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東方玉] [金縷衣·秋水寒][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0:32:09
標題:
[東方玉] [金縷衣·秋水寒][全書完]
文章聲明:
※本文章文學作品均是在網上收集整理的,純屬個人愛好並由廣大網友方便心得討論交流之用,
※本作品版權均為原版權人所有,未經原版權人同意,任何人不得用於商業謀利之用。
※請支持購買實體書讓原作者有更多更大的空間繼續從事創作。
※如果版權所有人認為在本區放置你的作品會損害你的利益,請指出,本站將立刻刪除相關內容。
第01章
第02章
第03章
第04章
第05章
第06章
第07章
第08章
第09章
第10章
第11章
第12章
第13章
第14章
第15章
第16章
第17章
第18章
第19章
第20章
第21章
第22章
第23章
第24章
第25章
第26章
第27章
第28章
第29章
第30章
第31章
第32章
第33章
第34章
第35章
第36章
第37章
第38章
第39章
第40章
第41章
第42章
第43章
第44章
第45章
第46章
第47章
第48章
第49章
第50章
第51章
第52章
第53章
第54章
第55章
第56章
第57章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0:33:12
第01章
車幅山是一座小山,但在它邊上卻有一條官道,北通嶧縣,南通宿遷,因此每天就
有不少車馬行人,從這裡經過。
但這裡只是一個中間站而己,老於商旅的人,算準了路程,何處打尖,何處投店,
事前都有周詳的安排,車幅山應該只是他們打尖的地方。
因此中午時光,山下一家賣茶水酒飯的小店,幾張板桌都坐得滿滿的,但一到傍晚,
就鬼影子也沒一個,那是因為這裡不是落腳的地方。
這家小店沒有招牌,只在松林前面挑著一個「酒」字的布簾。
小店就在林下,靠近大路,左首是兩間瓦屋,右首一片空地上搭了一個松棚,放上
四五張板桌板凳,如此而已!
這個小店是兩老夫婦開的,以賣酒出名,現在天色漸漸接近黃昏,平日這時候早就
打烊了,但今天卻和往常有些不同。
賣酒的田老爹依然蹲坐在屋角一張圓凳上吸著旱煙。
他好像有著心事,但又得裝作出沒事兒一般,坐在那裡像在等人,因為他眼光不時
的盼向遠處,而又關切的朝屋內回顧。
今夭果然有點特別,平日這時候已經沒有行人的大路上,這時正有一個人踽踽行來,
現在已經走近松棚,在一張板桌旁坐了下來。
這是一個身穿湖縐棉袍子的年輕人,看去不過二十來歲,生得唇紅齒白,顧長的個
子,英俊而瀟灑!
這人當然不是經驗豐富的出門人,不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到這裡來打尖了。
田老爹等候的大概就是他了,趕忙站起,倒了一盅茶送上,含笑問道:「客官要些
什麼嗎?」
敢情天氣冷了,上了年紀的人抵抗不了暴冷,彎著腰的身子有些抖索。
那少年抬目道:
「掌櫃的,你給我下一碗麵,再切些滷味就好。哦,在下還想請問一聲,這裡可有
宿頭?」
「老爹」。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從屋中傳出,隨著俏生生走出一個布衣荊釵的少婦來,
接著道:
「水開啦,你老去切面吧,這位相公還是由女兒來招呼吧!」
這少婦約莫二十五六歲;有一雙彎彎的柳葉眉毛,一雙靈活得擠得出水來的眼眼,
紅馥馥的臉頰,紅菱般嘴唇,笑起來微微露出兩排潔白的手齒,雖然是一身布衣,卻掩
不住她款段而苗條的身材!
田老爹兩夫婦在這裹住了二十幾年,沒有人知道他居然還有這麼一個嬌滴滴像盛開
花朵般的女兒!
田老爹唔了一聲,只得回身退下。
這少婦手中拿一雙竹筷、酒杯、調羹,在少年面前放好,才笑盈盈的道:
「相公還有什麼吩咐嗎?」
那少年似是不慣和女人打交道,俊臉微紅,說道:
「在下剛才是向掌櫃打聽,這裡不知有沒有宿頭?」
少婦格的一聲輕笑,才望著他說道:
「相公大概是初次出門吧?打從咱們這裡經過的行商,多半只是中午打尖,在這裡
落腳的,可說少之又少,所以咱們這裡並沒有客店,有時也有貪趕路程的客官,錯過宿
頭,這裡也有幾戶人家,可以騰出房間來給過路的行客方便,相公不用操心,待會用過
酒食,我會領相公去借宿的。」
那少年被她說得俊臉一紅,忙道:
「如此就麻煩……麻煩你了。」
他不知該稱呼她大嫂還是姑娘?是以有些囁嚅。
「不用謝。」少婦瞟著他,俏生生的轉過身去,一會工夫,端來了一盤滷味,一小
壺酒含笑道:
「相公先喝杯酒,暖和暖和而還沒有下好,要稍待一回。」
那少年忙道:「在下不會喝酒。」
少婦朝他嫣然一笑道:「相公沒吩咐要酒,老爹才只給相公打了四兩,這酒是老爹
親自釀造的,足五年陳,在這數十里,小店釀的酒是最出名的,行旅客商,一坐下來,
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叫老爹燙酒,現在天氣寒冷,相公如果不會喝酒,那就少喝些,四兩
酒,包你不會醉。」
她一邊說話,一邊伸出一雙又白又嫩的纖纖玉手,取起酒壺,替他斟滿了一杯。
那少年當著女娘們面前,不能再說:「不會喝了、何況人家已替他斟滿了酒,只得
說道:「多謝你。」
少婦又道:「相公嘗嘗看,這盤裡除了滷牛肉,牛筋、蛋、豆腐乾,還有糟雞,這
是用閹雞糟的,是老爹最拿手的下酒好菜,一年之中,只有冬天才有。」
正好田老爹在屋內叫道:
「面下好了,你來拿吧!」
少婦答應一聲,一陣風般往裡行去,端著熱氣騰騰的一碗麵出來。眼波一溜,那少
年正在低斟淺酌的喝著酒,她不由得會心一笑,俏笑道:
「相公,面來啦!」
玉筍似的雙手把麵碗放到桌上,就轉身朝屋裡走去。
那少年喝完了四兩酒,就把下酒吃剩的小半盤滷菜倒入面中,然後把一碗麵吃了,
再喝一口茶,才站起身來,叫道:「掌櫃的,多少錢?」
他是不會喝酒的人,雖然只喝了四兩酒,一張俊臉幾乎已紅到耳根,這一站起身,
就有點暈淘淘的感覺。「來了!來了!」應聲走出來的依然是那少婦,她扭動著蛇一般
的身材,款步走到少年身邊,嬌聲道:
「一共是一錢八分銀子,相公怎麼不多坐一回呢?」
那少年從身邊取出一錠三四錢重的碎銀,放到桌上,說道:「不用找了。」
「唷,這怎麼好意思呢?那就謝謝相公了。」
少婦接著回頭道:
「老爹,你來收銀子吧,女兒領這位相公去王大娘家投宿了。」眼波一抬,朝那少
年靦腆道:
「相公請隨奴家來吧!」
說完,低著頭朝棚外走去。那少年跟著她走出松棚。
少婦就走在前面,一面嬌聲道:
「真對不住,我們沒有燈籠,天又這麼黑了,相公沒走過夜路,還看得見吧?」
那少年道:「沒關係,在下還看得到。」
少婦又道:
「王大娘家就在前面,幸虧不太遠。」
那少年跟在她身後,一陣又一陣的脂粉香氣,朝他鼻孔裡直鑽,他喝了酒,本來頭
腦已經有些暈陶陶,再從她身上吹來香氣一聞,更覺得迷迷糊糊,只是一腳高,一腳低
的走著。
「到啦!」少婦走近一家人家的門口,伸手推開木門,回頭道:
「相公請進。」
那少年口中只是迷迷糊糊的「唔」了一聲。
少婦抿抿嘴,輕笑道:
「相公只喝了四兩酒,就醉成這個樣子,還是奴家扶你進去吧!」
伸過一雙手來,攙扶著他,那少年確實已經醉得跨不開步,半個身子幾乎就倒在她
身上。
「家家扶得醉人歸」,她就像他妻子一樣,半抱半扶的從小天井跨上走廊,走了幾
步。一手推開房門,扶著他進入房中,然後把他扶上了床,輕聲道:
「相公你真的醉了?」
那少年一躺到床上,就已睡熟,沒再作聲。
少婦在床前點起了燈,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直勾勾只是盯著他,瞧得心頭一陣跳動,
粉臉也紅馥馥的發熱。
忍不住伸出一雙白嫩的纖手,在他臉上輕輕撫摸了一把,俯下身附著他耳朵輕輕說
道:
「相公要不要喝口茶,茶是可以醒酒的。」
那少年睡熟的人自然不會再聽到,也不會再作聲。
少婦依然附著他耳朵低聲道:
「相公要睡,也該把長袍寬了,奴家給你脫下來吧!」
口中說著,雙手迅快的替他脫下絲棉袍子。一雙手悄悄的從他內衣中伸了進去,撫
摸著他前胸,心中暗暗「咦」了一聲,忖道:
「難道他會沒穿在身上?」
就在此時,房中微風一颯,床前已經多了一個身穿黑袍的獨目老道,沉聲道:
「徒兒,東西可是不在他身上嗎?」
少婦趕緊直起腰來,說道:
「好像不在他身上。」
「嘿嘿!」黑袍老道陰笑道:
「他老子沒死,當然不會傳給他的了,此事早在為師意料之中。」
少婦目光一抬,說道:「那麼?」
黑袍老道嘿然道:「為師自有道理。」
說完,驀地跨上一步,伸手把那少年從床上提了起來。
少婦吃驚的道:「師傅……」
黑袍老道已把少年挾在肩下,說道:
「你隨我來。」大步往外走去。
少婦一路跟在師傅身後,不敢多說一句話。
黑袍老道奔行如飛,不過半個多時辰,已經趕到利國驛,腳下方自一停。
少婦早已奔得粉臉通紅,鼓騰騰的胸脯起伏不停,眼波朝四處一溜,問道:
「師傅,這是什麼地方了?」
黑袍老道道:
「利國驛。」
少婦又問道:
「你老人家把他帶到這裡來做什麼呢?」
黑袍老道放下少年,忽然右手一伸,一隻烏黑的手掌迅快朝少年右胸按下。
少婦吃了一驚,顫聲叫道:「師傅……」
黑袍老道陰森一笑道:
「為師只用了兩成力道,這小子死不了的。」
少婦心頭暗暗一震,故意嬌聲問道:
「師傅只用了兩成力道?那為什麼呢?」
黑袍老道伸手一指道:
「此處離柳泉已是不遠。」
少婦眨著一雙清澈的大眼,聽不懂師傅這句話的意思,但又不敢多問。
黑袍老道深沉一笑道:
「因為柳泉住著一個傷科聖手,好了,咱們走」。
初冬,天氣已經相當寒冷。
入夜之後,天空灑著毛毛細雨,西北風刮得更緊。
這時差不多已是兩更光景,鄉村人家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一黑,早就關上
門睡覺,村子裡靜悄悄沒有一點人聲。
有之,那就是不時傳來幾聲狗吠,點綴著這個村子。
這是房山湖南首的一個小村落——柳泉。
此刻從利國驛通向柳泉的一條泥路上,正有一點燈火在路上浮動,由遠而近!
那是一個背著藥箱的老者,一手提著燈籠朝村裡走來。
這老者約莫七十來歲,腰背都有些彎了,身上穿一件老布棉大褂,紮腳褲,敢情已
經趕了一大段路,連嘴裡都在阿著白氣。
就當他走近村口,忽然口中「咦」了聲,腳下一停,提起手中燈籠往路邊照去,黯
淡的燈光,照到的赫然是一個人,仆臥在地上!
棉褂老者身上背著藥箱,當然是個郎中,活了幾十歲的郎中,當然見多識廣,燈光
雖然黯淡,但他目光一瞥,就已看到這人年紀不大,身上穿的是一件湖縐絲綿長袍,很
可能還是富家子弟。
他可以斷言這人絕不是這個村子裡的人,但奇怪的是富家子弟怎麼會躺臥在村口的
地上。他蹲下身,用手指去探探那人的鼻息,呼吸極為微弱,不像是喝醉了酒,也不像
是生了急病!
莫非是負了傷?看他樣子,好像還傷得不輕。
棉褂老者放下藥箱,把這人翻過身來,那是一個面目清俊的少年,最多不過二十二
三歲,他提著燈籠略為檢查了一番,一時看不出他傷在哪裡?但憑他的經驗,已可肯定
這少年人昏迷不醒,是中了極重的內傷,可能還奔行了不少路,支持不住,才倒下來的。
棉褂老者背起藥箱,然後雙手抄起那少年,挺挺腰骨,急步朝村中泥徑走去,到得
一幢瓦屋門口,就急著叫道:「鳳仙,快來開門。」
一般小村子裡居住的人家,通常都是像棋盤上的棋子一樣,東一家,西一家,並不
連貫的。
因此就是叫得大聲一些,也不會吵擾到鄰居,何況這時候整個村子裡,還有燈光的
也只有這一家了。
門內響起一個嬌脆的少女聲音應道:
「來了,來了,爺爺怎麼這樣晚才回來?」
木門呀然開啟,迎出來的是一個姑娘家。
她當然就是棉褂老者口中的鳳仙了,看去不過十八九歲,一身青布棉襖褲,胸前梳
了兩條烏油油的發瓣,眨著一雙大眼睛,當她看到爺爺手裡抱著一個人,不由吃驚的道:
「爺爺,這人是誰?」
棉褂老者跨進門,就一腳朝左首房中走去,說道:
「這人傷得不輕,你關上門,去給爺爺把治傷奪命丹拿來,再倒半碗酒來,要快。」
鳳仙答應一聲,關上門,就朝有首房中走去。那是棉褂老者研藥配方的房間。她匆
匆在壁架上取下治傷奪命丹藥瓶,又轉身進入廚房,倒了小半碗酒,才朝左首房中走來。
這時棉褂老者早已把少年放到木床之上,解開衣衫,目光一注,不覺攢起眉頭,自
言自語的道:「會是黑沙掌……」
鳳仙剛跨近房門,就問道:
「爺爺,黑沙掌很厲害嗎?」
「唔!」棉褂老者口中「唔」了一聲,指指床上少年說道:
「他還算不幸中的大幸,只被黑沙掌擊中右胸,若是傷在左胸,可能連心臟肺腑都
受到內傷,這條小命就難保了。」
鳳仙走近床前,看到那少年白皙的胸膛偏右,果然印著一個烏黑的手掌印,不覺睜
大眼睛,啊了一聲,急急問道:
「爺爺,他還有救嗎?」
棉褂老者從她手中接過藥瓶,傾出一顆糖衣藥丸,另一隻手從孫女手中接過酒碗,
右手三個指頭一捏,就把一顆藥丸捏碎,和入酒中,然後伸手捏開那少年牙關,把半碗
酒和藥灌入他口中,再替他合上牙關,拉過一條棉被替他蓋上。才轉過身道:
「這治傷奪命丹,已經是爺爺最好的傷藥了,他傷勢如此沉重,能否有救,那要看
他的造化如何了。
鳳仙抬眼問道:「這人是誰呢?」
棉褂老者道:
「不知道,他倒臥在村外,爺爺遇上了,總得設法救他,這人不像是本地人,可能
還是世家子弟。」
鳳仙偏著頭道:
「他很可能遇上了仇家,哦,爺爺不看他懷裡有些什麼東西嗎?也許可以知道他的
身份了?」
棉褂老者微微搖頭道:
「他懷裡只有二十兩銀子,什麼也沒有,倒是他束腰帶上,佩著一方王佩,是上好
的漢玉,雕刻精細,不是普通人家所有,因此爺爺說他是世家子弟,大概也錯不了。」
木床右首一張木櫃上,果然放著一條用天藍絲線織成的束腰帶,那是棉褂老者替他
檢查傷勢時解下來的,帶上果然繫著一方色呈紫紅的王佩,哪是一隻似獅非獅的獸類,
雕刻精細,栩栩如生,通體晶瑩,隱泛寶光。
鳳仙拿在手裡,把玩著,一面問道:
「爺爺,這刻的不像獅子,是什麼呢?」
棉褂老者道:「這叫狻猊,是獅子的一種,能生裂虎豹……說到這裡,哦道:
「時間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鳳仙道:「我不累,爺爺跑了一天,你老人家累了,還是你去休息吧!」
棉褂老者藹然道:
「這少年傷勢這般重法,剛服了藥,一時不會醒的,你只管去睡吧!」
鳳仙粉臉一紅,低著頭道:
「爺爺,我真的不累,你老人家快去歇息吧!」
棉褂老者只好點點頭道:
「好吧,那麼爺爺就去睡了,記著,不論他是否醒來,到了子時,就得餵藥,中了
黑沙掌的人,傷在內腑,必須培元和療傷同時並進,除了治傷奪命丹,還得加五錢人參
虎骨培元散,你不可忘了。」
鳳仙道:「孫女記得,你老人家只管放心。」
棉褂老者含笑點頭道:
「爺爺交代你,自然放心。」說完,就舉步走出房去。
現在屋中只有鳳仙姑娘一個人了!
一燈如豆,螢螢火光照在木床上躺著的少年臉上,雖然他臉色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
但濃濃的劍眉,挺直的鼻樑,弧形的嘴唇,和清秀白皙的臉頰,就已顯示出他是一個英
俊少年。
她從小跟著爺爺,從沒和別個男子一室相處過,雖然他負了傷,人還昏迷未醒,但
總是陌生男子。
她目光落到他臉上,不由得心頭小鹿一陣跳動,粉頰驀地紅了起來。心中卻只是暗
自付著:「他不知叫什麼名字?看他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怎麼會和人結仇?聽爺爺的
口氣,「黑沙掌」是十分霸道的武功,爺爺平時連重傷得只有一口氣在的人都救得活,
但今晚看到他胸口的黑手印,都不禁變了臉色,可見「黑沙掌」何等厲害了,他……不
知要不要緊?」
她想到這裡,不知怎的只覺心頭一緊,忍不住又朝他臉上望去。
她連他姓甚名誰都還一無所知,卻無端的關心起他來!
時間漸漸過去,鳳仙姑娘一個人枯坐著漸漸有了倦意,但她可不敢闔眼,這是爺爺
交代的,到了子時,就要餵他服藥,不能錯過時辰。
就在此時,耳中忽然聽到一聲輕微的呻吟。
鳳仙急忙回目看去,躺在木床的少年上眼皮抬動,居然緩緩睜開眼來。他胸頭雖有
黑手印,但穿黑袍的獨國老者只用了兩成力道,傷勢就不會太重,棉褂老者看他中的是
「黑沙掌」,以為傷勢很重了。
「黑沙掌」擊中人身,色呈烏黑,那是已練到十二成火候了,有十二成火候的人一
掌擊中人身,豈會只用兩成功力?
少年服了棉褂老者專治重傷的奪命丹,但身上只有兩成傷,自然好得很快,這時就
能醒過來了。
鳳仙姑娘心裡一喜,急忙站起身,說道:
「你……醒過來了!」
那少年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床前站著一個並不認識的少女,心中不禁大奇,口中發
出一聲輕「咦」,上身抬動,似是要坐起身來;但他這一動,陡覺胸前沉痛欲裂,「啊」
了一聲,額角上立時綻出黃豆大的汗珠來。
鳳仙吃了一驚,急忙說道:
「你快躺著別動,你身負重傷,掙動不得!」
那少年緩緩納了口氣,望著鳳仙姑娘驚奇的道:
「在下負了重傷?在下怎麼會負了重傷呢?」
鳳仙眨著俏眼,問道:
「你不知道自己負了傷?」
少年茫然道:「在下不知道。」
鳳仙又道:「你沒和人家動過手?」
少年搖搖頭道:「沒有。」
「這就奇了!」
鳳仙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眸,說道:
「這會是什麼人把你打傷的呢?」
少年望著她,問道:
「在下真的一點也不知道呢?」
鳳仙道:「你是我爺爺在路上遇到的,你昏死路旁,爺爺抱著你回來的,那時你已
經昏迷不省人事,爺爺解開你胸口衣衫,發現有胸有一個烏黑的掌印,爺爺說:你是被
『黑沙掌』擊傷的。」
「黑沙掌?」
少年吃了一驚,說道:
「在下胸口被『黑沙掌』擊中,十有九死,在下這條命原來是令祖救的。」
鳳仙道:「對了,你已經醒過來了,現在差不多是子時了,該服藥了。」
她迅快轉過身去,從桌上取起準備好的一顆藥丸,送到少年嘴邊,納入他口中,說
道:
「你先把傷藥嚼碎了,要用酒吞下去。」
然後端起小半碗陳酒,側身在床沿上坐下,又道:
「你躺著別動,爺爺說你傷勢未癒,掙動不得,我用湯匙舀著餵你好了。」
話未說完,一張粉臉,早已飛起兩片紅雲。
少年果然不敢再掙動,依言把藥丸嚼碎。鳳仙用湯匙舀著陳酒,一匙又一匙的餵他
把藥丸吞服下去。
她放下酒碗,又從桌上取過一包藥粉,放入碗中,倒了小半碗溫開水,用湯匙把藥
粉調散,又道:
「這是培元散,爺爺說的,你中了黑沙掌,傷在內腑,必須培元和療傷同時並進,
喝下這半碗藥,就要好好靜養,不可再說話了。」
她依然用湯匙一匙一匙的餵他服下。
少年望著她,低低的道:「多謝姑娘。」
「不用謝。」
鳳仙飛紅著臉,伸手替他拉好蓋在身上的棉被,說道:「服藥之後,你該好好休息
了。」
少年問道:
「請問姑娘,不知今祖如何稱呼?」
鳳仙道:「爺爺姓丁,大家都叫他老人家丁藥師。」
少年輕啊道;
「原來令祖就是傷科聖手丁藥師!」
鳳仙眨眨眼問道:
「你認識爺爺?」
「不認識,只是聽人說過。」
少年喝下小半碗酒,本來沒有血色的臉上,就紅了起來,望著她問道:
「姑娘芳名如何稱呼呢?」
鳳仙臉色更紅,忙不迭避開他的眼光,低低的道:
「我叫鳳仙。」她不讓他再說話,忙道;
「你不可再說了,爺爺說的,話說多了會傷神,還是快些睡吧!」
少年又道:
「姑娘也該休息了。」
丁鳳仙道:
「我不累,你再和我說話,我不理你了。」
她心裡巴不得和他多交談些,也問問他姓甚名誰?但他傷得很重,不能多說話,她
話聲一落,故意背過身去。
那少年沒人和他說話,何況他傷勢雖然好了許多,究竟尚未痊癒,服藥之後,藥力
漸漸發散,也就迷迷糊糊的睡熟了。
丁鳳仙回身看去,他已經睡熟了,也就在床邊一張木椅上坐下。
先前她心裡一直惦記著子時要餵他服藥,連眼睛都不敢闔一下,現在他已經服過藥
了,心中也就沒有事了,坐在木椅上不知不覺的打起盹來。
過了半夜,後半夜就很快的過去,現在天色已經快要黎明。
上了年紀的人,睡眠相對的會減少,丁藥師每天都是天還沒亮,就已起來,平日他
起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先整理藥箱,準備一天所需的九散藥材,才洗臉、吃早餐,就
要出門了。
今天,他因家裡有一個中了「黑沙掌」,身負重傷的病人,需他治療,就不打算再
出門去。
不出門,當然就不用再整理藥箱,這就到廚下舀水洗了把臉,看看天色也隨著透現
出魚白。
丁藥師跨進右廂,看到孫女鳳仙倚著木椅睡著了,這就在她肩上輕輕拍了一下,低
聲叫道:
「鳳仙」
丁鳳仙一下驚醒過來,揉揉眼睛,叫道:
「爺爺,天亮了嗎?」
「噓!」丁藥師輕噓了聲,壓低聲音道:
「你一晚未睡,快回房去睡吧!」
丁鳳仙站起身,輕聲道;
「爺爺,你出來一下。」
舉步走出房門。
丁藥師跟著走出,問道:
「你有什麼事?」
丁鳳仙站定下來,說道:
「爺爺,昨晚子時,他醒過來了。」
丁藥師聽得一怔,不信的道:
「他傷勢極重,子時怎麼會醒過來的?」
以他估計,中了「黑沙掌」的人,內腑受創,縱然服了自己的救傷丹藥,至少也要
昏迷上一兩天才會清醒。
丁鳳仙道:
「我說的是真的咯,他醒來之後,還說了許多話,我餵他服藥之後,才睡熟的。」
丁藥師心中覺得奇怪,問道:
「他說了些什麼?」
丁鳳仙道:
「他說,他並沒和人動過手,也不知道自己負了傷……」
丁藥師道:
「他不知道什麼人打了他一掌?」
丁鳳仙道:
「他說一點也不知。」
丁藥師一手摸著花白鬍子,說道:
「這不可能。」
丁鳳仙道:
「但人家真的不知道咯!」
「好,就算他不知道。」
丁藥師藹然笑道:
「你快去睡吧!」
「好嘛!」丁鳳仙用手背掩著小嘴,打了個呵欠,就翩然朝屋後房中走去。
丁藥師回身跨進右廂,這一陣工夫,天色已經大亮,他走近床前,凝目看去,這少
年的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已經好轉了許多,再聽他呼吸,也已極為輕勻。
他是江淮一帶極為著名的傷科聖手,對治傷一道,可說積數十年的經驗;但他怎麼
也想不到這少年人被「黑沙掌」擊成重傷,居然會好得如此快法,真是大出意外之事!
這是他依一般常情而言,須知「黑沙掌」乃是外門重手法功夫,被擊中胸口,又有
這般烏黑的掌印,已是十有九死,能保住性命,該是不幸中之大幸,這少年人僅服了他
兩顆「救傷奪命丹」,就會好得如此神速,豈非奇跡?但他怎知獨眼黑袍老者下手之時,
其實只用了兩成掌力?
這原是獨眼老者有意要在少年右胸留下這個烏黑掌印,因此在吐出兩成掌力,震傷
少年內腑之後,再用掌力擊傷少年肌肉,所留下來的掌印。
因為僅僅使出兩成掌力,留下的掌印,就不會有如此烏黑,掌印有如此烏黑,就該
傷得極為沉重。又有誰會知道他「黑沙掌」留下的烏黑掌印,僅是肌肉受傷而已!
要使受傷的人,肌肉留下烏黑掌印,而內腑所受的震傷,僅只兩成,此人掌力自是
已達收發由心之境。但以他的功力,這兩成黑沙掌力,也已經非同小可,被掌力所震傷
的內腑,也絕非輕傷,不是傷科聖手丁藥師的「救傷奪命丹」,也絕不會好得如此快法。
一個愛好古董的人,看到人家稀世奇珍,就恨不得掠為己有。一個練武的人看到人
家的武功秘笈,就會心生覬覦,恨不得讓他看上一遍,這並不一定是貪,心之所好,多
半出之好奇使然!
丁藥師是著名的傷科聖手,他看到這少年不可能好得這麼快的傷勢,竟會好轉得如
此快法,自然也會心生好奇。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0:34:45
他把木椅移近床前,坐了下來,緩緩伸過手去,三個指頭搭在少年左手脈門之上,
他要仔細切切少年脈象,傷勢是否真的好轉了?
當他手指落到少年腕脈上的時候,少年忽然驚醒過來,倏地睜開眼睛,口中「啊」
了一聲,望著丁藥師說道;
「這位老人家,大概就是大名鼎鼎的傷科聖手丁藥師了?」
丁藥師含笑點頭道:
「老朽正是了某,聖手二字,愧不敢當,小兄弟重傷初癒,且莫說話,讓老朽先切
切你的脈象。」
少年聽說他正在替自己切脈,就不再說話。
丁藥師也沒有去理他,緩緩閉上眼睛,專心切起脈來。過了好一回,才鬆開指頭,
取過少年右手,又閉上眼睛,仔細切了一回,方始收手,一言不發,站起身,揭開棉被,
輕輕翻起少年胸口衣衫,目光一注,少年右胸,那個黑沙掌掌印,依然烏黑如故,並未
稍褪,(傷在肌肉,自然不易消退)。
一時不禁大惑不解,掌印未褪,顯然是傷勢並未減輕。但從少年的脈象上診察所得,
他傷勢卻顯著的好轉甚多,口中忍不住沉吟道:
「奇怪!」
少年睜大雙目望著他問道:
「丁老人家,在下傷勢不知如何了?」
丁藥師用手指輕輕在他胸口烏黑掌印上按了按,問道:
「痛不痛?」
其實他不用問,就已看出少年臉上神色,如果傷勢沉重,手指輕輕一按,他就會痛
得冷汗直冒。如今他只是咬牙忍受,可見痛雖痛,但還能忍受,那就痛得並不厲害了。
果然。少年等他收回手指,就吁著氣道:
「很痛。」
丁藥師替他掩上衣衫,再蓋好棉被,才頷首笑道:
「小兄弟內傷,已好了十之三四,外傷反而較重,老朽本以為最少也得十天半月才
可痊癒,如今看來,大概有三天時間,差不多就可復原了。」
少年感激的道:
「丁老人家救命之恩,在下不敢言謝……」
丁藥師沒待他說下去,莞爾一笑道:
「小兄弟快不可如此說法,老朽學的是醫,救傷是老朽份內之事。」說到這裡,口
中哦了一聲道:
「老朽還沒請教小兄弟尊姓大名,仙鄉何處?」
少年道:
「不敢,在下徐少華,世居雲龍山。」
丁藥師聽得雙眉矍然一動,問道;
「原來是徐少俠,不知少俠是雲龍寨徐大俠的什麼人?」
徐少華道:
「丁老人家說的正是家父。」
丁藥師欣然道:
「原來少俠乃是徐大俠的哲嗣,老朽失敬之至!」
徐少華道:
「丁老人家原來認識家父。」
丁藥師呵呵一笑道:
「令尊人稱江淮大俠,名滿武林,老朽只是走江湖賣藥的老頭,只是久聞徐大俠大
名,並不相識。」
徐少華道:
「丁老人家言重,在下也久聞你老大名,在黃淮之間,行醫施藥,簡直是萬家生
佛……」
「哈哈!」了藥師掀髯大笑道:
「這是少俠給老朽臉上貼金,哦!」他目注徐少華,問道:
「老朽聽小孫女說:少俠昨晚並未和人動手,也並不知道身負重傷?」
徐少華道:
「是的,昨晚……在下根本一點都不知道,還是醒來之後,聽丁姑娘說的,在下是
被『黑沙掌』擊傷右胸……」
「這就奇了!」
丁藥師望著他問道:
「那麼少俠昨晚可曾遇上什麼事嗎?」
徐少華想了想道:
「這個月十六,是家父六十壽誕,在下從馬陵山趕回家去給家父拜壽,昨日傍晚,
路經車幅山,天色已晚,就在山下一家賣酒飯的小店打尖,因車幅山是一處山野小村,
沒有客店可以過夜,由酒店中的一位大嫂領著在下到一家姓王的人家借宿……後來就沒
有了。」
丁藥師道:
「你是說後來就想不起來了。」
徐少華道:
「是的。」
「車幅山和這裡相去已有七八十里……」丁藥師攢著花白眉毛,沉吟道:
「這事果然大有蹊蹺……」
徐少華望著他,問道:
「丁老人家,你老認為……」
丁藥師凝重的道:
「此事如果發生在別人身上,也許是記錯了日子,或許是在小酒店就遇上仇家,你
並不認識他,還可以說是偶發事件;但此事發生在少俠身上,就頗不尋常……」
徐少華道:
「在下和別人有什麼不同呢?」
丁藥師道:
「因為少俠乃是江淮大俠哲嗣,此事究竟有何種陰謀?老朽不得而知,但此事至少
有兩點可疑之處。」
徐少華道:
「丁老人家說的是哪兩點呢?」
丁藥師道:
「第一、少快被人用『黑沙掌』擊傷右胸,按說胸上留有如此烏黑的掌印,傷勢已
是十分危險,縱有老朽的救傷奪命丹,能否治得好,老實說老朽也只有一半把握,那就
是生死各半……」
他口氣微頓,接著說道:
「但少俠服下老朽一顆奪命丹,半夜子時就醒過來了,老朽聽了小孫女的話,還以
為少俠本身內功火候精深,才能很快醒來,方才老朽切你脈象,少快內功修為,最多不
過十年,火候尚淺,但傷勢卻確實好了十之三四……」
徐少華只是望著他,聽他說話。
丁藥師接下去道:
「經老朽仔細診察,才發現少俠所中『黑沙掌』,內傷較輕,外傷較重,這和『黑
沙掌』傷人的情形,恰好相反,因為被『黑沙掌』所傷,外面印有如此清晰的烏黑掌印,
內傷必然更為嚴重,而少俠的傷勢,卻全在肌肉,內傷不過兩成而已!」
他果然不愧是傷科聖手,一言就道破了。
只聽他接著道:
「此人能把黑沙掌運用到使你傷勢輕重由心,可謂已臻上乘,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這就是疑竇之一。」
他不待徐少華發問,又道:
「他向你下手之後,又把你從車幅山連夜送來利國驛,那是算準老朽早出晚歸,看
到了自然會把你抱來施救。他既要傷你,又要老朽救你,這是為什麼呢?」
徐少華瞠目道:
「在下不知道。」
丁藥師莞爾笑道:
「如果老朽猜測得不錯,此人必然是令尊昔年的仇家,以少俠的傷勢,向令尊示威
而已!」
徐少華道:
「依丁老人家的說法,這人很可能是家父的仇家了,但在下聽家父說過,他老人家
一生從不妄殺一人,縱是黑道兇徒,也本與人為善之心,勸其改過自新,應該不會有什
麼仇人。」
「唉!」丁藥師輕喟一聲道:
「令尊在江湖上人緣一向極好,但江湖上人,多半暴戾成性,令尊本與人為善之心,
遇上兇徒,縱或貸他一死,但懲罰在所難免,甚至一掌之仇,認為畢生奇恥大辱,這等
事也在所難免,令尊認為已是法外施仁,對方一直耿耿於懷,所以一個人只要在江湖上,
若說沒有仇人,那是不可能的事。」
徐少華點頭道:
「丁老人家說得極是。」
丁藥師道:
「少俠傷勢尚未痊癒,話多傷神,你還是再睡一回的好,等到該吃藥的時候,老朽
自會叫醒你的。」
徐少華看他這麼說了,只得閉上眼睛養神,漸漸便自睡去。
丁藥師回出廂房,在後面一間藥室,取了幾種藥草,來至廚房,取出一個瓦罐,注
入清水,用文火煎煮。
快近已刻,丁鳳仙梳洗整齊,翩然走入,說道:
「爺爺,你在煎藥?」
丁藥師道:
「那位徐少俠內傷已是不重,目前傷在肌肉,須得用藥把它內消才行。」
丁鳳仙眨眨眼睛問道:
「爺爺問過他了,他姓徐?」
「爺爺自然問了。」
丁藥師含笑道:
「你當他是誰?」
丁鳳仙撒嬌的道:
「爺爺既然問了,就乾脆告訴我咯,孫女又不是神仙,怎麼猜得著?」
丁藥師笑了笑道:
「說起這位少俠,可是大有來路的人,他就是雲龍山雲龍山莊莊主,人稱江淮大俠
徐天華的公子,徐大俠蘇魯皖豫四省,名頭之高,說得上是首屈一指的人物,黃、淮、
長江上下游,徐大俠一言九鼎,黑白兩道的人,都對他十分尊崇……」
丁鳳仙道:
「那他怎麼還會中人暗算,傷在黑沙掌之下?」
丁藥師道:
「這很難說,就是聖人,也一樣會有人批評,人在江湖,難免會有仇人。」
丁鳳仙問道:
「他叫什麼名字呢?」
話聲出口,想起昨天晚上人家還沒有說出姓名,自己就把名字都告訴他了,粉臉不
禁酡紅了。
第02章
丁藥師正在注視著瓦罐中的藥汁,沒有回過頭去,只是隨口道:
「他叫徐少華。」
「徐少華」,丁鳳仙暗把這三個字記在心裡,一面說道:
「爺爺,你該歇一回了,還是孫女來吧!」
丁藥師道:
「已經煎好了,要趁熱敷,你去給爺爺做個幫手吧!」
丁鳳仙口中哦了一聲,問道:
「爺爺,他傷勢快好了,要不要替他熬一鍋稀飯呢?」
丁藥師道:
「不用,他內傷雖然好了三分之一,總是還未痊好,可以喝水,不能進食。」
說話之時,伸手取起瓦罐,舉步朝前面行去。
丁鳳仙在火爐中放好一壺水,急忙跟在爺爺身後走出。
丁藥師推門走入廂房,叫醒徐少華,說道:
「徐少俠,你胸口這個掌印,傷及肌肉筋骨,不是光憑眼藥可以痊癒,老朽熬了一
罐藥汁,要趁熱給你敷傷,你躺著不可動,也要忍耐一些。」
徐少華道:
「麻煩丁老人家,在下會忍的。」
丁藥師沒有多說,揭開棉被,再翻起他的胸前衣衫,然後揭開罐蓋,用一條新面中
蘸著熱氣騰騰的藥什,回過身來,說道:
「藥汁很燙,少俠務請忍耐。」
話聲甫出,右手蘸了藥汁的面中,朝徐少華胸口烏黑的印掌上按落。
徐少華胸口傷勢,本已疼痛欲裂,再加面中上蘸著滾燙的藥汁,丁藥師按落之後,
就按著不動。
這一下根本分不清是傷口疼痛,還是被藥汁燙痛?反正兩者都有,他幾乎大叫出來;
但因有丁藥師囑咐在前,不好大叫,但也輕啊了一聲。
丁藥師手掌一直按著不動,而且緩緩閉上了眼睛,看情形正在默運功力,催動真氣,
從掌心透入傷處。
徐少華胸口如同火燒,全身發燙,連一張俊臉都脹得通紅,額上綻出一粒粒黃豆大
的汗水,愈來愈密!
丁鳳仙不待爺爺吩咐,早已用清水絞了一把面中,替徐少華輕輕拭著汗水。
徐少華咬緊牙關忍受著疼痛,連想跟姑娘家說聲「謝謝」都迸不出來。
丁藥師按了一回,就收回手去,面中再向罐瓦中蘸了藥汁,又乘熱按上。
徐少華這回有了準備,但還是輕「哼」了一聲。
這乘熱敷傷,不但徐少華汗出如淋,就是丁藥師額頭也見了汗水。
丁鳳仙手裡拿著面中,不停的替徐少華拭著汗水。她知道爺爺正在運功療傷,不能
給他拭汗的,是以並未替爺爺臉上拭汗。
這樣足足敷了一頓飯的工夫,丁藥師才收起面中,舒了口氣道:
「好了,現在可以稍事休息,就該服藥了。」
徐少華如釋重負,也吁著氣,聲音微弱的道:
「多謝老人家,多謝丁姑娘。」
丁藥師道:
「少俠此時不宜說話。」
回頭道:
「風仙,咱們出去,讓徐少俠休息一回。」
丁風仙一雙清澈的眼中流露出關切之色,看了他一眼,才隨著爺爺退出房去。
徐少華看她脈脈含情的凝注自己,心頭不覺起了一絲說不出的情意,恨不得她留下
來,好和自己說話,有她和自己說話,好像可以解除疼痛一般。他獨自一人躺在床上,
就顯得十分岑寂了。
好在過沒多久,丁鳳仙翩然推門而入。
徐少華急忙叫道:
「丁姑娘。」
丁鳳仙口中嗯了一聲,抬起一雙清澈大眼,問道:
「徐少俠可有什麼事嗎?」
「沒……沒有。」
徐少華臉上一紅,囁嚅道:
「在下只是問你用過午飯了沒有?」
「還沒有。」
丁鳳仙冰雪聰明,自然看得出徐少華看到自己推門走人,他臉上喜孜孜的模樣,脫
口叫了出聲來。
這不是他盼望著自己進來嗎?
姑娘家臉頰微微一熱,扭頭道:
「爺爺正在做呢,現在已是午刻了,你該服藥了。」
接著輕哦一聲,含笑著:「你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沒有吃東西,想必肚子餓了,爺
爺說的,你內傷還未全好,只能喝水,不能進食,這樣傷會好得快些,你只好忍著些了。
徐少華道:
「在下不餓。」
丁鳳仙取起一顆藥九,納入他口中,要他嚼碎了,然後端起小半碗陳酒,側身用湯
匙餵著他把藥吞下。
徐少華躺著的人,只是睜著眼睛,一霎不霎的看著她。
丁鳳仙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輕輕啐了一聲,站起身,又從桌上取過一包藥粉,
用開水調開,又端著側身坐下,嬌嗅道:
「你閉上眼睛,我才餵你服藥。」
徐少華輕聲道:
「姑娘連看都不讓在下看嗎?」
丁鳳仙開始餵他服藥,暈紅了臉道:
「哪有像你這樣看人的?」
徐少華道:
「在下發現傷勢好得這樣快法,一定和姑娘有關。」
丁鳳仙眨眨眼,問道:
「怎會和我有關呢?」
徐少華望著她道:
「因為姑娘像是仙女,有仙女餵藥,在下傷勢自然好得快了。」
丁風仙很快餵他服下藥汁,抿抿嘴,笑道:
「下次我要爺爺餵你,你好得一定更快,因為爺爺是傷科聖手咯!」
說完拿起碗,像一陣風般閃了出去。
一連三天,徐少華在丁藥師祖孫的悉心照顧之下,傷勢好得很快,現在已經可以下
床走動了。
這三天之中,他和丁鳳仙的感情,愛苗也在暗暗滋長。
那時候的青年男女,都比較含蓄,見了面,誰也不敢從口裡說出:「我愛你」,三
個字來;但心有靈犀一點通,唯一的一點,就是從兩人的神情之間,可以體會得出來。
風仙姑娘早已從他口中,知道了關於他的情形,他是江淮大俠徐天華的獨子,拜在
他師叔聞天聲的門下學藝。
聞天聲和徐天華是同門師兄弟,他們同是淮揚派的名宿。古人易子而教,所以聞天
聲是他師叔,也是師傅。
聞天聲淡泊名利,隱居馬陵山,人稱馬陵先生。
徐少華母親過世已有三年,這次他從馬陵山趕回家去,因為十月十六日是爹六十大
慶,給爹拜壽去的。
徐少華也從風仙姑娘口中,得知她雙親早故,從小就跟著她爺爺,祖孫兩個人相依
為命。丁藥師一向行走江湖,飄泊無定,直到五年前才在柳泉定居下來。
三天來,丁藥師也發現了!
他是老江湖,小孫女自從徐少華來了,就顯得活潑起來,不時像穿花蝴蝶般從右廂
進進出出,對這少年人特別關切,他怎麼看不出來?
徐少華少年英俊,人品好,家世好,真是打著燈籠走遍天下,也找不到第二個。
只是自己是個江湖走方郎中,徐少華的父親雖然也是江湖人,但人家卻是大名鼎鼎
的江淮大俠,雲龍山莊,在江湖上更是聲名顯赫的武林世家,論身世,雙方簡直有天壤
之別。
他身為祖父,當然希望小孫女有個好的歸宿,徐少華當然最理想也沒有了,但使他
擔心的是雙方地位懸殊,自己孫女實在高攀不上。
這話他當然無法跟孫女明說,眼看兩人談得投緣,小孫女又鮮蹦活跳,一團高興,
老藥師心裡可是一半兒喜,一半兒憂,暗自替小孫女擔心。
這是第四天的傍晚時分,冬天日子較短,這時候天色已經快黑了。
小客廳裡早已點起燈盞,一張八仙桌上。也放好了三付碗筷,鳳仙姑娘正在廚下忙
碌著。
因為徐少華明天一早,就要走了,這一餐是丁藥師祖孫替他餞行。
徐少華傷勢雖然好了,體力尚未復元,他急著要走,那是因為明天已是十月十四日,
離爹壽辰,只有兩天了,他自然非趕回去不可。
丁風仙心裡雖然放不下,不原意他去,但這是無法挽留的事。她在廚下忙著做菜,
今晚當然要讓他好好吃吃自己做的菜,自然也要精心烹飪。
但另一個原因,她躲在廚房裡不敢出來,乃是一雙本來明亮清澈的眼睛,為了他要
走,偷偷哭過,眼泡還紅腫著,如何能見人?只有等天黑了,才不易看得出來。
偏偏丁藥師並不知情,早就和徐少華坐在堂屋裡聊天,這時大著嗓門叫道:
「鳳仙,你還在做什麼呢?雞早就燉好了,冬筍燒肉也早已燜好,只要熱一下就可
以端出來,剩下只要炒一個肉絲白菜、煎一條魚、切一盤凍豬皮、豬耳朵、和鹵蛋了,
你平日手腳俐落,今晚怎麼做不出來了?」
「來了,來了。」
丁風仙在後面埋怨道:
「孫女剛切好滷菜,酒還沒燙呢,總要燙好了才能一起端出來呀!」
徐少華站起身道:
「在下幫丁姑娘端菜去。」
丁藥師一手按著他肩頭,呵呵笑道:
「少俠只管坐著,鳳仙今晚要露上一手,連老朽都不讓進去,你進去,一樣會被她
攆出來,還是坐著等的好。」
正說之間,丁鳳仙已托著一個木盤走出,說道:
「酒還沒燙好,爺爺和徐少俠先吃些菜吧!」
木盤中是一鍋清嫩雞、一鍋冬筍燒肉、一盤豬皮凍、一盤豬耳朵、另一盤是滷牛肉
和鹵蛋的拼盤,一一放到桌上,又迅快的轉身往裡走去。
徐少華道:
「一共只有咱們三個人,做這許多菜作甚?」
丁藥師呵呵一笑道:
「這是小孫女的幾個拿手菜,今晚是給少俠餞行,自然全出籠了,來,來,少俠先
嘗嘗小孫女手藝如何?」
徐少華道:
「丁姑娘大概也快好了,等她一起來吧!」
「你們只管先用。」
丁風仙隨著話聲走出,手中捧著一壺酒,送到爺爺面前,說道:
「酒來了,爺爺和徐少俠可以喝酒了。」
放下酒壺轉身又匆匆走入。
丁藥師拿起酒壺給徐少華杯中斟滿了酒,又給自己斟了一杯,含笑道:
「來,老朽先敬少俠一杯。」
徐少華連忙舉杯道:
「不敢,在下應該先敬丁老人家,借花獻佛,謝謝你老的救命之恩。」
說完,一口喝乾。
丁藥師和他對於了一杯,呵呵笑道:
「老朽看少俠光風弄日,乃是性情中人,咱們忘年論交,以後切莫再說什麼救命之
恩這一類話,朋友本有互助之誼,老朽只不過用了幾顆藥丸而已,何足掛齒,來,來,
我們喝灑吃菜。」
他替徐少華和自己面前又斟滿了酒,舉筷連連指著菜餚說道:
「少俠隨便吃。」
徐少華夾了一條豬皮凍,放入口中,嘴嚼了兩下,但覺入口便化,鮮美無比,他從
未吃過,不覺讚不絕口。
丁藥師看得大笑道:
「這是用豬皮熬成的凍,少俠出身世家,當然沒有吃過了。」
接著丁鳳仙又端上來一盤肉絲炒白菜,和一盤紅燒魚。
徐少華道:
「丁姑娘,你也該來了。」
丁鳳仙低著頭道:
「還有一個湯。」轉身飛快的進去。
丁藥師道:
「弄好了,她自會來的,少俠不用去理她。」
兩人連喝了兩杯,徐少華嘗了幾個萊,雖是家常菜看,卻做得色香味俱佳。
正好丁鳳仙端著一鍋筍乾湯走出。
徐少華望著她說道:
「在下真沒想到姑娘還有這一手,燒的菜無不色香味俱佳,精美無比。」
丁鳳仙粉臉一紅,嫣然道:
「少俠那就多吃一些咯!」
她在爺爺的橫頭坐下,正好和徐少華對面,伸手取過酒壺,給爺爺斟了一杯,站起
身來給徐少華斟酒。
徐少華慌忙也站了起來,速說:「不敢。」
丁鳳仙敬了爺爺一杯,然後抬起一雙清澈大眼睛,朝徐少華道:
「徐少俠,我……敬你……」
徐少華舉杯道:
「不,這一杯酒應該在下敬姑娘的,一是四日來多蒙姑娘照顧,這份隆情,在下永
遠也不會忘記。二是今晚菜餚如此豐盛,姑娘辛苦了,所以在下要聊表敬意。」
一口把酒喝了。
丁鳳仙紅著臉道:
「本來是我敬少俠的,你很會說話,我……說不過你,但還是我敬你的,我不會喝
酒,平日從不喝酒,敬你就該把這一杯喝完。」
說完,也乾了一杯。
徐少華看著她,說道:
「謝謝你。」
丁鳳仙看他當著爺爺一霎不霎的看著自己,急忙避開他的目光。
丁藥師呵呵笑道:
「大家不許再說客氣話了,來,吃菜吧!」
丁鳳仙只喝了一杯酒,已是暈生兩頰,嬌紅欲滴。
徐少華陪著丁藥師喝了幾杯,他平日不善喝酒,一張俊臉也紅了起來,這就拱手道:
「丁老人家,在下平日很少喝酒,剛才喝了幾杯,已經不勝酒力了。」
丁藥師看他果然不會喝酒,點點頭,含笑道:
「你們那就用飯吧,小孫女平常難得像今晚這樣,把拿手本領都拿出來了,老朽總
得把這一壺酒喝完才行。」
丁風仙站起身,裝了一碗飯,送到徐少華面前,說道:
「少俠請用飯。」
徐少華說了聲「謝謝」,趕緊伸手去接,手指碰上了丁鳳仙的纖纖玉指。
丁鳳仙羞得慌忙縮回手去,心頭小鹿忍不住一陣跳動。她給自己裝了一碗飯,回身
坐下,只是低下頭用筷撥動著碗中飯粒,不知怎的竟然食不知味。
丁藥師喝完一壺酒,鳳仙姑娘給爺爺裝了飯。
丁藥師也只吃了一碗,反而徐少華傷勢復元,又有滿桌嘉餚,胃口大開,連吃了三
碗。
飯後,丁鳳仙給爺爺和徐少華沏了兩盅茶,她收拾碗筷,到廚下洗碗去了。
丁藥師上了年紀的人,喝下一壺酒,已有六七分醉意,喝了口茶,就站起身道:
「少俠請慢慢喝茶,老朽已經不勝酒力,想去躺一回了。」
他因徐少華明天一早就要離去,是以借酒裝醉,給小孫女一個和徐少華單獨相處的
機會。
徐少華站起身忙道:
「丁老人家不用客氣,只管進去休息好了。」
丁藥師道:
「老朽那就失陪了。」舉步朝左廂房走去。
不多一回,丁鳳仙從廚房走出,看到徐少華一個人在屋裡喝茶,不覺輕咦一聲道:
「爺爺呢?」
徐少華起身道:
「丁姑娘請坐,令祖喝了酒,先回房休息去了。」
丁風仙臉上有些靦腆,舉手掠掠鬢髮,就在邊上一把木椅坐下,說道:
「爺爺一向睡得很早,起來的也很早。」
姑娘家這話只是隨口敷衍而已,她冰雪聰明,徐少華是客人,爺爺縱是多喝了一口,
也不會不陪徐少華多坐一回,這明明是因為徐少華明天一早要走,才故意推說喝了酒要
去休息,好讓自己和他有說話的機會。她心裡當然十分感激爺爺,但正因如此,就感到
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只是默默的坐著了。
徐少華道:
「令祖是傷科聖手,姑娘對醫學一道,也一定學得不少了?」
丁鳳仙道:
「爺爺教過我一些,我笨死啦,只能說懂得一點皮毛罷了!」
徐少華道:
「兩天前令祖父替在下運氣療傷,內功極為精純,丁姑娘自然也練過內功?」
丁鳳仙道:
「內功我更不成,那是講究火候的,就算練上十年,都未必有什麼成效,我性子急,
不見功效,就不練了。」
徐少華笑道:
「練內功哪有一賊即成的?」
丁鳳仙眨著眼道:
「你也笑我?」
「不!」徐少華道:
「在下怎麼會笑你呢?老實說,內功我也練不好,師傅時常責備我心浮氣躁,沒有
毅力。」
丁鳳仙抿抿嘴笑道:
「爺爺也時常這樣說我咯!」
直到此時,她才漸漸減少拘泥,和他有說有笑起來,目光一抬,接著道:
「我聽爺爺說你們淮揚派最厲害的是擒拿手,叫做『雲龍十八式」你會不會?」
徐少華道:
「在下剛學會,只是初學乍練,會而不精,哦,姑娘也練過武?」
丁鳳仙道:
「我是跟爺爺練的,沒有門派,爺爺說:他練的是江湖把式。」
「江湖把式?」
徐少華道:
「這話怎說?」
丁鳳仙唁的輕笑道:
「一般沒有門派的,叫『莊稼把式』,爺爺行走江湖,到處賣藥,所以叫做江湖把
式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0:36:00
徐少華笑道:
「原來這江湖把式四個字,是令祖自謙罷了,丁老人家內功精純,豈會是江湖把
式?」
丁風仙忽然目光凝注,低低的道:
「你明天回去之後,以後……會不會來看我們……」
徐少華道:
「在下這條命是令祖相救的,這份大德,在下豈敢或忘,這次在下是給家父拜壽去
的,家師給我半個月假;就要再回馬陵山去,自當再來拜望丁老人家。」
丁鳳仙道:
「你是看爺爺來的了?」
徐少華道:
「看丁老人家,自然也可以和姑娘見面了。」
丁鳳仙問道:
「你十天之後就會來?」
徐少華道:
「差不多,最多也不過遲上一兩天。」
丁鳳仙問道:
「以後呢?」
徐少華愕然道:
「什麼以後?」
丁鳳仙道:
「我是說,以後你還來不來?」
徐少華哦道:
「以後在下當然也會來,只是要等幾個月之後了?」
丁鳳仙問道:
「為什麼呢?」
徐少華道:
「因為一年之中,家師只准在下回四次家。」
丁鳳仙道:
「是哪四次?」
徐少華道:
「清明、中秋、冬至、過年,其中只有過年有一個月假期,其餘都只有半個月。」
丁鳳仙偏頭問道:
「那你會來幾次呢?」
徐少華道:
「自然可以來四次了。」
丁鳳仙輕哼一聲道:
「可見你不是真心要來了。」
姑娘家口氣顯然很不高興。
徐少華驚訝的望著她說道:
「在下怎麼會不是真心想來的?」
丁鳳仙披披嘴道:
「你明明可以來八次,卻只來四次,不是不想來嗎?」
徐少華急道:
「在下一年只有四次假期,平常沒有正當理由,家師是不准在下請假的。」
丁鳳仙哼道:
「誰要你請假了?」
「那……」徐少華搓搓手道:
「在下……不請假,怎麼能夠來呢?」
丁鳳仙看他急得說話都結結巴巴的,不覺嗤的笑道:
「你一年不是有四次假期嗎?回家以前,可以彎到這裡來,難道從家裡回馬陵山去,
不可以彎到這裡來嗎?這樣不就是可以來八次了?」
「哦!」徐少華失笑道:
「姑娘說得對,這裡正好是在中間,在下早一天動身,就可以彎到這裡來了。」
丁風仙道:
「你說了要算數!」
徐少華點著頭道。
「姑娘放心,方才只是沒想到這一點,在下一定會來的。」
他這「姑娘放心」四個字,聽到丁鳳仙耳朵裡,粉臉不禁一紅,放心,豈不是說他
不會變心的?
她心裡感到甜甜的,一面低聲說道:
「我叫鳳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爺爺就是叫我名字的,你……也叫我名字好了,
姑娘、在下,聽了多彆扭。」
徐少華道:
「這個……在下……」
丁鳳仙嗔道:
「瞧你,鳳仙本來是我名字咯,前天爺爺就和你說過:少俠不用和風仙客氣,就叫
她名字好了,你怎麼忘了?我……不要你叫我丁姑娘。」
徐少華心頭一陣跳動,俊臉也紅了,點著頭道:
「好,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這是你說的。」
丁鳳仙幽幽的道:
「你以後再叫我丁姑娘,我就不理你了。」
徐少華囁嚅長道:
「風仙,你……對我真好……」他大著膽子,伸過手去,一把握住了她的纖手。
丁鳳仙不敢作聲,迅快的朝左廂房門偷看了一眼,並沒縮回手去,任由他握著,只
是兩頰有如火燒一般,脹得通紅!
徐少華還是第一次握住姑娘家的玉手,入握柔荑軟似綿,心頭既緊張又興奮,一時
哪裡肯放?
這一瞬間兩人好像通上電流,心有靈犀一點通,堂屋中登時靜了下來,靜得墮針可
聞!不,兩人都感到心跳氣促,不敢作聲。
過了好一回,丁鳳仙才輕輕掙脫他的手掌,幽幽的道:
「時間不早了,你明天一早就要趕路,早些去休息吧!」
徐少華癡癡的望著她,低叫一聲:「鳳仙……」
丁鳳仙脹紅著臉,幽幽的道:
「只要你不忘記我就好!」
話聲一落,飛快的朝屋後逃了進去。***
雲龍山徐家莊,並不是因江淮大俠徐天華而出名。
徐家莊名震武林,應該從徐天華的祖父徐鳴歧說起。
徐鳴歧是當時名震淮揚的掌門人,尤精放擒拿手法,晚年從本門的一百單八手「擒
龍手」,去蕪存精,簡化為十八式,因他世居雲龍山,就稱之為「雲龍十八式」,替淮
揚派在武林中大放光彩,七十歲那年,被推為武林盟主。
雲龍山莊從此和黃山萬松山莊,同被武林中人尊稱為武林兩大世家。
這一代淮揚派的掌門人宋天壽,年已八旬,生性恬淡,兩個師弟,老二就是徐天華,
老三是隱居馬陵山的聞天聲,(徐少華的師傅)
三人中,以徐天華的名頭最響,交遊也最廣,江湖上人稱他為江淮大俠。
十月十六,是徐天華花甲大慶,他雖然不欲鋪張;但因平日交遊廣闊,許多朋友都
已不請自來。
今天已是十月十六了。
趕來向徐天華賀壽的,已有:少林俗家南派的仲清和,他雖然沒有掌門人的名義,
其實即是少林南派的俗家掌門人。
六合門掌門人陸子惕、武功門掌門人高步雲、形意門名宿祝士愕。
這幾位都是江南武林中頂尖人物,和徐天華都有幾十年交情的人,有的早在三天前
就已經來了。
師弟聞天聲兩天前也趕到的。他要徐少華早他三天先趕回來,怎知師傅遲來的已經
到了,徒弟卻仍然沒到。
聞天聲難免感到奇怪。
反而徐天華含笑道:
「師弟,不用替少華擔心,他不是貪玩的孩子,也許順道到駱馬湖他姑丈家去了,
這兩天諸親好友,紛紛趕來,你替愚兄招待招待客人吧!」
但今天已是十四了,中午時分趕來的有洪澤湖鳳尾幫幫主黑面龍王賀天錫,和駱馬
湖太極名家杜浩然。
杜浩然還是徐天華的姐夫,年已八旬,生得紅光滿面,腰幹筆直,聲若洪鐘。
聞天聲眼看杜浩然來了,卻沒見徐少華和他同來,心頭不禁暗暗嘀咕,忖道:
「少華到現在還沒有來,莫要在路上出了事不成?」
徐天華口中雖然不說,愛子要比師弟早三日回來,遲至今日尚未到家,心中也難免
暗自擔憂。
快近傍晚,徐少華才從寨外匆匆走入,一腳朝爹書房快步行來,剛跨進書房,口中
叫了聲:「爹,孩兒回來了……」
聞天聲沒等他說完,就沉喝道:
「少華,為師要你早三天回家,你怎麼到今天才回來?」
徐少華聽到師傅的喝聲,心頭吃了一驚,趕忙走上幾步,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一禮,
才道:
「師傅在上,弟子在車幅山附近,被『黑沙掌』所傷,在柳泉養了四天傷,以致今
天才趕回家來。」
「被黑沙掌所傷」這幾個字聽得聞天聲猛然一怔。
眼看徒兒比五天前果然消瘦了許多,臉色一弄,點頭道:
「你且起來,去見過二師兄和諸位前輩,再說不遲。」
徐少華站起,口中應了聲「是」,就走過去朝爹行了禮道:
「孩兒拜見爹爹。」
然後朝姑丈杜浩然和仲清和、祝士愕等人一一見了禮。
杜浩然一手抨著銀髯,問道:
「少華,你是被什麼人『黑沙掌』打傷的?」
徐少華道:
「侄兒不知道。」
杜浩然道:
「你不認識他?」
徐少華道:
「不是的,侄兒根本不知道被什麼人打傷的。」
「會有這等事?」
徐天華攢攢眉道:
「你把經過情形,說出來給為父聽聽。」
「是!」徐少華恭敬的應了聲是,就把自己因急放回家,貪趕路程,在車幅山借宿,
醒來之時,已被丁藥師救回柳泉,說是在利國驛附近發現自己的,右胸有一個烏黑的掌
印,顯系「黑沙掌」所傷。如何給自己治療,詳細說了一遍,只是沒說出丁鳳仙和自己
的私情來。
徐天華道:
「丁藥師號稱傷科聖手,不是他,換一個人,只怕未必四天就能治得好『黑沙掌』
的傷勢。」
聞天聲沉吟道:
「你在車幅山民家借宿,但中掌昏倒在利國驛附近,相去少說也有七八十里,這是
怎麼一回事呢?」
徐少華道:
「弟子這就不知道了。」
徐天華揮揮手道:
「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徐少華應了聲是,就回身退出。
杜浩然道:
「天華老弟,以老夫看來,此事大有蹊蹺。」
鳳尾幫幫主黑面龍王賀天錫沉哼一聲道:
「不錯,此人膽敢在徐州腳下傷人,傷的又是徐少兄,分明有意尋釁了,咱們江蘇
地面上豈容狂徒如此欺人?天華兄,這件事你不用管,交給兄弟來查。」
武功門掌門人高步雲道:
「江湖上練『黑沙掌』的人不多,能練到收發由心,只傷肌肉,內傷才不過兩成,
而能留下烏黑手印的人,就更少了,除了保定三手真人季尚謙,真還想不出第二個人來;
但季尚謙一向為人正直,絕不會偷襲後輩,何況他和天華兄也毫無過節可言。」
「不錯!」少林俗家南派掌門仲清和道:
「三手真人雖非名門正派出身,但他卻是個正人君子,除了他,江湖以『黑沙掌,
成名的就不多了。」
黑面龍王賀天錫道:
「不論他是什麼人,既在咱們地面上滋事,行動又如此鬼祟,若不把他揪出來,咱
們還能在江湖上立足?」
徐天華含笑道:「好在小兒傷勢已癒,此人既以小兒向兄弟示警,應該不會不來,
賀幫主若是派人去查,豈不顯得咱們重視他了,依兄弟之見,還是見怪不怪,等他來了
再說吧!」
形意門掌門人祝士愕道:
「天華兄這見怪不怪,確是高論,他故意掌傷徐少兄,咱們淡然處之,正因此輩不
足重視。」
六合門掌門人陸子惕也道:
「黑沙掌外門功夫,本不足道,只要內功修為到了十成火候,就不足為患,所以就
算他『黑沙掌』練到最精,對咱們這些人並無多大威脅,倒是徐少兄年紀不大,火候不
足,以後還得小心為是。」
徐天華聽得心中一動,點頭道:
「子惕兄說得極是。」
說話之時,只見雲龍山莊管事徐建章走了進來,垂手道:
「莊主可以請大家到花廳入席了。」
徐天華站起身道:
「諸位道兄請吧!」
大家紛紛站起,由徐天華和聞天聲兩人陪同眾人來至花廳。
這時天色已經全黑,花廳中早已點燃起四盞琉璃燈,燈光柔和,通明如同白晝,中
間一張圓桌上,銀盞牙著,早已擺好了八式拼盤。
兩名青衣使女手執銀壺,伺立左右兩邊,靜候眾人入席。徐天華抬手肅客,大家自
有一番謙讓,才行入席。
兩名青衣使女不待吩咐,各自手執銀壺,給大家面前斟滿。
左首那個使女給坐在左上首少林甫派俗家掌門仲清和面前斟酒之際,手裡捧著的銀
壺竟是空的,連一滴酒也斟不出來。
一時之間嚇得她臉色劇變,口中不覺輕「咦」一聲,慌慌張張的往後退下。
她手中只是一把空壺,斟不出酒來。
坐在主位上的徐天華自然看到了,耳中聽到那使女的輕咦,不覺問道:
「琴兒,是怎麼一回事?」
那使女正待回出去裝酒,聞言不由得脹紅了臉,急得幾乎要哭,趕緊屈膝道:
「回莊主,小婢明明裝滿了一壺酒的,怎麼會沒有酒了。」
徐天華也覺得奇怪,他深知琴兒、劍兒一向在書房侍候,心思細密,絕不會捧著一
把沒有裝酒的空酒壺出來。何況空酒壺和裝酒的酒壺,重量也不同,她早就應該發覺了。
心念轉動,左手一抬,說道:
「你快去裝酒吧!」
琴兒答應一聲,站起身,匆匆往外行去。
本來琴兒、劍兒分立左右,由兩人斟酒的,現在琴兒去裝酒,劍兒就手捧銀壺,給
大家面前斟滿了酒。
徐天華朝大家舉杯道:
「兄弟敬諸位道兄。」
正待喝酒。
黑面龍王賀天錫道:
「天華兄且慢,這幾天你是壽星,大家應該先敬壽星的。」
大家經他一說,紛紛站了起來,舉杯向主人敬酒。
徐天華連說「不敢」,和大家乾了一杯,說道:
「諸位道兄快快請坐。」
大家落坐之後,徐天華舉筷道:
「來、來,諸位道兄請用菜。」
這時琴兒早已裝了一壺酒出來,伺立在側,因大家面前酒杯已空,就舉壺給大家斟
滿了酒。在她替大家斟酒之際,劍兒發現自己捧著的酒壺已經空了,急忙退出去裝酒,
徐天華又向黑面龍王賀天錫、少林俗家仲清和、形意門祝士愕、六合門陸子惕、武功門
高步雲、姐夫杜浩然、聞天聲等人一一敬酒。
大家也各自乾了一杯。
琴兒伺立在側,及時替他們斟酒,等劍兒裝了酒走出,琴兒手中的一壺又已空了,
就退出裝酒。
咱們自古稱禮義之邦,這一點,可以從賓主互相敬酒上,表現得最突出。
主人敬了你的酒,你一定要還敬主人,某甲向某乙敬了酒,某乙也一定非回敬某甲
不可。禮尚往來,這樣敬來敬去,吃菜就變得次要了。
這可忙了斟酒的琴兒、劍兒兩人,你去我來,頻頻添酒,大有接應不暇之感,琴兒、
劍兒兩人心中暗暗感到怪異不止!
她們手中捧著的銀壺,雖然只裝得半斤酒,平常至少可以斟上兩三次,但今晚一壺
酒最多只能斟上七八杯,就壺底翻天了,必須進去添酒,不知其餘的酒到哪裡去了?任
你怎麼想也想不出這是什麼道理來?
酒壺空了,自然就得再去裝酒,琴兒剛裝了出來,劍兒又要去裝酒了。
這一情形,如果只有一兩次,徐天華也不會發現,但她們兩人,此去彼來,不停的
裝酒。
身為主人的徐天華自然很快就發現了,他依然沒有作聲。
今晚這席酒菜,因為在座的都是武林知名人士,自然特別豐盛,八大拼盆之後,熱
炒也陸續由莊丁送上。
第03章
上菜的莊丁端上一盤菜看,總得把吃剩下了的盤子撤下。
這回一名莊丁剛把一盤滾油還在滋滋有聲的炒鱔背端上之際,有人把一個空盤遞給
了他,一手就把炒鱔背接了過去。
莊丁接過空盤,就回身退下。
徐天華和在座眾人明明看到莊丁端上來的是一盤炒鱔背,大家耳中也都聽到盤中滾
油發出來的滋滋輕響,但目光一注,桌面上哪有什麼炒鱔背?
那是莊丁剛端上來,又端走了。
因為大家都看到那莊丁手中端著一個盤子退下去的。
徐天華這回忍不住了,喝道:
「你回來。」
那莊丁端著空盤剛退到門口,聽到莊主的喝聲,急忙腳下一停,又回身走上,躬躬
身道:
「莊主有何吩咐?」
徐天華目光一注,那莊丁手上拿著的只是一個空盤,而且盤中還有一小堆魚骨頭,
分明是方才不翼而飛裝熏魚和蒸瑤柱的那個盤子了,心中更覺驚奇,問道:
「方纔你端上來的是什麼菜?」
那莊丁覺得奇怪,躬身回道:
「是炒鱔背。」
徐天華又道:
「你手中這個盤子哪裡來的?」
莊丁道:
「是桌上撤下來的。」
徐天華又道:
「是你從桌上拿走的嗎?」
莊丁道:
「不是,是一位貴賓遞給小的。」
徐天華一揮手道:
「沒你的事,下去吧!」
那莊丁被莊主問得一頭霧水,口中應著「是」,躬身退下。
杜浩然問道:
「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真是怪事!」
徐天華道:
「方纔桌上明明擺了八個拼盤,其中有一個是熏魚和蒸瑤柱的拼盆,但在咱們第一
次敬酒,大家都站起身來,再落坐之際,忽然不翼而飛……」
少林仲清和瞠目道:
「會有這等事?」
可見大家都沒有注意了。
徐天華接著道:
「剛才送上來的是炒鱔背,大家總聽到滾油發出來的滋滋輕響了?但炒鱔背呢?」
大家自然都看到桌上沒有炒鱔背,是以大家都沒有出聲。
徐天華道:
「兄弟因看到莊丁端著盤子退下,還以為他把炒鱔背端下去了,所以把他叫了回來。
怎知他手上那個盤子,並非炒鱔背,而是方才不翼而飛的那個拼盆,兄弟問他空盤是從
哪裡拿走的?他說是咱們席上一位貴客遞給他的,試問諸位道兄誰把空盤送給他了?」
杜浩然聽得一呆,說道:
「這倒確是怪事,莫非……」
他話聲未落,徐天華突聽耳邊有人細聲笑道:
「你這主人也真小氣,老朽只不過喝了你七八斤酒,一個拼盤,一個熱炒鱔背而已,
好了,老朽謝了。」
徐天華慌忙站起身,向空連連拱手,一臉虔敬的道:
「前輩高人蒞止寒莊,徐天華諸多失敬,還望前輩留步,現身一見,再暢飲幾杯如
何?」
話聲一落,神色恭敬的站著等了一回,但那細聲說話的人,再也沒有說話,敢情他
已經走了。
大家聽他口氣,似是來了一位前輩高人,因此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站起身來。
徐天華眼看那人沒再作聲,就朝大家抬抬手道:
「諸位道兄請坐,這位前輩大概已經走了。」
杜浩然問道:
「天華老弟,這位前輩是誰?」
徐天華道:
「兄弟也不知道。」
他把剛才聽到有人在耳邊說的話,說了一遍。
琴兒忽然驚啊道:
「啟稟莊主,方才小婢兩人每次裝來一壺酒,只斟了七八杯,壺裡就沒有酒了,大
概就是這位老人家喝的了,但小婢兩人怎麼會沒有看見有人喝酒呢?」
徐天華道:
「今晚之事,你們兩個不准張揚出去。」
琴兒、劍兒同聲應了聲「是」。
少林俗家掌門仲清和訝異的道:
「這位前輩在咱們這些人面前,喝酒吃菜,咱們居然連人影都沒有看到,此人豈不
已是仙俠一流?這會是什麼人呢?」
杜浩然道:
「前輩高人目前雖然還有幾位;但要如此神乎其神,實在屈指也算不出一個來。」
武功門高步雲道:
「這叫做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咱們今天雖沒看到這位前輩,總算也增長了一次見
聞了。」
徐天華舉杯道:
「這位前輩已經走了,咱們還是喝酒吧!」
席間談論的當然還是這位神奇莫測的前輩高人,但大家始終想不出這位高人是誰來?
這一頓酒菜,大家自然吃得盡興,才各自回到賓舍休息。
徐天華回到書房,管事徐建章也跟了進來,垂手道:
「莊主還有什麼事吩咐嗎?」
他是莊主的遠房侄子,年紀不大,精幹老成,深得徐天華的器重,名雖管事,實為
莊主的左右手。
徐天華道:
「你去叫少華進來。
徐建章答應一聲,回身退出。
不多一回,徐少華走了進來,垂手道:
「爹叫孩兒,不知有何吩咐?」
徐天華站起身道:
「你隨為父來。」
說完,舉步往裡首一間行去。
書房的裡首一間,是徐天華的臥室,他三年前喪偶,就沒有續絃,一直住在書房裡。
徐少華跟著爹走入臥室,徐天華就掩上了房門,脫下長袍,往椅背上一搭,接著又
脫下棉衣、內衣。
現在他只剩下貼身穿著的一件金色的長袖衣衫了。
徐天華繼續把那件金色長袖衣衫脫了下來,然後迅快的穿上內衣和棉衣,再穿上長
袍,一手取起金色長袖衫,抬頭朝徐少華道:
「少華,你把這件衣衫貼身穿上了。」
徐少華望著爹問道:
「爹,這是什麼衣衫?」
徐天華含笑道:
「這件金縷衣,還是你曾祖父昔年在京師估衣鋪無意中發現的,很可能是前朝大內
之物,流入民間,也許商人不識貨,只當它是普通金綿線制的,其實它的正式名稱應該
是金縷甲,穿在身上,不懼刀劍,就是最厲害的內家掌功,也傷不到內腑,另外還有一
個好處是冬暖夏涼,可以說是一件寶衣。」
徐少華道:
「那爹為什麼要脫下來呢?還是你老人家穿著的好。」
徐天華藹然笑道:
「你祖父是在為父二十歲那年傳給為父的,今年你也正好二十歲了,為父自然也該
傳你了。」
徐少華道:
「不,孩兒年紀還小,還是……」
徐天華不待他說下去,就截著道: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0:36:26
「這件金縷衣從你曾祖父傳到為父手裡,已經三代,你曾祖父也是在你祖父二十歲
那年傳給你祖父的,這也成為我家父子相傳的規矩,為父如果早些日子讓你穿了,這次
就不至放傷在『黑沙掌,之下了。那是因為你的生日是在十一月,為父本來想等你生日
那天再傳給你的,不料你竟會被『黑沙掌』所傷,因此為父決定提前讓你穿了。」
徐少華道:
「孩兒聽丁藥師說,此人雖以『黑沙掌,擊傷孩兒;但分明意在示警,其實孩兒內
傷並不很重,據他推測,這人很可能是爹的仇人,所以孩兒的意思,還是……」
徐天華忽然大笑一聲道:
「少華,你連為父有多少能耐都並不清楚?」
徐少華被爹說得臉上一紅,不好作聲。
徐天華又道:
「此人功力如何,為父雖沒見過;但他以『黑沙掌』向為父示威,那就大小覷為父
了。『黑沙掌』雖是外門功夫中極霸道的掌功,專震敵人內腑,那僅對一般江湖武師而
言。就以今天在莊上作客的幾位來說,像你姑爹、師傅、和少林南派的仲伯父、洪澤湖
賀伯父,還有三位掌門人,哪一個不是內家高手。就算他『黑沙掌』練到了十二成火候,
又能傷得了誰?所以為父一再叮囑你要勤練內功,這件金縷衣,對你來說,可以使你不
為外門功夫所傷;但對為父來說,哈哈,穿不穿已是並不重要了。」
說到這裡接著又道:
「你傷勢初癒,文趕了一天路,快穿上了,早些去休息吧!」
徐少華聽爹這麼說了,只得依言脫下長袍、棉衣、內衣,取過金縷衣,貼身穿好,
然後又穿好衣衫。
覺得這件金縷衣質料十分柔軟,居然可以刀劍不入,這話要不是爹說的,自己怎麼
也不會相信。
徐天華等他穿好長袍,就揮揮手道:
「好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徐少華向爹道了晚安,才返身退出。剛跨出書房,踏上長廊,就聽到有人低低的
「喂」了一聲。
徐少華腳下一停,舉目四顧,並沒有人,心中正感奇怪,剛才明明有人「喂」了一
聲,怎會連人影都沒有?
心中想著,又聽有人「喂」了一聲,說道:
「我老人家蹲在牆頭上,你沒有看到嗎?」
徐少華抬目朝牆頭看去,果見有一團黑影蹲在三丈外的牆頭上。
只是在夜色之下,看不清此人面目形狀,正待開口喝問!那黑影伸手朝自己招了招,
就往牆外跳了下去。
徐少華從小由爹紮下練武的根底,十歲那年就拜在三師叔門下學藝,從師十年,本
門武功,又得乃師傾囊傳授,在年輕的一輩中,可說很少對手了。
他發現那黑影向自己招手之後,就跳下牆去,豈肯不追,當下立即雙手一劃,縱身
撲上牆頭。凝目看去,那黑影就站在數丈之外,好像正在等候著自己,這就提氣飄落地
面,要待發問。
那黑影沒待他開口,拔足就跑。
徐少華雖覺此人可疑,但少年氣盛,自然要追上去問個明白,也就縱身朝他追掠過
去了。
那黑影敢情不會輕功,只是顛著腳尖跑路。
徐少華使出來的可是輕功提縱術中的「八步趕蟾」,身發如風,輕快已極,是以數
丈距離,不過一回工夫,就漸漸趕上了。
現在兩人相距,已不過丈許光景,徐少華只要再是一個箭步,就可以追上。因此也
已可看清那人是個瘦小個子的老頭,彎腰弓背,跑起路來,雙肩扛頭,活像一隻大馬猴!
這一陣工夫,早已追出莊外,那黑影忽然捨了大路,朝山上跑去。(雲龍山莊是在
雲龍山麓)
雲龍山,徐少華小時候就跑慣了,就算閉上眼睛,一樣不會走錯。哪裡有一塊突出
大石,哪裡有一棵合抱的大樹,都可以如數家珍,記得絲毫不爽,眼看那黑影朝山上跑
去,不由暗暗冷笑,也提氣緊追不捨。
那黑影在平地上跑得並不快,但這一踏上山徑,當真更像一隻大馬猴了,顛著足尖,
一跳一蹦,居然起落如飛。
徐少華施展輕功提縱,竟會迫不上他,本來雙方相距已只有一丈光景,現在卻一直
保持著一丈左右,再也無法拉近距離。
雲龍山本來就算不得很高,不過片刻工夫,前面那黑影已像猴子般一弓身蹦了上去。
徐少華和他相距不過一丈,自然也很快有跟縱掠到。哪知目光一注,山頂上哪裡還
有什麼人影?心頭方自一怔!
只聽一個沙啞聲音喘著氣道:
「小伙子,你把我老人家追得走投無路,這到底為啥?」
徐少華又是一怔,急忙抬頭看去。
只見一丈開外的一棵老松樹丫杈上,蹲著一個黑影,正是方纔那人,原來他掠上山
頂,就上了樹,無怪自己四處都找不到人。
只是此刻夜色正濃,樹影婆娑,根本看不清對方人影,只覺此人生得十分矮小,聽
他口氣,似乎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
徐少華朝他拱拱手道:
「方纔是你老蹲在牆頭上,朝在下招手,在下才一路跟著你老來的,在下和你老素
不相識,怎麼會追著你老呢?」
那黑影忽然笑道。
「哦,你小伙子這誤會可大了,我老人家只是舉手搔著頭皮,你就認為是我老人家
朝你招手,萬一你小伙子被人拐走,我老人家豈不是脫不了干係?」他不待徐少華開口,
又哦了一聲,問道:
「小伙子,你住在徐家莊?」
徐少華點頭道:
「具的。」
那黑影忽然蹦的跳了下來,一下落到徐少華面前,霎著兩顆豆眼,朝徐少華一陣打
量,問道:
「那麼你是江淮大俠徐天華的什麼人?」
他在打量徐少華的時候,徐少華當然也在打量著他,此刻夜色雖黑,但徐少華練過
十年內功,這一面對著面,自可看清楚了。
這人是個矮小老頭,頭上盤一條只有泥鰍大小的花白辮子,眼小如豆,酒糟鼻,下
已下面有幾十根疏朗朗的花白鬍子。
現在正在聳著雙肩朝自己微笑,他本來生相極為猥瑣,笑起來就更覺滑稽。
看他鬚髮都已花白,少說也該是七十左右的人了。
這一接近,只覺他滿口酒氣,敢情是喝醉了酒。
徐少華因他問到了爹,拱拱手道:
「老人家說的正是家父。」
矮小老頭忽然嘻嘻一笑,問道:
「淮揚派以『雲龍十八爪』出名,小伙子,你練過沒有,會不會使?」徐少華道:
「在下只是剛練會,初學乍練,會而不精。」
矮小老頭搖搖頭笑道:
「精了也沒用,不練也罷!」
徐少華聽他口氣,好像瞧不起本門的「雲龍十八式」,心中不禁微有怒意。
要知「雲龍十八式」乃是他曾祖父根據本門一百零八式「擒龍手」去蕪存精,研創
而來。百年來淮揚派名震黃河長江流域,就是仗著這「雲龍十八式」,可以說是淮揚派
的鎮山秘技,他居然說出「精了也沒用」的話來!這就輕哼一聲,問道:
「怎麼會精了也沒用?」
矮小老頭笑嘻嘻的道:
「就算你把『雲龍十八爪,練到最精,也只能在江湖上混個字號而已,一生不遇強
敵,算你運道,一旦遇上強敵,就一點也不管用。」
徐少華少年氣盛,忍不住道:
「老丈算不算強敵?」
矮小老頭摸摸酒糟鼻,嘻的笑道:
「我老人家只會喝酒,哪是什麼強敵?不過像你們使的『雲龍十八爪,嘛,就是我
老人家伸出手腕來,讓你拿也未必拿得住。」
徐少華道:
「你可要試試看?」
矮小老頭忽然伸出一雙枯乾的手爪,送到徐少華面前,縮著頭笑道:
「不信,你就試試!」
人家已把手腕伸到面前,徐少華自然非試不可,口中說了聲:「好!」右手疾發,
五指如箝,一下扣住矮小老頭的脈門。
矮小老頭發出嘻的一聲輕笑道:
「這是『雲龍十八爪,的第幾爪」?
在他說話之時,徐少華突覺對方手腕一滑,不知怎的,自己脈門已被矮小老頭的三
個指頭扣住。全身力道頓失,再也使不出力氣來,心頭方自一驚!
矮小老頭已經鬆開指頭,笑嘻嘻的道:
「這一記不算,你太輕敵了,來,咱們重新來過。」
說完,果然手腕一伸,又朝徐少華面前遞了過來。
徐少華方才使的是一記「赤手縛龍」,原是「雲龍十八式」中最具威力的一記擒拿
手,對方手腕明明已被扣住,居然反被矮小老頭拿住手腕,心頭自然不服。這回暗暗勁
運手指,五指疾落,使的是記「雲龍攫珠」,一下又扣住了矮小老頭的脈門。
他有了上次的經驗,五指一落,扣得極牢。他選用這招「雲龍攫珠」,就因為這記
手法,就像雲龍攫住了珠,極不會放鬆之故。
哪知事情和上次一樣,你正在運勁之際,突覺五指一滑,緊接著自己脈門一緊,又
被矮小老頭三個指頭攫住,全身麻木,幾乎動彈不得!
在他扣住矮小老頭脈門之時,為了要看看矮小老頭是如何掙脫的?自然睜大雙目,
一霎不霎,全神貫注。
但直到自己脈門被對方拿住,不但沒有看清矮小老頭如何掙脫自己五指?甚至連自
己如何會被對方扣住脈門,也同樣沒看清楚。
這好像變戲法(魔術)一樣,令人看得目瞪口呆,還莫名其妙,心頭不禁大為凜駭!
「如何?」矮小老頭五指很快鬆開,笑嘻嘻的道:
「小伙子,你要不要再試一試?」
「不用了。」徐少華道:
「在下早已說過,只是初學乍練,會而不精,技不如人,再試也沒用了,在下告
辭。」
雙拳一抱,正待轉身!
「慢點!」矮小老頭嘻的笑道:
「小伙子,你知不知道你們這套『雲龍十八爪,誰練得最精?」
徐少華道:
「在下不知道。」
他當然知道「雲龍十八式」要數爹練得最精。
這一代淮揚派掌門人,是他大師伯宋天壽,宋天壽雖是徐天華的大師兄,但因「雲
龍十八式」是徐天華的曾祖父所創。他生性恬淡,當年學藝之時,就把「雲龍十八式」
讓給師弟徐天華去練,而他卻專攻淮揚派的另一種武學「打穴手法」。
當然同門師兄弟,本門武學誰都能使,只是各人精專的各有不同罷了!
徐少華因兩次被矮小老頭拿住脈門,心中有氣,所以回說「不知道」的。
「你年紀還小,有些事情你當然不知道。」
矮小老頭續道:
「百年來,淮揚派中『雲龍十八爪,練得最精的要算你祖父。」
徐少華確實不知道,忍不住問道:
「在下祖父?」
「不錯。」矮小老頭點頭道:
「雲龍十八爪雖然是你曾祖父所創,但等他研創十八爪的時候,已是晚年,當然再
不會去勤加練習,你祖父是你曾祖父的獨子,自幼得你曾祖父耳提面命,精微之處,無
不悉心指點,試想從小練一套武功,練了幾十年,火候自然十分精純。」
徐少華道:
「你老怎麼知道的?」
矮小老頭嘻的笑道:
「他雖然火候精純,只可惜『雲龍十八爪』出手之際,花式大多,總嫌不切實
際……」
他不待徐少華開口,接著說道:
「我老人家今晚喝了你爹八斤陳年花彫,一個拼盤,一盤炒鱔背,總是人情,所以
約你到這裡來的……」
原來他剛才就是朝徐少華招手,並不是搔頭皮。
徐少華知道爹今晚在花廳宴客,聞言不覺喜道:
「原來你老人家是爹的朋友!」
矮小老頭沒有回答,只是繼續說道:
「小伙子,你知道我老人家約你到這裡來,是為了什麼?」
徐少華道:
「在下不知道,還請老人家明白見告。」
矮小老頭笑了笑,才道:
「我老人家要傳你雲龍第十九式。」
徐少華奇道:
「雲龍十八式,還有第十九式?」
矮小老頭聳聳肩笑道:
「我老人家方才使的就是第十九式,這一式除了我老人家,連你爹都不會哩!」
徐少華聽得大為驚奇,「雲龍十八爪」,居然還有十九式,連爹都不會,那麼他是
從哪裡學來的呢?心念轉動,忍不住問道:
「在下還沒請教你老人家……」
矮小老頭沒待他說下去,就搖著手道:
「我老人家沒有姓名,你不用多間。」
徐少華又道:
「那麼這一招『十九式』,你老人家是從哪裡學來的呢?」
「你不嫌煩?」
矮小老頭搖著頭,不耐煩的道:
「告訴你吧,我老人家和你們淮揚派的一位掌門人是老朋友,我時常看他練習『雲
龍十八爪』,總嫌它有破綻,而且出手也不夠快速,那是因為花招大多了。因此我老人
家日思夜想,終於給我創出了一記擒拿手法,我老人家這一派從不使用擒拿手法,所以
乾脆把這記手法送給你們淮揚派,叫它『雲龍十九式』,你們那個掌門人也同意了。可
惜的是他在回家途中,溘然長逝,沒把我老人家研創的『第十九招,傳給他兒子……差
點失傳,我老人家的心血豈非白費了……」
徐少華聽得吃了一驚,望著他失聲道:
「你老人家說的就是先祖了?」
「你別管這些。」
矮小老頭道:
「時間寶貴,快聽我老人家傳你這招手法。」
說完,立即伸出右手來,五指朝前一轉,就一把扣攏。手法就這麼簡單;但他卻不
嫌其煩的解說了幾乎快一頓飯的時光。
徐少華愈聽愈覺驚奇,心中暗道:
「原來這記手法,看來十分簡單,其中竟有如此奇奧的變化!」
他對本門「雲龍十八式」,已經練了三年,可說早已練得滾瓜爛熟,每一式雖然也
有幾個變化,但卻沒有一式,可以和這一記手法相比。
其中道理,他雖是說不出來,至少這記手法出手簡單,卻又內涵奇奧變化,絕非普
通擒拿手法所可相提並論。
他人本聰明,再經矮小老頭詳細解說,一面隨著解說,伸手掄指,做著示範動作,
自然心領神悟,一一牢記在心。
矮小老頭要他演練了幾遍,這樣簡單的手法,徐少華還以為一學就會,哪知等你出
手之時,不是伸出去的部位高低不對,就是五指轉動的太快,一把又扣得太慢,總之這
裡做對了,那裡就做得不對。
矮小老頭隨時加以糾正,這樣足足練了半個多時辰,才算依樣葫蘆,漸中規矩。
矮小老頭嘉許的點著頭道:
「不錯,你天份果然極高,這記手法居然半個時辰就學會了。」
徐少華聽他口氣,這招手法好像很難,一面說道:
「你老已經指點了半個時辰,在下再要練不會,豈不是太笨了。」
「哈哈,你以為這招手法簡單嗎?」矮小老頭接著道:
「那是因為你對『雲龍十八式,只會不精,如果精了,一腦門子都是花招,如何改
得過來?譬如寫文章吧,你整天在入股裡打轉,成了習慣,如何還寫得出韓文杜詩來、
就拿你祖父來說,我老人家足足和他講解了一個多時辰,才算說通……」
徐少華問道:
「你老人家究竟是誰呢?」
「嘻嘻!」矮小老頭笑了笑道:
「這個問題以後再說吧,現在你大致已經會了,功夫就是要下工夫去苦練,才能純
熟精到,得心應手,這就要靠你自己,我老人家是一點忙也幫不上的。好了,我老人家
可要走了,不過有一點,你必須記住,就是我老人家傳你的這一手,在目前,不准向任
何人提起,就是你爹,暫時也不可告訴他!」
徐少華一怔,忖道:
「不可告訴爹,豈不是要自己瞞著爹?這……」他不覺抬起頭來,口中叫了聲:
「老人家……
這一抬頭,他底下的話竟然說不出來。
剛才明明站在自己面前說話的矮小老頭,眨眼之間,竟然走得無影無蹤,自己連他
如何走的,都會一無所見,一無所覺!
心知這位老人家準是前輩高人無疑,這就向空遙拜,說道:
「你老人家的囑咐,在下自當牢記在心。」
既是前輩高人要自己暫時不可告訴爹,想來必有深意,那就只好暫時瞞著爹了。
第二天中午,連袂趕到的是黃山萬松山莊莊主萬選青和淮揚派掌門人宋天壽。
萬選青不過四十出頭,是黃山世家的第四代莊主。他年事雖輕,但當年各大門派大
破太陰教,他以黃山少莊主的身份參加,論年紀不過二十來歲。
宋天壽是個瘦高個子,面貌清瘦,年逾八旬,除了白髮、白鬚,你真看不出他是八
十老翁。
這兩人剛到大門口,早有莊丁飛也似的進去通報。
徐天華率同師弟聞天聲和徐少華急步迎了出去,連連拱手道:
「選青兄久違了,俠駕光臨,真是不敢當。」
萬選青爽朗的笑道:
「天華兄花甲初度,你是者大哥,兄弟替你拜壽也是應該的了。」
徐天華又朝宋天壽行禮道:
「小弟見過大師兄。」
聞天聲和徐少華也隨著和兩人見了禮。
宋天壽呵呵一笑道:
「師弟六十大壽,只能說是七十大壽、八十大壽、九十大壽、百歲大慶的第一步,
算不得什麼,倒是你這孩子,英華俊發,是個好孩子,三師弟,你要好好調教,將來一
定可以替咱們淮揚派光大門戶,蜚聲武林。」
徐天華道:
「大師兄過獎。」
萬選青早已一把拉過徐少華的手,含笑問道:
「少華,你有二十歲了吧?」
徐少華道:
「小侄今年正好二十。」
萬選青道:
「馬陵先生大概已把一身所學都傳給你了?」
徐少華道:
「小侄愚魯,學會了也練不精。」
說話之時,已經走近二門,折入長廊,來至書房,陸子惕(六合門掌門人)、仲清
和(少林南派俗家掌門)等人一起迎了出來。
萬選青放開徐少華的手,低低的道:
「幾時到黃山去,萬叔叔歡迎你去住上幾天。」
大家都是熟人,見了面自有一番寒暄,不必細表。
午餐之後,聞天聲把徐少華被「黑沙掌」所傷,幸經丁藥師救治一節,詳細稟告了
掌門人。
宋天壽聽得一呆,說道:
「竟會有這等事!」
他一手捻著垂胸白鬚,沉吟道:
「此人能把『黑沙掌』拿捏得輕重由心,應該已是功候極深,縱然當面對敵,要傷
少華也是輕而易舉,但他卻要在少華睡夢之間以『黑沙掌』印上右胸,這只有一個解釋,
是他不想讓少華看到他的面貌……
聞天聲道:
「大師兄說得是,小弟也是如此猜測。」
宋天壽又道:
「他掌傷少華之後,又把他從車幅山送去利國驛,那是算準了丁藥師早出晚歸,看
到了必然會出手施救,他既要傷人,又要讓丁藥師施救,這也只有一個解釋,他是以少
華的傷勢,向二師弟示威而已!」
聞天聲點頭應「是」。
宋天壽長眉微攏,又道:
「此人正當二師弟花甲大慶的前幾日,掌傷少華,這並不是偶然之事。」
聞天聲道:
「小弟也這麼想,此人分明是有意尋釁,衝著二師兄來的……」
宋天壽目注三師弟,面色鄭重的道:
「明天是二師弟的壽辰,他是主人,也是壽星,不好出手,你要多注意些,若是讓
人在雲龍山莊鬧事、傷人,咱們師兄弟臉上都不好看。」聞天聲點頭道:
「大師兄就是不關照,小弟也會留意的,昨天小弟已要管事徐建章挑選了二十名身
手俐落的莊丁,分班加強巡邏。明天正日,各處來的賀客較多,如果發現不熟悉的陌生
人,要特別注意,隨時和小弟聯絡。」
宋天壽頷首道:
「如此就好。」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又道:
「還有一點,明天你要少華跟在身邊,沒事,最好不要走開。」
聞天聲道:
「小弟省得。」
十月十六日,是雲龍山莊莊主江淮大俠徐天華的花甲壽辰。
徐天華交遊廣闊,人緣極好,在蘇魯皖豫四省,是首屈一指的第一號人物。
這一天趕來雲龍山莊祝壽的人,可說車水馬龍,絡繹不絕。雲龍山莊中,更是濟濟
一堂,儘是祝福之聲。
江湖朋友,有許多都是多年難得一見的朋友,在此地不期而遇,正好一敘闊契。因
此從壽堂到客廳、到書房,連走廊和大天井中,都是一片寒暄談笑!
正因江淮大俠交遊較廣,這些賀客之中,三山五嶽,黑白兩道的人都有,自然把負
責接待賓客的馬陵先生聞天聲忙壞了。徐少華跟著師傅身邊,進進出出,寸步不離。
直到中午壽筵開出,所有賀客人以類聚,分別坐了下來,馬陵先生才稍稍舒了口氣。
壽筵散後,一般賀客,也陸續離去,留下來的,自然只是徐天華的幾位友好。
宋天壽一直擔心在壽辰當天,可能會有人上門尋釁,至此總算放下了心。
鳳尾幫主黑面龍王賀天錫在晚宴上洪聲笑道:
「如何?兄弟早就料到沒有人吃了熊心豹膽,敢到雲龍山莊來尋釁的。」
翌日,六合門掌門人陸子惕、武功門掌門人高步雲、少林南派俗家掌門仲清和、形
意門名宿祝士諤、以及鳳尾幫主黑面龍王賀天錫、太極門名宿杜浩然等人也紛紛告辭。
淮揚派掌門人宋天壽因師兄弟難得聚會,多留了一天,第三天清晨也要走了,臨行,
還諄諄囑咐徐天華、聞天聲兩人:「少華中掌一事,絕非偶然,兩位師弟今後仍須多多
留怠才好!」
徐天華、聞天聲唯唯應「是」。
壽辰已過,聞天聲本待讓少華在家多待幾日,他要先回馬陵山去的;但因徐少華中
掌一事,讓徐少華單獨上路,不大放心。因此在雲龍山莊多留了三天,好和徐少華一同
回馬陵山去。
徐少華心裡不大願意,這幾天他一直惦記著丁鳳仙姑娘,希望師傅先回去,自己就
好到柳泉去探望丁姑娘;但這話,他可不敢說出口來。
這是壽辰後的第四天。
徐天華因丁藥師替少華療傷,特地吩咐管事徐建章準備了八式禮物,隨同少華前去,
並要三師弟聞天聲代表自己去向丁藥師致謝。
徐少華聽爹要師傅和自己同去柳泉,雖然礙著個師傅,不好和丁姑娘多說,但至少
可以見到姑娘家,卻也聊勝於無,總比不見面好。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0:38:42
第04章
這一天清早馬陵先生就攜同徐少華,別過二師兄,管事徐建章率同兩名莊丁,攜帶
八式禮物,一起騎上牲口,離開雲龍山莊。
中午在茅村打了個尖,未牌時光,就已趕到柳泉。
馬陵先生命徐少華走在前面領路,五匹馬轉入小徑,來至一幢瓦屋門首,徐少華當
先下馬,馬陵先生、徐建章和兩名莊丁也相繼下馬。
徐少華跨上兩步,舉手在木門上輕輕叩了兩下,提高聲音叫道:
「丁老人家在家嗎?」
鄉下村落裡,難得有馬匹經過,五匹馬的蹄聲,雜沓而響亮,早就驚動了屋裡的丁
鳳仙姑娘。此刻再一聽到是徐少華的聲音,心頭禁不住一陣猛跳,急急忙忙的打開大門,
正待開口叫出:「少華」來。
但當她美眸抬處,看到徐少華身後還有三四個人,到了口邊的話,趕忙剎住,四目
相投,姑娘家芙蓉般的臉頰上,驀地飛起兩片紅雲,輕啟櫻唇,低低的說道:
「原來是徐公子,爺爺一早就出去了,請到裡面坐。」
徐少華日思夜想的倩影,如今亭亭站在面前,一時之間,也禁不住俊臉微紅,連忙
拱拱手道:
「丁姑娘,這是家師,特地來拜訪令祖丁老人家的。」接著回身朝馬陵先生道:
「師傅,她是丁老人家的令孫女鳳仙姑娘。」
丁風仙聽說來的是徐少華的師傅馬陵先生,不覺眨動美眸,慌忙撿襖道:
「小女子聽家祖父說起過馬陵先生聞大俠的大名,快請到裡面坐。」
馬陵先生呵呵一笑道:
「姑娘不可多禮,令祖號稱傷科聖手,聞某也是聞名已久,只是未曾見過面,今天
是代表敝師兄雲龍山莊徐莊主特來向令祖面致謝意的。」
說話之時,丁姑娘已領著馬陵先生師徒走進堂屋,緋紅著臉道:
「聞大俠,徐公子請坐,小女子燒茶去。」
馬陵先生含笑道:
「姑娘不用客氣,令祖既然不在,聞某坐坐就走,不用燒茶了。」
丁鳳仙道:
「聞大俠,徐公子遠來是客,怎好連茶水都不燒?」
徐少華道:
「丁姑娘,真的不用客氣。」
這時徐少華已領著兩名莊丁手捧八式禮物,走了進來,把禮物放到上首的板桌之上,
便自退出。
馬陵先生含笑道:
「丁姑娘,小徒中人暗算,幸蒙令祖賜救,這八式薄禮,只是敝師兄聊表謝忱,不
成敬意,請令祖哂納。」
丁鳳仙臉又紅了,急道:
「爺爺不在,這樣的厚禮,小女子怎麼好收?爺爺時常說:行醫志在濟世,並不是
為了斂財,徐公子,這…」
徐少華忙道:
「丁姑娘不可誤會,令祖救傷之德,並不是區區薄物,所可言謝,這是家父的一點
意思,所以要家師代表前來,向丁老人家當面致謝,姑娘不可客氣了。」
丁鳳仙看了他一眼,嬌急的道:
「你是知道的,爺爺不在,我若是收下了,爺爺不罵我才怪!」
馬陵先生含笑道:
「不會的,令祖替人治好了病,病家為了感謝起見,總得送點禮吧!」
丁鳳仙道:
「但……這份禮太重了……」
馬陵先生道:
「這是敝師兄的意思,敝師兄認為這些禮物,還是太輕了,才要聞某代表前來致謝,
令祖回來,姑娘只要說是聞某親自送來的,他就不會責怪你了,好了,聞某不多打擾了,
請姑娘代為向令祖致意吧!」
隨著話聲,已經站了起來。
徐少華因師傅站起來了,也只好跟著站起,一雙眼睛還是望著丁姑娘。
丁鳳仙不好挽留,看了他一眼,就低下頭去,說道:
「聞大俠、徐公子遠來,怎好連茶水也不喝一口,就要走了,這禮物……」
徐少華道:
「家師方才說了,丁老人家回來,你只要說是家師親自送來的,你不好不收,丁老
人家就不會怪你了。」
兩人說話之時,又互相對看了一眼,這一眼,當真包含了不知多少情意,所謂兩情
相悅,盡在不言中了。
馬陵先生當先跨出大門,徐少華跟著師傅走出。
丁鳳仙跟在兩人身後,一直送出門口。才襝衽道:
「家祖不在,勞動聞大俠、徐公子的俠駕,真不好意思,小女子那就代家祖謝謝
了。」
兩名莊丁早已牽了牲口在門外伺候。
馬陵先生笑道:
「丁姑娘請回吧!」隨即跨上馬背。
徐少華也跟著上馬。徐建章和兩名莊丁隨著一躍上馬,五區馬立時灑開四蹄,沿著
小徑得得馳去。
丁姑娘還站在門口,一直等他們轉出小徑,看不見人影了,才黯然回進門去。
徐建章和兩名莊丁要回莊覆命,出了柳泉,就別過馬陵先生師徒,回雲龍山莊而去。
現在只有馬陵先生和徐少華兩匹馬卻沿著大路,繼續朝馬陵山進發。
他們因在柳泉耽擱了一回工夫,趕到車幅山,已是傍晚時光,馬陵先生在馬上含笑
道:
「看來咱們今晚也得在車幅山借宿了。」
徐少華只應了聲是,沒敢多說。
兩匹馬緩緩在一片松林前面停住,這裡有一家酒店,是兩老夫婦開的,平日這時候
早就不做生意了。
今天因為店堂裡還有一位客人,正在喝著酒,不好上牌門板,沒有想到居然又有人
來了!
這兩位客人就是馬陵先生和徐少華。師徒兩人在靠近路口的一張板桌旁坐下。馬陵
先生目光朝坐在裡首的那個酒客望了一眼。
那是一個身穿黑色道袍,頭椎道髻的獨目老道,看年齡當在六旬以上,踞坐上首一
張板桌,面向著外面;但自己師徒進來之時,他連瞧也沒瞧上一眼。
只是自顧自剝著花生,引壺獨酌,一副旁若無人的模樣!
馬陵先生雖然很少在江湖走動;但眼光還是相當銳利,只朝對方看了一眼,就已看
出這獨目老道該是江湖上人,而且並非尋常之輩!
這時正好賣酒的田老爹倒了兩盅茶送上,含笑問道:
「客官要些什麼嗎?」
馬陵先生道:
「你給我們燙一壺花彫,切一盤滷味,再下兩碗麵來就好。」
田老爹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徐少華記得上次自己在這裡打尖,除了田老爹老夫婦兩個人,還有一個布衣荊鋇但
生得像盛開花朵般的少婦,今天卻不見她的蹤影。
不多一回,田老爹送上兩副杯筷,接著端來一盤滷菜,和一壺花彫,徐少華接過酒
壺,給師傅面前斟滿了一杯酒。
馬陵先生含笑道:
「少華,天氣寒冷,你也喝上一盅,暖和暖和。」
徐少華道:
「師傅喝好了,弟子喝上一盅,就會頭昏,還是不喝的好。」
馬陵先生喝了一口酒,舉筷夾起一塊鹵雞,一面說道:
「那你先吃些滷菜。」
馬陵先生是徐少華的師叔又兼師傅,平日對門人不苟言笑;但今天出門在外,就不
像在家裡那樣嚴峻。
徐少華在師傅面前,還是十分拘謹。師傅要他吃鹵萊,他夾了一塊鹵豬肝,慢慢的
咀嚼著,吃相十分斯文。
好在沒多一回,田老爹已經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湯麵送上桌來,徐少華就開始低著
頭吃麵。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馬陵先生喝下一壺花彫,吃完麵,已經微有酒意,取出一錠碎
銀,正待要田老爹算帳!
坐在上首的獨目老道恰在此時發出沙啞的笑聲,說道:
「貧道為了恭候大駕,已經在這裡一連喝了三壺酒,這筆酒帳,總該算在你們一起
吧?」
馬陵先生進來之時,早已看出這獨目老道不是尋常之輩,此時聽他說出在等候自己
的話來,不覺一怔!連忙站起身,拱拱手道:
「道長酒資,在下自當一起會了,道長果然是一位高人,在下還未請教道號如何稱
呼?」
「高人二字,在馬陵先生面前,貧道可不敢當。」獨目老道站起身,續道:
「貧道俗家姓苗,江湖朋友都叫貧道苗道人,這樣夠了吧?」
「原來是苗道長。」馬陵先生把一錠碎銀放在桌上,回頭朝田老爹道:
「這位道長的酒資,和我們一起算,多的就不用找了。」
田老爹取過碎銀,連連稱謝。
馬陵先生這才回身朝苗道人抱抱拳道:
「苗道長在此相候,必有見教了?」
苗道人獨目閃動,陰惻惻一笑道:
「見教不敢,貧道是跟馬陵先生討教來的。」
馬陵先生又是一怔,這話不是說衝著自己來的嗎?自己一向很少在江湖走動,也從
未和人結過怨。他要在這裡等候自己,究竟有什麼過節呢?心念轉動,還沒開口。
苗道人已經呵呵一笑,朝他搖著手道:
「馬陵先生幸勿誤會,貧道並不是衝著賢師徒而來的。」
馬陵先生聽得更覺奇怪,忍不住問道:
「苗道長的意思……」
苗道人深沉道:
「貧道和你馬陵先生並無過節可言,只是素聞貴派『雲龍十八爪』是武林中所有擒
拿手法之冠,仰慕己久,此次雲遊江淮,難得遇上淮揚名宿馬陵先生,好討教幾手,馬
陵先生不吝賜教才好。」
馬陵先生是什麼人?對方明明打聽清楚自己行蹤,才在這裡等候著自己,自非偶然
遇上的。那麼此人找上自己,必有目的,他的目的自然不僅僅是為了慕名想見識淮揚派
的「雲龍十八式」而已!
他目的究竟何在呢?
馬陵先生淡淡一笑道:
「苗道長好說,武林各大門派盡多絕藝,敝派擒拿手法並無特別之處,怎敢說是武
林擒拿手法之冠?道長幸勿輕信人言。」
苗道人獨目之中冷芒閃爍,臉色更顯得陰沉,口中咯咯笑道:
「貧道既然說出來了,馬陵先生總得露上幾手給貧道瞧瞧吧?」
馬陵先生微微攏眉道:
「苗道長這不是使人為難嗎?我們之間毫無過節可言,而且在下已經說過,敝派幾
手擒拿手法,並無特別之處,道長看了,也許會大感失望……
苗道人陰笑道:
「馬陵先生那是秘技自珍,不肯見教了?不過貧道一向言出如山,馬陵先生縱然不
肯賜教,也非賜不可,除非……嘿嘿……」
他「除非」之下,就一陣嘿嘿陰笑,沒說出除非什麼來。
馬陵先生一生耿直,聽他口氣不善,心中不覺有氣,微哼道:
「苗道長有什麼話,不妨說出來,不知除非什麼?」
苗道人冷森一笑道:
「貧道只是想見識貴派的『雲龍十八爪』,並無惡意,馬陵先生竟然拒人於千里之
外,如果貴派的『雲龍十八爪』真要是徒有虛名,見不得人的話,貧道也並不勉強,只
要你聞天聲從此取消馬陵先生這個名號,貧道就讓你過去。」
徐少華聽得劍眉一剔,怒聲道:
「我師傅只是忍讓為先,並非怕你……
馬陵先生聽苗道人說出「雲龍十八爪」徒有虛名,見不得人,又說要自己取消「馬
陵先生」這四個字的名號,前看辱及淮揚派聲譽,後者辱及自己,對方此話,雖是有意
激將;但辱及本門之事,是可忍,孰不可忍?心頭不禁極為怒惱,沉聲喝道:
「少華,你不准多說。」
接著仰首發出一聲清朗長笑,目注苗道人,朗聲說道:
「聞某一向很少在江湖走動,隱居馬陵山,朋友遂戲以馬陵先生相呼。這馬陵先生
四字,既不是間某自己取的別號,聞某也從未以馬陵先生自許,取消與否,不是聞某之
事,道長要聞某取消馬陵先生名號,無非是想對聞某激將而已,聞某一生也從不好名,
辱及聞某,聞某並不在乎……
苗道人獨目炯炯,望著馬陵先生,似有不信之色,當面要他取消馬陵先生名號,他
居然並不在乎?
只聽馬陵先生續道:
「至於敝派『雲龍十八爪』,創自師祖,雖無特別之處,從不敢以擒拿手法之冠自
詡,但敝派創立迄今,已逾百年,道長這徒有虛名和見不得人,這兩句話,只要是淮揚
派的人,誰都無法容忍。聞某不願得罪道長,是和道長毫無梁子可言,但道長出言辱及
敝派,聞某豈能再忍讓下去?道長不是要和聞某切磋武功嗎?聞某不才,說不得只好奉
陪了,道長要如何見教,那就請劃道好了。」
他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口氣軟中帶硬,極為得體。
苗道人聽到這裡,不覺怪笑一聲道:
「貧道說過,只是為了想見識貴派『雲龍十八爪』,並無惡意,馬陵先生不愧是淮
揚名宿,令人心折,貧道就領教你幾招擒拿手法,咱們且到外面去吧!」
馬陵先生抬手說了聲:「請」,率同徐少華,當先退出小酒店。
這小酒店面臨大路,此刻早已沒有車馬行人。
苗道人隨著師徒退出酒店,兩人相距數尺,對面站定。
馬陵先生因對方目的是為了要領教本門擒拿手法,可說對自己知之甚捻,但自己除
了只知對方叫苗道人之外,就一無所知,兵法上有知彼知己,百戰百勝的說法,這一著
自己豈非已落了下乘?
因此頗想先看看對方的招式路數,不願先行出手,站定之後,就示意徐少華退後數
步,一面朝苗道人抱抱拳道:
「苗道長請賜教。」
苗道人陰笑一聲道:
「貧道那就不客氣了。
左足倏然跨進,直逼中堂,右手一圈疾發,五指如鉤,朝馬陵先生當胸就抓。這一
招當然是誘敵手法,否則出手第一招哪有如此筆直抓來之理?
但儘管如此,馬陵先生已可看出對方不但一身功力極為深厚,而且也精擅擒拿手法,
實是罕見的勁敵,當即身形一側,左手翻腕下壓,右手隨著朝對方左肩拿去,避招進招,
手法迅疾無儔。
苗道人身形輕輕一轉,就轉到了馬陵先生背後,手爪如風,又朝後心抓來。
兩人進退盤旋,不過數步,避招進招,各出奇招,也各不相讓,瞬息工夫,業已交
手了十幾個回合。
馬陵先生在這十幾招之中,發現對方出手,不論他或左或右或前或後,出手所取部
位,幾乎記記不離前胸、後心、腰肋等處。心中不禁暗暗生疑,仔細觀察,更可發現苗
道人使的雖是擒拿手法,但分明是從虎爪手變化而來,並非真正的擒拿招術。
暗自忖道:
「此人要以擒拿手法和自己動手,莫非志在覷探本門手法不成?」
一念及此,手法身法突然加快,出手如風,展開一片反擊。
苗道人一身武功,確非等閒,你出手加快了,他雙爪掄飛,也相對的加快,雙方連
拿帶打,拆解攻勢,兩條人影在夜色籠罩之下,不僅很難分辨他們的手勢,就是連人影
也幾乎分不清了!
徐少華自然看得津津有味,師傅使的「雲龍十八式」,他本已學會,但在師傅的手
中使出來,自然變化精微,有許多招式變化,平時幾乎連想都想不到。
苗道人使的雖以虎爪手為主,但其中雜以擒拿手法,也變化繁雜,記記不離胸背,
也是他平日所想像不到的招式。
一時自然全神貫注,默默記憶,但時間稍久,他再把新近學會的一招「雲龍十九
式」,加以揣摹,漸漸發現師傅和苗道人兩人的攻勢,都有缺點,這一缺點,就是出手
雖快,其中卻多了一些花招。
明明可以直截了當一把拿住對方的,卻偏偏在擒拿之前,不是揚腕作勢,便是在翻
起手指之時,先劃上一個觚形,看起來固然姿勢美妙,卻並不實用,以致坐失良機,被
對方消解了。
他有了這一發現,心中不禁大為驚奇,再仔細一想,那是因為自己用新學的一招擒
拿手法來和兩人出手比較,所獲的啟發。如果自己出手,只要把新學的擒拿手法稍加變
化,師傅使出來的「雲龍十八式」和苗道人使出來的虎爪手擒拿手法,幾乎每一招都可
以把他們拿住。
心中不由得又驚又喜,暗忖道:
「難道矮小老人家教自己的一招手法,還勝過本門的『雲龍十八式』不成?」
就在此時,突聽苗道人敞笑一聲道:
「馬陵先生請住手,貴派『雲龍十八式,原來也不過如此,貧道領教了。」
倏地住手,縱身後躍,這話當然是說淮揚派徒有虛名,沒有什麼了不起。
馬陵先生聽他出言譏笑本門,心頭雖然怒惱;但自己使出全力,未能贏得人家一招
半式也是事實。他平日淡泊名利,原無爭強好勝之心,聞言淡淡一笑道:
「道長高招,聞某佩服得很。」
徐少華究是年輕人,他已經看了半天,苗道人每一招手法,他只要使出「雲龍十九
式」來,都能把對方拿住,自然忍耐不住。口中輕哼一聲道:
「你少在我師傅面前賣狂,我就可以把你拿下來。」
身形一晃而前,右手朝前一探,一把就扣住了苗道人的手腕,再一抬手,把苗道人
一個人朝前摔了出去。
苗道人稀裡糊塗,連看都沒看清楚,就被摔出去尋丈開外。他究是久經大敵之人,
身不由己的被人摔了出去,但到了尋丈開外,力道已消卸了大半,雙足還沒落地,身形
一挺,翻了一個觔斗,呼的一聲又倒飛回來,落到徐少華的面前。目芒飛射,沉笑道:
「名師出高徒,小施主果然要得!」
五指勾曲如同虎爪,掌根吐力,霍地朝徐少華當胸印來。
馬陵先生看得吃了一驚,沉喝道:
「少華速退!」
哪知他話聲未落,只見徐少華右手五指一攏,又扣住了苗道人當胸印來的右腕,再
一抬手,苗道人一個人居然又呼的一聲,朝前摔了出去。
先前徐少華搶出去,一把扣住苗道人手腕,馬陵先生並沒看清楚,只當苗道人不曾
提防,才為徐少華所乘。
這回他眼看苗道人以虎爪印向徐少華胸口,他在出聲之時,自然十分注意,哪知徐
少華一伸手就扣住苗道人脈腕,一抬手就把人摔了出去,依然沒看清楚徐少華是如何出
手的?心中不禁大為驚異!
知徒莫若師,徐少華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徒兒有多少能耐,師傅自然最清楚也沒
有了。以徐少華的武功,根本連苗道人一招都接不下來。
第一次,也許是苗道人驟不及防,但第二次苗道人應該有了準備,絕不可能會被徐
少華擒住。
以自己所學,連使十數招「雲龍十八式」,還無法拿得住他,才和他交手了三十餘
招,還分不出勝負來,如今苗道人居然連著兩次被徐少華扣住脈門;豈非奇跡?
苗道人兩次被他拿住、摔出,還是弄不清自己怎麼會被人拿住?又怎麼會被人摔出
去的?
兩次。他所能感覺到的只是手腕一緊,隨著有一股大力把他摔了出去如此而已!這
股大力似有制住自已經脈的功能,不等它力道消失,你無法與之抗衡,所以必須摔出去
快到尋丈光景,你才有掙動的機會。
這是苗道人第二次凌空翻著觔斗,又飛了回來,落到徐少華的面前,獨目精光暴射,
盯住著徐少華,怪笑一聲道:
「小施主剛才使的是『雲龍十八爪』了?」
徐少華道:
「是又怎樣?」
苗道人回眼一掠馬陵先生,又是一聲怪笑,說道:
「馬陵先生果然秘技自珍,不肯賜教了。」一面朝徐少華道:
「咱們再試一招,你能再把貧道摔出去,貧道就服你了。」
徐少華微曬道:
「這個何難之有?你準備了!」
苗道人道:
「你只管使來好了。」
「只管使來。」表示他已經準備妥當,雙掌化爪,懸提胸前,獨目炯炯凝注著徐少
華一霎不霎,自然要對徐少華的手法,看看清楚。
不僅苗道人如此,連身為徐少華師傅的馬陵先生,也雙目凝注,緊盯著徐少華,他
雖沒看清楚徐少華兩次出手的手法,但他可以斷言徐少華這一記擒拿手法,絕非本門的
武功,是可以肯定的。少華從小就跟自己學武,他這記怪異手法,是從哪裡學來的呢?
徐少華朝苗道人微微一笑道:
「事情一不過三,但道長既然說出來了,在下就讓你再見識一下!」
馬陵先生眼看徒兒從容說話,頗有二師兄的風度,心裹著實嘉許,因此也特別注意
他如何出手:
徐少華話聲甫出,右手也隨著朝苗道人右手腕抓去,就是這麼簡單。
站在他對面的苗道人這回自然看清楚了,心裡還在暗暗冷笑:「好小子,這算什麼
擒拿手法……」
右手一圈,五指鉤曲,正待翻起朝徐少華反扣過去!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突覺脈
門一緊,全身力道再也用不出來!
不,身不由己的隨著徐少華抬腕揚手,一個人又稀裡糊塗的騰空飛起,被摔出尋丈
之外:
馬陵先生這回當然也看清楚了。他精研本門「雲龍十八式」,積數十年經驗,對擒
拿手法自是極為精湛,但這回也看傻了眼,這樣簡單的手法,竟能扣住苗道人脈門,毫
無反抗的被直摔出去,簡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之事!
但他畢竟不失為擒拿手法的大行家,依稀之間,只覺徐少華這一記簡單的手法之中,
似是含蘊了極為精微莫測的變化,只是想不出如何變化?也說不出它的玄奧之處來。
苗道人在摔出尋丈光景,便已施展千斤墜,雙腳落到地上,獨目放光,口中發出一
聲陰笑,稽首道:
「小施主果然絕藝驚人,貧道甘拜下風!」
徐少華還並無所覺,馬陵先生忽然大喝一聲:「苗道長豈可暗箭傷人?」
揮手一掌朝徐少華身前斜劈過去。
苗道人大笑道:
「貧道只是試試這位小施主的內力如何而已,貧道失陪了。」
雙足一頓,一道人影騰掠而起,疾如流矢,眨眼已在十數丈外,瞬即消失無蹤。馬
陵先生一言不發,跨上馬背,循著大路馳去。徐少華眼看師傅神色有異,不敢作聲,跟
著上馬,只是默默的跟在師傅馬後行去。兩匹馬馳了將近三里來路,徐少華忍不住問道:
「師傅,我們不跟附近民家借宿嗎?」
馬陵先生冷然道:
「前面有一座山神廟,咱們只要坐息一宵即可,何用去打擾民家?」
徐少華應了聲「是」。
約莫又走了半里多路,一座小山腳下,果然有一座小廟。
馬陵先生一馬當前,馳近廟門,首先一跳下馬,拴好馬匹,就推門而入。徐少華相
繼下馬,把馬匹拴在一起,就跟著走人。
山神廟多數是沒有廟祝的,總共只有一進大殿,小天井中草長沒腔,馬陵先生已在
殿前石階上坐下來,看到徐少華走入,就沉聲喝道:
「少華,你剛才扣拿苗道人的一招擒拿手法,是從哪裡學來的?」
馬陵先生平日對門人雖然不假詞色,但也從無疾言厲色,今晚他因徐少華使的手法,
不是本門招式,心頭自是十分氣惱,這句話,口氣就問得很重。
徐少華心裡一害怕,慌忙雙膝一屈,跪到地上,囁嚅的道:
「弟子使的這一招,是一個矮小老人家教給弟子的。」
馬陵先生道:
「他是什麼人?」
徐少華道:
「弟子不知道。」
馬陵先生沉哼一聲,又問道:
「他一共教了你幾手?」
徐少華道:
「那位老人家只教了弟子一招。」
馬陵先生道: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徐少華道:
「就是爹生日前一天的晚上。」
二師兄生日前一天的晚上,馬陵先生心頭突然一動,不禁想起那晚大家喝酒之時,
曾經發生過一件怪事。
二師兄的兩個侍女琴兒、劍兒手中捧著的酒壺,接二連三的斟上幾杯就沒有酒,甚
至連放在桌上的拼盆和一盤炒鱔背都會不翼而飛,而且還有人在二師兄耳邊說話,莫非
教少華一招擒拿手法的,就是這位高人不成?
因為徐少華剛才使出來的這招手法,實在太奇妙了,絕非出於普通高手。心念這一
動,就頷首道:
「你站起來,把經過說給為師聽聽。」
說話之時,神色已經稍霽。
徐少華站起身,只好把那晚自己從爹書房走出,聽到有人在牆頭「喂」了一聲,有
人朝自己招手,自己跟蹤追上山頂說起,矮小老頭如何傳自己一招手法,一字不漏的詳
細說了一遍。
這一段話,馬陵先生愈聽愈覺驚奇,他現在證實這位矮小老頭就是在二師兄晚壽宴
上拿去拼盤和炒鱔背的那位高人。
第二、他(矮小老人)說的:「我老人家和你們淮揚派一位掌門人是老朋友。」
又說:「我看他練『雲龍十八爪』總嫌它有破綻,才創出一記擒拿手法……送給你
們淮揚派,叫它『雲龍十九式』,你們那個掌門人也同意了,可惜的是他在回家途中溘
然長逝,沒把我老人家創的第十九式傳給他兒子……」
他口中的本派掌門人,該是師傅無疑了。(徐少華祖父)師祖(少華的曾祖)研創
出「雲龍十八式」,傳給師傅,也只有師傅是從黃山回來,在返家途中急病死的。
這麼說,傳少華這招擒拿手法的矮小老人,會是師傅的朋友!
「哦……」馬陵先生幾乎驚叫出聲,他在這一瞬間,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那是他年輕的時候聽師傅說過,他老人家曾和一位風塵異人結為忘年之交,那時師
傅才不過三十出頭,而那位異人鬍子已經花白,少說也有六十幾歲,生性嗜酒,自稱黃
山不醉翁,難道少華遇上的竟會是這位老人家?
徐少華眼看師傅聽完自己訴說,只是口中「哦」了一聲,就沒再開口,好像陷入沉
思之中,一時自然也不敢開口。
過了好一回,馬陵先生忽然點著頭道:
「一定是這位老人家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0:50:16
徐少華問道:
「師傅認識他嗎?」
馬陵先生神色莊重的道:
「你遇上的可能是你師祖的忘年之交,這位老人家如論年齡,還高出你師祖甚
多……」
徐少華驚奇的道:
「師傅,你說他是祖父的朋友?」
「唔!」馬陵先生頷首道:
「這位老人家自稱黃山不醉翁,是師傅年輕時游黃山遇上的,當時已經有六七十歲
了,據說他嗜酒如命,滑稽突梯,遊戲風塵,和你所說,一模一樣,不是他老人家還會
是誰?」
徐少華道:
「師傅,弟子把這一式練給你老人家看看……」
「不!」馬陵先生立即手掌一豎,截著說道:
「這位老人家既然要你連二師兄都不可告訴他,自然是只傳你一個人的,為師自然
更不能看了,記著,你得蒙這位老人家垂青,傳你一招手法,這是天大的福緣,可遇而
不可求,你要好好用功,把這招手法研練純熟,據為師看,這記手法雖然只有一招,但
其中含蘊著很多精微變化,不是一朝一夕所能盡悟,唯有勤加練習,慢慢的才會領會它
的奧妙,不可等閒視之。」
徐少華應了聲「是」。
馬陵先生道:
「時間不早了,你也坐下來,咱們就在這裡坐息一宵,等天亮了,就好上路。」
師徒兩人這就在石階上盤膝瞑坐,漸漸入定。
馬陵先生一覺醒來,頭腦還有些發脹,但他立時感到不對!
他明明記得自己師徒兩人是在山神廟過夜,如今自己竟然躺臥在一張軟綿綿、香噴
噴的錦褥上,繡帳流蘇,嵌貝鑲玉的紅木雕花大床之中!
自己怎會睡在如此豪華的床上?
這是什麼地方呢?
他迅速翻身坐起,目光還未轉動,就已聽到一個嬌脆悅耳的女子聲音說道:
「馬陵先生醒來了嗎?」
馬陵先生急忙舉目看去,只見一個長髮披肩,雙肩如削,一身薄羅輕紈,曲線玲球
隱約可見的女子,俏生生站在床前!
這女子有一雙彎彎的眉毛,靈活得擠得出水來的眼睛,挺直的鼻樑,紅菱般嘴唇,
和紅馥馥的粉紅臉,這時正笑面如花,凝眸睬視著自己!
馬陵先生只目光一注,像這般活色生香的香艷鏡頭,他可不敢多看,趕緊移開,問
道:
「姑娘是什麼人?這又是什麼地方?」
那女子抿嘴一笑,說道:「
「小女子叫柳飛絮,至於這裡是什麼地方,你見到主人,自會知道,小女子可不敢
說。」
馬陵先生舉足跨下木床。
柳飛絮立即柳腰一彎,嬌聲道:
「小女子給你穿靴。」
她這一彎腰,就有一股非蘭非麝的甜甜幽香,衝進馬陵先生的鼻孔,直沁心肺,你
就是不想聞,也不可能拒絕。
馬陵先生今年不過五十出頭,看去不過四十許人,一生從未娶妻,平日不苟言笑,
是個以君子自命的人。
凡是這樣的人,都會謹守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的教條,偏偏這時候竟
會有此艷遇!
他說了句:「不用,聞某自己會穿的。」迅快的取過薄底軟靴,伸腳套入,站了起
來。
柳飛絮嬌聲道:
「小女子是奉命伺候馬陵先生來的,應該由小女子給你穿才是,怎好讓你自己穿
呢?」
隨著嬌滴滴的話聲,也直起腰來。
馬陵先生這一站起,就和柳飛絮對了面,雖欲勿看,也不可能躲得開。
這回馬陵先生是穿好靴才直起腰來的,目光正好由下而上,看到的先是她潔白光致
而修長的玉腿,緋紅肚兜,和被包裹得鼓騰騰的胸脯,雖然只是目光一瞥,亦足以令人
銷魂蝕骨。
馬陵先生別過臉去,一臉正經的道:
「姑娘請出去,請你貴主人來。」
柳飛絮一怔,幽幽的道:
「馬陵先生可是嫌小女子醜陋,不堪侍奉君子嗎?」
馬陵先生沒有看她,只是仰著頭道:
「不是,聞某用不著人來伺候,所以請姑娘出去。
柳飛絮道:
「馬陵先生大概還不知道這是什麼所在了,小女子奉命而來,進來了,不到時間,
是出不去的。」
馬陵先生聽得奇道:
「這是什麼所在?」
柳飛絮朝他嫣然一笑道:
「馬陵先生如果不相信,可以過去看看,這扇房門是不是打得開?」
馬陵先生聽得更奇,暗道:
「難道她進來之後,房門外面反鎖了不成?」舉步走近房門,伸手拉去。這一拉,
才發現這扇髹漆光亮的木門,竟然是一道厚重的鐵門!
馬陵先生不禁一呆,凜然道:
「會是鐵的!」
柳飛絮柔聲道:
「你不妨再看看四周牆壁?」
馬陵先生沒有作聲,伸手朝附近一堵牆壁上摸了一把,漆著白色的粉牆,果然也是
鐵壁!這回他不再躲避,而作劉楨平視了,目光直注在柳飛絮的臉上,冷然問道:
「柳姑娘,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柳飛絮朝他嫣然一笑道:
「小女子說出來了,只怕馬陵先生也不一定會相信……」
馬陵先生道:
「你不知道?」
柳飛絮點點頭道:
「事實如此,小女子只是奉命來伺候你的,主人沒有交代,我怎麼會知道呢?」
馬陵先生道:
「柳姑娘的主人到底是誰?」
「其實主人是誰,我也不知道。」柳飛絮怕他不信,接著又補充道:
「我是奉師傅之命,到這裡來的。」
馬陵先生道:
「那麼柳姑娘的令師又是誰呢?」
柳飛絮眨動水汪汪的美目,偏頭問道:
「你一定要我說出來嗎?」
馬陵先生道:
「如果令師沒有交代柳姑娘不准說,柳姑娘說出來又有何妨?」
柳飛絮嬌媚一笑道:
「馬陵先生,你很會說話,就是因為師傅沒有交代我不准說,我才敢說出是師傅要
我來的,不然,你追根究底的問下去,教我怎麼說呢?」
她和他相距不過數尺,說話之時,口脂微聞,芳澤暗度,煞是撩人!
馬陵先生道:
「柳姑娘那就請說吧!」
柳飛絮輕嗯一聲,眼波一抬,說道:
「我師傅……就是黑煞神苗飛虎……」
第05章
「黑煞神苗飛虎?」
馬陵先生從未聽說過,自然不會和自己有什麼梁子。
但此人外號「黑煞神」,會不會就是用「黑沙掌」,暗算徐少華的那人呢?尤其姓
苗,不由使他想起堅要領教自己「雲龍十八式」的苗道人來。
這就問道:
「令師是一位道長?」
柳飛絮喜道:
「馬陵先生果然認識師傅,無怪師傅曾說:「他和你並不陌生!」
馬陵先生哼道:
「這麼說來,果然是令師出的花樣了,他把聞某劫持來此究竟有何目的?」
柳飛絮道:
「不,這不是師傅的主意,我聽師傅說,是這裡的主人要見你。」
說到這裡,不待馬陵先生開口含笑道:
「好了,馬陵先生且請寬坐,小女子給你沏茶去,順便要他們給你準備酒菜。」
說完,翩然朝右首靠壁的木櫥走去。
她這一轉身,薄紗如雲,纖腰豐臀,款段多姿,悉呈眼底。
只見她打開櫥門,一手拉開下首一隻抽屜,取出紙筆,很快的寫了幾個字,又把抽
屜推上,才回過身來,淺淺笑道:
「我已經要外面的人替你去沏茶了,另外也要他們整治酒菜,大概再過一回,馬上
就可以送來了。」
馬陵先生道:
「你既可以傳遞消息出去,就告訴他們,聞某要見此地主人,酒菜不用準備了。」
「唷,那怎麼成?」柳飛絮嬌聲道:
「這抽屜外面,只通廚房裡的下人,如何能和主人說話?再說,主人要什麼時候接
見你,只怕連師傅也無法預料,酒菜已經去準備了,你已有三天沒進飲食了,自然要填
飽肚了再說。」
「什麼?」馬陵先生一怔,問道:
「聞某已三天沒進飲食?難道我昏睡了三天,今天剛醒過來嗎?」
柳飛絮道:
「是啊!師傅把你送到這裡來,光是路上,就趕了兩天一晚。」
馬陵先生心中暗道:
「趕了兩天一晚的路,這會是什麼地方了?」
心中想著,只聽木櫥中響起叮叮響聲。
柳飛絮嬌聲道:
「好了,是茶沏來了!」
她迅疾走近木櫥,拉開抽屜,端起一個茶盞,俏生生的走近幾前,把茗碗放到几上,
輕啟櫻唇,說道:
「馬陵先生請用茶了。」
到了此時,馬陵先生也只好暫時忍耐,依言在一把紅木雕花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
目光一抬,說道:
「柳姑娘,你也請坐下來。」
她如果站著,看來豈不更是誘惑?所以才要請她坐下。
柳飛絮嫣然笑道:
「小女子是奉命伺候你的,哪有坐下來的道理?」
馬陵先生道:
「你只管坐下來,我想和你談談。」
柳飛絮看他正襟危坐,連看都不敢多看自己一眼,她自然知道,他坐下來之後,目
光如果平視,豈不正好看到自己小腹之上?她粉臉不禁微微一紅,低頭道:
「小女子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告坐了。」
側著身子,和他隔了一張茶几坐下,才道:
「不知馬陵先生又要問我什麼了?小女子知道的實在不多。」
馬陵先生道:
「柳姑娘不知道的事,聞某問了,也是多此一問,聞某問出來的,自然是柳姑娘知
道之事,只不知柳姑娘肯不肯說?」
「馬陵先生請用茶!」柳飛絮眨著眼睛,淡淡一笑道:
「小女子知道的,自然會說的了。」
「好!」馬陵先生隨手取起茶盞,輕輕喝了一口,才道:
「姑娘隨令師傅有多少年了?」
柳飛絮舉手理了下披肩長髮,說道:
「我從小是師傅撫養長大的,好像從七八歲就跟著師傅了。」
馬陵先生道:
「令師外號黑煞神,那一定精擅『黑沙掌』一類功夫了?」
柳飛絮水樣眼波神光不禁一動,點著頭道:
「是的。」
馬陵先生獲得證實,接著問道:
「柳姑娘可知十天前令師以『黑沙掌,打傷我徒兒的事嗎?」
這話單刀直入,問得柳飛絮張了張口,欲言又止,微微搖頭道:
「我沒有聽師傅提起過。」
馬陵先生是什麼人?她的神情哪會看不出來?頷首道:
「柳姑娘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
口中雖說「算了」,但卻接著問道:
「柳姑娘既然跟隨令師多年,平日是否聽令師說過,和什麼人有仇呢?」
柳飛絮道:
「我不詳細,師傅不喜門下弟子問東問西,所以誰也不敢多問。」
馬陵先生道:
「令師門下有好幾個徒弟嗎?」
柳飛絮道:
「兩個,我還有一個小師妹……」
剛說到這裡,木櫥中的鈴聲又響了!
