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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東方玉] [劍公子][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23:28     標題: [東方玉] [劍公子][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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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重重疑問
第02章 重重疑雲
第03章 真假龍王
第04章 地室救人
第05章 早有預謀
第06章 真假火龍
第07章 十二煞手
第08章 真假公子
第09章 逐一收伏
第10章 敵我難分
第11章 肅清賊黨
第12章 酒樓奇遇
第13章 忘年兄弟
第14章 深入苗疆
第15章 苗女情深
第16章 寒衣隧道
第17章 誤會重重
第18章 巧得火丹
第19章 綵衣老姬
第20章 救出盟主
第21章 又是詭計
第22章 以寡敵眾
第23章 度厄金針
第24章 處處陰謀
第25章 陰謀敗露
第26章 石窟中計
第27章 霍山會師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24:53

第01章 重重疑問
    三月,這是春花最明媚的季節!
    在桐柏山的南首,有一座幽谷,叫做「狄谷」。
    谷中遍山都是桃李,每年春天,谷暖地幽,桃李盛開,繁花如錦,落英繽紛,四十
裡香沾衣襟,幾疑身在桃花源中。
    這裡有一種小禽,翠綠可愛,鳴聲特別清脆悅耳,名搗樂烏,別處所無。
    花林深處,清溪漏漣,綠草如茵,臨溪有一座六角亭,亭上有一方扇形小匾,形式
古雅,中間寫著朱紅的篆書「忘機」二字。
    不知是亭名忘機?
    還是在亭中靜坐,可以忘機?
    總之,這裡的景色。確可使人俗慮盡滌,淡然忘機!
    從茅亭穿行曲折花徑,有竹屋三檻,雖是竹離茅簷;卻打掃得一塵不染!
    花徑何曲折?花影何繽紛?花徑不曾掃;花香到柴門!
    這是高士棲隱之處!
    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
    晨喊斜斜的透過花林,花影迷離,花徑上,正有一個葛中布衫。濃眉銀髯的老者,
手策竹築,緩步煎行。
    稍後,是一個年僅弱冠的藍衣少年,他跟在老者身後,神色十分恭敬。
    葛中老者跨進茅亭,就在臨溪的一張白凳上坐下,他目光不期而然的望著清溪,口
中感慨而低沉的說道:「逝者如斯,不捨晝夜!」
    緩緩抬頭,看了藍衣少年一眼,一手摸著他拂胸銀髯,徐徐道:「中英,你今年二
十一歲了,記得十歲那年,為師把你接到這裡來,已經整整十個年頭……」
    他一開口;石中英就已聽出他不是昨晚和自己一同吃晚飯的那一位「師父」
    儘管面貌一般模樣,聲音和說話的櫥氣、完全不同。那是另外換了一個人!但對石
中英來說,這已經並不稀奇。
    他還記得十年前,父親命自己拜老人為師、當時就隨著老人遠行,來到這座谷中;
從沒出谷一步。
    前三年,老人親自教自己練功打坐,豎蜻蜓,還一直是他;但三年後,就自己記憶
所及,前後已經換了八個人。
    他們同樣面貌,同樣衣衫,你一覺起來,第二天早晨就換了一個人的聲音。
    你幾乎認不出;但你不用認,因為他還是你的師父,只是教的武功不同而已。
    石中英年紀漸漸大了,心裡也有些明白。
    這些人不是昏己父親的朋友,就是自己師父的朋友,他們都是教自己武功來的,武
功教會了;就要換一個教。
    因此,這些「師父」,有的住了一年以上;有的七八個月就走,這是隨他教的武功
而走。
    最使他弄不懂的,他們明明不是一個人,何以要裝扮成一個人的模樣?
    正因為他們都裝扮成一個人的模樣,不禁使石中英起了懷疑,到底自己第一次拜的
師父、是不是真面目?
    因為他面前坐著的老人,他一聽口音,就是自己第一次拜師的師父。是他把自己帶
到這裡來的,一別十年,終於又看到他了,他是自己真正的師父。
    石中英心頭有些激動,口中忍不住叫了一聲「師父」。葛巾老者目光之中,流露出
慈愛的神色;緩緩的點了點頭,表示對石中英深為嘉許,但也隱藏著一份淡淡的憂慮!
    「十年,你學到了不少的東西,也聽到不少江湖的變故…但你仍是一個孩子,一個
連一點江湖閱歷也沒有的大孩子,而你卻要去承擔一件最艱巨、最艱險的任務,師父真
為你擔心…」
    石中英聽得有些似懂非懂,抬頭道:「師父要弟子去辦一件事麼?」
    葛巾老人微微搖頭道:「不是師父,那是你爹要你去做的事。」
    石中英已經十年沒和父親見面了,心裡自然時常懷念著爹,但十年來,每一天的功
課,都排的很緊,師父督促又嚴,他雖然想念著爹,但差不多連想念的時間都沒有;
    現在聽到師父說出爹要自己去辦事,心頭不覺一陣興奮,急急問道:「師父,爹要
弟子去做什麼事麼?」
    葛巾老人道:「叫你為武林正義去奮鬥。」
    石中英迷惘的道:「為武林正義奮鬥?那是做什麼事?」
    葛巾老人道:「你目前不懂,等踏進江湖,慢慢就會懂的,這是你爹十年前決定的
事,你現在不用多問。」
    石中英張了張口,還沒開口。
    葛巾老人又道:「你大概已經知道,教你武功的人,不是為師一個。」
    石中英點點頭。
    葛巾老人又道:「除了聲音,他們面貌衣著,都和為師一樣,你知道為了什麼?」
    石中英道:「弟子就是不明白……」
    葛巾老人微微一笑道:「那是為了保守機密。」
    石中英仰臉問道:「那是為什麼呢?」
    葛巾老人葦爾笑道:「為了不讓你知道的太多,因為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石中英心頭疑團愈來愈多。
    少年人心裡不能有疑問,有了就想打碎砂鍋問到底。
    他暗自忖道:「那究竟是為什麼?」
    但他還沒有問出來!
    葛巾老人已經知他心意。接著道:「這是為了你的安全,也為了大局,哦……」
    他忽然「哦」了一聲、問道,「這三個月來,你已經能夠把所學的武功,全都可以
雜湊起來,靈活應用了?」
    石中英道:「是的,這三個月師父教的就是要弟子把十年來所學的拳掌劍法,拆散
開來,拼湊著練習。」
    葛巾老人點點頭道:「好,這是最重要的;你要記住今後你只能使雜湊的武功,不
准使出整套的拳劍來,如果有人問你師父是誰?你知道該怎麼說麼?」
    石中英道:「師父從未告訴弟子,弟子正想問你老人家呢?
    葛巾老人道:「這裡叫做狄谷,你就說師父叫狄谷老人好了。」
    石中英心中暗想:「這狄谷老人,不知是不是真是師父名號?心中想著,忍不住問
道:「師父,弟子有一件事,不知該不該問?」
    葛巾老人笑道:「為師知道你有許多疑問,好吧,你要問什麼?」
    石中英的道:「這十年來,弟子計算教弟子武功的,連你老人家在內,至少有九位
師父,他們都改扮成你老人家模樣,直至、最近一位師父,教弟子易容變音之術,弟子
才知道他們全是經過易容而來,只不知你老人家……」
    葛巾老人不待他說下去,點頭笑道:「孩子,不用說了,你說的不錯,他們都是經
過易容而來,為師可以告訴你為師的自然也不是本來面目,因為你只要知道狄谷老人就
好。」
    口氣微頓,接著說道:「好了,為師昨晚趕來,就是因為你已經可以下山,當然,
第一件事,你應該回家去看看你爹……但你必須切記在心,就是親若父子,你在這裡的
一切,都不准吐露隻字,還有,當年你爹要為師帶你出來之時,你爹向人宣稱,你是失
足落水,撈不到人,你這次回去,也只能說是被為師從江裡救起來的。」
    石中英聽到這裡,又想發問。
    但葛巾老人不容他開口,接下去道:「救你的人,當然就是狄谷老人,他是住在狄
谷的採藥老人,武功並不高,把你帶來狄谷,傳給你的只是幾手莊家把式,因此你只能
使出三成武功,當然,你爹心裡知道,因為為師是他多年老友,這是一件十分機密之事,
你爹決不會問你,就是問你,你也不用說,這也是你爹要為師囑咐你的,你必須嚴守機
密,知道麼?」
    石中英聽師父說的鄭重,這就點頭道:「弟子自當緊記。」
    葛中老人頷首道:「好,現在你可以走了,孩子;記著,行走江湖,只有左手劍訣
指著眉梢的,就是白己人。」
    石中英本來是個無憂無慮的大孩子。他雖然也時常感到有些疑問,那只是好奇罷了,
但今天師父對他說的話,好像隱藏著一件極大秘密,使他心裡,打起一連串的問號!
    為什麼?
    為什麼?
    可是他又不敢多問,師父不是說了麼?他們為了不讓自己知道大多,因為自己知道
的愈少愈好。
    他心情感到沉重,腳步也是沉重的,走出狄谷,踏上歸途。
    石家莊,在安徽含山縣南門外石門山南麓。
    石門山石壁峭立如門,有谷道十里,以通行濃往來,
    石家莊本來只是一個偏僻的小村莊,但自從六合劍石松齡接掌六合門之後,只要提
起石門山石家,武林中可說是無人不知。
    近鄉情更怯!石中英走完了十里長的谷道。
    這裡本來是一條街,沿著山溪的小街。兩邊各有一排矮小平房,有雜貨鋪,有糕餅
店,也有臨時給過路行商打尖的小茶館,兼賣酒飯。
    這是他從小生長的地方,他還記得小時候,騎上石榮的肩頭,從小街經過。
    有時候石榮牽著他小手,去賣餅餌,他就坐在長根司務糕餅店的長櫃上,吃綠豆糕。
    他也曾偷偷的溜出大門,走到溪邊和小鎮上的小孩子一起丟石子,兒時的景物,雖
然模糊;但模糊的印象,是深刻的。
    如今這條小街,不見了!
    倆排矮房子,也不見了。
    小街,已經變成了平坦寬暢的石板路面,只有曲折的山溪,依然靜靜的環著山麓。
    石板路足可容得四匹馬並馳,一直通向一座廣大的莊院,矗立在山麓之間。
    說它新,當然就是在他離家後的十年中蓋的。
    他幾乎認不出那是原來的家!
    他緩緩穿過一片柔軟的草坪——廣場,漸漸的走近大門。
    但他在距離高大門樓還有六七丈遠,就開始越趄起來!
    十年,景物全非,這到底還是不是自己的家?
    大門敞開著,他遠遠可以看到裡面,朱紅釘著金黃銅釘的二門。
    二門當然關著;但大門裡面,兩旁各一條長凳,嘗上坐著兩個一身青色勁裝的壯漢。
    這兩人本來翹著二郎腿,好像正在天南地北的聊天。
    他們雖然坐在門內兩側,但因居高臨下,(從石階上去,至少有四五級)視野廣闊,
石中英在大門前越趄不前,張張望望的模樣,他們自然看到了。
    於是左首那個漢子忽然站了起來,跨出大門,望著石中英,一抬頭,大聲道:「喂,
小伙子,你是做什麼來的?」
    這喝聲,這神氣,就是豪門豪奴的口吻!
    大有盛勢凌人之概!
    石中英並未介意,他走上幾步,抱抱拳,問道:「請問一聲,這裡可是石家麼?」
    那漢子倒也有些眼光,等石中英走近,看他身上穿的是一件藍布長衫,但氣字卻是
不凡,稍微收斂了些。說道:「沒錯,這裡是石府,你要找誰?——
    石府,沒錯了!
    石中英心頭不禁又浮起疑問!
    爹雖是六合門的掌門人,但他老人家一向持家嚴謹,以「詩禮傳家」自居,決不會
有這等排場。
    他仍然不敢確定這是自己的家!
    望望那漢子,他看得出此人身手,不在一般江湖人之下;爹不可能用上幾個護院武
師。他帶著些懷疑問道:「請問這時可是六合門掌門人的家麼?」
    那漢子哈的笑出聲來,同樣以懷疑的眼光看了石中英一眼,才道:「石家莊是盟主
的府第,天下盡人皆知,你到底要找誰?」
    「盟主府第」,這四個字,聽得石中英不禁又是一怔!
    「盟主」?爹當了什麼「盟主」?
    石中接著又問道:「請問老哥的盟主,就是六合門石掌門人麼?」
    那漢子漸感不耐,大聲道:「盟主自然是六合門的掌門人,這還用問?你是從那裡
來的?叫什麼名字?」
    右首那人探出頭來,道:「老劉,你和他囉嗦什麼?這小子追根問底的,路數不
對。」
    石中英聽他口氣,宅中主人,是爹已無疑問,這就含笑道:「我叫石中英,石掌門
人就是家父。」
    左首那個漢子瞪大眼目,問道:「你小……」
    他想說道:「你小子胡說八道」,但看看石中英的面貌,確有幾分和盟主相像,天
下雖大,可沒有人敢上門來冒充盟主兒子的。
    「小」字下面突然剎住,接道:「你說什麼?你叫石中英,是盟主的公子?」
    石中英點點頭道:「不錯,我就是石中英。」
    右首漢子也倏地站了起來,說道:「老劉,你聽這小子胡吹,沒錯,盟主有一位公
子,叫做中英,但早在十年前失足墮水死了,這小子敢情是吃了豹子膽,居然異想天開,
敢到這裡混充公子來了!咱們把他拿下了再說。」
    石中英站立不動,說道:「我就是十年前失足落水的石中英,你們不認識我,家裡
總有認識我的人;我要進去見爹,你們如果不相信,就跟我進去。」
    說完,從容舉步,走上石階,要待朝裡跨去!
    兩個漢子看他說話神情,不似有假,一時倒也不敢得罪,左首漢子慌忙攔著陪笑道:
「公子且慢,你自稱是盟主的公子,但咱們都是下人,奉命輪值,若是讓人擅自闖入府
去,咱們都得受責,這樣好不,公子方才不是說府裡總有人認識你,對不!那就請你在
這兒稍待,小的進去請管家出來看看,也許他會認識公子。」
    石中英頷首道、「好吧,你去叫管家出來。」
    左首漢子答應一聲,飛快的轉身往裡載去。
    過沒多久,從裡面急步走出一個六十多歲老蒼頭。
    左首漢子跟在者蒼頭身後,指指門口,說道,「老管家,你出去看看,認不認識
他?」
    老蒼頭頭髮已經發白,背也有些彎了,但石中英一眼就認出那老蒼頭就是從小帶著
他玩,也經常把他騎在肩頭的阿榮伯一石榮!
    十年了,年歲不饒人,他已從一個孩童,長大成人,阿榮伯自然老了!
    石中英只覺心頭一陣激動,忍不住叫道:「阿榮伯。」
    石榮驀地一怔,他望著門前這個長大成人的藍衣少年,拭拭眼睛,驚喜的道:「少
爺,果然是少爺口來了。」
    帶著顫聲,三腳兩步奔出了大門去,上把抱住了石中英,熱淚盈眶的道:「少爺;
天可見憐,你終於平安的回來了,老奴當年……」
    他想說:「老奴當年聽到你落水,不知有多傷心?」但底下的話,他並沒有說出來。
    石中英感動的也有些眼眶濕潤,問道:「阿榮伯,你一眼就認出是我了?」
    石榮拭拭老淚,笑道:「少爺是老奴一手帶大的,別說看人,只要少爺一開口,聽
聲音,也就聽得出來。」
    右首漢子道:「老管家,這位真是少爺麼?」
    石榮像是有著滿腹牢騷,重重哼一聲道:「石榮年紀大了,眼可沒瞎,連少爺都會
認錯?」
    左首那個漢子陪笑道:「老管家認得出來,那就沒錯了,老張,咱們還不快見過少
爺?」說著,兩人果然一齊屈下一膝,跪伏下去,連連磕頭道:「小的該死,方才不知
真是少爺回來了,多有冒犯之處,還請少爺開恩。」
    石中英道:「你們快起來,不知不罪,我怎會怪你們?」
    兩個漢子一齊從地上爬起。
    右首漢子低低的道:「老劉,你守著,我進去稟告總管—聲。
    轉身疾快的往府裡奔去。
    石榮道:「少爺,你回來了就好,老奴領你見老爺去。」
    石中英隨著他跨進大門,一面問道:「阿榮伯,咱們的房子,怎麼都改建了?」
    石榮道:「那是因為老爺當上了武林盟主,經常有各地一方雄主,或是某幫某派的
掌們人前來拜會,舊房子不夠寬敞,才改建的,算起來,也有六七個年頭了。」
    石中英道:「爹當上了武林盟主?」
    石榮道:「這是各大門派公舉的。」
    石中英又道:「那麼街上那些小店呢,怎麼都拆掉了?」
    石榮道:「也是因為老爺當上了武林盟主,這條街,一面臨溪,街道本來就狹,為
了拓寬路面,這兩排店舖就不得不折除……」
    石中英心中有些不以為然,問道:「那麼他們搬到那裡去了呢?」
    石榮笑了笑道:「不遠,就在三里外獅子山腳上,大家仍然叫它石家大街,是老爺
出資給他們蓋的店舖子,幾時老奴帶少爺去瞧瞧,生意真不錯,自從老爺當了武林盟主,
連石家大街,都熱鬧起來了。」
    石中英想起兒時情景,忍不住問道:「長根司務呢?還開不開糕餅店了?」
    石榮笑了起來道:「還開著,少爺,你還記得他們做的綠豆糕麼?那是你小時候最
喜歡的東西。」
    石中英也笑著道:「自然記得,長根司務的綠豆糕,不但甜,而且豆沙多;但是我
想念他們,我小時候認識的那些人。」
    石榮道:「少爺認識的人,都很好,像賣麻粟的阿義,賣包干的阿順司務,賣糖果
的成康,連同長根司務,從前都是小鋪子,如今店面都開的大了……」
    兩人一路談著,拐進二門左首一道長廊,正行之間,只見迴廊轉角處,正有一個人
急步走出。
    這人中等身材,凌眉鷂目,面頰瘦削;八字鬍子,年在四旬開外,身穿一件天藍繡
花長袍,迎面笑吟吟的走來。一眼瞧到石榮陪著石中英進來,立即含笑道:「老管家,
這位就是剛回來的公子麼?」
    石榮臉上沒有一點笑容,只是點點頭道:「正是咱們的少爺。」
    藍袍中年人慌忙趨前一步,雙手抱拳,連連打拱道:「在下屈長貴,見過公子。」
    石中英連說:「不敢。」
    心中覺著奇怪,此人既不像家中下人,又不像賓客,不知又是什麼?這就回頭朝石
榮問道:「阿榮伯,這位是誰?」
    石榮只是冷聲說道:「他是咱們石家莊的總管。」
    石中英暗暗覺得奇怪,忖道:「咱門家裡,還有總管?」
    心中想著,不覺又朝屈長貴打量了一眼,只覺此人一臉笑容,人倒挺和氣的,石榮
好像對他有些意氣。
    屈長貴早已陪著笑道:「盟主就在書房,在下陪公子進去。」
    石榮冷漠的道:「不用了,老奴會陪少爺進去的。」
    屈長貴依然含笑道:「老管家說的也是。」
    他側身讓兩人走在前面,然後隨在兩人身後而行。
    經過一重院子,長廊盡頭,有一個月洞門,門內是另外一個院落,花木扶疏,一排
三間精舍;門前搭著紫籐架,風和花香,深得寧靜之趣。
    石中英隨著石榮,剛走近書房,就聽屋中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石榮,聽說
英兒當年墜水未死,已經回來,可是真的麼?」
    石中英離家十載;但爹清朗聲音,聽來和從前絲毫沒有改變。這是十年來多麼懷念,
多麼親切的聲音!心頭頓時感到一陣無比的激動。
    石榮早已搶著答應:「回老爺,這是真的,真是天大的喜事,少爺已經回來了!」
一面急著回頭道:「少爺,快…進去。」
    石中英眼已經滿含著淚水,一步跨進書房,就看到迎面站著一個頎長的人影!
    這人修眉朗目,面貌清愜,雙鬢微見花白,飄逸之中帶著點嚴肅!
    那不是自己日夜思念的爹,還是誰來?
    「爹!」石中英十年來積壓在心頭的這聲「爹」叫出口來,人已撲地跪倒地上,淚
水也隨著奪眶而出。
    六合劍石松齡終究是修養功夫極為精純的人,神情鎮定如恆,只是雙目炯炯凝視著
石中英,漸漸面有淒容,目中也隱含淚水,點頭道:「果然是英兒!」仰首向天,徐徐
說道:「這是上蒼保佑,不絕我石氏之後…」
    說到這裡,兩行老淚,已經從面頰上直滾下來!
    這是至情流露,深情感人!
    石榮陪著少爺雙雙跪地,向老爺勸慰道:「老爺,少爺回來,這是天大的喜事,老
爺該高興才對。」
    石松齡噙著淚光,舉手拭了一下,點點頭道;笑道:「老夫自然高興,唉,石榮,
老關當年眼看英兒失足落水,那份悲痛,簡直如摧心肝,真沒想到十年之後,英兒還能
活著回來,而且已經這麼大了。」伸手拉著石中英;溫言道:「孩子,起來,十年了,
咱們父子重逢,當真恍如隔世,你讓爹仔細瞧瞧。」
    屈長貴在旁笑道:「這是盟主盛德格天,公子才能化險為夷。」
    石松齡沒有理他,拉著石中英的手、走進書房,自己在一張紫檀雕花椅坐下,目光
慈祥,從上到下,仔細的打量他,藹然笑道:「孩子,你也坐下來,為父有話問你。」
    石中英應了一聲「是」,在爹下首的椅子坐下。
    石松齡回過頭去,朝屈長貴吩咐道:「屈總管,老夫今天不見外客,沒有什麼重大
的事,你一律給我回了就好。」
    屈長貴躬身應「是」,退了出去。
    石中英心中暗道:「爹爹當了武林盟主,看來果然比從前忙得多了。」
    石松齡回頭望望石榮,和聲道:「石榮,你也坐下來。」
    石榮站在一旁,惶恐的笑道:「老奴從前跟老爺練過幾手拳腳,腰腳還健,站一會
還挺得住,再說,老爺的書房裡,也沒有老奴坐位。」
    石松齡知道石榮為人拘謹,只是望著他淡淡一笑,沒有再說,回頭朝石中英問道:
「孩子,你當年失足墜水,被洪水沖去,不知是什麼人把你救起來的?」
    石中英因師父已有交代,心知自己從師學藝,是一件極端機密之軋爹自然知道,他
老人家要這麼問,自然是為了自己突然回來,好對外加改解釋。這就恭謹的答道:「孩
兒是被一位過路的老人救起來的。」
    石榮在旁插口道:「阿彌陀佛,這人真是咱們石家的大恩人。」
    石松齡一手持須,注目問道,「這位老人家姓甚名誰?」
    石中英道:「他是孩兒的師父,叫做狄谷老人,是位採藥的藥師。」
    石松齡道:「你跟了他十年?」
    石中英道:「是的,師父常年都在山中採藥,也教孩兒武功!」
    石松齡微微一笑道:「他也會武功?」
    石中英道:「師父說:在山中採藥,時常會遇上毒蛇猛獸,練武可以防身。」
    石松齡問道:「他教你一些什麼武功?」
    石中英道:「除了練功,師父還教孩兒幾套拳法,腿法、和一路叉法。」
    石榮忍不住問道:「他怎麼不送少爺回來呢?」
    石中英道:「師父也問過我,但我只知道咱們家住在百家大街。」
    石榮急道:「我的少爺,咱們這裡是石門山石家莊,你說石家大街,你師父怎會知
道?」
    石松齡持須笑道:「英兒那時不過是個十歲的孩童,那會知道的那麼多?」
    石中英心中暗道:「爹果然是和師父說好了的。」
    石松齡接著問道:「那你如何會找回來的呢?」
    石中英道:「那是三個月前,師父有二次從城裡回去,忽然問起爹的名字,孩兒說
出你老人家的名諱,師父忽然拍著大腿笑了起來,並說:「那就沒錯了,他說孩兒可能
就是石門山石家莊的人,說要送孩兒回家來。」
    石榮急問道:「少爺,你師父也來了,他人呢?」
    石中英道:「師父把孩兒送到含山,就回去了?」
    這些話,自然都是狄谷老人教的,自然也是早和石松齡約好的。
    因此,石松齡聽的不住點頭。
    石榮輕「唉」一聲道:「這位老人家不但是少爺的救命恩人,也是少爺的師父,十
年養育,恩重如山,少爺怎好讓他過門不入,就這樣走了呢?」
    石中英笑道:「師父說他老人家是山野之人,我回來了就好。」
    石松齡微微頷首,歎息道:「你師父是林下隱士;世外高人,自然如閒雲野鶴,不
慕浮名,是以不願和為父相見,唉,為父當了六年武林盟主,終日俗芳纏身,像你師父
這樣的人,失之交臂,實在可惜。」
    石中英心中暗暗好笑:「爹明明和師父是老朋友,裝作的真像,看來自己在巡谷學
藝之事,果然是十分隱秘的了?但不知這是為了什麼?」
    正在思忖之際,忽聽走廊上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腳步聲快得像一陣風,人還未到,已經響起一串銀鈴般的聲音,叫道:「乾爹,聽
說外面來了一個叫石中英的人,就是乾哥哥……」
    說話的又嬌、又脆,又快、又急,話聲未落,人已掀簾而入!
    那是一個綠衣少女,身上穿的是一件翠綠的春衫,窄窄的腰身,窄窄的袖子,胸前
繡著碗口大一朵鵝黃的花朵,配一條曳地百悄長裙,卻是天青色的!
    使人一眼就看得出這少女一定很懂得穿衣服,顏色配得很好;清新脫俗!
    她不過十八歲,生得很美,筆直的鼻子,新月般的眉毛,黑白分明的一雙大眼睛,
配上紅菱般的小嘴,桃花般的臉頰,還有兩個迷人的小酒窩,如此美麗的姑娘,天下雖
大,未必多見!
    多上幾個,豈非會天下大亂?
    她後聲未落,人已跨進屋子,這下,她窘住了!
    因為她看到屋子裡已經多了一個藍衣少年!
    他,豈非就是她方對」口中叫的「乾哥哥」?但他,她並未見過面,對一個未曾見
面的人,就叫他「乾哥哥」,豈不羞人?何況他又是這麼一個英俊少年!
    她臉上忽然飛起一片紅暈,裊裊婷婷的在門口站停下來,低著頭,咬著嘴唇,若不
勝情;但她一雙黑白分明的剪水雙瞳,卻正在偷偷的瞧著石中英。
    石松齡目光一抬,藹然笑道:「琪兒,快過來,他不是外人,就是十年前失足墮水
的英兒,你們是干兄妹,快來見個禮。」一面回頭朝石中英含笑道:「英兒,她是你祝
伯伯的女兒,叫祝琪芬,拜在為父膝下,你叫她妹子就好。」
    石中英雖然十歲就離開家、但爹提起祝伯伯,他就想起來了。
    祝伯伯好像叫祝景雲,是華山派的掌門人,和爹最為莫逆,一年之中,總要到石家
莊來上一兩次,每次都要盤桓上幾天才走。祝伯伯也最喜歡自己,每次來,都要帶來不
少吃的玩的東西。
    他聽了爹的話,已經站起身來,但臉上不禁有些紅。
    祝琪芬也果然款步盈盈的走了進來,帶著紅暈的臉上,艷若朝霞,朝石中英嫣然一
笑,低著頭低低的叫了聲:「大哥。」
    石中英的臉更紅,連忙還了一禮,也叫了聲:「妹子。」
    石松齡看著這一對小兒女,似是老懷頗為欣慰,持須說道:「琪兒,還是你領英兒
去吧,看看他喜歡住在那裡?」
    祝琪芬眨著一雙晶晶發亮的眼睛,偏頭道:「乾爹是要我領大哥去看看,那一個房
間比較合適?」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25:11

石松齡點點頭道:「正是。」
    祝琪芬忽然甜甜一笑道:「那就不用看了,東院我爹注的涵春閣,一切都是現成的,
只要被褥換一床就好,我猜大哥一定會滿意。」
    石松齡笑道:「那是給你爹準備的,你爹來了呢?住到那裡去?」
    祝淇芬道:「爹就是來了,每晚不是都在書房和乾爹下棋、飲酒,再不就論茗談天,
十天裡也住不上一二天,乾脆叫爹住在書房裡好啦!」
    石松齡含笑點著頭道:「也好。」
    石中英聽爹和祝淇芬的口氣,好像那「涵春閣」,是專為祝伯伯準備的,這就說道:
「那是祝伯伯住的,我隨便那裡都可以。」
    祝淇芬嬌憨的一笑道:「你不用管,來,我們走。」
    說著,轉身朝外就走。
    石中英道:「爹還有什麼吩咐?」
    石松齡揮揮手道:「你快去吧,淇兒會替你安排的。」
    石中英行了一禮,才回頭朝石榮道:「阿榮伯,我先走了。」
    石榮道:「少爺先請,老奴也有事要走了。」
    石中英掀簾走出書房。
    祝滇芬已經站在長廊轉角處,輕輕蹙了下眉,嬌笑著說道:「你這人有些婆婆媽
媽!」
    她好像已經和他很熟了。
    石中英臉上微微一紅,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祝淇芬舉起一隻纖纖玉手,輕輕掠了鬢邊被春風吹散的秀髮,和他走成並肩,偏頭
問道,「大哥,這十年來,你一直住在那裡?」
    石中英道:「一直隨著師父。」
    祝淇芬斜脫著他,問道:「學武功?」
    石中英道:「師父是採藥的,我跟著師父到處採藥,師父也教我練武。」
    祝淇芬道:「你武功一定很好了,不知練的是什麼功夫?」
    石中英不好意思的道:「我練的還是些莊稼把式,像『六路短拳』,『三十六路長
拳』,「螳螂拳』,還有『十二路彈腿』,」一路打虎叉法』。」
    祝淇芬抿抿嘴,想笑,但她沒有笑出來,他說的這些拳法,都是江湖上極普遍的招
術,武林盟主的公子,只學了這些普遍拳法,教人會笑掉大牙。
    她咬著嘴唇,凝視了他一眼,問道:「大哥,你十年來功夫,只學了這些拳法?」
    石中英道:「師父說過,任何拳法,「都有它的深奧之處,一個人練武旨在防身,
藝在精,不在多。」
    祝淇芬道:「大哥的師父一定是位高人了?不知是誰?」
    石中英道:「師父只是一位採藥的老人,叫做狄谷老人。」
    「狄谷老人?」
    祝淇芬訝異的道,「我怎會沒有聽人說過呢?」
    石中英笑道:師父除了採藥,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妹子自然沒聽人說過了。」
    他這聲「妹子」,聽到祝淇芬的耳裡,心頭忽然有一線甜甜的感覺!
    出了東首一道腰門,就是一片花園。說它花園,其實是一大片山坡,外面圍著高牆,
山坡間,茂林修竹,雜以桃杏,又因地制宜,建了幾幢小摟;又引來泉水,曲折成溪,
溪上加以板橋,有白石小徑,曲折相通。
    如今正是春光最好的時候,桃杏盛開,雜花如錦。
    祝滇芬回眸笑道:「你看,涵春閣,就是在那裡了,景色好不好?」
    伸出一根纖纖玉指,便朝一片花林中指了指。
    石中英隨著她玉指看去,果見一片花林中,露出了一角小樓。
    突然一陣微風吹過,身側傳來一陣非蘭非麝的花香,煎人欲醉!
    石中英聞不出這是什麼花香,忍不住回過頭去。
    花間小徑,自然極狹,祝滇芬指點著說話,自然和他靠得極近。他這一回頭,才發
現這股淡淡花香,是從祝淇芬身上散發出來的。
    他分不清是從她袖口,領口,還是秀髮上,反正他聞到了。
    一時不禁聞的臉紅心跳,眼前一片花林,都有些模糊不清。
    祝琪芬看他沒有作聲,只是望著自己袖管發呆。
    她袖管本來就窄,這一伸手朝前指點,就露出了半截像羊脂白玉的手腕。她的纖手、
玉腕,當然都很美,都很好看。
    祝滇芬臉上又起了一陣紅暈,她自己也不知道今天怎麼會時常臉紅。但她的眼睛裡
卻在閃著光,似乎隱藏著什麼秘密。
    兩人緩緩的踏著白石小徑,走過小橋。
    橋下清流的溪流,照著一雙人影,好像發出輕柔的讚美。
    這是恬靜的聲音!
    涵春閣,是一個幽致的竹樓。
    祝琪芬領著他走上小樓,樓上一共只有兩間,一間較大的是起居室,陳設並不華麗,
但一桌一幾,莫不古色古香,精緻絕淪。前面有一條小小的走廊,你可以扶著欄杆,看
到遠山含翠,花林如錦。
    左首是一個房間,祝淇芬已經推開房門,回頭含笑道:「你來看看這房間是否滿
意?」
    石中英雖然回到家裡;但他對這個家感到十分陌生,現在就像客人般的被招待著。
他舉步走進房間。這間房,原是給華山派掌門人祝伯伯準備的,不用說,房中佈置,當
然是精緻而雅潔的。
    石中英微微搖頭,望著祝滇芬道:「妹子,我不能注在這裡。」
    祝滇芬奇道:「為什麼?」
    石中英道:「因為這是祝伯伯住的。」
    祝淇芬嫣然笑道:「我方才不是和乾爹說好了麼?爹來,讓他住在書房裡好了。」
    石中英道:「這不大好,我住到書房裡去,也是一樣。」
    祝淇芬咬著嘴唇,直是搖頭。
    她搖頭的姿態也很美!
    「不,你不知道,爹來了,乾爹和他商討武林大事,一談就談到深夜,有時下棋,
有時候飲酒,時間晚了,就睡在書房裡,這是他們多年來的老習慣,你住在書房裡,並
不方便。」
    石中英想想,她說的也是有理。
    祝淇芬沒待他開口,接著笑道:「告訴你,這間小樓,說是給爹準備的,其實只是
給爹放行李罷了,空著不是白空著,聽我的,你就住在這裡好了。」隨著話聲,輕盈的
走過身去,走到左首窗下,伸手推開兩扇花格子窗,回頭招招手道:「大哥,你過來。」
    石中英身不由己的跟了過去。祝淇芬伸手一指,說道:「那邊一片竹林子裡,有一
角小樓,叫做翠翎小築,我就在那裡。」
    石中英道:「你喜歡竹?」
    祝琪芬眨眨雙眸,說道:「我喜歡綠色。」
    石中英看她身上翠綠衣衫一眼,低聲吟道:「圓緊珊瑚節,鋒利翡翠翎!」
    祝淇芬甜甜一笑,道:「那是皮月休的句子,原來大哥也懂詩,『翠翎小築』,是
爹題的名,就是根據這兩句詩來的。」說到這裡,忽然「哦」道:「大哥,你剛回來,
一定累了,還是休息一回吧,我不打擾你啦!」
    石中英想說:「我不累」,但這話豈不是等於留她,她雖是義妹,終究男女有別。
    祝琪芬走的很快,快到門口,忽然回過頭來,說道:「我去叫人給你換一床被褥,
現在離吃飯還早,待會我會叫你的。」
    說完,轉身就走。
    石中英道:「不用換了。」
    她走簡直像一陣風,只怕連石中英說的話,都沒聽見。
    石中英走過去,在臨窗一張雕花案樞椅上,坐了下來。
    離家十年,回到家裡,竟然如此陌生!
    除了爹,除了阿榮伯,自己簡直像在陌生人家作客。他不禁搖搖頭,苦笑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石中英才起身,就有一名青衣使女替他送來洗臉水。
    他盥洗完畢,使女就替他端上早餐。
    他在狄谷,一住十年,都要自己動手,如今回到家裡,他真的變成了少爺,一切都
有人伺候,而且伺候他的,是一名身材苗條,面貌娟秀的少女。
    光是這一點,就使他很不自在。
    他自然記得小時候,每天早晨,都要到爹的書房裡去請安。吃過早餐,他就步出
「涵春閣」一路朝書房而來。
    剛走到長廊的轉角處,就聽到書房裡有人說話,而且話聲說的極輕!
    石中英自幼練功,而且經過當代九位高人的傳授,他的耳目,自然被訓練的特別敏
銳。
    這長廊轉角處,和書房少說還有六七丈距離,書房中兩人的話又說的很輕,換了旁
人,自然聽不清楚;但石中英聽來還是很清楚。
    那是總管屈長貴的聲音,說道:「是,是,回盟主,屬下昨天已經派人查了。」
    接著是爹的聲音說道:「如此很好。」
    他們自然是在談著公事,因為爹是當今武林盟主。
    石中英自然不會去注意他們的談話,這只是無意中聽到的,他腳下絲毫不停,繼續
朝前走去。
    只聽書房中傳出爹的聲音說道:「屈總管,你去瞧瞧,外面是誰?」
    屈長貴方應了聲「是」
    石中英已經接口道:「爹,是孩子給你老人家請安來
    屈長貴掀簾走出,堆起一臉笑容,躬身道:「公子早!」
    他不論遇上誰,都是笑臉迎人,一團和氣!
    石中英心中暗道:「屈總管真是一個好人,爹當了武林盟主,確實需要這樣一個人
來幫他做事。」一面連忙含笑點點頭道:「屈總管早。」
    說著舉步跨上石階。
    屈長貴替他掀起了簾子,直等石中英跨進屋房,才悄然放下門簾,退了出去。
    石中英跨進書房,就恭敬的叫了聲「爹。」
    石松齡坐在一張高背虎皮交椅上,面露藹容,含笑道:
    「孩子,你這麼早,就到書房裡來作甚?」
    石中英道:「孩兒是給爹請安來的。」
    石松齡一手持須,掀慰的道:「難為你有這番孝心。」
    他口氣微頓,望著石中英道:「你跟師父練過幾年拳腳,根基扎的還不錯,為父是
六合門的掌門人,一生以六合劍馳譽武林,自己兒子,總不能不懂劍術,從現在起,你
必須在家裡安心練劍……」
    他緩緩從椅上站起,伸手在案頭取過一冊不太厚的手抄本子,隨手遞了過來,坐下
說道:「這是咱們六合門的『六合劍法』,共有六六三十六劍,這本子解說的頗為詳盡,
卷首是六式本門練劍內功,練劍之前,必須先學會練劍內功。下面是三十六式劍法,都
有圖文註解,你先把六式練劍內功練熟了,再循序漸進,依圖練習劍法,如有疑難之處,
再由為父加以指點,你先拿去仔細研讀。」
    石中英在狄谷十年,就是沒練過「六合劍法」。因為「六合劍法」是六合門的秘技,
只有六合門的人才會,石中英的父親以「六合劍法」成名,師父自然不會教他「六合劍
法」。
    石中英聽得大喜過望,慌忙雙手接過。說道:「孩兒自當謹記。」
    石松齡微微歎一聲道,「為父自從當了武林盟主,這幾年來、武林中大大小小的事
情,都要取決於為父,整天很少有空閒的時間,連教你劍法的時間,都抽不出來,不過
這本劍譜,為父化了多年心血,才手錄下來的,上面註解的很詳細……」
    剛說到這裡,只見總管屈長貴匆匆走入,躬身說道:「啟稟盟主,腔炯派藍掌門人
來訪。」
    石松齡倏地站起身來,一面朝石中英揮揮手道:「孩子,你回房去吧,為父要出去
迎接藍掌門人,也許有什麼公事要談。」
    石中英一手捧著劍譜,躬身道:「孩兒告退。」
    石松齡沒等他說完,已經率同屈長貴,急匆勿的往外迎了出去。
    回到「涵春閣」,祝淇芬早已等在那裡,看到石中英回來,就迎著叫道:「大哥,
你一清早跑到那裡去了?害人家等你老半天。」
    她今天換了一套粉綠的衣裙,兩條烏黑的辮子;一直垂到胸前,辮梢上,結著兩條
粉綠絲辮的蝴蝶結!
    看去更顯的清新活潑,人比花嬌!
    石中英不敢朝她多看,只是笑著道:「妹子久候了,我是到爹書房去了。」
    祝淇芬目光朝他手上一溜,問道:「大哥,你真用功,手裡拿的是什麼書?」
    石中英笑道:「是爹給我的『六合劍譜』,要我自己看著練……」
    祝琪芬小嚙一順,說道:「乾爹真偏心,我纏著要學,他老人家只教了我幾手,就
說沒時間教,你才一來,就把劍譜交給了你。」
    石中英道:「爹也是說沒時間教我,才要我拿回來自己練,咱們以後一起練好了。」
    祝淇芬披披嘴道:「不知乾爹是不是肯傳給我呢?這是你們六合門的獨門武學,江
湖上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凡是獨門武學,都是傳媳不傳女的,我……」
    她原想說:「我只是乾女兒呀!」;但她說到「傳媳不傳女」,忽然發覺自己說漏
了嘴,粉臉突地飛起一片紅暈,羞澀地低下頭去,沒再說話。
    石中英本來覺得她很會說話,也活潑,現在卻發現她很溫柔,很會害羞。
    過了好一會、祝淇芬臉上紅暈漸漸褪去,眨著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嫣然笑道:
「大哥,你知道我一清早就來找你,有什麼事嗎?」
    她一笑,臉頰上就浮現出兩個小酒窩,很甜。
    石中英搖搖頭道:「不知道。」
    祝淇芬偏著頭道:「你猜猜看。」
    石中英道:「你不說,我如何猜得著?」
    祝淇芬眼波流動,輕笑一聲道:「你來。」
    伸手拉著石中英的手,朝房裡就走。
    石中英只覺她拉著自己的手,軟綿綿的,柔若無骨。
    他從小就跟師父到巡谷去,一住十年,別說沒和女孩接觸過,連女孩子的影子,都
沒見過一個。
    一回到家裡,就遇上一個嬌滴滴的乾妹妹,一顰一笑,已經夠惹人憐愛。
    這下,她纖纖玉手,拉著他的手,就像通上了電,一時但覺面紅耳赤,心頭狂跳,
嚎喘說道:「妹子,你這是做什麼?」
    祝淇芬拉著他的手,走進房門,才放開手,指指床上,回頭瞟了他一眼,嬌笑道:
「你瞧。那是什麼?」
    床上端端正正放著一堆悄疊整齊,簇新的衣衫。
    有寶藍色,天青色,深銅色,和眼下最流行,最時新的鵝黃色、梅紅色,件件都是
輕羅製成,色彩鮮艷奪目。
    石中英不覺一呆,問道:「這些衣衫,是妹子去買來的?」
    況淇芬甜甜一笑,道:「才不是呢,街上買的衣服.裁剪不合身,手工又差,那怎
麼能穿?」
    她輕盈的轉了個身,面對著石中英,接著說道:「這幾件衣服,是我昨晚逼著幾個
嫫嫫趕夜縫製的,你快試試,合不合身?」
    她不待石中英開口,接著說道:「明天,有好多客人會來,我爹也要來,不給大哥
趕製幾件衣服,怎麼出去接應賓客?」
    石中英聽的奇道:「明天有很多客人會來?家裡有什麼事?」
    祝淇芬輕笑道:「有什麼事?明天是一年一次的例行集會、乾爹是武林盟主,還有
兩個護法門派。一個是爹(華山派),另一個是八卦門的高伯伯,另外還有幾個,那是
乾爹的朋友,也會一起來。」說到這裡,忽然咦道:「大哥,你快脫下來呀,試試合不
合身,也好叫她們重新縫製。」
    她逼著他脫下藍布衣衫,然後取了一件梅紅色夾衫,雙手提著衣領,伺候道:「大
哥,快來穿上看看。」
    石中英臉上一紅,詛泥的道:「妹子,還是讓我自己來穿。」
    祝琪芬笑著催道:「我說你這人。婆婆媽媽,沒錯吧?你是我大哥,我伺候你穿,
這有什麼不對的。」
    石中英只得伸手穿上衣衫,一面扣著衣鈕,覺得甚是合身,這就說:「妹子,你真
能幹,好像量著我身裁的,只是顏色太鮮紅了。」
    祝淇芬咕的笑道:「這是梅紅,不像大紅那麼刺目,是眼下京朝少年最流行的春裝
顏色了。」
    她以欣賞的眼光。上下打量著石中英,喜孜孜的挑著眉毛說道:「正好。再合身也
沒有了,大哥穿上這件衣衫,才是翩翩公子呢!」不待石中英開口,接著笑道:「我喜
歡穿綠色,但大哥不能穿,否則變成慘綠少年了。」
    石中英笑道,「妹子真會說笑。」
    說著正待脫下。
    祝淇芬忙道:「大哥就穿著了,還脫下則甚?你是不是不喜歡這顏色?」
    石中英道:「這都是妹子給我挑的顏色,我怎會不喜歡?」
    祝淇芬星眸之中閃過一絲喜悅,瞟了他一眼,輕笑道:「原來大哥也很會說話。」
    正說之間,只見一名青衣使女急步走了進來,朝祝淇芬福了福,說道:小姐,莊主
有事相請。」
    祝淇芬輕輕皺了下眉道:乾爹又有什麼事了?一定是什麼東西找不到了,才來找
我。」一面回頭道:「大哥,我去去就來。」
    翩然朝門外行去。
    石中英看著她後形,忖道:「這位妹子,真是又聰明,又能幹,祝伯伯把她過繼給
爹做乾女兒,自然是因爹家裡沒人照料,才要她來的。」
    心中想著,隨手拿起劍譜,走到窗口一張椅子坐下。
    翻開第一頁,見上面寫著:「六合劍譜,六合門第十一代弟子石松齡沐手敬錄」字
佯。他雖然十歲就是離開了家;但爹這一手端正謹嚴一筆不苟的楷書,他一看就認識。
    這是「多寶塔碑」的字體!
    他不禁記得小時候,爹叫自己寫的情景,一筆一劃,都是爹握著自己小手寫的;今
爹當上了盟主,連劍法都沒有時間教了,要自己練了,他心頭不覺升起一絲悵觸!
    離家十年,好像父子之間的距離,也拉遠了。
    不,爹還是那麼慈祥,那麼關切自己,只是當上了武林盟主,要處理許多天下武林
大事,分去了對自己的敵犢私情。
    他一頁一頁往下翻,這冊劍譜,共分上下兩卷。
    上卷記載的六合門源流,論劍法,論練劍忌害,劍法歌訣,及六式練劍內功圖解。
    下卷才是三十六路劍法的圖式,每式都有詳細註解。
    石中英掙下心來,一口氣把前面幾篇文字,都仔細的研讀了一遍。
    六式「練劍內功」,原是練「六合劍」的基本功夫;但石中英十年之中,經九位名
師循循誘導,一身所學,已到爐火純青之境,看過一篇,就完全領悟,自然毋須再練。
    接下去就是三十六式「六合劍法」,石中英翻到後面,發現一共只有三十個劍法,
後面只寫著:「第三十一式迴光返照」字樣,卻沒有圖文,最後的幾頁,全是白紙,似
是尚未寫完。
    這最後六招,自然是「六合劍法」最精絕的劍招了。敢情爹寫到這裡的時候,就當
選武林盟主,沒有時間寫下去。
    這一天,他除了吃飯,整天都專心一志,浸淫在「六合劍法」上,他身邊沒有帶劍,
就以指代劍,在房中依式練習。
    祝琪芬上午走後,也一直沒有來過。
    三十招劍法,經過他一天研練,差不多已瞭然於胸。
    晚飯後,石中英在走廊上站了一會,感到春寒抖峭,夜霧極濃,回進屋中,越發覺
得無聊。
    當下就在起居室中,擺開門戶,以指代劍,把白天研練尚未純熟的三十招」六合劍
法」,演練起來。
    他一身武功,得到九位名家的傾囊傳授,自然早已融會了各家的精英;但他重視
「六合劍法」。因為這是他石家家傳的劍法,爹因「六合劍法」而成名,他是爹的兒子,
非精通?六合劍法」不可。
    爹外號「六合劍」,那當然因為是六合門的掌門人,精通「六合劍法」,但「六合
劍」的另一意義,是指在爹劍下,從無走得出六合之人。
    石中英一意練劍,他打算先練熟三十路劍法,再向爹請示最後的六招。
    此時以指代劍,在房中展開劍法,練到心領神會之處,不知不覺意在劍光,體內真
氣流動,隨著他劃出的劍勢突然透指而出!
    就在此時,門簾掀處,一個苗條人影,很快從門外閃身而入。但石中英以指代劍的
一記劍勢,也正好劃到,指風嘶然,夾著森寒的劍氣,從苗條人影身邊擦身而過!
    苗條人影口中驚「啊」一聲、嬌軀輕晃,在電光石火般的時間,一下閃了開去。
    好快的身法!
    這下,完全出乎石中英的意外,他武功精純,能發自然能收,同樣在電光石火之間
倏地斂手。
    苗條人影站停下來,一張春花般的臉上似驚似喜,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霎
不霎盯著石中英,輕輕的道:「大哥,你好精純的功夫。」
    她,自然是祝淇芬。
    石中英臉一紅,郝然道:「妹子,又在說笑了,我只是一時無聊,照著爹的劍譜,
胡亂練著玩的。」
    這話倒也不假,「六合劍譜」就翻開著,放在桌上,他確是在依圖練習。
    祝淇芬自然看到了;但她親自經歷,遇上了強烈劍風,總不是假的,要是換了個人,
這一記就躲閃不開。其實她縱然不及時躲閃,石中英也已及時收勢?
    無意之中,兩人都展露了一手極高的功夫?
    這是掩飾不了的事實。
    祝淇芬咬著嘴唇,默默的走了兩步,不知她心裡在想些什麼?斜看了桌上的劍譜一
眼,說道:「大哥,你把它收起來吧!」
    石中英依言覆上劍譜,說道:「妹子有什麼事嗎?」
    祝棋芬轉身朝裡問走去;低低的道:「我有話和你說。」
    裡問是石中英的房間,她毫不避嫌的當先走了進去。
    她是他的乾妹妹,當然用不著避嫌。
    石中英跟著走入房中,一面說道:「我聽春嬌說,妹子今天很忙。」
    春嬌,是在「涵春閣」伺候的使女。
    祝淇芬道:「我爹傍晚時光,已經來了。」
    石中英喜道:「祝伯伯來了,我要不要去看看他老人家?」
    他想起少時候祝伯伯最疼自己,聽到他來了,自然感到十分高興。
    祝玖芬柳眉含蹙,微微搖頭道:「這時候,爹正在書房和乾爹討論武林大事。他們
說的是機密事兒,什麼人都不能進去,你看,連我都被攆出來了,你自然也不用去啦。」
    石中英道:「那麼妹子要和我說什麼?」
    祝淇芬輕盈的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抬頭道:「大哥,你也坐下來咯,我們慢慢的
說。」
    石中英不知她要說些什麼?但看她一本正經的神情,好像真有事兒.當下隔著一張
茶几,和她對面坐下,說道:「妹子現在可以說了。」
    祝琪芬一雙亮晶晶的眸子,凝注著他,問道:「大哥,你真是十年前落水的石中英
大哥?」
    這話問的好不突兀!
    石中英不覺一怔道:「你懷疑我不是石中英?難道我還會冒充?就算我冒充,阿榮
伯總不會認錯人吧?」
    說到這裡,心頭突地一動,想起自己回來之後,只見過爹兩次面,他老人家雖然和
從前一樣的慈愛;但在自己感覺上,總好像缺少一點什麼?心念轉動,不由的急急問道:
「莫非是爹在懷疑我?」
    祝淇芬臉色微變,輕笑道:「你別瞎猜,誰說你是假冒的來著?只是你回來的太巧
了。」
    石中英奇道:「我回來的太巧,這話怎麼說?」
    祝琪芬道:「也許這是巧合,因為明天是一年一次例行集會。」
    石中英道:「這和我回來有什麼關係?」
    況淇芬道:「這且不去說他,但至少有一件事情瞞著我,我才會這樣問你。」
    石中英道:「我有什麼事瞞著你了?」
    祝淇芬道:「你說你師父是採藥的巡谷老人,他教你的武功,是長拳。短拳,螳螂
拳、彈腿和一路叉法?」
    石中英點點頭道:「就是這些。」
    祝淇芬披披嘴道:「那你方才使的那一招呢?」
    石中英愕然道:「我方才使的是《玄武爭鋒》,《六合劍法》第十九式,怎麼?妹
子覺得那裡不對?」
    祝淇芬道:「但你使出來的這一記劍招,明明帶著凜冽劍風,總不是假的吧。」
    石中英心頭暗暗一凜,登時想起師父說道:「雖親若父子,也不能吐露隻字」的話
來,不覺聳聳肩,笑道:「妹子這話越說越玄了,我身邊沒有劍,才照著劍譜上的圖書,
隨手比劃,胡亂練習,連一點架勢都談不上,那會劃出劍風來?」
    祝淇芬疑信參半,但他說的又不像假話,一時咬著嘴唇,偏頭望著他,說不出話來!
    她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過了半晌,忽然壓低聲音說道:「大哥,說實話,你這次回
來,是不是有特殊的目的?」
    石中英心頭又是一跳!師父確實說過,存一件艱巨的任務,要自己去做;但師父並
沒有說出什麼事情?自己也一無所知,因為這是極端機密的事。
    他臉上不期流露出驚訝神色,認真的道:「妹子,你究竟想到了什麼?我簡直不懂
你指的什麼?」
    他跟第九位「師父」學過易容術,因此裝作得很像。
    祝琪芬低下頭,雙眉微蹙,好像懷著極大心事,一臉俱是關切之色,幽幽說道:
「大哥,你應該相信我,如果你這次回來,真是另有目的的話,你對我說實話,我不會
說出去的,也許我還可以幫助你。」
    親若父子,都不能吐露隻字,何況祝淇芬只是乾妹妹?
    這是師父臨行時諄諄囑咐之事。
    石中英雖然覺得祝淇芬這番話,也是一片真心;但也使他從祝淇芬的話中,聽出果
然有一件十分隱秘的大事。
    他望著她,臉上一片迷惘,說道:「妹子,謝謝你的好意;但我還是聽不慌你的意
思,我回來,因為這是我的家,一個從小失去家的人,心裡會如何惦記著家,如何惦記
著爹,回家會有目的麼?」
    他說的真情流露,這是真心話,半點不假。
    祝淇芬好像有些失望,但又感到安慰;仍然低低的道:「我只是隨便說說罷了,大
哥也不必放在心裡,尤其不可在乾爹的面前提起,也許是我猜想的不對,因為……」
    她輕輕「唉」了聲,又道:「唉,我原是一番好意,看來還是回去的好……」
    說著已經站了起來。
    石中英怔怔的望著她道:「妹子是說,要我回到師父那裡去?」
    祝淇芬搖搖頭,嫣然一笑道:「不,大哥誤會了,我是說,我對大哥說錯了話,還
是回房去的好。」
    隨著話聲,她已翩然朝門外走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26:48

第02章 重重疑雲
    第三天。
    書房裡不時傳出一兩聲清朗的大笑。
    今天三月十五,是石盟主和幾位知交一年一次聚會。
    只要聽主人不時傳出爽朗的笑聲,賓主交談的一定是愉快。
    總管屈長貴,就站在書房門口花棚底下,隨時準備聽候呼喚。
    總管,本來就不好幹,一府之內,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兒,都得管到。
    當武林盟主的總管,更不簡單,不但石府裡裡外外要他負責,甚至連天下武林,各
門各派的事,他都得懂,都得管。
    好在屈長貴不論見到什麼人,都以笑臉相迎,一團和氣,不但石府上下的人,對這
位屈總管十分敬重,就是江湖各門各派的人,只要和屈總管接觸過,無不對他另眼相看,
讚他一聲能幹。
    這幾年來,屈總管著實替石盟主做了下少事、也幫了不少的忙。他可以說是石盟主
的左右手。
    長廊上,正有一對少年男女,緩步走來,他們正在邊走邊說,狀極親密,那正是干
兄妹兩人!
    祝淇芬一大早就約了石中英和她同來。
    石中英今天穿著十分整齊,身上穿的是梅紅夾袍,粉底薄靴,加上他面如敷粉,劍
眉斜飛,星目朱唇,更顯得翩翩少年,俊逸出群。
    祝琪芬自然也刻意修飾,尤其她平時喜歡穿綠色衣衫,但今天卻也換了一身玫瑰紅
的衫子,玫瑰紅的百用裙,正好和石中英一個顏色。
    這兩人走在一起,真是珠樹瑤花、天生的一對。
    屈長貴一眼看到兩人,立即滿臉含笑的趕了上來,拱手道:「在下見過公子,小
姐。」
    石中英點頭道:「總管早。」
    祝淇芬接著問道:「屈總管,乾爹和爹,都在裡面麼?」
    屈長貴陪笑道:「在、在,盟主和祝掌門人,都在裡面。」
    祝淇芬問道:「還有什麼人。」
    屈長貴道:「還有高掌門人、鄧大俠、趙道長、和倥侗的藍掌門人,聽說長江龍門
幫的李幫主也要來,只是還沒有到。」
    祝淇芬訝然道:「你說的是獨角龍王李夫衍?」
    屈長貴道:「是,是,正是李幫主。「
    祝淇芬問道:「他來作甚?」
    屈長貴道:「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今天是盟主和兩位盟中的護法,一年一歡的聚
會,大概他聽到消息。才趕來的。」
    祝琪芬道:「大哥,走,咱們進去。」
    兩人跨進書房,就看到上首一張紫檀雕花榻上,和兩旁八張椅幾,圍坐著六個人。
    華山掌門祝景雲和六合劍石松齡就分坐在上首榻上。
    屋中幾人,看到掀簾而入的這一對壁人,不覺呆得一呆!
    石松齡含笑道:「英兒、淇兒,你們來的正好,快過來見過幾位伯泊。」
    祝琪芬搶著道:「乾爹,女兒都認識。」話聲一落,口中叫了聲:爹。」
    翩然朝祝景雲奔了過去。
    祝景雲一把樓著他女兒,笑道:「這丫頭完全給盟主嬌縱慣了,當著這許多伯伯面
前,一點規矩也沒有。」
    這時石中英也跟著走到石松齡身邊,垂手同立。
    石松齡含笑道:「這是小兒中英,十年前失足落水,蒙一位採藥的老人救起,幸得
不死,前天才回來。」
    接著替他一一引見了在坐諸人,坐在榻上右首,身穿銀白長袍,黑鬚飄胸,丰神脫
俗的是華山派掌門人祝景雲。
    這人不用爹引見,石中英認得出來,他小時候對祝伯伯的印象極深。
    第二人是中等身材,年紀不過五旬,已是滿臉皺紋,但一雙眼睛開合之間,卻是精
光四射的老者,是八卦掌門人高翔生。
    第三人身材矮瘦,面紅似火的是百步神拳鄧錫侯。
    第四個頭椎道轡,一身灰布道裝的老道人,是嶗山風雲子趙玄極。
    第五個兩鬢花白,面如重棗的老者,是倥侗派掌門人藍純青。
    石中英隨著乃父引見,一一施禮。
    風雲子趙玄極呵呵笑道:「恭喜盟主,公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祝景雲含笑道:「中英,你還記得祝伯伯麼?」
    石中英恭敬的道:「祝伯伯從小疼愛小侄,小侄怎會忘記?」
    祝景雲一雙炯炯目光,只是打量著石中英,不住的點頭道:「不錯,你小時候就聰
穎過人,長大了,果然一表人才,不愧是將門之子。」
    高翔生大笑道:「盟主外號六合劍,劍彌六合,武林無出其右,盟主的公子,自該
稱為小六合劍!」
    百步神拳鄧錫侯接口道:「小六合劍,不如稱之為劍公子的好。」
    「好!」風雲子趙玄極附掌道:「好個劍公子,這名稱既響亮,又妥切,哈哈,咱
們幾個做伯伯的,沒拿見面禮來,就以這劍公子三字,奉贈公子吧!」
    這真合了子隨父貴,石中英一步江湖都未闖過,就得了「劍公子」的雅號。
    石松齡連說「不敢」,一面接著道:「小兒初學劍術,怎能當得如此稱謂?」
    鄧錫侯道:「公子家學淵源,不出數年,定可嶄露頭角,撇開石兄身為武林盟主不
說,令尊以劍名世。公子還錯得了麼,這劍公子三字,實非公子莫屬。」
    祝淇芬一雙盈盈秋波,瞟著石中英,面有喜色,漾起兩個小酒窩,說道:「爹、鄧
伯伯替大哥取了劍公子三字,這外號真好聽,那么女兒呢?女兒是乾爹的乾女兒,自然
也該叫劍什麼才對呀?」
    祝景雲大笑道:「你這丫頭,方才爹說你彼盟主嬌縱慣了,這話沒錯吧?外號是要
武林大家公認的、你怎的自己討起封來了?劍什麼?你叫劍丫頭,只怕還不配呢!」
    祝琪芬小嘴一順、不依道:「爹,我不來啦!」
    石松齡一手持須,含笑道:「對了,滇兒,你前些日子,纏著乾爹,要學『六合劍
法』。乾爹只教了你幾手,就沒時間再教,擱了下來,如今英兒回來了,乾爹昨天已把
劍譜交與英兒,你們兄妹正好一起練習。」
    祝淇芬想昨天說過:「傳媳不傳女」的話來,一時粉臉驀地飛起兩片紅霞,扭扭頭
道:「女兒才不想練啦!」
    正說之間。只見屈總管屈長貴勿勿走入,躬身道:「啟稟盟主,方才據報,長江龍
門幫李幫主,距咱們莊子,已不到二里了。」
    石松齡微微頷首,朝祝景雲相視一笑,站起身道,「諸位請坐,兄弟去去就來。」
    一面回頭朝石中英道:「英兒,你在此陪幾位伯父聊聊。」
    舉步朝外行去。屈長貴緊隨盟主身後,亦步亦趨的跟去。
    祝景雲含笑朝石申英道:「賢侄,別老站著,你也坐下來。」
    石中英道:「諸位伯父商前、小侄站著並不累。」
    祝淇芬道:「大哥,爹叫你坐,你就坐下來咯,乾爹不在,你就是主人了,別婆婆
媽媽地好不?」
    祝景雲看了女兒一眼,笑道:「你該跟你大哥學學才是,你瞧,中英賢侄少年老成,
有多斯文,誰像你,野的像脫綴野馬。」
    祝淇芬微嬌道:「爹,你就是要稱讚大哥,也別盡編排女兒呀。」
    百步神拳鄧錫侯笑道:「祝兄有這樣一位如花似玉的千金,真是福氣,兄弟倒覺得
女孩子也不能太茬弱了,尤其咱們武林兒女,中幗猶勝鬚眉,與其茬弱,倒不如野一點
的好。」
    祝景雲笑道:鄧兄這麼一說,這丫頭就更振振有詞了,女孩兒家,年紀大起來了,
還是文靜些的好,就拿中英賢侄來說,從前兄弟每次到石家莊來,一見到我,他就要從
兄弟的膝蓋上往肩頭爬,現在你看文質彬彬,多有禮貌?」
    石中英想兒時的情景,祝伯伯確是時常抱著自己坐在他膝蓋上,但自己從未爬過祝
泊伯的肩頭。也許自己年紀小的時候爬過,只是事隔多年,已經想不起來了。
    祝淇芬道:「爹喜歡大哥,又斯文、又有禮貌,那你就要大哥做你的女兒好了。」
    她覺得這句話很好笑,不覺「唁」的笑出聲來。
    祝景雲微微一笑道:「真是孩子話,你大哥怎能做為父的女兒;但他將來倒可以做
為父的……
    祝淇芬粉臉驟然一紅,沒待爹說下去,搶著說道:「爹這是要收大哥做徒弟了,這
樣就好,爹教大哥『流雲劍法』,女兒跟乾爹學『六合劍法』,我和大哥不是都可身兼
兩家之長麼?」
    她自然知道爹要說什麼;但這一接口,就輕輕岔了過去。
    祝景雲一手拂著黑鬚,笑:「只要中英賢侄要學,爹還會不肯麼?」
    祝淇芬眼睛一亮,欣然道:「真的?」
    祝景雲笑道:「爹幾時說了不算的?」
    祝淇芬瞟了石中英一眼,喜孜孜的道:「大哥,爹答應傳你『流雲劍法』了,其實,
爹也沒時間教你,這樣吧,從明天起,我教你『流雲劍法』,你教我『六合劍法』,咱
們交換著練好了。」
    華山「流雲劍法」,石中英早就會了。他一直懷疑教自己華山派武學「流雲劍法」
和「穿雲指」的那位「師父」,極可能就是祝伯伯,只是聲音不對;但又不敢問,別說
當著這許多人,就是只有祝伯伯一個人,他不敢問。
    這是師父再三叮囑的,自己練武一節,即使親若父子,也不能吐露,不准多問,因
為這是一件十分秘密的事。
    為什麼要守秘密呢?他就一無所知;但師父說的話,總是不會錯的了,不然,他們
這九位老人家,為什麼要花十年工夫,教自己練各門各派的武功呢?
    他心中想著,一面望望祝淇芬,紅著臉道:「我才學了幾招,還不如妹子呢,爹方
才不是說過,要我們一起練習?等我學會了『六合劍』,妹子再教我好了。」
    祝淇芬道:「你不學『流雲劍法』,我也不學『六合劍法』。」
    只聽走廊上傳來石松齡的笑聲,說道:「李兄難得光臨,而且也來的正好,兄弟幾
位友好,正在書房裡,大家約定了每年集會一次,趁機敘敘,盤桓上十天半月再走。」
    另一個洪亮聲音說道:「兄弟那能有這許多時間耽擱y
    這不用說,自然是長江龍門幫幫主獨角龍王李天衍了。
    石松齡大笑道:「李兄既然來了,那可由不得李兄了,再說,咱們都已漸入老境,
朋友愈來愈少,大家還能聚在一起,實在難能可貴之事。」
    洪亮聲音道:「盟主說的也是。」
    兩人話聲漸近,屈長貴槍在前面,替兩人掀起門簾。
    石松齡走到門口,腳一停。抬抬手道:「李兄請。」
    洪亮聲音道:「自然盟主先請。」
    石松齡爽朗的笑道:「李兄遠來是客,何況還是第一次光臨寒舍,請、請。」
    門口出現一個高大人影,洪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兄弟有潛了」。舉步跨入書房。
    獨角龍王李天衍,是長江流域首屈一指的龍門幫幫主。也可以說是南七省的總瓢把
子,在江湖上,聲望極隆,一言九鼎。
    他一步跨進書房,自有他的氣勢,屋內坐著的幾位掌門人,已經紛紛站起身來。
    石中英打量來人,只見這位龍門幫主,年約六旬開外,高大身材,腰背微駝,生得
眉如臥蠶,目若丹鳳,鼻直口方,紅臉蒼髯,穿著一襲青緞長袍,虎步龍行,威儀懾人。
    石松齡貌相清秀,舉止安詳,在先前眾人之間,儼然是群龍之首,不失為武林盟主
之尊;但如今和獨角龍王李天衍走在一起,氣魄、風度,全被人家所奪!
    一個像八面威風的大將軍!
    一個只是落第的秀才罷了!
    祝景雲迎上一步,拱手道:「李幫主久違了。」
    獨角龍王巨目一掄,呵呵笑道:「原來祝、高二位護法。藍掌門人,鄧兄,趙道兄
全在這裡,盛會、盛會,哈哈,無怪主人非要兄弟盤桓些時日再走不可了。」
    倥侗掌門藍純青含笑道:』李幫主第一次來,自該盤桓些時日再走了,連兄弟遠處
邊唾的人,都要一年一次,兼程趕來呢!」
    石松齡連連抬手道:「李兄請上坐。」
    原來祝景雲已讓開了上首的坐位。
    獨角龍王李天衍如論江湖聲望,並不在六合劍石松齡之下,他略為謙虛,就在上首
賓位落坐,一面拱手道:「諸位老哥,都是一派掌教,這位子兄弟如何能坐?」
    他口雖說如何能坐?其實早已坐了下去。
    高翔生笑道:「這叫做後來者居上,咱們聽說李幫主要來,早就虛左以待了。」
    說話之時,一名青衣使女端上香茗。
    獨角龍王李天衍目光落到石中英的身上,不覺問道:這位小兄弟,是那一位的高
足?」
    石松齡忙道:「他是小兒中英。」一面喝道:「英兒還不快來見過李伯父?」
    石中英走上一步,作了個長揖道:「小侄叩見李伯父。」
    獨角龍王還了一禮,洪笑道:「盟主令郎,果然是家學淵源,武林後起英華,一表
人才,凌霄聳壑,他日不可限量。」
    石松齡道:「李兄誇獎,小大愧不敢當。」
    獨角龍王正容道:「兄弟略諸鑒人之術,自信老眼還不昏花,令郎前程如錦,不出
十年,定當名揚天下,雛風情於老鳳聲也。
    祝琅芬輕盈走上幾步,檢社道:「李伯伯,侄女替你叩頭,你老看看我如何呢?」
    獨角龍王忙道:「姑娘少禮。」
    獨角龍王一手持須,呵呵笑道:「祝兄千金,秀外慧中,也是武林中一朵奇葩,哈
哈,這叫做長江後浪推前浪,有來不出十年,就是他們的天下了。」
    石松齡在他說話之時,緩緩從大袖中取出一個信封,朝祝景雲遞了過去,說道:
「景雲兄,你看看這封信。」
    祝景雲似乎感到意外,問道:「盟主,這是……」
    口中問著,已經伸手接了過去。
    石松齡笑了笑,並未回答。
    祝景雲低頭看去,只見信封上寫著「送呈李幫主親啟石門山石緘」字樣,不覺目光
一扣,望著石松齡,奇道:「這是盟主給李幫主的信?」
    石松齡點點頭道:「你先看了再說。」
    祝景雲依言抽出一張信箋,上首入眼就是一行橫書朱紅小緣:「武林盟主用箋」。
    接著八行一筆不苟的正楷,鐵劃銀鉤,字體方正。寫著:「書奉天衍幫主仁兄大人
道鑒。腰違仁字,數載於茲,弟碌碌奔馳,覓便無從,致疏箋候,暮雲春樹,企念殊殷,
比維威望遠鎮,景福驕臻,局勝卡禱!月之望日,為至友一年聚之期,茲有要啊,須與
閣下面敘磋商,薄具小酌,務冀雲硅光降,弟當掃榻以待,淌荷俯諾,豈僅蓬革增輝已
哉,謹此布臆,恕不一一,弟兄石松齡頓首再拜。」
    祝景雲看完書信,不覺笑道:「原來李幫主是盟主邀約來的,咱們每年一次小聚,
今後有李幫主參加,真是好極了。」
    石松齡點點頭道:「咱們一年小聚一次,兄弟當然也歡迎李兄惠臨參加,尤其對南
七省的武林同道而言,自是十分需要之事!」
    祝景雲身為一派掌門,江湖經驗,自極豐富,聞言不覺微微一楞,愕然道:「盟主
之意,是說……」
    他不便說;盟主之意,是說並未邀請李幫主了?因此說到一半,便自住口。
    石松齡微笑道:「景雲兄難道還沒有看出來嗎?」
    祝景雲更覺詫異,說道:「盟主何所指而言?」
    「太像了!」
    石松齡微微吸了口氣,說道:「就是兄弟本人,也感到真偽莫辨!」
    祝景雲聳然動容道:「盟主是說,這封信並非盟主的手筆?」
    一他此話一出,在坐眾人莫不齊齊一怔!
    江湖上居然會有人假冒盟主名義、去賺獨角龍玉!
    大家目光不約而同的朝祝景雲手上那張信箋望去。
    石松齡徐徐說道,「此人寫這封信的動機何在,實在令人費解、但這封信、不僅紙
張和兄弟平常用的,完全一樣,就是這筆字,也摹仿的極為神似,幾乎和兄弟寫的難以
分辨!」
    八卦掌門高翔生臉色微凜,沉哼道:「此人膽敢冒盟主之名、可說膽大妄為已極,
盟主把此事交給兄弟來查辦,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他是和武林盟主同時由各門各派公舉出來的兩大護法門派之二。(兩大護法門派,
即華山派和八卦門)盟主手下,設立兩大護法門派,即是襄助盟主,協辦武林事宜。
    高翔生是八卦門掌門人,只要盟主交辦,他就要展聞偵查。
    石松齡點點頭,一面沉吟道:「兄弟懷疑此人,假冒兄弟之名,把李兄賺來,可能
有什麼陰謀,此事確實須加以徹查,那就請高兄偏勞吧!」
    高翔生道:「兄弟敬領盟主金令。」
    祝景雲立即把信封信箋一齊遞給了高翔生。
    高翔生仔細的把信箋招好,放入信封之中,揣入懷裡。
    獨角龍王皺起濃眉,說道,「兄弟覺得此人把兄弟賺來,必須另有用心,也許敝幫
會發生什麼事故,盟主若是別無見教,兄弟還是及早趕回去的好。」
    說的也是沒錯,他獨角龍王雄霸長江上下流,威鎮江湖三十年,難免和人結下嫌隙,
他身系龍門幫安危,自然放不下心。這叫做事不關己,關已則亂。
    石松齡聞言不覺呵呵大笑道:「貴幫高手如雲,威鎮長江,就是李兄不在,又誰敢
輕抨虎鬚?李兄難得光降,自該盤桓幾日再走,李兄要是不放心,不妨先修書一封,說
明原委,要耿副幫暗中加以注意,高兄偵查此案,並請予以方便,兄弟要屈總管立時專
程送去,這樣「李兄總可以放心了吧?」
    高翔生接口說道:「盟主說得極是,李幫主難得來一趟,自該多住幾天再走,再說,
盟主已把此事交給兄弟查辦,李幫主但請寬心,若是差錯,一切惟兄弟是問。」
    祝景雲也插口道:「李幫主修一封信,派人送去,倒是確有必要,順便也可告訴耿
副幫主,李幫主要在這裡盤桓幾日,才能回去,好教大家安心。」
    獨角龍王一則礙著盟主一再挽留,盛情難卻。二則也覺得幫中高手如雲,副幫主耿
承德機智過人,武功極高,就是自己坐鎮幫中,大小事情也有一半是他作主的,想來也
不可能會發生什麼意外之事。當下就點頭道:「盟主盛情,兄弟就恭敬不如從命。」
    起身走到書案,掌起筆來,寫了一封信。
    石松齡舉手擊了兩掌,抬頭叫道:「屈總管。」
    屈長貴意了聲:「屬下在。」急步趨入,躬身道:「盟主有何吩咐?」
    石松齡拿起獨角龍王的書信,遞了過去,說道:「你立刻派人把這封信送到龍門幫
總舵耿副幫主。」
    屈長貴雙手接過,應了聲「是」,便自退去。
    這時只見一名青衣使女掀簾走入,躬躬身道:「啟稟莊主,花廳上已經擺好席筵,
可以開席了。」
    石松齡微微頷首,含笑道:「諸位老哥,請到花廳人席了。」
    大家跟著紛紛站起。
    獨角龍王李天衍呵呵一笑道:「叨擾,叨擾,幾時盟主和諸位老哥駕臨敝幫,也讓
兄弟作個東道主才好。」
    祝景雲接著笑道:「李幫主寵邀,兄弟等人那能不去?」
    高翔生道:「正是,正是,咱們叨擾了盟主,就全班人馬去叨擾李幫主幾天。」
    獨角龍王為人豪放,一生好客,聞言不覺大是高興,洪笑道:「一言為定,兄弟能
請到盟主和諸位老哥,光臨敝幫,真是兄弟無上榮寵。」
    石松齡微微一笑道:「李兄好說、請,請。」
    大家互相謙讓了一陣,才步出書房,踏上長廊。
    石中英和祝滇芬走在最後,祝淇芬悄悄的道:「大哥,你會不會喝酒?」
    石中英搖搖頭道:「我從沒喝過。」
    祝淇芬道:「今天這席酒,你是小輩,每個人都得敬酒。」
    石中英聳聳肩道:「那我就非喝醉不可。」
    石中英真的喝醉了!
    他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四平八穩躺在床上,頭還有點昏,但神智完全清醒過來。
    他只記得席終的時候,腳步有些踉蹌,是爹要總管屈長貴扶著自己回來的。
    當然還有祝淇芬的,她好像不放心,一直陪著自己,大概看自己睡著才走的,但在
迷糊之中,好像有人在自己身上搜索,那也許是夢魘!
    自己身上,根本什麼也沒有。
    坐起身子,發現床前一張小几上,還沏了一壺濃茶,他覺得有些口渴,拿起茶壺,
湊著嘴,喝了幾口。
    茶已經涼了,它有著清新的香氣,也有苦澀的味道;但它卻能解酒。
    石中英喝下幾口冰涼的茶水,使他神氣為之一爽。
    抬眼看看窗外,夕陽已斜,差不多是西牌時光。
    穿好靴子,舉步走出房門,春嬌就站在門外伺候,看到石中英起來,慌忙躬身道:
「公子醒了,小婢給你打洗臉水去。」
    石中英一擺手道:「不用了。」
    春嬌為難的道:「這是小姐吩咐的,公子起來了,要小婢小心伺候,給公子準備熱
水,洗一把臉……」
    石中英舉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笑道:「算了,我想到林中去走走,吸口清鮮空氣,
你不用伺候。」
    說著,走出小樓,仰天舒了口氣,不覺踏著花間小徑,信步走去。
    花林間一片嗽嗽烏聲,這是鳥雀歸巢的時候!
    石中英不禁想起了狄谷!
    想起了狄谷中翠綠可愛,嗚聲特別清脆的搗藥烏!那裡雖然不是自己的家,但自己
是在那裡長大的。
    在狄谷的時候,並不覺如何,一旦離開了狄谷,就覺得對它有著一份特別的感情。
    如今雖然回到家裡,但一想到狄谷,就使他有無限的留戀,好像這個家,還不如狄
谷來的親切。
    因為這個家,一切都使他感到陌生,人、事、和眼前的環境。
    母親在自己懂事的時候,就去世了,只有爹,是他最親的人;但當上了武林盟主,
終日有許多人找他,許多半,要他處理,無形中,剝奪了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
    除了爹,家裡這許多人中,只有一個阿榮伯,是從小帶著他長大的人。他突然想起
了阿榮伯,只有自己回來那一天、見到過,這三天來,都沒有看到他的人。
    想起阿榮伯,就想立時要去找他。
    石中英折回原路,匆匆朝東院門走去。
    剛到門口,就見一名園丁,正從裡面走出。突然想到自己不知阿榮伯注在那時?正
要找人問問,這就腳下一停,問道:「你知道阿榮伯住在那裡麼?」
    那園丁聽的一楞,接著陪笑道:「公子問誰?阿榮伯,咱們這裡沒有阿榮伯。」
    石中英聽的又好氣,又好笑,阿榮伯是家裡唯一老人,他居然會不知道!
    對了,那兩天每個護院的都叫阿榮伯「老管家」,阿榮伯是自己叫的,他怎麼會知
道,心念轉動,又道:「我說的就是老管家石榮。」
    那園丁「哦」了一聲,道:「公子是說老管家石榮,他就住在後院。」
    石中英問道:「後院如何走法?」
    那園丁道:「後院,就是在第三進後面。」
    石中英點點頭,舉步跨進東院門,循著長廊,往後進走去。
    穿過三進院落,他忽然覺得眼前的景物,對他十分熟悉!
    這裡是一個很幽僻的小園,十幾棵森森古樹,都是百年以上之物,樹身之大,枝葉
離地少說也有三數丈高,圍著一道矮牆。
    靠西首有一道角門,牆上爬滿了綠色籐蔓,連這道角門也有一半被籐蔓遮住。
    地上草也長得很高,一條通向角門的石板路,也全被叢草所淹沒,好像已有根久沒
有人通行了!
    這是從前的後院!
    偌大一座石家莊院,只有這裡沒有改變,依然保持著十年前的看樣子。
    石中英記得小時候,時常和阿榮伯在這裡捉迷藏。
    阿榮伯輕功雖然並不高明,自己時常纏著他爬上樹去抓小鳥,他兩手抓了兩隻小烏,
從離地三丈高的樹幹上一躍而下,自己就非常羨慕他。
    好像除了爹,他的本領,就是天下第二了。
    石中英眼前浮起一幕幕兒時的景象,一個人只是怔怔的站著,過了半晌,才回頭朝
角門看去。
    他還記得那角門外面,是三間小屋,原是堆置雜物的地方,十年前,就已破舊了;
阿榮伯怎會住在那裡面的呢?
    他舉步朝角門走去,伸手拉開木門,一排三間小屋,已經呈現在眼前,那和自己小
時候看到的,並沒有兩樣。
    只是破舊的,更破舊了。
    這和前面三進華麗的屋子,簡直不能相比!
    前面如果是華廈,那麼這裡只能說是雞籠!
    阿榮伯從小追隨著爹,幾十年來,忠心耿耿,一生的歲月;都耗在石家。如今家裡
只他一個老人了,爹怎會任令他住在這樣一個聊蔽風雨的小屋子裡?
    他心頭感到大是不平,同時也有些激動,口中叫了聲:「阿榮伯。」
    腳下不由自主的循著石子小徑,奔了過去。
    越過一片菜畦,門是虛掩著。
    石中英推門而入,中間是一間隘窄的小客室,黃泥地,除了一張破舊的方桌,一張
木凳,邊上靠牆角處,還放著幾把鋤鍬之類的農具。
    室中沒有人。
    石中英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石府老管家的住的地方!
    他呆得一呆,又大聲叫道:「阿榮伯。」
    這回,有人答應,那正是阿榮伯的聲音,「誰?是少爺。」
    他已經聽出來的是少爺來了,三腳兩步,從屋後奔了出來,雙手在衣上抹了抹,迎
著喜道。「唉,真是少爺,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這……裡地方髒得很,少爺……你連
坐的地方都沒有。」
    他端過僅有的一張凳,用手抹著,、又道:「少爺,你坐。」
    石中英並沒有坐。他當然不是為了凳子髒,一面關切的問道:「阿榮伯,你在做什
麼?」
    石榮陪著笑道:「天快黑了,老奴一個人在後面做飯,吃過飯,天山黑了,就上床
睡覺。」
    石中英頗感意外,問道:「你自己做飯?不跟大夥一起吃麼?」
    石榮道:「人老了,貪圖清靜,一個人種種菜,燒兩餐飯,正好打發日子。」
    石中英道:「你還種菜?前面菜畦裡的白菜,就是你種的?你這是幹什麼?還要這
樣辛苦?」
    石榮苦澀的笑了笑道:「這也沒有什麼?老爺就是因為老奴上了年紀,咱們家裡的
事,不用老奴再做,老閒著沒事,這片園地,荒著也是荒著,就種些菜,一個人也夠吃
了。吃不完的,還可以醃起來……」
    石中英心頭一陣難過,問道:「是爹叫你住到這裡來的?咱們前面不是有很多房屋
麼,你也不用住到這裡來呀!再說,你跟了爹這麼多年,就是上了年紀,享享清福,也
是應該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27:14

石榮目中含了一包淚水,笑著道:「少爺,老奴住在這裡,又有什麼不好?」
    石中英道:「阿榮伯,我去跟爹說,你怎麼能住在這裡?你在我們石家,已經辛苦
了一輩子;不能再讓你太勞累了。」
    石榮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說道:「少爺,你別跟老爺去說,老爺當上了武林
盟主,天下武林的大事,已經夠操心的了,老奴這樣很好,有你少爺這樣關心,老奴已
經夠高興了。」
    石中英道:「阿榮伯,你不是在做飯麼?我跟你進去瞧瞧。」
    石榮連忙搖手道:「不,不,後面髒的很,少爺來了,老奴待一會再做,也沒關
系。」
    石中英道:「不,阿榮伯,我也沒吃飯,我要吃你親手做的菜,我陪你一起吃。」
    石榮急道:「那怎麼成?少爺沒用過飯;就快回去。」
    石中英道:「不,我要進去看你做飯。」
    他沒待石榮說話,舉步往裡就走。
    石榮更急,跟在後面道:「少爺,你不能進去,裡面實在太髒了。」
    裡面是一間又黑又小的廚房,石榮打掃的雖然乾淨,但仍然是亂糟糟的,土灶上放
著一小鍋飯,已經有焦味,灶旁只有一盤炒好的青菜。
    菜是他親手中的,自然很新鮮;但卻看不到油。
    石中英眼中,突然湧出了淚水,他真沒有想到阿榮泊還是石家的「老管家」,竟然
過著如此清苦的生活!
    他聲音有些呸咽,說道:「阿榮伯;我一定要跟爹去說,你今天就搬到前面去,我
家不能這樣對侍你,我想,你這樣的生活,爹恐怕也不會知道的。你說,「這是誰的主
意?」
    石榮道:「少爺,快別如此,老奴苦了一點不要緊,少爺回來了,老奴倒正有一件
事,要告訴你……」
    石中英道:「阿榮伯,你有什麼委屈,只管說。」
    石榮笑道:「老奴不是說了麼?老奴年紀雖然老了,還健朗的很,住在這裡,倒也
清靜,那有什麼委屈?」
    石中英道:「那你告訴我什麼?」
    石榮輕吁了口氣,才道:「這件事說來話長,從前老爺經常說,要治國,必先齊家,
老爺治家一向謹嚴,但自從老爺當了武林盟主,也許外面的事多了,莊上用的人手,也
比從前多了許多,這幾年來,笑面虎引進了不少人來,老奴
    「笑面虎?」
    石中英截著他話頭,忍不住問道:「阿榮伯,你說的笑面虎是誰?」
    石榮憤慨的道:「還有誰?他終日裡堆著笑臉,不是笑面虎,是什麼?」
    石中英明白了,阿榮伯說的笑面虎,自然是總管屈長貴,一面問道:「他為人如
何?」
    石榮道:「老奴跟隨老爺這麼多年,江湖上的事兒,老奴也聽的多,看也看的多了,
這幾年,咱們莊上……」
    「嘿!」一聲森冷的沉嘿,打斷了石榮的話聲。
    那聲沉嘿,似是從前面傳進來的。
    石榮目光一抬,問道:「是什麼人?」
    石中英覺得奇怪,此人居然敢偷聽自己和阿榮伯說話,居然還敢嘿然冷笑。這就接
口道:「我出去看看。」
    隨著話聲,迅快走了出去。
    這不過是一句話的工夫,隘厭的小客廳裡,根本沒有人影。
    石中英心頭不禁有氣,一個箭步,掠出門外,天色已經有些暗下來,但菜畦間靜悄
悄的,依然沒見人影。
    那一聲冷嘿,明明有人在屋裡偷聽了阿榮伯的話而發!
    那麼人呢?他不可能在一轉眼之間,就去得無影無蹤,你非他會飛!
    石中英在狄谷九易名師,十年苦練,他相信此人身法再快,也逃不過自己的眼睛。
    他暗暗覺得奇怪,忖道:「此人冷笑出聲之後,莫非就躲了起來?」
    「但這是為什麼呢?他既然要躲起來,又何用這聲冷笑?」
    他終究經過九位名師的嚴格訓練;江湖經驗縱然不足;但十年之中,從九位師父口
中,聽到的事情,可不算少!心頭悚然一動,急忙回身往裡走去,口隨著叫了聲:「阿
榮伯。」
    石榮沒有作聲,但石中英已經奔進廚房,目光一注,他一顆心,不覺直往下沉!
    石榮直挺挺的撲臥在地上,一縷殷紅的鮮血,正從後腦緩緩的流出來。
    石中英一下掠到石榮身旁,急忙俯下身去,仔細察看了傷處。
    那是一種歹毒的指功所傷!
    後腦骨已被洞穿,人已經沒有救了。
    石中英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阿榮泊被害,顯然是為了他要告訴自己一件事,那人怕他說出什麼話來,才殺人滅
口。他噙著兩行淚水,緩緩站起身子,咽聲道:「阿榮伯,是我害了你,我一定會找出
兇手來的。」
    咬著牙,轉身衝出小屋,一路朝前進奔去。
    天色已經昏暗,他一路奔行,沒人看到他的臉色,他臉上神色悲憤激動,鐵青的怕
人!
    他衝進書房,書房裡燈光明亮,但卻靜悄悄的,沒有人聲。
    只有一名伺候茶水的使女,在那裡打掃,看到石中英,慌忙叫了聲:「公子。」
    石中英問道:「爹呢?」
    那使女回道:「莊主和幾位貴賓,都在花廳入席了,小蟬方才聽莊主曾要總管去請
公子呢!」
    石中英沒待她說完,已經轉身衝出書房、
    花廳裡,燈火輝煌,老遠就可聽到獨角龍王李天衍洪亮的笑聲。
    總管屈長貴就站在走廊上,老遠就看到石中英,立即滿臉堆笑的迎了上來,叫道:
「公子,方才……」
    他臉上永遠帶著笑臉,難怪石榮叫他「笑面虎」!
    石中英沒理他,加快腳步,像一陣風般衝進花廳。
    廳上酒筵方開,兩名青衣使女正在執壺斟酒。
    祝淇芬坐在下首,她邊上還空著一個位於。她聽到腳步聲,立即站了起來,嬌聲道:
「大哥,你到那裡去了?屈總話說你不在房裡,你坐下來咯!」
    石中英根本沒聽祝琪芬的話,他一直走到爹身邊,口中叫了聲:「爹!」
    目中突然掛下兩行淚水。
    他這舉動,使得席上諸人齊齊為之一怔。
    石松齡手中還拿著酒杯,正準備和倥侗掌門藍純青乾杯,看到石中英神色不好,不
覺愕然道:『英兒。你怎麼了。」
    石中英垂淚道:「阿榮伯死了。」
    石松齡放下酒杯,注目問道:「阿榮死了?你怎麼知道的?」
    石中英道:「孩兒方才去找阿榮伯,他正在自己做飯……」
    石松齡訝然道:「不對呀,為父因他上了年紀,不用做事,阿榮是個懷舊的人,咱
們莊上,只有後院沒有改建,他堅持要住在那裡,但他一日三餐,都皇廚房裡送去的。」
    石中英憤憤的道:「爹大概還不知道,阿榮伯生潔清苦,不但自己做飯卜而且還要
自己種菜,他除了一鍋糙米飯,菜也只有一盤自己種的白菜……」
    石松齡不信道:「這不可能,為父也去看過他,那小園裡有一片空地,他種了菜,
為父還說過他,他說整日沒有事做,種菜、鋤土,可以鬆鬆筋骨,但一日三餐,何用他
自己燒?」一面朝屈總管問道:「屈總管;老管家的伙食,是不是大廚房送去的?」
    屈長貴連忙回道:「是,是,這些年都是由廚房打雜的姜老七送去的。」
    石松齡點點頭,又朝石中英問道:「阿榮是被誰害死的?」
    石中英就把當時的經過情形,說了一遍。他除了沒說出笑面虎的話、其餘都說了實
話。
    石松齡雙眉微蹩,說道:「他說有活要告訴你,但卻沒有說出來?」
    石中英點頭道:「是的,孩兒懷疑這是殺人滅口。」
    石松齡持須道:「不會有這麼嚴重,晤,你聽到一聲冷嘿,就趕了出去,那是沒看
到兇手是誰了?」
    石中英應道:「是。」
    石松齡道:「此人敢在咱們石家逞兇,膽子可算不小!」回頭朝祝景雲道:「景雲
兄;這裡你代兄弟敬大家幾杯,石榮隨我多年,兄弟要親自去看看。」
    祝景雲道:「盟主只管請便。」
    石松齡站起身道:「英兒,你隨為父去。」
    祝淇芬跟著站起身來,搶著道:「乾爹,女兒也去。」
    石松齡未置可否,當先舉步走了出去。
    石中英緊隨著爹的身後,祝淇芬搶了上去,和他走成並肩。
    總管屈長貴不待吩咐,跟在三人後面亦步亦趨的相隨而行。
    出了花廳,屈長貴從一名莊丁的手中,接過一盞紗燈,在前面引路。大家往後院而
來。
    家人們看到莊主一臉凝重的朝後進走去,他身後還跟著公子,小姐,一時不知道後
進發生了什麼事故?但卻沒有一個敢問。
    後院,樹林陰森,一片黝黑!
    六合劍石松齡內功精湛,黑夜之中,雙目神光炯炯,又用目光一瞥,不覺皺皺眉道:
「這裡怎麼已有好久沒人打掃?」
    屈長貴連忙陪笑道:「是、是、屬下這幾天忙著照料前面,疏於督促,他們就偷懶
了,屬下明天就要人來打掃?」
    說著,搶前幾步,伸手拉開角門。。
    石中英記得自己進來之時。這扇門並沒有關,不知是誰關上啊?
    跨出角門,就可以看到一片菜畦,和三間小屋,小屋中,已經點上了燈,一扇松門,
也已合上,燈光是從木格子窗裡透射出來的。
    石中英覺得奇怪,忍不住低低的道:「爹,孩兒來的時候,屋裡並沒有燈。」
    石松齡只是擺了擺手,並未作聲。
    一行人穿過菜畦,很快走到簷下,屈長貴一手提著燈籠,走在前面,左手一推,木
門呀然啟開!
    這一剎那,石中英不禁怔住了!
    那一間隘厭的小客堂裡,桌上點著一盞油菜,燈光雖然不亮,但大家看的清楚!
    一個身穿藍布大掛的老蒼頭,正坐在木椅上吃飯!那人不是「老管家」石榮,還有
是誰?
    他被突然而來的屈總管推開木門,也不由的一怔,急忙放下飯碗,站起身來!
    屈長貴推開木門、立即站在邊上、那自然是讓盟主進屋。
    石榮一眼看到石松齡。一張滿佈皺紋的老臉上,登時現出惶恐之色,連連躬身道:
「是..是老爺你…這時候怎麼會到老奴這裡來的。」
    石中英好像遇上了鬼魅!
    他明明看到阿榮伯倒臥地上,自己仔細的察看過,他後腦是被一種歹毒的指力洞穿,
殷紅的鮮血,從耳後流到地上!
    人死決不可能復生!他心頭機伶一顫,急步奔了上去。一把抓阿榮肩頭驚喜的叫道:
「阿榮伯,你沒有負傷?」
    人活生主的站在面前,他當然不能說「死」。
    他雖然沒有江湖經驗;但當他看到阿榮伯後腦被指力洞穿而死的人。依然活著,心
頭已經感到事情大有蹊蹺。
    他除了悲憤、當然不會有什麼驚喜。因為他在狄谷曾經跟一位名師學過易容之術,
他抓住石榮的肩頭,兩人自然面對著面。
    如果此人,經過易容,當然瞞不過他的眼睛,但在他凝注之下,他失望了!
    阿榮伯臉上,絲毫找不出易容的痕跡,竟是如假保換的阿榮伯!
    石榮被他抓著肩頭,驚異的道:「少爺,你說什麼?老奴負了傷?老奴好好的,怎
會負傷?」
    連聲音都一點不假!
    石中英感到手指冰涼,接著道:「但你……」
    石松齡臉色已是和緩下來,看了石中英一眼,攔著話來,含笑道:「阿榮,沒有什
麼?老夫只是帶著他到處走走,經過後院,順便彎過來看看你,哈,你的伙食還好吧?」
    目光隨著往桌上看去,桌上放著四菜一湯,和一小桶白飯。
    四盤菜看中,當然有魚、有肉,另外兩盤,是小蝦炒蘿蔔,菲黃炒蛋,湯是豆腐湯。
    這菜餚並不算壞。
    石榮一臉俱是感激之色,說道:「老爺這般關心老奴,真是折煞老奴了,一天三餐,
都是大廚房裡送來的,老奴本來說,不用這樣費事,還是老奴自己到廚房去吃好了,但
姜老七執意不肯;說是屈總管交待的,他不送來,反而成了階偷懶了。」
    這話和屈長貴說的完全吻合。
    石松齡含笑點點頭道:「好,飯菜涼了,你吃飯吧!」
    他這話自然已有退走之意。
    石中英道:「阿榮伯,方纔我來的時候,你不是自己在做飯麼?」
    石榮笑著道:「老奴方才不是告訴少爺,晚飯還沒送來麼前是老媽子做的飯,後來
老爺當了盟主,咱們莊上人手多了,就由大廚房裡做飯,老奴跟隨老爺這麼多年,從沒
自己做過飯,少爺一定是聽錯了。」
    石中英心中暗道:「阿榮伯明明說他自己做的飯,自己明明親眼看到燒的一小鍋飯,
而且聞到飯的焦香,和灶旁他炒好的一碟白菜,難道還會有錯?這一定不對!」
    但到了此時,方才親眼看到的一切,全成了假的,他那裡還能說得出話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石中英自然不信,他不再多說,伸手從屈長貴手裡,接過燈籠,一言不發朝屋後廚
房衝了進去。
    燈光照下,狹小的廚房裡,自可一目瞭然!
    阿榮伯的屍體,當然不見了,連地上那灘血跡。也已沒有留絲毫痕跡。
    廚房似乎經過打掃和整理,不但地上乾乾淨淨,就是灶上、桌上,都收撿的十分整
潔。
    那一鍋飯,那一盤炒好的白菜,此刻都不見了叮
    土灶上還有些微溫,燒好的只是一壺開水。
    這當然不是夢。
    事實擺在眼前,使他有口也說不清,但他心裡明白,這是有人佈置的,這人是誰呢?
    當然,就是殺害阿榮伯的兇手。
    他怕阿榮伯說出他的秘密,才殺以滅口,又怕爹來了,追查真相,才布成了這樣一
個天衣無縫的騙局。
    此人能在短短時間中,佈置得不留絲毫破綻,手法可說高明已極!但他們還是留下
了漏洞!
    這漏洞是什麼?就是自己。他們除非把自己一起除去,否則自己總有揭穿他們秘密
的一天。
    正在他怔怔出神之際,只聽爹的聲音,已在身後溫和的道:「孩子,咱們回去吧!」
    接著一隻溫柔纖小的手,伸了過去,拉著石中英往外走去。
    屈長貴迅快從公子手中,接過燈籠,走在前面引路。
    石榮彎著腰,一直送出小屋,神色恭謹的道:「老爺、少爺、小姐好走,老奴不送
了。」
    石中英跟著爹身後,跨出板門,只覺著這小屋、菜畦,竟然變成了陰森詭秘的鬼緘!
    平日忠誠勤奮的阿榮,也成了陰森詭秘的勝影,自己找不出一點證據,爹說什麼也
不會相信的。
    石中英默默的走著,甚至連祝淇芬拉著自己的手,都毫無感覺。
    轉角門,他好像鬆了一口氣,忍不住叫道:「爹……」
    石松齡藹然道:「孩子,你不會喝酒,以後應該少喝一些,酒能亂性,中午你喝的
太猛,也太多了些!」沒待石中英開口,接著道:「淇兒,你陪大哥去,好好休息一回,
為父還得前面去應酬。」
    祝淇芬點點頭道:「女兒省得。」她緊傍著石中英,柔聲道:「大哥,我送你回
去。」
    石松齡先行走了;屈長貴提燈籠,一直把兩人送到涵春閣,才行退去。
    兩人回到房裡,祝滇芬柔順的道:「大哥,你還是躺一會吧!」
    石中英睜大雙目,說道:「你當真我酒還沒醒?」
    祝淇芬一雙清澈如水的目光,望著他,婉然道:「但你…」
    她目光之中,含著憐惜之色,只說了兩個字;就沒說下去。
    石中英自然知道,她想說:「但你明明醉的很厲害,不然怎會發生這樣的事?只有
酒醉的人,才會有這樣的錯覺。」
    她沒有說下去,是為了不願刺激自己。
    春嬌很炔就了沏一壺濃茶送來,放到几上,很識趣的悄然退走。
    祝淇芬拿了一個白瓷茶盞,親自倒了一盞茶,送到石中英手中,柔聲道:「大哥,
你喝一口熱茶,也許會好些。」
    她一直認為他酒還沒醒。
    這也難怪,一個正常的人,決不會有這般奇怪的舉動,不用說,這自然是酒精在作
怪!
    因此,她要親自陪著他,伺候的很小心、很周到、也很溫柔體貼。
    石中英接過茶盞,感動的道,「妹子,謝謝你。」
    祝淇芬婉然笑道:「不用謝,大哥,我看你還是去躺一會的好。」
    石中英緩緩的喝了兩口茶,心情果然隨著平靜下來,笑了笑道:「我不累;妹子,
你到前面去吧!」
    祝琪芬道:「我吃不下了,還去則甚?」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偏著頭問
道:「大哥,你餓不餓?」
    石中英自然餓了,點點頭道:「好像有些餓。」
    祝棋芬翩然站了起來,說道:「我要春嬌到廚房裡去給你弄些吃的東西來。」不待
石中英開口,走到房門,嬌聲叫道:「春嬌。」
    春嬌應道:「小姐,你有什麼吩咐?」
    祝琪芬道:「你到廚房裡去,給大哥弄些吃的東西來,要快些。」
    春嬌答應一聲,轉身往外行去。
    石中英手中還拿著那盞茶,只是怔怔的望著地板發呆。地板是黃漆的,光可鑒人!
    窗簾在吹動著,雖是暮春時節,吹進的晚風,還是有生寒意。
    祝淇芬輕悄的站起身,走近窗下,關上了東首兩房窗參;輕輕的拉上窗簾,然後又
回到原來的椅子上坐下。
    她似是為了使石中英能夠寧靜下來,他沒開口,她也沒說話,只是默默的陪著他。
    她真像一個溫柔體貼的妻子,陪伴著丈夫一樣。
    她當然不會是長舌婦,常在丈夫心煩的時候,碟碟不休。
    她本來是個又嬌刁,又活潑、又帶著些稚氣的少女,滿心都是好奇;但這回她卻沉
靜得有如少婦。
    她並沒有追問,他為什麼會有這種離奇的想法?奇特的舉動?那是因為她知道他喝
醉了還沒清醒。
    一個人酒醉之後,往往會神志恍惚,做出連他自己都莫名奇妙的事來。
    她自然不問的好,讓他好好的休息一回。
    門外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才劃破沉寂!
    春嬌提著一個食盒進來,放到一張桌上,打開食盒,端出四碟精美的菜餚,和一鍋
熱氣騰騰的雞絲面。放到牙著、瓷瓶,裝了一碗麵,才欠欠身道:「公子,面來了,快
趁熱吃吧。」
    石中英站起身,走到小桌旁坐下,回頭道:「妹子,你餓不餓?」
    祝淇芬嫣然笑道:「我才不餓呢,你快吃吧!」
    石中英也不多說,自顧自把一碗麵吃了。
    春嬌看他吃的津津有味,說道:「公子,小婢給你再添一碗。」
    石中英放下著子,搖搖頭道:「不用了。」
    春嬌趕忙送上一條熱面中來。
    祝淇芬站起身道:「大哥,你早些休息了,我該走啦!」
    石中英臉上確實有些倦容,又打了個呵欠,但他用手遮著張開的嘴,一面說道:
「不要緊,我還不想睡,妹子坐一會再走不遲。」
    祝琪芬眨動一雙清澈的眼睛,望著他,笑道:「瞧你,嘴裡說不睡,一連就打了兩
個呵欠,還當我沒看到麼?好啦,還是早些睡吧!我要走了。」
    說完,翩然朝門外走去。
    春嬌收起食盒,過去替石中英鋪好錦被,然後又去關上了南首的兩扇落地長門,放
下簾幕r
    石中英打著呵欠,揮揮手道:「好了,不用你伺候了,你也去睡吧!」
    春嬌福了福道:「公子晚安,小婢那就告退了。」
    轉身退出,隨手關上了房門。
    石中英過去閂上了門閂,脫下長衫,一口吹熄了燈,就在床上盤膝坐走,閉目調息。
    他豈會真的如此想睡,連打著呵欠?那只不過好讓祝淇芬早些離去罷了!
    阿榮伯遇害,是自己親眼目睹之事,對方縱然巧妙的掩飾過去。爹和淇芬縱然認為
是自己喝醉了酒,尚未清醒,但他自己心裡明白,他沒有醉。
    這是一件毫無疑問的殺人滅口之事。
    就算死的不是阿榮,這件事發生在自己家裡,他也要查個水落石出!何況還有阿榮
伯要說沒有說出來的事,其中似乎別有隱秘。
    正因為爹是當今武林盟主,這件隱秘之事,又發生在自己家裡,那人又怕阿榮伯說
出來,不惜殺人滅口,就顯得事情不同尋常,說不定其中隱藏著某種陰謀。這一陰謀,
不是對爹不利,就是和武林中某一件事有關。
    石中英坐在床上,但覺思潮起伏,自然靜不下心來。他當然也用不著真的靜下心來
調息,他只是坐在床上等待時間而已!
    此時花廳裡酒席縱然已經完畢;但爹和幾位老朋友,可能還論茗聊天。
    自己的行動,自然愈隱秘愈好,不能讓人家發現,更不能驚動爹,那麼此時還不能
出去。
    一個心裡有事的人,坐在床上,眼巴巴的從二更不到。一直坐到三更,這本是一件
難以忍受的事,但他終於耐著心等到了!
    遠處不是傳來三記更鐘?
    「是時候了!」
    石中英一躍而起,輕悄的落到地上,一個箭步,掠近東首窗下,輕輕推開半扇窗戶,
身形一弓,很快穿窗而去,又輕輕的掩上了窗門。目光朝四外一掃,便自長身撲起,快
得如同閃電,一下就隱入花林之間。
    此刻已是半夜;更深入猙,但東院門並沒有關,那是通向正宅必經之路。
    東院門外,雖是一片山坡,但因為這一帶景色宜人,因地制宜,在花林中建了幾棟
精舍,作為來賓居住之所(石中英住的涵春閣,原是專為華山掌門人祝景雲準備的)今
天來的賓客,佛了祝景雲住在爹書房裡,其餘的人,自然全都安頓在幾處精舍之中。
    東院門距離書房最近,自然也不能關了。
    石中英知道,要去後院,只有兩條路:一是由東院門穿過三進正宅,這當然不能走,
此刻雖是子夜;每一進院落,可能都有護院的人。
    第二條路,那就是從山坡上去,繞過莊院,到了後院牆外,再越牆進去,這樣就不
虞被人發現。
    主意既定、就循著花林間的小路行去。為了小心起見,他仍然藉著樹林掩蔽,一路
耳目並用,絲毫不敢疏忽。
    這原是他自己的家,本來用不著如此小心。但他是為了進行調查阿榮伯被害之事而
去,對方能在極短的時間之內,移屍滅跡,做得不留半點破綻,足見不是一人所為,而
且他們可能有一夥人。
    自己不知對方底細,行動當然越隱秘越好。打草驚蛇,反而會使他們提高警覺。
    石中英一路耳目並用,小心行進,老實說,他在狄谷九易名師,十年苦練,在他進
行之中,三丈之內,別說是人,就是飛花落葉,也瞞不過他的耳朵,但就在他閃入一條
盤行山腳的岔路之際,忽然聽到從遠處傳來一陣沙沙的腳步之聲。
    這腳步聲少說也在八九丈以外,聽聲音當在兩人以上,而且走的極快,不過轉眼工
夫,已經到了五丈來遠。
    石中英本已閃入岔路,此時很快閃到一棵樹後,藉著暗影,隱住身子,正待舉目看
去!
    石中英聽得出來,這是八卦門掌門人高翔生的聲音。
    第一個人正是,總管屈長貴,他走在前面,自然是領路了。
    第二個果然是八門的掌門人高翔生!
    第三個人;身材高大,頭戴著黑色氈笠,而垂黑紗,身、上穿著一件黑袍,根本看
不清他的面目。
    此人一身裝束,就使人有詭異之感。
    石中英心頭不禁暗暗一動,忖道:「他們莫非…」
    他無暇多想,急忙閃出岔路,遠遠尾隨著三人身後,跟了下去。
    走沒多久、前面三人,折入另一條小徑。
    這條小徑,斜斜向上,隔著一條小溪,迎面一片松林之間,隱綽綽出現了一幢樓字。
    石中英曾聽祝琪芬說過,松林間的一座樓字,叫做「聽濤樓」,四周都是百年以上
的老松。
    就在前面三人走迎溪之際,忽然從溪邊一株大樹上,飄落一條黑影。只要看到他落
下的身法,此人一身武功,已是江湖一流身手!
    走在前面的總管屈長貴腳下一停,壓低聲音問道:「如何了?」
    那人也以極低的聲音答道:「沒有動靜,他好像已經睡了」
    屈長貴一揮手道:「走。」
    四人輕快的從一條小石橋上行了過去。
    他們說的雖輕,但石中英藉著樹林暗影,已經悄悄掩近,自然全聽到了。心中愈覺
驚疑,暗暗忖道:「這聽濤樓上,住的不知是誰?高翔生,屈長貴不知有何圖謀?」
    心念轉動,立即施展輕功,越過小溪,避開正面,一路穿林而入,搶在四人前面,
掠上山腰一片平台的側面,再繞到聽濤樓後面。
    這時一陣輕快的腳步,已從前面石級,走上平台,到了聽濤樓的前面。
    只聽屈長貴的聲音,在樓外叫道:「桂香。」
    接著燈光亮處,一名青衣使女啟開而出,看到總管,立即躬身道:「小婢見過總
管。」
    屈長貴一擺手,昂首朝裡行去。
    高翔生和頭戴氈笠的黑衣人,舉步跟著走入。
    只有最後一個身穿天青勁裝的護院漢子,站在門口,沒跟進去。
    石中英輕悄悄的縱身躍上屋簷,掩近後窗。
    只聽樓梯響起一陣腳步之聲,那是三人已經上樓,一齊進入中間一間起居室。(樓
上共有三間)
    接著但聽那青衣使女的聲音,用手輕輕叩左首房門,說道:「李幫主,屈總管求
見。」
    石中英暗道:「原來這裹住的是龍門幫李幫主。」
    他因那使女叩的是左首房門,立即左首一個窗戶移去。
    身形堪堪蹲下,就聽獨角龍玉的聲音「哦」了一聲,說道:「請進。」
    青衣使女推門而入,先行點起了幾上燈燭。
    石中英因兩扇板窗業已關起,(從前的窗戶,外面是兩扇木板窗,裡面才是糊紙的
花格子窗)暗凝指力,在木板窗上點了一個小孔,湊著眼睛,朝裡看去。
    只見房中擺設精緻,獨角龍王身披青緞長袍,站在床前。
    總管屈長貴躬著身,一臉堆笑的趨了進來,連連拱手道:「驚擾幫主了。」
    獨角龍王點點頭道:「屈總管好說,不知總管深夜而來、有何見教?」
    屈長貴連說「不敢」,接著道:「在下是陪同高掌門人來的。」
    獨角龍王聽的一怔,急忙問道:「高掌門人現在那裡?」
    屈長貴道:「就在外面一間。」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28:43

第03章 真假龍王
    獨角龍王道:「快請。」
    舉步朝門口迎去。
    高翔生已經含笑走了進來,說道,「兄弟深夜趨訪,有擾幫主清夢,心實不安。」
    獨角龍玉道:「高掌門人枉顧,必有見教,請坐。」
    兩人說話之時,屈長貴和那青衣使女一齊退了出來。
    兩人隔著一張茶几,在椅上坐下。
    高翔生滿佈皺紋的臉上,帶著幾份好笑,拱拱手道:「兄弟奉盟主之令,為了查辦
賺李幫主的那件事情,不得不深夜前來打擾……」
    獨角龍王道:「好說,好說,兄弟是因白天人多口雜。無法暢談。」
    獨角龍王點頭道:「高兄說的極是,此人假冒盟主之名,把兄弟賺來,著然傳出江
湖來,不僅駭人聽聞,而且也有損盟主威信。」
    高翔生連連陪笑道:「是極,是極,這實在是一件駭人聽聞之事。」
    石中英聽到這裡,心中道:「原來高翔生只是為了查辦那封信之事,和獨角龍王磋
商來的,早知如此,自己也不用跟著來了。」
    想到這裡,正待悄然離去!
    只聽獨角龍王道:「高兄來意,可有什麼話,要問兄弟了?」
    高翔生笑道:「非也,兄弟對這件事已經查清楚了。」
    石中英本待離去的,聽到高翔生此話,心中暗暗稱讚:這位八卦門的嵩掌門人,果
然神通廣大,這件事不到一天功夫,就查出來了。」
    不覺又湊著眼睛,朝裡望去。
    獨角龍王似是也大感意外,驚奇的望著高翔生,一挑大拇指,說道:「高兄不愧是
本屆護法,辦事迅捷,一天之內,居然已經查清楚了!」
    高翔詭秘一笑,道:「豈敢,豈敢!」
    獨角龍王問道:「只不如此信是什麼人假冒的?」
    高翔生高:「說來李幫主也許不信,他是李幫主十分熟悉的人。」
    獨角龍王點頭道:「此人若非兄弟熟人,平日對兄弟十分熟悉,也不會假冒盟主之
名,把兄弟賺來了。」
    高翔生連連點頭,笑道:「正是。正是、有人在暗中覷看幫主舉動,已非一日,只
是李幫主不曾發現罷了!」
    獨角龍王面現驚異,說道:「如此說,他圖謀兄弟已是很久了。」
    高翔生道:「李幫主說的是極,他圖謀李幫主已非一日……」
    獨角龍王實在想不出此人是誰?但他臉上已經微有怒容,沉哼一聲,急著問道:
「還望高兄明白見告,此人究竟是誰?他把兄弟賺來,又有什麼圖謀?」
    「圖謀自然是有……」
    高翔生忽然爽朗的笑道:「但兄弟已經把他查獲,李幫主從此可以安心了。」
    獨角龍王聽得更是驚異,問道:「高兄已把此人查獲了?他在那裡?」
    高翔生詭秘一笑,徐徐說道:「兄弟不但查獲;而且已經押來了。」
    石中英暗「哦」一聲,忖道:「無怪那個黑衣人看法如此神秘,原來……」
    獨角龍王聽得不禁一怔,他實在想不到高翔生辦事,竟會快速到令人吃驚!也由此
可見本屆盟主,強將手下無弱兵,實在非同小可!他睜大一雙虎目,口中不由自主的
「啊」了一聲。
    高翔生已經站起身來,舉手擊了兩掌,吩咐道:「屈總管,你把他押進來。…
    門外屈長貴答應一聲,果然押著那頭戴黑色氈笠的黑衣人走了進來,但他進入房中
之後,就在門口一齊站定,不再過來。
    獨角龍王也站起身子、
    高翔生伸手一攔道:「李幫主請坐。」
    獨角龍王給他一攔,頓時發覺自己太以急燥了些,果然依言坐下。
    本來嘛,這人已經逮到,還怕他飛上天去?
    高翔生沒待他開口,目光一抬、朝黑衣人喝道:「再走近一些,李幫主也許有話要
問你。」
    那黑衣人果然依言又走上了三步。
    總管屈長貴是押著黑衣人進來的,黑衣人走上三步,他自然也跟上了三步。
    獨角龍王目光炯炯,注定在黑衣人臉上,徐徐說道:「高兄,此人何以不敢取下蒙
面黑紗來?」
    高翔生道:「兄弟給他戴上蒙面黑紗,只是為了這一路行來,怕驚動了人……」他
拖長語氣,接著:「但到了此地,自無再遮的必要了。」說到這裡,朝獨角龍王微微一
笑道:「李幫主是要他取下蒙面黑紗來麼?」
    石中英蹲在窗下,只覺高翔生一臉俱是皺紋,笑的有些陰森!
    獨角龍王一手持須,說道:「不錯,兄弟自然要瞧瞧此人是誰了。」
    高翔生點點頭道:「好!」目光一抬,朝黑衣人道:「李幫主要看看你的真面目,
你就把面紗取下來吧!」
    石中英心中暗暗奇怪,這黑衣人手足行動自如,似乎並未點住穴道!
    就在他思忖之忖,用日黑衣人已經伸手從臉上徐徐揭下了黑紗。
    只可惜黑衣人面向獨角龍王和高翔生兩人而立,石中英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根本無
法看到他的面貌。
    這一剎那,獨角龍王臉色大變,坐著的人,竟然虎的從椅上站了起來。
    石中英只覺這位雄霸長江上下流的獨角龍王,見了此人,似是又驚又怒,連他站起
來的時候,袖角,袍角,都有些發顫。
    到底這人是他仇人,還是親人?竟然令他如此激動,
    高翔生含笑道:「李幫主現在看清楚了?」
    獨角龍王目光憤怒,沉哼:「可惡,他居然膽敢假冒老夫?」
    這回,石中英聽清楚了!
    原來是那黑衣人假冒了獨角龍王李天衍!
    高翔生大笑一聲,也跟著站了起來,說道:「但這位李幫主卻也說你假冒了他……」
    獨角龍王勃然變色道:「高翔生,你說什麼?」
    黑衣人突然摘下氈笠,洪笑一聲,喝道:「你究是何人?如今當著老夫面前,你還
能冒充得下去麼?」
    隨著話聲,他已迅快的脫下外面的那件黑衣!
    黑衣裡面,赫然也是一件青緞長袍!
    石中英雖然沒看到他的正面,但只要看他高大而微駝的身軀,和站起來的獨角龍王,
完完全全一模一樣!
    聽高翔生的口氣,好像黑衣人才是真正的獨角王李天衍,而原來的那個獨角龍王,
卻是冒名頂替的西貝貨。
    原來的獨角龍王氣得渾身發抖,怒笑道:「這就是你們賺老夫來的目的,原來那封
信卻是真的,這是你們早就設計好的陰謀……」
    他這話,自然指黑衣假冒他的,甚至還指那封信並不假,是有意賺他來的。
    後來的獨角龍王沒待他說下去,咳目洪喝道:「匹夫住口,你到了此時此地,還不
承認麼…」
    此時此地,連窗外的石中英也弄糊塗了!
    兩人都說對方是假冒之人,到底是準是真的?誰是假冒的呢?
    「哈哈!」
    就在兩人爭執不下之時,門外忽然響起一聲清朗而鏗鏘的長笑!
    石中英心頭一緊,暗道:「爹也來了!」
    為首的正是盟主六合劍石松齡,面含微笑,緩步而入!他臉上雖然帶著笑容,但神
態間,顯得有些嚴肅。
    身後跟著四人,則是華山掌門祝景雲、百步神拳鄧錦候,風雲子趙玄極,倥侗掌門
藍純青。
    這四人都沒有盟主那樣飄逸。每個人臉上都有著凝重之色。
    石中英心中暗道:「這宗雙包案,只不知爹如何處置了?」
    原來的獨角龍王看到盟主和祝景雲等人同時趕來,立即洪聲道:「盟主來得正好,
兄弟倒要請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口氣之中,已有責難之意。
    石松齡朝他微微一笑。道:「兄弟也會向閣下請教,此事理該由閣下自己來解釋清
楚才是。」
    他不稱李兄或李幫主,而稱」閣下」,顯然也認為原來的獨角龍王、是假冒的了。
    高翔生陰沉的笑道:「不錯,盟主七年之中,處理過上千件武林糾紛,正直無私,
是真是偽,閣下自己說吧!」
    原來的獨門龍王一口氣蹩在喉嚨裡,瞪大雙眼,幾乎說不出話來,他長長吸了口氣、
顫聲道上:「石松齡,你也認為老夫是假的了?」
    石松齡點頭道:「不錯。」
    石中英心頭不禁一動,忖道:「原來那封信果然是爹寫的,爹為什麼要把獨角龍王
騙來呢?」
    只聽原來的獨角龍王怒哼道:「果然是你門安排好的詭計,你們圖謀老夫,果然已
非一日。」
    「哈哈!」
    石松齡仰天長笑一聲,說道:「閣下這話就不對了,應該說是閣下圖謀龍門幫,已
非一日了。」
    原來獨角龍王道:「你說什麼?」
    石松齡微微一笑,並不答話,走到上首一張椅子上坐下,才含笑朝祝景雲道:「景
雲兄,詳細經過,還是你來說吧!」
    祝景雲躬身道:「兄弟遵命。」接著神色一正,朝原來的獨角龍王說道:「那是三
個月前,閣下買通李幫主左右,乘李幫主外出,暗把毒藥下在酒飯之中,等他毒發之際,
以大石擊身,沉之於江……」
    原來的獨角龍不知是心虛?還是氣極,總之他整個身干都起了痙攣,大喝道:「你
簡直一派胡言!」
    石松齡平靜的道:「是非愈辨愈明,閣下認為祝掌門人說的不實,又可妨姑妄聽之,
等他說完了,你再加以駁正就是了。」
    他果然不失為武林盟主,淡淡的幾句,就把暴燥的獨角龍王說服了。
    只聽祝景雲續道:「差幸李幫主內功精純,縱然中毒錯迷,但喝了幾口冷水之後,
人已清醒過來,他外號獨角龍王,自然精通水性,一面閉住呼吸。運功掙斷鐵鏈,泅至
江邊,伸手一摸,懷中一瓶龍門幫秘製的解毒丹,未被搜去
    原來的獨角龍王只是冷笑。
    祝景雲也不去理他,接下去道:「李幫主自知中毒已深,他身上所帶解丹,最多只
能暫時抑製毒性,無法解去身中奇毒,這就連夜趕去廬山錦繡谷,在黃藥師悉心醫治之
下,始告復原。李幫主為了偵查下毒之人,有何圖謀?並未直接回轉君山總舵,而在夜
間潛入偵查,竟然發現有人假冒了李幫主,在幫中處理幫務。」
    原來的獨角龍王聽到這裡,忍不住道:「真是天大的謊言,老夫實在覺得可笑已
極!」
    祝景雲續道:「李幫主當時自然大感驚駭,就悄悄進入副幫主耿承德的房中,說明
經過;但可惜耿副幫主也中了慢性巨毒,武功幾乎全失,而且幫中實力,大部已為假冒
的李幫主所控制,一時不好輕舉妄動,才趕來石門山,向盟主救援,盟主才親筆致函閣
下,把閣下請來。」
    原來的獨角龍王點頭冷笑道:「原來正直無私的武林盟主,只聽信了一面之詞!」
    石松齡微笑道:「兄弟處理武林糾紛,從不聽信一面之詞。」
    原來的獨角龍王狂笑道:「那麼盟主一走有證據的了。」
    石松齡緩緩說道:「不錯,兄弟至少有三件事,可以證明……」
    原來的獨角龍王那還忍得住,洪聲道:「那三件事,可以證明老夫是假冒的?」
    石松齡淡然一笑道:「第一,當然是人證。」
    原來的獨角龍王道:「你說的人證是誰?」
    石松齡一抬手道:「屈總管,你去把那人證請進來。」
    屈長貴答應一聲,轉身朝門外走去。
    接著只見他領了一個頭戴黑色氈笠,面蒙黑紗,身穿黑衣的人進來。
    又是一個黑衣人!
    原來的獨角龍王洪聲喝道:「你是什麼人?你怎麼不敢以真面目和老夫相見?」
    那黑衣人朗笑道:「我是作證人的,我怎會不敢以真面目見你?」
    此人口齒清朗,每一個字,都咬得非常清楚。
    原來的獨角龍王聽了此人說話的聲音,就好像忽然遇見了鬼進一般,滿臉俱是激怒
驚駭之色,雙目突盯,嘎聲道:「你……是耿承德!」
    石中英暗哦一聲:「耿承德,那是龍門幫的副幫主!」
    黑衣人應道:「不錯,正是在下。」
    一手摘下氈笠,很快揭去面紗,同時也脫去了披在身外的黑衣。
    不用說,他和後來的獨角龍王一樣,如此打扮,可是為了掩人耳目。
    這人站在門口不遠,並未背向著石中英,是以石中英可以看到他的側面。
    此人不過四旬左右,面貌白皙,像是文弱書生;但雙目卻深遂得有如兩點寒星,一
望而知是位內外兼修的高手。
    石松齡目光一轉,望著原來的獨角龍王,微笑道:「閣下現在看清楚了,你們應該
不陌生呢?」
    原來的獨角龍王突然狂笑道:「證人!哈哈!你們既能製造出現一個李天衍來,自
然也可以製造一個耿承德來了。」
    這句話,聽得石中英心中突然如有所觸!
    「製造出一個人」!那個假的阿榮伯,自然也是他們「製造出來」的了!
    這中間果然正在醞釀著一個可怕的陰謀!
    爹和祝伯伯,還有這些掌門人,可能全被他們蒙蔽著!
    他幾乎要大聲叫嚷出來!
    只聽高翔生厲聲喝道:「住口,江湖九大門派,共同訂下的法規,天下武林,人人
俱得遵守,盟主面前,豈容你如此狂妄?」
    石松齡一擺手,制止他說話,一面依然含笑說道:「兄弟方才說過,有三件事,可
以為證,閣下既然認為人證不足偽證,那麼物證總該取信了吧?」
    原來的獨角龍王洪聲道:「你有什麼物證?」
    石松齡笑道:「兄弟不是龍門幫的幫主,那有什麼物證?但兄弟聽江湖傳聞,龍門
幫在長江上下流域,共有三十六處分舵,李幫主為了統一號令,曾以烏金鑄制了一顆
『獨角龍王之釜』,龍身有三十六鱗,其文為:『潛龍在江』出於武林中篆刻聞名的岳
麓山人之手,三十年來,一直為龍門幫主信物,閣下既然以李幫主自居,不知此一信物;
可在身上?」「獨角龍王之鑾」,是龍門幫幫主的信物,江湖上無人不知。只要蓋上這
顆印鈴,長江上下游,即使不是龍門幫的人,事無大小,莫不一體遵照。
    原來的獨角龍王聽他提到「獨角龍王之空」,有如被人當胸重重的擊了一下、臉色
發白、切齒道:「盟主說得不錯,兄弟身邊應該有『獨角龍王之釜』.但這顆印信,兄
弟已在三月之前遺失,盟主若是不信,這位朋友,如果確是敝幫耿副幫主,他應該會有
令你滿意的答覆。」
    耿承德冷笑一聲道:「閣下不是認為在下這證人不足為證麼,但在下可以當著盟主
面前,告訴你,『獨角龍王之鑾』,三月前確實丟了,它不在假冒李幫主的人手裡,它
仍在它主人身邊。」
    他此話一出,在座之人,奠不一齊朝後來的獨角龍王望去。
    後來的獨角龍王探手懷中取出一顆穿著一條烏金細鏈的小小的印章,解下環扣,朝
石松齡面前遞去,口中呵呵一笑道:「這是敝幫信物,請盟主過目,它三十年來,一直
扣在兄弟身上,未嘗須臾離身,也差幸未曾落入歹人之手,才算保全了敝幫三十六處分
舵。」
    這就錯不了!
    幫主的信物,豈會輕易遺失?這話誰也不會相信。
    原來的獨角龍王看到烏王印章,臉色驟變,暴喝一聲:「好個賊子,原來老夫印信,
果然落在你的手中!」
    石松齡接過「獨角龍王之奎」,目光一抬,微笑道:「這顆幫主印信、不是假的
吧?」
    原來的獨角龍王臉色獰厲,怒聲道:「老夫說過,三個月前已告遺失,不想會落在
好人之手,信不信隨你了。」
    到了此時,真偽之分,已極明顯。
    石松齡果然不失是武林盟主,他處理任何一件武林糾紛,均不厭其詳,細心求證,
決不因為他是武林盟主,獨斷獨行,他望了原來的獨角龍王一眼,依然含笑道:「兄弟
說了,最後還有一件事,當可使二位之間,真偽立判了。」
    他不待別人插嘴,一手持著飄胸長髯,微微一笑,續:「弟曾聽江湖上傳說。李幫
主武功蓋世,威震長江三令年,掌上功夫,無人能敵,李幫主一身絕藝屯尤以『天龍十
八掌』馳譽武林,博得獨角龍王的雅號,據說沒有一人能在李幫主手下,走得出十八招,
那是因為「天龍十八掌』第十八招『龍行雷令』,威力之強,即使少林『大力金剛掌』,
都不足以比擬,可說天下無人能擋,二位既然都以李幫自居,兄弟雖然為盟主,也無法
斷言真偽,二位何不試上一掌,豈不真偽立可分出來了?」
    武林中人,到了無法辨別真偽之時,也只有施展他的獨門絕技一著才行。
    證人可以被人賣通,證物也可能真的遺失,獨門絕技,天下之大,只此一家;旁人
自然無法假冒。
    石松齡說到這裡,不容二人開口,接著加重語氣,說道:「但兄弟必須聲明在先,
二位此時,也許心頭積憤已深,恨不得一掌把對方擊斃,而且以李幫主的掌上功夫,兄
弟相信也確有此能,只是兄弟說出此一辦法,旨在證明二位之間的真偽而已,因此出手
不得太重,縱然二位之中,有一位是假冒之人,也必須留他性命,兄弟要查明他假冒李
幫主,到底有何目的?有沒有其他危害武林的陰謀?決不能逞一時意氣,滅了活口。」
口氣微微一頓,接道:「好,兄弟話已說完;大家且讓開些,二位可以準備了。」
    他這番話,說得堂皇公正,果然是武林盟主應有的態度。
    石中英聽的暗暗為爹喝彩,心想:「爹果然不是容易被人蒙蔽的人,他老人家也許
已經洞察這一批人的陰謀,才會這麼說法。不錯,只要抓住假冒獨角龍王的人,自然也
可以從他口中供出殺死阿榮伯的兇手了。」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祝景雲等人,已經各自後退了一步。
    石松齡依然端坐在上首一張雕花椅上,並未移動。
    在他面前不遠,原來的獨角龍王和後來的獨角龍王,對面而立,兩人全部目注對方,
凝立不動。
    這回,因兩人要在盟主面前發掌,已由方纔的南北對峙,移轉為東西相對。
    石中英看到的雖是側面;但這兩個人,果然面貌,高矮,舉止、行動,甚至連洪亮
的聲音,和他身上所穿的衣服,無不一模一樣,維妙維削
    他在狄谷,經名師傾囊傳授,對易容之術,已深得三昧;但眼前這兩人,任他凝足
目力,也看不出那一個有一絲破綻?
    他自然知道,一個人縱然精幹易容之術,也不可能全無破綻。
    如果一真一的,不在一起,或可充得過去;但兩個人面對面同時站在一起,假冒的
一個,決瞞不過人。
    這就像古董一樣,不論名畫、名器,縱然有人把庸品摹仿得和真的一般無二,一旦
兩件東西放在一起,明眼人一下就可瞧得出來。
    就說是孿生兄弟吧,旁人分不清雖是哥哥?誰是弟弟?但他們父母一眼就可叫出兄
弟的名字來一樣。
    但這兩個獨角龍王,就是令人看不出來!
    石中英心頭感到無比驚詫,暗暗忖道:「莫非這假冒獨角龍王之人,臉上並非易容?
但不經過易容,又怎麼會如此惟妙惟肖?」
    這間臥室,自然十分寬敞,此時早已靜寂得沒有一絲聲息!
    石松齡徐徐說道:「二位現在可以出手了。」
    一真一假兩個獨角龍王,所等待的,就是盟主這聲口令!
    原來的獨角龍王洪喝一聲:「你小心了!」
    喝聲出口,左手微屈,提起腰旁,就行停住;右手緩緩提到胸前,五指箕張,狀若
龍爪,似已滿待引發。
    後來的獨角龍王同樣左手提到腰際,右手提到胸前,五指緩緩張開!
    石中英看到這裡,心中不禁又暗暗奇怪,方才爹明明說過,獨角龍王李以衍以「天
龍十八掌』威震武林,乃是他獨門絕技,天下沒有第二個會使。
    那麼他們此刻使出來的,自然是第十八招「龍行雷令」無疑,何以兩個人又會使出
同一掌式來呢?
    就在兩人同樣右手提到前胸,五指像龍爪般緩緩對準對方,漸漸張開之際!
    原來的獨角龍王突然臉色一變!
    後來的獨角龍王同時洪笑一聲,提到胸前的右手,突然掌心一吐,閃電般擊出!
    這一招,出手如電,簡直快到使人無法看清!但聽「乒」的一聲,不偏不倚,擊在
原來的獨角龍王左胸之上。
    原來的獨角龍王悶哼一聲,一個人登登的連退了四五步之多,一手掩胸,雙目盡赤,
盯注著後來的獨角龍王,口中哼道:「你……」
    突然張嘴噴出一口鮮血,往後就倒。
    石中英心中暗道:「他果然是假的。」
    石松齡適時朗笑一聲,站起身道:「李幫主掌法蓋世,兄弟今晚總算開了眼界了。」
    後來的獨角龍王洪笑道:「盟主好說,兄弟在盟主和諸位掌門人面前,那是班門弄
斧了。」
    石松齡目光朝倒在地上昏死過去的原來的獨角龍王瞥了一眼,問道:「只不知此人
有無性命之憂?」
    獨角龍王笑道:「盟主方纔已經交代過了,要留活口,兄弟怎敢把他殺死,他雖被
兄弟掌力擊中左胸,兄弟發掌之時,極有分寸,決無大礙。」
    石松齡頷首道:「如此就好。」回頭朝屈長貴吩咐道:
    「屈總管把他帶下去,暫時先收押起來,過幾天,等他傷勢好了,我要親自問他。」
    屈長貴應了聲「是」。從門外招來了兩個身穿天青勁裝的漢子,架起原來的獨角龍
王,往外行去。
    石松齡修眉微瘡,輕輕歎息一聲道:「想不到兄弟當了七年盟主,江湖上牛鬼蛇神,
各種伎倆,還是如此之多,真使人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之感。」
    倥侗掌門藍純青含笑道:「武林中有盟主主持正義,各門各派無不欣然景從,七年
來,江湖上已呈一片祥和景象,正是盟主領導有方。」
    石松齡豁然笑道:「藍掌門人誇獎了。」說到這裡,忽然回過頭來,徐徐說道:
「英兒,你可以下來了。」
    石中英眼看兩個獨角龍王一幕兩包案,已告澄清,本待悄悄離去。
    但因房中爹和祝伯伯等人,尚未離去,在坐諸人,無一不是當今武林中的頂尖高手,
自己只要一動,只怕不易瞞得過他們的耳目,是以仍然伏在窗下,不敢妄動。
    此時突然聽到爹出聲呼喚,心頭不禁猛吃一驚,暗道:「原來爹早已知道自己躲在
窗外了。」
    爹既已出聲,自己自然不能不下去了。
    當下只好硬著頭皮,踏著屋瓦,從簷前躍落走廊,跨進中間起居室,走入房中,紅
著臉,叫了聲:「爹。」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身上,只穿了一套裌衣夾褲,沒有穿長衫,心頭更是窘迫。
    石松齡臉上露出慈藹的笑容,含笑道:英兒,你已經來了一會了?」
    石中英幾乎連頭也不敢抬,垂手道:「孩兒方才起來解手,發現有幾條人影,在樹
林間,掩掩藏藏的,朝這裡奔掠而來,孩兒只當有什麼歹人,侵入咱們莊院,才暗跟蹤
了來。」
    高翔生堆著一臉皺紋,哈哈一笑,道:「賢侄大概沒看清是高伯伯嗎?高伯伯還不
至於當樑上君子。」
    他這話雖是玩笑;但顯然心中有些不快。
    石中英俊臉微紅,說道:「後來看清是高伯伯了,但覺得好奇。」
    他終究沒有江湖經驗,說的都是實話。
    在坐諸人聽得大笑起來,這笑當然是當著盟主面前,不能使石中英難堪,才以笑聲
來沖淡高翔生的不悅。
    石松齡微微一笑道:「這孩子本性還算老實,高兄幸勿介意。」
    高翔生大笑道:「盟主言重,兄弟和盟主幾十年的交情,那會和孩子一般見識?」
    石中英躬身道:「多謝高伯伯。」
    石松齡二指獨角龍王,說道:「英兒,還不快去見過李伯伯,這位才是真正的長江
龍門幫李幫主。」
    石中英依言走到獨角龍王面前,鞠了一躬。說道:「小侄見過李伯伯。」
    獨角龍王雙目神光炯炯,洪笑道:「賢侄不可多禮,你方才都看到了,是否想得到,
咱們兩人,誰真誰假?」
    石中英恭敬的回道:「小侄起初還當李伯伯是假的,後來爹來了,小侄已經覺得事
情並不像小侄想的簡單,後來李伯伯確有人證,又有物證,小侄猜想李伯伯應該是真了,
只是小侄還有一點疑問……」
    「哦!」獨角龍王雙目注視著石中英,問道:「賢侄但說無妨。」
    石中英道:「小侄聽爹口氣,『天龍十八掌』,是李伯伯的獨門絕技,方才比武的
時候,那個假冒的人,怎麼使出來的招式,和李伯伯一樣的呢?」
    石松齡沉喝道:「英兒不得胡說。」
    獨角龍王呵呵一笑道:「盟主不可攔他,年輕人心裡有疑問,才會提出問題來。」
一面接著朝石中英說道:「賢侄問的好,此人為了假冒老夫,對老夫平日行動,早已留
上心,因此十分熟悉,自然也知道老夫那記『龍行雷令』的架勢,就是因為盟主有不得
出手太重之言,他妄想在招式之中,暗藏『摔碑手』,『開山掌』一類重手法,僥倖行
事,焉知老夫這一招之中,另有奧妙,豈是外人所能摹仿?他當然沒有還手之力。」
    石中英點著頭道:「多謝李伯伯指教,小侄懂了。」
    石松齡已經站起身來,說道:「快四更了,李幫主也該休息了,咱們走吧。」
    一手牽著石中英的手,朝外行去。
    祝景雲,高翔生等人跟著走出「聽濤樓」就各自向盟主道別,回轉賓舍。
    石中英由爹牽著手,緩步而行,這一陣工夫,他好像又回到了十年之前,小時候,
爹也時常牽著他的手,在這片山間散步。所不同的,從前是不到十歲的孩童,如今他已
長大成人了。
    不,他在這一瞬間,已經回到了童年,爹溫暖的手,溫暖了他孺慕的心。
    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石中英突然低低的叫了聲:「爹。」
    石松齡腳步微停,接著又緩步朝前行去,藹然問道:「孩子,你有什麼事?」
    石中英道:「是關於阿榮伯的事。」
    石松齡含笑道:「阿榮不是很好麼?」
    石中英道:「但孩子親眼看到他後腦骨被指力震碎,那是千真萬確的事……」
    石松齡蕪爾笑道:「你不是也親眼目睹他好好的活著?」口氣微頓,接著說道:
「人死不能復生,那是你中午喝醉了酒,才會有此幻覺,酒能亂性,以後不會喝,還是
少喝的好。」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29:17

爹一直認定他是喝醉了!
    石中英道:「爹,那是真的、孩兒並沒有醉,孩兒和你老人家說的句句是實。」
    石松齡笑道:「也許是你師父平時和你說些江湖上光怪陸離的故事,說的太多了。」
    他還是不相信了!
    石中英道:「爹,孩兒覺得事情並不如此單純……」
    石松齡腳下不覺一停,回過頭來,目注石中英,輕「哦」了一聲。
    石中英道:「你老人家方才不是也親眼看到了:那個假冒李伯伯的人,假冒得如此
逼真,假冒阿榮伯自然也極有可能的了。」
    石松齡笑了笑道:「真是孩子活,假冒一個人,那有如此容易,別的不去說他,光
是身材。舉步、言行,要慕仿得惟妙惟肖,豈是一朝一夕之事?」
    石中英道:「但是……」
    石松齡沒待他說下去,接著道,「假冒李幫主之事,為父早就知道了,那是因為李
幫主身為長江上下游唯一大幫,江湖黑道中人,覬覦龍門幫的基業、已非一日,假冒李
幫主,就可把龍門幫據為已有;假冒阿榮,又有什麼用?」
    石中英道:「他假冒阿榮伯,固然沒有什麼用處,但爹是當今武林盟主,他們假冒
阿榮伯,也許心懷叵測,其中隱藏著什麼陰謀,孩兒覺得他必可能和那個假冒李伯伯的
是一夥的人。」
    石松齡目中閃過一絲異采,含笑道:「孩子,也許你說的對,但爹既能擔當天下武
林大事,如果真有這種事,又豈有瞞得過我?你年紀還小,又沒在江湖歷練過;許多事
情,你不用過問,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先安下心來。好好用功。」
    說到這裡,忽然「晤」了一聲,問道:「為父交給你的那本劍譜,你看過了麼?從
明天起,你先把六式『劍練內功』先練熟了。」
    石中英就了聲「是」,道:「孩兒已經看過一遍,只是三十六式劍法,劍譜上只有
三十式。」
    石檢齡頷首道:「不錯,那冊劍譜,是為父在六年前手錄下來的,後來當有武林盟
主,下面六式,就一直沒時間續完,你先把前面三十式練會了,為父自會傳你。」
    石中英不敢說前面三十式自己已經會了,他怕說出來。爹會斥自己好高騖遠,囫圇
吞棗,只有唯應「是」。
    石松齡牽著他的手,又走了一段路,看看離「涵春閣」已是不遠,才放開石中英的
手,和聲道:「孩子,夜色已深,你快回房去吧。」
    石中英躬身道:「你老人家晚安。」
    石松齡含著慈愛,緩步而去。
    石中英目送爹的人影,漸漸遠去,進入東院門,正待縱身掠起,突聽身後有人低喝
一聲:「接住了!」
    一縷勁風,直奔後腦!
    石中英驀地一驚,一個練武的人,反應自然極快。
    聲音入耳,勁風還沒打到,他已經身形一側,左手反手一招,所有暗器接到手中,
身子也隨著轉了過去,目光一注,喝道:「什麼人?」
    從那人喝出聲音,到石中英接住暗器,轉過身去,最多也是眨下眼睛的工夫,但等
石中英舉目瞧去,惟見樹影迷離,夜霧正濃,那裡還有什麼人影?
    石中英暗暗驚凜,忖道:「此人好快的身法!」
    「接住了!他要自己接住?」
    低頭一看,手中接住的,原來只是一個紙團,那裡是什麼暗器、心中暗暗感到納罕,
急忙打開紙團,裡面包著一顆尤眼大的蠟丸,和一小包白色粉未。
    紙箋上只有寥寥八個字:「請君回房,再作細談。」
    底下當然也沒有具名。
    這人不知是誰,他在紙團中,擲給自己這顆蠟丸,和一小包白色粉未,不知又有何
用?
    晤,他要自己回房再作詳談,莫非他已先在房裡等候自己?
    石中英想到這裡,那還遲疑,仍把紙團包好,收入懷中,身形輕輕一弓,悄然掠上
屋簷,推窗而入。
    他出去之時,已把三面窗戶的窗簾全拉上了,房中自然一片漆黑;但石中英內功已
有相當火候,目光敏銳,雖在黑暗之中,仍可看得清楚!
    房中並沒有人。
    石中英登時感到自己受了騙,也許方纔那人就隱身附近,怕自己搜索,發現了他,
才把自己眶回房來!
    這也不對,他在紙團中附了一顆蠟九,一包白色粉未,又有什麼用意呢?
    既然回進房來,自然不會出去了,就算再出去,也未必能找得到這擲紙團的人。
    石中英緩緩關上窗戶,放下窗簾,打算解衣就寢。
    就在此時,只聽窗外響起了一聲極輕的彈指之聲!接著但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問道:
「石公子回來了嗎?」
    聲音是從南首窗外傳來的。
    石中英輕輕一晃,便已閃到窗口,沉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正待伸手去開窗戶。
    那低沉聲音急忙攔道:「石公子莫要出來。」
    石中英攢攢眉道:「閣下究竟是何人?找在下有什麼事?」
    那低沉聲音說道:「在下何人,公子知不知道,並不重要,但有一件重要之事,卻
非公子不可。」
    石中英道:「閣下要隔著窗子和在下說話麼?」
    那低沉聲音道:「正是如此。」
    石中英道:「好,閣下那就請說吧!」
    那低沉聲音忽然改以「傳音入密」說道,「咱們時間寶貴,在下突然而來,公子也
未必肯信任在下之言,那就這樣吧,公子不妨打開那顆虹丸來瞧瞧,再說不遲。」
    石中英聽得奇怪,探懷取出蠟丸,兩指指頭輕輕一捏,蠟殼破碎,裡面是棉紙包著
的一顆藥丸,頓時異香撲鼻!
    石中英八位師父中,有一位精於傷科,自然也傳給了石中英。此時聞到這股異香,
不覺輕「咦」一聲,脫口說:「這是『太乙至尊丹』!」
    「太乙至尊丹」就是那位師父秘製的傷藥,專治內腑傷損,縱是重傷將死,只要有
一口氣,莫不藥到回春,效驗如神,石中英自然認得出來。
    那人仍以「傳音入密」說道:「不錯,公子認識就好。」口氣微頓,接下去說道:
「獨角龍王李幫主被『大力金剛掌』擊傷內腑,十二個時辰之內,如不得此丹,勢將終
身殘廢,也只有公子能去救他……」
    石中英聽的大感意外,怔的一怔,急忙以「傳音入密」問道:「你說負傷的那個,
是真的李幫主?」
    那人道:「此人是真是假,公子不必多問,但他傷勢極重,非此丹不可,公子既知
此丹來歷,當知在下不是那幫歹徒的同黨了,時光稍縱即逝,事不宜遲,公子速將此丹
送與李幫主服用。」
    石中英手中拿著「太乙至尊丹」,躊躇了下,才道:「閣下既和在下師父相識,在
下自然相信,只是李幫主孰真孰偽,關係重大;閣下既然知道此中隱情,應該告訴家父,
讓家父來處置才好。」
    那人說道:「正如公子所說,此事關係重大,而且對方此一陰謀,醞釀已非一日,
公子當知,牽直謹嚴,不擅心機,一旦知道此事,必然秉公處理,身為武林盟主,當然
也只有秉公處理;但這樣一來,賊黨眼看事情敗露,此後必然更加隱秘行事,咱們就更
難找得到他們的破綻,後患也就更不可設想,因此,目前還不宜讓盟主知道。」
    石中英問道:「聽閣下口氣,好像並不止閣下一人?」
    那人笑道:「維護武林正義,武林中人,人人有責,當然不止在下一人。」
    石中英道:「在下不知李幫主現在何處?這丹藥如何送去?」
    那人道:「李幫主被囚禁在西院門外,花園假山之中,公子可從後院繞過去,當不
虞被人發覺。」
    石中英道:「在下沒去過西花園。」
    那人又道:「假山在花園西北首,公子從後院去,只要越過高牆,即是假山背後,
此行不宜梢露形跡,在下是說,公子不能讓任何人看轟!一點影子,當然,假山中一定
有人看過,公子只須把那包白色粉未,用指甲挑上少許,朝他們迎面彈去,即可使人瞌
睡,但公子行動宜速,進入石室,李幫主可能仍在昏迷之中,你餵他服下丹藥,必須及
時退出;而且更須恢復原狀,不可留下一絲痕跡。」
    石中英點頭道:「在下省得。」
    那人又道:「此事十分重要,公子務必小心,在下預祝公子行動成功。」
    石中英道:「好,在下這就去。」
    窗外那人寂然不再說話,敢情已經走了。
    石中英雖然不知此人是誰?但他持有九位師父中一位師父的「太乙至尊丹」。
    這不是普遍丹藥,據師父說,他化了十二年功夫,才採集到幾種難覓的藥草,一共
只煉製成十六顆藥丸。
    這樣難得的藥丸,師父自然不會輕易與人;由此一點,他對這人說的話,自然深信
不疑。
    「哦!」石中英忽然心頭一動,暗想:自己離開巡谷那天,師父曾說;要自己去承
擔一件十分艱難的任務。
    又說,這件事,是爹要自己去做的。
    莫非師父說的,就是這件事,要自己暗中協助爹,偵查一件正在醞釀中的陰謀。
    難怪爹要叫師父諄諄囑咐自己,連在狄谷練武之事,都不可向人提及。
    他越想越直覺自己料的不錯,當下那還怠慢,輕輕推開北首窗戶,穿窗而出,沿著
山麓小徑,施展輕功,提氣飛掠。
    石家莊偌大一座莊院,就建在這座小山的山麓問。
    小山當然不會大高。
    石家莊院的東首是一片斜坡,山坡間遍種桃李、松竹,因地制宜,點綴了幾幢小樓,
是為賓舍區之所。
    石中英回家不過三天,還沒去過西花園,他照著那人說的途徑,從東首山麓,穿過
莊院後面,果然一道高牆,迄迎向西,看去佔地極廣。
    這時四更已過,天黑如漆!石中英那還猶豫,雙足轉點,凌空而起,輕飄飄落在牆
頭之上。
    那人說的沒錯,離圍牆不遠,就有一座聳立的假山,假山上還蓋著一座茅亭。
    茅亭四周,有幾棵修剪整齊的樹木。
    石中英目光朝四外迅速一瞥,立即長身掠起,一下飄落亭前。
    樹木雖不高大,也有一人來高,在夜色濃重的時候,站上一個人,確也不易被人發
現。
    石中英這回仔細的打量了四周情形;假山前面,是一片荷花池塘,中間架以曲折小
橋。左首一片竹林,隱綽綽有兩間平房。右首有一條曲折長廊,兩邊種著不少花卉。
    只要看這地形,這裡該是花園中較為偏僻之處。
    此時當然看不到人影,但石中英還是察看的十分仔細,才悄悄的沿著假山石級,往
下行去。
    小逕自然十分曲折,快到山腳之時,就折入假山之內,這是一條小小的迴廊,通向
山腹。
    石中英在行走之時,當然耳目並用,走的十分小心,當他踏進這條迴廊之時,他已
隱約聽到了兩個人的呼吸。
    不用說這兩人自然是看守的人。石中英從他們細長的呼吸聲音,已可確定這兩個看
守的人,一身武功,大是不弱。
    他悄悄掩近山腹問的一間暖閣,以背貼壁,偏著頭往裡看去。暖閣地方不大,只有
一張圓桌,幾張木椅,靠近門口的兩張木椅上,對面坐著兩個身穿青色勁裝的漢子。屋
中沒有點燈,兩柄長劍,就擱在他們面前的圓桌上。
    裡首正中間,果然有兩扇門戶,但因門上彩繪,和四壁相似,若非細看,決難發現。
    石中英心中暗道:「這兩扇門內,大概是關人的石室了。」
    他經過這一陣打量,心中已經寬了不少!
    因為屋中兩人武功雖然不弱,但比起他來,就差得多了,至少他可以清晰的看到他
們,而對方兩人,卻並沒有發現他。
    石中英微微一笑,用指甲挑了少許白粉,朝右首那人彈:去;那人在黑暗中,眨著
眼睛,渾似不覺。石中英毫不怠慢,接著又挑了少許粉未,依樣葫蘆,朝左首那人彈去。
那人當然也不一無所覺。
    不過轉眼工夫,兩個勁裝漢子,不約而同的打了一個呵欠伏下頭,靠著圓桌,昏昏
睡去。
    石中英不敢耽擱時間,閃身而入,走到裡首,凝目一看,兩扇門上,橫著一道鐵閂,
還鎖了二把大鑰匙。
    這本來不是一件難事,只要把鑰匙扭斷,就可以進去;但石中英記著那人的話,退
出之時,必須恢復原狀,不可留下一絲痕跡,扭斷了鎖,豈非留下了痕跡?
    他迅速轉過身去,在兩人身上,一陣掏摸,總算在左首漢子腰間,找到了一把鐵鎖。
    當下迅速打開鐵鎖,然後再把鐵鎖掛在左首漢子的腰間,回過身去,拔起鐵閂,但
手推開兩扇門戶。
    這一推,石中英發覺這兩扇門竟然十分沉重;觸手生涼,原來竟是兩扇鐵門。
    石中英心中不禁暗暗奇怪;忖道:「難道假山下這間石室,爹在建造這時,就準備
囚人用的,不然,何用這樣厚重的鐵板做門?」
    鐵門啟開,進門就是一道石級,往下而去。
    石中英看的又是一怔,他原以為門內就是石室,如今才知道石室還在地底。假山之
內,已經黝黑無光,這道石級之下,自然更是伸手不見五指。
    須知一個內功精純的人,縱能在黑暗中視物,但仍須憑藉些微的天光,才能看的清
楚。
    譬如這假山山腹之中,一般人已經伸手不見五指;但因假山必須是疊得剔透玲戲,
仍然有許多地方,仍可以透射進天光,石中英就憑仗著這些微星月之光,才能看得清暖
閣中的事物。
    但地底石室可不同了。石室既在地底,只有一處通路,自然透不進一絲天光。沒有
天光地方,除非你練成佛家「天眼通」神功,否則任誰也休想看得到東西。
    石中英自然懂得這個道理。他看到鐵門之內,是一條往下去的石級,就立時轉身,
再次回到左首漢子身邊,從他身上,取出兩支火招子,才拾級朝下走去。
    剛走十來級,石級忽然一折,朝後彎去。
    石中英晃亮手中火招子,隨著石級往下。
    這樣又走了二十來級之多,石級盡頭,已是一間空曠的石室。一股濃重的霉氣,迎
面而來。
    石中英凝目瞧去,只見獨角龍王李天石雙目緊閉,盤膝坐在那裡,神色委頓,不言
不動,狀若老僧入走一般,只要看他神色,一望而知他中那一掌,果然傷勢極重!
    只是那人認為他可能仍在昏迷之中,但他仗著數十年苦練的功力,總算坐了起來。
    石中英急忙奔了過去,到得他身邊,口中低低叫了聲「李伯伯。」
    獨角龍王聽的不覺一怔,緩緩的睜開眼來,一雙失去神威的眼睛,望著石中英,問
道:「你是石世兄」
    石中英手中拿著「太乙至尊丹」,點頭道:「老伯傷勢沉重,快把這顆藥丸服了」
    獨角龍王臉下飛過一絲奇異之色,疑目問道:「這是什麼藥丸?」
    顯然,他已聞到了「太乙至尊丹」的異香。
    石中英道:「這是專治內腑重症的傷藥,老伯服下此九,傷勢即可痊癒。」
    獨角龍王微微歎息一聲道:「不錯,老夫中了那廝一記『大力金剛掌』,內腑傷勢
極重;但縱有靈丹,治好內傷,老夫之毒未解,也是無濟於事。」
    他果然是被「大力金剛掌」擊傷的!
    石中英聽不禁大感驚異,看來「那人」說的不假!
    只是「大力金剛掌」是少林絕藝,難道那個獨角龍王使的不是「天龍十八掌」?
    最使他驚詫的還是獨角龍王后來那句話,好像除了被「大力金剛掌、』擊傷之外,
還中了「散功奇毒」!心中想著,不覺問道:「老伯還中了散功毒藥?」
    獨角龍王失去神光的目中,射出發了憤怒之火,切齒道:「老夫若不是被人暗下散
功毒藥;憑那廝一記『大力金剛掌』又如何傷得了老夫?」
    石中英心中忖道:「看來這些賊黨,處心積慮,果然已非一日,可惜爹還被他們蒙
在鼓裡。」接著忙道:「老伯先把此丸吞下,時間不多,晚輩還得趕快出去。」
    獨角龍王問道:「世兄,這顆藥丸,可是石盟主要你送來的麼?」
    石中英只得點點頭道:是的,老伯快請服下,晚輩還要回去覆命。」
    獨角龍王道:「如此說,石盟主也已看出來了。」
    石中英道:「是的,只是家父還未查出這夥人的來歷,不好打草驚蛇,要委屈老伯
暫時忍耐。」
    獨角龍王頷首道:「令尊為人正直謹嚴,老夫知道他必有用意。」
    當下欣然從石中英手中,取過「太乙至尊丹」,納入口中。
    石中英不敢在石室中多耽,說道:「委屈老伯,晚輩就告辭了。」
    獨角龍玉頷首道:「世兄代我向石盟主致意。」
    石中英答應一聲,匆匆退出,熄去了火悄子,關好鐵門,上了鐵鎖。
    仍循假山石級而上,縱身掠上牆頭,一路施展輕功,趕回「涵春閣」,差幸沒撞上
人,依然穿窗而入。
    就在石中英穿窗而入,回到房中的同時,離」涵春閣」不遠,一處花林中,像幽靈
般閃出一個苗條人影,望望「涵春閣」,足尖兒撥著草叢,低低的道:「看來他果然
是……唉……這叫我怎麼辦才好呢?」
    樓上,石中英當然也沒有睡熟。
    他從種種跡象看來,被囚禁在假山石室中的獨角龍王,是真的李天衍,已經無可置
疑。那麼也可以由此推斷,假的獨角龍王,和假的阿榮伯,該是一夥的人了,也不會錯
了。
    師父要自己下山,說是爹要自己來辦的事,自然也就是這件事了。
    自己回家不到三天,就發生了兩件事,自然並不偶然,也可見這些賊入的陰謀,已
在逐漸發動。當然除了這兩個假賊人,自然還有很多羽黨,自己要如何著手去偵查才好
呢?
    總管屈長貴,八卦門的掌門人高翔生,這兩個人,會不會也是賊人一黨?
    對了!賊人把每一個假冒的人,都扮的惟妙惟肖,而且一點也看不出他門臉上經過
易容。或是戴著人皮面具。
    既是假冒,當然不會是天生成的,自然只要找出他們的破綻來,也就可揭穿他們的
陰謀了。想到這裡,心頭不覺一驚,抬頭看去,這一陣工夫,窗外已經透進曙光。
    石中英一晚未睡,這就盤膝坐定,緩緩吐了口氣,就瞑目守一,運氣行動,不大工
夫,便已進入忘我之境。等他醒來;一片金黃陽光;已經照上窗!
    石中英披衣下床,開門出去,春嬌早已站在門口伺候,急忙端了一盆洗臉水進來。
石中英盥洗完畢,春嬌已把窗簾掛起,打開了窗戶。
    石中英緩緩走近窗前,但見山坡間繁花如錦,落花繽紛,清風徐來,使人精神為之
一爽。
    只聽春嬌在身後說道:「公子請用早點了。」
    石中英「噢」了一聲,回過身去,圓桌上早已擺好了一碗桂花冰糖銀耳。一碟赤豆
糕,和一盤燒賣,還在冒著熱氣。
    春嬌拉開了倚子,伺候石中英坐下。一面俏聲道:「這是小姐昨天吩咐小婢,要廚
房裡做的,小姐說,這些都是公子小時候最愛吃的東西。」
    石中英抬臉笑道:「我小時喜歡吃什麼,小姐如何會知道的?」
    春嬌嫣然笑道:「小姐自然聽莊主說的了。」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又道:
「小婢還有一件事,忘了向公子稟報呢,方才總管著入送來四盒綠豆糕,說是長根師傅
一清早親自送來的。」
    石中英道:「也是小姐叫人去定做的麼?」
    春嬌道:「不,是老管家昨日一早上街去定的。」
    老管家,自然是阿榮伯。
    他知道自己從小愛吃綠豆糕,昨天上午還巴巴的上街去定,沒想到下午就慘遭賊黨
殺死!
    石中英想到阿榮伯的遇害,心頭不禁一陣難過,似乎要掉下淚來。
    春嬌站在一旁,看他忽然停筷不語,不覺偏著頭道:「公子怎麼啦?」
    石中英道,「沒什麼?我眼睛裡好像掉進了些灰塵。」
    春嬌道:「這怎麼會呢?啊,要不要小婢給你吹一吹?」
    石中英用手拭一下,說道:「不用了。」
    春嬌趕快取了一條面巾送上。
    石中英拭過眼睛,放下面巾。
    春嬌道:「公子快趁熱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石中英本待站起,但因春嬌說過,這是妹子特地要廚房為自己做的,自己要是不吃,
妹子知道了,準會不高興。
    當下就取起牙著,吃了一塊綠豆糕,和幾個燒賣,又用銀匙舀著白木耳,吃了幾口,
才行停住。春嬌望著他,道:「公子怎麼不吃了?」
    石中英道:「這些年,我習慣不吃早餐,已經吃的很飽;了。」
    春嬌道:「那麼小婢給公子去沏茶。」
    石中英搖搖手道,「不用了;我還要到書房裡去。」
    春嬌望望他,欲言又止,接著說道:「公子剛吃了早餐,不休息一會再去。」
    石中英笑道:「我剛起來,還休息什麼?」
    春嬌又道:「小姐也快來了,公子不等她麼?」
    石中英道:「我很快就回來,小姐來了,就要她在這裡等我好了。」
    隨著話聲,舉步朝房外行去。
    春嬌不敢阻攔,只得任由他出去。
    石中英出了「涵春閣」進入東院門,一路穿廊而行,到得書房門口,只覺得書房中
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忖道:「難道爹還沒起來?」
    正待掀簾進去!
    只見那個在書房伺候茶水使女,從迴廊上走來,她見到石中英,連忙躬身道:「小
婢見過公子。」
    石中英問道:「爹呢?還沒起來麼?」
    那使女道:「莊主早就起來了,方才和幾位貴賓,都到西花園裡去了。」
    石中英聽說爹和幾位貴賓,都去了西花園,「幾位貴賓」,自然也包括了獨角龍王。
    他本待立即趕去西花園,藉口向爹請安,大白天裡,好仔細瞧瞧獨角龍王臉上,究
竟是易了容?還是戴了面具?
    但繼而一想,此時有爹在座,自己總不好眼巴巴的瞪著獨角龍王直瞧,而且在座諸
人之中,難保沒有賊黨,自己稍一不慎,落在對方眼中,豈不打草驚蛇,先露了破綻,
算來找獨角龍王,遠不如去找假冒阿榮伯的人,看他對自己又有何說?
    那使女眼看石中英站在門民沒有作聲,一手打起簾子,說道:「公子可要在書房裡
坐一會麼?
    石中英道:「不用了。」
    話聲一落,轉身循著長廊,朝後進走去。
    這一路行來,他想了許多小時候的事情,準備考考那假冒阿榮伯的賊人。只要他答
錯一句,自己先下手為強,就把他拿下了,非要逼著他說出實情來不可!
    打開角門,一片綠油油的菜畦,已在眼前!
    石中英腳下並不稍停,很快越過菜畦,走近板門。
    板門只是虛掩著,石中英也沒作聲,一手推開板門,昂首朝裡走人。
    客堂中靜悄悄的沒見人影,石中英一直往裡問衝去,就當他一腳跨進廚房,不由的
怔住了!
    原來他目光一注,就看到阿榮伯直挺挺的撲臥在地上,一動不動。
    老地方、老樣子、這情形跟昨天看到的一模一樣!
    怪事!昨天阿榮伯的屍體已被移去了,怎麼還會躺在這裡?
    石中英幾乎懷疑自己真的發生了幻覺!他用手拭了拭眼睛,再定睛瞧去,阿榮伯的
屍體,依然撲臥在那裡。
    這自然是真的了!
    石中英心頭一陣激動,淚水盈眶,緩緩的朝阿榮伯身邊走去,口中說道:「阿榮伯,
你死的冤枉,我一定給你報仇的……」
    就在他剛走到阿榮伯身前,話聲未落!
    阿榮伯撲臥著的人,忽然一個翻身,直挺挺的厥然站了起來。
    薑黃帶著死灰的臉上,忽然衝著石中英毗牙獰笑,高舉雙手,作出撲攫之狀!
    石中英猛然一驚,心頭暗叫一聲:「屍變!」
    正待往後疾退!耳中突聽「繃」的一聲輕響,那是機簧彈動之聲!
    緊接著但見從阿榮伯右手掌底,激射出一蓬藍芒,朝自己迎面飛來!
    石中英雖然被阿榮伯的屍體突然站起來,深感驚駭;但他總究身具極高武功,反應
也極為靈敏。耳中聽到機簧之聲,已然心有驚覺,等到藍芒飛射而來,他雙足原地不動,
施展『鐵板椅」工夫,一個人跟著往後仰倒下去。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其實快得何殊電光石火?
    石中英仰臥下去,一蓬藍芒,就像風飄雨絲一般,從他身上飛掠而過。
    不用說,這一蓬藍芒,自然是餵過劇毒的細小暗器無疑!
    那麼由此類推,這阿榮伯的屍體,自然有人故意偽裝的了!
    石中英心頭不禁大怒,劍眉一揚,口中大喝一聲:「好個惡賊!」
    足跟用力,人已隨著話聲,挺身而起!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石中英起立之際,那假裝阿榮伯屍體的人,口中忽然「啊」了
一聲,又仰面跌了下去。
    石中英心頭甚是氣怒,冷笑道:「朋友不用假裝了,還不給我起來?」
    阿榮伯的屍體仰跌下去之後,四平八穩的躺著,對石中英的喝聲,恍如不聞,動也
沒有動。
    石中英怒道:「你認為在我面前裝死,就能逃、得過去麼…」
    阿榮伯的屍體依然沒有動靜;但石中英已經瞧出情形有些不對,那是阿榮伯喉頭正
在冒著裊裊黃煙!
    不,他喉頭還在流著黑血!人血都是鮮紅的,如果是屍體,那就不會有血,這人流
出來的,竟然是黑血!
    石中英不覺朝前走了兩步,凝目看去,原來這假扮阿榮伯屍體的人,喉頭正在潰爛,
已經爛了一個大洞。黑血就是從潰爛的洞中流出來,而且愈流愈多,創口也愈爛愈大,
蔓延極快。
    石中英心中暗暗驚凜,忖道:「看樣子,這人喉間,好像中了什麼劇毒暗器!」他
向自己射出一在喂毒暗器,那麼又是什麼人,用喂毒暗器殺了他呢?」
    想到這裡,心中不禁突然一動,暗道:「不錯,又是殺人滅口,他同黨眼看自己從
地上挺身而起,怕他落在自己手中,供出什麼話來,才以毒藥暗器結果他的性命!」
    就在這一瞬工夫,假裝阿榮伯屍體的人,全身都已冒縷縷黃煙,一個身軀,血肉幾
乎已快要化盡!
    只剩下一具其黑如墨的骨骼,甚至連骨骼都在逐漸腐蝕!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30:52

第04章 地室救人
    但毒藥暗器是什麼?石中英根本沒有看到。
    因為這枚毒藥暗器,是假冒阿榮的人,打出一蓬藍芒之後,石中英往後仰倒之時,
從他身後打來的。他甚至連發這枚毒藥暗器的人,都沒有看到!
    石中英怔怔的看著烏黑的骨格,變成一灘泥水,黑水又逐漸滲入泥地!
    一個人就這樣消失無形,連那枚毒藥暗器,都隨之消失!
    自己曾聽一位「師父」說過,江湖上有一種叫做「化骨丹」的毒藥。彈在屍體上,
可使人化骨消形,毛髮無存,但這不是「化骨丹」,而是一種化骨的暗器,不但化骨,
連暗器本身,也同時化去,殺人不落一點痕跡!
    他越想越覺毛骨悚然,手足冰涼!
    在他眼中、這幽暗隘厭的廚房,也突然變得鬼氣森森!
    他緩緩吸了口氣,轉身去,要找方才假冒的阿榮伯的賊人打出來的那一蓬藍芒。但
他凝足目力,從地上找到土垣,方才明明從自己身上射過,不會射出太遠,這一瞬間,
也全已不見!
    這蓬細小暗器,難道也被人收去了?
    石中英幾乎不敢相信,對方會有如此快速的身手!
    就在此時,只聽遠處傳來一聲嬌呼:「大哥……」
    那是祝淇芬的聲音!
    石中英只得放棄搜索,緩步退出廚房,剛走到門口!
    就見祝淇芬已從菜畦問奔了過來,一臉嬌哎,脆聲道:「大哥,我到處找不到你,
猜你一定又到這裡來了。」
    她跑的有些氣喘,話就說得又急又快。
    石中英道,「妹子,你早來一步就好了。」
    祝淇芬站停下來,一手掠掠被風吹亂了的攜發,偏著頭,抿抿嚙,笑道:「你又看
到了什麼事?是不是又是阿榮伯被人用指力震碎後腦骨……」
    她還是笑他昨天喝醉了酒。
    石中英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徐徐說道:「差不多。」
    「差不多?」
    祝淇芬看他說的像真,不禁睜大雙目,望著他,重複了一句,隨即問道:「大哥,
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石中英笑道:「妹子,你以為我昨天真的喝醉了麼?告訴你,我昨天看到的確是事
實,一點不假,今天這假冒阿榮伯的賊人,還打了一蓬喂毒暗器……」
    「啊!」祝淇芬臉色蒼白,驚啊出聲,急急問道:「你…你沒事吧?」
    石中英道:「憑他這點伎倆,還傷不了我,只可惜這廝卻被人殺以滅口,連屍骨都
化去了。」
    祝淇芬驚詫的道:「大哥真的又看到阿榮泊死了。」
    「是的。」
    石中英加重語氣說道:「我說過,他不是阿榮伯。」
    接著就把才纔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她彷彿突然之間,有了很多恐懼,一把抓住石中英的手,顫聲道:「大哥,我們快
些走!」
    女孩子終究膽怯。
    石中英看她怕成這樣,只得隨著她往外走去。
    祝棋芬在家人面前,並不避嫌。依然拉著石中英的手,急步疾走,穿過中院,一會
工夫就出了東院門。
    石中英忍不住問道:「妹子,你要到那裡去?」
    祝滇芬邊走邊道:「我聽書房裡的小翠說,乾爹和爹他們,都到西花園去了,我們
到山頂上玩去,大哥,你有沒有去過山頂?」
    石中英笑道:「我小時候,阿榮伯時常帶我到山頂去玩,山頂上有幾棵樹,幾塊大
石,我閉著眼睛都數得出來。」
    兩人循著盤山小徑,從「聽濤樓」上去,不多一會,就已登上山頂。
    山頂上有疏朗朗十幾棵古松,有幾處巨大的岩石,有的橫臥如榻,有的直立如屏。
也有嫩綠如茵的小草坪,間雜著許多嫣紅,鵝黃小的花,恬靜而清新!
    山風徐來,穿過松針,發出細長的輕嘯;但春風是和熙的,吹的人有暖洋洋的感覺。
    石中英仰首望著枯乾凌宵的古松,深深吸了一口氣,聞著淡淡的松花香氣,口中喃
喃道:「十年了,只有這裡,還是和舊時一樣!」
    祝琪芬站在他側面,眨著一雙清瑩的眼睛,只是盈盈的看著他,沒有說話,因為一
個人面對著舊時景物,回憶童年,那是最美好的一刻。她不願去驚動他,但她心中又感
到詫異:「難道他真是十年前落水未死的石中英?」
    這當然只是她心中有些懷疑而已,不會說出來的。
    她悄悄走到中間一塊小草坪中,蹲著身子坐了下來,然後又把百招裙蓋住了腳,也
蓋了周圍的嫩草,圍成了一大圈。
    石中英忽然回頭四顧,叫道:「妹子,你到那裡去了?」
    祝淇芬「啊」的笑道:「瞧你,只管怔怔的出神,連我到那裡去了,都沒有看見。」
    接著用手拍拍草地,抬頭叫道:「大哥,你也坐下來咯!」
    石中英笑了笑道:「這裡的泥上,和我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小時候,阿榮伯時常
帶我到山頂上來玩,他就坐在你坐的那裡,看著我在草坪上翻斤斗。」
    祝淇芬抿抿嚙,笑道:「那很好,我就坐著看大哥翻斤斗好了。」
    石中英道,「翻斤鬥我很內行,從前小時候,一個接一個只能在地上翻,現在我可
以在空中翻上兩個斤斗,妹子要不要看?」
    「真的!」
    祝淇芬睜大眼睛,喜孜孜的道、「大哥真的要翻給我看?」
    石中英爽朗的笑道:「妹子要看,我自然要翻了。」
    說著,果然一手叉腰,右腳使勁在地上一蹬,一個人由左而右,憑空一個斤斗翻了
出去。
    他身上穿著一件天藍長衫,這個斤斗是從側面翻出,而且又翻得極快,宛如扇面般
展開,劃起一道藍色的弧形,身法俊美,瀟灑已極!
    祝淇芬看的不覺鼓起掌來,嬌笑道:「大哥,你棒極了!」
    石中英這個斤斗,至少也翻出去了三丈來遠,人落在地上,立即笑道:「好的還在
後頭呢!」
    話聲出口,接著雙腳一頓,身形拔起一丈五六尺高,一個倒翻斤斗,由下而上,往
上翻去!
    這一下是先直升,然後頭下腳上,倒翻過去,在空中翻的觔斗。
    一個人自然在無形之中,又升起五六尺高。
    等到他雙腳由上而下,堪堪倒轉過來的時候,忽然頭向上升,雙臂一劃,人如金鯉
躍波,全身微翹著,又朝上斜飛而起!
    他這一手輕功,直看得祝滇芬睜大雙目,連喝彩都忘〕。
    就在此時,石中英身在三丈高處,發出一聲清朗的長笑,雙手一揮,身形突然加速,
有如大鵬斂翅,疾風颯然,一個人已經落到祝淇芬的面前。
    祝淇芬臉上剛綻起百合花般笑容,迎著石中英,張了張口,還沒說話!
    但聽「砰」然一聲,三丈外一棵濃密的巨松上,忽然墮下一了黑影!
    不!那是一個穿著一身青色的勁裝漢子。
    只見他從三丈高的松樹上摔落下來,早已跌得皮破血流雖未摔死,但山閉過氣去。
    祝琪芬這才明白過來,敢情大哥早已發現有人躲在樹上:才故意表演翻斤斗的。但
當她一眼看到青衣漢子,臉色不禁為之一變!
    她本是一個明朗而爽快的少女,在這一瞬間,她臉上彷彿閃過了一絲恐懼之色。
    她內心突然起了一片陰影!
    這陰影好像包含了隱憂和驚怖。這不過是一閃眼的事,石中英自然不會察覺。
    祝淇芬以手掩口,忽然驚「咦」聲道:「大哥,這是誰呢?」
    石中英瀟灑一笑道:「他是跟著我們來的。」
    祝淇芬訝然道:「我怎麼會沒看到呢?」
    石中英道,「他從我們後面偷偷的掠到樹上,你自然不會看到了。」
    祝滇芬哦道:「大哥原來早就看到了,但他為什麼要跟著我們呢?」
    石中英道:「我們過去問問他就知道了。」
    祝琪芬道:「這人一身裝束,好像咱們莊上的護院師傅。」
    石中英哼一聲道:「那就更得問問清楚不可!」
    隨著話聲,舉步走了過去。
    祝淇芬跟在他身後,又看:「他一動不動,會不會摔死了?」
    石中英笑道:「他是被我兩顆石子,閉住了穴道,這人武功不弱,還不至於摔死。」
    話聲一落,已經俯下身去,手掌輕輕一拍,從那漢子前胸「將台穴」上,起下兩顆
黃豆大的石子。
    祝淇芬站在他邊上,自然看的清楚!
    這兩顆石子,深深嵌在那漢子「將台穴」上,連青布衣衫也隨著石子深陷肉中。一
時不禁又驚又喜,她自然聽說過,少林七十二藝中,有「米粒打穴神功」但沒想到石中
英竟然身懷這等上乘神功。
    尤其石中英手掌輕拍,以內家「虛」字訣,把兩粒深嵌在那漢子穴道中的石子起了
下來。她心不禁又暗暗起了疑問,忖道:「他會是少林弟子!」
    石中英取下那漢子身上的石子,同時也替他拍活了受制穴道的血脈。
    過了半晌,那青衣漢子忽然睜開眼來,展動了一下手腳,看到石中英和祝琪芬兩人,
並肩站在他面前,不由呆的一呆。
    祝淇芬沒待石中英開口,搶著問道:「你是本莊的護院師傅麼?你叫什麼名字?」
    那漢子抱拳道:「小的陸得發,正是本莊護院。」
    石中英道:「是你奉了何人之命,跟蹤我們身後來的?」
    陸得發惶恐的道:「公子這是錯怪小人了,今天輪到小的在山頂值崗,方才看到公
子,小姐上來,一時迴避不及,只好躲到樹上去,不想沖犯了公子,還望公子恕罪。」
    石中英冷笑道:「你不是跟著我們身後來的麼?還想狡賴?」
    陸得發道:「公子這是誤會,咱們莊上的規矩,值勤人員派的如是下午班,都在午
時前一刻和西正交班,小的上山之時,就看到公子,小姐走在前面,只好繞小路上來,
沒想到公子、小姐也是到頂上來的,小的只好躲上去了。」
    祝淇芬道:「大哥,他說的不錯,這時正是上午班和下午班交班的時候,那就饒了
他吧!」
    石中英聽妹子也是這般說法,只是揮揮手道:「好,沒事了,你去吧!」
    那漢子連聲應「是」,一拐一拐的往山下面去。
    祝淇芬回眸嫣然一笑道:「大哥,你身手高極了,今天我才算是開了眼界了!」
    石中英道:「我這幾個斤斗翻的還不壞吧?」
    祝淇芬盯著他,披披嘴道:「你這一手還是翻斤斗?」
    他使的當然不是翻斤斗,那是輕功中最上乘的功夫「梯雲蹤」。
    石中英笑了笑道:「我從小學的翻斤斗,難道還會不是?」
    祝淇芬道:「就算你是翻斤斗吧,那麼你用石子打中陸得發兩處『將台穴』的,總
是『米粒打穴神功』,不用說抵賴了吧?」
    石中英聽的暗暗一楞,他沒想到妹子年紀不大,對各門各派武功一道,竟是如此淵
博!但他依然搖搖頭,笑道:
    「什麼『米粒打穴神功』?那是師傅教我的飛蝗石手法,我們住在山上,只能用石
子打鳥,鳥的身體小,只能用小粒石子打它翅膀,我能兩手發石,同時打下兩隻飛鳥來,
你信不信?」
    這解釋,祝琪芬自然不會滿意,她掠掠鬢髮,依然回到草坪上坐下,仰起頭道:
「大哥,你也坐下來。」
    石中英依言在她對面坐下。
    祝淇芬咬著下唇,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只是怔怔的望著石中英,好像有很多的話
要說,也好像有著很多心事,但她卻一句話也沒說。
    石中英被她看得有些異樣感覺,面上微微一熱,低聲。道:「妹子,我看你好像有
什麼心事?」
    「沒有。」
    祝淇芬搖搖頭,忽然目光一抬,望著他低沉的道:「大哥,我心裡有很多的話想和
你說。」
    石中英道:「那你就說出來好了。」
    祝淇芬道:「大哥,我要問你,你是不是把我當親妹妹一樣看待?」
    石中英被她問得俊臉不禁一紅,說道:「我幾時沒有把你當親妹妹一樣看待了?」
    祝淇芬道:「大哥既然把我當親妹妹看待,有許多事,為什麼一直瞞著我,不肯
說?」
    石中英道:「我有什麼事瞞著妹子?」
    祝淇芬瞥了他一眼.幽幽道:「多著呢,譬如你這十年:來,一直在什麼地方?你
的師父是誰?」
    石中英楞然道:「我不是說過了,我是一個採藥的巡谷老人救起來的,他老人家就
是我師父,我一直跟著他到處採藥……」
    祝琪芬沒待他說下去,截著道:「夠了,大哥這些話,連我都不會相信,乾爹自然
不會相信了。」
    石中英心中暗暗好笑,忖道:「爹自然知道。」一面故意臉色一沉道:「妹子別轉
彎抹角,你不相信,自然對我心存懷疑,你到底懷疑什麼?」
    祝琪芬抿抿咀,笑道:「我說對了,大哥不許賴。」
    石中英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我怎麼會賴?」
    祝琪芬道,「我猜你是少林弟子,對不?」
    石中英覺得好笑,笑道:「我怎麼變成少林弟子呢?」
    祝淇芬沒有解釋,接著說:「你不但是少林弟子,而且還接受了特別訓練,這十年
工夫,一直在少林寺裡,甚至除幾位長老,連寺裡的和尚都沒見你,是不是?」
    「我會是少林弟子,一直就在寺裡?」
    石中英覺得奇怪,妹子怎會有這樣奇怪的想法?不覺大笑道:「妹子,你的幻想大
多了。」
    祝淇芬道:「我不是幻想,我有證明,方纔你使的『米粒打穴神功』,是少林七十
二藝中的秘技,不會傳給外人。」
    石中英作色道:「我說的是實話,我在山中經常石子打飛鳥,師父教我的時候,說
這種手法是『飛蝗石手法』,妹子既然不相信,那就算了。」
    說完,呼的站了起來。
    祝淇芬看他生氣,伸手拉住石中英的衣袖,抬著雙「盈盈妙目」幽幽說道:「大哥,
你生氣了,其實我是為你好。」
    石中英站著道:「我沒生氣。」
    祝淇芬依然拉著他衣袖不放,清瑩的目光之中,已然隱含淚水,幽幽的道:「只要
你不生氣就好,大哥,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
    石中英點頭道:「我自然相信你。」
    祝淇芬眨著一雙清澈的大眼,嫣然一笑道,「那你就坐下來嘛,人家還有話和你說
呢!」
    她這一笑,眼中忽然流落兩滴晶瑩的淚珠。
    石中英傍著她坐下,柔聲道:「妹子,你哭了?」
    「沒有。」
    祝淇芬低垂粉頸,微微搖頭道:「因為我太關心大哥了,因此,我想知道大哥回來
的目的,你告訴了我,我也不會說出去的,而且我還會幫助你。」
    石中英幾乎動搖了!
    他看得出,這位於妹妹說的是真心話,她是真的想幫助自己。
    但師父在臨行,一再告誡自己,雖親若父子,也不能輕易說出在狄谷練武之事。他
自然不能說,只好笑了笑,反問道:「回家也要有目的麼」
    祝淇芬抬著臉,笑道:「回家自然不會有什麼目地的,我只是說,大哥如果有什麼
事的話,我一定會站在你這邊的。」
    石中英道:「那多謝妹子了。」
    祝滇芬又道:「大哥,你在外面,有沒有聽說過『護劍會』?」
    石中英道:「沒有呀?護劍會是什麼?」
    祝淇芬望著他,道:「人家問你咯!你真的沒聽人說過?」
    石中英道,「妹子怎麼突然問起我來了?」
    祝淇芬道:「我只是隨便問問罷了,好像聽人說過,江湖有一個什麼叫『護劍會』
的,專門和咱們作對。」
    石中英奇道:「那是個什麼樣的組織?」
    祝淇芬嗤的笑道:「我要是知道,還會問大哥?」
    兩人沉默有頃。
    祝淇芬忽然低低的叫了聲:「大哥。」
    石中英回過頭去,望著她:「妹子,你一定有什麼心事?」
    祝棋芬嬌憨一笑,道:「我有什麼心事,只有我心裡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石中英道:「我們是兄妹,你有什麼話,自然該說出來才是。」
    祝淇芬道:「說錯了,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石中英道:「我怎麼會生妹子氣呢?」
    祝琪芬柔婉一笑道:「乾爹不是傳你一冊劍譜麼,他老人家的意思,自然要你繼承
六合門,因此,我要勸勸大哥,除了勤奮練劍,少找不必要的麻煩。」
    「少找不必要的麻煩?」
    石中英詫異的道:「我找了什麼麻煩?」
    祝棋芬道:「我只是這樣說說而已!」
    石中英道:「不,妹子必有所指。」
    祝琪芬道:「譬如有許多事情,和你本來無關,你就不用去追根究底。」
    石中英雙道劍眉,忽然一挑,問道:「妹子是說阿榮伯被人害死,要我不要追究。」
    祝琪芬道:「阿榮伯被人害死,但大哥不是說,害死阿榮伯的人,也已經死了麼?
既然死了,而且連屍骨都化去了,你想追究,也無從追究了,是麼?「
    石中英搖了搖頭,堅決的道:「不,他們殺害阿榮伯,我非把這伙賊人找出來不
可。」
    祝淇芬臉上閃過一絲關切的憂慮,說道:「大哥,你沒有在江湖上走動過,不知江
湖險惡,有道是明槍好躲,暗箭難防,真叫人替你耽心。」
    石中英:「我會小心的。」
    祝淇芬緩緩站起身來,雙手擺擺披散的秀髮,說道:「大概可以吃午飯了,咱們下
去吧!」接著「哦」了一聲,又道「長根師傅送來了四盒綠豆糕,大哥吃過沒有?」
    石中英道:「還沒有,怎麼?妹子也喜歡吃綠豆糕?」
    祝滇芬嫣然一笑道:「是啊,大哥先分一盒給我好麼?」
    石中英道:「你就去拿好了。」
    祝玖芬催道:「那就快走。」
    兩個相偕下山,回到「涵春閣」。
    祝淇芬忙著向春嬌吩咐道:「春嬌,早上長根師傅送來的四盒綠豆糕呢?快拿出
來。」
    春嬌答應一聲,轉身出去,接著就拿了四個盒子進來。
    石中英道:「妹子喜歡,就拿兩盒去。」
    「不!」祝琪芬回頭一笑道:「我一盒就夠了。」
    說著從四盒中了挑了一盒,轉身要走。
    春嬌道:「已經要開飯了,小姐就在這裡用了飯去不好;麼?」
    祝淇芬道:「不用啦,我告訴過霓兒,我要回去吃的。」一面回眸一笑道:「大哥
我走啦!」
    輕盈的朝門外走去。
    春嬌端上飯菜,石中英匆匆吃畢,春嬌收過碗盤,送上一盅清茶。
    石中英心中有事,他想到妹子兩次探詢自己來歷,還口口聲聲的說她會幫助自己,
莫非她已經看出自己此行的任務?或者是她對這批賊黨的陰謀,也看出一點端倪來了!
    不錯!她在和自己說話之間,掩不注內心的隱憂,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她一定發
覺了對方的企圖,但又苦無證據,不敢跟爹去說,才一再試探自己的口氣。
    她不是懷疑自己是賊人一黨,假冒盟主公子混進石家莊;便是賊人有什麼秘密,給
她發現,想和自己商量對策。
    石中英愈想愈覺自己猜想不錯,一時連茶也無心喝了,他立時要去找祝淇芬,問問
清楚,當下一手放下茶盅,呼的站起身子,往外就走。
    「涵春閣」和「翠翎小築」,相距極近。
    石中英跨進精緻的竹樓,就於咳一聲叫道:「妹子。」
    樓中竟然閩然無人,也沒人答應。
    石中英心中感到有些奇怪,妹子明明說要回來吃飯,怎麼不在?心念轉動之際,已
經走到祝淇芬的閨房門口,但見繡簾低垂,依然無人聲。
    石中英腳下一停,又叫了聲:「妹子。」
    房中也沒有人,不但祝棋芬不在,連伺候她的霓兒,也不見蹤影!
    她們會到那裡去了呢?他緩緩走到西首窗下,隔著一道輕紗,朝外看去。
    但見新包綠簾,隨風搖曳,一片俱是清新氣象!心中暗暗讚歎,往在這裡的入,真
是滯湘妃子!
    就在他閒眺之際,瞥見竹林深處,好像蹲著一團人影!
    那人正好躲在一方岩石後面,看到的只是一點影子。
    石中英心下大疑,妹子不在,這人躲躲藏藏行動鬼崇可能又是賊人一黨。
    他想起妹子說話時,神色有些不安,極可能是她無意之中,發現了賊黨的秘密,那
麼此人躲在石後,莫非有什麼不利於妹子的行動?一念及此,那還猶豫,匆匆退出竹樓,
即以極快速的身法,從側面乾竹繞去。
    他的身法不但快,自然也極輕,等他閃到那人右側1,才看清那是一個青衣小鬟!
    她,正是伺候妹子的霓兒。
    她蹲著身子,正在用小刀挖掘泥土,而且已經挖了一個不太深的小坑。在她腳旁,
還放著一盒上面貼有紅色招牌紙的紙盒。那正是妹子拿去的一盒綠豆糕,原封未動!
    石中英看的暗暗奇怪,他想不通霓兒一個人躲在這裡,在做什麼?
    若說她饞,想偷吃綠豆糕,她又並沒有拆開紙盒偷吃,只是一股勁兒的用刀挖著泥
土。
    石中英自然沒有作聲,只是靜靜的站在遠處,看她到底要作什麼?
    霓兒挖了一會,仰著吁了口氣,放下小刀,舉手掠掠鬢,忽然捧起那盒糕,放入坑
中。然後迅快覆上泥土,站起身來,雙腳一陣踐踏,看看已把泥土踏實,才轉身朝外走
去。
    石中英在她轉身之際,早已閃動身形,掠到霓兒身後,她自然不會發現。
    她這番舉動,不禁引起石中英重重疑雲!
    試想霓兒是祝淇芬的貼身使女。祝滇芬因為也喜歡吃綠豆糕。才從自己那裡拿來的,
她愛吃的東西,使女決不會把它埋到土裡來除非這盒綠豆糕不能吃。
    綠豆糕,沒有不能吃的理由,除非放了毒藥!
    他在十年之中,九位師父也常對他講解江湖和許多物事,藉以增長他對江湖的瞭解。
    這一想到下毒,登時想起方對祝淇芬在春嬌捧出四盒綠豆糕的時候,她曾細心察看
過三個紙盒,才挑了這一盒。當時並未注意,如今想來,她是有意取走這一盒的。
    那麼霓兒偷愉的把這盒綠豆糕埋到土裡,可能也是出自祝淇芬授意的了。由此推想,
祝棋芬定然知道有人在綠豆糕中下毒之事!
    愈想愈覺事有可疑,為了證實這盒綠豆糕是否有毒?他迅快掠了過去,用力扒開泥
土,從頭上取下一隻管發的骨轡,輕輕佻開紙盒,用骨替在綠豆糕中戳了一下。
    等他了起管來,這一瞧,他臉色不禁為之大變!
    原來骨替尖端,已呈烏黑!不用說,綠豆糕果然被人做了手腳,這是一種極厲害的
劇毒!
    石中英暗暗怒惱,但也感激師父果然有先見之明,在臨行之際,賜給自己這支外形
古拙的骨管——「壁毒犀」,它不但能試驗毒物,而且也能專解天下奇毒。
    石中英依然把骨管插到發捨之上。轉身走出竹林,他心頭疑問,也愈來愈多!四盒
綠豆糕,是不是全都有毒?還是只有這一盒下了毒?
    如果只有這一盒下了毒,那麼妹子一定知道內情。她方才會故意把這盒取走。
    她如果知道內情,何以不肯和自己明說?莫非妹子也是賊人一黨?
    不!這絕不可能!
    她是祝伯伯的獨生女兒,又是爹的乾女兒,
    撇開石家和祝家數代世交不說,像她這樣一個天真活潑,聰明帶著稚氣的姑娘,也
不可能被賊人利用。
    如今,第一步,應該去試試另個三盒綠豆糕,是否有毒?再作道理。主意亨:定,
就立即加快腳步,回轉「涵春閣」。
    春嬌迎著笑吟吟的問道:「公子方才去了那裡?」
    這句話,原也沒有什麼,但石中英忽然覺得春嬌好像十分注意自己行動,心中暗想:
這丫頭莫非也靠不住?一面只是淡淡的道:「我只隨便走走。」
    隨著話聲,舉步走入房中。
    春嬌立時隨著進來,說道:「這茶涼了,小婢再去沏一盅來。」
    石中英回到倚上坐下,隨口道:「你去把三盒綠豆糕卞出來。」
    春嬌取個茶盅,答應一聲,轉身走出,接著卞了三盒綠豆糕進來,放在几上,然後
又沏了一盅茶送上。
    石中英抬頭道:「這裡沒你的事了,我要清靜一會,你出去吧。」
    春嬌應了聲:「是」,躬身退出。
    石中英又道:「你把房門給我帶上了。」
    春嬌走到門口,依言帶上了房門。
    石中英迅徒拆開紙盒,用骨管逐一試驗,這三盒綠豆糕,果然全然無毒。
    「看來妹子果然知道全情!」
    他插好骨替,隨手取了一塊,放人口中,心中只是思索著妹子如何會知道有人在綠
豆糕下毒,又如何看出那一盒有毒?這當然不是偶然之事。
    這下毒的人,又會是誰?
    看來自從阿榮伯受害之後,對方深怕自己破壞了他們陰謀,目標已經轉向自己。
    這當然又是殺人滅口,也由此可見賊黨圖謀之亟!
    對了,昨晚「那人」曾經說過:「牽一髮而動全身,目前一個李幫主,只不過是一
發而已。」
    龍門幫縱然在長江流域,是唯一的大幫;但充其量,也只不過是長江流域的一個幫
派而已,賊黨尚且處心積慮,以假亂真,企圖加以掠奪。爹是各大門派公舉出來的武林
盟主,這十年之中,掌握了天下武林大權,賊黨自然圖謀更急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31:17

