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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黃千千 ]假戲願真做[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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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19 00:47:45
標題:
[黃千千 ]假戲願真做[全文完]
假戲願真做
作者:黃千千
這女人一定有問題!
先是半夜跑來按他的電鈴說要敦親睦鄰;
接著又變成他們事務所裏的一員,
還不時在他視線可及的範圍出沒。
原來,她是他已故女友的妹妹;
原來,她已經喜歡他好久好久了。
可是一個失去心的男人,還有愛人的能力嗎?
她終於見到他了──她想了九年的男人!
她不但想盡辦法搬到他家隔壁,
還費盡心思混進他的事務所裏工作,
為的就是要他能記住她、喜歡她,甚至愛上她!
只是,她究竟還要等多久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19 00:48:09
楔子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聖誕夜。
儘管溫度已經驟降到九度的低溫,天空還下著濛濛細雨,但逛街的人潮依然不減。
巨大的聖誕樹矗立在百貨公司前,樹上裝點著閃爍的燈海及銀白色的雪花。夜的魔力、佳節的氣氛,讓熙來攘往的人們臉上都掛著明顯的笑意。
葉初夏站在百貨公司前,不時地看著手腕上的表,心裏微微浮現不安的感覺。她從來不曾遲到的,可今晚她已經遲到半個小時了。
想起她,葉初夏的唇邊就展露淺淺的笑痕。
她是他的同班同學、是他的初戀、是他的女朋友,更是他深愛的女孩。
緊握住手中準備要送她的禮物,這是他和她的第一個耶誕節,他開始想像,當她看到這份禮物時,臉上會有多麼燦爛的笑容。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焦躁、無措、等人的心慌,讓一向沉穩的葉初夏開始想像起各種不好的狀況。
她沒有手機這種時髦的玩意,所以他只能提著心無助的等。
一個小時過去了,終於,他的手機響起。
他在第一時間接起,「喂……」
「請問……你是葉初夏嗎?」
話筒裏傳來一個小女孩略帶驚慌及哽咽的聲音。
「我是。妳是哪位?」
「我……我是采妮的妹妹……」小女孩已經泣不成聲,說起話來斷斷續續。
「采妮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他的一顆心因為采妮的妹妹的哭泣聲差點奔跳出喉口。
「我姊姊她……她車禍……」
原本他眼前所看到的是紅與綠的繽紛世界、耳朵聽到的是輕鬆快樂的聖誕歌曲;但聽到這個消息後,他的人生從此陷入黑與白、痛苦與悔恨當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19 00:48:31
第一章
蓮蓬頭的水柱當頭沖下,只有在沖澡的時刻,才能讓葉初夏稍稍放鬆全身。
連續一個星期天天工作十六個小時下來,被數字轟炸的疲憊感、眼睛長時間盯著電腦的酸澀感,就算他是鐵打的身體也需要休息。
他是個人人稱羨的會計師,才二十九歲的年紀,卻已經未老先衰,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蒼老個五歲。可是唯有工作上的忙碌,才能讓他的日子過得平靜而充實。
洗完澡,他套上簡單的浴袍,走出浴室。
他住的是挑高三米六的小套房,整個裝潢是浪漫的巴里島風,溫馨中有股可以讓人放鬆的南洋味。
房內的擺飾品大多是從巴里島帶回來的木雕及紡織品,不過他還沒有機會去巴里島度假,這些東西都是設計師幫他弄的,不然就是同學、朋友送的。
他才想按下電視搖控器看看今天的財經新聞,門鈴聲卻在這個時候響起。
夜裏十一點,這時候會是誰?
他透過門眼看見了一個長髮的女人或者女孩。
他打開大門,跟女孩之間還隔著一道鐵門。
「有事嗎?」他之所以認定她是個女孩,是因為在燈影下,她那張甜甜的笑臉上正散發著青春洋溢的氣息。
「你好,我是住在隔壁的,我叫陳倩妮,今天才剛搬過來,想說過來敦親睦鄰一下,以後請多多指教。」說完,陳倩妮行了個九十度的鞠躬禮。
挑這個時候來敦親陸鄰?他直覺這女孩的行為有問題。彷彿看到他質疑的眼神,陳倩妮又趕緊說:
「我之前有來按過門鈴,可是你不在家,剛剛我聽到鐵門開關的聲音,想說你應該回來了,所以才來碰碰運氣。」陳倩妮的語氣有些不穩,看得出來很緊張。
兩間小套房的門左右相鄰,小套房又只有十二坪左右,只要隔壁的門口有任何風吹草動,在自己小小的客廳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他還是沒有開門的打算,這年頭人不可貌相,女人得防男人意圖不軌,男人更得防女人的仙人跳。雖然遠親不如近鄰,但他向來對隔壁住的是誰都沒興趣知道。
「妳好,太晚了,改天再聊。」他客氣中有著生疏的冷淡。
陳倩妮揚高手裏的紙提袋,「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這是我自己做的餅乾,想請你嘗嘗。」她的心吊得老高,就怕他會拒絕。
他微微皺眉。
他的觀念還停留在保守的七○年代,對於這麼主動的女孩,他一向不是很能認同。
心裏雖然這麼想,但鐵門還是打開了。鐵門一開,在門口日光燈的照射下,他清楚地看見一張甜美的小臉。
這女孩有張圓圓的臉蛋,笑起來的時候,兩頰會出現明顯的酒渦,那樣的笑容似乎有些似曾相識。
他接過她手裏的保鮮盒。「我姓葉,樹葉的葉,謝謝妳的餅乾。」也許是那個笑容,讓他不忍心拒絕她的美意。
「不客氣。」她的笑容裏藏著淺淺地嬌羞。「晚安。」
陳倩妮轉身打算走回位於左邊的小套房時,可能是太緊張了,以至於左腳和右腳連連打結。
就在葉初夏以為她會跌倒時,她又努力穩住自己的身體,然後掏出鑰匙,開門走進她的小套房。
直到陳倩妮消失在小套房門口,他才關上自己家的大門。他看著手中的提袋,隨即揚手一扔,將整個提袋丟進了垃圾桶裏。
雖然餅乾散發出來的香味很誘人,但有誰會吃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也許別人會,但他葉初夏就不會!
* * * *
「哇!」陳倩妮剛剛雖然差點跌個狗吃屎,但一走進自己的小套房裏,她還是忍不住放聲大叫。
她終於和她想了九年的男人面對面說話了!
怎麼辦?怎麼辦?她還是好緊張,幸好她沒有在他面前出醜,說話也沒有結結巴巴。雖然他已經不認識她了,但能夠和他這樣說話,她還是興奮到心臟怦怦亂跳。
她窩坐在沙發上,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皮夾,皮夾裏有一張泛黃的相片,相片裏的男生是高中畢業時的青澀模樣,斯文俊秀的臉上有著靦腆的笑容。
他的樣子沒什麼變,只是好像瘦了一些、成熟了一些、頭髮白了一些、臉色也憔悴了一些。
他的頭髮比高中時長一些,沒有抹上任何髮油之類的東西,清爽中可以明顯見到黑髮裏有許多白頭發。
他的雙眼依舊炯亮有神,只不過少了些溫和,多了點冷淡。
他的唇型薄厚適中,上揚的唇角有著批判及嘲諷的味道。
「唉!」她長長歎了一口氣,剛才高漲的情緒一下子又低落下來。
他會不會是工作太累?這男人為了工作,簡直就是不要命了。
不過他穿著白色浴袍的樣子,真的很令她想入非非,尤其他的身上還散發出淡淡的沐浴香……
「哇!」她的情緒就這麼跟著葉初夏轉動,一下子好,一下子壞。
看來今天去月老廟求的姻緣線果然有用,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她一定會再接再厲的讓他記住她、喜歡她,甚至是愛上她。
打開陽臺的門,她走到陽臺外,關上陽臺門,抬頭看著滿天星海,呼吸著潔淨的空氣,眼神下意識的往隔壁看過去──
沒想到竟撞上一雙冷冷的眼!他、他怎麼也會站在陽臺上?她嚇得回頭就往屋內跑,沒想到卻一頭撞上陽臺的玻璃門……
砰的一大聲,再加上她驚叫出聲,聲音之大恐怕連上下樓層都聽見了。
她不顧額頭上的痛及眼前閃著一顆顆的小星星,連忙拉開玻璃門,連滾帶爬地回自己的床上。
天呀,她才在慶幸沒在他面前出醜,怎麼立刻就做出這麼丟臉的事?!
* * * *
清晨的薄霧才正緩緩散開,微弱的陽光也才剛灑進屋內,早起的葉初夏已經一身西裝筆挺的站在穿衣鏡前。
春暖花開的三月天,天氣說熱不熱、說冷不冷,而他不管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是這身標準的精英打扮──白襯衫、深色領帶、深色西裝,差別只不過是薄西裝還是厚西裝而已。
他一手拿起他的公事包、一手拿起收集好的垃圾,準備把垃圾丟到一樓樓梯間的大垃圾桶裏。
住大廈就是有這種好處,不用等垃圾車,更不用追著垃圾車跑,想丟垃圾隨時都可以丟,自然會有清潔的歐巴桑去處理。
他才走出家門,來到電梯口,像是算準時間似的,隔壁的鐵門也打了開來,那位有著甜甜笑臉的女孩出現在他的面前。
「葉先生,早。」陳倩妮緊張到十指幾乎快絞成麻花辮了,她可千萬不能再出糗了,無論如何都要留給他一個好印象。
「早。」葉初夏禮貌性地點點頭,甚至想不起來她叫什麼名字。
他習慣在睡覺前到陽臺上,一方面感受寧靜的臺北城,一方面也做做運動、伸伸懶腰。
昨晚當她撞上陽臺玻璃門的那一剎那,他差點就大笑出聲,只不過平常沉穩內斂慣了的他,硬是控制住自己的笑意,沒有做出太失禮的事。
不過回房間之後,他還是偷偷笑了。
「嗯……要上班?」陳倩妮沒話找話聊,事實上她還是很緊張,手心已經冒出汗了。
「嗯。」這下他更加確定女孩的目的了,簡單來說就是搭訕,不然哪有這麼湊巧的事?也許她已經暗中觀察他的生活作息許久也說不定。
「倒垃圾嗎?」陳倩妮看了一眼他手中透明的垃圾袋,眼神從盈滿的笑意慢慢轉為尷尬的難堪。
電梯剛下去一樓,現在正緩慢地往十二樓爬上來。
「嗯。」他禮貌性地看著她,她飽滿白皙的額頭上,有一塊紅腫和烏青,想必是昨晚那一撞所留下來的後果。再繼續看向她的眉眼,才發現她的雙眼直盯著他手裏的垃圾袋看。
陳倩妮可以確定他連打開都沒有打開她送給他的餅乾,因為提帶封口上的透明膠帶還黏得好好的,絲毫沒有打開的跡象。那可是她辛辛苦苦烤了一個晚上的餅乾,結果,她的愛心,他連嘗都不肯嘗。
葉初夏感覺到她僵直的臉色,意會到她發現什麼時,電梯已經到了。
他故意忽略她受傷的表情,然後走進電梯,而她沒有跟著走進電梯,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剎那,他看見她苦苦的笑容。
他心裏悶了一下,的確是他失禮了,如果他不想吃就不該收下,如果他想丟棄就該丟得隱密些。他是為了禮貌性的客氣才會收下這盒餅乾,只是沒想到一早就會遇見她,看來是更加失禮了。
走到一樓,來到後頭的樓梯間,他看了透明垃圾袋裏的垃圾一眼,還是把它丟進大垃圾桶裏。
這樣也好,以後那個女孩應該就不會再來打擾他了。
可惜他錯估了陳倩妮的耐力和勇氣。
* * * *
週末的夜,慵懶而迷人。
這是一家名為暴龍的Pub,裏頭聚集了下班後的紅男綠女。
葉初夏難得放下一大堆的公事,來到這裏輕鬆地喝兩杯。
酒他喝得不多,只是想為情緒找一個出口。就在他獨坐吧台半個小時之後,一個熟悉的人影走進了他的視線內。
是她,那個笑起來有兩個酒渦的女孩,他還是想不起來她叫什麼名字。
大前天,她撞見了她送給他的餅乾被他丟進垃圾袋之後,她就沒再出現在他的眼前,要不是今晚她的出現,勾起他的記憶,他恐怕早已經忘記這件事了。
怎麼會這麼巧?事情透露著古怪,她這幾天出現在他眼前的機率未免也太高了些?
他是個務實的男人,不會去幻想這種浪漫的巧合是上天安排的緣分,他只會懷疑他是否被這女孩給跟蹤了。
陳倩妮才剛走到吧台,就跟葉初夏的眼神對上了。
今晚的她是一身的休閒風,她將長髮束成一把馬尾,露出圓潤的耳垂,七分袖的T恤、低腰的牛仔褲,清麗中不失流行的味道,讓她修長的身形更顯曼妙。
「嗨,葉先生。」陳倩妮熱切地來到他的身邊。「這麼巧,又遇見你了。」
雖然餅乾事件讓她傷心了兩天,但她很快地又振作起精神,她一定要效法打不死的小強,不管他給她再多的閉門羹吃,她都要努力瓦解他冰冷的心房。
「嗯。」他很想假裝不認識她,不過看她一張小臉熱切切地,尤其額頭上的瘀青還沒完全消退,最後他還是應了聲。
他今晚還是一件白襯衫,只不過卷高的袖口、微敞的領口,加上掉落額際的髮絲,讓他在斯文中多了幾分頹廢的味道。
陳倩妮自動在葉初夏身邊的高腳椅坐下。「我可以坐這裏嗎?」
「妳已經坐了。」他回答得很冷淡。
服務生小弟送過來Menu,她看了一眼,點了一杯果汁,她可不想讓葉初夏誤以為她是個愛喝酒的女人。
「葉先生,你一個人呀?」陳倩妮明知葉初夏不歡迎她,她還是繼續厚著臉皮找話說。
「嗯。」他啜了一口澄黃的酒液,還是不願多說話。
「我也一個人。」她像是在自言自語,因為葉初夏根本就懶得回她的話。
她還是很緊張,不過一回生,二回熟,她相信她今晚的表現一定會比前幾天更好。
吧台內負責調酒的大帥哥,遞上陳倩妮的果汁後,對著葉初夏問道:「她是你朋友?」
「不是。」
「那真是可惜。」大帥哥是暴龍,有著與店名同名的綽號,他微笑的樣子很迷人,跟葉初夏及葉初夏的大哥葉安夏都是熟識的朋友。
「可惜什麼?」葉初夏挑眉反問。
「沒什麼,別對小姐太嚴肅,來我這裏就是要放輕鬆的。」暴龍為葉初夏可惜,這麼甜美的小姐,看來初夏又打算放棄了。
流動的音樂聲、四周的談話聲,讓陳倩妮只看見他們在竊竊私語,卻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麼。
見他們談話告一個段落,暴龍十指又忙碌地調起酒來,陳倩妮想了想才又說:
「葉先生,你常來這裏嗎?」
「不常。」如果換成別的女人,他的處理方式就是裝作沒聽見,不然就是擺出冷冰冰的態度;可是在面對她的時候,他會想起那一袋香噴噴的餅乾,還有她那似曾相識的笑臉,這讓他怎麼樣都無法狠下心來。
「我也不常。」事實上她是第一次來。
這樣的聊天方式很累──她問一句,他才答一句。不過沒關係,國父革命十次才成功,她這一點困難又算得了什麼。
她端起果汁的杯子,打算吸一口飲料,好緩和一下緊張的情緒;不料杯子因為冰塊溶化而濕透杯身,她手這麼一握,杯子卻從手中滑落。
「啊!」她輕叫了聲。雖然她動作俐落的趕緊扶好杯身,可是來不及了,果汁已經被打翻了大半杯。
葉初夏趕緊跳下高腳椅,可是大腿處已經濕了一大片。
「對不起、對不起!」她一慌,才扶好的玻璃杯,被她的手這麼一撥又倒了,杯子是沒掉下吧台,只不過果汁造成水淹大地。
「哇!」她又大叫出聲,「我不是故意的!」
葉初夏看著自己的一身濕,他很想生氣卻氣不起來,唇角反而漾起了苦笑。
看她笨手笨腳的拙樣,就讓他想起她失措到去撞陽臺玻璃門的事。她不是很大膽嗎?大膽到敢在深夜敲一個男人的門,可怎麼又會緊張到三番兩次行為失常?
陳倩妮趕緊抽了幾張櫃檯上的面紙,彎下身就往葉初夏的大腿上擦去,想吸乾他大腿兩側的水漬。
可是這樣的動作刺激著葉初夏男人敏銳的觸感,他倒吸了一口氣,「夠了,我自己來。」他用兩手推著她的肩頭,讓她離開自己一步。
她看看自己的手,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事,天呀,她竟然在他的大腿……哇!她、她剛剛有沒有碰到不該碰的地方?
暴龍走出吧台,淺笑的說:「後頭工作室有我的運動服,你要不要先拿來穿?」兩個男人的高度相仿,連身材都是屬於修長型,所以借穿衣服不是什麼難事。
「嗯。」葉初夏連看都不想看她,直接就往後頭走去。多年來不曾波動的心,竟為了她的碰觸而起了不該有的反應,怎麼會這樣?他的心緒有些慌亂,於是更快速的走進工作室。
這時服務生也拿來了拖把,幫忙清理一地的混亂。
「別擔心,沒事的。」暴龍對著陳倩妮說道,然後也跟著葉初夏往後頭走去。
陳倩妮就這麼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任由整張小圓臉脹到發紅,然後無助地看著葉初夏消失在轉角處。
許多客人以看好戲的眼神在取笑她,她只好拿出五百元往吧台一放,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逃出暴龍。
她怎麼會這麼笨!為什麼每次在他面前就會發生這種手腳失調的慘案?她也想在他心裏留下完美的形象呀,枉費她今晚還精心打扮,看來這一切都白費心機了!
陳倩妮,妳真是豬!
她不該污蔑豬的,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對自己罵了好幾聲的豬。
借了暴龍運動服穿的葉初夏再度走回吧台時,已經不見她的蹤影了,想不到她闖了禍還懂得要落跑,他還以為她會傻傻站在原地等他回來。
喝酒的興致全沒了,腦子裏全是那個冒冒失失女孩的影像,他向暴龍道了再見,跟著便離開Pub。
當他回到小套房時,門前的地上放了一個紙提袋,不用打開提袋,光是那股散發出來的香味,他就知道是她做的餅乾。
他下意識地往左手邊的大門看過去,心裏有股衝動想去敲她的房門,問問她究竟是什麼意思?或者她有什麼目地?
但是慣有的理智還是沒讓他做出衝動的事,他拎起提袋,才發現上面有一張字條。
葉先生: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餅乾是我做的,就當成是賠禮,如果你不喜歡吃,請不要丟到垃圾桶,就把餅乾放到我的門口,那我就知道了,真的對不起。
連署名都沒有,他還是想不起來她的名字。
他往左走了幾步,本想把提袋物歸原主,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的腳步停住了。
想起她看見餅乾被丟棄在垃圾袋裏時那種受傷的表情,他一個轉身,直接走進他的小套房。
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女人的殷勤狠不下心來拒絕?連他自己都納悶不懂。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19 00:48:52
第二章
葉初夏、陳采妮、常芳瑜、李政柏四個人是大學同班同學,因為一次的分組討論,建立了死黨般的交情。
之後雖然四個人少了陳采妮,但他們三個人的友誼始終沒變,且還愈來愈深厚。
大學畢業後,常芳瑜進入臺灣前五大的會計師事務所磨練、學習;李政柏和葉初夏退伍回來之後,也和常芳瑜成為同事,在彼此相互鼓勵加油下,都順利考取了會計師執照。
去年他們三人利用在會計領域上累積的經驗及客戶的信任支援,共同合資成立了大興會計師事務所。
大興會計師事務所,以服務中小企業為主,由三位會計師領軍,以下設有經理、領組及組員共約二十多名的員工。
這個禮拜的星期一,事務所來了一位新組員,常芳瑜帶著這位新組員四處熟悉環境。
這會人來到葉初夏的辦公室,而李政柏也正好在葉初夏的辦公室裏談論事情。
當葉初夏又看見這位有著甜甜笑臉的女孩時,他百分之百認定這其中一定有詐。她究竟是誰?或者她是誰的誰?不然怎會巧合到一再的遇上?
關於她用來道歉的手工餅乾,他還是沒吃,不過他也沒有丟進垃圾桶,也許他該當廚餘回收處理。
看著她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穿著打扮,從不留意女人穿著的他,竟然會留意起她今天穿的是粉紅色的套裝?!可見她留給他的印象是多麼的深刻,如果這是她的目的,那麼她達到了。
「他是葉初夏葉會計師,是大興的首席會計師,同事們都喊他葉先生,妳也可以這樣喊。而這一位……」常芳瑜比了比站在葉初夏身邊的男人,「他是李政柏李會計師,所以妳喊他李先生就行了。而她……」常芳瑜親熱地挽起陳倩妮的手腕,「她是今天來報到的組員,她叫陳倩妮。」
原來她叫陳倩妮,葉初夏想起來了,她跟采妮只差一個字。這個陳倩妮到底有什麼通天本領,可以住在他家隔壁,又可以進入事務所工作?
「葉先生,沒想到你也在這裏工作!」陳倩妮故作吃驚地看著葉初夏,希望她的演技一流,不要有任何破綻。
而葉初夏只是挑高眉頭,沒什麼表情。
「倩妮,妳認識我們葉大會計師?」常芳瑜也很吃驚。
「葉先生是我的鄰居。」
「啊,怎麼會這麼巧?那真是太有緣了,以後還可以請葉先生順道送妳上下班。」
「芳、瑜!」葉初夏話裏有著淡淡地警告。
「哎呀,有什麼關係,照顧員工本來就是老闆應盡的責任!政柏,你說是吧?」常芳瑜依舊不怕死地繼續拉攏氣氛,她可不想新員工第一天來報到,馬上就被老闆的威嚴給嚇到了。
「當然,妳是大興的大姐頭,一切都妳說了算。」李政柏看著陳倩妮,就像野豹看見獵物般地雙眼閃閃發亮。
誰讓陳倩妮本身就是個美人胚子,濃眉、大眼、俏鼻、性感的唇、高挑的身材,尤其頰畔那一對酒渦,更有招來桃花的吸引力。
「李先生您好。」陳倩妮揚起笑意,露出兩頰的酒渦。
「妳好,歡迎加入大興的行列。」李政柏伸出手與陳倩妮相握。
李政柏和葉初夏有著同樣的體格、同樣的口若懸河、同樣的聰明自負。
在面對客戶時,葉初夏給人的感覺是客氣而禮貌的;而李政柏和客戶之間就多了些熟悉的交情。
在面對女同事時,葉初夏有著老闆的威儀和距離;而李政柏則是和大家融洽的打成一片。
「還請李先生多多教導。」陳倩妮也禮貌地回道。
常芳瑜碰了碰葉初夏的肩,葉初夏只好公事公辦的也伸出右手,「記帳的工作不是這麼簡單,希望妳能勝任。」
「你放心,我會努力的。」陳倩妮與葉初夏的手相握,雖然只有短短一秒,但已足夠讓心存遐想的她心兒怦怦亂跳了。
「別擔心,倩妮是正統會計系畢業的,在校的成績也很好。」常芳瑜替陳倩妮說話。
「芳瑜、政柏,我有事找你們談。」葉初夏沒有再跟陳倩妮說話,擺明了上班時間不能話家常。
「倩妮,那妳先去找高經理,我已經交代過他了,他會好好照顧妳的。」
「嗯。」聽常芳瑜這麼說,陳倩妮才走出葉初夏的辦公室。
陳倩妮來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忍不住在心裏哇了一大聲,她剛剛的表現還可以吧?面對葉初夏,她是愈來愈鎮定了,她都為自己精彩的表現打了八十分的高分。
終於來到他的身邊了!她終於可以日日夜夜和他相處在一塊,也終於完成了多年的心願。
一想起她在他面前出過這麼多的糗,尤其在暴龍裏為他擦拭西裝褲的那一幕,每每想起她都會心跳加速。
那天他沒有將餅乾退回來,是不是代表他肯接受她的道歉,也願意認識她這位元鄰居了?
而今天他的表情還算和善,這種種的跡象顯示,她是否可以將這當成是她與他之間成功的第一步?
* * * *
小週末的夜,孤獨而寂寞。
於是寂寞的男男女女都聚集在暴龍裏。
葉初夏和李政柏在常芳瑜的熱情邀約下,於下班後的九點一起來到Pub報到。
「初夏,你別老是把自己繃得這麼緊,有時候也該學學政柏,出去玩玩,放鬆自己。」
「喂,別扯到我身上,我可是為了事務所的客源才出門去逢場作戲和交際應酬的,你們都不知道我的犧牲有多大!」聽常芳瑜這麼說他,李政柏趕緊反駁抗議。
「妳說我,那妳自己呢?妳還不是以事務所為家。」葉初夏嘗了一口鮮紅的酒液,感覺血液裏流竄著酒精造成的燥熱。
「我不同,我雖然以工作為首要任務,但我還沒忘記要談情說愛來滋潤枯燥乏味的日子。」常芳瑜細眉一挑,有種知性的韻味和風情。
在三人行之中,常芳瑜是唯一的一朵花,說好聽點,她是有著熱情、熱血、熱心腸的個性;說難聽點,她就是愛管閒事的雞婆,否則她就不會偷偷管陳倩妮的這檔閒事了。
一談到愛情這個話題,葉初夏只是笑,沒再多說什麼。
「芳瑜,妳看暴龍,怎麼樣,有沒有意思?」李政柏比著正在吧台內調酒的大帥哥。
「我跟他還滿熟的,如果芳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妳介紹。」只要不把他當箭靶、不叫他談情說愛,葉初夏倒是很樂意配合老同學的話題。
「是很帥,來個一夜情應該不錯。」常芳瑜故意流露出色女樣。反正認識這麼久了,大家都知道彼此的個性,她就是那種嘴上講得很大聲,但要她真的去做,她卻沒那個膽的人。
大帥哥看看就好,誰讓她才剛結束一段三年的感情,真要她談感情,她還在怕怕之中。
吧台內的暴龍是個風度翩翩的大帥哥,有著迷死人不償命的笑臉,看著葉初夏投射過來的眼神,他禮貌性的點點頭,然後又繼續讓十指忙碌在酒瓶與酒杯之中。
「真的嗎?那我替妳去牽線。」說著,李政柏站了起來。
「死政柏,你幹什麼?你不怕以後沒好日子過嗎?」常芳瑜拉住李政柏的手腕,順便奉送給他一雙大白眼。
「小姐,我酒喝多了,去上個廁所也不行嗎?」李政柏很無辜的求饒。
「去去去!」常芳瑜這才放開李政柏的手。
「看你們現在的樣子,若說你們是學有專精的會計師,我想應該沒人會相信吧。」葉初夏故意嘲諷胡鬧到一點形象都沒有的同學。
「誰規定會計師一定要端莊穩重?我們就是因為整天和數字為伍,又要背一些枯燥乏味的稅令法條,下班後才更應該讓自己輕鬆一些。否則被工作這麼一壓再壓,早晚會得憂鬱症的!」李政柏拍了拍葉初夏的肩膀,意有所指的說道。
「要上廁所的人還不快去?」葉初夏揮去李政柏擱在他肩膀上的手。
李政柏這才轉身往洗手間前進。
就在這時,陳倩妮走進了暴龍,她用眼神四處搜尋著,在看見他們之後,露出兩頰的小酒渦,然後慢慢地朝他們那桌走了過去。
「她……」葉初夏瞧見她了,燈影下的她更顯青春美麗,只是他不明白她怎會出現在這裏?
