞沒說完呢!

  「王子,我再請問您一件事,萬聖節那天,您是不是獨自一個人在祈禱室中祈禱了很久?當時,王子向神祈禱了些什麼?是不是說奧爾良如果被攻陷的話!希望神能保護您安全逃到蘇格蘭或西班牙?」

  王子驚駭地瞪視著貞德,心中卻逐漸生出一股壓抑不住的喜悅。因為,貞德剛剛說出的話,除了他本人之外,是絕對不可能有第二個人知道的!但是!貞德卻說出來了,所以……必定是神告訴她的!

  終於,王子對貞德亳不懷疑地付出他百分之百的信任了!

  貞德和梅茲互覦一眼。

  任務達成!

  ###

  遠遠的山丘上,一雙銀衣人眺望著從托魯城門出發的隊伍,十七歲的貞德穿著王子賞賜的白銀甲冑走在最前面,從王子面前遊行而過。

  隨風飄揚的軍旗!一面繪有神端坐在雲上的圖,另一面則繪了代表法藍西王國的百合花.貞德還另外攜了一面畫了瑪莉亞和基督升天圖的小旗。這一個小隊伍將到布爾瓦城和主力軍會合,然後朝奧爾良進軍。

  「真不值得,」水伶喃喃道。「她這麼拚老命的苦幹,結果,最後還不是被活活燒死了!」

  亞克瞄她一眼,隨即走到一邊去打開通訊器。

  「希恩,任務完成!」

  「我知道,這邊的警示訊號已經消失了。」

  「接下來呢?」

  「還不知道。」

  「不知道?他們現在絕不可能閒閒沒事翹腳喝茶吧?」亞克煩躁地說。

  「亞克,怎麼搞的?你應該比我清楚吧?怎麼還這麼說呢?就算他們現在正忙著搞什麼勾當,可除非他們做到會改變歷史的程度,否則,我們這邊是不會出現警示訊號的,而若是警示訊號不出現,我們就不知道是哪裡出問題了呀!」

  「shit!」

  「shit?」希恩很意外地失聲笑了出來。「亞克,這可是我第一次聽你說髒話喔!」

  「你管我!」

  希恩沉默了一下,再開口時,嗓音裡似乎蘊含著濃濃的笑意。

  「亞克,你和水伶現在應該可以合作無間了吧?」

  亞克的臉色臭臭的,聲音更臭。「狗屎,希恩!替我向上級要求一下,請他們准許讓水伶立刻到貝爾它去,完成三次任務應該夠資格了!」

  「那是不可能的,亞克,」希思想也不想就打了回票。「上級已經決定了,在還沒有找到另外一個合適的人選之前,就由水伶全程擔任你的搭檔,這已經是定局了。」

  「shit!」亞克低咒。「那你就盡快把人選挑出來。」

  「還是很抱歉,亞克,這回可能會更慢了。」說抱歉,聲音裡卻反而帶著濃濃的幸災樂禍意味。

  「為什麼?」亞克忍不住提高了聲調.

  「你自己想想就知道了嘛!當初你和黛拉都是經過最嚴酷的條件挑選才出線的,結果呢?黛拉還不是出問題了。所以,上級表示,這一次必須更仔細的選擇才行,免得沒多久又出現另一個破壞者就更慘了!」

  「難道他們就不擔心水伶?」亞克抗議道。

  「不擔心。」希恩不假思索地說。

  「為什麼?」

  「因為我們在她的通訊器上加裝了一樣小小的裝置,如果她變節的話,我們可以從這邊遙控,讓她直接回到她的時空去應驗她的命運,而她身上所有的裝備也會自動毀滅!」

  聞言,亞克心頭一驚,忙轉過頭去,卻發現水伶早已蜷曲在樹下的草地上睡著了,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們不要隨便亂來啊!」

  「我知道,亞克,我們會先經過你的正式確認及同意之下,才會那麼做的。」

  亞克歎了口氣。「好吧!既然暫時沒事,那我還是趁這個機會帶水伶到她想去的時空逛逛好了,免得她沒事就來煩我。」

  希恩忍不住又笑了。「亞克,記得你的個性分析報告裡,理性佔了百分之九十三,對吧?」

  亞克奇怪地盯著通訊器。「那又怎麼樣?」

  「嗯哼!」希恩的笑聲更明顯了。「我在想,是不是報告裡的數據有誤。」

  「什麼意思?」語調不太客氣了。

  「我是說……」希恩恣意地笑道:「是不是應該反過來才對?」笑得越來越誇張了。「就是說,也許是感情佔百分之九十三,而理性只有百分之……」

  他沒能說完,因為,亞克關掉通訊器了。

  那個混蛋,

  而更混蛋的是他!

  他發誓,無論如何,這是他最後一次失去冷靜了!

  「啊──」

  一聲刮破玻璃般的可怕尖叫聲讓沉睡中的亞克驚得一翻身從床上摔到地上,再慌慌張張的爬起來衝向客廳。

  戰士來了嗎?戰士來了嗎?

  可一衝出房門,他卻發現啥也沒有,別說是戰士了,就連隻蚊子也沒有!而那種殺豬般叫聲的罪魁禍首水伶,居然好整以暇地端坐在電視前面目瞪口呆。

  他不禁脫口便罵。「三更半夜不睡覺,該死的妳到底在鬼叫些什麼?」

  水伶卻彷彿沒有感覺到他的怒意似的伸直手臂指著電視螢幕。「哪、哪!亞克,他們……他們在……在幹什麼呀?」

  「什麼?」亞克只瞄那麼一眼,彩色漩渦便停頓了足足有三秒鐘,隨即搶來遙控器關掉電視,而後轉身回房。「別看了,睡覺吧!」

  水伶錯愕地愣了一下,「咦?怎麼……」隨即跳起來追在他後面。「可是,你還沒告訴我他們在幹什麼啊!」

  亞克不理會她,逕自躺回床上,可才剛閉上眼,被單便被水伶一把掀開。

  「亞克,先告訴我他們在幹什麼再睡啦!」

  亞克拉回被單,轉個身,背對著她再閤上眼,卻沒想到,水伶硬是不死心地又把他扳回來。

  「亞克,告訴人家啦!」

  亞克卻依然緊閉嘴巴,並不耐煩地推開她的手又背過身去,擺明了「打死不說」的態度。

  水伶不覺瞇了瞇眼,隨即跳到床上去,再次硬扳正他的身子,而後及時跪坐在他身上,不讓他再有機會翻身。

  「告訴人家啦!否則……啊?唔……」

  話才說一半,亞克驀地一把抓住水伶雙肩並拉向他,水伶只來得及驚叫一聲,小嘴便被堵住了。

  被他的嘴堵住了!

  她的腦袋頓時化為一片空白,而且,全身的力氣也在同一時刻消失了,即使她想要掙扎反抗,大概也找不刻半絲力氣了。

  寂靜的室內,急促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當第一聲嬌吟響起時,亞克就又猛然地拉開她,對著那雙既迷惘困惑又醺然欲醉的烏眸啞著嗓音說:「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了吧?」

  水伶卻有好一會兒都沒反應,只是回睇著他。

  片刻後,她才好輕好輕地說:「亞克,你的眼珠子變成圓的了耶!」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3:01:44

 
第五章 失控


  二十年如一夢,
  此生雖在堪驚。
  閒登小閣看新睛,
  漁唱起二更。
  ——陳與羲.臨江仙


  一般人都說「眼睛是靈魂之窗」,意味著,從眼神裡就可以看出別人到底在想些什麼,至少也能探知對方是高興或生氣,抑或悲傷吧?

  水伶偷覦著亞克的眼睛如此暗忖著。

  然而,這個人的眼眸似乎只適合純粹供人欣賞之用,挖出來、永久保存好像也不錯,哪天缺錢還可以拿出來拍賣,包準可以喊個高價。

  但這對值錢的眼珠子卻絕對不適宜提供揣測的參考,太多的色彩、太迅速的變換,美是夠美了,卻完全讓人看不出其中到底蘊藏著什麼秘密,感覺上有點類似保護色的味道。

  不過,很有趣的是,這個人的表情卻十分老實,總是很忠實的把他的思緒刻化在臉上的線條裡,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大概就算說謊,他也會在臉上硬標示出「我在說謊」這四個大字來吧!

  也許是因為他以前從沒有過太多的表情,所以,現在就不懂得要如何遮掩自己。不過!老實說,這個人剛開始真的沒有什麼表情,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真的很像是活人偶,能動,卻無法改變臉上的樣子。

  然而,現在他臉上的神情用千變萬化來形容絕不為過,生氣、不耐煩、嘲弄,甚至想殺人……好像都是想殺她的樣子。剛開始,只要他臉上的肌肉一扭轉,她就當他是新奇的展覽品一樣盯著瞧個不停,可到現在,她都嘛已經看到麻痺了,甚至連他的怒罵都已經聽習慣了。

  但她真的很不明白,他為什麼老是「無緣無故」的發飆呢?

  她到底是犯下什麼滔天大罪了?

  呃……或許她「偶爾」是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啦!這點她不否認,但也沒必要氣成那樣吧?她只是還不太習慣而已咩!

  可話又說回來,雖然他是因為要報恩才接受她為搭檔,不過,她最好還是不要冒險太過激怒他,免得他哪天真的火大的扔下她不管就糟啦!

  嗯……或許還得討好他一下才行吧?法國那次任務他好像氣得不輕呢!

  想到這裡,水伶轉頭探出車窗外,邊望著迅速往後退的景物,邊漫不經心似地問道:「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呀?」

  在馬車規律的嗒嗒聲中,亞克淡淡地回道:「維諾斯塔谷村,我在那兒租了一楝房子。」

  「那我們要待多久?」

  亞克奇怪地瞥她一眼。「不都是由你決定的嗎?無論是什麼時候要離開,或者是要換地方或換世紀,不都一直是你在決定的嗎?」

  水伶立刻回過頭來送上一臉討好的笑容。「沒關係、沒關係,如果你想決定的話,當然是聽你的羅!」

  亞克愣了一下,隨即警覺地瞇起了雙眼。「小姐,你又在想什麼奇奇怪怪的點子了是不是?」

  「哪有!」水伶又換上滿臉的「我無辜」。「你不是一直叫我聽話一點嗎?那人家現在就讓你多說一點話讓人家聽嘛!」

  亞克更是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你吃錯藥啦?怎麼突然轉性了?」

  水伶立刻嬌嗔地白他一眼。「哪是!人家一直是這麼乖的咩!」

  才怪!

  亞克哼了哼,「是喔!」他嘲諷地挑高了眉。「真的要聽我的?」

  水伶猛點頭。「是啊、是啊!聽你的、聽你的!」

  「那就……」亞克斜瞄著她。「在這兒待到下次任務通知為止如何?」

  笑容立刻僵住了。「一直待在這兒?」

  亞克的心情似乎很愉快。「沒錯,一直待在這兒。」

  笑容倏地消失了。「一直待在這個世紀?」

  亞克看起來更開心了。「也沒錯,一直持在這個十五世紀。」

  水伶的臉突然垮了下去,「怎麼這樣?至少……至少可以換個地方吧?」她可憐兮兮地「建議」。

  亞克搖搖頭。「太麻煩了。」

  「那……」水伶哭喪地瞅著他。「換個世紀?」

  亞克還是搖頭。「太費事了。」

  水伶差不多要哭出來了。「換個年代?」

  亞克依然搖頭。「太囉唆了。」

  於是,水伶垂下腦袋無語了,而亞克逕自轉臉望著窗外偷笑。啊——笑,沒想到水伶也擁有這把啟動他「笑意」的鑰匙呢!

  可是,不過十天後,他就笑不出來了。

  在村落裡玩到沒得玩的水伶,居然溜進闊拉堡去玩他們的兵器,還跑到馬利亞山修道院的墓室裡去「開棺驗屍」,這樣她還嫌不過癮,竟然膽敢硬闖通往瑞士、奧地利的檢查站。

  「我們到弗羅倫斯去吧!」

  他認輸了!

  公元前33年春,年輕的馬其頓國王亞歷山大,率領五萬兵士入侵小亞細亞,直抵印度,征服波斯。

  他在短短的13年內征戰萬里,併吞了西方世界大半的領土,深入人跡未至的印度半島,摧毀了當時最強盛的波斯帝國,以勇氣和決心為馬其頓帝國寫下最輝煌燦爛的一頁!因而被讚頌為國王、皇帝,甚至是神,成為軍事史上首位名副其實的征服者。

  然而,若以文化思想方面而言,亞歷山大也是一位改變歷史的人物,是一個新時代的創造者,他為西方人打開了東方的大門,也為東方人打開了西方的大門!使人們的眼睛看到與自己生活習慣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世界,進而產生了新的思想——世界大同的新思想。

  但如果當初他沒能繼位為馬其頓國王的話呢?歷史又會如何改變呢?

  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想知道……大概吧!

  在馬其頓宮廷後方的樹林裡,亞克和水伶對坐在草地上,好一會兒都沒動靜。突然,亞克略一閃身,避過天上「賜予」的「賞賜」。

  「好了嗎?」

  水伶取下目鏡。「好了。」

  「都瞭解了?」

  「瞭解了!」

  「沒問題嗎?」

  「沒問題!」

  「真的嗎?這次我們可是要分開行動的喔!」

  「安啦、安啦!包在我身上啦!」

  「我可是一點兒也安不下來。」亞克咕噥。「雖然這次應該很快就能結束了,但我還是不太敢相信你真的一點問題也沒有。」

  「呃——也許是有一點小小的技術問題啦!」———

  「什麼問題?」

  「為什麼要我做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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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立斯得斯的貴族包捨尼亞斯小心翼翼地閃入亞歷山大居住的宮殿裡,在那兒,亞歷山大和他的母親前王后奧琳比亞絲正等候著他,以待共商大計。

  「王后、將軍。」包捨尼亞斯規規矩矩的施禮。

  奧琳比亞絲擺手道:「嗯!坐下吧!包捨尼亞斯,明天就要行動了!我們要商量到萬無一失才行。」

  包捨尼亞斯應聲,在一旁乖乖坐下!亞歷山大和奧琳比亞絲同時盯著他片刻。

  「你不會後悔吧?」亞歷山大突然這麼問。

  「當然不會,」包捨尼亞斯毫不猶豫地說。「腓力浦滅了我的領地,毀了我的家,這是我報仇最好的機會,我怎麼可能後悔?」

  「那就好。」奧琳比亞絲鬆了一口氣。「我一直擔心你會到最後一刻才反悔。」

  「我絕不會的!」包捨尼亞斯堅決地搖搖頭,繼而眼神微微一瞟。「我倒比較擔心你們會後悔,畢竟他是你丈夫……」他看著奧琳比亞絲說,然後瞄向亞歷山大。「也是你父親,最有可能後悔的應該是你們吧?」

  那對母子互覦一眼,奧琳比亞絲哼了哼。

  「可是,他有把我當成是他的妻子嗎?為了另娶克麗歐佩克拉,他竟然捏造我與人通姦的罪名,然後強行和我離婚,他已經不是我的丈夫了!」

  包捨己亞斯輕哦了一聲,隨即轉向亞歷山大,以詢問的眼神望著他,亞歷山大微微一笑——冷美。

  「在我父親和克麗歐佩克拉的婚禮上你沒聽見嗎?阿塔拉斯得意的說,希望國王能夠早日得到一個嫡子。嫡子?我才是嫡子啊!可是,他硬是和我母親離婚了,結果我成了庶子,那個女人將來生的孩子便會爬到我的頭上來,我必須稱他為王,而我依然只是個將軍而已,這是他先對不起我,不能怪我對不起他!」

  悄悄的,包捨尼亞斯用很奇怪的眼光覦著亞歷山大好一會兒,再瞥一眼奧琳比亞絲。

  「我懂了,那就這樣吧!明天該做的事我會去做!不過,你們這邊記得也要先安排好我的退路喔!」

  「當然、當然!」

  晚一些時分,包捨尼亞斯回到自己的寓所裡,他躺在床上靜靜思索著。

  人性真的這麼可怕嗎?

  一個男人如果連妻兒都不能相信,有再多的權勢與財富又有什麼用呢?這到底是誰造成的?

  是男人自己?

  還是妻子、兒子的錯?

  不過,追根究柢,終歸還是男人自找的吧?

  伊比魯斯國王和馬其頓公主的政治聯姻是在馬其頓的舊都舉行的,在初夏的早晨,極盡奢華之能事的婚禮,在腓力浦二世的主持下圓滿完成。在各國使節爭相參與、賓客雲集的婚禮後,還有競技和戲劇表演作為婚禮的餘興節目。

  為了表示對民眾的信賴和親民的作風,腓力浦二世把所有的衛兵撤除,但沒有人注意到,有一個衛兵打扮的人並沒有遵守命令退開,他依然站在那裡。而當亞力山大伴著新郎伊比魯國王通過他面前時,在亞歷山大的掩護下,他悄悄地拔出短劍,對準後面的腓力浦二世……

  他倏地僵住了!

  當他與腓力浦二世眼對眼撞上時!他準備刺向腓力浦二世的短劍不由自主地緊急煞住,就在那一刻,他練習了一整晚的動作,凝聚了大半天的豪氣,肯定不會錯手的自信,都在那一剎那全都消弭無蹤了!

  嗚嗚,怎麼會這樣?他……他下不了手啊!

  腓力浦二世皺眉往他這兒靠過來,甚至貼著他面前走過去,但他依然僵窒著一動也不動。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應該怎麼做,也準備要那麼做了,可是……可是人家就是下不了手嘛!

  「搞什麼鬼?!」腓力浦二世低咒著走過去。

  衛兵不知所措地收超短劍,同時悄然退向宮殿後。不久,腓力浦二世也找了個藉口離開來到宮殿後無人處。

  「你這個笨蛋,到底在搞什麼鬼啊?」

  一見到包捨尼亞斯假扮的衛兵!腓力浦二世就忍不住破口大罵。

  包捨尼亞斯怯怯地瞅著他。

  「人家……人家下不了手嘛!」

  「下不了手?」腓力浦二世怒吼。「什麼叫下不了手?叫你殺的是腓力浦二世,又不是我,有什麼好下不了手的?」

  「可是……可是……」包捨尼亞斯委屈地吸起了嘴。「人家看見的明明就是你嘛!」

  「就算是我又怎麼樣?」腓力浦二世吼得更大聲了。「我早就設定好了,在你的短劍刺進我胸口的前一剎那,我和真正的腓力浦二世就會調換回來,死的那個會是真正的腓力浦二世而不是我,你懂不懂啊?」

  「我懂啦!可是……」包捨尼亞斯哭兮兮地低下了腦袋。「要是設定出錯怎麼辦?你……你會死的呀!」

  「天哪!」腓力浦二世猛翻白眼,「如果可以,我寧願被你殺死算了!」

  包捨尼亞斯的嘴噘得更高了。「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腓力浦二世死瞪著他片刻,而後闔上眼拚命深呼吸,努力想找曰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不!只要能找回百分之一,大概就夠用了!

  好半晌後!腓力浦二世才緩緩睜開眼,非常理性的……他自認……問包含尼亞斯:「請問你是哪根筋不對了?前兩天你還嚷嚷著說要拿我來當試驗品,老是把你的雷射光對準了我,說要試試看你的武器靈不靈光,怎麼現在卻又這麼龜龜毛毛的了?」

  包捨尼亞斯瞅著腓力浦二世好一會兒!又蹙眉低下腦袋去苦思大半天!而後抬眼說出他深入研究後的結論。

  「我也不知道耶!」

  腓力浦二世再次闔上了眼!同時又按鍵開始搜尋遺失的檔案五量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又是一大段的時間過去後,他才又睜開眼,還是非常冷靜----依然是他自認……地解剖整樁任務的關鍵問題所在。

  「好,我們先不管原因了,那個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他驀地停住,而後突然控制不住地狂吼,「腓力浦二世今天一定要死,你懂了沒有啊?」

  包含尼亞斯頓時駭得咚咚咚咚倒退了至少有四、五步之多,同時捂著胸口,驚嚇的雙眼宛如受虐的小貓咪一樣,惶恐地瞪著怒喘著氣的腓力浦二世。片刻過後,他才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了。

  「人家知道嘛!可是,人家就是下不了手,那怎麼辦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人家只是……只是……看著你就下不了手了嘛!」

  他一哭,腓力浦二世就呆住了,繼而開始有點手足無措。

  「呃……你……你不要哭啦!這個……」他左右張望了一下。「要是被別人看到會起疑的,別哭了!」

  包捨尼亞斯聞言,立刻把一張涕泗縱橫的臉仰給腓力浦二世看。

  「你好凶喔!」

  他好凶?!

  腓力浦二世又忍不住想大吼,可是,最後他還是苦笑著低語,「拜託,我著急啊!腓力浦二世今天一定要死的,你也知道的,不是嗎?」

  沉默了一下,包捨尼亞斯才收起淚水囁嚅道:「我知道,可是……人家是真的下不了手嘛!」

  腓力浦二世直歎氣。「你又不是沒殺過人。」

  包捨尼亞斯點點頭。「我是殺過人沒錯,而且還不少呢!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是亂軍說人不夠,硬要拉我去湊數的嘛!我又不想那麼早就死,再說,那都是他們先砍過來的!我當然不可能呆呆的站著讓人家砍啊!我又不是白癡。」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既然你殺過人,應該不會不敢再殺人了,對吧?」

  「對啊!」

  「那你為什麼會下不了手?」

  包捨尼亞斯又沉默了,好半天後,他才一臉困惑地對自己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真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已經準備好了的說,可是一看見你,我……我就下不了手了嘛!」

  腓力浦二世盯著包含尼亞斯看了半晌,而後搖搖頭!再重重地吁了一口氣。

  「好吧!那現在只好這樣了,雖然有點冒險……」

  早上的競技表演結束後,戲劇壓軸表演在下午也跟著開鑼了。

  劇場門口,包捨尼亞斯依然是一身衛兵的打扮,他看著亞歷山大和伊比魯斯國王一起走過來,再次在亞歷山大的掩護下,他又悄悄的拔出了短劍。

  在熱鬧喜慶的場合裡、在群眾的歡呼聲中,除了包捨尼亞斯,沒有人發現尾隨在後面的腓力浦二世突然停住了腳步,高大的身影彷彿朦朧了一下,隨即滿臉疑惑地東張西望,似乎一時之間搞不太清楚自己身在何處似的。就在那一瞬間,包捨尼亞斯的短劍毫不猶豫地朝腓力浦二世的胸口刺進去!

  所有的賓客和群眾一時之間全都嚇呆了,包含尼亞斯乘機從容逃走。過了好一會兒後,眾人才如大夢初醒般開始去追捕兇手,最後還是在宮殿後逮到了,並且當場處死。

  新後克麗歐佩特拉的寢宮殿口,隱形的亞克和水伶並肩佇立,默默地望著奧琳比亞絲把克麗歐佩特拉新生的兒子,也就是腓力浦二世的王位繼承人強行奪過來,並且當場絞死。

  亞克一把抓住正想衝過去的水伶,水伶猛然轉過臉來,卻什麼也看不見,只好咬牙切齒地瞪著應該是亞克站立的方向;他更用力的抓住水伶的手,她不死心地繼續瞪眼,他還是不放手——當她終於無奈地放鬆了身體轉回頭去時,亞歷山大的繼弟已經斷氣了。

  亞克牽著一臉沮喪哀傷的水伶默默地往外走,走出宮殿,走出城外,走向郊區,在無人的蜿蜒河流處,他們才停下來,並解除隱形裝置。

  「歷史上,不是說他是個偉大的理想主義者嗎?」水伶開始責難。「難道他的偉大名聲就是從弒父殺弟中得到的?」

  亞克靜靜地凝視著她。「所以,星人才不想讓地球人掌握回地球,並不是他們想獨佔,而是他們明白,一日又讓地球人掌握住地球之後,不管是要經過多久,地球早晚還會落入同樣的災劫中。」

  水伶仰視亞克半晌。

  「嗯!我現在終於真正瞭解你們要這麼做的原因了,地球人的心,真的是太可怕、太骯髒、太齷齪、太卑鄙、太無恥、太——」

  首次!亞克溫柔地將水伶攬進懷裡,撫慰地拍拍她的背,並轉開話題。

  「好了、好了,任務又結束了,你不是說,過去的世界看煩了,想到機械化的未來世界去看看嗎?來,二十八世紀之前的任一個世紀都可以,你挑個年代,我帶你去看看。」

  水伶難得溫馴地偎在亞克的懷裡,似乎舒服得不想動了。

  「唔——我們去過十八世紀了,那就……能不能不要按照順序?直接跳過幾個世紀到二十世紀後去看看?」

  「哪裡?」

  「隨便,能自在一點就行了。」

  亞克微一思索。

  「那就二十一世紀的亞洲吧!」

  「好——哦!對了,我一直想問你……」

  「什麼?」

  「你和黛拉在等待新任務時,」水伶趴在他的胸前,兩顆大眼珠子卻直往上瞟。「也是像我們現在這樣到各個世紀年代去閒逛嗎?」

  「當然不是。」

  「那你們都在幹嘛?」

  亞克聳聳肩。「沒幹嘛,」

  「嗄?」

  「應該說,我不知道她在幹嘛,兩個太過於理性自主的人,可能很適合在一起工作,卻不太適合生活在一起,除非有一方比較弱勢。但我們雙方幾乎是同等程度的自信狂傲!所以,我們都是在任務一結束就分開了,直到希恩分別呼叫我們,我們才會再見面。」

  「哦……」水伶聽了似乎很開心。「那你都在幹嘛?」

  「也沒幹嘛呀!就在二十七世紀裡隨便找個年代去待著,大部分都待在圖書館裡作研究吧!」

  「為什麼是二十七世紀?」

  「因為我想仔細研究一下地球人究竟是如何毀掉地球,也毀掉他們自己的。」亞克淡淡地道。「那是很嚴重的教訓,只要清楚瞭解之後,我們就可以避免同樣的情形出現了。」

  水伶皺皺鼻子。「是我我才不去那種世紀、那種年代呢!感覺好像明天就要結束了,好詭異喔!」

  「所以,我說去二十一世紀啊!」亞克放開她。二十二世紀算是個分界點吧!二十二世紀之前的歷史若是改變了,就極有可能會大幅度改變之後的歷史,是好是壞誰也不知道。但若是改變二十二世紀之後的歷史,頂多也只是提前或延緩地球被毀滅的時間而已,就像人類一樣,若是成長到了某個程度,想真正改變他就很難了。」

  他無意識地撫掌著她長及腰的黑髮。「因此,我建議到二十一世紀去,不但不會有那種即將毀滅的不舒服感,也可以讓你瞭解一下未來世界究竟可以進步到什麼樣子。之後,我相信你就可以完全瞭解,並接受希恩所傳輸給你的所有知識和歷史了。」水伶頷首。「好,那我們就到二十一世紀去吧!」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3:02:05

 
  西元2001年對台灣而言實在不是個好年,政治不穩定、經濟不景氣、失業率急遽上升、社會案件層出不窮,結夥搶劫、偷盜拐騙!自殺他殺、姦殺仇殺、兇殺情殺……算了!再怎麼糟糕,總是會過去的吧?

  忠孝東路某間高級公寓頂樓,水伶一身輕便的襯衫長褲……她還沒有勇氣穿上短裙、短褲露出大腿給人家看,她盤膝坐在地毯上,一手洋芋片、一手可樂,遙控器就在膝蓋上,一臉著迷地盯著三十七寸的大電視!她已經待在那兒整整一天……不!不只一天!是……天哪!整整好幾天了呢!

  亞克從房裡出來,看看電視、再看看水伶,後者對他的出現一點感覺也沒有。亞克搖搖頭,逕自戴上太陽眼鏡出門去了。

  半個鐘頭後,他抱著一包紙袋回來,然後把洋芋片拿開,換了一個漢堡塞進她手裡。

  「小姐,請問一下,你打算在電視前面待多久呢?」

  連看他一眼也不曾,「待到我爽!」水伶喃喃道。

  亞克的視線也拉到了電視上。「怎麼你都看不膩的嗎?」

  「膩?」水伶不可思議地瞟他一眼。「怎麼可能會膩?我看這麼久都沒看到有同樣的節目耶!」

  「當然有,只是……」亞克歎道。「大概是你看得還不夠久吧!」

  水伶沒說話,逕自放下可樂,打開漢堡咬下一大口,兩眼還是盯在電視上。

  「你真的不想到外面看看嗎?」亞克忍不住問。這是她頭一次來到其他時空中,只出去過一趟之後,就再也不肯出去了。

  「才不要!」水伶含糊不清地說:「外面實在是太可怕了,雖然我早就知道。有那什麼汽車、摩托車之類的東西,但直到身歷其境地處在它們之中後,我才感受到那種東西的可怕,簡直是——比妖怪還恐怖!」話落,她又追加了一句,「我寧願騎馬!」

  真是的!古代人就是古代人!

  亞克搖搖頭坐下來!望著水伶專注的側臉,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一個十世紀前的女孩子,和一個三十世紀之後的外星混血兒,卻能「機緣湊巧」地攪和在一起成了工作搭檔,還能「和平共處」在這二十一世紀裡。

  這算巧合?

  還是機緣?

  其實,就算是在他自己的世界裡,他也不曾如此悠然自在地過。星人的生活是很嚴謹無趣的,因為他們天生就沒有感情,只有義務;而貝爾塔莎人的生活更嚴謹,因為他們是被星人所養育,而且,被寄望能在未來掌握地球掌理權之後,繼續維護地球的和平與安詳。

  依照星人的習慣,每個貝爾塔莎人都是在一出生時,就被定位在某種職務上了。事實上,他原來的職務也不是歷史修正者,只因為在所有的測試當中,他是最適合擔任這種職務的人,所以才被調派過來的。

  黛拉也是一樣,可沒想到,在如此嚴格的挑選下,她還是變節了。幸好當初沒有太隨便就派一大堆人過來,否則,情況可能不僅僅是這樣了。

  而地球塔莎人之所以只派一個人出來,大概是因為他們找不出幾個能承受得了光速傳輸的人,再加上地球塔莎人自己也明白他們也跟地球人一樣,擁有太過旺盛的七情六慾,所以他們非常有可能受不了誘惑而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任務,進而留在某個時空中享受了。

  兩邊都很謹慎的選派人員出來,卻只有他這邊的人變節了!若是那邊再找出人手派過來的話,他應付得了嗎?

  望著水伶,亞克濃眉微蹙。

  不!應該說他們兩個應付得了嗎?