柳飛絮迅快站起身來,說道:
「酒菜來了!」
她走近木櫥,拉開抽屜,端出一把銀壺,和一盤盤的萊餚,用一個銀盤托著,走近
中間一張小圓桌,一一放到桌上。然後放好杯筷,拉開一張椅子,嬌聲道:
「馬陵先生請來這裡坐,小女子給你斟酒啦!」
手捧銀壺,在杯中斟滿了酒。
馬陵先生確實感到肚子餓了,也就不再客氣,站起身走近小圓桌,在椅上坐下,柳
飛絮手捧銀壺,就伺立在他左邊。
馬陵先生看她霧一般的輕紗中,裹著幾乎全裸的洞體,不覺攢眉道:
「柳姑娘我看你應該是一個好女子,為什麼要穿上一襲輕紗呢?」
「應該是一個好女子」,這幾個字鑽進柳飛絮的耳朵裡,比重重的摑她一掌還要厲
害!
她從沒想到過自己是一個「好女子」,心頭不禁一酸,嬌軀忍不住起了一陣輕微的
顫抖,一雙擠得出水來的美目之中,也不由起了一層霧水!不自覺的低下臻首去,幽幽
的道:
「小女子是奉師傅之命,伺候你來的,你如果喜歡……小女子就……就可以侍候
你……」
馬陵先生勃然作色道:
「聞某不喜女色,令師要想用女色來誘惑聞某,那是他打錯算舟了」
柳飛絮郝然道:
「小女子早就看出馬陵先生是一位正人君子,只是師命難違,才……才……」
她說了兩個「才」字,竟然說不下去。
馬陵先生忿然道:
「柳姑娘是令師從小撫養長大的,名雖師徒,情同父女,他怎麼可以如此作踐你
呢?」
「作踐」這兩個字又像針一般刺痛了柳飛絮的心,兩行珠淚忍不住奪眶而出,沿著
粉腮流了下來,她急忙別過身去,用衣袖輕輕抹了一把。
馬陵先生目光一注,訝異的道:
「柳姑娘,你哭了?」
柳飛絮嬌軀一顫,輕笑道:
「沒有呀,小女子只是敬佩先生而已,哦,你請用酒了,菜快涼了呢!」
馬陵先生心中暗道:
「看來此女心地善良,大概只是迫於師命罷了!」一面舉起酒杯,喝了一口,又舉
筷吃著菜餚,問道:
「柳姑娘,此時是白天?還是黑夜?」
柳飛絮道:
「這時候大概已快近初更了。」
馬陵先生道:
「那你該去休息了。」
柳飛絮螓首微搖,幽幽的道:
「方纔小女子不是說過嗎?我是奉命來侍候你的,不到時間是不能出去的。」
馬陵先生哦了一聲。
柳飛絮又道:
「如果我這時候就要出去,那就是表示你對小女子的姿色並不欣賞,或者是小女子
伺候不周,那麼小女子就會受到極嚴重的處罰了。」
馬陵先生為難的道:
「哦,那……你就留在這裡好了。」
柳飛絮喜形於色道:
「馬陵先生……你……」
馬陵先生正容道:
「聞某讓你留下來,只是免你受到處罰而已,我並不需要你來侍候。」
柳飛絮粉臉微酡,感激的道:
「小女子知道你是一位君子,但……」
她忽然捧起酒壺,給馬陵先生杯中斟酒,兩人身子當然會靠近些,她一面壓低聲音
說道:
「先生目前處境,你大概也可以想得到一點,小女子不便多說,只有一句話,希望
先生記著,那就是逆來順受。」
馬陵先生一怔,口中晤了一聲,點點頭道:
「這個我知道。」
柳飛絮又道:
「主人幾時接見先生,還不知道,小女子認為先生應該吃飽睡足,打起精神,才能
應付。」
馬陵先生喝了幾杯,就停下筷來,說道:
「酒已差不多了,有沒有飯?」
柳飛絮道:
「這時候只是給你準備的宵夜,只有點心,大概不會準備飯的,我去看看。」
她轉過身走近木櫥,拉開抽屜,捧出一個熱氣騰騰的蒸籠,端了過來,說道:
「只有點心,先生不知夠不夠呢!」
掀開蒸籠,裡面是一籠蒸餃。
馬陵先生道:
「夠了。」
他把一籠蒸餃吃了。
柳飛絮收拾蒸籠、杯盤,送回抽屜,又沏了一盞茶送上。
馬陵先生道:
「謝謝你。」
柳飛絮道:
「時間不早,先生喝完茶,該可以休息了。」
馬陵先生問道:
「你呢?」
柳飛絮道:
「先生是正人君子,小女子衷心不勝敬佩,我在椅上隨便坐息一回就好了。」說到
這裡,又壓低聲音說道:
「只是小女子有個不情之請……」
馬陵先生道:
「你說。」
柳飛絮低低的道:
「明日一朝,小女子出去,就說先生對小女子的侍奉極為滿意,繼續要小女子侍候
你,這樣小女子就可以再來伺候你了。」
馬陵先生為難的道:
「這……」
他是個君子,當然不願意承認根本沒有做的事,如果答應了,豈不有玷他的清名?
柳飛絮俯首道:
「小女子知道這樣說會有損先生清名;但如果小女子不這樣說的話,他們就會另外
換一個人來伺候你,一定要使你滿意為止,如果先生依然和今晚一樣,無動於中,他們
會不擇手段,非讓你就範不可……」
馬陵先生哼道:
「如何不擇手段?」
柳飛絮道:
「手段當然不止一種,譬如在先生酒菜中暗下催情藥物,使你不知不覺墮入他們彀
中。」
馬陵先生怒聲道:
「他們竟然如此卑鄙!」
柳飛絮失色道:
「你說話小心一點。」
接著又道:
「小女子說的乃是實情,小女子無力能夠報答先生高誼,只有稍盡小女子的一點心
意,把知道的透露給先生罷了。」
馬陵先生遲疑一下,終於點頭道:
「好吧,就照你方才說的去說吧!」
柳飛絮欣然的道:
「謝謝你。」
馬陵先生道:
「既蒙姑娘坦誠見告,聞某還想問你一句話。」
柳飛絮道:
「先生只管請說,小女子知無不言,只怕小女子知道的不多,那就無法奉告了。」
馬陵先生問道:
「小徒少華,是不是也被你們劫持來了?」
柳飛絮吁了口氣道:
「幸虧你問的,小女子還知道一二,我是聽師傅說的,主人邀請的只先生一人,令
徒自然沒請來了。」
馬陵先生放心了,頷首道:
「如此就好。」***
日上三竿,徐少華是被刺眼陽光刺激醒的。
他發現自己竟然躺臥在石階上,自己昨晚明明坐著的人,怎麼會躺下來睡的,要是
給師傅看到了,就非挨罵不可!
他趕緊翻身坐起,揉揉眼睛,覺得昨晚似乎沒有睡好,此刻頭腦昏脹欲裂。
噫,師傅呢?
徐少華知道師傅一向起身很早,抬頭看看天色,已是辰己之交,心中暗暗吃了一驚,
該死,自己怎麼睡得這樣熟法?
急忙走出山門,到溪邊掬水洗了把臉,回到廟門口,就站停下來,看看兩匹牲口悠
閒的在草地上啃著青草。不禁暗自嘀咕:「師傅會到哪裡去了呢?」
站了一回,依然沒見師傅回來,他重又回入山門,在石階上坐了下來。
時間慢慢的溜走,現在己是晌午時光了,師傅還是一點影子也沒有!
徐少華心中暗暗奇怪,忖道:
「師傅平時為人謹慎,如果有事不可能不告訴自己的,何況馬匹還留在這裡,顯然
不會走遠,那麼去了一個上午,怎麼還不回呢?」
他開始有些坐立不安,而肚子也越來越餓了,站起身,走出廟外,四處眺望,也望
不到師傅的影子。
眼看午牌已過,徐少華有些耐不住,俯身從地上撿起一塊瓦片,在石階上寫了:
「弟子到附近村落買些吃的,馬上就回來。」
急匆勿奔行而去。回來的時候,手中拿著一個大紙包,裡面有饅頭、滷味,準備和
師傅一起吃的,跨進山門,目光掄動,師傅依然沒有回來,他只好一個人坐在石階上吃
了。
把剩餘的包了起來,然後又去溪邊用手掬水,喝了兩口,再回到山神廟,在石階上
坐了下來。
這一等,直等到天黑,始終不見師傅回來,心頭更是焦的不止,但師傅沒有回來,
自己自然不能離開,總得在這裡等候才是。
一晚過去,現在天色已經黎明,還是不見師傅回來。
徐少華心頭忽然起了一絲不安的憂慮:「師傅會不會出事呢?以師傅的為人,不可
能不告訴自己就走了。」
而且師傅連馬匹都沒有騎走,可見事出倉猝,不但來不及通知自己,也來不及騎馬,
由此推測,師傅至今未回,一定是出了事了,自己該怎麼辦呢?
現在他不得不作決定,暗道:
「對,自己必須盡快趕回家去,稟報爹才是。」
想到這裡,立即奔出山門解開馬緩,翻身上馬,牽著另一匹馬一同上路。
他昨天一整天都在心神不定的盼望著師傅,並未注意及自己,這回坐在馬背上馳行,
忽然覺得寒風吹來,身上有些寒颼颼的感覺!
這種感覺,並不是說自己怕冷,而是少穿了一件衣服似的!
心中感到奇怪,忍不住伸手朝懷中摸去。這一摸,不由使得徐少華猛地一驚,爹要
自己貼身穿在內衣裡的金縷衣,竟然已經不翼而飛!
貼身穿在內衣裡面的金縷衣,怎麼會不見了呢?
不見了,自然是被賊偷走無疑,但穿在身上的衣服被人偷走,自己怎麼會一點都不
知道的呢?
師傅大概就是追蹤賊人去的了。
他發現金縷衣失竊,心頭更是惶急,不住的策馬疾馳,朝雲龍山趕去。
雲龍山漸漸接近,天色也漸漸昏暗下來!
此刻該是上燈時分了,但雲龍山莊借大一片莊院,看不見一點燈火,遠望過去,只
是黑壓壓的一片!
徐少華騎在馬上,心中不禁暗自納罕:「今晚莊裡怎麼會都不點燈的呢?」
「不點燈火,只有一個可能,莫非是來了強敵?」
這種想法,平常人是不會有的,徐少華出身武林世家,他縱然沒有江湖經驗,但聽
也聽得多了。
一念及此,手中組繩一領,雙腿一夾馬腹,催馬急馳,後面跟著的一匹馬,也隨同
加快奔馳!
青石板鋪成的大路,登時響起一陣雜沓而緊密的蹄聲。
這一陣急驟的蹄聲,莊裡的人應該聽到了,但徐少華馳近莊院前面,柵門敞開著,
依然不見有人迎出來。
這和平常的情形有異,徐少華已是感到不對,他縱馬馳進柵門,瞥見柵門兩邊地上,
依稀躺臥著人影。
心頭驀然一動,也不勒住馬韁,身形一側,左手在馬鞍上一按,便自騰身躍起,一
個觔斗凌空倒翻出去,落到柵門左首。
凝目看去,只見躺臥地上的人正是兩個身穿青衣勁裝的雲龍山莊莊丁,口流鼻血,
業已死去多時。
顯然是傷在內家重手法之下,急忙向右掠去,柵門右首也有兩名莊丁同樣是被內家
重手法擊斃的。
徐少華自然知道看守柵門,正好是四個人一班,心中暗道:
「看來果然來了強敵!」
他無暇多想,急匆匆奔進大門。大門也敞著,目光所及,門內左右兩邊,同樣倒臥
著四個青衣勁裝的莊丁,他們每人腰間都佩著刀,但沒有一個人刀出鞘的,足見此人出
手何等迅疾毒辣,莊丁們幾乎措手不及,就中掌殞命。
徐少華心頭一陣狂跳,腳步加快,由二門進入大天井,再轉向東首長廊,一片黑暗
之中,所看到的儘是橫七豎八倒臥的人影!
整座莊院,幾乎已經靜寂如死!
徐少華的心情,也隨著越來越激動,胸口好像壓上了沉鉛一般,幾乎要大聲嚷出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像一陣風般奔出東首一座圓洞門,奔向爹的書房。
這本是他從小走慣的一條最熟悉的路了,如今竟有跌跌撞撞的感覺!
「爹……爹……」
他已看到爹的三間書房,同樣沒有一點燈火,口中卻已惶急的叫出聲來。
書房中沒人回答,徐少華閃身奔入,目光迅速一轉,又發現右首地上,也有兩個人
躺臥著。
他自可認得出那是伺候爹的兩名丫環琴兒和劍兒。
他無暇再去察看她們是死是活?口中只是顫抖著自言自語的道:
「爹呢?他老人家會到哪裡去了呢?」
隨著話聲,一腳跨進裡首一間,那是江淮大俠徐天華的臥室,自從三年前喪偶之後,
他就一直獨宿在書房裡。
臥室南首一排花格子窗並未開啟,依稀可以透進一點星光,靠北首的一張臥榻上,
此刻正有一個人倚枕靠在床欄上。
這人徐少華自然最熟悉了,那不是爹還有誰來?他心頭一陣狂跳,暗道:
「爹莫非負了傷?」
急步掠近床前,叫道:
「爹,你老人家怎麼了……」
徐天華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只是微閉眼皮,斜靠在豎立的枕頭上。
徐少華只覺心在收縮,他俯近爹面前,伸出顫抖的手,漸漸碰近爹的鼻孔,才發覺
爹呼吸早已停了!
「爹……」一聲悲呼,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一下撲在爹的身上,屍體也早已僵冷
了!
他突然遭遇到這樣慘痛的事故,一個人幾乎要昏厥過去,但強自忍著悲痛,暗自說
道:
「爹明明是被仇人害死的,自己應該先找出爹致命的所在,將來也好給爹報仇。」
一念及此,連忙用衣袖拭乾淚水,然後仔細的檢查起來。他解開爹的衣衫,目光一
注,只見爹左胸上,赫然印著一個色呈烏黑的掌印!
「黑沙掌」
徐少華對「黑沙掌」最是熟悉不過,十天前,自己就是被「黑沙掌」打傷的,差幸
遇上丁藥師,才救了自己性命。
爹如果不把金縷衣脫給自己穿,怎麼會傷在「黑沙掌」下?想到這裡,不覺抱著爹
屍體,放聲大哭。
「哦!」突然問,他止住了悲哭,心中暗自忖道:
「這賊人先用『黑沙掌』擊傷自己,又把自己送到丁藥師附近,那是明知丁藥師遇
見了一定會替自己治療的,他這是為什麼呢?現在就有了答案。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6-19 10:56 編輯 》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0:58:39
這賊人要向自己下手,並不是向爹示威,而是讓爹知道了,會把金縷衣脫給自己穿。
爹身上穿了金縷衣,賊人就無法傷得了爹,所以要迂迴施展詭計,先用『黑沙掌』打傷
自己,讓爹把金縷衣脫給自己穿了,才好向爹下手!」
想到這裡,不覺仇怒湧心,目眥欲裂,咬牙切齒的道:
「我若不手刃仇人,替爹報仇,就誓不為人!」
他已可從自己一路進來,看到橫七豎八的屍體,和整座雲龍山莊不見一點燈火,就
想得到仇人心狠手辣,雲龍山莊四十餘口,可能全遭毒手,除了自己,大概已無一個幸
存之人了!
要為爹報仇,要為雲龍山莊四十餘口討還血債,就全在自己一人身上了!
徐少華忽然間腰骨一挺,心志也隨著堅強起來,迅速替爹扣好衣衫,用被褥裡好,
含淚拜了下去,說道:
「爹,你老人家在天之靈,要保佑孩兒,不論天涯海角,孩兒一定會把兇手找出來
的。
哭拜完畢,雙手托起爹的屍體,一步步走出書房,一直來至後園。他走到假山前面,
找到一把鋤頭,挖掘了一個大坑,又去水榭卸了四扇朱漆木門,在坑中鋪好,把爹的遺
體放好,上面再加了一塊木門,才把士堆上,四周踩平了,看看已無痕跡。心想:「莊
中還有四十餘具屍體,也應該把他們埋了才好……」
就在此時,耳中忽然聽到一陣細碎的「劈啪」之聲,不覺回身看去,只見前面房屋,
在這頃刻之間,已經籠罩在濃煙之中,火舌四竄!
「有人縱火!」
徐少華心頭仇怒之火陡生,唰的一聲拔出長劍,立即縱身掠起,朝前面趕去,口中
大聲喝道:
「什麼人到雲龍山莊來殺人放火,還不給我出來?小爺在這裡。」
偌大一座雲龍山莊,轉眼工夫,已被猛烈的火光所吞滅,崇樓書棟,到處都是亂卷
的火舌!徐少華無法走近,繞著莊院,搜索了一遍,連半個人影也沒找到。
明明有人縱火,怎麼會找不到縱火的賊人呢?
那只有一個答案,此人縱火之後,立即離開現場,自己從後園趕來,已是遲了一步!
差幸自己已把爹的遺體埋到後園,不然連爹的屍骨都保不住了。
他怔怔的望著火勢越來越大,心中卻在默默的禱告著道:
「堂叔,(管事徐建章)和所有的莊丁們,你們安息吧,總有一天我會替你們報仇
雪恨的。」
他把長劍納入劍鞘,含著滿眶淚水、滿腔仇火,回到莊前,自己騎來的馬匹,還在
木柵前面,他一躍上馬,順著石板大路馳去。
他乍遭大故,心頭雖然悲痛紛亂,但路程卻已想好。
爹的遇害,雲龍山莊的被毀,和師傅的無故失蹤,自己應該立時去找兩個人,一個
是住在駱馬湖的姑丈杜浩然,另一個是住在揚州的淮揚派掌門人大師伯宋天壽。
論路程,是駱馬湖較近,自然該先去姑丈那裡,然後再趕去揚州,因此他一路上沿
著大路,縱馬急馳。
趕到許集,天色已經大亮,路旁已有不少趕集的人圍著豆漿攤吃早點,徐少華一晚
未進飲食,又疲又餓,這就跳下馬背,讓牲口在小河旁喝水,自己就在攤旁坐下,要了
一碗豆漿,兩個饅頭,正在吃喝之際。
只見一名脅下挾著青竹捧的老丐蹩近過來,伸出一雙顫抖的手,說道:
「這位少爺,請佈施些吧!」
徐少華看他年事已老,探懷取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
那老丐說了聲:「多謝。」就顫巍巍的走開。
徐少華也並不在意,取出幾文錢,付過帳,就牽過馬匹,繼續上路。
中午趕到碾莊,這裡雖然並不是一個鎮集,但為甫北、東西的交通孔道,有的是客
店、飯莊。
徐少華奔馳了一夜,覺得極為疲累,趕到碾莊,就在一家飯莊門口下馬,交代小廝
給牲口上料。
自己就一腳登上樓梯,找了個位子坐下。跑堂的問了要些什麼酒菜,便自退去,不
多一回,就送來了飯菜。
徐少華正在吃喝之際,忽見左首一個育衣少年叫著:「堂倌。」
聲音甚是清稚,徐少華不覺轉臉朝他看去,那是一個十六八歲的少年,生得眉清目
秀,極為俊美!
跑堂的趕緊跑了過去,問道:
「相公還有什麼吩咐?」
那青衫少年給他一問,不覺脹紅了臉,囁嚅說道:
「我出來忘了帶錢了,這裡一共多少錢,能不能先掛上一掛,改日我經過這裡,自
當加倍奉還。」
聽說要掛帳,跑堂的一張臉立時就拉長了,冷冷的眼光打量著青衫少年,說道:
「相公身上沒帶錢,怎好上樓來白吃……」
青衫少年道:
「你說什麼?」
跑堂的道:
「你難道還不算白吃?沒帶銀子,就把你身上的長衫脫下來……」
「啪!」青衫少年一抬手,就摑了跑堂的一個耳光,哼道:
「不長眼睛的東西,你敢胡說八道?」
那堂信一手捂著臉,大聲道:
「你白吃白喝,還敢出手打人?」
青衫少年氣紅了臉,說道:
「我只是出門時忘了帶銀子,誰白吃來了?你再敢說我白吃,我就再賞你一個耳
光!」
堂倌大聲嚷道:
「你不付錢白吃東西,難道還不是白吃……」
他話聲未落,又是「啪」的一聲,這回右首臉頰上挨了一記重的,把他一個人打得
頭重腳輕,向左衝出去了三步,口中哇哇叫道:
「好哇,你真敢打人,大家來呀,沒錢吃東西,就剝下他的衣衫來。」
他一嚷,樓上三四個跑堂一起趕了過來。
徐少華眼看那青衣少年要吃眼前虧,連忙站了起來,說道:
「大家有話好說,這位相公一共多少錢,算在我的帳上好了。」
那堂倌道:
「公子,你都看到了,他……他沒錢上什麼飯店來,吃了東西不給錢,還出手打
人!」
青衣少年聽得氣道:
「這位兄台,我只是一時忘了帶銀子,你都聽到了,這個跑堂的居然一口一聲說我
白吃,還要剝我衣衫,你說氣人不氣人?」
他敢情很少出門,受了一肚子委屈,眼圈一紅,幾乎氣得掉出淚來。
徐少華取出一錠一兩多重的銀子,塞到被打的堂倌手中,說道:
「做生意和氣生財,這位相公也不是白吃的人,得罪客人,都是你的不是,好了,
這位相公的帳,和我算在一起,多的不用找了。」
那堂棺手中一掂,這錠銀子少說也有一兩五六錢,兩人東西吃的不多,最多也不過
幾錢銀子,人家公子等於賞了一兩銀子的小帳,挨了兩個耳光,一個耳光豈不等於五錢
銀子,這樣貴的耳光,當真可以多挨幾個!一面連忙道:
「公子爺說了,自然算了,小的多謝公子。」
徐少華沒和他多說,一面拉著青衣少年的手,說道:
「好了,兄台也不用多說了,我們走吧!青衣少年任由他拉著手,一同下樓,跨出
飯莊門口,才輕輕掙脫徐少華的手掌,感激的道:
「這位兄台給小弟解圍,小弟十分感激,只不知兄台怎麼稱呼?」
徐少華道:
「在下徐少華,兄台呢?」
「我……」青衣少年道:
「姓史,史記的史,單名一個元字,元亨利貞的元。」
徐少華摸摸身邊還有十幾錠銀,這就取出十兩來重的兩錠銀子,遞了過去,說道:
「史兄身邊忘記帶銀兩,出門在外,諸多不便,這十兩銀子,請史兄收了。」
史元臉上一紅,遲疑的道:
「徐兄這份高誼,小弟永不會忘記的,小弟……」
徐少華道:
「區區之數,何足掛齒,史兄快請收下了。」
史元伸手接過,低低的道:
「多謝徐兄。」
飯莊小廝給徐少華牽著馬匹走來。
徐少華接過韁繩,取出一錠碎銀,賞了小廝。
史元低聲道:
「徐兄後會有期,小弟要先走了。」急匆匆的回身就走。
徐少華覺得他舉止有異,心頭感到奇怪,只見迎面人叢中走來一個脅挾青竹棒的老
丐,目光銳利的看了自己一眼,從身邊過去。
徐少華心中不禁一愣,忖道:
「這老丐不是早晨在許集攤上吃早點時,向自己討錢的那個老丐嗎,看他眼神充足,
分明是個會武的人,史元走得匆忙,是不是看到他才避開去的呢?」
事不關己,也就無暇過問,牽著馬匹,來至一家招商客店門口。
一名夥計迎了出來,問道:
「客官可是要住房嗎?」
徐少華點點頭道:
「昨晚趕路錯過宿頭,要一間上房休息。」
夥計連聲應是,伸手替他接過韁繩,招呼店裡的小廝牽過馬,一面哈著腰道:
「客官請隨小的來。」
他把徐少華領到上房,又巴結的打臉水,沏茶。
徐少華等夥計退出,就掩上房門,脫衣上床,他遭遇大故,一晚未睡,連夜趕路,
自然十分疲倦,這一覺直睡到天色昏黑。
聽到夥計輕輕叩著門道:
「客官,已經上燈了,小的替你老送臉水來了。」
徐少華打開房門,夥計端著一盆臉水走入,點上了燈,陪笑道:
「客官請洗把臉,要上街去用飯,還是小的吩咐廚下替你老準備酒菜?小店廚司手
藝著實不錯,客官吃過就知道了。」
徐少華道:
「好吧,我不喝酒,你要廚房裡做幾式下飯的菜就好了。」
夥計連聲應是,退了下去。
不多一回夥計端來了四菜一湯,一桶白飯,在房內一張小圓桌上擺好碗筷、菜餚,
陪著笑道:
「客官請用飯了,嘗嘗這幾樣菜,還可以吧?」
徐少華不願他多打擾,點頭道:
「你放著就好。」
徐少華拉開椅子,坐了下來,裝好一碗飯,舉筷吃了幾口,覺得菜看果然做得十分
可口,正在低頭吃飯之際!
只聽隔壁房門被人推開,似有兩個人的腳步聲走入房中,接著店伙替他們沏來了茶。
夥計退出之後,只聽有人說道:
「聽說金長老已經到了淮北?」
另一個人道:
「目前江湖上認識那老魔頭的人不多,幫主要金長老南來,就是因為只有金長老認
識這魔頭……」
說到這裡,口中大喝一聲:「什麼人?」
接著只聽房門砰然開啟,那人一下掠了出去,口中咦道:
「房門外明明有人,怎會連鬼影子也沒有?」
先前那人冷笑道:
「會不會有點子衝著咱們來的。」
另一個人回入房中,返身坐下,說道:
「有此可能,來,先喝點茶,分舵主又不在,咱們又不能露了身份,才到這裡來落
店的,沒想到竟會被盯上了。」
先前那人又道:
「方纔你會不會聽錯了,其實咱們這一路上,並沒有遇上岔眼的人物。」
徐少華聽了幾句,事情和自己無關,也就不再聆聽,自顧自的吃飯。
飯後,夥計進來收拾盤碗,又衝了茶水,才行退去。
徐少華因明日一早還要趕路,就提前熄燈就寢,第二天天色剛朦朦亮,徐少華就會
帳出門。
這時路上還沒有行人,他策馬疾行,馳了約莫三里來路,瞥見路旁左首一棵大槐樹
下,躺臥著一個人!
只一眼徐少華就認出他就是昨晨在許集跟自己討錢,中午在飯莊門口跟蹤史元(姑
且說他跟蹤史元吧)的老化子!
只要看到他仰臥在地上的姿勢,決不是在睡覺。
而且那根青竹棒也摔在離他身子一丈遠的地方,顯而易見他和人動過手,還負了傷!
此刻胸口起伏,喘得很厲害,看去傷得一定很重!
第06章
徐少華慌忙一躍下馬,走到老化子身邊,俯下身去問道:
「老丈,你可是負了傷嗎?」
那老化子兩眼神光已失,只是張口喘氣,但聽了徐少華的話,雙眼眨動,忽然間有
了神光。
他盯著徐少華只看了一眼,凝聚的一點眼神又漸漸散去,張了張口,似乎要想說話!
徐少華俯著他耳朵問道:
「老丈,你傷在哪裡?」
老化子吃力的抬起右手,顫巍巍指了指他胸口,口中用力迸出:「拜託……」
底下的話,已經模糊不清,幾乎氣若游絲!
徐少華不知他「拜託」自己什麼?他既然指著胸口,可能傷在胸口了,這就迅快的
解開他大褂。
這一瞧,不由看得徐少華目皆欲裂!
原來這老化子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胸口,赫然印著一個色呈紫黑的手掌!
這掌印幾乎和害死爹的掌印極為相似!
「黑沙掌」!
他心頭不禁一陣激動,暗道:
「難道殺害這位老化子的人,竟會和殺害爹的是同一個兇手不成?」
就在他一楞之際,猛然看到從老化子懷中跌落一片手掌大的牛皮夾子,裡面夾了一
頁對折發黃的紙張,隨手取出,打了開來,紙上畫有一個一手舉天,一手平推的人形,
寫著「擎天第三式」五個楷書,和十幾行小字,字行之間,還有繩頭大的朱字,好像是
一式掌譜。
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徐少華把紙張依舊折好,放入皮夾之中,心想「他拜託自己,
莫非是這個皮夾了?」心念一轉,又俯下頭去,問道:
「老丈,你托在下……」
話未說完,目光一注,發現老化子雙目已闔,臉如死灰,敢情已經嚥氣了!心中不
由一陣猶豫:「他拜託自己,當然不會是要自己看他傷勢,他指的一定是懷中這個牛皮
夾子了,因為裡面記載的是一式武功。那麼他拜託自己應該是把這個夾子送給什麼人,
但他只說了。拜託,兩個字,底下的話,就沒有說得出來,自己該怎麼辦呢?」
但繼而一想:「老化子不顧重傷將死,拼著最後一口氣,拜託自己,可見這一式武
功,必是秘傳絕技無疑,自己受他重托,不如先收下了,慢慢再查訪他有沒有後人,再
作道理。」
當下就把牛皮夾子收入懷中,心想:「他已經嚥了氣,自己要不要替他掩埋呢?」
「不,自己若是給他掩埋了,就再也不知道他是誰了,不如讓他躺臥在這裡,只要
有人認識他,自會傳說開去,什麼人中了『黑沙掌』,自己就可以知道他是誰了。」
這麼一想,索性連大褂也不再替他掩上,好讓過路的人看到他胸口掌印,就會很快
的傳開去了。
當下朝老化子抱抱拳道:
「老丈,在下不知你是誰?只好把你遺骸留在這裡,讓大家看了傳開去,只有這個
辦法可行,清老丈在天之靈,恕我不能替你老埋葬,至於你老的仇人,只要和爹是一個
兇手,在下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說完,就回身上馬,疾馳而去。
這天,他急著趕路,好在從碾莊往駱馬湖是一條大路,可以縱馬急馳,只有中午在
路旁打了個尖,傍晚時分,就趕到駱馬湖了。
駱馬湖杜家,可是大族。
太極名宿杜浩然在江湖上名頭極響,年逾八旬,紅臉銀髯,因他髯長垂胸,大家都
稱他杜髯翁。
徐少華的姑母已經去世多年,孫子、玄孫、四代同堂,各有事業。
杜髯翁不願意在家納福,當老大爺,卻在駱馬湖起了一座別莊,門前遍植楊柳,號
為「煙柳小築」除了伺候他的老管家杜福,還有幾個門人,以傳授太極拳劍為樂。
煙柳小築,徐少華自然很熟,他馳到湖邊,就沿著石板路,在綠楊濃陰中一直到得
門口。
在石板路上騎馬而行,得得蹄聲,就特別顯得響亮,因此他剛到門口,杜福早已聽
到馬蹄聲。
兩扇漆得可以鑒人的黑漆大門呀然開啟,杜福就迎了出來。他原是杜髯翁的書僮,
如今也七十開外的人了。他一生跟著主人練拳,看起來腰骨挺得筆直,一點沒有老態,
差不多只有五十出頭。
徐少華看到杜福,連忙一躍下馬,拱拱手道:
「福老爹,你好。」
杜福目光炯炯的看著徐少華,問道:
「徐少爺,你臉色不對,是不是太累了,快到裡面休息。」
徐少華問道:
「姑爹是不是在書房裡靜坐?」
杜福道:
「老主人到雲龍山莊去,還沒有回來,前天著人捎來口信……」
徐少華沒待他說下去,急著問道:
「姑爹去了哪裡?」
「徐少爺有什麼急事嗎?」杜福打量著他,接下去道:
「老主人是鳳尾幫的黑面龍王賀幫主堅邀他到洪澤湖作客去了。」
徐少華站停下來道:
「那我就不打擾了。」
杜福問道:
「徐少爺到底有什麼急事,天都快黑了……」
徐少華黯然道:
「爹死了……」
杜福猛地一楞,急急問道:
「徐少爺,你說什麼?」
徐少華道:
「我爹死在仇人『黑沙掌』下,連莊院都被毀於火,我才趕來找姑爹的。」
杜福呆住了,江淮大俠死在仇人『黑沙掌』下,連雲龍山莊都被人放火燒了,江湖
上會有這樣膽大妄為的人?一面問道: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徐少華道:
「就是前晚的事。」
杜福道:
「徐少爺,就是身遭大故,也要節哀順變,今晚天色已經這麼晚了,就在這裹住宿
一宵再走不遲,」
徐少華心道:
「今晚趕了路,明天中午也是要找宿頭的?不如就在這裹住宿,明日一早再趕路的
好。這就點頭道:
「如此也好,只是太麻煩福老爹了。」
杜福笑道:
「徐少爺這話就不對了,你和老主人是至親,還客氣什麼?快到裡面坐,馬匹就拴
在這裡好了,我會叫人照料的。」
他引著徐少華來至杜髯翁的書房,回出身去,打了一盆臉水送上,說道:
「徐少爺先洗把臉。」
徐少華洗過臉。
杜福就沏了盞茶送上,含笑道:
「我已經關照廚房,給徐少爺做幾個拿手的菜送來。」
徐少華知道姑爹平日精幹飲食,煙柳小築廚子手藝,是極有名的,當下說道:
「福老爹,要他們不用費事,隨便的家常便飯就好。」
杜福道:
「徐少爺,這你不用管,他們會做的,哦,舅老爺過世,你是不是還要趕去揚州,
找宋掌門人?」
徐少華道:
「我因姑爹住在駱馬湖,較為近便,所以先到這裡來,再去揚州。」
杜福含笑道:
「這麼說,徐少爺只要去一趟洪澤湖,就不用再趕到揚州去了?」
徐少華道:
「怎麼?宋師伯也在洪澤湖嗎?」
「正是。」杜福連連點頭道:
「是給老主人捎信來的人說的,好像還有幾個掌門人,都被邀上洪澤湖去了。」
徐少華忖道:
「那是形意、六合、武功三派的掌門人了。」
說話之時,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來。
杜福點上了燈,過沒多久,兩名小廝提著食盒走入,在書房外面的起居室中擺好碗
筷,端出萊看來。
杜福忙道:
「徐少爺請用飯了。」
菜餚雖然只有五式,也都是家常飯菜,但卻十分精緻可口,徐少華一連吃了三碗飯。
杜福還要給他再添,徐少華連忙搖手道:
「福老爹,夠了,我已經吃飽了。」
杜福笑道:
「徐少爺,你是武林世家出身,還是斯文了些,我在你的年紀,哈,每餐最少也得
吃上五六碗。有一次,我和鄰居的王大虎比吃飯,他一口氣吃了十三碗,我吃到十一碗
半,就再也裝不下去,王大虎現在也抖起來了,就在洪澤湖鳳尾幫當上了副總管,比老
漢有出息得多了!」
忽然「哦」了一聲,又道:
「徐少爺到鳳尾幫去,一定可以見到他的,他和我是小時候的磕頭弟兄,他比我小
了五歲,我還是他的老哥哥,少爺跟他提起老漢,他一定還會記得。」
徐少華道:
「我見到他,一定會替福老爹問候他的。」
杜福道:
「謝謝徐少爺。」
他把書房右側一間客房收拾停當,說道:
「徐少爺,你明天還要趕路,早些去休息吧!」
說完,就轉身退出,隨手帶上了門。
這一晚徐少華睡得很好,第二天一朝,起身開出門去,杜福早已給他備好了早點。
徐少華吃過早點,向杜福再三致謝。離開駱馬湖,由宿遷一路南行,上燈時候,就
趕到臨河。
這裡只是一個小鎮,但卻有一家叫做碧梧園的茶館,兼賣酒菜,後面也有幾間客房,
乃是鳳尾幫招待來往過客之所。
這是杜福告訴他的,要他找錢帳房,說明來意,自會給他準備船隻。
天色已經昏黑,徐少華放緩馬匹,沿著一條小街行去,這時小街上幾家店舖,差不
多十有七八上了牌門板,只有零零落落的燈火。
碧梧茶園是在大街南首,快到底了,這時候門口掛著兩盞風燈,一盞寫著「茶」字,
一盞寫著「酒」字。
樓下幾乎已經沒有茶客,但樓上卻燈火通明,人聲嘈雜,原來樓上乃是賭場,呼喊
喝雉,極為熱鬧。
徐少華馳近茶館門首,剛跨下馬鞍。
就有一名青衣漢子走了過來,朝徐少華身上打量了一眼,問道:
「朋友是從哪裡來的?」
徐少華看他歪著頭,吊而郎當的模樣,分明是個地痞,心頭不覺有氣,反問道:
「你是碧梧茶館的人?」
那青衣漢子道:
「不錯,我問你是哪裡來的?」
徐少華道:
「我是喝茶來的,你管我從哪裡來?」
青衣漢子擋在前面,冷冷的道:
「朋友不交代來歷,咱們茶館恕不招待。」
徐少華心中暗道:
「賀怕怕為人正直,領導鳳尾幫,在江湖上聲名久著,沒有人把他看作黑道人物,
他底下的人,怎麼會是這些地痞混混?一面冷笑一聲道:
「這是你說的。」
青衣漢子道:
「當然是大爺說的。」
「好!」徐少華道:
「我是找錢帳房來的,朋友該給我去通報一聲了吧?」
青衣漢子哈的笑出聲來,輕蔑的道:
「好小子,你從哪裡聽來錢帳房三個字?錢老爺子會認識你……」
徐少華聽他叫自己「小子」,心頭不由大怒,喝道:
「你敢……」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只聽有人接口道:
「這個瞎了眼睛的東西,該打!」
話聲入耳,徐少華突覺右手執著的馬鞭被人從手上奪了過去,人影一閃,啪啪兩聲,
皮鞭已經抽在青衣漢子的頭臉上。
那青衣漢子冷不防被人沒頭沒腦的抽了兩皮鞭,痛得怪叫一聲,往後躍退,一手掩
著頭頸,厲喝道:
「好小子,你敢到碧梧茶館來撒野,來呀……」
他根本沒看清人影,只當出手的是徐少華。
徐少華先前也沒看清楚這人是誰?
直到那青衣漢子挨打後躍,那人才回過臉來,笑道:
「徐大哥,你沒有想到會是我吧?」
原來他就是在碾莊飯館沒錢付帳的史元!
徐少華喜道:
「原來是史兄……」
那青衣漢子這一嚷,從茶館裡立時湧出七八個漢子來,有人喝道:
「什麼人吃了豹子膽,敢到這裡來惹事?」
青衣漢子伸手一指,忽然看到有兩個人,而且史元手中拿著皮鞭,這就說道:
「就是這兩個小雜種!」
「好哇,你口出污言,那是要找死了!」
史元手中長鞭一指,又回頭笑道:
「徐大哥,你只管站著,我來對付他們這些瞎了眼睛的該死東西!」
話聲甫落,人影一閃,忽然直欺到先前那個青衣漢子面前,冷聲喝道:
「我先得教訓你!」
他身法如電,話說得快,手法更快,長鞭一抖,一下就圈住了青衣漢子的脖子,向
右揮出。青衣漢子只覺脖子一緊,兩眼發黑,口中「呃」了一聲,一個人猛向右首一名
漢子撞了過去。
其餘幾個漢子經青衣漢子指點著說過:「就是這兩個小雜種」,大家立時分頭朝兩
人欺來。。
好個史元,身手奇快,他一出手就用青衣漢子撞向另一個漢子,兩人經這猛力一撞,
同時撞倒下去。他一轉身,皮鞭再揚,這回出手又快又重,但聽「啪」「啪」連響,又
有三個漢子被他皮鞭抽在頭上,痛得「啊唷」出聲。
另外三個漢子原是朝徐少華欺去的,但腳步堪堪邁出,史元像一陣旋風般已經欺到
他們身後,又是一陣「啪」「啪」連響,有的抽中頭頂,有的被抽中脖子,只要挨上一
下,就一個個跌倒在地。
但馬鞭究竟不是鐵棍,這邊三個剛被擊倒,他身後已有人站了起來。
史元就像背後長著眼睛,你剛剛站起,他身形如同鬼魅,已經欺到你的身邊,人到
鞭到,「啪」的一聲,又已抽落。
八個青衣漢子,誰從地上爬起來,誰的腦袋瓜上就被馬鞭重重的抽中。
一個人當頭挨上兩三皮鞭,雖然不至送命,但沒有不頭破血流,鼻青眼腫的。
這些人本是當地的青皮混混,平日欺善怕惡,這一頓皮鞭打得他們忽然聰明起來,
只要賴在地上,不爬起來,豈不是就少挨一下嗎?
因此八個人全都躺在地上,不敢稍動。
史元一手掄著皮鞭,站在八人中間,朝徐少華展齒一笑,得意的道:
「這些該死的東西,不給他們一個教訓,他們真以為什麼人都好欺侮的呢!」
只聽有人沉聲道:
「兩位是何方高人,恕錢某招待不周,但也用不著跟這些兄弟們生氣。」
隨著話聲,已從茶館門首走出一個身穿長袍,嘴上留著小鬍子的中年人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02:14
這人跨出店門,他身後還跟了七八個彪形漢子,雖然手中沒亮出傢伙,但每人腰間
都佩著扎紅布的單刀,一手按在刀柄上,只差沒有出鞘而已!
此人才一出現,躺在地上的八個人趕忙爬了起來,朝他圍了上去,七嘴八舌的正待
開口。
那人只擺了下手,八個漢子趕緊分兩邊站開。
徐少華聽他說出「錢某招待不周」的話來,再看氣派非凡,敢情就是錢帳房了,心
中暗道:
「一個帳房,居然也有如此氣派!」一面抱抱拳道:
「這位想必就是錢帳房了?」
錢帳房當地人莫不稱之為「錢老爺子」,可沒有人敢直呼他「錢帳房」的,這也是
方才青衣漢子出口不遜的原因之一。
錢帳房心裡縱然不悅,但他一雙眼睛可著實有些眼光,這一眼就看出徐少華不是普
通年輕小伙子,口中哈了一聲,說道:
「在下正是錢有德,兩位如何稱呼,從哪裡來的?」
「在下徐少華,」徐少華拱著手道:
「從雲龍山莊來,要去洪澤湖找賀伯伯的,是駱馬湖的福老爹告訴在下,先來這裡
找錢帳房,自會給在下準備船隻,不想在下一到這裡,就引起一場誤會,真是不好意
思。」
錢帳房這下聽得連頭皮都發炸了,雲龍山莊莊主江淮大俠徐天華,這少年叫徐少華,
豈不就是雲龍山莊的少莊主?他要去洪澤湖找「賀伯伯」,這賀伯伯豈不就是幫主了?
這一想,本來還托著下巴的右手,登時垂了下去,本來拉長的臉孔,剎那之間,出
現了一副誠惶誠恐的滔笑,連連抱拳道:
「你是雲龍山莊的少莊主,錢有德該死,沒想到徐少莊主會光臨敝地,真是失迎之
至,還望徐少莊主恕罪,嘿嘿,恕罪。」
沒待徐少華回答,倏地回過頭去,臉色一沉,喝道:
「你們這些不長眼睛的東西,如何會開罪徐少莊主的,還不快去跟徐少莊主賠罪?」
先前那個青衣漢子聽說來人竟是雲龍山莊的少莊主,也著了慌,方才自己對他傲慢
無禮,出口傷人,若是他告訴了錢老爺子,自己吃不完兜著走,那還得了?一時嚇得面
無人色,僕的跪倒地上,以膝行路,連連叩頭道:
「徐少莊主在上,小的有眼無珠,冒犯虎威,但望少莊主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小
的,小的給你叩頭。」
史元冷笑道:
「方纔我大哥要你通報錢帳房,你不是說錢帳房會認識你臭小子?還要叫你幾個同
伙一起上,指著大哥和我,說是兩個小雜種,你現在怎麼不發橫了呢?」
錢帳房越聽越有氣,怒喝道:
「你真是該死的東西,徐少莊主來了,你竟敢不趕快通報,還口出污言,這要給幫
主知道了那還得了,你……真該死!」
飛起一腳,朝青衣漢子當胸踢去。
徐少華左手一探,把那青衣漢子一個人提了開去,一面說道:
「錢帳房,他已經知錯了,以後要他改過也就是了,這是誤會,說過算了。」
錢帳房是老江湖,他已經說了:「這要給幫主知道了,那還得了。」
這話明明是說給徐少華聽的了,這一腳雖然踢得很猛,他也早就料到徐少華一定會
勸止的。如此一來,徐少華當然不會再在幫主面前提起這件事了。
但他還裝作怒氣沖沖的模樣,喝道:
「今晚若不是看在徐少莊主的金面,你這樣胡作非為,得罪本幫貴客,我非斃了你
不可,還不給我快滾!」
那青衣漢子早已嚇破了膽,聽到這個「滾」字,有如皇恩大赦,趕緊爬了起來,忙
不迭的往茶館中溜了進去。
史元撇撇嘴,哼了一聲。
錢財房又換了一付餡笑,連連拱手道:
「少莊主的這位貴友,還沒請教如何稱呼?」
史元沒待徐少華回答,搶著道:
「我叫史元,我爹也在洪澤湖作客,這次我是和徐大哥一起來的。」
在洪澤湖作客,那自然是幫主的貴客。
錢帳房只知道幫主這次從雲龍山莊回來,邀請了不少貴賓,到湖上盤桓,他可不清
楚貴賓中是些什麼人?反正幫主的貴賓,自然都是江湖知名人物了。這就連忙抱拳道:
「原來是史公子,錢有德失敬之至。」
說到這裡,連忙彎著腰,抬手肅客,說道:
「徐少莊主、史公子,快請到裡面奉茶,請,請。」
徐少華道:
「錢帳房請。」
錢帳房陪著兩人進入茶園,一直進入第二進。
迎面一排三間,圍著雕欄,院落中放著兩排盆栽花木,頗為清靜。
錢帳房把兩人讓入中間一問精緻客室落坐,立時有一名青衣使女手托銀盤,送上香
茗。
錢帳房坐在下首作陪,含笑道:
「兩位請用茶,這茶葉是真正黃山雲霧茶,還是徽州的茶商特別送給幫主的,一共
只有兩斤,幫主說,咱們這裡開的是茶園,若是有貴賓來臨,茶園裡不可沒有好茶奉客,
所以留了一斤在小店裡,在下特地吩咐她們沏上來的,兩位試試就知道了。」
徐少華道:
「錢帳房太客氣了。」
伸手取起茶盞,喝了一口,只覺人口有些苦,但立即變得滿口清香,還帶著甘甜,
令人有潤喉、沁肺,頗為舒暢的感覺。放下茶盞,說道:「果然是好茶。」
錢帳房陪笑道:「徐少莊主武林世家,好茶喝得多了,自是賞鑒行家,得到徐少莊
主的稱許,在下深感榮幸之至。」
徐少華只覺這人俗不可耐,但也不得不敷衍著道:
「錢帳房好說。」
史元也舉起茶盞喝了一口,說道:
「徐大哥,你喜歡喝茶,我幾時叫人送半斤四川的猴茶來,那種茶葉是生在插天峻
峰的峭壁上,人是攀不上去的,採茶得由訓練過的猴子去採,連總督進貢給皇帝老子,
一年也不過七八兩。我爹也喜歡喝茶,有人送了爹一斤,我喝過一次,茶一進口,就有
一縷濃馥的香味,直透心脾,比這黃山雲霧茶還香得多呢!」
四川總督進貢給皇帝老子,一年不過七八兩,有人孝敬他爹,卻有一斤之多,他爹
豈不比皇帝老子還大了?
錢帳房當然聽得出這位史公子的口氣,他爹顯然不是尋常人物。這就連連點頭道:
「史公子說得是,四川猴茶,乃是茶中極品,在下只是聽說過,黃山雲霧茶,雖然
也是上上之選,還可以賣得到,四川猴茶,明定為貢品,那就不是尋常人所能喝得到
的。」
徐少華微微一笑道:
「多謝史兄,品茗是文人雅士的事,咱們是江湖人,哪有這種閒情逸致?」
史元道:
「江湖人為什麼不能有閒情逸致?」
他說話的口氣,顯然有些不高興。
徐少華心中暗道:
「我和你不同,我有血海深仇在身。」但這話他沒說出口來。
就在此時,兩名青衣使女已在客廳左首一問擺好杯筷,並肩走入,躬身道:
「錢老爺子,可以請兩位公子入席了。」
錢帳房點點頭,站起身,陪笑道:
「徐少莊主、史公子,兩位遠道責臨,在下無以為敬,命廚下準備了幾色粗餚淡酒,
稍盡地主之誼,兩位請入席了。」
徐少華、史元兩人也不再客氣,由他陪同入席。兩名青衣使女手執銀壺,替三人面
前斟滿了酒。
錢帳房站起身,舉杯道:
「徐少莊主、史公子難得光臨,在下敬兩位一杯。」
徐少華忙道:
「不敢當,錢帳房快請坐下,在下前來打擾你,應該在下敬你的,只是在下不會喝
酒,還請錢帳房原諒。」
他不是不會喝,而是新遭父喪,哪有喝酒的心情?
史元跟著道:
「錢帳房,我也不會喝酒,你自己多喝幾杯吧!」
錢帳房諂笑道:
「沒關係,兩位那就吃菜吧,來,請,請!」
碧梧園既是鳳尾幫接待賓客之處,廚司手藝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端上來的每一盤
熱炒都是色香味俱佳,這一頓飯,自是吃得極為舒服。
飯後,使女又沏上香茗來。
錢帳房道:
「敝園一共有八間賓舍,四問單鋪,四間雙鋪,兩位公子既是一起的,是不是要他
們收拾一個雙鋪房間,兩張床相對,可以對面講話,還是一人一間,比較清靜?」
徐少華道:
「在下隨便,史兄呢?」
史元臉上一紅,忙道:
「兄弟在家一人一間睡習慣了,還是一人一間的好。」
錢帳房就朝一名使女吩咐道:
「那就東首的兩間好了,快去收拾一下,兩位公子路上鞍馬勞頓,也好早些休息。」
那使女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不多一回,回身走人躬著身道:
「錢老爺子,兩位公子的賓舍已經收拾好了。」
錢帳房立即站起身,陪笑道:
「兩位公子可以去休息了,在下替兩位帶路。」
徐少華、史元同時站起,由錢帳房陪同,轉過長廊,來至東首宿舍。這是毗連的兩
個房間,收拾得十分乾淨。
錢帳房陪笑道:
「這裡只是敝幫招待來往賓客權宿一宵的,因陋就簡,兩位公子還需要些什麼,只
管吩咐好了。」
徐少華道:
「已經很好了,在下兩人多有打擾,真是不好意思,時間不早,錢帳房請回吧!」
錢帳房連連說著:「這是應該的。」隨即告退。
徐少華、史元兩人進入房間。
史元道:
「徐大哥,你住這一間,小弟住隔壁一間好了。」
徐少華道:
「好吧,史兄要不要坐一回?」
史元展齒一笑,說道:
「小弟跟你進來,自然要坐一回,和大哥聊聊的,否則我早就回房去了。」
青衣使女跟著走入,重新給兩人沏了茶,才行退出。
史元取起茶盞,托在手上,輕輕喝了一口,抬目道:
「徐大哥,小弟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徐少華道:
「史兄要說什麼,只管請說。」
史元放下茶碗,說道:
「好,那小弟就直說了。」
他目光直注徐少華,說道:
「我們萍水相逢,在我最難堪的時候,只有你幫助我,使我心裡十分感激……」
徐少華笑道:
「些許小事,史兄還提它作甚?」
史元道:
「不,我要說,大哥對我好,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他口氣一轉,接著又道:
「我在家裡沒有兄弟姐妹,只有我一個人,你年紀比我大些,所以才叫你徐大哥的,
心裡自然是想認你做大哥,不知你肯不肯認我這個兄弟?」
徐少華含笑道:
「我也沒有兄弟姐妹,如果有史兄這樣一個英俊兄弟,自然願意的了。」
史元道:
「那我叫你徐大哥,你還叫我史兄、史兄的?」
徐少華看他說得稚氣,點著頭,笑道:
「好,我以後叫你史兄弟好了。」
史元不依道:
「不,我叫你大哥,你要叫我兄弟,我們不許再帶上姓。」
徐少華道:
「好吧,愚兄就叫你兄弟。」
「這樣才對!」史元得意一笑,取起茶碗又輕輕喝著,側臉問道:
「大哥,你到洪澤湖去,有什麼事嗎?」
徐少華道:
「愚兄是找我姑丈和大師伯兩人去的。」接著又補充道:
「我姑丈就是杜髯翁,大師伯姓宋,名天壽,是淮揚派的掌門人。」
史元偏頭問道:
「你找他們有事?」
徐少華神色一黯,說道:
「愚兄是給兩位老人家報訊去的,我爹……死在仇人掌下……」
史元吃驚道:
「大哥是說伯父死在仇人掌下,這是最近的事?」
「就是前天的事。」
徐少華就把自己和師傅一同回去,師傅無故失蹤,自己趕回雲龍山莊,發現爹和莊
中四十餘口,都已遇害,以及莊院也在轉眼之間,毀於大火,大概說了一遍。
史元眼珠轉動,驚異的道:
「這會是什麼人下的毒手呢?」
徐少華切齒道:
「不知道,但我一定會查得出來的,雲龍山莊四十餘口血債,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方雪心頭之恨!」
史元緩緩走到他身邊,說道:
「大哥,我會幫你的,幫你把仇人找出來,你不會孤單的。」
徐少華心頭激動,一把握住史元的手,說道:
「謝謝你,父仇不共戴天,愚兄要手刃親仇,不要有人相助。」
史元被他握住了手,臉上有些驚怯模樣,但並沒抽回去,說道:
「大哥要手刃親仇,並沒有錯,但一個人總是人單勢孤,小弟說的幫你,只是從旁
相助,何況我們是兄弟了,大哥的事,自然也是小弟的事呀!」
徐少華握著他的手,搖動著,感激的道:
「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史元輕輕抽回手去,笑道:
「本來就是咯!」他忽然望著徐少華說道:
「大哥,你要、保重身體,明日一早就要起身,還是早些睡吧!」說完轉身住外走
去。
徐少華也因明日一早就要上洪澤湖去,也就熄燈就寢。
翌日,天色堪堪黎明,徐少華剛披衣起床,一名青衣使女已經端著臉水進來,等他
盥洗完畢。
只聽史元的聲音在門口叫道:
「大哥起來了嗎?」
徐少華接口道:
「自然起來了,不過賢弟比我還早。」
史元一腳跨人,笑道:
「你不知道呢,錢帳房不但吩咐她們早已給我們準備好了早點,而且連船隻也安排
好了,只等大哥起來之後,用過早點,就可以上船了。」
徐少華點著頭道:
「這位錢帳房真是能幹,難怪賀伯伯要派他在這裡接待來往的賓客了。」
「不敢,不敢!」門口出現了錢帳房,一臉諂笑,拱著手道:
「徐少莊主誇獎,在下愧不敢當,這些小事,都是在下份內之事,徐少莊主見到幫
主時,如果能替在下美言幾句,在下就感激不盡了。」
徐少華忙道:
「在下見到賀伯伯,自然要說:這次多蒙錢帳房招待,到了碧悟園,使人有賓至如
歸之感。」
錢帳房連連拱手道:
「多謝徐少莊主多多提拔。」
接著抬手肅客,領著兩人進入起居室。
落坐之後,兩名青衣使女立即端來一鍋稀飯、四碟小菜和兩籠肉包子,然後替三人
裝上稀飯。
錢帳房道:
「從這裡前去總舵,坐船最快也要一天光景,所以早餐之後,兩位公子就要下船了,
這時候動身,大概上燈時分,就可以趕到了。」
徐少華一怔道:
「要這許多時間?那麼如果不坐船呢?」
錢帳房笑道:
「這裡只有坐船才可以到達總舵,走陸路,那就更慢了,恐怕要走上三天時間,因
為有許多地方都是湖泊,沒有橋樑可渡,只好迂迴著繞過去,所以沒有人走陸路的。」
接著又道:
「在下已要廚下做好了菜,送到船上去,中午一餐,就要在船上用,只好委屈兩位
公子將就些了。」
第07章
用過早點,錢帳房親自陪著兩人來到碼頭,水手早已搭好跳飯。
錢帳房陪同兩人進入中艙,就拱著手道:
「兩位公子請坐,船就要開了,恕在下不送了。」
徐少華道:
「多謝錢帳房,你請上岸吧!」
錢帳房連連拱手,才行退出,水手們等錢帳房上岸之後,立即抽去跳板,船頭就緩
緩離岸,錢帳房依然站在岸上,拱手相送。
中艙相當寬敞,兩邊有窗,除了兩把木椅,中間還放了一張小圓桌,桌上早已放好
一把瓷茶壺,和兩個茶碗,另外還有一個九宮盒,盒內裝著瓜子、松子、核桃、杏脯、
和幾式甜點。
徐少華道:
「這位錢帳房設想倒是周到得很!」
史元撇撇嘴道:
「一副小人嘴臉,我討厭這種人,連話都懶得和他說。」
這艘船,敢情是鳳尾幫專門迎送賓客之用。
船艙前後共有八名划槳的水手,駛在波平如鏡的湖面上,划行得很快,也極為平穩,
坐在中艙,毫無坐船的感覺。
史元磕著瓜子,一面問道:
「大哥,你見到了令姑丈和宋掌門人之後,還要到哪裡去?」
徐少華道:
「這個愚兄也說不出來,要看姑丈和大師伯如何決定了,因為家師失蹤,和先父遇
害,看來雖然是兩件事,但據我想不可能會是巧合。」
史元道:
「大哥的意思認為同是害死伯父的賊人幹的了?」
徐少華道:
「不錯,這是早有預謀的,在先父遇害的半個月前,愚兄曾被『黑沙掌』擊傷過。」
史元一怔,吃驚的道:
「大哥也被『黑沙掌』擊傷過?我聽說『黑沙掌』很厲害,打中人身,會產生一種
震力,專傷內腑,大哥怎麼沒負傷呢?」
「誰說我沒負傷?」徐少華道:
「傷得還並不輕……」
史元眼中閃著焦急和關切的神色問道:
「大哥,你快說出來聽聽。」
徐少華就把自己負傷經過說了出來,只是沒有把和丁鳳仙的一段戀情也說出來;但
說到自己負傷這段經過,不禁使他想起丁姑娘來。
史元偏著頭道:
「這人既要把大哥打傷,卻又老遠的把你送到丁藥師回家必經的路上,這又為什麼
呢?」
徐少華想著心事,並沒聽到。
史元看他望著艙板怔怔的出神模樣,叫道:
「大哥,你在想什麼呢?」
「啊……」徐少華道:
「沒……有……」
史元嗤的笑道:
「大哥,你是不是在想念那位丁姑娘?」
徐少華俊臉一紅,說道:
「賢弟別瞎猜。」
史元神秘一笑道:
「八九不離十,我猜的不會離譜大遠,哦,大哥,那位丁姑娘一定生得很美,對
不?」
徐少華道:
「賢弟不許胡說,愚兄只不過在丁藥師家中住了三天。」
史元眼珠轉動,說道:
「這可說不定,也有一見鍾情的……」
他話聲未落,忽然臉一紅,就沒有再說下去。
徐少華也不在意,只是說道:
「賢弟,我們換個話題好不。」
史元道:
「你要換什麼話題呢?」
徐少華道:
「我們結了兄弟,我連賢弟幾歲都還不知道呢?」
史元臉上又是一紅,說道:
「我……十八。」
「賢弟小我兩歲。」徐少華又道:
「你怎麼會一個人出來的呢?」
史元道:
「我是跟爹一起來的,爹被賀幫主邀到洪澤湖作客,我要一個人玩,就沒跟爹去,
沒想到身上忘了帶錢,後來就遇上大哥了。」
徐少華道:
「賢弟令尊一定也是江湖上的知名之士了?」
史元道:
「爹已經息隱多年……嗯,大哥見到了爹,自會知道。」
「好吧!」徐少華道:
「那麼賢弟到了洪澤湖以後,打算如何呢?」
史元道:
「我只是去跟爹說一聲的,我並不想一直跟在爹身邊,那有多無聊?大哥不是要去
找仇人嗎,我說過要幫你的,所以我還是和大哥做一路的好。」
徐少華道:
「有賢弟和我作伴,自是好事,只怕令尊不會同意呢!」
史元笑道:
「沒關係,爹一向很少管我,我愛到哪裡去,就到哪裡去。」
徐少華道:
「看你樣子,就是一個被嬌慣了的人,也只有嬌縱慣了的人,才會在外面亂跑,像
一匹沒韁的野馬。」
史元輕笑道:
「是啊,爹也這樣說我的,但我就是不喜歡待在家裡,尤其在爹的身邊。」
說話之時,一名小廝提著食盒推門而入,說道:
「兩位公子請用午餐了。」
他把飯菜一一放到小圓桌上,就躬身退出。
錢帳房為了巴結雲龍山莊少莊主,特別要廚房準備的菜餚,自然都是廚司的拿手好
菜。兩人用過午餐,小廝進來收拾過碗筷,又提來一壺開水,沖好了茶,才行退去。
史元雖沒在江湖上走動過,但對江湖上的掌故,卻十分熟悉。這時倚窗而坐,一邊
喝茶,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和大哥談論著武林人物。
本來這趟水程,要在船上枯坐上一天,該是最無聊的了;但兩人談談說說,不知不
覺間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來。
因為逐漸接近鳳尾幫總舵,湖面上不時發現梭形快艇橫掠而過,有時也可以看到較
大的巡邏船,船頭站一個領頭的,中艙則是八名勁裝漢子,乘風破浪,雄赳赳的好不威
武。
徐少華心中暗道:
「鳳尾幫在大江南北聲勢極盛,看來果然名不虛傳!」
這樣又過了一頓飯的時光,船就緩緩靠近埠頭,等船停妥,一名小廝推開船門,躬
著身道:
「兩位公子可以上岸了。」
徐少華、史元兩人跨出艙門,只見碼頭上燈光明亮,一個身穿青布長袍的中年漢子
鵲立岸上,拱著手道:
「在下風尾幫管事田大年,奉幫主之命,恭迎徐少莊主、史公子而來的。」徐少華
朝史元道:
「賢弟,我們快上去。」
兩人跨過跳板,登上碼頭,徐少華才拱手道:
「有勞田管事久候了,請!」
田管事連說了兩個「請」,接著道:
「在下替兩位公子帶路。」
說完,就走在前面領路。
史元問道:
「田管事,你們什麼時候知道我和大哥到總舵來的?」
田管事道:
「昨晚初更,幫主就接到錢帳房的報告,知道兩位公子要來了。」
史元奇道:
「消息有這麼快?」
田管事陪笑道:
「敝幫傳遞消息,都是用飛鴿傳書,所以百里外發生的事,敝幫差不多當天就可以
知道了。」
徐少華心中一動,問道:
「敝莊發生的事,貴幫大概也知道了?」
田管事點點頭道:
「是的,雲龍山莊毀於大火,這是震驚江湖的一件大事,敝幫昨天一早就已得到消
息,好像莊上的人全數罹難,徐大俠也沒有消息,直到目前,江湖上傳說紛紜,幫主接
獲報告,已命青鳥堂范堂主火速查報,如今少莊主來了,就可知道真相了。」
徐少華目含淚水,感激的道:
「賀伯伯這份盛情,在下感激得很。」接著問道:
「江湖上還發生了什麼事嗎?」
田管事道:
「有,丐幫左護法金長者前天在碾莊附近重傷身死,據說前胸有一個烏黑掌印,是
被『黑沙掌』所傷。」
徐少華心中暗道:
「原來那老化子還是丐幫的左護法。」一面問道:
「金長老是丐幫的左護法,身份一定很高了?」
田管事道:
「是的,丐幫除了幫主,就是左右護法長老了,這兩位左右護法長老,還是老幫主
的左右手,也是丐幫的托孤重臣。」
史元忽然插口問道:
「托孤重臣?」
「是的。」田管事道:
「丐幫老幫主王三元,五年前去世,那時現任幫主韋凌雲還只有十五歲,老幫主臨
終之時,自然要向兩位護法長者托孤了。」
說話之時,已經到了山麓間一座大宅院的面前,院前是一片寬廣空地,兩邊有濃密
的樹林,一道木柵欄,正好攔在兩邊樹林之間。
木柵門敞開著,也高懸了八盞氣死風燈,柵門兩旁站著八名持刀漢子,看到田管事
領著兩人走近,一齊舉刀為禮。
越過廣場,大門前也雁翅般站著八名持刀漢子,也一齊舉刀為禮。
徐少華心中暗道:
「鳳尾幫總舵,看去只像是一所大莊院,連鳳尾幫三個字都沒有。」
進入大門,走了十幾步,裡面又是一個大天井,中間矗立著一支三丈多高的旗桿,
懸一面繡有金線鳳凰的大旗,左右兩廊各有十幾間房舍。
田管事領著兩人從左廊穿行過兩處院落,再進入一道月洞門,門外花木扶疏,假山
小池,景色清幽,中間一條白石鋪成的路面,兩邊每隔一丈,就有兩盞六角風燈,迎面
樹叢間,出現一幢五間樓字,燈光明亮!田管事回身低聲道:
「到了,這裡是幫主接待貴賓客的三友軒,幾位掌門人都在裡面。」
三人行近樓字,階前站立著兩名青衣漢子,左首一個抱抱拳道:
「幫主已經等候多時了,田管事快請兩位公子進去。」
田管事點點頭,引著兩人走人,中間是一間大客廳,左首壁間有一個圓洞口,垂著
一道紅絨門簾。
門口站立著兩名青衣使女,看到三人,立即躬身為禮,一左一右撐起了門簾。
田管事腳下一停,抬手道:
「兩位公子請進,在下不進去了。」
徐少華舉步跨入,史元緊跟他身後走入。兩名使女立即放下了門簾。
這是一間相當寬敞的起居室,上面是一張長形的紫檀雕花坑床,兩邊各有兩排太師
椅幾,正中間放一個白沙火爐,爐上擱一把白銅大水壺,正在冒著裊裊熱氣,是以一跨
進門,就有一陣暖呼呼熱氣迎人而來。
坐在上首坑床上的是淮揚派掌門人宋天壽,和銀髯飄胸的杜髯翁。
此外還有少林南派俗家掌門人仲清和、六合門掌門人陸子惕、武功門掌門人高步雲、
形意門名宿祝士諤、黃山萬選青、和主人黑面龍王賀天錫等。
這些人正是從雲龍山莊祝壽之後,被黑面龍王邀請來洪澤湖作客的。
他們正在圍爐取暖,也是在等候徐少華聽消息的。
徐少華一進門,黑面龍王賀天錫霍地站起身來,迎上兩步,一把抓住徐少華的手,
雙目直注,急急問道:
「徐賢侄,你來得正好,令尊可有消息?」
徐少華只叫了聲「賀伯伯……」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嗯聲道:
「爹遇害了……」
宋天壽坐著的人身軀一陣猛顫,說道:
「少華,你說什麼,二師弟遇害了,被什麼人害死的?」
杜髯翁虎的站起,說道:
「天華會遭人毒手,這人是誰?」
黑面龍王拉著徐少華的手,一面說道:
「宋老哥、髯翁,且請坐下,徐賢侄遠道趕來,且讓他坐下來再說。」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03:59
徐少華沒有坐,走到宋天壽麵前,撲的跪了下去,垂淚道:
「大師伯,爹是被人用『黑沙掌』擊中前胸死的,師傅他老人家也失蹤了……」
杜髯翁道:
「少華,你站起來,慢慢的說。」
宋天壽昨天已經得到雲龍山莊被毀的消息,但卻沒有二師弟遇害的消息,心裡總希
望二師弟能平安無事。
如今聽了徐少華的話,證實二師弟確已遇害,心頭這份悲痛,自不待言,一手擦著
老淚,點頭道:
「不錯,少華,你起來,慢慢的說。」
在他們的說話之時,史元朝黑面龍王抱抱拳道:
「賀幫主,我爹不是在洪澤湖作客嗎?他老人家是不是已經走了呢?」
黑面龍工望著他,拱拱手,哦道:
「這位就是史公子了,令尊是……」
史元臉上一紅,說道:
「我爹就是……」
他忽然壓低聲音低低說了一句。
黑面龍王忽然輕哦一聲,笑道:
「原來……哦,令尊此刻正在靜室之中。」他朝送茶進來的一名使女招招手道:
「你領史公子到迎旭樓去。」
那使女答應一聲,欠身道:
「史公子請隨小婢來。」
史元朝黑面龍王拱拱手道:
「在下先行告退。」
說完,隨同青衣使女朝外行去。
徐少華依言站起身,就在大師伯左側站停,接著就把師傅如何失蹤,自己穿在身上
的金縷衣也在當晚不翼而飛。
趕回雲龍山莊,一路看到莊中武士悉遭毒手,趕入爹的書房,發現爹已經死在床上,
前胸留下一個烏黑的掌印。後來自己如何抱著爹的遺體,埋到後園,突然發現莊中起火,
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宋天壽聽得一呆,切齒道:
「如此說來,老三已遭人劫持無疑,此人劫持老三,又從你身上取去金縷衣,和以
『黑沙掌』暗算你爹,這一連串的事情,顯系有計劃的行動,老夫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
動,原打算過了今年八十生辰,把這掌門人也交給你爹,從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如
今事情落到我頭上,拼著這幾根老骨頭,也要把這個萬惡兇手抓到不可。」
杜髯翁點頭道:
「兄弟也算上一份,咱們不把兇手抓到,誓不為人。」
黑面龍王道:
「當日在雲龍山莊,兄弟就主張立即偵查掌傷徐賢侄的人,還是被天華兄擱下來的。
如今想來,賊人早就計算好的,可惜天華兄沒加注意,終於上了賊人預先佈置的圈套。」
杜髯翁一手捻著垂胸銀髯,問道:
「賀老哥此話怎說?」
黑面龍王道:
「天華兄身上穿了金縷衣,『黑沙掌』是不是傷不了他?他如果穿了金縷衣,是不
是沒有人從他身上脫下來?這兩個問題,答案是不是只有一個『不』字?」
他口氣一頓,接著道:
「賊人所以要用『黑沙掌』先傷徐賢侄,再把他送到丁藥師那裡,讓丁藥師治好徐
賢侄的傷勢,主要就是好讓天華兄在壽辰之後,把金縷衣傳給徐賢侄,賊人從徐賢侄身
上取去金縷衣,自是易如探囊取物。但徐賢侄是和馬陵先生一起回馬陵山去的,要取金
縷衣,自非先把馬陵先生引開不可,這就是馬陵先生無故失蹤的道理了。再說,此人武
功也許差勝天華兄,天華兄身上既然沒有金縷衣,他的『黑沙掌』就足以制天華兄於死
地了。」
他不愧是一幫之主,這番話說得入情入理,推斷事理,如同目視。
宋天壽頷首道:
「賀者哥所推測的,大概也八九不離十了,只是還有一點,仍然有疑問。此人『黑
沙掌』縱然練到十二成火候,二師弟縱然不穿金縷衣,要想傷他,也不是易事。何況據
少華所說,書房中並無打鬥發生,二師弟中掌之後,死在床上,可見在未中掌之前,似
是已經失去了戰鬥能力,這一點真教人百思不解……」
杜髯翁雙目矍然一睜,問道:
「少華,是不是莊中的人,全遭毒手,一個也沒有和人動手的跡像嗎?」
徐少華含淚點頭道:
「是的,侄兒看到他們橫七豎八的躺臥地上,根本沒有一點打鬥跡象。」
杜髯翁猛地一掌拍在茶几上,說道:
「這就對了,賊人所以放火燒了雲龍山莊,就是怕人看出蹊蹺來!」說到這裡,回
目朝黑面龍王問道:
「賀老哥,咱們都是老弟兄了,老夫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黑面龍王洪笑一聲道:
「杜老哥,你不是說,咱們都是老弟兄嗎,有什麼話不該說的?」
「好!」杜髯翁道:
「老夫那就直言了,賀老哥領導風尾幫,結交了不少黑白兩道的人,也可以說,在
座諸位之中,沒有一人交遊比你廣的了,尤其是黑道人物,和你賀老哥大都也有些交情,
不知黑道中,有沒有什麼人慣使某種藥物,可以使人失去動手能力的?」
鳳尾幫雖然不是名門正派,江湖上大家也不把它看作黑道,但總是介乎黑白之間。
杜髯翁這話,若在平時,就不好意思說出口來。
黑面龍玉微作沉吟,說道:
「用毒數四川唐門,用迷藥數嶺南溫家,都可以使人失去動手的能力,另外,還有
散功散、迷迭香等一類藥物,至於天華兄究竟是否被人下了某種藥物,以致失去應戰之
力,目前已是很難下斷語了。」
少林南派俗家掌門人仲清和攢著眉道:
「兄弟懷疑天華兄是不是死在『黑沙掌』之下的。」
黃山萬選青接口道:
「仲老哥說得極是,『黑沙掌』就是練到十二成,總歸是外門功夫,天華兄內功精
湛,像『黑沙掌』一類外門功夫,應該不至於受傷,就拿丐幫護法金長老來說。不但在
丐幫是一等一的高手,就是在武林中,也算得是內外兼修的頂尖高手,絕不是『黑沙掌』
所能傷得了他,但他也死在『黑沙掌』下,方才就是仲老哥不說,兄弟也在懷疑,這傷
人致死的『黑沙掌』,到底是不是『黑沙掌』,抑或是某一種厲害掌功,傷人之後,和
『黑沙掌』頗相近似?」
這話,由少林俗家掌門人仲清和和黃山世家的萬選青兩人提出來,大家都聽得不期
一怔!但誰也說不出這和「黑沙掌」外形頗相近似而厲害遠超過「黑沙掌」的掌功,究
是什麼功夫?
只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在門外接口道:
「諸位都是武學大師,怎麼忘了五煞掌呢?」
門簾掀然,只見一個身材頎長的中年人,一手攜著一個青衫少年,緩步走了進來。
這人約莫五十出頭,生得修眉鳳目,臉色紅潤,頦下留著五綹飄胸黑鬚,身穿紫色
團花長袍,儀表清逸,神情和藹,面上帶著微笑。隨他一同進來的青衫少年,正是和徐
少華同來的史元。
第08章
史元倒了兩盅茶,拿起茶盅喝了一口,說道:
「大哥,你替怕父報仇,自然要手刃仇人對不?」
徐少華切齒道:
「這還用說?我雲龍山莊四十餘口血債,自然要親手把仇人誅殺,方雪我心頭之
恨。」
史元道:
「但我們只有兩個人,對方人手眾多,古人說得好,雙拳難敵四手,一旦進去了,
報不成仇,那怎麼辦?」
徐少華道:
「賢弟只要領我到谷口,就不用進去,報仇是我個一人之事……」
史元沒待他說下去,就搖著手道:
「不對,不對!我們是口盟兄弟,義同生死,大哥的仇人,自然也是我的仇人,哪
有讓大哥一個人進去,我回頭走之理?這還要結什麼兄弟?如果倒過來,我遇上仇人,
大哥會袖手不管嗎?」
徐少華道:
「那麼依賢弟之見呢?」
史元朝他神秘一笑,說道:
「方纔我和大哥說這句的意思,就是最好找兩個幫手一起去,大哥只管找仇人報仇,
如果他有羽黨,就可以交給我們了。」
徐少華道:
「愚兄初入江湖,沒有朋友,這幫手到哪裡去找?」
史元朝他笑笑,說道:
「只要大哥同意了,這找幫手的事,自有小弟會安排的。」
徐少華看了他一眼,說道:
「賢弟……」
「大哥!」史元攔著道:
「我說不用你操心,你就不用再問咯!」
徐少華覺得這位兄弟很刁蠻,這就應著道:
「好,我不同。」
過沒多久,店伙送來酒菜,兩人在房中用過晚餐。
史元坐了一回,就起身道:
「大哥,早點睡吧,我也要回房去了。」
轉身往外行去,跨出房門,又替大哥掩上了門。
徐少華一晚未睡,也就熄燈就寢。
也不知睡了多少時間,朦朧之間,忽然聽到一陣兵刃交擊之聲,從遠處傳來。
一個練武的人,就算是在睡夢之中,也是十分警覺的,徐少華突然清醒過來,一下
坐起側耳細聽,又寂然無聲!
自己明明聽到一陣兵刃交擊之聲,怎會……
只聽又是一聲吃喝,傳了過來,但聲音已在很遠之處!徐少華一躍下床,推開窗戶,
仔細諦聽,又沒有了聲音,心中暗道:
「這是追殺某一個人!」
一時無暇多想,點足穿窗而出,掠上屋詹,舉目四顧,又一無所見!
「那聲吆喝,似是來自西首,自己且趕去看看!」
心念一動,立即長身掠起,一連越過幾處民房,已是一片菜畦,地勢已極荒僻!
正在打量之際,忽然聽到一聲呻吟傳了過來。
徐少華聞聲尋去,但見一處瓦礫堆中,躺著一個人影,正待舉步!
突聽身後有人叫道:
「大哥,發生了什麼事嗎?」
一聽口音,就知是史元了。
徐少華回頭道:
「賢弟也出來了?」
史元道:
「我在睡夢中聽到一陣兵刃交擊之聲,打開窗戶,就看到有一條人影從屋脊掠過,
我就趕緊追了下來,原來卻是大哥。」
徐少華一指瓦礫堆,說道:
「那裡躺著一個人,好像傷得不輕,我們過去看看。」
史元點點頭,兩人一起走了過去,那是一個黑衣人,撲臥地上,不再聽到呻吟之聲。
徐少華蹲下身去,才發現此人右肩有一道刀傷,正在流血,目光一注,口中不覺輕
咦一聲,說道:
「血會是黑的!」
史元道:
「那是中了淬毒的刀。」
徐少華把他翻了過來,用手探探他鼻息,已經十分微弱,不覺攢攢眉道:
「看來他已經中毒昏迷,人還未死,不知還有沒有救?」
史元道:
「大哥要救他嗎?」
徐少華正容道:
「我們既然遇上了,豈能見死不救?我看還是先把他抱到客店裡去再說。」
史元道:
「中了淬過毒的刀,本該見血封喉,他血流得不多,可見他內功相當不錯,及時閉
住了穴道,但把他抱回客店去,只怕來不及了。」
他在說話之時,已探手入懷,取出一個瓷瓶,傾了六顆藥丸在掌心,伸手遞了過來,
說道:
「大哥,這是爹煉製的解毒丸,你先撥開他牙關,把三顆納入他口中,再用三顆咬
碎了敷在他傷口,只要沒有斷氣,大概可以沒事了。」
徐少華喜道:
「賢弟身邊原來還帶了救急藥物。」
他一手接過藥丸,一手捏開黑衣人牙關,迅快把三顆米粒大的藥丸納入他口中,然
後把另外三顆在口中咬開。一手撕開黑衣人肩頭衣衫,連口水一齊抹在他的傷口上,一
面皺皺眉道:
「這藥丸好苦,只是太小了,他這道刀傷,足有三寸來長,這麼小的藥丸,三顆夠
了嗎?」
史元道:
「爹的解毒藥丸,專解天下劇毒,最多只能用三顆,不信,大哥再等上一會就知道
了。」
徐少華道:
「他馬上會好嗎?」
史元道:
「中毒和中傷不一樣,負了傷要等傷勢好了才會復原,中毒只要劇毒一解,不就沒
事了嗎?大哥只要看著,他傷口毒血本來是黑的,再過一回,流出來的不再是黑血了,
就表示他中的毒已經完全解了。」
徐少華點點頭道:
「好,我們就在這裡等上一會好了。」
兩人足足等了一盞熱茶工夫,但見黑衣人肩頭黑血果然已盡,傷口滲出來的已是鮮
血,由淡而紅。
徐少華道:
「怎麼人還沒有醒呢?」
史元道:
「大哥,有一件事,不知該不該說?」
徐少華道:
「賢弟只管說出來。」
史元道:
「此人一身黑衣,看他不像是個好人,我們雖然替他解了毒,已經救了他一命,不
如在他未醒之前,就廢了他武功,免得他再去做壞事。」
徐少華道:
「這……」
話聲未落,那黑衣人忽然骨碌碌就地滾了開去,口中尖聲叫道:
「我的公子爺,小老兒可不是壞人。」
此人身法俐落,滾開去一丈來遠,一下就像猴子般躍了起來。
那是一個身材瘦小的黑衣老頭,尖削臉,嘴上還留了兩撇鼠鬚,說話之時,連連拱
著手。
史元冷笑道:
「你如果是好人,我們好心救你,你身上劇毒已解,為何還賴在地上裝死?」
小老幾霎著一雙鼠目,連連抱拳道:
「小老兒不是裝死,實在是人心叵測,小老兒沒有弄清楚以前,不敢醒過來,兩位
救命之恩,小老兒感激不盡。」
徐少華問道:
「老丈怎麼會中毒刀的?」
小老兒道:
「說來話長,其實是一場誤會,道上朋友硬指小老兒拿了人家一柄叫什麼秋水的寶
劍,實在是冤枉了小老兒,小老兒身上哪有什麼寶劍?他們不信,就這樣砍了小老兒一
刀。」
史元冷冷的道:
「好了,你劇毒已解,已經沒事了,大哥,我們走吧!」
小老兒聳著肩,連連打拱作揖的道:
「兩位公子爺請便,小老兒不送了。」
徐少華道:
「老丈保重。」
兩人回轉客店,史元氣道:
「真氣人,我們救了他,他還懷疑我們呢,早知這樣,就不用白糟蹋我爹六顆解毒
金丹了。」
徐少華笑道:
「救人本來不用望報,至少今晚我們救了一條命,好了,你快回房去睡吧!」
兩人各自回轉房中。
第二天一早,會過店帳,就繼續上路。
三天之後的午牌光景,他們已經趕到了廬州,(合肥)這廬州可是府治所在,街道
寬闊,商肆櫛比!
史元在馬上回頭叫道:
「大哥,今天我們要在這裹住上一晚呢!」
徐少華道:
「賢弟有事?」
史元「嗯」了一聲,微微點頭道:
「我要去看兩個朋友。」
徐少華道:
「好吧,那麼我們就得先找個地方落腳。」
史元道:
「這裡我來過,我們到長安居去落腳,那裡地方清靜,前面就是酒樓,很方便,我
替大哥帶路。」
他一馬當先,走在前面,穿行過一條大街,來至一條橫街上,在馬上老遠就可以看
到「長安居」三個大字。
兩匹馬馳到門口,史元一躍下馬,早有一名夥計在門前伺候,史元就把疆繩交給伙
計,回頭道:
「大哥,我們進去。」
徐少華也把馬匹交給了夥計,隨著走入。
史元已經朝門內一名夥計吩咐道:
「兩間官房,你帶路。」
夥計唯唯應「是」,領著兩人穿過前進,直到後院。
那是小有花木之勝的一座跨院,他把兩人領人東廂,一排三間,中間是一問起居室,
左右各有一個房間。
既稱「官房」,陳設自然比一般客房要講究得多。
夥計把兩人領人起居室落坐,立即退了出去,接著就有一名夥計送來臉水,一名伙
計沏了一壺茶送上,替兩人斟好兩盅,才行退去。
史元只喝了一口,就站起身道:
「大哥,走,我們到前面吃午餐去。」
兩人來至前面,登上二摟,這時正當中午,座上食客,差不多已有八九成光景。
落坐之後,要過酒菜,史元站起身道:
「大哥,你請稍坐,我去去就來。」
徐少華只當他內急,點頭道:
「賢弟只管去。」
史元匆匆下樓,走到櫃前,朝一名夥計問道:
「夥計,你掌櫃可在?」
夥計認得他是住在官房的公子,忙道:
「在,在,公子爺有事?」
史元道:
「我想借你們的紙筆一用。」
「有,有。」夥計連忙抬著手道:
「公子爺請進,紙筆現成的,都在帳房裡。」
他巴結的領著史元推開帳房一扇木門,側著身道:
「王掌櫃就在裡面,公子爺請到裡面寫好了。」
史元跨入帳房,一名又高又胖的中年人招呼道:
「公子爺有何貴幹?」
夥計跟在後面,接口道:
「這位公子爺就是住在官房東廂,他要借紙筆一用。」
王掌櫃聽說是住官房的貴客,連忙陪笑道:
「現成,現成,公子爺請這裡坐。」
他讓史元在自己坐的一張椅上坐下,一面很快的取出筆紙,放到桌上。
史元取起筆來,在紙上寫了:「見字速來長安居」七個字,回頭道:
「請問掌櫃,可有信封?」
「有,有。」王掌櫃打開抽屜,取出一個信封。
史元又在信封上寫了:「送府前街吉祥巷王天榮大爺親啟」,下面又寫了「內詳」
兩字。
把字條招好,放入信封之中,一面探懷取出一錠碎銀,放到桌上,朝王掌櫃說道:
「在下想麻煩掌櫃的,替我派人把這封信送到吉祥巷,要王天榮親啟。」
他寫字條的時候,王掌櫃就站在邊上,看得明白,聞言不覺遲疑的望著史元,說道:
「公子認識這位王大爺?」
史元站起身道:
「不認識,我會派人送信給他?」
王掌櫃又道:
「但公子在字條上並沒署名?」
史元微微一笑道:
「王夭榮看到了,自然知道是我來了。」
王掌櫃看他口氣甚是托大,問道:
「請問公子爺貴姓?」
史元道:
「我姓史。」
王掌櫃又道:
「史公子可知這位王大爺名動長江上下游,是咱們這裡首屈一指的大人物,這樣……
他老人家會來嗎?」
史元不耐的道:
「你只管替我派人送去,他看了自然會來。」
王掌櫃心裡儘管不信,但看史元說得如此肯定,就點點頭道:
「好吧,在下馬上叫人給公子送去就是。」
「好,那就快些送去。」
史元話聲一落,轉身走出,自顧自上樓而去,回到樓上,在大哥橫頭坐下,叫的酒
菜已經送來。
徐少華道:
「賢弟怎麼去了這許多時間?酒菜都快涼了。」
史元道:
「我要夥計替我去送一封信。
徐少華道:
「賢弟送信給誰?」
史元道:
「一個朋友,他接到信,大概馬上會趕來了。」
徐少華端起飯碗,舉筷道:
「那就快些吃飯吧!」
史元也端起飯碗,低頭吃喝起來。
兩人剛吃完一碗飯,只聽樓梯一陣登登大響,走上來三個人。
當前一個是身穿天藍棉袍的中年人,瘦長臉,留著一把黑鬚,個子不高,看去約莫
四十歲出頭。
第二個是矮胖中年人,也有四十光景,面團團,笑嘻嘻,生就一張財神爺的臉。
第三個又高又胖的就是長安居的王掌櫃。他一上樓,就指著史元這一桌說道:
「史公子就在那一桌上。」
瘦長臉中年人一眼看到史元,不覺怔得一怔,接著急步趨了過來,連連拱手,呵呵
大笑道:
「史……公子,果然是你老到了廬州,王天榮有失迎近,真是該死!」
跟在他身後的矮胖中年人也急忙跟了上來,抱著拳道:
「王貴拜見大……大公子。」
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打拱作揖說話。
酒樓上有大半食客,都認識王天榮,這位外號三眼二郎,在合肥城裡是首屈一指的
大人物。平時叱嗟江湖,今天對這兩位少年人居然如此恭敬,想必這兩個俊美少年公子,
更是大有來頭的人了。
王天榮話聲一落,立即轉過身去,臉色一沉,怒聲喝道:
「史公子到了廬州,你竟然這般怠慢貴客。」
一個巴掌,打得身材又高又胖的王掌櫃登登的連退了三步,他嘴角流血,連手都不
敢捂一下臉頰。彎著腰連聲道:
「侄兒該死,侄兒事前並不知道……」
原來他是王天榮的侄兒。
史元依然坐著連身子也沒動一下,這時才慢慢站了起來,說道:
「這位是我大哥,雲龍山莊的徐少莊主。」
王天榮、王貴連忙抱拳,同聲道:
「原來是徐少莊主,在下兄弟久仰得很。」
徐少華連忙朝兩人拱手回禮,一面回頭朝史元說道:
「賢弟,你還沒有給愚兄引見呢!」
史元這才指著王天榮、王貴兩人說道:
「這是人稱三眼二郎的王天榮王大哥,這是人稱笑面財神的王貴王大哥……」
「不敢,不敢。」王天榮連忙拱手道:
「公子這稱呼,天榮不敢當。」
徐少華聽得暗暗奇怪,忖道:
「他們何以會對賢弟如此恭敬?」一面含笑道:
「兩位老哥,在下久仰。」
王天榮道:
「徐少莊主過獎。」回頭朝王掌櫃喝道:
「還不快去叫廚下整治酒席,呆在這裡作甚?」
王掌櫃聽了如奉綸音,連聲應「是」,趕緊三腳並作兩步,溜了下去。
徐少華道:
「王老哥不用客氣,在下兄弟已經吃飽了。」
「這怎麼成?」
王天榮連連抬手道:
「兩位公子快請到雅室奉茶,兩位公子到了廬州這是在下的榮寵。」
王貴一臉笑容,接口道:
「是、是,兩位公子是稀客,也是貴客,自然要請到雅室奉茶,才能聊表在下兄弟
的一點敬意。」
史元站起身來,朝徐少華說道:
「大哥,這是他們的誠意,這間長安居,就是王大哥開的,吃他一桌酒席,也是平
常之事,不過,我們剛才吃過飯,真的吃飽了,再來酒席,也吃不下了。我看還是泡一
壺好茶,先喝些茶,待會再要廚下做幾式甜鹹點心送來,不是比整桌酒席好嗎?」
王天榮連連應「是」,招手要一名夥計吩咐下去。
王天榮、王貴陪同徐少華兩人,進入右首一間佈置堂皇的雅室落坐。
一名夥計立即沏來了兩壺新茶。
王天榮、王貴連忙取過茶壺,替兩人斟茶。
史元連謝也沒謝一聲,取起茶盅說道:
「大哥請用茶。」
徐少華過意不去。舉盅說了聲:「謝謝。」
史元喝了口茶,抬頭含笑道:
「大哥,小弟不是和你說過,要找兩個幫手嗎?這王大哥、王大哥,就是小弟找的
兩個幫手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05:07
王天榮連忙拱手道:
「只要史公子吩咐一聲,在下兄弟水裡火裡,無不從命,只不知徐少莊主……」
他望著徐少華,沒有再說下去。
史元接口道:
「你們總聽到了,雲龍山莊毀於大火,徐伯父也被仇人殺害之事了?」
「啊!」王天榮驚啊一聲,問道:
「殺害徐大俠的不知是什麼人?」
史元道:
「你們不用多問,跟我們走就是了。」
他怕說出千毒谷來,兩人心存畏怯,是以不肯明說。
王貴道:
「是、是,咱們兄弟追隨兩位公子,只要兩位公子指點一下,要咱們去對付誰,咱
們兄弟就對付誰。」
史元點點頭道:
「我就是這個意思,要王大哥、王大哥辛苦一趟了。」
「應該的、應該的。」王夭榮回答得很快,接著又道:
「咱們兄弟能為兩位公子辦點小事,這也是咱們兄弟的榮幸。」
王貴連忙堆著笑道:
「對,對,咱們兄弟都聽大……大公子的就是了。」
史元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王貴笑臉立時僵住了,再也笑不出來。
這一情形,看得徐少華暗暗奇怪,忖道:
「看賢弟口中雖然叫著『王大哥』、『王大哥』,但他口氣卻似上司對待下屬說話。
賢弟本身只不過是個弱冠少年,當然沒有這份權勢,這自然是他爹的聲望權勢了,
只不知這位史伯父究竟是何來歷?會使三眼二郎、笑面財神這樣在武林中極有名頭的人,
如此唯命是從。」
座上雖有四人,但三眼二郎王天榮和笑面財神王貴在史元面前,似是有著一份拘束,
很少開口。
史元卻毫不在意,似乎他們應該是這樣的。
過了一會,夥計陸續送上八色點心,有甜有鹹,看來十分精緻。
史元舉筷道:
「大哥,這些點心看來還不錯,你快嘗嘗看!」
王天榮看到史元稱讚,心裡一高興,立即堆笑道:
「這些甜點心,都是史公子最愛吃的,是在下要夥計吩咐廚司特別趕著做的,咱們
這裡做點心的廚司,都是從揚州請來的,手藝還不錯,兩位公子吃過就知道了。」
史元夾了一塊夾沙玫瑰糕,吃了一口,連聲說「好」。徐少華吃了一個養麥莽菜餃,
只覺軟滑無比,十分鮮美,也讚不絕口。
王天榮看兩人說好,臉上就高興得流露出喜色來。
這,一頓茶,幾乎足足吃了一個多時辰,才由王天榮、王貴陪同兩人回轉官房,才
行告退。
店伙早就聽到掌櫃因招待不周,還被大老闆打了一個耳光,自然對兩位貴公子伺候
得特別勤,不待吩咐,就打了兩盆熱水進來,又沏了茶水送上。
兩人洗了把臉,徐少華道:
「賢弟,這王、王兩位,好像對你十分巴結。」
史元淡淡一笑道:
「他們從前跟過家父。」
徐少華道:
「賢弟要他們和我們一同去嗎?」
史元偏頭道:
「大哥放心,王天榮、王貴都有一身極好的本領,在江湖上,縱然算不得是頂尖高
手,但也在一流和二流之間,有他們二人作幫手,已經足夠應付了。」
徐少華點頭道:
「賢弟認為他們行,就可以了。」
剛說到這裡,突聽門外走廊上響起店伙的叱喝之聲:「喂,你怎麼進來的?在這裡
東張西望,鬼鬼祟祟的,想做什麼?快出去。」
接著只聽一個尖沙聲音陪著笑道:
「小老兒是找人來的……」
「去、去!」店伙叱道:
「這裡是官房,你找什麼人?」
那尖沙聲音陪著笑道:
「兩位公子爺不是就住在官房嗎?嘻嘻,小老兒是他們的朋友。」
店伙聽說他是住在官房裡兩位公子的朋友,那可不敢怠慢了,說道:
「兩位公子爺就住在東廂,我領你去。」他走到房門口,一手推開房門,剛欠著身,
說道:
「兩位公子……」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一個瘦小人影已經一下閃進房來,連連打拱道:
「兩位公子請了,你們騎了牲口趕路,害得小老兒跟在後面,兩隻腳板都跑起泡來
了。」
徐少華看清走進來的就是三天前身中劇毒的那個小老兒,這就頷首道:
「原來是老丈。」
店伙眼看公子爺果然認識他,也就悄悄退了出去。小老兒聳著肩,連聲應「是」,
道:
「正是小老兒。」
徐少華道:
「老丈一路跟來,不知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小老兒一臉餡笑道:
「兩位公子爺救了小老兒的命,小老兒無以為報,決心跟隨公子,願效犬馬之勞。」
史元目光盯著他,問道:
「你是什麼人?」
小老兒堆著笑答道:
「小老兒叫賈老二,別的本領沒有,輕功還不錯,兩位公子對小老兒有救命大恩,
所以決心跟隨兩位公子,沒想到第二天趕去客店,兩位公子已經上路了,小老兒連日緊
趕,今天總算給小老兒趕上了。」
史元道:
「你想跟我們,為什麼?」
賈老二聳著肩道:
「兩位公子出門,總得有個老蒼頭,小老兒當個老蒼頭,總還在行,譬如兩位公子
有什麼差遣,小老兒包管會使兩位公子滿意。」
史元道:
「你知道我們是誰?」
「知道、知道。」賈老二連連點頭,陪著笑道:
「小老兒若是連這點都不知道,還配跟隨兩位公子?」
史元道:
「你倒說說看?」賈老二道:
「兩位公子是結義兄弟,這位是雲龍山莊的少莊主,你是史公子,小老兒沒說錯
吧?」
史元又道:
「那麼你可知道我們是到哪裡去的?」
賈老二聳聳肩,雙手一攤,說道:
「小老兒又不是神仙,兩位公子要去哪裡,小老兒怎麼會知道?但小老兒約略還可
以猜上一點。」
史元道:
「你猜到了什麼?」
賈老二縮著頭說道:
「徐少莊主新遭大故,這樣急著趕路,想來大概是要去找仇家無疑。」
史元道:
「你幫得上忙嗎?」
賈老二忽然正容道:
「就因為小老兒知道這位是徐少莊主,才緊追上來的,小老兒昔年曾受過徐大俠的
大惠,再加兩位公子又救了小老兒一命,小老兒就是拼了老命,也非追隨兩位公子不可。
小老兒能耐雖然有限,但自信輕功還不錯,譬如送個信,或者要小老兒去打聽什麼,小
老兒還不至誤事。」
徐少華一直沒有說話,任由史元盤問了半天,但賈老二說昔年曾受過爹的大惠,這
就開口道:
「老丈趕來相助,在下十分感激……」
賈老二連連搖手道:
「少莊主這感激二字,小老兒萬萬不敢當,徐大俠昔年曾救過小老兒,少莊主又救
了小老兒一命,小老兒願意執鞭隨鐐,跟少莊主當個老蒼頭,少莊主肯收留小老兒,小
老兒就感激不盡了。」
徐少華看他話說得十分誠懇,就道:
「老丈要跟在下做老蒼頭,在下也萬萬不敢當,這樣吧,咱們做個朋友,你看如
何?」
賈老二連忙搖手道:
「小老兒怎麼能高攀……」
徐少華不待他說下去,就截著道:
「老丈至少認識先父,怎麼能叫老丈屈身僕傭?」
史元道:
「我大哥怎麼說,就怎麼辦,你若是有誠意,就和我們做個朋友,如果想當老蒼頭,
你去找別的富家公子當老蒼頭去好了。」
「哦,哦,不,不!」賈老二連忙拱手道:
「小老兒遵命,遵命。」
史元輕笑道:
「這就對了,從現在起,咱們就是朋友了。」
「是,是。」賈老二欣喜的道:
「小老兒高攀上兩位公子做朋友,這是小老兒十八世修來的福……」
史元道:
「既是朋友,你就不用叫我們公子了。」
「不,不!」賈老二道:
「朋友歸朋友,小老兒還是叫少莊主,史公子,兩位公子就叫小老兒賈老二,小老
兒自己還是稱小老兒,這樣才順口。」
徐少華道:
「朋友怎好這樣稱呼?」
賈老二道:
「這樣稱呼,小老兒才會心安。」
史元道:
「大哥,他喜歡這樣,就隨便他好了。」
「對,對!」賈老二聳著肩笑嘻嘻的道:
「史公子說得對極,小老兒有自知之明,和兩位公子做朋友已經高攀了。如果再稱
兄道弟,那不是折煞小老兒了?小老兒今年五十有六,還想再活上四十四年,湊個整數
哩!」
史元先前對他印象並不好,那是因為那晚替他解了劇毒,他還賴在地上裝死如今聽
他說話,卻甚是風趣,對他不覺漸漸有了好感!
正說之間,只聽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只聽王天榮的聲音在門口悄聲問道:
「兩位公子可曾休息了?」
接著店伙的聲音道:
「沒有,兩位公子正在房裡和一位客人談話。」
王貴道:
「客人?那是什麼人?」
店伙道:
「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
王天榮道:
「那就進去吧!」
他們在門口說的話,史元自然聽得見了,卻故作不知,沒有作聲。
徐少華卻站了起來,正好王天榮、王貴兩人一齊走入。
賈老二也慌忙跟著站起,聳著肩膀,陪笑道:
「請坐,請坐。」
王天榮卻朝史元拱拱手,恭敬的道:
「在下兄弟是來請兩位公子入席的,中午沒有好好招待。晚間特地整治了一席酒萊,
給兩位公子洗塵,沒想到兩位公子房中,還有一位貴客,真是歡迎之至,不知這位如何
稱呼?」
徐少華正待替賈老二作介,賈老二已經面堆餡笑,搶著自我介紹道:
「不敢,不敢,王爺、王爺不認識小老兒,小老兒對兩位卻是慕名已久。而且一見
面就認得出來,三眼二郎王爺兩眉之間有兩道直紋,就像三眼楊俄,笑面財神王爺更是
面團團像個活財神,哦、哦,小老兒賤姓賈,排行老二,所以大家都叫小老兒賈老二,
名字倒反而沒人知道,嘻嘻,王爺、王爺就叫我賈老二好了。」
他說得口沫橫飛,幾乎濺到王天榮的臉上。這要換在平日,三眼二郎面前誰敢這樣
和他說話?
這人大家從未見過,但只要看他氣度雍容,聲音清朗,決非常人!尤其他說出「五
煞掌」三個字,更是驚人之語!
武林中確有「五煞掌」這一名稱,但「五煞掌」指的並不是一種武功,而是五種不
同的煞掌。
這五種煞掌,是以顏色分類的;第一種是「紫煞掌」,其實「紫煞掌」並不叫「紫
煞掌」,它是玄門極厲害的降魔神功,正式名稱叫做「紫靈掌」,掌功出手,整雙手掌
色呈紫色,據說「紫靈掌」出手,天下沒有能和它抗衡的武功。
因為它色呈紫色,江湖上才把它稱作「紫靈掌」,列為五種煞掌之首,但這種掌功,
失傳已久,不是老江湖,只怕連「紫靈掌」的名稱都沒聽說過。
其次是「赤煞掌」,又名「火靈掌」。是離火門的最上乘功夫,再其次是「青煞
掌」,出手之際,色若靛青,這種掌功,也久已失傳。
再其次是「白煞掌」。「白煞掌」也是江湖上人把它湊人五種煞掌而這樣稱呼的,
其實它的真正名稱叫做「白骨掌」,是白骨門最厲害的掌功。再其次才是「黑靈掌」。
五種煞掌中,只有「黑靈掌」練的是毒功,中人無救,而且毒氣不散,被擊中的人,
身上會留下烏黑掌印。
如果以「黑沙掌」和「黑靈掌」相比,那麼「黑沙掌」簡直只像是三歲的小兒而已!
這五種煞掌,只有「青煞掌」和「黑煞掌」才是真正叫做煞掌,其餘三種,不過因
顏色不同,被後人湊成了五煞之名。
但這五種煞掌,也有一點唯一相同之處,就是不論你遇上哪一種煞掌,都是死數,
無可抗拒,所以才有煞掌之名。
作者不嫌其煩的介紹這五種煞掌,就是因為本書中以後都會陸續出現,閒言表過。
卻說黑面龍王賀天錫看到紫袍人走了進來,慌忙站起身,拱著手道:
「史老哥來得正好,大家只怕沒有見過史老哥,兄弟正好給大家引見。」
說到這裡,就抬手指著紫袍人說道:
「這位史老哥,大名是其川兩字,是青城派的名宿,一向隱居青城,很少在江湖走
動,這位是史老哥的令郎,單名一個元字。
接著又替在座眾人一一引見了。
青城派的人,注重修真,從不涉足江湖,大家自然連連抱拳,說著「幸會」。
史元朝徐少華招招手道:
「徐大哥,你來見見我爹。」
徐少華是晚輩,等大家寒暄過了之後,才走上前去,恭敬的作了個揖,說道:
「晚輩見過史老伯。」
史元在旁道:
「爹,他就是雲龍山莊的少莊主徐少華,孩兒在路上,多蒙徐大哥照顧……」
史其川目光打量著徐少華,爽朗的笑道:
「小兄弟不可多禮,元兒路上蒙你照顧,老夫還該謝謝你才是。」
黑面龍王抬著手道:
「史老哥請上坐。」
史其川目光環顧,大笑道:
「在坐的都是武林彥碩,兄弟草野之人,怎好上坐,賀老哥不可客氣。」
他這一環顧,目光清澈如電,大家都是行家,自然看得出來,此人看去不過五旬左
右,但內功修為,只怕還在眾人之上,分明是一位奇人!
宋天壽拱拱手道:
「咱們都是多年熟朋友,只有史老哥遠從青城山來,也是難得見面的稀客,自然應
該上坐了。」
黑面龍王連連點頭道:
「是、是,史老哥遠來是客,不用客氣,快請上坐。」
萬選青心中暗道:
「黑面龍王對此人似是十分恭謹,看來此人果然是大有來頭,只是怎麼會從未聽人
說過呢?」
史其川眼看情不可卻,就舉步走到上首雕花坑床前站定,拱拱手道:
「諸位老哥如此盛情,兄弟那就盾坐了。」
說完,大馬金刀的在坑床上落坐。
萬選青看得心中暗暗點頭,忖道:
「自己果然沒有看走眼,光憑此人的氣勢,就已凌駕在座的眾人之上。就是一舉一
動,都似有一種說不出懾人威儀,雖然他臉含笑容,對人十分和藹,但這種懾人威義是
自然流露出來的,此人到底會是什麼身份呢?」
這時一名青衣使女給史其川父子送上茶來。
宋天壽朝史其川拱手道:
「史老哥方才提到『五煞掌」想必知道江湖上有什麼人會『五煞掌』的了。」
「哈哈!」史其川發出一聲嚎亮大笑,說道:「五煞掌中,除『紫靈』、『青煞』,
失傳已久,『火靈掌』出離火門,『白骨掌』出白骨門,『黑煞掌』出千毒谷,並未失
傳,自是尚有傳人。」
宋天壽聽他說出千毒谷,不由微微一震,拱手道:
「多承指教。」
史其川含笑道:
「宋掌門人太客氣了。」
杜浩然一手捋著銀髯,問道:
「宋老哥,這位史老哥說得極是,『黑沙掌』極難傷得了天華老弟,看來他果然是
喪在『黑煞掌,之下,咱們要不要去一趟千毒谷?」
宋天壽苦笑道:
「江湖上雖有千毒谷之名,但誰也說不出千毒谷在哪裡?茫茫天涯,又到哪裡去找
呢?」
「唔!」杜浩然看了徐少華一眼,點點頭道:
「不錯,千毒谷只聞其名,究在何處,倒確實沒有人說得出來。」
徐少華站起身道:
「大師伯、姑丈,爹死在『黑煞掌』下,小侄和兇徒有不共戴天之仇,小侄要立誓
手刃仇人,替爹報仇……」
宋天壽沒待他說下去,就搖著手道:
「少華,此人殺死你爹,但你爹是老夫的師弟,老夫身為淮揚派掌門人,豈能坐視
不管。
江湖上人,雖然把千毒谷視作畏途,進去的人,從無一人生還,老夫又豈是怕事之
人?不過,你年紀還小,不宜涉險,而且你爹究竟是『黑沙掌』所傷?還是『黑煞掌』
所傷?尚須查證,在沒有查清楚之前,自是不可妄動,且等老夫查清楚了再說。」
杜浩然接著道:
「少華,你大師伯說得不錯,你爹是不是死在『黑煞掌』下,目前尚難斷言,此事
不如先由你大師伯和老夫兩人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作道理。」
兩人這一說法,無非是因千毒谷非同小可,不想徐少華涉險。
徐少華道:
「但……」
宋天壽攔著道:
「你不用說了,父仇當然要報,但你年紀還小,憑你這點武功,不但父仇報不成,
還白白送了小性命,何況事情沒弄清楚,你去找誰報仇?老夫之意,你不如暫時留在這
裡,好好用功練武,賀老哥這裡消息靈通,只要一有確實眉目,老夫自會派人通知你
的。」
一面朝黑面龍王拱拱手道:
「賀幫主,咱們淮揚派只有這個傳人了,暫時留在你這裡,務請老哥多加照拂。」
黑面龍王連忙拱手道:
「宋掌門人言重,兄弟和天華兄數十年交情,少華賢侄留在這裡,兄弟義不容辭。」
接著朝徐少華含笑道:
「宋掌門人要賢侄暫時留在這裡,一來因賢侄年紀還小,江湖經驗不足,對方既敢
對令尊下手,自然也會對賢侄下手。古人說得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宋掌門人和杜
老哥既要調查令尊死因,如果帶著賢侄同去,又要照顧賢侄,勢必多一份顧慮。
賀伯怕和令尊多年老友,昨日已派青鳥堂范堂主趕去調查此事,你留在這裡,只要
一有消息,自可趕去和宋掌門人、杜老哥會合,報仇之事,一時是性急不來的。」
事情就這樣決定,徐少華暫時留在鳳尾幫中。宋天壽和杜浩然第二天就離開了洪澤
湖。其餘諸人,六合掌門人陸子惕、武功掌門人高步雲、少林南派俗家掌門仲清和、形
意門名宿祝士諤和黃山萬選青等人,也因在洪澤湖已經打擾了多天,也紛紛告辭,一同
離去。
徐少華就住在東花園的一幢精舍裡,這是鳳尾幫招待貴賓的賓舍,每幢樓宇,自成
院落。
後院還有一片鋪了細沙的場子,供住在這裡的貴賓,早晚練武之用。
清幽安靜,沒有人來打擾你,如果沒有事,住在這裡當真舒適得很,但徐少華新遭
大故,又礙著掌門大師伯之命,不敢不遵,不得不留下來,內心教他如何安靜得下來?
傍晚時分,一名青衣使女掌上燈來,不久,送來了晚餐。
鳳尾幫招待貴賓的菜餚,自然極為豐盛精緻;但徐少華卻有食不下嚥之感,勉強吃
了兩碗飯。
青衣使女進來收過盤碗,又沏了一盞茶送上,才行退出。
徐少華喝了口茶,就起身上樓,掩上房門,熄了燈火,脫下長袍,就在床上盤膝坐
定,準備運功。
哪知坐下之後,只覺思潮起伏,一會想到爹的遇害,到底是「黑沙掌」還是「黑煞
掌」?
一會又想到師傅馬陵先生無故失蹤,會不會是被賊人劫持去的?
越想越是無法澄心淨慮,索性不再運功,正待就寢,只聽門上起了極輕的剝啄之聲!
徐少華披衣下床,問道:
「是誰?」
門外響起史元的聲音說道:
「大哥,是我。」
徐少華過去打開房門,說道:
「賢弟,這時候還沒睡嗎?」
正待取火點燈。
「噓!」史元口中輕噓了一聲,低聲道:
「大哥快別點燈。」
徐少華道:
「你好像很神秘,究竟有什麼事?」
史元悄聲道:
「大哥想不想報仇?」
徐少華道:
「殺父之仇不井戴天,我自然要報此仇。」
史元道:
「那就快走、我知道千毒谷在哪裡。」
徐少華一怔道:
「這時候就走?只怕不行吧?」
史元在黑暗之中霎著像星星的眼睛,說道:
「為什麼不行?」
徐少華道:
「我們要走,總得和賀怕伯說上一聲……」
「唉!」史元道:
「大哥,你這人真迂,和賀幫主說了,還想走得成?大丈夫說走就走,有什麼好婆
婆媽媽的,來,你快跟我走就是。」
徐少華遲疑道:
「但……我們沒有船隻,如何……」
史元嗤的笑道:
「我的少莊主,你真沒出過門,這裡是老子山,出去就是陸路,還坐什麼船?」
徐少華道:
「但……這樣走總不太好。」
「別這樣那樣了。」史元急道:
「你到底走不走?」
右手拉住了他的左手,驀地一轉身,往房外就走。
徐少華被他拉著奔下樓梯,奔出樓宇,史元依然沒有放手,拉著他一路急奔,一面
回頭叫道:
「大哥,快點跑啦!」
說話之時,已經奔近一道圍牆,徐少華跟著他點足飛起,兩道人影越過圍牆,剛落
到地上。
只聽有人喝道:
「來的是什麼人?」
史元右手一扯,兩人身子朝前疾衝過去,口中應道:
「我們出來走走的。」
黑暗中那發話的人連人影還沒看到,史元左手一指已經點了出去。
徐少華問道:
「賢弟把他怎麼了?」
史元道:
「放心,我只點了他的昏穴,快走。」
這裡已是山麓,史元拉著他只顧急奔,這一路上,就遇上了三次崗哨,都被史元點
了他們穴道。
徐少華道:
「這樣跑到幾時去?」
史元側臉道:
「快了,我們至少要跑出鳳尾幫總舵的範圍,才能歇足呀!」
也不知奔出了多少路,前面田販間已經有了房舍。
史元朝他回頭笑了笑道:
「大概差不多了,我們可以坐下來歇憩再走。」
兩人在路旁一棵大樹底下並肩坐下。
徐少華道:
「賢弟,我們這樣不告而別,對賀伯伯真是不好意思。」
「管他呢,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史元扭著頭說了一句,忽然又笑道:
「我們兩個人一起出來,賀幫主一定會去告訴爹的,你猜猜看,爹會怎麼說呢?」
徐少華道:
「史老伯怎麼說,愚兄如何猜得出來?」
史元笑道:
「爹一定會說:『隨他們去好了』因為我時常一個人偷偷的出來玩,有人去告訴爹,
爹總是這樣說的。爹這樣一說,賀幫主就不會派人來找我們了。」
徐少華不禁笑道:
「你真頑皮。」
史元笑了笑道:
「你到現在才知道。」
徐少華問道:
「賢弟真的知道千毒谷在哪裡?」
史元得意道:
「我自然知道。」
他不待徐少華再問,就接著道:
「這是昨天晚上,我跟爹打聽來的,我怕爹猜到我的心思,故意問爹:『爹,千毒
谷真有這樣神秘,沒人知道他們在哪裡嗎?』爹只是笑著沒有說話,我又道:『爹還說
武林中的事,你老人家沒有不知道的,千毒谷爹就說不出來了』。」
徐少華問道:
「史老伯怎麼說?」
史元道:「爹忽然大笑一聲道:『為父怎麼會不知道?你跟為父激將,是不是想替
姓徐的小兄弟打聽千毒谷?那宋掌門人和杜髯翁並不是不知道千毒谷在哪裡,只是不想
讓徐小兄弟涉險而已,你問了為父,又去告訴徐小兄弟,那可不得了。』我急忙說:
『爹,你老人家就是和我說了,我不會去告訴徐大哥的,我只是好奇罷了,爹,你快和
我說嘛!,爹考慮了下,才道:
「好,為父告訴你,但你不可告訴徐小兄弟,更不可和他兩個人偷偷的去涉險!』
我點頭道:
「我一定不告訴徐大哥就是了。』爹才笑著把千毒谷說給我聽了。」
徐少華急著問道:
「千毒谷在哪裡呢?」
史元微微搖頭道:
「我答應過爹的,怎麼能告訴大哥呢?」
徐少華道:
「但你約愚兄出來,說知道千毒谷在哪裡,怎麼又不肯說了?」
史元道:
「我心裡也很想告訴你,只是我在爹面前從沒說過謊話,我說過不告訴你的,就不
能告訴你了。」
徐少華一把握住了史元的手,說道:
「賢弟,愚兄身負血海深仇,你卻不肯告訴我千毒谷在哪裡,真急死了人了……」
史元輕輕掙脫被他握著的手,偏頭笑道:
「大哥,你急什麼呢?」
徐少華道:
「賢弟,你把千毒谷的所在告訴愚兄,愚兄會感激你一輩子。」
史元調皮的道:
「我不告訴大哥,大哥就會恨我一輩子,對不?」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16:24
徐少華道:
「恨倒不至於,只是……賢弟用盡心思去向史老伯問了來,不告訴我,豈不是白問
了嗎?」
「怎麼會白問?」史元眼光斜睨著他,低笑道:
「大哥,你這人也真是的,我不是和你一起出來了嗎?我只要不親口告訴你,就不
是對爹失信了,但我並沒有答應過爹不領你去呀,有我和你一起去,不是不用告訴你了
嗎?」
徐少華大喜過望,不覺雙手抓住了史元的雙手,一臉感激的道:
「賢弟,你真好。」
史元臉上忽然有些忸怩之色,趕快縮回手去,說道:
「好了,我們已經休息了一回,該上路了,萬一賀怕伯派人來找,那就麻煩了。」
徐少華站起身道:
「好,那我們就去吧!」
兩人一路奔行,天色大亮,已經趕到盯眙。
史元道:
「大哥,我們這樣走法,不是太累了嗎?」
徐少華道:
「那怎麼辦?」
史元道:
「我們到城門口去買頭牲口代步,總比步行要好得多。」
徐少華搖搖頭道:
「第一,像這樣的偏僻小城,只怕沒有牲口市場,第二……縱然不……」
史元眨著眼睛問道:
「大哥,你怎麼啦?第二怎樣,你怎麼不說下去呢?」
徐少華苦笑道:
「我身邊只有七八兩銀子了,也不夠買兩匹牲口。」
史元輕笑一聲道:
「我有。」
徐少華道:
「你有銀子?」
史元伸手從懷裡掏出幾張銀票,在徐少華面前揚了揚,得意的道:
「這回出來,我已經準備好銀子,路上還怕沒銀子花?」
徐少華問道:
「你哪裡弄來的銀票?」
史元道:
「大哥,你這人也是的,沒有銀子要發愁,有了銀子又追根究底,反正我又不是偷
來的。」一面催道:
「好啦,快些走吧!」
兩人匆匆趕到城南,只見一個莊稼漢子手裡牽著一紅一白兩匹馬,站在路旁,看到
兩人走近,就含笑問道:
「兩位公子,可要買牲口嗎?」
史元喜道:
「大哥,這可巧得很,這兩匹馬看來不錯。」一面問道:
「你要多少銀子?」
那漢子道:
「我家老爺在客店生了急病,不然還不會把牲口賣掉……」
史元道:
「我問你要多少銀子?」
那漢子忙道:
「這兩匹牲口,都是百中選一的好馬,本來是……」
史元攢攢眉,不耐的道:
「你乾脆說個數目,不用嚕嗦。」
那漢子接連應了兩聲「是」才道:
「我家老爺說,能賣六十兩銀子就好。」
史元取出一張銀票,卻是一百兩的,隨手遞了過去,說道:
「你家老爺生了急病,這是一百兩的銀票,我們沒有零的,你就拿去吧!」
那漢子接過銀票,看了一眼,就千恩萬謝的塞入懷中,一手就把兩匹馬的韁繩遞了
過來。
史元用手撫著白馬,說道:
「這兩匹牲口真還不錯,大哥,你騎棗紅的一匹,我騎這匹白的。」
徐少華出身武林世家雲龍山莊,自然也認得馬的好壞,這兩匹馬身上沒有雜毛,毛
色光潤,看去甚是神駿,平常就是兩三百兩銀子,也未必買得到,心中自是十分高興,
點著頭道:
「好吧」
史元遞過韁繩,說道:
「我們還得趕路,那就上馬啦!」
兩人跨上馬背,就一路馳了出去。
史元在馬上回頭笑道:
「大哥,我現在才真的放下了心。」
徐少華道:
「你是怕被賀伯伯派人追上來?」
「誰說不是?」史元道:
「鳳尾幫飛鴿傳書,快得很,盯眙距老子山不過幾十里,我們跑得再快,也沒有鴿
子飛的快呀!」
徐少華道:
「那就快點趕路吧!」
中午,趕到一處鎮集,只打了一個尖,又繼續上路。
徐少華道:
「賢弟,我們一晚未睡,總得找個地方休息才好。」
史元道:
「要休息也得趕完這一程才行,大哥要是累了,那就下來坐一會也好。」
徐少華道:
「我倒不累,賢弟是不是累了?」
「我才不累呢!」史元笑了笑道:
「那就再趕一段路,前面就是嘉山了,到嘉山再休息吧!」
兩人趕到嘉山,已是黃昏時候。
兩匹馬剛馳到一一家招商客店門口,一名夥計就匆匆奔出,哈著腰問道:
「兩位公子要落店嗎?」
史元道:
「不落店,我們是來做什麼的?」
「是、是!」店伙連忙上前接過馬韁,陪著笑道:
「兩位公子請進。」
兩人跨下馬鞍,徐少華問道:
「有沒有上房?」
店伙連聲應道:
「有、有。」
另一名店伙趕緊迎了出來,說道:
「兩位公子請隨小的來。」
他把兩人領到樓上,推開一間房門,說道:
「兩位公子請進。」
徐少華、史元跟著走入,那是一個雙鋪房間,窗下放著兩張木床,對面相向。
史元一怔,問道:
「還有沒有房間?」
店伙道:
「這是雙鋪……」
史元道:
「我問你還有沒有房間?」
店伙道:
「有是有,也是雙鋪的。」
史元道:
「有就再要一間。」
徐少華道:
「賢弟,這是雙鋪,我們只有兩個人,一間也就夠了。」
史元道:
「我們一個人一間,不是更舒服嗎,我會打鼾,怕吵了大哥。」
徐少華笑道:
「我不要緊。」
史元急紅了臉,說道:
「但……但我也怕大哥打鼾,我聽到別人的鼾聲,就會睡不著覺。」
店伙忙道:
「這位公子,那就多開一間房好了,隔壁一間,正好沒有客人。」
他當然希望兩位公子住兩間房。
「好!」史元揮揮手道:
「那我就住隔壁一間,你快去送洗臉水來。」店伙唯唯應是,退了出去。徐少華搖
搖頭笑道:
「賢弟,你真難伺候,要是沒有房間了,看你怎麼辦?」史元笑一笑道:
「真要沒有,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但既然有總是睡得舒服些的好,我們不是已有
一個晚上沒有睡了嗎,今晚就得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還得繼續趕路呢!」
說話之時,店伙已經端著臉水進來,一面說道:
「這位公子的臉水,已經送到隔壁房去了。」
史元轉身往隔壁房中走去,不多一回,兩人盥洗完畢。
店伙送來了茶水,一面問道:
「兩位公子,可要小店廚房準備酒萊嗎?
史元沒待大哥開口,就吩咐道:
「我們不想上街去了,你去關照廚房做可口的送來就好。」
店伙應著「是」,退了出去。
第09章
「哈哈!幸會!」王天榮不但沒生氣,反而大笑道:
「原來是賈老哥。」
賈老二聳著肩連聲說道:
「不敢,不敢當。」
王貴也笑嘻嘻的道:
「賈老哥是兩位公子的朋友,自然也是在下兄弟的朋友了。」
賈老二道:
「方纔史公子、徐少莊主也是這麼說,要和小老兒稱兄道弟,小老兒就是不肯,和
兩位公子做朋友,已經高攀了,稱兄道弟,不折煞小老兒才怪!」
他雖是自己謙遜的話,但卻也無異自抬身價。
王天榮本來看他一副猥瑣模樣,心裡暗暗奇怪,史公子怎麼會有這樣的朋友?如今
聽他這麼一說,可見他果然是兩位公子的朋友。不覺肅然起敬,抱拳道:
「這真是巧極,賈老哥平時請也請不到,今天也惠然光臨小店,歡迎、歡迎、來,
來,兩位公子,賈老哥,請到前廳入席了。」
賈老二摸摸嘴角,說道:
「這怎麼好意思打擾?」
就這樣,徐少華、史元、賈老二。由王天榮、王貴作陪,來至前面酒樓,進入中間
一間貴賓室,分賓主落坐,夥計們立即紛紛上菜。
王貴從伙汁手中接過酒壺,就給三人面前斟酒。
徐少華連忙站起身,歉然道:
「王大哥原諒,在下熱孝在身,恕不喝酒,只好用茶奉陪。」
史元道:
「我不會喝酒,你們還是和賈老二多喝幾杯吧!」
王貴不好勉強,只得替賈老二、王天榮和自己面前斟滿了酒。
賈老二嗜酒如命,早已瞪起一雙鼠目,望著酒壺,直嚥口水,嘴裡卻連聲說道:
「不敢。」
王天榮、王貴一齊站起身,舉杯道:
「徐少莊主熱孝在身,在下兄弟不好勉強,史公子也不喝酒,但這一杯是在下兄弟
敬兩位公子的。」
說完,一口喝乾。
賈老二也連忙跟著站起,插口道:
「還有小老兒,咱們三個一起敬吧!」也一口乾杯。
徐少華、史元以茶代酒,和三人喝了一口。
王貴又給自己三人斟滿了酒,王天榮、王貴再向賈老二舉杯道:
「在下兄弟現在敬賈老哥一杯。」
賈老二沒待他們說完,咕的一口已經把灑喝乾,餡笑道:
「小老兒先乾為敬。」
王貴又在三人面前斟滿了酒。
王天榮舉筷道:
「兩位公子不喝酒,就請用菜吧!」
徐少華、史元只夾了一筷菜餚,賈老二卻連嚼帶吞,一連夾了兩筷,嘴裡菜看還沒
吞嚥下去,又朝王、王兩人舉杯說「請」,一口喝乾。
王天榮含笑朝一名夥計吩咐道:
「你們去給賈爺取大杯來。」
賈老二聳聳肩,嘻的笑道:
「王爺真是我賈老二的酒中知己,喝小杯,不但幹得不過癮,斟酒更是麻煩,喝大
杯,就比小杯子過瘤多了。」
夥計取來了大杯,王貴正待舉壺,賈老二一手把酒壺搶了過去。笑道:
「王爺,我看還是小老兒自己來的好,來,王爺、王爺,都斟滿了。」
他替兩人杯中斟滿了酒,然後又給自己的大杯斟滿一杯,才舉杯道:
「來,小老兒借花獻佛,敬兩位一杯。」
說完,咕咕幾口,把一大杯酒,從喉嚨倒了下去。
史元笑道:
「賈老哥,你真是洪量!」
賈老二得意的笑道:
「小老兒從小貪杯,可是家裡窮,沒錢沽酒,就索興給酒坊去當小廝。酒坊裡釀一
次酒,就有幾十缸之多,小老兒每天半夜裡偷偷的起來,挨著酒缸,每缸喝他一碗,看
也看不出來。
後來癮越來越大,每缸一碗覺得不過癮了,就每缸喝上兩碗,這下可不得了啦,一
下醉倒在酒缸邊上,足足睡了一天一晚。酒坊東家店規很嚴,坊裡的人,不准偷酒喝的,
等小老兒醒來,就罵了我一頓,要把小老兒趕出來……」
史元道:
「那你怎麼辦呢?」
賈老二斟滿一大杯,又咕咕幾口喝乾了,才抹抹嘴角,嘻嘻笑道:
「小老兒那年才十六歲,靈機一動。就哭喪著臉道:
「東家,不是我要偷灑喝,昨天晚上,有一個黑臉黑鬚的老人家,硬要小的陪他喝
酒。」
小的說:『我們坊裡的規矩……」
他不讓小的說下去,就說:『不要緊,你們東家天天來求我,卻小氣得不拿酒來奉
供,難得我今晚興頭好,你只管陪我喝,你東家如果不要你,咱們一起走,看他還想發
財不?」
這話原是小老兒臨時編出來的,哪知東家果然天天一早在財神爺神像面前上香磕頭。
那財神爺正好是黑面黑鬚,給小老兒一說,他就信以為真,連忙拉住小老兒陪不是,還
叮囑小老兒每晚要陪財神爺喝酒,小老兒在酒坊裡待了三年,除了喝酒之外,不用做事。
嘻嘻,小老幾這點酒量,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小老兒從那時候起,就給人家叫做小酒
鬼了。」
他這番話聽得在座的人,大笑不止。
賈老二高興,連忙舉杯道:
「王爺,你也是財神爺,小老兒陪你乾一杯。」
又一口把一大杯酒,都喝了下去。
這一席酒,幾乎是王天榮、王貴兩人陪著賈老二喝酒,賈老二酒到杯乾,喝到後來,
看他連菜都來不及吃了。
等到散席,本來酒量還算不錯的王天榮、王貴,都已有七八分酒意,賈老二連話都
已經說不清了,由兩個酒樓夥計扶著他回房,他還說自己沒醉。
第二天一早,徐少華、史元剛清洗完畢,王天榮、王貴兩人已在房外等候。看到史
元,王天榮拱手說了聲「早」,就低聲問道:
「史公子昨天曾說要在下兄弟同去,不知兩位公子什麼時候起程?」
史元道:
「我和大哥兩人一路,吃過早餐就走,你們兩個在江湖上認識的人較多,最好落後
一步,不要和我們跟得太近,等到了地頭,再行會合就好。」
王天榮道:
「在下省得。」
史元道:
「那就這樣了,你們等吃過午飯再動身不遲。」
「在下遵命。」王天榮忽然哦了一聲道:
「還有那位賈老哥呢?」
史元嗤的笑道:
「他大概又得睡上一天一夜呢,等他醒來,要帳房送他一百兩盤纏,現在不用去驚
動他。」
王天榮又應了聲「是」。
店伙早已在中間一間起居室擺上早餐,兩人匆匆吃畢,王天榮、王貴一直送出店門,
小廝已牽著兩匹馬在門口伺候。兩人跨上馬鞍,朝王天榮、王貴拱了拱手,就策馬馳去。
王貴湊上一步,說道:
「老大,史公子沒和你說要去哪裡嗎?」
王天榮笑了笑道:
「咱們既然已接奉老山主的飛鴿傳書,要咱們聽從史公子差遣,管他要去哪裡呢!」
卻說徐少華、史元兩人第三天早晨,剛出廬州南門,馳了還不到三里來路,突聽後
面響起一個尖沙的聲音大聲叫道。
「不好啦,兩位公子爺快停一停。救人哪!」
徐少華立時策住馬韁,說道:
「是賈老二的聲音!」
史元道:
「我們快回去看看!」
話聲一落,兩人剛掉轉馬頭,只見一個瘦小人影沒命的飛奔而來,那不是賈老二還
有誰來?
徐少華問道:
「賈老二,你有什麼事?」
賈者二伸手指指身後,又急又怕的道:
「他搶小老兒身上的一百兩銀子,還要命……」
他輕輕一閃,就躲到兩匹馬的後面。
他說有人要搶他身上一百兩銀子,這倒一點也不假,那是史元跟王天榮說的:「等
他醒來,要帳房送他一百兩盤纏。」
準是銀子露了白!
就在賈老二躲到兩匹馬後面的同時,坐在馬上的徐少華和史元也看到了,正有兩條
人影,一路飛奔追逐下來。
那是兩個手持鋼刀的藍布衣衫漢子。
這兩個漢子還沒追近,史元長鞭向空一揮,發出「劈啪」一聲脆響,喝道:
「站住,你們想做什麼?」
兩個藍布衣衫漢子看到有兩匹馬攔住去路,奔行之勢不覺一緩,但再看馬上只是兩
個少年公子。
賈老二就躲在他們馬後,還彎著腰,探出頭來,擠眉弄眼的朝他們裂嘴嘻笑,不覺
氣往上衝!