她進入事務所上班已經一個星期了,這一個星期以來,她的表現還算正常,沒有太大的錯誤、也沒有太好的表現,可能是還在學習摸索的階段吧。
「哦,是我約倩妮來的。今天下班的時候,我剛好遇到她,就順口問她有沒有空。」常芳瑜朝陳倩妮揮了揮手,並且迎向前去。
陳倩妮走了過來,不同於上班時的正式裙裝,下班後的她仍是一身的休閒風──將長髮束成俐落的馬尾,七分袖的T恤、低腰的牛仔褲,甜美的樣子,讓在場的男人眼睛為之一亮。
之前她的算盤真是打得太美了,本以為可以搭葉初夏的便車上下班的,這樣或許還可以來個日久生情;結果一個星期下來,她連跟葉初夏單獨講話的機會都沒有。
對會計事務所來說,四月算是比較清閒的月份,加上她才剛進入事務所,雖然有很多事需要學習,但還不至於到加班的地步;且就算要加班,她也絕對不會比葉初夏這個工作狂晚走。
而早上上班時,葉初夏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有時早早在六點半就出門,有時卻十點才踏進公司,讓她根本算不准他出門的時間,就算想來個不期而遇也沒辦法。
看來只好等五月份了,五月要申報兩個月一次的營業稅,又要結算申報年底的營所稅,到時事務所會忙翻天,她就有留下來加班的藉口了。
「妳今晚好漂亮!」常芳瑜笑吟吟地讚美陳倩妮。
被常芳瑜這樣一說,陳倩妮的小圓臉馬上紅了起來,她跟在常芳瑜的身邊走到葉初夏這一桌。
座位是半圓形的沙發椅,葉初夏坐在最左邊,一看到陳倩妮,他表面還是不動聲色,只是微微淺笑。
「葉先生。」陳倩妮微點著頭。
「真開心妳今晚來了,很多員工都不願和我們這三個頭頭吃飯,他們都不知道其實我們三個人的作風很平民的。」常芳瑜將陳倩妮輕推進沙發座位裏,挨著葉初夏的身邊坐下,而她自己則坐在陳倩妮的另一邊。
「常小姐,謝謝妳,會不會打擾你們的聚會?」陳倩妮客氣地問道。
「怎麼會?出門來玩,妳喊我芳瑜姐就好,這樣比較親近。」
「那我可以喊你葉大哥嗎?」陳倩妮順水推舟地問著葉初夏。
「當然可以!」見葉初夏不回答,常芳瑜趕緊搶著說,就怕他嚇到小妹妹。
「葉大哥。」這一聲葉大哥,喊得陳倩妮很興奮,她在暗地裏叫了九年的稱呼,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當著他的面喊出口。
不過被叫葉大哥的男人臉上的表情卻是冷到不行,他怎麼有種被打鴨子上架的感覺?
「對了,待會妳回去的時候,妳葉大哥還可以順路送妳回去,這樣妳就可以放心玩晚一點了。」常芳瑜自顧自地說得很開心,反正Pub裏燈光暗,她根本看不到葉初夏難看的臉色。
「芳、瑜!」葉初夏又是淡淡地警告。
「哎呀,有什麼關係,照顧員工本來就是老闆應盡的責任!」常芳瑜依舊不怕死地繼續拉攏氣氛。
「哇,我才去了一趟洗手間,怎麼就多了個美女?」李政柏從洗手間回來,他在常芳瑜的另一邊坐下,昏暗的燈光讓他一下子沒認出陳倩妮來。
「政柏,難道你認不出來這個美女是誰?」常芳瑜問道。
李政柏張大一雙眼,「原來是倩妮!跟上班時的打扮完全不一樣,我還以為是初夏從哪里拐來的漂亮小妹妹。」
被李政柏這樣直截了當的讚美,陳倩妮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喂,別吃小妹妹的豆腐。」常芳瑜瞪了李政柏一眼。
「我哪有吃小妹妹的豆腐?妳可別冤枉我!」李政柏笑嘻嘻地看著陳倩妮,「倩妮,我這樣說妳心裏會不舒服嗎?」李政柏可是很體貼女孩子的,絕對不會做出令女孩子尷尬的事。
「不會,我還要謝謝李大哥的讚美。」
「芳瑜,妳聽到沒?倩妮這聲李大哥叫得多甜呀!」
常芳瑜的說話聲、李政柏的談笑聲、陳倩妮的應和聲,葉初夏像是回到久遠的記憶裏,那時他和采妮還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他們四人常常這樣天南地北的說笑聊天。
「初夏,你說是不是?」李政柏問著出神的葉初夏。
「初夏、初夏!」常芳瑜橫過陳倩妮的身上,拍打著葉初夏的肩膀,「你喝醉了嗎?」
「啊!」葉初夏輕呼了聲,「什麼?」
「看樣子你真的喝醉了,根本沒聽我們在說話。」李政柏替葉初夏下了結論。
「好像有點醉,我已經有些想睡了。」葉初夏知道自己沒醉,不過他還是順著李政柏的話,假裝自己喝醉了。
他明白同學的好意,每次有不錯的女孩出現時,他們就想當紅娘幫他牽紅線。
這麼多年來,無論是客戶、員工,還是誰家的親戚、朋友,只要一有機會,常芳瑜和李政柏總是不會放過。
與其說碰不到心儀的對象,倒不如說自己是心如止水。
他很滿意目前的生活,日子這樣過就好,他再也不想承受那種錐心的刺痛。
* * * *
當四個人走出暴龍的大門時,天空飄起了濛濛細雨,雨絲不大,但在這樣的雨夜裏卻顯得特別蒼涼及孤寂。
「倩妮,葉大哥就麻煩妳了,妳和他一起搭計程車回家,車錢叫他付。」常芳瑜說道。
「我還可以開車,我不想把我的車丟在這裏。」葉初夏抗議道。他只是裝醉,沒想到卻弄巧成拙。
「只要是喝了酒,誰都不許開車,我和芳瑜也會坐計程車回去。」李政柏玩歸玩,他可是很愛惜生命的。
「政柏說的沒錯,初夏,就麻煩你將倩妮平安送回去,這麼晚了,你也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子自己搭計程車吧?」常芳瑜伸手攔了輛計程車。
「嗯。」這樣的話讓葉初夏很難拒絕。
葉初夏不是不想和陳倩妮單獨在一起,而是敏感的第六感告訴他,這麼多次的不期而遇絕不是巧合,會不會是芳瑜或者政柏在設計他?又或是為了幫他介紹女朋友所玩的新把戲?
計程車停了下來,陳倩妮先坐進車內,葉初夏跟著才坐進去。
四個人互相道過再見後,計程車才加速開離。
葉初夏報上住址後,雙眼微閉,決定來個閉目養神。
小小的空間裏,有著短暫的尷尬,司機大哥在這個時候突然熱情地開口聊天。
「小姐,他是妳男朋友嗎?」司機大哥操著濃厚的台語口音,透過後視鏡的眼神帶著明顯的色意。
「不是。」陳倩妮搖頭。怎麼會被誤會呢?
「看你們從Pub出來,還要一起回去,怎麼不是男女朋友?」司機大哥問得很曖昧,尤其那飄動的眉眼,像是要探究什麼似的。
「我們是鄰居。」陳倩妮簡單地解釋道。她實在很怕遇到愛聊天的司機大哥,以她的個性又不懂得拒絕別人,只能嗯嗯的回著話。
「我知道啦,妳不用不好意思,我看他好像喝醉了,你們是不是要那個……」司機大哥語帶玄機,趁著停紅燈,還回過頭來看著陳倩妮。
「哪個?」陳倩妮完全不懂司機大哥的意思。
「就是年輕人流行的一夜情呀!」
聽到這,陳倩妮羞紅了臉,葉初夏終於忍不住張開眼,黑眸正巧對上司機微瞇的色眼,司機這才又把頭轉回去。
「司機先生,請你專心開車。」葉初夏的話不冷不熱,卻讓人有種窒息的壓迫感。
陳倩妮很窘迫,怎麼會被誤解成這樣?
「哎呀,一夜情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像我就很想要,又不用付錢給女人,多好!」司機大哥繼續說著不堪的話,然後又透過後視鏡瞄看著陳倩妮。
葉初夏只能選擇不再回話,陳倩妮則是困窘到不知該如何是好,怎麼每次和他在一起都會出現不大不小的糗事?
沒多久車子來到大廈外,葉初夏先付了車錢才下車,沒想到他才踏出車外,在陳倩妮還沒下車前,連車門都沒有關,計程車就突然加速開走。
「啊──」陳倩妮的叫喊聲,隨著車子的高速行駛,劃破了寂靜的夜。
葉初夏傻住了,怎麼也沒想到在光天化日下,不對,現在雖然是午夜十二點,但也不該有行徑這麼囂張的歹徒,竟敢當街擄人?!
他使盡力氣跟著往前跑,在緊急的一瞬間,敏銳的眼睛還是記下了車號,可是雙腳再怎麼快也快不過車子。
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路口的燈號由綠燈變成紅燈,他可以感覺計程車的速度慢了下來,就在他拿出手機預備要報警時,他遠遠看見陳倩妮跳車了。
筆直的大馬路上,因為距離太遠,他就這麼看著她像一顆球似的從計程車裏滾了出來;而計程車不但沒停車還闖紅燈,造成喇叭聲此起彼落,計程車差一點就在十字路口和其他車輛撞上。
他只能拔腿繼續跑,腦袋幾乎呈現當機的狀態,時間彷彿又回到了那年的聖誕夜,當他趕到醫院時,連最後一句話都沒來得及對采妮說,她就這麼離開他了。
幸好,夜裏的車子不多,後頭的車子並沒有撞上滾落在地的她。
他來到陳倩妮的身邊,看她用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頭部,臉色蒼白到沒有血色,一身衣服被地上的泥水給弄濕了,天空繼續飄著毛毛雨,他伸出抖顫的手,輕輕探著她的鼻息,太好了!她的呼吸還算正常。
他用盡全身力氣才能抑制住不該有的顫抖,時間在他腦子裏不知停止了多久,他的理智才終於慢慢歸回原位。
他不敢移動她,就怕她有骨折之類的,他只能趕緊打電話讓救護車來處理。
雖然她只是他的鄰居、他的同事,且他還一直推拒她對他的示好,甚至一直懷疑她接近他的目地。
但現在看她動也不動,他的心就是無來由的痛,痛到他只能跪蹲在她的身邊,雙臂張開,希望能替她擋去一些雨絲。
想到當年,下著同樣的細雨,采妮是否也是無助的躺在路邊等待別人的救援?
「倩妮,倩妮,妳聽得見我說話嗎?」他叫嚷的聲音裏,飽含了緊張。
時間滴答滴答過,每台車都飛奔而過,沒有人會在半夜裏多管這種閒事。
陳倩妮眉頭微皺,接著小嘴中溢出呻吟的聲音,「好痛!好痛……」
「救護車就快到了,沒事的。」他安撫著她。
她半掀眼皮,「葉大哥……真的是你,我會不會死?」她的話說得有氣無力,眼一閉又昏了過去。
「倩妮!倩妮……」他焦急地喊著,「不會的,妳不會死的,我不會讓妳死的!」
時間在他心裏像是緩慢的沙河,終於救護車聲音從遠處飛奔而來。
醫護人員將她送上擔架,並簡單問明受傷的原因,在車上給予陳倩妮基本的醫療照顧之後,速速趕往醫院的急診室。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19 00:49:17
第三章
急診室裏。
醫生為陳倩妮做了一連串的精密檢查之後,對著葉初夏說:
「她有輕微腦震盪的現象,我們必須再觀察二十四個小時才能確定她的顱內有沒有出血。」
「這算是嚴重還是不嚴重?」葉初夏擔心地問道。
「不算嚴重。或許會有頭痛、頭昏、嗜睡、意識不清、耳鳴、噁心等等的症狀,不過別太擔心,這只是輕微的功能性障礙,腦部會自行恢復,只要多休息,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那要多久才會好?」
「好好休息,如果沒有顱內出血,一至兩個星期後,頭痛、頭暈的現象就會自然痊癒。」
醫生說得很輕鬆,他卻因為她那一身的傷痕而無法原諒自己,他答應芳瑜要把她平安送回去,結果呢?
陳倩妮從急診室被轉送到五樓的病房休息,幸好沒有骨折,只有四肢有些皮外傷,及雙腳因為跳下計程車時的扭傷。
護士先替她打了消炎針及處理外傷,然後再為她換上醫院的衣服,陳倩妮就這樣皺著眉帶著痛苦睡著了。
他該打電話通知她的家人嗎?她一個人住宿在外,若這樣冒冒失失在大半夜驚擾她的家人,說不定會讓她的家人承受不必要的驚慌。
幸好她的皮包還斜背在她的身上,並沒有遺留在車上,他翻出她的皮夾,打算找出證件為她辦理住院手續。
一打開皮夾,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到不能再熟悉的相片。
那是他高中畢業時的大頭照,她怎麼會有他的相片?記憶中這麼蠢的相片他只給過一個人。
他連忙找出她的身分證,看著她身分證上父母欄的名字──她是采妮的妹妹?!
難怪她的笑容是這麼地似曾相識,難怪她的名字和采妮只差一個字。
這個答案讓他很吃驚,他千想萬想就是沒想過她會是采妮的妹妹。如果她是采妮的妹妹,她為何不告訴他?她這樣偷偷接近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他的心被這一連串的事攪得亂七八糟,幸好倩妮沒事,要是有事,他如何對得起采妮?如何對得起陳家父母?
他穩住自己的情緒,先替陳倩妮辦了住院手續,然後才報案。
員警來到醫院做筆錄,但由於陳倩妮還在昏睡之中,因此員警詢問不到她在車裏的情形,不過擄人的意圖很明顯,警方打算透過路邊的監視器先將人逮到再說。
凌晨四點,葉初夏在折騰了一個晚上之後,他坐在病床邊,近距離地看著陳倩妮。
原來她是采妮的妹妹!想起大二那年采妮發生事情時,她還只是個國二生,如今都已經這麼大了……
他迷迷糊糊地沉入夢鄉。
夢裏的采妮全身泛著一層金光,笑得像小天使般,對他揮揮手,像是在說再見,又像是在跟他打招呼。他叫她,她只是笑;他叫得更大聲,她還是笑;他用力地狂叫,卻發現喉嚨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這樣萬籟俱寂的時刻,陳倩妮因為葉初夏呢喃似的喊聲,她忍著頭痛,醒了過來。
一入眼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棉被,再看著手背上吊著點滴,這裏是醫院?她怎麼會在醫院?
看著趴在床沿熟睡的男人,他怎麼會在這裏?
她不只頭好痛,全身上下也都痛到不行,她慢慢憶起了那恐怖驚魂的一刻──「啊!」她想起來了,為了不讓司機得逞,她跳車了。
「采妮……采妮……」他的叫聲讓她將注意力轉回他的身上。
仔細一聽,沒想到他叫的是姊姊的名字。「葉大哥,葉大哥。」她喊他,他沒醒來,發現他陷入惡夢之中,她勉強抬起手,輕輕搖著他的肩。
是誰在叫他?為什麼他想醒卻醒不過來?他感覺到有人在搖晃他的肩膀,是采妮嗎?他像自有意識的,反手一抓,抓住了一個纖細的手腕。
「采妮、采妮!」他一抬眼,矇矓中看見了那蒼白的臉,以為就是夢裏的采妮。
「葉大哥,我不是采妮,你抓痛我了。」她氣弱遊絲的嚷叫著。
葉初夏眨了眨眼,再眨眼,她不是采妮,她是采妮的妹妹倩妮。他是睡糊塗了嗎?她和姊姊除了笑容,其他地方根本不像,他為何會錯認?
姊姊是瓜子臉;她則是小圓臉。姊姊是氣質優雅、賢淑恬靜;她則是大方開朗、可愛甜美;姊姊像是由仕女圖裏走出來的古典美人;她則像是不小心會糊裏糊塗惹出麻煩的卡通人物。
他連忙放開她的手,「妳醒來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頭怎麼樣?還痛不痛?」
是她的腦袋跌糊塗了嗎?為什麼她看見他眼裏有擔心及憂愁?
「葉大哥,那你醒了嗎?我不是采妮,你看清楚,我是陳倩妮。」一定是他還沒清醒,不然他的眼神不可能這麼溫柔。
「對不起,嚇到妳了,我知道妳是倩妮,我沒有認錯人。」
他笑了,他竟然對她笑了,她的腦袋真的跌壞了,要不他怎麼可能會對她笑呢?
「妳知道我是倩妮,那你怎麼可能還會留在這裏?這裏是醫院吧,你怎麼沒有回去?」
聽她這樣說,他心裏有著強烈的愧疚感。他想問她為何要隱瞞是采妮妹妹的事實?問她究竟有何居心?是想找他報復,還是……
可是看她擰眉痛苦的模樣,他竟一句話也問不出來。
「妳……妳受傷了,於公於私我都不能丟下妳不管。」
「我不是故意給你惹麻煩的。」她單手撫著頭,「我頭好痛,好想睡覺。」
「醫生說頭痛的現象會慢慢好轉,妳多休息,明天我再請醫生替妳做更詳細的檢查。」
「你,會不會走?」她不擔心自己的傷,反而擔心他會離開她。
「不會,我會在這裏陪妳,妳放心地睡吧。」
她的雙眼已經閉上,又連忙勉強睜開,「葉大哥,別通知我爸媽,不然他們會逮我回家的。」她的聲音已經虛弱無力,他得貼近她的唇邊才聽得清楚。
「嗯,放心吧。」他替她蓋好棉被。
「嗯。」她看著他,唇瓣帶著笑,不敢相信他竟會守在自己的床邊!
看著她沉睡的模樣,他卻一點睡意也沒了,很多的疑問在心裏打結,不過再重要的事都得等她好起來再說。
* * * *
隔日。
天才濛濛亮,葉初夏就將仍在睡夢中的常芳瑜吵醒,畢竟他是個大男人,照顧陳倩妮還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常芳瑜知道昨晚發生的事後,嚇得匆匆忙忙趕到醫院。
「初夏,倩妮她……」
葉初夏在嘴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點,別把她吵醒了,我們到外面談。」看到常芳瑜,他才想起事情的古怪。
倩妮會當了他的鄰居、會進入事務所裏工作,如果不是有人協助她,她有辦法做到嗎?她甚至還將他的行蹤摸得一清二楚!
「她還好吧?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現在的壞人怎麼這麼囂張呀,竟然敢當著你的面就把人給載走,真是太無法無天了!」常芳瑜氣憤難平,畢竟是她找倩妮出門的。
「她的狀況目前還算是穩定,等嘔吐及頭昏的現象好轉後,就可以出院了。」想起昨晚,他還是心有餘悸。「幸好當時碰上紅燈,否則我也不敢想像後果。」
「如果有個萬一,我怎麼對得起……」采妮兩個字被常芳瑜緊急給吞了回去。
「芳瑜,妳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一夜沒睡,葉初夏還是強打起精神,只是下巴新冒出的胡渣,讓他原本疲勞的臉,更多了幾分的滄桑。
「我……你指什麼事情?」常芳瑜臉上閃過一絲的不安。
「就是倩妮,她是采妮的妹妹,妳不要告訴我妳不知道。」他原先只想試探常芳瑜,沒想到她的表情已經洩露了一切。
「你知道她是采妮的妹妹?她告訴妳的嗎?」
「我因為要幫她辦住院手續,所以找出她的皮夾,發現她的皮夾裏有一張我高中畢業時的大頭照。」
「她不想讓你知道她是采妮的妹妹,偏偏你還是知道了。」常芳瑜終於鬆了一口氣,這樣也好,她再也不用瞞著初夏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芳瑜,妳能說清楚嗎?」
常芳瑜看著他,心想說清楚也好,以她的個性,能忍到現在不說已經是最大的極限了。
「自從采妮車禍去世之後,我一直和倩妮保持聯絡,畢竟她那時候還那麼小,我得代替采妮照顧這個小妹妹。倩妮真是個善良又可愛的好女孩,她不但沒怪罪你,還很關心你,怕你因為采妮的過世而活不下去,所以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從我身上打聽你大大小小的事。」
「她怎麼不自己來問我?」
「拜託,你是個大男人,她那時候只是個青春期的小女生,怎麼有辦法安慰你;而且你會去聽一個小孩子的安慰嗎?況且她爸媽這麼不諒解你,更不可能會讓她有接觸你的機會。」
「說的也是,對陳家來說,我可是個殺人兇手。」
那一年的耶誕夜,采妮被酒駕又超速闖紅燈的轎車從後頭給撞上,而他卻連她的最後一面都無法見上,也讓他從此活在自責及悔恨當中。
當時采妮的爸媽雖然沒有明白指責他是害死采妮的兇手,但對於在那樣的冷天雨夜還約采妮出門,他們完全不能諒解,更無法原諒他。如果不是他,采妮那年輕而美好的性命就不會如此結束了……
「你別這樣說,我們都知道那不是你的錯。倩妮她就是心疼你,覺得你不該背負這樣的譴責,所以她說她要代替采妮好好愛你。」
「愛我?」「愛」這個字深深衝擊著他的心。
「她愛上你了,無可救藥的愛上你。」
「怎麼會?」他不能相信,更無法接受采妮的妹妹一直在偷偷愛著他的事。
「怎麼不會?我看著倩妮從一個小妹妹變成高中的少女,再到眼前的亭亭玉立,我很瞭解她對你付出了什麼樣的感情。我也常常陷入兩難之中,又想讓倩妮不要愛你,又希望倩妮可以讓你重新找回愛人的能力。」
「或許她只是一時沒想通,她從來沒有跟我相處過,又怎會愛上我?」
「你不要小看倩妮對你的感情,她大學一畢業就想從台中搬到臺北來,為的就是要近距離的看著你。不過這一拖,也從去年她畢業拖到現在,她才如願以償。」
「她爸媽怎麼會同意?」
「一開始當然不同意,所以倩妮就留在台中找了份總機的工作。後來還是我親自上門說服她爸媽,說我的事務所欠一個會計,希望能讓倩妮到事務所來磨練,這樣對她將來會有很大的幫助;另外我還保證會好好地照顧她,想不到卻發生這種事?我真的沒臉見陳爸爸和陳媽媽了!」
「那她為什麼不告訴我她是采妮的妹妹?」一切都真相大白,倩妮她會如此瞭解他的行蹤,原來都是芳瑜這位高人在指點。
「她說,如果你知道她是采妮的妹妹,一定也會把她當小妹妹看待,她不要當你的妹妹,她要當你的……」常芳瑜頓了頓才又說:「女人。」
女人?!以倩妮之前對他的作風,他真的相信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真傻,可怎麼連妳也跟她一塊胡鬧下去?芳瑜,妳這不是在幫她,妳是在會害她!」
「她就是傻,我怎麼勸她都沒有用,如果不讓她自己走一回,她又怎會死心呢?何況你說不定也會對她動情呀!」
「不可能。」他說得斬釘截鐵。
「話別說得太滿,現在你已經知道倩妮是采妮的妹妹,以後倩妮就是你的責任了。如果你能接受倩妮,那是最好也不過;如果你不能接受倩妮,那也請你早點讓她死了這條心。不過如果你想要讓她死心,就一定得狠下心來拒絕她;如果你下手留情,別怪我沒警告你,到時害了她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會讓她明白的,她年紀還太小,根本不懂愛一個人的真正意義。」他的眉頭深深皺起。他的心早已隨著采妮冰封在地底下,他不可能再為另一個女人動心的。
「難道年紀大的,就懂愛一個人的真正意義?你千萬別用她年紀小來拒絕她,她已經二十三歲了,就我所知,有很多男生在追她,只是她為了你,誰的感情都不接受。我也要讓你明白,她是為了你才會選擇念會計,她說要跟采妮和你走同樣的路,其實她的個性根本不適合當會計,她為了你真的犧牲很多,你自己好好想想,我進去看她了。」常芳瑜說完就走進病房裏,不想再和他多說,一切得靠他自己去體會才行。
聽了常芳瑜的一番話,葉初夏的思緒陷入一片混亂之中,倩妮竟然是為了愛他才接近他的?!
任何一個對他主動的女人,他都可以不留情面的拒絕;可是倩妮不是別的女人,她是采妮的妹妹。
他到底該怎麼辦?
* * * *
由於一夜沒有休息,葉初夏先回家洗澡,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當他再回到病房時,陳倩妮正坐在床上吃稀飯。
陳倩妮一見到葉初夏,蒼白的臉色上有著一絲的靦腆,因為常芳瑜已經告訴她,葉初夏知道她是采妮妹妹的事了。
「我去找醫生,待會再來。」葉初夏或許覺得氣氛尷尬,於是一進病房又連忙退出。
看著葉初夏離去的背影,陳倩妮的頭更痛了。
姊姊過世那年,她還只是個國二生,當她看著葉初夏為姊姊的過世而深受痛苦時,她也只能跟著難過,卻沒辦法安慰他。
整整九年的時間,她對葉初夏的感情是有增無減,從一開始的同情,到現在的無法自拔。
雖然這九年之中,她見到葉初夏的次數五隻指頭都數不完,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就是無法把他的影子從心裏割除。
從他大學畢業典禮,到入伍新兵訓練,然後從部隊退伍,到他考上會計師的慶功宴,每一次他人生重要的轉捩點,她都拜託常芳瑜帶她去,然後她就躲在角落裏偷偷看著他。
他在歡樂場合裏那股落寞憂鬱的模樣,常常擊痛她的心,是什麼樣的男人可以這樣深情不變?是什麼樣的愛情可以這樣至死不渝?