  尤其水伶是這麼一個完全沒有自覺的人,就好像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娃娃,什麼都還沒搞清楚,就急著到處去亂撞,以為自己已經「會」了,其實,一切都才只是剛起步而已。跟她出任務不但得擔心她應不應付得來,還得忍耐她靜不下來的頑皮心性,簡直像是在測驗他的耐心似的。

  真累!

  但是……

  「亞克?」

  一聲猶豫的呼喚,亞克淬然回神,這才發現自己仍然盯著水伶,而水伶則似乎被他盯得有些不安的樣子。

  「什麼事?」

  水伶歪著腦袋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看起來就像是很怕挨罵的小狗狗正在觀察主人的神情那般謹慎。

  「你希望我出去熟悉一下是不是?」

  亞克怔了怔。「呃……是也不是。」

  水伶困惑地皺了皺眉。「什麼呀?」

  「我不想勉強你,但是……」亞克遲疑了一下。「又希望你能早點瞭解希恩傳輸給你的那些東西,這樣對你比較好。到現在,我想你也應該明白了,出任務時,你自己的心要是不夠紮實、不夠穩定,就很容易出問題的。」

  「哦!」

  水伶看他一下,又轉回去盯著電視,一直到她啃完漢堡之後,她才一口氣喝光可樂,然後一躍而起。

  「好,我吃飽了,我們走吧!」

  「咦?去哪裡?」

  「到外面去逛逛啊!」水伶展開一臉期待的笑容。「其實,我剛來的時候,還真是有點怕怕的,這個世紀好像跟以前我們去的都不太一樣,好像……好像很緊張,又好像很閒散,一眼看過去,除了人是同樣的外表之外,其他全都是那麼的不一樣……」

  她轉眼望向電視裡的汽車廣告。「不但住的房子不一樣,也沒有馬,大家都坐著大大小小的箱子出門,還有各種以前不曾見過,只在我腦海裡存在的東西,反正啊!無論是環境,或是感覺都一樣的令人心慌。」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所以,我才想先從電視裡開始去熟悉,和我所『知道』的相互配合一下,這樣應該比較容易去接受外面的一切吧!」

  啊!亞克恍然地睜大眼。

  對啊!他怎麼會忘了這點呢?這段日子以來,雖然曾經帶她到二十幾個世紀去瞭解過,但最多就是到十八世紀而已,因為即使她已經「知道」所有該知道的歷史,可他還是會擔心,生長在五世紀的水伶,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太大的變化,所以,才決定按照順序來的。

  現在一下子跳到二十一世紀,即使該知道的她都「知道」了,可親眼見到時的衝擊性還是相當大的。但她依然沒有抗拒,甚至沒有半句怨言,只是,自己想辦法調適!讓自己在最輕鬆的狀況下接受這一切。

  突然間,他覺得自己有些佩服這個女孩子了,儘管有點脫線,卻又那麼堅強獨立又單純善良,雖然常常選在不對的時刻固執到底,卻是那麼開朗活潑又坦率樂觀;即使有時候表現得實在是單純得有點可笑,卻也從不抗拒命運的挑戰,更不會屈服於逆境的折磨,只是盡己之力去應戰,還能讓自己活得更快樂。

  或許,他早就隱約察覺到她是這樣的女孩了!所以,下意識裡,他堅持要把她帶離開她生長的時代,帶離開死亡的威脅,卻藉口說是要回報她的救命恩情,藉口說這樣的女孩實在不該以那麼悲慘的方式結束在那種混亂的時代裡,而事實上,卻是他被她的鮮艷色彩所迷惑、所吸引了吧?

  咦?咦?吸引?

  他被她吸引了嗎?

  呃……也許吧!

  她的眼睛是黑白的,她的內心卻隱藏著不可思議的豐富色彩;而他的眼睛雖是炫耀的五彩繽紛,可他的內心反而是黑白分明的。

  他們是那麼強烈的對比,所以,他才會被她吸引的吧?

  或許他早已領會到她生命中燦爛的色彩,只是一直都抓不住那種實際的感受而已,直到現在,他才真正理解到她迷人的個性,但實際上,他是早就被她吸引了吧?

  可是……亞克困惑地娣視著水伶,後者又被電視上的一出古裝連續劇吸引了去。

  他不應該有如此強烈的感覺吧?他只有百分之七的感情啊!而且……而且,就算他被她吸引了又如何?也不過就是……就是被她吸引了嘛!

  就像他初次欣賞到米開朗基羅的作品時,他不也被吸引了?他不也是一見到米開朗基羅的作品,就被其中那種悲劇精神的巨大力量,那種與命運搏鬥的頑強,和搏鬥之後的那種沉重的悲愴所吸引了?

  因為那是在他過去的生命中所不曾見識過的澎湃情感,也因為那是他所缺乏的感受,更因為那是他所不曾理解過的層面。

  對,就是這樣,他只不過是被水伶的某些特質所吸引了,因為,那是他所缺乏的。但其實,那並不重要不是嗎?他只需要有足夠的理性就行了,而那種會毀滅秩序的感情,事實證明,他是一點也不需要的。

  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在這段休息的時間裡!趕緊把他的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完完全全的找回來,同時把那些脫困的情感野獸鎖回牢閘裡去。否則,總有那麼一天,當任務再度指派過來時,會因為一對沒有理性,加上失去理性的傢伙而砸了鍋,屆時可就難看了!

  嗯!對,就是這麼回事,先找回他的理性冷靜再說,然後……呃!或者,他也應該教教她什麼叫做理性吧?

  啥!那還不如對牛彈琴還有效果一點!


  水伶應該是那種很容易適應環境的人吧?

  至少,能夠在短時間之內就適應,並融入一個與過去完全不同,甚至曾經畏懼過的生活環境中,這已經是一件很值得稱讚的事了。

  「亞克、亞克!」甩著一條粗粗的麻花辮,穿著合身的牛仔褲和短袖襯衫,水伶一路叫進亞克的房裡來。「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們不要窩在屋裡了啦!走啦、走啦!我們去看電影、去吃匹薩,然後去逛夜市,好不好啦?」

  倚在床頭看書的亞克慵懶的瞥她一眼。「天天出去你不嫌煩嗎?」

  水伶一聽,不覺猛翻白眼。「拜託喔!人家在家裡看電視,你就問說膩不膩啊?那好,我出去逛總可以了吧?可逛多了,你又問說煩不煩?那你到底要人家怎麼樣嘛!」

  亞克放下書。「你不想換地方,或者換個世紀嗎?」

  「才不要哩!」水伶不假思索地斷然道:「跑過那麼多世紀,那麼多地方,就這兒最舒適自在,我才不想離開呢!」轉個眼她又說:「我甚至還想過要在這兒住下來呢!」

  「住下來嗎?」彩虹般的六角漩渦緩緩轉動著,「你想住在這兒嗎?」亞克慢吞吞地問。「你不想到貝爾它去了嗎?」

  「誰說的?」水伶立刻否認。「這個世紀也還算可啦!但依然不怎麼美好,不但到處烏煙瘴氣的,連口新鮮空氣都吸不到,而且,出門買個東西就可能永遠回不來了,就算待在家裡也不怎麼安全。不過,至少這兒比你帶我去過的其他世紀都要來的便利,而且有趣多了。」

  她邊說邊點頭附和自己的說法。「所以呢!在我們任務之間的空檔裡,或許都可以待在這兒,甚至我還可以找個工作什麼的。叫我每天這樣無所事事地浪費糧食,短時間還好,時間再長一點的話,一定會抓狂的啦!」

  水伶誇張的說著,同時跳到床上去面對亞克盤膝坐著。

  「搞不好還可以把黑白帶過來也說不定,雖然把它留在山下村戶那兒也沒問題,那家子人都很喜歡它,可是,它會想我,我也會想它!所以……」

  「那你工作的時候它怎麼辦?」亞克突然插進來一句。

  「嗄?啊!對喔……」水伶立刻垮下了臉。「那就……沒辦法了。」有點洩氣地望著自己腳上的運動鞋,「唔……這鞋子還滿好穿的呢!」她無意識地說。

  「以前我要是能穿這種鞋子,說不定就不會跑輸黑白,當然,打獵也不會輸它了,不過……這時代好像也沒有機會讓我們像那樣滿山遍野地跑,或者去打獵的吧?嗯……這樣也好啦!我想,黑白大概也不會喜歡到這兒來吧!」

  亞克凝視她片刻,而後突然雙腳挪下了床。

  「走吧!」

  「呃?走?走到哪兒去?」

  「你不是說想去看電影嗎?那就走啊!順便可以去找一下這公寓的屋主,看看他願不願意把這公寓賣給我們,這樣一來,以後我們就可以想來就來了。」

  「耶?」水伶聞言!驚喜地跳了起來,「真的?亞克,你真的要把這公寓買下來?」

  亞克淡淡地瞟她一眼,隨即轉身走出房外,水伶忙隨後追上。

  「或許你也可以找個短期打工的工作做做。」

  「耶?耶?耶?我……我也可以工作?」

  「短期打工可以。」

  「啊——好棒喔!」水伶不由得興奮地叫了起來。「哪、哪!亞克,我可不可以選自己喜歡的工作?」

  「什麼工作?」

  「什麼工作啊……呃!譬如,我能不能先做做看這邊那個叫什麼總統的,他看起來好威風,聽說薪水也很高喔!或者是那個什麼警察局長也可以,殺人我都敢了,抓壞人一定沒問題的啦!呃……雖然我不會開車。還有——」

  「……」

  「小姐,請問你這是換第幾個工作了?」

  水伶還懂得先堆起一臉無辜的傻笑,再低下頭去扳著手指頭數數兒。

  「呃……1、2、3、4……呃!5還有6……」

  「行了!」亞克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的手指頭。「不用再說下去了,我只想知道,你是真的想工作嗎?」

  「當然呀!」

  「那你為什麼每次都做不了三天就被人家趕出來了?」

  水伶的小嘴立刻嘟起半天高。「那怎能怪我嘛!誰教他們要偷摸我的屁股?還有啊!有個傢伙居然問我要不要陪他上旅館。剛開始我是聽不懂啦!還以為他要帶我到哪裡去玩呢!後來,是同事告訴我,那是……」

  夠了,那種話他不想聽!

  「所以,你就回過頭去把人家揍個半死?」

  「他欠扁嘛!人家也只不過是小小踹那個小子兩腳而已,沒有K得他滿地找牙他就該偷笑啦!」

  好極了,工作沒做好,這些二十一世紀的專用名詞卻全都學會了!恐怕再過幾天,光聽她講話就不會有人懷疑她是不是在台灣土生土長的了!

  「那泡沫紅茶那個呢?」

  「他掐我的胸部!」

  嗯……她胸部的形狀的確很迷人、很誘人、很動人……咦?咦?咦?他想到哪裡去了呀?

  回來!回來,回來!

  「那7.11那個呢?」

  「他偷了一堆東西要走,店長看見了就叫他付帳,要不就把東西留下來,沒想到他居然還敢打店長!」

  「可以請店長叫警察啊!」

  「哎呀!不用了啦!人家花錢請我,就是要我做事啊!那種小事我應付就可以了啦!」

  人家是請你做店員,又不是請你做保全,

  「那昨天那個呢?」

  「昨天啊?昨天那個最機車了啦!人家正趕著要回家的說,他突然冒出來擋住我,我還以為他要問路呢!結果竟然是要強暴我。」

  所以!她才踢爆對方的**!折了對方的XX,再踩扁對方的AA……反正,她把對方橫著送進醫院裡去了就是。幸好她沒有隨身攜帶短劍,否則,現在她早已因殺人罪被抓去關起來了,不過……

  這也是對方自找的吧?

  可是,也因為這件事,從來沒有注意過女人外表的他,這才第一次正視水伶的外表。

  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男人覬覦她呢?

  於是!首次,他以美學的角度來端詳打量水伶。

  嗯——憑良心說,她長得還真是……不賴!

  個子雖然矮了些,但身材曲線玲瓏,鵝蛋型的臉蛋可愛迷人!渾身散發出野性、奔放的魅力。或許在她生長的年代裡,她是一個提劍拿刀,跟著男人上戰場殺敵,沒人敢要的男人婆,但在這種時代的人眼裡!她卻是一個極為活潑迷人的青春少女,她……

  真的很不賴!

  這是頭一回他對女人有除了是女人之外的其他看法。

  通常,在星人的習俗裡,因為他們天生沒有感情,因此,在二十歲時!便由父母替子女安排婚配;而貝爾塔莎人則因為血統裡增添了地球人的感情成分,所以,他們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妻子,直到三十歲為止!若是仍找不到自己中意的配偶,才由父母替他們決定對象。

  過去,亞克一直以為自己會到了三十歲時,才由父母決定婚配對象的,然而,現在他的腦子裡,竟然莫名其妙地跑出來「或許他可以選她為配偶也未嘗不可」的想法,可是,這種想法剛一冒出來!就先把他自己嚇了一大跳。

  他是怎麼了?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

  唔……大概也不算太奇怪吧?也許是因為他從來沒有和另外一個「人」生活在一起這麼久過!所以,覺得既然已經「習慣」了,總比再跟另外一個「人」重新再來過「方便」吧?嗯!對,就是這樣……

  該死!這種想法也很奇怪啊!

  哦!見鬼了,他想這些做什麼呀?

  老天,他……他的思考步驟已經亂了,怎麼……怎麼會這樣?

  他無措地望著水伶,而水伶則奇怪地看著他。

  「你怎麼了?你……」她盯著他的眼睛,眼神驚異讚歎。「你的眼睛,我……我從來沒看過這樣,它……它好像要變成圓的了耶!」

  圓的?

  一聽,亞克差點嚇死了!塔莎人的六角眼珠會變成圓的只有在兩種狀況下:一種是死了,一種是——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快點、快點!再差一點點!再差一點點就會變成圓的了!」水伶卻還癡癡地盯著他的眼睛直叫加油。「快點,讓我看看它們變成圓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樣子,快點、快點、快……哎呀!」

  眼睫毛突然下垂,遮住了那奇異的變化。

  「小氣!不要這樣,讓人家看嘛!人家要看看你的眼珠子變成圓的是什麼樣子嘛!讓人家看看嘛!」

  在水伶的大聲抗議中,亞克的左手驀地橫在他們之間,那通訊器正一閃一閃的發出訊號。

  「別吵,希恩要跟我們聯絡了!」

  「可是——」

  「閉嘴!」亞克打開通訊器。「希恩?」

  「任務來了!」

  亞克抬眸瞥向水伶,水伶也安靜了下來,失望地看著亞克又恢復正六角型的眼珠子,嘴裡不曉得嘟嚷了一句什麼。亞克沒理會她,逕自走開兩步。

  「說吧!希恩。」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3:02:45

 
第六章 公敵


  多情,行樂處,珠鈿翠蓋,玉轡紅纓
  酒空金瞌,花困蓮瀛
  豆蔻梢頭舊恨,十年夢,屈指堪驚
  憑廊久,疏煙淡日
  寂寞下無城
  ——秦觀.慢庭芳


  翻開歐洲的歷史,可以舉出不少的英雄名君,可是,能夠像拿破侖那樣在短短期間內就取得天下,揚名於世的卻不多見。拿破侖能夠擁有輝煌的一生,自然和他的天分有關,但時代背景的驅使,更是重大因素。

  十八世紀的法國大革命,是人民反抗專制的具體表現,當農民們手上拿著武器想要推翻長久以來令他們痛苦不堪的封建王朝時!國王卻還懵懵懂懂的搞不清楚歷史的動向。

  拿破侖就是趁此機會,高舉著「平等自由」的口號得以黃袍加身,成為一代皇帝的,這是歷史上一道重要的軌跡。

  「馮偉讓拿破侖在執掌政權前就死了,所以,我們要讓他活回來!」亞克很簡單的解釋。「這次的任務很快就可以結束了,大概用不到一個鐘頭吧!但是……」他嚴肅地盯住水伶。釁通次的任務也非常危險,所以,你要特別小心,一定要按照我所說的去做,絕對不能再自作主張搞什麼飛機了,明白嗎?」

  「哦!瞭解了,那……」水伶睜著大眼睛仰視著亞克。「誰是拿破侖?你?還是我?」

  「都不是。」

  水伶呆了呆。「咦?都不是?」

  「沒錯,都不是。」

  水伶搔搔腦袋。「那……我是誰?約瑟芬嗎?」

  亞克沒有回答,只是神情詭異地盯著她。

  水伶眨了眨眼,隨即不敢相信地愣住了。

  「耶?不……不會吧?難不成……難不成這次又要叫人家做男的了?」說著,她忍不住低頭猛打量自己,她有那麼像男人嗎?她的男性化動作已經改善很多了,不是嗎?

  亞克讚許地拍拍她的肩。「很好,有進步了!」

  「——騙人!」

  「我從不騙人。」

  「你這次就是騙人!」

  「我哪次都不會騙人。」

  水伶倏地嘴一扁。「不要,每次都叫人家做男的,你為什麼就不做一次女的?」

  亞克輕蔑地撒撇嘴。「沒機會。」

  「騙人!」

  亞克開始不耐煩了。「剛剛才告訴你我從不騙人的,不是嗎?」

  「騙人!騙人!騙人!你這次就是騙人的!」水伶扯著喉嚨尖叫。

  亞克眼一瞇。「好,那這次讓你來決定!拿破侖從埃及回到巴黎不久後,在聖科隆宮殿的議會暴動中被殺了,你自己想想看,我們需要扮演什麼角色?」

  「好!」

  水伶狠狠的應了一聲,一副石敢當的模樣扛下了責任,接著,就開始認真地在希恩傳輸給她的歷史資料中思索起來。可是,不消片刻,她的眉宇就開始打結;再過一會兒,她開始猛掐下巴,又過了半晌!她居然好似跟頭髮有仇似的扯起頭發來了,最後…!

  她沮喪地抬起眼來瞅著亞克,不情不願地嘟噥,「唔、唔、那……那我要做比較年輕的那一個喔!」

  亞克受不了的翻翻白眼。「廢話,我本來就是要讓你擔任那個角色的呀!」

  水伶不由得哩局了嘴,「總有一天,」她咕噥。「總有一天,我非看到你扮演女的不可!」

  亞克哼了哼。「恐怕很難喔!」

  是嗎?滿飯好吃,但滿話恐怕是不太好講的喲!

  高大的步兵指揮官南奴將軍緊隨在拿破侖身後走向聖科隆宮殿,在那兒,議會正進行當中,拿破侖準備到議會內去說服議員們讓他擁有巴黎內外軍隊的指揮權,而騎兵部隊指揮官米勒將軍則守在宮殿口,一副若有所待的神情。

  至於會場中,議員們卻為了政權即將被拿破侖奪走而憤慨不已。

  「拿破侖這該死的強盜!」

  「由法國國民所決定的政府,現在要被拿破侖用武力搶奪了,這裒是一個可怕的計畫呀!」

  「把他逮捕起來吧!」

  「送他上斷頭台!」

  「對、對!讓他死!」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紛紛,同一時刻,正走在宮殿石階上的拿破侖額頭上也冒著冷汗。

  要奪取政權呢?

  或是要當叛亂者而受死刑?

  然而,兩邊都還沒有搞出一個結論來時,拿破侖就已來到議場門口了。

  「拿破侖到了!」

  會場內外同時靜默了下來,隨即,一陣歡呼聲出自於議曼口中,拿破侖聞聲,立時傲然挺著胸,迎向擁過來的議員們,可是……

  「打死他!」

  沒想到,不曉得從何處又突然冒出來這三個字,隨著這咆哮聲,原先的歡呼聲竟然又改為無數的拳頭向拿破侖揮舞過來,拿破侖卻毫不反抗的承受議員們的拳打腳踢。

  這是他聰明的地方,他知道,如果在這裡動用武力的話,自己就完蛋了,很快就會被認定為是法國人的公敵。另一方面,他也很篤定自己會得到英勇的南奴的保護,所以,毫不畏懼地等待著最好的時機。

  果然,在許多旁聽的法國民眾的注視下,南奴以他高大的身軀護衛著拿破侖!勇敢的抵抗那些呈現歇斯底里狀況的議員們,於是,女性聽眾們開始大聲尖叫加上配音。

  「將軍危險了……」

  「天哪!趕快救救將軍吧!」

  「嗚嗚!我的將軍啊!」

  彷彿是被那些女性哀嚎呼喚進來似的,米勒把時間抓得那麼恰到好處地在最佳時機裡帶領著龍騎兵闖入議場內,很快的就和那些瘋狂的議員們展開了扑打搏鬥。

  「回來!」南奴一把抓回正想衝入戰鬥圈中的米勒。「護衛將軍!」

  米勒興奮地看看打鬥中的部下,再看回南奴。

  「可是……」

  南奴警告地瞪著他。「保護將軍,這才是我們的任務!」

  米勒噘了噘嘴。「可是,這裡有你就夠了嘛!」

  「什麼有我就夠了!」南奴怒斥。「別忘了,這是有槍彈的時代,不是擋著不讓別人靠近他就可以了!」

  米勒瞄了一眼背對著他們昂然佇立的拿破侖。「叫他躲到桌子底下去嘛!」他「好心」的建議。

  「躲到桌子底下去?!」南奴不敢相信地拉高了嗓門。「你以為現在在幹嘛?玩躲貓貓嗎?」

  米勒倏地咧開嘴。「耶!你真的很聰明耶!」

  「你……你這個該死的幼稚白癡!」南奴忍不住低吼。「你又在搞不清楚狀況了是不是?告訴你多少次了,這不是遊戲!是任務,很重要的任務,拜託你不要在這種時候任性好不好?」

  看南奴生氣了!米勒這才委委屈屈地收回腳步。「每次都這樣,這樣一點也不好玩嘛!」

  南奴差點氣昏了。「好玩?你想好玩?你想好玩就不要跟我搭檔!」

  「好嘛、好嘛!」米勒趕緊獻上討好的笑容!一副認輸樣。「不玩了,人家不玩了就是嘛!」

  南奴原本還想再吼幾句,可是!該進行下一個行動的時機已經到了,顧不得碎碎念,他趕緊護著拿破侖到古邊,並把窗戶打開,讓拿破侖探出身子,露出全身血跡斑斑的模樣。

  「戰鬥準備!」他大聲下命令。

  嗜血的士兵們一看到這種壯烈的情況,立刻顯得很興奮的大叫起來了。

  「打倒英國的走狗!」

  「為了拿破侖將軍,把那些卑鄙的議員全殺掉!」

  所有的龍騎兵,以及各連隊的士兵們都帶著槍桿從門口衝進來了。

  「要將你們這些議員們統統殺掉!」

  「你們這些混蛋,我們要來消滅你們了!」

  「如果還想要命的話,就投降吧!」

  而剛剛還耀武揚威的議員們,終於瞭解到情況不利於他們!不但開始退縮,有的人甚至還從窗戶逃了出去。趕不上熱鬧而感到有些掃興的士兵們,則紛紛朝後追趕著到處逃竄的議員們……

  一七九九年十一月,巴黎選出了三位執政以代替原來各區的執政官,拿破侖被選為第一執政。

  ###

  這一日,亞克直到任務完成,回到了二十一世紀的公寓之後,才和希恩聯絡。

  「任務over!」

  「瞭解。」很奇怪的,希恩這回也失去了過去輕鬆戲誇的口吻。「我有另外兩件事必須先通知你一下。」

  直覺感到希恩所要說的事肯定不會是什麼天恩浩蕩的好事,亞克不禁先繃緊了臉。

  「什麼事?」

  「首先,我們得到消息,那邊又多派兩個人出去了。」

  「什麼?」亞克一聽不禁揚高了聲調。「那——」

  「先生!」希恩立刻打斷他的下文。「請稍安勿躁,先聽我講完好嗎?」

  亞克瞟一眼正好奇地偷覦著他的水伶。

  「你說吧!」

  「嗯!好,剛剛說那邊又多派了兩個人出去,所以,我們這邊也會盡快找一對出去。不過,依照過去的經驗,即使沒有人過去幫忙,我想,你也應該應付得過來才對吧?」

  亞克沒說話,只是在嘴裡低咒了兩句。

  「好,接著是另一件事,嗯……這件就比較討厭了……」

  一聽希恩拖拖拉拉的口氣,亞克頓覺不爽。「既然討厭,就早點解決不就是了,還這麼龜龜毛毛的幹什麼?」

  「咦?龜龜毛毛?那是什麼玩意兒?」

  「你管他是什麼!」亞克不耐煩地說。「先把事情講清楚再說!」

  「好吧!那……」希恩猶豫了一下。「這個……老實說,那邊不但又多派了兩個人出去扭曲歷史,還另外派了一位戰士出去。」

  「戰士?難道……」亞克驚訝地睜大了眼。「是要來追殺我們的?」

  「或者說是要破壞你們的工作也可以。」

  亞克聞言不由得沉下了臉,沉默片刻後,他才慢吞吞地說:「知道了,我們會小心的,還有其他事嗎?」

  「沒有了。」

  「好,那有事再聯絡吧!」一關上通訊器,亞克就看著水伶說:「你也聽見了吧?」

  水伶頷首。「聽見了,我也會小心一點的。」

  信她的話的人絕對是白癡笨蛋大傻瓜!

  但如果跟她碎碎念上三天三夜,會有什麼奇妙效用嗎?

  完全沒用!

  所以……算了吧!

  亞克聳聳肩走向自己的臥室,準備洗澡休息,沒想到水伶也跟了進來。

  「喂!亞克,我有一個地方不太明白耶!」

  亞克轉日身來。「什麼地方?」

  「呃!照道理說,如果那邊更積極一點工作的話,我們這邊也應該要更忙碌才對吧?那為什麼我們少則一個多月,多則三、四個月才接到一樁case呢?難道他們也跟我們一樣,任務完成之後也有特休?」

  亞克慢吞吞的在床沿坐下。「其實,他們一直沒有休息過。」

  「咦?真的?那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沒有人確實知道哪一個人或哪一樁歷史事件會影響到整個歷史,所以,雖然他們從不休息,卻往往是在浪費了許多時間!失敗過許多次之後,才成功的找到一件足以扭曲歷史的關鍵,也因此讓我們幸運的得到喘息的機會。」

  「這樣啊!可是……」水伶似乎更困惑了。「為什麼不索性派人把他們抓回去比較乾脆呢?」

  亞克瞟她一眼,而後舉起左手揚揚銀盒子。「因為這裡頭有逆追蹤儀,所以,我們這邊追蹤不到他們,他們那邊也追蹤不到我們,除非是偶然碰上。」

  「哦!原來如此。」水伶恍然,隨即又疑惑地抓抓頭髮。「可既然如此,他們就算派戰士來又有什麼用?」她不解地問。

  亞克翻翻白眼。「你是白癡啊?他們不會等在我們必定會去的地方埋伏嗎?」

  「耶?啊!對喔!」水伶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中捶了一拳。「既然他們知道我們一定會去修正他們所搞出來的鬼,那就……咦?等等、等等,那……」她突然又歪著腦袋不解地抓抓脖子。「那他們過去為什麼不那麼做?」

  「馮偉試過。」亞克淡淡地說:「但是,一直以來,他只有一個人,而我們有兩個人,所以,只要他一出現,我們就會立刻改變方式,一個人繼續執行任務,另一個人對付他。我記得剛開始兩次,他還被我打傷了,之後他就不敢再嘗試了。」

  水伶領悟地哦了一聲。「後來雖然黛拉跳槽了,但我們這邊還是維持兩個人,所以,他們依然不敢等在那邊破壞我們,對吧?」

  沒想到亞克立刻應了一聲,「不對!」!而後以一種很奇怪的神情看著她,看得她渾身不對勁。

  「幹嘛?」她低頭瞧瞧自己!漫什麼不對啊!「我又幹嘛了?幹嘛這樣看著我?」

  「你……」亞克慢條斯理地開了口。「曾經傷過馮偉吧?」

  「是啊!那又怎麼樣?」

  「你傷了他哪裡?」

  水伶聳聳肩。「我本來是想射他身上的,可一想到那衣服連刀劍都傷不了,用弓箭去射大概也沒啥路用吧?所以,我只好瞄準他的……」

  「哪裡?」

  「腦袋!」

  「腦袋?」

  「是啊!可是到底射中了他哪裡我也不太確定,因為箭一出弓,我就立刻躲起來了。」

  亞克沉默片刻。

  「我想,或許你可能真的傷到他的腦部了。」

  「咦?」水伶驚呼。「那他不就嗝屁了?」

  「不!」亞克搖頭。「塔莎人除了直接傷到、心臟之外,其他任何傷勢都不會致命,即使是傷到腦部,也不過是會破壞到他某一部分的身體機能,但還不至於致命。」

  「哇!這個厲害!」水伶喃喃道。「就算剖開腦袋一半也不會死嗎?」

  亞克沒理她。「所以,我想你可能是真的傷到了他的腦部,以至於他現在無法正常行動。嗯……」他又沉吟了一下。「難怪他們那邊又急著派出人來!也許他們以為我們這邊又增派了什麼厲害的人手……」

  他忽然停住,奇怪地注視著兩眼發亮的水伶,她拚命眨著大眼睛巴巴地望著他!一臉期盼的神情。亞克挑了挑眉,隨即起身走向衣櫥。

  水伶愣了一下,立刻纏過去拉住他的手臂大聲抗議。

  「喂、喂!有沒有搞錯啊?吼人的時候比打雷的時候還要大聲,現在人家立了大功耶!居然連誇獎一句都沒有,你也太小氣了吧?」

  「立了大功?」亞克瞥過眼來俯視著她。「你還真敢說啊你,請問你立了什麼大功?」

  「耶?」水伶怪叫。「我替你們傷了一位對手不是嗎?」

  「是喔!」亞克冷嗤。「但對方因此立刻增派了兩個人出來,甚至還加上另一個戰士,現在我們不但要對付四個人,還要防備殺手的偷襲,請問,你是立了什麼大功了?」

  水伶頓時啞口無言。

  「偏偏你又那麼愛作怪,平常時候要寶還無所謂,任務當中你也要給我搗蛋,總有一天,我這條命會給你玩掉了!」

  水伶聽了,立刻怯怯地放開抓住他的手囁嚅道:「人家……人家以後不會了就是嘛!」

  亞克嘲諷地哈一聲。「我聽你在唱歌!你哪一次不是這麼說的?結果呢?」

  水伶瑟縮了一下。「那……那人家這次是說真的了嘛!而且……而且,希恩不是說也會再派人出來嗎?」

  亞克撇了撇嘴。「即使我們這邊說會增派人手過來,但也沒有那麼快,否則,他們早就派出來了。也就是說,會有一陣子要靠我們兩個單打獨鬥了,像這種情況啊!我實在不太敢抱多少希望喔!」

  水伶沮喪地垂下小腦袋,不知道為什麼,她那種頹喪的模樣竟然讓亞克的胸口出現一種苦悶的不適感,教他不由自主地脫口道:「算了,反正他們那邊緊急增派出來的人手可能都不太牢靠,我看,不是會被某個世紀裡的花花世界迷惑,就是會因為受不了太多次傳輸的衝擊而發瘋,早晚會自動終結掉的。」

  「耶?」水伶不覺一驚!旋即猛然抬起頭來緊張地瞅住他。「那……那我呢?我也會發瘋嗎?」

  「放心,」亞克安撫性地拍拍她的肩。「你不會的,第一次替你進行傳輸之後,希恩就替你偵測過了,無論是腦部或心理上,你都不會有什麼問題。但那些匆忙調派過來的地球塔莎人,很有可能只能承擔兩、三次的傳輸之後就承受不住而發瘋,甚至死亡了。」

  「哦!」

  水伶這才放下心來,奇怪的是,這麼重大的事,她竟然完全不懷疑亞克是否只是在哄騙她而已,事實上,她從來不曾懷疑過他,她很信任他,甚至比信任自己還要多。

  而若是她再深究下去的話,她應該可以再進一步發現,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開始產生依賴他的傾向!甚至有時候還會出現撒嬌的姿態來,而這些都是在她生長的環境中不被允許的。

  在她的成長過程中,她必須比任何人都來得堅強獨立才能生存下去,但在他面前,在他那雙奇異的彩虹鑽石瞳眸的凝視下,她堅強的心就軟化了;只要在他身邊,她的獨立就會悄然地被收進口袋裡了

  但她沒有深究下去,所以,她也沒有發現自己的改變,只覺得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她盡情的品嚐這種新奇冒險的新生活,恣意的享受亞克的陪伴。

  她真的真的從來沒有這麼幸福過!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3:04:28

 
鐵漢追密碼(下)

   
真是受不了他!
不是說他是什麼A級超優品種,
腦袋瓜子裡的理智佔了97%,絕對不可能會被感情支配而意氣用事嗎?
可為什麼她只不過是在出任務時愛玩了一咪咪、脫線了一滴滴,
他就氣得頭頂冒煙、臉色發青的將她從頭數落到尾啊?
嘿!他可別忘了,雖然名義上她是他的搭檔,可她好歹也曾救過他一條命耶!
就算他不每天照三餐的伺候她,也該細聲細氣、軟言軟語的尊重她吧!
卻沒想到,他不但沒有好好的孝敬她這個恩人,
還動不動就跟她發飆,甚至想盡辦法不讓她跟出去出任務……
哼!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決定要卯起來綁白布條抗議兼自立救濟了!
只是……面對她的叛逆舉動,
他不但臉色會變黑變青,連眼珠子的形狀跟顏色也會玩變來變去的遊戲耶!
不過,他還真是小氣耶!她不過是學好奇寶寶向他問一下「為什麼」,
他居然就惱羞成怒了耶!
真奇怪,他不是沒啥感情的外星人嗎?
怎麼才跟她這個惹禍精在一起沒多久,他就變得越來越像「人類」了?
照這種他只會對她「發飆」的行為看來,
是不是就是人家所謂的打是情、罵是愛啊……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3:05:13

 
第一章 動心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
  應是綠肥紅瘦。
  ——李清照.如夢令


  他的眼珠子變成圓的了?!!