想到這裡,從小喜歡吃的綠豆糕,再也吃不下去,站起身,往外就走。一腳趕到書
房,掀簾而入,書房中依然靜悄悄的,不聞入聲,但當他跨進書房門,小翠聽到腳步聲,
就迎了出來,躬身叫了聲:「公子。」
    石中英問道:「爹呢?」
    小翠道:「莊主陪同李幫主出去了。」
    石中英暗暗冷哼:「什麼李幫主」
    只聽右首房中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問道:「是中英麼?」
    石中英喜道:「祝伯伯,你老沒有出去?」
    舉步朝右廂房走入。
    祝景雲敢情正在床上靜坐,這時緩緩跨下榻來,含笑道:「李幫主在這裡不克久耽,
他難得到這裡來,盟主自然得陪他到處走走,祝伯伯中午多喝了幾杯,就懶得走動,跟
盟主討了個差使,美其名是替幫主留守。「
    接著一陣呵呵大笑。
    石中英等他笑聲一落,才恭敬的叫了聲:「祝泊伯。」
    祝景雲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石中英心裡有事!他一雙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到石中
英的身上,注意的問道:「賢侄有什麼事嗎?」
    石中英道:「小侄確實有半,才來找祝伯伯的。」
    祝景雲並不感到意外,只是笑了笑道:「賢侄,在祝伯伯的面前,不用如此拘謹,
來,咱們坐下來,慢慢的說。」他引著石中英,走到窗外兩張椅子上坐下,然後問道:
「賢侄找祝伯伯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在石中英的心目中,除了爹,祝伯伯是唯一可以信賴的人。
    當下把昨天下午,阿榮泊遇害,以及今天上午自己去找假冒阿榮的人,他又假裝死
屍,向自己射出一蓬喂毒暗器,等自己站起,那人已經死去,而且一個人連骨化盡,不
留一點痕跡。
    接著又把早晨屈總管著人給自己送去四盒綠豆糕,後來妹子要去了一盒,午餐之後,
自己去找妹子,看見霓兒如何在竹林內把綠豆糕埋在土中。
    自己等她走後,如何試出糕中被人下了劇毒,如何回轉房中,試過其他三盒,均無
毒藥,說了一遍。
    只是並未提及昨晚給囚在石室中的獨角龍王送傷藥之半。
    祝景雲聽的臉色微變,凝重的道:「你說的都是真有其事?」
    石中英道:「小侄親身經歷之事,自然是真的了。」
    祝景雲神光暴射,怒哼道:「真是如此,那就非把他們一網打盡不可。」
    石中英道,「小侄也是這樣想,他們處心積慮,敢向龍門幫主下手,自然也會向爹
下手。」
    祝景雲霍然道:「賢侄顧慮極是。」
    石中英道:「可惜阿榮伯沒有說出來,就遇害了,小侄相信他一定發現了許多可疑
之處,這和咱們莊上許多新進的人有關。」
    祝景云「哦」了一聲,道:「他和賢侄說了些什麼?」
    石中英思索了下,道:「阿榮伯沒有說什麼,他好像很不滿屈總管,說他這幾年引
進了不少人來,那天他只說幾句,就遇害了。」
    祝景雲一手持著修髯,偏頭道:「這些話,你沒有跟盟主說過?」
    「沒有。」
    石中英道,「爹認為小侄中午是喝醉了酒,心裡胡思亂想,小侄就不敢多說。」
    「晤!」祝景雲點點頭道:「這樣也好,我會和盟主說的。」
    石中英站起身道:「那麼小侄告退了。」
    祝景雲含笑道:「賢侄有什麼事,只管來找我好了。」
    石中英應了聲「是」。
    祝景雲又道:「啊,你和淇芬還合得來麼?」
    石中英俊臉微微一熱,點了點頭。
    祝景雲呵呵笑道:「合得來就好。」
    接著又是一陣呵呵大笑。
    石中英紅著臉,在他笑聲中,跨出書房。
    二更,夜色漸深!
    「涵春閣」已經熄了燈火。
    石中英當然睡了,他不是四平八穩的躺在床上,而是盤膝跌坐,正在坐著做調息運
氣的功夫。
    突地,在他窗前,出現了一個鬼魅似的人影。
    這人全身上下,一團漆黑,只有兩個眼孔,在黑夜之中,閃著炯炯巡人的寒光。他
一個身手,貼著牆壁,以「傳音入密」朝房中石中英說道:「公子睡了麼?」
    他一開口,石中英就聽出正是咋晚「那人」,這就問道:「閣下又有什麼見教?」
    那人道:「在下必須當前奉告,公子可否容在下進來?」
    石中英道:「在下歡迎得很。」
    隨著話聲,跨下臥榻。
    「且慢!」
    那人接著道:「有兩件書,公子必須注意。」
    石中英道:「那兩件事?」
    那人道:「第一,公子房中不可點燈,第二,公子須防隔牆有耳,不可有絲毫聲
音。」
    石中英道:「好吧!」
    輕輕掠到南首,打開了一扇落地長門,說道:「閣下請進。」
    他雖然掃開門戶,但右手已然暗暗凝聚功力,只要發現對方,有汪何舉動,立可發
掌迎擊。
    只見暗影之中,緩緩走進一個黑影!這人身穿一襲寬大黑衣,頭上也斂著一個黑色
布袋,只露出兩個眼孔,看去詭異無比。
    石中英把他讓入房中,冷冷說道:「閣下倒是神秘的很。」
    那黑衣人道:「在下這般裝束,事非得已,公子莫怪。」
    石中英誼:「閣下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
    那黑衣人道:「昨晚公子已經見過李幫主。」
    石中英道:「不錯。」
    那黑衣人道:「是真是偽,公子應該已經分清楚了?」
    石中英道:「如此說,咋晚要在下送去『大乙至尊丹』的,就是閣下了?」
    那黑衣人點點道:「正是。」
    石中英道:「那麼今晚又有什麼事了?」
    黑衣中人道:「李幫主身中散功之毒,在下已經弄到解藥。」
    石中英道:「又要在下送藥去麼?」
    黑衣人道:「不,在下希望公子把他從地室中救了出來。」
    石中英猶豫了一下道:「閣下錯了,在下昨晚答應替閣下送去解藥,因為『太乙至
尊丹』不是普遍藥物,而且李幫主確也傷勢沉重,非此藥不可,至於把他救出石室,在
下恕難從命。」
    黑衣人道:「為什麼?」
    石中英道:「第一,李幫主是真是偽,家父自會查得出來,第二,在下對閣下素不
相識,你要從石家莊救人,在下沒有理由協助外人。」
    黑衣人道:「咱們不必相識,李幫主在今晚必須救出,公子也非救他不可。」
    石中英看了看黑衣人一眼,問道:「為什麼必須在今晚把李幫主救出?」
    黑衣人道:「公子不用多問,而且時間不允在下詳細奉告。」
    石中英道:「那麼閣下請取下蒙面黑布來,讓在下瞧瞧。」
    黑衣人道:「在下目前還不到露面的時候,公子既然知道『太乙至尊丹』來歷,就
不該懷疑在下的身份了。」
    石中英道:「在下一定要看呢?」
    黑衣人倏地後退一步,道:「公子那是逼我動手了。」
    石中英道:「不錯,在下確有此意。」
    黑衣人道:「公子一定不肯見信,那就賜招吧。」
    說話之時,右掌當胸直豎,左手捏了劍訣,斜指眉梢。他頭上稷著布訛,當然看不
到眉梢;但他劍訣指的部位,正在眉梢之上。
    石中英看的凜然一驚!這一剎那,他驀地想起臨行師父交待的那句話,好像重又在
耳邊響起,「孩子,記著,行走江湖,只有左手捏劍訣指著眉梢的人都是自己的人!」
    他——黑衣人,就是自己人!
    難怪他身邊會有師父的「太乙至尊丹」!
    其實石中英也弄不清,這「自己」人,究竟是怎樣一個「自己」法字?但他斂手了!
後退一步,目注黑衣人,驚訝的道:「閣下……」
    黑衣入沒待他說下去,截斷他的話,低笑道:「公子明白了吧?」
    應該說,石中英更糊塗了,他怔怔的望著他,(黑衣人)點點頭道:「你說吧,你
要在下如何協助?」
    黑衣人忽然從身上取出一件黑衣長衫,一個布袋似的頭罩,放在几上,然後說道:
「時間不早,公子穿好這套衣衫,去把李幫主從地室中救出,送到聽濤樓,就沒你的事
了。」
    石中英奇道:「送到聽濤樓?」
    「聽濤樓」住的不是假的獨角龍王?
    這話,他沒有問出來。
    黑衣人道:「沒錯,公子把他送到聽濤樓就好。」
    石中英點頭道:「好吧!」
    黑衣人叮囑道:「公子務必小心,咱們人手不多,在下另有其事,這救人之事,就
全仗公子了。」
    石中英道:「在下省得。」
    黑衣入不再說話,輕輕一閃,便自掠出門去。
    石中英已經證實他是「自己人」了,就不再猶豫。他從幾上取過一襲黑衣,披在身
上,覺得這件黑衣,雖然寬大,但卻並不有礙行動,再取過黑色布袋,往頭上一套,除
了兩個眼孔,全身都被包在黑布之中。
    當然,再也沒有人會認得出他就是石家莊石盟主的公子來。
    石中英裝束停當,就閃身出房,輕輕掩上雕花長門,雙肩一劃,一道人影,宛如灰
鶴一般,從樓頭飛起,掠過一片林梢,沿著山麓,向莊院射去。
    他這式「天龍馭風」身法,當真使的矢矯如龍,美妙無比。
    這一帶的地形,石中英十分熟悉,自然沒有多少耽擱,便已奔近後院。身形絲毫不
停,腳尖輕輕一點,一條人影,在三數丈外斜飛而起,一下越過牆頭,飄落假山亭上,
再一點足,就悄無聲息的落到山洞入口處。
    這回他不再躲躲閃閃,舉步朝假山腹進入山內的一條狹厭的曲廊走去。
    山腹暖閣中,當然還是存兩個人守在那裡,他們當然也是面對面的坐著,並未點燈,
一切和昨晚完全一樣!
    這兩人武功不弱,敢情聽到了石中英的腳步聲!
    左邊一個站起身來,探首問道:「什麼人?」
    石中英已經走到暖閣門首,一言不發,舉手一指,點了過去。
    那漢子連吭也沒吭一聲,兩足一軟,朝地上躺了下去。
    右首漢子聽出聲音不對,一手摸出火招子,正待晃亮!
    但他這一舉動,如何瞞得過目能夜視的石中英?口中笑一聲。道:「你也給我躺
下。」
    隨著話聲,點出一指。
    右首漢子火捐子還沒晃亮,一個人已經應指而倒。
    石中英點出一指,再也沒去理會他,伸手從左首漢子身上,取一鑰匙,打開鐵鎖,
往地下石級走去。到得地底,一手打起火招子,口中叫道:「李伯伯。」
    獨角龍王盤膝坐著的人,雙目乍睜,問道:「是石世兄?」
    石中英道:「正是晚輩。」
    獨角龍王問道:「可是盟主有什麼時,要世兄來的麼?」
    石中英道:「不,晚輩是人救老伯出去的」
    獨角龍王訝然道:「救老夫出去?這是盟主的意思?」
    石中英道:「不是家父的意思。」
    獨角龍王愈聽愈奇,問道:「不是盟主的意思,那是什麼人的意思?」
    石中英道:「在下也不知道,那是一個蒙著頭臉的黑衣人。」
    「蒙著頭臉的黑衣人?」
    獨角龍王目注石中英,問道:「世兄既不認識此人,如何會聽他的話,前來石室救
人?」
    石中英:「那是晚輩看了黑衣人打的手勢,才答應的。」
    獨角龍王疑信參半,依然追問道:「他和你打的什麼手勢?」
    石中英道:「這個晚輩恕難奉告,但晚輩在離開巡谷這時,家師曾囑咐過晚輩,遇
上打這個手勢的人,就是自己人。」
    獨角龍王道:「你們這手勢,表示同門?還是某一個幫派的記號?」
    石中英道:「晚輩也不知道。」
    獨角龍王濃眉微攏,說道:「那麼石世兄的令師是誰?」
    石中英道:「家師一向不在江湖走動,是一個藥師,自號狄谷老人。」
    獨角龍王道:「這就奇了!」
    石中英道:「那黑衣人也許是李伯伯的熟人,時間稍縱即逝,晚輩就背你老出去
吧!」
    獨角龍王道:「他也許是老夫故人,但老夫身中散功奇毒,一身功夫盡失,縱然出
去,也無濟於事。」
    石中英道:「李老伯伯請放心,晚輩聽那黑衣人口氣,他已經弄到解藥了。」
    獨角龍王「!中「啊」了一聲。
    石中英催道:「老伯,晚輩已經進來了一會,快些出去才好。」
    說著,蹲下身去,背起獨角龍王。往上走去。出了石室,就一口吹熄火,既是把人
救出去了,自然不用再恢復原狀。
    當下就背著獨角龍工,走出假山山洞,正待騰身而起!
    突聽有人沉喝一聲:「什麼人?」
    暗影之中,同時閃出兩條人影,一左一右攔住了去路。
    夜霧空濛,天色晦暗得對面看不清人物。
    石中英目若寒星,在黑暗之中,煙煙發光!
    他自然看清對面的兩人,一式天青勁裝,一個手持厚背掛刀,一個手持長劍,正是
莊中護院武師裝束!不覺暗暗皺了下眉,一時那還敢怠慢,口中沉喝一聲:「讓開!」
    雙手齊發,右手一掌朝使九環刀的漢子肩頭推去,左手反手一掌,斜拍而出,擊向
使劍漢子。
    這一招兩式,出手快同閃電,使人大是難以封解。但兩個青衣漢子亦非弱手,身形
一閃,疾快的向旁側讓開。
    石中英在自己家裡,當然不好出手傷人,這一招,原是只想把兩人逼退而已!
    此時一見兩人向旁閃出,那還敢怠慢,正待從兩人中間掠去。
    那知這兩個青衣漢子在向旁邊閃出之際,身子不約而同的打了一個旋轉,趁勢抬腕,
一刀一劍,劃起兩道寒光,同時一左一右夾擊而至!
    石中英冷笑一聲,身形斜退半步,左手疾出,使了一記「空手入白刃」,閃電抓住
研來的刀背,朝劍上磕去。
    同進飛起一腳,腳尖踢在使刀漢子的膝蓋之上。
    這一記真是快到無以復加,但聽使刀的漢子大叫一聲,膝蓋劇疼若折,一個人往後
跌了出去。緊接著又是「噹」的一聲,刀劍交接,響起一陣震耳的金鐵狂嗚。
    使劍漢子不防石中英武功有如此高強,奪刀砍來,一條右臂,被震得一直麻上肩頭,
心頭猛吃一驚,腳下不由自主連退了兩步。
    石中英趁機一個箭步,從兩人中間,疾掠而出!
    那使刀漢子鋼刀被人奪下,膝蓋又的挨了一腳,其實石中英踢的並不重)跌到地上,
接連幾個翻滾,滾開了八九尺遠,探手從懷中摸出銀笛,狂吹起來。
    使劍漢子被震退一兩步,也在此時,大聲喝叫道:「捉奸細!」
    夜深人靜,這一陣笛聲,叫喝,就是老遠的人都可聽到。
    假山石室,既然囚禁著要犯,附近豈會沒有警戒?
    就在銀笛初起,假山左首一片竹林中的兩間瓦房裡,已經飛射出七八條黑影!
    只要看他們飛彈而起的人影,疾如弩箭,身手全都極高。
    石中英騰身掠上牆頭,已有三四條黑影,搶到假山腳下!
    石中英不禁暗暗擔心憑這些人當然攔不住自己,但一旦驚動了前面的人,爹和祝伯
伯等人,若是聞訊趕來,那還了得?
    就在此時,瞥見從後院牆根,突然冒起一條人影,朝石中英低喝一聲:「還不快
走?」
    聲音入耳,石中英驀地一怔,疾快的忖道:「會是妹子!心念閃電,目光山隨著朝
那黑影多注意了一眼。
    只見那黑影面上蒙著一條黑中,右手橫劍當胸,站在牆頭之上,左手朝自己連揮。
    那自然是示意自己速退!
    石中英背著獨角龍王,自然不敢多有耽擱,當下雙足一點,身形騰空射起,朝外掠
去。他不敢再從山麓間小徑而行,只是提吸真氣,腳尖連點,接連幾個起落,便己翻上
山頂。再由山頂連縱帶躍,飛落「聽濤樓」前石砌平台。
    但見黑暗中黑影一閃,「那人」迎著過來,低聲道:「石公子把人救出來了麼?」
    石中英點頭道:「在下幸不辱命。」
    「那人」道:「如此甚好。」
    話聲一落,舉手擊了三個。
    那自然是他們約定的暗號。
    石中英抬目看去,但見「聽濤樓」上,隨著飛起一道人影,一閃而逝,但石中英看
的清楚,那飛起的人影,背上好像也背著一個人朝北逸去。
    心中立時明白過去,敢情他們已把住在「聽濤樓」的假洶角龍王制住,此刻看到自
己把獨角龍王救來,他們就把假獨角龍王偷偷的運出去。
    移花接木,這計策果然不錯!
    「那人」目送「聽濤摟」的黑影,背著假獨角龍王已經離去,立即趨了過去,仰手
從石中英背上扶下獨角龍王,一面低低說道:「公子,可以回去了,此時全莊都已有警,
公子速把黑衣人脫下,即使遇上人,也就不礙事了。」
    石中英點頭道:「在下省得。」
    當下依言脫下頭戴黑布,和身上黑衣。
    「那人」伸手接過,扶著獨角龍王去,迅快的朝「聽濤樓」走去。
    這一帶是「賓舍區」,當然不會有什麼動靜。但站在「聽濤摟」平台上,已可隱隱
聽到響起一陣雲板之聲!
    石中英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但想到這是師父交代的「自己人」,自然不會有
錯。心中想著,立即施展輕功,朝山下徑下掠去。
    他剛剛掠落平台,就聽到山後響起「叭」的一聲!
    一道火光,沖天而起,升到了八丈高處,突然爆出一片藍色的光芒!
    石中英凝目望去,心中暗暗忖道:「這是火花信號,從山後放起,方纔那條黑影,
背著假龍王,就是往山後去的,莫要遇上了攔截?」
    心想「那人」也許已有安排,自己就不用替他擔心了。心念轉動,腳下卻絲毫沒停,
快到「涵春闊」奔行之勢,也就慢了下來。
    就在此時,瞥見一條人影,漫步行來。雙方相距猶遠,石中英雖有過人的目力,也
只不過看出來人體形苗條,是個女子。
    當下腳下一停,身形橫移數尺,背負雙手,作出立模樣,苗條人影踏著石徑而來,
已經愈來愈近。
    石中英忍不住叫道:「是妹子!」
    苗條人影口中「啊」了一聲,喜道:「大哥,是你,你還沒睡,方纔我聽到雲板聲
音,山後還放起一個信號炮,咱們莊上好像發生了什麼事麼?」
    石中英聽的不禁一怔,心中暗道、「難道方才替自己斷後的蒙面女子,不是她麼?」
一面試探著向道:「妹子方纔已經睡了麼?」
    祝琪芬有意無意的看了他一眼,嗤的笑道:「深更半夜,不睡覺,還跟誰去捉迷藏
不成?」
    捉迷藏,不是要蒙著眼睛?
    石中英心頭猛然一動,暗道:「聽她口氣,那蒙面女子,果然是她了!」臉上不禁
一紅,期期說道:「妹子怎麼又起來了?」
    祝淇芬道:「我是給莊裡的雲板聲音吵醒的,不放心,才出來看看。」不容石中英
接口,偏頭問道:「大哥兒,你又為什麼不睡呢?」
    「不放心」當然不放心大哥。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話中有話,聰明人,不用明說。
    石中英自然聽的懂,笑了笑道:「謝謝你,我也是睡不著,聽到莊上好像有事,才
出來的。」
    這句「謝謝你」,自然是謝她方才替自己斷後。
    祝琪芬幽幽的道:「其實莊上就算發生什麼事,也有乾爹作主,用不到我們耽心,
你說是麼?」
    這是暗示他以後不可多管閒事。
    石中英點頭道,「妹子說的也是。」
    正說之間,突聽一陣輕快的腳步之聲,傳了過來!
    石中英回頭看去,但見三道人影,緩步走來!
    當前一個身材高大的威猛老者,赫然是龍門幫幫主獨角龍王李天衍。
    他身後兩人,一個是倥侗掌門人純藍青,一個是峪山同雲子趙玄極。
    石中英心中暗道:「這位獨角龍王,大概就是自己從假山地室中救出來的人,因為
假的那個,已經有人把他弄出去了。」只要看他虎步龍行的模樣,『那人』說的不假,
獨角龍王身中『散功之毒』,也已解去了。」
    心念轉動,趕忙迎了上去,躬身道:「晚輩見過李伯伯,藍就伯伯,趙伯伯。」
    祝淇芬也行禮道:「侄女見過三位伯父。」
    獨角龍王目光一掠二人,呵呵笑道:「石世兄,祝姑娘不可多禮。」一手持須,沒
待二人開口,接著問道:「二位可知莊上發生什麼事麼?」
    石中英道:「晚輩也是聽到莊上雲板聲音,才出來的。」
    藍純青道:「方纔後山還放起一聲信號,是否發現了什麼歹人,摸進莊來了?」
    獨角龍王道:「走,咱們瞧瞧去。」一面回過頭來,朝石中英問道:「石世兄要不
要隨老夫等人同去?」
    石中英還沒開口,祝淇芬已經搶著道:「大哥,我們跟李伯伯去,乾爹就不會斥責
我們了。」
    一行人由獨角龍王為首,穿行花林,進入東院門,但見走廊上燈火通明!
    轉角處都有穿著天青勁裝,懷抱利刃的漢子站立,一看就知莊上果然發生了事!
    轉過長廊,已可看到五檻書房,也點燃起了明亮的燈火,老遠就聽到有人說話。
    門口站著青衣使女小翠,看到獨角龍王等人,立即掀起簾子,一面躬身道:「啟稟
莊主,李幫主。藍掌門人、趙道長駕到。」
    只聽屋中傳出六合劍石松齡清郎的聲音,歉然道:「有擾李兄諸位清夢,兄弟不安
的很。」
    隨著話聲,已經急步迎了出來。
    獨角龍王洪聲道:「盟主言重了,兄弟和藍兄、趙兄聽到雲板之聲,不知發生了什
麼事情,才來瞧瞧的。」
    說著舉步跨進書房。
    石中英、祝淇芬隨著三人身後而入,只見華山派掌門人祝景雲、八卦門掌門人高翔
生,和百步神拳鄧錫侯等人都已坐在椅上,只是不見總管屈長貴的影子。
    石松齡讓三人落坐,石中英,祝淇芬跟著上前行禮。
    祝景雲看了兩小一眼,含笑道:「你們怎麼也來了?」
    祝淇芬低低的道:「是李伯柏叫我們來的!」
    石松齡一手拂鬚,朝獨角龍王歉疚的道:「說也慚愧,那假冒李幫主的賊人,兄弟
就是怕他有潛伏的羽黨,才要屈總管把他囚禁到假山底下的酒窖中去,另外派了八名護
院師傅,輪流看守,這樣可以萬無一失……」
    石中英聽爹提起獨角龍王之事,心頭不禁狂跳,頭都不敢梢抬,心中卻暗暗忖道:
「原來假山下面的地室、是個酒答,自己還當建造了就是囚人的。」
    只聽獨角龍王問道:「可是有他黨羽摸進去了?」
    石松齡點頭道:「李幫主說的極是,那來人武功極高,一下就制住了兩名看守的護
院師傅,把假冒李幫主的賊人救走。」
    這真是當著和尚罵賊禿!
    如今被救出來的獨角龍王,和進去救人的石中英,都在他面前,他還一口一聲的叫
著「賊人」。「賊黨」。
    獨角龍王故作吃驚,身軀一震,張目道:「怎麼,那賊人被人救走了?」
    石松齡道:「那賊黨背著假冒李幫主的賊人,剛走出假山石洞,就被兩名巡邏的護
院師傅發覺,吹起銀笛,但那賊黨輕功極高,牆外又有賊黨接應,追上去的幾名護院師
傅,全被對方細小暗器所傷……」
    「這發細小暗器之人,自然是祝淇芬無疑!」
    石中英心中想著,但當著爹面前,更不敢朝祝淇芬望上一眼。
    倥侗掌門人藍純青道:「那是沒有把人截住了?」
    石松齡道:「沒有,賊人是朝山後方向逃去的,方纔那邊傳出火花信號,屈總管已
經同幾名護院師傅下去了,詳細情形還不知道。」
    八卦掌門人高翔生狹長臉上,湧起一片憤怒之色,厲聲道:「賊黨膽敢到盟主府第
潛入地窖救人,總有一天,給兄弟查到了,非把他立死掌下不可!」
    石松齡淡然一笑道:「他們縱然逃出酒窖,未必能逃出石家莊去。」
    石中英心頭暗暗一震,忖道:「那人背著逃出去的,是住在『聽濤樓』的假獨角龍
王,那人要把他弄出去,自然為了從他口中,可以問出他門的陰謀來,但如果被莊中的
入截住,那就糟了。」
    就在他暗暗替那人焦急之際,房外的走廊上,傳來一陣輕快腳步履之聲!接著只聽
屈長貴的聲音在門外說道:「啟稟盟主,屬下屈長貴告進。」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32:48

第05章 早有預謀
    石松齡抬頭道:「進來。」
    屈長貴應了聲「是」,掀簾走入。
    石松齡問道:「屈總管,賊人可曾追上?」
    屈長貴道:「回盟主,一名賊黨背負假冒李幫主的賊人,從後山逃去,正好遇上咱
們後山哨崗,喝令他站住,那廝身手極高,背著一個人,還能和後山巡山八虎,打成平

    石中英暗暗「哦」道:「難怪爹好像很有把握,說他們逃不出石家莊去的,原來後
山有巡山八虎把守,巡山八虎,顧名思義,自然個個都有一身極高武功之人。」
    石松齡似乎嫌他說話囉嗦,修眉微攏,說道:「你們趕去之時,賊人是否還在動
手?」
    屈長貴道:「屬下率人趕到後山,賊人已經脫圍逃走。」
    石松齡沉哼一聲道:「巡山八虎呢?」
    屈長貴道:「宋氏兄弟和周正亮都負了傷,賊人才乘機突圍而出……」
    石松齡道:「真沒用的東西,八個人,連人家一個也截不下來。」
    屈長貴躬身應了兩聲「是」,一面陪笑道:「那賊黨雖把假冒李幫主的賊人救出,
但最後卻只有他一個人活著逃了出去。」
    石松齡道:「怎麼?他們把假冒李幫主的賊人截了下來了麼?」
    屈長貴道,「截是沒有截下,但據穿雲鏢沈長吉說,那假冒李幫主的賊人,被他一
鏢擊中後心,當場斃命了。」
    石松齡頷首道:「穿雲鏢沈長吉鏢無虛發,假冒李幫主的賊人,那是必死無疑;只
可惜他傷勢極重,咱們沒有問出口供來,他假冒李幫主,究竟有什麼陰謀?」
    高翔生道:「這個不勞盟主操心,此人縱然身死去,自然還有他的同黨,兄弟有把
握找出他們的羽黨來。」
    獨角龍王趁機道:「高掌門人說的不錯,這廝縱然死,他們潛伏的羽黨,定然不在
少數,兄弟覺得個不宜遲,在對方死訊尚未傳開之前,兄弟想立即趕返敝幫去,不難把
他們一網打盡……」
    石松齡笑道:「李幫主既然有卞,兄弟那就不好強留
    獨角龍王洪聲笑道:「兄弟不但明天一早就要趕去敝幫,而且還要邀請盟主和在座
的諸應老哥,同蒞敝幫一遊,藉申敬意,不知盟主和諸位老哥,能否給兄弟一個面子?
俯允所請……」
    石松齡呵呵一笑道:「李幫主龐邀,兄弟那能不去?」
    祝景雲跟著大笑道:「這樣就好,咱門原班人馬,開上君山去,叨擾李幫主十天半
月。」
    石松齡讓大家入席,吃過宵夜,已是三更天氣,大家就各自回房休息。
    石中英在宵夜的時候,敬陪未座,只喝了一小杯酒。
    回到「涵春閣」,已經三更多了。他感到有些微酗,連衣服也懶得脫,往床上一倒,
就渾然入夢!
    也不知道是剛睡下去不久?還是已經睡熟了一回?
    但他是暮然驚醒過來的,一個練武的人,不論他睡的多熟,只要有一絲警兆。就會
從睡夢中驚醒。
    石中英就是在迷迷糊糊中;心靈上起了警兆,好像有一個人已經進入了自己房中,
他心頭感到無比的震驚,以他平日的情形而言,這人只要接近他臥室窗下,他就會及時
察覺。
    今晚卻被這人潛入房中,而且已經掩近臥榻之前,他才驚醒過來!
    這一段話,只不過是他在募然驚醒之際,腦海中閃過的一個疑問。
    他自然不會想到宵夜的那一小杯酒,使他有如此好睡。
    當他霍地睜開眼來,果然看到一個頎長的人影,已經站在床前,這人似乎對石中英
有著極大顧忌,在走到床前三尺來遠,就越趄不前!
    石中英目能夜視;但當他瞧見這人面貌,忽然好像看到了鬼魅,頭皮一陣發炸,幾
乎暗不能言。
    這人竟然和他生得一般無二!甚至連他身上穿的一件長衫,不僅顏色相同,截剪的
款式,也一模一樣。
    石中英看到他,就像在鏡中看到了自己一樣!
    「果然又是賊黨使的陰謀!」
    石中英猛的一躍而起,揮手一掌,劈了過去。
    那假石中英走近床前之時,已然十分小心,嚴神戒備,
    石中英這一掌,出手雖快;但他早有防備,身形輕輕一閃,便自避了開去,同時在
閃身讓避之際,凌空點出一指,化解了石中英的掌勢,口中忽然沉喝一聲道:「住手。」
    石中英幾乎不敢相信,他連聲音都摹仿得如此惟妙惟肖!
    這簡直像站在「回聲谷」,聽自己的聲音,但最使他們感到驚凜的,不僅是對方的
面貌,聲音酷似自己;而是對方的武功,竟然十分高強。
    這只要看他在遇到突襲時,反應奇快,這一指更使的神妙無比,一下就破解了自己
劈去的掌勢!
    雖然自己這一掌只是隨手劈出,並無特異之處;但他能在倉淬之間,閃避和發指,
同時施為,這人一身武功,也就可以想見了。
    石中英聽他喝出「住手」,因此並未追撲過去,只是冷冷的道:「閣下假裝在下,
還有何說?」
    假石中英豁然大笑道:「這話正是我要問你的,你為何喬裝石某,睡在我床上,你
們究竟有何陰謀?」
    石中英大怒道:「好個賊人,你假冒了我,還說我假冒了你?」
    假石中英點點頭道:「很好,咱們多言無益,那只有在拳掌上分個勝負。」
    石中英氣怒已極,冷笑道:「豈止在拳頭上分個勝負,我要把你拿下了,自可從你
身上,追究出你們這幫賊黨的來歷。」
    喝聲出口,身形陡然撲起,疾如鷹隼,右手迎面劈出一掌,左手隨著身形的撲進,
五指箕張,朝假石中英肩頭抓落。他在這一撲之中,右手使的是衡山派一招」雷公劈
木」,左手使的卻是白鶴門的「白蛇挫蛇」。出手之快,凌厲已極!
    假石中英左拳疾揮封住了石中英的一掌,身形迅急旋開數步,趁著旋轉勢,右手點
出一指。
    石中英才第一招上,就發現他點出的指風,甚是奇妙,當時除了覺得他武功不弱,
並未如何在意。此時一抓落空,對方在旋出之際,反臂,電來一指,一望之下,竟然想
不出如何克制?只好猛地撤回爪勢。
    心中暗驚一聲:「好個賊子,就算你指法神奇,今晚不把你截下,我就不叫石中英
了。」
    身形斜退半步,突然斷喝一聲,一掌直擊,一舉橫掃,同時攻出。這一下,他掌勢
陡然一變,不但嚴密封住對方指勢,而且掌中,暗藏反震之力。
    假石中英又出指抵擋,雙手連揮,擊出了幾縷指風。
    但這回他不矢。道石中英直擊的一掌,是少林寺的「伏虎掌」橫使的一掌,是八卦
門的「八卦掌」,掌勢之中,暗藏震力。幾縷指風,撞上掌力,立被逼得反震回去。
    假石中英猛然一驚,急急使出「移形換位」身法,從橫閃出。饒是如此,還感菱」
肩頭被對方掌風掃過,火辣辣的生痛。
    石中英一擊得出,口中又是一擊大喝:「賊子,你再接我一掌。」
    欺身直上,右手凝力一掌,劈擊過去。
    假石中英尚未站穩,一時間閃避不及,只得舉單硬接,但聽「啪」的一聲輕響,雙
掌接實假石中英身不由己,連退了兩步。
    石中英凝立不動,冷笑道:「閣下要假冒一個人,總得自己估量估量!」
    雙肩一晃,快捷如風,一下就欺到假石中英面前,左手疾發,朝他「肩井穴」上抓
去。
    假石中英硬接了他=掌,已覺氣血翻騰,此刻連調息的機會都沒有,咬緊牙交。雙
手齊發,在身前幻起一片指影,腳下緩緩移動,斜退了一步。他這一路指法,施展開來,
掌指仰張,指影錯落。專取敵人關節穴道,手法滴詭已極。
    石中英經過九位名師,傾囊傳授,一身所學,十分博雜;但卻看不出對方的路數!
但覺這假冒自己的賊人;每次施展指法,就有和自己扯平之勢,心頭不禁大感不耐。這
樣又戰了數招,石中英使了一招「撥亂反正」,迫開對方指影,緊接著如同白雲舒捲,
迅疾無論的向假石中英連續劈出兩掌。;,
    這兩掌,不僅快得如同電光石火,而且掌中暗凝真力。
    假石中英一指點去,只抵住他的第一掌,但覺對方掌心,突然湧出一股暗勁,直洶
過來。指法頓時受到逼迫,底下再山無法變化。心下猛吃一驚,急忙左手抬處,使了一
招「腕底翻雲」,封架石中英的第二掌。
    但聽「蓮」的一聲,假石中英一個人連翻了兩個斤斗,直震去一丈來遠,撞在左首
牆壁之上。
    石中英正想借勢欺身過去,敝見房門突然敞開,一股強猛掌風,迎面擊來!
    石中英大吃一驚,急忙閃身避開,定睛瞧去!但見從門外走進來的赫然是爹和祝伯
伯,還有八卦門中門人高翔生和倥侗個門藍純青。
    接著火光一亮,春嬌端著一盞銀虹,從外走入。
    石中英一見來的是爹,心頭不禁大喜,急忙垂下雙手,叫道:「爹,你老人家來的
正好……」
    六合劍石松齡臉色鐵青,沉喝一聲道:「住口,誰是你的爹?你說,是什麼人支使
你假冒石中英來的?」
    石中英聽的一怔,忙道:「爹,孩兒就是中英,那人才是假冒孩兒的賊人!」
    這時,祝景雲已經縱落假石中英身旁,親切的問道:「賢侄沒有事吧?」
    假石中英緩緩吁了口氣,仰臉道:「祝伯伯,小侄沒事。」
    祝景雲頷首道:「沒事就好。」
    石中英眼看爹和祝伯伯都把假冒的人,當作了自己,心頭不由大急,叫道:「祝伯
伯,他不是小侄,他是假冒小侄的賊人。」
    石松齡目如寒電,直注石中英,怒哼一聲道:「住口,老夫和祝伯伯已經來了多時,
難道還會看不出來?」
    石中英駭然道:「孩兒已經睡了,方才從睡夢中驚醒,發現有人潛入孩兒房中,竟
然是假冒孩兒的賊人……」
    假石中英接著道:「爹,孩兒剛從書房回來,跨進房門,就發現床上躺臥著一個人,
孩兒還沒看清他是誰,他就一躍而起,向孩兒襲擊……」
    石松齡目光依然直注著石中英,微微一笑道:「你說你方纔已經熟睡,這就不對
了。」
    石中英惶然道:「孩兒那裡不對了?」
    石松齡一手博須,徐徐說道:「中英每晚都到書房裡來,隨我練飛指法,今晚自然
也不例外,方才就是練完指法才回房來的,你說已經睡了一回,自然就不對了。」
    石中英聽的更是駭異,說道:「爹,孩兒從沒跟你練過指法,那跟你練指法的不是
我。」
    石松齡道:「當然不是你了,六合門獨門指法,老夫豈會傳給匪人?」
    石中英見爹不肯相信,心頭大急,「忙道:「但他不是孩兒。」
    石松齡冷然道:「他當然不是你。」接著臉色一沉,說道:「老夫也不想難為你,
但你必須說出假冒我兒,是什麼入指使出來的?」
    石中英道:「爹,孩兒就是中英,不是假冒的。」
    假石中英道:「你是石中英,那我是誰?你不是假冒的,難道我是假冒的?」
    石松齡一擺手道:「孩兒,你不用和他多說,為父自有主張。」
    他一口認定那假石中英是真的了。
    這也難怪,他每晚傳授「六合指法」的人,自然是真的?
    高翔生大喝一聲道:「小子,盟主面前,還不從實招來?」
    石中英道:「高伯伯,你也以為小侄是假冒的人?」
    高翔生嘿然道:「小子,你還不承認,老實告訴你,咱們已經來了一會,盟主親自
傳授的『六合指法』,總不會有假的吧?你小子使的是什麼武功?你自己應該清楚。」
    石中英簡直有口難辯,回頭望著祝景雲道:「祝伯伯,你老自小就痛愛小侄,那人
假冒小侄之名,每晚跟爹學習指法,爹就認為他是真的,這是賊黨的陰謀,他們專門制
造以偽亂真,祝伯伯應該替小侄主持公道。」
    祝景雲朗笑一聲道:「事實已極為明顯,朋友多說無益,盟主處理過千百件武林糾
紛,你們這點伎倆,又如何瞞得過盟主?」
    高翔生佈滿皺紋的臉上,陰沉一笑,喝道:「小子,你是束手就縛?還是要我動
手?」
    石中英心頭又驚又急,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這一急,不由得大聲叫道:「爹,孩
兒還有話說。」
    高翔生陰聲道:「你不用說什麼了。」
    石松齡適時一擺手道:「高兄,讓他說出來。」
    高翔生喝道:「有話還不快說?」
    石中英雙眼著爹,道:「爹,孩兒有一件事,說出來,真偽可以立判。」
    石松齡道:「什麼事?」
    石中英道:「爹問問他,孩兒十年前,是如何失足落水的?」
    假石中英冷笑道:「這還用說,我是隨爹外出不慎落水的?」
    石中英看爹並無表示,不覺大聲道:「爹,現在你老人家總該明白他是假冒的了。」
    假石中英冷笑道:「我說的那裡不對了?」
    高翔生冷喝道,「你不用拖延時光,沒人會來救你的。」
    石中英看爹一直不置可否,心中更覺有冤難伸,這就望著爹道:「爹,你老人家總
該記得?十年前,是爹要孩兒拜狄谷老人為師,跟師父走的,並未失足落水……」
    話聲未落,突聽耳邊響起一個極細的聲音,說道:「公幹不可當眾說出此事來。」
    這是「那人」的聲音!
    石中英原是一時情急,才說出來的,此時聽了「那人」「傳音入密」的放聲,立即
想到師父臨行時的囑咐,曾說:「就是親若父子,也不准吐露隻字。」
    一念及此,登時住口。
    石松齡似有意,又似無意的看了倥侗掌派門藍純青一眼,嘿然笑道:「此人越說,
越離譜了,高兄把他拿下了,還得仔細問問才是。」
    高翔生雙拳一抱,說道:「兄弟遵命。」轉過身來,冷冷喝道:「小子,你聽到了,
這是盟主命令,你還不束手就縛?」
    喝聲出口,五指箕張,朝石中英肩頭抓來。
    石中英心頭頓時疑慮,閃身避開高翔生一抓之勢,口中急叫道:「爹,你怎麼會不
相信孩兒的話呢」
    高翔生一抓空,不覺厲笑道:「好小子,你倒滑溜的很!」
    身形一閃而至,雙手箕張,十指如鉤,這一撲之勢,使的是「大擒拿手法」——
「獅子撲兔」。爪風所及,幾乎擴及八尺,縱是一等一的高手,也無法從這等綿密的擒
卞手法中脫身。
    石中英突然身形一矮,雙手閃電托在高翔生的手肘關節之下,口中叫道:「高伯伯
手下留情。」
    隨著叫聲,人影一旋,已從高翔生「大擒拿法」下,脫身而出。
    祝景雲突然雙目一注,低喝一聲:「魔教『五道身法』」
    右手揚處,點出一指。但聽「嘶」的一聲,一縷指風,朝石中英右肩「巨骨穴」襲
到。
    石中英堪堪從高翔生手下閃出,突覺一縷強勁指風,激射而來,那是華山「穿雲
指」,他自然識得厲害,趕忙半肩斜旋,朝手下閃出,突覺一縷強勁指風,激射而來。
    石松齡雙目寒芒暴射,沉喝道:「果然是魔教餘孽,那就留你不得了。」
    右手突然揚起,劈空就是一舉。
    六合劍石松齡一身修為,在九大門派中,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這一記「劈空掌」,
雖然只使了七成力道,但威勢之強,有如一對柄厚背金刀,破空劈來一般!
    但就在他舉掌劈出的同時,石中英耳邊,又響起了「那人」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
「石公子還不快走?」
    石中英心頭纂然一動,立即猛一低頭,雙足一點,又一劃、閃電般朝花格子窗投去。
    這一式「火中化鶴」,當真疾如箭射,一條人影,搶在石松齡掌風之前,一下撞開
花格子窗,穿窗而出。
    石松齡沒想到石中英會搶在自己劈出的掌風之前,撞破窗戶,逃了出去,急怒之下,
大喝一聲:「快別讓他逃了。」
    他話聲未落,祝景雲,高翔生同時暴喝一聲,長身掠起!
    但聽窗外響起總管屈長貴的聲音,說道:「盟主放心,他跑不了。」
    石中英堪堪穿窗而出的人,喝聲入耳,陡覺一陣奇寒澈骨的冷風,當頭直罩過來!
    要知他此刻全身佈滿真氣,有如離弦之箭,去勢何等神速?一下就衝破屈長貴的
「寒冰掌力」。
    他早就對屈長貴心存疑忌,此刻見他躲在窗下暗算自己,尤其是使出來的是邪門中
最陰毒的「寒冰掌」。
    心頭更覺怒惱,就在衝破他掌力之際,雙腳在屈長貴背上一蹬,由一式「火中花
鶴」,轉變為「天龍馭風身法」,疾如流星,劃空而逝!
    屈長貴做夢也想不到石中英輕輕年紀,就練成了玄門「護身真氣」,衝破自己的
「玄冰掌力」。當然更想不到石中英臨去還會拿自己做墊腳石!
    他縱然功力深厚,在這毫無防備的情形之下,不覺悶哼一聲,腳下一個踉蹌,往前
直衝出去三步之多。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其實只不過是電光石火般事!
    隨著屈長貴一聲悶哼,祝景雲、高翔生兩人,已經同時搶出,飄落窗外。但那裡還
有石中英飛影?
    祝景雲目光一注,問道:「屈總管,你怎麼了?」
    高翔生更是迫不及待,急急問道:「那小子呢?」
    屈長貴面有慚色,躬躬身,苦澀的陪笑道:「回護法,那小子練成『護身真氣」不
但衝破屬下的『玄冰掌』,還蹬了屬下一腳。」
    這時兩扇落地雕花長門啟處,六合劍石松齡,倥侗掌門藍純青,和那個假石中英相
繼走出,飛身落地。
    石松齡面色凝重,徐徐說道:「兄弟真設想到此子假冒中英,居然會是魔教門
下……」他一手持須沉吟著道:「自從三十年前,魔教倡亂,峨嵋姜真人聯合青城派,
掃蕩大涼山,魔教從此一頤不振,未聞有奇能異術之士。」
    祝景雲道:「盟主大概忘了昔年魔教縱橫武林,肆虐江湖之時,曾有一位魔教長老,
憤然脫離魔教,隱居天封山中
    石松齡不禁臉色微變,說道:「天封老人!」但旋即淡然一笑道:「天封老人那時
已是六旬左右的人,如今不是九十開外了?」
    假石中英待立石松齡身側,此時忽然插口道:「爹,這賊子假冒孩兒,任他逃走,
咱們不追了麼?」
    石松齡目中閃過一絲殺機,徐徐的道:「此人不除,必為後患,但此刻既已讓他逃
走,只怕一時追不上了,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先查清楚此人來歷,和指使他的人是誰?」
說到這裡,回頭看了祝景雲一眼,說道:「這件事,兄弟之意,不如就交給景雲兄來辦
吧!」
    祝景雲慌忙拱手道:「兄弟遵命。」
    清晨。
    山林間籠罩一層淡淡的晨霧。
    遠看過去,就像透明的薄紗,隨著天風,輕盈欲飛!
    就是有了這一層晨霧,把山林點綴得充滿了神秘!
    這裡山嶺綿連,是石門山通住北峽山脈的必經之路。這時正有一行馬匹,從山峽間
轉了出來。
    當前一匹馬上,坐著一個身軀偉岸的紅臉蒼須老者,正是龍門幫幫主獨角龍王李天
衍。
    第二騎是個面貌白皙,年約四旬,看去像個文弱書生的,則是龍門幫副幫主耿承德。
    第三騎貌相清姬的老人,飄逸之中,帶著點嚴肅。正是當今武林盟主六合劍石松齡。
    他身後幾騎,同是八卦掌門高翔生、倥侗掌門藍純青、百步神拳鄧錫侯。風雲子趙
玄極。
    後面送行的是華山派掌門人祝景雲,劍公子石中英(自然是假冒的),總管屈長貴。
    最後還有八騎,則是石家莊的護院武士,但只看他們個個精氣內斂,眼神充足,一
臉俱是彪悍勁兒,分明都是身懷極高武功的人。
    一行馬匹,從狹厭的山峽間走出,如今已經踏上一片小小的平地。這裡雖然仍是一
處峽谷;但已經個是幽谷危石、形勢陡峭的山林。
    這裡是一片青草如茵,綠油油的盆地,地方雖然不大,只有半里方廣,像一條狹長
的綠帶。
    附近的人,管它叫做石間坪。
    「石間坪」者,石山中間的一片草坪是也,
    獨角龍王坐在馬上,忽然仰首笑道:「這地方不錯。」
    六合劍石松齡身為主人,急忙含笑道:「李幫主覺得這地方不錯,那就在這裡小息
一回再走不遲。」
    獨角龍王笑道:「好,好,就在這裡休息再走。」翻身跨下馬鞍,接著說道:「咱
們差不多已經趕了二十多里山路,祝掌門人,石世兄。屈總管不用再送,也該回去了。」
    原來華山掌門祝景雲代替盟主留守,不去龍門幫了,
    祝景雲笑道:「李幫主不說,咱們也準備送到這裡為止。」
    說話之時,大家都已下了馬匹,在草地上坐下:
    兩名武師送上一壺上好的茶水,和幾個茶盅,放到眾人面前。
    石中英倒了一盅茶,送到獨角龍王面前,說道:「李伯父請用茶。」
    「不敢當。」
    獨角龍王接過茶盞,抬頭笑道:「對了,老夫有一件事,要請問石世兄哩!」
    石中英躬身道:「李伯父有什麼指教,只管請說。」
    獨角龍王一手挎須,含笑道:「昨晚接應世兄的那位黑衣蒙面人,不知是誰?」
    石中英道:「晚輩不敢說。」
    獨角龍王呵呵笑道:「石世兄既然不願說,那就算了。」
    石松齡臉色微沉,說道:「中英,李幫主是為父至交,他問你的話,你自當據實回
答才是。」
    石中英躬身想「是」,轉臉望望嶺恫個門藍純青,呀喘的道:「小侄不敢確定,但
小侄猜想,這人可能就是藍掌門人了。」
    獨角龍王洪笑道,「英雄所見略同,老夫從他身材和口音推想,也當是藍掌門人
了。」
    藍純青臉色微變。冷然道:「石公子和李幫主只怕看錯人了,兄弟從未穿過黑衣,
山從未蒙過臉……」
    獨角龍王呵呵一笑道:「藍掌門人兩次賜藥,隆情厚恩,兄弟感激不盡,沒有藍掌
門人,那賊子以偽亂真,假冒兄弟,不但兄弟難以自白,就是連敝幫都將陷入賊黨手中
了。」
    藍純青聽得暗暗心驚,忖道:「糟糕!只要聽他口氣,此人分明是假的了,那麼真
的獨角龍王呢?」
    心念轉動,臉上卻是絲毫不露,淡淡一笑道:「李幫王果然認錯人了,兄弟對李幫
主說的兩次賜藥,根本不知其事,就是李幫主的真偽,盟主早已裁定,兄弟也沒有什麼
微勞可言?」
    石松齡微微一笑道:「藍兄也不用推托了,前晚之事,兄弟說來慚愧,竟被賊人蒙
蔽,認偽作真,不是藍兄暗中教小兒兩番進入假山石室中,救出李幫主,兄弟還一直被
蒙在鼓裡。」
    祝景雲笑道:「盟主也不用自責,實在是賊黨的手法太高明了。」
    藍純青正容道:「盟主明鑒,如說有人暗中支使盟主公子,從假山石室中,救出李
幫主,那也只怕是另有其人,決非兄弟。」
    石松齡仰天朗笑道:「小兒把此事經過,告訴兄弟,兄弟也認為小兒認錯了人,但
正好昨晚又有入企圖假冒小兒,兄弟著人將藍兄請來之時,已經從藍兄寓所的天花板上,
找到了兩套蒙頭布袋和黑色長衫,藍兄還能抵賴麼?」
    說到這裡,不覺一陣呵呵大笑。
    藍純青只覺心頭一陣驚悸,但還是鎮靜的道:「那也許是有人潛入兄弟寢處,兄弟
實在並不知情。」
    石松齡依然微笑道:「藍兄這話就見外了,藍兄暗中救助李幫主,也無異協助兄弟,
使假冒李幫主的陰謀,得以揭穿,對龍門幫,對整個武林,都是一件莫大的功勞,藍兄
何須隱瞞?」
    藍純青道:「兄弟沒有救李幫主,也不敢邀人之功。」
    石松齡道:「藍兄一再否認,倒像兄弟在逼問藍兄了。」口過頭去,朝屈長貴道:
「屈總管,你說派在寒香閣的梅香,曾向你報告,是否屬實?」
    「寒香閣」正是蛇侗藍掌門人下榻之處,梅香是派在「寒香閣」伺候的使女。
    屈長貴連忙躬身道:「回盟主;屬下據梅香的報告,前、昨二晚,她都看到藍掌門
換了一身黑衣,匆匆出去,她怕是歹人混進莊來,一直守候到藍掌門人回房為止,說的
自然不會假的。」
    藍純青心中暗暗冷笑,忖道:「自己早就防到賓舍中的使女,在暗中監視自己行動,
每次進去,都以『彈指迷香』,把梅香迷去,她如何會看到自己行動?這明明是說的鬼
話。」想到這裡,突然心中一動,暗道:「只要聽屈長貴這番鬼話,莫非他們早有安排,
準備在此地和自己翻臉不成?」
    石松齡忽然一擺手,含笑說道:「不用說了,藍掌門人既然不承認,那就算了。」
    明明是他問屈長貴的,卻又故示大方,叫人不用說了。
    藍純青原以為他借題發揮,必然心懷叵測,豈料就這樣算了,一時倒大出他意料之
外。
    石松齡臉含微笑,說道:「咱們說就算了,藍兄幸勿介意。」
    藍純青道:「盟主好說。」
    石松齡道:「但兄弟還有一件事,要向藍兄請教。」
    藍純青心中暗道:「又來了。」一面拱拱手道:「盟主有何見教?」
    石松齡微笑道:「藍兄昨晚和小兒打的手勢,小兒也只聽他師父提過,證焉不詳,
不知藍兄能否見告?」
    藍純青心中暗暗冷笑,但臉上去卻惶然道:「兄弟方纔已經一再聲明,黑衣人並非
兄弟,怎知他和令郎打的什麼手勢?」
    石松齡道:「藍兄那是真的不肯說了。」口氣一轉,接著說道:「只不知藍兄在江
湖上,可曾聽說過『護劍會』嗎?」
    藍純青道:「兄弟行走江湖,從未聽人說過。」
    石松齡微微一笑道:「據說那『護劍會』,乃是江湖上一個十分秘密的組織,行蹤
極為隱秘,兄弟懷疑他門可能和此次假冒李幫主,以及冒充小兒這兩件有關。」
    藍純青道,「這個兄弟就不知道了。」
    高翔生陰聲道:「藍掌門人倒是推得乾淨。」
    藍純青臉色微沉,怫然道:「高掌門人這是什麼意思?」
    高翔生仰天打了個哈哈,道:「兄弟什麼意思,藍兄心裡明白。」
    藍純青雙目精光陡射,沉聲道:「兄弟尊重高兄一派掌門人身份,山希望高兄尊重
兄弟才是。」
    高翔生嘿然笑道:「兄弟為盟主兩大護法,江湖上有些事情,兄弟不得不問問清
楚。」
    此入一臉俱是皺紋,每一條紋路,都刻劃出他為人陰險。
    藍純青倏地從地上站起,朝石松齡拱拱手道:「兄弟追隨盟主多年,不想高掌門人
對兄弟如此說話,看來兄弟只好告別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33:16

石松齡忙道:「藍兄留步。」
    藍純青道:「盟主原諒,兄弟留此無益。」
    大步向前行去。
    獨角龍王一躍而起,大聲道:「藍兄說好是到敝幫去作客的,怎好半途拂袖而去?」
    藍純青抱拳道:「他日有暇,自當專程趨訪,告辭了。」
    轉身正欲離去。
    祝景雲也跟著站起,叫道:「藍掌門人。」
    藍純青道:「祝兄有什麼事?」
    祝景雲笑了笑道:「藍掌門人就此離去,不怕武林同道對藍兄動疑麼?」
    藍純青道:「兄弟如若再留下去,只怕難忍胸中之氣,會和高掌門人引起衝突了。」
    百歲神拳鄧錫侯插口道:「但藍掌門人這樣一走,倒給高兄更好的口實了。」
    藍純青:「兄弟有何貽人口實之處?」
    鄧錫侯道:「大家都會懷疑藍掌門和『護劍會』有關。」
    藍純青目光一注,問道:「那是鄧兄也懷疑兄弟了?」
    風雲子趙玄極跟著走了過去,說道:「護劍法暗中和盟主作對,已非一日,鄧兄說
的也是,藍兄這一拂袖而去,盟主縱或不究,也將引起更多人的懷疑。」
    藍純青身為一派之主,久走江湖,眼看大多雖是勸說;但卻紛紛圍了上來,心知今
日之局,對方分明早有安排,看來只怕很難善了。
    高翔生大笑道:「諸位道兄現在總該看出來了,他急於離此而去,顯是做賊心虛!」
    藍純青到了此時,已是忍無可忍,猛地轉過身來去,喝道:「高翔生,你一再出言
無狀,那是存心和兄弟過不去了。」
    高翔生大聲道:「兄弟要查的是『護劍會』黨羽,你若不是『護劍會』的人,何用
多心?」
    藍純青冷肅的道:「高翔生,你最好估量估量你自己。」
    高翔生嘿然冷笑道:「藍掌門人可是想較量一下兄弟的武功麼?」
    藍純青道:「兄弟雖無和高掌門人動手之意;但高掌門人如若再對兄弟橫加誣蔑,
兄弟忍耐也有限度,那就不能怪兄弟有傷兩家和氣。」
    高翔生道:「那很好,兄弟就瞧瞧你們」護劍會』的劍法究有如何高明?」
    他此刻一口咬定藍純青是『護劍會』的人了。
    藍純青臉色鐵青,點頭道,「好吧,高掌門人既然劃了道,兄弟只好奉陪了。」
    高翔生冷哼一聲,反手從肩頭抽出長劍。
    藍純看他拔劍,也不怠慢,同時掣劍在手。
    石松齡雙眉微攏,說道:「兩位這是幹什麼?難道非動手不可麼?」
    他說這話,根本沒有阻攔之意。
    獨角龍王輕輕歎了口氣,道:「藍掌門對兄弟有恩;但他若然真是『護劍會』的會,
兄弟也無能為力了。」
    他這話,真是表明了立場。
    副幫主耿承德點點頭道:「幫主說得極是,那假冒幫主的賊人,真要是『護劍會』
的陰謀,他救幫主,只怕是別有用心了。」
    獨角龍王還承認藍純青對他有恩,如今副幫主耿承德的話,不但推翻了藍純青對獨
角龍王有恩,還加上一句「別有用心。」
    百步神拳鄧錫侯在旁連連點道:「不錯,準是別有用心!」
    風雲子趙玄極道:「盟主,此人若然是『護劍會』前來臥底的人,依兄弟之見,倒
不可輕易讓他走脫了。」
    六合劍石松齡一手持須,微微頷首,沉吟道:「此事兄弟自有主張。」
    這番話,藍純青距離不遠,自然會聽到了!他長劍當胸,凝立不動,心中暗法忖道:
「看來今日之事,他們果然是早有預謀的了。」
    高翔生和他對面而立,同樣的手抱長劍,只是凝立不動。
    他並未搶先出招,自然是要讓藍純青聽到他門的談話。直到此時,才臉露詭笑,長
劍斜斜指地,左手劍訣指天,陰聲道:「藍掌門人請發招吧!」
    藍純青自然知道,今日這一戰,就是勝了高翔生,石松齡左右的人,也決不會放過
自己。心中暗暗冷笑:「你們就是打算要把自己毀在此地,至少你們也要付出相當的代
價。」想到這裡,不覺動了殺機,冷做一笑道:「高掌門人請。」
    高翔生原是陰險之人,口中雖說的客氣,其實那會讓藍純青佔先?陰聲道:「兄弟
那就有悟了。」
    話聲未落,突然欺身而上,右手疾發,一劍斜刺而出。
    藍純青也不再退讓,長劍起處,朝高翔生劍上撩去。
    雙劍交擊,響起了「鏗」然金鐵震盪之聲!
    高翔生刺出出的一劍,立被蕩了開去,心中暗道:「這姓藍的劍上造詣果然極深。」
    心念轉動,手中長劍卻絲毫不慢,又是「嘶」的一聲,一劍斜掃過去。
    要知八卦門的「八卦劍法」,劍法把門,按八八六十四卦,成為一大圓圈,把門互
相連擊,一生一克,一逆一順,相反相成。因此一劍出手,後面七劍,就接躥而至。
    所謂:「橫來直受,直來橫出,逆來順受,順來逆出」,乃是「八卦劍法」中的訣
要。
    此時但見高翔生右手連揮,長劍飛灑,劃起一道道的銀芒,眨眼工夫,已經攻出八
劍,但倥侗派也以簡法馳譽武林,藍純青一生浸淫劍術,劍上造詣自然極為深厚。他站
在原地,雙足不丁不八,進退不過半步,揮動長劍,一連接下了對方八劍。
    只聽雙劍交擊,「鏗」,「鏹」之聲,不絕於耳。
    這幾招快得如同電光石火,藍純青接下高翔生八劍,不容對方發招,口中大喝一聲,
身子騰空一躍,好似平地飛起一頭巨鷹;手中長劍一震,劍尖顫動,寒光點點,化作一
蓬冷芒,向高翔生當頭罩落!
    高翔生猛吃一驚,長劍疾舉,舞起了一圈銀虹,但聽一陣密如連珠的「叮」「叮」
脆響!
    高翔生舞起的一圈銀虹,已把藍純青劍尖上飛灑而出的點點寒星,一齊接了下來。
    就在此際,突覺一縷冷森森寒鋒,穿入銀虹,直撲面門,心頭方自一凜,急忙往後
退下一步,只覺左臂一揮疼痛,已給藍純青劍尖刺傷一處。
    這一劍,他幾乎無法預防,因為他方才舞起的一圈銀虹,明明已把對方幻起的劍勢,
全數接住,如何又會有一劍穿虹而入?
    高翔生左臂劍傷雖輕,但心頭這份震駭,卻非同小可,腳下不由自主的連退了三步。
「八卦劍法」夷以綿密著稱,在各大門派的劍法中,若論守護最嚴密,「八卦劍法」應
稱第一。
    據說,「八卦劍法」在演練之時,可使八人站八卦方位,站在一丈開外,每人手中
抓起一把米粒,朝使劍人撒去,等他一趟劍法練完,四周地上,可以明顯出八個門戶,
門戶之內,決不會鑽進一顆米粒去。
    閒言表過,卻說高翔生疾退三步,長劍檔胸直豎,一雙目光,緊盯著藍純青,幾乎
要冒出火來。
    藍純青同樣屏神斂氣,凝視著對方,不敢貿然進招。
    「住手。」
    六合劍石松齡雙目寒芒飛閃,口中沉喝一聲,緩緩朝兩人中間行了過去。他這一行
來,總管屈長貴、劍公子石中英、亦步亦趨的跟著走來。
    獨角龍王李天衍、副幫主耿承德兩人,也相繼跟著走來。
    這一來,連同已經站在動手兩人左右的華山掌門祝景雲、和百步神拳鄧錫侯、風雲
子趙玄極,幾乎已把藍純青圍在中間。
    藍純青自然看得出來,形勢對他大大的不利,但依然鎮靜的道:「盟主有何見教?」
    石松齡臉色凝重,緩緩說道:「藍兄身為倥侗派一掌門,何以使的並非純粹的「倥
侗劍法』?兄弟頗想聽聽藍兄的解釋。」
    藍純青訝然道:「盟主此言,不知有何所本?」
    石松齡微曬道:「藍兄方纔這招『飛星八尺』,如果兄弟記憶不錯,那該是崑崙的
劍法。」
    藍純青大笑道:「天下武學,異派同源,萬變不離其宗,崑崙劍法中有的招術,在
各大門派的劍法中,也可能有類似的招術,這也並不足奇。」
    石松齡冷笑一聲:「但假冒中英那人,使出來的手法,就包括了各門各派的散手,
這就是你們」護劍會』自以為融通各家之長的獨特武功了。」
    藍純青臉色微變,仰天大笑道:「盟主既然把莫須有的罪名,硬加到兄弟頭上,不
知是何居心?」
    石松齡突然回首朝總管屈長貴道:「屈總管,你和『護劍會』的人,有過動手經
驗?」
    屈長貴連忙躬身道:「是,是,屬下和『護劍會』的人相遇,動過幾次手了。」
    石松齡道:「那很好,你去向藍掌門人討教幾招,試試他是否和』護劍會』的劍法
相似?如若不是,那就證明藍掌門人和『護劍會』無關,如若他確是『護劍會』的羽黨,
你就給我拿下了。」
    他這一段話,前面說的,只是陪襯之言,最主要的,自然是最後這句「給我拿下」
了。
    屈長貴又應了聲「是」,倏地轉過身來,皮笑肉不笑,抱抱拳道:「藍掌門人,兄
弟奉盟主之命,向你討教幾招,還請多多指教。」
    隨著話聲,唰的一聲,撤出一柄吳鉤劍來。
    藍純青仰天長笑一聲道:「你們覺得一個人對付不了老夫,要想聯手,就乾脆上來,
何用找什麼藉口?」
    高翔生大喝一聲道:「姓藍的,你以為高某對付不了你麼?」
    身形疾然欺進,抖手一劍,便朝藍純青當胸扎來。
    藍純青面露冷笑,兀立如山,待得高翔生劍尖迅近,身子突然一偏,手中青鋼劍起
處,「噹」的一聲,盪開了高翔生的劍尖。
    屈長貴高聲道:「高護法,屬下是奉命向藍掌門討教來的,還是讓給屬下吧!」
    吳鉤劍劃起一道鉤影,朝藍純青左側攻到。
    藍純青一劍盪開高翔生的長劍,早已料到屈長貴會趁勢襲擊,青鋼劍反手一記「劈
卦劍」,向左撩出。但聽又是「噹」的一聲,恰恰把屈長貴攻來的吳鉤劍格開。
    這兩招,誰也沒有佔到便宜,各自退了一步,三人成「丁」字站立。
    高翔生顯然並無退下之意,陰惻惻笑道:「屈總管,你沒聽姓藍的說麼?他根本沒
把咱們放在眼裡,再說,對付『護劍會』的人,也不用和他講什麼江湖規矩了。」
    他這番話,說的強詞奪理,主要就是為了和屈長貴聯手,絲毫不顧他一派掌門人的
身份。
    屈長貴點頭道:「高護法說得極是。」
    右腕一探,吳鉤劍使了一招「金鉤垂釣』,閃電出手,襲向藍純青右臂。
    六合劍石松齡負手而立,眼看兩人聯手合擊,並未出聲攔阻。
    藍純青使了一招「飛雲出帕」,身隨劍轉,避開高翔生橫掃一劍,卻與屈長貴的護
手鉤碰個正著。
    屈長貴只覺對方劍上,含蘊著一股極強的粘力,把護手鉤吸住,心頭不禁暗暗一驚!
    須知護手鉤原是擅於鎖拿敵人刀劍的兵器,那料反而給藍純青以內家「粘」字訣,
竟把護手鉤粘出外門。他心頭一驚之下,口中嘿了一聲,左手揚處,忽然多了一柄兩尺
長的短鉤,疾快朝藍純青右腕鉤來。
    高翔生趁勢反擊,唰的一劍,乘隙而進。
    藍純青倏地抽回長劍,一個旋身,讓開兩人一記夾擊之勢,尚未搶到有利地位!
    屈長貴雙鉤突然一緊,配合高翔生的一支長劍,已然滾滾攻來。
    藍純青劍勢緩得一緩,被兩人搶到了上首,布成犄角之勢,雙鉤一劍,像狂風暴雨
般襲來。
    高翔生方才被藍純青劃破左臂,這一劍之仇,把藍純青銜恨人骨,此刻仗著屈長貴
一長一短雙鉤掩護,一口劍儘是進手急攻招數!
    劍光電閃,鉤環山響!
    兩人攻守配合,首尾呼應,著著進逼,凌厲已極!
    藍純青直到此時,才知道六合劍石松齡何以要讓屈長貴出手?敢情他們之間,早有
默契,雙鉤一劍,攻守之際,互相配合。
    屈長貴使一對一長一短的護手鉤,用以鎖拿敵人刀劍,守中帶攻;高翔生使的一柄
長劍,則完全變成只攻不守的進手招數。
    要知一個使劍的人,和人動手,雖然是以攻為主,但遇到強敵反擊,總不能不撤劍
防守,但高翔生,屈長貴兩人,鉤劍合用,攻守配合的恰到好處,使劍的人,因有雙鉤
掩護,就絲毫用不著防守,可以一味進擊,放手搶攻。
    這一下,藍純青險些吃了大虧,一連被逼的後退出四五步之多;但他究是倥侗派一
派之長,「倥侗劍法」原以險峻著稱。
    此時看清了對面兩人,一守一攻,互相為用。不敢怠慢,立時劍法一變,把一口青
鋼劍使得大開大合,劍風嘶嘯,宛如靈蛇串地,銀蟒盤空,劍光所及,足有一丈來長!
左手直立如刀,在劍光、鉤影中劈出,記記如開山巨斧!
    高翔生、屈長貴看他劍。掌同施,存心拚命,倒也不敢過份逼近。
    三人走馬燈似的風輪疾轉,直看得旁邊諸人,眼花綜亂!
    尤其看到藍純青劍勢壯闊,力敵高翔生,屈長貴二人,依然毫不遜色,一時莫不凜
然變色。
    鬥到一百餘招,仍是難分難解,勝負奠決。
    六合劍石松齡凝立觀戰的人,似是已有不耐之色。
    在這同時,激戰中的藍純青忽然聽到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老前輩不可
戀戰,速思脫身之策,晚輩就隱身在西北首一片大石後面,當為老前輩斷後。」
    聲音入耳,藍純青不覺一喜,他己聽出那是石中英的聲音,一時不由的精神為之一
振,手中青鋼劍也跟著一緊!
    三人拼到此刻,可說已到了強存弱亡,生死一線的關頭!
    高翔生正使到一招「橫瀾千里」,攔腰一劍,壓制藍純青的劍勢。那知藍純青忽然
一個飛旋,青光閃處,迅若掣電,劍尖已經點到高翔生的喉間。
    這一著當真奇快無比,高翔生嚇出一身冷汗,急忙和身往後仰倒,使了一記「鐵板
橋」,方行躲開。
    屈長貴雙鉤一分,一言不發欺到了藍純青背後。
    藍純青身子一擰,避開鉤鋒,轉過頭來,不待對方變招,使了一記「授人以柄」,
劍柄直撞對方胸口,劍柄還未遞到一半,長劍已經倒轉過來,迎面直劈過去。屈長貴雙
鉤扎空,心知要糟,急急往後躍退。
    高翔生一記「鐵板橋」,仰倒下去的人,就地一滾,劍使「長蛇繞樹」,纏斬藍純
青雙足。
    藍純青逍退屈長貴,原已存有乘機退走之意,高翔生掠地掃來的一劍,還未出手,
他雙腳就地一頓一道藍影,從斜刺裡沖天直上!只聽他口中大笑一聲道:「盟主恕兄弟
失陪了。」
    大袖向空一劃,使展「海燕鑽風身法」,一下飛射出去八九丈遠,身形一落再起,
便已到了十餘丈外!
    高翔生一劍剁空,看他藉機逃走,不由大喝道:「老匹夫,你還想逃走麼?」
    長身直起,追撲下去。
    屈長貴厲笑道:「他逃不了的。」
    身形跟蹤撲起。
    六合劍石松齡修眉一剔,沉哼一聲道:「他果然是『護劍會』派來臥底的奸細。」
    說話之時,右手微微朝前一抬,那是指揮站在他右側的人去追。
    百步神拳鄧錫侯、風雲子趙玄極不待吩咐,立時飛身而出。
    石松齡道:「要活的。」
    兩人已經掠出三丈來遠,硬行剎住身子,應了聲「是」,才雙雙縱身撲起。
    再說高翔生接連幾個起落,掠到二十丈左右,眼看藍純青仍在十丈之外,心頭更是
怒不可遏,猛提一口真氣,身化長虹,急追下去,他追近山腳這時,前面的藍純青,已
經快要轉過山腳而去!
    正當藍純青快要轉過山腳之際,山腳間一處石後,突然響起一聲沉喝:「站住!」
    兩條人影,同時從石後閃出。一左一右,攔住了去路。
    藍純青一眼就已認出這兩人,正是隨來的八名護院武士中人,敢情他們是在自己和
高翔生動手之時,為的怕自己逃出,才派他們在這裡埋伏的。(應上面屈長貴:「他逃
不了的」,原來他早就安排了伏樁)
    藍純青那會把他們放在眼裡?口中冷嘿一聲,人影已經欺到,揮手之間,寒芒一閃,
灑出一片森寒劍光,分向兩人劃去。
    他這一劍不但凌厲,而且快同閃電,使人大是難以封解。
    但對方兩人亦顯非弱手,身形一閃,疾快的向旁側讓開,抬手發劍,兩支雪亮的劍
光,一左一右,同時朝藍純青交剪攻來。
    藍純青鋼劍一轉之勢,一道劍光,閃電般橫向兩人斬去。
    左首武士堪堪攻出,來不及回劍封架,對方劍如匹練,已經掃到,只聽一聲慘叫,
血雨飛灑,齊腰斬作兩段。
    右首漢子眼看到同伴亡命劍下,心頭猛然一驚,手中長劍一時間不覺緩得一緩,藍
純青劍勢未收,揚手就是一舉,劈了過去。一股強大的勁力,應掌而生,直向那漢子撞
去。
    右首漢子要待躍退避讓,學風已經湧到,一個人硬生生被震的倒退數步,喉頭悶哼
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仰身往後便倒。
    這一段活,其實只不過是電光石火般事,藍純青一掌出手,連看也沒朝他看上一眼,
就展開腳程;轉過山腳而去。
    這時高翔生也已追到山腳,口中大喝一聲:「姓藍的,你給我站住!」
    話聲甫出,瞥見那一方巨石後面,突然飛起一道人影,疾如鷹隼,朝自己迎面撲來。
    迎面撲來,就是放過了藍純青,攔住了高翔生。人還未到,一股強猛的掌風,宛如
狂颶陡降,直罩而下。
    高翔生是久經大敵之人,他發現有人從斜刺裡飛撲過來,急忙剎住了去勢,一個旋
身,轉了過去。
    他應變極為神速,連對方面都未看清,雙掌疾發,一招「雙手托山」朝上迎著雙掌
發出,陡覺對方那一股猛烈掌風,突然消失,原來對方只是虛張聲勢的一記虛招!
    心知上當,要待撤身後退,已不是及!對方的人影倏然飛墮;一掌正擊在高翔生的
右肩之上。
    高翔生悶哼一聲,一個人隨著掌勢,跌跌撞撞在朝前衝出去四五步之多。
    高翔生剛衝出去,屈長貴已經接踵掠到!
    高翔生連人家面貌都沒看清楚,這回他總應該看清楚了?但屈長貴仍然沒看清楚的
面貌。
    那是因為這人用黑布蒙臉,他看到的只是一個藍衣蒙面人。
    屈長貴原也不需要知道他是誰?他此刻要追的是藍純青。因此他人如天烏行空,才
行掠到,口中大喝一聲:「滾開。」
    揮手一掌,直向藍衣蒙面人劈去!他追人心切,這一掌「逢山開路」,掌勢雄渾無
匹,一股貶骨寒風,宛如一團狂颶,直撞過去。
    藍衣蒙面人冷哼一聲,左掌一引,把屈長貴劈來的「寒冰掌力」引到一邊,右手倏
起,豎立如刀,飛快切出一掌。
    屈長貴掌力發出,人已欺到藍衣人面前,突覺對方左手輕輕一引之下,竟有一股極
大力道把自己劈去的掌力,吸引出去。心頭這一驚非同小可,暗暗叫了聲:「接引神
功!」
    急待收回掌力,但覺另一股暗勁,已經迎面擊來!
    這一記掌風,居然鋒利如刀!
    屈長貴身為武林盟主石松齡的總管,平日自然見多識廣;但鋒利如刀的掌力,他還
是第一次遇上!急切之間,吸了口氣,凝聚全力,大喝一聲,揮掌回擊出去。
    當然,這一掌是他凝聚了全身功力所發,掌勢剛猛,寒風貶骨,他是企圖以深厚內
力,硬接對方一掌。
    那知兩股掌風乍然一接下,只覺對方鋒利入刀的掌風,宛如一把利刃,把自己擊出
的掌力,從中剖開,毫無阻擋的直劈過來!
    這下,直嚇得屈長貴一時不知所措,再待避讓,已是不及,但覺右肩窩處如中利斧,
一陣劇痛,心神不覺一震,腳下一個踉蹌,後退了三步。
    藍衣蒙面人一擊得手,捨了屈長貴,雙足點動,接連兩個起落,去勢奇快,瞬即轉
過山腳,消失不見。
    高翔生被藍衣面人拍中右肩,衝出去四五步之多,腳下收勁,才算站住了樁,閉眼
養神。
    等他睜開眼來,對方那人(他根本連人家影子都沒看清)早已走的不見蹤彤,只有
屈長貴臉色蒼白,雙眼微閨,站立不動,顯然內腑遭人震傷,正在運功療傷,心頭止不
住暗暗驚凜!
    這兩大高手,僅僅一兩個照面,就傷在人家手下,論時間,也只不過是眨眨眼的工
夫而已。這時從後面趕來的百步神拳鄧錫侯,風雲子趙玄極二人。堪堪掠到。
    鄧錫候望了屈長貴一眼,訝異的道:「怎麼?屈總管傷的不輕!」
    高翔生道:「二位來的正好,點子扎手的很,咱們快追。」
    話聲甫落,突覺身後疾風颯然,一道人影,劃空瀉落!
    三人急忙回身瞧去,來人正是盟主六合劍石松齡。只見他臉色凝重,一步跨到屈長
貴面前,右手「嗤」的一聲,撕開了屈長貴右肩連胸的衣衫。
    他這一舉動,太以突兀,自然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屈長貴胸肩衣襟被撕開,這下大家都看了!他細皮白肉的前胸和肩臂之間,(俗稱
肩窩),陷下一條六七寸長,色呈深紫的痕跡。
    石松齡雙目寒光電射,憤怒的道:「果然是這個孽畜!」
    「孽畜」,自然是指石中英了。(隨待他身邊的,乃是假石中英。)
    這時獨角龍王李天衍,副幫主耿承德。祝景雲、和劍公子石中英,也跟蹤而來。
    祝景雲目光一注,驚異的道:「這是什麼功夫?」
    石松齡臉色鐵青,徐徐的道:「這就是魔教中最厲害的『魔劫神刀」也叫做『無形
刀』的,專傷敵人內腑,如被利刃劃開一般,中人無救,屈總管差幸傷在肩窩上,但筋
骨縱然未斷,一月之內,再也不能與人動手了。」
    高翔生凜然道:「此人會是假冒公子的那個小子?」
    石松齡點頭道:「不錯,正是此人!」突然臉色一寒,雙目隱射殺機,沉聲道:
「老夫料他門不會逃出太遠,此時應該仍在北峽山脈之中,咱們可以分頭搜索,遇上了
格殺不論。」
    祝景雲、高翔生,等人一聽盟主吩咐,同聲應「是」,正待轉身。
    石松齡又道:「諸位且慢。」
    祝景雲道:「盟主還有什麼吩咐?」
    石松齡道:「藍純青一手劍法,已臻化境,再加上那小子盡得魔教真傳,不可輕敵,
因此兄弟之意,祝兄、高兄可作一路,鄧兄,趙兄一路,兄弟和犬子一起,這樣可以不
慮有失了。」
    祝景雲等四人齊聲道:「屬下遵命。」
    轉身飛步而去。
    獨角龍王李天衍道:「盟主怎麼還和兄弟客氣?不指派兄弟兩人的任務麼?」
    石松齡笑了笑道:「李幫主和兄弟敵體並行,不屬於本盟之下,兄弟怎麼敢有勞李
兄……」
    獨角龍王不待他說完,洪笑道:「盟主這就見外了,這兩人既是『護劍會』分子,
即是咱們的公敵,兄弟豈能竹身個外?何況盟主此行,負有協助敝幫之責,兄弟仍在盟
主監督指揮之下,兄弟和耿副幫主,自是唯盟主之命是從。」
    石松齡連說「不敢」,接著說道:「李幫主既然如此說了,兄弟倒不好堅持,那就
請同兄弟一路吧。」
    一面吩咐隨行的兩名護院武士,先把屈長貴護送回莊,其餘四人,隨同自己追敵。
    當下就偕同獨角龍王李天衍、副幫主耿承德、假劍公子石中英,以及四名武士,匆
勿朝山外趕去。
    卻說藍純青提劍飛掠,轉過山腳,依稀聽到身後傳來叱喝之聲;卻不有入追來。
    他立時想到方纔那「傳音入密」之人,明明是石中英的口氣,莫非他已和高翔生等
人動上了手?
    須知這一行人,個個都是武林中出類拔萃的頂尖高手,石中英若被他們圍住了,那
裡還能脫得了身?心念這一轉動,更是耽心石中英有失,腳下不覺一停,正待回身趕去
接應!
    瞥見一道藍影,從山腳間飛馳而來!此人一身藍色,面上蒙著一方黑布,奔行極快,
不過轉眼之間,便已掠到身前不遠!
    藍純青一時不敢確走來人是否就是石中英?方待出聲招呼!
    藍衣蒙面人已經急急叫道:「者前輩快走,他們立時就會追蹤下來。」
    這一開口,藍純青聽出他正是石中英的聲音,不覺喜道:「果然是石公子,炔隨老
朽來。」
    話聲一落,騰身掠起,朝山上一方大石後閃去。
    石中英跟著一點雙足,飛身縱上石崖,一面說道:「老前輩,咱們還是快走才好。」
    藍純青已在石後倚著崖石坐了下來,含笑道:「前面就是北峽山脈,山嶺連綿,他
們不但人多勢眾,而且地形熟悉,咱們就算比他們先了一步,若是他們分作幾路,抄捷
追趕,咱們盡力奔行,遲早仍可能落在他們包圍之中,倒不如在這裡先避上一避,等他
們過去之後,再從原路回去,和他們背道而馳,他們再也追不上咱們了,這叫做實則虛
之,總比他門追,咱們逃,要好得多了。」
    石中英聽的暗暗佩服,心想:果然薑是老的辣,若是依著自己,一路急奔,就算沒
被他們追上,也要累得筋疲力盡,這真叫做不經一事,不長一智。」當下也在石後蹲下
身子,坐了下來,點頭道:「老前輩經驗豐富,說的極是。」
    正說之間,只見祝景雲、高翔生、鄧錫侯、趙玄極四人,飛快從山前掠過,到得前
面山路分岔之處,便自分作兩人一路,追了下去。
    石中英看的暗道:「果然不出藍掌門人之料。」
    就在此晚但見爹帶著假冒自己的那人,和獨角龍王、耿承德,四名莊中護院武士,
勿匆從山下過去。
    石中英不覺輕輕歎了口氣道:「唉,爹輕信賊人的話,認偽作真,連祝伯伯也都不
見信,老前輩,你說晚輩該如何才好呢?」
    藍純青道:「石公子難道還沒有看出來麼?」
    石中英奇道:「老前輩是說晚輩還沒有看出什麼來?」
    藍純青道:「令師要石公子前來之意,就是要你親身體驗江湖滴詐,和目下武林亂
動之源,這兩點,老朽覺得你應該己有相當認識了。」
    石中英點頭道:「是的,只是晚輩還有一個疑問,想請教老前輩。」
    藍純青道:「石公子要問什麼?」
    石中英道:「晚輩想請教的是有關『護劍會』的事。」
    藍純青「噢」了一聲道:「護劍會是江湖各大門派鑒於武林中有一股神秘人物,陰
謀擬奪霸業,進而統治武林,因此才以維護武林正義為宗旨,集合各派精英,組織而
成。」
    石中英道:「這麼說,『護劍會』應該和爹密切合作才是,怎麼又會和爹作對的
呢?」
    藍純青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令尊不但是『護劍會』的發起人,而且也是『護劍
會』三個輪值的主持人之一。」
    石中英愈聽覺奇怪,沉吟著道:「但爹方才一再向老前輩追問『護劍會』,到又是
做什麼呢?」
    藍純青道:「老朽還當石公子已經看出來了,原來你還不知道。」
    石中英聽的更覺驚奇,望著藍純青問道:「晚輩還不知道什麼?」
    藍純青目光凝視著遠處,道:「石公子還認為眼下的石松齡就是令尊麼?」
    他這活問得太以突兀了!
    石中英心頭突然一緊,急急問道:「老前輩,你說他不是家父?」
    藍純青道:「不錯,他若是令尊,怎會連他自己發起的『護劍會』都不知道,石中
英心裡好像已經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只覺一顆心在猛力的收縮,急急問道:「他不是
家父,那麼家父呢?老前輩一定知道的了?」
    他說話之時,兩眼已經流露出希翼之色!希冀著他點個頭頂。
    但藍純青卻微微搖頭道:「不知道。」
    但回答的這句話,原是石中英意料的事。
    爹如果還在的話,賊人怎敢公然的來假冒爹?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34:43

第06章 真假火龍
    石中英一顆心直往下沉,一個身子也起了一陣莫可抗拒的顫抖,急切問道:「老前
輩;家父是否已經遇害了?」
    藍純青道:「不知道;但據大家的推測,令尊未必被害
    石中英祈求的目光,望著藍純青,道:「老前輩,你一定知道此個經過,能否告訴
晚輩?」
    藍純青道:「老朽知道的,自然可以告訴你。」他一雙炯炯目光,只是凝足目光,
望著遠處的山崗,足足過了半晌之久,才接著哼一聲道:「好個賊子,果然狡獪的很!」
    石中英道:「老前輩,你怎麼了?」
    藍純青道:「獨角龍王登上了那座高峰,就可對方圓數十里的動靜,瞭如指掌,無
所遁形。」說到這裡,已經從崖後門出,一下閃到另一個方石後。
    石中英跟著站起,突覺無緣無故的打了一個冷嘩,當時也並未在意,跟著驚了過去。
    藍純青久經江湖,為人十分精細,他引著石中英,藉山上大石的掩護,躲躲藏藏的
從山腰轉到山的背面。
    他們行動極為小心,自然也瞞過了居高臨下,站在高峰上監視的獨角龍王李天衍。
    藍純青轉過山腰來,長長的吁了口氣,笑道:「現在到了山的背面,就不要緊了,
咱們只要行動小心些,就不會被他們發現。」
    石中英心中橫梗著爹的事,正待追問!
    藍純青依然催著道,「他們如是沒找到咱們的蹤影,此此人老奸巨猾,必然會想到
咱們可能躲在附近,已循原路逃走,只要他們一經發覺,很快就會追下來了。因此咱們
還得快走才好。」
    說完,當先長身掠起,朝山嶺間一條小徑奔去!
    石中類一展輕功,緊隨他身後而行,一面問道:「老前輩,家父如何失蹤的,你現
在可以說了。」
    藍純青道:「令尊在武林各大派的掌門中,頗負清譽,久為同道所推崇,自從十年
前,令尊親詣積壓大門派,秘密成立了,護劍會』之後,到了八年前,華山,八卦,青
城、形意四個門派的掌門人,倡議公推武林盟主,總理武林事務
    石中英關心的問道:「家父被賊人假冒,華山祝伯伯,和八卦門的高伯伯,自然也
是假的了。只不知和八年前,他們兩人是否已是假的了?」
    藍純青口中「哈」的笑了一聲,才道:「公子這一猜測,一點不錯,直到後來,老
朽才知道這是一個不落痕跡的陰謀。」
    石中英悚然驚道:「不落痕跡的陰謀?」
    藍純青:「自然是他們預先佈置的陰謀,據老朽推測,祝景雲,高翔生二人,早就
被賊黨所假冒,他門只是假冒了祝景雲和高翔生,才有機會接近令尊。」
    石中英不自覺的「啊」的一聲。
    藍純青道:「但那封信上,老朽也署了名,唉,也許還有其他門派的重要人物,早
已被此一邪惡組織所滲透了,因為這封信才一發出,就得到各大門派一致贊成,也極自
然的由令尊當選了武林盟主……」
    石中英忍不住問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藍純青略作思索,道,「那是八年的前的九月裡,直到第二年元旦,武林盟主才正
式就職。」
    石中英問道:「老前輩知不知道家父是什麼時候失蹤的呢?」
    藍純青道:「令尊當選武林盟主之後,這一年『護劍會,的主持人,正好還是令尊
輪值,老朽是令尊的座上客,令尊對『護劍會』有什麼指示,都是經由老朽轉發出去
的。」
    說到這裡,口氣微微一頓,續道:「但到了這年年底,令尊有三個多月,一直沒有
問過『護劍會』的事,接著經由高翔生的推介,任命屈長貴為總管,老朽已經看出情形
不對,就在他不注意時,以『護劍會』暗語試探,他果然俗無所知,這才知道令尊已為
賊黨所乘,眼前此人,已非令尊本人。」
    石中英聽到這裡,只覺心頭一陣震僳,忍不住打了一個冷噤,口中隨著發出一聲驚
「啊」!
    藍純青走到他前面,突然聽到石中英聲音有異,不覺腳下一停,回頭看去。
    只見石中英臉色青中透黑,連嘴唇都白得毫無血色!
    一時不覺吃一驚,急忙問道:「石公子怎麼了?」
    石中英只覺身上奇冷,山風吹來,更似一直砍到骨髓裡去一般,全身顫抖著道:
「晚輩好冷!」
    這句話,連牙齒都在打戰!
    藍純青多見識廣,心頭暗暗吃驚,問道:「你和屈長貴對過一掌?」
    石中英道:「是的,他已被晚輩一掌擊傷右肩。」
    藍純青攢眉道:「這就是了,他練的是旁門中的『玄冰掌,掌風襲體,寒毒入骨,
你一定和他對掌之時,中了他的寒冰之氣。」
    石中英身上愈來愈冷,忍不住呻吟著道:「不會吧,昨晚晚輩衝出窗戶之際,屈長
貴就是迎頭掃」了晚輩一記』玄冰掌,晚輩絲毫沒有受傷,今天他打出的『玄冰掌』,
已被晚輩掌力所破,怎會反為所乘?」
    藍純青笑了笑道:「老朽雖然不知公子練過什麼功夫?但聽昨晚屈長貴曾說,公子
練成玄門『護身真氣』,不懼『玄冰掌力』,而且還從他的掌風中衝出,以此推斷,昨
晚公子從窗戶衝出之際,必然以真氣護體,才能衝破他的『玄冰掌』不會傷得絲毫。」
    方纔你和他對掌之時,雙方必然都是全力一擊,你一舉破了他的,玄冰掌』,自然
要把發出的掌力收回,問題也就出在這裡,在你收回掌力之時,太大意了,以致被他寒
冰之氣,乘隙而入,只是你當時並未發覺而已。」
    石中英陡想起方才收掌之時,確會感到有一絲寒意,這就點點頭道:「老前輩果然
料事如神,晚輩收掌之際,確實打過一個冷噤,難道一絲寒氣,就有這麼厲害麼?」
    藍純青道:「玄冰掌的厲害,也就在此,只要有一絲寒毒之氣,襲上人體,和被他
擊中一掌。並無二致。」
    說到這裡,不由的雙眉緊蹙,發愁道:「凡是被『玄冰中』擊中,除了他獨門解藥
之外。只有『一陽指』可救,再就是要練有『三陽神功』的入,才能助你寒毒消除,除
此之外,別無救治之道……」
    石中英這一陣工夫,已經冷得嘴唇發黑,全身骨骼,都像冰凍了一般,口齒打戰,
說道:「不要緊,晚輩練的是『逆天玄功』,只要找個隱僻的地方,晚輩也許可以把體
內寒毒之氣,巡出體外。」
    藍純青不覺笑道,「老朽幾乎忘了;公子是唯一得到狄谷老人真傳的入,如此就
好……」
    說到這裡,他的笑容突然凍結了!
    試想自己兩人,雖然一時避開石松齡等人的追蹤;但這只能說是暫時避開而已!
    那假冒石松齡的賊人,何等狡獪!他們分頭搜索,找不到自己呵人,必然會回頭找
來。此地正是他們勢力範圍之內,如何藏得住身?
    但石中英身中寒毒,勢不能久延,勢非立時運功巡出不可?一念及此,心頭不覺愈
感沉重,望望石中英,問道:「公子還能行動麼?」
    凡是中了「玄冰掌」寒毒之氣的人,寒毒入骨,血脈凝結,四肢必然凍僵!
    石中英緩緩吸了口氣,顫聲道:「晚輩勉強還可行走。」
    藍純青道:「這樣就好,離此地十幾里路,有一處石窟,洞窟幽深,十分隱秘,那
是老朽和本會約定秘密會面之處、咱門快些走吧!」
    說完,當先朝山徑上行去。
    石中英跟在他後面,不住的提吸真氣,兀自覺得奇冷難耐,腳下也有瞞珊難行之感!
    勉強又奔了十來里路,額上已經綻出黃豆大的冷汗,口中忍不住呻吟出聲!
    藍純青腳下一停,回過身來,只見石中英臉如白紙,一個人搖搖欲倒,不覺大吃一
驚,急忙伸手把他扶住,說道:「那洞窟就在前面不遠,老朽扶著你走吧。」
    石中英自己也感覺有些支持不住,只好任由他扶持著行走。
    翻過一重山嶺,腳下儘是峋巖斷壁,山勢更形陡峭,到了此處,已無山徑可行。
    藍純青一把抱起石中英的身子,連縱帶掠,朝一處幽谷、中飛身直下。這谷底是一
道干壑,地勢曲折、到處都是大小不等的亂石。
    藍純青抱著石中英,飛身躍上一方石崖,伸手撥開籐蔓,露出一個半人來高的石窟,
俯身而入。
    石中英雖是奇冷澈骨:但他仗著自幼練功,一身所學,已兼數家之長,早已運起全
身功力,護住心脈,不使寒毒侵襲。此時忽然開眼來。問道:「老前輩,已經到了麼?」
    石中英勉強站立,上下牙齒打顫道:「有一件事,確實要老前輩相助。」
    藍純青道:「公子,要老朽如何相助?」
    石中英道:「晚輩練的是『逆天玄功』,此時全身血脈幾乎已被寒毒侵入,無法豎
立,就請老前輩把晚輩身子,頭下腳上,倒立起來,但老前輩一時卻不能放手,要等晚
輩氣血逆行一周天,約需一盞熱茶時光,才可放手。」
    藍純青自然知道六合劍石松齡和昔年魔教中一位長老,乃是忘年之交。
    他九位師父之中。第一位就是天封老人。(狄谷老人)魔教中的「逆天玄功」,雖
是左道旁門之術,但卻別走踢徑,和武林中任何一路的內功,截然不同。
    因為任何內功,必須循序漸進,惟有「逆天玄功」,和一般內功,正好完全相反,
逆脈行氣。不但可以速成,十年苦練,足可抵得旁人數十年功力,而且還有一點好處,
那是因為全身經脈倒轉,和人動手,不俱對手截脈、點穴等手法。
    但「逆天玄功」,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練習,因為要練習這種有背武學常規的武功,
限制自然極嚴。
    第一,必須從小就有武學恨基。
    第二,必須有過人的資質。
    第三,必須配全三十六種靈藥。
    這三十六種靈藥,又都是極為稀有難得。因此,多年來,魔教中也難得有一人練成
「逆天玄功」的。
    閒言表過,卻說藍純青依言把石中英身子倒豎過來,雙手輕輕扶住他的身子;使他
豎立不倒。正在此時,突聽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從洞口傳來!
    藍純青雙手正扶著石中英倒豎的身子,心頭不禁大急,立即低聲朝外喝道:「精虹
直欲沖牛鬥。」
    只聽那人低低吟道:「正義人間好護持。」
    藍純青心知來的是自己人,心頭不覺放了許多,但還是有些不放心,接著問道:
「報個數兒。」
    那人道:「七星劍下第三人。」
    藍純青點點頭道,「好,你來此作甚?」
    他說話之間,有意無意的側過身去,不讓來人看到他的面貌。
    其實山腹石窟,黝黑如黑,來人未必看得清他的面貌。
    只聽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已經轉過彎來,接著說道:「屬下奉七星劍主之令,特來
通報緊急消息的。」
    藍純青問道:「什麼緊急消息?」
    那人道:「七星劍主得到密報,那是石盟主在北峽山脈遍找護法不得,以飛鴿傳令,
要莊中即速攜帶犬前去搜索護法下落,目前已由何東昇率領出發,只怕很快就會找來,
劍主才要屬下趕來通知護法的。」
    藍純青聽的暗晴一驚,賊黨如果利用獵犬,此處地勢最隱秘,也逃不過獵犬的嗅覺。
    但石中英中了屈長貴「玄冰掌」毒寒,正在運功之際,一時又無法離去。心中想著,
立即緩緩轉過臉去,問道:「劍主怎知老夫在此?」
    那人道:「劍主只是猜想,北峽山既無護法的蹤影,也許護法是負了傷,那就極可
能到這裡來暫避。」
    藍純青道:「負傷的是石公子,老夫正在替他護法,一時只怕無法離此而去……」
    他突然之間,想到了一個計策,立即「啊」了一聲,接著以「傳音入密」說道:
「你回去告訴劍主,要他如此如此,就可把石松齡等人引開了。」
    那人躬身道:「屬下遵命。」
    藍純青道:「你快去吧!」
    那人躬身一禮,悄然退了出去。
    藍純青等那入走後,依然心頭十分沉重,他雖想出了一個退兵之計,但是否有效,
依然不可預料。
    石中英中的是「玄冰掌」寒毒,他能否運功逼出體外?就算他練的「逆天玄功」能
把寒毒逼出,不知需要多少時間?
    若是石松齡等人追蹤至此,憑藉石窟狹窄形勢,他們無法一口氣衝進來,固可抗拒
一時,但時間稍長,自己一個人,能否頂得住,也有問題。
    時間漸漸過去,石中英倒豎的人,本來還在不住的顫抖,現在已經漸漸平靜下來。
    這樣又過了半盞熱茶工夫,石中英身上也逐漸熾熱,不像方纔那佯,觸手冰涼!
    心知他已把全身真氣運開,這就輕輕鬆開了雙手。
    為了要憑險固守,他細心察看了洞口每個轉角的形勢,先把洞口中可以移動的大石,
佈置為第一道關口,萬一第一道守不住,還可退守第二道。接著又揀了許多合手的石塊,
放在一邊,必要時可作暗器之用。
    這樣足足忙了頓飯工夫,才算勉強就緒。
    就在此時,但聽一陣犬吠之聲,隱隱傳來!
    藍純青心頭不覺一緊,暗道:「來了!」
    他雖是久經大敵之人;但對方人數眾多,自己總究只有一個人,何況石中英正在運
功之際,不能有人驚動。
    這一仗,全憑自己獨力支撐。
    他緩緩的抽出了青鋼劍,走到洞口佈置的第一道關口,隱身石後,炯炯雙目,只是
一霎不霎的凝視著洞口。
    大吠聲音,愈來愈近,漸漸接近洞口崖下,獵犬的吠聲,也愈見獰厲,顯然正在狂
吠之中,人立而起,掙扎著往石崖上爬。
    接著聽有人響起一聲口哨,獵犬的吠聲,立時肅靜下來。
    但聽一陣「刷」「刷」輕響,洞口籐蔓,已被他長劍削斷,隱隱透進天光!
    適時響起石松齡的聲音喝道:「高兄小心!」
    藍純青早已在他發話之時,抖手打出一片石塊,「呼」的一聲,朝高翔生迎面飛擊
過去。
    大白天裡,外面光亮,山洞裡面自然更黝黑!
    藍純青在這片石塊上,用了八成力道,去勢奇速!
    高翔生站在亮處,等到石塊飛出山洞,他才發覺,但石頭已經到了他面前,心頭猛
然一驚,急忙舉劍劈出。但聽「拍」的一聲,火星四濺,高翔生但覺劍身劇震,一條手
臂也隱隱發麻,再也站不住足,身子離崖飛起,往崖下落去。
    但就在高翔生被逼落石崖之際,百步神拳鄧錫侯,風雲子趙玄極兩人同時搶身飛上
石崖。
    趙玄極打了個稽首道:「藍道兄,你和盟主,相交多年,何若捨棄友誼,替『護劍
會』賣命?依兄弟相勸,藍道兄還是自己出來,親自向盟主解釋誤會,不就沒事了麼?」
    山洞口,並沒有人答話。
    百步神拳鄧錫侯看藍純青沒有理睬,就大聲道:「藍掌門人,趙道兄說的話,你總
聽清楚了吧?咱們都是朋友,總不希望朋友之間,翻臉成仇,你還是出來的好。」
    山洞裡還是沒有聲音。
    鄧錫侯嘿然冷笑道:「藍掌門人,你可弄清楚了,咱們是一番好意,別敬酒不吃吃
罰酒。」
    藍純青當然沒有回答他的話。
    高翔生一躍而上,大聲道:「二位道兄,這是多費唇舌了,和這種人還有什麼好說
的?」接著一抖手中長劍,接近山洞,厲聲喝道:「姓藍的,你龜縮著不敢出來,還算
什麼一派掌門人?是好的,就給我滾出來,咱們在劍上分個高低。」
    山洞依然沒有拱腔。
    高翔生大喝道:「姓藍的、你以為在洞窟裡躲著不出聲,就能躲過去了?你不出來,
老子不會進去把你揪出來?」
    隨著喝聲,人已疾衝而上!
    所謂疾衝而上,其實只是越過鄧錫候,趙玄極兩人,衝到洞口而已!
    他自然不敢貿然朝黝黑的山洞直衝進去,到了洞口,就突然站住不動,一雙炯炯目
光,卻凝足了目力,只是朝洞口搜索。
    他身後的百步神拳鄧錫侯,風雲子趙玄極兩人,一時怕他有失,互相望了一眼,就
不約而同的往高翔生身後兩側,跨上了一步。
    藍純青隱身之處,自然選擇了最有利的地形。此時藉著石壁掩護,自然清晰的看到
了洞外三人的行動。他左手握著兩塊手掌大的山石,右手長劍直豎,準備隨時出手。
    高翔生看了一回,因這座石窟,曲折深逢,石壁又凹凸不平,用盡目力,也只能看
到洞內丈許光影,連一點動靜也看不出來。
    須知高翔生身為八卦門一派之主,也是久經大敵之人,行進的自然十分小心,真是
寸寸戒備,步步為準,眼看四方,耳聽八面,但洞中卻連一絲聲息也沒有!
    深入到一丈左右,石洞斜斜向右彎去,正好有塊大石擋住視線,裡面黑黝黝的,已
經伸手不見五指。
    高翔生側身沿著那方巨石,走了兩步。此時他和隱身石後的藍純青,相距已不過數
尺來遠!他從外走入看不到藍純青,藍純青身在暗處,卻看得清清楚楚。
    此時只要一伸手,長劍已可攻到高翔生身前要害;但他並未使劍。
    他在高翔生進入石洞之際,早已另有計較,從懷中悄悄取出一個瓷瓶蓋,用批甲挑
了少些白粉,屏息凝神等候著他。
    高翔生自然不知就裡,眼看轉彎處依然沒有動靜,正待舉步,突覺一縷勁風,迎面
襲來!
    他連人影沒見到,口中大喝一聲,隨手劈出一劍;同時一吸真氣,向後疾退五尺!
    他遇上襲擊,會吸氣後退,自然早在藍純青的預料之中!
    這一吸氣,縱身住後躍退失,還沒退到三尺遠處,就「咕哆」一聲,往後便倒,仰
面躺臥地上,再也沒動一動。
    百步神拳鄧錫侯和風雲子趙玄極二人,一左一右,隨著高翔生進入山洞,他們四隻
眼睛,自然一霎不霎的注視著高翔生的行動。
    這一下雖然事起倉卒;但他們看的清楚,山洞裡根本沒有動靜,他們看到的,只是
高翔生忽然大喝一聲,劈出一劍,人就往後便倒。
    風雲子趙玄極看的大吃一驚,急急問道:「高兄可是中了暗算麼?」
    隨著話聲,長劍護胸,正待朝前掠去!
    鄧錫侯伸手一攔,低喝聲:「道兄,不可造次。」
    右手振臂一拳,一朝黝黑的轉彎擊去。
    這一拳,但看他舉手作勢,不帶二點拳風,發的無聲無息;便就在此時,只聽轉彎
的石壁上,忽然發出「蓬」的一聲巨震!石壁震動,石屑飛濺,洞頂上塵土簌簌下落!
    「百步神拳」果然名不虛傳!
    藍純青心中暗暗忖道:「南海派』百步神拳』,不傳外人,看來這鄧錫侯,倒不是
有人假冒的了。」
    拳風過處,轉彎角上,還是沒有絲毫動靜。
    風雲子趙玄極道:「鄧兄替兄弟掠陣,兄弟過去看看,高兄究竟是傷是死?」
    百步神拳鄧錫侯點,點頭道:「好,兄弟給你看看。」
    說著,攢拳努目,作出隨時可以出擊之狀。
    風雲子對他「百步神拳」的威力,自然信得過。
    何況高翔生倒臥之處,尚在轉角口頭,有入擊襲,鄧錫侯自可看到,只要他看得到,
「百步神拳」例無虛發。
    但他還是十分小心,」鏗」的一聲,從背上掣出「風雲劍」,仗劍當胸,緩步朝高
翔生走去。
    藍純青使用「彈指迷香」,一擊奏功,心頭不禁大喜!
    本來他還擔心對方勢眾,個個都是武功卓絕的頂尖高手,萬一他們硬衝進來,自己
縱然憑險固害,但終究是雙掌難敵四手。
    這下,他就不用再怕他們強攻硬衝了,就算他們衝到身邊,也可要他們一個個無聲
無息的倒下去。
    風雲子走到高翔生身邊,迅快俯下身去,正待察看他身上傷勢,突覺一縷指風,迎
面襲來!這回他只張了張口,連話聲都沒出口,身子一歪,跟著倒了下去。
    百步神拳鄧錫侯右手緊握著拳頭,只要看到有人施擊,他「百步神拳」立可出手,
但就沒看到一點動粹,風雲子趙玄極堪堪蹲下去的人,忽然身子一歪,也無聲無息的倒
臥下去。
    這下,直看的鄧錫侯心頭大感震驚,口中大喝一聲,遙遙擊出一拳,人卻急急往洞
外退去。
    這一拳,只是聊以壯膽而已,最多也不過用了五成力道。
    石洞中還是被他拳力擊的響起「蓬」然大震,但聲勢不如方纔那一拳,來的凌厲懾
人。
    盟主六合劍石松齡、華山祝景雲、劍公子石中英,和獨角龍王李天衍。副幫主耿承
德五人,均已登上石崖,站在洞外。
    此時看到百步神拳鄧錫侯匆匆退出,石松齡一手持須,問道:「高兄、趙兄怎麼
了?」
    百步神拳鄧錫侯一張火紅的臉上,猶有驚詫之色,怵然道:「這座山洞之中,只怕
是被藍純青在地上散了劇毒,高兄和趙兄走不到幾步,就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
    石松齡回頭看了獨角龍王一眼,問道:「李幫主對用毒有研究,不知山洞之中,是
否撒了毒粉?」
    獨角龍王道:「若要在地上散佈毒粉,土地、山石必然會變了顏色。」
    百步神拳鄧錫侯道:「地上一點也看不出來。」
    獨角龍王笑道:「若是山石,土地並未變色,那就只是無形之毒,但據兄弟所知,
擅使無形之毒的,江湖上只有一個人精幹此道,藍純青決無此能,也許是他躲在暗處,
打出什麼細小暗器,亦未不可。」
    百步神拳鄧錫侯道:「高兄進去之時,曾經大喝一聲,還劈出一劍,兄弟沒看清楚;
但趙兄過去之時,是察看高兄傷勢去,兄弟在後替他掩護,明明什麼動靜也沒有;就在
俯下身之時,就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
    石松齡道:「鄧兄真的沒看到有人躲在暗中襲擊麼?」
    百步神拳鄧錫侯道:「兄弟和趙兄相距不過五六尺,洞內縱然黑暗,但若有人施放
細小暗器,兄弟自信絕不會看不到,就是趙兄,也不會絲毫不覺,就中人家暗算。」
    石松齡一手持須,微微點頭道:「鄧兄此話,也是有理,高兄、趙兄的武功,兄弟
知之甚捻,斷斷不會如此輕易,就中人暗算?那就是說他們確是遭遇了一種不是武功所
能抗衛的襲擊……」
    獨角龍王道:「盟主也許相信藍純青使的毒?」
    石松齡沒吟道:「不是武功所能抗衛,江湖上只有兩種東西;那就是非毒即迷。」
說到這裡,回頭一笑道:「咱們不妨進去瞧瞧再說。」
    舉步朝山洞走去。
    獨角龍王道:「盟主且慢,還是讓兄弟先進去試試。」
    石松齡微微一笑道:「那就咱們一起進去好了。」
    獨角龍王道:「盟主乃是千金之軀,兄弟替你開路。」
    搶在石松齡前面,俯身跨進山洞。
    石松齡朝身後祝景雲等人說道:「洞內地方逼厭,你們還是守在洞口,不用進來
了。」
    祝景雲,鄧錫侯等人,聽了盟主的吩咐,果然一齊停步。
    只有耿承德因幫主不會吩咐要他留在洞外,因此仍然跟隨石松齡身形,進入山洞。
    藍純青看到進來的獨角龍王李天衍和石松齡兩人:心頭不禁有些緊張!
    他雖然沒和兩人交過手;這兩個人也並不是真正的獨角龍王李天衍和石松齡本人;
但他們能假冒獨角龍王,取代武林盟主,自然也要有相當的武功,能夠領導賊黨才行。
    因此,他(藍純青)絲毫不敢輕估他們,長劍豎胸,提聚起全身功力,凝神戒備。
    獨角龍王李天衍高大的身軀,等到跨進山洞,才直起腰來,但他立即停在洞口,一
雙在黑暗中閃著炯炯金光的眼睛,只是朝洞中不住的打量。
    石松齡跟著走入,問道:「李兄是否看出端倪來了?」
    獨角龍王忽然呵呵一笑,目光直向藍純青藏身之處投來,洪聲道:「藍兄不用再躲
躲藏藏了,你和盟主多年至交,何苦為了一點小小誤會,翻臉成仇?來?來,兄弟替你
們做個和事佬,大家說過也算了,這回是兄弟邀大家上敝幫去的,藍兄快請出來,一起
走吧!」
    藍純青心頭暗暗一驚,忖道:「此人果然厲害,他大概聽到我的呼吸!」
    心念轉動裡依然並不未開口。
    石松齡緩緩舉步朝裡行來,一面微微一笑道:「藍兄也許對兄弟有些誤會,其實兄
弟和藍兄論文數十年,藍兄為人,兄弟知之甚捻,怎麼誤會到藍兄頭上去?李幫主就是
不說,兄弟也要向藍兄負荊請罪,請藍兄出來。」
    他氣度雍容,說得甚是懇切,如是你不知道他是假的,就會相信他字字都出諸肺腑!
    藍純青除了暗暗冷笑,當然並沒理會。
    石松齡看出他沒有作聲,不禁輕輕歎息一聲道,「看來藍兄果然對兄弟誤會極深
了!」接著轉過身去,朝獨角龍王說道:「李幫主請看看高兄。趙兄二位,還有救麼?」
    獨角龍王答應一聲,舉步走近高翔生,趙玄極二人身邊,正待俯下身去!
    藍純青那還怠慢,立時用手指挑了少許「彈指迷香」,屈指朝獨角龍王面門彈去。
    獨角龍王堪堪彎下腰去,就突然發覺一縷勁風,朝自己迎面彈來!
    方才石松齡曾說他「精幹用毒」,一個精幹用毒的人,豈會輕易被人用「彈指迷香」
迷倒?只聽他口中發出深沉的一聲嘿然冷笑,左手大袖跟著朝前拂出!
    這一拂,揚起一片勁風,早已把:「彈指迷香」悉數吹散。
    獨角龍王一個高大的身形,也隨著直起,喝道:「耿副幫主,你把高兄、趙兄先救
出洞去,只須給他們聞些『返魂丹』,打個噴咂,就會清醒過來。」
    「返魂丹」,正是江湖上人人必備的藥物,專解迷香,迷藥。
    耿承德答應一聲,走上前去,一手一個,挾起高翔生、趙玄極兩人,大步退出洞去。
    藍純青眼看「彈指迷香」未能把獨角龍王李天衍迷倒,心知對方已然有備,因此耿
承德上來救人,他就不會再使「彈指迷香」
    獨角龍王等耿承德搬開二人,立即目光一注,沉聲道:「藍兄不聽兄弟忠告,反而
使用江湖下五門的迷香,即此一點,足見『護劍會』果然行事橘詭,不是一個堂堂正正
的組織了,兄弟深為藍兄惋惜,還望藍兄及時醒悟,盟主顧及舊誼,自可不予計較,藍
兄如再執迷不悟,那就是自絕於人,到時只怕後悔莫及了。」
    藍純青自然聽得出來,獨角龍王這番話,表面雖是勸告,實則已有動手之意,他自
然不予理睬。
    石松齡修眉微蹙,抬目說道:「藍兄既然執迷不悟,兄弟卻不能不顧全朋友之意,
須知藍兄身處絕地,兄弟原可施用火攻,把藍兄逼出來,兄弟不用此策,正是顧全藍兄
數十年交誼。」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36:10

口氣微頓,接著說道:「老實話,藍兄已被兄弟圍住、山洞之中,沒有糧食飲水,
兄弟不用進攻,藍兄也支持不了三數天之久,兄弟和藍兄只有友情,並無仇恨,兄弟可
以聽任藍兄自由離去,今後是友是敵,也悉憑藍兄尊便,但假冒犬子的賊黨,兄弟必須
留下,不知藍兄意下如何?」
    藍純青依然沒有作聲。
    獨角龍王回過頭去,暗暗朝石松齡使了一個眼色,洪笑道:「盟主,依兄弟看來,
此洞甚是幽深,藍兄可能已經退到裡面去了,咱們再說,他也聽不到;還是進去瞧瞧再
說。」
    不用說,那就是準備硬衝!
    石松齡輕咳一聲道:「李幫主說得極是。」
    獨角龍王道:「那就好,兄弟給盟主開路。」
    話聲一落,立即大步朝轉彎處行了過來。
    他搶在前面替石松齡開路,就是怕藍純青使用迷香。
    藍純青等他行近轉角,左手迅快彈出一蓬白粉,右手青鋼劍青虹流動,劃起了一片
冷芒,封住了轉角。
    獨角龍王左手袍袖一展。洪聲喝道:「藍兄不聽忠告,再使用迷香,那是把兄弟也
看作敵人了。」
    這話很明顯是找動手的藉口。
    藍純青心中暗暗冷笑,一面冷然喝道,」站住,你們再邁近一步,莫怪藍某刀劍無
眼。」
    獨角龍王雙目精芒電射,冷笑道:「兄弟倒是不信。」
    話聲方出,陡然朝前直欺而來。
    藍純青更不打話,「刷」的一劍,急刺而出。
    獨角龍王仰天狂笑一聲:「很好!」
    左手大袖一展,一點袖角,飄然揚起,向藍純青劍上捲到,右手揚起,同時劈出一
掌。
    一掌出手,一股強猛的潛力,隨掌而出,罡風激盪,帶起了呼嘯之聲,排山倒海般
直撞過來!
    威勢之強,驚人至極。
    藍純青早已知道他雖非獨角龍王;但他精擅少林「大力金剛掌」,因此不待對方出
手,青鋼劍一收再發,接連攻出三劍。這三劍,同樣使出了倥侗派絕招,劍勢奇幻。劃
起了一片凌厲劍風,朝前推去。
    強烈掌風,和劍風乍然一接。兩人身前,響起一陣裂帛似的異響!
    獨角龍王掌勢雖然凌厲;但藍純青劍上凝聚的力道,也十分強勁,迫的各自後退了
一步。
    獨角龍王后退一步,身上一襲青緞長袍,拂拂自動,雙目圓睜,厲笑道:「藍兄劍
上造詣,果然深厚的很,再接兄弟一掌試試!」
    喝聲出口,揮手一掌,直劈而出。
    藍純青試出對方掌力強猛絕淪,那裡還敢絲毫大意,緩緩吸了口氣,力聚劍尖,貫
注了全身功力;緩緩劈出兩劍。
    這兩劍,不似方才出手三劍那樣劍勢奇幻!而且出手甚緩,但劃出去的劍光,卻足
有一丈來寬,宛如扇面般展開,正好封住了轉角之處。
    獨角龍玉強猛掌力,浪湧而來,遇上這一片劍光,就像防堤一般,全被擋在劍光之
外,難越雷池一步。
    劍光之中,但聽響起藍純青的一聲長笑,說道:「李幫主的『天龍掌』,兄弟已經
領教了。」
    獨角龍王一連兩掌,依然未能得逞,不覺勃然大怒,口中厲笑道:「好,好,藍兄
這是返我李某出手了。」
    他在厲笑聲中,接連劈了兩掌。
    藍純青也有心相激,大笑道:「兄弟雖未曾見識過李幫主的『天龍掌』,但閣下使
的,也未必真是『天龍十八掌』吧?」
    舊中雖是說聽輕鬆,但手中長劍,也絲毫不懈,劍劍貫注內力封堵對方的掌力。
    獨角龍王濃哼一聲,洪喝道:「老匹夫,李某教你識得厲害!」
    喝聲出口,只見他雙臂猛地一張,全身骨節,響起一串連珠般的暴響,本來高大的
身形,霎時之間,竟然又長高了數寸之多!
    雙腳站樁,一件青緞長袍,也突然間膨脹起來,雙乍當胸,一掌接一掌的朝前猛劈
而出!
    這回和先前回然不同,每一掌出手,都似開山巨斧,強猛的掌力,宛如浪潮一般,
一波接一波的衝撞過來,掌勢之強,也隨著一掌勝過一掌。
    藍純青眼看他這份威勢,心頭山不禁暗暗凜駭,跟著不住的提吸真氣,一劍接一劍
的迎劈出去。
    每一劍都帶起了嘶嘶劍風,一道接一道劍光,如扇如屏,正好迎接住對方直撞過來
掌力。
    兩人這回都用上了全力,誰也不肯退讓半步。他們雖然沒有雙掌相抵;但這樣的接
搏,已和比拚內家無異,各自貫注內力,而且在一記比一記的加強。
    每個人總認為自己多年潛修苦練,內功精純,因此希望藉自己增強的內力,去壓制
對方。
    這是相對的,因為你增強了,我不得不增強。
    這也是惡性循環,雙方就漸漸的進入欲罷不能。
    因為兩人都在一記接一記的劈擊,你劈出的掌力,正好和他劈出的劍風,互相抵消,
誰也不能慢上一步。
    此時不論是誰,如想中途停手,或是出手稍慢,就得以身體來承受對方雷霆萬鈞的
一擊。除了和他硬拚,一個人功力再深,但身子是萬萬承受不起對方全力一擊的。
    這轉彎之處,不過八尺來寬,如今全被劍光、掌風充塞其間,聲勢凌威嚇人。
    獨角龍王雙掌交替,一口氣劈出了十二掌。
    藍純青也連綿不絕的劈出了一十二劍。
    突聽獨角龍王沉哼一聲,左手疾發一舉(第十三掌),逼住了藍純青的劍勢,右手
用足十成功力,霍然當胸直劈過來(第十四掌)
    他這一掌,不但如巨斧開山,威猛無與淪比,而且因左手掌風,已經遜住了藍純青
的劍勢,迫使藍純青非出掌硬接他一掌不可。
    而他這一掌上,也正使出了少林七十藝中,威勢最猛的掌力——「大力金剛掌」。
    藍純青和他硬打硬拚,連接了十二招,已覺對方掌力雄渾無匹,還在不斷的加強,
自己已有漸趨下風,不勝負荷之感!此時長劍還忽然被對方逼出門外,要待用劍封閉,
已是不及,只好奮起全力,硬接對方一掌。
    就在此時,突聽身後響起石中英「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老前輩,老賊這一
掌,由晚輩來破他。」
    話聲入耳,石中英已從他身後閃出,右掌豎立如刀,迎著獨角龍王劈來的掌風中直
劈過去。
    石中英這一掌發的無聲無息,但和對方掌風乍然一接,就發出「嗤」的一聲輕響。
這聲音就好像剪刀裁布,輕細悠長由近而遠,把獨角龍王的掌風,從中間剖開!
    不,像利刃一般,毫無阻擋的直劈過去!
    獨角龍王這一記「大力金剛掌」,掌力雖然霸道無倫;但也擋不住石中英的鋒利掌
風。
    獨角龍王一掌出手,滿以為至少也得把藍純青重傷掌下,那知自己擊出的掌風,突
然被人剖開!心頭纂然一驚失聲道:「果然是『魔劫神刀』!」
    急急往後躍退。但是已經遲了!
    刀鋒般的掌風,一下子擊中獨角龍王的右肩!這還是他見機得快,身子迅速一偏,
才算避開了正面,饒是如此,他高大身形還是被晃動了一下,往後斜退出一步。
    他這一記「大力金剛掌」,雖被石中英發出的「魔劫神刀」剖開,但石中英還是被
他極強的反震之力,震得腳下浮動,連退了兩步。
    藍純青看的暗暗吃了一驚,低聲問道:「石公子,怎麼了?你寒毒初癒,不該硬接
他這一掌的。」
    石中英微笑道:「不要緊,他這一記掌力,已被晚輩破去,晚輩只是被他掌風的反
震之力,震退而已。」
    六合劍石松齡就站在獨角龍王身後不遠,他聽到獨角龍王喝出「果然是『魔劫神
刀』!」接著看到他身子搖晃,後退了一步,心頭不由大吃一驚,問道:「李幫主中了
他的暗算。」
    獨角龍王傷在肩頭,一條右臂,筋骨若折,自然無法再戰。
    他一言不發,緩緩退出石洞,才吁了口氣道,「魔劫神刀,果然厲害得很,兄弟一
記掌力,居然被他從中剖開,才擊中了兄弟的肩頭。」
    石松齡跟蹤退出,說道:「李幫主快運氣試試,『魔劫神刀』專傷內腑,你看看是
否受了傷?」
    獨角龍王道:「不用試,兄弟內腑並未負傷,只是右肩傷了筋骨。」
    話聲方出,突聽遠處山頂上,忽然接連響起幾聲「叭」「叭」火炮之聲!
    那裡正是石家莊的後山!
    石松齡猛然一驚道:「緊急訊號,咱們莊上發生了事故!」接著目光一瞥,朝劍公
子石中英(假)吩咐道:「孩子,這山崖下已有咱們黑衣隊埋伏,諒藍純青和那小畜生,
決難突圍,為父已去調取盧餛叔侄前來,施行火攻,此時莊中忽然傳出緊急訊號,為父
立時就得趕回,這裡就交你主持,為父走後,不可冒險深入,等盧媲叔侄到後,再攻不
遲。」
    劍公子石中英躬身領命道:「孩兒省得。」
    祝景雲道:「盟主留中英一人在此……」
    只聽遠處山頂上,又響起三聲連珠炮般的「叭」「叭」之聲!這是第二次發出來的
緊急訊號,石松齡臉色為之一變,說道:「不要緊,藍純青已成負隅之獸,涼他們也沖
不出咱們黑衣隊的埋伏,莊中兩次傳警,只怕形勢已十分危:急,非兄弟親去不可……」
    話聲一落,便和祝景雲、獨角龍王,百步拳錫鄧神侯,以及中了」彈指迷香」,才
醒不久的高翔生,趙玄極兩人,一齊朝谷外退去。
    隱身洞自中的石中英,眼看獨角龍王和石中齡退到石沿之外,幾人低低說了兩句,
忽然由石松齡為首,率著眾人,匆匆離去,他雖然沒聽見他們說些什麼,但石松齡等人,
走的甚是匆忙,卻可從他們的神色中,看得出來。二時覺得奇怪,忍不住低聲說道:
「老前輩,這幾個為首的賊黨,忽然全退走了!」
    藍純青微微點頭道:「不錯。」
    石中英道:「只怕其中有詐。」
    藍純青道:「他們退走,倒是一點不假。」
    石中英道:「老前輩如何知道他們不假呢?」
    藍純青朝他微笑道:「他們突然退走,是老朽略使小計,退的兵。」
    石中英愈聽愈奇,忍不住問道:「老前輩使的什麼計?」
    藍純青道:「方纔石公子在運功之時,就有人趕來報訊,說他門在北峽山脈中找不
到咱們蹤影,就以飛鴿傳書,要莊中派出獵犬,前來追蹤,老朽就要那人轉告七星劍主,
在莊中放起緊急救授訊號,石家莊是他們根本重地,在不明情況之下(指石松齡)非親
自趕去馳援不可。」
    石中英道:「原來如此!啊,老前輩說的七星劍主,也是『護劍會』派在石家莊的
人麼?」
    藍純青道:「是的,但此人是誰,老朽始終不曾見過。」
    石中英深感意外,問道:「這人是』護劍會』的護法,怎會沒見過他?」
    藍純青道:「護劍會是各大門派為了對付江湖邪惡勢力的組織,就是因為對方行動
隱秘,、而且各大門派之中,極可能已有少數敗類,為他們拉攏,因此,咱們在成立之
初,大家都戴上面具,不以真面示人,即使同是護法,也不知彼此身份,只有一個人,
沒有掩去本來面目。」
    石中英道:「不知這人是誰?」
    藍純青道:「就是發起『護劍會」的令尊,除此之外,幾乎都不以真面目示人,老
朽隨追盟主,凡是盟主對」護劍會』,有什麼指示,都由老朽代發,自然令尊失蹤,這
廝假冒令尊,者朽一直留在此地,但這裡實際負責的,卻是七星劍主。他是由『護劍會』
直接派任,老朽只居於協助監督地位,不能詢問他的姓名來歷,自然也沒有見過他的真
面目了。」
    石中英朝洞外看去,只有假冒自己的賊人(假石中英),身穿梅紅長衫,腰佩長劍,
瀟灑的站在那裡,大有顧盼自豪之意,心中不覺大怒,說道:「老前輩,晚輩去把那小
賊拿下,咱們就可以衝出去了。」
    藍純青道:「不可,他們雖然走的匆忙,但也許有什麼埋伏,咱們且等看清楚了,
再動手不遲。」
    剛說到這裡,只聽洞外傳一個蒼勁的聲音說道:「屬下盧餛奉命前來,聽候公子差
逍。」
    接著聽假石中英清朗聲音說道:「盧老英雄二位請上來。」
    藍純青看得暗暗皺了下眉道:「不好,他們要用火攻了。」
    只見假石中英活聲方落,崖下已有兩條人影,飛身而上!
    前面一個是身穿一件長僅及膝寬大黃衫的老人,生得面如雷公,頷下留一把花白胡
子,雙目炯炯有光,他身後是一個身穿天青勁裝的漢子,約摸三十出頭。
    石中英悄聲問道:「老前輩,這兩人是誰?」
    藍純青道:「他們是叔侄兩人,老的叫火龍盧餛,是昔年武林中大大有名的火器祖
師,火神羅值之徒,小的是他的侄子盧傳薪,都使得一手好火器。」
    只見火龍盧媲朝假石中英抱拳一禮道,「屬下見過公子。」
    假石中英還了一禮道:「家父要盧老英雄趕來,就是要老英雄出手,對這座山洞,
施行火攻,老英雄有把握麼?」
    火龍盧餛道:「公子要屬下把它震坍,還是予以燒燬?」
    假石中英道:「都可以。」
    火龍盧餛道:「若要把山洞一舉震坍,屬下只須一顆『霹靂子』即可,如只要把它
燒燬,那就稍微費事了。」
    假石中英道:「那就把它一舉震坍好了。」
    火龍盧餛躬身道:「屬下遵命,只是在屬下出手之前,公子最好率人遠離此崖三十
丈以外,以策安全。」
    假石中英點頭道:「好。」一躍崖上揮了揮手,大聲道:「所有黑衣隊的人,速即
退出三十丈以外佈陣。」
    火龍盧餛也朝他侄子盧傳薪道:「傳薪,你可到崖下去接應,這裡有我一人就夠
了。」
    盧傳薪答應一聲,立即朝崖下飛去。
    假石中英等盧傳薪走後,拍拍火龍盧餛的肩膀,含笑道:「如此,偏勞老英雄了。」
    說完,縱身躍起,朝崖下飛去。
    =藍純青低喝一聲道:「石公子,咱們走,但有一點,必須記住,咱們分頭行事,
公子必須在衝出石洞之際,一下就制住火龍盧餛,老朽去把盧傳薪制住,再作安排。」
    石中英道:「晚輩遵命。」
    話聲出口,人已疾如箭射,從山洞穿出。人還未出,手中一粒石子,早已彈了出去,
一下擊中火龍盧餛的「玄機穴」。
    少林絕藝「米粒打穴神功」,例無虛發,自然一下就把對方制住。
    藍純青更不怠慢,身形一閃而出,看到盧傳薪就站在崖下不遠。此時,假石中英已
率著十二名黑衣隊,迅速的朝谷外退去。
    藍純青眼看機不可失,一式「飛鷹挫兔」,身形急撲而下!
    那盧傳薪似是毫無防備,一下就被藍純青制住,點了兩處穴道。
    藍純青心中雖覺奇怪,對方武功縱然不如自己,但自己飛撲而下,也決不可能毫無
一點警覺。他心中雖覺起疑,但此刻時光寶貴,立即挾起盧傳薪,雙足一點,飛上石崖。
    石中英問道:「老前輩,這兩人如何處置?」
    藍純青道:「石公子可曾學過易容術麼?」
    石中英道:「晚輩學過。」
    藍純青道:「那很好,咱們時間有限,公子和盧傳薪換過衣衫,把他身上的東西,
一齊留下。」
    石中英道:「老前輩要晚輩化裝成盧傳薪麼?」
    藍純青迅快脫下自己長衫,換上了火龍盧媲的衣衫,一面說道:「是的,咱們不如
此,不能脫離此地,也不能再混入石家莊去了,本來老朽還在為難,這是天賜的良機。」
    石中英依言迅速換上盧傳薪的衣衫,一面問道:「咱們還要混進石家莊去麼?」
    藍純青道:「不錯,老朽本來懷疑獨角龍王李幫主,可能已被他們運出,但看他們
聽到緊急求救訊號,走的如此匆忙,不但李幫主可能還在莊中,說不定還有其他的人,
也被囚在石家莊中。」
    石中英眼中一亮喜道:「老前輩,家父會不會也被困在莊中?」
    藍純青沉吟道:「這很難說,這些年,老朽經常在石家莊出入,也一直在暗中留心,
始終找不出他們的破綻,別說老朽了,老朽是他們一直視作外人的人,就是派在莊中,
一直隱秘身份的七星劍主,也始終沒有查得出來,這次,咱們正好趁假冒令尊的賊人。
和祝景雲等人,都去龍門幫之便,仔細的搜上一搜。」
    說話之時,兩人已經換好了衣衫、
    石中英先替藍純青臉上,易過了容,然後自己也依詳葫蘆,化裝成盧傳薪的模樣,
正待問話!
    藍純青一揮手道:「你快下去。」
    石中英依言飛落石崖。
    藍純青依然揮著手道:「你至少也要退到十丈之外去。」
    石中英仰臉問道:「老前輩,你呢?」
    藍純青道:「我自然得把山洞毀了再下來。」
    說話之時,迅快的抓起火龍盧餛和盧傳薪兩人,放入山洞之中,他改扮火龍盧媲,
早已都把身上所有火器,都繳了下來。
    那是火神羅渲遺留下的獨門暗器,諸如「霹靂子」、「銀磷箭」,「彈芥神通」等,
都是使人談火色變的利器。
    藍純青見多識廣,自然認得出來,此時從身邊取出一顆「霹靂子」,揚手朝山洞中
投擲過去,縱身朝崖外劃空飛瀉,落到石中英身邊,口中大喝聲:「速退。」
    這真是快得如同電光石火,兩人身形堪堪掠起,只聽身後響起驚天動地的轟然大震。
    整座峽谷,都在震撼!
    山上大小石塊,紛紛飛滾而下。
    光是這份聲勢,就夠嚇人!
    藍純青,石中英連奔帶掠,連袂飛落到三十丈外,差不多已到谷口,回頭看去,只
見那座石洞,已經整個炸坍,山石滾落,幾乎認不出方才存身之處!
    石中英怵然道:「老前輩用的就是『霹靂子』吧?這東西有如此威力!」
    藍純青道:「這是火藥做的,所以威力極強。」一面卻低低的道:「你記著了,從
現在起,咱們是叔侄身份,切莫露了破綻。」
    石中英臉上微紅,應了聲『是』。
    藍純青低聲道:「咱們快出去,別叫那賊子起了疑心。」
    兩人奔出谷口,只見假石中英負手站在那裡,谷口四周,散佈著十二個一身黑色勁
裝。背負刀的。彪悍漢子!
    這些人敢情就是「黑衣隊」。
    石中英心中暗暗忖道:「這廝原來是個膽小如鼠之徒!」
    他連火龍盧娓以「霹靂子」,爆炸山洞都不敢看,要避到谷口來,也無怪石中英笑
他膽小如鼠了,藍純青走到假石中英面前,雙手抱拳道:「屬下已把石窟炸毀、特來向
公子邀令。」
    假石中英目光有意無意的看了兩人一眼,含笑道:「很好,辛苦二位英雄了。」
    石中英只覺他雙目之中,閃著異采;『明亮照人,心中暗暗一動,忖道:「這賊子
內功倒是不弱。」
    心頭憎惡其人,恨不得把他制住了,撕下他面具來。
    藍純青依然神色恭敬,抱拳道:「公子可要進去驗看嗎?」
    假石中英微微一笑:「既已炸毀,那就不用看了,咱們快回莊去吧!」
    說完,朝四周「黑衣隊」武士揮了揮手,轉身就走。
    他惟是毫無戒心,這樣掉頭就走,藍純青、石中英緊隨他身後,相距不過數尺,幾
乎伸手可及,他身後要害,全部賣給了人家,而他也卻悄無所覺。
    這原是下手的好機會。
    只因藍純青、石中英志在救人,(獨角龍王)自然不能對他貿然下手。
    石中英並沒看錯,假石中英的一身武功,雖然不弱,這只要從他走在前面,腳下奔
行極快,依然能夠保持他瀟灑飄忽的姿態,就可看得出來。
    就是跟在後面的十二名「黑衣隊」武士,同樣奔行如風,身手矯捷,和石中英三日
來所看到護院武士,高出甚多!
    石中英心中暗暗驚異,忍不住以「傳音入密」朝藍純青問道:「老前輩,這些『黑
衣隊』,晚輩怎的從來未見過?」
    藍純青也以「傳音」說道:「據老朽所知,這些人平日由屈長貴親自指揮,行動十
分隱秘,不是練有特殊毒功,就是身中藏有十分歹毒的霸道暗器,只要看他們左手腕底,
衣袖較隆,就不難發現了。」
    石中英暗暗留心看去,果見」黑衣隊」武士每人左手腕底,衣袖微微凸起,心中暗
道:「這真是世事留心皆學問,若非藍老前輩指出,自己竟然一點也看不出來。」
    緊急救援訊號,只是藍純青「調慮離山」的退兵之計。
    石家莊自然平靜無事。
    假石中英回到莊中,使迂自往前面覆命去了。
    「黑衣隊」武士也各自散去。
    藍純青帶著石中英折入中院西首兩間屋中。
    那是火龍盧餛和盧傳薪叔侄的住處。
    藍純青掩上房門,長長吁了口氣道:「你現在可以歇一回了。」
    石中英道:「小侄還不累。」
    接著問道:「老前輩,咱們現在該當如何了?」
    藍純青笑了笑道:「不忙,既來之,則安之,咱們雖然脫出危境;但後山傳出緊急
訊號,等老賊率人匆匆趕回,又並無其事,這緊急求援訊號,是莊中特製的秘密訊號。,
老賊為人心機極深,自然會想到莊中有潛伏的敵人,因此,從外表看來,雖然平靜無事,
暗中可能每一角落,都有人監視,咱們行動須得特別小心才是。」
    石中英聽的暗暗欽佩,一面問道:「那麼老前輩之意,咱們要什麼時候,才著手偵
查?」
    藍純青道:「老朽之意,還是等老賊和獨角龍王等人動身之後,較為方便。」
    石中英道:「老賊和假冒獨角龍王的賊人,同去君山,必有陰謀,如若讓他們去了,
龍門幫也就完了。」
    藍純青笑道:「這倒不要緊,咱們目前最主要目的,是救出獨角龍王,只要把他救
出來,也就等於救了龍門幫了。」
    石中英點頭道:「老前輩說的也是,只是他們會不會把李幫主害了?」
    藍純青道:「目前還不會,他們若要把他暗中害死,何用把他眶到石門山來?」
    石中英道:「那麼,他們又有什麼陰謀呢?」
    藍純青道:「這就不知道了,但以老朽猜想,他們一定有某種圖謀的了y說到這裡,
接著說道:「公子現在的身份是盧傳薪,總不能不懂火器,你把身上的東西拿出來,老
朽還略知一二,趁這時候。給你略加解釋,免得露出馬腳來。」
    石中英道:「晚輩從他身上搜出不少東西,正要請老前輩指點呢!」
    當下就從身上取一大堆東西,二齊放在桌上。
    那是一條皮製的腰帶,可以束在腰間;帶上有五個小皮囊,但只有三顆胡桃大的鐵
彈,那就是威力最強的「霹靂子。」
    兩徘皮鞘,內插二十四支五寸長的銀色小箭,就是「銀磷箭」。
    另外還有一個小銀盒,內貯數十粒黃豆大,把呈暗藍的鐵東西,則是「彈芥神通」。
    雖然火龍盧餛,有他師門獨特的手法;但火器屬於暗器的一種,任何人拿到手上,
部可使用。
    「霹靂子」只要使勁擲出,即會爆炸,唯一要訣,就是你擲出之後,必須往後倒縱,
以免傷了自己。
    「銀磷箭」,可以當丟手箭使用。
    「彈芥神通」必須練有指功,方可使用,而且在彈出之時,必須以內力在中途把它
外殼震碎,方能發揮威力。
    石中英人本聰明,經藍純青一一加以說明,即能領悟隨著就把東西一一收起。
    藍純青道:「你且在這裡休息一回,老朽有點事,要出去一下。」
    說完,開門往外行去。」
    六合劍石松齡早晨和獨角龍王李天衍,動身赴龍門幫,無疑只是想藉機除去藍純青
而已。
    當然,他門如果順利的除去藍純青之後,可能真的早就走了。
    只是中途橫生枝節,被藍純青逃脫,但藍純青和石中英,終於被火龍盧餛以「霹靂
子」震坍山洞,葬身石窟。
    這對六合劍石松齡來說,不啻是拔去了一枚眼中釘。
    於是,午後,他率同八卦門掌入高翔生、百步神拳門鄧錫侯、風雲子趙玄極,由長
江龍門幫獨角龍王李天衍,副幫主耿承德的陪同,起程走了。
    他們走的如此匆忙,顯而易見,是為了協助獨角龍王「整頓」尚未完全穩固的龍門
幫去的。
    石家莊由他至友華山掌門祝景雲、總管屈長貴留守。
    火龍盧燼(藍純青)只是石家莊豢養的武士,盟主行動。事前當然並不知道,等他
知道石松齡等人應李幫主的邀請,去了龍門幫,已是晚餐時光的事了。
    這還是晚餐時候,聽總管屈長貴說的。
    因為盟主一行前去龍門幫,並不是秘密,大家也就作為美談。
    石家莊的人,本來就習慣於不追根究底。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誰都不會多問一句。
    因此沒人好奇的探詢上午後山發出緊急訊號之事。也沒人私下詢問何東昇帶著獵犬
去做什麼?
    自然也更沒人知道,倥侗掌門人藍純青,葬身山洞石窟的事了。
    早晨雖然發生了事故,但大家概念本就像沒有發生過什麼丫一般石家莊還是和平日
一樣的安靜!
    晚餐之後,除了輪值的人員,大家就各自回房。
  藍純青,石中英回到房中。
    藍純青輕輕咳了一聲道:「真想不到他們去的這麼快。」
    石中英道:「那一定是他們急於圖謀龍門幫了。」
    說到這裡,忽然迅快的轉了個身,輕哦道:「老前輩,今晚……」
    藍純青壓低聲音道:「老朽已在膳廳上留了記號,咱們先得和七星劍主取得聯絡,
方可有所行動,今晚你還是早些去睡吧!」
    石中英回到隔壁盧傳薪的房中,忽然想到祝淇芬。她兩次向自己試探,並曾一再表
示,她對自己的關心。
    她說過,自己說了,她也不會說出去的,而且還可以幫助自己……
    看來她對自己是真心的!昨晚發生的事,她一定知道了,但他不會知道由那賊子代
替了自己。自從昨晚破窗而出,已經整整有一天一夜沒見到他了。
    一個已經墜進情網的人,他自己是不會知道的。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話說的的一點不假!
    他一想到祝淇芬,心頭就再也靜不下來。
    不錯,自己應該去看看她,看她會對自己說什麼?
    她既然知道那一盒綠豆糕有毒,可見她一定也知道賊黨陰謀。
    說不定她知道李幫主的下落!
    哦!還有爹,她如果是賊人一黨,一定知道爹的下落了。
    一念及此,立即開啟房門,走了出去。
    隔壁房中已經熄了燃了,敢情藍純青已經睡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38:06

他悄悄走出迴廊,四顧無人,立即雙足一點,長身縱起,一下掠上圍牆,立即施展
「天龍御風」身法,快同流星,在屋脊和暗影處劃空閃過,朝北投去!
    因為從中院出來,必須經過前院再出東院門,這是石家莊的心臟地區,平日都有值
崗和巡夜的人,萬一給他們發現,總是麻煩事兒。
    他往北,出後院,再循院後小徑,繞到「翠翎小築」,雖然遠了一些。但地勢僻榆,
不易被人發覺。
    其實憑他這身輕功,快得如同殞星劃空,白駒過隙,縱然從人家面前掠過,也如淡
煙幻影,一閃而逝,只當眼花而已!閒言表過,卻說石中英施展輕功,掠出後院圍牆,
不消多時,便已奔近「翠翎小築」。
    但見前面小徑上,正有一條頎長人影,朝「翠翎小築」行去。
    此人身穿一襲梅紅長衫,走的不慢,但仍保持著他瀟灑意態,翩翩風度!
    這人縱然燒成了炭,石中英也一眼就可以認得出來!
    他,就是李代桃僵,冒充自己的假石中英!
    石中英見到他,心頭不禁有氣,忖道:「看來他也是往「翠翎小築」去的了,哼,
你假冒了我,還要去騙妹子!」
    一個人最難忍受的,就是看到別人取代了自己,再去向自己心愛的人談情說愛。
    衝冠一怒為紅顏,多少上了年紀的人;尚且要為了一個女子,不計身敗名裂的去爭,
何況石中英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但覺心頭熱血衝動,暗暗凝足功力,正待突起發難!
    突然間,腦際靈光一現,暗暗忖道:「妹子如果也是賊人一黨,這不是最好的機會?
自己正好聽聽他們說些什麼?也許可以從他們口中,聽出一些端倪來?」
    一念及此,妒意頓消,就放緩腳步,悄悄的尾隨著他身後走來。
    一輪淡月,萬竿竹影!
    「翠翎小築」,有一征石砌的平台,圍著朱紅的欄杆。
    右首有一片豎立的岩石,瘦峭挺拔,足有一丈多高,是後山上移植來的,放在這裡,
別有情趣!
    這片大石下面,周圍一丈,鋪以茸茸青草。
    這時,這片草坪上,眶有一個纖巧的人影,坐在那裡,一手支撐著身子,舉首仰望。
    她似乎對天空那一輪朦朧月色,有著無限依戀!
    山坡間,正有一條瀟灑的人影,悄悄掩近,她似乎一無所覺,只是低低的吟道:
「書樓深鎖夜空濛,杜字啼聲西復東,依怨落花惹別恨,落花也在怨東風。」
    吟聲甫落;只聽一個清朗聲音,接著笑道:「好詩,好侍,纏綿徘側,宛轉多愁,
妹子幾時也變得多愁善感了?」









第07章 十二煞手
    笑聲中,一個頎長人影,瀟灑的走了過來。
    祝琪芬連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冷冷的道:「你來作甚?」
    假石中英含笑道:「我是特地來看看妹子的。」說道已經走到祝淇芬面前,嘻皮笑
臉的往草地上坐了下去。
    祝淇芬左手一收,身子坐正,冷峻的道:「謝謝你,我很好。」
    不但臉色冷峻,就是這兩句話,也冷的有如從冰窖裡吹出來的!
    假石中英絲毫不為意,一雙俊俏的目光,直注在祝淇芬的臉上,依然含笑道:「妹
子好像有什麼心事?」
    祝淇芬冷聲道:「我有什麼心事?」
    假石中英道:「爹臨走時交代的,要我多照顧妹子一些。」
    說話之時,有意無意的回過頭來,朝數丈外石中英藏身之處,瞥了一眼。
    這一眼,直看得石中英心頭不期「哆」的一跳,暗暗忖道:「莫非這廝已經發現我
跟蹤他身後來的?但這也不像,他只是無意的朝四外瞧瞧而已!」
    只聽祝滇芬道:「我又不是三歲孩子,用不著人家照顧。」
    石中英看他對假石中英一片冷漠的神色,暗道:「看來妹子已經知道他是假冒的
了。」
    假石中英忽然哈哈一笑道:「但我們是兄妹咯!爹不在,我這做乾哥哥的,多照顧
妹子一些,也是應該的了。」
    祝琅芬道:「我很好;你可以走了。」
    假石英面有失望之色,說道:「怎麼,妹子好像狠討厭我?」
    祝琪芬扭著頭,冷冷的道:「你知道就好。」
    假石中英柔聲笑道:「自從我回來之後,家裡的人,都知道妹子和我很好,出入成
雙,形影不離,怎麼今天晚上,妹子突然對我這般冷淡」莫非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妹
子?」
    「沒有。」
    祝滇芬倏地站直身來,說道:「我心裡煩的要回房去了。」
    假石中英聲音說的更柔,湊上一步,含笑說道:「妹子心裡煩,我可以陪你解解悶,
總比一個人悶著好。」
    祝淇芬道:』我不需要有人陪。」
    假石中英輕笑道:「那麼,我講個故事,你要不要聽?」
    祝滇芬頓頓腳道:「你快走,我不要聽。」
    假石中英也不理她,只是自顧自的說道:「從前周瑜身為東呈都督,率師和曹操相
距干赤壁之下…」
    祝淇芬道:「我不要聽。」
    「這故事非聽不可。」
    假石中英接著說道:「但當周瑜在山頂上,看了曹操水寨之後,忽然大叫一聲,往
後便倒,諸將把他救回營去,周瑜以被蒙頭而臥,諸葛亮聽到周瑜病了,就來見魯肅,
說這病只有他能治,周瑜屏退左右,諸葛亮密書了十六個字,那是:『欲曹公,宜用火
攻,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周瑜看了又驚又喜,心中暗想:孔明真神人也,原來早已
知曉我的心事……」
    祝淇芬冷冷的道:「你說這故事,是什麼意思?」
    假石中英湊上半步,輕笑道:「我是說。那周瑜的心裡,只有諸葛亮知道,妹子的
心事,也只有我一個知道……」
    祝淇芬柳眉一挑,正待發作。
    假石中英搶著說道。「我今晚來找妹子,就是有一件事,要來告訴妹子的。」
    祝淇芬正待發作,冷冷望他一眼,問道:「你要告訴我什麼?」
    假石中英道:「昨夜跟我爹練完『穿雲指』,回轉房去,發現有人假冒了我,睡在
床上……」
    祝琪芬沒待他說完,冷冷的道:「我早就知道了。」
    轉身欲去。
    假石中英笑了笑道,「但你還不知道今天發生的事吧?」
    祝淇芬腳下不覺一停,問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口氣雖然冷漠,但只要看她原來不想理睬他,而要離去的人,居然又停下步來,
就顯得她對他口中說的今天發生的事,內心有著何等關切?
    假石中英道:「我知道妹子一定想知道這件事,也想知道昨晚你掩護他的那人下落,
對不?」
    祝淇芬聽的臉微變道:「你胡說什麼?」
    假石中英聳聳肩,輕笑道:「妹子打出一把飛針,傷了兩個護院武師,這就是你做
的傻事,試想以黑布蒙面,但被你打傷的人,體內不是留下了飛針?你能瞞得過誰?」
    祝淇芬臉色煞白,沒有作聲。
    假石中英道:「差幸我聞警趕去,替他們吸出了腿上的飛針,一看是妹子的,就收
了起來……」
    祝棋芬披披嘴道:「天下用飛針的人,又不止我一個
    假石中英道:「但妹子用的針,是鐵匠老何打造的軟鋼,不是一般鋼針。」
    祝淇芬又不開口了。
    假石中英低聲道:「飛針之事,我雖沒敢跟爹說,但妹子掩護外人,爹好像已有所
聞。」
    祝淇芬道:「問心無愧,讓人家去說好了。」
    假石中英道:「你知道爹去龍門幫,祝伯伯怎會不去的?」
    祝淇芬道:「我不知道。」
    假石中英豎起兩個指頭,說道:「那是有兩件事,第一,爹要祝伯泊對你嚴加管束,
第二……」
    他故意拖長語氣,沒往下說。
    祝淇芬道:「第二是什麼?」
    假石英神秘一笑道:「爹發覺妹子可能已經偷偷的愛上了假冒我的那個小子……」
    他口中「假冒他的小子,」自然是指石中英而言。
    祝淇芬臉上微微發郝,怒聲道:「你胡說些什麼?」
    假石中英哈的笑道:「妹子,你這就冤枉了好人,這話可不是我說的。」口氣微頓,
接下去說道:「爹認為那小子也可能暗暗戀上了妹子,才要祝伯伯留下來主持……」
    祝琪芬沒待他說完,問道:「要爹主持什麼?」
    假石中英嘿嘿笑了出來,說道:「美人計。」
    祝淇芬心裡有些明白,但故不知,問道:「什麼美人計?」
    假石中英道:「以妹子為餌,引那小子來……」
    石中英聽的暗暗一驚。
    假石中英說到這裡,又回過頭來。有意無意的朝石中英隱身之處,看了一眼。祝淇
芬氣憤的哼了一聲。
    假石英又道:「但現在情形已經改變了。」
    祝淇芬道:「如何改變了?」
    假石中英道:「因為爹本來就懷疑倥侗掌門人和『護劍會』有關,因此今天早晨藉
動身前往龍門幫為由,把藍單門人誘往石間坪,授意高伯伯(高翔生)出言相激,終於
證實了他果然和』護劍會』有關,就在那時,突然出現了一個蒙面人,把藍掌人救走,
一同逸去。」
    他看了祝淇芬一眼,補充說道:「此人武功駁雜,還用魔教』魔劫神刀』,擊傷屈
總管,據爹說,他可能就是假冒我的那個小子。」
    祝琪芬的眼睛一亮,張了張口,但她忍住了,並沒問出來。
    假石中英又道:「當時爹和祝伯伯等人,分頭追了下去,那知藍掌門人和那小子卻
回頭朝咱門後山逃來,躲在一處石洞之中。」
    祝琪芬忍不住問道:「你如何知道的?」
    假石中英道:「後來何東昇率獵犬找到了,那小子也真厲害,躲在山洞裡,不肯出
來,連李幫主都被他『魔劫神刀』所傷,最後爹一怒之下,調去火龍盧餛,用』霹靂子』
把整個山洞都炸坍了。」
    假石中英話聲甫落,祝淇芬臉色慘變,嬌軀搖搖欲倒,一言不發,轉身朝屋中奔了
進去。
    假石中英急忙叫道:「妹子,妹子……」
    祝淇芬沒有理他,「砰」的一聲,把木門關得震天般響!
    假石中英望著她後形微微搖頭道:「看來妹子真的愛上那小子!」
    突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冷哼一聲道:「賢侄說的不錯,這丫頭真是該死!」
    這突如其來的話,聽得石中英暗暗吃了一驚!
    假石中英啊一聲道:「是祝伯伯!」
    來人正是華山掌門人祝景雲,黑夜之中,只見他一身銀袍,黑鬚拂動胸,丰神飄逸
的緩步走來,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一身黑布衣裙的老姬,一頭花白頭髮,戴著黑麵包頭。
除了那一身打扮,是個老太婆,看她走路的模樣,簡直像是男子一般。
    假石中英看到黑衣老姐,不覺一怔,趕忙抱拳道:「戚婆婆幾時來的?」
    黑衣老姬呻呻尖笑道:「老身是奉盟主之命,來保護小姐的!」
    她這一笑,眼睛竟然變幻不定,、使人有深沉詭異之感!
    石中英雖不知這黑衣老漚是誰;但可以猜想的得到,她在賊黨之中,身份一定很高。
    這只要看假石中英對她十分恭敬,就可知道。
    假石英英一呆道:「爹怎麼會要戚婆婆來保護妹子呢?」
    戚婆婆笑道:「這就可以看出盟主有多疼小姐,盟主出門去了,怕小姐一個人寂寞,
才要老婆子陪伴小姐幾天的。」
    假石中英抬眼望祝景雲,道:「祝伯伯,妹子……」
    祝景雲沒待他說下去,含笑道:「賢侄明天一早就要上路,還是早些去睡吧!」
    假石中英躬身應『是』,又看了戚婆婆一眼,才轉身走去。
    戚婆婆看著他離去的後形,呷呷笑道:「小伙子只要遇上年輕小妞,個個都成了多
情種子。」
    祝景雲走在前面,沒有作聲。
    兩人很快越過平台,走到門口,祝景雲腳下一停,沉聲叫道:「霓兒。」
    但聽霓兒答應一聲,迅快的啟門迎出。
    祝景雲,戚婆婆相繼走入,霓兒跟著掩起了門。
    石中英方才聽假石中英說過:假冒爹的老賊,在臨行之前,交待祝景雲,要他對妹
子嚴加管束。
    如今他領著這戚婆婆同來,自然是要她管束妹子來的了。只不知這祝伯伯是真是假?
    假如祝伯伯也是假的,那麼妹子祝淇芬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正在思忖之間,突聽身後有人以「傳音入密」說道:「石公子,快回去了。」
    石中英聽出是藍純青的聲音,趕忙回過頭去,也以「傳音放密」說道:「老前輩也
來了。」
    藍純青道:「老朽回房,沒看到公子,想來可能到這裡來了,才匆匆趕來,此地不
宜久留。咱們回房再說。」
    兩人匆匆退出,回到火龍盧燼的房中。石中英低聲問道:「老前輩聽到了什麼消
息?」
    藍純青道:「方纔七星劍主派他一名手下,前來和老朽聯絡,據說,直到目前為止,
他們也並不知道李幫主的下落。」
    石中英道:「會不會被老賊他們偷偷的運出去了?」
    他口中的「老賊」,自是指假冒石松齡的賊人了。
    藍純青道:「老朽也問過了,據他說,老賊一行,前往君山,除了一人一騎,並無
箱籠等,李幫主不可能被運出去。」
    石中英忽然「哦」了一聲,道:「晚輩方才聽祝景雲的口氣,那假冒晚輩的小子,
明天一早,好像要到那裡去。」
    藍純青含笑道:「不錯,他也要到君山去,而且是坐船去。」
    石中英心中一動,問道:「老前輩,他不和老賊一起走,卻要坐船去,不是有可疑
麼「
    藍純青含笑道:「據說,他還要帶不少高手去呢?可能也有咱們兩人。」
    石中英道:「咱們也要去麼?」
    藍純青道:「據老朽猜想,小賊此行,如果不是押運李幫主前去龍門幫,便是率領
石家莊的勁派,作為後援,目的在於鎮壓龍門幫的不穩份子,派到咱們,自然要去,正
好從中行事。」
    石中英道:「老前輩說得極是。」說到這裡,突然想到那個面目詭異的戚婆婆來,
這就接著問道「老前輩知不知道戚婆婆其人?」
    藍純青聽的微微一怔,道:「戚婆婆?老朽從未聽人說過。」
    第二天一早,天色還只黎明,就有人在院子裡叩著門道:「盧老英雄起來麼?公子
請二位到前廳去,有事相商。」
    藍純青聞聲開出門去,含笑道:「老哥覆上公子,就說老朽叔侄,洗把臉就去。」
    石中英山一躍下床,開門走出。
    那人走後,藍純青含笑道:「大概就是派咱們的差事了。」
    兩人匆匆盥洗完畢,趕到前廳。
    只見廳上一共擺著品字形三張桌子。
    正中間一張,坐的是假石中英。
    他今天換了一件寶藍緞的夾袍,唇紅齒白,容光煥發,真不愧是武林盟主的公子。
    左首一張桌上,只坐著一個面目森冷的老頭,他身邊板凳上,擱著一個方長形灰布
袋,自然是他隨身兵器了。
    右首兩張桌子,坐的是十六名身穿黑色勁裝白叫漂悍大漢。
    石中英一眼就認出他們是「黑衣隊」武士。
    每張桌上,早已放著一大盤饅頭,和四碟小菜,另外還有一鍋稀飯,只是還未開動。
    藍純青慌忙趨步幾步,抱拳道:「老朽盧餛見過公子,只不知公子召見,有何吩
咐?」
    石中英緊隨藍純青身後,也抱了抱拳。
    假石中英面含微笑,抬抬手道,「盧老英雄不可多禮,先請坐下。」
    他手指的是左首一桌。
    藍純青應了聲「是」便率同石中英朝左手一桌走去,一面朝那灰衣老頭拱拱手道:
「高兄早啊!」
    那灰衣老頭只是冷冷的點點頭道:「盧兄早。」
    藍純青藉著伸手拉開板凳之際,暗以「傳音入密」朝石中英說道:「此人叫做花戟
高順,能使一支長戟;五支短戟,前後左右攻敵,才有花戟之稱。」
    石中英跟著藍純青一同落座。
    只見廳外急步走進一個身穿古銅長衫,疏眉小眼,面貌白西,身材瘦長的老人,朝
假石中英連連抱拳道:「屬下聽得公子寵召,急急趕來,還是讓公子久等了。」
    假石中英含笑道:「沈老後山趕來,快快請坐。」
    他同樣朝左邊桌上,抬了抬手。
    藍純青趁機朝石中英以「傳音」說道:「此人就是穿雲鏢沈長吉,一手鬆子縹,例
無虛發。」
    穿雲鏢早已走了過來,雙掌抱拳,呵呵笑道:「兄弟遲到,有勞諸位久等了。」
    藍純青含笑點頭道:「沈老哥請坐。」
    高順也冷漠的點點頭道:「沈兄好說。」
    沈長吉卻在高順的下首坐下。
    大家免不了要謙虛一番,但沈長吉怎麼也不肯,大家只得由他。
    假石中英等他坐下,才庸灑的站了起來,輕咳一聲,說道:「家父應龍門幫李幫主
之邀,同赴君山,臨行時,命在下陪同諸位前去,現在船隻已經準備好了,諸位用過早
點,咱們就可動身了。」
    他面含微笑,說完之後,連說了兩個「請」字,便自坐下,伸手取過一個饅頭,撕
著吃了起來。
    石中英心中暗道:「藍老前輩料的不錯,他此行目的,不是押運李幫主,便是趕去
支援老賊的了。」
    在坐的人,誰也沒有說話,就各自用飯。不多一會,大家都已用過早點。
    十六名,『黑衣隊」武士首先站起,由為首一人,朝假石中英躬身一禮,就列隊往
外行去。
    石中英暗暗留神,多看了為首之人一眼,把他面貌,記在心裡。
    假石中英等「黑衣隊」武士走後,便離坐站起身來。花戟高順匝。穿雲鏢沈長吉,
藍純青,石中英四人也隨著站起。
    假石中英面含微笑,抬抬手道:「諸位請。」
    口中說著,人已當先舉步朝外行去。他雖是假冒石中英,但卻舉止飄逸,顧盼之間,
甚是灑脫。
    花戟高順等四人,隨著他身後,走出石家莊大門、
    一行人走了半里來路,便己行到江邊,果見一艘只桅帆船,已經泊在那裡。
    那是一艘嶄新的樓船!狹長的船身,堅實的木質,油漆得又光又亮。
    這時十六名「黑衣隊」武士,已經在岸上分兩排列隊站立。
    假石中英領著四人,緩步踏上跳板,跨上甲板,進入中艙,一面含笑道:「船中比
不得陸地,地方逼厭,這中艙只有兩個較大的房間,四位只好將就些兩人住一間了。」
    他親自將兩個艙房推開,笑了笑道:「在下的意思,高沈二老住一間,盧老叔侄住
一間,不知大家以為如何?」
    房門開啟,大家部可以看到這兩個房艙,地方還算寬敞,各有兩個床鋪,放著整潔
的被褥。
    沈長吉忙道:「公子說的極是,盧兄叔侄自以住一間為宜,屬下和高兄一間,那是
最好不過。」
    藍純青接著道:「高兄,沈兄請先挑一間。」
    沈長吉笑道:「都是一樣,隨便那一間好了。」
    假石中英微微一笑,須著四人,在船上走了一遍,然後從後艙一道木梯,拾級而上。
    這裡是樓船的最上面一層,一共只有前後兩個房間。
    假石中英領先走在前面,伸手推門而入。
    外面一間,相當寬敞,放著一張小圓桌,和幾把木椅,算是起居室。
    假石中英接著推開房門,含笑道:「這裡面是在下的臥房。」
    裡面一間,地方較小,除了一張床鋪,還有一張小小的書案。
    石中英隨著幾人身後,暗暗留神,眼看已經走遍全船,依然看不出一點可疑之處?
    假石中英回到起居室,抬抬手道:「諸位請坐,咱門這趟水程,少說也要十天八天,
才能到達,大家閒著無聊,在下歡迎諸位隨時到上面來坐坐、
    高順抱拳道:「公子一點架子都沒有,真是賢達之士。」
    藍純吉附和著笑道:「盟主領袖武林,雍容大度,公子少年老成,可謂深有父風。」
    假石中英清朗的笑道:「二位過獎了。」
    目光一抬,兩道清俊的目光,直向石中英投來,含笑道:「我看盧兄比在下大不過
幾歲,但早已在江湖上揚名立萬,實在使在下欽佩的很,盧兄不嫌棄的話,在下倒希望
和盧兄以兄論交,不拘什麼時候,歡迎你上來,長途寂寥,正好藉消岑寂。」
    他面含微笑,說來甚是誠懇,你如果不知道他是假冒石中英的賊黨,真還以為是詢
詢儒雅的青年才雋!
    石中英心中一動,暗道:「我正想藉機接近你,山許可以從你口中,探出一些端倪
來,這不是正合我意麼?」但卻故意惶恐的拱手道:「公子這般錯愛,屬下如何敢當?」
    假石中英爽朗的笑道:「盧兄這就見外了,」自們都是武林中人,公子,屬下的稱
呼,實在太庸俗了,咱們平輩論交,我稱你一聲盧兄,最多你也稱一聲石兄,豈不是
好?」
    藍純青在旁笑道:「傳薪,這是公子抬舉你,你就恭敬不如從命,還不快答應下
來?」
    石中英應了聲「是」,連忙作了個長揖道:「家叔也如此說了,兄弟自當遵命。」
    說到這裡,樓船一陣晃動,緩緩離開江岸。
    沈長吉接著說道:「船已經開了,咱們下去瞧瞧,公子和盧老弟投緣,盧老弟就在
這裡陪公子聊聊吧!」
    此人臉上經常帶著笑容,是善於奉迎的一類人。
    藍純青正好看風使舵,吟笑道:「傳薪,沈兄說得極是,你們聊聊吧!」說著,朝
花敦高順抬抬手道:「高兄請。」
    花戟高順不知是他武功高強,還是年紀較大,他在石家莊凡位身份較高的武師之中,
最受人尊重,但他卻是個面目冷森,很少說話的人。
    此時只不過微微頷首道:「盧兄、沈兄請。」
    沈長吉堆滿笑容道:「自然高兄請先了。」
    花戟高順托大的道:「兄弟那就不客氣了。」
    當先舉步朝艙下走去,藍純青、沈長吉隨著他相繼下去。
    假石中英朝石中英笑了笑,抬手道,「盧兄請坐啊!」
    他笑的時候,露出一口雪白而整齊的牙齒,當真稱得上唇紅齒白。
    如果他不假扮,可能也是一個美少年!
    石中英也不客氣,說了聲:「在下告坐。」
    就在他對面一把椅子上坐下。
    適時但見一名眉目清秀的書僮,手中提著一把水壺,走了上來,沏了一兩盞香茗,
送到兩入面前。
    假石中英含笑道:「兄弟聽說盧兄令叔是當代武林中精幹火器的第一人,盧兄大概
也精於火器?」
    石中英道:「公子過獎,在下只能說略懂使用,談不上精。」
    假石中英道:「昨天令叔只以一顆『霹靂子』,就震坍了整座石崖,威力之大,令
人咋舌,盧兄也能使麼?」
    石中英道:「那只是憑藉炸藥之力;製作過程,較為精密,也並無什麼出奇之處,
這等於是暗器一樣,任何人都能使用。」
    假石中英:「這製作過程,大概是盧兄家傳的了。」
    石中英道:「不,這是師祖傳下來的。」
    假石中英又道:「我昨天第一次看到盧兄,就好像遇到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覺
得十分投緣,所以這次前往龍門幫,就特別邀請了盧兄同行。」
    石中英心中暗道:「原來本來還派不到自己的。」一面拱手道:「多謝公子提攜,
在下甚是感激。」
    假石中英笑道:「你我兄弟論交,何用再說感激兩字?」說至。這裡,忽然「哦」
了一聲道,「兄弟方才說過,我稱你盧兄,你也不妨稱我石兄,別再公子,在下聽了怪
不舒服的。」
    石中英這回和他多談了幾句,發覺這位假冒自己的「小賊」,實在是一個心胸坦誠,
性格爽朗的人,不覺對他有了幾分好感!
    心中暗道:「他要是不是賊人一黨,不是假冒自己,自己和他,應該可以成為好朋
友的。」一面惶然拱手道:「石兄責備的是,兄弟自當謹記。」
    他為了寵絡這位「公子」,不待他開口,接著說道:「其實兄弟一見石兄豐儀,就
覺得公子是一位非常之人,頗為傾心,只是石兄乃是盟主的公子,不敢高攀而已!」
    假石中英清朗的雙目之中,閃過一絲喜悅之色,大笑道:「該罰,盧兄又叫我公子
了?」
    石中英道:「兄弟說的,乃是昨天初見石兄的印象,自然該稱公子了。」
    假石中英道:「盧兄說所是真心話?」
    石中英道:「兄弟說的,句句出自肺腑。」
    假石中英似是十分高興,舉起茶盞,喝了口茶,道:「兄弟初入江湖,算來盧兄還
是我第一個交的朋友。」
    石中英道:「兄弟也是。」說到這裡,站起身道:「船已經開了一會,兄弟想下去
看看。」
    假石中英跟著站起,說道:「咱門現在是朋友了,兄弟歡迎盧兄隨時上來。」
    石中英點頭道:「兄弟會的。」
    轉身走到門口。假石中英叫道:「盧兄且慢。」
    石中英停步道:「石兄還有什麼見教?」
    假石中英走過幾步,說道:「咱們這趟水程,在船上至少也有十天八天耽擱,因此
兄弟不得不告訴你一件事。」
    石中英心中忽然一動,問道:「石兄請說。」
    假石中英道:「因為咱門在船上有一段日子耽擱,兄弟不得不提醒盧兄,船上什麼
地方都可以去,就是『黑衣隊』武士莊的艙中,不可闖進去。」
    石中英心頭更覺起疑,忖道:「莫非李幫主就被囚禁在『黑衣隊』武士的艙中?」
這機會他自然不肯輕易放過,不覺詫異的道:「那是為了什?」
    石家莊中從沒有人追根究底,問為什麼的。
    但假石中英卻不以為意,只笑了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他們(指黑衣隊武士)
練的武功,較為特別,性情也和常人不大相同,如果有人無意走人他們艙中,就會與你
視同仇敵,而且他們也從不和人說話,兄弟只能告訴你這些,盧兄注意些就是了。」
    石中英道:「多謝石兄指點。」
    別過假石中英,回到中艙,大家好像都在自己房裡,當下就朝左首艙房走去,在門
上輕輕叩了兩下。
    藍純青打開艙門,含笑道:「你下來了。」
    石中英點點頭道:「小侄回來了。」
    進入艙房,立即掩上艙門,把剛才的情形,大概向藍純青說了一遍。
    藍純青點頭道:「這小賊忽然和你套著交情,個情似乎顯得有些突兀,江湖上人心
難測,你還是小心為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38:38

石中英道:「老前輩說得極是,只是晚輩覺得此人本質還不算太壞。」接著低「哦」
了一聲,又道:「老前輩,晚輩還從他口中,聽到了有關『黑衣隊』武士的事。」
    藍純青是時極為注意,說道:「黑衣隊是賊黨的死士,他和你說了些什麼?」
    石中英道:「他告訴我,『黑衣隊』住的艙中,不可進去,晚輩懷疑那艙中,可能
囚禁有著李幫主,因此才出言試探……」
    藍純青一手摸鬍子,沉吟道:「不錯,這些人平日很少在莊中走動,確是從沒和任
何人說過一句話,哈,老朽早就瞧出他們眼神不對,懷疑這極可能練有某種歹毒功夫,
經他這麼一說,老朽推想的倒是頗為接近了!」
    石中英道:「老前輩認為他們練的是什麼功夫?」
    藍純青道:「老朽昔年曾聽人說過,旁門中有一種邪門功夫,叫做『煞手術』。專
門用來訓練死黨,練成『煞手術』的人,不但膘悍無比,性格也會變的十分暴戾、只聽
命干一人之外,不分親疏,不分敵友,除了吃飯,行動,整日整夜都在練功,不能間斷,
因為心中別無雜念,所以功力進境極快不分敵友,成為他們主子最忠實的殺手,才有
『煞手術』的名稱,但這些人是否練成此種邪門功夫?目前還未能證實。」
    石中英好奇的道:「這要如何才能證實呢?」
    藍純青道:「凡是練這種『煞手術』的人,你和他說話,他也不聞不問,不會理睬,
而且他們除了吃飯、就是練功,他們住的地方,自然不容外人進去的了。」說到這裡,
接著點點頭道:「由此看來,小賊對你倒是並無惡意……」
    石中英道:「老前輩認為他說的話可靠麼?」
    藍純青道:「他說的並不假,這些人確實大有古怪。」
    石中英道:「那麼以老前輩看;李幫主會不會被囚禁在他們住的艙中呢?」
    藍純青道:「這很難說,如果確實被囚禁他們住的艙中,那就十分棘手之事了。」
    石中英道:「晚輩想伺機進入他們艙中去瞧瞧!」
    藍純青為人持重,微微搖頭道:「不可;咱門總得先把這些人的底細摸清楚,才可
行動,否則打草驚蛇,反而誤了大事。」
    石中英笑了笑道:「晚輩倒有一個主意,可以進去瞧瞧虛實。」
    藍純青道:「如果他們練的真是『煞手術』,不分日夜坐在鋪上練功,你如何進得
去?」
    石中英忽然以「傳音入密」說了一陣。
    藍純青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此法雖是可行,但仍然須得冒險,咱們負有重大
任務,任問一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石中英低笑道:「老前輩只管放心,俗話說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晚輩自信
決不致有什麼失誤。」
    藍純青笑了笑道:「這叫做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初生之犢,所以不畏虎也。」
    石中英笑道:「老前輩那是答應了。」
    藍純青拗不過他,只得點點頭道:「好吧!只是你務必小心從事。」
    石中英笑著應了一聲。
    樓船剛開不久,兩道布帆全掛起了。
    大江上江水連天,吹的是東風,真是一帆風順,把樓船在水面上推得飛快的滑進!
    中午時光,就從遼闊的江面,進入一望無際的長江。
    他們還只是沿著江邊駛行,已覺得兩層的樓船,到了這裡,就成了一片樹葉那麼渺
小!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樓船已在大江岸的一處僻港中下錨。
    晚餐之後,石中英背負雙手,輕快的步出艙中。
    四月清晨,天氣似暖還寒!
    尤其在港灣裡,從江面吹來的風勢,著實不小!
    一名「黑衣隊」值崗的武士,站在船頭上,一身黑衣被風吹的獵獵作響,但他還是
像泥塑木雕一般,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
    石中英輕快的走近船頭,一手扶著船攔,作出凝目遠眺之狀,忽然回過頭去,好像
才看到那名武士。
    船上,都是自己人,大家見了面,總得打個招呼。
    石中英就朝他點點頭,笑道:「好大的風。」
    那知黑衣人武士連眼珠也沒轉動一下,不理不睬,恍如不聞。
    石中英心中暗道:「看來這些人果然練的是』煞手術』了。」心念迅速一轉,依然
臉含微笑,朝他抬了下頭,擠擠眼道:「在下和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那黑衣武士依然沒有睬他。
    石中英存心激他,故意盯著他,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哼道:「真他媽的像豬!」
    這句話他是暗以內力送出,直震對方耳膜!
    是人,只要不是聾子,准部能聽得到對方說的話。
    黑衣武士只是練的武功,使他性情變冷,不和任何人說話、但他耳朵並不聾。
    石中英話聲出口,果見那黑衣人面上陡現怒容,雙目突地轉了過來,射出兩道綠陰
陰的目光!
    只是他這兩道目光,就慘綠得好不怕人!
    石中英輕笑道:「原來閣下都聽到了。」
    隨著話聲,小指迅快的朝他面門彈去。
    隨著他小指彈出去的,當然是「彈指迷香。」
    他和藍純青早已對「黑衣隊」武士留上了心!
    十六名武上,只有兩個船頭和船尾站崗,中午,已是等大家用過飯之後,才由另外
兩名武士,去接替站崗的人,晚上自然也是如此。
    石中英彈出迷香,很快挾起黑衣武士,身形迅疾的朝左側船舷閃去。
    因為這時,中艙飯廳上,大家都在吃飯,有的雖然吃好,還坐著在聊天,他自然不
能從中艙進去。
    石中英身形何等快速,一下掠到左舷窗下。
    窗戶早就開了,藍純青就在裡面接應,他迅速的把黑衣武士從窗口送入,然後自己
也穿窗而入。
    藍純青輕快的掩起窗戶。
    石中英已經脫下自身上衫,換上了黑衣武士的裝束,一面從懷中取出一張薄如蟬翼
的面具,覆到臉上,依照黑衣人武士的面貌,仔細易了容,由藍純青把黑衣武士拖到鈉
下藏起。
    石中英打開窗戶,依然穿窗而出,學著他們的步伐,朝船頭走去。
    船頭上,早已站著另一個黑衣武士,身子僵直,目光冷森,正在朝四下裡搜索!
    不用說,他是接班來的,沒看到人,當然要找。
    接班來的黑衣武士看到石中英走了過去,忽然問道:「九號,你去了那裡?」
    雖是問話,語聲極冷。
    石中英心中暗暗哦道:「原來他們不用姓名,是以號稱相稱的,自己是九號。原來
他們對外人不理不睬;但自己人相遇,還是互相交談的。」心中想著,不覺皺皺眉道:
「兄弟方便去了。」
    他這句話,也學著他們那種冷漠的聲調說的。
    來接班的黑衣武士抬抬手道:「快去吃飯吧!」
    石中英朝他擺了下手,便轉身朝艙中走去。
    「黑衣隊」武士注在前艙,前艙必須從飯廳進去。
    這時飯艙上,已經換了第二批人在吃飯,那是舵工,水手們。
    近艙門處一張桌上,放著兩副碗筷,四碟菜餚、已有一個黑衣武士坐在那裡低頭吃
飯。
    石中英知道這人是船尾站崗的,他邊上還空著的一個位子,該是自己的坐位,自己
縱然吃飽了,也得坐下去吃上一碗才是,否則豈不使人看了啟疑?
    石中英緩步走到桌邊,伸手取過飯碗,裝了一碗飯,在板凳上坐下。
    那在船尾站崗的黑衣武士只顧低著頭吃飯,連頭也沒抬一下,瞧也沒瞧他一眼。
    石中英無意之中,又發現了一件個,那就是這些「黑衣隊,』武士,只要有外人在
場,他們就互不交談的。
    只有這樣,他們的機密,才永遠不為外人知。
    石中英坐在他的側面,同時也在無意中發現他腰帶上排著一塊銅牌,銅牌上有一個
「拾」字。
    自己是九號,他是十號。
    急忙低頭看去,自己腰帶上,果然也有一塊銅牌,果然是一個「玖」子。
    石中英正有一件為難的事,自己混進他們裡面去,人家認識自己,叫得出自己「九
號」,自己卻一個也不認識,叫不出他們的號數來。
    如今,他發現了銅牌,這問題總算迎刃而解了。十號不知吃了第三碗:還是第四碗?
反正這已是他最後一碗,飯吃飽了,他已經舀了一碗湯,在慢慢的喝著。
    石中英不知他們房裡的情形,須要他替自己帶路,因此匆匆吃了一碗飯,也就放下
筷子,舀了小半碗湯,慢慢的喝著。
    十號放下碗,站起身來。石中英也放下碗,跟著站起:
    十號舉步朝前艙走去。石中英跟在他身後,挺直身子,舉步朝前艙走去。
    前艙,幾乎佔了全船三分之一的大,左右各有兩徘舖位,中間是一條走道。
    此刻艙中並未點的燈,一片黝黑,石中英本身內功,已極精湛,是以不需燈光,都
可以看的清楚,但當他看到了艙中的情形,心頭不由的暗暗一驚!
    原來艙中十二名的「黑衣隊」武士,(除了站崗回來的九號。十號,和正在站崗的
兩人,艙中只有十二個人)果然都盤膝坐在自己鋪上,正在運功。
    一般人在運功的時候,都要瞑目垂簾;但他們每個人卻都睜大了雙目,咬緊牙關,
兩手並肩豎立,五指箕張,作出撲攫之狀!最使人看了觸目驚心的,是他們睜大的雙目,
在黑暗之中,竟然發出碧綠的光芒!
    十二個人在黑暗之中,瞪著二十四隻碧綠的眼睛,一霎不霎,定在那裡,你說有多
恐怖?
    石中英心中暗暗忖道:「看來這些人練的果然是『煞手術』了!」
    但他卻在此時,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十號,走在自己面前,他也不需要點燈,可以在黑暗中視物,那麼他的兩隻
眼睛,一定也是發綠的了!
    別的事情,還可以摹仿,但眼睛發綠,是他們練了「煞手術」,才會如此,自己所
無法華仿的。
    此時如果他們之中,只要有人看自己一眼,立可發現自己是假冒他們的入,混進來
的了。
    自己只是查探他們艙中虛實來的,這艙中,除了兩排舖位,一目瞭然,李幫主不可
能被囚在這裡,自己還是及早退出,免得打草驚蛇!
    十號默默的走在前面,一直走到他舖位前面,往鋪上坐,連鞋也沒脫,就盤腿坐好,
雙手五指箕張,瞪大雙目,運起功來。
    石中英跟在他身後,不用說,十號前面一個舖位,自然是九號的了,但他心中已萌
退意,因此在鋪上堪堪坐下,就低「啊」一聲,雙手按著肚子卜急步朝艙外奔去。
    只聽一個森冷的聲音喝道:「九號,你怎麼了?」
    石中英聽出喝問的「黑衣隊」為首的那人,這就答道:「我……肚子疼……」
    急匆勿的衝出前艙,閃出中艙艙門,飛快繞到左舷,依然穿窗而入。
    藍純青一直守在房中,看他回來,立即迎著低聲問道:「事情如何了?」
    石中英迅快揭下面具,一面脫下身上「黑衣隊」的服裝,低聲說道,「他們練的果
然是『煞手術』,但艙中一目瞭然,爿:無李幫主的蹤影。」
    接著就把進入前艙之事,低低的說了一遍。
    藍純青沉吟道:「這就奇了,這船上所有地方,差不多咱們都已看到了,莫非李幫
主真已遇害不成?」
    兩人在說話之時,已從鋪下拖出九號,依然替他穿上了黑衣。
    石中英挾起九號,仍然穿窗而出,四顧無人,悄悄奔近後梢。
    然後把他依著船欄站定,取出準備好的解藥,輕輕朝他鼻孔彈去,身形迅快往後躍
退數步,正待悄悄退走。
    突聽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
    石中英不知來的是什麼人?心頭一驚,急中生智,急忙蹲下身子,裝作正在船舷上
出恭模佯。
    那九號聞了解藥,鼻孔打一個噴咂,立時清醒過來,用手揉揉眼睛,一臉俱是迷惘
之色,似是想不起他怎麼會在這裡的?」
    石中英看池站著不走,心知要糟,就在此時,但見九號似有瞥覺,霍地轉過身來,
黑暗中,他那雙目之中突然迸出兩個綠陰陰的目光,直向石中英蹲身之處射來。
    他本來那想不起自己如何迷迷糊糊走到後梢來的?但這一看到石中英,頓時想起方
才是他戲弄自己!
    須知練成「煞手術」的人,除了性格變得暴戾,那是因為精神受人控制之故,但神
志並未完全迷失。此時看到石中英,不由激起凶心,雙手緩緩提起,目露凶光,舉步朝
石中英逼來。
    石中英早已看出情形不對,趕緊站起身子,一面故作不知,低聲喝道:「什麼人?」
    九號一聲不作,右手五指如鉤,突然朝石中英當胸抓到。
    你別看他行動緩慢,但出手一抓,竟然快逾掣電!
    這一記真要給他抓上,就會活生生掏出你的心來!
    但石中英又豈會給他抓上?
    口中大喝一聲:「你是什麼人,怎麼一聲不響,就向在下施擊?」
    喝聲中,左手一翻,朝外格出。這一格之勢,掌沿正好掃上九號脈門。
    這一下是他含怒出手,暗中使了五成力道,存心要讓九號吃些苦頭。
    那是因為九號出手的招術,太毒辣了!
    那知掌沿掃上九號手腕,但聽「拍」的一聲,竟如擊在鐵石之上?兩人同時覺得手
腕剛震,各自後退了一步。
    就在此時,船尾後梢又出現了一個黑影幢幢的黑衣人,兩道眼神,綠慘慘的,直射
過來,沉冷喝道:「九號,你怎麼無故出手傷人?」
    九號被石中英一掌震退,凶心更熾,臉上僵硬的肌肉,隱露掙笑,正待撲而止,此
時聽到喝聲,立即站停身子,答道:「是他……」
    他們一直很少和人說話,口齒就顯得有些滯鈍。
    問況他們只是生性暴戾,方才突然想起了石中英曾經觸怒了他,就心生殺機,真要
問他為什麼?他自然說不上來。
    那黑衣人冷冷的道:「公子一再吩咐,你們不准在船上滋事,還不隨我回去?」
    說完,舉步回身就走。
    九號不敢多說,怒目瞪了石中英一眼,便自隨著那黑衣入身後而去。
    石中英已然認出後梢這個黑衣人,正是「黑衣隊」為首之人。敢情他見自己匆匆忙
忙的出來之後,好久沒有回去,才出來查看的,
    說也真險,自己若是稍為慢上一步,就可能被他撞見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氣,也就
循著左舷,回轉艙房。
    藍純青守在房中,看他走入,立即關心的問道:「你和誰動上手?」
    石中英道:「老前輩也聽到了?那是九號,他醒之後,看到晚輩,就朝晚輩當胸抓
來。」
    藍純青道:「你怎麼沒及時退走呢?」
    石中英道:「晚輩聽見有人走來,已經來不及再走,唉!這些『黑衣隊』武士,果
然十分厲害,晚輩用了五成力道,才把手腕震開,但只和他平分秋色,不分勝敗。」
    一面就把才纔之事,說了一遍。
    藍純青等他說完,低聲道:「方纔你去了之後,老朽仔細想過了,李幫主不可能遇
害,前艙既然並無可疑之處,咱們目前唯一的線索,還是在那小賊身上。」
    石中英頷首道:「老前輩說極是。」
    藍純青笑了笑道:「時間不早了,你早些睡吧,難得小賊和你一見投緣,這件任務,
就落在你肩上了。」
    石中英道:「晚輩省得。」
    第二天,早餐之後,石中英瀟灑的朝樓船第三層上走去。
    這時,才不過清晨,但在大江之上,只要天色黎明,你就可以看到一輪紅日,在東
首天邊盡頭,緩緩的從水中鑽出來,如今早就有三丈高了!
    金黃色的陽光,照在「風來細細皺輕羅」的波紋上,反射出於萬點耀目金鱗,幾乎
睜不開眼睛。
    水天一色,風助船勢,在江面上滑行如飛,使人頓生乘長風,破萬里浪的壯概!
    石中英仰首向天,長長呼了一口氣。
    只聽一個清朗的聲音笑道:「盧兄怎麼不請進來?」
    那是假石中英的笑聲。
    石中英一腳跨進艙門,抱抱拳道:「石兄早。」
    假石中英早已站起身來,迎著笑道:「盧兄來的正好,兄弟早就起來了,唉,這趟
水程,兄弟是第一次坐船,真是悶得發慌。」
    小圓桌上,還擺著四碟小菜,和吃剩的饅頭,敢情他剛吃過早餐:
    石中英和他目光一對,只覺此人,目若秋水,明澈照人,臉上也神采飛揚,顯然明
知他經過易容,但卻絲毫看不出有什麼破綻來?心中不禁暗暗咨嗟:「他不是賊黨,該
有多好?」
    假石中英看他只是望著自己,似有惺惺相惜,緩緩移開目光,淡然一笑,抬手道:
「盧兄請坐。」
    石中英和他一起在椅上坐下,還沒開口。
    只見裡間門簾啟處,一名小童手提食盒,走了出來。
    石中英暗暗覺得奇怪,忖道:「裡面一間,明明是他臥室,他剛吃過早餐,而且早
餐是在小圓桌上吃的,這小重怎會提了食盒,從他房中出來?
    假石中英輕輕皺了眉頭,說道:「琴兒,快把桌上收拾一下,我要和盧兄下棋呢!」
    小童答應一聲,急忙揭開盒蓋,把碗筷一把收入食盒之中,蓋好盒蓋,含笑道:
「後梢正在燒著開水,大概開了,小的替公子沏茶去。」
    說完,轉身朝外行去。
    石中英心中既已啟疑,小童揭開盒蓋之際,他自然更加注意,目光一瞥,就已看到
食盒中,除了碗碟,好像還有三付竹筷。
    難道他房中藏著三個人?
    裡面那間臥室,地方不太大,除了一張床鋪,一帳小巧的書案,再也沒有旁的東西。
如何容得下三個人……
    假石中英已經取出一副象棋,在小圓桌上攤開棋盤,含笑道:「來,盧兄,咱們下
棋。」
    石中英心中悚然一驚,笑道:「兄弟對下棋一道,會而不精,只怕不是石兄的對
手。」
    假石中英朗笑道:「盧兄又客氣了,咱們只是在船上消磨時光,聊逍岑寂,兄弟也
並不高明。」
    話說之時,小童琴兒沏了一壺上好香茗上來,替兩人倒了一盞,放到小桌之上,就
站在兩人後面觀棋。
    假石中英揮揮手道:「這裡不用你伺候,快下去吧!」
    琴兒笑著道:「公子和盧少俠下你們的棋,小的看小的,只要不作聲就是了。」
    假石中英道:「不行,站著看棋的人,沒有J個不說話的,你快出去。」
    琴兒哪起小喘,無可奈何的道:「好,小的出去就出去。」
    懶洋洋的走了出去。
    石中英心中暗暗一動,忖道:「看情形,這小書僮似是和他十分熟絡,不但也是賊
人一黨,而且還一定是他的心腹,自己如果從書僮身上著手,他年紀較小、也許可以從
他口中,套出一些口風來。」
    他心中想著心事、下棋自然只是虛應故事,下棋一道,如同用兵,調兵逍將,必須
靜下來,知已知彼,才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心裡有事,那就是草草應戰,既不能拒
敵於疆土之外,等到敵騎深入,又不能布成堅強陣勢,聚殘於既入之後,自然非敗不可。
    三局下來,石中英兩敗一和。
    棋高一著,縛手縛腳,假石中英在棋藝上,似乎不止高他一著!
    石中英取起茶盞,喝了一口,笑道:「石兄果然高明,兄弟敗得心服口服了。」
    假石中英勝而不驕,目光凝往,淡淡一笑道:「我看盧兄好像有什麼心事?」
    石中英道:「兄弟那有什麼心事?只是棋下得蹩腳罷了!」
    琴兒坐在艙門前面,忽然探進頭來,嗤的笑道:「盧少俠心裡大概是在想他的意中
人。」
    假石中英叱道:「你胡說些什麼?」
    琴兒吐吐舌頭,果然不敢作聲。
    石中英起身告辭道:「已經快吃飯了,兄弟要下去了。」
    假石中英道:「盧兄在這裡吃,不是一樣麼?我叫琴兒去多拿一份上來就是了。」
    石中英道:「不用麻煩,兄弟還是下去吃的好。」
    別過假石中英,匆匆走下樓梯,水手們正在中艙擺著碗筷。
    石中英推開艙問,藍純青不在艙中,這就返身走出,跨出中艙,果見藍純青和穿雲
鏢沈長吉,站在船頭,正在談話。
    石中英舉步走了過去。
    沈升吉一臉堆笑,說道:「盧老弟下來了,你和公子一定談得很投機了。」他不待
石中英開口,就朝藍純青滔笑道:「公子入中龍風,令侄也是青年英才,英雄出少年,
也只有英雄才能識英雄,哈哈哈哈!」
    此入處世圓滑,善於阿陰,奉承得人恰到好處,因此石家莊上,任何人對他極有好
感。
    藍純青含笑道:「沈兄過獎了。」一面朝石中英問道:「說來真是慚愧,小侄和公
子下了三盤棋,竟然是兩敗一和。」
    沈長吉連連點頭道:「公子真是天縱聰明,令侄也是
    他話未說完,艙中走出一名水手,招呼道:「二位老師傅,盧少師傅,請用飯了。」
    藍純青抬抬手道:「沈兄請。」
    沈長吉連連笑道:「盧兄,盧老弟請,請。」
    藍純青知道此人平日虛偽多禮,也就略為謙讓,當先走去。
    沈長吉因石中英和「公子」論了交,說什麼也要讓石中英走在前面,他才緊隨著兩
入身後,進入中艙。
    午餐之後,藍純青,石中英回入房中。
    石中英關上房門,就把早晨上去,看到書位琴兒從假石中英房中,提著食盒走出之
事,低聲告訴了藍純青。
    藍純青聽不覺眼前一亮,問道:「你看清食盒中有三雙筷子?」
    石中英道:「晚輩早就注意到了食盒,因此琴兒收拾桌上碗筷之際,特別朝食盒中
看了一眼,自然看清楚了。」
    藍純青道:「這就奇了,他房中地方不大,昨天他領咱們上去觀看之時,老朽看的
很清楚,第三層上,一共只有那麼兩間,如何藏得下三個人?」
    石中英道:「晚輩也是這麼想。」
    藍純青道:「就算房間藏著三個人;但除了李幫主,還有·兩個會是誰呢?接著
「晤」了一聲,沉吟道:「他房中藏一個人都已勉強,要藏三個,決無可能,你看到食
盒中的三付筷子,那麼只有一個可能……」
    石中英望著他道:「老前輩之意是……」
    藍純青道:「琴兒早晨收的碗筷,可能是昨天午餐、晚餐、和今天早晨,三次食用
的碗筷,他一次收拾了。」
    石中英點,點道:「老前輩這一推測,頗合情理。」
    藍純青道:「不管他房中藏著一個人,還是三個人,咱門這個險,是非冒不可。」
    石中英道:「老前輩準備今晚動手?」
    藍純青道:「救李幫主,是上面交下來的一件極為重要的任務,只有救出李幫主,
才能使整個武林穩定下來。」
    石中英道:「李幫主有這麼重要麼?」
    藍純青道:「不錯,龍門幫的勢力,遍佈長江上下游,是除了丐幫之外,江湖上的
第一大幫,對南七省有鎮定作用,也只有李幫主才能鎮得住,因此,賊黨圖謀龍門幫甚
久,如果龍門幫一旦落入他門掌握之中,武當、衡山兩派,就當首蒙其害,就是北邊的
少林,以及峨嵋,青城等派,山將次第遭受到威脅了。」
    石中英吃驚道:「會有這麼嚴重?」
    藍純青道:「賊黨處心積慮已久,據令尊當年的推測,各大門派之中,可能早已有
了他們潛伏之人,其實他們若要有什麼舉動,也許一夜之間,就可以囊括各大門派,他
們徐徐不敢發動,就是已經知道令尊秘密組織了一個聯合各門派的『護劍會』。」
    石中英道:「原來賊黨也知道『護劍會』是家父創立的?」
    藍純青笑道:「自然知道,但只是知道的並不詳細而已,不然,他們何以要花費一
番力量,奉令尊為武林盟主?」
    石中英愈聽愈奇,問道:「家父當選武林盟主,也是賊黨舉出來的麼?」
    藍純青道:「公舉令尊為武林盟主,當然是各大門派的共同意見;但賊黨早已在暗
中奔走活動,也是事實。」
    石中英道:「那是為什麼呢?」
    藍純青道:「賊黨如果明目張膽崛起江湖,就算憑仗武功,橫掃江湖,也不過造成
一個人人畏懼的黑道魁首,第一是不容於各大門派,反而會促成各大門派團結一致。第
二是聲望不夠,不足服眾。何如先捧出令尊,然後再以假易真,這樣一來,黑白兩道,
各門各派,豈不不費一兵,不忻一矢,全都入了他門的掌握之中。
    石中英怒哼道:「果然惡毒的很。」
    藍純青歎了口氣道:「令尊當選盟主之時,其實早已看穿了他們的陰謀,原想將計
就計,給他們釜底抽薪,焉知還是中了賊黨的狡計……」
    石中英雙手握拳,憤憤的道:「我師父從沒和我說過這些,我若是早知道了這老賊
(假石松齡),決不會饒過他的。」
    「老弟千萬魯莽不得。」
    藍純青道:「老朽告訴你這些話,只不過讓你先瞭解一下武林大勢,老實說,老朽
就耽在石家莊,一半就是為了你。」
    石中英道:「老前輩……」
    藍純青道:「其實石家莊有七星劍主負責,老朽早已可以離開了,老朽最後的任務;
就是在暗中協助和保護你,讓你自己慢慢的去體會領悟,沒想到正好發生了龍門幫的
事。」
    石中英問道:「老前輩預備今晚如何動手?」
    藍純青道:「看船勢走的極快,今晚可能會在和悅洲附近過夜,咱們今晚只是先去
踩探虛實,還不是行動的時候。」
    他為人謹慎,處處都要腳踏實地,不肯太以冒險。
    石中英自然聽出他話中之意,是要自己不可任性,這就笑道:「晚輩一切都聽老前
輩安排就是了。」
    藍純青笑了笑道:「老弟一身所學,老朽自然信得過,只是江湖閱歷還淺了些,任
何半都得謀定後動。
    藍純青料的沒錯。
    傍晚時光,帆船果然已經駛抵和悅洲,在一處港灣下了錨。
    這裡鎮甸雖然不大;但航行長江上下游的船隻,在這裡下錨過夜的可也不少。
    因此江邊小集,卻已形成了夜市,整天悶在船上發慌的入,船一泊定,少不得要上
岸去溜躂溜躂。
    當然每天都有往來的船隻停泊,有人下去溜躂,就有適應這些人所需要的一切!包
括酒、賭和女人。
    小鎮上,不到半里長的一條小街,此刻浮現出零零星星的燈光。
    石家莊出來的帆船,水手自然也是石家莊的人。
    儘管石家莊門規極嚴,水手們總還是吃葷的。
    船泊定了,天色一黑,水手們一個個的從船尾溜了下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40:47