她從那時候就暗暗發誓,一定要代替姊姊償還這樣的深情,一定不能讓他背負這樣的傷痛過一輩子。
「別想太多,順其自然吧。初夏只是一時還無法接受妳是采妮的妹妹。」常芳瑜安慰著她。
「芳瑜姐,我好擔心喔!」陳倩妮說起話來還是沒什麼力氣。
當她知道葉初夏已經知道她是采妮的妹妹之後,她的心裏有說不出的沮喪,她可不想背負著小妹妹的身分,一輩子在葉初夏的心裏翻不了身。
「擔心什麼?」
「葉大哥會不會把我趕走?」陳倩妮沒什麼胃口,稀飯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
「至少目前不會,妳好好養病,身體最重要,否則我沒辦法跟妳爸媽交代。」
「就算他趕我走,我也不會走的,我一定要代替姊姊好好照顧葉大哥。」
「照顧初夏也不用陪上妳終身的幸福,妳早就知道初夏心裏只有采妮一個人,對其他女人根本是沒良心到冷血,妳這樣子根本是自討苦吃。」看她病懨懨的樣子,常芳瑜忍不住叨念了幾句。
「就算自討苦吃我也心甘情願。芳瑜姐,如果我不去追求我想要的幸福,如果我不能給葉大哥日後的幸福,我一定會後悔的!」
「我和政柏不知道幫初夏介紹過多少個女孩了,他根本連看都不看一眼,他把自己的心都封閉起來了,根本是折磨自己在過日子,他痛苦,我們看的人更是痛苦。」
「所以妳更要幫我!葉大哥不需要為我姊姊的死負任何責任,雖然他很自責、雖然我爸媽沒有原諒他,但是我們都知道那不是他的錯!就算葉大哥不喜歡我也沒關係,我只要能在他的身邊陪著他,幫助他重新找回愛人的能力,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
「妳先別激動,一切都等身體好了再說吧。」
沒多久後,葉初夏和兩位警員及醫生一起走進病房。
「陳小姐,感覺怎麼樣?今天有沒有好一點?」慈祥的中年醫生關心地詢問。
「頭痛、想吐、全身沒力氣,還有全身都會痛。」陳倩妮沒有逞強,講起話來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葉初夏一聽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那我們待會再做一次精密的腦波檢查,確定沒有顱內出血的話,妳就可以安心休養了。」
接下來是員警來詢問案發的經過。
根據葉初夏所提供的車牌號碼,查出來那輛計程車原來是贓車,因此只能靠他形容那司機的容貌來當作主要線索。
「陳小姐可以說說昨晚在車上的情形嗎?」
「我那時候嚇得要死,怕他會對我不利,他都還沒來得及說任何話,我一看前面是紅燈,就不顧一切跳車了!我當時想,寧願跳車受重傷也不要落在那種人的手裏!」想起昨晚的事,陳倩妮仍害怕到微微顫抖,臉上明顯有著驚恐,只能努力縮在常芳瑜的懷裏。
常芳瑜用雙臂抱緊她,「別怕,沒事了!」
「員警先生,不能等她好一些再來問口供嗎?」葉初夏出聲制止員警的繼續盤問。
「員警先生,我建議等陳小姐要出院時再來問,或許你們可以得到較完整的答案。」醫生都這麼說了,兩位警員只好先告辭。
送走了醫生和員警之後,陳倩妮又躺下休息。
「你一夜沒睡,怎麼還來?」常芳瑜將葉初夏拉到房門邊。
「我不放心。」他是真的放不下心。知道她是采妮的妹妹之後,他跟她之間的陌生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法形容的熟悉感。
「你去回去睡覺,晚上再來換我的班。幸好這兩天放假,不然我們可有得忙了。」
「我還撐得住。」
「別逞強,你撐得住我可撐不住!再說你在這裏也沒事,那就替我和倩妮帶晚餐來。」常芳瑜是想讓他有思考的空間,接下來他該怎麼面對倩妮的感情,他得自己好好想清楚。
「嗯。」葉初夏點頭離開,他是需要好好睡一覺,以保持最佳的體力。
傍晚時,他再度回到病房,只見陳倩妮正強打起精神甜甜笑著。
「李大哥,真的嗎?真的有同事為葉大哥爭風吃醋?」
原來政柏也來了。「你們在聊什麼?芳瑜呢?」
「你來啦!芳瑜去幫倩妮買些換洗的衣物和日用品,所以找我來看著倩妮,真想不到大家原來早就認識了。」時間過去這麼久了,李政柏還是儘量不在葉初夏的面前提到采妮的名字。
「倩妮,妳好些了嗎?」他拉了把椅子在她床邊坐下。
他想通了,他會把她當妹妹一樣的照顧,這是他欠采妮的。不管倩妮對他的感情是什麼,他會讓她明白,他們只能是兄妹。
「好一點了,頭已經沒有那麼痛了,不過還是很暈。」他的眼神不再冰冷,溫柔得像是可以漾出水來,這代表他願意接受她的感情了嗎?
「有吃藥嗎?」
「有,不過藥好苦。」
「良藥苦口。我幫妳帶了廣東粥和蘋果,妳想要先吃什麼?」
「初夏,你這個樣子好像在哄小孩。」李政柏忍不住虧了葉初夏。
「倩妮本來就是小妹妹,我們都應該哄她。」
「我不是小妹妹!」她輕聲抗議。聽葉初夏這麼說,原本還抱著一線希望的心,現在完全破碎了,他果真只把她當成小妹妹。
「是,」李政柏笑著拍她的手臂,「倩妮是個大小姐,還是能讓男人血脈僨張的大小姐。」
陳倩妮看了葉初夏一眼,希望能知道他心裏現在在想什麼,不過她沒有讀心術,根本無法知道。
「李大哥,你不准笑我!」
「我哪有笑妳!好吧,讓妳葉大哥陪妳一下,我出去抽根煙。」李政柏當然也從常芳瑜的嘴裏得知了事情的經過,倩妮若能夠救贖初夏的心,那是再好也不過的事了;若不能,他或許該認真考慮來追求倩妮,因為她真是個可愛又迷人的小姐。
「李大哥,別抽太多,對身體不好的。」
「知道啦!」李政柏門一推,消失在病房外。
葉初夏拿起蘋果和水果刀,動手削起蘋果。
「葉大哥,醫生確定我的腦子很好,沒有撞壞,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很好,不過妳還是儘量不要走動,妳的雙腳都腫成兩顆大饅頭了。」
「葉大哥,我……」既然他什麼事都已經知道了,那他現在對她到底有什麼樣的想法?她迫切地想知道,如果她沒得到答案,那她根本沒心情養病。
「怎麼了?還有哪里不舒服嗎?」他擱下手中的水果刀和蘋果。
「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接近你並沒有其他的目的,我只是好想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好愛你,也愛你很久了,我想留在你的身邊,希望你不要趕我走!」終於說出口了,但她還是急得心臟怦怦跳,臉上更有著明顯的羞怯。
「倩妮,也許妳是在同情我失去妳姊姊,也許妳是把我當偶像在崇拜,我們從沒相處過,妳如何能確定那是愛?」
「我……當然能……」她的口才不如他,他是個會講道理、善長辯論的會計師,她怎麼樣都說不贏他的。
「妳是采妮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我會好好照顧妳,我們只能是兄妹,妳聽明白了嗎?」
「我不明白,我不要當你妹妹,我要當你的女朋友!」她的頭好痛,可是她還是要把話說清楚。
「我早就沒有心了,一個沒有心的人,是沒有愛人的能力的。妳別期望從我身上得到任何感情的回報,如果妳不能當我妹妹,那我就無法名正言順的照顧妳了。」芳瑜的話還猶在耳邊,要倩妮對他死心的話,一定得狠下心來;可是面對她這樣蒼白又可憐的模樣,他就是做不出把她趕離身邊的決定。
他的話很難懂,但她還是抓住了重點。「意思是我如果不當你的妹妹,就不能留在你的身邊?」
「對,我不希望看到妳受到傷害,所以長痛不如短痛。」這是他苦思了一個下午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那我當你妹妹、我當你妹妹,只要能留在你的身邊,要我當什麼我都願意!」她急急地說。當了他的妹妹,那她就可以天天看著他,她寧願承受不能愛他的苦,也不要離開他。
「好,那以後妳就是我的乾妹妹,妳要把我當大哥一樣,懂嗎?」
「懂,如果你能夠幸福,我也一定會快樂的。」她的擔心成真了,他真的只把她當妹妹。為什麼?難道她真的替代不了姊姊嗎?難道她真的無法給他以後的幸福?
他繼續拿起水果刀和蘋果,「吃蘋果吧!」
他只能當她是妹妹,別說她爸媽不會原諒他,連他自己都無法原諒他自己。況且,一個無心的人,又有什麼權利去談情說愛呢?如果最後他還是會辜負倩妮,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給她希望。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19 00:49:41
第四章
由於警方掌握的線索很薄弱,因此要抓到強載走陳倩妮的歹徒並不容易,所以案子就這樣膠著著。
三天後,在陳倩妮頭痛、頭昏的狀況逐漸減輕之後,在醫生的同意之下,葉初夏親自開車接陳倩妮出院回家。
由於她的腳扭傷,這三天來,他時常當她的拐杖,她早該習慣這樣依偎的接觸,可是每每他的大手扣在她的腰際攙扶她時,她都心慌不已。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安置在房內唯一的沙發上。
她的小套房整潔乾淨,沒有多餘的家電、也沒有豪華的裝潢,就只有基本的出租配備。
「葉大哥,你快回事務所去吧,我沒事的。」
「那妳小心一點,沒事不要亂走動,晚上我幫妳帶便當回來。」
「嗯,謝謝你。」她揚起甜甜的笑容好讓他放心。
「藥還是要吃,別怕藥苦。」
「我知道啦!」
看著他離去,前一刻的甜美褪去,換上了一臉的苦澀。
他對她很好,無微不至地照顧她,真的就像大哥哥般,沒有絲毫的踰矩,也懂得拿捏分寸,更知道要避嫌。
她十分清楚,他對她的態度會這樣一百八十度地轉變,全是因為姊姊,更因為他對姊姊有滿心的愧疚,才會補償在她的身上。
所以一開始她才不想讓他知道她是陳采妮的妹妹,她希望他用男人的角度來看她這個女人,而不是看在姊姊的份上,當她是個小妹妹一樣的照顧。
可是現在,突發的事情打亂了原先的計畫,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芳瑜姐說她是自討苦吃,她也知道自己是自找罪受,不過沒關係,她都已經等過一個九年了,就算再等一個九年她都不怕,只要能這樣看著他,她就心滿意足了。
晚上幫她帶便當來的是李政柏,而不是她盼望的葉初夏。
有李政柏在的場合,氣氛總是愉快而融洽的,因為他總是會說笑話逗她笑。
「沒看見妳的葉大哥,小臉就垮下,這樣我多沒面子呀!」
「才不是呢!只是葉大哥說他會來,我只是好奇他怎麼沒有來而已。」其實她的心裏真的有一些些的失望。
「他去一間上市公司和財務長討論季報的問題,妳也知道他那個人總是以工作為重,不太可能準時下班的。」
「那你怎麼可以準時下班?」她問。
「我才不要把生命全都浪費在工作上,生命裏還有更美好的事情等著我去追尋,反正大興有他在奮鬥就夠了。」
「那你現在追尋的是什麼?」
「當然是愛情呀,有了愛工作才有動力嘛!」
「才怪,葉大哥沒有愛依然很認真工作啊!」
「倩妮,這樣不行哦,我好歹也幫妳送吃的過來,而妳的心卻都偏向妳的葉大哥。」
「人家才沒有呢!」被李政柏調侃,她微微臉紅。「快吃吧!」她在小茶几上打開兩盒雞腿便當。
李政柏看著她,心微微動了,如果初夏不打算追求倩妮,那他是不是就可以付諸行動了?
才吃完便當就聽到門鈴聲,李政柏走去開門。「你不是去開會嗎?怎麼這麼早?不放心倩妮嗎?」
按門鈴的正是葉初夏。「是不放心你,怕你便當一丟,就跑出去約會了。」他一走進門,看見倩妮正在吃藥。
「葉大哥。」一看到葉初夏,陳倩妮的好心情指數立刻飆到跟太陽一樣高。
「拜託,我怎麼可能丟下她不管,若倩妮同意,我還打算在她這打地鋪呢!」李政柏說得很認真,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李大哥,你真的要睡在我這裏?」
「是呀,歡迎嗎?前幾晚都讓初夏搶得先機,睡在病房裏,今晚我可是一定要當護花使者。」
「當然歡迎。」陳倩妮當李政柏是在開玩笑,於是便開玩笑的隨口應和著。
「不行,你不能睡在這裏。」葉初夏扳著一張臉,他太知道李政柏遊戲人間的個性,絕不能讓他有機會接觸單純的倩妮。
「為什麼不行?倩妮都沒反對了。」李政柏挑眉反問。
「你外頭還少女人嗎?別打倩妮的主意。」相對於李政柏問得一派輕鬆,葉初夏可是鐵青著一張臉。
「喂,你少在倩妮面前破壞我的形象,我現在可是連半個女朋友都沒有!況且就算我想追倩妮,也用不著你同意吧?」李政柏明知倩妮對初夏的感情,但他就是故意要試探初夏。
「當然需要我同意,因為我是他的乾哥哥。我和你認識十年了,難道還不清楚你對感情的態度嗎?」葉初夏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火氣,只知道他不能讓倩妮受到任何的傷害。
「那就不知道是男朋友的權利大,還是乾哥哥的權利大?」李政柏繼續和葉初夏抬杠。
眼看兩人吵了起來,陳倩妮只好趕快當和事老。
「葉大哥,李大哥只是在開玩笑,你別當真,他不會真的要睡在我這裏啦!」
葉初夏這才發現自己有失風度,但他的第六感告訴他,政柏對采妮是認真的。
「倩妮,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是很認真地想追求妳,我會為了妳戒煙,妳考慮考慮吧。」李政柏深情款款的對著陳倩妮說道。
「李大哥,你嚇不到我的啦,你若真的想跟我告白,也要找個什麼花前月下、或者比較羅曼蒂克的地方,你在葉大哥面前說這種話,我怎麼可能會相信!」陳倩妮笑了,兩頰浮起漂亮的酒渦。
看到葉大哥為李大哥的玩笑話而生氣,明知他只是把她當妹妹看,但她寧願騙自己他是在吃醋,這樣的幻想可以讓她苦澀的戀情好過一些。
李政柏只能大大歎一口氣,「好吧,誰讓我自己選錯時機告白,難怪妳會不相信。改天我會找個超級浪漫的地方,再重新向妳告白一次。」
陳倩妮有些楞住,已經分不清李政柏話裏的真實性。
「政、柏,別跟倩妮開這種玩笑!」葉初夏喊著李政柏的名字,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
「初夏,如果你有一點點喜歡倩妮,那我是不會跟你搶的;可如果你對倩妮真的只有兄妹之情,那我可就要發動攻勢了,你可別怪我沒事先跟你打招呼。」
李政柏的話聽似玩笑話,但葉初夏知道他是再正經不過了。
「我說過了,你不適合倩妮,她還太小了。」
「倩妮,我才大妳六歲,妳認為我們之間會有代溝嗎?」李政柏轉身問著陳倩妮。
「我們之間當然不會有代溝,只是……」陳倩妮話還沒說完,李政柏就搶著說:「你聽,倩妮都說不會有代溝,你還有什麼問題?」李政柏挑眉問著葉初夏。
葉初夏推著李政柏的背,「你給我回去,別在這裏污染倩妮!」
「回去就回去,不過我還會再來。」李政柏倒也爽快地拿起自己的公事包走出小套房。
兩個男人來到電梯口。
葉初夏先開口了,「政柏,你是認真的?」
「初夏,好好想想我的話,先問問你自己的心,再來問我是不是認真的。」李政柏隨即走進電梯,對著老同學帥氣一笑,電梯門關上。
先問問自己的心?他的心還在嗎?已經失去的心,要怎麼去問?
* * * *
陳倩妮身體復原的狀況比預期還要好,在休養一整個星期之後,她打算在星期一的今天就回到事務所上班。
雖然葉初夏要她多休息幾天,但閑閑在家裏的日子實在太無聊了;況且去上班,還可以隨時隨地看到她心愛的葉大哥。
因此,一大早,她就在流理臺上忙得不可開交。
她親自做了火腿蛋三明治,並且調製了可口的冰紅茶,她很滿意地微笑著,心想待會就可以將這份充滿愛意的早餐送給住在隔壁的葉初夏了。
她拎著早餐,來到葉初夏的房門口。
按下電鈴,等了許久都沒人應門,難道他不方便開門?不會吧,都已經七點半了!還是他一早就出門去了?可是她昨晚明明跟他說好了,今天要搭他的車一起去上班的啊……
等了約兩分鐘後,門終於開了。「葉……」她連忙把「大哥」兩個字給吞回肚裏,因為來開門的不是他,而是……
眼前的女人睡眼惺忪,明顯是被她的門鈴聲給吵醒的。她有著一頭俏麗的短髮,身材健美、高挑,身穿無袖背心及短到不行的熱褲。
「妳找誰?」女人眼睛半瞇著,背靠在門邊,有股慵懶的美。
「我……」陳倩妮的心如遭電擊,舌頭彷彿失去作用,連話都說不出口。她以為以他對姊姊癡心的程度應該不會有女朋友,沒想到一大早就有女人在他的房裏,而且那女人應該還是在他房裏過夜的。
「哇,妳送早餐來的嗎?」女人的眼睛因為眼前的食物倏地一亮。
「對……給葉大哥的。」陳倩妮無法再在這裏多待一秒,她迅速地把早餐遞到女人的手上,然後以不穩的腳步快速沖回自己的屋裏。
「喂……妳等等呀!」女人喊著她,又看看手上的東西,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一轉身,葉初夏剛好從浴室走出來。「秋夏,這麼早是誰啊?」
「是個漂亮的女生,我看她走進你隔壁那間套房。」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葉初夏的妹妹葉秋夏。
「應該是倩妮。她有說什麼嗎?」
「她塞了三明治和紅茶給我就跑回去了。」葉秋夏曖昧的看著葉初夏,「二哥,她為什麼要做早餐給你吃?」
「她是我認的乾妹妹。」
「哇塞,你這個老古板會認乾妹妹?這真是今年最大的新聞!」
看一下手錶,葉初夏睞了妹妹一眼,「我得去上班了。」
「那這早餐可不可以給我吃?人家肚子好餓,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東西。」葉秋夏一臉嘴饞的模樣。
「嗯,吃完妳就趕快走,別老是把我這裏當避難所。」
「好啦,你可以叫你乾妹妹再做一份給你。」葉秋夏開心地拿起三明治就咬,「好好吃哦!」
他拿起公事包走出自己的屋子,來到左邊的小套房,站定了三秒之後才按下門鈴。
她像是在等門似的,門鈴聲才一響,門馬上被打開。
「葉大哥。」陳倩妮不想問那個在他房間裏過夜的女人是誰,一來她沒立場問;二來問了也只會惹自己難過,不問就不知道,這樣她至少還可以保有一絲自尊。
「妳確定妳不用再多休息幾天?真的可以去上班了?」他的表情溫和,對她已經少了有距離的陌生。
她搖頭,「不用,我除了雙腳還有點不舒服外,其他都很好,反正在事務所裏幾乎都坐著,根本走不了什麼路。」
「嗯,如果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她點頭。「葉大哥,你早餐吃了嗎?」她想應該沒有,如果他有吃早餐,不可能這麼快就出現在這。
「我……」葉初夏有些不好意思。
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她知道他一定把早餐給那個女人吃了。
「沒關係,我再弄一份給你吃,三分鐘就好。」咬緊下唇瓣,她苦撐起一個笑容。
「不用這麼麻煩,我路上隨便買就好。」她沒問他秋夏是誰,看來應該知道秋夏是他妹妹才對。
「不麻煩,還有現成的材料,你進來坐一下,真的只要一下就好。」她轉身走進屋內,他也只好跟著進去。
他坐在沙發上,看著她在流理臺上烤著吐司、煎著蛋。這間套房,他這幾天來來去去也很多趟了,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穿著圍裙的模樣。
他知道她對他的感情並沒有真正死心,只是為了配合他的兄妹角色,而把感情埋進心底。他明知該做得更絕情一點的,但只要看著她,他就是無法說出狠心的話。
真的才三分鐘,她就把一份熱騰騰的三明治放到他手中。
「葉大哥,吃吧,我幫你倒冰紅茶。」
「嗯。」葉初夏咬了一口三明治,若要跟外頭的早餐店比,那嘴裏這口三明治就是他吃過最好的滋味,清爽不油膩,最重要的是有她滿滿的心意。
「好吃嗎?」她擔心地問道,就怕不合他的胃口。
「好吃。」他笑了。
「耶!」因為他短短一句讚美的話,她高興到忘形地跳了起來,這一跳,她完全忘了腳踝的扭傷,結果……
「哇……」當她雙腳落地時,腳踝傳來的疼痛,讓她就這麼向前撲倒去,他眼明手快地丟開手中的三明治,穩穩地接住她。
她跌進了他的懷裏,眼睛直盯著他的眼睛,急促的心跳也應和著他微亂的心跳聲。
「別老是跌跌撞撞的,這樣我會擔心的!有沒有怎麼樣?」他聞著她發絲飄散發出的香味,心微微動了。但他故意避開她炙熱的眼神,假裝沒看見她眼底的情意。
她搖頭,羞怯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如果時間能停留在此時此刻該有多好?只可惜,愈美好的事往往愈留不住。
他握住她的雙臂將她推離一些,「真的沒事嗎?」他再問。
她點點頭,將自己掉落頰邊的髮絲順至耳後,好掩飾心底的慌亂。「你快吃吧,我們得去上班了。」
葉初夏吃著手裏的三明治,看著她的情意,還是無法狠心拒絕,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對了,以後我天天弄早餐給你吃。」她不想去想他房裏的女人是誰,她只想以她自己的方式對他好。
* * * *
五月的到來,代表事務所忙碌的開始。自從陳倩妮回到事務所上班之後,葉初夏總是很盡責地接送她上下班;如果他真的沒有空,也絕不允許她單獨坐計程車,總是會麻煩李政柏或常芳瑜將她安全送回家。
因為一朝被蛇咬,葉初夏就得提心吊膽地小心防犯。
明知葉初夏對她的溫馨守護全是看在姊姊的份上,根本連一絲感情也談不上,但她不在乎,因為之前他每次見到她總是冰冰冷冷的,如果她還是當初那個陌生的路人甲,她根本連和他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他甚至連看也不會多看她一眼,更不用說能有機會天天坐著他的車上下班了。
所以明知這一切全都是拜姊姊所賜、明知這一切都只是建立在「兄妹」之情上,但她還是想要待在他的身邊。
而她和葉初夏的乾哥、乾妹身分在事務所裏並不是什麼秘密,她也知道同事們對她總有另一種眼光。
雖然葉初夏的女人緣沒有李政柏來得好,但他的斯文的形象、彬彬有禮的態度還是深獲大部分女同事的喜愛。
而她的來到,無疑是在愛慕葉初夏的女同事身上投了一枚威力強大的炸彈。
「倩妮,妳的動作要快一點,十五號就要申報營業稅,所有的資料必須在十號之前做好。」身為領組的游韻如,在陳倩妮的耳邊叮嚀著。
「喔。」她手上有二十家公司的營業稅要申報,因為對軟體操作的不熟悉,讓她光是將資料輸入電腦,就弄了老半天。
一會兒之後,經理高興明很熱心地來關心她的進度。「倩妮,要不要我幫妳?不然妳這樣會來不及,今天都已經八號了。」
「經理,不用啦!」會當到經理這個職位,通常已經不用再做這種基礎的輸入工作了,只要負責審查她做出來的報表即可。
「唉,不用不好意思,照顧組員本來就是我的責任。」
葉初夏一走出辦公室,就看見高興明狀似親密地半趴在陳倩妮的辦公桌上,他本來是要走去茶水間,結果腳跟一個九十度的旋轉,來到陳倩妮的位子前。
「葉先生。」高興明連忙站得直挺,被葉初夏突然冒出來嚇了一跳。
「葉大哥。」別人喊他葉先生,只有陳倩妮擁有特殊的權利,喊得特別親熱。
「倩妮,幫我泡杯咖啡。」
「喔。」他的話,她總是無法拒絕,他叫她往東,她一定不會往西,況且她是非常樂意幫他跑腿打雜的。她趕緊擱下手裏正計算到一半的發票,連忙往茶水間走去。
高興明的表情有著短暫地尷尬,任何男人對甜美的陳倩妮總是心癢難耐,就算不能對她如何,但只要和她多說幾句話、看看她的笑臉,一整天的心情也都會處在愉悅的狀態。
「興明,倩妮學得如何?她都上軌道了嗎?」葉初夏不露痕跡的將話題帶到工作上。
大興事務所分為三大組,記帳組、查帳組、稅務工商組,這三組分別由三位經理帶領。而陳倩妮就由最基礎的記帳工作開始學起,這組以高興明為首,游韻如為領組,底下還有陳倩妮在內等四位組員。
「倩妮學得很好,只是第一次申報營業稅,難免有些壓力,我會多多關照她的。」別說她是葉初夏的乾妹妹,就算是剛進來的同事,高興明都會義不容辭的。
「嗯,謝謝,她有什麼不懂的,就讓韻如抽空教她吧。」
游韻如一聽到葉初夏叫著自己的名字,連忙站了起來,「葉先生,有什麼事嗎?」
葉初夏對所有的女同事都一視同仁,客氣中有著上對下的距離,因為他不希望在辦公室裏引起不必要的遐想或者麻煩。
「沒什麼,倩妮如果有什麼不懂的地方,還請妳多多照顧。」葉初夏不交代還好,這一交代更引起了游韻如心裏的不平。
「當然,我會的。」游韻如嘴上這麼說,心裏卻打翻了一罎子醋。
游韻如是葉初夏的直屬學妹,知道他成立事務所時,二話不說就跳槽過來,為的就是葉初夏這位黃金單身漢。但沒想到不知從哪里冒出了一個乾妹妹,而且葉初夏還對這位乾妹妹特別地好!