左首漢子喝道:
「沒你們的事,還不讓開?」
右首漢子喝道:
「賈老二,你跑不掉的。」
賈老二沙著喉嚨道:
「小老兒為什麼要跑?」
史元在馬上喝道:
「你們要誰讓開?」
左首漢子不耐的道:
「老子說過不關你們的事……」
史元怒聲道:
「你說什麼……」
話聲未落,手中長鞭一抖,唰的一聲,朝左首漢子當頭抽下。
左首漢子身手也是不弱,身形一偏,便自讓開,目露凶光,厲笑道:
「好哇,老子想放你們一條生路,好小子,你倒先動起手來了……」
史元沒待他說完,怒叱道:
「你找死!」
只說了三個字,左手一帶馬韁,衝了上去,右手揮處,馬鞭像雨點般抽下。
他說:「你找死」這三個字的時候,左首漢子的話還沒有說完,馬鞭已經抽落,等
「你找死」三字說完,至少也抽了四五鞭之多。
左首漢子眼看史元鞭勢極快,他就地騰挪,接連使了幾個身法,才算躲閃開去。但
史元人在馬上,居高臨下,看得比較清楚,而且他騎術也相當精湛,左手操縱韁繩,指
揮馬匹,忽東忽西,進退自如。
左首漢子閃上兩次,史元只要一下帶轉馬頭就行。
這一來,有時史元還搶到他的前面,長鞭忽左忽右,直上直下,依然往左首漢子當
頭抽落。
史元是使出性子來了,沒抽到左首漢子,就不肯甘休,左首漢子越躲閃得快,他就
越抽得快。
瞬息之間,一連抽出了一二十鞭,兀自不肯停手。
左首漢子手上空自持著鋼刀,這一陣工夫,他心無二用,只顧躲閃,都猶嫌不及,
幾乎沒有他使刀的機會,老實說,他能躲閃得開史元密集如雨的鞭影,已經算不錯了!
右首漢子眼看同伴已經動上了手,他鋼刀一指賈老二,冷然喝道:
「老小子,你再不把東西拿來,老子就宰了你!」
隨著話聲,直欺過去。
賈老二敢情看史元揮舞長鞭,看出了神,冷不防右首漢子會在此時朝他欺近過去,
心頭一害怕,口中「嘩」的一聲驚叫。
徐少華坐在馬上,因史元已經出手,他也只顧看著史元使的這一路鞭法,和左首漢
子閃避鞭法的身法,沒去注意右首漢子。此時聽到賈老二的驚呼,趕緊使了一式「飛鷹
盤空」身法,身子離鞍飛起,一下落在右首漢子面前,還沒開口!
右首漢子乍見他攔在前面,不覺厲笑一聲,喝道:
「好小子,你是想替姓賈的死!」
欺來的人,本來就已刀尖在前,話聲未落,右手朝前一送,雪亮刀尖已朝徐少華胸
前戳到。
賈老二沙啞聲音發急叫道:
「少莊主當心……」
徐少華右手朝前一探,一把扣住了右首漢子執刀脈腕,冷然道:
「你們見財起意,攔路打劫,還敢持刀行兇,我也不想難為你們,去吧!」
五指一鬆,放開了扣住他的脈門。
右首漢子糊里糊塗就被徐少華扣住脈門,心頭方自一驚,現在徐少華雖已鬆開了手,
但他聞言不覺怒笑一聲道:
「小子,你說什麼?」
賈老二不待徐少華開口,聳著肩道:
「你們難道不是見財起意,看中找小老兒懷裡的一百兩銀子?」
右首漢子怒喝道:
「你……」又待舉刀撲上。
徐少華雙眉一軒,喝道:
「我放開了你,你還要逞兇?」
右首漢子怒笑道:
「小子……」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只聽左首漢子惶急的招手喊道:
「余老六,快來叩見史公子。」
右首漢子回頭道:
「誰是史公子?」
左首漢子急忙湊著他耳朵,低低的說了兩句。
右首漢子聽得臉色煞白,兩人一齊撲的跪倒地上,連連磕頭道:
「小的胡老四,余老六給公子叩頭,咱們兄弟不知你老俠駕路過,多多得罪,還望
公子恕罪。」
史元冷哼道:
「恕罪?」
「不,不!」左首的胡老四伏在地上顫聲道:
「饒命,公子饒命。」
徐少華看他們一副惶恐畏懼模樣,心中不忍,這就叫道:
「賢弟,讓他們去吧!」
「不行。」史元盛氣的道:
「大哥沒看到他們方纔那股跋扈的氣焰?好,死罪可兔,活罪難逃,你們兩個瞎了
眼的東西,給我留下一雙招子,可以走了。」
要兩人留下招子,豈非變成瞎子了?
胡老四、余老六心知遇上這位主子,就是自己倒媚,如今一條命總算撿回來了,好
死總不如惡活。
兩人爬在地上叩頭道:
「多謝公子不殺之恩。」
叩頭完畢,各自勾曲食中二指,正待朝自己雙眼挖去。
「且慢!」徐少華一擺手道:
「賢弟,你既然答應放過他們,何用再要他們留下一雙招子?一個人失去雙目,終
身殘廢,需人扶持而行,豈不比殺了他們還要厲害?我看就放了他們吧!」
史元忽然眼珠一轉,偏頭笑道:
「大哥一再替他們說情,好吧,我看在大哥的份上,就饒了他們。」
胡老四、余老六聽了宛如皇恩大赦,連忙磕頭道:
「多謝公子……」
「你們且慢說多謝。」史元道:
「我有一個條件,看你們願不願意?」
胡老四、余老六忙道:
「公子吩咐,慢說一個條件,就是十條百條,小的也自當謹遵。」
「好!」史元道:
「我和大哥要去一個地方找仇人拚命,你們兩個可肯隨我們同去,聽候差遣?」
兩人同聲道:
「公子吩咐,小的兄弟就是赴湯蹈火,也一定要和他們一拼。」
史元笑道:
「那好,你們兩個就跟我們一同走吧!」一面說道:
「還不快去見過徐少莊主?」
胡老四、余老六一齊抱拳道:
「小的兄弟見過徐少莊主。」
徐少華眼看史元要兩人同往,這兩人底細都不知道,如何要他們一起去呢?這就低
聲說道:
「賢弟,你知道他們底細嗎?」
「當然知道。」史元笑著道:
「如果不知道他們底細,小弟會胡亂拉他們一起去嗎?」
徐少華點頭道:
「如此就好。」
賈老二慢慢從馬後鑽了出來,一手摸著嘴上兩撇鼠鬚,得意的聳著肩嘻嘻一笑道:
「現在可好,你們兩個從此追隨兩位公子,那可是小老兒的手下了,以後就得聽小
老兒的差遣才是。」
胡老四道:
「你也要追隨兩位公子?」
「哈!」賈老二食指指著鼻子尖,說道:
「你們當我小老兒是什麼人?我是兩位公子的總管,你們追隨兩位公子,不是要聽
小老兒的嗎?」
胡老四望望史元,心中將信將疑,問道:
「公子,他這話是真的?」
史無微笑道:
「他是我們的朋友。」
賈老二道:
「如何?小老兒沒吹牛吧?小老兒說是兩位公子的總管,史公子還說小老兒是他們
朋友呢!」
胡老四、余老六對望了一眼,連忙一齊拱手道:
「賈二爺,小的兩人給你老賠禮,大人不記小人過,還望賈二爺今後多多照應。」
賈老二聳起肩,嘻嘻直笑,說道:
「事情過去了,就不用再提了,不過你們以後可得叫我賈總管才行。」
胡老四、余老六連聲應「是」說道:
「賈總管吩咐,小的兩人自當遵命。」
史元道:
「賈老二,你好像對當總管,很有興趣?」
「簡直有興趣極了!」
賈老二聳著肩道:
「三年前,小老兒到京裡去逛了一趟,有一次無意中摸進什麼親王的邸,看到一個
人,神氣十足,出門有四五個隨從,進門更是一呼百諾,連戴著紅頂子的大官,看到他
也要曲意奉承。小老兒先前還以為他就是什麼親王,後來才弄清楚他只是王府裡的總管,
從那時起,小老兒一直想弄個總管過過癮。」
史元道:
「你當大哥和我的總管,我們又不是王府?」
賈老二道:
「雖然不是王府,但總管這兩個字總是一樣的,當王府裡的總管,人家也叫我賈總
管,當兩位公子的總管,人家也叫我賈總管呀!」
史元問道:
「你到親王府做什麼去的呢?」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也沒什麼,只是去看有沒有小老兒喜歡的東西,有的話,就隨手帶他幾件回來。」
史元笑彎了腰,說道:
「你帶了幾件出來呢?」
「不多!」賈老二道:
「小老兒只裝了半麻袋,不然,小老兒這三年來的酒帳,又如何開銷?」
史元道:
「你當了咱們總管,就不能再去做這種生意了。」
「這個自然。」賈老二道:
「其實小老兒早就不幹了,唉,最近連躲都躲不開,不知有多少人要找我小老兒的,
說來實在冤枉,硬是背了黑鍋,所以要規規矩矩的當一任總管了。」
徐少華問道:
「你到底背了什麼黑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17:29
賈老二道:
「小老兒好像告訴過兩位公子,有人硬指小老兒拿了什麼秋水寶劍,非要小老兒交
出來不可,方纔這胡老四、余老六,不就是為那柄寶劍來的?小老兒哪有什麼寶劍?」
史元朝胡老四、余老六兩人問道:
「你們總知道那是一柄什麼寶劍?」
胡老四道:
「那柄劍叫做秋水寒,據說這柄劍只有八寸來長,是萬年寒鐵所鑄,能夠斷金切玉,
犀利無比,最初是一個獵戶在劍門山一處石窟中發現的,最近江湖上大家盛傳這柄劍已
經落到賈總管手裡了。」
「空穴來風!」賈老二雙手一攤,連連搖頭道:
「真是空穴來風,小老兒一身之外無長物,哪來的秋水寒?」
「沒有,就算你沒有。」史元道:
「賈總管,咱們該上路啦!」
賈老二答應一聲:「喳!」
突聽一個冷漠的聲音說道:
「慢點!」
大家回頭看去,只見左首一棵大樹後面,緩緩轉出一個白衣人來,這人年約二十六
八,臉色白淨,雙顴微突,雙目仰視,嘴唇微翹,背負著雙手,冷漠之中,另有一股不
可一,世的狂傲之氣。
賈老二雙肩一聳,尖著嗓子道:
「咳,原來是個年輕人!我說年輕人,你吆五喝六的,這是做什麼?」
白衣人冷冷的道:
「你叫賈老二?」
賈者二胸脯一挺,說道:
「本總管就是賈老二。」
白衣人連看也沒看他一眼,依然昂首向天,冷冷的道:
「秋水寒是你偷的?那就交出來。」
賈老二剛剛挺起的胸膛,立時彎了下去,腳下後退一步,連連搖手道:
「沒……沒有,小……小老兒沒有拿,真的……」
白衣人目光一注,精芒逼射,冷然道:
「本公子不喜嚕嗦,你不肯交出秋水寒,那就得把命留下。」
賈老二聽得臉色發白,腳下不禁又連退了兩步,回頭叫道:
「少……少莊主、史公子,你們給小老兒作個證人,小老兒真的沒見過秋水寒……」
白衣人冷做的微曬道:
「你要什麼人作證都沒用,不交出秋水寒來,今天你就死定了。」
史元道:
「閣下說秋水寒是賈老二拿的,可有證據?」
白衣人直到此時,才斜睨了史元一眼,冷做的道:
「本公子說是他拿的,就是他拿的,還用得著證據嗎?」
史元看他說話如此狂傲,早就有氣,也冷然道:
「本公子說是你拿的呢?」
白衣人忽然輕蔑的冷笑一聲道:
「原來你們還是賈老二的靠山?」
史元道:
「他是我們的總管,你剛才不是聽到了嗎?」
白衣人道:
「那就唯你們是問,」
史元道:
「你待怎的?」
白衣人道:
「本公子要你們交出秋水寒來。」
史元道:
「不交出來呢?」
白衣人昂首道:
「死!」
胡老四、余老六同聲喝道:
「你敢對咱們公子這樣說話?」
唰唰兩聲,各自從腰間拔出刀來。
徐少華眼看雙方說僵了,急忙跨上兩步,搖手道:
「兄台這是誤會……」
白衣人冷然道:
「你是什麼人?」
賈老二在旁道:
「咱們少莊主就是雲龍山莊的少莊主。」
白衣人不屑的道:
「雲龍山莊徒有虛名,何足道哉?」
「你敢藐視我大哥?」
史元身形一閃,宛如一縷輕煙,話聲出口,人已直欺過去,手中馬鞭比閃電還快,
唰的一聲,朝白衣人頭上砸落。
白衣人反應極快,身形微側,避開當頭砸落的一鞭,右手翻起,五指如爪,就朝史
元肩頭抓來。
賈老二看到兩人動上了手,縮著頭一下就退到徐少華的身邊,吃驚道:
「他使的會是『白骨爪』!」
他只說了一句話的時間,史元身形閃動,已經一連抽出了五鞭,白衣人也身形如風,
雙爪齊發,展開撲攻。
雙方移步換位,身法都使得極炔,看去兔起鶻落,只是一青(史元穿的是青衫)一
白兩條人影在閃動著,根本已看不清兩人的招式。
不,還可以聽到「咻」「咻」破空之聲,細長破空聲,那是史元揮舞皮鞭發出來的
聲音!
胡老四、余老六手中握著鋼刀,已被一陣陣勁急風聲逼得連連後退。
賈老二站在徐少華身邊,聳著雙肩,吃驚的道:
「這點子扎手得很,少莊主,你可得留意些,看來史公子不是他的對手呢!待會這
小子如果後退三步,忽然伸出一隻白得沒有血色的手掌來,你務必及時出手,一把抓住
他,遲了就來不及了。」
徐少華問道:
「白得沒有血色的手掌?那是什麼……」
賈老二道:
「快看,這時候小老兒沒工夫和你多說,少莊主只要看他伸出白得沒有血色的手掌,
趕快上去把他抓住,就不會錯。
說話之時,突聽有人冷哼了一聲,兩條人影倏然一分,白衣人果然往後疾退三步,
左手一抖,緩緩當胸提起,一隻手掌立時變得色呈灰白,毫無一點血色,正待凌空拍出!
賈老二看得大急叫道:
「少莊主快去……」
他這一急,就伸手朝徐少華身上推來。
徐少華耳中剛聽到賈老二的聲音,身上就被他推了一把,本待掠出的人,這下身不
由己的飛了出去,一下正好落到白衣人的右側。他心中緊記著賈老二的話,務必把白衣
人的手腕抓住。
能夠一下抓住人家手腕,有十成把握的只有一記手法,那就是「雲龍第十九式」了。
身形落地,毫不思索的右手朝前一轉就扣。
這一記手法,他屢試不爽,當然一下就扣住了白衣人的手腕。就在此時,耳中卻聽
到賈老二的話聲續道:
「抓住他手腕,就把他甩出去。」
原來這一下實在太快了,快到簡直比閃電還快。
賈老二說的:「少莊主快去……抓住他手腕,就把他甩出去」,原是連著說下來的。
但他說到一半(少莊主快去)用手一推之際,徐少華已經飛縱到白衣人身側,一把
扣住了對方手腕,後面的一段話,才聽到徐少華的耳中。
徐少華扣住白衣人手腕,正不知該如何才好?耳中聽到賈老二的聲音,右手立即朝
前甩了出去。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也許是心急史元的安危吧,只覺自己內力在這一瞬間,竟
比平日大出倍菠,一揮之際,一股無形力道陡然由體內湧向肩頭,貫注手臂,一下就把
白衣人摔出去三丈開外,砰然一聲,跌坐在地上了。
第10章
白衣人幾乎連人影都沒看清楚,就被人家扣住脈腕,一個人像騰雲駕霧般飛了出去,
直等到跌坐到地上,才定過神來。足跟一蹬,筆直站起,目光冷厲盯注徐少華,冷聲道:
「閣下好身手,亮亮你的萬兒!」
賈老二這回又挺起胸膛來了,尖聲道:「小老兒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少莊主是雲龍
山莊的少莊主。」
徐少華真沒想到這一下會把白衣人摔出去三丈多遠,歉然道:「在下徐少華。」
白衣人哼了一聲,掉頭就走。
史元驚凜的道:「他使的竟會是『白骨掌』?」
賈老二聳聳肩,陪著笑說道:「誰說不是?方才要不是少莊主出手得快,把他摔了
出去,『自骨掌,可不是玩的!」
史元目中神采飛揚,說道:「大哥,真該謝謝你,出手救了我,啊,你方才好快的
身法,我連看也沒看清楚,你就把他摔出去了。」
徐少華道:「愚兄也不知道,心中一急,就撲了過去。」
「對,對!」賈老二縮著頭道:「心急救人,自然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身法自然
會比平常快得多。」
史元感激的投了徐少華一瞥,正待開口!
只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了過來:「兄台身手不凡,真令人大開眼界!」
賈老二聳著肩回頭望去,說道:「又有什麼人來了,別是再找小老兒要秋水寒來的
吧?」
大家依聲看去,就是方才白衣人站立的一棵大樹下,又有一個藍衣少年,手持一柄
金漆折扇,緩步朝眾人走來。
這藍衣少年看去不過十七八歲,生得秀眉星目,面如傅粉,唇若塗朱,這時臉含微
笑,飄然行來,真如玉樹臨風,好不風流俊逸!
目前正當季冬,天寒地凍的天氣,這人手中還拿著一把折扇,自是極不相稱,那麼
這人手中的折扇,當是他隨身兵刃無疑;但他這柄骨子漆著金漆的折扇,卻只有一尺多
長,當作兵器,又未免短了一些!
人家既然出聲招呼了,徐少華自然要抱拳答禮,說道:「兄台誇獎。」
藍衣少年笑道:「能接得下『白骨掌』的人,江湖上屈指可數,兄台卻能舉手之間,
把他摔出三丈以外,這份功力,能不教人傾倒?」
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目光流動,朝史元看了一眼,又道:「兄台是雲龍山莊
徐少莊主,兄弟方纔已經聽說了,這位兄台不知如何稱呼,還要請徐兄引見才好。」
徐少華道:「他是在下義弟史元。」
「原來是史兄。」藍衣少年拱著手,說道:「兄弟藍如風。」
史元只淡淡的朝他拱了下手。
賈老二忙道:「小老兒自己來介紹,我是……」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藍如風就含笑說道:「總管賈老二。」
賈老二笑道:「原來藍相公已經知道了,哦,他們兩個是小老兒的手下胡老四、余
老六。」
藍如風笑道:「三位的大名最好記了,二,四、六,每個數字上,只要加一個『老』
字就行了。」
「對、對!」賈老二聳著肩笑道:「藍相公說的一點沒有錯,二四六比麼兩三好得
多了。」
史元不耐的道:「賈總管,咱們該上路了。」
賈老二沒命的應「是」抬著手道:「兩位公子只管請上馬,小老兒三個還可以跟得
上。」
徐少華朝藍如風問道:「不知藍兄要去哪裡?」
藍如風道:「舒城。」
徐少華並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他只知道從廬州來,朝這條路上去,這就說道:
「我們也是朝這條路去的。」
藍如風喜形於色的道:「那真是巧極,我們正好同路。」
徐少華又道:「藍兄可有坐騎?」
藍如風伸手一指道:「兄弟牲口,就拴在林裡。」
說著匆匆往大樹後奔去。
史元已經跨上馬背,催道:「大哥,我們該走啦!」
徐少華道:「賢弟,稍等一回,藍兄去牽牲口了。」
史元不高興的道:「我們為什麼要等他?」
徐少華含笑道:「賢弟怎麼了,這位藍兄人還不錯,他說和我們一路,不等他,怎
麼好意思?」
史元輕哼道:「大哥要和他交朋友,我可不想交這樣的朋友。」
賈老二聳聳肩,陪笑道:「少莊主說得不錯,這位藍相公。看起來蠻順眼的,人還
不錯咯!」
史元道:「你少拍大哥的馬屁。」
賈老二陪笑道:「小老兒是兩位公子的總管,你史公子的馬屁,小老兒也會拍的。」
史元是個沒心機的人,經他一說,不覺撇撇嘴,哼道:「我才不要你拍馬屁呢,你
去拍大哥的好了。」
賈老二嘻嘻笑道:「兩位公子是一體的,小老兒拍誰都是一樣。」
史元被他說得臉上一紅,就沒有再說。
只聽一陣鸞鈴輕響,從大樹後的林中,馳出一匹青鬃馬來,轉眼就已馳到面前,馬
上藍如風揚著鞭,笑道:「徐兄還沒上馬嗎?」
賈老二忙道:「少莊主請上馬了。」
徐少華跨上馬背,問道:「賈總管,你們三個呢?沒有牲口,跟得上嗎?」
賈老二道:「小老兒沒問題,他們兩個可難說了,哦,不要緊,咱們折返廬州,找
三頭牲口來就是。」
史元道:「你還是回長安居去找掌櫃的,說我要三頭牲口。」
「不用、不用。」賈老二搖著手道:「這點小事,小老兒身為總管,還會辦不通?
走,胡老四、余老六,你們跟小老兒找牲口去。」轉身就走。
胡老四、余老六緊跟著他身後,急步奔去。
史元笑道:「大哥,我們走吧,他身邊有一百兩銀子,大概也夠了。」
藍如風笑道:「徐兄、史兄。你們這位總管,說話很好玩。」
徐少華道:「他人不壞。」
藍如風手控綏繩,和徐少華走在並排,偏頭問道:「他是雲龍山莊的總管嗎?」
徐少華臉色一黯,說道:「不是的。」
藍如風道:「那是史兄府上的總管了?」
徐少華道:「也不是,他喜歡人家叫他總管,所以當了我和賢弟的總管。」
藍如風眨著眼睛,問道:「當總管有什麼好呢?」
史元看他和大哥雙轡並馳,有說有笑,心裡感到不大舒服,回過頭去,冷聲道:
「這叫人各有志,當總管有什麼不好?」
徐少華眼看這位賢弟臉色不好,像是生氣模樣,怕藍如風臉上掛不住,忙道:「事
情是這樣……」
他把賈老二偷進王府,看到王府當總管的,十分神氣,所以也要當個總管過過癮,
說了一遍。
藍如風聽得大笑道:「原來還有這段故事,這位賈總管真是奇人奇事,滑稽得很!」
中午,三騎馳到董家岡,正好路邊有一家賣酒飯的鋪子,三人下馬之後,走入棚下
一張桌子,分別坐下。
一名夥計問了三人要些什麼?
藍如風搶著道:「你們有什麼,就切什麼來好了。」
夥計又問:「三位公子要不要酒?」
藍如風抬目道:「徐兄、史兄要不要喝酒?」
徐少華道:「我和賢弟都不喝酒。」
藍如風道:「我也不喝,那就不要了。」
夥計退了下去。
藍如風道:「小弟和兩位兄長一見如故,有一件事不知該不該說出來?」
徐少華笑道:「既是一見如故,有什麼話,自然該說出來了。」
藍如風臉上一紅,說道:「兩位是結義兄弟,情如手足,小弟好生羨慕,所以也想
高攀兩位,認兩位做兄長,不知兩位肯收我做小弟嗎?」
徐少華這一路上,和他談得極為投機,覺得這位藍兄也是性情中人,年紀又和自己
差不多,聽他說出來了,自然極為願意。只是怕史元任性,這就回過頭去,含笑朝史元
問道:「賢弟意下如何?」
史元原是毫無心機的人,對藍如風也並無成見,只是不願意在大哥和自己兩人之間,
插進一個第三者而已!
但看到大哥徵詢自己意見,自己如果反對,豈不是顯得自己小氣了?因此只是淡淡
一笑道:「我沒有意見,大哥同意了,我自然也同意。」
「那就好。」徐少華一面含笑朝藍如風道:「咱們萍水相逢,難得氣味相投,藍兄
提議我們三人結為口盟兄弟,在下完全同意。」
藍如風喜得揚著眉毛,說道:「那就說定了,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大哥,史兄就是
我二哥了。」
徐少華問道:「你今年幾歲了?」
藍如風臉上一紅,說道:「十八。」
徐少華道:「你們是同年的。」
藍如風道:「就是同年,史兄也是我的二哥,因為第一,你們本來就是結義兄弟,
小弟是後來的,我是誠心誠意認兩位做兄長的。」
史元道:「本來嘛,先進山門為大咯!」
藍如風道:「二哥,你別急,小弟話還沒有說完呢,就算二哥和我同年,我也一定
是小弟,因為我是十二月生的。」
史元高興的道:「我是八月,比你大了四個月。」
藍如風舉起茶盅,說道:「我認了大哥、二哥,小弟就以這盅茶代酒,敬大哥、二
哥。」
就在此時,只聽一陣急驟的馬蹄聲,由遠而近,三匹馬已經馳到路邊,一聲希幸幸,
全都停了下來。
只聽賈老二在馬上尖聲道:「在這裡了。」一下跳下馬背,嘻的笑道:「小老兒早
就算定兩位公子一定會在這裡打尖,你們瞧,小老兒沒說錯吧?」
史元笑道:「路上有賈總管作伴,真是熱鬧多了。」
賈老二一下鑽了進來,接口道:「史公子要看熱鬧,前面村子裡就在演戲酬神,熱
鬧得很!」
史元道:「誰要看戲了?」
說話之間,胡老四、余老六也跟著走入,他們坐到了另外一張桌上。
徐少華道:「他們兩個怎麼不坐過來呢?」
賈老二聳聳肩道:「這裡有少莊主、史公子、藍相公坐著,哪有他們的坐位?小老
兒也要坐過去呢!」
史元問道:「你們三匹牲口,花了多少銀子?」
賈老二已經走了過去,回頭道:
「不多,不多,一共是九十兩銀子,不過那馬販子硬是不肯收小老兒的銀子,小老
兒實在過意不去,就送了他三十兩銀子。」
史元道:
「你又……」
賈老二在胡、余兩人橫頭坐了下來,連忙搖手道:
「不,不,小老兒真的送了他三十兩銀子,一點不假,人家血本攸關,怎好不給銀
子?」
藍如風道:
「三匹牲口,只要三十兩銀子,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史元朝他笑了笑,低聲道:
「大概他把付給人家的九十兩銀子又摸了回來,掉了一封三十兩銀子的。」
藍如風輕哦一聲,失笑道:
「原來是這樣。」
賈老二回頭嘻的笑道:
「史公子大概又在說小老兒的醜話了,小老兒本來也不會這麼做的,那馬販子太可
惡了,小老兒給他一百兩銀子的莊票,他欺侮小老兒是外鄉人,找給小老兒的十兩銀子,
裡面就灌了鉛,小老兒氣不過他,才每匹牲口給他留了十兩銀子,差不多也夠本了。」
胡老四道:
「原來總管……小的怎麼沒看到呢?」
賈老二道:
「給你們看到,他不是也看到了?」
余老六道:
「總管,咱們兄弟真的服你了。」
賈老二哼道:
「叫你們服貼的事情以後還多著呢!」
大家匆匆吃畢,藍如風搶著會過了帳,六人一齊上馬,賈老二一馬當先,胡老四和
余老六卻跟在徐少華三人的馬後。
過了花字岡,賈老二忽然勒住馬韁,回頭道:
「少莊主,前面就是桃溪了。」
徐少華只當他是告訴自己地名,因此只哦了一聲。
史元卻問道:
「你說桃溪幹嗎?」
賈老二道:
「小老兒在打尖的時候,不是說過?前面村子裡在演戲酬神嗎?就是桃溪,熱鬧得
很呢!」
史元撇撇嘴道:
「演戲有什麼好看的?」
「啊!」賈老二在馬上聳聳肩道:
「這可和一般演戲酬神大大的不同!」
藍如風問道:
「賈總管,你倒說說看,有什麼不同?」
「那可話長哩!」賈老二道:
「這要從桃溪說起,桃溪是一條十八里長的大溪,兩岸都是桃林,一到春天二三月
裡,桃花燦爛,那可比桃花源,還要大得多……」
藍如風笑道:
「你去過桃花源?」
「沒有。」賈老二道:
「咱們言歸正傳,話說桃溪盡頭,有一座桃花娘娘廟……」
史元道:
「桃花娘娘?」
「桃花娘娘你們不知道?」
賈老二似乎因他們不知道桃花娘娘。而感到驚奇,一面接著道:
「桃花娘娘就是和周公鬥法的桃花女呀!」
史元道:
「你說下去咯!」
「是,是。」賈老二續道:
「桃花娘娘廟的廟會,是三月初一和臘月初一兩天,正好都在農閒時間,所以廟會
前後有三天的熱鬧。」
大家因聽賈老二說話,都放緩了牲口的腳步,這時已快要接近桃溪,果見臨近大路
的人家,幾乎是家家門前,都擺設了香案,和用竹竿挑著長串鞭炮,門口也聚集著男女
老幼,似在等候迎神的來臨,沿路也平添了許多熱鬧!
正行之間,突聽一陣金鑼之聲,遠遠傳來!
不過一回工夫,但見十幾個身穿一色青布衣褲,上身加紅色馬夾的壯漢,手持三角
繡金旗幟,快步行來。
後面則是由兩人抬一面大鑼,另一個人一路邊行邊敲,行了過來,這大鑼共有八面
之多,一時鑼聲震天,耳邊宛如一片汪洋大海,聲勢極壯。
走在前面的十幾名持旗壯漢,似是清道的人,看到路上車馬和販夫走卒,就揮著三
角旗,要大家靠路邊站定下來。
他們看到徐少華一行六騎,卻有五個人身上佩著刀劍,(只有賈老二身邊沒有兵刃)
不覺特別注意了一眼。
其中一個領頭的壯漢走到近前,拱拱手道:
「六位馬匹請靠邊停下,人也請下馬來,靠邊站好。」
史元道:
「為什麼?」
那壯漢橫了史元一眼,冷冷哼道:
「你們坐在馬上,待會娘娘神轎過來,那就是大不敬。」
賈老二連忙一躍而下,聳著肩道:
「是,是,這位老鄉說的不錯,三位公子請下馬來吧!」一面朝那壯漢陪著笑道:
「我是賈總管,這三位是咱們公子。」
那壯漢聽他自稱總管,三個少年是他們公子,自然是大有來歷的人,倒也不敢怠慢,
連忙抱著拳道:
「娘娘神轎馬上就要到了,總管請三位公子原諒,委屈站一回了。」
賈老二點著頭道:
「應該的,應該的。」
史元眼看賈者二這般窩囊樣子,心裡不禁有氣,正待發作!
徐少華也開口了:「兩位賢弟,入境問俗,咱們就下馬站一回吧!」
史元看大哥也這樣說了,只好不再作聲,三人一齊跳下馬背,胡老四、余老六也立
即跟著下馬。
這時金鑼隊隨著過去,銜尾而來的則是由三十六名壯漢持著的一條大青龍,一路盤
舞而來,前面一人,不時的用水筒噴出水柱。
青龍隊後面則是一條金蜈蚣,也有三十六名壯漢持著盤舞,前面一人,卻手持火筒,
一路噴著火焰!
接著是金獅隊,一頭丈許高的金獅,也隨著鑼鼓,邊走邊舞!
山神賽會,這時已漸入高潮,兩邊看熱鬧的人,也紛紛報以熱烈的掌聲。
隨著而來的有踩高蹺和拋彩瓶的隊伍,接著又是嗚鑼和清道的旗隊,後面是八面
「肅靜」、「迴避」金字木牌、和一頂四人抬的「香亭」,香煙繚繞,一路都飄散著檀
香香氣,使人油生虔敬之心!
所有的路人立即肅靜下來,露出一臉虔敬的期待之色,他們期待的當然是桃花娘娘
的神轎了。
希望娘娘賜給他們福祉,求財求子,有求必應。
一隊吹奏著細樂的隊伍,吹吹打打的在大路上出現。隨後是八名金甲武士,手持撲
刀昂首挺胸,闊步而行,他們是娘娘神轎前的護法弟子。
八人後面,則是一頂黃緞大轎,四周綴以瓔珞,由八個壯漢抬著健步行來。
神轎堪堪出現,沿路家家戶戶門口擺設的香案前面,立即燃放起鞭炮,一時「劈劈」
「啪啪」之聲,沿途不絕,震耳欲聾,宛如巨浪澎湃,天地為之變色!
正是火星與紙屑齊飛,煙硝共濃煙一色!
神轎四周,雖然綴以瓔珞,但左右兩邊原是空窗,依然可以窺見轎中鳳冠霞彼的桃
花娘娘神像。粉面桃腮柳眉鳳眼,栩栩如生,風情萬千,與真人無異。
神轎後面,還有一頂青色軟轎,窗中輕紗低垂,端坐著一個玄衣道姑,看去年才花
信,眉目如畫,美而且艷,也隱約可見!
兩邊許多善男信女,雙手拈香,叩頭跪拜,口中喃喃稱呼著「娘娘」、「仙姑」。
娘娘自然是桃花娘娘,仙姑大概就是稱那道姑了!
就在大家跪拜磕頭之際,瞥見一條人影。疾如鷹隼,朝青色軟轎飛撲而下!
藍如風口中「啊」了一聲,但聽「砰」然一聲巨響,那人影剛剛撲到轎頂,忽然一
個往後仰跌,摔了下來,背脊落地,就四平八穩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這一下突如其來的變故,正在頂香叩拜的善男信女,自然大吃一驚,驚啊尖叫,亂
成一堆。
有人大聲說道:
「這人跌死了,是個要飯的化子!」
另一個道:
「這人一定是個惡丐,平日積惡如山,不然,娘娘不會在今天當眾處罰他的。」
徐少華、史元、藍如風三人不覺也走了過去,目光注處,地上躺著的果然是一個衣
衫襤褸的中年化子,他死狀極為奇特,睜大雙目似有不信之色,雙手勾曲當胸,七孔流
著黑血。
藍如風低低的道:
「這人好像是中毒死的。」
賈老二聳聳肩,回頭道:
「是窮家幫的人。」
正因這中年化子的突然死去,道路兩旁的人,先是驚叫避走,現在又一窩蜂的圍了
上去。
人頭攢動,議論紛紛道路為之壅塞。
神轎和青色軟轎被人阻住去路,行不得也娘娘!
只聽一個聲若洪鐘的人大聲喝道:「大家請靜一靜,娘娘要仙姑傳達,跟各位鄉親
說幾句話。」
這說話的是一個金甲武士,站在青色軟轎前面。
原來金甲武士一共有十六名之多,神轎前面八名,青色軟轎後面也有八名,分別保
護兩乘轎子的。
此人話聲一落,大家果然就肅靜下來!
兩名金甲武士走近軟轎,一左一右站停,舉手摹起轎簾,端坐在軟轎中的玄衣道姑
徐徐跨出轎來!
這一瞬間,大家只覺眼睛為之一亮!
正因這道姑穿了一身玄色道袍,更顯出她玉貌雪膚,白裡透紅,桃花如臉,秋水為
神!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20:58
第11章
玄衣道姑這一跨出軟轎,所有的人都口稱「仙姑」,一齊跪伏下去。眾人當中,只
有徐少華、史元、藍如風和自封總管的賈老二四人沒有跪拜下去。胡老四、余老六看他
們沒有跪拜,也就不拜了。
玄衣道姑手持白玉拂塵,目光盈盈朝徐少華幾人瞟了一眼,才嬌聲說道:「諸位鄉
親善男信女,方才娘娘指示本仙姑,此人冒犯娘娘聖駕,經查此人前世孽重,才淪為乞
丐,依然強討硬索,惡跡多端。合該今日觸犯娘娘聖駕,死在護法靈官金杵之下,但他
雖惡孽深重,諸位鄉親卻都是善士仁人,給他買棺厚殮,也是一件莫大功德。」
她話聲嬌柔,宛如出谷黃鵬,十分悅耳!
跪地伏拜的人,等她話聲一落,就齊聲道:「敬遵娘娘法旨。」
玄衣道姑手拂白玉拂塵,蓮步細碎,宛如洛神凌波,媳娥步虛,俏生生朝徐少華三
人行來,未言先笑,粉靨含春,打了個稽首道:「三位公子請了。」
徐少華沒想到她會向自己三人招呼,趕忙抱拳答禮,說道:「仙姑請了。」
賈老二眼看許多人眼光都望著徐少華三人,在他們眼中,仙姑是娘娘身邊的代言人,
身份何等崇高,她居然會向三個少年公子打起招呼來。
這是從未有過之事,因此在場所有的人目光自然都投向三人,流露出驚異之色,不
知這三位少年公子,究竟是何來歷?
這是露臉的好機會,賈老二哪肯錯過,急忙擠上兩步,聳著肩,拱拱手,陪笑道:
「小老兒賈者二,是這三位公子的總管,仙姑有什麼吩咐,只管跟小老兒說好了。」
玄衣道姑嫣然一笑道:「原來是賈總管。」
賈老二得意的欠身道:「不敢、不敢。」
玄衣道姑只和他敷衍了一句,依然雙瞳剪水,似笑非笑的盯住著徐少華說道:「娘
娘方才指示貧姑,說和三位有緣,難得路過此地,務請前去敝宮稍作盤桓,不知三位公
子可肯寵臨嗎?」
賈老二沒待徐少華回答,就連連點頭道:「路經寶地,又蒙娘娘寵邀,赴宮拜瞻,
是應該的,三位公子自然非去不可。」
玄衣道姑脈脈含睬的望著徐少華說道:「一言為定,三位公子一定要來!」
賈老二道:「一定,一定,仙姑只管請先上轎。」
玄衣道姑低低的說了聲:「謝謝。」
翩然回入轎中。
兩名壯漢立即抬起軟轎,隨著神轎起行。轎後八名金甲武士也立即邁開大步,飛奔
而去。
史元眼看賈老二自作主張,答應人家,心中大感不快,冷然道:「賈總管,以後大
哥還沒開口,你少自作主張。」
「是,是!」賈老二聳著肩,連應了兩聲「是」,才壓低聲音說道:「我的公子爺,
方才情形特殊,仙姑既然開口邀請了,咱們能不去嗎?小老兒是怕少莊主不想去,說出
口來就收不回了,那不是太不給仙姑面子了?」
史元哼道:「不給她面子又怎樣?」
賈老二搖搖頭道:「公子爺難道看不出來,他們人手可多著呢!」
徐少華道:「既然答應了人家,那就去看看吧!」
這時神轎已經過去了一會,除了村口搭台演戲,傳來一陣陣鑼鼓之聲,看熱鬧的人
群業已散去。
那中年化子的屍體,也蓋上了一張草蓆。
徐少華道:「我們過去看看,他究竟是怎麼致死的?」
賈老二吃驚的道:「少莊主,千萬看不得,咱們快些上馬走吧!」
徐少華道:「為什麼呢!」
賈老二聳聳肩道:「看不得就是看不得,唉,你們真是一點江湖忌諱都看不出來,
幸而小老兒當了你們總管,不然,就會吃大虧呢!」
藍如風在旁道:「大哥,賈總管既然這樣說了,咱們就不用看了。」
史元插口說道:「三弟,你也幫著賈老二說話,以後他可要爬到我們頭上來了呢!」
「嘻嘻!」賈老二涎笑道:「史公子,總管,就是總管一切,一切都要管的了。」
藍如風附著大哥耳朵輕聲道:「大哥,那化子的屍體,小弟已經看過,確實不用再
看了。」
徐少華道:「賢弟幾時過去看的?」
藍如風低聲道:「這人明明是中毒死的,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還用得著過去看
嗎?」
徐少華道:「他……」
藍如風沒讓他再說下去,攔著道:「大哥,我們走吧,路上再告訴你不遲。」
徐少華三人跨上馬鞍,賈老二趕緊跟著上馬,一帶韁繩,走在前面,回頭道:「少
莊主,小老兒帶路。」
說完,就一馬當先,得得的沿著大路馳去。他騎在馬上,弓腰聳背,簡直像一隻大
馬猴,但他卻因為當上了總管,在馬上顧盼自豪,洋洋自得。
一行六騎馳了將有頓飯工夫,前面的賈老二已經折入一條小徑,沿溪而行。
放眼看去,果然一片桃林,只是目前正當冬季,看到的儘是光禿禿的樹枝,如果是
在春光三月,那景象就不同了,一望無際嫣紅如錦的燦爛桃花,加上沿途落英繽紛,當
真有身歷古桃花源之感!
桃林中一條石板路,可容得兩匹馬並轡而行,史元一帶韁繩,和大哥的馬匹走在一
起,藍如風只好跟在兩人馬後了。
這條石板路足有七八里路長,入林已深,除了眼前有路,前後左右都是桃林,身入
其中,幾乎不辨東西南北。
史元不耐的問道:「賈總管,還沒到嗎?」
賈老二回頭道:「小老兒也沒來過,再走一會,大概總該到了吧?」
史元哼道:「廢話。」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旅途寂寞,有時候說說廢話,也可以消磨時間咯!」忽然
回頭道:
「看,前面好像有一座小山,快到啦!」
史元抬頭看去,前面還是密密麻麻的桃林,哪有小山?不覺問道:「山在哪裡?」
賈老二朝前一指道:「就在前面了。」
這樣又走了一兩里光景,前面果然出現了一座小山,遍山依然是一片桃林。
史元心中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道:「賈總管,你方才怎麼看到小山的?我也騎在馬
上,怎麼會沒看到的呢?」
賈老二聳著肩笑道:「方纔小老兒看公子好像不耐煩了,才故意這樣說的,前面有
一座小山,快要到了,那是想當然也,桃花娘娘廟,應該蓋在小山麓才行,哪知真的會
有一座小山。」
史元撇撇嘴道:「我不信。」
賈老二道:「小老幾難不成會有千里眼?」
史元道:「你一定來過的。」
賈老二道:「小老兒真的沒有來過,小老兒到過京城,逛過皇宮,桃花宮,小老兒
可還是第一次來。」
說話之時,已經到了山麓,石板路盡頭,迎面有三級石階,階上是一座十數畝大的
石砌平台。
四周圍以石欄,中間矗立一座白石牌坊,鐫著「瑤池仙境」四個金字。
史元道:「桃花娘娘和西王母的瑤池也有關係嗎?」
賈老二一下跳下馬背,說道:「自然有了,東方朔偷蟠桃,就是到瑤池去偷的,三
千年開花,三千年結果,真要有這樣的仙桃,小老兒也想去偷呢!」
總管下馬了,胡老四、余老六慌忙跟著下馬。
徐少華道:「二位賢弟,咱們也該下馬了。」
三人一起翻身下馬,只見從牌坊後面,俏生生轉出兩個身穿鵝黃宮裝,長髮披肩的
少女,並肩行來,一直走到石階上,才一齊躬身道:「婢子奉宮主之命,迎近三位公子
來的,請三位公子入內相見。」
賈老二沙著喉嚨說道:「你們宮主叫你們來迎近三位公子,有沒有說也請我賈總
管?」
左邊一個少女抬起螓首,嫣然一笑道:「宮主請三位公子入內,自然也包括賈總管
和總管二位手下了。」
賈老二手摸著嘴上兩撇鬍子,笑道:「這還差不多。」一面回頭道:「胡老四、余
老六,咱們馬匹就交給他們好了。」
胡老四聽得一怔,這位賈總管真胡說八道,這兩個黃衣少女是奉命來迎客的,自然
要陪同自己一行人進去,馬匹怎麼交給她們?
哪知回頭一看,自己幾人身後,不知何時,竟然多出三個壯漢來!
這三人一身黑色密扣衣衫,黑白相間的綁腿,看他們打扮,和方才揮舞一條蜈蚣的
三十六個壯漢=樣!
只要看他們神色恭敬,垂手伺立,敢情就是來牽自己等人馬匹的了。他們突然在身
後出現,來得悄無聲息,這身輕功就很可觀了!
啊!賈總管並沒回過頭來,他已經知道他們來了,他武功不高,耳朵卻靈得很!
胡老四心中想著,就示意余老六,依言把六匹牲口,交給了三個壯漢。
賈老二早已彎著腰,抬手道:「三位公子請。」
徐少華、史元、藍如風三人相偕跨上石階,賈老二等三人也跟著走上。
兩名黃衣少女欠身道:「婢子替三位公子引路。」
說完,就並肩走在前面。
越過平台,迎面是一座門樓巍峨的廟宇,正中一方高懸橫匾,寫著「桃花宮」三個
金字。
兩名黃衣少女領著六人進入大殿,殿上早已伺立著一個瘦高個子。
這人身穿一件古銅色長袍,濃眉細目,面型狹長,臉上堆著笑容,這一笑,雙頜兩
邊都是直條皺紋,看去少說也有五六十歲光景!他看到徐少華等人走入,立即拱拱手道:
「在下侯如海,見過三位公子。」接著又朝賈老二拱拱手道:「賈總管辛苦了。」
賈老二聽他稱自己「總管」。心裡一高興,連忙抱拳道:「老哥認識小老兒?」
侯如海深沉一笑道:「賈總管大名,在下如何不識?」
左首黃衣少女道:「他是敝宮侯總管。」
「原來是侯總管,小老兒失敬!」賈老二點著頭,自言自語的道:「對了!桃花宮
既然是宮,就該有個總管才是!」接著又「哈」了一聲道:「這麼說,咱們竟然是同行
了!」
侯如海笑道:「在下是奉宮主之命,接待賈總管三位的。」一面朝徐少華三人抬抬
手道:
「三位公子是宮主的貴賓,宮主已在花廳恭候,三位請進。」
賈老二連忙接口道:「是,是,三位公子只管進去,小老兒就留在這時,和侯總管
聊聊。」
徐少華眼看人家既然只請自己三人入內,賈老二、胡老四、余老六自然只好留在這
裡了,這就點頭,抬手道:「二位姑娘請帶路。」
左首黃衣少女道:「公子這樣稱呼,婢子不敢,三位公子請隨婢子來。」
說完,兩人就繼續走在前面領路。
經過大殿,進入後殿,再折向左首一道長廊,穿過偏院,跨出月洞門,來至東首一
座花廳。
兩名黃衣少女走近門口,就腳下一停,一左一右分立兩旁,欠身道:「三位公子請
進。」
徐少華也不和她們客氣,當先舉步跨入,身後兩人也跟著走入。
那是一間相當精緻的小客廳,不但陳設精雅,窗明几淨,打掃得一塵不染!
玄衣道姑早已在廳中停候,看到三人走入,立即含笑相迎,美目流盼,輕啟櫻唇,
說道:
「三位公子寵臨,恕貧道有失迎近,快請上坐。」
徐少華拱手道:「仙姑寵邀,在下兄弟冒昧打擾,心實不安。」
四人分賓主落坐。兩名黃衣少女立即端上三盞茗茶。
玄衣道姑纖纖玉手一抬,說道:「三位公子請用茶。」
史元道:「仙姑方纔曾說;你是奉娘娘指示,邀約我們來的,不知娘娘還說了些什
麼?」
玄衣道姑神秘一笑道:「娘娘說與三位公子有緣,才要貧道邀約三位公子到敝宮來
的,待會三位公子用過素齋之後,貧道再引三位去瞻拜娘娘,三位心中有什麼疑問,也
可以當面向娘娘請示。」
「當面?」史元奇道:「娘娘還會和我們說話?」
玄衣道姑微微一笑道:「誠則靈,三位到時就知道了。」
她不肯說。
徐少華道:「素齋不用客氣,在下兄弟這就去瞻拜娘娘,天色不早,我們還要趕路
呢!
玄衣道姑嫣然一笑道:「三位公子難得光降,既然來了,不嫌簡慢,自然要在敝宮
住上一晚再走。何況娘娘臨壇,要在戌未亥初時光,三位總要聽聽娘娘說些什麼吧?何
況三位來時,貧道已吩咐他們收拾好精舍,作為三位下榻之處,三位就不用客氣了。」
史元聽她口氣,好像桃花娘娘還曾開口說話!心中覺得好奇,這就說道:「大哥,
我們既是應娘娘之邀而來,自然要拜見過娘娘再走,那就在這裹住上一晚也好。」
藍如風和史元的心意相同,聽玄衣道姑把桃花娘娘說得如此活靈活現,自然也想見
識見識。連忙接口道:「二哥說得對,我們拜見過娘娘,已是二更天了,只好在這裡打
擾一宵了,大哥,我們既然來了,也就不用和仙姑再客氣了。」
徐少華含笑道:「二位賢弟大概心存好奇,要想見識見識娘娘臨壇的盛況了,好吧,
我們那就在這裡打擾一宵好了。」
玄衣道姑欣然道:「徐公子終於賞臉了,三位請用茶呀!」
藍如風怕她在茶中暗使手腳,左手端起茶盞,右手揭開碗蓋之際,暗中用小指甲輕
輕蘸了一點茶水,沾到左手小指上套著的一個黑色指環上,低頭看去。
原來他左手小指上那個黑色指環,乃是「試毒環」,任何劇毒,沾到環上,就會變
色。可以不同的顏色和深淺來研判毒性,但他沾上茶水之後,指環依然色澤如故,可見
茶水中沒有下毒了。當下輕輕喝了一口,放下茶盞,說道:「好茶!」
他這一番動作,雖極自然,玄衣道姑卻已看在眼裡,只作不見,聞言微微一笑道:
「藍公子果然是雅人,這茶葉是黃山絕壁的雲霧茶,又叫猴兒茶,是猴子采的,三位乃
是敝宮貴客,貧道這才特別吩咐她們沏上來的,平常就算是貴官顯達,來敝宮拈香,貧
道也不會用這種茶招待他們。」
史元心中暗暗哼道:「黃山雲霧茶有什麼稀奇?」
徐少華道:「仙姑這麼說,在下兄弟實在愧不敢當。」
玄衣道姑又道:「敝宮沒有什麼招待三位公子,隨便吃些茶點吧!」
桌上放著一個八角形的九宮格,裡面裝著金絲蜜棗、杏脯、蜜李、金橘餅、玫瑰瓜
子、十字酥、核桃糕、山植糕、菊花餅等等,無一不是上等茶食!
史元看得暗暗奇怪,這些東西,都是爹平日喜歡的零食,而且地分甫北,有的出自
京師,有的要到蘇州才買得到,採購不易,沒想到小小一座桃花娘娘廟,居然端得出這
些茶點來!
就在此時,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進來。
接著只見一名黃衣少女在門口躬身道:「啟稟宮主,侯總管派李副總管前來,有急
事面稟宮主。」
「侯總管還作不了主嗎?」玄衣道姑緩緩站起,朝三人說道:「三位公子請坐。」
舉步走出門去。
徐少華凝神聽去,門外一個男子聲音話聲說得很輕,好像在說「丐幫」什麼。
接著只聽玄衣道姑輕聲道:「知道了,你先出去,我馬上就來。」
玄衣道姑轉身走入,朝三人打了個稽首道:「三位公子且請寬坐,用些茶點,前面
有些瑣事,須得貧道親去料理,暫且告退。」
徐少華忙道:「仙姑只管請便。」
玄衣道姑道:「貧道去去就來,這就失陪了。」
說完匆匆往外行去。
藍如風等她走後,俏聲說道:「大哥,我看仙姑言行詭異,恐怕不是什麼好路數
呢!」
史元哼道:「諒她也不敢對我們怎樣。」
藍如風道:「但總是小心些好。」
徐少華道:「我隱約聽他們好像在說丐幫什麼。」
藍如風道:「那化子撲近她的轎子,就突然翻身仰跌下去,不是她使的毒,還會是
誰?」
「她使的毒?」史元一怔道:「她會使毒?」
前面大殿上,此刻正有一個手持青竹棒的中年化子,大模大樣的坐在一張木椅之上,
此人中等身材,面型瘦削,顧盼之間神色極為倨傲。
他身後垂手站著兩個精壯化子,手持青竹棒,腰間還佩著單刀,一看就知是中年化
子的衛士了。
三個化子邊上,站著一個眉目如畫的妙齡道姑,面含嬌笑,她自然是桃花宮的知客
了。
這時殿後傳出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隨著走出來一個儀態萬千的玄衣道姑。
妙齡道姑連忙稽首道:「吉舵主,敝宮宮主出來了。」
中年化子口中哼了一聲,緩緩站起,抱拳說道:「丐幫廬州分舵吉直夫特來拜訪宮
主,冒昧之處,還望宮主見諒。」
玄衣道姑連忙稽首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吉舵主,貧道久仰大名,一直無緣瞻荊,
敝宮是在貴舵保護之下,得以平安無事,貧道尤為感激,吉舵主俠駕親臨,貧道有失遠
迎之處,還望吉舵主恕罪。」
她入既妖冶,說話之時,眼波流盼,委婉得體,又把這位吉舵主捧了一番。
吉直夫本來一臉倔傲之色,漸漸稍弄,目光盯著玄衣道姑,似笑非笑的道:「宮主
好說,吉某來意,宮主想必已經知道了?」
玄衣道姑一怔,一雙桃花眼霎都不霎,愕然問道:「吉舵主來意?貧道一點也不知
道,還望吉舵主直言賜告。」
吉直夫嘿嘿陰笑道:「宮主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玄衣道姑神色驚疑不定,說道:「吉舵主諒鑒,你老所指何事?貧道真的不知道。」
吉直夫嘿然道:「今天下午,敝舵戚副舵主無故死在宮主轎前,宮主這麼快就忘
了?」
玄衣道姑怵然一震,說道:「他是貴幫的人?」
「不錯!」吉直夫道:「他是敝幫主上面派來擔任副分舵主的,無故死在宮主轎前,
而且還是身中劇毒而死,兄弟向宮主請教他的死因來的,現在你明白了?」
請教死因,就是明指人是玄衣道姑殺死的了。
玄衣道姑嬌軀震動,說道:「吉舵主,懷疑貧道什麼呢?」
吉直夫陰沉一笑道:「宮主心裡應該明白。」
玄衣道姑駭然道:「貧道怎會無緣無故殺死貴舵副舵主?再說貧道也不會使毒,這
怎麼會呢?」
吉直夫道:「但戚副舵主死在宮主轎前總不假吧?就算兄弟相信你不會使毒,不是
你殺的,但他是敝幫主新派下來的人,兄弟如何向上面報呢?」
玄衣道姑雙眉緊蹩,稽首道:「這件事,還要吉舵主大力幫忙才好,人真的不是貧
道殺的。」
說到這裡,回頭朝侍立的妙齡道姑耳邊,低低說了兩句。妙齡道姑頷首領命,急匆
匆退了下去。
玄衣道姑一抬手道:「吉舵主請用茶。」
吉直夫道:「宮主在兄弟面前,最好少使槍花。」
玄衣道姑嫣然一笑道:「吉舵主雄霸一方,貧道斗膽,也不敢在你老面前使什麼槍
花。」
吉直夫嘿然陰笑道:「宮主知道就好。」
幾句話的工夫,那妙齡道姑已去而復回,手中捧著一個信封,雙手送到玄衣道姑的
身邊。
玄衣道姑一手接過,轉臉朝吉直夫含笑道:「吉舵主,敝宮一直蒙貴舵保護,貧道
一直心存感激,怎會向貴舵副舵主下手?何況貧道又不會使毒,貴副舵主中毒身死,也
許在別處中了毒,剛巧行經轎前,毒發身死,此事務望吉舵主明察,這點小意思不成敬
意,還請吉舵主笑納……」
把手中信封朝吉直夫遞去。
吉直夫沒有作聲,接過信封,就用兩個指頭從開口處抽出一張紙來!不,那是廬州
天豐銀號的一張銀票,上面端端正正的寫著「紋銀一萬兩正」。
吉直夫把銀票塞回信封,目光斜視,看著玄衣道姑,呵呵一笑道:「宮主果然大方
得很,只是……」
他回過頭去,朝兩個精壯化子吩咐道:「你們退下去,本座有話要和宮主說。」
兩名精壯化子答應一聲,迅速退了下去。
玄衣道姑也示意那妙齡道姑退下,然後螓首微抬,說道:「吉舵主有什麼見教,現
在可以說了。」
吉直夫望著她貪婪一笑,再把手中信封一舉,說道:「宮主惠賜萬兩白銀,敝舵還
不放在眼裡……」
玄衣道姑驚詫的道:「吉舵主那是嫌貧道出手少了?」
「非也!」吉直夫道:「兄弟這個廬州分舵,雖是窮家幫所屬,但金錢還不容易買
得到。」
玄衣道姑看了他一眼,委婉說道:「貧道只是希望吉舵主幫個忙,人命關天,不牽
連到敝宮頭上,並不是想收買吉舵主。」
「這個兄弟知道。」吉舵主淫笑道,「只是兄弟也想請宮主幫個忙……」
玄衣道姑訝然道:「吉舵主要貧道幫什麼忙呢?」
吉直夫道:「這對宮主來說,應該是輕而易舉,並不是什麼費力之事。」
玄衣道姑道:「吉舵主還是請直說吧!」
「好」吉直夫瘦臉上浮起淫邪的笑容,低聲說道:「兄弟久聞宮主精擅素女術,兄
弟頗想領教一番。」
玄衣道姑嬌容微微一變,但瞬息消失,冷冷一笑,俯首道:「吉舵主這是在威脅貧
道了?」
吉直夫忽然低聲道:「宮主不妨考慮考慮,毒殺敝幫分舵副舵主,這是和敝幫為敵,
兄弟也知道桃花宮有三十六天龍,三十六火齊,兩隊武士作為護法;但若是和敝幫為敵,
區區一座桃花宮無異以卵敵石,這一點宮主應該明白。」
丐幫號稱天下第一大幫,區區桃花宮自然不能比了。
玄衣道姑緩緩抬起頭來,嬌柔的道:「吉舵主曉以利害,貧道能不答應嗎?」
吉直夫大笑一聲道:「那……」
玄衣道姑纖纖玉手一擺,不讓他說下去,就接著道:「天色已晚,吉舵主不嫌簡慢,
就在敝宮權留一晚,明日一朝再走不遲。」
吉直夫心裡明白,她既已答應,自然得由她去安排。
玄衣道姑不待他開口,就朝外面吩咐道:「素月,你領吉舵主三位到客房去。」
站在外面的妙齡道姑答應一聲,還未走入,玄衣道姑回身悄聲道:「待回三位用過
素齋之後,貧道會吩咐素月領你去密室相見。」
她話聲說完,妙齡道姑已俏生生走入,躬身道:「吉舵主三位請先去客房休息。」
吉直夫故意拱拱手道:「如此兄弟就打擾了。」
他隨著妙齡道姑走下石階,朝兩個精壯化子點了下頭道:「你們隨本座來。」
玄衣道姑回轉花廳,已是上燈時候。
她蓮步細碎,舉步跨入,就打著稽首說道:「貧道出去料理一點俗務,倒教三位公
子久候了。」
徐少華站起身道:「仙姑不用客氣。」
玄衣道姑剛在椅上坐下,只見一名黃衣少女奉簾走入,躬身道:「啟稟宮主,廚下
已經整治好一席素齋,不知是否可以開席了?」
玄衣道姑頷首道:「要他們開上來好了。」
黃衣少女應了聲「是」,迅快退去。
徐少華道:「真不好意思,大打擾了。」
玄衣道姑含笑道:「素齋現成的,三位公子不嫌簡慢就好。」
徐少華道:「賈總管……」
玄衣道姑微微一笑道:「公子不用操心,賈總管由敝宮侯總管作陪,已經在外面用
素齋了。」接著站起身,抬抬手道:「三位公子可以請過去入席了。」
花廳對面是一間軒敞的膳廳,壁上懸掛了精緻的名家書畫,四角四盞琉璃燈,燈光
柔和而明亮。
中間一張花梨木八仙桌上,已經擺滿了素齋,四副銀著,配以銀杯,兩名黃衣少女
手捧銀壺,分立兩旁伺候。玄衣道姑抬手肅客,說道:「三位公子請坐。」
徐少華三人也就不再客氣,依次入席,玄衣道姑在主位落坐,兩名黃衣少女手捧銀
壺替四人面前的銀杯中斟滿了酒。
徐少華連忙拱手道:「仙姑原諒,在下熱孝在身,不能飲酒。」
玄衣道姑嫣然一笑道:「徐公子放心,這杯中並不是酒,乃是桃花露,是敝宮弟子
採取桃花瓣和花上露水浸泡而成。會喝酒的人,可以用上好高粱兌入,即是桃花釀,貧
道看三位公子人品如玉,不像是酒徒,所以並未兌入高粱。桃花露人口香甜,飲了可以
明目生津,活血補中,三位公子嘗嘗就知道了,來,貧道先敬三位一杯」
說罷,舉杯一飲而盡。
徐少華聽她這麼說了,再看銀杯之中果然色呈胭脂,清澈晶瑩,也就舉杯喝了一口,
但覺滿口清芬,甜而不膩。不覺笑道:「果然是仙品,在下還是第一次品嚐。」
藍如風因席上用的是銀著銀杯,只要菜中有毒,銀器就會發黑,自可安心食用,不
用再以試毒環試看了。
玄衣道姑笑道:「徐公子這仙品二字,愧不敢當,但公子還是第一次品嚐,倒是不
錯,練制桃花露乃是敝宮秘方。大概普天之下,確實沒有第二家了,公子既然稱許,怎
不幹了?這是貧道的一點敬意,還有史公子、藍公子,也請干了。」
徐少華、史元、藍如風同時幹了。
兩名黃衣少女又給四人斟滿了杯。
史元、藍如風、也是第一次嘗到桃花露,也是讚不絕口。
玄衣道姑舉起銀著,說道:「三位公子請用素菜。」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21:34
第12章
茶餚雖是素齋,但花式繁多,無不鮮美可口,最後是四式素點,也十分精美,徐少
華三人幾乎說不出吃的是什麼東西,自然也吃得很飽。
用畢素齋,玄衣道姑含笑道:
「三位公子的賓舍,離此不遠,三位可以先去休息一會,待到戌時,娘娘臨壇,貧
道自會著人去請。」
徐少華拱拱手道:
「叨擾盛饌,在下兄弟真是過意不去,仙姑請便吧!」
玄衣道姑稽首道:
「徐公子不嫌簡慢就好,素受、素心,你們領三位公子到賓舍去休息吧!」
兩名黃衣少女答應一聲,點起兩盞宮燈,一齊躬身道:
「三位公子請隨婢子來。」走在前面引路。
玄衣道姑就稽首道:
「貧道那就不送了。」
三人抱拳為禮,走出花廳,循著曲折長廊行去,來至精舍前面,兩名黃衣少女推門
而入。
那是一排三間,自成院落的房舍,中間一間小客室,兩邊一共有四個房間。
兩名黃衣少女打開房門,在每個房中點燃起燈燭,才一齊躬身道:
「婢子告退了。」
徐少華含笑道:
「多謝二位姑娘。」
一名少女低頭說了聲:「不用謝。」並肩退了出去。
三人看過房間,果然收拾得極為乾淨。
藍如風推開右首另一間空房房門,看過裡面沒人,才把門關上,說道:
「奇怪,這位仙姑真把我們當作貴賓接待!」
史元道:
「三弟可是懷疑她沒安看好心嗎?」
藍如風道:
「照說,她約我們到這裡來,應該不會有什麼好意的。」
史元冷笑道:
「就算她沒有什麼好意,咱們難道還會怕她不成?」
藍如風道:
「二哥總看到了,方纔那些舞龍舞蜈蚣的壯漢,看去身手都不弱呢,這些人,自然
都是仙姑的手下了。」
史元輕哼道:
「就算是她羽黨,又能怎樣?」
徐少華道:
「我們且看到了戌時,娘娘臨壇,說些什麼?」
史元道:
「大哥真的相信娘娘會臨壇?」
徐少華笑道:
「娘娘臨壇,當然只是騙騙愚夫愚婦的,我們此來,原是想看看她究竟玩些什麼花
樣的,她對我們盛筵款待,如待上賓,只要他們安份守己,不作害人勾當,也就算了。」
史元披披嘴道:
「出家人如此奢魔,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徐少華沉吟道:
「丐幫那名化子,不知是不是她毒死的?方纔,好像有丐幫的人來找她……」
史元道:
「大哥,我們要不要出去看看?」
他是個好事的人!
徐少華道:
「賢弟魯莽不得,她也許要試試我們,此時不可出去。」
史元道:
「那要什麼時候出去?」
徐少華壓低聲音道:
「我們且待看過娘娘臨壇之後再說。」
桃花宮第二進右首,有一座精緻的小花園,三間精緻的小樓。
小園前面是一座圓洞,有兩扇朱漆大門,釘滿了金光閃閃的銅釘,門上懸有一塊長
方型白底朱字的小木牌,上書:「禁止擅入」四個字。
這是桃花宮的禁地,沒有宮主之命,任何人也不准進去,因為這裡是宮主居住的所
在地。
現在已經快近初更。
小園前面正有一個身穿古銅長袍的瘦高老者急匆匆朝圓洞門行來,他腳下方自一停,
兩扇朱門便已呀然打開。
從門內走出一名黃衣少女,朝瘦高老者躬身一禮,說道:
「宮主請侯總管進去。」
原來這瘦高老者正是桃花宮的總管侯如海,聞言點點頭,舉步跨入。
黃衣少女立即掩上了朱漆大門,手提宮燈,走在前面領路,兩人穿行花樹,來至精
捨樓下。
黃衣少女回身道:
「侯總管請。」
侯如海跨入一間精緻的起居室,只見宮主(玄衣道姑)坐在上首一把高背雕花椅上,
眼光一抬,嬌柔的問道:
「侯總管,你事情辦得如何了?」
侯如海神色恭敬,抱拳道:
「屬下特來向宮主覆命的,這位賈總管,聽他說話的口氣,極像是老放江湖的人,
其實他只是嘴上胡亂吹噓,武功並不高,江湖門檻也似懂非懂,是個光殼子的人。」
玄衣道姑問道:
「你試過他了?」
侯如海道:
「屬下和他喝酒之時,裝作無意,用酒壺嘴輕輕碰他右手肘『捉筋穴』,他根本一
無所覺,但酒杯卻舉不起來了。當時他用左手拚命揉著手肘,還說這是他的老毛病,風
濕症,時常會發,發起來就是提不起手來。」
玄衣道姑注意的道:
「會不會是故意裝作出來的?」
「不像是裝作的。」侯如海接著道:
「他揉了半天,幾乎連老臉都急得脹紅了,屬下就說:『兄弟略諸推拿,賈總管要
兄弟給你試試』?」
他欣然道:
「好極!小老兒風濕症發的時候,就是找人推拿,那種手法,叫做推過宮穴,只要
血氣通順了,慢慢就會好。』
屬下笑道:
「那叫推宮過穴』,兄弟學的就是『推宮過穴手法。』
他連連點頭道:『對,對,小老兒說錯了,就是『推宮過穴』,你老哥會『推宮過
穴』,那真是好極了。』
屬下就故意給他推拿了一陣,才替他解開『捉筋穴』,他很高興的直是誇獎屬下,
還間屬下會不會點穴法?說他師傅昔年也曾教過他點穴法,他練了半年,嫌人身穴道大
多,記都記不住,就沒興趣再練了。屬下問他尊師是誰?他說是從前在金陵城裡開練武
場的老拳師顧有福,是少林俗家一派,還在直隸府鏢局裡當過鏢師,那也只是二三流的
角色。」
玄衣道姑微微一笑,問道:
「後來呢?」
侯如海道:
「後來他又吹酒量如何大,是小時候在一家酒坊當學徒的時候練出來的,但屬下和
他喝了幾碗,他就醉熊畢露,連酒裡做過手腳都一無所知,終於醉倒了,屬下扶他入房,
還吐了屬下一身穢物。」
玄衣道姑問道:
「東西可曾找到了嗎?」
侯如海道:
「他身上除了銀票和幾錠碎銀子,就別無他物。」
「這怎麼會呢?」玄衣道姑蛾眉微攏,說道:
「江湖傳言,這件東西明明落在一個叫賈老二的手裡,白骨門派人追蹤他下來,就
敗在一個姓徐的少年手裡,莫非會在姓徐的身上?」
他們說的,敢情就是秋水寒了!
侯如海道:
「這也有可能……」
忽然目光一抬,問道:
「宮主……」
玄衣道姑點頭道:
「我自有道理。」
再說丐幫廬州分舵分舵主吉直夫,和他兩個手下,被招待在前進賓舍之中,晚餐之
後,就各自回房就寢。
吉直夫一心以為鴻鵠將至,心頭好不興奮,獨自坐在窗下,愈想愈得意,天鵝肉終
於到口了。
好不容易熬到初更時分,突聽房門外響起極輕的兩聲彈指聲音。
吉直夫慌忙掠到門口,開出門去,只見門外站立著一個黃衣妙齡道姑,正是方才殿
上招呼自己的那個道姑!
妙齡道姑臉含笑容,打了個稽首,低聲說道:
「吉舵主,宮主有請,吉舵主請隨貧道來。」
吉直夫早就望眼欲穿,聞言大喜道:
「有勞姑娘了。」
黃衣少女沒有作聲,只是手提宮燈,蓮步細碎的低著頭走路,由長廓進入第二進,
再從右首一道腰門步出。
行沒多遠,前面已有一道圍牆,擋住去路,中間一個圓洞門,緊閉著兩扇朱紅大門,
門上釘有白底朱字的「禁止擅入」小木牌。
黃衣妙齡道姑走近朱門,腳下一停,回身說道:
「吉舵主,進入園門之後,就請不要再說話了。」
吉直夫點頭道:
「在下省得。」
妙齡道姑道:
「那就請隨貧道進去。」
說完,右手輕輕一推,兩扇朱門就呀然開啟,舉步走入。吉直夫跟著她跨入圓洞門。
妙齡道姑隨手關上木門,就走在前面領路。
這是一座花木扶疏的花園,中間有一條白石鋪成的道路,兩邊是濃密的花林,一直
通到一幢樓宇前面。
妙齡道姑領著吉直夫跨上石階,進入中間一間起居室,接著朝起居室裡首走去,吉
直夫當然也跟著走去。
轉過屏風,壁問又有一道門戶。
妙齡道姑沒有作聲,走到門前,伸手朝壁上按了兩按,只見一道門戶緩緩向旁移開,
就當先走入。
吉直夫舉目看去,門內竟然一片幽暗,不見一絲燈光。他曾聽宮主說過,今晚要在
密室相見,他心頭一陣波動,暗忖:「大概這門內就是密室了。」急忙跟著走入。
這一跨入門內,登時覺得奇怪,因為門內並不像一間房屋,竟似一條寬敞的走廊,
才走了兩步,只聽砰然輕響,身後門戶已自關了起來。
吉直夫一聽聲音,就已聽出那是一道鐵鑄的門。這一點,他倒並不覺得奇怪。因為
既是「密室」,當然是十分隱秘的地方了。
妙齡道姑手提宮燈,一直朝前行去,吉直夫也緊隨她身後而行,估計約走了十幾步
路,就已走到盡頭。
耳中聽到地底響起一陣輕震,迎面又有一道門自動打開,妙齡道姑已經走了進去。
吉直夫感覺到有一股涼風從門內吹出,經驗告訴他這股涼風,吹到身上寒颶颶的,
該是從地窖中吹出來的。
由此可見宮主的密室是在地窖中了。好個婆娘,原來她慣在地窖中作樂的!
吉直夫是應約幽會來的,當然是毫不懷疑,跟著走去。
這裡可說伸手不見五指,只有走在前面的妙齡道姑手中提著一盞宮燈,地勢緩緩向
下延伸。
她手中宮燈下垂,燈光照在地面上,所能看到的只是數尺方圓,四外依然一片漆黑,
什麼也看不到。
往下走了幾十步,就已到了平坦之處,又走了十幾步路,妙齡道姑忽然站住,回身
道:
「吉舵主請進。」
話聲甫落,身前不遠,已經響起一陣軋軋輕震,一道門戶緩緩開啟,登時有柔和明
亮的燈光照了進來。
密室到了!
吉直夫雖是丐幫廬州分舵的舵主,平日見過不少陣仗,此時也不覺心頭砰砰跳動,
略為吸了口氣,才舉步跨入,身後門戶又砰的一聲關了起來。
這是一間略呈方形的密室,四周壁上懸掛著紫紅絨幔,中間一張小方桌,桌上早已
擺好了兩副牙箸銀杯,一把銀壺,和五盤佳餚。
小桌邊上,只設了兩把錦椅。
對面錦椅上坐著一個雲譬如螺,粉臉如玉的女子,那不是桃花宮主玄衣道姑還有誰
來呢?
她看到吉直夫走入,就盈盈站起,嬌柔一笑道:
「吉舵主請坐,貧道略備水酒,恭候已久了。」
在柔和的燈光之下,她更覺得明艷照人!
吉直夫看得兩眼發直,簡直要冒出火來,連忙拱著手道:
「宮主寵召,在下真是福份不淺。」
隨著話聲,走上幾步,就在她對面的椅上坐下。
玄衣道姑一手取起銀壺,替吉直夫面前的銀杯中斟滿了酒,又在她的杯中也斟滿了
酒,舉杯笑道:
「吉舵主,貧道敬你一杯。」
吉直夫此時已是色迷心竅,連忙抱拳道:
「宮主給在下斟酒,這叫在下如何敢當?該由在下敬宮主才是。」
說著,把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玄衣道姑又替他斟酒,吉直夫伸過手去,接住酒壺,說道:
「不敢勞動宮主,還是在下自己來。」
他接過酒壺之時,輕輕碰了一下玄衣道姑的玉手。
玄衣道姑任由他接過壺去。
吉直夫在兩隻空杯中斟滿了酒,就把銀壺放到自己一邊,舉杯道:
「這杯在下借花獻佛,敬宮主的。」
一口喝乾。
玄衣道姑和他一起干了,眼波一抬,說道:
「貧道聽說貴幫老幫主過世之後,新任幫主,是老幫主的門下,少年雋才,很有作
為。」
吉直夫又在兩人面前杯中斟滿了酒,才嘿然道:
「什麼雋才,只是個少不更事的人。」
玄衣道姑訝異的道:
「聽吉舵主的口氣,好像對他很不滿意?」
吉直夫喝了一口酒,才道:
「丐幫各地分舵主,一向只有分舵主,他坐上了幫主位子,就要派上一個副分舵主,
這不是不相信人嗎?」
玄衣道姑嗤的笑道:
「這話不錯,他派了人來,吉舵主受到監視,就不好胡作非為了。」
吉直夫道:
「宮主這話幸虧是在密室裡說的,若是傳到幫主耳裡,還當在下真的胡作非為呢!」
玄衣道姑眼波橫瞟,撇撇嘴道:
「難道你胡作非為還是假的?廬州城裡金城當鋪薛少東中毒身亡,薛寡婦被人強暴
後投環而死,難道……」
她看著他沒再說下去。
吉直夫聽得變了臉色,但瞬即平復,口中咯咯笑道:
「宮主是哪裡聽來的?」
玄衣道姑嬌笑一聲道:
「舵主怎麼忘了貧道是桃花宮的宮主,桃花宮娘娘最是靈驗不過,這話自然是娘娘
臨壇時說的了。」
吉直夫道:
「在下不信。」
玄衣道姑格的笑出聲來,又道:
「舵主若是不信,要不要貧道再說一件事給舵主聽聽?」
吉直夫道:
「還有什麼事?」
玄衣道姑道:
「就是今天那件事了。」
吉直夫道:
「今天?那是什麼事?」
玄衣道姑道:
「本來貧道還想不通,剛才聽你口氣,對你們幫主派了一個副舵主來,你大為不滿,
才使貧道想到了一件事,金城當鋪薛少東中毒身死,和戚副舵主的在貧道轎前突然毒發
而死,死法極為近似,應該出於一人之手。而且情形也差不多,薛少東的妻子,是城裡
出了名的大美人,這人一定是垂涎美色,才毒死她的丈夫的。」
吉直夫道:
「還有呢?」
玄衣道姑看了他一眼,微笑道:
「至於戚副舵主中毒而死,我想該是舵主怕他聽到什麼不利於你的事情,才下手的,
正好貧道也略有幾分姿色,所以舵主就要他死在貧道轎前,這樣舵主就可以藉機脅迫貧
道了。」
「哈哈!」吉直夫忽然大笑一聲道:
「宮主果然料事如神,宮主若非今晚在密室中說出來,在下決不會讓你活到明天。」
玄衣道姑身軀一震,面有怯色,說道:
「你……要殺我滅口?」
「哈哈!」吉直夫大笑聲中,取起酒杯,喝了一口才道:
「宮主不用害怕,在下是說你若是不在密室中說,在下就不會放過你,但你這話是
在密室中說的,那又不一樣了。」
玄衣道姑問道:
「怎麼會不一樣呢?」
吉直夫看著她淫笑道:
「因為過了今晚,你宮主就是吉某的人了,縱然知道吉某秘密,也決不會再向外人
吐露的了。」
玄衣道姑道:
「但你會用毒,叫貧道如何放心呢?」
「宮主只管放心。」吉直夫道:
「在下可以把解藥先交給你,你就可不用擔心在下對你下毒了。」
玄衣道姑問道:
「你使的到底是什麼毒呢?」
吉直夫道:
「那是一種無色無味的毒粉,是在下一個朋友從雲南弄來的,下在茶酒之中,要半
個時辰才會發作,一經發作,就無藥可救。」
玄衣道姑偏頭想了想,又道:
「戚副舵主服了毒粉,你自然可以算準他毒發的時間,但貧道想不通的是戚副舵主
何以要撲到貧道轎上來呢?」
吉直夫又喝了口酒,笑道:
「這也是一個秘密,敝幫世代相傳,有三式極高的武功,只有繼任幫主的人方能練
習。這三式武功,分由三位長老保管,但其中一式,因保管的長老在江南遇害,也失落
了。」
玄衣道姑輕哦一聲道:
「是了,一定是你告訴戚副舵主,這頁武功秘抄,已經落在貧道手中,所以他要攔
著貧道問問清楚……」
「正是如此!」吉直夫直認不諱,他臉上流露出淫邪的笑容,說道:
「好了,你要問的都問清楚了,在下已經喝了幾杯,好人,春宵一刻值千金,咱們
該辦正事了。」
「慢點。」玄衣道姑看著他,神秘一笑,說道:
「貧道想請舵主認一個人,不知你識是不識?」
吉直夫問道:
「什麼人?」
玄衣道姑嬌聲道:
「你看到了就會知道。」
說罷,舉起一雙玉手,輕輕拍了兩下。
掌聲甫起,就在他們對面的一堵牆上,紫紅絨幔徐徐朝左右分開,露出一個裝有鐵
柵的門戶。
鐵柵門外,另有一間石室,隔著鐵柵門,端坐了一個身穿藍布長袍,紫臉濃眉的年
輕人!
吉直夫聚然看到此人,不由得身軀猛震,駭然道:
「會是幫主!」
「吉舵主原來認識此人!」玄衣道姑盈盈起立,依然聲音嬌柔的道:
「原來他真是丐幫幫主,貧道還以為他是唬唬貧道的呢!」
她不讓吉直夫開口,接著又道:
「這真是最糟糕的事了,我在貴幫主面前洩漏了吉舵主不少罪得,貴幫主一定不會
饒你的了。
吉直夫乍見幫主,心頭大感凜駭,但仔細看去,幫主坐在一間極小的斗室之中,閉
著雙目,門口還有一道鐵柵門,此一情形,他分明是被桃花宮主擒來,囚禁在地室中之
人!
一念及此,不覺心頭一寬,凜懼之心既減,淫邪之念又起,涎臉邪笑道:
「今晚是咱們幽會佳期,幫主也管不了在下的私事,咱們先樂上一樂,不用管他。」
說話之時,雙手張開,朝玄衣道姑環腰抱來。
玄衣道姑並不躲避,只是望著他道:
「當著你們幫主,你還敢如此胡說八道!」
左手白玉拂塵輕輕揮起。
吉直夫簡直像餓虎撲羊,猴急得很,但堪堪撲到玄衣道姑身前,被她白玉拂塵這一
揮,只覺手腳綿軟無力,一個元寶,仰面跌了出去,砰然一聲,背脊落地,半晌爬不起
來,心頭驀然一驚,喝道:
「宮主在吉某身上,可是使了什麼手腳?」
玄衣宮主朝他微一笑道:
「沒有呀,貧道手上雖然塗有『沾膚毒脂』,塗了這種油脂,能使肌膚永遠保持青
春,但必須內服解毒養顏丹,方可無事。萬一有人不小心碰上了,此種奇毒立時由皮膚
侵入骨骼,會使人骨軟筋酥,動彈不得,但只要不碰到貧道的手,就不會中毒的。」
吉直夫心裡明白,剛才從她手中接過酒壺之時,自己就曾輕輕的摸過她的手,這就
說道:
「仙姑那就快些給在下解藥。」
玄衣道姑格的笑出聲來,問道:
「貧道想請問吉舵主一聲,如果貧道想把你收為己用,不知吉舵主肯不肯歸附桃花
宮呢?」
吉直夫身中奇毒,急於想得到解藥,忙道:
「吉某願意歸附宮主,作不二之臣。」
玄衣道姑道:
「你是真心投降?」
吉直夫要想舉手,但卻舉不起來,口中說道:
「吉某可以對天發誓,吉某若有貳心,不得好死。」
玄衣道姑嬌笑道:
「你們韋幫主聽了你方才說的話,心裡一定十分震怒,因為你在廬州姦淫不法,有
辱丐幫名頭,再以毒藥害死副舵主,這些都犯了丐幫的律條……」
吉直夫道:
「在下已經歸附宮主,就不是丐幫的人了,韋幫主也管不到在下了。」
玄衣道姑微微搖頭道:
「貧道要招降你,就因為你是丐幫廬州分舵的分舵主,丐幫的分舵主歸附了桃花宮,
等於廣州地方的勢力都歸附了桃花宮。如若你不是分舵主,那就只有你一個人歸降,以
你的武功,也只是和桃花宮手下上百名武士差不多,又何足為奇?」
吉直夫道:
「在下剛才說的話,雖是承認了吉某的罪行,但宮主不說,又有誰知道?」
玄衣道姑一指坐在鐵柵門內的韋幫主,說道:
「韋幫主不是也聽到了嗎?」
吉直夫望望韋幫主,說道:
「幫主雖然聽到了,但他不是已成了宮主的階下囚嗎?」
玄衣道姑道:
「不,韋幫主乃是桃花宮的貴賓,貧道正在勸說他歸順桃花宮。」
吉直夫道:
「韋幫主若是歸順了,咱們就是一家人了,還怕什麼?」
「不,那可不同。」玄衣道姑接著道:
「韋幫主縱然歸順桃花宮,但他還是丐幫一幫之主,丐幫的律法,還是依然存在
的。」
吉直夫道:
「宮主不可以命令他嗎?」
玄衣道姑又是格的一笑,說道:
「貧道目前正想拉攏他,你吉舵主想想看,拉攏韋幫主,就有一個丐幫歸順桃花宮。
拉擾吉舵主,充其量只有一個廬州分舵歸順本宮,何況吉舵主這個分舵主的位子也未必
坐得穩了,你說兩者孰輕孰重?」
吉直夫直到此時,才知自己上當了,不覺怒聲道:
「好妖女,你這是預先設計好陷害我的了?」
「那倒不是。」玄衣道姑平靜的道:
「第一,韋幫主是貧道請來的,正好今天戚副舵主中毒死在貧道轎前,丐幫的人,
一定會認為是貧道下的毒,所以貧道必須當著韋幫主予以澄清。第二,廬州城金城當鋪
的薛少東夫婦一向是桃花宮出錢最多的大德,他夫婦無故遭人毒手,貧道也有查明真相
的義務,但這些都是吉舵主自己坦然承認的,貧道可沒有嚴刑逼供呀!」
說到這裡,目光一溜鐵柵門裡的韋幫主,說道:
「韋幫主,你總聽清楚了,金城當鋪薛少東夫婦命案,是吉舵主下的毒,廬州分舵
戚副舵主也是吉舵主下的毒,與貧道無關,吉舵主還利用戚副舵主之死,要挾貧道。這
種人死有餘辜,貧道總算也替你清理了門戶。至於韋幫主肯不肯合作,貧道希望你仔細
考慮考慮,韋幫主若是再堅持的話,貧道只好永遠不放你出去,另外再立一個幫主,就
會俯首聽命的了。」
韋幫主依然閉著雙目,一聲不作。
吉直夫身中軟骨之毒,反正活命無望,坐在地上,就,『淫婦」、「妖婦」的破口
大罵。玄衣道姑撇撇嘴道:
「吉直夫,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你最多罵上半個時辰,也差不多了。」
說罷,玉拂一揮,燈光乍滅,玄衣道姑已經走得不知去向。
徐少華、史元、藍如風三人,因戌時桃花娘娘就會降壇,大家雖然不信,為了好奇,
卻也頗想瞧瞧。因此就在中間一問起居室中,淪茗聊天。
現在差不多已是西未戌初了!
史元站起身道:
「時間差不多了,仙姑怎麼還不來呢?」
一言未了,只聽階前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接著一名黃衣少女拳簾走入,躬身說
道:
「宮主已在神壇恭候,請三位公子可以進去了。」
黃衣少女道:
「婢子替三位公子領路。」
說完,首先退了出去。
徐少華正待舉步,藍如風輕輕拉了他一下衣袖,叫道:
「大哥且慢!」
他迅速伸手人懷,取出一個瓷瓶,傾出三個藥丸,分給兩人,低聲說道:
「大哥、二哥快把藥丸含在口中,這是寒門秘製的『辟毒丹』,一個時辰之內,不
懼任何奇毒侵害。」
徐少華、史元接過藥丸,依言納入口中。
三人跨出起居定,黃衣少女手提宮燈,已在階下等候,立即欠身道:
「三位公子請隨婢子來。」
一行四人由東首花園進入圓洞門,再穿行長廓,來至第二進。
越過鋪著石板的大天井,只見天井中間一支比人還高的白石香爐,已經燃起了檀香,
香煙裊裊,散發著檀香香氣。
三級石階兩旁挺胸凸肚站立了十六名頭戴金盔、身穿金甲、手執金戈、腰懸金刀的
武士,宛如天神一般,一動不動。
黃衣少女舉步拾級而上,三人跟著她跨上石階,迎面就是第二進大殿,中間和兩旁,
各有兩扇高大的殿門。
中間兩扇並未開啟,黃衣少女領著三人。走到左邊兩扇門前,腳下一停,伸手推開
高大木門,才回身道:
「三位公子請隨婢子進去,但進入大殿,就不可互相交談了,到時該當如何,婢子
會隨時告訴三位公子的。」
徐少華點頭道:
「在下省得,姑娘請吧!」
黃衣少女走在前面,領著三人跨進門去,門口也有一名黃衣少女等四人走入,立即
關上了兩扇木門。
這座大殿相當寬廣,兩邊各有八盞宮燈,燈光柔和,中間是一座摟刻精細金壁輝煌
的神龕,兩旁懸掛著數丈高的神幡,一共十六幅之多!
神龕前面,放一支紫銅香爐,爐香縷縷不絕,向空升起,因為六扇大門都關了起來,
因此整座大殿上香煙繚繞,滿殿氤氳,增加了不少神秘氣氛!
玄衣道姑面向神龕,手持拂塵,拱手肅立,不言不動。
黃衣少女把三人引到神龕左首,壓低聲音道:
「三位公子就請站在這裡,不可走動了。說完,小心翼翼的退到藍如風的下首站停。
徐少華心中暗道:
「看來今晚這位娘娘臨壇,只是為了接見自己三個人了,不知她如何臨壇法子?」
史元心中暗道:
「我倒要看看你玄衣道姑究竟搗什麼鬼?」
藍如風心中暗暗忖道:
「她明明是騙人的把戲,卻故意裝模作樣,這種玩意,我可看得多啦!」
不提三人心中各自想著心思,突聽殿上響起了一陣仙樂!
這樂聲絲竹並奏,似近實遠,既似起於殿上,又似從遠處傳來,飄渺難測方向!
三人舉目四顧,這大殿上根本沒有吹奏樂器的人,心中方自驚疑之際: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22:53
第13章
只聽一個蒼勁聲音起自殿頂上空,說道:
「值殿護法王靈官恭迎娘娘聖駕。
接著又響起一個嬌脆的婦人聲音說道:
「護法兔禮。」
這聲音似是出於中年婦人之口,但卻嬌脆悅耳!
玄衣道姑這時突然雙手前撲,跪拜下去,口中低聲說道:
「弟子桃花宮住持秦妙香叩見仙娘。」
這時那嬌脆婦人聲音已從神龕中傳出:「起來。」
玄衣道姑拜了幾拜,才盈盈站起。
神龕中嬌脆聲音又道:
「妙香,你說有三個少年要來見我嗎?」
玄衣道姑躬身道。
「是的。」
神龕中嬌脆聲音說道:
「叫他們過來。」
玄衣道姑急忙躬身應「是」,轉身朝徐少華三人說道:
「三位公子快請過來,參拜娘娘。」
徐少華等三人,依言走了過去。玄衣道姑要他們並排朝神龕站定,她就移動蓮步走
到了右上首。
黃衣少女跟在三人身後過來,壓低聲音說道:
「三位公子快跪下去叩頭,拜見娘娘。」
徐少華並未跪拜,只是朝神龕中的桃花娘娘神像抱拳作了個揖,說道:
「在下兄弟特地晉謁娘娘來的。」
說話之時,凝目朝神龕中看去。
這尊神像。正是下午坐在神轎中的那一尊,只是那時神轎四周,垂著瓔珞,看得並
不清楚。
如今神像就端坐在神龕之中,沒有任何遮掩,可以看得十分清楚,風冠霞帔的桃花
娘娘玉面桃腮,柳眉鳳目,絳唇如菱,簡直風情萬千,栩栩如生!
史元和藍如風看大哥沒有跪拜下去,也同樣抱了抱拳。
玄衣道姑看得大急,忙道:
「三位公子見了娘娘,怎麼不跪拜?」
只聽嬌脆聲音道:
「算了,他們不願意跪拜,就不用跪拜了。」
玄衣道姑俯首應了聲:「是」
徐少華細聽那嬌脆聲音,確是從泥塑木雕的神像口中發出,心中暗暗奇怪!
只聽那嬌脆聲音又道:
「你們三個娃兒大概心中還存著懷疑吧,好,我就和你們個別談談,史元、藍如風,
你們先退下去。」
史元和藍如風心中也存著懷疑,就依言退下,站到原處。
就在此時,徐少華只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
「姓徐的娃兒,你此行是為了想報雪父仇而來,對不?」
徐少華聽得不由一怔,忖道:
「她果然一口道出自己心事來了!」這就抬目問道:
「在下此行能如願以償嗎?」
嬌脆聲音依然在耳邊細聲道:
「有志竟成,但不可躁進,此行自會另有奇遇。」
徐少華還待再問,只聽那細聲道:
「天機不可洩漏,日後自知,好了,你可以退下去了。」
徐少華拱拱手道:
「多承娘娘指點。」便自退下。
玄衣道姑叫道:
「史公子,該你了。」
史元原想問問大哥:「桃花娘娘和你說些什麼?」但聽玄衣道姑在叫自己了,急忙
走了上去,面向神龕,堪堪站定。
只聽耳邊響起極細的聲音說道:
「史元,你膽子不小,居然瞞著你爹,偷偷和徐少華一起出來,要幫他去找仇家!」
史元聽得心頭一陣跳動,連臉色都脹紅了,抬頭道:
「我……」
那細聲不待他說下去,接著又道:
「你不用再說,不過此去不可多傷無辜,你的心願,自會達到的,好了,你退下
去。」
史元現在完全相信了,不覺拱拱手道:
「多謝娘娘。」
接著又道:
「藍公子,該你了。」
藍如風眼看大哥、二哥都好像對桃花娘娘十分信服,心中更覺好奇,聞言急忙走了
上去,拱手道:
「在下也要請娘娘指點迷津。」
只聽耳邊細聲說道:
「你是從雲南來的,對不?」
藍如風從沒和人說過自己是雲南藍家的人,聞言點著頭道:「是的。」
細聲又道:「你爹沒有來?」
藍如風道:「沒有。」
細聲又道:「很好,你爹大概也快來了,到時,你要勸勸你爹,合則兩利,不合則
無法立足。」
藍如風仰臉道:
「娘娘能否說得清楚些呢?」
那細聲道:
「這是天機,你把這兩句話轉告你爹,日後就會明白。」
說到這裡,語聲頓寂,一陣悠揚的仙樂又適時響起!
突聽殿頂又響起先前那個蒼勁聲音道:
「恭送娘娘法駕。」
玄衣道姑急忙伏下去,口中說道:
「弟子恭送聖駕。」
徐少華對這位能談言微中的娘娘,真有莫測高深的感覺!
她這在耳邊的細聲說話,絕不是「傳音入密」,尤其話聲明明是從神像口中發出來
的,自己絕不會聽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他從不相信世上真有鬼神,但娘娘能夠一言道出自己心事來總是真的。
史元、藍如風也和大哥想的一樣,真是疑信參半,疑神疑鬼,難以推測。
玄衣道姑送走仙娘聖駕,才站起身來,朝三人盈盈一笑,說道:
「三位公子方才都和仙娘個別談過話了,不知仙娘和三位公子說了些什麼?」
徐少華道:
「娘娘果然十分靈異,一口就道出了在下身世,只是語含玄機,不肯明說,只說日
後自知……」
史元沒待他說完,就插口道:
「是啊,我先前也心存懷疑,沒想到她好像親眼目睹一般,連我們……一起……出
來,她都知道。」
藍如風也道:
「娘娘說我爹就要來了,我爹平日很少出門,如果真的來了,那就真的靈驗了。」
玄衣道姑微微一笑道:
「三位公子現在相信了吧?」
口氣略為一頓,接著道:
「為了仙娘臨壇,有累三位公子久等,現在已是二更天了,貧道已吩咐廚下,替三
位公子準備了宵夜,三位公子請。」
纖手輕抬,讓三人走在前面。
兩名黃衣少女立時打開了大殿兩扇木門。
徐少華舉步跨出,一面說道:
「仙姑太客氣了,如此打擾,在下兄弟怎麼敢當?」
玄衣道姑朝他粲然一笑道:
「廚下早已做好了,徐公子要說打擾的話,也已經打擾了,不如就再打擾一次吧!」
徐少華道:
「仙姑說話爽直,真是鳳趣得很!」
玄衣道姑道:
「徐公子誇獎。」
他們邊說邊走,由兩名黃衣少女提燈照路,回到東花廳,八仙桌上果然已經放好四
副牙著、銀匙、和四盤小萊。
玄衣道姑請三人上坐,自己在下首作陪,兩名黃衣少女立時裝了四碗小米稀飯端上,
接著又送上來一籠素餃,一籠燒賣,一盤糯米甜藕,一盤松花棗泥軟糕。
史元喜歡甜食,不覺笑道:
「仙姑準備了這許多美點!」
舉筷夾了一塊松花棗泥糕,吃了兩口,連聲稱好。
玄衣道姑笑道:
「史公子喜愛甜食,儘管請用,不夠再叫廚房送來。」
史元笑道:
「我們明天還要趕路,吃得太飽了,還睡得著?」
正說之間,突聽前殿響起一陣雲板之聲,連續傳來!
玄衣道姑臉色劇變,倏地站起身來,打了個稽首,說道:
「三位公子請慢用,貧道出去瞧瞧!」
徐少華跟著站起,問道:
「仙姑,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敝宮發現敵蹤。」玄衣道姑匆忙的道:
「三位公子務請在此稍待,不可出去。」
話聲一落,就以極快身法閃了出去。
史元道:
「大哥,你看,她好快的身法!」
藍如風道:
「我們要不要出去看看呢?」
徐少華微微搖搖頭道:
「仙姑對我們待若上賓,並無絲毫惡意,方纔她臨行之時,還叮囑我們務必待在這
裡,不可出去,我們如果出去,覷探人家隱私,是江湖的大忌,不如在這裡等她進來了,
聽她怎麼說的好。」
藍如風望望史元說道:
「二哥,你說呢?」
史元道:
「我們自然聽大哥的了。」
玄衣道姑匆匆行來,剛跨出圓洞門,就看到總管侯如海朝裡走來,這就叫道:
「侯總管,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侯如海腳下一停,抱抱拳道:
「屬下就是找宮主來的,屬下剛才據報,地室裡的丐幫韋幫主不見了……」
「什麼?」玄衣道姑一怔,問道:
「韋凌雲逃走了?是什麼人把他救走的?」
侯如海道:
「不知道,方才是裘進財、張得祿兩人進去換班,發現當班的兩名弟兄被人點了睡
穴,鐵柵門大開,韋幫主已是不見蹤影……」
玄衣道姑問道:
「吉直夫呢?」
侯如海道:
「吉直夫中毒昏迷,已是不省人事,仍留在地室裡。」
玄衣道姑道:
「你問過值班的兩人嗎?」
侯如海道:
「問過了,他們根本沒看到人影,一點都不知道。」
玄衣道姑又道:
「咱們外面還有十幾處暗椿,也沒有發現有人進入,有人出去嗎?」
侯如海道:
「怪就怪在這裡,咱們前前後後,布有十幾處暗椿,竟然沒有人看到有人進出……」
玄衣道姑又道:
「那麼前殿撞擊雲板,又是怎麼一回事?」
侯如海道:
「這也是屬下進來稟告宮主的第二件事……」
玄衣道姑道:
「還有第二件事?」
「是的。」侯如海道:
「剛才據報,前面桃林間,正有兩條人影朝宮中奔行而來,火齊隊的弟兄阻攔不住,
一直讓他們闖到宮前。
後來屬下聞報趕出去,原來來的是廬州地面上大名鼎鼎的三眼二郎王天榮和笑面財
神王貴……」
玄衣道姑神色微怔,詫異的道:
「深更半夜,他們來作什麼?」
侯如海道:
「屬下問他們來意,他們不肯說,聲言要見宮主。」
「好!」玄衣道姑道:
「他們人在哪裡?我出去見見他們。」接著問道:
「你可曾派人出去迫蹤?」
侯如海道:
「咱們這裡只有三條路通往外面,屬下已派出三路追蹤的人,分頭搜索。」
玄衣道姑想了想,忽然問道:
「你去看過賈老二沒有?」
侯如海一怔道:
「他喝得爛醉如泥,倒在床上,屬下倒是沒去看過他。」
玄衣道姑道:
「你去看看他,還在不在床上?」
侯如海道:
「宮主懷疑是他救了韋凌雲?這不大可能。」
玄衣道姑道:
「你去看看再說。」
侯如海點頭應「是」,匆匆領命而去。
玄衣道姑步出大殿,只見大殿上站著三個人,一個是桃花宮天龍隊領隊馬天龍,另
外兩人一個中等身材漢子,一個矮胖中年人。
馬天龍看到宮主出來,立即抱抱拳道:
「啟稟宮主,這二位就是廬州的三眼二郎王天榮王大爺,和笑面財神王貴王二爺。」
王天榮、壬貴連忙拱手道:
「在下兄弟聞宮主大名,今晚夤夜求見,深感冒昧。」
玄衣道姑朝兩人打了個稽首,冷冷說道:
「二位是廬州響噹噹的大人物,貧道也久仰二位大名,只不知二位在深更半夜,闖
進敝宮來,有何見教?」
馬天龍因兩人在廬州名頭不小,宮主說得如此冷峭,怕對方下不了台,連忙陪笑道:
「二位遠來的,有什麼話,還是請坐下來再說。」
坐下來說,就是暗示宮主,這兩人不好惹。
「馬兄不用客氣。」王天榮拱手道:
「在下兄弟夤夜打擾,請見宮主,實是情非得已。」
玄衣道姑依然冷聲道:
「二位有什麼情非得已的事,王大俠不妨說出來聽聽?」
王天榮道:
「宮主快人快語,王某那就直說了,在下想請問宮主,徐州雲龍山莊少莊主和一位
姓史的公子,是否在貴宮作客?」
玄衣道姑看了兩人一眼,說道:
「王大俠似乎還少說了一位藍公子。」
王天榮微微一怔,說道:
「還有一位藍公子?」
「不錯。」玄衣道姑道:
「三位公子是傍晚時候一起來的,王大俠夤夜趕來,就是為了問貧道這句話嗎?」
笑面財神王貴堆著滿臉笑容,說道:
「在下兄弟聽說徐公子他們是宮主請來的?」
「不錯,」玄衣道姑道:
「是貧道把他們請來的。」
壬貴陪著笑臉又道:
「那是在貴宮作客了?」
「王二俠說對了。」玄衣道姑道:
「他們正在敝宮作客,二位究竟有什麼事?」
壬貴看了王天榮一眼,才道:
「不瞞宮主說,在下兄弟是負責暗中保護二位公子的,既然在貴宮作客,在下兄弟
就放心了。」
玄衣道姑問道:
「二位真是保護徐公子他們來的?」
王天榮點頭道:
「正是」
玄衣道姑道:
「今晚闖入敝宮來的,只有二位嗎?」
王天榮一怔問道:
「宮主這是什麼意思?」
玄衣道姑冷笑道:
「因為二位來得太湊巧了。」
壬貴聽得睜大雙目問道:
「宮主是說進來的不止咱們兩個?」
玄衣道姑道:
「因為剛才有人闖入敝宮禁地……」
壬貴忙道:
「這也許是誤會,咱們兄弟求見宮主,但貴宮弟兄卻堅不放行,也不肯代為通報。
後來侯總管出來,問明原委,才帶在下兄弟進來的,怎麼會有第三個人潛入貴宮?縱然
有人潛入貴宮,也與在下兄弟無關。
「好,貧道權且相信你們。」玄衣道姑望著兩人又道:
「貧道只是奇怪,二位在廬州有著不少事業,但並未聽說開設了鏢局,怎麼會保起
人頭鏢來了?」
王天榮道:
「宮主見詢,在下只好實說了,在下兄弟因聽到徐公子、史公子在貴宮出會時,對
娘娘神轎似有不敬之處。宮主邀約他們前來,據說二位公子是傍晚時來的,一直沒有回
去,在下兄弟怕雙方有什麼誤會,只好夤夜趕來了。」
玄衣道姑點著頭道:
「二位怕貧道對他們不利?」
「在下兄弟正是這個意思。」壬貴堆滿了笑容,說道:
「因為在下兄弟怕宮主不知道他們來歷……」
他因玄衣道姑雖已承認有三位公子正在這裡作客,但江湖中人口中的「作客」,可
有兩種不同的解釋!
一種是真正作客,另一種把人留下了,也叫做「作客」,因此出言相試,提到來歷,
就故意拖長語氣,停了下來。
玄衣道姑訝然道:
「方纔王大俠不是說了,徐公子是雲龍山莊的少莊主嗎?」
「是,是!」壬貴點著頭,忽然神秘一笑,又道:
「但還有一位,只怕宮主還不知道……」
他說到一半,又停住了。
「哦!」玄衣道姑問道:
「這個貧道倒要請教。」
王天榮臉上神色忽然一正,說道:
「宮主是否可請這位馬兄出去一下?」
玄衣道姑含笑朝馬天龍點了下頭。
馬天龍舉步走出大廳,玄衣道姑道:
「現在王大俠可以說了吧?」
王天榮跨上一步,壓低聲音,和玄衣道姑說了幾句。
玄衣道姑忽然格的一聲笑了出來,說道:
「我當王大俠有什麼驚人之言,這個貧道早就知道了。」
王天榮驚道:
「宮主早就知道了?」
玄衣道姑道:
「貧道如若不知他們來歷,怎會把二位公子待若上賓呢?」
王天榮大笑道:
「宮主這話怎不早說?」
玄衣道姑笑道:
「那是二位誤會了貧道的意思,三位公子正在花廳宵夜,你們要不要進去一起用些
粗點?」
王天榮道:
「事情既已說清楚了,在下兄弟這就告辭,不再打擾了。」
說完拱了拱手,就和壬貴一起往外就走。
玄衣道姑送到階上,稽首道:
「二位恕貧道不送了。」
兩人走後,玄衣道姑回入大殿,侯如海已從長廊走來。
玄衣道姑問道:
「他在不在?」
侯如海回道:
「屬下沒有說錯,他酒醉未醒,一屋子都是酒味,鼾聲直達房外,宮主怎麼會懷疑
到他頭上去的。」
玄衣道姑沉吟道:
「那是我看錯人了,但除了他,還會有什麼人把人從地室中救走呢?」
第二天一早,徐少華三人向玄衣道姑告辭。
玄衣道姑再三致歉,說道:
「真是怠慢了三位公子。」
徐少華道:
「仙姑如此豐盛的招待,在下兄弟十分過意不去,怎麼還能說怠慢呢?」
玄衣道姑道:
「三位公子是說有要事在身,貧道不敢挽留,且等三位公子辦完正事,貧道歡迎你
們再來敝宮多盤桓幾天。」
史元道:
「這裡是我們必經之路,到時一定再來打擾。」
說話之時,已經跨出大殿,只見侯如海已陪著賈老二、胡老四、徐老六三人,在殿
上等候。」
徐少華拱拱手道:
「仙姑請就此留步,在下兄弟告辭。」
玄衣道姑道:
「這怎麼成?貧道至少也要送到門口。」
徐少華看著她這麼說了,只得由她。
大家一起出了大門,玄衣道姑才稽首道:
「三位公子恕貧道不送了,等三位公子辦完正事,務請再度光臨。」
徐少華拱手道:
「仙姑請回。」
侯如海卻一直送過廟前廣場平台,才站停下來,說道:
「諸位請上馬,在下也不遠送了。」
賈老二聳著肩道:
「侯總管,小老兒也要謝謝你的酒,昨晚喝醉了,睡得真香!」
六人的馬匹,已經都拴在平台下面的石柱上,大家牽過馬匹,跨上馬鞍,只見玄衣
道姑還站在門首,朝大家揮手。
徐少華三人也朝她揮了揮手,才帶轉馬頭,循著小徑退出桃林,轉上大路。
史元道:
「真奇怪,我起初認為仙姑邀我們前來,總是不懷好意,誰知道她還真把我們待若
上賓。」
賈老二腳下一夾,催著牲口趕上半個馬頭,聳著肩,笑道:
「我的公子爺,這就是你們老實了,小老兒滿以為你們存著好奇心來的,多半總會
瞧瞧熱鬧,誰知你們連一點熱鬧也沒看到。」
「什麼熱鬧?」史元問道:
「你看到了?」
「嘻嘻,昨晚熱鬧多著呢!」賈老二扳著手指說道:
「第一出,是呂布戲貂蟬、第二出是千里走單騎、第三出是二進宮……」
史元道:
「你在說些什麼?」
賈老二嘻的笑道:
「小老兒是說昨晚連台好戲,三位公子都沒看到。」
藍如風道:
「那你一出出的說咯!」
史元道:
「你先說說,你怎麼會看到的?」
賈老二嚥了一口口水,搖頭晃腦的說道:
「小老兒昨晚也演了一齣戲,叫做酒醉桃花宮……」
史元性急,馬鞭啪的揚了一揚,說道:
「你快說清楚,別打啞謎了。」
「是、是。」賈老二連應了兩個是,才道:
「事情是這樣,侯如海那老小子,好像要巴結小老兒,弄來了一席酒菜,拚命的勸
酒。那兩個老小子(指胡老四、余老六)還是道上混混的,居然給人一灌就醉,小老兒
有些奇怪,他在桃花宮當總管,又無求於我。
何以要一股勁的向小老兒獻什麼慇勤?心裡有了譜,他敬的酒,就要仔細品嚐品嚐,
哈,這一品嚐,就嘗出苗頭來了!」
史元問道:
「嘗出什麼苗頭來了!」
賈老二道:
「他在酒裡做了手腳。」
史元道:
「他放了蒙汗藥?」
賈老二道:
「蒙汗藥下在酒裡,就混淘淘的,只要走江湖的人,一看就知,這老小子下的是人
口迷,看不出,聞不出,也嘗不出來的迷藥,但小老兒喝酒成了精,豈會著他的道?」
藍如風問道:
「結果你沒被迷倒?」
賈老二道:
「迷倒了,還會看到連台好戲?」
他又嚥了一口口水,才道:
「小老兒不知他打什麼主意?所以就假裝酒醉,還吐了他一身……」
史元忍不住咕的笑出聲來,說道:
「後來呢?」
賈老二道:
「他扶小老兒上床,就在小老兒身上亂摸,好像要找什麼東西,小老兒才明白過來,
他敢情也聽到風聲,認為什麼勞什子的秋水寒在小老兒身上,才要把小老兒灌醉的。」
史元道:
「你快說下去,後來呢?」
賈老二道:
「他找不到東西,就回了出去,小老兒想聽聽他們還有什麼詭計?就偷偷跟在他身
後走了出來。就看到丐幫廬州分舵的分舵主吉直夫那小子,神氣活現的坐在大殿上……」
徐少華回頭道:
「丐幫找他們作甚?」
賈老二道:
「就是為了那個在仙姑轎前中毒死的化子來的……」
他把吉直夫和玄衣道姑在大廳上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
史元哼道:
「吉直夫居然敢仗丐幫勢力,脅迫仙姑……」
「公子爺別著急,好戲在後頭呢!」賈老二續道:
「小老兒眼看初更以前,沒什麼好瞧的了,就回房打了個盹……」
藍如風道:
「你還回房打盹?」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小老兒從沒誤過事,打個盹,不過稍事休息罷了。一直熬到初更時分,小老兒就
躡手躡腳的找到吉直夫那老小子住的賓舍裡,縮做一團,躲在牆角裡,果然過沒多久,
有一個黃衣道姑提著宮燈,來敲姓吉的小子房門。
吉直夫就跟著她朝第二進西首的花園而去,小老兒當然不肯放過機會,就遠遠跟了
進去,嗨,想不到那宮主住的精舍裡,還有地道,小老兒等他們進去了一回,依樣葫蘆,
開了地道的門,也愉偷的摸了進去。」
史元問道:
「地道下面是什麼呢?」
賈老二道:
「這條地道,真還又長又黑,幸虧小老兒是夜貓子,看不到,會摸索著走,終於給
小老兒摸到了地頭……」
他口氣又頓了一頓,說道:
「原來宮主在地窖秘室中擺了一席酒菜,等著姓吉的小子。」
他又把地窖中兩人說的話,大概說了一遍,接著問道:
「你們知道這位宮主,在地窖中囚禁了誰?」
徐少華星然道:
「地窖中還囚禁了人?」
史元道:
「你快說下去。」
賈老二道:
「是丐幫新任幫主韋凌雲,一個年輕小伙子。」
接著說到吉直夫如何中毒,宮主如何離開地窖。
藍如風道:
「你呢?是不是跟著宮主出來的?」
賈老二道:
「宮主走了,桌上放著好酒菜,不吃未免太可惜了,小老兒老實不客氣,就坐下來
痛痛快快吃了一頓。」
「小老兒當然是說那個臨壇的桃花娘娘了。」
史元道:
「你看到桃花娘娘了?」
賈老二道:
「小老兒放走韋幫主,因為地窖裡還藏著好幾罈陳年桃花釀,想偷他一壇出來,先
運到咱們必經之路,把它藏起來。
那麼今天咱們上路之後,就可以帶走了,哪知再回進去,一時大意,走岔了路,摸
到一間房門口去……」
史元道:
「房裡有人?」
「就是那個桃花娘娘!」賈老二道:
「那婆娘可厲害得很,小老兒走路自以為沒有聲音,哪知給婆娘聽到了。」
藍如風道:
「那你怎麼辦呢?」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干小老兒這一行,總得先有個準備,以防萬一給人發現,可以應應急,所以小老
兒進入地窖之前,就捉了一隻老鼠,籠在袖管裡。」
那婆娘問了聲:『什麼人』?小老兒就把袖管一鬆,老鼠就沒命的邊叫邊逃,鑽進
房去,那婆娘就不會再疑有人了。」
這話聽得史元、藍如風都不禁笑了起來。
徐少華道:
「那你怎麼出來的?」
賈老二道:
「小老兒那時伏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看她對著一根管子說話,一回叫少莊主,一
回又叫史公子,又叫藍公子。
小老兒在她說話之時,慢慢爬了出來,趕緊回房,蒙頭大睡。
後來,那姓侯的老小子又來到小老兒房裡。在小老兒耳邊大聲叫喊,又用手摸小老
兒額頭,小老兒心知他們可能懷疑到小老兒頭上了,只好裝作酒醉,沒去理他,他才回
出房去。」
史元道:
「這麼說,桃花娘娘果然是騙人的把戲,神像會說話,只是有一根管子,從地窖通
到了神像的嘴裡,她的話聲,就可以從管子裡傳出來了。」
賈老二嘻嘻笑道:
「這些原本是江湖把戲,你們真還以為遇上了仙人?但這位桃花娘娘的一身功力,
可著實高明,就是桃花宮的人,也都有一身很好的武功,可不能小覷了他們。」
藍如風看了他一眼,說道:
「這麼說,賈總管也很了不起了,桃花宮有這許多高手,你可以來去自如,一點也
沒有被他們發覺。」
徐少華聽得突然心中一動,不覺回頭朝賈老二看去。
賈老二坐在馬上,連連搖手道:
「藍公子這一說,不是把小老兒也說成了高手了?那可當不起。他們沒有發現小老
兒,因為小老兒會一點偷雞摸狗的本事,從前小老兒摸進皇帝宮裡去,大內不是有許多
本領高強的一等、二等侍衛?小老兒照樣進進出出,萬一被人聽到一點聲音,小老兒只
要放出一隻老鼠去當替身,就可沒事了,只要膽大心細,什麼地方都可以去得。」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25:41
藍如風道:
「難怪人家把小偷叫做鼠竊!」
史元道:
「三弟,你說錯了,難怪賈總管生得和老鼠差不多!」
藍如風偏頭朝賈老二看了一眼,忍不住嗤的笑出聲來。
徐少華沉吟道:
「桃花宮裝神扮鬼,愚弄鄉民,只是為了斂錢,為什麼要囚禁丐幫幫主呢?」
賈老二聳著肩道:
「這個少莊主就不知道了,桃花娘娘手下,有十六名金甲武士,三十六天龍,三十
六火齊。個個能高來高去,身手不凡,就憑這些人,論實力比之江湖上佔山立寨的一方
霸主,還要強得多。自然就有野心,囚禁韋幫主,就是為了要和丐幫合作,合作就是要
韋幫主歸順她,向桃花宮投降。」
徐少華道:
「丐幫號稱天下第一大幫,豈肯歸順於她。」
賈老二雙手一攤,聳聳肩道:
「所以桃花宮要把他囚禁了。」
說話之時,已經趕到舒城。
賈老二一馬領先,入城之後,就在一家大酒樓門前下馬,讓三位公子走在前面,登
上樓梯,一名堂棺迎了上來,把六人領到靠窗口的一張桌子落坐。
賈老二不待公子開口,就朝堂倌揮著手吩咐道:
「你去要廚下揀拿手的菜做來,要快,咱們吃過飯還要上路哩!
堂倌問道:
「公子爺……」
賈老二搶著道:
「三位公子都不喝酒,你快去吧!」
堂倌唯唯應是,退了下去。
史元道:
「賈總管,你倒真像一個總管。」
賈老二笑道:
「人嘛,到了什麼時候,就要像什麼,小老兒這總管,可不是吹的,應該是天底下
第一了。」
史元道:
「好,那我就考考你,當總管,應該不用吩咐,一切都會辦得妥妥貼貼,對不?」
「這個當然!」賈老二晃著一顆頭,笑道:
「有小老兒當總管,三位公子什麼都不用操心。」
「好!」史元笑著道:
「這話是你說的,如果辦不好呢?」
賈老二縮慣了的雙肩一挺,拍著胸脯,說道:
「一切唯小老兒是問。」
一回工夫,堂棺送上飯菜,六人匆匆用畢,堂倌又沏來了一壺好茶。
賈老二站起身道:
「三位公子請寬坐,小老兒去去就來。」
說完匆匆下樓去。大家以為他是去方便的,既然堂倌沏來了茶,也就喝著茶等他回
來再走。
不過一盞茶工夫,賈老二就走了上來,聳著肩道:
「三位公子,小老兒已經會了帳,咱們可以下樓去了。」
徐少華點點頭,一行人相繼下樓,酒樓小廝已經牽著馬匹在門口伺候。
上馬之後,賈老二猴在馬上,問道:
「少莊主,咱們要朝哪裡走呢?」
徐少華道:
「二弟是嚮導,這就要問二弟了。」
史元一提馬韁,走在前面,說道:
「你們跟我來就是了。」策馬直出西門。
第14章
離城漸遠,人煙漸稀,幾乎一二十里都難得看到一個村莊。
藍如風忍不住問道:
「二哥,咱們這是上哪裡去呢?」
史元回頭道:
「你不用多問。」
依然一馬領先,一路揚鞭趕路。
傍晚時分趕到一處山下,史元馬鞭朝前一指,說道:
「前面不遠,應該有一座三官殿,我們可以在那裡過夜。」
他說得沒錯,山路前面,果然有一座小廟,但卻是久無人住的破廟。
史元趕到廟前,不禁急道:
「這裡怎麼會是沒有人住的破廟呢?」
賈老二跟在後頭說道:
「這裡小老兒從前來過,二三十年前早就是破廟了。」
徐少華道:
「破廟就破廟吧,既然來了,反正一宿即行,只好將就著過夜了。」
史元攢著眉道:
「但這一帶人煙稀少,沒有地方可以買得到吃的東西,咱們晚餐怎麼辦呢?都是我
不好,事前沒有問清楚……」
賈老二聳著肩道:
「三位公子爺請下馬吧,一路上的食宿,應該由小者兒負責,
藍如風道:
「真饞!」
賈老二聳聳肩道:
「不吃白不吃。」
徐少華道:
「你既然看到丐幫幫主被他們囚禁在地窖裡,就應該設法救人。」
賈老二道:
「公子說得極是,小老兒幾時說不救人了?」
史元問道:
「那你把人救出來了?」
賈老二得意的道:
「這還用說?小老兒酒醉菜飽,那只是舉手之勞,開鎖小老兒是行家,只消把兩扇
鐵柵門打開,再替韋幫主解開穴道就成。
丐幫勢力大得很,交上丐幫幫主這個朋友,到處吃喝都不成問題,不過小老兒也替
公子和他結了朋友。」
史元道:
「這話怎說?」
賈老二道:
「小老兒是雲龍山莊少莊主的總管,總管做的事,自然是奉命行事,所以小老兒對
他說,是奉少莊主之命去救他的。」
史元道:
「你這總管挺不錯。」
賈老二笑道:
「那當然……」
史元哼道:
「萬一出了紕漏,不是給大哥添麻煩嗎?」
「不會的。」賈老二眨著一雙豆眼,說道:
「諸葛亮一生惟謹,小老兒做事,比他還要謹慎,哪會出事?」
藍如風道:
「你說的幾出戲,都說完了嗎?」
賈老二道:
「吉直夫那小子調戲宮主,不是呂布戲貂蟬嗎?韋幫主逃出去了,不是千里走單
騎?」
藍如風道:
「還有二進宮呢?」
「哦!」賈老二道。
「那是三眼二郎和笑面財神夤夜趕了來……」
史元道:
「他們又來作甚?」
賈老二聳聳肩,道:
「他們倒是一番好心,聽說三位公子來至桃花宮,一直沒有出去,怕出了岔,才趕
來的,後來宮主說三位公子正在宵夜,他們聽了心知不會有什麼事,就走了。」
史元道:
「你雖然看到了不少事情,但可惜沒看到娘娘臨壇。」
「那有什麼好看的?」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小老兒看她不過是個半老徐娘,但……嗨,徐娘雖老,風韻猶存……」
史元道:
「你在說些什麼?」
賈老二道:不該由三位公子操心的,不然,要小老兒當什麼總管?」
史元道:
「你說得輕鬆,你怎麼負責?」
賈老二嘻的笑道:
「小老兒說過負責,自然負責到底,三位公子只管請裡面坐。一面叫道:
「胡老四、余老六,你們還不進去打掃打掃?」
胡老四、余老六果然奉命唯謹,趕快一躍下馬,朝廟中走去。
徐少華、史元、藍如風也各自下馬,把馬區拴在廟門外,才一起入廟。
這座三官殿總共只有一進大殿,殿前一個小天井,雜草叢生,殿上也到處都是灰塵
瓦礫,胡老四、余老六清除了大殿一角,大家就在石階上坐了下來。
這時天色漸漸昏黑。
賈老二要兩人去附近山溪打來了一木桶溪水,笑嘻嘻的道:
「三位公子,這裡沒地方燒水,只有喝些冷水了。」
史元奇道:
「賈總管,這支裝水的木桶你在哪裡找來的?還是新的!」
賈老二聳聳肩道:
「自然是小老兒買來的了。」
史元道:
「你怎麼會想到買木桶的呢?」
賈老二笑道:
「咱們有六個人,沒有地方買茶水,總是要喝水的,這裡離小溪足有三五百步路,
沒有木桶,拿什麼把水裝來?」
史元道:
「你想得到喝水,可惜沒想到咱們的晚餐。」
賈老二眨著豆眼,笑嘻嘻的道:
「誰說小老兒沒想到?如果連這點都想不到,還配當總管嗎?」
史元喜道:
「那你準備了咱們吃的東西?」
賈老二笑道:
「既然想到了,自然也都準備了。」一面伸手一指,說道:
「余老六不是拿進來了嗎?」
大家抬目看去,果見余老六手裡捧著一個紙包走了進來,放到階上,然後打開紙包,
裡面又有一層油紙,再打開油紙,大大小小有十來包之多!
有滷牛肉、鹵蛋、鹵豬肝、醬肉,和整只的油雞,還有肉包子、饅頭、花卷、家常
餅等足夠十幾個人飽餐一頓。
藍如風道:
「賈總管,你買了這許多東西?」
賈老二得意的笑道:
「這叫做滿漢全席。」
徐少華心中暗暗奇怪,問道:
「賈總管,你怎麼知道今晚要準備食物的呢?」
賈老二嘻嘻一笑道:
「這是昨晚桃花娘娘托的夢,要小老兒今天中午多準備些乾糧,晚上可兔凍餒之虞,
天冷地凍的天氣,如果餓著肚子,就會更冷。」
藍如風撇撇嘴道:
「胡扯什麼,你不是說桃花娘娘只是江湖把戲嗎?」
賈老二聳聳肩道:
「藍公子一下就把小老兒的話給拆穿了,其實小老兒也只是一時心血來潮,給三位
公子準備當點心的。」
史元道:
「好了,我們吃吧!」
「嘻嘻!」賈老二朝胡老四、余老六擠眉弄眼的笑道:
「老四、老六、三位公子是不喝酒的,天氣冷,小老兒還弄來了一罈酒就在馬鞍後
面,你們誰去拿下來,咱們喝一點,暖和暖和。」
胡老四大喜道:
「總管,你老還有酒?」
賈老二笑道:
「小老兒是酒中之鬼,怎麼少得了酒?」余老六道:
「我去。」
他急步奔了出去,果然又捧了一罈酒走入,說道:
「怎麼只有半壇?」
賈老二嘻嘻一笑道:
「還有半壇,是小老兒在路上喝了。」
胡老四驚奇的道:
「總管一路上喝了半罈酒,咱們兄弟怎麼會沒看到的?」
賈老二道:
「讓你們看到,那還算得是酒中之鬼?哈,我師傅從前和小老兒住在一起。他老人
家怕我看見了會饞,喝酒的時候,從不讓小老兒看到,小老兒只能聞到他老人家的酒氣,
那才是酒中老鬼了。」
口中說著,手掌一伸就從余老六手中接過酒罈,湊著嘴咕咕的一連喝了幾口。
史元問:「你師傅是誰呢?」
賈老二放下酒罈,用手搔搔頭皮,說道:
「他老人家自稱老酒鬼,小老兒除了叫他師傅,不知他叫什麼名號?」
胡老四、餘者六和賈老二輪流著很快就把半罈酒喝光,徐少華等三人也都已吃飽,
剩下的幾乎還有三分之二,余老六又一一包了起來。
仲冬之夜,入晚之後,朔風更厲。
大家就在大殿一角,圍坐下來。胡老四、余老六去找來了一堆樹枝,木柴,升了一
個火堆,倒也火光熊熊,暖和了不少。
一宵過去,第二天繼續上路,一路上依然全是山間小徑,四無人煙,整整一天,幾
乎沒遇到一處村落。
這回,大家都留上了意,尤其胡老四、余老六沿途獵到了幾隻野兔、山獐等野味,
賈老二早就準備了一包食鹽,生堆火烤著吃別有風味,還有昨晚吃剩的一大包食物,六
個人還吃不完。
傍晚時分,找了一處避風的山巖休息。
大家吃過晚餐,圍著烤火。
史元目光掠過大家,說道:
「大家都已知道,咱們此行,是大哥為了要報雪父仇,本來,只有我和大哥兩人,
後來賈總管和胡老四、余老六先後加入了。後來三弟又加入了我們的行列,明天還有王
天榮、王貴兩人會趕來和我們會合,咱們一行就有八人之多……」
他口氣微微一頓,接著又道:
「你們這一路上,只知大哥是找仇家報仇的,但並不知道大哥仇家是誰對不?」
賈老二道:
「咱們跟著少莊主走,管他仇家是誰?」
「不!」史元道:
「本來沒有和大家說清楚,是為了對方耳目眾多,不好明說,現在我們明天就可趕
到地頭,自然要和大家說清楚了,才好有個準備,大哥的仇家,就是……」
他目光又朝四周迅快的一掠,壓低聲音說道:
「千毒谷的人……」
胡老四、余老六聽得猛然一震,吃驚道:
「會是他……們……」
江湖上人聽到「千毒谷」這三個字,沒有不談虎色變的!
史元道:
「你們可是怕了?」
胡老四忙道:
「小人兄弟既然誓死跟隨公子,水裡火裡,在所不辭,沒有什麼可怕的。」
賈老二道:
「這就對了,水裡火裡都可以去得,還怕什麼?何況咱們去的地方,也不一定就會
是水裡火裡。」
史元回頭道:
「三弟,你呢?」
藍如風道:
「小弟和大哥、二哥義結金蘭,誓同生死,大哥的仇人,就是小弟的仇人,小弟自
然非去不可,只是……」
史元問道:
「只是什麼呢?」
藍如風道:
「小弟聽家父說過,千毒谷主精擅『黑煞掌』,是用毒的好手,用毒一道,防不勝
防,就是武功再高,遇上了也是束手無策,小弟雖然略知一二,只怕也無濟於事,不知
兩位兄長可有萬全準備?」
徐少華切齒道:
「愚兄和千毒谷有不共戴天之仇,千毒谷主『黑煞掌』縱然厲害,愚兄也要和他一
拼……」
史元忙道:
「家父秘製的解毒丹,小弟也帶來了,我們入谷之前,每人口中含上一粒就可百毒
不侵,不用怕他使毒。」
藍如風心中暗道:
「毒有多種,解毒哪有這麼容易?」
但他只是心中想著,可沒有說出口來,接著又暗自忖道:
「目前唯一的辦法,明天進入千毒谷,只有緊跟在大哥身邊,也許可保他無事。」
心裡有了這樣決定,也就不用再多說了。
天色才亮,他們就繼續上路,但今天和昨天同樣趕路,心情顯然大不相同!
昨天只是趕路,今天卻因令人聞名喪膽,縱橫江湖三十年,沒有人能說得出準確地
方的千毒谷就將到了!
在他勢力範圍之內,決不會沒有眼線、暗椿。
因此每一個人騎在馬上,已經顧不得交談,隨時都在戒備之中,目光像獵人一般四
處搜索行進。
只有那位「總管」賈老二,騎在馬上,依然顧盼自得,毫不在乎,還埋怨著說:
「昨晚我真該死,偏要裝闊,把半罈酒像獻寶似的拿了出來,現在可好,酒蟲已經爬到
喉嚨口,不餵它們幾口,那還得了,不把你心肝脾肺腎都咬得稀爛才怪!」
他一邊嘀咕,一邊雙手在身上一陣亂摸,忽然嘻的笑出聲來,說道:
「還好,這裡還有個小酒瓶,可以殺殺癮是沒有問題了。」
一手已從腰間掏出一個紫玉扁瓶,揭開瓶塞,咕的喝了一口,趕忙塞上瓶塞,塞回
懷中。口中又自言自語的道:
「只喝這麼一小口,怎麼也過不了癮,不如再喝一口。」
於是又從懷中掏出那個紫玉扁瓶來,揭開瓶塞,咕的喝了一口,又趕緊塞上瓶塞,
收入懷中。
但走不了三兩步,口中又哺咕著:「小老兒號稱酒中之鬼,肚裡的酒盅,也快成了
精,豈是這區區兩口酒,就能打發得了?我看最少也要再喝上一口,才差不多。」
於是又探懷取瓶,揭開瓶塞,咕的喝了一口,再塞好瓶塞,收入懷中。
別人都沒有說話,就是他自言自語,心口相商,每次都說:「再喝一口」,其實一
連串的一口,幾乎已喝了八九口之多。
一小瓶酒很快就報銷了。
等到喝第十口,紫玉扁瓶已經一滴無存,心頭一生氣,就隨手把紫玉扁瓶朝外丟出,
等到玉瓶丟出,口中叫了一聲:「乖乖不得了!」
上身往後一仰,飛快的隨著玉瓶往外掠去,一手迅疾接住玉瓶,一個人就像有繩子
牽著一般,又嗖的飛了回來。坐到馬鞍之上,口中說道:
「好險,這寶貝是小老兒從皇宮裡撿來的,打碎了沒有第二個。」
在他馬後的兩匹馬上,坐著胡老四和余老六兩人,他們只是眼睛一花,根本連看都
沒看清楚。
前面三人聽到賈老二一聲急叫,急忙轉過身來,史元問道:
「賈總管,你怎麼了?」
賈老二一手把紫玉扁瓶捏得牢牢的,忙道:
「沒……什麼,小老兒不留神,差點把寶貝掉了!」
藍如風道:
「你別嚇人好不?人害還當你出事了呢!」
賈老二連忙陪笑道:
「對不起,是小老兒失態了。」
史元問道:
「你的什麼寶貝差點掉了?」
賈老二右手一揚,說道:
「是一個紫玉酒瓶,這話說來話長,從前有一個酒鬼的皇帝老子。怕在上朝的時候
口乾,特地要玉匠雕了一個扁瓶,裝上老酒,塞在懷裡,趁眾卿家不注意的時候,偷偷
取出來喝上一口。小老兒有一年到皇宮裡玩,看得喜歡,就把它帶了出來,方才差點掉
下去,小老兒一急,才叫出聲的。」
史元哼道:
「一個紫玉瓶,也大驚小怪!」
「是,是!」賈老二沒命的應是,說道:
「是小老兒大驚小怪。」
趕緊把玉瓶塞入懷中,再也不敢嚕嗦。
中午抵達黑石渡,這裡倒是有一家賣茶兼賣酒菜麵點的鋪子。六人在柵前下馬,進
入松柵,圍著一張板桌坐下。
山區小鋪,雖然面臨渡頭,做的也不過是過路客商歇腳的生意,酒客不多。
只有一個行動遲緩的彎腰老頭,戴著破氈帽,抹桌端茶,招呼客人,走過來問道:
「客官要些什麼?」
賈老二忙道:
「老鄉,你給咱們切一盤滷味,下六碗麵,再來二十個饅頭就好,哦,哦,還有,
小老兒三個還要一壺酒,燙熱一些。」
彎腰老頭答應著退了下去。
史元道:
「賈總管,你又要喝酒了?」
賈老二陪著笑道:
「天氣冷咯,喝點酒,暖和暖和,三位公子都不會喝酒,其實騎在牲口上,一路都
在和西北風對抗,也該喝些酒才好。」
史元道:
「我們才不喝呢!」
「是,是!」賈老二縮著頭道:
「不喝也好,喝上了癮,就跟小老兒一樣,飯可以不吃,酒卻不喝不成,要是一天
不喝,那可比死還難過。」
彎腰老頭端上一壺茶來,那是新沏的,熱氣騰騰!