第08章 真假公子
    如今已是二更時分。
    左舷,突然出現了兩條人影!
    這兩人臉上都蒙了一塊黑布。看不清他們的面貌,但只要看他們身形輕得如同落葉,
快得如同幻影,兩人身手之高,就決非尋常人物。
    兩條人影堪堪在左舷出現,前面的黑影打了一個手勢,既不蹲身伏腰,也不抖臂作
勢,忽然凌空飛起,一閃而沒。
    後面那人也不怠慢,雙手一劃,身如海燕鑽風,同樣悄無聲息的朝上飛起。
    夜色如黑,兩條黑影身法又快,自然不會有人發現。
    如今,他們已經從第二層,飛上了第三層。
    這回他們更加小心,兩人只打了一個手勢,就迅快的隱入暗處,動作之輕,幾乎連
一絲聲息也沒有。
    如今約略已可分得出來,這兩入是一老一少。但見年少的身形輕輕一閃,疾如飄風,
一下就掠到艙門左側,立時以背貼著艙板站定。
    年老的同樣一個起落,輕輕掠到艙門右首,貼壁而立,然後探懷取出一柄其薄如紙
的匕首,小心翼翼的摸著艙門,正待朝門縫中撥去!
    那知個指觸到艙門上,木門忽然應手而啟!
    原來艙門只是慮掩著,經人一碰,就自動開啟。但這下,卻把兩人嚇了一跳,立時
屏息凝神,靜立不動。
    那知足足耗了半晌時光,艙中依然不見什麼動靜。
    年少的一個忍不住探出半個頭,朝裡望去,但見居室中,靜悄悄的,那有人影?他
藝高膽大,眼看艙中無入,忍不住身形閃動,翩然掠了進去。
    起居室當然沒有人。裡面門簾低垂,同樣閱然不聞人聲!
    年老的守在艙門口,以「傳音入密」問道:「石老弟,怎麼了?」
    年少的側耳細聽了一陣,也以「傳音入密」說道:「老前輩,臥室裡好像沒有人。」
    這兩人,不用說,是藍純青和石中英,他們自然是查探假石中英的臥室來的了。
    藍純青微微一驚,道:「他不在房中!」
    石中英道,「晚輩進去瞧瞧。」
    藍純青叮囑道:「你要小心些,動作務必迅速,如果沒有發現什麼,愈快退出愈
好。」
    石中英道:「晚輩省得。」
    一手掀簾,閃身而入。
    他進入臥室的剎那,自然全神貫注,功聚雙掌,但當他目光一轉,發現假石中英果
然不在房中。
    這小子深更半夜,不知去了那裡?
    門簾疾然一動,藍純青迅快的閃身而入,問道:「房中沒有人麼?」
    石中英道:「沒有。」
    藍純青雙目微蹙,說道:「他會去了那裡,咱們莫要中了他的計?快搜搜看。」
    說話之時,目光早已朝四面板壁上搜索過了。
    其實這間臥室,不過兩三丈見方,除了一張床鋪,一張書案,搜都不用搜,就一目
瞭然。
    石中英道:「這就奇了,晚輩明明看到琴兒收了碗筷,從這裡出去的,怎會……」
    突然,他目光掠過書案,看到案頭端端正正放著一個信封!
    「哦!老前輩,這裡有一封信!」
    隨著話聲,已經一步掠到案前。
    藍純青聞聲跟了過去。
    石中英已經伸手從案上取起信封,只見上面寫著「留呈劍公子親展」字佯。
    「留言?」
    石中英詫異的道:「是誰寫給他的信呢?」藍純青道:「快打開來看看。」
    信封本來就開著口。
    石中英依言抽出一張信箋,只見上面寫著一筆娟秀的管花小楷:「書呈,藍護法鈞
鑒:「看到這幾個字,忍不住道:「老前輩,這封信是給你的。」
    隨手把信箋遞了過去。
    「哦!」藍純青頗感意外,一手接過信箋,凝目看去,但見下面接著寫道:「屬下
任務,到此已告一段落矣!尚未完成者,假公子亦該由真公子去完成也……」
    石中英看到這裡,不覺失聲道:「他會是護劍會的人?」
    藍純青點點頭道:「七星劍主,這倒頗出老朽意外之事!」
    說到這裡,口中「晤」了一聲,又道:「這就是了,老弟還記得前天火龍盧餛叔侄
二個站在崖上,一個守在崖下,一舉被咱們制住的事麼?老朽那裡動了疑,火龍盧州成
名多年,不僅火器獨步江湖,一身武功,亦是不弱,他們叔侄,縱然不是咱們對手,也
不至於一下被咱們制住。」
    石中英道:「老前輩是說他門早已被人制住了?」
    藍純青笑了笑道:「不錯,如今咱們知道了假公子的身份,自然是他出其不意,先
把他們制住了,才退走的了。」
    石中英道:「晚輩還是弄不恢,七星劍主怎會當上假公子的呢?」
    藍純青笑道:「這個很簡單,七星劍主是『護劍會』訓練出來的,一定也精擅易容
之稱,再說,假冒你的那個賊人,必然是老賊心腹,七星劍主在混入老賊手下之時,正
好假冒了那人,等老賊命他假冒你時,豈不正好由七星劍主假冒了你?」
    石中英點頭道:「老前輩說的也是。」
    藍純青笑了笑道:「現在咱們不用急了,床鋪上有長衫,你先換上了,恢復了你原
來的面目再說,老朽到底不中用了,目力比從前差得遠了,還是點上燈再看呢。」
    石中英迅快的抓起床鋪上的衣衫,披到身上,同時伸手從臉上揭下了人皮面具。
    這一瞬間,他又恢復了劍公子石中英。
    藍純青也在此時,打亮火種,點起了銀虹,室中登時現出一片光明。
    石中英道:「老前輩現在可以看下去了。」
    藍純青含笑點頭,繼續朝信箋上看去。
    「…此次前去君山,系押運龍門幫主李天衍,及叛教之左月嬌,左系老賊義女,偽
裝祝班芬者,但日前為救助石兄,觸件老賊,命戚婆婆隨行管束,蘋女身世堪憐;且有
棄邪歸正之心,望善視之。三人現均在底層暗艙之中,唯一入口,須移開書案揭開艙板,
有木梯可下。李幫主傷勢雖愈,散功之毒未解,解藥即在衣袋之中。戚婆婆武功極高,
亦擅使毒,為老賊羽黨,須加防範。『黑衣隊』武士,均練有特殊武功,此去君山,可
為我用,彼等只聽命於持金牌,捏煞決之人,函內隨附金牌一面,及指揮彼等之『煞決』
圖解一紙,轉贈石兄,務必先行熟記於胸。假冒李幫主之賊人,身份未明,據悉精於使
毒,諸祈小心。七墾劍主敬上。」
    藍純青看完信箋,隨手取起信封,輕輕一倒,裡面果然一面穿著紅絨的心形金牌,
上面鑄著符錄似的蝌蚪文,另外還有一個極小的紙卷,敢情就是七星劍主信上說的「煞
訣圖解」了。
    當下把金牌和紙卷朝石中英遞去,說道:「老弟,這東西交給你了。」
    石中英堪堪伸手接過,突然回頭去,口中大喝一聲:「什麼人?」
    身形閃動,飛快追了出去!他這一行動,可說已相當神速,但當他追出甲板,只見
一條黑影,快得如同殞星一般,劃空而逝,眨眼之間,便已在黑暗中消失。
    等到藍純青跟蹤追出,黑彤早已走得不知去向。藍純青問道:「老弟可曾看到人
麼?」
    石中英微微頷首道:「看到了,此人身法奇快,晚輩追出艙外,他己逃出二十丈外,
一閃就不見逝,眨眼間,便已在黑暗中消失。
    他目光依然望著遠處,徐徐說道:「他使的好像就是『浮光掠影身法』!」
    「浮光掠影?」
    藍純青聽的不覺一怔,問道:「老弟沒看錯?」
    「浮光驚影」,是武林中久已失傳的輕功,據說練成這種輕功的人,可以飛快絕跡,
無怪藍純青大為驚奇了。
    石中英道:「晚輩練的是『天龍馭風』身法,當時曾聽家師說過,只有『浮光掠影』
身法,快過『天龍馭風』。」
    藍純青臉色凝重,徐徐說道:「但願此人不是賊人一黨才好!」說到這裡,忽然好
像想起了什麼,急急問道:「你摸摸口袋裡,有沒有解藥?」
    石中英伸手一摸,衣袋中果然有一個小小瓷瓶,一面點頭道,「有。」
    隨手取出,低頭瞧去,只見瓶上貼著一張紅色籤條,上書:「解毒金丹」四字,下
面另有八個小字:「專解奇毒,每服三丸。」
    藍純青道:「事不宜遲,咱們快些進去。」
    兩人重又回入臥室,迅快移開書案,仔細察看,果見其中有一方艙板,留著指頭大
一個小孔。
    藍純青用手指勾注木板,緩緩揭住,下面露出一個四方形黑黝黝的洞穴,底下有一
道筆直的木梯,容得一個人下
    原來這是一個暗艙,可以直通船底底艙,正因第二層艙中,隔了幾個小房間,是以
這暗梯雖然通過第二層;但位竹在中艙與後艙之間,自然很不容易被人發現。
    藍純青迅快又把木板放下,低聲道:「老弟一個人下去吧,不過行事千萬小心,尤
其那戚婆婆擅於使毒,務必先把她制住了。」
    石中英笑了笑道:「晚輩並不怕他使毒,老前輩怎麼不下去呢?」
    藍純青道:「方纔那人,敵友未明,這裡只有一個一口,萬一被人閡起,咱們出路
被截,豈不困在裡面了?」
    石中英點頭道:「老前輩顧慮極是。」
    藍純青重又揭起木板,一面叮囑道:「老弟快下去吧。」
    隨手遞過了一個白銅千里火筒。
    石中英接過火筒,雙腳跨入洞窟,攀援而下,
    這簡直像一口方形的枯井,僅比一個人略微寬了些。
    木梯筆直而下,須得手腳並用,攀援著木梯而下,從第三層爬到底艙,就足足有三
數丈距離。
    石中英手足並用,也耳目並用,他在快要落到底艙之時,已經聽到距離不太遠的地
方,有兩個人的呼吸聲音!
    一個比較細長,不用說,此人正在調息行動。
    另一個聲音雖細;但經聽就知道他已經睡熟。
    石中英不用隱藏行動,是以到了最後幾級,就輕輕一躍,落到艙板之上。
    只要他不太提吸真氣,縱落的雖微,仍然會有聲音,只要內功有相當火候的人,就
會警覺。
    果然,就在他堪堪躍落之際,只聽戚婆婆的聲音,又尖又冷的道:「公子深夜下來,
有什麼事嗎?」
    石中英迅快的轉過身來,(他從木梯上爬下來,面向木梯,必須轉過身來,才面向
艙中)目光一掃。
    只見這間底艙略呈狹長,左首有兩張床鋪,對面放世。
    一張鋪上,盤膝坐著戚婆婆,另一張鋪上,側身而臥的,正是祝滇芬,不,她應該
叫左月嬌!
    對面,壁間有一道木門,還上了鎖,不用說,那裡面囚禁的準是獨角龍王無疑。
    這一陣打量,原只是目光一掃的工夫!
    「噠!」石中英打亮了手中火筒,目光一抬,徐徐的道:「在下自然有事。」
    說話這時,戚婆婆已經跨下鋪來,看他目光瞧著左月嬌,不覺呷呷笑道:「你不是
想打這丫頭的主意吧?」
    石中英知道假扮祝棋芬的左月嬌,身手極高,她聽到自己和戚婆婆的話聲,怎會仍
然睡著不醒?
    那就是說,她不是被點了睡穴,就是被戚婆婆藥物迷著了。她縱然不是真的祝淇芬,
但他們兄妹相處,時間雖短,感情卻是不錯。
    尤其石中英知道她是為了那晚接應自己,被老賊獲知,才派戚婆婆隨行管束,把她
送到君山去的。
    此時聽了戚婆婆的話,不覺臉色一沉,道:「你把她怎麼了?」
    戚婆婆斜脫了他一眼,嘿然低聲道:「瞧你,小子,在我戚婆婆面前,居然也端起
架子來了。」
    石中英心頭暗暗一凜,依然冷聲道:「戚婆婆應該知道,此行以在下為主。」
    戚婆婆哼道:「你只是出個面罷了,難道還要爬到我老婆子的頭上來?」
    石中英笑了笑道:「這就是你老多心了,在下怎敢在戚婆婆面前端架子?方才只是
和你老開玩笑的。」
    戚婆婆臉色稍弄,尖笑道:「好小子,我看你真有些得意忘形了,也不想想不是我
老婆子在盟主面。前力保,你能有今天?說到這裡,話聲一頓,問道:「說,你來作什
麼的?」
    石中英道:「黃昏前接到飛鴿傳書,有一件事,要在下親自問問獨角尤王,有勞戚
婆婆把鎖打開了。」
    戚婆婆一雙三角眼望著他,尖笑道:「老婆子只管這丫頭,獨角龍王一日三餐,是
琴兒送的,鎖匙自然在琴兒身上,你幾時交給老婆子了?」
    石中英聽的方自一怔,但他為人機瞥,立即說道:「在下已經交待過琴兒,這鑰匙
應該由你戚婆婆掌管,難道他沒有交給你……」
    戚婆婆忽然從衣袋裡一陣掏摸,取出一把鑰匙,隨手揚了楊,呷呷尖笑道:「老婆
子差點忘了,果然在我這裡。」
    石中英聽她口氣,己然覺出不對,左手揚處,暗藏在指甲中的「彈指迷香」,迅快
的朝她迎面彈去。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好小子,老婆子並不怕迷香,但你卻已經中了老婆子的無形
毒粉,現在該倒下去了。」
    石中英心頭暗暗一驚,依然站著不動,朝她微微一笑道:「戚婆婆果然厲害,只是
在下山不怕劇毒。」
    戚婆婆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看來你是有備而來,是不是想和老婆子動
手?」
    石中英笑了笑道:「只要戚婆婆肯和在下合作,咱們未必非動手不可。」
    戚婆婆尖笑道:「好小子,你還想和我談條件!?」
    話聲甫落,入已隆然欺近,手爪揚處,直抓過來。
    她這一下,身形一晃,就欺到石中英的面前,不但身法古怪已極,就是這一抓之勢,
手爪似鉤,使出來的拿穴手法,也十分怪異,五指尖風,幾乎籠罩了石中英肩胸之間,
七處大穴。
    石中英凝立不動,不僅不避不閃,連手也沒抬一下。
    戚婆婆出手何等快速?但聽「撲」「撲」幾聲,她銳利如鉤的五指,在全無抵抗之
下,閃電往胸前抓落!
    石中英還是臉含微笑,凝立不動,這一剎那,戚婆婆不禁變了臉色!
    她一向很少變色的;但這回她不但變色,而且在電光石火之間,暴退數步,失聲道:
「你練的是』逆天玄功』!」
    她當然也很少失聲,只是她鋼鉤般的五指,明明抓在對方重穴之上,竟似抓在鐵石
上一般,焉得不失聲?
    普天之下,除了「金鐘罩」、「鐵布衫」一類橫練功夫,和玄門護身真氣,只有練
成魔教「逆天玄功」的人,才不懼人家擊襲穴道。
    事實上,練有橫練功夫的人,遇上內家高手,一樣抵擋不住。
    至於「玄門護身真氣」,乃是道家最上乘的功夫,真氣凝聚體外,刀、劍、拳、掌,
根本連他衣衫都碰不上。以戚婆婆的武功,這一抓足可碎碑裂石,「橫練功夫」是罩不
住的。
    石中英年紀不大,當然不可能練成「玄門護身真氣」。
    那麼剩下來的,自然只有魔教「逆天玄功」了,何況她聽說過已經逃走的盟主公子,
就是魔教門下。
    她瞪大一雙三角眼,望著石中英,正待發問:「你是逃走的石中英?」但她這話還
未出口來。石中英已經含笑說道:「在下練的正是『逆天玄功』,但在下也有一個問題,
不知戚婆婆肯不肯回答?」
    戚婆婆一爪未能得逞,已知對方厲害,色厲內在的道:「你要問什麼?」
    石中英道:「在下自問並無破綻落在戚婆婆眼裡,不知你如何看出來的「
    戚婆婆道:「你要聽?」
    石中英道:「在下自然要聽。」
    戚婆婆忽然尖笑著點點頭道:「不錯,你想混進去,這問題自然很重要了。」
    石中英道:「你有條件?」
    戚婆婆道:「這個自然。」
    石中英道:「好,你說。」
    戚婆婆道:「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老婆子說出來了,也算是教你一個門檻,你讓老
婆子上岸,不得出手攔阻。」
    石中英道,「好,但你方才攻了在下一招,在下也應該攻你一招,才兩不賒欠,你
接得下,就可上岸離去。」
    戚婆婆聽的心頭大是惱火,自己成名立萬,你小子在娘胎裡還沒影子哩,居然敢對
自己說出這等狂妄的話來,但她曾聽說總管屈長貴和獨角龍王(假)都傷在他的「魔劫
神刀」之下,這小子真還有一手。
    「看來我老婆子可得激你一激才是!」
    心念閃電一轉,她臉上神色,也跟著變幻不定,呷呷尖笑道:「老婆子聽說你還擅
廄教『魔劫神刀』,才敢出口狂言?」
    石中英大笑一聲道:「在下使用『魔劫神刀』,難道就勝不了你麼?」
    戚婆婆心中暗喜,嘿然道:「那你就試試看?」
    石中英道:「戚婆婆先該把在下破綻說出來了,在下再動手了。」
    戚婆婆道:「你只攻一招?」
    石中英道,「不錯,戚婆婆接下,就可離去。」
    戚婆婆道:「說話算話!」
    石中英大笑道:「石某頂天立地,豈會言而無信?」
    戚婆婆點點頭道:「好;老婆子信得過你。」
    說到這裡,忽然咧嘴一笑道:「小字,聽著了,你破綻是沒有,只是有兩句話,露
了馬腳。」
    石中英問道:「是那兩句話?」
    戚婆婆一雙三角眼,凝注著石中英,緩緩說道:「第一是『飛鴿傳書』,這四個字,
當然;飛鴿傳書是沒有錯,但咱們不稱它飛鴿傳書,應稱『飛論』。」
    石中英只覺她盯著自己的眼睛,深逢有光,而且好像另有一番景象!有時明朗如畫;
有時候陰靈如晦,有時像慈母般慈祥,有時像敵人股親切!
    總之,短短的的幾句話之中,她雙目竟然變化多端,奇幻莫測!
    石中英暗暗覺得奇怪;但你看了她一眼之後,好像她眼中有著吸力,你目光就不知
不覺的不想離開!
    戚婆婆仍然在繼續說道:「第二,則是『獨角龍王』這四個字了,試想獨角龍王乃
是李幫主的外號,李幫主已經陪同盟主,去了龍門幫,此人自然是假冒之人,本來每一
個人都有姓名;但他一直不肯說,咱門不能叫她獨角龍王,那只有稱他『長蟲』,就是
假龍的意思;你在稱呼上錯了,豈非自己露出尾巴來了?
    她不但眼睛變幻不定,連臉上笑容,也在不住的加深,眼睛中充滿了一般奇異的吸
引力,臉上變幻不停的笑;更使人有說不出的親切之感!
    石中英聽著,聽著,但覺戚婆婆說的又誠懇,又親切,她每一句話,都是對的!
    戚婆婆依然徐徐的道:「但這些破綻,只有老婆子一個人知道,只要老婆子不說,
就不會有人知道的,你既然回來了就好,以前種種,就把它忘記了吧!」
    「忘了以前種種……」
    石中英心頭突然一凜,神志立時為之一清,忖道:「這老賊婆施的是什麼邪法!」
    口中大喝一聲,右手跟著戚婆婆猛劈過去。
    戚婆婆正在夢囈般說著,她做夢也想不到一個人已經逐漸入毅的人,還會突然清醒
過來?
    這一掌,她自然毫無準備,等到喝聲入耳,一股強猛掌風,已經迎面撞到!她不愧
久經在敵,臨危不亂,飛快的朝左閃出!
    就在此時,就突覺雙肩,胸、肋等處,微微一麻,掌風雖已避開,但身子再也無法
轉動。
    戚婆婆心頭清楚,自己「肩井」,「將台」。「期門」六處穴直,(三處均系左右
雙穴)全被制住,一時心頭大急,厲聲道:「姓石的,你說過的話,算不算數!」
    石中英微微一笑道:「在下說過的話,自然算數。」
    戚婆婆道:「那你使了幾招?」
    石中英道,「自然是一招了。」
    戚婆婆道:「你是一招制住老身的?」
    石中英雙手朝前一揚,含笑道:「一個人天生就有兩隻手,在下右手劈出一掌是虛,
左手打出六粒黃豆是實,這總不能算是兩招吧?再說你用『廄爪功』在我身上,連點七
處:大穴,我只打了六粒黃豆,還剩下一粒,對你已經夠客氣了。」
    說到這裡,左手一攤,掌心果然還剩了一粒黃豆。
    戚婆婆道:「你制住老婆子,要待怎的?」
    石中英緩緩走到她身邊,說道,「你安心住在這裡,在下也要到君山去,咱們還是
一路的。」
    話聲出口,左手一粒黃豆,突然脫手飛起,打在她睡穴上,把她放到鋪上。
    然後從她衣袋之中,取出鑰匙,轉身走過左月嬌(祝淇芬)的床鋪,仔細查看,原
來只是點了睡穴,這就伸手替她解開穴道。
    左月嬌嬌軀一顫,霍地驚醒過來,雙目乍睜,看到石中英站在她床前,不覺吃了一
驚,慌忙翻身坐起,冷冷說道:「你來作甚?」
    石中英道:「妹子,我是石中英。」
    左月嬌道:「我知道你是誰。」
    石中英笑道:「妹子知道的並不是我,我是今晚才恢復原來的。」
    左月嬌道:「我不想知道你的事,我只是問你做什麼來的?」
    石中英道,「我接替了假冒我的人,自然要下來看看妹子和李幫主了。」
    左月嬌一眼看到戚婆婆躺在鋪上,一動不動,口中不覺輕「咦」了一聲,道:「戚
婆婆怎麼了?」
    石中英微笑道:「妹子不記得那天山上,我表現翻斤斗的事麼?你去看看戚婆婆,
就知道我是真的,還是假的?」
    左月嬌聽他說出在山頂翻斤斗的事,一雙秋水水般目光不覺盈盈凝注,望了他一眼,
但石中英的真假,並不可能從臉上瞧得出來的。
    假的都瞧不出,真的自然更難瞧得出來了。
    左月嬌坐著的人,忽然站了起來,目光朝躺在鋪上的戚婆婆掃去。
    這一招,她很快就發現戚婆婆身上「肩井」,「將台」、「期門,』六處穴道,分
別嵌著六顆黃豆,連青布衣衫都隨著黃豆深隱肉中。
    她自然認識,這是「米粒打穴神功」,那是錯不了。
    左月嬌一隻鳳目之中,登時流露出驚奇的神有,輕「啊」一聲:「大哥,果然是
你……」
    話聲未落,目蘊淚光,嬌軀迅快的朝石中英懷中撲來。
    這是真情流露,情難自己!但她只撲到一半,就突然剎住身形,目光凝注,低低的
問道:「大哥你如何進來的?此地不可久留,你還是快走吧!」
    言下似是十分惶急。
    石中英笑了笑道:「妹子不用焦急,我方才不是說過,我是來接替假冒我的人來的,
自然不用再走了。」
    左月嬌顯的十分吃驚,說道:「你真的要上君山去?那你真是『護劍會』的人?」
    她說這話時,眼波流盼,直望著石中英,似有無限心事,欲語還休。
    石中英看她一臉俱是驚恐之色,忍不住問道:「妹子好像有什麼心事?君山我自然
要去:我爹被人假冒,老賊假武林盟主之名,包藏禍心,陰謀掠奪各大門派,為公為私,
我都非和他當面了斷不可,如果再讓他們以偽亂真,奪走了龍門幫,整個武林,就更不
可能設想……」
    左月嬌聽的不禁一呆,垂首道:「大哥,據我所知,龍門幫早已在他們暗中佈置之
下,都成了他們的死黨,你去了,單搶匹馬,自問能有幾分把握?」
    她不待石中英開口,鳳目之中,忽然滾出兩行晶瑩淚珠,接道:「大哥,你不能
去……但我知道你是一「定要去的,你武功雖高,雙掌總是難敵四手……」
    石中英笑道:「妹子只管放心,我不會一個人去的。」
    左月嬌突然抬起頭來,滿面淒容的道:「我不是你的妹子祝淇芬,我叫左月嬌……」
    石中英點頭道:「我知道你是左姑娘,但我還是把你當作妹子一樣。」
    左月嬌嬌靨飛紅,含羞道:「謝謝你,大哥,你不怪我吧?其實我早就想偷偷告訴
你的,只是我不敢說。」
    石中英道:「說不說都是一樣,我若是沒有妹子,早已死過幾次了。」
    左月嬌苦笑了笑,續道:「我從小沒有爹娘,是養父扶養長大,我不能背棄他老人
家但我自從遇見大哥,就像遇到來哥哥一般……」
    她淒楚之中,含著無限嬌羞。
    石中英忍不莊跨上一步,呻手握住她的手,說道:「妹子,你既是老賊的義女,你
應該知道他所作所為,這些人目前雖不知他門的真正身份,叵決非好人,他們危害武林
的陰謀,遲早總要敗露的,那時難免覆滅一途,妹子是個冰雪聰明的人,應該棄暗投明,
為武林正義效力,我願意把你當作親妹妹一樣看待。」
    左月嬌被他握注了手,嬌軀不由自主的發出一陣輕顫,淒然低頭道:「我知道,但
義父絕不會放過我的,同時他對我有養育之恩,授藝之德,我也不忍背棄他,大哥……
我……我怎麼辦呢?」她目含淚水,兩道清澈的眼神望著石中英,嬌軀一陣顫動,口中
輕輕叫了聲……「大哥……」
    一下子撲在石中英懷裡,鳴咽不已,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他第一個接觸的女孩子,就是她——從前的祝淇芬,現在的左月嬌。
    女孩子投懷送抱,他當然更是破題兒第一遭!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41:25

因此左月嬌一下子撲在他的懷裡,他竟然鬧得手足無措,心頭飄蕩,全身火熱,一
時不知如何才好?這樣約摸過了一刻功夫,他才輕輕撫她香肩,低聲道:「妹子那是答
應了?」
    左月嬌一顆頭緊緊的依偎在他懷裡,輕輕的點了點頭,才緩緩從石中英懷裡挺直起
身子,星眸一抬,嬌怯的道:「大哥,你一定要去君山,我就隨你同去。」
    石中英舉起手中的鑰匙,笑道:「我門先去看李幫主。」
    左月嬌看了戚婆婆一眼,問道:「大哥,戚婆婆怎麼辦呢?」
    石中英笑道:「沒關係,我已經點了她的睡穴,讓她留在這裡好了。」
    說話之時,已經走到木問前面,打開鐵鎖,推門而入。
    裡面又是一間狹厭的小艙,沒有床鈉。
    獨角龍王李天衍盤膝而坐,聽到木門開啟,連眼也沒睜一下。
    石中英走到近前,低低的叫了一聲:「老前輩。」
    獨角龍王依然瞑目垂簾,只是冷然喝道:「你來作甚?」
    石中英道:「晚輩是石中英。」
    獨角龍王道:「老夫早已聽出你是石中英了。」
    石中英忙道:「老前輩也許誤會了,晚輩不是假冒的石中英,晚輩是真的石中英。」
    獨角龍王雙目乍睜,問道:「怎麼?也有人假冒了你?」
    石中英道:「是的,老前輩看到的石中英,也許並不是真正假冒晚輩的賊人,而是
假冒了晚輩的賊入的人。
    獨角龍王聽了更奇,問道:「你是說,假冒你的有兩個人?」
    石中英道:「也許只有一個,因為有人在數月之前,早已假冒了賊黨中某一個人,
混入了賊黨之中,後來賊黨指派他假冒晚輩,這人就變成了假冒晚輩的賊黨了。」
    左月嬌奇道:「大哥,這麼說,他也是『護劍會』的人麼。」
    石中英點點頭道:「不錯,他是『護劍會』的七星劍主。」
    「護劍會?」
    獨角龍王道:「盟主一再派人探問老夫是否和『護劍會』有勾結?老夫從未聽說江
湖上還有『護劍會』這樣一個組織,怎麼?世兄既是『護劍會』的人,令尊並不知道?」
    石中英道:「原來老前輩還不知道:『護劍會』原是家父十年前,發現江湖上正有
一批神秘人物,企圖掌握各大門派,為害武林,才親自走訪各大門派掌門人之後,組成
的一個秘密組織,以維護武林正義為目的,所以叫做『護劍會』。」
    獨角龍王奇道:「那麼盟主何以一再向老夫詢問『護劍會』呢?」
    石中英道:「那老賊不是家父。」
    獨角龍王駭然道:「你說盟主也被人假冒了?」
    石中英道:「是的。」
    當下就把爹在十年前命自己拜巡谷老人為師,對外只說自己失足墜江,以及自己此
次奉命下山,當時也並不知道爹已為賊人假冒,一直說到那天晚上有人暗中指示自己,
潛入假山地室,把「大乙尊丹」送給李幫主……」
    獨角龍王沒待他說下去,忽然咳了一聲道:「石世兄並不知道那地下室,共有前後
兩問,世兄和老夫說的話,全被賊黨聽到了,你走之後,從裡面走出兩個黑衣人來,就
把老夫挾持到裡面石室中去。」
    石中英聽的暗暗哦道:「這就不錯了,第二天自己再到阿榮伯住的小屋裡去,就遇
上假冒阿榮死屍的賊人,打自己一蓮淬毒暗器,後來又發生綠豆糕有毒之事,那是賊黨
已發現了自己的行藏,才啟了暗中殺害自己之心!」
    接著又把第二天晚上,自己如何又去假山地室,把李幫主救出,送去聽濤樓,(聽
濤樓住的本是假獨角龍王)另外有「護劍會」的人,把假獨角龍王以迷香迷翻,偷偷運
出,原意是想把真的李幫主,去換出假獨角龍王……
    獨角龍王聽到這裡,不覺歎了一口氣道:「你們上當了,老夫早囚禁在地室裡面,
你救出去的根本不是老夫,好狡猾的賊黨,他們居然造了兩個假的,使你們認為兩人之
中,一定有一個是真的了。」
    石中英點點頭道:「這叫做棋錯一著,滿盤皆輸,當晚就出現了一個假扮晚輩的人,
第二天倥侗藍掌門人也出了紕漏。」
    接著又把自己逃出石家莊;第二天老賊(假石松齡)和假獨角龍王一行人,如何在
石間坪脅返藍純青,自己勿何誤中「玄冰掌」寒毒,隱藏著一處石洞療傷,老賊如何派
莊中獵犬追蹤,差幸石家莊後山傳出緊急訊號,老賊率人匆匆趕去,由假冒自己的人率
火龍盧餛叔侄準備火攻山洞,自己和藍純青如何假扮盧餛叔侄,重回石家莊,一直說到
今晚七星劍主留書,詳細說了一遍。
    這一番話,連左月嬌都全然不知,不由睜大一雙鳳目,聽的十分出神。
    獨角龍王呵呵一笑道:「原來老夫一人,竟然引出這許多事來,只可惜老夫那晚服
了世兄的「太乙至尊丹」,傷勢雖愈,只是身中『散功之毒』,一身功力,已經盡
廢……」
    石中英伸手懷中取出「解毒金丹」,說道:「老前輩,這是七星劍主留下的『解毒
金丹』,專解散功奇毒,老前輩快請服下。」
    獨角龍王一手接過,.就吞人口中。
    石中英回頭道:「妹子,老前輩服下解藥,還要調息運功,才能助藥力行散,咱們
且到外面去等候。」
    左月嬌隨著石中英回到外面,一面說道:「大哥,原來假冒你的人,竟是七星劍主,
這人壞死啦;」他為什麼不早告訴你呢?」
    石中英道:「如今細想起來;他武功一定極高,那天晚上,我還是先出手,他可能
是故意敗給我的。」
    左月嬌道、「他怎麼叫七星劍主呢?」
    石中英道:「這個我也不清楚,那可能是他的外號。」說到這裡,口中「哦」了一
聲,問道:「妹子,你是老賊的義女,應該知道他的底細了,他究竟是誰?」
    左月嬌道:「我只知道他是石家莊的莊主六合劍石松齡,直到今晚,才聽你說他是
假的,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細。」
    她怕石中英不相信,接著說道:「我從小好像就是戚婆婆扶養的,我們一起有四五
個女孩子,都以姐妹相稱,但我知道,我們並不是親姐妹,我七歲那年,戚婆婆忽然帶
著我們去一個地方去,那是一所很大的宅院,戚婆婆要我拜他義父。從那時起,我就叫
祝淇芬。對外就說我是華山祝景雲的女兒,許多人都叫我祝小姐,哦,那莊院裡的總管,
就是屈長貴,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
    石中英道:「你七歲那年,我也只有八歲,還在家裡呢,你記得那所大宅院在什麼
地方麼?」
    左月嬌搖搖道:「不知道,我們在那裹住了四五年,就搬到石家莊去了。」
    石中英道:「那麼你知道戚婆婆的來歷麼?」
    左月嬌道:「不知道,戚婆婆從前對我們很凶,我小時候,還時常挨她的皮鞭呢,
後來搬到了石家莊,戚婆婆一年難得來一次,就對我很客氣,還時時奉承我,後來我才
知道她是義父手下的人。」
    石中英不覺看了躺在床上的戚婆婆一眼,說道:「她既是老賊手下,自然知道全盤
底細,咱們逮到了她,就不怕她不說出來。」
    正說之間,只見獨角龍王已從裡間走出來,含笑道:「你們逮到了誰?」
    石中英道:「老前輩劇毒已解了麼?」
    獨角龍王道:「這散功之毒果然厲害,老夫等於是第二世為人了。」目光一掄問道:
「這老婆子是誰?」
    石中英道:「她叫戚婆婆,是老賊手下心腹,方才晚輩說的就是她。」。
    獨角尤王點點頭,然後朝石中英道:「石世兄對咱們此行,不知可有通盤計劃麼?」
    石中英道,」晚輩和藍老前輩今晚原來只是覷探慮實來的,不想事情會如此急轉直
下,目前尚無通盤計劃,此中還得由老前輩和藍老前輩商量決定。」
    獨角龍王點頭道:「老夫正想見見藍掌門人石世兄去把藍掌門人請下來一談如何?」
    石中英:「目前船上只有藍老前輩,和晚輩兩人,如果藍老前輩下來,上面就沒有
人留守,因此晚輩覺得還是老前輩上去的好。」
    獨角龍王道:「上面談話是否方便?」
    石中英道:「第三層一共只有兩個房艙,老前輩和藍老前輩談話,晚輩守在外間,
就萬無一失了。」
    獨角龍王道:「如此就好,咱們快些上去。」
    石中英回頭朝左月嬌道:「妹子,戚婆婆武功極高,此人對咱們十分重要,你還是
留在這裡吧。」
    左月嬌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石中英當先援梯而上。
    藍純青低聲道:「老弟,你怎麼下去了這許多時間?」
    石中英低聲道:「老前輩,李幫主上來了。」
    藍純青迅快退到門口,掀簾朝外看了一眼,才低聲道:「快請李幫主上來。」
    石中英當先跨出窟窿。
    獨角龍王也相繼走出,朝藍純青拱拱手道:「兄弟方才聽石世兄詳細述說經過,為
了兄弟和敝幫之事,蒙藍兄和貴會全力鼎助,兄弟實在感激不盡。」
    藍純青連忙還禮道:「李幫主言重,貴幫安危,關係整個武林大局,些許微勞,何
足掛齒?」
    石中英道:「方纔李幫主詢問晚輩,咱們此行,可有通盤計劃?晚輩覺得此事十分
重要,該由李幫主和藍老前輩二位磋商決定,晚輩到外面去看守,就不虞有人竊聽了。」
    藍純青略為沉吟,覺得自己和李幫主商談大計,外面確實不能無人,這就點點頭道:
「老弟顧慮極是,那就等老朽和李幫主商量有了定案,再告訴你吧。」
    石中英點點頭,正轉身走出。
    藍純青接著低聲叮囑道:「那『黑衣隊』武士,統馭不易,老弟今晚最好把那圖解
都練熟了才是。
    石中英點點頭,立即掀簾走出,就在起居室點起了燈,正待坐下,取出「煞訣圖解」
來!
    突然問,依稀聽到艙外似是有人潛伏,心頭不覺暗暗哼一聲,身形一晃,很快飛掠
出去。
    艙門外,果然蹲著一人!
    那是書位琴兒,他蹲坐的地方,正是上午自己和假石中英下棋的時候,他也蹲在那
裡。
    此時看到石中英從艙中飛掠出來,慌忙垂手站起,口中叫了聲:「公子。」
    石中英道:「你怎的還不睡覺,坐在這裡作甚?」
    琴兒眨著一雙清秀的目光,躬躬身答道:「小的本來就睡在那小客室裡的,今晚公
子有事,小的不敢就睡,只好在外面坐著等了。」
    石中英右掌緩緩提起,喝道:「你聽到了什麼?」
    琴兒一張小臉上,忽然現驚恐之色,腳下連退了兩步,說道:「公子息怒,小的說
的是真實,公子沒睡,小的不敢先睡。」
    說話之時,左手食中二指一豎,捏了一個劍決,斜指眉梢,不住的躬著腰。
    石中英看的又是一怔!
    琴兒左手捏的劍訣,居然斜指著眉梢!
    他會是「護劍會」的人!
    石中英提起了手掌,當然不會擊出去!他只是目光緊注著琴兒,問道:「你是……」
    琴兒陪笑道:「小的是伺候公子來的,公子只管進去看書,這裡有小的守著,包管
錯不了。」
    石中英聽他這麼說了,也就不好多問,點點頭,轉身朝裡行去。」
    他回到椅上坐下,取出「煞決圖解」,攤開在小圓桌上,圖上一共只有三個簡單的
手勢,均有小字註釋。
    第一個,把金牌上的紅繩掛在左手中指,牌在掌心,手掌向外直豎,向大家宣示金
牌之後,貝指握拳;拇指遙指自己鼻尖,表示自己就是他門主人。
    第二個手勢,金牌仍在掌心,中食二指直伸,狀若劍訣,朝外指去,凡指尖所指,
皆為敵人。
    第三個手勢,金牌仍在掌心,以拇指緊抵金牌,其餘四指伸直,手掌如刀,向外作
出所殺之狀,是「煞令」,搏殺對方的命令。
    小紙卷最後還有一行細字,那是:「熟記之後,希即毀去。」
    這三個手勢,並不複雜,看過就是記注,當然用不著多想,當下雙手一搓,便把紙
卷搓成了碎屑,朝艙外一揚,碎屑就隨著夜風飛散。
    又過了頓飯工夫,才見門簾啟處,藍純青探出頭來,說道:「石老弟,你進來吧!」
    石中英依言走入,獨角龍王已經回到底艙去了,艙板也閻下,連書案都已恢復了原
狀。
    石中英問道:「李幫主怎麼下去了?」
    藍純青道:「目下船上所有的人咱們還未完全控制,李幫主自然還是回到下面去的
好。」
    石中英接著問道:「老前輩,你知不知道琴兒也是『護劍會』的人麼?」
    藍純青道:「你發現了什麼?」
    石中英就把才纔之事,說了一遍。
    藍純青沉吟道:「據老朽所知,七星劍主手下,確有三個得力助手,他們和老朽聯
絡之時,都面蒙黑布,只要口令符合,毋須以真面目相見,他們固然不知老朽身份!老
朽也不知他們是誰?琴兒既然手勢對了,那就錯不了的。」
    兩人密談了一陣,藍純青才獨自回轉第二層艙去。
    翌日一早,帆船已經開了。
    石中英被船身一陣晃動,從睡夢中醒來,只覺被褥,枕頭之間,似乎隱隱可以聞到
一縷淡淡的幽香。
    這種幽香,非蘭非麝,似有若無,但卻沁人心脾!
    心中覺得暗好笑,這位七星劍主,敢情是個自命風流的多情種子,居然連衣衫上都
煎過香。
    披衣下床,打開一扇小窗,眼看紅日已高三丈透。
    琴兒聽到房中聲音,趕緊隔著門簾問候道:「公子已經起來了麼?」
    石中英道:「你進來,我有話問你。」
    「是。」琴兒答應一聲,掀簾走入,躬身道:「公子有什麼吩咐?」
    石中英坐在書案前面,連頭也沒抬,只是低低的吟道:「精虹直欲沖牛鬥。」
    琴兒接口道:「正義人間好護持。」
    石中英不覺轉過身來,抬目望了他一眼,含笑道:「不錯,你再報個數兒。」
    琴兒道:「七星劍主下第三人。」說到這裡,忽然眼珠一溜,展齒笑道:「原來公
子還不相信小的。」
    他這一笑,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顯得有些悄皮。
    石中英道笑了笑道:「謹慎些,總是好的。」
    琴兒躬身道:「公子說的是。」
    石中英道:「好了,你去給我打臉水,順便告訴掌舵的老大一聲,咱們要在天色未
黑以前,趕到安慶。」
    琴兒應了聲「是」,轉身朝外行去。
    安慶府,地瀕長江北岸,是安徽省的省會所在,(清朝設省會於此)也是南北水陸
交通的轉運要道、不但城中車馬喧嚷,商肆柿比,尤其是臨江碼頭,帆牆如林,自成市
莊,酒館茶肆,座無虛席。
    船抵安慶,太陽還未下山。
    書僮琴兒等船一下錨,就匆匆上岸而去。
    過沒多久,劍公子石中英身穿天藍長衫,腰懸長劍,意態飄逸的在第二層船艙出現。
    花戟高順.穿雲縹沈長吉和火龍盧餛(藍純青)立時迎上來,大家一齊拱手為禮。
    石中英含笑還,禮,一面說道:「三位老師傅不可大多禮,這趟水程,辛苦諸位
了。」
    穿雲鏢沈長吉連忙陪笑道:「公子言重,咱們奉命行事,原是份內之事,得能追隨
公子,正是咱們的榮幸,怎麼能說辛苦?」
    此人一向善於奉迎,對任何人都陪著笑臉,何況是公子。
    石中英微微一笑道:「這多天,大家恫處船艙,總是一件悶氣的事,但咱們一行,
奉有家父嚴命,沿途不准上岸,因此在下特命琴兒趕上岸去,要同慶樓把酒席送到船上
來,和大家共謀一醉,這也是長途聊解岑寂之意。」
    藍純青抱抱拳道:「公子真是設想周到。」
    花戟高順一手摸著鬍子,說道:「公子盛意,咱們那就謝了。」
    石中英淡然一笑,回顧藍純青道:「咱們這一席,設在第三層上,庶可例覽夜景,
待會等同慶樓酒席送來了,在下自會要盧兄前來相請了。」
    說完,緩步朝木梯走去。
    上燈時分,由書位琴兒領了同慶樓八名夥計,扛著箱籠,食盒上船。
    今晚是公子犒賞全船的人,酒席一共是六桌,第三層上設一席,第二層上設五席。
    八名夥計,有四名在第二層擺設酒席,卻分了四名到第三層上去佈置。
    上第三層去,自然少不得要由琴兒領著上去。
    四名夥計進入起居室,琴兒就朝走在後面的兩名夥計道:「酒席就設在這裡,你們
快些擺起來吧。」
    兩名夥計答應一聲,就動手搬開木椅,在小圓桌上,放手圓抬面,鋪上了紅絨桌毯,
然後擺好杯盞……
    琴兒交待過兩人之後,就朝另外兩名夥計打扮說道:「二位請隨我來。」
    說完,一手掀簾,」朝裡面走入,那兩名夥計似是懷著疑懼,兩人互望了一眼,就
隨著琴兒身後,掀簾而入。
    顯然,他們進入臥室之際,全都雙掌提胸,嚴加戒備。
    但當他們跨進臥室之際,不由自主的立即放下手去,神色恭敬,抱拳一禮,躬下身
去,同聲說道:「屬下楊天壽,向開山,參見幫主。」
    原來這問臥室之中,一共坐著兩個人。
    正面鋪上坐著的,正是身材高大紅臉蒼髯的獨角龍王李幫主。
    另外一人,坐在書案前面,那是目若朗星。唇若塗朱的藍衣少年——劍公子石中英。
    獨角龍王一擺手,含笑道:「楊兄,向兄少禮,咱們時光不多,你們先見過這位石
世兄,也就是武林盟主石松齡石大俠的哲嗣。」接著朝石中英道:「這位是敝幫安慶分
舵舵主楊天壽楊兄,這位是楊兄的把弟向開山向兄。」
    石中英慌忙站起,大家互相說了幾句久仰的話。
    原來龍門幫在長江上下游,共有三十六處分舵,但以安慶分舵實力最為雄厚。
    那是因為安慶地當長江中游,是南北交通的中心,自然非派上一個得力的人來主持
不可。
    分舵主楊天壽,追隨獨角龍王,己有三十年之久,也可以說是龍門幫的元老,主持
安慶分舵,也有十餘年時間。
    江湖上提起雙槍楊天壽,雙斧向開山,並稱為「槍斧雙雄」。
    楊天壽已是五十出頭的人,他妻子穆五娘;系出名門,是江南武術世家綿拳穆家的
女兒,一手」奪命金丸」「袖底針」罕有敵手。
    兩夫妻年過半百,只有一個女兒,叫做楊杏仙,今年才十七歲。
    內弟穆慎行,也是安慶分舵的主要人物,不但精擅「綿掌」,一口鐵劍,又薄又軟,
深得內家」柔」字訣。大家都稱他「劍軟掌柔穆老三」,說他像個讀書相公。
    閒言表過,且說獨角龍王等雙方寒暄既畢,接著問道:「楊兄,安慶分舵,最近可
有什麼消息?」
    楊天壽道:「屬下昨天接到總舵通知,要屬下在下月十五以前,趕赴君山,好像是
歡迎石盟主的大會。」
    獨角龍王道:「那是所有分舵,都接到通知了。」
    楊天壽道:「正是。」
    獨角龍王一手持須,輕哼一聲道:「果然是個極大陰謀,要想把咱們龍門幫精銳,
一網打盡!」
    楊天壽聽了一怔,望著獨角龍王,吃驚道:「幫主……」
    獨角龍王沒待說下去,接著就把自己於半月前,接獲石盟主親筆函,邀約自己參與
一年一次的集會,如何被人在酒中下了散功毒藥,結果發現有人假冒自己,以及自己如
何被對方『大力金剛掌』擊傷,盟主認偽作真,把自己囚入假山石室,幸蒙石世兄相救,
至此才發現石盟主亦系賊人一黨,企圖併吞龍門幫,並命石公子把自己押赴君山,扼要
說了一遍。
    這些話,直聽的楊天壽;向開山二人,聞所未聞,一時不禁聳然變色!
    楊天壽雙目圓睜,憤然道:「幫主……」
    獨角龍王搖手制止,接著說道:「咱們時間有限,你且莫要插口,聽候老夫安排。」
    楊天壽、向開山同聲道:「幫主差遣,屬下就是粉身碎骨,萬死不辭。」
    獨角龍王含笑道:「賊黨既然發出通知,你門二人,不可稍露形色,仍宜按時前往,
只是為防萬一,不可去的太早,他們既定下月十五日舉行歡迎大會,你們最好扣準在十
五日上午抵達,而且沿途多加注意,遇上其他分舵的人,不妨在談話之時,故意談起往
事,多提幾件十年前的瑣碎舊事,如果他們都都能答得出來,那就證明他們不假,方可
暗中告知老夫安排。」
    楊天壽道:「幫主放心,這個屬下省得,只不知咱們該如何行動?」
    獨角龍王微微一笑道:「你們俯耳過來,只須如此如此就好。」
    楊天壽,向開山點點頭道:「屬下記住了。」
    獨角龍王道:「好!你們可以回去了,只是咱們這裡,人手不夠分配,你們回去之
後,如此如此,不可有誤。」
    楊天壽道:「屬下遵命。」
    獨角龍王揮揮手道:「你們可以去了。」
    兩人躬身一禮,方才退出。
    石中英跟著他們走出,朝琴兒吩咐道:「琴兒,他們店裡,有十五缸陳年的窖藏花
雕,要回店去取,你可在岸上等候,要他們快去炔來。」
    琴兒躬身領命,領著兩人,下樓而去。
    不過頓飯工夫,三個店伙果然抬著兩缸陳年花彫上船。
    仍由琴兒領他們直上第三層,進入起居室,放下酒缸。
    琴兒問道:「你們那二位隨我去見公子?」
    一名年老的應道:「是咱們兩人。」
    琴兒道:「好,你們隨我進去。」
    領著兩人掀簾而入。接著琴兒先行退出。
    過沒多久,盧傳薪也從臥室掀簾走出。(作者特別聲明,本來石中英是假冒盧傳薪
上船來的,但如今石中英恢復了本來面目,這個走出來的盧傳薪,當然不是石中英了,
此人是誰,後文自有交待)。
    琴兒搶在他面前,低聲說道:「你隨我來就好。」
    說完,果然走在前面,領著盧傳薪朝第二層船艙走去。
    走到藍純青住的門口,腳下一停,舉手輕輕扣了兩下。「隨:「盧爺,就要開席了,
公子特地請盧少俠下來邀請諸位的。」
    藍純青自然知道,立時推開艙門,走了出來,一面大聲道:「高兄,沈兄,咱們可
以上去了。」
    中艙早就擺好了五桌酒席,兩席是「黑衣隊」武士的,其餘三席,是掌舵和水手們
的。
    花戟高順,穿雲鏢沈長吉也相繼從對面艙中走出。
    藍純青雖然不知道這扮演盧傳薪是誰?
    但他知道他是安慶分舵派來的人。
    安慶分舵的人,當然不認識花敦高順和穿雲鏢沈長吉,因此他故意看了盧傳薪一眼,
一面朝花就高順抬抬手道:「高兄請。」
    高順是石家莊幾位武師中的首席武師,為人倔傲,聞言腳下略微一停,抬抬手道:
「盧兄請。」
    這要換在平時;他早就昂然走在前面了;但如今石公子和盧傳薪締了交,火龍盧餛,
也水漲船高,他不得不對他們叔侄另眼相看。
    藍純青呵呵笑道:「高兄是咱們的頭兒,兄弟豈敢有膺?請,請。」
    高順嘿嘿乾笑道:「好說,好說。」
    舉步走在前面,藍純青又抬抬手道:「沈兄請。」
    沈長吉連連後退道:「這個兄弟斷斷不敢,盧兄,咱們是老兄弟,你別和兄弟客氣
了。」
    他也竭力套著近乎。
    藍純青道:「不,還是沈兄請,兄弟和舍侄還有幾句話要說。」
    人家叔侄有話說,沈長吉只得連連拱手道:「如此兄弟恭敬不如從命。」
    隨著花戟高順身後走去。
    藍純青讓他們走出數步,才悄聲問道:「公子已經和你說過了?」
    盧傳薪點點頭,也悄聲答道,「石公子要我一切都聽你老的?」
    藍純青聽的心頭暗暗一怔,忖道:「安慶分舵怎麼派了一個女的來?」
    他見多識廣,一聽對方聲音尖細,便已猜出是個女子,不覺皺了下眉頭,低聲道,
「待回你就坐在老朽下首,最好不要開口,高順是個老奸巨猾的人,如果給他聽出你口
音不對,可能會使池起疑。」
    盧傳薪點點頭,他臉上不禁有些紅,但戴了面具,旁人也看不出來。
    藍純青低聲道:「咱們快些走。」
    第三層起居室門前,低垂著厚厚的門簾。
    琴兒搶在前面,打起簾子,裡面銀燭輝煌,中間早已擺好了一席酒筵,紅絨的桌毯,
銀盞牙著,顯得極為富麗,圍著圓桌,一共是五把椅子。
    兩名同慶樓派來的夥計,站在下薔邊上伺候。
    琴兒朝兩名夥計揮了下手,說道:「可以開席了。」
    兩名夥計躬身應道:「是」,立即退了出去。
    琴兒才朝臥室躬身道:「啟稟公子,高師傅三位,已經到了。」
    但見門簾啟處,石中英換了一身悔紅衣衫,臉含微笑,瀟灑舉步走出。
    花戟高順、穿雲鏢沈長吉、藍純青一齊拱手道:「屬下見過公子。」
    石中英站在上首,人如玉樹臨風,連連抬手道:「請坐,請坐,在下只是為了咱們
連日局處船艙難免長途岑寂,趁著在安慶不錯,這是大地方,才要他們送了幾桌酒菜到
船上、來,大家敘叔,喝酒要不拘形跡,才能喝得痛快,大家愈脫俗愈好,來,大家就
隨便坐。」
    說罷,當先在上首一張椅子上坐下。
    花戟高順、穿雲鏢沈長吉、藍純青三人,互相謙讓了一陣,然後依次落座,盧傳薪
則坐在藍純青的下首。
    兩名夥計陸續送上酒菜。
    琴兒手捧銀壺,替大家面前斟滿了酒。
    石中英端起酒杯,朝大家一舉,含笑道:「在下和諸位還是第一次喝酒,在下先敬
諸位一杯。」
    花戟高順等人一齊站將起來,同聲道:「屬下理該先敬公子。」
    石中英一口喝乾杯中的酒,含笑道:「諸位請坐下,在下方纔已經說過,今晚只是
為大家梢解長途岑寂,大家要痛痛快快的喝幾杯,不可拘泥俗禮。」
    大家依言坐下。他雖然這麼說,大家還是未能免俗。
    花戟高順乾咳一聲,舉杯道:「老朽借花獻佛,敬公子一杯。」
    石中英連說「不敢」,也和他乾了一杯。
    藍純青大笑道:「好話都給沈兄說了,屬下只有先乾為敬了。」
    舉杯一飲而盡。
    石中英也和他對乾了一杯,等琴兒斟滿了酒,才舉杯朝盧傳薪道:「盧兄,兄弟已
經連喝了四杯,咱們兄弟,不用互相敬酒,大家還是隨意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42:59

第09章 逐一收伏
    說罷,喝了一口。
    盧傳薪沒有說話,只是雙手舉杯,略微沾了沾唇。
    石中英不待大家開口,舉筷道:「請用菜。」
    大家都是江湖人,幾杯下肚,也就漸漸免俗,互相敬酒,開懷暢飲。
    花朝高順平日很少說話,但酒量卻是極洪,藍純青的酒量也不差,兩人這一交上手,
一杯又一杯的直往肚裡灌。
    再加穿雲鏢沈長吉,從旁幫襯,頻頻向高順敬酒。除了石中英和盧傳薪面前還是小
酒杯,他們三人都已換了大碗。
    石中英用小杯和他們乾杯,但大部分時間,都是看著他們大碗大碗的喝。
    熱菜一盤接一盤的上來,兩缸陳年花彫,幾乎已有十之八九,裝進了高順、藍純青
和沈長吉三人的肚裡,大家也差不多已有六七分酒意。
    石中英朝琴兒使了一個眼色,兩名夥計撒去了殘席。
    就在大家紛紛站起之時,盧傳薪很快把一個小紙團,悄悄的塞入穿雲鏢沈長吉的手
中。
    琴兒臉有難色,朝石中英躬躬身,期期艾艾的道:「啟稟公子,水還沒開,還要等
一回,才能沏茶呢?」
    石中英皺皺眉道:「難道沒人管理開水?」
    琴兒道:「有是有,只是今晚大家部在喝酒……」
    藍純青忙道:「沒關係,咱們坐著聊聊,也是一樣。」
    石中英忙道:「你還不快去?」
    琴兒連聲應「是」,勿匆走了出去,大家依然圍著小圓桌坐下。
    石中英忽然乾咳一聲,目光一驚:徐徐說道:「在下正好有一件事,要和大家研
討。」
    藍純青接口道:「公子有什麼事,但請吩咐。」
    石中英笑了笑道:「盧老言重,這是一件十分機密之事,在下今午接到家父『飛
論』,說咱們船上,已被對方派人臥底……
    「飛論』,是指飛鴿傳書,這句話,是從戚婆婆那裡學來的。
    「臥底?」
    穿雲鏢沈長吉故作吃驚道:「這不可能!」
    石中英淡然一笑道:「對方派人前來臥底,自然是不可能的事,但對方若是以易容
之類,假扮了某一個人,那就很難說了。」
    花戟高順臉上毫無表情,陰惻惻的道:「這會是誰?」
    他轉過臉去,望著上首的石中英,正在等待石中英的回答。
    穿雲鏢沈長吉就坐他的下首,接口笑道:「你說還會是誰?」
    突然出手如電,一指朝高順右脅點了過去。
    「嘶……」一縷極其輕微的破空銳嘯;應指而出!
    雙方相颶尺,一個早有存心,一個皂無準備,手指很快襲上了花戟高順的」章門
穴。」
    高順做夢也想不到,在談話之時,沈長吉會突然向自己下手。
    但他終究是經久大敵之人,雖然在倉粹之間,封解、閃避,均已不及,卻本能的猛
然吸氣,硬把「章門穴」旁移了幾分。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事,但聽」撲」的一聲,沈長吉這一指,出手極重,花就高順雖
然把穴道移開了幾分,還是抵擋不住,口中悶哼一聲,連椅帶人,往後一個斤斗,摔了
出去。
    這個斤斗,當然是他藉以閃避沈長吉再向他出手一種身法。因此他一個斤斗摔出去
之後,立即站了起來,臉色獰厲雙目怒瞪著沈長吉,厲聲喝道:「姓沈的,你無故出手
偷襲,這是什麼意思。」
    穿雲鏢沈長吉笑道:「因為閻下是假冒花戟高順之名,前來臥底的。」
    花戟高順強捺著傷勢,咬牙厲笑道:「你說什麼?我不是高順?我是假冒的?哈哈
哈哈,你真他媽的活見鬼了!」
    石中英依然面含微笑,坐在上首,對穿雲鏢沈長吉襲擊花戟高順,既未出聲阻攔,
也不加可否。
    顯然,石公子盧餛叔侄等人,都聽信沈長吉的讒言,把自己視作了假冒之人!一時
心頭怒火如焚,暴喝一聲:「沈長吉,高某先劈了你!」
    忽的欺身直撲,揮手一掌,朝沈長吉劈了過去。
    沈長吉冷笑一聲道:「你假冒了高順,難道還是假的?」
    說話之時,振臂出掌,一招「橫架金梁」,潛運功力,硬接高順的來勢。但聽」蓬」
然一震,雙掌交擊,兩人各自被震的後退了一步。
    高順和他一掌接實,只覺左脅隱隱作痛,自知方才被他一指偷襲,點傷筋骨,未能
及時運氣,怕傷及內腑,不敢再行出手。而且上來是喝酒的,身邊未曾攜帶兵刃,但沈
長吉的穿雲鏢,屬於暗器,自然帶在身邊。石公子既無喝阻之意,自己和他動手下去,
勢非吃虧不可。好漢不吃眼前虧!
    高順匝自然懂得這個道理,心念閃電一動,悶聲不響,扭頭旋身,一個箭步,直向
門口竄去。
    就在他一手掀起門簾之際,瞥見一隻纖、細的像女子的手掌,忽然從門外伸手進來!
一個小巧的人彤,當門而立,喝道:「你還是回進去的好。」
    聲音入耳,高順已經聽出那是書僮琴兒!
    他推來的手掌,似是不會用什麼氣力!
    高順自然不會把琴兒放在眼裡,因此也不會閃避,只是舉手輕輕一格。
    琴兒這一掌,推來的不算太快,但高順的去勢卻是相當快速。
    高順隨手一格,身形並未停止,但當他手掌還未觸到琴兒手掌之際,立時發覺不對!
    因為琴兒椎來的手掌,在這一瞬之間,竟然快的出奇,不待高順手臂格到,已經拍
在高順左胸之上!
    這一掌不但快,而且拍落之時,軟得有如棉花,使入一無所覺,但當掌心按實,就
立生震力,內勁暗吐!
    高順真沒想到一個十五六歲的書僮,竟然會有如此高絕的內家學力,口中不覺悶哼
一聲,一個人被推的往後連退了三四步。
    這一下,就像是他自己湊上去的,竄去之勢既炔,後退之勢更快,本來森冷的面目,
一片煞白,緊閉著嘴唇,顯得有些喘息,一雙眼睛,已經佈滿了紅絲,想見他心頭是如
何的怒火如焚了。
    此時只見他目光如刀,凌厲的注視著石中英,冷然道:「公子,那也是懷疑高某
了?」
    石中英仍然踞坐上首,十分平猙的抬目望了高順一眼,含笑道:「高老只要提得出
有力證據,證明你並非冒名頂替的人,在下自然不會再懷疑你了。」
    他話聲甫落,只聽裡間臥室之中,有人陰惻惻接口道:「證據就是這裡。」
    門簾掀動,走出一個人來!
    高順乍睹此人,登時如被雷砸,臉上肌肉一陣扭曲,身不由己的連連卻步!
    原來從臥室走出來的,赫然又是一個花戟高順!
    穿雲鏢沈長吉就在他連連卻步之際,陡地閃身欺去,凝足十成功力,掄掌向花戟高
順劈擊過去。
    花戟高順自知傷勢不輕,勉強按住一口翻騰的血氣,雙掌護胸,身形一旋,避開沈
長吉的掌勢,飛起一腳,朝沈長吉踢去,口中厲聲道:「原來你們是設好的圈套。」
    後來的花戟高順,唰的一聲撒出一長一短兩支鐵戟,陰笑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膽敢假冒高某!
    雙戟一揚,交叉攻到。
    高順自然認得,對方手中兩手鐵戟,正是自己之物,心頭急攻交迸,厲吼一聲,不
退反進,雙掌揮舞,朝後來的花戟高順急撲過去。
    他這一撲,五指如鉤,使的是「空手入白刃」,不用說,志在奪取對方手中的雙戟。
    藍純青大喝道:「公子面前,還不束手就縛,真想頑抗麼?」
    揮手一乍,疾劈而出。
    花戟高順擰腰一竄,暴射丈餘,足尖點地,身形暴起,朝右首一扇木窗衝去。
    沈長吉看他向木窗衝去,追蹤一掌,未曾將他擊著。
    後來的花戟高順揮動雙戟,朝他身後撲去,
    花戟高順連番受榆,但他一身武功,實也了得,聽風辨應,身形橫閃開去:
    轉眼間,但見這兩丈多寬的船艙之中,火龍盧艦叔侄在左,沈長吉,和假冒自己的
人在右,把自己截在中間。
    閡簾外還守著書僮琴兒,大有不讓自己生離此室之勢。
    他此刻已經橫上了心,雙目盡赤,眼看石中英依然行若無事的坐在上首,不由的惡
向膽邊生,突然轉身,雙手提胸,朝石中英撲了過去。
    石中英端坐如故,似是絲毫沒有戒備,他來勢如風,雙爪疾落,一下就抓住了石中
英的雙肩,雙手用力搖撼,口中厲聲喝道上小子,你說,你究竟是何居心?」
    這一瞬間,後來花戟高順揮動雙敦,疾撲身後,沈長吉、藍純青、盧傳薪等人,一
齊向花戟圍了上來。
    花戟高順雙手抓注了石中英,精神登時為之一振,扭頭陰森喝道:「你們誰敢過來,
我就先斃了這小子。」
    須知雙肩「肩井穴」,雖非死穴,但因此處神經密佈,一被拿住,全身即如觸電,
肢體綿軟無力,縱然神志清醒,一身力道全失,就算武功再高的人,也使不出來了。
    在場幾人,眼看石中英被他抓住,一時投鼠忌器,果然不敢巡進。
    石中英臉上依然神色不改,帶著笑容,看了花戟高順一眼,徐徐問道:「你還有何
說?」
    花戟高順心中暗暗罵了一聲:「你小子倒是鎮定的很!」一面厲笑道:「我要你說
出來,這假扮高某,隱害老夫,是准的主意?」
    石中英微笑道:「這倒奇了,這些話,在下正要問你,你怎麼反而問起我來了?」
    花戟高順怒哼一聲,十指運勁,厲笑道:「現在老夫正在問你,你說是不說?」
    石中英輕笑一聲,聳聳肩道:「你自己不說,要問在下,在下又去間誰?」
    花戟高順突然感到不對了!
    照說自己十指如鉤,緊緊抓在石中英「肩井穴」上,力足洞穿金石,他雙肩如何還
能聳動?就在這一瞬間,突覺自己緊扣著對方穴道的手指,被一須無形潛力,震彈而起!
    石中英已經站起身來,手指連彈,一下點中了花戟高順胸前幾處大穴。
    高順連哼都沒哼一聲,應指往後便倒。
    穿雲鏢沈長吉吁了口氣,笑道:「公子神功蓋世,屬下方纔還替公子耽心呢!」
    他一向善於奉迎;但話聲出口,發覺氣氛有些不對!
    石中英臉上不見一絲笑容,兩道懾人目光,有如兩柄利劍,直向自己射來。
    在這一瞬間,後來的花戟高順,和火龍盧燼(藍純青)叔侄,已經「品」字形圍了
上來!
    沈長吉也是老江湖了,這種情形那會看不出來,心頭一窒,笑容也僵住了!
    石中英沒待他開口,冷然喝道:「沈長吉,你早已知道花戟高順是冒名頂替,臥底
來的,怎不早說?」
    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沈長吉駭然道:「公子明鑒,屬下事先並不知道。」
    口中說著,腳下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藍純青右掌一伸,迅快的拍在他身後,喝道:「沈長吉,公子正在問你的話,你若
敢妄動,莫怪老夫出手無情。」
    沈長吉外號「穿雲鏢」,只要給他緩過手來,暗器就可出手,因此藍純青不得不防
他一著。
    沈長吉驚駭失措,望著石中英,怕恐的道:「公子,屬……屬下真的不知道。」
    石中英平靜的道:「據我所知,你不但是他同夥,而且也是冒名頂替來的,在下能
容一個臥底來的奸細,留在身邊麼?」
    沈長吉也是老江湖,這回聽懂了,連忙躬躬身,陪笑道:「原來公子是不要真的。」
    藍純青沉喝道:「你此話怎說·
    沈長吉道:「因為在下是奉命聽候公子調遣來的,不論公子有什麼吩咐,在下赴湯
蹈火,在所不辭。」
    藍純青聽出一些口氣,依然沉喝道:「你是奉誰之命?」
    沈長吉忽然左手劍訣一指眉梢,連連躬身道:「屬下自然是奉主人之命了。」
    石中英看他也劍訣指眉,符合了暗號,心頭大感意外,不覺失聲道:「你……」
    藍純青不待他說出口來,就朗聲道:「精虹直欲沖牛鬥。」
    沈長吉連忙接口道:「正義人間好護持。」
    藍純青道:「報個數來?」
    沈長吉道:「七星劍下第二人。」
    藍純青釋然笑道:「果然是自己人。」
    沈長吉拱拱道:「盧兄是……」
    藍純青笑了笑道:「兄弟江老七。」
    沈長吉聽的肅然起敬,慌忙躬身道:「屬下該死,不知你老是總護法。」
    原來藍純青說的「江老七」者,就是「護劍會」南七省的總護法是也。
    藍純青含笑道:「咱們在船上,還有一段日子,沈老哥不是叫老朽盧兄的好。」
    沈長吉道:「屬下遵命。」
    藍純青道:「好了,都是自己人了,還是坐下來再談吧。」
    石中英看了地上的花戟高順一眼,問道:「老前輩,此人如何處理?」
    藍純青道:「他只是石家莊重金禮聘來,並非老賊心腹,暫時不如先把他送到底艙
去再說。」石中英起身道:「晚輩這就把他送下去。」
    後來的花戟高順(註:他是龍門幫安慶分艙楊大壽的內弟,「劍軟掌柔穆老三」穆
慎行,系假扮)忙道:「公子不忙,這人由兄弟把他送下去就是了。」
    說完,一手提起花戟高順,大步往臥室中走去。
    大家依然圍著小圓桌坐下。
    琴兒掀簾走入,他已經切了一壺茶送來,然後取了幾個茶盅,給大家面前斟好了茶,
才行退出。
    藍純青一手端起茶盅,朝沈長吉問道:「沈兄,咱們送出去的假李幫主,真的死了
麼?」
    沈長吉道:「不錯,那晚屬下奉到劍主之命,協助掩護一號,把假冒李幫主的賊人
弄出去,當時一號並未驚動巡山八猛,順利通過後山,怎知那晚正好是沈長吉巡查後山,
被他發現,喝令一號停步,一號並未理會,反而加快腳步,朝前奔掠,沈長吉愈發起疑,
一路緊追不捨,一號雖是身上背著一個人,腳程跑得極快,三鏢之中,一鏢從假李幫主
後心懺入,·同時也貫穿了一號的前心。」
    聽他口氣,原來他並不是穿雲鏢沈長吉。
    藍純青:「你不是沈長吉?」
    沈長吉笑道:「屬下派到這裡來,一直只是石家莊的一名園丁,做些雜活,直到第
二天,劍主為了替死去的一號報仇,親自解決了沈長吉,才指派屬下,接替了沈長吉。」
    藍純青一手摸著蒼髯,頷首道:「原來如此。」
    他並沒有詢問他是誰?這是「護劍會」的規矩,只要手式和口令符合了,不能問對
方的身份。
    於是,這位沈長吉,雖然已經不是穿雲鏢沈長吉,大家仍然把他當作穿雲鏢沈長吉
看待。
    (書中也仍以穿雲鏢沈長吉相稱)
    船已經開了。
    艙底還是黝黑的。
    燭光在搖晃著,雖然並不太亮,但已可看清每一個人的臉孔。
    戚婆婆蜷曲著的人,身軀一震,陡地睜開眼來,她看到自己面前,靜靜的站著三個
人,那是獨角龍王李天衍、石中英、和假扮祝淇芬的左月嬌。
    戚婆婆展動了下手臂,雙手依然動彈不得,她坐在船板上,冷森地哼了一聲。
    獨角龍王低喝一聲道:「防她咬舌自絕。」
    石中英急忙伸手食中二指,點了她「迎香」「牙腮」二穴。
    獨角龍王覺沉聲道:「戚婆婆,老夫有話問你,你若是好好回答,老夫可以不為難
你,但你若想在老夫面前,耍什麼花樣,須知老夫並不是好說話的。」
    戚婆婆張張口,似要說話,但因兩處穴道被點,說不出話來。
    獨角龍王朝石中英微微頷首。
    石中英右手疾出,拍活了她兩處穴道。
    戚婆婆吸了口氣,問道:「你要問什麼?」
    獨角龍王道:「老夫想知道的就是你們這個神秘組織。」
    「神秘組織?」
    戚婆婆膛目道:「什麼叫做神秘組織?」
    敢情她沒念過書,不橄「神秘組織」這四個字的意思。
    獨角龍王道:「神秘組織就是很秘密的幫會。」
    戚婆婆搖頭道:「咱門只聽命於盟主一人,沒有什麼幫會。」
    獨角龍道:「那麼你總知道他的來歷了」
    戚婆婆道:「盟主是六合門的掌門人,各大門派公舉出來的武林盟主,你李幫主還
不知道他的來歷?」
    獨角龍王怒哼一聲道:「戚婆子,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故意裝蒜?」
    戚婆婆道:「李幫主這話就奇了,老婆子落在你們手裡,你問我的話,我那一句答
的不真實了?」
    石中英在旁插口道:「你難道不知道那老賊是假冒我爹之名?他不是我爹嗎?」
    戚婆婆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是石中英?」
    石中英道:「不錯。」
    戚婆婆道:「我只知道盟主因獨千在十年前失足落水,心頭甚是悲痛,才收了一個
義子,叫秦小芳,後來你突然回來,盟主本已懷疑你有為而來,你又一再在暗中和盟主
作對,才認定你是『護劍會』派來的奸細,決心把你除去,對要秦小芳假扮了你,老婆
子並不知道盟主假冒你爹的事。」
    她口中說的秦小芳,自然是七星劍主假冒的那人了。七星劍主敢情殺了秦小芳,才
混進石家莊去的。
    石中英看她說的不像有假,但依然並不放心,回頭朝左月嬌問道:「妹子,她說的
是真的麼?」
    左月嬌微微搖頭道:「我知道的有限,但戚婆婆說的這些話,卻是不假。」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小丫頭,你別在老婆子面前得意,要不要老婆子把你一起抖
出來?」
    左月嬌臉上一紅,輕哼道:「隨便你,我不在乎。」
    獨角龍工沉哼道:「戚婆子,你是那老賊的心腹,你會不知道老賊來歷?這話有誰
能信?莫非老夫對你太客氣了?」回頭朝石中英喝道:「石世兄,你給老夫點她『吊筋
穴』。」
    (吊筋穴在「肺苗穴」下,若被點傷,遍身筋縮,不能伸直。)
    石中英答應一聲,正待舉手點去!
    戚婆婆臉色劇變,大聲道:「且慢!」
    獨角龍王冷曬道:「你說是不說?」
    戚婆婆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們若是不信,不妨問問這丫頭,我老婆子從前是干
什麼的!」
    獨角龍王道:「你從前是幹什麼?」
    戚婆婆道:「李幫主是江湖上的大人物,試問有沒有聽說過我戚婆婆的字號?當然
沒有。那就是說老婆子這塊料,在江湖上是個微不足道的人,怎會是盟主的心腹?」
    她沒待獨角龍王開,接下去說道:「李幫主雖然沒聽說過老婆子的字號,但你總聽
說過江湖南一帶活動的『拍花黨』吧?老婆子就是『拍花黨』的老祖宗,二十年前的七
花娘……」
    獨角龍王微微點頭道:「七花娘,老夫倒聽人說過。」
    戚婆婆得意的道:「原來李幫主也知道江湖上有我這個七花娘。」
    石中英道:「你武功不弱,用毒也高明的很。」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43:22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因為老婆子是我老鬼師父的關門徒弟,頗得師父鍾愛,本來
咱們這一門,不但武功不高,而且也只會一些迷魂香,迷魂粉,但師父在有一年,無意
之中,在一座破廟裡,遇上一個垂死的老道人,送給師父一本手抄的武功秘友和用毒的
書,那時沒有滿師的只有我一個,所以師父就傳給了老婆子……」
    獨角龍王道:「你什麼時候和老賊勾結上了?」
    戚婆婆老臉微微一張、歪著頭,想了想,才說道:「咱們『拍花黨』原是到處拐小
女孩來,有的賣入戲班,有的賣入勾欄,那年……晤,大概在十二年前,盟主派人來和
老婆子來接洽,要買一個小女孩……」她目光溜了左月嬌一眼,又道:「來的那人,就
是屈總管,他挑中的就是這丫頭。」
    接著說道:「第二次屈總管又來找我,說要買一個男孩,那就是後來假扮石公子的
秦小芳,那次盟主就賞了我一刀」兩銀於;阻當我回到家裡之後,就發現中了一種慢性
劇毒……」
    獨角龍王道:「那是屈長貴下的毒?」
    戚婆婆切齒道:「就是他。」
    獨角龍王道:「你不是也擅於用毒麼?」
    戚婆婆恨恨的道:「我那老鬼師父傳我用毒之時,其實還留了一手,幾種最厲害的
毒藥和解藥方子,都沒傳給我,他死了之後,我雖然從他那冊破本子上,發現後面被人
有撕去了一二頁,當時也並未在意,一直等到我身中奇毒,連服了幾忡解毒藥九,仍然
無效,才知我那老鬼師父留的一手,是書中最重要的一頁。」
    獨角龍王道:「後來呢?」
    戚婆婆道:「等我毒發之日,屈總管就趕了來,他勸我投到盟主手下,才給我解
藥。」
    獨角龍王道:「你就這樣投到老賊手下?」
    戚婆婆道:「我不答應也不成啊,他給我的解藥,只能維持三個月,若是百日之內,
沒有解藥,就得七孔流血而死,我還有選擇的餘地麼?」
    獨角龍王道:「這麼說,你只是受他們控制,並不知道他門內部情形?」
    戚婆婆道:「老婆子在他們裡面,論地位,還不如丫頭呢,她如今是盟主的義女,
石家莊大小的丫兒,她可作得一半主張,這叫做烏鴉飛上了鳳凰巢,不然老婆子每次到
石家莊,會小姐長,小姐短的巴結她?」
    這倒也是實話,左月嬌也曾說過,她每次去,都竭力的奉迎著她。
    獨角龍王道:「你也不知道龍門幫發生的事?」
    戚婆婆道:「我真的不知道,盟主只說左丫頭不聽話,要我嚴加管束,把她送到龍
門幫去,上船之後,我甚至連裡面一間囚禁的是誰都不知道,石家莊的規矩,凡是沒告
訴你事,就不准多問,因此,鑰匙雖由我保管,但琴兒每次送飯進去,我都沒有問過一
句。」
    獨角龍王聽倒也相信,問道:「你說的句句是實?」
    戚婆婆道:「老婆子若有一句虛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獨角龍王看了石中英一眼,那意思是說:「看來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一面持
須說道:「好吧,老夫相信你,但你仍得委屈些日子,等咱門到了龍門幫卞住了這些賊
之後,自會放你。」
    戚婆婆的聽大急,說道:「李幫主,你行行好,你們要問,我一字不漏,照直了說
了,老婆子這次奉命押送左丫頭,要到了君山,才能領到解藥,你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
我死吧!」
    獨角龍王道:「你儘管放心,老夫逮住了他們自會要他們給你解藥,如果老夫此行
失敗了,你戚婆子那也只好認命了。」
    戚婆婆還待再說,石中英伸手點了她睡穴,一面問道:「老前輩認為她說的可靠
麼?」
    獨恿龍王一手持須,說道:「雖有避重就輕之處,但大致還不算假。」
    左月嬌道:「李幫主說的極是,她說的這些話,和我知道的差不多。唉!我在石家
莊住了快八九個年頭,也一直不知道乾爹竟是冒名頂替的人。」
    獨角龍王沉吟道:「這些賊黨,一定有一個神秘而嚴密的組織,只是咱門不知道罷
了。」
    正說之間,只見裡間艙門啟處,走出兩個人來。
    一個正是和戚婆婆面貌一般無二的老姬,另一個則是假扮盧傳薪的人。
    獨角龍王目光一抬,含笑道:「方纔她說的話,弟妹都聽清楚了?」
    那和戚婆婆一般無二的老姬,連忙欠身道:「賤妾都聽清楚了。」
    假扮盧傳薪的道:「娘,你不是說有話要問左姐姐麼?」
    那和戚婆婆一般無二的老嶇笑道:「娘是說好跟左姑娘在一起,娘若是疑問,也可
以隨時向左姑娘請教的。」
    左月嬌道:「伯母要問什麼?晚輩知無不言。」
    原來這假扮戚婆婆的,正是龍門幫安慶分舵主雙槍楊天壽的妻子「奪命金丸袖底針」
穆五娘,假扮盧傳薪的則是她女兒楊杏仙。
    她們是楊天壽回去之後,和假扮戟高順的穆慎行,一起扮作送酒的夥計,上船來的。
    這是藍純青和獨角龍王計劃好的,先把船上賊黨,全換上了自己人,才能上君山去,
出其不意,一網打盡賊黨。
    他們自然全是由石中英動手易的容。
    石中英問道:「李幫主,咱們要不要再問問花戟高順?」
    獨角龍王道:「不用了,高順只不過是石家莊重金禮聘來護院師傅,目前大概也和
戚婆婆一樣,被他們下了奇毒,受人控制,他知道的決不會比左姑娘、戚婆子多,連左
姑娘、戚婆子都不知老賊底細,高順更不會知道了,由此可以看出這老賊心機之深,委
實令人可怕!」
    石中英道:「賊黨圖謀篡奪各大門派,進而妄想稱霸整個武林,這是一個極大陰謀,
範圍不能說小,不可能只有一兩個主謀,其餘的人一點也不知道。」
    獨角龍王點頭道:「石世兄說的也是。」
    左月嬌道:「我想除了乾爹,和總管屈長貴之外,像爹(華山祝景雲)、八卦門高
翔生、百步神拳鄧錫侯、風雲子趙玄極,還有假冒李幫主的賊人,這些人都應該知道內
情的。」
    她十多年來,叫慣了爹、乾爹,一時自然無法改過口來。
    獨角龍王拂鬚笑道:「不錯,咱們只要一舉逮注這些賊黨,江湖上就可以太平了。」
    石中英道:「那老賊老奸巨猾,只怕未必能逮得住他。」
    獨角龍王呵呵笑道:「這個石世兄只管放心,君山三面環水,老夫不信他能飛上天
去。」
    帆船繼續在航行。
    船上雖然已經換了幾個人;但一切如常,好像昨晚根本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情一樣。
    花戟高順(穆慎行)依然那麼做岸,很少和人家說話。
    穿雲鏢沈長吉還是那麼笑口常開,看到什麼人都謙恭有孔。
    盧傳薪是楊杏仙喬裝的,因為盧傳薪和石公子訂了交,所以她不得不經常陪石中英
下棋、談天,也經常在第二層艙中進出。
    這可苦了石中英,他平日從沒和女孩有過接觸,既然明知她是女的,難免就處處感
到恫促不安。倒是楊杏仙的落落大方,和他有說有笑,毫不避嫌
    這幾天,兩人同桌吃飯,聊天、下棋,有時手扶欄杆,井肩遠眺江面,除了晚上,
她回到底艙和娘一起睡覺,幾乎整天都和石中英在一起。
    嬌柔的楊姑娘,如今正當寂寞的十六歲。她本來空虛寂寞的心扉,如今卻闖進了一
個的影子!
    她好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遇上了春天,就顯得活潑起來。
    自然,她不再寂寞了。
    有時會嬌羞的笑,有時會脈脈含情凝視著他,她連自己已不知道,已經偷偷的愛上
了他。
    這也難怪,那個少女不多情?石中英不是呆頭鵝,也自然感覺得出來。
    只是他一直像在逃避著什麼?這並不是說他不喜歡她,或者楊杏仙生得不漂亮。
    這可恰巧相反,楊杏仙如今雖然裝扮成盧傳薪;但她卻長得柳眉如畫,杏眼如波,
尤其是一張小圓臉,宜喜宜哎,一張小喘唇,又甜又翹。
    就是她長得又嬌、又美,又帶點稚氣,會使人情不自禁!
    石中英才不敢看了,才處處感到恫促不安。
    一晃眼幾天過去了。
    船終於駛近洞庭湖,緩緩的駛近君山。
    本來限期要在四月十五前兩天,必須趕到的船隻,如今直到四月十五日的己牌時光,
才趕到。
    在時間上,足足的差上兩個晝夜。
    這原是計劃好的路程,舵工有把握會在限期內趕到。
    但這是石公子吩咐的,要水舵的老大把握住時光,必須在四月十五日己牌時光,駛
抵君山,不准早,也不准遲。
    這沒有別的理由,早到了,距離會期尚遠,自然得避奉老賊的指示,把獨角龍王先
收押起來,左月嬌山得另外住一間地方。
    這一來,無形之中,人手就被分散了。
    龍門幫六鎮,三十六分舵,歡宴武林盟主石松齡,時間是在四月十五的中午。那麼
扣準已時駛抵君山,等到靠岸,下錨,登岸,再外隊進去,就差不多是正午了。
    自己一行人,既可不要分散,賊黨幾個主要頭兒,也齊集在一起。
    再加安慶分舵楊天壽,向開山已經先來了,六鎮三十六舵,自然也有未被賊黨滲透
的忠義之士,可作內應。
    這是經獨角龍王,藍純青磋商之後,才決定的。
    君山,龍門幫的總舵所在,果然氣勢不凡!
    帆船還未駛近,就有一艘快艇,迎面駛來。
    般頭上站著一個青中包頭,一身青色水靠的漢子,右手高舉著一面三角青龍旗,迎
風招展,大聲喝道:「來船可是石門山來的?」
    船上水手答道:「不錯,石公子就在船上。」
    漢子收旗,一抱拳道:「兄弟奉命在此恭候,老哥們請隨兄弟的船來。」
    說完,一揮手,快艇在水面上轉了一個圈,破浪乘風,朝君山駛去。
    既然他們前來領港,帆船自然尾隨著快艇駛去。
    漸漸近接近君山,江面上巡邏的船隻,也穿梭般來往不息,因有快艇在前領港,自
然也免去了少的查詢。
    快艇忽然一個右轉,駛進了一處港灣。
    這裡停泊捨不少大小船隻,正面是一座石駁的碼頭,一排寬闊的石級埠頭,兩邊站
著幾十名一式青衣水靠,腰跨單刀的壯漢。
    站在炔艇船頭的漢子舉起手中青龍旗,迎鳳展了幾展。
    快艇迅疾在埠頭邊上,停泊了下來,帆船也跟著緩緩靠岸,水手們用竹篙勾住埠頭
的木樁,套上繩索,另有幾名水手,隨著跳上岸去鋪好了跳板。
    這時岸上匆匆趕來一個身穿青布衣衫,中等身材的漢子,急步拾級而下,趨近跳板,
拱拱手道:「在下龍門幫迎賓司管事陸傳芳,奉命謁見公子來的。」
    一名水手道:「你請稍候,在下立時進去通報。」
    說完,轉身朝艙中走去。
    過不一會,那水手招招手道:「公子請陸管事上船。」
    陸傳芳拱拱手道,隨著水手登上甲板,進入第二層艙門。
    只見左首一排站著十四名面目冷森的黑衣武士。(有兩名在船頭和船尾站崗)右首
站著老少四人,那是花戟高順(穆慎行)、穿雲鏢沈長吉、火龍盧餛(藍純青)、盧傳
薪(楊杏仙)。
    陸傳芳不知那一位是石公子?
    他看盧傳薪的約模三十左右,生得眉目清秀,只是皮膚稍微黝黑了些,只當就是石
盟主的公子,正待上前行禮。
    只見後艙走出一個腰插短劍,年約十五六歲的書僮,口中喝道:「公子到。」
    他說到「到」字,站在中艙的一干人,全部肅然立起了身軀。
    就在此時,隨著書僮琴兒身後,緩步走出一個少年公子。
    只見他身穿梅紅長衫,足登粉底快靴,生得面如博粉,唇若塗朱,腰懸一柄長劍,
配著悔紅劍穗,人如臨風玉樹,好不俊逸瀟灑!
    陸傳芳慌忙跨上一步,拱拱手道:「龍門幫迎賓司管事陸傳芳叩見公子。」
    石中英連忙還禮,含笑道:「陸管事不可多禮。」
    陸傳芳早已被石中英氣勢所俱,行了一禮,才垂手道:「在下三日之前,就奉敝幫
主之命,在埠頭恭候公子大駕,石盟主一連兩日,均不見公子趕來,心中甚是惦念。」
    石中英淡淡一笑道:「水上航行,比不得陸地,全仗風力行駛,咱們這一趟,遇上
了逆風,才比預定日期,延誤了兩天。」
    祟傳芳連連應「是」,道:「公子說得是,如今公子趕到就好,石盟主和敝幫主此
刻正在大廳上,特命在下前來迎接,公子就請登岸了。」
    石中英含笑道:「家父可有什麼吩咐麼?」
    陸傳芳道:「沒有,目前廳上筵席快要開了,公子請吧。」
    石中英點頭道:「好」字,沒待陸傳芳答話,就回過頭去,朝黑衣隊領班的那人吩
咐道:「咱flll岸之後,你另派兩名兄弟守在船上,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擅自上船,
一律格殺勿論。」一面朝陸傳芳道:「陸管事最好轉告貴幫在碼頭上弟兄,不得走近,
免得發生意外。」
    陸傳芳聽的暗暗奇怪,心中忖適:「這位石公子,外貌英俊,看來平易近人,原來
他為人卻是嚴峻的很。」
    心中想著,一面沒命的應「是」。
    石中英回頭朝琴兒打了個手勢,琴兒領命,匆匆而去。
    在他說話之時,「黑衣隊」領班已經指派了兩名武士,留在船上,他就率同其餘十
一名武士,魚貫出艙,當先上岸。
    石中英這才朝花敕高順四人,抬抬手道:「大家請吧!」
    口中說著,人已浙灑的舉步朝艙外行去。陸傳芳趕忙趨上一步,陪著他走上跳板。
    花戟高順、沈長吉、藍純青、楊杏仙也相繼上岸。
    不多一會,只見戚婆婆(穆五娘)、祝琪芬(左月嬌)也相借上岸。接著琴兒扶著
一個頭蒙黑布,身材高大的人上岸。只要看他腳步瞞刪,走路需人扶持而行,一望而知
是個不會武功的老人無疑。
    石中英目光迅速一掠,然後抬抬手道:「陸管事請。」
    陸傳芳躬身道:「在下替公子帶路。」
    說著,側著身子在前面領路。
    石中英一手按劍、昂首走在前面。他身後緊隨著花戟高順(穆慎行)、穿雲銻沈長
吉、火龍盧餛(藍純青)、盧傳薪(楊杏花)四人。
    稍後是戚婆婆(穆五娘),左月嬌,和面蒙黑布的高大老者(獨角龍王李天衍),
由琴兒攙扶而行。
    最後是十二名「黑衣隊」武士。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循著洞湖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大路,往裡行去。
    兩邊濃陰夾道,都是百年以上的大樹。
    走了約摸半里來路,轉過山腳,前面山麓間,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數十畝大小的
草坪。
    一座高大的莊院,立在山麓間,遠遠望去,就顯得氣派宏偉,似蓋極廣!不用說那
自然是龍門幫君山總舵了。
    一行人剛走到廣場中間,老遠就見到大門中急步迎出一個人來。這人身穿一襲青衫,
腳下輕快,步履如飛迎著眾人筆直走來。
    陸傳芳腳下微停,低聲道:「那是敝幫耿副幫主,迎接石公子來了。」
    他話聲方落,副幫主耿承德已經快到面前,相隔還有一丈來遠,連連拱手道:「石
公子遠蒞敝幫,兄弟代表幫主,迎訝來遲。」
    此人雖然貌相斯文,但臉色白中透青,隱露青筋,鼻如鷹鉤,一看就知是個陰險小
人。
    石中英其實早就看到他了。因他懷疑龍門幫這位副幫主,如果不是賊人一黨,也就
早已被賊人買通,成為賊人的內線。
    聽獨角龍王的口氣,耿承德是李幫主一手提拔起來的人,他不思感恩圖報,反而出
賣龍門幫。
    石中英就是不齒其人,才故不見,直等耿承德到得近前,才抱拳還了一禮,冷傲的
道:「副幫主遠道來迎,在下如何敢當?」
    耿承德陪笑道:「石公子一路辛苦了,盟主預計公子一行,兩日前即可抵達怎麼到
今天才來?」
    石中英輕哼一聲道:「行船不像陸地跑馬,快慢可以自己控制,行船得看風水勢,
逆水行舟,要快也快不了。」
    耿承德碰了一個釘子,不覺呆得一呆;但他知道眼前這位「劍公子」雖是假的;但
他是石盟主的義子,卻是絲毫不假?(賊黨認為石中英是秦小芳),因此他還是陪著笑
道:「石公子說的極是,水路有時候確實不容易仰得誰。」
    他沒待石中英開口,接著笑道:「今天敝幫主為了向石盟主表示敬意,所舉行的盛
大的歡迎宴,敝幫在長江上下游的六鎮三十六分舵的分舵主,全都到了。」
    石中英只是冷漠的「哦」了一聲,未置可否。
    耿承德直到此時,才發現石中英據傲、冷漠,簡直不理睬人,自然不好再說下去。
    耿承德又道:「石公子到的正是時候,如今筵席就快要開了。」
    石中英又冷冷「哦」一聲。
    越過廣場,迎面是幾級石階,兩旁還蹲著一對高大的獅子。石階兩旁,一排站立著
八名跨刀勁裝漢子,看到副幫主陪同石中英走來,一齊肅立致敬。
    石中英也不和耿承德謙讓,昂首登上石階,跨進大門,穿越二門,然後是一片鋪著
青石板的大天井。
    耿承德、陸傳芳兩人,亦步亦趨的跟在石中英身邊,陪他進入天井。
    石中英忽然回首問道:「耿副幫主在貴幫很久了吧?」
    這話問得有些突兀!
    耿承德含笑道:「兄弟在敝幫差不多有二十年了。」
    石中英道:「貴幫臥虎藏龍,人才濟濟,二十年工夫,能掙到副幫主,那是不容易
啊!」
    這話既像是讚譽,又像譏俏!
    耿承德的不覺一楞,旋即陪笑道:「石公子過獎了。」
    這幾句話,大家已經行到階前。
    石中英腳下微停,舉手朝後一」揚。
    十二名「黑衣隊」武士,立即在階前停住。
    琴兒扶著頭罩黑布的獨角龍王李幫主,也自停步。
    耿承德抬抬手道:「石盟主和敝幫主就在廳上,石公子請。」
    石中英勉強抬抬手道:「耿副幫主請。」
    當下石中英仍由耿承德、陸傳芳二人陪同,率同花戟高順(穆慎行),穿雲縹沈長
吉(七星劍丁第二人),火龍盧餛(藍純青),盧傳薪(楊杏仙)四人拾級而上,步入
大廳。
    這是龍門幫的議劣大廳;自然高大廣宏!
    畫棟雕樑,裝瑣的金碧輝煌,氣派堂皇!
    此時盛筵方開,一眼望去,足有十數桌之多;但大廳上,還有相當寬敞,就是再加
上十幾桌,也不會顯得擁擠。
    上首兩席:一席是貴賓武林盟主六合劍石松齡和高翔生。鄧錫侯、趙玄極四人。
    一席是龍門幫幫主獨角龍王本天衍和副石主耿承德兩人(這位龍門幫主當然是假的)
左右兩邊,是龍門幫六鎮三十六舵分舵主的席位。
    所謂六鎮,乃是龍門幫在長江上下游所劃分的六處大鎮,即岳陽、九江、漢陽、安
慶、蕪湖、鎮江,名稱上雖是分舵,實則附近的分舵,歸由大鎮監督,因此有「六鎮三
十六舵」之稱。
    石中英由副幫主耿承德和迎賓司管事陸傳芳陪同,一直走到中間,才腳下一停,朝
上首欠身一禮,說道:「孩兒見過爹。」
    他如今已經知道端坐在上首的石松齡,只是假冒爹的賊人,這聲「爹」,心裡自然
是一百個不願意。
    石松齡一手持須,藹然道:「孩子,你怎麼這時候才來?」石中英道:「咱們這次
航行,遇上逆風,是以遲了兩天。」石松齡道:「你應該知道為父要你押運重犯,必須
在預定日期之內趕到,你差點就誤了李幫主的大事。」
    石中英當著大家,不得不低首應了聲「是」。獨…龍王呵呵笑道:「石世兄總算及
時趕到,到了就好,石世兄就請入席。」
    石中英早已看到在貴席下首,緊挨著風雲子趙玄極的下首,果然放了一副杯著,那
自然是給自己安排的坐位了。
    另外正由四名青衣少女,在貴賓席下首,又加了一桌席,忙著添設杯著。
    不用說那是給隨同自己來的人加設的坐位。
    石中英朝獨角龍王欠身行了一禮,然後義朝石松齡請示道:「孩兒押來的重犯,不
知你老人家要如何發落?」
    石松齡道:「你們一路辛苦,先坐下來再說。」
    副幫主耿承德含笑道:「石公子請坐到上首一席去,高老弟、盧老哥、沈老哥、和
戚婆婆四位,就請在第二席入席。」
    戚婆婆(穆五娘)舉手在左月嬌面前,五指晃動,招了兩招,呷呷笑道:「小姐還
不去見過盟主?」
    左月嬌口中故意「啊」了一聲,如夢初醒,立即屈膝跪了下去,叫道:「女兒給干
爹磕頭。」
    石松齡沉哼一聲道:「你且隨戚婆婆一同坐下。」
    左月嬌道:「女兒遵命。」
    說罷,盈盈站起。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44:45

第10章 敵我難分
    接著由花戟高順為首的一千人也一齊躬身道:「屬下參見盟主、李幫主。」
    石松齡含笑擺了擺手道:「大家辛苦了。」
    假獨角龍王站起身,連連抬手道:「諸位都是武林中知名之十,光臨敝幫,兄弟至
表歡迎,請坐,請坐。」
    風雲子趙玄極朝石中英招招手道:「石公子請到這裡坐。」
    石中英依言走到上首一席,在趙玄極下首一把椅子上坐下。
    他在轉身之際,迅快朝左首席上安慶分舵分舵主楊天壽看了一眼。
    楊天壽暗暗點頭示意。接著花戟高順(穆慎行)等人,也在第二席上依次坐下。
    副幫主耿承德招呼眾人入席之後,也自回到主人席上,假獨中龍王下首落座。
    假獨角龍王適時站起,目光徐徐掠過左右兩旁六鎮三十六分舵的席次,洪聲道:
「各位分舵主,今天老夫得能重回本幫,實拜石盟主之賜,這話諸位聽了,一定會大吃
一驚,以為此次老夫應石盟主之邀,前往石門山,路上遇上了什麼不測之事,哈哈!那
就錯了!」
    他這番話,確實頗具危言聳聽之能事!
    左右兩旁席上,三十六分舵分舵主果然個個都目光集中注視著上首假獨角龍王,凝
神諦聽。
    假獨角龍王口氣一頓之後,續道:「其實應石盟主之邀,赴石門山的,並非老夫,
因為老夫已在三個月前,中了好人毒計,以毒藥暗置在老夫酒飯之中,在老夫毒發之際,
沉之於江……」
    三十六舵主從未聽說過此事,一時大家臉上部變了顏色,互相竊竊私語。
    假獨角龍王續道:「當時老夫雖然中毒錯迷,但喝了幾口冷水之後,總算清醒過來,
運功掙斷鐵鏈,泅到江邊,差幸身邊還有本幫秘製解毒丹,未被搜去,勉強壓住毒性,
老夫自知中毒已深,解毒月·無法解去體內之毒,這就連夜趕路,找到廬山錦繡谷,在
黃藥師悉心治療之下,前後七日,始告復原……」
    只聽右首上席上,有人起立,問道:「幫主可知道下毒之人是誰麼?」
    假獨角龍王擺擺手道:「諸位聽老夫說下去。」接著又道:「老夫為了偵查下毒之
人,有何圖謀?趕回君山之後,並未直接回到總舵,而在夜間潛入幫中偵查,竟然發現
有人假冒老夫;在幫中處理幫務……」
    這真是駭人聽聞之事!
    三十六舵主幾乎個個義憤填胸,有人大聲道:「那惡賊呢?」
    假獨角龍王輕咳一聲,續道:「老夫驚駭萬分,當晚悄悄進入耿副幫主臥室,說明
經過,但耿副幫主也中了賊人慢性毒藥,功力幾乎全失,一時不好妄動,只得趕去石門
山向石盟主求援,石盟主才以親筆函,邀約那假冒老夫的賊人,前赴石門,這樣總算不
動聲色,把那老賊拿下了……」
    三十六舵主聽到這裡,不覺紛紛鼓起掌來。
    石中英心中暗道:「好個老賊,他鼓動如簧之舌,顛倒是非,分明是在煽動大家的
情緒!」
    假獨角龍王得意的笑了笑道:「老夫能重回本幫,使本幫基兒不至落入賊入掌握,
實是本幫之大幸,也是全賴石盟主鼎力相助,才能扭轉全局,轉危為安……」
    石松齡連忙站起,拱手道:「李幫主好說,些許微勞,何足掛齒!」
    就在兩人謙遜之際,大廳上又紛紛鼓起掌來。
    假獨角龍王接著又道:「老夫此次特別邀請石盟主,和幾位掌門人蒞臨本幫,這對
本幫來說,實是莫大的鼓舞,老夫要諸位齊集一堂,一來大家可以藉此瞻仰石盟主的豐
采,二來,也藉以表本幫對石盟主的隆重歡迎之意,第三,石盟主命他哲嗣石中英石公
子親自由水道押運假冒老夫的賊人,前來本幫,定在今天歡迎大會上,移交本幫……」
    三十六分舵主一陣竊竊私語之後,又紛紛鼓起掌來。
    石松齡等掌聲稍歇,徐徐起身,說道:「兄弟在近年來,接獲各地密報,江湖上,
正有一批野心份子,在暗中組織一個『護劍會』,到處散佈謠言,顛倒黑白,進而企圖
頗似各大門派,這假冒李幫主的賊人,極可能就是『護劍會』的人,但因此人假冒了貴
幫幫主,他雖被兄弟擒住,也許尚有羽黨,在貴幫潛伏臥底,此事關係貴幫甚大,自該
歸由貴幫處理,因此兄弟命犬子把他押來貴幫,移交貴幫主偵查。」說到這裡,回頭朝
石中英道:「中英,你要他們把人押進來。」
    他這話,已極明顯,所謂:「也許尚有羽黨潛伏臥底」、以及「交由貴幫主偵查」
云云,那就是說,他們準備借「偵查」為名,要在龍門幫展開屠殺,整肅異已!
    石中英心中暗暗冷笑,一面立即聞言站起身道:「孩兒遵命。」說完,離位走出,
舉步跨出大廳,在階上站定,左手打了個手勢,大聲說道:「你們把人押進來。」
    琴兒答應一聲,才扶著頭蒙黑布的獨角龍王李天衍,當先走上石階。
    十二名「黑衣隊」武士看到石中英的手勢,也一齊舉步,列隊而入。
    大家相繼進入大廳,由琴兒扶著獨角龍王,居中站定。
    十二名「黑衣隊」武士,分別兩旁;每人手按撲刀,如臨大敵。
    石松齡和緩的道:「現在可以把蒙頭黑布掀起來了。」
    石中英朝琴兒打了個手勢。
    琴幾伸手掀開了獨角龍王蒙頭黑面
    這一瞬間,坐在兩側席上的六鎮三十六舵主不由的全都驚「咦」出聲!
    原來廳上站著的,赫然又是一個李幫主!
    高大的身材,腰背微駝,生成臥蠶眉,丹鳳眼,鼻直口方,紅臉禿頂,站著就有一
股遜人威儀!
    他們都是追隨幫主多年的老人;但如今端坐在人席上的幫主,和站在大廳中間的人,
簡直一模一樣,分不出誰真誰假來!
    石公齡適時說道:「諸位現在看清楚了,此人就是假冒李幫主的賊人,『護劍會』
處心積慮,陰謀挫奪貴幫基業,才製造了一個假的李幫主,冒名頂替,居然可以亂真,
現在兄弟就把他移交貴幫,請李幫主派人押下去,當眾訊問他的口供,有無同黨?」
    此人當真老奸巨猾,他看出龍門幫三十六分舵主面露驚疑,才用這番話,來澄清大
家的疑實。
    他雖沒有明說:「他只是假扮的李幫主而已,諸位莫要動疑。」
    但他要假獨角龍王派人押下去,當眾訊問,自可澄清大家的疑慮了。
    假獨角龍王抱抱拳朝副幫主耿承德道:「耿副幫主,你派人先把他押下去,等撤去
酒筵之後,老夫要親自訊問。」
    耿承德欠身領命,站直身子,朝左首招了招手,立時有兩個一身青色勁裝,腰掛單
刀的漢子走了過來。
    原來大廳上,除了上首「貴賓席」(兩桌)和主人席(一桌)上菜、把盞,由八名
青衣使女伺候之處,其餘左右兩邊,六鎮三十六分舵的席次,均由身穿青色勁裝的漢子
擔任,每席兩人。
    卻說耿承德率同兩名青衣漢子,走到獨角龍王面前,揮揮手手道:「你們先把他押
下去。」
    「兩名青衣勁裝漢子躬身領命,正待朝獨角龍王走去。
    本來還由琴兒才扶著的獨角龍王,忽然腰背一挺,斷喝一聲:「站住。」接著雙目
精芒陡射,直注耿承德,洪聲道:「承德,你過來。」
    耿承德聽得臉色登時發白,腳下連連後退不迭。
    獨角龍王嘿然冷笑道:「耿承德,老夫看你不像是賊黨假冒的,如今當著本幫三十
六分舵的人,你說,那假冒老夫的賊子是誰?」
    耿承德似是被獨角龍王氣勢所懼,吶吶的道:「你……你
    兩個青衣勁裝的武士被獨角龍王一聲斷喝,震得耳鼓嗡嗡直響,不禁呆得一呆,但
他們是奉命拿人的,是以在耿承德話聲還未出口,他們一左一右抄了上去。
    獨角龍王巨目一轉,精光四射,沉哼道:「你們敢對幫主不敬?」
    喝聲出口,右手一探,五指如鉤,迅快抓住了左首漢子的臂膀,輕輕往右一帶。那
漢子身不由己的往右首漢子迎面撞去。
    這下手法奇快,右首漢子剛剛欺到獨角龍王右首,冷不防左首漢子朝他猛攪過去!
兩個立時撞了個滿懷,悶序一聲,跌撞在地。
    他們一身武功,縱然了得,但如何抵擋得住獨角龍王借力打力的重手法?一時竟然
再也爬不起來。
    耿承德總究心虛,在獨角龍王一招制住兩名勁裝漢子之時,早已慌慌張張的往後退
下。
    大廳上這一變化,原是瞬息之間的事,假獨角龍王看得大感驚異,虎的一聲,從座
上站起,洪喝道:「你假冒老夫,還敢在本幫搗亂麼?」
    獨角龍王仰天大笑道:「好個賊子,你們串通一氣,假借石盟主之名,把老夫騙到
石家莊去,卻在酒菜中放置『散功毒藥』企圖廢去老夫武功,由爾冒名頂替,假扮老夫,
陰謀攫奪龍問幫基業,你縱能雙手遮天,瞞得過一時,也瞞不過大家的眼睛。」
    他隨著活聲,目光徐徐朝左右兩旁席上三十六分舵主掠過,洪聲道:「你門跟隨老
夫闖蕩江湖,少說也有二十幾年了,難道你們連老夫聲音都聽不出來麼?」
    老實話,這兩個獨角龍王無論面貌、身材、舉止、神態、無不一模一樣,甚至連說
話的聲音,竟也完全相同!
    別說眼前這三十六分舵主了,就是親若父子、夫婦、兄弟,只怕山未分得出來。
    左右兩旁席上,三十六名分舵主,一時不禁面面相覷,誰也作聲不得。
    「貴賓席」上的石松齡雖也暗暗心驚,但他依然有恃無恐,安詳的端坐如故,掙以
觀變。
    直到此時,獨角龍王朝左右三十六分舵主發言,這些分舵主,他們大半尚無法控制,
    本來就計劃在今天酒筵之後,以清除龍門幫內好之名,趁機先把幾個較為強項的除
去,以收殺一敬百之效,但此刻如容獨角龍王說動,自己這邊縱有安排,總究要多費手
腳。
    石松齡到了此時,不待假獨角龍王開口,不覺雙眉微攏,沉聲道:「中英,你還不
快把這假冒李幫主的賊人拿下了。」
    要知石松齡雖是賊黨之首,但他並不能指揮「黑衣隊』武士。
    石中英奉「命」要「黑衣隊」武士押著犯獨角龍上進來,再要琴兒掀開獨角龍王的
蒙面黑布,直到此時,他一直站在上首,並未回席。
    此時聽了石松齡的話,突然仰首敞笑一聲,一手按著劍柄,目光朝左右一掃,朗聲
說道:「龍門幫各位朋友,在下石中英,家父就是石松齡,由各大門派推舉出來的武林
盟主,但不幸在數年之前,被賊人冒名頂替所取代,就是這個老賊,如今他又以同樣手
法,製造出一個假的李幫主,企圖拋奪貴幫……」
    他站在大廳正中央,話聲清朗,聽得大家又是一怔!
    廳上已經有了兩個李幫主,使大家真偽莫辨,如今又有石盟主的公子,指稱座上的
石盟主是假的。
    事情好像愈來愈複雜了。
    石松齡臉色大變,沒待石中英說下去,霍地站起,濃哼一聲道:「住口!」
    「石中英冷然道:「怎麼,你怕在下揭穿陰謀,作賊心虛了?」
    石松齡臉現惱怒,沉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石中英道:「在下是真正的石中英,你不是已經聽見了麼?」
    石松齡目中閃過一絲異色,冷哼道:「小畜生,你們沒有埋身在石窟之中?」
    石中英微曬道:「好教你老賊失望的很,在下不是好好的活著麼?」
    石松齡點點頭道:「果然全是你一個人搗的鬼!」
    石中英輕笑道:「應該說整個武林,都是你老賊一個人搗的鬼才對。」
    石松齡臉露稜笑,怒哼一聲道:「小畜生,這是你自找死路。」
    石中英剛聲道:「今天該是你們陰謀敗露,黔驢技窮的時候了。」
    石松齡「砰」的一掌,擊在桌面上,沉喝道:「你們誰去把這小畜生拿下了。」
    百步神拳鄧錫侯倏地站起,應聲道:「這小子假冒盟主公子,兄弟就去把他擒來。」
    他剛剛離座走出,穿雲鏢沈長吉已經跟著站起,一下閃出,擋在鄧錫候面前,陪笑
道:「兄弟追隨石盟主多年,直到今天,才知盟主竟是冒名頂替之人,鄧老是南海一門
之主,應該明辨是非,依兄弟之見、還是暫時回座的好。」
    百步神拳鄧錫侯雙目似火,怒聲道:「沈長吉,你敢阻攔老大?」
    沈長吉大笑道:「原來你也是賊人一黨,假冒了鄧錫侯,那很好,就算兄弟阻攔你
吧!」
    鄧錫侯倏面紅似火,生性也似火,那裡經得住沈長吉的挑逗,口中大喝一聲,道:
「老夫是不是鄧某,你試試就知道了。」
    揮手一拳,朝沈長吉面門直搗過去。
    沈長吉大笑道:「人家叫你鄧猴子,果然不錯!」
    身形一閃,已經到了他側面,右手揮外,「鏗」的一聲,抽出一柄青鋒劍來,劍走
輕靈,側點而出。
    百步神拳鄧錫侯一拳走空,心頭不禁大怒,厲吼一聲,身形跟著旋轉,左手又是一
拳,直搗出去。
    那知他拳勢堪堪擊出,但見劍光一閃,沈長吉點出的劍勢,忽然中途變招,改點為
削,劍鋒上揚,搶先劃來!
    耳中同時聽到笑道:「鄧錫侯,你這條手臂不想要了麼?」
    他話聲出口,劍勢已經停注。
    鄧錫侯左拳,原是隨著身子旋轉之勢,擊出去的,沒想到對方拔劍發招,中途變招,
競有這般快法。這不等於是自己湊上去的一樣,心頭不覺大驚,手腕一挫,拳勢一撤,
急急往後躍退。
    沈長吉並未追擊,只是淡淡一笑道:「兄弟早就說過,你還是回座的好。」
    話聲未落,突覺一般暗勁,直巡過來!
    沈長吉右手長劍已收回,此刻驟遇暗勁憧擊過來,登時想起對方外號「百步神拳」,
急忙左手化學,朝前推出,但覺吁股暗勁,惋在掌心之上,勢道竟然強猛無比,腳下不
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心頭不禁大怒,雙眉一揚,喝道:「鄧錫侯,你暗拳傷人,算
得什麼人物?」
    鄧錫侯大笑道:「你,總該知道老夫的外號,叫做……啊!」
    他話才說到一半,突覺左肩劇痛,口中不禁「啊」了一聲!
    原來在他說話之時,沈長吉悄無聲息的打出一支小巧的飛鏢,正中對方左肩。
    鄧錫侯迅快從肩頭起下飛鏢,血流如注,他雙目通紅怒喝道:「姓沈的匹夫,老夫
和你拼了。」
    縱身飛撲,揮手一拳,直向沈長吉擊來!這一拳來勢迅猛,拳挾風聲,銳不可擋!
    沈長吉閃身避開,大笑道:「你總該知道兄弟的外號叫做穿雲鏢,這是你自己太大
意了。」
    他閃避的快,但鄧錫侯的一記拳風,從他身邊擦過,砰然一聲,擊在兩丈外的牆壁
之上。左首一堵粉牆上,登時陷進去缽大一個拳印。
    沈長吉看的暗暗咋舌,忖道:「這姓鄧的『百步神拳』,果然厲害!」
    風雲子趙玄極,站起身道:「鄧兄且慢動手,先下來包紮一下傷口,讓兄弟來領教
他幾招。」
    風雲子趙玄極同時起身離座,一手從肩頭掣出長劍,要待朝石中英奔去。
    突然兩陣颯颯風響,花戟高順、(穆慎行),火龍盧媲(藍純青)同時躍出。
    穆慎行雙戟一楊,擋在風雲子趙玄極的前面,拱拱手道:「趙道兄有興趣,兄弟奉
陪如何?」
    口中說著,右手長戟一橫,左手短戟向前一撲。
    趙玄極疾退一步,口中怒哼一響,反手拔劍,一記「撥雲開路」,架開短戟。
    穆慎行左手長就又已遞到,兩人立時交上手。
    藍純青閃到了高翔生身前,輕笑道:「高掌門人要試試在下火器,還是較撾較量劍
法?」
    高翔生和藍純青原是極熟之人,一下就已聽出火龍盧媲的口音,極似藍純青,心頭
不覺一怔,沉喝道:「你……」
    藍純青一擺長劍,點頭說道:「咱們不必多說,高掌門人發招吧!」
    高翔生心知遇上勁敵,那敢大意,腳下由坎走乾,身形閃出之際,長劍唰的一聲,
斜劃而出。
    藍純青一劍出手,長劍連振,但見寒芒流動,一連攻出三劍。高翔生劍隨人走,被
逼的連退四步才封住對方攻勢,趁機還擊。這時百步神拳鄧錫侯已由兩名使女,替他在
左肩創口,敷上了止血生肌的金創藥,包紮妥當。
    鄧錫侯原是個性如烈火的人,虎的站起身子,指著沈長吉大聲喝道:「姓沈的,咱
們今天不分個生死存亡,就決不罷手。」
    沈長吉看他的指名叫陣,不覺冷冷的道:「鄧兄說的,正合我意。」
    鄧錫侯那還忍耐得住,躍起一拳,直擊過去。
    沈長吉早已蓄勢待敵,朗笑道:「鄧兄百步神拳,聞名江湖但兄弟學的是劍,只好
用兵刃奉陪了。」
    說話聲中,身形朝左跨出,左手化學,使了一」招「回頭望月」,劈出一記掌風,
擋擊鄧錫侯的拳勢,右手長劍順勢揮出,使的是「秋風掃葉」,一道劍光,匝地掃去。
    石松齡眼良看在廳上捉對廝殺的,竟然全是自己手下,心頭自是惱怒已極,口中連
聲喝道:「反了!反了!」
    石中英瀟灑的站立廳中,戟指著石松齡,大喝道:「老賊,你給我滾下來。」
    假獨龍王臉露冷笑,沉喝道:「無知小輩,且慢得意,你們踏進龍門幫,就無異進
入了死地,只要老夫一聲令下,立成刀下之鬼,依老夫相勸,此時放下兵器,束手就縛,
還來得及。」
    石中英大笑道:「閣下何用虛言恫嚇,有本領:就只管使出來。」
    石松齡道:「李幫主不必和他門多說,就請下令,只管格殺勿論。」
    假獨角龍王點頭道:「盟主說的極是。」
    話聲出口,雙手高舉,突然向下一揮。
    這自然是一個暗號。但見左右兩旁席後,同時衝出三十幾個青衣勁裝漢子。
    這些人,原來就是在每一席上伺酒上菜的僅子,如今居然中持鋼刀,從兩邊衝了上
來。
    獨角龍王因方才撲上來的兩個青衣漢子,被自己施展「擒龍手」重手法,使兩人互
相撞了個滿懷,跌地不起,但他閱歷豐富,交手雖然未到一招,卻業已看出這些青衣漢
子一身武功極為高強。
    此時一看對方蜂擁衝來,立即以「傳音入密」,朝石中英說道:「石世兄小心,這
些人武功俱非弱手!」
    石中英更不敢怠慢,身形疾退一步,倏地轉過身去,舉起左手,朝站在身後的「黑
衣隊」武士,發出暗號。
    但聽一陣輕快的刷刷之聲,十二個「黑衣隊」武士,各從腰間擊出撲刀,疾掠而上,
一字排開,擋在石中英的身前。他們每一個人都面目冷肅,手中撲刀,色呈暗藍,分明
都淬過劇毒。
    石松齡沒想指揮「黑衣隊」武士的金牌,也會落到石中英的手中,這些「黑衣隊」
武士乃是石家莊從不公開的精銳,若被石中英所用,和假獨角龍王手下的青衣武士自相
火拚,後果就不堪設想!心念閃電一轉,立即大喝一聲:「大家住手!」
    他這句話,貫注了內家真力而發,有如焦雷一般,震得大廳上聲音激盪,嗡嗡不絕!
    三十幾名青衣勁裝漢子和「黑衣隊」武士,不覺齊齊一怔!
    石松齡立即大聲喝道:「黑衣隊李領班何在?」
    「黑衣隊」為首的領班躬躬身道:「屬下在。」
    石松齡道:「你認識老夫麼?」
    李領班躬身道:「你是盟主。」
    石松齡道:「那麼好,你們把這小畜生給我擊下了。」
    李領班回頭望了石中英一眼,似有難為之色。
    石中英手中雖然有金牌,但還是第一次指揮「黑衣隊」武士,怕他們聽了石松齡的
話,倒戈相向。
    一進心頭大急,左手舉胸,手掌向外直豎,朝大家宣示了金牌,然後四指握拳,拇
指遙指自己鼻尖,大聲道:「我就是你們主人。」
    十二名「黑衣隊」武士看到手勢,果然一齊躬下身去。
    石中英手勢一變,以拇指緊抵金牌,四指直伸如刀,朝湧來的青衣勁裝漢子作出砍
殺之狀,口中喝道:「你們去把這些賊人,一律格殺。」
    他喝聲甫出,十二個「黑衣隊」武士,口中發出野獸般一聲長嘯,身形飛撲而走,
刀光如雪,朝青衣勁漢撲攻過去。
    三十幾名青衣勁裝漢子立時吆喝一聲,揮刀攔截。
    霎時間,借大一座大廳』,但見人影交織;展開了一場猛惡絕倫的搏鬥!
    一陣陣鋼刀交擊之聲,盈耳不絕。十二個「黑衣隊」武士和三十幾名青衣勁裝漢子,
在人數上幾乎以一敵三,但他們練的是「煞手術」,右手撲刀飛舞,左手施展「煞掌」,
掌風夾著厲嘯,攻勢猛惡,彪悍得有如猛虎出押。
    三十幾名青衣勁裝漢子,武功也是極高,只是他們未曾受過「煞手掌」訓練,神志
清明,無法像「黑衣隊」武士,遇上對方就好像有深仇大怨,只顧攻撲,不顧本身的安
危。是以人數雖比「黑人隊」武士,多出兩倍,但卻只能巡注對方的攻撲,無法佔得優
勢。
    獨角龍王暗暗朝石中英使了一個眼色,低聲道:「石世兄,咱們不用管他們,擒賊
擒王,先去把兩個老賊制住了才好。」
    石中英點頭道:「李幫主說得是。」
    獨角龍王高大身形,筆直向前巡去,口中大喝道:「好個賊子,還要老夫動手麼?」
    假獨角龍王看獨角龍王朝他欺去,左手一揮,沉喝道:「你們還不出手,更待何
時?」
    左有兩旁席上三十六位分舵主中,至少二十幾個站了起來。
    安慶分舵雙槍楊天壽大聲道:「諸位分舵主,目前真偽未分,人家最好保持冷靜,
不可輕易妄動。」
    他是龍門幫六大鎮分舵主之一,說出話來,自然有他的份量!
    那知他話聲未落,忽聽有人大喝一聲道:「湯天壽,莫非你是賊人一黨?」
    寒光一閃,朝他後頸劈來。
    雙斧向開山右手短斧及時一撩,「噹」的一聲,架開對方九環刀,兩人各退一步。
    向開山雙目圓睜,厲聲道:「卓永昌,你才是賊人一黨。」
    卓永昌,正是岳陽鎮的分舵主。
    卓永昌怒日瞪他一眼,大叫道:「大家都看到了,安慶分舵,己成了賊人一黨。」
    向開山怒哼一聲,雙斧開閨,直向卓永昌罩了上去。
    卓永昌九環刀發出一陣嘟卿震響,迎著雙斧,立刻展開惡鬥。
    這一瞬間,那方才起身離座的二十凡個分舵主,已經一齊掣出了兵刃。
    以雙槍楊天壽為首的,也有十幾個人,此時也各掣刀劍在乎,離席而起。
    較先站起的二十幾個分舵主,自然是聽了假獨角龍王的話,準備攔截獨角龍王,他
們自然是賊人一黨。
    以雙槍楊天壽為首的十幾個分舵主,正好將那賊黨分別攔住,動起手來。
    (註:龍門幫三十六個分舵,照說只有三十六個分舵主,但像岳陽,九江,蕪湖,
名稱上雖是分舵,實則為六大鎮,除了分舵主之外,還有一個副分舵主,如安席分舵主
力雙槍楊天壽,則副分舵主為雙斧向開山是也。因此六鎮三十六分舵,今天與會之人,
除了三十六個分舵主,還有六個副分舵主,共為四十二人。)
    大廳上,這一陣工夫,當真陷入了敵我難分的大混亂。
    但見人影閃動,刀劍齊擊,一陣陣驚心動魄的金鐵交鳴,此起彼落,還夾雜著驚呼
吆喝,和悶哼之聲。
    但有誰負了傷?是准發出來的悶哼?有誰倒了下去?
    他是已方還是對方的人?到了此時,誰也無法弄得清楚。
    獨角龍王雙手提胸,堪堪跨出兩步,就見兩道寒光,飛襲而來!兩名分舵主已經沖
到面前。
    獨角龍王沉喝道:「李舵主、黃舵主,你們當真連老夫都認不出來了?」
    那兩個分舵主自然是賊黨的同路人,一言不發,舉劍就刺。
    獨角龍王勃然大怒,沉喝一聲:「叛徒敢爾!」
    不避不讓,迎著右首那人刺來劍勢,舉手一掌,劈擊過去。
    同時左手食中二指似剪,一下夾注了左首那人的長劍,身形半旋,飛起一腳,朝他
胸腹間踢去。
    獨角龍王一身武學,何等精純,況且又是含怒出手,這兩招不但迅如掣電,威力更
是奇猛絕淪!
    一掌甫出,凌厲罡風,立時帶起了呼嘯之聲,像排山倒海般直傾過去。
    掌力本是無形之物,但一團罡力,撞上迎面刺來的長劍上,但聽悄然劍鳴,右首那
人悶哼一聲,連劍帶人,一個斤斗,直摔出去。
    左百那人長劍被獨角龍王兩個指頭夾住,心頭一慌,要待後退,卻已不及,砰然一
腳,踢在他胸口之上。一個人直飛起兩丈來高,越過人頭頂,朝左首飛了出去。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事,獨角龍王舉手投足之間,就解決了兩個朝他奔去的分舵主,
嚇得另外兩個,連連後退不迭。
    獨角龍王連看也沒去看他門他門一眼,一個箭步掠到「主人席」前面,雙目凌威如
電,直注假獨角龍王,洪喝道:「你是少林寺的什麼人?膽敢假冒老夫,現在還有何
說?」
    假獨角龍王洪笑道:「老夫李天衍,還會是假的不成?」
    獨角龍王怒喝道:「住口、你們潑滅就在眼前,還敢假充字號?」
    假獨角龍王冷冷說道:「你以為老夫怕你了嗎?」
    獨角龍王仰首一陣大笑道:「咱們誰已不用怕誰,最好的辦法,就是試上幾掌,優
勝劣敗,真假可以立判。」
    喝聲出口,身形一晃,已經搶到假獨角龍王前面,五指箕張,一招「雲龍探爪」,
筆直抓去。
    假獨角龍王眼看獨角龍王功力已復,自然不敢稍存輕敵之意,身子斜退半步,右掌
斜切,手指如刀,朝獨角龍王手腕劃來。
    獨角龍王一聲長笑,右手未收,左掌緊接著直劈而去,這一掌勁道凌厲,劃起一道
嘯風之聲。
    假獨角龍王右手一抬,硬把一掌接了下去。
    獨角龍王洪喝一聲:「很好。」
    右掌一收即發,又是一掌,直劈過去,掌勢才發,一團強勁的罡力,應掌而出,較
剛才一掌,加強了甚多。
    假獨角龍王右掌一推,但聽「茬」的一聲,又硬接了他一掌。
    但這一下,兩人都已連足了八九成力道,一掌交接,震的兩人各自退後了一步。
    假獨角龍王洪笑一聲,道:「閣下原來也不過如此!」
    獨角龍王哎目喝道:「大力金剛掌,也算不得是武林絕學。」
    喝聲出口,抖臂作勢,又是一掌,平胸推出。
    假獨角龍王也是動了真火,口中濃哼一聲,勁貫右臂猛地開聲吐氣,五指勾張,迎
擊而出。
    這回,大家都在憤怒之下,凝聚了全力奮出的一掌。但聽「蓬」然一聲,雙掌接實。
    假獨角龍王雖然又接了一掌,但已被被震得血動氣浮,臉色發白,當場連退三四步
之多。
    獨角龍王同樣感到氣浮心跳,後退了兩步,心中暗暗驚異,忖道:「這老賊『大力
金剛掌』差不多有十二成火候,奠非會是少林寺長老不成?」
    這時站在一旁的副幫主耿承德,一看假獨角龍王招架不住,心頭暗暗一凜!再也顧
不得什麼江湖規矩,一下閃到獨角龍王身後,狠狠的一掌,劈了過去。
    他身子剛動,獨角龍玉已有所覺,突然大喝一聲,叛徒膽敢偷襲老夫?」
    喝聲出口,神威驟變,雀地轉過射去,揚手一掌,迎著耿承德劈去。
    這一記「劈空掌」威力強猛,一團潛力浪湧而出,排空撞擊過去。
    耿承德追隨獨角龍王多年,眼看學風威力奇猛,心知只要硬接他這一掌,立判生死
存亡!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45:35

他自知功力不敵,那敢冒昧嘗試?急急向旁飛閃而出。
    只覺一股勁風,從身邊洶湧掠過,撞在右側一排屏風門上,但聽「砰然」一聲巨響,
其中兩扇屏風,竟被擊得粉碎。
    耿承德眼看獨角龍王掌力有如此威勢,心中更是凜駭,剛才要是稍為慢上一步,怕
不已經傷在他劈空掌下了?
    就在此時,只聽獨角龍王是以一聲斷喝:「老夫先斃了叛徒,再找你算帳。」
    他果然不愧是一幫之主,此時神威奮發,「呼」「呼」兩個急攻,迫退假獨角龍玉,
忽然縱身一躍,捷逾出塵鷹隼,猛向耿承德撲去!
    人還未到,雙掌已經凌空推出!
    這一掌雖非獨角龍王凝聚全力的一擊;但勁道山是極為凌厲,掌離耿承德還有三數
尺遠,勁氣已自迅人!
    耿承德眼看獨角龍王捨了假獨角龍王,朝自己撲來,一時嚇得心膽俱碎,急急縱身
向旁躍開!
    這回他可慢了一步,雖然縱身躍開四、五尺遠,但人未站穩,獨角龍王的學風已經
掃到。
    他縱身避開了掌力的正鋒,卻被窄勢帶起的勁風掃中,打了一個斤斗,朝地上摔倒
下去。
    總算他身為龍門幫的副幫主,身子還算不弱。這一震之力,並未負傷,待身子快落
到實地,猛的一個「鯉魚打挺」仍然雙腳落地,人已站穩。
    但獨角龍王既存也先除叛逆之心,豈會放過了他?耿承德堪堪站起,獨角龍王了追
蹤趕到,右手一伸,五指箕張,一招「怒龍世珠」,朝耿承德當頭抓下!
    耿承德連遭獨角龍王追擊,此時後退無路,明知不敵,也只好奮起內力,左臂一橫,
朝上硬架,同時右手一招「獨劈天門」,猛向獨角龍王當胸劈了過去。
    獨角龍王看他硬接自己一中,居然還敢還手進招,心裡暗暗冷笑,右手易抓為打,
依然直劈而下,對他近胸的掌勢,卻是渾如未見!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耿承德左手架起,立時感到不對!
    獨角龍王下劈的乍勢,有如千斤閘一般,自己一記「橫架金梁」,那裡承受得起?
但聽「喀」的一聲,左臂如中巨斧,立時析斷。同時擊出的右掌雖然擊中獨角龍王前胸,
卻如擊在一堆柔軟的綿絮之上,劈去的掌力,競被那堆柔軟的肌肉悉數化解開去。
    耿承德左臂劇痛,一個人也跟著雙膝一軟,撲的跪了下去,口中叫道:「幫主饒
命。」
    獨角龍王心中雖然對耿承德恬顏事故,出賣龍門幫恨到了極點,但他想到耿承德總
究追隨自己多年,平日為人忠勤,想是一時受了賊人蠱惑,心中實又不忍取他性命,此
時再聽耿德承,叫出「幫主饒命」之言,心中更是一軟,劈下的學力,不覺收回了三成
力道。
    他雖然減輕了三成掌勁耿承德,左臂已斷,還是承受不住、「哇」的一聲,噴出一
口鮮血,往後仰跌下去。
    不!他口中「嘔」了一聲,倒地死去。
    這是中人暗算致死!
    獨角龍王看得呆得一呆,轉臉望去,但見假獨角龍王臉上,飛過一絲獰厲的笑意!
心頭不禁大怒,喝道:「是你殺了他?」
    假獨角龍王厲笑道:「不錯,老夫不容有人背叛於我。」
    獨角龍王洪笑一聲道:「老夫也不容有人假冒於我。」
    喝聲中,早已凝聚功力,一舉劈去。
    假獨角龍王不願和他硬拚,一閃身讓開掌勢,右手橫掄,運起「大力金剛掌」,斜
肩劈下。
    獨角龍王冷笑一聲,一式「盤龍轉身」橫臂旋身,掃出一腿。
    兩個人立時展開了搶制先機的快攻!
    一個使的威震武林「天龍十八掌」記記如開山巨斧,潛力激盪,雙掌開閡,連綿不
絕!
    一個使的威震武林「大力金剛掌」,同樣雙掌翻飛,暗勁逼人!
    打到二十招後,但見兩團人影,盤旋飛舞,已難分敵我!不,兩個獨角龍王,掃」
在一起,到了此時,任何入也分不清楚了!
    再說石中英縱身四顧,但見十二名「黑衣隊」武士力拼三十六名青衣漢子,打得異
常驚險激烈!
    這些練過「煞手術」的武士,不但刀上功夫,十分驍勇,尤其他們左手似爪非爪,
似掌非掌,出必傷人,使的正是煞手!
    如果一對一,他們剽悍善戰,攻勢兇猛,自是絕對有制勝把握;但如今以一敵三,
也只能暫時保持平分秋色而已。
    以安慶分舵雙槍楊天壽為首的十幾個分舵主,此刻也正和二十幾名附賊分舵主展開
搏殺之中。
    連假扮戚婆婆的穆五娘,和假扮盧傳薪的楊杏仙,都已加入戰團。只有左月嬌一個
人,怔怔的站在那裡,臉上流露出驚疑之色,只是越趄不前。
    她一身武功,就是出於老賊所傳,她不好公然當著「義父」,出手幫助外人。
    石中英眼看機不可失,身形一晃,直向石松齡欺去。
    他身形才動,就見右首席上的兩名分舵主,飛撲過來,兩柄長劍,同時出手,有如
兩道閃光一般,朝石中英襲到。
    石中英還未來得拔劍!
    琴兒叫道:「公子,這兩人交給小的了。」
    話聲未落,人已迅若游魚,閃身搶出,揮手之間,灑出一片寒芒!
    只聽一陣金鐵交嗚之聲,攻來兩人手中的劍勢,已被他灑出的寒芒震開!
    石中英看得不禁一呆,心中暗道:「好快的劍法,她看來只不過十四歲年紀,這出
手一劍,竟有這般凌厲!」
    但那兩個分舵主,也是了得,劍勢被震,人卻並未退避,身子微側,右腕一翻之間,
兩柄劍同時斜轉過來,一左一右,交叉向琴兒攻去。
    琴兒回頭一笑道:「公子,不用管我!」
    她這一笑,露出兩排潔白如工的牙齒!但手上卻並不因他回頭一笑,劍勢跟著緩慢,
但見她短劍閃動,刷刷兩劍,分刺而出!
    這下連石中英都沒看清,攻來的兩人,口中驚「啊」一聲,棄劍疾退!
    原來他們右肩同時被琴兒的劍尖刺中,血流如注,一條手臂已經垂了下去。
    棄劍疾退,不用說他們劍傷不輕,已無再戰之能。
    石中英九易名師,對名門名派的劍法,都能融會貫通,竟然沒有看出琴兒這一招,
使的是什麼劍法?一時不禁愕然道:「你這手劍法,真是不錯。」
    琴兒手持短劍,臉上忽然一紅道:「公子誇獎了。」
    石中英無暇和他多說,一個箭步,已經跨到石松齡身前八尺左右,便自站住,一手
按著劍柄,沉聲喝道:「老賊,你看清楚,今日之局,你們的勝算不多!」
    琴兒緊隨石中英身後,寸步不離。
    石松齡目中冷芒飛射,冷冷一笑道:「小畜生,都是你破壞了龍門幫的團結,今天
饒你不得。」
    石中英凜然道:「你可是要和我動手?」
    石松齡道:「老夫何須親自動手?」
    伸手一招,本來伺候「主人席」和」貴賓席」的八名青衣使女,忽然從他們衣袖之
中,掣出一柄短劍,款步朝石中英圍了上來。
    左月嬌失聲道:「天羅劍陣!」
    石松齡怒聲喝道:「你給我閉嘴!」
    石中英聽到左月嬌喊出「天羅劍陣」,再看她們並未直接欺來、卻是步履輕盈,款
款行來,分明是練有合博之術!
    他藝高膽大,自然不俱她們八個人對付自己一個。只是對方都是妙齡少女,自己不
好向她們施展殺手?她門卻可以毫無顧忌的向自己圍攻,在形勢上,自己豈非就已落了
下風?
    琴兒忽然湊上一步,輕聲道:「公子不用多慮,這些人都交給小的好了。」
    石中英回首問道:「你能應付得了?」
    琴兒笑了笑道:「公子放心,我還沒把她們放在眼裡呢!」
    兩句話的時間,八名青衣使女已經扇面般圍了上來。
    琴兒冷笑一聲,手中短劍,匹練橫飛,突然朝前掃去。她手中短劍,雖然不過兩尺
五寸左右,但這一記『飛雲出階』,劃出去的劍光,卻是有八尺來長,劍勢勁道,幾乎
完全封住了對方八人扇面形的攻勢。
    但他不動,她們只是款步走來,此時他一劍掃出,八個青衣少女衣及時扇形散開,
圍攻上來。
    不,她們八個人突然八分為二,四人一組,分頭圍上,四個人占立四象方位,圍著
琴兒,緩緩巡來。
    石中英暗暗皺了下眉,一手撤出長劍,大喝一聲道:「你們再過來,恕在下不客氣
了。」
    琴兒一劍出,口中笑道:「早就不用和她門客氣了,」刷的又是一劍,橫掃出去。
    圍著兩人的四人青衣少女,敢情是以左首一人為主,那少女身如流水,短劍一揮,
當先發動:一動全動,其餘三人,同樣身形突地朝中間欺來,三支短劍一齊刺到。
    她們行動一致,一組向琴兒反擊,另二組也同時向石中英攻到。
    四個人一齊朝中間湊,正因為她們所站立的方位不同,攻出短劍所取的部位,也因
之各異。
    每一個青衣使女年齡不過十八九歲,而且都長得眉目如畫,體態輕盈,生似弱不禁
風;可是她們攻出來的劍招,卻狠辣惡毒,腸狠已極。
    石中英在這瞬息之間,長劍迴盪,一口氣將對方四支短劍的攻勢,封拆了七八招之
多!
    發現她們劍招有虛有實,互相呼應,不論你反擊那一個,其餘的三人,總有一個在
你同時,攻出毒辣殺著,迫得你中途改招,非及時化解不可。
    尤其她們四人好像聯成一體一般,呼應靈活,就像一個人生了四隻手,每雙手上執
著一柄短劍,在你前後左、右、伺隙。進攻,而且沒有一刻,不是指向你必死的要害大
穴。
    這真是精妙而毒辣的合搏方法!
    石中英心中暗暗忖道:「她們叫做『天羅劍陣』,果然以合搏為能,如今八人分作
了兩組,依然有這般凌厲,如果是八個人聯手,那一定更厲害了。」
    心中想著,不覺轉臉朝琴兒看去,只見四個青衣少女,四支短劍劍光飛旋,不住的
朝中間刺擊。
    琴兒步法奇幻無比,一個身子,竟如逆水游魚!
    四個少女的短劍,所取部位,縱然十分惡毒;但就是這麼毫釐之差,劍鋒往往貼著
他身子刺進,連他衣角也沾不上半點。
    相反的琴兒劃出去的劍勢,卻如匹練激射,使人避無可避,每一招都有一、二個人,
被迫的後退不迭;但四個青衣少女,互為呼應,此退彼進,攻勢絲毫不見凌亂。
    激戰之中,但見琴兒忽然右手一探,三個手指,竟然一下撮注了右首一個少女的劍
尖,右手短劍向她執劍右腕疾削過去。
    這一下,快速絕淪,他左首「少女若不撇手棄劍.一條右腕,就非被他短劍削斷不
可!就在此時,其他三支短劍挾著寒光冷風,分從三個方向閃電攻到。
    琴兒抓住了一個人的劍尖,豈肯輕易放手?右手短劍一揮,「噹」的一聲,架開右
首少女的劍勢。
    琴兒卻在腰身輕擺之際,右手三指撮住對方劍尖,忽然用力往懷中一帶。
    那左首少女也全力握劍,不肯放鬆,被他這一帶,身不由己的打了一個踉蹌,向前
撞來。
    不,她左手駢指如靴,趁勢朝琴兒左胸「將台穴」點到,這時那另外三個少女,又
一湊而上,三支短劍,飛快的刺來。
    琴兒身子飛旋,左手本來撮著劍尖,往懷裡帶來,此時隨著身子旋轉,三指驟然一
松,把左手朝外帶出,向身後少女撞去,右手短劍,乘勢掃出,一下逼退了右首兩個少
女。
    但四個少女,還是把他圍在中間,依然保持了不勝不敗之局。
    石中英看的暗暗奇怪,琴兒年紀不大,一身所學,竟然大為可觀!他不僅身法怪異、
身手奇奧,劍法也十分凌厲,若非他內矽稍差,一身武功,可說並不在自己之下!
    他在觀看之際,早就展形魔教「五遁身法」,在四個圍著他搶攻的青衣少女重重劍
影之中,進退閃避,只是並未揮劍還擊。
    但圍著他的四個青衣少女,眼看聯手合搏了十幾個照面,還是無法把他制住,心頭
不禁大力氣惱。要知他們既然號稱「天羅劍陣」,而且左月嬌看到她們出手,失聲驚呼,
自有她門特殊的能耐。
    凡是有特殊能耐的人,莫不心高氣傲,自視為了不起,因為她們是「盟主」的特別
的侍衛。
    這時左首那個少女一張粉臉,漸漸泛青,口中輕叱一聲,左手一探,又從右手衣袖
之中,取出一柄短劍。
    不,這回抽出來的雙股劍。
    她不單是圍注石中英這一組四個人中的為首之人,而且也是圍在琴兒那一組四人中
的為首之人。(也即是「天羅劍陣」之首)她在這聲輕叱之後,抽出了雙股劍,其餘七
人,也在此時同時探手從右手衣袖之中,抽出了雙股劍。
    一個人只有一雙手,但她們每人手中,此時都有了三柄鋒利奪目的短劍。
    兩組人在拔劍之時,攻勢自然都得稍微停頓;但這不過是眨眼問的個,她們在一退
之後,右手短劍忽然凌空擲起,右手迅快從左手分取了一柄雙股劍,一退即上;分攻而
來。
    她們手法奇特,拿捏得也恰到好處,擲起的短劍,到了上空,正好在她門四人雙劍
攻到之時,朝石中英當頭疾落。
    因為短劍擲起得高,下落之勢,也十分勁急!
    石中英右手長劍隨身一圈,封開從四面攻來的八支短劍,左手潛運內功,「呼」的
一聲,朝上劈去。
    他這一記「魔劫神刀」,差不多用上了六成力道,立時把下落的四柄短劍震飛出去。
    但四名青衣少女擲出短劍之時,早已防到有此一著,下落的短劍,受到石中英內功
一震,下落之勢一偏,左首少女擲出的劍,朝右首少女飛出,相反的右首少女擲出的劍,
也朝左首少女飛去,當然前面擲出的朝後飛,後面擲出的也朝前飛!
    四人四象方位未變,各自接住了飛去的短劍,但她們在按住飛去的短劍之前,右手
短劍,迅快朝上擲起。接住短劍之後,又迅快的朝中間一湊,兩柄短劍挽起劍花,迅快
的交叉攻來。
    她們擲劍、接劍、手法極為熟練,雙劍攻勢,更見辛辣!
    空中劍光參差,左右前後,更是八劍同發,攻勢自然愈來愈見強烈!
    先前石中英只不過認為她們四人大概平日練成聯手合搏之術,互相呼應,還不覺她
們有如此厲害?
    直到此時,才發現「天羅劍陣」,果然劍光交織,密如天羅,每一劍,都能取你性
命。
    假如換了一個人,只怕接不下她們三招兩式,非死即傷不可!
    想到這裡,不禁替琴兒著急起來!他是不是也能在這樣險惡的劍陣中支持得下去呢,
他此時己無暇多看!到了此時,他縱然不想傷了如花如玉的姑娘們?但她們一心要把你
置之死地而後己!
    石中英心念閃電一動,那不猶豫?口中大喝一聲,劍使「八方風雨」,一柄長劍,
登時灑出一片寒光,朝四外疾捲而出。
    左手緊接著又是一記」魔劫神刀」迎空擊出。
    但聽一陣急驟得有如連珠般的」鏗」「鏘」劍嗚,一招之間;接連封開了她們八柄
短劍。
    同時他一記「魔劫神刀」,剛猛掌風,也把當頭垂直下落的四柄短劍,一齊震飛出
去。
    就在這間不容之際,左腳貫注內力,朝地上青石松猛力一蹬,身形往下蹲,使了一
記「掃趟腿」,朝四個青衣少女掃去。
    他左足這一蹬,直蹬得青石松碎裂了一大片。
    他自然也知道方才一記「八方風雨」自己在劍上貫注了內功,和她們劍劍擊撞,縱
或未把她們手中短劍震飛,也必然雙臂酸軟,疾退開去,這一記「掃趟腿」,當然掃不
到她們;但他發出」掃趟腿」的目的,也並不在於掃倒她們。
    石中英當然有目的!
    他在蹲身掃腿之際,左手已迅快的在地上抓起把被他左腳蹬碎的碎石。
    四個青衣少女被他一劍震退,緊接著又是一記「掃趟腿」朝她們掃了過去,自然不
敢一退即進!
    其實,她們手腕被震的還在隱隱酸麻!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實則不過眨眼工夫之事,石中英掃出一腿,身形一蹲即起!
    只聽他口中發出一聲清朗的長笑,左手揚處,使了一記「滿天花雨」手法,撤出一
把碎石,以「米粒打穴神功」,朝八個青衣少女打去。
    這一著,當真快速如電,出人意外!
    他這邊四個青衣少女,被他逼退,還沒發劍搶攻,琴兒那邊四個青衣少女揮動著十
二柄短劍,「天羅劍陣」,正在縱橫交織之際!
    忽然間,一切梆止下來!
    八名青衣少女好像聽到了石中英的笑聲,就著了魔似的,立時站定下來,呆若木雞,
一動不動。
    石松齡本來清瘦的臉上,(當然不是他本來面目)還含深沉的冷笑!
    「天羅八女」是他貼身待女,也是他最放心得過的侍衛。縱眼武林,他還想不出有
「什麼人能在「天羅劍陣」中活著出來,但他沒想到琴兒小小年紀,居然能在劍陣中游
走閃避,絲豪不會受傷。(琴兒到了後來,已經只有仗著他奇特的身法,遊走閃避,才
能保持不敗)。
    他當然更沒有想到石中英會用腳蹬碎青石板,使出「米粒打穴神功」,一下制注八
個青衣少女!這下直看得他臉色大變,只中怒喝一聲:「小畜生,老夫先劈了你!」
    身形忽然撲縱而起,一招「五雷擊頂」,朝石中英當頭擊下。
    他果然不愧群賊之首,尤其這一擊,在他盛怒之下而發,聲勢更見凌厲!一團剛猛
絕倫的學力,隨掌而發,有如烏雲壓頂一般,帶起了呼嘯之聲,急轟而下!
    罡風激盪,數尺之內,幾乎令人氣為之窒!
    石中英心中暗暗驚駭,忖道:「此入一身功夫,竟有這等深厚!」
    一時倒不敢小覷了他,身形一晃,橫向一側閃了出去。
    石松齡一擊未中,撲來的身子一個輕旋,口中冷笑一聲,右手隨著一招,緊跟著朝
石中英追擊過去。
    他一身修為,確實非同小可,發出來的掌力,收發由心,這伸手一招之勢,居然把
方才轟擊落空的掌勢,忽地帶轉過來。這一下改轟擊為橫劈,強勁潛力,擴及五六尺寬,
像浪潮般湧捲而出。
    石中英正待閃身避讓!
    石松齡左手又是一掌,朝他左側劈去,嘿然冷笑道:「你要躲躲閃閃,還到這裡來
作甚?」
    這話沒錯!要躲躲閃閃,還到這裡來作甚?
    石中英劍眉一軒,大喝一聲道:「你當我怕了你麼?」
    右掌一豎,凝聚功力,飛快的推出一掌,左手同時跟著拍出。
    但聽「蓮」然一聲,兩股內家真力,迎個正著,聲如裂帛!
    石中英只覺對方掌上,力逾千鈞,要不是自己練成「逆天玄功」,休想接得下來;
但饒是如此,他還是被震的後退一下。
    兩人中間,忽然問好像刮起了一陣旋風,吹得兩人身上穿著的長衫,獵獵作響!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石中英跟著拍出的左手,也在此時,和石松齡的左掌,接
著了!
    奇怪的是石松齡這一掌,既然洶湧暗勁、亦無破空掌風來的悄無聲息,使人有只是
一記虛招之感,但兩隻手術,明明接實了。
    石中英忽然警覺!他曾聽師父說過,這一類型的掌力,必然是十分歹毒的旁門掌功。
    就在此時,忽聽石松齡一聲冷笑,掌力驟吐,一縷具有震力的無形內勁,直向石中
英中心撞來!
    石中英急忙運功抵衛,已是遲了一步,但覺對方一股震力,竟然沿臂直上,一時心
頭狂震,血氣翻騰,身不山已的後退了三步!
    這種怪異學力,石中英幾乎連聽都沒聽說過!他疾退三步之後,心頭不止不住暗暗
凜駭,立時凝神運氣調息。
    石松齡一擊得手,獰笑一聲:「小畜生,你還有調息的機會麼?」
    不見他晃肩長身,一個人炔如雷奔,直欺過來,右干揚處,一掌當胸擊到。
    「乾爹!」
    一聲嬌急的呼叫,一條人影,翩然飛奔而出,雙手死命的攀住了石松齡的右掌,那
正是左月嬌。
    石松齡殺機已動,連看也沒看左月嬌一眼,口中沉喝一聲:「滾開。」
    右手猛有力朝外揮出。左月嬌一個人應手飛起,「砰」的一聲,跌撞出去一丈開外!
    左月嬌自知傷的不輕,她掙扎著坐起,嘴角血跡殷然,連擦都來不及,哭叫道:
「乾爹!你不能傷他……」
    這一瞬間,琴兒早已一下搶到了石中英的身前,短劍一挺,直指石松齡的胸腹,喝
道:「老賊,你再敢過來一步,莫怪刀劍無眼。」
    石松齡狂笑道:「好小子,你這點米粒之光,也敢阻攔老夫?」
    左用屈指輕彈,一縷指風「嘶」然有聲,直向琴兒劍上襲去。
    琴兒自是識得厲害,不敢和他指風硬接,挫腕之間,短劍伸縮,寒芒流動,接連刺
出三劍。
    這三劍,居然使的劍花錯落,寒鋒逼人,硬把石松齡欺去的人擋住。
    石松齡目光陰隼,閃過一絲異色,舉起的右掌,留住不發,冷冷說道:「你是……」
    石中英恰在此時,緩緩睜開眼來,「鏗」的一聲,掣劍在手,凜然道:「琴兒,你
且退下來,我和這老賊,今天必須有個了斷,你快去看看左姑娘的傷勢如何了?」
    石松齡嘿然笑道:「不錯,咱們今天非了斷不可。」
    琴兒回頭道:「公子沒事吧?」
    石中英橫劍凜立,目中寒光飛閃,朗笑道:「不要緊,他這一掌,還傷不了我。」
    琴兒聽他這麼說了,只得答應一聲,轉身退下,走到左月嬌身邊,問道:「姑娘傷
的如何?」
    左月嬌秀髮披散,一張粉靨,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淒然一笑道:「找不要緊,大
哥只怕不是乾爹的對手。」
    琴兒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傾了三粒藥丸,隨干遞過,說道:「姑娘傷勢不輕,
我是我師父練制的傷藥,吃了很快就會好的。」
    左月嬌接過藥九,就納入口中,藥丸入口,隨津而化,一股清香藥味,直達胸腹,
但覺被乾爹震傷的傷勢,立時就好一半,心中不禁暗暗奇怪。
    琴兒低聲道:「左姑娘服藥之後,還要坐息一回,我得幫他去。」
    身形一晃,依然朝石中英身邊掠過。
    石松齡和他相距不過數尺,他腰佩六合劍,但連長劍都未出鞘,只是淡然說道:
「你要問什麼,那就問吧!」
    琴兒心中暗道:「原來他們還未動手。」
    只是石中英臉上神情激慣,大聲說道:「你們把我爹弄到那裡去了?」
    石松齡怒笑道:「你爹?老夫就是你爹。」
    石中英雙目冒出火來,左手緊握拳頭,切齒道:「住口,你到了此時,還不承認你
冒名頂替,攫奪武林盟主,無非是妄圖顛覆各大門派,以遂你們統治整個武林的陰謀。
石松齡仰天大笑道:「笑話,老夫是各大門派舉出來的武林盟主,老實說,各大門派,
都在老夫指揮之下,目前已可呈令天下武林,何須再有統治武林的陰謀?」
    這話的說的倒也不假!
    石中英聽不由一呆,一時倒無話可以反駁,接著怒哼一聲道:「但你們偷天換日,
以假易真,企圖擬奪龍門幫基業,總是事實。」
    石松齡道:「這是你們『護劍會』的藉口……」
    石中英道:「我不是『護劍會』的人。」
    石松齡深沉一笑道:「你既非『護劍會』的人,那是你、聽信了一面之辭,才會和
老夫作對。」
    他每句話,都具有煽動性,使人莫辨真偽!
    石中英幾乎動搖了!
    石松齡不待他開口,接著說道:「你不妨問問你自己,今日之事,是不是全是你一
個人搗的鬼?因為你太年輕了,缺乏江湖經驗,容易受人蠱惑,居然處處和為父作對,
實在太胡鬧了!」
    突聽一聲蒼勁的長笑,傳了過來:「閣下假冒盟主之名,還敢大言不慚,兄弟倒要
問你,你口口聲聲低毀『護劍會』,你可知道『護劍會』是誰發起的麼?」
    一道人影,隨著話聲,飛掠過來,那是假扮火龍盧媲的藍純青?
    原來這一陣功夫,大廳上的戰局,已經有了極大的變化!
    老實說,偌大一座大廳,早已成了一場大混戰。
    你若要仔細把他們劃分開來,就可不並不容易。
    大致上最先動手的幾個人,(藍純青對高翔生,穆慎行對趙玄極,沈長吉對鄧錫侯)
    他們的席位,原在大廳上首靠左二席,因此他們動手的地方,也在上首偏左。
    假獨角龍王本來高據主人席,在右上首,獨角龍王朝上欺去,兩人動手,自然也在
右上首。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45:55

十二名「黑衣隊」武士,原是押解獨角龍王進來的,站在大廳中間,後來由龍門幫
三十六名青衣漢子,從左右兩旁抄出,攔截著動個,這些人就在天廳正中間。
    六鎮三十六舵主的席位,在左右兩旁,因此他們互相廝殺,也在左右兩旁。
    「天羅劍陣」上八青衣少女,原是伺候上首三桌筵席的侍女,她們奉命攔阻石中英,
是在「貴賓席』』的前面、被石中英以「米粒打穴神功」制住穴道,仍在「貴賓席」前
面不遠。
    石中英制住「天羅劍陣」八女之後,才朝上欺去,和石松齡對峙,其位置就在上首
「貴賓席之前了。
    以上所述,是大廳上的大概形勢。
    打得敵我難分的大混戰,只有兩處:一是中間三十六個青衣漢子和十二名「黑衣隊」
武士。另一處是六鎮三十六分舵的互相廝殺。
    但青衣漢子和「黑衣隊」武士,因衣服有青黑之分,並不混淆,因此真正難分敵我
的,卻是六鎮三十六分舵的人。
    他門之間,忽然翻臉成仇,互相動起手來,但除了動手的雙方以外,第三者根本無
從插手。
    因為你就是要想助拳,也不想知道那一方是自己這邊的人。
    打的最慘烈的,當然是三十六名青衣勁裝漢子和十二名「黑衣隊」武士了。
    「黑衣隊」武士每人都會「煞手術」,心中除了只知搏殺對方,毫無顧忌。尤其他
們右刀左掌,刀是毒刀,掌是「煞手」,撲攻猛烈,奮不顧身,完全是拚命的打法。
    三十六名青衣漢子在人數上雖然比「黑衣隊」多出二倍,幾乎是三打一;但他們都
是神志清明的人,遇上對方像一頭凶性突發的野獸,除非人不要命,才敢和他硬拚硬砸,
否則只好躲閃避讓,
    十二個「黑衣人」武士,他們心裡只知主人的命令,博殺對方,如今打了許久,依
然相持不下,一個個目射凶光,陰森的面目上,逐漸有了焦的之色!
    突然那當首的領班口中發出一聲低嘯!這嘯聲信佛出於凶獰的野獸之口,使人聽了
會膽寒心驚!
    三十六名青衣勁裝漢子,當然也有領頭的人。
    他聽到這些黑衣煞星中,有入發出低嘯,急忙喝道:「大家小心,他們這是暗號,
殺,就用暗青子招呼。」(暗青子既暗器的切口)十二名「黑衣隊」武士,更是動作迅
速,右個毒刀一擺,挽起一個刀花,朝前推出,人卻動作如一,忽然往後退去。
    不!他們後退三步之持,人已突地散開,左手揚處,從袖底飛射出一蓮細如牛毛的
藍芒,像扇面般展開!
    藍純青果然不愧是老江湖,早就看出他們左手腕底鼓起,必然有著極為厲害的暗器!
    這蓮藍芒射出之時,就像扇面,因此有效範圍,自然極廣。只要看它色呈暗藍,當
然還淬過極厲害的毒藥!
    但因他們領班那聲低嘯,太刺耳,使對方有了警覺,尤其他們這一後退三步,更給
了對方還擊的機會。
    青衣漢子中為首那人喝出「暗青子招呼」,三十六名青衣漢子也在一瞬之間,左手
縮入袖中,一下握住了針筒,對準「黑衣隊」下手。
    他們射出來的「黃蜂針」,當然也餵過劇毒。
    雙方有三步距離,同時聽到了對方的機簧之聲,於是山在同一時間,無聲無息的倒
了下去。
    「黑衣隊」武士射出的淬毒飛芒,因為是扇面般展開,射面較寬,自然把三十六名
青衣漢子一起籠罩在內。
    三十六名青衣漢子,因為有三對一,三支針筒射一個人,當然也準確無比。
    何況「黑衣隊」武士只知拚命,不知趨避,這一場拚搏,由兇猛激烈開始,到無聲
無息的全倒下去結束,同歸於盡,沒有一個人倖免。
    大廳中間,拚搏最激烈的一大群人,突然問全倒了下去,子然會影響到雙方正在搏
斗的人,心理難免大吃一驚。
    和藍純青動手的高翔生,本來就不是藍純青的對手,兩人打到二百招之後,高翔生
早已汗流俠背,一柄長劍攻少守多,只是劍走八門,緊守門戶。
    反觀藍純青卻愈戰愈勇,青鋼劍勢如虹,你退我進,著著進擊,已經穩佔上風,只
是他不知眼前這個高翔生,究竟是真是偽?
    一時不想喪他性命,目的在於把他生擒活捉,是以並未施展殺著。
    此刻眼看「黑衣隊」武士和龍門幫的青衣漢子,同時倒了下去,心頭忽然一動,發
出低沉的聲音喝道:「高翔生,你們大勢已經去了。」
    手中突然一緊,勁運左右,青鋼劍朝高翔生劍上磕。
    高翔生敗像已露,只是仗著「八卦劍法」,竭力防堵,聽到藍純青的喝聲,不免稍
微分心。就在此時,突覺手上長劍傳來一股極大的震力,響起一聲金鐵交鳴,長劍立時
被盪開去!
    高翔生吃一驚,瞥見藍純青左手一舉,當胸擊來。
    這原是極平常的招數——「青龍探爪」,但藍純青卻使得掌風直湧,勁氣如潮!
    高翔生急切之間,只得勁運左掌,揮手迎擊出去。
    藍純青推出的左掌,才到半途,突然收轉,口中朗笑一聲,身形疾轉,劍光電閃,
青鋼劍劍脊,一下拍在高翔生的右肩「肩井穴」上。
    高翔生心知上當,但覺左臂乏力,長劍當然墜地!
    藍純青一擊得手,左手五指連彈,又點了高翔生脅下三處穴道,把他放倒地上,低
笑道:「高掌門人暫時只好委屈你了。」
    和風雲子趙玄極動手的是假扮花戟高順的穆慎行。
    江南穆家,向以綿拳著稱,穆慎行和風雲子動手不久,就丟棄雙戟,取了一柄狹長
軟劍,展開劍法,和風雲子搶攻。
    他外號「劍軟掌柔穆老三」,一手軟劍,和綿掌同施,著著進逼,一路連綿不絕。
劍法陰柔綿,掌法更是柔和,虛而不實,具有彈性。
    任他風雲子趙玄極崎山「風雲劍法」,奇正相生,劍法一經展開,有如風雲突變,
隱挾風雷!但遇上穆慎行這樣對手,劍軟掌柔,適宜久戰,你用盡全力,他只要輕描淡
寫的一劍,就把你化解無遺,一時之間,無法分得出勝負來。
    穿雲鏢沈長吉使的是劍,他對手是百步神拳鄧錫侯。
    他外號神拳,拳上功夫,果然十分了得,赤手空拳,和沈長吉長劍拚鬥了一二百招,
依然拳風呼呼,勢勁力足,有時還逼得沈長吉連連避讓不迭。
    藍純青制住了高翔生之後;眼看穆慎行劍、掌同施,瀟灑自如,對付風雲趙玄極,
綽有餘裕!
    沈長吉手雖有長劍,但遇上百步神拳鄧錫侯的一對鐵拳,卻有使展不開的趨勢!
    看來再有幾十招下去,就會被巡落下風!他(藍純青)因匡1己和沈長吉、鄧錫侯
兩人之間,還隔著穆慎行、趙玄極兩人。
    此時心念一動,立即雙足一點,身形凌空躍起,從穆、趙兩人頭頂掠過,青鋼劍一
招「星入戶星」,一道劍光,斜劈而下!
    鄧錫侯雙拳搶飛,眼看快要佔到上風之際,火龍盧脫忽然凌空撲下,一時不覺大怒!
口中厲笑一聲道:「你們兩個一起來,老夫也一樣把你們打發了。」
    左手一拳,凌空搗出!一團拳風,擊在劍脊上,發出「掙」的—聲清響。
    藍純青身在半空,心中不覺暗暗忖道:「百步神拳,果然名下無虛!」
    右手青鋼劍硬接了鄧錫侯一拳,身形倏沉,在他身邊飛落,左手一探,使了一記
「大擒中手」,閃電朝鄧錫侯左腕關節拿去。
    他在飛落的同時,卻以「傳音入密」朝沈長吉道:「沈兄快攻他一招,出其不意,
擒他右肩。」
    沈長吉聽了藍純青的話,口中輕叱一聲,長劍飛灑,招中套招,刷刷兩聲,一連攻
出三招。
    鄧錫候設想到沈長吉會在此時,忽使反擊,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就在他撤身
退後之際,忽覺左手關節一麻,已被火龍盧媲(藍純青)一把拿住!心中不禁猛然一驚,
急切之問,右拳一抬,正待朝左擊出!
    那知右肩窩也在此時,忽然一麻,被人拿住,一時雙臂乏力,連一絲掙扎的餘地都
沒有。
    藍純青出指如風,接連點了他幾處穴道,然後把他和高翔生放在一起,要沈長吉守
護著兩人。
    自己就舉步朝石松齡走去,口中長笑一聲道:「你口口聲聲低毀『護劍會』,你可
知道『護劍會』,是誰發起的麼?」
    石松齡雙目精光暴射,沉喝道:「你是藍純青!」
    藍純青伸手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大笑道:「不錯,老夫正是藍純青,你敢不敢也
揭下你的面具來?」
    石松齡道:「老夫就是石松齡,何用揭下什麼面具來?」
    石中英大怒道,「老賊,你還敢胡說?」
    手掌直豎,朝前猛劈過去。這一掌,他使的是魔教中最厲害的」魔劫神刀」!
    這,『魔劫神刀」發出去的雖是內家真力,但純走偏鋒,掌風鋒銳如刀,專傷敵人
內腑,故又有「無形刀」之稱。
    石中英掌風出手,石松齡大笑一聲道:「小畜生,『魔劫神刀』如何傷得老夫?」
    右手一抬,手掌直豎,同樣劈出一掌。
    兩股掌風,驟然在空中交接,發出裂帛似的一聲大響?
    石松齡臉色微變,但還是站住了足。
    石中英但覺對方掌力,同樣鋒銳無比!
    這一掌等於是刀和刀撞擊,腳下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之多,心中更是大吃一驚。
    石松齡早已動了殺機,一掌出手,左手緊接著又是一掌,追擊而出,他這一掌當然
也是直著劈出來的。
    藍純青看的大驚,急忙挫步抬腕,正待揮手攔擊。
    石中英道:「老前輩,還是讓晚輩來對付他。」
    話聲出口,左手橫臂當胸,右掌直豎,掌心向外,只是正身凝立,也不發乍迎擊。
    石松齡這一掌,是追擊而來的中法,勢道自然極為神速。石中英話聲方落,鋒銳掌
風,已經劈到身前。
    石中英依然凝立不動,直待對方掌風湧到身上,左手朝前一抵,橫臂當胸的左手,
忽然朝左帶出。這一帶,石松齡劈來一股掌力,宛如順水推舟,隨著他左手帶出的手勢,
朝左卸去。
    石松齡但覺學力一瀉盡洩,再也收不莊勢。
    石中英在左手帶出之時,右手迅如閃電,一下掣劍在手。縱身躍起,劍尖一」顫,
直指石松齡的咽喉,喝道:「老賊,你動一動,我就刺穿你的咽喉。」
    他這一劍,出手之快,當真稱得上「神速」二字;但石松齡卻也不慢,身子往後微
仰,寒光一閃,手中已經多了一個長劍,「哈」的一聲,架開了石中英指向咽喉的劍尖。
身子後退半步,沉笑一聲道:「小畜生,你武功倒真是博雜得很,連佛門『接引神功』,
都給你學會了。」
    石中英劍眉直豎,神色凜然,說道:「老賊,今日之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
發劍吧!」
    挺劍直巡過去。
    藍純青急忙攔道:「石老弟且慢動手,老朽還有話和他說。」
    石松齡目光迅速朝四下一驚,冷冷道:「藍純青,咱們之間,無話可說,你敢不敢
和老夫在劍上比劃比劃?」
    藍純青大笑道:「比劃自然可以,但咱們必須先把話說清楚了。」
    石松齡沉哼道:「老夫沒有興趣。」
    忽然身形撲起,從藍純青。石中英兩人中間,飄閃而出,劍光電射,朝獨角龍王背
後,攔腰掃去。
    原來他看到三十六名青衣漢子和十二名「黑衣隊武士」打得兩敗俱傷,同歸於盡,
「天羅劍陣」八名少女又被石中英制住。三十六分舵主義在相互廝殺之中。
    假獨角龍王和獨角尤王四掌翻飛,拚搏方酣。
    兩人之間雖然功力悉故;但獨角龍工「天龍十八掌」功力深厚,鹹勢甚猛,假獨角
龍王是否能抵擋得注,頗有問題。
    這一局面,雖然對方己是大為不利!
    此時唯一的辦法,只有先把獨角龍王除去,才能扭轉危機的希望,因此才捨了石中
英、藍純青兩人,忽然向獨角龍王飛撲過去。
    這一劍他蓄勢而發,勢道之強,劍光如經天長虹,劍還未咧,一股濃重森寒的劍氣,
已經沖捲出去一丈開外。
    藍純青睹狀大驚,大喝一聲:「快截注他!」
    身形跟蹤撲起,使出「天龍馭風身法」,身化長虹,同時搶著飛撲過去。
    三道人影雖然幾乎同時掠起;但石松齡總究最先起步,是以也搶先了一步,劍先人
後,凌空馭劍,劍光堪堪掃落!
    就見人影一閃,揮起一溜銀光,朝石松齡飛灑過來,但石松齡這一記掃射過去的劍
光,不但長逾尋丈,而且足有四五尺寬!
    這一溜銀光,飛灑如雨,和石松齡的劍光,簡直不成比列!
    雙方劍光還沒交接,那人受到石松齡劍眼出去的劍氣衝擊,口中驚叫一聲,連翻了
兩個斤斗,摔出去了八九尺遠。
    這人正是琴兒,差幸他為人機瞥,發覺不對,抽身得快,趕緊一個斤斗待後翻出,
才沒有被劍光掃著;但饒是如此,手中短劍已只剩下了一截劍柄,頭上縮著的髮辮山被
削落,肩頭衣衫劃破,血流如注!
    不!他坐在地上只是喘息,敢情傷的不輕!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但聽「噹」「噹」兩聲震懾人心的金鐵狂嗚!
    石中英,藍純青兩道人影,相繼掠到,二道劍光,交叉而起!
    人影倏分,石松齡長劍橫胸,一身長袍拂拂自動,腳下後退了一步。石中英、藍純
青兩人,雖然接下對方一劍,但兩人卻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
    藍純青心頭暗暗一震,忖道:「這老賊一身功力,竟有這般精純,只怕石盟主也不
過如此了。」
    石松齡雙目精光如電,注定兩人,一張原本清瘦的臉孔,滿佈殺氣,冷聲道:「你
們既然找死,老夫就先解決了你們再說。」
    長劍疾然劃出!劍上閃布了一片寒芒,向兩人攻來!
    石中英,藍純青分站在他左右,三人本成鼎足之勢;但他這一劍,居然分攻兩人,
劍勢依然凌厲逼人。
    石中英眼看他手中執著的「六合劍」,正是父親之物,心頭不覺一陣激動,突然大
喝一聲,手中長劍閃電而起,幻起一片劍影,激射過去,藍純青不敢大意,同時揮手一
劍,攔截而出。
    三柄長劍,在電光石火之間,各自交擊了一招,同時又響起了「噹」「噹」兩聲金
鐵大震。
    石中英接下他一劍,雖然右腕微感發麻,但長劍一翻,迅態無濤的又攻出了五劍!
    這五劍正是他十年苦練,各大門派中最凌厲的攻敵劍招。
    五劍之中,包括了少林」達摩劍法』』,峨嵋「亂披風劍法」,「白鶴劍法」,
「衡山劍法」,和青城劍法」。
    劍法雖是雜湊而成;但在他手中使出,卻是脈絡相通,一氣呵成,更具威力。
    石松齡憤怒的喝道,「小畜生,就算你精通各派武功,今日也教你認得老夫厲害!」
    他一身武功,縱然了得;但對石中英這五劍連綿,五個門派的劍術精華,卻也大費
躇躇,六合劍左右飛灑,才把五劍化解開去,立時揮劍反擊。
    他對石中英早已動了殺機,此刻揮劍反擊,舉手揮臂,儘是狠毒無比的殺著,劍上
還貫注了無比勁力,每一劍都劍風嘶然,凌厲絕倫。
    石中英劍法展開,他至少學過九派劍法,又經一年時間,拆散了練習,觸類旁通,
互相連貫,因此任何凶險惡毒的劍招,他都能從容應付,而且每每利用對方劍勢空隙,
乘虛反擊。兩柄長劍,各出奇招,戰況激烈異常,大概打到二十多個熙面,有松齡凌厲
的劍勢,才略略佔到一絲上風。
    藍純青忽然停下手來,自然是想著看看老賊的劍路,但看了一回,只覺他的劍法狠
毒,使的卻明明就是「六合劍法」。
    只是在「六合劍法」中,摻雜了一些出必傷人的毒辣招術而已,一時看的心中大感
驚奇!
    此時看到石中英獨擋了他二十幾招,那敢怠慢,一揮手中青鋼劍,縱身加入。
    以二敵一,才把石松齡的攻勢又壓了下去。
    藍純青數十年修為,總究功力深厚,他一人雖非石松齡的對手,但有石中英和他聯
手,十幾招下來,戰況山穩定下來。一面迎戰,一面暗以「傳音入密」朝石中英說道:
「石老弟,這老賊武功極高,纏鬥下去,也不是辦法,咱們應該給他來個出奇制勝才
好。」
    石中英也以「傳音入密」問道:「老前輩有何良策,但請吩咐。」
    藍純青道:「由老朽和他硬打硬接,老弟專攻他幾處大穴,這樣一來,他必然首尾
不能兼顧,總有疏忽的時候,給咱們可乘之機。」
    石中英點點頭道:「好。」
    兩人說話這時,手中長劍,雖仍絲毫不慢,但招式變化上,自然沒有專心運劍,來
的精純。
    高手過招,有不得半點分心,石松齡是何等人物?這一絲鬆懈,就使他劍勢復熾!
    藍純青運起全身功力,氣貫劍身,口中大叫一聲,推出一劍,雙劍交擊,響起了
「鏗」然劍鳴,也飛濺起無數火星。
    藍純青這一劍勢道極猛,一下盪開了石松齡的劍勢。
    石中英跟著一招「擲米成珠」,一點寒芒,閃電。朝「斬命穴」點刺過去。
    這一著,果然有效,石松齡急切之間,來不及回劍護身,被巡的往後退出了一步,
一連幾招,藍純青都使出了「倥侗劍法」中,最凌厲的招術,和石松齡硬打硬拆。
    兩柄長劍,不時發出虎嘯龍吟般金鐵擊撞之聲。
    石中英山同樣使出了劍木中最輕靈的劍法,從旁乘隙進招。
    他每一招出手,都是快捷輕盈,變化精微,所攻部位,無一不非死即傷的要害重穴。
    石松齡一身武功,十分了得,劍上造詣,山深厚無匹,但是他對石中英擷取各派劍
法精英,攻出來的招式,幾乎防不勝防。
    石中英劍光所指,他趕緊就閃了開去,臉上殺氣漸渦,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激怒,和
焦急之色!
    激戰之中,但聽一聲「蓮」然巨震,如擊颶鼓,聲響驚人之極!
    緊接著但聽獨角龍王洪鐘般的笑聲,喝道:「老夫這一招就是『龍行雷令』,比你
『大力金剛掌』如何?」
    獨角龍王李天衍雄狽長江三十年,他就是以「天龍十八掌」馳譽武林,博得獨角龍
王的雅號。
    「天龍十八掌」中,就是以「龍行雷令」最具威力,號稱無人能敵。
    方纔那一聲巨震,和獨角龍王洪亮而得意的笑聲,足見他和假獨角龍王的一場搏鬥
中,業已佔盡了上風!
    這一聲巨震,和獨角龍王的一聲洪笑,直聽得石松齡心頭,不覺更加了一層焦急!
    眼角不期而然的朝大廳右首瞥去,但見兩個獨角龍王,一外上身微撲,雙手箕張作
勢,緩緩逼進,一個上身微彎,雙常當胸,腳下移動,往後徐退。
    這不過是目光一瞥間的事,但就在這微一分心之際!耳中但聽「鏗」的一聲,手中
長劍竟被藍純青直盪開去,石松齡心頭一震!
    他雖然不怕和藍純青硬打硬接,他最顧忌的是石中英奇幻莫測的抽隙進招,一時無
暇多想,急急向旁閏出。
    那知石中英和藍純青聯手合擊,經過這一陣工夫下來,彼此之間,已有相當默契。
這當然歸功於石中英熟悉各派劍法,才能和藍純青配合的恰到好處。
    此時一見石松齡朝他左首閃出,毫不猶豫的揮手一舉,橫掃過去,這一掌快逾雷奔,
石松齡閃出的人,再待躲藏,已是不及,只得功聚肩頭,硬接一掌,但聽「拍」地一聲,
一舉擊在石松齡左肩之上。
    石松齡縱然運功抗拒,也是經受不起,一個身子被打得斜撞出去,人還沒有站穩,
左腳一屈,忽然趴倒地上。
    藍純青睹狀大喜,口中沉喝一聲:「快截住他,莫讓他逃走了。」
    身形離地掠起,直撲過去。
    石中英沒想到自己一擊奏功,也緊跟著朝石松齡直欺過
    這時大廳右上首,正在全力拼博的兩個獨角龍王,也有了極大的變化。
    原來方才一掌硬接之後,假獨角龍王已感真氣不繼,血翻氣浮,但大故當前,他不
能露出絲毫內力不繼的模樣,因此只好一語不發,暗中運氣調息,向後退去。
    獨角龍王看硬接自己一招「龍門雷令」。發覺對方「大力金剛掌」,已練到十二成
火候,明知他不是自己對手;但因看不出對方跡象,心中卻山並無把握。因此他雙手當
胸,十指箕張,天龍爪蘊蓄待發,卻並未發出,只是緩緩的朝前巡去。
    一個彎背絲腰,雙掌外摒,緩緩後退,一個上身前府,雙爪待發,緩緩巡進。
    只要看兩人的氣勢,獨角龍王一口就可把對方吞下去。
    假獨角龍王一面雖在暗暗調息,一面仍須裝作出氣貫雙掌,引滿待發的模樣,故而
他退得極為緩慢,退的緩慢,就是表示他隨時有覦虛發難的可能。
    這正是一種心理戰,讓對方心存戒備,不敢貿然出手。
    但要知他們大廳是在右上首動手,假獨角龍王后退的雖緩,但沒有幾步,他背脊已
經貼到牆壁!
    這一點,在他來說,是背脊貼到了牆壁,才發覺的;但獨角龍王迎面迅來,早就看
到他再有一步就退無可退了。
    在這電光石火之際,獨角尤王驀地一聲大笑,凝足十成功力的右掌,發如雷霆,突
然當胸劈擊過去!
    這是他凝聚了很久的一記重手,一掌甫出,立時有一團強猛無濤的罡力,由掌心沖
擊出去,足足籠罡了四五尺寬!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47:34