葉初夏說完又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坐上高背牛皮旋轉椅。
他從來不去過問底下人的適應問題,因為他光做會計簽證就忙到焦頭爛額;但他發現自己對倩妮多用了一份心,他常常在倩妮的身上看到采妮的影子,對於倩妮的靠近也愈來愈情難自禁了。可他不斷告訴自己這是因為愛屋及烏的關係,他才會將采妮的影子投射在倩妮的身上,他的心裏只有采妮一個人,他不可能、也不會愛上倩妮的。
若他真的情不自禁對倩妮展現出好感,那不是對她太不公平了嗎?畢竟倩妮不是采妮呀!
陳倩妮泡了一杯香濃的咖啡來到他的辦公室門口,由於他沒有關辦公室門的習慣,於是她敲了敲門板,看他似乎陷入沉思當中,她只好直接走進去。
她將咖啡擱在他的辦公桌上時,他才回過神來。
「葉大哥,你的咖啡。」她看著他,雖然他總是一身正式的穿著,連照顧她的那幾天,他也是襯衫、休閒褲,可是她卻怎麼看都看不厭,就像天天看到偶像般的興奮。
「謝謝。」
「你別跟我這麼客氣。」
「是呀,現在妳天天都做早餐給我吃,根本不差這杯咖啡。」他啜了一口咖啡,明明只是三合一的簡易包,為何她泡起來就是這麼好喝?
「要不是你太忙,我還打算天天做晚餐給你吃呢。」
自從她第一次弄早餐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月了,剛開始她還得去按他家的門鈴,他才會上她家吃早餐;後來,他在固定的時間就會主動出現在她的小套房門口,這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快樂了。
不管他有沒有女朋友、不管那女人是不是他一夜情的對象,現在他們兩人能天天一起吃早餐,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妳這麼好的手藝是從哪里學來的?」
「我之前曾去上過烹飪課。」因為她認為想要抓住他的人,還是得先抓住他的胃。
「天天做晚餐,那太辛苦妳了。」
「不辛苦的,葉大哥……」
他看得出來她欲言又止。「怎麼了?」
她搖搖頭。下個月是她和他的生日,她想問他肯不肯賞光和她一起慶祝生日,不過現在好像不是開口的好時機……算了,還是等五月忙完再說好了。
「是不是工作太累了,需要我讓韻如把妳的工作減少一些嗎?」看來,他對她真的有一份私心吧!他一向是公事公辦,對人、對事都是如此,而如今會說出這樣公私不分的話,他自己也很訝異。
「不用了,我忙得過來,我不想擁有特權,免得讓別人說你偏心。況且我喜歡陪你一起加班,喜歡搭你的車回去。」雖然她答應要當他的妹妹,但她從來也不想隱藏自己對他的喜歡。
對於她赤裸裸的愛意,一向冷靜的他,難得也會有羞赧的時刻。「嗯……」正好桌上的電話鈴聲響起,解救了他的尷尬。
「喂,李副總,是……要討論稅簽的事……是……沒問題……」
看他在講電話,陳倩妮默默地退出了他的辦公室。她不急,她有的是時間跟他耗,就算他無法忘懷姊姊、就算他不會愛上她,但只要能這樣看著他,她就心滿意足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19 00:50:04
第五章
五月是一個非常月份,一年一度的營所稅申報,讓事務所全員進入加班的瘋狂時期,除非有要事,否則大家都得忙到十點過後。
加班時,大家一律叫便當來填飽肚子,連三位最大的頭頭也是一個人一個便當,沒有例外。
李政柏拎著兩個便當來到葉初夏的辦公室。
「謝謝。」葉初夏看著李政柏將便當擱在他的辦公桌上,又垂下頭繼續敲打著鍵盤,他正在回復一些郵件。
「奇怪了,你最近不是很忙嗎?可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反而胖了一些,感覺也年輕了一些?」李政柏單手摸著下巴,仔細看著葉初夏。
「可能我最近天天都有吃早餐。」葉初夏頭也不抬地繼續努力。
自從她回到事務所工作後,他都儘量讓自己在十點前就把工作結束,否則倩妮就會跟著他一起熬夜。有時要她搭李政柏的車先回去,她也不肯,堅持一定要等他。
他和她,除了睡覺以外,好像時時刻刻都黏在一起,他不知道這樣是好還是不好,只知道他有照顧她的義務。
「我記得你以前不吃早餐的。」
「吃早餐有助於身體健康、精神也會比較好,你和芳瑜之前不是一直叫我要吃嗎?」他沒說是倩妮幫他準備的,怕政柏又會大驚小怪。
「初夏,你真的覺得倩妮有辦法把你當大哥嗎?」李政柏直到現在都還沒對陳倩妮展開追求的攻勢,一方面是在等葉初夏的態度,他可不想把自己陷入跟好同學追求同一個女人的困境當中;一方面是不想讓陳倩妮為難,到時若連朋友都做不成,那可就不是他所樂見的了。
「她現在不是把我當大哥嗎?」看來李政柏打算跟他聊天,葉初夏只好停止敲鍵盤的動作。
「你到底打算對倩妮怎麼樣?」
「我當她是妹妹。」
「你在騙你自己?還是甘願讓倩妮騙?」李政柏的話很毒,但卻是一針見血。
葉初夏微微氣惱,但卻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因為李政柏說的全是事實。
倩妮嘴裏雖說要當他是大哥,可是那眼神、那動作,任誰看了都知道她對他的愛意。
「初夏,」李政柏將雙手撐在葉初夏的辦公桌上。「別把倩妮當小妹妹,畢竟她對你的心思,我們大家都很清楚。你要是喜歡她,就勇敢的接受她的愛;要是不喜歡她,也要勇敢的拒絕她。」
「政柏,你很喜歡倩妮?」葉初夏一直想問,卻一直沒問,今天終於順著話題問了出口。
「嗯。我承認我很喜歡她,她既單純又善良,我也喜歡她對感情認真的態度,如果我能讓她愛上我,那我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李政柏的一番話說得葉初夏的心裏既浮躁又有些難受。
倩妮對他的愛可能是盲目的;而他對倩妮的關愛則只是因為采妮的關係,也許他應該讓倩妮有選擇的機會,不該讓她把青春都浪費在他的身上。
「你想追她?」
「如果你肯放手,我一定會去追求她,讓她知道這個世界上的好男人不是只有你葉初夏而已。」
「那就放手去追吧!不過,如果你敢在追倩妮的同時,又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我是不會放過你的。」葉初夏的語調雖輕,但低沉的嗓音卻隱含了警告的意味。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倩妮要是被我追走,你可不要妄想我會將她還給你。」
葉初夏的心裏悶悶地,但還是面無表情的點了下頭。
「我是個給不起愛情的男人,政柏,你好好待倩妮吧。」話一說出口,原以為他心頭的重擔會就此卸下,誰知反而壓得自己更喘不過氣來。
「放心吧,我不是個猴急的男人,我會先讓倩妮習慣我的存在,畢竟你在她的心裏已經九年了,等她慢慢移轉你的感情,我才會展開攻勢,所以你還有反悔的時間。」李政柏的唇瓣勾起笑,愉悅地走出葉初夏的辦公室。
葉初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打開抽屜拿出一個相框,他跟采妮的合照已微微泛黃了。
相片的背景是在校園的草皮上,他還記得那天的天氣很好,夕陽的餘暉把采妮的雙頰染上一抹胭脂紅。
她和他坐在草地上,她小鳥依人般的依偎在他的肩膀上,那淺淺的笑容,如今看來還是很甜美。
即使經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忘不了她,如果他沒有堅持跟她共度第一個聖誕夜,是不是就不會有那一場死亡的車禍?現在她是不是還會陪在他的身邊?
采妮,他的采妮,他永遠也忘不了的愛人……
* * * *
在距離暴龍不遠處的停車場,夜風吹來沁人心脾,陳倩妮看著身邊名叫初夏的男人,這麼多年來,她特別喜歡這個將要進入夏天的月份,因為這不但是他的名字,就連她也是在六月出生,兩人的生日甚至只相差那麼一天。
初夏的好天氣,只要一抬眼就可以看見滿天的星星。在忙完一整個五月,稍為可以喘口氣時,在這週五的夜晚,在常芳瑜的提議下,他們一行四個人又來到暴龍報到。
雖然初夏對她還是像一位大哥哥般,雖然他的溫柔還是帶著客氣,但只要能和他並肩走在一起,無論這段感情走來有多苦,她都無怨無悔。
「倩妮。」李政柏喊了她。
「李大哥,什麼事?」
李政柏走到陳倩妮的身邊,和葉初夏剛好一左一右。
「先陪我去買個東西。」
「買什麼?」
「喂,李政柏,倩妮不是丫鬟,你不要什麼事都叫她做。」常芳瑜在後頭替陳倩妮抱怨。
「芳瑜,這不公平吧?為什麼初夏把倩妮喊過來、叫過去妳都沒有出聲,而我才讓倩妮陪我去買個東西,妳就哇哇叫?」
「人家是郎有情、妹有意,你在那攪和什麼?」據常芳瑜這段日子觀察下來,她發現初夏並不是不喜歡倩妮,而是還在調適當中,不然以他之前拒絕女人的態度,不可能還把倩妮留在身邊的。
感情的事,通常是旁觀者清,初夏一定沒有察覺到自己對倩妮的特別用心,也許他還困在愛情或友情的胡同裏,所以常芳瑜覺得自己有必要助兩人一臂之力。
陳倩妮笑了,她喜歡常芳瑜三不五時在她和葉初夏之間拉攏,這樣讓她感覺和葉初夏親近了不少。
「是嗎?初夏,你乾妹妹借我一下可以嗎?」李政柏特別加重「乾妹妹」三個字。
「倩妮同意就行了。」葉初夏沒什麼表情,答應得很爽快。
「走吧,妳乾哥哥答應了。」李政柏大方地牽起陳倩妮的手。「初夏,你和芳瑜先進去暴龍,我們等會再去找你們。」說著就往旁邊的百貨公司走去。
在陳倩妮還搞不清楚狀況時,就被李政柏給牽著走了。
「這個政柏到底在搞什麼鬼?初夏,你真的同意他們這樣嗎?」常芳瑜看得眉頭頻皺。
葉初夏很震驚於那手與手的交握,沒想到政柏的動作這麼快,更沒想到倩妮連拒絕都沒有拒絕!
「妳不是說如果想要讓倩妮死心,一定得狠下心來拒絕她嗎?」葉初夏轉身往暴龍走去,不想再看到他們手牽手的背影。
「喂,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倩妮嗎?」常芳瑜連忙追上前去。
「我沒資格喜歡她。」他的心裏再也容不下另一個女人,他不能委屈倩妮,只給她一半的感情,那對倩妮不公平。
常芳瑜只能跺腳歎氣,卻也無能為力。
優美的音樂、香濃的酒氣,讓今晚的夜沉醉得更厲害,可是葉初夏卻滴酒不沾,他不想再重蹈覆轍。
過了半個小時之後,李政柏和陳倩妮終於出現了。
陳倩妮直直看著葉初夏,葉初夏看了她一眼後,連忙調開眼神。
半圓形的沙發座椅上,常芳瑜坐在最左邊,再來是葉初夏,陳倩妮本來想坐到葉初夏的身邊,沒想到李政柏自己先坐進去,陳倩妮只能坐在沙發外。
對於李政柏的小動作,葉初夏沒說什麼,他自己說出去的話,就得要有承受的心理準備。
「政柏,你把倩妮帶去哪?買什麼東西要買那麼久?」常芳瑜不悅地問道。
「沒什麼,買個禮物而已。」李政柏顯得神秘兮兮,還對陳倩妮眨了下眼。
「芳瑜姐,李大哥說要買禮物送給漂亮的女生,他不知道要選什麼,所以找我一起去幫忙挑選。」她不希望葉初夏誤會,雖然他根本不會誤會,可是若不這樣想,這段苦戀她是很難支撐下去的。
「哦?這樣呀,看來是我誤會政柏了。」常芳瑜看著李政柏,表情笑得意味深長。
「芳瑜,沒誤會,妳想什麼就是什麼。」李政柏和常芳瑜打起啞謎,看得陳倩妮一頭霧水。
李政柏招來服務生,為陳倩妮和自己各點了一杯酒。
「初夏,聽說六月是葡萄的產季,找個周休二日,一起到你家去採葡萄。」常芳瑜開這個口,還不是想幫陳倩妮的忙,看他們倆現在還以兄妹相稱,進度實在緩慢,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她這個太監!
「真的要去採水果嗎?我從來都沒有採過水果,我也要去!」聽到要去採水果,陳倩妮眼睛睜得大大的,高興到差點又跳了起來。
看她這麼開心的樣子,葉初夏不忍拒絕,「好呀,反正我家很大,我老爸一定會很熱情的招呼你們的。」
葉初夏的老家在中部的山上,他老爸不但是產銷班的班長,還負責帶領果農轉型成為優質果園,而他的兩位叔叔也擁有占地廣大的果園。
「選日不如撞日,就明天怎麼樣?」常芳瑜太知道葉初夏工作狂的個性,如果不馬上出發,他可能會以各種藉口來拖延,甚至最後可能就無疾而終了。
「明天?好呀,我好久都沒出去玩了。」陳倩妮不僅眼中有著渴望,連聲調都充滿了興奮之意,這讓葉初夏想推辭都不忍推辭。
「初夏,怎麼樣?可以嗎?我本來明天有事,為了倩妮我是可以排除萬難的。」李政柏也附和。
「好吧,那就開一台車上山,我們還可以輪流開車。」大家都這麼說了,葉初夏也只好答應。看著陳倩妮那熱切切的小圓臉和充滿期待的眼神,他實在不想讓她失望。
雖然他不能愛她,也不能讓她愛,但至少她想要的、能讓她快樂的事,他都會盡力去幫她達成,只要在他能力範圍內。
「太棒了!」陳倩妮果真跳了起來,腳膝蓋差這麼一點就撞上桌角。
「小心!」
「小心!」
葉初夏和李政柏這兩個大男人同時叫了出來,而李政柏趁著地利之便,連忙用手臂擁住了陳倩妮的腰,護花的意味非常的明顯,明顯到葉初夏的心裏有著莫名的酸味。
「對不起,我太興奮了。」她趕緊坐下,李政柏這才放開在她腰上的手。
接著四個人開始規畫明後兩天的行程。一想到可以和葉初夏一起出去玩,雖然是團體行動,陳倩妮還是開心到將一整杯的酒都喝下肚。
奇怪,她應該是要很高興的,可為什麼酒杯一空,她的心裏卻充斥著滿滿的落寞?
她發現他連一個輕輕的擁抱都不曾給過她,她雖然單純,但神經還沒有粗到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知道李政柏很喜歡她,也知道葉初夏正把她推向李政柏,他是嫌她礙手礙腳才想將她和李政柏湊在一起的嗎?
他之前還警告李政柏不要打她的主意,可是今晚卻放任李政柏將她單獨帶走。
她的情緒急轉而下,在他們的討論聲中,默默喝著酒,喝完了就揮手讓服務生又送來一杯。
九年的等候,因為期待,所以心情是一片美麗的風景;可是現在明明他的人就在她的眼前,而她卻碰不到也觸不著。
她以為她能滿足現況,以為只要看著他就好,可是人的心是永遠無法滿足的;在經過了這段日子的相處後,她想要他的愛,想要跟他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心裏空了,就像這杯苦澀的酒一樣。不過,她沒有讓他們發現她低落的情緒,因為這是她自找的,不能怨任何人,她還是以最美的微笑,偶爾加入他們的談話裏。
直到談定了明天的行程,由李政柏買單,四個人才又步出暴龍。
今晚月色皎潔,一片星星在天際閃亮著,陳倩妮吸了一口長長的氣,想緩和因為鬱悶而帶來的煩躁。
「初夏,好好送倩妮回去,可別再出事了。要是再出事,下次我再也不敢找你們來暴龍了。」常芳瑜叮嚀著葉初夏。
「放心吧,今晚我又沒喝酒。」葉初夏笑了笑,看了一眼站在最邊邊的陳倩妮,不過沒發現她的異樣。
「芳瑜,要是妳不放心初夏,那我送倩妮回去,妳看怎麼樣?」李政柏馬上自告奮勇。
「算了,你喝了這麼多的酒,還是乖乖回家睡覺,免得明天爬不起來。而且要是真的讓你送,我看倩妮的名節可就不保了。」常芳瑜凶巴巴的拉著李政柏的手腕,然後揮了揮手,打算攔計程車。
「倩妮,我看我也去當妳的鄰居好了。」李政柏喊著有些失魂的陳倩妮。
「什麼?」陳倩妮沒聽懂李政柏話裏的意思。
「這樣我就可以天天送妳上下班了。」
陳倩妮只是笑,笑裏的苦澀只有她自己知道。
「走了啦,少在這裏講那些有的沒有的!」常芳瑜拉扯著李政柏,沒有忘記先把他推進計程車裏,這樣先下車的就會是她,也就不怕發生像上次陳倩妮那樣的事情了。
「我們也走吧!」看他們坐計程車離開,葉初夏這才往另一頭的停車場走過去。
陳倩妮走在葉初夏的左後方,跟他相差約一步的距離,她喜歡看著他走路的身影,那樣至少可以感覺到他真實的存在。
這個她愛了九年的男人,很高,也偏瘦,可是不管他再累、再疲憊,走起路來一定抬頭挺胸、精神十足。
可是他卻無法將一顆心分給她一點點,她要的真的不多,就算是只有千萬分之一也好。
上了車,她一向習慣和他閒聊,不管是在電視上看到的、收音機聽來的,還是路上遇到的,她都急於和他分享一天的點點滴滴。而今晚,她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怎麼了?」看著安靜的她,他擔心她身體又不舒服。
「沒什麼,好像喝多了。」
「要不要瞇一下?到家我再叫妳。」
「嗯。」她雖然連喝了三杯果汁酒,但還不到醉的程度,她的意識很清楚,只是對於目前的感情狀況感到無力又悲哀。儘管她很有勇氣,可是情緒還是會伴隨著毫無進展的感情而深感低落。
回到大廈的停車場,他叫著她,「倩妮,到家了。」
「嗯。」她這才將緊閉的雙眼張開。
下了車,她還是打算讓他先走,可是他不放心她,手臂輕輕摟住她的肩膀,以防止她腳下的不穩。
「妳還好吧?」
「我很好,你放心。」她悄悄地讓自己更貼近他,早知道她就該讓自己喝得更醉,這樣就有理由可以為所欲為了。
坐上電梯,來到十二樓,走到她的房門口,她拿出鑰匙打開自己的房門,可是並沒有馬上進門。
「葉大哥……」她輕輕喚著他,熾熱的眼神透露出對他有著更多的渴望。
「好好休息,明天還要早起出去玩。」依照慣例,他會看著她進家門,確定她平安無事後,才走回自己的小套房。
可是今晚,他被她眼神裏的那股哀愁給牽引住了,讓他無法立刻走回自己的小套房。
「我不要當你的妹妹,我為什麼一定要當你的妹妹?」不管了,再不把話說出口,她恐怕會被這沉重的心情壓迫到喘不過氣來。
「倩妮,妳怎麼了?」
「為什麼我不能和你談戀愛?為什麼你的心不能分給我一點點?我真的只要一點點就夠了!我不會跟姊姊爭的,更不會分走你對姊姊的愛,我只要你看我一眼,一眼都不行嗎?」
他被她突如其來的表白亂了手腳,「倩妮,妳……我……」平日的他可是個口若懸河、振振有辭的會計師,可是面對她的感情,他竟一句話也無法說完整。
她的眼淚在下一秒滴落了下來,模樣顯得既委屈又可憐。
「我真的不求什麼,你可以繼續深愛姊姊,我只要你給我對姊姊十分之一的愛就夠了,就算是假的也行、就算是騙我的也好……」
她走到他的面前,在他還沒意識到她想做什麼時,她踮起腳尖,雙手攀上他的脖子,唇就這麼吻上他的唇。
他驚愕於她的大膽動作,卻完全無法做出反應,身體整個僵住,雙手更是懸在半空中。
「我好愛你。」她在他唇上低語後,轉身跑進了自己的屋內,然後砰地一聲,大門被她用力地甩上。
他失神地用手指撫過被她碰觸過的唇角,餘溫還在,心動也還在,可是門後傳來了她嗚咽的低泣聲,讓他頓時回到現實裏。
那聲音不大,卻像是她極力想要忍住哭聲似的,聽得他又難過、又心痛。
他不想傷害她,只想愛護她,但偏偏還是傷了她了,他到底該怎麼辦?
舉起手想按下門鈴,可是他又能對她說什麼?明知她的悲傷全是為了他,他還有權利安慰她嗎?
* * * *
陳倩妮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這一夜的,她迷迷糊糊的洗了個澡,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她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
眼睛的紅腫,證明了昨晚的傷痛,一夜的愁緒,在看見陽光的那一剎那,似乎全部一掃而空。
拉開陽臺的窗簾,她走到陽臺上,往隔壁的陽臺看過去。她不能讓她的戀情像一攤死水毫無動靜,她得主動出擊,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不管後果會如何、不管他會不會被她嚇跑,她都不能坐以待斃。
不去做、不去努力,他永遠都只會是葉大哥。看著已經升起的太陽,她的心情豁然開朗,下定決心、立定目標後,她才又走回屋內。
她沒忘記今天要去山上度假,腦袋雖然因為昨晚的失眠而有點昏沉,但她仍努力打起精神,拿了一個大背包,隨手整理兩件換洗衣物,換上她最愛的白T恤和牛仔褲。
她依舊沒化妝,只是塗上淡粉色的口紅,就已經讓她雪白的肌膚透著微紅的光彩。
只是這一雙腫得像金魚般的眼睛,等下該怎麼跟他們解釋?
她照樣在流理臺上忙碌,為他做著營養早餐。
和常芳瑜及李政柏約好八點要過去載他們,現在已經七點多了,她得快一點。
今天他沒有主動來按她家的電鈴,想必昨晚她的情難自禁,也造成他很大的困擾。
不管昨晚的吻會造成什麼後果,她都不會認輸的。
她來到他的房門口按下門鈴,等著他來開門。
他看著她雙眼明顯哭過的痕跡,她卻只回給他最熱情的笑容。
「吃早餐了!我們得快一點,否則遲到了,芳瑜姐又會哇哇大叫。」
相對於她的輕鬆打扮,他今天似乎配合演出般,也穿了白T恤和牛仔褲。
「嗯。」
看她現在自在的模樣,關於那個讓他忐忑一整晚的吻、關於昨晚她傷心的哭聲、關於她那句「我好愛你」,她是故意忘記,還是真的喝醉了?在他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時,卻又看見她笑顏朵朵開。
「哇,你今天很帥哦,我從來沒看過你這種打扮,一下子就年輕了五歲耶!你看我們像不像是穿情侶裝?」之前,為了給他好印象,她在他面前總是小心翼翼地說話,也總是維持乖乖牌的好形象,現在她不要自己這麼辛苦,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她要完全的做自己。
聽她這麼說,他也笑了,昨晚應該是她喝醉下不小心的擦槍走火,他不應該太在意的。
「我平常不帥嗎?」他故意忽略情侶裝那句話。
「你平常就很帥,只是今天更帥!走啦,去吃早餐。」她大方地拉著他的手腕,往自己家走去。
早餐的氣氛很愉快,她又恢復了旺盛的鬥志。
二十分鐘後兩人坐上了車,一路朝李政柏家前進。陳倩妮特意戴上淺綠色墨鏡,好遮掩那雙不能見人的眼睛。
在車上,她先撥了電話過去,告訴李政柏他們出發了,要他在樓下等,免得狹小的街道不好停車。
當車子來到李政柏的面前,陳倩妮直接搖下車窗,搶著開口說:「李大哥,你和芳瑜姐坐後座。」
「為什麼?不是我和初夏輪流開車嗎?」
「等到換你開車時,我和他再去坐後座,到時芳瑜姐陪你開車,這樣你等下就可以先睡覺,不用幫他注意路況。」這是她事先想好的說辭,這樣難得一趟的旅程,她要想盡辦法好好陪在葉大哥的身邊。
李政柏會意的笑著,「誰都嘛知道,妳一心想和妳葉大哥在一起。」
「知道就好,還不快點上車?」以前被別人這樣一說,她會很不好意思的羞紅著一張小圓臉;可現在她卻是大方的接受別人的調侃。
李政柏這才很悶地坐進後座,怎麼才一晚,她對這件事的態度就轉變那麼多?
接了常芳瑜之後,車子上了北二高,在中部下交流道,一路上大家說說笑笑,時間倒也過得很快。
在山路的起點時,大家稍作休息,然後葉初夏和李政柏交換了位子。
「倩妮,這麼偏心,不陪我開車呀?」眼看陳倩妮拉著葉初夏要去坐後座,李政柏故意揶揄她。
「我也要休息呀。」她等的就是和葉初夏坐後座的時候,這樣兩人至少可以親密些。
「倩妮,妳和芳瑜坐後座,我坐前座陪政柏開車,畢竟山路我比較熟。」葉初夏沒有察覺到陳倩妮的用心,他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陳倩妮一聽小臉馬上垮了下來。
還是女人懂女人的心思,常芳瑜當然明白陳倩妮的意思。
「初夏,昨晚大家都玩得很累了,你又開了兩個小時的車,這山路那麼大條,政柏又不是沒來過,你就到後座休息一下,不然下午哪有力氣陪我們一起採水果!」常芳瑜直接把葉初夏推進後座,自己則快速占了前座的位子。
陳倩妮在心裏感謝常芳瑜的大力相助,看到葉初夏坐進後座,也立刻坐上車。
「芳瑜,我沒想到妳這麼喜歡我,非得跟我黏在一塊不可。」李政柏諷刺著常芳瑜很明顯的行為。
「是呀,你都不知道我暗戀你好久了,這兩天你就給我個機會,讓我好好陪著你。」常芳瑜說這句話時,挑動的眉眼、說話的口氣,分明就是給雞拜年的黃鼠狼。
常芳瑜和李政柏在前座說笑,陳倩妮則享受著和葉初夏坐在後座的親膩感,她挨著他坐,絲毫不想避嫌。
而葉初夏感覺到她的手臂貼靠在自己的手臂上,細膩的肌膚熨燙著他略為粗糙的肌膚,他的心裏緩緩升起了異樣的情愫。
車外是火熱的溫度,他體內的燥熱也在節節升高,想起昨晚的吻,雖然他被動她主動、雖然只是蜻蜓點水,但已經足夠讓他回味無窮。
想起她的委屈及眼淚,這一點小碰觸,他還沒有理由要與她隔出距離來。
彎延的山路是最佳的催眠曲,在幾個轉彎之後,看著她小小的頭顱慢慢傾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輕輕地拿下她的太陽眼鏡,好讓她能睡得舒服些,昨晚也夠她折騰的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19 00:50:32
第六章
一行人在中午前抵達海拔一千公尺高的仙人鄉長壽村。
六月的大熱天,山上的太陽依然威力十足。
車子停在一棟三層樓的透天房屋前,門前有個種植許多花花草草的庭院,庭院外有個裝飾用的低矮竹門,車子就是停在竹門前面。
「倩妮,到了。」葉初夏輕輕喊著睡得跟小豬一樣的女人。
她本來只是頭枕在他的肩膀上,後來可能愈睡愈不舒服,最後竟然整個人以坐姿的方式側躺下,把他的大腿當起了枕頭,就這麼一路從山下睡到山上來。
「我看倩妮睡得挺好的嘛,看來我是一點希望也沒有了。」李政柏自嘲地笑道。
「幹什麼?喝了一整瓶檸檬呀,講話那麼酸!」常芳瑜白了李政柏一眼,率先下車。
李政柏見狀也趕緊下車,他可不想留在車內惹人嫌。雖然他很喜歡倩妮,但她的心不在他身上,強求來的感情也沒有用。
葉初夏只好伸手拍了拍陳倩妮的肩膀,「倩妮,到我家了。」
看她睡得這麼香,他實在不忍心吵醒她,再看她那仍浮腫的眼皮,昨晚她到底哭了多久?