賈老二連忙取過茶盅,給大家倒了茶。各人捧著茶盅,慢慢喝著,大冷天,喝一盅
熱茶,手腳就暖和多了。
彎腰老頭接著送來碗筷,又切來了一大盤鹵茶,和一壺熱酒。
賈老二一手接過酒壺,給自己倒了一碗,先咕咕的喝了兩口,說道:
「酒還不錯,只是淡了一點。」
隨手又替胡老四、余老六兩人也各自斟滿了一碗。
余老六道:
「總管,還是在下來吧!」
正待伸手去接。
「不,不!」賈老二連忙握緊了酒壺,說道:
「酒壺在我手裡,喝完就倒,方便得很,酒壺若是在你手裡,喝完了酒,要等著你
替我倒,那多彆扭?」
藍如風笑道:
「賈總管對喝酒,果然有一番道理。」
賈老二笑道:
「這是多年經驗得來的,喝酒莫要讓酒壺落在別人手裡,其實做什麼事,也是一樣,
都要操之在我,那麼人家都聽我的,若是操在別人手裡,就要聽別人的了。」
史元道:
「這話不是白說?」
藍如風道:
「二哥,賈總管這話好像蠻有道理的。」
這時正好彎腰老頭端上三碗麵來。徐少華三人就先吃了。
接著彎腰老頭又端來了三碗。賈老二三人連忙把一壺酒喝了,也各自拿過麵碗,撕
著饅頭,吃了起來。
史元看看天氣,嘴裡哼了一聲,氣鼓鼓的道:
「這兩個該死的東西!」
賈老二正在吃麵的人連忙一口吞了下去,抬目道:
「史公子,你……不是罵小老兒?」
史元冷聲道:
「你好端端的,我罵你做甚?」
賈老二筷子一指胡老四、余老六道:
「那一定是罵他們兩個了?」
胡老四、余老六趕緊放下竹筷,神情緊張,還沒開口!
「我又沒罵他們?」史元氣道:
「我是罵王天榮、壬貴這兩個狗東西,明明和他們說好了中午在這裡會合的,到這
時候還沒來,你說氣不氣人?」
徐少華道:
「他們不來就算了。」
「怎麼能算?」史元恨恨的道:
「這兩個狗東西敢不來,我就放火燒了他們的茶樓。」
「這是不能算的。」賈老二聳著肩道:
「他們若敢不來,非重重的罰他們不可,史公子,小老兒看這樣好了,以後你把這
兩個狗東西撥到我賈總管手下,小老兒就會好好的罰他們。」
徐少華道:
「賈總管,你別胡說了,人家是一方之豪,肯來是他們的義氣,不來也是應該的,
又怎能怪他們?」
賈老二道:
「少莊主,這事你不用管,他們兩個撥到小老兒手下當差,是他們的榮幸,對了,
胡老四、余老六,以後王天榮就叫他王老八、王貴叫他王老十,咱們就這樣排下去。」
藍如風道:
「二哥,我看他們可能路上耽擱了,好在時間還早,我們就在這裡等他們一會好
了。」
徐少華道:
「三弟說得極是,我們也不急在一時,這裡茶還不錯,再要店家泡一壺茶來,在這
裡多坐一會,也是好事。」
余老六立即吩咐彎腰老頭再沏一壺茶送來。
賈老二走去要彎腰老頭切了一大盤滷味,包成一包,另外又包了五十個饅頭,再從
懷裡取出紫玉扁瓶,也裝滿了酒,揣入懷裡,才一起結過了帳。
史元是個急性子的人,一邊喝茶,一邊只是舉目望著來路,卻一直沒見王天榮、王
貴兩人的影子,口裡就一直氣鼓鼓的罵人。
徐少華知道他的脾氣,一面笑道:
「二弟,你罵他們,他們也聽不到,算了,這種朋友,你知道了就好。」
史元氣道:
「什麼朋友?憑他們兩個狗東西,也配和我做朋友?」
徐少華笑道:
「既然不是朋友,那又何必生氣呢?」
史元道:
「大哥,你不知道。」
站起身道:
「好了,不用再等他們了,我們走。」
賈老二跟著站起,笑嘻嘻的道:
「小老兒說過,只要史公子交代一句,把王老八、壬老十撥到小老兒手下,小老兒
馭下最嚴,以後保管他們乖乖的聽話,公子爺要他們爬著走,他們絕不敢站著走。」
這話聽得史元忍不住笑了。
徐少華笑道:
「好了,二弟正在氣頭上,你別火上加油了,我們那就走吧!」
六人上了馬,仍由史元一馬領先,替大家帶路。
從黑石渡西行,漸漸進入大別山脈,一路山嶺起伏,極少人煙,到了傍晚時分,大
家在一棵大樹下停了下來。
余老六從馬鞍上取下乾糧,胡老四從溪邊打了一桶水來,圍著大石,吃了個飽。
史元氣猶未消,恨聲道:
「這兩個狗東西真的不來了。」
賈老二道:
「不來就不來,難道他們不來,少莊主的仇就報不成了。」
接著望望史元,說道:
「天炔黑了,咱們該分配一下人手,如何進攻千毒谷?史公子,你熟悉路,就由你
分配好了。」
徐少華道:
「不錯,這一路都是二弟當嚮導的,咱們人手不多,二弟,你來分配好了。」
史元道:
「這條路,我是聽爹說的,其實我也沒有來過,千毒谷既然稱為谷,自然是在一處
山谷之中,找到了谷口,就由大哥,我和三弟三人領先,胡老四、余老六在後接應。」
賈老二道:
「還有小老兒呢?」
史元道:
「你跟在咱們後面,別落了單就行。」
賈老二連連點頭道:
「史公子的意思,就是要小老兒掠後,這個小老兒知道,從前諸葛亮行軍,把運糧
官放在最後,如果要後退,就由小老兒打前鋒,沒問題。」
徐少華問道:
「從這裡去,不知還有多少路?」
史元低聲道:
「大哥,從這裡向西,再有二十來里,有一道寬闊的山澗,我們就要沿著山澗向北,
只有一條路,千毒谷就在這裡面了。」
徐少華聽得熱血奔騰,虎的站起,說道:
「我們這就走!」
藍如風道:
「大哥,待回到了千毒谷,你不可離開我太遠。」
徐少華忽然回過身去,正容道:
「二弟、三弟,還有賈總管、胡老四、余老六,你們五位記住了,今晚是我要替先
父和雲龍山莊四十餘口,報雪血仇,好歹要和仇人拚個生死存亡,萬一對方人多勢眾,
咱們到底人手有限,如果抵擋不住,不是對方敵手,你們不用管我,務必奪路先退……」
史元不待他說下去,搶著道:
「大哥,你不用說了,我們是結義兄弟,生則同生,死則同死,怎麼會留下你不管,
這還是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27:26
藍如風道:
「二哥說得是,我們若是貪生怕死之輩,就不會來了。」
賈老二道:
「不會的,三位公子福大命大,哪會出什麼岔錯?小老兒早就看準了的,才會當上
這個總管……」
「不!」徐少華斬釘截鐵的道:
「我知道大家都是抱著義氣來的,二弟,因為你一直不肯告訴我千毒谷如何走法,
愚兄不得已才要你領路,其實復仇之事,只是愚兄一人的事,你上有老父……」
史元眼圈一紅,說道:
「大哥,你不用說了,我絕不會讓你一個人去闖千毒谷的,打得過他們,大哥報了
血仇,打不過他們,我們就死在一起,我爹也會替我們來剷平千毒谷的。」
賈老二在旁道:
「好端端的就說什麼生呀死呀,出門要講求吉利,小老兒保證大家沒事,好了,要
走就快點走了,小老兒把乾糧留在樹上,咱們大打出手,肚子一定餓得很快,早些回出
來還可以吃宵夜,要是去遲了,回出來天就大亮,只好當早餐了。」
徐少華心頭一陣感動,含著滿眶熱淚,朝五人拱手拜道:
「二位賢弟,還有賈總管三位,你們為了雲龍山莊報雪血仇,隨我同來,這份高義,
請受我一拜。」
史元道:
「大哥,你怎麼啦,平日你豪情萬丈,今晚怎麼婆婆媽媽起來?我們快些走吧,我
只是聽爹說過,語焉不詳。當時我又不敢多問,怕他老人家起疑,這一路進去,還要找
呢,再不快點走,真的要吃早餐了,好了,我先替大家領路,馬匹就留在這裡好啦!」
說完,就當先朝前奔去。
徐少華道:
「二弟,你走得慢點!」
急步追了上去。
賈老二朝胡老四、余老六急忙揮手道:
「你們是後援,還不快上去?」
胡老四、余老六一聽果然也跟著就跑。
二十里山路,可不好走,一來早就沒有路徑,一行人只是翻山越嶺,往西行走。二
來是在黑夜之間,大家雖能辨認方向,總歸不能看得太遠。
走在最前面的是史元,邊走邊看,還怕走迷了路。
也不知走了多少時光,反正現在已是初更時分,終於聽到洪洪水聲,走沒多遠,果
見一道絕澗橫亙在前面!
對面是一座黑壓壓的峻嶺,看不清澗水有多深?
史元站停下來,喜道:
「大哥,就是這條山澗了。」
徐少華道:
「現在就得沿著山澗向北了。」
史元道:
「爹果然沒有騙我,咱們總算沒有走錯。」
徐少華道:
「二弟,從現在起,沿著山澗去,只有一條路了,對不?」
史元點著頭道:
「但不知還有多遠?」
徐少華道:
「到了這裡,就該由愚兄走在前面了。」
他回顧二人,又道:
「二弟、三弟,這離賊巢也許不會大遠,你們跟在愚兄後面,就不能大近了。」
藍如風道:
「但也不能大遠,我們會保持距離的。」
「如此就好。」徐少華道:
「那就走吧!」
舉步朝前走去。
史元、藍如風跟在他身後,果然保持了數尺距離,後面的胡老四和余老六不待吩咐,
也和前面兩人保持了一丈光景。
賈老二走在最後,大家一路沿著山澗,朝北奔行。
這條路更不好走,一邊是一落千丈的深澗,一邊是懸巖峭壁,才容得一個人通行,
而且巨石纍纍,忽高忽低,起伏不定!
有時踩到了風化石片,就會滾落下去,可說驚險萬狀。
這些險境,對徐少華等人,雖然還不至於構成多大的威脅,但在行程上卻受到相當
的阻礙,無法走得很快。
山澗盤著一重又一重的山腳向裡延伸,山勢愈來愈見險惡,兩岸插天高峰,本來十
分開闊,現在卻漸漸逼近。
變成了一道峽谷,好像從前有人用開山大斧硬生生把它劈開來的一般,天光只是從
頭頂可以直接射下來,因此峽谷中就特別顯得幽暗陰森。
仲冬天氣,本已十分寒冷,從峽谷吹出來的風,更是特別森寒刺骨!
這段路,相當的長,但現在已經快到盡頭了,因為隆隆如雷的飛瀑,就在前面,那
是從前面兩山缺口直掛下來。
黑夜之中,猶如一匹千百丈的白練,老遠就可以看!
徐少華不禁一呆,峽谷快已到底,千毒谷呢?他腳下也隨著停住。
史元一下掠到他身邊,問道:
「大哥,怎麼不進去了?」
徐少華朝前一指,說道:
「前面已經沒有路了!」
「這不可能,這裡和爹說的完全一樣。」史元道:
「我們再進去看看?」
藍如風也跟了過來,但小徑只能容得一個人站立,他大聲問道:
「二哥,是不是到了?」
史元道:
「大哥說前面沒有路了。」
第15章
徐少華又朝前走了十一二丈,已經快接近飛瀑,這裡水珠飛濺,靠靠似霧,又深入
了三丈光景,發現飛瀑左側,有一個黑越越的洞窟。
凝足目力看去,石窟上首,似有字跡,這就再往前走了丈許光景,才看清上面是
「水簾洞」三個大字。
洞呈半圓形,足有一人來高,心中不覺一動,回頭叫道:
「二弟,前面有一個石窟,我們進去看看。」
這話是以內功送出,緊跟在身後的史元還可以聽得到,急忙道:
「大哥小心!」
徐少華已經縱身輕掠,一下掠到洞口,一手按劍,緩步跨入。史元、藍如風也相繼
走入。接著胡老四、余老六、賈老二也跟了進來。
這座洞窟相當深廣,裡首更是黑越越的伸手不見五指!
史元攢攢眉道:
「洞裡這麼黑,我們如何走法?」
藍如風道:
「我們沒帶千里火來,只怕無法深入了。」
賈老二剛跨進洞窟,嘻的笑道:
「小老兒有!」
「嚓」的一聲,果然亮起了一道火光!
史元喜道:
「賈總管,你倒是準備得很充足。」
賈老二得意一笑道:
「當總管咯,什麼都得準備,小老兒這支千里火筒,可不是尋常之物……」
藍如風道:
「又是從皇宮裡帶出來的了?」
「那可不是,皇帝老子哪會用這些東西?」賈老二聳著肩道:
「這叫千日火,是從前大名鼎鼎的火神南離子身邊九件火器之一,千日火,就是說
可以點燃一千日,不像普通千里火,一下就會燒完,而且亮光也強,足可照到五丈光景,
這不假吧?」
他說的不假,這支火筒果然可以照到五丈來遠。
史元道:
「那就由你照路,快走在前面。」
賈老二答應一聲:「好吧,大家跟小老兒來……哦……」
他忽然腳下一停,遲疑的道:
「少莊主不是要找千毒谷,怎麼要深入洞底探險去了?」
史無道:
「這裡別無通路,你不用管,咱們進去瞧瞧!」
「是,是!」賈老二道:
「小老兒帶路。」
他一手舉著千日火筒,彎著腰,畏畏縮縮的朝前走去,一面說道:
「這裡如果是老虎洞,小老兒正好第一個送進虎口。」
史元笑道:
「這裡不會是老虎洞的。」
藍如風道:
「如果有老虎,我們早可以聞到腥膻氣味了。」賈老二道:
「公子爺,你這麼一說?小老兒膽子就壯一些了!」
藍如風嗤的笑道:
「你膽子也只有這一點?」
賈老二邊走邊道:
「小老兒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毒蛇猛獸,你和它套交情也沒有用……」
洞窟到了裡面,漸漸收束,進入十餘丈以後,已只有一個人可以通行,但兩邊石壁
平整,地面也極為平坦,像是人工修鑿出來的隧道一般!
隧道敢情穿過一座山腹,既黑又長,不過一盞熱茶工夫,一行人已從出口跨出,呈
現在面前的又是兩山夾峙的一條谷道了。
徐少華道:
「現在總算給我們找到了,千毒谷果然隱秘得很!」一面朝賈老二道:
「賈總管,現在該由我走在前面了,你還是去押後吧!」
賈老二連聲應是,退了下去。
徐少華回劍入鞘,喝道:
「二弟、三弟,隨我來!」
展開腳步,一路朝前奔行。
這回山道都似經人修鋪,寬闊平整,可容兩匹馬並行,山道兩旁,也移植了兩排參
天柏樹,雖在夜晚,仍令人感到進入此山,氣勢大是不凡!
這一條山道,足有一里來長,但一行人腳程極快,不過片刻工夫,山道已到盡頭。
迎面有兩方十數丈高豎立的石壁,宛如天然門戶,石壁上鐫著八個孽案大字,右邊
是:「人間絕境」,左邊是:「自在天府」。
這八個字,既非聯語,上句還可解釋,這裡已是人間絕境,下句自在天府,看來似
通未通。
千毒谷不寫千毒谷,卻寫上什麼「自在天府」!
徐少華當然不會去咬文嚼字研究字句,口中冷笑一聲,舉步就朝石門中走入。
他剛走到一半!瞥見左右巨石中間,竟有兩個持刀大漢站在兩邊!
原來左右兩方巨石,經人工鑿成比人略高的門戶,可以容納一個人站在裡面,以蔽
風雨,兩人對面而立,形若崗亭。
不用說這兩人自然是千毒谷看守門戶的武士了!
徐少華正待拔劍,但卻發現這站著的兩人宛如泥塑木雕,明明看到自己,依然一動
不動,甚至連眼睛也不霎一下。
心中暗暗奇怪,忍不住用手一拂,拍在對方身上,還是毫無動靜,看情形,好像是
被人點了穴道!
會有什麼人在自己前面進入千毒谷來了?
史元跟在大哥身後,看他走到一半,忽然停了下來,急忙問道:
「大哥,你發現什麼了?怎麼不走了?」
徐少華回頭道:
「這裡有兩個守門的武士,被人點了穴道。」
「被人點了穴道?」史元奇道:
「這會是什麼人點的呢?」
徐少華道:
「看情形在我們前面,已經有人進來了。」
史元道:
「那我們就快點進去!」
徐少華點點頭,迅快往裡行去。史元、藍如風也緊跟著走入。
藍如風道:
「如果事前不知道巨石中有人,真會被他們嚇一跳呢!」
石門內居然豁然開朗,那是在四山環抱中間的一片平地,前面不遠,就有一道清溪,
溪上是一條白石鋪成的寬闊石橋。
橋上還有白石橋欄,石柱上鐫著獅頭。
過橋是一條白石的大路,兩旁是一片梅林,疏影斜橫,暗香浮動,正是繁花盛開的
時候!
橋邊又有兩個身穿天藍勁裝漢子,對面站立,同樣的對人視若無睹,一動不動,當
然也是被人點了穴道。
徐少華沒有再看,一手按著劍柄,急步朝白石大路上奔去。
這一路上,至少有十幾對勁裝漢子,在道路兩旁對面站立,但都已穴道受制,任由
來人長趨直入。
白石大路盡頭,是一片平整的廣場,迎面矗立著一座宮殿式的樓字,看去覆蓋極廣,
此時不見一點燈火,也杏無人聲!
徐少華越過廣場,來至樓宇前面。
只見三級白石階上,緊閉著兩扇朱漆大門,階前兩旁還蹲立了一對比人還高的白石
獅子,這份氣勢,大似閥閱門第!
大門兩旁,也雁翅般站著八名身穿天藍勁裝的跨刀漢子,他們情形如一路上所見的
武士一般無二!
敢情也早已被人制住了穴道,呆若木雞!
徐少華心中暗暗哺咕,看情形,似是已有人先到了一步,才會把谷中這些武士一一
制住。
而且此人出手奇快,對方很可能連人影都沒有發現,已被制住穴道,不然,不會原
式不動,站立得如此整齊!
此人既已入內,裡面怎麼會毫無動靜的呢?心念這一動,不覺回頭問道:
「賈總管來了沒有?」
他話聲甫出,只聽賈老二的聲音從身後遠處傳了過來,應道:
「來了,來了,三位公子跑得太快了,小老兒沒法跟得上。」
他剛從廣場上跑了過來。
徐少華心中暗道:
「看來不是他了。」
就在此時,突聽有人喝道:
「什麼人膽敢夜闖絕塵山莊!」
只聽「嗖」「嗖」衣袂飄風之聲,四道人影宛如夜鳥般疾撲而下!
那是四個一身天藍勁裝的漢子,手仗長劍,落到階前,就是預先排好,也沒有這般
整齊,正好一字排開,面向徐少華而立。
徐少華聽他自稱「絕塵山莊」,不覺微微一怔,問道:
「你們這裡可是千毒谷嗎?」
這四人差不多全是三十上下的人,方才發話的是左首第一個,敢情是四人中的為首
之人。
只見他神色冷峻,哼道:
「你們擅闖絕塵山莊,不用多說,還不束手就縛,難道還要咱們動手不成?」
史元哼道:
「絕塵山莊有什麼了不起?大哥,不用和他們說了!」
手腕抬處,嗆的一聲掣出劍來。
藍如風看他拔劍,也從身邊抽出長劍,胡老四、余老六更不怠慢,各自掣出刀來。
為首漢子冷笑道:
「到了絕塵山莊,還敢撒野!」
左手向空一揮,右手長劍一擺,寒光閃動,朝少華喝道:
「看劍!」
唰的一劍急刺而出。他左手向空一揮,正是向其他三人發出的攻擊暗號,另外三人
行動極為迅疾,同時揮動長劍,朝史元、藍如風、胡老四、余老六四人撲攻而上!
剎那之間,九個人分作四對,刀劍齊舉,戰作了一堆。
卻說徐少華眼看對方不容分說就舉劍攻來,心頭不禁大怒,喝道:
「好個狂妄之徒,徐某難道怕你不成?」
喝聲中,手腕一振,長劍急灑而出,但聽「噹」的一聲,雙劍交擊,徐少華只覺對
方劍勢沉重,腳下浮動,身不由己的被震退了一步。
那為首漢子一招得手,就緊跟而上,揮劍進擊,又是刷刷兩劍,急刺過來。
徐少華幾乎連人都還未站穩,對方劍光已一閃而至,心頭又驚又怒,右手連揮,匆
忙劃出兩劍。又是當當兩聲金鐵交鳴,但感右腕劇震,長劍差點被震脫手!
就在此時,突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
「決朝右閃出,使一招『神龍掉首,!」
徐少華一怔,他聽出這是賈老二的聲音,但「神龍掉首」,劍刺右方,他要自己向
右閃出,是閃到了敵人的左方,劍再向右刺出,那是空位,根本沒有敵人!
這原是他心念閃電一動間事,只聽賈老二急促的聲音催道:
「我的少莊主,還不快使?」
這聲音已極急促,徐少華心中一動,姑且依言身向右閃,使了一招「神龍掉首」,
長劍向右方空位上刺去。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對方為首漢子眼看徐少華忽然朝右閃出,立即身形一晃,
身法奇快無比,居然後發先至,搶在徐少華前面。
正待攔著發劍,哪知徐少華正好一記「神龍掉首」,長劍刺出,這一下就好像是他
湊上來的,劍尖正好朝他右肩刺去!
為首漢子一身武功確實了得,在這急切之間,揮劍封架已是不及,只得一吸真氣,
身子朝後飛退。
但縱然見機得快,總是慢了半步,徐少華的劍尖已從他肩頭掠過,雖然沒被刺中,
也劃破了一道三寸長的血溝!
史元長劍揮動,敵住了撲上來的一個藍衣漢子。
雙方一言不發就動上了手。史元一手劍法使得輕快無比,劍光亂閃,有些像峨嵋派
的「亂披風劍法」。
藍衣漢子在功力上應該勝過史元甚多,就是因為他劍法快到目不暇接,捉摸不準,
是以你才攻了他三劍,史元卻已經還刺了你四五劍,逼得你非後退不可。
藍如風的劍法,出手辛辣,但一望而知他辛辣的只是「劍法」,和人動手,缺乏經
驗,劍上功力也似乎不夠。只是他一柄長劍色呈淡藍,揮舞之間,不時漾起一片藍光,
劍上分明淬過奇毒!
藍衣漢子當然看得出來,就因為對他手上這柄淬毒長劍心存顧忌,不敢放手搶攻,
藍如風才能暫時保持不敗。
胡老四、余老六也迎著一個藍衣漢子動上了手,如論單打獨鬥,只怕在藍衣漢子劍
下,未必走得出十招八招。
但如今他們是兩打一,兩柄撲刀對付一支長劍。尤其他們兩人在江湖上一向焦不離
孟,和人動手,心有默契,你攻左,他攻右,你攻上盤,他就攻敵下盤,互相呼應,攻
守之間,配合極為得宜。
這樣一來,藍衣漢子武功縱然高出他們甚多,但在幾招之內,也休想佔得了上風,
因此暫時可以相持不下。
以上的情形,只不過是雙方動上手幾招之間的事,也就是徐少華一劍劃破為首漢子
右肩的同一時候!
就在此時,谷口飛也似奔掠過來兩道人影,人還未到,已有人大聲叫道:
「三位公子快請住手,這裡並不是千毒谷!」
賈老二就站在戰圈的後面,聳著肩哈了一聲道:
「王老八、壬老十,你們這時候才來!」
原來這兩道人影正是三眼二郎王天榮和笑面財神壬貴!
王天榮是什麼人?平時你敢當著他的面叫他「王老八」?但此刻他已無暇去理睬賈
老二。
只見他跑得滿頭大汗,上氣接不住下氣,甚至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就大聲叫道:
「三位公子快請住手!」
壬貴胖嘟嘟的臉上。連一點笑容都沒有,也跟著叫道:
「諸位兄弟,快請收劍。」
他們兩一個招呼三位公子,一個招呼四名藍衣漢子,雙方正在動手的人,果然一齊
停下手來。
史元冷笑一聲,喝道:
「王天榮、壬貴,你們兩個原來和千毒谷早有勾結了!」
王天榮急得連連抱拳道:
「大……大……公子……明鑒,這裡並不是千毒谷!」
「這裡不是千毒谷?」史元一怔道:
「那會是什麼地方?「
壬貴連忙陪笑道:
「這裡是自在谷,老山主養息的別莊!」
史元身軀一震,愕然道:
「你說什麼?」
「哈哈!」一聲清越悠長如同老龍吟聲的長笑,適時從大門中傳出!
兩扇朱漆大門不知何時業已敞開,正有一個頎長的青袍人面含微笑,緩步從門中走
出來!
這人看去約莫五十出頭,修眉鳳目,臉色白哲紅潤,額下留著五綹飄胸黑鬚,丰神
清逸,飄然有出世之概!
這一瞬間,那四個藍衣漢子慌忙收起長劍,一齊躬下身去!
躬下身去的還有三眼二郎王天榮,笑面財神壬貴!
這一瞬間,史元也傻住了!過了半晌,口中才叫出一聲「爹」來!
這人,徐少華當然認識,他叫史其川,是二弟的爹,自己曾在鳳尾幫總舵見過,他
怎麼會在這裡的呢?
史其川跨出大門,就含笑道:
「徐小兄弟,老夫早就知道元兒會領你來的,哈哈,既然來了,還不快請到裡面
坐?」
徐少華慌忙納劍入匣,走上一步,恭敬的作了個長揖,說道:
「晚輩見過史伯父。」
藍如風也跟在大哥後面作揖道:
「晚輩見過史伯父。」
史元忙道:
「爹,他是三弟藍如風。」
史其川含笑還禮,一面朝徐少華道:
「小兄弟,你是不是覺得奇怪,這裡既是老夫養息的別莊,怎麼會告訴元兒,說這
裡是千毒谷的?」
徐少華還沒回答,史元已經拉著爹的衣袖,拖著道:
「就是咯,這裡是爹的別莊,爹從來也沒有說過,怎麼會騙我說這裡是千毒谷的?」
「哈哈!」史其川一手攜著史元的手,大笑一聲,回頭朝徐少華說道:
「那天元兒探老夫的口氣,詢問千毒谷在哪裡,老夫就知道元兒膽大妄為,探聽地
址,一定會和小兄弟偷偷的找去。
試想千毒谷是何等所在,憑你們兩個區區一點能耐,如何去得?把小性命送在那裡,
還沒人知道呢,所以老夫才故意把這裡的走法,詳細的告訴了元兒,讓你們找到這裡來
的。」
史元叫了聲:「爹……」
「史老爺子這話一點沒錯!賈老二插口道:
「找上這裡來,就沒性命危險,而且也好增長一點閱歷。」
史其川回過頭去,看了賈老二一眼,問道:
「這位是誰?」
賈老二不待徐少華、史元開口,連忙搶著道:
「小老兒叫賈老二,是三位公子的總管。」
說到這裡,又連忙回頭朝胡老四、余老六兩人招招手道:
「你們還不快來見過史老爺子?」
胡老四、余老六立即抱著拳,躬身道:
「小人胡老四、余老六見過史老爺子。」
賈老二聳著肩,走近史其川身邊,陪笑道:
「他們兩個,是小老兒的手下,現在……」
他又指指三眼二郎王天榮,笑面財神王貴二人,又道:
「王老八、王老十也拔到小老兒手下,小老兒又多了兩個手下了。」
王天榮、王貴聽他在史其川面前指著自己二人說是他手下,一時敢怒不敢言,甚至
連瞪他一眼,都不敢瞪。
史其川含笑道:
「原來是賈總管,哈哈,好極!」
賈老二諂笑道:
「不敢,不敢!」
史其川一手攜著史元的手,朝徐少華、藍如風、賈老二三人和藹的含笑道:
「徐小兄弟、藍小兄弟、賈總管,請裡面坐吧!」
賈老二搶著道:
「史老爺子請。」
進入大門,穿過一排門房;迎面是兩扇緊閉著的朱漆二門,史其川未朝二門進去,
他領著三人折向左首一道腰門,穿行長廊,來到三間自成院落的小客廳中。
小客廳中早已點燃起兩盞琉璃燈,燈光柔和而明亮,窗明几淨,佈置雅潔,中間一
張紫檀圓桌上放著一盒九宮格,有瓜子、酥糖、蜜餞等茶食。
史其川走到上首,含笑道:
「大家隨便坐,老夫不喜俗禮,大家不用客氣。」
他自己首先在上首一把椅子上坐下。
大家看他這麼說了,也就依次圍著圓桌落坐。一名青衣使女立即給五人端上新沏的
茶來。
史元道:
「爹,我到了這裡,好像作客來的一般!」
史其川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就朝史元看去,神色顯得有些嚴肅,說道:
「元兒,你知道這次犯的錯有多大,幸虧為父告訴你的地方,是這裡自在谷,真要
告訴你千毒谷的所在,後果有多嚴重?
你以為約了王天榮、王貴做幫手,就可以作你們的後援?哈,王天榮、王貴的武功,
充其量不過是江湖二三流之間的角色,你們這一行人,只怕連千毒谷的谷口都到不了。」
史元紅著臉道:
「爹,你還說這些幹嗎?」
史其川道:
「為父要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行走江湖,任性不得!」
轉臉朝徐少華道:
「徐小兄弟,父仇不共戴夭,身為人子,自然非報不可,但也要知彼知己,魯莽不
得,以小兄弟的身手,方才只和老夫幾名守谷弟子差不多,要想替令尊報仇,還差得遠
呢!」
徐少華俊臉一紅,說道:
「老伯說得是。」
史其川呵呵一笑道:
「君子報仇,十年未晚,小兄弟秉賦極佳,如能得名師指點,勤加苦練,再有三年
深造,不但報雪父仇,將來在武林中也必然是出類拔萃的人物……」
「史老爺子這話說得極是!」賈老二又插口道:
「少莊主將來一定會出人頭地的。」
史其川微微一笑道:
「賈總管是雲龍山莊的總管?」
賈老二聳著肩諂笑道:
「從前不是,現在是。」
史其川又道:
「那麼賈總管從前在哪裡呢?」
他好像頗注意賈老二!
賈老二聳聳肩,嘻的笑道:
「小老兒從前……什麼也沒有在哪裡,小老兒這條命是少莊主救的,所以……」
嘻嘻,小老兒所以就跟定了少莊主,要跟少莊主,總得有個名目,小老兒想起京城
裡那些王府,都有一個總管,好像蠻神氣,才要少莊主封小老兒當總管的。」
徐少華救過他的命,那就表示他只是個極普通的人了。
「哈哈!」史其川點著頭道:
「老夫看得出來,賈總管是一位好總管。」
賈老二連連拱手道:
「史老爺子誇獎,小老兒也並不怎麼好,只是小老兒對三位公子是一片忠心,譬如
打尖落店,照顧照顧三位公子的起居飲食,小老兒還可勝任。」
史其川笑道:
「那就是好總管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28:25
說話之時,從廳後走出兩名青衣使女,拿開九宮格,在圓桌上放好瓷碟和五雙牙著,
接著端上四盤小菜,一籠熱氣騰騰的蒸餃,和一籠八寶蒸糕。
史其川拿起牙著,含笑道:
「你們奔波了半夜,想必腹中早已飢餓,咱們不用客氣,隨便吃吧!」
史元道:
「爹好像知道我們今晚會來,才準備好了宵夜在等我們!」
史其川含笑道:
「你們進入大別山,老夫就知道了,只是沒想到你們今晚會夤夜找來,這點心是你
們來了之後,老夫才要廚下準備的。」
史元道:
「多謝你老人家。」
史其川笑道:
「聽你口氣,倒真有些像客人呢!」一面舉筷道:
「來,來,時間不早了,用過點心也該及早去休息才是。」
大家也就不再客氣,各自吃著點心。
史其川轉臉朝藍如風問道:
「藍小兄弟是雲南藍家的子弟了?」
藍如風被他一口叫了出來,只得低著頭應了聲:「是。」
史其川又道:
「不知藍啟天藍老哥,是小兄弟的什麼人?」
藍如風聽他稱爹「藍老哥」,想必是爹的熟人了,一時不禁紅著臉道:
「老伯說的,正是家父。」
「哈哈!」史其川爽朗的大笑一聲道:
「好,好,好極了,老夫和令尊論交,小兄弟和元兒又結為兄弟,真是巧得很!」
藍如風不敢多說,只是應了聲「是」。
大家用過宵夜,使女撤去碗筷,又沏上了茶。
史其川朝一名使女吩咐道:
「徐公子、藍公子,和這位賈總管,該去休息了,你領他們到賓舍去吧!」
那使女答應一聲,點上燈籠,徐少華等三人站起身,朝史其川告退,就隨著青衣使
女走出小客廳。
史元問道:
「爹,我睡在哪裡呢?」
史其川含笑道:
「為父早就要他們替你收拾好了房間。」
史元喜道:
「謝謝爹。」
史其川道:
「你且坐下來,為父還有話問你。」
史元依言坐下,抬目問道:
「爹要問什麼呢?」
史其川道:
「為父想聽聽你們離開鳳尾幫以後的情形,你要說得越詳細越好。」
史元道:
「這話說來很長。」
他從和徐少華兩人潛離鳳尾幫,如何途遇賈老二,如何去找王天榮,以及如何和藍
如風結交,後來從桃溪經過,如何去了桃花娘娘廟。賈老二如何偷偷的放了丐幫幫主,
一直說到今晚為止,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史其川道:
「你說賈老二武功不高?」
史元道:
「他連胡老四、余老六都打不過,但他輕功還不錯。」
史其川道:
「那他如何能從桃花宮地室救出丐幫幫主韋凌雲的。」
史元笑道:
「賈老二從前在江湖上原是偷雞摸狗之輩,開門開鎖,自然最當行也沒有了。」
史其川一手摸著垂胸長鬚,問道:
「今晚你們入谷之時,賈老二是不是走在最前面?」
史元道:
「不,賈老二走在最後一個。」
史其川又道:
「你可以確定?」
史元道:
「大哥在快到莊前的時候,還回頭叫了他一聲,他就跟在後面沒有錯,爹問這干
麼?」
史其川沉吟道:
「這就奇了,從谷口到莊前,二十四名守莊弟子,全被人家點了穴道,難道還另有
能人在你們之前,潛入本谷,暗中替你們開路?」
「哦!」史元道:
「我想起來了,大哥在跨入谷口之際,就發現兩個武士被人家點了穴道,一路進來,
都是如此,那決不會是賈老二,爹怎會疑心他的呢?」
史其川沉哼道:
「真人不露相,行走江湖,豈可以貌論人?」
史元咕的笑道:
「人家說江湖越老,越會疑人疑鬼,爹怎麼也會這樣?賈老二喜歡吹牛,但決不會
是什麼高人。」
史其川頷首笑道:
「好,為父相信你,只要他不是有意混到絕塵山莊來臥底的就好了」。接著看了史
元一眼,含笑道:
「為父看你和大哥很合得來,是不?」
史元被爹問得臉上驀地一紅,叫道:
「爹,我不來啦!」
史其川含笑道:
「為父看得出來,你大哥確是不可多得的好青年,尤其資質極佳,是練武的好材料,
但憑淮揚派那點藝技,實在是埋沒人才。」
史元聽得眼睛一亮,望著爹,喜孜孜的道:
「爹是不是有意要收大哥做徒弟?」
史其川微微一笑道:
「爹若是沒有這個意思,會讓你把他帶到這裡來嗎?」
史元聽得大喜過望,說道:
「爹,明天我就和大哥去說。」
史其川微微搖頭道:
「不,目前他不知道為父的身份,何況他是馬陵先生的門人,豈肯貿貿然拜為父為
師?此事只有慢慢的來,過一天為父先露一手給他瞧瞧,讓他心悅誠服,出於自願才
好。」
史元道:
「大哥要立志替他爹報仇,只有拜在爹門下學藝,才有報仇的希望,我會勸大哥
的。」
史其川藹然笑道:
「看你,大哥的事,比你自己的還急哩!」
史元不依道:
「爹……」
「好了,時間不早,你也可以去休息了!」史其川一面抬頭道:
「春風,你領元兒到臥房去。」
門口一名青衣使女答應一聲。
史元和爹道了晚安,就隨著使女往後進而去。
史其川又抬頭朝門外叫道:
「滕管事。」
只見從門外走入一個面貌冷肅的瘦高漢子,躬身道:
「屬下在。」
史其川道:
「你去查查看,江湖上可有一個偷雞摸狗的人,叫做賈老二的?」
他還是對賈老二有些放心不下。
瘦高老者躬身應「是」,迅快的退了下去。
徐少華、藍如風、賈老二三人,由青衣使女領著穿行長廊,來至大廈西首一座院落
之中。
三間樓宇前面,還有一個小天井,兩邊木架上放著數十盆蘭花,幽香襲人!
青衣使女剛走近石階,只見從階上迎出一名青衣使女,欠身道:
「小婢蘭風,見過徐公子、藍公子和賈總管。」
賈老二聽得大為高興,聳著肩,笑嘻嘻的道:
「蘭風姑娘,你怎麼認識二位公子和小老兒的?」
青衣使女低垂粉頸,答道:
「小婢是杜管事派人來吩咐的,說徐公子、藍公子和一位賈總管要住到這裡來,要
小婢好生伺候。」
賈老二點著頭道:
「原來如此,小老兒還當你認識咱們呢!」
那領著三人來的青衣使女腳下一停,欠著身道:
「二位公子,賈總管晚安,小婢告退了。」
徐少華道:
「姑娘只管請回。」
青衣使女轉身退了出去。
蘭風躬身道:
「二位公子、賈總管請進。」
她領著三人入屋,那是一問相當寬敞的小客廳,中間一張八仙桌,兩旁各有一排椅
幾,上首壁間掛著一幅山水中堂和一副楊柳,左右兩邊也掛有四張書畫屏條。
蘭風邊走邊道:
「這是客室,平日也在這裡用膳,左邊一間是書房,右邊有一間臥房,樓梯就在屏
後,樓上也有一間休息室,兩邊各有一間臥房。」
她走到右邊,伸手推開了房門。
賈老二跟著走進房門,說道:
「這樣正好,小老兒就住在這裡,樓上讓二位公子住好了。」
蘭風領著三人,穿過客廳,從屏後一道樓梯登樓,中間是一間起居室,左右各有兩
個房間。
藍如風道:
「大哥睡左邊一間,小弟住右邊一間好了。」
蘭風欠身道:
「三位請坐,小婢沏茶去。」
徐少華搖手道:
「不用了,時間已晚,我們也要休息了,姑娘不用招呼我們了。」
蘭風道:
「那麼小婢去打臉水,二位公子和賈總管洗把臉。」
說完,翩然下樓而去,不多一回,就捧著面盆,送到兩間房中,說道:
「賈總管的臉水,小婢已經送去了,二位公子也好去洗臉了,不知公子還需要什麼,
只管吩咐小婢好了。」
徐少華道:
「多謝姑娘,你去休息吧!」
蘭風欠身道:
「小婢告退。」
返身下樓而去。
藍如風道:
「小弟去洗臉了。」
起身朝右首房間走去。
賈老二也待起身,徐少華道:
「賈總管,我有話問你。」
賈老二聳著肩問道:
「少莊主,有什麼事?」
徐少華道:
「我們入谷之時,一路上都有莊中武士站著崗……」
賈老二道:
「有、有。少說也有二十幾個。」
徐少華道:
「但這些人都被人點了穴道。」
賈老二驚奇的道:
「他們不是少莊主制住的嗎?」
徐少華道:
「我哪有這麼大的本領,這麼快的身法手法,這些人幾乎全都站在原處,一步都沒
有移動過。」
賈老二道:
「那麼是什麼人制住的?」
徐少華含笑道:
「難道不是你嗎?」
「我?」賈老二聳著肩,哈的笑出聲來,說道:
「小老兒走在最後一個,除非會飛,少莊主怎麼會想到小老兒的,嘻嘻,小老兒真
還願意是小老兒干的,有這麼高明的身手,小老兒會高興得發狂!」
徐少華微微一笑道:
「但方纔我和一個武士動手的時候,要我使一招『神龍掉首』的,總是你吧?」
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那倒是小老兒說的沒錯,小老兒聽說過雲龍山莊的劍法中有『神龍掉首』、『潛
龍升天』、『雲龍三折』等招式,都是極厲害的殺著,剛才小老兒就站在少莊主身後,
看少莊主一直後退,心裡一急,就隨便喊了出來。」
站在身後,他壓低著聲音說話,豈不和在耳朵邊說話一樣,那就不是「傳音入密」
了。徐少華自然不會相信,自己練了十年劍法,每招每式都已純熟無比,豈會想不到用
「神龍掉首」?實因這招「神龍掉首」,若非預先料到對方會閃到自己右方來,怎麼也
用不上的。
賈老二當然更不會承認他早就知道對方會閃到自己右方來,才叫自己使「神龍掉首」
的,那豈不是未卜先知了?當下笑了笑道:
「好了,你去睡吧!」
賈老二忽然湊上一步,壓低聲音說道:
「少莊主到了這裡,凡事都得謹慎,不論史老爺子說什麼,你都要答應,不可說一
個不字。」
徐少華一怔,問道:
「這是為什麼?」
賈老二陪著笑道:
「這就是江湖經驗,順著他敷衍敷衍,總比鬧得不愉快好,少莊主安歇吧,小老兒
告退了。」
說罷,轉身下樓而去。
藍如風洗完臉,從房中走出,問道:
「大哥在和賈總管說些什麼呢?」
徐少華道:
「你總記得我入谷之時,谷中所有武士都被制住了穴道,我問他,是不是他幹的?」
藍如風奇道:
「賈總管一直跟在小弟後面,大哥怎麼會認為是他幹的呢?」
第16章
徐少華就把動手之時,賈者二要自己使一招「神龍掉首」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藍如風眨著眼睛,問道:「他怎麼說呢?」
徐少華又把賈老二說的話,和他說了。
藍如風偏頭想了想,說道:
「賈總管有時候說話嚕嚕嗦嗦,有時候又好像很精明,大哥是不是認為他深藏不
露?」
徐少華道:「這個愚兄也不知道了,反正我看他對我們不會存什麼壞心眼。」
藍如風道:「大哥說得是,小弟也覺得賈總管人蠻好的。」
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又道:
「大哥,這裡既非千毒谷,大哥打算怎麼呢?」
徐少華沉吟道:「我想史伯父一定知道千毒谷的,不知他肯不肯說?」
藍如風搖著頭道:
「史伯父若是肯說,早就說了,小弟也覺得他說得很對,憑我們這點武功,只怕千
毒谷還沒找到,中途就會遭到攔擊,我聽史伯父方纔的口氣,很有意思收大哥做徒弟
呢!」
徐少華微微搖頭道:
「愚兄是淮揚派弟子,已拜在師叔馬陵先生門下,如今先父遇害,家師失蹤,愚兄
豈能見異思遷?背棄師門?」
他想到雲龍山莊四十餘口慘遭毒掌,不覺心頭一陣激動,切齒道:
「我縱然學藝不精,也要以淮揚派的武學手誅仇人……」
藍如風看他神情激憤,就拉著他的手,輕笑道:
「大哥,看你氣成這個樣子,有志竟成,將來一定可以手刃親仇的。現在又沒仇人
在你眼前,何苦咬牙切齒的,你要多忍耐才是,好了,時間已經很晚了,大哥進去洗把
臉,也該休息了。」
徐少華點頭道:「三弟,你也該回房去睡了。」
一宿無話,第二天一早,徐少華剛起床。
就聽樓下傳來賈老二的聲音尖著喉嚨說道:
「史公子,你早啊,小老兒也不過剛起床,洗了把臉,公子就來了。」
史元問道:「大哥不知起床了沒有?」
賈老二道:「少莊主就是還沒起床,聽到咱們在說話,也該起來了。」
史元沒再和他說話,就登登的往樓梯上跑來。
賈老二在他身後叫道:「噫,史公子,你不會走得慢點,小老兒話沒說完,就不見
你的影子了。真像一陣風,少莊主只怕還沒起床呢,吵醒了,挨罵的可是我小老兒……」
徐少華聽得暗暗好笑,趕忙打開房門迎了出去,史元已經到了門口,這就含笑道:
「賢弟早。」
史元望著大哥,一臉喜孜孜的道:「大哥早。」
正好藍如風也開門出來,含笑道:「二哥這麼早就來了,你看,我們都還沒有洗臉
呢!」
只聽賈老二的聲音接口道:「這叫做一時不見,如隔三日。」
藍如風道:「你說錯了,只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哪有……」
賈老二從史元身後閃了出來,就接著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一時不見,豈不
如隔三日嗎?」
說話之時,使女蘭風已經端來臉水,送到徐少華房中,欠身道:「徐公子,可以洗
臉了。」
徐少華回身道:「謝謝你。」一面朝史元道:「二弟請坐一會。」回身入房。
蘭風又給藍如風端來了臉水,藍如風像一陣風般回房盥洗。
等兩人盥洗完畢,蘭風款步上樓,欠身道:「公子請徐公子、藍公子、賈總管,下
樓用早點了。」
四人一起下樓,小客廳方桌上已經放好四副碗筷,四碟小菜,和一大籠肉包子。
徐少華含笑道:「二弟,蘭姑娘也給你準備了一份,快坐下來吧!」
四人坐下之後,蘭風給每人裝了一碗稀飯送上。
賈老二用手指數著肉包子,說道:「一共十六個,每人可以吃四個,四個怎麼夠?」
藍如風道:「你真饞,我只要一個就好,剩下的三個都給你,那總夠了?」
史元也道:「我也只要一個,三個給你。」
徐少華道:「我……」
「夠了、夠了!」賈老二連忙搖手道:「有十個就差不多了,少莊主不用再給我
了。」
口中說著,用手抓起一個,只兩口,就把一個大包子,吞下肚去。
史元道:
「幸虧這裡是我家裡,你這副吃相,倒像餓了三年似的,還是雲龍山莊的總管,真
給大哥丟人。」
「一點也不丟人!」賈老二聳聳肩道:「這個,嘻嘻,史公子就不懂了,小老兒習
慣,早晨起來就得喝上兩口,但小老兒的寶瓶裡,早就空了,所以不得不快速吞下幾個
包子過過癮。」
藍如風道:「你酒癮發作,和包子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有?」賈老二道:
「這可有一個故事,從前有兩個人搶著說不會喝酒,一個說,他看到酒糟就醉了,
另一個說,那有什麼稀奇。」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29:45
第17章
天下沒有第一的人,他又不至於排到第三位去,那不是天下第二?但再推算一下,
天下既沒有第一的人,他自稱第二,豈不等於是天下第一了?
這時夏雨已經替賈老二裝了一瓶酒回來,雙手把玉瓶送上。
賈老二接過玉瓶,忙道:「多謝姑娘。」
夏雨道:「賈總管不用謝。」
大家酒醉飯飽,各自站起身來,史其川道:
「大家還是書房裡坐吧!」
於是又回到韋房落坐,春風重新給幾人沏上香茗。
賈老二喝了七壺桂花釀,已是滿臉通紅,忽然站起身,笑嘻嘻的拱拱手道:
「史大莊主,三位公子,小老兒也要獻個小丑,給大家助助興。」
史元首先笑道:「好啊,賈總管,你也要露一手給我們瞧瞧嗎?」
賈老二聳肩道:
「露是露一手,但可不是真功夫。」
史元問道:「你要怎樣練法呢?」
賈老二目光轉動,朝春風道:「姑娘可不可以去叫一個莊丁進來?」
春風因這裡是莊主的書房,平日未奉呼喚,什麼人都不准進來的,聞言不覺抬頭朝
史其川看去。
史其川頷首道:「你去叫滕傳忠進來好了,他就在前面。」
春風答應了一聲,轉身退出。
不多一回,只見一個身穿青布長衫的瘦高中年漢子急步從門外走入,朝史其川恭敬
的行了一禮,說道:「莊主召喚屬下……」
史其川沒待他說下去,朝賈老二指,含笑道:
「這位賈總管,要表演一手絕技,大概要一個人當他的助手了。」
賈老二連忙搖手道:
「小老兒表演的不是絕技,小老兒只是給大家酒後茶餘消遣的。」
瘦高中年漢子轉身朝賈老二抱抱拳道:
「在下滕傳忠,不知賈總管要在下……」
史其川朝賈老二道:
「他是本莊的管事。」
賈老二連忙朝滕傳忠抱抱拳還禮道:
「原來是滕管事,小老兒失敬。」
滕傳忠道:「在下這助手不知要如何當法?」
「小事情、小事情。」賈老二探手從懷中掏出那個裝滿了酒的紫玉瓶,在手上晃了
晃,嘻的笑道:
「方纔史大莊主拿小老兒的酒瓶,露了一手天大的功夫,現在小老兒也拿這酒瓶,
給大家看個障眼法兒……」
史元忍不住道:
「你別光說不練,好不?」
「是、是,小老兒馬上就練。」貿老二把玉瓶朝滕傳忠面前晃了一下,說道:
「滕管事,你瞧清楚了,這個玉瓶,小老兒現在放進口袋裡去。」
說完,果然把玉瓶放進他大褂右首一個口袋之中,接著又道:
「現在就請滕管事來搜小老兒的身,把玉瓶找出來。」
原來他要人搜他的身,所以春風、夏雨不能當他的助手了。
他明明把酒瓶放進口袋,如果光搜口袋,也許他玩了花樣,但他卻叫滕管事搜他的
身,難道玉瓶已不在他身上了?」
這下連史其川也聽得奇怪,大家自然睜大眼睛,一霎不霎的朝兩人看去。
滕傳忠當然不信,望著他說:「在下那就要搜了?」
「是是!」賈老二連連點頭道:
「小老兒就是等滕管事搜身,不過滕管事可要搜得仔細一點!」
史元說過,那些練擒拿手的莊丁,是滕管事教他們的,滕管事跟爹多年,他小時候
也跟滕管事學過幾手。那麼這位滕管事一定是擒拿的好手了。
此刻他聽了賈老二的話,就立即依言伸手朝賈老二口袋摸去,大褂兩支口袋果然空
空如也。
口袋裡沒有,當然藏在兩支袖管裡了,他立即搜賈老二的兩袖,依然搜不到玉瓶,
接下來再搜全身。
賈老二隻是個瘦小老兒,身上衣服簡單得很,滕傳忠一點也不肯放過,從上到下,
仔細搜了一遍,賈老二的身上,哪有玉瓶?
賈老二及時笑嘻嘻的問道:
「滕管事,你搜好了沒有?」
滕傳忠搜不到玉瓶,只好停下來,說道:
「在下搜過了,確實沒有玉瓶。」
史元好奇的問道:
「賈總管,你把玉瓶藏到哪裡去了?」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玉瓶自然在小老兒的口袋裡了。」
說著,右手一探,果然從口袋中取出一個紫玉扁瓶來。
「啊!」史元驚異的道:
「滕管事怎麼會搜不到的呢?」
賈老二聳聳肩,嘻的笑道:
「這叫做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
他把手中玉瓶又朝口袋中放了進去,伸手拍拍口袋,說道:
「不信,滕管事,就請再來搜上一遍。」
他拍口袋的時候,誰都可以看到袋中沉甸甸的,玉瓶明明就在口袋之中!
滕傳忠道:
「在下真還有些不信。」
果然又走上一步,動手去搜賈老二的身。這回他出手奇快,而且也搜得更仔細,但
搜完賈老二全身,依然搜不到玉瓶的影子。
賈老二問道:
「滕管事搜好了嗎?」
滕傳忠道:
「賈總管手法果然高明,在下還是沒有搜到。」
賈老二摸摸下巴,嘻的笑道:
「滕管事怎麼不搜搜自己身上呢?」
滕傳忠聽得一怔,急忙朝自己身上摸去,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長衫口袋有沉甸
甸的感覺,伸手入內,果然從口袋裡取出一個紫玉扁瓶來,不由得驚奇的道:
「真會在在下口袋裡!」
賈老二笑嘻嘻的從他手中接過玉瓶,收入袋中,連連拱手道:
「彫蟲小技,獻醜,獻醜。」
史元喜得跳了起來,說道:
「賈總管,你真有一手,幾時教給我才好!」
「嘻嘻!」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小老兒這一手,是江湖下五門的玩意,公子爺怎麼能學?」
滕傳忠朝史其川躬身一禮,便自退了出去。
史其川一手撫鬚,點頭笑道:
「賈總管這一手,實在不錯,老夫差點也看不出來。」
賈者二傻笑道:
「小老兒早就知道逃不過史大莊主的法眼。」
史元問道:
「爹看出來了?賈總管把玉瓶藏在哪裡呢?」
這話也正是徐少華、藍如風想問的,是以四道眼光都朝史其川投去。
史其川呵呵一笑道:
「第一次,賈總管在滕管事走近之時,就把玉瓶從袋中取出,放到了滕管事身上。
滕管事搜畢,他又從滕管事身上取回來,放進自己口袋裡。第二次也是一樣,只是沒有
從滕管事身上取回來而已,不過賈總管手法快速已極,不易被人發覺,這一手著實很高
明!」
賈老二道:
「史大莊主這是過獎,這些手法,不過是江湖上不入流的玩意,你老見笑了。」
他雖然表演了一手絕活,也只是江湖上的扒竊手法,自然不登大雅之堂,但手法之
快,也看得自許為天下第二的史其川讚賞不已!
大家坐了一回,徐少華站起身,拱拱手道:
「小侄等人打擾了史伯父半天,也該告退了。」
史其川抬了下手,說道:
「徐小兄弟,你且坐下,老夫還有事要和你說。」接著朝史元道:
「元兒,你不妨陪藍小兄弟去外面走走,為父要和你大哥談談。」
史元心知爹有意把大哥收列門下,聞言喜孜孜的答應一聲,就站起身道:
「三弟,我們走。」
藍如風、賈老二跟著站起,向史其川告退,三人迅快的退了出去。
徐少華恭敬的道:
「不知伯父有何教海?小侄洗耳恭聆。——
史其川朝他微微一笑道:
「小兄弟,你身負血海深仇,可知千毒谷的厲害嗎?」
徐少華聽他提起父仇,不禁熱血沸騰,切齒道:
「千毒谷縱然厲害,小侄也要和他們一拚。」
史其川點頭道:
「父仇不共戴天,當然要報,小兄弟孝思可嘉,但大自不量力了,你要和他們拼,
和誰拚?冤有頭,債有主,你知道殺害你令尊的仇人是誰?」
徐少華自然不知道。
史其川又道:
「我們姑且假定殺害令尊的是千毒谷某一個人。據老夫所知,千毒谷門規森嚴,門
人弟子沒有個人恩怨,不是奉命行事,決不會亂殺一人,你小兄弟要報父仇,自然要找
他們谷主交出仇人來。憑你現在的武功,只怕連千毒谷周圍十里還進不了,就是谷中護
法之流也見不到,就會棄屍荒山了,你和誰去拼呢?」
徐少華俯首道:
「史伯父說得極是。」
史其川朝他笑了笑,又道:
「兵法有雲,知彼知己,百戰百勝,知彼、就是先要瞭解敵人,知己、就是瞭解自
己,你小兄弟只怕連自己也並不瞭解……」
徐少華沒有說話。
史其川又道:
「老夫是說小兄弟心裡,對自己報雪父仇,有多少把握?哈哈,以你小兄弟目前的
武功,只怕連老夫莊上一名武士都還要差上一點哩!」
他這話徐少華承認,他今天早晨看到莊上武士們練的劍法,自己就無法接得下來,
就是莊了們練的擒拿手法,也比自己強!
雲龍山莊,不,淮揚派的武學,就是自己會的「雲龍劍法」和「雲龍十八式」了。
他臉上不禁一紅,低頭不語。
史其川溫言說道:
「但小兄弟不用氣餒,以小兄弟的資質來說,可說是練武的上上之選,能得名師指
點,只要有三年苦練,老夫包你快意仇敵,手刃元兇,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徐少華抬頭道:
「史伯父……」
「哈哈!」史其川不待他說下去,就大笑一聲,接著道:
「小兄弟方才也看過了,天下各大名派,千百年來傳到現在,已是徒具虛名。
他們那些所謂鎮山絕技的拳劍,不是破綻百出,就是徒有其表,精孿盡失,早已不
足觀了,小兄弟如要另投名師,你說還有誰是名師?」
徐少華俯首道:
「史怕父教誨得極是,小侄內心極為感激,只是……」
史其川溫笑道:
「你和元兒是結義兄弟,老夫面前,有話只管直說,不用吞吞吐吐。」
徐少華道:
「小侄已經拜敝師叔為師……」
史其川頷首道:
「這個老夫知道,你師傅就是人稱馬陵先生的聞天聲。」
徐少華應了一聲「是」。
史其川點著頭,嘉許的道:
「小兄弟能夠不忘師恩,不見異思遷,果然難得!」
說著,看了他一眼,續道:
「但這是平常的時候,小兄弟遭遇非常之變,就不能以常情常理處之。」
徐少華欠身道:
「小侄愚昧,願聆史伯父高論。」
「哈哈!」史其川大笑一聲,說道:
「處非常之變,就得有應非常之變的決心,這就是說,小兄弟沒有遇上非常的變故,
你拜在馬陵先生門下,學會淮揚派一套武功,上有令尊的蔭庇,作一個雲龍山莊少莊主,
也可以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但小兄弟遭遇了這場非常之變,而你又立誓要報雪父仇,
重建雲龍山莊,那麼僅憑淮揚派的一套武功,就辦不到了。」
徐少華聽得不覺聳然動容!
史其川看在眼裡,微微一笑道:
「前人帶藝投師,如遇上厲害仇家,另訪名師,江湖上也多得是。老夫一生從未收
徒,因為小兄弟孝思可嘉,資質不錯,才動了收徒這念,不是老夫誇口,當今之世,能
夠幫助你報雪父仇的,大概除了老夫,也屈指可數了,小兄弟好好考慮考慮!」
直到此時,他才說出口來!
那麼武士們在院子裡練劍,和書架上盡破各大門派拳劍,以及當筵表現了一手以氣
功攝取賈老二酒瓶等等,也都是有意安排,好讓徐少華看得口服心服。
徐少華低下頭去,遲疑的道:
「史伯父意欲成全小侄,小侄萬分感激,只是……小侄師傅失蹤……」
史其川道:
「那天在洪澤湖,老夫已經聽說過,馬陵先生在雲龍山莊出事前兩天,無故失蹤之
事,小兄弟的意思……」
徐少華道:
「家師失蹤,生死未卜,小侄的意思,原想……」
史其川點頭道:
「老夫明白,你想去找令師?」
徐少華道:
「是的,小侄要為先父報仇,另投名師,家師不但是小侄的師傅,也是小侄的師叔,
自該稟明他老人家才是。」
「如此也好。」史其川一手摸著垂胸黑鬚,說道:
「小兄弟只管放心,馬陵先生失蹤一事,老夫立時派人前去偵查,只要沒有遇害,
自可把他找到。」
徐少華感激的道:
「小侄那就先行謝了。」
史其川含笑道:
「等馬陵先生來了,老夫再收小兄弟作衣缽傳人,小兄弟就心甘情願了,好了,元
兒他們可能等著你呢,小兄弟去吧!」
徐少華起身道:
「小侄那就告退了。」
鞠躬一禮,退出書房。
管事滕傳忠閃身而入,口中叫了聲:「莊主。」
史其川抬頭道:
「傳忠,你有什麼事嗎?」
滕傳忠垂手道:
「關於那個賈老二……」
史其川問道:
「你查到他的底細了?」
滕傳忠道:
「屬下已飛鴿傳書,要賀天錫查明具報,還沒有消息。」
黑面龍王賀天錫是洪澤湖鳳尾幫的幫主,他這口氣,好像賀天錫還是屬下一般!
史其川道:
「那麼你還有什麼事?」
滕傳忠道:
「屬下覺得賈老二方纔那一手,十分高明,此人是不是可疑?」
史其川一手摸須,呵呵笑道:
「不錯,他手法相當純熟快速,但只能說是扒竊中的高手而已。老夫在酒席上,從
他手中攝取酒瓶,再還給他,已經試出他毫無內力,此人不足為慮」
滕傳忠躬身道:
「莊主高明!」
徐少華匆匆回轉蘭苑賓舍,史元、藍如鳳、賈老二三人,圍坐在樓下居室喝茶,自
然正在等著他。
史元看到他跨入,急忙起身問道:
「大哥,爹和你說了些什麼?」
徐少華道:
「史伯父問起家師失蹤的事,他說:「只要家師不曾遇害,一定可以找得到。」
史元問道:
「爹沒有說別的了?」
徐少華道:
「史伯父有意思要愚兄拜在他門下……」
史元急急問道:
「你怎麼說,有沒有答應呢?」
徐少華道:
「家師也是我的師叔,愚兄就是要拜在史伯父門下,自然也要等找到家師,稟明瞭
家師,才能另行投師。」
史元急道:
「爹怎麼說呢?」
徐少華道:
「史伯父聽愚兄這樣說,自然也同意了。」
史元鬆了口氣,說道:
「爹答應了就好。」
賈老二道:
「小老兒看得出來,史大莊主對少莊主真是一片好意,嘻嘻,可惜史大莊主沒有女
兒,否則少莊主一定會雀屏中選,當了絕塵山莊的乘龍快婿呢!」
史元聽得臉上一紅,叱道:
「你胡說些什麼?」
賈老二聳聳肩,笑嘻嘻的道:
「史公子要是有個妹子,嫁給大哥不好嗎?」
史元氣道:
「你還要胡說八道。」
「好、好,小老兒不說。」賈老二又回過頭去,說道:
「藍公子有沒有妹子,嫁給大哥才好呢!」
藍如風也臉上一紅,說道:
「你真該挨罵,二哥罵你還不夠,還要我罵嗎?」
賈老二道:
「小老兒身為總管,媒做得成,就可以討杯喜酒喝了。」
一天很快過去。
上燈時分,蘭風在八仙桌上擺好碗筷,不多一回,兩名莊丁提著食盒走入,送來酒
菜。
三個小兄弟和賈老二各坐一位。
賈老二一手取過酒壺,笑道:
「三位公子都不喝酒,這壺酒是小老兒的了。」
史元道:
「你真是酒鬼!」
賈老二道:
「中午那一席酒,有史大莊主坐在上面,小老兒酒是喝夠了,菜可吃得不多。史大
莊主雖然要大家不用拘束,小老兒還是拘束了些,現在,嘻嘻,在三位公子面前,小老
兒就不用拘束了。」
說著,也不斟酒,拿起酒壺,對著嘴就咕咕的喝了起來。
史元道:
「你不許再說話了,否則我要蘭風不准再給你添酒了。」
「好、好!」賈老道:
「小老兒不說話就不說話。
他把一壺酒一口氣就喝了下去。
徐少華三人就自顧自吃飯。等三人吃畢,賈者二已經喝了三壺酒,他看三人停下筷
來,也只好跟著停住。
蘭風收過盤碗,又給四人砌上茶來。史元坐了一回,就起身告辭。賈老二也跟著下
樓而去。
藍如風等他們走了之後,就低低的道:
「大哥,小弟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徐少華笑道:
「我們是結義兄弟,情同手足,有什麼話不該說的?你只管說好了。」
藍如風低聲道:
「我看這裡有些不大對,我們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徐少華聽得一愣,問道:
「三弟覺得哪裡不對了?」
藍如風微微搖頭道:
「這個小弟也說不出來,只是有此感覺而已!」
徐少華含笑問道:
「你怎麼會有此感覺的呢?」
藍如風壓低聲音說道:
「小弟總覺得好像一直有人在暗中監視著我們,因為我走在你和二哥後面,才有此
感覺,回頭看去,又沒有人,所以小弟認為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徐少華道:
「我們昨晚才來,史伯父一再要我們多盤桓幾天,如果馬上要走,只怕他會不高興,
我看過幾天再說吧!」
藍如風點點頭道:
「大哥怎麼說,就怎麼好,時間不早,大哥請休息吧!」
徐少華道:
「你也去休息吧!」
各自回房之後,徐少華掩上房門,脫下長衫,就在床上盤膝坐定,徐徐吐納,運起
功來。
正當由靜生定,靈台漸人清明之際,突聽耳邊響起賈老二聲音說道:
「少莊主,快出來。」
徐少華一怔,緩緩睜眼,抬頭問道:
「是賈……」
他原想說:「是賈總管,有什麼事?」但「賈」字堪堪出口,就聽到耳邊「噓」了
一聲,接著響起賈者二的聲音說道:
「別說話,小老兒就在北首窗下,少莊主窗戶開得輕些。」
徐少華不知他有什麼事情,就披衣而起,走近後窗,悄悄打開窗戶。
只見賈老二從窗下探上一顆頭來,輕聲道:
「少莊主快跳出來。」
說完,一縮頭,朝邊上閃開。
徐少華一手在窗口一按,點足穿窗而出,問道:
「你有什麼事?」
賈者二等他躍出,就隨手掩上了窗戶,聳聳肩低聲道:
「少莊主只要跟小老兒走就好,咱們看熱鬧去。」
徐少華聽得又好氣、又好笑,半夜三更,去看熱鬧,不知他又在弄什麼花樣了?一
面說道:
「你……」
賈老二急道:
「時間差不多了,再遲就來不及了!」
說著,一手拉著徐少華的衣袖就走。
徐少華但覺被他拉住了衣袖,一個人就身不由己的跟著他掠起,飛越圍牆,他奔掠
得極為快速,自己竟然跟著他奔掠,好像毫不費什麼力氣。
不過眨眼工夫,已經到了大廳左首,賈老二拉著他從角門閃出,隱入暗陬。
現在,徐少華發現絕塵山莊今晚果然有事!
因為大廳上燈燭輝煌,二門前站著八名青衣武士,雁翅般排列,好像正在迎接什麼
貴賓!
正因大廳上燈燭輝煌,他們隱身的轉角上,就越顯得黑暗,而且也是最不為人注意
的地方。
徐少華心中暗道:
「這地方倒像是特地為自己兩人隱身而設的,就是有人提燈進出,燈光也照射不
到。」
正在思忖之間,只見史其川一手攜著一個長髮披肩身穿淺紫衣裙少女的手,緩步從
大廳走出,向二門外迎去。
那少女看去不過十六八歲,長髮披肩,體形輕盈,眉目之間,極像義弟史元,彷彿
是孿生兄妹一般!
兩人身後,緊跟著管事滕傳忠。
這一情形,自然是有什麼貴賓來了,滕傳忠進來通報之後,史其川才迎出來的。
徐少華心中暗暗感到奇怪,賈老二已經睡了的人,怎麼會知道史伯父有貴賓來了,
要自己一同來看熱鬧的呢?一面回過頭去,悄聲問道:
「你知道來的是什麼人嗎?」賈老二附著他耳朵,低聲說道:
「他們馬上就會進來,你看到了就知道了。」
不過一回工夫,只見從二門外走進八個一身宮裝打扮手提宮燈的少女,兩人一對,
款步徐行。
八名提燈少女後面,史其川滿面春風陪著一個一身道裝的女子也緩步徐行,從二門
走入。
那道裝女子看去不過三十許人,生得粉面桃腮,柳眉鳳目,風情萬千,冶艷動人!
徐少華只覺她十分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兩人身後則是紫衣少女和一個眉目如畫,美而且嬌的玄衣道姑。這道姑徐少華認得,
正是桃花宮的宮主秦妙香!
這一瞬間,他不由得暗暗「哦」了一聲,忖道:
「那道裝女子,怪不得自己看來十分面熟,好像哪裡見過,原來就是桃花娘娘了!」
(他見過桃花娘娘的神像)
這時史其川已陪同道裝女子進入大廳,紫衣少女和秦妙香也隨著進去,賈老二悄悄
拉了一下徐少華的衣袖,附耳說道:
「咱們可以走了。」
徐少華心中暗道:
「既然是看熱鬧來的,總該聽他們說些什麼再走,何以急著就要走了?」
但話還未出口,已被賈老二拉著衣袖就走。這好像一陣風,徐少華身不由己的跟著
他閃出角門,掠過長廊,接著又掠出圍牆,一路往後奔掠,幾乎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現在,他已可證明賈老二的的確確是一位深藏不露,身懷異能的高人,只不知他何
以要來當什麼總管?
尤其他今晚這番舉動,極為怪異,不知他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藥?
徐少華現在既然知道他是一位高人,就想到他此舉必有用意,也就任由他拉著自己
奔掠。
不多一回,已經奔近一處山腳,賈老二竟然越跑越起勁,朝危崖峭巖上縱躍如飛,
徐少華幾乎連看也看不清楚。只是在感覺上,已經越過一重山嶺,正待開口詢問他到底
要去哪裡?
賈老二已經站停下來,吁了口氣道:
「總算到了。」
徐少華問道:
「賈老人家,你把我帶到這裡來,到底要做什麼?」
賈老二聳聳肩,說道:
「小老兒不是老人家,小老兒是少莊主的總管,少莊主怎麼忘了?」
他不待徐少華開口,就接著道:
「咱們是辦一件正事來的,嘿嘿,要不是老天幫忙,他今晚來了貴賓,咱們只怕到
不了這裡了,但也要快,遲了會被人發現。」
徐少華問道:
「你到底要做什麼呢?」
「自然是救人了。」賈老二道:
「昨晚小老兒摸遍了整座山莊,才算找到這裡,所以今晚一定要把他救出來,才算
這一趟沒有白來。」
徐少華聽他說得役頭沒腦,忍不住問道:
「你要救什麼人呢?」
「不是小老兒要救,是你要救他的。」賈老二道:
「少莊主不用多問,進去了就知道。」
徐少華心中一動,急急問道:
「關在這裡的會是家師嗎?」
「你想到哪裡去了?」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如果關在這裡的是馬陵先生,咱們就是把他救出來了,他也跑不掉呀!好了,時
間不多,這一路上有不少人,都被小老兒點了穴道,咱們辦完正事,還得一一替他們把
穴道解開了,才會不露形跡,你快跟我來吧!」
徐少華聽得又是一怔,這一路上他還制住了不少人的穴道!
他拉著自己奔掠之際,還居然一路出手,自己卻連人家影子都沒有看到,心中更是
驚奇不止!
賈老二領著他轉過一方大石,眼前不遠就有一個黑黝黝的石窟,石窟外面,面對面
站著兩個一身黑衣的漢子,自然是守護石窟的人了。
徐少華乍見有人,不覺腳下一停。
賈老二及時輕聲道:
「不要緊,他們都被小老兒制住了。」
他腳下跟著一停,忽然從身邊取出一柄一尺多長的短劍,和一個精緻的火筒,叮囑
道:
「小老兒不能進去,要在這裡替少莊主守著出路,萬一出路被人堵住了,那就乖乖
不得了啦。」
他口氣微微一頓,接著道:
「少莊主進去之後,約莫五丈光景,就得往右拐,再走五丈光景,要往左拐,然後
再走五丈右拐,再走五丈左拐,拐過四個彎,就可以筆直走去,這點很重要,這洞裡有
許多岔路,走錯不得。
到底有一道鐵門,裡面鎖著一個怪老頭,你只要把鎖削斷,推門進去,他問你做什
麼來的,你就說奉酒仙之命,借一件東西給他的,就把這口劍遞給他,咱們大功就告成
了,你就要很快退出來,不可在裡面耽擱得大久。」
徐少華問道:
「這人究竟是誰呢?」
賈老二道:
「我的少莊主,時間不多,你只管照小老兒說的去做,決不會惜,快進去吧,驚動
了史大莊主,咱們兩條小命都保不住了。」
徐少華看他說得這麼鄭重,就點頭道:
「好吧!」
雙手接過短劍、火筒,正待舉步走去。
只聽賈老二又道。
「他如果問你是誰?你就說是雲龍山徐少華,一定要把你的名字告訴他。」
徐少華點點頭道:
「我會告訴他的。」
他因貿老二說的時間不多,就急步朝石窟中走去。
此時夜色已深,洞窟中更是黝黑如墨!
徐少華一直走了五丈光景,才打著火簡,凝目看去,距自己不遠,就是「十」字形
的岔路。
直的一條,路面較寬,橫的一條就比較狹小,如果不知就裡,準會筆直走去。
他牢記著賈老二的話,就舉步朝右首一條彎去,走了五丈光景,前面果然又有「十」
字形的岔道,他就朝左彎。
這樣每隔五丈,就轉一個彎,一連轉了四個彎,就往直走,果然不過走了五六丈遠,
迎面就有一道鐵柵攔住了去路。
柵門上,鎖著一把大鐵鎖。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35:24
第18章
徐少華不敢怠慢,伸手掣出短劍,耳中但聽「鏘」的一聲,眼前就出現一道青光吞
吐的晶瑩短劍,宛如一汛秋水,森寒逼人!口中暗暗叫了聲:「好劍!」
舉劍朝大鐵鎖上輕輕一揮,只聽「噹啷」巨響,鐵鎖立被削斷,墮落地上。
徐少華急忙返劍入鞘,伸手拉開柵門,走了進去。
這裡面竟有五六丈深,徐少華剛走到三丈光景,就聽到一個蒼老聲音沉喝道:
「小伙子,你是什麼人?不怕老夫一掌把你劈死?」
徐少華凝目看去,只見裡面坐著一個白髮披肩白髯垂腹的老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面
貌,所能看到的,是白髮覆蓋下一雙比電還亮的眼神。
徐少華連忙抱拳拱手道:
「老人家,小可是奉酒仙之命,給你送一件東西來的。」
白髮老人問道:
「是酒仙要你來的?你是什麼人?」
徐少華恭敬的道:
「小可是雲龍山徐少華。」
「雲龍山姓徐的?」白髮老人問道:
「徐鳳雛是你什麼人?」
徐少華恭敬的道:
「老人家說的是小可祖父。」
「小徐是你祖父!」白髮老人忽然呵呵一笑道:
「不錯,不醉翁和小徐是忘年之交,哈哈,小徐居然有了孫子,孫子也這麼大了?
好,他要你送一件什麼東西給老夫?」
徐少華聽他口氣,好像這位白髮老人認識自己祖父!
不錯,賈老二叫自己要說雲龍山的。這就恭敬的道:
「小可奉酒仙之命,是把這柄劍借給你老人家的。」
說著,走了上去,雙手把短劍呈上。
「秋水寒!」白髮老人目光一凝,驚奇的道:
「不醉翁要你小友借給老夫的會是秋水寒,哈哈,老夫正需此物,普天之下也只有
秋水寒可以使老夫脫困,好,老夫就暫時借用一下……哦……」
伸手接過短劍,目光忽然一注,問道:
「你是怎麼進來的?」
徐少華道:
「小可是偷偷進來的。」
白髮老人又道:
「那麼你如何出得去?」
徐少華道:
「小可外面還有人等著,要小可把劍送給你老之後,就要急速退出去。」
白髮老人點頭道:
「好,你快去吧!」
徐少華答應一聲,急步退出,心中暗道:
「原來這柄短劍就是秋水寒,江湖上傳言秋水寒是被賈老二弄到手了,果然沒錯!」
他一路上緊記著每隔五丈拐彎,和方才進來之時,反其道而行,不過一會工夫,就
已退出石窟。
賈老二看到他走出,急忙迎著道:
「咱們快些走!」
一手拉著徐少華,轉身就走。
徐少華問道:
「那兩個人的穴道解了嗎?」
賈老二邊走邊道:
「他們就會醒了,咱們走得越快越好。」
他不待徐少華再問,這回奔行得更快,徐少華只覺自己身子好像被風裹著飛行,幾
乎連腳尖都沒點地。
他暗暗運功,凝足目力,朝賈老二看去,只見他正在奔行中的人,右手不時向外揚
起。(他左手拉著徐少華)
好像從他掌心飛出極細的石粒,朝兩邊林中投去。
徐少華終於明白了,賈老二掌心,敢情藏著一把細小的石粒,他打出去的石子,正
是替兩邊林中的暗椿解開穴道之用。
不到一盞熱茶工夫,兩人已經回到蘭苑賓舍,賈老二在徐少華後窗停下身來,放開
手細聲道:
「你快進去。」
徐少華道:
「賈……」
賈老二聳聳肩,「噓」了一聲,細聲道:
「有話且待明天再說,你快進去,別驚動了人,小老兒也要回去睡覺了。」
說完,身形一閃,很快的溜進簷下,就已不見。
徐少華不敢怠慢,趕緊輕輕拉開窗戶,穿窗而入,然後又輕輕掩起,口到榻前,剛
脫下長衫!
就聽到一聲蒼勁嘹亮的長嘯,像是從後山響起,劃空而來,嘯聲悠長,宛如龍吟,
瞬息之間,已從頭頂飛過!
徐少華聽得心頭驀地一動,暗道:
「莫非這嘯聲會是白髮老人?這位老人家竟有如此快速的身法,不知他會是什麼人?
自己聽了賈老二的話,把他放出去,不知他會不會是壞人?」
但繼而一想:「聽他口氣,好像認識自己祖父,那就不會是什麼壞人,但史怕父何
以要把他囚禁在後山石窟中呢?史伯父對自己不錯,自己卻把他囚禁的人,偷偷放了出
去,萬一給史伯父知道是自己把他放出去的,這……怎麼對得起史伯父呢?」
就在他心念轉動,不知這件事自己做對了?還是做錯了?突聽前面響起一陣擊撞雲
板的當當之聲,連續傳了過來。
徐少華立即披衣下床,開出門去,藍如風也正好開門走出,問道:
「大哥,這好像是雲板聲音,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徐少華道:
「不知道,我們下去看看?」
兩人匆匆下樓,蘭風敢情也是聽到雲板聲才起來的,一手擎著燭台,看到兩人,急
忙欠身道:
「小婢見過二位公子。」
徐少華問道:
「姑娘可知道這雲板聲音是做什麼嗎?」
「不會有事的。」賈老二睡眼惺忪,開出房門,一面還在扣著大褂扣子,聳聳肩,
說道:
「這裡是絕塵山莊,有誰吃了豹子膽,敢闖進來?」
說話之時,當當雲板之聲還在不停的敲著!
蘭風神色微變,說道:
「二位公子和賈總管還是請坐下來,小婢給三位沏茶去。」
「不用了。」徐少華道:
「雲板敲得這麼急,莊上可能有事,我們還是出去瞧瞧的好。」
蘭風聽得一急,叫道:
「徐公子……」
徐少華回頭問道:
「姑娘好像有什麼話要說?」
蘭風俯首道:
「公子說得是,這是莊上的緊急訊號,凡是沒有任務的人,聽到了,就得待在屋中,
不准到處走動。三位乃是莊主的貴賓,雖不在此限,但莊中還有很多人並不認識三位,
萬一言語冒犯三位,引起誤會,總是不好,所以小婢認為還是坐上一會,也許很快就會
沒事了,小婢這就沖茶去。」
說完,轉身往屋後退去。
她說的雖然婉轉,但已很明白的告訴三人,聽到緊急雲板聲,就不准隨意走動,只
能在屋中坐著。
藍如風舉目望望窗外,說道:
「這時候不知是什麼時間了?」
賈老二從大褂口袋中取出紫玉酒瓶,拔開瓶塞,咕的喝了一口,才道:
「快四更了,奇怪,這時候會有什麼緊急事呢?」
就在此時,只聽一陣輕快而雜沓的腳步聲,走近院前,光聽腳步聲,少說也有七八
個人,但已在院門外停了下來。
只有一個人進入院門,一直走近階前,才響起一個壯漢的聲音叫道:
「蘭風。」
蘭鳳急忙應了一聲「唷」,匆匆走出。
那壯漢道:
「杜管事就在外面,叫你出去。」
蘭風答應一聲,跟著那壯漢走出院外。
這不用說都可以猜得到,這位杜管事敢情是負責巡邏的人,他把蘭風叫出去,自然
是問話去的了。
過了半晌,蘭風才回進屋來。
她是從後面出去的,所以回進去也沒從客室經過,過沒多久,她已沏了一壺茶走出,
說道:
「二位公子,賈總管請用茶了。」
賈老二問道:
「廣場杜管事叫姑娘出去,有什麼事?」
蘭風粉臉微微一紅,說道:
「杜管事關照小婢,莊上剛才發現敵蹤,正在搜索之中,不要驚動了貴客,小婢告
訴他三位聽到雲板聲都起來了,小婢正在燒水,他就走了。」
賈老二拿起茶壺,斟了三盅,一面湊過頭去,低聲問道:
「蘭風姑娘,這裡有沒有酒?」
藍如風笑道:
「難怪二哥要罵你酒鬼,眼睛才睜開,就要喝酒了。」
蘭風道:
「這裡沒有酒,酒要去廚房裡拿,如在平時,小婢可以給總管到廚房去打,但這時
候,每條通道都有人守崗,不准通行,賈總管只好忍一忍了。」
「沒關係。」賈老二又從大褂口袋中取出酒瓶,打開瓶塞,喝了一口,笑道:
「幸虧小老兒瓶裡還有小半瓶,過過癮夠了。」
天色漸漸黎明。
蘭風打來臉水,送上樓去,一面說道:
「二位公子,可以去洗臉了。」
賈老二等她下樓,就笑嘻嘻的道:
「姑娘,你不用給小老兒去打臉水了。」
蘭風道:
「小婢打臉水方便得很。」
「不,不!」賈老二道:
「麻煩姑娘,小老兒實在不好意思,其實小者兒一向很少洗臉,每天要姑娘打臉水,
跑來跑去的。這趟路不是可以省了嗎,嘻嘻,姑娘把省下來的這趟路,給小老兒辦一件
事兒,那比洗臉更重要得多了。」
蘭風眨眨眼睛,咭的笑道:
「賈總管是要小婢到廚房給你老裝酒去,對不!」
賈老二一拍巴掌,連連點頭道:
「對,對,小老兒就是這個意思。」
蘭風道:
「賈總管把酒瓶交給小婢,待回小婢到廚房去端早餐,順便替你老帶來就是了。」
賈老二從口袋中取出紫玉扁瓶,遞了過去,叮囑道。
「姑娘打酒回來,可別讓二位公子看到了,他們又要說小老兒酒鬼了。」
蘭風伸手接過,嗤的笑道:
「小婢知道。」
賈者二拍拍她肩膊,湊過頭去低聲道:
「你真是小心肝!」
蘭風給他說得臉上一紅,啐道:
「瞧你老沒正經。」
賈老二聳聳肩,低笑道:
「小老兒年輕的時候才風流呢!」
蘭風沒待他說完,早已紅著臉逃了出去。
轉眼天色已經大亮,蘭鳳端來早餐,放到桌上,徐少華、藍如風和賈老二都已坐下,
蘭風替三人裝上稀飯。
賈老二低聲說道:
「謝謝姑娘了。」
蘭風「哦」了一聲,正待伸手入懷去取酒瓶。
哪知摸了個空,酒瓶不知何時,竟然失落了,這下可把蘭風姑娘急得滿臉通紅,半
晌作聲不得。
賈老二笑嘻嘻的從口袋裡取出扁瓶,拔開瓶塞,咕的喝了一口。
蘭風驚奇的道:
「賈總管什麼時候把酒瓶取去的呢?」
賈老二道:
「小老兒剛才不是謝過你了嗎?」
蘭風頓頓腳道:
「以後小婢再也不給你者去打酒了。」
藍如風笑道:
「你不給他打酒,那可要了他的老命了。」
賈老二笑道:
「不會的,蘭風姑娘是好人,不會要小老兒命的。」
大家用過早餐,只見管事滕傳忠走了進來,朝徐少華三人拱拱手道:
「二位公子、賈總管,莊主請三位到書房去有事相商。」
徐少華站起身道:
「我們這就去。」
三人跟著滕傳忠出了蘭苑,一直來至書房。
徐少華一路上心頭暗暗打鼓,跨進書房,只見史其川一個人負手站在窗下,徐少華、
藍如風各自叫了聲:「史伯父。」
史其川這時才緩緩轉過身來,點頭道:
「二位小兄弟、賈總管請坐。」
他雙眉微攏,似有心事,徐少華只當他是為了昨晚被自己放走白髮老人之故,是以
不敢開口。
三人就在下首一排椅子上落坐。
史其川看了徐少華一眼,才道:
「老夫當日第一次看到小兄弟,就覺得小兄弟是練武的奇才,故而元兒向老夫探聽
千毒谷在哪裡,老夫就故意把這裡的走法,告訴了他,好把小兄弟引來。昨天老夫也探
詢過小兄弟的口氣,小兄弟不肯忘本,投師一事,先要稟明令師,再投到老夫門下,老
夫也同意了。」
他口氣微頓,接著說道:
「老夫本待要小兄弟多住幾天,老夫自會派人查明令師下落,但目前卻有一件急事,
要請小兄弟幫忙……」
徐少華欠身道:
「史伯父有何差遣,小侄自當效勞。」
史其川點點頭,忽然歎了口氣道:
「老夫也只好和小兄弟明說了,老夫今年已屆古稀,拙荊去世己有多年……」
徐少華聽得不由一怔,史伯父看去不過五十來歲,他竟有七十歲了!
史其川又道:
「老夫膝下只有一女,取名婉兒,她母親自小溺愛,就一直給她男裝打扮,她就是
小兄弟的結義兄弟史元。」
徐少華聽得又是一怔,心中不禁暗「哦」一聲,昨晚自己看到的長髮少女,原來就
是二弟?
藍如風驚奇的道:
「二哥原來是女的!」
史其川朝他笑了笑,接著又道:
「婉兒自小嬌生慣養,她娘去世之後,老夫未免太寵她了些,以致養成她的恃寵任
性。昨晚不知為了什麼,竟然和老夫賭氣出走,直到剛才老夫才知道她已經出谷而去,
老夫縱然派人去追,即使追上了,以她的倔強個性,只怕也沒有人可以把她勸得回來。
少華,你是她的結義大哥,你說的話,婉兒也許肯聽,所以老夫要想煩勞小兄弟一趟。」
徐少華被他說得臉上一紅,還沒開口。
賈老二已經插口道:
「史大莊主說得沒錯,史公子,啊,現在該稱史小姐了,她和少莊主義結金蘭,情
投意合,小老兒看得出來,平日她對大哥就百依百順,要少莊主去勸她,那是找對人了!
嘻嘻!」
他這一咬文嚼字,什麼「情投意合」、「百依百順」都說了出來,聽得藍如風在旁,
卻嗤的笑出聲來。
徐少華一張俊臉都脹紅了,抬目道:
「史伯父交代,小侄自當遵命,只是二弟他……」
史其川朝他微微一笑道:
「小兄弟怕找不到她嗎?這個只管放心,老夫已派人追蹤下去,小兄弟動身之後,
沿途自會有人和你聯絡,只是要小兄弟出面,找到婉兒之後,好好開導於她,把她勸回
來就好。」
賈老二道:
「這事好辦得很。」
徐少華道:
「小侄遵命。」
史其川回頭看著賈老二,徐徐說道:
「至於賈總管……」
賈老二像大馬猴似的站了起來,急急問道:
「史大莊主可是也有差遣嗎?」
史其川含笑道:
「良禽擇木而棲,你追隨徐小兄弟,足見眼光不錯,徐小兄弟將來定可出人頭地,
重建雲龍山莊。但目前以徐小兄弟的武功,要為父報仇,還差得遠,所以必須另投名師,
痛下苦功,至少也需三數年時間,方有成就。在這段時間,你這個總管就無事可做,因
此老夫給你安排了一個地方,暫時幫老夫做點事,不知賈總管是否願意?」
賈老二聳聳肩道:
「不知史大莊主要小老兒去做什麼?」
「這個只是暫時的。」
史其川道:
「但等徐小兄弟重建雲龍山莊,唔,老夫一定可以助他重建雲龍山莊,那時你就可
以走馬上任,去當雲龍山莊的總管了。」
「這個可以。」賈老二點著頭道:
「只不知史大莊主要派小老兒到什麼地方去?」
史其川微笑道:
「你們不是在廬州長安居住過吧?如今長安居缺少一個掌櫃,賈總管可願屈就?」
「長安居當掌櫃?這差使不錯!」
賈老二聽得不禁喜形於色,因為長安居是酒樓,掌櫃喝酒,自然不用花錢了。但他
忽然間又搖搖頭道:
「不成,小老兒多少也是個總管,那間酒樓是王老八,王老十開的,他們兩個當老
板,要小老兒去當夥計,這小老兒不能幹。」
史其川笑道:
「長安居乃是老夫出資開的,王天榮、壬貴原是老夫派去的人,如今老夫另外派了
他們差使,你就是去接替他們兩人的。」
「這還差不多。」賈老二欣然道:
「小老兒那就遵命去當掌櫃的,不過少莊主一旦有事,小老兒還是雲龍山莊的總管,
這掌櫃不過是暫時兼差罷了。」
史其川含笑道:
「這個當然。」
賈老二道:
「那就一言為定。」
史其川含笑點頭,連聲說:「好!」
徐少華站起身,拱手道:
「史伯父,二弟離谷出走,已有多時,小侄和三弟這就告別了。」
史其川道:
「老夫已派人跟下去了,二位小兄弟也不忙在一時。」
徐少華道:
「能夠早些追上二弟,也好早些勸他回來,小侄二人還是早些趕上去的好。」
史其川頷首道:
「如此也好。」
賈老二聳著肩道:
「小老兒要去廬州,和少莊主、藍公子也有一段路可以同行哩!」
三人別過史其川,退出書房,管事滕傳忠領著他們走出二門,只見三眼二郎王天榮、
笑面財神王貴、胡老四、余老六四人,已在二門外等候。
賈老二嘻的笑道:
「王老八、王老十,你們兩個也要去嗎?」
王天榮聽他叫自己王老八,心頭極為怒惱,一張臉不覺沉了下來。
王老八豈不是罵他王八,誰都會聽了生氣。
王貴卻一臉笑容,說道:
「回賈總管的話,咱們兄弟是奉命隨同你老上廬州辦移交去的。」
「辦遺交?」賈老二聳聳肩,說道:
「小老兒沒有什麼遺言可交代的。」
「賈總管誤會了。」王貴陪著笑道:
「辦移交,就是把咱們兄弟經手的銀錢帳目點交給賈總管,以清手續的意思。」
「原來如此!」賈老二聳聳肩,嘻嘻一笑道:
「這可好,小老兒正嫌到了前面,別過二位公子,一個人上路,就沒人作伴。有二
位和小老兒結伴同行,那比和二位公子在一起還好,小老兒有喝酒的伴了,咱們大可稱
之為酒肉之交哩!」
一行人走出大門,滕傳忠一直送到石橋,才行停步,拱拱手道:
「二位公子,賈總管請恕在下不送了!」
徐少華還禮道:
「滕管事請回。」
不過頓飯工夫,便已退出自在谷,出了水濂洞,但見兩山之間,一道寬闊的山澗,
奔騰而下,大家沿著山澗奔行。
王天榮、壬貴二人忽然搶在前面朝左首山腰奔去。
徐少華道:
「如若沒有他們二位領路,咱們只怕還要循著山澗下去呢!」
賈老二道:
「所以史大莊主要王老八、壬老十和咱們一起來的了。」
徐少華等五人只是跟著王、王兩人奔去,現在他們所經之處,全是高山峻嶺,根本
無路可通,大家翻山越嶺,奔行了將近二十多里,差不多已是晌午時光。
前面的王天榮、壬貴已經在一處大樹下停下步來。
王天榮回身道:
「二位公子、賈總管、咱們就在這裡坐歇一會,吃些乾糧再走。」
賈老二問道:
「王老人,咱們還帶了乾糧?」
王天榮怒目瞪了他一眼。
壬貴忙道:
「是滕管事給咱們準備的。」一面朝余老六招招手道:
「你可以把乾糧取出來了。」
余老六答應一聲,立即從背上取下背包,裡面有一瓶酒,還有滷菜、饅頭,一起攤
開來,放到一塊平整的大石上。
賈老二目光如鼠,伸手抓起酒瓶,嘻的笑道:
「滕傳忠那小子生成冷冰冰的一張臉孔,連叫我一聲總管,都聽得小老兒會起雞皮
疙痞,實在不討人喜歡,原來他還蠻可愛的。」
說完,拔開瓶塞,咕咕的連喝了兩口。
藍如風笑道:
「你有酒就是娘,人家給你準備了酒,你就說好了。」
賈老二沒有作聲,又咕咕的喝了兩口,才用手在酒瓶口上揩了一把,說道:
「二位公子是不喝酒的,喂,王老八、王老十,你們兩個要不要喝?」
說著就把酒瓶遞了過去。
王天榮聽他一直叫自己王老八,恨得牙癢癢的,只是當著徐少華不好發作,沒去理
他。
王貴陪著笑道:
「滕管事知道賈總管一路上沒有酒潤潤喉嚨,就會提不起精神,所以這瓶酒是特地
給你老準備的,咱們兄弟吃了乾糧,喝口水就好,還是你老留著喝吧!」
「嘻嘻!」賈老二得意的一笑,拍著巴掌,口沫橫飛的說道:
「所以咯!我說這姓滕的小子,做人真還不差,可惜小老兒不是絕塵山莊的總管,
哦,史大莊主要我干,是小老兒堅持不干的,如果小老兒當了絕塵山莊的總管,真要好
好的提拔提拔他呢!」
接著笑道:
「你們都不喝,小老兒那就不客氣了。」一面從懷中取出紫玉扁瓶,小心翼翼的把
酒瓶中的酒倒進扁瓶,收入懷裡,然後直著脖子,把瓶中剩餘的酒,一陣咕咕狂喝,隨
手把酒瓶丟了。
大家吃過乾糧,胡老四打了水來,大家用木瓢舀著喝了,就起身下山。
王天榮一指前面林中,說道:
「大家的牲口,都在前面樹林子裡,到了前面,就可以有牲口代步了。」
一行人腳下加緊,不過片刻,業已趕到林前,果見前天騎來的馬匹,全都拴在樹林
之下。
賈老二咦道:
「有人在這裡給咱們餵馬?」
王貴接口道:
「是滕管事派人來喂的。」
賈老二聳著肩尖笑道:
「瞧不出他拍了小老兒的馬屁不算,連咱們牲口的馬屁都拍到了!」
林下一共拴著七匹馬,只有史元的那匹白馬不見了,那自然是她騎走了。
當下各自牽出馬匹,相繼上馬,這一路上雖是小徑,可已容得一騎通行,徐少華仍
讓王天榮、王貴走在前面帶路。
第二天中午,趕到霍山。
只見一名青衣漢子牽著馬在路邊迎了上來,朝徐少華拱拱手道:
「來的可是徐少莊主?」
他這一身打扮,徐少華一眼就認出是絕塵山莊的人,這就勒住馬頭,點頭道:
「在下正是。」
那莊丁連忙抱抱拳道:
「啟稟徐少莊主,小的奉杜管事之命,在這裡已經恭候多時。」
徐少華問道:
「杜管事可有二弟的消息嗎?」
那莊丁道:
「杜管事和小的一行,是今天早晨趕來這裡的,據說小姐昨晚曾在城裡打尖,一早
往南去的,杜管事已經趕下去了,沿途都會留下記號,要小的守在這裡,稟告少莊主。」
徐少華點頭道:
「好。」
那莊丁又抱抱拳,說道:
「小的還要回莊去稟報莊主,恕小的告退。」
說完,一躍上馬,飛馳而去。
徐少華看他身手矯捷,騎術也相當不錯,心中暗道:
「史伯父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
王天榮在馬上拱拱手道:
「徐公子、藍公子二位要由此往南走,好在杜管事沿途都已留記號。有胡老四、余
老六兩個相隨,他們認識記號,一定可以追上小姐,賈總管要去接任長安居掌櫃,咱們
就得往北走了,在下兄弟就此別過二位公子。」
賈老二道:
「咱們這裡就要分開了嗎?」
王貴陪著笑道:
「沒錯,二位公子往南去,咱們要去廬州,就得往北走了。」
賈老二慌忙爬下馬背,朝徐少華連連拱手道:
「少莊主,小老兒是雲龍山莊的總管,永遠是雲龍山莊的總管。
這回不過是承蒙史大莊主瞧得起,借調過去替他管管帳的,等少莊主重建雲龍山莊,
小老兒就會趕回來給少莊主監工,少莊主這一路上善自珍攝。」
徐少華、藍如風一起躍下馬背。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37:15
徐少華點頭道:
「謝謝你,賈總管多保重。」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小老兒死不了,少莊主只管放心。」
王天榮、王貴看徐少華下了馬,也只好一起躍下馬來。
賈老二又朝藍如風聳聳肩,說道:
「藍公子和少莊主結義兄弟,少莊主有你作伴,小老兒就放心了。」
藍如風道:
「賈總管保重,我們要走了。」
賈老二道:
「小老兒會自己保重的,二位公子請上馬吧!」
徐少華要和賈老二分手,心中也覺得有些依依惜別,看了他一眼,才點點頭,跨上
馬鞍。
只聽賈老二的聲音在耳邊細聲道:
「離開絕塵山莊,就不可再去了。」
徐少華一怔,回頭看去,賈老二已爬上馬鞍,拱著手道:
「少莊主、藍公子,咱們再見了。」
王天榮、王貴也在馬上抱拳拱手,說道:
「二位公子,就此別過。」
三匹馬沿著大路馳去。
藍如風道:
「大哥,賈總管平時雖然嚕嗦,但他走了,小弟倒覺得有些捨不得他呢!」
徐少華點頭道:
「愚兄也有此感!」
當下就由胡老四、余老六兩人走在前面領路。
一路上,果然都有杜管事留下的記號。
傍晚時候,趕到桐城。
胡者四一直找到大街上一家客店門首,才看到杜管事留的記號,這就說道:
「徐少莊主,杜管事要咱們在這裡打尖,只怕已經有消息了也說不定。」
徐少華道:
「好吧,那就在這裡落店好了。」
說話之時,已有店中小廝上來攏住了馬頭。
徐少華、藍如風下馬之後,一名夥計已經迎了出來,陪笑道:
「二位公子才來,杜管事早就定了兩間上房,二位公子請隨小的來。」
徐少華問道:
「杜管事呢?」
店伙道:
「杜管事預付了房飯錢,就匆匆走了。」
他領著兩人來至上房,推開房門,讓兩人走入。
藍如風問道:
「還有一間呢?」
店伙道:
「就在隔壁,二位公子請坐,小的馬上就送茶水來。」
徐少華道:
「杜管事怎麼不等我們來了再走呢?」
藍如風道:
「他一定是追蹤二哥下去了,管他呢,反正他會留下記號的,還伯找不著嗎?」
一會工夫,店伙給兩人送來臉水,藍如風跟著他到隔壁房中,洗了把臉,再回到大
哥房中,店伙已經沏了茶送來,就退了出去。
藍如風在椅上坐下,倒了兩盅茶,自己取起一盅,喝了一口,抬目道:
「大哥,你看二哥無故出走,是不是有著蹊蹺?」
徐少華道:
「愚兄也覺得奇怪,但史伯父沒有說,愚兄也不好多問。」
藍如風道:
「二哥雖是女子喬裝的,但以她的個性,絕不會無故負氣出走,依小弟看,其中一
定另有原因,而且這負氣的原因,一定很重大……」
徐少華道:
「有什麼重大的原因呢?」
藍如風雙手一攤,道:
「那就要找到二哥,才會知道。」
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低聲道:
「大哥,史伯父真的是派賈總管到廬州長安居去當掌櫃嗎?」
徐少華道:
「這是史伯父親口說的,你也聽到了,還會是假的不成?」
藍如風微微搖頭道:
「我有些替賈老二耽心。」
徐少華一怔,問道:
「你替他耽心什麼?」
藍如風道:
「我看王天榮神色有些不對。」
徐少華笑道:
「那是賈老二叫他王老八,他聽了自然會生氣。」
「不!」藍如風道:
「我看王天榮看賈老二的時候,眼中不時流露出殺機,好像沒安著什麼好心,也許
是史伯父授意的。」
徐少華只笑了笑道:
「賢弟不用替賈老二操心。」
藍如風道:
「大哥一點也不替賈老二耽心?」
徐少華笑著壓低聲音說道:
「憑王天榮、王貴二人,絕不是賈老二的對手。」
藍如風道:
「大哥還不知道三眼二郎王天榮、笑面財神王貴,這兩人武功很高……」
「愚兄知道。」徐少華含笑道:
「就是十個王天榮、王貴,只怕也殺不了賈老二的。」
藍如風發怔道:
「賈老二他……」
徐少華低聲道:
「有一件事,愚兄今天一直沒有機會告訴你……」
當下就把昨晚經過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藍如風聽得奇道:
「那長髮老人不知是誰?這麼說……唔,賈老二是有心跟著我們混進絕塵山莊去的
了,哦,史伯父可能還不知道這人是賈老二和大哥放出去的,否則他就不會輕易放我們
出來了。」
他不待徐少華開口,又道:
「照這麼說,二哥的負氣出走,很可能和桃花娘娘有關了!」
徐少華道:
「這怎麼會呢?」
「怎麼不會?」藍如風撇撇嘴,問道:
「你不是說,那桃花娘娘長得很美嗎?」
徐少華點頭道:
「不錯,她長得和神像一模一樣。」
藍如風道:
「那就是了!」
徐少華道:
「愚兄聽不懂你的意思。」
藍如風道:
「史伯父的妻子不是已經死了多年?」
徐少華道:
「這和二弟負氣出走有什麼關連?」
「唉,你這人……」藍如風舉起茶盅,喝了一口,才道:
「很可能史伯父想續絃,那桃花娘娘又生得那麼妖艷,而且兩人可能……可能早已
相識……這回才把她接到絕塵山莊去的,二哥當然一心一意愛著她娘,知道了這件事,
對史伯父很不諒解,才負氣走的。」
徐少華看看他,笑道:
「三弟很富於幻想。」
「這不是幻想。」藍如風被他看得臉上一紅,接著說道:
「小弟只是根據大哥說的,把它串連起來,加以推測罷了,否則二哥沒有旁的理由
會負氣出走了。」
第19章
藍如風心細如髮,觀察入微,他說的兩件事,差不多全給他猜中了!
賈者二確實遇上了危險!
那是他們和徐少華別後,走了約莫三五里光景。
走在前面的三眼二郎王天榮在馬上舉目四顧,說道:
「二弟,就在這裡吧!」
他話聲一落,立即飛身下馬。
賈老二咦了一聲道:
「王老八,你在這裡下馬作甚?這裡前不靠村,後不靠店,荒涼得很。」
他說話之時,笑面財神壬貴在他後面也下了馬。」
王天榮面色獰厲,喝道:
「老子叫你下馬,你就下馬。」
賈老二一楞,望著他,說道:
「下馬就下馬,小老兒多少也是一個總管,你凶什麼?連史大莊主對小老兒說話,
都是客客氣氣的。」
他口中雖然還在吹著,但看到三眼二郎王天榮額頭上一道刀疤都綻紅了在一豎一豎
的動著,心頭也有些機伶伶的,連爬帶滾,跳下了馬鞍。
壬貴笑嘻嘻的道:
「賈總管,你懷裡那個玉瓶,不是還有酒嗎?」
賈老二馬上笑道:
「有,有,原來二位口乾了,想潤潤喉嚨,煙酒不分家,你們要喝,怎不早說。」
他如今落了單,伸手從懷中取出酒瓶,再也不敢先喝,就一伸手把紫玉雕龍扁瓶遞
了過去。
王天榮並沒伸手去接,只是冷冷的道:
「老子不喝。」
壬貴滿臉堆著笑容,拱拱手說道:
「兄弟是請賈總管自己喝的。」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你們真的不喝?」
「少廢話!」王天榮厲聲喝道:
「快把酒喝了,就可以上路了。」
賈老二笑道:
「你們兩個也真是的,其實小老兒坐在馬上一樣喝酒,也絕不會摔下來,還勞動你
們兩位下馬休息,只是為了等小老兒喝酒,真是不好意思。」
壬貴陪著笑道:
「咱們兄弟不是這個意思。」
賈老二喝了口酒,問道:
「那是什麼意思。」
王貴堆著笑道:
「咱們兄弟的意思,是賈總管喝完了這瓶酒,可以去做一個酒鬼。」
「哈!壬老十,你這話說得對極!」貿老二又咕的喝了口酒,聳聳肩笑道:
「小老兒的師傅是出了名的酒仙,小老兒從小就叫做酒鬼。」
壬貴依然陪著笑道:
「你老誤會了,咱們兄弟是奉命來送你老哥上路的,但咱們兄弟和你賈總管相交一
場,所以讓你老先喝完這瓶酒再上路,可以瞑目一點。」
現在賈老二聽出來了,他剛喝第三口酒,還沒到喉嚨,就「哺」的一聲噴了出來,
張目道:
「你們要殺小老兒?我……身上又沒油水,我……和你們無怨無仇,你們要……謀
財害命,……小老……兒又沒有財,我……不去廬州,不當長安居的掌櫃就……就是
了……」
王天榮凶巴巴的道:
「老子奉命行事,你老小子乾脆一點!」
賈老二驚慌失措,張口結舌的道:
「你……你們究竟奉……奉誰的命……」
壬貴堆著笑道:
「咱們兄弟自然是奉史大莊主之命行事。」
賈老二不信的道:
「小老兒……不信,史大莊主說得好好的,要……小老兒去當掌櫃……」
王天榮喝道:
「不信也得信,你做鬼去問史莊主好了。」
說話之時,霍地抽出一柄雪亮的鋼刀來!
他一抽刀,壬貴也立即抽出刀來,陪笑道:
「賈總管,你老哥只管放心,咱們兄弟出手俐落,你老決不會有任何痛苦的。」
他們兩人一前一後把賈老二夾在中間,看情形已經快要出手了。
賈老二一呆,自言自語的道:
「看來倒是不像假的了!」
他舉起酒瓶,咕咕的連喝了兩大口酒,叫道:
「這回我賈總管真的要歸天了!」
「啊,老天爺救命!」
突然間賈老二大叫一聲,身形一矮,從馬腹下爬了出去,拔腿就跑。
王天榮厲笑道:
「老小子,看你能跑得出多遠?」點足飛撲過來。
壬貴也不怠慢,跟著縱身掠起。
但賈老二總究先跑了一步,比兩人多奔了一丈來遠。
兩人隨後跟蹤奔掠,但三人腳程大概差不多,跑了一會,這一丈距離,還是沒有拉
近。
賈老二為了逃命,自然沒命的奔跑,他忽然捨了大路,卻向山上跑去。
後面兩人自然緊追不捨,賈老二連縱帶跳,跑了一陣,還以為他們沒追上來,腳下
一停,喘著氣,回頭看去,這一停,王天榮追上來已不過五六尺距離。
賈老二「嘩」的一聲大叫,又趕緊往上跑去。
王天榮、壬貴接連的提氣,已跑得氣喘如牛,眼看又漸漸的拉遠到八九尺遠近,兀
自迫不上他。
王天榮氣得咬牙切齒,喝道:
「老小子,今天你跑上天,老子就追上天去。」
這樣一前二後,一逃二追,足足跑了一頓飯的工夫。
前面的賈老二已經跑上一處絕壁,但見兩山對峙,壁立千仞,下面是一道看不見底
的深澗,前無去路,後有追兵。賈老二終於停下來了!
王天榮、壬貴直喘著氣,也跟了上來。
賈老二叫道:
「二位慢來,你們說過,讓小老兒喝完酒再動手的。」
王天榮一臉厲色,舉手抹了把汗,喝道:
「你現在還往哪裡逃?」
賈老二忽然笑道:
「小老兒不逃了,你們總該讓小老兒把酒喝完吧?」
說完,果然從懷中取出酒瓶,咕咕的喝了起來。
王貴在旁笑道:
「王老大,就讓他把酒喝完吧!」
賈老二不消幾口,就已把扁瓶中的酒喝完,然後把扁瓶塞入懷中,笑嘻嘻的道:
「王老八、壬老十,你們來吧,小老兒失陪了。」
說完,雙腳一跳,手舞足蹈的往千丈絕澗跳了下去。
王天榮、壬貴急忙奔近過去,探首下望,但見壁立千仞的絕壑之下,雲氣蓊然,深
不見底,哪裡還有賈老二的人影?
王天榮怒聲道:
「這老小子真絕!」
壬貴道:
「莊主只是要咱們逼著他,試試他的身手,沒想到他除了跑得快之外,一點武功也
不會,狗急跳牆,他真的會從絕崖上跳下去。」
王天榮嘿然笑道:
「他並不知道不跳下去,反而不會死的,其實這老小子也死不足惜。」
他對賈老二叫他「王老八」猶耿耿於懷!
壬貴學著賈老二聳聳肩道:
「現在人已經跳下去了,咱們也只好這樣回去覆命了。」
這是第二天早晨。
徐少華、藍如風用過早點,走出客店,胡老四、余老六已在門口等著,客店小廝早
已牽著兩匹馬在伺候。
店門前,忽然走來一個臉色冷做,身穿灰布長衫的漢子,看了徐、藍二人一眼,抱
拳問道:
「不知哪一位是雲龍山莊的徐少莊主?」
徐少華並不認識此人,但他卻一口叫出雲龍山莊來,不覺微微一怔,連忙抱拳道:
「在下就是徐少華,兄台……」
那灰衣漢子冷冷的道:
「少門主在范家崗恭候大駕,務請徐少莊主前往一敘。」
徐少華詫異的道:
「少門主?在下並不認識,不知邀約在下有什麼事嗎?」
灰衣漢子道:
「徐少莊主去了自然知道。」
藍如風問道:
「貴門是哪一門派?」
灰衣漢子道:
「少門主沒有交代的事,在下無可奉告。」
說完,轉身揚長而去。
徐少華道:
「奇怪,我又不認識他們少門主,約我到范家崗去做什麼呢?」
胡老四道:
「少莊主,在下看此人路數有些不對。」
藍如風道:
「他怎麼不對?」
胡老四道:
「在下兄弟雖是藉藉無名小卒,但在江湖上也混過一二十年,看人,多少總還看得
出來。方才咱們出來之時,就看到他一直站在對面一家雜貨鋪門口,看樣已經站得很久
了,少莊主一走出店門,他就迎了過來,這分明就是衝著少莊主來的了。」
藍如風撇撇嘴道:
「就算他衝著大哥來的,又能怎樣?」
余老六道:
「看樣子少莊主和他們少門主有什麼怨隙了。」
徐少華道:
「我連他們少門主是誰都不知道,更談不上怨隙了。」
藍如風道:
「走,我們到范家崗去瞧瞧,究竟是哪一門派的少門主?」
四人一起上了馬匹。
藍如風問道:
「你們知不知道范家崗在哪裡?」
胡老四道:
「就在南門外,從這裡去,不過六七里路,也是咱們必經之路。」
徐少華道: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人家已經等在那裡,不好不去赴約。」
當下仍由胡老四、余老六走在前面領路,出了南門,五六里路,很快就趕到了。
但見一座小山崗的林前,一排站著八個身穿灰布長衫的漢子,在八個灰衣漢子前面,
一方大石上,卻坐著一個白衣少年。
胡老四、余老六老遠就一帶韁繩,朝左右分開,讓徐少華和藍如風兩騎走在前面。
藍如風在馬上偏過頭來,說道:
「小弟還當是誰,原來是白骨門的人!」
徐少華早就看到那白衣少年了,這人他自然認識,十幾天前在廬州城外,還和自己
交過手。這就策馬徐行,到得林前不遠,便勒住馬韁,一躍下馬,朝白衣少年拱拱手道:
「兄台見邀,不知有何見教?」
白衣少年神色據傲,坐在石上,明明看到徐少華過來,卻並不理睬,直到此時才緩
緩站起,一手按劍,冷然道:
「徐少華,你亮劍。」
徐少華望著他道:
「前次在廬州城外,雙方只是誤會,兄台……」
白衣少年冷聲道:
「住口,本公子叫你亮劍,你還不亮劍?」
藍如風跟在他身後,冷笑道:
「我大哥只是為了息事寧人,誰還怕了你們白骨門不成?」
白衣少年冷峻的目光瞥了藍如風一眼,冷然道:
「你們雲龍山莊口氣倒是不小,唔,你不是還有一個叫賈老二的總管嗎,怎麼不敢
來見本公子?」
徐少華道:
「賈總管有事去了,並未跟徐某同來。」
白衣少年嗆的一聲抽出長劍,目光橫顧,說道:
「本公子長劍已經出匣,我由一數到三,你再不拔劍,本公子就要出手,那時休怪
我劍下無情,一……」
「住口!」藍如風喝道:
「好個狂妄之人,大哥,我先去教訓教訓他。」一抬手,掣出劍來。
徐少華連忙擺手道:
「三弟,這位兄台既然堅欲賜教,還是由愚兄來領教他幾招。」
說話之時,徐徐從腰間抽出長劍,拱手道:
「兄台那就請賜招吧!」
白衣少年冷峻的哼了一聲,喝道:
「接招!」
身形一晃,白衣飄忽,疾然欺上,抖腕一劍直刺過來。
徐少華看他那副目中無人的狂傲樣子,心頭也是有氣,口中喝了聲:「好!」
不避不讓,長劍起處,使了一招「神龍點頭」,朝著對方刺來的長劍上斜削而出。
這一招,雙方都凝足了內勁,但聽「鏘」的一聲,雙劍交擊,兩人各自被震得斜退
了半步。
白衣少年一退即上,長劍揮處,立即幻起一團白霧般的劍光,朝徐少華迎面擲來,
冷芒四射,令人目為之眩!
徐少華對他凌厲攻勢,心頭也暗暗震驚,身形微側,避開對方正面,長劍疾發,以
攻還攻,一連三劍,還擊過去。
「雲龍劍法」出劍有如雲龍在天,隱見夭矯,劍光忽隱忽現,輕靈無比。
這回各自展開劍法,演成一場激烈絕倫的惡鬥,但見白芒閃動,兩條人影盤旋交錯,
全都為劍光繚繞,無法分辯敵我!
這真是一場罕見的鬥劍,除了交錯流動的寒芒,還可以聽到雙劍交擊,不時發出震
懾人心的鏘鏘劍鳴之聲!
兩人打了四五十招,依然難分勝負。
白衣少年似是打得興起,口中大喝一聲,左手隨著揚起,一隻本來白哲如玉的手掌,
剎那之間變得肌肉內陷,骨節突出,宛如灰白枯骨一般,朝徐少華當胸拍來。
藍如風看得大驚,高聲叫道:
「大哥小心他的『白骨掌』!」
徐少華不待他叫喊,他早已發覺了,身形一側,左手五指一轉,使出矮小老兒教他
的「雲龍第十九式」來。等到五指一攏,已經一把抓住了白衣少年脈門。
白衣少年用力一掙,但脈門被扣,左手勁力減弱了許多,自然不易掙脫。
徐少華道:
「在下和兄台無怨無仇,咱們比劍不分勝負,正好罷手,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他因對方「白骨掌」厲害,一時自然不敢輕易放手。
此時兩人已成了近身相搏,右手三尺長劍已經用不上了。
白衣少年心頭又急又怒,一聲不作,右手使了記「大阿倒持」,用劍柄朝徐少華左
肋撞來。
徐少華左手緊扣對方脈腕,左腳突然飛起,斜踢而出。
那一排站在樹林的八個灰衣漢子眼看少門主被人扣住左腕,相持不下,八人同時吆
喝一聲,迅快拔出鬼頭刀,紛紛朝場中衝了過來。
胡老四、余老六也及時拔出鋼刀,正待躍出。
藍如風一擺手道:
「你們兩個站著不用出去。」
同時左手一揚,喝道:
「你們給我倒下!」
他在趕到范家崗之時,看到白衣少年身後站著的八名漢子,個個生得十分漂悍,早
就暗作準備。
此時左手揚處,不知他打出的是什麼細小暗器,那八個灰衣漢子堪堪衝出,就像木
排一般,連哼也沒哼一聲,就一下撲倒地上,一動不動!
這下直看得胡老四、余老六大為驚異,同時道:
「藍公子,好手法!」
就在此時,突聽「砰」的一聲,徐少華和白衣少年人影倏分,不,徐少華一個人忽
然凌空倒飛出去尋丈之外,一跤摔倒地上。
藍如風看得大吃一驚,急忙飛縱過去,問道:
「大哥,你怎麼了?」
伸手把徐少華扶著站起。
徐少華緩緩吸了口氣,說道:
「三弟,愚兄沒事。」
只聽一個冷峻的聲音問道:
「是什麼人,放倒他們的?」
藍如風回頭看去,才發現白衣少年面前,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身穿白袍,神情冷
肅的中年人。
此人臉型瘦削,顏下留著一部黑鬚,雙目神光如電,直向自己二人投來!
原來徐少華正扣著白衣少年脈門的人,是被白袍人一腳踢飛出來的。
藍如風挺挺胸,冷冷的道:
「是我把他們放倒的。我大哥和他無怨無仇,根本不認識他,他約我們到范家崗來,
非和我大哥動手不可。既是雙方交手,也應該遵守江湖規矩,他們竟然仗著人多,一擁
而上,朝我大哥衝殺上去,我把他們放倒,又有什麼不對?」
白袍人沉嘿一聲,朝白衣少年道:
「少游,你去看看,他們中的是什麼暗器?」
白衣少年應了聲「是」,俯身朝一個灰衣漢子身上檢查了一遍,站起身道:
「回二叔,他們身上並無傷痕,不像是暗器所傷。」
白袍中年人隨著走上一步,目光一注,看到躺臥在地上的灰衣漢子面呈淡青,不覺
沉哼一聲:「雨過天青!你怎麼惹上雲南藍家的人。」
白衣少年道:
「回二叔,他們是徐州雲龍山莊的人。」
白袍人目光直注藍如風,冷峻的道:
「你是雲南藍家的人?」
藍如風道:
「是又怎樣?」
白袍人道:
「很好,你把『雨過天青』解藥交出來。」
藍如風道:
「給你們解藥可以。」
他伸手一指白衣少年,又道:
「他無緣無故邀約我們來此,要和我大哥比劍,又使出『白骨掌』來,若不是我大
哥出手得快,把他左腕扣住,大哥豈不就傷在他泊骨掌,下了,所以要我給你們解藥,
他就得先向我大哥道歉。」
「哈哈!」白袍人仰首向天長笑一聲道:
「白骨門的人,從不向人道歉的。」
藍如風道:
「他不道歉,我就不給解藥。」
徐少華勸道:
「三弟,冤家宜解不宜結,這些人躺在地上,沒有解藥怎麼成?你就給他們解藥
吧!」
白袍人沉嘿一聲道:
「你們兩個小娃兒以為仗著雲南藍家的『雨過天青』,就可以目中無人了,老夫就
把你們兩個拿下,叫藍啟天道歉了,再把你們領回去。」
話聲未落,突聽遠處傳來一聲清越的長笑,說道:
「什麼人要藍某道歉?」
隨著話聲,但見一道藍影劃空飛來,朝場中瀉落!
藍如風喜道:
「是爹來了!」
徐少華急忙舉目看去,場中已多了一個頎長的藍衣人,這人年約五旬,修眉鳳目,
臉如滿月,頰下飄著五絡黑鬚,氣宇軒朗!
這人正是名聞天下雲南藍家的掌門人藍啟天。他目光一注,不覺呵呵笑道:
「兄弟還當口出大言的是誰,原來會是白二兄,兄弟有什麼開罪之處?要兄弟道歉
呢?」
白袍人也怔得一怔,他沒想到說到曹操,曹操就到,自己說的話,會被藍啟天聽到,
聞言就拱拱手道:
「藍兄來得正好,令郎施放貴門『雨過天青』,毒倒敝門八名弟兄,還要舍侄向他
道歉,這話如何說法?」
藍啟天也怔得一怔,還沒開口。
藍如風急忙叫道:
「爹!」一面拉著徐少華的手,說道:
「大哥,快來見過我爹!」
藍啟天轉眼望著兩人,不,他目光不由得轉到了徐少華的身上,一陣打量。
藍如風臉上一熱,急忙鬆開了拉著大哥的手。
徐少華恭敬的作了個揖,說道:
「小侄徐少華拜見藍怕父。」
藍啟天問道:
「這位小兄弟……」
藍如風急忙搶著道:
「他是……孩……兒的結義大哥,雲龍山莊少莊主徐少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40:17
藍啟天點點頭,算是答禮,一面朝藍如風哼道:
「胡鬧,都是你在胡鬧,還不快去把解藥給他們聞了。」
藍如風道:
「爹,理屈不在我,那個穿白衣的約大哥到這裡來比劍,他們卻仗著人多,一擁而
上,孩……兒若不使出『雨過天青』來,我們四個人早就傷在他們刀下了。這個穿白袍
的隨後趕來,不問情由,就把大哥一腳踢得凌空飛出,還說要把我們拿下,叫爹去他們
白骨門道歉,再把我們領回來,這話爹總聽到了。」
藍啟天仰首笑道:
「白骨門縱橫江湖,自然不會把咱們雲南藍家放在眼裡,你放倒了他們的人,總是
真的,還不快去把他們弄醒了再說?」
藍如風自然聽得出爹的口氣來,心中暗暗高興,回身朝胡老四、余老六兩人招招手
道:
「胡老四,余老六,你們過來。」
胡老四、余老六兩人,久走江湖,先前聽到白袍中年人竟是白骨門的老二白元輝,
已經心裡暗暗打鼓。如今又聽到這個藍袍人會是雲南藍家的掌門人藍啟天,更是震驚不
止!
他們跑了二十年江湖,可從未遇上過這樣的大人物,這兩個人隨便伸出一根指頭,
就會教你沒命!
這時聽到藍如風的叫聲,趕緊垂著雙手,應道:
「小的在。」
藍如風從懷中取出一個天青色小瓷瓶,遞了過去,說道:
「這是『雨過天青』的解藥,你們拿去,給他們每個人鼻孔抹上少許,就會醒來。」
胡老四應了聲「是」,雙手接過瓷瓶,立即和余老六替躺臥著的八人把藥粉抹在他
們鼻孔之中,然後由胡老四捧著瓷瓶,送回給藍如風。
不過轉眼工夫,那躺在地上的八人紛紛打著噴嚏,一齊醒轉,站了起來。
藍啟天嘿然道:
「白二兄現在還要把他們小兒兄弟擒回去,再由兄弟上貴門去道歉之後領回來嗎?」
白元輝冷峻的臉上飛過一絲不悅之色,說道:
「藍兄此話,是在責問兄弟了?」
藍啟天大笑道:
「兄弟和賢昆仲雖無深交,也有過數面之緣,小孩子家不懂事,雙方起了衝突。白
二兄總是長了一輩的人,小輩縱有不是之處,就是教訓教訓他們,兄弟也無話可說,似
乎用不著扯上兄弟,白二兄方纔那一番話,雖是在小輩面前擺威風,豈不也損到兄弟了
嗎?」
白元輝也跟著大笑道:
「藍兄這話,豈不也是在小輩面前擺威風嗎?」
藍如風插口道:
「他說過白骨門從不向任何人道歉,他們不對也是對的。」
藍啟天大笑道:
「難道咱們雲南藍家是專門向人道歉的?」
白元輝臉有怒容,嘿然道:
「藍兄這是什麼意思?」
藍啟天道:
「白骨門不向任何人道歉,兄弟管不著,但你白二兄方才卻說要兄弟去向白骨門道
歉,豈不大輕視兄弟了?所以希望你把這句話收回去,免傷雙方和氣。」
徐少華聽得暗暗忖道:
「江湖上往往為了一句話,引起意氣之爭,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面子問題!」
白元輝嘿嘿冷笑,說道:
「藍兄不覺得逼人太甚嗎?兄弟縱然不才,也未必就會被藍兄一句話唬得倒,不錯,
雲南藍家以用毒名聞江湖,白元輝就怕你了嗎?」
「哈哈!」藍啟天又是一聲仰天大笑,說道:
「兄弟對你白二兄何須使毒?」
白元輝目中精芒連閃,也仰首向天,沉笑道:
「這麼說藍兄是要和兄弟較量武功了,好,藍兄劃的道,兄弟自當奉陪。」
話聲一落,鏘的一聲抽出一柄狹長長劍。
藍啟天嘿然冷笑一聲,口中說道:
「好!」
也嗆然劍鳴,掣出了長劍。
長劍出匣,雙方已到了即將出手的時光!
就在此時,突聽遠處有人大聲叫道:
「二位不可傷了和氣!」
一匹健馬飛馳而來!
徐少華抬目看去,這馬上人正是絕塵山莊的管事杜耀庭。
這時馬匹已漸漸馳近,杜耀庭慌忙一躍下馬,陪著笑朝藍、白二人連連拱手,還沒
來得及開口!
藍啟天已冷然問道:
「爾是何人?」
杜耀庭欠身道:
「在下杜耀庭,是絕塵山莊的管事,二位都是敝上敦請來的貴賓,不可因細故有傷
和氣。」
徐少華心中暗道:
「藍掌門人和白元輝都是史伯父請來的貴賓,他請二人前來,不知又有什麼事?」
白元輝返劍入鞘,問道:
「杜管事,史兄已經到了洪澤湖去了嗎?」
杜耀庭道:
「敝上業已動身,大概很快就會趕去。」
「好!」白元輝一面回頭:「少游,咱們走。」
說著,率同白少游和八個漢子回身就走。
藍啟天目光一顧藍如風,說道:
「風兒,你也隨為父到洪澤湖去吧!」
藍如風急道:
「爹,孩兒還要和徐大哥去找二哥呢:「
藍啟天看了徐少華一眼,問道:
「你二哥是誰?」
藍如風哈的笑道:
「二哥就是絕塵山莊史伯父的女兒。」
藍啟天聽得奇怪,問道:
「你們找她何事?」
藍如風道:
「二哥跟史伯父負氣,一個人走了,孩兒和徐大哥,還有杜管事,就是奉史伯父之
命,一起來找她的。」
藍啟天頷首道:
「好吧,你們找到二哥,就趕快到洪澤湖去好了,為父在洪澤湖大概還要盤恆一些
時間。」
藍如風聽爹答應了,心裡自然高興,連忙應了聲「是」。
藍啟夭沒有再說,轉身飄然而去。
杜耀庭躬身道:
「在下恭送藍掌門人。」
藍啟天走後,徐少華急忙問道:
「杜管事,二弟可有消息嗎?」
杜耀庭忙道:
「昨天前還有人在城裡見過大小姐,而且幾座城門,也都派了人,誰也沒見大小姐
出城,可見大小姐仍留在桐城無疑,昨晚在下等人把大街小巷都找遍了,依然毫無頭緒,
恰好聽說二位公子出城來了,在下所以特地趕來。」
藍如風道:
「杜管事的意思,是要我們仍回桐城去了?」
「是的。」杜耀庭陪笑道:
「二位公子是找大小姐的正主,在下只負責傳遞消息,大小姐既然沒有離開,二位
公子自然要回城去了。」
「好吧!」徐少華點著頭,又道:
「只是偌大一座桐城,如何找得到二弟呢?」
杜耀庭道:
「只要大小姐不曾離去,一二天之內,在下有把握找得到的。」
於是大家又回到桐城客店。
杜耀庭向二人告辭,匆匆走出。
中午時分,徐少華、藍如風用過午餐,依然不見杜管事回來。
徐少華站起身道:
「三弟,我們出去走走。」
藍如風道:
「胡老四他們呢?」
徐少華道:
「他們二人還是留在店裡的好,萬一杜管事有什麼消息,就可以留下話來。」
兩人相偕走出,交代了胡老四、余老六幾句,就出了客店,走上大街。
藍如風問道:
「大哥,我們要上哪裡去呢?」
徐少華道:
「我們找一家茶樓喝茶去。」
藍如風笑道:
「大哥怎麼想上茶樓去喝茶呢?」
徐少華道:
「茶樓酒肆,龍蛇雜處,二弟到了桐城,就忽然失去蹤影,莫要出了什麼事,也許
在茶樓上可以聽一點眉目,亦未可知。」
藍如風笑道:
「我想杜管事一定帶了不少人來,如果茶樓酒肆可以聽到消息,杜管事早就得到消
息了。」
兩人邊說邊走,只見一條橫街口上,就有一家叫高昇樓的茶園。
徐少華伸手一指道:
「我們就上高昇樓去。」
高昇樓有五間門面,正當大街和橫街的十字路口,樓下較雜,是大眾化的茶座,價
錢也較低,茶客大半都是販夫走卒之流。
樓上是雅座,茶客也較高級了。
人,本來是沒有高低之分,只要你衣著光鮮,就是男盜女娼,也一樣被人看成「高
級」了,這是世鳳使然,誰也無法免俗。
高昇樓一進大門,就有一道寬闊的樓梯,樓梯兩邊各有一道門,那是樓下茶座,登
樓才是雅座。
樓梯迎面就有八個朱底金字:「登樓雅座,步步高陞」。
自古迄今,誰不想高昇?
登高昇樓,正好討個口彩,因此高昇樓的生意就特別興隆。
徐少華、藍如風並肩登上樓梯,就有一名穿著青布長衫的茶博士哈腰道:
「二位公子爺請。」
他抬著手,把二人領到一張空桌邊上,又道:
「二位公子爺這一桌請坐可好?」
高昇樓的雅座,果然不錯,不但四壁掛滿了名人書畫,全堂桌椅,也都是紅木雕花,
古色古香!
徐少華兩人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茶博士又道:
「二位公子爺喝什麼茶?」
徐少華道:
「清茶就好。」
茶博士退下之後,徐少華目光略一打量,樓上茶客幾乎已有七八成座頭,有的高談
闊論,有的交頭接耳,雖然不算喧嘩,卻也頗為嘈雜。
一會工夫,茶博士就送上茶來,藍如風取起茶壺,給大哥和自己面前斟滿了茶。
第20章
就在此時,又有兩人走上樓梯,前面一個是扁臉老者,頭戴氈帽,身穿古銅色大褂,
紮腳棉褲,手上拿一根二尺長竹節旱煙管。後面一個是尖瘦臉漢子,穿著青布棉袍,約
莫四旬左右。
茶博士把這兩人領到右首前方一張桌上落坐。
那尖瘦臉漢子坐下之後,有意無意的朝徐少華兩人看了一眼。
徐少華也並不在意,過沒多久,茶博士替他們沏上茶來。
尖瘦臉漢子倒了兩盅茶,然後說道:
「今天一早,有人看到雲南藍家的掌門人藍啟天和白骨門白元輝都在桐城露過面。」
這句話就引起徐少華和藍如風的注意,他們若非江湖人,怎會談論江湖上事?
扁臉老者喝了口茶,放下茶盅,說道:
「已經走了。」
尖瘦臉漢子道:
「你老已經知道了?」
扁臉老者含笑道:
「這兩個都不是等閒人物,他們既然露了面,老朽怎麼會不知道?」
尖瘦臉漢子道:
「他們不約而同在這裡出現,莫非有什麼大事?」
扁臉老者笑道:
「事情當然有,只是沒人說出來,就誰也不會知道。」
尖瘦臉漢子道:
「連你老都不知道,這事就顯得有些神秘了!」
說完,端起茶盅,正待要喝!
忽然他後面一張桌上,有人站起,匆匆走過,一個不小心身子碰上尖瘦臉漢子的手
肘,這一下雖然很輕,卻把尖瘦臉漢子端在手上的一盅茶全潑翻了,茶水正好潑到臉上。
尖瘦臉漢子把茶盅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回頭喝道:
「你走路不長眼睛?」
那人敢情還不知道碰翻了人家的茶水,聞言不覺腳下一停,轉過身來,瞪著眼道:
「你在罵誰?」
尖瘦臉漢子怒聲道:
「怎麼,你潑了我一臉茶水,還是你對?」
那人沉哼道:
「你長眼睛就不會隨便罵人了。」
尖瘦臉漢子怒聲道:
「看來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人冷笑道:
「那要看誰活得不耐煩呢!」
說話聲中,右臂一伸,只聽他背上骨節就像爆豆似的一陣格格連響,一直響到他右
臂關節,直達手指!
尖瘦臉漢子一支右手也緩緩提了起來,整支手掌在這一瞬間業已變得烏黑有光!