第11章 肅清賊黨
    假獨用龍工背脊觸到牆壁,待他警覺之時,獨角龍王的掌風,已經暗勁如潮,猛憧
過來,此時再待閃避,已是不及,只得奮起全力,舉卞迎劈出去。
    這下光是兩股內家勁氣,互相激憧,發出「蓬」然輕震,繼而是兩人手常擊實,又
是「拍」的一聲輕響!
    假獨角龍王一招接實,但覺胸頭如中巨錘,滿眼發黑,張口悶哼一聲,身軀連搖了
幾搖。
    獨角龍王一擊得手,左手疾探而出,一記「盤龍舞爪」,五指一攏,一把扣住了假
獨角龍王右腕。。
    假獨角龍王自知傷的不輕,正想竭力穩住,身子突然被獨角龍王扣住了脈門,不禁
大吃一驚!急忙左手一抬,彈出幾縷黑煙。
    獨角龍王大袖一揮,把黃煙拂散,口中大笑道:「好個賊子,老夫早知你精擅使毒,
豈會毫無準備?」
    喝聲出口,左手五指,突然一緊,加注內力,朝他脈腕攻去。
    原來七星劍主在函中指出,假獨角龍王精於使毒,石中英在制莊戚婆婆之時,曾從
她身上,搜到解毒藥丸,早在進入君山之前,就分給大家預先含在口中,故而不懼假獨
角龍王使毒。
    假獨角龍王脈門被扣,右手如同箍上下一圈鐵箍,使不出半點力道,口中怒哼一聲,
摒注了一口真氣,身子騰空躍起,雙足連環踢出。
    獨角龍王洪笑道:「老夫手下,你還想掙扎,那是作夢!」
    左手用勁一抖,「喀」的一聲,假獨角龍王一條右臂,登時折斷!假獨角龍王痛得
悶哼一聲,一個人砰然摔落地上。
    獨角龍王猛地跨上一步,一腳踏在他胸口之上,洪笑道。「老夫倒要看看你假冒李
某,究竟是何等樣人?」
    說罷正待府下身去,伸手去褐他面具!
    瞥見假獨角龍王嘴角緩緩流出黑血!
    獨角龍王心頭不期一一怔,忖道:「他服毒死了!」
    他縱然服毒自殺,但究竟是什麼人來假冒龍門幫的?獨角攏王自然大看清楚不可!
蹲下身去,仔細在假獨角龍臉上端洋了一陣,依然看不出假獨角尤王還是戴了面具?還
是易了容?
    總之,在他臉上,絲毫看不出異處來,但這一瞬工夫,假獨角龍王臉上,已經起了
極大的變化!
    原來從假獨角龍王嚙角流出來的黑血,漸漸起了腐蝕!啼角、面頰、咽喉等處,正
在逐漸的腐爛,而且蔓延的極快!
    不過轉眼工夫,他臉部已經潰爛的血肉模糊,認不出是誰了!
    當然,他究竟是什麼人,也已無可查究了。
    獨角龍王看的暗暗一凜,口中不期低哼一聲道:「好厲害的毒藥!」
    這時大廳上,除了石中英,藍純青兩入聯手對付石松齡之外,穆慎行和風雲子趙玄
極這一對,也正在纏鬥不休。
    另外六鎮三十六舵的分舵主,雙方也仍然僵持不下,人影閃動,刀光劍影,打鬥十
分激烈。
    獨角龍王倏地站起身來)洪聲喝道:「為首賊人,已經伏誅,你門還不給我注手!」
    這一聲洪喝,聲若銅鐘,大廳上縱然金鐵交鳴之聲,此起彼落,拚搏方酣,但大家
還是聽的十分清楚。
    獨角龍王果然不愧是一幫之主;氣勢足以懾眾;雙方激戰中的人,經他一喝,不覺
一齊停下手來。有幾個賊黨看出苗頭不又寸,悄悄乘亂開溜。
    剎那之時,大廳上敵我難分的一場混亂,忽然靜止下來。
    再說石松齡被石中英一掌擊中左肩,一個人被打了斜撞出去,以他的功力,居然會
被這一掌打的站立不穩,一跤摔倒地上!
    藍純青飛撲過來的人,堪堪落到他身邊。
    石松齡的身子突然在地上一彈而起,口中厲喝道:「老夫和你拼了。」
    揮手一劍,直砍過來。
    藍純青驟不及防,急忙舉劍封解,但聽「噹」的一聲,虎口劇震,青鋼劍被他直蕩
開去!
    不!劍鋒劃過,右肩已被劃破了三寸長一條,血流如注。
    差幸藍純青見機的快,趁勢飄退,否則這條右臂就非被剁下來不可。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石中英相繼掠到,眼看藍純青右肩衣袖,已破一片鮮血滲透,
不覺大吃一驚,急忙剎住身形,問道:「老前輩傷的如何?」
    藍純青揮揮手道:「老朽不要緊,別讓那老賊跑了。」
    石松齡揮手一劍,震退藍純青之後,並未立即追擊過來,右足「金雞獨立」,左手
一伸,速快的從他左足膝彎上,起下一支五分長的金針。
    原來他方才被石中英一掌擊中肩頭,一個人斜撞出去之際,有人打出一支金針,射
中他左足膝彎,無怪他會突然左足一屈,跌撲下去。
    石松齡目光一注,看到手中金針,臉色不禁大變,口中低低的道:「度厄針」。
    這時正好是獨角龍王大發神威,抖腕扭斷假獨角龍王的右臂,一腳朝他胸口踩去。
    石松齡眼看大勢已去,而且廳上又忽然出現了「度厄針」,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一念及此,雙腳一頓,人化一道長虹,比閃電還快,朝廳外飛射而去。
    石中英睹狀大急,口中大喝一聲:「老賊,你還往那裡走?」
    縱身急追出去。
    獨角龍王聽到石中英的喝聲,一眼看到石中英、藍純青已經追了下去,立即朝雙槍
楊天壽吩咐道:「楊兄,這裡由你清點人數,所有附賊的分舵主,等老夫回來,再行發
落。」
    說完,也匆匆朝外趕去。
    石中英身法並不慢,但等他追出龍總壇大門,早已不見石松齡的蹤影,他終究是初
到君山,對龍門幫地形不熟,一時間不知往那裡追好?
    就在此時,藍純青也趕了出來,看到石中英一個人站在門口,不覺急急問道:「石
老弟,沒追上那老賊?」
    石中英道:「晚輩追出大門,就不見了老賊的影子,一時不知往那裡追好。」
    藍純青道:「君山三面環水,這老賊準是往埠頭逃去,咱們快走。」
    兩人展開腳程,一路急奔,趕到埠頭,只見本來停泊在江岸埠頭上的大小船隻,全
已停泊在離江岸十數丈外的江心。
    江河埠頭上,已經連小船也沒有一艘。
    藍純青頓腳道:「可惜,還是給老賊逃走了。」
    石中英道:「李幫主不是早已暗中傳出『水龍令』,所有幫中船隻一律駛離江岸了
麼V
    藍純青歎了口氣道:「你莫要忘了,賊黨也有船隻……」
    話聲未落!
    石中英忽然「咦」了一聲,伸手一指道:「老前輩,那邊躺著一個人,不知是誰?」
    藍純青隨著他手指看去,果見距離埠頭一箭來遠的江岸上,撲臥著一個人!
    太陽照在那人身邊,映射出耀眼的光芒,敢情是一封丙長劍。
    藍純青道:「咱們過去瞧瞧,可能是負傷逃出來的賊黨。」
    縱身直掠過去,兩人腳下加緊,奔到近前,石中英口中忽然驚呼一聲道:「會是老
賊!」
    藍純青急忙跟了過去,問道:「是傷?是死?」
    其實他話聲出口,人已掠到。
    撲臥地上的,不是假冒石松齡的老賊,還會是誰?
    他身邊的那柄六合劍,石中英從小就看慣了的,一眼就認得出來,正是方才老賊手
中使的那一柄。石中英早已蹲下身去,伸手就把他翻了過來,一面抬臉說道:「死了,
是自碎天靈而死。」
    藍純青自然看到了,老賊前額已碎,腦漿迸出,右手手掌,也都是血跡。
    這時獨角龍王也隨後趕來,看到老賊的屍體,問道:「他是自絕死的?唉!可惜兩
個賊黨頭子,都已自殺身死,咱們一個活口山沒有抓到。」說到這裡,忽然「啊」了一
聲道:「石世兄,你再仔細看看,他是否戴了面具,還是易的容?」
    一語提醒了石中英,仔細在老賊臉上瞧了一陣,搖搖頭道:「他臉上不是易的容。」
    藍純青道:「那是戴了人皮面具?」
    石中英道:「他戴的若是人皮面具,那也是世間製作最精緻的人皮面具了!」
    說話之間,伸手一把撕開了老賊衣領,然後在他頸間,又仔細察看了一陣,手指用
力一搓,果然應手捲起一片皮膚,一面歎息著道:「賊黨果然都戴著面具,而且他們制
作的面具,都是連著項頸,難怪他活著的時候,怎麼也瞧不出一點破綻來了。」
    隨著話聲,已經從他頸部,緩緩的揭起一張人皮面具。
    藍純青道:「此人武功極高,絕非無名之輩。」
    面具揭開了,但面具底下,卻是一個前額,鼻樑,顴骨俱已破裂的面孔,血肉模糊,
面目全非,那裡還認得出他是誰夾?
    只見左月嬌飛奔而來,流淚道,「大哥,我義父已經死了麼?」
    石中英點點頭道:「他是自碎天靈死的。」
    左月嬌撲的跪倒地上,朝老賊屍體拜了幾拜,才盈盈站起,一面拭著淚水說道:
「李幫主,藍老前輩,義父對我養育之恩,授藝之德,人死不記仇,我義父已經死了,
能不能讓他人士為安?」
    獨角龍王一手挎須,點頭道:「姑娘不用傷心,老夫要他們好好給你義父埋葬就是
了。」
    左月嬌含淚道:「李幫主仁義為懷,小女子這裡謝了。」
    藍純青怔怔的望著老賊的屍體:歎息一聲道:「看來這些賊人,還是一個謎?」
    獨角龍王道:「走,咱們回去,雖然兩個為首的,均已身死,但咱們還擒獲了幾個
和賊人炕澀一氣的掌門人,不難從他門口中問出賊黨的來龍去脈。」
    藍純青點點頭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石中英從地上拾起六合劍,還劍入鞘,隨著獨角龍王,朝龍問總舵趕去。
    回到龍門幫議半廳,剛跨上石階,就聽到風雲子趙玄極大聲說道:「楊天壽,你憑
什麼阻攔於我?」
    楊天壽道:「幫主和藍個問人,石公子追趕假盟主的老賊去了,你老哥要走,總該
等幫主和藍掌門來人再說。」
    風雲子趙玄極怒聲:「我為什麼要等他門回來?」
    穆慎行輕哼道:「因為你還沒和在下分出勝負來。」
    風雲子趙玄極望了他一眼,才道:「你是江南穆家的人,哼!你以為江南穆家這點
花招,就能勝得貧道了麼?」
    穆慎行大笑道:「你若是不服,咱門不妨再較量較量。」
    風雲子道:「好極了,貧道就領教你……」
    藍純青沒詩他說完,哈哈一笑道:「趙兄且慢動手,請聽我一言。」
    人已隨著話聲,走了進去。
    風雲子橫劍站在廳中,厲聲道:「藍純青,你們奪龍門幫,迫害石盟主,陰謀業已
得逞,還有什麼好說的?」
    藍純青朗笑一聲道:「不錯,咱們協助李幫主,擺平一場巨變,那該說是賊黨陰謀
未能得逞才對。」
    風雲子道:「石盟主呢」
    藍純青口中「啊」了一聲道:「趙兄說的是那個假冒石盟主的老賊麼?他已經自碎
天靈而死。」
    風雲子身軀一震,急急問道:「石盟主已經死了!什麼?你說他是假冒石盟主之名,
你有什麼證據?」
    藍純青哈哈一笑道:「看來趙兄果然還不知道。」回頭朝石中英道:「石老弟,你
把帶來的那張人皮面具,給趙兄瞧瞧。」
    石中英手中提著人皮面具,本來就是準備給大家看的,好讓大家知道,已死的假獨
角龍王,和盟主石松齡,都是賊黨冒名頂替的。
    此時聽了藍純青的話,立即把手中人皮面具,朝風雲子送了過去,說道:「這就是
在下從假冒家父的老賊臉上揭下來的,趙道長現在總該信了吧?」
    風雲子趙玄極接過面具,仔細看了一陣,疑信參半的道:「這真是從石盟主的臉上
揭下來的,他難道真會不是石盟主?」
    石中英正容道:「他假冒的是在下家父,在下身為人子,難道還會誣蔑自己的父親
不成?」
    風雲子道,「那麼真的石盟主呢?」
    藍純青道:「失蹤已有七年之久,大概是落在賊黨手中了。」口氣一頓,接著說道:
「因此兄弟想請教趙道兄幾件事不知道兄弟是否願意見告?」
    風雲子把手中人皮面具遞給石中英,一面說道:「藍兄要問什麼?」
    石中英接過面具,又轉身交給了雙槍楊天壽,由他去向被繳下兵刃,站在廳外的附
賊,分舵主傳閱。
    藍純青一抬手道:「趙道兄請坐了好說。」
    風雲子看了被制住穴道的高翔生、鄧錫侯兩人一眼,說道:「藍兄可否把高,鄧二
位,也一起解了穴道?」
    藍純青道:「兄弟相信趙道兄不是賊人一黨了但人心隔肚皮,對他們二位,目前還
很難說,因此只好暫時委屈他們一下了。
    這時假扮花戟高順的穆慎行,假扮戚婆婆的穆五娘,和假份盧傳薪的楊杏仙,都已
取下了面具,恢復他門的本來面目,大家都在廳上落座。
    如今除了「天羅劍陣」八個青衣少女,仍然木立如故,大廳上已經收拾乾淨。
    石中英舉目四顧,只是不見了琴兒,心中耽心他方才被老賊一劍震退,不知是否受
了重傷?
    風雲子果然在椅上坐下,說道:「藍兄請說吧!」
    藍純青道:「趙道兄真的不知道賊黨陰謀麼?」
    風雲子神色微變,道:「貧道若非看了人皮面具,真還不敢相信石盟主會是假的。」
    藍純青道:「那麼兄弟再問一句,趙道兄一向以閒雲野鶴自居,很少過問江湖是非,
不知是如何會成了石家莊上賓的!」
    風雲子想了想道:「這話差不多有十年了,兄弟在吩山一處山腳上,遇上一個傷勢
垂危的人,因為兄弟略怖醫道,就把他背到注處,悉心醫治,始告痊癒,據他說是奉了
石盟主之向,赴某地偵辦一件機密之個,被幾位蒙面人圍攻……」
    藍純青道:「是屈長貴?」
    風雲子道:「不錯,就是他,此人胸中極為淵博,在兄弟草廬中,住了約了十天,
談的極為投機,那時他的傷勢並未完全復元,說有重要之事,非走不可,和兄弟訂了後
約而別。」
    獨角龍王呵呵一笑道:「好個苦肉計。」
    風雲子道:「李幫主說得是,直到第二年,屈長貴引著石盟主一同來訪,堅邀兄弟
去石家莊作客,兄弟再三推辭,終於在盛情卻下,還是去了。盤桓三月,兄弟幾次告辭,
都被石盟莊苦苦挽留,那知到了第三個月後,有一天晚上,突然心痛如絞,正好屈長貴
來,他說祖傳秘方,專治九種心痛,服下之後,果然藥到病除,立奏奇效……」
    藍純青道:「他們在你身上下了毒?」
    風雲子道:「兄弟練氣數十年,從無心痛症,當日來的奇突,痊癒的也快,也並不
懷疑有他,此後竟然時發時愈,每次病發只有屈長貴制的秘方能奏效……」
    獨角龍王道:「道兄不是精通醫道麼?」
    風雲子道:「兄弟雖然略通醫道,但這心痛症十分奇怪,未發之前,連一點朕兆也
沒有,一旦發作,幾乎功力全廢,除了在床上滾動嘶號,大是生不如死,但只要服下他
的藥九,又立時止痛復元,如煙消風散,找不到絲毫痕跡。」
    藍純青道:「他給你的是什麼藥丸,趙兄山不知道麼?」
    風雲子道:「說來慚愧,兄弟病症發作之時,但求症好,實在已經沒有時間,也沒
有心情去研究他了,偏偏屈長貴不到兄弟發作之時,不肯把藥丸給我,唉!兄弟真是痛
苦不堪
    藍純青道:「趙兄這心痛症,大概多少時間,發作一次!」
    風雲子道:「百日左右,啊!不超過一百天,因此兄弟就只好在石家莊莊了下來。」
    獨角龍王怒道:「好毒辣的手段,他們居然以這種手段,控制了趙道兄。」
    藍純青道、「只怕受他門控制,不止是趙道兄一個。」
    獨角龍王點點頭道:「由此看來,賊黨人數不多,老賊真正心腹,只怕只有屈長貴
一人了!」
    藍純青道:「還有一個,我想戚婆婆準是他們一黨。」
    獨角龍王哦了一聲,道:「你門誰到船上去,把戚婆婆和花戟高順,一起提來。」
    向開山道:「屬下去。」
    說完,正待轉身朝外走去。
    石中英忙道:「向副座且慢。」
    向開山腳下一停,問道:「石公子可有什麼吩咐?」
    「不敢」
    石中英取出一面金牌,朝向開山遞去,口中說道:「船上有四名『黑衣隊』武士把
守,你只要示出金牌,才能上去。」
    向開山接過金牌,轉身朝廳外而去。
    藍純青回過朝穿雲銻沈長吉道:「沈兄,你先把高、鄧二位的穴道解開了。」
    沈長吉答應一聲,揮手之間,解開了兩人穴道。
    高翔生、鄧錫侯,身軀一震,倏地睜開眼來,同時一躍而起,目光朝廳上一掃,兩
人神色登時大變!
    獨角龍王拱拱手道:「高兄、鄧兄不用誤會,且請坐下來一談如何?」
    風雲子趙玄極連忙接口道:「二位道兄也許還不知道,咱們是受人愚弄了。」
    高翔生,鄧錫侯聽的聳然動容,還未開口。
    獨角龍王已經一招手,向楊天壽道:「楊兄,把那人皮面具取來,給二位瞧瞧。」
    一面拂鬚說道:「另外一個是假冒兄弟的賊人,方纔已被兄弟拿住,可惜他們嚼碎
預藏在口中的毒藥,毒發身死。此種毒藥,毒性甚烈,從他口中流出來的黑血,居然蔓
延腐爛,他本來面目和人皮面具,均遭消蝕腐爛,最後化成了一灘黑水,連青石板都蝕
穿了幾個孔,因此諸位已經看不到了。」
    在他說話之時,已有幫中兄弟將人皮面具送到楊天壽的手中。
    楊天壽轉送到高翔生,鄧錫侯兩人面前,說道:「這就是石公子親手從假冒石盟主
的賊人臉上揭下來的面具,請二位過目。」
    高翔生目現驚異,看的連連搖頭道:「真想不到石盟主會是假的。」
    左月嬌接口道:「別說高掌門人了,我是他義女,我也一直以為他是石盟主呢!」
    鄧錫侯看了人皮面具,只是雙眉緊鎖,一語不發。
    藍純青看了他一眼,問道:「鄧兄莫非有什麼心事?」
    鄧錫侯支吾的道:「沒有,兄弟只是奇怪,這些年來,大家居然會沒有看出他的破
綻來。」
    這句話,顯然是掩飾之詞。
    藍純青道:「二位縱然並不知道他假冒石盟主;但這些年來,一直追隨他左右、不
知是否受了他的脅迫,不得不從?」
    高翔生滿臉俱是皺紋,苦笑了笑道:「藍掌門人不是不知道,兄弟和華山況中門人,
是由各大門派選派的兩個護法門派之一,追隨盟主,這是咱們的職責。」
    藍純青道:「如此說來,高兄沒有受到賊黨的脅迫?」
    高翔生道:「這個……」
    藍純青道:「高兄方才說過,咱們都是多年故交了,有什麼困難,何妨說出來聽聽,
也許咱們稍盡棉薄。」
    高翔生一臉俱是痛苦之色,搖搖頭道:「兄弟就是說出來了,藍兄也無法相助,兄
弟大概是沽不長了。」
    藍純青道:「什麼下,竟有這般嚴重?高兄只管說出來,總該有辦法可想。」
    高翔生只是搖搖頭道:「沒有用,誰也無能為力。」
    藍純青道:「這麼說,高兄大概是患的心病了?」
    高翔生突然跳了起來,急急問道:「藍兄如問知道的?」
    藍純青道:「這已經不是秘密了,高兄患的心痛症,那是屈長貴在你身上下了毒。」
    高翔生到了此時,只得承認,但依然搖搖頭道:「不!那絕非中毒,兄弟當時山懷
疑是屈長貴在兄弟身上下了某種毒藥,但經兄弟多年來仔細運氣檢查,並無絲毫中毒現
象……」
    百步神拳鄧錫侯雙目精光暴射,問道:「原來高兄也患了心症?可是只有屈長貴的
秘方,才能治療了?」
    藍純青道:豈止是二位,只怕不是賊人一黨的人,都得受他控制。」
    鄧錫侯性如烈火,呼的站起身來道:「走,咱們趁老賊已死的消息,還未傳出去之
前,找姓屈的算帳去。」
    藍純青連忙搖手道:「鄧兄且慢,咱們應該謀定而動,不可打草驚蛇,因為假冒石
盟主和假冒李幫主的二個賊首已死,目前知道賊黨內情的人,大概已只剩下兩個人,一
個留守石家莊的屈長貴,另一個該是戚婆婆,戚婆婆已在咱們掌握之中,鄧兄何必捨近
就遠呢?」
    鄧錫侯聽的一呆,問道:「威婆婆是什麼人?現在在那裡?」
    他話聲未落,只見雙斧向開山匆匆的走了進來。
    獨角龍王看他神色有異,不待他開口。就抬目問道:「向兄,可是船上發生了什麼
事嗎?」
    向開雙手一垂,說道:「回幫主,戚婆婆和花戟高順,都不見了。」
    石中英聽的不覺一怔,問道:「船不是有四個『黑衣隊』武士守著麼?」
    向開山道:「四個『黑衣隊』武士都已中毒身死,倒在甲板上。」
    石中英道:「向兄可會詢問過船上的水手,他們有沒有看劊戚婆婆和花戟高順離
船?」
    向開道:「船上幾十名水手,俱已中毒身死,無一倖免。」
    藍純青怒道:「這老賊婆,當真心狠手辣,居然毒斃了這許多人。」
    石中英道:「這就奇了,她身上十幾個毒藥瓶子,全被咱們搜出,怎麼還會有毒可
使呢?」
    藍純青道:「老弟這就不在行了,一個使毒人,身上固然有許多毒藥、解藥瓶子,
但如果她使毒之前,要探手入懷,取出藥瓶,揭開蓋子,再挑著毒粉彈出來,還使什麼
毒?像她這種老賊婆,衣袖中、包頭上,到處都可能藏著毒藥,你如何搜得尺?」
    風雲子趙玄極道:「戚婆婆在逃,賊黨必然很快會得到消息,如果屈長貴聽到風聲,
必然會躲了起來,咱們必須盡快趕在他們前面,才能把屈長貴逮住。」
    他對「心痛症」談色變色,自然希望盡快逮住屈長貴,才能得到解藥。
    高翔生道:「趙兄說得極是,咱們事不宜遲,越快越好。」
    藍純青微微一笑道:「咱們就是最快,也快不過天空飛的鴿子。」
    這話沒錯,賊黨慣使飛鴿傳書,人當然快不過鴿子。
    高翔生一呆道:「那該怎麼辦呢?」
    藍純青一手持著花白長髯,只是沉吟不語。
    獨角龍王眼看八名「天羅劍陣」的青衣少女,還被「米粒打穴神功」閉住穴道,定
在那裡,一動不動。
    一來是因為她們劍法高強,一旦解開穴道,頗難應付,一時想不出妥善的辦法來。
    二來是高翔生,鄧錫侯的穴道也剛解了不久,自然還輪不到他們。
    此時獨角龍王回過頭去,看了她們一眼,不覺朝藍純青、石中英道:「藍兄,石世
兄,這八個如何處置?」
    他在頃頰之間,已把人心惶惶,一片混亂的龍門幫安定了下來怎會想不出處置他們
的辦法?這不過是尊重藍純青和石中英了。
    藍純青還沒開民石中英已經接著道:「她們練成一種『天羅劍陣』,威力極強,如
果不能為我所用,放她們回去,必然仍歸賊黨,為我之敵,在下覺得只有廢去她們武功,
才能讓她們重新做人。」
    獨角龍王連連點頭道:「好主意,老夫也是這麼想。」隨著活聲,回頭朝穆五娘含
笑道:「五娘,這件事,就偏勞你了。」
    穆五娘欠身道:「幫主好說。」
    隨著站起身來。
    楊杏仙搶著道:「娘,我來幫你。」
    穆五娘道:「不成,你解穴還可以,但要一指廢去她們武功,功力還嫌不足,力量
用輕了,她們很快就會恢復,力量用重了,立時會送了她們的性命。」
    楊杏仙聽娘這麼說,只好不再作聲。
    穆五娘的外號,是「奪命金丸袖底針」,一個以暗器出名的人,認穴自然極準,她
走近兩個青衣少女身邊,雙手齊發,右手出指如風,勁透指尖,連點了三處要穴,左手
輕推,卻解開了「米粒打穴」,受制的穴道。
    她不但出手奇快,身法也迅速絕倫,身形一晃,又點了兩個青衣少女,同時推開了
她們的穴道。但就在這一瞬之間突聽接連響起四聲「砰」「砰」之聲。
    剛剛被廢去了「武功,又解開「米爛打穴」的四個青衣少女,竟然一個接一個的倒
了下去。
    這下不禁看得穆五娘一呆!
    穆慎行倏地站起身來,低喝一聲:「五妹住手!」
    穆五娘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穆慎行道:「也許是你出手重了些。」
    楊杏仙俏皮的道:「娘方纔還不相信我呢!」
    穆慎行走到個四少女身邊,俯身瞧了瞧道:「她們已經死了。」
    穆五娘奇道:「這怎麼會呢?」
    穆慎道:「讓我來試試。」
    說完,揚手朝邊上一個少女。點出一指,然後左手一拂,解開了她受制穴道。
    他外號「劍軟掌柔」,使出的完全是一種柔勁,那知一掌拂出,那少女身形一一歪,
同樣的「咕哆」摔倒地上。
    穆五娘笑了笑道:「三哥出手也重了麼?」
    穆慎行臉色微變,詫異的道:「這不可能。」
    他這回不再出手點廢武功,只是左手一拂,起下了另一個青衣少女嵌在身上的兩顆
石子。但那少女依然應手倒了下去。
    八個青衣少女,轉眼之間,倒下了六個。
    但就在此時,那最先摔倒的兩個,嘴角間忽然注出了黑血!
    藍純青道:「她們口中含著毒藥。」
    穆慎行走近還未倒下的兩個青衣少女身邊,伸手捏開牙關,果見她們口中,含著一
顆烏黑的藥九,只是穴道受制,劇毒未曾入喉,沒有發作而已,不覺輕輕歎了口氣,道:
「這兩個也不中用了,她們何以口中都會含著這種毒性奇烈的毒藥呢?」
    藍純青道:「由此看來,她們倒是真正的賊黨了,老賊為了怕她們對敵時候被擒,
洩露機密,故而在出手前,每人都得口中含有毒藥,」也許這種毒藥,含在口中,有一
走的時間,必須吐出,她們因穴道被制,超過了時間,毒藥才會融化。」
    獨角龍王。點點頭道:「藍兄這番分析,頗有道理,這老賊手段真是毒辣的很。」
說罷,朝向向開揮了揮手道:「向兄要兄弟把她們抬出去埋了。」向開山答應一聲,招
來了幾個勁裝漢子,把八名青衣少女的屍體抬了出去。
    風雲子趙玄極感歎的道:「老賊縱然心計深沉,處事慎密,但他仍然失敗了,這真
所謂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
    藍純青只是微微搖著頭,他沒有開口,但搖頭當然表示不同意風雲子的看法。
    百步神拳鄧錫侯焦急的道:「咱們目前該當如何呢?」
    高翔生忽然詭秘的一笑道:「兄弟倒有一個計較在此,不知是否可行?」
    鄧錫侯道:「高兄說出來聽聽。」
    高翔生笑了笑道:「天機不可洩露,鄧兄且附耳過來。」
    鄧錫侯果然附耳過去。
    高翔生在他耳邊,低低的說了一陣。
    鄧錫侯雙目神光連閃,洪笑道:「好計策,這辦法不錯。」
    藍純青道:「高兄有何妙計?怎不說出來大家聽聽?」
    高翔生聳聳肩,苦笑道:「咱們身受賊黨控制,在咱們動身前來君山的前夕,屈長
貴雖送了一顆藥丸,但算起來也只能在熬一個月時光,心痛症就要發作了,咱們不得不
死中求活,只是此事還得藍掌門人幫忙不可。」
    藍純青概然道:「只要用得著兄弟之處,兄弟自當效勞。」
    高翔生目光一掃,朝大家低低的說出一番話來。
    當天黃昏時分,藍純青和1高翔生、鄧錫侯、風雲子四人,悄悄離開了龍門幫,接
著穿雲鏢沈長吉一個人走了。
    石中英、左月嬌在他們走後不久,跟著別過獨角龍王,連雙走了。
    獨角龍王當晚宣佈,由雙槍楊天壽,升任了龍門幫副幫主,安慶分舵,則由雙斧向
開山繼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47:55

龍門幫由一場險惡的風濤中,轉危為安了。
    只有新往副幫主楊天壽的掌上明珠楊杏仙姑娘,內心卻有了一絲無法言宣的悵惆。
    石門山麓的石家莊,依然抱山枕流,平靜如昔。
    此刻已經是太陽下山的時候了!
    依著一條溪岸而鋪設的平坦時石板路上,正有一道人影一路奔行而來。
    這人走的十分急促,但身怯恰似行雲流水,足不揚塵,迅疾異常。
    眨眼工夫,已經到了石家莊大門,他急步而又飄灑的昂然跨進大門,朝裡行去。
    坐在大門口的兩個青衣勁裝漢子看到此人,不禁一呆,趕忙雙腳一插,筆直站起身
子,垂手叫了聲:「盟主。」
    「盟主」,當然是六合劍石松齡!
    沒錯!這人修眉朗目,貌相清瘦,兩鬢微見花白,一部疏朗朗的飄胸黑髯,青衫飄
忽,腰懸六合劍,那不是石盟主還有誰來?
    當然兩人勁裝漢子喊出「盟主」來的時候,石盟主可能連聽也沒有聽到,他腳步顯
得有些急促,一直朝書房行去。
    剛走到迴廊轉角處,正好有一個急匆匆的,迎面走來。
    當那人一看到「石盟主」,立即雙手一垂,迎著道:「盟主回來了?」
    他,正是石家莊的總管屈長貴,石盟主面前最得力的人。
    石盟主臉色凝重,沉著聲道:「長貴,你可曾接到老夫的飛鴿傳書?」
    屈長貴瘦削臉上,堆著笑容,連連躬身道:「收到了,屬下已經遵照盟主指示,莊
上的人,已經分批撤走。」
    望望石盟主,遲疑的道:「盟主,這是……」
    他敢情在心裡瞥了幾天,本來不敢問的,終於問了出來。
    石盟主舉步走去,口中忽然悠長地歎一聲,沉重的道:咱們徹底失敗了!」
    屈長貴身軀陡然一震,一時間幾乎目瞪口呆,驚異的道:「徹底失敗了?」
    石盟主沒有理會他,口中哦了一聲,問道:「高翔生他們,可有消息?」
    屈長貴跟在身後,躬身道:「高掌門人和趙道長,也是下午到的,正在書房之中,
恭候盟主」
    石盟主「哦」了一聲,又道:「戚婆婆呢?」
    屈長貴道:「還沒有消息。」
    這幾句話的工夫,已經到了書房門口,石盟主一手掀簾而入。
    果然見到高,趙兩人在座,含笑點頭道:「二位比兄弟來的還早。」
    高翔生拱拱手道:「兄弟和趙道兄也剛到了一會,方才聽屈總管說起,盟主大概山
下午可到,這話說了不過一刻工夫,盟主果然到了。」
    說話之時,一名小童沏了一盞茶送上。
    石松齡清瘦的臉上,陡現惱怒,恨恨的道:「咱們這一次,踞然會敗在一個豎子手
下,唉!二位總算脫險歸來,只不知鄧兄如何?」
    說罷,伸手從幾上端起茶碗,但他並沒有喝。
    只聽門外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接口道、「兄弟自然也脫險回來了。」
    隨著話聲,走進一個身材短小,面紅似火的老人!
    百步神拳鄧錫侯!
    石盟主雙目一亮,急步迎了過去,歎然道:「鄧兄來了就好。」
    高翔生堆著滿臉皺紋,接口笑道:「這叫做說到曹操,曹操就到。」
    石盟主目光一掄,朝屈長貴問道:「祝兄呢?怎麼不見?」
    屈長貴道:「祝掌門人出去了,他知道盟主午後可以回來,大概很快就會回來的。」
    說話之間,在書房伺候的小童,又替百步神拳鄧錫侯沏了一杯茶送上。
    石盟主目光迅速的掃了高翔生,趙玄極、鄧錫侯三人一眼,然後輕咳一聲,目光一
抬,朝屈長貴道:「屈長貴。」
    這聲輕喝,帶著威嚴的口氣。
    屈長貴自然聽的出來,趕忙躬身道:「是」。
    石盟主道:「他們要問你一件事。」
    屈長貴連連躬身道:「盟主但請吩咐。」
    石盟主回頭道:「高兄,你問他吧。」
    屈長貴臉露驚異的望望高翔生,沒有作聲。
    高翔生一臉陰笑,嘿然道:「屈總管,兄弟想知道咱們患的心痛症,究竟是怎麼一
回事?」
    屈長貴的不禁一怔,朝石盟主道:「盟主……」
    石盟主道:「不要緊,你告訴他們好了。」
    屈長貴又恭謹的應了聲,「是」,才吞吞吐吐的過:「這是盟主吩咐的……」
    他敢情是當著石盟主面前,不敢再說下去。
    石盟主一手抨須,徐徐說道:「你只管說好了。」
    屈長貴道:「因為盟主綜理天下武林糾紛,怕追隨他的人未必忠於盟主,才要兄弟
在諸位身上,下了穿心毒藥。」
    鄧錫侯身軀一震,厲聲道,「你在我們身上下了穿心毒藥!」
    屈長貴應道:「是的,但這並不要緊,只要每隔三月,吞服一顆延緩毒發之藥,就
可無事。」
    鄧錫侯道:「如果不服這顆藥丸呢?」
    屈長貴道:「三日之內,毒發穿心,無藥可救了。」
    鄧錫侯怒哼一聲道:「如此說你給我們的,不是解藥了。」
    屈長貴點點頭道:「那是暫時抑製毒發之藥。」
    高翔生道:「那麼解藥呢?」
    石盟主頷首道。「不錯,三位老哥,此次追隨老夫,出生入死,才能脫險歸來,老
夫已經答應他解去穿心之毒,你給他們解藥好了。」
    屈長貴面有難色,抬頭望望石盟主,才道:「只是……」
    高翔生大聲道:「只是什麼,盟主已經答應了,你還不給?」
    屈長貴道:「高掌門人誤會了,只是解藥不在兄弟身上。」
    鄧錫侯道:「那在什麼人身上?」
    只聽門外人應聲道:「在我身上。」
    話聲甫落,已從門外緩步走進兩個人來。
    前面一個身材頎長,穿著一襲青綢長袍,面目冷森,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一望而
知臉上掖著面具。
    第二個人身穿銀色白袍,黑鬚飄胸,腰懸銀鞘長劍,丰神脫俗,正是華山掌門人祝
景雲。
    石盟主目光精芒飛閃,沉哼道:「景雲兄,這位是誰?」
    青袍人忽然仰天大笑一聲道:「石盟主也許不認識在下,但在下對石盟主卻是熟悉
的很。——
    石盟主聽他口音,確實有些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他是誰來?
    這就冷冷說道:「閣下戴了面具?」
    石盟主已然覺出形勢不對,冷喝道:「景雲兄,你帶這位朋友進來,有什麼事麼?」
    青袍人沒待祝景雲開口,搶著說道:「盟主不是答應給他三位解藥麼?在下就是給
盟主送解藥來的了。」
    石盟主霍地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沉喝一聲道:「此人形跡可疑,你們給我拿下
了。」
    這情形,誰都看得出來,祝景雲,屈長貴,都是一夥的人!
    對方只有三人,自己這邊,卻有四個人,在人手上,較佔優勢,自然是先下手為強,
    風雲子趙玄極坐的離青袍人較近,身形一閃,已經到了他則面,冷聲道:「閣下既
是送解藥來的,那就拿來。」
    右手一探,朝他手腕扣去。
    青袍人不避閃,忽然轉了個身,右腕一抬,反而朝趙玄極手上送來。
    這一下,自然輕而易舉的拿住了他的脈腕,趙玄譏沉喝道:「解藥呢?」
    青袍人面上毫無表情,裂嘴一笑道:「趙玄極,你扣緊了。」
    這話不說,趙玄機倒也並未感覺什麼?
    但他說了這句話,趙玄極立時發覺不對!
    那是因為自己扣著對方脈腕的五指,竟然使不出絲毫氣力!
    青袍人也不理他,可是右腕輕輕一翻,一下子反而扣住了趙玄極的手腕,向旁揮出。
    他五指一鬆,趙玄極一個人再也站立不住。
    腳下踉蹌,摔出去數步之多,砰然摔倒地上。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百步神拳鄧錫侯看出情形不對,口中怒喝一聲,揮手一拳過
去。
    「百步神拳」,是南海門的絕技,一拳出手,拳風可以直巡百步,也就是俗稱的
「隔山打虎」。隔山打虎,當然是邁出大之詞,但傷人於百步之內,卻是事實。
    這回鄧錫侯一拳搗出,同樣有了不對的感覺。
    「百步神拳」擊出的時候;縱然沒有凌厲拳風,但貫足了內勁,應該透拳而出!
    可是這回,他一拳搗出,自己就感覺到一絲勁力也沒有。
    不!一拳擊出,腳下跟著一個踉蹌,往前衝去,」咕咯」一聲,跌了下去。
    石盟主看得大吃一驚,右腕一抬長劍,嗆然出匝,哎目喝道:「你們使的什麼詭
計?」
    高翔生跟著「咦」了一聲,回頭苦笑道:「兄弟……我也不成了……」
    雙足一屈,一個身子歪著往地上倒去。
    青袍人大笑一聲道:「藍純青,現在只剩下你一個人,我勸你還是束手就縛的好。」
    石盟主會是藍純青!
    這話大出人意外!
    但就在此時石盟主已經發出一聲蒼勁的長笑;突地從他臉上,揭下了一張面具。這
一剎那他清瘦的貌相,登時變得面如重棗,也平添了許多皺紋,只見他雙目寒星飛閃,
沉聲道:不錯,老夫正是藍純青,你們要待怎樣?」
    屈長貴忽然從左角」緩緩巡了過來,削瘦臉上,隱露獰笑,說道:「藍掌門人認命
了吧!」
    有手「呼」的一掌,直劈過去。
    他出身旁門,但「玄冰掌」卻已練到了十二成火候!一掌甫出,一團奇寒澈骨的冷
風,疾如雷奔,已經撞到了藍純青身前,凜冽寒氣直貶骨。
    藍純青怒笑道:「屈長貴,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在老夫面前,出言無狀。」
    左手揚處,扣「出一記內家真力的「劈空掌」,兩股掌風在兩人身前驟然一接,發
出「蓬」的一聲大震!
    藍純青這一掌,凝聚了內家真力而發,功力何等深厚?掌風一接,屈長貴的「玄冰
掌力」,立被震散。寒風之中揚起一陣激盪,登時煙消雲散。
    差幸屈長貴見機的快,才未吃掌風直接擊中,但卻連退了三四步。
    藍純青縱然一記「劈空掌」,把對方學風擊散,但亦覺著身上微有寒意,不禁暗暗
一怔。
    就在此時,他忽然察覺那青袍人和祝景雲,同時忽然欺了過來,掌力己然近身,他
連看都來不及,身形一個急旋,拍出左掌,人卻向旁閃開數尺。
    青袍人和祝景雲同時發掌,是因屈長貴的掌風,怕藍純青擊敗,他趁機追擊,此時
才被藍純青一掌封開,人已隨著旋了出去,兩人不約而同的同時衝了過來。
    屈長貴只是掌力被藍純青震散,人卻未負傷。此時眼看藍純青向旁閃出,似是大有
奪門而逃的企圖,也隨即雙掌提胸,疾然欺來。
    藍純青手中六合劍(他扮演石盟主,自然得佩上六合劍才是)一橫,冷喝道,「你
們三個想一齊上,還是想輪流和老夫動手?」
    青袍人冷漠的道:「藍純青,你不覺得太狂了嗎?」
    藍純青橫劍當胸,冷笑道:「你們什麼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來,難道還怕江湖上笑
你們不懂規矩嗎?」
    祝景雲抬手抽出大白劍,凝聲道:「藍純青,你太囂張了,兄弟倒要領教領教你的
劍法。」
    藍純青大笑道:「祝景雲,你大概也是冒名頂替之流了,你會華山太白劍怯?」
    祝景雲聽的勃然大怒,喝道,「老匹夫死在臨頭,還敢逞口舌之利,看劍!」
    刷的—劍,斜劃而出。
    藍純青自然認識,他出手第一劍,使的果然是華山派「太白劍法」中的「百岳流
雲」,劍走偏鋒,光芒如電,勁勢十足!心頭暗暗冷笑,右手一擺,六合劍一招「迎風
破浪」,猛向對方劍上撞去。
    但聽「噹」的一聲,雙劍交擊,竟然旗鼓相當,勢均力敵,兩柄長劍,碰在一起,
各不相讓。
    第一招上,就拼上了內勁。
    藍純青心頭明白,若論內功,自己應該還勝他一籌!
    但此時自己成了單人只劍,對方卻還有兩個人虎視眈眈的,站在一旁,伺機而動,
自然利在速戰速決。心內閃電一動,立即大喝一聲,左手揚處,打出一記「劈空掌」。
    「祝景雲看他一舉劈來,不由冷笑一聲,左手拼指如戟,凌空一指,朝藍純青心掌
點來,一縷指風,發出破空輕嘯。
    藍純青心頭不覺一楞,暗暗納罕,忖道:「這廝使的居然會是華山『仙人指』!」
    華山「仙人指」,專破各種掌風,因此亦稱「破風指」。
    據說華山派開山祖師大白神翁,僧在華山東峰的石崖下,留下了五個指痕,照示後
學,這是華山派不傳之秘,師徒口授,不是嫡傳弟子,外人無法學得。
    藍純青心頭驚疑不定,自然不願和他硬接,身形陡然一旋,劍使「卸」字訣,疾快
的向右側閃出。
    青袍人早已掣劍在手,長劍一領,突然迎面欺來,獰笑喝道:「藍純青,放下劍來,
饒你不死。」
    藍純青沒待對方欺近,唰的一劍,朝前劃出,怒哼道:「你們早該一齊上了。」
    青袍人冷冷的道:「你一再和本教作對,說不得只好把你除去了。」
    他竟然不顧江湖規矩,和祝景雲聯手來斗藍純青。
    藍純青雖不知道這青袍人是誰?但聽他口氣,分明身份不低!尤其他這句「一再和
本教作對」,更使藍純青心頭猛然一動!
    對方無意之間,露出了口風,他豈肯放鬆?手中六合劍連揮、仗著幾十年功力,沉
穩化解兩人攻勢,一面問道:「你們是什麼教?」
    青袍人冷聲道,「你去問閻羅天子吧!」
    手中長劍,攻勢突然一緊,劍劍辛辣,攻勢凌厲無匹。
    藍純青心頭又急又怒,眼看高翔生等三人,一齊著了對方的道:「此刻依然昏迷不
醒,自己既不能棄之而去。」
    對方三人武功劍術,又均不在自己之下,別說連自己能否突圍。尚未可知。
    他究是久經大敵,眼前形勢,雖是大大的對他不利,但心知高手對劍,絕對不能動
怒,自然更忌焦的不寧,因此沉穩化解,連擋了兩人七八劍之後,漸漸定下來。
    聚氣凝神。施展出「倥侗劍法」中攻守兼備的招術,緊守門戶,乘隙反擊。
    但見劍如練,週身鐐繞,力敵兩名具有絕頂的功力的高手,兀是毫不退讓。
    三人打到急處,三道劍光,竟如交織的一面銀網,劍風激盪,聲如裂帛,書房地方
雖然寬敞,但許多精緻的擺設,和兩邊几椅等物,只要被劍光掃中,莫不紛紛碎裂。
    這一場搏鬥,當真驚險絕倫,慘烈無比!
    這樣持續了三五十個照面,青袍人和祝景雲兩柄長劍,劍勢漸盛,而且也在逐步緊
緊收束之中。
    藍純青的劍法,卻被逐漸的壓縮了下去。
    天色逐漸昏暗。
    書房中劍光盤旋,對面已經看不清人影!
    屈長貴雙目炯炯,嚴神守往門口,自然是防備藍純青突圍。
    激戰中,藍純青已經用盡了一切應敵的方法,如今漸漸感到再也支撐不下去了。
    在兩人全力迫攻之下,他自己估世,最多大概只能再支持一二十招,就非落敗不可!
    既然注定落敗,不如想辦法突圍,四個人總不全落在他們手裡。當然他也知道,要
想突圍,也並非易事!
    他這一萌退志,正待奮起全力把兩人巡退開去,才有機會奪門而出,就在此時。他
身後忽然無聲無息的掃來了一記」掃趟腿」,屈長貴守在門口,青袍人和祝景雲在揮劍
搶攻,身後自然不可能有人。
    這一記「掃趟腿」,自然出於藍純青意料之外,那裡還存閃避的機會?一時但覺雙
腳劇痛,一個人「砰」然摔了下去。
    藍純青雖是久戰疲乏之軀,但他數十年修為,一身功力,何等精湛?一跤摔落下去
的人上身還未著地,左掌一接,人已騰身躍起!
    但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他突覺右背「鳳尾」、「促精」、「笑腰」三處穴上,忽
然一麻,重又「砰」然一聲,跌落下去。
    也在此時,青袍人突然跨上一步,劍勢直落,朝藍純青當胸刺下。
    但見劍光一閃,另一支長劍,飛快的從旁撩封,「噹」的一聲,架開了青袍人的劍
勢。
    青袍人不覺一怔,沉聲道:「祝兄這是什麼意思?」
    祝景雲躬身道:「副座,此人對咱們有用。」
    他稱青袍人「副座」,那麼青袍人敢情是什麼教的副教主了!
    青袍人長劍一收,頷首笑道:「祝兄說的極是。」
    如今天色已經全黑了。
    一片夜霧,籠罩在山林間,暗影空濛,使人視線不清。
    石家莊巍峨的莊院,黑壓壓地立在山麓間,看不到一絲燈火。
    這時從十里長的谷道間,出現了兩條人影,一前一後,沿著山溪,朝石家莊奔行而
去。
    這兩條人影,好像有什麼急事,奔行的相當快速,不過眨眼工夫,他們已經奔進門
樓前面的一片草坪中間。
    後面那人忽然輕輕的叫了聲:「大哥。」
    她這一開口,聲音又嬌又脆,顯然是一位姑娘家!
    看,夜影中,那身形瘦瘦俏俏的,有多苗條!
    走到前面是個頎長人影,他聽到叫聲,立即剎住了奔行中的身形,問道:「妹子,
有什麼事嗎?」
    苗條人影道:「我覺得有些不對。」
    頎長人影舉目四顧,問道:「那裡不對了?」
    苗條人影道:「這時,正當上燈時光,又不是半夜三更,大家都入睡了,莊上怎會
連一點燈光都沒有?」
    頎長人影望望莊上,果然沒有一點燈光,不覺微微一怔,沉聲道:「莫非賊黨已經
得到消息?」
    苗條人影道:「這不可能,我們一路上,行蹤十分隱秘,而且曉宿夜行,賊黨耳目
再靈,也防不到我們來的如此快法。」
    頎長人影道:「那你擔心什麼?」
    苗條人影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到這裡,突然心裡害怕起來,好像就會發生什
麼事情……」
    頎長人影笑了笑道:「這是妹子平日對賊黨的毒辣手段,知道的較多,心裡一直籠
罩著陰影,一旦回到舊地,就打心裡生出怯意。」
    說到這裡,接著道:「別說老賊已死,莊上只有假冒祝伯伯的賊人和屈長貴兩人留
過,如今藍老前輩四位,已經穩住對方先進去了,就是只有咱們兩人;也何懼之有?」
    苗條人影睜大眼睛望著他,好像只要有他在身邊,她就有了安全感,她輕輕的點點
頭,嬌脆一笑,低低說道:「大哥說的是。」
    頎長人影道:「那就快走,裡面也許已經動上手了。」
    苗條人影道:「大哥,藍老前輩分派給我們的任務,是要你截住所有逃出來的賊黨,
因為假冒祝學門入的賊人,和屈長貴,可能都俄著面具,只要取下面具,我們就能認出
他是誰來。因此不能讓他們有一個人漏網,這裡正當莊院前面,視野較寬,我看還是留
在這裡的好。」
    頎長人影點頭道:「好吧!那麼咱們還是先坐下來,免得賊人看到了。」
    苗條人影看了他一眼,問道:「大哥,你碎石子準備好了麼?」
    頎長人影已在草坪中間席地坐下,在掌一攤,笑道:「早就準備好了,大概十丈之
內,就算他是飛鳥,也保證逃不出去。
    苗條人影傍著他身邊坐下,低低的道,「大哥,你這『米粒們。穴神功』真管用,
幾時教給我好不好?」
    頎長人影笑道,「妹子一手飛針,也不錯呀!上次要不是你一把飛針,差點就被他
們截住了。」
    苗條人影道:「我飛針比大哥的碎石,差得太遠了,我最多只能打到一丈四五尺以
內的人,再遠就失去了準頭。」說到這裡,不覺「嗯」了一聲,偏著頭道:「大哥是不
是故意拿話岔開,那是不肯教我『米粒打穴』了。」
    頎長人影笑了笑道:「妹子要學,我還會不肯教你麼?」
    苗條人影心頭漾起了一絲甜意,雙目之中,閃著星星一般的光亮,嫣然一笑,低低
的道:「大哥,你真好。」
    這句話,口氣顯得十分親密。
    頎長人影聽的心頭不禁怦然一蕩,一時之間,兩人不期而然都沉默了下來。
    半晌之後,苗條人影突然抬起頭來,低低的叫了聲:「大哥。」
    頎長人影應了一聲,回頭過去,苗條人影抿抿嘴,問道。「林哥,你想不想念小時
候的伴侶,祝掌門人的女兒祝淇芬?」
    頎長人影聽她提起祝淇芬,眼前不禁浮起幾時的景象。
    一個人對小時候,青梅竹馬的伴侶,印象是最深刻的,
    他想到阿榮泊牽著自己和祝淇芬的手,一同上街。
    也想起自己和祝琪芬在後院捉迷藏。
    有一次,自己從阿榮伯那裡,學了半記「掃趟腿」,就拿祝琪芬試驗,把她掃倒地
上,跌了一跤。
    她只是坐在地上哭,自己不知說了多少好話,她才不哭…
    苗條人影哈的輕笑道:「大哥,瞧你,一說起祝琪芬,你想的出了神!」
    頎長人影臉上一紅,道:「妹子休得取笑,我只是在想,淇芬可能也落在賊黨手
中。」
    苗條人影「啊」一聲道:「對了,大哥,我想那那祝掌門人,可能是真的!」
    欣長人影道:「何以見得?」
    苗條人影道:「這道理很簡單,如果祝景雲學門人是賊人假扮的,就不用叫我再假
扮祝淇芬了。因為祝淇芬並不是很重要的人,那時,他們也不會想到大家會突然回來,
他們要我假扮她,自然是為了騙一個人……」
    口中輕「啊」下一聲,又道:「對了,乾爹告誡過我幾次,不准我和祝掌門人多說
話,每次祝掌門人來的時候,我沒和他單獨說過話,不是有乾爹在旁,就是有屈長貴陪
著,如今想起來,我好像是留在乾爹身邊的人質。」
    頎長人影目光一亮,晤道:「這有可能,也許祝伯伯被他下了心痛症的毒,這麼說,
祝伯伯該是真的了?」
    他舉目望望黑壓壓的石家莊,依然沒有燈火,也不見有半點動靜。心中不覺起了絲
疑竇,劍眉微蹙,說道:「鄧老前輩最後一個進去,也快有半個多時辰了,怎麼莊中還
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苗條人影道:「大哥怕他們出了岔子?」
    頎氏人影不安的道:「如論武功,有藍老前輩四們,已經足夠應付,只是賊黨詭計
多端,令人防不勝防。」
    苗條人影道:「大哥,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頎長人影一躍而起,說道:「不錯,我們還是進去看看的好。」
    說完,舉步朝前走去。
    苗條人影跟著站起,叫道:「大哥,我們一起走咯!」
    頎長人影腳下一停,回頭笑道:「妹子這有什麼可怕的?」
    苗條人影走一步,和他並肩而行,嫣然一笑,幽幽的道:「和大哥在一起,我就什
麼都不怕。」
    他們兩人,不用說,就是劍公子石中英和左月嬌了。
    石家莊高大的門樓,和城堡似的圍牆,立在幽暗如霧的夜色之中,更顯得巍峨!
    兩人已經漸漸的走近大門,
    兩扇大門居然洞開著!
    因為沒有一絲燈光,也聽不見一點聲息,使人覺得陰森之中,隱隱潛伏著說不出的
詭異。
    洞開的大門,好像是一頭怪獸張開了大嘴,等著把你吞噬。
    左月嬌不自覺的朝石中英身旁挨近了些,低低說道:「大哥,這情形好像有些不
對。」
    石中英道:「咱們小心一些就是了。」
    舉步踏上石階,朝前行去。
    大門裡面,並沒有人,當然不會有人阻門。
    兩人從二門左側一道腰門,進入長廊,再由長廊穿入了月洞門。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50:02

第12章 酒樓奇遇
    一路仍然沒遇上一個人,這情形,自然是大大的反常!
    意外的平靜,反而使有一種陰沉、恐怖的感覺。
    進入月洞門,就是書房了,一片小小的花圃,三間精舍,在夜色之中,仍然一片陰
沉死寂!
    石中英到了此時,心頭也不禁漸漸泛起了憂慮!
    藍老前輩四人,明明進來了,他們會到那裡去了呢?如果莊中沒有人,他們早就該
退出去了,怎會連一個人影都不見?
    他突然想到:「藍老前輩他們,會不會中了賊黨暗算?」一念及此,立即身形掠起,
飛快的朝書房衝了進去。
    左月嬌看他忽然朝書房掠去,也立即縱身跟了過去。
    書房門,當然也沒有關。
    石中英一下衝進書房,就已發覺不對!
    他目能夜視,目光一掃,已然看到書房中一片混亂!
    幾碎椅裂,古瓷、茶盞,灑滿了一地,顯然有人在這裡動過手,而且搏鬥的相當激
烈。但地上未見血跡,動手的人自然山沒有一個負傷,那麼人呢」?
    石中英不覺輕「啊」一聲,俯身從地上拾起一片紫檀木的碎片,凝目細看,口中自
言自語的說道:「果然是被劍鋒絞碎的。」
    左月嬌跟在他身後問道:「大哥,你說什麼?」
    他內功不及石中英,自無法看到書房中情形。
    石中英探手從懷中取出一支精緻的火筒「卡」的一聲,亮起了一片火光。
    左月嬌這下看清楚了,忍不住道:「有人在這裡動過手!」
    石中英劍眉微蹙,說道,「而且戰況相當激烈。」
    左月嬌道:「他們人呢?」
    石中英把手中碎木片朝地上一丟,沉吟道:「以這裡的情形來,對方劍法,也極高
明,戰況才會如此凌厲,那就證明此人不是祝伯伯,就是屈長貴……」
    「哦!」左月嬌口中輕哦了一聲,並未追問。
    石中英又道:「地上不見血漬,足見他並未受傷,這自然是藍老前輩他們要活口。」
    報導推測的十分合理。
    左月嬌只是點頭,等他說完,才道:「那麼他們人呢?」
    石中英道:「賊人自知不敵,覷隙逃走,藍老前輩他們準是追下去了。」
    左月嬌道:「我們一直守在前面,怎麼不見他們出去?」
    石中英道:「也許賊人往後面去的,妹子在這裡仔細搜搜,看看有沒有潛伏的賊黨,
我到後面瞧瞧去。」
    說著,把手中火筒,遞給了左月嬌,轉身往外就走。
    左月嬌接著火筒,口中急急叫道:「大哥。」
    石中英已經掠出書房,回頭笑道:「你怕什麼?我去去就來,如果讓屈長貴逃走,
高掌門人三位,就取不到解藥了。」
    話聲未落,人已騰身掠上牆頂,一閃而逝。
    左月嬌心中雖然有些害怕,那只是黑夜裡,陰沉沉的感到膽卻。
    她想想大哥說的也對,他門從君山馬不停蹄的趕來,主要就是屈長貴一人。
    賊黨之中假扮石盟主的老賊雖死,賊黨井未全垮,如今知道內幕的,已經只有屈長
貴一個。
    萬一讓他逃脫,不但賊黨內情,無人知道,高翔生等三人心癡症的解藥,也就落空
了。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那就是真石盟主的下落,山沒人知道了,這就是石中英急
著要趕去的原因。
    她知道大哥輕功高出自己甚多,自己也跟不上他,自然不如留下來的好。
    她在這裡,住過六七個年頭,這裡等於是她的家,縱然有些膽怯,也不會十分害怕。
    她手中執著火筒,左手扣了一把飛針,轉身退出書房,心中暗暗想道:「自己既然
回來了,總該去翠翎小築瞧瞧,不知霓兒還在不在?(翠翎小築是左月嬌住的地方,霓
兒是伺候她的使女)心念轉動之際,已經跨出月洞門,穿行長廊,出了東院門。
    這一路,依然不見一個人影。
    左月嬌心中又禁不暗暗納罕?
    那是說,屈長貴他們早已得到了消息,才會全數撤走,但這也不對,假如屈長貴早
已得到消息,全撤走了,書房裡怎麼還會有搏鬥呢?
    這條路,她平日走的最熟悉不過;但今晚穿行在花林之間,總覺得心裡有些發毛!
    那是因為一路行來,太靜寂了!
    本來靜寂的不聞入聲,令人別有幽趣;但今晚的掙寂,主使人感到陰森死寂,提心
吊膽!
    好像黑暗之中,正有鬼臉在身後探出頭來,覷伺自己!
    身後當然不會真的有什麼鬼魅,但左月嬌的腳步,受到心理上的影響,不自覺的加
快起來。
    「翠翎小築」,還是那樣靜靜的立在半山腰裡。
    千竿修重,因風搖曳,發出細細的清吟!
    到了!
    左月嬌輕輕舒了口氣,拾級走上石砌的平台,心裡山有了安全感。
    這是她已經住了七年的家!自從搬到石家莊來,她就開始住在這座小樓上。
    方才一路上,看到婆姿樹影,心裡都會泛起恐怖的幻想!
    這是屬於自己的小天地,每一支綠簡;她都親手撫摸過,當然不會再覺得可怕。
    小樓上自然不會有燈。看來霓兒也不在了。
    如果這時她突然看到有燈,又會油生驚怖!
    人的心裡就是這麼奇怪,沒有燈,覺得可怖;有燈,也同樣會害怕。
    她手上還執著千里火筒,火光足可照到一丈方圓,其實到了這裡,就是沒有火筒,
她閉著眼睛,也可以走到樓上去。
    左月嬌輕盈的走過平台,推開朱紅的小木門。
    樓下,是一間小客室,和一間精緻的小書房。
    她現在並沒有在樓下停留,就沿著雕刻精緻的扶手,朝樓梯上走去。
    心裡還惦記著霓兒,她雖是屈長貴派來的人;但這些年來,她一直陪伴著自己,情
同姐妹,已經成了自己的心腹,莊上有好些事情,還是她告訴自己的。
    如果霓兒在話,這時早就搶著迎出來了,只不知她如今被他們帶到那裡去了?
    她心頭暗暗感到有些淒楚!
    踏上樓梯,她已看到黃漆的樓板,依然光可鑒人,纖塵不染!
    光這一點,她已可斷言,莊上的人,是今天才離開的,那麼他們一定是事先得了消
息。
    左月嬌心裡雖然想的很多,腳下井沒停,不知不覺已經走近房門。
    房門只是虛掩著,她伸手拉開房門,掀簾而入。
    房中陳設,也和自己在的時候一樣,收拾的甚是整潔。
    只是床前繡帳低垂,梳妝台上的一面菱花鏡也放下了繡花鏡套。
    那是表示主人不在,怕被灰塵沾上了。
    左月嬌這一回到自己房中,J乙中不覺起了一份淡淡的帳觸!
    走到中間一張圓桌,隨手點起桌上座銀任,拉開倚子,嬌愉無力的坐了下來。
    就在此時,她突然聽到床上好像有人翻身的聲音!
    左月嬌暮然一驚,全身毛孔幾乎根很直豎,倏地站起,叱道:「什麼人?」
    因為已經點燃了銀虹,火筒就放在桌上,右手迅快的按上劍柄,目光緊緊的注視著
帳門。
    床上傳出一陣「啼索」細響,接著有人低低的打個呵欠,輕輕說道:「是小姐回來
了麼?」
    左月嬌手上已經滲出汗來,嬌聲喝道:「你是什麼人?」
    絲帳啟處,緩緩鑽出一個人來,尖聲笑道:「是我。」
    左月嬌驟然看到此人,一顆心不由的往下直沉,驚顫失聲道:「會是你!」
    這人正是戚婆婆。
    她依然一身黑布衣裙,黑布包頭,一雙變幻不定的眼睛;望著左月嬌,詭異的笑道:
「老身已經來了半天,看你還沒來,就在小姐床上,睡了一覺,小姐終於來了。」
    左月嬌心中暗暗焦急,後悔自己不該一個人上樓來的,但到了此時,焦急也一無用
處,她強自鎮定,目光緊盯著對方問道:「你怎知我會來的?」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你是我老婆子一手扶養大的,這點心思,我還會摸不透?你
不回來則已,回來了自然要到樓上來看看。」
    左月嬌道:「你是在這裡等我?」
    戚婆婆點頭道:「我自然要在這裡等你,這裡的人,都走光了,我是特地來帶你去
的。」
    左月嬌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說道:「我不去。」
    戚婆婆笑臉微沉,說道:「那怎麼成?你是石盟主交給老身看管的,你若是不肯去,
教老身如何交待?」
    左月嬌冷笑道:「戚婆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戚婆婆道:「你有什麼事,要告訴我的?」
    左月嬌道:「方纔是你說的,這裡的人,已經全走光了。」
    戚婆婆點頭道:「不錯。」
    左月嬌冷冷的道:「那我不妨告訴你,倥侗藍掌門人,八卦門高掌門人,百步神拳
鄧老前輩,風雲子道長,都已來了,你自己估量估量,是不是這些人的對手?」
    戚婆婆呷尖笑道:「你還少說了一個人,小姐的情郎劍公子石中英也來了。」
    左月嬌粉靨不禁一紅,嬌急的道:「你胡說些什麼?」
    戚婆婆神秘一笑道:「我一點也不胡說,你們好的如漆如膠,連一刻也分不開,難
道老婆子說的還是假的不成?」
    她不待左月嬌開口,接著說道:「就因為你們好的難捨難分,小姐的身份就越來越
重要了。」
    左月嬌道:「我有什麼身份?」
    戚婆婆道:「你本來是石盟主的義女,如今又成了石家的准媳婦兒,只有你,才能
教你那個情郎上鉤,所以小姐非隨我走不可。」
    左月嬌一手按著劍柄,冷冷的說道:「你想帶我走,只怕沒有這麼容易。」
    戚婆婆似笑非笑道:「我的小姐,你要我估撾估量,我老婆子早就估過過了,你說
的這些人,能趕來救你麼?」
    左月嬌道:「我只要大聲一嚷,他們就會聞聲趕來,我武功縱然不如你,但我叫上
一兩聲的時間,總可以支撐得過去。」
    戚婆婆陰笑道:「咱們不用動手,我讓你先叫十聲八聲,看看有沒有來?」
    左月嬌心頭暗暗吃驚,看她說話的神氣,似是充滿了自信,莫非……
    這老婆婆縱然詭計多端,但藍掌門人一行四人,都是一派之主,豈會上她的當?」
心念閃電一動,不覺冷哼一笑道:「你是不是不相信藍掌門人他們都已來了?」
    她這是激將法,想套套戚婆婆的口風。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我自然相信,藍純青這老東西居然套著面具,想冒充你乾爹,
要不是副教主和老婆子比他門先一腳趕到,真還中了他們的圈套。」
    左月嬌一顆心又緊了起來,問道,「副教主是誰?」
    戚婆婆乾笑道:「你天天叫著乾爹,叫了幾十年,連副教主是誰,都不知道?」
    左月嬌大吃一驚,問道:「你說是乾爹?他……他不是已經……已經死了麼?」
    戚婆婆又是一陣大笑,道:「副教主真要是死了,咱們大伙子人,不就全折伙了
麼?」說到這裡,幽靈般的跨上了兩步,柔聲道:「我的大小姐,現在你該全明白了,
老婆子就是奉你乾爹之命,前來接你的,你該跟我走了吧?」
    左月嬌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噤,喝道:「你不要過來,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跟
你走的。」
    戚婆婆搖搖頭道:「好吧!我老婆子不怕你會生了翅膀,你要問什麼?只管問吧!」
    左月嬌道:「藍掌門人他們人呢?」
    戚婆婆尖笑道:「我還當你要問情郎的下落呢!藍純青這這個老東西?早就跟副教
主走啦!」
    左月嬌道:「我不相信。」
    戚婆婆道:「信不信由你,反正這幾個老東西,都跟副教主走了,這是不爭的事
實。」
    左月嬌心中晴道:「就算藍純青等四人,都著了乾爹的道,但聽戚婆婆的口氣,干
爹已經走了,那麼這裡只留下戚婆婆一個人,自己縱然不是戚婆婆的對手,大哥找不到
人,自然很快就會回來,自己最好和她拖延些時光,只要大哥趕來,就不怕她了。」
    戚婆婆看她沒有作聲,忽然詭笑道:「大小姐,你在想什麼?可是還想等你情郎來
救你麼?」
    這話口氣不對!
    左月嬌心頭不由「咚」的一跳,忍不住問道:「你們把他怎麼了?」
    戚婆婆似笑非笑的道:「沒有,老實說,副教主愛屋及烏,他知道大小姐愛上這小
伙子,為了想成全你們這一時,並沒有對他採取報復行動……」
    她那雙詭異多變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細縫,尖笑道:「人家還說丈母娘看女婿,越
看越中意,我看呀!丈人老頭看女婿,也一樣越看越中意,副教主八成是看中了干女婿,
才會輕易放過了他。」
    左月嬌聽說他們沒對大哥下手,心頭稍稍放寬了些,只是戚婆婆說太露骨了,姑娘
家難免會臉紅耳赤,她粉靨一片配紅,但又惦念著他,忍不住問道:「那麼大哥人呢?」
    戚婆婆一張滿佈皺紋的臉上,露出神秘之色,笑了笑道:「這個老婆子就不大清楚
了,不過大小姐只管放心,他一定會回來。」
    口氣微頓,接著笑道:「老婆子看得出來,只要咱們這位准姑爺肯加入咱們教裡,
副教主準會在教主面前,全力推舉,不出幾年,就可出人頭地,爬上高枝,老婆子說不
定將來還得仰仗姑爺,姑奶奶提拔呢?」
    左月嬌羞澀叱道:「你胡說什麼?」
    戚婆婆道:「這是實話,老婆子一點也不胡說,所以老婆子對你大小姐,也得賣點
交情,這樣吧,咱們要走之前,我老婆子讓你門小倆口再見上一面,這樣總夠了吧?」
    左月嬌心中暗喜,看了她一眼,問道:「你答應讓我和她再見一面?」
    戚婆婆尖笑道:「我老婆子幾時說過的活,不算數?不過老婆子來接你是公事,我
讓你跟准姑爺見一面,是私事,公私呵得分開來辦!」
    左月嬌道:「公私如何分法,反正我只要和大哥見上一面,答應跟你走就是了。」
    戚婆婆道:「那可不成,咱們公歸公,私歸私,副教主交代的事,我老婆子要是辦
砸了,就得提著腦袋去交差。」
    左月嬌道:「那你要怎樣」
    戚婆婆尖笑道:「咱門先離開這裡,然後我會領你去看他的。」
    原來她說的只是美麗的謊言!
    左月嬌可不是三歲孩子,那會聽不出來,腳下不覺連連後退,陰笑道:「戚婆婆,
任你說的天花亂墜,我也不會跟你去的。」
    戚婆婆忽然呷呷尖笑道:「小丫頭,你應該知道,老婆子既然找到了你,就絕不會
再讓你從我手掌裡溜走的。」
    左月嬌方才從見到戚婆婆起,一再往後退,這是她的房門,她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
當然不會朝牆角退的。
    這時眼看距離房門,已不過八尺來遠!
    這機會,左月嬌豈肯放過?猛地雙足一點,縱身朝門外飛去,只要點了足,就是一
個普遍沒練過武功的人,也跳得起來。了。
    左月嬌自然躍起來了,但她沒有掠出一步,就「砰」然了!下去,一跤跌坐在地上。
    戚婆婆眼睛的變幻,更見詭異,她響起一陣像夜泉般的尖;笑,也格外刺耳,說道:
「大小姐,老婆子沒說錯吧?只要是老婆子找上的人,絕不會再讓她從手掌縫裡溜走
的。」
    她已經隨著話聲,一步一步的朝左尺嬌走來。
    左月嬌一顆心,直往下沉。
    她左手,明明握著一把飛針,在一丈五尺以內,例無虛發,但此刻竟然連五個手指,
都已不聽使喚。
    右手還緊緊的握著劍柄;但此刻除了從掌心會滲出冷汛來,已經連抽劍的力氣都沒
有了。
    她已經完全絕望,索性閉上眼睛,一語不發。
    戚婆婆話聲說得更柔,更和藹,像催眠般在她身邊說著:「乖孩子,戚婆婆從小就
最疼你,放心好了,我明天會讓你和他見上一面的。」
    石中英離開書房,就長身縱上牆頭,再一點足,身如飛隼,凌空撲上屋棺,凝足目
力,朝四面打過了一陣。只覺整座石家莊院,一片黝黑,沉寂如死!這一景象,已顯示
莊上確實一個人也沒有了。
    石中英只是暗暗感到奇怪;莊中既然一個人也沒有,書房裡何來打鬥跡象?既有打
斗跡象,何以會連藍老前輩四人都不見了?
    他施展「天龍馭風身法」,一連越過三進屋宇,掠出後院,依然不聞一點人聲,堪
堪飄落牆頭,就看到右側大樹上,畫著一個白粉的記號。
    石中英目能夜視,自然看的清楚,這記號正是藍老前輩幾人在離開龍門幫時,約定
的指路標記,除了自己一行人,就沒有人知道。
    指路標記突然在此發現,可見藍老前輩等人果然從此山追下去了。
    這條山徑,名中山徑,實則是青石板鋪成的道路,繞過莊院小山,一路蜿蜒向北,
足有三里來長,兩邊山坡間,遍植果林。
    這是石中英小的時候,也時常跟阿榮伯到後山來玩,他記得那時只是一條黃泥碎石
的小徑,並沒有這麼平整的石板路,這老賊鵲巢鳩佔,居然大興土木,連荒僻的後山,
都鋪上了這樣寬闊的石板路。
    他奔行極快,三里路程,自然轉眼就到,石板路盡,就是兩山夾峙的谷口了。
    石中英奔近谷口,就看至右首一處石壁上,也留了一個白的記號,箭頭指向西方。
石中英自然知道,出谷西行,就是北山脈,人煙稀少,山嶺連綿,一直西接大別山脈。
    敢情賊人猜想前可能有人埋伏,才從後山逃走。
    其實前面有一個十里長的石門,石門山只有一條出潞,自然不如後山的廣了!
    藍老前輩等人,既已追了下去,自己也快走才行,他腳下突然加緊,朝谷外奔去。
    那知剛一奔出谷口,就看到一個人附在山坡草叢間,一動也不動,石中英看到他後
形,心頭募然一驚,暗道:「會是穿雲鏢沈長吉!」(穿雲鏢沈長吉已死在七星劍主之
手,他是七星劍主手下的第二號)。
    心念方動,人已迅如飄風,一下掠到那人身邊,伸手把他翻過身來,那不是沈長吉,
還有誰來。他雙目突出、口角、鼻孔,俱有鮮血流出,顯然是被人用重手法擊中後心,
口噴狂血而死,業已氣絕多時。
    石中英暗暗歎息一聲、他是和自己一行人一起趕來的,只是他的任務,是扼守後山
出路,防賊人由後山逃路、不想竟中賊人毒手。
    當下抽出長劍,在山坡間挖了一個坑,把這位無名英雄放入坑中,然後覆上了泥土,
口中喃喃說道:「老兄安息吧,你的血仇,石某會給你報的。」
    說完,就長身掠起,朝西奔去。
    一路之上,果然不時見到白粉的指標暗記,走的儘是荒涼小徑,飛掠於危崖亂石之
間。
    他展施「天龍馭風身法」,矯若游龍,一舊氣奔行二十八里,依然不見幾人的蹤影

    心中不禁暗暗起疑,停下腳步,忖道:「賊黨明知後面有人緊追不捨,急於脫身,
就不專揀這等險峻難行的路走,莫非他們是誘敵之計?」
    想到「誘敵之計」,不覺心中又是一動,暗想:「如果是誘敵深入,那麼賊黨在這
山區之中,莫非另有巢穴不成?」
    他往前走了十幾步路,但見一株巨松之下,果然又有一個白粉標記,指示的方向,
是朝北而去。
    石中英依著指標,又奔行了十幾里,翻過兩座峰嶺,眼看峰巒連綿,夜霧迷離!
    入山已深,不但未曾追上藍純青一行人,這一路上,甚至連一點打鬥的痕跡也沒有
發現過,到了這裡,已經再也找不到白粉的指路標記。
    石中英望著黑濛濛的山勢,暗暗皺了下眉,心想:「像這樣的深山崇嶺,就算清指
路標記,也極易迷路,偌大山區,自己又到那裡找他們去吧?」
    「啊!」石中英忽然想起過去這些年來,每一位師父,都一樣告誡自己,江湖上人
心險惡,詭橘多詐,遇事務必冷靜,切忌盲從……
    白粉標記忽然中斷,若非賊黨誘敵之計,那麼莫非是「調虎離山」之計?不好!妹
子一個人留在莊上,莫要出了岔子!
    一念及此,心頭登時大急,雙腳一頓,急匆匆循著原路,奔掠而去,差幸他從小接
受九位名師的嚴格訓練,除了武功之外,就是各種應變常識。
    方才一路行采,每一留有記號之處,他都看了特別仔細,因此,這時循原路退出,
雖在深山黑夜,憑看來時的記憶,還不至於迷失了方向。
    但饒是如此,石中英還是費了不少氣力,才從四顧荒涼的山峻嶺間,重又回到了石
家莊。
    石家莊當然還是黑黝黝的不見一點燈光,不聞一絲人聲。
    石中英身如飄風,從後掠牆而上,一路翻房越脊,直奔書房,急匆匆飛身落地,連
掀簾都來不及,口中叫了聲:「妹子。」
    衝進書房,呈現在眼前的一切。和方才一樣,並沒有人動過,只是不見左月嬌。
    「果然不見了!」
    石中英心頭一急,返身退出書房,提高聲音,又叫了聲:「妹子。」
    當然沒有人應他。
    「難道真的被賊黨擄去了?」
    雙足一頓,飛身上屋,四周還是一樣的沉寂,他略為住足,心中暗自盤算:「妹子
會不會回到『翠翎小築」去了?」
    一念及此,立即長身縱起;朝東掠去,奔出東院門,好到翠翎小築。
    修奠叢中,一角小樓。還是那樣幽猙。
    石中英無暇多想,匆匆越過平台,老遠就看到朱紅小門敞開著沒有關,心中不禁一
喜,忖道:「妹子果然回來了!」
    急步奔入,仰首叫了聲:「妹子……
    樓上一片沉寂,沒人答應。
    石中英登上樓梯奔到左月嬌的房門口,一手掀簾而入
    房裡並沒有人,但他目光一掠,就看到中間小圓桌上,放著一個精緻的火筒。
    那火筒正是自己在臨行時交給左月嬌的。
    由此已可證明,她己回來過了。
    那麼她人呢?
    石家莊院,連一個鬼影子都沒有,何以藍老前輩一行,初!妹子,會離奇失蹤了呢?
    他想到方才一路上留的白粉記號。
    這是自己一行人在離開龍門幫時,約走的聯絡記號,除了自己幾人,不可能有外人
知道。
    那麼,自己這幾個人中,莫非有了內奸。事先已把消息洩了出去,賊黨才會設下陷
餅,張網以待。
    他心頭逐漸沉重起來。
    如今一起從龍門幫出發的七個人,除了沈長吉(七星劍手下第二號)已死。藍老前
輩和妹子等五人離奇失蹤,生死未卜。
    眼前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救人的責任,全落在自己身上。
    這樣茫無頭緒的事兒,又到那裡去找呢?
    他緩緩走近圓桌邊上,伸手取起火筒,看到桌上還有一盞油燈。心中忽然想道:
「是了,妹子一定在回到房中之後,才把油燈,把火筒放在桌上的。」
    「照說,她點起油燈之後,應該把火筒收起來才對,她沒救火筒,就放在桌上,那
是說在她剛剛點起油燈之際,就發現了什麼,來不及再把火筒收入懷裡了。」
    妹子左手掌心,握著一把飛針,火筒應該執在右手,她連收起火筒都來不及了,那
準是急於拔劍了。」
    「莫非賊人就躲在房中?那麼這裡應該有打鬥的痕跡了!」
    石中英隨手打亮火筒,點起油燈,仔細朝四周察看了一下。
    這下,果然不出他意料之外。
    他在床前不遠的地上,發現了十數支軟鋼製的花須針,一就認出那是左月嬌的。
    接著,他又在房門口牆角下,發現了一支纏著布片的竹箭,箭長不過五寸,鋼鏈上
還帶著一絲血漬!
    最觸目驚心的是那布片了。石中英一眼就認出那是從左月嬌新穿的衣衫上撕下來的。
    竹箭,不是左月嬌的暗器,那自然是賊人的暗器無疑。
    既是賊人的晴器,箭欲上留有血漬,那自然是妹子負了傷,由此可以證明妹子在負
傷之後,才被賊人擄去的。
    就算妹子中了箭,她拔出箭來,也不會撕下一條布片,更不會把布片纏在箭上。
    這只有一個解釋,是她故意留下的。
    她怕自己忽略過去,才撕下身上布條,纏在箭上,好使自己特別注意。
    那麼這支竹箭,定然和賊黨有著什麼關連了,想到這裡,不覺凝目瞧去!
    箭干比竹筷略細,色呈青綠,上端刻著一個相貌猙獰,青面獠牙的鬼臉,刻劃極為
精細。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51:03

這自然是使箭的人的記號了,但石中英總究沒有在江湖上走動,不知這人是誰?一
時不禁暗暗皺了下眉,仰首說道:「五個人的下落,一個人的血仇,看來全在這支箭上
了。」
    他懷著一顆沉重的心,退出「翠翎小築」,越過平台,穿行竹徑之際!
    突然一滴冰涼的水,落在他的頸子裡。
    石中英不經意的用手一揩,竟然有些粘膩膩的,不像是水,不覺低頭朝手上瞧去!
    這一瞧,石中英心頭大驚!
    那是鮮血,四個指頭上,都是血!
    石中英抬起頭,凝目朝上望去,竹枝上好像掛著一件東西。他飛身直掠而上,探手
抓住了竹枝上的那件東西。
    那東西入手冰涼,竟是一截血淋淋的手腕。
    被利器削斷的一隻人手,用草繩縛著,掛在竹枝之上。
    只要從這隻手上纖細修長的手指,和光潤細膩的皮膚、望而知是女人的手,而且還
是年輕少女的手。
    石中英一顆心直往下沉,喃喃的道:「這手,難道會是妹子的?」
    這自然極有可能!
    妹子叛離了賊黨,江湖上,對叛離的人,所採取的手段,都是十分嚴厲而殘酷的。
    「只要她不死,我一定會把她救出來的。」
    離石家莊三里外的獅子山腳下,是附近幾里路方圓的唯一市集。
    一條石板路的街道,足有一里來長,兩邊是矮平房的店舖,當然也有幾家是二層樓
的店面。
    他們都是從石家莊搬過來的,因此大家還是叫它「石家大街」。
    這條街,因為北通含山,西接巢縣,離兩處縣城都不太遠,雖非交通要道,但往來
的行商,可也不少少。
    這時已是辰牌時光,街上已有不少騾馬行人,此往彼來,店舖門前,也有不少小販,
沿街叫賣。
    街尾有一家麵館,專賣麵點酒菜。
    掌櫃的大家都叫他老張,兩夫妻年過半百,在石家大街,賣了幾十年的面,如今頭
發都白了。
    本來他門只是一個麵攤子,自從「石家大街」搬到獅子山下來,他們才有這片麵館,
於是也兼賣酒菜。
    老張兩夫妻勤勤儉儉,同樣一碗五文錢的面,就比別地方多上一半,因此,從早到
晚,生意著實不錯。
    這時他們店裡七八張桌子,已經有五張桌上,坐了客人,有的已經在吃了,有的還
在等面下鍋。
    左月嬌和戚婆婆,就坐在靠牆角的一張桌上。
    左月嬌已經換了一身花布衣褲,長長的秀髮,也梳了兩條又黑又粗的辮子,分從肩
頭垂到胸前,看去活像一個鄉下姑娘。
    當然她並不知道自己臉上已經易了容,瘦削臉上,皮膚又粗又黑。
    戚婆婆也換了一張面孔,扁臉、塌鼻,還有幾顆麻子。
    她是拍花黨的老祖宗,自然會易容術。
    左月嬌只是垂著頭,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裡,動也沒動。鄉下姑娘嘛,敢情從沒上過
麵館,自然有些怯生。
    但有誰知道她身上幾處主要穴道,全被制住了,而且還點了「啞穴」,既不能掙動,
連話也說不出口。
    她們坐在角落裡,任何人只要瞥上一眼,都會當作祖孫兩個,所以也沒有什麼人會
注意她們。
    左月嬌雖然垂著頭,但她一雙眼睛,不住朝門口打量。
    這是戚婆婆答應過她的,讓她和大哥見上一面的。
    她等的當然是石中英。
    她當然盼望石中英來救她。但她想到戚婆婆如何知道大哥準會到這裡來?
    莫非他們想以自己為餌,引大哥上鉤?
    這又是一個陷階?
    她又巴望大哥不要來。
    她內心充滿了矛盾,已經不想再等下去,尤其是身上多處穴道受制,這種罪更是受
不了。
    這時候只見店門口緩緩走進一個人來。
    這人一身文士裝束,身穿一襲青衫,生得長身玉立,貌州清俊,看去不過三十來歲,
氣度雍容,瀟灑出俗。
    左月嬌驟睹此人,不覺心頭一動,暗暗忖道:「他莫非就是大哥,」
    石中英精擅易容,自然可能易了容前來,尤其這人舉止瀟灑,風度脫俗,這是普遍
人所沒有的。
    青衫文士走進店舖,就在門口一張桌上坐下。
    掌櫃的老張趕忙迎了過去,陪笑道:「客官要吃些什麼?」
    青衫文士抬目道:「你給我來一壺花彫,切一盤滷牛肉就好。」
    一清早就要喝酒!
    左月嬌暗問忖道:「看來他不是大哥了!」
    石中英不大會喝酒,尤其昨晚發生了大事故,當然更沒有心情喝酒了。
    老張陪著笑道:「客官原諒,滷牛肉還沒有燒爛呢!」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沒關係,只要不生就可以了,快去給我切一盤來。」
    老張連聲說「是」,匆匆退了下去。
    不多一會,就端著一盤還沒燒爛的滷牛肉,和一壺花彫送來。
    青衫文士斟了一杯酒,緩緩喝了一口,點頭道:「酒還不錯。」
    老張陪笑道:「客官還要些什麼?」
   他開的是麵館,這是問青衫文士要不要一碗麵?
    青衫文士清朗的笑道:「有酒就好了」
    左月嬌暗暗哼道:「看來倒蠻斯文的,原來是個酒鬼。」
    突聽耳邊有人細聲說道:「小姑娘,你可是被七花娘點了穴道?」
    左月嬌聽不覺一怔,不知這說話的是誰?急忙抬目朝那青衫文士看去。
    只見青衫文士正好喝了口酒,舉筷夾起一片還沒燒爛的牛肉,放入口中,慢慢的咀
嚼。
    左月嬌心中暗暗納罕,忖道:「難道不是他?」
    只聽耳邊又響起那人聲音,說道:「小姑娘,你別東張西望,老夫問你,你想不想
自己解開穴道?哦,你不用點頭,要是願意的話,就用眼睛霎一霎就好好。」
    左月嬌心中暗道:「自己准遇上了一位武林中的老前輩
    自解穴道,她如何不願意?
    老實說,左月嬌武功並不差,普遍點穴她自己也會沖得開,只是戚婆婆手法促狹,
點了她全身幾處主穴,使氣機無法凝聚運行。
    這時聽了這人的活,心中雖是疑信參半,但還是依言抬心頭來,睜大眼睛,霎了幾
霎。
    她看到那青衫文士嘴裡還有嚼著牛肉。
    左月嬌耳邊卻及時響起那人的聲音說道:「很好,你仔細聽著,等到日值午時,哦!
這一點,特別重要,必須正午才能施行,施行此法,不論在什麼地方,也不拘形式,只
要把眼睛閉上就好。」
    左月嬌心想:「那有這般容易的事?」
    只聽那聲音接著說道:「在施行解穴之前,心中默想老夫傳你此法,只有你自己才
能救你自己,必須有堅強的信心
    只聽青衫文士清朗的聲音叫道:「掌櫃的添酒。」
    那聲音依然在耳邊說道:「有了信心,就一心一意的想著,記住!現在就是行動訣
要了,心中排除雜念,開始想著,由地底升起一團地火,凝結成珠,由你左足『陰經』
『井穴』,進入體內,產生一股熱汽,熱氣隨珠而生,愈來愈盛,循經直上,所過之處,
均感的熱無比,再循手上『陰經』,接連『陽經』階穴』,循經內行,再循足部下行,
至足趾盡頭『井穴』為灘,然後再從右足『陰經』練起,循『陽經』而下,自行還入關
竅,不須一盞熱茶工夫,週身受制穴道自解。」
    左月嬌黑默的記在心裡,但總究還有一點懷疑:「這樣就能解穴了麼?」
    她心中想著,不覺又抬眼朝那張桌上看去。
    只聽那聲音又道:「哦,你武功也許不是七花娘的對手,解了穴道,仍然逃不出她
的手掌,好吧,老夫再傳你幾句轍兒,只要不遇上幾個老一輩的高手,大概目前在江湖
上行走的所謂一流高手,只要聽到老夫這幾句轍兒,就會很快的退走了。」
    左月嬌聽的更是奇怪,心想:「這人好大的口氣,不知是幾句什麼轍兒?」
    只聽那聲音又道:「記住,你要念這幾句轍兒之前,必須正身向南,左手中指指天,
口中念道:『天火燒太陽,地火燒無岳,我兼三昧火……』這時候,中指就隨著緩緩指
向你的敵人,不論他有多高的武功,就會倉惶逃走了。」
    左月嬌自然不會相信,就憑這三句話,真要能唬得一流高手,還要練什麼武功?
    就在此時,她看到店門口又匆匆的走進一個人來!
    左月嬌差點大叫出來:「他真的來了!」
    只可惜她叫不出聲來!
    來人正是石中英!
    他本來清俊的臉上,顯得焦的而惟淬,雙目之中,也有了紅絲!
    他當然看到了戚婆婆和左月嬌;但戚婆婆和左月嬌的臉上都易了容,他只要仔細的
看,當然可以看得出來,但他只從他們身上掠過,並沒有細看。
    他當然不好直勾勾的看人家的黃花閨女。
    他已經在石家莊院;和附近十數里之內,每一片樹林都搜索遍了。
    整整搜索了半個晚上。
    最後是在數里外又發現了白粉記號,一路把他引來的,最後一個記號,就在麵館牆
腳下。
    那是約定在麵館裡會面的記號。
    聲然,他對白粉記號,早已發生了疑問;但他還是來了。
    不論是真是假,是敵是友,這是唯一的線索。
    石中英剛一坐下,老張就巴結的倒了一盅茶送上,放好筷子,就陪笑問道:「客官
要些什麼?」
    石中英隨口道:「肉絲面。」
    老張連連應「是」,一面轉身。
    戚婆婆顫巍巍的回過頭來,叫道:「掌櫃,我們的面,怎麼還沒來?」
    老張身軀陡然一震,口中哦了一聲,連忙躬著身道:「就來,就來,面剛下鍋。」
    賊婆婆道:「我要素面,多加些麻油,聽到了吧?」
    老張連連陪笑道:「小老兒記得,記得。」
    他轉過身去,連臉都發白了,三腳兩步,朝廚房奔去。
    戚婆婆恰在此時,耳邊聽到一個極細的聲音說道:「七花娘,你又在害人了?」
    戚婆婆聽的大吃一驚,急忙舉目四處打量,看來看去,幾張桌上,只有喝酒的青衫
文士最惹眼但他正在喝酒喫茶,又有些不像是他,心中不禁暗暗起了狐疑。
    左月嬌沒想到石中英真的會到麵館裡來。
    她雖然不知道這是戚婆婆安排的,但她想得到,戚婆婆早就知道大哥會來,其中必
有詭計。
    因此她又不禁替大哥耽心,不知道這裡會出什麼事?她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但她
一雙眼睛,卻一直看著石中英。
    她看到大哥進來,並沒看她,就已想到戚婆婆一定在自己臉上易了容。
    她希望石中英只要多看她一眼,就會認出她來,可是石中英卻再也沒有看她一眼。
    那是他連做夢也沒有想到眼前的鄉下姑娘,就是左月嬌。
    當然,接照情理,左月嬌既被賊黨擄去,決不會在麵館坐著的。他最注意的只是一
個人,那就是對面桌上的青衫文士。
    他直覺的感到此人非尋常人物,尤其在此時此地,也只有他,最令人值得注意。
    青衫文士只是自顧自喝酒,連看也沒看石中英一眼。
    他桌上,已經放著三個空壺,一壺如果裝一斤酒的活,他至少已經喝了三斤。
    老張慌慌張張的奔向廚房,喘息著朝他老伴張大娘道:
    「老伴,那人已經來了。」
    張大娘道:「你看怎麼辦好?」
    老張顫聲道:「我已經沒了主張,咱們要是不照她吩咐做。只怕她不會放過我們的,
你沒看到她隨手指了指,咱們一籠子雞,就全瘟了?再說那人是害死石莊主的兇手,石
莊主對咱們恩重如山,咱門怎麼也報答不盡……」
    張大娘道:「我看那就照她吩咐行事的好。」
    老張問道:「你面下好了麼?」
    張大娘道:「這裡已經下好了三碗,你端出去吧!」
    老張點點頭道:「探首朝外望了望,然後神色緊張的從袖斗中,取出一個小小紙包,
雙手顫抖著,打開紙包,把一小撮淡黃粉未,撒在一碗下好的麵湯之中,用筷拌了拌,
再蓋上肉絲,和另外兩碗麵一起端了出去。
    他先把兩碗素麵,送到戚婆婆的桌上,然後又把肉絲面達到石中英的面前。
    石中英當然不疑有他,取起筷子,慢慢的吃起來。
    這時那青衫文士又在叫著添酒。
    這人真是海量,一清早已經喝了四壺酒了。
    老張巴巴結結又端著一壺酒走出。
    戚婆婆叫道:「喂!掌櫃的,你面裡沒有鹽巴。」
    老張陪笑道:「這怎麼會呢?小老兒……」
    戚婆婆道:「別咯唆了,快去拿鹽巴來。」
    老張連聲答應,果然轉身回進廚房,用湯匙裝著鹽巴,送到戚婆婆面前,說道:
「真對不起,也許是老伴忙中有錯,你老多多包涵。」
    他左手還執著一壺酒,連連陪著不是。
    戚婆婆在他說話之時,右手指甲,朝酒壺中輕輕彈了一下。
    反正店堂裡,吃酒的只有一個,就是青衫文士。
    她手腳何等快速,老張就站她面前,都一無所覺。
    但就在此時,戚婆婆義聽到有人在她耳邊細聲說道:「還得多放一些,少了沒有力
量。」
    戚婆婆聽的大吃一驚,臉色劇變,急忙抬目看去。
    青衫文士正在仰起臉雖完了杯中的酒,胡亂夾了塊牛肉,塞入了口中,一面叫道:
「店家,添酒。」
    他敢情已有六七酒意,連活聲都有些大了舌頭。
    老張趕忙就了一聲,把手中一壺酒送了過去。
    戚婆婆止不住心頭暗暗泛凝,忖道:「看來方才說話的並不是他,當然也不會是石
中英,這小子要是認出了我老婆子,認出了小丫頭,還不早就跳了起來,那麼這間店堂
裡,一共只有十兒個人,還會是誰呢?」
    石中英一晚沒睡,還在山林間搜索了一個晚上,體力消耗極多,這一碗麵,很快就
吃完了。
    戚婆婆暗暗覺得奇怪,她早晨交給老張放在石中英麵湯裡的,是拍花黨最厲害的迷
藥——迷魂散」。
    普遍人只要聞上少許,就會昏迷不醒,自己交給老張的一個小紙包,至少可以迷倒
五六個人的份量。
    照說應該入口就倒才對,他連湯帶面,一起喝了下去,怎會一點動靜也沒有?
    還有,就是那個青衫文士!
    自己在酒壺裡,下的也是「迷觀散」。
    照說「迷魂散」下在酒裡,發作的更快。如今他這壺酒也快喝完了,也沒有昏倒!
    難道是自己的「迷魂散」失去了效用?
    這簡直不可能的啊。
    青衫文士已經站起來了,他探手入懷,掏出一錠碎銀,放到桌上,飄然往店外行去。
    他喝了五壺花彫,已有七八分酒意,走起路來,當然有些飄飄然了!
    石中英看他走了,也趕緊跟著站起,同樣掏出一錠碎銀,放在桌上,匆勿踉了出去。
    他急忙跟蹤青衫文士,當然沒有再向左月嬌看上一眼。
    左月嬌完全絕望了!
    那聲音說得沒錯,只有自己才能救得自己。
    戚婆婆眼看著兩個喝下「迷魂散」的人,居然行若無事,揚長離去,心頭深感駭異。
    這兩人如果發覺是自己下的毒,這還了得?
    她額上禁不住泌出了冷汗,匆匆吃完素面,就抹抹嘴,低笑道:「孩子,你不吃麼?
吃不下,那就走吧!」
    左月嬌當然吃不下,她連張口說話,都說不出來,如何能吃東西?
    戚婆婆朝老張招招手,叫道:「掌櫃,一共多少?」
    老張陪著笑道:「你老不用客氣,小老兒這片店,都是莊上的,你老是莊上的人,
還算什麼?有空多來照顧,小老兒高興還來不及呢。」
    戚婆婆最貪小便宜,聽說吃了面不用付錢,不覺裂嘴一笑道:「這怎麼好意思?」
    一面伸手在左月嬌腿上輕輕捏了兩把,替她解開足部受制的穴道,接著笑道:「我
這小孫女有病,還得找大夫去。」一面柔聲朝左月嬌道:「孩子,奶奶扶著你走吧。」
    說罷,才扶著左月嬌朝門外走去。
    老張送走這位瘟神,心頭暗暗鬆了口氣,總算他店裡沒出事兒。
    戚婆婆扶著左月嬌走出麵館,長街盡頭,一棵大樹下,停著一輛獨輪車,一個莊稼
漢模樣的人,坐在樹陰下,正在歇息。
    戚婆婆沒有說話,那莊稼漢已經站起身來,兩手把穩了獨輪車。
    戚婆婆雙手抱起左月嬌,把她放到車輛左邊,自己也跟著坐在右邊。
    她沒說去那裡,莊稼漢也沒問,就推著輪子朝山徑上行去。(出了一里長的「石家
大街」,就是山路了)
    左月嬌不知道戚婆婆要把自己送到那裡去?
    反正落到他們手裡,不用說也是押她去她們巢穴無疑。
    難道他們在附近還另有巢穴不成?她暗暗希望他門巢穴,不要離這裡太近。
    因為距離近了,很快就會趕到,只要進了他們巢穴,縱然解開穴道,也很難逃得出
來。
    她抬眼望望太陽,這時差不多已快是已未午初,不到半個時辰,就是正午了。
    她心中開始感到有些緊張!
    只要照那聲說的運氣方式,真能解開穴道,那麼他說的那三句轍兒,大概也不會假
的了。
    不過左月嬌還存著懷疑,自己練了十多年內功,都無法解開受制的穴道,那人說的
方法,只不過是心裡想著什麼是地火凝成珠,循行經絡,那會有效?
    推車的莊稼漢,兩臂腕力驚人,他先前還和一般推車的一樣,獨輪輾動,毗輸的走
的,但一進山問小徑,山路崎嶇,高低不平,他卻推的越來越快,腳步如飛。
    左月嬌坐在車上,但覺兩耳生風,身子不住的搖晃,兩邊山林,就像流水般,往身
後倒流過去。
    片刻功夫,已經差不多了二三十里路程,如今四面重山疊嶺,山勢愈兒荒涼!
    左月嬌暗暗估計,他從「石家大街」,一路朝西,這裡已該是北峽山脈之中。
    距離正午,已經越來越近,左月嬌閉著眼睛,依照那聲說的方」法,默默想著:
「現在只有我自己才能解穴道,我有緊定的信心,解開穴道……」
    有了堅定的自信,然後就集中念頭,一心一意的內視「關竅」,想著地火上升,凝
結成珠,由左腳「井穴」進入體內。
    說也奇怪,她這想著,想著,果然覺得「井穴」起點,產生了一股熱氣,循腫而上,
心中不禁大喜,更不敢怠慢,全心全意的導著熱氣上行,由「陰經」注轉入「陽經」,
再循經而個,回到終點,一團熱氣,自行還入「關竅」,就消逝無形。
    做完左足,接著再做右足。當做完右足,盡中想著的火珠,已在她身上,循行了兩
圈,但覺熱氣經過之處,全身經絡感到舒暢無比!心中感到不勝驚奇,只不知受制穴道,
是否已經解開?當下雙手輕輕一動,果然舒展自如,幾處主要穴道,竟在不知不覺中悉
數解開,再試著仰了下腳,腳下受制穴道,也己全解。
    這一下,真使她喜出望外,略微調息,忽然扭過頭去,說道:「戚婆婆,我不去啦,
再見。」
    一躍跳下了獨輪車。
    事起突然,戚婆婆不覺一楞!
    在這一瞬間,那推車奔行的莊稼漢已然雙臂運力,陡然剎任了獨輪。
    戚婆婆身手俐落,跟著縱身飛起,口中呷呷尖笑誼:「小丫頭,真有你的,老身點
了你九處穴道,你居然還能自解穴道,看來你翅膀真的硬了!」
    左月嬌已經飛射出去四五丈外,冷冷的道:「你點我九處大穴,這有什麼值得稀罕
的?告訴你,就是我三十六處大穴全閉住了,我也不在乎。」
    她口中說道,雙手朝身上一陣掏摸。
    糟糕,自己一柄隨身長劍,和軟鋼花須針,全被戚婆婆搜去了,如今手無寸鐵!
    戚婆婆看她雙手在身上亂摸,不覺尖聲笑道:「小丫頭,你還想和老身動兵刃?告
訴你,你身上一些破銅爛鐵。早被老婆子全搜出來了,你還是乖乖的隨我回去的好。」
    左月嬌哼道:「我不去。」
    戚婆婆緩緩朝她走來,面色陰沉的道:「老婆婆說過,我找到了你,就絕不會再讓
你從我手縫裡溜的,昨晚你左手握著一把飛針,右手還有一柄劍,在老婆子面前都一無
用處,今天空著雙手,還能和老婆子倔強麼?」
    她說著每一句話,腳下也跟著緩緩跨上,遜近過來。
    左月嬌心頭感到十分緊張,大聲道:「戚婆婆,你不要遜我,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隨著她的逼近,雙腳緩緩後退。
    戚婆婆尖笑道:「那怎麼成?我不是告訴過你,老婆子是奉副教主之命,來接你的,
好好跟我回去,這是最好的機會,真要觸怒了副教主,任你逃走天涯海角,老婆子好話
說盡,你還不聽,那就成了叛教,叛教這罪名,可不好受。」
    左月嬌道,「我不是你們教裡的人,按不上叛教這兩個字。我說過下去,就是不
去。」
    戚婆婆臉色一沉,冷笑道:「小丫頭,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婆幹好話說盡,你
還不聽,那是真要和老婆子動手不成?」
    說著雙手作勢,又朝前巡近了兩步。
    左月嬌也橫了心,突然站注,柳眉一挑,嬌叱道:「站住,戚婆婆,你認為我真的
怕你了麼?」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小丫頭,在我老婆子面前,你還敢反抗不成?」
    左月嬌道:「七花娘,老實告訴你,我不過是看在從小由你扶養長大的份上,才不
和你計較,其實,你從小把我用拍花術拍來,雖然扶養了我,那是為了扶養長大了可以
賣錢,我根本不用感謝你,你把我賣給了義父,我們之間,早就恩盡義絕,你若是還想
擄我回去邀功,我勸你休要妄想。」
    戚婆婆聽的不覺一呆,三角眼隱露凶光,怒笑道:「反了,小丫頭,你罵得好,老
婆子倒要看看你恩盡義絕,又能對我怎樣?」
    左月嬌凜然道:「七花娘,只要你再敢近一步,莫怪找出手無情。」
    戚婆婆想不出左月嬌突然口氣強硬,是不是已有幫手趕來了?
    她怕的是石中英,和在麵館裡以「傳音入密」說話的那人。
    她是老狐狸了,沒弄清楚虛實,一時間,倒真的不敢再洶過去,就在腳下一緩之際,
目光迅快的朝四週一驚,空山寂寂,這一帶,四周都是光禿禿的岩石,根本藏不注入。
    心中暗暗罵了聲:「好個丫頭,居然給我來這一套。」口中不覺呷呷笑道:「小丫
頭,你有多少斤兩?老婆子還不清楚麼?唬人的話,老婆子可聽的多了。」
    隨著話聲,雙手箕張當胸,又舉步逼來。
    左月嬌不覺又後退了幾步,嬌聲喝道:「七花娘這是你自己逼我出手的了。」
    戚婆婆看出虛實,那會理她?尖聲道:「很好,小丫頭,你有什麼就只管出手,老
婆子可以讓三招……」
    她隨著話聲,去逼上了三步。
    左月嬌這回居然並沒後退。
    兩人在這一陣工夫,已由三丈距離,逐漸拉到近一丈四五。
    戚婆婆當然不會因左月嬌停下而停步,她仍然在一步步的往前邁去。
    左月嬌已經正身凝立,左手緩緩抬起,中指直豎指天。
    戚婆婆已經遜近之時,一雙三角眼,一霎不霎的注定在左月嬌身上,左月嬌的怪異
動作,她自然看的很清楚,正因她動作怪異,倒使得久年成精的戚婆婆不由不起戒心!
    就在此時,突聽左月嬌朗聲道:「天火燒太陽,地火燒五嶽,我兼三昧火……」
    就這句話,驟然鑽進戚婆婆的耳朵,立時如遭雷誣!
    剎那之間,臉色如土,沒待左月嬌再念下去,本來緩緩逼進的人,突然行動如電,
一下倒掠出去兩丈來遠!只見她目露驚疑,色厲內荏,尖聲道:「火龍功!小丫頭,你
幾時練成了『火龍功』?」
    「火龍功」這名稱,左月嬌從未聽人說過,但她心思靈巧,看出戚婆婆倉惶後掠,
臉上猶有餘悸的神色,已經猜想到大半。
    那聲音傳自己的這三句轍兒,敢情就是戚婆婆說的「火龍功」發招前念的詞了,由
此可以椎想,「火龍功」準是武林中一種無人能抗拒的厲害武功無疑。
    她心念閃電一動,身子原式未動,口中冷冷的說道:「七花娘,你以為閃躲得很快
麼?你應該明白,我若不顧念昔日之情,你未必就能逃得出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53:24

鹹婆婆一雙眼睛,陰睛不定的注視了左月嬌一眼,忽然一語不發,轉身就走。
    那莊稼漢看到戚婆婆走了,也立即推著獨輪車,朝山徑如飛而去。
    左月嬌真沒想到打了個手勢,念上三句轍兒,真會把戚婆婆嚇跑。
    「火龍功」,不知「火龍功」是什麼功?
    她無暇多想,她目前唯一的任務是追上大哥去。
    石中英和青衫文士只不過是先後腳離開麵館,但當他跨出門口,長街上早已沒j」
青衫文士的蹤彤。
    石中英心頭暗暗驚異,忖道:「這人好快的身法!」
    他斷定他是賊人一黨,自然不肯輕易放過,立時展開腳程,朝西追去。出了「石家
大街」,朝西去就是北峽山脈,西連皖山,再往西,就是大別山了。
    這一帶山勢連綿,橫互達數百里之多。
    石中英使展「天龍馭風身法」,盡力施展,何異流星劃空,快速絕淪,轉眼功夫,
已經飛越過兩座山頭。
    凝目看去,但見前面山林之間,正有一條人影,猶如御風而行,去得好快,自己和
他距離極遠,看不真切,但從人身形看去,極似青衫文士。
    他一發現,立時猛吸一口真氣,身形突然加快,像風馳電卷般,急起直追,兩條人
影一前一後,在山林巖壑之間,起落飛掠。
    這一前,一後,少說也隔著三五里路,有時就隔著一重山嶺,一個在山前,一個在
山後,隨著山勢奔逐。
    有時一個已經到了山腳,一個還在山上。
    石中英一路急追,差不多奔行快一個時辰,一直提吸真氣,縱掠如飛,漸漸額上有
了汗水,再看前面的青衫文士依然速度不減,毫無休息之意。
    經過這一陣緊追,兩人之間,依然相極遠,雙方距離,並沒有縮短,前面的人影也
依然可望而不可即。
    石中英心頭不禁暗暗冒火,提吸真氣,一路緊追下去。
    這兩人,無形之中,像是賽上了腳程。
    前面的青衫文士只顧趕路,始終沒有休息,後面的石中英緊追不捨,自然也沒有時
間休息。
    石中英凝足功力,展盡腳程,也無法把雙方之間的距離縮短,僅能勉強維持這段距
離,不讓自己落後太遠而已。
    這一追,兩人從已牌時光,開始趕路,山中午而傍晚,如今天色已經黑了!
    石中英一晚未睡,早晨只吃了一碗肉絲面,漸漸感到有些吃不消,他不相信前面的
青衫文士只喝了五斤花彫。已經跑了一天,會不累不餓?
    年輕人就有一股傻勁,你不怕累,我山不怕累,你不怕餓,我也不怕餓?
    腳程依然一路賽了下去。
    如今,已經初更天了!
    前面青衫文士掠到一座高聳人云,峭拔如柱的高峰之前,突然停了下來。
    石中英藉著夜色掩蔽,悄悄掠到十丈左右,閃身隱入一棵大樹之後,凝目看去。
    這回距離近了,已可看清對方面貌,那不是麵館裡見過的青衫文士,還有誰來?
    青衫文士到得峰下,仰首向雲氣彌蒙的峰頂看了一陣,突然雙袖了揮,一條人影,
立即憑空拔起,往上直升!
    只見他袍袖一連幾揮,人影始終冉冉而上,不過瞬息工夫,便已沒入了雲霧之上。
    這下,可把石中英看的呆了!
    「平步青雲,節節高昇」,這是武林中僅有傳聞有輕功至高境界!
    像這樣沒有一點憑藉,完全靠著一口真氣,飛昇上百丈高峰,此人功力之高,簡直
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這人是誰?
    自己既然來了,倒不可失了交臂,不如跟他上去瞧瞧。
    石中英心念轉動,人已隨著幾個起落,掠到峰前,舉頭略一仰望,立即雙足一頓,
人如白鶴穿雲,朝上拔起八九丈高,撲上一處危崖,連縱帶躍,手足井用,一路揉升而
上,他雖然比不上青衫文士那樣馭空上升;但攀崖附壁,迅捷如飛,這份身手,也是不
弱。
    石中英因對方功力高不可測,而且敵友未分,是以絲毫不敢大意,等到快要接近峰
頂,隱蔽著身形,才穿林而上。
    峰頂地方極大,但卻是十分平整,靠右有幾根石筍,參差立,中間是一片十來畝大
小的草地,茸茸綠草,如茵如毯。
    在這片草坪中間,有一張圓形的石桌,左右各有一個石凳。
    青衫文士就負手站在石桌前面,仰著看天,狀極悠閒。
    石中英暗暗忖道:「看情形,他好像在等人!」
    跑了兩三百里,專程趕來等一個人,這人自然是很重要的了。
    此人敵友未分,他等的是什麼人?
    石中英自然非弄個清楚不可,當下緩緩的伏下身子,以最輕最細的調息,不讓對方
聽到自己的呼吸。
    天空沒有月亮,連滿天繁星,都顯得黯淡無光!
    青衫文士好像在數著天上的星星,老半天沒有動一動。
    天風吹著他飄忽青衫,瀟灑得有如圖畫中人!
    石中英漸漸發覺。自己對這位青衫文士,居然頗得好感!這也許是因武功奇高,自
己無意之中,生出了欽慕之忱。
    青衫文士負手站了一會,忽然回過頭笑道:「小兄弟從四百里外,一路跟到此地,
既然來了,何用再躲躲藏藏?」
    石中英聽了大吃一驚,原來自己的行藏早已被他識破了!
    四百里外,自己竟然跟著他跑了四百里的路。
    他說的不錯,自己行藏,既被識破,那就用不著再躲躲藏藏了,心念一動,立即站
起身來,朗笑一聲道:「兄台果然神目如電,在下自問已是十分小心,依然逃不過兄台
目光,冒昧追蹤,實出誤會,還望兄台多多海涵。」
    說罷,緩步走出,朝青衫文士作了個長揖。
    青衫文士仰首大笑一聲道:「很好,很好,像小兄弟這樣年紀的人,能有這等身手,
倒是難得的很,不知小兄弟的尊師是誰?」
    他看去不過三十左右的人,只氣卻托大的很。
    石中英道,」家師隱居巡谷,自號巡谷老人,從未在江湖走動過。」
    青衫文士點頭道,「世間上不知有多少高人,蹈隱林泉,不為世俗所知。」說到這
裡,不覺打了兩個哈哈,比電還亮的眼神,直注在石中英的臉上,問道,「小兄弟高姓
大名?」
    石中英道:「在下石中英。」
    青衫文士含笑道:「早晨在麵館裡,我看小兄弟英華內斂,瑩光照人,分明已具上
乘身手,而且頭轡『壁毒犀』,足可劈毒法迷,正好在下另有要事,才讓你喝下了」七
花娘的迷藥,並未插手多事,不想小兄弟追蹤在下而來,足見有緣,丁某頗想和小兄弟
結個忘年之年,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石中英聽的大感驚奇!
    此人目光犀利,居然一眼看出自己頭上替的是「辟毒犀」來。
    什麼?戚婆婆在自己面裡下了迷藥?自己怎會一無所覺?
    青衫文士最多不過三十出頭,他居然說要和自己結為「忘年之交」。
    他怔怔的望著青衫文士,只覺他不但雙目神光如電,不可逼視,尤其臉上神采隱泛
寶光,分明是一位絕世異人!心中暗暗一驚,慌忙拱手謝道:「前輩世外高人,在下有
眼不識泰山,言語冒凜之處,前輩幸勿見怪。」










第13章 忘年兄弟
    青衫文士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大概聽我說了旬『忘年之交』,就猜想比你大得多
了,不錯,如論年齡,丁某已屆古稀之年,但咱們不是世俗中人,你看我像不像三十許
人?就算三十好了,咱們不是相差不多,正好平輩論交。」
    石中英大吃一」涼,他自稱已屆古稀之年,那不是已經七十歲的人了?想到這裡,
不覺俊臉一紅,道:「前輩駐顏有術,但實際上,長過在下甚多,平輩論交,在下如何
敢當?」
    竟衫文士朗笑道:「小兄弟這前輩,前輩的,豈不把丁某越叫越老了?四海之內皆
兄弟,咯們談得投緣,不必拘泥年齡,小兄弟乾脆就叫我一聲丁大哥好了。」
    石中英雖覺得這位青衫文士除了一身武功之外,依然不脫書生本色,大概是個狂捐
之士,心中也著實欽慕,只見他看去雖不過三十左右,如論真實年齡,大過自己甚多,
自己怎好和他平輩論交?
    青衫文士看他沉吟不語,又朗聲笑道:「小兄弟沉吟不語,莫非不屑和我丁某締交
麼?」
    石中英道:「在下蒙前輩錯愛,怎敢……」
    青衫文士仰首大笑道:「小兄弟又來了,你我一見如故,小兄癡長幾歲,叫我一聲
丁大哥,正是最合適也沒有了,你要再推來推去,小兄只好拂袖而去了。」
    此人真是脫落形骸,疏狂已極!
    人家既然這麼說了,石中英自然不好再說,只得朝他一躬到地,恭敬的道:「丁大
哥吩咐,小弟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丁大哥請受小弟一拜。」
    青衫文士哈哈笑道:「好,好,咱們這兄弟結定了。」
    他說的神采飛逸,想是極為高興,接著道,「小兄弟人如玉樹臨風,人品武功,俱
為上上之選,只是太拘泥了些,今晚若非我這老哥哥一再逼著你認這個兄弟,豈非就失
之交臂了?哈哈,你認了我這個大哥,保你不會吃虧。」
    石中英道:「小弟蒙丁大哥不棄,結為忘年之交,只不知丁大哥名號如何稱呼?」
    青衫文士大笑道:「不錯,咱們結了兄弟,你連大哥等的姓名還不知道,說出去豈
不可笑?哈哈,令師能調教出小兄弟這樣一位武林後起之秀,自然也和你說過不少武林
成名人物,不知你可曾聽說過昔年江湖上人稱三昧真君的人?」
    他說出「三昧真君」四字,不由聽的石中英那然一驚!
    三昧真君,他自然聽師父說過。
    還在三十年前,三昧真君丁無病,已是武林中首屆一指,黑白兩道最難纏的人物。
    因為他為人狂傲,一切事情,不論是非,均以他當時的好惡而定,實在是介乎正邪
之間的一個大魔頭。
    江湖上人因他儀容俊美,又有潔癬,又叫他玉面煞君,但近三十年,三昧真君久已
絕跡江湖,大家也就把他淡忘了。
    石中英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新認的這位「大哥」,竟會是煞名滿天下,江湖上人人談
虎變色的大魔頭,一時不禁睜大雙目,駭然道:「丁大哥,莫非就是……」
    青衫文士剛笑道:「不錯,老哥哥就是人稱三昧真君的丁無病,唉!不涉江湖,已
經整整三十年了,人生如白駒過隙,你不想老,也不成呀。」
    他生情豪邁,但這兩句話,卻感慨系之!
    石中英當然不好插口。
    青衫文士舉目望望天空,忽然劍眉微攢,自言自語的道:「已經二更多了。」
    石中英忽不住問道:「丁大哥可是在等人麼…」
    青衫文士道:「不錯,有約不來過夜半,他大概是不會來了。」說到這裡,忽然
「哦」了一聲,雙眉微皺,自言自語的道:「莫非他發生了什麼變故……」
    石中英問道:「丁大哥的不知是誰?」
    青衫文士道:「老哥哥等的當今武林盟主石松齡。」
    歹中英心頭又是一凜,暗道:「只不知他約晤的人,是自己父親?還是假冒父親的
老賊?」
    「如果是自己父親,那麼失蹤了七年的爹,既然和他約在這裡見面,今晚自然會
來。」如果是老賊,顯然,丁大哥還不知道老賊已經自碎天靈而死,但他和老賊在此約
晤,說不定是老賊一黨了?」
    青衫文士忽然回頭笑道:「哦,小兄弟也姓石,你是石家莊的人?」
    石中英心頭「咚」的一跳,忙道:「不,小弟不是……」他怕青衫文起疑,話聲甫
落,立即問道:「大哥和石盟主是朋友麼?」
    這話問的很技巧,至少可以探探青衫文士的口風。
    果然青衫文微微一笑道:「老哥哥已有三十年不曾在江湖走動,就是三十前,老哥
哥也獨往獨來,從沒一個朋友,哈哈,老哥哥一生,直到今晚,才交了你這個小兄弟。」
    石中英心中一動,追問道:「那麼大哥和石盟主有仇了?」
    青衫文士笑道:「小兄弟大概是初出茅廬,剛在江湖上走動,認為江湖上非友即敵,
難道除了敵友就沒有第三者存在?」
    石中英疑惑的道:「第三者?」
    青衫文士道:「不錯,除了敵友之外,你想還有什麼?那就是非友非敵,天底下有
那麼多人,如果說你認識的人都是朋友,那又未必,因為朋友,必須趣味相投,肝膽相
照,古人所謂得一知已,可以死而無憾,可見一個人一生之中,要交一個真正朋友,又
是何等困難?」
    「老哥哥從沒一個朋友,是說滔滔濁世,沒有人夠資格和我做朋友,但老哥哥浪跡
江湖,認識的人自然不在少數,只是老哥哥把認識的人,和朋友嚴格劃分開來,認識的
人,只不過他認識我,我也認識他,自然不是朋友了。」
    石中英笑道:「所以大哥就是沒有朋友了。」
    青衫文士朗笑道:「天下盡多酒肉朋友,當面奉承,背後中傷,遇利則趨之惟恐不
及,遇害則避之惟恐不遠,這種朋友,丁某見過太多了。」說到這裡,不覺哈哈一笑道:
「所以這天底下,老哥哥只有第三者了。」
    他說的「第三者」,就是非友非敵。
    石中英試探問道:「丁大哥盛名滿天下,難道會沒有敵人?」
    青衫文士聳聳肩笑道:「三十年前,就沒有了。因為凡是和我為敵之人,都已死在
老哥哥手下了。」
    石中英心頭不禁隱泛寒意,但依然問道:「那石盟主既然不是丁大哥的朋友,他和
你約在這裡晤面,又有什麼事呢?」
    青衫文士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石松齡和我不過一而之交,自然談不上朋友,
但他卻不失是個誹謙君子。」
    石中英心中暗道:「他說的大概是爹了。」
    他沒開口問,只是靜靜的聽著。
    青衫文士緩緩走到石凳邊上,坐了下來,抬目道:「來,你也坐下來。」
    石中英依言坐下。
    青衫文士抬頭望望天色,微感失望的道:「唉!看來他不會來了。」
    石中英聽得不期山大為失望。
    青衫文士續道:「這話算起來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老哥哥當年忽然絕跡江湖,是
為了練制一種助長功力,卻病延年的藥丸,老哥哥整整化了十年工夫,遍歷名山大川,
採集藥材,其中只缺少了一件東西,那就是千年雪參。當然,那不過是書本上說說罷了,
要找一支千年的雪參,又談何容易?有四五百年的也可以用了。」
    那就是二十年前,老哥哥在雪山一處幽谷找到了幾誅百年以上之物,根據經驗,這
附近十里之內,可能會有數百年以上的雪參,但等老哥找到谷底,就看到一個中年劍客,
已經掘到了一株五百年以上之物。老哥哥心頭自然十分懊喪,為了合藥,就上去和他情
商,我當時就想以身邊僅有的一顆『火龍珠』,作為交換。
    「火龍珠不僅功能避火避毒,而且也是夜明珠,入晚能發紅光,該是稀世奇珍,那
中年劍客廳說老哥哥比了十年工夫,笑道:「在下不過是路過雪山,隨便掘幾株雪參回
去,其實也並無多大用途,兄台既然化了十年時間,各種藥材,俱已齊全,獨缺一味雪
參,兄台只管取去,至於此珠乃是稀世奇珍,在下不敢貪天之功,斷無收受之理。」
    老哥哥再三請他收下,他只是不肯,老哥哥才請教他姓名,他說出石松齡三字,老
哥哥也告訴他卜居古靈山太乙崖,希望三年之後,老哥哥丹成之日,務必前去一晤。
    到了三年之後,老哥哥丹成之日,石松齡並未前去,第五年,老哥哥找到石門山,
他又外出未歸,一直到十年前,他忽然找上太乙崖去,但老哥哥為了要練本門一種神功,
須閉關十年,遷居到另外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去了,當時我曾在壁上留言,說我遠遊,
約十年之後可返。石松齡當然沒有遇上,他也在石壁上留了字,約我十年之後,五月晦
日二更,在皖山天柱峰上晤面,算來就是今天了。咋晚我路經石門山,就到莊上找他,
莊中不見一人,今晚又不來赴約,不知是否出了什麼事?」
    說到此處,雙眉微攢,似是極是關切。
    石中英一直等他說完,心中暗暗忖道:「這麼說,他等的果然是爹了,敢情他還不
知道爹已在七年前,離奇失蹤之事。」
    想到這裡,不覺起身朝青衫文士拜了下去,說道:「晚輩不知老前輩和家父論交在
先,實是失禮之至。」
    青衫文士突然目射奇光,大笑道:「什麼,小兄就是石盟主的令郎?哈哈,有其父,
果然必有其子。」接著臉色一正,說道:「你老哥方才不是告訴過你,老哥哥和令尊不
過一面之雅,談不上朋友,何況咱們既然結了忘年兄弟,你是老哥哥的小兄弟,一千年
也改不過來的了,小兄弟別再拘泥俗禮,哦,令尊人呢?」
    石中英道:「家父已在七年前失蹤了。」
    「失蹤?」
    青衫文士驚奇的道:「令尊如何會失蹤的?」
    石中英道,「家父可能落入賊黨手中了。」
    青衫文士聽的更奇,雙目神光迸射,問道:「小兄弟說的賊黨,是些什麼人?」
    石中英道:「不知道,賊人假冒家父,在武林中出現,已有七年之久了。」
    當下就把自己父親遠在十年之前,就發現江湖上有一批神秘人物,在暗中活動,勢
力相當龐大,各大門派,已有不少被他們滲透。
    父親有鑒於此,以遊歷為名,遍訪各大門派掌門人,希望能把這一隱伏的危機消枚
無形。
    賊黨也借此機會,運用潛伏在各大門派同黨的影響力,公舉大親為武林盟主,過沒
多久,父親就被賊黨取代了。
    他沒說出「護劍會」來。
    青衫文士沉哼一聲道:「好計較,這些人,果然心機深沉的很。」
    說到這裡,口中「哦」了一聲道:「由此看來,十年前令尊走訪老哥哥,可能和此
事有關了。」不過,就以今日之約來說,他定了星月無光的五月晦日,(晦日既每月最
後一天)地點又選擇了四壁險陡,無人能潛伏竊聽的天柱峰,必有隱密之事見告無疑。」
忽然回朝石中英問道,「小兄弟幾時發現的呢」
    石中英道:「家父在十年前、就把小弟送到家師那裡去學藝對外只說小弟失足落水,
發現家父被人假冒,是小弟回家之後的事。」
    接著又從自己回家起,一直說到老賊在君山龍門幫自殺,自己等人趕來石家莊,又
無故離奇失蹤,扼要說了一遍,只是沒提「護劍會」的事。
    青衫文士微微搖頭道,「真想不到老哥哥三十年沒在江湖走動,這些么魔小丑,也
居然成了氣候,興風作浪起來。」
    接著正容道:「令尊十年前遠上古靈山,可能發現賊勢強盛,要老哥哥助他一臂,
只可惜我閉關十年,誤了大事、小兄弟,你不用焦急,令尊失蹤之事,保在老哥哥身上,
假冒令尊的賊人雖死,必然另有主使之人,老哥哥既然遇上了。我非把他們一個個揪出
來不可。」
    石中英感激的道:「多謝丁大哥。」
    青衫文士爽朗的笑道:「咱們兄弟,這點事,何用言謝?」
    說著,從他腰間,解下一個色呈紫紅玉葫蘆,傾出一顆朱色藥丸,含笑道:「這就
是老哥哥化了十三年工夫才煉成的『坎離丹』,功能補益真氣,助長功力,練武之人,
服食一顆,足可抵得十年以上的功力,小兄弟從早到晚,未進飲食,正宜服藥,你快把
它吞了。」
    石中英一怔道:「丁大哥,這麼貴重的藥,無故吞服,豈不糟遏了?」
    青衫文士大笑道:「不錯,『坎離丹』是九十九種稀見靈藥合煉而成,武林中人,
夢寐難求,算得是貴重奇藥,但你我兄弟,這又算得了什麼?快別多說,此刻已屆子正,
你吞服了,還得及時運功,才能使它遍行九宮,助長功力。」
    石中英聽他這些說,只得伸手接過,納入口中,但覺藥丸入口,立即隨津而入,奇
香滿口,一股清芬,直透丹田。
    青衫文士適時道:「小兄弟快盤膝坐下,調息行功。」
    石中英道:「小弟練的是『逆天玄功』,不是跌坐運功的。」
    青衫文士目射奇光,大笑道:「原來小兄弟是魔教門下,『逆天玄功』別走蹈徑,
難練易成,無怪小兄弟小小年紀,一身功力,會是如此成就了,哈哈,練的『逆天玄
功』,你服下此丹收效更速了,快運功吧,老哥哥在此替你護法。」
    石中英不再多說,雙手支地,倒豎身子,兩腳叉天,運起一口真氣,逆經而上。
    這一運氣,只覺氣機充沛,方才一股清芬之氣,立時化作一。團熱流,隨即沖透重
關,一個人輕得幾乎要隨呼吸,飛了起來!
    這樣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才覺元真凝固,渭·髓堅凝,「坎離丹」藥力,悉已化為
己用,才緩緩睜眼,翻身坐起。
    青衫文士微微額首道:「小兄弟這點年紀,『逆天玄功』已有八成火候,實在難得,
老哥哥索性成全你了。」
    說完,又從玉葫蘆中傾出兩顆「坎離丹」,說道:「你已經服下一顆,這兩顆好好
收著,每晚子時,吞服一丸,就可達,十二成火候了。」
    石中英仰首道:「丁大哥,小弟已經拜受一顆……」
    青衫文士道:「不用多說,你快收好了,我還有話說。」
    石中英只得雙手接過,揣入懷中。
    青衫文士又道:「小兄弟身佩長劍,但據我所知,魔教不以劍法擅長。」
    石中英不好說出自己有九位師父,七位傳了自己劍法,這就說道:「小弟學的劍法,
是家父留下來的手著。」
    青衫文士點頭道:「令尊一派掌門,這是家學淵源,無怪小兄弟隨身佩身長劍了。」
    隨著右手一探,從左手衣袖中,取出一卷盤著的東西,遞了過去,說道:「此名盤
嫡劍,當年得自關外,隨我已有四十年了,老哥哥如今用不著它了,小兄弟收著吧,正
因此劍隨我多年,江湖上人,看到此劍,自然認識,你只要說是我丁某的小兄弟,大概
還沒有人敢和你為難了。」
    石中英經過這半天工夫,已經知道他的脾氣,拿出來了,決不會再收回去,心頭一
陣感動,雙手接過,說道:「大哥厚賜,小弟拜領了。」
    青衫文士嘉許的笑道:「這樣才是好兄弟,此劍不僅削鐵如泥,揮灑如意,不用的
時候,可以束在腰間,也可以捲起來,收入袖中,極為便利,既有佩劍之實,而無佩帶
長劍的累贅。」說到這時,口氣微頓一頓,含笑道,」好了,老哥哥要走了。」
    說著,便自站起身來。
    石中英道:「不知丁大哥要去那裡?」
    青衫文士道:「老哥哥行蹤靡定,不過我想就近踩踩這些不成氣候的東西,究竟是
有什麼人撐了他們的腰,敢如此胡作非為?小兄弟只管放心,令尊失蹤之事,自有老哥
哥替你作主。」
    隨著話聲,飄然行去。
    石中英追上一步,依依的道:「此地一別,不知何時再能和丁大哥晤面。」
    青衫文士大笑道:「小兄弟果然是性情中人,人生聚散,不可預卜,咱們且不妨訂
個後約,中秋之夜,你可去廬山五老峰找我。」
    話聲出口,人已騰空而起,疾如流星,朝峰下投去。
    石中英萍水結交了這三十年前武林中人入退避三舍的大煞墾,經過這半天相聚,但
覺丁大哥豪邁不霸,為人爽朗,不似傳說中那樣善惡不分,喜怒隨心的人。
    目送著丁大哥人影遠去,天風吹來,微有寒意。
    看看時間;已是三更稍偏,正待離去!
    突聽身後不遠,傳來了一聲輕咳!
    石中英暮然一驚,急忙回身瞧去,但見峰後松林間,走出一個葛巾黃衫,龍眉銀髯
的老者,手策竹緯,緩緩行來。
    石中英看到此人,心頭不禁大喜,急忙垂下雙手,恭敬的叫了聲:「師父。」
    這老者正是石中英的師父狄谷老人。(註:石中英在狄谷學藝,先後曾有九位師父,
教他不同武功,其他八位,一身打扮,雖和狄谷老一般無二,但他真正的師父卻只有狄
谷老人一個人。)
    巡谷老人一雙湛若冷電的目光,只有投往在石中英的臉上,似有驚奇之色,過了半
晌,才點點頭,藹然道:「孩子,你這幾個月來,內力精進極快,可是另有奇遇?」
    石中英道,「你老人家可是剛來麼?」
    狄谷老人道:「為師是跟在你身後來的,已經來了兩個多時辰,只是沒有上來而
已!」
    石中英道:「你老人家那是看到了丁大哥了。」
    「丁大哥?」
    巡谷老人臉露驚訝,問道,「你說的是方才離去青衫文士,你知道他是誰?」
    石中英道:「他就是三昧真君丁無病。」
    狄谷老人藹然笑道:「不錯,你看他不過三十左右的人,其實這老煞星年齡比為師
小不了幾歲。」
    他不待石中英發間,接著說道:「方纔為師從懷玉山來,路經此地,老遠就看到有
人施展『平步青去,節節高昇』絕世輕功,朝峰上飛騰,當今武林,為師還想不出有誰
具有這等高絕的身手,心中正感奇怪。」
    後來發現你竟然跟蹤他身後,攀登而上,為師這一驚非同為小可,但因相隔太遠不
及阻止,只好跟著上來,才知道竟是已有三十年不曾在江湖露面的老煞星,我看他對你
並無惡意,才算放下了心。
    石中英知道:「丁大哥發現弟子跟蹤著他,卻沒有發現你老人家。」
    狄谷老人道:「真沒想到這老煞星三十年不出,一身功力。竟有如此精進,若非為
師懸空貼在峰後岩石之下,憑老煞星的功力,豈能瞞得過他?」說到這裡,抬目問道:
「你怎麼會跟蹤他來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54:35

石中英道:「弟子正要向你老人家稟告別後經過。」
    狄谷老人微笑道:「你回到石家莊以後的情形,和你在龍門幫的經過,為師已經全
知道了,在這裡遇上你,倒少了為師不少時間,你替為師捎個口信給藍兄,有人假冒七
星劍主之名,要他查明這假冒人是誰?」
    石中英聽的不覺一怔問道:「假冒七星劍主?」
    巡谷老人道:「不錯,據報七星劍主和他手下二號,去年年底,已被對方識破,二
號當場被他們格殺,七星劍主負傷被擒,自震心脈而死,對方將計就計,由他們手下賊
黨,假冒了七星劍主之名,他們在船上遇七星劍主,(當時的假石中英)即是假冒之
人。」
    石中英詫異的道:「但他不會是賊人一黨,這次龍門幫之行,若是沒有他相助,決
沒有如此順利。」
    狄谷老人道:「這個為師知道,但此人是誰,咱們必須查清楚,因為他知道咱們很
多秘密。」
    石中英想到了琴兒(七星劍主手下三號)在龍門幫雙方正在激戰之中,偷偷溜走,
自己當時並未注意,如今想來,必是那假冒七星劍主的同路人無疑。
    這兩人(假石中英,和琴兒)可說幫了自己很多的忙,應該是友非敵,那麼他們會
是什麼人呢?心中想著,一面抬目道:「師父,你老人家大概還不知道,藍老前輩等人,
可能全落人賊人手中了。」
    狄谷老人身軀一震,失聲道,「什麼?你說藍兄他們,全已落入賊人手中了?」
    石中英應聲,「是」,接著就把自己和藍純青,高翔生等人,由龍門幫出發,就分
作幾撥,趕來了;家莊,當時詞「下了計策,是由八卦掌門人高翔生、嶗山風雲子趙玄
機,在午牌時光到達,藍純青假扮石盟主,和百步神拳鄧錫侯,相繼趕到。
    他門是裝作由龍門幫脫險歸來的賊黨,故而抵達略有先後,自己和左月嬌限黃昏到
達莊外,守在石家莊前門,七星劍主手下第二號穿雲鏢沈長吉負責守在後山出路。(以
上計劃,在「劍公子」中,只由高翔生向大家耳語,並未說出。)
    狄谷老人一手持須,微微點頭。
    石中英接下去,把自己和左月嬌黃昏趕到石家莊,不見莊中動靜,入莊之後,發現
書房有打鬥痕跡,自己如何又在後院發現白粉記號,在後山發現穿雲飛鏢沈長吉(七星
劍主手下二號)身中重手法而死,自己如何在山中追逐了半天,便再山找不到白粉標誌
等,等自己趕回石家莊,左月嬌也已失蹤,如何在她房中,發現一支裹著一塊布條的竹
箭……
    狄谷老人問道:「那支竹箭,你可曾帶在身上?」
    石中英道:「就在弟子身上。」
    當下就從懷中取出竹箭,雙手呈上。
    狄谷老人目光一注,不禁微微變色。
    石中英問道:「師父可知此箭來歷麼?」
    狄谷老人沉吟道:「等為師想一想,哈,你再說下去。」
    石中英接著把自己又如何在石家莊內仔細搜索,仍毫無線索,於是想到了離莊三里
的「石家大街」。
    那時天色已經大亮,自己趕到街上,就在一家麵館門口,又發現了一個白粉記號。
自己就在店中遇上青衫文士,當時麵館之中,食客不少,只有他一人較為可疑,這就一
路跟蹤著下來。
   狄谷老人皺皺眉,問道:「後來如何?」
    石中英就把剛才和青衫文士結為忘年兄弟之事,詳細說了一遍,一面取出兩顆「坎
離丹」,和盤擒劍來,一併送請師父過目。
    狄谷老人持須笑道:「孩子,這是你天大造化,但也夠險,老煞星一生好惡不可以
常理忖度,你跟蹤他四百里,要不是他在麵館裡,早已和你一見投緣,你只要跟三步,
說不定早就要了你的這條小命。」
    石中英道:「但弟子覺得了大哥雖是殺名滿天下,其實他卻是個好人。」
    狄谷老人蕪爾笑道:「他給了你這許多好處,你自然說他好了。」
    一面取起「坎離丹」,在鼻孔上聞了聞,點頭道:「孩子,你的造化真是不錯,這
是他們火龍門,百年來唯一修合成功的『坎離丹」補先天真氣,調後天水火,功能卻病
延年,輕身明目,一顆足以抵得練武之人十數年修為,武林中人,夢寐難求的無上珍品,
他出手就送你三顆,足見對你是特別垂青了。」
    石中英道:「師父,『坎離丹』」既有這許多好處,弟子已經服過一顆了,你老人
家也服一顆吧!」
    巡谷老人含笑道:「徒兒有這片孝心,為師已經很高興了,這是你丁大哥送給你的,
他說的不錯有此三粒』坎離丹』,可以助你練成『逆天玄功』,到達十二成火候,為師
苦練虔修了快五十年,直到十年前,才練到十二成火候。」
    「因為『逆天玄功』要練到十二成火候,才能順逆由心,由逆轉順,是一件十分困
難的事,本門很多前輩,練了一輩子,也無法臻入順流,也就不能達上乘境界,這對你
來說,是十分重要之事,為師如今已經用不著它了。」
    說到這裡,叉看了盤璃劍一眼,說道:「盤璃劍斬金切玉,確是一柄武林中難得一
見的寶刃,也是老煞星昔年隨身之物,只是……」忽然住口不說。
    石中英道:「師父,你老人家怎麼不說下去呢?」
    狄谷老人道:「非到必要時,還要少使此劍的好。」
    石中英奇道:「那是為什麼呢?」
    狄谷老人徐徐說道:「因為此劍鋒芒太露,殺氣太重。」
    這兩句話,說的很含蓄。
    但師父對徒弟,有時候也不能說的太明顯。
    三昧真君丁無病,自己認為三十年前,就已沒有敵人,這話自然沒錯,和他為敵的
人,全已死在他手下了,敵人雖死,敵人還有親友。子女、門人,他門雖然奈何不得三
昧真君,但敵人還是存在的。
    煞星大了,不可能沒有仇人,他們對付不了三昧真君;但看到盤蛔劍在你身上,豈
肯輕易放過?
    做師父的自然不可拿這話對徒弟明說,何況三昧真君既把此劍送給了徒兒,總不能
叫徒弟把它丟掉。
    石中英聽了卻不以為然,師父說的「鋒芒太露,殺氣太重」,豈不太抽像了?使人
摸不著透際。這就抬目問道:「師父說的鋒芒太露,殺氣太重,又作何解釋呢?」
    狄谷老人持須笑道:「因為此劍極為鋒利,普遍刀劍,一接就會被它削折,你如果
稍為收手不及,對方就非死即傷不可,行走江湖,冤家宜解不可結,所以你今後要謹記
為師的話,非到萬不得已,能不用此劍,總是不用的好。」
    說著把兩粒『坎離丹』和盤嫡劍一起交還給石中英。
    石中英雙手接過,肅然道:「弟子自當謹記。」接著抬目道:「師父,這支竹箭呢?
你老人家是否知道它的來歷?」
    狄谷老人沉吟道:「這支竹箭,是苗疆常見的丟手箭,並不為奇,至於這箭桿上刻
的這個鬼,極似傳說中潛伏湘黔交界,一處深山中的一個邪教的標記,只是……」
    石中英道:「師父,你老人家怎麼又不說了呢?」
    狄谷老人遲疑了一下,才道:「這是數十年以前,為師有一位師叔,到過苗疆,據
說那裡盛行一種邪教,叫做鬼母教,就以鬼母的臉譜,作為他們的標記,閻族之人,俱
奉鬼母,而且不分男女,個個精通武功,但他們歷代相傳,有一條禁律,就是嚴禁教下
弟子外出,如果觸犯禁條,就會受到極嚴厲的處分。」
    石中英道:「那是外人也不能進去的了?」
    巡谷老人道:「那倒不然,他們不但不禁外人入山,而且還極喜和漢人交易,只要
不觸他們禁忌,可以通行無阻,當年我那師叔也是少年好奇,不知如何觸犯他門禁忌,
回來之時,患了極重病症,極似蠱毒,經先師悉心調治,拖了三個月,依然不治而死,
那時為師年紀還小,在師叔病塌上,見到過一方玉珮,刻的鬼臉,和這箭上臉譜,極為
相似。」
    石中英道:「師父,這些賊黨,會不會和鬼母教有關?」
    狄谷老人道:「這個似乎不大可能,因為鬼母教嚴禁教人外出。」
    石中英道:「事隔多年,也許他們教規有了改變,你老人家方才不是說過,他們教
下弟子,個個精通武功,又不禁外人出入J也許有少數武林敗類,在中原無法立足,去
了那裡,鬼母教的人,禁不住他們慫恿,互相勾結,到中原來興風作浪,不然,怎會在
妹子房中,留下這支竹箭呢?」
    狄谷老人看了石中英一眼,嘉許的點。點頭道:「晤,這也有可能。」
    石中英道:「藍老前輩等人離失失蹤,賊黨一夜之間,無跡可尋,目前只有這支竹
箭,是唯一的線索,因此弟子想去一趟苗疆……」
    狄谷老人道:「以你目前的武功,原也去得。」
    說到這裡,口氣一頓,續道:「只是這十年來,咱們化了無數心血,一共只調教出
三個徒弟,那就是六文劍主。七星劍主和你,其中以你天份最高,學得也最多,如今七
星劍主已死,只餘下你和六駁劍主,當值會主留下的任務,仍歸藍總護法督導,為師趕
來,就是要向藍兄傳達此意。」
    「目前連藍兄都已落入賊黨之手,這對本會已構成了極重的威脅,為師立時得向當
值會主磋商營救,你前去苗疆,也不決是一條線索,只是諸事務宜謹慎,此行目的,在
於暗中查訪,不論有無消息,都不准輕舉妄動,為師和當值會主會面之後,自會派人前
去接應,和你聯絡。」
    石中英唯唯應是。
    狄谷老人隨手把竹箭還給石中英,一面說道:「孩子,咱們走吧。」
    石中英隨著師父,一同往山峰下而去。
    左月嬌嚇退戚婆婆,眼看連那推車漢子都飛奔而去,當下也急急忙忙的循著來時山
徑,一路奔行,一口氣奮行了十幾里路,看看後面沒人追來,這才漸漸放心。
    心中不禁暗暗高興,那位老前輩教自己的這一手,真還管用,今後就不用再怕他門
了,緊張的心情,放了下來,立時想起大哥來了。」
    她想起在麵館裡看到大哥的時候,他已經一晚未睡,不但臉色憔悴,而且眉峰之間,
隱現焦的神色。
    這死老太婆,都是死戚婆婆不好。
    大哥這時自然到處找尋自己,他找不到自己,不知有多著急?她不想還好,這:一
想到大哥,真是心亂如麻。
    傍晚時光,又回到了石家莊。
    石家莊,當然還是連鬼影也沒見一個。
    希冀的是大哥到處找不到自己,仍會回到石家莊來,但她失望了,石中英根本沒有
來。她回到自己房中,換了一身衣衫,然後收拾一個小包裹,又在莊中找到了一柄長劍,
就離開了石家莊。
    一清早,她又回到「石家大街」那家麵館,叫了一碗麵、獨自吃著。
    整整一天了!
    昨天的情形,依然歷歷猶在眼前,只可惜已經隔了一天…
    只不知大哥去了那裡?
    她心頭有著說不出的焦愁。
    對了!
    大哥是追著那個喝酒的青衫文士身後出去的,自己還記得他出了店門,朝西奔去。
    她一雙大眼睛中,不禁露出了希望的神采!付了面錢走出麵館,就一路朝西走去。
    她在石家莊住了六,七年,但她是大小姐,一直很少有機會出門,由石家大街再住
西,她就沒有來過,現在她就一個人在趕路。
    北峽山脈,山巒起伏,越來越荒涼,走了一,二十里,也不見人煙。
    中午時光,只有採了些野果充飢,就繼續上路。
    她雖然從小就被戚婆婆拐來,但一直過著舒舒服服的日子,從沒像今天這樣,心頭
更是又急又慌,幾乎要哭出來!
    「大哥,你在那裡呢?」
    忽然聽得西北角上,一片樹林裡、好像有人拍拍,拍拍,連續擊了四下手掌。
    不用說是遇上了剪徑的歹徒。
    左姑娘怕的是四面沒有人煙,見不到人,一個人有些膽怯,如今聽到有人擊掌,她
膽氣就壯了。
    以她一身所學,自然不會怕幾個毛賊。
    她突地站停下來,目光朝四周略一打量。就嬌聲叱道:「是什麼人?」
    她喝聲方出,只見前面不遠的一片樹林間,大步走出一個濃眉如帚的紫臉勁裝漢子,
此人不過四十左右,背插著一柄厚背金刀,刀柄上的紅綢,被山風吹得拂拂有聲。
    他身後,還跟著四名手抱掛刀的青衣壯漢。在林前一字排開。
    左月嬌看到這些青衣漢子的裝束,一眼就可以認得出來,那是石家莊的護院武士,
心頭不覺暗暗一緊,忖道:「他們守在這裡埋伏,那是自己行動早就被人監視了。」
    在她心念轉動之際,背後同時傳來一陣輕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
    左月嬌回頭一看、只見正有幾條青影,相繼從崖上躍落!
    一共也有五個人,為首的年約五旬,臉如黃蠟,空著一雙手,他身後同樣是四個青
色勁裝,手持撲刀的漢子。
    左月嬌心中暗暗叫了聲:「糟糕!看來自己是被他們堵在中間了。」
    正在打量之際,左邊,右邊的草叢裡,又各自站起不少人來。
    這兩邊當然也備有一個領頭的人,和四個青衣勁裝漢子。
    頃刻之間,左月嬌已陷入四面包圍之中。
    這些人,左月嬌一個也不認識,不覺一手按著劍柄,冷冷說道:「你們是什麼人?
攔著我去路,要待怎的?」
    只聽身後那個黃蠟臉老者徐徐說道:「老四,你告訴她吧。」
    老四,就是站在前面那個濃眉如帚的紫臉漢子。
    他朝左月嬌抱抱拳道:「在下兄弟,人稱淮揚四傑。」
    左月嬌不屑的哼一聲道:「我沒聽說過。」
    嘴臉漢子道:「姑娘沒聽說過;對在下兄弟,毫無關係。」
    左月嬌道:「那你們攔我則甚?」
    只聽身後那個黃蠟臉老者陰惻惻說道:「在下兄弟想請姑娘屈駕隨咱們一行。」
    左月嬌身形斜側,冷哼道:「我憑什麼要隨你們去?」
    黃蠟臉老者道:「在下兄弟奉命行事,去與不去,只怕由不得姑娘。」
    左月嬌聽他說出」奉命行事」,心頭又是一緊,繃著臉道:「你們可知姑娘是誰
麼?」
    黃蠟臉老者陰笑道:「姑娘是誰,咱們早就知道了。」
    左月嬌一手按劍,橫眉怒道:「你們這樣對我說話,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
    黃蠟臉老者心中暗想:「你一個小丫頭,本領再大說什麼也只有孤身一人,咱門人
多勢眾,難道還會鬥不過你一個單身女子?」
    她還沒開口,對面的紫臉漢子,已經大喝一聲道:「左姑娘,咱們要是怕你,也不
會在這裡等候芳駕了,姑娘有些什麼絕招,不妨使出來,讓咱們瞧瞧。」
    黃蠟臉老者道:「不錯,咱們是奉命行事,左姑娘若是不想隨咱們去,總得露一手
給咱們瞧瞧,咱們也好回去覆命。」說到這裡,回頭朝紫臉漢子道:「老四,你先向左
姑娘討教幾招也好。」
    左月嬌暗暗皺了下眉,心想:「黃蠟臉老者一再說出『奉命行事』,而且又知道自
己姓左,不用說戚婆婆沒把擒回去,才派他們來攔截自己的了。」
    如論單獨打鬥,自己也並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只是對方人多勢眾,既是『奉命行
事』,自然非把自己擒回去不可,一旦動上手,他們極可能一擁而上。
    看來自己還是先唬他們一唬,那位老前輩教自己的三句轍兒,連戚婆婆那樣武功高
強的人,都會望風而逃,如能把他們嚇跑,自然最好,萬一唬不倒他們,再和他們動手
不遲。
    那紫臉漢子聽了老大的話,已從背上撤下一柄厚背金刀,目光直射,洪聲道:「左
姑娘怎不亮劍?」
    左月嬌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冷做的道:「你要和我動手?」
    紫臉漢子怒笑道:「左姑娘是認為在下不配和你動手?」
    他身材魁梧,一張臉上肌肉虯結,此刻金刀當胸一橫,威風凜凜的樣子,使人一望
而知,他刀上的功力,必然極強。
    左月嬌道:「不錯,我只要手一揚,你就沒命了,所以我「勸你們還是退開去的
好。」
    紫臉漢子仰天狂笑道:「咱們兄弟可不是紙紮的,憑你吹口大氣,就會吹得倒,姑
娘何妨揚下手給在下瞧瞧。」
    左月嬌心中暗道:「看來他們不見真章,是不會輕易唬倒的了。」心中想著,一面
故意輕輕歎口氣道:「這是你們逼我出手的了。」
    站在左首的一個漢子,已是不耐,沙著聲音道:「四弟,左姑娘不肯先出手,你就
不用和她客氣了。」
    左月嬌心知自己再不擺出姿勢,等到他們搶先出手,那就沒機會擺出來了。
    她自然非再試試不可,就在對方話聲未落,左月嬌嬌軀倏然立正,左腕緩緩朝上抬
起,中指直豎指天,四指曲擺,狀會捏狀。
    對面紫臉漢子看她並未拔劍,只是豎起一根纖纖玉指,這情形誰都看得出她正在默
默運功。她方才說過,她只要手一揚,自己就會沒命。他心中雖是不信,但也不敢大意,
橫胸金刀立即隨著直豎,凝功待發。
    左月嬌雖然擺出了姿勢,心裡依然毫無把握,不知能不能把眼前這人唬退些?但她
還是一本正經的口中念有詞:「天火燒太陽,地火燒五嶽,我兼三昧火……
    直豎的中指,隨她口中念到「火」字,遙遙向那紫臉漢子指去。
    這一指不打緊,但聽那紫臉漢子突然大叫一聲,一個魁梧的身子「砰」然往後便倒,
手中厚背金刀,也脫手飛出,落到一丈之外,當哪墜地!
    再看紫臉漢子時,但見他仰躺在地上,身上不見絲毫傷痕,只是一動也不動了。
    左月嬌不禁看了一呆!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既沒運勁,山沒行功,只是虛空一指,
就把對方制住了!
    一指奏功,心頭不禁狂喜。
    身後黃蠟臉老者看的臉色大變,駭然道:「四弟怎麼了?」
    身形一晃,快疾如箭,掠了過去。
    這時早有站在紫臉漢子左右的兩名青衣大漢,搶了過去,神手一探他鼻息,竟然業
已氣絕身亡。
    紫臉漢子外衣上看不出有何異樣;但這一撕開衣襟,他胸口赫然有一點針尖大小的
焦點,那焦點就像被燒紅了的針尖刺了一下似的,皮膚有些焦黑!
    不,衣衫撕開之後,還可隱隱聞到皮肉被燒焦的臭味!
    黃蠟臉老者目光一注,身軀陡震,驚駭的道:「果然是「焚心指』!」
    站在左右兩旁的「淮揚四傑」老二、老三,早已撤出兵刃,此時目光炯炯,注視著
左月嬌,防她逃走,一」面同聲問道:「老大,四弟還有救麼?」
    黃蠟臉老者慘然道:「天火焚心,神仙難救,四弟他……」
    老二,老三聽的驚怒交集,口中厲喝一聲:「好個妖女,咱們和你拼了。」
    他們淮揚四傑,雖非親兄弟,但情勝手足!這時喝聲出口,兩條人影不約而同的向
左月嬌撲了過來。
    這真是電光石火的事,左月嬌這一記怪招,神效莫測,膽氣頓壯,但為防備對方突
起發難,左手依然中指直豎,並未放開。
    這時眼看淮揚四傑的老二,老三,同時凌空撲來,不覺左手一抬,凌空點出。
    這一招當真萬試萬靈!
    她手指向空連指兩指,那淮揚四傑的老二、老三,身子還在半空,突然一個斤斗,
兩人同地從空中摔了下來,砰然墮地,只伸了伸腿,就不動了。
    黃蠟臉老者臉上肌肉扭曲,雙目盡赤,厲聲道:「妖女,果然和老煞星一樣,出手
毒辣的很,你殺我三個兄弟,在下和你拼了。」
    他怒急攻必,兩手勾屈如爪,用力朝上揮舞,大喝道。「大夥兒上,把這妖女剁
了。」
    喝聲出口,雙足一點,身形凌空躍起;有如風隼攫兔,雙爪箕張,向左月嬌當頭撲
落。
    站在四周的十六名手持掛刀的青衣勁裝大漢,聽到黃蠟臉老者一聲令下,他們原是
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仗著人多勢眾,口中叱喝一聲:「殺!」
    前後左右,像衝鋒般一擁而上,掄動掛刀,朝左月嬌撲來!這份聲勢,倒也十。分
威猛!
    左月嬌心頭一凜,賊人從四面八方湧來,她退無可退,只得咬著牙關,手指朝外亂
揮。
    那十六名青衣勁裝大漢,還沒走到左月嬌身邊一丈之內,但聽一陣「砰」之聲,人
仰馬翻,紛紛跌倒地上。
    轉眼之間,十六個人悉數倒了下去,一動不動。
    那黃蠟臉老者撲到左月嬌頭頂,只覺身子一震,似是被一股無形潛力,震彈而起,
跌出兩丈以外,」砰」然摔在石上。
    這一摔,他四肢百骸,就像拆散了一般,一身功力,全被摔散,連想掙扎坐起來,
都十分困難。
    左月嬌站在那裡發呆,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事!
    她自己心內清楚,點出去,劃出去的手指,根本沒有用上半點力氣,根本不可能傷
人!
    如果這樣也能傷人,也能世人干死地的話,那麼那位老前輩教自己的三句轍兒,變
成了殺人的咒語,那豈不是巫術了。
    黃臘臉老者咬緊牙關,支撐著從地上坐起,這一瞬間,他發現一身功力,已在方才
被一股無形潛力,震彈而起悉數震散!數十年拗修苦練,付諸流水!
    這真是比殺了他,還要難過。
    一時之間,不由的咬牙切齒,厲聲道:「姓左的小丫頭,你還是殺了老夫吧!多殺
一個人,在你並不算一回劣,老煞星早已殺名滿天下,想不到三十年後又出了你這個女
煞墾,殺吧,多行不義,必自斃,總有一天,人家也會用比你更毒辣的手段,來殺你
的。」
    左月嬌耳中聽到他惡毒的罵咒中,眼看到周圍這許多人,躺臥地上,心中也不禁頗
為不忍,說道:「我和你們淮揚四傑,舊無仇,近日無怨,這是你們逼著我出手的,我
早已說過,我出手就會傷人,你們一定要逼我,我有什麼法子呢?現在死了這許多人,
我實在也很過意不去。」
    她總究是姑娘家,心腸較軟,說到這裡,不禁也盈盈欲哭。
    黃蠟臉老者自皆欲裂,切齒道:「小丫頭,妖女,你別貓哭老鼠假慈悲了,老夫被
你震散一身功力,武功已廢,你還是一併殺了我的好。」
    左月嬌驚詫的道:「我沒有廢你武功。」
    黃蠟臉老者厲聲道:「不是你還會是誰了。」
    突然有人接口道:「我。」
    光是這個」我」字,聲音清越,有如寒山之鐘!
    左月嬌心頭不禁一楞,急忙舉目看去!
    這裡是兩高山之間的山麓,地勢平坦,四面裡還是空蕩蕩的,沒有人可以隱伏,但
這聲「我」字,堪堪入耳,不知何時,在黃蠟臉老者面前已經多出一個人來。
    這人穿著一襲青衫,貌相俊逸,氣度飄灑,看去不過三十左右,負手站在那裡,面
帶微笑,狀極悠閒。
    左月嬌一眼就已認出這人就是昨天早晨,在麵館見過的青衫文士!
    黃蠟臉老者顯然也看不清這青衫文士是從那裡來的,好像眼睛一眨,他就站在面前
了,一時不禁疑惑的道:「尊駕是什麼人?」
    青衫文士淡然一笑道:「你方纔還在口口聲聲叫著老煞星,怎麼當了區區的面,反
而認不得丁某了?」
    黃蠟臉老者身軀陡然一震,張口結舌的道:「你就是……」
    青衫文士安祥的道:「區區正是丁無病,依我三十前的慣例,你明明已認出左姑娘
使出來的『三昧真訣』,還敢頑抗,就是死數。我留你活口,就是要你轉告江湖朋友,
只要看到區區隨身證物,和『三昧真訣』的人,還敢頑抗,就是有意和我丁某為敵,和
丁某為敵的人,後果如何,他自己應該知道,好了,你可以去了。」
    黃蠟臉老者這回當著青衫文士,連屁也不敢多放,口中唯唯應「是」,一拐一拐的
走了。
    青衫文士回過身來,朝左月嬌微微一笑道:「小姑娘,在下教你的這三句轍兒,靈
不靈?」
    左月嬌心知遇上奇人,慌忙盈盈拜了下去,說道:「弟子左月嬌多蒙前輩援手,幸
免於難……」
    「不謝,不謝。」
    青衫文士不待她說完,大袖一展,含笑道:「你且起來。」
    左月嬌拜下去的人,硬是被一陣無形潛力,托了起來,心中更是驚駭,暗暗忖道:
「這人武功之高,簡直不可思議!」
    青衫文士伸手朝左首山腰一指,說道:「小姑娘,那邊石頭後面,還躲著兩個人,
大概看到區區,已經嚇昏過去了,你去把他們叫出來,我有話要問問他們。」
    左月嬌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左首山峰的半山腰上,果然有一突出的石崖,只是相
距少說也有數十丈遠近,當下答應一聲,正待轉身走去。
    只聽青衫文士又道:「小姑娘,記著,如果他們嚇昏過去了,你只要在『百匯穴』
上,輕輕拍上一掌,既可醒來,你告告訴他們,就說師父叫他們下來。」
    左月嬌點點頭,立即展形身法,連縱帶躍,朝左首山腰飛跑而上,心中還有些暗暗
疑惑,只不知躲在石崖上兩人是誰?
    登上石崖,果見崖後倦伏著兩個人,左月嬌這一定睛一瞧,不由得猛吃一驚!
    你當這兩人是誰?
    這兩人像是著了魔一般,伏著身子,一動不動,敢情真的嚇昏過去了!
    她自己奉有青衫文士之命,膽氣一壯,走上前去,舉手在兩人頭頂「百匯穴」上,
輕輕擊了一掌。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56:19

說也奇怪,他一掌擊下,屈長貴、戚婆婆果然同時身軀一震,退地睜開眼來。
    戚婆婆骨碌碌從地上站起,色厲內荏的朝左月嬌尖笑道:「左丫頭,老婆子落在你
手上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她口中說著,一隻手已衣袋中伸去。
    屈長貴目光陰睛不定站起之時,籠在衣袖裡,「玄冰掌」力,已暗暗凝聚十成功力,
只是並未立即出手。
    他們沒看到站在山腳下的青衫文士,但看到左月嬌方才連施殺手,舉手之間,就博
殺了淮揚四傑,和十六名青衣武士,因此不敢各莽出手。
    左月嬌一手叉腰,冷冷的道:「屈總管、戚婆婆,師父叫你們下去。」
    屈長貴瘦削臉上,微露驚異神色、堆起笑容,問道:「不知大小姐的師父是准?」
    左月嬌道:「你們下去就會知道。」
    戚婆婆心頭暗暗一驚,忖道:「莫非她師父就是老煞星不成?」接著問道:「你師
父在那裡?」
    左月嬌一偏頭道:「我師父就在山下,你們快下去吧!」
    話聲未落,戚婆婆烏爪般的手指,已經一把抓住了左月嬌,呷呷尖笑道:「小丫頭,
你師父除非會飛,否則准也救不了你,乖乖隨老婆子走吧!」
    左月嬌心頭一驚,要待掙扎;但戚婆婆武功,勝過她極多,左腕有如扣上了一道鋼
箍,那想掙扎得脫?
    正待呼救!
    只聽耳邊響起青衫文士的聲音,說道:「小姑娘,不用怕,我早已點了他們雙肩脈
穴,力氣很快就會用完。」
    左月嬌心頭一喜,就不再掙扎,只是站著不動。
    戚婆婆朝屈長貴使了個眼色,說道:「咱門只要翻上這座山峰,她的師父,也追不
上了。」一面尖笑道:「小丫頭,走呀!」
    手腕微一用力,正侍帶著左月嬌朝峰上走去,突然她佈滿皺紋的臉上,笑容凍結了,
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死灰,五指山隨著緩緩鬆開。
    屈長貴看出情形不對,問道:「戚婆子,怎麼了?」
    戚婆婆苦笑道:「咱們好像穴道被封住,使不出力道來。」
    屈長貴道:「會有這等事?兄弟倒是不信。」
    突然揮手一掌,朝左月嬌迎面劈去。
    左月嬌自然知道,屈長貴練的是」玄冰掌」,旁門中最厲害的寒毒功夫,正待閃身
躲避!
    屈長貴一手掌劈出,陡覺後力不繼,凝聚掌心的玄冰掌力,再也擊不出去,一時也
不禁臉色大變!
    左月嬌冷冷的道:「你們下不下去?」
    屈長貴、戚婆婆到了此時,只好乖乖的往峰下走去,
    左月嬌跟隨兩人身後,押著他門下去。
    戚婆婆走在前面,哭喪著臉,邊走邊道:「大小姐,老婆子千不是,萬不是,總把
你也扶養了五個年頭,你總得救救我老婆子,在你師父面前美言幾句,我是奉人差逍,
身不由己
    左月嬌沒有說話。
    戚婆婆又道:「大小姐,你就是不念舊日情份,也該告訴我一聲,你師父究竟是誰?
好讓我死得瞑目。
    左月嬌冷冷的道:「師父有話問你們,你怕什麼?要怕,就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的
計算我了。」
    屈長貴走在前面叱道:「戚婆子,你囉嗦什麼?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最好
別忘了教規。」
    戚婆婆打了個哆唆,果然不敢再說。
    三人走到山腳,青衫文士已經緩緩轉身來,含笑道:「七花娘,你還認識我麼?」
    戚婆婆一呆,連忙陪笑道:「你不是那天在麵館裡喝酒的那位大爺?」
    她眼光沒惜,那天在麵館裡,就覺得這人路數不對。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區區那天就告訴你,『迷魂散』要放就多放些,少了沒有力
量,那天你要是聽了區區的話,再多放上些,就沒有今天這場麻煩了。」
    戚婆婆臉上綻出汗來了,連連陪笑道:「老婆子該死,有眼不識泰山,那天,實在
多有冒犯之處,還望你大爺恕罪,恕罪。」
    她一面堆著掐笑,指指左月嬌。又道:「這大小姐,還是老婆子一手帶大的,有你
大爺這樣一位高人做師父,真是福緣不淺,老婆子也正在替她高興呢!」
    青衫文士淡然一笑道:「七花娘,你說了半天,知道我是誰麼?」
    戚婆婆道:「你大爺是世外高人,老婆子只不過江湖下五門憋不足道的人,這好比
燕雀如何會知道飛騰九萬里的鵬鰓?」
    她還真不知道青衫文士是誰?
    那是因為方才青衫文士和黃蠟臉老者說話之時,屈長貴。戚婆婆,都已被封住了穴
道,並未聽到。
    「哈哈!」
    青衫文士仰天大笑一聲道:「巧言令色,鮮矣仁!」
    屈長貴似是為他氣度所懾,但他究竟當了幾年武林盟的總管,和各大門派的掌門人
時有接觸。此時雖已看出青衫文士不是尋常人物,還是拱拱手道:「尊駕召見,是否可
以賜告名號?」
    青衫文士點點頭道:「不錯,區區有話問你們,自然要告訴你們,我是誰了。」
    說到這裡,接著含笑道:「區區丁無病,你們是否聽人說過?」
    玉面煞君丁無病,只要是四十以上的汪湖人,還有准不知道的?
    左月嬌依然不知丁無病是誰?
    誰都沒想到絕跡三十年的三昧真君丁無病,居然還在人間!
    居然還會這麼年輕!
    無怪大家背後叫他玉面煞君,一大把年紀,玉面依然!
    戚婆婆已經面無人色,驚顫欲絕。
    屈長貴也變了色,躬躬身,恭敬的道:「在下不知道是前輩俠駕在此……」
    青衫文士一擺手道:「你們現在知道我是誰了?」
    屈長貴,戚婆婆連聲應「是」。
    青衫文士道:你們不用害怕,我只要問你們幾句話。」
    屈長貴道:「前輩要問什麼?只要在下知道的,自當據實奉陳。」
    青衫文士道:「很好,那麼你就你知道的說吧!」
    屈長貴為難的道:「不知前輩要在下說些什麼?」
    「說些什麼?你不知道?」
    青衫文士雙目一抬,說道:「你只要照你知道的說出來就好。」
    屈長貴和他目光一接,只覺他眼神之中,好像隱藏著兩柄鋒利劍刃,直刺過來,心
頭不禁一寒,趕緊低下頭去,哆唆著道:「在下屈長貴,吞為武林盟主府的管事。」
    總管變成管事,職位降低了一級,重要事兒,自然就不會知道。
    青衫文士道,「好,我問你,你是給石盟主當管事?還是給假冒石盟主的人當管
事?」
    屈長貴道:「在下自然給盟主當事了。」
    青衫文士道:「你可知有人假冒石盟主麼?」
    屈長貴道:「在下不知道。」
    青衫文士道:「你真的不知道?還是不肯說·
    屈長貴心底打著鼓,但卻硬口道:「在下真的不知道,前輩若是不信,大小姐就是
盟主的義女…」
    青衫文士微微一怔,回頭朝左月嬌問道:「你是石盟主的義女?」
    左月嬌點點頭道:「是的,但我乾爹並不是石盟主,他老人家已經死了?」
    青衫文士道:「你知不知道石盟主下落?」
    左月嬌道:「不知道。」
    青衫文士問道:「他們知不知道?」
    左月嬌道:「我也不知道。」
    青衫文士道:「七花娘,你呢?」
    戚婆婆陪笑道:「前輩明鑒,我老婆子只是個下人,那會知道這些?」
    青衫文士道:「那要問誰才會知道?」










第14章 深入苗疆
    只聽有人朗聲道:「丁大俠若要問石盟主的下落,天下只有一個人可以回答得出
來。」
    左月嬌聽到這人的聲音,嬌軀不由的一陣顫抖。
    但見從山徑上,正有一個人飄然行來。
    這人身材頎長,身上穿著一襲青綢長袍,面色冷森,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青衫文士目光一注,問道:「閣下是什麼人?」
    青袍人淡淡一笑,抱拳道:「在下無名小卒,說出來了,丁大俠也未必知道。」
    青衫文士道:「閣下戴了面具?」
    青袍人抱抱拳道:「敝教之中,人人都戴面具,丁大俠幸勿見怪。」
    青衫文士問道:「你們是什麼教?」
    青袍人朗笑道:「大道無名,敝教並沒有名稱。」
    青衫文土也朗朗笑道:「好個大道無名。」說到這裡,口中不覺「晤」了一聲,問
道:「閣下方纔曾說,要問石盟主下落,天下只有一個人知道?」
    青袍人點頭道:「不錯,在下確實說過。」
    青衫文士道:「此人是誰?」
    青袍人道:「丁大俠可是要找石盟主麼?」
    青衫文士道:「丁某正要找他。」
    青袍人道:「那很好。」
    青衫文士道:「丁某問你知道石盟主下落人是誰?」
    青袍人道:「因為知道石盟主下落的那人,正想見見丁大俠。」
    青衫文士道:「他人在那裡?」
    青袍人道:「他目前不在此地。」
    青衫文士道:「你不是說他要見見丁某麼?」
    青袍人道:「正是,他要丁大俠說個日期。」
    青衫文士道:「丁某不見無名之輩,你先得告訴我是誰?」
    青袍人大笑道:「要見丁大俠的,自然不是無名之輩,也許還是下大俠的故人。」
    青衫文士道:「丁某從沒有故人。」
    青袍人走前兩步,忽然右掌一攤,送到青衫文士面前,詭笑道:「丁大俠看,這個,
也許就會想得起來。」
    青衫文士目光一注,光風弄月似的臉上,不禁一寒,目中神光暴射,問道:「他要
見我?」
    青袍人點頭道:「日期、地點,均由丁大俠決定。」
    青衫文士道:「好吧,中秋初更,丁某在五老峰等他。」
    青袍人拱拱手道:「如此,在下就告退了。」
    他回過身來,有意無意的看了左月嬌一眼,然後朝屈長貴、戚婆婆兩人揮揮手道:
「你們隨我走吧。」
    說完,舉步朝山徑走去,屈長貴,戚婆婆那裡還敢停留、緊隨著他身後而去。
    左月嬌自從青袍人現身之後,幾乎驚駭欲絕,一直站在青衫文士身後,連看都不敢
看她一眼。
    青衫文士目送三人遠去,才回頭笑道:「小姑娘,你好像很怕他?」
    左月嬌臉色蒼白,說道:「他……他是我義父!」
    青衫文士訝然道:「你不是說你義父已經死了麼?」
    左月嬌道:「是的,我和大哥親眼看到他自碎天靈死的,但他明明就是我的義父。」
    青衫文士問道:「你大哥是誰?」
    左月嬌道:「我大哥叫石中英。」
    「你大哥是石中英?」
    青衫文士忍不住問道:「石中英有沒有假的?」
    左月嬌道:「沒有,大哥是真的。」
    青衫文士大笑道:「小姑娘,你怎不早說?你大哥就是我的小兄弟。」
    左月嬌道:「我大哥會是你的小兄弟?哦,那天他追著你出去的。」
    青衫文士笑道:「就是他追了我四百里路,咱們才認了兄弟。」
    左月嬌心中一動,立即盈盈拜了下去,說道:「你是我大哥的大哥,那也是我的大
哥了。」
    青衫文士高興的呵呵大笑道:「真沒想到,我丁某認了一個小兄弟,現在又多出一
個小妹子來了。」接著含笑道:「好,好,你有了我這個老哥哥,走遍天下,也沒人敢
欺侮你了。」
    左月嬌問道:「老哥哥,不知我那大哥去了那裡?」
    青衫文士道:「這個我倒不清楚,小妹子,你且別急,認了老哥哥總得有個見面禮,
這樣吧,老哥教你幾招,你再去找你大哥不遲:,」
    左月嬌已知這位老哥哥,武功高不可測,得他點撥,自然獲益非淺,心頭不禁大喜,
說道:「老哥哥,你要我教武功?」
    青衫文土笑道:「當然,我三味真君的小妹子,總得有一兩個殺著,才不會被人笑
話。」
    左月嬌喜得跳了起來,嬌笑道:「老哥哥,你真好。」
    青衫文士道:「咱門走!『
    湘西的辰州府,為古五溪蠻地。
    重巒疊嶺,以出產硃砂聞名全國,其西澗溪極多,森林茂密,為苗族聚居之處。
    辰州府當西水入源之口。
    從前交通不便,貨運全仗水道,湖南輸往貴州的米,和炭州輸往長江下游的木材,
全由阮江為吐納,許多糧世和木材商人,途經辰州,都在這裡歇歇腳。
    因此辰州府雖是湘西僻鎮;但城中因有行商往來,市面卻相當熱鬧,尤以東門和南
門一帶,更是客店,酒肆,布莊、硃砂鋪等集中地。
    東大街和南大街的拐彎角上,有一家武陵春酒樓,更是全城最出名的湘菜館。
    到了辰州府,不上武陵春,那你就白來了。
    武陵春酒樓,名氣大,生意當然鼎盛。
    今天也不例外,還沒到上燈時候,武陵春上下,已是座無虛席。
    每一個人只要和幾個朋友一起上酒樓,人類的劣根性,就表露無遺,不是大聲談笑,
旁若無人,就是拚命的想把對方灌醉,綻起滿頭青筋,力竭聲嘶的猜拳喝令。
    一個人默默的喝著悶酒。
    這人看去不過二十五六歲,頎長的個子,皮膚黝黑,眉毛又粗又濃,鼻直口方,一
雙大眼睛,朗若明星,身體不算魁梧,但生得挺壯。
    他桌上除了酒菜,還放啄一隻小木箱,原來他是走江湖的賣藥郎中。
    在雲貴一帶苗區裡,賣藥郎中是挺吃香的一行,就算你是蒙古到了家,也一樣可以
斂錢。
    苗人生性較直,容易上當,但騙人也只有一回,第二次就沒有人會相信你,話雖如
此,許多人只啃了一本湯頭歌決的庸醫,在苗疆一帶,還是大行其通。
    在苗疆走動的,除了郎中,還有貨郎。
    天下婦女沒有不愛打扮的,貨郎就是投其所好,胭脂,花粉,各種小巧精緻的飾物,
只要價廉物美,花式新穎,就是品,也一樣受到苗家婦女的歡迎。
    但在人品上,郎中就比貨郎高尚的多,大家都對郎中都有一份敬意。對貨郎只是歡
迎而已!
    這時候,從樓梯上上來一人。
    這人是個老頭,穿著一件夏布長衫,看去約摸五十出頭。瘦臉,酒糟鼻,雙顴突出,
嘴上留著兩撇八字鬍子,額下還有疏朗朗的凡根蒼須、腰背微彎,肩頭背著一個褪了色
的朱紅木箱。
    只看他這副模樣,又是一個賣藥郎中!
    他跨上樓梯,腳下略為一停,聳著雙肩,目光一陣打量,好像在找座頭。
    這時正當上燈時候,全堂早已坐滿了食客。
    幾個堂值正在忙著端菜添酒,也沒有人過去打招呼。
    酒糟鼻老頭一陣打量之後,發現藍衣少年獨據二桌,好像只有一個人。這就一搖一
擺的走了過去,點著頭,呵呵笑道:「幸會、幸會,小哥就是一個人麼?」
    藍衣少年連忙含笑拱手道:「小可只是一個、老丈人請坐。」
    酒糟鼻老頭從肩下放下藥箱、目光一注、看到桌上藥箱,不覺歎打了個呵呵、說道:
「巧極、巧極、小哥原來還是同行。」
    隨著話聲、就在藍衣少年對面坐了下來。
    藍衣少年謙虛的道:「小可初走江湖、老丈是同道前輩,還請多多指教。「
    「好說,好說!」
    鼻酒糟鼻老頭措鼻子,笑道:「老朽雖是癡長小哥幾歲,老了,不中用了。」
    一名堂棺送上一盅首茗,問道:「老客官,要些什麼?」酒糟鼻老頭含笑道:「來
一壺酒,再要廚下炒幾個拿手的下酒菜就好。」
    堂棺答應一聲;轉身自去。
    酒糟鼻老頭問道:「還沒請教小哥尊姓大名?」
    藍衣少年道:「不敢。小可白士英,老丈如何稱呼?」
    酒糟鼻頭拿起茶盅,喝了、一口才道:「老朽夏子清,夏天的夏,孔夫子的子,兩
袖清風氣清。」
    白士英連忙抱拳道:「原來是夏老丈。」
    夏子清親切的問道:「白老弟好像很少在這條路上走動?」
    白士英奇道:「夏老丈如何知道的?」
    夏子清呵呵笑道:「雲貴一帶,地方雖然遼闊,但幾十年來,就只有咱們七八個人
在跑,如何會不知道的?」
    白士英道:「老丈說得是,小可一向是川,康一帶走動,大部份時間,是替先師采
摘藥材,自從先師去世之後,小可還是第一次出來。」
    夏子清兩顆小眼珠一瞪,急著問道:「令師是誰?」
    白士英道:「說起先師,老丈也許知道,他老人家姓李
    夏子清沒待他說完,忽然跳了起來,急著問道:「李藥師李一丹。」
    白士英喜道。「老丈果然認識朱師。」
    夏子清道:「豈止認識,老朽一生最欽佩的也就只有令師一人。」
    他不待白士英開口,接著說道:「令師的『冰雪行軍散』,在苗疆一帶,盛名久著,
據說他是在諸葛武侯的『行軍散』中、加入了冰蠶。雪參兩種稀世靈藥;無怪神效卓著,
一粒丹丸,藥到病除,他那李一丹的外號,也是由此而得。」
    他說起李藥師,就滔滔不絕,如數家珍。即此一點,證明他確是知之頗深。
    白士英蕭然道:「前輩州先師定然交誼極深,晚生方才失敬之至。」
    夏子甭連連搖手道:「小哥別客氣,老朽和令師只是問於相識而已,老實說,老朽
這點醫理和令師相比,那真差得太遠了。」說到這裡,忽然「哦」了聲問道,「令師是
什麼時候歸道山的?」
    白士英道:「還是去年臘月間的事。」
    夏子清感歎的道:「年歲不饒人,咱們這一輩的人,都差不多了!」
    堂棺送上酒菜。
    夏子清拿起酒壺,含笑道:「來,小卅,咱門難得巡上、老朽敬你一杯。」
    白士英站起身道:「老丈是晚生前輩,理該由晚生敬你才是。」
    「坐,坐。」
    夏子甭替自己斟了一杯,含笑道:「小哥,咱們乾一杯。」
    舉杯一一飲而盡,
    然後取起酒壺,又替他斟滿了。
    夏子清問道:「小可是從苗疆來的,還是……」
    白士英道:「晚生剛從巴東來的;因為先師有一些遺物,寄存在九里龍。」
    「哦!哦!」
    夏子清一手持著幾莖蒼須,點頭道:「不錯,令師一向是在苗疆一帶行醫,小哥去
過九里龍?」
    白士英道:「晚生這是第一次。」
    夏子情連連點頭道:「九里龍是個好地方,盛產金沙,盂家苗之一族人,家家都富
可敵國,尤其那裡的女孩子,個個出落得如花如玉,苗女多情,你小哥可得小心。」
    說完,咕的喝了口酒。
    白士英被他說得臉上一紅,尷尬的道:「老丈休要取笑。」
    夏子清道:「老朽說的可是真話,你別小看些小娘們,個個長得像水蜜桃一般,哈,
像小哥這樣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十個人個都不是她們對手。」
    白士英道:「她們都會武功?」
    「豈止會武?」
    夏子清又喝了口酒,才緩吞吞的道:「孟家苗住在九里龍、少說也有上千年的歷史
了,九里龍周圍近百里,都是峋巖峭壁,溪流縱橫,盛產金沙,據說,他們每家人家,
連起屋的牆壁都是用金磚砌的,你想想,他們這麼富有,不會武功行麼?」
    白士英點點頭。
    夏子清拿起酒壺,又替他斟了一杯。
    白士英忙道:「老丈,晚生酒量有限的很。」
    夏子清兩杯下肚,老興勃勃,笑道:「小哥不用客氣,咱們難得碰面,這一談起來,
就不是外人,老朽年輕的時候,哈,茅台、大曲,不管多烈的酒,都要大碗喝才過癮,
你年輕輕輕,這點酒,算得了什麼?來,乾杯。」
    果然舉起酒杯一口而盡。
    白士英只得又陪他喝了一杯。
    夏子清用手抹抹喘,接著道:「小哥沒去過九里龍,老朽再說一點給你聽聽,九里
龍的孟家苗,不但男的個個好酒量,就是女嬌娘,也是個個是酒中西施,她們敬客人,
就是大碗、大碗喝的,你要是不會喝酒,她們就會笑你,哈,她們對你笑一笑,你就非
直著脖子灌下去不可。」
    他又乾了一杯,朝白士英笑一笑,又道:「說起盂家苗的武功,本來在苗區,就是
首屈一指,不然,他們還能保得住金沙?近年來,據說他們還重金禮聘了幾位武功高強
的漢人,傳授族中男女絕技,他們族長曾經誇過海口,九里龍的孟家苗族,要是都出去
闖蕩江湖的話,可以橫掃中原武林。」
    白士英聽的不禁心中一動,說道:「晚生曾聽先師說過。他們立有祖訓,不准族中
人外出。」
    夏子清笑道:「那是從前的事,現在時代不同了,九里龍的人,也經常到山外來采
辦食物,到底山區裡沒有外面花花世界熱鬧。」
    他夾起一筷菜,邊吃邊道:「這也許就是給漢人帶壞的,族中弟子,往往借採購為
名,偷偷的溜出來,你老弟大概今天才來的,前兩天,老朽就看到幾個盂家苗的人,打
這裡經過。」白士英心頭又是一動,說道:「可惜晚生遲來了兩天,不然倒可和他們一
起走了。」
    夏子清關切的道:「怎麼?小哥不認識路?」
    白士英道:「晚生只是聽先師臨終時,約略說過,晚生沒有去過,聽說這條路險僻
難行,很容易走迷方向。」
    「正是,正是。」
    夏子清點頭道:「可惜老朽這次另有事去,不到九里龍,不然倒可和小哥作個
伴……」
    他說到這裡,不由「哦」了一聲,笑道「小哥如果不急,從這裡到九里龍去的人,
倒是經常有,小哥不妨耽上一二天,老朽替你留意留意。」
    他笑了笑、又補充著道:「九里龍路徑確是險了些,但生意都是一本十利,有不少
貨郎,就專門跑九里龍,拿些花粉胭脂,假珠子串的珠花,就可以換來成袋的金沙。」
    白士英由衷的感激,說道:「多謝老丈了。」
    「這是小事,那裡說得上謝?」
    夏子清接著「哦」了一聲,注目問道:「小哥住那一家客棧!?」
    白士英道:「晚生住在東大街長源客棧。」
    夏子清大笑道:「巧極,老朽正好也住在長源客棧,「小哥住在幾號房?」
    白士英道:「五號。」
    夏子清道,「老朽住在九號,東首最後一間。」
    正說之間,只見從樓梯口,又有人走了上來。
    這時華燈初上,夜市方開始,正是酒樓生意最旺盛的時候。
    酒客們有的會帳下樓,有的剛來,上上下下,川流不歇,
    堂棺們也尖著嗓子送往迎來,一面要謝著付帳的賞了小費,一面又要迎接上來的客
人,叫著「裡面請坐」。
    每一個堂伯都有一個天生的金嗓子,叫得又脆又響。
    那人上得樓來,就被堂倌領到白士英他們對面,剛空出來的一張桌子落坐。
    堂佰送上茶水,問了要吃什麼,便自退去。
    那人端起茶盅,輕輕喝了一口,放下茶盅,轉過頭來,忽然口中「咦」了一聲,驚
喜的站起身來,朝夏子清招呼道:
    「夏老夫子也在這裡?」
    夏子清聞聲回頭,點著頭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張老弟。」
    那人道:「老夫子這次到那裡去了?」
    夏子清一手持須,含笑道:「黃草壩,老朽在那裡開了一家藥肆,這次是採辦藥材
來的。」
    那人羨慕的道:「還是老夫子好,開了店肆,就不用長年跋涉了。」
    夏子清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接著問道:「張老弟這次去那裡?」
    那人道:「還不是到處跑,明天貨配齊了,先去銅仁,玉廄;,最後到劍河……」
    夏子清聽的大喜,呵呵笑道:「巧極了,來,張老弟,老朽給你引見一個朋友。」
    白士英聽到那人和夏子清打招乎,早就看清楚了。這人約摸二十八九歲,瘦長臉,
皮膚白皙,眉目清秀,身穿藍布衣褲,生得極為挺拔。
    那人聽夏子清說出要替他引見一個朋友,立即擊了過來。
    夏子清回頭朝白士英含笑道:「小哥,這位是張正林張老弟,他要去劍河,就是到
九里龍去的,你們多接近接近。」
    一面又朝張正林道:「這位是白小哥,你總知李一丹李藥師吧、白小哥就是李藥師
的門下高足,這次山要到九里龍去,你們正好作個伴兒,路上就不寂寞了。」
    張正林連忙拱手道:「白兄,在下是第一次見面,李老夫子,在下見過幾次,是一
位忠厚長者。」
    白士英也拱手道:「張兄多多指教。」
    夏子清笑道:「大家請坐,今晚真是湊巧了,咱們坐下來再作長談。」
    白士英,張正林一起落座。
    堂棺替張正林添上杯筷。
    夏子清立時替他斟滿了酒。
    張正林連說不敢,和夏子清。白士英一起乾了杯,笑道:「別說夏老夫子吩咐,就
是衝著這位白兄,在下這朋友也交定了,在下採辦貨物,明天上午,就可齊全了,白兄
要什麼時間動身,在下悉聽尊便。」
    此人生性爽直,說來甚是誠懇。
    白士英道:「不敢當,兄弟隨時可以走,還是以張兄的方便為準。」
    「哈哈,」
    夏子清笑一聲,說道:「那就這樣決定,咱們還是喝酒。」
    難怪他生了一個酒糟鼻,原來嗜酒如命。
    正好堂棺又替張正林送來了酒菜,大家也開杯暢飲起采。
    第二天,張正林一個上午,就把貨物採辦齊全,午睡時光,就來到長源客棧。
    白士英閒著無聊,正在和夏子清下棋。
    夏子清一眼看到張正林進來,立即抬頭問道:「張老弟事情都辦好了?」
    張正林道:「在下貨色早就定好了的,今天上午,就是到幾家鋪子裡取貨了,一切
都辦妥了,看看白兄要今天動身,還是明天再走?」
    白士英道:「張兄貨物齊備,咱們今天下午就走不好麼?」
    張正林笑了笑道:「可以,在下隨時都可以走。」
    夏子清大笑道:「可惜老朽的藥材,還未到齊,否則倒可和二位走一路,要過了玉
屏才分手呢!這段路,少說也有八九百里遠近,就不虞寂寞了。」說到這裡,就高聲叫
道:「夥計。」
    一名店伙趕緊奔來,伺候著道:「老爺子有什麼吩咐?」
    夏子清道:「你去關照廚下,做幾式精緻的下酒菜,另外來三斤上好茅台,送到房
裡來,老朽要替兩位老弟送行。」
    此老不但好酒,也極為好客,為人熱心,不失是一位長者。
    店伙連連應是,轉身退出。
    這一席酒,大家自然盡歡而散。
    白上英心中對夏子清甚為感激,一再稱謝不止。
    午後,張正林已把貨物,裝了兩個大麻袋,馱上馬背。
    白士英別過夏子清,會了店帳,跨出店門。早由店中小廝牽著馬匹伺候。
    夏子清送出店堂,兩人一齊接過韁繩,跨上馬背,朝夏子清拱拱手道:「老丈,再
見了。」
    夏子清揮著手道:「老朽不送了,二位老弟有空,請到黃草壩來。」
    兩匹馬沿著西大街,漸漸去遠。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57:08