陳倩妮聽見他的叫喚,一睜開惺忪的睡眼,就對上葉初夏帶笑的眼。
「到了?」她問。
「嗯。」他垂眼看著她,「妳可以起來了。」
她枕在他大腿上的感覺很親密,一路上他靜靜看著她的睡顏,又怕緊急剎車會驚擾到她的睡眠,於是他將右手擱在她的腰上,好讓她睡得平穩些。
偶爾他的手指會情不自禁悄悄碰觸她披散在他身上的長髮。
她的髮絲柔順細滑,掌心的觸感極美好,他努力在腦海中回想采妮的髮質,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采妮到底擁有什麼樣的髮質!
她笑容裏帶著羞澀,「不好意思,我把你的大腿當枕頭了。」她坐了起來,才發現車內只剩下她和他。
「沒關係。」他說完話便立刻下車。
一開始她是故意睡在他的大腿上的,後來她是真的睡著了。看見他已經下車,她也只好趕快下車。
由於常芳瑜和李政柏已經來過葉家很多次,兩人已經熟門熟路的自動走進葉家;而陳倩妮跟在葉初夏的後面,才走到客廳,就聞到從廚房傳出來的香味。
「好香喔!」陳倩妮聞了聞,開口讚美道。
「我老爸知道你們要來採水果,特地使出了看家手藝,煮了一桌好菜在等我們。」一回到老家,葉初夏的心情也顯得特別輕鬆。
這時葉秋夏從後頭廚房走了出來。
陳倩妮一看到葉秋夏當場楞住,她不就是那天在葉初夏房裏的女人嗎?
「哇,是妳,二哥的乾妹妹。」葉秋夏很熱情地先過來打招呼。
「二哥?」陳倩妮聽得一頭霧水。
「不會吧?難道妳不知道他是我二哥?」葉秋夏比了比同樣納悶的葉初夏。
「你是她二哥?」她抬眼看著身邊的葉初夏,她是不是哪里弄錯了?
「是呀,妳不知道秋夏是我妹妹?」很顯然那一天倩妮誤會了,那她怎麼還可以忍住不問他?看來她對他的感情真的是小心到如履薄冰,連這樣的事她都可以悶在心裏,真的太委屈她了!
「我以為……」陳倩妮突然覺得很困窘,她怎麼會將秋夏誤認成是他的女人呢?
看她那樣子,葉秋夏也知道她誤會了。「這位乾妹妹,妳以為我是他的女朋友,或者什麼一夜情之類的嗎?」葉秋夏故意用手肘頂了頂葉初夏的腰。
「秋夏,別老是說話這麼口沒遮攔!」葉初夏阻止秋夏再繼續說下去。
「喂,我是為你好,難得有個漂亮的女孩願意跟你走在一起,萬一她誤會了,那你不就白白被冤枉了?所以我當然得解釋清楚!」
「葉秋夏,倩妮只是我的乾妹妹。」葉初夏用力重申他和陳倩妮的關係。
「誰都嘛知道乾妹妹只是女朋友的變相說法,也是故意用來掩人耳目的,要說這麼漂亮的乾妹妹不是你女朋友,我才不相信呢!」葉秋夏不怕死的繼續說道。
「誰有女朋友?是老二的嗎?」廚房裏這次走出來一個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就是葉家的大家長老葉,他虎背熊腰、高大壯碩,還理了一個小平頭,樣子看上去好像混黑道的兄弟,幸好他即時露出了和藹的笑容,化解了大臉上的兇氣,否則可能會嚇壞善良老百姓。
「爸,沒有啦!」葉秋夏怕以後沒有地方避難,雙手拼命搖動否認,她才不敢隨便得罪她二哥咧。
老葉一眼就看見站在兒子旁邊的女孩,他笑咪咪地走向前。
「妳就是初夏的女朋友嗎?這小子呀,都已經快三十了,從來也沒見他帶個女孩子回來讓我看看。」
「爸,她不是……」葉初夏正想否認,常芳瑜和李政柏正好從廚房走出來,他們原先是進廚房去打招呼的,認識十年,來過這裏也四、五次了,他們跟葉家人都很熟了。
「葉爸,我不是女孩子喔。」常芳瑜故意吃醋耍哀怨。
老葉是個老好人,只是面相難看了些,他對女孩子的好更是偏心的一面倒,誰讓他生了兩個兒子,只有秋夏這個小女兒。
「芳瑜,妳是初夏的老同學嘛,我也希望妳可以來當我的兒媳婦,偏偏妳看不上我們家初夏。」老葉笑著道。
「葉爸,你難道不知道跟初夏這種老古板談戀愛一點樂趣都也沒有,我才不要自找罪受!」常芳瑜立刻笑著反擊。
葉初夏只能乖乖站著被嘲笑,要是敢回嘴,恐怕會被老爸念上三天三夜。以前還有大哥安夏擋在前面,結果大哥趕在過年前結婚了,大嫂還懷有七個月的身孕,這下老爸把箭頭全指向他了。
「芳瑜,妳怎麼可以在初夏的女朋友面前破壞他的形象,不好啦!」老葉替兒子求情。
聽到老葉這麼說,陳倩妮心裏頭很開心,可被葉爸看到有些不自在,她只好扯起招牌的笑容,試著化解無措的緊張。
「葉伯伯好。」陳倩妮有禮的打招呼。
「好好,跟他們一樣喊我葉爸就行了。先去洗個手,我們可以準備吃飯了,今天可全都是葉爸的拿手好菜哦!妳不知道,初夏說要帶朋友回來玩,我好開心,家裏很久沒這麼熱鬧了。」老葉親熱地招呼陳倩妮往廚房走去。
「初夏,讓你爸誤會倩妮是你的女朋友,這樣好嗎?」李政柏挑眉問道。
「我會找機會跟我爸說清楚的。」葉初夏沒什麼表情地說道。
「二哥,不好吧?你這一說清楚,我怕老爸會翻臉,到時不但你會被念到臭頭,搞不好連我都會遭殃,就讓你乾妹妹暫時充當一下你的女友又不會怎樣。」葉秋夏很可憐,老是被老葉抓起來罵,說她都不把女同學介紹給葉初夏;可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葉初夏的初戀情傷,就只有老葉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對呀,我也贊成,不然葉爸都亂點鴛鴦譜,連我都倒楣,這下有倩妮在,我就不怕他硬要把我跟你湊成對了。」常芳瑜也跟著附和。
「看來兩票對兩票。」李政柏聳聳肩,把難題丟給葉初夏。
「不對,是三票對兩票,倩妮一定很樂意當初夏的女朋友。」常芳瑜說著用眼尾示意著陳倩妮。她一定得趁在山上的這兩天,放把火把倩妮和初夏的感情熊熊地燃燒起來。
「對呀,我當然願意當他的女朋友,只是他……」陳倩妮眼巴巴地看著葉初夏。
「隨你們吧!」葉初夏不想被當成談話的目標,況且這問題實在太尷尬了,他只好快速地走進廚房,就怕老爸的熱情會嚇到倩妮。
其實葉初夏也沒有很堅持,反正在山上就只有兩天,隨老爸怎麼想,只要大家覺得好就好。
* * * *
老葉對甜美的陳倩妮真是愈看愈滿意,在餐桌上簡直就把她當媳婦在對待,不時叫她多吃點。
吃飽喝足、短暫的休息後,老葉親自帶著大家到果園去採水果。
葉秋夏以她在果園從小玩到大為由,留在家裏睡她的大頭覺。
來到以種植葡萄及番茄為主的果園後,老葉忙著向果園的主人,也就是他的二弟一家子介紹陳倩妮。
陳倩妮雖然羞紅了臉,但還很開心老葉這樣喜歡她及認定她。等到看戲的人差不多都散去了之後,她和葉初夏、常芳瑜及李政柏才拿著剪刀、帶著紙箱走進葡萄園。
約一人高的葡萄樹上結滿了葡萄,陳倩妮像是走進大觀園裏的劉佬佬,對任何事情都覺得很新鮮。
而常芳瑜此時拉著李政柏往果園的另一頭走去,很明顯地是故意要讓陳倩妮和葉初夏有獨處的時間。
「哇,這裏的葡萄看起來都好好吃的樣子!」看著累累的葡萄,巨大的果粒、紫黑色的果皮,看得陳倩妮的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
葉初夏從樹上先剪下一串葡萄,然後將剪下的葡萄放到紙箱裏。「妳待會可以嘗嘗,甜酸度都剛剛好。」
「你家裏的人都很熱情。」她一步不離地跟在他的身邊,以最崇拜及熱情的眼神時時凝望著他。也難怪果園裏的人都認定他們倆是濃情蜜意的一對了。
「倩妮,對不起,我沒有機會說出妳不是我的女朋友,讓你造成很大的困擾。」
「你別這麼說,你明知道我很想當你的女朋友。」
「說好了,我們只能是兄妹。」想起昨晚的吻,他努力抑制不該有的情愫。
「我知道你是看在姊姊的份上才會把我當妹妹在照顧,如果沒有姊姊,你根本不會多看我一眼。」
「不是這樣的……」聽她這樣說,他心裏覺得很痛,可是事實正是如此不是嗎?他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若沒有采妮這層關係,他只會當她是個發花癡的路人甲。
「你聽我把話說完……」見他點頭,她繼續說:「所以也請你繼續看在姊姊的份上,就這兩天,你就委屈點承認我是你的女朋友,這樣我們也不用解釋太多乾哥、乾妹的問題。而且葉爸也會很開心,也不會再逼你交女朋友;而我也可以過過乾癮,這真是一舉數得,你說對不對?」她露出淺淺的笑容,希望能讓他點頭認同。
不管未來如何,能當他兩天的女朋友,總比從來沒有嘗過滋味的好。當然,她的願望不是這麼小,但只要有開始,就會有希望。
她的眼睛眨呀眨地充滿懇求,他很難拒絕這樣的她,像是要補償她昨晚的悲傷,也不想再看到她難過的模樣,他還是點頭。
「那就麻煩妳暫時充當我的女朋友,幫我度過難關吧。」他也不想讓爸爸囉嗦,反正只是一種說法,兩人之間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耶!」她忘情地又想跳起來。
「別跳!」他急急用單手按著她的肩膀。「老是這樣莽撞,妳會撞到葡萄樹的。」話裏對她的小孩子性,有著些許的無奈。
她抬眼,一串串的葡萄就在頭頂上,她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沒法控制自己一開心就會手舞足蹈的習慣。
兩人邊說邊笑著剪葡萄。而在另一頭的常芳瑜和李政柏──
「你看,他們兩人很登對是不是?一個很穩重、一個有點小迷糊,剛好互補。」常芳瑜邊剪葡萄邊對李政柏說道。
「哪有登對?我看他們根本個性不合!」李政柏根本懶得剪葡萄,他只是雙手環胸,遠遠看著十二點鐘方向的那一對。
「你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我又還沒開始吃葡萄,怎會知道葡萄酸不酸?」李政柏將視線拉回眼前的常芳瑜身上。
「我警告你,你在外面拈花惹草我不管,你要是把腦筋動到倩妮的身上,我可不饒你!」常芳瑜的語氣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芳瑜,妳這樣會不會太偏心了呀?明明我和初夏都是妳的老同學,妳怎能一面倒向初夏?」李政柏一臉無奈地問道。
「誰讓倩妮喜歡的是初夏,要是倩妮喜歡的是你,我也會挺你呀!」
「這立足點就不公平嘛!要是倩妮早在九年前就認識我,她一定會喜歡我這個風趣又幽默的大帥哥的。」
「我看著倩妮長大,她就跟我的妹妹一樣,無論如何我都希望她能得到幸福。當然啦,如果到時她和初夏最後還是無緣在一起,我還是會助你一臂之力的。」常芳瑜很豪氣地拍了拍李政柏的胸口。
看初夏並沒有對倩妮的感情狠心拒絕,只是以一種順其自然的方式在為兩人的關係前進,以旁觀者來看,初夏對倩妮也有那份心意。不過常芳瑜還是很擔心,只要初夏對采妮的心結沒有解開來,那倩妮的這場感情路恐怕會走得很辛苦。
午後的陽光在樹梢上跳躍著,倩妮和初夏的雙手在葡萄樹下忙碌著,常芳瑜看著他們既和諧又美好的畫面,真希望倩妮的深情會打動初夏冰封的心。如果倩妮的苦戀能修得正果,而初夏能重拾愛人的心,那多少也可以彌補她自己在感情上的不順利。
* * * *
四個人玩了一下午,剪了滿滿兩箱的葡萄,打算星期一將這些葡萄分給事務所的同仁享用。
晚餐在葉初夏的兩位叔叔、兩位嬸嬸的作東下,他們在山上的山產店享用了豐盛的一餐。
由於葉初夏的媽媽在他小學的時候就已經過世,因此兩位看著他們兄妹長大的嬸嬸,對他們的終身大事,可說是特別著急。
「初夏,什麼時候結婚?別像你大哥匆匆忙忙的,讓二嬸都來不及準備賀禮。」
老葉在一旁猛點頭。他這個老爸很為難,說多了兒子不愛聽,說少了怕兒子不當一回事。
「二嬸,倩妮還小。」葉初夏對於長輩的熱情很尷尬,這就是他很怕回老家的最主要原因。
幸好今天只來了四位長輩,要是連爺爺、奶奶、姑姑也一起來,那他鐵定會被轟炸到腦袋當機,搞不好當場就會被逼著說出婚期。
「不小了,都已經大學畢業了,像倩妮這個年紀,三嬸、你二嬸,還有你媽媽都已經生了老大了。」
「對呀,你也要想看看,你都已經快三十了,到時你年紀大了,小孩還在手裏抱,這樣你會抱不動的啦!聽小叔的話,早點結婚比較好。」
陳倩妮聽著叔叔嬸嬸們你一言、我一句的,明明和葉初夏是假的,她卻有著被逼婚的喜悅。她低垂著雙眼、臉頰羞紅、心跳加快,像是個準新娘,不過她只能淺淺微笑,把發言權都留給坐在身邊的葉初夏。
「小叔,這裏還有另外兩個人也快三十了。」葉初夏指著常芳瑜和李政柏。
「葉初夏,別把我們拖下水,這是你的家務事。」常芳瑜正在大口吃菜,被這話一嗆,連忙反擊。
「我看這政柏和芳瑜也挺配的,郎才女貌,你們要不要考慮和初夏、倩妮他們一起辦婚事,二叔一樣會送上大禮的。」
這下換李政柏吃到一半的上雞肉梗在喉嚨裏,他連喝了一大口的啤酒,才將肉給吞進肚裏。
「二叔,你可別嚇我,芳瑜的脾氣這麼大,我還想多活幾年呢。」李政柏乾笑了兩聲。
葉初夏很高興終於轉移了目標,那他就可以專心吃飯,也替倩妮的碗裏夾了一塊雞肉。
陳倩妮看著他的體貼,心裏很興奮,不過她沒忘記要淑女點,可不行一高興就把桌子給掀了。
「李政柏,你不想活了嗎?敢說我脾氣不好!」常芳瑜橫眉豎眼地瞪著李政柏。
「你們看,她這樣還不凶嗎?我還是比較喜歡倩妮,溫柔又可愛,只可惜她已經被初夏給搶走了。」想轉移話題?門都沒有!李政柏馬上就把話題又轉回葉初夏的身上,誰讓葉初夏和陳倩妮要假裝是男女朋友,這下李政柏可是滿心滿眼都在吃味。
「人家倩妮哪看得上你呀?你別作白日夢了!」常芳瑜取笑李政柏。
陳倩妮偷偷瞄了葉初夏一眼,剛好他也轉過頭來看著她,這樣熱絡的氣氛,似乎也感染了他們倆,兩個人都有種若有似無的悸動,她覺得很害羞,他也有些不自在的彆扭。
這餐飯就在你來我往的鬥嘴下,看似煙硝味濃厚了些,不過大家都是自己人,愈鬥嘴感情是愈好。
吃完晚餐,告別長輩們,他們才回到葉家休息。
陳倩妮和常芳瑜睡在三樓的客房,葉初夏和李政柏則陪著老葉還在一樓客廳喝茶閒聊。
山中的夜晚很安靜,還可以聽到夏蟬在唧唧叫。想不到才隔了一天一夜,陳倩妮的心境就完全不同,昨晚她是哭著睡著,而今晚她唇角的笑可是沒有停過。
「對了,我還沒問妳,妳那一雙眼睛是怎麼回事?」常芳瑜躺平在床上,偏頭問著躺在旁邊的陳倩妮。
「昨晚可能酒喝多了,所以我猛灌開水,結果就變成這個樣子了。」這是陳倩妮早就想好的說辭,幸好到下午的時候,她的眼睛已經消腫得差不多了,不然她都快要無臉見人了。
「喔。」常芳瑜想了想,突然很曖昧的問著陳倩妮,「看樣子初夏好像對妳不錯,一路上都很細心在呵護妳,妳和他到底有沒有進展?」
「哎呀,芳瑜姐,哪有什麼進展,還不是都一樣,如果有進展,我一定會讓妳知道的。」這要她怎麼說?她和他之間依然算是混沌未明,她現在可是什麼話都不敢多說,就怕剛冒出頭的愛苗會被任何一點風吹草動給嚇跑。
她不敢讓常芳瑜知道自己主動吻了他,她現在每一步都要走得很小心,畢竟他的心裏還沒有她的容身之處,只要走錯一步,或許就會斷了和他繼續走下去的機會。
「最好是這樣,可別自己談戀愛,就把我這個媒人給丟到一旁。」
「芳瑜姐,我不會的啦!」陳倩妮不依地撒嬌。
隔天早上,葉初夏盡地主之誼帶著他們在山上四處走走,雖然陳倩妮一直沒有和葉初夏獨處的機會,但常芳瑜很夠意思,總是把李政柏拉到一旁,讓他們有談心聊天的空間。
中午,在吃完葉爸的豐盛午餐,稍微休息之後,一行人才又啟程回臺北。
回臺北的路上,由葉初夏先開山路這一段,而常芳瑜和李政柏則在後座休息;等到要上高速公路時,兩個男人才換手,由李政柏開車,葉初夏和陳倩妮坐後座休息。
陳倩妮一坐到葉初夏的身邊,還是不顧前座那兩個人的眼光,緊貼葉初夏而坐,更在坐不到五分鐘後直接睡進了他的懷裏。
「初夏,美女在抱是什麼感覺?」李政柏透過後視鏡看見陳倩妮又將葉初夏的大腿當枕頭,忍不住揶揄了老同學。
葉初夏心裏有些倉皇,但表情還是一派沉穩,「沒什麼感覺。」他在騙自己,也在騙李政柏,他是個正常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沒有感覺!
「初夏,我們倩妮可是水當當的漂亮女孩,你這樣說可是會傷了倩妮的心。」常芳瑜半側過頭往後看著他,眼神帶著意味深長的警告。
葉初夏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唇角有著隱藏不住的愉悅笑意。
這兩天他雖然一直被長輩逼婚,可是他沒有不耐,反而覺得平靜,好像假戲真做也沒有關係。如果長輩們再加把勁,或許他真的會點頭承諾婚期也說不定。難道,他慢慢在接受倩妮對他的愛?
她側身坐躺在他的膝蓋上,長髮依舊披散在他的身上,比起昨天來的時候,他的心情是多了些自在及歡喜。
因為她是采妮的妹妹,所以他才對她另眼相待?還是他已經被她純真的笑顏及赤裸裸的感情所感動了?
他不知道,心裏頭也是茫茫然,也許他不該強將與倩妮之間的感情設限在兄妹之情上,或許他該試者把她當女人看……
那就順其自然吧!
回到臺北,沿路先送常芳瑜回去,再到李政柏的家。
來到李政柏家時,李政柏從駕駛座下車,葉初夏只好喚醒沉睡中的陳倩妮,否則雙腿被她壓著,他是如何也動彈不了。
「到了呀?」她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慵懶如小貓咪般地轉動略顯僵硬地脖子。
「到政柏家了,得換我開車,妳繼續休息。」葉初夏從左側下車,與李政柏同站在車門邊。
「初夏,看來我是沒有條件跟你爭倩妮了,你好好對倩妮,可別讓她傷心難過。」一趟旅行也讓李政柏對倩妮死了心,他才不想讓自己陷入這種三角習題裏。
「什麼意思?」葉初夏問道。
「你只要找面鏡子,看看你自己每次看著倩妮時是什麼表情,就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了。」李政柏白了葉初夏一眼。唉,真是個大木頭,倩妮怎會喜歡這種不解風情的男人呢?
李政柏雖然有些哀怨,但還是帶著祝福的心情,希望他們有個美好的結局。
一聽到李政柏要放棄追求陳倩妮,葉初夏不知怎麼突然鬆了一口氣。
坐上駕駛座,前方霓虹閃爍,顯現出美麗的景象,他透過後視鏡看著她,與她的視線正巧對上。
「我們回家了。」踩下油門,車子平穩地駛進車水馬龍裏。
我們回家了。這句話包含太多的私密感,讓她忍不住又傻傻地笑了。
回到大廈,坐了電梯來到屬於他和她的十二樓,他還是送她到她的房門口,一樣沒有進門的打算。
「你……」她欲言又止。
「怎麼了?」他柔柔地問道。
「這兩天我很快樂,謝謝你。」
「我才要謝謝妳,妳在我爸爸面前幫了我許多。」
「要進來喝杯茶嗎?」她試著問道。
「太晚了,明天還要上班。」
她點點頭,表示瞭解。「那……這個月二十號,你可不可以把晚上的時間空下來?」
「什麼事?」
「是我的生日,我想跟你一起慶生。」
「妳二十號生日?」他一臉驚訝,因為他是二十一號生日。
「你不信?」她拿出皮夾,打算拿出身分證。
「我信,當然信。」
她把皮夾收回皮包裏。「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們一起過生日。」
他點點頭,「好。」曾經冰封死去的心,正被她一點一滴地融化。
她微踮起腳尖,又一次沒有預警地,她的唇輕碰上他的唇。
輕吻了幾下,她才放下腳尖。「晚安。」
他再次楞住,還是沒對這個吻做出反應。
這次她沒有快速逃離,只是含情脈脈地看著他,然後以倒退走的方式,退回自己的屋內。
眼神互相膠著著,情感在這樣的夜裏濃到化不開,他沒有移動雙腳,被她甜美的表情深深吸引住,只能楞楞地看著她將門緩緩地關上。
她又吻了他,他該推開她、拒絕她,可是他什麼都沒有做,甚至還留戀著她唇瓣的美好。
他也傻傻地笑了。終於,他發現不對勁了,自從前晚那個吻之後,倩妮不再喊他葉大哥,而且直接省掉了稱謂。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19 00:50:54
第七章
她和他到底算不算是一對情侶?
陳倩妮看著電腦螢幕發呆,一疊的發票整理到一半就擱在那,桌上還有好幾家公司的帳戶要處理。
自從山上回來到現在又過了一個星期了,這個星期他和她相處的模式跟往常有大大的不同,她可以感覺到兩人的眼神波動裏多了抹難以言喻的情愫。
在車上時,他會跟她聊天,從時事到工作,從興趣到人生。不像之前,總是她說得多、他聽得多。
過馬路時,他會主動牽她的手,不再跟她保持一小步的距離。
中午吃飯時,也不會故意將她推給李政柏,他會要她拿著便當到他的辦公室一起吃。
晚上送她回家,他不再只是站在她家的大門口,而是會進屋內喝杯茶,甚至會給她一個輕輕的擁抱。
她沒有再主動吻他,畢竟她是女孩子,臉皮厚也只能厚到某種程度,一切都得耐心等他的回應。
她心裏其實很矛盾,逼得太急,怕適得其反,把他給嚇跑;不逼緊些,又怕他只把她當妹妹,辜負了她的心意。
唉,為什麼愛情總讓人這麼煩惱呢?為什麼她只能當他兩天的女朋友?
且他什麼都沒有明說,連只能當兄妹的話也沒有收回,這樣的心情攪得她忐忑不安、七上八下。
「倩妮,妳在發什麼呆?」
游韻如冷冷的聲音從陳倩妮的背後傳來,她嚇得跳了起來,不知道游韻如正彎身站在自己的椅子後面,就這樣,她的頭頂硬生生地撞上游韻如的下巴。
「哇!」兩個女人同時大叫出聲。
在陳倩妮頭頂的衝力下,游韻如痛到趕緊撫著脆弱的下巴。
「游姐,對不起!對不起!」雖然陳倩妮的頭頂也很痛,但她還是趕緊先道歉。
幾個同事聽見她們的喊叫聲通通圍了過來。
「怎麼了?」高興明關心地問道。
「是我不好,我不小心撞到游姐的下巴了。」陳倩妮彎腰行禮地認著錯。
游韻如痛到皺著眉頭,許久以來的怨氣,因為這一撞,終於忍不住開罵了。
「妳不僅上班在發呆、動作又慢、人又不夠細心,還常常記錯帳、算錯數字,整天迷迷糊糊、莽莽撞撞的,妳這樣根本沒資格當個會計,要不是因為葉先生的關係,我想沒有事務所會用妳的!」
陳倩妮聽到游韻如這突然的叫駡,一時傻了眼,連話都說不出口。
「韻如,別這樣說。」高興明急得趕緊出言想緩和游韻如的怒火。
「我說錯了嗎?她又不是葉先生的女朋友,只是他認的乾妹妹,還以為自己長得多漂亮,整天只會耍花癡的跟在葉先生的身邊,對工作一點都不用心,都已經來了快三個月,連一點事都做不好,要不是有葉先生在,她早就被開除了。」
游韻如的話一點都沒錯,陳倩妮的眼眶微紅,只能乖乖被罵。從小她最討厭的科目就是數學,她是為了要親近葉初夏才會選擇念會計,在校的成績更都是低空飛過,勉強畢業,連來事務昕上班,她都是別有居心。
「韻如,有話好好說。」高興明繼續勸道。
「都別說了。」葉初夏一聽到倩妮的唉叫聲,立刻就沖到辦公室門口,但他的腳還沒跨出去,就聽到游韻如那一連串教訓的話。
「葉先生。」游韻如沒想到自己因一時情緒激動而口沒遮攔,這下禍從口出,她真是懊惱不已。
陳倩妮整個人呆楞楞的,那樣的話像把利劍刺穿她的心,她是不是什麼事都沒做好,反而為大家帶來很多困擾?