徐少華看他手掌烏黑,心中突然一動,暗道:
「此人練的莫非就是『黑煞掌』了?」
就在兩人各自凝功待發,劍拔弩張之際,扁臉老者突然呵呵一笑,用旱煙管把尖瘦
臉漢子的手掌壓了下去,一面搖手道:
「全老弟,不可認真,為了區區一點小事,不可意氣用事,這位大概是通背門的朋
友了,貴門蕭掌門人,和老朽也有點交情,不可傷了和氣。」
那人聽扁臉老者說出和掌門人相識,趕緊散去右臂凝聚的功力,抱抱拳道:
「在下還未請教前輩如何稱呼?」
扁臉老者笑笑道:
「老朽姓祖,朋友遇上蕭掌門人,只要說祖老兒,他就會知道了。」
那人抱抱拳道:
「在下還有事去,那就失陪了。」
說完轉身匆匆下樓而去。
扁臉老者低聲道:
「全老弟,你還是這個脾氣,茶樓酒肆上,就隨便使出本門毒功來。」
徐少華和他們相距不到一丈,他話聲雖輕,自然全聽到了,心中更是一動,忖道:
「姓全的使出來的果然是『黑煞掌,了!」
尖瘦臉漢子道:
「你老教訓極是。」
扁臉老者從懷中摸出制錢,放到桌上,站起身道:
「咱們走吧!」
徐少華急忙站起,取出一錠碎銀,往桌上一放,說道:
「三弟,我們走。」
藍如風道:
「大哥要去追他們?」
徐少華道:
「那尖瘦臉使的是『黑煞掌』,可能是千毒谷的人,愚兄想去看看,賢弟可先回客
店去。」
藍如風道:
「小弟略諳用毒,自然要和大哥一起去了。」
徐少華因對方已先下樓,此刻無暇和藍如風多說,他既要跟去,自己再說也是不肯
聽的,這就點頭道:
「好吧,那就快些走了。」
兩人匆匆下樓,跨出茶樓大門。
徐少華目光左右一瞥,只見扁臉老者和尖瘦臉漢子已經走出十數丈外,是朝大街南
首行去,也就不徐不疾的跟在兩人後面。
不多一回,前面兩人已經出城,他們正是往范家崗方向而去。
這條路,徐少華早晨來過,乃是一條官道大路,雖然不知他們要去哪裡?但也不怕
追丟了人。
前面兩人腳程走得並不快,也沒回頭朝後面看過,可見他們並不知道有人跟蹤,是
以徐少華和藍如風也只是從容不迫的走著。
藍如風偏頭問道:
「大哥,我們迫上他們,你有何打算呢?」
徐少華道:
「他們如果是千毒谷的人,我想和他們坦白說出來意,希望見見他們的掌門人。」
藍如風徽微搖頭道:
「我聽江猢上人說過,千毒谷的人行藏詭秘,出手毒辣,他們肯告訴你千毒谷的所
在嗎?」
徐少華道:
「我們當時誤把絕塵山莊當作千毒谷,找上門去的時候,我滿腔仇怒,只想和他們
一拼,如今想來,確實太魯莽了。不說我們是不是千毒谷的對手,就是要報仇,事前也
應該有確實的證據,證明先父是他們殺的才行。」
他說到這裡,略為抬頭,朝前面兩人望了一眼,續道:
「因此,我們找他們的目的,只是求證,如果先父不是千毒谷的人所殺,他們何用
香別人頂黑鍋,所以我想他們掌門人一定會答應見我的。」
藍如風道:
「這話也對,千毒谷就是再不講理,如果伯父不是他們害的,替人背黑鍋的事,他
們自然不肯的了。但問題是伯父若是他們害死的呢,他們肯說實話嗎?不肯說實話還在
其次,我們豈不正好自己送上門去嗎?」
徐少華道:
「那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說話之時,前面已經到了范家崗,扁臉老者和尖瘦臉漢子依然沒有回頭,卻折向左
首一條岔路行去。
大路上行人車馬絡繹於途,後面兩人和他們相距十來丈遠近,自然不會懷疑有人跟
蹤,而且也沒有跟蹤他們的理由,當然並不在意。
徐少華和藍如風也從范家崗折入小路,前面兩人遠遠在望,自然也不急著跟上去,
只是從容尾隨而行。
山崗起伏,小溪潺浚,兩人就像是遊山玩水來的。
這樣走了五里來路,前面兩人忽然穿林而入,等徐少華兩人走近林前,前面兩人已
經不見蹤影。
徐少華略為打量,這裡是一座小山的山麓,一片松林中間,有一條石板鋪成的小徑,
當下朝藍如風打了個手勢,就當先朝小徑中走去。
藍如風在後叫道:
「大哥。」
徐少華回身道:
「三弟有什麼事?」
藍如風探手入懷,取出一個小瓷瓶,傾出兩粒藥丸,把一粒納入自己口中,伸手遞
過另一粒,輕聲道:
「你含在口中,半個時辰內,可以不畏奇毒。」
徐少華伸手接過,迅速納入口中,急步朝前走去。
石板小徑,曲折向上,走幾步,就有兩三級石級,不多一回,就快要登上山頭,只
見迎面有一座黑瓦黃牆的廟宇。
這座廟宇,似乎不大,看去最多不過兩進,廟門上一方風雨剝落的匾額,依稀可以
辨認「金神墩」三個金字。廟門也只是虛掩著。
徐少華走近廟門,伸手一推,兩扇廟門應手推啟,當門有一座彌勒佛的神龕,擋住
視線,看不到裡面的情形。
兩人舉步跨入,繞過神龕,是一個不太大的天井,中間鋪著一條寬闊的石板路,兩
邊卻是雜草叢生,就是石板縫中,也長著雜草。
兩人越過天井,登上三級石階,那是一座三開間的大殿,除了大殿,左右是兩座偏
殿,雖然還不能算是一座破廟,但也可以看出久無香火,已是十分冷清,到處都有灰塵,
顯然連廟祝也待不住,是以大殿上不見一個人影。
徐少華心中微生警惕,兩人不由對看了一眼,由徐少華領先,從神龕左側轉了過去。
神龕後面,有一道門戶,通往後進。
第二進也有一個天井,迎面是三問矮平房,天井兩側,各有一排廂房,房舍自然也
十分破舊了。
徐少華兩人一前一後,剛走到天井中間,左道廂房中已經閃出一個身穿黑衣的漢子,
大聲喝道:
「你們兩個是什麼人,還不站住?」
徐少華目光一抬,抱抱拳道:
「兄台大概是這裡的廟祝了,在下兩人遊山路經此處……」
那黑衣漢子沒待徐少華說完,揮著手喝道:
「去,去,這裡不是遊山的地方,還不快走。」
徐少華還沒開口,突聽中間那間屋中有人敞笑一聲道:
「這二位公子是來找老朽的,你不可怠慢了貴客。」
徐少華一聽話聲,就已聽出是扁臉老者的聲音。
那黑衣漢子神情立時變得極為恭敬,躬身應了聲「是」。
就在此時,那扁臉老者已經從中間一間迎了出來,臉含微笑,拱著手道:
「二位公子既然來了,怎不請進來一敘?」
徐少華拱手道:
「在下兄弟冒昧造訪,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大大方方的走了過去。
扁臉老者抬手說了兩聲「請」,引著二人入屋。
這是一間小客廳,中間放一張方桌,和幾把木椅,扁臉老者抬著手道:
「二位遠來,請坐,請坐。」
徐少華和藍如風也不客氣,各自落坐。
扁臉老者望著兩人,含笑道:
「老朽如果猜得不錯,二位該是雲龍山莊的徐少莊和雲南藍家的藍公子了!」
徐少華聽得一怔,自己連人家一點底細都不知道,他卻把自己兩人的身世都摸清楚
了。
一面拱手道:
「老丈……」
「哈哈!」扁臉老者發出一聲蒼勁的大笑,說道:
「說來,二位還是老朽敦請來的。」
徐少華一怔道:
「老丈此話怎說?」
扁臉老者大笑道:
「徐少莊主不是要找千毒谷嗎?」
徐少華聽得又是一怔,問道:
「老丈如何知道在下要找千毒谷呢?」
「哈哈!」扁臉老者大笑一聲道:
「徐少莊主二位不是看到了全老弟使出『黑煞掌』才跟來的嗎,除了這一點,老朽
實在想不出二位跟蹤下來的理由了。」
藍如風道:
「這麼說,老丈果然是千毒谷的人了?」
「不錯。」扁臉老者坦然承認,接著含笑道:
「老朽確是千毒谷的人,而且也是奉命調查徐少莊主要找千毒谷究竟是為了何事?
等到在高昇樓見到徐少莊主二位,年事雖輕,氣度迥異常人,故而授意全老弟,在茶樓
上展露了一手『黑煞掌』,好把二位引來此地。」
徐少華不覺臉一紅,自己一路尾隨下來,還以為人家不會察覺,原來竟是人家有意
安排的,一面拱手道:
「在下還未請教老丈如何稱呼?」
扁臉老者道:
「老朽祖東權,忝為千毒谷右護法。」
「原來是祖老丈,在下失敬。」徐少華抱拳道:
「只是在下有一事未明,還望老丈賜告。」
祖東權道:
「徐少莊主要問什麼?」
徐少華道:
「在下要找千毒谷,不知租老丈是如何知道的?」
祖東權微微一笑道:
「老朽只是奉命行事,這個老朽也不大清楚。」藍如風心中突然一動,暗暗忖道:
「莫非會是二哥說的?二哥她……莫要落到他們手中了?」
徐少華望著祖東權,說道:
「祖老丈是貴谷的右護法,在下就不虛此行了。」
祖東權道:
「徐少莊主有何見教?」
「祖老丈言重。」徐少華道:
「在下有一不情之請,就是希望祖老丈能夠賜助,在下想晉見貴谷谷主。」
祖東權道:
「徐少莊主要找敝谷,究竟為了何事?」
「此事說來話長。」徐少華目中略見濕潤,說道:
「祖老丈行走江湖,總已聽到雲龍山莊兩個月前毀於大火,先父和莊中四十餘口悉
遭毒手的事了?」
祖東權神情微動,點頭道:
「貴莊毀於大火,老朽確有耳聞,少莊主可否說得詳細一點?」
徐少華也不隱瞞,就把師傅失蹤,自己趕回莊去,眼看莊中上下,悉數死在「黑煞
掌」之下。
趕去書房,父親也掌中要害,以及莊中忽然起火,詳細說了一遍
「且慢!」祖東權一擺手道:
「少莊主看仔細了,令尊左胸確是一個色呈烏黑的掌印?」
「是的。」徐少華道:
「在下看得十分清楚,所有莊上的人,全是一掌斃命,根本沒有動手的機會,在下
正想請教,這一情形,是不是『黑煞掌』所傷?」
祖東權沉吟道:
「照少莊主所說的情形,確是極像敝谷的『黑煞掌』所傷。」
徐少華道:
「所以在下希望祖老丈引見貴谷谷主。」
「谷主不見外客。」祖東權只是沉吟著道:
「只是千毒谷中練成『黑煞掌』的,一共只有七個,除了老谷主已不問世事。
其餘六人中,只有老朽和全立功兩人經常在江湖走動,雲龍山莊數十人喪生在『黑
煞掌』下,實在使老朽深感驚異……」
剛說到這裡,突聽室外小天井中忽然有人大喝一聲:「什麼人……」
話聲未落,但聽「砰」「砰」「砰」三聲,似有三個人倒了下去!
祖東權不覺一怔,霍地站起身來。
只聽尖瘦臉漢子的聲音喝道:
「閣下何人,連傷咱們三個弟兄……」
接著只聽史其川的聲音沉笑道:
「老夫史其川,是你們劫持了小女,對不?」
徐少華輕咦道:
「會是史伯父來了!」
祖東權已經疾快的舉步走了出去!
徐少華、藍如風也立即跟了出去。
只見天井南首站著兩個人,前面一個黑鬚飄胸的是頎長中年人,正是絕塵山莊莊主
史其川,他身後則是管事杜耀庭。
天井中間,躺著三個黑衣人,撲臥在地,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階前,面對史其川,站著兩人,都是高昇茶樓見過,一個是尖瘦臉漢子全立功,另
一個則是潑翻尖瘦臉茶水的那人。
徐少華連忙拱手道:
「史伯父也趕來了。」
史其川看到兩人,不覺頷首道:
「你們倒是先找來了,很好,還不快過來?」
徐少華,藍如風兩人看他這麼說了,就舉步走了過去。
祖東權沉著臉哼道:
「徐少莊主原來還有大援隨後跟著來。」
徐少華忙道:
「在下兄弟並不知道史伯父也會趕來。」
史其川道:
「多言無益,你們還不把小女放出來?」
全立功右掌早已凝聚毒功,大聲喝道:
「你連傷咱們三個弟兄,先接我一掌再說!」
喝聲出口,右手閃電般拍出,一支烏黑有光的手掌,朝史其川當胸印去。
「果然是千毒谷的人!」史其川面露不屑,微哂道:
「區區『黑煞掌』也敢在老夫面前賣弄!」
右手衣袖隨著拂起。
在茶樓上潑翻茶水的漢子眼看全立功搶先出手,跟著大喝一聲:「閣下少冒大氣。」
從左側欺上,一掌攔腰擊來。他出手在史其川右手衣袖拂出之後,而且又是閃到史
其川左首發掌。
史其川根本連看也沒有去看他一眼,衣袖拂在全立功「黑煞掌」上,「砰」的一聲
把全立功一個人震得離地飛起,摔到石階上。
然後右手帶轉,從容向左拂出,又是「砰」的一聲,正好拂上潑翻茶水漢子的右掌,
又把他震得向左飛起,摔出一丈來遠!
這一手從容不迫,簡直就像撣身上的灰塵,使得毫不費力,卻把兩個撲攻而上的人
震飛出去。
直把徐少華、藍如風兩人看得膛目結舌,心頭暗暗佩服不已!
不,連祖東權都不禁聳然動容!
要知「黑煞掌」練的乃是毒功,即使一流高手,都不敢硬接,此人居然只是輕揚衣
袖,就把兩人震出,這份功力,豈不驚人?
憑他身為千毒谷右護法,竟然看不出人家使的是什麼手法?
不,全護法、塗護法(潑翻茶水的漢子)摔到地上,就躺著不動,再也沒有站得起
來!
祖東權目中寒芒閃動,怒笑一聲道:
「閣下好手法,祖某不才,也要向閣下討教幾招。」
史其川冷然道:
「你就是千毒谷的右護法祖東權?」
祖東權道:
「不錯,正是租某。」
「很好!」史其川道:
「你先把小女放出來。」
祖東權大笑道:
「昨晚咱們確曾擒住了一個人,本待問清楚了,就可釋放,現在閣下連傷咱們五人,
要祖某放人不難,那得先分個高下再說。」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41:51
「哈哈!」史其川忽然朗笑一聲,仰首道:
「很好,祖東權,你只管出手,老夫三招之內,若是勝不了你,拍手就走,小女任
憑處置。」
祖東權聽得不覺一怔,心想:「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口氣竟有如此狂法?」
一面應聲道:
「好,一言為定。」
史其川冷笑道:
「那你還不出手?」
「好,接招!」
祖東權果然不愧是千毒谷右護法,聲到人到,動如閃電,一晃而至!
左手「風翻柳葉」,堪堪橫切而出,右手一記「黑煞掌」緊跟著劈出,這兩掌出手
之快,令人無暇兼顧!
史其川根本連看也沒看,腳下更是一動不動,口中喝道:
「第一招。」
說話之時,只是上身微側,說來真也奇妙已極,祖東權掌勢劈到之時,也正是他身
形微側之際,一前一後,一橫一直兩記掌勢,就這樣擦身而過,當真是毫釐之差,全落
了空!
祖東權反應也極為快速,雙掌落空,腳下立即一個輕旋,閃了出去。
史其川微哂道:
「你只管使來,老夫這時候還不會出手。」
祖東權在江湖上也是數一數二的好手,聽了他句話,老臉不禁一紅,又是一個輕旋,
就轉到了史其川左側,雙掌突然斜翻而起。
依然左手在前,右手在後,劈擊而出,但就在擊出之際,右掌忽然從左時抽出,隨
著身形旋轉之勢,一支烏黑手掌已閃電般印上史其川左胸。
這一記連徐少華、藍如風都沒看得清楚。
史其川依然靜立如故,左手衣袖朝上揚起,祖東權出手雖快,但好像就是等著他衣
袖一般,直等衣袖揚起,他的手掌才印了上去,但聽「撲」的一聲,手掌端端正正印在
衣袖之上。
史其川這一記衣袖,只是攔住他的手掌,並未含蘊震力,是以祖東權只感掌力受阻,
力道無法用實而已!
史其川在衣袖揚起之際,口中也隨著說道:
「這是第二招了。」
祖東權連發兩招,全力進擊,人家只是揚一下衣袖,根本沒有正式出手,心知對方
武功高出自己甚多。再打下去也只是徒取其辱而已,這就雙手一收,退後兩步,說道:
「祖某自知不是閣下對手,閣下報個名號,咱們後會有期。」
「老夫史其川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了嗎?」史其川微笑道:
「現在你可以把小女放出來了?」
祖東權沒有作聲,轉身朝東廂走去,接著果然和史元一起走了出來。
史元目光一動,看到爹和大哥、三弟全都來了,這就叫道:
「爹、大哥、三弟,你們都來了。」
史其川藹然道:
「瑰兒,你沒事吧?」
史元道:
「孩兒沒事……」一面轉臉朝徐少華道:
「大哥,他們就是千毒谷的人。」
徐少華道:
「愚兄已經知道了。」
祖東權目光一掠地上五人,說道:
「他們五個是生是死?」
史其川道:
「凡是冒犯老夫的人,都是受到薄懲,老夫豈會要他們的命?但他們被老夫真氣所
震,百日之內,不妄動真氣,好好養傷,可保無事,杜管事,你過去給他們拍醒了。」
杜耀庭答應一聲,走上前去,在每人身上拍了一掌。
顯然他這一掌出於史其川所授,掌法詭異,不是普通解穴手法,祖東權竟然看不出
它的路數來。
全立功等五人經他手掌拍下,果然立時醒轉,一躍而起。
祖東權喝道:
「咱們走。」
率先退入屋去,全立功等五人也匆匆跟了進去。
史其川一手攜著史元的手,回頭溫和的道:
「徐小兄弟,咱們快走吧!」
徐少華道:
「史伯父只管請先走,小侄還要找祖老丈去。」
史其川含笑道:
「祖東權他們已經走了,你還要留在這裡作甚?」
徐少華、藍如風依言跟著退出廟宇。
史其川問道:
「瑰兒,你怎麼會遇上祖東權的?」
史元道:
「孩兒昨晚看到杜管事在城中找我,我就躲到這座廟裡來,怎知三更光景,就來了
許多黑衣人,其中一個黑臉白髯的老人,大家都叫他谷主……」
史其川雙目乍睜,問道:
「他們谷主也來了?」
史元道:
「我聽到谷主,不覺留上了心,那時我隱身在神龕之中,應該並沒有人知道,哪知
就在此時,身後忽然有了輕微的異響。我忍不住回頭看去,只見一條全身斑橫的大蛇,
正對著我游了過來,我嚇得腳都軟了,口中就驚叫出聲……」
史其川微笑道:
「千毒谷就是專養了一些毒蛇、毒蟲唬人,唔,後來呢?」
史元道:
「當時我被嚇昏了,好像是一個怪模怪樣的老婆子挾我跨下神龕的……」
「怪摸怪樣的老婆子?」史其川道:
「那是他們左護法九毒寡婦閻九婆了。」
史元道:
「這婆子笑起來很陰沉可怕,是她問我的話,我先前不肯說,只說是路過此地,她
不肯相信。還說衝撞了他們谷主,就要身喂五毒,說話之時,就從身上掏出一支比拳頭
還大的綠毛蜘蛛,和一條五寸長的黑蜈蚣,放到我身上。我只好說,我有一個大哥,一
家都被千毒谷害死的,我方才聽你們叫谷主,所以想看看谷主是不是千毒谷來的?」
那個黑臉白髯的谷主聽得甚是詫異,就問我大哥是誰?還說他們並沒有害死徐伯父。
就吩咐一個叫祖東權的老者查明這件事,後來我就被他們點了穴道,一直到爹和大哥來
了,祖東權才替我解開穴道。」
史其川沉吟道:
「這麼說,千毒谷主果然也來了江南!」一面回頭道:
「徐小兄弟,你們隨老夫一起到洪澤湖去吧!」
徐少華道:
「小侄之意,祖東權因為方才敗在史伯父手下,無顏再留,才匆匆走的,但他既是
奉他們谷主之命,調查先父遇害之事,就不會回轉千毒谷去,所以小侄還想找他問問清
楚。」
史其川頷首道:
「如此也好。」
轉臉朝藍如風道:
「藍小兄弟呢?令尊已經去了洪澤湖,你是不是隨老夫到洪澤湖去?」
藍如風道:
「小侄不去,小侄要和大哥在一起。」
史元道:
「爹,孩兒也不去洪澤湖,孩兒要和大哥、三弟一起去。」
史其川道:
「不成,明春三月是為父的壽辰,賀幫主邀約天下同道替為父祝壽,你怎可不去?」
史元道:
「那還早著呢,到時候孩兒一定趕去給爹拜壽就是了。」
史其川看了徐少華一眼,不覺頷首道:
「好吧,為父答應你,但三月初一定要趕回洪澤湖來。」
史元聽爹答應了,不由喜出望外,說道:
「謝謝爹。」
史其川道:
「明年三月初一,你們也一起要來。」
徐少華道:
「史伯父華誕,小侄兄弟自然都要給你老去拜壽去的了。」
離開金神墩,回到范家崗,史其川率同杜耀庭先行。
徐少華一行三人,回轉客店,史元吩咐店伙,多開了一個房間。店伙沏了茶送上。
藍如風取過茶壺,給大哥、二哥斟了茶,一面望著史元,含笑道:
「二哥,你瞞得我們好緊,現在小弟到底要叫你二哥呢?還是叫你二姐呢?」
史元被他說得臉上驀地紅了起來,星目含羞,朝徐少華問道:
「大哥、三弟原來都知道了!」
徐少華含笑道:
「賢弟也真是的,我們志同道合,義結金蘭,何分男女,吾輩中人,豈能以世俗眼
光視之?」
史元本來感到羞澀不安,經大哥這一說,就減少了許多彆扭,說道:
「大哥說得是,小妹本來就不該瞞大哥、三弟的,我單名一個瑰字,但行走江湖,
今後還是用史元這名字的好。」
徐少華點頭道:
「賢弟說得是,我們行走江湖,還是兄弟相稱比較方便。」
藍如風笑道:
「這麼說,二姐還是叫二哥了。」
史瑰(從現在起史元改稱史琬了)道:
「討厭。」
徐少華問道:
「二弟怎會無緣無故不告而別的?」
史琬眼眶一紅,微微搖頭道:
「沒有什麼,我……我……」
徐少華溫言道:
「二弟如果有難言之隱,那就不用說了。」
史琬道:
「三月初一,我也不會到洪澤湖的。」
徐少華愕然道:
「那又為什麼?」
史琬道:
「大哥到時候自會明白。」
冬日白晝較短,不多一回,天色已漸漸昏暗下來。徐少華站起身道:
「二位賢弟,我們上街去吃晚餐吧!」
藍如風知道大哥要上酒樓去,多半還是希望能遇見千毒谷的人,兩人也就跟著站起。
走出客店,史琬忽然問道:
「大哥,賈老二呢?」
徐少華道:
「史伯父派他去長安居當掌櫃了。」
三人走在街上,看到一家桐城酒樓,三開間門面,相當堂皇,就走上樓去。
這時華燈初上,食客已有七八成座頭。
徐少華故意找了中間一張比較顯著的方桌坐下,夥計送上茶水,徐少華點過菜,還
要了一壺酒。
藍如風道:
「大哥怎麼要喝酒了?」
徐少華道:
「愚兄是等人的,不喝酒,就不能坐得太久,我們可以少喝一些,一面吃菜,一面
聊天不好嗎?」
沒有多久,夥計送上酒菜,藍如風接過酒壺,斟好了三杯酒。
徐少華笑道:
「今晚我們喝酒,也可以說是替二弟接風。」
史琬道:
「大哥不好意思說是替我壓驚吧?」
藍如風道:
「不,這應該說是慶功酒,如果沒有二哥冒險,大哥還一直打聽不到他們呢?」
徐少華點頭道:
「三弟這話不錯,二弟確實有功,來,二弟,愚兄敬你。」拿起酒杯來。
史琬臉上微微一紅,舉杯和大哥對喝了一口。
藍如風跟著舉杯道:
「二哥,小弟也敬你。」
徐少華道:
「你們別忙著喝酒,先吃些菜。」
三人邊談邊吃,上樓來的食客漸漸多了,幾乎已經爆滿。
徐少華不時的遊目注意,但這些食客,大都以商賈居多,沒看到有江湖人的模樣,
心中暗暗忖道:
「難道祖東權真的走了?」
他們慢慢的吃喝,志在消磨時間,現在滿堂食客,由全盛而逐漸減少,已經沒有上
樓來的人了,許多人酒醉飯飽,紛紛下樓而去。
徐少華眼看千毒谷的人已不會再出現了,就吩咐夥計結帳下樓。
藍如風道:
「奇怪,祖東權怎麼會不來找大哥的呢?」
史琬道:
「也許給爹這一插手,把他們趕跑了。」
回轉客店,剛經過櫃台,只見一名管帳先生慌忙站了起來,拱著手道:
「三位公子回來了,剛才有人來找徐少莊主……」
徐少華忙道:
「在下就是徐少華,不知那人走了沒有?」
帳房先生道:
「三位公子剛出去,他就來了,他是捎信來的。」
徐少華問道:
「他有沒有把信留下來?」
「有,有。」帳房先生連聲應道:
「他把信留下來了,就在櫃上。」他取起一個信封,雙手遞了過來。
徐少華伸手接過,果見上面寫著「送呈徐少莊主親啟」字樣,這就說了聲:「多謝
了。」
帳房先生連連欠身道:
「不用謝。」
徐少華三人回到房間,店伙隨著掌燈,打臉水,又來衝上了茶,才行退去。
第21章
徐少華撕開了封口,抽出一張信箋,只見上面寫了寥寥十幾個字,那是:「初更在
呂亭驛恭候俠駕,知名不具。」
史琬問道:
「大哥,他在信上寫些什麼?」
徐少華把手中信箋遞了過去,說道:
「他約我初更到呂亭驛去。」
史琬、藍如風看過信箋,同聲道:
「大哥,我們也去。」
徐少華道:
「不,還是愚兄一個人去的好,你們不用去了。」
史琬道:
「他信上又沒說只要大哥一個人去。」
藍如風道:
「是啊,千毒谷的善於用毒,小弟略諸用毒,自然一起去的好。」
徐少華還是搖頭道:
「不,我看祖東權人還正派,他約愚兄去,不會使毒的,你們跟去了,反而不妥,
愚兄決定一個人去赴約。」
藍如風看他甚是堅決,就伸手入懷,取出一個青瓷小瓶,遞了過來,說道:
「大哥,這是寒家精製的辟毒丹,千毒谷以豢養毒物出名,和寒家差不多。你先含
一顆在口中,可以法毒,如果給毒蟲毒物咬傷,服用三顆,再以三顆嚼爛敷在傷口,可
保無事。」
接著又從左手小指上褪下一支黑色指環,說道:
「這是試毒環,任何劇毒沾上了,它就會變色,大哥也戴在指上。」
徐少華笑道:
「愚兄只是赴祖東權之約去的,又不是去和他們動手的,賢弟好像愚兄如臨大敵
呢!」
「大哥快戴上了。」藍如風道:
「這叫做有備無患咯!」
徐少華只好接過,把藥瓶揣人懷中,又把指環套在小指上,然後說道:
「好了,愚兄可得走了。」
接著又哦了一聲,看看兩人,笑道:
「愚兄只是赴約去的,你們千萬不可隨後跟來,免得引起對方誤會。」
史琬道:
「好嘛,我們不跟去就是了。」
徐少華帶上隨身長劍,走出房門,下樓而去。
史琬悄聲道:
「三弟,我們真的不跟大哥去嗎?」
藍如風道:
「大哥這麼說了,我們如果跟去,不被他責怪才怪!」
史琬道:
「千毒谷的人一向心狠手辣,不顧江湖道義,萬一……」
「不會的。」藍如風道:
「大哥說祖東權人還正派,我也覺得他不像壞人。」
史琬撇撇嘴道:
「這很難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那個九毒婦,一副又陰沉,又醜惡的模樣,看
了就令人嘔心,笑起來更險惡!」
藍如風笑道:
「二哥大概被他豢養的毒物嚇破膽了,這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爛草繩!」
史琬哼道:
「我才不怕呢,她不過憑仗一些毒手罷了,憑真本領,我也未必輸給了她。」
徐少華匆匆走下樓去,在櫃頭上跟帳房間了去呂亭驛的方向,就一腳出門,一路朝
北趕去。
這時候,城門早就關了,徐少華趕到城下,四顧無人,提吸真氣,雙足一點,縱身
直拔而上,一下就登上城牆,再一點足,飄身飛落城外,一路提氣奔行。
不過頓飯工夫,眼看前面不遠大路邊,矗立著一座涼亭,那自然是呂亭驛了。
徐少華奔近涼亭,腳下也漸漸緩慢下來。
只見亭中走出一個黑衣老者,拱拱手道:
「徐少莊主果然信人,老朽已經恭候一會了。」
這人正是千毒谷的右護法祖東權,他果然也只有一個人來。
徐少華腳下一停,連忙抱拳道:
「祖老丈請了,在下來遲一步了。」
「哈哈!」祖東權大笑道:
「此時還不到初更,是老朽早來了一步。」
說著右手一抬,又道:
「徐少莊主亭裡坐吧!」
驛亭,原是驛卒休息之所。
亭中有一方小石桌,和幾個石凳,兩人在石凳上落坐。
徐少華抱拳道:
「祖老丈見召,想必有什麼見教了?」
祖東權含笑道:
「徐少莊主不是想晉見敝谷谷主嗎?」
徐少華矍然道:
「貴谷主答應和在下見面嗎?」
祖東權微微頷首道:
「老朽已把徐少莊主的意思,轉報谷主,蒙谷主允准和徐少莊主見面。」
徐少華問道:
「貴谷主現在何處?」
祖東權道:
「時間還早,敝谷主定在今晚二更,由老朽陪同徐少莊主前去。」
徐少華道:
「如此謝祖老丈了。」
「徐少莊主不用言謝。」祖東權道:
「因為毒害令尊和貴莊四十餘人,此事關係重大,所以敝谷主必須問問清楚,免得
江湖上誤會敝谷。這對徐少莊主來說,是父仇不共戴天,但對敝谷說,也絕不容許有人
假冒敝谷之名,替人背這黑鍋。」
徐少華道:
「祖老丈說得是。」
祖東權目光望著徐少華,問道:
「老朽有一件事,想請問徐少莊主,不知徐少莊主肯不肯說?」
徐少華道:
「祖老丈有什麼見詢,在下知道的自可奉告。」
「很好!」祖東權道:
「那位史其川,徐少莊主一定很熟了?」
徐少華道:
「他是在下義弟的父親。」
祖東權又道:
「那麼徐少莊主一定知道他是什麼人了?」
這話聽得徐少華不由一怔,說道:
「祖老丈……這話……史伯父就是史其川。」
祖東權微笑道:
「徐少莊主的結義兄弟,就是他女兒史琬了?」
徐少華俊臉不禁微紅,說道:
「是的,她自小就穿著男裝,易名史元,在下也是最近才知道她是女扮男裝的。」
祖東權道:
「這麼說,徐少莊主不知道史其川的來歷了。」
徐少華道:
「在下一向隨師習藝,很少在江湖走動,史伯父的來歷,在下確實並不清楚。」
祖東權道:
「徐少莊主可否就你知道的說出來聽聽呢?」
徐少華心想:「史怕父下午舉手之間,制住他們五個人,千毒谷睚眥必報,自己在
谷內所見的情形,自然不能告訴他們的了。」一面故作沉吟道:
「在下只知道史伯父是絕塵山莊的莊主,武功很高,其餘就不知道了。」
祖東權又道:
「那麼徐少莊主可否把和史其川父女結識的經過見告?」
徐少華也不隱瞞,就把自己如何和史元萍水相逢,自己趕去洪澤湖找掌門人,(淮
揚派掌門人宋天壽)史其川也在洪澤湖作客,才知道他是義弟的父親,大略說了一遍。
祖東權微微頷首道:
「這麼說,徐少莊主果然並不知道他的來歷了!」
徐少華忍不住問道:
「祖老丈追問史伯父的來歷,究竟是為什麼呢?」
祖東權看了他一眼,微笑道:
「老朽身為千毒谷右護法,江湖上一流高手也會過不計其數,但像史其川這樣的高
手,老朽還是第一次遇上。哈哈,不瞞徐少莊主說,江湖上能在老朽掌下走得出二三十
招的人,已經不多,但老朽在他手下,只怕很難走得出十招。像這樣的高手,在江湖上
應該是名動八荒的人物才是,但他報出來的名號,老朽竟然連聽都沒聽說過,這豈不是
令人深感奇怪嗎?」
他不待徐少華開口,續道:
「這也是敝谷主約見徐少莊主的原因之一,所以老朽先想問問徐少莊主,希望徐少
莊主和老朽說的是實情才好。」
徐少華道:
「在下何用欺騙老丈?」
祖東權道:
「如此就好。」
徐少華看看天色,問道:
「祖老丈,我們可以走了吧?」
祖東權道:
「徐少莊主且請稍待,咱們要等接咱們的馬車來了,才能動身。」
徐少華道:
「還要馬車來接嗎?」
祖東權笑道:
「這是敝谷主交代的,徐少莊主就不用客氣了。」
過沒多久,果見大路上出現了一輛雙轡黑漆馬車,從遠處疾馳而來。到得亭前,那
駕車的一躍下馬,拱拱手道:
「祖護法,可以請徐少莊主上車了。」
此人徐少華下午見過,正是在茶樓上撞翻全立忠那盅茶的漢子。
祖東權站起身,含笑道:
「徐少莊主請。」
徐少華跟著站起,走出涼亭,那漢子已經搴起車簾,徐少華也不客氣,舉足跨上車
廂。
祖東權跟著上車,隨手放下了車簾。
車廂坐位相當寬敞;但這一放下車簾,車篷是牛皮做的,密不通風,嚴冬的凜烈寒
風雖然吹不進來,天光也一絲不漏。車中幾乎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徐少華終於明白了,他們用這輛馬車來接自己,主要還是為了不讓自己知道他們谷
主落腳的地方。看來千毒谷的人果然神秘得很,這就無怪江湖上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行蹤
了。
那駕車的漢子不待吩咐,就揮起長鞭,指揮著牲口上路,車身也隨著不住搖晃。
徐少華問道:
「祖老丈,貴谷主住處,還很遠嗎?」
祖東權道:
「也不大遠,快要到了。」
他口中說的不太遠,但馬車這一陣工夫,已經弛了快有一頓飯的工夫,還在一路奔
馳之中。
徐少華心知他們既然要用馬車來接,顯然路程不會太近,反正自己已上車了,就讓
他馳去,到了地頭,總會停的。
這一想,也就不再多問,車廂中黝黑如墨,索性就靠在坐墊上閉目養神。
這一趟路程,足足奔馳了將近半個時辰,現在車子敢情已由大路折入小徑,車輪輾
在大小不等的石塊上,車身左右搖晃,顛簸得更厲害。
徐少華心中暗道:
「現在大概快要到了!」
這樣又足足行馳了一盞茶的時光,顛簸也隨著平穩,這一段路,敢情馳上了石板路,
這可以從馬蹄的得得聲聽得出來。
不多一回,車子隨著馳上一條斜坡,接著好像轉了彎,行馳的速度也緩了許多,但
卻依然在緩緩馳著,終於停下來了。
駕車的漢子一躍而下,掀起車簾,說道:
「祖護法,徐少莊主可以下車了。」
祖東權首先躍落車廂,徐少華也跟著下車,目光一轉,原來馬車已經馳進了一處大
宅院,停在大天井中。
左右兩邊,是一丈五六尺高的圍牆,南首有一排五間高樓,北首也是一排五間樓字,
看來這大天井還是中院,但這座大宅院卻不見一點燈光。
祖東權在他打量之際,含笑抬手道:
「徐少莊主,老朽給你帶路。」
說完,就舉步走在前面。
徐少華心中暗暗覺得好笑,忖道:
「千毒谷就算不欲人知,也用不著如此故作神秘!」
一面舉步隨著祖東權走去。
跨上北首三級石階,祖東權就朝走廊東首走去,一直走到最左邊的一間門口,才推
門而入,原來門內還有一層厚重的棉簾,掀起棉簾,才有燈光射出,他讓徐少華走入,
才放下棉簾。
這是一間不算很大的起居室,放著一張方桌,和幾把椅子。
祖東權抬抬手道:
「徐少莊主請坐,敝谷主想必已在等候,容老朽先進去通報一聲。」
徐少華道:
「祖老丈只管請。」
祖東權拱拱手,急匆匆的往裡首一道門推門走入。
徐少華就在椅上坐了下來,想到藍如風交給自己的一瓶「辟毒丹」,就伸手人懷,
取出瓷瓶,傾了一粒,含在口中。
過了一回,只見裡首棉簾啟處,走出一個青衣少女,手托漆盤,俏生生的走了過來,
把漆盤放到桌上,捧起一盞茗碗,送到徐少華面前放下,說道:
「徐少莊主請用茶。」
徐少華忙道:
「多謝姑娘。」
這青衣少女不過十六七歲,生得眉目如畫,她目光和徐少華一接,臉上不禁微微一
紅,低頭道:
「不用謝。」
急忙收過漆盤,像一陣風般往裡首退去。
徐少華坐了一會,眼看祖東權還沒出來,雙手托起茗碗,掀了一下蓋子,正待喝去,
但突然問想起這裡是用毒出名的千毒谷,自己可得小心!
一念及此,左手掀起碗蓋,用小指上戴著的「試毒環」朝茶水中輕輕沾了一下,低
頭看去。烏黑的「試毒環」並未變色,足見他們並未在茶水中下毒,這就低頭喝了一口。
茶是新沏的,熱氣騰騰,人口香味雋永,還是上好的六安茶,不覺又喝了一口。
等人,是最使人感到無聊的事。
祖東權這一去,足足過了頓飯光景,還不見他出來,枯坐在這間斗室之中,除了一
支燈燭和一盞清茶作伴,就別無他物。
徐少華心裡雖有既來之,則安之的念頭,也著實覺得無聊,就捧起茗碗喝茶。
現在連一盞茶都已喝乾了,祖東權依然沒有出來。
就在他漸感不耐之際,只見裡面棉簾掀處,那青衣少女又走了出來,朝徐少華躬身
一禮,嬌聲道:
「徐少莊主,閻護法請你進去。」
閻護法,那是他們左護法九毒寡婦閻九婆了!
徐少華站起身,那青衣少女忽然側過身來,紅著臉,細聲道:
「閻護法不好說話,你說話時要小心些!」
這幾句話,說得她滿臉都羞紅了。
徐少華也低聲道:
「謝謝你。」
青衣少女不敢再作聲,低下頭急步走上,一手掀起棉簾,低聲道:
「徐少莊主請。」
徐少華舉步跨人,原來門內是一條走廊,壁間每隔數步,就懸掛著一盞六角紗燈,
他不知閻護法在哪裡?正待開口!
青衣少女已搶在前面,說道:
「小婢給徐少莊主帶路。」
徐少華低聲問道:
「在下還沒請教姑娘芳名?」
青衣少女連頭也不敢回,只是低低的道:
「小婢叫小紅……」
這句話幾乎輕得就像蚊子叫,就低著頭急步行去,再也不敢和徐少華說話。
長廊向左轉彎,就到了一間屋子門口。
青衣少女腳下一停,轉過身來,說道:
「閻護法就在裡面,徐少莊主請進。」
說完,便自退下。
徐少華舉步跨上,一手掀簾走了進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43:51
第22章
這是一間相當寬敞的佛堂,中間一張供桌上,放了一個兩尺高的神龕,不知供奉的
是什麼神像?
神龕前面,放著一對燭台和一個香爐,兩邊各有一排桌椅,一個頭戴黑絲絨包頭,
身穿黑布棉襖褲的老嫗,就大馬金刀般坐在左上首一把椅上,看到徐少華掀簾走入,也
不站起身來。
這老嫗兩鬢花白,雙顴突出,鷹鼻尖腮,加以一雙閃著惡毒眼光的三角眼,活像一
隻貓頭鷹。
徐少華心中暗道:「只要看她生相,就不像是個善類,無怪二弟要吃她的虧了!」
一面目光一抬,抱抱拳道:「這位大概就是閻護法了?」
閻九婆一雙三角眼只是打量著徐少華,過了半晌,才尖聲道:「你就是雲龍山號稱
江淮大俠徐天華的兒子徐少華?」
這話問得很沒有禮貌,而且口氣之中,似有不屑之意,尤其她聲若夜果,聽來更是
尖銳刺耳!
徐少華看她如此托大,心頭已是不快,聞聲不覺臉色微沉,說道:「正是在下。」
閻九婆又道:「你爹是怎麼死的?」
徐少華原是心高氣做的人,看她問得如此無禮,不禁作色道:「你還沒回答我,你
是什麼人?」
「你對老婆子這樣說話?」閻九婆冷然道:「老婆子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
「在下這話有什麼不對?」徐少華傲然道:「徐某因為不知你是什麼人,才向你請
問的。」
閻九婆尖聲道:「老婆子就是這裡的左護法。」
「這麼說,你就是閻九婆了。」徐少華道:「你請徐某進來,有什麼事?」
閻九婆霎著一雙凶睛,尖厲的道:「我閻九婆也是你叫的?」
徐少華道:「你先直呼先父名諱,在下叫你閻九婆又有何不可?」
閻九婆怒聲道:「好小子,你以為淮揚派很了不起?」
徐少華大笑道:「淮揚派並沒什麼了不起,我看你倒是自以為很了不起,在下雖是
江湖未學後進,但總是貴谷主邀約在下來的,所謂遠來是客,你卻如此盛氣凌人,這是
待客之道嗎?」
閻九婆呷呷厲笑道:「遠來是客,你觸怒了老婆子,老婆子就叫你作階下囚,你信
不信?」
徐少華微哂道:「這就是你們千毒谷待客之道了?」
閻九婆也從沒遇上過敢這樣頂撞她的人,虎的從椅上站起,右手也緩緩舉起,喝道:
「小子你……」
徐少華凜然而立,目光一凝,微哂道:「在下尊你是千毒谷的左護法,你這聲小子
最好收回去。」
閻九婆當真氣瘋了心,江湖上從沒有人敢對她如此頂撞的,頭上白髮飄動,一隻手
掌,登時烏黑如墨,粗大了一倍!
口中呷呷怒笑,喝道:「老婆子就劈了你……」
「黑煞掌」驟然朝前劈來!
徐少華少年氣盛,看她居然使出「黑煞掌」來,心頭不禁大怒,同樣右手一探,五
指如鈞,朝前一轉,一把朝她右腕拿去。
使的正是「雲龍第十九式」,矮小老頭教他的一記怪招。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閻九婆手掌劈出之際,只聽一個蒼勁聲音急急喝道:
「閻護法快請住手!」
一個人影隨著閃了進來,這人正是右護法祖東權。
但雙方出手何等快迅?閻九婆「黑煞掌」堪堪出手,但覺脈門一緊,已被徐少華五
指扣個正著。
這一記不但手法怪異,而且一經被扣,全身功力再也使不出來,哪裡還有掙扎的余
地。
徐少華眼看祖東權閃身走入,口中微哂道:「閻九婆,徐某遠來是客,不想傷人,
你可以收手了。」
手腕輕抬,五指一鬆,把閻九婆震得後退了兩步。
他佔便宜的是閻九婆右腕被扣,使不出力道來,才會被他抬腕之際,震退了兩步,
如論內力,閻九婆數十年修為,實是勝過他甚多。
這下連祖東權也看得大為驚異,他對九毒寡婦閻九婆的武功,自然知之甚諗!
千毒谷練成「黑煞掌」的一共只有七人,以閻九婆的功力最為深厚,可說是七人中
最厲害的一個。
如今他親眼目睹,徐少華居然一下就拿住她的脈門,連自己都沒看得清他使的是什
麼手法。
而且在五指一鬆之際,還把她震退了兩步,只此一手,已可看出這少年人一身武功,
豈不還在閻九婆之上?
閻九婆被徐少華莫名其妙的扣住脈門,還被震得後退了兩步,不由愣得一愣,這是
她練成「黑煞掌」以來,第一次受制於人!
怎不教她心頭狂怒,厲喝一聲:「好小子,老婆子不把你劈了,我就不叫閻九
婆……」
右掌疾舉,正待劈出!
祖東權急忙伸手一攔,陪笑道:「閻護法歇怒,大家不可誤會,谷主要兄弟來請徐
少莊主的。」
閻九婆怒氣未消,但凝足了「黑煞掌」功的右手已緩緩垂了下去,厲聲道:「祖護
法,你總看到了,這小子好狂妄的口氣。」
徐少華微笑道:「在下是閻護法請我進來的,總該以禮相見,在下遠來是客,若不
是閻護法先出言不遜,在下總不至於一見面就頂撞你閻護法吧?」
閻九婆道:「難道還是老婆子的不是?」
「好了,好了!」祖東權笑道:「這是誤會,大家少說一句不就沒事了嗎?」
一面朝徐少華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不可再和閻九婆一般見識,一面含笑道:「谷主
命老朽前來相請,徐少莊主快請隨老朽進去,別讓谷主久候了。」
徐少華瀟灑的抬抬手道:「祖老丈請。」
祖東權說了聲:「有僭。」
領著徐少華退出。
閻九婆重重的哼了一聲。
徐少華只作不聞,隨著祖東權筆直朝長廊行去。
不多一回,來至一幢精舍前面,祖東權腳下一停,抬手道:「徐少莊主請。」
徐少華拱拱手道:「在下第一次拜見貴谷谷主,還要祖老丈引見,祖老丈不用客氣,
只管請先。」
祖東權道:「徐少莊主如此客氣,老朽那就給你帶路。」
說罷,就當先舉步,跨上石階,一名青衣使女趕忙掀起棉簾。
兩人相繼跨入。
徐少華舉目看去,這是一問陳設簡樸的小客廳,但卻掃得纖塵不染,上首一張長案,
掛著一幅山水,和一副泥金對聯,兩邊各有一徘几椅。
中間放一個火爐,炭火正紅,爐上擱一把水壺,正在冒著熱氣,水已經開了,是以
進入屋來,就有一股暖氣。
一個身穿黑袍的老人,就坐在爐旁取暖。
這老人臉色微黑,濃眉大眼,蒜鼻獅口,一把連鬢白髯,看去貌相威武,敢情就是
千毒谷主了。
他身後伺立著一個青衣使女,正是方才領自己進來的小紅。
她看到徐少華走入,清澈的眼神不期而然投以一瞥,目光之中,隱含關切之情,卻
很快低下頭去。
徐少華心裡有些明白,自己和閻九婆言語之間起了衝突,祖東權就很快趕去,很可
能是她搬來的救兵了!
祖東權走在前面,這時忽然身形一側,朝那黑袍老者拱拱手道:「啟稟谷主,徐少
莊主來了。」
接著又朝徐少華抬手道:「徐少莊主,這位就是谷主了。」
黑袍老者站起身,打量著徐少華,點頭道:「徐少莊主遠來,老夫失迎。」
「不敢。」徐少華連忙拱手道:「江湖未學徐少華見過谷主。」
「徐少莊主不用客氣。」黑袍老者抬抬手道:「快快請坐。」
三人落坐之後,小紅提起爐上水壺,沏了一盞茶,送到徐少華身邊几上,說道:
「徐少莊主請用茶。」
徐少華欠身道:「多謝姑娘。」
小紅又給祖東權沏了茶。
黑袍老者道:「老夫聽祖護法說,徐少莊主令尊和貴莊四十餘口,都喪在『黑煞掌』
下,徐少莊主認定兇手是千毒谷的人,老夫深感詫異,千毒谷一向抱定人不犯我,我不
犯人,和令尊既然無過節可言,決不會向令尊下手,此中也許別有緣故。
因此老夫想親自聽聽此事經過詳情,才要祖護法把徐少莊主請來,你可否詳細說一
遍給老夫聽聽?」
徐少華道:「在下年輕識淺,在先父遇害以前,從未聽過千毒谷這三個字,因先父
和遇害的莊丁身上,都有一個烏黑掌印,據幾位父執推測,很可能是『黑煞掌,所傷,
但也並無證據。」
所以遇上祖老丈之時,曾托他向谷主先容,求見谷主,就是想奉陳經過,請谷主查
明真相,並沒認定是貴谷的人下的毒手。」
黑袍老者在他說話之時,一雙神光湛然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徐少華,等他說完,才點
點頭道:
「老夫就是因為敝谷的人既沒有向雲龍山莊下手的事,豈能替人背上黑鍋,此事敝
谷自是要查個水落石出,一定會向徐少莊主有交代的。」
「如此在下先向谷主謝了。」
徐少華拱拱手,接著就把師傅失蹤,自己趕回雲龍山莊,發現莊中上下,全已中掌
死去,趕到爹的書房,爹也掌中左胸,死在床上,詳細說了一遍。
黑袍老者聽得很仔細,直等徐少華說完,才朝祖東權問道:「祖護法,你說雲龍山
莊有一件寶衣,可以刀劍不入,水火不侵。」
那麼就算此人使的是『黑煞掌』,自然也傷不了他了,江淮大俠怎麼會中掌死的
呢?」
祖東權道:「也許徐大俠沒有穿金縷甲了。」
徐少華目中隱含淚水,說道:「先父把金縷甲交給了在下……」
他忽然想起自己中「黑沙掌」的事來,抬目問道:「不知貴谷的『黑煞掌』和江湖
上『黑沙掌』是不是很相近似?」
祖東權含笑道:「黑沙掌只是外門硬功,擊中人身,不但會震碎內腑,功力深厚的
人,還可以震碎對方骨骼。
所以被『黑沙掌』擊中,身上會有黑色掌印,那是因為肌肉驟遭傷害,瘀血凝結所
致。
至於敝門的『黑煞掌』,也叫『毒煞掌』。
那是以內功為基礎,再加練毒藥於掌上,不論武功多高的人,只要和毒掌接觸,就
會中毒,擊中人身,也會留下烏黑掌印,兩種掌功,雖然截然不同,但外人就很難分辨
得出來。」
黑袍老者朝祖東權問道:「這麼說,會『黑沙掌』的人,就可以假冒咱們的『黑煞
掌』了?」
徐少華聽得暗暗奇怪,在自己想來,千毒谷主應該比祖東權知道得多,他卻反向祖
東權請教。
祖東權笑道:「那也不然,被『黑沙掌』擊中,震碎的是內腑,吐出來的血中,必
然夾有許多血塊,那是震碎的內臟。
被『黑煞掌』擊中,吐出來的是黑血,那是中了劇毒所致,所以一眼就可以分辨得
出來。」
徐少華心中暗想:「可惜當時時間太過匆促,沒有仔細檢查。」
一面說道:「在先父壽辰前幾天,在下曾糊里糊塗的被人用『黑沙掌』擊傷,此事
也許和先父之死有關……」
黑袍老者道:「那你快說出來聽聽。」
徐少華就把在爹壽辰十天前,師傅要自己先回去,途經車幅山,當晚在睡夢之中,
被人用『黑沙掌』擊傷,放置在柳泉附近。
幸遇丁藥師把自己抱回家中,施以救治,爹就因自己無緣無故被人擊傷,才把金縷
甲要自己穿上……
黑袍老者問道:「那麼令師是如何失蹤的呢?」
徐少華從自己師徒兩人離開龍雲山莊說起……哦,在車幅山小酒店曾遇上一個獨目
黑衣的苗道人,他堅要和師傅比武……於是又把這一段也說了出來。
祖東權聽他說到接連兩招把苗道人摔出,不覺含笑道:「徐少莊主把苗道人兩度摔
出一丈以外,使的大概就是方才扣住閻九婆脈腕的一記擒拿手法了?老朽闖蕩江湖幾十
年,也會過不少成名高手,卻從未見過如此神妙的手法!」
徐少華俊臉一紅,說道:「祖老丈誇獎!」
黑袍老者聽得目中神采閃動,奇道:「徐少莊主和閻護法交過手了?」
徐少華臉色更紅,說道:「是閻護法出言不遜,逼著在下動手,當時在下不得不出
手自衛……」
說著,就把剛才的情形說了出來。
黑袍老者哼道:「老夫要小紅去請徐少莊主,她說先要問問徐少莊主,老夫因她是
左護法,職司保護老夫之責,所以才同意的,她怎好對老夫邀請來的客人,說話如此沒
有禮貌?」
祖東權道:「事情已經過去了,那也不用再說了。」
「不!」黑袍老者道:「本谷有一條禁律,凡是練成『黑煞掌』的人,不到不得已,
不准輕使。
因為『黑煞掌』出必傷人,閻護法怎可對本谷客人,出手就使出『黑煞掌』來,無
怪江湖上人對本谷視如蛇蠍,好像本谷的人都是心狠手毒,蠻不講理,這一點,咱們今
後必須改過才行。」
祖東權連聲應「是」。
徐少華心中暗道:「沒遇見千毒谷主以前,總以為干毒谷是仗著毒物為惡的一夥組
合,如今聽谷主的口氣,他卻是一個十分明理的人。」
黑袍老者目光一抬,朝徐少華含笑道:「徐少莊主請說下去。」
徐少華又把自己師徒離開小酒店,天色已黑,就在一座山神廟中坐息,等到醒來之
時,已是辰已之交,師傅也不見了。
後來才發現穿在身上的金縷衣也竟然不翼而飛,一直等到天晚,師傅依然沒有回來,
自己才趕回雲龍山莊去的,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
黑袍老者偏著頭,一語不發,過了半晌,才道:「祖護法,你聽出來了沒有?這一
件事,從頭到尾可以說是早有預謀的了。」
徐大俠若是不把金縷衣讓給少莊主穿,就是『黑煞掌』也傷不了他,故而先用『黑
沙掌,打傷徐少莊主,又把他送到丁藥師回家必經之路,好讓丁藥師把他治好。
徐大俠以為有人尋仇,憑他的武功足可對付,才把金縷衣要徐少莊主穿了,而且金
縷衣在徐大俠身上,賊人自然無法得手。
但穿在徐少莊主身上,只須把馬陵先生引開,就可輕易弄到手,然後就可以全力對
付徐大俠了。」
祖東權道:「谷主分析極是。」
「還有一點!」
黑袍老者道:「徐大俠知道向他尋仇的人,精擅『黑沙掌』,他仍然會把金縷衣脫
給徐少莊主,自然也衡量過,他有足夠的能力,可以對付得了『黑沙掌』……」
徐少華目蘊淚光,點頭道:「谷主說得極是,先父確曾說過:『黑沙掌』雖是外門
極霸道的掌力,但就算練到十二成,也奈何不了先父。」
「如何?老夫沒說錯吧?」
黑袍老者忽然沉嘿一聲道:「徐少莊主認定仇人是咱們千毒谷的人,也許並沒有錯,
這殘殺雲龍山莊四十餘口的兇手,使的確是咱們的『黑煞掌』!」
祖東權身軀一震,張目道:「谷主……」
黑袍老者道:「你想想看,從徐少莊主進入雲龍山莊,就看到所有的人,一個個倒
臥地上,既無交手的跡像,『黑沙掌』能辦得到嗎?就是徐大俠,也是一掌斃命,也只
有『黑煞掌』有此威力。」
祖東權道:「但……」
黑袍老者道:「黑煞掌雖是本谷世代相傳的秘技,但難免不洩漏出去,它之所以到
今天還只有本谷中人才會,也並不是沒有人會,只是此種毒掌難練難精而已!」
祖東權點頭道:「谷主說得是。」
黑袍老者又道:「老夫認為那獨目的苗道人,乃是一個關鍵人物,只要查到此人,
真相就不難大白了。」
祖東權道:「谷主的意思……」
「全力緝查。」
黑袍老者凝聲道:「他用旁的武功向雲龍山莊尋仇,和咱們無關,但他卻以『黑煞
掌,屠殺雲龍山莊四十餘口,明明有嫁禍本谷之心。
咱們自然非插手管這件事不可,捉到此人,交與徐少莊主處置,咱們千毒谷對徐少
莊主就有交代了。」
徐少華拱手道:「谷主盛情,在下十分感激,在下此來,原也只想把先父和敝莊的
人遭仇家殺害經過,奉告谷主,問明是否貴谷的人下的手。
如今已蒙谷主坦誠見告,此事既和貴谷無關,在下縱然年輕技薄,但父仇不共戴天,
天涯海角,也誓必找到此人……」
他底下的話,還沒說完,黑袍老者已經搖著手說道:「徐少莊主不用說了,你的意
思,老失明白。
此事對徐少莊主來說,是父仇不共戴天,但對敝谷來說,他是用敝谷的武功殺人,
事關敝谷信譽。
因此老夫覺得咱們不妨合作,敝谷出動人手,全力偵查此人下落,一有消息,隨時
通知徐少莊主,至於如何處置,悉憑徐少莊主作主,這樣不知你意下如何?」
徐少華覺得他說的合情合理,自己不好再堅持已見,而且有千毒谷的人全力偵查,
比自己一個人到處茫無目的查訪,自是要強得多。
這就站起身,朝黑袍老者作了個長揖,感激的道:「谷主如此厚愛,鼎力賜助,在
下銘感五內,大恩不敢言謝……」
「老夫說過,這也是敝谷之事。」黑袍老者道:「祖護法,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祖東權連忙欠身道:「屬下遵命。」
徐少華連忙站起身,拱手道:「在下打擾谷主,時間不早……」
「別忙!」黑袍老者一擺手道:「徐少莊主遠來,老夫已經吩咐他們準備了宵夜,
聊盡地主之誼,喝杯水酒再走不遲。」
徐少華道:「谷主鼎力賜助,在下已經感激不盡,怎好……」
黑袍老者不待他說下去,截著笑道:「徐少莊主少年雋才,咱們同是武林中人,不
拘俗套,何用客氣?」
一面回頭問道:「小紅,準備好了沒有?」
小紅應聲道:「已經準備好了,谷主可以請徐少莊主入席了。」
祖東權站起身道:「屬下那就告退了。」
黑袍老者笑道:「租護法,老夫是主人,徐少莊主是客人,你是陪客,怎麼可以告
退呢?」
祖東權站定下來,又應了聲「是。」
黑袍老者抬手道:「席設東閣,祖護法,你領路吧!」
祖東權又應了聲「是」,朝徐少華拱拱手道:「徐少莊主,老朽奉命帶路,那就走
在前面了。」
說完,就走在前面領路。
黑袍老者和徐少華並肩徐行,由長廊出東首月洞門,是一座小花園,白石小徑兩旁,
種著數十棵梅樹,此時正當盛開,暗香浮動,份外清幽!
小徑盡頭,是一座精緻的暖閣,閣呈六角形,四周圍以白石欄杆。
祖東權走在前面,但在行近石階之際,腳下一停,說道:「谷主、徐少莊主請。」
黑袍老者腳下沒停,引著徐少華跨上石階,一名青衣使女立即搴起棉簾,讓三人走
人,才行放下。
暖閣裡面也呈六角形,每面都有兩扇雕花長窗,如今全由紅絨窗簾遮了起來。
中間一張小圓桌,果然已經擺好了銀盞牙箸,再經六盞柔和的燈光映照,使人有一
種溫和如春的感覺。
黑袍老者抬手道:「徐少莊主請上坐。」
徐少華謙讓道:「在下只是武林未學,斷斷不敢,還是谷主請上坐吧!」
黑袍老者道:「徐少莊主遠來是客……」
徐少華連連抱拳,沒待他說下去,就接著道:「在下蒙谷主賜見,已感榮寵,谷主
萬萬不可再和在下客氣了。」
祖東權道:「徐少莊主既然這樣說了,谷主就請上坐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45:15
第23章
黑袍老者依言坐了上首。徐少華、祖東權就在左右兩邊的椅上落坐。
小紅捧銀壺給三人面前斟上了酒。
徐少華拱手道:「谷主原諒,在下不善飲酒。」
黑袍老者含笑道:「老夫也不善飲,咱們就以此一杯為限,慢慢的喝。」
一面回首朝祖東權道:「祖護法不在此限,盡可多喝幾杯。」
說話之時,另一名使女已經陸續端上六碟下酒菜餚。
黑袍老者舉杯道:「來,徐少莊主,今晚俠駕光臨,諸多簡慢,老夫敬你,大家隨
意好了。」
說罷,只輕輕呷了一口。
徐少華只好和他舉杯呷了一口,說道:「多謝谷主。」
祖東權隨著也舉杯敬了徐少華的酒,然後再敬谷主。
黑袍老者含笑舉筷道:「大家請用菜。」
接著青衣使女端上來一籠蟹黃餃子和一碟玫瑰夾沙餅。
黑袍老者先用筷子夾了一塊餅送到徐少華面前的碟中,說道:「徐少莊主請嘗嘗看,
這是老夫是喜愛的甜點,也是敝谷廚裡最拿手的點心了。」
說罷,自己也夾了一塊吃將起來。
徐少華吃了一塊,果然酥軟香甜,極為可口,不覺讚道:「這餅果然做得很好。」
黑袍老者喜道:「那你就多吃幾塊。」
徐少華依言又吃了一塊。
黑袍老者又夾了一塊放到徐少華碟裡,說道:「你既然喜愛,怎不再多吃一塊呢!」
祖東權知道玫瑰夾沙餅是谷主最喜愛的甜食,今晚對徐少華如此慇勤,也頗感意外,
含笑道:
「其實咱們廚房裡做的餃子也不錯,徐少莊主嘗嘗味道如何?」
舉筷夾起一個餃子,送了過來。
徐少華說了聲:「多謝。」
吃了一個,果然也極為鮮美,一面說道:「祖老丈說得極是,貴谷廚師,手藝果然
高明,這兩種點心,只怕大酒樓也做不出來呢!」
他因時間不早,不覺放下筷子,站起身朝黑袍老者拱拱手道:「今晚不僅得蒙谷主
指點,又叨擾郇廚,在下感到十分榮寵,時間已晚,在下應該告辭了。」
黑袍老者跟著站起,頷首道:「徐少莊主既然急於回去,老夫就不好再留了,祖護
法,你去吩咐他們送徐少莊主回去。」
祖東權答應一聲,正待抬手說「請」。
徐少華望著黑袍老者拱手說道:「今晚得瞻谷主容顏,不知何時方能晉見,在下斗
膽,想請教谷主高姓大名,如何稱呼,未悉谷主可否賜告?」
黑袍老者眨動目光,遲疑了下,笑道:「老夫和徐少莊主一見投緣,但老夫姓氏一
時未便奉告,徐少莊主日後自知。」
徐少華沒有聽出他口中語氣,不覺臉上一紅,抱拳道:「在下冒昧,谷主既有不便,
在下豈敢多問。」
黑袍老者也拱拱手道:「徐少莊主恕老夫不送了。」
徐少華連說「不敢」,辭出東閣,和祖東權一起回到前進,馬車依然停在大天井裡。
祖東權含笑道:「谷主平日很少對人像今晚這樣談笑風生,對徐少莊主可說是另眼
相看了。」
徐少華道:「在下覺得谷主平易近人,真是一位長者。」
祖東權含笑不語,兩人走下石階。
祖東權囑咐了車把式幾句,就拱拱手道:「徐少莊主請上車吧,恕老夫不遠送了。」
徐少華拱手道:「多謝祖老丈,在下告辭。」
跨上車廂,車把式放下皮篷,跳上車轅,馬車緩緩馳出莊院,車把式就抖韁揚鞭,
一路疾馳。
趕到桐城,天色已經黎明,城門也已開啟。
車把式一直馳到客店門前,才行停住,跳下車來,打起皮篷,說道:「徐少莊主,
可以下車了。」
徐少華倚在車上打吨,聽到車把式的叫聲,才「啊」了一聲,睜開眼來,天色已經
大亮,急忙一躍下車,拱手道:「多謝了。」
車把式含笑道:「不用謝。」跳上車,駕車自去。
徐少華一晚未睡,只覺頭腦微感昏脹,也不以為意,舉步跨入店堂,只見余老六坐
在店堂裡。
看到徐少華走入,急忙迎了上來,喜道:「徐少莊主回來了,你沒遇上藍公子,史
公子和胡老四?」
徐少華問道:「二弟、三弟他們到哪裡去了?」
余老六道:「藍公子、史公子因徐少莊主過了三更,還沒回來,心裡十分著急,就
帶著胡老四趕去宮亭驛找你老去了,要小的留在店裡的。」
徐少華道:「他們沒遇上我,也早該回來了,現在天都已經亮了!」
余老六搔搔頭皮,說道:「大概他們找不到徐少莊主,又分頭到附近去找了。「
徐少華唉了一聲道:「二弟、三弟也真是的,我只是去赴約,又不會有事的,他們
急什麼呢?」
說話之時,只見史琬、藍如風、胡老四三人一起走了進來。
史琬喜道:「三弟,你看,大哥已經回來了!」
接著又道:「大哥,你幾時回來的?」
徐少華道:「我剛才才回來,你們這是做什麼,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還會走失?」
藍如風道:「大哥若是赴別人的約,也還罷了,你是赴千毒谷的約去的,過了三更
還不回來,怎麼教人家不耽心?
小弟和二哥、胡老四三人,把呂亭驛附近幾十里都找遍了,幸虧胡老四說:我們不
如先回來看看,大哥果然已經回來了。」
徐少華一把握住藍如風的手,含笑道:「真謝謝你們,大家一晚沒睡了,快回房去
吧!」
說罷,正待舉步,忽然腳下一個踉蹌!
藍如風被他握住了手,自然最先發覺,驚咦道:「大哥,你怎麼了?」
徐少華道:「沒什麼,愚兄只是覺得有些頭昏。」
藍如風出身雲南藍家,原是用毒世家,何況大哥今晚是赴千毒谷之約去的,心頭突
然一動,急道:「那就快些回房去。」
用手扶著徐少華就走。
史琬走在後面,眼看三弟扶著大哥身子,心中也是一怔,急忙問道:「大哥哪裡不
舒服了?」
藍如風道:「我們回房再說。」
胡老四、余老六也就退下,各自回房。
卻說藍如風扶著大哥回轉上房,讓徐少華在椅上坐下,一面關切的問道:「大哥,
現在覺得如何了?」
徐少華笑道:「愚兄沒有什麼,只是有些頭昏而已!」
藍如鳳道:「大哥會不會被千毒谷的人下了毒?」
徐少華道:「千毒谷主平易近人,怎會在愚兄身上下毒?」
史琬倒了一盅茶,送到大哥面前,說道:「大哥,你把此行經過說給我們聽聽?」
徐少華接過茶盅,喝了一口,就把此行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藍如風仍然不放心,說道:「大哥和閻九婆交手,會不會是她使的毒?」
徐少華笑道:「愚兄一把就扣住了她的脈腕,怎麼會中毒呢?」
藍如風道:「不,這很難說,大哥快運氣試試,看看有什麼不適?」
史琬道:「大哥,三弟說得對,你快運氣試試看,千毒谷的人手段毒辣,在江湖上
出了名的,如果真像大哥說的這樣好,還會惡名昭彰?」
徐少華含笑點點頭道:「好吧!」
當下雙目微闔,就坐在椅上默默運氣檢查。
他不運氣檢查倒也罷了,這一運氣檢查,登時發現體內真氣竟然在緩慢的瘓散,再
也無法凝聚!
心頭不期一驚,急忙摒除雜念,緩緩吸了口氣,努力聚集真氣,但任你如何提聚,
全身氣機業已瘓散,再也無法凝聚。
額頭上綻出一顆顆的汗水,也隨著涔涔而下。
藍如風看出大哥情形不對,柔聲問道:「大哥,你感到怎麼了?」
史琬急忙取出手帕,替大哥輕輕拭著。
徐少華終於睜開眼來,頹然道:「完了,我一身功力,全都散了?」
藍如風心頭一震,急急問道:「大哥,你運氣檢查的情形如何呢?」
「還運什麼氣?」徐少華雙眉微戚,攤攤手道:「愚兄連一口真氣都提不起來,好
像全都瘓散了!」
「會有這種事?」史琬吃驚的回頭朝藍如風問道:「三弟,大哥這是中的什麼毒
呢?」
藍如風道:「照大哥說的情形,難道會中了散功毒藥?」
史琬問道:「散功毒藥會怎麼樣?」
藍如風沉吟道:「我也只是聽爹說過,中了散功毒藥的人,一身真氣瘓散,武功全
失……」
史琬道:「三弟,你身邊不是有家傳解毒丹嗎?快給大哥服了,看看能不能解?」
藍如風搖頭道:「寒家配製的辟毒丹,只能解一般普通劇毒,對散功毒藥不知管不
管用?」
史琬道:「總是解毒的藥吧,先讓大哥服下再說。」
藍如風攢著眉道:「二哥,你不知道,用毒一道,需得對症,因為解毒藥物,多半
也是有毒性的,如果藥不對症,服了反而有害。」
「那怎麼辦?」史琬道:「真急死人!」
藍如風想了想,還是從懷中取出藥瓶,傾了三粒辟毒丹,遞給徐少華,說道:「目
前沒有解藥,只好先試試再說了。」
徐少華接過藥丸,納入口中,喝了一口茶水,把藥丸吞下。
藍如風道:「大哥,你過一盞茶的時光,再提氣試試,如果覺得好些,就再吞服三
顆,萬一沒有效果,那就只好另想辦法了。「
史琬道:「我們就去找千毒谷谷主,他們的人下的毒,一定會有解藥的了。」
藍如風道:「你沒聽大哥說,來去都是他們的馬車接送的,一時如何找得到他們?」
史琬一呆道:「那怎麼辦?」
藍如風道:「我想家父也許有解散功毒藥的辦法,如今家父正在洪澤湖作客,如果
大哥眼藥無效,我們下午就護送大哥到洪澤湖去。」
史琬聽得眼睛一亮,忙道:「對了,我爹也在洪澤湖,他老人家見多識廣,也許知
道散功毒的解法。」
徐少華道:「愚兄真不明白,什麼時候被人下了散功毒藥?」
史琬撇撇嘴道:「這還用說,一定是千毒谷主在酒菜中下的毒藥了,你不是說,谷
主曾親自夾什麼豆沙餅給你嗎,對,是那時候下的毒了。」
徐少華微微搖頭道:「這不可能,谷主決不是這種人!」
史琬撇撇嘴道:「大哥,你真是好人,人家在你身上下了散功毒藥,你還說他不是
這種人。」
徐少華含笑道:「二弟,你沒見過千毒谷主,才會對他有成見,其實他確是一位十
分正直的老人,我想即使有人下毒,他也一定是不知道的。」
藍如風道:「大哥既然這麼說了,我想那就真的不是他了。」
史琬哼道:「那會是誰?九毒寡婦那個老虔婆?哼,千毒谷主身為谷主,他若是不
點個頭,那老虔婆敢這樣做嗎?下次給我遇上,不給她好看才怪!」
藍如風抬目道:「大哥,快有一盞熱茶功夫了,你再運氣試試看,是不是好一點
了?」
徐少華點點頭,就閉目凝神,緩緩的納氣,默運真氣,只覺全身真氣,瘓散如故,
一點也提聚不起來。
很快就睜開眼睛,搖頭道:「不成,愚兄還是無法提聚真氣。」
史琬道:「大哥,那就不用再試了,你已有一晚沒有睡眠,快休息吧!」
一面朝藍如風道:「三弟,我們是不是下午就動身呢?」
藍如風道:「從這裡去洪澤湖,最少也要三四天才能趕得到,冬天晝短,下午動身,
沒趕上幾里,就要投宿了,大哥一晚未睡,不如在這裡休息一天,明日一早再動身的
好。」
史琬道:「你說的也是,那就讓大哥多睡一會好了。」
說完,兩人都退了出來,隨手給徐少華帶上了門,就各自回房休息。
中午時光,史琬、藍如風一覺醒來,開出房門,輕輕推開大哥的房門,只見大哥也
已醒了,正在穿衣下床。
史琬道:「大哥,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呢?」
徐少華笑道:「你們不是也起來了嗎?」
史琬道:「大哥身體不適,應該多睡一會才是。」
徐少華道:「愚兄除了真氣瘓散,武功若失,不能施展之外,其餘和常人無異,肚
子餓,自然要起來吃午飯了。」
藍如風道:「那就要小二把飯菜送到房裡來吃好了。」
史琬道:「三弟,那你快去吩咐小二,叫廚下快些送來。」
藍如風答應一聲,匆匆下樓,吩咐了店伙,回轉上房,只見自己三人隔壁房中,房
門開處,走出一個青衫少年。
看到自己,含笑拱拱手道:「兄台也住在這裡嗎?」
藍如風看他朝自己先打招呼,只好拱手還禮,說道:「兄台是剛住進來的了?」
青衫少年溫文一笑,說道:「兄弟是上午落了店,聽小二說:這上房住了三位年輕
公子,都是讀書人,兄弟正想拜訪呢?」
他不待藍如風開口,輕哦一聲,接著笑道:「兄弟姓紀,單名一個南字,不知兄台
如何稱呼?」
藍如風只得說道:「原來是紀兄,在下姓藍……」
史琬聽到藍如風在和人說話,忍不住探出頭來,問道:「三弟,你在和誰說話呢?」
藍如風道,「這位紀兄,也住在這裡……」
紀南卻瀟灑的走了過去,拱手道:「藍兄,這位兄台是……」
人家問出口了,藍如風不得不答,只好說道:「他是我二哥,姓史。」
「幸會,幸會!」紀南迎著拱手道:「史兄請了。」
他已經走到門口,自然也看到了徐少華,一邊含笑道:「兄弟沒想到店小二說的三
位公子,都是風度翩翩的佳公子,哈哈,能在客店中結識三位仁兄,真是有緣,還沒請
教這位兄台尊姓大名?」
他是朝徐少華拱的手,徐少華在禮貌上自然要答禮了,這就含笑道:「在下姓徐,
草字少華,這位兄台情裡面坐。」
紀南忙道:「原來是徐兄,兄弟打擾了。」
舉步走入,一面說道:「兄弟紀南。」
徐少華道:「紀兄請坐。」
紀南抬著手道:「三位兄台請坐。」
他就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
徐少華看他舉止斯文,替他倒了一盅茶,含笑問道:「紀兄前來桐城,不知有何貴
干?」
「謝謝。」紀南答道:「兄弟久慕桐城文風,是遊學來的。」
剛說到這裡,店伙進來在小圓桌上擺好碗筷,一面陪著笑道:「原來這位公子爺和
三位公子都是熟人。」
徐少華含笑道:「夥計,你要廚下多做幾個萊,這位紀兄,就在這裡便飯了。」
店伙連聲應是,退了出去。
紀南忙道:「這個怎好打擾?」
他口中雖然客氣,卻坐著不走。
徐少華笑道:「紀兄不用客氣,萍水相逢,也是有緣。」
紀南道:「徐兄這麼說,小弟倒是不好推辭了。」
一面抬目問道:「三位兄台也是遊學來的嗎?」
「不是。」藍如風道:「我們只是路經此地,休息一天,就要上路。」
紀南道:「小弟明天也要走了,不知三位要去哪裡?」
史琬道:「到洪澤湖去。」
紀南啊了一聲,喜道:「小弟要去淮陰,正好和三位兄台同路,如此路上就不虞寂
寞了。」
藍如風因紀南不請自來,不無可疑,嫌史琬說話太以爽直,一下就把自己三人行蹤
告訴了人家,不覺看了史琬一眼。
正好店伙提著食盒走入,取出酒菜,一一放到桌上,說道:「四位公子可以用膳
了。」
史琬看到桌上有一壺酒,忍不住問道:「三弟,你叫了酒?」
藍如風道:「沒有呀!」
店伙陪笑道:「這壺酒是小的自作主張送來的,小店的女兒紅,是直接從紹興裝船
運來的,足十五年陳,四位公子聚在一起,慢慢的喝,喝上一口就知道了。」
徐少華道:「好吧,既然送來了,就留下來吧!」
夥計應著「是」,迅快退出。
史琬道:「大哥,你不能喝酒。」
徐少華笑道:「愚兄不喝,兩位賢弟可以陪紀兄喝上一杯。」
接著抬手道:「紀兄請坐。」
紀南和三人略作謙讓,就各自落坐。
藍如風給紀南斟滿了酒,一面說道:「兄弟和二哥都不會喝酒,紀兄要多喝幾杯才
行。」
紀南啊道:「小弟也不善飲酒,只有一杯的量。」
目光一轉,注視著徐少華問道:「徐兄怎麼不能喝酒呢?」
徐少華道:「兄弟感染微恙,有些頭昏,紀兄不用客氣,兄弟飯陪了。」
說罷,就獨自先吃飯了。
史琬、藍如風、紀南三人,也各自喝了一杯酒,也吃飯了。
飯後,店伙進來收過碗筷,又沏了一壺茶送上。
四人坐著談了一會,紀南對三人似是甚有好感,竭力位攏,徐少華也覺得此人不但
人品俊逸,談吐雋雅,甚為投契。
史琬道:「大哥,你身體不適,該休息一會吧!」
徐少華笑道:「愚兄又不是什麼大病,坐著還不累。」
藍如風道:「大哥還是休息一會的好。」
紀南站起身道:「徐兄尊體不適,是該休息了,小弟告退。」
拱拱手,退了出去。
史琬、藍如風也退出房去。
藍如風回到自己房中,史琬跟了進來,掩上房門,悄聲問道:「三弟,你看出來了
沒有?」
藍如風道:「二哥是說紀兄?」
史琬點點頭,壓低聲音道:「我看他八成是女扮男裝!」
藍如風笑道:「也許二哥是姑娘家,看得比較仔細,小弟倒是沒有看出來。」
史琬臉上一紅,說道:「人家和你說正經,你倒說到我頭上來了。」
藍如風忙道:「好,好,小弟給二哥賠禮,這總好了,不知二哥如何看出來的?」
「多著呢!」史琬道:「我第上眼看到他,走路有些扭扭捏捏,不像是個男子
漢……」
藍如風含笑道:「還有呢?」
史琬道:「後來他用筷夾菜,我看他的手又小又白,還有,他兩個耳朵都穿過耳
孔……」
藍如風嗤的輕笑道:「還有,他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不時的看著大哥……」
史琬點著頭道:「對,對。」
藍如風接著神秘一笑道:「如果他真要是女的,二哥可得小心!」
史琬道:「我小心什麼?」
藍如風笑道:「當心大哥給人家搶走呀!」
史琬粉臉驟紅,頓頓腳:「好哇,你敢開二哥的玩笑!」
藍如風連退了幾步,搖手道:「小弟下次不敢了。」
傍晚時分,紀南吩咐店伙,要廚下做了一席豐盛的酒菜,送到徐少華房裡。
他也跟著走入,拱手道:「中午小弟叨擾了三位兄台的酒食,徐兄身體違和,不便
外出,小弟特地要廚下整治了一席酒菜,好和三位兄台把盞暢談。」
徐少華含笑道:「紀兄何必客氣?」
紀南爽朗的笑道:「小弟和三位兄台一見如故,這是小弟一點心意,不成敬意,來、
來、來,三位兄台請坐。」
史琬笑道:「大哥,這是紀兄的盛意,不用再說客套話了。」
紀南道:「還是史二哥爽快。」
四人落坐之後,紀南取過酒壺,給三人面前斟滿了酒,然後又給自己斟了一杯,抬
頭道:「徐兄感冒風寒,少喝一些,正好驅驅風邪……」
史琬搶著道:「不,大哥一滴酒也不能喝。」
紀南怔道:「為什麼呢?」
徐少華道:「不瞞紀兄說,兄弟是中了毒。」
「中毒?」紀南似是大力驚訝,放了酒壺,睜大雙目,問道:「徐兄中的是什麼
毒?」
史琬氣憤的道:「大哥既然說出來了,那就不用再瞞紀兄了,大哥是被千毒谷的人
下了毒,」
「千毒谷?」紀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詫的道:「怎麼……有這種事呢?」
史琬道:「大哥昨晚去赴千毒谷主之約,回來就覺得頭昏,一身功夫盡失,可能是
被他們下了散功毒藥!」
「散功毒!」紀南聽得變了臉色,哼道:「可惡!」
徐少華道:「好在兄弟除了功力若廢,旁的倒也沒有什麼。」
紀南道:「徐兄怎麼不去找他們谷主呢?」
藍如風道:「千毒谷的人行蹤隱秘,一時如何找得到他們?」
紀南道:「小弟和他們左護法祖東權相識,這樣好不,徐兄三位明天不妨在此地再
留一天,小弟設法去找祖大叔,也許可以弄得到解藥。」
史琬喜道:「紀兄認識祖東權,能夠找得到嗎?」
紀南道:「不瞞三位兄台說,祖大叔和家父是素識,還是小弟的父執,小弟想來,
一定可以找得到他的。」
藍如風道:「這樣就好,大哥,紀兄既然這麼說了,我們明天就再留一天吧!」
徐少華道:「紀兄如此熱心,兄弟那就謝了。」
紀南道:「徐兄這麼說,就見外了,我們一見如故,萍水論交,區區微勞,何足掛
齒?」
接著舉筷道:「我們只顧說話,菜都涼了呢,徐兄、史兄、藍兄,請呀!」
史琬、藍如風兩人本來一直耽心著大哥中毒之事,如今聽紀南說得極有把握,也稍
稍放下心來。
藍如風舉杯道:「紀兄如能求到解藥,我們兄弟感激不盡,來,兄弟先敬紀兄。」
說著喝了一口酒。
紀南和他喝了一口,說道:「小弟仰慕三位兄台義氣,而且和三位兄台也談得十分
投契,人生知己難求,小弟很想和三位兄台結為口盟兄弟,不知三位兄台肯不肯認小弟
做兄弟呢?」
史琬越看他越像是女扮男裝,心裡自然很不願意,但想到大哥身中奇毒,自然越快
能夠得到解藥越好,就不好反對了。
藍如風和史琬有著同樣的想法,一面笑道:「我們都聽大哥的,只要大哥點了頭就
好。」
徐少華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何況我們志趣相投,一見如故,紀兄不嫌棄,
我們四人結為口盟兄弟,正是好事。」
紀南喜形於色,說道:「徐兄同意了,那就好,我們就在席上結盟,先敘敘年紀,
今後就是兄弟了。」
當下一敘年紀,徐少華二十、紀甫十九、史琬和藍如風都是十八,比紀南小了一
歲。」
藍如風道:「這倒好,二哥變成了三哥,小弟還要低下一格,成了四弟了。」
徐少華道:「恭喜紀二弟,一來就做了二哥。」
藍如風道:「這叫做一人之下,兩人之上。」
紀南連忙站起身朝徐少華恭恭敬敬的作了個長揖,說道:「小弟拜見大哥。」
徐少華握住他的手,含笑道:「二弟,愚兄給你引見,這三弟真名叫做史琬,其實
應該叫她三妹才是。」
紀南驚異的道:「三弟會是女的?」
史琬嗤的笑道:「二哥看不出來吧?可見我女扮男裝,已經到了家呢!」
這話聽得紀南不禁臉上一紅,忙道:「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來,大哥,這位四弟,是
不是也女扮男裝的呢?」
藍如風被他說得俊臉不期地為之一紅,笑道:「我看二哥才像女扮男裝,小弟我卻
是男扮男裝。」
紀南臉也紅了。
徐少華笑道:「你們都是女扮男裝,那只有愚兄一個是男的了。」
紀南打岔道:
「大家一面說話,一面也該動筷才是,天氣冷,菜都涼了呢!」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50:24
第24章
四人結為兄弟,這一頓飯,談笑風生,吃得更為融洽,飯後,店伙沏來了茶,大家
又談了一會,才各自回房。
紀南卻匆匆的往外行去,他自然是找祖東權去的了。
約莫三更光景,紀南才趕回來,到了上房,就一腳來到徐少華房門口,輕輕叩著房
門,叫道:
「大哥,你睡著了嗎,快開門!」
徐少華自然睡著了,並沒答應。
紀南又叩了兩下門,叫道:
「大哥,你快起來。」
徐少華還是沒有答應,但隔壁兩個房中的史琬和藍如風卻很快開出門來。
史琬噓了一聲,問道:
「大哥只怕睡熟了,你有什麼事?」
紀南道:
「我要來解藥了,這時候服下,大哥明天就可以完全恢復體力了。」
藍如風喜道:
「原來二哥是找祖東權去的,已經弄到解藥了,咦,大哥怎麼會睡得這樣熟呢?」
史琬道:
「大哥中了散功毒,武功已失,自然沒有從前的機警了。」
一面舉手叩著房門,叫道:
「大哥,二哥已經拿到解藥了,你快開門!」
裡面還是沒有回答。
藍如風道:
「不對,就算大哥失去武功,也該聽到了!」
史琬又重重的叩了兩下,叫道:
「大哥,開門。」
徐少華還是沒有出聲。
藍如風道:
「三哥,推得重一點,我們進去看看。」
史琬聽得矍然道:
「你說大哥出事了?」
右手按著房門,不待藍如風回答,掌心吐出內勁,格的一聲,房門應手而啟!
史琬、藍如風搶先閃了進去,紀南也跟著走入,三人目光一注,不由得相顧失色!
原來徐少華已不在房中,只要看床上被褥,他分明已經睡了又起來的。
後窗兩扇板窗,也只是虛掩著,人是從窗戶中出去的;但他中了千毒谷的「散功奇
毒」,一身武功全已散失,和平常不會武功的人無二,不可能穿窗而出。
紀南道:
「大哥是穿窗出去的,他會去哪裡呢?」
藍如風道:
「大哥功力已失,怎麼還會穿窗出去?」
史琬怒聲道:
「一定是被人擄走了,一定是千毒谷的人,我們快追!」
一轉身,正待從窗口追出去。
藍如風道:
「三哥,慢點!」
史琬急道:
「救人如救火,你還慢吞吞的,還追得上嗎?」
藍如風道:
「三哥,這樣毫無頭緒的追出去,到哪裡去找?再說,看情形,大哥很可能是二更
過後,就被人劫走了。
如今相距已有一個更次,就是順著他們的方向追,人家也去遠了,萬一追錯了方向,
相去更遠,還能找得到他們嗎?」
「真急死人!」史琬急得直是跳腳,說道:
「那依你該怎麼辦呢?」
藍如風道:
「大哥失蹤,事情雖急,但我們要保持冷靜,不可亂了步驟。」
紀南點點頭道:
「四弟說得不錯,我們先要確定大哥是被什麼人劫持去的……」
「這還用說?」
史琬氣鼓鼓的道:
「除了千毒谷的人,還會有什麼人劫持大哥呢?哼,這批賊東西,給我遇上了,見
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不給他們痛下殺手,難消我胸頭之氣。」
紀南道:
「萬一不是千毒谷的人劫持去的,你殺光了他們也找不到大哥呀!」
「還會不是他們?」
史琬道:
「十之八九就是那個九毒寡婦擄去的,她又在大哥身上下散功毒藥,又趁機把大哥
劫持了去,這老賊婆實在該死!」
藍如風道:
「三哥這話沒錯,大哥若是沒中散功毒,老賊婆未必能把人擄走,這麼說,她下毒
的目的,就是志在劫人……」
說到這裡,又微微搖頭道:
「但她劫持大哥,目的又何在呢?」
史琬星然道:
「對了,殺大哥的爹和雲龍山莊四十餘口的兇手,就是這老賊婆,大哥去見千毒谷
主,千毒谷主矢口否認這件事,還指派祖東權負責調查,要查個水落石出。
老賊婆作賊心虛,才向大哥下毒,再把人擄去,想殺以滅口……啊……她要殺大哥
滅口!」
她越說越覺得膽戰心驚,一把抓住藍如風的手臂直搖,神色緊張的道:
「這怎麼辦?」
「三哥,你冷靜一點!」藍如風笑道:「這只是你心裡這麼想而已!」
「這時候你還笑得出來?」史琬道:
「難道我想的不對?你們不去,我一個人去找,我要和老賊婆拼了。」
「你急也沒用。」藍如風道:
「我們先好好商量商量,事情不會有這麼嚴重。」
紀南道:
「三弟,就算大哥是閻九婆擄去的,這樣瞞著千毒谷主擄人,是犯紀的行為,諒她
也不敢貿然加害大哥。」
史琬道:
「那我們找千毒谷主去。」
藍如風道:
「我們一時如何找得到千毒谷主?但有一個人倒可以找得到……」
史琬急急問道:
「誰?」
「祖東權。」藍如風道:
「二哥的解藥不是找祖東權去要來的嗎?我們找到祖東權,就可以找到千毒谷主
了。」
「不錯。」史琬眼睛一亮,急忙說道:
「二哥,祖東權在哪裡,我們這就走!」
紀南為難的道:
「我趕去北峽山,只差一步,祖大叔已經要走了,這時候去,哪裡還找得到他?」
藍如風道:
「二哥知不知道他要去哪裡?」
紀南道: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去江蘇。」
藍如風道:
「他奉命調查雲龍山莊的事,到江蘇去,那是到徐州去的了。」
史琬道:
「我們只有一路趕去,先找到他再說了,二哥、四弟,我們這就走吧!」
藍如風看看窗外天色,說道:
「天快亮了,我們還是等天亮了再走,這時出去,城門還沒開呢!」
史琬道:
「還要等到天亮?」
藍如風道:
「要這時候出去,只好翻城牆出去,那就要憑腳力趕路,我們有現成的牲口在這裡,
兩腳趕路,總沒有牲口四隻腳跑得快,也不在乎這點時光了。」
「好吧!」史琬只得在椅上坐了下來,但坐了沒一會,就站起身道。
「真氣人,天怎麼還沒亮呢?」
藍如風道:
「三哥,你安靜坐一會好不?這樣坐立不安,不是徒亂人意嗎?」
史琬氣道:
「大哥失蹤,看你一點也不急!」
藍如風苦笑道:
「我們兄弟三人,義結金蘭,大哥失蹤了,誰不著急?但急又有什麼用呢?我們既
已決定先找祖東權,就已經有了目標,等上路之後,只要快些趕路,及早能找到他,才
能救出大哥來,這不是光急就能辦得好的。」
「好,好!」史琬負氣的道:
「算你有理。」
天氣漸漸亮了。
店伙送來臉水,三人各自回房盥洗,接著店伙又送來早餐,三人都無心再吃,就去
櫃上結帳。
胡老四、余老六也趕著走出,眼看不見了徐少華,卻多了一個紀南,他們兩人都是
老江湖,自然不會多問。
小廝已經牽著馬匹在店門口伺候,徐少華的一匹馬正好給紀南乘坐,大家一起上馬,
直等出了北門。
史琬才告訴胡老四、余老六兩人大哥失蹤的經過,自己一行人要去追祖東權的事,
大概說了,五匹馬就急著趕路。
他們雖然急著趕路,但有胡老四、余老六兩個老江湖跟著,一路打尖食宿,都不用
史琬他們操心。
一連兩天,都沒有祖東權的消息,第三天傍晚,趕到永康鎮,原是個大鎮甸,依了
胡老四就打算在這裡落店,但史琬眼看天色還早,堅持要多趕一程。
胡老四道:
「再下去只有卸甲店、殷家澗兩處村落,但都是小村莊,可沒有投宿之處了。」
史琬道:
「沒有投宿之處,附近總會有什麼廟宇祠堂,一樣可以坐息,我們要找到祖東權,
才能救大哥,又不是出來遊玩的。」
胡老四應著道:
「那就到卸甲廟去休息好了。」
一面就要余老六到鎮上去買饅頭滷菜,準備晚上食用的東西,自己卻縱馬先行,替
三人領路。」
卸甲廟是在一座小山麓間,離開卸甲店還有三里來路,小山麓面臨大路,兩邊都有
一片綿密的松林。
卸甲廟不算是大廟,也有兩進廟宇。
這時天色已黑,北風勁烈,馬上人耳朵、鼻子都被吹得隱隱作痛,連握韁繩的五指
也快凍得麻木了!
胡老四一騎領先,馳到廟門口,一躍下馬,搓搓雙手,口中呵著白氣,說道:
「總算到了!」
紀南、史琬、藍如風三人跟著下馬!
胡老四一手攏著馬頭,說道:
「天氣這麼冷,三位公子還是把馬匹牽到裡面去吧!」
卸甲廟山門並沒有關,兩扇高大木門只是半開半閻,山門裡面一片漆黑,不見一點
燈光!
胡老四拉著牲口走在前面,自言自語道:
「奇怪,這廟裹住著幾個和尚,怎麼會沒有一點燈火的?」
紀南笑道: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一天的鐘撞完了,自然去睡覺了。」
四人把馬匹拴到廊下。
胡老四道:
「在下進去找一個和尚來,給咱們燒些熱水。」
藍如風道:
「人家已經睡了,怎好去叫醒他們?」
胡老四道:
「沒關係,這裡香火不盛,給他一兩銀子,保管他歡天喜地的起來給咱們燒熱水呢,
三位公子先到大殿上坐,在下這就進去,」
口中說著,當先跨進大殿,但他只走了三幾步路,嘴裡就「啊」了一聲道:
「什麼人睡在大殿上,差點絆我一跤!」
隨著話聲,「嚓」的一聲打亮了火摺子,火光一閃,不由得怪叫一聲,連連後退!
他不用說,後面三人是跟著他走進來的,火摺子一亮,也全看到了!
大殿上橫七豎八躺著二十幾個人,只要看他們有的撲臥,有的仰躺,有的雙手捧著
肚子,彎腰側臥。
這些人絕不會是在睡覺,何況寒天臘月,也沒有人會躺在冰冷的地上睡覺的!
史琬咦了一聲,說道:
「胡老四,你去看看他們是怎麼一回事?」
胡老四跑了一輩子的江湖,自然不會害怕,一手執著火摺子,朝離他最近的一個彎
腰看去。
就站起身道:
「這人好像中了毒,嘴角裡流出來的血比墨還黑!」接著又用火摺子照著一連看了
兩人,又道:
「他們都已死了,情形一樣,是中毒死的。」
紀南聽得一怔,說道:
「會是中毒死的。」
胡老四點著人數,又道:
「一共是二十五個人,這些人衣衫襤褸,有些人身邊還有麻袋,像是窮家幫的人!」
紀南在他說話之時,走近一具屍體,俯著身子,仔細察看了一陣,才站起身來。」
藍如風這兩天來,一直留意著這位新結交的二哥。
這一路上,大家一直縱馬急馳,他不但沒有落後,而且神態從容,這可以看出他騎
術相當不錯,雖然還不知道他武功如何,至少已可看出他也是會武功的人了!
此刻看他俯下身子仔細察看死者的中毒情形,心中不禁一動,忖道:
「如果他不懂毒藥,就不會這般仔細察看了,莫非他也會使毒?」
心念閃電一轉,這就走到紀南身邊,問道:
「二哥可曾看出來了?他們是中了何種毒藥致死的?」
紀南被他問得不覺愣得一愣,才道:
「這些人流出來的都是黑血,自然是中了極厲害的毒藥,四弟出身用毒世家,我正
想問你呢!」
藍如風心思縝密,看他方才給自己問得愣住了,這一神情哪會看不出來?一面說道:
「這些人本來好像圍坐在大殿上的,被人一舉把他們毒翻,自然不是在飲食中下的
毒了,那麼很可能是被人點了毒香,或者聞到了毒粉才中毒的。
二哥說得不錯,不論是聞到毒煙或者毒粉,但能立時置人於死地,這種毒藥毒性之
烈,就非同小可了!」
史琬氣道:
「又是千毒谷的人幹的好事,千毒谷這些人真是該死!」
紀南沒有作聲!
就在此時,只聽一陣急驟的蹄聲由遠而近,傳了進來。
胡老四道:
「是余老六來了!」
話聲未落,只見余老六已經馳到山門口,一躍下馬,手中捧著一大包食物,走了進
來,目光一注,不覺咦道:
「這些人……」
胡老四道:
「全都中毒死了!」
余老六臉色乍變,說道:
「會是丐幫的人……哦,這就不妙!」
胡老四畢竟是老江湖,看出餘者六神色有異,這就問道:
「你遇上了什麼事?」
余老六道:
「我在路上發現不少丐幫的人,朝這條路趕來,這裡果然發生了事情,我看我們還
是及早離開的好,否則遇上了就難保不發生誤會……」
剛說到這裡,陡聽山門外傳來一聲牲口的慘嘶,余老六騎來的一匹馬已經倒了下去!
胡老四為人機警,立即把手中火摺子熄去。
只聽山門外有人大聲喝道:
「千毒谷的小輩聽著,你們乖乖的出來受縛吧!」
藍如風攢攢眉道:
「這倒真是說起曹操、曹操就到,丐幫的人來得好快!」
史琬道:
「出去就出去,這些人又不是我們毒殺的,丐幫也總得講理,不分青紅皂白,就把
余老六的坐騎射死,天下哪有這種道理?」
紀南道:
「三弟,慢點!」
只聽門外那人又大聲喝道:
「呔,千毒谷的小輩,你們再不出來受死,躲在廟裡,能躲一輩子嗎?」
紀南道:
「胡老四,你把火摺子點著了。」
胡老四依言晃亮了火招子。
紀南道:
「三弟、四弟,我們出去。」
徐少華不在,他是二哥,當然由他作主了,他卻也不失為做二哥的氣概,話聲一落,
大步朝外走去。
藍如風朝史琬看了一眼,兩人隨著走出。胡老四、余老六也跟了出來。
山門外,夜色朦朧,一片草坪上,少說也有二十幾個人,站在前面的三人,年紀較
大,每人手中都拿一支打狗棒,嚴陣以待。
紀南走在最前面,跨出廟門,就在階上站停,目光一抬,拱拱手,朗聲道:
「諸位都是丐幫的人?」
那前面三個老乞丐眼看從廟門中走出來的只是三個年輕小伙子,一身打扮,就像讀
書相公,只有跟在後面的兩個,穿著大褂,手中執了鋼刀,心頭不禁有些狐疑。
三人對看了一眼,由左首一個老丐說道:
「不錯,咱們是丐幫的人,你們是千毒谷的人了?」
紀南輕哼一聲道:
「諸位要找千毒谷的人,那是找錯人了,在下兄弟因貪趕路程,才到這裡來借宿的,
剛才余老六就是從鎮上買了食物趕來。
不想諸位不問青紅皂白,就射死他的坐騎,在下久聞丐幫以忠義傳幫,怎地如此魯
莽行事?諸位要在下出來,現在在下兄弟出來了,諸位總該有個交代吧?」
他說得不徐不疾,不卑不亢,卻詞鋒犀利,咄咄逼人!
史琬和藍如風都聽得暗暗點頭,這位二哥硬是要得!
為首三個老丐看他侃侃而言,不覺為之一怔,右首一個重重哼了一聲道:
「你說咱們鳳陽分舵的弟兄不是你們殺的,那是什麼人殺的?」
紀南冷笑道:
「你們這些弟兄是身中劇毒而死,至於什麼人下的毒,在下兄弟如何知道?」
右首那人又道:
「你們不是千毒谷的人,有何證據?」
「笑話!」紀南道:
「在下兄弟不是千毒谷的人,就是不是,這要有什麼證據?」
中間老丐眼看這三個年輕人氣字不凡,倒也有些相信,回頭朝左右兩人道:
「張兄、任兄,我看這三人年輕不大,說得也不像有假,先問問他們來歷再說。」
左首一個點頭道:
「柏長老說得是。」
一面抬目道:
「好,你們三個是哪一門派的人,報個萬兒來,只要說得不假,就沒你們的事了。」
紀南道:
「在下兄弟沒有門派,在下紀南,他們一個是我三弟史元、一個是四弟藍如風,還
有是胡老四、余老六,咱們前天早晨從桐城來,方才因急著趕路,沒在永康鎮落店,打
算到卸甲廟來過夜的,余老六為了購買食物,所以到得較遲。
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咱們並不知道,在咱們到達之時,廟裡的人業已中毒死去
多時,事實如此,信不信就隨你們了。」
右首一個道:
「三位不在永康鎮落店,急著趕路,不知有什麼事?」
史琬冷聲道:
「二哥已經和你們說得很明白了,廟裡這些人中毒而死,和我們無關,我們不在永
康鎮落店,是我們的事,丐幫管得著嗎?」
中間的柏長老道:
「張兄、任兄,算了,咱們走吧?」
他話聲甫落,突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冷笑道:
「虧你姓柏的在是丐幫長老身份,闖蕩了幾十年的老江湖,竟然和三歲孩子差不多,
給人家幾句話就打發了!」
此人話聲低沉,似是發自左首一片松林之中!
柏長老突然回過頭去,喝道:
「朋友是什麼人?」
那低沉聲音尖笑道:
「難道我說錯了?下毒的既是千毒谷的人,當面錯過,豈不可惜?」
柏長老喝道:
「朋友請現身出來,說說清楚,誰是千毒谷的人?」
那人低笑道: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難道丐幫連千毒谷主姓什麼都不知道?」
紀南一臉怒容,轉臉朝左首松林中叱道:
「朋友胡說八道,挑撥是非,你給我出來。」
但林中間然無聲,再也沒有人說話。
柏長老一張佈滿了皺紋的老臉,神色劇變,兩道熠熠眼神一下落到紀南身上,沉笑
道:
「紀公子總聽到了?你果然是千毒谷的人,老化子差點給你混蒙過去了!」
紀南怒笑道:
「笑話,就是因為千毒谷主姓紀,天下姓紀的人,就都是千毒谷的人了?」
柏長老大笑道:
「你雖然不承認,但方纔那位朋友又豈會無的放矢?」
右首那個姓張的突然逼了上來,嗅目喝道:
「姓紀的,不論你是不是千毒谷的人,今晚非把你們拿下不可。」
藍如風本來對這位「二哥」,就已有些起疑,如今給那低沉聲音一說,更覺得大哥
的失蹤,紀南有著極大嫌疑。
試想大哥去見千毒谷主,回來就中了散功奇毒,無巧不巧,第二天客店中就來了紀
南,他從和自己搭訕,進而跨入大哥的房間,拉攏自己三人。
又提議結為口盟兄弟,當晚他匆匆出去,直到二更過後才回來,大哥也就在此時失
蹤,他還倭稱跟祖東權認識,要來了解藥。
如今想來,他可能真是千毒谷的人了,自己和史琬還相信他的話,和他一起來找祖
東權,有這兩天時間,千毒谷的人劫持了大哥,早已遠在百里外了,自己和史琬豈不是
受了他的愚弄?
一念及此,立即跨上一步,左手朝姓張的老丐一擺手道:
「且慢!」
姓張的老丐,乃是丐幫八位長老之一,聞言洪笑道:
「小子,你們還有何說?」
藍如風沒有去理他,轉身朝紀甫道:
「紀兄真的是千毒谷的人?」
紀南一怔,望著他苦笑道:
「四弟也不相信我嗎?」
藍如風冷聲道:
「事情未免太湊巧了,使人不無可疑,紀兄如若真是千毒谷的人,你們劫持大哥,
究竟所為何來:大哥現在何處?也希望你坦白說出來。」
史琬睜大雙目,問道:
「原來你瞞著我們,大哥就是你們劫持走的。」
紀南急得滿臉通紅,頓足道:
「這真是從何說起?三弟、四弟,咱們是口盟兄弟,難道我會害大哥不成?」
丐幫三位長老看他們兄弟之間忽然起了爭執,也覺得事出突兀,暗暗詫異,再聽他
們口氣,好像是他們大哥被千毒谷的人擄去,和姓紀的有關。
如此看來,這姓紀的果然是千毒谷的人了!
「哈哈!」柏長老大笑一聲道:
「姓紀的,連你兩個兄弟都說你是千毒谷的人,你還有什麼好狡賴的?」
張長老打狗捧突然揮起,身形一晃,朝紀南欺去,口中喝道:
「老化子先把你拿下了,再找紀千里算帳去。」
「且慢!」藍如風左手一攔,說道:
「我要他先說出大哥的下落來。」
紀南急道:
「四弟,請你相信我……」
張長老厲笑道:
「小子還不讓開,丐幫二十五條人命,都喪在他手裡的,老化子先把他拿下了。」
藍如風道:
「丐幫的人,確實不是紀兄下的毒,他和我們從桐城一起來的,這一點,我可以證
明。」
張長老嘿然道:
「你們本來是一夥的,你的話能證明什麼?再不讓開,老化子對你就不客氣了。」
史琬叱道:
「你嚕嗦什麼?」唰的一聲,掣出長劍,一面回頭道:
「三弟,你不用理他,今晚非要姓紀的說出大哥的下落來不可。」
她叫藍如風「三弟」,就是不承認紀南是二哥了。
紀南道:
「三弟、四弟,你們聽著,我若是劫持大哥,我就不得好死」
張長老眼看史琬拔出劍來,攔著自己,不由大怒,厲喝道:
「好小子,你們三個今晚一個也不能放過。」
打狗棒一挑,朝史琬直搗過去。
史琬冷笑道:
「你要和本公子動手,那還差得遠呢!」
長劍倏忽一轉,劃起一道劍光,朝打狗棒削去。
她只當張長老的打狗棒是竹做的,存心一劍把它削斷,哪知劍棒交接,響起「噹」
的一聲。
對方這支打狗棒竟然是精鋼鑄制的,不但沒有把它削斷,反而震得握劍虎口隱隱生
痛,她內力當然不如張長老的深厚,當場就被震退了一步。
張長老怒笑道:
「老化子是不是比你差得很遠?」
手腕一振,打狗棒幻起五六點黑影,分向史琬身前幾處大穴襲到。
史琬錯把對方精鋼打狗棒當作竹棒,那只是一時大意,何況她只是一位少女,內力
也不如人家,才吃了大虧!
但她可是絕塵山莊莊主史其川的獨生女兒。
史其川書房中的書架上,就放著專門破解武林各大門派武功的秘笈,丐幫當然也不
會例外。
史琬是個性好新奇的人,這些破法,她當然都學過,縱然並不專精,總也練過一陣
子,再加上她爹親自傳授的武功,所以她對武學一道,可說學得很雜。
這時一著失算,被張長老震退了一步,不由得激起了她的好勝心,冷笑道:
「打狗棒法,有什麼了不起?我說你差得遠,你就差得遠,不信你就等著瞧!」
口中說著,不待張長老棒影襲到,長劍連搖,反而迎了上去。
這回她為了爭一口氣,使出來的正是專門破解丐幫「打狗棒法」的劍法,但見劍花
錯落,一晃即至!
「叮」「叮」兩聲,張長老急襲過去的五六點棒影,立被撥開,剎那之間,變得門
戶大開!」
張長老幾乎連看都沒看清楚,一招「梅花五六點」就被人家破去。
心頭不由猛吃一驚,差幸他對敵經驗老到,發覺不對,立即變招,打狗棒疾然橫攔,
但也已被逼退了一步。
史琬一招得手,得理不讓人,口中冷笑一聲,人隨劍上,刷、刷、刷,一連幾劍,
劍光迸發!
這回使出來的卻是跟爹學的劍法,一派都是凌厲無前的進手招式,逼得張長老無法
還手,只有隨退隨拆。
要知張長老乃是丐幫八名長老之一,如論武功,應該算得上是丐幫中的一流高手,
再加上幾十年和人動手的經驗。
是以史琬劍勢縱然凌厲,他仗著功力深厚,見招拆招,封架對方攻勢,自無問題,
但想乘機反擊,卻難施展。
只要你使出「打狗棒法」來,史琬就會在一路搶攻的劍法中,突然使出一記怪招,
把你的棒法破去,這一記怪招,就是「打狗棒法」的破法。
因此張長老像是注定了只有挨打的份,自保還可以,要想扳回劣勢,發動攻勢,那
就連番被破,破得你連自己都莫名其妙。
就在張長老出手幾招,被史琬迅疾破解,逼得連連後退,柏長老自然全看到了,心
頭不由一驚!
回頭朝站在他右首的任長老低聲說道:
「這三個年輕人,咱們一個也不能放過,任兄,你去對付姓藍的一個,咱們上去,
先把他們拿下了再說。」
任長老點點頭,兩人打狗棒點地,兩道人影疾如鷹隼分別朝紀甫、藍如風撲去。
再說藍如風看紀南脹紅了臉,起誓賭咒,說大哥失蹤,他全不知情,又似乎不像有
假,忍不住問道:
「你是真的不知道?」
紀南朝他苦笑道:
「現在我說不知道,四弟也未必會相信,等找到祖大叔,你們就會知道。」
藍如風追問道:
「那麼你到底是不是千毒谷的人呢?」
剛說到這裡,紀南突然低喝一聲:「四弟小心!」
腳下疾快的後退一步,右手抬處,「刷」的一聲從袖中抽出一支精瑩短劍,凌空劃
起一圈劍光。
然後直豎當胸,劍尖前指,喝道:
「柏長老,你想和我動手?」
柏長老飛撲過來的人,被他一圈劍光擋得一擋,落到他面前,冷然道:
「姓紀的,老化子勸你最好放下兵器,隨咱們走。」
紀南目光一動,看到任長老撲來的人,已和藍如風動上了手,不覺怒聲道:
「柏長老,在下已經說過,咱們是找大哥來的,廟裡那些貴幫弟子,並不是咱們下
的毒。」
你最好立即要張、任兩位住手,率眾離去,免得傷了雙方和氣,不然的話,你會後
悔莫及。」
柏長老目光炯炯,大笑一聲道:
「老化子從不知道什麼叫做後悔,你連結義大哥都要劫持,老化子如何……」
紀南聽得心頭怒極,喝道:
「你敢誣蔑我!」
抬手一劍當胸刺去。
柏長老和他相距不過數尺,這一劍含憤出手,自然十分快速,哪知劍尖刺到,柏長
老目露驚怒之色,竟然毫不避閃。
紀南在急切之間,已無法回劍,但看他坦然受劍的情形,迅即劍尖一偏,嗤的一聲,
從他右肩劃過,立時肉破血流。
不覺怒聲道:
「姓柏的,你真想死在我劍下?」
柏長老神色獰厲,怒笑道:
「姓紀的,你在說話之時,暗中使毒,老化子四肢麻木,動彈不得,你要殺便殺,
何用假惺惺來凌辱老化子?」
紀南目中閃過一絲異色,哼道:
「我沒有使毒!」
回頭朝林中喝道:
「林中可是閻婆婆嗎?」
他喝聲甫落,只聽右首一片松林中,響起一聲刺耳的尖笑,接著立即亮起兩盞淺綠
的燈光。
從林中走出八個一身黑色勁裝的漢子,然後在林前分左右雁翅般排開。
最後走出來的是一個頭戴黑絲絨包頭的黑衣老嫗,兩鬢花白,雙顴突出,鷹鼻尖腮,
閃著一雙惡毒的三角眼。
似笑非笑,尖聲說道:
「這老乞丐冒犯少谷主,難道不該死嗎?」
她,正是千毒谷主左護法九毒寡婦閻九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51:28
第25章
「少谷主」!原來紀南還是千毒谷的少谷主!
藍如風、史琬正在和張、任二長老動手,這時不約而同的喝道:
「千毒谷的九毒寡婦來了,還不快住手?」
張、任二長老自然看到了,果然依言收手,雙方各自躍開。
這時,大路上另有六六條人影,飛掠而來,轉瞬就到了廟前。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身穿藍布長袍、紫臉濃眉的少年,正是丐幫幫主韋凌雲,跟在
他身後的有六個人,全是年在五旬以上,手中各持打狗棒。
丐幫的人立時高聲叫道:
「參見幫主。」
張、任二長老率同丐幫弟子,一齊抱拳行禮。
紀南被她一口叫出身份來,臉色極為難看,目光看著閻九婆,問道:
「閻婆婆,是你劫持了大哥?」
閻九婆訝異的道:
「沒有呀,少谷主的大哥又是誰呢?」
紀南臉上不期一紅,怒聲道:
「難道雲龍山莊少莊主徐少華不是你劫持的?」
閻九婆呷呷尖笑道:
「原來少谷主和那姓徐的小子結了兄弟,難怪你要幫著外人
紀南道:
「我問你有沒有劫持徐少莊主?」
閻九婆道:
「我老婆子可沒有劫持什麼人?」
紀南道:
「那你在他身上下了散功毒總不會錯了?」
史琬一下閃了出去,喝道:
「你還說大哥不是你劫持的?」
藍如風跟著上去,和史琬並肩站在一起,說道:
「你把大哥藏到哪裡去了?」
閻九婆霎著一雙三角眼,呷呷笑道:
「你們是不是吃錯了藥,一個說老婆子劫持你們大哥,一個又說老婆子把你們大哥
藏起來了,老婆子幸虧又老又醜,如果是新寡文君,人家真還相信我窩藏了小白臉呢!」
紀南叫道:
「三弟、四弟,還是由我來問她。」
一面正容道:
「閻婆婆,我問你,你真的沒有劫持大哥。」
閻九婆道:
「老婆子幾時和少谷主說過謊了?」
「好!」紀南又道:
「那麼你明知徐少華是我邀請去的,當時是我貴賓,你為什麼要在他身上下毒?」
史琬、藍如風聽得不期一怔,大哥是赴千毒谷谷主之約去的,如今聽紀南的口氣,
竟然會是他邀約大哥去的!
他到底是什麼身份呢?
閻老婆呷呷笑道:
「因為他得罪了老婆子。」
紀南沉下臉色,冷峻的道:
「閻婆婆,我尊你年紀比我大,也跟隨了爹多年,但你未經我同意,擅自向我邀請
去的貴賓下毒,這算不算犯紀?」
「犯紀?」閻九婆翻著三角眼,冷冷的道:
「老婆子這犯什麼紀?」
「大膽!」紀南喝道:
「閻九婆,你敢對我這樣說話?」
閻九婆呷呷尖笑道:
「少谷主,你少在老婆子面前擺威風了,老婆子身為千毒谷主左護法,一切只聽谷
主的,少谷主的話,老婆子可以不聽。」
紀南聽得大怒,喝道:
「你反了!」
「少谷主自己應該檢討才是!」
閻九婆陰惻惻的道:
「千毒谷的規矩,不許結交外人,少谷主卻和外人稱兄道弟,老婆子奉谷主之命,
要你立即回去。」
「你說什麼?」紀南不相信的道:
「你奉爹的命,叫我回去?你有何為憑?」
「沒有谷主的金令,老婆子敢假傳聖旨?」閻九婆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塊紫金令牌,
說道:
「你看,這令牌不假吧?」
紀南自然看到了,她手中的紫金令牌不假,心頭驚疑不止,說道:
「我不信。」
閻九婆呷呷笑道:
「少谷主連谷主的金令,也敢違抗嗎?」
紀南道:
「你把令牌給我,我會去問爹的。」
閻九婆陰沉的道:
「少谷主可知谷主傳下令牌之時,如何交代老婆子的嗎?」
紀南道:
「爹如何交代你的?」
閻九婆一字一字的道:
「谷主交代,少谷主如若違抗金令,不肯回去,要老婆子把你擒回去。」
「爹不會這樣說的。」紀南駭異的道:
「你……這令牌是哪裡來的?」
「自然是谷主親手交給老婆子的了。」
閻九婆尖笑道:
「少谷主,老婆子不想對你出手,你還是乖乖的跟老婆子去見谷主吧!」
紀南怒極,身軀一陣顫動,大聲喝道:
「閻九婆,我明白了,是你盜取了爹的金牌,你……心懷不軌……」
閻九婆陰笑道:
「你是不是不敢去見谷主,呷呷,其實谷主早就來了!」
紀南身軀一震,急急問道:
「爹在哪裡?」
閻九婆尖笑道:
「谷主早就料到少谷主不肯聽老婆子的話的,所以親自趕來
紀南道:
「爹不會來的,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閻九婆呷呷笑道:
「谷主親自來了,這種話,老婆子怎會說謊?」
她剛說到這裡,突聽左首松林中響起十幾個人同聲的高呼:「谷主駕到!」
接著,從林中迅快的走出十幾個黑衣漢子,分兩邊站停。
然後緩步走出一個身穿一襲寬大黑袍的老人來,這人臉色微黑,濃眉大眼,蒜鼻獅
口,一把連鬢白髯,直飄胸前,生相極為威重。
他,當然是千毒谷谷主紀千里了!
閻九婆慌忙躬身道:
「屬下見過谷主。」
她身後八個黑衣漢子也跟著一齊躬下身去,高聲道:
「屬下參見谷主,」
只有紀南看得身軀一陣猛顫,嘶聲喝道:
「你不是爹,你是什麼人?膽敢冒充我爹!」
黑袍老人突然仰天長笑,沉喝道:
「若男,你連為父都不承認了?」
他這聲長笑,聲若裂帛,蒼勁如同有物,顯見功力之深,無與倫比!
丐幫眾人聽到他的笑聲,莫不悚然變色,史琬更是暗暗震驚不止!
紀南神色更是激動,氣憤的道:
「你不是,閻九婆,你這老妖婦,這完全是你的陰謀,對不,爹對你不薄,你……
你居然敢勾結外人,出賣千毒谷,這假冒爹的究竟是什麼人,你說!」
閻九婆呷呷尖笑道:
「少谷主,你別激動,有什麼人吃了豹子膽,敢假冒谷主?你們總是父女,有什麼
話,回去說不好嗎,幹嘛要當著這許多人面前使性子?」
藍如風聽她說出這句:「你們是父女」,心頭不禁一動,暗道:
「原來紀南果然也是女的!」
紀南斬金截鐵的道:
「我不去。」
黑袍老人含笑道:
「左護法,若男這孩子太任性了,老夫會勸她回去的,丐幫這場過節,就交給你辦
好了。」
閻九婆躬身應了聲「是」。
黑袍老人含笑朝紀南走來,說道:
「若男,你還是隨爹回去吧!「
紀南連退了兩步,唰的一聲抽出劍來,喝道:
「好個惡賊,你假冒我爹,我不會跟你走的,你再過來,我和你拼了。」
說到這裡,回頭叫道:
「三弟、四弟,我們總是結義一場,難道你們眼看著好人假冒我爹,要逼我跟他走,
都不肯幫我,袖手不管嗎?」
史琬一時之間沒了主張,回頭朝藍如風道:
「三弟,你看怎麼辦呢?」
藍如風道:
「我看這人假冒千毒谷谷主,是不會錯了,其中只伯另有陰謀,他說得對,至少我
們和他是口盟兄弟,如果大哥在這裡,也一定會幫他的。」
史琬道:
「那我們就一起上。」
說著,鏘鏘兩聲,兩人同時掣出長劍,一左一右閃身而上,和紀南並肩站立。
史琬喝道:
「我們決不會讓他落到你手裡的。」
黑袍老人目光一瞥兩人,嘿然笑道:
「兩位小兄弟不覺得多管閒事嗎?」
史琬越聽越覺得此人口音可疑,驀地逼上一步,顫聲道:
「你究竟是什麼人?」
黑袍老人不期微微一怔,笑道:
「老夫自然是千毒谷主了。」
紀南道:
「三弟、四弟,他不是。」
黑袍老人忽然輕輕歎息一聲,點頭道:
「好,你既然不願跟為父回去,那就算了!」他似有後退之意!
史琬喝道:
「站住,你把面具取下來給我瞧瞧!」
藍如風長劍揮動,喝道:
「截住他,不能讓他走,大哥可能就是他擄去的。」
紀南道:
「四弟說得不錯,今晚不能讓他走。」
史琬聽得心頭暗暗震驚,三個人不約而同品字形朝黑袍老人圍了上去。
這時,另一邊卻也起了極大變化!
本來卸甲廟前一片不算很大的草坪上,以丐幫的人數最多,除了幫主韋凌雲,還有
右護法長老甘逢春和八大長老、二十名弟子。
他們原是為了鳳陽分舵二十五人,悉數在卸甲廟被千毒谷的人下毒暴斃,才聞訊趕
來的。
後來黑袍老人現身之後,紀南說他是假冒千毒谷谷主,事情中途起了波折,丐幫的
人也就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但從黑袍老人交代閻九婆:「左護法,若男這孩子太任性了,老夫會勸她回來的,
丐幫這場過節,就交給你辦好了」,他說出這番話之後,這片草坪上就分成了兩邊:
一邊是黑袍老人和紀南的爭論,作者是順著一路寫下來的。
另一邊,則是千毒谷左護法九毒寡婦閻九婆奉命對付丐幫的事,作者也得從頭寫起。
引句從前章回小說的成語,這叫做話分兩頭。
卻說閻九婆朝黑袍老人躬身領命,就倏地轉過身去,呷呷尖笑道:
「韋幫主,你總聽到了,谷主吩咐,咱們之間的這場過節,由老婆子全權處理。」
韋凌雲道:
「柏長老是你下的毒,請你先交出解藥來再說。」
閻九婆道:
「這個容易。」
她隨手輕彈,旁人雖然看不到什麼,但解藥的粉未,已經迅快彈入柏長老鼻孔。
不過轉眼工夫,柏長老四肢已經動彈,往後退下。
韋凌雲道:
「多謝閻婆婆。」
閻九婆道:
「不用謝。」
韋凌雲道:
「好,咱們現在言歸正傳,敝幫鳳陽分舵的二十五個弟兄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了貴谷,
貴谷把他們一舉毒斃,閻婆婆對敝幫總有個交代吧?」
閻九婆似笑非笑,陰惻惻的道:
「韋幫主真的要老婆子交代出來嗎?」
韋凌雲道:
「事關敝幫二十五名弟兄性命,閻婆婆自然要對敝幫有個明白的交代才行。」
「好!」閻婆婆點著頭,問道:
「此事關係你們丐幫一件大事,韋幫主最好指派兩位丐幫中有地位的長老出來,作
個見證。」
韋凌雲聽她說得如此鄭重,這就回過身去,拱拱手道:
「有勞甘長老、柏長老兩位出來作個證,聽聽她要如何交代?」
話聲甫落,從他身後走出一個左眼已瞎的老化子,一個是方才被紀南刺了一劍的柏
長老,一齊拱手道:
「屬下遵命。」
閻九婆霎著一雙三角眼,問道:
「兩位是丐幫的長老嗎?最好請先報個萬兒給老婆子聽聽,夠不夠份量?」
左眼已瞎的老化子哼道:
「丐幫右護法長老甘逢春。」
柏長老接著道:
「丐幫執法長老柏長青。」
閻九婆唔了一聲,點著頭道:
「獨眼龍甘逢春、鐵猴子柏長青,論份量果然夠了!」
甘逢春喝道:
「廢話少說,現在你可以說了嗎?」
閻九婆道:
「千毒谷一向以用毒出了名,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這回卻替人背了黑鍋,兩位說
說看,老婆子要不要把這個罪名洗刷洗刷?」
甘逢春嘿然道:
「你的意思是說敝幫鳳陽分舵二十五個弟兄,不是你們千毒谷毒斃的?」
閻九婆呷呷笑道:
「老婆子說不是,你們肯相信嗎?幸好老婆子還有一個證人,兩位不妨先聽聽他說
些什麼?」
柏長青道:
「證人是誰?」
閻九婆沒有理他,舉手朝身後招了招,說道:
「你可以出來了。」
只見從她身後走出一個身材瘦小的黑衣漢子,此人頭上戴了一頂破氈帽,帽沿壓得
很低,幾乎看不清他的面貌。
他走到閻九婆面前,面對丐幫兩位長老,就趑趄不敢上去。
閻九婆道:
「你不用怕,有什麼話,只管當著兩位長老說出來,一切有老婆子擔待,沒人敢殺
你的。」
那人應了聲「是」,勉強又走了兩步。
獨眼龍甘逢春問道:
「尊駕是什麼人?」
閻九婆道:
「你膽子放大些,現在可以把氈帽取下來了。」
那人答應一聲,依言摘下了氈帽,突然雙膝一屈,跪了下去,說道:
「小的叩見兩位長老。」
獨眼龍甘逢春口中發出一聲輕咦,說道:
「你是小六子?老幫主逝世之後,你就不辭而別,原來投到千毒谷去了。」
小六子,正是伺候丐幫老幫主王三元的小廝。
「不是的。」小六子叫屈道:
「因為有人要殺小的滅口,小的只好逃走。」
「殺你滅口?」鐵猴子柏長青目射奇光,問道:
「什麼人要殺你滅口?」
他是因「滅口」這兩個字,大有文章,是以目光注視著小六子,一霎不霎,等他的
回話。
小六子道:
「小的不敢說,說出來小的就沒有命了,左護法金長老、廬州分舵的吉舵主、和風
陽分舵的卜舵主以及二十四位弟兄都已經死了,小的實在害怕……」
他口中說著害怕,但臉上可是絲毫也看不出他有害怕之色。
閻九婆一張滿佈皺紋的臉上,卻有了一絲笑意。
柏長老越聽越不對,心中暗道:
「他竟然把左護法長老金大有、廬州分舵舵主吉直夫和鳳陽分舵二十五個弟兄之死
扯在一起。
這倒真是丐幫一件大事!不錯,金長老和吉舵主都是中毒死的,這麼說,難道這中
間果然有什麼隱情?」
一念及此,這就說道:
「小六子,你不用怕,有什麼事,只管說出來,有幫主和甘長老以及本座等人會替
你作主的。」
小六子望望獨眼龍甘逢春和鐵猴子柏長青,然後說道:
「小的那就……直說了。」
「不用吞吞吐吐。」甘逢春道:
「有什麼話只管直說!」
小六子看了韋凌雲一眼,才道:
「老幫主患的是氣喘病,發作的時候,時常會喘不過氣來,所以時常由小的替他老
人家揉著胸口,那一天……」
獨眼龍甘逢春問道:
「你說的那一天,是哪一天?」
小六子道:
「就是老幫主去世的那一天。」
甘逢春道:
「那一天怎樣?」
小六子道:
「那是快近中午時光,老幫主的房裡,只有少幫主和小的兩人在場,小的就在替老
幫主揉著胸口。
老幫主喘著氣道:
「凌雲,為父這病只伯拖不了多久了,你是為父的義子,為父一向把你視如己出。
照說,為父一旦去世,這幫主應該由你來繼承,但……唉,本幫乃是天下第一大幫,
幫中弟子,遍佈大江南北。
你今年才二十二歲,年紀太輕了,只怕難以服眾……而且你武功也沒有練成,更不
能分心。
因此為父仔細想來,如果為父去世之後,這幫主的職位,還是由左護法金長老暫代,
等你到了二十五歲,再正式接任,有這三年時間,你對『擎天三式,也可以練成了,就
可以挑得起這副重擔來……」
韋凌雲聽得濃眉掀動,喝道:
「小六子,你這番話,是什麼人教你的?義父去世那一天,已經連說話都十分困難,
根本沒有說過這些話。」
獨眼龍甘逢春拱拱手道:
「幫主,且聽他把話說完了。」
柏長青也點著頭道:
「右護法說得是,且聽他說下去。」
韋凌雲沒有再作聲。
小六子繼道:
「老幫主說到這裡,少幫主就說:『時間已近中午,小六子,你去廚房裡看看,替
爹熬的稀飯,熬好了沒有……』小的就奉命到廚房裡去……」
「你胡說!」韋凌雲怒聲道:
「義父那時候只是喘氣,根本連水都喝不下去了,我怎麼會要你去廚房裡看稀飯?」
甘逢春道。
「幫主,就算小六子胡說,咱們也要聽他說下去,才能分得出真假來。」
一面朝小六子喝道:
「你說下去。」
小六子道:
「老幫主那時候確實喘得很厲害,小的也覺得奇怪,就算稀飯熬好了,老幫主也喝
不下去。
但少幫主這樣吩咐小的,小的只好到廚房裡去,小的站起來的時候,就由少幫主替
老幫主揉著胸口。
等小的從廚房裡回來,只見少幫主右手按在老幫主胸口,老幫主兩眼翻白,張大了
口,已經沒有氣了!」
他這話雖沒明白說出來,但大家都已可想得到,老幫主的突然死去,顯然是和韋凌
雲右手按在老幫主胸口有關!
這一瞬間,丐幫的人臉上莫不顯得十分沉重!
韋凌雲聽得大怒,喝道:
「義父去世之時,你明明就在房裡,並沒走開,後來我要你趕快去通知右護法金長
老和柏長老等幾位。
你也親口告訴過他們,義父嚥氣時的情形,今晚到底受了何人教唆,竟然如此胡說
八道?」
小六子拿眼望著甘逢春、柏長青兩人,忽然跪到地上,說道:
「小的今晚說的,句句是實,老幫主逝世那天說的話,都是少幫主教小的說的。
他說:若是小的洩漏半句老幫主說的話,就要小的命,小的只好照著少幫主教的說
了……」
韋凌雲聽得大怒,喝道:
「好個刁徒,你敢捏造事實,顛倒是非,再敢如此胡說八道,我就劈了你……」
獨眼龍甘逢春獨目射光,右手一攔,沉笑道:
「幫主,是非越辯越明,當時老幫主逝世的當口,確實只有你和小六子兩人在房裡,
小六子有沒有離開,那要查證之後,才能知道……」
他剛說到這裡,突聽丐幫弟子中有人叫了聲:「右護法,弟子可以作證。」
隨著話聲,只見一個丐幫弟子越眾走出。
甘逢春獨目一注,叫道:
「尚存義,你作什麼證?」
那弟子道:
「老幫主逝世那天快近中午,弟子就在廚房門口,替老幫主熬藥,確實看到小六子
到廚房來過,還問稀飯熬好了沒有?
小的問他,是誰要吃稀飯?小六子說:自然是幫主了。小的心裡還暗暗高興,幫主
已有兩天沒有進食,要吃稀飯,自然是病情好轉了。
哪知小六子回去不久,就聽說幫主歸天了,廚房裡的人,都說老幫主要吃稀飯,那
只怕是迴光返照了,這事,廚房裡的人,大家都知道。」
韋凌雲幾乎僵住了,本來並無其事,如今尚存義這一挺身作證,卻變成確有其事!
甘逢春點點頭道。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51:50
「柏長老,看來小六子說的不像有假了。」
不像有假,就是說韋凌雲使了重手法謀奪幫主了。
柏長青臉色鐵青,朝小六子問道:
「小六子,你既然照著少幫主教你的話說了,何用再逃走呢?」
小六子道:
「小的並沒逃走,小的是奉少幫主之命,來找吉舵主的。」(吉直夫是廬州分舵舵
主)
甘逢春問道:
「找吉舵主何事?」
小六子道:
「少幫主交給小的一封密函,要小的親手交給吉舵主,小的聽吉舵主說,好像是少
幫主要他盡快去找金長老……」
柏長青道:
「他有沒有說找金長老何事?」
「沒有。」小六子接著道:
「後來聽說金長老突然暴斃……後來過沒多久,吉舵主和戚副舵主也相繼中毒死去,
小的心裡一害怕,就不敢再回總舵去。」
柏長青問道:
「後來呢?」
小六子道:
「那是昨天,小的給卜舵主(鳳陽分舵舵主)找到,他和吉舵主原是最好的兄弟。
他知道吉舵主有一個朋友從雲南帶來了一種無色無臭毒藥,下在茶酒之中,只要半
個時辰,就會毒發致死。
吉舵主和戚分舵主的中毒而死,死因極為可疑,對小的行動起了疑,才把小的逮住,
逼問口供,小的其實什麼也不知道,只有實話實說。
卜舵主聽得大怒,拍著桌子大罵『杵逆不道』,還說要召集弟兄,到總舵找柏長老
去,問小的有沒有膽子敢說實話。
小的當時只好一口答應,卜舵主決定今晚在卸甲廟召集弟兄開會,小的心裡害怕,
就趁機溜了出來。
卻被這位婆婆截住,問小的慌慌張張做什麼壞事?小的說是丐幫的人,在卸甲廟開
會逃出來的。
這位婆婆不信,著人來看,卜舵主等人已經中毒死了,這位婆婆說,卜舵主他們是
聞了雲南苗疆的一種毒藥。
後來柏長老等人趕來,卻說是千毒谷的人下的毒,這位婆婆就要小的出來作證,事
情就是這樣。」
獨眼龍甘逢春沉嘿道:
「你說的都是實話?」
小六子道:
「小的若有半句虛言,甘願受丐幫最嚴厲的處分。」
閻九婆呷呷尖笑道:
「甘長老、柏長老,你們兩位是公證人,現在都聽明白了,貴幫鳳陽分舵這二十五
條人命,並非咱們千毒谷下的手,不用老婆子再向你們交代什麼了吧?」
「且慢!」韋凌雲冷笑道:
「閻九婆,你以為唆使一個小六子出來,就把這場過節交代了嗎?哈哈,小六子危
言聳聽,所說的情節,雖然把金長老、吉舵主、卜舵主等人的死因牽強附會,串連在一
起,但其中有許多地方根本與事實不符,豈可盡信……」
閻九婆呷呷尖笑道:
「信不信是你們丐幫的事,老婆子就管不著了。」
獨眼龍甘逢春獨目之中閃著深沉的光芒,朝執法長老柏長青和其他七位長老看了一
眼,沉聲道:
「小六子方才說的話,不論他是否屬實,都是本幫一件大事,本幫應該徹底查個清
楚,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柏長青點頭道:
「甘護法說得是,本幫以忠義立幫,既然發生了這樣一件大事,咱們確實要查個清
楚才是。」
其他七人也一齊點頭附和。
甘逢春道:
「那好,咱們到廟裡去談,韋幫主請!」
他這聲「韋幫主」叫得十分冷淡,顯然對小六子說的話,已有幾分相信了?」
到廟中去,正因這是丐幫之事,不願有外人聽到。
接著回頭道:
「小六子,你隨本座來。」
說完,朝韋凌雲抬抬手,要他先行。
韋凌雲舉步走在前面,甘逢春就緊跟著他身後行去。小六子戰戰兢兢的跟在甘長老
身後。
柏長老等八個長老和所有丐幫弟兄也一齊跟了進去。
丐幫的人像一窩蜂朝卸甲廟湧了進去。
這片草坪上只剩下了紀南、史琬、藍如風三人,和黑袍老人、九毒寡婦閻九婆,以
及千毒谷二十幾名黑衣漢子。
紀甫等三人剛品字形圍了上去,黑袍老人忽然仰天長笑一聲,炯炯目光一掠三人,
徐徐說道:
「老夫要走,憑你們三個這點能耐,能攔得住我嗎?」
紀南切齒道:
「今晚你不取下面具來,我就和你拼了!」
唰的一劍朝他臉上刺去。
黑袍老人怒聲道:
「若男,你真敢和為父動手?」
左手大袖輕揚,一點袖角,一下就裡捲住了紀南刺去的劍尖。
紀南用力一抽,哪想掙得動分毫?心頭一急,大喝道:
「你不是我爹,我有什麼不敢的?」
左手食中二指一併,又迎面直點過去。
他年紀不大,當然還沒練成「毒煞掌」,但點出去的兩指,卻也烏黑如筆,使出來
的乃是僅次於「毒煞掌」的「射影指」,也是一種極厲害毒功?