夏子清摸了摸酒糟鼻,這一瞬間,他那瘦削的臉頰上,忽然浮現起一片陰森橘詭的
笑容。
    這種深沉橘詭的笑容,可以形容之為笑裡藏刀,和他本來爽直悄涕的笑容,遇然不
同!
    但笑總是高興的事情。他一定有著極為得意之事,面上含著微笑,緩緩轉身朝客棧
中行去。
    貴州、在殷、周時代,稱為鬼方。
    因為到處都崇岡峻嶺,交通不便。
    貴州省,就好像雲霧山一樣,永遠披著一件神秘的外衣。
    白士英和貨郎張正林,從辰州一路南行,由源州向西,便已進入黔省。
    行旅對貴州可真是怨聲載道,才有:「天無三日晴,地無三里平,人無三分銀」之
譏。
    他們從晃州入黔,經玉屏,到達劍河。這一段行程,雖然不時遇上崎嶇山路,迂遇
而行,但大抵還算平整。」
    白士英雖是初來,卻有經常在這段路上行來的貨郎張正林結伴同行;該在何處打尖,
何處投宿,都不用他操心,曉行夜宿,自然極為順利。
    白士英在這段時日之中,只覺張正林為人爽直,謙虛誠「懇,臉上也經常掛著笑容,
因此和他極為談得來。
    這天傍晚時光,趕到劍河。
    這是一個山城小邑,也是生苗的地區,狹厭的街道上,到處是胸口敞露,頸項手腕、
腳踝,戴著大大小小銀圈的苗女,搖曳生姿的走過。
    張正林在這一帶,果然地頭極熟,不少人和他點頭打著招呼。
    兩匹馬到了街西一家清江老店的客棧門前下馬,這一陣蹄聲,早就驚動了店裡的人。
    只見一名夥計,匆匆忙忙的迎了出來,一眼看到張正林,立即趨上前來,含笑道:
「張爺這次來的快了,小的預算,你最早也得再過十天半月,才會來呢!」
    張正林笑了笑道:「我是趕著六月半來的,好多做些生意,夥計,咱們這兩匹馬,
就要寄在你們店裡了。」
    那店伙道:「這還用說」
    幫著張正林從馬背上捧下了兩個大麻袋,然後從兩人手中接過疆繩,牽著兩匹馬往
店後而去。
    張正林回頭朝白士英笑了笑道:「白兄,咱們進去。」
    一手捧起一隻麻袋,朝店裡走去。
    白士英幫著他捧起了另一隻麻袋,跟了過去。
    張正林回頭道:「白兄,你放著就好,夥計會來拿的。」
    白士英道:「不要緊,兄弟幫你拿也是一樣。」
    兩人走進店堂,張正林就像回到老家一般,他朝坐在櫃頭裡的老婦人打個招呼,就
逞自往裡行去。
    穿過店堂,是一條走廊,一排約有七八個房間,張正林走到最後了間,放下麻袋,
一手推開房門。
    申士英跟著又把麻袋放在地上。
    張正林吟笑道:「多謝白兄了。」
    他沒待白士英開民接著又推開隔壁一間的房間,含笑道:「白兄,這兩間房,你看
那一間合適?」
    他不論到什麼地方落店,都以白士英為主,讓他先挑。
    白士英道:「張兄何須客氣,兄弟隨便那一間都行。」
    張正林笑了笑道:「我看白兄就住裡面一間吧,房間都是一樣,裡首的比較清靜。」
    說著就把兩個麻袋搬進外面那問房去。
    房裡當然非常簡陋,除了一張木榻,只有一張茶几,一把竹椅,但在偏僻的苗區小
鎮裡,能有這樣一家客店,已算不錯
    店伙替兩人送來臉水,又沏了一壺茶。
    張正林關照店伙,要廚下切一盤滷菜,一壺酒,再炒兩盤蛋炒飯,做一個蛋花湯送
來。
    店伙答應著退j」出去。
    白士英回房洗了一把臉,天色已微見昏黑。
    張正林可正在忙著,他把麻袋都打開了,珍珠項鏈、珠串,珠花,各種寶石飾物,
和花粉,胭脂,香膏,攤滿了一地。
    房子裡珠光寶氣,花花綠綠的好不眩眼!
    張正林看到白士英站在房門口,不覺笑了笑道:「打明天起,一路都是翻山越嶺的
羊腸小徑,不能再騎馬趕路了,兄弟得把這些東西,收拾收拾。」
    白士英道:「這一趟從辰州來,張兄一路都沒做生意,真叫兄弟過意不去。」
    張正林道:「後天六月半,是九里龍孟家苗最熱鬧的日子,咱們正好趕上,老實說,
兄弟這些貨,多半就是趕這個節日來的,至少也得賣上一半,剩下來的,回去的時候,
順便往各處兜上一轉,也就差不多了。」
    白士英問道,「六月半,是孟家苗什麼節日?」
    張正林忽然神秘一笑,道:「白兄到時自知。」
    白士英看他笑的神秘,心頭覺得狐疑。
    正好店伙掌著燈來,看到張正林的房裡,放滿了東西,就留下一盞燈,把碗筷放到
隔壁房裡去,過不一會,就端著一盤菜,一瓶茅台酒進來,張正林站起身,一同到了白
士英的房裡。
    店伙早已放好杯筷,打開瓶塞,酒香撲鼻,兩人隔著小几對面坐下。
    張正林笑道:「白兄,這酒比茅台還要香醇,而且人口有一股甜味。」
    白士英道:「難道這不是茅台酒?」
    「自然是茅台酒。」
    張正林笑了笑道:「只是這酒比茅台的更好,它是用交蜜(地名)一條小溪裡的水
釀製的,那溪水就帶著甜味,釀製成酒,人口甘甜,多喝幾杯,只會微酗,不會醉倒,
除這裡,你出重金也賣不到,白兄一試方知。」
    白士英笑道:「張兄對酒,倒是在行的很」。」
    張正林大笑道:「彼有旨酒,又有嘉淆。旨酒,就是美酒,酒不甘醇,何得稱旨?
人生能得兒回醉?就算喝醉了,也飄飄然另有佳趣。」
    說著舉杯一飲而乾。
    白士英聽的暗暗驚奇,他發現張正林雖是一個貨郎,但書卻讀印不少,這兩句話,
出之詩經,他也引用上了,此人倒不可以貨郎視之。
    舉杯喝了一口,果然酒香清醇,入口微甘,就連稱好酒不止。
    兩人把一瓶酒喝完」都已微有酗意,店伙及時送來蛋炒飯,和一碗大湯。
    兩人吃過飯,張正林還要收拾東西,就回房去了,白上英多喝幾杯,果然有些飄飄
然的感覺。
    山城小店,大家都睡得早,白士英也就掩起房門,在榻上盤膝調息。
    隔壁張正林收拾好東西,也自睡了,不多一回,就聽他附聲如雷,透過板壁,隱隱
傳來。
    過了二更,突聽窗外「刷」的一聲,似是有人飄落走廊。這個音實在極輕;但白士
英卻倏地睜開眼來!
    就在此時,只聽一人壓低喝道,「張正林,出來。」
    白士英聽一怔,暗道:「半夜三更,又有什麼人來找張兄呢?」
    只聽隔壁張正林附聲忽然停止,接著也壓低聲喝道:「門外是誰?」
    那人沉聲道,「你出來就知道了。」
    他話聲方落,張正林已經很快開門出去,低聲喝道:「是那一條道上的朋友?」
    白士英聽他口氣,心下又是一怔,忖道:「張兄這口氣,莫非也是江湖上人?」
    就在此時,只聽張正林忽然輕哼一聲,緊接著響起一陣輕微的衣袂掠風之耳,已掠
上牆頭!
    這下,白士英不禁一呆!
    自己居然看走了眼,只要聽這陣衣袂掠風之聲,經捷無比,張正林一身輕功,竟然
極高!
    他有這一發現,豈肯輕易放過?急忙推開窗,雙腳輕輕一點,便已穿窗而出,再一
吸氣,平空拔身而上,登上屋脊。
    只見一條黑彤,已在前面屋脊上,一閃而沒!
    只要看這人的身形。明明就是貨郎張正林!
    白上英自然卞肯放鬆。立即一吸真氣:身如天龍馭風,橫空掠過兩重屋脊,遠遠尾
隨下去。
    這回他看清楚了!
    張主林前直,果然連有一條黑影,正在飛行奔掠!兩人相跟足有七八丈遠,一個盡
力在前奔掠,一個提氣緊追不捨。
    貶眼工夫,已經迫出一里來遠。
    劍河縣,是僻處山區的小城,城牆依山而起。
    前面那人奔近山麓,就朝山麓問一座小小的土地廟飛掠而入。
    張正林追到廟前,腳下忽然停往,雙拳一抱,大聲道。「廟裡是那一方道上朋友、
把在下引來、有何見教?」
    在他說話之時,白士英已經無聲無息的掠到他身後數丈,一叫了閃入右首樹林。
    只聽廟中有人接口道:「張朋友怎不進來?」
    張正林笑了笑道:「在下行走苗疆,將本求利,從沒和道上朋友,有過樑子,朋友
既然把在下引來,有什麼事怎不明白見告?」
    廟中那人道:「不錯,咱們之間,沒有梁子,只是咱們有話要問你。」
    張正林依然挺立不動,說道:「有什麼活,這樣不能說麼?」
    廟中那人不耐道:「張正林,你可是不敢進來麼?」
    張正林笑了笑道:「在下沒有什麼不敢的,只是聽朋友的口氣,朋友有事找在下,
並不是在下找朋友有事,這樣藏頭縮尾,豈是待朋友之道?」
    那人怒聲道:「張正林,你在咱們兄弟面前,別再耍嘴皮子了,告訴你,你要在這
條道上走動,你就乖乖的進來,如果你不想在這條道上混了,你可以走,明天一早,就
得離開此地。」
    張正林聽的一呆,問道:「朋友,這是誰定的規矩?」
    廟中那人道:「這你就不用問。」
    張正林道:「好,朋友這麼說了,在下似乎非進來會會而不可了。」
    說著,果然舉步朝小廟中走去。
    土地廟山門敞開育,裡面地方不大,只是沒有點燈,黑越越的伸手不見五指。
    張正林走進去了,但只走了三步,便身停往。
    三步,已可看到青石神案。
    神案後面,當然就是神龕了,神龕裡已經一片漆黑,看不清楚了,神案離他面前,
也不過只有三步遠近,這就是說明就只有這麼一點地方,但張正林凝足目力,也看不到
對方躲在那裡?
    他只走了三步,那倒並不是膽怯,敵暗我明,他自然非留退路不可,一旦遇上襲擊,
離門只只有三步,自可及時退出。
    但就在他腳下一停,那人就冷冷的道:「張正林,你盡可放心,咱門不會為難你
的。」
    細聽那人話聲,似是人神龕中發出來的。
    張正林不覺仰面道:「在下已經進來了,朋友有什麼見教,現在可以說了。」
    只聽另一個道:「咱們有話問你,張朋友最好實話實說,不可有半句虛言。」
    此人說的話,卻從左首傳來。
    張正林微曬道:「朋友還沒問我什麼,怎知在下說的會是虛言?」
    神龕那人道:「張朋友沒有虛言,那是最好不過了。」
    張正林道,「你們究竟要問什麼?」
    神龕中那人道:「張朋友這次要去那裡?」
    張正林:「九里龍。」
    神龕中那人又道:「你一個人?」
    張正林道:「兩個人。」
    神龕中那人又道:「還有一個是誰?」
    張正林道:「自然是在下朋友了。」
    神龕中人道:「我問的是此人姓甚名誰?」
    張正林道:「在下朋友姓白,名士英。」
    白士英隱身林中,距離土地廟,不過數丈遠近,他們在廟中說的話,自然全聽到了,
心中不禁一動,暗暗忖道,「看來賊黨已經對自己起了懷疑!」
    只聽神龕那人又道:「你們從那裡來?」
    張正林道:「辰州。」
    神龕中那入又道:「你和他認識很久了?」
    「不錯。」
    張正林接著問道:「你們問這些幹什麼?」
    只聽左首那人道,「這個你不用多問。」
    神龕中人義道:「白士英是幹什麼的?」
    張正林道:「他背的藥箱,你們說他是於什麼的?」
    神龕那人道,」此人從未見過。」
    張正林道:「白兄一向在川康行醫,你們自然沒見過了。」
    神龕中人道:「那麼他去九里龍作甚?」
    張正林火道:「他是李一舟老夫子的門人,李老夫子一向在苗疆行醫,去年故世了,
遺命要他承繼遺志,到這一帶來行道,這樣夠了吧?」
    神龕中人道:「你知道的倒很詳細。」
    張正林道:「在下是他朋友,自然很詳細了。」
    神龕中人道:「很好,你可以回去了。」
    張正林道:「在下知道的,都己奉告了,朋友問了這許多話,也總可亮亮字號吧?」
    神龕中人嘿然道:「這個張朋友就不用多問了。」
    張正林理直氣壯的道:「為什麼?」
    神龕中人冷林的道:「因為你知道的大多了,對你並無好處。」
    這話已經說的很明顯了,你如若還想在這條路上走動,知道的大多了,對你是不利
的。
    張正林不是傻子,這就拱拱手道:「既是如此,在下告退了。」
    神龕中人沒有再說。
    張正林話聲一落,迅快的轉身退出,他並未停留,立即一路奔行而去。
    張正林走了;但隱身林中的白士英,卻並沒有跟著回去。
    有人暗中注意了他,這人是誰?他非弄弄清楚不可。
    因此他仍然隱伏林中,一動沒動。
    約摸過了頓飯工夫,依然不見有人出來,也沒有一點動靜。
    土地廟裡,至少有兩個人,難道他們會住在廟裡不成?
    白士英心頭漸漸有些不耐,但還是耐著性子,等了下去。
    又是一盞熱茶工夫過去了,土地廟還沒有人出來,甚至連一點聲息都沒有。
    白士英再也忍耐不住,身形一晃,閃出樹林,就已落到土地廟門口,他藝高明大,
也不出聲問話,就舉步朝廟中走去
    廟內靜悄無人,也沒點燈,自然一片陰森黯黑!
    白士英跨進廟門,就當門而立,目光迅快的一轉,心中不禁暗暗稱奇!
    原來這土地廟,就只有這麼一間,左右前後,也不過五六丈見方。
    除了中間一個神龕,龕前在一張長形青石案,就別無他物。
    神龕也不大,左右兩幅神慢,斜斜的分開,裡面端坐一對土地公和土地婆,也不過
一人來高,那裡有什麼人影子?
    這點地方,當然隱藏不了一個人;但方纔明明有兩個人的聲音!至少他親眼目睹,
有一個人進來,沒有看到他出來。
    土地廟就只有這麼一間,沒有後門,也沒有窗戶,
    進來的人,非從大門退出去不可,那麼人呢?
    白士英當門而立,經過這一陣查看,己可斷定這裡已經絕沒有人,只是想不出兩個
賊人,是如問走的?他舉步走入,左手屈指連彈,朝土地公和土地婆身上彈去。
    但聽「撲」「撲」兩聲輕響,證叫確是泥塑的神份,但他還是不相信,緩步走到神
龕前面,伸手掀開神峻,神龕裡自然不會有人。
    賊人有如此狡儈,也更使他提高了警覺,夜色已深,賊人已去,他自然也不用洱在
這坐逗留了。
    回到客店;依然穿窗而入。
    張正林早就回來了,此刻已經鼾聲呼呼,從隔壁傳來!
    白士英微微一笑,也就解衣登榻,橫身躺下。
    第二天一早,白士英起身下床。開出門去,張正林早已起未,他不但梳洗完畢,而
且己把貨物裝好了兩隻木箱,
    店隊送來臉水,白士英洗了把臉,店伙又替兩人炒了兩盤蛋炒飯送來,兩人匆匆吃
畢,會過店帳。
    張正林取出二兩銀子,交給店伙,作為寄存馬匹之用。
    店伙連聲稱謝,然後十分巴結的,從店後推出一輪獨輪小車,幫著張正林,把兩隻
木箱裝在車上。
    張正林雙手挽注車柄,含笑道:「白兄,咱們走吧。」
    推動獨輪車,往前行去。
    白士英跟在他身後而行。
    離開劍門,一路西行,已是盤曲山麓間的羊腸小徑,有時須隨著山坡往上,有時又
得直下溪底,涉水而過。
    一路亂石磊磊,高低不平。
    張正林椎著獨輪小車,依然隧步如飛,看去似乎毫不吃力。
    白士英跟在他後面,不覺試探著道:「張兄這樣推著車趕路,不覺吃力麼?」
    張正林回頭笑道:「這車子只要把穩了,順著勢推,就並不吃力,據說,這是諸葛
丞相證南蠻時發明的,走山徑小路,那是最便捷了,不過還得有些腕力,幸虧兄弟從小
練過幾年莊稼把式,手上有幾斤蠻力。」
    白士英故作驚奇的道:「原來張兄還會武功?」
    張正林笑了笑道:「咱門這一行,整天在外跑的人,多少都會一些,有時遇上剪徑
賊,也可以防身自保。」
    他忽然回過頭來,朝白士英看了一眼,又道:「李老夫子一身武功,才高明呢!聽
說出自武當派,他可以析上一根樹枝,當劍來使,三五個裡執兵刃的人,還近不了身,
白兄是他衣缽傳人,自然也差不到那裡去了。」
    白士英笑道:「咱們採藥的,深入荒山,有時遇上虎豹,也是常有的人,拳腳工夫,
自然也不少了,先師昔年在荊山採藥,曾遇上一位老道長,指點了一些訣竅,其實也算
不得是武當派弟子,兄弟更糟糕,還是小時候練的一點粗淺工夫,連入門也談不上。」
    張正林自然不會相信,但他只是笑了笑,並沒多說,繼續推著車朝前趕路。
    走了一段路,張正林忍不住又道:「白兄,兄弟有一件事,本來不想說的,但想想
還是告訴你的好。」
    白士英心中不覺一動,問道:「張兄有什麼話,但請直說。」
    張正林道:「兄弟只是奇怪,尊師李老夫子,一生藥醫施藥,行善好施,遇上貧困
病人,不但不收醫藥費用,有時還送些銀錢與人,在這條路上,不論漢入,苗人,莫不
受過他老人家的恩惠,自然不可能會和人結下怨隙……」他口氣微頓,接道:「至於白
兄,還是初次到貴州來,更不可能和入有什麼梁子……」
    白士英知他說的是昨晚的下,一時故作不解,問道:「張兄,究竟有什麼事?」
    張正林道:「事情也沒有什麼,只是有人向兄弟詢問白兄來歷。」
    白士英道:「那是什麼人?」
    張正林道:「這人兄弟並不熟悉,只是聽他口氣,似乎不善,白兄留神些也就是
了。」
    白士英笑道:「這就奇了,兄弟初來貴州,怎會有人詢及兄弟?哦,張兄,這人是
何模樣?張兄總可告訴兄弟,兄弟今後也好多加注意。」
    張正林聳聳肩道:「兄弟根本沒有看到他的人。」
    白士英道:「張兄沒看他的人,他如何跟你詢問兄弟的呢?」
    張正林道:「這個確實透著蹊蹺。」
    他毫不隱瞞,把昨晚遇見之事,詳細的說了一遍。
    白士英故作驚奇,問道:「據張兄看,這兩人會是那一路的人物?」
    張正林一面椎車,一面說道:「這就難說得很,兄弟在這條路上,也跑了多年,從
未遇上過這等個情,以兄弟推想
    說到這裡,忽然搖搖頭道:「唉,兄弟實在想不出來,也許對方只是覺得白兄眼生,
誤認為是他們的敵人,才找我去問問的,白兄山不必放在心上。」
    白士英點點頭:「張兄說的也是。」
    兩人說話之間,已經轉過兩重山腳,一條曲折的小徑,直向前面溪底下去,遠遠望
去,但見一片沙石,宛如大平原一般,到處都是高底不平的石塊。
    白士英道:「這是一條兩山之間的大溪,如果山洪暴發,這條路不是就不能通行
麼?」
    張正林笑了笑道:「不錯,春秋兩季水勢大的時候,三里寬的山溪,就像一條滾滾
黃河,水勢十分湍急,根本不能從溪底過去,那就得多走幾十里路。」
    太陽漸漸直了!
    六月半,正是三伏天氣,太陽猛得有如火傘。
    兩人走在像沙漠似溪底,腳下踩在每一塊石頭上,都像烙鐵一般!上下交征,一陣
陣的懊熱,使人喘不過氣來。
    甚至連吹來的風,都是熱烘烘的。
    飲在此時,但聽一聲微弱的呻吟,隨風傳來!
    那盧音雖然微弱;叵白士英已經倏地站定,凝神細聽了一陣,卻又不再有第二聲傳
來!這就抬目叫道:「張兄,你可曾聽到有人呻吟的聲音麼?」
    張正林徘著仙輪小車,木輪輾在溪底鵝卯般的亂石上,發出轆轤震響,自然沒聽到
那聲呻吟。
    此刻他已走出三數丈遠,聽到白士英的話聲,不覺車輪一停,回頭道:「兄弟怎麼
沒有聽到。」
    他話聲方落,又有一聲呻吟,隨風傳了過來!
    張正林墜然道:「果然是人的聲音!」
    白士英耳朵何等敏銳!這第二聲呻吟傳來,他己聽出聲音來自右前方,而且不出十
丈之外。這就朝右前方一指,說道:「人可能就在這個方向了。」
    說著當先奔了過去,但他並沒有施展身手,只是比普遍快了一些。
    溪底當然不會是平整的,有些地方高的像一座小丘,有引進地方低窪的水灘邊,撲
臥著一個身穿藍布衣褲的漢於,以歎對他撲著一動不動,分明己是奄奄一息!
    白士英奔到他身邊,俯下身去,伸手把那漢子翻了過來,問道:「朋友怎麼了?」
    那漢子臉上沒有一點血色,雙目失神,張了張口,只發出一聲低弱的呻吟。
    白士英抓起他左手,正待把他脈!
    張正林已經跟著奔了過來,一眼看到漢子的情形,就大聲悅道:「白兄,這人是中
了暑,快餵他一升包行軍散就好。」
    他久走苗疆,自然一眼就看的出來。
    白士英暗安叫了聲「慚愧」;點頭道:「張兄說的是。」
    放開那人手腕,正待轉身放下藥箱取藥!
    就在此時,那本來直挺挺躺的漢子,突然瞅然直起,右手抬腕,「達」的一聲,一
蓬細如牛毛的藍芒,朝白士英激射過來。
    白士英自然不會防備,這垂死的人,會突然出手,向他襲擊,但他一身武功,已非
等閒,縱然事出意外,耳中聽到「達』的一聲輕響,身形已如行雲流水,輕快的地閃了
開去。
    這一蓮毒針,來勢極為神速;但白士英反應之快居然比機簧發射的毒針還快!
    快得幾乎不著痕跡,好像他正轉了個身一般,藍芒如閃電般,他從腰間飛射而過!
    張正林根本沒看清楚,直等那蓬藍芒從白士英身邊射出,他才知道是那漢子發的暗
器,一時不禁大怒,口中大喝一聲:「好個狗娘養的。」
    揮手一拳,迎而直擊過去!
    他這一拳含憤出手,自然也似快速。
    那漢子眼看偷襲不成,慌忙縱身想逃。
    張正林本來擊向他面前的拳頭,因他身子上拔,「砰」然一聲,正好擊中他心窩。
    那漢子口中悶哼一聲,一個人被擊的憑空飛出一丈來遠,仰大跌落,雙腳一伸,就
寂然不動。
    白士英立即跟蹤掠了過去,但見那漢子後腦撞在一大石上、腦骨已碎,腦漿迸出,
早已氣絕死去。
    張正林還不知道自己出手太重,大聲叫道:「白兄別讓他逃了,問同他這是誰支使
他來的?」
    白士英道,「他已經死了。」
    張正林聽的一怔,問道,「他怎麼死的?」
    白士英道:「他撞上石頭後,大腦骨已碎,自然沒命了。」
    「糟糕!」
    張正林頓頓足,氣憤的道:「兄弟氣他暗箭傷人,這一拳,出手是重了些,唉!只
可惜他死了,不然,總可以從他口中,問出主使的人來。」
    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道:「咱門搜搜他身上看,山許可以找出一些蛛絲
馬跡來,亦未可知。」
    白士英被他一語提醒,暗暗忖道:「看來自已經驗不如這位張兄甚多。」一面點頭
道,「張兄說的極是。」
    探手朝那漢子懷中掏去,只摸出幾兩碎銀子,就別無他物。
    張正林道,「白兄,他打出來的這蓬暗器,是用機簧射出來的,他身上不可能沒有
針筒。」
    白士英伸手朝那漢子左手腕底一摸,果然縛著一個針筒,這就取了出來。
    針筒不過五寸來長、色呈黝黑,自然是純銅所製,筒口,是一個小巧的蓮蓬頭,針
孔密織,一次至少可以射出數十枚毒針,構造精巧,筒身上,還有兩截皮帶,可以縛在
腕底。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2:59:00

白士英手中京著針筒,微微皺了下眉,說道:「好歹毒的暗器,要不是兄弟命不該
絕,正好轉身去取藥箱,僥倖避開,這一蓬毒針,共有四十九個針孔,只要被它射中一
支、就算不至送命,就夠麻煩的了。」
    說到這裡,不覺朝張正林苦笑了笑道:「看來這人和昨晚向張兄詢問兄弟來歷的人,
心是同黨無疑,唉!本來也許是一場誤會,兄弟不可能會和他們有甚梁子;但這人一死,
咱門樑子就結定了。」
    張正林憤然道:「這些人事情沒弄清楚,就驟下殺手,暗箭傷人,當真陰險毒辣已
極,梁子結就結了,俗語說得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咱們小心些就是了,誰還
怕了他們不成?」
    他是個直性子的人,說來慷慨激昂,大有憤憤不平之色。
    白士英心中晴道:「這位張兄,倒是性情中人!」一面含笑道:「話雖不錯,只是
兄弟無緣無故,背上這個黑鍋,豈不冤枉?」
    張正林說:「白兄,你把這個針筒收好,他們既然找上了咱們了,咱們就可以找他
們評理。」
    其實,白士英早就認出這管針筒的來歷來了,但他並沒多說,只是點點頭道:「張
兄說的有理,咱門要能找到他們就好。」
    果然把那管針筒,收入包裹之中。
    張正林的臉上好像閃過一絲異樣的笑容,他很快用沙石把那漢子的屍體埋了起來,
直起腰,仰天舒了口氣,說道:「給他耽擱了老半天,咱們快些走吧!」
    雙手推著獨輪小車,槐軛的朝溪底行去。
    不多一會,已經趕到對岸,山麓間,古木參天,濃陰蔽日,到了這裡,就像從沙漠
走向了綠洲,一身煥熱,立時為之盡滌。
    兩人就在大樹下坐下,吃了些乾糧,繼續上路。
    從過了三里多寬的溪底開始,根本已經無路可走,山嶺起伏,到處都是密壓壓的森
林,草長過人!
    張正林對這條路,果然十分熟悉,看也沒看,推桌獨輪小車,朝草叢中行去,獨輪
車經過之處,比人還高的青草,紛紛從兩邊分開,開出了一條小徑。
    草叢之間,蛇鼠竄走,啼哮有聲,它們是聽到轆轤聲,才避開去的。
    白士英跟在他後面,看到粗如兒臂,顏色斑唰的毒蛇,蜿蜒遊走,有時還有不知名
的爬蟲,有的色呈碧綠、有的紅似珊瑚,一看就知具有劇毒,破它咬上一口,可能就會
要了你的命。他縱然武功高強,心中也不禁暗暗發毛。
    這一路段,山勢愈來愈險,到處都是高聳入雲的峻峰斷崖,濃林如墨,不時傳來怪
鳥的啼聲,淒厲刺耳,益增恐怖。
    幽谷之間,瀰漫著彩霞的煙雲,那就是苗疆最毒的漳氣了!
    黃昏時光,趕到交蜜,這裡淺溪縱橫,流水燼緩,到處都是從山上限下的亂石。
    張正林干惟獨輪車,沿著一條水勢湍急的山間走去。
    走了一箭來路,但見兩山如合,山勢更見險峻,兩人只是沿著山澗邊上,曲折而行。
    洪洪水聲,到了這裡,也愈來愈響,山澗盡頭,兩山已合,前面露出一個黑黝黝的
石洞。
    石洞比入峪高,深不見光,像雷鳴般的水聲,恍如從洞中傳出。
    張正林推著車,朝洞中行去。
    白士英跟在他身後走入,但見洞內十分高大,走了十幾步,才微見光亮,隱隱可見
有幾個洞窟。
    張正林回頭道:「這裡;叫做九迷洞,再進去就有九個洞窟,路徑分歧,極易迷失,
不認識路人,走上半個月,也出不來。」
    他腳下極快,不向有天光的洞窟走,反而朝暗的一座洞窟中行去。
    白士英目能夜視,自然看的清楚,這石而不但黝黑如墨,而且十分潮濕,窟頂不時
的滴下水珠,走了十幾步,腳下已是積水沒趾,兩人涉水而行,又走了半里來路,前面
已有一堵石壁,擋住去路。
    但在石壁中間,約在齊腰處,有一個天然的月洞石門,宛如窗戶一般!
    有幾股流水,從圓洞門中溢出。
    張正林走到洞口,先把捆在獨輪車上的兩隻木箱取下,放八月洞門中,然後雙手舉
起獨輪小車,也朝洞中送入,回頭朝白士英笑了笑道:「白兄小心些,跟著兄弟上來。」
    說完,右手一按,身子躍起,穿洞而入,已經坐了下來。
    白士英跟著縱身躍上,原來這月洞門內,是一方足有六七尺見方的木排,浮在水面
之上,沿頂極低,只能坐在木徘之上,才不會碰上頭。
    白士英奇道:「這石窟之內,居然還有渡頭。」
    張正林笑道:「這就是九里龍,足有九坐來長,據說下面潛伏著一條蚊龍,所以不
能點火,一點上火,那蚊龍還當是火龍珠,就要上來取。」
    白士英笑道:「原來還有這段神話。」
    張正林道:「白兄可是不相信麼?這九里龍的水,據說和內海相通,潮漲時,水就
漲,潮落進,水就低,在這裡翻了船,連屍體都找不到,那就是飄到內海去了。」
    前幾年就有幾個水性好的漢子,打賭要下去瞧瞧有沒有蚊龍,四個人下去了三個,
結果就這樣一去不返,沒有了消息,剩下了一個,心頭又驚又怕,找來幾個苗人打撈了
一天,連一具屍首也不見,這件啊,兄弟親眼目睹,一點不假。」
    他踞坐木排前頭,一面說話,雙手交替,掄動一條粗索,本排緩緩朝前推進。
    白士英目能夜視,凝足目力,朝這條夾弄似的水道看去,但見這條洞窟,轉折甚多,
兩邊足有一丈多寬,水色如墨,顯然深不可測!
    木排賴繩索拉著前進,但因轉折甚多,不時的東碰西碰,好在木排是用比手指還粗
的山籐扎的甚是結實,但因曲折大多,前進的速度,就大大的減低。
    白士英忍不注問道:「除了這條水路,就沒有別的路可迎麼?」
    張正林搖搖頭道:「沒有,九里龍四面環山,有許多地方,都是壁立於切的峭壁,
無路可通,因此孟家苗與世隔絕,很少到外面去,外面的人,也很少知道裡面的情形。」










第15章 苗女情深
    白士英道:「張兄對九里龍的情形倒是熟悉的很。」
    張正林笑了笑道:「兄弟是貨郎,只要有利可圖,那裡部得去,老實說,九里龍盂,
宋。蔡,白四個村。貨郎就只有我一個。」
    白士英道:「九里龍有四個村?」
    張正林道:「四個村,以孟家一族人數最多,其餘三個族,當初都是孟家的苗奴,
人數不多,所以大家都叫孟家苗,其實每個村子少說也隔了一、二十里。」
    白士英道,」張兄知不知道鬼母教?」
    張正林面上閃過一絲異色,口中哦了一聲笑道:「鬼母是他們信奉的神,祭神大典,
須由族長的妻子主祭,叫做鬼母耐德,這耐德,是一族之中,最具權威的人。」
    白士英道:「那麼族長呢?」
    張正林道:「孟家苗以女為主,耐德的女兒,是唯一繼承鬼母的人,叫做公主,族
長都是贅婿,因妻而貴,其實並無實權。」
    白士英道:「原來如此,不是張兄說起,兄弟還不知道呢?」
    兩人說話之間,前面已經隱隱可見天光。
    張正林道:「快到地頭了!」
    他雙手交替,迅快拉著繩索,不多一會,本排已經劃出山窟盡頭。
    這是石壁下一個四方形水潭,潭水不深,正好容得木排停泊,敢情是人工開鑒出來
的。
    張正林站起身子,把獨輪小車和兩隻木箱,一齊放到岸上,然後跨上岸去,白士英
也跟著上岸。
    這時天色己黑,四處山彬重重,似是在一處山谷之中,
    從潭邊開始,就有一條羊腸小徑,蜿蜒朝谷外通去。
    張正林捆好木箱,回頭道:「白兄,咱們走吧!」
    白士英道:「已經快到了麼?」
    張正林推著獨輪車,走在前面,說道:「快了,這裡離馬郎坡不過五里光景了。」
    這一段山路,雖然還是崎嶇難行,但總有一條羊腸小徑可循,五里路,自然用不了
多少時間。
    正行之間,只聽隔著山坡,傳來一陣鳴鳴吹竹之聲,和咚咚鼓聲,接著就聽到一陣
妙曼的歌聲,因風傳了過來。
    白士英問道:「張兄,這是他們的歌聲?」
    張正林點點頭道:「從六月初一開始,是他們放醉的日子,一共有一個月,但六月
半,是他門放醉最高潮了,白兄不妨判山坡上去瞧瞧,兄弟把東西寄到附近苗人家裡,
就會趕來。」
    白士英正想問他,什麼叫做「放醉」?
    張正林已經推著獨輪小車,朝另一條小徑,如飛而去、
    山風吹來,歌聲愈來愈啼亮!
    嬌柔宛轉之中,還夾雜男子粗曠的聲音,音節十分動人!
    白士英踏著月色,循聲尋去,轉過山腰、老遠就看到一座小山坡。
    草坪中間,有的吹著竹筒,有的敲著皮鼓,也有拍著手掌相和的。
    許多艷裝苗女,有的站在疏林之中,有的站在花叢之前,她們口中都在唱著山歌,
因為人數眾多,合在一起,更顯得妙曼動聽。
    草坪中間,圍著不少青年,邊跳邊唱,邊唱邊舞,因為有女的相和,就跳得更加起
勁。
    白士英雖然不懂他們唱些什麼?但只覺歌聲十分幽美。
    月光如洗,清歌妙舞,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
    這是苗疆青年男女青春的旋律!
    白士英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熱烈的場面,心中暗想:「這大概就是張正林說的『放
醉』了?」他雖沒到過苗疆;但聽苗人「跳月」的事,一時覺得很好奇,忍不住朝那小
山走去。
    小山坡,自然並不高,只是一個土丘,山頂上,地方不大,卻有著疏朗朗的幾棵巨
松,地上嫩草和茵。
    一輪將圓未圓的明月,透過松針,灑在身上,疏而不密,長衫上好像畫了一幅古畫,
平添幾分幽趣!
    山坡下面,載歌載舞,已經進入了高潮。
    許多花枝招展的苗女,在同伴推呀拖呀的情形下,半推半就,一個接著一個的進入
場中。
    男人們更是歡聲雷動,跳得更熱,唱得更味亮!
    有的已經成雙成對的雙雙合舞。
    有的還在邊舞邊走,找尋自己合意的對象!
    大夥兒都在心弦跳躍,如癡如狂,自然不會有人注意到山坡上的白士英。
    白士英也被眼前的艷麗風光,美妙歌聲,看的目迷五色。陶然欲醉。
    就在此時,但聽山坡左側一片樹木之間,忽然傳出一個嬌脆脆的歌聲!
    那歌聲有如山谷黃茸,輕盈啼亮,不但嬌美悅耳,而且使人有甜美之感!
    歌聲由遠而近!許多本來在場中又唱又跳的青年,不約而同的轉過身去,紛紛圍著
那片樹林出口,爭相唱和起來。
    白士英同時發現本來成雙成對的舞侶,也在此時,手拉著手,一對對,一雙雙的朝
那歌聲逐漸圍攏過去。
    好像那歌聲有著極大魔力,把場中所有的人,都吸引了過去,也好像大家狂歡而熱
烈的歌舞,都是為她一人而歌舞的!
    白士英感到好奇,這人會是誰呢?
    歌、舞,已經由草坪中間,移到了那片樹林前面!
    大家還是唱的那麼撩亮,但那是屬和著林內的歌聲而唱。
    大家也還是那麼興高采烈,那也是依林中歌聲節拍而跳。
    甜美的歌聲,漸漸從林中出來了!
    那自然也是一個苗裝少女!
    白士英自然極為注意她!
    月光底下,只見她秀髮披肩,上身穿一件繡工精巧的短襖,沒有衣領,雙襟對開,
束一條金紗繡花的闊帶,從頸口到胸口,敞露了一大塊,下面一條百招細繡短裙,長不
盈尺,兩條雪白細膩的大腿,也露出了一大截,赤著雙足、頸項、手腕、足踝上,都戴
著或大或小的銀圈。
    苗條而蛔娜的身材,在月光映照之下,真是上帝最完美的傑作!
    無怪這許多苗疆青年要為她而風靡!
    那女郎邊唱邊走,舞步輕盈,班手配合著她的歌唱,比劃出各種姿勢,、兩條套著
錫的手臂,宛如在春風中搖曳的柳條,姿勢優美,柔若無骨!
    白士英只是好奇,才到山坡上來瞧瞧的,他心裡有事,自然沒有欣賞苗疆女郎的心
情;但這樣一個美麗的少女,仍令他無法不欣賞,雙目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直瞧。
    那少女走出樹林,對大家圍著她唱和卡跳舞:她卻視若無睹,只是一個人邊歌邊舞,
緩緩的朝前行去。
    圍著她的人,都好像生怕褻瀆了她一般。雖然述是圍著她唱呀跳呀,但她經過之處,
卻紛紛讓了開去。
    不,大家只是圍著她後退,男男女女圍著的圈子,隨著她輕盈的步伐而移動。
    終於大家又回到了草坡中間。
    這是歌唱,舞蹈的最高潮了!
    大家像是群星拱月一般,把她圍在中央。
    其中有幾個方才沒有找到對象的青年,也許他們等的就是她,這時就在邊唱邊舞中。
走向中央,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的迎合著她。
    異性的歌聲,本是最具有挑逗性的,但她依然一個人清歌曼舞,落落寡合、對他們
連看也沒看一眼。
    大家心裡都禁不住暗暗奇怪。
    她難道已有了情郎?
    她盼情郎,會是誰呢?
    那少女嬌脆的歌聲;漸漸的充滿幽怨!她仰首向天,一隻雪白的手腕、也向天作出
了祈求的舞姿,歌聲纏綿徘側!
    生似向嫦娥傾訴,她的情郎怎麼不來呢?
    她又隨著歌舞,緩緩的從人群中走出。
    圍著她的人,自然還是紛紛的讓開了路;但這回他們,並沒有再圍著她。
    草坪中間,並沒有因她的離開而減少了歡樂的氣氛,大家還是雙雙對對的歌唱在一
起。
    只有少數幾個人,因得不到她的兩情相悅,像是失魂落魄一般,望著她的背影,怔
怔出神。
    那少女仍然一路載歌載舞的走著,只是腳下輕快了許多。
    她並沒有回向樹林,而是筆直的向山坡走來。
    白士英發覺她朝山坡上走來,要待退走,已是來不及了!
    因為山坡並不高,他就算以最快的身法退走,還是會被她發現的。
    張正林告訴過他,被她發現了,自然會發生誤會,對他苗疆之行,豈非前功盡棄?
    倒不如站著不動的好,最多是偷看他們的歌舞,如果引起誤會的話,等張正林來了,
就好向他們解釋清楚,心念轉動,也就背著雙手,倚樹而立,站著不動,作出欣賞之狀。
    那少女像一隻彩蝶,已經輕盈地,翩然地飛到了他面前。
    她柔若無骨的雙手,仍然一高一低的隨著輕快的步伐,舞個不停,口中也同樣的唱
的較為低沉;好像在傾訴著衷情。
    白士英雖然聽不懂她唱的詞句;但聲調之幽美,幾乎是人類歌唱中最好的歌曲了。
    四目相對這一剎那,白士英的呼吸,幾乎有逼促之感!
    方纔他不過遠遠的看到一個苗條而美麗的影子,已經覺得她很美,現在對了面,兩
人相距不過數尺,看的自然更為清楚。
    這少女有一雙靈活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如水!
    有兩條彎彎的眉毛,纖細整齊,不描而黛!
    有一根玉管似的鼻子,配著紅菱般的啼唇,嘴角含著淺淺的笑容,微微露出了些編
貝般的皓齒。
    最使人感到怦然心動的是她沒有領子的短襖,露出了她圓潤白膩,完全無缺的脖子,
和半掩半映一雙玉球般飽滿而聳起的胸脯!
    當然,美的地方大多了,比如:她那纖細的腰肢,和短裙底下,比羊脂白玉還要細
膩纖秀的半截大腿,晶瑩如同軟玉,完美無比的天然玉足……
    有美皆備,無麗不臻!
    他簡直不敢多看,不敢多想!
    任何人只要多看她一眼,準會情不自禁!
    那少女在白士英面前輕歌曼舞,笑靨如花,眼波欲流,就像一朵含苞初放的白百合,
在輕風中搖曳!
    皎潔的月光,照在她臉上,似羞還笑,洋溢著歡欣,她那嬌柔而略帶挑逗的歌聲,
好像充滿著新的希望!
    這使在山坡下盡情歌舞的苗族男女,感到十分驚奇,他們都止不注仰起了頭,朝山
坡上看來。
    那少女更是喜悅,邊唱邊舞之中,朝白士英嫣然一笑,忽然軟綿綿的抬起那瑩白似
玉的皓腕,羞澀的送到白士英的面剛。
    她沒有說話,只是脈脈含情的望著白士英。
    白士英一時驚訝的不知所措,不知自己該如何才好?
    那少女看他拘謹的模樣,不覺展齒一笑,伸在他面前纖纖玉手,輕輕抬了一下。
    她雖然沒有說話,但這明明是向白士英示意,要她去牽她的手。
    白士英不知這是苗人的什麼禮節?但那少女請示的很明白了,這是要邀自己和她一
起跳舞。
    他聽說過苗人好客,對漢人尤其歡迎,她邀請自己跳舞,是表示友善之意,自然不
能拒絕。
    白士英躊躇著只好伸著手出去。
    那少女脂光如玉的臉上,忽然微微一紅,嬌羞之中,流露出萬分喜悅,沒待白士英
碰到她的手前,很快就一把拉住了白士英的手,輕輕往外一蕩,左手隨著揚起,扭著腰
肢,曼步輕歌,邊跳邊走,朝山坡下走去。
    白士英被她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緊緊牽著,身不由主,也只好跟著她的步伐,邯鄲
學步。
    差幸他方纔已經看了一會,他們跳的舞,步法簡單,又有歌聲的節拍可循,走了幾
步,已經差不多可以領悟。
    那少女牽著他的手,本來還在暗中示意,看他很快就能和自己步法相合,更是高興。
    山坡下面的人,看到少女和白士英手牽手的下來,大家不覺紛紛拍起手來。
    人叢中也有吹口哨的,也有高聲怪叫的,一時歡動如狂。
    兩人從山坡一路手牽手的跳向平地,就被一大群男女一層層的圍在中間。
    吹竹筒和打皮鼓的聲音愈來愈急!
    圍著他們的青年男女,唱和的更響,也跳得更快。
    大家盡情的歌唱,盡情的笑!
    白士英初時還有些尷尬,但眼看大家都是如此,也隨著手舞足蹈起來。
    那少女自然更為高興,眼波流盼,腰肢輕擺,臉上更是紅菠酸的,笑靨含春,洋溢
著喜悅!
    月亮已經到了中天!
    鼓聲漸漸停了下來。
    歌聲乍歇,跳舞自然也停止了。
    男的已經跳得氣喘如牛,女的也香汗淋漓。
    大家脈脈含睬,相視一笑。
    接著方才跳舞時的伴侶,男女成雙,雙雙對對,手攜著手,離開草坪中央。
    有的就在林前,並肩坐下。
    有的已經隱入了花叢深處。
    有的還站著說話,有的已經悄悄溜走。
    反正大家已經散了,各人都找到了伴侶。
    方才是由互相唱和而結識,現在正好喂喂細語,互通款曲。
    那少女朝白士英靦腆一笑,拉著白士英的手,並肩朝山坡上走去。
    白士英和她言語不通,只好硬著頭床,任由她手牽著手的拉著走。
    兩人重又回到小山頂上,走到一大棵樹底下。
    那少女回眸一笑,倚著樹根坐下,然後仰臉望著白士英,拍拍她身邊地上,意思要
他也坐下來。
    白士英只得跟著坐下,只是和她保持了一些距離,
    那少女看他是個謙謙君子,更是喜悅,腆顏一笑,自動的坐近了些,——雙清澈的
大眼睛望著他。櫻唇輕啟,低低的道:「歹阿里郎?」(註:苗語你叫什麼名字)
    她這一開口,語聲清柔嬌腕,甚是悅耳。
    但白士英初到苗狐,自然不知道她說的什麼,只好搖了搖了頭。
    搖頭,自然表示聽不懂。
    那少女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忽然抿抿嘴,輕笑道:「你連一句苗語也聽不懂?」
    她居然說的一口漢語,只是口音稍微生澀了些!
    白士英聽的大奇,望著她道:「姑娘原來會說漢語。」
    那少女微微搖頭,柔聲道,「我說的不好。」
    白士英問道:「那麼姑娘方才說的什麼呢?」
    那少女眨動一雙像星星般發亮的眼睛,偏著頭道:「我是問你姓什麼?叫什麼名
字?」
    白士英「哦」了一聲,笑道:「在下白士英,姑娘呢?」
    那少女道:「我叫盂雙雙,孟夫子的盂,雙雙對對的雙。」
    白士英聽的更奇,問道:「孟姑娘念過漢書。」
    她知道孟夫子,自然念過漢書了。
    孟雙雙朝他點點頭,說道:「念過一本三字經。」說到這裡,忽然輕「嗯」了一聲,
又道:「你是第一次到這裡來?」
    白士英道:「今晚剛到的。」
    盂雙雙又問道:「你是一個人來的?」
    白士英道:「我和一個!叫張正林的貨郎一起來的。」
    孟雙雙道:「那你也是貨郎了?」
    白士英道:「不是,我是行醫的郎中。」
    孟雙雙喜孜孜的道:「那好極了,我祖母病的很厲害,連巫師都治不好,你會看病,
那真是太好了,白哥哥,我就帶你去。」
    (苗人風俗,女稱男」哥哥」,男稱女」姐姐」)
    白士英道:「孟姑娘還得梢候一會。」
    孟雙雙還當他要和自己訴說情話,粉臉微紅,似喜還羞的瞟了一眼,輕聲問道:
「你還要再坐一會麼?」
    白士英道:「在下和姓張的朋友約在這裡見面,他還沒來。」
    孟雙雙道:「你朋友這時候還沒來,我們只管先走,我會叫人去找他的,到了盂家
寨,還怕走丟?」
    白士英道:「不,我們還是等他的好,我的藥箱,還在他車上。」
    孟雙雙攢攢道:「你知道他到那裡去了?怎麼還不來呢?」
    只聽坡後有人大笑道:「在下早就來了,只怕驚動了公主和白兄的情話。」
    隨著話聲,一條人影,已從山坡後面跳了上來那正是貨郎張正林。
    「公主」,這兩個字,聽的白士英大感驚訝,他臉上訕訕有些不好意思,慌忙站了
起來,說道:「張兄來的正好。」
    孟雙雙跟著站起,嬌哎道:「討厭。」
    張正林笑了笑道:「我們這位白兄不討厭吧?」一面又朝白士英拱拱手道:「恭喜
白兄,一到九里龍,就認識了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孟公主,真是福慧雙修,艷福不淺。」
    白士英被他說得臉上一紅,忙道:「張兄休得取笑。」
    盂雙雙是苗族少女,聽到張正林當面說她是如花如玉的大美人,不但不以為笑濾,
而且心裡十分高興,嬌笑道:「白哥哥,他已經來了,我們走吧!」
    說著伸手拉著白士英的手要走。
    (苗人習俗,凡有漢人到苗族做生意,家中婦女皆不迴避,和他們閨女交談,父母
更是高興,這表示他家姑娘生得美麗,但和他們妻妾交談,則大為忌諱。)
    白士英被他鬧了個面紅耳赤,大為尷尬。
    張正林忙道:「白兄只管和孟公主先去,兄弟隨後自會把藥箱送去的。」
    孟雙雙也沒待白士英多說,拉著他就走。
    這座小山坡,就像是孟家寨前門前的一道照牆。
    白士英隨著孟雙雙轉過山坡,就有一條較為寬闊平坦的石砌道路,兩邊都是高大的
樹林。
    這條路很少曲折,轉過一重山腳,就看到兩道粗木的柵門。
    這是四面環山的一片廣大盆地,一眼望去,茅屋柿比,也有三五成群,自成一簇的,
也有獨自一幢,依山而居的,反正都是在這一片山坳之間,聚族而居。
    沿著這條石砌道路進入柵門,又走了半里光景,已經到了一座不算太高的山岡下面。
    月光之下,但見一座覆蓋極廣的茅屋,黑壓壓一片,血立在山麓之間。
    盂雙雙拉著白士英,腳下不停,筆直往裡奔去。這一幢茅屋,構造十分突出,前面
一排,就像是穿堂,經過穿堂,是一個大天井,迎面又是一排茅屋,中間一間,透射出
燈光,卻垂著一徘用回木串成的珠簾。
    孟雙雙一手拉著白士英,穿簾而入。
    屋中燈光極亮,陳設也極簡單,上首一張籐榻上,踞坐著一個頭挽髮譬的肥胖苗人,
捲鬚虯髯,看去約模五十出頭,他上身穿一件白麻背心,露出虯筋糾結的一雙胳膊,下
面穿一條寬大的黑褲。
    籐榻邊上,一張矮兒上,放著一個裝酒的瓦罐,此刻那老苗人正在啃著煙煎的雞腿
喝酒。
    他一眼看到孟雙雙拖著白士英闖了進來,不覺微微一怔,但立即放下酒罐,雙手在
他寬大的褲上,抹了抹,笑呵呵的站了起來。
    這當然是看到白士英一身漢人裝束,表示歡迎之意。
    孟雙雙沒待對方開口,早已放開了拉著白士英的手,翩然奔到那老苗入身旁唁唁狐
叭的說了幾句。
    那老苗人一面點頭,但他目光卻向白士英身上打轉,等孟雙雙把話說完,他才含笑
朝白士英拱拱手道:「歡迎,歡迎。」
    這兩句話,說的極為生硬。
    盂雙雙轉臉朝白士英道:「這是我爹,也是我們孟家不的族長。」
    白士英跟著向上抱拳一禮,說道:「在下久仰族長大名,今晚幸會。」
    盂雙雙把他說的話,又用苗語給爹翻了。
    孟族長更是高興,指指邊上一張籐椅,口中咕咕的說了兩句。
    盂雙雙嫣然一笑道:「我爹說你是遠客,請坐。」
    白士英知道苗人性直,就不客氣在籐椅上坐下。
    孟族長等他做下,立即取起他方才喝的那個酒罐,遞了過來。
    孟雙雙站在她爹身邊,抿抿嘴,含笑道:「我爹請你喝酒。」
    白士英知道他此舉表示對自己的敬意,要是不喝,就是瞧不起他了,這就慌忙雙手
接過瓦罐,大大的喝了一口,才放回几上。
    酒是好酒,很香,很醇。
    孟族長又朝盂雙雙嘰哩咕峪的說了兩句。
    孟雙雙才美目含睬,嬌聲說道:「我爹問你,你能治得好我祖母的病麼?」
    白士英聽的一呆,答道:「在下要看過令祖母生的是什麼病,再診過脈,才能知
道。」
    孟雙雙又把這後告訴了爹。
    孟族長朝她女兒,又說了幾句。
    孟雙雙點頭,然後朝白士英道:「我爹要我去問問娘,白哥哥,你請坐一會。」
    說著,就像燕子般,輕盈的朝屋後奔了進去。
    孟族長望著白上英笑笑,又把那瓦罐遞了過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00:34

白士英和他語言不通,但人家把酒遞過來了,盛情難卻,不得不喝,只得接過酒罐,
義大大的喝了一口,才把酒罐遞還。
    孟族長口中說了兩聲「好」,仰起脖子,「咕」的喝了一口,又把酒罐朝白士英遞
來。
    這可不得了!孟雙雙走了,沒人做翻譯,自然只有喝酒。
    白士英估計,這一個瓦罐,至少有三五斤酒、如果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下去,立時
可以喝光。
    這酒,比劍河客棧裡賣的茅台酒,還要厲害得多,但他無法推辭,只得又接過瓦罐,
喝了一口。
    孟族長酒興極分,看到白士英酒量好,不覺大為高興,自己喝過一口,又遞過來。
    白士英暗暗叫苦,此時除了捨命陪君子,只有希望盂雙雙早些出來。
    這樣你一口,我一口喝個不停,不過盞茶工夫,已把瓦罐內的酒喝光。
    孟族長目露驚奇,連聲說「好」,接著舉起蒲扇般手掌,輕輕擊了兩下。
    只見從左首房中,急步走出兩個年輕苗婦;朝盂族長躬身一禮,柔順的說了一句苗
語。
    這兩個苗婦敢情是孟族長的待妾,她們似是在向孟族長請示。
    盂族長指著瓦罐,大聲叫著,看他神情,顯然是說:「快些添酒」的意思。
    兩個苗婦應了一聲,由左首一個從矮几上取起瓦罐,躬身而退。
    不多一會,只見她們每人手上各自捧著一個瓦罐走上,一齊放到几上,才行退去。
    白士英看的暗暗皺眉,心想:「苗人如此喝酒,自己如何受得了?」
    孟族長朝他呵呵一笑,仰手捧起酒罐,喝了一口,
    白士英只得學他模樣,也捧起酒罐,喝了一口。
    他到了此時,只好仗著精純內功,先把酒逼往了再說,
    孟族長看他酒過極洪,更是喜動顏色,放下酒罐,一挑大拇指,一陣呵呵大笑。
    白士英同樣朝他挑著大拇指,然後拱了拱手,表示對他酒量,十分佩服。
    孟族長極為高興,又呵呵大笑了起來。
    這時只見一名腰掛著苗刀,一邊革囊中插著一排竹箭的苗人,引著張正林走了進來。
    張正林捧著藥箱走入,看到孟族長,立即放下藥箱,趨上幾步,連連抱拳,口中嘰
咕咕的說著苗語。
    孟族長也站起身,和他以苗語談話,然後取起鹵前瓦罐,自己先喝了一口;朝張正
林遞去。
    張正林雙手接過,也大大的喝了一口,把瓦罐放回几上,取起藥箱,送到白士英面
前,笑道:「白兄,兄弟來的不慢吧?」
    白士英雙手接過,說道:「多謝張兄了,你再不來,兄弟這點酒量,快要醉倒了。」
    孟族長敢情能聽不能說,一手摸虯髯,洪聲大笑。
    張正林問道:「孟公主呢?」
    白士英道:「她進去了。」
    話聲甫落,孟雙雙已經一陣風般飛奔了出來,朝白士英招招手道,「白哥哥,我娘
請你進去哩。」
    一面回頭朝孟族長說了幾句。孟族只是點頭。
    白士英捧著藥箱,問道:「是不是給令祖母看病去?」
    孟雙雙嬌咳著道:「白哥哥不用多問,是我娘先要看看你。」
    說完,也不管當著她爹面前,伸手拉著白士英就走。
    孟族長看她女兒和白士英這般要好;心裡一陣高興,望著張正林呵呵大笑。
    張正林怎麼也沒想到白士英一來,就會被孟公主選上,看著兩人後影,不禁微微發
呆。
    孟族長這一大笑,才把張正林驚醒過來,連忙含笑道:「公主眼光真是不錯,敝友
不但文武全才,又精幹醫道,是李一丹李藥師的得意傳人。」
    他說的當然是苗語。
    孟族長一手摸著虯髯,呵呵笑道:「咱們幾個村子裡的小伙子,小女沒有一個看得
上,他喜歡漢家郎,老夫也只好就由她去了。」
    張正林笑了笑道:「敝友能獲得公主垂青,在下也與有榮焉。」
    孟族長大笑端起瓦罐,說道:「喝酒喝酒。」
    白士英被孟雙雙拉著手,身不由己隨她急步奔入後院,後院當然要經過一個小天井,
茅簷迴廊,別饒幽趣。
    小院落中,種著許多不知名的花卉,踏進後院,就可聞到一股清香,長廊盡頭,是
一排三間茅屋,盂雙雙拉著他就直向中間一間行去。
    門口,也像前面一樣,掛著一徘用木珠串成的簾子。
    孟雙雙手牽手的拉著白士英掀簾而入。
    白士英目光一動,發現這間屋裡的佈置,竟和漢人家相似!
    上首擺著一張長案,一張八仙桌,兩旁各有一排椅幾,而且還是上等紅捕經過精工
雕刻製成,但一看就知年代已經相當久遠了。
    這時,八仙桌上,放著一盞高腳油燈,照的一室通明。
    左上首,端坐著一個苗裝婦人,面貌白皙,鬢髮微見花
    白士英曾聽張正林說過,孟家苗重男輕女,族長的正妻,就是鬼母耐德,女兒叫做
公主,也就是將來的「鬼母耐德」
    公主不出嫁,只能招贅,贅婿就是未來的族長。
    那麼孟雙雙的母親自然就是鬼母耐德了。盂雙雙叫了聲:「娘,白哥哥來啦!」一
面朝白士英低聲:「那就是我娘。」
    白士英心中暗暗驚奇;孟雙雙和她娘說的竟是漢語,心念轉動,立即朝那苗婦拱手
作揖道:「在下見過耐德。」
    耐德早就打量著他,額首笑道:「白先生請坐。」
    白士英暗暗奇怪這位鬼母「耐德」,漢語說的極好。
    盂雙雙嫣然一笑,親切的道:「白哥哥,你坐呀!」
    她形跡親密,白士英方才在盂族長面前,倒也不覺得什麼?但此刻在能說漢語的耐
德面前,卻不禁臉上感到一紅,彬彬有禮的欠了欠身道:「在下告坐。」
    把藥箱放在几上,然後在下首一張椅上落座。
    耐德目光一抬,含笑道:「老身聽小女說,白先生精擅醫道。」
    白士英道:「不敢,在下稍通醫理。」
    耐德又道:「白先生第一次到咱們這裡來?」
    白士英道:「是的,先師在日,一向是在苗嶺一帶行醫,在下奉先師遺命,才到這
一帶來的。」
    耐德看了他一眼,問道:「白先生尊師是誰?」
    白士英道:「先師姓李,人稱李一丹。」
    耐德點點頭道:「李藥師名滿苗疆,疑難雜症,均可一齊病除,白先生既是李藥師
的高足,那就好了。」
    說到這裡,接著道:「家母今年七十有九,平日身體極為健朗,上月初忽然染恙,
初時只是不思飲食,昏倦欲睡,如今逐漸加重,神形消瘦,有時好像還有吃語,咱門附
近有名的巫醫,都治不好,不知白先生是否能治?」
    白士英道:「漢醫首重望,聞,問,切,必須切過脈,才能探求病因,對症投藥,
才不致有誤。」
    耐備聽的連連點頭道:「白先生高論極是,足見醫道高明了。」一面轉頭朝孟雙雙
道:「雙雙,你陪白先生進來,一起去看看你祖母的病。」
    說完,站起身子,當先朝左自。一間房中走去。
    孟雙雙朝白士英嫣然一笑道:「白哥哥,我們進去。」
    白士英捧起小藥箱,跟著往屋中行去。
    這房中,陳設簡單,放著一張雕花大床,一張陳舊的銅鏡妝台,另外是一張方桌,
幾把椅子;但在苗人家中,有這樣擺設,已是絕無僅有了。
    大床上,躺臥著一個老苗婦,白髮鴇臉,已經形容枯槁,消瘦得只剩了一把骨頭,
此時定著一雙無神的眼睛,張口呼吸,已只有奄奄一息。
    耐德站在床前,眼看母親病勢如此沉重,止不住睫含淚水,面有戚容,看到白士英
走入,不覺問道,「白先生,你看家母還有救麼?」
    白士英道:「耐德放心,在下自當盡力而為。」
    耐德道:「白先生如能把家母的病治好,老身自會重重的謝你。」
    白士英道:「耐德言重了,醫者有割股之心,盡我之能給老耐德治病,乃是在下的
天責,怎敢當得重酬二字,耐德請把老耐德的手腕取出來,在下先切切脈象如何?」
    耐德點點頭道:「白先生真是高明之士。」
    說著,輕輕把老苗婦的手取出。
    白士英走到床前,盂雙雙很快端過一把椅子說道:「白哥哥,你坐呀。」
    白士英也不客氣,就在床前坐下,按在老苗婦脈門之上,仔細的切了一陣,才抬頭
道:「耐德,在下還要切切老耐德右手的脈。」
    耐德點點頭。輕輕的替老苗婦轉了個身。
    自士英又切了她的右脈,起身取過藥箱,打開箱蓋,取出一塊竹片,對耐德道:
「在下還要看看老耐德的舌苔。」
    耐德問道:「白先生要如何看法?」
    白士英道:「只要撥開老耐德牙關,就可看到了。」
    耐德道:「那就請白先生動手好了。」
    白士英朝孟雙雙道:「那麼就請孟公主把燈盞取過來。」
    孟雙雙答應一聲,從桌上捧著燈盞,走近床前。
    白士英用竹片輕輕撥開老苗婦牙關,只見她整條舌頭;色呈烏黑,四周還生著許多
芒刺。
    耐德吃驚道:「家母是中了毒麼?」
    白士英抽出竹片,回頭道:「老耐德不是中毒,這是瘟病。」
    耐德望著白士英,問道:「什麼叫做瘟病?」
    白士英示意孟雙雙仍把燈盞放回桌上,一面說道:「黃帝素問曾說:「陽明司天,
冬之氣,其病瘟』。瘟病,就是熱病的總稱,也是四時不正之氣。邪之漸受者為溫,急
中者為熱,老耐德此症,是溫毒而兼暑濕,冬時熱毒內伏,到了長夏,與興濕並發,復
因初時誤投發散之劑,熱毒不得外解,陷入於裡,致使溫邪,阻滯經脈,故而多寐,時
日稍久,熱人心援,故而神昏,且多吃語。」
    耐德道:「白先生醫道真是高明已極,你說的一點不錯,家母確是如此,只不知是
否有救?」
    白士英微微一笑道:「耐德只管放心,此症是數種症候並發,本屬險症,要是換了
常人,早已無救,所幸老耐德內功極為精純,目前只是溫毒內陷,暑濕積滯,真氣遭受
阻遏,只要清暑化濕,使濕邪皆從清道而出,病有去路,氣機自能通暢,很快就會痊癒
了。」
    耐德感激的道:「家母病症,全仗白先生救治了。」
    白士英連說不敢,略作沉思,就到方桌前面,打開藥箱,取出兩個小瓶,那是「牛
黃丸」和「至寶丹」,各自傾了六粒,研成細未。
    然後又從箱裡取出李藥師精合的『冰雪行軍散」,用銀匙挑了少許,加入藥未之中,
分為兩服,用紙包好。接著朝耐德說道:「這是兩包藥粉,第一包此刻就給用溫水灌下,
第二包,要等一個時辰之後再服。」
    耐德看了這小小兩包藥粉,心中還有些不信,問道:「白先生,這兩包藥粉,就可
治癒家母的病麼?」
    白士英道:「這兩包藥,功能清溫毒,理暑濕,老耐德服下之後,病症即可減輕,
等明天在下替她切過脈象之後,需用何種藥物,就得另行配合了。」
    耐德道:「原來如此。」接著朝孟雙雙說道:「雙雙,你去倒一碗開水來,給你祖
母餵藥。」
    孟雙雙答應一聲,翩然往外走去。
    不多一回,盂雙雙端著一碗溫開水走人。
    耐德取過藥粉,撥開老苗婦牙關,把藥灌了下去。
    白士英道:「老耐德服下此藥,大概有十個時辰,藥力行散,就會清醒過來,因體
內溫熱。抖濟稍解,也許會覺腹中有些飢餓,但除了開水,不可進食,等第二色藥粉服
下之後,最好讓她睡上一回。」
    耐德點頭道:「白先生說的,老身歸當謹記。」
    白士英收起藥箱,拱拱手道:「敝友在前面等候、在下告辭了。」
    耐德道:「白先生是我問孟家的貴客,自然住在我們這裡
    白士英道:「敝友張正林,還在前面等候。」
    耐德道:「白先生還有一個朋友同來?既是白先生的朋友,以是我們的貴客了,就
該一起住我們這裡才是。」
    孟雙雙道:「白哥哥的朋友,叫做張正林,娘還記得不?他就是去年來過的那個貨
郎。」
    耐德「哦」了一聲,道,「你說就是那個年輕貨郎?他往在那一家?白先生住我們
這裡,他自然也留下來了。」
    白士英原無一定住處,而且他遠來苗疆,也另有目的,眼看耐德一再挽留,自然正
中下懷。
    苗人好客,也不容自己推辭,這就拱拱手道:「在下打擾耐德,實在過意不去。」
    耐德道:「白先生不用客氣。」接著朝孟雙雙吩咐道:「雙雙,你領白先生到客府
休息吧!」
    孟雙雙嫣然一笑迫,「白哥哥,你跟我來。」
    說著,正待朝門外行去。
    耐德又道:「雙雙,你爹是老酒鬼,只知道喝酒,白先生他們是漢人,不能和你爹
比,時間也不早了,叫他不可再拿酒灌客人了。」
    孟雙雙答應一聲,輕盈的掀簾走去。
    白士英朝耐德欠身一禮,跟著孟雙雙退出。
    兩人回出後院,踏上長廊,盂雙雙忽然回眸一笑道:「白哥哥,你看出來了沒有?
娘對你很好呢。」
    白士英道:「令堂是個慈祥的人,待人和藹、親切。」
    孟雙雙抿抿嘴道:「我們九里龍孟家苗四村子的人,部怕我娘,她平日很少和人說
話,說話的時候,山很少有笑容,我看得出來,娘對你是另眼相看。」
    石中英笑了笑道:「那是因為我是客人的關係。」
    孟雙雙忽然扭頭道:「才不呢!」
    說話之間,已經走出前院,隔著屏風,只聽孟族長和張正林正在用苗語交談,歡笑
甚洽。
    孟族長的笑聲,甚是洪亮,是笑的十分得意。
    盂雙雙低低的道:「他們正在說我們呢!」
    說完,嬌聲的說了一句苗語,翩然往外閃了出去。
    白士英跟著走出,孟雙雙早已傍著孟族長,唁哈狐叭的說著苗語,她聲若出谷黃鶯,
越是聽不恢的話,聽來更覺特別清脆悅耳。
    她一段話,說的當然是白士英替老耐德診病的經過。
    張正林臉上,不期而然流露出驚訝神色,眼珠轉動,不知他在想著什麼心事?
    一個人心裡有事,臉上多少總會流露出:一些神情來的,旁人如果細心一些,也許
會看的出來;但白士英並未留神看他。
    孟族長聽不住點點頭,接著呵呵一笑,朝白士英點頭說了句:「好。」
    接著又朝張正林說了幾句苗語。
    張正林連連拱手,也以苗語答了幾句。
    他們雖以苗語交談,但白士英也可以猜想得到。
    孟族長是要張正林也留下來,張正林說的是感謝的話。
    孟雙雙眼波一轉瞟著白士英,親切的道:「白哥哥,你們隨我來咯!」
    舉步朝右首房中走去。
    白士英,張正林一齊朝孟族長拱手為禮,然後隨著孟雙雙走去。
    孟雙雙掀起布簾,當先走入,隨手點起一盞油燈。
    白士英也跟著走入,只見這房間中,地方相當寬敞,靠壁有一個上坑,上面鋪著厚
厚的細草。
    房中除了這個土坑,就別無傢具,苗人都是席地睡的,有一個土坑,已經很不錯了。
    孟雙雙引著兩人入內,就放下燈盞,說道:「白哥哥,你們先請坐,我去拿被來。」
    張正林忙道:「盂公主,這樣可以了,不用…」
    孟雙雙早已翩然出,不多一回,只見她手捧著一個繡花枕頭,一條絲質繡花薄被進
來。
    她身後還跟一個苗婦,從中間客堂中,搬來一張矮几,放好燈盞,先行退出。
    孟雙雙把枕頭和絲被放到坑上,朝白士英嫣然一笑道:「我聽說漢人睡覺,都用枕
頭,沒有枕頭,會睡不熟的,可惜我只有一個枕頭,張先生就只有委屈了。」
    這話是說,這個繡著鴛鴦的枕頭,和這條絲被,都是她的了。
    張正林忙道:「孟公主不用客氣,在下習慣了,什麼地方都可以睡。」
    白士英也道:「孟公主,在下也不用枕頭,天氣很熱,這條被也用不著……」
    孟雙雙含情脈脈,柔聲道:「這裡天氣,過了子夜就會涼,你還和我客氣麼?時間
不早啦,你們睡吧!」
    說完,嫣然一笑,退出房去。
    張正林望著白士英,聳聳肩,笑道:「白兄能得孟公主垂青,艷福不淺,連兄弟也
占光不少。」
    白士英臉上一紅,說道:「張兄休得取笑。」
    張正林正容道:「兄弟說的可不是取笑,今晚你不是和盂公主一起跳了舞麼?」
    白士英道,「張兄不是說苗人最歡迎漢人麼?」
    張正林道:「話是不錯,苗人都喜歡和漢人交往,尤其漢人住到他們家裡來,認為
是最有面子的事;但你和公主一起『跳月』,情形就不同了。」
    白士英問道:「如何不同?」
    張正林道:「孟家苗每年從六月初一起,到六月底止,這一個月,名為『放醉』;
因為他們聚族而居,同村男女,不能婚配,這一月,是『搖馬郎」的季節,附近幾個村
子的少男少女,就在山坡前面,選擇情投意合的終身伴侶,孟公主讀過隊書,又是九里
龍盂家的一朵鮮花,附近幾村子的苗人子弟,她自然不會看在眼裡,這就選上了你白兄,
難道她對你的情意,白兄還會看不出來。」
    白士英聽的不由跳了起來,急急說道:「張兄怎不早說?」
    張正林道:「現在說也不遲呀!」
    白士英道:「兄弟只當孟公主臨時要我作伴,唉,這真是從沒想到的事。」
    張正林道:「其實這也是好事,孟公主溫柔多情,貌如天仙,白兄走遍天下,打著
燈寵,也是找不到的……」
    白士英皺起雙眉,道:「這個如何使得?」
    張正林道:「兄弟也替白兄想過,這件事,原也沒有什麼不好?只是孟家苗的習俗,
和孟公主成婚之後,必須入贅孟家,這一點,只怕白兄會有困難……」
    白士英急道:「豈止困難?兄弟連做夢也沒想到過。」
    張正林道:「男女一同『跳月』,等於雙方已經情投意合,兩情相悅,不但在場
『跳月』的人,都己公認你們是一對情侶,就是聽方才孟族長和耐德的口氣,也已認定
白兄是未來的女婿了。」
    白士英愈聽愈急,搓著雙手道:「這個如何是好,張兄,你明天務必把兄弟的意思,
轉告孟族長,說兄弟初來苗疆,根本不知他們的風俗,才會有這樣大的誤會。」
    張正林微微搖頭,然後臉容一正,說道:「這話目前千萬提不得。」
    白士英道:「為什麼?」
    張正林道:「白兄和孟公主『跳月』之事,大家有目共睹。現在如果向孟族長鄭重
提出,說是誤會,他們一定認為你瞧不起苗人,不但公主再也無顏見人,孟家的入,也
將視為奇恥大辱,你我也將有殺身之厄。」
    白士英聽他這麼一說,心知事態嚴重,一時不覺大急,問道:「那該怎麼辦呢?」
    張正林想了想道:「如今之計,白兄只有暫時敷衍一陣再說。」
    白士英方寸已亂,問道:「如何一個敷衍法子呢?」
    張正林笑了笑道:「白兄不是說這次到九里龍來,是奉了令師遺命,有遺物寄存苗
人家中麼?白兄可知令師遺物,寄存那裡?」
    白士英皺皺眉道:「先師臨終時,才說出此事,語焉不詳,兄弟山不知存入那裡?
還須慢慢打聽。」
    張正林壓低聲音道:「這就是了,令師要你不遠千里、必非尋常之物,白兄在尚未
取到令師遺物之前,暫時對孟公主敷衍一些時日,好在他們『放醉』的日子,還有半個
月,在這段日子裡,雙方不過互訴衷情,互相作深入的瞭解,當然,經過『跳月』,彼
業已經選定了對象,但尚未到論及婚嫁之時,白兄不妨以行醫為名,在四個村子中走動,
尋訪令師從前在那一家苗人家中落腳,等取到令師遺物,立即離此而去,不就結了麼?」
    白士英道:「這樣做法,不是欺騙盂公主感情麼?」
    張正大搖搖頭道:「白兄真是多情種子,除非你願意,成為孟家未來的族長,否則
就沒有二條路可走。」
    白士英道:「這個……兄弟總覺不妥……」
    張正林笑了笑道:「別再這個那個了,時間不早,咱們也該睡了,這幾天,白兄有
如花似玉的美人作陪,不妨盡情的領略溫柔滋味,等辦完正事,及早離去,才是正經。」
    說完,連鞋也不脫,就和衣往坑上躺了下去。
    白士英也跟著和衣躺下,他頭枕到繡花枕上,鼻孔中就隱隱聞到一陣淡淡的幽香!
    不用說了那自然是孟雙雙自己睡的枕頭!
    幽香恰好微微處,沉醉郎心不在多!
    苗女多情,白士英可也不是薄情的人,他心頭思潮起伏,紛亂如麻,那想睡的熟覺?
    忱上一陣幽香,直沁心脾,孟雙雙地纖影,也在他眼皮前面.不時的浮現!
    她坦誠,多情,不但人比花嬌,尤可貴的是純潔的像一張白紙,自己決不能欺騙她!
    一走了之,並不是辦法,但自己要向她如何解釋呢』j自己坦誠的告訴她,並不愛
她?
    這是違心之論,像盂雙雙這樣美麗多情的少女,天底下,那一個男人不愛?而且這
麼說,同樣會傷了她的心。
    白士英雖然還沒有墮入情網,但他實在想不出如何處理這場突然來臨的艷福帶給他
的煩惱。
    張正林早已酣聲如牛!
    他依然眼睜睜地望著茅屋的椽子,無法人睡。
    但他心裡卻下了一個決定,自己無論如何不能抹著良心,欺騙孟雙雙,至少也要委
婉的告訴她,她的一番情意,自己實在無法接受。
    他想到孟雙雙聽了自己的話,一定會掩面痛哭,她的心也好像被撕裂了一般!
    難道這就是愛?
    自己已經愛上孟雙雙了?
    這是最長的一晚!
    但也可以說很短?
    白士英差不多一晚未睡,正好朦朧睡熟,就聽到孟雙雙的聲音叫著:「白哥哥,白
哥哥。」
    他霍地睜眼來,天色已經亮了」!
    孟雙雙就像一朵嬌艷的花,俏生生站在土坑前面。
    張正林已經沒在土坑上了,他輕功極好,白士英早就知道,就自然是在自己熟睡之
時走的!
    孟雙雙看他睜開眼來,就急不待緩的嬌聲說道:「白哥哥,你快起來。」
    白士英慌忙一躍而起,吶吶的道:「孟公主早。」
    孟雙雙沒待說完,一把拉著他手臂,焦急的道:「你快去看看我祖母。」
    白士英不覺吃了一驚,暗道:「老耐德昨晚服了自己配的藥,莫非病勢有了變化?」
一念及此,忍不住望著孟雙雙問道:「老耐德怎麼了?」
    孟雙雙拉著他的手,邊走邊道:「白哥哥,你的藥真靈,祖母天沒亮,就清醒過來
了,拉丁一盆硬屎,就一直嚷著肚子餓,要吃東西,娘不敢作主,要我來看看你醒了沒
有?再去替祖母切切脈,是不是可以讓她吃些東西?」
    白士英總算放下了心,含笑道:「孟公主,你可嚇了我一大跳。」
    孟雙雙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訝然道:「我怎麼嚇了你一大跳呢?」
    白士英道:「孟公主一清早就來叫我,我怕老耐德病勢有了變化。」
    孟雙雙回頭嫣然笑道:「才不會呢,我娘說,白哥哥醫道好、又有學問,你昨晚用
三個指頭,摸了一陣祖母的脈門,就說出一大堆道理,娘雖不橄醫理;但你把祖母的病,
說的一點也不錯,所以娘很相信你,說吃了你的藥,祖母一定就會很快好。」說到這裡,
忽然低低的道:「娘還說這是好吉兆呢!」
    她有些嬌羞,但喜孜孜的,一臉俱是欣悅之色!
    白士英看她滿懷高興模樣,心中感到一陣愧疚,沒有說話。
    盂雙雙回頭朝著白士英,間道,「白哥哥,你怎麼不說話呀!」
    白士英「哦」了一聲,勉強笑道:「沒有,我是在思索著老耐德的病況,如果已經
好轉,她在大病之後,身體必然大虛,應該如何進補?才能恢復元氣。」
    兩人穿過後院,跨進老耐德的臥房。
    孟族長、耐德和另外兩個年輕苗婦,敢情是孟族長的侍妾,都在房內,大家圍在老
耐德的床前。
    老耐德已經坐起來了,她病骨支離,寧在床上,雖然瘦得剩了一把骨頭,但精神極
佳,病勢顯然好了許多。
    孟雙雙叫了聲:「娘,白哥哥來啦!」
    她這一叫,所有的人,都很快轉過頭來。
    孟族長一眼看見白士英,急步奔了過來,雙手一張,朝白士英撲來,口中還在嘰嘰
咕咕的說著苗語。
    白士英方自一怔!孟雙雙忙道:「白哥哥,我爹這是向你表示最大的敬意。」
    白士英聽了孟雙雙的活,知道自己不能退縮。
    孟族長早已張著雙臂,一把抱注白士英,白士英看他動作,也跟著和他擁抱在一起。
    孟族長更是高興,放開雙手,口中發出呵呵大笑,連聲說「好」。
    耐德跟著迎了過來,朝白士英檢社一禮,說道:「白先生果然不愧是李一丹李老夫
的傳人,醫道高明,家母眼藥之後,不但病勢雀然而愈,精神也大大的好轉,一個月來,
一直不思飲食的人,一清早就覺得肚子餓了,老身因先生昨晚說過,家母醒來之後,只
能喝些開水,不能進食,所以要雙雙去請先生前來,再替家母看看。」
    白士英連忙還禮道:「耐德過獎,在下如何敢當?這是老耐德本身秉賦好,外邪一
去,很快就恢復過來。」
    老耐德坐在床上,有氣無力的道:「阿嬌,他就是白士英?你快叫他過來,為娘越
餓越厲害了,快來看看,可以吃東西了吧?」
    耐德陪著白士英走近床前,一邊說道:「白先生,你先去替家母看病吧。」
    孟雙雙立即取過一把椅子,放到床前。
    白士英在椅上坐下,含笑道:「老耐德請把手放下了。」
    老耐德依言把手腕放平,白士英緩緩閉上眼睛,替她仔細切過脈,換過右手,又切
了一陣,然後要她張口看了舌苔,不但脈象已見平和,連舌苔上芒刺,也已盡消,這就
拱拱手道:「恭喜老耐德,溫毒已消,抖濕也……」
    老耐德沒待他說完,就搶著問道:「白先生,老身可以吃東西了吧?」
    白士英道:「不過老耐德大病初癒,腸胃久虛,目前只能吃些稀飯……」
    老耐德揮著烏爪般的手,尖聲道:「阿嬌,快叫她門端稀飯來。」
    耐德朝兩個侍妾道:「你們準備好了沒有?」
    其中一個欠身說了一句苗語。
    耐德點點問道:「那就快去端進來。」
    兩個侍妾躬身領命,退了出去。
    耐德回身朝白士英問道:「白先生,家母還要不要服藥y
    白士英道:「老耐德溫濕盡去,只是大病初癒,氣血虧損,宜大補真元,便可很快
復元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02:31

老耐德道:「白先生年紀輕輕,醫道竟有如此高明,實在難得。」
    孟雙雙道:「祖母,白哥哥是孫女找他來的呢!」
    老耐德道:「是乖孩子。」
    白士英起身道:「在下這就取藥去。」
    耐德感激的道:「白先生大德,老身也不言謝了。」
    快做女婿,自然也不用再謝了。
    孟雙雙道:「白哥哥,我跟你拿藥去。」
    兩人回到前面房中,白士英掃」開藥箱,取出三顆蠟殼固封的藥丸,遞給孟雙雙,
說道,「這是『參昔大補丸』,大補血氣,每晨空肚吞服一九,只可惜我帶的太少,只
有這三顆了/
    孟雙雙接過藥丸,一面羞澀的道:「白哥哥,我祖母也知道啦,我和你很好。」
    白士英聽的心頭一震,還沒開口。
    孟雙雙又道:「我聽我娘說,我祖父山是漢人,所以我和娘,都會說漢人的話,將
來……」
    白士英怕她再說下去,忙道:「孟公主快把藥送去才好,老耐德這時就得服藥了。」
    盂雙雙「哦」了一聲,深情脈脈的道:「白哥哥,你昨晚睡的大遲了,再休息一回
吧,方纔我聽爹說,今天中午,晚上,都要替你大大的接風呢!」
    說完,翩然朝屋外行去。
    她剛走到客室,只見服伺耐德的一名老苗婦鬼鬼祟祟的朝自己神秘一笑,招招手,
用苗語說道:「公主,老婦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孟雙雙道:「你有什麼事,這樣鬼鬼祟祟的?」
    老苗婦瞄了白士英房間一眼,壓低聲音道:「是那姓張的貨郎,要老婦轉告公主,
他說:他有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訴公主,他在後山腳大脯樹下等你。」
    盂雙雙臉色微沉道:「他有什麼事?」
    老苗歸道:「聽他口氣,好像和白先生有關。」
    「和白哥哥有關的。」
    孟雙雙點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拿著藥丸,匆匆進去,又匆匆的回身走去,一腳出了大門,遷向後山行去。
    後山的大桶樹,在孟家寨是出了名,樹高十餘丈,大得要上八個男人手聯手,才圍
得起來,遠遠望去,翠綠如傘,幾乎要遮蓋幾宙方圓。
    大捕樹底下,放著幾塊大石,供人坐臥,這是夏天乘涼最好的地方。
    孟雙雙趕到大樹底下,張正林已經先在,看到孟雙雙,立即迎了上來,抱抱拳,含
笑道:「孟公主來了。」
    孟雙雙嬌艷如花的臉上,臉色微沉,說道:「阿木婆說你有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訴
我,你說吧!」
    張正林陪著笑道:「是,是,孟公主請坐,在下自當奉告。」
    孟雙雙「恩」了一聲,果然在一塊大石上坐下,催道:「你有話快說。」
    張正林也在下首坐下,一臉堆笑,說道:「在下是因孟公主和敝友白士英交了朋友,
所以想把在下知道的情形,跟孟公主報告。」
    盂雙雙看了他一眼,問道:「你要告訴我什麼的。」
    張正林詭秘一笑道:「自然有關他的身世了。」聽到白哥哥的身世,盂雙雙自然極
為關心,忙道:「你快說咯!?」
    張正林慢條斯理的笑了笑,才道:「據在下所知,白士英應該不是姓白……」
    孟雙雙睜大雙目,問道:「那他姓什麼?」
    張正林道:「姓石,叫石中英。」
    孟雙雙眨動一雙睛澈的眸子,問道:「他為什麼要改名換姓呢?」
    張正林笑道:「他不但改了姓名,連公主看到的,也並不是他的真面目。」
    孟雙雙驚奇的道:「面孔怎麼也有假的?」
    張正林道:「中原武林中,有一種易容術不但可以改變面目,使人認不出來。」
    孟雙雙道:「你和他是朋友,認識很久了?」
    張正林連忙搖手道:「不,在下是在辰州酒摟裡,遇上一位姓夏的藥師介紹認識的,
說他要到九里龍來,和在下正好一路,從前並不認識。」
    孟雙雙道:「他給你介紹的時候,是白士英,還是石中英的。」
    張正林道:「自然是白士英。」
    孟雙雙道:「那你怎麼會知道他叫石中英的?」
    張正林道:「那也是夏師傅背後告訴我的,說這位白士英,就是中原武林中大大有
名的劍公子石中英,要我小心應付,不可得罪了他。」
    「劍公子!」
    盂雙雙對這名子還感到十分新奇,問道:「他不是叫石中英麼?怎麼又叫劍公子
呢?」
    張正林道:「劍公子是他外號,因為他是當今武林盟主的公子,又使得一手好劍,
所以大家就叫他劍公子。」











第16章 寒衣隧道
    盂雙雙道:「什麼叫當今武林盟主?」
    張正林道:「武林,就是天下會武功的人的統稱,盟主,就是天下各門各派會武的
人,公舉出來的領袖。」
    孟雙雙嬌靨上升起了欣喜和驚異之色,說道:「這麼說,白哥哥的爹是天下會武功
的人中,算他最大了。」
    張正林點點頭。
    孟雙雙沉吟道:「他爹爹有這麼了不起,他為什麼還要改名白士英,到九里龍來
呢?」
    張正林聳聳肩道:「這個在下就不用知道了。」
    孟雙雙道:「你說的都是實話?」
    張正林道:「在下怎敢欺騙公主?自然句句是實。」
    他說到這裡,忽然神秘一笑,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紙包,壓低聲音,說道,「孟
公主若是不信,只要把這包藥粉,放在他洗臉水中,立可分曉。」
    孟雙雙併沒有立時伸手去接,只是注意著張正林,問道:「這是什麼藥粉?」
    張正林忙道:「公主但請放心,這可不是毒藥。」
    孟雙雙道:「那是什麼?」
    張正林笑了笑道:「這是洗容藥。」
    孟雙雙道:「什麼叫洗容藥?」
    張正林道:「這是專洗易容藥的一種藥粉,只要放在臉水之中,讓他洗一把臉,任
何易容藥粉,都可以洗去,恢復本來面貌。」
    孟雙雙心頭一喜,挑著眉尖,問道:「是真的,那我可以看到白哥哥的真面目了。」
    張正林道:「但公主千萬不可說是在下說的。」
    孟雙雙伸手接過小紙包,一面說道:「我不會說的。」
    張正林忽然輕輕歎息一聲道,「公主對白士英一往情深,但只怕是……」
    孟雙雙嬌軀一震,急著問道:「只怕什麼?」
    張正林道:「在下耽心的是他乃石盟主的令郎,只怕公主留不住他。」
    中午,是孟族長夫婦替白士英接風。
    酒筵設在前面那寬敞的前廳裡。說它是前廳,其實只是中間那間茅屋,族長會客的
地方。
    廳上沒有桌椅,中間放一張四方形矮几。
    几上放滿了最肥的竹風最嫩的鹿肉,最腴的山羊肉,和最鮮的竹鼠,還有用牛角裝
滿了最香最醇的酒。
    圍著矮几,是一個美麗而柔軟的坐墊,賓主席地而坐。沒有酒杯,但每個人面前都
有盛酒的牛角。
    沒有筷子,大家都得用手抓著吃。
    今天的豐要客人,是白士英,其次是張正林,由孟雙雙作陪,和他們一起坐了上首
三位。
    左邊是耐德,孟族長,和族長的兩個侍妾。
    右首是請來作陪的三個漢人,孟家寨重金禮聘來的武師,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第一個雙目炯炯的禿頭老者是信天翁翁天信。
    第二個面色慘白,身穿墨綠長袍的是綠袍判官司空曉。
    第三個臉色發青,個子短小的是天狗星錢起龍。
    這三人中,只有信天翁翁信天的名字,在江湖上很少聽人說過。
    但他卻坐在綠袍判官和天狗星的上首,如果不是他倚老賣老,定然有著使綠袍判官
和天狗星佩服之處。
    白士英經過主人的介紹,對這三個漢人,自然特別注意,雙手抱拳,連說道:「久
仰。」
    信天翁呵呵笑道:「白老弟是李藥師的傳人,醫道高明,老朽幸會之至。」
    天狗星錢起龍跟著笑道:「聽說白兄昨晚剛到,就醫好了老耐德的病,就是古代的
華忙也不過如此。」
    白士英道:「錢兄誇獎,老耐德有一身精純內功,只是被時邪所侵,溫濕相乘,在
下用藥物梢加疏導,自可復原,豈敢居功?」
    耐德道:「如非白先生醫道高明,家母怎能很快痊癒?這自然是白先生的功勞了。」
說到這裡,舉起手中牛角,朝孟族長和他兩個侍妾示意,一面說道:「咱們以水酒敬白
先生一杯。」
    孟族長和兩個姬妾,也一舉起了牛角。
    白士英連說,「不敢。」
    和他們對飲了一大口。
    孟雙雙和白士英並肩坐在上首,眼看父母對白士英十分器重,心頭自然高興,也舉
起牛角嬌聲道:「白哥哥,我敬你。」
    白士英又和她對喝了一口。
    綠袍判官司空曉為人陰沉,他如果不笑,嘴角下垂,一張臉慘白得如死人一般;但
他笑起來更難看,臉上還是陰沉沉的皮笑肉不笑,他方才一直沒有開口,此時忽然咧嘴
一笑道:「白老弟,來,在下敬你,咱們干了。」
    舉起牛角,伸手朝白士英面前送來。
    白士英慌忙也舉起牛角,「他輕輕碰了一下。
    那知這一碰,只覺綠衣判官司曉手中那隻牛角,竟含著極大吸引力,把白士英碰上
去的牛角,牢牢吸住。
    白士英只作不知,淡然一笑:「司空老哥海世,在下望塵莫及,咱們還是隨意的
好?」
    說完,很自然的縮回來手,喝了一口。
    綠袍判官司空曉但覺自己至少用了六七成道力,凝聚在牛角之上,但經白士英輕輕
一碰,自己凝聚的力道,突告消失!
    這一下,直把他驚的不知所云,但他是個心機極沉的人,喜怒不形於色,依然咧開
闊嘴,深沉一笑道:「不成,在下最誠心敬你,白老弟不喝,豈不是不給在下面子,這
樣吧,在下先乾為敬。」
    也不待白士英回答,舉起牛角,一口氣喝了下去。
    一支牛角裡,少說也有二斤以上的酒,這是茅台!
    白士英沒有說話,只好跟著把酒喝了。
    早有兩名苗婦接過牛角,又替兩人裝滿了酒。
    孟雙雙伸手抓起一隻煎雞,朝白士英遞去,低低的道:「白哥哥,你吃些菜。」
    白士英看她當著這許多人,舉動親熱,臉上不禁有些靦腆,伸手接過,說了句:
「謝謝。」
    天狗星錢起龍大笑道:「白兄果然洪量,來,兄弟也敬你一角。」
    舉起牛角就喝,他當然也一口氣,把牛角的酒喝完了。
    白士英心中早已有數,一面連連拱手道:「錢兄,兄弟量淺……——
    天狗星早已把牛角倒了過氣說道:「白兄和司空老弟幹了一角,莫非兄弟面子不
夠?」
    「夠!」白士英爽朗的笑道:「在下和三位雖是初次見面,但咱們能在這裡見面,
實在難得的很,在下自然非幹不可了。」
    口中說著,果然又舉起牛角,咕嘟嘟的喝了下去。
    兩牛角,差不多就有五斤酒!
    孟族長看的豪興大發,口中連聲說「好」,也舉起牛角,一飲而盡。
    信天翁大笑道:「白老弟這是說,也要和老朽干一角了,來,老朽敬你。」
    盂雙雙怕他喝醉了,心裡又捨不得,伸手一攔,道:「白哥哥,這一角我代你喝
了。」
    張正林坐在白士英右首,笑道:「孟公主捨不得了!」
    白士英被他說的臉上一紅,連忙說道:「孟公主……」
    信天翁攔著道:「該死、該死,老朽應該連孟公主一起敬的,那就敬二位了。」
    舉起牛角,向孟雙雙拱了一拱,一口喝下。
    薑是老的辣,這老頭果然厲害,他看孟雙雙要替白士英喝酒,就說出敬兩人的酒,
既然敬兩人,孟雙雙也得喝,自然不是代白士英喝酒了。
    孟雙雙果然被他拿話套莊了,人家敬她們白士英,她心裡一甜,自然不好再說替白
士英喝酒,舉起牛角,和白士英雙雙喝下。
    白士英連喝了滿滿三牛角酒,依然面不改色,談笑自如,看得在座的人,莫不暗暗
驚歎,認為他是海量。
    孟雙雙更覺面上有光彩,粉靨微配,一臉喜洋洋的,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直朝白哥
哥看。
    綠袍判官司空曉方才喝了一半牛角酒,酒精在他肚裡燃燒起來,一張白慘慘的臉上,
更見慘白,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連雙日山漸漸變灰,瞳孔縮小了,越顯得白多黑少,但
那灰色的眼珠,卻隱泛異光。
    他雙目緊盯著白士英,陰森一笑,徐徐說道:「在下久聞李藥師不但精通醫道,博
得『一丹』的美號,據說他一身武功,系出武當,劍上造詣極深,白老弟是他衣缽傳人,
身手自然山不同凡響,不知可否展露一手,讓咱們開開眼界?」
    白士英道:「諸位都是武林中成名人物,在下雖隨先師練過幾手、那只是深山採藥,
用以防身的莊稼把式,在諸位面前,豈不班門弄斧麼?」
    綠袍判官司空曉陰惻惻的道:「白老弟不用客氣,如果有興趣,在下奉陪你幾手如
何?」
    他這話的用意不外乎想掂掂白十英的斤兩。
    信天翁聽的喜形於色,笑道:「咱們武人,只有以武助興趣,司空老弟和白老弟練
上幾乎,印證印證,不失為以武會友,業可讓咱門一飽眼福,誠是快事。」
    說著,舉起牛角,大大的喝了一口。
    孟族長不會說漢語,但人家說的話,他可聽的懂,不覺挑著大拇指,咧開大嘴,連
聲說「好」。
    白士英敞笑一聲道:「在下方才說過,只跟先師練了幾年莊稼把式,入山採藥,打
打山貓,還差不多,怎敢和司空師傅動手過招?」
    口氣一頓,接下去道:「但諸位盛情難卻,在下不揣愚魯,敢以薄技,向諸位面前
獻醜,也聊為耐德和孟族長稍助酒興。」
    隨著話聲,人已站了起來,含笑朝盂雙雙道:「孟公主,麻煩你去找六個人,六隻
牛角,六塊一尺見方,寸許厚的木板,好麼?」
    孟雙雙聽他要當眾表演,自然十分高興,連連點道:「有,有我去叫人。」
    興沖沖的出去。
    綠袍判官司空曉看他不願和自己動手過招,心中頗有輕視之意;但聽說他要單獨表
演,還要六個人,六隻牛角,和六塊木板,心中暗暗驚疑,不知又有何用?
    不多一會,孟雙雙回了進來。
    她身後跟著走進六個苗女,每人手中都捧著一隻牛角,一塊木板,朝著耐德和孟族
長躬身行禮。
    孟雙雙朝白士英問道:「白哥哥,東西都準備好了,你叫她們做些什麼?」
    白士英含笑道:「耐德,孟族長,這裡只怕施展不開手腳,大家請到外面,去看在
下獻醜了。」
    說過就要孟雙雙領著六名苗女,先行退出。
    然後命苗女在大天井四周,分六個方向站停,每人面向中央,左手執牛角,右手執
木板,擋在牛角前面。
    孟雙雙興趣極好,聽了白士英的話,就奔來奔去,像花蝴蝶一般,指揮著他們如何
站立,如何拿牛角,如何拿木板,一一加以糾正。
    耐德,孟族長,兩人侍妾,以及信天翁,綠袍判官,天狗星、張正林等人,都從廳
上走出,在走廊上站定下來。
    大家都不知道他要如何表演?臉上不期都帶著好奇之色。
    白士英朝孟雙雙抬了抬手,示意她退出場去。
    孟雙雙雖是苗女,卻生就蘭心憨質,朝他甜甜一笑,就翩然回到耐德的身邊,依著
她娘站定,一雙有著酒意的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卻含情脈脈的只是盯著白哥哥,一
霎不霎。
    白士英緩步走到大天井中央站定,然後朝上首拱拱手道:「在下只是胡亂練練,聊
助酒興,藉博一笑,尤其在三位武林高人面前,更是班門弄斧,貽笑方家,還望不吝指
教才好。」
    說完,又向眾人連連拱手,口中說了聲:「獻醜了。」
    右手朝外一揮,但聽「嗤」的一聲,一道白線,從他中指「中衝穴」飛出,直向站
在右上首的那個苗女胸前激射遞去。
    兩人相距,足有三丈來遠,但聽「篤」的一聲,一道白線,正好擊在木板中間,一
下射穿了木板。
    大家不知白士英指上射出來的是什麼東西?但大家看的清楚,那苗女右手豎立著木
板,木板後面緊抵著牛角。白線射穿木板,卻朝牛角中落去。
    大家正在驚異之際,石中英已經雙手齊揚,十指連彈!
    但聽一陣「嗤」「嗤」輕響,同時從他手指上,飛出六道白線,分賂六個苗女激射
過去。六道白線,同樣擊穿木板,往牛角中落去。
    但落者自落,激射的白線,依然源源不絕,隨著白士英的手指連彈,此去彼來,絲
毫不亂,真有手揮五弦,目送飛鴻之妙!
    霎那之間,天井上空,已被那六道白線,參差互見,飛灑如雨,蔚為奇觀!
    天風吹來,一院俱是濃蔽的酒香!
    耐德、孟族長,早已看得呆了。
    就是信天翁。綠袍判宮等三人,也弄不清白士英指上彈出來的究竟是真氣?還是暗
器?
    這三人中間,自以信天翁的年紀較大,閱厲較豐,此時凝足目力,朝白士英仔細看
去,但覺這道白線,竟然是從白士英「少澤」,「商陽」,「關沖」,「少商」,「中
沖」、「少衝」六個穴道中發出來的。(此六穴為手三陰,手三陰六經起穴,均在手指
間)這一下,真看的信天翁聳然變色,低呼了聲「六經真氣!」
    綠袍判官司空曉湊上一步,壓低聲問道:「翁老,何謂『六經真氣』?」
    信天翁龐眉微攏,低低的道:「據說『六經真氣』是昔年一位練氣士所創,能練氣
成形,豎逾精鋼,無物不摧,後人把它稱為『無形劍』……」
    「無形劍!」
    綠袍判官身軀一震,不信的道:「這小子有多大的年紀,會練成『無形劍』?」
    就在他們低聲交談之時,白士英雙手一收,六條互相飛射的白線,同時倏斂,雙手
連拱,含笑道:「獻醜,獻醜!」
    耐德,孟族長,孟雙雙一起紛紛鼓起掌來。
    白士英躬身致謝,然後朝孟雙雙招了招手。
    孟雙雙迅快的奔了過去,嫣然一笑,問道:「白哥哥,你要我過來,有什麼事嗎?」
    白士英朝六名苗女一指,說道:「她們牛角中盛的酒,你要她們送到耐德、孟族長
和幾位賓客面前驗看。」
    孟雙雙眨動雙目,驚奇的道,「牛角裡盛的是酒!你從那裡變來的」
    白士英笑了笑道:「那是我方才喝下去的酒,我用內功把它從手指上逼出來的。」
    孟雙雙哈的笑道:「白哥哥,原來你有很高的武功,我還當你變的是戲法呢!」
    他們站在天井中間,話聲說的不響,大家自然不會聽到,但見孟雙雙喜孜孜的朝六
個苗女招了招手。
    六名苗女立即捧著牛角走了過去。盂雙雙趄她們嘰嘰咕咕的說了一陣苗語,然後領
著她們朝簷前走去。
    她先朝耐德、孟族和用苗語解釋了一遍,然後命六個苗女手捧著酒箭穿了孔的木板,
和盛著酒的牛角,送到大家面前,讓他們驗看。
    孟族長聽了女兒的解說,臉上露出不信之色,他先伸手從苗女手取過木板,仔細看
了,然後又取牛角,湊著鼻子聞了聞,不覺咕嘟咕嘟喝了下去,大笑道:「好,好,果
然是酒,果然好戲法!」
    他說的當然是苗語。
    孟雙雙道:「爹,白哥哥使的是武功,不是戲法。」
    孟族長睜大雙目問道:「武功,這是什麼武功?」
    孟雙雙道:「我聽白哥哥說,好像是內功。」
    孟族長聽的大為高興,朝白士英一翹大拇指,連聲說:「好。」
    信天翁鼓掌道:「白老弟,你這一手,真是出色之至,老朽活了六十幾歲,像這樣
精彩的表演,還是第一次看到。」
    白士英連連拱拱手道:「老丈過獎,在下這點彫蟲小技、實在不值一哂。」
    孟族長已在抬著手道:「請大家入內飲酒。」大家依然回到原來的座位坐下。
    耐德舉起牛角,朝白士英道:「白先生不但醫道高明,一身武功,同樣已臻上乘境
界,老身敬你。」
    說完喝了一口酒。
    盂雙雙看娘向白哥哥敬酒,心頭大是高興,因為娘是耐德,不僅代表孟家苗,而且
也是九里龍四個村的領袖,娘向白哥哥敬酒,這是有著特殊寵榮的意味存在,她急忙暗
暗扯了白士英一下衣角。
    白士英慌忙站起,恭敬的道:「耐德過獎,在下愧不敢當,在下應該敬耐德的。」
    說著雙手捧起牛角,大大的喝了一口。
    耐德縱然自幼受老耐德的教誨,能說一口漢語;但總究是苗人,苗人喜歡人家當面
奉承,她看白士英彬彬有禮,心頭自然高興。
    丈母娘看準女婿,只要看中意了,就越看越中意。
    耐德放下牛角,含笑道:「白先生請坐,老身還有話向你請教。」
    白士英依言坐下,欠身道:「不敢,耐德只管請說。」
    耐德道:「老身想問的,是白先生剛才使的,不知是什麼功夫?」
    白士英道:「在下只是用內功,把喝下去的酒,從手指逼出,說不上是什麼功夫。」
    信天翁呵呵一笑:「老朽倒知道這種功夫的名稱。」
    耐德看了他一眼,說道:「翁老請說。」
    信天翁一手摸著花白鬍子,說道:「據老朽所知,這種功夫,叫做『六經真氣』」。
    「六經真氣!」
    白士英聽的不勝驚異,自己不過以真氣,把喝下去的酒,從手指上巡出,武林中居
然真會有這種功夫!
    原來眼前的白士英,正是劍公子石中英,他機緣巧合,居然會和三味真君丁無病一
見投緣,結了忘年兄弟,丁無病贈了他三顆「坎離丹」。
    這一路上,早已把「逆天玄功」練到十二成火候,一身真氣,順逆由心,因此他縱
然沒有練過「六經真氣」,卻居然會無意巧合。
    這就是一竅通,百竅通了。
    信天翁點頭道:「不錯,據說『六經真氣』,創自一位練氣之士,練氣成形,無堅
不摧,後入又叫它『無形劍』,乃是武林中失傳己久的奇學,不知白老弟從那裡學來
的?」
    他利用耐德問白士英的機會,說出「六經真氣」來歷,當然。他的主要目的就是為
了最後這句話。
    白士英道:「在下只是把喝下去的酒,從手指逼出而已,根本不懂『六經真氣』,
這名稱不是老丈說,在下連聽也沒聽說過。」
    綠袍判官司空曉心中暗道:「這小子不過二十出頭,那會什麼『六經真氣』,準是
翁老兒看走了眼無疑!」
    孟族長能聽懂的漢語不多,眼看個信天翁和白士英說個沒完,酒也不喝,菜也不吃。
    苗人喝酒的時候,就很少廢活,他自然忍下注,舉起牛角,朝大家嘰咕說著,然後
大大的喝了一口。
    盂雙雙忙道:「白哥哥,我爹說:大家多喝酒,多吃菜。」
    大家經孟族長這一說,果然開懷暢飲起來。
    綠袍判官司空曉等人,因白士英露了這一手,自知決難在白士英手裡,討得便宜,
自然不敢自取其辱。
    這一頓酒,直吃到未牌時候,才賓主盡興。
    白士英這回至少有了六七分酒意,張正林和他一起回到客房,但他又推說有半;匆
匆的走了。
    這時但聽一陣碎細而輕快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盂雙雙手中托著一個木盆走入,
臉含嬌笑,說道:「白哥哥,洗把臉。」
    白士英看她親自給自己打來臉水,心中甚是過意不去,慌忙謝道:「多謝公主,在
下如何敢當?」
    盂雙雙嫣然笑道:「喝了酒,洗把涼水,可以舒服些。」
    她輕盈的走到土坑前坐了下來,好像妻子侍候丈夫的溫柔。
    白士英捲起袖子,雙手捧著涼水,往臉上撲了幾下,然後從木盆中絞起面中,抹乾
臉上水漬,有了幾分酒意,臉上發燙,洗一把涼水,真使人有清新鬆快的感覺。
    白士英感激的道:「公主真是想的周到。」
    盂雙雙嬌柔的仰起臉來,說道:「白哥哥,你就叫我雙雙好啦,公主,公主的多不
舒服?」
    她一邊說話,一邊目光一溜,偷偷瞧他臉上看去。
    這一瞧,果然發現了奇跡!
    他本來膚色黝黑,眉毛又粗又濃,但洗了這把臉,登時變成了另一個人!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個玉面朱唇,劍眉星目的美少年!
    盂雙雙一時睜大眼睛,看的呆了!
    她沒想到白哥哥竟然是個俊美的白面書生,每一個少女心目中幻想的情郎!
    她不知是驚是喜,是高興?還是羞澀?心頭小鹿了一陣猛烈的跳躍,粉靨喜孜孜,
口中不期低「啊」了一聲。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03:53

白士英還不知道自己臉上的易容藥物,已被洗去,轉過身來,忽然發覺孟雙雙神色
有異,只是盯著自己直瞧,心中正感奇怪!
    孟雙雙站起身幽幽的道,「白哥哥,你說,你是不是叫石中英?」
    白士英身軀暮然一震,目注孟雙雙問道:「孟公主,你是聽誰說的?」
    孟雙雙嫣然一笑道:「你自己去瞧瞧,你已經不是白哥哥了。」
    白士英伸手朝臉頰上一摸,不禁變色道,「是誰給你的洗容藥?」
    孟雙雙道:「這你不用問,我問你,你是不是石中英?」
    白士英到了此時,只得點點頭道:「不錯,在下正是石中英。」
    孟雙雙道,「那我就叫你石哥哥了,石哥哥,你改姓易名,易了容,老遠的到苗疆,
究竟是有什麼事?你只管告訴我,如有困難,我會盡我之力,幫助你的。」
    石中英感激的道:「多謝公主,只是在下目前還不宜以真面目見人,除了你,切不
可告訴第二個人。」
    孟雙雙點點頭道:「我知道,連我娘都不說,總可以了吧?」
    石中英早已從身邊取出一個扁形的小盒,取出藥丸,重新化裝成了白士英的模樣。
    盂雙雙的好奇,喜孜孜的道:「白哥哥,這真好玩,幾時你也教給我,好不?」
    石中英笑道:「這是彫蟲小技,公主要學,在下還會不教麼?」
    盂雙雙拉著他的手,高興的道:「白哥哥,你真好,哦,你又忘啦,叫我雙雙咯。」
說到這裡,一面問道:「白哥哥,你到九里龍做什麼來的,還沒告訴我呢!」
    石中英也不隱瞞,就把自己遠來苗疆,是為了追查失蹤的人,一面從身邊取出那只
刻著鬼臉的竹箭來。
    孟雙雙看到竹箭,不由得臉色大變,吃驚的道:「這是『鬼母箭』,代表鬼母耐德,
是咱們盂家苗至高無上的信物,怎會在你身上的……」
    她不但變了臉色,說話之時,連嬌軀都有些發顫。
    石中英就把自己如何在妹子房中,發現此箭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孟雙雙沉吟道,「你懷疑賊黨把人擄到這裡來,至少也可以查出他們來龍去脈來。」
    孟雙雙道:「我們也正在找他門,這批賊人,好像叫做『護劍會』,我們抓到了一
個,他死也不肯說。」
    「護劍會?」
    石中英心中暗暗一震,問道:「你們怎麼抓到的呢?他自稱是『護劍會』的人?」
    孟雙雙道:「人是信天翁他們抓的,從他身上搜出『護劍會』的標記,只是他一句
也不肯說。」說到這裡,忽然幽幽的道:「白哥哥,反正你也不是外人,我告訴你一個
秘密。」
    在她心目中,他是她的情郎,當然不是外人。
    石中英心中一動,問道,「什麼秘密?」
    孟雙雙道:「白哥哥,你過來。」
    她拉著他的手,走過土坑,和他並肩坐下,然後聲音壓得極輕極輕,說道:「我告
訴你有關這支箭被竊的經過,其實一共失竊了兩支。」她偏著頭看了石中英一眼,低低
的道:「我告訴了你秘密,你千萬不可說出去。」
    石中英點點頭道,「公主把我看成了什麼人?」
    盂雙雙幽幽的道:「我自然相信你咯!」
    接著說道:「咱們九里龍孟家苗,一共有四個村,除了孟家寨,還有宋,蔡。白三
村,統歸我娘管理。從咱們後山流出來的一條山溪,叫做寒衣溪,苗語寒衣,就是有黃
金的水。」
    石中英聽她妮妮說道:「自然不便多問。
    只聽孟雙雙續道:「後山是咱們孟家苗的禁地,因為從後山進去三里多路,有一座
插天高峰,咱們叫它天龍山,有一條大瀑布,是寒衣的發源地,那是一座金山,起初只
是由那條大瀑布衝出許多金沙,流入寒衣溪,太陽一照,溪底金光閃爍。隨處可見,咱
門四個村子的人,只曉得圖現成,把溪水分段閘住,大家在溪裡淘金沙。」
    她說的只是淘金沙,和竹箭絲毫扯不上關係;但石中英不好打岔,只得耐心聽著。
    孟雙雙話越說越輕,輕到只有兩個人可以聽到:「直到我祖母當了耐德,她嫁的是
漢人,又懂得一口漢語,聘來兩個識礦苗的漢人,開了一條隧道,深入山腹,開掘金礦,
那隧道穿通山腹,據說裡面還築了許多巖洞,貯存著很多很多黃金。」
    現在再說這支竹箭,叫做『鬼母箭』,一共有十二支,原是咱們鬼母教祭神用的,
由歷代鬼母耐德傳下來至高無上的信物,我祖母把後山天龍山劃為禁地,就以『鬼母箭』
為出入隧道的令箭。」
    「直到七年前,有人在深夜裡,手持『鬼母箭』,率領許多人到裡面搬走了許多金
子,今年三月裡,又有人重施故技,又搬走了許多金子,我娘自然大為憤怒,率同四村
的人,四外搜索,就在九里龍人口,抓到了一個漢人,這人武功極高,那天要不是信天
翁趕到,還擒不下他呢!」
    口氣一頓,又道:「聽娘說,咱們遲早要去找『護劍會』算帳。」
    石中英道:「他自己沒說是『護劍會』的人,你們怎能斷定他的『護劍會』的人
呢?」
    孟雙雙道:「從他身上搜到了『護劍會』的標記,這還會錯?聽信天公說:『護劍
會』本會就是一群江湖上的敗類組織成的,到處搶劫擄掠,」無惡不作,只是他們組織
嚴密,江湖上沒有一個人知道出門的首領是誰?巢穴在那裡?否則娘早就找他們去了。」
    石中英問道:「護劍會的標記,是怎樣的?」
    孟雙雙道:「那是用布繡的一把劍,中間有一個『護』字。」
    石中英心中暗暗納罕,護劍會的標記,自己何以從未聽藍老前輩說過呢?
    這就問道:「你們把他囚在那裡?」
    盂雙雙道:「就在後山頂上的鬼母廟裡。」話聲出口,忽然目光一轉,問道:「怎
麼?你要去看他麼?」
    石中英道:「我想去問問他。」
    盂雙雙失色道:「那不成啊,鬼母廟是咱們的禁地,外人是不准進去的。」
    她怕石中英誤會,接著解釋道:「就是咱們孟家苗,除了祭神的時候,四個村子裡
的族長,可以進去之外,男人都不能進去,那是咱們族裡最大的禁忌。」
    石中英奇道:「那麼被你們抓來,囚在那裡的不是男人麼?」
    孟雙雙道:「他是我們族裡的仇人,觸件了神,才囚在那裡的。」她忽然問,好像
想起一件什麼事來,口中低「啊」一聲道:「白哥哥,護劍會拿了我們的竹箭,又劫待
了許多人,這事要不要告訴娘去?」
    石中英沉吟了下,才道:「自從七年前家父失蹤之後,就有賊人假冒家父,如今又
有多位老前輩被擄,這是一件武林中的大事,而且你們第一支鬼母箭失竊,恰好也在七
年之前,這次幾位老前輩失蹤,又在我妹子房中,發現了這支竹箭,因此我覺得此事決
非巧合,也許是賊黨竊取了你們大批黃金。作為他們到中原武林去活動的經費……」
    孟雙雙氣鼓鼓的道:「白哥哥說得對極了,賊人偷了我們的金子,有了本錢,才成
立護劍會的。」
    石中英續道:「竊取令堂的鬼母箭,和把大批金子運出去,賊人縱然計劃周詳,若
無內好接應,外人決難辦得到,我想先暗中調查一下,等到有了眉目,再告訴令堂不
遲。」
    孟雙雙點點頭道:「我都聽你的。」
    女生外向,她一顆心早就全在白哥哥身上了。
    說話之間,只聽一陣腳步聲,及門而止,接著叫阿木婆的老苗婦,手中端著一盞茗
碗走入,朝孟雙雙嘰叫咕咕的說了幾句,把茗碗放於小几之上。
    孟雙雙道:「阿木婆說,是我娘關照她的,漢人都喜歡喝茶,這茶葉是特地跟貨郎
賣來的,你喝一口看看,好不好。」
    石中英連忙朝那阿木婆拱手,說了旬:「謝謝。」
    阿木婆咧著一口焦黃的牙齒,轉身退了出去,朝他笑笑。
    苗人只要上了年紀,衰老的很快,這老婆子笑的時候,就有凡分詭異。
    孟雙雙道:「白哥哥,你喝茶呀!」
    石中英伸手打開茗碗,輕輕吹開浮在上面的茶梗,喝了一口,茶葉居然還不錯,是
洞庭的碧螺春,喝在口裡,滿口清香,只是在清香之中,隱隱有些腥味。
    這山難怪,苗人燒的開水咯!
    也許她燒水的鍋子沒洗乾淨。
    石中英喝了一口,就把茗碗放下。
    孟雙雙瞟著他問道:「怎麼?是不是茶葉不好?」
    石中英道:「不是,這茶葉很好,是一等的碧螺春。」
    孟雙雙道:「那你怎麼不喝了?」
    石中英笑了笑道:「喝茶又叫品茶,要慢慢品嚐的,一口氣喝下去,豈不成牛飲了
麼?」
    孟雙雙望著他,嫣然笑道:「原來你們漢人,連喝茶都有這許多規矩。」
    晚餐,依然十分豐盛。
    邀來的陪客是宋,蔡,三村的族長,他們都已知道石中英昨晚和孟公主「跳月」之
小,紛紛舉著牛角向石中英和盂雙雙敬酒。
    賓主之間,一片歡愉。
    石中英當然喝了很多酒,如果人不醉,怎會叫「放醉」?
    孟雙雙適時輕輕扯了一下石中英的衣袖,輕聲道:「我們可以走啦。」
    這一個月,天天晚上,都有「放醉」盛會,她找到了這樣一個情郎,豈肯放過?
    她拉著石中英的手,雙雙離座,喜孜孜的道:「娘,我們要走啦!」
    耐德看了兩人一眼,含笑點頭道,「時間不早了,冰們去玩吧。」
    石中英臉上不禁一紅,早被孟雙雙拉著他就走,口中叫道:「白哥哥,我們快走
吧。」
    一陣風般往外跑去。
    天色才暗沒有多久,孟家黎的苗人,差不多全已入了睡鄉,到處都是黑越越的,沒
有燈光!
    只有一輪皎潔的月光,已從東山緩緩的升起。
    石中英和盂雙雙,儷影雙雙,踏著月光,走到後山那棵大樹下。
    孟雙雙彎下腰去,在一塊大石上吹去塵土,伸手怕了拍道:「白哥哥,咱們這裡
坐。」
    石中英依言坐下。
    孟雙雙和他並問坐下,偏著頭,隊低的問道:「你今晚就要上鬼母廟去麼?」
    石中英道:「我想到天龍山隧道裡去看看。」
    盂雙雙變色道:「你……」
    石中英道:「雙雙,你應該相信我,我不是覬覦你們黃金來的,據我猜想,你們之
裡,只有天龍山隧道裡面,地勢最為隱秘,外人不得進去,這是賊人最好藏身之處;除
非孟家寨沒有潛伏的賊人,如有賊黨,極可能就隱藏在天龍山裡面。」
    孟雙雙為難的道,「但那是禁地,出入口處,日夜都有人守護,沒有娘的令箭,不
能進去。」
    石中英道:「不要緊,我門愉偷進去,你只要跟在我身後,不會被人發現的。」
    孟雙雙耽心的道:「萬一給娘知道,怎麼辦呢?」
    石中英道:「不會的,裡面如果沒有賊黨,我們很快就可以出來,如果發現隱藏著
賊人,我們就趕來通知令堂不遲。」
    孟雙雙一雙清澈的大眼,望著石中英疑信參半,偏著頭道:「你真有把握,不讓守
在隧道口的人發現?」
    石中英笑了笑道:「你不相信我?」
    孟雙雙點點頭道:「好吧,我相信你就是了,我門是不是這時候就去?」
    石中英道:「自然越快越好。」
    孟雙雙神色有些緊張,目光迅快的朝四外仔細打量了一陣,低聲道:「白哥哥,我
們快走!」
    說完,拉著石中英,朝右首山腳壽去,轉過山腳,但見一道溪流,繞著山腳,往裡
延伸,那自然是寒衣溪了。
    兩人沿著溪邊一條崎嶇山路,往裡行去。
    這條路東一曲,西一彎,好不怪異?
    這樣奔行了一頓飯時分,前面一座高山,矗立入雲,甚是挺拔,但見一道銀色匹練,
從半腰直掛而下,老遠就可聽到洪洪水聲,溪中水流,也愈見湍急。
    盂雙雙走在前面,忽然回過頭來,伸手一指,正待說話!
    石中英沒待她開口,口中噓了一聲,低聲道:「有人來了!」
    一拉孟雙雙,迅快的閃入一方巨石後面,蹲下了身子。
    孟雙雙心頭一陣狂跳,低低的道:「這時候會有什麼人來呢?會不會我們的行動,
給娘知道了?」
    石中英道:「你莫要出聲,目前距離還遠,看不清楚來的是什麼人?」
    孟雙雙道:「他們還很遠麼?」
    石中英道:「大概在二三十丈之外,快別說話,他們一共有三個人,晤,輕功極高,
來的很快!」
    就是這兩句話工夫,但見三條人影,已如劃空流矢一般,掠過兩人隱身的大石前面,
沿著溪流朝前飛奔而去。
    這三人身法奇快,眨眼之間,便已消失不見。
    孟雙雙仰起頭,低聲問道:「好快的身法,不知這三人是誰?白哥哥,你看清了沒
有?」
    石中英自然看清楚了!
    他臉上飛過一絲冷峻的笑容,說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孟雙雙道:「你說他門會是誰呢?」
    石中英道:「是信天翁,司空曉、錢起龍三個。」
    孟雙雙吃驚道:「會是他們。」
    石中英問道:「這三人都是你們村子裡的教頭,當初是什麼人引薦來的?」
    孟雙雙道:「信天翁還是我祖母當耐德的時候,聘請來的,現在是咱們四個村子裡
的總教頭,其餘的入,都是他約來的。」
    石中英道:「你們四個村子裡,一共聘請了多少人?」
    孟雙雙道:「每個村子裡,有兩名教頭,連總教頭,一共是九個人。」
    石中英道:「信天翁他們除了教頭之外,是不是還負有守護天龍山隧道之責?」
    孟雙雙道:「是的,但他們平日巡邏,也只能到後山為止,不得沿溪深入,因為從
後山進來,已是禁地了。」
    正說這間,又有四條人影,沿溪飛掠而過。
    孟雙雙輕咦一聲道:「他們都朝隧道趕去,那是做什麼呢?」
    石中英冷冷一笑道:「也許我們來的正是時候,今晚也許是他們秘密集會之期。」
    孟雙雙奇道:「這我就不憤了,信天翁如果是護劍會的賊黨,他會把同黨抓了來
呢?」
    石中英心中暗道,「他們只是假冒護劍會之名,把黑鍋蓋到護劍會頭上,根本不是
護劍會的人。」但他這話,一時也無法說得清楚,只是低聲道:「他們已經去遠了,咱
們快些走吧!」
    兩人隨即躍出大石,跟著前面幾人奔去的方向,遠遠尾隨下去。
    又走了半里光景,已經奔近高峰山腳,瀑布從百丈高峰,飛掛而下,發出來的洪洪
水聲,震耳欲聾。
    前面的人,此時早已走沒了影子。
    孟雙雙附著石中英耳朵,說道:「白哥哥,瀑布左首,就是隧道人口了,那裡有兩
個守護,要有娘的令箭,才能通行,咦,難道信天翁他們,早就給賊黨買通了,也說不
定。」
    隨著話聲,凝目朝瀑布左首看去,果見離瀑布約莫一箭來遠,石壁間,有一個黑越
越的窟窿,敢情就是隧道人口了。
    他目前功力大進,雖在黑夜,十數丈距離,看來清晰如同白晝,當下低低的道:
「你隨我過去,到了十丈光景,就得先停下來,等我過去制住了他們,你看我手勢再過
來。」
    話聲一落,當先朝前走去,到了十來丈距離,已可看到隧道人口,一左一右,蹬兩
個腰跨蠻刀的苗人,正在那裡打盹。
    石中英伸手朝後揚了揚,示意盂雙雙停住。
    孟雙雙腳下一停,正待,說:「白哥哥,你小心。」
    那知話聲還未出口,但見白哥哥突然長身縱起,快如制電,朝隧道入口投去!
    這一下,當真快到無以復加,孟雙雙睜大雙目,也只能看到他一個身子,宛如化作
了一縷青煙,一閃而逝,雖在皎潔的月光之下,依然使人無法看的清楚。
    孟雙雙看的又驚又喜,心中暗道:「白哥哥這份的輕功,比信天翁高也不知多少
呢!」
    再定睛瞧去,只見石中英已經站在隧道口,朝自己招著手,這就急忙奔了過去。
    但見兩個守護隧道的苗人,一左一右,蹲在壁下,雙目緊閉,在那裡打盹,不覺低
低的道:「白哥哥,他們……」
    石中英道:「你快進去,站在暗處等我,我還替他們解開穴道。」
    孟雙雙依言朝黝黑的隧道中走了十來步,只覺裡面越來越黑,幾乎已經帥手不見五
指,心裡一怯,就站停下來,正待回頭看去。
    只聽耳邊響起石中英的聲音,說道:「不用害怕,來,我拉著你走吧!」
    聲音入耳,一隻壯健柔軟的手,已經握住了自己的手,朝前行來。
    孟雙雙方才己聽石中英囑咐過,進入隧道;就不可出聲,當下任由石中英拉著朝黑
暗中行去。
    她心中卻暗暗奇怪,這裡已是山腹隧道之中,黑得連一絲光都沒有,白哥哥怎會看
得到的呢?她只是心中想著,不敢多問。
    但就在此時,她又發現了一件奇事!
    那是白哥哥拉著自己的手,朝前奔行,他手上好像有一股奇異的力量,拉著自己,
奔行極快,自己似乎腳不沾地,一個身子,就像在空中飛掠一般!
    這隧道裡面,她還是今年三川司,跟娘來過一次,隧道穿行山腹,盤通了整座天龍
山,少說山有一,二里長,如今只不過轉眼功夫,前面不遠,已經露出一個窟窿,隱隱
射進天光。
    石中英在奔行時,忽然一停,低聲道:「又有人來了。」
    盂雙雙聽的大急,說道:「那怎麼辦?」
    石中英道:「不要緊,這裡地方很大,我門只要貼壁站定。
    差幸這條隧道,開鑿的並不整齊,兩邊有著不少整塊的大石,並未剷平。
    兩人閃到邊上一塊凸出的大石後面,堪堪隱好身子,就見隧道中有一點黑濛濛的燈
光,由遠而近。
    原來那燈光是用黑布蒙了起來,只可隱約照到後面,這自然是怕破外面的人發現他
們。
    只見兩條人影,腳步輕快,朝那洞口奔去。
    石中英待兩入過去了七八丈遠近,才輕輕一拉孟雙雙,躍出石後,放輕腳步,跟著
兩人人身後,掩了過去。
    前面兩人自然設想隧道中間,有人混了進來,只是一路奔行,快到出口,腳下方自
一緩!
    突聽唰的一聲,洞口躍出兩名黑衣漢子,各執兵刃,一聲不響的攔在當路。
    前面兩人也沒有作聲,各自伸出左手,打了個手勢。
    洞口兩個黑衣漢子,依然一聲不作;向旁退開,前面兩人迅快的出洞而去。
    孟雙雙看的心頭暗暗駭異,忖道:「沒想到這裡果然會變成了賊人的巢穴,要不是
今晚白哥哥堅持要進來查看,娘還被他們蒙在鼓裡呢?」
    心中想著,兩人已經掠進洞口,因為他們手上沒有提燈,洞外兩人自然一無所覺。
    石中英快到洞口之際便已放開了孟雙雙的手,身形一閃,無聲無息的到了洞口,沒
待兩人回過頭來,屈指連彈,兩縷指風,已經點中了二人穴道,朝身後孟雙雙招了招手,
舉步走出隧道。
    凝目看去,但見這隧道口,是一個狹長的山谷,兩面高峰夾峙,中間谷底,只有一
條並不太寬的平地,蜿蜒如帶。
    除了出口處,有兩個黑衣漢子守著,整個狹谷之中,不見一人,也沒有一點燈火。
    只有前面兩人,正在朝谷底方向奔去。
    石中英回身握住孟雙雙的手,低聲道,「我們快走。」
    兩人同時飛掠而起,一路追了下去。
    這條狹谷間,除了中間彎曲如常的一條小徑,兩邊亂石鱗峋,長著些雜草,沒有一
棵樹木,因此也沒有什麼可以隱蔽之處。
    前面兩人一路朝前飛奔,雖然遠遠尾隨下去,但為了掩蔽行藏,只是沿著路邊亂石
和雜草之間,躲躲藏藏的行進,而且還得隨時注意前面的動靜。
    不大工夫,山徑忽然往右轉去,這裡已是谷底,兩山夾峙的狹谷至此豁然開朗,形
成了一片小小的盆地。說它小;當然也有丈把數十方圓,四周群山環抱,形勢天成!
    這座小山谷問,溪流曲折,疏林掩映,中間一片草坪上,蓋了幾間石屋。
    這時,石房前面的草坪上,已經站著十來個人,好像他們集會的地點。就在草坪上!
    前面兩人急步朝坪中間奔去。
    孟雙雙悄聲道:「那石屋是娘到這裡來休息的地方,如今變成了他們的巢穴。」
    石中英道:「我們過去。」
    他自然不敢大意,拉著孟雙雙悄悄繞到石屋後面。
    這裡正好有一排矮樹,枝葉極密,兩人伏下身子,恰好作為掩護。
    石中英凝目看去,但見草坪上,面向石房,站著十一人。
    前面兩人,左首一個身穿夏布長衫,雙顴突出,生成一個酒糟鼻,頒下疏疏朗朗的
二把蒼須。
    石中英看到此人,不由的微微一怔,他,赫然是在辰州府熱心替自己介紹貨郎張正
林作伴的夏子清。
    同時,他也看到了夏子清身後,站著的不是貨郎張正林,還會是誰?
    石中英直到此時,才悄然大悟;自己此行,早就被人家盯住了,在辰州遇上夏子清,
及夏子清介紹張正林,都是對方早已安排好的。
    再看右首一個,正是孟家寨的總教頭信天翁。
    只要看他們兩人,站在最前面,可見是賊黨的重要人物了!
    站在兩人身後的,有貨郎張正林、天狗星錢起龍、綠袍判官司空曉,另外還有六個
人,大既就是宋、蔡、白三村的教頭無疑。
    當然心頭最感凜異的還是盂雙雙!
    她真沒想到祖母手裡,就任教頭的信天翁。在孟家寨耽了三十年,身為四個村的總
教頭,到處受到村人尊敬,居然也曾是賊人一黨。
    那麼他引進來的人,全是賊黨,自然不用說了;但貨郎張正林,可是白哥哥的朋友,
他也會是賊黨?
    她拿眼望望石中英,只聽石中英的聲音,在耳邊說道:「咱們存身之處,極易被人
發現,此時你不可出聲。」
    就在此時,只見站在前面的夏子清、信天翁兩人神色恭敬,朝石屋躬身一禮,說道:
「屬下夏子清、信天翁、恭請副教主法駕。」
    石中英心中暗道:「不知道這副教主是誰?」
    石屋兩扇木門及時啟開,兩個青衣使女,各自手持紅燈,並肩款步走出。
    接著又有一名青衣使女從屋中端出一張錦被籐椅,放到草中間。
    接著又有兩名青衣使女一個手捧長劍,一個手捧白玉拂塵,緩步走出,分別在籐椅
後面,左右站停。
    石中英心中暗道:「這位副教主排場倒是不小。」
    突聽一個嬌脆冰冷的聲音叫道:「大家都到了。」
    這幾個字起自草坪,聽的石中英也不禁一怔,急忙探首瞧去,但見中間那張錦披籐
椅上,不知問時,已經端坐著一個身穿玄色衣裙,面蒙黑紗的婦人。
    站在下首的夏子清,信天翁等人,立時一齊躬下身去,說道:「屬下參見副教主。」
    玄衣婦人一抬手道:「大家不用多禮。」
    大家直起身子,依然垂手恭立。
    草坪上,立時沉寂下來,靜的聽不到一點聲音。
    盂雙雙心中暗道:「這人比娘還要威嚴,大家好像很怕他。」
    沉寂延續了一盞熱茶工夫,才聽玄衣婦人徐徐叫道:「夏子清。」
    夏子清慌忙應聲道:「屬下在。」
    急急趨上幾步,垂手恭立。
    玄衣婦人沒有說話。
    夏子清也沒有說話,只是恭身而立,站著不動。
    石中英看的奇怪,暗道:「莫非他們是以『傳音入密』交談,那一定是十分機密的
事了。」心中想著,只見夏子清連聲應「是」,躬身退下,逕自往谷外而去。
    玄衣婦人接著叫道:「信天翁。」
    同樣躬身應道:「信天翁屬下在。」
    急步趨上,垂手恭立。
    他站在玄女婦人面前,神色恭敬,一樣沒有說話。
    玄衣婦人當然也沒有說話。
    孟雙雙看的大奇,她幾次想問,只是記著白哥哥的叮囑,不敢開口。
    石中英看她偏過頭來,望著自己,自然知道她的心意,悄悄以「傳音入密」說道:
「你看他們沒有說話,其實他門正以『傳音入密』交談,『傳音入密』就是像我現在和
你說的一樣,出我之口,入你之耳,第三個人是聽不到的,可惜我們不知道他們說些什
麼,我想他們一定有什麼陰謀。」
    盂雙雙心中好不羨慕,暗道:「我要是學會了『傳音入密』,那有多好,現在可以
和白哥哥說話了。」
    這回,玄衣婦人和信天翁談的時間較長,足足過了頓飯時光,才。聽玄衣婦人徐徐
叫道:「張正林。」
    張正林應了聲:「屬下在。」
    急步趨上兩步,站在信天翁下首,同樣的躬身肅立。
    信天翁也沒退下,依然恭立如故。
    這情形,石中英自然看的出來,玄衣婦人和信天翁談了一陣之後,再把張正林叫了
上去,顯然他們正在討論的這件個,和張正林有關。
    但那準是和自己此來,大有關係,石中英想到這裡,不覺凝神注意著三人舉動,但
他們以『傳時入密』交談,外人最多只能看到對方嘴皮微動,休想看的出一點端倪來。
    石中英縱然練成了上乘武功,但總究江湖經驗太少了,這要是換了一個老江湖,有
他目前這份高絕的身手,只要看他們嘴皮微動,多少也能看出他門談話的內容來了。
    張正林上去了沒有多久,就朝玄衣婦人躬身一禮,轉身飛奔而去。
    接著信天翁也朝玄衣婦人躬身一禮,轉過身,揮了揮手。
    天狗星錢起龍。綠袍判官司空曉等人,一齊朝玄衣婦人躬身一禮,隨著信天翁身後,
朝谷外而去。草坪上,只留下兩名執紅燈的青衣使女,伺立兩邊,兩名捧劍。拂的青衣
使女,伺立身後。
    玄衣婦人依然安詳的端坐在那張錦籐椅之上。
    聚會既散,她自然會跟進石屋中去,在她沒有退進去之前,石中英自然不敢稍動。
    就在此時,突聽玄衣婦人發出一聲銀玲般嬌脆的冷笑。
    這笑聲來的突然,石中英心頭不覺「咯」的一跳。
    只聽玄衣婦人冷峻的道:「石公子,你已經來了一回了吧?既然來了,何用躲躲藏
藏?」
    石中英聽的暗暗吃驚,人家既然指名叫陣,自己自然非出去不可。
    當下就以「傳音入密」朝盂雙雙叮囑道:「你在這裡躲著,不可出聲,我出去會會
她。」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07:09

孟雙雙心頭雖然不大願意,但自知武功太差,只是點了點頭。
    石中英話聲一落,猛然一吸氣,身形悄無聲息的離地飛起,快逾掣電,飄然落到玄
衣婦人一丈來遠,拱拱手道:「副教主大概認錯人了,在下白士英,並不姓石。」
    他這一下,身法奇快,直看得隱身伏在矮樹後面的孟雙雙又驚又喜,如果他不是和
白哥哥在一起,她真還不知道白哥哥是從那裡飛起來的呢!
    就是端坐在錦披籐椅上的玄衣婦人也為之聳然動容,兩道霜刃般的目光,透過蒙面
黑紗,直盯在石中英的臉上,她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少年,會有這般高絕的身手!
    目光一斂,緊接著冷冷一笑道:「石公子既然現身相見,何用改姓換名?我不但知
道你姓石,而且還知道你叫石中英,目前江湖上大大有名的劍公子,再說得明白些,你
到九里龍來,還是咱們教主傳下命令,要夏子清、張正林把你帶進來的。」
    石中英瀟灑一笑,爽朗的點。點頭道:「副教主既已知道在下來歷,在下再否認也
沒有意思了。」
    玄衣婦人道:「這才是英雄本色。」
    石中英道:「看來副教主也是個爽快的人,在下正想請教一件事。」
    玄衣婦人格的一聲脆笑,說道:「我不見得很爽快,那要看你問我什麼了?」
    石中英道:「在下想請教的貴教的名稱,和貴教主是那一位高人?」
    玄衣婦人道:「這話我就很難回答,本教目前還不到公開的時候,我無法告訴你,
至於教主的名諱,我更不敢說了,將來如果有機會,見到教主,你自己去問吧!」
    這話等於白說。
    石中英冷笑一聲道:「好,在下不問,那麼副教主呢?咱門今夜總算見了面,你可
否見告?」
    玄衣婦人又是格的一聲脆笑,道:「你很會說話,我叫玄衣女,姓封,這樣夠了
吧?」
    「玄衣女」石中英從未聽人說過,當下拱拱手道:「原來是封副教主。」
    玄衣女道:「不敢。」
    石中英道:「在下還要請教一事。」
    玄衣女笑道:「反正今晚有的是時間,你問吧!」
    石中英道:「貴教主要夏子清、張木林把在下引到九里龍來,目的何在?」
    玄衣女格的笑道:「這就奇了,到九里龍來,是你石公子的目的,敝教主怕你初到
苗疆,識不得路,才特地派張正林給你帶路,這不正合了你的心意麼?」
    石中英冷笑道:「貴教沒有目的,在下實難置信。」
    玄衣女道:「老實說,敝教把石公於引來,自然也有用意的……」
    忽然住口,沒往下說。石中英道:「願聞其詳。」
    玄衣女格格笑道:「說起來也是教主的一番好意,因為石公子在中原武林,一再和
敝教作對,你既然有意到苗疆來,索性助你成行,要張正林把你帶來,盂家苗有一位美
麗多情的孟公主和你正好天生一對,地成一雙,現在你們不是談的很好了麼?」
    原來他們使的美人計,幾千里路的美人計,想利用孟雙雙的美色,來羈靡自己!
    石中英想到這裡,不覺冷然一笑。
    玄衣女續道:「孟公主一縷芳心,已經全屬於你了,你們成了親,就會安心在這裹
住下來,黃金,美人,難道你還不知足?」
    石中英仰首發出一聲朗朗長笑,道:「你們想得好!」
    孟雙雙伏在矮樹後面,聽到玄衣女和白哥哥說話,比起方才叫夏子清,信天翁那種
冰冷的口音,完全不同,就說她的笑聲吧,就一聲比一聲嬌脆,一聲比一聲刺耳,心頭
十分氣憤,依著她的性子,幾乎要衝出去,拉著白哥哥就走,但聽到這裡,心頭不覺一
甜,暗道:「原來他們把白哥哥引來,也是一番好意。」
    就在石中英長笑之時,她突覺後腰一麻,同時後頸「啞門穴」上,也被人點了一指。
    玄衣女依然平靜的道:「石公子難道不滿意麼?」
    石中英道:「副教主可知在下到九里龍是做什麼來的?」
    玄衣女道:「倒要請教。」
    石中英道:「家父七年前失蹤,由貴教派人冒名頂替,兩個月前,貴教又劫持倥侗
掌門藍老前輩,八卦問高老前輩。峙山風雲子,百步神拳鄧老前輩等人,在下是找貴教
要人來的。」
    玄衣女淡然一笑道:「石公子不遠千里而來,只可惜找錯了地方,我這副教主,只
負責管理天龍山的甲,在這裡一住十幾年,從不過問外面的書,我幾個手下,你方才也
全看到了。這裡不會有你要找的人。」
    石中英道:「那麼貴教巢穴,又在那裡?」
    玄衣女格的笑道:「我方才告訴過你,敝教還不到公開的時候,等到公開的時候,
你自會知道。」
    石中英微笑一聲道:「副教主那是不肯說了?」
    玄衣女道:「可以說的話,我早就告訴你了。」
    石中英雙目神光湛然,點點道:「今晚既然遇上了副教主,那就只勞副教主,陪在
下去一趟貴教了。」
    玄衣女頗感意外,說道:「你要我陪你去?」
    石中英傲然道:「難道副教主不肯?」
    玄衣女格格一笑道:「我怎麼帶你去呢?」
    石中英冷笑道:「這恐怕由不得副教主了。」
    玄衣女目光透過面紗,淡然笑道:「石公子大概自恃武功,想和我動手了?」
    石中英振英直上,巡前了兩步,道:「在下正是此意。」
    「果然不愧是劍公子!」
    玄衣女點點頭,似是對他頗為讚賞,依然平靜的道:「我想咱們用不著動手。」
    石中英道:「為什麼?」
    玄衣女道:「我有一個交換條件。」
    石中英道:「什麼條件?」
    玄衣女道:「石公子替我辦一件事,我就帶你到敝教總壇去。」
    石中英道:「你要在下辦什麼事?」
    玄衣女詭笑道:「只要你跑一趟,捎一個口信,給一個人就好。」
    石中英暗暗奇怪,問道:「梢口信給誰?」
    玄衣女道:「孟家寨的耐德。」
    石中英道:「什麼事?」
    玄衣女道:「你告訴她,要她答應我率領手下,運走這裡五個石庫內的黃金。」








第17章 誤會重重
    這是個難題!
    石中英不加思索,冷冷的道:「孟耐德會答應麼?」
    玄衣女格的笑道:「你去說,耐德一定會答應的,因為繼承耐德的盂公主,在我手
裡。」
    這話聽的石中英怵然一驚,雙目精芒暴射,一襲藍衫登時鼓了起來,大喝道:「你
把她怎麼了?」
    玄衣女安詳的道:「石公子稍安匆躁,你看孟公主不是好好的在那裡麼?但你若要
妄動,那就怪不得我了。」
    右首矮樹叢中,同時站起三個人,中間是盂雙雙,她左右是兩個青衣使女,她們一
手挾持著孟雙雙,一手持著短劍,交叉擱在孟雙雙的喉嚨前面。
    石中英縱有通天本領,看到盂雙雙被他們挾待著,也投鼠忌器,不敢出手。
    玄衣女接著笑道:「石公子但請放心,我不會為難她的,只要你把口信帶到,等我
們離開九里龍,我們自會把她釋放,我決不食言,帶你到敝教總壇去。」
    石中英怒哼道:「綁票勒索,好卑鄙的手段。」
    玄衣女笑道:「敝教要發揚光大,就得有龐大資金作後盾,再說我化了十幾年心血,
監督他們採礦練金,這是天生財富,並不是孟家苗的,五庫之中,我留一庫作為給他們
的補償,已經夠客氣了,石公子這綁票勒索四個字,我不能承認。」說到這裡,抬抬手
道:「石公子,時間不早,你快去吧。」
    石中英尋思孟雙雙落在她手中,自己武功再高,也無法把她奪回來,還是先通知耐
德的好。
    心念轉動;一面憤然道:「好,在下答應替你悄這個口信,但孟公主和在下一起出
來,才被你們劫待的,在下不管耐德是否答應你的勒索,口信梢到,在下就來接人,那
時際就把她釋放。」
    玄衣女略為沉吟了下,點頭道:「好,衝著你石公子,我答應你。」
    石中英道:「副教主說的可要算數。」
    玄衣女道:「石公子把我看成什麼人?我既然答應了你,只要你口信捎到,再回到
這裡來,我自會把她還給你就是了。」
    石中英看她答應的爽快,心中不禁暗暗嘀咕,忖道:「不知她其中還有什麼陰謀?」
一面點頭道:「好,一言為定。」
    玄衣女也道:「一言為定。」
    石中英不再說話,轉身往谷外飛奔而去。
    玄衣女望著他後影,忽然輕輕歎息一聲,自言自語的道:「可惜!此人不失為武林
中人的奇葩……」
    石中英為了盂雙雙落在玄衣女的手裡,不得不盡快回去報情。
    一路施展輕功,身若流矢,飛行的自然極快,不到盞茶工夫,便已通過隧道,掠出
寒衣溪。
    但見山前聚集了將有一、二百名苗子,一手執著彎月形的苗刀,一手高舉火把,已
把後山包圍了起來。
    石中英看的暗暗一怔,忖道:「莫非耐德已得到消息,才率人前來包圍出口?」
    那麼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她得到密報,有人看到自己和孟雙雙進入天龍山隧道。一
是她已發現信天翁等人在天龍山隧道集會。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忽聽身後「嫂」的一聲,射起一道火光,沖天直上!
    這道火花,起自身後寒衣溪,緊接著火把閃動,從後山腰轉出一隊苗人,為數幾乎
有一百來個多。
    這些苗人一個高擎火把,手執苗刀,一個手執苗疆特製的喂毒弓箭,張弓搭箭,對
准著自己,在後山轉角處,一字排開,用意自然是截斷自己退路。
    當先兩個身穿勁裝,一個手持火叉,一個手持鐵掌,正是方才信天翁退出來的八個
教頭中人。
    後山響箭火花方起,山前苗人登時大聲呼喝著蜂擁包圍上來。
    石中英腳下不由一停,目光轉動,但見山前苗人,共分三隊。
    左右兩邊,都是張弓搭箭,緩緩逍近,各有一名教頭領隊,但到了一箭來遙,便自
站定,都是因為自己在他們射程之內。
    正面一隊為數不多,也在一箭來遠,站停下來。在他們前面,以信天翁為首,身後
跟著天狗星錢起龍、綠袍判官司空曉,和另外兩個教頭。
    信天翁依然空著雙手,走在最先,但也只走到石中英身前兩丈來遠,腳下一停,冷
肅的道:「姓白的,九里龍形勢天成,如今已被包圍在一百張喂毒強弩之下,武功再高,
山逃不了的,依老夫相勸,你還束手就縛的好。」
    石中英道:「翁老這是什麼意思?」
    信天翁道:「什麼意思,你小子心裡明白。」
    石中英冷笑道:「在下心裡明白的很,翁老如果想知道,在下可以告訴你,我是替
貴教副教主送信去的。」
    信天翁臉色陰森,冷冷的道:「小子,你說什麼?老夫一句也聽不懂,告訴你,若
不是耐德要你親口用供,你在百張強駕之下,早就成了刺蝟。」
    石中英道:「那很好,在下就是趕去見耐德的。」
    信天翁道:「用不著,你先乖乖的束手就縛了再說。」
    石中英已知他是賊黨,自然不會再和他客氣,冷笑道:「在下沒有束手就縛的理由,
何用束手就縛?在下有個要去見耐德,而且也和貴教有關,閣下最好少逞總教頭的威風,
萬一你們副教主怪下來,我想總教頭會吃不完兜著走。」
    「站住!」
    信天翁怒喝道:「好小子,要不是耐德要留活口,老夫就斃了你。」
    石中英朗笑道:「耐德既然要活口,在下自己會去。」
    信天翁沉喝道:「老夫已派人向耐德報信去了,耐德自會趕來。」
    天狗星鐵起龍在旁道:「這小子死到臨頭,還敢發狠,翁老何用和他多說,依兄弟
之見,先把他拿下,廢了武功再說。」
    石中英今非昔比,那會把這個人放在眼裡?但聽說耐德就會趕來,也就懶得和他們
多說,背負雙手,不予理會。
    天狗星錢起龍忽然欺近過來,陰笑道:「小子,認了吧!」
    揮手一掌,朝石中英後心擊來。
    他外號天狗星,果然身法奇快,明明直欺過來的人,一下就到了身後,這一掌快速
奇詭,自然令人防不勝防。
    石中英直似不覺,待得掌勢快要及身,才霍地轉身去,右手一抬,單掌直豎,迎著
推出。
    他這一下轉身發掌,比天狗星錢起龍更為快速。但聽「拍」的一聲,雙掌接實,石
中英依然站立不動,天狗星錢起龍卻登登的連退了四五步,只覺心頭狂震,氣血浮動,
本來青慘慘的臉上,一片煞白,凝立當場,緩緩閉上眼睛。
    顯然他這一掌愉襲未成,而且傷的不輕,正在運氣調息。
    司空曉怕石中英追擊過去,慌忙掣出判官筆,替他在邊上護法。
    信天翁臉色一變,突地振臂揮了揮手,大聲喝道:「大家一起上,先把這小子拿下
了。」
    喝聲甫落,首先發難,呼的一掌,遙遙劈出,同時右手一翻,撤出了一柄闊劍。
    他這一記劈空中,至少凝聚八成功力,掌勢出手,就有一股強大的暗勁,直向石中
英身前湧來。
    站在他身後和兩邊的兩個教頭,一見總教頭出手,也各自掣出了兵刃,人影閃動,
分佔了四角方位,同時合圍而上。
    這四個教頭中,有兩個是兄弟兩人,老大叫笑面鬼毛文。老二叫斷頭鬼毛章。這兩
人同樣生得又矮又胖,活像一對矮冬瓜;但他們使的兵刃,卻同樣是一條八尺長的鐵鏈,
    你可別小看了這兩根鐵鏈,這可從他們師娘八仙姑的纏腳布上化出來的功夫。
    據說八仙姑使出渾身解數來,手上功夫不說,光是雙腳掄飛,就可飛捲出一丈多長
的兩道腳布,一下子就可纏得住八九個大男人。
    七文,毛章雖沒有他師娘八手仙姑的本領,但憑手中兩根鐵練,在珠江流域,走私、
販毒。橫行不法,卻也無往不利。
    另外兩個教頭,一個尖頭尖腮的叫陰癟鬼程完,使的是一柄鐵骨悄扇,鐵骨中暗藏
七十支飛針,此人心機毒惡,專門暗箭傷人。
    另一個叫扒灰翁傅七,使的是一柄釘耙,原是黑道中十惡不赦的凶人,據說他為了
垂涎兒媳婦美貌,居然狠起心腸,一釘把把他兒子魯義打成一團肉泥。
    這些賊黨,本來都是黑道中人,目無王法,原也不足為奇。
    閒言表過,卻說笑面鬼毛文,斷頭鬼毛章兄弟兩人齊齊大喝一聲,兩條八尺長的鐵
鏈,一齊遞出,宛如兩條毒蛇一般,黑影一閃,分左右向石中英擊了過去。
    扒灰翁魯七一柄釘耙,和陰癟鬼程完的鐵骨扇,也並不怠慢,跟著同時才出手。
    石中英早已看出他們有聯手對付自己的企圖,因此對方五人把自己圍在中間,聯手
合擊,並不感到驚奇,但奇怪的是自己說出了是替他們副教主帶口信給耐德的,竟然沒
有一人肯
    處在這樣一個險惡的環境之下,石中英知道自己再說,也沒人會信,那只有一條路
可走,就是先勝了他們。
    心念一動,右手一探,使一招「青龍探爪」,接下信天翁的一記劈空掌,這一瞬之
間,毛文,毛章兄弟的兩條鐵鏈已然分由左右襲到!
    石中英左右雙手連彈,發出「嗤」「嗤」兩聲輕響,兩條鐵鏈,立被他指風震盪過
來。
    但緊接著扒灰翁魯七的釘把,陰癟鬼程完的鐵骨扇,也相繼攻到。信天翁大喝一聲,
又是一記劈空掌,遙遙擊出。他是說裡龍的總教頭,一身所學自然高出眾人甚多。掌力
雄渾挾著一片嘯風之聲。
    這時一排擋住去路,擋在石中英身後的一隊人中,領隊的兩個教頭,也全趕了出來。
這兩人一個精幹瘦小,臉如燒焦,手提火叉的叫火燒鬼辛個,另一個身材矮胖,頭大如
鬥,手執一隻蒲扇大的鐵掌,叫做大頭鬼谷奇。
    他們和笑面鬼毛文、斷頭鬼毛章、陰癟鬼栓完,合稱嶺南五鬼。
    火燒鬼辛個、大頭鬼谷奇更是一言不發,火叉,鐵掌,同時攻到了石中英的身後。
    石中英幾乎是五面受敵,而這些圍上來的人,武功都不弱,要和他們一招一式的封
架,雙拳總究架不住人多。當下雙掌護胸,一個急旋,宛如一陣旋風,從眾人圍攻之中,
飛旋而出。
    信天翁在這一掌上,用足了十成力道,他方才和石中英對過一掌,並未試出石中英
的內力,以他想來,石中英年紀不大,至少也該比自己遜上一籌,因此他希望石中英再
硬接自己一掌。
    雖然自己這一掌未必能把石中英傷在掌下,但至少可以分散他的精神,使一翁(扒
灰翁)五鬼有可乘之機,那知這一次石中英並未硬接,忽然身若旋風,從幾人圍攻之中,
飛旋而出。
    信天翁日光一注,口中輕咦了聲:「魔教五遁身法!」
    手中闊劍一擺,人如天馬行空,倏然直欺而上,劍光電閃,一招「攔江截斗」,橫
掃過去,他劍闊如掌,長有四尺五寸,一劍出手,就劍風激盪,光如匹練,劍勢極盛。
    石中英倒山不敢小覷了他,身形一側,登時響起了細長龍吟之聲,一道青虹從他懷
中飛出,手上已經然了一柄三尺長劍,隨手一揮,鉗的一聲,拍在信天翁闊劍之上。
    信天翁自恃練劍數十年,劍上的造詣極為深厚,尤其他這柄開山劍,勢沉力猛,尋
常長劍,經不起他輕輕一震。
    那知這回被石中英一下壓在下面,竟然重逾如山嶽,那想挑的起來?不,他劍長四
尺有奇,一時之間,想抽部抽不回來,心頭又驚又怒,左手抬處,又是一記劈空掌,迎
面猛擊過去。
    這時,扒灰翁魯七一記倒打釘把,劈到了石中英身後,嶺南五鬼也一擁而上,扇,
掌、鐵鏈,同時夾擊過來。
    石中英連受四面高手攻擊,似亦有著應付不暇之感,但聽蓬然一聲,信天翁一記劈
空掌,結結實實打在他左肩之上。
    信天令心頭方自一喜,定睛看去,但見石中英一身藍衫,隨著鼓起,這一掌,只不
過擊在他鼓起的衣衫上。
    石中英已在此時,身如蛇螺,一個急旋,劍隨身轉,一陣「當、當」急響,攻到他
身前每一件兵刃,都被他盤劍拍了一下,急如星火,一齊蕩了開去。
    圍攻上來的一翁五鬼,都挾著強大勁道,急襲而至,石中英拍的雖輕,但他劍上凝
聚的內勁,卻蘊有極強的震力,一時之間,誰也收不住勢,被震的往後連退。
    石中英卓立當場,目光一驚,冷然道:「在下只是不願傷人,諸位現在應該明白,
就憑諸位,是攔不住在下的。」
    他出手兩劍,已經震懾了全場,使所有的人,縱然手中還握著兵刃,但誰也不敢再
貿然發難。
    信天翁真不敢相信,自己苦練了幾十年的劈空掌,明明擊在他身上,竟會傷他不得?
    尤其他是四村總教頭,當著這許多苗人面前,這臉如何丟得起?
    當然,他怎麼山不相信這年輕人一身功力,會勝得過他數十年修為?
    他自然非再試上一試不可,當下手中闊劍一對比目注石中英,厲聲道:「姓白的,
你少在老夫面前賣狂,咱們在劍上較量較過。」
    他以一柄開山劍,縱橫嶺南,自認為在劍上有獨到的造詣,因此指明要和石中英比
劍。
    石中英傲然道:「在下有急要之事,去見耐德,你一定要比,咱門就以三招為限,
在下敗了,束手就縛,在下若是勝了,你要他門讓開,我答應了你們封副教主,總得把
口信捎到。」
    信天翁還未開口,瞥見站在石中英身後天狗星錢起龍已經睜開眼來,朝自己暗暗打
了個手式,心中立時會意,大笑一聲道:「好,咱門就以三招為限。」
    話聲出口,手中闊劍,緊接著陰喝一聲道:「你小心了!」
    腳下忽然左跨一步,劍尖連顫,作出正待撲進之勢。
    天狗星鐵起龍已在此時,揚手打出一把毒沙,宛如一片暗雲,脫手飛出,朝石中英
身後撤去。
    石中英連頭也沒回,光聽聲音,就知打來的是極為細小的暗器,他縱然武功高強,
但對這一蓬數以千百計的喂毒鐵砂,卻也不敢稍存輕視,雙腳一頓,急急縱身躍起。
    要知他一身所學,在當今武林中,已很少有人是他對手;但他畢竟只是二十出頭的
小伙子,江湖經驗,總究不夠!
    人家向你圍攻,你可以朝上躍起;但人家向你發射暗器,就不可以往上躍起,因為
這樣一來,就會被人當作飛靶。
    那邊笑面鬼毛文毛章方才吃石中英把鐵鏈震彈回去,差點互相砸中對方身子,自然
懷恨在心,此刻眼看天狗星打出一蓬毒砂。
    兩人互望了一眼,各自揚手打出三支喪門釘。
    石中英縱身躍起,但見一蓬毒砂,挾著細嘯,從腳底飛掠而過,灑落到一丈開外,
地上登時響出了一在陣灑灑之聲,同時也冒出無數裊裊黑煙。
    這下不由激起石中英的怒火,想道:「這等萬惡歹徒,自己實在用不著對他們客
氣!」
    心中不由動了殺機,正待飛身撲去,先行殺一,兩個,挫挫敵人的氣焰。
    就在他心念轉動,身子還未落地,毛氏二鬼的六支喪門釘,分為左右兩個「品」字
形,電射襲到!
    石中英大喝一聲,身在半空,右手長劍一揮,劃直敢一圈劍光,但聽一陣叮叮輕響,
六枚喪門釘,一齊被他劍尖吸注,人也隨著飛落地面。
    信天翁翁天信手執開山闊劍,功凝全身,目光炯炯,劍尖一直對來著石中英,伺機
待發。
    此時一見石中英飛射落地,沒待他站穩,口中陰喝一聲:「這是第一招。」
    身形一閃而至,劍使「怒海翻灑」,一片寒光,勢若驚濤,橫掃過去。
    一個縱身躍起的人,到了翻落地面這時,已成強署之未,苦要再踴身躍起,至少腳
尖總得在地上點一點,在這時候襲擊下盤,雖是居心陰狠,但可說十拿九穩。
    信天翁就是在等機會,這一劍要是給他得手,石中英雙腳非被齊膝削斷不可!
    石中英自然不會上他的當,身形要落未落,突然吸了口氣,一個人又忽地直拔而
上,。升起兩丈來高。
    信天翁一劍掃空,陰癟鬼程完鐵骨招扇一指,七十二支飛針。化作一蓬藍芒,像扇
面盤灑開,朝上打去;
    笑面鬼毛章揚手又打出六枚喪門釘,大頭鬼谷奇手舉鐵掌。悄悄跟了過來,仰首望
著石中英身子;看他飄落何處?
    石中英心頭大怒,左手往下一拍;打出一股內力,人卻疾如流矢一般,朝陰癟鬼程
完飛撲過去。
    那一蓬飛針,吃他掌風擊散,像一蓬細雨,四散飛灑!
    站在較近的人,紛紛閃身躲避。
    石中英人如電射,一下落到陰癟鬼程完面前,長劍一指喝道:「今晚我本來不想傷
人,但你暗箭偷襲,存心毒辣,手段卑鄙,看來饒你不得。」
    陰癟鬼程完心知自己無能接他劍勢,急急縱身後躍!
    石中英冷笑道:「石某手下,你還逃不出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07:53

正待發劍,突覺身後勁風直逼而來,他連頭也沒回,一招「龍尾揮風」劍光一閃,
朝後削去。
    那跟蹤襲來的,正是大頭鬼谷奇。他仰首仁立,就是為了等候石中英下落,石中英
朝陰癟鬼程完追去,他也從身後跟了過來,蒲扇般的鐵掌,直叩石中英後腦。
    在他想來,自己襲到身後,石中英必然會回過頭來,那知石中英連頭也沒回,反手
一。劍,削了過來。
    大頭鬼谷奇這雙鐵掌大如薄扇,手臂足有四尺多長,重達六十餘斤,可說是一件重
兵器,他見石中英反劍削來,正中下懷,右臂用力,加速直搗過去。
    雙方勢道本急,劍光乍閃,但聽「咯」的一聲,劍鋒齊掌削過,大頭鬼谷奇只覺手
上一輕,一隻精鋼鑄制的鐵常,已被石中英齊腕削斷,斷掌之中,飛灑出一蓮黑煙,飛
散開來。
    這蓬毒煙,正是大頭鬼谷奇暗藏在鐵中之中的毒粉,他可以在和人動手之際,暗暗
扣動機簧,使對方在不知不覺中,中毒昏迷,失去抵抗,但這回對石中英可失去了效用,
那是岡為石中英並沒轉過身來,和他對面動手。
    而且這一招「龍尾揮風」,只是隨手往後揮出,盤漓劍揮出之後,人已電射般朝陰
癟鬼程完追了過去。
    鐵掌墮地,灑出一大蓮黑煙之時,石中英早已追到陰癟身後,劍光一閃,立時響起
了一聲慘叫!
    陰癟鬼程完一條右臂,齊肩斬落,血灑一地,掉在地上的一條手臂,還在不停的顫
動。
    他平日貫以暗劍傷人,陰損毒辣,這回被石中英削斷右肩,也可說也就得的報應,
在惡貫尚未滿盈之前,這只能算得給他一個瞥告而已。
    石中英身如飄風,足不沾地,一個轉身,直向笑面鬼七文。斷頭鬼毛章兩人欺去,
長劍一指,冷然喝道:「兩次用暗器偷襲石某,就是你們吧?」
    毛氏兄弟要退已是不及,兩人不約而同的一聲吆喝,兩條鐵鏈幻起一片鏈影,橫擊
過來。
    石中英冷笑一聲,長劍揚起,劍芒飛灑,「咯」「咯」兩聲,兩條八尺長的鐵鏈,
同時齊中截斷。
    在這一瞬間,石中英陡然欺身而上,劍光再閃,慘曝隨著響起,笑面鬼毛文,斷頭
鬼毛章兩隻擅發暗器的左手,已經齊腕削斷,鮮血灑落一地!
    信天翁眼看他連傷三人,心頭憤怒已極,突然縱身一躍,搶身石中英面前,凜然道:
「姓石的,你手段果然毒辣的很。」
    石中英目光精芒閃動,冷笑一聲道:「你們手段不毒辣?」
    信天翁闊劍一橫,功凝右腕,喝道:「咱們約好三招分勝負,閣下卻捨了翁某,連
續傷人,這算那門子英雄!」
    石中英劍眉桃動,冷然道:「對付你們這些匪徒,本來不用講什麼江湖過節,在下
因和你們副教主有約在先,才劍留情,真要惹怒了在下,憑你們這些狐群狗黨,江湖敗
類,莫怪我痛下殺手。」
    他說的聲色俱厲,目中凌威逼人。
    信天翁心頭一凜,握著闊劍的手掌,感到微微顫動,正因他心生怯意,不得不搶先
出手,口中大喝一聲,右手凝聚功力的闊劍,先發制人,猛然朝前推去。
    這是他畢生功力所聚的一擊,一劍推出,立時有一股逼人的劍氣,激盪成風,嘶然
迸發,佈滿了森寒耀目光華的闊劍,臨負暴長,像匹練般朝石中英捲過去。
    直至此時,信天翁才使出了他真正的看家本領,同時也顯出他這柄闊劍的威力來。
    石中英目光冷峻,一言不發的注視著對方這一劍的來勢,揮手之間,也飛出一道青
濛濛的劍光,迎擊而出。
    兩人這一劍並無奇幻的劍勢,只是橫推直劈,招式簡單,正因招式簡單,也愈見威
厲無比。
    雙劍自然很快就交擊上了,但聽一聲驚人心魄的嗆然龍吟,兩道劍光,同時倏然隱
去。
    石中英長劍平胸,倒也看不出什麼!
    但對面的信天翁卻不同了!他一襲長衫,不住的飄動,顯得胸口有些起伏。
    尤其他手中那柄四尺五寸長的闊劍,劍尖被削:斷了三四寸長一截,本來凌形的劍
尖,此時已經變成了平頭。
    信天翁一擊後退,便已發覺開山劍被對方截斷,心頭驚怒交集,口中又是一聲大喝,
左手箕張,凌空抓去,五道強大的暗勁,由指尖上透射而出。罩向石中英。
    石中英冷笑一聲,正待發掌!
    突聽一個蒼勁的喝聲傳了過來,「大家住手,耐德來了。」
    信天翁這一記「天龍爪」,勁氣十足,也是他一直不肯輕易施展的絕學,如果不是
石中英削斷他的開山劍、不到最後關頭。他還是不會使出來的。
    他爪勢甫發,就聽到喝聲「耐德來了」,當下微一吸氣」五指一招,硬把擊出的爪
風收了回去,他還是秘技自珍,不肯讓大家看到他「天龍爪』的秘密。
    這聲喝聲,石中英一聽就知是夏子清的聲音,急忙回頭看去。
    但見山前圍著的苗人,此刻早已紛紛讓開,中間留出了一條寬闊的道路。
    當先開路的兩人,正是身穿夏布長衫,瘦削臉,酒糟鼻,夏子清,另外一個則是貨
郎張正林,兩人後面,緊跟著孟耐德。
    她本來白皙慈祥的臉上,此刻滿佈凶戾之氣,手提著青鋼劍,走在最前面。
    她身後則是手持鋼叉的孟族長,和嬌若春花的公主孟雙雙。
    最後還有四個苗婦,山各自手仗兵刃,神情肅穆,敢情是耐德身邊的侍衛。
    石中英看到耐德身後跟一個孟雙雙,心頭不覺悚然一怔!
    孟雙雙和自己同入天龍隧道,被賊黨創教主玄衣女所執,留下人質,自己是趕來報
訊的。
    玄衣女不可能在自己走後,就會釋放孟雙雙;孟雙雙更不可能在自己走後,一個人
逃出來而且天龍隧道,只有一個出入口,就算她逃出來、也該先經過這裡,不會從村子
裡來的,那麼只有一個可能,眼前這孟雙雙是賊黨假扮的。
    反正以偽亂真,是賊黨慣使的伎倆。
    不錯玄衣女會在石屋前面的草坪上,個別和夏子清、信天翁。張正林三人,以「傳
音入密」指示機宜,可能就和此事有關。
    他們既已有人假冒了孟雙雙,那麼玄衣女要自己送口信給耐德,也是假的了,這中
間莫非另有什麼陰謀不成?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盂耐德已經一下衝到他面前,厲聲喝道:「姓白的小子,你
到九里龍來,」孟家對你待若上賓,視同嬌客,你居然存心叵測,出手毒辣,你……簡
直不是人,我今天不手刃來這惡賊,挖出心肝,剁成肉泥,難雪我心頭之恨。」
    口中說著,右腕一抬,青鋼劍一招「毒蛇出洞」,朝石中英當胸直擊過來。
    石中英看她神色獰厲,心間已經感覺有些不對,不用說,那自然是假孟雙雙在她面
前,說了自己許多挑撥離間的話,才使她氣成這個樣子!
    及等聽完了孟耐德的話,心頭更是一怔,暗道:「自己和她並無深仇大恨,她怎麼
會有這洋的口氣,好像非把自己置之死地不可!」心念一動,身形斜退半步,盤蝸劍朝
前輕輕一撥,壓注了孟耐德的劍勢,抬目道:「耐德請住手,在下自問並無開罪之處,
耐德好像對在下有極大的誤會……」
    「誤會!」
    孟耐德尖厲的喝道:「我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還想抵賴?看劍!」
    突然抽回長劍,又是一劍,急刺而出。
    這時孟族長也手提鋼叉,像凶神惡煞般巡了過來。
    「不共戴天之仇!」
    石中英聽的一驚,急急舉起劍架注,說道:「耐德且慢動手,就算在下有何開罪之
處,你也得聽在下把話說清楚了。」
    孟耐德一下抽回長劍,切齒道:「你自己做了什麼事,還要我來說麼?」
    劍發如風,一連刺出三劍。
    這三劍還完全是拚命的急攻招法,劍光連閃,煞是凌厲!
    石中英既未還手,也未封架,只是身形左右偏側,使已避過對方急攻猛刺的三劍,
每一劍幾乎都是從他胸脅之間貼身刺過,凡是連他衣衫都未沾上一點。
    石中英接連讓過三劍,大聲迫:「耐德可否暫且停手?」
    孟耐德憤憤的道:「你還有何說?」
    石中英道:「方纔耐德說在下自己做的事,自己應該明白,但在下並未做出什麼事
來,耐德不說,在下如何明白?」
    孟耐德一臉俱是怒容,厲笑道:「好,我告訴你,今晚你和孟雙雙本是去前山跳月
的,但你們到半途,卻詭稱有事,要雙雙在茶前大石上等你,你卻乘機偷上鬼廟,救出
被囚禁的同黨,還殺死了廟中三名守廟護法……」
    石中英聽得心頭一沉;問道:「耐德這是聽什麼人說的?」
    孟耐德厲聲道:「四個守廟護法,還有一個未死,逃下山來報訊,你為了殺人滅口,
一直追到村中,那護法正在向我娘報告經過,你居然狠起心腸,使用黃蜂針,連老耐德
一起射殺,才逃入天龍谷去,你說,你該不該死?」
    說完,又是一劍刺了過來。
    孟族長在耐德說話之時,已經搶到了石中英身後,同時在喝一聲,掄起鋼叉,覷準
石中英後心,就是一叉。
    石中英聽完孟耐德的話,心頭登時明白過來,這是賊人安排好的毒計。
    他們一定有人假扮自己,先上鬼母廟殺人,再刺殺老耐德,藉以桃起盂耐德和自己
的仇恨,而且這仇恨也同樣記到了護劍會的帳上,真是狠毒已極。
    最毒辣的一著,他們又製造出一個假盂雙雙,跟在耐德身邊,隨時可以慫恿左右她
娘的行動,甚至在天龍谷的所見所聞,就是向孟耐德說出,也難以使相信。
    這真是百口莫辯!
    石中英心念轉動之際,左手往後一丟,一下抓往了孟族長刺到手心的叉刀,右手食
指中兩指一夾,同時夾住了孟耐德刺到前胸的劍尖,目光一抬,直注孟耐德,徐徐說道:
「二位可否慢點動手,請聽在下一言。」他不待耐德開口,接道:「縱然在下說出來了,
耐德也未必會信,但在下卻非說不可。」
    孟耐德長劍被石中英兩個指頭夾住,但卻無法掙動分毫,臉上神色更是激憤,尖厲
的道:「你不用多說,我都已知道,你叫石中英,是護劍會的人,你們覬覦九里龍的金
沙,因此一再找上九里龍來……」
    「不錯,在下是石中英。」
    石中英依然徐徐的道:「但耐德只說對了一半,護劍會是主持江湖正義,阻江湖邪
惡活動的組織,並未覬覦過九里龍一粒金沙,這是某一個邪惡組織惡意中傷,在下就是
奉命調查此一邪惡組織來的。」
    夏子清呵呵笑道:「少年人,你私闖鬼母廟,殺害老耐德,這是事實,而且耐德親
自從你包裹中搜出了一支黃蜂針筒,人證物證俱在,你狡賴又有何用?」
    石中英冷笑一聲道:「在下和耐德說話,閣下最好免開尊口。」說完,依然面向孟
耐德道:「在下方才說過,我縱然說出來了,耐德也未必會信,但在下希望耐德聽在下
說完。」
    孟耐德看了他一眼,哼道:「好,你既然承認是護劍會的人,應該取下面具,先讓
我看看你的真實面目。」
    石中英兩手四個指頭一鬆,放開叉、劍,說道:「在下臉上確實易容而來,但並非
戴了面具。」
    說話之時,果然探懷取出一顆洗容藥丸,在左掌滾動了幾下,往面上擦去。
    孟族長一向自詡大力,他那柄鋼叉,就有六十斤重,被石中英兩個指頭輕輕一夾,
竟然絲毫抽動不得,心中自然大不甘心。
    此時眼看石中英雙手往臉上擦去,那有錯過機會,口中大喝一聲,右腕一送,鋼叉
直刺石中英右腰。
    這回,石中英雙手搓拭著面孔,自然毫無戒備,也並未躲閃。
    孟族長這一叉,來勢何等勁急,但就在鋼叉刺上石中英青衫之時,但覺對方一件長
衫,突然鼓了起來,鋼叉就像刺在一堆氣體之上,不但無處著力,而且還隱含反彈之力,
刺去的鋼叉突然一震,朝旁滑出!
    孟族長一時那想收得住勢,腳下一個踉蹌,朝前衝出去三四步之多。
    這下直看得夏子清。信天翁臉色劇變,他們知道石中英一身武功,極為高強,但誰
也想不到他輕輕年紀,居然練成了玄門「護身氣功」。
    石中英依然若無其事,雙手臉上一陣搓動之後,緩緩放開了手掌。
    在一兩百丈火把照耀之下,石中英化名白士英,本來是一個臉色黝黑的精壯少年,
這回洗去了易容藥物。就變成玉面朱唇的翩翩佳公子。
    盂耐德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歎息,他本來應該是雙雙最理想的情郎,可惜如今卻
變成了生死仇人!
    假孟雙雙睜大了一雙清水般的大眼,望著石中英,同樣感到心頭小鹿,一陣跳躍。
    「石中英」三個字,她早已就聽人說過,但石中英本人,她還是今晚第一次看到!
    任何一個少女,對異性都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敏感,她不自覺的兩頰有些發燒,只
是用編貝般的牙齒,輕輕咬著朱唇,好像在想什麼心事。
    孟耐德道:「你要說什麼,那就說吧!」
    石中英瀟灑一笑道:「在下要說的也就是今晚之事,本來在下聽說鬼母廟囚禁著一
個護劍會的人,就想上去瞧瞧,這個假冒護劍會的人究竟是何來歷;但在下聽公主說起
天龍山有一處隧道,乃是貴寨的禁地,平日不准任何人入內,因此想到可能就被某一邪
惡組織利用,作為巢穴,因此在下和公主商量,想進去一探……」
    盂耐德怒聲道:「真是鬼話連篇,你要雙雙在寨前大石上等你,你一個人偷偷潛上
鬼母廟,幾時和雙雙商量過來?要是你和雙雙商量了,雙雙一點都不知道?」
    石中英笑道:「耐德方才答應過在下,不管你是否相信,也總得讓在下把話說完。」
    話聲甫落,突聽假孟雙雙冷笑一聲,一下欺到了石中英面前,說道:「你什麼時候
和我說過,要到天龍谷裡面去?」
    她這下欺到石中英前面,兩人之間,幾乎只有三四尺距離,忽然壓低聲音說道:
「今晚對你大大的不利,你武功再高,也難以脫困,只有扣住我的脈門,才能鎮住雙方
的人。」
    石中英聽的不覺一怔,她此一舉動,實在大出人意外,目注假孟雙雙,低低的道:
「姑娘……」
    假孟雙雙急道:「時間稍縱即逝,你會後悔莫及!」
    他們聲音說的極低,是以連站的較近的孟耐德也並未聽到。
    石中英心中雖是猶豫未決;但形勢確如她所說,今晚之局,要讓盂耐德相信自己說
的話,自然先得制往此女不可,自己方才確實早有此意,心念一動,口中冷笑一聲道:
「姑娘裝的很像。」
    右腕一抬,朝她脈腕上抓去。
    假孟雙雙驚啊一聲,右腕一縮,左手迅快切出一掌。
    但石中英出手何等神速,身形微側,避開了她左手切出的掌勢,右手已經扣住了假
盂雙雙右腕。
    這下看的在場之人,大吃一驚,夏子清,信天翁身如灰鶴,同時急撲而起,一左一
右掠了過來。
    孟耐德長劍一顫,厲聲道:「放手,你不許傷我女兒。」
    石中英右手輕輕一帶,面向飛撲來的夏子清,信天翁兩人,冷喝道:「你門給我退
下去。」
    假盂雙雙故意「啊」了一聲道:「你扣得輕一點。」
    其實石中英扣著她手腕,並未十分用勁。
    石中英喝道:「你們退是不退?」
    夏子清,信天翁互望了一眼,只得往後躍退。
    孟耐德眼看女兒落在石中英手中,心中更是急怒交加,沉喝道:「你快放開她。」
    石中英淡然一笑道:「耐德放心,在下不會傷到她的,為了要救令嬡,在下不得不
先把她拿住。」
    孟耐德道:「你就什麼?」
    石中英道:「因為她並不是令嬡,令嬡已落在一個叫玄衣女的賊黨手中。」
    孟耐德怒聲道:「你胡說,他明明就是雙雙。」
    石中英道:「在下沒有洗去易容藥物之前,耐德也並沒有看出在下的真面目來。」
    孟耐德疑信參半,問道:「你說她不是雙雙,有何證據?」
    石中英看了夏子清,信天翁等人一眼,正待開口!
    只聽假孟雙雙低低的道:「你目前不能說出他們這些人來,一旦說穿了,孟耐德就
控制不住他門,事情就會弄糟。」
    石中英覺得此女十分機警,但她說得倒也有理,這就緩緩吸了口氣,說道:「耐德
請聽在說下去,在下和公主商量之後,就決定冒險進入天龍谷去。」
    在他說話之時,夏子清,信天翁,張正林以及錢起龍,司空曉等人,個個神色凝重,
緩緩的圍了上來。
    石中英目光一瞥,發現他們不僅圍了自己,而且連孟耐德、孟族長都一起圍在裡面,
心頭不覺暗暗一凜,忖道:「看來假孟雙雙說的不錯,自己一旦揭穿了他門身份,可能
立時激起一場很大的變亂。」
    孟耐德看看假孟雙雙,問道:「你進去了沒有?」
    石中英接著道:「在下和公主都進去。」
    孟耐德不信的道:「你們如何進去的?」
    石中英道:「在下出手點住了守關的人,才能通過,結果在谷底一間石屋中,果然
給在下發現一個身穿玄衣的婦人,和她四個使女……」
    孟耐德驚異的道:「那是什麼人?」
    石中英道:「當時在下和公主隱身在一排矮樹後面,但那玄衣婦人武功極高,已然
發現有人躲在附近,要在下出去,在下怕萬一動起手來,公主可能不是她們對手,因此
就一個人挺身而出……」
    孟耐德道:「你看清她面貌了,她是什麼人?」
    石中英道:「沒有,她以黑紗蒙臉,自稱副教主玄衣女。」
    他略去了前面夏子清,信天翁等人參見副教主的一段,但把後面的一段,一字不漏,
說了出來,一直說到自己回出天龍谷,就被眾人圍攻為止。
    孟耐德臉上神情緊張,急急問道:「你說雙雙被那個玄衣女留作了人質?那麼……」
    她看看假孟雙雙,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石中英道:「這是賊黨的陰謀,有人假扮了在下,刺死老耐德,作為嫁禍之計,耐
德可以不信在下的話,但只要褐穿這位姑娘的假扮了令嬡,此一陰謀,就可不攻自破。」
    夏子清、信天翁等人因孟雙雙被石中英扣住了手腕,一時之間,似乎投鼠忌器,大
家都感到手足無措,所幸石中英並未說出他們在天龍谷集會之事,是以一時之間,不敢
輕舉妄動。
    盂耐德點頭道:「只要證實她不是雙雙,你說的話,我自然相信了。」
    「多謝耐德。」
    石中英回頭朝假孟雙雙道:「姑娘已經落到石某手中,那就不用再裝作下去了,你
要自己把面具取下來?還是要在下代勞?」
    假孟雙雙哼了一聲,恨恨的道:「石中英,總有一天,你也會落在我手裡的。」
    石中英淡然一笑道:「那是以後的事。」
    假孟雙雙道,「好!」
    「好」字出口,左手抬處,果然從她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面具。
    火把照耀之下,但見假盂雙雙揭下面具之後,依然是一個面貌娟好,眉目如畫的少
女,年齡也和孟雙雙相仿,只是鳳目帶煞,隱含怨怒之色。
    孟耐德失聲道:「你果然不是雙雙,是你殺了老耐德!」
    手中長劍一舉要待刺去。
    夏子清、信天翁等人看的神情一緊!
    石中英慌忙攔道:「耐德不能傷她。」
    孟耐德道:「為什麼?」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08:16