  不!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事!那是絕絕對對不可能發生的事!

  就算地球爆炸了,太陽熄滅了,整個宇宙化成黑洞,他的眼珠子也不可能變成圓的。

  別的塔莎人或許會,但絕對不可能是他!

  不可能!

  他絕對不承認!

  除非他親眼見到,否則,打死他也不承認!

  所以……

  他以後絕對不照鏡子了!

  這是在那夜尖叫事件過後,亞克慎重思考再三所下的決定。

  他絕對不再照鏡子了!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可是……

  「亞克、亞克,再秀一次給人家看看好不好啦?把你的眼珠子變成圓的給人家看看啦!」

  「沒辦法!」亞克毫不猶豫地否決了。

  「為什麼?」

  亞克不理會水伶,逕自看自己的書。

  水伶嘟了嘟嘴,隨即眼珠子一轉,又咧出一個可愛的笑容來。「那告訴人家啦!你的眼珠子怎麼會變成圓的呢?」

  「不可能!」

  「誰說不可能?人家明明看到了說!」水伶反駁鼓著腮幫子道。

  「你看錯了。」

  「哪是啊!我又沒有那個什麼老花眼、近視、遠視什麼的,又靠得那麼近,哪會看錯啊!」

  「你眼花了。」

  「是喔——」水伶不滿的斜睨著他。「什麼花?喇叭花,還是龜殼花?」

  亞克連眼皮掀也不掀一下,依然專注在自己的書上。

  「圓仔花!」

  水伶愣了一下,旋即失笑,而後聳聳肩。「小氣,說了又不會少一塊肉!算了,不說就不說,有什麼了不起!」說罷!她哼了哼,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的房裡,可一進門,就立刻「喀啦!」一聲,把房門鎖上了,然後左手一抬,打開了通訊器。

  「希恩?」

  銀盒子裡立刻傳出希恩驚訝的聲音。「咦?水伶?怎麼……怎麼是你?出了什麼事嗎?」

  「沒有、沒有,別緊張嘛!」水伶忙道。「我只是有點問題想請教一下啦!」

  「我?」希恩狐疑地說。「幹嘛要問我?為什麼不去問亞克?」

  「他不告訴我嘛!」

  「呃?他不告訴你?為什麼?」

  「拜託!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她沒好氣的說。

  「這樣啊……」希恩遲疑了一會兒。「好吧!不過,先說好,能回答的我才會回答你喔!」

  「安啦、安啦!我問的問題你一定可以回答的啦!」

  「好,那你問吧!」

  水伶立刻眉開眼笑起來,繼而瞄了緊鎖的房門一眼,再壓低了聲音問道:「希恩,你們的六角眼珠子是不是在某種狀況下會變成圓的?」

  一聽,希恩脫口便是一聲驚咦。

  「你怎麼知道?」

  水伶聞言,猛彈了一下響指。「哈,我就知道!」她以勝利的口吻叫道,隨即以超興奮的口氣著急地問:「什麼時候,希恩?什麼時候會變成圓的?」

  希恩這會兒卻沉默了起來。

  「呃……那個……水伶,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我們的眼珠子在某些狀況下可以變圓的呢?是亞克告訴你的嗎?」

  「才怪!」水伶低叫。「若是他告訴我的,我還用得著來問你嗎?」

  「那是……」

  「我看見的啦!」她理所當然的說。

  銀盒子那一頭的希恩突然靜默了足足有五秒之久,似乎是在確定他並沒有誤解自己所聽到的內容,而後才傳來錯愕的驚呼聲,聲音聽起來幾乎像是要窒息了似的。

  「你……你看見的?」

  「是啊!我看見的,有什麼不對嗎?」

  「亞克?」

  「廢話,不是他,難道是我啊?」

  「可是……不可能呀!」遲疑的兩個字後,卻立刻接了一個否定詞。

  水伶不由得開始有點火大了。「喂、喂!有沒有搞錯啊?我明明看到了,你還給我說不可能?你們聯合起來玩我啊?」明明都被她看到了說,為什麼兩個人都堅持說不可能呢?

  「但是……」希恩的聲音依然充滿了不敢置信。「水伶,你……你究竟是在什麼狀況下看見的?」不可能是……「那樣」吧?

  「啊?這個嘛……」

  就算她神經再大條,她也知道亞克對她做了什麼,雖然當時她的腦袋已經糊到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了,即使進行式變成完成式之後,她也只注意到亞克的眼睛變成圓的而已,因為那實在是太令人意外了。

  直到亞克送她回房躺上床,足足過了十分鐘以上,她才逐漸意識到亞克幹了什麼勾當。然後,她只記得當時她心裡直大叫著:天哪!天哪!天哪……接著,心頭小鹿便開始亂亂撞了起來。

  一想起他那強硬的臂彎、溫暖的雙唇,她連呼吸都不太順暢了;再想到他那炙熱軟滑的舌頭、誘惑般的探索,她更是覺得全身無力……

  想到這裡,再一次的,她感覺全身的熱氣似乎又開始往上聚集到臉上了。「呃……那個啊……他……呃!他……嗯!咳咳……他……唔!嗯嗯,那個啊,他……他……」

  「你在說什麼跟什麼呀?」希恩終於不耐煩了。他急著想知道亞克是不是真「掛」了,水伶卻在那兒嗯嗯唉唉的,真是急死人了!「什麼他呀這個的,小姐,你到底在說什麼謎語呀?」

  水伶漲紅臉盯著銀盒子半晌,才像下定決心似的快速招供,「他……他親我的時候啦!」

  「耶?耶?他……他親你?那個……那個亞克?」希恩驚叫。

  「是啦、是啦!那個亞克……嗯……親我啦!」她不好意思的承認。

  這回希恩停頓了至少有二十幾秒之後,銀盒子那端才傳來他小心翼翼的聲音。

  「呃!那個……亞克,你確定是亞克他……那個傢伙他吻你的?」

  瞧他說的是什麼話?

  水伶盯著銀盒子的雙眸驀地一瞇。「嗯!仔細一想,我的確不太能肯定,也有可能是你喔!希恩。」

  「耶?我?」希恩怪叫道。「我哪有?」

  水伶嘲諷地哼了哼。「不是你是誰?」

  「當然是……呃!好吧!那他……他吻你的時候眼珠子真的……真的變圓了?」

  水伶真的火大了。「喂!你也給我幫幫忙好不好?我說過的事你幹嘛一再問個不停嘛!」

  「因為真的不太可能嘛!」希恩也給她嘛了回來。

  「怎麼不可能?你剛剛不也承認說會了?」水伶反駁道。

  「是沒錯,但是亞克他……」希恩低喃。「不可能的呀!」

  「為什麼?」

  「因為他……」希恩突然噤聲,而後改口問:「那你有沒有注意到他的瞳孔顏色是不是也……」

  「紫色,」水伶不假思索地打斷他的問話。「他的瞳孔變成紫色的了!」

  「紫色?」希恩的嗓音高昂到接近尖叫了。老實說,男人尖叫的聲音實在是不太好聽,他自己也這麼覺得,但又控制不住自己。「你確定是紫色?沒有看錯?確定是用你的眼睛看到的?」

  「拜託喔!當然是用我的眼睛看的,難不成是你的?而且,我又不是色盲,哪會搞混啊!」她發誓,如果他再重複問她一次,她就要不管三七二十一殺到他那一頭去了!

  「真的是紫色?!」希恩喃喃道,而後毫無預警的,他突然爆笑了出來。「老天!他……他真的……那個亞克居然……老天!真是教人不敢相信,那個亞克居然也會……老天!我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

  水伶瞇起眼瞪著銀盒子,聽希恩顛三倒四、破破爛爛的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心裡正在考慮要不要到希恩那裡去練習她的雷射?

  好一會兒工夫,直到希恩稍微收斂一點他那誇張的笑聲後,她才慢條斯理地問:「喂!老兄,咱們是一國的對不對?」

  咦?這什麼奇怪的問題?有陷阱嗎?

  「嗄?咦?」希恩困惑地愣了一下。「啊……嗯……是啊!幹嘛?」

  「是喔?那我們是不是應該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有樂同笑啊?」

  希恩又笑了,不過,這回沒那麼誇張,只是一種感到很有趣的笑聲而已。「是啊!沒錯。」其實,有他幫大家笑就夠了,不是嗎?

  「很好,」水伶對著銀盒子猛點頭。「那你是不是應該說說你到底在笑什麼,讓我也能開心一下呢?」

  「當然可以,我……」

  咦?不對!不對!他要是就這麼告訴水伶了……亞克會不會突然跑回來宰了他?

  嗯!依他的個性,肯定會!

  拜託!他都還沒娶老婆耶!怎麼可以現在就嗚呼哀哉尚饗呢!

  於是,他遲疑了片刻後,才慢吞吞地說:「那個……水伶啊!這件事最好還是讓亞克告訴你比較好,我……」

  水伶不敢相信地瞪著銀盒子,旋即對著它狂呼,「為什麼?你剛剛不是都已經要告訴我了嗎?為什麼才說幾個字就反悔了?」

  希恩不好意思地打了個哈哈。「不是故意的啦!我只是……嘿嘿!還不想死嘛!那個……水伶,我想,等過一陣子你再去問他,他應該就會告訴你了,我保證很有趣的喔!反正啊!這件事讓我來說真的……呃!真的不太方便,請你諒解一下嘛!」

  水伶本來還想再繼續抗辯下去,爭到地老天荒也沒問題,可希恩似乎感覺得到她的意圖,忙轉開話題好分散她的注意力。

  「啊!水伶,我差點忘了,麻煩你轉告亞克一下,這邊可能會先派個人出去,因為我們很擔心,如果兩個地方同時出現問題的話,就很麻煩了。」

  一說到這個,水伶馬上想到另一個問題,原先要出口的話就立刻改變了。

  「對了,希恩,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派個人出來會這麼困難呢?」

  「條件苛刻啊!」希恩說。「首先,意志一定要夠堅定,否則很容易在任務過程中受到誘惑而產生不應該有的想法,不過,這一點倒是比較容易應付,只要挑出A級塔莎人就行了,因為,越理性的人就越不容易動搖,這是最簡單的推論吧?」

  水伶想了想,而後頷首。

  「嗯!也對,然後呢?」

  「接著是要找那種有A級行動反應能力的人。」

  「哦!再來呢?」

  「A級思考歸納策畫能力。」

  「還有嗎?」或者下一個就是A錢能力了。

  「然後,還要接受一連串的測試,最後是模擬行動考驗。當初唯一能一次就通過所有條件考驗的人就只有亞克和黛拉,所以,我們就直接派他們出去了。跟著,我們再從剩下的人員裡挑選出問題比較輕微的人給予訓練,希望能達到我們所要求的程度。」

  「可是……」水伶不解地抓抓耳朵。「聽亞克說,已經有十年了不是嗎?難道這麼久還訓練不出另一個人出來嗎?你們的訓練員的有這麼超爛嗎?」

  希恩未語先歎。「其實,所有的人都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可是,都卡在同一個關卡上……」

  「什麼關卡?」

  「一個很嚴重,而且不容易解決的關卡。」

  水伶不由得猛翻白眼。「拜託,你真的很喜歡說廢話耶!當然是很嚴重,而且不容易解決,否則,你們怎麼會拖到現在還克服不了,不是嗎?」

  「咦?你說得很有道理耶!」

  「少來!本小姐不吃馬虎眼!」水伶嗤之以鼻。「快說啦!到底是什麼問題嘛!」

  希恩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說起來也很可笑,星人的腦袋雖然比地球人靈光,可是在地球上,地球人的身體還是比星人要適宜生存。而塔莎人雖然外表看起來和地球人幾乎是一模一樣,但事實上,在個別基因上還是有差別的。」

  水伶聽得直抓頭髮。「呃……啊……那個……嗯……唉!算了,你還是繼續說你的吧!」

  希恩不覺笑了出來,一聽就知道水伶聽攏憮。

  「好吧!我說簡單一點好了。也就是說,貝爾塔莎人雖然比地球塔莎人更具有智慧,但地球塔莎人卻比貝爾塔莎人更容易適應地球的環境。所以,我們在因應地球時空環境狀況下所製造出來的生命控制器,地球塔莎人也比貝爾塔莎人適用,當然,純地球人就更沒問題了。」

  感覺好像聽出點什麼端倪來了,「嗯、嗯!然後呢?然後呢?」水伶催促著。

  「因此,在我們的試驗當中,我們發現,所有的貝爾塔莎人即使戴上了生命控制器,在他們身上,時間依然會慢慢流逝掉,而且,只要一用腦力或體力,流逝的速度就會更快,只是,每個人流逝速度不同而已。事實上,越優秀的貝爾塔莎人,流逝的速度就越快。」

  水伶心下一驚。「耶?那……那亞克呢?」那亞克是不是很快就會出現「未老先衰」的情形了?

  「亞克和黛拉是唯一僅有的兩個特例,他們雖然都是A級塔莎人,但生命控制器卻能完全控制住他們的生命週期,且不會因為任何因素而流逝。不過,現在想起來嘛……」

  說到這裡,希恩突然自言自語起來了。「嗯……也許並不算奇怪吧?因為……唔……應該是這樣吧?這樣說起來就……對啊!難怪會變成這樣……嗯、嗯!這樣就合理了……」

  水伶聽得滿頭霧水,誰知道他嗯嗯唔唔的到底是在說什麼,他以為她有讀心術嗎?

  「喂、喂!你在幹嘛?吃舌頭嗎?」

  「不,是吃牙齒,沾點芥末醬還挺好吃的喔!」他胡扯著。

  水伶挑了挑眉。「老實說,希恩,我一直很好奇你跟亞克似乎差很多耶!感覺上,你好像比較……嘿嘿!白癡白癡的樣子,為什麼呢?你們不都同樣是貝爾塔莎人嗎?」

  希恩很誇張的哀嗚一聲。「水伶,你怎麼可以這麼講,你難道不怕傷了我脆弱的心靈嗎?」

  「脆弱的心靈?」水伶嘲諷地哈哈大笑。「得了吧你,希恩,你們塔莎人根本是感情缺乏的動物,哪有什麼心靈可言!」

  「你好毒喔!」

  「嘿嘿!普普而已啦!」

  「不過啊……」希恩慢條斯理地說:「你說的也是沒錯啦!有些塔莎人的確是無情的冷血動物!可那也只是A級塔莎人才是如此啊!」

  「哦?那你呢?你又是什麼級的?留級?」

  「嘿嘿!D級。」

  「D級?哇咧——怎麼差那麼多?」水伶忍不住驚呼。

  希恩不好意思地打著哈哈。

  「是差很多。」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希恩只是嘿嘿直笑。

  「那……再請問一下,到底是差在哪裡?」

  笑聲消失了,「咦?你……」希恩詫異地問。「你不知道?」

  「不知道!」水伶斷然道。

  「亞克沒提過?」

  「唔……這個嘛……」水伶抓著耳後。「好像是有提過啦!可是,當時我也沒怎麼注意,所以,也沒有想要去給他搞懂羅!」

  「你喔——真是有點給他糊塗的耶!這麼重要的問題居然沒有弄清楚。」

  「重要?」水伶不以為然地哼哼兩聲。「把人分等級是很重要的嗎?拜託!那根本就是變相的歧視嘛!」

  希恩沉默了一下。「其實那也沒什麼,只是把智力分等級,好方便分派任務而已,而因為塔莎人的智力又和理性百分比成正比,所以,又等於理性、感情的比例分級,基本上來說,最高級的是特級塔莎人,他們擁有百分之九十七以上的高度理性智慧,屬於最高領導階級。」

  「接下來就是A級的白分之九十到九十六,專門負責最困難複雜的研究或任務;至於百分之八十到八十九的B級則擔任高級幹部!以下類推,到D級為止,都是屬於貝爾塔莎人,這樣你明白了嗎?」

  「這樣啊!」水伶恍然大悟。「OK!明白了、明白了。」

  「那麼,還有什麼問題嗎?」

  「ㄝ~~你們的眼睛到底什麼時候才會變成圓的?」

  「掰掰!」

  「咦咦咦?怎麼這樣?我……」水伶頓住,隨即對著己切斷連結的對講器開罵,「討厭啦!這又不是什麼最高機密,幹嘛這麼神神秘秘的呢?」

  她不滿地歎了一口氣,而後又挺了挺胸。

  「算了!我自己想辦法來套他的話好了,哼!我就不信以我的聰明會問不出一個小小的問題來。」

  她的聰明?

  她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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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說心裡有鬼大概就是這樣吧?自從「驚天動地」的親吻事件之後,水伶感覺得出來,亞克很明顯的在迴避她,甚至連目光的接觸都極力避免。兩個人碰面都只是轉開頭去,各自對著空氣點頭打招呼,連最簡單的招呼語都省略了。

  不過這樣也好,因為她自己心裡也有鬼。

  其實像那種事,她是「有權利」甩他兩個大巴掌,再臭他兩句的——這是她從電視上看來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反而有種心虛的感覺。

  實在很詭異!

  再加上希恩那個白癡,不但不肯明白告訴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甚至還用那種超級曖昧的口氣叫她去問亞克,明明已經告訴他亞克不肯告訴她的說。

  結果,後來當她再想去向亞克逼供時,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希恩的曖昧態度,然後不曉得為什麼,竟然有點害怕知道真相,結果!這件「懸疑事件」就此成為二十一世紀最大懸案了。

  其實,親吻事件本身並沒有什麼,當時亞克不都表明了那是為了「提示」她,關於那天晚上她所提出問題的答案嗎?可是,因為兩個人心裡都躲了不少孤魂野鬼,最後,居然就演變成這種彼此對面「不相識」的局面了。

  甚至連沒有什麼的「那回事」她都不敢去回想,因為,只要一想到,心跳機能就會開始秀逗,跟著又會出現幾乎要窒息的感覺,那真的很痛苦,笨蛋才會去「自找苦吃」吧?

  所以,她每次一想到那件事,腦袋裡的回路就會自動改道,根本不想去搞清楚到底是為什麼會導致那種結果,也不想去思考為什麼亞克要那麼做,更不想去深思她為什麼會有那種反應。

  機能簡單的人也只會用這種最簡單的方式來「應付」困難了。

  於是,兩個人就在微妙的氣氛中度過了兩個多月,亞克老是窩在房裡看書,相對的,水伶就老往外跑。但即使他們幾乎沒什麼交談,亞克依然感覺得出來水伶越來越能適應這裡的生活了。

  不知為什麼,他開始有點擔心,她會不會不想到貝爾它去,而寧願留在這兒了呢?

  ※※※

  「亞克!亞克!快來呀!亞克!」

  好久沒聽過水伶這種大驚小怪的叫聲了。

  當亞克衝出臥房時,心裡不由自主地這麼想著。跟著,他就瞧見在客廳正中央,水伶如臨大敵般地把手腕上的銀盒子對準對面的人,一副隨時準備撂倒對方,來個獵物大豐收的模樣。

  而對面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貝爾它來的人!亞克毫不猶豫地走過去壓下水伶的手,並向對面的人頷首示意。

  「只有你一個人來?」

  對面那個頭髮跟衣服一樣銀光閃亮的人面無表情、冷漠嚴肅,就跟水伶初見到亞克時一模一樣,事實上,此刻的亞克也同樣回復到當初的模樣了。

  「是的,只有我。不過,若是這邊出現同時要進行兩樁任務的狀況時,那邊會立刻加派一個臨時人員過來支援。」

  「你大概能待多久?」

  「記錄器一滿35歲就得回去了。」

  「會不會太晚了?」

  「不會。」

  「你結婚了嗎?」

  「還沒有。」

  「太晚了。」

  「我自願。」

  「你有兄弟姊妹嗎?」

  「沒有,我是獨生子。」

  「30歲就回去吧!」

  「不需要。」

  「你有對象了嗎?」

  「沒有。」

  「你父母會幫你決定嗎?」

  「不會。」

  「為什麼?」

  「因為不知道我能不能活著回去。」

  夠了!

  來回看著兩個同樣面無表情的人講一些她有聽沒有懂的話,搞得她滿頭霧水,水伶的忍耐力已經到極限了。

  因此,她一個虎躍就跳到兩人中間,然後雙手擦腰,仰起不滿的臉蛋對準了亞克,「喂、喂!你們也給我差不多一點好不好?只顧著講一些人家聽不懂的話,這樣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你們懂不懂啊?」她大聲抗議。

  連瞄她一眼也沒有,「你不需要懂。」亞克淡淡地道。

  「誰說的?」

  「我說的。」

  「那是機密大事嗎?」

  「不是。」

  「那為什麼我不能知道?」

  「我沒有說你不能知道,我只說你不需要知道。」

  「可是我想知道。」

  「不需要。」

  「不管需不需要,你告訴我就對了啦!」

  「不要!」

  「為什麼?」

  「因為我不要。」

  因為他不要?!

  水伶的雙眼倏地瞇起,當下決定該給他瞧瞧當她抓狂時是什麼模樣了!主意既定,她立刻伸出右手,一把攫住亞克的前襟並往下扯,讓他彎下腰來與她眼對眼,可她一不小心扯得太用力,連鼻尖都差點撞歪了。

  「我警告你,亞克,你要是不說的話,哼哼!我會……」

  不等她說完,只和她對了一下眼,亞克便轉開雙眸,並拉下她的手站直身軀招供了。

  「塔莎人雖然擁有地球人的血統,但依然無法擁有與地球人同樣旺盛的生育力。我們的受孕力只有地球人的一半,流產率也非常高,而且,雖然能保有一輩子的性能力,但生育力一滿四十歲就終止了,所以……」

  「啊!我懂了、我懂了!」水伶突然打斷他的解釋。「所以,三十五歲再結婚生育似乎有點太慢了,對吧?」

  「對。」

  水伶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拜託!有的人就是不喜歡太早結婚,甚至不想結婚,你逼他也沒用啊!」

  「不行!」亞克斷然道:「塔莎人需要提高生育力!怎麼可以任由……」

  「哇咧——就為了提高生育力?」水伶不敢相信地叫道。「你還真敢說耶!人又不是動物,怎麼可以只為了……」

  「是!」

  「呃?是?什麼是?」水伶呆了呆!隨即明白他應那個字是什麼意思了。

  對啦,是沒錯啦!依那什麼進化論來講,人類的確是由動物進化演變而來的,但嚴格說起來,人跟動物還是不一樣的吧?

  「好吧!就算是好了,但無論如何,人還是有感情的動物吧?如果是我,如果不是喜歡的人,我寧願一輩子都不結婚,無論你用什麼手段來逼我都一樣,不是喜歡的人我就不要!」

  她一說完,立刻就覺得亞克的神情有些怪異,但也只是一剎那便恢復原狀了,然後,他不再看她,只是順手將她拉到一旁。

  「卓和,在有任務之前,你先住下來,需要的話,就自己出去逛逛,有問題再來問我。」

  「好。」

  銀髮塔莎人卓和只應了那麼一聲,便轉身離開了,而亞克也逕自回房,獨留水伶在客廳中間呆了半晌。

  「喂、喂、喂!這……你們有沒有搞錯啊?怎麼……怎麼連幫我介紹一下都沒有哇?那個……那個混蛋傢伙!到底有沒有當我是夥伴啊?」

  當然,沒人理會她的哭夭,因為他們都「沒聽見」!

  「好、好、好,你們給我記著,總有一天啊!哼哼哼……」

  很奇怪的,自從卓和出現之後,亞克就不再躲著水伶了,但他卻完全回到了初見面時的態度,非常冷淡,而且理性得過了頭,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幾乎到達無聊可笑的地步。

  譬如,她問他御飯團好不好吃?

  他就分解出御飯團的營養成分給她聽。

  她問他某部影片好不好看?

  他就開始分析各個主角的演技如何。

  她找他一起出門逛街。

  他就先來上一段氣象報告和旅遊報導。

  她想去瞧瞧鬧區的夜生活。

  他就開始默念睡眠健康研究報告。

  她……

  他就……

  真是夠了!

  這樣他哪像個人呀?根本是個機器嘛!

  唔……或許她應該去試試看,若是把他的腦袋多轉兩圈,他的腦袋是不是就能夠拆下來?

  但是,即使那雙活寶都是同樣的德行,好像他們本來就應該是那個樣的,然而,她知道不是!初識時她不敢講,但現在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他那理性的硬殼下,包裹的是強而有力的感情,看他曾經表現過的暴躁易怒就知道了。

  只有百分之七的感情嗎?

  或許是吧!但如果那百分之七的感情都好像太陽火焰那般熾熱狂傲的話,那也就夠驚人了吧?無論如何,如果他們還要繼續搭檔下去,她寧願伴著一隻危險的獅子,總好過每天對著一面牆唱歌。

  所以,她發誓,她一定要再次摘下他的面具!

  他們喜歡耍白癡,她可不想跟他們一樣變成白癡!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3:06:19

 
第二章 輝煌


  覺寒燈裡,漏聲斷月斜窗紙,自許封侯在萬里。
  有誰知,發雖殘,心未死。
  ——陸游.夜遊宮


  唐三世之後,女主武王,代有天下。

  武則天,是一個極富魅力的名字,姣嫵聰慧、多才多藝,簡直是古往今來絕頂能幹的美女,她是中國獨一無二的女皇帝,在權力至上的時代和國度裡、在男性壟斷政治舞台的傳統格局中,創下了輝煌的成就。

  武則天,也是一個恐怖可怕的名字,陰狠詭詐、專斷暴戾,簡直是古今第一毒婦。人說虎毒不食子,她卻親手扼殺了初生幼女,只為了爭奪後位。

  難怪古人會說「最毒婦人心」,一提到武則天,女人再怎麼辯解,再怎麼大喊冤枉也是白搭!

  最毒的,永遠是女人心……呃!至少歷史是這麼寫的。

  唐永微五年春天,唐高宗過氣的寵妃蕭淑妃匆匆來到王皇后宮中,摒退宮女太監後,兩人開始竊竊私語。

  「武昭儀生的這個女兒,聽說皇上喜愛得緊,這下子該怎麼辦?」蕭淑妃面露愁容,無奈地說。

  「不怎麼辦,」王皇后無所謂地聳聳肩。「無論我們想怎麼辦,現在時機都不對,我們就暫時觀望一下吧!」

  「觀望?」蕭淑妃不以為然地直搖頭。「皇后娘娘,現在沒時間讓我們觀望了,再望下去,恐怕什麼都望沒了!」

  「不,你別看皇上現在寵那個女人寵得緊,但是哀家知道,皇上現在並沒有離棄哀家的意思。」王皇后若無其事地端起茶來輕啜兩口。「你不要急,一急就容易誤事,你可不要自掘墳墓,到時候連哀家也救不了你。」

  是喔!皇上沒有意思要離棄你,那我呢?

  蕭淑妃強忍住心頭的不滿。「那皇后娘娘究竟有什麼打算?」

  王皇后似乎看得出來蕭淑妃在想什麼,她瞅著蕭淑妃,嘲諷地微微一笑。

  「你別急,有哀家的舅父在,皇上是動不了哀家的,而只要哀家沒事,你當然也不會有事,再說……」她又啜了一回茶,而後放下。「哀家的娘親正在替哀家想辦法,我們只要慢慢等就行了。」

  這會兒,蕭淑妃終於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她狐疑地覷視著王皇后,心中實在不解,僅僅是昨天,皇后還愁容滿面、憂心仲仲,怎麼這會兒不過才隔了一天而已,這個傲慢的皇后就一反常態,如此的悠哉從容了?