史琬、藍如風眼看紀南長劍被對方衣袖捲住,不約而同一聲輕叱,兩支長劍同時出
手!
史琬使的是她爹親傳的一記凌厲殺著,劍光閃動,有如毒蛇飛噬,籠罩住黑袍老人
左首半邊身軀。
藍如風一支天藍劍光,同樣使得如毒龍尋穴,藍芒耀目,快如閃電,一下襲向黑袍
老人右首。
這下一記指風,兩道劍光,幾乎是同時攻到。
黑袍老人怪笑一聲,他左手根本沒動,只是右手揚起,本來捲住紀南劍尖的大袖,
突然朝身前揮出。
就這麼簡單的揮了一下衣袖,就把三人的凌厲攻勢一齊化解開去!
不,把正面的紀南和左首史琬、右首藍如風三個人一齊震得站立不住,往後連退了
三步之多!
三人被一股強大而柔和的袖風推出,根本連看也沒有看得清楚自己攻出的一招,是
被人家如何化解的?
三人方自微一怔神之際,足跟堪堪站停,就看到黑袍老人面前,已經多了一個人!
這人對他們三人來說,那是最熟悉也沒有了!
三個人不禁異口同聲叫了出來:「大哥!」
他,正是他們大哥徐少華!
黑袍老人目光直注,沉聲道:
「年輕人……」
徐少華兩道目光也直注著黑袍老人,朗笑道:
「咱們三天前剛見過,但你確實並非千毒谷主。」
黑袍老人道:
「老夫如何不是?」
徐少華凜然道:
「徐某已經來了一會,天底下知子莫若父,知父也莫若子,我賢弟堅決說你不是他
爹,就可以證實了,所以我要你取下面具來!」
話聲出口,右手突出,五指一轉,一把就扣住了黑袍老人的左腕脈門。
這一記使的當然是「雲龍十九式」了。(淮陽派「雲龍十八式」,只有十八式,這
「第十九式」,乃是出於一位異人所授,當然並不是淮陽派的擒拿手法了)
黑袍老人武功奇高,方才紀南等三人聯手攻他一招,他只大袖一揮,就把三人震退,
這回他明明看到徐少華右手朝前一探,五指朝他抓去。
不知怎的,竟似霧中看花,連對方手勢都沒看清,就感到脈門驟然一緊,已被人家
一把扣住!
以他的武功,當然不會把被徐少華扣住脈門放在心上,他只要略一揮手,就可把徐
少華一個人摔出去一丈以外。
但就在他脈門被扣的一瞬間,就已感覺不對,左腕被扣,對方五指竟如鐵箍一般,
威脅到自己整條左臂!
這年輕人哪來如許深厚的功力,居然有自己六七成火候!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黑袍老人突然沉嘿一聲,右掌閃電般直劈而出。
他這一掌含怒出手,少說用上了九成力道,但他「嘿」聲甫出,陡覺身後被一記無
聲無息的強勁指風在「靈台穴」,重重的撞了一下。
身軀驀然一震,他縱然功力深厚,但在驟不及防之下,也幾乎把他一身功力震散,
因此右手拍出的一記掌風力道也為之猝減!
正好徐少華左掌也在此時迎著拍出。
但聽「啪」的一聲,本來黑袍老人絕對佔優勢的一掌,此時變成了雙方勢均力敵,
徐少華還是被震退了一步!
黑袍老人不知身後發指偷襲自己的是什麼人,但憑對方這一指,竟能差點震散自己
真氣,功力之高,當然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間了。
心頭暗暗震驚,口中卻發出一聲大笑,說道:
「好、好,老夫不想和你們幾個小兄弟計較……」
話聲未落,一道人影已隨著像長虹經天,劃空而逝,去得好快!
九毒寡婦閻九婆眼看谷主已經走了,哪裡還敢停留,左手一擺,示意所有的人後退,
左右兩邊二十幾名黑衣漢子,迅快的往林中退去,她也正待後退。
紀南喝道:
「閻九婆,你給我站住!」
閻九婆目光陰森,冷冷的道:
「少谷主有什麼事嗎?」
紀南道:
「方纔那假扮我爹的究竟是什麼人,你不給我說清楚,就想走嗎?」
閻九婆尖笑道:
「這就奇了,他明明就是谷主,少谷主偏說他不是你爹,方纔你不向谷主問問清楚,
老婆子怎麼會知道?」
紀南怒聲道:
「好個閻九婆,我看此人假冒我爹,分明和你有關,是不是你支使出來的?」
閻九婆呷呷笑道:
「少谷主可別忘了,老婆子是千毒谷的左護法,當時咱們出谷之際,谷主再三交代,
要老婆子照顧你的。
老婆子怎麼會騙你?谷主親自趕來,說不定有什麼事情,老婆子有天大的膽子,也
不敢支使谷主呀!」
紀南道:
「他明明不是我爹,你會不知道?」
閻九婆道:
「少谷主不相信,過幾天,谷主回去了,你不會親自去問他,老婆子無可奉告。」
她又待轉身要走。
紀南唰的一聲掣劍在手,逼上一步喝道:
「站住,今晚你不說清楚,我不許你走。」
閻九婆霎著一雙三角眼,呷呷笑道:
「少谷主這是做什麼?你要跟老婆子動劍?你也不想想你的劍法,有一半還是老婆
子教的,你若是想跟老婆子用毒,那更差得遠了!」
老婆子還是一句老話,少谷主心裡懷疑什麼,不妨回谷去一趟,就可明白,老婆子
要少陪了!」
她話聲甫落,身邊突然冒起一陣黑煙!
紀南自然識得她使出來的竟是「量尤毒霧」,急忙往後疾退,口中怒聲道:
「你……」
一團黑煙愈冒愈濃,向四外滾滾流動,已把閻九婆一個人掩沒!不,她可能早已藉
機退入松林中去了!
紀南氣憤的返劍入鞘,這時史琬、藍如風兩人正在和大哥說話,他也趕忙走了過去,
說道:
「大哥,你到底是被什麼人劫持去的?你中的散功毒,我已經取到解藥了。」
徐少華含笑道:
「謝謝你,愚兄已經不需要解藥了。」
紀南含情脈脈的望著他道:
「散功毒沒有獨門解藥,是不會解的,大哥怎麼會好的呢?」
徐少華道:
「愚兄經過情形,目前無暇細說,咱們先去幫丐幫韋幫主解了圍再說不遲。」
史琬道:
「大哥要如何替韋幫主解圍呢?」
徐少華道:
「三位賢弟隨我進去就知道了。」
徐少華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並非睡在客店的床上。
因為床上是有被褥的,比較暖和,但現在自己卻睡在又冷又硬的石床上,一時心頭
大奇,急忙睜開眼來。
只見自己果然睡在一個白石穹頂的石洞之中!
這時大概正在早晨,從洞口照射進來的朝曦,使人微有溫和之感!
這會是什麼地方?
自己怎麼會睡在這裡的呢?
他迅快翻身坐起,才看到這座洞窟全是白石,是以特別顯得明亮,除了中間靠壁是
一張光滑的石床。
床前有兩丈方圓一片空地,前面就是一個一人來高的洞口,陽光就是從洞外照射進
來的。
他跨下石床,正待走出去看看,忽然聽到有人打鼾的聲音,從右側傳來!
徐少華忍不住舉步朝右首石壁走去,因為兩側照不到陽光,比較幽暗,走到近前,
才發現壁下還有一個半人來高的小洞窟。
鼾聲就是從小洞窟中傳出來的。
他好奇的彎下腰,朝裡看去,這洞窟並不很深,只是有些黝黑,看不大清楚,只能
依稀看到有一個人弓著身軀縮做一團睡在裡面。
所能看到的只是此人一雙又瘦又髒的尊腳,不但鼾打得很響,而且吐著濃重的酒氣!
徐少華心中暗道:
「這人不知是誰?他把自己從容店裡弄來,究是為什麼呢?」
心念轉動之際,耳中忽然聽到身後響起極輕的腳步聲,接著只聽一個蒼老而洪亮的
聲音說道:
「小娃兒起來了嗎?」
徐少華急忙站起身,回過身去,只見一個白髮披肩,白髯垂腹,身材高大的紅臉老
人就已站在面前。
不覺拱拱手道:
「老人家……」
白髯老人頷著首道:
「時間不早了,這懶小子還沒睡醒,你去叫他起來,咱們該辦正事了。」
他話聲甫落,只見壁下洞窟中已經爬出一個人來,嘻的笑道:
「現在都是你老人家的事了,晚輩沒事可做,才喝了幾口,打個瞌睡,你老人家就
是不肯放過晚輩。」
隨著話聲人已站了起來!
徐少華聽到他的聲音,就驚喜的道:
「是賈總管,你不是去了廬州?」
「從洞窟中爬出來的正是賈老二。」
他朝徐少華擠擠眼睛,嘻的笑道:
「少莊主該是問我沒死吧?小老兒只是跟王老八、王老十開個玩笑而已,怎麼會
死?」
徐少華並不知道賈老二被王天榮、王貴逼落懸崖的事,聞言奇道:
「賈總管,你說什麼?」
賈老二聳聳肩,口中「哦」了一聲道:
「是了,他們瞞著沒把小老兒的死訊告訴你了。」
徐少華還待再問,賈老二已經搖著手道:
「算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以後再說吧,你快來見過這位乙老人家。
他老是小老兒師傅的老朋友,也是少莊主令曾祖的朋友,不過他老人家不喜俗禮,
少莊主對他老人家作個長揖就夠了。」
徐少華聽得吃了一驚,這位白髯老人還是自己曾祖父的朋友,急忙恭敬作了個長揖,
說道:
「晚輩拜見乙老人家。」
白髯老人呵呵一笑道:
「小娃兒,你在自在谷不是見過老夫嗎,哈哈,那晚若不是你替老夫送來秋水寒,
老夫到現在還被老魔頭囚禁在山洞裡,出不來呢!」
徐少華不明內情,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口中只是唯唯的應著。
賈老二在旁道:
「少莊主,你知道小老兒把你弄到這裡來,有什麼事嗎?」
徐少華道:
「在下不知道。」
賈老二嘻嘻一笑道:
「小老兒是奉師傅之命,來當你雲龍山莊總管的,今晚把你送到這裡來,也是師傅
的意思。
本來就是要你拜在乙老人家門下學藝,必須把你從前所學完全拋棄,重新來過,正
好你中了千毒谷的散功毒,武功全失,這是最好也沒有了。
所以小老兒把你接來,又點了你全身七十二處穴道,把散功毒藥分作七十二處禁制,
停留在你體內,從現在起,你就要跟乙老人家學藝了。」
他沒待徐少華開口,接著又道:
「但乙老人家說,只有短短三天時間,怎麼也調教不出好徒弟來,將來豈不替他昆
侖派丟人?」
何況你是他老人家朋友的小曾孫,要繼承淮揚派,也不能當崑崙派的傳人,所以乙
老人家只答應收你做記名弟子。
這三天,你能學多少,就算多少,乙老人家,晚輩沒說錯吧?」
白髯老人笑道:
「傻小子,話是沒說錯,只是嚕唆了一些。」
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要把你老的意思說清楚,不嚕唆哪裡說得清楚?」
一面朝徐少華連連打著手勢,催道:
「少莊主,小老兒現在把活都說清楚了,你還不快去拜師?」
徐少華遲疑的道:
「這個不大妥當吧?乙老人家是在下曾祖父的朋友,比在下長了三輩,怎麼可以拜
師呢?」
「嗨!」賈老二急得直是搖頭,說道:
「你這人真古板得要命,乙老人家肯答應收你當記名弟子,就是看在和令曾祖、令
祖父是朋友的份上,你還不快拜記名師傅,難道還要乙老人家求你不成?」
白髯老人含笑道:
「小娃兒,老夫不但和你令曾祖是朋友,和你祖父也是朋友,如今老夫再收你作記
名弟子,哈哈,這叫做四代交誼了!」
徐少華聽他這麼說了,只好走上一步,正待跪下去磕頭!
賈老二慌忙一把把他拉住,說道:
「小老兒告訴過你,乙老人家不喜歡俗套,所謂拜師也者,少莊主只要跟他老人家
作個長揖,口稱師傅,就算禮成了。」
徐少華只得依言朝白髯老人恭敬的抱拳作了個長揖,說道:
「弟子給師傅行禮。」
白髯老人大笑道:
「你曾祖父昔年原想要你祖父拜在老夫門下,老夫沒有收,那是因為老夫只是癡長
你祖父八歲,後來咱們也成了朋友。
你祖父後來又想把你爹拜在老夫門下,但那年老夫正好有事西行,一去十多年,又
沒有收成。
哈哈,想不到老夫會收老徐的曾孫作記名弟子,可見老夫和你們徐家祖孫四代,都
有緣了,」
說到這裡,沒待徐少華開口,接著又道:
「昨晚子時,這傻小子已經給你服了北極老兒的『癸靈丹』,現在要等正午,再服
南離老兒『離火丹』,再由老夫替你打通奇經八脈,才能真正練功,現在你先去把三篇
口訣背熟了。」
說完,從大袖中取出三張箋紙,遞了過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52:41
第26章
徐少華只聽出昨晚已由賈老二給自己服了「癸靈丹」,今天中午還要服「離火丹」,
不知是不是解散功毒的藥?
他不敢問,口中唯唯應著,雙手接過。
低頭看去,箋紙上墨跡猶新,敢情就是這一兩天寫的了。
第一頁是崑崙派的內功心法口訣。
第二頁有兩種口訣,一是「縱鶴擒龍」,一是「雲龍身法」。
第三頁則是一招劍法的口訣。
賈老二道:
「少莊主快去念吧,從此刻起,你只有半天工夫,務必把這三張口訣背熟了才行,
因為乙老人家在這裡只能為你待上三天時間,在這三天裡,你要把這四種功夫都學會了
才行。」
徐少華一,怔道:
「只有三天時間,在下如何能練得會?」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這四種功夫,都是乙老人家的絕世之技,其中除了內功心法,你必須在三天之內
練成。」
因為你體內還留著散功奇毒,雖經我替你禁住了,但你必須以本身功力,逐一把它
逼出體外。至於其他三種武功,因乙老人家急於回山,日後很難再有機會傳你。
所以你只要先把口訣背熟了,再由老人家逐一給你解釋,你記住了,以後可以慢慢
的練,自己去琢磨了。」
徐少華點點頭,心知這是干載難遇的機緣,時光寶貴,當下就拿著口訣,在洞口坐
下,用心默默背誦起來。
四篇口訣,只有內功口訣詞句深奧,文義難懂,也較為冗長,其他三種口訣,都較
為簡短,他足足背誦了兩個時辰,才把四種口訣一齊背熟。
時間已差不多炔近午刻,又背誦了兩遍。
只見賈老二手中拿著一顆核桃大朱紅藥丸,走了過來,說道:
「少莊主,你把口訣先收起來,現在該眼藥了。」
徐少華依言收起箋紙,問道:
「這是什麼藥丸?」
「這就是『離火丹,!」賈老二道:
「你莫要小覷了它,這是離火門弟子練『離火神功,時服用的藥丸,南離老兒視若
至寶,不是師傅的面子,南離老兒豈肯隨便送人!」
接著又道:
「昨晚你服的『癸靈丹,也是一樣,北海北極老兒也視同奇珍,除了師傅,天底下
只怕沒有一個人能跟他要得到。」
徐少華道:
「這兩顆藥丸,是解散功毒的嗎?」
「哈哈,用處可大著呢!」賈老二續道:
「這兩粒藥丸,都是他們練功時眼用的,一顆藥丸,據說可以抵得十年苦練,但如
果兩顆同服,正好一水一火,成坎離既濟之妙,天底下可說沒有人同時服過兩顆藥丸
的。」
徐少華道:
「為什麼呢?」
賈老二道:
「武林中人,要想跟這兩個老怪物求取藥丸,那簡直比登天還難,哦,時間到了,
你快服了。」
徐少華依言把藥丸咬開,分作三次,吞了下去。
賈老二笑道:
「你昨晚服的『癸靈丹』,在感覺上不過身子有些冷颼颼而已,但這『離火丹』可
不同了!
服下之後,就會內腑如焚,全身灼熱,你現在就坐到石床上去,乙老人家就要給你
運功了。」
徐少華依言走到石床上,盤膝坐下,這一瞬間,果然已感到內腑灼熱,全身都懊熱
起來。
白髯老人及時在他身後坐下,說道:
「小娃兒,你內功心法口訣背熟了嗎?現在聽老夫給你解釋一遍。」
說完,一隻右掌已緩緩按上徐少華後心靈台穴,一面以「傳音入密」解說內功心法
口訣。
徐少華用心聆聽,一面依照他說的每一句口訣緩緩運氣,但覺一股巨大而炎熱的氣
流從「靈台穴」緩緩湧入。
本已灼熱如焚的內腑,此時更覺熱得難受,但也在此時,忽然從丹田升起一縷清涼
之氣。
那自然是賈老二昨晚給自己服的「癸靈丹」了。
這一冷一熱兩股氣就像兩條遊行的蛇,在體內亂竄,徐少華依著白髯老人解釋的內
功心法,一句一句的做去。
這每一句的解釋,正好引導著白髯老人從「靈台穴」輸入的真氣,循行奇經八脈,
真氣所到之處,一冷一熱兩股氣流立時就歸並同化,合而為一。
因此每循行一經,三股真氣就化而為一。
這股真氣就等於在不斷的壯大,等到行完八脈,這股真氣已如洪流巨波,在體內隱
生風雷!
白髯老人按在徐少華後心的右掌也在此時收了回去,徐徐說道:
「便宜了你,老大二十年功力。你苦練四十年,也未必能達得到,現在你可依照口
訣,自己運功了。」
說完,就跨下石床。
徐少華聽他口氣,就知道師傅輸入自己體內的一股真氣,在走完奇經八脈之後,並
未收回去。
這股真氣,是師傅二十年修煉的功力,自己就是練上四十年,自然也及不上他老人
家了,心頭自是十分感激。
急忙依言澄心淨志,緩緩運氣行功。
他奇經八脈雖通,但另有七十二處穴道,為了要截住散功奇毒,由賈老二下的禁制,
仍然未解,要自己運氣才能衝開。
徐少華這次氣轉十二經絡,但覺一股洪大的氣流,有如水到渠成,毫不費力的循經
流去,所到之處,被禁制的穴道,不用自己衝穴,穴道就自行衝開,每衝開一處穴道,
奇毒就從穴道洩出。
不過頓飯工夫,就已走過二十經絡,七十二處禁制,也在不知不覺中解去,一個人
好像飄飄欲仙!
只聽賈老二的聲音在身邊嘻的笑道:
「恭喜少莊主,大功告成,不過奇毒雖去,奇經八脈新通,又接受了乙老人家二十
年功力,還得加緊勤練,才能純熟運行。」
徐少華走完十二經絡,本待睜開眼睛來,稍事休息,聞言心頭不覺一懍,連忙凝神
一志,繼續運功,不敢稍懈。
這樣又運行了兩個周天,對白髯老人所授內功心法也漸漸純熟多了,一個人就漸人
忘我之境!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耳邊才響起賈老二的聲音說道:
「少莊主,現在可以休息一回了,你已經一天沒吃東西,該吃晚餐了。」
徐少華緩緩睜開眼睛,原來天色已經全黑,但自己目光卻可以看得如同白晝一般,
心知這一天時間,自己內功幾乎是一日千里,精進了不知多少!
跨下石床,就朝白髯老人恭敬的作揖道:
「多蒙師傅成全,弟子感激不盡。」
白髯老人和賈老二席地而坐,正在剝著烤熟的黃精,邊吃邊道:
「小娃兒,你不用多禮,快坐下來吃吧!」
兩人面前,放著一大堆黃精、獲菩、松子等物,中間生了一堆火,那是烤黃精用的。
徐少華在師傅右首坐下。
賈老二隨手把一個烤好的黃精遞了過來,說道:
「這些東西,是小老兒在三十里外的山上挖來的,少莊主大概還沒吃過,這頓晚餐
很別緻吧!」
徐少華說了聲:「多謝。」
伸手接過,剝著吃了一口,只覺烤黃精又軟又甜,還有一股清香氣味,甚是可口!
一面說道:
「賈總管,你的尊師是先曾祖的朋友,算起來,你該是我的前輩,以後叫我名字就
好,千萬不可再稱我少莊主了。」
「啊,不、不!」賈老二連連搖手道:
「這怎麼成?老實說,小老兒來當雲龍山莊的總管,還是師傅他老人家授意的,既
然當了總管,就得叫你少莊主,這是萬萬更動不得的。」
他轉過臉去,伸長脖子,朝白髯老人說道:
「乙老人家,你老說,晚輩說得對不對?」
白髯老人含笑道:
「小娃兒,這傻小子喜歡叫你少莊主,就讓他叫吧,別和他嚕嗦了,老夫時常嫌他
師傅喝醉了酒說話嚕嗦,想不到他調教出來的徒弟,沒有喝醉酒,也嚕哩八嗦,老夫真
有點受不了。」
「沒關係。」賈老二嘻嘻笑道:
「你老人家嫌晚輩嚕嗦,以後晚輩三句話並作一句話,兩句話只說半句好了。」
白髯老人道:
「最好半句也不說。」
「是、是!」賈老二道:
「晚輩不說,半句也不說就好了。」
這一頓晚餐,徐少華吃得很飽,也特別覺得甘美!
賈老二沒有喝酒,吃飽之後,就鑽進右首壁下的小窟窿裡去睡了。
白髯老人依然盤膝而坐,問道:
「小娃兒,你四篇口訣都背熟了沒有。」
徐少華恭敬的道:
「弟子都背熟了。」
白髯老人點頭道:
「那好,老夫今晚就給你講解『縱鶴擒龍』的心法,你要好好聽著,這是崑崙派三
種絕藝之一,以你目前的功力,內勁還不到收發自如之境,但只要內功練純熟了,懂得
方法,自可水到渠成。
方法就是訣竅,武林中內功精純的人比比皆是,何以只有本門滴傳,才會使『縱鶴
擒龍』,那就因為不懂得使用的方法,各門各派,都有他們獨門不傳之秘,就是各有各
的獨門方法。
現在老夫把每一句口訣給你解釋一遍,你懂了方法,日後自會領悟,使用起來就不
難了。」
徐少華唯唯應「是」。
接著白髯老人就以「傳音入密」,給他逐句解釋了「縱鶴擒龍」的口訣,徐少華自
然專心一志,凝神諦聽,牢記在心。
白髯老人足足花了一炷香的工夫,才講解完畢,問道:
「你都聽懂了。」
徐少華應了聲「是」。
白髯老人道:
「你記住就好,現在最重要的還是練功,練功一道,大家都稱之為功夫,就是要花
下工夫,才能練得好。
你練十年,有十年的進境,練二十年、三十年,就有二十年、三十年的進境,任何
人都不可能一蹴而就。
只有你卻是唯一例外,那是不醉翁要傻小子向一南一北兩個老怪處求取了『離火丹
多和『癸靈丹』,再由老夫替你打通奇經八脈,這是百年難遇的機緣,旁人至少苦練四
十年,才能有你今日的成就。
不過這四十年的功力,並不是你循序漸進,苦練而來,也等於說,這東西本來非你
所有,你縱然得到了,也是突然增加的。
一時之間,自是無法純熟運用,這是很危險的一件事,運功之際,稍一不慎,就會
控制不住,修道人就稱之為走火入魔。」
這就是老夫要為你留下三天的原因,有老夫在旁,你自可不虞走火入魔。所以這三
天你要加緊練習,大概有三天時間,你就可以完全練熟了。
本門武學,全以內力為基礎,其他三種武功,你只要背熟口訣,懂得用法,日後再
練不遲,目前不可分心,好了,你現在可以去練功了。」
徐少華聽了師傅這番話,才知道師傅說的為自己留下三天,並不是傳授自己武功,
而是怕自己運氣不當,走火入魔。
原來練習內功,還有如此危險,當下口中應了聲「是」,就在石床上坐下,繼續練
功,不敢稍懈。
第二天整整練了一天功,晚餐之後,白髯老人又給他講解「雲龍身法」的口訣。
武林中只有崑崙派的「雲龍身法」,能夠在空中轉折飛翔,這是獨步武林的輕功,
白髯老人更是解說得不厭其詳。
徐少華也一一默記在心。
白髯老人講完之後,又要徐少華去石床上練功。
顯然他只是趁著飯後休息的時間,講解武學,只要徐少華記住就好,這三天時間,
全以練功為主。
第三天和第二天一樣,白天繼續練功,晚餐之後,自髯老人又給徐少華講解劍法口
訣。
徐少華自然十分用心的靜聽,但聽白髯老人講解完畢,始終不見他傳授自己劍招,
心中好生奇怪。
忍不住問道:
「師傅,這招劍法,有沒有招式?」
白髯老人呵呵一笑道:
「沒有,本門劍法,由少清劍法人門,到最上乘的太清劍法,你要足足下二十年苦
功,才能學得會。
老夫傳你的這招劍法,卻是『太清劍法』的精華所在,老夫給你講解的乃是劍術中
的理論,你理論懂了,也就沒有招式,隨手發招,隨心所欲。
你如果一定要給它一個招術的名稱,那不妨叫它『改弦易轍』好了,你該去練功了,
劍法也只是一個『法』字,日後自會領悟。」
徐少華不敢再問,就依言坐到石床上練功。
這是第四天早晨。
徐少華運功醒來,剛睜開眼睛。
只見賈老二聳著肩膀,笑道:
「少莊主,真虧你的,三天時間,內功進境神速,乙老人家已經放心的走了」
徐少華道:
「師傅已經走了?」
賈老二道:
「他看你練得差不多了,自然走了,唔,你都學會了是不是?」
徐少華道:
「這三天練的都是內功心法,其他三種武學是師傅只和我講解用法,沒有練過。」
賈老二道:
「用法懂了,只要假以時日,慢慢的自己可以練習,那還不夠嗎?」
徐少華道:
「哪有這麼容易?『縱鶴擒龍,和『雲龍身法』懂得用法,還可以自己捉摸練習,
但那招劍法,卻只有理論,沒有招式,如何能揣摩得到?」
賈老二霎著一雙豆眼,問道:
「乙老人家怎麼說的?」
徐少華道:
「師傅說:高深的劍法,就沒有招式,如果一定要給它招式的名稱,就叫『改弦易
轍』好了。」
「改弦易轍!」賈老二點著頭,唔道:
「不錯,少莊主只要參透口訣,嘻嘻,改弦易轍者?不以常理出招,叫你臨機應變
是也。」
徐少華微微搖頭道:
「我還是不懂。」
賈老二道:
「因為少莊主將來最大的勁敵,就是一個劍法極其高明的人物,你如用普通劍招,
決不是他的對手。
乙老人家教你沒有劍招的劍法,改弦易轍,就是以無招勝有招,有招就有破法,你
沒有招式,他無從破起,勝算就握在你手裡了。」
說到這裡,又道:
「好了,現在咱們該吃早點了,吃飯之後,就該下山了,小老兒頭一天還有酒喝,
這兩天沒酒可喝,憋都憋死了,早些下山去,也好喝個痛快。」
早點當然又是黃精、茯苓、松子。
這三天來,徐少華因白髯老人逼得很緊,沒時間和賈老二說話,心裡也憋著許多話,
這就問道:
「賈總管,你有許多事情,都沒有和我說過,現在總可以說了?」
賈老二問道:
「你要問什麼?」
徐少華道:
「譬如尊師究竟是哪一位?我記名師傅乙老人家又是什麼人?上次在絕塵山莊你要
我送一把劍給乙老人家,又是怎麼一回事?你現在總可以告訴我了?」
「唉,我的天!」賈老二聳聳肩道:
「這些事,說起來,話可長得很,小老兒酒蟲都快爬上喉嚨來了,你能不能先下山
去?找一家酒店,坐下來,先讓小老兒喝幾口,壓壓酒蟲,你要聽什麼,小老兒就說什
麼,好不好?在這裡乾耗著,小老兒哪裡打得起精神來說話?」
徐少華笑道:
「好吧,那麼咱們就下山去,我請你喝酒總好了。」
賈老二嘻嘻笑道:
「我的少莊主,你這句話,就像救了小老兒一命,最中聽了,快走!」
兩人走出石窟,徐少華才發現這座石窟竟在危巖峭壁之上,險峻無比!
賈老二為了要去喝酒,當真連性命都不要,也不找找有沒有山徑,就連跑帶跳的朝
懸巖陡崖奔了下去。
徐少華跟在他身後,看得簡直心驚肉跳,但小心翼翼的走了幾步,才發現這三天時
間,自己直似脫胎換骨,內功精進到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輕輕一掠,毫不費力就掠出去三丈多遠,古人說的身輕如燕,現在就可以體會得到,
心裡自然又驚又喜,興奮已極!
眼看賈老二越跑越快,在斷巖削壁間,起落如飛,自己也就提吸真氣,一路跟著奔
去。
直到此時,他才知道賈老二一身所學,果然極為高明,自己縱然提氣縱掠,快如奔
馬,和他卻始終保持了起步時相距的一段距離,再無法拉近!
兩人一前一後,這樣在群山之間像比賽腳程一般,足足奔行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從
人跡罕至的高山峻嶺,看到了一條大路。
路邊林下,已有隨風招展的酒帘。
賈老二腳下一停,回頭笑道:
「不錯,少莊主這三天總算有點成績了。」
徐少華道:
「但我比你還差了一截呢!」
「嘻嘻!」賈老二道:
「遠的不說,就是三天前吧,少莊主比小老兒還差十六八截,如今只差了一截,已
經不容易了,乙老人家傳你的可是玄門『太清內功』,假以時日,小老兒就會差你一截
了。」
說著,搶先走入酒店,一屁股朝板凳上坐下,就大聲叫道:
「喂,店家,快來五斤酒,什麼酒都好,要快!」
這時不過辰時光景,小酒店裡一個客人也沒有,店家正在廚下煮著滷味,沒想到這
麼早就有酒客上門。
聽到賈老二的嗆喝,連忙答應一聲,迎了出來,說道:
「客官,酒是現成的,只是下酒菜……」
「不用下酒菜。」賈老二揮著手道:
「快打酒來,越快越好。」
店家賣了多年的酒,卻從未見過這般性急的酒鬼,連聲應著,慌忙打了一壺酒,取
過兩個杯子,三腳兩步的送了出來。
賈老二趕緊一手接過酒壺,說道:
「咱們少莊主不喝酒。」
一句話剛剛出口,嘴巴已經湊著壺嘴咕咕的喝了起來。
徐少華坐在他橫頭,一句話也沒說,看著他牛飲。
不過轉眼工夫,賈老二已把一壺酒灌下肚去。
嘴巴堪堪離壺嘴,就大聲叫道:
「店家,添酒,你別一壺一壺的打,這有多麻煩?不如打上三壺,放在桌上,小老
兒喝得痛快,你也省事。」
店家真還第一次遇上喝酒比說話還快的人,連連應是,果然一下就打了三壺酒送來。
賈者二更不打話,取起酒壺,又是一陣咕咕狂喝,把第二壺也喝了下去了,才舉起
衣袖,抹了下嘴角。
朝徐少華笑笑說道:
「總算把酒蟲壓下去了,不過它們很快就會回上來,少莊主且請稍待,讓小老兒喝
完這一壺,以後就可以慢慢的喝了。」
說完,取起第三壺,又很快喝完,叫道:
「店家,再打兩壺酒,順便給小老兒拿一個飯碗來。」
店家真不敢相信,這小老頭一會工夫,就喝下了六斤黃酒,他趕緊又打了兩壺,和
一個飯碗一起送上。
賈老二一手取起第四壺,在飯碗中倒了一碗,才瞇著眼睛問道:
「少莊主,你要問小老兒什麼?」
徐少華道:
「我是問你尊師究竟是什麼人?我記名師傅是誰?上次在絕塵山莊,你要我送劍給
師傅,又是怎麼一回事?」
「哦!」賈老二六斤黃酒下肚之後,現在果然斯文了些,口中「哦」了一聲,取起
飯碗,喝了一大口,才道:
「沒錯,小老兒早該告訴你的,只是以前一直沒有機會……」
他又舉起酒碗喝了一口,說道:
「其實師傅他老人家,少莊主你也見過。」
徐少華道:
「我什麼時候見過尊師?」
「嘻嘻!」賈老二舉壺倒酒,一面說道:
「少莊主怎麼忘了?小老兒問你,是什麼人傳你『雲龍十八式』的?」
「哦!」徐少華道:
「那位老人家是你師傅,他就是黃山不醉翁老前輩了。」
賈老二道:
「他老人家號稱不醉翁,你想想看,小老兒是他老人家的衣缽傳人,怎麼能醉?所
以小老兒的外號就叫做賈酒鬼。」
徐少華道:
「那麼師傅呢?」
賈老二道:
「乙老人家單名一個九字,原是崑崙派的名宿,早在六十年以前就名動江湖。
崑崙派的武功,據說失傳已有三百年之久,乙老人家在崑崙絕頂的天池中發現一方
石碑,上面鐫的就是『太清心法』……」
徐少華問道:
「太清心法就是崑崙派失傳的武學嗎?」
賈老二喝了口酒,笑道:
「少莊主不是已經背熟了嗎?」
徐少華一怔道:
「石碑上鐫的就是師傅傳我的口訣嗎?」
「你說對了。」賈老二道:
「乙老人家足足花了四十年工夫,才算領悟其中奧秘,但不幸得很,他結識了一位
忘年之交。」
此人是個極工心機的人,早就知道乙老人家得到崑崙失傳已久的武學,才故意和乙
老人家結交的。
乙老人家看他談吐雋雅,風度翩翩,人品武學俱佳,就以小友相稱,不料此人卻在
乙老人家酒中下了散功丹,然後脅迫乙老人家交出石碑來……」
徐少華問道:
「這人是誰呢?」
「你聽小老兒說下去就會知道。」賈老二繼道:
「乙老人家此時已經看出他的猙獰面目,豈肯把崑崙絕學傳給匪人?那人一怒之下,
竟用緬鐵鑄制的鐵鏈、鐵環、穿了乙老人家的琵琶骨,把他囚禁在一處石窟之中,已有
二十年之久……」
徐少華失聲道:
「這人莫非會是史伯父?」
賈老二接著道:
「乙老人家忍受二十年幽囚,雖然練成崑崙無上神功,但也掙不斷緬鐵鑄的鐵鏈、
鐵環。
小老兒奉師傅之命,先找到少莊主,再一同替乙老人家送劍去,只要削斷鐵環,乙
老人家就可以恢復自由了。
沒想到史姑娘誤打誤撞,把你領到絕塵山莊去,這一來,就省了小老兒許多手腳,
但也給小老兒找來了麻煩。」
徐少華道:
「你有什麼麻煩?」
「哈,麻煩可大呢!」賈老二說話之時,又已喝完一壺,一面倒酒,一面說道:
「小老兒如果不會兩下,一條不大不小的老命,早就送給閻老二了。」
徐少華奇道:
「史伯父對你下的手?」
「那倒不是。」
賈老二道:
「他只是對小老兒起了懷疑,要王老八、壬老十掂掂小老兒的斤量,小老兒免得麻
煩,就頓頓腳,一下就朝懸崖跳了下去……」
他把和徐少華分手那天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徐少華吃驚的道:
「你真的跳下百丈懸崖,會沒有事?」
「嘻嘻,小老兒哪會跳下去?」
賈老二笑了笑道:
「其實小老兒早就算好了,等跳下去二十來丈,就取出乙老人家還我的秋水寒,
輕輕在石壁上一插,就掛在壁上,等王老八、王老十一走,小老兒就悄悄的爬了起
來。」
這話他說得輕鬆,其實一個人跳下百丈懸崖,若非身具絕世功力,哪裡還有你用短
劍插入石壁的時間?
他剛說到這裡,從店門口走進兩個漢子來,一個身材瘦小,年約十六七歲,一個中
等身材,年約二十七八。
這兩人躲躲閃閃,似是怕被人瞧到似的,一前一後,走入裡首靠壁一張半桌,對面
坐下。
店家趕忙送上兩盅茶去。
中等身材的道:
「給咱們來兩碗大滷麵。」
店家退下之後,兩人就交頭接耳的交談起來。
徐少華沒有去注意他們,朝賈老二問道:
「那你沒去長安居了?」
「自然沒去。」賈老二嘻嘻一笑,說道:
「人死了怎麼還能去當掌櫃?」
徐少華道:
「但……」
賈老二朝他使了一個眼色,壓低聲音道:
「那掌櫃還是王老八、壬老十,小老兒去了,他們還是要設計陷害小老兒的。」
徐少華笑道:
「你不是要當雲龍山莊的總管嗎?總不能不見他們的面呀!」
賈老二聳聳肩道:
「那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了。」
說話之時,他已把第五壺酒也喝完了,接著叫道:
「店家,再給我來一壺。」
店家又送來了一壺。
賈老二從懷中取出紫玉扁瓶,拔開瓶塞,取起酒壺緩緩倒入瓶中,然後小心翼翼的
塞上瓶塞,揣入懷裡。
又把壺中剩下的酒,一連幾口,喝得涓滴不剩,摸著肚子,笑道:
「小老兒肚裡的酒蟲,喝夠了就會睡著,它們睡著的時候,也是小老兒最安靜的時
候了,所以……
嘻嘻,小老兒也想小睡片刻,少莊主沒事做,不如叫店家沏一壺茶,獨個兒品茗看
山,也是人生一樂,咱們就在這裡吃了午餐再走,你看如何?」
他在說話之時,一雙眼睛都已瞇了起來,話聲一落,雙手朝桌上一撲,歪下頭去,
就打起呼來。
徐少華看他真的醉了,就要店家把空壺收拾了,再給自己沏一壺茶來。
店家問道:
「客官要喝什麼茶?」
徐少華道:
「隨便。」
店家沏了一壺香片送上。
這間酒店,正好朝南,溫煦的陽光,照射進來,等於南簷納日,徐少華倒了盅茶,
慢慢喝著。
不多一會,裡首兩人吃完麵,會帳走了。
賈老二也及時醒來,揉揉眼睛,站起身道:
「少莊主,咱們也該走了。」
徐少華道:
「你不是說我們吃過午飯再走的嗎?」
賈老二嘻嘻一笑,又道:
「小老兒只是說說罷了,這裡除了滷菜麵食,哪裡做得出好菜來?少莊主三天工夫,
學到崑崙派心法,總該好好慶賀慶賀對不?走,咱們到城裡找一家館子,好好吃上一頓,
下午還得趕路呢?」
徐少華攢攢眉道:
「你到底有什麼事?」
賈老二從懷裡摸出一綻碎銀子,放到桌上,當先走出店門,嘻的笑道:
「今晚有一場熱鬧,不可不瞧!」
徐少華道:
「我知道你有事,是不是和方才吃麵的兩人有關?」
「少莊主總算也有點江湖經驗了。」賈老二嘻嘻一笑道:
「事情雖然不簡單,但也差不多了。」
徐少華道:
「這兩人是誰?到底是什麼事?」
賈老二聳聳肩道。
「這檔子事,說起來很長,小老兒只是從他們談話中聽到了一鱗半爪,可說不上來,
詳細情形,咱們早些去,定個包廂,聽他們唱完全本,不是都明白了嗎?」
徐少華道:
「你又多管閒事了。」
「不、不!」賈老二一臉正經的道:
「這事也和少莊主的三個朋友有關。」
徐少華道:
「和我三個朋友有關?哪三個朋友?」
賈老二豎起三根指頭,說道:
「一個是新交的朋友,一個是老朋友,還有一個是你不認識的朋友。」
徐少華笑道:
「不認識的朋友,那就不是朋友了。」
「不、不!」賈老二連連搖頭道:
「是朋友,那是小老兒給你交的朋友。」
徐少華道:
「那是你的朋友了。」
「不對、不對!」賈老二道:
「他不是小老兒的朋友,是你少莊主的朋友。」
徐少華道:
「你別打啞謎了,這三人是誰呢?」
賈老二搖搖頭道:
「天機不可洩漏,少莊主到時自會明白。」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53:49
第27章
徐少華和賈老二早已隱身在卸甲廟右首一棵大樹之上,今晚這場變故,自然全看到
了。
徐少華記得賈老二說過:這件事和自己三個朋友有關。
一個是新交的朋友,當然是指紀南了,另外一個不認識的朋友,那是指丐幫幫主韋
凌雲無疑。
他(賈老二)在桃花娘娘廟偷偷的去放走韋凌雲,就曾說是奉自己之命去救韋幫主
的。
只是還有一個老朋友,不知指的是誰(後文自有交代)
後來徐少華和假冒千毒谷主的黑袍老人對掌之時,雙方勢均力敵,徐少華還被震退
了一步,那個隱身在黑袍老人身後發指偷襲的,自然是賈老二了。
不然,黑袍老人還不至於被驚退。寫到這裡,作者都已交代清楚,現在該言歸正傳
了。
徐少華舉步朝卸甲廟走去,紀南、史琬、藍如風三人自然立即跟了上去,胡老四、
余老六也慌忙跟著走來。
就在他們還沒走近山門,站在門前的四個丐幫弟子,迅快的一字排開,攔在前面,
其中一人喝道:
「朋友,招子放亮一點,你們難道沒看到前面交叉豎立的打狗棒嗎?」
卸甲廟山門前面,確實有兩根竹棒交叉豎立著。
徐少華道:
「在下看到了。」
那丐幫弟子哼了一聲道:
「既然看到了,就該迴避,這是江湖規矩,咱們丐幫集會之地,不准江湖朋友亂
闖。」
徐少華道:
「徐某就是找貴幫長老有事……」
另一個丐幫弟子道:
「你是存心找碴來的了。」
紀南叱道:
「我大哥有事要找你們長老,你們還不滾開?」
史琬跟著叱道:
「你們四個不長眼睛的東西,對誰這樣吆五喝六?」
徐少華不想多事,正待開口。
突聽賈老二的聲音在耳邊說道:
「少莊主只管進去,不用理會他們。」
徐少華依言朝他們中間走去,四名丐幫弟子果然沒有阻攔,連身子都沒動一下,這
自然是躲在暗處的賈老二出手把他們制住的了。
紀南、史琬、藍如風三人自然看得出四名丐幫弟子忽然站立不動,只當是大哥出手
把他們制住的,也就一齊跟著登上石階,跨人山門。
門內也有四個丐幫弟子,分兩邊站立,徐少華跨進山門,他們恍如不見,挺立如故,
自然也已被制住了穴道。
進入山門,是一個小天井,這小天井中,至少也有十一二個丐幫弟子,他們因為沒
有任務,只是隨便聚集在一起。
但大殿上正在開秘密會議,他們當然不敢出聲,只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而已!
徐少華一行六人從山門外走入,他們竊竊私語隨著停止了,但卻沒有一個人過來阻
攔。
丐幫已有記號豎立在廟外,不准任何人闖入,遇到有外人闖入,丐幫弟子不論你此
時是否值班,都應該及時阻攔,他們並沒阻攔,那是一齊被制住穴道了。
徐少華一路領先,穿過天井,登上三級石階,舉步跨上大殿。
大殿上,丐幫的人席地而坐,圍成一圈,上首中間是右護法長老獨眼龍甘逢春,他
左首是執法長老鐵猴子柏長青、傳功長老打虎將張友泉、接著是左右各坐三位長老,然
後左首是幫主韋凌雲、右首是證人尚存義和檢舉人小六子。
幫主不坐在首座上,而和證人尚存義、檢舉人小六子對坐在下首,可見被檢舉的事
實已經被肯定了。
現在幾位長老正在辯論著如何廢去韋凌雲幫主之職,如何定罪了?
就在此時,面對天井坐在上首的獨眼龍甘逢春目光一抬,忽然發現徐少華等人已經
跨進大殿,不覺沉喝道:
「爾等是什麼人?膽敢擅闖丐幫議事堂……」
隨著話聲,人已倏地站起。
經他這一喝,丐幫八大長老和韋凌雲、小六子等人也紛紛站了起來。
徐少華拱拱手道:
「諸位長老請了,在下是作證來的。」
獨眼龍獨目稜光暴射,厲聲道:
「你們如何進來的?」
他沒聽到丐幫弟子的阻攔,更沒有一點打鬥,心中感到十分驚詫,二十名幫中弟子,
不可能任人直闖進來。
史琬冷笑一聲道:
「我們自然是走進來的了。」
坐在右首的一名長老目光朝外一瞥,手中打狗棒突然一緊,沉聲道:
「在外面的本幫弟子,全被他們制住了,大家不必和他們多說,先拿下了再說。」
喝聲出口,人已疾快的朝徐少華左首搶上。
其他七名長老經他一喝,也紛紛圍了上來。
韋凌雲雖然不認識徐少華,但看他年紀不大,卻氣宇軒昂,宛如玉樹臨風,連忙抱
拳說道:
「諸位長老,請勿出手,最好先問問清楚,免傷和氣。」
他究竟是丐幫幫主,此言一出,八名長老本待舉起的打狗棒,不覺停了下來。
獨眼龍甘逢春看在眼裡,心頭極為不快,沉哼一聲道:
「韋兄弟,你目前暫停職務,不可再以幫主身份發號施令了。
外人擅闖本幫議事堂,例須鞭撻三百,再行逐出,左長老要把他們拿下,並沒有
錯。」
韋凌雲拱手道:
「右護法說的是。」
紀南哼道:
「好大的口氣,你們有能耐拿得下我們嗎?」
史琬冷笑道:
「臭要飯的,你們來試試看?」
徐少華道:
「兩位賢弟不可如此,我們只是作證來的,不可傷了和氣……」
獨眼龍被史琬一句「臭要飯的」叫得目射凶光,厲喝道:
「擅闖本幫議事堂,不服制裁,可以格殺勿論,大家只管出手。」
喝聲出口,右掌抬處,呼的一聲,直向徐少華劈來。
那姓左的左頸長著一個袋形大瘤,大家都叫他左瘤子,此人生性凶狠,怒惱史琬叫
他們「臭要飯的。」
此時怒嘿一聲,手中打狗棒突然一送,朝史琬當胸直搗過去。
史琬短劍一揮,正待出手。
徐少華喝了聲:「你們不可出手!」
左手向左一撈,迅如閃電,一下抓住了左瘤子戳出的棒頭,腳下再向前跨上,右手
一探,同時也一把握住了獨眼龍劈來的右腕。
含笑說道:
「兩位請住手,且聽徐某一言。」
他左手抓住左瘤子棒頭在先,再向前跨出,伸手去握獨眼龍的手腕,左瘤子棒頭被
他抓住,身不由己的跟著徐少華跨出了一大步。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其餘七人眼看右護法長老手腕被扣,左長老打狗棒也被徐少華
抓住,七人手中七根打狗棒不約而同朝徐少華身上招呼。
這一記因為同時發難,快速無倫。
紀南、史琬、藍如風三人本來緊跟在大哥身後,但因徐少華閃身上前去抓獨眼龍的
手掌,朝前跨出了一大步,和後面三人相距已有三數尺距離,此時再待出手,已嫌不及!
就在此時,驀聽有人尖聲笑道:
「嘻,你們這是幹什麼?」
話聲入耳,就在徐少華的身後,忽然間多了一個彎腰聳背的小老頭,把七名丐幫長
老攻出去的七根打狗棒,四左右三,一齊夾住!
鐵猴子柏長青的一支,他歪頭聳肩,夾在左頸肩頭,其餘六支,兩支夾在他腋下,
兩支夾在他腰間,一支夾在褲襠裡,一支波他右腳踏住。
七個長老打狗棒被他夾住,竟然再也掙動不得!
史琬看得喜道:
「是賈總管!」
原來這夾住七根打狗棒的,正是賈老二,雲龍山莊總管!
獨眼龍右手脈腕被徐少華握住,他自然不會就此罷手,口中怒嘿一聲:「你找死!」
左手直豎,切出一掌,這一掌不偏不倚,端端正正砍在徐少華的心窩!
七名長老用力一掙,打狗棒抽不回來。
他們都是多年老江湖,和人動手的經驗十分豐富,反應自然極快,右手抽不回打狗
棒,左手同時朝賈老二身上拍落!
大殿上登時響起一聲「砰」,和「啪、啪、啪」七聲大響!
一聲「砰」,是獨眼龍左掌擊中徐少華胸口發出來的聲音!
徐少華依然面含微笑,一動沒動,只是雙手五指一鬆,放開了獨眼龍的右手和左瘤
子的棒頭,徐徐說道:
「徐某說過,我只是作證來的,和貴幫並無敵意。」
但他這一鬆手,獨眼龍甘逢春卻因左掌勁力反彈,被震得後退了一步。
那七聲「啪」,當然是七名長老七隻手掌拍在賈老二身上發出來的聲響!
賈老二也同時鬆開了夾住的七支打狗棒,口中「喲」了一聲,說道:
「小老兒幾根老骨頭幸虧還硬朗得很,挨幾下不輕不重的巴掌,還不在乎,換個骨
頭較嫩的人,不被你們打成一堆泥才怪!
你們幾個老化子,到底講不講理,咱們少莊主是為你們好,才挺身出來作證的,真
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七名長老自然心裡有數,僅憑傳功長老打虎將張友泉的一記「伏虎掌」,江湖上就
很少有人接得下來,何況合七人之力,擊在他身上。
他既沒封架,硬挨了七記掌力,這人一身功力,豈不勝過自己七人甚多?七人心頭
不覺大力慎駭,不由得往後退下了一步。
獨眼龍甘逢春色厲內在,炯炯獨目盯著徐少華,喝道:
「你口口聲聲是作證來的,你們究是什麼人?須知這是咱們丐幫的家務事,不容許
外人插手。」
賈老二忽然趨上一步,聳著肩道:
「是,是,你右護法長老說的沒錯,咱們少莊主只是前來作證,可並沒說插手管你
們的家務……」
說到這裡,接著哦了一聲,笑道:
「對了,右護法長老是問咱們少莊主是什麼身份,小老兒差點忘了!」
他一指徐少華,說道:
「這是咱們雲龍山莊的少莊主徐少華。」
接著又指指紀南等三人說道:
「這位紀公子是咱們少莊主的結義二弟,現在大家都已知道他是千毒谷的少谷主了。
這位是史琬史公子,咱們少莊主的結義三弟,也是絕塵山莊的少莊主。這位是藍如
風藍公子,咱們少莊主的結義四弟,也是雲南藍家的少莊主。至於小老兒,小姓賈,從
小徘行是老二,就叫賈老二,吞任雲龍山莊總管。」
然後又指指胡老四、余老六兩人說道:
「至於他們,一個是胡老四,一個是余老六,咱們雲龍山莊的護院武士,還有王老
八王天榮、王老十王貴兩個沒有來,嘻嘻,小老兒都介紹完了。」
他說話本來就喜歡喀唆,但也介紹得很詳細,只是說話之時,口沫四濺,說完後,
才舉起衣袖,朝嘴上抹了一把,嘻著嘴只是傻笑。
這樣一個人,居然會有一身高不可測的武功,直看得丐幫八大長老幾乎不敢相信!
獨眼龍甘逢春聽完賈老二的介紹,臉上竟然陰晴不定,可見他心裡也正在猶疑不決。
雲龍山莊少莊主,這個頭銜,當然唬不倒他丐幫右護法長老獨眼龍甘逢春,但雲龍
山莊少莊主的武功,他已經領教過了。
奇幻莫測的擒拿手法,被扣住了脈腕,自己竟然半分也掙動不得,這且不說!
對方輕輕年紀,居然生受自己用了八成力道的一掌,自已被震退一半,對方居然若
無其事,好像絲毫沒有感覺!
這也不去說它,其他三人中,有一個是千毒谷少谷主,這是自己已經知道的。另外
兩個,竟然會是絕塵山莊和雲南藍家的少莊主。
這三個年輕人,竟然都是大有來頭的人,丐幫並不是惹不起,而是其中有一個人,
不禁使他大感困擾!
還有,這個自稱雲龍山莊總管的賈老二,方才合七位長老之力,還勝他不得,這人
不知又是何方神聖?
但差幸這位雲龍山莊少莊主雖然露了一手,言詞之間,還算客氣,他既然口口聲聲
是作證來的,自己不如先聽聽他的來意。
他心念閃電般轉著,一面朝徐少華抱抱拳道:
「徐少莊主夤夜趕來,要為敝幫作證,不知有何見教,兄弟洗耳恭聽。」
前據後恭,話說得客氣了。
「對,對!」賈老二笑嘻嘻的接口道:
「咱們少莊主既是給貴幫作證來的,自然要從頭說起。」
他朝小六子招招手道:
「來,你小哥不是說韋幫主有一封密函,要你親手交給吉舵主,你聽吉舵主說,是
韋幫主要他盡快去找金長老,對不?」
小六子點點頭。
賈老二又道:
「韋幫主要你送信給吉舵主,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小六子道:
「就是上個月的事?」
賈老二道:
「你仔細想想,日子可要說得準些。」
小六子想了想道:
「是十月底,十一月初。」
賈老二轉臉朝執法長老鐵猴子柏長老問道:
「柏長老,小六子是十月底從貴幫逃出來的嗎?」
柏長青道:
「不錯,敝幫老幫主是十月二十三日過世的,差不多在料理老幫主喪事的時候,小
六子就失蹤了。」
賈老二又朝小六子問道:
「小哥說貴幫左護法長老金大有是中毒暴斃的,身上可有傷痕?」
小六子道:
「金長老是吉舵主親手給他掩埋的,他中的是劇毒,除了全身發黑,好像沒有傷
痕。」
賈老二問道:
「小哥怎麼知道的呢?」
小六子道:
「那時我就住在吉舵主那裡,自然是吉舵主說的了。」
「哈,這就全對不攏頭了。」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小哥,一個人說謊話總要事前先有個復稿,才不至於把時間地點弄錯,這樣隨便
說,不是會露出破綻來了?」
小六子盛氣的道:
「我幾時說謊了,有什麼破綻?你說!」
「破綻可多著呢!」
賈老二道:
「第一,先說時間吧,小哥說是十月底,十一月初奉韋幫主之命,送密函給吉舵主
的,要吉舵主去找金長老。」
「過了幾天,金長老突然暴死,對不?但據小老兒所知,咳,這話該從雲龍山莊毀
於大火說起……」
回頭朝徐少華問道:
「少莊主,雲龍山莊毀於大火,那是幾時?」
徐少華道:
「是十月二十五日。」
賈老二又道:
「那麼少莊主是在許集遇上一個老化子,又是幾時?」
徐少華心頭不禁一愣,自己不曾告訴過他,曾在許集遇上老化子,他怎麼知道的?
一面說道:
「是十月二十六日的早晨。」
賈老二又道:
「那天少莊主是在碾莊過夜的,第二天當是二十七了,少莊主遇上了什麼事,可以
說給大家聽聽。」
丐幫的人因他一直在算著日子,大家自然聽得很仔細,這時聽他說徐少華遇上了事
故,要徐少華來說,眾人的目光不覺一齊朝徐少華投來。
徐少華道:
「那天早晨,在下離開碾莊不過三里光景,路旁有一棵高大的槐樹,樹下躺著一個
老化子,就是昨天早晨在許集遇見過,他胸口起伏喘得很厲害,好像是負了很重的
傷……」
柏長青道:
「徐少莊主遇上的老化子,長得如何模樣?」
徐少華道:
「年約六旬以上,個子不高,連鬢短鬚,蓬著一頭捲曲的亂髮,濃眉大環眼,臉色
黑中透紫……」
柏長青問道:
「那果然是金長老了,他傷勢如何?」
徐少華道:
「在下跳下馬,走了過去,問他可是負了傷?他張口喘氣,本來失神的兩眼,聽了
在下的話,眨動眼睛,忽然間有了神光。」
但只看了在下一眼,凝聚了的神光又漸漸散去,吃力的抬起右手,指指他的胸口,
張口迸出『拜託』兩個字,底下的話,就模糊不清,再也說不出來了……」
傳功長老張友泉道:
「他手指胸口,莫非傷在胸口不成?」
「是的。」徐少華道:
「在下當時也是這樣想法,因此就解開他的大褂,看到他胸口赫然印著一個紫黑色
的手掌,和兩天前害死先父的掌印一般無二……」
柏長青神色劇變,切齒道:
「這麼說,金長老是死在『黑煞掌』之下的了!」
「不錯!」傳功長老張友泉道:
「只有『黑煞掌』擊中人身,才會色呈紫黑!」
賈老二聳聳肩道:
「所以小老兒說這位小六子小哥說的時間,就有了出入,十月二十七日那天。
你還沒有離開丐幫總舵,韋幫主給吉舵主的密函還沒送去,有什麼人會向金長老下
苗疆帶來的毒呢?」
獨眼龍甘逢春嘿然道:
「徐少莊說的很像有這麼一回事,但口說無憑,徐少莊主有何為證?」
徐少華正待開口!
賈老二伸手一攔,說道:
「少莊主且慢,小老兒要請問甘長老一句,小六子有什麼為證呢?」
甘逢春道:
「他本來有鳳陽分舵卜舵主可以為他作證,但可惜鳳陽分舵卜舵主等廿五人,都已
中毒身死,但至少還有尚存義可以為他作證。」
賈老二聳肩笑道:
「貴幫尚存義只是證明小六子到過廚房,他並不能為小六子說的每一句話作證,對
不?何況人證可以串通,並不可靠,物證就比人證可靠得多了。」
甘逢春道:
「徐少莊主拿得出物證來嗎?」
賈老二道:
「少莊主確實有一件東西,可以證明他曾遇到過金長老,而且也足以證明是金長老
臨終前,交給少莊主的。」
接著朝徐少華嘻嘻一笑道:
「少莊主,甘長老似乎不大相信你說的話,那只有把東西拿出來給他們瞧瞧了。」
甘逢春哼道:
「徐少莊不是說金長老只說了兩個字,底下的話,就模糊不清了嗎?如何還會交給
你什麼證物?」
徐少華少年氣盛,冷聲道:
「不錯,金長老臨終時用手指指胸口,只說了『拜託』兩個字,當時在下只當他是
說傷在胸口,等到在下解開他胸口大褂之時,卻從他懷中跌落一個手掌大的牛皮夾
子……」
甘逢春獨目射光,急急問道:
「東西呢?」
在徐少華說出牛皮夾子的時候,其他八個長老也一齊把目光直注徐少華,露出關切
神色。
徐少華緩緩從身邊取出一個牛皮夾子,接著道:
「在下眼看金長老已經氣絕,不黨打開夾子,裡面有一張發了黃的紙,上面記載的
乃是貴幫的『擎天第三式』……」
甘逢春伸手道:
「這是敝幫鎮幫掌法,徐少莊該交還敝幫才是。」
「且慢!」賈老二又伸手一攔,嘻的笑道:
「東西是丐幫的,咱們少莊主決不會要,只是方才小老兒說過,這是證物,可以證
明兩點。」
「第一,是咱們少莊主確確實實在十月甘七日在碾莊遇見貴幫金長老,他是胸口中
了一掌,有一個紫黑色掌印。」
「這一點,就和小六子小哥說的金長老是中了雲南帶來的苗疆劇毒致死不符。」
「第二,十月廿七日那天,小六子小哥還沒離開貴幫總舵,日期也完全不對了。」
「這兩點,如果小六子小哥是在撒謊的話,那麼他說的其他的話,不知他是不是也
在撒謊,就很難說了。」
甘逢春沉聲道:
「賈總管認為他說的話,都不可信嗎?」
賈老二陪笑道:
「小老兒只不過是以此類推罷了,其實也八九不離十了。」
他沒待甘逢春開口,朝其他八名長老聳聳肩笑道:
「甘長老大概又會說小老兒是想當然的事。」
「口說無憑,講話要拿出證據來,小老兒可拿不出什麼物證,人證倒可以找上一二
位……」
甘逢春獨目凌厲,沉聲說道:
「你有人證?」
賈老二道:
「有是有,不過小老兒說出來了,你們未必肯相信。」
甘逢春道:
「你說說看。」
賈老二伸手朝尚存義一指,說道:
「小老兒的人證,就是這位尚老弟。」
甘逢春目射詫異之色,哼道:
「賈總管要尚存義替你作證?」
「正是,正是!」賈老二一面朝尚存義道:
「尚老弟是從丐幫總舵來的了?」
尚存義冷冷的道:
「是又怎樣?」
「沒怎樣。」賈老二陪著笑又道:
「不知尚老弟是跟什麼人一起來的?」
尚存義道:
「在下是隨同本幫左護法甘長老一同來的,同來的人,並不止在下一個人。」
「是,是。」賈老二忽然指指自己鼻尖,問道:
「尚老弟認不認得小老兒?」
甘逢春不耐道:
「賈總管盡問這些不相干的話則甚?」
賈老二笑道:
「這叫開場白,尚老弟要替小老兒作證,自然先得認識小老兒才好。」
一面朝尚存義道:
「尚老弟,你先說說,認不認得小老兒呢?」
尚存義道:
「你是雲龍山莊總管,在下剛才聽說的。」
「是,是。」賈老二連連點頭道:
「這叫做一回生,二回熟,現在咱們已是熟人了,老弟就肯替小老兒作人證了對不
對?」
尚存義一臉冷漠的道:
「在下替你作什麼證人?」
「自然是很重要的證人了。」
賈老二笑笑道:
「不過小老兒的意思,也只要尚老弟把你說過的話,再重複說一遍就好。」
尚存義鐵青著臉道:
「在下說過什麼?」
「哈,看不出你尚老弟原來還是一位貴人!」
賈老二霎著兩顆豆眼,朝尚存義臉上一陣端詳,笑嘻嘻的道:
「沒錯,老弟你面相好得很,這個尖鼻子就主貴,所以就貴人多忘事……」
尚存義怒聲道:
「賈總管,你這是拿在下消遣?」
「不,不,一點也不是跟你老弟消遣。」
賈老二忽然一臉正經的道:
「小老兒說你貴人多忘事,也沒錯,你老弟如果不健忘的話,今天早晨,小老兒記
得在造甲店的小酒店裡還見過面,對不?」
尚存義聽得臉色不由大變,忿然道:
「你胡扯什麼?」
「一點也不胡扯。」
賈老二道:
「當時小老兒和少莊主就坐在小酒店門首,你老弟和你朋友,卻一腳進了店堂,坐
在裡首靠壁的一張半桌上。」
「嘻嘻,你那朋友,就是這位小六子小兄弟,所以他也是小老兒的第二個證人,小
老兒只要你把對你朋友說的話,一字不漏給大家說出來聽聽就好。」
尚存義怒形於色,緊握雙拳,厲聲道:
「你敢捏造事實,莫怪我對你不客氣!」
「用不著心虛,你想對小老兒動手,還差得遠哩!」
賈老二依然笑嘻嘻的道:
「老弟如果不想實話實說,小老兒對你們哥倆說的每一句話,還記得清清楚楚,要
不要小老兒代你們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獨眼龍甘逢春洪笑一聲道:
「賈總管不用說了,尚存義跟隨兄弟而來,並未離開過,你老哥縱然武功高強,藝
壓丐幫。」
「但敝幫一向忠義傳幫,未必因你老哥的強出頭,就能把敝幫的家務事一手包攬過
去,因此兄弟認為丐幫的事,自有丐幫自己會處理的,徐少莊主交出敝幫金長老的牛皮
夾子,諸位請回吧!」
「奇怪!」賈老二聳聳肩道:
「是非應該愈辯愈明,甘長老好像不想使這件疑案,水落石出一般!」
一面朝八個丐幫長老拱拱手道:
「敝莊少莊主和小老兒,對貴幫王老幫主之死,一點關係也沒有,更不會對貴幫哪
一個人心有成見。」
「此來完全是想把咱們看到聽到的向諸位說出來,提供貴幫各位長老參考而已,並
沒有一手包攬貴幫家務事的意思。」
「甘長老既然不希望小老兒說出真相來,小老兒如果堅持要說,豈不是狗拿耗子,
多管閒事了。」
「咱們那就告辭了,可惜丐幫一向忠義傳幫,王老幫主一向以仁義待人,卻落得個
死的不明不白,實在可歎!」
一面聳著肩回身道:
「少莊主,咱們走吧!」
甘逢春喝道:
「要走也得把本幫的東西留下。」
賈老二橫眼看了他一眼,冷笑道:
「甘長老對一個牛皮夾子,似乎比貴幫王幫主的死因還要重視。」
甘逢春怒聲道:
「姓賈的,你可知和丐幫作對的後果嗎?」
「小老兒不知道。」
賈老二聳著肩,不屑的道:
「小老兒知道甘長老有個強大的靠山,雲龍山莊並不在乎敵人有多強大,甘長老似
乎用不著虛聲,咱們如果怕事情,今晚也不會來了。」
執法長老柏長青忙道:
「甘長老不可意氣用事,賈總管說得沒錯,他們前來作證,只是把他們看到、聽到
的說出來,供咱們參考而已。」
「咱們不妨讓他說出來聽聽,譬如方才徐少莊主說的,和小六子所說,大有出入,
但徐少莊主拿出金長老身邊的牛皮夾子作證,顯然不是捏造的了。」
傳功長老張友泉也道:
「柏長老說得是,咱們讓賈總管說出來了,就算他說的是一面之詞,咱們還可以查
證,聽聽又有何妨?」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54:13
經兩人這一說,其他六名長老也隨著紛紛附和,獨眼龍自是不好堅持己見。
柏長青這就朝賈老二拱拱手道:
「那就請賈總管說吧!」
賈老二聳著肩,斜睨了尚存義一眼,說道:
「你們哥兒倆進入店堂,是尚者弟走在前面,小六子跟在後面。
一腳走到最裡首靠壁一張半桌,尚老弟面向店門,坐下之後,還瞄了小老兒一眼,
壓低聲音問道:
「事情辦得如何了?』
小六子連忙湊過頭去,低聲道:
「婆婆已經來了。』
這時那店家送上兩盞茶去,尚老弟道:
「給咱們來兩碗大滷麵。』
店家退下之後,尚老弟就道:
「上面要我告訴你,今晚要你挺身出來作證,才能扳得到小頭頭。』
「要我作證?』小六子聽得大吃一驚,他身軀震動,駭然道:
「要我作什麼證?』
尚老弟臉色一沉,說道:
「這是上面的命令,你只要說:老幫主歸天那夭的中午,小頭頭吩咐你到廚房裡去
看看,稀飯熬好了沒有……』
小六子道:
「那天中午他沒叫我到廚房裡去呀!』
尚老弟道:『叫你怎麼說,你就怎麼說,你只要這樣說就好。』
「好吧!』小六子問道:『後來呢?』
尚老弟又道:『你從廚房回來,看到小頭頭右手按在老幫主胸口,老幫主兩眼翻白,
張大了口,已經沒有氣了。』
小六子發愁的道:『但……那天我告訴甘長老、柏長老、張長者等人,不是這樣說
的。』
尚老弟哼道:『你不會說那天說的話,是小頭頭教你這樣說的,如有半句洩漏,就
會要你的命。』
小六子遲疑的道:『我這樣說,他們會相信嗎?』
尚老弟道:
「不要緊,到時候我會挺身出來給你作證,說廚房裡的人,都看到你確實去問稀飯
熬好了沒有,這樣,你說的話,就證明不假了。』
小六子點著頭。
尚老弟又加重語氣說道:『聽著,今晚這場戲,全在你身上,辦好了上面不但重重
有賞,還可以派你當鳳陽分舵主,如果辦砸了,你這條小命都難保了,嘿嘿,五刀分屍,
你總聽到過吧?』
小六子臉有怖色,壓低聲道:『存義哥,我奉命離開總舵,心裡一直很害怕,今晚
這一挺身作證,小頭頭會放過我嗎?』
尚老弟嘿然道:
「你這一作證,小頭頭立時就變成待罪之身,還能對你怎樣?』
「不!,小六子道:
「他一怒之下,就會當場把我劈了!』
尚老弟陰笑道:
「這個你只管放心,到時自有上面給你作主,再說,他若要殺你,就顯得作賊心虛,
要把你滅口,他再笨也不會這樣做,何況你是重要證人,幾位長老也決不容許他出手,
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小六子點頭道:
「好,我聽你的。』
徐少華心中暗道:
「他們口中的『小頭頭』,自然是指丐幫幫主韋凌雲了,只不知他們說的『上面』
是什麼人?今天早晨,賈總管還說喝了酒要小睡片刻,原來是在注意兩人說話。」
賈老二剛說到這裡,突聽獨眼龍甘逢春洪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頭,說道:
「賈總管編得好故事,這些話,都是他們剛才作證的供詞。」
你稍加編纂,就變成尚存義授意小六子這樣說的了,何況這些話並不新鮮,卻足見
你是有意來顛倒黑白,混淆視聽的了。」
賈老二聳著肩,翻翻眼道:
「甘長老怎好如此武斷?」
甘逢春獨目精光直射,聲色俱厲,沉喝道:
「我要請問賈總管,是什麼人指使你這樣說的?」
「小老兒親耳聽到的,怎麼會有人指使?」
賈老二目光投向執法長老柏長青、傳功長老張友泉兩人。
情急的道:
「柏長老、張長老,小老兒如果拿得出證據來,你們信不信?」
柏長老道:
「賈總管如若確有證據,大家自會相信。」
賈老二道:
「證據自然有,但小老兒有一個請求,要兩位幫個忙。」
張友泉道:
「你要咱們幫什麼忙?」
賈老二一指尚存義、小六子兩人,正容說道:
「小老兒拿出證據來,他們說不定就會逃走。
所以請兩位長老先把他們兩人叫過去,最好點了他們穴道,小老兒不但馬上拿出證
據來,有一個極大機密,也好向諸位報告。」
柏長青道:
「賈總管只管拿出證據來,有什麼機密,但說無妨,兄弟保證他們不會逃走,也逃
不走。」
「不、不!」賈老二搖著頭道:
「兩位不但要把他們叫到身邊,而且也一定要點了他們兩人穴道,小老兒才能說。」
獨眼龍聽得大不以為然,但柏長青卻點頭道:
「好吧,賈總管若是拿不出證據,又該如何?」
賈老二用手彈彈他胸袋,說道:
「丐幫可以留下小老兒的六斤四兩腦袋瓜子。」
柏長青看他說得如此鄭重,就朝尚存義、小六子兩人說道:
「你們過來。」
尚存義、小六子心頭雖有怯意,但他是執法長老,只好硬著頭皮走到柏長青、張友
泉兩人身邊。
柏長青雙手一揚,果然點了兩人穴道,一面抬目道:
「賈總管現在可以說了。」
賈老二聳聳肩,慢條斯理伸手入懷,摸出一個飯碗來,笑嘻嘻的道:
「小老兒的證據就在這裡,兩位長老拿去看吧!」
伸手把飯碗朝柏長青遞去。
柏長青接到手中,只看了一眼,這是一隻白瓷藍花的粗碗,碗口缺了小小一角,忍
不住問道:
「賈總管這只飯碗證明什麼呢?」
賈老二道:
「小老兒今天早晨酒癮大發,和咱們少莊主一起去造甲店的小酒店喝酒,先前三壺,
是壺嘴對著喉嚨灌下去的,喝得很快,用不著斟在碗裡。
打從第四壺起,因為已經有前面三壺打了底,就可以喝得慢一些,所以要店家拿了
一個飯碗來,邊斟邊喝,就是這個碗……」
他忽然裂嘴一笑,說道:
「小老兒不能提起酒,一提起酒,就犯了癮。」
他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紫玉扁瓶,揭開瓶塞,咕咕的喝了兩口,趕緊塞上瓶塞,揣
入懷裡。接著又道:
「這個酒碗,就是小老兒從造甲店小酒店裡帶出來的,它就可以證明小老兒在那裡
喝過酒……」
甘逢春嘿然冷笑道:
「這酒碗最多只能證明你在造甲店小酒店喝過酒,卻不能證明他們兩個去過小酒
店。」
「是、是!」賈老二聳聳肩道:
「他們兩個方才應當承認去過小酒店,嘻嘻,所以小老兒要兩位長老點了他們穴道,
否則小老兒一旦說出來,他們就會毀沒證據。」
他說得口沫四濺,得意的笑了起來,才道:
「事情是這樣,他們哥兒倆談完之後,起身就走。
小老兒早就知道他們三對六面的和小老兒對質,一定會矢口否認,所以小老兒等他
們從身邊走過,就暗暗捏了一小塊碗邊,分別放在他們貼身衣衫的左邊小口袋裡。
麻煩兩位長老搜上一搜貼身衣衫的左邊口袋裡,有沒有碎碗片?那比指甲還小,兩
塊拼起來,是不是和這只碗的缺口一樣,就可以證明他們早上有沒有去過小酒店了。」
徐少華聽得不由一怔,他把碎碗片放入兩人貼身衣衫的口袋裡,自己坐在他對面,
怎麼會一點也沒有察覺?
柏長青、張友泉依言分別解開尚存義、小六子的大褂,果然從他們貼身布衫的左首
口袋搜出一塊比指甲還小的碎瓷片。
兩人臉色凝重,把兩塊碎瓷片拼在一起,恰好補上飯碗缺口,一點也不錯!
柏長青怒哼一聲道:
「這兩個逆徒果然去過造甲店的小酒店了!」
張友泉也怒容滿面說道:
「兄弟這就解開他們穴道,此事必須問問清楚!」
「且慢!」賈老二雙手連搖,說道:
「兩位真是急性子,小老兒說過,還有一個極大的機密奉告。」
柏長青道:
「賈總管請說。」
賈老二道:
「他們還有一段話,小老兒剛才還沒說出口來,就被甘長老打斷了,這是他們吃完
面,快要站起身的時候說的……
尚老弟壓低聲音問道:
「那東西你帶來了嗎?,
小六子點點頭道:
「帶來了。』
他在說話之時,伸手從懷裡摸出一件很小的東西,伸手遞去,尚老弟也伸出手接了
過去,他們大概怕人看到。
都是放在手掌心一遞一接,極為神秘,但小老兒天生是老鼠眼,心裡一好奇,就瞄
了一眼,那是一個比眼藥瓶還小的白色瓷瓶。
尚老弟一下就放入大褂裡面左首口袋裡,一面細聲問道:
「婆婆可有交代,要如何用法?』
小六子道:
「婆婆交代,這東西無色無味,就是放在白開水裡都看不出來,不然的話,那八個
老東西都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哪能放得倒他們?』
尚老弟又問道:
「要多少時間才會發作?』
小六子道:
「聽婆婆說,好像嚥下口就會生效。』
嘻嘻,柏長老不妨搜搜尚老弟大褂裡面的左首一個口袋,看看那小瓷瓶還在不在?」
他雖沒說這小瓶裡裝的是毒藥,但大家都已聽得出來,小瓶中準是極厲害的毒藥無
疑。
他只說八個成了精的老江湖,但明明是指丐幫八位長老了。
柏長青現在已有八成相信賈老二的話了,立即一手翻開尚存義大褂,一手伸入裡面
左首口袋,果然從袋中搜出一個白色小瓷瓶來!
賈老二忙道:
「就是這個,嘻嘻,這要問問千毒谷的少谷主,是不是認識這個瓷瓶了?」
這話,正是暗示柏長青,這白色小瓷瓶乃是千毒谷之物了。
紀南沒待柏長青開口,就點頭道:
「我知道,這是敝谷『沾唾毒』,入口就會毒發身死,縱有解藥,也來不及解救的
劇毒。」其他六名丐幫長老中,左瘤子是個火爆性子的人,不由怒哼道:
「這小子好毒辣的心思,居然勾結千毒谷,要毒死咱們這些人,真是該死!」
賈老二笑嘻嘻的拱拱手道:
「小老兒作的證,到此為止,該說的都已說了,現在該鞠躬下台了。」
柏長青拱手道:
「多謝賈總管。」
一面朝獨眼龍甘逢春道:
「甘長老,事情已極明顯,這兩個逆徒,他們確實去過造甲店,而且還有千毒谷毒
藥為證,企圖毒死咱們這些人。
由此可見小六子作證之事,完全是受人指使,誣控幫主的了,兄弟解開他們穴道,
務必間個水落石出,不知甘長老意下如何?」
甘逢春沉著臉怒嘿道:
「兄弟真想不到小六子伺候老幫主多年,尚存義也是幫中極優秀的弟子,居然會喪
心病狂,吃裡扒外。
實在使兄弟深感意外,也令人感到心痛,此等叛幫逆徒,自然非得嚴加訊問,處以
極刑不可!」
柏長青雙手揚處,一下就解開了兩人穴道,正待喝問,哪知兩人穴道一解,就身子
一歪,砰砰兩聲,倒了下去!
柏長青方自一怔,張友泉咦道:
「他們怎麼了?」隨著話聲,蹲下身子,伸手一探,不禁失聲道:
「他們已經死了!」
柏長青道:
「這怎麼會呢?兄弟剛才只點了他們『章門穴』,而且出手不重,不可能致命……」
張友泉微微搖頭,目光注視著尚存義胸口,伸手嗤的一聲撕開他胸前衣衫,果見胸
口有一粒極細的黑血,不覺沉哼一聲道:
「柏長老,你看,這是什麼?」
柏長青目光一凝,說道:
「他們中了細小的毒藥暗器?」
「不錯,這傷口極細,而且見血封喉,這好像是淬了毒的梅花針一類暗器!」
張友泉口中說著,右手已從身邊一個布袋裡取出一塊吸鐵石,一下按在尚存義胸口
那點黑血之上,緩緩運起內力,口中喝了聲:「起!」
右手握著吸鐵石猛然向上提起,凝目看去,吸鐵石上果然附著一支細如牛毛的毒針,
目光一注,失聲道:
「會是黃蜂奪命針!」
他用撕下來的一塊衣衫裹著取下針來,隨手遞給了柏長青,接著又撕開小六子胸口
衣衫,也像方才一樣,用吸鐵石吸出一支毒針,才站起身來。
不期而然看了站在對面的獨眼龍甘逢春一眼,才道:
「此人發射毒針,自然是志在滅口了。」
「這還用說?」
賈老二聳著肩道:
「這兩支毒針細若牛毛,不可能會射得很遠,依小老兒看,兇手不會超出三丈以外
的了。」
紀南走上兩步,朝柏長青拱拱手道:
「柏長老,你可否把毒針讓在下看看?」
「自然可以。」柏長青道:
「紀少谷主出身千毒谷,也許看得出此針來歷了!」
說完,把一塊衣布裹著的毒針遞了過去。
紀南接到手中,臉上立時微微變色,說道:
「這不是黃蜂奪命針,是敝谷的『黑煞針』!」
他不待柏長青問話,接著道:
「敝谷練習『黑煞掌』要採集九十九種毒草,其中幾種毒草,尋覓不易,光練『黑
煞掌』一種,浪費了未免可惜。
因此在練掌功之際,也附帶淬練刀劍暗器,也就都以『黑煞』命名,這種針每筒可
裝七十二支,每次可發一支,也可以連續發射,極為霸道。
因為針身極細,不易被人發覺,見血封喉,無藥可救,家父因它太歹毒了,曾下令
禁止,不准谷中弟子使用,不知怎麼會在江湖上出現的?」
「自然是有人偷偷練制的了。」
賈老二聳起雙肩嘻的笑道:
「千毒谷秘製的東西,在江湖出現,已經不足為奇,那個小瓷瓶裝的毒藥,叫什麼
『沾唾毒』的不是剛從尚存義身上搜出來的嗎?哦……」
他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一拍雙手,說道:
「對了,紀少谷主不是說這種毒針是裝在針筒裡的嗎?
這就簡單得很,大家都在這裡,沒有人離開過,只要搜上一搜,誰身上有針筒,誰
就是兇手了。」
他不待眾人說話,接著又道:
「身上有針筒的人,不但是兇手,而且……嘻嘻,說不定還是挑起這場是非的主謀,
縱或不是主謀,也是從犯了。」
獨眼龍道:
「賈總管心目中認為這兇手是誰?」
賈老二聳聳肩,說道:
「這兩人經小老兒作證,已可證實他們口中的『上面』,勾結千毒谷那個『婆婆』,
預謀推翻那個『小頭頭』,攫奪丐幫。而且還有嚴密計劃,這個『上面』因事情被小老
兒戳穿,怕他們供出內情來,才會暗發毒針,把兩人射死滅口,至於這兇嫌是誰,小老
兒沒有親眼看到他放射毒針,怎好亂猜?不過……」
他忽然住口,沒往下說。
獨眼龍道:
「不過什麼?」
賈老二聳聳肩道:
「總之,此地除了貴幫韋幫主和九位長老之外,還有咱們七個人,在場的共有十六
個人,都有嫌疑,好在這兇手身上有針筒,搜上一搜,就會搜出來了,不過……」
他說到不過,又停了下來。
獨眼龍哼道:
「賈總管又有什麼不過了嗎?」
賈老二陪著笑道:
「小老兒這句話,還是不說的好。」
柏長青道:
「賈總管但說無妨。」
賈老二道:
「第一、這人誣害韋幫主的目的,無非想攫奪丐幫的大權,咱們這些人只是作證來
的,和貴幫扯不上關係,當然不會是主謀和兇手了。
第二、咱們這七個人,都站在下首,是尚存義、小六子的右側,若是發射毒針,應
該射中側面,射不到當胸,所以嘻嘻……」
他目光一溜獨眼龍甘逢春、和執法長老柏長青、傳功長老張友泉,還有兩個則是站
在尚存義、小六子兩人斜面的兩位長老吳有福、左瘤子五人。
續道:
「甘長老是他們兩人的對面,柏長老、張長老是站在兩人的邊上,這兩位長老是在
他們斜對面,所以如果說有嫌疑的話,自然以五位的嫌疑最大了……」
獨眼龍目光一凝,冷然道:
「賈總管果然存心挑撥離間,和咱們丐幫過不去了。」
賈老二雙手一攤,道:
「甘長老要這麼說,小老兒就無話可說了,咳,小老兒實在是狗咬耗子,多管閒
事。」
左瘤子大聲道:
「兄弟覺得賈總管說得一點不錯,這場是非,本來就是發生在咱們內部,和他們七
位無關。
若是怕尚存義、小六子兩人說出內情,要殺以滅口,何用巴巴的跑來作證?至於他
指的咱們五人涉嫌最大,也說得十分明白。
除了咱們五人,其他的長老所站立的方問,毒針都無法射到兩人胸口,夠得上部位
的,正對面只有咱們三個。(甘逢春、吳有福、左瘤子)
柏長老和張長老是在兩人身邊,出手更不容易被人看到,兄弟覺得賈總管這話,就
事論事,更沒有半點侮辱哪一個人。」
他略為息了息,又道:
「因此兄弟建議,這搜身之事,應該從咱們五人開始,由執法長老當公證人,站在
中間。
先由甘長老搜兄弟,張長老搜吳長老,再由兄弟搜甘長老、吳長老搜張長老,然後
再搜柏長老。
如果咱們五人身上搜不出什麼來,再由咱們五人分別搜韋幫主和其他四位長老,不
知諸位意下如何?」
獨眼龍沉哼道:
「咱們都吞為本幫長老,為了死去一個尚存義、一個小六子,就要搜全體長老的身,
這是對長老的一種侮辱,兄弟不敢苟同。」
左瘤子道:
「這不是因為死了本幫兩個小弟兄,就搜全體長老的身,而是查證企圖顛覆本幫的
一件公案。」
獨眼龍道:
「兄弟忝為本幫右護法長老,搜身之舉,有失兄弟身份,兄弟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左瘤子本是火爆性子,聽得不由脹起青筋,怒聲道:
「這是公事,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獨眼龍大笑道:
「如若兄弟不讓你搜呢?」
左瘤子道:
「那就表示你心虛!」
獨眼龍獨目凝光,投射到左瘤子的臉上,沉喝道:
「左瘤子,你說話最好清楚些!」
左瘤子道: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反對搜身的人,就是作賊心虛。」
獨眼龍揮手一掌,迎面擊了過去,喝道:
「你出言無狀,真是找死!」
他右手堪堪揮起,就被柏長青的左手架住,急急說道:
「甘長老不可傷了自己兄弟的和氣!」
左瘤子也大怒道:
「姓甘的,你敢出手,你是什麼東西?」
他也早被張友泉攔住,勸道:
「左長老,有話好說!」
左瘤子大聲道:
「張長老,你看到沒有,兄弟哪一句話說的不對了?反對搜身,就是兇手的嫌疑,
他居然敢當眾發橫……」
獨眼龍一手推開柏長青的手,拱拱手道:
「兄弟告退。」
一直沒有說話的韋凌雲此時突然喝道:
「甘長老,你不能走。」
獨眼龍冷然道:
「為什麼?」
韋凌雲神色凝然的道:
「因為沒有搜身前,任何人都不准離開。」
獨眼龍嘿然冷笑道:
「經方才長老會議議決,你幫主職務已經暫時停止,還能命令我嗎?」
韋凌雲道:
「方纔已經證實,尚存義、小六子勾結外人,誣陷在下,既是誣陷,在下乃然是丐
幫幫主身份,幫主有權命令你留下。」
「哈哈!」獨眼龍仰天大笑一聲,手中打狗棒一掂,哼道:
「甘某倒要看看誰能留得下我?」
左瘤子怒喝道:
「你連幫主的命令都敢違抗!」
獨眼龍大聲道:
「他已經不是幫主,幫主出缺,例由左護法長老替代,左護法長老無法代理,就得
由右護法長老兼代,這是本幫例有明文,兄弟此刻就是本幫的代理幫主,我要走,誰敢
阻攔?」
大步朝前跨出。
他這番話,自是引起所有長老的反感,尤其他堅決反對搜身,大家口中雖然不說,
心裡早已有數。
這一瞬間,六位長老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不約而同的退後一步,一字排開,攔在
獨眼龍甘逢春面前。
說道:
「甘長老,幫主要你留下,你還是留下的好。」
柏長青和張友泉也同時閃到了甘逢春的左右。
柏長青道:
「甘長老,大家都是幾十年的老兄弟了,不可意氣用事,傷了和氣。」
張友泉也道:
「是啊,甘長老,你這負氣一走,也無補於事,還請三思。」
「哈哈!」獨眼龍怒笑一聲道:
「你們這幾位看風使舵,轉變得好快啊,方才決議停止韋凌雲幫主職務的,不也是
你們幾位嗎?好,甘某不當丐幫右護法長老了,從此脫離丐幫總可以吧?」
「脫離丐幫可以。」韋凌雲正容道:
「但必須等今晚這段公案水落石出之後,因為這段公案,牽連到左護法長老金大有
之死,和風陽分舵二十五條人命。
以及尚存義、小六子被毒針殺害滅口,在沒有搜出針筒,緝到真兇以前,誰也不得
擅自離去。」
左瘤子道:
「甘逢春,你聽到了?要走也得先搜完身,才能放你離去。」
獨眼龍點頭道:
「看來咱們不用說了。」
抖手一捧,使了一記「毒蛇出洞」,打狗棒漾起一道棒影朝左瘤子當胸激射過去。
左瘤子手中打狗棒一揮,「嗒」的一聲,把獨眼龍來勢封出,左手一掌迎劈而出。
獨眼龍左手也同時疾拍而出,但聽又是「啪」的一聲,雙掌接實,這一下實在太快
了,大家還沒看清楚。
緊接著又是砰然一聲,左瘤子突然仰面倒下去了。
就在此時,只聽紀南口中忽然「咦」了一聲道:
「他會使黑煞掌!」
正因左瘤子的突然倒下,使得其他七位長老心頭驀然一愣!
他們都知道左瘤子和獨眼龍兩人的功力只在伯仲之間,誰也想不到左瘤子竟會接不
下獨眼龍一掌。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55:05
第28章
獨眼龍卻趁著大家這一怔神之間,忽然一個轉身,縱身往殿後飛掠而入!他不走前
門,卻向殿後閃去,正是大家疏忽之處。
韋凌雲和七位長老看他往後縱去,身形一閃而沒,再待追去,已是不及!
賈老二連連搖手道:
「迫不得,當心他身上有『黑煞針』!」
這原是同一時間發生的事,紀南叫出「黑煞掌』,急忙伸手從懷裡取出一個青瓷藥
瓶,塞到徐少華手中。
說道:
「大哥,快把解藥交給柏長老,救人要緊,再遲就來不及了。」
徐少華接過藥瓶,朝柏長青道:
「柏長老,這是『黑煞掌』的解藥,快給左長老餵了。」
柏長青接過,問道:
「徐少莊主,要如何服法?」
紀南道:
「喂他三粒就夠了。」
柏長青拔開瓶塞,傾出三粒藥丸,又把藥瓶交還徐少華,急忙蹲下身去,捏開左瘤
子牙關,把藥丸納入他口中。
張友泉喟然歎道:
「真想不到甘逢春會是千毒谷的奸細!」
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張長老,話可不能這麼說,千毒谷的少谷主就在這裡,甘逢春不過是和千毒谷的
九毒寡婦閻九婆勾結罷了。」
張友泉連忙朝紀南拱手道:
「紀少谷主請恕老化子失言。」
柏長青站起身,也朝紀南拱拱手道:
「多謝紀少谷主。」
紀南臉上一紅,忙道:
「不用客氣。」一面攢攢眉道:
「奇怪,甘逢春怎麼會使『黑煞掌』的呢?」
賈老二聳著肩道:
「少谷主不知道的事情可多著呢!」
這時韋凌雲也走了過來,朝徐少華拱手道:
「徐兄兩次援手,大恩不言謝,兄弟只有永遠記在心裡了。」
徐少華連忙還禮道:
「韋兄好說,兄弟愧不敢當。」
一面伸手入懷,取出牛皮夾子,朝韋凌雲遞了過去,說道:
「這是貴幫的東西,當日金長老臨終之時,手指胸口,只說了『拜託』二字。」
想必就是托兄弟把此物轉交給韋兄了,今晚兄弟總算不負金長老所托,交給韋兄了,
韋兄請收好了。」
韋凌雲神色莊重,雙手接過,一面握住徐少華的手,感激的道:
「多謝徐兄,兄弟已經不能再說什麼了,徐兄對敝幫這份大德,他日徐兄要用得著
丐幫之處,丐幫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賈老二聳著肩道:
「韋幫主和少莊主既是朋友,那就不用說客氣話了。」
柏長青朝賈老二拱拱手道:
「兄弟有一件事,想請教賈總管。」
「請教不敢。」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有什麼事,柏長老儘管請說。」
柏長青道:
「賈總管好像早已知道甘逢春和千毒谷的九毒寡婦有勾結了?」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你沒看他會千毒谷的『黑煞掌』嗎?這種毒功,豈是一朝一夕練得成的?」
他不待柏長青開口,接著又道:
「貴幫的金長老不是死在『黑煞掌』下的嗎,嘻嘻,他謀奪丐幫,該說早有存心的
了。」
柏長青矍然動容,怒聲道:
「不錯,他害死金長老,再給韋幫主羅織罪名,廢去幫主職務。
他就可以以護法長老的身份,名正言順代理幫主,然後再把咱們幾個長老一起毒死,
丐幫就全落在他手裡了,此人心機果然毒辣得很!」
他目光望著賈老二,沉吟道:
「只是敝幫和千毒谷毫無怨尤可言,千毒谷何以……」
「不對,不對。」賈老二沒待他說完,連連搖頭道:
「這是整個武林大局,不關千毒谷的事……」
張友泉道:
「但甘逢春卻練成了『黑煞掌』!」
賈老二搖著頭道:
「小老兒也一時說不清,嘻嘻,丐幫出了一個甘逢春,千毒谷也出了一個九毒寡婦,
這兩人完全是一模一樣的人!」
紀南聽得心中一動,急忙問道:
「賈總管,你的意思是……」
「一模一樣,就是一模一樣。」
賈老,二聳聳肩,說道:
「嘻嘻,小老兒說他們一模一樣,是說他們吃裡扒外,投靠了另一個主子。
其實也不光是丐幫和千毒谷,江湖不少門派中,這樣的人可不在少數呢,所以才會
天下大亂。」
紀南道:
「你說閻九婆也叛離敝谷了?」
賈老二道:
「她叛離就好了,就因為她沒有叛離,千毒谷的事,才會比丐幫還要嚴重。」
「我知道了。」紀南點著頭,一臉憤怒的道:
「假扮我爹的人,就是閻九婆製造出來的了。」
他轉身朝徐少華抱抱拳道:
「大哥,小弟要立即趕回敝谷去,就此別過。」轉身就欲走。
「慢點!慢點!」賈老二又搖手,又招手,尖聲道:
「少谷主且慢點走。」
紀南腳下一停,問道:
「賈總管有何見教?」
「不客氣,嘻嘻!」
賈老二道:
「這裡已經沒事了,少莊主和你少谷主是口盟兄弟,而且還是少谷主的大哥,這檔
事豈有不管不理?凡事應該謀定而動,今晚且在這裡憩息一晚,明天咱們到廬州去調派
人手……」
韋凌雲道:
「賈總管,敝幫人手,全在這裡,如果用得著,悉憑調遣,何況甘逢春叛離敝幫,
敝幫也正要把他逮回來,以正幫規……」
「甘逢春不會躲到千毒谷去的。」賈老二道:
「再說貴幫經此變故,也要加以整頓,實力才會堅強。」
他這話聽得柏長青、張友泉等幾位長老心頭同時一震!
他們都是老江湖,賈老二這話是話中有話!
右護法長老叛離丐幫而去,幫中自然有不少人是甘逢春的心腹,加以整頓,確實刻
不容緩!
賈老二話聲一落,又朝韋凌雲以「傳音入密」說道:
「韋幫主回去之後,該把『擎天第三式』練熟了才行,練了一、二兩式,不練第三
式是發不出威力來的。
也只有第三式才能破『黑煞掌』,這就是金長老致死之由,江湖正在多事之秋,你
練成了才能和少莊主合作。」
韋凌雲聽得連忙拱手道:
「在下謹受教了。」
接著就朝徐少華等人拱拱手道:
「徐兄,兄弟那就告辭了。」
轉身朝柏長青等人拱手道:
「諸位長老,咱們走吧!」
說完,率同八大長老一齊退出廟去。
史琬問道:
「賈總管,你方才和他說了些什麼?」
賈老二席地坐下,笑了笑道:
「小老兒叫他回去好好練功,練成了再來。」
大家也一起圍著坐下。
紀南心中有事,急急道:
「賈總管,你說說看,我……」
賈老二道:
「少谷主暫且別急,急事緩辦,你最好先把千毒谷的情形,說給小老兒聽聽,小老
兒才能給你拿個主意,嘻嘻,小老兒不是吹的,當個狗頭軍師,還蠻不錯的。」
史琬撇撇嘴道:
「當狗頭軍師,這有多難聽?」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小老兒頗有自知之明,憑我這副德性,要想當諸葛亮那樣的軍師,就差了十萬八
千里,你總看過戲吧,當當像戲台上那樣鼻子抹白粉的狗頭軍師,才差不多。」
藍如風道:
「好啦,你不是要二姐說嗎,那你就別再嚕唆了。」
一面朝紀南道:
「小弟叫你二姐沒錯吧?」
紀南被他這句「二姐」,叫得脹紅了臉,站起身,朝徐少華抱抱拳道:
「大哥請恕罪,我想大家也都知道,小妹其實是女扮男裝的……」
徐少華含笑道:
「賢弟坐下來再說,行走江湖,為了方便起見,女扮男裝,也並不稀奇,三弟不也
是女扮男裝的嗎?」
史琬臉上一紅,輕嗔道:
「大哥怎麼說到我頭上來了?」
紀南依言坐下,續道:
「我爹只有我一個女兒,所以取名若男,從小就給我穿著男裝,大家也都叫我少谷
主……」(從現在起,紀南就改稱若男了)
賈老二問道:
「少谷主到這裡來,有什麼事嗎?」
「這話要從去年說起。」
紀若男道:
「那是去年夏天,爹忽然感到四肢無力,漸漸不良於行,後來連行動都需要人扶
持……」
徐少華道:
「約我去見面的谷主,難道不是令尊嗎?」
「大哥聽我說下去呢!」
紀若男道:
「從那時起,爹就一直躺在臥榻上,沒有起來過,閻九婆就向爹建議,因我年紀還
小,只怕無法擔當谷主重任。
但谷中又不能一日無主,因此要我裝扮成爹的模樣,處理谷務,其實大小事情都是
由閻九婆和祖東權作的主,我只是裝個樣罷了。」
「嗨!」賈老二一拍巴掌,尖聲道:
「事情就出在這裡!」
紀若男續道:
「這個月初,咱們接到幾個門派聯名的請柬,說三月初一是絕塵山莊史莊主七旬大
壽,邀爹去洪澤湖一敘。
裡面還有史莊主的一封親筆函,說他聽說爹不良於行,他精擅歧黃,保證可以治癒
爹的宿疾……」
史琬道:
「我爹確實精通醫道,會治疑難病症。」
紀若男道:
「爹因和史莊主不熟,但既有各大門派的人具名邀請,不好不去,所以要我代爹一
行。」
「唔,你和閻九婆、祖東權一起出來了,那好得很!」賈老二點著頭道:
「你們一走,千毒谷不是空虛了?」
紀若男聽得身軀一震,睜大眼睛,焦急的道:
「你說爹有危險?」
「不要緊!」賈老二用手指拈著嘴上幾莖鼠鬢,笑道:
「空虛,不一定是出事。」
紀若男道:
「我一定要回去看看才放心。」
「自然要去。」賈老二道:
「咱們大夥一起去,有事情,也一定可以擺得平,少谷主只管放心就是了。」
史琬道:
「二姐說完了嗎?」
紀若男點點頭。
史琬轉臉道:
「大哥,現在該你說了。」
徐少華也把自己由賈老二送去一處山洞練功的事,約略說了一遍。他當著史琬,當
然不好說在絕塵山莊後山偷偷送劍給乙老人家的事。
史琬聽得跳了起來,指著賈老二道:
「好哇,賈老二,原來是你把大哥弄走的,你竟然不知會我們一聲,害得我們像盲
人騎瞎馬,到處亂闖,你說,你該如何處罰才好?」
賈老二嚇了一跳,忙道:
「小老兒該死,忘了告訴你們,小老兒情願受罰。」
藍如風道:
「三姐,我有一個主意,罰他一個月不准喝酒。」
「一個月不准喝酒!」
賈老二連連搖手道:
「這……不是要了小老兒的命?我的小姑奶奶,這樣吧,三天好不?小老兒三天不
喝酒,其實三天不喝酒,已經要了小老兒的命了。」
史琬道:
「不行。」
監如風道:
「那就減輕些,罰他十天不准喝酒吧!」
史琬目注賈老二說道:
「看在你是大哥的總管,就罰你十天不准喝酒,就是一滴都不能喝。」
「慘了!」賈老二雙手掩面,說道:
「小老兒從小到大,也沒有整整十天一滴不沾的日子,像這等重罰,小老兒還是跳
崖自殺的好。」
徐少華噢了一聲,笑著問道:
「三妹、四妹,你們知不知道賈總管跳崖的事?」
史琬問道:
「賈老二真的跳過崖了?」
她氣賈老二,所以連總管也沒叫他。
賈老二嘻的笑道:
「那可一點沒假,跳下了千丈斷崖。」
「活該!」史琬哼道:
「那怎麼會沒有粉身碎骨呢?」
「看來小姑奶奶氣還沒消!」賈老二聳聳肩道:
「小老兒若是粉身碎骨,有誰來當雲龍山莊的總管?」
史琬撇撇嘴道:
「快說,怎麼會跳崖的呢?」
「是、是、小老兒說!」
賈老二就把王天榮、王貴把自己逼上一處絕頂,自己無路可逃,就跳下絕崖,詳細
說了一遍。
史琬看看大哥,不信的道:
「大哥,賈總管的武功到底如何呢?」
徐少華笑道:
「這個愚兄也不大清楚,有時好像很高,有時又好像不高。」
「對、對。」
賈老二接口道:
「小老兒酒喝足了,膽氣一壯,就覺得什麼都不怕,只要什麼都不怕,武功就高了,
如果沒得酒喝,遇事就會膽怯,膽一怯,就不敢和人動手,自己也覺得很窩囊。」
史琬哼道:
「爹叫你去當掌櫃,王天榮、王貴敢在半途裡要殺你,當真膽大妄為已極,賈老二
要是真的跳崖死了,我怎麼向大哥交代呢?」
「就是咯!」賈老二道:
「小老兒好歹總是雲龍山莊的總管,這樣,咱們明天到廬州去,非好好的整整這兩
個小子不可!」
一面朝徐少華道:
「少莊主,你們明天上長安居去,只當不知小老兒跳崖之事,叫人去叫掌櫃,等王
老八、王老十來了,就問他們怎麼不見小老兒,看他們怎麼說?」
史琬問道:
「後來呢?」
賈老二嘻的笑道:
「你最好如此如此,保管嚇得他們三魂出竅!」
史琬童心未泯,聽得咭的笑出聲來,點著頭道:
「好,就這麼辦。」
徐少華道:
「賈總管為什麼要這樣嚇唬他們呢?」
賈老二道:
「這是我佛如來說的『降伏其心』,這樣才能把王老八、壬老十收伏,以後就不敢
再有二心了。」
第二天中午,長安居門口,來了五匹駿馬。
胡老四、余老六兩人合騎一匹,到得酒樓門前,兩人迅快的一躍下馬,余老六替徐
少華攏住馬頭。
胡老四就大步走入店堂,朝坐在櫃後的帳房先生喝道:
「快收拾一問雅室,咱們少莊主來了。」
那帳房看胡老四吃喝的神氣,顯然來了貴介公子,連聲應「是」,就吩咐夥計趕快
去收拾了一間雅室。
接著徐少華、紀若男、史琬、藍如風一起走了進來,最後則是余老六,一看就知是
這幾位公子的隨從武師。
一名夥計趕忙哈著腰道:
「公子爺們請到雅室坐。」
胡老四喝道:
「你還不走在前面領路?」
那夥計唯唯應「是」,立即走在前面。
胡老四跟在他身後,登上樓梯,走到雅室門口,才腳下一停,抬著手道:
「少莊主請。」
徐少華舉步走入,紀若男、史琬、藍如風相繼走入,余老六也在門口站停了下來。
來了貴客,夥計們自然特別巴結,一個送上面中,另一個就沏了茶送上。
史琬道:
「夥計,你去叫帳房上來。」
夥計答應一聲,匆匆退下。
接著那個又高又胖的王帳房走了進來,他自然認得,連忙哈著腰道:
「原來是史公子、徐公子來了……」
史琬沒待他說下去,就道:
「你給我快去請掌櫃來。」
王帳房連聲應是,退了出去。
幾人端起茶碗,剛喝了一兩口,就聽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及門而止,接著門簾挑處,
走進來的正是王天榮、壬貴兩人!
王天榮走到前面,拱拱手道:
「在下兄弟見過徐少莊主、史公子、藍公子……」
他們不認識紀若男,只是朝他拱了拱手,算是招呼了。
徐少華站起身,含笑道:
「原來王大哥、壬大哥也在這裡,真是巧極,快請坐。」
一面給他們引見了紀若男,說道:
「他是千毒谷的紀少谷主。」
王天榮、王貴聽得吃了一驚,連忙朝紀若男抱抱拳道:
「原來是紀少谷主,在下兄弟久仰。」
史琬叫道:
「夥計。」
一名夥計趕忙摹簾走入,躬躬身道:
「公子爺不知有何吩咐?」
史琬道:
「我要王帳房去請掌櫃來,怎麼還不來呢?」
那夥計聽得一怔,望望王天榮二人,說道:
「掌櫃不是……已經來了嗎?」
史琬道:
「幾時來了?」
王天榮連忙站起身,雙手抱拳,說道:
「回史公子的話,這裡的正副掌櫃,仍是在下兄弟兩人。」
那夥計眼看沒事,就悄悄退出。
史琬問道:
「賈總管呢?爹不是要他來擔任掌櫃的嗎?」
王天榮道:
「賈總管……他……」
史琬急問道:
「他怎麼了?」
王夭榮道:
「他已經死了。」
「死了?」史琬問道:
「他怎麼死的?」
「事情是這樣……」
王天榮囁嚅的道:
「那天中午咱們路過舒城,賈總管約咱們上酒樓吃酒,大概多喝了幾杯,經過花字
岡石橋,一個跟斗從橋上栽了下去,那裡水勢湍急,咱們只看到他雙手亂劃,就滅了頂,
連搶救都來不及……」
徐少華問道:
「你們沒有打撈嗎?」
王天榮道:
「在下兩人都不識水性,後來找來幾個當地居民打撈,也沒撈到。」
「我不信。」史琬哼道:
「一定是你們嫉妒他,把他推下水去的。」
王天榮脹紅了臉,忙道:
「公子明鑒,在下兄弟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決不敢把賈總管推下水去,他真的是
喝醉了墮水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55:22
史琬哼道:
「你們有沒有報告過爹?」
「早已報上去了。」王天榮道:
「就是莊主下的令諭,要在下兄弟繼續留在這裡的。」
史琬道:
「賈總管死了之後,你們有沒有超度過他?」
王天榮一愣道:
「這個在下兄弟倒是沒有想到……」
「這就對了!」
史琬道:
「昨晚我就夢見賈總管,他說是被你們兩個逼死的,身邊沒有買酒的錢,我說給大
哥聽,大哥還不相信,如今看來,真是賈總管托夢給我了!」
她這句「他說是被你們兩個逼死的」,聽得王天榮、王貴兩人臉上都變了色。
藍如風道:
「三哥,我們趕了半天的路,大家肚子都餓了,先要廚下送吃的來吧!」
王天榮巴不得有人打岔,把這件事岔過去,急忙站起身,叫道:
「來人呀!」
一名夥計就應聲走入。
王天榮吩咐道:
「快去叫廚下把拿手的菜做上來,要快些!」
那夥計答應一聲,立即轉身退出。
王天榮道:
「在下立時叫人去請城裡的和尚給賈總管誦經超渡。」
「用不著。」史琬道:
「我們今晚要在這裡過夜,叫帳房給我們預備幾間上房。」
王天榮連連點頭道:
「這個現成的。」
史琬道:
「我們吃過午飯,就在這一間房裡,放上幾盤酒菜,祭奠賈總管,我們也給他行個
禮,他說身邊沒有買酒的錢。
你們就給他準備五千兩銀票,他是個酒鬼,你們多給他斟上幾杯,賠個禮,這場冤
業也可以解了。」
徐少華聽她說得和真的一樣,心裡暗暗好笑。
王天榮連聲應「是」,說道:
「公子吩咐,在下兄弟一定遵辦,這五千兩銀票,也要真的嗎?」
「自然要真的。」史琬哼道:
「你們兩個五萬兩也拿得出來,五千兩算得什麼?」
「是、是。」王天榮道:
「只是銀票是銀號裡開出來的,如果用火燒了,豈不白白便宜了銀號嗎?」
史琬道:
「我說出來的話,你想打折扣?」
王天榮道:
「不敢,在下不敢!」
正說之間,兩名夥計已經陸續送上菜來。
王天榮道:
「四位公子請上坐。」
徐少華抬頭朝門口叫道:
「胡老四、余老六,你們也進來,一起吃吧!」
胡老四、余老六應聲走入。
大家落坐之後,王天榮、王貴坐在下首作陪。胡老四、余老六在幾位公子面前,公
子們都不喝酒,他們自然也不敢喝了。
長安居廚司拿手的菜餚一盤接一盤的端上來,大家也就吃飯了。
飯後由王夭榮陪同徐少華等四人到上房休息。
壬貴卻留下來,指揮夥計就在這間雅室裡設起賈老二的靈位,放上燭台香爐,並要
廚下做了幾式菜看,和一副杯筷,一大錫壺陳年花彫。再要帳房去銀號開了一張五千兩
的銀票,一起放到桌上。
等一切都齊備之後,才叫夥計去上房請徐少華等人前來行禮。
就在此時,王貴突然聽到耳邊有人嘻的笑道:
「壬老十,看來你比王老八夠朋友多了!」
這是賈老二的聲音!
王貴猛覺心頭機伶伶的一顫,好像有一陣陰風吹到身上,全身毛孔都隨著豎了起來,
腳下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
他還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青天白日,哪會有鬼?
但他目光一動,剛才明明放在桌上的那張五千兩銀子銀票已經不見了!屋中沒有第
二個人進來過,銀票竟然會不翼而飛!
壬貴趕緊拭拭眼睛,再定睛看去,上首倒滿了酒的杯子也已空了。
他只覺背脊骨透著涼氣,手心也沁出了冷汗,一個人幾乎驚詫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差幸門簾掀處,王天榮領著徐少華等人走人。
王天榮是這裡的正掌櫃,走在最前面,但當他掀簾跨入的一剎那,憋見供桌上首一
張椅子上蹲著一個人!
那不是賈老二還有誰來?他和生前一樣,聳著肩,笑嘻嘻的望著自己!
王天榮膽子再大,也不由得大叫一聲:「有鬼!」
轉身要待退出,他身後的徐少華正好跨人,差點撞個滿懷!
徐少華奇道:
「王大哥,你怎麼了?」
王天榮趕緊定了定神,再凝目看去,椅上哪有賈老二的影子?一時只當眼花,臉色
發青,忙道:
「沒……沒什麼。」
話剛出口,耳邊突聽有人嘻的笑道:
「王老八,你不用害怕,跟我老人家多磕幾個頭,不就沒事了嗎?」
王天榮自然聽得出那是賈老二的聲音,世上真有鬼魂,他只覺渾身發冷,不迭的朝
上首打著拱道:
「賈總管,你老請用酒菜,小的點上香燭,給你老人家磕頭。」
史琬冷冷的道:
「王大哥,你是跟賈老二在說話,他聽得見嗎?」
「他……老人家聽得見的。」王天榮結結巴巴的道:
「他……他老人家已經來了,兄弟……剛才還……還看到他老人家蹲在椅子上。」
壬貴忙道:
「是的,賈總管是來了,剛才放在桌上的那張銀票,也是他老人家收去了。」
徐少華、史琬等人聽他們說得活靈活現,心中暗暗奇怪,這間雅房,總共也只有這
麼大,王天榮說他看到了賈老二,但屋中哪有什麼人影?
徐少華忍不住抬目朝樑上望去,這一望,他心裡就明白了。
原來這座酒樓,是一個大敞廳,裡首雖然間隔了四五間雅房,但上面只到大梁為止,
樑上距離屋瓦,還有數尺高一大截是空的。
以賈老二的身手,一上一下不過眨眼間事,憑王天榮、王貴自然看不清楚了。
這時王天榮已經點起香燭,虔敬的道:
「徐少莊主,你來上香吧!」
史琬哼道:
「賈老二是給你們兩個逼死的,這桌酒菜,是你們給賈老二賠禮的,自然要由你上
香磕頭,我們只是陪祭罷了。」
王天榮就是怕聽「賈老二給你們兩個逼死的」這句話。當著賈老二的鬼魂,提起舊
事來,不是會觸起賈老二的舊恨?
他連忙小聲道:
「史公子,你不用說了,在下這就上香,其實他……老人家不是咱們逼死的,是……
是落水死的……」
一面連忙拿著香朝上首虔敬的拱手過頂,拜了拜,才插到香爐之中,然後屈膝跪下,
連連叩頭,心中卻默默的禱告著:「賈總管,你老大人不計小人過,咱們兄弟原也只是
奉命試試你老武功的,並不是真的要殺你,你老卻突然跳下懸崖……」
他只是默默的在心裡說著,當然沒說出口來,但就在此時,怪事發生了!
放在上首的一把錫壺,卻突然憑空飛了過來,一下砸在王天榮的肩頭!
王天榮正在磕頭的人,只覺「肩井穴」突然一麻,全身如同針扎一般,再也動彈不
得,同時耳邊又響起賈老二的聲音。
嚴厲的道:
「王老八,你要跟少莊主、史公子說實話,再有半句謊言,小老兒就要你的命。」
錫壺明明裝滿了酒,但飛過來撞上王天榮肩頭,再砰的一聲掉落地板,卻變成了一
把空壺!
這一下,連徐少華、紀若男、史琬、藍如風四人也看得不由一怔,沒有人影,酒壺
就會憑空飛起,砸在王天榮的肩頭,這一手豈不高明已極!
王貴看得更是膽戰心驚,差點失聲驚叫!
王天榮卻已殺豬般叫了起來,伏在地上,顫聲道:
「我說,我說,你老人家饒命……」
史琬怒聲道:
「原來賈老二果然是你們逼死的,你還不從實說來?」
壬貴想不到賈老二的鬼魂真會這般顯靈,要想奪門逃出,只走了一步,突覺身上一
涼,四肢就再也不聽使喚!
王天榮伏在地上,以求饒的口吻,說道:
「賈總管,你老在天之靈,一定會知道的,在下兄弟當日並不是真的要殺你老。
那是奉命行事,不過要試試你老武功如何罷了,沒想到你老竟會突然往山上跑,一
下就往懸崖跳了下去。
實在是在下兄弟怎麼也想不到的事兒,你老是明白人,在下兄弟該死,對不起你老,
但你老人家千萬不能向在下索命……」
史琬聽他說出「奉命行事」,心裡立時明白,這是爹授意他們的了。
徐少華心裡更明白,史怕父因後山被人放走師傅(乙老人家)以為是賈老二干的,
所以要王天榮、王貴在半路上試試賈老二的武功。
是賈老二逗著他們往山上跑,看到懸崖,才故意往下跳的。
王天榮話剛說完,只覺一陣陰風拂面,賈老二已經直挺挺的站在面前,他心頭一害
怕,喉嚨咯咯作響,一個人幾乎要昏了過去。
只是嘶聲叫喊著:「你老饒命,你老饒命……」
賈老二尖著聲音道:
「以後你們還敢對小老兒無禮嗎?」
王天榮伏在地上,腰也直不起來,口中沒命的道:
「小的以後不敢了,你老就饒了小的一命吧!」
賈老二回過頭去,瞪著王貴道:
「你呢?」
壬貴四肢都不能動彈,驚恐過度,一個人也像夢魔一般,直著脖子道:
「小的以後天天給你老上香叩頭,只要你老饒命,我生第一個兒子,就過繼給你老
做孫子,傳你老的香煙……」
王天榮連忙搶著道:
「我生了兒子,也過繼給你老做孫子,好傳你老的香煙,你老總可以饒了我們吧!」
賈老二哼道:
「傳你們頭的香煙,我老人家會要你們的狗雜種做孫子?」
王天榮急道:
「那你老要我們做什麼,只管吩咐,小的無不遵命……」
賈老二道:
「我要你們的命。」
提起一腳,朝王天榮肩頭踢去,王天榮砰然一聲仰天跌翻,就閉過氣去。
賈老二又轉身朝壬貴走去。
壬貴原已被制住了穴道,眼看賈老二朝他走來,心頭一怖,雙腿發軟,也「咕咚」
一聲跌倒在地。
賈老二聳聳肩,朝徐少華等四人裂嘴一笑道:
「這兩個小子膽小得很!」
藍如風抿嘴笑道:
「他們是把你當作了真鬼,才會嚇昏過去。」
紀若男笑道:
「賈總管,你裝作得真像,如果我們不明就裡,也會被你嚇上一大跳呢,人嚇人,
真會嚇死人的。」
徐少華道:
「賈總管,你制了他們穴道,快替他們解開了吧!」
賈老二聳聳肩道:
「小老兒踢他的一腳,早就給王老八解開穴道了,壬老十腳彎上的穴道,也在他跌
下去的時候解了,他們只是膽子小嚇昏的。」
說著,走上一步,又朝兩人重重的踢了兩腳,喝道:
「好了,你們還不起來?」
王天榮、壬貴只覺身上被人重重的踢了一腳,果然立即痛醒過來,雙目一睜,就看
到賈老二依然站在徐少華等人的身邊,心頭余怖猶在!
史琬喝道:
「你們還不起來,賴在地上裝死?賈總管真要是被你們逼死的,我早就拔劍結束你
們性命了,還等到現在嗎?」
王天榮、壬貴聽出她的口氣,好像賈老二沒有死,口中應著「是」,從地上爬了起
來。
賈老二笑嘻嘻的聳著肩道:
「王老八、壬老十,只要你們以後乖乖的聽我小老兒的話,既往不咎,也不用把兒
子過繼給我當孫子了。」
王天榮睜大眼睛,說道:
「賈總管,你老真的沒死。」
賈老二嘻嘻一笑道:
「小老兒如果這麼容易死,還叫什麼酒鬼?哼,不是小老兒吹牛,酒越喝得多,身
子就越輕!
千丈懸崖,算得了什麼?小老兒不過把它當門檻一樣,跨過去,跨過來,方便得
很!」
王貴吁了口氣道:
「但你老差點把咱們嚇死了!」
王天榮、壬貴一齊抱著拳同聲道:
「賈總管,在下兄弟服了你老啦,只要你老吩咐,在下兄弟火裡水裡都去。」
「行!」賈老二道:
「你們以後就是雲龍山莊的人,一心一意跟隨少莊主打天下,包你們揚名立萬,吃
不了虧。」
紀若男道:
「賈總管,你說這裡事了,就要……」
「小老兒知道。」
賈老二沒待她說下去,就搖著手道:
「好在路並不遠,今天大家在這裡好好歇上一晚,養足精神,才能辦事。」
紀若男道:
「你不知道,千毒谷離這裡還遠得很!」
「小老兒知道!」
賈老二笑道:
「路遠沒有關係,小老兒會縮地之術,你們總聽說過從前有個叫費長房的,跟他師
傅壺公學本領,師傅問他想學什麼?
他說想看看大千世界,他師傅就教他縮地術,想去哪裡,一縮就到,小老兒就會這
玩意兒,千把裡路,就像跨門檻一樣!」
史琬好奇的道:
「真的?」
賈老二聳著肩道:
「小老兒騙你們作甚?」
藍如風道:
「我不信。」
史琬道:
「四弟,賈總管古古怪怪的,說不定真的會呢!」
藍如風道:
「那你縮給我們看看?」
賈老二道:
「小老兒說過,今晚大家好好睡一覺,明天一早,小老兒就可以作法給你們看了。」
說話之間,王貴已要夥計撤去燭台、菜餚、沏了一壺茶送上。
賈老二朝王天榮、王貴兩人說道:
「這裡沒你們的事了,出去休息一回吧!」
王天榮、壬貴是老江湖了,只當賈老二有話要說,自己兩人不便留在這裡,就依言
辭出。
紀若男問道:
「賈總管,明天一早,我們真的可以到千毒谷嗎?」
「這還假得了?」
賈老二指著鼻子說道:
「明天一早,少谷主若是見不到谷主,你可以請少莊主作證人,罰小老兒一輩子不
喝酒。」
徐少華聽得半信半疑,說道:
「賈總管這麼說,也許是真的了。」
藍如風道:
「大哥,你也相信?」
徐少華笑道:
「賈總管把喝酒看得比命還重要,寧可讓你砍他的頭,也決不肯把毫無把握的事情,
和人打賭,罰他一輩子不喝酒的,從這一點看來,也許他說的不假了。」
「嘻嘻!」賈老二搖頭晃腦的道: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小莊主也,小老兒要是沒有把握,怎麼會說出罰我一輩子不
喝酒的話來?」
「哦!」史琬忽然哦了一聲,好似想起什麼來了,說道:
「賈總管,你要十天不准喝酒,還記得嗎?」
「小老兒記是記得。」
賈老二陪著笑道:
「好姑奶奶,不過今天情形有些特殊,你就放小老兒一馬,從明天算起好不?」
史琬道:
「為什麼?」
賈老二道:
「明天一早,小老兒要施縮地術,今晚不喝酒,明天就打不起精神來,法術就會失
靈。」
紀若男道:
「三弟,他明天要施法術,那就放他一馬吧!」
史琬哼道:
「好吧!」
賈老二喜形於色,連忙唱了個諾道:
「那就多謝兩位姑奶奶了,嘻嘻,今天在這裡,是喝王老八、王老十的,小老兒不
喝他十壇,也要喝他個六七壇才過癮?」
藍如風道:
「你別喝得爛醉如泥,明天一早叫都叫不醒。」
「不會、不會!」賈老二忙道:
「小老兒頭腦是越喝越清楚的。」
一面拱拱手道:
「少莊主你們坐一會,小老兒出去一下。」
說完一溜煙的溜了出去。
史琬道:
「這酒鬼一定是找王天榮、壬貴喝酒去了。」
回頭朝徐少華問道:
「大哥,賈總管真的會縮地術?」
徐少華笑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看他好像蠻有把握似的,他喜歡賣弄,說不定已經胸有成
竹。」
不多一會,夭色漸漸昏暗下來,夥計點上了燈,接著就在八仙桌上擺好杯筷,王天
榮、王貴一起走入,夥計就陸續送上酒菜。
史琬問道:
「賈總管呢?」
王天榮忙道:
「賈總管躲在廚房裡喝酒,不肯上來,說少莊主四位今晚用過晚餐,務必早些休
息。」
史琬道:
「真是酒鬼。」
王貴笑道:
「賈總管這一陣工夫,已經喝了兩壇了呢!」
徐少華道:
「他已經在喝酒了,咱們就不用管他了,大家就入席吧!」
晚餐之後,大家又坐了一回,也就各自回房休息。
快近初更,徐少華、紀若男、史琬、藍如風四人,都在睡夢中被叩門聲音吵醒,不
約而同的披衣起床,開出房門。
只見賈老二像大馬猴似的站在走廊上,笑嘻嘻的道:
「少莊主、少谷主,大家都起來了就好。」
史琬氣鼓鼓的道:
「賈老二,你是不是喝醉酒了,這時候把大家吵醒,你有毛病?」
賈老二壓低聲音,陪著笑道:
「小老兒是來叫你們的,咱們該上路了。」
徐少華問道:
「這時候到哪裡去?」
「夜行人咯,自然要夜裡才出發。」賈老二道:
「這時剛好初更,快一點,二更不到就可以到了。」
史琬問道:
「你要咱們去哪裡呢?」
「自然是熟地方。」賈老二道:
「只有紀少谷主沒有去過。」
紀若男道:
「不是去千毒谷嗎?」
賈老二道:
「不是。」
藍如風道:
「那我們去做什麼?」
「噓!」賈老二道:
「法不傳六耳,這件事要辦得十分機密,大家到了地頭,就會知道。」
接著催道:
「咱們快些下去,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王老十都已在後院等著呢!」
史琬埋怨道:
「賈老二,你實在不是好總管,寒冬臘月,早些和大家說初更就要出發,大家就不
用睡了,這樣從熱被窩裡起來,你說有多冷!」
賈老二縮縮頭陪著笑道:
「我的姑奶奶,大家如果不睡,人家就會知道咱們晚上行動了。」
史琬一怔道:
「有人盯著我們下來嗎?」
賈老二嘻的笑道:
「有是有兩個,不過他們已經睡熟了。」
徐少華道:
「我們那就走吧!」
賈老二兩顆鼠目一轉,說道:
「今晚這一,行動,小老兒是軍師,大家都得聽小老兒的將令,不得有誤,到了那
裡,不准多問,大家都要記著。」
史琬道:
「好像很神秘!」
「沒錯!」賈老二道:
「今晚咱們是一支奇兵,自然神秘得很。」說到這裡,就揮動右手,說道:
「好了,咱們走吧!」
當先朝樓下走去。
徐少華等四人跟著他下樓,再由長廊折入後院,只見小天井中果然悄無聲息的站著
四個人,那自然是王天榮、壬貴、胡老四、余老六了。
他們果然勁裝跨刀,一副夜行人的打扮,等待出發。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56:17
第29章
賈老二隻朝他們打了個手勢,就身形一弓,活像一隻老鼠,嗖的一聲凌空撥起,縱
上牆頭,一閃身就不見了。
大家跟著他縱身躍起,越過圍牆,落到外面。
史琬問道:
「喂,賈老二,我們不騎馬去嗎?」
賈老二回頭道:
「夜行人怎麼能騎牲口?咱們又不是中了狀元,要遊行御街,讓大家都來看?」
藍如風道:
「那你該施縮地術了。」
「嘻嘻!賈老二裂嘴道:
「小老兒早就施了法術,不然,怎麼會把千里外的人,攝到眼前來?」
紀若男心中一動,問道:
「你說爹真的來了?」
「咄!」賈老二咄了一聲道:
「小老兒剛才說過,行軍不准多問,你們這樣七嘴八舌問個沒完,豈不耽誤了時間?
快隨我走。」
話聲一落,就像袋鼠般一路跳躍而去。
徐少華知道賈老二生性滑稽突梯,說話好像沒有準頭,隨口胡謅,其實卻沒一句不
准的。
今晚這一行動,看來必然有著一件大事無疑,因此並沒有多問,只是展開輕功,一
路跟了下去。
紀若男、史琬、藍如風三人,自幼即由乃父親自傳授,家學淵源,輕功自然不弱,
還可以勉強跟得上。
王天榮、壬貴只是江湖上混出一點名堂來,武功本來就不甚高,只是和胡老四、余
老六在伯仲之間而已!
先前還以為賈老二還不如他們,這時大家展開腳程,才發現賈老二像袋鼠般一跳一
躍,看去並不快,但自己四人卻越來越被拋在後面,距離越拉越長,方知自己和人家差
得很遠了!
不過一個更次,前面幾人已經奔近桃溪!
史琬一提真氣,趕到大哥身邊,說道:
「前面就是桃溪了,賈老二到底要去哪裡呢?」
賈老二腳下忽然一停,回頭笑道:
「就是前面了,大家已經奔行了一個更次,就在這裡歇息一回好了。」
說完,就在路邊找了塊大石坐下。
史琬驚疑的道:
「你要去桃花娘娘廟?」
賈老二招呼著大家一起坐下,才笑嘻嘻的道:
「沒錯,咱們今晚就是找桃花娘娘去的,再有兩天,就過年了,順便也好給它上一
炷香,求一張簽,問問流年,要許願的,也可以許個心願。」
「你到底有什麼事?」史琬憤然道:
「正經話一句都不說。」
「我的姑奶奶你別生氣。」
賈老二聳聳肩道:
「小老兒也只是心血來潮,到這裡來碰碰運氣的,碰對了,大家就沒有白跑,碰不
對,也不過多跑了一趟路,對咱們也沒有什麼損失。」
史琬氣道:
「你還不肯說?」
賈老二雙手一攤,說道:
「小老兒又不是神仙,你叫我怎麼說好?說出來了,如果不是這麼一回事,小老兒
不是要給你們罵死?說我胡說八道,異想天開,所以還是不說的好,碰上了,大家不就
明白了嗎?」
史琬氣道:
「大哥,你看賈老二,他簡直把我們當小孩子,又哄又騙,一句實話都沒有。」
賈老二搖搖頭,說道:
「小老兒說的句句都是實話。」
徐少華猜想賈老二一定有事,不然,不會要大家連夜趕來的,這就笑了笑道:
「賈總管也許胸有成竹,他不和大家明說,大概還不到時候。」
「對、對!」賈老二連連點頭道:
「少莊主說得沒錯,小老兒在沒出發前,早就說過,大家不准多問,這是軍令。」
這時王天榮、壬貴、胡老四、余老六四人也趕來了。
賈老二招招手道:
「來、來、你們也坐下來休息一會,咱們就可以行動了。」
王天榮問道:
「賈總管,咱們要去哪裡呢?」
「又來一個多嘴的。」
賈老二指指自己鼻樑,說道:
「今晚我是指揮大軍的軍師,連少莊主他們都不知道要去哪裡?你們只要聽令行事
就好。」
從現在起,誰都不准多問,尤其進入對方陣地,那是一句都不准說了。
從前諸葛亮行軍,只有銜枚疾走,哪有人說話的?幾十萬大軍,如果你一句,他一
句,說起話來,那不是幾十里外都聽到了?」
史琬撇撇嘴道:
「你是諸葛亮?」
「小老兒是狗頭軍師。」賈老二嘻的笑道:
「但狗頭軍師也總歸是軍師呀!」
大家坐歇了一會,賈老二又開口了:「好了,現在大家來聽軍令,從前諸葛亮出兵,
總是兵分兩路,這叫做一奇一正。
正是正面對敵,另一路就是奇兵,今晚咱們也要兵分兩路,有奇有正,正面一路,
是由少莊主當主帥。
加上小老兒的狗頭軍師,和史琬史將軍,兩名偏將胡老四、余老六,咱們是從正面
進去,那就不用小老兒面授機宜了。」
說到這裡,嚥了一口口水,又道:
「現在請紀若男將軍、藍如風將軍,你們兩位隨我來,小老兒要面授機宜……」
說完,站起身,朝前走去。紀若男、藍如風依言跟了過去。
史琬道:
「賈老二倒真還煞有介事!」
徐少華道:
「賢弟可別小覷了他,我想他心裡一定早就有了計較。」
這時只見賈老二和紀若男、藍如風三人走到兩三丈外,都已蹲下身去。賈老二從身
邊不知取出一件什麼東西,交給了藍如風,藍如風立即收入袖中。
接著賈老二又從懷裡取出一張折疊的紙條,交給了紀若男,然後又和兩人交頭接耳
的說了一陣。
紀若男、藍如風只是點著頭。
賈老二才和兩人站起身,一齊走了過來,朝王天榮、壬貴兩人說道:
「王老八、壬老十,你們兩個是偏將,跟定紀、藍兩位將軍,聽他們的就是了。」
王天榮如今對賈老二叫他「王老八」,已經不敢再怒惱了,兩人同時抱抱拳道:
「未將遵命。」
賈老二得意的嘻嘻一笑,甩著大袖,朝徐少華拱拱手道:
「少莊主請,咱們該出發了,小老兒帶路。」
說著,果然又搶著走在前面,像大馬猴似的,一顛一顛的朝著沿溪一條石板路奔去。
徐少華、史琬、胡老四、余老六趕緊跟了下去。
這一路,果然是往桃花娘娘廟來,可見桃花娘娘廟必然有著蹊蹺。
史琬對這座桃花宮,可以說印象極壞。
爹把桃花女萬仙姑請到絕塵山莊去,待以上賓,萬仙姑和爹的神情,自己豈會看不
出來?