石中英道:「公主被玄衣女所擒,留作人質,現在咱們也擒住了這位姑娘,正好互
相交換把公主救出來。」
    孟耐德道:「好,咱們這就進去。」一面回頭朝信天翁道:「翁老,你門隨我進
去。」
    石中英連忙搖手道:「耐德,人去多了,沒有用,在下之意,不如仍由在下押著這
位姑娘進去,先把公主救出來了再說。」
    現在他說什麼,孟耐德自然言聽計從,這就點點頭道:「也好,那麼翁老,咱們率
人守注出口,別讓裡面的人逃跑了。」
    信天翁答應一聲,選了夏子清、扒灰翁各七、張正林、天狗星錢起龍,綠袍判官司
空曉等五人,隨孟耐德同往,其餘的人,且各自回去。
    石中英一手依然扣著假孟雙雙的玉腕,說道:「事不宜遲,在下就進去。」
    孟耐德不放心的道:「你一個人進去……」
    石中英爽朗的笑了笑道:「在下有人質在手,玄衣女決不會冒失動手,這一點耐德
只管放心。」說到這裡,目光一溜假孟雙雙,說道:「姑娘,咱們走吧!」
    他扣著她手腕,大步朝山後走去。
    假孟雙雙被他扣著手腕,自然得跟著他走,而且還得並肩同行。
    信天翁,夏子清和扒灰翁魯七三人,在賊黨之中,身份較高,在孟家寨中也同樣的
身份較高。
    信天翁是孟家苗的總教頭,扒灰翁是副總教頭。
    夏子清的身份,比信天翁還高,十年前他當總教的時候,信天翁還是他副手,後來
他不幹了,才由信天翁遷升,如今他雖然沒有正式職務,但一年之中,九里龍總得來上
一趟,來了就要住了一二月才走。
    他是賊黨總壇的聯絡人員使者,每次來,當然都是傳達教主的命令來的。
    他們(夏子清,信天翁、扒灰翁)三人眼看副教主交代下來的任務,被石中英輕易
破壞,而且他一直扣著假孟雙雙的手腕不放,他門投鼠忌器,自然不敢貿然出手。
    因為他們都奉派在孟家苗擔任教頭的,沒有上面的指示,不好暴露身份,一旦露出
身份,就無法再在九里龍耽下去,因此夏子清主持要大家不可輕舉妄動。
    大家只好眼睜睜的看石中英扣著假孟雙雙離開。
    盂耐德,孟族長率同夏子清、信天翁等人,帶了三十名村中最彪悍,武功最好的少
壯漢子,手持火把,緊隨石中英,假孟雙雙兩人身後,到了隧道入口,便自停住。
    由石中英帶著孟雙雙進入隧道而去。
    穿行在黝黑漫長的隧道中,假孟雙雙忽然嬌柔的道:「石公子,你現在可以放開手
了吧?」
    石中英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是扣的很輕麼?」
    假孟雙雙道:「這和輕重無關,一直被你扣著手腕,你知道有多憋扭?」
    石中英道:「這就奇了,方才不是你自己要我扣住你手腕的麼」
    假孟雙雙道:「你這人真是不知好歹,方纔我是一時情急,為了救你……」
    救我?石中英道:「就憑信天翁這幾個人,在下還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假孟雙雙氣的輕哼一聲道:「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但夏子清是咱們教中列為第二
等武功的人,一身所學,遠在信天翁之上……」
    石中英道:「這麼說,在下方才應該鬥他一個才行。」
    假孟雙雙披披嘴道:「今晚你不會有什麼機會的。」
    石中英依然扣著她的手腕沒放,不,應該是握著她玉腕,問道:「姑娘此話怎說?」
    假孟雙雙道:「夏子清、張正林師徒兩人身上,都帶著溫家的『迷迭香』。方才幸
虧孟耐德和你站得很近,他們無法施用迷香,這種『迷迭香,只要聞上一點,立時會迷
昏過去,只要你昏倒地上,不被盂耐德刺上幾個窟窿才怪。」
    石中英道:「這麼說,在下應該感謝姑娘才是。」
    「誰要你謝來了?」
    假孟雙雙臉上有些飛紅,說道:「你還不放我麼?」
    石中英道:「在下此時如果放開了姑娘,一出山洞,依然要扣著姑娘而行,不然,
萬一讓玄衣女看到了,對姑娘實有未便,姑娘還是暫時忍耐些吧?」
    假孟雙雙打鼻吼裡輕輕哼一聲道:「你要扣只管扣著好。」
    說話之時,但見前面可看到透進來的天光,隧道已經到了盡頭!
    假孟雙雙忽然腳下一停,說道:「石公子,你停一停。」
    石中英依言停住,問道:「姑娘有什麼事?」
    假孟雙雙黑暗之中,雙目發射出萬縷情絲,凝注著石中英,幽幽的道:「石公子,
你把我換回孟雙雙,我們就要分手了,以後,你會不會想起我?石中英道:「姑娘今晚
幫了我一個大忙,不然,在下背著黑鍋,百口莫辯,姑娘這份盛情,在下自然永遠不會
忘記的。」
    「真的?」
    假盂雙雙盈盈眼波中,射出一絲喜悅之色,接著說道:「那你為什麼不問我叫什麼
名字呢?」
    石中英目能夜視,自然看到她眼中的情意,心頭微凜,一面說道:「在下正想請
教。」
    假盂雙雙披了披嘴角,還是低低的道:「我叫封君萍。」
    石中英突然想玄衣女曾告訴過自己:「我叫玄衣女,姓封,這樣夠了吧?」
    玄衣女姓封,她也姓封。他目光注視著封君萍,說道:「你是副教主玄衣女的……」
    封君萍(假孟雙雙)點點頭道:「原來娘已經告訴過你,是的,她就是我娘。」
    說到這裡,一顆頭不覺緩緩垂了下去,低低的道:「本來這是教主的訓令,由我假
扮孟雙雙,利用孟家苗向護劍會尋仇,掀起江湖上一場血雨腥風,當然,第一個犧牲的
就是你石分子……
    但當我看到石公子一表人材,武功又高,正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全材,我一時心有
不忍,才要公子扣住我手腕,只有扣住我,才能鎮住他們兩方的人,也只有揭穿我是假
孟雙雙的,才能洗脫你石公子冤曲,為了你,我不顧一切,甚至連教主交下來的計劃都
破壞了……」
    石公子,我只是一個弱女子,我能幫助你的只有這一點力量,我門又站在對敵的立
場,我娘是副教主,我不會背叛娘,背叛本教,去投入護劍會,你更不會因我是封君萍,
就改變初衷,投入本教來,我們生成只有分離,不會有聚首的一天,今晚一見,空留滿
懷愁思,這叫做相見爭似不見,只要你心裡有我這個人,我就心滿意足了。」
    她說到這裡,一雙明媚的秀目之中,忽然滾下了兩行淚珠,口中纓寧一聲,撲入了
石中英的懷中,緊緊抱住了他、
    她這番話,等於剖心示愛,說得情意纏綿,而且義出自一個嬌美柔媚的少女之口,
不覺聽得石中英心施動搖,正待安慰她幾句,那知封君萍竟然不容他開口,一下就投入
懷中,一個軟綿綿的身子,已經緊緊貼住了他的胸膛,急促的呼吸,帶動著兩顆心猛烈
的跳躍在一起。
    石中英情不自禁,雙手輕輕抱著她玲瓏的嬌軀,一顆心飄蕩的幾乎把持不住……也
許是心跳的太猛,一時只覺心頭跳動,頭腦一陣昏眩,腳下踉蹌往前衝了一步。
    封君萍在意亂情迷中,忽然警覺,含羞問道:「你怎麼啦?」
    石中英同樣脹紅了臉,微微搖頭道:「沒什麼,我只是有些頭昏。」
    封君萍把心都交給他了,自然對他十分關心,這就低低的道:「也許這裡太悶氣了,
快出去讓清風吹上一吹就好。」
    石中英確實感到呼吸迫促,需要新鮮空氣,這就點點頭,相皆走出隧道。
    石中英仰首向天,深深吸了口氣,果覺得胸腹間好像舒暢了些。
    封君萍偏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你現在覺得好些了麼?」
    石中英道:「好多了。」
    封君萍粉臉微酪,抿抿嘴笑道:「你方才心跳得好厲害!」
    石中英誠摯的道:「姑娘對在下這番情意,在下自會永銘勿忘。」
    封君萍伸過手來,低低的道:「快扣著我的手腕,咱們該走了。」
    石中英依言扣著她脈門,一路朝谷底奔去。
    一會工夫,已經奔近谷底,石中英走到石屋前面的草坪中間,便自停住,舉目望去,
但見石屋中靜悄悄的,既無燈火,也聽不到半點聲音,他一手扣著封君萍手腕功行全身,
凝聲說道:「封副教主,在下替你捎到口信,回來覆命了。」
    石屋中還是沒有聲音。
    石中英提高聲音,說道:「封副教主,在下石中英求見。」
    這句話,他以內功送去,就算是隔著再遠,也可以聽到,但石屋中依然沒回答。
    封君萍悄聲道:「看來我娘已經走了。」
    石中英一怔道,「她們會到那裡去了?」
    封君萍道:「這一座死谷,如果沒有一條通路,萬一被苗婆子發覺,只要守住出口,
就算你武功再高,也得在裡面活活餓死。」
    石中英點點頭道:「這麼說,這裡有一條秘道,一直通向山外了。」
    封君萍嫣然一笑,是啊,我們快走。」
    石中英道:「在下總應該到石屋裡去看看再走。」
    封君萍道:「你不相信我?」
    石中英笑了笑道:「姑娘說的,在下自然相信,只是副教主的言」行,在下可不敢
相信。」
    封君萍道:「那就進去看看好了,免得懷疑我也在騙你。」
    當下就拉著石中英朝石屋中走去。
    石屋一共三問,裡面當然沒有人。
    封君萍回眸一笑道:「我沒騙你吧?」
    石中英道:「她把孟雙雙也帶走。」
    封君萍道:「有我代替了她。娘自然非把她帶走不可。」說到這裡,不覺輕輕哼了
一聲,問道:「你是不是很惦記她。」
    石中英道:「孟雙雙是和在下一起入谷,才被令堂所執,在道義上在下有援救她脫
險的責任,你看令堂會不會回到總壇去了?」
    封君萍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石中英道:「那你知不知道總壇在那裡?」
    封君萍道:「我真的不知道,大概除了娘,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總壇所在,就像信
天翁他們,都不會知道。」
    她看了石中英一眼,徐徐說道:「我聽娘說,總壇裡奇才異能之士甚多,你縱有一
身絕頂武技,只怕是去得回不得,依我相勸,你一個人不可能去闖龍潭虎穴。」
    石中英道:「就算它是龍潭虎穴,在下也非去闖它一闖不可。」
    封君萍披披嘴道:「為了孟雙雙,你甘願去冒九死一生的危險?」
    石中英道:「姑娘錯了,在下不遠千里問關,找到九里龍來,豈是為了孟雙雙么?」
    封君萍嗯了一聲,偏著問道:「是啊,我正想問你呢,你到九里龍是做什麼來的?」
    石中英道:「家父失蹤七年,均由你們教中黨羽冒名頂替,因此家父極可能是被他
們所劫持,而且最近又有幾位老前輩,同時離奇失蹤,在下是根據一支鬼母箭,才找到
九里龍來的。」
    封君萍道:「原來這裡面還有這許多曲折,這樣好不?我領你見娘去,看她肯不肯
告訴你?」
    石中英:「令堂肯說麼?」
    封君萍道:「這個我也不知道?」
    她偏著頭想了想,才道:「那麼這樣好了,你先拿我和孟雙雙交換人質,我會在路
上告訴你,在那裡等我,讓我問了娘,再來告訴你。」
    石中英道:「多謝姑娘。」
    封君萍嫣然一笑道:「不用謝我。」目光一抬,低下頭去,接著低低的道:「我難
道是為了你一聲謝麼?快走吧,我帶你找我娘去。」
    說罷,轉身朝屋後一座山峰走去。
    這座山谷,四面峰巒如屏,都是百丈峭壁,飛烏難越;但山峰與山峰之間,總是有
些狹厭的山溝。
    封君萍走在前面,一路疾奔,到了一座高峰的右側。
    但見一道干壑,亂石參差,高低不平、斜斜往延伸。
    石中英緊跟在封君萍身後,踏石而行,不大工夫,便已行到壑底。
    這是兩山之間的一條夾縫,終年不見陽光,籐曼叢生。
    封君萍走到一塊數丈高的巨石之下,伸手分開糾結如簾的老籐,露出一個黑越越的
巖洞,一頭鑽了進去,接著回頭叫道:「石公子,快進來,不過入可得小心,要彎著腰,
走上十來步,才能直起來。」
    石中英依言鑽進洞窟,裡面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但他內功精湛,仍可看得清楚,洞
窟只容一個人俯身而行。
    這時封君萍已從懷中掏出一顆明珠,托在掌心珠光雖然不強,已可照到一二丈方圓。
    石中英走了十幾步遠,洞勢果然漸漸高可直起腰來,但他俯著上身走了十幾來步,
直起腰來,頓覺胸口抬動,頭腦也輕感昏眩,心中暗暗感到驚凜,自己怎會有此等現象?
正待運氣試試!
    封君萍已經知迎著他,嫣然一笑,道:「這個石窟裡,岔道極多,一個不小心,走
入了岔路。就永遠休想走出去。」
    石中英緩緩吸了口氣,舉目打量,奇道:「這山腹洞窟,不是令堂開鑿的?」
    封君萍笑道:「這條路足足有幾十里長,人工如何開鑿?我聽娘說,他們本來是想
開鑿一條出路的,但後來發現了這座石窟,啊,你莫要小看它,光是勘察這座沿窟,就
整整化了一年多時間。」
    石中英奇道:「這通到那裡去了?」
    封君萍笑道:「自然是山外咯!」
    她手托明珠,走在前面領路。
    這條山腹秘道,果然時有岔道出現;封君萍每逢遇到岔道,必然察看的極為仔細。
    當然,他們會有暗記留在壁上,但石中英卻看不出來,他也沒有多問,只是隨著身
後而行。
    一面卻暗暗運氣檢查,只覺全身氣機通暢,並無中毒現象,只是胸口好像一團東西,
隱隱抬動,似欲嘔吐,心頭不禁暗暗吃驚!
    須知出九位師父中,有一位精幹醫道,這一情形,極似中了苗人的蠱毒!不好,自
己準是被人在飲食中下了蠱!
    一念及此,立時運起一口真氣,把那一團東西巡住,那知不去邁它還好,這運氣一
逼,那團東西,竟然蠕蠕攢動,忍不住打了一個乾嘔。
    封君萍突然回過身來,關切的問道:「你怎麼了?」
    石中英道:「在下好像被人下了蠱。」
    封君萍吃驚的道:「啊,那怎麼辦呢?你臉色果然不大好,還忍得住吧?」
    石中英道:「還好,只是有些作嘔。」
    封君萍氣道:「該死的丫死,哼,她一心想招你做附馬,才會在你身上下蠱,好叫
你永遠陪伴著她……」
    她口中的」丫頭」指的自然是孟雙雙,姑娘家說到另一個女孩,誰不帶點酸溜溜?
她不待石中英開口,接著道:「你忍著些,我們快走,我知道有一個人能治各種蠱毒。」
    伸手拉著石中英急步行去。
    山腹隧道,曲折幽深,也不知走了多少時間?但少說也走了三四十里路程,才算到
了出口。
    這一段路,也算不得甚長;但石中英已經走得心悸氣喘,胸口蠱塞,不住的提吸真
氣,勉強壓制著蠕蠕蠢動的蠱毒而行。
    封君萍當先閃身出洞,石中英跟著跨出洞口,但見天色已經大亮,一輪旭日,從東
山升起!
    清風吹來,使入有清新之感,舉目四顧,此身依然在山起伏的萬山之中,不覺長長
舒了口氣,問道:「姑娘,這是什麼地方?」
    封君萍回頭看去,晨峨之下,石中英臉上,隱露著青筋,這是蠱毒即將發作之兆,
心中暗暗吃驚但卻不便明說,眼波轉動,輕輕一笑道:「這裡和九里龍,已經隔了不知
多少重高山峻嶺,少說也要五六十里路了。」
    石中英問道:「令堂往在那裡?」
    封君萍微微頭道:「你現在不能去找我娘。」
    石中英道:「為什麼?」
    封君萍柔聲道:「這道理你還想不到麼?你是押著我去跟娘交換人質的,因此你必
須有應變的體力,但如今你中了苗人的蠱毒,隨時都會發,縱然交換了人質,走不出多
遠,一旦蠱毒發作,豈不前功盡棄?」
    石中英經她一說。確實感到心頭一直在抬動,不覺皺皺眉道:「那麼依姑娘之見
呢?」
    封君萍婉然一笑道:「我想目前第一件個,還是先治好你蠱毒,最為重要。」
    石中英輕輕歎息一聲道:「可惜在下那只藥箱,不在身邊,裡面本來就預備了兩顆
專解蠱毒的丹丸。」
    封君萍道:「我知道有一個能治蠱毒,只是還遠得很。」
    石中英道:「不知還有多少路程?」
    封君萍道:「這人叫做諸葛星,他自稱是諸葛亮的後裔,注在盤山,離這裡少說也
有七十八里路,只是……只是荒山」逕,不知你可走得動嗎「
    中了蠱的人,不能出百里之外,她計算路程,這裡離孟家塞,已在五六十里,再加
七八十里,豈非己出百里之外,她只能心裡暗暗焦急,不好說出口來。
    七八十里路,換在平時,問消頓飯工夫?但目前石中英心裡明白,蠱毒好像正在發
作,功力再高,山無法抑止得住,聞言「不覺笑了笑道:「此入既能醫治蠱毒那就只好
先去找他,在下大概勉強可行。」
    封君萍道:「那就快走吧!」
    轉身走在前面領路。
    荒山僻嶺,人跡罕至,自然無羊腸小徑,兩人只是隨著山勢,盤曲而行,快到中午
時分,差不多L走了四五十里路程。
    石中英先前還能勉力支持,但這一段山路,都是翻山越嶺而行,漸漸就感到口乾舌
燥,腹中飢餓,心頭煩悶,全身汗出如雨,腳步也顯得有些沉重。
    封君萍走在前面,這一路上,已經放緩了腳步,還得不時的回身等他。這時回過頭
來,只見石中英臉色白中透青,氣喘不停,心中大是不忍,柔聲道:「你累不累,我們
在這裡歇歇再走不遲。」
    石中英一身武功,已臻上乘境界;但此刻竟然全身乏力,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聞
言只是點了點頭。
    封君萍目光一轉,看到前面不遠的山腳下,有一棵數人合抱的大樹,正好遮陰,這
就伸手一指,說道:「我們到那裸對下去歇歇腳吧,要不要我扶你?」
    隨著話聲,已經伸出手去了。
    石中英微微搖頭道:「謝謝你,我還支持得住。」
    但他步履之間,卻已掩不住踉蹌之態。
    封君萍知他生性倔強,伸出去的手掌,不禁歎息著縮回去。
    兩人走到枝下,靠著樹身、席地坐下。
    這棵大樹,不知已有多少年代,大概要十四五個人,才能圍抱得住,一半已經完全
枯萎,色呈古銅,老機峻峨如鐵,樹身上有著一道一道的斜槽,深可數寸。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09:41

第18章 巧得火丹
    但另一半卻古干盤空,枝葉茂盛,宛如大半把雨傘,撐在烈日之下。
    石中英才一坐下,陡覺胸頭一陣蠕動,愈來愈劇,呼吸受到巡迫,幾乎快到窒息,
坐著的人,只是仰首向天,不住的喘息。
    封君萍看他神色有異,分明蠱毒業已發作,心弦不禁一陣震撼,暗暗忖道:「百里
之外!果然已到了百里之外!」望著他顫聲道:「你……你怎麼了?」
    石中英蠱毒雖已發作;但神志還算清楚,睜大雙目,似在竭力忍著難以忍受的痛苦,
望著封君萍,張口說道:「水……
    封君萍心如刀剜,目含淚光,急忙點點頭道:「你在這裡坐著,我去找水。」
    她縱目四顧,從身邊抽出短劍,縱身掠起,在右側山洞間砍了一段竹身,作為舀水
之用,匆勿朝山溪下奔去。
    石中英靠著樹身,此時但覺胸口脹裂,一個人幾乎已陷入半昏迷之中。
    就在此時,但聽那半株樹樹腹之中,忽然響起了一陣「稀咦」異響!接著三丈高處
的一個樹洞中,緩緩探出兩根長約一尺五六寸,粗如拇指的東西,烏黑有光,從樹洞中
伸出來之後,只是在石中英的頭頂上,不住的顫動,好像在探尋什麼?
    過不一回,那樹洞口突然探出一個色呈深紫,大如飯鍋的怪頭來,那兩條烏黑的東
西,原來是怪頭上的兩根觸鬚,那怪頭赫然是一條碩大的蜈蚣!
    原來石中英中的正是蜈蚣蠱,他體內蠱毒,本來已在逐漸發作,但得到樹下,因這
棵古樹樹腹之中,抬好有一條大蜈蚣,同類相求,使石中英體內蠱毒,引發得更快,而
藏在樹腹內的大蜈蚣,也因聞到氣息,才探出頭來。
    這條大蜈蚣才一探出頭來,就像了匹紅布,從三丈高處倒掛而下,朝石中英當頭飛
撲下來。
    這一撲,蕩起了一股奇腥之氣,和血也似的一道紅光!
    石中英雖然蠱毒發作,神志感到昏迷;但他總究是從小練武,最近又服了三昧真君
丁無病的三顆「坎離丹」,把魔教中最練的「逆天玄功」,練到了由逆轉順,由魔證道
的境界。
    人雖已在昏迷中;、但靈智並未全失,此刻頭頂上紅光乍現,他本能的右手一抬,
響起一陣嗆然龍吟,青光暴長,盤嫡劍青芒吞吐,匹練橫空,從他袖中飛射而出。
    緊接著但聽裂帛似的一聲巨響,從樹上倒掛下來,足有一丈多長的一條大蜈蚣,在
一聲裂帛般的巨響過處,從頭到尾,齊中來了個開胸剖腹,被劍鋒劃成兩段,砰然墮地。
    石中英舉手發劍,只是因勁風臨頭,是他十年練劍本能的反應,但劍勢乍出,鼻中
聞到一陣濃烈的腥穢,胸、腹間山一樣泛起了一陣腥穢,似要從喉頭中湧出,這原是瞬
息問之個,他在一陣天昏地旋之中,撲到地上。
    正好那條大蜈蚣胸腹破裂,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還在地上騰躍不已!
    這一騰躍,但見頷首胸口民滾出一個比拳頭略大,色呈血紅,渾圓如珠的東西,順
著山麓,滾動了丈許來遠,無巧不巧,滾到石中英腮邊。
    石中英蠱毒發作,只覺口乾喉涸,胸內如焚,人已陷入昏迷之境,但他究竟內功精
湛,心頭還保持著一二分似醒非醒的知覺。
    那顆血球滾到他腮邊,他隱約感到有一團冰涼的東西,貼近嘴邊,此刻他最需要的
就是喝水,這冰涼的東西,自然是水了,這就吃力的轉動了一下頭,張口朝冰涼的東西
湊去。
    那東西很柔軟,軟得像一個氣泡,石中英張著口,依然喝不到水,就湊著那團東西,
用力吮吸。
    那東西一入口中,居然滑溜無比,一下順著喉嚨,滑了下去。
    這顆血球,沒吃下去以前,涼冰冰的極似一個冰雪滾成的雪球;那知才一入肚,就
變成了一團烈火,在胸腹之間,燃燒起來,轉眼工夫,他臉色已經脹如火,豆大的汗珠,
也從他臉頰上一滴滴的綻了出來,好像這團烈焰,燙到了心。他口中突然大叫一聲,這
回真的昏過去了,再也不省人事。
    封君萍從山間妥下一竹筒水;急匆匆的趕回樹下,鼻中聞到一股濃重的腥穢之氣,
中人欲嘔!
    但見離樹丈許遠的山坡上,有一條丈餘長,百足朝天,全身紫紅髮光的死蜈蚣,石
中英則撲臥在大樹左首草堆之中!
    心頭這一驚,非同小可,急急飛掠過去,口中叫道:「石公子,你怎麼了?」
    這一掠近,就見石中英臉紅似火,汗出如雨,雙目緊閉,一聲不作。
    封君萍急忙放下竹筒,蹲下身去,輕輕叫道:「石公子,你醒一醒!」
    伸手朝他領上一摸,但覺觸手如炙,像是發了高燒!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不覺流下
淚來,顫聲道:「這……這教我怎麼辦呢?」
    他仰起頭來,一串晶瑩的淚珠,落到石中英的臉上。
    突然她發現自己面前,不知何時,並肩站著兩個人!
    那是一對老夫妻!男的臉如青蟹,身材高大,頂門光禿,一部銀絲般的白鬚,垂拂
胸前,生相威猛。
    女的也是一頭銀髮,臉色紅潤,看去少說也有七十以上,不但精神攫釬,而且依然
眉目如畫,光從她臉上輕廊仍可看出年輕的時候,準是一個風華絕代的大美人。
    這兩人手中都握著根色澤光潤,形式奇古,彎彎曲曲的黑玉枴杖。
    封君萍看了兩人一眼,還未開口,只聽那銀髮者太婆目中隱有憐憫之色,柔聲問道:
「小姑娘,他是你什麼人?」
    她這一開口,封君萍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
    因為眼前這位七老八十的老太婆,說起話來,竟然聲若銀鈴,又嬌又軟,就是十六
八歲的姑娘家,也沒有她這般清悅脆耳!
    封群萍含著淚道:「他……他是我哥哥。」
    銀髮者太婆:「他是服下了那條大蜈蚣的火丹。」
    封君萍抬目問;」那是很毒的東西麼?」
    銀髮老太婆輕咽一聲道:「蜈蚣身上要有火丹,沒有一千年,至少也要五百年以上,
火丹也就是它內丹,火毒的精化,此物雖是天材地寶,但本身如果沒有精純入比的內功
加以緞煉,收為已用,平常練武之人,決難承受得起,五臟六腑非被的傷不可。」
    封君萍心頭一沉,望望石中英,絕望的道:「那是沒有救了!」
    白髮者太婆道:「若有身具上乘功力的人,肯成全他,替他引導真氣,打通生死玄
關,不但可以獲生,還可平添數十年功力……」
    封君萍突然心一動,急忙跪了下去,救道:「老婆婆,你是老神仙,你就可憐可憐
我大哥,救救他吧!」
    說著連連磕頭不止。
    銀髮老太婆看她哭的傷心,心有不忍,回頭望望蟹臉老者,柔聲道:「常郎……」
    蟹臉老者一直不曾說話,這時沒待銀髮老太婆說下去,搖搖頭道:「此子雙顴似火,
肺金已遭火丹燒傷,三日必死,再說他和咱們非親非故,要助他至少要耗損咱們兩人十
年功力。」
    此人一開口,卻是聲如夜果,刺耳己極,和銀髮老太婆的嬌美聲音,恰好成為強烈
的對比。
    封君萍心頭一急,伏在地上,只是磕頭,哭道:「求求兩位老神仙,救救我大哥,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兩位老神仙,求求你們,救我大哥一命,我會感激你們一輩
子……」
    話聲未落,突聽蟹臉老者玉杖往地上一頓,發出一聲尖厲的嘿然冷笑,道:「這小
子原來是丁老煞星的門下,哈哈,火龍門下,居然被火丹焚心而死,哈哈哈哈!媚娘!
咱們走!」
    封君萍雖然不知他說的」丁老煞星」是誰?但聽他口氣,好像有幸災樂禍之心,一
時不覺怒從心起,猛地抬起頭來,正待搶白他幾句。
    那知就在她抬起頭來,眼前那裡還有蟹臉老者和銀髮老太婆的蹤形?
    封君萍暗暗切齒,忖道:「這兩個老不死,不知是什麼?石公子真要死了,就是你
們見死不救害死的,總有一天我會找到你們,報雪今日之恨。」
    封君萍含著滿眶眼淚,緩緩抱起了全身火熱,昏迷不醒的石中英的身子,口中喃喃
說道:「三天,還有三天時間,、我一定會找到醫冶火毒的人,你不會死的…」
    她走了幾步,看到草叢間有一支散發著湛湛青光的軟劍,一眼就認出那是石中英的
兵刃,這就俯下身去,探手取起,再在石中英身上找到劍鞘,才抱起石中英,沿著山腳
走去。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趕到盤山,找諸葛星去。
    她忘記疲勞,到此也忘記了飢餓,其實她從昨晚起,不但沒有睡眠,也一直沒有進
過食,一個晚上不睡,也許還支持得住;但一天不吃東西,體力就會支持不住。
    何況她雙手抱著一個大男人,急急趕路,沒有路的山路,又是那麼亂石高低,崎嶇
難行。
    封君萍再強,也只是一個女子,女子的體力,自然較弱,她在疲憊和飢餓之中,抱
著石中英,勉強奔行了二十來里,已是香汗泱骨,喘息的透不過氣來,只好在山石上歇
息再走。
    低頭看去,懷中的人兒,仍然雙顴如火,雙目緊閉,全身滾燙,一直昏迷不醒,看
來真像火燒內腑,已無生機……
    不,石公子決不是英年夭折的人,他不會死的。
    她抱起石中英繼續上路;這樣走走歇歇,趕到盤也、已是黃昏時光。
    仰首望著高聳入雲,山徑盤曲的盤山,心頭立即1起了莫大的鼓勵和希望。
    盤山終於到了,諸葛星一定會治好的他的火毒的。
    一個人只要堅定信念,就會產生力量,她抱著石中英,一路行來,本已不勝疲憊,
但看到盤山,精神不覺一振,循著盤曲小徑,在暮色蒼雹中,住山上走去。
    諸葛星在江湖上,沒有人知道他;但在雲貴山區裡,不知道他的人很少。
    他不是普遍郎中,而是專治毒症,諸如中了蠱毒,和被各種毒蟲,毒蛇咬傷,山瘴
毒霧所昏迷,毒藥暗器所傷,只要送到他那裡,還有一口氣,保你藥到毒除,因此大家
都叫他毒郎中。
    他自己卻吹噓他是諸葛武侯七十二代後裔,反正也無史可查,任由他說去。
    他的諸葛廬,就在盤山半山腰的一處山坳間,茅簷三檻,依山而築,四思山坡上、
種著不少藥草白
    封君萍勉強走近山坳,天色已經有些昏暗,茅屋中竟然沒有點燈。
    荒山晚涼,暮氣四合,愈顯得景物淒清,
    封君萍舉步走近茅屋,但見木門虛掩,無人聲,當下就在門口站定,提高聲音,叫
道:「諸葛先生在家麼?」
    裡商靜悄悄的無人答應。
    封君萍足尖輕輕一踢,兩扇木門呀然開啟,堂屋裡面一片昏暗,封君萍抱著石中英
跨入屋中,又叫了聲。「諸葛先生在家麼?」
    封君萍騰出右手,從身邊取出一顆明珠入托在掌心,凝目四顧,堂屋右側,放著一
張木榻,敢情是給病人躺臥之用。
    這就走近塌前,把石中英輕輕仰臥在木榻之上,然後在桌上取起火種,點起油燈,
心中暗暗忖道:「莫非諸葛星出去了?他會到那裡去了呢y
    她托著明珠,在左右兩間屋中看了一遍,諸葛星果然不在。
    左邊一間是廚房,灶上有只被煙火蒸得黝黑的銅壺,鍋裡還有吃剩的冷飯。
    右一邊是他臥室,除了木榻鋪著凌亂的被褥,靠壁的一張木桌上,放著刀圭和許多
大大小小的藥瓶。
    只要看這情形,諸葛星決不會走遠。
    她迅快退出,在廚房時找到一個木盆,舀了半盆清水,然後取出一方繡帕,蘸著冷
水,輕輕替石中英拭著臉上汗水,口中低聲說道:「石公子,你好好休息一回,只要諸
葛先生來了,你就會得救。」
    她這是自己寬慰自己的話,但說出這幾句話,她心頭就好像鬆散了許多。
    這一陣工夫,天色已經全黑!
    門外,山氣空濛,夜霧漸濃;但毒郎中請葛星依然不曾回來。
    封君萍拉過一條木凳,旁著石中英身邊坐下。
    就在此時,突聽山下傳來了一陣說話聲音!
    山洞間,夜霧正濃,萬籟俱寂,說話的聲音,自可傳出老遠。
    封君萍仔細諦聽,似是有兩人,正沿著小徑,朝茅屋走來。
    她為機警,迅快站起,掠到門口,輕輕掩上木門,又上了橫閂,然後雙手抄起石中
英,奔入右首臥室,把他放到木榻之上,隨手拉過棉絮,替他蓋上。
    退出右廂,從懷中取出一張面皮,覆到臉上,一口吹熄燈火,悄悄掠到窗下,貯著
身子,朝外看去。
    窗外夜色如墨,霧氣沉沉,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只聽一個人道:「錯不了,盤山諸葛廬,還會走錯?」
    另一個人道:「怎麼沒有燈火?」
    先前那人道:「大概諸葛老兒已經睡了。」
    另一個人道:「這麼說,那點子還沒趕來?」
    先前那人笑道:「姓石的小子蠱毒已經發作,任他武功再好,也得爬著上來,自然
沒有咱們來的快了。」
    封君萍聽到這裡,心頭突然一動,暗道:「他們原來是衝著石公子來的!」
    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已經由遠而近,濃霧之中,只見兩個幢幢人影,走近門前。
    其中一人舉手在門上叩了兩下,問道:「諸葛先生在家麼?」
    封君萍沒有答應。
    那人又叩了幾下,高聲叫道:「諸葛先生,開開門。」
    封君萍退後了幾步,口中「晤」了一聲,問道:「什麼人?」
    只聽先前那人道:「諸葛先生在麼?咱們有重要之事和他說,你快開門。」
    封君萍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先前那人道:「咱們是羅氛山來的,你告訴諸葛先生,他就知道。」
    封君萍道:「主人不在,你們明天再來吧!」
    先前那人聽似是一怔,悄聲問道:「老二,你看怎麼辦?」
    另一個人道:「就是諸葛先生不在,咱們也得在這裡等,那小子中了蠱,非找諸葛
先生來不可。」
    先前那人嘿的笑道:「對,這叫做守株待兔,咱門非逮住他不可。」
    說到這裡,又高聲叫道:「喂,小姑娘,你開開門,諸葛先生不在,咱門就在屋裡
等他好了。」
    封君萍隔著門縫道:「那不成,主人不在,我可不敢開門,要等,你們在門外等好
了。」
    只聽另一個人喝道:「小姑娘,你沒聽到咱們是羅泵山來的麼?」
    封君萍暗暗冷笑,羅家山是娘住的地方,你們唬不倒我。一面回道:「我不知道,
羅泵山來的,又怎麼佯?我已經告訴你們了,主人不在。」
    另一人怒哼一聲道,「好個小丫頭,你、開是不開?」
    先前那入攔道:「老二。別和她一般見識。」
    封君萍聽他罵自己丫頭,心裡不禁有氣,一手迅快拔開本閂,呀的一聲,開出門去,
一手叉腰,挑挑眉道,「你敢罵人,我不開門,你又待怎樣?」
    門是開了,但夜霧很重。對面還是看不清面貌。
    只聽那老二濃哼一聲道:「這丫頭好凶。」
    封君萍聽他又是一聲「丫頭」,不由聽得火起,她雖然看不清對方面貌,但人影總
分的出來,嬌叱一聲:「你還敢罵人!」
    揮手一掌,朝他臉上摑去。那老二沒想到她出手就打,自然沒躲沒閃,這一掌在他
尊頰上,就摑了個又清又脆!
    那老二右手撫著臉頰,怒聲道:「丫頭……」
    封君萍摑去的左手,反手又是一掌,手背打上他左頰。
    這一記,她用力較重,那老二接連好一正一反摑了兩掌,打得他有些昏頭轉向,頭
頸歪得一歪,腳下也跟著斜衝了一步,心頭不禁大怒,豁卿哪掣出一條鐵鏈來,厲道:
「小丫頭,你是沒人騎,發了性,老子今晚不把你擺平下來,浪得你婉轉告饒,老子就
不叫毛老二了。」
    話聲出口,唰的一聲,一條烏梢也似的鏈影,朝封君萍捲來。
    毛老二,他是斷頭鬼毛章!
    那麼還有一個該是笑面鬼毛文了。
    封君萍雖然沒聽憤說些什麼?但想來決不是什麼好話,心頭一怒,叫道:「毛章,
你是找死!」
    短劍出鞘,閃電般劃出。
    老大笑面鬼毛文江喝一聲:「老二住手。」
    斷頭鬼毛章本待揮鏈反擊,聽了老大喝聲,硬行收回,往後躍退了一步。
    笑面鬼目注封君萍,說道:「姑娘怎知咱們名字?」
    他就是凝足目力,也看不清封君萍的面貌,何況她臉上還械了面具。
    封君萍冷冷道:「難道你門不是笑面鬼毛文斷頭鬼毛章?」
    毛文道:「不錯,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封君萍道:「我問你,你們深更半夜,到盤山來作甚?」
    斷頭鬼毛章陰惻惻的道:「老大,你和她嚕囌什麼?」
    毛文道:「我看她路數不對?」
    說到最後一字,右手突出,朝封君萍肩頭抓來。
    封君萍左肩一沉,右手短劍疾削而出。
    笑面鬼毛文一爪落空,沉哼道,「這丫頭果然滑溜得很。」
    斷頭鬼手毛章已然一個箭步,搶了過來,說道:「老大,就憑這這丫頭,豈值得咱
們兩人同時出手?」我看諸葛先生極可能出了個,這丫頭交給我來,你還是進去瞧瞧的
好。」
    話聲未落,人已搶到封君萍面前,鐵鏈揮灑,鞭影閃動。分打封君萍前胸,下腹。
    笑面鬼毛文被他一句提醒,口中「哈」了一聲,身形一偏,要待朝門中閃去。
    封君萍嚇的心頭一緊,一個旋身,避開了毛章的攻勢,擋住了門戶,手中短劍一舉,
劍光流動,朝毛文迎面灑去。
    毛文不敢硬闖,被她逼退了兩步。
    這時那毛章冷笑一聲,右手掄動,鐵鏈迅快地擊來。
    他一條八尺長的鐵鏈,被石中英利劍截斷了三尺,剩下來還有五尺來長,這一施展
開來,鞭影連綿,急如飄風,一眼望去,但見鐵鏈漾起點點寒光,有如萬蛇攢動,雖是
幻影,卻使人虛實莫辨,眼花繚亂!
    封君萍不禁看的暗暗動容,她想不到在教中列名三等護法的嶺南五鬼中人,一支鐵
鏈,竟然練到如此火候。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10:03

心念一閃間,不覺收起了輕敵之念,手中短劍連揮,左右飛舞,灑出一片劍光,把
一個木門,守得風雨不透。
    斷頭鬼毛章一支鐵鏈有時掙得筆直,點刺如同金槍,有時柔如軟索,捲纏對方兵刃
有時乘隙而入,如毒蛇噬人,有時猛攻急撲,如凶狼竄撲,威勢十分驚人。
    封君萍只覺疾風颯然,人影晃動,根本看不清對方招術路數,只是短劍掄飛,緊緊
封閉門戶,她劍尖好像挽著千斤重物一般,左攻右守,右攻右拒,劃出了一片劍光,繞
著身前,緊護身軀。
    兩人一攻一守,寒光互相糾纏,倏合倏分,打了三十招,雖然未分勝負;但封君萍
守在門前,拒擋敵人,進退之間,難免有滯澀之象,閃避並不靈活,時間稍久,就露出
破綻來了。
    斷頭鬼毛章目中冷芒閃動,出手更是迅急。
    直逝的封君萍手忙腳亂,眼中流露出驚慌之色。
    斷頭鬼毛章不覺怪笑一聲道:「小丫頭,你還能接我幾招?」
    他笑聲未落,封君萍突然冷笑一聲,陡地劈出一劍。
    這一劍,她蓄勢已久,出手之間,劍風忽然,當真奇詭,迅急,無與淪比!
    斷頭鬼毛章因為輕敵之故,雖聲未絕,封君萍奇幻劍勢,已經攻到身前,一時不禁
大驚失色,急急往後躍退,劍鋒掃過,右肋衣衫,已被劃破了數寸長一道,差幸他見機
得快,總算未曾傷及肌肉。
    封君萍一招得手,佔得了先機,短劍連撥帶刺,招勢連綿,劍劍俱是殺著。
    毛章一根鐵鏈,縱然長過她三尺,但封君萍劍勢,越來越是奇詭難測,明明橫削而
來,忽然劍勢一折,斜劍而上,這等難測的變化,簡直令人無法封架,何況斷頭鬼毛章
左腕被石中英削斷,剩了半截斷臂,左方門戶,露出了空間,此時一落敗象,就顯得左
右支繼。
    在濃重的夜霧之下,對面不見人影,笑面鬼毛文先前以為對方只是一個女子,有老
二一個已足夠應付。
    他站在六尺開外,但見濃霧之中,劍光閃動,山井未十分留意,此時突然聽到了一
陣一陣金鐵交鳴,對方劍勢,陡見凌厲,心頭不禁一,怔,沉聲問道:「老二,你還沒
把她收拾下來?」
    毛章已被封君萍逼得險象環生,連連後退,聽到乃兄詢問,哼了一聲道:「這臭娘
們辣手的很。」
    筆面鬼毛文聽得心頭不同一震,喝道:「你怎不早說?」
    手腕一抖,鐵鏈乍展,從橫裡直欺過來。
    封君萍冷笑一聲道:「你們早該兩個一起上了。」
    笑面鬼毛文一下欺到封君萍面前,鐵鏈橫攔,封住她的劍勢,雙目冷芒凝注,厲聲
喝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封君萍左手掠掠鬢髮,哼道:「你管我是誰?」
    這回兩人站得較近,笑面鬼毛文凝足目力,已可依稀看到面前是一個苗裝少女,心
頭不由猛然一震!
    他外號笑而虎,心計較深,這一瞬之間,忽然靈機一動,嘿然道:「姑娘真當在下
認不出你是誰麼?」
    封君萍心頭同樣暗暗震驚,冷聲道:「你知道我是誰?」
    笑面鬼毛文突然仰天大笑一聲道:「你是封姑娘,對麼?」
    封君萍怒聲道:「毛文,你既然知道是我,還敢對我無禮?」
    笑面鬼陰惻惻的道:「在下兄弟就是奉副教主之命,找尋姑娘來的。」
    封君萍聽說他們是奉娘之命,來找自己的,心頭更急,問道:「你們怎會找到這裡
來的?」
    笑面鬼毛文詭笑道:「那是因為姓石的小子被阿木婆在茶中下了蠱毒,只要走出孟
家寨百里之外,蠱毒就會發作,在這一帶,只有諸葛先生一人能治蠱毒,姑娘自會來找
諸葛光生的
    「姑娘自會帶他來找諸葛先生」,這句話雖未明說,但已經表示的很明白,是你封
君萍吃裡扒外,愛上了姓石的小子。
    封君萍粉臉不覺一紅,問道:「我娘怎麼說?」
    笑面鬼毛文道:「副教頭也來了,只是她沒和咱們一路。」
    封君萍想到石中英不但身中蠱毒,而且又誤吞火丹,命危旦夕,一時只覺心如刀絞,
沉聲道:「你們走吧,我不回去。」
    笑面鬼毛文怔得一怔道:「姑娘,這是副教主的命令。」
    斷頭鬼毛章忍不住插日道:「姑娘不肯回去,在下兄弟也作不了主,但那姓石的小
子,可得交咱們帶走才行。」
    封君萍心弦突然一震,暗暗忖道:「是啊.他們真要一走,豈非洩露了自己的行蹤
「心念一動,不由的暗咬玉牙,手橫長劍,突然叱道,「你們要迅我動手麼?」
    口中說著,左手五指連彈,三支銀針,閃電朝笑面鬼心窩射去。
    原來她方才舉手理理鬢髮之際,早已拔下了三支發針,暗藏掌心。
    笑面鬼毛文自然不曾防到封君萍會突下殺手,而且又在夜霧瀰漫之下,連對面人都
看不清楚,自然更看不到襲來的飛針,何況兩人相距極近,就是看到了他不易躲閃。
    他聽封君萍說出逼好動手之言,方自躬躬道,「在下不
    「敢」字還沒出口,突覺胸口一麻,心知中了暗算,不由吶目喝道:「好個丫頭……
你……」
    話聲未落,人已咕咯往後栽倒。
    原來封君萍發譬上,藏著十二支發針,每支發針,都穿著一顆綠頭大珠子,但珠子
裡面,卻暗藏了劇毒,只要針尖沒入人身,沾到了血,劇毒就會隨血滲入,見血封喉。
    夜霧之中,斷頭鬼毛章只聽」砰」的一聲,還不知道老大中了暗算。
    封君萍一招得手,短劍一指,身形疾欺過去。冷喝道:「現在輪到你了。」
    劍光一閃而至,朝毛章攻去。
    斷頭鬼連忙揮鏈封架,口中大聲問道:「老大,你怎麼啦?」
    封君萍短劍一緊,刷刷刷,一連三招,節節搶攻而上,口中冷冷笑道:「你老大要
先走一步,就在前面等著你。」
    斷頭鬼毛章聽出封君萍口氣不對,心頭還有些不信,厲聲道:「是你殺了他?」
    封君萍格的笑道:「你不會追上去問問他?」
    口中說道,一柄短劍更著著進擊,辛辣無比。
    斷頭鬼毛章一面揮鏈封架、但側耳細聽,果然不見老大答應,心頭又驚又怒,突然
大喝一聲,全力揮動鏈鏈,急撲而上。
    他在急怒攻心之下,亦使出了拚命的招式,把一條五尺長的鐵鏈,使得勁呼嘯,鞭
影如山,重重捲來。
    封君萍雖得乃母玄衣女封七娘的親傳,劍法奇詭;但嶺南五鬼,原是黑道亡命之徒,
此刻拼上了命,鐵鏈飛舞,上下左右,急攻猛打,煞是凌厲。
    兩人激戰了三十來招,依然誰也佔不上上風。
    封君萍總是個女孩子,又是一天一晚未曾閩眼,山沒有進食,在對方鐵鏈燎繞,猛
撲急攻這定,體力逐漸感到不支,鬢髮間也綻出一粒粒的汗珠,心知最多也只能接他十
招八招,就非落敗不可!
    心頭這一急,登時有了計較,舉出從鬢邊取下了三支發針,突然尖聲叫道:「娘,
你來的正好,快來救我。」
    這一聲果然有效!
    斷頭鬼毛章咬牙切齒,把鐵鏈使得風狂雨暴,眼看就要得手,突聽副教主親自趕來,
心頭不由的一慌,慌忙收鏈後躍,口中惶恐的道:「副……副……」
    封君萍在他後躍之際,早已抖手打出三支飛針,格的笑道:「毛章,你也可以上路
了。」
    毛章躍退的人,突覺胸口一麻,心知上當,口中暴喝一聲,身形撲起,掄鏈就砸;
封君萍身形一閃避了開去,但聽「拍」的一聲,斷頭鬼毛章連人帶鏈,撞在茅房前面的
一方大石之上。
    他來勢極猛,這一下砸得石上火星四濺,但他人早已在飛射撲起之際,針毒已發,
見血封喉,一顆頭顱撞上大石,連哼也沒哼一聲,斷頭鬼變成了碎頭鬼,這也算得是他
毛氏兄弟惡貫滿盈的下場。
    封君萍方才強自振作,經過這一番激戰,早已手軟足酸,再也支持不住,上身晃了
兩晃,幾乎摔倒地上,她用劍支地,緩緩吸了口氣,正待轉身走去。
    身後突聽有人輕唱一聲,緩緩說道:「姑娘怎麼在我草廬前面殺人?」
    這話,聽的封君萍精神為之一振,急忙轉過身來。
    只見身後不遠站磁睛個身穿夏布長衫,頭挽道捨的瘦小老人,一手抨著蒼抨須,目
光炯炯,正在望著自己!
    這人,不是毒郎中諸葛星,還有誰來?
    封君萍心頭一喜,急急叫道:「諸葛先生我已經等了你很久,快救救石公子。」
    她心中只是惦記著石中英的安危,因此才一見面,就刻不容緩的說了出來。
    諸葛星望望她,疑惑問道,「姑娘是誰?如何認得老朽?」
    封君萍道:「諸葛先生,我是封君萍,羅泵山的封君萍,你還記得吧?」
    諸葛星又看了她一眼,依然疑惑的道:「你……是封姑娘
    封君萍看他似乎不信,只是打量著自己,口中突然「哦…了一聲,急忙伸手從臉上
揭下面具,說道:「諸葛先生,你現在認識了吧?」
    諸葛星釋然笑道:「果然是封姑娘,你戴著面具,又是一身苗裝,老朽差點認不出
來了,老朽正好有些事到鎮遠州去,真是失迎之至,姑娘半夜來找老朽,不知有什麼個
要我效勞的?」
    封君萍不待他再說,忙道:「我……我…
    她說了兩個「我」字,粉臉不禁驟紅了起來,低著頭道:「我的朋友石公子,他被
人下了蠱,蠱毒發作之時,又誤吞了一條大蜈蚣的火丹,已經奄奄一息,諸葛先生,你
一定要救救他……」
    諸葛星跨進茅屋,目光閃動,問道:「人呢?」
    封君萍道:「方纔來了兩個毛賊,我怕驚動了他,把他移到你房裡去了。」
    諸葛星點起燈火,口中「晤」了一聲,回過頭來,看了封君萍一眼,皺皺眉道:
「姑娘臉色不大好,是否有那裡不舒服。」
    她已有一日一晚不曾休息,也沒進飲食,臉色自然不好了。
    封君萍舉手摸摸臉頰,忍不住打了個呵欠,說道:「我沒有什麼不舒服,諸葛先生,
你快去看看石公子,不知還有救麼?」
    諸葛星微微一笑道:「姑娘只管放心,只要踏進老朽草廬,不是老朽吹牛,沒有不
治之人……」側過臉來,接著笑了笑道:「倒是姑娘,應該好好休息一會才是。」
    封君萍不自覺的又打了個呵欠,只覺一陣睡意,襲上心頭,眼皮沉重得幾乎睜不開
來,口中說道:「諸葛先生……你……一定要……治好……他」
    說到最後,已經迷迷糊糊的,雙膝一軟,往地上坐去。
    諸葛星趕忙一手把她扶住。
    只聽身後有人輕輕歎息一聲道:「哎,這孩子……」
    隨著話聲,伸過一隻纖秀的玉手,接著扶住了封君萍的嬌軀。
    諸葛星慌忙轉過身去,連連拱拱手道:「屬下幸未辱命。」
    接住封君萍的赫然是玄衣女,她依然一身玄色女裙,黑紗蒙而,此時雙手摟著封君
萍,從她蒙面黑紗之中,流露出慈愛的目光,徐徐的道:「多謝先生了。」
    諸葛星連連躬身道:「副教主誇獎,這是屬下當效勞之事。」
    玄衣女道:「你去看看姓石的。蠱毒是否業已發作?他是教主指令要生擒的人,你
不妨先給他解去蠱毒,但不能讓他清醒過來。」
    諸葛星連聲「是」,急步朝右廂中走去。
    玄衣女回頭朝門口道:「你們進來。」
    門口異口同聲的「晤」了一聲,立時像穿花蝴蝶一般,翩然飛進四個青衣少女,分
兩旁垂手伺立。
    玄衣女道:「你們把姑娘接過去。」
    當下就有兩個使女應了聲「是」,從她手中,小心翼翼的接過封君萍。
    這時只見右廂門簾啟處,毒郎中諸葛星匆匆退出,朝玄衣女躬躬身道:「啟稟副教
主,剛才屬下仔細切過姓石的脈,他並無蠱毒發作之象。」
    玄衣女笑了笑道:「阿木婆是孟家:苗中唯一養蠱的好手,這是她親手下的蠱,而
且她因姓石的一身內功極精,還比常人多下了兩倍,如果他不是蠱毒發作,怎會昏迷不
醒,萍兒又怎會帶他找上你盤山來。」
    諸葛星搔搔頭皮,說道:「屬下決不會看錯,他不但毫無中蠱現象,而且體內熱量
驚人,真氣鼓蕩,但人卻昏迷不醒屬下從未遇見這等奇怪脈象。」
    他方才只顧在使用迷藥,因此對封君萍的話,並未聽清楚。(封君萍曾告訴他石中
英錯吞了大蜈蚣的火丹)
    玄衣女沉吟道:「這就奇了,阿木婆明明在他茶中下了蠱毒,這是千真萬確之
事……」
    「哦!」她目光一抬,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急急問道:「你是否點了他穴道?」
    諸葛星聳聳肩職笑道:「屬下因他全身真氣鼓蕩」大概只要熱量一退,很可能就會
清醒過來,屬下出來之時,在他口上,攫了一塊包著迷藥的布,他決醒不了。」
    「這樣就好。」
    玄衣女點點頭,然後朝另兩個青衣使女一揮手道:「你們進去,把他抱出來,咱們
該走了。」
    兩個青衣使女領命朝右廂走去。
    玄衣女又朝諸葛星吩咐道:「門外兩具屍體,你去處理吧,最好把他們化去了。」
    諸葛星連連躬身道:「屬下省得。」
    石中英終於醒過來了!
    他發覺自己躺在地上,那是一間黝黑的石室。
    他想不起自己如何會躺在這間石室裡的?
    但他也無暇:多想,因為他才一醒來;就感覺體內有一股力道奇猛,炙勢無比的氣
流,在到處亂竄!
    也許自己就是被這股氣流竄醒的;一時心頭大感驚奇,急忙雙手在地上一按,正待
翻身坐起,可是他雙手在地上這際,竟然力道大得出奇!
    本來他只要想翻身坐起,運氣試試,這股到處亂竄的氣流,是怎麼回事?那知雙手
一按,竟然有兩股大得出奇的力道在地上一托,把他整個身子,從地上彈起了六尺來高,
幾乎一下子就撞在石室頂上。
    這一下,自然大出石中英意料之外,要知他自從服了三昧真君三顆「坎離丹」,已
把魔教「逆天玄功」練到十二成火候,全身真氣,順逆由心,此時體內忽然多了一股像
這樣勢道奇猛,不受自己控制的力道,自然使他大感驚凜,但他總究自小練武,反應極
快,急忙身子往下一沉,落到地上,才行站穩身
    石中英究竟是十分聰明的人,這一瞬間,他已有幾分明白!因為他在騰身飛起之際,
身上就輕了許多,但這一站停下來,體內氣流,又有到處亂竄之象!
    這豈不是表示體內這股到處亂竄的氣流,本是外來之物,雖然頑強得不受自己控制;
但只要自己稍加運行。還是可以收為已用。
    他縱然不知自己無意中服了大蜈蚣的內丹,那是學武之人夢寐難求,益氣輕身的靈
物,但這一經驗,他是從吞服丁大哥給他的「坎離吞」得來的。
    當時吞服「坎離丹」之後,不是也有一股無形真氣,在體內衝動,經過自己運功導
引,行遍全身七十關穴,才消失的?
    一念及此,那還怠慢?立時盤膝坐下,緩緩氣納丹田,運起功來。
    說也奇怪,他這一運功導行,體內那股亂竄的氣流,居然像水到渠成,隨著他意念
引導,通過九宮雷府,十二重樓,運轉自如,圓滑無比,有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
    不消多時,便已和自己真氣,合而為一。
    不用說,自己內功,又精進了許多,心頭禁不住又驚又喜,只是想不透這股氣流,
是從那裡鑽出來的?
    經過這一陣掙坐之後,他慢慢的想起自己的蠱毒,在半途中發作……
    咦!方才運氣之時,蠱毒似已消失!
    那準是封君萍帶自己去找毒郎中諸葛星,治好了蠱毒。
    那麼自己怎會躺在這間石室中呢?他開始運用目力,打撾起石室來!
    石室地方不大,除了四堵凹凸不平的石壁,就空無所有,好像是地底,也好像是山
腹,反正陽光照不到,風吹不到的地方,都是潮濕陰暗的。
    把自己放世在這樣一間石室之中,任你躺在潮濕的地下,當然不是待客之道,那麼
自己是被人禁在這裡的!
    封君萍本是和自己在一起,如是遭入擒來,他應該囚在一起;但現在只有自己一個
人躺在這裡,由此可見在諸葛星替自己治療蠱毒之際,玄衣女突然趕了去,封君萍當然
不敢違抗她母親,就在這一情況之下,自已被擒來了。
    石中英出生以來,經歷了不少事故,累積的經驗,使他只要用心椎想下去,這一段
經過,雖不中,亦不遠矣。
    石室當然有門;但他仔細打量了四周的石壁,竟然找不出門戶的痕跡,甚至連室頂
也是一片完整的石頭,沒有可以上下的窟窿。
    這間石室,就好像是一塊巨石中間,天生成這麼四四方方一問,自己就在天生的石
室中間,上下四周,沒有門戶,但奇怪的石室中並不悶氣,好像有些微風,從石縫問吹
進來。
    石中英找了一會,找不到門戶,只好回到原來的地方,倚著石壁坐下。
    就在此時,突聽左首石壁間,傳出「咯」的一聲輕響,緊接著石壁起了一陣輕微的
震動,就有一縷燈光射了進來。
    原來石壁已經裂開了一條細縫,細縫還在緩緩的擴大,變成下一道門戶,一個青衣
少女執著一盞紗燈,俏生生從門外走入。
    石門隨著她走入,又悄悄闌攏。石中英一躍而起,快如閃電,一下就到了青衣少女
面前,左手已經扣住她的手腕。
    那青衣少女只覺眼前微風一颯,連人影都沒有看清,手腕已經被人家扣住,口中忍
不住發出一聲尖叫,腳下連連往後卻步。
    石中英臉含微笑,和聲道:「姑娘不用害怕,在下不會傷害你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11:39

第19章 綵衣老姬
    青衣少女右手拚命的掙扎,但她自然掙不脫石中英的五指,口中急叫道:「你快放
我,我要叫了。」
    其實石門已經關上,叫也無用。
    石中英朝她微微一笑,果然鬆開了五指。
    青衣少女倏地後退一步,翻腕之間,迅快的從腰間抽出一柄短劍,劍光一閃,劍尖
已經抵在石中英喉嚨、得意的挑著柳眉,冷冷說道:「你再敢動一動,喉嚨就會添上一
個窟窿。」
    她本來就生成一張甜美而嬌媚的面孔,但這一板下面孔,就有些凶霸霸。
    石中英看她出手一劍,不但快捷,而且還確實有幾分奇奧,不愧是玄衣女的手下。
    他只是靜靜的站著,並未閃避故作吃驚的道:「姑娘這是做什麼?」
    青衣少女冷冷的道:「我做什麼?我要制住你。」
    她說到後來,臉上已經有了笑意。那是因為她出手如風,已在說話之時,一連點了
石中英身前九處大穴。
    出手之快,認穴之準,縱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也不過如此。
    石中英依然站著不動。
    青衣少女沒待開口,已經把短劍收了回去,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膘著石中英,忽
然嫣然一笑道:「昨晚副教主只點了你三處穴道,才被你自己衝穴解開!我現在要多點
你幾處,看你還解得開不?」
    她這一笑,紅菱輕綻,露出一排白玉般的牙齒,笑的好不嫵媚;但她一隻纖細潔白
的玉手,驕著兩根玉管般的手指,出手並不輕,果然又點了石中英雙肩和背後五處穴道,
方始斂手。
    石中英望著她瀟灑一笑,問道:「姑娘點好了麼?」
    青衣少女看到石中英那雙亮得發光的眼睛,一霎本霎的盯著自己臉上直瞧,不覺臉
上一熱,迅快移開目光,冷聲道:「自然點好了,你給我安靜些,我要回去覆命了。」
    正待回身走去。
    石中英輕笑一聲道:「姑娘大概出手大輕了些,在下雙手還能活動,姑娘一走,在
下立時可以解開身上受制的穴道了。」
    說話之間,雙手果然抬了起來,舒展一下筋骨。
    青衣少女臉色微變,倏地後退半步,駭然道:「你……」
    石中英笑道:「在下是說姑娘穴道點輕了,所以在下雙手還能活動。」
    雙手在青衣少女點過的大穴上,一陣輕拍帶揉,自然正在試圖解開被閉的穴道。
    青衣少女又驚又急,再也顧不得許多,口中一聲清叱身形急欺而上,揮劍就刺。
    石中英腳下沒動,上身微側,便自避開了刺來的一劍,含笑道:「姑娘莫要動刀動
劍,有話好說。」
    青衣少女那會理他,右手連揮,一口氣刺出了七劍。
    這七劍,變化奇詭,快如閃電,記記都指向要害大穴;出劍輕捷,顯然仍在意圖制
住石中英的穴道。
    以劍取穴,足見她在劍法上,已有相當造詣。
    石中英雙腳站在原地,並未移動,只是上身左右晃動,如風擺揚柳,青衣少女每劍,
無巧不巧都擦身而過,全落了空。
    石中英依然臉含著微笑,說道:「姑娘現在坷以停手了吧?」
    青衣少女瞪著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一聲不作,咬著下嘴唇,突然挺手一劍,
朝石中英當胸刺來。
    這回石中英沒有躲避,很快就被銳利的劍尖刺在胸口之上。
    青衣少女清秀的臉上,忽然神色一變,花容失色,尖聲道:「你為什麼不躲閃呢?
我……我不是存心要傷你的。」
    她和他相距不到三尺,她刺出這一劍,手臂已經伸直,而石中英並未及時閃開,不
用說,劍尖已經刺入了石中英的胸口。
    她說話之時,連話聲都有些發顫,迅快別過頭去,她沒有勇氣拔劍,也不忍卒看。
    石中英依然站立不動,徐徐說道:「姑娘不用害怕,還好你這柄劍並不鋒利,只怕
連在下長衫都刺不破呢!」
    青衣少女聽得奇怪,她一向認穴奇準,這一劍,縱然不致命,至少也該刺進去一、
二寸深!她忍不住回頭看去,只見自己短劍不偏不敬刺在他胸口上,自己估計的也分毫
不錯,劍尖抵著長衫,刺進去足有一、二寸深,連長衫一齊陷入肉中。
    只要看他臉上,依然含著溫柔的微笑,看著自己,神色絲毫不變,好像真的沒有受
傷!
    這怎麼會呢?劍尖明明刺進了他的胸窩?她幾乎不敢相信,右手緩緩抽回,劍尖離
開他胸口,長衫也隨著挺直!
    他說的果然沒錯,劍尖連他長衫都沒刺破!
    青衣少女臉色發黃,連退了兩步,望著他,驚顫的道:「你……你不是人……」
    石中英跟著走了過去,含笑道:「在下自然是人。」
    青衣少女看他含笑走來,好像不懷好意,不覺揚了揚手中短劍,但她立時想到這柄
短劍,對他毫無用處,緊張的道:「你要做什麼?」
    石中英走到她身前,淡然一笑道:「在下只是要你知道,這柄劍對在下並無多大用
處。」
    青衣少女手中依然緊握短劍,只是冷冷的看著他,沒有作聲。石中英又道:「姑娘
進來之時,石門早已關上,姑娘也未必也能逃得出去。」
    青衣少女一顆心直往下沉,嬌軀也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
    她自然清楚,他說的沒錯,此刻自己就芥想打開石門,逃出去,只怕也辦不到。那
麼他含笑逼近過來,一定不懷好意…
    她目光愈冷,突然短劍倒轉,劍尖指著自己胸口,咬牙道:「你再過來一步,我就
死……」
    石中英不覺一呆,但他心裡登時明白過來,她以為自己對她不懷好意想到這裡,腳
下一停,望著她道:「姑娘莫要害怕,在下並無為難姑娘之意。」
    青衣少女看了他一眼,怯意漸減,但依然板著臉,冷冷問道:「那你……
    她每次接觸到他的目光,心就會跳,板著面孔,在心理上,好像就安全得多。
    石中英道:「在下只是想問問姑娘幾句話。」
    青衣少女眨了眨眼睛,她冰冷的眼光,已漸漸在開始解凍了,但聲音還是有些冷,
問道:「你要問什麼?」
    石中英道:「姑娘最好先把劍收起來,別劃破了衣衫。」
    青衣少女臉上微微一紅,果然收起短劍,說道:「你要問的,我未必一定會說。」
    石中英道:「在下想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青衣少女道:「羅泵山。」
    石中英道:「羅家山就是你和副教主住的地方了?」
    「嗯!」
    青衣少女「嗯」了一聲,便代替說話。
    石中英又道:「這裡除了副教主,還有什麼人?」
    青衣少女道:「很多人。」
    她忽然覺得自己這句話很好笑,忍不住「嗤」的笑出聲;但很快用手抿了抿嘴。
    石中英也望著她笑了笑道:「姑娘大概不肯多說,在下只要問一個人,你總該知道
的。」
    青衣少女道:「什麼人?」
    石中英道:「封君萍封姑娘。」
    青衣少女一雙黑白分明的俏目凝注著他,說道:「你真的想念著封師姐?」
    石中英道:「她是你師姐?」
    青衣少女發覺自己說漏了嘴,口中「哈」了一聲。
    石中英問道:「封姑娘在不在這裡?」
    青衣少女道:「她跟副教主走了。」
    她說到這裡,接著又道:「她並不知道你被關在這裡,封師姐是副教主要她跟去的,
她哭的很傷心,我們又不敢告訴她……」
    石中英問道:「副教主和封姑娘到那裡去了?」
    青衣少女看著石中英,眼波溫柔得像皎潔的月光,纖塵不染的秋水!過了半晌,才
輕輕的搖著頭道:「我不能告訴你……」
    石中英又問道:「那麼姑娘知不知道九里龍孟家寨的公主孟雙雙,可是也囚禁在這
裡?」
    青衣少女忽然披披嘴道:「你們男人個個都是天生的薄情郎,哼,自命風流,自以
為是多情種子……」
    石中英碰了一鼻子灰,惜愕的道:「姑娘這話怎說?」
    青衣少女又哼一聲道:「我說的不對?就像你吧,人家封師姐為了你哭得死去活來,
兩個眼睛腫得像胡桃一樣,你呢,聽說封師姐不在,就想打聽那個苗女的下落了。」
    石中英朝他尷尬的笑了笑道:「姑娘這是誤會在下了。」、青衣少女瞪著她,一顆
頭朝上仰了仰,說道:「我誤會你了,你心裡惦記著那個苗女,總是事實吧?」
    石中英道:「你沒聽封姑娘說過,我們如何認識的吧?」
    這句話,顯然引起了青衣少女的興趣,她雙目閃著好奇的神采,急急問道:「你說
呢,你們怎麼認識的?」
    石中英就把封君萍假扮孟雙雙,如何要自己扣她腕脈,一直說到從山腹秘道出來,
自己發覺中了蠱毒,封君萍領著自己找毒郎中諸葛星,詳細說了一遍。
    青衣少女咬著嘴唇,只是盯著他直瞧,她越看越覺得他神采如玉,瀟灑得令每一個
少女都會動心!尤其他娓娓道來,說的故事,又是那麼纏綿徘側,她聽得出了神,好像
自己就是封師姐一般!
    石中英接著道:「孟公主是為了領我去探看天龍山隧道,才被副教主擒住的,我有
責任把她救出去,封姑娘就是要我扣著她手腕來向副教主交換人質的。」
    青衣少女咬著下唇,輕嗯一聲道:「可惜封師姐不在這裡
    忽然她眨眨眼珠子,春花般臉上,浮現起淺淺的笑意,自己得意的點點頭,才凝視
著石中英,一本正經的道:「封師姐被師父逼著她走的,可惜不在這裡,我……可以幫
你的忙……」
    她臉上一陣飛紅,垂下頭,輕輕的道:「我和封師姐私交最好了,我這樣做,也可
說是幫師姐的忙。」
    其實她用不著解釋,因為咱們古老相傳,早已有一句俗話,說的很清楚一一女生外
向。
    石中英道:「謝謝你,姑娘是封副教主門下,幫忙不敢,只要姑娘把孟公主囚禁之
處在那裡,告訴在下,在下自會救她出去。」
    青衣少女披披嘴,嗤的笑道:「你去救她,你自己還要我救你出去呢,沒有我領路,
你想出得去?」
    石中英道:「這裡可是有很多機關佈置麼?」
    青衣少女搖搖頭道:「那倒不是,因為……因為……」
    她說了兩個「因為」,似乎另有秘密,不敢說下去。石中英看她咬著下唇,面有為
難之色,這就說道:「姑娘如有為難之處,那就不用說了。」
    青衣少女動了一下眼珠,說道:「因為有一件秘密,我不能告訴你的,總之,出了
此室,就有很多守衛,沒有我給你領路,很快就會被人發覺,副教主雖然不在,但坐鎮
這裡,負責守衛的桑師伯,武功不在副教主之下…」
    石中英微微一笑道:「這個不勞姑娘擔心。」接著目光一注,問道:「聽姑娘口氣,
孟公主好像不在此地?」
    青衣少女不高興的看了他一眼,道:「瞧你,心裡就只有一個孟公主,開口也是她,
閉口也是她!」
    石中英道:「承蒙姑娘答應相助,在下總要問問清楚,她被囚禁在那裡了?」
    青衣少女臉上一紅,道:「她被關在龍頸洞。」
    石中英問道:「龍頸洞,如何走法?」
    青衣少女道:「從這裡出山,沿著山徑朝西,約有二十多里,就是龍頸洞……」
    石中英點頭道:「在下記得了。」
    青衣少女白了他一眼道:「人家還沒說完呢!」
    石中英「啊」了一聲。
    青衣少女又道:「龍頸洞是總壇囚禁人犯的地方,不屬於咱$們這裡管轄。」
    石中英心中一動,問道:「姑娘可曾去過?」
    青衣少女搖搖頭道:「沒有,那裡不能隨便進去,聽說光是一條入山的路徑,就彎
彎曲曲,像是龍頸一般,在那裡負責的,叫做許傅經,是總壇的副總巡主,他到我們這
裡來過,人挺和氣,據說他練的『黑龍爪』,無人能敵。
    石中英自然不會把對方放在心上,忽然問道:「夏子清、信天翁等人,都是封副教
主手下?」
    青衣少女道:「夏子清從前是九里龍的總教頭,屬於咱們這裡的,後來調到總壇當
巡主去了。」
    石中英點點頭道:「多謝姑娘,只是在下還未請教姑娘如何稱呼?」
    青衣少女一陣心跳,紅著臉道:「我叫……常慧……」
    她不等石中英開口再說,忽然轉過身去,說道:「好啦,我進來了好一會,該出去
了,這時天還沒黑,等天黑了,我再來帶你出去。」
    說完,急步走近左首石壁,伸手按了兩按,石壁登時緩緩裂開一道門戶,側身閃了
出去,石壁又徐徐復了原狀。
    現在,石中英心裡,已經有了一個概念,這裡是羅泵山,是副教主玄衣女的住處。
    玄衣女是負責盜取九里龍金礦的主持人,她手下管轄的是孟家苗的總教頭信天翁一
批人。
    再看囚禁自己的這問石壁,門戶由機關操縱,可見這裡不是地下石室,便是深處山
腹之中,這樣的右屋自然不會只有一間。
    這裡既不是他們囚人之處,何用機關操縱的石室?
    而且聽青衣少女的口氣,石室外面還有很多守衛,那麼顯而易見,這裡是他們藏金
的所在,從九里龍盜運來的金子,都藏在這裡無疑。
    另外一處,則是龍頸洞,是他們總壇囚人之處,另由副總巡主許傅經負責坐鎮。
    龍頸洞既是他們總壇囚禁要犯的地方,那麼失蹤的藍掌門人等人,可能也被囚禁在
那裡了!
    石中英想到這裡,心頭幾乎有些迫不及待,等人本來就是一件令人感到難耐的事,
他左等右等,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才聽壁間響起「咯」的一聲輕響。
    接著壁間果然有了燈光,青衣少女常慧很快閃了進來,她一手提燈,另一隻手上,
還提著一個食盒。
    石門很快的閻起,常慧把食盒放到地上,一手掩著胸口,長長的吁了口氣,才道:
「我心跳得幾乎連路都走不動了,差幸沒被桑師伯發現,這是你的寶劍,我是從師父房
裡偷來的,你快接過去。」
    隨著話聲,從身邊革囊中取出一卷軟劍,朝石中英遞來,那正是盤惆劍,敢情是玄
前女從石中英身上搜出的從,無怪她神色這般緊張。
    石中英伸手接過,說道:「多謝姑娘了。」
    常慧道:「誰要你謝來了?」
    接著忙道:「這回,這回我是給你送飯來的,你快些吃了,我就好領你出去。」
    右中英道:「在下還不餓。」
    常慧道:「那怎麼成?你已經整整昏睡了一天一晚,沒吃東西,人是鐵,飯是鋼,
不吃飯,那來的力氣?」
    她一邊說話,一邊掀開盒蓋,從裡面取出兩盤菜餚,一大海碗白飯,一起放到地上,
嬌聲道:「你快來吃咯,不把這碗飯吃了,我就不領你出去。」
    她本人生得秀美,這一輕喚,更流露出少女特有的嬌稚之美。
    石中英拗不過她,只得點頭道:「好;好,在下吃就是了。」
    果然盤膝坐下,取起大海碗,用竹筷撥動著白飯,吃了一口。
    常慧蹲下身子,笑道:「你怎麼不吃菜呢,這盤炒蛋,是我炒的,你嘗嘗好不好
吃?」
    石中英夾了一塊炒蛋,連飯一起吃著,口中連連說道:「姑娘這手菜,燒得真不
錯。」
    其實他要連飯一起吃,就是因為炒蛋裡面鹽放得大多了。
    常慧笑得很甜,臉上紅蓖菠的說道:「我只會炒蠻,所以只好炒幾個蛋了,這盤筍
燒肉,是偷偷拿出來的,人家說,偷來的東西鮮,你吃吃鮮不鮮?」
    石中英又夾起一塊肉,連聲說鮮。
    常慧輕笑一聲道:「瞧你,還說不餓?只有肚子餓的人什麼都好吃。」
    石中英已有兩天兩晚沒進飲食,自然餓了,他不感覺餓是因服了那條大蜈蚣的內丹
之故,現在他很快的把一大碗飯和兩盤菜看一掃而空。
    常慧瞧他吃的津津有味,心裡比他還要高興。只是蹲在旁邊瞧著他,低低的道:
「只可惜我沒給你弄一碗湯來,其實方纔我走得慌慌張張的,就是有湯,也會給我倒翻
了。」
    石中英放下空碗,笑道:「不要緊,在下吃的很好。」
    常慧站起身,朝他嫣然一笑道:「時間差不多了,你且等一等,我先出去瞧瞧,你
跟在我後面。」
    石中英點頭道:「在下省得。」
    常慧不再多說,開啟了石門,一手提著紗燈,很快閃了出去。
    石中英跟在她身後跨出石室,舉目看去,但見一條黝黑的甬道,兩邊俱是凹凸不平
的石壁,雖然看不出門戶,他可以猜想得到,這兩邊必然有著相同的石室。
    常慧是個很喜歡說話的人;但此時默默的走在前面,不發一語,顯然心情十分緊張。
    石中英和她保持了一丈距離,他雖然並未拔劍,但也不失警戒之心,一直全神貫注,
凝視著前方。他如今一身內功,已臻上乘境界,目光注視前方,耳中可測聽到數丈以外。
    這條甬道,顯然並無埋伏的人,他們在地道中也居然暢行無阻。
    不到盞茶功夫,已經到了地道出臼,前面是一道往上石級。
    常慧回身向石中英打了一個手式,便自拾級而上。
    石中英很快地跟了上去,石級盡頭,已有一堵石壁,擋住了去路。
    常慧伸手在壁上按了幾下,就低頭呼的一聲,吹熄了紗燈裡的燭火,眼前登時一暗,
但聽一陣輕震,石壁緩緩裂開,一道門戶已可隱約看到天光!
    常慧神情顯得極為緊張,臨出地道,身形輕閒,貼近石壁,側著雙耳,凝神諦聽。
    過了半晌,看看並無動掙,又舉起纖掌,向地道口外輕輕拍了兩下,等到確知洞外
無入,才一擰纖腰,像一縷輕煙般飛掠出去,等她在洞外站停身子,仔細朝兩旁察看了
一陣,才朝石中英招了招手。
    石中英早已看清這石洞出口,是一座高聳的石崖,崖前是一片大院子,像是後院,
三面圍著高牆、
    左首還有一排五間小屋,門前站著兩個腰跨單刀的黃衣漢子。
    只因這圍牆地方極大,地道出口,和兩個漢子少說也有六六丈距離,又在黑夜之間,
自然看不到兩人。
    常慧也沒作聲,低頭朝外行去。越過空曠的大院子,圍牆南首,有兩扇木門。
    常慧回過身去,示意石中英稍停,她一手打開木門,身形飛快的一閃而出。
    只聽門外有人低喝了聲:「是……」
    常慧沒等那人說話,雙手疾發,左右開弓,朝兩個守門的漢子脅下盧去,但當她手
指還未觸到兩個守門的漢子之時,那兩上漢子居然一動不動,任由她點了穴道。
    常慧自以為手法快捷,倒也不疑有他,連看也未看,腳下突然加快,朝右首一條走
廊奔去。
    原來這圍牆外面,竟是一座佔地極廣的屋宇。
    此時夜色已深,雲淡星稀,蒼穹問一片黝黑!
    石中英舉目一掃,已可隱約看到摟子上飛格畫脊,極似一座廟宇。只是整座樓字,
不見半點燈火,也聽不到一絲人聲。
    常慧早已緊張得連心都快要跳出來,只是循著長廊,盡量利用暗影,隱蔽著身形,
掩掩藏藏的朝外行去。
    就在她奔近走廊轉角之處,瞥見一個青衣勁裝少拿,手待長劍,站在那裡!
    常慧一眼就認出她是自己三師姐高素貞,這時再待後退,已來不及,只好硬著頭皮
迎了過去,輕聲叫道:「三師姐,你差點嚇了我一跳。」
    那知三師姐高素貞原式不動,站在那裡,一聲不作。
    常慧暗暗吃了一驚,伸手在她肩頭推了一下,說道:「三師姐,你怎麼了?」
    高素貞依然不言不動。
    這下常慧已然發覺三師姐是被人點住了穴道,口中不禁輕咦了一聲,失色道:「有
人潛入咱們這裡來了。」
    話聲甫落,突聽耳邊響起石中英「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是在下點了她的穴
道。」
    常慧聽得大為吃驚,回頭看去,石中英還在自己身後一丈以外,黑暗之中,只見他
臉含微笑,一雙發亮的眼睛,正好朝自己看來。
    這下直把常慧看的暗暗驚凜,忖道:「他和三師姐距離足有一丈來遠,如何把三師
姐制住的?這麼看來,他武功竟然不在師父之下!」
    心中想著,不覺多看了石中英一眼,才轉身往外行去。
    兩人穿出一道腰門,是一條狹窄的雨道,不需穿行殿字,一直向前進側門。
    這一路,就不曾遇上阻礙,順利的走出側門。
    夜霧之下,眼前山嶺起伏,一條石板鋪成的道路,通向山下。
    常慧奔出側門,腳下一停,低低的道:「從這裡出去,有一條山徑,你只要循著山
徑向西,就可找到龍頸洞了,我……我不送你啦……」
    她一雙清澈的大眼睛,一霎不霎的盯著他,好像有萬縷柔情,欲說還休。
    石中英不敢和她目光接觸,抱了抱拳道:「姑娘這番盛情,在下永遠不會忘記,姑
娘請回吧!」
    常慧亮晶晶的眼中,起了一陣霧水,低聲道:「你多珍重。」
    疾快的回身,低著頭往裡奔去。
    石中英已然看到她粉臉上掛下兩行淚永,心中忍不住暗暗歎息一聲。回頭看去,數
丈外巍峨的門樓上,有一方藍底金字的橫匾,寫著:「九天玄女宮」五個大字,他不再
逗留,舉步循著青石路朝山下行去。
    青石板路只不過一箭來遠,就已到了山腳,他舉目略一辨認方向,正想展開身法,
朝西奔去!
    突聽有人沉喝一聲:「小子,你給我站住!」
    一道人影,宛如灰鶴一般,從樹梢飛撲而下,疾風颯然,一下落到自己身前,擋住
了去路。
    石中英目光一瞥,便已看清來人是一個白髮蕭蕭的老姬,手中執著一支鴆頭杖,雙
目神光奕奕,正在打量著自己。
    這白髮老嘔看上去少說也有七十開外,但除了一頭銀鬚,臉上皺紋不多,膚色白淨,
人也極為瘦小。
    這老嶇縱無龍鐘老態,也總是老太婆,但她身上偏偏穿著顏色鮮艷的彩色衣裙,看
去就使人特別顯眼。
    石中英拱拱手道:「老婆婆有何見教?」
    綵衣老姬冷冷的道:「你叫石中英?」
    石中英心頭暗暗一楞,點頭道:「在下正是石某,老婆婆怎麼稱呼?」
    綵衣老姬微曬道:「你不認識老身,難道老身這身衣裙,也沒聽你師長說過麼?」
    聽她口氣,她這身衣裙,似乎與眾不同;但石中英一點也看不出它有什麼特異之處?
當下不覺的朝她身上打量一眼,才道:「抱歉得很,在下從未聽人說過。」
    綵衣老嘔臉色一沉,哼道:「你師父是誰?」
    石中英道:「在下師父是個採藥老人,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說出來,老婆婆也不
會知道。」
    綵衣老姬嘿然道,「看來你果然不知老身是誰了。」說到這裡,忽然沉笑一聲道:
「老身聽說你武功不錯,來,我要伸量伸量你有多少斤兩?」
    石中英聽的一怔道:「老婆婆要和在下動手麼?」
    綵衣老姬道:「老身要伸量你的武功,自然要動手了。」
    石中英遲疑的道:「老婆婆年高德助,自然是前輩高人,在下初出江湖,微未之技。
怎敢……」
    綵衣老姬不待他說下去,冷然道:「你不用多說,快亮兵刃,老身不喜囉嗦。」
    石中英暗暗皺了下眉,道:「老婆婆一定要和在下動手麼?」
    綵衣老姬沉哼道:「你再不亮兵刃,等老身出手,就來不及了。」
    石中英淡淡一笑道:「老婆婆堅欲賜教,看來在下要想不奉陪,也不行的;但在下
要不要亮兵刃,卻要等老婆婆出手之後,才能決定。」
    綵衣老嶇聽得目中寒芒飛閃,怒笑一聲道:「少年人,你大概覺得一身所學;足可
勝過老身,是麼?」
    石中英依然含笑道:「豈敢!」
    綵衣老姬銀髮飛揚,道:「很好。」
    「好」字出口,手中鴆頭杖緩緩舉了起來。她鴆頭杖一抬之勢,石中英就已感到杖
頭上突然湧出一股無形潛力,朝身前直逼過來,心頭不覺暗暗一凜,忖道:「這老婆婆
不知是何來歷?功力之高,著實驚人!」
    綵衣老姬揚起的杖勢,忽然一停,沉哼一聲,問道:「老身是不是值得你娃兒亮
劍?」
    石中英暗自生疑,自己只穿一襲青衫,身上根本著不出攜帶兵刃,她怎知自己身邊
有劍?但他已從對方·舉杖之勢,杖頭湧出來的潛力,知道對方功力深厚,看來自己非
亮劍不可!心念一動,口中朗笑道:「在下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話聲出口,右手抬處,響起「掙」的一聲龍吟,一道青光,從他袖中飛出,手中登
時多了一柄三尺青鋒,寒芒吞吐,光可鑒人!
    綵衣老嶇目一注,讚道:「好劍!」讚聲未落,忽然「咦」了一聲道:「你手中這
柄劍,可是『盤餾劍』麼?」
    石中英道:「老婆婆說的不錯,在下手中正是『盤璃劍』。」
    綵衣老嶇點頭道:「無怪你很狂,你是三昧真君的門下。」
    石中英道:「老婆婆說的三昧真君,是在下大哥。」
    綵衣老漚面露驚異,哼道:「你說丁無病是你大哥?你有多大年紀?」
    石中英笑了笑道:「在下和丁大哥是忘年論交,結為兄弟,這有什麼不對了?」
    綵衣老嶇哼道:「丁無病果然是個怪人,居然跟你這個娃兒做兄弟。
    只不知你手下如何?」說到這裡,突然喝道:「你小心了!」揮手一杖,迎面擊來。
這一杖出手不快,但杖影方起,一股暗勁,直蓋過來。
    石中英身形一晃,朝右閃出,並未還手。
    綵衣老姬沉喝道:「你怎麼不敢接招?」
    石中英道:「老婆婆前輩高人,在下自當讓你一招了。」
    綵衣老嶇冷笑一聲,杖勢未落,忽然朝上挑起,這一挑之勢,杖頭抖動,倏忽問,
直搗橫擊,一連劈出了三仗,登時幻起如山杖影,排空而來!
    石中英倒是不敢大意,長劍疾擊,雙目覷定,對方杖影,振腕點出三劍。
    但聽「叮」,「叮」,「叮」、三聲輕響!
    排空而來的一片杖影,和他劍尖一觸,立即消失不見,萬鈞杖勢,竟被他悉數化解
無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12:27

綵衣老姬不覺得一怔,看了石中英一眼,沉喝道:「娃兒果然不錯。」
    突然身子離地三寸,平飛過來,鴆頭杖左右挑動,宛如風起雲湧一般,一口氣擊出
八杖。
    這「天龍八杖」,正是綵衣老姬從不輕使的絕招,八杖甫出,三丈方圓之內,勁風
飛漩,沙飛石走,大有風雲突變,星月無光之勢!
    石中英但覺對方杖勢乍起,自己就被困在一片杖勢中,一排排的杖影,從四面八方
滾滾湧來!心中不覺暗暗吃驚,忖道:「這是什麼杖法,竟有這般厲害!」
    他默運功力,待劍不動,直等杖影從四面八方擠到三尺左右,口中朗笑一聲,青光
暴長,又是一陣急如驟雨的「叮」輕響,從一片杖影中連珠般傳出。
    劍光、杖影,剎時盡斂!
    綵衣老姬一身綵衣飛揚,一個人竟然身不由己,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天龍八杖」,連環八招,竟會被一個年甫弱冠的娃兒,使
了一招極普通的「八方風雨」便被破去。
    這自然是她做夢也想不到的事,不覺目注石中英,沉聲問道:「娃兒,你方才使的
可是『八方風雨』麼?」
    石中英應道:「不錯,在下使的正是『八方風雨。」
    綵衣老漚不信的道:「這不可能……」
    石中英並沒說謊,他使的確是一招「八方風雨。」
    綵衣老摳也沒說錯,她「天龍八杖』,八招連環,三丈方圓、內,盡在她杖勢籠罩
之下,決不是一招極其普通的「八方風雨」所能化解。
    但她不知道石中英自小練武,九易名師、身兼武林九派之長,不去說他。尤其服下
丁無病三顆:『坎離丹」把魔教中最難練的「逆天玄功」,練到了順逆隨心。最近又無
意中吞下了一枚千年蜈蚣的內丹,一身功力,可說已超越上乘境界。
    綵衣老摳八仗連環的「天龍八杖」,每杖可以幻化八支杖影。八杖齊發,從四面八
方,湧來的杖影,就有六十四支之多。
    而且每杖可虛可實,使人無法捉摸,是以三十年來,一直無人能破。
    要知任何一種兵刃,使到最快速的時候,都有幻影出現;但不論你幻影有多少,實
際上總歸只有一支兵刃。許多人捉摸不定,無法封解,是因眼花潦亂;看不清那些幻影
中那一支實際兵刃。
    石中英目前功臻上乘,目力自然也不是平常人所能及,他持劍不動,直等六十四支
杖影,擠至惕前三尺之晚當然已字看清楚那些幻影中,只有八支杖形,才真正劈擊而來
的杖勢。
    「八方風雨」是八圭門中最具威力,以守代攻的一招劍法,在石中英手中使出,力
貫劍尖,氣布劍身,自可化平凡為神奇,但沒有石中英這樣深厚功力的人,自然就無法
使展出這等奇跡的劍招來了。
    閒言表過,卻說綵衣老姬自然不信在一招之間,破解「天龍八杖」,還把自己震退
了兩步,會是「八方風雨。」
    她似是被遭受了戲弄,臉上突現大怒,雙目,也隨著呈現出一片殺機,盯著石中英,
沉喝道:「小子,你再接我一杖!」
    喝聲出口,突然縱身一躍,飛落石中英面前,鴆頭杖「呼」的一聲,直向石中英迎
面擊來。
    這一杖來勢雖然並不太快,但杖頭卻籠罩了石中英身前七處死穴,顯然也是她凝聚
全力的一擊。
    因為杖勢愈接近石中英身前,來勢也愈見沉緩,石中英也已感覺到這一杖招式雖然
簡單,但潛力如山,逼人而來,幾乎比方才八杖,威力還要沉猛得多!
    綵衣老姬在八杖無功之後,才激起了她好強之心,要以自己數十年功力,和石中英
作最後一擊!
    石中英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意,盤嫡劍當胸直豎,雙目緊緊盯在杖頭之上,臉上一片
肅穆。
    綵衣老呶白髮飛揚,本來自淨的臉上,已經湧現出濃重的殺機,杖勢距離石中英面
門,快到四五尺左右,突然吐氣開聲,發出一聲沉喝,鴆頭杖當頭直落!
    適時石中英直豎的長劍,也隨著朝上點出。杖、劍交接,傳出」叮」的一聲輕響!
    挾雷霆萬鉤之勢的鴆頭杖,竟被石中英一支軟劍劍尖,頂個正著!
    綵衣老姐這一擊,來勢何等沉猛,但鴆頭杖被石中英的劍尖頂住,再也無法下落分
毫。
    綵衣老嶇不禁狂怒,厲聲道:「好小子,咱們就比比內力,老身倒是不信八十歲的
老娘會倒繃孩兒,栽在你娃兒的手裡!」
    喝聲之中,手中鴆頭杖隨著加重了幾分力道。
    石中英是柄軟劍,他要頂住鴆頭杖,自然也得貫注內力,此時綵衣老樞不住的在杖
頭上增加力道,不覺暗暗皺了下眉,說道:「老婆婆,咱們之間,並無深仇大恨,何必
比拚內力?」
    綵衣老摳眼看自己繼續力」大力道,石中英依然以劍支杖,絲毫不見有吃力的模樣,
而且還能從容說話,心頭又驚又怒,杖上的壓力,也愈加愈重,一張清瘦的臉,呈現出
一片青黃,兩鬢白髮,漸漸直豎而起,一身綵衣不住的無風飛揚。
    漸漸她一個人已經緩慢的離地而起,運起全力施為!
    一寸、二寸、三寸,身子不住的上升,杖頭壓力,也在不住的增加。
    石中英在綵衣老摳鴆頭杖全力施為之下,頂著的劍尖,漸感不支,到了此時,你就
是不想和她拚鬥內力,也只好運起功力,和她比拚了!
    他連自己也不知道他內功究竟到了如何一個境界,但他這一提聚真氣,由右臂貫入
劍身,凝注劍尖……。
    這一剎那,綵衣老嶇突然感到從劍尖上湧出一股巨大的無形潛力,但覺杖頭一震,
一個人身不由己,連杖帶人,震得直飛而起!
    綵衣老姬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她總究久經大敵,臨危不亂,順勢在空中連翻三個
觔斗,才算卸去震力,使用「千斤墮」的身法,落到地上,還是站立不穩,腳下踉蹌,
連退了兩步。「篤」的一聲,鴆頭杖插入山石,足有四五寸深!
    等她站定身子,雙目精芒如電,凝注著石中英,儘是猙厲之色,口中沉嘿一聲,猛
地雙足一頓,一個人像鵬凌空,掠上樹林,踏著樹梢而去,瞬息不見。
    石中英還不知道綵衣老姬是被自己內力震飛出去的,眼看她忽然捨了自己,騰空掠
去,不禁搖了搖頭,覺得這一場拚鬥,真有些莫名奇妙。
    自己和她無怨無仇,連綵衣老姬的來歷都一無所知,卻非逼著和自己動手不可!
    他仰首看著天色,收劍人鞘,舉步朝西奔去。
    九天玄女宮第二進,穿出右首一道腰門,是一個小院落,庭前花木扶疏,一排三問
精舍,黑黝黝的,並無燈火。
    朦朧月光照在走廊上,顯得十分暗淡。
    一個苗條人影,此時默默的垂手凝立在精舍門口,黛眉微蹙,只看她不時的翹首望
著星月,流露出焦的的神色,就像懷著什麼心事一般!
    突然,簷角輕風颯然,一道人影,疾如飛烏,飄落階前。
    那正是白髮如銀,手握鴆頭杖的綵衣老姬。
    苗條人影心頭咯的一跳,急忙躬身道:「桑師伯回來了。」
    她一雙清澈的眼神之中,掩不住盼望和關切之色。
    綵衣老姬只望了她一眼,柱著鐵杖,點點頭道:「慧丫頭,隨我進去。」
    舉步朝屋中行去。
    原來那苗條人影正是常慧,她不知怎的,一顆心老是安寧不下來,眼簾裡老是浮現
起石中英瀟灑的人影,驅之不去。
    這時看到桑師伯臉色不善,更覺心頭有些七上八下,又不敢多問,口中應了聲
「是」,緊隨著綵衣老姬身後,跨進精舍,一閃身,搶到窗前桌邊,打亮火石,點燃起
油盞。
    綵衣老摳隨手放下鴆頭杖,在上首二張籐椅上坐下。
    常慧走到綵衣老姬身邊,忍不住道:「桑師伯,他……走了麼?」
    綵衣老嶇嘿然笑道:「走了。」
    常慧心頭總算放下了一塊大石,急急問道:「你老人家覺得他武功如何?」
    綵衣老姬道:「晤,這小子果然高明得很,連師伯差點都吃大虧。」
    差點吃了大虧,那是暗示未吃大虧;但其實綵衣老姬是吃了大虧才回來的。
    常慧眼中不期閃過一絲彩色,偏著頭問道:「這麼說他足可對付姓許的了。」
    綵衣老摳輕輕一哼道:「姓許的一身所學,表面上似乎並不太強,但據老身觀察,
此人心機極深,極可能深藏不露。」
    她不待常慧開口,接著說道:「七年前,龍頸拗禁洞成立之初,你師父曾向教主提
議,由老身前去主持,後來教主卻派姓許的來,這件事,他自然有個耳聞,因此表面上
對你師父事事恭順,實際上;他並不買咱們的帳……」
    常慧道:「原來還有這段經過,弟子從沒聽說過。」
    綵衣老姬冷冷一笑道:「你自然沒有聽說過,所以……」說到這裡,忽然抬頭問道:
「是素貞麼?」
    門外一個少女聲音應了聲「是」。
    綵衣老姬道:「進來。」
    門口翩然走進一個青衣少女,正是玄衣女的第三弟子高素貞。
    綵衣老姬倏地站起身來,一手抓起鴆頭杖,說道:「好,咱們走。」
    二更時分,山氣沉沉,星月朦朧!
    在群山間一條繞著山盤行的羊腸小徑上,正有一條人影,朝西奔行。
    深山,深夜荒僻無人的羊腸小道,普通人只怕寸步難行,但此人卻奔行得比飛還快。
    他去的方向,正是龍頸拗,因為這條小徑,就是直通龍頸拗的。
    老遠就可以看到小徑朝一處兩山夾峙的狹谷中延伸而入。如今他已經到了狹谷的前
面。
    還沒進入谷口,突然有人大喝一聲:「來人止步。」
    兩道燈光,已崖上直射下來,正好照到這人的身上。
    這下,看清楚了,來人身穿青布長衫,是個腰背微彎的老頭。
    看去不過五十出頭,削瘦臉,酒糟鼻,雙顴凸出,嘴上留著兩撇八字鬍子,頰下還
有疏朗朗的幾莖蒼須,這時聳著雙肩,臉含微笑,在崖前站停下來。
    就在燈光亮起的同時,狹谷中已然迅快閃出兩個身穿藍布短褂,腰束草繩,手握獵
叉的漢子!
    他們本來來勢洶洶,大有喝問之意;但一眼看到谷外站著的酒糟鼻老頭,挺起的胸
脯,立時餾了下去,神色恭敬的躬躬身道:「小的見過使者。」
    原來這糟鼻老頭正是鬼影子夏子清,他一手摸著蒼須,笑了笑道:「大家都是自己
人,二位不用多禮。」
    兩個獵戶裝束的漢子直起腰,由左首一個說道:「家師就在谷中,使者請進。」
    夏子清頷首道:「二位辛苦。」
    舉步朝谷中走去。
    龍頸拗果然形勢十分險要,谷中兩山夾峙,狹厭如弄,大概只容得兩騎並行,地勢
形成斜坡,逐漸向上,兩邊壁立如削,危石欲墜!
    夏子清隨著山勢,一路往上,登上山嶺,左首忽然呈現數畝大小一片平崖,蓋著幾
間瓦屋,隱隱射出燈光。
    問前放…張籐椅,端坐著一個濃眉黑臉,上身赤膊的高大老一者,一手謠著蒲扇,
正在納涼。
    夏子清剛剛登上山嶺,那高大老者已經從籐椅上站了起來,呵呵笑道:「夏兄真是
忙人,昨晚兄弟輪值,你匆匆趕來,天還沒亮,就匆匆走了,今晚又來,你到底在忙些
什麼?來,來,今晚總沒事了吧?兄弟正好有一缸上好茅台,咱們好好喝上幾杯。」
    夏子清聽的不覺一怔,心中忖道:「原來夏子清昨晚才來過,只不知這黑臉老行是
誰?自己可不能露出馬腳來。」
    原來這夏子清正是石中英所喬裝。
    他是從常慧口中,得知夏子清是他門的總壇的巡主,經常傳達總壇命令,才改扮了
夏子清來的。
    此時聽那黑臉老者一說,不覺伸手摸摸酒糟鼻,想起夏子清是個嗜酒如命的人,當
下聳了下肩,連連拱拱手道:「老哥原諒黑臉老者沒待他說完,洪聲道:「怎麼?關某
面子不夠?」
    夏子清連忙笑道:「你關老哥這麼說,兄弟就擔當不起了,咱們是多年老弟兄,有
酒喝,能不奉陪……」
    黑臉老者洪笑道:「這不就結了,我叫他們搬張椅子來,咱們就在這裡……」
    夏子清笑了笑道:「關老哥真是急性子,兄弟話還沒說完呢!」
    黑臉老者道:「你還要說什麼?」
    夏子清歉然道:「兄弟隔天再叨擾,今晚可不成。」
    黑臉老者道:「你又有什麼事?」
    夏子情道:「不瞞關兄說,兄弟還得趕去見副總巡主,而且今晚是你關兄輪值,凡
事也總得小心些才好!」
    黑臉老者哈哈大笑道:「這個你只管放心,副座今天特別下了道命令給值日的老何
和我,說近日內若是有人闖關,如果發現他武功太強,就不用硬拚,只管放他進去,既
要放他進去,兄弟還小心個屁?」
    這人有些像猛張飛,說話粗魯但也極為率直。
    夏子清顯然並沒注意他說的話,只是拱拱手道:「關老哥,請恕老兄弟要事在身,
要失陪了。」
    黑臉老者道:「夏老哥既然有事,那就請便吧!」
    夏子清連說:「少陪,少陪。」
    就舉步往嶺後而去。
    就在夏子清走後,沒有多少時間,但見一個獵戶打扮的漢於匆匆的趕上來,見到黑
臉老者慌忙躬身行禮道:「啟稟師父,羅泵山桑老護法駕到。」
    羅泵山桑老護法,就是綵衣姥姥桑大娘也。
    黑臉老者不覺一怔,龍頸拗禁室,直屬總壇管轄,不受羅泵山節制,只不知綵衣姥
姥責夜趕來,究竟有什麼事?」
    但是綵衣姥姥桑大娘乃是副教主玄衣女的師姐,他可得罪不起,慌忙抓起搭在籐椅
背上的上衣,往身上一披,他連鈕扣還沒扣好,就聽一個蒼勁的笑聲傳了過來:「關巡
主大概想不到老身會連夜趕來吧?」
    隨著這一聲笑聲,崖上登時多了三個人影!
    那正是綵衣姥姥桑大娘,她身後緊隨著兩個青衣勁裝少女,則是高素貞和常慧兩
人。」
    黑臉老者慌忙拱手道:「屬下不知老護法駕到,有失遠迎。」
    論地位,護法和副總巡主相等,他是巡主,自然得稱屬下。
    桑姥姥手扶鴆頭杖,白淨的臉上,微有笑容,朝黑臉老者頷首道:「關巡主好說。」
    黑臉老者關長勝,外號黑虎神,是主持龍頸拗禁室副總巡主手下四大巡主中的首席
巡主,教中地位並不算低。
    他看桑姥姥口氣托大,心中老大的不悅,但依然陪笑道:「桑老護法貴夜蒞臨,必
有見教,屬下洗耳恭聽。」
    桑姥姥口中「嗯」了一聲,目光一掠,徐徐說道:「此地不是談話之處,咱們到屋
中再說。」
    黑虎神聽的又是一楞,綵衣姥姥的口氣,他自然聽得出來,可能有什麼機密之事,
當下連連拱拱手道:「是,是,桑老護法遠來,自該到屋中待茶。」
    說完,就側身肅客。桑姥姥也不客氣,隨著他舉步入屋。
    這是輪流守關的歇足之處,中間一間,算是客堂,也只放了幾把椅幾。
    黑虎神引著桑姥姥進入客室,桑姥姥實不客氣在上首一把籐椅坐下。
    一名獵戶裝束的漢子端著一盅茶送上,立即退了出去。
    桑姥姥朝高素貞、常慧兩人揮揮手道:「你們也出去。」
    高素貞、常慧躬身應「是」,一起退出屋去,在門口站定下來。
    黑虎神自然知道她們雖是退出屋去,實則站在門口,防人偷聽只要看她們這番舉動,
顯然有著極重要的事故,心頭只是驚疑不定。
    只聽桑姥姥沉聲道:「關巡主。」
    黑虎神悚然一驚,慌忙欠身道:「屬下在。」
    桑姥姥雙目炯炯,注視著黑虎神,神上臉色漸漸凝重,一字一字的道:「你看許傅
經為人如何?」
    黑虎神遲疑的道:「這個……」
    桑姥姥凜然道:「老身是奉命調查來的,關巡主但說無妨。」
    黑虎神已經意味到事太嚴重,目光抬視,問道:「只不知老護法問的是那一方面的
事?」
    桑姥姥沉聲道:「他有二心。」
    黑虎神心頭不期猛然一震,意猶未信,問道:「二心?」
    桑姥姥」晤」了一聲,冷冷說道:「不錯,他有背叛本教的企圖,不知關巡主知不
知情?」
    黑虎神神情連震,惶然道:「屬下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屬下覺得此事不大可能。」
    桑姥姥沉著臉道:「許傅經叛教有據,你還想替他掩飾麼?」
    黑虎神欠身道:「屬下不敢。」
    桑姥姥看了他一眼,才道:「老身奉教主之命,特地調查此事來的,所以……」
    拖長語氣,並不再說下去。
    黑虎神連應了兩個「是」。
    他除了應是,已經沒有置嗤的餘地。
    桑姥姥續道:「他叛教罪行,老身已經握有確切的資料,因此,老身覺得關巡主應
有自處之道。」
    黑虎神關長勝恭謹的道:「屬下剖心瀝肝,可表天日。」
    桑姥姥重重的冷哼一聲,道:「你要洗刷附從之嫌,應該以行動來證明。」
    黑虎神也是老江湖了,這話如何聽不出來,慌忙拱手道:「老護法來了,正是屬下
之中,如有用得著屬下之處,屬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話桑姥姥聽得稍感滿意,點頭道:「如此就好,老身之意,關巡主最好寫一封密
報,呈由副教主轉呈教主,檢舉許傅經叛教經過,歷舉事實,老身可以把這封密告,當
作者身尚未到達之階接到的,這樣,關巡主不但可以將功贖罪,也洗脫了附從的罪嫌。」
    黑虎神心頭已經明白,這是桑姥姥公報私仇,有意安排,志在剪除許副總巡主,再
進一步說,桑姥姥既是副教主玄衣女的師姐,此一行動,顯然也得到副教主的同意或支
持。
    這麼一想,試問到了此時,他還能不同意嗎?當下拱拱手,黑臉上流露出一片感激
之色,慎重的道:「多謝老護法指示,只是屬下對許總巡主知道的不多……」
    桑姥姥嘿然笑道:「副教主對關巡主極為器重,老身臨行之前,還特別交代,關巡
主真有附從之嫌,也務必設法開脫,因此老身已經替你找幾條許博經的叛教罪狀在此,
關巡主只要把它寫上就是了。」
    說完,果然從大袖中取出一張箋紙,隨手遞了過去。
    黑虎神雙手接過,只看了一眼,心中暗道:「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但他
神色卻愈為虔敬,說道:「屬下能洗脫罪嫌,皆出老護法所賜?只不知老護法還有什麼
差遣之處?」
    桑姥姥臉上有了笑意,點頭道:「老身這裡有密柬一封,關巡主依計行事就好。」
    說完,又從大袖中取出一封密柬,朝黑虎神遞去。
    黑虎神接過密柬,躬身道:「屬下遵命。」
    桑姥姥藹然笑道:「老身早就知道,關巡主是明白事理的人,今後自會有你的好
處。」
    黑虎神恭謹的道:「多謝老護法的栽培。」
    桑姥姥一陣嘿嘿乾笑,站起身往外走去,口中說道:「素丫頭,慧丫頭,咱們走。」
    再說石中英喬裝鬼影子夏子清翻過嶺脊,羊腸小徑,一路往下,兩邊依然壁立如削,
十分險峻。
    這樣走了半里來路,山徑又逐漸往上,抬頭望去,一道峻嶺,橫互上頭,心中暗道:
「龍頸拗三起三伏,這裡敢情是第二道峻嶺了,只不知守關的是誰?」
    心念轉動之間,腳下自然絲毫不慢,快要登上嶺頭。
    只聽嶺上有人高聲說道:「來的可是夏老大麼?」
    石中英哈哈一笑道:「正是兄弟。」
    雙腳一點,人已隨聲而止。
    但見一方大石崖上,站著一個一身勁裝,雙肩套著一對日月雙環的大漢,看去不過
四十出頭,身材魁梧,一望而知是位練外門功夫的高手。
    石崖上地方雖然不大,但兩人相距,還有兩三丈遠近。
    那漢子慌忙迎了過來,大笑一聲,抱拳道:「果然是夏老大,兄弟一向自詡眼力不
錯,方才只看到一條熟悉的人影,一路騰躍而來,除了你夏老大,還有誰能有這份輕
功?」
    石中英根本不知道這人是誰?但只要聽他口氣,定然和夏子清是極熟的人,一時不
便稱呼,只好摸著酒糟鼻。呵呵笑道:「自己弟兄,這不是給我戴高帽子麼?江湖朋友。
就因為兄弟只有這點輕功,才給我弄了個鬼影於的外號,若是兄弟的輕功真算高明,為
什麼不給我取個仙影子呢?」
    那漢子也大笑道:「夏老大這麼一說,兄弟這『雙環將,更差勁了,只不過是個聊
備一格的偏將、牙將而已。」
    原來他叫雙環將!
    石中英在他笑聲之中,拱拱手道:「咱們一見面就說笑,兄弟還有急事,必須在三
更之前趕到,面見副老總,可要失陪了。」、雙環將聽說他身有急事,不敢挽留,也拱
拱手道:「夏老大既然有事.那就請吧。」
    石中英不再多說,縱身掠起,一連幾個起落,便已登上第二道峻嶺,眼看山徑果然
又開始往下,心中覺得暗暗好笑,自己只是聽常慧說過,龍頸拗地勢險峻,預料必然有
人把守,才喬裝夏子清而來,不料卻扮對了人,居然一路通行無阻。
    如此看來,夏子清在他們教中,人緣相當不錯。
    龍頸拗三起三伏,石中英越過兩重山嶺,一路往下,又行了一里光景,如今山徑又
開始往上了,等他登上山嶺,但見嶺上一片平地,兩邊站著四個一色天藍勁裝,背負長
劍的少年男女。
    兩個男的年約二十六七,一臉彪悍之色,兩個女的長髮披肩,也有二十左右,丰姿
綽約,妖艷動人。
    他們一眼看到來的是夏於清,慌忙一齊躬身去,同聲說道:「小侄、侄女叩見夏師
伯。」
    石中英聽他們口氣,便知是獨眼龍許傅經的門下:這就摸著酒糟鼻,呵呵笑道:
「四位不可多禮,今晚是你們值班?」
    夏子清有個習慣,時常用手摸酒糟鼻。
    左首為一個答道:「這十天,輪到咱們師兄妹四人值夜。」
    石中英連連點頭道:「好,好,老朽身有要事,找你們師父去。」
    左首那人躬身道:「夏師伯請。」
    其餘三人也一起躬身為禮。
    石中英和他們略為點頭,就舉步往嶺後山徑行去,現在走的當然又是下坡。
    龍頸拗三起三伏,這是第三個下坡。山徑兩邊,依然峭壁夾峙,星月無光。
    正行之間,突聽身後「嗤」的一聲,一道黃色火花,沖天飛起,「叭」的一聲,散
作滿天花雨,緩緩消失不見。
    石中英心知這是他們的暗號無疑,腳下加快。一身奔行而下。
    不消多大工夫,便已走下山坡,地勢漸平,一條山徑、沿著山腳,朝上繞去,這樣
又走了半里光景,山谷已到盡頭,前面一座峭壁,擋住了去路。
    壁下,是人工開鑿的一個穹門隧道,攔以大鐵柵,中間是兩扇鐵柵門,敞什無阻。
    柵門兩邊,雁翅般站著八名身穿天藍勁裝的漢子,腰跨單刀,身子挺得筆直,看到
石中英走近,一齊躬下身去,動作劃一。
    石中英中心中暗暗忖道:「自己若不是喬裝夏子清前來,光是三處山嶺上守衛的人,
和這道鐵柵門,就不知道要費多少手腳。」
    這條隧道,不過一箭來遠,出口處依然是個穹門,穿過隧道,是一處四面峭壁環繞,
地勢如盆的一座絕谷。
    中間有一條鋪著青石板的大路,兩邊種了不少花樹,月色朦朧,花影迷離,居然別
有天地。
    石中英因賊巢已在眼前,他縱然藝高膽大,心頭也不期有些緊張,只是順著青石道
路行去。
    谷底不過半里見方,轉眼工夫,便已行北首一座高峰之下,但見石階百級,矗立著
一座黑壓壓的巨宅,雄踞山麓、
    石中英登上石階,就見大門中並肩走出兩個十六八歲的綠衣少女手執紗燈,朝石中
英躬身一禮,駕聲歷歷,說道:「家師已在花廳等候,特命弟子前來迎近。」
    石中英心中忖道:「看來獨眼龍是個狂妄自大的人。」一手摸著酒糟鼻,呵呵笑道:
「二位姑娘請啊。」
    二名綠衣少女手提紗燈,轉身在前領路。
    石中英隨著她們身後,進入大門,但覺左轉右折,穿過幾重門戶,一直走入一座花
木扶疏的庭院。
    兩綠少女在三間敞軒前站停,一齊躬下身去,說道:「回稟師父,夏使者來了。」
    敞軒中傳出一個狼曝般的聲音,叫道:「快請。」
    兩名綠衣少女迅快側身退下一步,躬身道:「家師請使者入內相見。」
    話聲未落,門口湘簾,已經一左一右撩開。
    石中英也不客氣,呵呵一笑道:「兄弟又來了。」
    舉步往裡行去。
    這間敞廳,不僅畫棟雕樑,裝點得金碧輝煌,三面窗明几淨,纖塵不染,這時中間
一把金蚊倚上,已經緩緩站起一個人來。
    這人身穿黑袍,發挽道譬,臉凹如餅,雙顴高突,左眼已瞎,右眼光逼人,獅鼻闊
口,刻下疏朗朗飄著幾莖花白白髯。不用說,他就是主持尤頸蝴禁室的獨眼龍許傅經了!
    「哈哈!」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12:48

獨眼龍敞笑一聲道:「夏老哥,兄弟早就叫你住上幾天再走,你卻一刻也留不住,
現在如何,不是又趕來了麼?」
    石中英聳聳肩,苦笑道:「兄弟若是有你副老總這份福氣,才能坐鎮一方,只可惜
兄弟生成是奔波的命。」
    他因對方和夏子清是極熟之人,因此竭力模仿著夏子清的說話和舉動。
    獨眼龍笑道:「兄弟縱然坐鎮,但還是要聽你夏老哥的。」
    這話是說夏子清是總壇傳達命令的使者。
    兩人相對大笑,各自落坐。
    說話之間,早有一名綠衣少女托著只一隻青銅茶盤,走了進來,端上兩盅香茗,放
到几上,便自退去。
    獨眼龍獨目一注,問道:「夏兄貪夜趕來,可是教主有什麼指示麼?」
    石中英摸摸酒糟鼻,呵呵笑道:「副老總這下可猜錯了,兄弟並非奉教主之命來
的。」
    獨眼龍一手拂鬚,沉吟著笑道:「夏兄總不至於為了兄弟一缸陳年女兒紅,還沒喝
完,才趕來的吧?」
    石中英聽到說起酒來,不覺摸摸鼻子,笑道:「兄弟就是嘴饞,也不敢巴巴的趕上
幾十里路,貪夜來驚動你副老總了。」
    獨眼龍右目乍睜,突然道:「夏兄此來,莫非有什麼重要消息見告?」
    石中英道:「兄弟是特地給你副老總送信來的。」
    獨眼龍目射奇光,詫異的問道:「給兄弟送信?」
    石中英道:「不錯,若非事情緊急,兄弟還不用連夜趕來呢!」
    獨眼龍道:「究是什麼急事,勞動夏兄親自趕來?」
    石中英道:「事情是這樣,封副教主抓到一個姓石的小子,叫做石中英,據說他是
六合劍石大俠的兒子……」
    獨眼龍奇道:「他會是教主的公子!」
    他這句話,聽的石中英不禁一楞!
    聽他口氣,他們教主,竟是自己父親!
    不,這不可能。
    這大概又是賊黨故弄玄虛,他們假冒自己父親,充任武林盟主,如今居然又利用父
親的名義當他們的教主!
    這批賊黨,當真可惡已極!他儘管心頭憤怒,但臉上卻絲豪不露,只是笑了笑道:
「副老總且別打岔,聽兄弟說下去。」
    獨眼龍一手須,口中「晤」了一聲。
    石中英續道:「這姓石的小子,一再和本教作對,這次他是為了腔順掌門藍純青等
人為本教所擒,一路找到九里龍孟家寨去,才被副教主擒來……」口氣略頓,接下去道:
「那知這小子乘封副教主外出,伺機逃脫……」
    獨眼龍頷首道:「夏兄就是為此事來的麼?」
    石中英道:「正是,這小子雖然並不知道藍純青等人,囚禁在龍頸拗禁室,但他已
知封副教主把孟家寨公主盂雙雙送來此地
    他這番話,含有試探性質,若是藍純青等人,確實被囚禁在龍頸拗,獨眼龍自然不
會否認。
    獨眼龍右眼獨目異采閃動,點頭洪笑一聲道:「兄弟聽夏兄說過,這小子還精擅易
容之術!」
    隨著這句話,人已霍地站了起來。
    石中英心頭雖有幾分警覺對方口氣有異,但還沒想到自己在談話中,已然露了馬腳。
    獨眼龍舉掌擊了三下,說道:「請何、鐘二位巡主進來。」
    伺立廳前的一名綠衣少女躬身領命,轉身走前門口,嬌聲說道:「副總巡主有命,
請何、鐘二位巡主人內。」
    話聲方畢,只見門口出現了兩條人影,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前面一個中等身材,年約五旬的老者,生得濃眉吊眼;藍衫。燈籠褲,空著雙手,
目光炯炯,一望而知是個內外兼修高手。
    後面一個五短身材,生得小眼塌鼻,尖腮蒼須背後交叉背著兩柄虎頭鉤,因他身材
短小,更顯得步履沉穩,這兩人正是龍頸拗四位巡主中的七步追魂何東山、穿山甲鐘仲
豪。
    兩人走入花廳,同樣的拱拱手道:「屬下見過副總座。」
    獨眼龍右眼精光電射,伸手一指石中英,陰森一笑道:「何見、鐘兄,快來見過夏
使者,他今晚趕來龍頸拗,就是為了孟雙雙來的了。」
    說罷,呵呵大笑起來。
    何東山、鐘仲豪兩人,進入花廳之後,就左右分開,一言不發,走到石中英八尺距
離,就停了下來。
    這一來,石中英無形之中,就陷在他們三人品字形的包圍之中,獨眼龍這句話說的
已極露骨,他是「為孟雙雙來的。」
    石中英當然聽得出來,心中暗暗驚異,忖道:「聽他口氣,好像已經知道自己喬裝
夏子清來的了!」
    心念閃電一轉,但他藝高膽大,那會把面前三人放在眼裡?依然不動聲色,一手摸
著蒼髯,聳聳肩,乾笑一聲道:「副老總這話,倒像是說兄弟不該趕來給你報信的了。」
    獨眼龍點頭,皮笑肉不笑的道:「夏兄今晚確實不該來的。」
    石中英愕然道:「為什麼?」
    獨眼龍沉笑道:「因為夏老哥昨晚就告訴兄弟,姓石的小子精擅易容之術,而且專
門跟本教作對。」
    石中英摸摸酒糟鼻,笑道:「副老總莫非懷疑兄弟……」
    獨眼龍沒待他說完,連連搖手道:「兄弟對你絲毫沒有懷疑之處,因為夏老哥一個
人喝了大半缸女兒紅,已經睡了一整天,此刻還未醒哩!」
    夏子清宿酒未醒,還在昏昏大睡,眼前夏子清,自然是假的了!
    石中英聽得不期一怔,繼而大笑一聲道:「原來副老總早就知道石某是喬裝的?」
    他話聲甫落,突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了進來,笑著說道:「誰說兄弟宿醉未醒?兄
弟是因為起來了沒市可做,還是多躺一回,養養精神也好。」
    花廳外,隨著話聲,施施然走進一個身穿青衣長衫,腰背微駝的酒糟鼻的老頭。
    此人非他,赫然又是一個鬼影子夏子清!他聳著雙肩,笑嘻嘻的道:「石公子扮得
惟妙惟肖,連聲音都絲毫不差,幾乎使老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夏子清了,易容如此,
實在令人佩服之至。」
    石中英大笑道:「在下若不是假扮夏老夫子,龍頸拗三關,就很難通過,那能進入
花廳,見到你副老總?」
    獨眼龍沉笑道:「見到本座,又能如何?」
    石中英道:「副老總是龍頸瑚的主持人,見到你,就好請你陪同在下到囚人的地方
去看看,而且也只有你副老總,才有釋放囚禁人之權……」
    獨眼龍深沉的道:「你要本座放人?」
    石中英道:「在下正有此意。」
    獨眼龍嘿然道:「你不是從羅泵山玄衣女宮逃脫出來的麼?」
    石中英道:「正是。」
    獨眼龍道:「如此甚好,本座也有意把你擒下來呢。」
    左手一抬,突然向石中英右腕扣來。
    石中英站立不動,口中笑道:「副老總是想伸量一下在下的武功了。」
    右手抬處,五指反向獨眼龍左腕上扣去。
    這一招,雙方動作均快,暴伸疾縮,倏發倏收,快得如同閃電,但兩人只發了一招,
便自收手。
    獨眼龍右目異采一閃,沉笑道:「很好,何、鐘二位巡主你們把他拿下了。」
    何東山猛地跨上一步,大喝道:「小子,你還要老夫動手麼?」
    揮手擊出一掌。
    石中英嘴角微含冷笑,不言不動,一無表示,直待何東山的掌風,離他胸前不過二
尺光景,才左手一撩,朝鐘仲豪推去。
    鐘仲豪跟著跨出一步,剛撒下雙鉤,突覺掌風盈耳,一股勁力,直向身側撞來,一
時之間,忙將雙鉤交到左手,推出右掌,硬接襲來的掌勢。
    兩股掌力乍然一接,響起蓬地一聲大震。何東山、鐘仲豪兩人之間,陡然湧起一陣
旋風,吹得兩人衣衫,獵獵有聲。
    鐘仲豪吃虧在毫無準備,出掌較遲,硬被邁退了一步。何東山則站立原處,凝然不
動,但臉上卻流露出驚異神色。
    這也難怪,這一掌他明明對準石中英擊去,掌風到了半途,不知怎的竟然一個拐彎,
撞向了鐘仲豪,教他如何不凜然變色。
    鐘仲豪接下一掌,才發現掌是何東山擊來的,心頭微溫,嘿然道:「何老,你這是
什麼意思?」
    何東山道:「對不住,這小子手法怪異得很!」
    話聲出民人已縱身一撲,一招「直叩天門」,朝石中英當胸印去。
    石中英朗笑一聲道:「你自己拿捏不準,又怪得誰來?」
    在他說話之時,鐘仲豪雙鉤一分,口中大喝道:「小子,接我一鉤。」
    說是一鉤,兩道鉤形精光,交剪般襲到。
    石中英右手順著何東山掌勢一引,何東山身不由己撞出半步,石中英半推半送,朝
獨眼龍推去。
    在何東山擦身而過之際,低低說道:「別讓你們副老總閒著。」
    他功臻上乘,這一記「接引神功」,看來使得輕描淡寫,如順水推舟,右掌直伸,
硬是朝獨眼龍衝了過去。
    石中英左手推出,身子微微一閃,便已到了鐘仲豪身後右手一揮,低聲道:「你快
去接應。」
    鐘仲豪雙鉤似蚊龍出水,招式遞出,頓失石中英所在,心頭方自一怔;左肩已被一
股無形大力拂上,連人帶鉤一個旋身,跟著何東山身後,朝獨眼龍撞去。
    獨眼龍許傅經要兩人出手,一來自恃身份,二來想瞧瞧石中英的武功路數。
    按說七步追魂何東山,穿山甲鐘仲豪兩人,身為教中巡主,都是一把好手,兩人同
時出手,對付一個石中英,應可說是游刃有餘。
    怎知兩人一上場,就被石中英輕描淡寫的兩手,就鬧得昏頭轉向,身不由己!獨眼
龍睹狀之下,獨目精光閃動,心下也不禁暗暗凜駭,在何東山飛一般衝來之時他已飄身
退開數尺,一言不發,右手暗運功力,伺機襲擊。
    七步追魂何東山雖被石中英「接引神功」推出,但他畢竟成名多年,對敵經驗豐富,
順勢衝出,到了四五步處,立即一個急旋;卸去了身上推力,左足一個拗步,上身隨著
扭轉,右手一抖,一道銀練,從他袖中激射而出!他外號七步追魂,這一記抖手打出的
練子鏢,才是他成名多年的絕活,七步取敵,百發百中。
    鐘仲豪站出去了四五步,突然懷抱雙鉤,朝地上一個跌撲,詞樣卸去了「接引神功」
的推力,身如懶驢打滾,雙鉤運轉如飛,猛向石中英雙足砍來。
    兩人幾乎是同時發難,各自使出了最凌厲的壓箱子本領。
    獨眼龍豈肯放過這一機會,口中沉笑一聲:「閣下接我一拳!」
    右手握拳,凌空直搗過來,他果然不愧副總巡主,武功內力,勝過何、鐘二人甚遠,
一拳甫出,就有一股兇猛絕倫的拳力,轟然有聲地朝石中英衝擊過來!
    勢道之強,有如巨浪撞岸一般,但在這記強勁的拳力後面,左手五指,黝黑如墨,
悄無聲息,也不帶絲毫勁力的隨後抓到。
    何東山的練子縹銀光一閃,擊到石中英後心的同時,鐘仲豪從地上翻滾而來,飛轉
如輪的雙鉤也正好攻到石中英足徑。
    當然最強勁猛的一記攻勢,還是獨眼龍當面的一拳。
    他這一記拳勢,不但是掩護他自己悄然發出手的「黑龍爪」,同時也是掩護何、鐘
二人的攻勢,用以轉移石中英的注意力,用心可謂惡毒已極!
    鬼影子夏子清看得大驚,急急叫道:「副座,要擒活的。」
    要擒活的,就是暗示獨眼龍不可傷了石中英性命。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他話聲方出,石中英倏的回過頭來,笑道:「夏老夫子放
心,在下還不想死。」
    上半身疾快的轉了過來,右手一抄,已把何東山一支青色閃閃的亮銀練子縹接到手
中,拇指和食中二指輕輕一掐,就像掐麵條一般,把一根百練精鋼的練子掐斷。
    在這同時,只見他左足一提,往下踏去,緊接著右足再提,往下踏,錚錚兩聲,把
鐘仲豪滾地砍來的兩把虎頭鉤,一起踏在腳下。
    何東山看他伸手抄鏢,他七步追魂在練子鏢上下幾十年功夫,豈有這般簡單?只要
一抖手,飛銻就能使出各種攻敵的變化,那知等他抖手之際,已經只剩了一根練子,練
上的喂毒三稜鏢卻已被石中英掐斷。
    鐘仲豪被石中英踏住雙鉤,用力一掙,那想掙得分毫!心頭大驚,只好趕緊放棄雙
鉤,身子就地一滾,飛快的往後滾退出去。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其實三方動作,全部快如閃電,石中英只顧到掐斷練子,接
鏢在手,雙足同時踏住了雙鉤;但他似乎忽略了獨眼龍迎面擊來的一記拳風。
    照說獨眼龍這記拳風,不但迎面擊來,而且勁風強然,勢如開山,他不應該忽略的,
那只有一個理由,他在同一時候,接下練子縹,踏住虎頭雙鉤,已經無暇再顧到獨眼龍
的拳風了!
    尤其何東山的練子鏢是朝他後心打來的,他回身接縹,上身轉了過來,這一來,本
來迎面擊來的拳風,卻變成擊到後心,石中英再待轉身,自然來不及了。
    但聽「蓬」的一聲,力足開山的一記拳風,不偏不倚,端端正正擊在石中英的後心
之上!
    但見石中英除了身上一襲青布長衫,緩緩鼓起,接下一拳,又緩緩平息下去,他好
像毫無所覺,依然靜如山嶽聳峙,凝立原地。
    這一下直看得獨眼龍凜然變色,獨目之中迅快的飛閃過一絲驚厲之色!但他這一拳,
雖然風聲如潮,勁力極猛,其實他只使了八成力道,也可以說是虛張聲勢,因為他在拳
風後面,暗藏了一記殺手,那是他右手跟著而來的一記「黑龍爪」五指箕張,黝黑如墨
的一隻鐵骨手爪。
    就在他手爪快要抓上石中英後心,相距不到一尺,石中英已經迅快的轉過身來,他
臉上依然含著微笑,右手一送,把接來的一隻練子鏢,朝他掌中塞去。
    獨眼龍這一抓之勢,到了距石中英後心不到一尺之際,去勢突然加速,那知石中英
出手比他還快,練子嫖塞到他手中,他五指也正好驟然抓攏。
    練子鏢鋒利無比,而且何東山還在縹刃上餵上了他的獨門奇毒隱泛青光,獨眼龍這
一抓緊,但覺掌心一麻,急急鬆開五指,掌指間黑血泉湧如注,握在掌心的赫然是一隻
泛著青光的練子縹,獨眼龍「黑龍爪」,也是極為厲害的毒招,正因為他的手爪練有毒
功,更怕遇上奇毒,(兩種劇毒,碰在一起,更能引起毒發)他一眼看到自己掌指被何
東山練子鏢劃破,登時臉色大變,急忙擲鏢在地,大聲喝道:「何巡主,快把解藥拿
來。」
    何東山還未答話,突聽夏子清以「傳音入密」在耳邊說道:「何巡主,別忘了兄弟
方才和你說的話。」
    何東山微微一怔神,連忙躬身道:「回副座,屬下沒把解藥帶在身上,屬下這就去
拿。」
    獨眼龍喝道:「快去快回。」
    何東山答應一聲,匆匆往廳外奔去。
    石中英站在原地,朗笑一聲道:「許傅經,你既無法把在下拿下,那就只有勞駕陪
在下到囚人的地方去走一趟了。」
    獨眼龍許傅經聞言不由大怒、冷哼道:「你以為本座落敗了麼?」
    石中英道:「難道你還不承認?」
    獨眼龍獨目噴火,喉間沉嘿一聲,身形一閃而至。雙手開鬧。之間,掌影如輪,向
石中英劈擊過來。
    石中英微曬道:「閣下大概還不服氣吧!」
    說話之時,獨眼龍已經雙掌連環,急撲而至,他依然站在原地不動,歡手輕巧絕倫
的揮動了兩下,便已擋開獨眼龍的攻勢。
    獨眼龍心頭又急又怒,一連攻出了十餘招,都被石中英輕描淡寫的封擋開去,獨眼
龍有手負傷,不敢再使「黑龍爪」、但他究。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在賊黨中能擔任副
總巡主、職位已是極高、武功縱然挨不上第一流,也在一流與二流之間了。
    他此刻連攻了十餘招、怒火漸熾,掌勢愈來愈快,攻勢也愈見愈凌厲。但不論獨眼
龍的攻勢如何凌厲,石中英始終站在原地、雙手揮灑,從容應付。
    獨眼龍連攻了二十招之後,心知遇上了生平從未遇的勁敵,心中暗暗忖道:「令晚
情形,自己如若再不施展毒手,等他出手回擊,我就很難是他的對手了。」
    心念閃電轉動,右手一抬,振腕發出一縷指風,直襲石中英的前胸。
    他這一指,使的正是「黑龍爪」的指功,指風之中,夾著一股腥膻之氣,宛然有聲,
嗤如毒蛇噬人,出手奇快,凌厲無匹。
    石中英似是亦有警覺,並未舉手封擋,一直站在原地的人,忽然橫跨一步,避了開
去。
    獨眼龍一指出手,只見他左手藍光一閃,多了一柄藍汪汪的毒匕首,藍光乍現,一
招「物換星移」,腳下斜踩七星,欺到石中英身側,陡然朝他右脅撩去。
    這一手,其疾若電,招式怪異,狠辣至極!
    石中英眼明手快,既非閃出,也不是單純的避讓匕首,而是借勢欺進,搶到了最為
有利的反擊位置口
    這正是魔教中最神奇的「五遁身法」。石中英身形斜進,左手化爪,疾向獨眼龍右
肩抓去。
    他這一手,使的原是峨嵋「伏虎拳」中一記「反擒虎領」,按說但本已搶到了最有
利的位置,這一招就該乎到擒來。
    怎知獨眼龍同樣右足斜跨半步,身形一側、又搶到了石中英側面,側身探臂,淬毒
匕首霍地斜劃而出!
    他這側身進招,正好避開了石中英一抓之勢,變成避招進招,拳法奇特,招式更是
怪異,匕首雖短;出手鋒銳勇猛。
    石中英心頭不期一楞,因為對方使的這一記拳法,竟然也是魔教「五遁拳法」。
    就在他微一怔楞之間;獨眼龍欺身直道,如影隨形,左手淬毒匕首如靈蛇吐信,伸
縮不已,嗖嗖之聲,刺耳驚心,宛如草間毒蛇,疾竄逐人!
    一時之間,迫得石中英毫無一絲緩手的餘地,心頭更是驚凜,暗道:「此人武功,
好像在片刻之間,增強了許多。」
    心念轉動,腳下暴閃數尺,右腕抬處,唰的一聲,從袖中飛出一道青光,手上登時
多了一柄三尺軟劍,劍尖一指,朗笑道:「閣下果然深藏不露,身手非凡,看來在下要
你副總巡主帶路,說不得只有先把你擒下才成。」
    話聲出民青光連閃,已然攻出三劍,這三招攻勢,一氣呵成,快迅絕倫,立時把獨
眼龍逼退了兩步。
    獨眼龍在先前這一陣搶攻之際,已然運氣閉住右腕經穴,但經過這一陣工夫,眼看
何東山還未及時趕來,自己一條右臂,卻已隱隱感到麻木,心頭大為焦急,獨目凶睛一
轉,只見夏子清、鐘仲豪兩人,不知何時,.已經悄悄退走,只有一名綠衣少女,還站
在門口,心頭更是怒不可遏,厲聲喝道:「綠珠,還不快去叫何東山前來。」
    綠珠,正是伺立門口的女弟子,但她站在門前,竟然一言不發,一動不動,生似定
住了一般!
    石中英也暗暗覺得奇怪,夏子清、鐘仲豪兩人,何以會在自己和獨眼龍動手之際,
悄然引退?
    他不知這是綵衣老姬桑大娘為了要借石中英之手,除去腴眼龍,暗中早已有了安排。
    鬼影子夏子清在未調升總壇使者之前,原是九里龍孟家寨的總教頭,受羅家山玄女
宮副教主玄衣女的節制,自然是玄衣女的心腹。
    此次他雖是傳達總壇命令而來;但也受了綵衣姥姥的囑咐,事先和何東山、鐘仲豪
取得了聯絡,獨眼龍掌指被何東山淬毒練子鏢劃破,一個使用淬毒暗器的人,解藥怎會
不帶在身邊?
    何東山一走,夏子清、鐘仲豪也悄悄的退出了花廳,正是一著借刀殺人之計。
    獨眼龍若是死在石中英手下,自然是最好不過,若是被石中英擒住,脅迫他領到囚
人的石室去,也好給他按上一頂帽子,說他勾結護劍會,自然也成了叛教死罪。
    這一內情,石中英並不知情,就是獨眼龍也同樣蒙在鼓中,閒言表過,卻說獨眼龍
看夏子清、鐘仲豪兩人乘自己動手之時,悄悄退走,心中不由大怒,大喝一聲:「小子,
你少發狂言!」
    突然欺身而上,左手淬毒匕首,刷刷刷,上下交飛,急攻而至。
    石中英大笑道:「來得好!」
    他長劍在手,何懼你淬毒匕首,劍光一閃,就聽「咯」的一聲,把對方匕首,削去
了寸許長一截。
    獨眼龍又驚又怒,疾飄四尺,厲喝道:「姓石的小子,我和你拼了!」
    左手一抖,半截斷匕,化作一道藍光,朝石中英當胸激射過來,同時雙足一頓,一
個人突地一沉,往下落去。
    石中英不防他斷匕脫手打出,只是為了掩護他遁走,心頭一驚,舉劍一撩,「叮」
的一聲,磕飛斷匕,縱身飛掠過去,只見地上青磚,不見一絲縫隙;但獨眼龍早已入地
遁走,沒了蹤影。
    舉足在地上試蹬了幾下,依然不見絲毫動靜,心中不禁暗暗納罕,忖道:「獨眼龍
不是土行孫,當然不可能一下沒入土中遁走,那麼這地下自然是有機關操縱無疑了!」
    心念轉動,突然想到夏子清、鐘仲豪二人,敢情是獨眼龍示意他們先行退走的了,
想到這裡,目光抬處,瞥見花廳前還立著一名綠衣少女,心中一動,立即舉步走了過去。
    綠衣少女站在門口,看到石中英手執長劍,朝門外走來,眨動眼睛,臉上不期流露
出驚容,緊盯著石中英,一霎不霎!
    石中英緩步走到她面前,說道:「姑娘是許傅經的女弟子麼?」
    綠衣少女只是眨了下眼睛,沒有說話,也並未退去。
    石中英道:「令師已經逃走,在下不會難為於你,只希望姑娘好好回答在下的問
題。」
    綠衣少女還是眨著眼睛,一言不動。
    石中英口中「咦」了一聲,奇道:「姑娘被人點了穴道?」隨著話聲,人已轉到綠
衣少女身後,舉手輕輕一拂,解開了她被制的穴道,說道:「姑娘現在可以說話了。」
    綠衣少女沒有逃走,自顧自舒展了一下手足,望望石中英,問道:「你要問什麼?」
    石中英道:「姑娘就是綠珠吧?」
    綠衣少女粉臉和微酌,輕嗯了一聲。
    石中英又道:「你是許傅經的門下?」
    綠珠(綠衣少女)又嗯了一聲。
    石中英道:「那好,在下問你的話,希望好好回答。」
    綠珠這回沒有作聲。
    石中英道:「花廳中的機關,你一定知道了?」
    綠珠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石中英朝她淡然一笑道:「在下答應過姑娘,不難為你,那是說,姑娘必須和在下
好好合作……」
    綠珠道:「我不合作呢?」
    石中英看了她一眼,徐徐說道:「在下跋涉千里,為的是救人而來,在下並不是憐
香惜玉的人……」
    綠珠臉色微變,道:「你待怎樣?」
    石中英又看了她一眼,笑道:「姑娘生得很美。」
    花廳是雖然燈火通明,但此刻除了石中英和她,並無第三個人。
    石中英這句話,聽到綠珠的耳朵裡,身軀微顫,不禁後退一步,目注石中英,口中
依然倔強的道:「怎麼樣?」
    石中英跟著逼進一步盤嫡劍劍尖一晃,說道:「姑娘若是說一句不知道,在下就在
你臉上劃上一劍,你如說兩句不知道,在下就劃上兩劍,一直劃到你說知道為止。」
    劍鋒邁近她面前,森冷的寒氣,直逼臉頰,就好像鋒鎬已刺在臉上一般,綠珠把頭
仰後了些,臉上果然有了懼意,顫聲道:「你……說過不難為我的……」
    石中英道:「在下答應不難為你,是姑娘必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若是在下問的
話,你都說不知道,那就莫怪在下辣手摧花。」
    綠珠道:「若是我真的不知道呢?」
    石中英道:「在下問的,姑娘一定知道。」
    綠珠道:「那就問吧。」
    石中英劍尖一指,說道:「咱們到廳中再說,姑娘先請。」
    綠珠無可奈何的走在前面,進入花廳。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14:32

第20章 救出盟主
    石中英朝獨眼龍遁走的地上一指。冷然道:「姑娘是許傅經門下女弟子,自然知道
廳中的機關埋伏,請你把這處地窖入口,打了開來。」
    綠珠在他鋒利的脅迫之下,不敢再說一個「不」字,低著頭,默默的數著方磚,一
手撩起長裙下擺,露出一雙紅菱般纖纖弓鞋。
    難怪從前的女子,長裙曳地,連弓鞋都不讓人看到,原來那小小、尖尖、翹翹,而
又刺繡精緻的弓鞋,和現在的迷你裙一樣,男人看了會眼花鐐亂!
    當然,迷你裙愈短愈妙,弓鞋也愈小,愈翹、愈妙,時代不同,審美觀點各異,但
發人邏思,迷你則一也。
    她弓鞋尖兒,著意的,賣弄的,輕俏的在花磚上連點。
    石中英目不轉睛的看著,漸漸有些眼花綜亂,只覺她點的重複迅快而複雜,根本記
不清楚。
    也許她是故意如此,不讓石中英看清,因為她在花磚上點得像舞蹈;但獨眼龍遁走
之時,並沒有這麼複雜。
    隨著綠珠弓鞋一陣點動,花磚地上,果然緩緩裂開數尺見方一個黑越越的窟窿,一
道石級,斜斜的往下延伸。
    綠珠抬頭看了石中英一眼,說道:「我已經把人口打開了。」
    她居然並未逃走。
    石中英頷首道:「很好,就請姑娘替在下帶路。」
    地窖既以機關操縱,裡面說不定會有埋伏,石中英遇上了事情多了,江湖經驗也隨
著老到。
    綠珠沒有說話,低著頭,跨上窟窿,石中英緊跟她身後,拾級而下。
    這時,西跨院一個小院落中,橫空飛來一道人影,疾然墮地,現出一個身穿黑袍,
左眼已瞎的白髯老人,獨目炯炯,望著屋中,厲聲喝道:「何巡主。」
    原來他正是從花廳地道中遁走的獨眼龍許博經,這座跨院,敢情是七步追魂何東山
的住所!
    果然,獨眼龍喝聲甫落,屋內響起何東山的聲音應道:「屬下在。」
    隨著話聲,何東山聳著雙肩,滿頭大汗的從屋中疾奔而出,一眼看到獨眼龍,連連
躬腰道:「勞動副座親來,屬下如何敢當?許副座已把姓石的小子拿下了?」
    獨眼龍獨目之中,射出凌厲冷森的目光,直往何東山,沉聲道:「你解藥呢?」
    何東山舉袖拭了把汗水,啼啼道:「屬下該死,屬下放在枕頭底下一瓶解藥……」
    他望望獨眼龍,竟然不敢說下去。
    獨眼龍厲聲道:「解藥怎麼了?」
    何東山臉上汗水直淌,低頭道:「不見了。」
    「什麼?」
    獨眼龍暴喝一聲,左手已經隨著揚起,但他忍了下去,問道:「你放在枕下,怎會
不見了?」
    何東山道:「屬下就是因為解藥配製不易,平時不敢放在身上,怕萬一遺失……」
    獨眼龍一條右臂,雖已運功閉穴,但山無法持久,聞言不覺截著他的話頭,喝道:
「你還不快去找找看?」
    何東山望著他苦笑道:「屬下全找過了,一點影子也沒有,據屬下看來,八成是被
人取走了。」
    話聲未落,突聽屋簷上有人接口笑道:「是兄弟我……」
    那是鬼彤子夏子清的聲音。
    獨眼龍修地抬起頭來,怒聲道:「夏老弟這是什麼意思?」他目光一抬,夏子清就
站在屋簷上,手中果然拿著一個小瓶,笑嘻嘻的道:「兄弟只是和何兄開開玩笑的。」
    獨眼龍已經意識到書非偶然,心頭不覺大怒,厲聲喝道:「拿來。」
    身形霍地拔起,快如離弦之箭,夏子清撲去!
    夏子清依然站著沒動,但就在獨眼龍縱起的同時,突然從暗處飛起一道黑影,現出
一大一小兩圈寒光,快逾掣電,橫掃過來。
    獨眼龍身起半空,無處閃避,但他一眼認出這一大一小兩圈寒光,正是雙環將任公
俠的鋼環,百忙中功凝左臂,揮手一掌,疾拍而出,口中喘道:「任公俠,你敢暗算本
座。」
    他這一掌含怒出手,一股奇猛掌風,發如奔雷,撞在雙環之上,掙然有聲。
    匕襲而來的雙環將任公俠雙環吃掌風一震,借勢朝斜刺裡飛掠出去,但獨眼龍也因
這一開口,身形跟著往下疾落,他身形甫落,又是一陣旋風,貼地滾來,兩柄鉤形精虹,
閃電朝雙足研到。
    不用說,穿山甲鐘仲豪了!
    獨眼龍幾乎氣炸了心,猛一提氣,身子離地拔起數尺,雙足連環踢出。
    穿山甲鐘仲豪一招不中,身子一昂,嗖的一聲竄了出去。
    獨眼龍並未追擊,只是在庭中站停,厲聲道:「你們都反了不成?」
    「哈哈!」
    一聲洪亮的大笑,接道:「許傅經,反的應該是你!」
    此人聲若洪鐘,正是今晚輪值頭關的黑虎神關長勝。
    獨眼龍眼看下四大巡主全已叛變,心頭不禁微微一凜!
    這一情形,已極明顯,四大巡主的忽然叛變,不用說是受了鬼影子夏子清的煽動!
自己右手如不被何東山練子鏢劃破,縱然他們五人合擊,也未必奈何得了自己。
    心念一動,不由嘿嘿冷笑道:「你門大概是受人煽動,才敢心生離叛,襲擊本座,
須知本教教規森嚴,對付叛教之人,該當如何;諸位心裡一定清楚,本座看在咱門同事
多年的份上,諸位只是一時受愚,這點本座可以不予計較,你們只要把夏子清老匹夫給
我拿下,今晚之事,就可一筆勾銷。」
    因他解藥在夏子清手上,非先把此人拿下不可。
    夏子清依然站在屋簷上,道:「許老哥這不是冤枉人麼?兄弟也只不過是奉命行事
而已。」
    獨眼龍厲聲道:「你是奉誰之命?」
    只聽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接口道:「是副教主的玄女令,你許傅經叛教有據,著即
拿下。」
    獨眼龍心頭一震,猛一抬頭,厲喘道:「原來是你姓桑的老虔婆和許某作對,很好,
許某主持龍頸拗,不受副教主玄女令節制,你要夏子清煽動四大巡主,叛教犯上,咱們
到總壇評理去。」
    南首屋脊上,出了三個人影,那正是綵衣姥姥桑大娘和高素貞、常慧三人。
    桑姥姥手持鴆頭杖,呷呷笑道:「不用了,老婆子來的時候,副教主曾有交代,你
如敢違抗玄女令,就可當場格殺勿論。」
    獨眼龍自然知道今晚之局,自己斷難討得便宜,口中暴喝一聲:「老虔婆,你能對
本座怎樣?」
    暴喝聲中,人已沖天撲起,揮手一掌,朝桑姥姥迎面擊去,不,他只是虛晃一招,
身子在半空中一個急旋,突然朝北飛去。
    桑姥姥冷笑一聲,凝立不動。
    就在此時,北首屋脊上,忽然飛起一條灰色人影,一式「黃鵲衝霄」迎著獨眼龍凌
空撞去。
    不,此人身形撲起,雙掌驟發,朝獨眼龍身前擊到。
    這一下有如驚鴻一瞥,勢道既猛而快,獨眼龍發覺攔襲自己的是鬼影子夏子清,急
急發掌迎拒,怎奈右臂毒發,運氣封住穴道,只有一隻左手可以應敵。
    兩條人影凌空一接,發出「蓬」然一聲巨響,半空中捲起一「陣狂颶。
    夏子清這一擊顯然佔了上風,他外號鬼影子,以輕功擅勝,一道人影,閃電般斜飛
出去,獨眼龍吃他雙學一震,再也提不住氣,身子疾然直落。
    這小院中,地方不大,四大巡主早已各佔方位,等候著他。
    獨眼龍身形方落,黑虎神關長勝暴喝一聲,身形橫閃而出,掄掌便擊,掌風盈耳,
直叩腦門。
    獨眼龍一聲不作,反臂劈出一掌,雙足疾點,挺腰一竄,直向院門衝去。
    七步追魂何東山手上沒有練子鏢,從旁掠出,追蹤一拳,未曾擊中。
    但聽屋上一聲朗笑,夏子清雙爪如鉤,當頭直撲而下、雙環將任公俠在左,穿山甲
鐘仲豪在右,一個雙環擺動,一個雙鉤如剪,齊齊向獨眼龍身前截來。
    獨眼龍急急交進,獨目之中,凶芒暴射,狂吼一聲:「本座和你們拼了。」
    身形轉若舵螺,左臂搶動,上下掄舞,接連劈出,雙足也同時連環飛踢,剎那之間,
學風澎湃:人影交織,鉤光環影,劃出凌厲嘯風。
    俗語說得好,雙拳難敵四手,獨眼龍武功再高,總究只有一隻左手可以應敵,此時
處身在五大高手環攻之下,兵刃掌力,交直搶攻,除了往復竄避,那有還手之力。
    片刻工夫下來,已是汗流俠背,氣喘如牛,要想突圍而出,更是走如登天。
    這一場惡鬥,當真異常激烈,獨眼龍竭盡所能,勉強支持了八九十個回合,心知再
打下去,定然凶多吉少,一面遊走,趨避五人攻勢,心中卻暗思如何脫身之計。
    但五人聯手,在聲勢上,固然極盛,只是這院落之中,地方不大,如果你有兩個人
動手,自可各展所長,如今五個人像走馬的」J般,圍著一人出手,擠來擠去,也自然
礙手礙腳。
    這五個人都算得江湖上的高手之列,這道理誰都明白,但因桑姥姥站在上面督陣,
誰能把獨眼龍制住,誰就是頭功,為了爭功,誰也不肯讓誰。
    這卻是便宜了獨眼龍,稍可獲得喘息,再也顧不得右臂運功封穴,閉住劇毒,右腕
奮力一扣,袖角忽地反捲過來,立將鐘仲豪的虎頭鉤纏住,左掌電掣擊出。
    鐘仲豪一隻虎頭鉤被對方給纏住,身不由己朝前一傾,正好迎著劈來的一掌,右手
虎頭鉤接應不及,心頭一驚,一時之間,只得左手五指一鬆,放棄被捲住的虎頭鉤,身
形一仰,往後疾退。
    獨眼龍迅快接鉤在手,「當、當」兩聲,封開雙環將任公俠的日月雙環,腳尖一點,
直拔而上,朝桑姥姥撲去,口中厲聲喝道:「老虔婆,現在該咱們分分高低了。」
    人隨聲到,鉤隨人發,一道鉤形精光,如匹練般橫掃過去:他心中對桑姥姥怨毒極
深,縱然平日很少使用兵刃;但因修為功深,這一鉤在他全力施為之下,森寒劍氣,隨
鈞暴長,勢道之盛,非同小可。
    桑姥姥倒也不敢小覷他,鴆頭杖護身,身形倏然引退。
    獨眼龍足尖落到屋瓦之上,只見他滿面俱是獰色,獨目之中,更充滿了殺機,虎頭
鉤一指,狂笑道:「老虔婆,你怎麼不敢和本座動手?」
    足尖一點,身形再次撲起,虎頭鉤一招「直破天門」,筆直劈古。
    桑姥姥白髮飛飄,冷哼一聲,鴆頭杖一振,抖起海碗大一個杖花,迎鉤而出。
    鉤、杖交擊,響起了」哈」的一聲金鐵狂震!
    震聲甫起,獨眼龍突然引吭長嘯,一道入賬斜飛而起,矯若神龍,隨著嘯聲,劃空
飛去!
    原來他早就存了退走之心,只是在五大高手圍攻之下,一時無法脫身,就算脫出圍
攻,桑姥姥虎視眈眈,守在屋上,也不容他逃走。
    因此一上來,就故意激怒桑姥姥,這一招攻勢雖猛,實則早已存心退走,因此借她
鴆頭杖迎擊之勢,趁機飛掠而起。
    桑姥姥不防獨眼龍突然不戰而退,自己這一杖,無異送他成行,眼看獨眼龍一下飛
掠出去十數丈外,心頭更是怒不可遏,頓足道:「好個狡獪的老賊!追!」
    身形破空掠起銜尾追去。
    獨眼龍嘯聲搖曳,去勢如電,但飛掠到十數丈遠近,突然嘯聲乍歇,一個人在空中
連翻著觔斗,垂直跌落下來,砰然一聲,墮落地上,虎頭鉤隨著脫手。
    原來他右手中毒之後,本來運功封閉穴道,不讓劇毒之行,但方纔一時情急,使用
右手衣袖捲住鐘仲豪虎頭鉤,功貫衣袖,封住的穴道,只好暫時放開,雖然奪下虎頭鉤
之後,又及時封穴,劇毒自然也隨著滲開,何況他力拼桑姥姥的兩招,都是使出十二威
力道,自然加速了劇毒發作。
    其實,何東山外號七步追魂,中了他的練子鎳,七步之內,劇毒就會發作,獨眼龍
能夠支持了半個時辰以上,完全仗著他數十年修為,內功精純,才能運氣閉穴,劇毒始
終被封在右臂之中,一直沒有發作。
    劇毒不發則已,一經發作,功力再高;也無法抗拒,此時獨眼龍跌落地上,神志漸
漸迷失,但他總究武功非凡,雖是垂死掙扎,依然連滾帶爬,雙手在地上亂抓,庭院地
上,都鋪著青石板,經他手指抓過之處,石屑紛飛,石板上,留下了無數指痕。
    桑姥姥跟蹤趕到,眼看獨眼龍劇毒業已發作,但她還是放心不下,伸手一指,點了
他死穴。
    這時鬼影子夏子清、黑虎神關長勝、雙環將任公俠、七步追魂何東山、穿山甲鐘仲
豪,以及高素貞、常慧等人,也相繼趕到。
    桑姥姥一指撲臥地上,寂然不動的獨眼龍屍體,說道:「叛教逆徒,業已伏誅,這
是諸位的功勞,老身此時立即把許傅經叛教經過,面向教主稟陳,關於姓石的小子,進
入禁室一事,夏子清有教主指示的機宜,暫時可由夏子清主持。」
    夏子清躬身道:「屬下敬進老護法令示。」
    桑姥姥回顧高素貞、常慧兩人一干比說道:「素丫頭、慧丫頭,咱們走。」
    當先提杖行去。
    高素貞、常慧隨她身後離去,但賞慧心頭,卻不期升起一股說不出的歉疚和不安。
    這可從她離去時臉上流露的神色上看得出來,她內心好像虧欠了某一個人的感情。
    因為她本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子。
    石級盤曲而下,愈往下,愈見黑暗。
    石中英功力精湛,還可辨視,前面領路的綠珠,卻需扶壁而行這樣約摸下了四五十
及,石級已到盡頭。這裡不用說,已經到達地底石室。
    石室而在地底,自然毫無天光,一個人內功最深的人,到了毫無天光之處,縱然修
成「天眼通」,也一無用處。
    因為所謂目能夜視,仍然需要憑藉星月之光,才能看得清物事,他只是目光比別人
銳利,在稀微的天光之下,別人看不清楚的,他能看得清楚,別人已經感黑暗的地方,
他並無黑暗的感覺;但如果到了真正沒有天光的黑暗之處,誰也都是一樣。
    石中英發現石窟愈下愈暗,心中暗暗一動,伸手從身邊取出一支精巧的火筒,只是
並未立即點燃。
    綠珠腳下一停,同時從懷中摸出一顆珠子,托在掌心,發出一暈淡淡的珠光,她居
然沒有趁著黑暗逃走。
    如今呈現在面前的是一道寬闊的用道,綠珠就俏生生站在甬道頭上,一手托著明珠,
臉上冷冷的板得沒有一絲表情,說道:「你要我帶路,我已經把你帶到地下禁室來了,
你還要怎樣?」
    石中英聽她口中說出「禁室」二字,心中不覺一動,說道:「在下要姑娘帶路,自
然要姑娘領我到禁室去了。」
    綠珠聽的臉色一變,搖頭道:「不成,我不能再進去了。」
    石中英道:「為什麼?」
    綠珠道:「因為這是禁地,沒有師傅准許,誰都不准進去。」
    石中英道:「如果你違反了師父禁令,會受如何處罰?」
    綠珠道:「觸犯師父禁條,輕則鞭撻,重則處死。」
    石中英朝她微微一笑道:「姑娘如今落在我手裡,在下不會鞭撻姑娘,也不會把姑
娘處死……」
    他手中盤嫡劍劍尖緩緩逼近她臉上,說道:「但姑娘如果不服從在下的命令,就要
在你臉上劃了幾劍,看你還敢不敢違抗?」
    綠珠目光愈冷,斜看著他,一言不發,當先朝甬道上行去,石中英也沒說話,只是
隨著她身後而行。
    走到七八丈外,甬道前面,忽然出現了一條橫貫的岔道,形成一個「十」字。
    綠珠默默的朝右轉彎,走上岔道。
    石中英問道:「姑娘怎麼轉彎了?」
    綠珠沒有回頭,只是冷冷的道:「禁室四周,有許多岔道,都是死巷,你是要到禁
室去,還是要找死巷去兜圈子?」
    石中英心中忖道:「這位姑娘心地純潔,還是沒有一點心機之人,要是換上一個狡
黠的人,地室中既然有許多死巷,不領著你去兜圈子才怪!」
    在他思忖之間,果然轉轉彎彎的已經穿越了幾條「十」字形的甬道,有時左彎,有
時右彎,使人不可記憶。
    石中英可不是初出茅廬的入了,他經過不少艱險,也增長了不少江湖閱歷,因此每
次遇上轉變,他就用長劍在石壁上留下了記號。
    不大工夫,走完這條通道,地勢忽然寬敞,像是到了一間高大的石室。迎面壁上,
有著一道鐵門,門上還釘著一方小小的木牌上書:「禁室重地,未奉朱令,嚴禁入內。」
    綠珠腳下一停,回頭道:「禁室到了。」
    她聲音依然冷冰冰的,顯得甚是冷漠。
    石中英問道:「這道鐵門要如何才能啟開?」
    綠珠道:「禁室另有一名管事,和四名禁卒,鐵門是禁卒看守,要有師傅的朱令,
才能進去。」
    石中英道:「沒有師令呢?」
    綠珠冷冷道:「沒有師傅傳朱令,他們自然不會開門的了。」不待石中英再問,冷
聲道:「只要你能夠在打開小窗之時,制得住他,強迫他開門,別無他法。」
    石中英舉目看去,大鐵門上,果然有一個小鐵窗,敢情是驗看「朱令」之用。
    這麼一個小窗,最多只能露出一個面孔,如何制得住裡面的人?
    但綠珠說的也不像有假,鐵門木牌上明明寫著「未奉朱令。嚴禁入內」字樣,她身
上當然不會有「朱令。」
    石中英略一思索,這就點點頭道:「好,姑娘站到邊上去,讓在下來試試。」
    綠珠一言不發,退後了幾步。
    石中英跨上一步,伸手在鐵門上重重拍了兩下。
    過了半晌,只聽鐵門上唰的一聲,打開小窗,一道燈光、從裡面直射出來,一個尖
瘦的漢子,探出臉來,望著石中英問道:「什麼人?」
    石中英道:「本座夏子清,是總壇來的。」
    那尖瘦臉漢於問道:「可有令牌?」
    石中英右手朝前一招,叱道:「總壇來的,要什麼令牌?你還不給本座打開鐵門?」
    那尖瘦漢子突覺一股奇大的吸力,把一顆頭緊緊吸住,連脖子都休想轉動一下,不
覺大吃一』涼,急急說道:「你……你……」
    他直著脖子,一時那裡還說得出話來?
    石中英朝他微微一笑,右手一鬆,含笑道:「你快去打開鐵門,記著,三步之內,
本座仍可取你性命。」
    那尖瘦漢子只覺吸力一鬆,急忙後退三步,瞪著兩眼,冷笑道:「好哇,你……」
    他自以為和鐵窗距離已遠,石中英已經對他無可奈何,那知話聲未落突覺脖子一緊,
一股極大的吸力,又把他一下吸了過去,一顆頭幾乎要從小窗口直拉出去。
    當然,他腦袋比小鐵窗要大得多,但他的兩隻眼睛,一根鼻子和一張張開了還沒有
閉攏的嘴巴,已從小窗口凸了出去,口中除了「啊」作聲,連話也說不出來。
    石中英徐徐說道:「你再不開門,本座捏碎你的腦袋,把你從窗口拖出來,你信不
信?」
    尖瘦臉漢子頭上綻起了青筋,張口從喉間迸出聲音:「開……開……」
    他「開」字當然說得模糊不清,但一臉上俱是驚怖央告之色。
    石中英道:「好,那就快去打開鐵門。」
    尖瘦漢子吃到苦頭,那裡還敢倔強,乖乖的開啟鐵門,一扇鐵門,隨著緩緩開啟。
    石中英回頭看去,這一瞬工夫,綠珠早已悄悄溜走,反正已經找到禁室,她走與不
走,並無多大關係。
    鐵門敞開,那尖瘦臉漢子畏畏縮縮的提著燈寵,連連躬道:「小的見過使者。」
    他還把石中英當作鬼影子夏子清。
    石中英問道:「很好,很好,你叫什麼名字?」
    尖瘦臉漢子道:「小的叫張得祿。」
    石中英問道:「你們管事呢?」
    尖瘦臉漢子道:「吳管事睡了,今晚是小的當班。」
    石中英道:「好,你去叫吳管事出來,就說總壇裡的夏使者來了,知道麼?」
    尖瘦臉漢子連聲道:「小的知道。」
    石中英揮揮手道:「快去。」
    尖瘦臉漢子連連應是,急步朝裡奔去。
    石中英早已收起長劍,在門口負手而立,等了不過盞茶工夫、只見鐵門內,又有兩
盞燈籠,引著四五個人影,急步走出。
    前面是兩個手執燈籠的黑衣漢子,其中一個,正是尖瘦臉漢子張得祿。
    兩人身後是一個身穿黑衣的中年人,最後又是兩名手抱捕刀的黑衣漢子。
    前面兩人走出鐵門,往左右一分,黑衣中年人急步迎出,一眼看到來人是鬼影子夏
子清,慌忙躬著身子,拱手道:「禁室管個吳能見過夏使者。」等他直起腰來,立即望
著石中英,遲疑的請示道:「夏使者連夜蒞臨,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嗎?」
    石中英心中暗道:「原來他也認識夏子清,這倒省了自己不少事。」
    一面摸著酒糟鼻,微微一笑道:「本座奉命而來,驚擾吳管事了。」
    吳管事連忙陪笑道:「不敢,夏使者公事,怎能說是打擾?屬下迎近來遲,還望使
者勿罪,請,請!」
    石中英也不客氣,大模大樣的舉步跨入鐵門,吳管個緊隨他身後而入。
    尖瘦漢子忙關上鐵門。
    石中英回身道:「張得祿,你好好守住鐵門。」
    尖瘦臉漢子應了聲「是」。
    石中英早已屈指彈出一縷指風,點了他腰後穴道,一面抬手道:「吳管事請。」
    吳管事不疑有他,果然走在前面引路。
    鐵門內,依然是一條雨道,但走了不過十來步路,右首便是一間石室。
    那敢情是一間起坐室,吳管事走到門口,腳下一停,回身朝石中英道:「夏使者
請。」
    石中英回眼一看,身後兩名黑衣漢子,已在門口一左一右,站停下來,當下含笑道:
「吳管事不用和本座客氣,你先請吧。」
    說話之時,又迅快的彈出兩縷指風,制住了兩人穴道。
    這吳管事自然絲毫未覺,急急搶步跨入室內,躬著身道:「夏使者請坐。」
    回頭朝提燈寵的漢子吩咐道:「仁發,快去端茶。」
    那漢子已在室中點起燭火,口中答應一聲,返身退出。
    石中英等他跨出石室,轉身之際,左手微抬,一縷指風,點了他身後穴道,接著說
道:「不用了,本座和吳管事有機密之事,你們守在門口就好。」
    兩人相繼落座,石中英端著下巴,徐徐說道:「吳管事。」
    吳管事坐在下首,連忙欠身道:「使者有何吩咐?」
    石中英道:「本座是奉教主之命,特來巡查禁室的,因為據咱們接獲密報,顯示護
劍會可能已經知道這裡囚禁了他們的人
    吳管事沒待他說下去,連連欠身道:「這事今天上午,屬下己聽許副座說過,對方
派來的人,好像是教主的公子,叫石中英,副座交代屬下,石公子武功高強,咱們都不
是他的對手,千萬不可抗拒,他要救人,就讓他救出去。」
    這話,聽得石中英不由暗暗一怔!
    「教主的公子」!自己居然成了他們教主的公子!他果然又假借父親的名頭,當他
們教主了。
    「今天上午」,自己還被囚禁在羅家山九天玄女宮的石室裡,他們又不會未卜先知,
怎會知道自己要來救人?
    讓我把要救的人救出去,莫非他們又在使什麼詭計不成?
    石中英在這一那間,但覺心頭疑心叢生,忍不住道:「副老總還說了些什麼?」
    吳管事道:「沒有了,他只告訴屬下這些。」
    石中英道:「這裡一共囚禁了多少人?」
    吳管事道:「人數不多,一共是六男一女,六個男的都是總壇送來的,只有那苗女,
是羅泵山送來的,暫時寄囚於此。」
    石中英心中一陣波動,暗暗道:「從羅泵山送來的苗女,自然是孟雙雙無疑,至於
那六個人,自然是藍掌門人等人,只不知自己父親在不在這裡?啊,只有一個女的!那
麼左月嬌呢?難道沒有被他們抓來?」
    心中想著,一面問道:「他們是些什麼人?」
    吳管事陪笑道:「這個屬下也記不大清楚,人到了咱們這裡,都編號碼排列,平日
有什麼事,咱們都以幾號房稱呼,只有原始名冊上,記載有他們的姓名,使者若要查看,
屬下這就要他們去拿。」
    石中英點頭道:「好吧,那就有勞吳管事,去把名冊取來,兄弟按名查看,才能回
去覆命。」
    說話之時,左手暗暗朝門口彈去,解開了走出去的那名漢子的穴道。
    吳管事連聲應「是」舉手擊了兩下,叫道:「來人。」
    那漢子身軀一震,如夢方醒,趕緊應道:「小的在。」
    吳管事從身邊取出一串鑰匙,遞了過去道:「你到我房裡,打開第二個抽屜,把那
本名冊取來。」
    那漢子接過鑰匙匆匆而去、一會工夫,那漢子手捧名冊走了進來,一手繳了鑰匙。
    吳管事揮揮手,命他退下,然後把名冊送到石中英面前,陪笑道:「請使者過目。」
    石中英也不客氣,伸手接過,舉目看去。只見各冊封面左上角寫著:「重犯花名冊」
五字,中間一行,則書「乾坤教總壇直轄龍頸拗禁堂」字樣。
    石中英直到此時,才知賊黨叫做「乾坤教」,他不動聲色、緩緩翻開首頁,只見上
面寫著:「第一號房,陸天仁。」
    下面還有一行細字,注著某年某月某日字樣、敢情是收押的月期。
    石中英並不認識陸天仁,很快就翻了過去。
    第二面上書:「第二號房岳義泰」,也有一行小字注著年、月、日。
    石中英還是很快翻過,第三頁赫然是:「第三號房藍純青。」
    細字注著:「某某年五月二十八日」。石中英看到藍老前輩果然被囚禁在這裡,心
頭不禁大喜,急忙再翻下去,果然八卦門學門高翔生,風雲子趙玄極,百步神拳鄧錫侯,
都在這裡。
    七號房是孟雙雙,下面注著:「羅泵山暫時寄囚」字樣。
    六男一女之中,沒有自己父親,也沒有左月嬌。
    石中英想問,但話到口邊,又忍住了。
    他還須多加瞭解,自己喬裝夏子清,是使者身份,有些話,問出口,就會露出馬腳,
吳管丫是個圓滑而狡猾的人,暫時還不能讓他起疑,他抬起臉,端端下巴,側著臉看了
吳管y一眼,說道:「兄弟奉命查看禁室重犯來的,時間有限,咱們這就到囚房去看看,
兄弟還得趕回去覆命呢!」
    吳管事連連應」是」,陪笑道:「屬下要他們點燈。」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14:55

接著就朝外叱喝道:「點燈。」
    送名冊來的漢子急忙點起燈籠。
    吳管事欠身道:「使者要巡視囚房,屬下帶路。」
    石中英從倚上站起,抬抬手道:「請。」
    一名黑衣漢子手提燈籠,走在前面,吳管事陪著石中英跨出石室。
    這禁室之中,一共只有一直一橫兩條夾道,約有二十來間石室。
    前面四間,是管理人員住的。
    吳管事引著他朝左首夾道走去,這裡一排三問,共有六間囚房,各有一道鐵門,門
上另有一個小窗,可以啟閉。
    吳管事首先打開了第一號房的小鐵窗,黑衣漢子立即提高燈籠,朝窗中照去。
    石中英跨上一步,朝裡看去,那個叫陸天仁的,是個黃臉黑鬚的老者,側身而臥,
睡的極熟。
    石中英不知陸天仁的來歷,是以並未十分注意,只看了一眼,便已退下。
    吳管事迅快的鬧上鐵窗,領他走到二號房窗口,掃:開小鐵窗。
    石中英依然只是略為注目;看到房內盤膝坐著一個一頭花白長髮披肩的老人,敢情
這就是岳義泰了,他當然也不會引起石中英的注意。
    吳管事圃起鐵窗,走到第三號房門口。
    三號囚禁的是藍純青。
    石中英摸著酒糟鼻,仰首道:「吳管個請把鐵門打開了。」
    吳管事驚異的道:「使者……」
    石中英道:「兄弟要你打開,你就打開來好了。」
    吳管事連聲應「是」,從身邊取出一串鑰匙,打開鐵鎖,彎著腰拉開鐵門。
    黑衣漢子當先提燈而入。吳管事一腳跟著走入,然後欠著身子道:「使者請進。」
    石中英緩步跨進石室,其實他早已看到藍純青和衣睡在石榻上,居然對打開鐵門和
自己等人進來,會一無所覺!
    心中不禁暗暗生疑,舉手模摸酒糟鼻,回頭道:「吳管事,你去把他叫醒過來,兄
弟有話問他。」
    吳管事臉上閃過一絲異色,說道:「使者只怕還不知道,他們送到這裡之前,都已
服過:迷失散,迷失神志,除了吃飯拉屎,旁的都不知道……」
    石中英聽的暗暗一凜,依然托著下巴,問道:「這個兄弟知道,你這裡不是存有解
藥麼?」
    吳管事陪笑道:「是、是、屬下這裡解藥是有,只是用一顆,就得往上報,不知使
者可曾帶來?」
    石中英聽說這裡果然留有解藥,就放心了,微微一笑道:「兄弟是在半途上奉命趕
來的,你這裡有解藥就好,此事極為機密,而且關係重大,你快去把解藥取來,餵他服
卞才好。」
    吳管事陪笑道:「解藥就在屬下身上,副座當日交給屬下的時候,還特別關照過,
有兩件東西,都得一直帶在身上,不准須臾離,哪就是解藥和鑰匙。」
    他一面說話,一面從懷中取出一個扁形瓷瓶,打開瓶塞,傾了一顆黃豆大的朱紅藥
丸,走進藍純青身邊,扳過身來,把藥丸納入他口中,說道:「服下解藥,大概有一盞
熱茶工夫,就可以清醒來了,只是使者要給屬下簽個字,證明這顆藥丸的用途。」
    石中英頷首道:「這個自然。」
    過了不多一會,藍純青突然翻身坐起,雙目炯炯、朝四下一招,目光落到榻前兩人
身上,舉足跨下石榻,冷然問道:「二位是什麼人?」
    石中英拱手道:「老前輩,醒過來了,晚輩石中英……」
    藍純青聽出是石中英的聲音,驚異的道:「你……」
    吳管事卻悚然一驚,口中同時說了聲:「你……」
    急待抽身後退!
    石中英抽手一指,點了他穴道,笑道:「你現在明白,已經遲了。」
    吳管事穴道受制,大聲道:「你就是石公子,在下方才說過,你只管把人救出去,
何用制住在下穴道?」
    石中英回頭道:「閣下稍安毋躁,只要你好好和在下合作,在下不會難為你的。」
    藍純青舒展了一下筋骨,呵呵笑道:「石老弟,你從那裡來的,這是什麼地方?」
石中英道:「這裡是乾坤教囚人的所在龍頸幼禁堂。」
    接著道:「晚輩此行經過,說來話長,咱們先救人要緊。」
    藍純青一手拂鬚,頷首道:「不錯,大概趙道兄,高掌門人等人,全在這裡了。」
    石中英道:「他們就在隔壁。」一面回身拍開吳管事穴道,說道:「吳管事,現在
就麻煩你先把幾間石室的鐵門打開了。」
    吳管事不敢違拗,只得把其餘三間石室,上齊打開,給高翔生、趙玄極,鄧錫侯三
人,分別餵了解藥。
    石中英伸手道:「拿來。」
    吳管事到了此時,那敢說半個「不」字;只好把一瓶解藥,遞給了石中英。
    石中英把藥瓶收入懷中,朝藍純青道:「三位老前輩剛服下解藥,約須一盞熱茶工
夫,才能醒轉,晚輩還得去救一個人。」
    藍純青道:「還有什麼人,被囚在於此?」
    石中英道:「是九里龍孟家苗的公主盂雙雙。」
    藍純青點點頭道:「你快去吧。」
    石中英人懷中取出火筒,隨手晃亮,看了吳管事一眼,說道:「吳管事請。」
    吳管事也不多說,走在前面帶路,穿過十字甬道,左首第一間,就是七號房了,吳
管事開啟鐵門,當先直走入。
    石中英隨著他身後,進入鐵門,果見孟雙雙倦屈著身子,睡在石榻之上,當下舉步
走近石榻,掏出一顆解藥,俯下身去!
    吳管事眼看機不可失,躡手躡腳的悄悄朝外退出。
    石中英給孟雙雙餵下解藥,一面問道,「吳管時,你這做什麼?」
    吳管事聽到石中英的聲音,心頭一驚,他本待悄悄退出,就閡鐵門,把石中英關在
石室之中;但此時顯然來不及了,突然雙足一點,箭一一般朝門外竄去。
    他這一下,動作極為迅速,竄出石室,正待把鐵門帶上,那知目光一抬,發現自己
面前,站著一個人,正好擋住了去路,這人來的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那不是喬裝
夏使者的石中英還有誰來?
    吳管事看得頭皮發炸,但此時已是箭在弦上,兩人相距不過三尺來遠,一時那肯死
心?身形衝到,右手用力一掌,朝石中英胸口印去。
    「砰!」這一掌自然不偏不倚,擊在石中英胸口之上!
    石中英渾似未覺,依然面含微笑,若無其事,徐徐說道:「你現在應該明白了,沒
有在下允許,你是走不了的。」
    吳管事被自己的掌力,震得倒退一步,這一剎那,他驚得面無人色,呆若木雞。
    石室中,孟雙雙已經從石榻上翻身坐起,口中咦道:「我怎會在這裡的呢?」
    一躍下榻,目光一注,看到門口站著夏子清和吳管事,不禁粉臉一變,一手叉腰,
大聲道:「夏師傅,這是什麼地方?」
    她親眼看到夏子清向玄衣女俯首自稱「屬下」,自然是賊黨的人,但這回她認錯了,
眼前的夏子清,卻是石中英。
    石中英迎著笑道:「雙雙,我是來救你的。」
    孟雙雙聽到夏子清一開口,竟會是石中英的聲音,心頭不禁一怔,一雙清澈的大眼
睛凝注著他,問道:「你……究竟是誰?」
    石中英道:「在下自然是石中英了。」
    孟雙雙臉上綻出驚喜之容,說道:「你果然是白哥哥,你臉上易了容?」
    石中英笑道:「在下若非喬裝夏子清,要想順利進入禁室,只怕就沒有這麼容易
呢!」
    孟雙雙聽他口音,已然確認他是石中英無疑;但她依然撒嬌似的擺動了一下雙肩,
說道:「我不管,你把易容藥洗去了給我瞧瞧,我才相信。」
    石中英探手入懷,取出洗容藥丸,塗在掌心,朝臉上一陣拭擦,臉上老皺紋、酒糟
鼻,立時拭得乾乾淨淨,再一把撕下了花白鬍子,登時成了一個玉面朱唇的英俊後生。
    吳管事站在一旁,看的暗暗驚異!
    易容術,江湖上會的人不是沒有,他驚異的是石中英不過弱冠少年,自己方才一掌,
少說也有二十年功力,明明擊在他的胸口,怎會一無所覺?難道自己二十年苦功,白練
了不成?
    孟雙雙眼睛一亮,好像見到了親人一般,喜得眼圈一紅,說道:「你果然是白哥
哥!」
    她可不管旁邊還站著一個吳管事,話聲出口,突然雙臂一張,嬌軀朝石中英懷中撲
了過來。
    石中英俊臉不禁一紅,慌忙雙手一托,把她扶住,低聲道:「你快站好了,那邊還
有四位老前輩等著呢。」
    孟雙雙問道:「那是什麼人?」
    石中英道:「我不是和你說過,就是在石家莊失蹤的藍老前輩等人。」
    孟雙雙掠掠鬢髮,「哦」道:「原來你都找到了,他們也在這裡?」一面指指吳管
事,問道:「白哥哥,他是誰呢?」
    她雖然早已知道白士英,只不過是石中英的化名,但叫慣了,就是改不過口來。
    石中英道:「他是吳管事,乾坤教擄來的人,送到這裡,都歸他管理。」
    盂雙雙道:「原來他是壞人,我還當他和你一起來的呢!」
    石中英依然要吳管事走在前面,回到右甬道。
    只見高翔生滿是皺紋的臉上,堆起笑容,迎著石中英呵呵笑道:「石老弟,你怎麼
找來的?龍頸幼,這是什麼地方了?」
    他們在石門山石家莊被擒,大江南北,可沒有「龍頸拗」這麼個地名。
    百步神拳鄧錫侯面紅似火,目光炯炯,此時看到石中英身後,隨著一個苗裝女郎,
心頭更是奇怪」大江南北,何來苗裝少女?忍不住問道:「石老弟,這位姑娘是誰?」
    石中英道:「晚輩正要給諸位老前輩介紹,這位盂姑娘是九里龍孟家寨的公主盂雙
雙」。
    一面又替孟雙雙引見了藍純青等人。
    孟雙雙跟著石中英叫「藍老前輩」,「鄧老前輩」一一鞠躬為禮。
    藍純青等人也紛紛還禮,連說「不敢」。
    風雲子趙玄極道:「石老弟,咱們莫非在苗疆之中?」
    石中英點頭道:「趙老前輩說對了,這裡地名龍頸拗,是在武陵山脈中。」
    趙玄極驚異的道:「咱們會在貴州?」
    藍純青道:「咱們被賊黨迷失神志,是以一無所知。」
    鄧錫侯接笑口道:「要不是石老弟趕來相救,咱們連做了鬼還不知道身在何方呢。」
    高翔生目光環視,問道:「這裡被囚的就是咱們這幾個人麼?」
    石中英道:「還有兩個,晚輩正要向諸位老前輩請教,不知是否知道這兩人的來
歷?」
    藍純青「哦」了一聲,問道:「這兩個人叫什麼名字?」
    石中英把那本「重犯花名冊」遞了過去,說道:「老前輩請看,這兩人是住在一號
房的陸天仁,和二號房的岳義泰。」
    藍純青接過名冊,看了一眼,沉吟道:「陸天仁、岳義泰?江湖上好像從未聽說
過……」
    他回頭望望高翔生等三人,問道:「高兄、趙兄、鄧兄,可曾聽人說過?」
    高翔生搖搖頭道:「沒有,這本既是重犯名冊,這兩人也許是他們乾坤教的人,亦
未可知。」
    趙玄極,鄧錫侯同聲道:「高兄說的極是。」
    藍純青目光一注,屈指算道:「這兩人在這裡已經囚禁了六年零四個月……」
    說到這裡,朝吳管事問道:「吳管事,你在這裡,已經有幾年了?」
    吳管事道:「自從禁堂成立,在下就在這裡當管事,已經快八個年頭了?」
    藍純青問道:「你記不記得有一個六合掌門人六合劍石松齡石大俠,可曾在這裡羈
押過?」
    吳管事聽的微微一怔神,望望眾人,陪笑道:「道長這是說笑了。」
    高翔生沉喝道:「藍掌門人問你的活,你要好好回答,誰和你說笑了。」
    吳管事一臉俱是惶恐之色,問道:「道長說的六合劍石大俠,就是當今武林盟主
了。」
    高翔生道:「武林中還有第二個六合劍石大俠麼?」
    吳管事道:「這麼說,諸位大概還不知道,六合劍石大俠,不但是當今武林盟主,
而且也是本教教主。」
    藍純青嘿然道:「石大俠會是你們乾坤教的教主?」
    吳管丫連連陪笑道:「是,是,本教就是石大俠所手創,以維護武林正義為宗旨,
只是並未在江湖上公開而已!」
    石中英聽的心頭大怒,冷笑道:「賊黨一再假冒家父之名,真是可惡已極!」
    藍純青心中暗道:「他門假冒石盟主,在石門山行使盟主職權,原來只是為了擴展
乾坤教作張本。」一面問道:「你說石大俠是你們教主,他現在何處?」
    吳管事聽石中英的口氣,他既是教主的兒子,卻又說教主不是他父親,心下好生奇
怪,這時聽了藍純青的問話,連忙堆笑道:「教主是當今武林盟主,身兼兩職,他老人
家如果不在石門府第,那就在本教總壇了。」
    藍純青問道:「乾坤總壇在那裡?」
    吳管事道:「本教總壇十分機密,除了本教有數高級人員之外,只有三位傳達命令,
在江湖走動的使者知道,在下只是一名禁堂管事,職位低下,那會知道?」
    鄧錫侯雙目一瞪,沉喝道:「你不肯說?」
    吳管事苦笑道:「在下真不知道,本教教規森嚴,你不該知道的事,就不准多問,
在下有幾個腦袋、敢訊問教中機密?」
    高翔生道:「你們這裡還有什麼人知道?」
    吳管個道:「負責主持龍頸拗禁堂的,是本教副總巡主,在教中是第四號人物,自
然知道,至於巡主,那只是江湖上已成名的的人,被本教綱羅而來,只怕也未必知道本
教的機密了。」
    他這話倒不是避重就輕,說得極為誠實,一個狡猾的老狐狸,有時也會說誠實話。
    百步神拳鄧錫侯道:「你們副總巡主在那裡?咱們這就找他去。」
    高翔生道:「這倒不忙,兄弟覺得一號、二號兩間石室中被囚的人,咱們雖然弄不
清他們來歷,不是咱們之友,但既是乾坤教重犯,就是賊黨之敵,咱門應該把他們一起
救出來才是。」
    藍純青點道:「高掌門人說得極是,兄弟方才也正在考慮此事,咱們出去,自然也
該把他們兩人釋放了。」
    風雲子趙玄極道:「姓吳的,聽到了麼,快去把他們放出來。」
    吳管下面有難色,遲疑的道:「這個……」
    鄧錫侯雙目一瞪,洪聲喝道:「還不快去?」
    吳管事畏縮的道:「這位大俠明察,不是在下不去,只是……只是在下另有下
情……」
    鄧錫侯目光如炬,哼道:「你說。」
    吳管事躬著腰道:「這陸天仁,岳義泰兩人,在這裡囚禁了快要七年之久,他們不
但被迷失神志,而且聽說在送來之前,還被特殊手法封住了經穴,無法行動,一日兩餐,
都得有人餵食,就是餵他們服下『迷失散』解藥,但以在下這點功力,也無法替他們解
開封閉的穴道。」
    藍純青皺皺眉道:「經穴閉塞達六七年之久,只怕已經很難疏解了。」
    風雲子道:「咱們不妨去試試。」
    石中英道:「吳管事,你去把鐵門打開了。」
    吳管事答應一聲,趨步當先走去。盂雙雙道:「白哥哥,當心他逃走。」
    石中英笑道:「他逃不走的。」
    吳管事走在前面,說道:「在石公子和諸位大俠面前,在下那敢有絲毫逃走的念
頭?」
    說話之時,就已經走到石室門口,把兩扇鐵門,一齊開啟。
    藍純青朝高翔生道,「打開封閉的經脈,大概須得有兩人合作不可,兄弟和高掌門
人到一號房去,鄧兄、趙兄去二號房,咱們分工作合,就可以省卻不少時間。」
    高翔生道:「藍掌門人說得是。」
    藍純青回頭朝石中英、孟雙雙二人道:「在咱們分頭替兩人打通經穴之時,老弟和
孟公主可擔任警戒事宜。」
    石中英道:「晚輩省得。」
    隨千從懷中取出藥瓶,遞了過去,說道:「老前輩,解藥在這裡。」
    藍純青接過藥瓶,傾了一顆藥丸,隨手交給百步神拳鄧錫侯,說道:「據兄弟所知,
凡是迷失神智的人:心情單純,不受外界干擾,替他們打通封閉經脈,也容易施為,如
果先給他們服下、藥,一口恢復神志、心情難免波動,因此兄弟覺得還是先動手替他們
打通經脈的好。」
    鄧錫侯點頭道:「藍掌門人說得是。」
    風雲子走到二號房門口,說道:「咱們只有一盞燈寵,室內如此黝黑,兩個房如何
照得到?」
    吳管事道:「燈籠外面有,那一位和在下同去取?」
    石中英道:「不用了,我身上有火筒。」一面朝孟雙雙道:「雙雙,你拿著燈籠站
到門口,替鄧、趙二位老前輩照亮。」
    孟雙雙欣然答應一聲,執著燈籠,站到二號房門口去。
    石中英也燃起火筒,和吳管事一起,站在一號房門口。
    那是因為石室內地方不大,站在門口,可不礙進去兩人的工作。
    藍純青當先跨進一號石室,目光一抬,只見陸天仁依然側身而臥,並未醒來,心中
不禁暗暗嘀咕,忖道:「自己等四人,都是一派掌門人的身份,賊黨只給服了』迷失
散』,就送來囚禁於此,河以陸天仁在江湖上名不見經傳的人,賊黨竟對他如此鄭重,
既封閉經穴,又讓他服下迷藥,難道他會比自己等人更重要?」
    高翔生走近石惕,問道:「藍掌門人,咱們如何動手?」
    藍純青道:「咱們分頭施為,高兄打通他足三陰,足三陽六條經脈,兄弟負責手三
陰,手三陽,大概有頓飯工夫,也就差不多了。」
    高翔生點頭道:「好吧,咱們就這麼辦。」
    當下由高翔生先那陸天仁身子仰天睡平,就在他雙腳前面盤膝坐下,緩緩伸出手去,
雙掌抵在他腳心之上,暗運真氣,兩股熱流,迅快傳入對方經脈。
    藍純青也同時在陸天仁頭前盤膝坐好,拉過他雙手,運功行氣循經攻入。
    陸天仁神智迷失,依然昏睡如故,任由兩人擺佈,毫不抗拒,只是四股巨大真氣攻
入他體內之時,身軀起了一陣劇烈的顫動,這樣足足過了一頓飯的時光,兩人順利的替
他打通十二經脈,同時收回雙手。
    藍純青緩緩吸口氣,站起身子,高翔生也跟著站起。
    只見陸天仁也適時醒轉,他雖已睜開眼睛,而且雙目精光湛湛,但目光直視,依然
躺著不動,對身旁的人,視若無睹,好像不知道有人替他打通經脈一般。
    高翔生看看陸天仁,回頭道:「有一件班,藍兄不知可會發現?」
    藍純青道:「高兄發現了什麼?」
    高翔生道:「兄弟只是在想,此人叫做陸天仁,江湖上從未聽人說過,但他一身內
功,幾乎不在你我之下;方才兄弟催動真氣,逼近他幾處被閉經穴之處,遇到的阻力極
強,若非藍掌內人和兄弟這等功力之人,只怕無法替他打能十二經脈……」
    藍純青點頭道:「不錯,莫非高兄認為陸天仁不是他的真名麼?」
    高翔生道:「兄弟確然有此疑問。」
    藍純青沉吟道:「兄弟也有一點疑問。」
    高翔生道:「藍掌門人有什麼疑問?」
    藍純青道:「方纔兄弟真氣攻入他體內之時,有幾處經穴,突生阻力,似是由他本
人突然逆氣倒行而起。」
    高翔生笑了笑道:「這不可能,也許是藍兄多疑了,此人神志迷失已久,那會逆氣
倒行?這一情形,正是他本身修為功深,被人以特殊手法閉注經脈,體內真氣未能通暢,
一旦遇上外來攻人的真氣,遜近封閉之穴,自然會生抗拒之力,逆沖而來。」說到這裡,
接著道:「倒是此人來歷,咱們必須查個清楚才是。」
    藍純青雖覺高翔生說的有理,但總覺疑念未能盡釋,一面伸手從懷中取出解藥、一
面說道:「此事容易,讓他服下解藥,神志清醒之後,再詳細問問,就可知道了。」
    高翔生眼看陸天仁還是睜大雙目,躺著未起,舉步走近了些,俯下身道:「朋友可
以坐起來了。」
    陸天仁聽他的話,果然依言坐起,但還是一言不發,神情木然。
    高翔生回頭道:「看來他只能聽別人指揮,藍兄把解藥餵他服下。」
    藍純青點點頭,伸手把解藥遞了過去。」
    高翔生在他身邊,緩緩說道:「朋友張開嘴來,把這顆藥丸吞下去。」
    陸天仁果然依然張開口來,把藥吞了下去。
    高翔生一雙目光,望著陸天仁,忽然朝石中英招招手道:「石老弟你過來。」
    石中英答應一聲,把手中火筒朝吳管事遞去,說道:「閣下站著別動。」
    揮手點了他穴道,舉步走入。
    高翔生指著陸天仁,說道:「石老弟,你仔細看看,此人臉上,是否易了容。」
    陸天仁服下解藥之後,登時眼皮沉重,級緩閻上雙目,枯坐不動。
    石中英走到他面前,仔細察看了陸天仁的臉部,才道:「很高明的易容術。」
    藍純青道:「他臉上果然易了容。」
    石中英道:「是的,而且替他易容之人,手法相當高明。」
    高翔生問道:「石老弟是否有辦法讓他恢復本來面目?」
    石中英道:「晚輩身上雖帶有洗容藥物,但他剛才服下解藥,大概一盞茶的工夫,
就會醒來……」
    高翔生道:「那你快些動手,給他洗去易容藥物,咱們最好在他清醒之前,先看看
看他本來面目。」
    藍純青點點頭道:「高兄說的不錯,咱們應該先弄清楚他來歷,此人武功極高,等
他清醒過來之後,只怕就得多費一番手腳,而且咱們不知道他是自己易了容?還是乾坤
教在他迷失神志之後,才替他改變的容貌?石老弟動手須要快一點才好。」
    高翔生笑道:「這個容易。」
    出手一指、就點了陸天仁的睡穴。
    石中英立即從懷中取出一顆洗容藥丸,先在自己掌心滾轉了兩下,收起藥九,然後
雙掌輕搓,把掌心油脂,望陸天仁頰上塗勻,再從他身上撕下一角衣襟,輕輕抹去油脂,
易容藥物,隨著汕脂揩去,陸天仁本來蠟黃的臉上,隨著露出白皙的臉色。
    不過盞茶工夫,易容藥物盡去,這張臉竟是石中英最熟悉,最親切的面貌,只是略
顯得蒼老了些。
    石中英突然停下手來,憤憤的道:「又是賊黨的詭計!」
    藍純青不禁看的一呆,慶聲道:「會是石盟主?」
    原來這人那是陸天仁?他就是當今武林盟主六合劍石松齡!
    高翔生深感意外的摸著蒼須,臉情凝重,說道:「藍兄,你看此人是真是假?」
    藍純青道:「目前還很難說,咱們先解開穴道,聽聽他口氣再說。」
    高翔生沉吟道:「根據那本重犯花名冊上,記載的日期,他已經在這裡被囚了六年
零四個月,和盟主失蹤的時間,極為吻合,再說,賊黨把他改變容貌,迷失神志,幽囚
於此,顯然不願人知,從這一點推斷,此人是盟主,應該是不會假的了。」
    石中英心頭一陣激動,含淚道:「依老前輩的看法,他真的是家父了?」
    高翔生慎重的道:「這是老朽依據情理,推測之言,只是玄事體大,老朽一時也未
能確定。」
    這話說的也對,乾坤教慣於以偽亂真,石盟主是真是假,他無法確定,自然不好肯
定的回復。
    藍純青道:「不錯,此事誰也無法肯定,但從賊黨把他易容改名,迷失神志等措施
上看來,就不像是假的了,不過為了慎重起見,咱們還是聽聽他自己如何說法,再作道
理。」
    高翔生出手如風,連點了石松齡四肢穴道,然後一掌推開他睡穴。
    石松齡雙目倏睜,湛湛神光,朝四下迅快一瞥,口中忽然咦道:「藍兄、高兄都在
這裡,這是什麼地方?」
    他這一開口,表示他神志已經恢復清明。
    藍純青細聽他口音,果然是石松齡,一面含笑道:「盟主醒過來就好,你看這位老
弟是誰?」
    說話之時,伸手指了指石中英。
    石松齡目光一抬,看了石中英一眼,張了張口,正待說話,突然臉色一變,沉喝道:
「藍兄、高兄這是什麼意思?」
    原來他身形一動,便已發覺四肢穴道受制。
    石中英站在一旁,對這位真假難分的父親,自然十分留意,只覺這人雖然神形惟淬
蒼老;但卻自有一種懾人的威儀,使人又生敬畏之心。
    高翔生笑了笑道:「盟主是說四肢受制之事了?」
    石松齡道:「兄弟正要請教二位。」
    高翔生陪笑道:「這個盟主可怪不得兄弟二人……」
    石松齡道:「為什麼?」
    高翔生道:「那是因為曾經有人假冒石盟主之名,執行盟主職權……」
    石松齡聽得悚然一驚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高翔生道:「已有七年之久。」
    「七年!」
    石松齡更覺驚異,說道:「難道兄弟死了七年不成?」
    他不待高翔生開口,接著問道:「那是什麼人假冒了兄弟?兄弟怎會一點……」
    語聲未落,忽然問目射精光,陡發出龍吟般一聲大笑,沉哼道:「二位不用再說了,
你縱然扮成了藍兄、高兄,山休想從石某口中套問出什麼來,石某無可奉告。」
    說完、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他把藍純青、高翔生,當作賊黨假冒之人,來套他口
氣的,也由此可見他被賊黨械來之後,賊黨用盡心機,想套他的口供。
    高翔生不覺望望藍純青。
    藍純青開口道:「兄弟和高掌門人,並非乾坤教的賊黨,只因賊黨善於偽亂真,而
且假冒了石盟主,達七年之久,因此咱們今晚無意之中,在這裡發現了石盟主,不得不
慎重行事,先問問清楚,閣下如果是石盟主,應該和咱們合作才是。」
    石松齡雙目隆睜,大笑道:「這些話,石某聽的多了,要石某相信你們不難,二位
應該先說說足以使石某相信的事實,證明你們不是賊人一黨,石某自然就相信了。」
    這下,可把藍純青、高翔生二人考住了,他們拿什麼來證明呢?
    有些時話,焉知對方不是在套自己口風?
    高翔生攢攢眉,忽然靈機一動,說道:「石盟主有一位公子。十年前由狄谷老人攜
去習藝……」
    石松齡微微一笑,道:「閣下不用說了,犬子三年前失足落水,遍覓不得,早與彼
臣為伍,你們縱然想以父子之情,捏造事實,石某豈會輕易置信?」
    他在這七年之中,一直被迷失本性,是以把十年前的事,仍然說作了三年前。
    藍純青看他說的不像有假,但心中依然疑念未除,最苦惱的是對方真偽難辨,「護
劍會」的機密,自然不能透露隻字,如此下去,如何說得清楚?他猶豫了一陣,終於忍
不住道:「閣下縱然不相信,兄弟和高兄二人的身份,但不知對江老七說的話,閣下是
否相信?」
    「江老七」,乃是藍純青的代號。
    「護劍會」有兩個總護法,南七省由藍純青負責,代名「江老七』,北六省由少林
方丈心燈大師負責,代號「卜老六」。
    這這是「護劍會」最機密的事,只有少數幾人知道。
    他在無可奈何之時,只好說出自己代號來一試了。
    高翔生那時並未參加「護劍會」,當然不知「江老七」是「護劍會」的代號,但他
突聽藍純青提出「江老七」三字,目中不禁飛過一絲異采。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16:23