  「可是皇后……」

  「好了、好了,有什麼事哀家會擔待,你不用操心,就先回去休息吧!」王皇后不耐煩地揮揮手。「待會兒武昭儀也要來見哀家,哀家認為,你也不會想碰見她吧?」

  一聽武昭儀要來,蕭淑妃便不再多言,忙施禮告退,與來時一樣匆匆離去。她和武昭儀是死對頭,一見面非吵一頓不可,可是,現在若吵起來,只會對她不利而已,所以,她能避就避。

  這就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

  王皇后一等蕭淑妃出殿而去,便不耐煩地甩甩袍袖,看看左右無人,更是雙手托腮,靠在桌上無聊地歎了口氣。

  「天哪!做個皇后這麼累,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搶著要?」她喃喃自語地道。

  真是個無聊的任務!

  她想著,又歎了一口氣,可沒一會兒,她突然笑了起來。

  難講喔!說不定這次的任務才是最好玩的呢!正在暗忖間,耳裡突然傳來太監的通報聲。

  「稟皇后娘娘,武昭儀求見!」

  來了!來了!

  王皇后竊笑著說:「宣!」

  「奴才謹遵懿旨。」

  當武昭儀進入殿中時,王皇后己正經八百的端坐在案後了。

  「臣妾叩見皇后娘娘千歲!」

  望著姿態妖嬈,盈盈下拜的武昭儀,王皇后突然嗆咳了一聲,臉上的肌肉也不由自主的抽動了一下,隨即又止住。

  「咳咳!武昭儀免禮,一旁坐下吧!」

  「謝皇后娘娘。」

  武昭儀神態高雅,緩緩行至一旁坐下。

  王皇后卻緊咬著下唇,頰邊更是抽搐不已。

  「呃……你們統統退下!」她突然下令。「沒有哀家的准許,不准任何人靠近左近!」

  「奴才遵旨!」

  於是,眾太監、宮女再次走得一個都不剩,甚至連殿門也關上了,王皇后這才猛然抱著肚子爆笑出來。

  「哦!天啊!天啊!我一直以為女人扮男人很滑稽,沒想到!」她拚命擦著眼淚。「哦——天哪!實在是沒想到男人裝女人樣更……更……哦、哦!天哪!真不是普通的可笑耶!」

  武昭儀的臉色實在是不怎麼好看,雖然她還是規規矩矩地端坐著,雙眸卻狠狠地白了王皇后一眼。

  「你有完沒完啊你?每次都要這樣笑一次,你不累嗎?」

  老實說,原本是夠了,可是抬眼一瞧見眼前的武大昭儀,明明是高頭大馬的大男人,硬是穿著女人衣裙,而且腰肢款擺,又是蓮花指、又是蓮花步的一副嬌滴滴的美人樣,王皇后就忍不住再次捧腹大笑,而且笑得比剛剛還誇張。

  「哦!不行了、不行了……肚子真的快……快笑爆了……」

  武昭儀驀地繃緊了下頜。「夠了吧你?你究竟要玩到什麼程度才肯正經起來呀?」但是,見王皇后依然故我地仍舊笑個不停,她不覺開始冒火了。「喂!你到底笑夠了沒啊?」

  就是這樣,從他們剛進入這個任務開始,每次王皇后一見到武昭儀,沒有該出現的暗潮洶湧、針鋒相對,反倒老是躲起來偷笑。起初武昭儀還忍得住,總是面無表情地等她笑完,之後才開始進行討論,中間還得繼續忍受王皇后三不五時突如其來的失笑。

  可是幾次之後,武昭儀的耐心就開始出現缺貨的狀況了;此刻,僅存的耐心終於宣告破產!他實在沒想到自己重新築堤出的理性竟然會如此地不堪一擊,A級塔莎人的稱號再次變為虛有其名了。

  這個女人,就是有辦法輕而易舉地挑起他的怒火!

  「皇后娘娘!」武昭儀咬牙切齒地用眼神警告那個肆無忌憚的笑個不停的女人。「請自重一點好嗎?」只可惜,他的眼神再怎麼兇惡,也讓人感覺到漂亮得很,實在沒什麼實質的嚇阻效用。

  不過,王皇后還是及時發現武昭儀的臉色開始發黑了,也明白那個被嘲笑的對象的忍耐力已經到達底線了!於是,她趕緊收拾殘餘的笑意,勉強繃出一個感覺起來還算正經的表情。

  「好嘛、好嘛!那麼……咳咳!嗯——有……咳咳!有什麼事就說吧!」

  武昭儀握緊了雙拳,忍耐著不讓它們飛出去。

  「明天是最重要的關鍵,記住你該做的事,也不要忘了不該插手的事絕對不要多事,懂嗎?」

  她這一提醒,王皇后僅存的笑意立刻僵住了,而後慢慢換上一副相當陰沉的臉色,同時,眼神怪異地凝視武昭儀半晌。

  「你……真下得了手?」她小心翼翼地問。

  武昭儀雙目低垂。「那是我的任務。」

  「可是……」王皇后咬了咬唇。「那是個嬰兒耶!」

  「她必須死!」

  「你好殘忍喔!」

  武昭儀毫不動容。「無論你有什麼感覺,或者有多麼不贊成,該死的人還是必須死,你心裡也明白的,不是嗎?」

  王皇后沉默片刻。

  「不管我再怎麼明白,我就是無法接受。」

  「所以,我沒讓你去動手。」

  「但是……」王皇后掙扎著說。「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讓正確的歷史重演,是唯一的辦法。」武昭儀斷然地道。

  王皇后緊攢眉宇。

  「或者……只要王皇后被廢就可以了,嬰兒不一定……」

  「皇后娘娘,」武昭儀冷冷地打斷她的建議。「如果因此而出了問題,你能負責嗎?」

  「啊!」王皇后窒住了,良久後,她才不滿地咕噥,「你真的好殘忍,或許哪一天,當任務有需要時,你也會毫不猶豫地把我給宰了!」

  武昭儀聞言,抬眼睇視她好半天,而王皇后也回視著她,兩人不約而同地回憶到亞歷山大的那樁任務。

  許久後,武昭儀的雙眸依然對著王皇后,她低聲,卻肯定地說——

  「如果任務果真需要如此,我會!」

  ※※※※

  翌日清晨,王皇后未帶任何侍從,獨自一人朝武則天的寢宮走去,但她神情陰鬱,毫無祝賀之意。

  當然,這與歷史好像不太相符合。在史實上,就算她真的很希望能得到親手掐死那個小公主的「榮耀」,更希望那個武昭儀趕快死死去最好,可她還是必須裝出堂堂一國之母的泱泱大度來才對,哪能像這樣一臉大便的通告大家她心裡的不爽。

  但是……也無妨啦!反正結果都嘛差不多!

  時值陽春三月,綿綿細雨時斷時續,後宮假山深處的梅花吐蕊綻放,嬪妃和宮女正三三兩兩地沿著御花園的幽僻小徑散心賞梅。相對的,武則天的寢房外就顯得相當空寂而冷清了。

  幾個奶媽和宮女見皇后駕到,遠遠的便出來相迎。

  「武昭儀在嗎?」王皇后問。

  「武昭儀到後園賞梅去了,」奶媽回道。「奴婢這就前去通報……」

  「不必了,」王皇后擺擺手。「我只是想來看看小公主。」

  王皇后穿過一排迴廊,單獨走進肓嬰室裡,小公主安臥在牆邊的一張搖床內,似乎正在熟睡。猶豫大半天後,她才走近床邊,把遲疑的目光移向小公主無辜的睡臉上。

  房中的爐火照亮了她那紅撲撲的小臉,王皇后喜愛地從搖床裡將小公主抱起來逗弄了一番。也許是房內木炭的氣味過於嗆鼻,王皇后突然感到一陣窒息般的暈眩。

  忙將小公主放回搖床,她退開兩步,天人交戰許久,終於毅然退開轉身大步走開。

  「公主正在熟睡,過兩天我再來看她。」她向門外的侍女和奶媽吩咐了一句後,就匆匆離去了。

  她的任務到此結束,但是……

  未幾,武昭儀悄然出現,佇立在嬰兒床邊,頭一次,她猶豫了。

  你好殘忍!

  腦海裡不斷迴響著這句斥責的話,她越來越遲疑了……突然,她轉臉朝向殿外。

  「卓和!」

  我知道,對方的人終於出現了,放心,交給我吧!!

  「對方是戰士,不必勉強一定要解決他,只要給我五分鐘就行了。」

  瞭解!

  五分鐘,是的,沒有時間再讓她猶豫了!

  於是,她不再遲疑!毅然決然的冷下臉來,同時伸出有力的手探向小公主纖弱的頸子……

  ※※※

  退朝之後的高宗帶著七、八名宦官朝武則天的住處走來,這時,武昭儀也「剛」從御花園散心回來,見高宗駕臨,趕忙率領內待前來恭迎。

  「皇上吉祥。」

  「免禮、免禮!」高宗哈哈笑道:「小公主現在怎麼樣啦?」

  「她正在熟睡呢!」武昭儀回道,隨即轉身對一名宮女吩咐,「還不快去將小公主抱出來讓皇上瞧瞧?」

  宮女應了一聲,便朝育嬰室急步走去。可過沒多久,宮女便和一名奶媽神色慌張地從育嬰室跑了出來,她們跑到高宗和武昭儀面前時,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啟稟皇上、武昭儀,小公主……小公主……」

  武昭儀皺起眉頭。「公主怎麼了?」

  「公主……公主手腳冰冷、臉色慘白,怎麼搖她也不醒,奴婢失職,罪該萬死!」

  武昭儀一聽,不禁慘呼一聲,隨即「暈倒」在高宗的懷裡。之後,高宗來到育嬰室看見小公主僵直地躺在搖床裡,雙目緊閉、臉色如灰,看起來應該是早已斷氣多時了。

  高宗用威嚴的目光掃視著身邊嚇得直打哆嗦的宮女和奶媽,怒聲問:「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這樣?」

  宮女和奶媽早已嚇得魂不附體了,哪能回答得出來。

  這時,武昭儀已經在幾名持女的攙扶下來到門口,她像是強忍著眼淚,臉色和語調似乎都已平靜了許多。

  「剛才是不是有什麼閒雜人等進來過?」

  宮女看看高宗,又看看武昭儀,猶豫不決的遲疑了一下。

  「剛才……剛才只有皇后娘娘來過……」

  「大膽!」武昭儀突然怒喝一聲。「皇后娘娘駕臨,我怎麼會不知道?」

  「皇后娘娘這次來並未事先通報,而且……」宮女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而且,她只是一個人前來……」

  三人隱身並立於哀嚎震天的小公主寢殿前,驀地,水伶轉身飛奔而去。

  「你太殘酷了!」

  只留下這麼一句忿忿不平的批判,一旁的卓和依舊面無表情,亞克的神情卻更陰鬱幾分。

  「你受傷了?」亞克看著他受傷的地方問。

  「小傷,兩個鐘頭後就會自動痊癒了。」

  「對方呢?」

  「抱歉,讓他跑了。」

  「算了,對方是戰士,你抵擋不住也是理所當然的,只要任務能夠順利完成就好了。」

  卓和遲疑了一下,才用下巴指了指水伶消失的方向。「她怎麼了?」

  「她?」亞克也望向同一個方向,片刻後,他才無奈地吁了一口氣。「她畢竟是純種的地球人,我們不可能要求她跟我們一樣吧?」

  「那為什麼要讓她加入我們?」卓和就事論事地問。

  亞克淡淡地瞥他一眼。「第一,我欠她兩次救命之恩,這是她的願望。」

  卓和點點頭,表示同意這個理由。

  「而且,當時我急需一個搭檔,總部無法及時給我援助,她又符合基本要求,所以,就暫時讓她做我的搭檔了。」

  「暫時?」

  「是的,暫時,等貝爾它那邊同意讓她過去為止。」

  「那麼,屆時我就是你的搭檔了?」

  「不一定,也許在那之前,你就會有自己的搭檔了。」

  「嗯!說的也對,一切都要看總部怎麼安排了,對吧?」

  「對。」

  不曉得為什麼,一想到必須和水伶分道揚鑣的那一天,亞克心裡就會出現一種很陌生的鬱悶感。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不喜歡這種他分析不出究竟的感覺,於是,同這些日子來一樣,他故意將這種感覺忽略過去了。

  「好了,我們走吧!免得水伶心情不爽,又闖出什麼禍來了。」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3:06:38

  他們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紀。

  也許是無意,更有可能是有意,水伶總是對亞克視而不見,彷彿在這間公寓裡只有她和卓和存在似的,不但連招呼都省略了,到後來,連準備餐點時都會「忘」了亞克的一份。

  她這種行為在他人眼裡看起來實在幼稚可笑得很,但既然亞克都不說話,卓和也沒興趣多管閒事。

  然而,當水伶囂張到開始在亞克面前討論如何把亞克撇到一邊,然後她和卓和另行搭檔的話題時,同樣是A級塔莎人的卓和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純種地球女人實在是太厲害了,因為,連他也受不了水伶的「挑撥」了。

  「水伶,你是故意的吧?」他斜瞄著沉默無語的亞克問道。「為什麼呢?為什麼你要這樣對亞克?」

  水伶默默的注視著卓和,憑良、心講,卓和跟亞克一樣出色——真不知道他們那邊是不是專找俊男出任務的,但是,卓和就是沒有亞克那麼吸引人,或許是因為他們的氣質不同吧?

  卓和的氣質是相當純粹的冷漠,但亞克在冷漠中卻又隱藏著一股若有似無的矛盾,讓人覺得他似乎多了一股神秘感,而神秘的事物總是比較吸引人的,所以,她也無可避免的被吸引了。

  大概是這樣吧!她想,但是……

  水伶突然垂下目光,直盯著手上的遙控器。

  「他太殘忍了!」無論亞克多迷人,這個事實他是否認不掉的。

  「那是必須的,換作是我!我同樣會那麼做的。」卓和不以為然地說。「就算是你,你也必須那麼做,否則,你就沒資格和我們一起行動,這點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吧?」

  水伶沉默了好一會兒。

  「我知道,可是……無論你怎麼說,如果是我,我是絕對下不了手的,那真的是太殘忍了呀!」

  「他並沒叫你下手吧?」

  水伶倏地捏緊了遙控器。「可是,我也忍受不了他竟然會下得了手嘛!」

  卓和望著她沉吟片刻。

  「如果是我呢?」

  「那就無所謂了。」她毫不思索地這麼說。

  「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

  不必卓和問,她也正在這麼問自己。

  因為她跟亞克比較熟嗎?

  去!鬼扯什麼呀?這跟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是因為她救過他的命羅?

  拜託,這個理由也太牽強了吧?

  好吧!那就是因為……因為……因為他臉上沒有標明他是兇手?

  哇咧——她到底在想什麼呀?

  算了、算了,她實在很懶得想;,越想頭越大,這種麻煩的問題啊!正確的答案當然只有一個。

  「不知道!」

  哈哈,夠乾脆吧?

  她在心裡自我調侃地乾笑著,依然低垂著腦袋,當作沒意識到那兩雙苛責的目光。

  「那你要我怎麼樣?」亞克突然開口了。「任務一定要完成,在我們三個人之中,我的經驗最豐富,最困難的部分當然是要由我來完成,怎麼可以只因為你不喜歡,大家就得照著你的喜好來行事?」

  很好,A級塔莎人果然有A級智慧、A級口才!她這個愚蠢的地球人怎麼可能辯得過他嘛!水伶咬著下唇不出聲。

  「在這兒,發號施令的人是我才對吧?而我們會在這兒,也是因為要完成任務吧?無論你在想什麼,都只能先撇到一邊去,否則,就像卓和所說的,你就沒有資格和我們一起行動了!」

  「誰說我沒有資格的?」水伶突然跳起來怒吼。「我本來是想把小公主藏起來的,可是,我不是把那種想法撤到一邊去,讓任務能圓滿達成了嗎?你還有什麼好抱怨的?你問我要你怎麼樣,我還想問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呢?」

  卓和面不改色地仰望著怒氣沖沖的水伶。「可是,你在責怪亞克,不是嗎?你在怪罪他不應該完成任務,不是嗎?」

  「誰說的?」水伶脫口道。「我哪有那麼說?」

  「你的表現就是在這麼說。」卓和冷靜地道。「你怪罪亞克竟然殘忍的下毒手殺害一個嬰兒,也就是在怪罪他不應該完成任務,不是嗎?」

  水伶窒了窒。「呃……也不是那個意思啦!我是說……」

  「交給我來動手?」卓和平板地問。「那麼,如果我這個毫無半點經驗的人若是不小心出了差錯,誰負責?你嗎?」

  水伶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或者你要說,只要讓王皇后廢後即可,那個小公主毋需犧牲?」

  對嘛、對嘛!就是這樣!

  水伶忙點頭,卓和卻是搖搖頭。

  「難道你沒有考慮過,如果那個小公主沒有死掉,或許她將來就是繼承武則天帝位的下一任女皇帝?」

  「嗄?」水伶一聽!頓時錯愕得呆住了。「哪……哪可能會有這種事?」他的幻想力未免太豐富了吧?

  「為什麼不可能?」卓和反駁道。「她不能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最佳證據,就是當她死亡之後,貝爾它那邊的警訊立刻就消失了!」

  水伶再次愕然。「怎麼……怎麼會這樣?」

  「事實就是如此,但你卻要怪責亞克盡力去完成任務,」卓和譴責地看著她。

  「你不覺得自己太缺乏理智而導致不講道理了嗎?」

  水伶的雙眸驀地瞪大。

  誰說她不講道理了?她只是……只是……只是……

  「我知道亞克欠你救命之恩,大概是因為這樣,所以,他不好太過斥責你!可這樣卻造成你沒事老是無理取鬧的習性。」卓和越說臉色越嚴酷。「我沒有欠你救命之恩,所以,我可以老實的告訴你,你們地球人就是因為有這種衝動自私的個性,才會導致瀕臨滅亡的境地,如果再不肯反省的話,連我們塔莎人都會被你們給拖累了!」

  水伶站在那兒聽得直發愣。

  卓和說得沒錯,從希恩傳輸給她的那套地球簡史中,加上這幾次任務中所得到的感想,她可以深深的瞭解到,地球人就是因為擁有太過自私複雜的七情六慾,才會招惹來滅亡的瘟神。

  想想,此刻他們會來進行一次又一次的任務,不也是同樣地球人自私貪婪的慾望所導致的嗎?

  一想到這兒,她不覺深深地汗顏了。

  沒錯,她—直是以她自己的立場和想法來考慮事情,到現在為止,他們為挽救未來世界而必須完成的任務,在她的眼裡不過是一場場刺激的冒險遊戲而已。她並沒有很認真的以大方向去看待這些任務,所以,當她感覺到遊戲超脫出她所能接受的範圍時,便任性的苛責他們太殘忍無情,而事實上……

  錯的人根本就是她!

  然而……她無助的眼光突然和亞克的雙眸對上了。

  她瞭解了,她現在完全都能瞭解了,瞭解這一切都是不得已的,瞭解他必須去做那些噁心殘忍的事,但是……她就是不能接受……

  為什麼是他?

  任何人都可以……她回開視線。

  為什麼偏偏是他?

  其實,她自己也不能理解為什麼自己會有如此任性且固執的想法,只隱約瞭解,這是因為亞克在她心中是特別的!

  不是因為他是她救下來的人而特別,也不是因為他的身份特殊而特別,更不是因為他很吸引人而特別,完全只是因為他是他,所以,他很特別,因此……咦?等等、等等!現在……現在她又想到哪裡去了呀?

  哦!老天,真是超混亂的,連她自己都搞不太清楚自己在想什麼了!

  唯一明白的是,亞克是特別的,所以,她不能接受他是一個殘忍無情的冷血兇手!

  對,就是這樣……哦!拜託,這樣又如何?事情還不是沒有解決,他還是那個親手扼殺女嬰的兇手啊!

  ※※※

  仰望著朵朵流雲飄然而過,水伶合上眼,深深地吁了一口氣,而後倚在陽台欄杆上向下望。午後時分,街道上的車輛也減少了許多,懶洋洋的拖著有氣無力的喘息聲爬向看不到盡頭的那一邊。

  水伶不由自主的又歎了一口氣。

  搞什麼呀!就算她能夠永遠保留住時光,做個長生不死的老妖婆好了,可真讓她每天這麼混混沌沌的虛度,即使不憋死她,早晚也會無聊到起消的!

  她驀地轉過身望向屋裡空蕩蕩的客廳,隨風翻起飄飛的窗簾時而捲向一邊,時而輕拂過她的膝蓋,彷彿在嘲笑她的動彈不得。亞克和卓和的房門同樣緊閉著,這也似乎是在提醒她,只要她不能理解他們的作法,她永遠也無法真正融入他們的世界中。

  可是,這怎麼能怪她呢?

  即使她知道殺人有時候是不得已、是被逼的,甚至是對方活該得到報應的,但是,一個無知的幼兒,她會有什麼罪呢?

  她又不是殺人魔,這種隨意扼殺無辜生命的作法教她怎能理解?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即使生命再漫長,也不需要浪費在終日煩惱上吧?反正怎麼想也想不通,那就不要去想羅!

  想到這裡,她又回身將整個人掛在陽台上,兩條手臂在陽台外晃呀晃的。

  那現在她該怎麼辦?

  再去打工嗎?

  哈哈!每次打工到最後,總是會變成打架,還是算了吧!

  那就……上補習班去學點什麼?

  嗯……好像也沒什麼好學的,該會的希恩幾乎都已經傳輸到她的腦海裡了,好像除了開車之外,也沒什麼值得她特意去學習的了。

  或者……去旅行?

  她忍不住對自己翻了個白眼。

  拜託!就算她真的很白癡好了,在現在這種尷尬的狀況下,她也不好意思向亞克開口呀!

  而卓和……哦!那個傢伙,她真是很受不了他耶!雖然他和亞克同樣是A級塔莎人,但是感覺上,卓和似乎應該歸類於超級塔莎人才對吧?

  因為那個傢伙就真真正正讓她感受到何謂無情的理性了,無論她如何挑釁、無論她如何搗蛋,他總是有辦法保持一貫的面無表情,用最冷靜的態度讓她明白一件事實——

  她是笨蛋地球人,所以,他根本不屑理會她的胡鬧!

  可是!她一向不喜歡承認自己是笨蛋,也不太喜歡認輸,而且,既然他和亞克同樣是A級塔莎人,那麼,亞克會出現的變化,他也應該會有吧?

  因此,這一陣子來,既然她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亞克,那她就乾脆專心一意去「發掘」卓和的「潛力」,希望有一天也能看到卓和暴跳如雷的樣子。

  一想到此,她不覺失笑,隨即轉身進屋,跑到卓和的門前乒乒乓乓一陣亂敲,然後趴在卓和的門前大吼。

  「卓和、卓和,出來啦!陪人家玩電動啦!」

  「不要!」

  「不要這樣啦!人家好無聊耶!陪人家玩一下下啦!」

  「不要!」

  「拜託啦!卓和,人家真的很無聊啦!」

  「不要!」

  「玩一下下就好了咩!」

  「不要!」

  水伶眼一瞇,隨即舉起手來又開始在門上擂個不停了。

  「我不管!你要是不出來陪人家玩一下,我就敲到你出來為止。」

  「去找亞克陪你!」

  手上頓了一下,旋即又繼續敲。

  「我就是要找你。」

  「誰理你!」

  就這麼一句之後,卓和就再也沒有聲音了,任憑水伶敲得天翻地覆、吼得地動天驚,卓和就是毫無動靜。於是,水伶猜到卓和肯定是拿耳機塞住自己的耳朵了,她只好無趣地停下來,然後懶洋洋地到電視前坐下。

  可是,一台台看過去,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情竟是越看越煩躁、越看越冒火。終於,她彷彿被火燒到尾巴似的突然跳了起來衝到亞克的門前。

  「亞克、亞克!你睡著了嗎?」

  「沒有,什麼事?」

  「出來啦,陪人家玩電動啦!」

  沒有回音,但是,門很快就打開了,亞克扶著門驚訝地俯視她。

  「要我陪你玩電動?」

  他的口氣很意外,水伶當然知道為什麼,因為,她已經有好一段日子連話都不太跟他講了。

  「是啦、是啦!」不管三七二十一,水伶扯著亞克的手臂就走。「不准讓我喔!我已經練得很厲害了,這次我要光明正大的贏你!」

  接下來的兩個多鐘頭裡,水伶就專心在奪標大業上,不過,大概是她練得還不夠厲害,所以,始終無法「光明正大」的贏亞克,好勝心強的她!當然是不肯死心地繼續挑戰下去羅!

  「真是超肉腳的!」在第N次死得很難看之後,水伶忍不住咕噥了自己這麼一句。「我就不信邪,再來!」

  亞克也沒說什麼,只是捨命陪任性的小女孩,繼續玩那他絕對不可能輸的遊戲。

  直到好一會兒之後,水伶突然漫不經心似的喚了他一聲。

  「亞克……」

  「嗯?」

  「你在下手之前,有沒有猶豫?」

  不用問,亞克也知道她在說什麼。

  「有。」

  「但是,最後你還是下手了。」

  「是。」

  「為什麼?」

  「我不能不那麼做。」

  「可是,你不覺得自己太狠心了嗎?」

  亞克沉默了好半晌才開口,「你知道希特勒吧?」他突然問。

  「知道啊!他是二十世紀時的一個恐怖殺人狂,發動第二次世界大戰導致三千萬人死亡的獨裁者,屠殺了五百萬猶太人的納粹狂魔,對吧?」

  和水伶一樣,亞克的雙目依然停留在電視螢幕上。

  「如果改變歷史不會有任何後遺症的話,那麼,若是給你一個機會到希特勒的幼兒時代去,你會選擇下手除去他以挽救那些因他而無辜死亡的幾千萬人,或者無視那幾千萬人的生命,只因為他那時尚是個無辜的幼兒?」

  有好一會兒工夫,水伶都沒有回答,似乎只專注於遊戲的進行而沒有聽到他說了些什麼。然而,當遊戲進行到最高潮時,她卻突然停了下來,而且,轉眼若有所思地凝視著亞克,後者也跟著停下來,側過頭來回視她。

  「對喔!我從來沒這樣想過,如果……嗯、嗯!我想,應該這麼說吧!如果我們可以改變希特勒的人生的話,那麼,我會選擇留下來幫助他;但如果只要他活著,就注定會變成一個狂魔的話,那麼……」

  她沉思片刻又說:「是的!即使是太殘忍了,但為了那五千萬的無辜性命,我想,我會狠下心來想辦法除去他的……嗯!是的,我必須那麼做。」

  亞克無語地再將視線轉回到螢幕上,心中一團緊揪的大瘤驀地鬆了開來。

  「你又輸了!」

  「耶?」水伶忙轉回頭去,隨即慘呼一聲。「怎麼又這樣?不管、不管!重來、重來!」

  半晌後……

  「亞克……」

  「嗯?」

  「我好無聊喔!你帶我到哪兒去玩玩好不好?」

  亞克的胸口突然冒出一股很開心的感覺,因為,水伶又回復以往那種半撒嬌、半耍賴的口氣了。

  她終於能釋懷了吧?

  「你想去哪兒?」

  水伶歪著頭想了一下。

  「到美國去吧!聽說美國有個賭場很有名喔!」話落,她又很快地追加了另一句。「可是不要帶卓和去,他最討厭了,才不給他玩呢,」

  「他不會想去的。」

  「咦?難道他去過了嗎?」

  「不,他沒有去過,但是……」亞克淡淡地瞟她一眼。「在我們A級塔莎人的觀念裡,是沒有玩樂這種字眼的。」

  「耶?真的?」水伶驚訝地猛眨眼。「難不成……難不成你們從小就沒有玩過?任何小遊戲都沒有?」

  「完全沒有!」

  「哇塞!那生命不是很無趣嗎?」水伶不以為然地猛搖頭。「難怪你們一個比一個木頭,根本就是理性過頭了嘛!我覺得啊!你們實在應該……」

  「你又輸了!」

  「咦?嗄?嗄?怎麼又……不行、不行,你賴皮!這一局不算,怎麼可以趁人家不注意的時候……」她大小聲的抗議著,厚著臉皮拚命要賴,做賊的喊抓賊,一副吃定亞克的態勢,就好像那件尷尬事件發生之前那樣。

  然而,很奇妙的,水伶一恢復以往那種頑皮模樣,亞克鬱結在心中許久的苦悶感竟然就全數不翼而飛了。即使知道很可能不久之後,她又會三言兩語就搞得他理智盡失、情緒失控,但他卻寧願這樣。

  至於為什麼……算了,反正再怎麼分析也分析不出來,還是別浪費時間了,先想想要帶水伶上哪兒去玩比較實在,他好久沒看到她開心的笑容了……呃!等等、等等,她剛剛說……

  賭場?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3:08:07

 
第三章 迷惘


  群芳過後西湖好,狼藉殘紅,飛絮濛濛,垂柳欄杆盡日風。
  笙歌散盡遊人去,始覺春空,垂下簾櫳,雙燕歸來細雨中。
  ——採桑子.歐陽修


  這是個春光明媚、悠然和諧的溫暖季節,但是,屋內的氣氛卻是怎麼掰也掰不出悠然或和諧這種詞來。

  水伶詫異地來回看著對坐互視的亞克和卓和。

  「你們到底是怎麼了啦?怎麼這麼奇怪啊?」

  沒有人理會她。

  冷靜依舊的卓和逕自問:「我來?」

  神情從未如此嚴肅的亞克沉思片刻後,回道:「不,還是我來。」

  「你……」卓和覷了水伶一眼。「可以嗎?」

  如果是在碰見水伶以前,卓和絕對不會對亞克有這種懷疑的態度,但就他這些日子以來的觀察,誠如希恩所言,亞克變了!

  一般時候,他依然是個優秀的A級塔莎人,但有時候,他又會表現得比地球塔莎人還蠢!

  特別是他和水伶在一起的時候。

  這種情況當然令人有點不太安心,但至少到目前為止,貝爾它交代下來的任務,亞克都能順利的達成,從沒出過任何問題,所以,也沒有人擔心過,可是眼前這樁任務……就真的很難講了!