自從娘過世之後,爹雖沒續絃,但分明是給萬仙姑這妖女迷住了,這也就是自己負
氣出走的原因了。
這話她只是放在心裡,連大哥也沒說。
今晚賈老二要大家到桃花宮來,正趁她的心願,待會如果一旦動手,真恨不得一把
火把桃花宮燒了。
只有跟在後面的胡老四、余老六,心裡就像十六八隻吊桶,一上一下,怦怦不安!
桃花宮可不是等閒的地方,宮主秦妙香(桃花女萬仙姑門下)手下,有十六金甲武
士,和三十六天龍、三十六火齊,個個都武功高強。
憑自己一行九個人,又分成一明(正)一暗(奇)兩路,居然來夜闖桃花宮,那真
是以少擊多,這不是拿性命開玩笑?
一行五人賈老二仍然走在最前西,雖然掩掩藏藏,但還是跑得很快。他說過他是探
路的,他要後面四人和他保持一段距離。
因此徐少華、史琬就比他落後了二丈光景。
這一段路,漸漸深入桃林,現在離桃花宮愈來愈近,卻一直並未遇到有人攔阻。
桃花宮在江湖上獨樹一幟,豈會毫無戒備?
徐少華如今功力精進,一路奔行之際,暗暗留神,就可發現桃花林中分明有人潛伏,
而且也可以聽到微弱的呼吸。
但這些人卻始終隱伏如故,沒有移動過一步。
徐少華暗暗笑了,這是賈老二故技重施,在他顛著雙腳掩掩藏藏的經過之時,不知
使了什麼手法,把這些人全制住了。
現在賈老二在石砌的平台下面停了下來。
等徐少華、史琬兩人走近,悄聲說道:
「咱們現在要進去了,依然由小老兒探路,你們要跟小老兒保持兩三丈距離。
第一進是不會有人的,第二進是總管侯如海發號施令的地方,為了配合咱們另一路
奇兵,必須把侯如海這老小子引出來。
這件事,小老兒會做的,少莊主兩位進入第二進之後,務必找個地方先隱藏起來,
別露了形跡,沒有小老兒招呼,不可出來。」
接著又朝胡老四、余老六兩人說道:
「你們兩個繞到東首圍牆下去,聽到圍牆裡面有人拍掌,就可以翻牆進來了。」
胡老四、余老六各自點著頭,就悄悄朝東首圍牆外繞了過去。
賈老二道:
「好了,咱們進去吧!」
領先走上平台,越過石牌坊,一直走到桃花宮前面,才身形一弓,嗖的一聲,躍上
門樓,一閃而沒。
史琬看得暗暗奇怪,賈老二真當沒把桃花宮的人放在眼裡,夜行人哪有這麼大模大
樣走近人家大門口才縱身躍起的?
她不知道門樓上有兩個人早已被賈老二制住了。
徐少華、史琬也相繼縱起,躍上門樓,看到賈老二站在第一進大殿屋脊上,朝自己
兩人打著手勢,朝第二進掠去。
兩人立即跟了過去。
賈老二已經掠到東首廂房的屋脊上招著手,等兩人掠近,就以「傳音入密」說道:
「你們伏在這裡,不可出聲,小老兒要下去了。」
說完,身形一晃,便已不見。
接著只聽一陣「梯梯他他」拖著鞋後跟的腳步聲,從東首圓洞門外傳來!
原來他是故意退出去,又從圓洞門進入,再由走廊走上天井,這時正走在天並上,
朝迎面正屋走去。
如果第二進住了人的話,光是這一陣「梯梯他他」拖著鞋後跟走路的聲音,就會驚
動屋裡的人了。
賈老二卻並不止此,他跨上石階探頭探腦,東張西望的,尖沙著喉嚨「咦」了一聲,
說道:
「奇怪,桃花娘娘廟怎麼會一個人都沒有,難道侯總管不在這裡?」
他話聲方落,突聽身後響起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說道:
「你找侯某有什麼事?」
「嘩!」賈老二嚇了一跳,驚叫出聲中,一個踉蹌往前衝了出去,前額差點撞上雕
花長門。
然後轉過身來,一眼看到侯如海,不覺埋怨道:
「哈,侯總管,你這是存心嚇唬小老兒,人嚇人,是要嚇死人的。」
侯如海臉上不見一絲笑容,一雙精光熠熠的眼睛一霎不霎盯著賈老二,森冷的道:
「賈老二,你是怎麼進來的。」
「侯如海。」
賈老二一下湧上氣來,他瞪起一雙鼠目,望著侯如海,吼道:
「我賈老二多少也是雲龍山莊的總管,江湖上人見了小老兒誰不稱我一聲賈總管?
你侯如海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連這點禮數都不懂?
我口口聲聲叫你侯總管,你倒一點也不客氣,就直呼我賈老二,不說我賈老二總是
比你癡長幾歲。
就拿總管來比,你侯如海不過是桃花娘娘廟廟祝手下的總管,也不能和我雲龍山莊
的總管比呀!」
侯如海依然臉色陰沉,哼了一聲道:
「我是問你怎麼進來的?」
「我怎麼進來的?」
賈老二瞪著鼠目道:
「小老兒自然是大搖大擺走進來的了,這裡又不是皇宮,就算皇宮,小老兒也一樣
大搖大擺的進出自如,想當年……」
「好了!」侯如海不耐的擺了下手,說道:
「賈總管三更半夜到桃花宮來,不知有何貴幹?」
「這還差不多。」
賈老二扳回了面子,就聳聳肩笑道:
「小老兒夜裡來找你侯總管,就是為了不讓人知道。」
侯如海哦道:
「這麼說賈總管是有機密見告了?」
「不是小老兒有機密奉告。」賈老二湊上一步,說道:
「小老兒是想跟侯總管打聽一個人來的……」
侯如海問道:
「你要打聽的是什麼人?」
賈老二道:
「丐幫的獨眼龍甘逢春,不知侯總管有沒有他的消息……」
說到這裡,拖長語氣,雙眼望著侯如海,像是在等他的下文。
侯如海是個城府極深的人,喜怒不形於色,你自然休想從他臉上看得出什麼?聞言
微哂道:
「獨眼龍甘逢春是丐幫的右護法長老,咱們桃花宮怎麼會有他的消息?」
「沒有他的消息?」賈老二搔搔頭皮,說道:
「這麼說,他沒有到這裡來了?」
侯如海問道:
「賈總管還有什麼事嗎?」
「哦、哦!」賈老二又道:
「那麼小老兒再跟侯總管打聽一個人。」
侯如海道:
「誰?」
「九毒寡婦閻九婆。」賈老二陪著笑道:
「不知她有沒有來過?」
侯如海大笑道:
「賈總管今晚怎麼了?閻九婆乃是千毒谷的左護法,怎麼會到敝廟來?」
「這就奇了!」賈老二搔著頭皮,自言自語的道:
「這兩個人一個也沒來,他們會到哪裡去了呢?」
說完朝侯如海拱拱手,歉然道:
「真不好意思,小老兒打擾了。」
正待轉身。
侯如海冷聲道:
「賈總管請留步。」
賈老二依然拱著手,陪笑道:
「對不起,這裡沒有這兩個人的消息,小老兒還得到別的地方去打聽,那就少陪
了。」
說完,又想走了!
侯如海沉聲道:
「賈老二,你給我站住!」
「咦!」賈老二一怔,咦道:
「侯如海,你這是做什麼?」
侯如海濃哼一聲道:
「桃花宮雖然只是一座小廟,但你說來就來,說去就去,未免太容易了吧?」
賈老二霎著一雙豆眼,似懂非懂的道:
「小老兒已經跟你說過對不起了,還要怎的?莫非你要把小者兒捆起來不成?」
侯如海道:
「侯某想聽你說說怎麼會想到向侯某來打聽獨眼龍甘逢春和閻九婆消息來的?」
「哦!小老兒也只是胡亂猜猜而已!」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因為他們一個叛離了丐幫,一個叛離了千毒谷,一時之間,江湖上沒有落腳的地
方,只有這裡……
嘻嘻,桃花娘娘廟,在江湖上並不引人起眼,卻有一股不可輕視的實力,到這裡來
避避風頭,那是最理想的地方。」
「哈哈!」侯如海目中厲芒閃動,大笑道:
「賈總管果然不愧是雲龍山莊的總管,眼光有獨到之處,如果賈總管和咱們作對的
話,那就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危險人物!」
「好說,好說!」
賈老二聽他笑聲刺耳,臉上神色感到有些不安,連忙陪笑道:
「小老兒一點也不危險,嘻嘻,何況咱們也算是老朋友了,好了,小老兒不打擾
了!」
迅快的一個轉身,正待拔腳就走!
就在他堪堪跨下石級,瞥見東首圓洞門外,已有兩個人一前一後朝天井中走來,這
兩人前面一個正是九毒寡婦閻九婆,稍後一個赫然是獨眼龍甘逢春!
隱身在東廂屋脊上的徐少華、史琬聽了兩人的對話,心裡還在奇怪,賈老二沒根沒
據,怎麼會巴巴的跑來向侯如海打聽兩人下落的?
此時陡見九毒寡婦和獨眼龍果然在這裡出現,心頭更覺奇怪,不知賈老二如何會算
定兩人在這裡的?
這兩人的出現,情勢自然立即緊張起來!
賈老二一抬頭看到兩人,腳下不由自主的後退下了一步,口中咦道:
「你們……果然……會在這裡……」
閻九婆桀桀笑道:
「所以侯總管說你眼光有獨到之處了。」
「嘻嘻!」賈老二聳著肩道:
「小老兒也只是隨便問問的。」
他似是心頭有點發毛!
閻九婆續道:
「你也說對了,老婆子因江湖上一時之間,沒有落腳的地方,這裡並不引人起眼。
但如果賈總管這一走,消息傳出去了,這裡豈不就引人起眼了?看來賈總管確是一
個非常可怕的危險人物……」
她隨著話聲,一步步朝賈老二逼近過來。
獨眼龍甘逢春卻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提著右手,從右首抄來。
賈老二雙目不住的左右打量,尖著聲音道:
「好哇,侯如海,原來你們早就埋伏好了,要我來上當的。
哼,小老兒敢來,自然也早有安排,若是小老兒明天中午還不回去,那就證實閻九
婆和獨眼龍甘逢春都躲在這裡。
少莊主就會聯合丐幫、千毒谷的人手,和洪澤湖、形意門、六合門、武功門、淮陽
派的高手趕來這裡,嘿嘿,小老兒身為雲龍山莊總管,豈會連這點計謀都沒有?侯如海,
你要待怎樣?就看著辦吧!」
他雖是隨口胡謅,卻也不是毫無根據,洪澤門、六合門、武功門和雲龍山莊一向有
著深厚交誼,千毒谷、丐幫最近發生的事,自然也會和徐少華聯手。
他說的也不是完全空穴來風,侯如海陰沉的臉上,不禁微有猶豫之色。
只聽另一個尖沙聲音接著笑道:
「好個雲龍山莊總管,雲龍山莊早已變成了一堆瓦礫,你這總管就應該鑽到瓦礫堆
裡去擺威風才是!」
隨著話聲,又有一個人從西首圓洞門走了進來!
此人黑衣獨目,道人裝束,緊閉著嘴唇,臉色陰沉,一看就會使人感到他不是什麼
好東西!
徐少華乍睹此人,心頭驀然一動,暗道:
「苗道人!他居然也會在這裡出現,這真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一面朝史琬低聲說道:
「你在這裡別動,愚兄找他有事。」
話聲方落,人已一下落到苗道人的前面。
這一下身法實在太快了!
苗道人一身武功,也非弱手,但他只覺微風一颯,身前已經多了一個人影,他還沒
看清是誰,甚至連後退都來不及!
徐少華已落到他面前,冷聲喝道:
「苗飛虎,你還認識我嗎?」
苗飛虎直到此時,才迅疾後退一步,左目凝光,看清楚面前的青衫少年竟會是雲龍
山莊的少莊主徐少華。
一時不覺微微一愣,他不相信前後不過兩個月工夫,徐少華一身輕功,會高明到飛
落自己面前都看不清楚,這也許只是自己不加注意而已!
現在既然看清來的是徐少華,方纔這份驚懍不是多餘的嗎?他從喉頭發出咯咯冷笑,
陰沉的道:
「你是雲龍山莊少莊主,道爺怎麼會不認識。」
賈老二口中「唉」了一聲道:
「少莊主,你這下來作甚?小老兒只是要你作壁上觀的。」
「我有話問他/徐少華目光直注苗道人,冷然道:
「苗飛虎,我師傅是不是你劫持的?」
苗道人和他目光一接,只覺這年輕人兩道眼神,有如兩柄森寒利劍,令人心頭感到
寒意,但卻兀是不信這弱冠少年內功會有憑地深厚?
聞言嘿然道:
「你說聞天聲失蹤了?嘿嘿,你師傅失蹤,與道爺何關?你怎麼會想到是道爺把他
劫持了?」
他忽然想到徐少華是馬陵先生的門下,連他師傅都不過如此,徒弟哪會高出他師傅?
一念及此,先前的疑慮,不覺一掃而空!
徐少華道:
「因為我師傅失蹤那天,只有你在小酒店找過師傅,臨走之時,似是心有未甘,所
以你的嫌疑最大……」
「哈哈!」苗道人獨目炯炯,閃著厲芒,大笑道:
「就算道爺嫌疑最大,你又待怎樣?」
徐少華喝道:
「你說,是不是你劫持的?,」
苗道人不屑的道:
「是道爺劫持的,你打算如何?」
徐少華倏地逼上一步,急急問道:
「我師傅現在哪裡?」
苗道人冷笑道:
「聞天聲還活著。」
徐少華道:
「那很好,你快把我師傅放出來,不然,休怪徐某對你不客氣。」
苗道人怪笑一聲道:
「好小子,你口氣倒狂得很,當時要不是道爺掌下留情,留你一條小命,丁藥師就
是華佗轉世,也救不活你。」
「你……」徐少華突然問想起一連串的事來!
在他們說話之際,賈老二口中忽然哦了一聲,說道:
「小老兒想起來了!」
他急忙回過頭去,朝侯如海道:
「侯總管,你兩隻手伸出來給我瞧瞧?」
侯如海道:
「做什麼?」
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小老兒和你一起喝過酒,你給小老兒斟酒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你右手小指少了一
節對不?
如今又看到甘長老瞎了左眼,那位苗道人瞎了右眼,不禁使小老兒聯想起江湖上絕
跡已久一個可怕的門派來了。」
「賈老二,你的記性真好!」侯如海赫然笑道:
「兄弟右手小指,確實少了一節。」
閻九婆呷呷笑道:
「你要不要看看老婆子的左手?」
她大袖一振,伸出一隻雞爪般的左手,小指赫然也少了一節!
「我的天!」賈老二雙手抱頭,臉有驚慌之色,腳下後退了一步,尖聲道:
「你們會是……殘缺門……的人……」
侯如海深沉一笑道:
「賈總管,可惜你知道得太遲了!」
突然出手朝賈老二抓來!
「慢來,慢來!」賈老二身形一弓,慌慌張張的從旁閃出,雙手連搖,尖聲道:
「侯總管,有話好說!」
侯如海嘿然道:
「你後悔今晚不該闖進來的,對不?但你已經知道得大多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56:39
「不多、不多!」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小老兒還知道……」
他發覺說漏了嘴,急忙住口!
侯如海猛地跨上一步,喝道:
「你還知道什麼?」
閻九婆笑道:
「他跑不了的,讓他說出來動手不遲。」
「啊!沒……沒有什麼。」賈老二又連退了兩步,說道:
「小老兒沒有知道什麼了。」
侯如海喝道:
「你不說?」
「不、不!」賈老二哭喪著臉道:
「你方才說小老兒已經知道大多了,如果再說出來,我這條老命只怕要送在這裡
了。」
侯如海厲笑道:
「你還想活著出去嗎?」
賈老二一呆,伸手入懷,取出酒瓶,咕的喝了一口,才道:
「好,小老兒告訴你吧,我還知道你們……
嘻嘻,現在都投到一個人的手下去了,對不?不是小老兒吹牛,我和你們這位主子,
還是老朋友呢!」
侯如海神色一變!
閻九婆桀桀笑道:
「你說的倒是沒錯,但就算你是神君的老朋友,咱們有一條禁律,知道咱們秘密的
人,都不能留。
老婆子就是看在你和神君是老朋友的份上,給你一個全屍,這已經是對你賈總管特
別優待了。」
「你……在小老幾身上下了毒?」賈老二雙手在衣袖上一陣亂拍亂撣,然後退到東
首石階,一屁股坐了下來,說道:
「這麼說,小老兒就坐著等死吧!」
他又從懷中取出那個紫玉扁瓶,拔開瓶塞,咕咕的連喝了兩口酒。
閻九婆因已在他身上下了毒,毒發在即,也就不再去理會他了。
徐少華聽了苗道人的話,心頭不由一陣波動,他承認當日擊傷自己的一記「黑沙
掌」,是他下的手。
那麼他之所以要擊傷自己,而又留了分寸,其目的就是為了好讓爹把金縷甲脫給自
己穿。
爹身上沒有金縷甲,賊黨就有機會向爹下手,金縷甲在自己身上,他們才有機會可
以取去……
想到這裡,事情已十分明顯,這是賊人早有預謀的一連串行動!
從自己身上取去金縷甲,劫持師傅,殺害父親和雲龍山莊四十餘口命案,都和這苗
道人有關!
他眼中神光愈來愈盛,心頭殺機也愈來愈熾!
就在此時,突聽耳邊響起賈老二「傳音入密」的聲音:「嘻嘻,少莊主,他可不是
正主兒,心要冷靜,才能從他口中套得出話來!」
徐少華心頭一凜,目注苗道人冷然道:
「這麼說,我身上的金縷甲,也是你取去的了?」
苗道人沒想到他有此一問,一時不覺愣得一愣,才道:
「你怎麼會有此想法?」
徐少華道:
「不是你,還有誰?你當日用『黑沙掌』並沒將我擊死,就是為了好讓爹把金縷甲
給我穿了,在我身上,你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取到手,我這想法難道不對嗎?」
苗道人厲笑道:
「看來你果然聰明得很,只可惜你聰明反被聰明誤,這點你沒想到吧?」
徐少華強壓著一腔仇怒,哼道:
「你想殺我?」
苗道人大笑道:
「難道你還有活命的機會?」
「好!」徐少華切齒道:
「我爹和雲龍山莊四十餘口,也是你下的毒手?」
苗道人獰笑道:
「小子,你不會去問你爹嗎?」
突然揮手一掌,朝徐少華當胸印來,出手之快,如同電閃!
徐少華驟睹他一隻烏黑有光的手掌遞了過來,不覺目眥欲裂,喝道:
「果然是你!」
他今非昔比,豈會把你「黑煞掌」放在眼裡,右手五指一轉,就一把扣住了苗道人
遞來的右腕脈門。
再一用力,但聽「喀」的一聲,整隻手腕立被折斷。
苗道人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拍出的一記「黑煞掌」,會被人家輕易拿住,只覺腕骨折
斷,痛澈心肺,口中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
徐少華哪還容他出手,左腳飛起,砰的一聲,把苗道人一個人踢得凌空飛出,再
「啪達」一聲跌倒地上。
這一腳也封閉了苗道人的穴道,他跌仆地上,就沒再掙動一下。
這下直把侯如海、閻九婆、甘逢春三人看得怔住了!
苗飛虎一身所學,並不在侯如海、甘逢春之下,但在徐少華手下,竟會連一招都沒
走得出!
三人不約而同迅速朝徐少華逼來,閻九婆居中,侯如海在左,甘逢春在右,三人品
字形欺近過來。
他們因賈老二已經中了劇毒,是以再也沒有人去理會他了。
「呵哈!」賈老二打著哈欠,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嘻的笑道:
「你們三個人要聯手對付少莊主,這不大公平吧?嘻嘻,幸虧正好咱們也來了三個
人!」
一面朝東首屋上招招手道:
「史少莊主,你也可以下來了,咱們正好一對一。」
史琬眼看他們朝大哥逼去,正在躍躍欲試,聞言立即縱身飛起,落到大哥身邊,鏘
的一聲掣劍在手。
閻九婆看到已經中了劇毒的賈老二忽然站起身來,這不是毒藥失靈了?不覺駭然道:
「賈老二,你沒中毒?」
賈老二道:
「還好,嘻嘻!」賈老二就是筆直朝她走去,聳著肩膀,擠眉弄眼的低聲笑道:
「你是老寡婦,小老兒是老酒鬼,咱們正好配一對兒。」
接著哦道:
「我差點忘了,你問小老兒是不是沒中毒?對不?嘻嘻,小老兒是出名的酒鬼,喝
上兩口,血脈一暢通,什麼毒都會從毛孔裡排出,所以現在沒事了。」
他雙肩左右擺動了下,表示很輕鬆,一面湊過頭去,壓低聲音說道:
「閻姑娘,你就跟小老兒走吧!」
閻九婆已有四五十年沒聽到有人叫她「閻姑娘」了,這聲「閻姑娘」鑽進她耳朵,
聽來既生疏,又親切!
好像闊別已久的親人驀地重逢一般,也好像一下回復到四五十年前,村子裡那些年
輕小伙子就是這樣叫自己「閻姑娘」的!
她不知怎的,渾身一陣舒泰,一張本來佈滿皺紋的老臉上,也驀地紅了起來,本來
惡狠狠的三角眼,也平添了一絲柔和的光彩,不期而然朝賈老二投以一瞥!
這回賈老二在她眼中,也沒有先前的使人討厭了,縱然話嫌嘮叨了些,臉孔也還白
淨,衣衫也並不邋遢,就是彎著腰活像大馬猴!
她盡量放輕聲音,白了他一眼,赫的笑出聲來,揚手作出要打的模樣,罵道:
「老不死,你敢吃老娘的豆腐,要死?」
賈老二被罵得骨頭奇輕,跨上半步,嘻的笑道:
「咱們是乾柴烈火,小老兒就是要死,也要拉你一塊兒死,再說……」
他朝侯如海、甘逢春兩人呶呶嘴,又道:
「他們兩個今晚是非拿下不可,你不跟小老兒走,還能到哪裡去?再說……」
他忽然右手一伸,這下簡直使人目不暇接,就一把抓住了閻九婆的右手脈腕,又鬆
開了手,笑道:
「小老兒要把你拿下,你看,不是易如反掌?所以小老兒勸你還是乖乖的跟小老兒
走的好。」
閻九婆被他一把扣住脈腕,心頭猛然一驚,急急後退了一步,但人家早已鬆手了,
不由目注賈老二,問道:
「你要老婆子跟你去作甚?」
賈老二聳著肩道:
「小老兒是一番好意,今晚你們少谷主也來了,你總是左護法,一時受人蠱惑,只
要知過能改,跟她道個歉,不就沒事了?」
閻九婆聽得不禁怒氣陡升,厲喝道:
「賈老二,原來你在戲弄老婆子!」
「沒有呀!」賈老二急忙說道:
「小老兒說的是真話,你劫持了者谷主,也快要出來了,此時再不表示悔過,就會
後悔莫及……」
「老婆子悔你的頭!」閻九婆厲喝一聲,右手翻處,一隻烏黑如墨的手掌猛向賈老
二迎面劈來。
「慢點,慢點!咱們就是談不攏,也總有點交情……」賈老二急叫道:
「乖乖,你使出黑煞掌來了,掌上有毒,原來你想……謀殺親夫!」
趕緊用衣袖裹住了手掌,朝前迎出。
「黑煞掌」中人必死,如果用衣袖包起手掌,就可以硬接的話,還有誰花上一二十
年苦功,去練「黑煞掌」?
「黑煞掌」也不成為千毒谷最厲害的毒功了!
但聽「啪」的一聲,雙掌接實,兩人居然功力悉敵,各自被震得後退了一步。不,
閻九婆被震得後退了一步。
賈老二卻往前跨出了一步,左手隨著連點了兩點,嘻的笑道:
「閻老姑娘,你歇一回吧!」
話聲一落,低頭朝左手食中兩個指頭看去,這一瞬間,兩個指頭,竟像點在硯台上,
沾了墨一般!
不覺咦道:
「乖乖,這是沾衣毒!」
迅快把兩個指頭,朝口中送去,一陣吮吸,居然把指頭烏黑的沾衣毒舔去,「呸」
的一聲,吐到地上。
然後朝閻九婆笑笑道:
「沒關係,小老兒喝口酒就好。」
說著連忙從懷中取出一個紫玉扁瓶,拔開瓶塞,咕咕的喝了兩口。
閻九婆被他點住了穴道,縱然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但眼睛可以看得到,耳朵也可
以聽得到。
賈老二明明中了自己的沾衣毒,居然把手指放在口中吮吸,就把劇毒舔去,直看得
她簡直難以置信。
心中暗道:
「天下真會有人不怕劇毒的?」
史琬落到大哥身邊,長劍朝獨眼龍甘逢春一指,喝道:
「姓甘的,你衝著我來好了!」
侯如海慌忙身形一晃,搶到甘逢春右側,朝史琬拱拱手道:
「史公子,今晚之事,和你無干,你最好置身事外……」
史琬哼道:
「誰說和我無干?我偏不置身事外。」
侯如海面有難色,望著她,說道:
「史公子總該知道仙娘……和史莊主是朋友……公子……」
他不提「仙娘」倒還罷了,這一提起「仙娘」,史琬氣就大了,臉色一沉,哼道:
「桃花妖女,是什麼東西?我不認識她!」
抖手一劍刺了過去。
侯如海急忙閃避開,叫道:
「史公子,侯某不想和你動手。」
史琬哼道:
「你不想和我動手,我偏要和你動手。」
口中喝著,刷刷刷,長劍如風,一路急刺而出。
她自幼就由爹傳授武功,女孩兒家限於天賦,功力縱然不足,但一手劍法,施展開
來,卻劍光如閃,綿密凌厲,無懈可擊。
直逼得侯如海東閃西避,連遇險招!
差幸他一身武功,極為了得,對敵經驗自極豐富,雖在史琬一輪搶攻之下,既未還
手,也沒亮兵刃,還可支持得下去。
徐少華對面的獨眼龍甘逢春,眼看閻九婆已被賈老二截去,侯如海搶著迎住了史琬,
本來是三個人圍上來的,如今只剩下自己要一個人和徐少華動手了。
心中難免有些氣餒,但事已至此,他究是丐幫左護法長老,豈肯退縮?心頭一橫,
自然要先下手為強。
口中大喝一聲:「姓徐的,你一再和老化子作對,今晚咱們就放手一搏,你接著
了!」
右手打狗棒隨著揮出。
他存心要搶先機,一棒出手,棒勢連綿不絕,把七十二式打狗棒法中最厲害的殺著
全使了出來。
剎那之間,一支打狗棒使得呼嘯成風,飄灑如雨,一口氣攻出了一十八招,一丈方
圓儘是如山棒影所籠罩。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徐少華被捲入重重棒影之中,是否已被擊中要害?
因為在自己施展開這十八招棒法之際,明明已把徐少華一個人圈入,同時也已把四
周封死,他不可能衝破重重棒影,突圍而出。
但這一陣工夫,竟然會沒有任何一點東西和自己的打狗棒接觸,除非徐少華已經溜
了出去!
獨眼龍不相信被自己棒勢圈住的人,還會溜了出去。
但就是查看不到徐少華的人影,心頭不禁大疑,在使完一十八招之際,不覺招勢一
緩,凝目看去。
漫天棒影,一下收斂,視線自然也隨著清晰了!
徐少華一襲藍衫,背負著雙手,不是氣定神閒的昂著首,就站在自己對面,相距不
過六尺!
這下直把獨眼龍甘逢春看得心頭大感凜駭,暗道:
「這小子除非不是人!」
徐少華直到此時,才冷然道:
「甘長老,你使完了沒有?」
獨眼龍忽然仰首大笑一聲,點頭道:
「徐少莊主果然好身法!」
左手倏抬,從他大袖中飛射出一蓬黑煙,那是細如牛毛的一蓬飛芒,無聲無息射向
徐少華當胸。
接著又縱聲大笑起來!
一筒七十二支「黑煞針」全打出來了,就算你徐少華武功再高,也抵擋不住!
但他怎知徐少華經乙老人家輸給他二十年功力,練成了崑崙派玄門正宗上乘氣功
「太清心法」,也就是玄門護身真氣。
七十二支「黑煞針」縱然霸道絕倫,射到他身前,還沒碰上徐少華長衫,就紛紛墮
地了!
徐少華雙目凝光,怒聲道:
「你居然使出黑煞針來了!」
右手朝前一探,一把扣住了甘逢春的脈腕。
甘逢春笑聲未已,陡覺左脈一緊,已被人扣住了脈門,這下不由得大吃一驚,但他
究是屢經大敵之人。
臨危不亂,左手被扣,右手閃電從下翻起,一隻烏黑有光的手掌,發如奔雷,朝徐
少華上胸印到。
這一記他出手不可謂不快,不可謂不准,但如今的徐少華已不是從前的徐少華了,
目光何等敏銳。
你左手手掌還沒遞到,他右手五指微一用力,冷哂道:
「你在徐某面前,還想發橫?」
甘逢春話聲人耳,突覺身如觸電,力道頓失,一個人忍不住彎下腰去,就算你力道
未失,人已彎下腰去,這一掌也只能印到地皮上去了。
徐少華冷笑一聲,五指一鬆,甘逢春一個俯衝,像狗吃屎般跌了下去,再也爬不起
來,自然也被制住了穴道。
這時,閻九婆已被賈老二點了穴道。
賈老二看到甘逢春已被制住,急忙奔了過來,從甘逢春左腕解下一個用皮帶套在腕
底的針筒。
一面俯下身去,把散落在地上的「黑煞針」一支支撿了起來,一面說道:「這東西
煉製不易,任它丟了豈不可惜?」
侯如海不敢對史琬使用兵刃,只是東閃西躲的避著劍招,此時眼看閻九婆、甘逢春
均已失手被擒,心知不妙。
藉著躲避劍招連連後退之勢,突然雙足一點,人如燕子掠水,一下縱身飛起,躍上
西首屋簷。
史琬氣道:「你還想哪裡走?」
正待縱身撲起!
賈老二蹲在地下,抬頭笑道:「他走不了的。」
話聲未落,侯如海突然一個倒栽蔥,從屋脊上翻滾下來,「啪達」一聲,跌到地上。
賈老二拍拍手,站起身道:「可以了!」
一面尖著聲音叫道:「來人哪,胡老四、余老六,你們還不進來?」
隱身在圍牆外的胡老四、余老六聽到叫喚,立即「唷」了一聲,飛身越牆而入,落
到天井中間,一齊抱抱拳道:「屬下在,總管有何吩咐?」
賈老二就喜歡這調調兒!
一手摸著嘴唇上兩撇鼠蠢,點著頭,伸手一指苗飛虎、閻九婆、侯如海、甘逢春四
人,說道:「你們過去,把這四人搬過來。」
胡老四、余老六答應一聲,回身走去。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現在我們可以進去休息了。」
說著,當先走上石階,推開長門,一面抬著手道:「大家請裡面坐。」
裡面是一間寬敞的起居室,中間一張八仙桌,兩旁各有一排椅幾。大家落坐之後,
胡老四、余老六也相繼把苗飛虎等四人搬了進來。
史琬問道:「二姐、四弟他們怎麼還不出來呢?」
賈老二道:「快了,他們也該出來了,現在咱們就是要等他們出來了才有事做。」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57:31
第30章
紀若男、藍如風、王天榮、壬貴四人,遠遠跟在前面五人身後,直到徐少華等人進
入桃花宮。
紀若男才向身後三人打了個手勢,低聲道:「我們可以走了。」
她走在前面,悄悄朝平台右側繞去。
藍如風、王天榮、壬貴一個接一個跟在她身後疾掠過去。不過一會工夫,就已掩到
桃花宮右側第二進圍牆外面。
紀若男數著腳步,又朝前走了五十步,才行停住,回身道:「你們等著,由我先進
去,聽到拍手為號,才能進來。」
藍如風道:「你快去吧!」
紀若男雙足一點,身形凌空拔起,一下越過圍牆,飄身落到地上,現在她不由得對
賈老二深感佩服!
賈老二在臨行時遞給她的一張紙條,就是路徑圖,上面寫得很清楚,要她到了第二
進圍牆外,再向前走五十步、越牆而入、裡面有一道橫亙的圍牆,她就會落到圍牆兩扇
朱紅大門前面,必須站停下來。
如今自己果然飄落在圍牆兩面朱紅大門前面了,他計算得居然如此準確!
兩扇朱紅大門兩旁,站看兩個黑衣漢子,看到紀若男飄身落地,就站立當地,沒再
舉步,這一點就合乎宮中的規矩。
左首一個喝道:「來者何人?」
紀若男右手一舉,答道:「我奉宮主之命趕來的。」
左首漢子道:「可有令牌……」
他話聲甫出,兩個人已經身子一歪,跌坐下去。
原來紀若男在舉起右手之際,早已屈指彈出千毒谷的「催眠散」,把兩人迷翻過去,
這就舉手輕輕拍了兩下。
藍如風、王天榮、王貴三人立即翻牆躍落。
紀若男因賈老二在路徑圖上有「不可越牆」四字,因此就走上前去,推門而入。
玉天榮、壬貴江湖經驗老到,不待吩咐,就把兩個黑衣漢子持著站起,並在他們腿
彎上點了兩處穴道,使雙腿可以不倒,讓他們一左一右靠牆站立,才跟著走入。
藍如風示意他們掩上木門。
紀若男早已循著中間一條白石子路行去,左右雙手不時朝兩邊濃密的花林彈出「催
眠散」,是以一路並沒遇上阻攔。
白石子路盡頭,已是一座樓宇。
紀若男到得樓前,並未停步,跨上石階,走入中間一間起居室,轉過屏風,壁問有
一道緊閉的門戶。
她走近門前,伸出手去,在門戶齊眉處按了兩按。這一路行來,她完全是照著賈老
二路徑圖上所說行事,手指按下,只見一道門戶果然緩緩向旁移開,舉目望去,裡面一
片黝黑,不見一絲燈光。
王天榮立即晃亮一支火摺子,說道:「在下走在前面,給少谷主領路。」
紀若男道:「不用,你把火摺子給我好了。」
王天榮遞過火摺子,紀若男依然走在前面,四人走了不過數步,只聽「砰」然輕響,
身後門戶已經自動關了起來。
藍如風輕咦一聲道:「這道門竟是鐵的!」
紀若男奇道:「賈總管對這裡好像很熟!」
藍如風笑道:「他來過一次,自然極熟了。」
紀若男問道:「他來過?」
藍如風道:「上次我們跟大哥一起來的,賈總管一個人偷偷的溜進地道,丐幫韋幫
主就是從這裡救出去的。」
紀若男她想到賈者二處處料事如神,今晚他要自己進入地道來,莫非爹遭賊人劫持,
被囚禁在這裡不成?
一念及此,不由心頭大急,矍然道:「原來這裡已是地道入口了,我們快走!」
話聲出口,人已急急往前行去。
這裡就像一條長廊,行沒多遠,已到盡頭,又有一道緊閉的門戶。
紀若男低頭查看了賈老二的路徑圖,才舉右手,在門戶左首齊眉處按了一下,再下
移五寸,又按了下。
才聽到地底一陣輕震,迎面門戶又自動打開,只覺一陣涼風從門內吹出,身上就有
寒颼颼的感覺。
她一手舉著火摺子朝門中走入。身後三人也迅快的跟了進來。
這回地勢雖然相當平坦,卻緩緩向下延伸,這條地道一片漆黑,走了約有百步之多,
前面又有一堵石壁擋住了去路!
紀若男腳下一停,說道:「這裡是第三道門戶了,他們要在地底設這許多門戶做什
麼?」
藍如風笑道:「這樣才夠隱秘呀!」
紀若男用火摺子照著路徑圖,低頭看了一眼,說道:「這是最後一道門戶了,路徑
圖到此為止,下面就沒有字了,大概已經到了,真奇怪,他怎麼會沒說清楚,要我們做
什麼來的?」
藍如風道:「賈老二就是喜歡故弄玄虛,反正已經到了,打開這道門戶,就可以知
道了。」
紀若男依照路徑圖上寫著的開啟石門之法,舉手連按了三下,又是一陣軋軋輕震,
石壁問果然又緩緩裂開一道門戶!
這回隨著門戶的開啟,登時有柔和明亮的燈光照了出來!
紀若男依然當先舉步走入,他身後三人也隨著跟入,但聽身後「砰」然一聲,門戶
隨著關起。
大家舉目看去,這是一間方形的石室,四周壁上掛著紫紅絨慢,中間有一張小方桌,
和四把雕刻精細的木椅,極似一間起居室!
正在打量之際,忽見左首絨慢晃動,一個青衣少女一手摹慢,閃身走出,看到四人,
忽然輕咦一聲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進來的?」
話聲未已,忽地回身叫道:「孟婆婆,你老快來!」
接著只聽一個尖沙的老婦聲音罵道:「小蹄子,你大聲嚷嚷什麼?」
青衣少女叫道:「有人闖進來了。」
那尖沙老婦聲音道:「什麼人會闖到這裡來?」
紀若男應聲道:「是在下兄弟。」
「啊!」那老婦聲音榮染尖笑道:「看來倒真是來了不速這客!」
話聲甫出,紫紅絨慢輕輕一晃,青衣少女身邊,已多了一個花白頭髮的瘦高老太婆!
這人額上戴著黑絨包頭,狹長臉頰上還畫了兩條濃依的眉毛,一雙三角眼,和一張
血盆大口,戴著滿頭珠翠金飾。
一身藍布大褂,黑色紮腳褲,一雙八寸長的大腳上,還穿著繡花鞋,手裡拿一支三
尺長的旱煙管。
一眼看去,簡直活像京戲「拾玉鍋」裡的劉媒婆!
她霎著眼睛,忽然染禁笑了起來,說道:「老婆子還當是什麼人?原來是兩位小官
人,你們做什麼來的?」
她這一笑,不但露出滿口黃牙,而且也綻起滿臉皺紋,笑聲更是如同夜果,十分刺
耳!
她這話,可把紀若男給問住了!
賈老二並沒告訴自己此行的目的,也許他並不知道地道中還有這麼一個老婆子。
如今,人家問出這句話來,尤其是深更半夜,潛入地道,這話要自己怎麼說呢?
藍如風接口道:「在下兄弟是找桃花娘娘來的,是她告訴我們怎樣開啟門戶的。」
「原來兩位小官人是仙娘要你們來的1」孟婆婆忽然喜形於色,抬抬手道:「兩位
小官人那就是咱們的貴賓了,快快請坐。」
一面朝王天榮、王貴兩人看了一眼,問道:「這兩位呢,怎麼稱呼?」
王天榮道:「咱們是兩位公子的護衛,在下王老人,他叫王老十/
孟婆婆朝兩人點點頭道:「原來是護衛師傅!」接著迅快的轉過身去,朝那青衣女
子吩咐道:「傻丫頭,你還愣在這裡作什?難得兩位小官人來了,這是稀客,還不快去
沏上茶水來?」
那青衣少女烏黑溜溜的眼睛,朝紀若男、藍如風兩人臉上一轉,口中嬌晴一聲,款
步往裡行去。
紀若男、藍如風只好拉開木椅,坐了下來。王天榮、王貴就站到了兩人的身後。孟
婆婆也陪著笑坐下。
藍如風問道:「婆婆是……」
她只說了三個字,那是有意探探孟婆婆口氣和她來歷,但也算得寒暄語了。
孟婆婆忽然呷呷笑道:「不滿兩位小官人說,老婆子青年是仙娘的貼身侍女,這句
話,快五十年了,目前已只剩下老婆子一個,所以仙娘也特別信得過我老婆子……」
說話之時,只見那青衣使女裊裊走出,手上托一個白玉盤,把四盞茗茶放到小方桌
上,輕啟櫻唇,說道:「兩位公子請用茶。」
孟婆婆一臉笑意,說道:「兩位小官人請用茶,這是仙娘平日喝的黃山雲霧茶,清
香雋永,就算是富貴人家也喝不到的,兩位小官人試試看!」
接著又朝王天榮、王貴兩人說道:「兩位師傅也請喝盅水茶。」
紀若男、藍如風各自捧起香盞,掀開碗蓋就著鼻子聞了聞,果然一縷清芬茶香直沁
心脾!
紀若男道:「好茶!」
輕輕喝了一口。
藍如風和她同時喝了一口,放下茶盞,說道:「上次在下到貴廟來,秦宮主也以雲
霧茶招待,這茶實在名貴得很。」
孟婆婆笑道:「原來這位小官人和秦丫頭認識,那是熟人了,秦丫頭是咱們仙娘的
唯一傳人,還是老婆子一手帶大的呢!」
一面又朝王天榮兩人道:「兩位師傅不用客氣,請用茶呀!」
王天榮、壬貴也拿起茶碗,喝了一口。
孟婆婆臉上笑意更濃,抬目道:「兩位小官人現在可以說說來意了吧?你們找仙娘
究竟有什麼事呢?」
她話聲出口,只聽「砰」「砰」兩聲,站在兩人邊上的王天榮、壬貴忽然身子一歪,
撲倒地上。
紀若男心頭一震,懍然道:「孟婆婆,你在咱們茶水中做了手腳?」
「呷、呷、呷、呷!」孟婆婆發出尖沙的笑聲,說道:「小官人果然聰明得很,一
說就中,你們不是叫老婆子孟婆婆嗎,這還用問?」
紀若男道:「姓孟又怎樣?」
藍如風笑道:「二哥怎麼沒聽出來嗎?她的意思就是她叫孟婆婆,下的自然是孟婆
湯了。」
說著又舉碗又喝了一口,笑道:「在下從沒喝過孟婆湯,倒要仔細品嚐品嚐!」
「這位小官人一點就通,更是聰明!」孟婆婆三角眼連霎了兩霎,忽然咦道:「你
們……喝了孟婆湯,怎麼會不昏迷的呢?」
藍如風放下茶盞,笑道:「這也許和我們的姓有關了。」
紀若男在藍如風說話之時,也取起茶碗,一連兩口,把一盞茶都喝乾了,笑道:
「這茶葉實在不錯,可惜吃不出孟婆湯的味道來。」
孟婆婆霍地站起,目光陰晴不定,問道:「你們姓什麼?」
藍如風坐著不動,含笑道:「我二哥姓紀,從小生長在千毒谷,在下姓藍,出身雲
南,所以就算喝上十碗孟婆湯,也不至於迷倒,孟婆婆現在明白了吧?」
孟婆婆臉色為之一變,哼道:「原來你們一個是千毒谷少谷主,一個是雲南藍家的
少莊主,這倒好,你們自己送上門來了!」
紀若男站了起來,喝道:「你待如何?」
孟婆婆桀桀笑道:「你們以為老婆子只懂得下孟婆湯,那就未免小覷我老婆子了。」
藍如風也隨著站起,笑道:「咱們茶也喝了,休息也休息了,現在孟婆婆要如何賜
教,在下兄弟自當奉陪,不過在下有一件事,要請教孟婆婆、不知你肯不肯見告?」
孟婆婆道:「你要問什麼?」
藍如風道:「這地道之中,是不是囚禁了什麼人?」
孟婆婆臉上神色又是一變,桀桀笑道:「你這話不是多問了嗎?你們勝得了老婆子,
老婆予自會告訴你們。
勝不了老婆予,問了也是白問,來、來,老婆子先伸量伸量你佩的武功再說不遲。」
紀若男冷笑一聲道:「你要和我們動手?」
孟婆婆厲笑道:「老婆子要你們兩個一起上。」
藍如風忽然回身坐下,叫道:「二哥,你也坐下來吧,一個江湖下五門的老婆子,
和她動手,勝之不武。」
「好小子,你說什麼?」孟婆婆如驢長臉忽然湧起一片怒色,瞪著三角眼,厲喝道:
「老婆子是江湖下五門?」
藍如風輕哼一聲道:「怎麼不是?你在我們茶水中下了入口迷,難道不是江湖下五
門才使的迷藥嗎?」
孟婆婆活了七十幾歲,竟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罵她是江湖下五門,怎不教她氣瘋
了心,桀桀怪笑道:「小子,你逞口舌之利,不怕老婆子先劈了你?」
藍如風側身而坐,不屑的道:「那你就試試看?」
「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婆子。」
孟婆婆自發飄動,右手緩緩提起,臉上每一條皺紋,都綻起一絲獰笑,正待凌空拍
出去。
掌勢還未出手,紀若男、藍如風已可隱隱感到一陣森寒陰氣襲上身來!
藍如風心頭暗暗一驚,忖道:「自己聽爹說過,掌勢出手,就有一股陰寒之氣逼人
而來,就是玄陰門的人,她使的莫非會是『玄陰掌』一類陰功不成?」
就在孟婆婆右手要拍來之際,忽然從她黑絨包頭上掛下一條晶瑩的細絲來,一隻拇
指大小的蜘蛛沿絲而下,一下落在她手背之上。
綠毛茸茸,利喙如鉗,一下咬住了手背上的皮膚!
這真是剎那間的事,孟婆婆但覺手背像被針刺了一下,就隱隱發麻,不覺駭然道:
「苗疆綠毛蜘蛛!」
一句話的工夫,整條右臂已經感到麻木失靈,再也不聽指揮,急忙運氣閉住了右肩
穴道。
一面怒聲道:「姓藍的小子,你暗使毒物,算得什麼?」
藍如風笑道:「孟婆婆暗使孟婆湯在先,我覺得來而不往非禮也,所以才還敬你一
下的。」
孟婆婆怒聲道:「老婆子右手縱然不能動,左手還是可以把你劈了!」
藍如風笑道:「這道理你就是不說,我也想得到,孟婆婆不妨回頭看看,你左肩上
不是也有一隻綠毛蜘蛛在待命嗎?只要你左手一舉,它就會很快出動,那時只怕你雙手
都會動彈不得呢?」
孟婆婆依言回頭看去,他並沒說謊,左肩上確實停著一隻拇指大的綠毛蜘蛛,心頭
又驚又怕,厲聲道:「好,姓藍的,老婆子認栽,嘿嘿,這兩隻蜘蛛大概是你爹豢養的
吧?老婆子雖然栽了觔斗,那也只能算是栽在藍啟天手裡的了。」
「不論栽在誰手裡,你反正是栽了。」藍如風笑道:「不過你也說錯了,這兩隻綠
毛蜘蛛是藍福養的。
他是我家的老管家,怕我行走江湖,被不開眼的毛賊欺負,才送給我的。
今晚我還是第一次差遣它們,據藍福說,他已經養了快二十年,凡是被它們咬上一
口,一個時辰之內,沒有他配製的解藥,三個時辰,就會全身腫脹,毒發無救,所以這
一個時辰之內,你還有機會,錯過了,就無藥可救了。」
孟婆婆雖然運氣閉住了右肩穴道,但她可以感覺得出來,劇毒還是緩慢的從閉住穴
道滲入!
尤其一條右臂,愈來愈覺得沉重,這一瞬間,幾乎已粗脹了一倍有奇,心頭暗暗震
驚不止!
這就沉聲道:「好,你有什麼條件,說吧!」
藍如風笑了笑道:「我只想知道你們在地窖中囚禁了什麼人?這話,我記得方纔已
經問過你了,現在總該回答我吧?」
紀若男心頭一緊,暗道:「看來這位四弟論年齡還比自己小一歲,但處事卻比自己
老練多了!」
孟婆婆道:「地牢裡確實囚禁著一個人,但老婆子並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紀著男心頭「咚」的一跳,忖道:「那一定是爹了?」
只聽藍如風道:「此話怎說?」
孟婆婆道:「因為他是殘缺門暫時寄放在咱們這裡的。」
「孟婆婆不知道他是誰,並不重要。」藍如風道:「你領我們去總可以吧?」
「好吧!」孟婆婆道:「你解藥呢?」
「這個你只管放心!」藍如風道:「一個時辰還早得很,等咱們辦完正事,在下一
定會給你解藥的。」
「好!」孟婆婆答應一聲,說道:「你們跟老婆子來。」
「且慢!」藍如風道:「二哥,你把王老八,王老十先救醒了。」
紀若男出身千毒谷,要替兩人解去迷藥,自然是輕而易舉之事!
她從懷中取出一個紫銅小扁壺,拔啟嘴上小塞,對準王天榮鼻孔,用手指輕輕一按,
就有一縷藥粉,噴入他的鼻內,然後又朝王貴鼻孔按了按。
不多一會,只聽兩人先後打了一個噴嚏,就霍然醒來,口中咦了一聲,一躍站起。
王天榮道:「在下……」
藍如風道:「你們喝了孟婆婆的孟婆湯,剛才迷翻過去了,現在已經沒事,你們兩
個就留在這裡好了,我和二哥進去救一個人。」
話聲一落,轉臉朝孟婆婆道:「現在咱們走吧!」
孟婆婆沒再說話,舉步朝右壁走去,一手撩起紫紅絨慢,就露出一道狹仄的門戶,
當先走入。
藍如風緊跟在她身後走去,紀若男也立即跟著走入。
這是一條黝黑的通道,只能容得一個人通行。
這樣走了約莫二三十丈,前面已有一道鐵柵門擋住了去路,門前有一塊方形的空地,
可以容七八個人站立。
孟婆婆腳下一停道:「這道鐵門,由一位柳姑娘掌管,老婆子並無開啟鐵門的鑰
匙。」
藍如風沒有說話,右手抬處,響起嗆然龍吟,一泓淡淡的青光乍然亮起,就聽到一
陣「嗒」「嗒」輕響!
鐵柵門鎖著的一圈鐵鏈,已經被劍光削得寸斷,落了一地。
孟婆婆神情一凜,驚奇的道:「會是秋水寒!」
藍如風沒有理她,一手推開鐵柵門,當先走了進去。孟婆婆第二,紀若男走在最後。
鐵柵門內,像是一條寬敞的走廊,不過七八步光景,就已到了盡頭,左右兩邊,各
有一道門戶,房門是相對的。
藍如風走到兩扇門的中間,腳下一停,問道:「孟婆婆,你說這裡只囚禁著一個人,
怎麼會有兩個房間?」
孟婆婆道:「左首一問是柳姑娘的臥室,右首一間才是……」
她話還沒有說完,左首房門呀然開啟,走出一個身穿玄色棉襖褲的少婦來!
這少婦看去約莫二十四五歲,長髮披肩、瓜子臉、柳眉風目、身材苗條,使人感到
她有種成熟之美!
她水漾秋波一轉,不禁咦道:「孟婆婆,他們是誰?」
孟婆婆還沒開口。
紀若男接口道:「你就是柳姑娘了?我們是找人來的。」
她右首房中囚禁的可能是爹,一下搶到右側,伸手去推房門。
柳姑娘一眼就已看出孟婆婆雙手下垂,似是受制於人。
她在紀若男說話之時,身形一晃,越過藍如風,搶先一步閃到右首門口。
右手抬處,五根玉管似的手指,似拂似拿,朝紀若男右肩抓來,口中嬌聲說道:
「你們要做什麼?」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57:50
這一下身法奇快,出手更是快速已極!
紀若男不妨她會突然出手,一時之間來不及化解,被她逼退了一步,但她急於衝進
房去。
一退即上,左手一圈,右手駢指若戟,朝柳姑娘迎面點去,口中叱道:「你還不讓
開?」
柳姑娘輕哼一聲道:「要我讓開,只怕沒有這般容易呢!」
雙手倏發,柔若柳枝臨風,五指舒展如蘭,使出來的竟是「蘭花拂穴手法」!
紀若男豈肯示弱,左掌右指,忽圈忽點,和對方一連搶攻了五六招。
這條走廊,地方不大,兩人這一近身相搏,掌影指風,綿綿不絕,堵在兩道門戶之
間,藍如風和盂婆婆就只好往後連退了三四步。
藍如風目光注視著柳姑娘,只覺她身手靈活,雙手似拍似拿,使得無懈可擊,尤其
走廊地方不大,自己就是想出手相助,只怕也施展不開,反而礙了紀若男的手腳,一時
之間,也不好出手,轉眼工夫,兩人已交手了一、二十招,兀是難分難解!
就在此時,突聽柳姑娘口中輕咦一聲,一個人忽然打了一個轉,雙腳一軟,往地上
跌坐下去。
紀若男哼了一聲,雙手疾落,連點了她三處穴道,才拍拍手道:「原來你也不過如
此!」
孟婆婆看在眼裡,心中暗道:「他武功不如柳姑娘,那是使的毒了,這兩個小子,
各有家傳毒技,果然不好對付!」
紀若男點了柳姑娘穴道,就回頭道:「四弟,我們進去了。」
一手推開右首木門,舉步走入。
藍如風、孟婆婆自然也立即跟著進去。這間石室略呈長方,中間擺了一張小圓桌,
和兩個鼓形圓凳,靠裡首是一張木床,被褥俱全。
小圓桌上放了一盞銀釘,燈光還算明亮,木床上坐著一個五十出頭,修眉鳳目,臉
色紅潤的藍袍人。
眼神充足,靜靜的望著走進房來的三人,只是並未開口。
第一個衝進來的當然是紀若男,她一直以為被囚禁在地窖中的是爹,此時目光一注,
發現這藍袍人自己並不認識,不禁為之一怔!
急忙回過身去朝藍如風細聲問道:「四弟,你認不認識他?」
藍如風微微搖頭道:「不認識,只是既然是被他們囚禁在地室之中,定是江湖知名
人士,也許賈總管要我們來救的就是此人了,我們不妨先問問他。」
紀若男點點頭,就朝藍袍人拱手道:「這位大叔不知如何稱呼?怎麼會被殘缺門囚
禁地窖中的?」
藍袍人聽得微微一怔,說道:「在下聞天聲,兩位小兄弟是誰?」
「聞天聲」這三個字,藍如風自然聽說過,那不是大哥的師傅馬陵先生?不覺欣然
道:「原來你老就是馬陵先生聞前輩!
晚輩藍如風,她……是我二哥紀若男,我們都是大哥徐少華的結義兄弟,今晚大哥
也來了……」
馬陵先生聽得不覺大喜,問道:「少華也來了?你們怎麼知道聞某被困在地室裡
的?」
他話聲甫落,忽然搖頭道:「兩位小兄弟一定是少華要你們來救我的了,唉,聞某
只怕無法離開此地……」
藍如風道:「為什麼?」
聞天聲一指盤坐的雙腳,說道:「獨眼龍苗飛虎怕我逃走,不但在我身上下了軟骨
散,武功等於全失,而且還在我雙腳腳踝上鎖了鐵鏈。
這條鐵鏈雖細,卻是用緬鐵製用,刀斧都砍不斷,一頭用鐵椿釘入地下,開啟鐵鏈
的鑰匙,只有他有。」
藍如風道:「這個容易,晚輩帶來了一支削鐵如泥的利劍,前輩鐵鏈在哪裡?」
聞天聲鬆開盤坐的雙足,說道:「就在腳踝上。」
藍如風嗆的一聲抽出秋水寒,目注藍如風雙腳腳踝,小心翼翼的把兩支緬鐵鐵鏈削
斷了。
聞天聲跨下床來,說道:「這些天來,聞某一直被囚斗室,無法走出戶外,現在總
算還我自由了。」
紀若男問道:「聞前輩剛才說被苗飛虎下了軟骨散,不知服了『軟骨散』的人,有
些什麼特殊的情形?」
聞天聲道:「四肢軟弱無力,真氣無法凝聚,一個人幾乎和不會武功的人一樣。」
紀若男笑了笑道:「這麼說,他使的大概就是散功毒一類的毒物了,晚輩身邊有這
類藥的解藥,聞前輩服上三顆,看看是否有效?」
說著從身邊取出一個瓷瓶,傾出三顆綠豆大的藥丸,遞了過去。
聞天聲一手接過藥丸,隨即吞入口中。
紀若男道:「聞前輩且坐上一回,如果有效的話,只要一盞熱茶工夫,就可以分曉
了。」
聞天聲頷首道:「多謝小兄弟。」
紀若男回身朝孟婆婆問道:「孟婆婆,這地窖中是不是還有囚人的地方?」
孟婆婆道:「沒有了,這裡只有這兩問石室,前面裝有鐵柵門,自從殘缺門的苗道
長把這位聞大俠送來之後,就派他徒弟柳姑娘照料,另外一間,就做了柳姑娘的臥室,
沒有第三間石室了。」
紀若男心中暗道:「這樣看來,爹沒有被他們劫持了。」
一盞熱茶工夫,很快的過去了。
只見聞天聲緩緩吁了口氣,倏地睜開眼來,雙手在胸前伸屈了下,笑道:「小兄弟
的解藥果然靈效得很,聞某身上軟骨散很快就消失了。」
藍如風喜道:「這樣就好,咱們快些走吧,不知大哥他們現在怎樣了?」
聞天聲問道:「還有什麼人和少華一起來的?」
藍如風道:「我們分作兩撥,大哥和三弟、賈總管一路走的是正門,二哥和我是從
西首越牆進來的。」
孟婆婆聽得心頭暗喜,忖道:「前面有侯總管,丐幫獨眼龍甘逢春,九毒寡婦閻九
婆,苗飛虎等人,你們只有三個人,那不早就被拿下了?你們只要出去,也休想逃得出
桃花宮去。」
心念轉動,一面說道:「藍少莊主,老婆子帶你們進來,現在人也救了,你總可以
給老婆子解藥了吧?」
藍如風道:「我答應了你,自然會給你解藥,等我們退出去了,不會少你的。」
接著道:「聞前輩,我們走吧!」
紀若男道:「四弟,那姓柳的丫頭你看怎麼辦呢?」
藍如風道:「她是殘缺門的人,大概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就廢了她武功好了!」
孟婆婆聽得暗暗震驚,心想:「這兩個小子果然心狠手辣,自己可要小心應付!」
聞天聲聽他們提到「姓柳的丫頭」,不覺問道:「兩位小兄弟說的可是柳飛絮姑娘
嗎?她在哪裡?」
藍如風道:「她被二哥制住了穴道,就躺在門口。」
聞天聲道:「此女身世可憐,心地善良,這些天來,老朽幸蒙她暗中多方照顧,才
沒被苗飛虎所害,兩位小兄弟請看聞某薄面,放過了她吧!」
紀若男道:「聞前輩言重,晚輩這就去替她解開穴道。」
說著,就轉身走了出去。
揮手替柳飛絮解開穴道之際,也屈指輕彈,把解藥彈進了柳飛絮的鼻孔。
柳飛絮忽然打了一個噴嚏,就霍地睜開眼來。
紀若男看著她道:「柳姑娘,對不起,是聞前輩要我來替你解穴的。」
柳飛絮站起身,望望紀若男,說道:「你們是來救馬陵先生的,但他腳上鎖的那條
鐵鏈是緬鐵的,鑰匙在家師身上,我無法打得開……」
紀若男道:「區區一條緬鐵鏈子,還難不到我們,你進去就知道
柳飛絮霎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似有驚喜之色,說道:「真的?」
「柳姑娘!老夫腳上緬鐵鏈子,已經削斷了,老夫也要走了!」聞天聲已經舉步走
出,臉上微微流露出藹然的笑容,說道:「這些天,我承姑娘照顧,聞某至為感紉,姑
娘心地善良。老夫臨別有幾句話奉勸,蓮花生長在污泥之中,能夠出污泥而不染。一般
人把江湖分為黑白兩道。其實黑道中未必全是泯滅天良之徒,白道之中也同樣有作好犯
科的人,所以人貴自立,要擇善固執,不可隨波逐流……」
「我知道。」柳飛絮美目之中,突然湧出兩行淚水,朝聞天聲面前雙膝一屈跪了下
去,嗚咽的道:「馬陵先生,我……不瞞你說,我是一個苦命的人。從小沒有爹娘,是
師傅把我撫養長大的,但在我十八歲那年,他奪去了我的清白,名雖師徒,實則他的侍
姬。
在他淫威之下,唯有忍辱偷生,我……就是不想隨波逐流,也無法逃得出他的魔掌
去……
你老如能發慈悲心,救我離開這個火坑,我願意當你老的丫頭使女,伺候你老,我
會感激你一輩子……」
說著連連叩頭不止。
「唉!」聞天聲歎息一聲道:「真想不到苗飛虎竟然會是這樣一個人面獸心的東西,
好吧,老夫一生無妻無子,就收你作個義女,你起來吧!」
柳飛絮感激得淚如雨下,依然伏在地上,叩頭道:「小女子出身微賤,怎敢有此妄
想?只要你老答應救我脫離苦海,小女子已是感激不盡了。」
聞天聲洪笑一聲道:「老夫說過收你為義女,你就是老夫的義女了,這有什麼妄想
不妄想的?」
藍如風道:「柳姑娘,聞前輩既然說出來了,你還不快叫義父?」
柳飛絮依言叩了幾個頭,喜極而位,拭著淚道:「義父在上,女兒柳飛絮給你老人
家叩頭。」
聞天聲掀須笑道:「起來,起來,咱們走吧!」
柳飛絮盈盈站起。
紀若男、藍如風同時朝聞天聲拱拱手道:「恭喜聞前輩,收了一個乾女兒。」
孟婆婆心裡暗暗哼道:「你們且慢高興,桃花宮能讓你們出得去才怪!」
一行人退出甬道。
王天榮、壬貴還在那間起居室站著等候,這時看到大家出來,立即迎了過來。
紀若男道:「這位就是大哥的師傅馬陵先生聞前輩,這是聞前輩新收的義女柳姑
娘。」
一面又朝聞天聲介紹了王天榮、壬貴兩人。
王天榮、壬貴連忙抱拳為禮。
孟婆婆道:「藍少莊主,現在你可以給老婆子解藥了吧?」
藍如風從身邊取出一個小小錦盒,錦盒裡面放著一個鏤花的銀盒,他打開鏤空盒蓋,
輕輕敲了一下。
發出「叮」的一聲輕響,然後把銀盒放近孟婆婆左肩,一直停在她左肩上的一隻綠
毛蜘蛛很快就爬入盒中。
藍如風道:「孟婆婆,你現在用左手把右手抬起來,我才能要蜘蛛給你吸毒。」
原來在孟婆婆手背咬了一口的那只蜘蛛,已經停在她右肩之上,難怪孟婆婆一直伸
長脖子,連頭都不敢左右轉動一下。
此時依言用左手把右手腕抬了起來,她本來枯瘦的手爪,早已粗脹得比平時大了一
倍有奇。
尤其右手手背,不但腫脹,而且一片烏黑,可見綠毛蜘蛛劇毒何等厲害了!
藍如風用手指在鏤花銀盒輕輕彈了兩下,那只停在孟婆婆右肩的綠毛蜘蛛也迅快的
爬了下來。
但在爬到手背中間時,忽然伏著不動。
藍如風道:「它現在正在替你吸毒,你不可動,我如果方才就把它收回,你此刻大
概早已昏迷不省人事了。」
你能夠支持到現在,沒有中毒昏迷,就因為有它停在你肩頭,阻止了劇毒滲入,你
還以為被苗疆絲毛蜘蛛咬上一口,有這麼便宜的事嗎?」
說也奇怪,盂婆婆烏黑的手,經綠毛蜘蛛伏在傷口上不動,劇毒果然漸漸被它吸去,
烏黑的手背,漸漸由淡而無,腫脹也逐漸消失。
藍如風等她手背烏黑毒氣消失,就把銀盒靠近過去,綠毛蜘蛛立即爬入盒中。
藍如風蓋上鏤花盒蓋,再合上錦盒,收入身邊革囊之中,然後取出瓷瓶,傾了一顆
藥丸,隨手遞去,說道:「這是專解蛛毒的藥丸,吞服了就好。」
孟婆婆右手經蜘蛛吸毒之後,已能伸屈,一手接過藥丸,問道:「一顆就夠了嗎?」
藍如風道:「劇毒已由蜘蛛收回,這顆藥丸是幫助你清體內餘毒的,自然一顆就夠
了。」
孟婆婆急忙吞人口中,突然身形一晃,朝紫幔後閃去,只聽她尖沙的聲音從慢後傳
了出來,厲聲道:「姓藍的小子,你給我記著,這筆帳,老婆子遲早會找你算的。」
藍如風冷笑道:「孟婆子,你也給我記著,下次遇上我,就沒有今晚這樣便宜了。」
紀若男道:「我們走吧!」
一行人,循原路退出。
聞天聲道:「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藍如風道:「桃花宮。」
聞天聲道:「這座地道建造得如此隱秘,必是江湖黑道巨擘盤踞之所,老夫怎麼會
從未聽人說過?」
藍如風道:「他們假桃花娘娘之名,欺騙愚夫愚婦,實際卻是江湖黑道上擁有的一
股龐大勢力的邪教。
我聽賈總管說,他們有三十六天龍、三十六火齊兩個隊,每一個人都有一身極高的
武功,桃花仙姑身邊,還有十六名金甲武士,光聽這些名稱,就可知道他們的聲勢了!」
聞天聲聽得大感詫異,罷然道:「他們有許多人,少華他們只有五個,如何是他們
的對手?」
紀若男笑道:「聞前輩不用替大哥耽心,賈總管算無遺策,不會有事的。」
聞天聲聽他口氣,好像對賈總管十分信任得過,忍不住問道:「賈總管是什麼人?」
紀若男道:「賈總管就是雲龍山莊的總管咯!」
聞天聲越聽越奇,雲龍山莊幾時有一個賈總管?但他知道這兩人只是少華的結義兄
弟,只怕知道的不多,且等見到少華就知道了
不多一回,已經退出地道。
王天榮、壬貴兩人走在前面,推開兩扇大門,出了西院圓洞門,由長廊轉入第二進,
幾乎十分安靜,不聞一點打鬥之聲!」
藍如風輕歎道:「大哥他們難道已經停手了?」
紀若男道:「我們快些進去。」
兩人腳下突然加快,聞天聲耽心徒兒安危,也緊跟著加緊腳步。
他們剛從西首長廊轉出,就聽到賈老二尖沙的聲音笑道:「嘻嘻,他們不是出來了
嗎?快到裡面坐。」
藍如風喜道:「大哥他們果然停手了!」
一面忙道:「大哥,快出來,聞前輩來了。」
徐少華聽他這一喊,急忙迎了出來,剛走下石階,聞天聲已經走近階前,一眼看到
師傅,急忙拜了下去,說道:「弟子叩見師傅。」
聞天聲含笑道:「少華,起來。」
徐少華站起身,史琬跟著拱手作了個長揖,說道:「侄女史琬,見過聞前輩。」
徐少華忙道:「她是弟子的義妹史琬。」
賈老二聳著雙肩,連連拱手道:「小老兒賈老二,見過馬陵先生。」
徐少華道:「師傅,他是黃山……」
賈老二連忙打岔道:「沒有,沒有,小老兒是酒鬼賈老二。」
徐少華知道他不願在人前洩露身份,只好接著道:「現在擔任咱們雲龍山莊的總
管。」
聞天聲是個方正的人,看他自稱「酒鬼」,說話之時,又是滿口酒氣,不覺暗暗攢
了下眉。
心想:「二師兄怎麼會請這樣一個人當雲龍山莊總管的?」
一面只得和他點點頭道:「賈總管不可多禮。」
「沒有,沒有,嘻嘻!」賈老二口中說著,兩顆豆眼忽然一轉,朝紀若男問道:
「少谷主進入地道,沒找到今尊嗎?」
紀若男心頭一緊,急急問道:「賈總管,你說爹也在這裡?我們怎麼會沒找到呢?」
「沒找到那就不在這裡了!」賈老二聳聳肩道:「難道是小老兒算錯了?」
紀若男急道:「賈總管,那爹會到哪裡去了呢?」
賈老二伸手一指,說道:「嘻嘻,少谷主不用急!咱們先進去,裡面坐,有一個人
會知道令尊下落的。」
紀若男道:「你快說咯,誰知道爹的下落?」
「就在裡面休息。」賈老二道:「她是少谷主的熟人,問她一定知道。」
這時,聞天聲也把柳飛絮給徐少華,史琬兩人引見了。
徐少華也附著師傅耳朵,說出賈老二乃是黃山不醉翁的門人,方纔他不讓自己說出
來,是不願在人前洩露他的來歷。
這話聽得聞天聲大吃一驚!
黃山不醉翁乃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前輩高人,據說還是師祖的朋友,他的徒弟,怎
麼會當起雲龍山莊的總管來了?
這話一時之間,無暇再問,大家已經一起走入中間起居室。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59:01
第31章
紀若男目光一注,看到地上坐著神情委頓的九毒寡婦閻九婆,口中不覺驚奇的咦了
一聲道:「原來是閻婆婆!」
聞天聲也看到黑煞神苗飛虎,似是被制住了穴道。回頭朝柳飛絮道:「你師傅不知
受什麼人的指使,一直脅迫老夫,交出雲龍十八式擒拿手法……」
徐少華道:「師傅就是他劫持的嗎?這惡賊不但取去弟子身上金縷甲,還殺害雲龍
山莊四十餘口,弟子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聞天聲聽得身軀陡然一震,張目問道:「少華,你說什麼?」
他還不知道雲龍山莊的變故!
徐少華俊目之中,忽然有了淚光,說道:「爹和莊上四十餘口,都是這惡賊下的毒
手……」
「什麼?」聞天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急問道:「二師兄遇害了,二師兄
會被他殺害?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少華,你……說得詳細一些!」
他話聲顫抖,兩行老淚忍不住順腮流了下來。
徐少華用衣袖拭了下眼淚,就從那天師徒二人在山神廟過夜,自己醒來,天色已經
大亮,發現穿在身上的金縷甲不翼而飛。
後來發現師傅也無故失蹤,自己如何趕回雲龍山莊,爹和莊中四十餘口,都死在
「黑煞掌」下,詳細說了一遍。
聞天聲聽得鬚髮戟張,目皆欲裂,切齒道:「這些都是苗飛虎干的嗎?」
徐少華點著頭道:「這惡賊方才都承認了!」
賈老二搖著手,說道:「馬陵先生、少莊主,你們不用急,咱們有的是時間,不妨
一個一個的問,不怕他們不從實招來。」說到這裡,伸手一招道:「胡老四、余老六、
你們先把這個獨眼道士弄過來。」
胡老四、余老六答應一聲,兩人一左一右,挾起苗飛虎,忽然發覺他身子僵硬,有
如死屍,不禁同時「咦」出聲來!
胡老四腳下一停,抬頭道:「賈總管,人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賈老二聳起雙肩,倏地站起,走到苗飛虎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在
他鼻孔前試了試,搔搔頭皮,說道:「奇怪,他果然死了,這是怎麼一回事,方纔還明
明活著,你們兩個怎麼看守的?」
徐少華和史琬、賈老二迎出去的時候,就是要胡老四兩人守著他們的。
胡老四急著道:「屬下兩人沒有離開過,屬下一點也不知道,他們根本沒有什麼動
靜,怎麼……」
「他們都被點了穴道,自然不會有什麼動靜!」賈老二啊了一聲道:「不好,有人
殺他們滅口!」
急忙一個轉身,快步走到閻九婆、甘逢春、侯如海三人面前,俯著身子,逐一看去,
口中叫道:「完了、完了,咱們白忙了一場,竟被狗娘養的乘虛而入,殺了他們滅口,
小老兒這不是陰溝裡翻船,栽得有多冤枉?」
紀若男道:「他們都死了?」
「不死還會叫做滅口?」賈老二雙手一攤,無可奈何的道:「看,這四個人死得多
冤枉?賣主求榮,還自以為是新主人的功狗!哪知他們主人眼裡,看得比四條狗還不如,
只是四隻小螞蟻,一根手指就把他們捺死了。」
聞天聲道:「不知他們是怎麼死的?」
賈老二手掌一攤,說道:「就在這裡,四支小針兒,沒入胸口,那還有命?」
他手掌心,赫然橫著四支細如牛毛的毒針!
聞天聲看得暗暗震驚不止,四支毒針既已沒入四人胸口,他只攤了下雙手,就神不
知,鬼不覺的到了他掌中,這份神功,若非親自看到,任誰也不會相信!
紀若男失聲道:「會是黑煞針!」
「黑煞針有什麼稀奇?」賈老二聳著肩道:「你們有,人家也有!」
紀若男望著他問道:「你說的是什麼人呢——
「小老兒怎麼會知道?」賈老二道:「小老兒若是知道,就不會讓他殺人滅口了。」
「我知道。」藍如風道:「一定是那個姓孟的老虔婆,走,咱們找她去!」
「嘻嘻!」賈老二笑道:「不論是誰,這人下手殺了四個人,還會等著讓你去找?
天底下有這樣笨的人?」
藍如風道:「依你那該怎麼辦?」
「不用怎麼辦。」賈老二道:「事情總有個頭兒,咱們慢慢的找就是了,後天就過
年了,咱們不如回長安居去,好好的過上個年。」
紀若男道:「你說我爹落在人家手裡,如今閻九婆一死,去問誰呢?」
「自然問小老兒了。」賈老二指著自己鼻子,嘻的笑道:「小老兒剛才不是說事情
總有個頭兒嗎,且等過了年,大家一起去找不好嗎?這兩天,做官的封了印,做生意的
也都封了櫃,咱們不能封嘴,總得找個有吃有住的地方。
再說過年要祭祖,咱們少莊主雖然不曾手刃親仇,但獨眼道士總是他抓住的,現在
他自食惡果,也可說報了一小部分的親仇,自該向老莊主祭奠一番,所以小老兒提議回
長安居去,就一點也沒錯了。」
徐少華道:「不錯,我去把這惡賊的心剜出來,奠拜我爹和莊中四十餘個遇害的在
天之靈……」
說著鉻的一聲,拔出劍來。
「他哪裡還會有心?」賈老二搖著手道:「少莊主不用費事了。」
徐少華切齒道:「這惡賊一死不足以蔽其辜,我剜出他的心來,有何不對?」
「是沒有不對。」賈老二道:「少莊主去看看就知道了。」
紀若男道:「大哥,賈總管說得不錯,『黑煞針,所含劇毒,能消蝕骨肉,這四人
被毒針打中心窩,已有一盞茶的工夫,只怕臟腑早已被劇毒腐蝕了。」
「小老兒就是這個意思!」
賈老二連連點頭,接著說道:「這裡沒有咱們的事了,咱們還是走吧。」
聞天聲一直沒有說話,他先前對賈老二有些看不順眼,但自從徐少華告訴他,賈老
二是黃山不醉翁的門人之後,他細看賈老二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果然是個深藏不露的
高人!
看他外表,嘮嘮叨叨,毫不起眼,實則每一句話,都含著深意!
譬如用「黑煞針」殺害苗飛虎四人的兇手,他口中雖說不知道,但他似乎知道這凶
手的幕後主使人是誰了。
譬如說紀若男的父親落在人家手中,他似乎也猜到了幾分,只是沒有明說而已!
這一情形,像徐少華等這幾個年輕人,閱歷不夠,自然不易聽得出來,但如何瞞得
過自己的眼睛?少華有這樣一個總管替他出主意,實是天大的機緣!心中想著,隨即附
和道:「賈總管說得也是,眼前就要過年了,不易找得到落腳的地方,他既和長安居熟
悉,就到長安居去住上幾天再走不遲。」
「嘻嘻,馬陵先生還不知道呢?」
賈老二聽到他附和自己的意見,自然十分高興,尖笑道:「咱們這裡,有長安居的
小老闆,小老兒還是沒上任的大掌櫃,還有兩個是現任的大掌櫃、二掌櫃,別說住幾天,
就是住上十年八年,也不用花上一個銅錢。」接著催道:「大伙走吧,馬陵先生已經同
意到長安居去過年了,咱們還待在這裡作甚?」
聞天聲看了四具屍體一眼,說道:「這四具屍體要不要埋了再走?」
「這個不勞咱們動手。」賈老二聳著肩道:「桃花宮多的是人手。」一面抬手道:
「馬陵先生,你請!」
一行人離開桃花宮,趕到廬州,天色已經大亮,王天榮請大家先上二樓貴賓室休息,
一面催著夥計快去燒水沏茶,一面又要廚下快準備早點。
賈老二等他回上來,就一把拉著他走到邊上,低聲說道:「王老八,你可是這裡現
任的大掌櫃,快去吩咐王帳房收拾六間上房,好給大家休息,還有,嘻嘻,小老兒趕了
一夜路,還需要什麼,你應該知道吧?」
王天榮現在對這位總管,當真佩服得五體投地,連聲應道:「知道,知道,你老不
用吩咐,屬下也會辦好的。」
說完,又匆匆往樓下而去。
一回工夫,又三腳兩步的奔了上來,朝賈老二道:「回總管,這裡八間上房,有三
間住了客人,只有五間空著,那三個客人都是老主顧,不好讓他們騰出來,要請總管多
多包涵……」
接著又壓低聲音道:「你老和屬下兄弟,還有胡老四他們,一起住在樓下,你老一
個人住一間,屬下已要夥計挑了兩壇二十年陳的紹興送到你老房裡去了。」
「五間就五間。」
賈老二聽說已有二十年陳的兩壇紹酒送到房裡去了,不由得滿心歡喜,點著頭道:
「老主顧自然不好要人家把房間讓出來,這樣吧,待會就請紀少谷主和史少莊主將就著
住一間好了,那沒問題。」
他只要有酒喝,就幫襯著王天榮說話。
王天榮忙道:「多謝總管。」
這時一名夥計送上茶來,另一名夥計在桌上擺好碗筷。接著就由兩名夥計端上六式
小菜、一鍋稀飯、兩籠蒸餃和兩籠小籠包,又給每人裝了一碗稀飯放到桌上。
王天榮連忙拱著手道:「聞大俠、四位公子、柳姑娘、賈總管快請入席了,天氣冷,
端出來了很快就會冷了。」
「坐、坐!大家不用客氣,到了這裡就和到了家裡一樣。」
賈老二讓大家坐下,又朝王天榮等人招呼道:「大掌櫃、二掌櫃,還有胡老囚、余
老六,你們也坐下來,趕了一夜路,大家都辛苦了,吃些早點,就好回房去休息了。」
他在夥計面前,自然不好叫他們玉老八、王老十,這也算是給兩人留了面子。
王天榮等四人也在下首落坐,大家就吃喝起來。
聞天聲問道:「老夫聽賈總管說,他是未上任的掌櫃、王、壬二位又是這裡的大掌
櫃、二掌櫃、還有小老闆,這是怎麼一回事?」
「哈!」賈老二嘴裡剛塞進一個小籠包,一口吞了下去,指指史琬,忙道:「這裡
是史大莊主開的,史少莊主自然就是小老闆。那次咱們上絕塵山莊去,史大莊主很賞識
小老兒,就要派小老兒來當這裡的掌櫃,但小老兒是出了名的酒鬼,怎麼擔當重任?當
面不好推辭,所以沒有上任,大掌櫃和二掌櫃還是讓王、壬二位老弟當了,事情就是這
樣。」
藍如風道:「現在大掌櫃、二掌櫃都是你的手下,你不但是雲龍山莊的總管,還成
了長安居的大總管呢?」
「嘻嘻!」賈老二得意的笑出聲來,說道:「所以小老兒喝酒就不成問題了!」
史琬道:
「對了!你三天不准喝酒,今天才第三天……」
「我的姑奶奶,你記錯了!」
賈老二連連搖手道:
「今天已經是第四天的早晨了,再不准小老兒喝酒,小老兒只好去投河了。」
大家用過早點,賈老二心裡惦記著兩壇二十年陳的紹酒,急著回房,這就站起身道:
「大家昨晚一夜沒睡了,快去休息了,今天是除夕,睡一覺起來,就得忙著過年
呢!」接著又道:
「後進樓上,本來有八間上房,但有三間住了客人,咱們只有五間……」
聞天聲道:
「有五間也夠了。」
賈老二道:
「小老兒給大家帶路。」
說完,當先搶在前面走下樓梯。
聞天聲等人相偕下樓,王天榮、壬貴也跟著走來。
賈老二回頭道:
「大掌櫃、二掌櫃,你們四個不用跟來了,早些去休息吧!」
王天榮等四人拱拱手,就退了下去。賈老二領著六人,來至上房,推開第一間房門,
是聞天聲的,第二間徐少華,然後是柳飛絮、藍如風,每人一間,最後一間較大的,由
紀若男和史琬兩位姑娘家合住。他陪著大家看過房間,就拱拱手道:
「大家請休息吧,小老兒告退了。」
說完,一溜煙的退了下去。
史琬道:
「他走得這麼匆忙,一定是喝酒去了。」
藍如風道:
「現在沒事了,就讓他去喝吧!」
大家急需休息,也各自回房。徐少華陪同師傅進入房中。
聞天聲道:
「少華,你去休息吧!」
徐少華道:
「弟子還不累。」
聞天聲在椅上坐下,頷首道:
「為師也不想睡,咱們師徒那就聊一回吧,你也坐下來。」
徐少華過去掩上房間,就在下首的一把椅子坐下。
聞天聲眼看藍如風在孟婆婆肩頭收回苗疆綠毛蜘蛛,然後又聽說紀若男是千毒谷的
少谷主,方才又聽賈老二說史琬是絕塵山莊的少莊主。
他雖沒聽說過絕塵山莊,但可以看得出來,絕塵山莊絕非普通武林世家,因此心頭
就有許多話想問問徒兒。
徐少華倒了一盅茶送到師傅手裡,然後回身坐下。
聞夭聲喝了口茶,含笑道:
「少華,為師失蹤之後,雲龍山莊遭遇到極大變故,這短短幾個月之中,你必然遇
上了許多事故,為師看得出來,你長大了,也堅強了,尤其難得的,是你結識了這幾個
同心協力的小兄弟,和這位賈總管,還有王天榮等四個,他們都是有事業的人,居然願
意迫隨你,為師也替你感到欣慰,你且把別後情形,說出來給為師聽聽!」
徐少華就把別後情形,從自己趕去洪澤湖起,一直說到夜探桃花宮止,原原本本的
說了一遍。
聞天聲聽得很仔細,尤其對絕塵山莊莊主史其川書房中居然陳列了各大門派的拳經,
劍譜的手抄本和「破法」,心頭不禁大為驚疑!
絕塵山莊,史其川,自己竟會從未聽人說過?
後來聽到徐少華服下離火、癸靈二丹,被乙老人家收為記名弟子,練習崑崙心法,
不覺悲喜交集,忍不住老淚縱橫!
徐少華看得大吃一驚,急忙撲的跪到地上,叫了聲:「師傅……」
聞天聲拭著淚,伸出雙手,把徐少華拉了起來,顫聲道:
「孩子,起來,為師太高興了,你可知道乙老人家是什麼人嗎?他老人家和不醉翁
老前輩都是師祖(徐少華的曾祖父)的朋友,當年師祖原想要先師(徐少華祖父)拜在
他老人家門下的,他老人家不肯收,卻和先師成了朋友。
先師又想要二師兄(少華之父)拜在他老人家門下,又沒有成為事實,如今你卻福
緣獨厚,能拜在他老人家門下,這是天大的喜事。老實說,咱們淮揚派的一點武學,如
和武林各大門派相較,已是遜人家一籌,就算你再練上兒十年,要想報雪父仇,只怕也
難償心願,這不是為師輕視本門武學,經你方纔這一說,為師心裡就有一種預感……」
徐少華站著的人,突然回過身去,就在此時,只聽「砰」的一聲,似是有人一頭撞
在房門之上!
徐少華一步跨到門口,伸手拉開房門,只見一個身穿藍布長袍的中年人隨著房門撲
到地上,就一動不動。
聞天聲問道:
「少華,這人怎麼了?」
徐少華已經蹲下身去,伸手一摸,說道:
「他已經氣絕了!」
聞天聲跟著過來,說道:
「如何致死的?看得出來嗎?」
徐少華仔細檢查了一遍,說道:
「似是被人點了死穴,心脈已絕。」
聞天聲突然心中一動,伸手把他翻了過來,問道:
「你認不認識他。」
這時左首房中的柳飛絮、紀若男、史琬、藍如風等人也全驚醒了,相繼走出門來。
史琬問道:
「大哥,這人是誰呢?」
徐少華道:
「不知道,剛才他一頭撞在房門上,愚兄開出門來,他已經氣絕了。」
藍如鳳道:
「三哥,快叫夥計去叫賈總管、王天榮、壬貴上來。」
史琬點點頭,立即飛奔下樓,去叫夥計,一回工夫,王天榮、壬貴二人匆匆趕來。
史琬站在樓梯口問道:
「賈總管呢?」
王天榮囁嚅的道:
「賈總管……他……他睡熟了,叫也叫不醒……公子……」
「他一定是喝醉了酒,對不?」史琬哼道:
「你們快上去,有人死了。」
王天榮一怔道:
「死的是什麼人?」
史琬道:
「你不會上去看,我又不認識他。」
王天榮、壬貴急步奔上樓梯,接著王帳房也跟著上來,王天榮看了那藍袍中年人一
眼,回頭朝玉帳房問道:
「他是不是住在咱們店裡的?」
王帳房神色微變,說道:
「是的,他就住在這裡右首三號房的客人。」
紀若男問道:
「知道他幹什麼的嗎?」
王帳房道:
「是從淮南來的糧商,姓李,大家都叫他李掌櫃。」
王天榮道:
「你要夥計把他抬下去,買棺盛殮,暫時送去三聖廟後進停放,再派人去通知他家
屬。」
王帳房唯唯應是,立即要兩名夥計把人抬了下去。
王天榮朝聞天聲拱拱手道:
「驚動聞大俠、少莊主,真是不好意思,諸位請繼續休息吧!」
說完,和壬貴一起下樓而去。
聞天聲眼看王天榮三言兩語就把事情交代得妥妥當當,心中暗自忖道:
「此人不失為一方之雄,卻甘願追隨賈總管,執鞭隨蹬,充當下手?」
尤其對那藍袍中年人無緣無故被人點了死穴,心中兀是難以釋然!
試想賈總管乃是不醉翁的門人,自稱酒鬼,偏偏在這節骨眼裡,醉得叫都叫不醒,
也難以令人置信。
他口雖不言,心中卻已推測到了幾分。
徐少華道:
「師傅,你老人家去歇一回吧!」
聞天聲看這兒個年輕人既然起來了,大概不會再回房去睡了,這就頷首道:
「你們不再去歇一回嗎?」
柳飛絮道:
「乾爹,你去休息吧,我們不想睡了。」
聞天聲含笑道:
「好吧,你們聊吧!」獨自回入房去。
紀若男拉著柳飛絮,說道:
「柳姐姐,我們一起到大哥房裡坐吧!」
五人一起走入,房中卻只有兩把木椅。
史琬道:
「柳姐姐,我們三個床上坐就好了。」
兩把木椅讓給了徐少華、藍如風兩人。
藍如風:「這個怎麼好意思?」
紀若男道:
「一把讓大哥坐,是尊敬大哥,一把讓你小弟坐,就因為你是我們小弟咯!」
藍如風摸摸下巴,笑道:
「看來做小弟也有好處,小弟那就謝了。」說著也就坐下來。
史琬道:
「大哥,那人被人點了死穴,不知是什麼人下的手?」
徐少華道:
「當時我只聽到門口有細微的聲音,他已經一頭撞上房門了,這下手的人,身法快
極,等我開出門去,早已不見人影。」
藍如風道:
「這人會不會是竊聽大哥和聞前輩的談話呢?」
徐少華道:
「我和師傅說的是一些別後情形,有什麼好竊聽的?」
藍如風道:
「這人如果不是有心竊聽你們談話,怎麼會被人點了死穴?」
徐少華一怔道:
「你是說……」
藍如風忽然抿抿嘴,笑道:
「大哥也許不覺得,有些話你說者無心,但卻絕不能給人竊聽去的。」
徐少華心中不覺一動,那時自己師徒二人正在說著乙老人家的事,不覺目光一注,
問道:
「四弟的意思?」
藍如風笑道:
「自然是欲蓋彌彰的人了。」
「欲蓋彌彰的人」,那不是指賈老二嗎?他喝醉了酒,王天榮說叫不醒他。
徐少華疑信參半,說道:
「不可能是他。」
藍如風道:
「不信,待回大哥不妨問問他。」
史琬問道:
「你們在說誰呀?」
徐少華道:
「四弟……」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只聽夥計的聲音在走道上說道:
「客官請留步,小的先進去問問。」接著只見夥計在房門口躬身道:
「公子爺,有一位姓祖的客官,要找紀公子。」
紀若男立即站了起來,問道:
「他人在哪裡?」
夥計陪著笑,指指身後說道:
「他跟上來了,就在……」
紀若男急忙迎了出去,叫道:
「是祖大叔!」
來的正是千毒谷右護法祖東權,看到紀若男,喜道:
「少谷主果然在這裡!」
夥計看他沒找錯人,就返身退下。
紀若男道:
「祖大叔清到裡面坐。」
祖東權隨著走人,徐少華也站了起來,拱手道:
「祖護法請坐。」
一面又給柳飛絮、史琬、藍如風三人引見了。
藍如風迅快的從隔壁房中搬來了一張木椅,大家落坐之後。
紀若男問道:
「祖大叔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
祖東權道:
「少谷主還不知道,谷中出了事……」
紀若男雖然已經知道爹可能已遭人劫持,但聽了祖東權的話,心頭還是不覺一緊,
急急問道:
「不知谷中發生了什麼變故。」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1:59:23
祖東權道:
「那天少谷主趕來跟老朽索取散功毒解藥,少谷主走後不久,老朽就接獲谷主金令,
著老朽立即回谷……」
紀若男冷笑道:
「那是閻九婆故意把你調走的,你不在,她對付我就不會有人礙他手腳了。」
祖東權聽得一楞道:
「閻九婆要對付少谷主?少谷主這是聽誰說的?」
紀若男道:
「祖大叔,你先說谷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故?」
祖東權道:
「老朽奉命兼程趕回谷去,谷中已經空無一人,連谷主都已不知去向?老朽又匆匆
趕出來,卻到處找不到左護法……」
紀若男冷哼道:
「閻九婆已經死了。」
祖東權聽得更奇,問道:
「不知左護法怎麼死的?」
「她是自食惡果,被人殺之滅口!」紀若男道:
「死在『黑煞針』下的。」
祖東權道:
「少谷主怎麼會知道的?」
剛說到這裡,店伙沏了一壺茶送來。
紀若男等夥計退出,才把閻九婆勾結丐幫甘逢春,以及有人假扮了爹,一直說到昨
晚夜探桃花官,閻九婆等四人俱被「黑煞針」所殺,大概說了一遍。
祖東權面現鬱怒,說道:
「她居然敢以下犯上,劫持谷主,當真死有餘辜!」
紀若男道:
「她原是殘缺門的人,來咱們谷裡臥底的,只是咱們從前沒有發現她而已!」
「她會是殘缺門的人?」
祖東權不禁又是一怔,說道:
「這真是太可怕了,她竟然在谷中隱藏三十年之久,大家都沒看得出來!」
「本來賈總管以為她把爹藏匿在桃花宮,才找上桃花宮去的。」
紀若男道:
「現在就不知爹的下落了,但賈總管拍著胸脯,說過了年,咱們就一起找爹去,我
看他說得好像蠻有把握!」
祖東權問道:
「賈總管是什麼人?」
門口有人嘻的笑道:
「賈總管者?小老兒是也。祖老哥不認識小老兒,小老兒對祖虧哥卻聞名久矣!」
隨著話聲,賈老二聳起雙肩,帶著滿口酒氣,一臉諂笑,一部跨了進來,朝祖東權
連連拱手。
紀若男忙道:
「祖大叔,這位就是雲龍山莊總管賈老二。」
祖東權連忙拱手道:
「原來是賈總管,兄弟失敬!」
心中卻暗暗忖道:
「這人這副德性,只是個酒鬼,他的話也能相信?」
賈老二道:
「不敢、不敢,小老兒是出了名的酒鬼,啊,祖老哥來得正好,這裡幾位公子、小
姐,沒有一個會喝酒的。王老八、壬老十他們心裡縱然想喝,又不敢喝醉,小老兒就這
樣硬是找不到一個酒友。祖老哥來了,那就好極了,咱們就以酒論交,反正是過年咯,
可痛痛快快地喝上幾天。」
紀若男道:
「賈總管怎麼知道祖大叔會喝酒的?」
「嘻嘻,同氣相求,這點小老兒若是看不出來,還配當雲龍山莊的總管?」
賈老二望著祖東權笑嘻嘻的道:
「祖老哥,小老兒沒說惜吧?」接著哈了一聲道:
「小老兒是來請大家到前面入席去的,一說到酒,差點把正事忘了,少莊主,你去
請馬陵先生吧!」
徐少華剛走到師傅房門口,聞天聲正好開門走出。
徐少華道:
「弟子是來請師傅到前面去用飯的。」
這時賈老二、祖東權等人也從隔壁房中走出。徐少華又給祖東權引見了師傅。
聞天聲、祖東權握手互說了久仰的話,就由賈老二陪同,來到前面酒樓的貴賓室。
王天榮、壬貴、胡老四、余老六早已站在門口,迎了上來,請大家入席,賈老二又
給祖東權引見了王、壬等四人。
夥計等大家入席之後,就陸續送上酒菜,大家也就吃了起來。
賈老二忽然回頭朝王天榮問道:
「上房那個姓李的糧商死了之後,房間不是空出來了嗎?」
王天榮道:
「是,兄弟已吩咐帳房,把他存留的衣物,存放在帳房裡,如今房間已經騰出來
了。」
「那就好!」賈老二一指祖東權,說道:
「祖老哥來了,正好住那一間。」
王天榮答應了聲「是」。
飯後,賈老二又陪同聞天聲等人回轉上房,祖東權就住進左首那一間。
聞天聲道:
「賈總管,兄弟有事想和你談談,你到我房裡來。」
他是在回轉上房的路上,聽賈老二以「傳音入密」說的:「馬陵先生,待會你者就
說有事要和小老兒說,叫小老兒到你房裡去。」
心知賈老二此舉,必有事故,才當著大家說了出來。這樣,就像是聞天聲找賈老二
談話,並非賈老二主動找聞天聲的。
賈老二連忙拱手道:
「是、是,馬陵先生請。」
於是聞天聲在前,賈老二像大馬猴似的跟在他身後,兩人進入房間,賈老二就隨後
掩上了房門。
祖東權、柳飛絮、紀若男等人,仍然回到徐少華房裡,坐下來聊天。夥計沏了一壺
茶送上。
史琬道:
「聞前輩不知和賈者二談些什麼?」
徐少華道:
「家師大概想間問他江湖上的近況罷了。」
紀若男道:
「大哥,我也想和賈總管仔細談談,上次到桃花宮去,他事前一點消息也不肯透露,
後來只說找尋家父下落,包在他身上,又不肯多說,今天,我非問問清楚不可!」
徐少華還沒開口,藍如風道:
「二姐,你不用急,賈總管一定心裡有了譜兒,才會說包在他身上的,他既然不肯
說,你再間他,也是白間的了。」
「我知道。」紀若男道:
「但他總該和我說明白才是。」
徐少華道:
「這樣吧,待會他出來了,我來問他好了。」
紀若男感激的道:
「謝謝大哥。」
史琬道:
「這酒鬼現在越來越不像活了,什麼事,好像我們都聽他的指揮……」
「阿彌陀佛。」
賈老二弓著腰一腳跨了進來,連連拱手道:
「小姑奶奶,你這可冤枉小老兒了,小老兒只不過是個狗頭軍師,斗膽也不敢弄
權。」
「那好!」史琬道:
「你坐下來,二姐有話要問你呢」
「啊!不成!」
賈老二搖著手,又呶呶嘴道:
「馬陵先生交代小老兒去辦一件事,小老兒馬上要走,紀少谷主有什麼事,待會再
說不遲。」
說完,聳聳肩,一溜煙的溜了出去。
轉眼就是上燈時光了!
歲幸雲暮,這是「除夕」的晚上。
尤其這一頓晚餐,家家戶戶都稱之為「團圓飯」,全家老小都要團聚在家裡的。因
此所有的酒樓飯館,可以說沒有一家開的。
只有長安居的二樓,今晚依然燈火通明!
但整座大廳,卻沒有一個酒客,只有中間貴賓室裡,一張大圓桌上,鋪上了紅毯,
銀盞牙著,顯得十分豪華富麗。
那是長安居大掌櫃、二掌櫃特別吩咐廚下準備了一席最上等的酒席,款待貴賓,作
為守歲的。
馬陵先生聞天聲當然坐了首席,大家依次入席,正好是十二個人。
聞天聲首先舉起酒杯,含笑道:
「今天是除夕,這一席是團圓飯,大家都像一家人一樣,像這樣聚在一起,是非常
難得的事。因此大家不用客氣,能喝酒的,就要喝個痛快,不會喝酒的,就少喝一點好
了,現在我先敬大家一杯。」
說完,就一口把酒喝了。
大家自然也各自把杯中的酒乾了。
史琬看了賈老二一眼,說道:
「聞前輩這話,你最高興聽了。」
「過年嘛!」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大家都要高興。」
這時徐少華耳邊忽然響起師傅的聲音說道:
「少華,你如今練成上乘內功,不妨多喝幾杯,務必喝醉了,待會回房之後,可以
運功把酒逼出。」
徐少華不由一征,暗道:
「師傅要自己喝醉,這是為什麼呢?莫非今晚會發生什麼事不成?」
稍後,祖東權耳邊也響起了聞天聲「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
「祖老哥,聽說你酒量不錯,席上,你要和賈總管多拼幾杯,席散之後,賈總管還
要和你拼酒,你切不可推辭。他要拿一罈酒到你房裡去喝,你也必須裝出不服氣模樣,
說要和他喝到夭亮,至於這是為什麼,你就不用多問,到時自會知道。」
祖東權是老江湖,自己和聞天聲不過今天初次見面,但他卻以「傳音入密」叮囑自
己,心知其中必有緣故!
這時,大家已經開始敬酒了。
最先,大家自然是敬聞天聲,聞夭聲平日規行矩步的人,今晚居然也來者不拒,杯
到酒干。接著大家又敬徐少華,他因有師傅囑咐在先,自然也相繼乾杯。
紀若男和史琬是姑娘家,大家敬酒之時,聞天聲開口了:「她們二位姑娘,不宜多
喝,就讓她們隨意吧,不用幹了。」
今晚最得意的當然是賈老二了,他不但逢人乾杯,尤其是找上了祖東權、王天榮、
壬貴、胡老四、余老六幾人。
大家都因聞天聲有言在先,會喝酒的喝個痛快,江湖上人誰不會喝酒?縱然酒量有
大小,也都能大碗大碗的喝上十幾碗。
這一來,大家就立時換上大碗,敬來敬去,都用大碗猛喝,黃湯就像水一般流進這
幾人的肚裡。
酒、到底不是水,喝到肚裡,酒精就會發作,等到席終、王天榮、王貴、胡老四、
余老六幾乎全都有了八九分酒意。
只有賈老二和祖東權還在你一碗,我一碗,沒有停下來。
賈老二瞇著一雙豆眼,酒氣醺醺的道:
「祖老哥,他們都不行了,現在只有咱們兩個人,再喝上二十碗,你怎麼樣?」
祖東權大笑道:
「二十碗太少了!」
賈老二道:
「那……你說呢?」
祖東權道:
「賈總管能夠喝多少,兄弟一定奉陪。」
賈老二打了個酒呃,嘻嘻尖笑道:
「好,咱們從現在起,喝到明天天亮;你看如何?」
祖東權聽他說喝到天亮,這不是和聞天聲以「傳音入密」叮囑自己的話一樣嗎?心
中更可確定其中必有緣故。立即點頭道:
「賈總管就是喝上三天三晚,兄弟也一定奉陪。」
紀若男正待開口,突然聞夭聲「傳音入密」說道:
「紀姑娘不要攔他們。」
賈老二聽得大喜過望,聳著肩尖笑道:
「酒逢知己千壇少,你祖老哥真是小老兒的酒中知己,這樣吧,小老兒和你到房裡
去喝,你看如何?」
祖東權現在越發證實,這是聞天聲和賈老二早就商量好的,只不知是什麼事?一面
應道:
「如此甚好,咱們喝上一晚,才是真正守歲!」
賈老二口過頭去,朝王天榮說道:
「喂,大掌櫃,你聽到了,快要夥計送三罈酒到祖老哥房裡去,咱們今晚喝個通宵
達旦,你們哪一個有興趣,就大家一起來。」
王天榮連忙搖手道:
「二位海量,兄弟可不敢奉陪。」
散席之後,除了紀、史二位姑娘之外,其餘的人,差不多全都有了幾分酒意,就各
自口房。
只有賈老二和祖東權像是棋逢敵手,夥計把三罈酒送到祖東權房裡,賈老二和祖東
權就關起房門,一碗又一碗的對喝起來。
不,兩人各自喝了一碗酒,賈老二就以「傳音入密」說道:
「夠了,祖老哥,不用喝了!」
祖東權也以「傳音入密」問道:
「賈總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叫做金蟬脫殼之計!」
賈老二道:
「你老哥今晚已經喝了不少酒,要不要運一回氣,先把酒氣逼出去了?咱們還得連
夜趕路呢!」
「運氣倒不需要。」祖東權問道:
「咱們要到哪裡去呢?」
「這個你老哥就不用問了。」
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你就是再問,小老兒也不會說的,嘻嘻,現在小老兒就得出去一會,辦完事,咱
們就走。」
徐少華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他平日很少喝酒,自然也有了醉意,回轉房裡,就運功
把酒逼出。
就在此時,只聽賈老二的聲音在耳邊說道:
「少莊主,是時候了,你打開後窗,就從後窗出來。」
紀若男和史琬是兩人一個房間,她們房裡燈還沒熄,兩位姑娘躺在被窩裡,還在低
聲交談!
突然間,燈盞無故自滅!
史琬輕咦了一聲道:
「二姐,是你把燈熄了?」
紀若男道:
「沒有呀……」
話聲未落,只聽賈老二的聲音在耳邊道:
「燈是小老兒熄滅的,紀姑娘,你快穿好衣衫,佩上長劍,從後窗出來,咱們就得
連夜出發呢!」
紀若男一怔,回頭看去,史琬居然闔著眼皮睡熟了,心中覺得奇怪,就低聲叫道:
「三妹……」
只聽賈老二的聲音在耳邊又道:
「不用叫她,小老兒已經點了她睡穴,紀姑娘快起來,少莊主、祖老哥都在等著你
呢!」
紀若男匆匆穿上衣衫,拿起長劍,悄悄推開後窗,點足越出窗口,又把窗戶關好,
舉目看去。果見屋脊上站著三個人影,正在朝自己招手,急忙縱身掠起,輕如飛燕,落
到三人身邊。
那不是徐少華、賈者二、祖東權還有誰來?一面低聲問道:
「大哥,我們要去哪裡呢?」
徐少華道:
「我也是剛才給賈總管叫醒的,他沒告訴我要去哪裡?」
紀若男道:
「祖護法,你也不知道嗎?」
祖東權道:
「賈總管說過,老朽再問,他也不會說的。」
紀若男道:
「那幹嗎叫我們出來?」
「嘻嘻,這叫做天機不可洩露!」
賈老二聳聳肩道:
「你們只要跟小老兒走就不會錯。」說完,催道:
「快些走了,時間來不及啦!」轉身急掠而去。
三人只得跟著他掠起,一路奔行,不多一回,出了廬州城,賈老二依然一馬當先,
自顧自的奔掠如飛,不肯稍停。
紀若男道:
「賈總管,你等一等!」
賈老二隻好住足,回身道:
「我的姑奶奶,咱們要趕的路還遠著呢,再遲就來不及了!」
紀若男道:「你不給我說說清楚,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我的天!」賈老二用力搔搔頭皮,說道:
「今天是除夕,明天是大年初一,對不?過年的時候,大家都要過年,對不?人家
過年,咱們不過年,這不是最好的機會嗎?你現在懂了吧?」
紀若男心中不禁一動!
賈老二就催道:
「懂了,就該上路了吧?」
說完,回頭就走,又一路奔了下去。
祖東權攢攢眉道:
「這位賈總管怎麼這樣神秘兮兮,什麼話都不肯明說?」
徐少華笑了笑道:
「賈總管就是這樣,我想他必有緣因,我們就跟他去好了。」
祖東權看他這麼說了,只得一路跟了下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00:38
第32章
哪知賈老二這一展開腳程,你別看他弓背彎腰,跑起路來一顛一顛,活像一隻大馬
猴,而且還拖著鞋跟,一路梯梯他他的,根本不懂什麼輕功提縱、陸地飛行,就灑開大
步,沒命的聳著肩往前奔跑,但卻跑得比誰都快!
不,他竟然越跑越快,明明看他就在前面,後面三人就是迫不上他,而且在不知不
覺間和他距離竟然越拉越遠!
三人中,徐少華當然可以追得上他,但因有紀若男、祖東權同行,不好讓他們兩人
落後,是以並未全力奔行。
賈老二上路之後,一口氣奔出幾十里路,似乎依然沒有休息的意思,甚至連頭也沒
回一下。他是領路的人,他沒有停下來休息,後面三人自然只好跟著他繼續的跑了。
祖東權在千毒谷身為右護法,一身武功自是極高,老實說,不是紀若男和徐少華結
為口盟兄弟!
不,他是老江湖,當然看得出少谷主對徐少華有著一份特殊的感情,他哪會把雲龍
山莊看在眼裡?更何況是雲龍山莊的一名總管了?
此時眼看賈老二一味的在前頭奔跑,和後面的三人距離越拉越長,心頭漸感不耐,
本來他還顧慮少谷主和徐少華會跟不上,沒有施展全力。這回不覺腳下一緊,跟著追了
上去。
他在江湖上,也可以算得一流高手,這一展開輕功,勢若奔馬,何等快速?怎知前
面這隻大馬猴——賈老二好似背後長著眼睛。
你展開輕功,一路追逐下來,他拖著鞋跟,腳下也隨著加緊,本來只差十幾丈遠近,
如今竟然越追越遠!
二十丈、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五、三十丈,賈老二的人影,越來越小,任憑你祖
東權提吸真氣,用上了十二成力氣,一味猛追,也休想追得上他,本來老遠還可以看到
他的人影,現在卻要凝足目力,才能看到他一點黑影!
這把祖東權看得心頭大為凜駭,暗自忖道:
「這酒鬼到底是何來歷?他分明並沒施展輕功提縱術,哪來如此快速的身法?憑自
己的身手,還迫不上他!」
想到自己一味窮追,把少谷主和徐少華兩人丟在後面,距離遠了,怕兩人跟不上,
不覺腳下一停,回頭看去。
只見徐少華一手牽著紀若男的手,兩人從容不迫的並肩行來,和自己相距,不過一
丈來遠!
原來同行四人之中,自然以紀若男的內功最弱了,奔行了幾十里路,漸漸就感到呼
吸急促,鬢邊汗水涔涔而下。
祖東權發足追了下去,她就是用出吃奶的力氣來,也迫不上。
徐少華在她身邊伸過手去,柔聲道:
「二弟,來,愚兄拉著你走好了。」
說著,一把握住了她的玉手。
紀若男雙頰飛紅,心裡卻泛起了一絲甜意,任由他握著手並肩奔行。先前她感覺到
的只是羞意和甜意,一個人有飄飄然的感受,漸漸她發現奔行之際,好像一點也不吃力。
急促的氣喘,和後力不繼的感覺都沒有了。好像和他手拉著手,在春光明媚,輕風徐來
的湖邊漫步一般,毫不感到吃力,心中好生奇怪!
舉目望去,原來竟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趕上祖大叔,只是不徐不疾的和他並肩而
行,一時更是驚奇不止。
祖東權看到兩人,心頭不禁又是一怔,他自然知道紀若男是個姑娘家,內力較差,
自己這一陣子展開輕功,朝前緊追,據估計身後兩人至少也要落後二三十丈,哪知他們
居然不徐不疾的跟在自己身後,不過一丈光景!
這明明是徐少華拉著紀若男的手的關係了。
照說徐少華不過弱冠年紀,以他的內力,要跟住自己不落後,也未必辦得到,因為
輕功完全需由內力支持,但他不僅並未落後,還能帶著少谷主同行。
要知帶著一個人施展輕功,必需以內力把帶著的人托住,否則拉著手奔行,豈不就
像奔行的馬匹後面拖著一個人,不拖死才怪!心中暗暗忖道:
「這位雲龍山莊的少莊主和賈總管,看來都是非常之人了!」
心念方動,突聽耳邊傳來賈老二的聲音說道:
「喂,祖老哥,你怎麼停下來了?咱們要去的地方,還遠著哩,你不用管少莊主他
們,只管跟小老兒走就是了!」
祖東權不由又是一怔,忖道:
「他使的豈不就是『千里傳音』之術了?這人果然是一位遊戲風塵的高人,自己差
點看走眼了!」
要知在一二丈內,對面施展的,叫做「傳音入密」,也要內功精純,才能練音成絲,
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不為第三人所覺。
「千里傳音」就難得多了。(當然這千里二字,只是誇張之詞,大概不出二三十丈
罷了)因為距離越遠,要把練音成絲送到別人耳中,不被天風吹散,這人要有何等功力
才能辦得到。
所以「千里傳音」的道理和「傳音入密」似乎差不多。但武林中只要內功精純的人,
都會「傳音入密」但會「千里傳音」的人,卻屈指可數,最多也不過兩三個人而已,這
教租東權如何不驚?
眼看少谷主由徐少華攜手同行,足可趕得上自己,也就依言展開腳程,一路跟著賈
老二下去。
紀若男偏著頭叫道:
「大哥,你拉著我的手,我再也不感到氣喘如牛,後力不繼了,你好深厚的內力!」
徐少華含笑道:
「愚兄牽著你的手,只是稍可支持你的內力而已,這也並不稀奇。」
「但你卻可以跑得和祖大叔一樣快,這還不稀奇嗎?
紀若男道:
「祖大叔是我們谷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呢!哦,我看祖大叔一直追不上賈總管,賈總
管的武功,一定比祖大叔還要高明得多了?」
徐少華隨口道:
「那當然!」
紀若男道:
「大哥,我看得出來,你對賈總管不但信任,而且認為他說的、做的都是對的,這
就要完全瞭解他,才會對他有這樣堅強的信心,你說給我聽咯!」
徐少華道:
「你要我說什麼呢?」
紀若男道:
「大哥所知道的賈總管咯,都說給我聽。」
徐少華道:
「有許多話,目前還不能說。」
紀若男眨著眼問道:
「為什麼呢?」
「這是賈總管特別交代愚兄的。」
徐少華道:
「因為他的來歷還不宜讓人家知道,愚兄只能告訴你一點,他是一個有大本領的
人。」
「這點大哥不說,我也看得出來。」紀若男道:
「這麼說,他說的話,都靠得住了?」
「這個自然!」
徐少華笑道:
「你別看他平時說話嚕裡八嗦,但遇上正經事,沒有把握他是不會胡說八道的。」
紀若男色然喜道:
「大哥,這麼說,他今晚要我們跟他走,一定是爹行蹤有了著落了?」
徐少華微微頷首道:
「我也這樣想,不然,他不會只要我們三個人跟他走了。」
紀著男興奮的道:
「大哥,那我們就快些追上去咯!」
徐少華笑道:
「你不用急,賈總管就在前面,我們只要跟著他就好。」
他們緊跟著祖東權,不徐不疾,一直保持了尋丈來遠。
祖東權現在心裡已經明白,憑自己的能耐,是迫不上賈老二的,但人家一路跑了下
去,自己總不能落後得大多。是以還是盡他的能力,施展陸地飛行,輕功提縱,緊跟不
捨。
賈老二似乎知道祖東權已經不再和他比賽腳程了,也就沒有方纔那樣扛著肩急奔,
腳下稍為和緩了些,但還是馬不停蹄的跑著。
這一來兩人的距離也漸漸拉近了,現在還差個十來丈光景,總算給祖東權稍稍扳回
了一點面子。
祖東權方才只顧追著前面的賈老二,根本沒有機會向兩旁打量,如今目光朝四周略
作打量,才發現賈老二走的竟是鄉村問小路。
四周黑越越的,只有遠處才有疏朗朗村落,仔細辨認,好像已過了八斗嶺,左首有
一條寬闊的大江,那該是池河了。
他(賈老二)沿著池河一路朝北,那究竟是要上哪裡去呢?自己和他一直保持了十
來丈距離,連想問問他都無法可問!
但祖東權究竟是多年的老江湖,心中突然一動,暗道:
「是了,他一直不讓自己追上他,敢情就是不讓自己有問話的機會,好,不問就不
問,看你跑到哪裡去?」
賈老二好像算得很準,以祖東權的一身功力,跑上一個通宵,也足可支撐得住,紀
若男體力不足,但有徐少華同行,也不成問題。
因此他跑在前面,硬是不肯停下來休息。
除夕晚上,有星無月,當然說不上月落參橫,但此刻已快近丑未寅初,這一路奔行,
一口氣足足跑了二百四五十里。
前面的賈老二終於停下來了,聳著肩,轉過身來,笑嘻嘻的拱手道:
「恭喜少莊主、少谷主、祖老哥,新年新歲,萬事如意!」
祖東權問道:
「是不是已經到了?」
賈者二嘻嘻一笑道:
「咱們從年尾跑到年頭,足足跑了兩年,一共是二百六十五里,也該歇歇腳了。」
紀若男道:
「賈總管,你說在這裡歇歇腳,那是還沒到地頭了?」
賈老二搔搔頭皮,傻笑道:
「地頭,哈,那還遠著哩,大家先坐下來,吃些點心,大年初一,少不得要討個彩
頭……」
原來他脅下還挾著一個紙包,放到大石上,慢吞吞的打了開來,裡面卻有七八個小
包,他把每一個小包,逐一打開。
一面嘮叨的道:
「這是高(年糕)中,(粽子)年年高中榜首,這是百年好合,(百合)這是永結
同心,(蓮子)這是早生貴子,(棗子)這是壽比南山,(炒麵)這是發財發福,(饅
頭)這是大富大貴,(扣肉)哈哈,這樣夠了吧?」
紀若男問道:
「這些東西,你從哪裡弄來的?」
「嘻嘻」賈老二得意的笑道:
「自然是長安居廚房裡弄來的了。」
祖東權道:
「賈總管果然早就準備舒齊了!」
「這還用說?」
賈老二聳聳肩道:
「當總管本來就比你老哥當護法要辛苦得多,譬如咱們一起出來,當護法的可以不
管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但當總管可不能不管一行人的吃住,不然,還能叫總管嗎?」
紀若男道:
「吃的東西,你帶來了,住呢,你要我們住到哪裡去?」
「哦,嘻嘻!」
賈老二抬頭看看天色,說道:
「小老兒早就替大家包下了上房,待會保你們睡得舒舒服服!」
祖東權笑道:
「賈總管,你別吹牛了,這條路上,別說客店,就是有村落,也只是些貧苦人家,
哪來的上房?」
「你不相信?哈,小老兒幾時說過謊,我說包了上房,就是包了上房!」
賈老二一面指指石上的食物,說道:
「大家快些吃了,天快亮了,咱們奔波了一晚,還得早些趕去休息呢!」
大家跑了這許多路,確實感到有些飢餓,也圍著坐下,各自吃了起來。
賈老二從懷裡摸出一個紙包,打了開來,嘻的笑道:
劉、老兒不想發財發福,大富大貴。也總得討個吉利,這是長生果,(花生)吃了
長命百歲!」
一面取出酒瓶,打開瓶塞,咕的喝了一口,就剝著花生下酒。
紀若男走到他身邊,在大石上坐下,偏頭問道:
「賈總管,你知道爹在哪裡,對不?」
賈老二一邊剝著花生,一邊嘻的笑道:
「少谷主,出門在外,最好少開口,咱們不是去了嗎?到時自會知道,這時候還是
把肚子填飽了才是正經。」
紀若男聽出他的口風,心中喜道:
「賈總管,謝謝你。」
「不謝,不謝。」
賈老二舉起扁瓶,咕咕喝了兩口,就把瓶蓋塞好,收入懷裡,再用衣袖拭了一下嘴
角,站起身道:
「來了,來了,嗨,再不來的話,天快亮了!」
紀若男道:
「你說什麼人來了?」
賈老二伸手指指江面,說道:
「看,那就是小老兒包的上房了。」
紀若男舉目看去,江面上正有一艘帆船朝岸邊緩緩駛來,這就問道:
「你說的是那艘帆船?」
賈老二點著頭道:
「正是。」
紀若男又道:
「我們還要坐船去嗎?」
賈老二聳聳肩道:
「咱們四個人一口氣跑了二百五六十里,再不好好睡上一覺,趕到地頭,不用和人
家動手,就可以束手成擒了,所以白天要好好睡上一覺,養足精神,晚上才能去救人。」
說話之時,只聽帆船上傳來一個蒼老聲音說道:
「賈總管,你接住了。」
一條繩索凌空丟上岸來。
賈老二應道:
「沒問題!」
話聲未落,那條繩索就像捆仙繩一般,一下圈住了賈老二的雙足,從足踝向上,迅
若閃電,一圈又一圈的繞起來。
眨眼之間,已把賈老二捆得像柁螺一般,只露出一個腦袋,船也正好及時靠岸,把
他當成了木椿,牢牢把船拴住。
賈老二嘶聲叫道:
「少莊主,你們快上船去,再遲小老兒就撐不住了。」
紀若男問道:
「你呢?」
賈老二道:
「你們都上去了,船就開了,船開了,小老兒自然也鬆綁了。」
徐少華道:
「好吧,我們先上船去好了。」
三人相繼縱身躍上船頭。
這船並不大,只有一間中艙,也極為狹仄,船頭就是前艙,後艙蹲坐著一個戴破氈
帽的白髮老頭,一手拉著風帆的繩索,一手把舵。
三個人躍落船頭,船頭就往下低了下去。
白髮者頭急忙叫道:
「你們快進艙去,這樣三個人站在一起,就會翻船!」
徐少華急忙一拉紀若男,低著頭跨進中艙。
白髮老頭問道:
「沒有人了吧?」
賈老二在岸上應道:
「還有小老兒,你別忘了!」
白髮者頭道:
「我知道。」
一抖手,把拉著賈老二的繩索連人一起凌空拋起,朝船上飛來,落到船頭,繩索一
寬,迅快的從賈老二身上滑落,賈老二也正好平穩的站在船頭上。
祖東權看得極為驚懍,江湖之上,到處都有隱跡風塵的異人,船老大這一手,沒有
精湛的上乘內功,豈能辦得到?不覺由衷的喝彩道:
「老丈好高明的手法!」
賈老二鬆動了一下肩膀,哼道:
「再慢一步,小老兒全身都要麻痺了!」一面朝祖東權招招手道:
「祖老哥,咱們就往前艙裡來吧!」
前艙和中艙,只有一板之隔,祖東權依言走了過去。
賈老二隔著木板,說道:
「少莊主、少谷主,你們聽著,船一開行,就得把船篷拉上,不到天黑,不可開啟,
更不可說話,白天要好好養足精神。」
祖東權問道:
「賈總管,咱們究竟要去哪裡?」
賈老二道:
「小老兒剛說過,船一開行,就不能說話了。」
說完,和身在艙板上睡下,就呼呼睡去。
祖東權看了他一眼,搖搖頭,就不再說話。
前艙雖然狹仄了些,但足可容兩人睡下,祖東權趕了大半夜路,確也感到疲乏,坐
了一回,也就躺下睡了。
中艙,自然要比前艙寬敞得多,但這條船平日敢情並不是載客用的,艙板雖然抹得
還算乾淨,卻空無一物,連茶几都沒有。
徐少華和紀若男只好在艙板上席地而坐,現在船已開行,船篷也早已推上,船艙裡
黑黝黝的,伸手不見五指。
船頭一昂一低,鼓浪而行,就像坐在搖籃裡一般,本來就有催眠作用,再加上兩人
奔行了將近兩個更次,這一靜了下來,更覺睡魔襲人!
徐少華正在跌坐行功,漸入忘我之境,忽覺一個軟綿綿的嬌軀,偎了過來,一陣又
一陣淡淡的幽香,從鼻孔直沁心脾,心族不禁為之一蕩!
急忙睜開眼來,低下頭看去,紀若男紅馥馥的臉上,闔著長長的睫毛,紅菱般櫻唇
微微上翹,睡得很甜!
他和這位易釵而棄的二弟,相識不久,自從知道她是女的,就很少朝她平視,沒想
到她睡熟之後,競會如此甜美動人!
一時不禁看得呆了,幾乎要想低下頭去,輕輕的吻她一下,但又覺得自己不該如此,
強自抑制著波動的心情。
玉人在抱,本來是何等香艷之事,但看她睡得又香又甜,怕驚醒了她,連身子都不
敢移動一下。只好挺直了上身,靠在船篷上閉目養神,漸漸感到一陣倦意襲上心來,也
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聽前艙板壁上傳來彈指之聲,兩人同時驚醒過來,睜開眼睛,
發現竟然相擁而臥!
這下直羞得紀若男雙頰似火,口中「嚶」了一聲,忙不迭的向旁閃開。
徐少華也鬧了個手足無措,俊臉通紅,急忙以「傳音入密」說道:
「對不起,愚……兄失禮得很。」
紀若男發現身上衣衫鈕扣均未曾動過,才算放下了心,依然脹紅了臉,低低的道:
「大哥,我並沒怪你。」
適時只聽賈老二細聲說道:
「少莊主、你醒了沒有?快午時啦,還有少谷主,醒一醒,該用飯了。」
徐少華應道:
「我早已醒了。」
「醒了就好。」
賈老二依然細聲道:
「那就別說話了,小老兒會把午餐送過來的。」
過了一回。艙門啟處,走進一個面目黧黑的瘦小個子,提著食盒走入,聳聳肩,壓
低聲音道:
「船上沒準備什麼,這是兩碗蛋炒飯,兩位將就著用吧!」
徐少華道:
「多謝小哥。」
「不用謝」瘦小個子嘻嘻一笑,說道:
「小老兒不是小哥。」
這是賈老二的聲音。
徐少華一怔,凝目看去,站在面前的明明是一個面目黧黑的小伙子,看上去最多也
不過十六七歲,一時望著他楞道:
「你……」
瘦小個子裂嘴一笑,說道:
「少莊主沒瞧出來?嘻嘻,小老兒這一手還不錯吧?」
紀若男驚異的道:
「你是賈總管?」
瘦小個子嘻的笑道:
「小老兒是賈老七,賈總管的小弟。」
紀若男嗔道:
「你還騙人,你是易了容!」
「噓!瘦小個子在嘴唇上豎起一根指頭,低聲道:
「咱們已經進入人家的轄區之內,說話可得小心,幸虧今天是大年初一,他們忙著
過午,不然准出漏子!」
徐少華問道:
「這裡是什麼地方?」
瘦小個子道:
「說不得,說出來了,包管少莊主嚇一跳,你們只管吃飯,不用多問,有什麼事,
待會去問賈總管就好。」
說完,放下食盒,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立時推上了船篷。
紀若男道:
「這人……
船篷外適時又「噓」了一聲,紀若男只好把下面的話縮住。
徐少華以「傳音入密」說道:
「二弟,賈總管此舉必有緣故,咱們還是吃飯吧!」
紀若男點點頭,伸手取過食盒,揭開盒蓋,裡面放著兩大碗蛋炒飯,和兩雙竹筷。
這就取起一碗,遞給了徐少華,自己也端起一碗,吃了起來。
女孩子食量較淺,一大海碗蛋炒飯她當然吃不下,等徐少華吃到一半,把自己的一
碗又分了一半給他。
兩人吃畢,紀若男收過碗筷,放入食盒之中,回身坐下,低聲道:
「大哥……」
她只叫出「大哥」二字,徐少華立即揚了揚手,要她不可說話,一面以「傳音入密」
說道:
「前面已有兩條船駛近過來,船上至少也有八九個人,你不可出聲。」
紀若男聽得暗暗奇怪,忖道:
「船篷推上了,誰也看不到外面景物,大哥說有兩條船駛近,船上至少有八九個人,
他是聽出來的了,大哥好靈的耳朵,自己簡直一點也聽不到。」
就在她思忖之際,突覺船頭往下一沉,分明有人飛身上船來了。
只聽一個粗大聲音喝道:
「簡老頭,船上可有人嗎?」
話剛出口,只聽坐在船尾的白髮老頭哼道:
「老夫在這裹住了四十多年,從沒有人問過老夫船上是什麼的,你瞎了眼睛,自己
不會看?」
接著就聽到「呼」的一聲,有人凌空飛了出去,然後「撲通」一聲掉入江心。
只聽右前方有幾個人的聲音喝道:
「簡老頭,你敢在湖面上撒野!」
「好個簡老頭,你不要命了!」
「把他拿下,捆起來,送到堂上去。」
白髮者頭哼道:
「你們回去問問幫主,他和老夫是如何約定的?你們同伴敢擅自躍上老夫的船來,
老夫只是把他丟入湖心,已經是最客氣的了。」
突聽一個中氣極足的聲音大喝道:
「你們不可對簡老先生無禮。」一面又道:
「在下李長慶,忝掌朱雀堂,方才手下多多冒犯,還望簡老先生恕罪。」
白髮老頭哼了一聲道:
「老夫往來湖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船隻繼續往前駛去。
徐少華心中暗道:
「這白髮老頭不知是何來歷?聽他口氣,極為倚老賣老,諒必是一位前輩高人無
疑。」
紀著男心中也暗自尋思:「那人自稱忝掌朱雀堂,一定是一個規模不小的江湖幫派
了,爹莫非落在這幫人手中不成?」
只聽徐少華「傳音入密」說道:
「二妹,此刻不過午時稍偏,時間還長得很,賈總管要咱們不可交談。聽方纔那人
的口氣,咱們好像已進入某一個江湖幫派的範圍之內,自然不說話的好,咱們在這段時
間,還是靜坐練功吧!」
紀若男為了方才和大哥偎依著相擁而眠,心頭還有些羞意,自然不敢再睡了,這時
聽了大哥的話,就點點頭,在船篷右角盤膝坐好,做起吐納功夫來。
徐少華目前功力大進,一經跌坐行功,立刻返虛入靜,氣機運轉,進入忘我之境。
紀若男卻不一樣,她雖然坐了下來,心頭依然靜不下來,只是回味著方才和大哥相
偎相依的情景,心頭一會感到甜甜的,一會又小鹿跳動,渾身臊熱!接著又想到三妹史
琬,和大哥認識較早,看情形兩人早已有著情愫,自己將來……
一會又想到爹不知是被什麼幫派劫持去的?這次僅憑自己四人,不知能不能把爹救
出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01:54
她思潮紛沓,只是想著心事,幾次睜開眼來,看到大哥在靜坐之中,容光煥發,臉
色清瑩如王!
不覺又芳心筋漣,暈紅雙頰,趕忙又閉上眼睛,但眼睛雖閉上了,大哥瀟灑俊逸的
影子,卻依然浮現在眼前,和不曾閉上眼睛一樣!
船篷內透不進天光,本來就很幽暗,但坐久了,自可看得清艙內景物。
現在漸漸接近黃昏,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艙內也隨著更黑了。
紀若男枯坐著始終定不下心來,好不容易熬到現在。
前艙板壁上又響起了叩指聲音,傳來賈老二細聲說道:
「快吃晚飯了,少莊主,少谷主可以醒醒了。」
紀若男道:
「我一直就醒著。」
徐少華緩緩睜開眼來,含笑道:
「二妹沒靜坐行功嗎?」
紀若男臉上微微一紅,說道:
「沒有。」
船篷推開,扮成面目黧黑的瘦小個子的賈老二弓著腰走入,拿起食盒,又退了出去,
回頭道:
「馬上就可以吃了,小老兒給你們去裝飯。」
紀著男道:
「賈總管,我可以出來嗎?」
「不成,船上只有小老兒和簡老大兩人。」賈老二搖著頭,又道:
「小老兒不是賈總管,是賈老七。」
說完,迅快的又推上了船篷。
不多一回,賈老二又推篷走入,說道:
「快吃了,嘻嘻,小老兒只會炒蛋炒飯,將就些吧!」
放下食盒,又迅快的退了出去。
紀若男取過食盒,和大哥一起吃畢,天色已經大黑,她收起碗筷,發現船已停了下
來,急忙低聲叫道:
「大哥,船已經靠岸了呢?」
徐少華還沒開口,船篷已被推開,賈老二在艙口招著手道:
「快出來了,船不能停得太久,咱們要盡快上岸。」
徐少華趕緊站起,和紀若男一起跨出中艙,賈老二踴身一躍,跳上岸去,兩人跟著
長身掠起,祖東權已在岸上等候。
賈老二把一件東西塞到徐少華手中低聲道:
「少莊主,快拿著。」
徐少華接到手中,低頭一看,原是一柄綠鯊皮鞘的短劍,這柄劍正是上次在絕塵山
莊,賈老二要自己送給乙老人家的那柄秋水寒。
賈老二接著朝三人低聲道:
「你們三個依然由祖老哥跟著小老兒,少莊主,你照顧少谷主,只要跟住祖老哥就
好,好了,咱們走吧!」
話聲一落,聳著雙肩就朝一條小徑上行去。
那是一條相當荒涼的小徑,四周既無人煙,兩邊茅草足有一人來高,黑暗之中,只
能看到遠處矗立著一座隱幢幢的高峰,不知是什麼山?
三人只是緊跟著賈老二走去。還沒走到山腳,賈老二就一頭鑽進一人高的茅草叢中,
彎著腰而行。祖東權只好學著他彎腰低頭的一路走去,徐少華,紀若男也同樣跟了上去。
這一段路,只在茅草叢中鑽行,約莫走了一箭來遙,就已進入一片松林。松林並不
茂密,但在夜裡,看來就隱秘得多了。
賈老二好像回到了老家,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穿行松林朝左繞去,大家只覺腳下
懸巖巨石,高低不平。
漸漸耳中聽到波濤撞巖之聲,凝目看去,山腳間一片汪洋,已臨大江之濱!
祖東權直到此時才看出地形來,心中暗道:
「這裡會是老子山?」
賈老二走在前面,轉過一座大石崖,忽然不見,祖東權急忙跟了上去,原來這座大
石崖下面,竟是一個深廣的洞窟。
水聲湯湯,不知有多深,賈老二沿著洞窟右邊石壁問僅堪容得一點足尖的石瞪,身
貼石壁,往裡走去。
祖東權、徐少華、紀若男也一同跟著沿壁走去。
石磴雖然僅容足尖,但你如果面對石壁橫著行走,雙手可以攀援著凹凸不平的石壁
而行,並無多大的困難。
這條石磴漸漸盤曲而上,走了一回,快到盡頭,賈老二手腳並用,爬上一塊高大的
岩石,一閃不見。
原來這岩石後面,有一個一人來高的窟窿,望去黑黝黝的,看不清裡面的情形。
賈老二站在石窟入口處,壓低聲音說道:
「到了,這裡就是他們的後門,咱們要進去,只有破門而入,但最好不可驚動裡面
的人。」
祖東權問道:
「門在哪裡?」
賈老二伸手一指,說道:
「就在裡面,少莊主,你把劍取出來。」
徐少華依言取出秋水寒,遞了過去。
「你拿著就好。」賈老二道:
「大家隨我來。」
伸手入懷,取出一個火筒,打著了走在前面。
三人一起跟了進去,這洞窟並不太深,只走了一兩丈光景,便已到了盡頭,一堵石
壁擋住去路。
賈老二腳下一停,指指石壁,朝徐少華說道:
「這座石門必須裡面的人才能開啟,現在咱們要在這石門上挖一個窟窿才能進
去……」
他邊說,邊用手指在石壁上劃了一個半人高的圓圈,續道:
「但這道石門少說也有七八寸厚,少莊主必須用劍依著小老兒劃的圓圈以。太清心
法」把真氣透過劍鋒,才能劃開,好了,現在你來劃吧!」
他隨手劃圈,堅硬的青石上就劃下了一道足有兩三分深的圓圈,這份功力,看得祖
東權暗暗一怔!
再聽他口氣,徐少華練成「太清心法」,能把真氣透劍而出,劃開石門,自然更令
人驚異不止了!