第21章 又是詭計
    石松齡聽到「江老七」三字,雙目精芒暴射,直注藍純青,大笑道:「江老七是石
某唯一知己,他說的話,石某自然深信得過。」
    藍純青微微一笑道:「這樣就好;江老七也是兄弟的知交,閣下現在應該信任兄弟
了吧,只不知七年前你如何為賊黨持劫的,是否還想得起來呢?」
    石松齡睜大雙目問道:「什麼?藍兄是說兄弟真的被賊黨囚禁了七年之久了?——
    藍純青點頭道:「不錯,石盟主失蹤整整已有七個年頭了。」
    石松齡歎息一聲道:「兄弟方才醒來,恍如昨日,真想不到已有七年歲月,唉,直
到如今,兄弟還想不起當日賊黨如何做的手腳……」
    石中英聽藍純青的口氣,好像他已是自己父親無疑,不覺望望藍純青,問道:「老
前輩……」
    藍純青點點頭道:「不錯,他確是石盟主,恭喜老弟父子重逢,快上去相見吧!」
    高翔生早已聽出苗頭,手掌連拍,解開了石松齡四肢穴道,含笑道:「兄弟得罪之
處,石盟主多多原諒。」
    石中英但覺心頭一陣激動,撲的跪了下去,說道:「爹,果然是你老人家。」
    石松齡聽的猛然一震,雙目神光暴射,直向石中英投來,驚異的道:「你是中英?
你……怎麼不在巡谷了?」
    石中英道:「十年了,師父要孩兒下山的。」
    石松齡口中「啊」了一聲。
    就在此時,只聽一聲洪亮的佛號,傳了進來:「阿彌陀佛,藍掌門人,高掌門人久
違了,不知還認得貧衲否?」
    話聲未落,一個鬚髮花白,長鬚披肩的老人,己從門口走了進來,他目光一瞥,看
到石松齡,更是驚異,訝然道:「石盟主也在這裡!」
    石松齡一手拉起石中英,人也隨著站起,凝目道:「這位如何稱呼?恕石某眼拙。」
    長髮老人奇道:「這就奇了,你們都不認識貧鈉難道貧鈉貌相改變了不成?」
    藍純青聽他口氣,不但是個和尚,而且還是和大家很熟悉的和尚;但怎麼也想不起
此人是誰?心頭忽然一動,轉臉朝石中英道:「石老弟,你把洗容藥丸取出來,借給這
位老師父一用。」
    長髮老人摸了摸臉,說道:「藍掌門人認為貧衲被人易了容麼?」
    藍純青點頭道:「大師說對了,二位不但被乾坤教賊黨迷失本性,封閉住幾處主要
經穴,而且還易容改名,在名冊上寫是陸天仁、岳義泰,若非石老弟精擅易容之術,連
石盟主都認不出來呢,大師臉上,自然也被他們易過容了。」
    在他說話之時,石中英已經取出一顆龍眼大的洗容藥丸,雙手遞過。
    長髮老人道:「這麼說,貧衲當真沒人認得出來了?」
    他伸手接過洗容藥丸,問了用法,然後把藥丸在掌心滾動,朝臉上一陣拭抹。
    果然,他本來黝黑的臉上,漸見白淨,露出臥蠶長眉,丹風細目,經他雙掌再一用
勁,把拂胸長髯,垂肩氏發,如刀一般,隨手而落,額上出同時露出兩行戒疤。
    石松齡目光一注,道:「會是弘善大師。」
    弘善大師,乃是少林羅漢堂住持。
    少林寺清規極嚴,寺中僧侶,不准涉足江湖,只有羅漢堂是對外的,它職司的,就
是負責和江湖各大門派的聯絡個宜。
    藍純青乍睹弘善大師,不由的微微一怔,道:「大師遭賊黨劫持,大概也有七年了,
無怪七年前……」
    忽然住口不言。
    弘善大師聽出藍純青的口氣,合十一禮道:「七年前,貧鈉如何?藍掌門人但請直
說。」
    藍純青道:「如今想來,七年前,大師在銅陵羅漢庵坐化,自然是賊黨故意製造的
了。」
    弘善大師喟然一漢道:「貧袖當時是晉謁石盟主之後,攜有『護劍會』第二個計劃,
返回敝寺,不料中途著了賊人的道,他們居然假扮貧衲,在羅漢庵坐化,這麼一來,敝
寺當然不再查安貧衲下落了。」
    高翔生怒哼道:「這些賊黨,手段果然惡毒的很!」
    石松齡道:「兄弟這第二個計劃的構想,原是希望聯合幾個黑道人物,使他們也參
加』護劍會』,這佯,可以釜底抽薪,減少江湖作亂力量,此事當時藍兄弟和學門人也
曾提過,可惜兄弟和大師相繼落入賊黨手中,此一計劃,也在無形之中,成了泡影……」
    藍純青聽的點了點頭。
    石松齡口中「哦」了一聲,目視藍純青又道:「這次藍兄諸位,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的?」
    藍純青道:「此事說來話長,唉,兄弟和高掌門人,趙掌門人,鄧老哥全是龍頸圳
禁窟的囚犯,是石老弟深入虎穴,才把咱門放出來的,這段經過,等咱們出去了,由石
老弟來說吧!」
    趙玄極,鄧錫侯二人,就守在石室門口,眼看陸天仁、岳義泰,競是盟主石松齡,
和已經坐化了七年之久的少林寺羅漢堂的住持弘善大師,深感驚異。
    趙玄極大笑道:「石盟主失蹤多年,果然是被囚禁於此。」
    石松齡慌忙跨上一步,雙手抱拳道:「趙兄、鄧兄請了,兄弟能和諸位見面,真是
第二世為人了。」
    弘善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江湖上人,都已知道貧衲在七年前去見我佛,這次
重出江湖,才是真正的二世為人呢。」
    高翔生笑道:「那倒不然,大師可以對人說剛從西土回來的就是了。」
    孟雙雙悄悄走近石中英身邊,問道:「白哥哥,這二位是誰呢?」
    石中英引著孟雙雙,走到父親面前,說道:「這是家父,這位是少林高僧弘善大
師。」
    孟雙雙頰飛紅,低低的道:「白哥哥,你的爹爹,我叫什麼呢?」
    藍純青忙道:「石盟主,這位是九里龍孟家粱的盂公主,也是被賊黨擄來的人。」
一面含笑向孟雙雙說道:「這位是石盟主,盂公主和石老弟相識,依漢人的禮節,公主
就稱一聲伯父好了。」
    盂雙雙福了福,恭敬的叫了聲:「石伯父。」
    石松齡看了孟雙雙雖是一身苗裝,人卻生得如花一般,不但說得一口流利漢語,和
石中英形跡親呢,心中已然有了幾分譜兒.這就含笑道:「孟公主,不可多禮。」
    孟雙雙又朝弘善大師福了福道:「弟子見過老師父。」
    弘善大師也連連合十還禮道:「阿彌陀佛,盂公主秀外慧中,福慧雙修,我佛如來,
一定會保佑你的。」
    石中英一掌推開吳管事的穴道,說道:「你好好在前面帶路,咱們出去了。」
    吳管事一眼看到石松齡,不禁心頭一凜,臉露驚異,慌忙躬下身去,惶恐說道:
「屬下參見教主,屬下該死,不知教主法駕蒞臨……」
    石松齡道:「你說什麼?誰是教主?」
    藍純青道:「原來石盟主還不知道,他們乾坤教教主,就是石盟主。」
    石松齡凜然道:「會有這等事,賊黨居然利用石某之名,在江湖招搖!」
    吳管事心頭萬分疑惑,望望石松齡,奇道:「咱們教主明明就是石盟主。」
    高翔生道:「少說廢話,還不快在前面引路。」
    吳管事不敢再說,從孟雙雙手中接過燈籠,領著眾人,走出用道,走到那問休息室,
腳下一停,陪笑道:「諸位大俠,是否請到裡面稍息?」
    石松齡目光一轉,問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吳管事恭謹的道:「這裡是禁堂石室,在下只是管理石室的人,出了前面這道鐵門,
就不是在下管理的範圍了。」
    石松齡道:「那是由什麼人管理了?」
    吳管事道:「這裡整個地區,叫做龍頸拗,是由副總巡主許博經坐鎮,手下轄有四
位巡主,分日夜兩班,守護三道關卡。」
    石松齡略作沉吟,回頭朝藍純青道:「既然如此,咱們不妨在這裡暫息,先瞭解一
下情況,再作計較,藍兄意下如何?」
    藍純青道:「石盟主說的極是,目前只有石老弟一人,是從外面進來的,大家正該
先聽聽他此行經過。」
    說話之間,大家相繼走人。
    石室中地方雖然不大,一共也有七八張椅子,大家落坐之後,先由藍純青把賊黨假
冒石盟主,從石家莊一直說到如何協助龍門幫枚平賊黨,如何在趕回石家莊之時,為賊
黨所乘,同行幾人悉數被擒,約略說了一個大概。
    石松齡一直凝神諦聽,直待藍純青說完,才抬目問道:「藍兄在龍門幫,目睹假冒
兄弟的賊人,自碎天靈而死;但諸位回到石家莊之時,那個和藍兄動手的青衣人,極可
能是假冒兄弟的賊人,那麼在龍門幫死的,大概是他的替身了?」
    藍純青道:「不錯,也許當時只是他故弄狡猾,使的是金蟬脫殼之計。」
    石松齡沉吟道:「此人能把兄弟一舉一動,模仿到維妙維比倒是不可忽視之事,晤,
方才吳管事說乾坤教教主就是兄弟,看來仍然是此人在作惡了!」
    藍純青道:「兄弟也是如此看法,他們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利用盟主名義,縱然
各大門派不至輕易相信,但淆惑江湖人心,影響所及,仍然極大。」
    石松齡不住的點頭,接著向石中英問道:「中英,你呢?你從龍門幫趕回石家莊去
的,怎會找到這裡來的?」
    石中英就把自己和左月嬌趕回石家莊說起,如何在妹子房中,撿到一支鬼母箭,一
路找到九里龍,如何在天龍山谷中發現玄衣女,一直說到身中蠱毒,如何由常慧暗中協
助,離開羅家山,假扮夏子清,找到龍頸拗詳細說了一遍。
    藍純青驚異道:「玄衣女封七娘,會是他們副教主!」
    趙玄極道:「是啊,封七娘是陰山門下,陰山派一向很少和武林中人往來,介乎正
邪之間,想不到會和賊黨伉濕一氣,她居然當上了副教主。」
    石松齡凝重的道:「也由此可見乾坤教網羅不少異派中人,縱然尚未公開,但聲勢
卻著實不小。」說到此處,目光轉到了石中英身上,問道:「中英,你知道出路麼?」
    石中英道:「孩兒進來之時,一路曾留上暗記,但不知啟閉的機關所在?以孩兒推
想,這裡的人,必然另有通路,還是要吳管事帶路的好。」
    石松齡頷首道:「好,那就請吳管事領路。」
    隨著話聲,已經站起身來。
    高翔生叱道:「石盟主要你帶路,你還不快走?」
    吳管事不敢違拗,一手執著燈寵,走在前面領路。
    石中英緊隨吳管事,監視他的行動,石松齡,藍純青等人,朝一條狹小的甬道上行
去。
    石中英問道:「我問你,這條用道,通向何處?」
    吳管事道:「後院……」
    說話之時,已經轉了兩個彎,前面出現一條橫貫的雨道,只要看那條用道,較為寬
闊,似是主要道路。
    吳管事堪堪橫貫的雨道,突聞一聲狂喝,一股強猛絕淪的掌風,從橫裡劈撞過來。
    吳管事口中「啊」了一聲,對方另一個人,一記鋼刀破在石壁上,劃起一串火星。
    百步神拳鄧錫侯大吼一聲,身形朝左閃,但他右手一抬,手中燈籠卻迎著掌風揮去。
    他明知地底甬道,暗無天日,燈籠一旦熄滅就會伸手不見五指,他這一揮出燈籠,
自然是有意如此,掌風來勢極猛,就算他燈籠不順勢揮出,同樣也會被掌風撲滅,揮出
去,當然撲滅的更快。
    但就在吳管事燈籠揮出之時,石中英冷笑道:「吳管事,你大概想溜吧?」
    左手一探,已經抓住他的後領,右手橫臂一掌,迎著向右擊去,他出手雖然緩了一
步,但從古首襲來的強猛學風,卻被他悉數攔了下來!
    兩股掌力,驟然一接,發出蓮的一聲悶響,旋風潮湧;向右首甬道中倒灌回去。
    偷襲的那人,敢情發覺石中英這一記掌力,勢道比他更為強猛,早已閃身避開,是
以不聞絲毫聲息。
    燈光乍熄,甬道間登時一片漆黑。
    吳管事被石中英抓住後領,心頭又驚又怕,大聲求饒道:「石少俠饒命,在下不
敢……不敢……」
    在此同時,突聽走在最後的趙玄極、鄧錫侯同時呼起了兩聲叱喝,緊接著但聞拳掌
帶起了呼呼風響,夾道問暗勁激盪,想是兩人已和對方展開了全力的搏鬥。
    只要聽那拳勁掌風,帶起的威勢,就可知道對方兩人,必然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黑暗之中,高翔生洪笑道:「好傢伙,居然敢對咱們襲擊,大家上哇!先把這些毛
賊清除了再說。」
    藍純青喝道:「高兄,地道黑暗,咱們不可自亂陣腳。」
    石中英在他門說話之時,右手已從懷中取出火筒,嚏的一聲、火光才亮,一股強勁
絕淪的掌風,已經直撞過來,火光一亮即熄!
    石中英早已留神戒備,突然左手一招,使出「接引神功」,把那股掌力,朝左首雨
道中引去,右手同時回臂拍出一掌。
    對方那人一掌出手,本待閃向一側,突覺自己拍出的掌力,遇上了一股極強吸力,
像潮水一般,朝前衝去,一時身不由己,跟著往前衝出了一大步。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他發覺不對;急待收勢,已是不及。正好撞上石中英右手
劈來的掌風,口中悶哼一聲,一個人被震得往右雨道中直摔出去,砰然倒地,這時但聽
「嗆」的一聲,對方另一個人,一記鋼刀,砍在石壁上,劃起一串火星。
    百步神拳鄧錫侯大吼一聲,轟的一拳,跟著朝火星濺起處直搗過去。
    南海派「百步神拳」,素有隔山打虎之譽,他一拳搗出,一團無形勁氣,像鐵錘撞
山,無聲無息的擊到,那人驟不及防,似乎被擊中要害,口中發出一聲淒厲的驚曝。
    眼前一片漆黑,那聲慘叫,如同垂死掙扎,驚怖而發,顯得更為淒厲,動人心魄。
    石松齡暗暗攢了下眉,沉聲道:「中英,你把火筒交給為父。」
    石中英答應一聲,再次打亮火筒,回身遞了過去。
    在夾道中偷襲的人數,當然不止兩人;但一個被石中英掌力震出,一個重創在鄧錫
侯「百步神拳」之下,其餘的人,眼看對方人多勢盛,倏然隱去。
    此時,火光映照之下,那裡還有賊人的蹤影?
    吳管事懾於石中英的武功,果然不敢逃走,雙手抱頭,在牆角下,縮作一團。
    石中英冷哼道:「你可以站起來了。」
    吳管事啊了一聲,從地上拾起燈籠,點燃燭火,繼續朝前走去。
    一行人隨著他穿行了幾個橫貫的闡道,和許多狹厭而交叉的岔路,但因有吳管事領
路,不用停下來去用心分辨路徑,而且這一路也不再有人截攔。
    不多一會,前面出現了一道石級,吳管事領著大家拾級而上。
    石級盡頭,是一扇鐵門,悶著一支鐵閂,吳管事拔啟鐵閂,打開鐵門,一腳跨了出
去。
    鐵門外已可見到天上星辰,自然是地室的出口了。
    石中英走在吳管事身後,不疑有他已
    吳管事也沒說話,他一腳跨出鐵門,但聽「喀」的一聲,身形一沉,往地下落去,
敢情門外有著一塊翻板,他身形一沉,石板就翻過來,等石中英走出,他早已沒了影子。
    石中英怒哼一聲道:「好個狡獪之徒。」
    他提氣走了兩步,地上石板,並無異樣,吳管事雖然逃走,但總算把眾人領出了地
窖。
    他說的也沒錯,這裡確是「後院」。
    一行人是從東首牆壁間走出來的,院子並不太大,是面對廚房的一個小天井,此時
燈火全熄,不聞一絲人聲,好像是一座久無人住的空宅一般。
    石中英心頭暗暗覺得奇怪,這裡是乾坤教總壇囚禁要犯的一處秘窟,自然也是極為
重要的地方。
    該教派副總巡主獨眼龍許傅經統率四名巡主,坐鎮幹此,不但扼地形之險,而且在
人手上、也極充足。
    再說,以獨眼龍許傅經和四大巡主的武功,都可數得上一流高手,何況今晚又有鬼
影子夏子清在場,自己只來了一個人,他們守護有責,應該全力和自己拼博才對,何以
會有這樣輕而易舉的讓自己闖進地下石室,把人救出?
    大家出地道之時,雖然有人伏在暗處,出手攔截;但卻似虛應故事,一接即退,何
以獨眼龍許博經和手下四大巡主,全部不曾現身,連許博經門下弟子也一個不見?
    他心中雖覺疑竇叢生,但卻並未說出口來。
    一行人由六合劍石松齡為首,由後院穿行長廊,經過中院,依然不見有人攔擊,甚
至連一點人聲,部聽不到。
    正行之間,石中英瞥見左首小院階前,躺臥著一個人。
    他內功精湛,目光自極敏銳,此時雖然天色未明,雙方相距還有五六丈遠近,但還
是看得相當清楚,此人黑袍白鬚,橫臥地上,極似獨眼龍許博經,口中不覺咦道:「會
是許傅經!」
    石松齡道:「姓許的在那裡?」
    石中英伸手一指道:「就躺在院子裡。」
    右松齡聽得大奇,天亮前後,是天色最黑的時候,自己日力,最多也只能看到兩三
丈遠,這孩子居然能看到五六丈外的院子中間去?他腳下一停,低聲問道:「姓許的不
是賊黨派來鎮守此地的副總巡主麼?」
    石中英應道:「是。」
    石松齡道:「他伏在那裡,大概還想截擊咱們了。」
    石中英道:「不,他仆臥地上,好像負了重傷!」
    石松齡微感意外,拈鬚道:「他仆臥地上,那是傷的不輕了!」
    石中英道:「孩兒進去看看。」
    石松齡道:「小心暗算。」
    石中英道:「孩兒理會得。」
    說著舉步跨進腰門,走近獨眼龍身邊,獨眼龍依然撲臥如做,一動不動。
    石中英藝高膽大,不虞他有詐,緩緩俯下身去,才發現獨眼龍已經氣絕多時,心頭
更是驚詫,抬頭道:「他已經死了。」
    藍純青跟著走入,問道:「他如何死的?」
    石中英早已晃亮火筒,照著獨眼龍屍體,詳細看了一陣,對道:「是被人點了死
穴。」
    石松齡並未跟入,只是站在門口、說道:「這就奇了,不見絲毫攔截,也沒人抵抗,
可見在咱們未出地道之前,已經發生了變故,不然,坐鎮此地的獨眼龍許傅經,也不會
遇害了。」
    高翔生道:「獨眼龍許博經武功極高,他練的『黑龍爪』,是毒功和旁門功夫中最
厲害的手法,很少人能接得下來、這會是什麼人下的手呢…」
    藍純青點頭道:「能破『黑龍爪』的人,江湖上確然不多,因為它在武功之外,指
爪間還蘊有奇毒,不是一般人所能接得下來,咱們快到外面去瞧瞧。」
    一行人穿過屋宇,趕到前廳,依然不見一人。
    石松齡一手拂鬚,徐徐說道:「看來此地果然發生了極大變故,所有的人,也全已
撤走了。」
    石步神拳鄧錫侯洪笑:「這裡既然沒有人了,這座賊巢,留著無用,不如把它燒了
的好。」
    石松齡正容道:「鄧兄,咱們都是吞掌一派門戶,自許為替江糊主持正義的人,可
不能像江湖黑道中人一樣,逞一時之快,做出殺人放火的勾當來,就算乾坤教罪惡如山,
與這座屋宇何關?古人說得好:安得廣廈數千間,盡庇天下寒士盡歡顏,兄弟覺得賊黨
已去,留得此屋,也可以為山中窮困居民聊蔽風雨,豈不勝過一炬?」
    弘善大師合掌道:「阿彌陀佛,石大俠真是俠義胸懷,菩薩心腸,一場大火,不知
要燒死多少蟲蟻生命,所謂白道,黑道之分,只此一語,就是無量功德。」
    鄧錫侯臉上微微一紅,謝過道:「石盟主說的是,兄弟也只是一時氣憤之言罷了。」
    石松齡含笑道:「鄧兄好說。」
    藍純青原也認為這座賊巢,還有地下石室,目前賊人雖已盡去,但仍會再來,自以
燒去為是,但聽石松齡和弘善大師都是這麼說了,自己也就不好再說。
    大家由石中英領路,隨著石松齡走出大門,越過谷底一片草地,出了隧道鐵門。
    石松齡腳下微停,朝石中英問道:「你說羅家山玄女宮,也是賊黨的巢案麼?」
    石中英道:「是,他們副教主玄衣女,就住在羅泵山九天玄女宮。」
    石松齡問道:「離這裡有多少路?」
    石中英道:「大概二十來里。」
    石松齡道:「好,咱們就先到玄女宮去。」
    趙玄極大笑道:「對了,咱們先挑了玄女宮,再找他們總壇算帳去。」
    這裡天色已現黎明,高翔生向天舒展了下雙臂,笑道:「可惜咱們隨身兵刃,全被
賊黨搜去,這番要空著雙手,和他們肉搏了。」
    百步神拳鄧錫侯洪笑道:「兄弟這就佔了便宜,他們除非把我雙手砍下來,否則誰
也無法把我一雙拳頭搜去。」
    大家離開龍頸拗,仍由石中英領骼、一路東行、朝羅家山奔去。
    這一行人,都是武林一流高手,腳程自然極快,、不過頓飯工夫,便已趕到羅泵山
西麓。
    但見山麓間兩旁古柏參天,中間一條寬闊平整的石板路,迎面屹立著一座青石牌樓,
上面金字剝落,寫著:「敕建九天玄女宮」字樣。
    石松齡微微歎息一聲道:「名山古宮,竟被旁門邪教盤據,為作亂武林的巢穴!』』
    言下不勝道消魔長之慨!
    高翔生聳聳雙肩,笑道:「盟主悲天憫人,真是武林仁者。以
    石松齡道:「兄弟被幽囚七年之久,十年光陰、,彈指而過,這武林盟主,即告期
滿,自愧毫無建樹,實在愧對各大門派托付之重。」
    高翔生道:「盟主早在十年之前,就高瞻遠矚,洞察賊黨必將為禍武林,首創護劍
會,防患未然,要是沒有護劍會這個組織,賊黨更將橫行江湖,猖獗到如何程度呢?」
    石松齡回身道:「這都是藍掌門人的功勞了,兄弟這些年,都在地底石窟中度過,
更沒有績效可言了。」
    藍純青拱手道:「盟主這話,兄弟更不敢當了,揭發賊黨陰謀,枚平龍門幫之亂,
直到把咱們這些人從龍頸拗賊窟救出、算起來,都是石老弟一人的功勞。」
    石松齡拂鬚道:「犬子一個小孩子家,初出江湖,不知天高地厚,藍兄如此稱許他,
也就是縱容他了,武林中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他這點微未之技,又能有多大作為?」
    石中英在父執們談話之間,自然不敢開口,如今已經抵達玄女宮,他只是站在邊上,
恭敬讓眾人先行。
    這一條石板路,只有一箭來遠,就行到玄女宮前面,奇怪的是大家一路行來,邊說
邊走,並未掩飾行藏,照說,玄女宮的人,應該早已知道,但直到眾人走近宮前,依然
一無動靜。
    石松齡走到玄女宮一片石砌的平台中間,便自站停下來,回頭吩咐道:「中英,你
上去叩門。」
    他不愧是領袖群倫的武林盟主,一舉一動,處處都有雍容氣度。
    石中英答應一聲,趨上幾步,舉手叩了幾下鋼環。
    這時晨峨初上,玄女宮雖然古舊,但飛簷流丹,在朝陽照耀之下,依然莊嚴肅穆,
氣像萬千。
    過了好大一會,才聽右道邊門,呀然開啟,從門中走出一個身穿灰衣的老道,手中
還拿著一把掃帚,敢情正在掃地,他朝右中英看了一眼,單掌打了個稽首,含笑道:
「施主早啊。」
    話聲出口,他才發現宮前平台上,還站著七八個人。
    這一堆人,不但有老,有少,有僧,有道(風雲子趙玄極身穿道裝)而且還有一個
苗裝絕色少女。
    那老道心中暗暗奇怪,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臉上笑容,也隨著漸漸收了回去,問
道:「施主們有什麼事嗎?」
    石中英道:「家父石松齡,特來拜會貴教副教主;有勞道長進去通報一聲。」
    「副教主?」
    灰衣老道面有訝容,說道:「敝觀沒有副教主,施主莫要弄錯了吧?」
    石中英冷笑道:「貴教副教主,就是玄衣女,總不會錯吧!」
    灰衣老道口中哦了一聲,笑道:「原來施主們是進香來的,請、請。」他大概把玄
衣女,聽作了九天玄女。
    既是進香來的施主,他自然不敢怠慢,一手放下掃把,連連肅客。
    石中英看他故意裝傻,心中暗暗冷笑,就退後一步,側身而立。
    石松齡回頭道:「諸位道兄,咱們進去。」
    說完,當先緩步登上石級,隨著灰衣老道往裡行去。
    藍純青暗暗注意,只覺那灰衣老道腳下虛軟,不似練武之人,忖道:「這些賊人,
不知又在鬧什麼花樣了?」
    心中想著,也隨著走了進去。
    孟雙雙挨著石中英身邊,低低說道:「不知道封君萍在不在這裡,我真想見見她呢!
哦!還有那個常慧,她對你也不錯呀!」
    她雖然心裡確實很想見見這兩位姑娘;但說來還是有些酸溜溜。
    石中英眼看大家都已進去,忙道:「咱們快走。」
    進入邊門,越過大天井,再拾級而上,迎面是一間極為寬敞的大殿,中間一座雕刻
細緻,金碧稍舊的神龕中,繡慢低垂,端坐著一尊鳳冠霞被的神像。
    灰衣老道引著大家進入大殿,立即趨近神案,取出香燭,打起火種,正待燈燭點香。
    百步神拳鄧錫侯金睛一瞪,洪聲道:「老道兒,你這是做什麼?」
    灰衣老道被他問的一呆,說道:「諸位施主不是進香來的麼?小道先把香燭點燃
了。」
    鄧錫侯道:「誰說咱們是進香來的?」
    灰衣老道一臉俱是驚異之色,說道:「那麼諸位施主是幹什麼來的?」
    鄧錫侯道:「告訴你,咱們是找你們副教主玄衣女來的。」
    灰衣老道笑道:「這就是了,這位施主說來說去,你們還不是找九天玄女娘娘進香
來的?」
    鄧錫侯只當他故意和自己纏夾,心頭不禁有氣,雙目一瞪,怒喝道:「老道兒,真
人面前,不必說假,這位就是當今武林盟主石大俠,專程拜會你們副教主來的,.你還
不快進去通報?」
    他個子矮小,但話聲洪亮,宛如焦雷,直震耳鼓,尤其兩眼金光烙焰,這一瞪,更
是懾人!
    灰衣老道心頭發毛,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說道:「老……施主要小道去……向誰
通報……呢?」
    石松齡看他哆嚏模樣,不似做作,這就一擺手道:「在下石松齡,是拜會副教主而
來,道長啟然是進去向副教主通報了。」
    灰衣老道為難的道:「老施主說的副教主是誰?」
    石松齡道:「貴教主,不是羅泵山玄女宮的玄衣女封七娘麼?」
    灰衣老道惶惑的道:「玄衣女封七娘,不是九天玄女娘娘?」
    鄧錫侯怒喝道:「老道士,盟主面前,你還敢裝蒜!」
    灰衣老道道:「小道真的不知道。」
    石松齡緩緩說道:「在下說的玄衣女封七娘,並非九天玄女娘娘,而是貴宮的住
持。」
    灰衣老道一臉俱是疑惑神色,望著石松齡陪笑說道:「敝觀觀主,姓何法號三元,
並非施主說的封七娘。」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16:46

玄衣女封七娘主持的羅泵山玄女宮,觀主居然變成了何三元!
    石中英心中暗道:「果然又是賊黨的詭計。」
    風雲子趙玄極道:「那就有勞道兄進去通報一聲,請何觀主出來一見。」
    灰衣老道連連應「是」道:「小道這就去。」方急匆忙往裡行去。
    鄧錫侯冷笑一聲道:「咱們已經來了,賊黨想賴也賴不成。石老弟就是從這裡逃出
去的,人證俱在,還怕他們抵賴?」
    石松齡只是背負雙手,凝立不語。
    過不多久,只聽一陣步履之聲,從後殿傳出,一個鬚眉俱白,神態龍鐘的老道,轉
出神龕,朝大家稽首為禮,說道:「諸位這施主光臨敝觀,貧道有失迎近,萬分失禮之
至。」
    先前那個灰衣老道緊跟他身後,陪笑道:「諸位這就是敝觀觀主了」。
    那鬚眉俱白的老道欠欠身,笑道:「貧道何三元,吞為敝觀住持,還請諸位施主多
多指教。」
    石松齡看他滿臉俱是皺紋,年齡最少也在七十以上,尤其一只眼睛,灰黯無光,一
付龍鐘老態,不似練武的人,不禁暗暗攢了下眉,拱手道:「在下等人來的冒昧,打擾
觀主了。」
    就在老道何三元走進之時,藍純青立即以「傳音入密」向石中英問道:「石老弟,
你仔細看看,此人臉上,是否經過易容。」
    石中英道:「他臉上不像易過容的。」
    何三元連說不敢,一面抬手道:「難得光降,這裡不是待客之處,請到客廳待茶。」
    說完,連連肅客。
    石松齡凝立不動,徐徐說道:「道長不用客氣,在下先想請教一事。」
    老道何三元「哦」了兩聲,說道:「請教不敢,未悉施主有何見示?」
    石松齡道:「在下等人,原是走訪乾坤教副教主玄衣女封七娘來的,不知她何以不
肯延見?」
    何三元驚異的道:「玄衣女封七娘?敝觀並無此人,諸位施主是否聽錯了地方?」
    果然是死不認帳。
    石松齡笑了笑道:「這裡是羅泵山九天玄女宮,該不會錯吧?」
    何三元連連點頭道:「是、是,施主說的玄衣女封七娘大概是位女施主吧?敝觀都
是全真道士,並無女的。」
    鄧錫侯聽的大怒,洪喝一聲道:「好個老道士,你鬼話連篇,騙得了誰?這裡明明
是乾坤教玄衣女的巢穴,你還想賴麼?」
    老道何三元愕然良久,稽首道:「善哉、善哉,貧道出家人,當著聖母娘娘殿前,
豈敢欺蒙諸位施主,何況施主說的玄衣女封七娘,貧道吞主敝觀數十年,從未聽人說
過。」
    高翔生大笑一聲道:「好個從未聽人說過。」
    他話聲出民人已到了何三元的面前,右手一探,五隻鋼鉤般的手指,一下扣住了老
道手腕,深深的道:「大概你老道不吃些苦頭,是不肯實說的了。」
    何三元根本連他如何到了面前,都沒看清,自己手腕上,就像被鐵箍箍住,不由駭
然道:「老施主……」
    高翔生冷曬道:「你說是不說?玄衣女人在那裡?」
    他把手微微一緊,老道何三元已經感到手骨劇痛欲折,忍不注「啊」了一聲,彎下
腰去,口中叫道:「施主快請放手,貧道說的句句是實……」
    說到最後幾個字已經要屈膝跪下。
    石松齡微微皺了下眉,攔道:「高掌門人快請住手,這位道長,不是練武之人,咱
們有話好好的問他。」
    他身為武林盟主,平日一向以武林安危為己任,自然不願對一個不會武功的人,恃
強凌弱。
    高翔生聽盟主這麼說了,只好鬆手,一面冷哼道:「老道士聽著,如果你不實話實
說,莫怪高某先宰了你。」
    老道何三元捧著右手,苦笑道:「老施主快把貧道手腕折斷了,你叫貧道說什麼呢?
施主真要出手宰了貧道,貧道也只好認了。」
    石松齡微微一笑道:「道長那是不肯說了。」
    何三元朝神像打了個稽首,才道:「施主是人間大俠,貧道真不知道,貧道可以在
神前起誓。」
    石松齡道:「那倒不用,不過在下等人,也並非毫無根據,小兒日前被玄衣女擒來,
關在石室之中,昨晚才脫困而出,總不至於連九天玄女宮都會認錯吧?」
    老道何三元抬目道:「施主令郎昨晚才從敝觀脫困?這就奇了,昨晚老道和敝觀十
二名僧侶,都在禮斗拜仟,怎會……」
    高翔生沒待他說完,截著道:「老道士,多說無益,好在石盟生公子還認得他被囚
禁的石室所在,不信,咱們且往後進去瞧瞧。」
    老道士何三元連點頭道:「這個自然最好不過,貧道再說,諸位施主也未必會信,
敝觀地方不算大,諸位只管進去搜索。」
    高翔生回頭道:「石老弟,那石室在那裡?」
    石中英道:「是在觀後。」
    老道何三元道:「觀後地勢荒涼,那裡只有敝觀第一代祖師手書的建宮碑記,因敝
觀後山,原是一處龍脈,建觀之後,還特地請來對旨,以資鎮壓,這話已有三百多年,
平日除了打掃雜草,嚴禁遊客及觀中道侶進入是例外了,貧道這就替諸位帶路。」
    說完,果然當先朝右首一道角門走去。
    石松齡示意石中英跟著老道身後先行。
    一行人魚貫走出角門,這是一條通往後進的雨道。
    石中英自然認識,那正是昨晚常慧送自己出來的道路,他還記得在中院一處轉角上,
凌空點了常慧三師姐的穴道。
    老道何三元不會武功,路上自然不會走得太快;但也不需多久,便已到了甬道盡頭。
    前頭一堵圍牆,擋住去路,兩扇木門上橫著一道木閂,一把鐵鎖,已經鐵銹斑斕。
    這裡,當然石中英不會陌生,昨晚門口就站著兩個黑衣漢子,常慧沒有出手之前,
自己就先點了他們昏穴,門上釘著一方木牌,果然寫著:「嚴禁遊客人內」字樣,字跡
早已模糊不清。
    老道何三元回頭問道:「小施主說的是否,就是這裡?」
    石中英點頭道:「不錯。」
    何三元回過身去,朝跟在眾人身後的灰衣老道問道:「勝清,你可曾帶了鑰匙?」
    灰衣老道走在最後,急忙趕上前去,恭謹的道:「回觀主,鑰匙就在小道身上。」
    何三元頷首道:「好,你去把鎖打開了。」
    灰衣老道勝清答應一聲,從腰間取出鐵鑰,開啟鐵鎖,推開木門。
    何三元腳下一停,合掌稽道:「小施主請。」
    石中英舉步跨進木門,舉目看去,情形和昨晚所見當然並沒有改變,三面圍著高牆,
寬大的院子,石板縫中生青草,打掃得還算乾淨,右首三間小房,本來有人在。
    北首是一座斷壁,壁間嵌著黃色琉璃瓦的半座六角形亭子。
    稱它半座,因為這亭子緊貼著石壁,好像只有一半。
    亭中正上方,有一方黃匾,寫著:「聖旨」兩個金字,石壁正中,豎立一方一人多
高的「敕建九天玄女宮記」的石碑。
    石中英昨晚隨常慧從石門內閃出,為時倉促,並未回過身去多看一眼,己不清這方
石碑是否就是出入的門戶?在他打量的同時,何三元陪同石松齡、藍純青等人,也跨進
院中。
    石松齡目光一瞥,問道:「中英,昨晚你是從那裡出來的?」
    石中英用手一指道:「孩兒記不清是否從石碑中走出來的,但那道門戶,應該是在
亭中,大概是錯不了的。」
    老道何三元接口道:「善哉善哉,小施主這話,當真神奇已極這座石碑從建觀迄今,
至少已有三百年了,那會有什麼石門?」小施主昨晚,莫要是遇了仙不成?」
    高翔生回頭朝趙玄極道:「老趙,你信不信世間真有神仙?走,咱們上去看看。」
    說著舉步跨上石階朝亭中走入。
    石中英,趙玄極跟著走了上去。
    高翔生湊著石碑,仔細察看一陣,回頭道:「老趙,這堵石碑,確實已是數百年之
物,不像經常有人移動。」
    風雲子趙玄極沒有作聲,屈指敲了幾下,才道:「好像石門由機關操縱,咱門沒人
懂得消息之學,那是再找不也出來的。」
    石中英站在兩人身後,用心朝亭子四周,仔細打量,但這半座六角亭,棟了四根石
柱,和兩邊石刻的雕欄,就空無一物,那裡找得出一點端倪?
    老道何三元陪著石松齡等人,站在亭前,合掌道:「無理壽佛,據貧道看來,小施
主一定認錯地方了,貧道在敝觀注了幾十年,山從沒聽說過敝觀山後,還有囚人的石室?
這話要傳揚出去,豈非聳人聽聞?」
    石中英找不出證據,他自然說不出話來。
    百步神拳鄧錫侯忍不住洪聲道:「高兄、趙兄,你們找不到門戶,還是讓兄弟試
試。」
    高翔生道:「咱們找不到,你能找得到麼?」
    鄧錫侯笑道:「那可說不定。」
    大步走上,洪喝道:「你們閃開。」
    喝聲出民右手握拳,凌空直搗而出。
    他外號百步神拳,這一拳出手,他人距離石碑,至少還有三四丈距離,但一團拳風,
看去無形,在他拳頭搗出之時,石碑上已響起轟然一聲巨震!
    石壁暈到震撼,亭中瓦爍灰塵,紛落如雨。
    老道何三元變了臉色,駭然道:「老施主,你這一拳,不是要把石碑毀了!」
    鄧錫侯洪笑道:「毀了就毀了。」
    口中說著,右手握拳,第二拳正待擊出!
    何三元急得連連搖手道:「老施主,快快停手,這使不得,這是敝觀唯一的古跡,
萬一毀了此碑,貧道就罪孽深重了。」
    鄧錫侯道:「毀了此碑,找不出石室,鄧某再給你重鐫一方,不就結了?」
    何三元道:「那不成,這碑上是敝觀開山祖師的手跡,不能毀的。」
    他怕鄧錫侯不肯聽他勸阻,惶急得幾乎下跪,滿臉惶恐,轉身朝石松齡連連打著躬
道:「老施主,你是武林盟主,俠義為懷,總不能平白無故的看著這位老施主毀了敝觀
古跡,真要這樣,俠義道的大俠們,和江湖黑道中人,還有什麼分別?」
    這話說的夠重!
    石松齡平易近人的臉上,不禁為之一變,徐聲道:「鄧兄住手。」
    鄧錫侯第二拳正待搗出,只得收勢,回頭道:「石盟主也要阻止兄弟?兄弟毀了此
碑,不就可以分曉了?」
    石松齡一臉肅穆,正容道:「何觀主說的不錯,咱們若是硬要毀去此碑,他也無能
阻止,但咱們這樣做法,與黑道中人何異?」
    弘善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石大俠光明磊落,心昭日月,代表的是武林正義,
貧道無限心折。」
    鄧錫侯搖搖頭道:「兄弟所以當不了盟主。」
    石松齡道:「兄弟這倒不是沾名釣譽,任何事情,都得小心求證,使人心服口服,
小兒既然記不清昨晚是否從石碑中走出,咱們硬要毀去此碑,也不是辦法,我想咱們一
定可以另外找出證據來的。」
    石中英忽然想起右首那三間小屋,乃是守衛石室的住處,也許可以找出一些端倪來,
心念一動,說道:「據孩兒所知,那三間小屋,是玄衣女手下守護石室的人,輪班休息
之處,是否可以請何觀主打開來看看否?」
    老道何三元笑道:「小施主說笑了,這三間小屋,是敝觀堆骨雜物之用,久無人住,
諸位施若是不信,貧道可叫勝清打開讓諸位瞧瞧。」
    說著就吩咐灰衣老道勝清過去打開了木扉。
    石中英跟過去,舉目一看,只見三問小屋中,果然堆置著不少雜物,而且珠網掛塵,
顯然久已無人搬動,和昨晚屋中隱隱透出燈光,裡面居住著人,完全不對!
    石中英站在門口,看的不覺一怔,心中冷笑道:「賊黨果然手法快疾,一晚工夫,
就佈置成一個疑局,但自己豈會被他們混蒙過去了?」
    老道何三元稽首道:「石小施主現在看清楚了,貧道沒證你吧?」
    石中英還未回答,突聽藍純青以「傳音入密」說道:「石老弟,咱們不必在這裡多
耗時光了。」
    他自從進入玄女宮,一直不曾說過話J石中英心頭暗暗一楞:「老前輩若非已有什
麼發現?這句話並無以『傳音入密』交談的必要,他何以要以『傳音入密』和自己說話
呢?」
    他想到藍純青此舉,必有深意,這就微微一哼道:「在下看清楚了。」
    石松齡一手抨須,問道:「中英,你看出來了麼?」
    石中英道:「沒有。」
    石松齡回身望望藍純青,沉吟道:「藍兄看呢?」
    藍純青道:「既然賊巢不在此地,多留無益。」
    石松齡頷首道:「藍兄說的極是。」接著朝何三元拱拱手道。「小兒也許記錯了路,
道長幸勿見怪。」
    何三元陪笑道:「老施主是當代大俠,平日請都請不到,諸位如不嫌棄,在敝觀用
了素齋再走也不遲。」
    石松齡道:「道長厚意,石某心領,打擾了。」
    當先率領眾人,朝門外跨出。
    大家隨著他走出用道,折回前殿,一路往外行去。
    老道何三元跟著眾人身後,一直送出觀門,才稽首道:「諸位施主好走,恕貧道不
送了。」
    石松齡回身道:「道長請回吧。」
    何三元連連稽首,直待眾人遠去,才回身入觀,老道長勝清隨即把兩扇邊門關起。
    卻說一行人,離開九天玄女宮,走了五六里光景,石松齡腳下微停,噓著眉道:
「中英,你怎會看錯地方,是真的不在此她了。」
    石中英還未答話,藍純青冷笑道:「君子可欺之以其方,石盟主真的相信他們鬼話
麼?」
    石松齡呵呵一笑道:「兄弟當然不相信。」
    高翔生驚異的道:「盟主認為這是乾坤教故弄狡獪」
    藍純青道:「賊黨慣於作偽,這自然是他們故玄虛無疑。」
    善弘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依貧衲看來,那老道確然不會武功。」
    鄧錫侯洪笑道:「他只要練過武,還能瞞過咱們幾人的眼睛?」
    石松齡挎著須道:「為今之計,諸位道兄有何高見?」
    藍純青道:「兄弟覺得咱們最好分作兩撥,從左右兩方抄包回去,隱身伺候,或可
發現乾坤教賊黨的蹤跡。」
    石松齡微微攢眉道:「咱們『護劍會』以維護江湖正義自任,自然要光明正大,堂
堂正立回去搜索賊黨,豈可行動鬼祟,包抄小徑?」
    他是武林盟主,為人方正,自然不肯失身份。
    藍純青笑道:「盟主要堂堂正正回去搜索,那就永遠也搜索不到賊黨了。」
    風雲子趙玄極道:「兄弟認為藍兄說的辦法,倒可一試。」
    石松齡微微一笑道:「諸位道兄認為可行,兄弟並不固執己見,只不知咱們這一行
人,如何分法?」
    藍純青道:「咱們兩撥人,應有奇正之分。」
    石松齡含笑道:「願聞高論。」
    藍純青道:「所謂奇兵,是以攔截為主,人數不宜大多,但必須功力深厚,方能截
住得人。」
    石松齡目光環視,問道:「那幾位去呢?」
    鄧錫侯道:「假牛鼻子,咱們兩個去如何?」
    趙玄極道:「兄弟當得奉陪。」
    弘善大師合十道:「貧僧願隨兩位駛尾。」
    石松齡點頭道:「有大師同去,是最好不過了。」
    藍純青道:「至於咱們這一路,那就是主力了,以盟主為首,正面和對方交鋒;但
咱們暫時仍然要抄小徑,繞道而行,路上不可露了形跡才好。」
    鄧錫侯道:「咱們要如何走法?」
    藍純青道:「由此朝東,地名金雞嶺,有一條小徑,迂遇到玄女宮,不過三里光景,
奇兵可設伏於此,攔截對方退路。」
    接著又伸手朝西一指,說道:「由這條狹谷進去,有一條小徑,可通玄女宮西首,
那裡地名萬松坪,居高臨下,可俯瞰觀中動掙,配合咱們主力進駐,屆時只要盟主一聲
令下,咱們可像飛將軍自天而降,管教賊黨措手不及。」
    石松齡目中異采閃動,微笑道:「看不出藍道兄調兵逍將,伊然是一軍之師。」
    藍純青道:「盟主誇獎了。」
    石松齡道:「藍兄不用客氣,想當年『護劍會』成立之初,許多個情,也全是藍兄
擎劃的。」
    藍純青沒有接口。
    鄧錫侯道:「大師、趙兄,咱們該走了吧?」
    弘善大師合十道:「二位老施主請。」
    一行三人首先朝東首小徑上走去。
    藍純青一抬手道:「兄弟給盟主帶路。」
    石松齡道:「藍兄好像對這裡很熟?」
    藍純青道:「羅泵山有幾種藥材,別處所無,兄弟採藥來過一次。」
    石松齡道:「這就難怪了,藍道兄請。」
    藍純青也不客氣,當先向西首狹谷行去。
    這條狹谷,不過一里許長,但極為邁厭,藍純青怕對方先有埋伏,雙掌提胸,雙目
神光炯炯,左右飛閃:腳下更不敢怠慢,緊步疾行,當先穿出狹谷。
    一行人魚貫出谷,但見一條黃泥碎石山徑,蜿蜒向東,不多一會,登上一座山坡,
但聽松濤盈耳,一眼望去,遍山蒼松,當真不下萬株,只有小山頂上,是一片平台。
    這裡不用說,就是「萬松坪」了。
    石松齡腳下一停,迎目四顧,問道:「藍道兄,玄女宮在那一個方向?」
    藍純青忽然仰首哈哈大笑。
    這突如其來的大笑,不禁聽得石松齡臉色微變,就是高翔生、石中英、孟雙雙三人,
也感到有些奇怪。
    石松齡目射奇光,朝藍純青投來,問道:「藍道兄何故大笑?」
    藍純青似乎並未發現石松齡的神色不對;笑聲一歇,說道:「兄弟笑乾坤教賊黨,
費盡心機,卻沒想到兄弟居然會比他們棋高一著!」
    石松齡道:「藍道兄一向運籌帷篩,料敵如神,想必早已胸有成竹?」
    藍純青自負的道:「這個自然,兄弟要不是早已有了對付賊黨萬全之計,也不會領
盟主到這裡來了。」
    石松齡一手拂鬚,笑道:「藍道兄有何奇計,兄弟可得聞乎?」
    藍純青神秘一笑,再次凝目四顧,依然沒找到九天玄女宮所在,不覺疑惑的道:
「兄弟怎會找不到玄女宮呢?」
    眼前除了山峰四合,一片松林,擋住了視線,自然看不到玄女宮。
    藍純青漫不在乎的含笑道:「玄女宮麼?還在山的那一邊,從這裡到玄女宮,差不
多還有四五里路呢!」
    石松齡道:「那你……」
    藍純青忽然歎了口氣道:「江湖橘詐,兄弟只盼這種事,以後不會再有。」
    高翔生面露狐疑,看著他,似想開口。
    石松齡微微攢了下眉,問道:「藍兄似乎有很多感觸?」
    藍純青一笑,忽然臉色凝重,目注石松齡,徐徐說道:「朋友,事到如今,似乎已
經不用兄弟說,龍門幫讓你李代桃僵,居然又故技重施,兄弟要是如此輕易就被矇混過
去,這幾年江湖,豈非白闖了?」
    他這話出口,聽得石中英心頭猛然一震!站在眼前的父親,奠非又是賊黨假冒的不
成?但他臉上竟會絲毫看不出來!
    不錯,自己在石家莊之時,曾和假冒父親的老賊,朝夕相處,又何曾從他臉上看得
出來?
    這位真假難分的石松齡臉聲倏沉,哼道:「藍兄怎會說出這些說來?」
    石中英耳邊已經響起藍純青的聲音:「石老弟,當心他情急傷人,更須防範他逃
脫。」
    石中英只以微微頷首,當作回答。
    高翔生驚異的看看兩人,說道:「藍兄,這恐怕不會吧?盟主要賊人假扮,何用把
他化名易容,不讓我們瞧出來呢?」
    藍純青接著敞笑一聲道:「這就是賊黨的狡計,欲擒故縱,使你們更信以為真,其
實兄弟在他打通經穴之時,早就起了懷疑,後來聽石老弟說出鬼影子夏子清傳達他們教
主令諭,要龍頸拗的人,如非石老弟對手,不可和你硬拚,就任你進去,和石老弟很順
利的把咱們救出,更使兄弟有更進一步的體認……」
    石松齡冷然道:「那你也不足證明石某是偽裝之人。」
    藍純青冷曬道:「這就怪你太性急了,從禁窟石室,你一直在一有機會,就向兄弟
套取『護劍會』的口風,你不覺得自己露出馬腳?」
    石松齡道:「兄弟那裡露了馬腳?」
    藍純青道:「護劍會是以道義精神和維護武林正義為結合,既無創辦人,也無首領,
這不是天大的漏洞麼?再說,護劍會的人,從不在人面前提及『護劍會』三字,你卻一,
而再而三的提到『護劍會』,你如果真是石盟主;難道連護劍會的代號都不記得了?」
    石松齡平靜的道:「護劍會有代號,也許是後來的事,兄弟從未聽說,你倒說說看,
代號是什麼?」
    藍純青大笑道:「事到如今,你還想套我口風麼?」
    高翔生佈滿皺紋的臉上,隱有惶急之色,搓搓手道:「藍兄,這種事,千萬慎重。」
    藍純青冷笑道:「高兄要兄弟剝下他臉皮來,你才相信麼?」
    高翔生為難道:「這個……」
    石松齡一變先前神態,目中殺譏隱現,嘿嘿獰笑道:「藍純青,你很聰明,只可惜
你不曾替自己打過算盤,憑你這點能力,能奈我何」他邊說邊走,大步朝藍純青身前逼
去,口中繼續說道:「藍純青,告訴你,萬松坪就是你葬身之處了。」
    呼的一掌,迎面劈去。
    他這一掌;表面上平淡無奇,但掌勢中卻含蘊著一股極強的暗勁,掌勢距離藍純青
還有兩尺左右,那股極強暗勁,己然寵行觸及到藍純青的前胸。
    本來已極強的掌力,至此更見凌厲,突然發起輕微的嘯風!
    藍純青對他早有戒備,感覺到掌勁近身,立先一吸氣,疾遲了五尺,口中冷哼道:
「果然是你!」
    他已從對方掌力的強厲,認出正是少林「大力金剛掌」。幸好他應變迅疾,這一吸
氣,才避開了「大力金剛單」的凌厲暗勁。
    石中英急問道:「老前輩,他是什麼人?」
    藍純青大笑道:「他就是假冒盟主,在龍門幫找了個替死鬼,被他漏網的賊黨,只
有他才能把盟主的一舉一動,模仿得幾可亂真。」
    石中英目射寒光,冷然道:「匹夫,你取下臉上喊的人皮面具來。」
    假石松齡和他目光一對,心中大為震駭,忖道:「這小子眼神如電,不可逼視,這
是內功已臻上乘境界之象,他小小年紀,怎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但他表面上依然神情平靜,淡淡一笑道:「在下假扮令尊,實出令尊之命,因為令
尊乃是本教教主,少俠是教主的哲嗣,怎好和本教作對?」
    孟雙雙睜大雙目,哦道:「他真不是石伯伯!」
    石中英聽得大怒,沉喝道:「匹夫還敢胡說?」
    「冷副教主說的一點也不假。」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北首松林中,傳了出來!
    石中英側臉看去,在假石松齡身後五丈遠處,一字排開,站著五個女子。
    中間一人,頭梳宮譬,黑紗蒙面,一身玄色衣裙,正是乾坤教副教主玄衣女封七娘。
    她身後侍立四名青衣少女。
    左邊一個手中捧著一柄鑲嵌金樓,寶石耀目的長劍。
    右邊一個手中捧的是一支白玉為柄,馬毛銀絲拂塵。
    另外兩個則垂手侍立。
    冷副教主(假石松齡)拱拱手,呵呵一笑道:「兄弟早就料到封副教主定會適時趕
來支援。」
    玄衣女道:「那是因為藍純青既識破了冷副教主的行藏,這些人就一個也留不得,
本座不得不親自趕來了。」
    藍純青示意大家盡量集中,以便對付即將發生的局面,一面正容道:「藍某久聞陰
山派有一規定,歷代相傳,不准介入江湖紛事,沒想到封女俠還是乾坤教的副教主,藍
某倒是失敬了。」
    玄及女冷笑道:「藍純青,你想不到的事多著呢!」
    藍純青拂鬚道:「藍某還想不到什麼?」
    突聽一個蒼老的聲音,接口道:「告訴你也無妨,你們分出去的一路奇兵,此刻只
怕已經束手成擒了。」
    藍純青心頭一震,回頭看去,只見自己等人來路,又現出一老二少三個人來。
    中間一個是身穿綵衣的白髮老姬,手握鴆頭杖,目芒如電,正是人稱綵衣姥姥的桑
大娘。
    她左右隨侍兩個妙齡女郎,則是高素貞和常慧。
    常慧看到了石中英,不自覺低下頭去,不敢看他一眼,那是。因為她之所以釋放石
中英,原是奉命行事,賊黨早已安排好了一個假石松齡,故意假放石中英,去把他從龍
頸拗救出來,但他門沒想到冷副教主假扮的石松齡,會很快就被藍純青識破。
    常慧雖是奉命行半,她是女孩兒家,男人,知好色,則慕少女,少女、到了情竇初
開,自然也慕少男,她遏上石中英,心裡不覺愉愉喜歡上了他。
    她釋放他,雖是賊黨安排的計謀,但她總覺得是她欺騙了他,就算不見面,她內心
也一直負疚很深,如今見了面,他們又被乾坤教高手困在萬松坪上,教她如何能安得下
心?
    藍純青見了綵衣姥姥也驟在此地現身,心中也暗暗震動,忖道:「綵衣姥姥是陰山
派第一高手,看來今日之局,當真棘手得很。」
    他並不知道綵衣姥姥昨晚敗在石中英的到下,心念轉動之間,低聲說道:「待會兒
動上了手,大家可得小心。」
    冷副教主在綵衣姥姥出現時,突然一個倒躍,往後躍去。
    石中英跟著欺身直上,追了過去,口中喝道:「閣下,給我站住。」
    冷副教主躍後的身法極快;但石中英一晃而至,依然站在他面前,保持了方纔的距
離。
    冷副教主心頭暗暗一驚,雙掌凝聚功力,冷然喝道:「你待怎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18:47

第22章 以寡敵眾
    石中英道:「閣下一再假冒家父,今日遇上了,豈能容你輕易退走?」
    他話聲甫落,但見人影一閃,兩個頭戴黑色軟帽,身穿黑色勁裝的年輕人,同時一
掠而出,躬身道:「副教主請退;這小子交給屬下辦吧!」
    隨著話聲,人已越過冷副教主,擋住了石中英。
    這兩人戴著一樣的軟帽,穿著一樣的黑色勁裝,腰束一條大紅闊帶,手中也執著一
樣的兵刃,兩柄黯無光亮,又狹又長的黑劍,在他們搶著掠出之際,也同時揚起了手中
的長劍,一左一右,指向石中英的前胸。
    冷副教主在兩人掠出之時,身形輕輕一晃,快的有如一片流雲往後飛退,眨眼睛,
已經到了林下。
    石中英雙已寒光電射,冷喝一聲道:「你想逃!」
    他根本不理會兩個黑衣漢子刺來的長劍,身子微側,施出魔教五遁身法——「金
遁」,以快速靈巧的身法,從兩劍之間,穿了過去,右手揚處,五指直豎如刀,朝冷副
教主後心遙遙劈去。
    他這一掌,使的是「魔劫神力」一掌出手,一股強勁掌力,銳利如鋒,嘶然有聲,
好像連天空間的空氣,都被他掌風剖了開來一般!
    冷副教主出身少林(他使的身法,掌法,都是少林嫡傳)一身武功,已臻上乘,雖
在退後之際,仍然保持著極高的瞥覺。
    耳聽石中英喝聲甫出,身後就響起一聲細長的「嘶」聲,聲音才一入耳,就已迫近
身後,心頭猛然一凜!
    他吃過石中英「魔劫神刀」的虧,一時無暇多想,更顧不得副教主的尊嚴,身子朝
地上急撲而下,一個「懶驢打滾」,向旁滾出。
    但聽「喀…『喀」兩聲,首當其衝的兩棵比海腕還祖的高大松樹,被石中英掌風掃
過,一齊斷為兩截。
    冷副教主看得暗暗驚異不止,心想:「這小子武功果然又精進了許多!」
    從兩個黑衣漢子並肩掠出,到石中英發掌絞斷兩棵松樹,前後也不過是眨眼工夫之
事。
    那兩個黑衣漢子劍勢落空,突然一個箭步,欺身而上,如逞淒隨形,緊隨石中英身
後,兩柄狹長黑劍,又同時遞出,分向「笑腰穴』刺來。
    石中英疾然轉過身去,雙掌齊朝劍身拍去。他目前的功力,已經到了形影合一之境,
不須運氣行功,只要隨意出手,真力依然隨之而發,他雙掌朝刺來的劍身拍去,立時有
兩股無形潛力,應掌而生,朝劍身撞去。
    兩個黑衣漢子卻也異常機警,就在石中英轉身發掌之時,不發一言,兩柄狹長黑劍,
突然招式轉變,忽刺忽劈,攻出三劍,勢道極為凌厲。
    石中英揮手一掌,劃起一片嘯風,擋住了兩個漢子的攻勢,喝道:「你們二人,不
是石某對手,石某不想傷人,你們快退下去吧!」
    冷副教主突然仰天發出一聲長笑道:「小子,你等著瞧吧!」
    石中英聽出他笑聲有些異處,心中不覺一動,暗道:「莫非這笑聲是他們某一行動
的暗號不成?」
    心念方動,果見當前兩個黑衣漢子忽然長劍一收,後退數步。
    在這同時,四面松林間同時躍出二十來個一式頭賊軟帽,身穿黑衣,手執狹長黑劍
的年輕漢子。
    他們迅快的散佈開來,十二個人遠遠圍成一圈,把石中英。藍純青等四人團團圍了
起來。
    其餘還有八個人,則分別站在外圍,手捧長劍,凝立不動。
    藍純青看出這些入服飾有異,手中長劍,又灰黯無光,分明淬過劇毒,不禁暗暗皺
了下眉。
    這情形,已經十分明顯,玄衣女和綵衣姥姥,一邊截斷自己退路,一邊攔住了自己
去路,但她們都不會親自出手,連假扮石盟主的老賊冷副教主都已退了下去。
    足見對方列出來的這座圓形劍陣,必然十分厲害,而自己四人之中,有三個沒有兵
刃,只有石中英一人身上有劍,這一場搏鬥,以徒手對毒劍,自然極為艱險。
    要想贏得勝利,付出去的代價,也必然極為慘重,就是想突圍而出,也難於登天,
他心念閃電一轉,就低聲道:「石老弟快退回來。」
    石中英退後數步,說道:「老前輩有何見教?」
    藍純青低聲道:「賊勢大盛,咱們應該集中力量,才不致為敵所乘。」
    石中英道:「但請老前輩吩咐。」
    藍純青道:「咱們四人,只有老弟一人身上有劍,可站在正面方位。」
    目光一驚高翔生、盂雙雙,接道:「高兄和孟公主請分守左右兩翼,兄弟在後接應,
咱們人手不多,不可先行出手。」
    高翔生道:「藍兄之意,咱們是採守勢?」
    藍純青道:「不錯,咱們以寡敵眾,自以採取守勢較妥。」
    高翔生道:「兄弟之意,咱們應該在對方陣尚未列成之前,搶先發難,才有殺出重
圍的希望。」
    藍純青道:「不可,咱們一旦分散力量,就很難衝得出去。」
    高翔生內心似是不以為然,但沒有再說。
    四人各自向外立,布成了四象方位。
    藍純青突然脫下長衫,雙手連絞幾絞,把一件長衫,絞成一條,凝神貫注,靜待對
方發動。」
    高翔生是八封門掌門人,就是手中無劍,八封門有一套「八封游身掌」,是武林中
變化最多,身法最奇的掌功,也足可自保。
    四人之中,自然以孟雙雙的武功最弱,石中英回頭低聲道:「雙雙,你會不會使
劍?」
    孟雙雙從未和人正式動過手,心頭又覺緊張,又覺興奮,點點頭,嫣然笑道:「我
自然會。」
    石中英取出盤璃劍,遞了過去,說道:「你使這柄劍吧。」
    孟雙雙沒有伸手去接,問道:「你呢?」
    石中英道:「我還用不著,你快接過去。」
    盂雙雙道:「這是軟劍?」
    石中英道:「不錯,你會不會使軟鞭,就用軟鞭的招法好了。」
    孟雙雙依言接過盤璃劍,點點頭道:「我會,十八般兵刃,我都能使。」
    這邊四人列陣以待,對方十二個黑色勁裝漢子,也列成了一個圓陣,緩緩朝中間逼
來,走到距離一丈左右,一齊停步。
    他門原有二十個人,但八個站在後面,似是預備人員。
    雙方面對嚴陣以待,誰也沒有搶先出手。
    就在此時,但聽冷副教主呵呵一笑,大聲道:「石中英,在下有幾句話要告訴你。」
    石中英沉聲道:「你說。」
    冷副教主道:「你可知道本教教主是誰麼?」
    石中英冷哼道:「你大概是說教主是在下家父,對吧?你們乾坤教一貫伎倆,以假
亂真,利用家父名義,妄圖號召武林,這些詭計,施多了毫無價值可言。」
    冷副教主大笑道:「你錯了。」
    石中英道:「石某如何錯了?」
    冷副教主道:「在下兩次假扮石盟主,都是奉教主之命行事,因為教主處理教務,
無暇兼顧盟主職務,才由在下暫代,老實說,在下處理的武林大事,每一件事都是秉承
教主指示行半……」
    石中英大喝道:「匹夫住口,家父早在十年前就洞悉你們這批不成氣候的賊黨,赫
赫欲動,才奔走江湖,籌組護劍會,維護武林正義,豈會擔任你們乾坤教的教主?」
    冷副教主大笑道:「令尊失蹤已有七年之久,如果不在本教擔任教主,你說他會去
那裡?」
    石中英怒哼道:「自然是你們以卑鄙無恥的手段,劫持了家父。」
    冷副教主哈哈大笑道:「石中英,令尊擔任本教主,乃是千真萬確之事,在下兩次
奉命喬裝令尊,均為你們識破,可見真者是真,假者是假,一個人是無法由他人來假冒
的,何況你深涪易容術,是真是假,也決瞞不過你,如若不信,在下可帶你前往本教總
壇……」
    藍純青沒待他說完,大聲道:「石老弟,不可信此匹夫之言。」
    冷副教主道:「石中英,你身為人子,難道不想見見你失蹤七年的父親?」
    石中英道:「你肯輕易帶我到總壇去麼?」
    冷副教主笑道:「當然有條件,但此事最簡單不過,藍純青。高翔生和孟家寨的這
位公主,原是為了在下奉命假扮教主,才故意讓你救出去的,如今只要他們三人束手就
縛,在下就可領你去面見令尊。」
    石中英道:「辦不到,在下沒有找到家父以前,總有一天,會找上你們總壇去的,
再說,今日之局,你們也未必穩操勝算,等在下擒住了你諒你不給在下帶路也未必由
你。」
    冷副教主微曬道:「石中英,今日之局,老實說,你們四人,已經陷入重重包圍之
中,就算你有通天之能,也插翅難飛,只要在下一聲令下,紅帶劍士『化血劍陣』立可
發動,在下因你乃是教主哲嗣,才以好言相勸,在下給你一盞熱茶工夫,你不妨和藍掌
門人、高掌門人商世商量,再作決定。」
    石中英聽的大怒,喝道:「在下覺得用不著商量了。」
    左手屈指輕彈,三縷指風,直向當前三個黑衣勁裝大漢襲去。
    「化血劍陣」列成一個大圓圈,把四人圍在中間,差不多就是三個人面對一個,石
中英彈出去的指風,就是襲向自己面前三人。(其實是對方五個人對付一個,但其中二
個是預備人員,站立在三人身後)
    這三個黑衣勁裝漢子因沒有冷副教主令發動,是以長劍當胸,凜立不動,對石中英
彈去的指風,竟然不閃不避,視若無睹。
    「鉀……掙……」
    指風擊中他們的「華蓋穴」,居然睜然有聲,那就像擊中在鋼板上一般!
    三個黑衣漢了凝立如故,只不過上身輕輕晃動了一下。
    這下直看得石中英變了臉色,以他此刻的功力,彈出去的指力,足可開碑裂石,但
擊在這三個黑衣漢子身上,竟會絲毫無損!
    藍純青低聲問道:「石老弟,你是否出手試了一下?」
    石中英點頭道:「老前輩原來也看到了,晚輩彈出指風,他們居然會絲毫不覺。」
    藍純青道:「乾坤教名堂果然很多,看來這些人,陣勢一經發動,確實不易對付,
據老朽猜想,他們身上,可能穿著特製的衣衫,或是衣衫裡面,暗藏鋼甲,才能刀劍不
入,暗器難傷。」
    石中英輕啊道:「有這等事?」
    藍純青道:「有一種蚊皮製成的衣靠,極為堅韌,可以刀槍不入,但蚊皮極為罕見,
不可多得,另外就是穿在裡面的『護穴甲』,那是用鋼片穿綴而成,穿在身上,身護各
處大穴要害,同樣劍敕難傷……」
    石中英道:「這麼說,咱們豈不真要束手就擒了?」
    藍純青道:「那也不然,你那柄盤嫡劍,是斬金截玉的利器,足可說他們於死命,
另外還有兩種打法,同樣可以奏功。」
    石中英道:「老前輩說的,是什麼打法?」
    藍純青道:「他們頭戴黑色軟帽,似是皮革所制,說不定是刀劍難傷的蚊皮,但蚊
皮難得,身上也許是鐵甲,因此頭部和全身,都不怕刀槍劍戟,咱們動手之時,第一,
可攻他們露在外面的五官,第二,是憑藉深厚內力,震傷他們內腑,他們縱有鏡甲護身,
也無法抗拒。」
    石中英點頭道:「老前輩說的是。」
    盂雙雙一手執著盤嫡劍,問道:「石哥哥,我呢?」
    石中英道:「我這柄劍,是丁大哥送給我的,斬金切玉,削鐵如泥,你可以隨便攻
他什麼地方,不必攻頭臉。」
    孟雙雙點著頭,還沒說話。
    只聽冷副教主聲音傳了過來:「石中英,你們商量好了麼?」
    藍純青低聲道:「先發制人!」
    石中英突然大笑道:「咱們用不著商量。」
    話聲出口,就施展「魔劫神刀」,一道凌厲鋒銳的學風,去勢如電,飛劈而出。
    中間那個黑衣勁裝漢子驟不及防,自然無法躲閃,但聽「蓮」的一聲,一個被震的
平空飛起,像稻草人一般,直摔出去一丈多遠。
    石中英一掌劈出,身如飛隼疾然直欺過去,在對方身子還未飛起之前,右手一探,
已把對方手中一柄狹長黑劍,劈面奪了過來,人也隨著飛回原地,轉身把長劍朝高翔生
遞去,口中急促的道:「老前輩快接住了。」
    就在石中英出手的同時,藍純青也突起發難,口中一聲斷喝欺身直上,右手一記
「直劈天門」,對著正面黑衣漢子劈去。
    藍純青對敵經驗何等豐富?他這一記劈空掌,用了十分力道,因此他一掌出手,凌
厲強猛的掌力,宛如一團狂颶,罡氣激盪,帶起了呼嘯之聲,像排山倒海般直撞過去,
威勢驚人至柵。
    但他故意把手劈偏左了些,飛捲而出的掌風,朝對方身右撞去。
    中間那個黑衣漢子一見藍純青掌風勁急,不敢硬擋,身形一閃,向左避開。
    這一下早在藍純青算中,口中敞笑一聲,人已搶到中間漢子的右側,身子同時閃電
般向右一個急旋,左手一把扣往對方右腕,右手順著自己虎口,運功朝前一掄,使的是
一記「空手入白刃」手法,奇快無比奪下了對方長劍,用盡全力踢向黑衣漢子小腹。
    這一腳力道奇猛,那黑衣人縱有鐵甲護穴,也禁不住悶哼一聲,往後倒去。
    藍純青從發掌,奪劍、飛腿,當真動作如電,一氣呵成,站在兩側的黑衣漢子看他
欺身撲攻過來,他們雖然沒有冷副教主下令發動攻勢,但他們二人一組,在陣勢未經全
面發動之時,自成單元,一人受到攻擊,其他二人自然而然的立於支援,兩人一言不發,
同時疾退半步,兩柄狹長黑劍,無聲無息的朝藍純青急刺而去。
    藍純青久經大敵,欺身發掌之時,那會不把他們預計在內?此時一劍在手,精神一
振,口又是一聲大笑,長劍疾掄,一招「左右逢源」,劍光一閃,「當當」兩聲,架開
對方兩劍,人已立即退回原處。
    石中英也剛退回原地,他長劍朝高翔生遞去的同時,站在兩側的黑衣漢子也因他們
一人被石中英震飛,挺劍攻來。
    另外站在他們背後的兩個預備人員,其中一個也立即遞補而上,(對方每組共有五
人,前人是攻擊手,稍後兩人是預備員)三柄長劍同時向石中英攻到。這時冷副教主也
因石中英、藍純青突施襲擊,連傷兩人,心間不禁大怒,振臂一揮,大喝一聲:「上」。
    他「上」字才一出口,劍陣立時發動,十二名黑衣勁裝的紅帶劍士立時疾攻而上。
    高翔生正在全神凝往著對面三人,似是對石中英說的話,並未聽到,等他把長劍遞
到身邊,才口中「啊」下一聲,伸手去接。
    戰場上的變化,瞬息變化,一點也耽誤不得,他這伸手接劍,稍微遲了一步,石中
英對面的三個黑衣漢子,三柄長劍,已經刺到離石中英身前,不過數尺。
    石中英遞去長劍,當然是自己手握劍尖,以劍柄向人。
    高翔生一把握注劍柄,敢情因對方劍陣突然發動,他雙單之上、本己凝聚了全身功
力,右手一把握注劍柄,蓄勢已」的內勁。突然從劍上傳了過來,一股強大暗勁,透過
劍尖,撞在石中英個心之上。
    高翔生身為八封門學門人,數十年修為,一身功力,自然非同小可!
    這一記,要是換了一個人,縱然不被當場震傷,一條右臂,至少酸麻得無法動彈,
再也難以作戰。
    何況正面紅帶劍士又已急攻過來,武功再高的人,只怕也難以應付,但石中英連獲
奇遇,若論功力,只怕要高出高翔生甚多。
    讓匕刻驟覺一股內勁,由劍身撞向單心,立即手指一」松,放開劍尖,掌心輕輕一
推,把一股強大暗勁,不動聲色的接了下來。
    這一耽擱,三支灰黯無光的劍尖,來勢勁急,距離他身上,已不過數寸。
    也就在這裡,石中英身形一側,快得令人看不清他使的是什麼身法,竟然從三支劍
尖中閃了出去。
    有手輕輕在中間遞補上來的那人執劍手腕上一推,中間那人劍勢一偏,「皚」的一
聲,撞上左首刺來的長劍。
    石中英左手,已經疾快從右邊那人手上,把長劍奪了過來。
    這三人不覺同時驚「啊」一聲,往後疾退。
    右首那人手中長劍被奪,迅快往後躍退,站在他後面的人,立即掠上,補了他的空
缺。
    這二十名紅帶劍士,果然久經訓練,一退一進,絲毫不亂。
    面對石中英的在人,一退即進,他們雖然自活不是石中英的對手,仍然毫不畏怯,
不顧生死在撲攻而上,劍劍都是急攻招數。
    這時圍著大家的十二個人,人已展開了攻擊,劍陣一經發動,十二柄灰黯無光的長
劍,旋轉如輪,攻勢猛烈絕倫。
    固守陣中的藍純青,高翔生,都已有了長劍,這兩位一派掌們,都以劍術著稱,一
劍在手自然足以自保。
    只有右翼孟雙雙武功較差,是四個人中最弱的一環,但她手中使的卻是三昧真君丁
無病送給石中英的盤璃劍,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
    孟雙雙功力不足,再加她從來也沒使用過軟劍,自然無法把真氣逼注劍身,把長劍
掙得筆直,但她聽石哥哥說過,不會使用軟劍,可以把它當軟鞭使用。
    她是孟家寨耐德的唯一掌上明珠,苗人從小練武,武功雖然不高,可是十八般兵器,
卻件件皆能。
    這時一柄三尺長的軟劍,當作軟鞭,施展開來,卻也飛上舞下,磕、繃、點、打、
掄、捶、攢、掛、鞭法中的八字訣,使得毫不含糊!但見青光鐐繞,身前身後,一片劍
影。
    撲攻她的三人縱是劍勢奇詭,惡毒無比,但奇怪的是總是刺不到孟雙雙身上。
    原來點點灰黯無光的劍尖,還沒刺到孟雙雙的身前,就被她鐐繞全身寒芒流動的盤
漓劍,無聲無息的削斷,只是他們攻勢急驟,自己不覺得罷了。
    萬松坪上,這一剎那,漾起了無數劍影,這些劍影,還是灰黯無光的。
    松風如濤中,也響起了一連串的金鐵交鳴,這些金鐵之聲,也像浪濤一般,是一波
接一波的捲起。
    紅帶劍士雖是三人一組,但他們劍陣一經發動,忽然像穿梭般遊走起來,人影幢幢,
此去彼來,連環攻擊,配合得佳妙,十二個人卻是渾如一體,很難找得出破綻來。
    一陣又一陣的金鐵交嗚,他們攻來的劍勢,縱然盡被封擋開,但他們一輪過去,第
二輪的攻勢盡立刻出手。
    藍純青等四人,緊守四象方位,和十二名紅帶劍士展開一場激烈的惡鬥。
    這是武林中極為罕見的搏殺,十二個紅帶劍士,帛綿不絕衝擊而上,仍然無法衝破
藍純青等四人聯合結成的四象方位。
    藍純青、石中英雖在第一次先發制人的突襲上,傷了對方兩人,但自從對方陣勢發
動之後,因為人影流動,互相照應,不論你攻向那一個,總有兩個人在你攻出的同時,
朝你攻來,迫得你中途非換招不可。
    而且他們身上有鐵甲護穴,普通兵刃,傷不了他們,根本也用不著躲閃,他們的游
走,只不過是擾亂你視線的陣法而已。
    石中英曾在龍門總舵,見識過乾坤教八名如花少女合搏「天羅劍陣」,同樣的此進
彼退,互為呼應,但若論陣法變化,攻勢凌厲,「天羅劍陣」不如這些紅帶劍士甚遠。
    因為他們十二個人奮不顧身的衝擊而來,其實每個人只攻出一劍,就一轉身閃了開
會,他不怕你反擊,攻他任何部位,但你卻非封架不可。
    最使人傷腦筋的,還是他們手中的長劍,因為對方十二柄長劍,劍身灰黯無光,都
淬過劇毒,只要劃破一點皮,就會見血封喉,也許還不止此,因為他們的劍陣,叫做
「化血劍陣」。
    其實藍純青、石中英、高翔生三人手上使的長劍也是化血毒劍,從對方手中奪過來
的,但對方有鐵甲護身,並不怕你劃破皮肉。
    石中英一面揮動長劍,封拆對方攻勢、一面細心觀察,籌思破陣之法,但他看了一
陣,依然看不出對方陣勢的破綻。
    藍純青說的不錯,真的除了用重手法把他們擊斃之外,當真別無他法。
    這一陣功夫,右翼的孟雙雙連封二十餘劍,也被她削斷了對方五柄長劍,但對方發
覺了她手上是一柄削鐵泥的室刃,因此攻勢依然,就是不肯再和她盤嫡劍接觸。
    不和你硬打硬攻,自然是以奇招取勝,孟雙雙的武功,在一般來說,已算不錯,但
遇上高手,她就成了低手。
    對方硬打猛衝,她仗著手中是一柄寶劍,就是使的普通招式,只要舞得上下左右,
翻飛不停,攻來的長劍,遇上流動劍芒,就會削斷,但對方一旦改以招術取勝,不和你
接觸,你就削不到他的劍尖。
    紅帶劍士久經訓練,這招式一變,出手儘是奇詭劍招,辛辣無比,出入意外,使你
的封架不及,躲閃不易,盂雙雙勉強應付了幾招,果然就手忙腳亂起來。
    石中英眼看盂雙雙形勢極險,心頭一急,不由的大喝一聲,右手長劍劃出一道灰黯
的匹練,朝身前輪攻撲來的一名紅帶劍士攔腰掃去,身形隨著右轉,左手同時一記「魔
劫神刀」,向右翼劈掃而出。
    他在一時情急之下,這一劍、一掌無形之中,使了九成以上的力道。
    一劍出手,灰黯、狹長的長劍,劍光暴長,宛如匹練橫飛,森寒劍芒,幾乎擴及一
丈。
    攻到石中英正面的紅帶劍士,自恃內穿軟甲,全身不畏刀劍,鋒利劍芒,無法傷得
了他,根本不理會石中英橫掃過去的fl勢,一個人快得如同流星一般,直欺而上,手中
長劍硬向石中英攻來。
    但他這回大大的失算了,石中英目前的功力;已臻上乘境界,就是一支柳條,一根
衣帶在他手中使出,也與鋒利長劍無異,只要貫注真力,鈍刀鐵劍,一佯可以削鐵如泥,
何況他手中本是一柄百練精鋼的鋒利長劍。
    但見一道灰光閃過,撲攻上來的紅帶劍士連哼也不哼一聲。已被齊腰斬作兩截,鮮
血飛灑,倒地死去。
    挺劍衝到孟雙雙前面的紅帶劍士,這一劍勢道奇詭,孟雙雙揮舞軟劍,剛才避開一
劍已經驚出一身冷汗,這一劍實在難以招架。
    就在此時,紅帶劍士突然悶哼一聲,連人帶劍從橫裡飛了出雲。
    他身上雖然穿了護穴軟甲,但「魔劫神刀」又名「無形刀」,練氣成刀,鋒利也和
利刃一般,擊中人身,鋒刃透體,口噴狂血,倒地死去。
    石中英這一劍、一掌,在一轉眼之間,就連傷了全身刀劍不入的兩名紅帶劍士,使
得其餘的紅帶劍士,不禁大驚失色!
    但他們「化血大陣」一經展開攻擊,陣勢如車輪般轉動,一個倒下,另一個立即填
補而上,這一群人,都是久經訓練,依然奮不顧身的發劍搶攻而上。
    他們所憑仗的,就是身上穿有軟甲,不畏刀劍,雖被石中英連傷兩人,但決究不是
任何人都能傷得了他們。
    此時只聽站在林下的冷副教主口中忽然發出一聲低嘯。
    「化血大陣」如斯響應,陣勢立即隨著變動。
    十二名紅帶劍士行動如風,他們顯然受到指示,改變了戰略,每一個人衝到石中英
面前,只是虛晃一招,飛快的一閃而過。卻對其餘三人,加緊展開猛烈攻勢。
    像這等不顧自身安危的打法,不但給予敵人很多的困擾,同時因攻擊主力,轉向其
余三人,也使他們威力隨著增強。
    這一段話,原是一瞬間的事,石中英連劈對方兩人,反而激使對方「攻勢陡然增強,
藍純青盡展平生所學,一柄長劍電掣芒飛,一口氣擋住了對方走馬燈般接連衝上來的五
劍,但聽一陣急驟的金鐵交鳴,像連珠般響起。
    在金鐵狂鳴聲中,藍純青大聲喝道:「石老弟,今日之局,不是我死,就是敵亡,
不用再存仁俠之心,只有先把這些人除去,才可避免咱們四人的傷亡。」
    喝聲之時,劍招連變,又逼退了衝擊而來的兩人。
    等第三個人堪堪衝到,他先發制入,一招「引虎歸山」,巡住對方劍勢,左手一記
劈空掌,直向來人面門劈去。
    那人驟不及防,身形一歪,再待閃避,已是不及,百忙之中,趕緊把頭一偏,但聽
「砰」的一聲,一掌擊在他頸項上,往後連退三步,上身一歪,倒了下去。
    也就在藍純青一掌劈出之時,一道灰黯的劍光,突如其來,無聲無息的朝他左脅劃
到!
    藍純青一掌擊斃了對方一人;但在陣勢移動之際,紅帶劍士每人只發一劍,即由後
面的人接上,因此這個雖然倒下去,另一個立即遞補而上。
    藍純青急於揮劍迎擊衝上來的敵劍,無暇回劍封解。
    原來這劍來自左翼,竟然是高翔生大開大閻的和對方動手中,失手飛出來的劍勢!
    雖是無意,但來勢十分勁急。
    藍純青發覺已遲,封拆、閃避、都嫌不及,百忙之中,只好吸氣側身,把身子盡量
向右挪移。
    他縱然應變極快,但總究發覺的遲了一步,劍鋒劃過,仍然劃中了左腿,褲管裂破,
一縷黑血,湧了出來。
    高翔生也及時警覺,口中驚「啊」一聲,急忙縮手;撤回長劍,一面歉然道:「兄
弟一時失手,沒傷得藍兄吧?」
    藍純青淡然一笑道:「不要緊,只是一點皮肉之傷。」
    高翔生一面揮劍封拆劍陣勢,駭然道:「兄弟該死,竟然傷到藍兄那裡?」
    刷刷兩劍,擊退衝擊過來,口中又是一聲驚啊,失聲道:「藍兄快退下去,閉住脈
穴,這劍上有毒!」
    他說的不錯,劍尖灰黯,自然淬過奇毒。
    兩句話的工夫,藍純青又揮劍擋開了兩柄長劍,這一瞬間,人業已感到左腿完全麻
木,僅靠一條右腳,金雞獨立,勢難持久,但身在劍陣圍攻之中,一時又無法後退。
    石中英聽說藍純青負了劍傷,回頭看去,只見藍純青傷口流出來的儘是黑血,心頭
大吃一驚,手中長劍揮動,劃起一道灰色長虹,把攻到正面和右翼的六支長劍,一齊逍
退,左手帶動,拉著孟雙雙往後退兩步,口中說道:「雙雙,你去照顧藍老前輩,這些
人由我來對付。」
    喝聲出口,人已旋風一般,轉到了藍純青身邊,左手迅快從發譬上拔下辟毒犀替,
遞到藍純青手中,說道:「老前輩,此眷能吸劇毒,快把它貼在傷口,包紮起來。」
    說話聲中,右手長劍朝前掃出去。
    衝到藍純青前面的三個紅帶劍士,眼看石中英放棄四象方位的正面,劍芒向他掃來,
忙不迭的往後退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20:21

但石中英和右翼的敵人,因他和盂雙雙的後退,無形之中,放棄了兩處方位,立即
乘機追擊而來。
    同時高翔生正面和右翼無人聯鬥,也只好從左翼緩緩退下,和大家退聚一處。
    本來堅守方位的四象方陣,至此已經藩籬盡撤。
    石中英口中大喝一聲,右手長劍突然朝撲來的一名紅帶劍士當胸擲出,但聽一聲慘
號,那人還未衝到右中英身前,就被長劍貫胸,仰跌下去。
    石中英長劍脫手,左手同時發出一記「魔劫神刀」,把衝到左側的一名紅帶劍士震
飛出去。
    他這一出手,就又連傷了兩名紅帶劍士,使得對方陣勢,為之一滯。
    這時孟雙雙已扶著藍純青坐下。
    石中英殺得俊臉通紅,猛地回頭朝盂雙雙道:「雙雙,快把軟劍給我,這些人敢不
畏死,今天非大開殺戒不可。」
    高翔生退到藍純青身邊,仗劍替他護衛,看到石中英雙目之中,隱射殺機,心頭暗
暗驚凜,忖道:「這年輕人好重的殺氣!」
    孟雙雙趕忙把盤螃劍遞了過去。
    石中英接劍在手,大喝一聲道:「你們不畏死的,只管過來。」
    喝聲未落,長劍突然幻起一片青濛濛的光華,寒芒掃過,一下接了五個紅帶劍士的
攻勢。
    那五個紅帶劍士但覺森寒劍鋒,逼人而來,心頭一怯,不約而同的往後疾退,低頭
看去,手中狹長黑劍,已然只剩一個劍柄!
    一時直驚得這些紅帶劍士面面相覷,手中執著斷劍,不知如何是好?
    適時但聽站在林下的冷副教主又是一聲低嘯,
    二十名紅帶劍士,在一陣圍攻之間,已經死了六個,但隨著有人遞補而上,十二個
人的「化血大陣」,依然並未缺少一個,只是八個後備劍士,已經只剩一名。
    這十三名劍士之中,有八個在圍攻孟雙雙之時,不知不覺的被削斷了劍尖,五個手
上只剩下一截劍柄,他們雖然陣勢依然,實際上戰力已經大大的減低。
    此時聽到冷副教主低嘯,攻勢突然停止,十三名劍士,各自後退了三步,他們聞嘯
退後,還是團團圍困著四人,並未撤退。
    冷副教主已從林下緩步出走,冷然道:「石中英,現在咱們可以談談了吧?」
    石中英一手執著盤嫡劍,冷笑道:「咱們沒有什麼好談的。」
    冷副教主道:「至少你們已經見識過『化血大陣』了。」
    石中英道:「見識過了,死傷狼籍的是你手下這些劍士。」
    冷副教主突然發出一聲仰天長笑,道:「你們四人,至少已有一人負了傷。」
    石中英目射冷芒,凜然道:「姓冷的,不是你見機得快,要他們停止攻擊,再要遲
上一會,石某管教你手下這些劍士,一個不剩。」
    「哈哈!」
    冷副教主又打了個哈哈,才道:「你仗著一柄利劍,以為可以把他們殺盡,告訴你,
那只不過是一個同歸於盡的局面,乾坤教像他們一樣的劍士,多至數百,就是二十名劍
士,全部死在你劍下,也不過只有二十個人,但你石中英、藍掌門人、高掌門人、普天
之下,卻只有一個。」
    藍純青經孟雙雙包紮之後,依然坐在地上聞言大笑道:「閣下這套打打談談的伎倆,
咱們領教得多了,對咱們構不成威脅。」
    冷副教主道:「兄弟說的是實話,四位方才只不過見識過劍陣的運轉,大概還不知
道劍陣因何而名『化血』,這『化血』,究竟厲害到如何程度……」
    他雖在說話,但人卻站在三丈開外,始終不再走近一步。
    藍純青冷哼道:「化血』二字,也不難解釋,最多他們手中長劍,淬過化血奇毒而
已。」
    他說到「化血奇毒」四字,心頭不禁一寒!
    須知江湖黑道上,一般使用的「化血丹」,只要皮破見血,不出頓飯工夫就可以把
一個人全身化為一灘膿血。
    高翔生使的長劍,是從對方手上奪來的,自已被他無意中失手,刺了一劍,劍上真
要是淬過化血奇毒,只怕辟毒犀也未必管用。」
    想到這裡,不覺暗暗歎了一聲。
    只聽冷副教主冷森森一曬,道:「藍掌門人只說對了一半,他們劍上淬的若是化血
毒藥,你老哥此刻只怕已經身化膿血,毛髮無存了。」
    高翔生無心之間,失手誤傷了藍純青,心頭自然萬分惶急,聞言忍不住問道:「那
你們淬的是什麼毒藥?」
    冷副教主微曬道:「藍掌門人中了什麼奇毒,不久就可以分曉了,你不會去問藍掌
門人!」
    高翔生嗅目怒視,手中長劍,厲聲道:「高某只要刺你一劍試試,也是一樣。」
    喝聲出口,正待縱身撲去。
    冷副教主冷喝道:「高翔生,你敢輕舉妄動,本座就要你們四人,立時身化膿血。」
    藍純青雖是坐在地上,但他總究是見多識廣,眼看對方十三名紅帶劍士,退下之後,
依然嚴陣以待,而且在冷副教主說話之時,他們每人左手,都已暗暗伸入左首腰間一隻
黑色革嬰之中,心頭登時明白過來。
    原來紅帶劍士一身黑衣,腰間圍著一條腥紅闊帶,特別刺眼,因此使人忽略了他們
左腰扣著的一個小小革囊,要不是此時把手伸入囊中,誰也不會注意。
    這情形,已極明顯,他們劍上淬的既非化血奇毒,而陣名卻叫「化血大陣」,這
「化血」二字,自然應在他們革囊之中。
    革囊不大,容量自然不會大多,不用說,那一定是極為霸道,極其歹毒的暗器無疑。
    十三名劍士,圍成一圈,把自己等人困在中央,對方一旦發動,武功再高,在四面
八方環攻之下,確實誰也無法自保。
    藍純青心念閃電一動,立即沉聲叫道:「高兄不可妄動。」
    冷副教主大笑一聲道:「藍掌門人大概看出一點端倪來了,咱們那就容易談得攏
了。」
    藍純青哼道:「那也未必。」
    冷副教主目光一轉,投向石中英道:「藍掌門人不但是一派宗主,而且也是護劍會
的重要負責人,你總不至於忍心看著他數十年功力,毀於一旦,還落個終身殘廢吧?」
    石中英道:「閣下是說藍老前輩中了你們的散功毒藥了?」
    冷副教主森冷的填:「何止散功?他們劍上淬的,還有令人癱瘓之劑,中劍之人,
半個時辰之後,一身功力盡散,終身需人扶持,一旦毒性發作,那就無藥可救了。」
    高翔生聽出他的口氣,問道:「你有解藥?」
    冷副教主呵呵一笑道:「化血大戰,降過多少成名人物,鐵睜猙的好漢,在下豈會
沒有解藥?」
    高翔生道:「你有條件?」
    冷副教主道:「那也算不得條件,擺在你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接受
在下勸告,一條是死在這萬松坪上……」
    接受勸告,豈非就是條件?但卻比「條件」二字,好聽得多了。
    高翔生道:「你說說看?」
    冷副教主道:「簡單得很,在下還是一句老話,咱們暫時把三位留作人質,由在下
領石中英前去見過教主,再作定奪。」
    高翔生臉上微有激憤之色,回頭朝石中英望來。
    石中英劍眉微挑,道:「姓冷的,在下確實要會會你們教主,但要留下藍老前輩等
三人,這條件石某不能接受。」
    冷副教主道:「你應該明白,你們已經落在非死即降的『化血大陣』之中……」
    石中英盤蠟劍一指,說道:「解藥就在你身上,對麼?」
    冷副教主不知怎的,和他眼神一對,心頭竟然微生寒意,忖道:「這小子眼中神光,
隱含異采,難道他一身功力,會精進到內瑩神儀,外宣寶相的朝元境界不成?」
    心念動處,腳下不由的後退了兩步,嘿然道:「解藥雖然不在本座身上,但只要你
們接受本座勸告,自會有入立即把解藥奉上。」
    石中英道:「那很好,只要石某先,把你拿下了,就會有人把解藥雙手奉上的了。」
    話聲甫落,突聽身後傳來藍純青一聲輕微的呻吟!
    石中英心頭猛然一凜,急忙回頭看去,但見藍純青席地坐著的人,身軀忽然起一陣
輕微的顫抖,本來紅潤的臉色,此刻已經不見一絲血色,額上也已隱見汗水。
    顯然他身中的奇毒,已在逐漸發作!
    難道師父給自己的那支辟毒犀替,無法解除劍上淬的奇毒?
    他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手橫長劍,緩緩退到藍純青身邊,問道:「老前輩,你
怎麼了?」
    僅僅這一句話已可看出他內心的惶急,情見乎詞。
    藍純青似是正在竭力的忍受著,聽到石中英的聲音,才緩緩抬起頭來,張了張口微
弱的道:「不要緊,老朽還能支持得住。」
    孟雙雙手扶著藍純青的身子,抬起頭,低低的道:「高掌門人,你得注意賊黨,莫
要讓他們有機可乘。」
    高翔生點頭道:「老夫省得。」
    冷副教主高聲道:「石中英,藍掌門人大概是毒性發作了,本座再給你們一盞茶的
時光,你好好考慮考慮。」
    石中英憤然道:「姓冷的匹夫聽著,你真要惹得石某性起;你們這些賊黨,了一個
也休想活著離開此地。」
    話聲甫落,耳邊突聽藍純青以「傳音入密」說道:「石老弟,老朽傷勢並不嚴重;
傷口是被劇毒侵入,但經辟毒犀吸毒,已經大為減輕,大概再有一盞茶工夫,也就差不
多了。只是對方這『化血大陣』,陣勢雖然暫時停止,據老朽觀察,他們這些劍士,身
邊可能帶著極為霸道的『化血神砂』一類歹毒暗器,如果一經發動,咱們被困在陣勢中
央,縱有通天之能,委實也難以應付,經老朽三思之下,只有將計就計,故意裝作傷毒
發作,引那老匹夫人伏,若能一舉把他制住,咱們才有脫險之望。」
    語音微頓,接道:「還有一點,此事暫時連高兄也不可告知,因為對方是一頭老狐
狸,咱們必須假戲真做,愈巡真愈好,千萬不可露了破綻,咱們成敗,全在此一舉了。」
    石中英如今閱歷漸多,在藍純青以「傳音入密」說話之時,他當然不會只顧凝神傾
聽,他裝作一副關切模樣,俯下身去,仔細察看了藍純青腕脈,才劍眉微痰,緩緩直起
身子,低聲叫道:「高老前輩。」
    高翔生持長劍,正在嚴神監視著對方陣勢;但他對藍純青的奇毒發作,還是十分關
切,不時轉睛望來,聽到石中英的叫聲,立時退後兩步,一臉焦急,問道:「石老弟,
藍兄不妨事吧?」
    石中英原也不想瞞他,因有藍純青的囑咐,又怕被冷副教主看出破綻,只得皺皺眉
道:「藍老前輩仗著深湛功力,暫時也許無礙,但毒性似乎正在發作,如無他們獨門解
藥,時間一長,只怕很難支持下去,晚輩一時沒了主張,想和老前輩磋商……」
    高翔生面有難色,沉吟道:「這個……」
    他拖長語氣,頓了頓,忽然壓低聲音道:「對方這陣勢未撤,必然另有厲害殺著,
留而未施,咱們四人,偏偏藍老大出了差錯,唉,老朽真是該死!」
    石中英:「人有失手,馬有失蹄,老前輩也毋須自責太甚。」
    高翔生道:「老朽真恨不得以身代替藍老大中的毒,唉,他無法久持,那該怎麼辦
呢?」
    石中英道:「晚輩之意,目前救人要緊,只有答應那老匹夫的條件了,不知老前輩
意下如何?」
    高翔生目中異采一閃即逝,點頭道:「那也只好如此了,咱們先保住藍老大一條老
命再說。」
    石中英和高翔生說的雖輕,但估量以冷副教主的功力,必可聽到,他也就是要讓對
方聽到。
    兩人商量甫畢,只聽冷副教的聲音,傳了過來,說道:「石中英,你們商量好了
麼?」
    石中英冷聲道:「在下只有同意你的條件,但你必須先把解藥交出來。」
    冷副教主道:「高翔生,你呢?」
    高翔生目射精光,一臉俱是激憤之色,大聲道:「姓冷的,你何必多此一問?石老
弟答應了,自然經過高某點頭,若是依了高某,就是孤注一擲,也要和你分個生死存亡
再說。」
    冷副教主冷冷一曬,不冉和高翔生多說,轉身朝林中伸子一招。
    只見一個青衣少女從松林中疾步走出,雙手奉上一個綠瓷小瓶。
    冷副教主接到手中目光一抬說道:「石中英,這就是解藥
    石中英道:「你就把解藥送過來。」
    冷副教主道:「本座如何信得過你們?」
    高翔生憤然道:「藍老大毒性發作,救人要緊,咱們既然答應了,決不反悔,你要
是還信不過的話,只管先點了高某穴道。」
    冷副教主略作沉吟道:「這倒可行,但必須先點了石中英的穴道。」
    他唯一顧忌的就是石中英。
    石中英聽的暗暗冷笑,接口道:「可以,不過在下也有一個附帶條件,你最多只能
制住在下一人,如果咱們三人,全讓你點了穴道,豈不等於束手就縛,倒不如負隅一拼,
勝負誰屬,也未可逆料。」
    他不能讓高翔生、盂雙雙被人制住穴道,而他自己練的是「逆天玄功」,不懼點穴,
這一內情,冷副教主當然不知道,他略為沉吟,就點頭道:「好,這點本座可以同意。」
    說到這裡,忽然目光一抬,說道:「高翔生,你給我點了石中英的穴道。」
    高翔生聽的一楞,道:「你不怕我殉私?」
    冷副教主陰森一笑道:「這點本座早就想到了,你須得聽本座指揮行事。」
    高翔生望望石中英,說道:「石老弟,你有什麼意見?」
    石中英坦然道:「在下既然答應,老前輩只管聽他指揮,點制晚輩穴道就是了。」
    高翔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冷副教主道:「高翔生,你準備!」
    高翔生冷冷的道:「你說吧!」
    冷副教主道:「好,你給我點他『華蓋』,中庭』、左右『臂儒』、左右『期門』
和背後『背梁』七處穴道。」
    高翔生聽的微微一呆,望望石中英,似乎有些遲疑。
    石中英早已收起長劍,背負雙手,說道:「老前輩只管請出手好了。」
    高翔生回頭看看藍純青,突然出指如風,朝石中英七一處大穴上點去。
    石中英挺立不動,任由他點了七處穴道;覺他指風厲勁,直透經穴,心中不禁暗暗
起疑,忖道:「高老前輩出手這般重法,如若換了個人,光是這七處大穴被點下去,也
就傷得不輕了。」
    心思轉動之際,口中故意哼了一聲。
    高翔生出手甚快,早已收回手去,目光一抬,望著冷副教主說道:「你解藥可以拿
來了。」
    經他這麼一說,石中英心頭疑念,不覺盡消:「原來他是怕姓冷的不信,出手稍重,
其實一個練武之人,數十年如一日,出手成自然,就是要輕也輕不來了。」
    只聽冷副教主陰森一笑道:「本座答應給你們解藥,說了豈會不算?只是毒發輕重,
和解藥用量有關,本座必須親自看看藍純青毒發的情形,才能決定藥量的多少。」
    口中說著,果然舉步朝陣中走了過來。
    石中英心頭暗暗冷笑道:「任你老匹夫狡猾如狐,這回也上了大當!」
    他身子挺直,一動不動,目光卻隨著冷副教主緩緩移動。
    冷副教主一直走到藍純青身前,孟雙雙手持長劍,一雙秋波,一霎不霎注視著他,
似是防範著他加害藍純青一般!
    這自然是藍純青早已叮囑過她,因此裝作的極像。
    冷副教主那會把她放在眼裡?腳下一停,目光朝藍純青仔細打量一眼,只見藍純青
雙目緊閉,臉色蒼白,額前綻出黃豆大的汗珠,盤膝坐著的人,身軀還在微微顫動,一
時不疑有他,緩緩拔啟瓶塞,傾出了一顆藥九。
    藍純青是護劍會的重要負責入之一,乾坤教自然不會讓他毒性發作,他從綠色瓷瓶
中傾出來的,倒確是如假包換的解藥。
    但就在此時,藍純青雙目一睜,一個人突然飛躍而起,右手探處,一把扣住了冷副
教主右手脈門,縱聲大笑道:「匹夫,你中計了吧?」
    五指運勁,抓得猶如鐵箍一般。
    冷副教主真是做夢也沒想到明明被毒劍劃破皮肉,已經毒發不支的人,居然會毫無
傷損,突起發難!
    但他總究是久經大敵之人,心頭雖然大感驚駭,也不過是冰得一凜的工夫,左手立
即閃電一掌,朝藍純青肩頭劈落。
    藍純青右手緊扣不放,右肩一沉,右腳橫跨一步,避開對方劈來的掌勢,身形隨著
半旋,左手駢指如就,朝冷副教主右腰點去。
    冷副教主縱然功力深厚,但右手脈門被扣,究竟使不出力道,除了運氣掙扎,腳下
連連後退,左手配合著接二連三的劈出,一面回頭喝道:「你們還不發動陣勢,給我攻
擊?」
    藍純青扣住他右腕,稍佔上風,但兩人功力都在伯仲之間,儘管扣著對方脈門,一
時也無法把他制服。
    兩人推推拉拉的打在一起,孟雙雙手上空自執著淬毒長劍,(她手中這柄長劍,原
是藍純青的)一點也插不上手去。
    高翔生事前不知是例。,因此也似乎被眼前的突發事件,給怔住了。
    石中英舒展了下手腳,笑道:「高老前輩,快去幫同藍老前輩把姓冷的老匹夫拿下
了,這些人由晚輩來對付。」
    高翔生悚然一驚,瞠目道:「石老弟,你沒事……」
    石中英笑了笑道:「晚輩練的是『逆天玄功』不懼穴道被制。」
    高翔生一張滿佈皺紋的老臉上,微有異色,手中長劍一挺,縱身朝藍、冷兩人欺去,
口中大聲喝道:「姓冷的,你還是束手就擒的好。」
    冷副教主和藍純青近身搏鬥了五、六個照面,眼看站在四周布成陣勢的十三個紅帶
劍士,聽了自己發出的攻擊命令,依然原式站在那裡,並未發動攻勢,心頭更是怒不可
遏,厲聲喝道:「你們都是死人,難道沒聽到本座的命令?」
    十三名紅帶劍士,依然站立如故,甚至連衣角都沒動一下。
    這時高翔生已經趕到兩人身邊;但因藍純青和冷副教主各自單掌翻飛,你退我進,
扯在一起,第三者就是想要插手,也無從插起,只得手持長劍,看著他們動手。
    石中英早已掣出盤璃劍,只要對方劍陣一動,準備大開殺手,但轉眼看去,十三名
劍士呆立不動,心中也暗暗感到奇怪,口中不由朗笑一聲道:「冷老匹夫,你還想頑抗
麼?」
    雙足一頓,身形飛掠而起,疾如旋風,朝冷副教主撲來。
    這一段話,其實前後也不過是幾句話的工夫,就在石中英身形撲起的同時,但聽一
個老婦人的聲音喝道:「姓石的小子,你接我老婆子一杖。」
    一道人影,迎空飛來,幾乎是衝著石中英撞來,人還未到,一記凌厲的杖風,已經
橫掃而至。
    兩道人影,勢道都快,石中英身在半空,陡然一提真氣,身形平空又向上拔起了八
尺來高,嘶的一聲,從凌空撞來的入影頭頂,飛越而過,一下落到冷副教主和藍純青兩
人面前,面露冷笑,冷冷的道:「石某要把你留下,什麼人也救不了你。」
    抬手一指,朝冷副教主點去。
    冷副教主右手脈門被藍純青扣住,兩人功力悉敵,正在難分難解之時,驟見石中英
瀉落身前,一時情急,用盡平生之力,飛起一腳,朝石中英踢來,但他右腳堪堪飛起,
口中突然悶哼一聲,應指倒地。
    藍純青右手一帶,把他拉了過去。
    那凌空飛撲過來正是綵衣姥姥桑大娘。
    她們陰山一脈,素以飛騰馳譽武林,她這一記『雲裡飛杖』,更是自詡為獨步武林
的絕招,但沒想到石中英輕輕年紀,一身輕功,居然登峰造極,身在半空中,還能往上
拔起,從她頭頂飛起而過,避開她的一杖。
    不,「雲裡飛杖」空中發招,勢道自然極為凌厲,一杖落空,綵衣姥姥自己也有些
收勢不住,身子平空飛出去一丈來遠,才飄落地面。
    陡地一個急旋,身形直欺而前,一下又掠到石中英身前,口中冷喝道:「好小子,
你躲過老身一杖,還躲過第二杖麼?」
    喝聲未落,鴆頭杖一抬,直搗而出。
    她身法之快,從落地,旋身,到平掠而來,抬手發杖,當真來去如電,總共也不過
是眨眼間事,但她還是遲了一步,冷副教主已被藍純青拿住了。
    石中英看她白髮飛楊,綵衣飄忽,來勢極速,尤其這一杖迎面直搗,杖頭抖起斗大
一個杖花,一股勁急杖風,已經直衝過來。
    他對綵衣姥姥方才凌空發杖,並未還手、此時叉是話聲未落,杖勢已發,似是大有
先聲奪人之勢,心頭不禁大怒,身子岸立不動,冷冷一曬道:「在下何須躲閃?」
    他對直搗而來的杖頭,根本視若無睹,那勁急的杖風,衝到他身前,就像被一堵無
形牆壁擋住了一般,連他衣角也沒有吹動一下。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綵衣姥姥的鴆頭杖,搗來之勢,何等快速?
    石中英直待她杖頭離前不過尺許光景,才左手向外一引,身子隨著左轉,右掌直豎,
順勢推出。
    他使來好像十分輕鬆,並不著力,但綵衣姥姥的感受,卻不同了!
    她只覺得直搗出去的杖勢,快到石中英身前之際,陡然遇到了一股極強的吸力,往
外引出,直搗過去的杖頭,立時為之一歪,跟著吸力朝外滑出,心中方是一震,暗道:
「這小子居然會「接引神功!」
    這時石中英的身子已經向左轉出,豎立右掌,正好切在她杖身之上。
    綵衣姥姥那想收勢得住,連人帶杖,身不由己的朝前衝出去三步。
    綵衣姥姥身為乾坤教護法,在教中地位極高,她一生之中,也從未有過出手一、二
招之間,就被人如此輕易震出,一時幾乎急怒攻心,猛地轉過身來。
    這一瞬間,本來白淨的臉上,佈滿了濃重的殺氣,一頭白髮。不住的飄揚,口中大
喝一聲道:「小子,我和你拼了!」
    手持鴆頭杖,一步步朝石中英迫來,她在盛怒之下,全身凝聚了十成功力,每一步
重逾山嶽,砂石地上,留下了極深的足印。
    藍純青此時已把冷副教主身上解藥取出,收入懷中。
    同時也看出待命的十三名紅帶劍士,呆立不動,連他們副教主的命令,都恍如不聞,
只道是石中英把他們制止了穴道。
    這就悄悄叮囑孟雙雙,要她過去把每個人掛在左腰間的小革吸和套在左手的鹿皮手
套取來,然後一掌拍醒冷副教主。
    冷副教主修地睜開眼來,發覺自己全身穴道受制,心頭又急又氣,厲聲喝道:「藍
純青,你這老匹夫,還是殺了我吧!」
    藍純青笑道:「朋友稍安毋躁,你這位副教主,對咱們用處大得很呢!」一手提著
他後領,一手執著長劍,大聲叫道:「桑大娘。快請住手。」
    綵衣姥姥橫了他一眼,冷哼一道:「是不是你門擒住了冷飛雲,想藉此威脅我老婆
子?可惜我老婆子不吃這一套。」
    藍純青道:「兄弟並不是這個意思?」
    綵衣姥姥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藍純青道:「兄弟之意,貴派和各大門派,並無過節可言,何苦助紂為虐,和中原
武林同道為敵?」
    綵衣姥姥狠狠瞪了他一眼,重哼道:「你能代表中原武林?」話聲一落,目光直注
石中英,厲聲道:「小子,接招。」
    鴆頭杖起處,呼的一聲迎面劈來。
    這一杖出手,杖勢左右挑動,接二連三的劈出,但見杖影如山,杖風如濤,記記如
風雷萬鉤,勢道凌厲已極!
    石中英因方才聽藍純青的口氣,似乎有不願和陰山派為敵之意,因此兩次出手,都
留有餘地,此時見她鴆杖連綿攻來,知她功力深厚,一時之間,不願和她硬打硬拚,只
得施展廁教「五遁身法」身形倏忽進退,閃避對方杖勢。
    綵衣姥姥白髮皤皤,一大把年紀,火氣可著實不小,一連五杖,都沒有掃中石中英
一點衣角,心頭更是怒不可遏,杖勢一停,厲聲喝道:「姓石的小子,難道你只會躲躲
閃閃,不敢和老身過招。」
    石中英總究少年氣盛,經她一激,不覺朗朗大笑道:「在下只是想讓你知難而退,
免傷陰山派和氣罷了,豈會怕你綵衣姥姥不成?」
    綵衣姥姥氣得一臉俱是獰厲之色怒喝道:「小子好狂的口氣,憑你也配說什麼傷了
陰山派和氣,老身從不知道知難而退,你有多少絕活,只管施展出來,讓老身見識見
識。」
    喝聲出口,鴆頭杖突然一緊,像風起雲湧般攻到。
    石中英敞笑道:「在下沒有絕活,你也接我一劍。」
    唰的一劍,迎著杖風反擊過去。
    他這一劍,側身進招,去勢悠然,看去只是隨手而發,但劍風斷然,身隨劍走,從
杖影中乘隙而入,使的雖是峨嵋派「亂披風劍法」但已經出神入化,妙到毫顯,就是峨
嵋掌教天蒙禪師手中使出,山不過如此。
    汪湖上誰都知道,峨嵋天蒙禪師雖精幹劍木,但數十年來。從未下過峨嵋山一步。
    綵衣姥姥早已領教過這位年輕高手劍法神妙,不敢輕視,但又生性好強,嚥不下這
口氣來,此時,一見石中英揮劍反擊,劍光飄忽,居然從杖隙攻入,心頭也不禁暗暗驚
凜,忖道:「這小子武學倒博雜得很。」口中大喝一聲:「來得好。」她雖然喝出「來
得好」。但卻並未硬接,「好」字出口,人已橫閃而出,反手一杖,向右橫掃過去,身
形再旋,連挑帶擊,在電光石火之間一口氣攻出八杖,但見一排排的杖影,滾滾湧出,
不僅勢勁力急,而且詭異多變,遲非先前的沉重杖法所可比擬。
    石中英在她八杖之中,還擊了三劍,他才發現這老婆子並不簡單。
    大概她自恃功力,加之杖勢沉重,無人能和她硬拚硬砸,因止平日裡一出手,就是
大開大鬧,以力勝人,一般武林高手,在她杖下自然超不出三兩個照面。
    但她已經知道石中英年紀雖輕,一身功力,幻〕不在她綵衣姥姥之下,因此這回居
然捨棄她平日大開大閻力拼打法,改以招木變化求勝。
    這八招杖法,招招都是奇正相生,虛虛實實,詭異凌厲之極,
    石中英自然也不敢太過大意,身隨劍走,在對方滾滾杖影之中,忽攻忽守,緊迫而
上。
    兩人互攻了幾招之後,劍光杖影,已經難分敵我。
    就在雙方動手之際,只聽玄衣女封七娘冷冷的道:「藍純青你把冷副教主放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22:35

高翔生陡然轉過身去,橫劍當胸,凜然道:「你待怎的?」
    玄衣女已從身邊侍女手中,接過馬尾銀紼和寶石耀眼的長劍,玄裙曳地,緩步逼來。
    說她「緩步」,她看去確實步步金蓮,款款而行,但其實來勢之快,十五六丈距離,
幾乎轉眼即至,高翔生喝聲未落,她已欺到面前,相距不過數尺了。
    高翔生這一驚非同小可,不待思索,揮手一劍,朝前劃出,他合為「八卦掌門」一
劍出手,七負、連綿,變化相繼而生,實為劍法中攻守兼顧的劍術。
    這一劍的威力,自然極為凌厲。
    玄衣女冷笑一聲,身如流雲,依然直欺而進,左手銀拂揮處,迎著劍身纏去,右手
長劍根本連劍鞘都未出,迅如電閃,朝高翔生左辦點到。
    這一下,當真快到無以復加,高翔生簡直連封架的機會都沒有,口中悶哼一聲,
「砰」然往地上跌坐下去,同時他手中一柄長劍,也被玄衣女銀拂一抖之勢,捲飛出一
丈以外。
    玄衣女跟著跨上一步,長劍往上一挑,劍鞘呼鈉一聲,凌空朝她身後侍女手中飛去,
雪亮的劍火指在高翔生咽喉之上,冷冷說道:「高翔生,暫時只好委曲你了。」
    高翔生肋下大穴受制,雙目通紅,怒睛凸出,望著玄衣女一言不發。
    藍純青怎也想不到高翔生會一招之間,受制於人,此時要待救援,都已不及。
    尤其手中抓著一個冷副教主,也無法騰得出手來,只好疾退兩步,低喝一聲:「孟
公主,速與老朽站到一起來。」
    孟雙雙自知不是玄衣女對手,依言退到藍純青身邊。
    藍純青把冷副教主往地上一放,朝孟雙雙道:「你看住他,若是有人敢走近一步,
你就把他殺了。」
    孟雙雙駭然道:「藍老前輩,我……從沒殺過人。」
    藍純青低聲道:「你不用真的殺他,只要把劍架在他頸上,他們就不敢過來了。」
    盂雙雙道:「要是他們真的過來呢?」
    藍純青道:「不會的,他是乾坤教副教主,他們多少會投鼠忌器。」
    孟雙雙點頭道:「我知道了。」
    說著,果然舉劍架到了冷副教主的頸上。
    藍純青一掂手中長劍,正待朝玄衣女撲去。
    玄衣女已經冷冷的道:「藍純青,你大概沒看到我劍尖指在什麼地方呢?」
    她劍尖指著高翔生的咽喉,藍純青自然看到了,但他並不在乎,微微一笑道:「封
副教主大概也沒有看清楚盂公主的長劍架在那裡了?」
    玄衣女忽然格的笑道:「其實咱們都看到了,是麼?」
    藍純青道:「老朽正是此意。」
    玄衣女淡淡一笑道:「那很好。」話聲一落,忽然提高聲音,叫道:「大師姊請住
手。」
    這一陣工夫,綵衣姥姥和石中英已經激戰了十幾個回合。
    綵衣姥姥在這十幾招之間,她好像一連接戰了九大門派的高手。
    那是因為石中英精憫各派劍法,每一招幾乎都是每一門派中的精妙殺著,本來互不
連貫的劍招、在他手中使出,竟如一氣呵成,互為啟承。
    而且在這十幾劍下來,劍氣迸發,他手中本來是一支狹長的軟劍,但經他運劍之際,
真氣貫注劍身,在感覺上,他劍身好像在漸漸的粗大,幾乎已和自己鴆頭杖一樣粗細,
(她鴆頭杖粗逾鵝卵)壓力自然也在逐漸的沉重起來!
    鴆頭杖本是重兵器,而劍卻是輕兵刃,如今軟劍己和鴆頭杖一樣沉重,她鴆頭杖就
佔不到半點便宜了。
    不,她一上手,就已落了下風,只是直到此時,才開始感到她真的不如這年輕人,
甚至以她數十年修為的功力,都要遜人家一籌,這時聽到玄衣女的聲音,正是她最好的
落場機會,口中氣吁汗的斷喝一聲道:「住手!」
    鴆頭杖虛晃一招,身形飛快的橫閃而出,一手拄杖,緩緩的吸了口氣藉以平復她發
促的呼吸。
    石中英臉不紅,氣不喘,長劍一收,目光落到玄衣女的身上,冷冷的道:「是封副
教主制住了高掌門人?」
    話聲中,雙目寒芒飛動,射出兩道近人精光,大有出手之意。
    玄衣女看的暗暗一凜,忖道:「把此人放出來,真是大大失策之事。」
    (常慧私下放走石中英,原是乾坤教有意安排的,主要目的,就是要他深入龍頸拗
禁堂,把經過化裝的冷副教主,當作六合劍石松齡放出去,然後才能把專和乾坤教作對
的護劍會一網打盡,守料這一詭計,終於被藍純青識破,以致前功盡棄,也有人認為放
了石中英,是為了讓他去把假石松齡救出來,那麼何必又讓石中英把藍純青也救出來呢,
這一點很重要,因為直到目前為止,乾坤教始終無法摸清護劍會的底細,也只知道藍純
青是護劍會的重要人物之一,只有把他放出來,假石松齡才能從他身上,按圖索駭,找
出其他的負責人來。關於以上情節,作者在前面曾經並不完整的隱約透露過,也許夾雜
在中間,帶上一二句,讀者並未注意,特此表出之)
    閒言表過,卻說玄衣女眼看石中英大有向自己出手之意,緩緩看了他一眼,冷然道:
「石中英,你沒有機會救得了高翔生,最好還是不要妄動。」
    石中英微曬道:「在下真要出手,只怕封副教主沒有殺死高翔生的機會。」
    玄衣女點頭道:「你和大師姐動手的情形,我都看到了,你武功很好,但這是賭博,
咱們之間,各有五十對五十的機會,你想試,那就不妨試試,不過救人的目的,是為了
把人從死亡邊緣救下來,本來還不至於死的人,如果因你出手,反而死生各佔半數,乃
智者所不取。」
    石中英聽的不覺一呆。
    玄衣女笑了笑道:「當然,我也不會冒險出手,去搶救冷副教主的。」
    藍純青道:「封副教主之意,是想和咱們交換人質了?」
    玄衣女格格一笑道:「難道你們不願意?」
    高翔生一派掌門,落在人家手中,自然得換回來。
    藍純青道:「好,一言為定。」
    石中英道:「但在下有一個條件。」
    玄衣女嗯了一聲,目光瞟動,轉臉看了石中英一眼,問道:「你有什麼條件?」
    石中英道:「冷副教主曾答應領在下前去貴教總壇,釋放冷副教主,不知是否仍領
在下前去?」
    玄衣女淡淡一笑道:「這是冷副教主答應你的,我可作不了上。
    石中英道:「但在下希望在釋放冷副教主之前,能得到你封副教主的承諾,至少你
得告訴我貴教總壇所在。」
    玄衣女格格的笑道:「如果我不告訴你呢?你們是不是不肯交換人質了?」
    她詞鋒犀利,咄咄遜人,這活,可把石中英問住了。
    乾坤教總壇,固然重要;但高翔生更非和他們換回來不可。
    玄衣女不待石中英開口,又是一聲脆笑接道:「但我可以回答你,你想謁見教主,
我會盡快向總壇請示,只要教主認為可行,我自會派人通知你的,這樣總可以了吧?」










第23章 度厄金針
    石中英暗自想道:「乾坤教在江湖上既然已經公開了身份,總壇所在,你門就是故
作神秘,我也會找得到,目前形勢,自己這邊,一共只有四人,如今高掌門人被擒,真
正能動手的,只有自己和藍老前輩兩個,可說人單勢孤,還是先把高掌門人換回來再
說。」心念閃電一轉,點頭道:「這麼在下就聽候封副教主的消息。」
    玄衣女在面紗內轉動了一下眼珠,說道:「本教總壇,不啻尤潭虎穴,你一個人,
真的敢去麼?」
    石中英星目含光,朗笑聲道:「乾坤教總壇,就算真是龍潭虎穴,在下說出來了,
自然非去不可,何況貴教總壇,也未必真是龍潭虎穴。」
    玄衣女在天龍山谷底,初見石中英之時,就已發覺這年輕人人品武功,迎非常人,
心中不無遺憾!
    因為凡是和乾坤教作對之人,都在剪除之例,因此發現自己女兒(封君萍)竟然愛
上石中英,心頭不禁又驚又怒,驚的是此個若給教主知這,女兒固然是死數,連自己也
難免受到謎責,後來總算石中英因身中蠱毒在昏迷之中,被自己擒來,才算把這件事彌
縫過去。
    方才看他和大師姐動手的情形,這年輕人不過數日工夫,武動似乎又精進了許多,
連大師姐部幾乎難與為敵,此時再看他朗朗而言,眉宇之間,英氣巡人,心中更是油生
好感,覺得這年輕人委實不同凡響,君萍確是有眼光的,自己實在不該硬把女兒囚禁起
來…
    她看著石中英,不禁想的有些出神!
    這真是合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天下做母親的人,沒有不為自己女兒設想
的。
    藍純青道:「封副教主,咱們既然同意交換人質,該如何換法?」
    玄衣女在出神之時,被他一說,雖然蒙了黑紗,也不禁有臉上微微一紅,說道:
「今日之事,就到此為止,咱們雙方同時放人,藍掌門人意下如何?」
    她對石中英心存好感,遂有雙方罷兵之意。
    藍純青道:「好。」
    玄衣女收回長劍,左手拂塵掛在她中指上,手指輕彈,發出兩縷指風,朝高翔生穴
上彈去。
    她這是屬於拂穴手法,高翔生受制穴道,登時鬆解。
    玄衣女目光一注,冷冷的道:「你可以過去了。」
    藍純青也在此時,一掌推開了冷副教主的穴道。
    冷副教主舒展一下手腳,目光陰蟄,冷聲道:「藍純青,錯開今天,咱們這筆帳,
總得連本帶利找回來的。」
    藍純青仰首大笑一聲道:「很好,藍某隨時隨地,恭候賜教。」話聲一落:回頭道:
「高兄,石老弟,咱們走。」
    突聽綵衣姥姥沉喝一聲:「慢點!」
    藍純青腳下一停,問道:「桑姥姥還有什麼見教?」
    玄衣女道:「大師姐,讓他們走吧!」
    綵衣姥姥一指十三名紅帶劍士,說道:「這些人穴道受制,他們總該把穴道解開了
再走。」
    點穴手法,各門各派,各有秘傳,不懂對方獨門手法,不但無法解開受制穴道,一
個不巧,往往解不成,反落得終身殘廢。
    玄衣女自然懂得這個道理,這就點點頭,一面朝藍純青道:「這些劍士穴道受制,
解鈴還須繫鈴人,藍掌門人似乎該請石中英替他們解了穴道。」
    石中英聽得不覺一楞,說道:「他們並非在下出手所製。」
    綵衣姥姥臉色一沉,冷說道:「不是你,還會是誰?」
    石中英道:「這個在下如何知道?」
    藍純青也一直以為十三名紅帶劍上,是石中英出手制住的,聞言也不禁深感意外,
看了石中英一眼,問道:「這些人真的不是石老弟出手的麼?」
    石中英正容道:「真的不是晚輩,若是晚輩出的手,何用抵賴?」
    藍純青詫異的道:「這就奇了。」
    綵衣姥姥回過頭去,吩咐道:「貞丫頭,你過去看看。」
    侍立她身後的高素貞躬身領命,走到一名紅帶劍士身邊,仔細察看了一陣,玉腕一
抬,伸出兩個指頭,從那劍士後頸,輕輕拔出一支銹花針粗細的軟針;揚手說道:「回
大師伯,是被金……」
    她想說:「他們是金針定穴所制」,但底下的話,還未出口,那個紅帶劍士突然一
聲不作,「碰」然一聲,撲倒在地上,立時氣絕。
    高素貞被他嚇了一跳,俯身一探,失聲道:「大師伯,他怎麼死了。」
    在場之人,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目光何等銳利?
    高素貞話雖沒有說完,但她拔下金針,纖手一揚之際,業己看清她手上拿著的是一
支長僅寸半的金色軟針,金針尾部,還穿著米粒大小一顆珍珠。
    冷副教主驟睹此針,臉色不由大變!
    「度厄金針!」
    玄衣女同樣變了臉色,但她黑紗蒙臉,旁人看不到她的臉色,只聽她低喝一聲道:
「素貞,你退下來。」
    高素貞出聲應「是」,迅快的退下。
    玄衣女朝藍純青一拾手道:「藍掌門人,你們請吧。」
    話聲出口,身形飄飛而起,快若閃電,輕若飛絮,手起掌落,如拂如拍,轉瞬之間,
已把十二名紅帶劍士後頸上的「度厄金針」,一齊起下,接到掌心。
    十二名劍士如夢初醒,活動了一下手腳,全都清醒過來。
    玄衣女這一手,當真身法美妙,令人歎為觀止。
    藍純青看的暗暗點頭,忖道:「此女武功之高,果然已得陰山派神髓,乾坤教拉攏
了陰山派,實在是一件棘手之卒。」
    心念轉動,回頭朝高翔生低低說了聲:「高掌門人,咱們走吧!」
    高翔生點點頭。當下由藍純青,高翔生領先,孟雙雙走在中間,石中英斷後,四人
魚貫離開萬松坪。
    玄衣女、綵衣姥姥果然任由他們離去,並未攔襲。
    剛出峽谷,只見兩條人影,從山徑上相扶而來。
    遠遠看去,其中一人,似是還負了重傷,由另一人扶持而行,因相距還遠,看不清
對方人影。
    藍純青仰首向天,輕輕歎息一聲道:「看來乾坤教果然高手如雲,唉!石盟主不愧
是獨具慧眼,十年之前,已經洞矚陰謀,只可惜還是遲了一步,羽翼已豐,已不是咱們
區區幾人,所能為力了!」
    高翔生目中奇光閃動,問道:「兄弟當時未參與護劍會,但石盟主不是已和不少門
派取得聯絡了麼?」
    藍純青低咽道:「那只是初步商談而已,護劍會也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色i〕見,
石盟主失蹤了幾年,即使當時已有協議,也時過境遷,早成了陳跡……」
    高翔生似是未信,正待開口!
    只聽石中英「咦」道:「那不是趙老前輩,鄧老前輩麼,怎麼,鄧老前輩還傷的不
輕!」
    藍純青哦了一聲,急忙凝目瞧去。
    這一陣工夫,山前兩條人影,已經逐漸接近,那不是風雲子趙玄極和百步神拳鄧錫
侯,還有誰來?
    風雲子身上道袍已有兒處碎裂,道捨散散,神情十分狼狽,右手握著長劍,左手扶
著鄧錫侯而行。
    百步神拳鄧錫侯臉色蒼白,衣上血跡斑斑,少說也有七八處劍傷,似是失血過多,
神態更是疲憊不堪。
    藍純青吃驚的道:「他們果然也遇上了伏擊。」
    大家腳下一緊,趕快迎了上去。
    風雲子趙玄極一眼看到四人,不覺喜道:「好了、好了,總算大家又會合了。」
    石中英飛掠到鄧錫侯身邊,伸手扶住,說道:「鄧老前輩快坐下歇息。」
    鄧錫侯洪笑一聲道:「老朽一條老命,差點斷迭在一群賊子手裡,能和大家見面,
總算是第二世為人了。」
    說話之間,石中英已扶著他在路旁一塊山石上坐下,鄧錫侯立即閉上雙目,運氣調
息。
    藍純青道:「鄧兄、趙兄遇上了什麼人?可曾把那假冒弘善大師的賊人解決了嗎?」
    趙玄極道:「說來慚愧,咱們剛翻過山領,鄧兄就在言語上和那賊禿髮生了衝突,
要他自己取下面具來,賊禿聽了忽然引吭長嘯,鄧兄看出情形不對,就先下手為強,和
那賊禿動上了手,唉,那賊禿不但身手極高,而且使的竟是少林嫡傳武學。」
    藍純青微微頷首,口中輕「晤」了一聲。
    趙玄極奇道:「怎麼,藍兄早已知道?」
    藍純青道:「那假冒石盟主的冷飛雲,出手也全是少林路數,此人頭頂有明顯的戒
疤,自然原是僧人無疑了。」
    趙玄極道:「不多一會,賊黨果然大批趕到。」
    高翔生道:「那是些什麼人?」
    趙玄極道:「是由鬼影子夏子清為首,都是由黑道中凶名久著的高手,有黑虎神關
長勝、雙環將任公俠、七步追魂何東山、穿山甲鐘仲豪、和二十來名賊徒。」
    石中英道:「他們就是龍頸助的四大巡王。」
    高翔生關切的問道:「乾坤教大批後援趕到,你和鄧兄強煞也只有兩個人,如何應
付得了?」
    趙玄極唉了一聲道:「就是咯,兄弟一看形勢不對,也只好先發制人,趁鄧兄和那
賊禿拚鬥之際,冷不防找個最弱的下手,從一名賊徒手裡奪了一柄長劍,這一場打的真
夠慘烈,只差一點,就得和鄧老兒攜手去找閻家者爺。」
    盂雙雙像小烏依人一般,傍著石中英,低低問道:「石哥哥,閻家老爺是誰?」
    石中英笑道:「閻家老爺,就是閻王老子。」
    孟雙雙聽的忍不住「噗味」笑了出來。
    高翔生道:「但你們終於突圍而出。」
    趙玄極橫了他一眼,哼道:「你說的倒是稀鬆,那賊禿和鬼影子夏子清,已夠棘手,
何況還有四個黑道賊子(龍頸拗四大巡王)周著咱們搶攻」你除非長了翅膀會飛。突圍
而出、談何容易?」
    高翔生笑道:「你們不是突圍而出,難不成是乾坤教賊黨發了慈悲,把你們放出來
的?」
    趙玄極道:「那也不是,哈,高老兄,說來你做夢也想不到!」
    高翔生狹長臉上,現出懷疑之色,似笑非笑,嘿然道:「假牛鼻子,你少賣關子。」
    趙玄極笑了笑道:「那是咱們打到最緊要的關頭,飛將軍自天而降,來了救星……」
    高翔生道:「救星?那是什麼人?」
    趙玄極道:「一個蒙面人。」
    「蒙面人?」
    高翔生眼中異彩一閃i追問道:「後來呢?」
    藍純青、孟雙雙都不覺望著趙玄極,等他的下文。
    趙玄極故意慢條斯理的朝大家笑了笑,才道:「那時鄧老兄和兄弟背貼著背,只顧
應付四面敵人,兄弟根本不知道鄧老兒負了傷,他一記又一記的百步神拳,夾雜著他嘶
啞的吃喝,打得呼呼轟轟,兄弟一柄劍,每一記出手,都有兵刃交擊之聲,也弄不清到
底砸上了誰的兵刃?反正四面八方,都有敵人的影子,和閃耀的鋒鎬……」
    高翔生不耐道:「你假牛鼻子是在說書?」
    趙玄極沒有理他,續道:「就在激戰之中,只聽有兩個賊子口中發出了驚呼,四周
壓力,也忽然減輕,同時也聽夏子清的聲音沉喝道:「閣下是那一路的朋友?」
    來人並未開口,但見一道精芒耀目的劍光,直取夏子清,那劍的威力,竟如精練橫
空,凌厲之極,夏子清不敢硬接,駭然後退,他這一退,那人劍光一轉,人隨劍走,霎
時間幻起了漫天劍影,又有兩個賊人,中劍負傷,退了下去。
    夏子清又驚又怒,喝道:「大家小心,這小子是石中英,快截住他。」
    孟雙雙不自覺的抬頭望望石中英,她那柔情如水的目光中,流露出無比的喜悅和驕
傲!
    那是因為夏子清從前是孟家寨的總教頭,也是教她武功的師傅,在她心目中,一直
認為夏子清的武功,高不可測,但夏子清卻不是石哥哥的對手,他好像很怕石哥哥。
    這對她來說,自然是值得驕傲和喜悅之事。
    只聽趙玄極續道:「夏子清喝聲出口,已經截著來人動上了手,十幾名賊徒,也嗆
喝著圍了上去。但雙方交手不過十幾人照面,夏子清已有不敵之勢,口中發出一聲忽哨,
飄身而退,那禿賊聽到夏子清的嘯聲,和另外兩個賊黨,也迅快的不戰而退,閃入林
中。」
    他說到這裡,忽然回頭朝石中英笑道:「老朽本來也當那蒙面人就是老弟,但在賊
黨退走之後,他揮手擲來一包刀創藥,就一個旋身,飛掠而去。」
    高翔生道:「賊黨退走;他沒和你們說話?」
    趙玄極聳聳肩道:「此人從出現到離開,一句話也沒說。」
    「這會是什麼人呢?」
    高翔生眼珠轉動,問道:「趙兄見多識廣,難道連他武功都會看不出來麼?」
    趙玄極搖頭道:「此人武功極高,那時兄弟也正在動手,無法分心,但在他和夏子
清動手之際,偶而一瞥,發現他劍法路數,極為博雜,僅在轉瞬之間,就看他使了三招
不同門派的劍法……」
    石中英心頭不由的一動,忍不住脫口道:「他……」
    藍純青一手摸著花白長髯,接口笑道:「此人也許不願與咱們見面,但總是友非
敵。」
    石中英本來想說:「他莫非是六受劍主?」
    但只說了一個「他」字,就被藍純青攔著,也就住口不說。
    高翔生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口中「啊」了一聲道:「藍掌門人。」
    藍純青抬目道:「高兄想到了什麼?」
    高翔生道:「方纔那十三名紅帶劍士,被人金針定穴,兄弟好像聽玄衣女說一句
『度厄金針』,此地密選梵淨山,那位蒙面俠士,莫要就是梵淨神尼……」
    藍純青霍然道:「高兄說的極是,這就難怪玄衣女忽然率眾而退了!」
    百步神拳鄧錫侯經過一陣坐息,體力也恢復了大半,睜目道:「藍兄,那蒙面俠士,
武功劍法,雖極奇奧,但據兄弟看,此人年紀不會太大,絕非神尼。」
    高翔生道:「也可能是神尼門下,他何用以布蒙臉?」
    鄧錫侯道:「難道神尼門下就非蒙面不可?」
    高翔生佈滿皺紋的臉上,微現不悅道:「鄧兄又和兄弟抬起槓來了。」
    鄧錫侯道:「兄弟親眼看他施展的劍法,幾乎集各派劍法中的凌厲殺著,神尼佛門
高人,她門下弟子豈會有如此凌厲殺機的劍術?」
    高翔生道:「兄弟親眼也看到一十三名賊黨,身中『度厄金針』,你說武林中除了
梵淨山神尼之外,還有使『度厄金針,的人麼?」
    這兩人一見面就喜抬槓。
    藍純青笑道:「二位道兄,何因為此爭執?此時天色已經過午,咱們這些人,從昨
晚到現在,還未進過飲食,再說這裡離賊巢極近,咱們目前已是疲憊之極,玄衣女雖然
退走,極可能是被『度厄金針』嚇走的,他們兩路人手,合起來實力極強,咱們目前孤
軍深入,不宜和人家硬拚,還是早些走吧!」
    高翔生道:「藍掌門人說的極是,光憑咱們這幾個人,決難與乾坤教為敵,如今乾
坤教已公然在江湖露面,看來最好的辦法,還是和各大門派取得聯繫,才是上策。」
    藍純青點點頭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鄧錫侯大笑道:「好畦!這主意不錯,齊桓公糾合諸侯,一匡天下,咱們來個糾合
各大門派,一匡武林,和乾坤教痛痛快快的決一勝負。」
    飛雲子道:「藍掌門人現在是咱們一行的頭兒,如何調逍,咱們全聽你的就是了。」
    藍純青連說不敢。
    高翔生道:「咱們原則既已決定,藍掌門人,現在該如何行動了?」他不待藍純青
開口,接著說道:「依兄弟之見,咱們應該先找個地點適中的門派,如果同意咱們的主
張,就借他們的地點,作為各大門派聚會之所,然後邀請各大門派與會,藍兄以為如
何?」
    鄧錫侯道:「高掌門人這主意不錯,兄弟舉雙手贊成。」
    藍純青想了想道:「走,咱們到龍門幫去。」
    高翔生目光一亮,問道:「獨角龍王李天衍是不是昔年護劍會的發起人?」
    藍純青道:「那倒不是,不過咱們上次助他平復了幫中大亂,獨角龍王是位極重義
氣的人,龍門幫不但地點適中,而且高手如雲,實力雄厚,和乾坤教又勢不兩立,正是
咱們最理想的落腳之處了。」
    風雲子道:「這話不錯,咱們這就先到龍門幫去。」
    藍純青回頭看了看盂雙雙一眼,說道:「孟公主為玄衣女所擄,離家已有多日,只
怕令堂日夜擔心,正在惦記著你,依老朽之見,石老弟再辛苦一趟,先送孟公主回去,
再趕去龍門幫好了。」
    孟雙雙眨動一雙清澈的眼睛,問道:「藍老前輩可是不要晚輩去龍門幫麼?」
    藍純青道:「孟公主誤會了,你被玄衣女所擄,一去多日,生死未卜,音信全渺,
令堂自然日夜擔心,你就是要去龍門幫,也總得先回去一趟,以安父母之心。」
    孟雙雙目中不覺隱含淚水,點頭道:「老前輩說的極是。」
    藍純青道:「咱們趕去岑鞏,石老弟和孟公主去九里龍,前面不遠,就有一條往南
的小路,可通劍河,咱們就在前山分道了。」
    一行人邊說邊走,奔行了七八里路,前面果然有兩條山徑,一條向東,一條向南。
    藍純青腳下一停,指指南首小徑,說道:「石老弟,你們從這裡去,只要一路朝南,
就可以抵達劍河了。」
    石中英點頭就是。
    突聽藍純青以「傳音入密」說道:「老朽要你護送孟公主回去是要替孟家寨肅清乾
坤教潛伏賊黨,孟家苗個個會武,苗人耳軟,這份實力,如果讓乾坤教煽動,後果就極
為嚴重。」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23:27

他正在指點著山徑,旁人自然不會注意。
    孟雙雙朝藍純青福了福,道:「藍老前輩,晚輩只要回去見過家母,就會和石哥哥
一起趕回來的。」
    她究是苗人,說話率直,這是她在這段路上,心裡盤算好的,她自然不願離開石哥
哥。
    藍純青道:「老朽自然歡迎孟公主回來。」接著朝高翔生等三人笑道:「三位道兄,
這裡離岑鞏還有幾十里路,再遲就趕不到宿頭了。」
    說完,當先朝東首一條小徑行去。
    石中英、孟雙雙別過四人,二路朝南趕路,第二天午牌時光,快到三穗。
    孟雙雙忽咦然一聲,拉著石中英的手,叫道:「石哥哥,快停一停。」
    石中英住足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孟雙雙俯著身子,朝路邊一塊大石下面,仔細的看了一陣,才直起腰來,面露詫異
之色,說道:「奇怪,我娘怎會離開九里龍的呢?」
    石中英聽的一怔道:「你說盂耐德出來了?」
    盂雙雙點點頭,指指石下,道:「是啊!這就是娘經過這裡,留的記號。」
    石中英目光一注,只見大石底下果然有人用刀劃了幾條長短不齊的痕跡,這就問道:
「耐德留的記號,是什麼意思?」
    孟雙雙道:「這不過是指路的標記,要後面的人,循著這標記前去。」
    石中英問道:「那你怎麼知道耐德從這裡經過呢?」
    孟雙雙哈的笑道:「這是娘的指令,我自然認得了,娘命令三個村長,循指示前
行。」
    石中英想起藍純青的話,心頭不禁暮然一動,暗道:「孟家苗一向很少有人出山,
此時孟耐德留下記號,命令三個村長循她指示前行,可見他們是一次傾巢出動的集體行
動,莫非真被藍老前輩料中,孟家苗此一行動是受了乾坤教的煽動不成?心念閃電,急
急問道:「孟耐德這記號,可曾說明了去什麼地方嗎?」
    孟雙雙嗤的笑道:「記號,就是記號,又不是留的字條,那有什麼詳細?」
    接著臉上洋溢了一片欣喜之色,嫣然大笑道:「我娘既然出來了,石哥哥,我們就
不用回九里龍去了。」
    石中英細看石上刀痕,似乎已有數日之久,不覺沉吟道:「看來孟耐德已經過去幾
天了。」
    孟雙雙看他答非所問,偏著頭道:「石哥哥,我們快追下去嘛?」
    石中英道:「時間不早了,這條路上,地方較為偏僻,咱們不如先進城去,找一家
客店休息,明日一早,再走不遲。『
    盂雙雙問道:「石哥哥,什麼叫做客店?」
    原來她從未出過孟家寨,自然不知道客店是什麼。
    石中英道:「客店,就是專門供給投宿睡覺的地方。」
    孟雙雙問道:「睡覺一定要找客店麼?」
    石中英道:「那自然了,錯過宿頭,就沒有地方睡覺。」
    孟雙雙道:「那我們快走。」
    這三穗原是一個僻遠的小城,只有一條街道,較為熱鬧,也只有一家簡陋的小客店。
    兩人跨進客店,一名店小二看到石中英帶著一個苗裝少女前來投宿,只當兩人是私
奔的情人,一面迎著道:「客官住宿麼?」
    石中英道:「咱們要兩間清淨上房。」
    店小二聽說要上房,立即陪笑道:「有,有,客官來的湊巧,小店一共只有兩間上
房,今天才空出來,二位請隨小的來。」
    說完,連連哈腰。
    孟雙雙低低的道:「石哥哥,咱們有一個房間就夠了。」
    這家小客棧,一般人都是住的通鋪,是以店堂中坐著不少人,孟雙雙嬌美得像一朵
玫瑰花,早已引起不少人注意,再聽她說出一個房間就夠了,所有的人都不覺竊笑起來。
    孟雙雙覺得奇怪,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石中英玉臉不禁一紅,忙道:「我們進去。」
    急步朝裡行去。
    孟雙雙跟著他身後走去,只聽店堂裡忽然哄堂大笑起來,不覺問道:「石哥哥,他
們都在笑我麼?」
    石中英道:「他們只是在說笑話罷了。」
    店伙把兩人領到後面一排房屋,打開兩扇房門,說道:「客官,這兩間上房,最清
淨不過了。」
    石中英點點頭。
    店伙退出去,很快就送來洗臉水,還沏了一壺茶來。
    石中英道:「雙雙,夥計打來洗臉水,你現在該到自己房間去洗一把臉了。」
    孟雙雙想了想,問道:「石哥哥,方纔他們一定是在笑我,我什麼話說的不對了?」
    石中英道:「沒有什麼,你不用理他們。」
    盂雙雙不依道:「我知道,你們漢人有許多規矩,一定是我說錯什麼,他們才笑我
的,我不懂的地方,你要教我咯!」
    她偏頭想了想,忽然「哦」道:「我想起來了,我只說我們有一間房就夠了,這話
那裡不對了?你說呢?」
    她心裡一片純潔,說話之時,一雙秋波,只是望著石哥哥。
    石中英被問紅了臉,只得說道:「客店裡的規矩,男女投宿,必須各睡一向,現在
你懂了吧?快去洗把臉,就要吃晚飯了。」
    盂雙雙道:「你們漢人的規矩真奇怪,哼,我不使咯,這有什麼好笑的?他們再要
笑我,就一個人給他一個耳刮子,看他們還敢笑不?」
    說著,果然款步朝自己房中走去。
    一宿無話,第二天,兩人會帳出門。
    孟雙雙奇道:「石哥哥,住店還要給他銀子麼?」
    石中英道:「我們住了店,自然要付錢了。」
    孟雙雙不以為然的道:「你們漢人,就是要錢,你們到我們孟家寨去,就是住上一
年半載,我們也不會要你們一分銀子的。」
    兩人趕著出城,就依照孟耐德留的記號,一路尋去。
    這是從三穗通向玉屏的一條大路,這一路上就不曾再發現記號。
    中午時分,到了舊青溪,依然沒有找到記號。
    石中英忍不住問道:「雙雙,這段路上,怎會沒有孟耐德的記號呢?」
    孟雙雙道:「就是沒有咯,不過娘留的記號,就是從這條路上來的,不會錯。」
    兩人打了個尖,繼續上路,直到傍晚時光,快到玉屏,在高大路不遠的一棵大樹下
面,果然又有刀刻的記號。
    盂雙雙喜道:「石哥哥,就在這裡了。」
    石中英問道:「這記號說些什麼?」
    孟雙雙站起身,回頭笑道:「你不是也看到了?這和上次一樣,還要往前去。」
    指標指向大路,那是通往沉州去。
    石中英心裡暗暗嘀咕,經過晃縣,就進入湖南境界,孟耐德親自率領閨族苗人,遠
離九里龍,這是往那裡去的呢?
    孟耐德要把記號留在城外路旁,顯然他們並未入城。
    他看看天色,已是傍晚時光,只得回頭道:「咱們今晚就在玉屏過夜,明天再趕路
吧!」
    孟雙雙咂起小嘴道:「這樣,我們要趕到幾時,才趕上娘呢?」
    石中英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錯過宿頭,不但要露宿一宵,連吃的東西,都買
不到。」
    當晚就在玉屏住宿,翌晨繼續上路。
    上這一路,每遇上岔道,果然不時發現孟耐德留的指示暗記。
    兩人一路循著記號趕路,由玉屏而阮州、辰州,趕到常德。
    這一路走的俱是官道大路;但到了常德,就忽然轉往一條荒涼小徑,有時一二十里
不見村落。
    石中英心中暗暗忖道,「莫非快到地頭了?這裡已經接近洞庭湖,孟家苗不要是沖
著龍門幫來的?」
    想到這裡,心頭更是猛然一動,心想:「那假扮父親冷飛雲,既然並未在龍門幫喪
生,他曾在龍門幫栽了一個大觔斗,幾乎全軍盡墨,乾坤教陰謀奪取龍門幫地盤的企圖,
山完全失敗,像龍門幫這樣一個佔地理優勢的基地,乾坤教自然不肯輕易放棄,那麼他
們煽動孟家苗,向龍門幫尋釁,也是大有可能之事……」想到這裡,不覺自言自語的道:
「對,這是驅豺吞狼,以敵制敵之計!」
    孟雙雙偏頭問道:「石哥哥,你說什麼?」
    石中英催道:「咱們快走,愈快找到孟耐德愈好。」
    孟雙雙道:「石哥哥,你想到了什麼?很急是不是?」
    石中英道:「耐德率領孟家寨的人可能也是去龍門幫的。」
    孟雙雙喜道:「那不是很好麼?我們趕到龍門幫,不就見到娘了?」
    石中英道:「不,耐德可能聽信了信天翁一批賊黨的慫恿,是向龍門幫尋仇來的。」
    孟雙雙聽的一怔,望著石中英,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石中英道:「賊黨慫恿耐德,不外兩點,二是替老耐德報仇,一是說你被龍門幫擒
來,只要咱們趕上耐德,賊黨的陰謀詭計,就可不攻自破。」
    孟雙雙道:「石哥哥,那就快走了。」
    石中英輕輕歎息丁聲道:「唉,那天晚上,我當著耐德,揭穿信天翁等人的身份,
就不會有今日之事了。」
    旋身掠起,急急朝前奔去,這條小徑,地勢荒僻,一路很少岔道,差不多每隔二三
十里,就可看到耐德的記號,指向東北。
    傍晚時分,趕到安鄉,這回因急於趕路,並未入城投宿,只是循指示奔行,一直趕
到天色大黑,才找了一處密林坐歇。
    第二天一早,過了三岔口(地名),就再也找不到指路記號;但這裡只有一條經人
踐踏出來的荒草小徑,別無去路,自來不可能迷失道路。
    石中英心知找不到記號,可能離孟耐德等人,已經不遠,中午時分。找到宋家嘴,
依然找不到一點蹤影。
    孟雙雙更是焦急起來,蹙著峨眉,恨恨的道:「娘怎麼會不留記號的呢?」
    石中英安慰道:「我想快到了,咱門再過去瞧瞧。」
    兩人順著小徑,一路往東,但見山嶺起伏,峰巒相接,觸目荒涼,那有人跡?
    正行之間,盂雙雙忽然在一株老松樹下停了下來,叫道:「石哥哥,在這裡了!」
她已有半天找不到娘的記號,此時忽在松樹老根上發現了娘的指路標記,自然欣喜若狂。
    石中英加快腳步,跟了過去,問道:「找到記號了,我們該往那裡去?」
    孟雙雙道:「你看,就在這材根上,箭令指向北首,我看娘就在那裡了。」
    石中英舉目望去,北首峻嶺插天、山勢迂迎,似是一道極深的峽谷,心中暗暗奇怪:
孟耐德率眾遠來,必有目的,何以會住在山谷中去?她這番遠來中原,究是為什麼?但
記號指標,既然指山谷,自該往山谷中去了。
    孟雙雙看了娘留的記號,更是刻不容緩,翩然掠起,朝谷口奔去。
    兩人還未走近,但見谷口已經魚貫走出幾個人來。
    當先一個是打扮入時的纖瘦婦人,上身珠羅披肩,百俏曳地長裙,畫眉如峨,臉上
塗了一層厚厚的胭脂粉,對人笑盈盈的,看去既像二十三、四,又像四十四、五,反正
你從她臉上看不出她的真實年齡來!
    但不論如何,她應該是個半老徐娘,只是風韻猶存而已!
    這婦人身後,緊隨著一個頭尖如墳,雙眼深陷,臉型瘦削的中年漢子,亦步亦趨,
一副獻著小心的恭謹模樣。
    此人石中英認識,孟雙雙更熟,他是孟家寨副總教頭扒灰翁魯七手下,嶺南五鬼之
一的陰癟鬼程完。
    接著是兩個裝束怪異的老人。
    這兩個老人似是一地孿生兄弟,同樣禿了頂,冬瓜臉、身材矮胖,身上同樣穿著一
件花花綠綠,長僅及膝的長衫,赤足,手上也同樣持著一支青籐杖。
    他們兩人簡直生得一個模洋,連似笑非笑的神情,也完全酷似,你一定要仔細的把
兩人分出不同之處,那只有持著籐杖的手左右各異,一個持在左手,一個持在右手,如
此而已!
    這四個人似是以那個肩披珠羅的婦人為首,他們走出山谷,由那肩披珠羅的婦人站
在中間,遙遙措住了石中英、孟雙雙的去路,和一個裝束怪異的矮胖老頭,並肩站在一
起。且癟卑程完則伺立在婦人身後。
    孟雙雙二眼瞧到陰癟鬼在完,心頭不禁一喜,飛身掠向前去,叫道:「程教頭,我
娘在那裡?」
    若在孟家寨,陰癟鬼程完見了公主,還不是和見了鳳凰一樣,恨不得把她捧到頭上
頂著才怪!但這回他連睬也沒睬,只是陪著笑臉,向肩披珠羅的婦人說道:「仙娘,就
是這小子。」
    那身披珠羅的婦人目光一抬,瞟春石中英,媚跟如絲,格的笑道:「你就叫石中
英?」
    石中英道:「不錯,在下正是石某。
    孟雙雙看陰癟鬼沒理自己,心頭不覺有氣,叫道:「程教頭,我問你娘在那裡?你
怎麼不回答我?「
    陰癟鬼程完臉色一沉,森冷的道:「仙娘面前,你嚷個什麼勁?」
    孟雙雙氣得更氣,哼道:「程完,你敢對我這麼說話?」
    陰癟鬼瘦削臉上,似笑非笑,說道:「丫頭,對你這麼說話,又有什麼不對?還不
快站開去?」
    孟雙雙氣得粉臉通紅,指著陰癟鬼,叱道:「程完;你想反了,你這可惡的東西,
我非教訓你不可。」
    石中英伸手一攔道:「雙雙,你且退下,聽聽他們要做什麼?」
    「對了!」
    肩披珠羅的婦人嬌笑道:「石中英,奴家正要問你,我兩個小徒,可是你殺死的?」
    她已是半老徐娘,但說起話來,卻又嬌又妖!
    石中英聽得一怔,詫異的道:「令徒是誰?在下素不相識,怎會無故加害?」
    肩披珠羅的婦人又是聲脆笑;說道:「奴家已經打聽得確確實實,還會冤枉你下
成?」
    孟雙雙看她妖裡妖氣的模樣,心頭不禁有氣,哼道:「石哥哥說沒有,就是沒有。」
    肩披珠羅的婦人橫了她一眼,笑道:「小姑娘,你最好不要多嘴。」
    孟雙雙道:「我為什麼不能說?」
    肩披珠羅的婦人似笑非笑的道:「你大概還不知道我是誰?」
    孟雙雙盛氣的問道:「你是誰?」
    肩披珠羅婦人的笑嘻嘻的道:「你沒在江湖上走動過,自然不會知道我是誰了,你
不會問問你石哥哥了,他有沒有聽師父說過?」
    聽她口氣,似乎此人來頭不小!
    石中英不知她來歷,但早已看出此女極非易與,暗暗攢了下眉,說道:「在下正想
請教。」
    陰癟鬼嘿然道:「好小子,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連大名鼎鼎的八手仙娘,都會沒聽
人說過?」
    八手仙娘萬妙妙,在江湖下,確是名傾四方的女魔頭!
    石中英冷笑道:「乾坤教的人,一直藏頭露尾,石某怎會認識?」
    八手仙娘訝然道:「你說什麼?乾坤教?誰是乾坤教的人?」
    從她訝異的神色看來,敢情她還是第一次聽到「乾坤教」三字。
    石中英道:「難道不是?」
    八手仙娘笑盈盈的道:「自然不是了,奴家兩個小徒,死在你手下,你說,做師父
的該不該替徒弟報仇?」
    石中英攢攢眉道:「仙娘二位令徒姓甚名誰?」
    陰癟鬼接口道:「就是咱們兩個小兄弟毛文、毛章、你現在明白了吧?」
    他說的是笑面鬼毛文、斷頭鬼毛章。
    石中英愕然道:「毛文、毛章,並非石某所殺。」
    毛文、毛章是死在封君萍劍下的,那時石中英毒發昏迷,自然並不知情。
    陰癟鬼道:「好小子,還想抵賴,你認為那天晚上,霧氣很濃伸手不見五指,對面
不見人影,就沒人看到?嘿嘿,咱們原是三個人一路,我程某自知不是你對手,才悄悄
退下,不然,豈不死無對證?」
    石中英聽得勃然大怒,嗅目喝道:「你胡說什麼?」
    陰癟鬼程完原是仗著八仙娘在側,才沒把石中英放在眼裡,此時給石中英哎目一喝,
只覺他眼中神光暴射,宛如兩柄利劍,心頭不由驀地一寒,忙不迭的後退了兩步。
    八手仙娘格的笑道:「不用說了。」
    她朝陰癟鬼輕輕擺了下手,才眼一抬,死瞪著石中英,笑盈盈的道:「殺人償命,
欠債還錢,你殺了奴家兩個徒弟,你說呢?你該怎麼辦?」
    這一瞬間,她兩片粉臉頰上,紅呼呼的,媚眼如星,春意盎然,看去居然不過二十
四五,花信年華;但實際上,八手仙娘只怕已是五十快要出頭了!
    石中英坦然道:「石某做事,從不抵賴,二位令徒,確非在下所殺。」
    「這我不管。」
    八手仙娘依然笑盈盈的道:「這樣吧,你先跟奴家回去,奴家保證不傷你一根毫髮,
等我把事情查清楚了,奴家自會放你。」說到這裡,忽然回眸看了孟雙雙一眼輕笑道:
「小姑娘你捨不捨得?」
    孟雙雙急道:「石哥哥,你不能跟她去。」
    石中英大笑道:「在下為什麼要跟你去?」
    八手仙娘格格嬌笑道:「奴家說出來了,那可由不得你。」
    兩個孿生老頭掉著冬瓜臉,同時倏地朝前跨出一步,向八手仙娘討好的:「仙娘何
用跟這小子多費唇舌,還是由老朽兄弟把他拿下,任由仙娘要割要剮。」
    「瞧你們兄弟說得多難聽?」
    八手仙娘笑著瞟了石中英一眼,才道:「像他這樣又文弱書生般的人兒,給你們粗
手粗腳的魯莽出手,不要把他扭傷了才怪,我的好兄弟,聽奴家好言相勸,還是跟我回
去的好,我決不會虧待你的。」
    說罷,媚眼橫飛,伸手取出一方粉紅繡帕,掩著朱唇,吃吃輕笑起來。
    孟雙雙雖是苗女,但八手仙娘這般勾引著石哥哥,那會看不出來,一時氣得粉臉通
紅,伸手拉著石中英,憤憤的道:「石哥哥,別理她,我們找娘去。」
    八手仙娘輕笑道:「小姑娘,你說的倒是稀鬆,我沒有答應,你們走得了麼?」
    身形輕輕一移,擋住了盂雙雙的去路。
    孟雙雙氣極,嗆的一聲,從腰間抽出烏黑長劍,劍尖一晃,喝道:「你讓不讓開?」
    八手仙娘目光一溜,格的笑道:「小姑娘,你倒真毒辣的很,江湖年紀比你大,武
功比你高的人,都還不敢公然使用這種淬毒長劍呢?」
    話聲出口,突然屈指輕彈,只是指甲中閃電般激射出一縷極細的紅線,朝孟雙雙劍
尖上飛來!
    這一縷紅線,細得像蛛絲一般,但射來之勢,奇快無比,話聲方落,紅線已經纏」
二了劍尖,像釣魚一樣,拉得筆直。
    孟雙雙驟不及防,長劍幾乎被她拉了過去,口中不覺驚啊出聲。
    八手仙娘其實並未用力,只是手指輕輕一勾,就把長劍朝前拉去,口中格格笑道:
「小姑娘,你看如何,在我八手仙娘面前,想動兵刃,可還早著呢!」
    盂雙雙用力掙扎,那只似吞了餌的小魚,和釣絲掙扎一般,紅線雖細,纏著劍尖,
十分牢固,孟雙雙把臉都脹紅了,兀是斬不斷,擺脫不了。
    石中英早已看出八手仙娘極非易與,但也想不到她僅憑一支細線,居然能把一柄百
煉精鋼的鋒利長劍縛住。(乾坤教紅帶劍士用的長劍當然是百煉精鋼所鑄)
    他自然不能眼看八手仙娘把孟雙雙的長劍拉來拉去,逗著她玩,這就正容道:「仙
娘請住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23:49

八手仙娘格笑道:「怎麼?你心疼了?老實說,奴家不把她劍奪過來,已經很客氣
了,你要替她解圍,不會亮出劍來,把它斬斷,不就結了。」
    石中英微曬道:「在下只是不願傷和氣,區區一根紅線,何用動用兵刃?」
    人手仙娘目光斜脫,道:「你試試看?」
    石中英冷笑道:「這有何難?」
    左手揚處,手指一揮,朝拉得筆直的紅線上劃去。
    他輕描淡寫的一揮,其實手指離紅線少說也有數尺距離,但指風劃過,只聽「喻」
的一聲,劍刃斬不斷的紅線,立時斷作了兩截!
    八手仙娘臉聲微微一變,格的笑道:「瞧不出你果然有一手。」
    就在她「格」字笑出口的同時,身形也倏地一個飛旋,雙手突然迎風一抖,但見十
多條非金非絲的彩索,一下散了開來,宛如纓絡下垂,向石中英當頭罩來。
    這一下彩色繽紛,蔚為奇觀!
    石中英想不到她會淬然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有這麼多條,這些彩索每一恨粗逾拇指,
當然和方纔的紅線不大相同,只要被它纏上一根,只怕很難脫身。
    石中英會過不少高手,但從未遇上這種以繩索當兵器的人,一時倒也不敢輕視。
    (按此名綿繩套索,亦名綿套索,長一丈二尺,普通以熟絲加入發,牛筋製成;但
八手仙娘使的」劍刃斬不斷,自然是她別出心裁特製的了)
    他因孟雙雙和自己站得極近,怕她被綿套纏住,左手按在她腰上,輕輕一推,口中
喝道:「你快退出去。」
    孟雙雙經他掌力一推,一個人宛如彩雲一般,離地平飛出去一丈多遠。
    石中英左手推出孟雙雙,上身跟著向後一仰,倒飛八尺,避開了這一招。
    但他那知這十多根綿套索,乃是八手仙娘成名兵刃,普通人只使一根,最多也只能
雙手齊發,八手仙娘兩手可以同時使出十數很之多,因此才博得八手之號。」
    凡是施展綿套索的人,必然軟功精純,全身各處,都能運用,僻如套索回轉之際,
不論碰到身上何處,都能發出力道:把套索震出取敵,務使上下左右,圓轉自如,捷如
飛准,百發百中。
    八手仙娘萬妙妙當然更是此中老手,石中英往後躍出,雙足還未站穩,突聽嬌笑入
耳,自己躲過了十數根彩索,但其中兩根,忽然化作「金龍盤玉柱」,一左一右,快逾
掣電,朝腿彎飛纏過來,(金尤盤玉柱是綿套索的招術之一)心頭微微一驚,暗道:
「這彩索來的好快!」
    他不待彩索飛到,雙足往上翻起,一個觔斗,向後退出數步。
    八手仙娘的十三根套索二三十年來,會過多少高手,她要存心把你勒斃,你就乖乖
的伸出脖子來,她要把你擒回去,你就別想多逃一步,多少初出江湖的少年武士做了她
的面首,就是被她綿套索捆住了擒回去的。
    石中英玉面朱唇,溫文爾雅的模樣,萬妙妙自然看得芳心大悅,情懷蕩漾,恨不得
一口把他吞了下去。
    石中英一個觔斗倒翻出去,她身形一晃,跟著欺進,抖手之間,又有數根彩索,橫
掃而出,朝石中英攔腰捲來,這接二連三的追擊,幾乎返得石中英手忙腳亂。
    老實說,他出道江湖,還沒有一個人通得他連連後退,連氣都喘不過來的。
    一時不由心頭大怒,大喝一聲,左手如刀,迎著飛來彩索,直劈過去。
    一道鋒利如刀的掌風,嘶然有聲,劈向彩索中間。
    「魔劫神刀!」
    以」魔劫神刀」,對付八手仙娘萬妙妙的綿套索,真是割雞用了牛刀!
    但鋒利掌風,研上綿套索,竟然未能將彩索研斷,相反的綿套索受到掌風一擊,幾
個綴著彩絲的索頭,來勢更快!
    石中英心頭一驚,躲閃既已不及,只得施展魔教「五遁身法」,不退反進,朝八手
仙娘欺去。
    這魔教「五遁身法」,分金、木、水、火、土五遁,聽起來,好像很神秘,實則是
揉合了「縮地成寸」「倒踩七星」「移影換位」和「梅花步」「七禽身法」等不同身法
而成,是一套動作迅速,乘隙蹈暇的身法,逆身而入,攻敵無備,和敵強我退,順勢而
出。
    但他不知八手仙娘這彈索又細又長,一招出手,四面八方,同時打到,十三根彩索,
有的攻敵,有的防身,攻出去的川川欠回自衛,本來收回來的,又反擊出去,縱橫上下,
攻守連環,毫無破綻可擊。
    石中英這一退反進,從十幾條彩索中間,逆身而入,本來搶攻空隙,這回卻變成自
投羅網!
    只聽八手仙娘萬妙妙又是一聲嬌笑,雙手輕輕一抖,十三根彩索交互閃動,剎那之
間,但見左右前後,索影四合,化作無數彩繩,從四面八方,像柵欄一般,把自己困在
中間!
    不,就像網中之魚一般!這些繩索,正在迅快的旋轉,從上到下,逐漸絞緊,也正
在朝自己捆纏過來。
    八手仙娘萬妙妙已經笑上眉梢,喜在心頭,這美少年即將成為她裙下俘虜。
    孟雙雙手中將持著長劍,眼看石哥哥一個人被無數彩索困在中間,心頭大急,正待
挺劍衝上前去。
    突聽嗆的一聲,一道青虹,陡然暴漲開來,圍在石中英身子的無數彩索,遇上青虹,
立被削斷!
    青光一閃即隱,一發即收,快如閃電,人家還沒有看清這道青光的來處,石中英已
經還劍入鞘,笑容可掬的負手站在那裡了!
    八手仙娘十三根套綿索,被石中英一下削斷,不禁楞在當場,手中執著斷索,幾乎
氣黃了臉,突然雙手一丟,棄去斷索,從腰間解下一條八尺長的錦帶,口中叫道:「二
老,準備京人。」
    那兩個綵衣赤足的孿生老頭如奉綸音,青籐杖朝地上一點,分頭飛開,成為一個品
字形,把石中英圍在中間。
    孟雙雙氣道:「你們想三打一,要不要臉?」
    陰癟鬼程完=條右臂,是被石中英削斷的,自然懷恨在心,此時二見了石中英被八
手仙娘等三人圍住,不覺陰惻惻的笑道:「小苗女,你要臉,也不會跟著姓石的小子跑
了!」
    左手一抬,鐵骨扇朝她胸脯上點去,這一手,使的十分輕薄;但陰癟鬼程完本是黑
道匪類,出手輕薄,在他來說,原也不足力奇!
    孟雙雙聽的又氣又怒,腳下斜退半步,口中怒叱道:「姓程的,你不是人!」
    「噹!」
    長劍砸上鐵扇,孟雙雙只覺手腕被震的一麻,口中啊了聲,身不由己的後退一步。
    陰癟鬼得意的一笑,倏地跨上一步,鐵扇一轉,疾向盂雙雙肩窩點去,口中陰聲笑:
「小苗女……」
    石中英眼看八手仙娘和兩個孿生老頭朝自己圍上來,就料到陰癟鬼會向孟雙雙欺去,
早已留上了心。
    此時,果見陰癟鬼逼去,而且輕薄,心中不由大怒,劍眉陡豎,口中大喝一聲:
「賊子爾敢!」
    振腕一指,隔空點去。
    陰癟鬼程完只叫出「小苗女」三字,底下的活,還沒出口,就被一縷指風制住了穴
道,點出去的鐵扇,才到半途,左臂前伸,就定在那裡,動彈不得。
    孟雙雙恨透了他,看他點來的鐵扇,忽然停住,嬌叱一聲:「好哇!」
    長劍疾落,把一條僅存的左臂,研了下來。
    八手仙娘想不到石中英的武功,如此了得,被自己三人圍在中間,還能凌空發指,
點住陰癟鬼的穴道,不覺冷哼道:「石中英,你逃不出奴家手掌的。」
    手中錦帶一揮,突然揚起七八條帶影,迎面灑來。
    那錦帶上,全是細刺倒鉤,只要給它掃中,連衣帶肉,定會給扯下一大塊來,而且
鉤刺上,說不定還淬過毒。
    石中英敞笑道:「那也未必。」
    右手拍出一掌,身形向左移開數尺,他這一移動,站在左側的孿生老頭一聲不作,
青籐杖挾著一股勁風,橫掃過來。
    石中英看他杖勢勁急,故意身子一偏,又向右避去,果然那右邊的孿生老頭,同樣
一聲不作,揮動青籐杖,出手攔擊。
    石中英身向右移,本是存心誘他發杖,這就身形輕旋,右手虛托,隨著一旋之勢,
向左帶出。
    這一下快疾無倫,他從兩人中間旋出之際,右首老頭揮出的杖勢,突然朝左劈去,
兩支青籐杖登時「轟」的一聲,撞擊在一起。
    兩入這一杖,至少也用了八成力道,一接之後,兩人同時被震的手腕發麻,各自縱
開數丈。
    兩人這一退,八手仙娘一掄錦帶,飛捲過來,口中喝道:「石中英,你的劍呢?」
    石中英道:「在下用不著使劍。」
    左手拍出一掌,一股勁風,遜住了飛捲過來的錦帶,沉喝道:「八手仙娘,在下無
意和你為敵,你我也最好及時收手。」
    八手仙娘格的笑道:「你削斷了奴家捆仙套索,還說不和奴家為敵,除非你賠我的
套索來。」
    石中英道:「你要在下如何賠法?」
    八手仙娘笑盈盈的道:「小心肝,只要你跟奴家回去……」
    她底下的話並未說出來,但臉上春情蕩漾,媚眼送波,盡在不言中。
    石中英看的心頭暗暗怒惱,罵了聲:「好個淫婦!」
    口中卻敞笑一聲道:「仙娘如果不肯讓路,莫怪在下出手無情。」
    八手仙娘幽怨的道,「瞧你本是個多情種子,怎麼對奴家這麼無情無義?」
    石中英俊目之中,突然射出兩道懾人的寒光,冷然道:「在下已經一再容忍,三位
再不退開,在下要出手了。」
    八手仙娘臉色微變,恨聲道:「小鬼頭,八手仙娘萬妙妙,並不是好惹的人,你真
要不識好歹,惹怒了我,你不會有好處。」
    石中英大笑道:「在下並不想好處。」
    「哼!」八手仙娘哼聲出口,首先發難,左手一抖,八尺錦帶,呼的一聲,攔腰掃
來,出手之快,宛如電閃雷奔!
    那兩個孿生老頭方才互撞一杖,躍退出去的人,早已回到了原來的位份,一左一右,
品字形圍著石中英,因八手仙娘正在說話,他們也並不出手搶攻。此時八手仙娘錦帶方
起,他們一聲不作,兩支青籐杖同時出手,交擊而至。
    石中英這回不再客氣,功運雙掌,右臂挺立如劍,一招「天外飛虹」,封住了正面
擊來的錦帶,掌緣向右劃去,一股無形內勁,迎著右首青籐杖,同時左手跟著向左首擊
來的青籐杖杖身斜劈而出。
    他右手迎敵兩人,力道分散,只把八手仙娘和右邊孿生老頭逼退了一步,但左手這
一掌,卻只擊向左首的老人。
    他因左首老人這一杖,戳向腰脅,來的無聲無息,極為陰損,因此在發掌之時,不
由得加了兩成力道。
    斜劈左掌,掌緣還沒碰上籐身,一股內家功力「轟」的一聲,罡氣如迅雷忽發,直
向杖身撞過去。
    左首孿生老人做夢也沒想到眼前這年輕人竟有如此深厚內力,要待收杖,已是不及,
掌風撞上杖身,一支青籐杖受到巨大的震力,朝後直蕩出去,一時幾乎把握不住,一個
人跟著仗勢俯衝了兩步,才算站住。
    要知道這一對孿生老頭,乃是人稱羅浮二怪的閻同、閻立。
    粵南羅浮山,遠處南方荒蠻之地,山上儘是豐草密林,危崖絕壑,蛇蟒遍地,毒蛇
成群,方圓百里,絕少人跡,閻同、閻立原是一對孿生棄嬰,被一個不知名的前輩異人
收養,練成了一身怪異武功。
    這兄弟兩人,一個生性陰狠毒辣,一個凶殘暴戾,只是他們從未出山一步。
    遠在二十年前,八手仙娘無意經過羅浮,發現了兩人,憑她風月老手,自然把兩兄
弟收得服服貼貼,從此做了八手仙娘不二之臣,江湖上也從此多了兩個心狠手辣的高手。
    閒言表過,卻說八手仙娘和羅浮二怪三入只攻了一招,就被石中英巡退,乍合便分,
這可把萬妙妙給震住了!
    在她想來,由她和羅浮二怪三件兵刃聯手合擊之下,最低限度,也可以把石中英迫
得手忙腳亂,招架不迭,那知在一招上,不但出手無功,反被他一招之間,把自己三人
逼退。
    八手仙娘臉色為之凜變,冷笑道:「好啊!看來你武功真有他們傳說那般高法,但
我八手仙娘說過要把你拿回去,今天就非把你拿回去不可!」
    話聲出民突然欺身而則上,手中一條八尺長的錦帶,抖動之間,幻出了千百條帶影,
漫天飄飛,極盡滴異。
    羅浮二怪更不打話,口中同時怒吼,揮動兩支青籐杖,左右夾擊而上,這兩人杖法
毒辣陰損,這一戰,但見他們赤足四走,此撲彼擊,杖風似嘯,交相進擊。
    石中英雙掌開閻,以一雙肉掌,自然無法封解對方三件兵器;但他每一掌出手,都
有一股凌厲掌風,透掌而出,如同有形之物,將羅浮二怪攻來的杖勢,撞得失去準頭。
    使石中英最顧忌的卻是八手仙娘手中的那條八尺長的錦帶,在她手中使出,不但變
化奇奧,既似軟鞭,又像套索,整條帶上,全是細刺倒鉤,只要被它沾上一點衣角,可
能真被她抓了過去。
    因此羅浮二怪兩支青籐杖,縱然硬中有軟,出手陰損,石中英並未放在心上,但對
這條錦帶可不得不特別小心,但他力敵三人,依然有攻有守,進退飄逸,極為從容。
    四人這一場激戰,當真是各展絕招,人影遊走,杖影如山。
    尤其八手仙娘手中一條錦帶,幻化成無數條斑斕錦蛇,飛天蜈蚣一般,曲折盤旋,
凌厲攻勢,極變化之妙。
    她聯合羅浮二怪和石中英連戰了十數招,雖未戰敗,卻也無功,心頭不由得暗暗驚
凜不止!就在此時,突聽石中英大喝一聲,身形修轉,雙掌齊出,左手朝閻同擊來的青
籐杖上抓去,劈出一掌。
    閻同雖已試出這少年人武功極高,但也想不到他競敢空手抓奪自己掃去的杖勢,口
中陰笑二聲,左手運勁,貫注杖頭,去勢更加勁急,同時右手五指箕張,迎著石中英左
掌推出。
    石中英左手奪杖,右手這一掌,去勢有如迅雷忽發,一股無形勁氣,從掌心透出,
萬難抵擋,等他發覺不對,只覺左腕猛然一震,青籐杖已被對方接住。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石中英左手抓住青籐杖,震腕挑起,一抖之勢,把閻同一個
人挑起兩丈來高,飛摔出去。
    石中英一個轉身,右手一招,帶轉掌勢,朝右首的閻立橫掃過去。
    他一身功力,已達爐火純青,收發隨心之境,這一轉身,帶轉了擊出的力道,一團
罡氣狂颶,浪湧而出,轟然有聲,宛如雷霆橫掃,威勢驚人至極。
    閻立眼看激戰中的石中英忽然轉身朝閻同攻去,以為機不可失,抖手一杖,朝石中
英後心搗來。
    石中英陡然轉身發掌,雙方勢道既急又切,掌緣還沒切中杖身,一股無可抗拒的掌
力,已把閻立連人帶杖震飛出去。
    總算閻立見機得快,連人帶杖,往後連翻了六七個觔斗,才算卸去力道,站起身子,
張口噴出一口逆血。
    這時閻同也已落到數丈之外,兩個孿生兄弟同樣傷的不輕,各自站在當地,閉上眼
睛,納氣調息,再說石中英右手一舉震飛閻立,左手奪來的青籐杖,緊接著朝上挑起,
一下架住八手仙娘的錦帶,身形一斜,陡然欺了上去,右手駢指如敦,朝八手仙娘「肩
井穴」點去。
    他從雙手發招,奪下閻同青籐杖,震飛閻立,到欺身發指,幾乎是一氣呵成,前後
也不過眨眼工夫的」。
    八手仙娘八尺錦帶,原是柔軟之物,帶上又密佈細刺,給青籐杖一架,一下就纏在
杖上,招式已死,再待抖手摔開,石中英的手指已經點到。
    這一招真是快極險汲,任何人都萬難避開。
    八手娘萬妙妙心頭又驚又凜,急中生智,忽然身子一挺,顫巍巍的胸脯迎了上去,
格的笑道:「你要點就點吧!」
    石中英究是新出道的嫩手,眼前這一指真要點下,手指正好點在她挺上來的乳房之
上,一時不覺臉上發熱,急忙縮手,青籐杖部不要了(青籐杖上纏著錦帶)足下往後退
下一步。
    八千訕娘格格一笑道:「你也只有這點本啊,今天到此為止,奴家不會放過你的。」
目光一溜閻氏兄弟,柔聲道:「二老,咱們走。」
    收起錦帶,縱身朝谷中掠去。
    羅浮二怪一聲不作,拾起青籐杖,緊隨她身後而去。
    (陰癟鬼程完被孟雙雙研下左臂,因盂雙雙使的長劍是從紅帶劍士手中奪來的毒劍,
此時早已毒發身死,這是嶺南五鬼平日作惡多端的報應,表過不提)
    孟雙雙叫道:「石哥哥,你怎麼放過他們了?」
    石中英道:「江湖上壞人是殺不完的,得饒人處且饒人,給他們一個教訓,也就夠
了。」
    孟雙雙輕哦一聲,抬頭道:「石哥哥,他們會不會是和娘一起來的?唉,娘怎麼會
和這些壞人在一起呢?」
    石中英道:「孟家寨教頭,都是乾坤教收買的賊黨,此次孟耐德率眾來,可能是受
了賊黨的蠱惑。」
    孟雙雙睜大雙目,說道:「但方纔八手仙娘不是說,她不是乾坤教的人麼?」
    「她也許不是。」
    石中英道:「我們見到盂耐德,就可分曉。」
    孟雙雙道:「那我們快走。」
    說完,當先朝谷口奔了過去。
    兩人腳下極快,眨眼工夫,已經奔近谷口,但見這道山谷,兩側峻壁聳立,地勢狹
窄,一條亂石小徑,高低不平,積水成坑,看去極險惡。
    石中英如今閱歷漸深,總覺得這條谷道、凶險陰森,自己兩人,只要一進谷口,就
沒有一處隱藏之地,極易中人暗算,他不知怎的心裡突生警兆,腳下一停,叫道:「雙
雙,慢點!」
    盂雙雙正待朝谷中掠去,聞聲住足,回頭問道:「石哥哥,有什麼事麼?」
    石中英道:「谷道險惡,還是我走在前面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25:09