  不只是希恩和卓和,就連亞克自己也明白,這次很可能不會像往常那般輕鬆了,除了正在一旁跳腳的水伶外,因為她到現在還不知道任務的內容。

  「喂、喂!你們這算什麼嘛!怎麼到現在都不跟人家講到底是什麼任務,光顧著你們自己在那邊講過來講過去的,人家根本就聽不懂!」

  還是沒人理會她。

  「不可以也得可以!」亞克毅然道。

  卓和注視他片刻。「或者可以由我們兩個來……」

  「不,上次他們出現過,這次就一定會再出現,所以,我們之中必須有一個擔任防衛的工作。」

  「那好吧,如果到時候真的不行,我們再臨時換手好了。」

  亞克垂下眼瞼,堅定的說:「不會有那種事發生的!」

  $$$

  西元1945年4月,蘇聯紅軍突破柏林防線,希特勒指揮部內一片混亂。

  4月24日,希特勒緊急召見警衛隊長沙烏布,商談軍事文件處理問題。

  4月25日,希特勒把貼身侍衛林格叫到屋裡,私下宣佈一件他生平最重大的決定。

  「如果柏林不幸失守的話,我將和愛娃一起自殺。但是,我不想讓屍體落入蘇聯軍隊手上,所以,在我死後,你必須把我和愛娃的屍體,連同我所居住的防空洞全部焚燬!」

  一旁的愛娃雖意外的聽到希特勒的死亡決定,卻仍顯得相當鎮定。

  「我願意與你共赴黃泉,但是,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什麼要求?」

  「我希望能舉行一場婚禮,讓我正式成為你的妻子。」

  蘇聯軍隊己接近希特勒的總指揮部,德軍高級將領紛紛落跑,於是,格林在暗中準備好兩箱汽油放在防空洞的人口處,準備隨時可用。

  4月29日,希特勒與愛娃的婚禮在簡陋的防空洞中舉行,柏林街上隆隆的炮聲為這悲愴淒涼的婚禮增添了幾分肅穆感。德軍宣傳部的一名高級官員作為證婚人主持儀式,正式宣佈他們成為夫妻。

  之後不久,希特勒派遣一名軍官費格良去外面偵察情況,誰知道,費格良竟然一去不復返,滿肚子火的希特勒立刻親自下令在柏林全城搜索,結果,費格良被逮捕後,老實招供是因為懼怕自己會落入蘇聯軍手裡,所以準備逃離柏林。

  這個怕死的「叛徒」馬上被當場處死。

  4月30日,希特勒開始實施自己的「死亡計畫」。清晨一早醒來後不久,保鏢便把希特勒最喜愛的一條狗帶進臥室裡,因為希特勒說要檢查一下毒藥的「性能」。

  狗吞食毒藥後,馬上就死去了!

  下午,看起來似乎早已失去往日叱吒風雲風采的希特勒告訴屬下,希望他們能向西突圍,請求德國盟軍的支援,之後,他就單獨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而他新婚一日的妻子愛娃正等候在那兒。

  然而不久,林格也匆匆地帶著另一個人遮遮掩掩的溜進希特勒的辦公室裡了,沙烏布看了不覺詫異不已。那不是希特勒的三位替身之一的布齊嗎?林格在這種時候帶他來做什麼?難不成……

  辦公室內——

  希特勒瞥向右邊,服毒後已停止呼吸的愛娃身著一身薄如蟬翼的紗裙,可憐兮兮地蜷曲在沙發上,他再望向門前——

  只見專心地警戒著門外動靜的布齊突然雙眉一皺,「該死,真的又來了!」隨即伸手拉開一條門縫,「你們快動手啊!」迅速說完後,他就閃身出去了。

  希特勒這才拉回視線,斜眼瞄著側方的林格,後者正緊握著一把手槍抵在他的右太陽穴上。

  「喂!聽到沒有?快動手啊!卓和在催了。」希特勒不耐煩地說,同時右手按在左腕上,準備一聲令下,就換人來死死看。

  是啊!是該動手了,早就該動手了,事實上,剛剛一轉換過來時就該動手了,可是……

  林格突然發現他的手心在冒汗、緊握的手心在冒汗、抓著手槍的手心也在冒汗,甚至連他的額頭也在冒汗、他的心臟也在冒汗,他盯著「他」的眼睛更是冷汗涔涔!

  老天!他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他到底是怎麼了?

  他忙放下手槍換手,在衣服上用力擦了又擦,而後再拿回手槍抓穩,並再次抵在希特勒的腦袋上。

  「準備好了嗎?」

  「好了、好了,早就好了!你呀!真不曉得你在幹嘛!剛剛進來後,我們一轉換過來時就該動手了,不是嗎?你……耶?你……你的眼睛怎麼又……」希特勒錯愕地轉過來盯著林格的雙眼。「又變成圓的了?」不同的是,這次他的瞳孔是橙色的。

  「胡說!」林格脫口道。「你看錯了!」

  這真是最糟糕的反駁了!

  希特勒神情怪異地盯緊了林格。「你……不會是在緊張吧?」

  「怎麼可能!」林格立刻否認!可是他的聲音卻和說詞好像搭不太上,好像被掐緊了脖子的女人似的。

  「不是嗎?」希特勒困惑地挑了挑眉。「可是你的眼珠子不但變成圓的了,而且!上次你的瞳孔是紫色的,這次卻是橙色……耶?耶?耶?怎麼又變成黑色的了?」

  「你少囉唆!」林格低吼著把希特勒的鼻尖挪開槍口。「你到底準備好了沒有?」

  希特勒又瞄他一眼,感覺林格似乎有點抓狂的樣子。「好了、好了!」瀕臨崩潰的人最好少惹他,因為槍在他的手裡。

  林格又把槍換手,狠狠的擦了擦,然後再次抓回手槍放回希特勒的太陽穴上,深吸了一口氣……

  「OK!」

  話剛落,希特勒便接下控制器,瞬間,他的影像彷彿在水中蕩漾了一下,隨即又清晰了。而林格卻花了整整五秒鐘來確定眼前的人確實是那個超級該死的大魔頭之後,在那個大魔頭驚覺自己的處境,正想反抗的前半秒,他才及時扣下了扳機……

  「你……」

  砰!

  槍響過後,一大堆人立刻闖進辦公室裡,淒慘的景象頓時出現在他們的眼前:身著白襯衫、灰西服、黑長褲的希特勒歪倒在愛娃身邊,周圍牆壁和愛娃的紗裙上濺滿了血跡,地上躺著希特勒「使用」過的手槍,呆立一旁的林格一臉茫然,而躲在眾人背後的布齊則鬆了一大口氣,隨即轉身落跑了。

  撿回一條命了!

  大家遵照希特勒的遺言,把兩具屍體平放在地面上,再淋上汽油焚燒。幾個小時之後,幾名保鏢把兩人的屍骸合葬在附近。

  5月5日,蘇聯紅軍從地下挖出了希特勒和愛娃的屍體……

  ※※※

  他不能不承認了!

  亞克躲在浴室裡,望著鏡子中的自己濕淋淋的臉上那圓滾滾的眼珠子、那純黑色的瞳孔、那深深苦惱的神情。

  他不能不承認了!

  星人的眼珠子永遠是六角鑽石,但擁有地球人血統的塔莎人,眼珠子卻會在特定時刻裡變成圓的。

  一個是當他們死亡的時候。

  另一個則是當他們的感情豐沛到超越理智,無法用理智去控制的時候,也就是當他們的感情就像地球人那麼氾濫的時候。

  而且……

  天哪!紫色的也!居然出現紫色的了,那代表深情愛戀的紫色!

  沒想到那種令人痛苦困擾到極點的感覺竟然就是地球人所謂的「愛」,這真是毫無天理,他怎麼會去愛上那個老是讓他氣得半死的瘋女人呢?!

  還有,在這十年多以來他們所解決的眾多任務,哪一次不是像喝口水那樣輕鬆簡單就順利達成任務的,可偏偏一和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搭檔之後,每次一踏入任務時空,他就得戰戰兢兢的直到最後一秒。

  就算他們離開那個時空了,也不算是安然結束,他還是得絞盡腦汁地回頭拚命想:整個任務過程是不是有任何疏失的地方,或者那個傢伙是不是背著他偷偷搗了什麼蛋?

  而這次……老天!這次居然還讓他差點使任務砸了鍋!

  憶起當時他拿手槍抵著她的腦袋時那種心慌恐懼的感覺,這才讓他瞭解到,當初水伶為什麼無法痛快下手地宰了亞歷山大了。

  眼中看著的人明明是她,他怎麼下得了手呢?

  就算明知道她會先行轉換過來,可自己仍會不由自主地擔心,若是轉換時出了問題,或者程序上有絲毫差錯,甚至是他一不小心失了手怎麼辦?

  這種澎湃到無法抑止的感情真是令人不知所措……不!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感情,他不想……啊、啊!原來黛拉就是因為這種感情才失足的嗎?真是教人同情……唉——也順便同情一下自己吧!

  沒想到兩個人都同樣毀在錯誤的對象手裡,一個是敵手、一個卻是不可理喻的女孩子,而且,也都同樣不可自拔地墜入無底的深淵中。

  總而言之,那個瘋女人對他而言簡直是個大災難,就算他如何抗拒,無論他再怎麼抑制,她就像是一根又長又利的針一樣狠狠地刺在他心頭上拔不去、忽略不了,更無法否認。

  可是不管他對她的感覺如何,或者她對他是什麼樣的觀感,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能破壞此刻的合作狀況,否則……

  是的,無論如何,他必須維持目前的搭檔身份,否則他們很快就會被拆夥了,而在他的預想中,一旦她和別人搭檔的話,只要一次任務,新搭檔就會據實回報總部,評判她是個不適任的歷史糾正者,說她隨時都有可能把任務搞砸,甚至是把歷史扭曲得更糟糕,然後,總部唯一可能的決定就是把她送回原來的時代去等死——至少他們給過她機會了。

  不,他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不管是為了他欠她的救命之恩也好,或者是他被私人感情所左右也好,反正他現在唯一的認定是——

  他絕對不能讓她回去等死!

  所以,他必須離她遠一點,免得被卓和發現到他的不對勁。那個人跟以前的他一樣,凡事一板一眼的,一點兒也不能通融,只要一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卓和立刻會「盡忠職守」地往上報,到時候怎麼辯解都沒用了!

  是的,絕對不能讓卓和看出來!

  嘖嘖!陷入戀愛的男人果然是傻的、是遲鈍的,他就沒考慮到,也許打一開始,卓和就看出來了?

  而且,嘿嘿!如果上報的對象是希恩的話,那他就毋需擔心了,不是嗎?

  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陰謀分子,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大概就是渴望能看到好友為情愛變成白癡,所以,只要在不妨礙任務的前提下,他當然會盡量為好友護航掩護,甚至……嘿嘿!找同夥幫他加點油羅!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3:08:30

  這是一個初秋的夜晚,這年的秋老虎肆虐得比往常還要厲害,暑氣久久難以散盡,讓人在煩躁之餘,還有些莫名其妙的怒意。特別是在如今這種狀況下,更是教人想不顧一切的發洩。

  「亞克,出來啦!陪人家玩電動、出去走走、看電視,什麼都可以啦!」

  「我要睡了。」

  「你要睡了?」水伶不相信地又捶了兩記門。「你騙誰啊你,現在就要睡了?拜託!現在才九點都不到也!」

  「我要睡了。」

  這個王八蛋!

  她已經和他隔門喊話十幾分鐘了,他居然敢都用這同樣一句回答來應付她,就跟過去一個多月來一樣,真不曉得是該佩服他的超級毅力,還是該詛咒他的霹靂死心眼?

  「喂、喂!有沒有搞錯啊?每次都這樣說,亞克!你這一個多月來到底是怎麼搞的嘛!好像把人家當成二十一世紀黑死病一樣躲得遠遠的,我究竟是哪裡又惹到你了?你也說清楚一下,讓我死得明白一點嘛!」

  「沒有,我只是想睡了。」

  「是喔!這麼早就想睡了,請問你是更年期到了,還是什麼?」水伶嘲諷道。

  「要不要我幫你準備成人紙尿布啊?」

  沒有回聲。

  水伶不由得羅高了嘴。「臭亞克,你是不是還在記恨我前兩個月對你的態度,所以,現在特地回報給我的?去!你也拜託一點好不好?哪有男人像你這麼小氣的,人家那時候只是一時想不通而已嘛!你也要給我記這麼多仇,幹嘛?存多了還可以拿出來賣嗎?」

  「不是。」裡面還給她正經八百地回了這兩個字。

  不是?

  不是幹嘛對她這個樣子?躲瘟疫也沒他躲得這麼徹底了!所以說,男人有時候也是很幼稚的!

  她歎了一口氣。「好嘛、好嘛!我跟你正式道歉一下好了,哪!對不起羅!是我笨、是我白癡,所以一時想不通那麼高深的道理!因此錯待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人家一次咩!」

  「你怎麼這麼囉唆?不就跟你說不是了嗎?」

  水伶一聽見門裡那種不耐煩的語氣,不禁也跟著不爽起來了。

  「不是的話,你至少打開門和我面對面說話嘛!哪有人老是這樣隔門喊過來喊過去的,又不是兩岸對話!」

  又沒聲音了。

  這個傢伙!

  水伶再也忍不住了。「混蛋亞克,我警告你喔!你要是不打開門的話,我……」

  喀察!

  呃?喀察?

  水伶瞪著仍然貼在她鼻尖上的門。

  可是……門沒開呀!

  咦?她倏地轉首向左,果然,卓和正施施然的踏出房門往廚房走去。水伶想了一下,隨即衝過去。

  「卓和!」

  卓和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什麼事?」

  「呃、呃……你要幹嘛?」

  卓和轉正腦袋繼續往前走。

  「餓了?」水伶立刻衝到他前面。「好,你要吃什麼?我幫你煮。」

  卓和挑了挑眉。「你有什麼陰謀?」

  「什麼嘛!」水伶大聲抗議——還滿理直氣壯的。「人家只是太無聊了,所以好心要幫你的說,你這樣講太沒良心了吧。」

  「是嗎?」卓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後在餐桌旁坐下,「我要吃火腿蛋炒飯,不用太多,四碗份量就夠了。」

  哇咧~~四碗?這叫不用太多?他為什麼不乾脆說整鍋算了?

  「好,沒問題,再幫你多加一點火腿和蛋,不過……」水伶邊說邊打開冰箱拿配料。「我一個人這樣做很無聊,你陪我聊聊天吧!」

  「隨便。」

  趁她開冰箱時,卓和也順便去把牛奶拿出來,再拿個杯子後,又回到餐桌旁坐下。水伶把配菜放到調理台上,同時好奇地瞥他一眼。

  「喂!卓和,為什麼我都只看到你們喝牛奶或白開水,卻從來沒見過你們喝可樂汽水或啤酒什麼的?」

  「牛奶對身體好,糖類飲料只會發胖,酒精類的更傷身,對身體根本沒益處,傻瓜才會去喝它們。」卓和淡淡地道。「我勸你也別去喝。」

  是沒錯啦!可她就是傻瓜,怎麼樣?有本事來咬她啊!

  水伶哼了哼,迅速打蛋、切火腿、蔥末,一邊又問:「喂!卓和,你知不知道亞克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端起牛奶喝下大半杯後,卓和才慢條斯理地說:「他沒有生你的氣。」

  「咦?沒有嗎?」

  「沒有。」

  「真的沒有?」

  「沒有。」

  「你確定?」

  這個女人的確是惹惱人的高手!

  「我確定。」

  「騙人,那他為什麼會對我那樣?」

  卓和聳聳肩。「他心虛吧!」

  「耶?心虛?」水伶詫異地睜大眼。「為什麼?他做了什麼虧心事,或者偷抽菸被抓到了?」

  卓和緩緩轉動著玻璃杯。

  「這種事、你應該去問他才對吧?」

  「問他?哈!」水伶一面開火熱油鍋,一面不屑地撤了撤嘴。「我連見他一面、說上兩句話都不容易了,教我怎麼問他?溜進他夢裡去對他催眠,還是乾脆綁架他算了?」

  卓和默默地看著她炒飯的動作片刻後,他突然問:「你很討厭他嗎?」問這種事、干涉這種問題實在不是他的專長,事實上,如果不是希恩「逼」他,連話他都懶得跟她說,因為跟她說話實在很累。

  「討厭他?」水伶似乎很驚訝,隨即反問:「我為什麼要討厭他?你很討厭他嗎?」

  「我不特別喜歡什麼人,也不特別討厭什麼人。」卓和淡淡地道。「但跟你講話很累,所以,我不太喜歡跟你講話。」

  水伶斜睨著他那雙同樣不停的流轉著的六角彩虹眼,總覺得他的眼睛雖然跟亞克一樣,卻又似乎少了點生氣與光彩。

  「為什麼跟我講話會很累?」

  「因為我們的思想邏輯不同,而且,你很容易感情用事、任性不講道理、頑固不認輸,又自私霸道,甚至……」

  「喂、喂、喂!」水伶越聽越不爽,忍不住打斷他「中肯」的評論。「我又是哪裡惹到你了呀?幹嘛講話這麼不客氣?我們連話都沒講過幾句,你就那麼瞭解我了嗎?哼哼!請別忘了,我現在炒的飯是要給誰吃的喔!小心我多加點料給你!」說著,她彷彿要證明自己的威脅似的,拿起胡椒粉罐就拚命往炒飯上盡情的揮灑下去。

  「我有眼睛、有耳朵,」卓和滿不在乎地說。「你跟亞克相處的情況我看得一清二楚,也聽得明明白白,就算你死不認輸,或再怎麼否認,你也騙不了自己,我剛剛說的人的確就是你,不是嗎?」

  不是嗎?

  見鬼啦!就因為是,所以才令人火大呀!

  水伶想否認,可在他那副了然一切的神情下,卻是什麼也說不出口了,只好把氣出在炒飯上,乒乒乓乓、匡匡噹噹的亂炒一通,恨不得把炒鍋炒出一個洞來似的。

  直到她把一大盤香噴噴的火腿蛋炒飯放到卓和面前,再回到炒鍋前瞪著鍋底發愣。

  搞啥呀?怎麼會剩下這麼多ㄋㄟ?簡直是昏頭了才會炒那麼多,就算她自己也要吃,也吃不了這麼多吧?何況,她根本沒想到要吃,當然更不可能想到要給某某人吃……

  算了!反正是「多餘」的,不吃也會被倒掉,太浪費了,人家老人家也說過:討債(台語)會被雷親,所以,就分點給那個傢伙,算是銷點貨底吧!想到這兒,她立刻拿盤子裝了更大一盤,然後,直接往卓和眼前一挪。

  「喂!幫個忙吧!拿去給那個人吃吧!」

  卓和嚼著食物看看那像小山也似的炒飯,再抬眼瞄著水伶,等嘴裡的食物吞下去後,他才問:「那個人?」

  「廢話,亞克嘛!」水伶不由得瞪了瞪眼。「你是故意的是不是?這屋裡除了你跟我和亞克之外還有誰?難道你以為除了餵飽你們以外,我還得負責飼養這屋裡所有的蟑螂和老鼠嗎?或者,你覺得我太無所事事了,所以,樓下賣檳榔的老阿媽、公園裡獨身的老阿公也要……」

  嗄——

  卓和突然放下湯匙,同時用力的把椅子往後推出一道長長的刺耳摩擦聲,這才成功的止住水伶的滔滔不絕。

  真是長眼睛沒見過這麼聒噪長舌的女人!

  卓和慢吞吞的起身、慢吞吞地接過盤子、慢吞吞的轉身走向亞克的房門口,慢吞吞的用力敲了兩下門差點把門捶出兩個洞洞來。

  「亞克,」他慢吞吞的沉聲道。「不管你吃不吃,你最好趕緊開門把這盤炒飯拿去,否則,我一定會被她碎碎念到煩死,而為了自衛,我也會在被她念死前先停止她的呼吸……」

  喀啦察!

  喀啦察?拜託,還上鎖呢!

  亞克冷漠的臉出現在門後,手一伸就想把盤子接進去,沒想到卓和卻手一縮地閃開了。

  「出來吃吧!我吃飯喜歡安安靜靜的吃,可是,那個女人偏偏喜歡加上一些七嘴八舌的配料,如果你不來負責把那些配料給消化掉,為了我的生命著想,我還是會在她妨礙到我的健康之前先……」

  不等他說完,亞克就出來了,兩人一起來到餐廳坐下默默地吃著,而原本想見亞克想得要死,而且,有一大籮筐的話想開講的水伶,沒想到亞克真的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卻口一張,說不出話來了。

  ㄝ~~她要說什麼?

  默立片刻後,她才把剩下的炒飯弄了一小碗也坐在他們對面靜靜的吃,心裡想著:好奇怪喔!不是有好多話要跟他說的嗎?怎麼現在全忘掉了?

  她偷覷著正對面的亞克,後者連瞄她一下也沒有,兀自大口地吞著炒飯,好像恨不得能噎死自己似的。

  她立刻明白他是急著吃完好躲回房間,心中因為見不到他的郁卒感不由得更加氾濫起來,而通常人類的心情要是太過郁卒的話,火氣就很容易被點起來,搞不好說個三言兩語就爆炸了也說不定。

  就像此刻的水伶,空氣中的氧氣似乎太過充足了,所以,她心中的火氣也越來越旺盛。看她比亞克還要大口地吞著炒飯,彷彿嘴裡咬的正是對面那個王八蛋的腦袋似的。

  於是,只有一小碗的她自然比亞克更快解決完,然後碗一推,雙手往胸前一抱,亞克彷彿感覺到她的怒氣般渾身一僵,果然……

  「我警告你,亞克,你盡量躲我沒關係,我也不會再去煩你了,但是……」水伶冷然地嘿嘿兩聲。「以後我會去找卓和,我會煩他煩到他起消為止,然後等他發飆時,我就可以涼涼的在一旁看熱鬧了!」

  這個女人似乎還不算太白癡嘛!

  卓和默然地嚼著炒飯,順便覷了亞克一眼,果然,臉色已經很難看的亞克頓時繃緊了下顎。

  只不過,剛剛那兩段「對話」,就讓水伶抓到亞克的死穴了。姑且不論她到底明不明白這代表什麼意義,至少她懂得利用這種機會,勉強可以拿到三十分,其他的分數就要看她以後的表現羅!

  片刻後,當水伶把碗啊盤啊的放進洗滌槽裡時,背對著那兩個正想落跑的膽小鬼,她若無其事地淡淡道:「亞克,待會兒陪我打電動!」

  亞克的腳步稍微停頓了一下,隨即繼續往前走。

  十分鐘後,水伶回到客廳裡,很滿意的看到亞克坐在電視機前,比較令她意外的是,卓和居然也在一旁作陪。然而,最讓她忍不住失笑的是,那兩人竟然都沒有在看電視,而是大小眼的互相瞪來瞪去,看起來實在滑稽得很。

  「你們……」水伶極力的憋著笑意。「不會也有心電感應什麼的吧?」

  卓和若無其事地移開眼,而亞克則瞥她一眼後,就把視線拉到螢幕上。

  「你不是要打電動嗎?還不快點!」

  「哦!是、是,馬上來!」

  水伶一邊準備遊戲機、一邊拉長耳朵,順便偷瞄著那兩個傢伙。

  「快滾回你房裡去!」亞克低語。

  「不要。」卓和很乾脆地拒絕了。

  「那你陪她玩。」

  「不要。」

  「那你想幹嘛?」

  「看你們玩。」

  這傢伙是故意的嗎?

  「你很無聊。」

  「有一點吧!」

  亞克雙眼一瞇。

  「你究竟想幹嘛?」

  卓和聳聳肩,找著一個最舒適的坐姿,而後雙眼望向螢幕。

  「剛剛不都說了嗎?我要看你們玩啊!」

  「你……」

  「好了、好了,我們可以開始了!」水伶突然插了進來,她覺得聽了那種沒營養的對話才真的很無聊呢!

  亞克只好放棄叫卓和避開的企圖,決心不管多久時間,他都要克制住自己的感情,絕不讓卓和看出蛛絲馬跡來。

  但是,基於兩人智力上的差別太大,所以,每當輪到水伶時,她總是要花很多時間來對抗亞克的進攻。剛開始,亞克還能漠然地盯住螢幕,暗自估計打敗她還需要多久?跟著卻又想到,如果太快讓她完蛋,這個瘋女人肯定會發飆,所以,他必須精算好時間過程,讓她能心甘情願的服輸……

  卓和驚訝不已地注視著亞克的雙眼中那渾圓的彩色漩渦和紫色瞳孔,心中感到十分不可思議。雖然希恩早就在猜測亞克早晚會出現這種狀況,但他就是無法相信,A級塔莎人竟然會出現這種情形,這是過去從沒有過的紀錄。

  —級塔莎人,有可能。

  但A級塔莎人,絕不可能!

  直到如今,他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他不得不信了!

  不過,他等得也實在夠久了,總有兩個多鐘頭了吧?他知道亞克一直在提防他,但那個女人只要不去計較她那蝗蟲一樣多的缺點,倒也是一個滿有趣的女孩子。

  光是看她輸場時的咬牙切齒、怒氣勃勃,或者偶爾出現贏面就樂得哈哈大笑,還有皺眉苦思時的擠眉弄眼,真是個性豐富得不得了。所以,慢慢的,亞克的眼光逐漸被她吸引了去,最後專注凝視著她的眼睛,結果就變成如今這般模樣了。

  忍耐這麼久總算有點收穫了。

  於是,他輕咳兩聲,亞克驀然回神,轉向卓和的雙眸瞳孔剎那間轉為純然的黑色。

  卓和起身,而水伶則渾然不覺亞克正沉鬱地望著他。

  「希恩要我告訴你,」卓和看著水伶,並用力的拍拍亞克的肩頭低語。「你父母打算要幫你找對象了!所以,如果你決定好了,請盡快通知他一聲,他會先幫你登記,免得你父母多事。」

  亞克頓時愕然。

  「還有……」卓和冷漠地收回視線與他互視。「雖然我覺得你的眼光實在不怎麼好,但希恩認為,你們應該是很搭配的一對,所以,如果你需要我幫忙時,請不用客氣。」語畢,他點點頭就轉身回房了。

  而亞克始終驚愕、不敢置信地瞪著雙眼。

  怎麼可能?他們都……都知道了?

  而且竟然都……支持他?

  怎麼會這樣?

  「亞克,快,換你了、換你了,嘿嘿!你最好小心一點喔!這次說不定我能贏你喔!」

  沒時間讓亞克多想,他忙著遮掩自己的雙眸、忙著應付興奮不已的水伶,只能等水伶願意放了他之後,再來好好分析一下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唔!或者他可以……

  直接去問希恩?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3:09:12

 
第四章 人性


  沙上並禽池上瞑,
  雲破月來花弄影,
  重重簾幕密遮燈,
  風不定,人初靜,
  明日落紅應滿徑。
  ——張先.天仙子


  十五世紀在英格蘭中部的博斯沃爾特,一場激烈的戰爭已經進行到最後階段了,被背叛那方的兵士們一個個開始邊戰邊往後落跑。

  遠遠的樹林裡,水伶指著戰場那方向對卓和怒氣沖沖的抱怨著什麼,而亞克則在離開他們有十多步遠的後方,背靠著足足需三人才可環抱住的粗樹幹上,雙眼凝視著水伶的背影按下通訊器。

  「希恩,任務over了。」

  「亨利贏了?」

  「贏了。」

  是嗎?既然贏了,幹嘛用那種輸到脫褲子的口氣說「贏了」?

  「OK!這次有什麼麻煩嗎?」

  亞克眼神陰鬱地垂眼看著手腕上的通訊器。

  「前兩次他們都只留下一個人來破壞我們,可是,這次他們留下了兩個人,我們沒有預料到……」

  希恩驚呼一聲。

  「真的?結果呢?」

  「雖然任務還是完成了,但水伶差點受傷。」

  希恩沉默了一會兒。

  「我想,這比你自己受傷還要更令你火大吧?」他小心翼翼地問。

  亞克沒有回答他,只是又把眼光移回原處——水伶的側影。

  「希恩……」

  「什麼?」

  「你……」亞克遲疑了一下。「知道了?」

  「知道什麼?」

  亞克瞪著通訊器沒有說話,希恩卻笑了。

  「如果你是說關於你對水伶的感覺那件事,那麼答案是:早就知道了!」

  「那麼……」亞克說了兩個字就消音了。

  雖然見不到面,但是,希恩似乎察覺得到亞克的想法。

  「我很高興你也有如此人性化的一面,我想,你要聽的是這個吧?」

  「為什麼?」亞克很直接的問出心裡的疑惑。

  「因為你是我的好朋友啊!」希恩理所當然地說。「雖然我沒你那麼聰明,但我的日子卻過得很快活,而你雖然擁有天才般的智力,卻太過理性了,理性得讓你連自己失去了多少快樂也不知道。

  「既然我是你的好朋友,當然也希望你能品嚐一些快樂的滋味,雖然也會附帶一些痛苦、煩惱,卻會使你的生命更加豐富。所以,當我感覺到你開始有所改變的時候,我心裡的歡喜是大過於驚訝的。」

  亞克瞭解了,也覺得很感動,但是……

  「可是卓和……」

  「別忘了你們是由我負責的,」希恩提醒他。「當初就是因為你們在地球人的世界中活動,必定會碰到一些地球人的問題,而太過理性的人是無法理解地球人的想法,也無法適切的處理與他們有關的問題,所以,才會由我這個擁有較多地球人感情和想法的人來負責你們的行動,同時在有問題的時候,建議你們該如何處理比較妥當。

  「卓和的確一開始就向我報告關於水伶的問題,而我就很直接的告訴他,那是我允許的。或許以他的眼光看起來,實在很不恰當,但在我眼裡,卻是再適合不過了,因此,我要他不但不能阻擾,還要盡量撮合你們。」

  說到這裡,希恩不禁得意地笑了起來。

  「嘿嘿!既然我是負責人,那他當然是毫無疑問的聽從我的命令羅!所以啊!你根本不必擔心,你只要負責讓任務不會搞砸就好,其他的任何問題都由我來處理就行了!」

  亞克默然半晌,才輕聲地說:「謝謝。」

  「先別謝,」希恩忙道:「我這邊是沒問題了,可是水伶那邊呢?以我目前對她的認識來看,她可是一個很大的麻煩喔!雖然她不笨,個性也很爽快,行動又積極,但是在感情這方面,卻似乎有些遲鈍……嗯……」

  他沉吟了一下。「或者,該說是她太年輕了,而且,她過去的環境裡也沒有讓她接觸,並體會這種事的機會,因此,就算她心裡有什麼感覺,大概連她自己也不瞭解吧?所以說,你現在還高興得太早了,她什麼時候開竅,才是你現在該擔心的大問題喔!」

  亞克緩緩的收回視線,現在的他,理性指數是在正常的數值範圍。

  「不,你錯了,她那方面還可以慢慢來,現在最重要的是……」他突然停住了。

  幹嘛?吊人胃口啊?