其實她一直很認真在學,努力想當葉初夏的小幫手,她只是偶爾會恍神,會神游到葉初夏的身上,可她也不想在上班時這樣呀!
「倩妮,來我辦公室一下。」葉初夏喊著她。
陳倩妮看著他,有些怯懦,原本在他面前她就不夠自信,如今被游韻如這樣的批評,她更是心虛到不敢見他。
葉初夏只好走到她的身邊,牽起她的手,將她帶進他的辦公室。他還特地將辦公室的門關上,然後帶她到沙發上坐下。
她的頭還是垂得低低地,根本無臉見他。她也明白自己是仗著和葉初夏、常芳瑜及李政柏的關係,才能安然在事務所裏待下去的。
「還痛不痛?」他柔柔地問道。
「什麼?」
「這裏。」他以手掌輕輕按壓在她的髮頂上,「還痛不痛?」
她輕輕搖頭,眼淚含在眼眶裏更顯楚楚可憐。「我……對不起,我又給你帶來麻煩了。」
他在心裏歎了口氣,以前他不會公私不分的,為了她,他的確是偏袒了許多。他握起她的一雙小手,將她的難過都疼進心裏。
「別這樣說,妳很認真,也一直有進步,別太在乎韻如說的。」
「游姐說的沒錯,我根本沒資格當會計,我總是不夠細心,我看我還是離職好了。」
「倩妮,這不是離不離職的問題,妳自己要好好想一想,妳若離職後要做什麼?或者妳想做什麼?妳喜歡這份工作嗎?還是妳真的只是為了我才來工作的?別因為韻如多說了幾句話,妳就情緒化地做了不理智的決定。」
「嗯。」雖然他說的很有道理,語氣也很溫柔,但她還是感覺到他話裏那明顯的無奈。她覺得很受傷,為什麼他連一句安慰她的話都沒有?為什麼他只會跟她講人生的大道理?為什麼他就不能以疼愛女朋友的方式多疼疼她。
「就算妳進入大興的目的是為了我,但妳畢竟也念了四年的會計,就這樣放棄也很可惜;可是妳要是工作起來很痛苦的話,我會勸妳早一點轉業,去做妳自己喜歡及適合的工作。」他早就聽芳瑜說過,她是為了他才去學會計,這幾年來真的是苦了她了,他不願再看她這樣為了迎合他而苦了自己。
他是她的下屬,也是他的妹妹,更是他的……他在心裏頓了頓,算不算女朋友呢?
「嗯。」她還是只能單音節發音。
敲門聲打斷了葉初夏的諄諄告誡,他先放開她的小手,才說:「請進。」
進來的是游韻如。「葉先生,你三點和正豐的財務長有約,現在他們人已經在會議室了。」
葉初夏站了起來,「謝謝。我馬上過去。」
游韻如尷尬地看了葉初夏一眼,她甚至連看都沒看陳倩妮就走了出去。
「倩妮,打起精神來,無論妳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援妳。我還要跟正豐的財務長開會,我們先出去吧。」他無法把她一個人留在辦公室裏,他的偏心已經引來員工的反彈,他現在該做好榜樣,維持上司該有的態度。
她跟在他的背後走出他的辦公室,而會議室的門口,已經站著一男一女了。
「葉會計師。」正豐的財務長汪村木微笑打著招呼。
「汪財務長,對不起,讓你久等了。」葉初夏伸出手與汪村木相握。
「別這麼說,我也是剛到而已。這位是我們公司新來的財務經理謝瑩,由她負責這次上市的所有事情。」汪村木介紹著站在他身邊的女人。
「謝……經理。」這一瞬間,葉初夏因為謝瑩,第一次在客戶面前失了神。
陳倩妮從一踏出葉初夏的辦公室,整個人就像被點了穴道似,她無法相信眼前所見到的事實,這個女人為什麼這麼似曾相識?
那舉止、那眼神、那氣質、那恬靜的微笑,為什麼跟姊姊那麼像?只不過謝瑩多了份成熟的韻味,而當年的姊姊則只是個清秀佳人。
明明是不同的兩個人,明明兩個人的五官也不像,可是為什麼一看到謝瑩,就會讓她聯想到姊姊?
陳倩妮在震驚之餘偷偷看了眼葉初夏,只見葉初夏的眼神也膠著在謝瑩的身上,可見他跟她也有著同樣的想法。
她急急忙忙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按捺不住狂亂的心跳,這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麼相似的人?
她是因為姊姊的關係才有存在的分量,要不她和他的感情根本就淡薄得像一張紙。
如今意外的出現這個叫謝瑩的女人,他是否會因為那張相似的臉而對謝瑩心動?
就在她以為跟他的感情即將有重大的進展,且已經開始編織美麗的未來時,現實的殘酷,讓她認清老天爺始終沒有站在她這一邊。
* * * *
今晚,大興的三巨頭陪著正豐的財務長汪村木和財務經理謝瑩吃飯應酬。
因為正豐目前正在推動上市作業,葉初夏就是負責簽證的會計師,如果將來正豐上市成功,那它將會是大興協助推動的第一家上市公司,這在事務所發展的里程碑上具有重大的意義。
而為了確保正豐在上市之後依然會和大興合作,拉攏交際的動作是免不了的,否則以大興目前的規模,根本無法跟前十大會計師事務所相提並論。
三點鐘的會議,雙方就推動上市的時程,及公司和事務所之間應做的配合事項,做了明確的討論。
會議結束後,葉初夏、常芳瑜和李政柏全數出席飯局,為的就是表達最真誠的合作之意。
宴客的地點選在日式料理店的包廂裏,大夥享用著最頂級的菜色。
席間葉初夏的話不多,除了公事的討論,他只是悶悶地喝著清酒,眼神有意無意的凝看著坐在他對面的謝瑩。
時間已經過去九年了,陳采妮的身影應該逐漸在他的心中淡去,可是為何他一看到謝瑩,就像看到采妮回到他的身邊?
常芳瑜發現了葉初夏的異常,平常他對於這樣的大客戶總是會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的介紹事務所的理想,及分析各種產經業的狀況,或者最新的投資法令條款。可今晚他竟有些沉默,且一向正直的眼神還散發著熾熱的火光。
當然,常芳瑜也看出了端倪,這位正豐新上任的財務經理,舉手投足真的太像采妮了,也難怪葉初夏會失神成這樣。
「謝經理,聽說妳剛從國外回來?」在喝了酒、吃了美食之後,常芳瑜將本來談論財經的嚴肅話題,轉為輕鬆的閒話家常。
「嗯,我剛從美國修完碩士回來,我爸爸就要我進公司幫忙,我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所以就跟在汪財務長的身邊學習,希望以後你們多多指導,讓我可以很快熟悉臺灣的各項法令。」
謝瑩是正豐董事長的二千金,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加上良好的家教,可說是個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
她無懈可擊的完美肌膚、進退得宜的談吐、優雅動人的笑臉,若說她跟采妮很像,那也是初看的第一眼,比起采妮,她多了分驕傲的貴氣,也多了些成熟的韻味。
「哪里,我們互相學習,這裏的東西很好吃,妳多吃一點。」常芳瑜又看了葉初夏一眼,要不是礙於有外人在場,她真想賞葉初夏一巴掌,看能不能讓他清醒一點。他這樣直盯著謝瑩瞧,到底有沒有把倩妮放在眼裏?
「謝經理,妳放心,初夏是我們大興的首席會計師,有任何疑難雜症,不管是法令、投資抵減、還是會計公報,甚至是要應付國稅局,妳都可以來隨時來問他,我說是不是呀,初夏?」李政柏坐在葉初夏的旁邊,他用手肘碰了碰處於恍惚狀態的葉初夏。
葉初夏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是呀,謝經理,關於帳務上有任何問題,妳都可以儘量提出,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叫我謝瑩就好,經理這個位置我坐得實在很心虛呢!」謝瑩不是笨女人,她早就感覺到葉初夏在看她時的那種專注光芒,如果是條件這麼好的會計師來追她,她是不排除交往的可能。
「謝瑩還年輕,跟你們都是同一輩的,你們都是會計界的精英,大家別這麼生疏,工作之餘還是可以交交朋友,這也是我今天帶她來跟你們認識的主要原因。」汪村木四十多歲的年紀,在業界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他全是看在董事長的份上,才會把謝瑩帶在身邊學習。
葉初夏微笑點頭,「那我就叫喊妳謝瑩了,妳也可以跟芳瑜和政柏一樣喊我初夏。」
「好呀,很開心認識你,初夏。」謝瑩那一句柔柔地初夏,讓葉初夏得輕握雙拳,才能抑制住心中的悸動。
李政柏和常芳瑜互看了一眼,這一眼全是對葉初夏行為的不能諒解。
一餐飯下來,葉初夏和謝瑩的互動良好,都對雙方留下很好的印象。
葉初夏目送著謝瑩離開,明知她不是采妮,他還是很想沖上前去送她回家,不過想歸想,他的理智還是不容許他這麼做。
「車子都走遠了,不要再看了啦!」常芳瑜很諷刺地說道。
葉初夏不理會常芳瑜的叫囂,打算走回自己的車子。
李政柏拉著常芳瑜的手臂,對她搖搖頭,「芳瑜,別這樣,我想初夏他的心情也很亂。」
「他亂?他的心情憑什麼亂?那個謝瑩只不過長得和采妮有那麼一點點像,他就像個大色狼一樣,從開會到整個晚上都死命盯著人家瞧,這像話嗎?事情若傳出去能聽嗎?」憋了一整個晚上的氣,常芳瑜終於狠狠地爆發了。
葉初夏也自覺自己失態了,「芳瑜,對不起,是我不好,我真的把她看成了采妮,一時才會情不自禁。」葉初夏沒有否認常芳瑜的指控,要不是謝瑩那股神似的韻味,他是連看也不會多看她一眼的。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該對不起的人是倩妮!我警告過你,要嘛你就好好待倩妮,要嘛你就離她遠一點,你既然給了她美麗的希望,就不要再讓她陷入失望之中!」常芳瑜一口氣罵完,然後頭也不回地朝李政柏的車子走過去。
李政柏拍拍葉初夏的肩,「我瞭解你的心情,我剛剛看到謝瑩也嚇了一大跳,你別太在意芳瑜說的,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你快回去吧。」
「我知道,是我不好。」葉初夏臉上的表情既痛苦又無奈,他知道自己失常了,可那震撼實在太大,讓他怎麼都無法克制自己。
「記得去看一下倩妮,我聽說她今天在辦公室裏受了委屈,如果你不去安慰她,我可是要去安慰她。」李政柏笑著說道,然後揮揮手跟葉初夏道再見。他待會上車還得忍受常芳瑜的炮轟,誰讓常芳瑜一向是搭他的便車。
葉初夏坐上自己的車,他故意打開車窗,讓車水馬龍的噪音灌進耳裏,他得讓腦袋清醒,讓一切回到現實。
謝瑩不是采妮,采妮早就消失在九年前的聖誕夜;況且采妮是采妮,是獨一無二的個體,任何人也取代不了她在他心中獨特的地位。
* * * *
時間過得很慢,慢到陳倩妮以為電視機上的時鐘壞掉了。
下班時,因為葉初夏要招呼汪村木和謝瑩,所以讓李政柏先送她回家,不過她拒絕了,她堅持要自己搭公車,不想再麻煩他們任何一個人了。
她將雙腿抱在胸前,連晚餐都沒有吃,就這麼呆坐在地板上。
今天的事情一件一件都令她措手不及,先是游韻如的指責,讓她情緒低落;緊接著又看到了謝瑩,讓她從美好的採葡萄之旅,一下子墜入無止盡地擔心與恐懼裏。
她明知道他今晚是為了公事上的應酬,但整顆心還是懸在那,恨不得他早點回來。
如果是要跟姊姊爭,她相信等久了,她總會等到初夏的心;如果是要跟一個長得和姊姊相像的女人爭,那她鐵定是連仗都不用打就可以舉白旗投降了。
她直到現在才知道自己是這麼沒信心,有任何風吹草動她都害怕會失去他,她等了九年好不容易才來到他的身邊,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她聽見隔壁鐵門關上的聲音,猛然從地上跳起來,他回來了,為什麼不過來找她?
也許他累了,也許下一秒他就會過來了,不急不急,她安撫著自己,又蹲坐回地上。
一個晚上過去了,她迷迷糊糊地睡著,又迷迷糊糊地醒來,從盼望到失望,最後,她還是振作起精神打理早餐。
固定的時間,他果然來按門鈴了。
她像只快樂的小鳥,連忙飛過去開門,「早。」
「早。」葉初夏清楚地看見了她略顯疲憊的樣子。
雖然政柏叫他得來安慰倩妮,但他昨晚在她的大門口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沒有按下門鈴。
他自己的心緒尚處在混沌的狀態,這樣的自己,如何能夠面對她?就算面對她,他又該說些什麼?
「今天吃鮪魚三明治。」她雖然精神有些不濟,但還是綻出最甜美的笑容。
他吃著她親手做的早餐,心中的感覺五味雜陳。他明白倩妮對他的好,也已經打開胸懷試著要去接受她的感情,雖然兩人之間的進展如龜速,但他很滿意目前的相處方式。
「昨晚沒睡好嗎?」他問。其實他也沒睡好,只不過他習慣熬夜,一兩晚沒睡好,不怎麼礙事。
小套房裏只有一張橢圓形的茶几,兩人相對而坐。「嗯,怕你會來按門鈴,所以一直不敢睡。」她實話實說,不打算瞞他。
「我昨晚回來很晚了,以為妳睡著了,所以就沒吵妳。」
他說謊,他回來時明明才九點多,她的作息他應該很清楚,她不是這麼早睡的人,不過她沒揭穿他的說辭。
「後天就是二十號了,你答應要跟我一起過生日的。」她提醒他,就怕他會忘記。
「妳有想要什麼禮物嗎?我送妳。」
「哪有壽星自己開口要禮物的,你應該要自己送。」
「妳也知道我沒送過女孩子東西,我真的不知道要送什麼,萬一送錯了……」除了那年的耶誕節,那份送不出去的禮物,是一條鵝黃色的絲巾,在那一年已經化為灰燼燒給采妮了。
「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歡。那你喜歡什麼?我也送你生日禮物。」愁雲慘霧了一整晚,因為他說要送她禮物,讓她心情好了許多。
「我什麼都不缺,妳就不用花這個錢了。」他吃下手中最後一口三明治。
「那意思就是隨我的心意嘍?」她看著他的表情,等著他的答案。
「嗯。」他笑了,帶著寵溺的味道,就隨她喜歡吧。「對了,昨天韻如說的話,妳別放在心上。」
「游姐說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只是你認的乾妹妹;還說我只會耍花癡的跟在你的身邊,你認為呢?」她想試探他的反應,只要給她一句承認的話,她就會心安,就不會再胡思亂想。
「妳不是不想當我的妹妹?」他站起來,走到流理台,打開水龍台清洗雙手。
「嗯。」這還用問!
「妳不是想當我的女朋友?」
「嗯。」這是她一直以來的願望。
「那不就對了。」他洗好手走到她的面前半蹲下來。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是在講火星話嗎?「所以呢?」
「妳心裏想什麼就是什麼。」他微側著頭,輕輕在她的唇上啄了兩下。
她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他這是在吻她嗎?可是不夠深、不夠濃,像是在哄騙小孩似的。
「你……」
「怎麼換妳傻了?每次都是妳主動,偶爾也讓我主動一下。」他很滿意她發呆的樣子。
「你認為我是你的女朋友嗎?」她仍在懷疑事情的轉變。
「妳不是一直想當我的女朋友?」他反問。
她笑了,雙手環住他的腰,「那這樣我就不是耍花癡了。」
對於女追男,她一向表現得很自在,可是人言可畏,被當眾赤裸裸的取笑,她的心還是無法承受。
「當然。走吧,我們得去上班了。」看著她,他卻想起了謝瑩。明知謝瑩不是采妮,他還是想起了謝瑩,明明眼前有倩妮在,他為何還會想起謝瑩?
「嗯,走吧。」她也需要他適時的回應,這樣她才有勇氣讓這段愛情繼續下去。看來她還得感謝游韻如的嘲笑與刺激,才能讓他對她有進一步的表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19 00:51:20
第八章
雖然被游韻如批評得一無是處,陳倩妮還是決定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努力的做好一個記帳員。畢竟會計是一項技能,如果能在事務所歷練過,那無論走到哪應該都可以找到工作。
再說她也不能讓葉初夏沒面子,她還想以後昂首闊步的走在他的身邊,成為能匹配得上他的女人。
六月二十日這一天,她期盼了許久的日子終於來到。
「我想請假一天。」她對著正在吃早餐的葉初夏說。
「怎麼了?」他關心地問道。
「沒什麼,我同學從台中上來找我。你該不會不准假吧?」她隨便找了個藉口。
「當然,好好玩。」
她笑著點頭,其實她是要為晚上的到來做準備。
「記得,晚上六點要準時下班,我等你回來吃晚飯。」
「嗯。」他點頭,笑著親吻一下她的臉頰。
送他走出她的小套房,她覺得自己好像是日劇裏的女主角,正送著親親老公出門去上班。一想到這,她又開心地手足舞蹈起來。
他的生日禮物她早就買好了,是三條不同花色的領帶,領帶的樣式偏活潑年輕。雖然他是個會計師,必須要有穩重的形象,但他似乎穩重過了頭,變得有些老成,更少了活力。
她不僅希望領帶能替她繫牢他,更希望領帶能夠為他帶來天天的好心情,最好是能看到領帶就想到她。
她匆匆上了超市,買了一大堆的食材,還有一瓶紅酒和香精蠟燭,然後又去花店買了一大束的玫瑰花。
雖然葉初夏耳提面命不准她再搭計程車,但是她今天買了滿滿兩大袋的東西,不坐計程車根本回不了家。
她不相信她的運氣會那麼差,全世界的壞人都會被她給遇上;況且大白天的,壞人應該不敢這麼囂張吧?
想到那個壞人,那個案子到現在還是懸在那裏,沒有什麼進展。
上了計程車,她小心翼翼地坐在右後方的門邊,並且牢記司機登記證上的名字,沒多久她就平安地在中午前回到家。
她不斷忙碌著,連中午都用泡麵打發。
她烤了他最愛吃的小餅乾,打算當飯後甜點;做了生菜沙拉,這是前菜;煮了奶油番茄濃湯,淺淺的紅色濃湯,一定能讓他開胃;最後的主菜是香煎牛排,不過牛排得等他回來之後才能動手煎,這樣才不會又老又硬。
黃色的玫瑰花搖曳在紅色的花瓶裏,香精蠟燭帶著茉莉香味,兩隻高腳杯、精美的餐盤,一切都就緒時,已經是晚上六點了。
她匆匆淋浴,好讓忙碌一天的身體,能覆上一層沐浴乳的淡香。再換上之前特地買的細肩帶粉紅小洋裝,還化了淡淡的妝,想給他跟自己一個難忘的生日。
雖然他答應她會準時回來,但她還是怕他會忙到忘記下班,於是她撥打了他的手機,結果他的手機傳來關機的訊息。怎麼會這麼樣?
她只好改撥事務所的電話,按了他的分機號碼,結果響了很久都沒人接。該不會他已經回來了吧?
為了確保萬一,她又打電話給常芳瑜。
「芳瑜姐,葉大哥呢?他的手機關機,桌上的電話也沒人接。」在常芳瑜和李政柏的面前,她還是乖乖地喊他一聲葉大哥。
「他下午就去正豐開會了,他跟客戶開會時都習慣把手機關機。怎麼,才一天不見妳的葉大哥就忍不住打來查勤呀?」常芳瑜故意取笑她。
「沒有啦,只是他說要和我一起吃晚餐,所以我想再跟他確認一次。那他有說會要開到幾點嗎?」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就是不想讓常芳瑜知道她今天要幫他慶生,或許是擔心他們會來湊一腳,也可能是怕常芳瑜又取笑她的傻勁吧。
「剛剛興明有打電話回來,說他和初夏都不回事務所了,可能會和正豐的人一起去吃飯。」
聽到這,她心涼了半截,因為正豐裏有個謝瑩,而謝瑩有著和姊姊神似的氣質與臉型。
「這樣呀……」
「倩妮,我看妳別等他吃飯了,他從來不準時下班的。」常芳瑜話說得保守,也不敢提起謝瑩的事。
「嗯,我知道了,謝謝芳瑜姐。」
「倩妮,今天和同學去哪玩?」
「嗯,就隨便走走,只是吃個午飯而已。那,沒事了,我先掛電話了。」
「嗯,拜拜,自己吃飽一點,別替那個沒良心的男人煩惱了。」常芳瑜還是忍不住念了一句。
「知道了。」再不掛斷電話,她很怕自己會說出今晚要和他一起過生日的事,萬一他真的失約了,那她豈不是又要害芳瑜姐替她操心難過了。
他不會這樣對她的,他親口承認她是他的女朋友,他不會一看見謝瑩就忘了她,他一定是有事耽擱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天地已經完全籠罩在黑色當中,她只開著床頭的小夜燈,打算他一進門就給他驚喜。
七點半了,也許他被會議給纏住脫不了身。
八點了,從正豐回到這裏再怎麼塞車也該到了。
八點半了,她的不安逐漸擴大,他是不是又和謝瑩一起吃晚飯?
九點了,看著她精心佈置的燭光晚餐,待會他回來時,她得趕快去將奶油番茄濃湯給重新熱一下。
九點半了,門鈴聲終於響起,她從床上跳了起來,差一點撞到茶几的桌角,幸好她閃得快,並沒有撞翻桌上的杯盤。
她快速地點上蠟燭,從頭到尾看了自己一眼,很好,沒有任何不妥,然後她才慢慢地走到門邊,深吸了一口氣,將大門打開。
「初……」夏字被她梗在喉中,她營造了一室的浪漫,結果來的人不是她心心念念一整晚的他。
* * * *
「生日快樂。」李政柏拿出包裝精美的小禮物遞到她的面前。
陳倩妮連忙鎮定自己,將因為失望而差點滾落的眼淚吞進肚子裏,她千萬不能讓李政柏看出任何破綻。「謝謝。」
她接過他的禮物,人也跟著退後一步,好讓李政柏可以進門來。
「哇!妳穿得這麼美,是打算替自己慶生嗎?」李政柏一踏進屋內,就被眼前的氣氛所迷住,不過他還是注意到茶几上擺放了兩人份的餐具。
在有意想追求她時,李政柏就已經下足功夫,打聽到了她的生日。雖然後來沒有真的去追求她,但他還是把她當妹妹疼,生日這天還是想給她一點意外的驚喜。
她苦笑著,「嗯,是呀,總是要慶祝一下嘛!」
「妳到現在還沒吃晚餐?妳該不會是在等初夏吧?」他一語揭穿她極力想掩飾的難堪。
被李政柏這樣一點破,她再也忍不住整個晚上的煎熬,眼淚嘩啦啦的掉了下來。
「他早就答應我,今晚要跟我一起慶生的,早上我還跟他確認過,沒想到他還是忘了……」就當她是鴕鳥吧,她不想提起謝瑩的事,如果他今晚真的因為謝瑩而忘了她的約會,她到底該如何自處?
李政柏一聽她這麼說,忍不住發起了脾氣,「他答應妳,那他竟然還敢跟謝瑩一起去吃飯?」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平常他不是這麼多嘴的人。
「李大哥,他真的和謝瑩在一起嗎?」她淚眼婆娑,顯得十分可憐。
「倩妮,妳別想太多,他是去正豐開會……」他想替葉初夏說話,可是話說到一半,他就沒法再說下去,因為不管怎麼樣,初夏都不該爽了她的約。
「我知道,我不會想太多的。」
「別哭了,這麼美的夜晚,哭成這樣多不值得呀。」他抽出面紙遞到她的手上。
「說得也是。」她趕緊擦乾眼淚。「那你吃過了沒?哎呀,我真的很笨,這麼晚了你當然吃過了。真可惜,我有準備紅酒、沙拉、濃湯,還有牛排哦!」她嘰嘰喳喳的說了一大串,拼命想要掩飾自己的難過與心慌。
「晚餐我只吃了一個麵包,別說是牛排,我現在肚子餓得可以吞下一整頭牛了。」他不想看她難過傷心,因此只能扮笑臉,配合她轉移話題。
「真好,你來了,剛好陪我過生日。不過你得再等一下,牛排要現煎才好吃,你要吃幾分熟的?」她的聲音還是帶著哽咽,匆忙走到流理台前,打開壁燈,先把濃湯再加熱。
「讓我等十下都沒問題。我吃七分的,妳真的會煎牛排?不會把屋子都給燒了吧?」他也來到流理台,看著她熟練地拿起事先準備好的牛排。
「煎牛排時平底鍋的熱度一定要夠,這樣才不會沾黏鍋子,一黏鍋,牛排的賣相就難看了。鍋熱了之後,先加一點油,接著把牛排放入鍋中,先煎個五分鐘左右,然後翻面,再煎五分鐘,就可以轉小火了。」她一邊說、一邊操作,每一個步驟皆謹慎、不含糊。
「哇,沒想到妳這麼厲害!看來真是有練過,該不會是為了想嫁人而做的準備吧?」說到最後一句話,他真想大罵自己是豬頭,他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怎麼知道?可惜好像有人不領情……」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讓眼淚流出眼眶。
「我喜歡就好,待會妳的牛排被我吃光了,妳可別哇哇叫。」
這個時候,她等了一個晚上的電話終於響了,一看來電,她猶豫著要不要接,在響了五聲之後,她還是接起。
她深吸了一口氣,不想讓他聽出她哽咽的音調,「喂。」
「倩妮,很抱歉,我開會一忙竟然忘了答應妳的事。妳吃了嗎?」話筒那端是葉初夏溫柔又低沉的聲音。
「我當然先吃了,不然我早就餓扁了。你……你在忙什麼?」她想問卻又不敢問,如果不知道答案那她還可以騙自己,一旦知道答案後,她會不會連騙自己的勇氣都沒有?