第24章 處處陰謀
    孟雙雙甜甜一笑道:「石哥哥,你怕我應付不了?」
    石中英道:「咱們還是小心些的好,入谷之後,你不可離我太遠。」
    孟雙雙點點頭道:「我知道。」
    石中英話聲一落,立即舉步朝狹谷中走去。
    孟雙雙不敢怠慢,從身邊抽出長劍,雙腳輕點,緊隨石哥哥身後五尺光景,往前掠
去,兩人走了一箭來路,但見山勢更加險惡,兩邊崖壁如削,谷道愈走愈狹,曲折向東。
    剛轉了兩個彎,突聽身後峻壁上,忽然響起一聲尖銳的吹角之聲。
    聲音怪異,聽來甚是刺耳。
    孟雙雙喜道:「石哥哥,你聽到了麼?那是吹角聲,就是我們孟家寨傳遞的信號,
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了,娘果然在裡面……」
    她話聲未落,前面山谷問,同樣響起了一聲尖厲的吹角之聲!
    就在這一瞬之間,突然弓弦急響,銳風劃空,從兩側崖壁上,射下漫天箭雨,向兩
人當頭襲來!
    石中英對那聲吹角信號,本已起了懷疑,但聽孟雙雙說是他們孟家苗的傳遞信號,
方覺釋然。
    此時突聞弓弦急響,苗疆毒弩箭,像飛蝗密集射來,心頭不禁大怒,低喝一聲:
「雙雙,小心!」
    喝聲甫出,猛的雙袖一抖,兩隻手掌,運足內力,遙空劈去,他內功精湛,掌風過
處,那些電射而來的喂毒腎箭,紛紛被震飛開去。
    石中英趁這一緩之勢,掣出盤嫡劍,但見劍尖輕顫,飛起一圈青濛濛的光華。腎箭
來勢雖急,但只要接近劍光,立被絞成粉碎。
    孟雙雙跟在石哥哥身後,入谷之初,早已握劍在手,峭壁上射下來雨點般的弩箭,
差不多已被石中英兩團勢如狂颶的掌風掃飛開去。
    她不敢怠慢,右腕揮動,舞起一片劍光,宛如白練盤空,護著自己一個嬌軀,撥蕩
為數已經不多的箭桿,把身前身後,舞得風雨不透,一面仰首用苗語朝崖上大聲叫道:
「你們快些停手,我是孟公主。」
    崖上賊人,沒理沒睬,一支支弩箭,還是像飛蝗射個不停。
    孟雙雙又急又怒,接著叫道:「喂,你們聽見了沒有,我是孟公主!」
    石中英道:「雙雙,不用叫了,你們四個村子裡,已有不少苗人,早被賊黨買通,
你再喊也不會理你的。」
    孟雙雙一怔道:「石哥哥,你怎麼知道的呢?難道我娘一點也不知道?」
    她幾乎氣的要哭出來!
    石中英一面舞動長劍,說道:「那天晚上,在寒衣溪谷口,我就看出來了。」
    孟雙雙急道:「當時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娘呢?」
    石中英道:「當時不能說,你門四個村子的壯丁,全控制在教頭扒灰翁和他黨羽手
中,一說就會釀成巨變。」
    孟雙雙道:「那我們怎麼辦呢?」
    石中英道:「就憑這些彎箭,還傷不了我們,走出了這段狹谷再說,藍老前輩要我
護送你回九里龍,老實說,就是要我協助耐德,清理盂家寨潛伏的賊黨的。」
    他對這些腎箭,自然不會放在眼裡,右手長劍也揮灑得很輕協
    孟雙雙眼睛一亮,喜道:「藍老前輩真是了不起,他大概早就料到這些賊人不懷好
意,啊,石哥哥,你怎不早說呢?」
    他們邊說邊走,石中英揮起一大片青光,足可擋住射下來的彎箭!穹箭只要和青光
一接,立時碎裂四射,紛紛落在兩三丈外。
    幾句話的工夫,兩人很快走出十來丈遠,數里長的狹谷,到此已經轉彎。
    等兩人轉過彎道,前面就沒有弩箭。
    孟雙雙道:「好啦,沒有箭了。」
    石中英暗暗忖道:「賊黨要在這條狹谷中,設伏襲擊,決不可能只有前面一段……」
    他心念轉動,還未開口!
    突聽身後轉彎處,響起一陣震天價的轟隆巨響,但見從崖上推下無數大石,剎那之
間,塵土飛揚,己把自己後路截斷,身後巨響方起,前面一箭來遠的轉彎處,也緊接著
推下巨石,轟隆隆巨響不絕!
    顯然這狹谷前後道路,俱被截斷,讓你門進退兩難,困在這一箭遠近的狹谷之中,
束手待斃。
    孟雙雙吃驚道:「石哥哥,我們去路,被他們切斷了!」
    石中英道:「不要緊,他們困不住我們的。」
    話聲方落,頭頂石崖上,又響起一聲刺耳的吹角之聲!
    角聲未落兩邊峻壁之上,突然火光一閃,登時有無數捆帶火松枝,人崖上往谷中投
來。
    石中英看出情形不對,接連劈出幾掌,把一捆捆帶火松枝,震出數丈之外,但帶火
松枝雖被震飛出去,經掌風一震,風助火勢,落到地上,就火花四濺,熊熊燃燒起來了。
    剎那之間,這一箭遠近的狹長谷道之中;濃煙密佈,火光四起。
    方纔那一陣喂毒苗腎,雖然勢道極猛,驟落如雨,還可有箭撥擋;但這一陣火攻,
就算沒有燒到身上,光是這濃重的松煙,就撲鼻嗆喉,無法忍受。
    何況火勢蔓延極快,漸漸逼人!
    孟雙雙早已嚇自了臉,取出手帕,掩著小嘴,擔心的道:「石哥哥,我們怎麼辦
呢?」
    石中英不由劍眉陡豎,朗目凝煞,回頭道:「別怕,我們上去。」
    孟雙雙道:「我們上那裡去呢?」
    石中英道:「自然到崖上去。」
    話聲出口,再也顧不得男女之嫌,左手攔腰挾起孟雙雙,口中長嘯一聲,雙足頓處,
人如鷹隼騰空,一下拔起五六丈高,施展「梯雲縱」身法,足尖在壁上一點,再次騰身
飛起,憑著一口丹田真氣,起落如飛,朝崖壁搶登而上。
    數十丈峭壁,沒有坡度,但總有凸凹和斷縫之處,可以落腳,就算石面光滑,也可
用劍尖點動,借力騰身。
    只有一點,就是峭壁四面無處可以遮掩,兩人這一飛越而上,目標極為顯著!
    崖上的人,自然很快就發現了。兩邊峭壁上登時晉箭齊發,這回腎箭勢道之強,比
之狹谷中遭受襲擊,要強勁準確得多,因為從崖上射向谷底,弩箭射程已遠,力道已衰,
更難取得準頭。
    石中英緣壁而上,一躍五六丈,人附著石壁,直線上升,距離正在逐漸接近,崖上
的人容易瞄準。
    尤其是躲在對面峭壁縫間的賊人,眼看石中英在這邊石壁上騰空飛掠,目踱不過四
五丈遠,背部全賣給人家,成了眾矢之韻,發射弩箭自然又準又急,勢道奇猛。
    叫時之間,急勁的弓弦之聲,和強努利箭的破空銳嘯,響成一片,一支支喂毒利箭,
驟雨般激射過來。
    石中英左手挾著一個孟雙雙,右手揮動長劍,運起了全身功力,劍光燎身,兩足疾
點,連人帶劍。化作了一道青光,沿著石壁,仲霄直上!密集弩箭,還沒近身,就被直
沖而上所帶起的凌厲風震飛出去。
    他此時可說已經發揮了最大的能力一連十幾個起落,已經旦羹菱上五十多丈的斷崖,
目光一轉,但見一道壁縫間,隱伏著二十幾個苗裝漢子,正在挽弓發箭朝自己兩人射來!
    心頭不禁大怒,口中暴喝一聲,雙足再點,人如巨雕凌空,衝破箭雨、直向發箭之
處衝去,那二十幾個苗人眼看石中英凜若天神,飛撲過來,無不心頭大駭,棄了弓箭,
拔足就逃。
    石中英來勢何等快速,像一陣風般從他們頭上越過,一下落到他們面前。
    這些苗人看得大驚失色,紛紛跪地求饒。
    石中英放下孟雙雙,說道:「雙雙,你問問他們,在狹谷截擊我們,是誰出的主意,
耐德現在何處?」
    這邊崖上的苗人,全都棄了弓箭、但對崖彎箭,還是像雨點般射來。
    石中英話聲甫落,猛地一個轉身,身形平射,直向對崖撲過去。
    這兩面對峙的崖壁,到了上面、差不多已有十丈距離、半空中箭如飛蝗,朝他凌空
飛來的人密集發射。
    石中英劍先人後,化作一道青光,電射而至,越過眾人頭頂,落前崖上,足尖還沒
沾地,左手揚處,一把石子使出「漫天花雨」。「米粒打穴神功」,朝潛伏崖前發射的
二十幾名苗人打去。
    這些人只看到一道青虹,從對崖飛來,幾乎連轉身迎敵都來不及,已被石中英一把
碎石子,悉數制住了穴道。
    眼看放箭的苗人,悉數被制住,正待仍向對崖飛去。瞥見一塊巨石後面,似有人影
閃動。
    石中英大聲喝道:「石後何人,還不給我出來?」
    那人敢情縮著身子,連大氣都不敢透一口,自然沒有作聲。
    石中英又喝道:「你再不出來,石某要不客氣了。」
    那人依然沒有作聲。
    石中英看他躲著不敢出來,豈肯放過,身形一晃,悄無聲息的朝石後悄撲過去。
    他堪堪撲到,突見人影一閃,一支雪亮的鋼叉,閃電般迎胸刺來。
    石中英身形微側,左手五指已經抓住了叉柄,目光一抬,微笑道:「我早就知道這
些苗人,總該有個領頭的人,原來縱火燒石,都是你的主意。」
    右手長劍,疾快朝他「肩井穴」上拍落。
    原來這人使一柄純鋼火叉,正是嶺南五鬼中的火燒鬼辛個、火燒鬼刺出的火叉,被
石中英抓住,心頭方自一驚,還待掙扎!
    石中英出手何等快速劍尖拍落,點中他穴道,火燒鬼一條有臂便自軟軟垂了下去,
火叉脫手墮地。
    石中英一把抓住衣領,笑了笑道:「辛朋友,委屈你了。」
    話聲一落,一手抓著辛個,雙足一點,朝對崖飛去。
    老遠就看到二十幾名苗人,手持彎形苗刀,圍成一圈,中間人影閃耀,正有兩個人
在那裡廝殺。
    那不是孟雙雙和嶺南五鬼中大頭鬼谷奇寧
    孟雙雙近日得石中英的指點,劍法精進不少,一柄長劍,使得開閻自如。
    大頭鬼谷奇頭大身矮,生相怪異,心機更是狠毒,手中一柄鐵掌,使的全是歹毒招
術,著著進逼,盡往盂雙雙身上要害下手,真是心毒手辣,陰損已極。
    石中英心頭立時明白過來,敢情兩邊石崖上,各有一人主持,對崖上火燒鬼辛個,
這邊則是大頭鬼谷奇、
    大概自己上石崖之時,大頭鬼已經躲了起來,等自己朝對崖撲去,剩了盂雙雙一人,
他想趁機把她擒下。
    這該怪自己太大意了!
    他看到大頭鬼谷奇出招歹毒,心頭不禁大怒,雙足一點,人如大鵬飛撲而下,口中
大喝一聲:「雙雙,你只管退下來。」
    話聲未落,人已撲到,凌空探臂,一掌朝大頭鬼谷奇當頭劈去。
    大頭鬼谷奇在狹谷上襲擊無功,此時正在快打快攻,希望能把孟雙雙拿下,驟見石
中英劃空飛撲過來,人還未到,一團猛勁的掌風,已經迎面劈到!他知道石中英的厲害,
心頭大驚,那敢硬接,大頭一晃,身形橫閃而去,連頭也不敢回,拔步就逃。
    孟雙雙叫道:「石哥哥,別讓他逃走。」
    石中英飄落地面,把火燒鬼個朝地上一擲,冷笑道:「他跑不了的。」
    人隨聲發,倏地長身掠起,快若離弦之箭,朝大頭鬼谷奇追去。
    大頭鬼沿著嶺脊,沒命的飛奔,但他剛掠出十數丈遠,但覺頭頂疾風颯然,一道人
影,已經攔在面前!
    這人青衫飄逸,雙目凝煞,冷冷的看著自己,那不是石中英還有誰來?
    大頭鬼心膽俱碎,要待剎住身子,都來不及,他心思歹毒,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忽
然心機一動,裝作驚惶失措,剎不住足,口中驚啊一聲,猛然朝石中英身上撞去!
    就在快要撞上之際,右手一柄三尺長的鐵掌,攔腰猛擊,雙方相距極近,這一記鐵
掌,到了近身才發,自然勢猛力沉使人避無可避。
    那知鐵掌快擊上石中英腰際,石中英身子輕輕一轉,左手順勢朝後一掄,握住了鐵
掌柄部,右手一抬,衣袖跟著朝前拂出。
    大頭鬼谷奇但覺右腕劇震,一股令人窒息的勁氣,迎面拂來,他連看都沒有看清,
口中悶啊一聲,一個人被摔出去數丈來遠。
    孟雙雙看的又驚又喜,一個箭步,過去,劍尖拽著大頭鬼的鼻尖,怒道:「姓谷的,
還不給我爬著起來?」
    大頭鬼谷奇給石中英衣袖這一拂,全身骨頭,幾乎像拆散了一般,一身武功若廢,
這時被孟雙雙劍尖指著鼻尖,只得緩緩爬著站起。
    孟雙雙嫌他動作太慢,哼道:「你方纔的狠勁那裡去了?」大頭鬼暗暗切齒,但他
為人,生性陰沉,自知此刻身落人手,不能發狠,當下故意哭喪著臉,喘息道:「孟公
主,在下被石公子廢了武功。」
    孟雙雙道:「別死相了,石哥哥只是拿衣袖拂了你一記,幾時廢你武功?快過去,
我有話問你們呢?」
    大頭鬼聽說自己武功並未被廢,心中暗暗高興,在孟雙雙劍尖指使下,故意裝出怕
死模樣,依言朝山脊一處大石崖走去。
    火燒鬼辛個也醒來了,就委頓的坐在右上,只要看他神情敢情也是功力若廢,經穴
受閉。
    孟雙雙劍尖一指火燒鬼冷喝道:「過去,和他一起站著,我有話問你們。」
    大頭鬼谷奇乖乖的走過去,和火燒鬼並排坐下。
    石中英道:「你先問問他們,在狹谷中襲擊我們,是什麼人的主意?」
    孟雙雙劍尖一指,喝道:「你們同到沒有,快說,哼,誰要不說,我就刺誰一劍,
你們瞧瞧,這柄劍上淬過毒的,劃破一點皮肉,就會毒發沒救。」
    說罷,揚了揚手中灰黯無光的長劍。
    火燒鬼辛個道:「攔擊你們,自然是耐德的主意了。」
    孟雙雙氣道:「你胡說,娘會要你們攔襲我麼?」
    大頭鬼谷奇道:「辛個說的是實話,不是耐德下的命令,誰敢出手?」
    孟雙雙不信道:「娘怎會下這樣的命令呢?嗯,你們說說看,娘怎麼說的?」
    火燒鬼辛個道:「咱們是聽總教頭傳下來的命令,耐德說過,遇上石中英和假冒孟
公主的人,一律格殺勿論。」
    孟雙雙尖聲道:「什麼?誰是假冒孟公主的人,娘說的是我?我是假冒的?」
    大頭鬼谷奇咧齒笑道:「姑娘是不是假冒的,你自己一定比別人清楚了。」
    孟雙雙氣得滿臉通紅,憤然道:「我自己自然清楚,我為什麼要假冒我?哼,這一
定有人在娘面前挑撥是非,離間我們母女。」
    石中英道:「雙雙,你別激動;只要見到盂耐德,是非真假,可以立判,現在還有
一點,須得問問他們。」說到這裡,目注大頭鬼、之火燒鬼兩人問道:「你們兩人,是
九里龍盂家寨的教頭,有一件事,你們一定知道。」
    大頭鬼道:「什麼事?」
    石中英道:「這次孟耐德從九里龍遠來湖南,究意有何目的?」
    大頭鬼道:「咱們只知秉總教頭之命行小,總教頭要咱們帶隊趕路,咱們就帶隊趕
路,做什麼來的,咱們不能問,也用不著知道。」
    石中英笑了笑道:「所以你們不知道。」
    大頭鬼道:「正是。」
    石中英依然含笑道:「很好,二位運功試試,你們辛勤苦練了幾十年的武功,是不
是全廢了?在下不妨告訴二位,這是在下獨門截經穴手法,除了在下,普天之下,無人
能解。」話聲一落,轉臉朝火燒鬼辛個問道:「你知不知道孟耐德此番遠證湖南,是做
什麼來的?」
    火燒鬼辛個神色緊張,啊道:「在下曾聽總教頭說過,好像……好像……是要掃滅
龍門幫……?
    石中英聽的微微一楞,道:「果然是乾坤教的陰謀!」
    接著問道:「你們和龍門幫可曾接觸過麼?」
    火燒鬼道:「三天來,已經激戰過幾次,雙方都有傷亡。」
    石中英暗暗皺了下眉頭,問道:「你可知盂耐德為什麼要掃滅龍門幫麼?」
    火燒鬼道:「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
    大頭鬼谷奇突然插口道:「這個我知道。」
    孟雙雙喘的笑道:「你也怕了。」
    大頭鬼沒有理她,接著道:「那是因你而起。」
    石中英「哈」了一聲。
    大頭鬼續道:「你殺死老耐德,又殺了盂公主,這仇,耐德自然非報不可。」
    石中英道:「那又為什麼要掃滅龍門幫呢?」
    大頭、鬼陰笑道:「你是護劍會的人,龍門幫是護劍會的總舵,不找龍門幫,你說
還找誰去?」
    這些話,早在石中英料想之中,但聽了大頭鬼的話,他還是怔得一怔,怒哼道:
「果然是乾坤教混淆黑白,捏造出來的是非!」
    突然沉喝道:「好,說,耐德現在何處?」
    「不用他說,我已經來了。」
    一個清朗的婦人聲音,從不遠傳來。
    孟耐德果然來了!
    山脊上隨著話聲,已經出現了一簇人!
    中間三人,為首一個面貌白晰的苗裝婦人,正是九里龍孟家寨的耐德!
    左首是手持鐵叉的孟族長,右首是鴆面老苗婦阿木婆,手中捧著孟耐德的一柄長劍。
    這三人左邊,則是孟家寨三個村子的族長,宋族長、蔡族長、和全身白衣的白族長。
    四個族長身後,跟著十幾名年輕苗人,個個赤露著上身,古銅色皮膚,虯筋糾結,
肌肉結實,腰懸苗刀,生相彪悍。
    右邊則是八手仙娘萬妙妙,羅浮二怪閻同、閻立,總教頭信天翁翁天信、副總教頭
扒灰翁獸七、天狗星錢起龍、綠袍判官司空曉等人。
    盂雙雙一眼看到娘,心頭一喜,口中叫了聲:「娘」。
    縱身朝孟耐德奔了過去。
    孟耐德目光鋒芒如電,盯注著盂雙雙,喝道:「站住!」
    這一聲沉喝,聲音冷峻,絲毫沒有慈母敵犢親情。
    孟雙雙飛奔過去的人,不由怔得一怔,腳下也跟著停了下來。
    孟耐德根本沒有再看她一眼,臉色冷峻,轉向石中英,喝道:「石中英,你把他們
兩人放開了。」
    她說的像是命令。
    石中英只好依言解開了火燒鬼辛個、大頭鬼谷奇兩人的穴道。
    火燒鬼、大頭鬼各自舒展了一下手腳,回到對方陣營中去。
    盂耐德目射殺機,冷的道:「石中英,你對我有殺母、殺女之仇,如今居然送上門
來,還不自己束手受縛,要我動手不成?」
    孟雙雙急叫道:「娘……」
    孟耐德橫了她一眼,冷笑道:「你還叫我娘?」
    孟雙雙急得要哭,叫道:「娘,我真的是雙雙。」
    孟耐德冷聲道:「你扮的很像,可惜的是,我已在寒衣溪,發現了雙雙遇害的屍體,
你扮得再像,也騙不過我。」
    寒衣溪發現了雙雙遇害的屍體!
    孟雙雙聽得更驚詫欲絕,說道:「娘,那不是真的,那是乾坤教製造出來的,女兒
不是好好的在這裡,娘,你仔細看看!」
    「我不用看。」
    孟耐德斷然道:「石中英縱擅易容術,總不能把一個死去的人變活過來。」
    孟雙雙不覺流下淚來,哭道:「娘要如何才會相信呢?」
    孟耐德面罡寒霜,冷喝道:「你少在我面前做戲了,我怎麼也不會相信的。」
    盂雙雙怔立當場,一顆顆的淚珠,奪眶而出。
    石中英走上幾步,低聲道:「雙雙,你先冷靜一些。」
    盂雙雙眼看娘不認她這個女兒,一時間突然覺得舉目無親,口中叫了聲:「大
哥……」
    她也不管當著許多人,轉身撲入石中英手裡,「哇」的一聲,哭出聲來。
    孟耐德右手握住劍柄,嗆的一聲抽出長劍,劍尖一指兩人,厲聲道:「你們去把兩
人拿下了。」
    她一聲令下,信天翁翁天信、扒灰翁魯六、天狗星錢起尤,綠袍判官司空曉,和火
燒鬼辛個、大頭鬼谷奇六人,立刻各持兵刃,朝兩人圍了上來。
    八手仙娘萬妙妙依然和孟耐德站在一起,只是嬌聲叫道:「石中英,你們已經無處
可逃?依我相勸,你還是俯首就擒的好。」
    石中英並未理他,他連瞧也沒向圍過去的人瞧上一眼,盤嫡劍依然束在他腰間,也
未取下,目光一抬,直注孟耐德,徐徐說道:「在下記得在寒衣溪前,已向耐德解釋清
楚,刺死老耐德,是乾坤教假扮在下的嫁禍之計,當時在下曾答應耐德,把孟公主找回
來,耐德如何去輕信賊黨離間,連自己親生女兒都不認?」
    孟耐德厲聲道:「姓石的,那些都是你變的戲法,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麼?」
    石中英道:「耐德不相信你親生的女兒……」
    孟耐德截著喝道:「我女兒已經死了,她不是我女兒。」
    石中英道:「耐德,知女莫若母,別人可以假扮公主的容貌;但沒有人能扮得沒有
一點破綻,你是雙雙生身之母,只要有一點破綻就無法瞞過你的,耐德應該仔細看看,
真假可以立判。」
    孟耐德道:「我不用看,你們如有破綻,不會要她假扮了雙雙回來?你姦殺雙雙,
棄屍寒衣溪,還想抵賴麼?你這喪心病狂的狗子,我要把你抓回去,活活挖出你的心肝,
去祭奠老耐德和雙雙死不瞑目的英靈……」
    說到這裡,猛地大聲喝道:「你們還不給我拿人?」
    石中英凝立當場,暗暗忖道:「殺母、殺女,這兩代血仇,何等椎心銜骨之痛?但
盂耐德在說話之時,除了雙目不時流露出鋒銳的殺機,並無氣憤切齒的仇恨之色。
    這一想,心中不由的已經明白了幾分。
    不用說,這又是乾坤教一手安排毒計!
    「哈哈!」
    石中英突然仰天發出一聲清朗的長笑,雙目精光陡射,直注孟耐德,說道:「耐德
率眾遠離苗柵,大概不單是為了向我石某一人尋仇吧?」
    孟耐德不加思索,厲聲道:「不錯,我要殺盡你們護劍會的人!」
    石中英右手一按腰間劍篡,嗆的一聲,掣劍在手,左手同時一拉孟雙雙,說道:
「雙雙,咱們走!」
    他這一橫劍顧視,目光有如兩道冷電,朝圍在四周的人掃去。
    信天翁,灰翁等人,都吃過他的虧,腳下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半步,誰也不敢搶先出
手。
    孟耐德看得大怒,口中喝了聲:「沒用的東西。」突然欺身而上,沉喝道:「石中
英,我要把你留下,你還想走麼?」
    唰的一劍,迎面刺來。
    這一劍,你明明看她踏中宮,取中鋒,但劍到離石中英身前三尺,忽然劍勢一偏,
斜挑而起,指向石中英左「太陽穴。」
    孟雙雙就站在石中英左首,他左手還拉著孟雙雙,若要躲閃劍勢,就非放開手不可。
    這一來,兩人就非分開不可了。
    石中英看的暗暗冷哼一聲,忖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他橫劍當胸,凜立不動,拉著孟雙雙的手,也沒有放開,只是疾快的向左轉過頭去,
猛吸一口真氣,「呼」的一聲,朝孟耐德劍身上吹去。
    這真是匪夷所思,人家雪亮的劍鋒,朝他面門上刺去,他居然鼓腮吹氣!
    人家手上是一柄百練精鋼的寶劍,可不是紙剪的。
    但說也奇怪,孟耐德長劍上挑,眼看就刺上,突覺劍身一震,似是受到一股極強無
形潛力的衝撞,劍尖一歪,被盪開去數尺來遠。
    這一下,直看得孟耐德不禁一呆!
    她怎麼也想不到石中英的武功,會比她聽到的,還要高得多,心中暗暗忖道:「他
這是什麼功夫?」
    孟族長在盂耐德出羊之時,也一下搶到了石中英身後,口中暴喝一聲,掄起鋼叉,
覷準石中英後心,就是一叉。
    在這同時,信天翁一語不發,搶到左首,右手呼的一掌,凌空劈出。
    他這一下劈空掌,至少凝聚了八成力道,掌勢出手,就有一股猛強掌風,直向石中
英右側撞去,他人隨掌上,右手一翻,開山闊劍使了一招「一葉知秋」,悄無聲息側掃
下盤,扒灰翁魯七更不待慢,手中釘耙起處,猛向石中英右腰鉤來。
    電光石火之間,幾乎是四面受敵,但石中英卻剛剛吹了口氣,把盂耐德的劍尖吹蕩
開去。
    孟雙雙看的又驚又急,她幾乎連拔劍都來不及,口中驚叫道:「石哥哥小心!」
    就在她喝聲中,石中英左腳一提,迅快的往下踏落,但「拍」的一聲,把信天翁的
開山闊劍,一下踏住。
    他連頭也不回,右手一記「龍尾揮風」,盤璃劍一道青光,朝後揮去。
    這一記,和左腳踏下,幾乎同一時候緊接著「咯…喀」兩聲,扒灰翁魯七的一柄純
鋼釘鈕,和孟族長從背後刺來的鋼叉立被削斷,又是「哈、哨」兩聲,被削斷的釘鈕、
鋼叉、一齊跌落山石之上。
    信天翁掃去的開山闊劍,被石中英一腳踏住,心頭不由大吃一驚,但他乃是心機極
深的人,臨機應變,右手一鬆,放棄開山劍,左手疾發,掌心吐勁,閃電般朝石中英左
腰印到。
    石中英踏劍、揮劍,似是不曾防到信天翁會棄劍發掌,因此左邊半邊身子,全然賣
給信天翁。雙方相距既近,信天翁這一掌發的又急又猛,直到掌心貼近石中英衣衫,才
吐掌發勁。」
    石中英倒並未還手;但信天翁掌勁才吐,登時感到不對,石中英的一襲青衫外面,
好像佈滿了一層無形氣體,掌力根本無法擊實!
    不,他個力一個上,那層氣體竟然突生反震!
    信天翁功力老到,久經大敵,這一發覺不對,趕緊收掌後躍,還算他見機得快,後
躍出去八尺來遠,但二條左臂,被震的酸麻若廢,一時之間,再也舉不起來。
    這一段話,因為要一一交代清楚,說來較慢;實則從孟耐德刺出長劍,被石中英一
口真氣吹盪開去,直到信天翁發掌偷襲,被震後退,前後也不過是眨眼工夫的事。
    孟族長和扒灰翁,兵刃被削,他們各自往後躍退,和信天翁被震後退,也是一時間
的事。
    四人之中,孟耐德發難在先,她長劍被石中英真氣盪開,後退半步之際,孟族長,
扒灰翁兵刃被削,信天翁棄了闊劍,紛紛後躍退,這下看的她又驚又恣,口中厲叱一聲,
身形突然跨上一步。長劍連揮,接連攻出主劍。這三劍劍勢連環,出劍快而毒辣,但見
一片劍光,分取石中英三處要害。
    石中英日光一注,發現孟耐德手上,劍光耀目,分明也是一柄利器,尤其這三招劍
法,毒辣凌厲,劍上造詣極深,他和孟耐德在九里龍也動過手,苗人武功,直來直往,
很少有心機,心中暗暗一動,忖道:「此事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25:39

腳下微微移步,手中盤嫡劍功運劍尖,斜挑而起他這一貫往內力,劍上就帶起了一
股無形潛力,逼開孟耐德的劍勢。雙劍未接,孟耐德已被迫的向後退了一步。
    孟耐德自然不肯甘休,冷哼一聲,再揮邁進,長劍疾展,寒芒掄轉,層層波波的攻
了過去。
    孟族長和信天翁,扒灰翁方一退下,綠袍判官司空曉、天狗星錢起龍飛閃而去,朝
中間逼近;羅俘二怪閻。同閻立也互望了一眼,跟著舉步走出。
    石中英目光一轉,已然看到詛近過來的四個人,羅,浮二怪只是意圖阻截自己退路,
尚無出手之意。
    司空曉、錢起龍早已亮出兵刃,從孟耐德左右抄出,逐漸逼近過來,不用說是想趁
孟耐德急攻之際,聯合出手曠
    石中英左手往後一攔,示意孟雙雙站後一步,右手揮動長劍,泛起一片光幕,護住
了兩人身子。這一瞬伺,孟耐德已經一口氣攻出了十數劍之多,每一劍都是攻向石中英
必救的要害。
    她方才讓石中英一口真氣,吹開長劍,可說是在毫無防備之下,這回發了狠心,用
盡奇詭的招數,勁力貫注劍身,不僅劍勢度厲,招式也極盡辛辣多變。
    像這樣凌厲的劍勢,就是中原武林劍術名家中,也很難找得出幾個,若非石中英連
獲奇遇,只怕最多也只能和她打平手、
    但石中英今非昔比,手中長劍,在揮攻之間,真氣嗡翁,帶有一股強大的暗勁,使
孟耐德感覺到攻出的劍招,有春十分沉重之。感。
    孟雙雙手中緊握著一柄從紅帶劍士手中奪來的喂毒長劍,但因逼過來的是娘,她怎
敢還手,只好緊貼著石哥哥身後,急得要哭。
    其實在孟耐德凶狠凌厲的劍招之下,她除了由石哥哥保護她之外.她縱然想起舉劍
封解,也無從封解起,但見眼前劍光亂閃,分不清是娘的,還是石哥哥的,口中忍不住
急叫道:「娘…娘」
    綠袍判官司空曉欺到石中英右側八尺光景,一拈判官筆,陰聲道:「錢兄,咱們
上!」
    天狗星錢起龍也已到石中英左側,應道:「好,耐德已經出手,咱們就從旁協助,
先解決了這小子再說。」
    石中英早已看到他們逛近過來,聞言不覺朗笑一聲道:「你們早該一起上了,有多
少人要上,石某全接得下來。」
    綠袍判官司空曉陰聲道:「小子,你少賣狂!」
    刷的掠近石中英右側,判官筆一震,幻起三點寒芒,分取石中英身側三處要害,他
有綠袍判官之譽,一支判官筆決人生死,以出手·快而毒辣著稱。
    天狗星錢起龍眼看綠袍判官已然發動,立即一揮手中淬毒三刃刀,搶到左首,攻向
石中英下盤。
    這兩人一個判官筆迅捷靈活,一個三刃刀勢道沉穩,都是黑道中著名的高手。
    孟耐德更是手中一緊,長劍飛漩,劃起一道道匹練,有如電閃雷奔,疾刺急劈,攻
勢快速絕倫,凌厲無匹,剎那之間,筆影、刀光,劍芒,交織成一片寒雲,把石中英、
孟雙雙困在中間。
    信天翁一柄開山闊劍被石中英踩在腳下,他棄劍後退,自然心有不甘,回身從一名
弟子手中,取過一柄長劍,口中大喝一聲:「各兄,除了這小子!」
    喝聲出口,長劍隨手一揮,劃起一道寒光,雙足突然一頓,身子凌空撲起,使的是
一招「天龍尋穴」劍先人後,化作天矯飛龍,朝石中英當頭急刺而下。
    扒灰翁魯七八尺長一柄純鋼釘把,被石中英一劍削斷了釘針,手中只剩下了一根鐵
柄,此時信天翁一喝,他身為副總教頭,自然不好落後,好在手中鐵柄還有七尺餘長,
可以當作齊眉棍使用,當下身形一矮,刷的欺近過去,抖手漾起斗大一個棍花,一招
「直搗黃龍」,盡力朝石中英後心搗去。
    劍光刀影中,響起了石中英一聲敞笑,盤嫡劍爆散出一片錯落劍花。
    劍光閃動中,也同時響起了幾聲悶哼!
    綠袍判官司空曉、天狗星錢起龍各中一劍,同樣傷在右肩之上,鮮血直冒,兵刃雖
未脫手,人已迅快往後躍退。
    信天翁凌空撲刺而下,突然間,只覺眼前青光大亮,森寒巡人,同時湧起一股極大
震力,把他連人帶劍,連翻著筋個,直摔出去。
    扒灰翁直搗出去的鐵棍,往前一送之勢,耳中就聽到一串連珠般的咯咯之聲,一根
七尺多長的鐵棍,眨眼間就被一截截的削斷,手中只剩下五寸長一截,心頭不禁大駭,
忙不迭的往後急退。
    緊接著四人紛退之際,又是「拍」的一聲,石中英長劍一翻,把孟耐德刺去的劍勢
壓住,劍鋒順著孟耐德長劍,直往孟耐德手腕削去。
    這一招雖是極為平常,但此時從石中英手下施展出來,劍如靈蛇,一閃即至,出手
奇快,逼得盂耐德不得不縮手後退。
    石中英冷笑一聲,跟著欺進,寒芒一閃,森冷的劍尖,已然抵注孟耐德咽喉下面。
    這一劍只要石中英不及時收住劍勢,就可把孟耐德立斃劍下,但他只用劍尖抵住了
孟耐德的「璇璣穴」上。
    到了此時,孟耐德已無絲毫反抗之能,那是因為石中英在劍尖抵住孟耐德咽喉下之
時,劍尖上早已貫注內力,點了她的「漩礬穴」。
    孟耐德穴道受制,身子動彈不得,心頭不禁又急又怒,獰厲的道:「姓石的,你殺
了我好了。」
    孟雙雙站在石中英身後,還不知道石哥哥已把娘制住,這時聽了娘的話聲,才見石
哥哥一柄寒森森的長劍,抵住娘的咽喉下面,心頭不由大吃一驚,急忙叫道:「石哥
哥……」
    石中英回頭道:「雙雙,你別開口。」接著目光一掃,沉喝道:「你要他們統統給
我退下去。」
    孟耐德身落人手,只得說道:「你們退下。」
    石中英道:「你們退到十丈以外。」
    阿木婆悄悄以苗語和孟族長說了幾句、
    孟族長點點頭,就向總教頭信天翁說了一句苗語。
    信天翁朝大家一揮手,所有的人,果然依言退後了十丈。
    九手仙娘萬妙妙冷笑道:「石中英,今天便宜了你。」
    說著,也和羅浮二怪隨同眾人,一齊退後。
    石中英收回長劍,說道:「雙雙,你去把耐德手上的長劍取來。」
    孟雙雙驚疑的道:「石哥哥,你……」
    石中英道:「不用多問,快去。」
    孟雙雙只得依言走了過去,低低的道:「娘……」
    孟耐德沉聲道:「小丫頭,不用假惺惺,你只管把劍拿去好了。」
    孟雙雙道:「這……」
    石中英笑道:「雙雙,耐德叫你拿,你只管拿來就是了。」
    孟雙雙不知道石哥哥是何用意?但她相信石哥哥一定有什麼道理,這就聲道:「娘,
那我就拿了。」
    果然從孟耐德手中取下長劍。
    孟耐德口中冷冷哼了一聲,任由她取走長劍。
    孟雙雙把劍朝石中英遞去,叫道:「石哥哥,你現在可以放開娘了。」
    石中英低喝一聲:「雙雙,咱們走。」
    左手抄起孟雙雙,施展「天尤御風身法」,順著嶺行,飛掠而去。
    孟雙雙沮覺腳不點地,身子像飛一般掠去,兩耳風聲颯颯,要待開口說話,部被迎
面的急勁風聲,吹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天色已近黃昏,山林間暮藹蒼茫,漸漸昏暗下來。
    石中英一手拉著孟雙雙,在懸崖斷壁間,起落如飛,不過頓飯工夫,匹己翻過兩座
山峰,腳下才開始慢下來!
    孟雙雙跟著停下步來,但胸脯起伏不停,嬌喘著問道:「石哥哥,你怎麼沒解開娘
的穴道呢?」
    石中英笑笑道:「我點的只是普通手法,別說有信天翁等高人會替她解開穴道。其
實即使沒人替她解穴,她也可以運氣衝穴,自行解制。」
    孟雙雙道:「我娘不會自行解穴。」
    石中英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認為她是你娘麼?」
    孟雙雙機伶一震,問道:「石哥哥,你說她不是我娘?」
    石中英道:「她如果是孟耐德,會不顧母女之情,一口咬定你不是雙雙?」
    孟雙雙急道:「那我娘呢?」
    石中英道:「自然落在他們手裡了。」
    孟雙雙追問道:「你說是乾坤教的人假扮了我娘?你怎麼看出來的呢」
    石中英道:「她出手一劍,我就看出來了,耐德武功不錯,但比起此人,還差得遠,
你再看看這柄劍,是耐德的麼?」
    孟雙雙看了手中長劍一眼,說道:「這柄劍,好像很鋒利,不是我娘的。」
    石中英道:「豈止鋒利,這是一柄斬金截鐵的好劍,從這柄劍上看來,此人在乾坤
教中,地位定然不低。」
    孟雙雙抬起頭,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問道:「你怎麼知道的呢?」石中英笑
道:「她在乾坤教中,如果地位不高,就不可能使這樣的名劍,所以我要把她長劍拿
來。」孟雙雙道:「娘如果落在他們手裡,那該怎麼辦呢?」
    她幾乎急得要哭!
    石中英道:「雙雙你先別急,目前第一步,我們要先查查清楚,耐德現在何處,才
能著手救人!」
    孟雙雙道:「這要怎麼查法?」
    石中英道:「咱們先找個地方休息,找些乾糧,等天黑了,再找他門去。」
    孟雙雙道:「對了,石哥哥,我們只要抓到一個乾坤教的人,就不怕他不說。」
    石中英道:「不,咱們要救人,只有暗中才能救得出來。」
    孟雙雙道:「你又沒說,她怎會知道你已經知道她是假扮的呢?」
    石中英道:「因為我要你拿了她的寶劍。」
    兩人說話之間,已經走到一處溪邊,石中英找了一塊大石坐下,取出乾糧,分了一
半給孟雙雙,說道:「你也坐下來,吃些乾糧再說。」
    孟雙雙傍著他身邊坐下,搖搖頭道:「我吃不下。」
    隨手拾起一顆小石子,朝溪中投去。
    石中英道:「那怎麼成?咱們坐息一會,就要救耐德去,你不吃東西,動起手來,
就會體力不支。」
    盂雙雙聽他這麼說了,只得勉強吃了一些,問道:「石哥哥,我們要如何才能把娘
救出來呢?」
    石中英一邊吃著乾糧,一邊說道:「目前咱們不知道耐德被囚在那裡?我要你把她
寶劍拿來,就是要她知道我已經看出她是假的了,不然,親生女兒,怎會奪取娘手上的
寶劍呢?」
    孟雙雙道:「她知道了,不是有了防範了?」
    石中英笑了笑道:「她假扮耐德,自然是極機密的事,只有乾坤教的人才知道,因
此也一定把耐德藏在極隱秘的地方,找就是要他們提高警覺,今晚回去之後,她必然會
派出高手,到囚禁耐德的地方去,加強戒備,咱們只要早些到他們附近去等候,他們如
果派人出去,不就等於替咱們領路麼?」
    盂雙雙想了想道:「萬一娘就囚禁在他們住的地方,不用派人出去,到我們不是等
不到了麼?」
    石中英道:「不會的,孟家寨的苗人,只服從耐德一人,乾坤教派人假扮耐德,耐
德囚禁之處,決不可能在他們落腳的地方。」
    盂雙雙看看天色,差不多已經全黑了,這就站起身道:「石哥哥,天色已經黑了,
我們可以走啦!」
    石中英站起身,忽然回身喝道:「朋友,躲在林內,還當在下不知道麼?」
    孟雙雙聽的一怔,急忙跟著回過身去。
    林間有人大笑一聲,應道:「石中英,你耳朵果然靈得很!」
    隨著話聲,但見一條人影,緩步從林間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身穿黑色夜行衣靠的蒙面人。
    臉上蒙著一塊黑布,只露出一雙眼睛,在黑夜之中,有如兩點寒星,閃閃發光。
    肩頭斜背一柄長劍,步履從容,一望而知身手極高。
    石中英冷冷看了他一眼,說道:「朋友臉上蒙著黑布,不願見人,還是見不得人?」
    蒙面人笑道:「你要怎麼說,都可以。」
    石中英細聽他口音,好像極熟,只是對方已經到這一點,故意變了音,是以一時聽
不出他是誰來?
    孟雙雙哼道:「蒙著臉,一定不是什麼好人。」
    蒙而人低笑道:「但也不一定是壞人。」
    石中英道:「聽來朋友口音極熟。」
    蒙面入道:「不太陌生就是了。」
    石中英道:「那很好,你取下蒙面黑布來。」
    蒙面人道:「在下為什麼要取下來?」
    「朋友不取下來,那是要石某代勞了。」
    話聲甫出,人已疾然欺身過去,右手一探,朝蒙面人臉上抓去。
    蒙而人口中驚啊一聲,身形一閃,滑溜的朝右飛閃而出。
    石中英這一抓之勢,出手奇快,但蒙面人閃的也絲毫不慢。
    石中英設想到他身法竟有如此快速,不由怔的一怔,
    蒙面人閃出數尺,口中叫道:「君子動口,小人動手,石公子這不是強人所難麼?」
    孟雙雙披披嘴道:「躲在樹林裡,竊聽從家說話,還是什麼屁的君子?」
    這話提醒了石中英,不覺劍眉一軒,冷然道:「朋友亮劍!」
    鉻的一聲,摯出盤螃劍。
    蒙面人目光閃動,聳聳肩問道:「石公子一定要和在下動劍麼?」
    石中英道:「不錯,朋友竊聽了咱們談話,石某非把你留下來不可。」
    蒙面人道:「你要如何把在下留下…」
    石中英道:「石某也不要你性命,只要點你幾處穴道,屈留你幾個時辰就好。」
    蒙面人搖搖頭道:「這條件苛刻得很,在下不能接受,看來只好動劍了。」
    接著目光一抬,問道:「不知石公子要如何比法?」
    石中英道:「咱們就以十招為限,朋友接得下石某十招,就可離去,不下十招,就
得留下,朋友認為是否公允?」
    蒙面人道:「公允是公允,只是十招大多了。」
    石中英道:「依朋友之見呢?」
    蒙面人道:「在下覺得一招就夠了。」
    石中英道:「一招?」
    蒙面人道:「不錯,一招。」
    他笑了笑,接道:「石公子也是劍中名家,應該知道敵我動手,真正決勝負,判生
死的,只要一劍。」
    石中英聽的心頭暗暗一凜,忖道:「此人不知究竟是何路數,但只此一言,已可想
見他在劍術上的造詣極深了。」
    心念一動,不覺點點頭道:「好,咱們就以一招為限。」
    蒙面人笑了笑,朝石中英揮揮手道:「那就請石公子後退幾步。」
    孟雙雙道:「石哥哥,他想逃走了。」
    石中英回頭道:「他逃不了的。」
    蒙面人道:「笑話,在下為什麼要逃。」
    石中英依言後退了幾步。
    蒙面人緩吞吞的從肩頭抽出長劍,左腳朝前跨了半步,擺了個不了不八的姿勢,然
後長劍斜豎,左手捏著劍訣,斜指眉梢,大聲叫道:「石公子,請啊!」
    石中英看他劍訣斜指著眉梢,心頭不由一怔!
    他想起在巡谷臨行之時,師父曾囑咐過自己,左手劍訣指著眉梢的人,是自己的人,
一念及此,急忙問道:「朋友你……」
    蒙面人不待他說下去,大笑道:「石公子可是不想和在下比劍?那很好,你接我一
鏢。」
    話聲出口,左手揚處,一點黑影,脫手打出,朝石中英激射過來。
    他人也隨著一個急旋,雙足一點之勢,箭一般朝林中掠去。
    孟雙雙急叫道:「石哥哥,他逃走了。」
    纖腰一扭,正待縱身追去。
    石中英伸手一抄,把蒙面人射來的暗器接住,只覺入手甚輕,好像是抿成了一半的
信柬,心頭更是一動,急忙叫道:「雙雙,不用追了。」
    孟雙雙跺著小蠻靴,氣道:「石哥哥,你還說他逃不了的,現在不是他逃跑了。」
    石中英在她說話之時,低頭朝手中一看,果然是一個密封的信柬,上面寫著四個字:
「依計行事。」
    急忙撕開封口,抽出一張信箋,迅快看了一遍,他臉上不期浮現出笑容。
    孟雙雙不知蒙面入射來的暗器,是一個密柬;她看石哥哥半晌沒有作聲,覺得奇怪,
忍不住問道:「石哥哥,你看什麼?」
    石中英收起密柬,笑了笑道:「咱們不用去救人了。」
    三岔口,位於安鄉、華容、南縣三個縣的交界處,也是從安鄉到華容的必經之道。
    三岔口並不是大鎮集,它是三個縣的必經之路;但因縣城是偏僻小縣,路也不是交
通孔道,官道大路。
    這裡只有一、二十幾戶人家,面臨黃泥碎石小徑,有一家賣酒飯可以打尖的鋪子。
    當然,平日打這裡經過的旅客,也只是些布販山客。
    現在已是二更時分,三岔口小村落中,早已沒有一點燈火。
    就在村外不遠,山路邊一塊大石上,蹲坐著一個腰與微駝的小老頭,手執了一支旱
煙管,正在聳肩縮頭,獨個兒悠閒的吸著煙。
    黑夜間,看不清人影,只看到他煙筒的火星,在一暗一亮,閃著光。
    這小老頭,可能是村子裡的人,上了年紀,晚上睡不著出來乘乘涼。
    箕居科頭山石上,仰看牛郎織女星,這也是山居一一樂,但小老頭可沒仰頭去看銀
河,他瞇著一雙睡眼;只是不時的轉頭四望。
    西望長安不見家,他望得可不是長安,但也有一個「安」字,那是安鄉。
    三岔口一路朝西,正是安鄉來路。
    他敢情在等人,人等人,等死人,只有等人,是最心焦的事兒,左等不來,右等不
來,那就非抽煙解悶不可。
    正當他吸完一筒煙,在山石上敲著煙管的時候,西首山徑上,已經出現了一個人影。
    相隔老遠,當然還看不清來的是誰?
    但這條偏僻的山徑上,白天都行旅不多,半夜裡那會有過路的人?
    這人,當然是小老頭要等的人了。
    小老頭喜不自勝口裡低低的道:「來了,來了。」
    他也沒站起來招呼。
    那是因為小老頭蹲的大石,是在這條山徑的拐彎處,大石塊突出在路上,他等的人,
非經過他面前不可。
    人家已經來了,總會見面,這時還隔個八九十丈遠,不用忙著招呼。
    來的那人,腳程可真快,他不像走,像在跑!不,跑也沒有這般跑法,十來丈路,
眨眼工夫,就已到了眼前,如果再眨一個眼,他不是要過去十來丈了麼?
    等人的小老頭依然沒有開口,他又裝了煙筒在吸。
    來的那人,也沒看小老頭一眼,只是沿著山徑飛奔而過。
    但就在奔過小老頭坐的大石前面,忽然腳下一絆,上身往前俯衝了一下,幾乎跌個
狗吃屎!
    來的這人身手著實矯捷,在他上身往前一個俯衝之際,整個人就像背上被人一把提
了起來一般,忽然離地而起,然後沉穩的落在地上,他自然有點奇怪,路面縱然不平,
也不會平白無故絆一跤,但當他目光一注,那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因為有一條腿,橫伸在路面上。
    這條腿的主人,當然是等人的小老頭的,他若是不伸出一條腿去,如何是攔得注人
家!
    這下來的那人氣就大了,口中冷冷一哼道:「閣下這是故意找碴?」
    「哈!」等人的小老頭氣比他更大,同樣冷冷一哼道:「這倒真是豈有此理,你踢
痛了戒老頭的腳,不說一句道歉的話,還說我老頭故意找碴,你我素不相識,我為什麼
要找你的碴,你當我老頭好欺負的?」
    隨著話聲,倏地站了起來。
    來的那人一絆之後,剎注身子,就站在大石前,小老頭這一站起,也就是站在來人
的面前了。
    這回兩人面對面,相距最多也不會超過三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26:59

第25章 陰謀敗露
    新秋七月淡月繁星,夜色雖濃,面對面,決可看得清對方人面。
    兩人這一照面,不由的同時發出一聲輕「咦」!
    這倒好,兩個人居然一般高矮!
    不,來的那人,也是一個小老頭,兩人正好一對。
    不,這兩個小老頭,竟然一模一樣,敢情還是孿生兄弟。
    不是=?等人的小老頭身上穿著夏布長衫,約莫五十出頭,腰背微駝,禿頂,瘦削
臉,酒糟鼻,雙顴突出,嘴上留著兩撇八字鬍子,頰下還有幾根疏朗朗的蒼須。
    後來的小老頭身上也穿著一件夏布長衫,約莫五十出頭,同樣腰背微駝,禿頂、瘦
削臉、酒糟鼻,雙顴突出,嘶上留了兩撇八字鬍子,頰下也有幾根疏朗朗的蒼須。
    等人的小老頭手中拿著一支竹根旱煙管,後來的小老頭手上了也有一支竹根旱煙管。
    四目相投,就好像自己在照鏡子,看到的是自己的影子!
    等人的小老頭看的一呆,沉哼道:「你是什麼人?」
    後來的小老頭也沉哼一聲,道:「這話老朽正要問你。」
    等人的小老頭冷笑道:「我老夫是誰?朋友既能扮得惟妙惟肖,又何用再問
    後來的小老頭雙目精光陡射,沉笑道:「你說老朽假扮了你?」
    等人的小老頭也是沉笑一聲道:「難道還是我假扮了你不成?」
    後來的小老頭似是怒極,厲聲道:「朗友假扮夏某,目的何在?」
    等人的小老頭不住點道:「不錯,好!你不但假扮老夫,居然還假冒老夫姓夏來了!
好,好,老夫已經知道你是誰了。」
    後來的小老頭目光閃爍,問道:「朋友知道我是誰?」
    等人的小老頭望著他笑了,緩緩說道:「當然知道,就是你,哈哈,你就是老夫要
等的人。」
    後來的小老頭隱忍怒火,直聲問道:「你要等的人是誰?」
    等人的小老頭大笑道:「天下能把老夫扮得惟妙惟肖的,只有一個人,你就是石中
英,老夫就在等你。」
    後來的小老頭笑容倏斂,冷笑道:「小子,不是你,還是誰?你在龍頸拗,就曾假
扮過夏某,你還想賴麼?」
    後來的小老頭臉色陰沉,右手五指微攤,冷森笑道:「這麼說,我是石中英,你是
夏子清了?」
    等人的小老頭道:「正是、正是。老夫如果不是夏子清,那麼你說我是誰?」
    後來的小老頭森冷的道:「你才是真正的石中英。」
    原來兩人這副模樣,扮的正是鬼影子夏子清;但兩人中間,真正的夏子清,自然只
有一個。
    可是他們誰也不承認自己是假的。
    有假必有真,有真必有假,這叫作者如何說好呢?
    在他們真假未判之前,這個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那個可能是假,也可能是真。
    這樣吧,作者暫時不去揭穿他們,讀友們何妨猜上一猜。
    閒言表過,卻說等人的小老頭忽然搖搖頭道:「夏某在江湖上,算不得什麼字號,
朋友居然如此抬舉,但咱們這樣爭執下去,誰都不肯承認是假的,豈非永遠也說不清,
看來只一條路可走……」
    後來的小老頭道:「你說。」
    等人的小老頭道:「閻王殿上有生死薄,也有照妖鏡;朋友如果想弄清你的身世,
最好的辦法,只有到陰曹地俯去查一查。」
    後來的小老頭沉笑道:「好辦法,這是朋友說的,那就委屈你了。」
    話聲出口,他蓄勢已久的右手,五指微撤,勾曲如鉤,突然問,隨聲而發,閃電般
朝等人的小老頭左臂抓去,右手甫出,左手緊接著擊出一記劈空掌。
    掌勢出手,一股強猛的暗勁,直撞過去。
    等人的小老頭早已留神戒備,冷笑道:「朋友不用客氣。」
    身子突然一轉,左手斜斜拍出,右手五指半屈半伸,同樣使出一記擒拿手,朝後來
的小老頭手腕扣去。
    這一招看去稀鬆平常,但因他身子一轉之間,閃避反擊,合一出手,而且出手的部
位。時間,恰到好處,反而訂像把左手送上來的一般。
    後來的小老頭心頭不覺一震,眼看他抓來的右手,封讓全部不易,左手迅快收轉,
順手一沉,斜身朝等人的小老頭背後「命門穴」上拍去。
    那知等人的小老頭身法快捷無論,你掌勢才出,他已一下轉了過來,右手一抬,手
掌迎著擊出,雙掌很快接實,但聽「拍」的一聲,兩個小老頭同時後退一步。
    後來的小老頭心中暗暗忖道:「莫非他不是石中英?」心念這一動,不由的膽氣陡
壯,冷笑一聲道:「好,你再接夏某幾招試試。」
    陡然欺身而進,倏忽間劈出三掌,踢出兩腿。
    要知他怕的就是石中英所喬裝,如今既然試出對方武功,和他差不多,他自然要放
手搶攻,搶佔先機。
    他原是江湖上久負盛譽之人,此時含怒出手,志在搶得先機,不但出手迅快,而且
雙掌含蘊內力,著著取人要害,這三掌兩腿,幾乎是一齊擊出。
    等人的小老頭同樣冷笑一聲道:「朋友在夏某面前,使出的竟然只是些花拳繡腿,
還有人冒充我鬼影子夏子清,豈不可笑?」
    他似乎對後來的小老頭凌厲迫急的攻勢,全未放在心上一般,口中說話之時。雙肩
輕晃,身軀左閃右轉,把對方三掌兩腿的急攻,盡都讓了開去。
    後來的小老頭在一瞬間連攻三掌兩腿,都被等人的小老頭讓了開去,卻連對方身法
路數都沒看得出來,心頭不禁暗暗凜惕,忖道:「此人武功,分明極高,我要莫要上了
他的當。」心念一動,腳下不覺後退了兩步,沉聲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等人的小老頭大笑道:「告訴你我是夏子清,難道還會騙你不成?朋友趕快把臉上
易容藥物洗去,老夫不究既往,就可以放你過去了。」
    後來的小老頭幾乎氣破胸臆,厲聲道:「要洗去易容藥物的是你,不是我。」
    「你還不承認假冒?」
    等人的小老頭喝道:「那就讓你見識見識夏子清的厲害。」
    喝聲出口,人已跟著緊迫而上,雙掌連環劈擊出手。
    一時但見掌彤飄灑,瞬息之間,連續拍出了一十二掌。
    這一輪急攻,真的是非同小可,不僅快得如同是電光石火,而且陣陣帶起銳利風聲。
    每一道掌鋒,都是擦著後來的小老頭的衣衫而過,若要給他擊中,就非當場身負重
傷不可!但他每一掌就是這麼偏了少許,並未擊中後來的小老頭。
    後來的小老頭被他這一陣急如狂風驟雨的快攻,雖未擊中身子;但也驚出了一身冷
汗,迫的手忙腳亂,連封帶退,才把這一輪急攻讓開。
    等人的小老頭雙手一停,冷冷笑道:「朋友,你現在見識了夏某的武功了,該洗去
易容物的是你,不是我?」
    後來的小老頭臉上一陣痙攣,雙掌當胸,又後退了兩步,說道:「你果然是石中
英!」
    等人的小老頭冷笑一聲道:「真是至死不悟,你還把我當石中英?」
    突然縱身撲來。後來的小老頭色厲內在,雙目緊叮注對方,就是防對方突起發難,
此時一見對方撲來,正待全力一拼!
    但等人的小老頭來勢實在太快了!後來的小老頭只聽到衣袂飄風之聲,連對方的人
影都未看清,等人的小老頭以快迅絕淪的身法,已經欺到了身側,探手一把抓住了後來
的小老頭左腕。
    後來的小老頭未料到對方衝來之勢,會有這般神速,聞聲驚覺,已被對方扣上脈門,
一時情急,左手一翻,五指朝上翻起,也扣往等人小老頭的右手手腕。
    要知脈門乃人身要穴,一經被人扣拿,只要對方稍加內勁,血氣立時內返,回攻六
腑,全身勁力頓失,失去了抗拒之能。
    他乃久經大敵,對敵經驗何等豐富,心知脈門一被對方扣住,立將受制於對方手中,
因此及時反扣對方手腕,同時右手潛運內力,電掣一掌,直往等人的小老頭右肩劈去。
他這一手臨危出手,自然用上了全力。
    等人的小老頭一下拿住了後來小老頭的左腕,似是有些得意忘形,竟然並未注意到
對方右手。
    高手過招,自然不得有絲毫大意,但聽「砰」的一聲,後來的小老頭右手這一掌,
沒阻沒攔,結結實實劈在等人小老頭的右肩之上。
    這一掌力道之猛,足以裂石開碑,等人小老頭又皂無準備,一掌劈落,勢非把他肩
骨擊碎,手臂折斷不可!
    那知半實上竟然並不如此,後來的小老頭手掌起落,只覺對方衣衫上,竟似有著彈
力一般,劈落的掌勢,不但無法擊實,反而被震彈了起來。
    等人的小老頭忽然抬頭一笑道:「朋友何用多費力氣?夏某方才早就告訴過你,我
在這裡等的就是你老哥。」
    話聲指出,點了後來的小老頭三處穴道,提起他身子,如飛而去。
    墨山鋪,位於華容東面,是群山間的一個偏僻小村,但在附近幾十里來說,墨山鋪
已經算是很像樣的市集了。
    因為周圍幾十里,都是崇山峻嶺,人煙稀少,就是有人家,也不過是走上四五里或
是翻過一兩座山嶺,才有依山傍水的三兩家人家。
    墨山鋪不但是幾十戶人家的村落,也是附近幾十里的唯一小集。
    山麓間,還有一條小小的山街,有幾家鋪子,賣有雜貨,食品之類。
    最好的是算一家雜糧行,專收山貨,賣的是米糧,在山街上,有兩進屋宇。
    打從幾天前的一個夜晚起,墨山鋪的居民,就陷入了一片恐怖之境。
    那是因為天剛亮,開出門去,滿街上全是面目燻黑,赤著上身的苗兵,到處都是一
片聽不懂的吱吱鳥語,好像天下大亂,苗人已經取代滿人,統治了漢族一般!
    不是麼?墨山鋪兩處通道,全有苗兵把守、趕集的人,只准進不准出。
    墨山鋪山街上幾家鋪子,全關上排門,家家戶戶,都緊閉窗戶,不敢出來,誰也不
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所幸這些苗人,很守規矩,並不擾民,買米買菜,也用黃澄澄的金沙當銀子,一連
幾日,倒也相安無事。
    這天三更時分,一道飛快的人影,從山徑上奔行而來。
    這人身法之快,晃如箭射!
    墨山鋪西首地名「低嶺下」,是進入墨山鋪的必經之路,這裡把守著二十幾名苗兵,
配帶毒寫,領頭的是教頭大頭鬼谷奇。
    這時,守在大石後擔任了望的苗兵,剛發現山徑上有一條人影,不過轉眼工夫,那
人影已到了他們面前。
    苗人們看出情形不對,口中忽哨一聲,準備放箭。
    大頭鬼谷奇目光凝注,趕緊大聲叫道:「住手,來的是總教頭。」
    他這句話,說的自然苗語,苗兵們聽到教頭的喝聲,果然依言住手。
    大頭鬼谷奇早已站起身,搶了出去,躬著身道:「屬下見過總教頭。」
    來人正是禿頂、酒糟鼻,腰背禿駝的小老頭——鬼彤子夏子清,他原是九里龍孟家
黎的總教頭,是以大頭鬼谷奇仍以「總教頭」相稱。
    夏子清頷首道:「谷老弟,不用多禮,老夫有急要之事,趕著來見耐德的,耐德住
在那裡?」
    谷奇應了聲「是」,才道:「耐德落腳在街上一家雜糧行裡,屬下立即派一名兄弟,
替總教頭帶路。」
    一面以苗語朝身邊一名苗人吩咐道:「孟發,你領總教頭到雜糧行去。」
    那苗人「哈」了一聲,恭敬的朝夏子清行了一禮,走在前面領路。
    夏子清跟著苗人背後,走了半里來路,便見一條曲折的山街,兩旁有兒間破舊的瓦
屋。
    夏子清點點頭,舉步跨進店門,店堂裡站著七八名苗裝青年,看到夏子清,一齊躬
身為禮。
    夏子清方和眾人頷首之際,看見從後面奔出一個人來。驚喜的道:「使者幾時來
的?」
    這人一身勁裝,面貌清俊,正是張正林。
    夏子清一手摸著額下蒼須,含笑道:「老朽有事來見耐德的。」
    他是乾坤教的使者,自然是傳達命令而來。
    張正林忙道:「耐德就在裡面,使者請隨屬下來。」
    說完,側身說了聲「請」,領著夏子清往裡走去。
    後進一排三問占左右兩間,是雜糧行的倉庫,中間一間,原是老闆的起居室,如今
臨時成為孟耐德的落腳之所。
    張正林一直走到起居室門口,腳下一停,隔著簾子說道:「啟稟耐德,夏使者到。」
    只聽屋內傳出一個冷峻的聲音,說道:「請他進來。」
    張正林回身道:「使者請。」
    夏子清舉步跨上石階,老苗婦阿木婆已經掀起了門簾。
    夏子清也不客氣,舉步跨入屋中。
    阿木婆放下門簾,一手按著腰間,當門而立。
    左上首一張几上,點燃著一支紅燭,燭光熊熊,照得一室通明。
    緊靠几旁的一張木椅上,坐著正是盂耐德。她端坐不動,一雙冷峻的目光,只是盯
注夏子清,一言不發。
    夏子清心裡子然明白,她們對自己的突如其來,有著敵意。
    那是因為今天下午,石中英和孟雙雙也趕來了,石中英精擅易容之術,上一回就曾
假扮鬼影子夏子清,去龍頸拗救走了藍純青等人,孟耐德自然不得不防。
    夏子清心念一轉,立即雙手抱拳,恭敬的作了一個揖,說道:「屬下夏子清,見過
副總巡主。」
    原來孟耐德竟是乾坤教的副總巡主。
    孟耐德冷冷的道:「夏使者不用多禮,你來見本座,應該呈繳的東西呢?」
    夏子清笑了笑,道:「屬下豈敢忘懷?」
    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塊鐵牌,交到左手然後手掌一推,朝盂耐德面前送去,口中說道:
「恭請副總巡主驗看。」
    盂耐德只朝他手中看了一眼,緩緩的點了下頭,道:「你收起來。」
    夏子清應了聲「是」,收回鐵牌,揣入懷中。
    孟耐德一抬手道:「夏使者請坐。」
    夏子清躬身道:「屬下有命在身,不敢告座。」
    這回孟耐德站起來了,她臉色顯得極為虔敬,朝夏子清檢社一禮,才道:「屬下恭
聆教主諭令。——
    夏子清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黃色密束,以手高舉過頂,說道:「上諭指令由副總巡
主何月鳳開拆。」
    盂耐德躬身應道:「屬下謹遵上渝。」
    雙手從夏子清手中,接過密柬。
    那黃色密柬,就寫著:「諭示副總巡主何月鳳開拆。」字樣,兩人這番做作,自然
是他們乾坤教的儀式了。
    密柬封口處,還蓋著一顆朱紅鈴印。孟耐德接過密束,從懷中取出一個扁形金盒,
打開盒蓋,裡面放著一張四方形的白紙,中間也蓋有一顆朱紅的鈴印。
    盂耐德仔細驗對了密柬印鑒,收起金盒,臉上已經換了一付笑容,說道:「使者辛
苦了。」
    夏子清舉手摸摸酒糟鼻,躬身道:「副總巡主好說,屬下奉戚夫人之命,等候回
音。」
    「等候回音?」
    孟耐德口中嗅道:「那麼使者請坐,容本座恭讀諭示,好答覆使者。」
    夏子清道:「好。」
    這下他不再客氣,在下首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孟耐德撕開密柬封口,抽出一張箋紙,只看了一眼,問道:「夏使者。戚夫人金駕,
現駐何處?」
    夏子清道:「這個戚夫人沒有吩咐,屬下不敢說。」
    乾坤教嚴格規定,不准教中人多問。
    孟耐德道,」這個本座知道,只是諭示上,要使者替本座帶路。」
    夏子清道:「既然上諭要屬下帶路,屬下自當遵命。」
    他還是沒有說出戚夫人在那裡?
    孟耐德道:「好,咱們立即上路。」
    夏子清起身應「是」。
    盂耐德回頭以苗語朝阿木婆道:「戚夫人召見,我立時就得趕去,這裡暫由總教頭
(信天翁)負責。」
    說完,隨手從身邊革囊中,取出一支鬼母箭,交給了阿木婆。
    阿木婆口中「哈」了一聲,雙手接過箭令。
    孟耐德回頭道:「夏使者,咱們走。」
    舉步往外行去。
    夏子清跟隨孟耐德身後,走出雜糧行店堂。
    張正林和七八個苗裝青年,正圍著聊天,大家看到孟耐德走出,紛紛垂手起身來。
    孟耐德腳下一停,說道:「張正林,你隨我去。」
    要張正林隨行,自然也是「諭示」上指定的,不然,孟耐德豈敢多帶一個人去?
    張正林沒有問,躬身應了聲「是」。
    盂耐德也沒多說,舉步跨出雜糧行,沿著曲折小街行去,直到出了山街,才回頭道:
「夏使者,你請。」
    夏子清連忙趨前幾步卜躬身道:「屬下替耐德帶路。」
    出了雜糧行,他不再稱副總巡主,必稱耐德,那是避人耳目。
    於是由夏子清領先,孟耐德居中,張正林在後,三人展開腳程,一路朝西奔行。
    三條人影,在黑夜之中,有如三縷輕煙,貼地飄飛,奔行極為快速。
    不過半個時辰,已經奔行了六七十里路程,由墨山鋪、經華容、鰥魚鬢,這一路都
是不見人煙的荒野。
    孟耐德跟隨夏子清身後而行,不知戚夫人貴夜召見,究有何事?
    「諭示」上既未說明,夏子清自然更不會知道。
    不過戚夫人駐曄何處,夏子清是知道的,但格於教規,她不便問,就是問,夏子清
也未必會說。
    那麼只好盡展腳程,隨著夏子清走,三人這一路,除了趕路,當然誰也沒有交談。
    這也是教中嚴格規定的事項,在路上不准談教中任何事情的。
    不然乾坤教從成立,以及擴展到如今,已經將近十年,江湖上會一直沒有人知道?
    只有在嚴密的控制,嚴格的教規之下,才能永遠保持他們的神秘組織。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這一趟路程,至少也奔行了一百里以上。
    夏子清外號鬼影子,本以輕功出名,還不覺得如何,可是孟耐德、張正林,武功雖
好,但像這樣一口氣奔行了這許多路,中途又沒有歇腳的時間,實在已經吃不消了。
    孟耐德鬢髮上早已有了汗水,張正林也呼吸顯得有些粗濁起來。
    潭子口又過去了!
    看來戚夫人駐曄之處,還在前面。
    現在已經四更多了!
    四面灰濛濛的山勢,星月無光,幾乎使人對面看不清入影!
    這時三人業已奔到了一座小山腳下,孟耐德抬頭望去,但見山坳間一片叢林中,隱
約有一點燈火!心中不禁一動,暗道:「那是紅廟,莫非戚夫人就在紅廟之中?」
    夏子清奔近山腳,就朝小山坳間的一條石徑上奔去,但見兩旁古木夾道,松濤盈耳!
    石徑盤曲而上,不大工夫,已經登上山腰問一片石坪,一眼望去,蒼松翠柏,環棚
著一座廟宇。
    鬼影子夏子清領著孟耐德走上石坪,腳下忽然一停,回頭笑道:「副總巡主,到
了。」
    一路奔行了一個時辰,一百二三十里,直到此時,他才開口說話。
    孟耐德道:「這裡是紅廟。」
    原來她對這一帶的地理極熟。
    夏子清道:「正是。」
    孟耐德又道:「戚夫人就在這裡?」
    夏子清應了聲「是」,才道:「耐德請進。」
    孟耐德舉目看去,迎面三級石階上,廟門敞開,但卻不見一點燈光,整座廟宇,寂
然無聲。
    在沉沉氣色中,有著無比的陰森詭秘之感,她是奉戚夫人諭令召見的人,自然該由
她走在前面,當下也就不再多說,當先舉步跨上石階,走入廟門。
    鬼影子夏子清和張正林緊隨她身後,朝內走去。
    孟耐德跨進天井,就覺得有些不對!
    要知她在職位上,雖然只是一個副總巡主,但卻是戚夫人手下心腹。
    戚夫人在乾坤教中,地位極高,她到了這裡,豈會這般冷清清的,不點燈火,不見
一個人影?
    就在她快要行近階前,夏子清已在她身後躬著身子,高聲說道:「啟稟戚夫人,副
總巡主何月風到。」
    孟耐德趕忙在階前停住,躬著身道:「屬下何月風,應召前來,叩見戚夫人。」
    說完,垂首恭立。
    這時,從大殿上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之聲,一個一身青衣,黑紗蒙面的婦人,緩
步走出。
    她身後緊隨著一個秀髮披肩的少女,山同樣面垂黑紗。
    青衣婦人一走近石階,才腳下一停,冷冷的道:「你叫何月風?」
    孟耐德心頭猛震,腳下不由自主的向後連退了兩步,抬頭道:「你不是戚夫人!」
    青衣蒙面婦人冷冷的道:「老身自然不是。」
    孟耐德道:「你敢冒充戚夫人!」
    青衣蒙面婦人冷笑道:「你不是也冒充了孟耐德麼?」
    孟耐德怒聲道:「你是什麼人?」
    青衣蒙面婦人冷冷一笑道:「咱們自然是熟人了。」
    舉步緩緩摘下了面紗。
    孟耐德雙目一霎不霎注視著對方,青衣婦人這一摘下面布,此刻雖是夜色昏暗,她
依然看得清楚!
    這青衣婦人無論從面貌,身材,和清冷的眼神,奠不和孟耐德,完全一模一樣。
    還有,她身後側侍立的長髮少女,這時也除下了面紗。
    她,赫然正是孟耐德的獨生女兒,公主孟雙雙!
    何月鳳(站在階前的盂耐德)在這一瞬間,她心裡明白了!
    夏子清今晚傳來的「上渝」,原來只是假傳聖旨,主要是把自己征到這裡來,孟耐
德被秘密囚禁在天龍山幽谷石室之中,也被他們救出來了。
    心念一動,右手抬處,嗆的一聲,掣劍在手。身形同時向左閃出,喝道:「張正林,
隨我退出去。」
    她向左閃,正是避開夏子清。
    因為夏子清站在她身後右側,他既然假傳「上諭」,自然已經不可靠了,萬一他在
身後突然出手偷襲,豈非防不勝防?但張正林不同,是她從墨山鋪帶來的,當然不會是
對方的人。
    那知張正林忽然聳聳肩,笑道:「在下是奉教主之命,輔調孟耐德來的,你既然不
是耐德,我就不用聽命於你了,你說是麼?」
    何月鳳暮然一怔,怒喝道:「張正林,你反了!」
    張正林笑道:「夏使者還是我師傅呢,他不是也反了麼?」
    何月鳳道:「他根本就不是夏子清。」
    張正林大笑道:「在下又何嘗是張正林呢?」
    盂耐德(站在階上的青衣婦人)冷聲道:「姓何的。我勸你還是束手成擒的好……」
    何月鳳沉喝道:「好!」
    喝聲出口,突然騰身躍起,揮手一劍朝孟耐德當胸刺去。
    孟雙雙喝道:「好個妖婦,你還敢使潑!」
    隆地跨上一步,青光乍閃,攔擊過去。
    她手上這柄寶劍,正是石哥哥要她從何月風手上取來的,青芒吞吐,削鐵如泥,雙
劍交擊,但聽」咯」的一聲,何月鳳手中長劍。立被齊中削斷占
    何月鳳吃了一驚,認出孟雙雙手中長劍,正是自己之物,若在平時,孟雙雙這點武
功,她有把握把它奪回來。
    但此時形勢不同,不但自己陷入他們包圍之中,而且盂雙雙手中一柄利器,自己未
必一出手就能奪得回來,只要出手無功,對方三人,必然會聯手對付自己,正待騰身朝
外飛撲出去。
    她這一轉身,但見夏子清、張正林兩人,不知何時,已經一左一右欺到了身後,等
她轉過身去,正好面對面擋住了去路。
    雙方相距,不過數尺。
    夏子清聳著肩,笑道:「副總巡主,識時務為俊傑,你想走只怕不容易了。」
    何月鳳又急又怒,口中厲叱一聲,左手疾劃,一招「玄烏劃沙」,指風颯然,朝左
首張正林劈去。
    這一招自然是志在巡退張正林,同時右手半截斷劍猛然一翻,使了一招「斷劍屠
劍」,功運右臂,全力朝夏子清胸前刺去,她心裡恨透了夏子清,恨不得把夏子清立斃
劍下。
    夏子清敞笑一聲道:「副總巡主這是想要老朽的老命了。」
    雙方相距極近,他只顧說話,沒躲沒閃,眼看半截斷劍。快要碰上胸前衣衫,才口
中「啊」了一聲左手衣袖隨著朝上拂起。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何月鳳斷劍堪堪刺到,夏子清的一角衣袖、也正好跟著卷
起,袖角捲上斷劍;何月風但覺右腕劇震,五指驟麻,一柄斷劍呼的一聲朝半空中直飛
上去。長劍脫手,心頭自然猛吃一驚,腳下就不由自主的後退不迭。
    但就在她剛退了半步,只聽身後響起了張正林的輕笑,說道:「委屈副總巡主了!」
    話聲入耳,腰眼驟然一麻,一個人跟著朝地上坐去。
    孟雙雙喜得跳起來,叫道:「娘,張大哥把她制住了。」
    清晨,一輪金黃的太陽,剛從東山升起。
    孟耐德率同夏子清、張正林,也剛回到墨山鋪的雜糧店。
    夏子清肩頭,還扛著一個長髮散亂的苗裝少女——那正是孟雙雙,她雙目緊閻,兩
只手軟軟的下垂,顯然是被點了穴道。
    夏子清把孟雙雙送到孟耐德的房中,才行退去。
    阿木婆巴結的送上一盞熱茶,望了榻上的孟雙雙一眼,低聲問道:「副總巡主把她
擒來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27:31

孟耐德困乏的在一張木椅上坐下,說道:「她是被戚夫人手下拿住的;戚夫人要我
把她帶來,就可誘使石中英人伏了。」說到這裡,目光一抬,叫道:「阿木婆。」
    阿木婆慌忙陪笑道:「副總巡主有什麼吩咐麼?」
    孟耐德目光注著她,問道:「你會使蠱?」
    阿木婆道:「會,會。」
    孟耐德道:「技術如何?」
    阿木婆陪笑道:「使蠱一道,在苗疆中,雖然各有師傅。但若論道術最高,就得首
推雲霧山的金花仙娘,屬下就是金花仙娘的再傳弟子,仙娘門下,分為金,銀、銅、鐵
四級,凡是養的金蠶蠱,金贍賒、金蜈蚣、金線蛇,冠上一個『金』字的,都算第一級
的。」
    孟耐德問道:「你養的是什麼?」
    阿木婆道:「屬下養的是金蜈蚣。」
    盂耐德道:「你下的蠱,可以使人毫不知覺麼?」
    阿木婆笑道:「下蠱,當然使人毫無察覺,就是第四級養鐵線蛇,鐵蜈蚣的人,也
一樣叫你在不知不覺中了蠱毒,不到發作的時候,一點感覺都不會有。」
    孟耐德問道:「你有沒有解藥?」
    阿木婆笑道:「會使蠱的人,自然都有解藥。」
    孟耐德道:「好,那你就給我配六個人的蠱,下在酒裡。」
    阿木婆驚異的看了她一眼,悄悄問道:「副總巡主要下在什麼人身上?」
    孟耐德面情嚴肅,說道:「這是上面交下來的命令,你只管照我吩咐行事,不准多
問,事後我自會重賞於你。」
    阿木婆應了是道:「屬下遵命。」
    盂耐德道:「我要坐息一會,你不用在這裡伺候了。」
    阿木婆不敢多說,悄悄退去。
    中午,雜糧行後進的糧棧裡,品字形擺了三張八仙桌,每一張桌上,都放著四菜一
湯,每碗裡有魚有肉,裝得滿滿的,每一桌上,都有一壺酒。
    每餐都是如此。
    現在,由孟耐德為首,魚貫進入餐廳。
    上首一桌是盂耐德,盂族長,和蔡,白兩個村長。
    東首一桌以八手仙娘萬妙妙為首、羅浮二怪、夏子清和張正林。
    西首一桌以總教頭信天翁、副總教頭扒灰翁,天狗星錢起龍,綠袍判官司空曉,大
頭鬼谷奇、火燒鬼辛個。
    孟耐德等大家坐定,舉起酒碗,徐徐說道:「諸位請用酒菜,飯後,我有一件重大
的消息,要向大家宣佈。」
    她說的是苗語,在座人中,只有八手仙娘萬妙妙和羅浮二怪聽不懂。
    張正林在下首,悄悄的用漢語和三人說了。
    孟族長口喝乾了一大碗酒,說道:「耐德,有什麼重大消息,你還是先說出來的好,
叫大家喝悶酒,多沒意思。」
    孟耐德笑了笑道:「因為我宣佈之後,咱們就要行動,不如飯後再說的好,來,咱
們大家乾一碗。」
    說罷,舉起酒碗,仰首喝了下去。
    三張桌上的人,也一齊舉起酒確定,乾了一碗。
    大家雖然不知道孟耐德要宣佈的是一件什麼事情;但誰都聽得出來,好像飯後要有
行動。
    也許有一場搏殺,於是大家也就不再多問,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大碗裝飯,吃得
宛如狼吞虎嚥。
    不消多說,大家全已喝足吃飽了。
    盂耐德回頭朝伺立身後的阿木婆望了一眼。
    阿木婆朝她點點頭。
    孟耐德突然閃電一指,點了阿木婆「玄機穴」,站起身子,一手迅快從阿木婆懷中,
掏出一塊兩寸見方的金牌。
    回頭朝西首一桌信天翁等人冷冷一笑,說道:「翁總教頭,你們知不知道我為什麼
要制住阿木婆麼?」
    信天翁慌忙起身,抱抱拳道:「屬下不知道,還請耐德指點。」
    盂耐德面如寒霜,緩緩說道:「阿木婆投奔孟家寨,十年來,我待她不薄,她居然
心懷叵測,受人利用……」
    信天翁等人,聽到這裡,心頭不由的暗暗驚異!
    他們自然知道,阿木婆是乾坤教遠在十年前,就派到孟家寨去臥底的人。
    他們當然也知道,如今的孟耐德,乃是教中副總巡主何月鳳假扮的。
    那麼她似乎不應該當眾說出這些話來!(這原是他們心念一動間的事)
    只聽盂耐德接下去道:「她居然在總教頭,副教頭諸位身上,下了蠱……」
    信天翁聽得猛吃一驚,悚然道:「阿木婆在屬下等身上下了蠱?」
    「不錯。」
    孟耐德面清冷肅的道:「不信,我已從她身上搜到了她養的金蜈蚣蠱本命令牌,諸
位一試就知。」
    說完,左手手掌一攤,掌心豎立,把那塊兩寸方的金牌,朝西首桌上幾人照去,輕
輕晃動了兩下,金牌上,赫然用枚金釘釘著一條寸許長的金頭蜈蚣,好像標本一般。
    金牌上釘一條蜈蚣,這也並沒什麼出奇之處,但西首桌上,信天翁,扒灰翁魯七、
天狗星錢起龍、綠袍判官司空曉。大頭鬼谷奇、火燒鬼辛個等六人,金牌照面,立時感
到不妙!
    因為他們酒醉飯飽,本來好好的人,突然間,感到胸頭抬動,好像有一團東西,蠕
蠕赫動,喉間忍不住乾嘔作聲。
    這一下,六人臉上,登時神色大變!
    扒灰翁驚疑的看了信天翁一眼,惶然道:「總座,情形果然有些不對!」
    信天翁點點頭,怒形於色的道:「咱們可是中了老虔婆的蠱毒!」
    扒灰翁抬目望望孟耐德道:「阿木婆身上不知可有解藥?」
    孟耐德冷然一笑道:「解藥我有。」
    八手仙娘聽說阿木婆在信天翁等人身上下了蠱毒,心頭暗暗一凜,忍不住問道:
「耐德,阿木婆會不會也在小妹身上,下了蠱毒?」
    提起蠱毒,誰都會毛骨悚然。
    孟耐德淡淡一笑道:「這個我也不清楚,但很容易試得出來。」
    八手仙娘道:「如何試法?」
    孟耐德緩緩舉起左掌,說道:「這個阿木婆養金蜈蚣的本命令牌,中蠱的人,只要
和她本命令牌一照,體內蠱毒,立即會被引發,仙娘和這面令牌照面之後,如果體內並
無絲毫反應,那就是沒有中蠱了。」
    八手仙娘對著金牌,過了半晌,並無異樣感覺,這就笑了笑道:「這麼看來,小妹
那是沒中蠱毒了。」
    信天翁道:「屬下等人,全中了蠱毒,還望孟耐德賜予解藥。」
    孟耐德點點頭道:「我知道,你們稍安毋躁。」話聲一落,舉手輕輕擊了三掌,喝
道:「把人押上來。」
    只見由宋族長領先,他身後是四個人手執苗刀的勁裝苗人押著兩個頭上蒙了黑布的
人走人,最後一個,則是秀髮披肩的苗裝少女。
    信天翁等人,一眼瞧到那苗裝少女竟是孟公主,心頭不由得暗暗一凜。
    大家方纔還在奇怪,今天雖是宋族長擔任總值,但沒見宋族長來吃飯,不知他去了
那裡?原來他負責押著兩個要犯,這件事,席間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
    大家雖然不知道那兩個頭上蒙著黑布的人是誰?但只要看這件事做得這麼秘密,和
總值宋族長親自押解,就可看出這兩個要犯是何等重要了!
    宋族長率領眾人,走到三張桌子前面,伸手一揮,四個苗人立即押著兩個頭蒙黑布
的要犯在右邊下首一字排開,站定下來。
    孟雙雙手中執著一柄青虹吞吐的鋒利長劍,一手叉腰,站在兩個要犯邊上。
    飯廳上,這一瞬間,氣氛就突然顯得緊張起來!
    尤其是以總教頭信天翁為首的西首一桌,人人心底都懷著鬼胎。
    孟耐德目光徐徐向大家掠過,淡然一笑,問道:「你們知道這兩人是誰?」
    飯廳上靜得鴉雀無聲,誰也沒有開口。「孟耐德看大家沒有作聲,才徐徐說道:
「雙雙,把他們頭上黑面揭下來,讓大家瞧瞧。」
    孟雙雙答應一聲,走到兩人面前,伸手揭開了兩人頭上蒙著的黑布。
    這一揭,三弗桌上的人,不由自主的驚「嚎」出聲!
    當然西首桌上信天翁等人,個個如遭雷擊。臉色煞白!
    原來那兩個頭蒙黑布的人,一個赫然是貢耐德,另一個則是鬼影子夏子清。
    這就奇了!
    孟耐德不是好好的站在上首?
    鬼影子夏子清不是含笑坐在東首桌上?
    怎麼又變出一個孟耐德,一個夏子清來了?
    瞧他們面貌,衣衫,簡直一模一樣,誰都分不出真假來?只是站春的兩人,敢情被
制住了穴道,雙手下垂,沒言沒動。
    這兩人蒙頭黑布一揭下,孟耐德臉上如罩嚴霜,冷峻的喝道:「張正林,你給我守
住門口,只要誰敢妄動,就給我格殺勿論。」
    張正林口中「啊」了一聲,倏地站起,身形一閃,凌空倒飛出去,一下落到門口,
手中已經多了一柄雪亮的長劍,當門而立。
    孟耐德目光冷峻,徐徐掠過西首桌上,才道:「我想大家還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對麼?好,現在我再要你們看一個人。」
    說到這裡,朝坐在東首一席的夏子清道:「你可以把易容藥洗去了。」
    夏子清應了聲「是」,緩緩站起身來,只見他雙臂向空舒展了一下,全身骨節跟著
發出一陣陣珠般的輕響,他本來矮小的身子,忽然間暴長了許多!
    就憑這一手「縮骨功」,就看得大家暗暗驚奇不止!
    這時,但見夏子清雙手朝臉上一陣拭抹,轉眼間,酒糟鼻和滿臉皺紋,全被拭去,
連顎下蒼須,也隨著他手指抹過,紛紛飄落!
    八手仙娘萬妙妙,雙目一睜,失聲道:「你是石中英!」
    不錯,這夏子清,原來是劍公子石中英所喬裝!
    羅浮二怪眼看和自己同席的夏子清竟會是石中英,兩人臉色一變,不約而同的霍地
站了起來。
    石中英雙手抱拳,作了個羅圈揖、朗聲道:「在下正是石中英,今日之事,孟耐德
自會詳細交代;不用在下多說了。」
    八手仙娘媚眼橫飛,格的笑道:「好吧,二老且請坐下。」
    閻立、閻同聽八手仙娘這麼說了,也就依然坐了下來。
    孟耐德道:「石中英,你去把那妖婦臉上的易容藥洗去了。」
    石中英拱手道:「孟耐德,她臉上戴的是人皮面具,並非易容藥。」孟耐德道:
「那你就把面皮剝下來,給大家瞧瞧。」
    石中英沒有再說話,他拿眼望望盂雙雙。
    孟雙雙自告奮勇的道:「娘,我來。」
    她不待盂耐德開口,一下欺到假孟耐德面前,伸手從她臉角上,輕輕揭起了一張薄
如蟬翼的面具。
    廳上眾人,目光全都集中在站著被制了穴道的孟耐德的臉上。她當然不是孟耐德!
    面具揭下來,呈現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個三十出頭,彎彎眉毛,鼻子挺直,臉型瘦
削的婦人,她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但一雙略現魚尾的俏眼裡,充滿了怨毒,幾乎要噴
出火來。
    八手仙娘口中不覺「咦」了一聲道:「她不是綠牡丹何月鳳麼?」
    孟耐德道:「不錯,她叫何月風,你認識她?」
    八手仙娘格的笑道:「她不是昔年玄陰教主戚九姑門下,我曾在玄陰宮遇見她,自
然認識」。石中英心中突然一動,暗道:「何月風是玄陰教主戚九姑門下,乾坤教有一
位戚夫人,莫非和玄陰教有關?」
    孟耐德道:「她是乾坤教的副總巡主。」
    說到這裡,一面以苗語說道:「自從老耐德被刺,石少俠當場揭穿了封君萍假冒雙
雙之事,乾坤教因陰謀敗露,授意阿木婆,暗中用迷香把我迷倒,由這妖婦假冒了我,
一面故意製造仇恨,月一具少女屍體,捏造是雙雙被石少俠好殺,藉以激起孟家寨族人
的公憤,發動咱們四族的人,來向龍門幫尋仇,事實則是乾坤教企圖併吞龍門幫的基
地……」
    這些話,聽得在座的四位族長,俱都面面相覷,尤其是信天翁一桌的人,個個如坐
針氈。
    孟耐德口氣略頓,接道:「我被囚禁在天龍山一處石窟之中,幸蒙護劍會六交劍主
相救脫險正好石少俠也從羅泵山救出雙雙,昨晚在半路上截注夏子清,計擒妖婦,我才
能和大家見面。」
    她沒有說出六受劍主是誰來?
    孟族長怪叫道:「這妖婦可恨的很,咱們宰了她。」
    孟耐德搖手制止,一面朝八手仙娘道:「萬仙娘門下毛文毛章,也不是死在石少俠
手下的,因為那時石少俠中了阿木婆的蠱,蠱毒正在發作,人已昏迷不醒……」
    八手仙娘目光一溜,朝石中英問道:「你知道那是什麼人殺了我徒弟?」
    石中英道:「這下在下就不大清楚了,在下那時蠱毒發作,被乾坤教所擒,此段經
過,在下也說不上來。」
    八手仙娘道:「好,那算的老大姐錯怪你了,我會找乾坤教算帳去的。」
    盂耐德道:「好了,我現在已經把話都說清楚了,咱們世居九里龍,從來不涉江湖
恩怨,殺害老耐德的兇手,已經死了,雖然這是乾坤教的陰謀,但乾坤教作惡多端,自
有中原武士主持正義的俠士,會把這場禍亂牧平,咱們留此無益,我以耐德的身份,命
令四村族長,各自率同族人,立即回九里龍。」
    說到這裡,臉色忽然一寒,轉臉朝信天翁等人冷冷說道:「總教頭,副總教頭,諸
位自然都聽說過,養蠱的人;有一面本命令牌,凡是中了蠱毒的人,不能走出百里,那
就是只要離開本命令牌百里之外蠱毒就會發作,諸位看到了,阿木婆的本命令牌,如今
在我手上,諸位是我孟家黎禮聘來的教頭,我希望你們繼續擔任教頭職務,孟家寨不會
虧待諸位的,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這話暗示了他們從此要革面洗心,重新做人,和乾坤教脫離關係,她可以既往不究。
    信天翁等人全是老江湖了,這話那裡會聽不出來,何況他們全都身中了蠱毒,究竟
性命要緊。
    當下由信天翁為首,站起身來,拱拱手道:「阿木婆在屬下等人之上,施放蠱毒,
自然是奉乾坤教之命行事,幸蒙耐德及時發現,等於救了屬下等人的性命,耐德這份大
恩大德,屬下等人報答不盡,耐德既然下令回九里龍去,屬丁自然追隨耐德,永無二
心。」
    說著,伸手取過桌上竹筷,祈為兩段,說道:「屬下如有違反誓言,如同此筷。」
    他一折筷為誓,扒灰翁魯七、天狗星錢起龍,綠袍判官司空曉、大頭鬼谷奇,火燒
鬼辛個紛紛析筷為誓,願意追隨耐德回九里龍去。
    苗人最重誓言,孟耐德點點頭道:「好,我信得過你。」
    說完,伸手從革囊中取出那塊金蜈蚣的金牌,放到地上,從盂雙雙手中,接過長劍,
一陣亂砍把金牌剁得粉碎,抬頭道:「回到九里龍,我自會給你們解藥。」
    她話聲方落,但聽「咕呼」一聲,被制住穴道的阿木婆,突然栽倒地上,七孔流血
而死。
    信天翁等人眼看毒蠱本命令牌被毀,蠱毒後患已滅,如今只剩下體內蠱毒未除,只
要再有幾顆解藥,就可保無事,心頭自是十分感激。
    孟耐德看了石中英一眼,指指何月鳳,夏子清兩人,說道:「石少俠,這兩個人,
就交給你了。」
    孟雙雙道:「娘,女兒和藍掌門人說過,要和石哥哥一起到龍門幫去的。」
    孟耐德含笑道:「你跟石少俠去,娘自然放心,老耐德是被乾坤教害死的,護劍會
剿滅乾坤教,咱們孟家苗也應該十分力,你就代娘好了。」
    孟雙雙喜道:「娘,你真好。」
    孟耐德轉臉朝石中英道:「石少俠,小女要你多照顧才好。」
    石中英還沒開口,張正林接口笑道:「耐德只管放心,我保證石兄會照顧得很好。」
    他這一笑,石中英和孟雙雙的臉上,不禁都有些熱烘烘的感覺。
    這是一間佈置華麗的敞軒,四面十二扇花格子窗,全敞開著。
    清秋夜晚,正是已涼天氣未寒時。
    室中高懸著幾盞透明紗燈,流蘇掩映,燭火輝煌,照得一室通明。
    中間一張墊著涼席的交椅上,坐一個紅臉蒼須老人,這時正在掀髯大笑,洪聲道:
「石老弟,這一件大功,又讓你一人完成了。」
    此人聲若洪鐘,笑如龍吟,正是龍門幫幫主獨角龍王李天衍。
    圍著他而坐的,還有腔恫掌門人藍純青,八封門掌門人高翔生、峙山風雲子趙玄極、
百步神拳鄧錫侯,和剛從墨山鋪趕來的石中英。孟雙雙。
    石中英欠身道:「幫主誇獎,晚輩只是時機湊巧,在路上碰到被乾坤教囚禁石室逃
出來的盂耐德,一同趕往墨山鋪,經過三岔口,無巧不巧遇到夏子清,被晚輩擒住,從
他身上搜到乾坤教一封令諭,晚輩就將計就計,喬裝夏子清傳達命令,把假扮孟耐德的
乾坤教副總巡主何月風濕到紅廟,把她拿下,盂耐德回到墨山鋪,就率領四村苗人,回
九里龍去了。」
    他並未說出六交劍主,敢情還有什麼顧慮。
    獨角龍王呵呵一笑道:「石老弟還說時機湊巧,若非你老弟智勇兼全,那有這般順
利,把兩個乾坤教的主要人犯手到擒來?」
    高翔生道:「石老弟,孟家苗真的退走了麼?」
    他好像還不相信。
    石中英道:「孟耐德是他們四個村的領導入,他們信奉鬼母教,對鬼母耐德,絕對
服從,自然全退走了。」
    藍純青道:「孟家苗能夠及時退去,自是最好之事,這幾天,少林、武當都會有人
來,咱們主要對象,是乾坤教,因此也並未把孟家苗的入當作敵人。」
    石中英道:「少林,武當兩派,會派人來麼?」
    藍純青道:「老朽修了一封長函,給少林心燈大師和武當玉真道長,老朽相信他們
會派人來的,這是關係整個武林大局之個,少林。武當,領袖群倫,絕不至於袖手旁觀,
連武林盟主失蹤,部不聞不問。」
    正說之間,只見副幫主雙槍楊天壽匆匆走入,朝獨角龍王拱手一禮,、說道:「啟
凜幫主,方才派去墨山鋪的弟兄,已經回來,據說,孟家苗的人,已在午後全數撤走,
向湘西方向而古。
    孟雙雙道:「娘說回去,自然回去了。」
    獨角龍王頷首道:「那兩個乾坤教的主犯,你要多派幾個人守護。」
    楊天壽道:「屬下已命人把他們送往石室囚禁。」
    獨角龍王點頭道:「如此就好。」
    藍純青一手抨須,徐徐說道:「兄弟想到了一件啊,還須和諸位道兄商量定奪。」
    高翔生道:「藍兄想到了什麼?」
    藍純青道:「此次孟耐德率眾退走,何月鳳,夏子清被咱們擒來,乾坤教不僅陰謀
未能得逞,可說還栽了一個大觔斗,乾坤教當然很快就會知道,他們自然決不會善罷甘
休……」
    百步神拳鄧錫侯道:「咱們人手齊集,再加上少林,武當、衡山三派,也很快會派
人趕來,他們不來,咱們還要去找他,們呢,來了豈不更好?」
    藍純青道:「鄧兄說的極是,咱門邀約少林,武當等各大門派,商討如何對付乾坤
教,但在集會期間,接待賓客,和維持戒備,乾坤教得到咱們集會的消息,也必將竭盡
全力,設法破壞,或是派人混入,暗中施救何月鳳,夏子清;咱們事前都得有個妥善准
備,兄弟之意,咱們把人手分配一下,各主其事,免得臨時忙亂,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鄧錫侯洪笑道:「藍兄設想周到,你是咱們的軍師,咱們全聽你調遣就是了。」
    藍純青道:「鄧兄言重,兄弟想到的只是一得之愚,咱們大家商量商量,才能集思
廣益。」
    獨角龍王掀髯笑道:「藍兄也許胸有成竹,何妨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藍純青道:「兄弟想到的只是這次大會以前的布世,至於大會以後,如有行動,那
就由大會商討決定。」
    獨角龍王道:「不錯,藍兄就請說說大會以前的布設吧!」
    藍純青道:「咱們這次武林各大門派集會君山,只有峨嵋遠在西川,限於時日,無
法聯絡,其他門派,差不多都已通知了,歷屆各大門派集會,都是為了公舉一個盟主,
但這次離集會還有三年時間,而且咱們這次集會,是為了盟主失蹤,和聲討為惡武林的
乾坤教,因此,不能用第某屆大會,總得有個名稱,兄弟擬了一個名稱,咱們就稱為
『君山大會』,不知諸位有什麼意見?」
    風雲子趙玄極道:「君山大會,這名稱很好,各大門派每十年公舉一次武林盟主,
通常都稱第幾屆武林大會,但也有以地名稱的,像四十年前的華山派發起的華山論劍,
就稱華山大會,二十年前各大門派為了聲討千面教,集會泰山,就稱泰山大會。」
    高翔生道:「咱們就定名為君山大會好了。」
    藍純青道:「大會名稱既然決定,那麼咱們在籌劃工作上,應該公舉一位總提調,
作為籌辦君山大會的主持人,這位總提調,兄弟認為最適當的入選,莫過於此地主人李
幫主……」
    獨角龍王連連搖手道:「藍兄,這個不成,龍門幫江湖草莽,不在各大門派之列,
兄弟怎能當此重任?藍兄是一門之主,又襄贊石盟主多年,這總提調一職該由藍兄擔任,
才是道理。」
    藍純青道:「不,此次大會,李幫主是地主身份,這總提調是主持大會籌備工作的
人,必須事權集中,才能做好會前準備工作,自非李幫主莫屬。」
    獨角龍王還待推辭。
    風雲子趙玄極道:「李幫主不用再推辭了,兄弟覺得不如再曾設副總提調一人,由
藍兄擔任,豈不更好?」
    他此話一出。高翔生。鄧錫侯都一致贊同。
    獨角龍王推辭不得,只好答應下來。
    鄧錫侯道:「現在正、副提調已經有了,藍兄,你說說看,咱們該做些什麼呢?」
    藍純青道:「在兄弟構想之中,總提調下面,應該分為兩項事務,一是接待事宜,
不是戒備事宜,這兩項事務,都得由貴幫全力支持……」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28:54

第26章 石窟中計
    獨角龍王接口道:「這個自然,龍門幫的人,義不容辭。」
    藍純青道:「接待事宜,兄弟想請高兄、和貴幫楊副幫主二位負責。」
    高翔生是八卦門掌門人,楊天壽是龍門幫的副幫主,自然是適當入選。
    高翔生拱拱手道:「兄弟一切聽藍老大的。」
    獨角龍王轉臉朝楊天壽道:「天壽,藍掌門人分配極是,由你協助高掌門人是負責
接待事宜。」
    楊天壽躬身道:「屬下遵命。」
    藍純青又道:「至於戒備事宜,就請趙兄,鄧兄負責,但還要借重貴幫向舵主為副,
大概也就差不多了。」(向舵主即雙斧向開山,為龍門幫岳陽分舵主)
    風雲子趙玄極、百步神拳鄧錫侯同聲道:「小將敬進軍師將令。」
    藍純青大笑道:「兄弟這軍師,看來倒還蠻威風的。」
    趙玄極道:「只可惜你手上少了一柄羽扇。」
    孟雙雙道:「軍師,你怎麼不派石哥哥和我的差使呢?」
    「有、有。」藍純青一手持須,含笑道:「石老弟,還有穆老弟(劍軟掌柔穆老三
穆慎行,是楊天壽的內弟)兩位,可擔任值日工作,隨時可支援各地,比較適宜。」
    孟雙雙又道:「藍老前輩,我呢?」
    藍純青道:「姑娘遠來是客,人手不足,姑娘和楊姑娘都不會閒著的。」
    孟雙雙喜道:「我只要有事做就好了。」
    計議定當,四名青衣使女,在敞廳上擺好酒席;大家各自依次入席,不必細表。
    飯後盂雙雙由楊杏仙領她到後進休息。
    獨角龍王、藍純青、高翔生、趙玄極,鄧錫侯、石中英等人,由使女沏上新茶,大
家又談了一回,才各自回房休息。
    藍純青、高翔生、趙玄極,鄧錫侯,都是一派掌門人身份,是龍門幫的貴賓。他們
被招待在幫主書房左側,自成院落的一排樓字之中。
    畫棟雕欄,長廊曲檻,極擅花木之勝。
    石中英的房間就在藍純青的隔壁。
    今晚大家回房之後,石中英卻跟著藍純青身後,進入藍純青的房間,他們密談了甚
久,但因聲音說的極輕,沒有人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
    在藍純青房間的窗外,相隔五丈遠的一處花叢間,卻有一雙炯炯目光,凝注著窗內。
    這雙目光,顯得極為陰沉!
    他當然是人,隱身在花叢間的人,只是他不敢逼得太近,除了遠遠的注視,連身子
部沒有動一下。
    因此也無法聽到房中兩人的談話。
    石中英在藍純青房中,停留了約莫半個時辰之久,才回到自己房間裡去。
    那雙眼睛,也足足凝注了半個時辰之多,才倏然隱去。
    第二天早晨,石中英起床之後,剛盥洗完畢,就聽到走廊上傳來一陣咕唁格格的少
女笑語之聲,由遠而近,一路行來。
    只聽孟雙雙的聲音說道:「啊,這裡好美,好像皇宮裡一樣!」
    另一個少女嬌脆的笑道:「你去過皇宮裡?」
    那是楊杏仙的聲音。
    孟雙雙道:「皇宮裡我怎麼會去過?只是心裡這麼想!」
    楊杏仙道:「這裡是幫主招待貴賓的地方,自然要佈置的富麗堂皇的了。」
    孟雙雙道:「我和石哥哥一起來的,為什麼不能住到這裡來呢?」
    楊杏仙道:「這裡是男人住的地方,你是我的貴賓呀!」
    孟雙雙道:「男人住的地方,女人就不能住?我真弄不懂,你們漢人呀,為什麼要
把男人,女人,分得這麼清楚?」
    話聲中,兩位姑娘已經跨進起居室。
    一名使女迎著躬身一禮,說道:「小婢見過兩位姑娘。」
    孟雙雙急著問道:「石哥哥住在那一問房裡?」
    那使女指指東首一間房門說道:「石公子就住在這一間
    孟雙雙沒待她說完,就嬌軀一扭,朝房門口奔了過去,口中叫道:「石哥哥。」
    石中英慌忙開門出去,笑道:「雙雙,你和楊姑娘一起來的。」
    話聲出口,不覺眼前一亮!
    只見孟雙雙換去苗裝,穿著一身梅紅窄腰身衣裙,鬢髮上,也插著一徘悔紅的小花,
她這一打扮成漢人裝束,更顯得嬌美如花,風姿嫣然,看去就像是大家閨秀。
    孟雙雙一看到石中英,就親切的叫道:「石哥哥,你看我一身衣服,好不好看?」
    女為悅己者容,苗女多情,也率直的可愛。
    石中英笑道:「美極了,你穿著苗裝,潔淨亮麗,換上漢裝,顯得斯文。」說到這
裡,一面朝站在孟雙雙身後,脈脈凝注的楊杏仙頷首道:「楊姑娘早。」
    楊杏仙粉臉微配,低聲道:「石公子早。」
    石中英含笑道:「楊姑娘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去呢。」
    楊杏仙臉上加深了幾分紅暈,雙眸凝視,低低的問道:「有事麼?」
    石中英道:「想請姑娘作個嚮導。」
    楊杏仙道:「石公子要去那裡?」
    石中英道:「在下久聞君山軒轅台景色秀麗,可攬煙波之勝,上次匆匆來去,未及
登臨,今天天氣很好,頗想前去一遊。」
    他忽然動了遊興!
    盂雙雙喜道:「石哥哥,軒轅台很好玩麼?」
    石中英道:「軒轅台在君山山嶺,洞庭湖煙波浩渺,盡收眼底,還有飛昇亭,酒香
亭……」
    盂雙雙不待他說完,高興得拉著楊杏仙的手,喜道:「杏仙姐姐,那我們快去呀!」
    楊杏仙道:「自從上次牧平賊黨之後,幫主為了防範乾坤教報復,把山頂列為禁區,
軒轅台設了瞭望臺,由舅舅負責,半山以上,就嚴禁遊人登臨……」
    孟雙雙道:「那我們就不能去了。」
    石中英道:「原來穆三兄負責山頂防務,難怪昨晚沒有見到他了,咱們那就走吧!」
    楊杏仙道:「石公子還沒用早餐?」
    石中英道:「不用了,在下平日也不吃早餐的。」
    孟雙雙喜道:「杏仙姐姐快走呀!」
    三人走出賓舍迎面就遇到八封門掌門人高翔生,含笑招呼道:「石老弟,你們上那
裡去?」
    孟雙雙沒待石哥哥開口,就搶著道:「高老前輩早,我門要到軒轅台玩去。」
    年輕人誰不好玩?
    高翔生一手摸著疏朗朗的長髯,點點頭道:「軒轅台是君山最好玩的去處,三位請
吧!」
    說著自顧自往裡行去。
    石中英、孟雙雙由楊杏仙陪同,沿著山麓石階,曲折而上,剛走到半山腰上。
    就見石崖後閃出兩名一身青色勁裝的漢子,攔住了去路,由左首漢子朝三人躬身一
禮,道:「君山禁區,三位……」
    楊杏仙走上一步,從身邊取出一個銅牌,朝前一攤,說道:「這是幫主的命令,要
我陪同二位貴賓上山去的。」
    兩名青衣漢子看到銅牌,立即恭敬的施了一禮,讓開去路,說道:「三位請。」
    三人繼續循著山徑而上,不過頓飯工夫,便已登上了山頂。
    楊杏仙嬌聲叫道:「舅舅,你看誰來了。」
    山頂平台上,右側一片松林間,新蓋了三檻石屋。
    屋前負手站著一個青衣的頎長人影,正是劍軟掌柔穆老三穆慎行。
    他聽到楊杏仙的聲音,迅快轉過身來,一眼看到石中英,急忙三腳兩步迎了上來,
喜道:「石兄幾時來的?」
    石中英也很快迎著笑道:「穆三兄久違了,兄弟昨晚才到。」
    說著一面替孟雙雙簡單作了介紹。
    穆慎行道:「石兄,盂姑娘.兄弟就住在這裡,請到屋中梢息。」
    楊杏仙道:「舅舅,石公子和孟姐姐是遊山來的,先走一走多好?」
    石中英笑道:「在下和穆三兄已有多日未見,屋裡坐一會也好,二位姑娘不累,那
就先去四面看行也好。」
    孟雙雙生性好動,眼看群燦環揖,古木蕩然,遠眺湖上,煙波浩渺,舟楫往遠,已
是十分神往,問迫:「杏姐姐,山上還有什麼好玩的地方麼?」
    楊杏仙道:「多著呢,那是飛昇亭,再過去是酒香亭,還有二妃墓,產湘妃竹,我
們從這邊下去,就到了!」
    孟雙雙回身道:「石哥哥,我們走啦!」
    兩位姑娘手牽手的走了。
    穆慎行道:「杏仙,你們不要跑得太遠。」
    楊杏仙回頭應道:「舅舅只管放心,我們不會迷路的。」
    穆慎行望著她後形,搖搖頭道:「真是野丫頭,她給我姐姐寵壞了。」說著,一面
抬手道:「石兄,請到屋中坐吧,兄弟沒有什麼招待,但茶葉卻是最上品的碧螺春新
茶。」
    石中英道:「不用了,我們還是到亭子裡去坐會,談話也方便些。」
    亭子四面空曠,談話就不怕被第三者聽到。
    穆慎行年紀不大,可極為精明能幹,石中英的話,他自然聽得出來,聞言不覺一怔,
抬目道:「石兄有事?」
    石中英道:「不錯,咱們且到亭中坐下來再說。」
    穆慎行道:「那一定很重要了?」
    石中英點點頭道:「事關武林大局。」
    穆慎行吃驚道:「有這麼嚴重?」
    二人邊說邊走,跨進亭子,對面坐下。石中英道:「事情是這樣……」
    他聲音忽然低了下來。
    穆慎行神色凝重,只是不住的點頭,中間也有詢問,但兩人話聲都說的極輕。
    石中英一面說話,一面從懷中取出一件東西,交給了穆慎行。
    穆慎行看也沒看,接過手,就揣入懷裡,忽然抬頭問道:「今晚?」
    石中英微微點頭道:「就在今晚,不過穆兄須在晚飯前等候兄弟。」
    穆慎行道:「好,兄弟遵命。」
    穆慎行站起身,招呼屋中一句侍童,沏了兩盅新茶,就在亭上品茗閒談。
    直到午牌時光,兩位姑娘才興盡回來,三人相偕下山。
    龍門幫總舵的第三進,從昨晚起,戒備忽然加強起來,借大一進房屋,除了走廊,
階前,和每一道門戶,都派有兩名青衣勁裝的龍門幫弟兄站崗。
    就是暗處,諸如東西兩廂,每一間屋宇的窗下,也都埋伏了人,另外東西兩條甬道
上,巡邏的人,刀出鞘,箭上弦,往來不絕,
    這是午後未牌時光,從前廳西角門走出一行人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副幫主楊天壽,他雖然走在前面,但身形半側,讓出中間正路,
表示他只是領路的人。
    隨後是幫主獨角龍王李天衍,藍純青,高翔生,趙玄極,鄧錫侯和石中英等人。甬
道上站崗和巡邏的弟兄,看到幫主來了,一路上紛紛站定致敬。
    一行人由副幫主楊天壽帶路,進入東廂,那是一間起居室,略呈長方,室中除了一
張長桌,兩排椅幾,和壁上懸掛的書畫,北首靠壁放著一口大木櫥。
    楊天壽走到櫥前,從懷中取出一把鑰匙,開啟銅鎖,打開兩扇櫥門。
    櫥門開啟,大家看清楚了,原來這口大木櫥中,共分四格,每一洛上,都放著不少
鼎彝,花瓶等銅器古董,有的古色斑瀾,有的瓷彩鮮艷,收藏極豐。
    原來獨角龍王邀大家前來,是觀賞他古玩來的。
    不是麼?楊天壽開啟櫥門之後,獨角龍王抬著手,正在請大家參觀,所有的人,也
紛紛圍了上去。
    藍純青呵呵笑道:「幫主收藏的古董,琳琅滿目,倒使兄弟大開一次眼界。」
    獨角龍王掀髯笑道:「兄弟只是心之所好,談不上收藏。」
    就在兩人說話之間,楊天壽右手不知在什麼地方輕輕按了一下。
    圍觀的眾人之中,只有一個人暗暗留神著楊天壽的舉動,他自然看清楚了楊天壽手
指按落的地方。
    但另外還有一個人,卻一直在暗中注意著他,他在注意楊天壽手指按落之處,也自
落入另一個人的眼裡。
    楊天壽手指按落,大木櫥內,靠右首一排放古董銅器的格子,忽然自動往裡後移去,
裂開了一道一人多高的暗門。
    門內是一條極為狹窄的夾道,楊天壽伸手從櫥中取了一盞古銅琉璃燈,點燃燈芯,
做好琉璃的「罩,舉步朝夾道中走去。
    獨角龍王等人,隨在他身後,魚貫而入,夾道極狹,也極暗,好像是一條夾牆。
    夾牆就是房屋有夾層的牆,因此有很多的轉彎處。
    大家由副幫主楊天壽領路,轉彎抹角的走了一陣,這一陣工夫,估計至少已經越過
一、二進院落。
    前面已經走到盡頭,一堵磚牆,擋住了去路。
    楊天壽腳下一停,左手朝壁上一個小鐵環拉了一把,然後又後退了一步,他剛退下,
地上忽然緩緩掀起一方鐵板,露出一個方形的窟窿。
    楊天壽右手托著琉璃燈,舉步朝窟隆中走下。
    原來窟窿下面有一條往下延伸的石級,大家循著石階而下,這裡已是一間寬敞的地
底石室。
    楊天壽在大家走下石室之際,已經點燃起兩盞壁燈,四方形的石室,每道牆壁上都
有著兩道門戶,一望而知那是厚重的鐵門,門上都鎖著鐵鎖。
    這本是龍門幫的庫房,如今卻有兩間暫時作為囚人之用。
    囚在這裡的人,當然是重犯,那是乾坤教的副總巡主何月風和使者夏子清。
    楊天壽已從身邊取出鑰匙,開啟左首壁問兩道門上的鐵鋼環,隨手拉開鐵門。
    何月鳳、夏子清手上腳上都被鎖上了緬鐵鋼環,拖著鐵練,神色委頓的坐在石凳上,
鐵門開啟之後,他們早已閉上眼睛,不理不睬。
    獨角龍王沉喝道:「何月風,老夫有話問你。」
    何月風一言不發,理也沒理。
    楊天壽喝道:「何月風,幫主說的話,你聽到了麼?」
    何月風冷冷哼了一聲道:「我何月風落在你們手裡,殺剮悉聽尊便,休想從我口裡,
問出什麼話來?」
    獨角龍王一手拂髯,呵呵笑道:「很好。」
    一抬手,示意楊天壽關上了鐵門,然後轉臉朝夏子清道:「夏老哥,你還記得從前
老夫要你參加本幫的個麼?」
    夏子清睜目道:「在下自然記得。」
    獨角龍王道:「可惜得很,夏老哥當年如是參加了敝幫,就不至於像今天這樣,成
為階下囚了。」
    夏子清道:「李幫主這是諷刺在下麼?」
    獨角龍王道:「不,夏老哥可曾聽說過:『昔為階下囚,今成座上客』這兩句話?
老夫以為階下囚與座上客,只在夏老哥一念之間。」
    夏子清嘿然道:「李幫主盛情心領,可惜在下是乾坤教的人,在下不能出賣乾坤
教。」
    藍純青道:「夏老哥,你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總該知道正邪之分,乾坤教所作所為,
夏老哥應該清楚得很,這種作惡多端,為害武林的邪惡組織……」
    夏子清道:「藍純青,你們這些和乾坤教作對的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鄧錫侯聽得大怒,洪喝說:「姓夏的老匹夫,你可知道自己只是乾坤教一個無足輕
重角色,殺了你,就像殺了一隻狗。」
    夏子清也大聲說道:「姓鄧的,你少狗仗人勢,憑你還不配殺我夏某……」
    鄧錫侯雙目金光暴射,厲聲道:「老匹夫,我就劈了你。」
    要待舉拳搗出!高翔生急忙伸手一攔道:「鄧兄,你又犯了火爆脾氣,他身遭囚禁,
無法還手,你若是一拳把他打死了,傳出江湖,豈不弱了你百步神拳的威名?」
    獨角龍王適時朝楊天壽打了個手勢,示意他關上鐵門,一面說道:「咱們還是到上
面去談吧!」
    楊天壽關起鐵門,又加了鎖,仍由他托燈領路,高翔生一直跟在藍純青身後,從楊
天壽開啟壁櫥暗門,進入夾道,以及走入地窖,一直在暗暗留神注意。
    但另有一個人,也一直在暗中留神著他,這人就是石中英。
    一排八間賓舍,第三間樓字,住的是八卦門掌門人高翔生。
    初更。
    新月在天。
    雕花長窗,垂著輕紗,房中燈火未熄,紗窗上不時映出一個瘦長人影,在走動著。
    高掌門人好像有什麼心事,只是在房中來回走著。
    纂地,門上響起了叩門之聲。
    高翔生抬頭問道:「誰?」
    門外那人應道:「高掌門人沒有睡吧?」
    話聲清朗,一聽就知道是石中英的聲音。
    高翔生道:「石老弟?」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29:16

舉步走近,仰手開啟房門,
    石中英含笑跨入房中,隨手帶上房門,拱手說道:「晚輩打擾
    高翔生道:「沒關係,石老弟請隨便坐。」
    石中英道:「高掌門人沒有休息就好,晚輩方才多喝了幾杯,睡不熟,想和高掌門
人聊聊。」
    高翔生笑道:「這敢情好,老朽也是和鄧老兒硬拚了幾杯,鄧老兒拉著假牛鼻子
(趙玄極)下棋去了,今晚是老朽擔任巡查,三更以後,還得出去一次,回來也只是坐
恕一回,老弟來的正好,來、坐、坐。」
    兩人隔著一張茶几坐下。
    高翔生道:「老弟要不要喝茶,這壺倒是新沏的。」
    伸手取過一隻瓷盅,要替石中英倒茶。
    石中英忙道:「掌門人不用客氣,晚輩剛喝過,晚輩是有一件事,來和掌門人商量
的。」
    高翔生還是替他倒了一盅茶,問道:「石老弟有什麼事?」
    石中英道:「事情是這樣,晚輩聽到一點風聲……」
    拖長語氣,沒往下說。
    高翔生心頭微沉,問道:「石老弟聽到了什麼風聲」
    石中英壓低聲音道:「有人想在今晚劫獄。」
    「劫獄?」高翔生滿佈皺紋的臉上,微微一怔,問道:「劫什麼獄?」
    石中英道:「自然是乾坤教的爪牙,想把囚在地下石室的何月風、夏子清劫出去。」
    高翔生吃驚道:「有這等事?老弟這是聽誰說的?」
    石中英壓低聲音道:「高掌門人還不知道呢,據說咱門裡面還有對方派來臥底的內
奸。」
    高翔生聳然道:「這會是誰?」
    石中英低聲道:「上次龍門幫雖然枚平了一場亂事,但難保沒有潛伏的人,他們自
然會和乾坤教有著極秘密的聯絡,這次他們副總巡主何月鳳和夏子清被晚輩擒來,乾坤
教也自然會命令他們設法救人。」
    高翔生笑道:「石老弟這是臆測。」
    石中英道:「不,晚輩得到可靠的消息,乾坤教預定今晚三更行事……」
    高翔生臉色微變。
    石中英接著道:「他們還使了一條反間之計,好讓咱們內部互相猜忌。」
    高翔生一手摸著蒼白的山羊鬍子,問道:「反間計如何使發?」
    石中英看了他一眼,聲音壓得更低,說道:「乾坤教這條反間之計,是想利用高掌
門人……」
    高翔生臉色變的十分難看,嘿然冷笑道:「他們如何利用老朽?」
    他在說話之時,籠在袖中的雙手,不期而然微微有些顫動。
    石中英。依然壓低聲音道:「他們早已有了周詳部署,把人從地室中救出,大概已
不成問題,難的是無法出去,因為龍門幫各處都有明哨暗崗,很可能功敗垂成……」
    高翔生「啊」了一聲。
    石中英義道:「因此他們派了一個身材和高掌門人相似的人,假冒高掌門人,想借
老前輩巡查之名,把某一條路上值崗的人一齊制住,他們就可以安然逃出去了。」
    高翔生凜然道:「石老弟這消息可真?」
    石中英道:「千真萬確。」口氣一頓,接道:「這是一條極為惡毒的反間之計,賊
人逃走,但被制住的人,都會異口同聲說是高掌門人把人放走的。」
    高翔生舉起茶盅,喝了一口,濃眉微皺,疑信參半的問道:「石老弟這消息究竟從
那裡得來的?」
    石中英微微一笑道:「不過高掌門人已經不用擔心了。」
    高翔生一怔道:「石老弟此話怎說?」
    石中英輕鬆的笑道:「因為晚輩已經把那人逮住了。」
    高翔生又是一怔,問道:「你逮住了什麼人?」
    石中英道:「自然是假冒老前輩的人。」
    高翔生道:「人在那裡?」
    石中英含笑站了起來,伸手一指門外,說道:「晚輩想到老前輩也許要問問他,已
經把他帶來了,就在門外。」
    一個箭步,掠到門口,伸手拉開房門,低喝道:「你給我進來。」
    高翔生目光一注,果見門外站著一個身穿青袍,臉型狹長,滿佈皺紋,額下留著一
把蒼白山羊鬍子的老人!
    那不是活脫就像自己?
    只是對方那入似乎比自己稍微高了一些。
    臉型雖瘦,也並沒有自己的狹而長。
    當然,假扮的人,並不完全一樣;但如果沒有自己和他對照,那就差不多了!
    那人聽到石中英的喝聲,果然舉步走了進來;只要看他雙手下垂,分明是被石中英
制住了穴道。
    這下,高翔生氣可大了,沉喝道:「你是什麼人派來的?」
    石中英迅炔掩上了門,低喝道:「高掌門人,你說得輕一些?」
    高翔生道:「石老弟……」
    石中英道:「此事還只有你老前輩一個人知道,老前輩可別誤了大事。「
    高翔生疑惑的道:「石老弟的意思……」
    石中英道:「晚輩有一計在此,」
    他走近高翔生身邊,低聲道:「咱們今晚就給他來個將計就計……」
    高翔生皺皺眉,笑道:「老弟要如何將計就計?」
    石中英附著他耳朵,說道:「就是這樣。」
    話聲未落,突然出指如風,連點了高翔生身上三處要穴。
    高翔生驟不及防,自然一下就被他制住了穴道。
    其實他縱有防備,石中英出手何等快速,一樣躲閃不開。
    高翔生穴道受制,不覺怒聲道:「石老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石中英站在他面前,笑嘻嘻的道:「沒有什麼,只是想借重你高掌門人的樣子,去
把何副總巡主、夏子清放出去,如此而已。」
    高翔生生氣的道:「你們……」
    假高翔生笑了笑道:「石兄,事不遲宜,不用和他多說了。」
    石中英一指點了高翔生的」睡穴」,伸手從他懷中一陣掏摸,取出一個指頭大的蠟
丸,然後把他放到床上,蓋了一條薄被。
    假高翔生低低問道:「東西到手了麼?」
    石中英點點頭,門中說了聲:「走!」
    一口吹熄燈燭,兩條人影,迅快的閃出房間。
    時間快已接近二鼓。
    今晚是八卦門掌門人高翔生擔任總巡查。
    二更不到,他就從賓舍出發,和他同行的,還有劍公子石中英。
    這當然是臨時拉來的差使。
    他們這是巡查崗哨來的,崗哨上的弟兄當然不敢盤間他們到那裡去?何況龍門幫的
弟兄,還有誰不認識八卦門高掌門人、劍公子石中英的?
    兩人順利的進入第三進東廂。
    石中英跟在高翔生身後,跨入東廂之後,就在門口站停下來。(站在門口,自然是
望風了)
    高翔生更不怠慢,身形一下掠近北首木櫥,從身邊掏出一串鑰匙,打開櫥門,伸手
朝壁間按了一按。
    木櫥內壁,隨著緩緩裂開一道門戶。
    高翔生朝石中英招招手,迅快閃身朝夾道掠去。
    石中英也緊接著跟蹤而入。
    高翔生對這條復道,似是極熟,腳下走得極快,不消一回,就已走到盡頭,伸手拉
起鐵板,循著石級下去。
    等石中英走下地室,高翔生已經輕手輕腳的打開了左首壁間的一道鐵門。
    這下石中英更不怠慢,以極輕快的身法,朝鐵門中閃入。
    高翔主摸著下巴,微微一笑,就在室中站停。
    石中英進去之後,一直不見他出來,高翔生就在黝黑的石室中很有耐心的等著他佔
    這樣約摸過了上頓飯的工夫;才聽到鐵門內,響起極輕的彈指之聲。
    這自然是約好的暗號、
    表示石中英已經做好了某一件事。
    高翔生加重腳步,走近左壁,一面提高聲音道:「晚輩遵命。」
    接著鐵門有了鐵鎖開啟之聲!
    但就在此時,突然響起「砰」的一聲,好像是一記沉重的掌勢、擊在人身之上,同
時也有人發出一聲悶哼!
    接著聽見石中英的聲音暗道:「老前輩你……」
    高翔生突然縱聲大笑道:「石老弟,不用說了,老夫一時也無暇和你多作解釋。」
    話聲甫落,又有人發出「嘔」的一聲低哼!
    那是從喉嚨底部發出來的聲音。
    通常這類咂聲,都是人類吐出最後一口氣,才會有這麼短促而低沉的聲音。
    接著,果然有「咕嗚」跌倒下去。
    高翔生也在此時,迅快的點燃起手中燈寵,火光一一閃,已可看到地上合撲著一個
人。
    那不是劍公子石中英,還有誰來?
    他直挺挺撲臥地上,一動沒動。
    高翔生從喉頭發出一陣冷酷的嘿嘿陰笑,看也沒看他一眼,迅快打開囚禁何月鳳的
鐵門,低聲道:「副總巡主,在下今午接獲密令,預定三更行事,救副總巡主脫險,現
在已經二更多了
    副總巡吏阿月風乾腳依然銬著鋼環,冷冷的望了高翔生一眼,問道:「你是什麼
人?」
    高翔生彎著背道:「在下高翔生。」(他彎著背,那是因為他個子高了些)
    何月鳳哼道:「我是問你……」
    高翔生口中「哦」了一聲,急忙壓低聲音,陪笑道:「在下七上九下,天字八號。」
    何月鳳臉針色稍弄,追問道:「今晚行動,是什麼字號?」
    高翔生低聲道:「總營六。」
    何月鳳現在相信了,今晚營救自己,確是總壇發出的命令,她在乾坤教,是第六號
人物,「總營六」不是總壇要營救自己的暗號麼?她點點頭,問道:「你把石中英制
住?」
    高翔生取出總壇鑰匙,迅速替她打開手腳上的鋼環,一邊說道:「在下點了他死
穴。」
    何月鳳皺皺眉道:「此人對本教極為有用,戚夫人一再傳令,要逮他活的,你怎好
殺他了?」
    高翔生苦笑道:「副總巡主也看到了,今晚在下擔任總巡查,李天衍和藍純青,卻
加派了這小子和在下同行,在下若不殺以滅口、還能在這裡耽得下去?」
    何月風點點頭,切齒道:「這小子也實在該殺,要不是他搗鬼,本座也不至於一敗
塗地了。」
    說著,伸手朝手腳上撫摩了幾下,就跨出鐵門,她四腳遭鋼環扣了一日一夜,雙腳
幾乎發麻得無法行動,因此跨出鐵門之後,立即站在原處,閉上雙眼,緩緩調氣行動。
    高翔生可並不閒著,他把石中英拖入石室,關起鐵門,又急忙打開另一扇鐵門,替
鬼影子夏子清除去了手腳上的鋼環。
    夏子清長長吁了口氣,搓著的腕,說道:「多謝掌門人。」
    高翔生道:「夏使者不用客氣。」
    何月鳳低聲問道:「高掌門人,咱們如何出去?」
    高翔生道:「不要緊,今晚在下擔任總巡查,此刻處境,雖然險惡,但只有一段路
程,只要出了君山,就可無慮了,只是……」
    何月風問道:「只是什麼?」
    高翔生道:「只是委屈副總巡主和夏使者二位,暫時要充作在下跟班,方可混得出
去。」
    何月鳳道:「你可曾準備好龍門幫武士的服束麼?」
    高翔生道:「在下早已命人準備好了,只是方才有姓石的小子和在下同行,未便攜
帶,二位出了地室,再更換不遲。」
    何月鳳道:「好,咱們立時就走。」
    急步朝石級上行去。
    何月鳳、夏子清緊隨而上。
    高翔生領著兩人,出入地穴,走完曲折夾牆復道行到出口,腳下一停,回頭道:
「二位稍待,在下先去看看。」
    說完,一低頭,從木櫥暗門中走出,目光朝四下仔細打量一陣,才低聲道:「二位
可以出來了。」
    何月鳳、夏子清跟著走出暗門。
    高翔生伸手在壁間按動。恢復了暗門,然後訊快掩上櫥門,加上鐵鎖,舉手輕輕擊
了兩下。
    只見兩名青衣勁裝漢子手中捧著衣衫、佩刀,大步走入。
    高翔生沒有說話。那兩名青衣勁裝漢子也一言不發,默默的把手中衣衫、佩刀,放
到桌上,就退了出去。
    高翔生道:「副總巡主二位快把衣服換上,咱們就可以出去了。」
    何月鳳、夏子清各自取了一套青色勁裝,迅快的穿到身上,束好腰帶,掛上佩刀、
腰牌。
    何月鳳束起頭髮,包上青布,這一來,已是龍門幫武士裝柬,在黑夜之中,不易看
清面貌,足可混得過去。
    高翔生等他們結束停當,從壁間取下一盞燈籠,點燃起燈燭,遞到何月風手中,低
聲道:「副總巡主身材較為瘦小,容易被人看出破綻,還是走在前面,只要低下頭,把
燈籠照向身後;因有在下跟在你後面,哨崗自然不會加以阻攔,自可順利通過了,夏使
者請跟在在下身後而行。」
    何月鳳接過燈籠,問道:「咱們從那一條路走?」
    高翔生道:「副總巡主只管走在前面,如何走法、在下自會以傳音入密隨時奉告。」
    何月風點點頭,就舉步朝外行去,他手執燈籠,走在前面,但卻把燈寵照向身後。
    從前跟班替老爺打燈,就是如此!
    這盞燈籠自然是專替老爺照路的。
    這一來,何月鳳的身子,遮住了燈光,自然不虞旁人認出她面孔來。
    高翔生前頭有人打燈,後面又有一個跟班,他端著下巴,右手持須,昂首闊步而行,
嚴然一派掌門人氣概!
    今晚他是總巡查,又是龍門幫的貴賓,自然該有兩個隨行人員。
    三人出了東廂,循著甬道向北,走出西首邊門,總算離開了龍潭虎穴的龍門幫總舵。
    一路上,自有高翔生暗中以「傳音入密」,指點路徑,何月鳳雖然走在前面,自是
不會有什麼困難;但君山是龍門幫總舵所在,方圓數十里,都有龍門幫的哨崗。
    總舵戒備森嚴,離開總舵,每一條通路,明哨暗崗,往來巡邏,防備依然十分嚴密。
    走了三里光景:前鹵一座土山腳下,忽然出現了一條人影,迎著三人奔來。
    何月鳳不覺起了幾分戒意,目光注視來人,左手蓄勢,往前走去,那人來得很快,
轉眼之間,已經奔到三人面前。
    高翔生目光一凝,只見那人一身青勁裝,腰懸佩刀,赫然是竟是龍門幫的一名頭目。
    高翔生頷首道:「很好,老夫要看看你這一隊的哨崗情形。」
    青衣佩刀漢子輕咳了一聲,忽然低低說道:「天無不覆。」
    高翔生不知他突然冒出這句話來,究是何意?方是一怔!
    何月鳳接口道:「地無不載。」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30:06

第27章 霍山會師
    夏子清陪笑道:「那姓石的小子,已經死在高掌門人掌下,總算替副座出了一口惡
氣。」
    何月鳳道:「要不是當時我手腳麻木,急於調氣行動,真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方
洩我心頭之氣。」
    夏子清苦笑道:「副座還算好呢,屬下受他的委屈可大啦,這小子一再假冒屬下,
真把屬下整慘了。」
    何月鳳沒有作聲,走了幾步,望望江水,說道:「這裡怎麼沒有船隻接應我們呢?」
    夏子清道:「副座請歇一會,屬下到江邊去看看。」
    何月風道:「還歇什麼?你別以為出了他們的哨崗,在這方圓百里之內,依然是龍
門幫勢力範圍,你碰上的婦孺小子,都可能是對方眼線。」
    夏子清陪笑道:「這個在下知道。」
    何月鳳道:「你知道就好。」忽然伸手一指道:「那邊一棵樹下,不是泊著一條船
麼,你去問問,三錢三分銀子,給咱們送到太平口,他去不去?」
    夏子清唯唯應是,走近樹下,果見泊著一艘小船,上著船殮,敢情船家正在艙中睡
覺,這就大聲叫道:「喂,船家……」
    他方喊出聲,就見船篷啟處,一名船家探出頭來,招呼道:「客官要渡江?」
    夏子清道:「你把咱們送到太平口,三錢三分銀子去不去?」
    那船家連連陪笑道:「去,去,客官,請上船。」
    何月鳳、夏子清相繼上船就跨入中艙坐下,兩名船家也就立即解纜開船,衝破一江
夜氣,朝江心駛去。
    天色由黑暗漸漸露出魚白,他們也由白螺礬駛向螺山。
    出了白螺肌,總算在水域上,脫出君山範圍。
    所謂脫出君山範圍,只是說脫出龍門幫總舵的範圍,龍門幫三十六分舵,勢力遍佈
長江上下游。只要你在長江流域,就不能說脫出龍門幫的勢力範圍。
    已牌時光,船抵太平口,兩人捨舟登陸,趕到黃龍鎮打了個尖,就一路朝東攢程,
經咸寧、大冶,渡漢水,再經溪水、英山入皖。三天之後,他們已經進入皖西山區。
    安徽省簡稱皖省,是因境內有皖山山脈之故。
    皖山山脈由豫、鄂問之大別山脈綿延入境,挾巢湖東走,止於洪澤湖。但皖山主峰,
卻在潛山、岳西(縣名)之間。皖山,又名潛山,廣二百三十里,週五百里,山之南為
皖山,北為潛山,東為天柱山,西為翟山。
    現在何月鳳、夏子清一前一後,正在翻山越嶺,朝北首的潛山趕去。
    山徑總是迂遇曲折,近行潛山,山麓兩側,松林夾道,一條青石板路,極為寬闊平
坦。行約里許,就看到山麓間嫩立著一座寵偉的道觀朝天宮。
    大門上,直豎一方藍底金字匾額,那是八個古篆,寫著:「乾坤一經司元之府。」
(原來這裡就是乾坤教總壇了!」
    夏子清走在何月鳳身後,抬目看了門上八個字一眼,就跟隨昔往朝天宮走去。
    剛跨進大門,但見天井階前,分兩旁站著八個綠衣佩劍年輕道人,一個個神情肅然,
狀極恭敬。
    問月鳳、夏子情越過天井,走近階前,大殿上緩步走出一個頭推道捨,蒼髯飄胸的
青衣老道,手持拂塵,岸立階上。
    何月鳳急忙趨上幾步,躬身道:「屬下何月鳳參見總巡主。」
    何川鳳和已經在龍頸蝴死去的獨眼龍許尊經,都是副總巡主,這青衣老道,正是總
巡主羊角星君於敬伯。
    羊角者,說他頭上道捨,小得像羊角也。
    夏子情心頭一凜,趕忙跟著躬下身去,口中說道:「屬下夏子清參見總巡主。」
    羊角星君呵呵一笑道:「何副總巡主,夏使者遠來辛苦,不可多禮,教主,戚夫人
已知你們今日可到,正在宮中等候消息,二位一到,立時召見,你們隨貧道進去。」
    何月鳳、夏子清應聲是。羊角星君話聲一落,就轉身朝裡行去。兩人緊隨他身後而
行。
    羊角星君帶著兩人,繞開三進殿字,直入觀後,到下一道高聳的峭壁之下。
    但見那峭壁高聳入雲,平滑如鏡,壁上雕刻著瑤池蟋桃大會,雲彩繽紛之間,群仙
畢集,人物極為細緻,栩栩如生。羊角星君行到石壁前面,就神情旭穆,不言不動地站
停下來,過了片刻,那畫壁上忽然裂現出一道門戶。
    夏子清留心看著羊角星君停身的位竹,暗暗記在心裡。
    羊角星君也沒說話,舉步往石門內跨入。
    何月鳳、夏子清跟著走入,但見石門內是一條寬闊的甬道兩邊石壁上,每隔一丈,
就有一對琉璃壁燈,燈光極為明亮。
    兩邊石壁和地上部光滑得可以鑒人,因此一眼望去,但見燈光輝煌,雨道深遂無比!
    羊角星君自恃身份,也沒和兩人說話,昂首闊步,腳下走得極快,一會工夫,己到
雨道盡頭。
    前面一道大石壁,擋住去路,中間敞開著兩扇朱紅,畫著門神的大石門。
    門內,像一個小天井,兩旁各放著七八盆花卉香氣襲人。迎面三級石階,廊上還有
朱欄,湘簾低垂,寂無人聲。
    羊角星君走到階前,便自躬身說道:「屬下於敬伯率同何月風、夏子清前來參見教
主、戚夫人。」
    何月鳳、夏子清趕忙一齊躬下身去。
    廊上湘簾徐徐捲起,兩名綠衣宮裝侍女,一左一右站在階上,嬌聲的道:「教主宣
總巡主,何副總巡主、夏使者入內。」
    羊角星君恭聲道:「敬遵法諭。」
    三人直起腰、但見敞廳上畫棟雕樑,宮燈流蘇,陳設得富麗堂皇。
    羊角星君領著兩人,急步跨上石階,恭身走入敞廳。其實所謂敞廳,只是一座寬敞
的石室而已;但你跨入敞廳之上,絲毫不會感覺到這是一間石窟。
    正中間,一張紫檀雕花榻上,隔著一張小凡,端坐著一男一女。
    男的正坐錦榻左首,此人身穿天藍緞暗花夾袍,面貌清短,雙鬢微見花白,坐在那
裡臉含微笑,看去飄逸之中,帶著些嚴肅。
    右首一個女的,身穿黑底繡著牡丹花的緞襖,百折悄裙,螺譬如雲,芙蓉如臉,看
去已有四十來歲。雖然半老徐娘,依然風華猶存,由此可見她年輕的時候,該是姿容絕
代的佳人,迫無疑問。
    這一男一女非別,正是乾坤教教主,當今武林盟主的石松齡,和昔年名動武林,冷
艷無雙的鐵觀音戚若花戚夫人。
    夏子清看到教主石松齡,心頭止不住一陣激動,趕忙移開了目光,緊隨何月鳳身後
而入。
    戚若花目光冷森,看了何月鳳一眼,冷冷的道:「何月鳳。」
    何月鳳躬身道:「屬下在。」
    戚夫人道:「我命你統率孟家苗,襲取龍門幫,你竟然把個情弄到一敗塗地,連自
己都跌了進去,要不是我要總巡主設法轉知高掌門人,你們還能回來見我?」
    何月鳳神色恭敬,惶恐的道:「屬下知罪,還望夫人顧念屬下追隨多年,從輕發
落。」
    戚夫人冷冷哼了一聲道:「你把此行經過和高華門人如何營救你們脫險,說給我聽
聽。」
    何月鳳躬身應「是」,就把夏子清如何被石中英所擒,自己如何中計以及高翔生如
何在石室擊斃石中英,把自己兩人放出之事,一字不漏,說了一遍。
    戚夫人聽的一怔道:「石中英死了!我一再交代你們,石中英是教主的骨肉,只准
生擒,不得傷他,高翔生怎麼把他殺了?」
    夏子清偷看教主神色,他聽到愛子被殺,居然毫無戚容,顛見他並非真的六合劍石
松齡!
    何月鳳道:「高掌門人當時也是迫不得已的事,他不殺石中英,就無法達成救人的
任務。」
    戚夫人怒聲道:「救人,你們死上一百個,也沒有石中英的重要。」
    何月鳳不敢多說,只是躬身就是。
    戚夫人忽然轉過身去,臉上未言先笑,柔聲道:「教主大概也聽到了,不過據賤妾
從各處資料看來,石中英似乎練成了上乘護身真氣一類功夫,以高翔生的能耐,也未必
殺得死他,也許只是一時不備,被他制住穴道而已,高翔生把他移入石室,現在山該被
龍門幫的人發現,救醒過來了,教主也不用放在心上,賤妾立時派人去探聽他的消息。」
    夏子清站在下首,心頭暗暗一驚。
    教主石松齡含笑點頭道:「夫人說的極是。」
    戚夫人從袖中取出一個蠟丸,朝總巡主羊角星君說道:「這裡有密令一件,總巡主
可命夏使者立時給我送交封副教主。」
    說完,手阜一推,蠟丸離開單心,緩緩朝羊角星君面前飛去。
    羊角星君用雙手接住,說了聲:「屬下遵命。」
    就帶青兩人躬身而退。他們走下石階,站在廊上的兩名侍女,不待;小時,緩緩放
下了湘簾。三人退出石室,石壁復合。
    羊角星君回到朝天觀前進,才朝夏子清道:「夏使者,戚夫人有一件緊急密令在此,
要你立時送去霍山封副教主處,不得有誤。」
    封副教主即是玄衣女封六娘。玄衣女不是在羅泵山九天玄女宮麼?怎麼又在霍山呢?
    夏子清自然不敢多問,唯唯應「是」,雙手接過了蠟丸,辭出朝天宮,就朝雀山趕
去。
    前面已經說過,皖山廣達數百里,山南為皖山川匕為潛山,東為天柱,西為雀山。
    其實分開來說,有皖山,潛山,天柱,霍山之分,但總稱依然是皖山。
    夏子清趕到雀山,老遠就看到山徑前站著兩個黑衣勁裝漢子,他目光何等敏銳,只
要看他們裝束,就一眼認出是副教主玄衣女的手下。
    當下剎住身形,拱拱手道:「在下夏子清,有急要公事,求見副教主,你們趕快給
兄弟進去通報。」
    那兩名黑衣勁裝漢子同時抱抱拳道:「原來是夏使稈,只管請上。」
    兩人不但讓開了路,左首一個還躬身肅客。
    「請上」,當然是上山了。
    夏子清不用再問,就朝他們點點頭,沿著一條蜿蜒而上的山徑走去。這一路上,果
然遇上不少黑衣勁裝武士,玄衣女手下,自然全是穿黑衣的了。
    好在這些武士;都認識鬼影子夏子清是傳令使者,沒有人加以盤間。
    不大工夫,便已到了半山腰上,盤曲登上一座懸崖,但見竹林間,有一座廟宇,上
書「紫竹林」三個大字。
    「紫竹林中觀自在」,這是觀音庵。
    山前還有不少黑衣武士巡邏,但到了崖上,卻是一片榆寂,不聞入聲,也不見人賬,
庵門緊閉。
    夏子清走上前去,伸手輕輕扣了幾下。
    庵門啟處,走出來的竟是一個俏生生的青衣少女。
    這人,夏子清自然認識,她是副教主玄衣女門下弟子常慧!
    夏子清慌忙一抱拳道:「常姑娘請了。」
    常慧睜大一雙俏目,驚異的看著夏子清道:「會是夏使者?」
    夏子清道:「在下奉戚夫人之命,跟副教主呈遞密令來的。」
    常慧點點頭道:「夏使者請進。」
    夏子清跨進山門,常慧轉身關上庵門,說道:「夏使者,請隨我來。」
    說完,走在前面領路。
    庵堂地方『不會太大,這「紫竹林」一共只有兩進屋宇。第二進中間是一片花圃,
迎面三間佛堂,極為清幽。
    右首走廊間正有三個青衣少女,圍在那裡下棋。
    夏子清認得一手支頤,手中拿著棋子,舉棋不定的是副教主的愛女封君萍。
    另外站在邊上的則是玄衣女三弟子高素貞,另一個坐在封君萍對面的,大概也是玄
衣女的弟子;因距離稍遠,三女沒注意夏子清,夏子清自然也不便和他們招呼。
    常慧領著夏子清,穿行花徑,走到中間佛堂門口,腳下一停,回頭道:「夏使者請
稍待,我進去稟報師父一聲。」
    夏子清忙道:「常姑娘請。」
    常慧很快走了進去,過不一會,就回出身來,說道:「師父有請夏使者入內相見。」
    夏子清應了聲是,舉步跨進佛堂。這間佛堂,大概就是玄衣女的起居間了,佈置極
為簡樸,但卻扣」掃得纖塵不染。
    這裡敢情是副教主玄衣女到總壇有事時,落腳之處,因此一切規模,比起羅泵山來,
就差得很多。
    佛堂中間,一張籐椅上,端坐著玄衣玄裙,面垂黑紗的玄衣女封六娘。
    她看到夏子清進來,便自站了起來。
    夏子清慌忙趕上幾步,躬身道:「屬下參見副教主。」
    玄衣女一擺手,和聲道:「夏使者遠來,請坐。」
    夏子清道:「副教主面前,那有屬下的坐位?屬下是奉戚夫人之命,呈遞密令來
的。」
    說著,從懷中取出蠟丸,雙手呈上。
    常慧接過蠟丸,轉送到玄衣女面前。
    玄衣女接過蠟丸,並未立時打開,她回到籐椅坐下,又拾抬手道:「夏使者,現在
你是本座的客人了,可以坐了吧?」
    夏子清躬著身謝過坐,才在下首一張木椅上落坐。
    玄衣女問道:「夏使者可是從總壇來麼?」
    夏子清應了聲「是。」
    玄衣女捏碎蠟丸,取出一張密柬,只看了一眼,又抬目望望夏子清,問道:「本座
聽說何副總巡主和夏使者為龍門幫所擒,你們如何脫險的?」
    夏子清心中暗暗忖道:「原來你是不相信我,還當我是龍門幫派來的奸細,故而看
了總密令,並未在意,這封密令,卻是真正出於戚夫人之手,絲毫不假!」
    他心中想著,連忙欠身道:「何副總巡主和屬下,才脫險回來。」
    接著就把自己和何月鳳如何遭擒,如何由高翔生協助,始得逃出龍門幫的經過,簡
扼說了一遍。
    玄衣女一雙目光透過面紗,一直盯注著夏子清,直等他報告完畢,才「晤」了一聲,
問道:「你說高翔生殺了石中英,此話當真?」
    夏子清道:「這是千真萬確的事。」
    玄衣女冷冷一笑道:「高翔生殺得了石中英麼?」
    夏子清道:「當時石中英正替屬下打開鐵門,高掌門人從他身後施襲,出於毫無防
備之下,被高掌門人制住穴道,然後點了他死穴,石中英武功再高,也勢難悻免。」
    玄衣女點點頭道:「說的也是。」說到這裡,突然聲音轉厲,沉聲道:「夏子清,
你一再為石中英所乘,貽誤本教任務,你知罪麼?」
    夏子清暗暗一驚,惶恐的道:「屬下該死,屬下……」
    玄衣女截住他的話頭,接著道:「教主因你從前是我手下,總壇看在我的面上,不
便處置,所以要我按規處置你!」
    夏子清欠身道:「副教主明鑒,屬下甘願領罪。」
    「很好。」
    玄衣女冷然道:「這是總壇密令,你先拿去看看。」
    說罷,把手中密柬,朝夏子清面前擲來。
    夏子清雙手接過密柬,只見上面只有寥寥十一個字,那是:「夏子清屢誤使命,著
即處死。」
    這下看得夏子清心膽俱驚,雙手發顫,駭然道:「副教主……這……這……」
    玄衣女冷笑道:「夏子清,你很怕死。」
    夏子清道:「屬下對本教一片忠忱,自問罪不至死,古人說得好,縷蟻尚且惜命,
屬下願意將功贖罪,為本教效命,還望副教主矜全……」
    玄衣女道:「你很會說話,但這是教主的命令,無法更改,我也無法袒護你。」
    隨著話聲,霍地從椅上站了起來。
    夏子清雙眼望著玄衣女,雖然他不敢跟著站起。但雙手寵在袖內,分明暗暗蓄上了
勢。
    玄衣女寒電般的目光,透過面紗,直注在夏子清臉上,冷哼道:「夏子清,你想抗
拒麼?」
    夏子清欠身道:「屬下不敢。」
    玄衣女站起的人,又緩緩坐了下去,點頭道:「你很鎮定,也裝作的很像,但如何
瞞得過我的眼睛?」
    夏子清悚然一驚道:「副教主懷疑屬下什麼?」
    玄衣女平靜的道:「豈止懷疑?告訴你,不但我知道你是誰。就是戚夫人也早已知
道你是誰了,不然,她不會要我把你處死的。」
    夏子清駭然道:「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屬下不是屬下,那還會是誰?」
    玄衣女忽然輕輕歎息一聲道:「石中英,事到如今;你還要瞞我麼?」
    夏子清聽的大吃一驚,望著玄衣女,嚎喘道:「副教主怎會把屬下看成石中英,
這……這真叫屬下有口難辯了。」
    「不用辯。」
    玄衣女微曬道:「我聽到常慧進來報告,就已知道你並不是夏子清,但當時我還不
確定你是誰?」
    夏子清道:「屬下那裡不對了?」
    玄衣女道:「你如果是夏子清,難道連叩門的暗號不知道麼?」
    夏子清只是苦笑了笑,沒有開口。
    常慧站在師父身側,聽說夏子清竟然會是石中英、她一雙俏目之中,不禁有了喜色,
悄悄往外走去。
    玄衣女只作不見,看了夏子清一眼,續道:「等我看完密令,心裡已有幾分料到是
你,所以我要問間你脫險經過,等你說出石中英為高翔生所殺,那就已完全證實你就是
石中英無疑了。」
    夏子清忽然爽朗一笑道:「在下承不承認,都是一樣,教主既然下了密令,是石中
英要處死,是夏子清也要處死,對麼?」
    玄衣女道:「不錯,因為你現在是夏子清,所以非死不可。」這話是暗示他,因為
你扮的是夏子清,乾坤教殺的也是夏子清,如果你真是石中英,那你就是教主的兒子,
縱然有人想殺你,也畢竟有所顧慮。
    這話當然說的很曲折,也很暗。
    但就在他話聲甫落,只見一個人飛也似的奔了進來,哭叫道:「娘,他真的是石大
哥?你……要殺他……」
    叫玄衣女「娘」的,自然只有封君萍一個;她在下棋的人,自然是常慧悄悄退出去,
把她搬來的。
    她在奔近門口之際,只聽到娘說得半句「非死不可」,因此急得幾乎要哭出聲來。
    玄衣女平靜的道:「君萍,你這是做什麼?他根本不承認他是石中英?」
    封君萍臉頰消瘦了,她一陣風似的轉過身來,一雙大眼之中,隱包淚水,望著夏子
清,急急說道:「你真是石大哥,那你為什麼不肯承認?只要你承認了,娘自會替你作
主的。」
    夏子清心頭自然感動,但他能承認麼?如果他不是石中英,當然不能胡亂承認;如
果他真的是石中英那麼他喬裝夏子清,一定是龍門幫定的計,承認了會牽連大局,自然
不能承認。
    他勉強笑了笑,摸著酒糟鼻,要待說:「封姑娘,在下像是石中英麼?」
    但話還沒出口!
    突聽「唉,』的一聲,一支響箭,掠空飛來,簷前同時飛起一道人影,凌空把響箭
接到手裡,然後飄然落到門口,那是高素貞,她手中握著一支古銅色三角小旗,朝裡躬
身道:「啟稟師父,是總巡主來了。」
    玄衣女重重哼了一聲,忽然目光一抬,朝夏子清道:「他是戚夫人派來的監斬官。」
    封君萍望著娘,叫道:「娘,你……」
    玄衣女截然冷聲道:「你不准多說。」
    這兩句話的工夫,只聽庵門外傳來羊角星君的聲音,說道:「屬下於敬伯,求見副
教主。」
    他人在庵外,話聲居然直送到後進,而且和對面說話一樣,足見此人功力極為深厚。
    玄衣女沒說話,只是朝高素貞抬了抬手。
    高素貞躬身一禮,迅快的退去。
    玄衣女嚴肅的道:「石中英,在我面前,還不承認麼?」
    封君萍望著他,更著急,說道:「你承認了,自有娘會替你作主的。」
    玄衣女冷笑道:「你此時再不承認,就會後悔奠及。」
    話聲方落;高素貞已領著羊角星君走了進來佔
    高素貞在階前一停,躬身道:「總巡主請。」
    羊角星君走上石階,人還沒有進門,就打著稽道道:「屬下見過副教主。」
    玄衣女站起身道:「總巡主請坐。」
    夏子清看到總巡主進來,自然也站了起來。
    羊角星君跨入佛堂,看到夏子清,只作不見,又朝玄衣女躬身一禮道:「屬下是奉
戚夫人之命,來謁見副教主的。」
    玄衣女已經口到椅子坐下,問道:「有什麼事嗎?」
    羊角星君陪笑道:「不知副教主可曾拆看密令?」
    玄衣女道:「我看過,總巡主來得正好,我正想著人去請你呢!」
    羊角星君慌忙躬身道:「不敢,副教主有何吩咐?」
    玄衣女道:「我覺得夏子清參加本教,十五年來,不無勞績,他從前是我轄下,現
在是屬於總巡主手下,(夏子清是巡主身份)因此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羊角星君吃驚的道:「副教主,這個屬下擔待不起,夏子清屢誤機密,律當處死,
誰也無法左袒於他。」
    玄衣女冷笑道:「於總巡主,你是說我左謬他了?」羊角星君連連躬身道:「不敢、
不敢屬下只是奉命向副教主請示來的。」
    「請示?」
    玄衣女輕哼道:「請什麼示?」
    羊角星君道:「屬下奉戚夫人之命,要把夏子清的首級帶口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30:43

玄衣女冷笑道:「我正覺得奇怪;夏子清犯了教規,你們總壇為什麼不殺人?卻要
夏子清本人把密令送到我這裡來,要假手於我,難道戚夫人殺他不得?人送到我這裡,
又要你趕來驗看,好像我會詢私放了他不成?」
    羊角星君自然不敢頂撞副教主,只是唯唯應是,欠身道:「副教主這是……」
    他「誤會」二字尚未出口,玄衣女接著道:「這樣好了,我本來今天就要回羅累山
去的,人在這裡,你把他押上口去,要殺要刮,這是總壇的事。」
    封君萍臉上如今有了笑容,眼前的夏子清,如果真是石中。英,娘要他押回去,以
石中英的武功,中途自然可以脫身了。
    羊角星君聽的得一楞,躬身道:「但……但…這是教主的命令呀……」
    玄衣女道:「要你帶回去,這是我的命令,你要中途殺了他,提著他首級回去,亦
無不可。」
    羊角星君為難的道:「副教主,這……」
    玄衣女道:「你敢抗命?」
    羊角星君道:「屬下不敢。」
    玄衣女道:「那你立時給我把他帶走。」
    羊角星君一臉俱是為難之色,沒有答話,只是躬著身,似在考慮應該如何藉詞?
    封君萍冷聲道:「總巡主,我娘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羊角星君應道:「屬下聽到了。」
    玄衣女已經站起來,冰冷的道:「高素貞,你給我送客。」
    轉身往裡行去。
    封君萍急忙跟著娘身後走去。高素貞躬身應了聲「是」,直起身,朝羊角星君抬抬
手道:「總巡主,請吧!」
    羊角星君於敬伯成名多年,論江湖聲望,並不在玄衣女之下,眼看玄衣女這等臉色,
對待自己,心頭不禁極為憤怒,只是礙著她是副教主,不好頂撞!此時玄衣女一走,他
口中忍不住冷哼一聲道:「本座自然會走。」
    倏地回過頭來,朝夏子清喝道:「你聽到了沒有,副教主要本座把你押回去,本座
先要點你幾處穴道。」
    不待夏子清口答,一步跨到夏子清身後,出手如電,連點了他肩背三處大穴,沉聲
道:「你走在前面。」
    夏子清被他點了穴道,雙手下垂,口中唯唯應「是」,依言走在前面。
    羊角星君大模大洋的跟在他身後,走出紫竹林,一路往下行去。
    頓飯工夫之後,一溪曲折,危崖欲墮,濃林如墨!
    夏子清走在前面的人,忽然腳下加快,飛一般朝前奔去。
    他外號鬼影子,素以輕功著稱,這一展開腳程,果然奔行如飛,輕快已極!
    羊角星君發覺有異,立即一提真氣,身子飛撲而起,急追上去,沉喝道:「夏子清,
你還不給本座站住?」
    夏子清沒有說話,只是放腿急奔;他雖以輕功見長,但總究肩背等處有三處穴道被
制,奔行一箭來路,速度漸見緩慢,終於停了下來。
    羊角星君一下欺到他面前,沉喝道:「夏子清,你敢違抗本座命令?」
    夏子清聳聳肩道:「屬下不敢,屬下只是試試腳程,是不是還能跑?」
    肩背大穴被制的人,是不聳肩的,這點羊角星君似乎忽略過去了,他目光深沉;冷
冷的道:「你可知道戚夫人密令上說了些什麼嗎?」
    夏子清聳聳肩道:「屬下方才聽總座說過,好像說屬下違反教規,要取屬下性命。」
    羊角星君道:「不錯,本座就是奉命而來,要取你首級回去覆命的。」
    夏子清忍不住摸摸酒糟鼻,望著羊角星君,陪笑道:「屬下現在不是跟總座回去了
麼?」
    羊角星君雙目隱射殺機,徐徐說道:「要本座押你回去,是副教主的命令,但本座
想來,還是帶你首級回去,較為方便。」
    夏子清駭然道:「總座要殺我?」
    羊角星君沉聲道:「本座正是此意。」
    夏子清腳下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忽然笑道:「所以怪不得屬下方才要跑了。」
    羊角星君右手緩緩提起,五指勾曲,獰笑道:「你跑得了麼?」
    夏子清笑了笑道:「屬下一向練的就是輕功,只要跑上幾步,活動活動筋骨,穴道
就會不解自開。」
    說話之時,雙手隨著舒展了下,肩前穴道果然已經解開。
    羊角星君不禁怔得一怔,厲笑道:「很好!」
    好字出口,鋼鉤般的右手已經比閃電還快,插到夏子清的胸口。
    羊角星君於敬伯一向以心狠手辣著稱,他的九式「屠龍手」更是被視為無人能擋。
    這一式「生摘龍肝」,勢道強勁,足可生裂虎豹,此時蓄勢驟發,果然力透指爪,
剛猛絕倫,但他手指還沒觸到夏子清衣衫,突覺腕脈一緊,連他自己也弄不清究竟是如
何一來,竟然反被夏子清抓住了脈門,心頭方自一沉!
    夏子清忽然露齒一笑,低低的道:「總座,屬下想和你商量商量……」
    羊角星君怒哼一聲道:「沒有什麼好商量的。」
    左手一掌,猛向夏子清當頭劈落。
    他方自一動,不知怎的又被夏子清抓住了脈門,含笑道:「屬下的意思,咱們還是
到樹林裡去好好的談談。」
    也不待羊角星君是否同意,拖著他就走,往樹林中行去。
    過不到頓飯工夫,羊角墾君大搖大擺的從樹林裡走出,他手上卻多了一個油紙包裹。
    不用說,他和夏子清已經商量好了,夏子清屢誤教中機密,反正難逃一死,還不如
放漂亮些,把頭讓他帶回去繳差。
    夏子清大概同意了,不然,他手裡提著的油紙包裹,又會是什麼呢?
    羊角星君這趟到霍山來,任務完成,腳下自然走的很輕快,但就在他循著山徑,經
過一重山腳,只見兩個苗條人影,手仗長劍。俏生生站在山徑上,羊角星君一見這兩位
姑娘,不由得暗暗攢下了眉,但雙方既已照面,只好迎著走去。這兩人正是玄衣女的愛
女封君萍和四弟子常慧!
    封君萍看到羊角星君手裡提著油紙包裹,心頭猛地一緊,急急問道:「總巡主,夏
子清呢?」
    羊角星君暗暗叫了聲:「糟糕」,連忙朝身後一指,陪笑道:「他就在後面。」
    封君萍問道:「總巡主手裡拿著的是什麼?」
    羊角星君道:「這時老夫的一些私物。」
    封君萍冷笑道:「你打開來給我們看看。」
    羊角星君臉色微沉,道:「姑娘這樣對老夫說話,不是太過份了麼?」
    封君萍冷笑道:「這裡還是霍山副教主的範圍之內,我們奉娘之命,檢查一切過往
人等可疑事物,總巡主自然也不能例外了。」
    羊角星君道:「老夫要是不答應呢?」
    常慧接口道:「不接受檢查,就得帶回霍山發落。」
    羊角星君道:「老夫還得趕回去覆命,二位姑娘恕老夫失陪!」
    身形一閃,從兩人中間,閃了出去。
    封君萍反手一劍,朝羊角星君身後刺去,喝道:「你果然殺了夏子清!」
    羊角星君趕忙往旁裡避開,說道:「封姑娘,老夫奉命行事,殺了夏子清和姑娘何
干?」
    封君萍雙目突然流下淚來,失聲道:「我娘叫你把人押回總壇去,你果然把他殺了,
你……你……我和你拼了!」
    手揮長劍,急刺過來。
    就在此時,只聽山口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接口笑道:「封姑娘果然還戀著石中英,
哈哈,戚夫人早已算準有此一著,才要兄弟趕來接應於兄,於兄只管回去覆命,此地自
有兄弟會向封副教主解釋的。」
    隨著話聲已由山口走出一行人來。
    來人正是乾坤教另一位副教主冷飛雲。
    他身後還緊隨著七名佩劍勁裝武士。
    羊角星君大喜過望;說道:「副座來得正好!」
    他急忙幾個起落,掠過冷飛雲身側、低低說道:「副座,屬下發現霍山形勢不穩,
封副教主……」
    冷飛雲愕然道:「她怎麼?」
    羊角星君湊近他耳朵,低低說道:「只怕有變……」
    他在說話之時,右手輕輕搭上了冷飛雲肩頭。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封君萍刺出三劍,被羊角星君閃開,正好冷飛雲在山口現身,
羊角星君趁機掠過去。
    封君萍國夏子清是石中英所喬裝,羊角星君取了夏子清的首級,還不是石中英遇害?
心頭自然十分悲痛,口中厲叱一聲道:「惡賊那裡走?」
    挺劍追了過來。
    羊角星君活聲一落,又說了聲:「副座替我擋她一擋。」
    迅快閃過身去。
    封君萍急撲追來,眼看冷飛雲攔住了去路,她此時急怒攻心,那還管你什麼副教主,
口中又嬌叱一聲:「你讓不讓開?」
    長劍先人而至,直劈過來!
    冷飛雲聽了羊角星君的話,似乎微微一怔!
    不,他被羊角星君有的搭在肩頭之際,身上好像輕微的打了一個冷哄!
    封君萍一劍刺來、他並沒躲閃,封君萍的劍勢,隨人衝來,自然極快,「撲」的一
聲,長劍竟然穿胸而過。
    冷飛雲只覺胸口一涼,眼看長劍已經沒入胸口,他究竟一身功力,修為深厚,這驟
然問劇痛刺心,口中大吼一聲,全身功力迸發,一下就衝開了被制的穴道,左手一掌,
朝橫掃出去!
    封君萍也沒想到冷飛雲不躲不閃,生受自己一劍,此時眼看自己殺了副教主,心頭
一禁嚇得一呆!
    冷飛雲生死一掌,勁力何等雄渾,封君萍悶哼一聲,連人帶劍應掌飛起,直摔出去
一丈多遠,撲倒在草叢之間,一動不動,看去傷得極重。
    冷飛雲一掌出手,身形晃了一晃,也緩緩倒了下去。
    羊角星君在這一瞬間,早已一溜煙的走得沒了影子。
    常慧也嚇得昏了,臉色煞白,急急掠到封君萍的身邊,抱住她,急叫道:「師姐,
你傷在那裡?」
    「萍丫頭怎麼了……」
    西首道上,傳來一個蒼老聲音,一道人影宛如彩虹一般,飛射而至,那是綵衣姥姥
桑大娘。
    接著只聽玄衣女的聲音輕輕歎息一聲道:「唉,這孩子給我闖下了大禍!」
    玄衣女隨著話聲,也從西首山徑上出現,她身後還跟著大弟子姬芳芳、三弟子高素
貞和兩個手捧劍、拂的青衣使女急步而來。
    「阿彌陀佛!」
    適時,但聽東首山徑上,響起了一聲低沉的佛號,同時出現了一行人!
    玄衣女目光一抬,看清來人,不由得呆得一呆!
    她沒想到當今武林各大門派的掌門人,竟會聯合趕到乾坤教總壇所在的皖山來,而
且事前竟會一點消息也沒有;但她再一注目,就明白了,因為這些人是乾坤教另一使者
張正林領來的。
    不是麼?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張正林。後面跟著一行人,那灰袖芒鞋的老僧——少林
方丈心燈大師。(護劍會三俠輪值會主之一,化名「卜老六」,負責北六省總護法,六
受劍屬他指揮)蒼蒼譬髯,藍袍負劍的老道——武當掌門人玉真子。(護劍會三位輪值
會主之一)
    身穿大紅道袍,背負闊劍,臉紅如火的瘦小道人,是衡山派掌門人靈飛子。
    接著是倥侗掌門人藍純青。(護劍會負責南七省的總護法,他手下七星劍主已死,
現由石中英接替)
    八卦門掌門人高翔生、白鶴門掌門人李永言、嶺山派掌門人風雲子趙玄極、南海門
掌門人百步神拳鄧錫侯。
    這些人的後面,則是龍門幫幫主獨角龍王李天衍、副幫主楊天壽、劍軟掌柔穆老三
穆慎行、雙斧向開山、另外還有兩員女將,一身淺綠勁裝的楊杏仙、和改換了漢女裝束
的孟雙雙,後面則是數十名身穿青天勁裝的龍門幫武士。
    這一陣仗,當真聲勢浩蕩,也說明了各大門派聯合龍門幫,大舉聲討乾坤教來了!
    玄衣女看得臉色微微一變,舉步迎了上去,冷聲喝道:「諸位連袂趕來霍山,意欲
何為?」
    心燈大師走在前面,合掌道:「阿彌陀佛,封女俠誤會了,老袖師弟弘雲(冷飛雲)
誤入歧途,居然助紂為虐,擔任乾坤教副教主,屢以假石盟主,危害江湖同道,老袖和
諸位道兄從天柱山追蹤他而來,不想他惡貫滿盈,死在封女俠令嬡手中,證明了善惡有
報,因果不爽;令嬡仗義勇為,替少林寺誅殺叛徒,老衲謹以致謝。」
    說完,又合十一禮。(按天柱山在東,是副教主冷飛雲所居,霍山在西,是副教主
玄衣女所居,潛山坐北朝南,才是乾坤教總壇所在。)
    玄衣女聽他提到自己愛女,不由得心頭一酸,她自然知道,冷副教主功力奇高,他
在臨死之際,發出來的這一掌,君萍如何承受得起?她面垂黑紗,旁人雖然看不到,但
雙目之中,已經隱含淚水,回頭問道:「大師姐,君萍還有救麼?」
    綵衣姥姥雙掌抵在昏死過去的封君萍前胸,微微搖了搖頭。心燈大師走上幾步,合
掌道:「封女俠:令嬡是被敝門般若禪掌所傷,也只有『大謝擅丸』能治,還是讓老衲
辛瞧瞧吧!」
    玄衣女頷首道:「大師慈悲,只要救了小女一命,我即回羅家山去,從此不問江湖
是非。」
    、藍純青大笑道:「封女俠代表陰山一派,若能深明大義,自該參加各大門派正義
之師,共討乾坤教邪惡,豈可退走羅象,獨善其身?不知道時人,還以為封女俠是乾坤
教失敗了,才逃回羅家山去的呢!」
    玄衣女雙目一寒,還沒說話,綵衣姥姥接口道:「我師妹只此一女,只要你有能把
她救活過來,共討乾坤教就算咱們一份,反正我侄女已經殺了他們冷副教主,這筆賬,
乾坤教也不會和咱們善了的了。」
    她以副教主大師姐的身份,在乾坤教中,只得到一個「護法」的職位,連副總巡主
都輪不到她,心中自然不無快快,對乾坤教,可說早就不滿了。
    心燈大師口中低宣一聲佛號,探手從懷中摸出一顆蠟丸,裡面是一顆拇指大的朱紅
藥丸,撥開封君萍的牙關,把藥丸投入她口中,然後要常慧扶著她坐定,老和尚在她對
面盤膝坐下,和封君手掌相抵,緩緩閉上了眼睛。
    老和尚是以本身真氣,為封君萍療傷,因此雙方的人,誰也沒有說話。
    這樣足足過了一頓飯的時光,只聽老和尚口中大喝一聲,雙掌突然收回。
    隨著他這聲大喝,封君萍也倏然地睜開眼來,口中叫道:「娘
    綵衣姥姥喜道:「好了!好了!萍丫頭醒過來了。」
    一行人仍由少林心燈大師,武當玉真子為首,浩浩蕩蕩的朝潛山南麓而來!
    行列之中,當然也加入了乾坤教副教主玄衣女封七娘、綵衣姥姥、封君萍、和玄衣
女門下三個女弟子姬芳芳、高素貞、常慧。
    朝天宮矗立在松柏之間,靜悄悄的不見一點動靜,直等大家登上宮前一片石砌平台,
才聽宮中連續響起一陣清越的鐘聲!
    朝天宮六扇黃門,在鐘聲裡,徐徐開啟,左右兩道門內,同時魚貫走出一隊綠衣佩
劍武士。
    一邊三十六個,合計七十二人,但步伐整齊;連個子高矮,都一般無二。
    接著走出來的是一高一矮兩個白髯老者,和道裝椎轡的總巡主羊角星君於敬伯。一
身銀白長袍,黃須飄胸,丰神脫俗的華山派掌門人祝景雲。
    這四人跨出大門,就在右首石階上,站停下來。
    就在此時,只見又有一行人從大門走出。
    那是十六名身穿綠色宮裝的少女,一個個蛾眉皓齒,體態輕盈,款步行來,長穗和
裙帶齊飄,環珮與臻遷同嗚。
    十六名少女身後,則是副總巡主何月鳳。
    接著正主出現!
    那是乾坤教教主六合劍石松齡和鐵觀音戚若花並肩徐行。他們雖是正主,還陪同著
一對白髮白鬚的老人,一同從中間正門走出。
    這兩人要教主和戚夫人親自陪同走出,當然是乾坤教的「貴賓」無疑,當然也更引
人注意。
    這一對乾坤教的「貴賓」,是一對老夫婦,男的臉如青蟹,身材高大,頂門光禿,
一部銀絲般的白鬚,垂拂胸前,生相威猛。
    女的一頭銀絲,臉色紅潤,看去少說也有七十以上,不但精神坐釬,而且依然眉目
如畫從她臉上輪廓,仍可看出年輕的時候,準是風華絕代的大美人。
    這兩人手中都握著一根色澤光潤,形色奇古,彎彎曲曲的黑玉枴杖。
    廣場上,少林心燈大師、武當玉真子、藍純青、獨角龍王等人,幾乎都是天下武林
各派的一代宗師;但誰也不知道一男一女的來歷。
    四人在石階中站停下來,鐵觀音戚若花目光抬動,她對廣場這些一派掌門,似乎不
放在眼裡,冷冷一掃,就落到玄衣女封七娘的身上,臉頰飛起一絲笑意,徐徐說道:
「封副教主也來了?」
    她只是淡淡的一句話,勝過一般江湖上人的厲聲喝罵。
    玄衣女躬了躬身,還未答話,綵衣姥姥已接著大聲說道:「我師妹已經不是乾坤教
的副教主了。」
    鐵觀音點頭道:「很好,你大概也不是本教的護法了?」
    綵衣姥姥道:「不錯,老婆子早就不稀罕你們帶著妖氣的護法。」
    鐵觀音輕哼一聲道:「本教待你們不薄,你們居然膽大妄為,勾結外人,背叛本教,
今日如不能把你們師姐妹處以教規,本教就不用立足江湖,爭勝天下了。」
    綵衣姥姥手中鐵杖一頓,洪笑道:「戚若花,有本領,你下來和老婆子較量較量。」
    鐵觀音微笑道:「憑你還不值得我親自動手。」回過頭去,朝站在總巡主羊角星君
左首的兩個老人說道:「有勞金護法出手,把她拿下了。」
    金護法是個矮胖老人,禿頂、滿臉紅光,頰下一部稀疏不過四寸長的蒼須,穿著半
截黃衫,但衣袖特長,蓋住了他的雙手。
    金護法舉步走下石階,雙目一抬,射出兩道冷芒,直注綵衣姥姥,說道:「你就是
綵衣姥姥桑大娘?」
    綵衣姥姥道:「廢話,天底下還有第二個穿綵衣的老太婆?」
    金護法道:「那很好,老夫動手之間,必須先驗明正身,現在你可以出手了。」
    藍純青道:「二位且慢動手,咱們遠道而來、想先和貴教戚夫人說幾話。」
    鐵觀音輕輕儉襖道:「藍掌門人請了,諸位遠蒞荒山,乃是敝教的來賓,請恕敝教
有失迎近,只是敝教決不能粑背叛敝教的人,也當作來賓,迎入敝教總壇去,因此,只
好請諸位來賓稍待片刻,容把叛逆拿下,再請諸位入內奉茶了。」說完,沉聲道:「金
護法,我限你一盞熱茶之內,把桑大娘拿下,以教規處置。」
    金護法躬身道:「屬下遵命。」
    倏地轉過身子,沉喝道:「桑婆子,你再不出手,老夫要出手了!」
    桑姥姥怒哼一聲,揮手一杖,直擊過去。這一擊速度並不太快,但鴆頭杖上尖銳的
鴆嘴,卻籠罩了金護法身前數處大穴。
    金護法一個轉身,讓開杖勢,身形疾快欺進,左手衣袖一抖,豁然有聲,一隻袖影,
像匹練般朝桑姥姥迎面射去。
    這一記「流雲飛袖」,勢道勁急,果然非同小可,無怪他衣袖特別長了。
    桑姥姥一擊不中,杖勢一沉,鴆頭點地,趁著杖頭一點之勢,人已凌空躍起,好像
現代的撐竿跳高一般,一個人呼的一聲,朝金護法當頭撲來。
    她凌空撲起,金護法左手一記「流雲飛袖」自然也落了空,他左手揮出,身子跟著
打個轉,右手跟著從下翻起,又是』「呼」的一聲,一道爪影,疾如流星,仰空飛射出
去。
    雙方勢道均快,但聽「噹」的一聲,金護法脫手飛出去鐵爪、一下抓住桑姥姥的鴆
杖。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8 03:31:07

桑姥姥身軀疾瀉,右手一抖鴆杖、想要粑飛爪摔落。金護法同時也功運右臂,一抖
飛爪的練子,把鴆頭往身前硬扯過去。
    桑姥姥厲笑一聲,左手揚處,抽出一柄短劍,閃電劃出。金護法一手扯住鐵練,他
一個矮胖身軀,快若帷螺,疾轉三轉。
    這一來,他把鐵練繞在自己腰上,鐵爪緊抓著鴆頭杖,桑姥姥。的鴆頭杖,自然完
全給他封死。
    而且這三轉,也正好轉到桑姥姥的右側,左手一抬,飛出一道匹練,豁然有聲,正
是他的「流雲飛袖」!」
    雙方動作,快如掣電,但聽一陣金鐵交擊之聲,連續響起,兩人一接之後,霍然分
開。
    大家凝目看去,只見桑姥姥白髮飄飛,背後右腰間劃破一道七八寸長的血口,右肩
手臂上,也被利器劃破,傷口都在滲出鮮血!
    敢情金護法的衣袖,還是鋒利的利器!
    金護法本來滿臉紅光的臉上,已顯得一片蒼白,短僅及膝的黃衫,胸腹間,被桑姥
姥的短劍,劃了一個「十」字,鮮血流得更多!
    玄衣女一下飛掠而出、落到綵衣姥姥身邊,問道:「大師姐,你傷得如何。」
    桑姥姥呷呷尖笑道:「我比他好得多。」
    就在桑姥姥的笑聲中,金護法一個矮胖身軀,突然搖了幾搖、往地上摔倒下去。
    突聽左首階上傳來一聲怒喝,一道人影疾射而出,直向桑姥姥撲來去人在半空,嗆
然刀鳴,一道寒刀,在身前劃起,宛如匹練橫飛。
    這人蒞是和金護法一起出來的那個瘦高老者。
    玄衣女掠出之時,高素貞和常慧跟著搶出,扶住了桑姥姥,正待退下。
    玄衣女疾然轉過身去,擋在桑姥姥身前,右腕抬處,長劍出一鞘,劃起一道亮銀光
「噹」的一聲,架開了瘦高老者凌空飛來的—刀。
    瘦高老者被迫落到地上;闊嘴一咧,沙聲喝道:「封副教主要和老夫動手麼?」
    玄衣女叱道:「我已經不是副教主了!」
    劍尖一指,幻起一片寒光,飛灑而出。
    瘦高老者沉笑一聲,手中長勻一揮,不閃不避,硬接玄衣女的劍勢。但聽一陣金鐵
交嗚聲中,響起玄衣女的一聲清叱,劍勢驟然一變,長劍化作一道精練,如巨蟒繞象,
朝瘦高老者腰間圍去,她這劍勢道奇強,快同掣電,瘦高老者身形一閃,從左閃出。
    玄衣女跟著一個急旋,劍勢如虹,依然橫捲過來。
    瘦高老者一閃未能避開,心知不妙,急忙拗步轉身,回刀封出,但玄衣女劍光在她
一旋之際,突然加速,瘦高老者一刀封了個空,劍光一閃,已從他腰間橫掃而過,斬為
兩截。
    這下看得鐵觀音戚若花白皙的臉上,漸漸變得鐵青,目中厲芒一閃,沉哼道:「封
七娘,你好狠辣的手段!」
    玄衣女手橫長劍,蒙面黑紗忽然起了一陣輕微的波動,冷聲道:「實逼處此,你能
怪我嗎?」
    鐵觀音道:「很好。」倏地回過頭去,說道:「總護法,你去接她幾招。」
    華山掌門祝景雲躬身道:「屬下遵命。」
    銀袍飄逸,舉步跨下石階,朗笑一聲,抱拳道:「封女俠,祝某領教了。」
    藍純青曾聽高翔生說過,祝景雲因愛女落在他們手中,被迫附賊,此時細看祝景雲
神情,果然不像被他們迷失神志模樣,心頭一動,立即閃身而出,喝道:「慢點,兄弟
想和祝兄說幾句話。」
    祝景雲鉻的一聲,掣劍在手,沉喝道:「咱們沒有什麼好說的。」
    就在他回頭之際,暗以「傳音入密」說道:「藍兄,盟主確是本人,只不知被妖婦
用什麼方法所迷,一身武功似已失去。」
    藍純青暗暗一怔,大笑道:「兄弟只想請教祝兄一半,祝兄也是一派掌門身份,何
苦甘心為虎作倀?乾坤教稷亡在即,兄弟不忍看你祝兄玉石俱焚……」
    「住口!」
    祝景雲大喝一聲,橫劍道:「藍純青,兄弟顧念昔日交誼,不想和你動手,你請退
下。」
    接著仍以「傳音入密」說道:「今日之戰,最可怕的就是墨杖雙仙,藍兄回去,速
和大家商量應付之之策,兄弟當盡力保護盟主安全。」
    藍純青聽的心頭一震,原來站在「教主」和鐵觀音一起的一對老夫妻,竟是武要中
最負盛名一雙老魔頭「墨杖雙訕」,這兩人已有幾十年不出江湖,算來怕不有近百歲。
    就在藍純青心念轉動之際,玄衣女手提長劍,說道:「藍掌門人請退,這場過節,
由我而起,仍該由我了斷。」
    「且慢!」
    兩道人影,隨著一聲清叱,由斜刺裡劃空飛來。
    一個身穿青紗長衫,腰懸長劍的弱冠少年,生得唇紅齒白,玉立亭亭。另一個則是
十三四歲的童子,背負雙劍。同樣生是粉裝玉琢,相貌清俊。
    這兩人突如其來,看得雙方在場之人,同時怔得一怔,因為他們露的這一手,竟是
武林中失傳已久的「浮光掠影」身法。
    玄衣女不知兩人來歷,看了他們一眼,正待發言。
    青衫少年一雙清澈目光,轉到祝景雲身上拱拱手道:「祝掌門人,晚輩想請教一件
事。」
    祝景雲道:「小兄弟有何見教?」
    青衫少年道:「晚輩久聞華山祝掌門人,一向行俠尚義,為武林主持正義,乾坤教
作惡多端,十年來危害武林,乃是一個邪惡組織,祝掌門人居然當上了乾坤總護法,使
人實難置信。」
    祝景雲道:「小兄弟,人各有志,這是祝某私事。」
    青衫少年道:「晚輩聽掌門人是因愛女被乾坤教劫持,不知可有此事?」
    祝景雲道:「小兄弟,祝某方才說過,這是祝某私事,咱們最好不談。」
    青衫少年道:「不,祝掌門人如因令嬡之故,那麼晚輩可以告訴祝掌門人,你老是
受騙了,因為令嬡根本沒有被乾坤教所擄,他們讓你每月父女見面一閃,你所看到的祝
滇芬,只是旁人假扮的而已。」
    祝景雲心頭暗暗焦急,真想大聲道:「我都知道。」但這話,他當然沒有說出來,
只是淡淡一笑道:「小兄弟不用說了。」
    青衫少年道:「怎麼?你老人家不相信?」
    他突然從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面具,同時一下脫下長衫,露出一身淺綠勁裝,哭道:
「爹,你老人家總認識女兒吧、女兒好好在這裡;你老人家現在就不角再受乾坤教的威
脅了。」
    她這一揭下面具,那不是祝滇芬還有誰來?
    祝景雲看到愛女突然露面,心頭又驚又喜,晴暗叫了聲:「糟糕!」
    他屈身於敵,明的是受乾坤教以愛女作人質;脅迫就範,實則是為了老友石松齡,
這一來,豈非前功盡棄?
    就在此時,只聽鐵觀音冷哼道:「好哇,祝景雲,你們父女也想叛教了。」口氣突
轉嚴厲,喝道:「給我拿下,凡是叛教之人,一律格殺勿論。」
    她喝聲方出,兩邊七十二名綠衣武士;人影閃動,一人搶著掠出十幾個人圍了上來。
    背負雙劍的童子冷笑道:「誰敢過來?」
    雙手揚處,映著目光,但見兩蓬金絲一閃,搶出來的十幾名綠衣武士,忽然間原式
走在那裡,一動不動。
    「度厄金針,哈哈,果然是梵淨山老尼姑門下!」
    說話的正是乾坤教貴賓「墨杖雙仙」中的那個青蟹臉老者,在場眾人,誰都沒有看
見過他飛身搶出,但笑聲入耳,這手握彎彎曲曲墨玉杖的老者,已經到了祝滇芬,和那
個發「度厄金針」的童子面前,聲若夜果,嘿嘿笑道:「老夫昔年和芬陀老尼,還有一
場過節未了,你們是老尼姑門下吧?」
    那童子道:「是又怎樣?」
    青蟹臉老者道:「老夫要把你們留下,叫老尼姑親自前來。」
    祝淇芬唰的一聲,撤出長劍,叫道:「琴妹,你退下來。」
    (原來那童子是祝滇芬的師妹,也正是數月前石中英赴龍門幫時,在船上喬扮書僮
的琴兒,祝滇芬曾喬裝七星劍主,兩人均悄悄然離去,事說前文)
    祝景雲深知黑風怪常大樁的厲害,怕女兒有失,手持長劍,跟著跨上了一步。
    玄衣女同樣從左側跨上。
    平台前藍純青聽祝景雲傳音告誡,墨杖雙仙最難對付,他退下之時,暗中告訴了大
家,此時一見黑風怪即將出手,立即朝大家打了個手式,心燈大師、玉真子、靈飛子、
鄧錫侯、趙玄極、獨角龍王等,一齊舉步逼近過去!
    「墨杖雙仙」天狐沈媚娘柔聲道:「常郎,這些人想群毆呢!」
    這妖婆一開口,居然聲著銀鈴,又嬌又脆,就是十六八歲的小姑娘,也沒有她這般
嬌脆悅耳,話聲未落,大家只覺眼前一花,她居然到了黑風怪身邊。
    黑風怪大笑道:「那好,這叫在劫難逃,老夫今天就大開殺戒,替咱們義女把那些
自稱名門正派的人,都給一筆勾消,免貽後患!」
    總巡羊角星君仰天長笑一聲,雙足未點,一個人凌空飛了過來,落到祝景雲父女身
前,一拱手道:「祝伯伯父女重逢,且請後退,這兩個人,交給小侄就是了。」
    祝景雲聽得又是一怔!
    突聽盂雙雙尖聲叫道:「啊,他是石哥哥!」
    黑鳳怪常大樁目如電炬,怪聲道:「你不是總巡主?」
    羊角星君舉手往臉上一抹,微笑道:「在下石中英。」
    「啊!」鐵觀音戚若花禁不住失聲驚啊、
    黑鳳怪瞧著石中英,忽然回頭道:「媚娘,這小子不就是那天咱們遇上誤服蜈蚣仙
丹死去的那個小子麼?他還是丁老煞星的徒弟。」
    天狐沈媚娘道:「是啊,就是他。」
    黑風怪厲笑道:「你小子,命長的很,只可惜今天死定了。」
    左手大袖一揮,朝石中英拂來,他這一指,不帶絲毫風聲,但一股無形潛力,已如
泰山壓頂般湧到。
    石中英大笑道:「那倒未必。」
    同樣的左手衣袖一展,他並不是迎擊,而是向外揮出。
    兩人出手同樣不帶絲毫風聲,也沒有驚人的震響,但隨著石中英衣袖向外一揮,登
時有一股勢如狂潮的飛漩隴風,像三峽奔流,挾著澎湃之勢,呼嘯衝撞出去數丈開外。
    這下大家都看到了,他使的正是少林七十二藝中的「接引神功」,但這一手,就是
心燈大師也看得暗暗奇怪:「這孩子那來這般深厚的功力?」
    原來心燈大師正是石中英九位師父之一,「接引神功」,也正是他所授。
    黑鳳怪雙目圓瞪,幾乎不敢相信,石中英居然輕描淡寫的接下了他七成功力的一記
衣袖,口中大笑一聲:「好小子,果然有些門道,你小心了!」
    手中黑杖一掄,突然當頭擊來!
    石中英朗笑一聲,右手抬處,嗆然龍吟,一道青虹,應手而起,朝黑玉杖架去。
    藍純青看得大駭,叫道:「石老弟,接不得。」
    「鏗」盤螃軟劍一下掙得筆直,一下居然架住了黑風怪壓頂擊落的黑玉杖!
    天狐沈媚娘一張粉嫩的「老」臉,神色微變嬌滴滴的叫道:「常郎,不可殺他!」
    黑鳳怪笑道:「他非死不可!」
    兩句話的工夫,黑玉杖已然一寸一寸的往下壓落。
    石中英手上總歸只是一支軟劍,儘管你功運右臂,也承受不住對方千鈞壓力,這一
陣工夫,一張俊臉,已經脹得通紅,那支彎彎曲曲的玉杖,還一寸一寸的往下落。
    就在此時,突見三道人影劃空飛來,其中一道青影來的最快,身在半空,右手一探,
抓住了黑風怪往下壓落的杖頭。
    石中英正感承受不住,突見下壓的杖頭已為來人凌空抓住,壓力頓時消失,盤咱劍
趁勢順著玉杖削去,這真是快得如同電光石火一般,青光一閃,黑風怪一條右臂,已被
石中英削斷。
    場中也同時飄落三人!那是青衫文士裝束的三昧真君丁無病、葛中布衫,龐眉銀髯
的是巡谷老人,和一身梅紅窄腰勁裝的少女則是左月嬌。
    黑風怪右臂砍斷,竟然不見一點鮮血,他一張青蟹臉上,更顯得青獰可怕,厲笑道:
「丁無病,你敢和老夫放手一博麼?」
    三昧真君笑道:「不用了,百年修為,活著不易、你快走吧!」
    右手一抬,把接在手中的黑玉杖凌空飛了過去小
    黑風怪左手接住玉杖,怒聲道:「這筆賬常某會找你師徒算的。」
    三昧真君道:「他是我小兄弟,要算賬只管找丁某好了。」
    天狐沈媚娘俯身拾起斷臂,嬌聲道:「常郎,咱們走吧!」
    兩道人影去如流星,劃空飛逝,瞬息不見。
    石中英看到師父和大哥同來,口中叫了聲:「師父。」
    正待上前叩見。
    巡谷老人一擺手,舉步朝階前走去,目注鐵觀音,沉聲道:「師妹,果然是你在興
風作浪,石盟主十年前找到巡谷去,那時我就料到這神秘組織的主持人,可能是你,唉,
你這是何苦?」
    鐵觀音眼看墨杖雙仙一走,便知大勢已去,咬著銀牙,厲聲道:「誰是你師妹,你
是什麼人?」
    巡谷老人呵呵一笑道:「姬覺迷已經死了二十年,無怪你不認得我這個師兄,但你
總該認得師門的信物吧?」
    說著,伸手從懷中取出一片色呈深紅的竹片,朝她面前送去,那正是魔教至高無上
的「竹令符!」
    鐵觀音臉聲慘變,黯然道:「你果然是大師兄,你居然拿令符來壓我」!
    狄谷老人道:「師妹,你不該……唉……石盟主是否中的迷迭香?」
    鐵觀音忽然流淚道:「大師兄,你為什麼要破壞我,這是為什麼?為什麼?」
    狄谷老人微微搖頭道:「師妹,這一切都不是你的……」
    「阿彌陀佛!」
    一聲低沉的佛號,發自朝天宮,接著緩步走出一個緞衣老尼,合十道:「女施主回
頭是岸,這裡不是你的,自有你的去處,還是跟老尼去呢!」
    祝琅芬、琴兒同時喜形於色,叫了聲道:「師父。」
    原來那老尼姑正是梵淨山芬陀大師。
    欽觀音舉袖拭拭淚痕,突然拜倒地上,說道:「弟子情願跟老師父去。」
    芬陀大師雙手合十,點頭道:「生有慧根之人,都與我佛有緣,女施主請隨老尼去
吧!」
    說完,朝眾人合十一禮,舉步朝山下行去、
    鐵觀音這一瞬間,竟似換了一個人,連看也沒看大家一眼,一臉誠敬,跟著老尼姑
身後而去。
    狄谷老人從懷中取出一包粉狀解藥,遞給石中英,說道:「令尊被魔教『迷迭香』
所迷,這是迷迭香的解藥,你快些喂石盟主服下。」
    石中英應了聲」是」,伸手接過解藥,給父親眼下。
    心燈大師已經走了過來朝三昧真君合掌當胸,行了一禮,道:「阿彌陀佛,丁老施
主真是神仙中人,駐顏有術,腰違數十年,依然丰神如昔,今日若非丁老施主趕來,咱
們這些人,只怕誰也不是黑風老怪之敵。」
    三昧真君爽朗的笑道:「大師好說,其實以小兄弟的武功,足可和黑風老怪一搏,
他吃虧在一上來就和他硬拚硬架,自然非吃虧不可了。」
    一面又和武當玉真子,衡山靈飛子,藍純青等人一一點頭招呼。
    石松齡服藥之後,過了盞茶工夫,如夢初醒,口中「咦」了一聲,張目四顧,奇道:
「姬兄,丁兄,啊,各位掌門人都在此地,這是怎麼一回事?」
    石中英喜極而涕,撲的跪倒地上,說道:「爹,你醒過來了。」
    石松齡一怔道:「你是英兒?」
    狄谷老人笑道:「石盟主,老朽總算不負所托,如今正好把令郎交還給你了。」
    石松齡父子重逢,祝景雲父女重逢,乾坤教煙消雲散之後,高翔生父子自然也重逢
了。
    至於祝滇芬、封君萍、孟雙雙、左月嬌這四位姑娘心裡都只有石大哥一個人,這是
大家都知道的。
    他們結局如何呢?就讓讀者自己去猜想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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