  「什麼?」

  亞克很少見的歎了一口氣。「在某些時候,我似乎很難控制得住自己,這點才真的令我很困擾。」

  希恩又笑了。「那是當然的嘛!別說是一般地球人了,他們大概從初生那一刻起,就飽嘗七情六慾的折磨,而且,越大感情越豐富,就越容易被感情所左右,可以說是地球上最容易失控的生物了,更何況,是你這種過去對感情這種名詞都陌生得很的人種,頭一次遇到這種感情上的變化和衝擊,用屁股想也知道,你當然會比那些身經百戰的地球人更加不知所措,不知如何處理才好羅!」

  「那……你的建議呢?」

  「你問我啊?」希恩笑得更大聲了,而且是很得意的聲音。「很簡單啊!首先,你不但不能逃避你的感情,還必須積極的去面對它、理解它、接受它,當你能坦然的接受它是完全屬於你的感覺、屬於你的一部分,而不再否定它之後,我想,你自己就會知道該怎麼辦了。」

  亞克懷疑地挑起眉頭。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是過來人嘛!」

  亞克驚訝地咦了一聲。

  「你?」

  「是啊!就是本人我!我只是沒告訴你而已,因為,我想就算我告訴你,你大概也無法分享我的快樂吧?」希恩喜孜孜地說道:「不過,現在就不一樣了,我想,現在的你應該能瞭解我的快樂了,所以,現在我可以很得意的告訴你,有個很可愛的女人已經答應要嫁給我了!」

  「真的?恭喜了!什麼時候結婚?」

  亞克自己或許仍不自覺,但是,希恩卻可以聽得出來亞克聲音中的羨慕意味。

  「再過兩個月,而且,上面也同意讓她來協助我的工作喔!」嘿嘿!再多羨慕一點吧,再多羨慕一點吧,這樣他才會更積極去處理自己的感倩問題。

  「是嗎?那真不錯。」亞克若有所思地說。

  「當然不錯,就跟你一樣嘛!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相守在一起,只不過嘛!嘿嘿!我們是相親相愛,而你卻是……嘿嘿嘿……」

  亞克無語地陷入沉思中。

  「亞克……」

  「嗯?」

  「你終於比較像個人了。」

  亞克哼了哼,不與置評。

  「亞克……」

  「幹嘛?」

  「加油啊!」

  亞克望著正朝他走過來的水伶,後者臉上寫滿了某種不耐煩的厭惡感。

  又來找麻煩了!

  亞克不覺暗歎一聲。

  「我盡量。」

  $&$

  雖然不必迴避卓和了,但是,光是要躲著水伶的注意就夠亞克累的了,因為,即使水伶並不知道塔莎人眼睛變化上的意義,可就因為如此,所以,她特別好奇、特別想搞清楚這個「神秘事件」。

  所以,每次亞克不小心讓她抓到他的眼睛又出現變化時,她就會像只火雞母一樣追著他問個不停,就算他有百分之兩百的超級理性,也用不著幾分鐘就被她消磨殆盡了!

  可怕的女人!

  每當卓和冷眼旁觀亞克即將被逼瘋的景象時,他的眼神就會這麼表示著。當然,只有塔莎人和星人彼此才能從對方的彩虹旋轉速度、亮度和瞳孔的變化,瞭解到對方的眼神所代表的含義,而就地球人來講,再怎麼看,也只不過是一對極為生動迷人的彩虹鑽石而已。

  然而此刻,水伶卻只是用一種很奇怪的眼光打量著他。雖然剛剛曾有那麼一剎那,她似乎想問他什麼,但她終究沒有問出來,之後就一直用這種奇異的眼光望定他了。

  「你在看什麼?我臉上長花了嗎?」亞克忍不住問。

  水伶眨了眨眼,隨即聳聳肩把注意力轉回電視螢幕上。

  「沒什麼。」

  沒什麼?

  亞克狐疑地把詢問的眼光朝卓和望過去,卻沒想到卓和也聳聳肩,然後伸出食指點點他,再點點自己的眼睛。

  我?他?什麼呀?到底在……咦咦?不會吧?

  亞克愕然地轉頭望向水伶。

  可是怎麼……怎麼這次她沒有追著他嘰哩呱啦的喳呼了?

  卓和突然起身,亞克和水伶下意識地朝他看過去。

  「你們整天窩在屋裡不嫌煩嗎?」說著,卓和轉身回房。「我洗個澡後要去圖書館借幾本書來看看,順便去買些日用品回來。建議你們也出去走走,免得在屋裡待太久會發霉的。」

  亞克聞言,想了想,而後問水伶:「你想出去走走嗎?」

  卓和一進門,水伶又轉回來盯著亞克的眼睛看個不停。

  「去溜冰?」她心不在焉地說。

  亞克皺眉瞄了一下電視,裡面正在播放世界溜冰大賽的紀錄片。

  「你不會溜。」

  水伶無意識地去撫平亞克緊攢的眉宇。

  「那去賽車好了。」

  賽車?溜冰大賽之前的節目?

  「台灣沒有賽車。」

  俯著眉宇的手慢慢移到又濃又長的睫毛上輕觸。

  「那……踢足球?」

  再之前的節目?那個當場被她評定為幼稚的運動?

  「你不是真的想踢足球吧?」

  水伶輕歎,「說的也是……」她似乎有點困惑的凝住他的雙眼。「好奇怪,以前看到你的眼珠子變成圓的時,我真的覺得好驚訝、好有趣喔!所以,我一直想知道,為什麼會有那種變化,可是現在,我就……有點搞不太清楚了耶……」

  她看起來更迷惘了。「剛剛……剛剛我本來也想問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沒有問出來……」

  「哦?你不想知道了?」亞克輕聲問。

  「也不是不想知道啦!只是……只是……」水伶攢眉苦思。「唔……大概是每一次我一問,你的眼睛就會很快的恢復原狀,但這一次,我突然想到,如果我不問,是不是就能維持久一點呢?」

  「你想知道可以維持多久?」

  「呃?呃……」水伶搔搔腦袋。「也不是啦!而是……我希望能看久一點,所以,知不知道原因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為什麼?」

  「為什麼啊?」

  水伶又盯住他的雙眸,那彩虹漩渦閃耀著比往常更燦爛的色彩,中間的紫色瞳孔似乎在傾訴著某種不可知的言語。

  「因為……因為你的眼珠子是圓的的時候特別好看、特別生動,而且……而且,你知道中國人都是很喜歡看眼神來判斷對方的,可是平常時候,你的眼睛除了漂亮之外!我根本看不出什麼東東來,然而,當你的眼珠子變成圓的的時候,我似乎就可以感覺到它們正在說些什麼,只是我不懂而已。」

  「哦?」

  水伶專心一意地研究著他的眼神,逕自喃喃道:「而我越想搞懂它們在說什麼,就越著迷於它們的美麗與神秘……奇怪,我以前好像不會這樣的說……」

  「是不會。」

  「但是,以前你的眼珠子也不會變成圓的吧?」

  「也不會。」

  「你不會哪天又變成三角形或四方形的吧?」

  「當然不會。」

  「也許變成跟地球人一樣純黑或純藍、純綠什麼的?」

  「聽說不會。」

  「或者眼白不見了?」

  「那更不會。」

  「眼睛跑到後腦勺去了?」

  「你在開玩笑!」

  「那你的眼珠子究竟為什麼會變成圓的呢?」

  「那當然是……」

  亞克猛然收回差點脫口而出的答案,又氣又好笑地回瞪那雙閃著狡詐光芒的烏眸。

  「你很聰明。」

  「不,」水伶得意洋洋地搖搖食指,「這叫奸詐。」隨即歎了一口氣。「可惜功虧一簣。」

  亞克無奈地搖搖頭。「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當然想!」

  「那趕快決定要去哪吧!」

  「去哪兒啊……」水伶沉吟片刻,而後突然彈了一下手指。「對了,去打籃球!」

  「打籃球?」亞克懷疑地瞥著她。「你會嗎?」

  「你呢?」水伶反問。

  「會啊!」

  「那你就可以教我了嘛!」

  亞克又狐疑地審視她半晌。

  「你為什麼突然想要打籃球?」

  水伶的雙眉倏地一揚,「為什麼?」隨即拉著他一起站了起來,然後,高高地仰起腦袋望著他。「這就是為什麼。」說著,她再把他按回沙發上,換她居高臨下的俯視他。

  「打籃球可以長高嘛!」

  $$$

  亞克沒有告訴水伶,在她戴著生命控制器期間,無論她做任何努力,她的身材和體型都不會有任何改變的。因為,他知道她有多痛恨自己矮小的身材,所以,他說不出口,這在以前是絕對不會發生的情況。

  以前的他只會做理性的判斷,從不會把人性感情的因素列入考慮範圍內,任何事物對他而言,都只有黑白兩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絕對不會有因為、所以、最好……

  然而現在,事情一旦牽扯到水伶的時候,他就會不由自主地先從水伶的感覺方面考慮起,然後才依自己的想法做「最理性」的決定。當然,他的理性總是會不斷警告他這是錯誤的作法,但問題是,只要面對水伶,他就無法維持一貫水準的理性!

  所以,即使他不太喜歡出去,因為他出門都需要戴太陽眼鏡好遮掩他異於常人的眼睛,更別提戴太陽眼鏡打籃球有多不方便了,但每次水伶拉他出來打籃球時,他還是會毫無抗拒的被拉著走。

  不過,他們從來沒有想找卓和一起出來的念頭,因為他們都知道,以卓和的狀況,並不適宜做任何花費體力的運動,那只會白白消耗他的生命而已。

  這一天,一開始時,亞克覺得水伶似乎提不起勁來似的懶洋洋的,他正想探問她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她卻搶先說肚子餓了。於是!他默默地跟著她離開公園籃球場,來到公園旁的小吃店裡,點完各人的麵點後,亞克就若有所待的看著她。

  以她的個性,密秘是不存在的名詞。

  果然,麵點才剛送來,水伶就忍不住抱怨了起來。

  「喂!我打籃球也有兩個多月了吧?為什麼連長高一滴滴都沒有?請你解釋清楚!」虧她早也打、晚也打,還天天量身高做記錄,結果,肌肉好像是結實一點了,身高卻毫無動靜,真是沒有道理!

  叫他解釋清楚?

  拜託!「打籃球會長高」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又不是他說的,為什麼要由他來解釋?

  但是,他不能這麼回答,也不能把實話告訴她,所以,他只能婉轉地說:「我想,那種說法並不適用於所有的人吧?」

  水伶雙眼一瞇。「你的意思應該是不適合我吧?」

  瞧,果然不高興了!

  亞克暗歎著略一思索,決定把一半的實話告訴她。

  「我想是吧!如果每個打籃球的人都能靠打籃球長高,那籃球隊就不會有所謂的矮將了吧?」

  水伶蹙起眉,隨即又放開。「說的也是,那就只好算了!」

  咦?怎麼這麼快就屈服了?她是吃錯藥了?還是身體真的不舒服到這種地步?

  已經準備好跟她來一場小小接觸戰的亞克不覺詫異地開始用眼睛檢查她的身體,水伶卻只忙著抓筷子夾餃子。

  「喂!還不快吃?快冷了耶!」

  ㄝ~~能吃應該就表示不是身體方面的問題吧?

  兩人默默地吃到一半,水伶突然停下筷子,若有所思地瞄著亞克直瞧,瞧得亞克渾身不對勁,忍不住問:「你又想問我什麼了是不是?」

  水伶沒有說話,只是又吃了一粒餃子,而後才慢吞吞地說:「你要回去結婚了嗎?」

  亞克愣了一下。「誰說的?」

  水伶沉默了一下。

  「早上我剛起床時,經過卓和的房間外,正好聽見他和希恩在做例行聯絡,我聽到他和希恩提到你父母好像要替你找對象了,是不是真的?」

  「當然不是!」亞克立刻否認。「我想,你大概沒有聽完全吧?」正確完整的內容,應該是要希恩代他去告訴他父母,毋需做那種多餘的事才對吧?

  「沒有,」水伶嘟了嘟嘴。「卓和一看到我在聽,他就把門關上了。」

  「哦!」

  亞克突然發覺,水伶的神情很陌生又彆扭不自在,有困惑、有怒意、有怨懟、有不滿,還有近似痛苦之類的情緒。

  很複雜而明顯的情緒表現,可惜他不懂。

  直到最近,他才能釐清自己的感覺而已,怎麼可能現在就能知道地球人那麼豐富多變的表情究竟各自代表什麼意思哩?

  不過,如果他願意相信直覺這種名詞的話,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對他們之間是有很重要的意義的,所以,他很謹慎地挑撿著適當的用詞,小心翼翼地說出他的回答。

  「我記得曾經告訴過你,貝爾塔莎人在三十歲時如果還未有自己中意的對象的話,就要由父母為他挑選對像結婚,這是兼顧到塔莎人仍是有感情成分存在和種族延續的因素。」

  水伶邊又夾了一粒水餃,邊點著頭。「是啊!你是說過,然後呢?」

  「雖然因為生命控制器的關係,我始終維持在二十四歲的年紀,但在我父母眼裡,我早就超過三十歲了,可因為我為了工作而遠離貝爾它,所以,他們當然以工作為重,不過……」

  「不過什麼?」

  「今年我弟弟也滿三十歲了,所以,我父母……」

  水伶不由得愕然。「耶?你還有弟弟?我怎麼不知道?」

  「因為我沒說。」

  「你為什麼不說?」水伶不滿地抱怨。

  「因為你沒問。」

  水伶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拜託!這種事還用得著特別問嗎?好了、好了,你有個弟弟,其他還有嗎?」

  「沒有了,塔莎人雖然從不節育,但生育率還是不夠高,最多也只有兩、三個孩子而己。」

  「是喔!或許該叫塔莎人搬來二十一世紀才對,這邊正在鬧人口爆炸呢!」水伶喃喃道。「好吧!那然後呢?」

  「我弟弟滿三十了,因為他沒有特別中意的對象,所以!我父母正準備替他找對象,連帶著想到我好像也應該結婚了才對,因此……」

  「因此想順便也幫你找個對象,是吧?」水伶接下去說。「那你的工作怎麼辦?換人嗎?」

  「不,人員已經不夠了,怎麼可能換人呢?」

  「那怎麼辦?」

  亞克放下筷子,挪過來酸辣湯的碗。

  「也不特別怎麼辦,我要希恩轉告我父母,我不可能丟下工作回去結婚,請他們放棄為我找對象的念頭,就這樣。」語畢,他開始喝湯。

  「咦?就這樣?」水伶也學他移過酸辣湯來喝。「他們肯就這樣放過你?」

  「為什麼不肯?」亞克反問。「我父母都是B級塔莎人,個性上的理性成分也很重,自然會以整體為重來考量。我是為了工作,犧牲個人是理所當然的事,他們不會,也不敢反對。」

  「哦……」一湯匙酸辣湯停在嘴前,水伶悄悄地偷覷視著亞克。「那如果那邊的人不放棄,我們也消滅不了他們,難道你就永遠不結婚了嗎?」

  亞克沒有即刻回答,反而深深地凝視著水伶,直到彩虹漩渦逐漸轉化為圓形,但是,水伶看不到,因為中間隔著太陽眼鏡的暗黑鏡片。

  「那你呢?如果你能夠到貝爾它去,你是不是會立刻找個理想的對象安定下來呢?」

  水伶先是輕蔑地哈了一聲,「那怎麼可能!」而後慢條斯理地攪著酸辣湯。「基本上,我是不太願意結婚的,就算真的要結婚,我的原則是,必須是我真心喜歡對方,而對方也真心喜歡我才行,我說的不是適合的對象喔!而是真心喜歡的對象!」她強調。

  「所以,如果你能理解感情的話,你就會明白,想找一個那樣的對象是不太容易的,基於以上兩點因素,所以,我是不會特意去尋找這麼一個人如果能碰上是最好,碰不上也無所謂,順其自然羅!」

  「可是……」亞克遲疑了一下。「如果你決心要到貝爾它去定居,那麼,你就必須遵守我們的規矩……」

  「什麼規矩?」水伶不在意地問。

  「我剛剛不是才提過的嗎?在你滿三十歲的時候,無論你有沒有中意的對象,你都必須要結婚,以負起延續種族的責任。」

  「耶?」水伶的不在意瞬間消失了。「我也要?」

  「是的,如果你想被接受,就必須遵守規則。」

  「啊!」

  水伶愕然地傻了半晌,而後又突然恢復正常,甚至還一臉的自信得意。

  「好吧!那我跟你一樣好了,為了工作,就算可以,我也暫時不去了,反正你不是說缺人嗎?我想,你們那邊的人應該會很高興我有這種決定吧?」

  「那要是我們可以回去了呢?」

  水伶呆了呆,隨即又聳聳肩。「那也無所謂,如果到時候我們都找不到中意的對象,我看,我們就湊合一下吧!至少我們的交情夠,比和被指定的某某甲乙丙丁在一起要來得好吧?」

  「嗯!很有道理。」亞克很正經地點點頭,實則內心快壓抑不住狂喜的感覺了。

  如果她有這種想法,那就表示她不排斥和他永遠在一起的感覺羅?這樣應該算是一個很好的開始了吧?

  「好了,你吃飽了嗎?如果吃飽了,我們可以去下一ㄊㄨㄚ了!」

  不曉得為什麼,從聽到卓和跟希恩的聯絡之後,便突然冒出來堵在她胸口的鬱結,在他們的談話還未結束之前,就已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此刻的她,異常興奮得有點莫名其妙。

  「咦?下一ㄊㄨㄚ?」

  「沒錯,下一ㄊㄨㄚ!」水伶躍躍欲試地恍了個手勢。「咱們跳迪斯可去也!」

  「迪……迪斯可?」亞克差點吞了自己的舌頭。「不,我不去!」

  「為什麼?」

  「我不會!」

  「那個不必會啦!都嘛是隨便跳一跳、扭一扭而已的咩!」

  「我也不要!」

  「為什麼?」

  「太丟臉了!」

  「哪會啊!」

  「就會!」

  兩人互不相讓地瞪眼片刻後,水伶突然轉身就走。

  「好吧!那我在路上隨便抓個人陪我去好了。」

  亞克一驚,忙抓住她,「等等!」然後扯著她一起到櫃抬付帳。

  怎麼甩也甩不開亞克的手,水伶不滿地叫道:「幹嘛啦你!既然不陪人家去,還抓著人家幹什麼啦!」

  亞克仍然緊抓住她,也不做任何回答,直到付完帳走出小吃店後,他才無奈地放開她。

  「我陪你去。」

  只要隨便跳一跳、扭一扭是吧?

  好吧!就陪她去隨便跳一跳、扭一扭吧!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3:09:52

 
第五章 變節


  水調數聲持酒聽,
  午醉醒來愁未醒。
  送春春去幾時回?
  臨晚鏡,傷流景,
  往事後期空記省。
  ——張先.天仙子


  公元七世紀,阿拉伯半島正處在社會激烈動盪和變革時期,奴隸主與奴隸之間、各氏族部落之間、民族之間的矛盾錯綜複雜,特別是拜占庭、波斯和阿比西尼亞等帝國長達幾個世紀的侵略戰爭,給阿拉伯半島的人民帶來深重且難以負荷的災難。

  在內外矛盾交織、社會危機四伏的情況下,只有把分裂的阿拉伯半島統一起來,才能抵禦外族的入侵,促進社會政治、經濟的發展。伊斯蘭教正是在這樣的社會歷史背景下產生的,它點燃了統一阿拉伯半島的第一場聖戰。

  公元630年1月,伊斯蘭教創始人穆罕默德率軍一萬餘人向麥加進軍。穆斯林將士鬥志昂揚、聲威大震,麥加貴族聞風喪膽、潰不成軍,麥加頓時變成一座空城,穆斯林軍得以和平進入麥加城。

  進城後,穆罕默德首先處理少數極端仇視,並殘害穆斯林的頑固分子,準備處決這些人之後,再對廣大的市民進行安撫動作。

  突然,佇立在穆罕默德身後的護衛之一的雙眸驀地睜大,驚訝的視線定在遠處城牆的一角,隨即,他朝右邊的護衛低語了幾句後,便悄悄離去了。左邊的護衛很機警的朝右邊的護衛靠過去,以免有人發現少了一個人,同時,他面不改色、不落痕跡地跟右邊的護衛咬耳朵。

  「亞克怎麼跑掉了?」

  「黛拉來了!」

  「啊咧——黛拉?」

  「是的,如果是黛拉親自來的話,大概只有亞克對付得了她。」

  「亞克有把握嗎?」

  「據我所知,亞克和黛拉幾乎不分上下,但若是硬要分出高低的話,還是亞克略勝半籌。」

  左護衛悄然地吁了一口氣。

  「只有黛拉一個人來嗎?」

  「到目前為止只看到她,但是,亞克說絕對不只,甚至可能他們全部的人都留在這兒了,所以,我們要非常非常的小心,在穆罕默德對人民的安撫演講結束之前,絕對不能有絲毫大意。」

  左護衛神情嚴肅地點點頭。

  「好,我瞭解了!」

  「如果戰士出現了,就由我去對付,但是……」右護衛遲疑了一下。「你一個人對付得了三個人嗎?」

  「對付不了也要對付得了,」左護衛毅然道。「至少我有豐富的對戰經驗,而對手沒有,不是嗎?」

  右護衛讚許地頷首。「好,千萬不能有任何疏忽啊!」

  左護衛昂了昂下巴,非常有自信的說:「包在我身上!」

  猶豫了會兒,右護衛還是說出亞克最後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交代。

  「亞克還要我告訴你,你要盡全力,但是,要以保住性命為原則,任務失敗了,我們還有時間再試一次,但如果你……」

  「我知道了!」

  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這麼開心,但左護衛就是情不自禁地漾起一抹喜悅的笑容。

  「我最怕死了,所以,我一定會努力地保住老命的。但我也絕對不會讓這次任務失敗的,我不想再重來一次,更不想讓他失望!」

  $$$

  城外山丘樹林間,同樣冷峻的一對男女緊張地對峙著。

  「你失策了,亞克,我想,你也該猜到,如果我在這兒,其他人也應該都在這兒才對。」黛拉冷酷地說。「難道你沒有想到我們會孤注一擲在這一次行動中嗎?」

  亞克的內心雖然焦慮萬分,但表面上依舊冷漠如昔地微微一撇唇角。

  「我一看到你,就猜到會是這樣了,然而,你也錯估了一件事,黛拉。」

  「是嗎?」黛拉輕蔑地哼了哼。「我倒不覺得,亞克,至少在人數上,我們這邊就幾乎多出你們一倍了,不是嗎?」

  「或許是,然而……」亞克平板地說。「人數多並不代表什麼,最主要的是戰力吧?」

  黛拉的臉色微微一變,旋即恢復原狀。

  「我相信我們這邊的情報,雖然你是戰士,但另一位並不是戰士,恐怕他連我們這邊的戰士都不一定應付得過來了,更別提那個你隨便撿來的世紀孤女,除了尖叫之外,她還會什麼?」

  「黛拉,難道你不知道嗎?」亞克慢吞吞地說。「就是她傷了馮偉的喔!」

  黛拉的神情瞬間大變。「是她?」

  「是的,就是她沒錯,所以,你千萬不要小看她喔!」亞克將雙手往後一背,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樣。「也許她還很年輕,可她的作戰經驗可能比我們還要多;雖然她是個女孩子,膽識卻比許多男人還要大,就跟你一樣;或許她只是個地球人,然而,她能將是非看得比你還要清楚。所以,如果你小看她,可能就是你們這次行動注定要失敗的主因了!」

  黛拉神情陰狠地注視他片刻。

  「你在唬我!」

  「或許是吧!」亞克狀似淡然地回答。「我想,你的本意也不是要跟我打,因為我們倆勢均力敵,恐怕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分得出勝負來的.要不這樣吧,我們回到各自的崗位上,以不傷及其他無辜民眾為原則,彼此盡其所能的一次分個勝負,你認為如何?」

  黛拉默然,只是狐疑地瞪著他,好一會兒之後,她才又開了口。

  「你為什麼不問我?」

  「問你什麼?」

  「為什麼要變節。」

  「你要我問嗎?」亞克反問。

  黛拉沉默無語。

  亞克聳聳肩。「好吧!你為什麼要變節?」

  「因為我愛他。」黛拉不假思索地回答。

  「哦!」

  「哦?」黛拉驀然瞠大了眼。「就這樣,哦?」

  「那你要我怎麼樣?恭喜你嗎?」

  黛拉不解地搖搖頭。「我不懂!難道你都不覺得懷疑嗎?不覺得困惑不解嗎?A級塔莎人居然會動情,這種事不足以讓你震驚嗎?」

  亞克垂下眸子。「剛開始時的確會,但是後來……」

  「後來就不會了?為什麼?」

  亞克沉默半晌。

  「因為我能理解。」

  「你能理解?」黛拉幾乎是尖叫著說。「你怎麼可能理解?」

  看樣子,這位女性A級塔莎人也和他一樣,一旦動了情之後,就會無法自拔地傾注一切感情,而且,再也無法完全回到過去的冷靜理智,甚至比其他人更容易激動、更情緒化了。

  亞克抬眼,默默地凝注黛拉好半天。

  「你到底要我說什麼?告訴你我能理解你為什麼如此做還不夠嗎?難道還要我稱讚你,支持你嗎?」

  黛拉無聲地張了張嘴,臉頰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亞克輕歎。「黛拉,其實你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變節是錯誤的吧?但在你的心裡,無論怎麼樣衡量都是馮偉最重要,所以,你很痛苦,對吧?因此,你才希望能有另一個貝爾塔莎人支持你,分擔你的痛苦,對吧?」

  黛拉倏地撇開頭,避開亞克犀利的視線。

  「黛拉,其實你可以有另一種作法的,不是嗎?如果你能說服馮偉放棄他現在的作為,我想,我們可以設法把他的刑責減輕到最低,這樣對你和對他都比較好,你不這麼認為嗎?」

  黛拉蠕動了一下嘴唇。「我……我勸過他了,可是他說……」

  「他說什麼?」

  「他說……」黛拉囁嚅道。「他說,如果我愛他,就應該要幫助他。」

  亞克點點頭。「好,那麼,他愛你嗎?」

  「他當然愛!」黛拉大聲地道。

  「既然他也愛你,為什麼他卻完全不為你著想?」亞克立刻尖銳地反駁。「居然還讓你來對付你過去的搭檔?」

  黛拉窒了窒。「他……他也是不得已的。」

  「他是這麼說的嗎?」

  黛拉咬了咬牙,默認了。

  「而你也完全相信他?」

  黛拉垂首無語。

  「你從來沒有想過,他可能是在利用你嗎?」

  一聽,黛拉頓時激動的大叫,「胡說,他是真的愛我的!」

  亞克又凝視她片刻。

  「我想……你大概是不可能回頭了吧?」

  黛拉再一次撇開瞼。

  「那你也沒有權利要求我為你做什麼,就算你再痛苦,我也不會同情你,因為那是你自己任性做的選擇,所以,你必須自己單獨去承受,說難聽一點,那是你活該!」

  「你怎麼可以那麼說?!」黛拉激動地大吼。「你根本不瞭解我的痛苦……不!你是根本不瞭解感情是什麼,你沒有權利那麼說我!」

  亞克怪異地注視她一會兒。

  「我不瞭解嗎?你難道不明白剛剛我為什麼說我能理解嗎?」

  黛拉愣了愣,隨即不敢置信地驚呼。

  「難道你也……」

  亞克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才說我能理解。」

  黛拉震驚地呆望著他好半天後,才又突然激動地說:「那你應該能瞭解我的痛苦的,對吧?你應該能瞭解我是不得已的,對吧?」

  亞克搖搖頭。「我是能瞭解你的痛苦,但是,我不能接受你的作法。」

  「為什麼?我哪裡做錯了?」黛拉怒道。「換了是你,難道你就不會這麼做?如果你有跟我同樣深刻的感情的話,難道你不會這麼做?」

  「我不會!」亞克斷然地道。

  「那你會怎麼做?既不變節,又不背叛愛人,你能怎麼做?」黛拉不服氣地問。

  亞克神情非常平靜而堅決。「如果我無法勸我心愛的人回頭,那麼,我會親手殺了她,而後自殺!」

  黛拉一聽,立刻震懾住了。

  殺了他,然後自殺?