「就是跟正豐在開會,開完會之後,總經理和副總經理請我們吃飯,我不能推辭,現在飯局已經結束了,我等下就可以回去了。」葉初夏盡力地解釋。
「沒關係,你慢慢來。」她掛了電話,不知怎麼回事,這通電話的意義一點都不大,愈解釋反而讓她愈傷心。
再忙,難道不能在晚餐前就打電話通知她一聲嗎?再忙,難道就可以忘記答應她的事嗎?忙通常只是一種藉口,如果她在他心裏有分量、有地位的話,他是不是就不會這樣對她了?
「初夏說什麼?」李政柏問道。
「他說他待會就回來了。」
「那……」
「李大哥,你先吃沙拉,不然也可以先喝湯,我們不要管他,他已經吃飽了。」
「我等妳一起吃,這燭光晚餐本來就是兩個人一起吃的。」李政柏暗暗咬牙,他等會一定要找葉初夏好好算這筆帳。
「嗯。」她既感傷又感動,幸好有李大哥的出現,否則她要怎麼收拾這樣難堪的局面?
雖然心痛到幾乎無法承受,但她還是努力想讓她二十三歲的生日圓滿的結束。
香味四溢的牛排起鍋上桌,牛排只撒上少許的鹽和胡椒粉,沒有讓過度的醬料掩蓋牛排本身的味道。
李政柏開了紅酒,在杯中注滿紅色酒液。「祝我的倩妮,生日快樂。」
「謝謝。」杯與杯相碰,他輕啜了一口,她則是灌下一大口。
「別喝這麼急,我又不會跟妳搶酒喝。」他不想阻止她喝酒,反正醉倒了也是在她家,就讓她發洩一下心情也好。
辛辣的酒味,讓她微微皺了眉眼,不過她還是笑了,李大哥總是會逗她笑。
「我可以打開禮物嗎?」
「當然可以。」
小小的方型盒子上是粉紅色的包裝紙,她慢慢地拆開膠帶、打開包裝紙,裏頭是個紙盒,紙盒內有個心型的粉紅色首飾盒。
「這不是那天我陪你去買的項鏈嗎?」首飾盒裏是一條白金項鏈,墜子是只純金的可愛小兔子,這個既活潑又不失莊重的款式還是她自己挑選的。
就是去暴龍的那天,他說要送給一位女性朋友,她本以為他是要送給他正在追求的女人,沒想到卻是他特地為她挑選的禮物。
「嗯,妳自己挑選的,應該會喜歡吧?」
「李大哥……」他的舉動,又刺激了她的淚線。「謝謝你。」相對於李政柏的細心周到,她的心裏更加難過。
「別這麼說,一點小意思而已。」
她將項鏈戴上。「李大哥,好看嗎?」
她潔白的脖子上沒有戴任何的飾品,這條白金項鏈,配上她的細肩帶粉紅色小洋裝,讓她多了些嫵媚的小女人味道。
「當然好看!」好看到他都心癢難耐,早知道他就不要當什麼君子,管初夏會不會喜歡她、管會不會照成三角習題,他應該下定決心把她追到手的。
可是現在想這個好像也太晚了,看倩妮淚眼汪汪的樣子,可見她已經用情很深了。
「我們先吃沙拉還是喝湯?」她繼續找話說,不想讓自己靜下來,因為一靜下來她就會想到初夏的無情。
「我要一口沙拉、一口湯,我真的餓壞了。」李政柏動手又動口地大快朵頤起來。
「哪有人這樣吃的!應該先吃沙拉的。」她沒有食欲,又喝了一大口的紅酒。
「倩妮,多少吃一點東西,該不會沒有初夏陪妳吃飯,妳就吃不下去了吧?」李政柏不想提葉初夏的,但結果還是不小心提起這個害倩妮傷心難過的罪魁禍首。
「我們可不可以不要提他?」如果他心裏只有姊姊,那她受再多的委屈都願意;可是今天他是為了別的女人而對她爽約,這叫她情何以堪?
「對不起,是李大哥不好,李大哥陪妳痛痛快快地喝酒。」李政柏一口氣幹了一整杯酒。
「好。」她一口一口吃著沙拉、一口一口喝著紅酒。
難怪他不肯正面承認對她的感情,而是用那種似是而非的答案在哄她,他算是個好人吧?為了怕她難過傷心才勉強承認她、勉強接受她的感情。
一路走來,都是她一廂情願地想要跟他在一起,她不怪他,真的不怪他,她只是怨自己,真的怨自己……
為什麼她不像姊姊那樣的好?為什麼她長得跟姊姊一點都不像?為什麼?為什麼……
紅酒一杯喝過一杯,她想醉,醉了就不會痛,醉了就什麼都不知道;可是,她偏偏愈喝愈清醒、愈喝心愈心痛。
* * * *
下午葉初夏帶著經理高興明到正豐開會,會議室裏除了汪村木、謝瑩,還有正豐的總經理、副總經理。正豐高層對於推動上市一事非常重視,正傾全力要在年底上市掛牌成功。
與會者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會議一直進行到晚間七點才結束,正豐總經理出面邀請葉初夏及高興明用餐,葉初夏無法拒絕、也不能拒絕。
飯局設在五星級飯店的廣東樓,謝瑩大方的坐在葉初夏的身邊,在用餐過了一半的時候,謝瑩以閒聊的口吻道:
「明天是初夏的生日。」
一提到生日,葉初夏的臉色微變。糟了,他怎麼會忘記今晚是倩妮的生日?他還答應要和她一起過生日的!
他為工作賣命了許多年,只要一投入公事,他就會全神貫注到眼裏只剩下條文、法令與數字,根本忘記身邊所有的私事。
況且他一個人過了這麼多年,從來不需要費心去記任何節慶或日子,如今身邊多了一個倩妮,讓他一下子還沒法適應及習慣。
「妳怎麼知道我的生日是什麼時候?」雖然心裏著急,但葉初夏還是只能不動聲色。
「會計師的簡介裏有你的資料呀。」謝瑩笑著說道。
「那我們以果汁代酒,祝初夏生日快樂。」總經理帶頭舉杯,大家也跟著一起舉杯。
葉初夏迎合著大家的好意與大家說著笑,畢竟盛情難卻,他也不能為了自己的私事,而弄僵了這個飯局。
看著身邊的謝瑩,葉初夏已沒有初見時的悸動了,畢竟她不是采妮。
采妮是那麼的小鳥依人,謝瑩則顯得十分獨立;采妮的靜是帶著溫柔的,謝瑩的靜則是帶有都市人的冷漠。
他悄悄將手伸到上衣襯衫的口袋裏,本想打個電話給倩妮,可是謝瑩突然靠近他的耳邊,讓他將手又縮了回去。
「等下吃完飯你有空嗎?」謝瑩貼近他的耳邊,態度很親密,一點都不像是才認識兩天。
謝瑩從小在國外長大,想法上較為開放,她覺得若男女雙方都有意思,根本不用再意女追男或男追女。
謝瑩已經側面打聽過了,葉初夏沒有女朋友,且為人正直又認真,在業界算是小有名氣,若以結婚為前提下來評斷,他是個值得交往的好對象。
況且她十分明確地接收到葉初夏眼裏的電波,那電波的密碼就是寫著他對她也有同樣的好感。
對於謝瑩的貼近,葉初夏耳朵微紅了。「有事嗎?」
「幫你慶生。」
他正想拒絕,不料謝瑩又接著說:「千萬別拒絕我,我可是第一次主動要幫男人慶生。」
明知她不是采妮,但他的視線還是會不由自主地被那相似的舉止所吸引,然後慢慢地蠱惑著他的心,當他還沉溺在自己的思緒裏時,謝瑩又說道:
「看你看我的樣子,我就知道你答應了。」
「我的生日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用麻煩了。」他委婉的拒絕。
倩妮還在等他,他雖然已經遲到很久了,但現在趕回去至少還可以彌補一些愧疚。
謝瑩笑了笑,還來不及說什麼,總經理就說話了。
「初夏,你這樣不行哦,當著我們大家的面和謝瑩咬耳朵。」總經理故意揶揄他。
「我……」葉初夏難得有接不下話的時候,但他總不能說謝瑩要幫他慶生,而他正想辦法拒絕她吧?
「總經理,初夏是個老實人,你別嚇他啦!」謝瑩替他說話,這下看在別人的眼裏,更顯出他們之間有不明的曖昧。
他並不是老實人,他只是不喜歡在客戶面前說這種男女之間的笑話。要不是謝瑩太像采妮,他又怎會對她流露出好感?
飯局結束後,葉初夏找了個機會去了一趟洗手間,趁機打電話給陳倩妮。
電話裏她的聲音低低啞啞,很明顯是哭過了,這讓他的心糾結成一團,只能盡力解釋及承諾儘早回去。
打完電話後,幾個人從廣東樓離開,來到地下停車場,而這一路上謝瑩都走在葉初夏的身邊。
「謝瑩,今晚要搭誰的車回去?」汪村木問著她。
「初夏要送我回去。」謝瑩沒有開車,她來廣東樓時是坐汪村木的車,所以汪村木才會這麼問。
葉初夏一聽謝瑩這麼說,明顯地楞住,他什麼時候答應要送她了?
「有初夏在,我們大家都放心。」汪村木看了總經理和副總經理一眼,尋求他們的認同。
「謝瑩,初夏年輕有為,妳的眼光真好。」總經理意有所指的笑道。
「謝瑩,那我們先走了。初夏,謝瑩就麻煩你了。」副總經理和葉初夏及謝瑩道了再見後,才開車離開。
總經理和汪村木也陸續離開,最後就只剩下高興明。
一個晚上高興明很安分地吃吃喝喝,原本他只是來當葉初夏的助手,協助提供一些分析報表給正豐的高階主管,沒想到卻也獲邀一起吃飯,讓位階最低的他有些受寵若驚。
高興明是搭葉初夏的便車來正豐的,現在他只能尷尬地看著謝瑩。
「興明,這麼晚了你就不要再回事務所,我直接送你回家。」葉初夏說著先上了駕駛座,即使他趕著回家,也一定要先把同仁的事安排妥當。
謝瑩率先坐上前座,而高興明只能坐後座。
「葉先生,我的車停在事務所,你送我回事務所就可以了,這樣我明天上班比較方便。」高興明連忙婉謝葉初夏的好意。
若真的讓葉初夏送他回去,那不就打擾了他們倆的單獨相處了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倆之間那種滿滿的情意,高興明可不想當超級大燈泡,事務所離這裏只有二十分鐘的車程,他還是早點閃人比較好。
葉初夏同意高興明的說法,於是車子先開回事務所,待高興明下車之後,車上就只剩他和謝瑩。
「妳家在哪?我送妳回去。」看了一下腕上的錶,都已經十點多了,不知道倩妮怎麼樣了?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會這樣著急,他現在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說好了要幫你慶生,我可是很有誠意的。」
就是因為謝瑩很有誠意,葉初夏才無法直接拒絕她,只能婉轉地說:
「可是很晚了,明天還要上班。」謝瑩不說她家在哪,他的車子根本沒法動。
「那就去你家好不好?」謝瑩眨著水靈靈地大眼側看著他。
「我家……不方便。」是他自己不好,誰讓他初次見到謝瑩時,就表現出那副迷茫地吃驚樣,也難怪她會誤會了。
「初夏,你在考量什麼?我只是想幫你慶生,你千萬不要想歪,還是你家有別的女人在,不方便我去?」
「我家沒有別的女人在,只是我另外還有事。」他就是狠不下心來拒絕她,誰讓她跟采妮這麼相似。
「那真是可惜了,我本來只是想跟你喝杯茶而已。」她都已經說這麼白了,這葉初夏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不過,這更興起了她想挑逗他的念頭。
「只是喝茶?」
「只是喝茶。還是,你想做別的事?」她笑得很甜。
他又陷入了看見采妮的情境中,盛情難卻下,只是喝杯茶應該沒關係,到時還可以把倩妮介紹給謝瑩認識,這樣應該可以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19 00:51:44
第九章
一聽到隔壁鐵門轉動鑰匙的聲音,像反射動作似的,陳倩妮立刻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小心!」李政柏連忙扶著她的手臂。
「初夏回來了。」她腳步不穩地沖到大門邊,打開家裏的鐵門,朝右邊的方向看過去。
她揉了揉眼睛,為什麼她看見姊姊挽著初夏的手?她不想相信眼前所見的事實,是她喝醉了嗎?
「倩妮。」葉初夏才打開大門,正準備先招待謝瑩進門,就聽見隔壁開門的聲音,然後看著她滿臉通紅的沖了出來。
陳倩妮總算看清楚了,她不是姊姊,她是謝瑩。「你……你真的跟謝瑩在一塊?」
李政柏也從屋裏走出來,一臉怒氣地看著葉初夏。
葉初夏沒時間理會李政柏為什麼會出現,他趕緊澄清,並輕輕撥開謝瑩勾在自己手肘上的手。
「倩妮,妳聽我說……」
陳倩妮用力搖頭,然後快速地折回自己的屋內,用力地把大門給甩上,連李政柏都被她給關在門外。
「倩妮!」葉初夏喊著,很顯然倩妮是誤會他跟謝瑩了。
「葉初夏,你今晚真是太過分了,要不是看在認識十年的交情上,我早就一拳揍下去了!」
「政柏,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怎麼會在這裏?你怎麼不問問你人在哪里?」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正豐在開會,會議一直進行到七點才結束,然後又和正豐的總經理和副總一起用晚餐,所以到現在才回來。」他相信倩妮正隔著門板在聽他和政柏說話,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借機說清楚。
「夠了!你解釋再多都沒有用了,是你自己答應今晚要陪倩妮一起過生日的。你知道她今天請假一整天都在做什麼嗎?她為了要給你一個驚喜,精心佈置了一切,她親自下廚,為的就是等你回來一起吃飯。結果,她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你的出現,最後你卻帶著謝瑩一起回來,這算什麼?如果這是你想拒絕倩妮的方式,我想她應該已經徹底明白你的意思了。」李政柏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是我不對,我一工作起來就忘了今晚的約會,謝瑩只是上來喝杯茶而已,我正想把她介紹給倩妮認識。」悶熱的空氣,讓急急想解釋的葉初夏出了一身的冷汗。
「政柏,怎麼回事?我好像不該跟初夏一起回來?」看著眼前的情勢,謝瑩大概猜出是因為她這個不速之客引起的。
李政柏忍下火氣,他不能把脾氣發在無辜的謝瑩身上。「妳自己問初夏,讓他跟妳解釋。」
李政柏轉身按著陳倩妮家的門鈴,「倩妮,是我,妳開門,別把自己悶在屋裏。」
裏頭的大門緩緩打開,隔著鐵門,陳倩妮已經淚流滿面,她語帶哽咽地說:
「李大哥,謝謝你送我的生日禮物,也謝謝你陪我過生日,我現在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倩妮,妳聽我說……」葉初夏快速走到鐵門前,她的眼淚像是會蝕人的硫酸,燒灼著他的心、他的肺、他的全身上下。
砰地一聲,大門再一次被陳倩妮關上。
「倩妮,妳開門!」一向溫文的葉初夏也忍不住放大音量。
「夠了!」李政柏抓住葉初夏的手臂,「你還有客人在,你不是要請客人喝茶嗎?」
葉初夏這才看向謝瑩,「對不起,妳的茶恐怕喝不成了,改天我一定專程請妳吃飯。」很顯然倩妮是誤會了他和謝瑩。
「願意說說是怎麼回事嗎?」謝瑩試探性地問道。
葉初夏微微搖頭,「對不起,以後若有機會的話,我再告訴妳。」
「剛剛那個小姐,是不是因為看到我才會這麼生氣?」這樣尷尬的局面,謝瑩不但不走,反而還一副興趣濃厚的樣子。
「不是,跟妳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好。」葉初夏臉色一黯,會惹得倩妮這麼傷心難過,全是他的錯。
「謝瑩,剛剛那個小姐是我們葉大會計師的『女朋友』。」李政柏故意強調女朋友三個字,雖然他不知道葉初夏和陳倩妮之間的進展,但憑陳倩妮對葉初夏的深情厚愛,他是不允許謝瑩來介入的。
「你都已經有女朋友了,那你還對我……」謝瑩話沒說完,難道是她誤會了葉初夏的意思?可是他每次看她的樣子,總是這樣的熱切,這才讓她認為他是喜歡她的,沒想到他已經有女朋友了,這底到是怎麼回事?
「謝瑩,我送妳回去,看來妳今晚不適合和初夏喝茶。妳若想喝茶的話,我請妳,我們到外面去喝。」李政柏雖然很怕小套房內的倩妮會想不開,但不把謝瑩帶走的話,事情只會更混亂。
「好啊。」葉初夏和李政柏都這麼說了,她這杯茶怎麼可能還喝得下去?乾脆等一下來烤問李政柏,那她就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初夏,雖然我們是十年的老朋友,但我可是站在倩妮那一邊的,如果你沒拿出最大的誠意安撫好倩妮、如果你敢再欺負倩妮,我說過我會以我的方式好好疼愛倩妮的。」警告完畢,李政柏才帶著謝瑩離開。
葉初夏單手撫上發疼的太陽穴,他也想安撫倩妮,但將近十年沒有哄過女人,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舉手按下門鈴,他得先讓她開門才行,否則她一個人關在裏面,他是怎麼都不能放心。
「倩妮,妳開門,聽我解釋,我們好好談談。」門鈴聲持續著,他的叫聲也持續著,只是門不開就是不開。
「倩妮,別這樣,是我不好,我跟妳道歉,妳千萬別做傻事。」他繼續說著,相信在門內的她一定聽得見。
而門內的她正淚眼汪汪地看著隔開他與她的大門。
幾次想開門,手都已經握上門把了,但還是沒有辦法。
人都是貪心的,之前她只求能看他一眼;等到一眼再也無法滿足她時,她就求能待在他的身邊;待在他身邊之後,她又不甘心只當個乾妹妹,她想要當他的女朋友,得到他滿滿的愛。
原來愛情不是像想像中那麼簡單,不是她要愛就能愛,不是她單方面無怨無悔的付出就會得到回報。
原以為他認定了兩個人的關係後,就不會對謝瑩多看一眼;沒想到他才和謝瑩認識三天,就可以為了她而失了她的約?這樣的事實,讓她好痛、好難受,也讓她認清了自己的身分。
他跟她道歉,怕她會做傻事,但對待她的方式還是像在照顧妹妹;她和他之間始終少了濃情蜜意、少了難分難舍的愛。她明白,就算她再怎麼努力,只要忽然出現一個長得像姊姊的女人,她就會隨時被他給拋棄在一邊。
她去了一趟浴室,洗掉了滿臉的淚水,再吸了一口長長的氣,然後才轉開把手,打開大門,跟他之間依舊隔著一道鐵門。
「葉大哥,我沒事,你快去陪謝瑩吧。」
這一聲葉大哥,硬是隔出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就當她是在賭氣吧!她不會再強求不屬於她的愛,只要他幸福、只要他快樂,乾妹妹就乾妹妹吧!
而這一聲葉大哥,讓他的心慌了起來。
「政柏送謝瑩回去了。倩妮,我不是有意要忘了今晚的約會的,妳先開門,別把鄰居吵醒了,讓我進去再說。」他看見了她的美麗與哀愁,而這個原本屬於他和她的夜晚,卻被他親手搞砸了。
「剛剛李大哥陪我喝了好多酒,我現在頭有點痛,想睡覺了。」她強顏苦笑道,「對了,他還送我這個項鏈當生日禮物,你看,漂不漂亮?」她以右手輕輕比著脖子上的小兔子。
「很漂亮,倩妮,我……」葉初夏很懊惱,事情一忙,他根本忘了要去選購生日禮物給她,相較之下,他是不是顯得無情無義?
「還有……」她轉身走到沙發,拿起要送他的生日禮物,又走回大門前。「葉大哥,生日快樂,這個送給你。」為了將禮物給他,她將鐵門打開一人寬的距離,不過她擋在門口,沒有讓他進門的打算。
「倩妮。」他接過她遞過來的禮物,順勢前進一大步,她沒料到他會突然靠近,只能後退一大步。
「葉大哥,是我不懂事,是我一直在為難你,我一直希望自己能美夢能成真,希望你有一天會真的愛上我。可我知道你是因為姊姊才勉強可憐我、同情我。」她又吸了一大口氣,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再死纏著你不放了。你從來就沒有對我承諾過什麼,所以也不用對我負什麼道義上的責任,你放心去追求謝瑩、去追求你所喜歡的對象。」從頭到尾都是她在強求這份感情,為了不讓自己難堪、為了保留僅存的自尊,她只能咬牙這樣說了。
他看見了茶几上那屬於情人的浪漫燭光,也看見了紅色花瓶裏的大把黃色玫瑰花,更看見了她這身細肩帶粉紅色小洋裝,忽然,他讓那條白金項鏈給刺痛了雙眼。
「妳別這樣說,我跟謝瑩沒什麼,我不會去追求謝瑩,妳是我的女朋友,我喜歡的對象只有妳一個,妳讓我進去,我們好好談談。」他平常的機智,此時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場,他愈是心急,就愈無法把事情解釋清楚。
她搖搖頭,「我累了,真的好累。」
話一說完,她用力推開他,在他的驚愕中,又將鐵門關上,也連同那第二道的大門。
「倩妮,妳開門!」他沒料到她會把打開的門又關上,才會不小心讓她給推開。
夜已深,他不敢大聲嚷叫,免得把鄰居給吵醒出來看熱鬧。
挫敗加無奈,他在門口站了大半個小時,她還是不肯開門,不得已他只能先回去自己的小套房。
頹然地坐在沙發上,從她開口再喊他葉大哥,他就知道自己讓她傷心了,他最不想的就是傷害她,但終究還是讓她難過了。
打開她送他的禮物,那是三條不同花色的領帶,而他卻比李政柏還不如,連個小禮物都沒送她。
再多的理由也不能彌補對她造成的傷害,他這才知道,他喜歡她比自己以為的還要深、還要重。
讓她靜一靜,也讓他想想辦法,他這個精明能幹的會計師,處理起事情一向是自信明快、有條不紊;如今陷在感情的泥沼裏,讓缺乏愛情經驗的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希望明早起來,可以一切如常,他不想失去她,一點都不想,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有多在乎她,幾乎在乎到難以想像的地步。
* * * *
天還未亮,窗外還是一片暗黑色的天際,葉初夏早早就坐在床上,怎麼都睡不著。
事實上,他真正睡著的時間恐怕不到兩個小時。
等待時間的過去,就如同以往的每一天,他迫不及待想要享用她親手做的愛心早餐。
他全身上下還是一式精英的打扮,特地打上她送他的淺藍色領帶,只是他的焦躁不安,讓他整個人少了精神及活力。
好不容易到了七點,他快速來到陳倩妮家門口。
按了門鈴,她久久都沒有來開門。
正當他開始往壞處想時,他的手機響了,是倩妮!
「倩妮!」他急急喊出聲。
「葉大哥,我今天沒有做早餐,你得自己到外面去買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還不錯,揚高的尾音裏似乎有著微微的笑意。
「妳人在哪?妳不在家嗎?」話一出口,他才知道自己的口氣有多急切。
「對呀,我一早就出門了。還有,我晚一點才會進辦公室,我先請兩個小時的假。」
「為什麼一大早就出門?」可他為什麼沒聽見她家鐵門開關的聲音?
「哎呀,人家只是你的乾妹妹,應該不用跟你報告這麼多吧?」她笑著拒絕透露行蹤。
「妳不是我的乾妹妹,我們說好了,妳是我的女朋友。」他難得用這麼強硬地口氣對她說話。
「葉大哥,我知道你的好意,你一直很照顧我,女朋友的身分也是我自己硬要來的,你不用這麼委屈,這一切我都想通了。」
「妳想通了?意思是妳不想再當我的女朋友?不想再繼續愛我了?」相對於她話裏帶笑的語氣,他卻是不滿的質問。
「啊,公車來了,我不跟你說了。」
然後,她掛了電話,只留下嘟嘟聲回應他。
找不到她的人,他只能帶著不安的情緒去上班,反正她說只請假兩個小時,那他就在事務所裏等她。
坐在辦公室的高背黑色旋轉椅上,沒有吃早餐,讓已經習慣有食物餵飽的胃,開始翻攪難受。
李政柏一早要外出開會,所以沒空來責問他;常芳瑜恐怕還不知道昨晚的事,否則他的耳朵早被她給轟掉了。
心裏才這麼想,常芳瑜在十點過後氣衝衝地將一張A4紙用力地往他的桌上一扔。
他抬頭對上常芳瑜憤怒的臉。
「我已經懶得跟你多說廢話了,我怕我一開口就會把我們十年的交情給罵斷了,這是倩妮的辭職信。」說著,常芳瑜轉身就要離開葉初夏的辦公室。
「芳瑜!」葉初夏急急喊住她,「倩妮呢?」他看著那張事務所裏制式的辭職申請書。
常芳瑜在門邊停下腳步,口氣不好地說:「來了又走了。」
一早,陳倩妮就跑來找常芳瑜,將昨天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了常芳瑜,簡直把她當心理老師在訴苦。陳倩妮想要知道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對於葉初夏的感情又該怎麼辦?
雖然陳倩妮說不想纏著葉初夏,但對葉初夏的感情已經這麼深、這麼濃,怎麼可能說放就放?
既然這樣,那就乾脆下重藥,好好的考驗一下葉初夏。如果葉初夏真深愛著她,那必定會盡全力的追回她;如果葉初夏對她的感情可有可無,那乾脆就早早死了這條心。
因此常芳瑜二話不說就叫陳倩妮辭職。男人啊,若對他太好,他永遠都不知道要珍惜!或許就是要給他一些警惕,他才不會眼睛老是看著別的女人,卻忘記了苦苦守在自己身邊的人。
「她要辭職為什麼沒告訴我?為什麼不用經過我的同意?」葉初夏走到常芳瑜的面前,臉色難看到不行。
「初夏,你在說笑話嗎?當初是我讓她進事務所的,所以只要我准了她的辭呈,她就算完成離職手續了。況且她為什麼要告訴你?反正你又不重視她。」常芳瑜反諷著,她是絕對力挺陳倩妮到底。
葉初夏沖出辦公室,來到陳倩妮辦公桌前,坐位上沒有那對充滿笑意的酒渦,連辦公桌上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得一乾二淨。
她什麼時候進事務所的?為什麼他都不知道?甚至都沒有人來通知他?!