  「不能變節,所以,我必須殺了她;不想背叛她,所以,死也要陪著她。如果她也愛我,我相信她也會認為這是最好的作法了!」

  「可是……」

  「你下不了手?」

  「我……」黛拉痛苦地咬著下唇。「我不想死,我想跟他在一起,我想要過幸福的日子,我……我還不想死!」

  亞克喟歎一聲。「既然你這麼自私,只能想到自己的快樂,那我也沒辦法了。」

  「亞克……」

  「如果你也無法回頭,黛拉,我們就是敵人了,你還想向敵人要求什麼嗎?」

  「我……」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不!」黛拉拚命搖頭。「我不能背叛他!」

  「那不叫背叛,那叫糾正他的錯誤!我只是希望你在還來得及時去勸勸他,如果還是不行的話,就……把他抓回去吧!在他無法反抗的情形下,你就可以慢慢說服他了。」

  「不!不!」黛拉還是搖頭。「我不能背叛他!」

  亞克終於歎息著放棄了。

  「那我們就沒有什麼話好說的了。」

  「但是,我真的很痛苦啊!」她激動的說。

  「我說了,那是你自找的!」

  「亞克……」她一臉懇求的望著他。

  「你只要少一點點自私的想法就行了。」

  「我……」

  就在此時,麥加城的方向突然傳來一陣歡呼聲,黛拉立即臉色一變,相反的,亞克卻鬆了一口氣。

  「你們輸了,我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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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憐惜地注視著水伶略顯蒼白的臉蛋,亞克輕手輕腳地替她拉好被單,而後猶豫了一下,才悄悄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後,靜靜的離開房間來到客廳,卓和正好和希恩結束聯絡。

  「她睡了?」

  「嗯!」亞克倚在落地窗邊望著落日,神情有點陰鬱。

  「我想,那種傷對地球人來講,應該不算什麼嚴重的傷勢吧?」

  「是不算。」

  卓和審視著亞克的側面半晌。

  「可是,你就是會心疼,恨不得受傷的人是你,對吧?」

  亞克斜眼瞄過來。「你不會瞭解這種感受的,所以……是希恩告訴你的?」

  卓和沒有回答,只是挪動一個姿勢,好讓自己坐得更舒適。

  「你和黛拉談過了?」

  「嗯!」

  「看你的神情,大概結果不太理想吧?」

  「我給過她機會了,但她就是無法回頭,下次見面……」亞克喟歎道。「我們就是真正的敵人了。」

  卓和點點頭,突然轉開了話題。「我告訴希恩了,這次任務能達成,功勞應該百分之百的屬於那個聒噪的小女孩,如果不是她,這個任務大概在黛拉出現的那一刻時,就注定要失敗了。」

  「同感。」亞克點點頭。

  「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敢把這樁任務的成敗交到她手裡呢?」

  絢爛的彩霞終於歸於黑暗,亞克轉身來到另一張沙發上落坐。

  「因為我跟她相處的時間比較久,所以,我也比較瞭解她的個性及身手,雖然有點危險,但我相信她應付得過來的。」

  卓和頷首。「我想,我可以給她七十分了。」

  亞克笑了,可不過一剎那,笑容又消失了。

  「可是,我們以後的任務也許會更困難了。」他語氣沉重地說。「這次馮偉被水伶傷成殘廢,我猜想,在下次任務時,他們可能不只要破壞,而且,黛拉會急著想替馮偉報仇,這才是我最擔心的地方。」

  「這個問題我也考慮到,並告訴希恩了,希恩說,再過幾天會另外派一個人過來,是個女戰士。」

  「咦?女戰士?」

  「對,雖然她是D級塔莎人,但是,戰士似乎比較符合我們現在的需要,因此,希恩才決定要派她過來。不過,既然是戰士,相對的,生命的流逝率也會比較大,所以,她能協助任務的時間也會縮短許多。」

  「希望到時候希恩已經找到更多適合的人選了。」亞克喃喃道。

  「聽希恩的口氣,應該會吧!不過……」卓和頓了頓。「希恩要我先警告你一下……」

  亞克微微一愣。「警告?警告什麼?」

  「希恩說!那個女戰士蘿娜在你父母打算為你找對象時,曾經跑去向你父母自我推薦說要嫁給你。如果不是希恩先一步傳達了你以任務為重的意思,恐怕你父母就會替你答應下來了。」

  「嗄?」亞克頓時愕然了。「有這種事?蘿娜?我應該不認識她吧?」

  「是不認識,不過,你該知道吧?A級戰士訓練營裡,都是拿你和黛拉的紀錄片來當作教材,聽說她就是喜歡上紀錄片裡的你,甚至還到處揚言非要想辦法嫁給你不可。」

  亞克愣了半晌才開口,「這太誇張了吧?想要嫁給紀錄片裡的我?她在想什麼啊?」

  「而且,這次也是她自我推薦說要來協助你的任務的,」卓和事不關己的繼續往下說。「雖然以希恩的私心來說,他並不想派她來攪和,但是,在以任務為重的考量下,他不得不讓她來,因為,她是目前最適當的人選了。」

  亞克頭痛地捏捏太陽穴。「還有嗎?」

  「有,希恩還要我特別提醒你,撇開任務不談,對你來講,蘿娜的加入看起來似乎只有麻煩,然而,只要你肯用點心思的話,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喔!」

  「嗄?」亞克疑惑地看著卓和,「什麼意思?」他似乎期待卓和能詳細地解釋給他聽,一時之間忘了卓和比他更不可能瞭解這種事。

  卓和聳聳肩。「我也不懂,所以,我只能把希恩說的重複給你聽。他說,如果你不能確定水伶對你的感覺的話,蘿娜就是一個最好的測驗器了。」

  亞克挑了挑眉。「還是不懂。」

  「我也不懂。」卓和附和著。「不過,希恩說,女人最喜歡亂吃醋了,所以,如果水伶因為蘿娜的出現而表現出嫉妒或吃醋的情緒時,那就表示那個聒噪的小女孩也對你有意思了。」

  「哦……這樣啊……嗯……我大概能瞭解了,但是……」亞克又是一臉困擾。「什麼又是嫉妒和吃醋的表現呢?」

  「我怎麼知道?你不會自己去問希恩啊!好了,我要去休息了。」為了減少生命流逝率,所以,大部分的時間,卓和都讓自己處於休息狀態。「你就專心去照顧那個聒噪的小女人吧!或許你們可以乘機有所進展也說不定喔!」

  望著卓和消失在房門後,亞克蹙眉想了想,而後歎了口氣走向廚房。

  是啊,這是個好機會,但是……

  他不但不懂什麼是嫉妒和吃醋的表現,也不懂得如何討女人的歡心啊!

  $$$

  老天,只不過是手臂上一道不太深的灼傷,為什麼亞克硬是要把她當成斷手斷腳的殘廢人一樣伺候呢?

  他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

  水伶受不了地喃喃咒罵著。

  他甚至還說三天不許她下床呢!

  真是不敢相信,那個男人是不是腦筋哪邊秀逗了?還是想要什麼陰謀?打算在去除掉她的戒心之後,給她什麼好看?

  不過,這樣說也沒道理啊!這次的任務她不是立了大功嗎?甚至可以算是她單獨完成任務的耶!幹嘛還要整她呢?

  哦!天哪!越想越糊塗,不想了啦!就當他喜歡當奴才好了!

  然後這天,亞克終於不再百般地管制她了,因為,她的傷口已經結出了硬痂,連繃帶都不需要包紮了。

  「亞克,拜託啦!」水伶可憐兮兮地瞅著亞克。「說我可以出去了啦!」

  其實,她自己也不太瞭解,明明那麼討厭他把她當成癌症末期的人一樣對待的說,可是,在怒氣之餘,卻又盡情地享受著他的照料,明明那麼痛恨人家管制她的說,卻又在咒罵之後,還是乖乖的聽從了他的命令。

  她真是很矛盾喔?

  是啊!是很矛盾,而且,怎麼想也想不明白,所以,照舊,不想了!

  亞克想了想。「你想到哪兒去?」

  「隨便、隨便,只要能出門就好了!」

  「那我們一起去買些日用品吧?」

  解放令一下,水伶差點樂昏了頭,她居然穿著睡衣就想衝出門,亞克及時一把抓住她。

  「等等!」

  「幹嘛啦!哪有人那麼快就後悔的?」

  亞克無奈地指指她的衣服。

  「你準備這樣出門?」

  「嗄?」水伶往下一看,旋即驚叫一聲往回衝。「等等我,五分鐘就夠了,你千萬別先溜喔!」

  卓和搖搖頭。

  「我實在不懂,你怎麼會看上那種女人呢?」

  亞克思索片刻。

  「我也不懂,只是,當我終於瞭解自己的感情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成定局,無可挽回了!」

  「那就算你倒楣碰上她了吧!」卓和說著,又回房去了。

  倒楣嗎?

  不!這種愛的感覺雖然真的教人很難受,他也不願放棄,因為,只有親自嘗受過的人,才能瞭解其中的酸甜苦辣滋味有多吸引人。如果不是遇見她,他永遠也不會知道種滋味的迷人處。

  倒楣嗎?

  不!一點也不倒楣!

  「好了,可以走啦!」

  水伶吼著衝出來,掠過他的身邊時,還不忘扯住他的手臂繼續往前進軍。

  許久未出門——其實也不過幾天而已——的水伶,像剛被放出鳥籠的小鳥般瘋狂的亂飛,急切又貪婪地享受失而復得的自由。

  「我要吃那個!」

  「我要買那個!」

  「我要玩那個!」

  「我要看那個!」

  而無論她要求什麼,亞克都毫不猶豫地應允她,他現在終於能瞭解到寵溺心愛的女人是多麼令人滿足快樂的事了。

  「啊!亞克,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肯讓我開車呀?」

  呃……再仔細想一下,寵人也應該要有個限度的吧?譬如讓她開車這種事嘛!就……

  免了吧!

  晚餐過後,快樂的亞克和水伶才意猶未盡地帶著大包小包,外帶卓和的晚餐回到公寓裡,卻沒想到,一天的快樂在進門之後不到三分鐘,就像被鬼偷走似的消失殆盡了。不僅如此,一場既是預料中,又是始料所未及的激戰,也在同時開打了。

  「亞克!」

  亞克才剛進門,一道人影就像箭似的射過來纏住他的手臂,他還搞不清楚狀況,那個人就將雙手掛在他的脖子上,興奮地在他的胸前磨蹭。

  「是亞克,真的是亞克耶!天啊!我好興奮喔!我終於見到傳聞中的英雄人物了,天哪!我快瘋了。」

  亞克這才回過神來,隨即扒開她的手、扯開她的身體,順便把她推得遠遠的,當然,若是能把她直接扔到樓下去是最好,可惜不能,他只好一手伸得直直的擋著不讓她再纏過來。

  「搞什麼鬼?你究竟是誰?」

  「蘿娜,我是蘿娜啊!」那個高挑健美的女人忙道:「希恩沒有通知你嗎?我是來幫你的忙的。」

  「你就是蘿娜?」亞克怒瞪一眼一旁等著看好戲的卓和。「好,那麼,我就先鄭重地警告你一下,我最討厭人家這樣纏著我、貼著我、抱著我,如果你再做一次這種事,我會直接把你從陽台丟出去,而且,再也不許你進這公寓裡來了,明白了嗎?」

  「這樣啊……」蘿娜有些失望地歎了一口氣。「好吧,我明白了。」

  「還有,這兒是我負責的,所以,一切都要聽我的,如果有任何違抗的動作,甚至意圖,我就會立刻叫希恩把你收回去,懂了嗎?」

  「懂了、懂了!」蘿娜心悅誠服地連連點頭不已。

  「再來,日常家事是大家共同分擔的,你不要以為是來這裡做大小姐的,只會涼涼的等著吃閒飯。」

  「家事?」蘿娜終於有了抗議的表情,她不服氣的指著自己的鼻子。「叫我這個戰士做家事?」

  「我都能做,為什麼你不能做?」亞克嚴厲的怒斥道。

  「咦?你也做家事?」蘿娜更覺不可思議。

  「不做就回去!」亞克驀地拉高了聲音。

  「啊、啊!好嘛、好嘛!我做,我做嘛!」

  亞克這才滿意地頷首。「好,基於你身體的情況,我會分配給你輕鬆一點的工作。」

  「只要是亞克的命令,我都會服從的。」

  「很好!那你就住最外面這間房間吧,」

  蘿娜看看亞克手指的方向,再往甬道那邊瞄過去。

  「那亞克你住哪一間房?」

  「倒數第二間。」

  「哦!那這間誰住的?」蘿娜指著卓和的第三間房問。

  「卓和。」

  蘿娜眉一挑。「那最裡面那間又是誰住的?」

  「水伶。」

  蘿娜終於移過正眼來輕蔑地上下打量水伶一下下,隨即輕嗤一聲。

  「只不過是一個沒用的地球人而已,憑什麼她可以住在你的隔壁?我是被派來協助你的搭檔吧?我才有資格住那間房吧?」

  一旁的水伶從一開始的震驚,隨即恍然亞克早就告訴過她會有一位女戰士加入了,然後是等待等待亞克享受發飆的威風,跟著是狐疑那個女人打算作小偷嗎?幹嘛還得一間間房查問清楚?

  最後,是蘿娜的鄙夷眼神,她正努力告訴自己:要忍耐、要忍耐!沒想到對方居然爆出那段話來,這下子,火山岩漿立刻噴出來了,「有沒有搞錯啊你?我才是亞克的搭檔,請你先搞清楚好不好?想做亞克的搭檔?哼!下輩子再來吧你!」

  「你是亞克的搭檔?別笑死人了!」蘿娜馬上反諷回去。「你這種樣子活像還在舔糖果的小妹妹一樣,你是亞克的搭檔?是你在作夢吧?」

  水伶驀地睜大眼睛,倏地又瞇起來,而後慢慢揚起一抹詭譎的笑容來。

  「是啊!我是個只會舔棒棒糖的小妹妹沒錯,可是……」身子突然一轉,她也學蘿娜剛才的動作,一樣把雙手掛在亞克的脖子上、一樣把身子緊貼在亞克的身上。「亞克就是喜歡我這樣的搭檔,怎麼樣?」

  蘿娜一看,頓時滿臉嫉妒的大叫起來。

  「你……你……亞克,你不是說你討厭人家纏著你嗎?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推開她?」

  她話還沒說完,水伶立刻把雙手抓得更緊,嬌軀也更壓向亞克的身子,彷彿怕他真的會推開她似的。

  在這一刻,亞克不但感到驚喜,也似乎能瞭解希思所說的意思了,只不過,雖然他有預感,水伶和蘿娜彼此可能會不太對頭,卻沒料到居然會立刻開戰。

  「我是不喜歡人家纏著我,但是……」他雙手反抱住水伶。「只有她可以。」

  「為什麼?」

  「因為她是我的搭檔。」而且是一輩子的搭檔。

  「她是你的搭檔?」蘿娜驚呼。「可是希恩說我是……」

  「你是來協助我們這一組的任務,不是來擔任我的搭檔的,請你先搞清楚這一點。」亞克沉聲道。「或者,你可以自己先去問清楚,再決定要不要留下來,我不勉強你。」

  蘿娜咬著牙,看看亞克!再看看依然掛在他身上的水伶,後者滿臉得意之色的直向她眨眼,擺明了炫耀挑釁的意圖。她不由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掙扎了許久之後……

  「我留下來!」

  水伶立刻眉開眼笑的咧開了嘴,卻沒注意到自己的雙臂已經從亞克的脖子上移到他的腰間了,也沒有注意到抱著亞克,貼在他懷裡的感覺有多舒適!以至於她完全沒有想到「可以放開手了」這種事,當然更沒有注意到胸口那滿滿的幸福感,因為她只注意到……

  她剛剛才打贏一場這輩子最得意的勝仗!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3:10:59

 
第六章 讓步


  浮生長恨歡愉少,
  肯愛干金輕一笑?
  為君持酒勸斜陽,
  且向花間留晚照。
  ——宋祁.玉樓春


  水伶一開始就很明白自己非常討厭那個女人,那個健美漂亮,又喜歡黏著亞克的女人!

  既然她不喜歡作假,也藏不住、心事,所以!她很樂於把她對那個女人的厭惡感完全表現出來,除了針鋒相對、冷朝熱諷之外,她們之間幾乎沒有說過半句「正常」的對話。

  當然,女人一旦開戰之後,除非有一方自動讓步認輸,否則,這場仗是非得有一方「死亡」才能結束了。

  而亞克也正如希恩所預言的,從兩個女人的戰爭中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了。

  頭一回,是當他帶蘿娜到住處四周去熟悉認識一下回來之後,他立刻被抓進了水伶的房裡審問。

  「你帶她去哪裡?」

  「我必須先帶她到附近認識一下,免得每一次她要出門,就得人家帶她出去吧?」亞克邊解釋,邊疑惑地端詳水伶的臉色,那種臉色不但他從沒見過,而且特別難看。

  她怎麼了?

  「真的?」水伶瞇著眼。「真的沒特別去哪?」

  亞克搖頭。「沒有,只是在附近繞一繞而已。」

  「這樣……」水伶挑著眉斜睨著他。「好吧!那我委屈一點好了,以後她要到哪去,都讓我來帶路就好了,你就不必了!」

  「為什麼?」她不是最討厭和蘿娜在一起的嗎?

  「因為你是我的,」水伶大聲說。「我不准你去陪她!」

  不曉得為什麼,這句話讓亞克心中倏起一陣悸動。

  「我……是你的嗎?」

  「沒錯,你是我的搭檔,所以你就是我的,你不承認嗎?」水伶回答得更是理直氣壯。

  「承認,我承認!我是你的,但這樣一來……」亞克突然垂下眼瞼。「你也應該是我的羅?」

  水伶毫不猶豫地點一下腦袋。「沒錯,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們彼此一輩子都不能背叛對方!」

  「一輩子嗎?」

  「嗯!一輩子。」

  「可是,如果你喜歡上某個人了呢?」

  「不會!」水伶更是斷然的說。「我這一輩子只會看著你!」

  凝視著水伶堅決肯定的眼神,亞克突然發覺了一件事實。

  或許,水伶也喜歡他,可是……

  她自己卻完全不知道!

  ***

  聽著從銀盒子裡傳來的悶笑聲,亞克不由得開始有點冒火。

  「希恩,我警告你喔!」

  「呃……好,好……」希恩嗆笑著。「我……盡量忍耐、盡量忍耐!」說要忍耐,卻還是聽得到他的竊笑聲。

  右手指頭在几面上不耐煩的敲打著,「希恩!」亞克警告地叫了一聲。

  「好啦、好啦!」希恩終於勉強憋回了剩餘的笑意。「其實那個……很簡單嘛!她在吃醋,所以不准你和蘿娜在一起;而她一直在強調你是屬於她的,那就是戀人之間的獨佔欲;又說你們彼此一輩子都不能背叛對方,那幾乎已經明著在告訴你,她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輩子了;很明顯的,她很喜歡你,只是……」

  希恩忍不住又嗆笑了一聲。「她自己的確不瞭解!」

  「我就知道,」亞克喃喃道。「那現在我該怎麼辦?」

  「我覺得……」希恩沉吟了一會兒。「既然你已經知道你們彼此都有意了,這樣暫時應該夠了吧?其他的就讓時間慢慢來誘導,反正我會負責讓你們一直搭檔下去,我想,只要她再稍微成熟一點,應該就能開始有所醒悟了吧!」

  亞克思索片刻。

  「這樣也好,我也不想逼她,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

  「是這樣沒錯,可是……」希恩似乎又要開始冒出忍俊不住的笑聲了。「一想到夾在兩個女人之中的你,我就……就……」

  不等聽到希恩的嘲笑聲,亞克便把通訊器關掉了。

  真是有夠無聊的男人!

  ***

  通常人家都說,夾在兩個女人之中的男人是最為難的了。

  可是,這句話對亞克來說,卻一點也不適用,並不是說他不是男人或不像男人,而是他的情緒態度都相當的兩極化,所以,他完全不會有為難的感覺。

  水伶是他喜愛的女人。

  蘿娜是他的同伴。

  就這樣,兩者分得清清楚楚的,對於蘿娜所表露出的愛意,他完全不予理會,也從來沒考慮過會不會傷害到蘿娜的問題,大概就算蘿娜為他自殺死了,他也不會有任何愧疚感吧!甚至若是蘿娜為救他而死,他也會認為是同伴之間的義務而已。

  這大概就是A級塔莎人一旦動情之後的特有表現吧?

  不過,蘿娜也實在是有夠有毅力,無論亞克如何冷漠的對待她,她總是像旋轉不停的陀螺一樣,一再地繞回來再接再厲、努力奮鬥,不達目的死不休,不得亞克誓不返!

  這女人實在是有點瘋癲了!

  不過,卓和最愛看的戲碼還是兩個女人之間的爭鬥,不爭不好玩,一爭就有好戲可看了……唔……等等!情況好像不太對,那個……他怎麼會對這種事有興趣呢?

  不會是他也被「污染」了吧?

  「吃飯了!」

  吃飯皇帝大,有什麼天大的事,都要等祭完五臟廟再說,於是,幾聲拉椅子的聲音過後,全部的人都在餐桌旁集合了。可是,水伶才剛往下坐,屁股都還沒沾到椅子呢!耳邊便突然傳來一聲咕噥抱怨。

  「怎麼又是排骨飯?」

  於是,水伶的屁股立刻往上提高,眾人眼一花,只見蘿娜面前的排骨飯已經連盤子、湯匙及排骨和飯全都被扔進垃圾桶裡去了。

  「你幹什麼?」蘿娜驚訝的大叫。

  「冰箱裡有菜,自己去煮吧!」

  蘿娜忿忿地一咬牙,隨即起身衝出大門去了。

  「那個女人真是學不乖。」卓和不帶感情的評論道。

  「不必理她,她自己會想辦法解決的。」這是亞克無情的結論。

  「奇怪,蘿娜真的是貝爾塔莎人嗎?我倒覺得她比我還像純種地球人呢!」水伶喃喃道。「不過,既然她有星人的鑽石眼,應該是塔莎人絕沒錯,那就……嗯、嗯……說不定她應該歸類在地球塔莎人那邊吧?」

  「你也很無聊。」卓和咕噥。

  「哪是啊!」水伶抗議道:「我是很認真的在進行研究耶!」

  「吃你的飯吧!」

  水伶正想再攻回去,亞克忙搶著說:「水伶,你不是想再買一些遊戲光碟回來玩嗎?」

  水伶立刻忘了另一邊的人,興奮的面對亞克說:「是啊、是啊!今天要去嗎?」

  「嗯!吃飽就去,可以吧?」

  「太好了,今天中午輪到蘿娜洗碗,我們可以吃飽就去。」

  「可是她沒有吃到吧?」卓和忍不住又插了進來。

  「那是她自己不吃的。」水伶反駁。

  她自己不吃的?

  明明是被某個女人倒掉的嘛!

  「幹嘛這樣看我?不服氣嗎?」水伶傲然的仰起下巴。「有本事就來咬我啊!」

  他決定了!

  卓和暗忖。

  他的結婚對像一定要是個啞巴!

  $※$

  明明已經沒位置了,蘿娜還是硬擠進亞克身邊,不過,十公分的空間當然擠不進一個八十幾公分臀圍的大屁股,於是,蘿娜整個人便很「不得已」的歪進亞克懷裡了。

  雙眼一瞪,在亞克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動作之前,水伶已經一聲不吭的跳起來把亞克拉到另一張單人沙發上,而且,她還屁股一歪,就大大方方的坐上亞克的大腿上了。

  蘿娜的臉色倏地一變,隨即「好意」的提醒亞克。

  「亞克,你好像應該和希恩聯絡了吧?」

  「叫卓和聯絡就好了。」水伶答錄機自動的回話。

  蘿娜不理會她。「亞克,昨天希恩說,叫你今天要親自和他聯絡,他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喔!」

  「白癡才信你呢!」水伶不屑地說。

  「亞克,真的,而且,他說是私人的事,最好沒有旁人在。」

  意即最好趕快推開他大腿上的女人回房去和希恩聯絡。

  水伶哼了哼。「誰理你!」

  「亞克,如果你不信,到時誤了事,可不能怪我喔!」蘿娜的語氣很正經,甚至帶點嚴肅地警告亞克。

  可是,在亞克有機會猶豫之前,水伶已經先打開自己的通訊器了。

  「希恩?」

  「耶?水伶!是你啊!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只不過蘿娜說你要亞克今天一定要親自和你聯絡,」水伶似笑非笑地盯著蘿娜難看的臉色。「是不是有這回事呢?」

  「咦?我嗎?沒有哇!我說的是,如果沒什麼特別的事的話,兩、三天聯絡一次就可以了,應該是這樣吧?」

  「是嗎?」水伶噙著嘲諷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就過兩、三天後再聯絡羅?」

  「OK!」

  水伶慢條斯理地關掉通訊器,而後故意往亞克懷裡窩進去,還抓著亞克的手臂把自己圈起來。

  「我說蘿娜啊!耳朵不靈光的話,好像不太適合作戰士吧?你是不是應該要先回去檢查一下耳朵比較好呢?」

  他決定了!

  卓和再次暗忖。

  他的老婆一定要是個白癡!

  ***

  春天一逕是最美麗的季節,一向愛好大自然的水伶,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把亞克往郊外拉。不用說,蘿娜肯定會嗡嗡嗡的緊隨在後,比較讓人意外的是,卓和竟然也跟來了。

  他真的那麼愛看熱鬧嗎?

  即使算是!他就料準了這次一定有熱鬧看嗎?

  呃!其實他也沒料錯,一夥人才剛找到一處無人的溪邊,不過十分鐘後,第一次世界大水戰就轟隆隆地爆開來了。

  兩個女人就像瘋婆子似的在溪水裡扭來打去的,什麼體面、什麼基本形象,全都溜去度假了,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看得就連亞克也懶得去理會了,他逕自走開去,尋著一片最柔軟舒適的草地後,便就地躺下來打瞌睡。

  而卓和呢?

  他決定了!

  卓和又忙著暗忖了。

  除了死人,他誰也不娶!

  ***

  哪一種動物初生時是用四隻腳走路,長大後是兩隻腳走路,年老後是用三隻腳走路的?

  笨哪!這麼簡單的謎語還用得著想嗎?

  當然是人嘛!

  抱歉得很,錯了!

  錯了?怎麼可能?明明是人嘛!

  本來就錯咩!是誰說老年人一定會拄枴杖的?

  世~~好吧!那正解是什麼?

  哈哈,殘廢嘛!

  譬如像馮偉那種的,斷了一條腿,只好撐著兩支枴杖行動羅!

  而那條腿正是被水伶給弄斷的,所以,每次一看到馮偉痛苦的神情,黛拉就恨不得能立刻去宰了水伶!

  水伶本人倒是無所謂,她這個人原本就不太懂得煩惱是什麼意思,就算是硬把它塞進她腦子裡,大概停留不到一天就會不小心「掉」出來了,所以,亞克只好連她的份一起煩惱雙倍。

  於是,當希恩再度來通知有任務時,亞克立刻拉著卓和鎖進房裡去和希恩來個三方通話,研究該如何處理水伶這個大問題。

  「乾脆告訴她這次的任務不需要她吧?」卓和首先做最實際的提議。

  「好啊!不過……」亞克低喃。「誰敢去告訴她?」

  「很簡單,誰最不怕死就誰去羅!」希恩建議道。

  亞克和卓和互視一眼,隨即異口同聲地對著通訊器說:「你!」

  「咦?誰?」

  「就是你!」依舊是異口同聲。

  「嗄~~我?」

  「是,就是你!」

  希恩沉默了一下。「這個……我認為啊!是誰的提議,就該誰負責吧?」

  卓和立刻舉手發言。「我收回!」

  「那現在該怎麼辦?」

  片刻的靜默後,銀盒子那邊突然小心翼翼地發出問題,「那個……我有點問題想請教一下可以嗎?」

  亞克和卓和困惑地互視一眼。這種事還用得著這麼客氣的問嗎?或者該說是,那個人什麼時候開始懂得「客氣」兩個字了?

  「可以啊!」亞克回答。

  「呃……那個我想請問一下,為什麼……大家都那麼怕水伶呢?」

  問題一出,四周頓時又陷入一片寂靜當中,好一會兒之後,卓和才慢吞吞地說了。

  「大概是因為她是我所見過的人當中——包括男人和女人在內,最勇敢、最不怕死的人吧!」

  「嗯,很好的理由,亞克就不必說了,這樣一來,我的理由似乎最可笑的了。」希恩似乎在苦笑。

  「為什麼?」

  「哈哈!因為我的理由是,因為你們怕她,所以我也怕她。」

  「咦——就這樣?」

  「是的,就這樣!」

  亞克不覺愕然,「你……你白癡啊你?居然是這種白癡理由!」

  「嘿嘿嘿……」

  亞克搖搖頭。「好了,你是不是白癡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我們到底該怎麼辦?」

  「我棄權!」希恩立刻放棄。

  「去你的,什麼叫你棄權啊?」

  「我沒有你們聰明嘛!」

  亞克頹然地垂下腦袋,沒力的說:「我們幹嘛找你啊?」

  「我怎麼知道。」希恩低語。「會不會是你們找錯人了?譬如你們原來要找的是……」

  「閉嘴!」

  「哦!」

  「啊!對了,我們可以這樣嘛!」卓和突然忘了剛才的「我收回」,又有了「高明」的主意了。

  「什麼這樣?」

  「喂她兩顆安眠藥,我們就在她睡眠當中來回,這樣不就沒問題了嗎?」

  「嗯!果然高明,」希恩脫口就說贊,然後再淋出一盆冰水。「不過……」

  「不過什麼?」

  「有個小小的破綻。」

  「什麼破綻?」

  「你能保證蘿娜不會露出口風給她知道嗎?你能保證你們絕對不會有人受傷嗎?要是讓她事後才知道你們是故意瞞著她去進行任務的話,可能會出現的後果,你們稍微想像一下就知道了,到時候,我建議你們還是先自殺算了!」

  於是,又是好一陣無聲。

  「希恩。」

  「嗯?」

  「你大概是我認識的人當中最無聊的一個了。」

  「會嗎?」

  「好主意沒半個,卻專會挑人家的毛病,你很閒嗎?」

  「唔……這個說起來嘛……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點喔!」

  卓和立刻起身離開「廢氣」範圍。「我也放棄!」

  「耶?你也放棄啦?那……」希恩停了停。「那就只剩下你羅!亞克?」

  亞克沒說話。

  「其實,我是可以給你一點建議啦!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而已。」

  「說說看。」現在只好將死馬當成活馬醫醫看了。

  「我看,你就乾脆和她實話實說算了,然後,和她相互研究一下要如何比較好,我想啊!只要你能好好把握住一個基本原則的話,或許水伶還可能會搶著先妥協的喔!」

  「什麼原則?」

  「嘿嘿!其實你也早就瞭解了嘛!只是沒有去給他想到而已。水伶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女孩子,所以,只要針對這一點,如果你能好好利用的話,就算要她立刻和你結婚都沒問題了。」

  哦!還順便教人家如何拐老婆呢!

  亞克沉思片刻才說:「我試試看。」

  「別試太久喔!沒時間讓你們浪費了。」

  十五分鐘後,蘿娜被卓和設法帶出去了,而亞克就和水伶面對面,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水伶也好奇地打量著他,結果,最後還是她先開口了。

  「你是不是想說什麼可能會惹我生氣的事?」

  亞克看著她又沉吟半晌,而後毅然地道:「我們又有任務了。」

  「真的?那太好了!」水伶一聽,就立刻興奮了起來,好久沒出去活動筋骨了,她都快覺得自己似乎要進入更年期的階段了呢!

  「可是……」

  「可是?」

  亞克又遲疑了一下—隨即才像下定了決心。

  「這次我不想讓你去。」

  很奇怪的,水伶倒是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發飆,反而是在頗覺意外地挑高了眉宇之後,隨即平靜地發出疑問。

  「為什麼?」

  「因為你弄斷了馮偉的腳,我相信黛拉一定會趁這次任務時想盡辦法要殺了你!」

  「吱!就這樣啊?來就來嘛!誰怕誰啊?」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可是,如果是在任務進行當中她來找你報仇的話,我擔心……」他突然噤聲,而後換了另一種說法。「我擔心她會為了報仇而不顧一切的搗亂,這樣恐怕會影響到任務能否圓滿達成。」

  水伶皺眉。「唔……這樣說起來嘛……你顧慮的也滿有道理的,那……你認為該怎麼辦才好?」

  「我希望這次的任務你不要參加。」

  水伶注視他半晌。

  「那下次呢?是不是也會用同樣的理由叫我不要參加?還有下下次也是嗎?下下下次呢?下下下下次呢?或許往後的所有任務都可能會是這種固定模式,不是嗎?」

  亞克無言的默認了,水伶也跟著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亞克,我還是你的搭檔吧?」

  「當然啊!我們永遠都是搭檔,不是已經承諾過了嗎?」

  「好,既然是搭檔,當然要一塊兒出動才對吧?」

  「可是,水伶……」

  「不要說可是,亞克,」水伶立刻打斷他的話。「這世界上已經有太多的不確定了,如果每一個都要去認真在意的話,不久以後,大概我們連呼吸都不知道該怎麼呼吸了,那不如乾脆不要活算了。」

  「水伶……」

  「話說回來,」彷彿沒聽到他的話似的,水伶再一次強行打岔進去。「如果我沒有去的話,你們的人數不是會又一次的比不上對方嗎?要是因此搞砸了任務,不是弄巧成拙了?」

  亞克深深地注視她良久。

  「水伶,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眼睛為什麼會變化嗎?如果你願意放棄這一次的任務,就給我一次機會試試看這一回能不能抓到黛拉或是馮偉,這樣等我回來的時候,我就告訴你我眼睛的秘密,好不好?」

  水伶聞言,也凝視他許久,之後,一抹怪異的光芒迅速在她眸底飛掠而過,跟著,她突然放棄了堅持,一口答應了。

  「好,等你回來一定要告訴我喔!」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3:11:17

  從1585年開始,法國國內開始了「三亨利之戰」,各方首領分別是國王亨利三世吉斯公爵亨利和波旁家族的亨利。表面上看起來,這似乎又是一場家族王朝之間的權勢戰爭,但事實上,這卻是屬於宗教派別上的征戰,而受苦受難的依然是百姓。

  為了王朝貴族、為了宗教勢力,連年的戰爭、數不盡的死傷。直到1584年3月22日,亨利四世凱旋進入巴黎,長達三十多年的胡格諾戰爭終於得以進入尾聲了。

  巴黎郊外——

  「希恩,任務達成。」

  「有任何問題嗎?」

  「我想……」亞克盯著前方橫排的黛拉、馮偉和另外三個同伴。「應該算是有一點吧?」

  「一點?多大一點?」

  「唔……這個嘛……」亞克瞥向兩旁的蘿娜和卓和。「事實上,我們兩邊人馬正對峙著。」

  「耶?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兩邊的人馬對上了。」亞克若無其事地低頭瞄了一下身上的血跡。「而且,沒有一個人是完好如初的,每個人都多多少少貢獻出一點鮮血出來滋潤貧乏的大地。」

  「你……在這種時候,你還在唱什麼歌啊?」希恩焦急地叫道。「多少人對多少人?」

  「也沒差多少啦!」亞克依然漫不經心似的回道。「就是我們三個對他們五個,不過,他們有一個可能不太方便行動,所以只能算是半個吧!」

  「我立刻叫水伶過去支援!」

  「不!」一聽到希恩的建議,亞克的若無其事頓時失蹤了,他立刻緊張地站直了身軀。「絕對不要讓她來,我不想讓她受傷。」

  「可是……」希恩遲疑著。「你們應付得來嗎?」

  「應該可以,」亞克默默地估量著。「雖然的確是有點勉強,但我相信我們可以應付得來的。」

  「你確定?」

  「我沒興趣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希恩。」

  「那……好吧!有任何結果的話,要立刻通知我。」

  「瞭解。」

  關掉了通訊器之後,兩方人馬又僵持了好片刻,黛拉才冷著臉超大聲地傳話過來。

  「亞克,我想你應該沒興趣再打下去了吧?雖然我們消滅不了你們,可是,你們也抓不到我們,彼此勢均力敵,再打下去也只有兩敗俱傷的份,結果,不曉得會被哪位漁翁得利,你說對吧?」

  亞克吸了一口氣,也大聲地回了過去。「你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只要……」她側眼往旁邊注視著馮偉的斷肢處。「只要你們把那個可惡的地球女人交出來給我,我們就可以分道揚鑣,下次見面再下次算帳了,如何?」

  亞克哼了哼。「辦不到!」

  黛拉神情一沉。「為什麼?你寧願現在就來打個你死我活嗎?」

  亞克微微一哂。「首先,她曾經救過我兩次命,我怎麼可能把她交出去呢?第二,她是我們的同伴,或許你可以變節,但我們並沒有興趣學你背叛同伴。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因為水伶她是我……」

  他突然止住!隨即又說:「反正我沒有半個理由可以把她交給你,卻有絕對不可交給你的因素,所以,死心吧!」

  黛拉雙眼一瞇,臉色更加陰沉。「亞克,我想,你心裡應該有數吧?要是認真打起來的話,我們這邊的人數可是佔贏面喔!別看馮偉行動不便,可他只要靜靜的在一旁等待時機,隨時都可以給你一記致命的攻擊的。」

  亞克面無表情的直視著黛拉。「黛拉,你以為這是十九世紀的美國西部嗎?你以為這是兩個人面對面比槍決鬥的時刻嗎?你以為我們會呆到傻傻的站在這裡讓你襲擊嗎?」

  他輕蔑地搖搖頭。「虧你也是戰士,居然說得出這種幼稚的話來。人多又如何,一旦開打,雙方便會先行避開來,最危險的是馮偉才對吧?不方便行動的他大概只能躲在某個地方,只希望別讓敵人找到他,哪還顧得著傷人呢!」

  黛拉的神情瞬間大變,旋即瞟了馮偉一眼,暗示他先行躲開去。看在眼裡的亞克僅是無所謂地瞄了一下,就大概能猜測得到馮偉會躲到哪裡去了。

  「你的意思是準備開打羅?」黛拉大聲問,特意引來大家的注意力,希望對面的人不會注意到馮偉的偷溜動作。「如果我同意雙方就這麼各自離去呢?」就算她再不甘心,為了馮偉,她還是可以暫時忍耐一下的。

  「很抱歉,黛拉,就算你不想打也不行,我有理由必須在今天至少把你或馮偉其中之一抓回去,希望你先有個心理準備。」

  「為什麼?」黛拉抗議地大叫。「為什麼你一定要見到傷亡?」

  「為什麼?」亞克冷笑。「那就要先問問你自己,為什麼一定要我交出水伶了!」

  黛拉咬了咬牙。「是她害馮偉殘廢的,我為什麼不能找她報仇?」

  「如果不是你們那邊三個人同時攻擊她,她會下手那麼狠嗎?」亞克厲聲反駁。「難道你要她束手就死嗎?如果是那樣的話,為什麼不叫馮偉先束手就死?一切都是由他開始的呀!」

  黛拉窒了窒。「可是……」

  「即便是你,你有那個資格說別人有什麼錯誤嗎?為什麼不先問問你自己?你是個變節的女人,居然還敢在這兒跟我大放厥詞地高聲辯駁?」亞克嘲諷地撤了撇嘴。「再怎麼說,你也只不過是一個是非不分、黑白不論的愚蠢女人而已,你根本沒資格說什麼報仇!真要說的話,是不是應該先讓我來說:我要懲罰你這個叛徒呢?」

  黛拉頓時啞口無言。

  「別說是我,即使是水伶,她現在已經是貝爾它的工作人員了,所以,她也有資格和義務追捕你,你居然還敢說要向她報仇?黛拉,你不覺得這樣真是太可笑了嗎?」

  「我……我只是忠於自己的感情,這樣也有錯嗎?」黛拉掙扎著為自己辯駁。

  「如果單單只是這樣,不!你沒有錯,但是……」亞克無奈地搖搖頭。「難道你從來不反省的嗎?你為了自己的感情所做的事牽涉如此之廣,可是你卻只考慮到自己。人性自私是很正常的,可是,也要自私得不傷害到別人,否則,你終歸是錯誤的!」

  黛拉沉默片刻。

  「或許我是錯的,我比你更明白,但是,無論你說我傻也好,說我自私也好,我也已經……不!是我根本無法回頭了呀!」

  「那麼我們還是必須一戰了。」亞克冷酷地說。

  黛拉皺眉,略一思索後。

  「不,今天不行,等……」

  「不用等了,就今天吧!讓一切就在今天結束了吧!」

  突如其來的聲音、得意的語氣,從沒人注意的角落驟然傳過來截斷黛拉的休戰通告。頓時,眾人的腦袋不約而同的朝向同一個方向,下一刻,亞克和黛拉的聲音也異口同聲的回應過去,只不過內容和語氣不一樣而已。

  「水伶!」驚訝的口氣。

  「馮偉!」惶懼的呼喚。

  就知道她那麼爽快的答應肯定是有陰謀,果然沒錯,那傢伙還是跟過來了!

  在瞬間的驚訝之後,又立刻化為滿腔的怒氣,亞克實在不知道自己是該罵她,還是稱讚她才好,因為,就在她身邊的橡樹前,狼狽的跌坐著適才才躲起來的馮偉,他的雙手已被一雙特製的手銬桎梏住,只要手銬不取下來,他就再也不能隨意的轉換時空了。

  一見到亞克的滿面怒容,水伶不覺心虛地吐了吐舌頭,可是,她還是固執的抬起下巴,不服氣的為自己辯駁。

  「亞克,我知道你在生氣,可是是你先忘了,我是你的搭檔啊!怎能讓你一個人來涉險,而我就一個人涼涼的在家裡吹冷氣?何況,我來得也沒錯啊!瞧!馮偉不是被我逮住了?只要有他在手裡……」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同時往黛拉那邊看過去。

  「我想,這件事大概可以就這樣結束了吧?就算你真的不罵不爽好了,也得等我們回去再說!OK?」

  OK?

  既然已經發展到這種情況了!他不OK行嗎?

  於是,亞克先狠狠的瞪她一眼,再轉向黛拉。「黛拉,馮偉已經在我們手裡了,你還想反抗嗎?」

  「你……你們太卑鄙了!」黛拉氣急敗壞地怒罵。

  「黛拉,剛剛我才說過的你忘了嗎?水伶已經是我們的人了,她也有資格逮捕馮偉的。而且,是你叫馮偉去躲起來的,才讓水伶有機會逮到他,所以,這不能怪她吧?」

  黛拉又心急、又無奈的看看馮偉,再轉回來時,是已是滿面憤怒。

  「亞克,你究竟想怎麼樣?」

  亞克皺眉。「黛拉,並不是我要你怎麼樣,而是我的職責是阻止你們,有機會就逮捕你們回去。現在就看你們是想繼續反抗,甚至丟下馮偉自己逃走,還是乖乖的束手就逮,讓大家都能一起回去貝爾它,一切就看你的決定了。」

  黛拉陰鬱地瞇起眼注視亞克半晌。

  「亞克,你知道我們跟你回去後會有什麼後果的,不是嗎?我們會被分開、會被限制自由,我們就不可能在一起了!所以,亞克,讓我們走好嗎?我可以答應你,我會勸服馮偉,勸服他停手,這樣可以嗎?」

  亞克看著黛拉一會兒,再瞥一眼馮偉,然後搖搖頭。「不可能的,黛拉!你自己看看馮偉的眼神,他是不可能會停手的。」

  「可是我一定會……」

  「不,黛拉,如果你能說服得了他,他早就聽你的了,不需要等到現在。」

  「亞克……」

  「不必再多說了,黛拉,你到底打算如何?要打、要逃,或者要束手就擒,趕快決定吧!」

  「亞克……」

  「趕快決定!」

  聽到亞克決然而冷酷的語氣,黛拉明白,事情已經到了無可轉圓的餘地了,她苦惱的看看同伴,再看看馮偉,最後低下頭來,陷入兩難的沉思之中,久久、久久無法做出抉擇……

  這……也未免太久了吧?生孩子都不需要花這麼多的時間,她到底是在考慮幾百件事啊?

  水伶和亞克三人開始面面相覷,就連黛拉的同伴也開始有點不耐煩了,可就在眾人的忍耐程度達到最頂點,亞克正想開口催促的那一剎那,黛拉突然朝水伶的方向舉起手來……

  亞克神情驟變,脫口便吼道:「水伶,躲!」

  可他還是慢了半拍,水伶只來得及閃過要害,致命的雷射還是筆直的擊中了她……不!是擊中了她左手腕上的銀盒子,只見銀盒子僻哩啪啦地叫了幾聲後,她就驀然消失在眾人的眼前了……

  $$$

  亞克蹲下身去撿起那個已經被破壞了的銀盒子,仔細審視片刻後,他打開通訊器,還沒有開口,那頭已經傳來希恩迫不及待的聲音。

  「怎麼樣?找到了沒有?」

  「只找到通訊器。」

  「咦?怎麼會?」

  亞克繼續檢視著裡頭的精密儀器。「時空儀和生命控制器半毀。」

  「我就知道,所以,她才會莫名其妙的自動跳到那個時空去,還好監視儀沒有被破壞掉,可是……生命控制器……也毀了嗎?」

  「不,不是毀了,是半毀……不!也不是,應該是……嗯……她好像被生命控制器設定到某個年齡,可是……」

  「至少她沒有死。」

  「當然沒有死!是她替馮偉戴上手銬的,除非她親自替他拿下來,否則,一定要她死了,手銬才會自動解開。而既然馮偉的手銬還在他的手上,那就表示她還沒有死。」

  「應該是如此,那……」希恩沉吟著。「看得出來是什麼年齡嗎?」

  「唔……好像……你等等!」

  話落的同時,他取出一支類似探針之類的東西開始在損毀的銀盒子裡挑挑點點的,好半天後……

  「知道了!」

  「真的?幾歲?」

  「呃……這個……相當令人困擾的年歲……」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3:11:54

 
第七章 悸動


  一曲新詞酒一杯,
  去年天氣舊亭台,
  夕陽西下幾時回?
  無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識燕歸來,
  小園香徑獨徘徊。
  ——晏殊.浣溪沙


  驀然睜開眼,伶雅先是有些困惑地轉動著眼珠子打量四周。她怎麼突然跑到這裡來了?還有……

  這兒又是哪裡啊?

  唔……好像是病房,可是……她又怎麼會在這兒呢?

  她想起身,卻覺得身軀有點虛脫,好像機器很久沒操作過似的,都生銹了,甚至稍微抬一下腦袋,就有些天旋地轉起來了,她不禁闔上眼睛,預備等那陣令人噁心的暈眩感消失後再起來。

  可是,在迷迷糊糊的暈眩中,她再次聽到似乎自遙遠的一方傳來的暗碼,而這一回,她終於會解讀了。

  「水伶,我在這兒等你,快來啊!水伶,快來啊!」

  亞克!

  她再次猛然地睜眼,而且不顧身體的無力感,迅速下床來到衣櫥裡取出唯一的一件衣服,可一抓著那套既熟悉又陌生的衣服,她不由得停了下來,然後用力地甩了甩腦袋。

  是的,她是燕水伶,也是楚伶雅,兩個都是她,只是生長在不同的時空裡而已。但是,她一點也不希罕這個時空,因為她在這兒沒有半個親人,她是在一歲時被人在某個郊區裡撿到後送至孤兒院裡的。

  難怪在這十六年裡,她總是有種她不屬於這兒的感覺,可又不知道該到哪裡去,原來她是出生在南北朝時代的「古代人」。

  呵!還真是有點詭異可笑呢!

  她再次甩了甩腦袋,而後迅速換上衣服溜出病房。可是,在經過隔鄰第三間病房時,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往洞開的病房裡看去。

  咦?是童雅真,她怎麼也住到醫院裡來了?

  然後,她聽到童雅真的家人哀怨的私語。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九個人同時變成這樣呢?」

  「唉——活著是活著,也能吃能喝,可就這樣睡著不醒,這還算是活人嗎?」

  「要是能早點發現到她們的不對勁,說不定就不會搞到這種地步了!」

  聽到這裡,伶雅微一沉吟,而後笑了。

  她有她的故事,其他人自然也有屬於她們的故事羅!所以,她也毋需替她們擔心,因為,只要故事有了結果,她們也會跟她一樣自動醒來的。

  而現在呢!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因為那個鬼叫聲依然在她腦海裡叫個不停呢!

  「水伶,我在這兒等你,快來啊!水伶,快來啊!」

  哇你咧——還在叫!

  「水伶,我在這兒等你,快來啊!水伶,快來啊!」

  真是搞屁啊!煩不煩呀你?亞克!我怎麼不知道你是個這麼愛鬼叫的人呢?

  「水伶,我在這兒等你,快來啊,水伶,快來啊!」

  哦!天哪!沒看到我已經在跑了嗎?還要我幹嘛?用飛的嗎?

  「水伶,我在這兒等你,快來啊,水伶,快來啊!」

  見鬼的,你好膽再叫試試看!

  你要是敢再叫!見了面看我怎麼整你!

  「……好吧,不叫了,水伶,可是……呃……那就最後一次吧……水伶,我在這兒等你,快來啊!水伶,快來啊!」

  哇靠!※#¥&*◎%×¥……

  ※※※

  站在公寓門前,她感到有點緊張、有點興奮,還有點害怕。呆立片刻後,她才拆下電鈴板,從裡頭拿出一副備用鑰匙,再用微微顫抖的手打開了大門,猶豫了一下後,她才慢吞吞地走了進去。

  是的,這兒是亞克為了她在二十一世紀購買的公寓,雖然十六年沒來過了,卻又彷彿昨日才離開般,傢俱、擺設幾乎都沒有動過,她知道有人住在這兒,因為屋裡整理得乾乾淨淨的,令人懷念的氣味讓她感到鼻頭酸澀不已。

  踩著遲疑的腳步走入亞克間,悸動的心在胸口枰枰直跳。

  呵!水伶真是傻呀!

  為何她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只為他而悸動的心是為了什麼呢?

  還有那種只為他而興起的醋海波浪,那只為他而日漸強烈的佔有慾,那不願與他分開一分一秒的渴望,那只有與他在一起才有的甜蜜幸福感!那只願生生世世永相伴的誓願……

  為什麼她從來沒有去深思過呢?

  人家楚伶雅在十三歲那年就有過那種淡淡的初戀了耶!她卻……咦?

  她的眼睛突然被床頭上的一個東西吸引了,快步來到床邊,她毫不猶豫地把那個東西拿起來往自己的左手腕戴上去。

  哈!真的是她的耶!

  倏地,似乎有人在她頸邊吹了一口氣,她不覺驚叫一聲跌坐在床上,然而,她慌張的眼睛在四周轉了一圈後卻什麼也沒看到,可是,她的心卻悸動得更厲害了,不是因為懼怕,而是……

  「亞克?是你嗎,亞克?」伶雅徒勞無功地張大眼繼續在房內搜索著。「該死,亞克,你故意的是不是?故意隱形起來讓我看不見對不對?混蛋,什麼時候開始你變得這麼幼稚了?」

  空氣中沒有任何回應,可是,另一股溫暖的風卻在她另一邊的耳後悄然吹拂而過,她迅速伸手撈了一把,卻什麼也沒撈著,只感覺自己的手指似乎碰到了什麼,好像是……某某人的手?

  「搞什麼呀!亞克,你到底想幹嘛嘛?這樣很好玩嗎?你……好、好,你再這樣,我就要走羅!」

  說著,她真的氣呼呼地跳下床往門外走去,可就在她走出門之前,房門卻無風而動,砰地一聲自動關上了。伶雅呆了呆,隨即轉身破口大罵。

  「該死的亞克!你……」

  「水伶……」

  喀一下,伶雅的大罵聲驀然中斷,她倏地轉眼朝空無一人的門邊望去。

  「亞克?」

  「是我,水伶,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伶雅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拜託!我到現在還見不到你,什麼好久不見?根本是啥也沒見嘛!」說著,她往前一撈手,卻碰到了一堵溫暖的牆。「你到底想幹嘛呀?為什麼不讓人家見到你嘛!」

  「水伶,」一雙無形的手臂悄然將她攬人一副無形的溫暖懷抱裡,當他說話時,她可以感覺到他胸腔的振動。「我只是想先告訴你一件事。」

  她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滿足地依偎在他懷裡——雖然她還是看不見他。

  「什麼事?」

  「我的眼睛,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眼睛為什麼會出現變化嗎?」

  「咦?」伶雅猛然地抬起頭,可是什麼也看不到,只好再合上眼靠回原來的位置上。「你願意告訴我了?」

  「嗯!其實,比較重要的是瞳孔的變化。」

  「瞳孔?你是說顏色?」

  「對,你應該注意到了,平常我的瞳孔都是金黃色的,那是表示我很冷靜,可如果我很生氣的時候,它們就會變成紅色的。」

  伶雅恍然大悟。「啊……原來是這樣啊!那黑色呢?我好像也看過好幾次呢!」

  「黑色是當我很困擾、苦惱的時候才會出現的;橙色是代表我很擔心,或者恐懼;藍色是悲傷、憂鬱;綠色是開心的顏色。」

  「那紫色呢?」這個是她最感興趣的顏色了。

  「紫色啊……」亞克的聲音突然變得有點不好意思。「那是……呃……咳咳……就是……」

  「喂!幹嘛呀?嗯嗯唉唉的,聽不懂啦!」伶雅不耐煩地說。

  亞克輕歎。「那是在塔莎人愛上某個異性時會出現的色彩,而眼珠子會從六角型化為圓形,是因為瞳孔色彩所代表的感情已經達到理智無法控制的程度,這樣……水伶,你懂了吧?」

  有好一會兒的工夫,伶雅都沒有任何動靜!只是抱著他的腰的手臂驀然提高了力道。靜默無半點聲息的房間裡,兩個人似乎可以聽到彼此間同樣快速又強烈的心跳。

  良久後——

  「亞克……」

  「嗯?」

  「我想……水伶應該是很笨的。」

  「呃?」

  「所以,有些事她搞不懂,但是……」

  他也聽不太懂。

  「但是?」

  「我懂。她不懂,我懂。」

  「哦……」亞克還是不懂她要說什麼。

  「所以,我想替她告訴你一些連她自己沒搞清楚的事。」

  「什麼事?」

  「水伶她……好愛你的……」

  「水伶?!」

  亞克試圖抬起她的下巴,但她始終固執地把臉埋在他的胸口。

  「真的!她真的好愛你,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但事實上,她真的好愛好愛你,愛你愛到就算她再重新活個幾百次,她也依然只愛你,她真的好愛你……」

  「水伶……」

  她終於主動仰起臉來了,就在她眼前,亞克那富有特別魅力的五官依然迷人無比,只有那深情溫柔的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她情不自禁地撫挲著他的臉,彷彿想要弄清楚這究竟是現實或依然在夢境中。

  突然,她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不管、不管,以後你絕對不可以再讓我離開你了,我不要再分開了,不要、不要、不要再分開了!」

  亞克一面心疼地吻去她的淚水,一面忙著撫慰她。

  「啊——別哭了,水伶,我答應你,以後絕對不會和你分開了,我發誓,就算地球真的要毀滅了,也讓我們一起毀滅吧!」

  他親著、吻著、呢喃著,但她仍然不停地哽咽,於是,他只好用自己的嘴去堵住她的哭聲,用他的深情去停止她的淚水了。

  許久後——

  兩人相互擁抱地蜷縮在窗前的搖椅上,一個羞赧的微笑著、一個愛戀的親吻著,沉浸在似乎永無止盡的幸福當中。

  「亞克……」

  「嗯?」

  「他們呢?」

  「他們?你是說黛拉和馮偉嗎?他們被帶回貝爾它了。不過,後來那邊又派了其他人出來,所以,事情還是沒有結束。」

  「那蘿娜和卓和呢?」

  「都回貝爾它結婚了。」

  「哦!」伶雅靜默了兩秒。「那你呢?」

  「我啊?我一直在工作啊!不過,總部已經又選出好幾位糾正者出來了,所以,我是一直在等你才繼續工作的,只要你準備好了,我們就可以回貝爾它去結婚了,我想,你應該願意嫁給我吧?」

  伶雅立刻猛點頭,旋即又在他的曖昧笑容下羞澀地把腦袋塞進他懷裡。可不到一會兒,她又猛然抬起頭來,差點撞歪了他的下巴。

  「你是說我們要回貝爾它結婚?」

  「是啊!要不你想在哪兒結婚?」

  「我不是這個意思,在貝爾它結婚很好,可是……之後呢?」

  「之後?我們就定居在貝爾它呀!回到貝爾它後,我會回到原來的職務上工作,所以,你放心,我一定養得活你的。」

  一聽,伶雅不由得翻了個白眼。「誰跟你說這個呀!我是說,我們不一起搭檔工作了嗎?」

  亞克微微一愣,隨即愕然地睜大眼。「水伶,你……你不會是想繼續這個工作吧?貝爾它早就已經允許你的入籍了喔!」

  「可是人家喜歡這個工作嘛!」伶雅撒嬌地說:「我們回貝爾它結婚,之後再繼續出來搭檔工作,好不好嘛?」

  亞克不贊同地搖搖頭。「那將來要是有孩子的話呢?」

  「那我就乖乖回去養baby,OK?」

  亞克皺眉不語。

  「不要這樣啦!亞克,拜託啦!人家真的很喜歡這個工作嘛!」

  亞克斜睨著她,還是不說話。

  「亞克,好啦!亞克,」伶雅乾脆拿整顆腦袋往他懷裡鑽呀鑽的。「亞克,你最好了啦!亞克、亞克……不然,我哭給你看喔!」

  哦!算了,他投降了!

  「好、好、好!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可是你也要答應我,一有孩子就回被貝爾它喔!」

  伶雅立刻舉起右手發誓。

  「我發誓!」

  「還有,一切都要聽我的,絕對不可以再有抗命行動喔!」

  「沒問題!」

  「也不可以自作主張。」

  「好。」

  「任務當中也不可以有即興行動。」

  「可以。」

  「不可以因為私人感情而妨礙任務。」

  「不會了、不會了!」

  「也不可以再有那種什麼反射性的救人。」

  「OK、OK!」

  「該動手殺『我』的時候也不可以猶豫。」

  「行了、行了!」

  「不可以再因為不得已的任務怪罪我。」

  「哈哈!不好意思,以後絕對不會那樣了,我保證!」

  「好,那就只剩下最後一項了。」

  「什麼?」

  「如果我再扮演女人,你絕對不准笑!」

  「……狗屎!」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17 23:12:41

 
終曲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晏幾道.臨江仙


  「我們可以回貝爾它了吧?」

  「為什麼?」

  「為什麼?」亞克不敢置信地瞪著水伶高高隆起的肚子。「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水伶無辜的猛眨眼。「什麼?」

  「還問我什麼?你呀……」亞克無奈地搖搖頭。「你不是答應過我,一有孩子就回貝爾它的嗎?」

  水伶還是很無辜地點點頭。「是啊!」

  「那你……」亞克碰碰她的肚子。「現在可以回去了吧?」

  「咦?為什麼?」水伶往下看著自己的肚子。「我又沒有懷孕,我只是吃太多了,所以肚子胖出來了而已咩!」

  「你……」亞克覺得哭笑不得。「你想賴帳也不是這樣賴的吧?什麼肚子是吃胖的,四、五個月時還說得過去,現在都九個多月了,你……你還好意思這樣說?」

  「是真的嘛!」水伶說著,還拍拍自己的肚子,亞克忙抓住她的手,順便再小心翼翼地摸摸它撫慰一下。「連你都嘛在說,我這半年多來吃得跟恐龍一樣多,會這樣胖起來也不奇怪咩!」

  亞克不禁猛翻白眼。「那你又去婦產科檢查照超音波?」

  水伶若無其事地聳聳肩。「我只是很好奇肚子胖成這樣,裡面到底是裝些什麼了而已嘛!」

  「哦?那裡面是裝了些什麼呀?」

  「你不是早就看過照片了嗎?你應該知道了嘛!還是你看不出來?哦!那沒關係,我告訴你好了,」然後,水伶伸出手指開始數給他聽。「有油頭、油腳、油手、油肚子、油屁屁,還有一個油小雞雞,嘿嘿!全都是油喔!」

  亞克瞪著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他頭痛地揉著太陽穴,努力地思索著她為什麼不肯回貝爾它生孩子,難道是她不願意去貝爾它定居嗎?或者她不喜歡他的家人?

  他放下手,認真的凝視著水伶。「告訴我實話,水伶,你到底是為什麼不願意回貝爾它呢?你不喜歡貝爾它嗎?我們結婚時,只在那兒住了短短的三個月,我想,可能是時間太短了,沒能讓你深入的瞭解貝爾它,所以,你才不喜歡它的吧?我想,你只要再……」

  「停、停、停!」水伶猛一下摀住亞克的嘴。「誰說我不喜歡貝爾它了?我很喜歡啊!又整齊、又乾淨、又安全,怎麼可能會不喜歡嘛!」

  「那你是不喜歡我的家人?沒關係,我們可以……」

  「拜託!你少扯了好不好?別自己亂髮明答案嘛!」

  「那你為什麼不肯回去?」

  「我……」水伶彆扭地瞄了亞克一下。「人家只是不想自己生孩子嘛!」

  「啥米?」

  「啥米?」水伶不滿地怒瞪著他。「喂、喂!你別忘了,是你告訴我,你們貝爾它的女人都是自己生孩子的吧?難不成你是在耍我的?」

  亞克似乎有些困惑。

  「當然不是,貝爾它的女人的確是自己生孩子的呀……」

  「看吧、看吧!我就說嘛!居然叫我們自己……」

  「因為不需要其他人幫忙嘛……」

  「嗄?」

  「貝爾它的女人在開始產痛時,就可以自己到醫院裡去,那兒有專門的設備,你只要躺進去睡一覺,等醒來之後,孩子就會好好的睡在你身邊了,絕不會有難產,而且,完全不必經過生產的痛苦,難道這樣不好嗎?」

  水伶頓時傻了、呆了、愣了。

  完全沒有痛苦?真的假的?

  那……

  她還在這兒幹什麼?

  水伶突然攫住亞克的手。

  「走了、走了!」

  「到哪兒去?」

  「回貝爾它生寶寶羅!」

  「那這兒的東西……」

  「生完再回來整理嘛!」

  「耶?生完還要回來?」

  「那當然,為什麼不回來?」

  「可是……是要到在貝爾它定居嗎?」

  「是啊!」

  「那這兒……」

  「這兒也是我們的家啊!」

  亞克長歎。「好吧!麻煩你一次講清楚好不好?你到底打算如何呢?」

  「很簡單啊!半年住貝爾它,半年住這兒,不過,生寶寶的時候一定要回貝爾它,就這樣。」

  「半年住貝爾它,半年住這兒?」

  「是啊!不過,如果貝爾它也有什麼專門替我們照顧孩子的設備更好,那我們就可以再次出動啦!」

  「什麼?出動?難道你還想……」

  「那當然,我們可是地球史上最厲害的搭檔耶!怎麼可以這麼輕易的就收山了,你說是吧?」

  「當然不是!」

  「所以啊!我們要繼續發揮我們的光芒……」

  「水伶!」

  「為地球的和平而努力奮鬥……」

  「水伶!」

  「讓我們的大名永垂青史……」

  「水伶!」

  「讓後世……」

  「讓我死了吧!」
 

一一全書完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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