他轉身問著坐在後面的游韻如,「韻如,倩妮呢?」
游韻如連忙站了起來,「葉先生,她剛走。」游韻如覺得沒什麼臉面對葉初夏,她認為是她一時的口不擇言才會讓陳倩妮匆匆遞了辭呈。
「走多久了?」葉初夏急問道。
「大約五分鐘吧。」游韻如回答得不是很確定。
葉初夏趕緊邁開長腿往電梯的方向跑去,他猛按著電梯往下的按扭,該死的電梯卻一直停留在一樓!
他拿出手機,撥了陳倩妮的號碼,卻傳來關機的語音訊息,他只好憤憤地收起手機,然後一路由九樓的安全梯開始往下跑。
她分明是在躲他!人明明已經進事務所了,卻不來見他一面,難道她口口聲聲說愛他全是假的?新世代小女生的愛情,當真來去這麼容易?
來到一樓,跑出大門,哪里還有她的蹤影?
這時,換他的手機鈴聲響了,他連看都沒有看來電顯示就匆忙地接起。
「倩妮……」
「葉先生,我不是倩妮,我是韻如。」
「韻如,不好意思,有事嗎?」
「葉先生,你跟文昌的老闆約十一點要去他們公司……」
「幫我打電話去取消,就說我有要事,不,讓李先生過去開會,今天有任何事都找李先生來處理,知道嗎?」他一邊交代,一邊往地下停車場走去。
「那……葉先生,你……」游韻如又想問。
「我說我有事,妳聽不懂嗎?」話一出口,葉初夏才驚覺自己的口氣很糟,他一向對人都很客氣,從來沒有讓情緒失去控制過。他趕緊又說:
「韻如,很抱歉,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葉先生,我明白了。」
聽見游韻如掛掉電話,葉初夏沒時間懊惱對下屬的態度,他開著車又回到她和他住的大樓。
來到她的小套房前,他不停地按著門鈴,十分鐘過去,她始終沒來開門,他根本不能確定她到底在不在家!
最後他只好硬著頭皮打電話給常芳瑜,他相信常芳瑜一定知道她的下落。
電話接通了,常芳瑜劈頭就說:「想要我告訴你倩妮在哪?對不起,我不知道。雖然我很不想再跟你說話,可是我還是忍不住要說,當初我就警告過你,別給倩妮希望,她是個死心眼的女孩,既然你給了她希望,就不要讓她失望,結果你根本沒把我的話聽進去!」
「芳瑜,如果我告訴妳這也是我的希望呢?」相對於常芳瑜的高昂氣勢,葉初夏只顯得十分沮喪。
「你的希望?」
「嗯。我希望能跟倩妮在一起,我希望能挽回倩妮的心意,我希望能給她幸福快樂的日子,我希望……」
「夠了,我只問你一句話。」常芳瑜打斷他的話。
「妳說。」
「你要以什麼身分給倩妮幸福快樂?」
「我喜歡她,我會以男朋友的身分給倩妮幸福快樂的。」他毫不猶豫的說出口。
「這還差不多。」聽葉初夏這麼說,常芳瑜的火氣才消了一大半。
「那妳能告訴我倩妮人在哪嗎?」
「回台中去了。」常芳瑜無奈地說。
「台中?」這兩個字像是一把利刃,捅得他的心隱隱作痛。
「怎麼?一聽到她回去台中,你就怕了嗎?」台中是常芳瑜要陳倩妮回去的,如果葉初夏要繼續這份感情,就得要有勇氣去面對陳家父母。
「不是……」事實上的確是。
「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你想追回倩妮,就到台中去找她;如果你只是一時的愧疚,或者只是想玩玩她,那最好趁此機會跟她一拍兩散。」說完,常芳瑜便掛了電話。
葉初夏頹然地走回自己的小套房,身體像是被抽空了似的,全身連動的力氣卻沒有。
他怎麼忘了還有陳家父母?就算他再愛倩妮,她的父母也一定不會同意他和倩妮在一起的,那他的感情怎麼辦?他是不是又要再一次面臨時失去所愛的人?
他永遠忘不了失去采妮時那種痛不欲生,他心碎到差點就活不下去,這就是他封閉自己不敢再談感情的主要原因。
這一天,他沒有回事務所,他把自己關在屋內。
他不想失去倩妮,卻又無力面對陳家父母,他到底該怎麼辦?
* * * *
葉初夏雖然正常的上下班,但他對工作完全提不起勁來,每天猶如行屍走肉般的過著。
上下班時,車裏少了她說話的聲音,還有那張愛笑的小圓臉,塞車變得難以忍受,常讓他煩躁到頻頻亂按喇叭。
沒了元氣早餐,他索性連早餐都不吃,就讓自己去承受空著胃的痛,讓他不斷想起她曾經對他的好。
每每拿起桌上的馬克杯,他才發現杯裏一滴水也沒有,他實在太習慣馬克杯裏隨時都有她沖泡好的熱咖啡。
他不想工作,偏偏又讓自己留在事務所裏,因為他更不想回家,一回到家門口,就會想起她總愛偷襲他的唇。
他強忍著想去台中找她的衝動,他不能莽莽撞撞地上陳家,尤其在他還沒有萬全準備的情況下,這樣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會讓陳家父母對他的印象更加不好。
他希望她經過情緒的沉澱之後,就會回到他的身邊,結果他是一天又一天的失望,也終於明白等待一個人的痛苦。
一個星期過去了,他好想她,瘋狂地想,想到幾乎夜夜失眠。
他無法再等,他害怕失去她,不管陳家父母如何看待他,他下定決心了,他要去面對這棘手的關卡。
可就在這個充滿陽光的星期六,老天爺似乎也同情他的可憐兮兮,在他準備動身去台中之前,他聞到了熟悉的餅乾味。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19 00:52:13
第十章
夜色慢慢將四周籠罩住,也罩住了一個在流理台前忙碌的身影。
陳倩妮正將烘烤完成的小餅乾裝進保鮮盒裏。
經過一個星期的調適,她的心情已經平復得差不多了。
她先前已經從高興明那裏得知那天在正豐開會時的忙碌狀況,那種情勢簡直是被半迫著去吃飯應酬,根本無法讓初夏半路抽身回去陪她過生日。
芳瑜姐要她乖乖待在台中,除非初夏上門找她,否則不准回來。唉!她真的是自找罪受,人在台中、心在臺北,心裏念的、想的全都是他,她不想再為難自己,只好偷偷溜回臺北,依舊選擇最近的距離,打算靜靜守候著他。
芳瑜姐更罵她自作孽不可活,她還是寧願被罵,愛他愛了這麼多年,怎能說放手就放手?
聽說他這個星期也不好過,整天失魂落魄、食不知味,還把工作都推給李大哥和芳瑜姐,當然這都是聽芳瑜姐說的。
算准他一定得出門吃晚餐,她提著紙袋,輕輕地打開自己的大門,她不想驚擾到他,只想把剛出爐的小餅乾悄悄地放在他家門口。
結果,她才正要擱下提袋,他家的大門就打了開來。
「啊!」她一嚇,轉身想逃回自己的屋子,卻被他一手握住手腕,然後怕她逃開似的,他稍為用力一拉,將她拉進他的懷裏,接著一個轉圈,將她帶進了他的小套房。
他用空著的左手將鐵門拉上,再用腳跟用力地將大門給踢上。
她人在他的懷裏,這才發現他的雙手緊緊環住她的腰,曖昧的姿勢,讓她的小圓臉脹成蘋果紅。
「你……放開我。」雖然是叫他放開,但軟弱的音調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倩妮……」他不但沒有放開,反而抱得更緊。「為什麼要躲我?」明明才一個星期,他為什麼覺得像是有一世紀沒見到她了?
手上的提袋掉落在地,她的心因為和他靠得太近而怦怦亂跳,她沒讓他的熱情給沖昏頭,努力試著想扳開他擱在她腰上的手,但他不鬆手就是不鬆手。
「你這樣,要我怎麼說話?」雖然期盼他的熱情許久,但是真的被他抱得這麼緊,她還是覺得難以呼吸,更別提說話了。
他這才稍稍鬆開雙手的力道,不過還是將她環抱在胸前。「我怕妳又從我眼前溜走。」
她這才緩緩抬起頭,對上他那雙滿是憂愁的眼。
「芳瑜姐不是告訴你,我回台中了嗎?你怎麼知道門外的是我?」
「妳在家,下午我就知道了。」
她一臉疑惑。「你知道?」
「我聞到了餅乾的香味,所以就等在門邊。」見她沒有掙扎,他緊繃了一下午的神經與肌肉,總算可以暫時放鬆了。
原來是餅乾香味洩露了她的行蹤。「那你怎麼沒來敲門?」
「敲門,妳會開門嗎?妳不會躲得更遠?」他已經吃過敲門的虧,他不會再讓她有機會溜走。
「葉大……」
「初夏,喊我初夏,不准再喊我葉大哥!」
芳瑜姐千交代、萬交代,要她得扳起臉來拒絕他,這樣他才能正視她的心意;可是看他一臉的倉皇及著急,她就是狠不下心。
「初夏。」她還是乖乖喊了他的名字,要是讓芳瑜姐知道,一定又會嘲笑她沒用。
「生日的事,我鄭重向妳道歉,我保證下次再也不會發生了。」
「你……你不是喜歡謝瑩嗎?」她終究問出了這個難以啟齒的問題,也是一直梗在心口的問題。
原來連她都看出來他對謝瑩的異常的情緒,難怪李政柏和常芳瑜會對他這麼生氣,這個星期根本是連理都不理他。
「我不是喜歡謝瑩,我只是被她吸引。」將她輕輕一帶,帶進那張有著如斑馬黑白條紋的布沙發裏。
「我明白,她跟姊姊長得好像,所以你……」靠他這麼近,鼻間裏全是他的氣息,她的心亂了。
「她雖然跟采妮長得很像,但她並不是采妮,我只是看著她就會想起很多甜美的往事,所以才會讓大家誤會我對她有意思。其實妳應該明白,我很難會再去愛上一個女人。」若不是倩妮的毅力及對他長達九年的感情,他是不太可能會愛上她的。
聽他這麼說,她安心了,只是她還是故作大方的說:「如果,你真的喜歡謝瑩,而謝瑩也喜歡你,那……」
他再次截斷她的話,緊緊握住她那雙小手。
「我沒什麼談戀愛的經驗,唯一一次就是跟妳姊姊。我不懂得怎麼討好女人,也不懂女人的心裏在想什麼。我是個工作狂,沒什麼生活情趣,既不羅曼蒂克,也不會花前月下,這樣妳還會喜歡我嗎?」他道出自己一長串的缺點。
「喜歡!我就是喜歡你對感情的專注,如果我可以得到你的愛,你一定也會像疼姊姊一樣的疼我一輩子的!」她從來都不曾隱藏對他的狂愛。
「我保證,從現在開始,我會努力學習做一個好男朋友、好情人,妳願意再次給我一次機會嗎?」
他的眼神很熾熱、語氣很溫柔,她無法抗拒這樣的他,這樣的他讓她心跳加快、眼眶發熱。
「願意當然願意。」怕聲音不夠清楚,她還不斷點頭。
「怎麼哭了?」他的手指輕輕拭去她臉頰上灼燙的淚水。
「沒有呀,我不想哭的,只是眼睛好奇怪,莫名其妙就掉下眼淚。」她在淚水中綻放出甜甜的笑意。
她一直在等他主動開口,等待他回應她的感情,終於讓她等到了這一天了!雖然她愛他比他愛她還要深、還要濃,但是她不在乎,能聽到他這樣說,過去所受的委屈全都煙消雲散、一掃而空了。
他用手輕輕抬起她羞紅的臉,柔柔地吻著她的眼淚。「我不會再讓妳掉下傷心的眼淚,相信我。」吻乾了她的眼淚,他的唇輕啄她的臉頰,然後緩緩來到她的唇瓣。
這決不是一個哄騙小孩的吻,她終於感受到他那屬於男人的欲望及熱情,濕熱的唇舌和他的人一樣,在規矩中漸進似的探索,慢慢引誘她的唇舌與他相纏。
她怯怯地回應他的熱情,雙手攀上他的脖子,在青澀中慢慢加深了這個吻。
她知道,他不再當她是妹妹,也不再是看在姊姊的份上了。
因為,她看見了他眼中對她的熱情……
* * * *
「你很緊張?」陳倩妮側著頭,問著正在開車的葉初夏。
「嗯。」葉初夏的表情就像是要去參加會計師考試般地嚴肅,從上高速公路之後,總是僵著一張臉。
「你也有緊張的時候?葉大會計師。」她故意調侃他,想緩和他緊繃的心情。
「我應該直接把車子開回長壽村,我們不要去台中了。」同樣是南下,她家和他家只隔了一座山頭,要改變目的地是很容易的。
「隨你嘍,我媽媽可是煮了一桌的好菜,要是你人沒到,下次也不用去了。」她睨看著他,半威脅著。
他看似無奈,唇角還是露出一抹寵溺的笑。「看來我不只是要硬著頭皮,連臉皮都得厚一點了。」
葉初夏當然會緊張,這是他第一次以倩妮男朋友的身分去拜見陳家父母,且今天還不是普通的節日,是月圓人團圓的中秋節。
雖然她事先已經和父母溝通完畢,他也和她媽媽通過電話,但是他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的,完全不能平靜。
他原以要讓陳家父母同意讓他和倩妮在一起是需要花費很大的心力的,他甚至不敢妄想陳家父母會接受他;後來他才知道,倩妮為了跟他在一起,早就把未來的事都設想好了,這九年下來,她在她爸媽面前費盡了唇舌,為他說盡了無數的好話。
從他大學畢業,到當兵完考上會計師,到自組事務所,一直以來他都是陳家人茶餘飯後的話題。從他寧願辜負大好的年輕歲月,再也沒有交其他女朋友,即可看出他對采妮的深情厚愛,而這些透過芳瑜的舌燦蓮花及倩妮的委婉勸說,讓陳家父母慢慢對他改觀了。
畢竟那樣的意外,是誰都不希望發生。且他也因為采妮的過世幾乎是痛不欲生,這讓陳家父母從一開始的痛恨,到現在已經完全原諒他了。
要不是倩妮的出現,他可能會為采妮孤獨一輩子吧。
所以當陳家父母知道倩妮和他在一起之後,不但沒排斥他或反對他,反而認為對感情這麼忠貞的他,將來一定不會背離倩妮。
所以,葉初夏可說是連仗都還沒打,就已經贏得了陳家父母的心。
回到台中,已經是接近傍晚。
沿路看到了許多家庭在騎樓升起火烤著肉,雖然聞不到烤肉香味,但是那情景也夠讓人垂涎三尺了。
「我媽本來也說要烤肉,我就問她說要在哪烤?我們住的是公寓,萬一不小心燒了起來,那還得了!」
「下次約妳爸媽到山上來玩,那裏地方大、風景又好。」他的心情因為和她閒聊而慢慢放鬆下來。
「真的哦,那我可要帶一台遊覽車的人上山,你得免費讓我們摘水果。」
「一台遊覽車?妳家有這麼多人嗎?」他當她是開玩笑。
她卻說得很認真,「嗯,等一下你可以算看看有沒有這麼多人。」
「什麼意思?」他一嚇,手上的方向盤差點歪掉。
「意思是,我阿公、阿媽、伯伯、叔叔、嬸嬸、伯母、阿姨、姨丈、堂哥、表哥、堂姐、表姐、堂弟、表弟……今晚都會來我家。」
「真的嗎?妳家有這麼大?」心情才剛放輕鬆,馬上又因為她的話而繃緊了神經。他可是個沉穩內斂的會計師,什麼陣仗沒見過,可是此時此刻的他,還真有點害怕她說的大陣仗。
「騙你的啦!瞧你這麼緊張。」她笑了,一對酒渦迎著月色閃閃發亮。
「不是緊張,只是,很難形容心裏的感覺。」他總算知道為什麼會有「醜媳婦怕見公婆」這句話了,雖然他不是醜女婿,可是他也怕面對陳家父母,也許是那份對陳家人的愧疚感吧。
趁著停紅燈時,她的手輕輕握住他的手,「你不要有壓力,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沒有人會怪你。我爸媽人很好,也都同意我跟你在一起,你不要想太多。」
她現在這三言兩語,可是她費了九年的力氣才讓他得到她家人的諒解,一想到她為他默默地付出和努力,他就覺得心疼與不舍。
綠燈亮了,他將車子開到路邊暫時停下。
「倩妮,謝謝妳,為了妳,我不會退縮的。」他傾身,不顧熱鬧的街頭、不顧人來人往,在她唇上偷了一記香吻。
她推了推他,「喂,人家的口紅啦!」她在他的唇上小小聲抗議。
「吃完了,再擦。」他又在她唇上啄吻了一下。以前是她老愛偷襲他,現在換他偷襲她嘍。
「喂,有人啦!」她又推了推他,雙眼不安地瞄看著四周。
「他們看不見的。」他又輕吻了一下,這才心甘情願地將身體坐正。
「快開車啦,太晚到不太好。」話雖這麼說,她卻是一臉藏不住的羞怯笑意。
「放心,我們會準時到的。」他再次踩下油門,朝陳家前進。
自從她離開事務所之後,她找了間畫廊當會計兼總務,簡單的帳目,剛好適合她的腦容量,加上又有各種活動可以讓她策畫辦理,這讓靜不下來的她,勝任愉快。
只是卻苦了他。
兩人不但上班的時間不一致,更少了在辦公室相處的時間,害他每天下班就迫不及待地趕著回家,好在忙碌一整天後,可以和她獨處,並且享用她親手做的晚餐。
而一到忙季時,他更是淒慘,常常連續半個月加班到十點過後,這時他就很哀怨,為什麼兩人要分住兩間套房?
以前他認定他這輩子不會有成家的一天,所以房子只要夠他一個人住就好。但現在情況不同了,他或許該先去買個大房子,然後再跟她談結婚的事。
結婚,這個之前從來沒想過的名詞突然竄進他的腦海裏,他應該將它化為實際的動詞,這樣就不用老是要等她開門,或者擔心會被她關在門外了。
就這麼辦!他在心底暗暗下定決心,等下拜見陳家父母時,趁著氣氛愉快時,他或許可以找個好時機,探探兩位老人家的口風。
來到陳家,葉初夏差點嚇傻,果真是擠滿了一屋子的人。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除了重量級的阿公、阿媽是坐著,其餘的人全都是站著,他們全都是來看熱鬧的。
葉初夏頭皮開始發麻,神經緊繃到極限。「這是怎麼回事?」他趁機在倩妮耳邊問道。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聞風而來的吧。」狀況真的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剛剛是故意嚇他,沒想到她所點名的親戚們,幾乎來了一大半。
「也好,省得我一一拜訪。」
他只能不停地微笑點頭、再微笑再點頭,他不能疏忽任何一位親戚,也不能擺出會計師的架子,只要有人問,他就一定答,卑躬屈膝到不行。
倩妮為了他努力了九年,他為了她,努力討好她的長輩也是應該的。
「初夏,現在你一個月賺多少錢?」這是阿公的問題。
「應該要問他總共有幾棟房子啦!」阿媽立刻反駁。
「錢不是重點啦,重要的是要疼我們家的倩妮。」這是伯父的意見。
「貧賤夫妻百事哀,你沒聽過嗎?」伯母聽了不以為然。
「初夏是會計師,一定很有錢,你們不用擔心。」這是叔叔下的結論。
「很有錢?我聽倩妮說,他的房子很小,只有十坪。」嬸嬸哼了一聲。
「這樣怎麼行?十坪比我家廚房還要小!」阿姨搖搖頭。
「那不然叫他拿存摺出來,這樣就知道他有沒有錢了。」這是姨丈的建議。
「初夏。」陳父這一聲,讓屋內吵鬧的聲音暫時安靜。
「伯父。」葉初夏恭敬地站著。
「我相信你一定很優秀,不然我家兩個女兒也不會都喜歡上你,希望你好好待倩妮,連同采妮那一份。」陳父粗壯的手,輕輕拍著葉初夏的肩。
「伯父,你放心,我會的。」葉初夏突然詞窮,陳伯父這麼信任他,讓他感動到無法說出更多的話來。
「倩妮。」陳母比著手勢,讓女兒來到自己的眼前。
「這是妳自己的選擇,擇汝所愛,愛汝所擇,明白嗎?」陳母握緊女兒的手。
「媽,我知道。」陳倩妮很感動全家人對她的支持,大家都是關心她,才會特地一起來過節。
「好啦,吃飯了,吃飽了再聊。」陳父吆喝著大家吃飯。
這下吃起飯來也是很壯觀,餐廳一桌、客廳一桌,將陳家擠得沒有轉身的空間。
夜很美,氣氛很愉快。
葉初夏在用餐時,不時看著陳倩妮,因為她的執著,他的人生才有重新開始的機會,他才有勇氣再一次愛人和被愛,他才能打開被冰封住的心房。
「謝謝妳的愛。」他在她耳邊道出了最真心的話語。
* * * *
從春天到夏天,再由秋天到冬天。
今年耶誕節的天氣特別地好,沒有陰雨、也沒有冷氣團,太陽高高掛著,很適合外出遠足散步。
葉初夏的車子開在彎延的山路上,微微的涼風吹進沒有關窗的車內,車內的陳倩妮側首看著不停倒退的風景。
兩人很沉默,一路上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車子來到山丘上的最高點,停在一棟白色外牆的靈骨塔前。
每年的這一天,無論葉初夏身在何方,他都會想盡辦法趕到這個地方,除了當兵那兩年身不由己外,他從來沒有缺席過這個重要的日子。
這裏是陳采妮的安眠之處,風景優美、視野遼闊,當初陳家父母會選擇這裏,就是因為這裏沒有絲毫的陰森之氣。
葉初夏一手提著提袋、一手牽著陳倩妮的小手,走進塔里,坐上電梯來到五樓。
穿過一條條小小的通道,葉初夏熟門熟路地帶領著陳倩妮來到一個小小的骨灰壇前。
以往的葉初夏總是孤單的來,又孤單的離開,這是第一次,他的身邊多了個人。
一束鮮花、一盒巧克力、一台CD隨身聽、一瓶飲料,每年他都會帶這些東西來探望采妮。
葉初夏和陳倩妮站在陳采妮的塔位前,兩人還是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那張永遠停留在二十歲的相片。
隨身聽裏撥放著陳采妮生前最喜愛的西洋老歌,時間滴答過去,在經過二十分鐘之後,葉初夏只將隨身聽收回提袋,其餘的東西,就留在原處,塔方的管理人員,自然會來處理這些祭拜過的祭品。
「走吧!」他牽著她的手,慢慢走出這個莊嚴又神聖的地方。
兩人回到停車處,葉初夏沒有急著上車,他和她肩並肩站在車門邊,一同看向不遠處的海平面,涼風吹來,吹亂他一向整潔的髮型。
「跟妳姊說什麼?」他問。
「那你呢?你又跟我姊說什麼?」陳倩妮將長髮紮成馬尾,風一吹,髮尾吹拂到他的肩上。
「妳連這點都要計較?」他將原本放遠的視線,拉回到她的身上,一手撫摸著她長長的髮尾,一手牽緊她的小手。
「我怕你跟姊姊說我的壞話,我當然要先問清楚。」她也側身看著他。
「妳有壞話可以讓我說嗎?」
「當然有!我老是莽莽撞撞,常常迷糊到忘東忘西,對工作沒什麼進取心,腦袋也不夠聰明,站在你這位大會計師的身邊,會讓你很沒面子的。」
他笑了,笑她的以退為進。「那妳可以不要站在我的旁邊。」
「什麼意思?」
他將她拉到他的面前,「以後妳都站在我的眼前,讓我可以隨時隨地看見妳。」
她甜甜地笑了。他繼續說:「我告訴采妮,我已經找到了幸福,請她不用擔心我,也請她相信我,我會好好照顧她的妹妹。」
「就這樣?」
他點頭。「那妳跟采妮說了什麼?」
「我告訴我姊,我已經找到了幸福,請她不用擔心我,也請她相信我,我會好好照顧初夏,也一定會讓初夏幸福的。」
他微微張嘴,神情有些驚訝。「妳真的也跟采妮這麼說?沒想到我們說的話竟一模一樣!」
「才不一樣,你少說了一句。」
「哪一句?」他問。
「你沒說你會讓我幸福。」她可是很認真的。
他笑了,又是無奈、又是寵愛。「走吧,那我們再回去采妮那。」他拉著她就往前走。
「幹什麼?」
「跟采妮說,我一定會讓妳幸福。」
「討厭,不用啦!」她連忙扯住他繼續前進的腳步。
「真的不用?那回去後可別跟我算帳。」
「我才沒那麼小氣!」她用力拉住他的手腕。
「對了,我還有請采妮保佑我一件事。」
「什麼事?」
「請她保佑我求婚成功。」
「嗄?」
看她傻了的樣子,他從口袋裏拿出預先準備好的鑽戒。
「倩妮,我房子買好了,妳爸媽也同意我們的婚事,我爸那邊更是早就認定妳這個媳婦,我想耶誕節對我們的意義很重大,如果妳不反對,我就把戒指套進妳的手裏。」他用的是肯定句。
她很吃驚,雖然這裏的風景很不錯,微風吹來也很舒服,可是,為什麼他連求婚都選在這種超級……鬼地方?
他把她的驚訝誤會成是驚喜,他執起她的右手,就在要套入戒指的那一剎那……
她急急地抽回自己的右手。
「怎麼了?」他終於發現她的臉色不對勁。
她明白他特地帶她走這一趟的意義,除了告別過去,最重要的是宣誓未來。
但是,他也太不懂女人的心了吧?
她氣呼呼地打開車前門坐上車。
芳瑜姐常說是她寵壞了他,沒錯,她是事事順著他的小女人,可是求婚是一輩子的大事,她一定要捍衛自己的權益。
要是被芳瑜姐或者李大哥知道她是在靈骨塔前和他情訂終生,她一定會被他們取笑一輩子的。
「倩妮。」他也急急上了車,不懂她怎麼突然變臉生氣。
「等你想通我為什麼生氣,我再答應你的求婚。」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以他對女人的瞭解,他會不會一輩子都想不通呀?那她不就永遠都不能嫁給他了?
「這……」葉初夏真的無法想通,「倩妮,妳說清楚……」
陳倩妮只能在心裏哀號,希望他能以他聰明的腦袋用力想、努力想,早日想通,再找個良辰美景來求婚,不然,她一定會被他急死的啦!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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