賈老二退下一步,徐少華就走上前去輕輕抽出短劍,這劍連柄一共才八寸來長,除
了劍柄,就只有六寸光景。
石門有七八寸厚,刺進去也穿不透,還差了一二寸,難怪賈老二要他凝聚真氣透過
劍尖,運用劍氣去切開石門了。
徐少華右手持劍,回頭問道:
「我辦得到嗎?」
賈老二道:
「一定辦得到,少莊主劃好圈,就退下來,以後的事,就交給小老兒了。」
「好!」徐少華緩緩吸了口氣,運起「太清心法」,把真氣凝聚劍尖,依照賈老二
劃的圓圈,徐徐刺入,劃了一個圓圈,才收回短劍。
「可以了!」賈老二道:
「少莊主退下來好了。」
徐少華返劍入鞘,依言退下。
賈老二跨了上去,蹲下身子,雙手手掌直豎,按在圓圈中間,緩緩朝前推去。
石壁上的圓圈,已經被徐少華劍氣切開,經他這一推,就被推得緩緩朝裡移去。
賈老二雙足一點,敢情力道用得太猛了,圓形石塊在前,他人在後,颶的一聲,從
圓形石洞中箭一般穿了進去。
這一剎那,洞外的人,只見洞內左右兩邊刀光一閃,兩柄雪亮的鋼刀閃電朝賈老二
雙腿砍落!
這下看得洞外的人幾乎驚出一身冷汗!
賈老二雙腳迅快的一縮,人已站了起來,低聲笑道:
「好快的刀法,幸虧小老兒早有防備,嘻嘻,成啦,少莊主,你們可以進來了!」
第33章
祖東權首先彎著腰從圓洞中鑽了進去,徐少華、紀若男也相繼跟入,站起身來。
只見洞內是一間方形的石室,兩個一身黑衣的大漢手持鋼刀,凜立不動,自然已經
被賈老二制住了。
祖東權目光一轉,問道:
「這裡還有暗門,該如何開啟呢?」
「嘻嘻,放心,現在咱們用不著再鑽狗洞了。」賈老二聳聳肩道:
「這兩位仁兄會給咱們叫門的。」
他伸手拍拍右首一個黑衣大漢的肩膀,左手取下鋼刀,擱在他脖子上,笑嘻嘻的道:
「朋友,小老兒也不想難為你,合作些,去把門叫開來,就沒你的事了。」
那黑衣大漢霎著眼睛,哼道:
「你殺了老子,老子也不會和你合作的。」
「咦!朋友這話就不對了!」
賈老二朝他收回擱在他脖子上的鋼刀,裂嘴一笑道:
「咱們是自己人,救人來的,你不幫自己人?」
在他說話之時,右手已從懷中取出一件東西,朝那漢子面前遞去。
黑衣漢子看得一怔,問道:
「你……」
「小老兒說過是救人來的。」
賈老二托著下巴,笑了笑道:
「咱們所以要從後門進來,就是不想讓許多人知道,你們是誰的手下?」
黑衣漢子道:
「是佟香主。」
「這就不對了!」賈老二故作沉思道:
「據小老兒所知,這裡不是佟香主管理的。」
黑衣漢子道:
「這裡的管事姓王,佟香主是奉命來協助王管事的。」
賈老二道:
「你有辦法通知佟香主,不讓姓王的知道嗎?」
「這個小的也不知道。」
黑衣漢子道:
「不過你們進去,遇上穿青色衣衫的,是王管事的手下,咱們的弟兄,都是穿黑衣
的。」
「好!」賈老二問道:
「怎麼進去呢?」
黑衣漢子道:
「對面石壁上有一個鐵環,拉動一下,是緊急警號,拉動三下,是請裡面值班弟兄
開門。」
賈老二把鋼刀還給了他,叮囑道:
「小老兒還要點了你的穴道,這樣,咱們把人救出去之後,你就可以說什麼都不知
道,什麼也不曾說,知道嗎?」
黑衣漢子點點頭,賈者二伸出一個指頭,點了他的昏穴。
徐少華忍不住問道:
「賈總管,你這是使的什麼法子?」
賈老二右手一攤,掌心是一塊黑色鐵牌,得意的笑道:
「這是閻九婆的東西,她在殘缺門的身份不低。方才小老兒看他們小指缺了一節,
所以取出來試試的,沒想到倒是真還管用,他們果然是殘缺門的人。」接著聳聳肩道:
「現在咱們可以去找佟香主了。」
話聲一落,就走上三步,到達對面石壁,伸手拉了三下鐵環,石壁間果然立時緩緩
裂開一道門戶。
賈老二回頭道:
「你們隨我進去。」
他剛舉步跨人,突見刀光一閃,兩柄雪亮的鋼刀一下擱到了脖子上,有人沉喝道:
「你是什麼人,不許動!」
「噓!」賈老二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右手一攤,壓低了聲音道:
「咱們有事要見佟香主,你們莫要聲張!」
這方鐵牌真還管用,那兩個黑衣大漢遲疑了下,左首一個問道:
「你……」
賈老二雙手疾發,一下制住了他們穴道,身後三人,也在此時相繼走入。
賈老二目光一動,看清這是一條可容兩人行走的走廊,此刻正當半夜,除了值勤人
員,其餘的人敢情都已人了睡鄉。
這就朝祖東權、紀若男兩人說道:
「你們趕快脫下這兩人衣衫,穿到身上,然後把這兩人拖到門外去,關上石門,就
站在這裡。」
祖東權問道:
「你呢?」
賈老二道:
「小老兒和少莊主去找王管事,找到他,才知道囚人的地方在哪裡。」
祖東權點點頭,就和紀若男一起動手,脫下兩個黑衣漢子的衣衫,穿到身上,然後
把兩人拖出門外,關上了石門。
賈老二朝左首長廊行去,走了幾步,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張面具,遞給了徐少華,說
道:
「少莊主快把面具戴上了。」
徐少華依言把面具覆到臉上,再用手掌把它貼平。
賈老二已走近一道門口,低聲道:
「你站在門口,小老兒進去瞧瞧。」
說完,推門而入,原來這間石室相當寬敞,左右兩排各有六張木床,鼾鼻此起彼落,
一看就知是玉管事的手下了。
「這倒真是巧極!」賈老二心中想著,顛起腳尖,走了過去,毫不費事的點了他們
睡穴,才行退出。
一面忖道:
「這裡睡了十二個人,那是另有十二個人輪值夜班了,唔,王管事的手下守的是前
門,佟香主手下的人守的是後門,看來把這些人制住了,就不會再礙手腳了。」
徐少華看他退出,立即問道:
「屋內有人嗎?」
賈老二聳聳肩道:
「十二個,都睡著了。」
話聲未已,人卻朝對面一道石室門口走去,回頭朝徐少華打了個手勢,依然要他站
在門口,自己一手推開木門,走了進去。
這間石室中,放了一張八仙桌,幾把木椅,像是起居室,裡面還有一道木門。
賈老二暗暗點了下頭,忖道:
「這是玉管事住的地方了。」
就筆直走了過去,伸手推開木門,舉步跨入。裡首一間果然是臥室,靠壁處一張木
床上,蒙頭睡著一個人,床邊還擱著一把虎頭刀。
賈老二走近過去,在床沿上側身坐下,用手推了王管事兩下,叫道:
「王管事,你快醒一醒。」
王管事迷迷糊糊的道:
「有什麼事?天亮了嗎?」
「天還沒亮。」賈老二道:
「有人潛入石窟,所以王管事要快些起來才好!」
王管事聽說「有人潛入」,不覺矍然一驚,一下翻身坐起,喝道:
「還不快去點上燈。」
「不能點燈呀!」
賈老二壓低聲音道:
「點上了燈,你王管事就會看到我了,看到我不認識,你就會大聲叫嚷起來,那就
麻煩大了。」
「你……你是什麼人?」
王管事直到此時才發覺不對,喝聲甫出,左手疾快的去摸放在床邊的虎頭刀。
賈老二早已把刀取到手上,低聲道:
「王管事,你的刀在我手上了,這時候要玩刀,不是太沒意思了,咱們這樣坐著談
談不好嗎?」
「撲!」王管事在他說話之際,右手駢指如戟,一下點在賈老二的「肩井穴」上沉
笑道:
「現在咱們還用得著談嗎?」
右手一翻,又接連點了賈老二兩處穴道,他身為管事,果然還有一手,雖在黑暗之
中,依然認穴極準,出手極快!
賈老二任由他點了三處穴道,一面問道:
「怎麼會用不著談呢?」
「他媽的!」王管事哼道:
「你小子真是不知死活了?」
王管事沒去理他,一手掀開棉被,跨下床去,雙腳堪堪站到地上,突然被賈老二的
腳一絆,砰然一聲跌坐下去,要待躍起,只覺雙腳疲軟,再也站不起來。
王管事瞪目喝道:
「你……」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你老哥點了我『肩穴』、『玄機』、『將台』三處穴道,我上身動彈不得。我點
你『委中』、『築賓』、『公孫」,也是三處穴道,使你下盤動彈不得,咱們正好扯直,
誰也不吃虧,對不?」
王管事坐在地上,心頭氣怒已極,他雙足不能動彈,雙手可仍能使用,自可解開他
腿上穴道,因此沉哼一聲,舉手朝自己腿上拍去。
賈老二也哼了一聲道:
「不成,你若要解穴,也應該先替我解開穴道,怎好如此自私?」
口中說著,右足一伸,把王管事拍下的手臂格了開去。
王管事心中暗暗冷笑,忖道:
「好小子,我先點了你腳上穴道,也是一樣!」
心念一動,右手翻腕朝貿老二腳上點來。
賈老二哈了一聲道:
「好傢伙,你還想點我腳上穴道,那可沒這麼容易!」
右腳一縮,左腳一伸,勾住了王管事的右手腕,右腳乘機探進,五個腳趾箕張,朝
他胸口抓到。
王管事吃了一驚,左手趕忙朝前切出。他坐在地上,施展雙手,賈老二坐在床沿上,
雙腳一伸一縮,正好和他雙手互相搶攻。
王管事能夠當上一名管事,管理這座山窟秘洞,職位雖然不高,卻也是獨當一面的
小主管。
連殘缺門的香主,也只能當他的副手,可以想得到他的武功決不會大差。但他雙手
連點帶抓,連番使出點穴拂脈擒拿手法,卻都被賈老二的雙腳連打帶消,不是格出,就
是勾卸,休想佔得一點上風。
他真是做夢也想不到憑自己一雙手竟然會和人家一雙腳打成平手,天底下居然有人
能夠運用雙腳和人拆招的!
「嗨,我說王管事,你真比我八歲的兒子還要差勁!」
賈老二一面運動著雙腳,一面說道:
「我八歲的兒子時常和我雙腳打架,十招之中,我一個不小心。還會被他搔中腳底
心,我最怕癢了,腳底心一癢,就會輸給他。你只會點點抓抓,和我已經打了十六招……
連這招就是十八招了,卻一記腳底心也沒搔到,我真懶得再和你打下去了。」
王管事聽得又氣又怒,哼道:
「我怎麼會搔不到?」
這一記他果然搔到了賈老二的腳底心!
賈老二腳底心一癢,人像蝦一般弓成一團,口中嘻嘻呵呵的笑將起來,笑聲未已,
雙手一伸,坐著的人就從床前站起。笑嘻嘻的拱拱手道:
「真多謝,在下唯一的毛病,就是怕癢,但怕癢也有好處,只要有人搔我腳底心。
我全身筋骨一鬆,被點的穴道也就會鬆開了,你老哥現在是不是後悔搔我腳的腳底心
了。」
這話當然是胡扯,搔了下腳底心,怎麼可能解開他被制的穴道?但王管事卻不由得
不信,對方被制的三處穴道,這回明明都已解開了,一時瞪大眼睛,作聲不得。
賈老二慢條斯理的伸手拿起虎頭刀,看著王管事,笑嘻嘻的道:
「你看,現在是我佔了優勢,對不?刀在我手上,我要割你的鼻子,就割你鼻子,
要割你喉管,就割你喉管,還有你這雙手,方才和我雙腳打架對不?我要把你這雙手也
砍下來,這樣吧,你自己說好了,願意割下鼻子來?還是願意犧牲一雙手?你總得挑一
樣了。」
王管事臉如上色,央求道:
「求求你老高抬貴手,你老進入這座石窟,總有目的吧,只要在下辦得到的,你老
只管吩咐……」
「看來你王管事果然還算上路。」賈老二偏著頭說道:
「我早就說過,咱們坐看談談,現在你總算想通了。」
他走近桌邊,打著了火筒,點起燈燭,又回到床沿上坐下,說道:
「好,在下問你一個人,你總該知道。」
燭光之下,王管事才看清楚這個用雙腳和自己雙手拆招的,競是一個面目黧黑的小
子,看他年紀最多不過十六七歲。自己當真是八十歲老啤倒繃孩兒,陰溝裡翻了船,一
面哼道:
「你要間誰?」
賈老二道:
「這裡不是囚禁著一個人嗎?在什麼地方?」
王管事道:
「囚禁在這裡的,都是叛幫之徒,人數多著哩,你要我的究竟是哪一個?」
這下把賈老二問得一怔,既然有許多人,他就不想說出什麼人來,這就問道:
「你這裡可有名冊?」
王管事道:
「沒有,上面送來的人,早就編了號,在下只是依照編號送入囚房,按時派人送飯,
旁的就不用管。」
「好吧!」賈老二道:
「那就麻煩你給我領路了。」
王管事道:
「你點了在下穴道,在下如何行動?」
賈者二道:
「這個容易。」
他伸手在王管事腿彎裡捏了一把,說道:「現在你可以站起來走動了,不過在下把
話說在前頭,這只是讓你可以行走而已,穴道並未解除,這是咱們甫天門派的特殊點穴
手法,天下無人能解。你若是想玩什麼花樣,過了六個時辰,你老哥這雙尊腿,就得終
身殘廢,到時別怨我沒和你說清楚。」
王管事心中暗道:
「這小子說什麼南天門派,江湖上從沒聽人說過,不過這小子年紀不大,武功好像
極高,門檻好像也精得很,自己倒是大意不得!」一面點頭道:
「在下在你手裡,還能玩什麼花樣?」
「你知道就好!」
賈老二手上拿著他的虎頭刀,低頭看了一眼,說道:
「這柄刀,不用帶去了。」
左手食指疊著中指,朝刀上彈去,但聽「喀」的一聲,一柄純鋼厚背刀,竟被他齊
中彈斷。把斷刀往地上一擲,拍拍手道:
「咱們那就走吧!」
這下直看得王管事大吃一驚,他職位雖然不高,但眼皮子可極寬,像這樣手指輕輕
一彈,就能把自己這柄純鋼厚背刀彈斷的人,他還沒遇上過,心裡自然明白,這黑小子
露上這一手,明明含有示威之意,除非自己不想活命了,否則就得乖乖的領著他到囚房
去。
他當然不會不珍惜自己的性命,這就一聲不作,領著賈老二走出。
站在門口的徐少華看到賈老二跟在一個身穿青布棉襖的漢子身後走出,心知賈老二
已經得手。
賈老二沒待他開口,就低聲道:
「老大,這位就是這裡的玉管事,小的已經和他談妥了,他這就領咱們找人去。王
管事,你還是走在前面吧!」
王管事轉身朝右首長廊走去。
賈老二心中暗道:
「看來長廊左首應該是這座洞窟的前門了。」
他們經過祖東權、紀若男兩人站立之處,賈老二招招手道:
「你們跟著來吧!」
兩人依言走了過來。
右首長廊上,和左首情形差不多,石壁間同樣有兩道相對的門戶。
賈老二伸手拍拍王管事的肩膀,說道:
「你等一等,我進去瞧瞧,馬上就出來。」
說著就推門而入,這間石室中,也有兩排十二張床鋪,但卻只有八個人睡在床上,
他們穿的都是黑色勁裝,一望而知是殘缺門的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02:13
賈老二心中暗道:
「這情形殘缺門的佟香主只帶來了十二個弟兄,後門有四個在值崗,這裡正好八
個!」
他走了一轉,就回身走出,一腳朝對面木門走去。
跨進門是一間不太大的起居室,裡首一間才是臥房,不用說住在這裡的準是殘缺門
的佟香主了。
賈老二推門進去,就叫道:
「佟香主,你老只管睡吧,不用起來了。」
這話自然把佟香主驚醒了,口中「噢」了一聲,突然翻身坐起,敢情他睡意正濃,
翻身坐起的人,又往後一仰,倒下去就睡熟了。
賈老二聳著肩走出,笑了笑道:
「這已經告訴佟香主,要他只管睡好了。」
「只管睡好了。」就說已經點了他的睡穴。
王管事心中暗道:
「佟香主和他手下,大概全被他制住穴道,這就難怪自己手下十二名武士也一點沒
有動靜,這黑小子年紀不大,辦事倒是老到得很!」
他現在再也不敢起逃脫的念頭,乖乖的走在前面領路。
走了二三十步光景,右首走廊已到盡頭。(其實甬道只有一條,因為徐少華等是從
石窟後門進來的,後門是在甬道的中間,才把這條甬道分為左右兩段了)
前面一座平整的石壁上,有一道上了鎖的鐵門。
王管事不待賈老二吩咐,從身邊取出一串鑰匙,打開鐵鎖,推門而入。
鐵門內也是一條可容兩人並肩而行的走廊,兩邊各有十問石室,每間石室都有一扇
鐵柵門。
每隔一丈,石壁問還有一盞不太明亮的油燈,望進去幽暗陰森,還有一股中人欲嘔
的穢氣!
石室有二十間之多,可見被囚禁在這裡的人,果然不在少數!
賈老二腳下一停,說道:
「王管事,等一等。」
王管事立時停步,問道:
「朋友有什麼事?」
賈老二回過身去,朝紀若男、祖東權二人招招手道:
「現在你們兩個走在前面,去仔細看。」
紀若男聽得心頭一陣激動,立即舉步走了上去,祖東權也跟著走去。
賈老二朝王管事揮揮手,要他跟在二人身後。然後又以「傳音入密」朝徐少華道:
「少莊主,你也進去,小老兒留在這裡,不用進去了。」
這裡只有一條出路,萬一給人家關上鐵門,大家豈不全被關在裡面了?
徐少華點點頭,也就跟著走入。紀若男、祖東權逐一凝目看去,每間石寶約有五尺
方廣,有的一間只有一個人,有的卻住了兩人。
石室中既無床鋪,當然更沒有被褥,如今正是嚴冬,這些人只有坐在地上打盹,也
不好躺下去,因此每個人幾乎都冷得發抖。
紀若男心中暗道:
「這些人,不知是什麼人?」
這樣一直找到最後走廊盡頭,右首一間,才看到一個身穿黑袍,顏上留一把蒼髯的
老人,瞑目盤膝而坐。那不是爹還有誰來?紀若男在這一剎那間睜大的眼睛急劇起了一
層霧水,忍不住尖聲叫道:
「爹!」
黑袍老人身軀驀地一震,睜開雙目,射出兩道明亮的目光朝鐵柵門外投來,急急說
道:
「是若男,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祖東權立即吩咐王管事道:
「快把鐵門打開來。」
王管事從一串鑰匙中找到一把,打開了鎖。
祖東權在紀若男耳邊低聲道:
「少谷主,讓老朽先進去。」他一手推開鐵柵門,搶在前面走到黑袍老人身邊,忽
以「傳音入密」說道:
「千林如墨。」
黑袍老人也以「傳音入密」說道:
「萬毒之王。」
祖東權突然拜了下去,說道:
「谷主請恕屬下不敬之罪。」
黑袍老人笑道:
「身在江湖,處事正該謹慎,何罪之有?」
紀若男撲的跪到爹的面前,流淚道:
「爹,你老人家沒事吧?」
黑袍老人道:
「為父很好,只是雙足依然動彈不得。」
祖東權道:
「少谷主,你快起來,時間寶貴,咱們該出去了,由屬下背著谷主走好了。」
黑袍老人問道:
「劫持老夫的究是何方神聖?」
祖東權道:
「目前屬下也弄不清楚,谷主出去再說吧!」
黑袍老人點點頭道:
「好吧!」
當下由祖東權背起黑袍老人,走在前面,退出鐵柵門,由徐少華斷後,迅快的退出
走廊。
王管事走在最後,正待跟著跨出!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王管事,咱們合作得很愉快,只是要委屈你暫且留在裡面,過上一晚,明天自會
有人來放你出去的。」
話聲一落,伸手把他推了進去,就闔上大鐵門,又鎖上了鐵鎖。
這道大鐵門,是厚重的鐵板所制,王管事身上縱有鑰匙,也不能從裡面開出來。
賈老二鎖上鐵鎖,又搶到祖東權前面,說道:
「現在又該讓小老兒走在前面了。」
大家回到後門口,賈老二已打開石門,一面說道:
「你們先出去,小老兒還要關上石門哩!」
等大家走出,右門果然又闔了起來。
祖東權看了四個黑衣大漢一眼,問道:
「他們……」
「這個你老哥就不用管了!」
賈老二聳著肩,嘻嘻的笑道:
「沒有十二個時辰,大概除了他們頭頭的頭頭,任何人也休想解得開他們穴道。
祖東權心中一動,問道:
「他們頭頭的頭頭,那是什麼人?」
「哦!嘻嘻!」賈老二聳肩笑道:
「小老兒也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祖東權自然聽得出來,賈老二隻是裝瘋賣傻,不肯直說,當下也沒有再問。
賈老二走了幾步,就已走到石壁上被徐少華用劍挖了一個圓洞的洞口,回頭道:
「這道石門,想必是用機關操縱的。只怕他們(指四個殘缺門的黑衣漢子)也不知
道開啟之法,咱們省點事,還是從原洞爬出吧,小老兒先出去,祖老哥扶著谷主出來,
小老兒在外接應。」說完,當先從圓洞爬了出去。祖東權因谷主雙腳不良於行,先把谷
主放下,正待用手去扶。
黑袍老人笑道:
「祖護法不用費事,老夫雙腳走火入魔,雙手還能運用自如。」話聲一落,盤膝坐
著的人,雙手在地上一托,整個人就離地飛起,從圓洞門穿飛出去。
只聽外面的賈老二道:
「谷主好俊的功夫!」
祖東權、紀若男、徐少華三人相繼俯身走出。
祖東權又把黑袍老人背起,仍由賈老二走在前面,徐少華斷後,一路盤著石壁而行。
等一行人走出石窟,只聽一個蒼老聲音喝道:
「是小二嗎,怎麼這時候才來,快上船來。」
離洞窟不遠,果然停著一條篷船!
賈老二忙道:
「祖老哥,你先上去,請谷主到中艙坐。」
祖東權點點頭,首先飛身上船,進入中艙,放下黑袍老人,徐少華、紀若男也相繼
走入。
祖東權和賈老二仍然回到前艙休息去了。那白髮老人等他們落船之後,立即划動木
槳,船飛一般朝江心駛去。
中艙、徐少華坐下之後,就朝黑袍老人抱抱拳道:
「晚輩徐少華見過谷主。」
紀若男在旁道:
「爹,他是女兒的結義大哥徐少華,雲龍山莊的少莊主,這次多蒙他和賈總管,才
能把爹救出來。」
黑袍老人巨目一抬,兩道湛然眼神直注徐少華,頷首道:
「徐小兄弟,真多謝你了。」
徐少華忙道:
「谷主言重,晚輩不敢當。」
黑袍老人轉過臉去,問道:
「若男,你說的賈總管是誰?」
紀若男道:
「賈總管就是走在我們前面的那個呀,他叫賈老二,是雲龍山莊的總管,不過爹看
到的是他易了容。」
黑袍老人又道:
「你們怎麼知道為父被囚禁在那裡的?」
紀若男道:
「說起來事情可多著呢!」
她從徐少華中毒,閻九婆勾結丐幫獨眼龍甘逢春,以及有人假冒爹,一直說到如何
找上桃花官,除夕晚上才由賈老二領路趕來這裡,詳細說了一遍。
黑袍老人問道:
「你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紀若男道:
「女兒不知道,這是賈總管安排的,女兒和大哥、祖大叔只是跟著他走,只怕只有
賈總管一人知道,女兒問過他,他好像不肯說。」
只聽賈老二的聲音從隔著一道木板,傳了過來,說道:
「小老兒不是不肯說,只是事關重大,還沒到時間,說出來實在不方便。」
黑袍老人嘿然道:
「賈總管,咱們現在要去何處呢?」
賈老二道:
「咱們從長安居出來的,現在自然要趕回長安居去了。」
黑袍老人道:
「何處登陸?」
賈老二道:
「這個小老兒也不知道,大概到了對岸,咱們就可以上岸了。」
艙中忽然沉寂下來,只聽兩邊船幫水聲嘶嘶,這條船在水中簡直就像飛行一般!
不過頓飯工夫,就聽船後響起白髮老人蒼老的聲音,說道:
「小二,要他們準備上岸了。」
賈老二應道:
「是、是、少莊主,你們打開船篷,大家準備上岸了。」
徐少華立即站起身,推開船篷,祖東權已經閃身而入,說道:
「谷主,咱們該上岸了。」
他走近幾步,背起黑袍老人,首先跨出艙去。這時小船就像箭一般衝近江岸,然後
忽然船身一橫,離岸不過一丈來遠,便自停住。
祖東權雙足一點,縱身躍起。
黑袍老人大袍一展,回頭說道:
「船家,多謝你了!」
祖東權的人影已經凌空飛起,往岸上掠去。徐少華、紀若男、賈老二也相繼縱起,
落到岸上。
突聽坐在船後的白髮老人忽然呵呵一笑道:
「紀千里,老夫是看在賈小二的份上,才渡你過江的,你居然毒性未改,對老夫也
下起毒來!」
賈老二忙道:
「不會的,你老誤會了,谷主怎麼會是這種人呢?」
紀若男聽得神色一變,急忙叫道:
「爹……」
這一瞬間那條小船早已掉轉頭,鼓浪而去。
黑袍老人嘿了一聲道:
「若男,咱們走!」
紀若男道:
「爹,你老人家要去哪裡呢?」
黑袍老人道:
「為父還有許多事待辦,你還不隨為父走!」
紀若男遲疑了下,只得回頭望著徐少華道:
「大哥,我要走了,相救我爹之情,我不會忘記的。」
徐少華道:
「二弟快去吧!」
祖東權背著黑袍老人,說道:
「徐少莊主、賈總管後會有期。」
黑袍老人大袖一揮,沉聲道:
「祖護法,咱們走吧!」
賈老二尖聲道:
「谷主好走,嘻嘻,咱們後會有期呢!」
祖東權、紀若男兩條人影已經如飛而去。
賈老二忽然從懷中取出小指大一個羊脂玉瓶,揭開瓶塞,傾了少許在手指上,朝鼻
孔聞了聞,說道:
「沒錯,就是這個了,少莊主,你把手伸過來。」
徐少華依言伸過手去,賈老二小心翼翼的把玉瓶在他指頭傾了少許粉未,說道:
「快湊著鼻孔,吸上一吸。」
徐少華依言把手指湊近鼻孔吸了一吸,一面問道:
「賈總管,這是什麼?」
賈老二笑了笑道:
「自然是解藥了,你沒看到老毒物臨走向咱們展了下大袖?他使的順風散無形毒,
只要吸上少許,六個時辰之後就會發作,那就無藥可醫。」
徐少華矍然道:
「谷主真的對咱們施毒?」
「這還會假?」賈老二道:
「所以船公要說他毒性未改了。」
徐少華道:
「你這瓶藥又是哪裡來的呢?」
「自然是紀谷主送給小老兒的了!」
賈老二得意的道:
「小老兒聽他在船艙裡說話時的口氣,就有些不對勁,早就料到他會有這一手。所
以在上岸之時,就順便在他懷裡摸了一把,什麼也沒有摸到,後來小老兒想通了,他遭
人劫持,自然早就被人搜過身,重要的東西,決不會放在懷裡。」
徐少華問道:
「那你是從哪裡摸來的?」
「在他衣領裡。」
賈老二道:
「放在衣領裡的東西,一定是最重要的了,他紀千里最拿手的就是順風散。有人要
劫持他,目的當然也是要他交出順風散的處方和解藥了,所以小老兒摸到他衣領裡這個
小瓶,就知道八九不離十了。」
徐少華歎了口氣道:
「這真是人心叵測,我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救出來,他卻竟然恩將仇報,反
而向我們下起毒來了!」
賈老二嘻嘻笑道:
「這也怪不得他,千毒谷主遭人劫持,這不是太窩囊了嗎?咱們把他救出來了,他
如果不殺咱們滅口,他重視一世英名,以後見了咱們,豈不抬不起頭來了這就是曹操說
的那句話了,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叫天下人負我。」
徐少華哦道:
「那位船公不是也被他下了順風散嗎?」
「他不要緊!」
賈老二搖著頭道:
「其實咱們也並不怕他使毒,他施展順風散,顧名思義,本來只有順風撤出,才能
有效。他是以內力撤出來,所以就是逆風,也可以施展,但少莊主目前練成太清心法,
內力強過他甚多,只要發出內力,就可以把順風散逼回去。
就是小老兒回他一掌,同樣可以把順風散吹散,這位船公,嘻嘻,他功夫比咱們高
明得多呢,不然的話,幾十里江面,怎麼能在頓飯工夫就劃到了?」
「哦!對了!」徐少華道:
「那位船公,究竟是什麼人呢?」
「船公就是船公。」賈老二道:
「他老人家不願人知,小老兒只知大家都叫他簡大先生,是一位隱跡江湖的釣叟,
如此而已!」說著,一面催道:
「咱們得趕快走了,趕回去路還遠著哩!」
徐少華、賈老二趕返長安居,已是翌日晌午時光,兩人依然是從後院越牆而入,再
從後窗進入自己臥室。
大白天要避開眾人耳目,自是全仗身法快速,這一點對兩人來說,也並非難事。
除夕晚上這一頓酒,醉倒的並不是只有賈老二、徐少華、紀若男、祖東權四人,還
有王天榮、王貴、胡老四、余老六。
還有住在上房左首一號、二號房裡的兩個客人,也一直醉臥未醒,這當然都是賈老
二的傑作,要他們睡多久,他們就睡多久。
這事只有聞天聲一個人知道,他在第二天早晨,就悄悄告訴柳飛絮、史琬、藍如風
三人。對店伙只說大家宿醉未醒,不可去驚動他們。
徐少華回到房中,才故意打著呵欠,開出門去。
史琬、藍如風眼看大哥出去了兩個晚上,還沒回來,自是極為關心,差不多時時刻
刻都在聽著大哥房中的動靜。如今聽到大哥開出門來,兩人不約而同的從自己房中趕了
出來。
史琬叫道:
「大哥,你醒了?」
藍如風悄聲問道:
「大哥,你們到底去了哪裡?這麼久才回來。」
史琬跟著問道:
「二姐呢?她怎麼還沒有回來?」
她是和紀若男睡一個房的,故而有此一問。說話之時,聞天聲、柳飛絮也出來了。
徐少華趕緊過去叫了聲:「師傅。」
聞天聲低聲問道:
「事情辦妥了?」
徐少華點頭道:
「總算辦妥了。」
柳飛絮叫道:
「夥計,快打一盆熱臉水來。」
店伙答應一聲,就打著臉水送來。
徐少華洗了把臉,正好店伙來請大家到前面用午餐。
大家來到前進樓上,桌上早已擺好酒菜,今天剛是初二,除了這一席酒萊之外,酒
樓對外尚未營業。
雖然沒有旁的客人,但因有店伙在旁伺候,大家不便多問,徐少華也不好說什麼。
午飯後,大家回轉上房,就在聞天聲的房中坐下來聊天,店伙沏了一壺茶送上,便
自退去。
徐少華才把此行始未,說了一遍。
史琬聽得氣道:
「紀千里這種人真該讓他囚禁在黑獄裡,不用去救他出來,大哥、賈總管長途跋涉,
把他救出來了,他竟然恩將仇報,施展無形毒,真是豈有此理?」
聞天聲笑道:
「黑道人物,所以永遠是黑道人物,也就在此,只有自己,沒有別人,只有利害,
沒有人情,這對少華來說,也是很好的一次經驗。」
柳飛絮道:
「賈總管不是和徐少莊主一起回來的嗎,他怎麼還不出來呢?」
史琬道:
「大姐這還用問嗎,他是出名的酒鬼,房裡不是還有兩罈酒嗎,他要喝過癮了才出
來呢!」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03:18
第34章
話聲未已,房門口已出現了賈老二!他像大馬猴似的弓著腰走了進來,嘻的笑道:
「我的小姑奶奶,你這可冤枉小老兒了,小老兒是喝醉了酒,睡了整整兩天,總得
讓人家聞到我一身酒氣才像呀!」
他果然一身都是酒氣!
史琬掩著鼻子,哼道:
「你又灌了多少黃湯,難聞死了!」
「不多,小老兒兩天一晚沒喝酒了,回來了總要把它補足,才對得起肚腸裡的酒
蟲。」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小老兒只喝了一罈酒,小姑奶奶嫌小老兒酒氣難聞,小老兒正要去辦事呢!」
說著一個人搖搖晃晃的往樓下走去。
聞天聲問道:
「少華,你們去的地方,究是在哪裡?」
徐少華道:
「弟子一點也不知道,先是忙著趕路,走的都是田野小徑,後來坐在船上,有船篷
遮住視線。回來又和賈總管一路飛奔,根本無暇分辨路徑,不知那是什麼所在,弟子也
問過賈總管,他只是含含糊糊的說,不知道比知道好。」
聞天聲頷首道:
「賈總管不肯說,自然有他的道理,那就不用再問他了。」
他自從知道賈老二的來歷之後,就對他有了極大的信心。
傍晚時候,左首一號、二號房裡的兩個客人,也醒過來了,開門走出,大聲叫著店
伙。
店伙急急忙忙的給兩人送來臉水,陪著笑道:
「兩位客官醒了嗎?」
一號房客人問道:
「咱們怎麼會睡到這時候才醒的?」
店伙陪著笑道:
「二位客官除夕晚上喝醉了酒。」
二號房客人道:
「咱們酒喝得並不多。」
店伙笑道:
「二位客官大概忘記了,沒喝醉酒,會吐得房裡一地都是酒菜,昨天一早,小的兩
個人還收拾了一個上午呢!」
一號房客人驚異的道:
「昨天早上,你收拾了一個上午?今天是幾時了?」
店伙道:
「今天已經是初二了。」
一號房客人臉色微變,說道:
「你說咱們整整睡了兩天?」
「沒錯。」店伙點著頭道:
「二位客官好像吐了兩次,小的進來過兩次,看客官睡熟了,不敢驚動。」
一號房客人望望二號房客人,問道:
「咱們真的喝了許多酒嗎?」
二號房客人道:
「好像是喝了不少,兄弟已經喝不下了,你老哥還一定要兄弟非喝不可!」
一號房客人哼道:
「是你一再要兄弟乾杯的。」
店伙在旁陪笑道:
「二位客官現在不是都醒了嗎?那就不用埋怨誰了。」
他們說的話,隔壁房裡的人自然都聽到了。
史琬心中暗暗好笑,忖道:
「不知賈老二用了什麼方法,讓他們喝醉的,醒來了還弄不清楚。」
店伙掌了燈進來。
史琬因沒聽到隔壁兩個客人的話聲,悄聲問道:
「隔壁兩人出去了嗎?」
店伙道:
「他們匆匆下樓,結算店帳,已經走了。」
店伙退出,賈老二施施然走了進來。
史琬叫道:
「賈總管,你來得正好,我有話要問你呢!」
賈老二聳聳肩道:
「我的小姑奶奶,你又給小老兒出什麼難題了?」
「不是難題。」
史琬輕聲道:
「我只是想問你,隔壁房裡的兩個客人,你用什麼法子把他們灌醉的?」
「嘻嘻!」賈老二得意的笑道:
「這個容易得很,小老兒點了他們穴道,再捏開他們牙齒,把酒一碗碗的給他們輪
流灌下去。每灌一碗,就附著他們耳朵說:「現在該你喝了,他們只是穴道受制,神志
並未全失,迷迷糊糊之間聽了小老兒的話,還以為和對方在賭酒,醒來之後,就像夢境
一般,依稀可以記得一點,就是這樣了。」
這話聽得柳飛絮、史琬都忍不住笑了。
藍如風問道:
「賈總管費了許多手腳,這是為什麼呢?這兩人會有問題嗎?」
「嘻嘻!藍公子果然心細如髮!」賈老二一挑大拇指,然後壓低聲音道:
「這兩人和那死去的糧販是一路的,他們的任務,就是派來監視咱們行動的。不把
他們灌醉,咱們出去了兩天才回來,和老毒物被救的時間相吻合,就會懷疑到咱們頭上
來了。」
史琬道:
「你怎麼不早說,咱們問問他們,是什麼人主使他們來的?」
「咱們無憑無據,怎麼問法?」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這樣不是很好嗎?他們回去,決不敢說出喝醉酒睡了兩天的事,那麼救出老毒物
這檔子事,就和咱們無關了。」
史琬心中突然一動,忖道:
「王天榮、王貴兩人,也喝醉了酒,睡了兩天,難道……」
正在想著,只見王天榮、壬貴二人已經走了進來,連連拱手道:
「在下兄弟真是失禮之至,除夕晚上喝得爛醉如泥,竟然昏睡了兩天,沒有好好招
待聞大先生和諸位。」
「大家都是自己人,還說這些客氣話則甚?」
賈老二搶著道:
「除夕晚上,小老兒和祖老哥拼到天亮,不也都喝醉了,過年不喝醉,那要什麼時
候喝醉?」
他這一說,就輕描淡寫的帶過去了。
王天榮道:
「就因為在下兄弟喝醉了酒,新年新歲,未能稍盡地主之誼,因此兄弟特地吩咐廚
下,整治了一席酒萊,給聞大先生、少莊主們賀喜,現在請去入席了。」
「小老兒說過,咱們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
賈老二聳著肩道。
「不過這也是大掌櫃、二掌櫃的一份心意,新年新歲,大家熱鬧熱鬧也是應該的,
馬陵先生、少莊主、大家請吧!」
史琬輕哼道:
「你是有酒就是娘。」
賈老二笑道:
「所以大家都把小老兒叫做酒鬼咯!」
大家隨著王天榮、王貴來至前進酒樓,胡老四、余老六已經先在,趕忙迎了出來,
給大家賀年。
王天榮目光一轉,說道:
「紀少谷主和祖老哥呢,怎麼不來?」
賈老二道:
「紀少谷主,祖老哥大年初一一清早就走了。」
這一頓酒菜,是大掌櫃、二掌櫃給大家賀年的春酒,菜餚自然十分豐盛。大家也因
徐少華、賈老二都已回來,心裡沒有牽掛,也就開懷暢飲,不必細表。
第二天是正月初三,聞天聲因自已被苗飛虎劫持、離家已有兩個多月,急於趕回家
去。另外二師兄遇害之後,徐少華只是把爹的屍體草草掩埋在後園,也應該回去擇地埋
葬。這就和徐少華、賈老二商量,決定先回馬陵山去。
賈老二道:
「馬陵先生說得極是,老莊主過世之後,自該擇地建瑩,入土為安,就是雲龍山莊
被賊人放火燒了,少莊主要重新建立雲龍山莊,更要重建雲龍山莊昔日的威名,不然,
小老兒這總管,豈非徒有虛名了?」
他嚥著口水,拍拍胸脯,續道:
「這些都不成問題,咱們回去之後,小老兒都會辦的。」
事情就這樣決定,準備午餐之後動身。依聞天聲的意思,王天榮、王貴乃是長安居
的掌櫃,不用同去。
但賈老二卻說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王老十四人,乃是總管手下的四名大將,
到哪裡去,都有他們四個相隨,自然缺一不可。王天榮、壬貴也異口同聲的說他們決心
追隨少莊主,自要迫隨到底。
史琬、藍如風和大哥是同甘苦,共患難的兄弟,自然也要同去。這樣一來,依然是
原班人馬上路了。
他們由廬州北行,第四天傍晚,抵達宿縣,剛到南門。
只見一名青衣漢子急步趨到賈老二馬前,躬躬身道:
「你老是賈總管了,小的已經在這裡恭候多時了。」
賈老二奇道:
「你老哥是……」
那青衣漢子道:
「小的是老招商客店的夥計,今天中午有一位管家前來包下了小店後進東院,並要
小的傍晚時候在城門口來恭候總管的。」
賈老二搔搔頭皮,哦了一聲道:
「好,好,那就麻煩你帶路了。」
那店伙答應一聲,就走在前面帶路。
徐少華問道:
「賈總管,什麼事?」
「沒什麼」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咱們在老招商包下了後進的東院,他是夥計,來迎接咱們的。」
徐少華覺得奇怪,不知賈總管幾時定的房間?但這一路上打尖投宿,都是賈老二安
排的,也就沒有多問。
老招商客店,就在南門大街上,是宿縣城中首屈一指的大客店。一行人下馬之後,
把馬匹交給小廝。
那夥計就領著大家穿過兩進院落,直入後進。
東院是一幢自成院落,一排三間兩廂的樓房,中間有一個小天井,兩邊各有一排花
架,放了幾十盆盆栽花卉,果然十分清幽。
大家分配好房間,兩名店伙忙著送來臉水,等大家盥洗完畢,一名店伙在中間小客
廳上,沏上茶來。
另一名店伙立即點燃起燈火,整幢東院,登時燈燭輝煌,通明如晝。接著兩名夥計
不待吩咐,在廳上擺好圓桌面,和九把椅子,放好杯筷匙碟。
一名夥計才向賈老二請示道:
「賈總管,可以開席了嗎?」
賈老二問道:
「那管家連酒席也預定了嗎?」
店伙連連應是道:
「是,是,小店前進松鶴樓的酒菜,是城裡最出名的,整桌筵席,都要預定,管家
早就關照了帳房,所以總管一到,就可以開席。」
賈老二道:
「好吧,那就開上來吧。」
店伙答應一聲,迅快的退了下去。
不多一會,兩名店伙輪流送上酒菜,果然菜極豐盛,酒更是真正十五年陳的狀元紅。
賈老二杯到酒干,連聲說著:「好酒」。
飯後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一早,大家用過早餐,賈老二就要王天榮去櫃上結帳。
王夭榮去了不久,就匆勿回來,湊著賈老二耳朵,低聲說道:
「回總管,櫃上說的,咱們的帳,昨天已由來定房的管家全付清了。」
賈老二點點頭道:
「有人已經付清了,那就算了。」
王天榮道:
「總管不覺得奇怪嗎?」
「嘻嘻,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賈老二聳聳肩道:
「有人付帳,總比沒人付好?」
聞天聲問道:
「賈總管,是什麼事?」
「沒什麼。」賈老二道:
「王老八說的,咱們的房飯錢,已經有人付過了。」
聞天聲道:
「櫃上有沒有說那是什麼人付的?」
「他沒說,櫃上自然也不知道了。」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仰自們目前雖然不知道他是誰?日後總會知道的?」
帳已有人會了,大家也就一起上馬,繼續北行。
中午時分趕到曹村,這是一個鄉間的村落,一條東西橫街,只有疏疏落落幾家小店。
但就在大家馳近村口,只見一名身穿青衣的漢子迎著上來,朝賈老二抱拳說道:
「你老是賈總管了?小的在此已經恭候多時了。」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管家可是已經給咱們準備好酒食了?」
青衣漢子微微一楞,連忙應道:
「是,是,小的奉副總管之命,已在曹宅給少莊主一行準備了酒筵。」
「好極了!」賈老二點頭道:
「小老兒正愁這裡沒有酒樓飯館可以打尖,你們副總管當真能幹得很!」
他沒問他副總管是誰?
那青衣漢子道:
「你老誇獎,就因為這裡沒有酒樓飯館,所以臨時借了曹員外的空宅,好讓少莊主
一行歇腳,菜是村子裡有名的寶司務做的,道地的淮揚菜。」
「很好!」賈老二道:
「曹員外的宅子在哪裡,管家請在前面帶路。」
青衣漢子答應一聲,就走在前面領路。
曹員外的空宅,相當氣派,門前有一大片草地,綠草如茵,高大的圍牆,兩扇黑漆
大門早已敞開著。
大家到得門口,就有兩名漢子過來接過馬匹。
那青衣漢子領著大家跨進大門,就折而向東,由長廊進入東首一座花廳門首,才躬
身道:
「總管請少莊主到裡面奉茶。」
賈老二讓聞天聲、徐少華等人走入,自己也跟了進來。
花廳上的傢具,都是精工雕刻的紫檀木,打掃得也甚是乾淨,只是沒有擺設,壁間
也沒有張掛字畫。因為這裡只是曹員外的空宅,久已沒有人居住了。
大家坐定之後,那青衣漢子沏了一壺茶送上,就行退下。
聞天聲問道:
「賈總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沒說副總管是誰嗎?」
賈老二聳著肩,嘻嘻一笑,才道:
「馬陵先生只管放心,看來這副總管一路都在拍著咱們馬屁。大概想到雲龍山莊當
一名副總管,才會如此慇勤,君不聞,孔老夫子說的,有酒食,大家撰,有事,副總管
服其勞嗎?」
史琬哼道:
「有酒食、先生撰,有事弟子服其勞。」
「不對,不對!」
賈老二道:
「有酒食,不是咱們大家都吃了?有事,像定房間,定酒菜,不是副總管替咱們在
代勞了嗎?小老兒沒有弟子,弄個副總管代代勞,不是也蠻好的?」
說話之時,兩名青衣漢子已在廳上擺好酒席,先前的那個青衣漢子躬躬身道:
「總管可以請大家入席了。」
賈老二抬著手道:
「馬陵先生、少莊主,不用客氣,大家請入席吧!」
眾人依次入席,兩名青衣漢子就川流不息的端上菜來。
那青衣漢子說得不錯,這村裡的寶司務手藝果然不錯,比之大城鎮上酒樓裡的大司
務,有過之,無不及。
這一頓酒萊,當然也極為豐盛。飯後,青衣漢子沏上茶來,大家略事休息,就要繼
續趕路。出了曹宅,又有兩名青衣漢子牽著馬匹伺候眾人上馬,牲口當然也已上過料了。
聞天聲心裡暗暗嘀咕,昨晚預定房間和此刻預定酒席的到底會是什麼人?
看賈老二那副毫不在意的神情,好像人家應該這樣沿途供應似的,連謝都沒謝人家
一聲。
徐少華、史琬、藍如風三人,心裡雖然也同樣感到懷疑,但他們和賈老二處得較久,
心知問他也問不出所以然來的,索性就不再多問。
王天榮、壬貴、胡老四、余老六四人的想法又是不同,他們都知道這位賈大總管喜
歡故弄玄虛,也許是他事先早有安排,故意如此的。
由曹村到徐州,不過百里光景,九匹馬一路奔行,就在夕陽銜山,晚霞滿天的時光,
雲龍山業已在望!
他們原準備趕到徐州城中投宿,第二天再去雲龍山拜祭,因此就策馬疾行,依然一
路緊趕。
現在離雲龍山不過三里來遙,只見右首林前一排站著八個青衣漢子。
前面領頭的一個年約四旬出頭,這時看到九匹馬疾馳而來,急忙趨出,連連拱手,
高聲叫道:
「小的徐錦章在此恭迎聞三老爺、少莊主、賈總管。」
奔馳中的馬匹,隨即勒住韁繩,發出一陣希幸幸的馬嘶之聲。
徐少華一眼認出他正是從前莊中管事徐建章的兄弟錦章,不覺大喜,急忙一躍下馬,
說道:
「你是錦章叔,你……沒罹難?」
徐錦章道:
「小的那天正好奉命出去辦事,才沒遭毒手。」
這時聞天聲等人,也一齊下馬。
徐錦章轉身朝聞天聲拜了下去,說道:
「小的叩見聞三老爺。」
聞天聲一抬手道:
「起來,起來,不用多禮。」
徐錦章朝後一招手道:
「你們快來見過聞三者爺、少莊主、賈總管。」
他身後八名青衣漢子立即一齊躬下身去,齊聲道:
「小的叩見聞三老爺、少莊主、賈總管。」
徐少華問道:
「錦章叔,他們是什麼人?」
徐錦章道:
「回少莊主,他們都是莊上的莊丁,是小的從附近村落中招募來的。」
徐少華道:
「你們住在哪裡?」
徐錦章抬頭望望徐少華,說道:
「是少莊主派人來交代小的,把莊院重新建造,恢復舊觀。小的日夜監工,已經完
全恢復舊觀,招募了三十名莊丁,等候少莊主歸來,前天少莊主派人傳信,說今天可以
趕到……」
徐少華聽得奇道:
「我……」
賈老二沒待他話聲出口,就接著問道:
「這麼說,你就是莊裡的副總管了?」
「是的。」徐錦章點著頭道:
「少莊主派來的人曾說:少莊主已經聘請了一位姓賈的擔任總管,要小的當副總
管……」
徐少華道:
「錦章叔,你說鳩工興建莊院,那後園呢?爹的遣體就埋在後園,你們有沒有動
過?」
徐錦章道:
「少莊主請放心,老莊主的遺體,已經由小人挖起,改用棺木盛殮,在東巖營建了
墓地。明天一早,小的陪少莊主前去祭奠,莊上所有遇害的人,也在老莊主的墓側,建
了一座大墳,合葬在一起。」
徐少華忍不住流淚道:
「錦章叔,真謝謝你。」
徐錦章惶然道:
「小的完全是依照少莊主的交代做的,少莊主怎地謝起小的來了。」
賈老二道:
「這樣就好,少莊主,那就回莊去吧!」
徐錦章連忙抬手道:
「聞三老爺、少莊主、諸位請!」
一行人策馬徐行,由徐錦章走在前頭領路,八名莊丁則跟在馬後而行,三里光景,
自然很快就到了。
徐少華騎在馬上,老早就看到矗立在夕陽中的莊院了,門樓、房舍,一切都恢復了
舊觀。如果不是親身經歷,目睹莊院毀於大火,幾乎不敢相信雲龍山莊毀於大火之說!
因為新建的莊院,無論式樣、進數,甚至一磚一瓦、一窗、一戶,完全和從前一模
一樣,絲毫不改,就因為它是新蓋的,看去就更宏偉,更顯得氣勢非凡!
徐少華道:
「錦章叔,真難為你,建得和從前完全一樣。」
徐錦章道:
「這是少莊主派人送來的圖樣,小的只要他們按圖施工而已!」
徐少華心中暗道:
「自己何曾派人送給他圖樣?」
他還沒有開口,賈老二已接著道:
「那也辛苦得很了。」
大家到得莊院前面,就紛紛下馬,自有莊丁們接過,牽去馬廄。
這時從大門外列隊走出二十幾名一式青衣勁裝的漢子,分作了兩行站定,才躬身道:
「小的見過聞三老爺、少莊主、賈總管。」
徐少華側臉問道:
「錦章叔,他們都是在附近招募的嗎?」
徐錦章應道:
「是的。」
賈老二連連點頭道:
「好得很,一個個年輕力壯,看來也有點底子。」
聞天聲從昨晚有人預定客店,到中午有人在曹宅預定筵席,心裡早就嘀咕著,等到
徐錦章趕來迎接……
目睹雲龍山莊的重建,和他招募了這許多莊丁,深覺事出意外,自是不能釋然!此
時聽了賈老二這句「看來也都有點底子」,心中更是一動!
細看這些莊丁,果然個個身體壯健,腳步之間,極為沉穩,果然武功底子不弱,心
頭愈覺疑竇叢生。
徐錦章陪著大家,進入大門,一面說道:
「聞三老爺、少莊主一行,還是先到書房裡坐吧!」
由二門前面折而向東,穿行長廊,再出月洞門,那是三檻自成院落的書房。
這條路,徐少華從小就走慣了的,就是閉著眼睛也絕不會碰上長廊上的柱子。如今
雖經重建,卻完全和從前一樣,就是連地上鋪的方磚,也都一塊不多,一塊不少!
進入書房,徐少華更是一怔!書房裡所有陳設,居然也佈置得和從前完全一樣!
譬如所有花格子窗的雕刻,窗簾的布料色澤,爹書桌的文房四寶,甚至一幾一椅的
木料顏色。以及壁上懸掛的書畫,几上擺設的古玩,只要你眼睛所看到的任何物事,無
一不和從前一模一樣!
這比精心佈置,還要難上十倍。
聞天聲一手捻髯,頷首嘉許的道:
「徐副總管,虧你佈置得和從前一般無二,真是辛苦你了。」
徐錦章連連躬身道:
「聞三老爺過獎,這是小的應該做的,少莊主要重振雲龍山莊昔日聲威,回來之後,
至少要和昔日一樣,才是真正回到家了。」
一名莊丁端著茶水送上。茶是上好的龍井茶,清芬撲鼻。
徐錦章轉向賈老二陪著笑道:
「現在好了,少莊主回來了,賈總管也來了,小的擔子總算輕了。明天一早,少莊
主去祭拜過老莊主的墳墓,小的就可以把帳冊和莊上的花名冊一併呈請總管過目,以後
小的就聽總管你的差遣了。」
「那倒不急。」
賈老二道:
「徐副總管對咱們一行人,還有幾位不認識吧?來,小老兒給你引見,這位是史公
子、這位是藍公子,都是少莊主的結義兄弟。這位是柳姑娘,聞老爺的干小姐。」
徐錦章連忙朝史、藍、柳三人躬著身道:
「小的見過史公子、藍公子、柳姑娘。」
史琬、藍如風、柳飛絮連忙還禮道:
「徐副總管不可多禮。」
賈老二摸摸鼻子,接著一指王天榮等四人又道:
「這四個是小老幾手下,王老八、王老十、胡老四、余老六。咱們五個人最好記了,
二、囚、六、八、十,如果記不得姓,就叫老四、老六、老八、老十也一樣會應你的。」
徐錦章陪著笑道:
「總管交代,小的怎麼會忘記?」一面又朝王天榮四人拱拱手道:
「四位老哥追隨總管已久,以後還要多多指點才好。」
他很會奉迎,對每一個人都笑臉相迎,說得好像很誠懇!
王天榮等四人也一齊抱拳還禮,說著:「不敢當。」
不多一口,天色逐漸昏暗下來,莊丁在書房四周,點燃起四盞琉璃燈,燈光柔和得
如同白晝。
又過了一會,一名莊丁走人,朝徐錦章躬身一禮,說道:
「徐副總管可以請聞三老爺、少莊主諸位去入席了。」
徐錦章點點頭,就轉身道:
「聞三老爺、少莊主、史公主、藍公子、柳姑娘、總管,四位老哥,酒席已在隔壁
一問膳廳開上來了,請過去入席吧!」
聞天聲、徐少華等人站起身,徐錦章已趨步走在前面,到得門口,才側身抬手,說
道:
「請,請」。
書房右首一間,原是江淮大俠徐天華在日宴請兩三知己好友小酌的小膳廳,佈置當
然也一如往昔!
今晚菜看也特別可口,不輸任何大酒樓的廚司,酒是陳年紹酒,更對賈總管的胃口,
席上每一個人都讚不絕口。
飯後,大家回到書房落坐,又喝了一回茶,副總管徐錦章早已命人安排了眾人的住
處。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05:22
聞天聲、徐少華、柳飛絮、史琬、藍如風五人的臥室是在第二進的樓上。
賈老二是莊上的總管,要綜理莊中事務,住在第一進東首的跨院裡,除了一間臥室,
還有一問起居室。王天榮等四人臥室在西跨院,和徐錦章住在一起,每人一個房間。
聞天聲等人由徐錦章陪同上樓,聞天聲就以「傳音入密」朝徐少華道:
「少華,待回徐副總管下樓之後,你到為師房裡來。」
徐少華也以「傳音入密」應道:
「弟子記下了。」
大家看過臥室,徐錦章就告辭下樓。
徐少華來到師傅房門口,輕輕推開房門。
聞天聲道:
「進來。」
徐少華走入房中,隨手掩上房門,走到聞天聲面前,垂手說道:
「師傅要弟子來,不知有什麼吩咐?」
聞天聲一指木椅,說道:
「你坐下來,為師有話問你。」
徐少華答應一聲,在邊上一張木椅坐下。
聞天聲目光一抬,問道:
「徐錦章是從前管事徐建章的兄弟?」
徐少華點頭道:
「是的。」
聞天聲道:
「莊上出事那天,他奉派出去有事,你可知道他去了哪裡?」
徐少華道:
「這個弟子不知道,方才也沒有問過他。」
聞無聲摸著髯鬚,問道:
「你可知他平日為人如何?」
徐少華道:
「他平日只是幫著建章叔跑跑腿,為人很和氣,旁的弟子就不知道了。」
徐少華問道:
「他武功如何?」
徐少華道:
「莊中的人,平常都是自己練的,建章叔跟爹多年,爹也時常加以指點,至於錦章
叔的武功如何,弟子就不知道了。」
聞天聲道:
「重建莊院,當然不會是你交代他的了?」
徐少華道:
「不是。」
聞天聲道:
「本來為師還以為是賈總管在故弄玄虛,後來才知道不是他。」
徐少華抬頭道:
「但弟子兩次要問錦章叔的時候,都被賈總管攔了過去,拿話岔開了。」
聞天聲微微一笑道:
「此人假冒你的名義,交代徐錦章興建莊院,此事也許徐錦章真的並不知情。你問
出來了,豈不徒增困擾,反正此人並無惡意,不如慢慢的查,日後總會知道的,為師要
你進來,只是先瞭解一下徐錦章的為人而已,時間不早,你去休息吧!」
徐少華站起身道:
「師傅晚安,弟子那就告退了。」
說完,躬身一禮,退了出去。
第一進的東跨院裡,這時可熱鬧哩!
中間一間起居室裡,中間是一張金雞獨立的圓桌,賈老二像大馬猴似的坐在上首,
圍著他坐的是王天榮、壬貴、胡老四、余老六和徐錦章。
這是徐錦章的意思,認為賈總管在書房裡。當然喝得不夠盡興,王天榮等人更不好
開懷暢飲。於是吩咐莊丁把從書房裡撤下來的菜餚,要廚下加熱了送到這裡來,另外還
有兩罈陳年紹酒,讓大伙和賈總管喝個痛快。
這對賈老二來說,正是投其所好,焉得不大喜過望,尖聲說道:
「徐副總管,咱們雖是今天才見面,嘻嘻,其實神交已久,你老弟不但能幹,而且
還是小老兒的知己!」
徐錦章陪著笑,拘謹的道:
「屬下能蒙總管賞識,這是屬下的榮幸。」
賈老二搖著手道:
「現在這裡都是自己兄弟,不許再說客套話,來,大家喝酒才是正經!」
徐錦章趕忙雙手捧起酒碗說道:
「屬下先敬總管。」
仰頭把一碗酒喝了下去。
賈老二和他對乾了一碗。
王天榮接著道:
「現在該屬下敬總管了。」舉碗一飲而盡。
賈老二又和他對於了一碗。
接著王貴、胡老四、余老六每個人都依次敬了總管一碗,賈老二也一一和他們對於
了一碗。
咱們四人在喝酒時,禮數最周到了,你敬了我的酒,我就非回敬不可,於是賈老二
從徐錦章起,又依次回敬了每一個人。
接著又互相敬酒,甲與乙,乙與丙,來而不往非禮也,一壇紹酒,不過頃刻之間,
就分別灌進了六個人的肚裡。
第二壇又開了封,從壇裡倒入酒壺,再從酒壺倒入每個人的酒碗,再由酒碗倒進每
個人的喉嚨。
江湖上人生性豪邁,碰上了就大碗酒,大塊肉的吃喝。今晚這頓宵夜,就顯出他們
每一個人的豪邁本色;但儘管你如何豪邁,酒總歸是酒,不是白開水,兩壇紹酒,裝進
了六個人的肚裡,酒精是絲毫不會和你客氣的。於是大家帶著九成九的醉態,皆大歡喜
的散席。
賈老二的酒量遠在這幾人之上,但也有了六七分酒意,起身目送大家出了院門,也
就打著呵欠,跨入房中。
一名莊了不待吩咐,送上一盞茶來,恭敬的道:
「總管請用茶。」
賈老二瞇著醉眼,揮揮手道:
「沒你的事了,去休息吧!」
那莊丁躬身道:
「多謝總管。」就返身退出。
賈老二確也感到有些睏倦,他連長衫也沒脫,就和身朝床上一橫,酒氣醺醺,鼾聲
呼呼,立時睡著了。
忽然,他在睡夢中感到一張床平穩的往下沉去,這應該說是毫無感覺的下沉,換一
個人,尤其在喝醉了酒以後,一定不會察覺的,但賈老二卻及時警覺了,迅快翻身坐起!
這張床會自動下沉,當然是有機關控制的。賈老二這翻身坐起,已經極輕極快,可
是機關的反應卻比他更快!
木床上面一塊沉重的天花板就在此時突然從頭頂直壓下來,同時下沉的床板也突然
往下掀開。
這一下就像棺材脫了底一般,使得賈老二一個人加速往下墮落。
上面有一塊沉重木板壓頂而下,下面床板又及時掀開,賈老二連轉個念頭的時間都
沒有,更沒有可資攀援之處,口中不覺唏道:「這回小老兒完蛋了!」
第35章
第二天早晨,大家盥洗完畢,吃過早餐。
徐錦章走了進來,朝徐少華躬躬身道:
「少莊主、祭品已經準備好了,可以去老莊主的墓園了。」
徐少華點頭道:
「好,咱們這就去。」
出了大門,莊丁們早已牽著馬匹伺候。大家依次上馬,由徐錦章走在前面帶路。
從莊上到東巖不過三里來路,很快就趕到了。一行人在「東巖山莊」下馬。
(作者按:「山莊」有兩種,一種是別業的通稱,含有嘯傲山林之意。另一種是墳
莊,也是家祠,建在墓園之旁,派有專人管理墓地,也叫山莊,特此表而出之。)
早有一名年紀較老的僕人出來迎接。他年紀雖老,但不是雲龍山莊的老人,徐少華
當然不認識。
徐錦章陪同聞天聲、徐少華等人進入山莊大門,穿過天井,迎面是一排三間的大殿,
兩邊廂房是家屬休息之處。
徐錦章請大家進入東廂待茶。莊丁們不待吩咐,抬著方箱,(方箱是放祭品的木箱、
方形,有三到四格,可以疊起來兩人抬著走)放到祭桌邊上。取出祭品,一一放好,然
後又點上了香燭。
徐錦章在東廂門口躬身道:
「聞三老爺、少莊主可以上香了。」
聞天聲走到祭桌前面,徐錦章立即遞上三支香,聞天聲朝上拱了一拱,由徐錦章接
過,插入香爐之中。
聞天聲跪拜下去,忍不住老淚縱橫,低低的祝禱道:
「二師兄,害死你的兇手,已經自食惡果,雖然還沒查出幕後主使的人來,但天網
恢恢,總有一天會查出來的。少華福緣不淺,幸蒙崑崙前輩異人乙老人家收為記名弟子,
得傳崑崙心法,日後當可光大門庭,二師兄在天之靈,大概也可以告慰了。」
拭著淚水,拜了幾拜,才行站起。
徐少華走上前去,撲的跪到地上,仰臉哭叫了聲:「爹……孩兒回來了,殺害爹的
兇手苗飛虎已死,但孩兒一定會查出主使苗飛虎的真兇來的。不殺此人,孩兒誓不為人,
爹,你老人家在天之靈要保佑孩兒,踏遍天涯,找出這主使的人來替爹報仇……」
他淚如泉湧,哭倒在地,越說越傷心,一時不禁放聲大哭!
賈老二連忙走上前去,勸道:
「少莊主,可以請起了,別哭壞了身子。」
一面朝徐錦章遞了一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把他扶了起來。
接著柳飛絮、史琬、藍如風三人,也相繼行禮,才焚化銀錠。
聞天聲問道:
「徐副總管,二師兄的墳墓在哪裡?」
徐錦章忙道:
「就在左首林間,小的給聞三老爺、少莊主帶路。」
說完,連聲說「請」,就走在前面。
聞天聲、徐少華等人跟著他出了東巖山莊,循著莊左一條寬闊的石板路,走了約有
一箭來遙,只見山麓間鋪著平整的十幾級石階,兩旁都是參天古柏、氣象森森!
大家拾級走上石階,是一片廣大的石砌平台,迎面矗立一道石牌坊,上書《徐氏墓
園》四個擘窠大字。
兩旁各有翁仲、石馬,看來極為宏偉!
再上去,又有十幾級石階,登上石階,又是一片石砌平台,正中間放一張白石祭案,
案後矗立了一人高的墓碑。上書「江淮大俠徐公天華暨德配黃氏夫人之墓」,碑後是用
白石砌成的圓形墳墓。
徐錦章辦事果然周到,他把徐少華母親黃夫人的墓地也遷來合葬了。
「爹,娘……」
徐少華急步奔了上去,跪到墳前,又淚如雨下。
聞天聲也走到祭案後面,朝上拱手道:
「二師兄、二師嫂,你們安息吧,少華年輕有為,前程遠大,二位在天之靈,可以
含笑告慰了。」
拜罷,循著石砌墳墓,四周走了一圈。
徐少華也經史琬、藍如風相勸,站了起來。
徐錦章朝聞天聲、徐少華躬躬身道:
「聞三老爺、少莊主、莊上四十六位遇害的人,還有一座大塋就在右首林中。」
當下由他領路,朝右首一條石板路行去,相距不過二十來丈,一片松林果然矗立著
一座大家。墓碑上寫著:「雲龍山莊殉難同仁之墓」碑後還刻有四十六人的姓名。
聞天聲、徐少華等人在家前行了禮。
賈老二點著頭,朝徐錦章嘉許的道:
「徐副總管辦事果然幹練,小老兒只當這次陪同少莊主回來,要重建家園,還得大
費周章,不料你全做好了。不但雲龍山莊恢復了舊觀,連老莊主的墓園,都營建得如此
堂皇,不用小老兒再費心了。」
徐錦章連忙躬著身道:
「總管誇獎,這是屬下份內之事,屬下能夠替少莊主稍盡棉薄,也是應該的。」
徐少華轉過身,朝徐錦章撲的跪拜下去,說道:
「錦章叔,你替爹、娘營建墳墓,真該謝謝你,請受我一拜。」
徐錦章慌忙伸手把他扶起,說道:
「少莊主千萬不可如此,小的擔受不起,小的從小受老莊主的大恩,這點事,是我
應該做的。」一面說道:
「快中午了,聞三老爺、少莊主請回莊休息吧!」
回轉雲龍山莊,聞天聲、徐少華等人一起回到書房落坐。
賈老二是雲龍山莊的總管,自然要瞪解一下雲龍山莊的狀況,另外隨他來的王天榮、
王貴等四人,也要分派他們職司,因此沒有和大家回到書房裡來。
聞天聲心中始終在哺咕著,據他估計,興建雲龍山莊和營建二師兄墓園,這兩處工
程都極為浩大,非五六萬兩銀子莫辦。
何況雲龍山莊中一切擺設,盡皆恢復昔日舊觀,所費更是不貨。此人花如許巨款,
卻不肯出面,究是為什麼呢?
自己和二師兄一起長大,二師兄交遊雖廣,但細數故交,沒有一個人能夠拿得出這
樣一筆巨款來,二師兄也並沒有一個有這樣深厚交情的人!
柳飛絮眼看義父只是沉思未語,好像在想著心事一般,不覺問道:
「乾爹,你老人家在想什麼呢?」
聞天聲一手捻髯,啊了一聲,笑道:
「沒什麼,為父只是在想……」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只見賈老二和徐錦章兩人一起走了進來。
賈老二朝徐少華拱拱手道:
「少莊主,小老兒已分派了胡老四他們的工作,胡老四、余老六為莊上三十名莊了
的正副管帶,王老人為外管事,負責對外聯繫,壬老十為內管事,負責莊中一切事務,
不知少莊主認為是否妥當?」
徐少華道:
「我們莊上有這許多事嗎?」
「怎麼沒有?」
賈老二聳了下肩,說道:
「少莊主要光大雲龍山莊,自然會和江湖上人接觸來往,那時事情就多了,王老八
擔任接待江湖朋友,那是游刃有餘。」
徐少華道:
「你是莊上的總管,一切由你安排就好。」
史琬是個好動的人,她看午後天氣稍暖,就約柳飛絮一起走出書房,循著白石小徑,
朝東首園中走去。
雲龍山莊的東園和後園相連,佔地數十畝,林木蔥鬱,當時一場大火,只焚燬了前
進莊院。花園中的亭台樓榭並未遭到波及,只須稍加修葺,就恢復舊觀了。
兩位姑娘走近水謝,只見一片梅林,紅白相間,清香沁人!
史琬拉著柳飛絮的手,叫道:
「柳姐姐,我們到水閣裡去!」
快步走上曲折石橋,目光抬處,瞥見水謝右側,似有人影一閃而沒!
史琬輕咦道:
「柳姐姐,你看到沒有,水謝右側,好像有人,閃得好快!」
柳飛絮道:
「我怎麼沒有看到?」
史琬催道:
「快走,我們過去瞧瞧!」
柳飛絮道:
「可能是莊上的人,看到我們過來,就避開了。」
史琬道:
「不,這人身法極快,我連他身形都沒看清楚,莊丁們哪有這樣身手?」
迥橋九曲,等她們走入水謝,哪裡還有人影?
史琬兀是不信,因為水謝只有一南一北兩橋相通,除了自己兩人過來的南端,另一
端曲折通往北首一座假山,一目瞭然,也沒看到半個人影!
她拉著柳飛絮,在水榭外面,走廊上繞欄一圈,依然不見有人,不覺哼道:
「方纔就在這裡,明明看到人影閃動,青天白日,難不成會是鬼影子?」
柳飛絮目光流動,忽然看到走廊牆下,有人用木炭畫了一段枯竹,這一瞬間,她陡
然如遇鬼魅一般!身軀猛地一震,似是驚怖欲絕,手足冰冷,掌心立時沁出冷汗來!
史琬拉著她的手,只覺突然之間,柳姐姐的手冰涼如鐵,還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
急忙回頭看去,果見她臉色蒼白,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不覺問道:
「柳姐姐,你怎麼了?」
「沒什麼?」柳飛絮勉強笑道:
「我只是身上覺得有些冷!」
史琬道:
「你臉色也不大對,大概是衣服穿少了,那就快些回去吧!」
柳飛絮點點頭,兩人就循著原路回轉書房。
史琬道:
「柳姐姐,你還是回房去憩一會吧,我陪你去。」
柳飛絮道:
「不用了,我自己去憩一會就好。」
說完,獨自往後進走去。
史琬正待進去,只見藍如風瀟灑的從裡面走出,一見面就問道:
「你和柳姐姐到哪裡去了?」
史琬道:
「我們到後園去玩。」
藍如風道:
「柳姐姐呢?」
史琬道:
「她身子不舒服,回房休息去了。」
接著問道:
「你不是和大哥在下棋嗎,怎麼一個人出來了?」
藍如風道:
「剛才賈老二和徐副總管兩人,拿著兩大本帳薄,要跟大哥報告莊上的開支,我沒
事可做,才溜出來的。」
史琬忽然低啊一聲,說道:
「剛才我們在水樹發現了一件事,我明明看到有一個人影在水樹走廊上一閃而沒,
身法極快,等我們趕去,連鬼影子也沒有。」
藍如風道:
「那一定是從另一頭走了。」
史琬道:
「水榭是在水中央,四面環水,離對岸少說也有五丈來寬,只有一南一北兩座橋。
我們是從南端過去的,北首對岸是一片草坪,接連假山,他從北首橋上過去,最快也掠
不到假山,怎麼會不見人影的?」
藍如風道:
「柳姐姐也看到了?」
「沒有。」史琬道:
「是我看到的。」
藍如風笑道:
「那是你一時眼花,看到了樹影子,當作人了。」
史琬氣道:
「我怎麼會眼花?大白天,我會把樹影子當作人?那麼夜裡還能走路?何況那裡根
本沒有樹影子。」
藍如風道:
「你說你看到的人影,身法比我們還快了?」
史琬道:
「我沒看清楚,至少我們趕到水謝,已經不見了,如果他從北首橋上過去,越過草
坪,躲入假山,這份身法,就比我們快得多了。」
藍如風道:
「你們當時為什麼不到假山去查看呢?」
史琬道:
「就是因為柳姐姐突然手足冰冷,身子不舒服了,我們才回來的。」
藍如風問道:
「柳姐姐好好的人,怎麼會突然不舒服的呢?」
「誰知道?」史琬道:
「我看她臉色蒼白,連嘴唇都沒有一點血色,手足冰冷,身子也起了輕微的顫抖,
我問她哪裡不舒服,她說身子發冷,我只好送她回來。」
藍如風突然心中一動,問道:
「她有沒有看到人?」
史琬道:
「你怎麼啦?跟賈老二一樣嚕唆,我不是告訴你,她沒注意,只有我看到嗎?」
「對不起!」藍如風陪著笑道:
「小弟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史琬道:
「你說,我看到的會不會是什麼人?」
藍如風道:
「既然你看到的是人影,那自然是人了。」
史琬哼道:
「這人大白天居然敢到雲龍山莊來踩盤!」
藍如風道:
「你不是說他身法很高明嗎?後園又沒人住。」
史琬道:
「下次再給我遇上,看他還往哪裡跑?」
藍如風悄聲問道:
「三哥想不想找他?」
史琬道:
「現在去找他,還找得到?」
藍如風道:
「不是現在。」
史琬目光一注,問道:
「那是什麼時候?」
「今晚二更。」藍如風湊上一步,壓低聲音道:
「此人既然敢在大白天進入莊裡來踩盤,晚上可能還會來。」
「你說的不錯!」史琬喜道:
「我們……」
「噓!」藍如風噓了一聲,悄聲道:
「你別告訴大哥!」
史琬點頭道:
「好,就是我們兩個人知道。」
剛說到這裡,只見賈老二和徐錦章兩人一前一後從書房走出。
史琬望著他後形,說道:
「你瞧,賈老二忙得好像連喝酒的時間都沒有呢!」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05:46
賈老二回頭道:
「史公子說對了,小老兒給徐副總管拉來拉去的,連腳都沒有停過呢!」
兩人回進書房,徐少華抬頭看到兩人,問道:
「你們到哪裡去了?」
史琬道:
「就在附近走走。」
徐少華道:
「你們從東園一直過去,就通往後花園,可以到後花園去走走。」
史琬道:
「我們已經去過了……」
藍如風急忙用「傳音入密」和她說道:
「不可告訴他。」
晚餐之後,大家在書房坐了一回,就各自回房。
藍如風和史琬暗暗遞了一個眼色,史琬朝他點了下頭,才進入房去。
兩人心裡有事,自然不敢躺下去,吹熄燈火,就在黑暗的房裡坐著等候時間,好不
容易挨到二更光景,史琬和藍如風悄悄推開後窗,穿窗而出,再回身輕輕推上窗門。相
互打了個手勢,正待縱身掠起,瞥見屋脊上似有人影閃動,已經越過東首一重房屋!
兩人急忙跟蹤躍起,掠到東首屋上,舉目看去,果見一條黑影掩掩藏藏的似向書房
方向掠去。因相距較遠,看不清對方面目身材,只是一條黑影而已!
史琬、藍如風兩人原約好到後園水榭去的,如今莊上發現了夜行人,自然要追上去
瞧瞧,此人到書房去,有何企圖?何況到後園水榭去,也要從書房經過的。
兩人相互打了一個手勢,就遠遠尾隨著前面黑影,一路躲躲閃閃的從第二進來至前
進,再越過一道高牆,就是東首院落。
前面黑影一路行來,並未稍停,在經過書房前面的時候,顯得特別小心,藉著花木
掩護,悄悄閃進東園!
後面兩人先前還以為他意圖對大哥不利,如今看他輕悄的掩過書房,朝園中行去,
兩人對望了一眼,依然暗暗尾隨下去。
入夜後的花園,因林木蔥鬱,更見幽暗。
兩人怕被對方走失了,暗暗加緊腳步,和前面黑影稍稍拉近距離,只是不敢逼得太
近,還是保持了七八丈遠近,以防被他發覺。
史琬發現這條路,正是自己和柳飛絮日間經過的路徑,是往水榭去的,心中暗暗覺
得奇怪,一面悄聲說道:
「再過去就是水榭了!」
藍如風道:
「這人大概就是你白天看到的那人了。」
現在已經漸漸接近水樹!
半輪明月斜掛天空,淡淡清光,照在瀲灩水波之上,就比樹林間要明亮得多了!
前面那黑影走近回欄曲折的橋頭,忽然腳下一停,回頭往身後望來。
後面兩人因此處已面臨池水,四面沒有樹林可資掩蔽,只好留在一片梅林之中,蹲
下身子,凝足目力望去。
前面黑影這一回頭看來,兩人正好凝目望去,自可隱約看到他的面貌,這一瞬間,
兩人幾乎輕咦出聲,心中不約而同的暗道:
「會是她!」
她,竟會是推說身子不舒服,連晚餐都沒有吃的柳飛絮!
她一個人,深更半夜,躲躲閃閃的到水樹來做什麼呢?
史琬攢攢眉頭,忍不住低聲道:
「柳姐姐難道有什麼圖謀不成?」
藍如風道:
「不會的,也許她白天也看到了,所以和我們一樣,想來探個究竟的。」
他們說話之時,柳飛絮已經越過九曲橋,走到水榭迴廊上,她一手掠掠披肩長髮,
緩緩的靠近欄杆,一手扶欄,仰臉看著月色。
藍如風輕咦道:
「她好像在等人!」
史琬輕聲道:
「她等什麼人呢?」
藍如風道:
「我們看下去就知道了。」
這樣足足等了一盞熱茶工夫,柳飛絮依然憑欄而立,沒有走動。
史琬漸感不耐,低聲道:
「柳姐姐到底做什麼來的?這要等到幾時去?」
藍如風輕輕扯了她一下衣袖,說道:
「快看!」
史琬急忙定睛瞧去,這一瞬間,水榭迴廊上不知何時已多了鬼魅似的人影!
這人一身黑衣,連頭臉都包著黑布,只露出兩個眼孔,他出現在柳飛絮身後不過一
丈來遠,柳飛絮似是絲毫未覺。
史琬睜大雙目,問道:
「這人從哪裡來的?」
藍如風道:
「我也沒有看清楚,只見黑影一晃,柳姐姐身後就多了一個人……」
史琬緊張的道:
「柳姐姐好像還不知道呢,我們要不要向她示警?」
藍如風道:
「不可出聲,且看下去再說。」
柳飛絮雖然憑欄站立,但她選擇的角度很好,不論從她左邊或右邊過來,她都可以
看得到。
但她沒想到黑衣人會無聲無息的從她身後出現,因此她竟然一無所覺,悄立如故。
那黑衣人似是並無偷襲之意,站了一會,眼看柳飛絮猶未發現自己,不覺發出低沉
的一聲陰笑!
柳飛絮笑聲入耳,身子如遭雷殛,陡地一顫,急急向左閃出,疾退了兩步,才倏然
轉過身去。
那黑衣人森笑道:
「柳飛絮,不用驚慌,我著是要偷襲你,此時你早已躺下來了。」
柳飛絮道:
「你要怎樣?」
黑衣人道:
「我就是為你來的,你跟我走,還是要我把你擒回去?」
柳飛絮道: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
黑衣人咯咯乾笑道:
「你欺師滅祖,吃裡扒外,難道不該跟我回去領罪嗎?」
柳飛絮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說道:
「我已經離開,不再是殘缺門的人了,自然不用隨你回去,你們也不用再來糾纏我
了!」
「你說得倒是輕鬆!」
黑衣人森笑道:
「本門規矩,一入本門,終身不得背叛,就是做了鬼,也是本門的精靈,我奉命要
把你帶回去,你非跟我走不可,怎能說是糾纏?」
柳飛絮道:
「我不會跟你走的。」
黑衣人道:
「柳飛絮,你還想和我頑抗嗎?」
柳飛絮道:
「我已經別無選擇。」
隱身對岸梅林中的兩人因距離水樹已遠,聽不到兩人在說些什麼,但看情形,柳飛
絮和黑衣人似在爭論著什麼?
史琬道:
「看他們好像要動手了呢,我們怎麼辦呢?」
藍如風道:
「這水榭只有南北兩座橋可通,你守住這裡,我繞到北首去,不論他和柳姐姐動不
動手,今晚都要截住他。」
史琬點頭道:
「對,今晚非截住他不可!」
藍如風站起身,沿著池塘從梅林中悄悄朝北首繞行過去,就在她穿行梅林之際,身
後悄無聲息襲來一縷指風!
藍如風驟不及防,但覺腰上一麻,就已失去知覺!
黑衣人聽柳飛絮說出「別無選擇」,不覺怒哼一聲道:
「好個賤人,本座只是不想難為你,才好言相勸,你敢對本座這樣說話?」
柳飛絮午後看到水榭牆腳有人用木炭畫的一段枯竹,心知是殘缺門刑堂派來的人。
她不想累及義父,也不想驚動任何人,才一個人單獨來赴約的。
殘缺門對付叛離的人,手段極為殘酷,今晚她敢毅然單獨前來,自然已抱了必死之
心!
除死無大難,她已經沒有什麼可怕的了,右手緊握貼身藏的短劍,冷笑道:
「我說過我已經不是殘缺門的人了,殘缺門還能管得著我嗎?你總該知道這裡是什
麼地方吧?驚動了人,你未必走得脫,依我相勸,你還是及早離去的好。」
「好個賤人,本座既然敢來,豈會沒有準備?」黑衣人發出咯咯森笑,說道:
「你知道這座雲龍山莊是什麼人建的?」
柳飛絮聽得心頭一沉,腳下不覺又後退了一步,問道:
「難不成會是殘缺門的人建造的?」
黑衣人森笑道:
「你說對了!」
右手疾然一翻,朝柳飛絮肩頭抓來。
柳飛絮早就提防著他,一看對方出手抓來,身形迅快斜退半步,右手抬處,鏘然發
劍,寒光一閃,手中已多了一柄兩尺長的短劍,劍尖隨著出鞘已斜削出去。
黑衣人嘿然道:
「小賤人,你真敢對本座動手!」
右手再翻,伸縮之間,已避開柳飛絮的劍勢,從她腕底探指反抓過來。
柳飛絮毫不怠慢,自己手上有劍,對方只是徒手施展擒拿手法,心頭自然並不感到
威脅。口中哼了一聲,右手搖處,短劍接連疾劃而出,使得劍光繽紛,護住全身。
黑衣人厲笑道:
「小賤人,看你在本座手下,能走得出幾招?」
他雙手齊發,五指箕張如爪,忽抓忽劈,記記都取關節穴道,對柳飛絮手上短劍居
然視若無睹,著著逼上。
幾招下來,柳飛絮才發現對方擒拿手法精炒無比,自己根本一記也削不上他!
不,明明看他抓來,但等到短劍削出,偏偏會削了個空,對方手爪卻往往在自己削
空之際,乘虛抓來,回劍不及,自然只好後退。
就這樣三招之中,就有一步被逼得非後退不可,所好這遇廊是繞著六角形的水樹四
週一圍,她雖在不住後退,卻不虞沒有退路。
黑衣人似是怒極,雙手突然加緊施為,左掌右爪,全力搶攻。
柳飛絮短劍飛灑,又和他拆解了三招,這三招竟被他接連逼退了三步,第四招再也
來不及化解。
被黑衣人一掌切下,擊在右腕之上,但覺骨痛若折,口中發出一聲驚啊,短劍也隨
著脫手。
黑衣人沉嘿一聲,右手五指一落,抓住柳飛絮左肩,左手隨著連點了她三處穴道。
史琬醒來,天色已經大亮。她雙目乍睜,發現自己安安穩穩的躺在床上,心中不禁
大奇,急忙用手揉揉眼睛,翻身坐起,原來自己身上雖然蓋著棉被,卻是和衣躺下,衣
衫未脫,一手撩開帳子,跨下木床,只見長劍也好好的掛在床頭。
她心中不禁有些迷糊!
昨晚二更,自己和藍如風相約去後園水樹,發現柳飛絮先去水榭,後來她身後忽然
出現了一個蒙面黑衣人,兩人好像爭執起來。
自己和藍如風商量決定,由藍如風繞去北首,自己守住南首,分頭由九曲橋過去截
住黑衣人。
藍如風走後,自己也正待往南端橋上走去……
後來……
她竟然想不起如何了?
自己怎麼會回到房裡,和衣睡下的呢?
不對!史琬越想越覺得溪蹺,急急開出門,走到藍如風房門口,舉手敲了兩下,叫
道:
「藍四弟,你起來了嗎?」
房內沒人答應。
她心頭更急。奔到大哥房門口,伸手一推,房門呀然開啟,大哥並不在房中,敢情
已經起來了。
再急忙奔到聞天聲房門口,叫了聲:「聞怕父。」
房中也沒人答應,再伸手一推,房門也只是虛掩著,應手而啟,聞天聲也起身了。
「他們一定在書房裡了!」
史琬三腳兩步的奔下樓去,從第二進長廊急步奔到前進,奔出月洞門,一路奔向書
房。快到書房門口,差點和一個人撞上!
那人急忙身形一閃,口中嘻的笑道:
「史公子,你早,啊,瞧你急匆匆的,若不是小老兒閃避得快,不就撞上了嗎?」
一聽聲音,就知是賈老二了!
史琬急忙問道:
「賈老二,聞伯父和大哥在不在書房裡?」
「在、在!」賈老二連連點頭道:
「聞三老爺和少莊主正在用早餐呢……」
話聲未落,史琬已經像一陣風般往書房奔了進去。跨進右首一間起居室,聞天聲和
徐少華果然正在吃著早點。
聞天聲抬頭道:
「史姑娘來了,快坐下來一起……」
史琬奔得有些喘息,沒待聞天聲說完,就道:
「聞伯父、大哥,柳姐姐和藍四弟只怕出事了!」
聞天聲聽得一怔,放下筷道:
「史姑娘、你說什麼?飛絮和藍小兄弟出事了?他們……發生了什麼事?」
徐少華一聽兩人出事,也不由得放下了碗筷,目光朝史琬投來!
史琬吁了口氣,說道:
「我醒來發現和衣睡在床上,就覺得奇怪,昨晚我和四弟明明一起到後園水樹去的。
柳姐姐在水榭和一個蒙面黑衣人起了爭執,我和四弟約定分頭上橋去截黑衣人的,不知
怎麼會睡在床上的。我越想越不對,去敲四弟房門,沒人答應,聞伯父和大哥房裡沒人,
我想你們一定都起來了,所以才趕來的。」
她因心頭發急,話就說得又急又快,聞天聲、徐少華自然聽得沒頭沒腦的!
聞天聲一手捋鬚,說道:
「史姑娘,你先靜一靜,此事好像不大尋常,你把經過情形說得詳細一點。」
史琬也覺得自己說得太快了,她經過這一陣工夫,心情稍稍平復,這就把昨日午後
自己和柳飛絮逛到水榭附近。自己如何發現一個人影在走廊上一閃而沒,當時只有自己
一人看到,後來和柳飛絮一同到水榭去找。
柳飛絮突然手腳冰冷,臉色發白,身上起了輕微的顫抖,自己問她怎麼了?她只說
身上有些冷……」
「慢點!」聞天聲問道:
「你們在水榭走廊上,可曾看到什麼嗎?」
「沒有呀!走廊上什麼也沒有。」
史琬接下去就從自己兩人回來之後,自己在書房門口遇到藍如風、就把水榭看到人
影的事告訴了他。藍如風說:「此人說不定還會回到水榭去,就約自己夜晚二更去水榭
瞧瞧……」
徐少華道:
「你們怎麼不告訴我呢?」
史琬道:
「這是藍四弟說的,暫時先不要告訴你。」
徐少華道:
「後來呢?」
史琬再把自己和藍如風昨晚同去水榭的情形,以及自己醒來,發現睡在床上,詳細
說了一遍。
「會有這等事?」
聞天聲沉吟道:
「他們擄去柳飛絮和藍小弟,照理說,你也已落到他們手中,何以又要把你送回臥
室來呢?」
史琬道:
「我也不知道。」
「走!」聞天聲站起身來道:
「我們先去樓上瞧瞧!」
徐少華道:
「賈總管呢?叫他一起去。」
正說之間,賈老二已像大馬猴似的走了進來,說道:
「少莊主要小老兒一起上哪裡去?」
徐少華道:
「你來得正好,咱們這裡,昨晚出了事!」
「出了事?」賈老二霎著眼睛,楞楞的問道:
「出了什麼事兒?」
徐少華道:
「柳姐姐和藍四弟昨晚被人擄去了!」
賈老二道:
「是誰把他們擄去的?」
史琬氣道:
「我們知道誰擄去的,還會呆在這裡?」
「那……那……」賈老二搔搔頭皮,尷尬的笑道:
「這是聽誰說的,小老兒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史琬哼道:
「你除了喝酒,還會知道什麼?」
「是,是!」賈老二問道:
「那……你們要去哪裡?」
史琬沒好氣的道:
「你跟我們走就是了。」
四人回到第二進的樓上,柳飛絮和藍如風的房門還緊閉著。現在已經知道兩人被擄
去,就不用再叫門了。
聞天聲走在前面,伸手抵著房門,掌力微吐,門閂「喀」的一聲折斷,房門應手而
啟,舉步走入。
柳飛絮的床上果然沒有睡過,後窗也虛掩著,果如史琬所說。
聞天聲率同大家一起退出,再去藍如風房中,情形也和柳飛絮房中一樣,顯見昨晚
出去了沒有回來。
賈老二聳著肩道:
「到底他們是怎麼失蹤的?」
徐少華道:
「是昨晚他們到水樹去,被人擄走的。」
聞天聲跨出房門,又走人史琬的房間,仔細察看了一陣,後窗關得好好的,(窗房
都是直閂,人在外面也可以閂上)看不出一絲跡象來。
聞天聲道:
「我們到後園去。」
大家下了樓,由史琬領路,依然從第一進東院,經書房進入東首小園,再折入後園,
走的是昨晚他們行經之路。(後園當然也可以從後進進去)
路上,徐少華就把史琬說的經過,詳細告訴了賈者二。
賈老二驚詫的道:
「這還得了?咱們莊上昨晚居然有人潛入,這人膽子可真不小!」
史琬哼道:
「這人一定有幾個羽黨,哼,給我遇上,我不剁下他一雙手來才怪!」
她是女孩兒家,被人家抱著回來,心頭自然極為氣憤!
一會工夫,就已走到昨天午後她和柳飛絮行經之處,就指點著說自己在何處看到人
影,走上水樹迎廊,又指點著說柳飛絮如何感到身子發冷。
聞天聲是老江湖,觀察得十分仔細,他發現水榭一處牆角上,似有極淡的一段黑影,
經人抹去。心裡暗暗點頭,忖道:
「飛絮極可能是看到什麼記號,晚上才找來的。」
接著史琬又指點著昨晚柳飛絮在這裡憑欄而立,好像在等人,後來蒙面黑衣人在她
身後不遠現身。
聞天聲等人仔細察看了一遍,並沒找到絲毫遺留的痕跡。於是再由史琬領著三人回
到自己和藍如風隱身之處,藍如風如何穿行梅林,朝北首繞去。
自己也悄悄出林,正待往南首橋上行去,後來就不知道了……
大家依照著她所指點的一一仔細察看了一遍,也依然一無所獲!
再從水榭北首的假山前面經九曲石橋,回到水榭,大家已經走得累了,賈老二推開
水榭兩扇雕花長門,請大家入內休息。
六角水榭,裡面相當寬敞,中間是一張大圓桌,圍著十二把坐椅,中間有六扇屏風
門,門內是狹厭的儲藏室。
水榭雖已長久無人在此宴集,卻依然打掃得十分乾淨。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06:46
第36章
大家落坐之後,沒有多久,副總管徐錦章已聽說聞天聲等人來了水榭,匆匆趕來,
身後還跟著一名莊丁,提著茶壺走入,給每人倒了一盅茶,才行退出。
徐錦章抱著拳道:
「小的聽說聞三老爺、少莊主、史公子一早到水榭來賞梅,小的特地趕來……」
聞天聲沒待他說完,就抬頭問道:
「徐副總管,這後園咱們可曾經常有人來巡邏?」
徐錦章道:
「這裡因為沒有住人,所以並沒有派人巡邏,但有一個園丁老章,負責園裡的打掃
工作,他就住在園裡。」
聞天聲道:
「老章人呢,你去叫他來。」
徐錦章答應一聲,立即退了出去。
不多一回,他領著一個頭髮捲曲蓬鬆的彎腰老頭走了進來,一面指著聞天聲等人說
道:
「這是聞三老爺、這位是少莊主、這是史公子、這是咱們莊裡的賈總管。」一面朝
聞天聲抱抱拳道:
「聞三老爺,他就是管理後園的老章。」
老章連連躬著身道:
「小的見過聞三老爺、少莊主、史公子、賈總管。」
聞天聲看他年紀少說已有五十六七,說話之時,眼往下視,連頭也不敢抬,一副莊
稼人模樣,這就問道:
「老章,這裡都是你打掃的?」
老章應了聲「是」。
聞天聲又道:
「你住在哪裡?」
老章道:
「小的住在前面的小屋裡。」
聞天聲又道:
「園裡平常有沒有人進出?」
「沒有。」老章還是低著頭道:
「這裡從來也沒有人進來過。」
聞天聲道:
「昨晚二更以後,你可曾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沒有。」老章道:
「小的天沒黑就到廚房裡去吃晚飯,飯後就入睡了,每天都是如此,二更以後,小
的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聞天聲點頭道:
「好,你下去。」
老章應了聲「是」,又躬躬身,才舉步退出。
徐錦章朝賈老二悄悄問道:
「賈總管,昨晚這裡有什麼事嗎?」
賈老二道:
「柳姑娘和藍公子昨晚在水榭附近遭人擄去了。」
徐錦章啊道:
「真的,那是什麼人劫持去的呢?」
賈老二哼道:
「你問我,我又去問誰?」
徐錦章朝聞天聲拱著手惶恐的道:
「這是小的疏忽,總以為後園又沒住人,用不著巡邏,才會發生這種事,小的真該
死!」
聞天聲哼道:
「你派幾個莊丁巡邏,就不會發生什麼事了?柳飛絮和藍小兄弟的一身武功,至少
也比幾個莊丁強上十倍!」
「是,是」徐錦章不敢多說,只是應著「是」。
聞天聲問道:
「咱們莊上的房屋,落成不久,你怎麼會找老章這樣一個老人來看園的。」
徐錦章道:
「那是因為老章從前一直也是替人家看園的,對園藝很在行,為人也十分勤快,所
以小的才叫他來的。」
聞天聲點點頭,沒有再說。
史琬叫道:
「賈老二,你說怎麼辦呢?」
賈老二道:
「史公子是說柳姑娘、藍公子嗎?」
史琬氣道:
「我不同他們,還會問什麼?」
賈者二道:
「這裡大家都勘察過了,對方連一點跡象都沒有留下,那就是一點線索也沒有了。」
史琬道:
「你平日不是詭計多端的嗎?沒有線索,也要想辦法呀!」
賈老二朝她苦澀的笑道:
「這叫小老兒到哪裡去找?」
聞天聲一手撚鬚,沉吟道:
「對方雖然把飛絮和藍小兄弟擄去,但依老夫看來,目前還不至於有什麼危險,人
當然要救,最傷腦筋的是目前一點線索也沒有,咱們總不能毫無目的的到處去找……」
徐少華道:
「那怎麼辦?」
聞天聲道:
「這不是著急的事,且讓為師仔細想想!」
賈老二在旁道:
「聞三老爺說得極是,咱們總不能到處去亂闖。」
聞天聲站起身道:
「走吧,咱們回去再說。」
徐少華,史琬因聞天聲這麼說了,自然不敢多說,大家跟著他回轉書房。
晌午時光,書房右首的小膳廳裡已經擺上酒菜。
這一餐只有聞天聲、徐少華、史琬和賈老二四人,坐下之後,賈老二取過酒壺,給
聞天聲面前斟上了酒,然後又給徐少華、史琬斟酒。
徐少華把手往杯上一蓋,說道:
「我不喝。」
史碗也道:
「我也不喝。」
賈老二聳聳肩,嘻的笑道:
「那就聞三老爺和小老兒兩個人喝了。」說罷,在自己面前斟滿了一杯,舉杯道:
「聞三老爺,小老兒敬你。」
聞天聲看了他一眼,含笑道:
「賈總管和聞某也客氣起來了。」
舉杯和他乾了一杯。
賈老二又給他斟滿了酒,自己也斟了一杯。
聞天聲道:
「賈總管,你怎的不按規矩來?」
賈老二一怔道:
「小老兒怎麼沒按規矩了?」
聞天聲道:
「咱們在長安居就講好了的,老夫喝一杯,你就得喝三杯,怎麼喝了一杯,就停下
來了?」
「哦!嘻嘻!」
賈者二又聳了下肩,笑道:
「小老兒幾時停了?小老兒只是看聞三老爺杯子空了,先給你老斟滿了酒再喝。」
說完,果然一口把杯中的酒喝乾,再斟,再喝,又連於了兩杯。
聞天聲含笑道:
「現在老夫要干第二杯了。」
說罷,又舉杯一飲而盡。
賈老二手捧銀壺,給他斟滿了酒,自己又陪了三杯。
徐少華眼看師傅忽然和賈老二對喝起酒來,心中雖覺奇怪,但繼而一想,也許是師
傅因柳姐姐和藍四弟二人被人擄走,又毫無線索可找,心頭悶悶不樂,才借酒澆愁。自
己當然不好勸阻,當然就和史琬一起裝了一碗飯先吃了起來。
聞天聲和賈老二連干了十杯,賈老二沒有二話,連陪了他三十杯。
聞天聲已經有了幾分酒意,停杯道:
「夠了,老夫不能再喝了,賈總管,你自己一個人喝吧!」
「小老幾也不喝了。——
賈老二道:
「白天比不得晚上,小老兒忝為總管,還要辦事,喝醉了,豈不讓大家笑話,以後
莊上的人,喝醉酒誤事,小老兒還能管束他們嗎?」
史琬哼道:
「瞧不出你賈老二真的當上總管,就像總管的樣子了!」
飯後、聞天聲因多喝了幾杯,就要回房休息。徐少華眼看師傅已有幾分酒意,就陪
著師傅上樓。
回到書房,史琬因柳飛絮、藍如風遭人劫持,要如何營救,還沒得到結論,仍然留
在書房裡。看到大哥走入,急忙迎著說道:
「大哥,聞伯父是不是喝醉了?你看我們該怎麼辦?」
徐少華道:
「師傅喝這點酒,還不至於醉,只是上去稍事休息,他老人家曾說,關於救人之
事……」這裡既然找不到絲毫端倪,目前只有一個希望,先去查查徐州城裡,近日可有
形跡可疑的江湖人物?」
史琬道:
「那就快些走了。」
徐少華笑道:
「偌大的徐州城,我們兩人去了,到哪裡去查問?」
史琬道:
「那要誰去?」
徐少華道:
「徐州是我們淮揚派的地方,師傅人頭較熟,自然是師傅去了。」
史琬心想:
「聞伯父至少已有三四分酒意,要休息到什麼時候下來?」
徐少華道:
「師傅只要躺一會就會下來,你上去把長劍取來,我們就在書房裡等他老人家。」
史琬點點頭,匆匆上樓,取了長劍,回到書房。
徐少華忽以「傳音入密」說道:
「你記著,待回咱們要出門之前,你就要問愚兄怎麼不帶兵刃?愚兄從身邊取出短
劍來,你就要驚奇的問我,這是什麼劍?千萬不可忘記。」
史琬聽得心裡暗暗奇怪,要待問活!
徐少華仍以「傳音入密」說道:
「你只要照我說的問就好,此時不用多問。」
史琬看他這麼說了,只好點了點頭。
兩人坐了一回,依然不見聞天聲下來。
史琬是個急性子的人,心裡有事,等得已是不耐,聞天聲是大哥的師傅,又不好去
催,若是換了旁人,她早就忍不住上樓去把他叫醒了。
這樣又等了大半個時辰,聞天聲才從外走入。
史琬站起身道:
「大哥,聞伯父下來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聞天聲含笑道:
「老夫方才多喝了幾杯,小睡片刻,史姑娘大概等久了。」
史琬只好說:「沒關係。」
正說之間,賈老二也走了進來。
聞天聲道:
「賈總管來得正好,咱們準備去徐州城裡看看,你留在莊上,不用去了。」
賈老二愕然道:
「聞三老爺到城裡去有什麼事?」
聞天聲道:
「飛絮和藍小兄弟被人擄去,莊上找不到一點線索,老夫想帶他們到城裡去看看,
近日可有礙眼的江湖人物在城裡逗留?昨晚莊上出了事,今晚要特別小心,賊黨可能還
會再來?徐副總管武功平平,有你留在這裡,萬一有事,也足可應付了。」
「是,是。」賈老二聳著肩道:
「你老吩咐,小老兒就留在莊上好了。」
聞天聲道:
「咱們那就走吧!」
史琬提起長劍,忽然叫道:
「大哥,你怎麼不帶劍呢,萬一遇上賊人,動起手來……」
徐少華沒待她說下去,微微一笑,從身邊取出一柄八寸長的短劍,說道:
「愚兄兵刃就在身上。」
史琬驚奇的輕咦道:
「這柄短劍,我怎麼沒有見過呢?」
徐少華笑道:
「愚兄很少使它,你自然沒有見過了。」
史琬轉臉問道:
「賈老二,你見過沒有?」
賈老二目中神光閃動,聳著肩,陪笑道:
「史公子沒見過,小老兒自然也沒見過了,據小老兒看,這柄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秋
水寒了。」
史琬道:
「這樣短的劍,有什麼用?」
聞天聲一手捻髯,微微頷首,說道:
「賈總管說得不錯,它就是秋水寒,是二師兄無意中得來的。只是此劍鋒芒雖利,
若非練成上乘劍術,無法使用,少華劍上造詣還不到使它的火候,所以一直沒有用過,
這幾天老夫傳了他幾招匕首的使法,帶上它防身就夠了。」
賈老二點著頭道:
「少莊主再有十年時間,劍上造詣就差不多了。」接著啊道:
「小老幾去叫人給聞三老爺、少莊主、史公子三位備馬。」
聞天聲道:
「不用了,咱們還是走路的好。」
一面叮嚀道:
「賈總管今晚要小心戒備才好。」
賈老二笑道:
「聞三老爺放心,小老兒自會小心的!」
史琬哼道:
「你少灌些黃湯!」
三人行出雲龍山莊,走了一段路、徐少華回頭看去,不見有人,不覺驚怒的道:
「師傅,此人果然是假扮的!」
史琬驚奇的道:
「大哥,你說什麼人是假扮的?」
徐少華道:
「賈老二。」
史琬駭然道:
「賈老二是假扮的?那麼真的賈老二呢?」
「目前還不知道,」徐少華道:
「師傅,你老人家怎麼會發現的呢?」
聞天聲撚鬚笑道:
「你想想看,賈老二以前怎樣稱呼為師的?」
徐少華道:
「好像一直都叫你老人家馬陵先生。」
「不錯。」聞天聲道:
「咱們回到莊上的第二天,他就叫為師聞三老爺,當時為師也並不意,因為從前莊
上的人都是這樣稱呼為師的。但昨晚飛絮和藍小兄弟失蹤之後,為師仔細觀察徐錦章,
偶然發現賈老二說話時的舉動,似乎不大自然。不覺稍加注意,就越看越不對了,因此
為師在中午喝酒時故意說出為師和他約定以一比三的規矩,他果然毫無異議就一直以三
杯陪為師一杯,為師才確定他不是真的賈老二了。」
史琬問道:
「大哥臨出門前,要我問你短劍,那又是為什麼呢?」
徐少華道:
「秋水寒是賈老二送給愚兄的,他居然會說沒見過,不是更證明他是假的了?」
史琬道:
「不知賈老二怎麼了,會不會被他害死了?」
徐少華道:
「應該不會,賈老二一身武功,極為高明,不可能遇害……」
史琬道:
「聞伯父,這假賈老二一定是賊人一黨,柳姐姐和藍四弟的失蹤,只要問他就知道
了,我們這就趕回去,把他拿下來就好了。」
聞天聲含笑道:
「不,目前還不是時候。」
史琬道:
「那……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呢?」
聞天聲道:
「你們跟老夫人城,先到榮花樓好好的吃一頓再說。」
榮花樓是徐州府最有名的酒樓。
此時正當上燈時分,樓上樓下,早已高朋滿座,刀勺齊鳴,人聲鼎沸,還雜以絲竹
清唱之聲,隨風飄送!
聞天聲等三人上得樓來,只見五間樓面差不多已有九成座頭。
早有一名夥計站在樓梯口,迎著連連哈腰道:
「客官三位,請到裡面來。」他趨前一步,走在前面,把三人領到一張桌旁,陪著
笑道:
「三位就在這裡請坐吧?」
這張桌上,已經坐了一個面帶病容的瘦小老頭,桌上除了一盤滷水花生之外,已有
五六個酒罐。
那小老頭剝著花生下酒,卻旁若無人,從聞天聲等三人走近、落坐,他始終連看也
沒看上一眼。
聞天聲點了酒菜,夥計退去之後,那老頭自斟自酌,已把一罐酒喝光,就尖著嗓子
叫道。
「夥計,添酒,給我再來一斤。」
(註:從前酒樓大都以錫罐裝酒,大罐一斤、中罐半斤、小罐四兩。)
史琬聽他聲音,有些像賈老二,不覺多看了他一眼,他當然不是賈老二,只是尖著
嗓子聲音有些像而已!
夥計給他送上一斤裝的錫罐,接著也端上聞天聲叫的酒菜來。
徐少華取過酒罐給師傅斟了一杯酒。
聞天聲道:
「你們不喝酒,就吃菜吧!」
三人舉筷之際,那小老頭正在舉杯喝酒的人,趕快拿起竹筷也來夾菜。雖覺他此舉
未免孟浪,但既然同坐一桌,自然不好出聲阻攔。
那小老頭連招呼也沒打一聲,喝一口酒,就來夾一次菜,他一口酒,就是一杯,簡
直不像喝酒,像是倒進去的一般!
不過一會工夫,聞天聲還只喝了兩杯,他那一斤裝錫罐已經喝空了,他居然老實不
客氣伸手取過聞天聲邊上的酒罐,給自己斟了,又一口喝乾。
徐少華現在明白了,他方才加緊喝酒,因為喝完了他自己的一罐,就可以喝別人的
酒了。
小老頭喝了酒,自然又要吃菜,嘴裡還在咀嚼,左手拿起酒罐又給他自己斟酒了。
史琬看他一副窮凶極惡的吃相,也和賈老二有幾分相似,心中暗道:
「大概嗜酒如命的酒鬼,都是這個樣子!」
聞天聲閱歷較深,眼看這小老頭毫不客氣,把自己點的酒萊,大吃大喝的模樣,心
中暗暗忖道:
「這人極可能是一位江湖異人,自己倒不可失之交臂!」
但他幾次要想和那小老頭說話,老頭不是低頭斟酒,就是塞了滿口的菜,正在大嚼,
使你無法和他開口。
一罐酒經小老頭不停的杯到酒干,自然很快就喝完了,他就尖著嗓門叫道:
「喂,夥計,添酒,再來一壺。」
夥計送上酒來,小老頭搶著一手接了過去,隨手就給聞天聲杯中倒了一杯酒。
聞天聲乘機含笑道:
「謝謝。」
「不謝,不謝!」
小老頭又忙著給自己斟酒、夾菜、吃菜,旁的話又無暇說了。
聞天聲直到此時,才發現一件奇事,小老頭坐在自己對面,中間隔著一張桌子,桌
上放滿了菜看。
就算是個高個子,要給自己杯中斟酒,也非站起來不可,但剛才小老頭從夥計手中
接過酒罐,就好像很自然的給自己面前斟酒,他根本就沒有站起來。
何況像他這樣瘦小個子,就算站起來,也未必夠得到,這一情形,剛才竟然忽略過
去,沒有看得清楚!
聞天聲現在越發證實這小老頭是個遊戲風塵的異人了,但也沒有說破,只是暗中留
心他的舉動。
小老頭別無舉動,只是斟酒、喝酒、夾菜、吃菜的四個動作。
酒喝得很快,幾乎是杯到酒干,然後就舉筷夾菜,把菜塞進嘴裡咀嚼的時候。又開
始斟酒,斟酒的時候,菜已嚥下,正好再舉杯喝酒。這四下動作,週而復始,接連著循
環而來,手和口一直在忙著,始終沒有停下來過。
大概喝到酒壺中還剩下一杯光景,他忽然放下筷來,打了個酒嘔,站起身,搖搖晃
晃的朝樓下走去。
史琬哼道:
「他這樣就走了,白吃了人家酒菜,連謝也沒謝一聲。」
聞天聲道:
「你們看出來了沒有,這人明明是一位風塵異人。」
史琬道:
「我看他和賈老二一樣,只是個酒鬼而已!」
話聲未已,突聽耳邊有人低聲笑道:
「你說對了!」
史琬驀然一怔,急忙回頭四顧,口中咦道:
「方纔什麼人在我耳邊說話?」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07:07
徐少華道:
「沒有人呀!」
史琬道:
「這就奇了,方才明明有人在我耳邊說話。」
聞天聲問道:
「說了些什麼?」
史琬道:
「他說:你說對了。」
聞天聲笑道:
「那就對了,你方才不是說他酒鬼嗎?」
夥計送上飯來,徐少華等他退下,低聲問道:
「師傅,我們現在該幹什麼了?」
「回雲龍山莊。」
聞天聲目光四顧,壓低聲音道:
「少華,你去暗中監視賈老二,看他有何行動?為師和史姑娘先去後園,我看那管
園的老章極為可疑,咱們在假山背後會合,再一起去查勘水榭。」
史琬道:
「水榭有問題嗎?」
聞天聲道:
「今天下午,咱們從水榭回來,老夫留意看了幾處樓台,雖然還算乾淨,但並沒有
水榭裡那樣打掃得一塵不染。」
到處留心皆學問,這才是老江湖!
史琬抬頭問道:
「聞伯父,我聽不懂你老的意思啊!」
聞天聲微微一笑道:
「水榭比別處打掃得乾淨,很可能有人經常在水榭聚會,因為水榭六面有窗,容易
看到外面的動靜,是最好的聚會之所。」
隨即招呼夥計結帳。
那夥計陪著笑趨了過來,說道:
「方纔那位老客官已經付過了。」
史琬心中暗道:
「原來那老酒鬼不是白吃的。」
三人下樓,出了南門,不多一回,離雲龍山莊已不過半里來遙。
聞天聲和史琬要去後園查勘,就得遠遠朝北繞去。
徐少華別過兩人,雙臂一劃,縱身掠起,在黑夜中,宛如一點流星,劃空朝雲龍山
莊投去。
雲龍山莊當然有巡夜和值崗的莊丁,但徐少華的身法何等快速,就算從這些人面前
掠過,也像白駒過隙,一閃而過,誰能看得到人影?
新建的雲龍山莊,悉如舊觀,這對徐少華來說,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越過圍牆,
進入第一進的東跨院,就在屋脊上伏下,以便觀察跨院中的情形。
跨院中早已沒有燈火,黝黑如墨,不聞一點聲音。
徐少華心中暗道:
「看來這賊子(假賈老二)已經睡了,哼,權且饒你多活一宵。」
正待飛身掠起,突聽右首牆頭傳來「刷」的一聲輕響,那是夜行人衣袂帶風所發出
來的聲音。
從這聲輕「刷」,可見來人輕功大是不弱!
徐少華立即偏頭看去,果見一道人影從牆頭掠落小天井中,面向屋中抱抱拳道:
「總管睡了嗎?」
屋中賈老二道:
「你回來了,進來。」
那人應了聲「是」,舉步朝屋中走去。
徐少華知道假賈老二話聲是從起居室傳出來的,室中沒有點燈,可見他是坐在黑暗
之中了。此人果然心機極深,自己如果冒冒失失的飛落下去,豈不讓他立時就發現了?
只聽假賈老二問道:
「他們去了哪裡?」
那人囁嚅的道:
「回總管,小的該死,著了人家的道……」
徐少華隱身在屋脊上,以他此時的內功修為,自可聽得和對面說話一樣。
假賈老二問道:
「那是怎麼一回事?你只管說出來。」
「是!」那人接著道:
「他們入城之後,就上榮華樓去……」
徐少華心中暗道:
「原來他是跟蹤自己三人去的。」
那人續道:
「小的就跟了上去,他們和一個瘦小老頭坐在一桌……」
假賈老二問道:
「他們可是熟人?」
那人道:
「好像不是。」
「唔!」假賈老二道:
「說下去。」
那人又道:
「後來,小的先下樓,就在對面街頭守著,看他們下來之後往哪裡去?」
假賈老二道:
「那怎麼會著人家道的?」
那人道:
「後來那瘦小老頭先下樓來,笑嘻嘻的走到小的身邊,拍了一下小的肩膀,小的身
子就不能動了,一直站在那裡。直到過了頓飯光景,才能走動,酒樓上已經沒有他們的
影子,小的只好趕回來向總管領罪。」
假賈老二似乎對那瘦小老頭極為注意,問道:
「那瘦小老頭是怎樣一個人?」
那人道:
「看去約莫七十出頭,面帶病容,是個酒鬼,桌上堆了八九個酒罐,少說也喝了十
來斤酒。」
「是個酒鬼?」假賈老二心頭犯了疑,問道:
「這人你有沒有見過?」
那人道:
「沒有,他們也好像是偶然碰上的,因為他們上去的時候,那老頭已獨自一人,喝
了七八壺酒。」
「好,你下去。」
假賈老二揮了揮手。那人又應了聲「是」,立即退了出來。
徐少華心想:「這裡大概沒事了,自己該到後園去了!」
正待長身掠起,忽見假賈老二匆匆從屋中走出,往外行去。
徐少華心中一動,暗道:
「這時他還要到哪裡去?」
心念一動,也就站了起來,遠遠跟隨過去。假賈老二走得好像極為匆忙,從長廊向
東走出月洞門。
徐少華心想:「他是到書房去的,看他行色匆匆,到書房去做什麼呢?」
假賈老二自然沒想到身後會有人跟蹤,一腳跨進書房,就回身掩上了門,直向裡首
一間走去。
徐少華輕輕縱落,閃到左首窗下,點破紙窗,湊著頭看去,一面忖道:
「那是爹平常休息的房間,他去做什麼?」
急忙身形閃動,繞到北首臥室窗下,再輕輕點破紙窗,往裡望去,只見假賈老二走
到臥榻左首,伸手朝壁間掛衣鉤轉了一下,然後把靠壁的臥榻朝右首推去。
原來榻下竟是一處地道的人口,他舉步跨下,就往下走去。等他快走到只露出一個
頭的時候,雙手拉動臥榻,又恢復了原狀。
隱身窗外的徐少華,只聽「嗒」的一聲輕響,壁上那個掛衣鉤又轉了回來。心中不
覺暗暗哼道:
「難怪他們要給自己建造莊院,原來還在地下築了地道!」
他不再猶豫,輕輕撥開窗戶,穿窗而入,走近左壁,伸手朝壁上的掛衣鉤轉動了一
下,然後依樣葫蘆,把臥榻朝右推開。
果然露出一個黑越越的入口。他藝高膽大,舉步跨下,踏著石級,走下幾步,再伸
手把臥榻恢復原狀,繼續往下走去。
地道中雖然黝黑如墨,但他服過「癸靈丹」和「離火丹」,還經乙老人家度給他二
十年功力,練成崑崙「太清心法」,內功已臻上乘境界。地道雖黑,不需燈火,仍可看
得十分清楚。
一路循級而下,到得石級盡頭,竟是一條橫貫的甬道,他從石級下來,已無法計算
這一條甬道的方向是南北,還是東西?
更不知道假賈老二是往哪一頭去的?不覺腳下一停,默默察聽哪一頭有假賈老二走
動的腳步聲?因為自己緊跟著下來,假賈者二不會走得太遠,地道中只要有輕微的聲音,
都可以傳出老遠。
這一靜心諦聽,果然聽到右首一條甬道中,約在十數丈遠近處,傳來一個人輕快的
腳步聲!
徐少華哪還怠慢,立即閃身朝右首甬道飛掠過去,這條甬道極像是地道中的主線,
相當平坦寬敞。其間每隔五六丈光景,就有一條十字交叉的岔道。
徐少華心中暗道:
「這些岔道,不知通往哪裡去的?」
他在一路奔行之際,依然耳目並用,尾隨著腳步聲,如今和前面的假賈老二相距已
經只有三丈光景!
以他目前的功力,就是緊跟在對方身後,假賈老二也未必會發現,但徐少華還是和
對方保持了適當的距離,腳下卻隨著緩慢下來。
雙方距離近了,徐少華忽然發現那人的身形行動,不像假賈老二,心中不覺大為納
罕,此人會是誰呢?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那人忽然向右首轉彎,身形一閃,就已不見。
徐少華相繼追了上去,前面果然有一條岔道,那人躡手躡腳的貼壁行去,行動顯得
有些鬼崇!
徐少華看得暗自生疑,忖道:
「看他行動,好像有什麼企圖!」
這條岔道上,好像有幾道門戶,前面那人走近左邊一道門戶,舉手推門而入。
徐少華急忙跟了過去,在門口站定下來,正待以耳貼壁,諦聽室中動靜,突聽一個
熟悉的聲音叱道:
「你是什麼人,你……想幹什麼?」
那人厲笑道:
「老子想幹什麼?就是想幹這個……」
接著「嘶」的一聲裂帛輕響,和一個少女的驚聲尖叫,同時傳了出來!
原來這道只是木門,是以站在門口,室中的聲音依稀可聞!
「是藍四弟的聲音!」
徐少華一怔,急忙右手推開木門,跨了進去。
室中已經點起燭火,靠壁有一張木床,床上躺臥著一個手足被捆綁,長髮披散的女
子,身上衣衫已有幾處被撕開,露出半裸的身子。
床前站著一個人,正是方才前面那人,這一情形,顯然是意圖強暴,難怪他一路行
來,行動鬼崇了。
那人本來正在粗魯的撕著床上女子的衣衫,聽到徐少華推門走入,連頭也沒回,叱
道:
「出去,出去,這裡不關你的事。」
徐少華沉哼道:
「該死的東西,你看看我是誰?」
那人聽出聲音不對,倏然轉過身來,目光一注,喝道:
「你是什麼人?」
他這一轉過身來,才看清他的面貌,那是一個面目冷森,眉心有一道刀疤的漢子,
年約四旬出頭,一臉俱是凶獰之色!
徐少華冷笑道:
「你問我是什麼人?我……」
床上被捆綁了手腳的女子這時倏地睜開眼來,急叫道:
「大哥,快殺了他,這……惡賊……」
那漢子聽到床上女子叫徐少華「大哥」,不由獰笑一聲,右手揚處,手中已多了一
柄雪亮的匕首。身形一晃,匕首已經插到徐少華胸口,身法、手法都十分快捷!
床上女子叫道:
「大哥小心!」
徐少華連動也沒動,右手一抬一轉,已一把扣住了對方右腕脈門,再一抖手,把那
人震得直摔出去,一跤跌坐下去,再也站不起來。
床上女子叫道:
「大哥,你快殺了他!」
徐少華目光落到她臉上,驚奇的道:
「你是藍四弟,你是女的?」
被捆綁在床上的女子,正是藍如風,她前胸衣衫已被撕開,一對飽滿的雙峰,差不
多已露出了大半,連褲帶都已被扯斷,露出肚臍,這一情形自是十分尷尬,她脹紅了臉,
只是點了點頭,就緊緊閉上了眼睛。
徐少華走到床前,本來以為只要把她身上捆綁的繩索割斷就可以了,哪知這一瞧,
藍如風身上捆綁的竟是一條堅韌的牛筋!
而且捆得十分結實,不但無法用刀劍去割,就是想用指掐也掐不斷,那就只有找到
結頭,把它解開來才行。
不覺攢攢眉道:
「賢弟身上是堅韌的牛筋,不能用刀割,你只好忍耐些,愚兄給你解開來。」
藍如風依然閉著眼睛,又點了下頭。
徐少華要找她身上牛筋的結頭,目光自然在她身上打量,自然會看到她前胸衣衫撕
開處,有一半露在外面的豐滿的雙峰,渾圓、堅挺、潔白、細膩,中間還有淺紅的一圈
乳暈,這是多麼美好而誘惑的鏡頭?直看得他心頭砰砰亂跳,真想伸過手去輕輕撫摸一
番,但又不敢也不好如此去做!
前面找不到牛筋打的結,當下就伸過手去,把藍如風的身子輕輕翻了過去,她背後
果然有一個結,但打得十分牢固。
徐少華只得側身在床沿上坐下,雙手解了好一陣子,才算把結解開。
但兩根牛筋糾來纏去,由肩而胸,由胸而腰,再分而為兩股、兩膝,都打了死結,
不但捆得極緊,時間久了,且已深陷肌肉之中。
背後這個結還容易解,這由肩而胸,這一路下去,藍如風早已脹紅了臉,閉著眼睛,
但徐少華的眼睛卻非看不可,不然,這結就不好解。他從未接觸過這樣豐腴如玉的肌膚,
越是小心翼翼,就偏偏越會碰上!越碰得輕,藍如風閉著眼睛的人,就會顫動,這輕微
的顫動,對血氣方剛的徐少華就越具有挑逗作用!
他俊臉通紅,心頭狂跳,連呼吸都透不過來,幾乎把持不住,替她解結的雙手,抖
得比藍如風還要厲害!
大寒天裡,居然汗流泱背,好不容易足足花了一頓飯的工夫,才把所有的結都解開
了,長長吁了口氣,說道:
「總算解開了。」一面從身上脫下長袍,蓋在藍如風身上,背過身去道:
「你快把愚兄的長袍穿上了。」
藍如風足足被牛筋捆綁了一天一夜,四肢麻木,坐起身,雙手搓了好一回,才披上
了徐少華的長袍,跨下木床,口中叫道:
「大哥,那惡賊……」
徐少華轉過身道:
「他已被愚兄內力震斷心脈,你沒什麼吧?」
藍如風忽然嚶嚀一聲,撲人大哥懷裡,雙手環抱,嚶嚶哭泣起來。
徐少華被她鬧得個手足無措,慌忙抱住她軟綿綿的嬌軀,輕輕撫著她散亂的秀髮,
柔聲道:
「好了,現在已經沒事了。」
藍如風一顆頭埋在他懷裡,嗚咽的道:
「大哥,你再遲來一步,就永遠……永遠看不到我了。」
徐少華道:
「現在不是沒事了,你也不用去想它了。」
藍如風點著頭,忽然抬起頭來,眨動一雙含著晶瑩淚珠的眼睛,問道。
「大哥,你會不會怪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
徐少華低著頭,低聲道:
「現在不用你告訴我了。」
藍如風想起方纔他雙手解結時的情景,一時不禁大羞,又低下頭去,埋在他懷裡,
扭動身子,嗯聲道:
「我不來了。」
徐少華玉人在抱,心旌不禁一蕩,說道:
「從現在起,愚兄該叫你什麼呢?」
藍如風道:
「我叫如鳳,大哥叫我名字好了。」
徐少華在她耳邊低低的道:
「我叫你鳳妹好不?」
藍如鳳道:
「隨便你。」
她依然不肯抬起頭來。
徐少華把她一顆頭輕輕抬了起來,四目相對,藍如鳳躲不開,就羞澀的閉上了眼睛,
徐少華大著膽子低下頭去,吻住了她兩片櫻唇。
方纔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使兩人更加深了愛意,這一吻,兩情相悅,有如水乳相
融,哪還把持得住?
徐少華一雙手從長袍中伸了進去,游移到了方纔還不敢碰,卻又碰過的地方,終於
蓋上了豐滿而富於彈性的玉球。
當他手指觸到堅挺的蓓蕾之時,藍如鳳身子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軟綿綿的身子已
是站立不住,整個人都貼在大哥的身上。
只是她不許他的手繼續下移,低下頭去,幽幽的道:
「大哥,我的心早已屬於你的了,我的人,也是你的,但你不能這樣……我……不
是不肯,等到……將來……好嗎?」
徐少華心頭一凜,臉上更紅,急忙縮回游移的手,羞慚的道:
「鳳妹,對不起。」
「大哥,你真好!」
藍如鳳又抬起頭來,自動送上兩片櫻唇,於是兩人臉對著臉,嘴唇又膠合在一起!
過了好一回工夫,藍如鳳輕輕推開他身子,問道:
「對了,大哥,你是怎麼找來的?這是什麼地方?我們該出去了。」
「哦!」徐少華道:
「你知道不知道柳姐姐被囚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藍如鳳又問道:
「柳姐姐也被擒來了嗎?」
「這裡就是雲龍山莊下面的地道。」徐少華道:
「我們快去找。」
「雲龍山莊的地道?」藍如鳳道:
「那這些賊人是什麼人呢?」
「我不知道。」
徐少華道:
「這地道大概是他們重建莊院時開鑿的,我也是無意之中跟進來的。」
「哦!慢點!」
藍如鳳走近那漢子身邊,蹲下身去從他懷中取出一塊銅牌,一個瓷瓶,和一個火筒。
她拿起銅牌,說道:
「這大概是他的身份牌號了,要查究這幫人的來歷,這塊銅牌也許還有用呢!」
徐少華道:
「你真細心,我差點忽略過去了。」
藍如鳳聽他讚美,心裡一甜,嬌笑道:
「謝謝大哥。」
她一直喬裝男子,如今知道她是女子了,她就不用矜持,看去也就嬌美得多了。
徐少華道:
「我們走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07:50
第37章
兩人走出房門,回到甬道上,甬道中黝黑如墨,藍如鳳打著火簡,跟在徐少華身後。
徐少華目能夜視,早已看到左首壁間,也有一道木門,這就說道:
「你隨我來。」接著低哦道。
「對了,待回柳姐姐如果也被牛筋捆綁著,就要你替她解了。」
藍如鳳道:
「我解不開呢,還是大哥給她解的好。」
徐少華道:
「我怎麼能給她解?」
藍如鳳道:
「如果只有大哥一個人進來,那就不給她解了嗎?」
徐少華道:
「那就又當別論,如今既然有你在這裡,自然由你給她解了。」
藍如鳳想說:
「方纔如果不是我,是柳姐姐,你也……吻她了。」
這話她當然沒有說出來,但她粉臉卻為之一熱,沒有作聲。
徐少華走在前面,舉手推開木門,當先走入。
藍如鳳跟著走入,舉起火筒一點,果然看到靠壁的木床上,被捆綁著一個人,這就
叫道:
「果然是柳姐姐!」急步奔了過去。
柳飛絮一個人被綁得像粽子似的擲在床上,絲毫動彈不得,敢情連嘴裡都塞著棉絮,
她雖然看到兩人進來,臉上已有喜色,但除了雙目還能霎動,根本作聲不得。
徐少華回頭朝藍如鳳道:
「你快去把柳姐姐身上的牛筋解開了。」
藍如鳳點點頭,舉步朝木床走去。
就在此時,徐少華突聽身後木門被人推開,他內功精湛,自然極快就警覺了,迅即
轉過身去。他這下動作極為神速,轉過身去之際,木門才被推開一尺光景,只見一顆頭
從推開的門縫中探了進來。
那是賈老二,他聳著雙肩,笑嘻嘻的霎霎眼睛,接著又伸進一隻握拳右手,拳背朝
外,只伸出一根食指,對著他鼻子勾了勾,意思是要徐少華出去。
徐少華明知他不是賈老二,但藝高膽大,果然舉步走了出去,問道:
「賈總管有什麼事嗎?」
「沒事小老兒會來找你?」假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少莊主快跟小老兒來。」
徐少華道:
「你有什麼事,先說出來給我聽聽?」
「唉,少莊主連小老兒也不相信了?」假賈老二道:
「小老兒是請你去看一個人。」
徐少華道:
「藍四弟還在救人。」
「不要緊,這裡沒人進來的。」
假賈老二道:
「少莊主要他們在這裡等你,保證沒事,少了一根毫毛,少莊主只管唯小老兒是
問。」
徐少華點頭道:
「好!」他回身推開木門叫道:
「藍四弟,你們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
沒等藍如風回答,就一手拉上了門,說道:
「賈總管要我去看誰,咱們這就走。」
假賈老二答應一聲道:
「少莊主跟我來。」
說完,顛著腳尖,聳肩彎背,像大馬猴似的,果然走在前面領路。
徐少華心中覺得奇怪,假賈老二究竟要自己去看誰呢?瞧他毫無戒備的走在前面,
自己只要舉手之勞,就可取他性命,他會有什麼詭計呢?
他跟在假賈老二身後,心念不住的轉動,一面也目光四顧,暗暗察看著所經道路,
這條甬道,就是自己方才進來的一條。現在正是循著原路退出去。不多一回,已回到剛
才從石級下來的那條橫貫甬道上。假賈老二忽然回頭裂嘴一笑道:「少莊主方才是朝右
首甬道去的,對不?現在咱們該往左首去了。」
徐少華道:
「你怎麼知道的?」
假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少莊主若是往左首定的話,小老兒就不用老遠的跑去找你了。」
他口中說著,腳下絲毫不慢,一路朝左首甬道上走去。
徐少華問道:
「還沒到嗎?」
假賈老二伸手一指說道:
「就在前面了。」
前面出現了一條十字岔道,假賈老二轉身朝左首一條岔路彎去,一直走到甬道盡頭,
才腳下一停,回頭道:
「到了。」
他伸手在迎面石壁上摸索著挖下一塊面盆大的石塊,從洞窟中拉出一條鐵鏈,再雙
手用力,不住的拉著。
只聽響起一陣隱隱的轆護轉動之聲,靠左首轉角上,果然漸漸裂開一條壁縫,可以
容得一個人側著身子進去。
假賈老二放下鐵鏈,說道:
「少莊主,咱們可以下去了。」
他依然走在前面,閃身而入。徐少華到了此地,自然要跟進去看看,也就側身閃入。
原來這壁縫裡竟是一道狹仄的石級,假賈老二已經下去了八九級之多,當下就跟著
下去,這道石級一直繞著圈子往下。(就像現在繞著電梯的樓梯一般)
徐少華心中暗忖:「石級繞的圈並不大大,不知中間是什麼?」
這一陣工夫,估計盤梯而下,少說也下來了二十來丈,正待問話,假賈老二忽然腳
下一停,回頭笑道:
「就在這裡好了。」
他又伸出雙手,摸索著從石壁上挖出一方面盆大的石塊,就像開了窗似的,然後伸
出頭去,看了看。再伸出手去,在窗外摸索著按了一下,但聽下面極深的地方響起了
「嗒」的一聲輕響,登時有火光照了上來。
假賈老二從窗口回進頭來,說道:
「少莊主可以伸出頭去看看了。」
徐少華運起全身功力,暗作戒備,然後從窗口似的洞穴中探首往下看去。
原來這處洞穴,離地還有十來丈遠近,裡面略呈六角形,像一口枯井,底下,壁間
有一支火筒,這時已經點燃著。
井底地上,仆臥著一個人,那不是賈老二還有誰來?
徐少華迅即從洞穴退出頭來,轉身喝道:
「你把他怎麼了?」
假賈老二聳著肩,得意的笑道:
「是小老兒點了他的睡穴,到明天午時,自會醒過來。」
徐少華問道:
「你怎麼把他放下去的?」
假賈老二道:
「自然是用繩索把他綴下去的了。」
徐少華道:
「那你快把他弄上來。」
假賈老二聽得一怔,搔搔頭皮道:
「這為什麼?小老兒花了好大的力氣,剛把他縋下去,就要把他弄上來了?」
徐少華冷哼道:
「你和賈老二無怨無仇,要謀害他的目的,自然是為了雲龍山莊總管一職了。當上
總管,就可控制雲龍山莊了,那你為什麼要我來看呢?我看到了,豈不知道你們的陰謀
了嗎?」
假賈老二用手一拍腦袋,睜大眼睛道:
「少莊主以為小老兒是假的?」
徐少華微哂道:
「難道你還是真的不成?」
假賈老二拍拍胸脯道:
「如假包換。」
徐少華道:
「你有什麼可以證明?」
假賈老二一呆道:
「小老兒哪有什麼證明?不過有一個人倒可以給小老兒當證人。」
徐少華道:
「是誰?」
假賈老二嘻的笑道:
「那人少莊主一定認識,而且也一定相信,他就在外面等著咱們,少莊主出去就可
以看到他了。」
「好!」徐少華點頭道:
「那我們就出去。」
假賈老二把石頭塞回洞穴,恢復了原狀,拍拍手道:
「走!」
兩人依然循著石級環繞而上,由假賈老二走在前面,一直到了上面,假賈老二當先
從壁縫中鑽了出去。
等徐少華跟著閃出壁縫,假貿老二早已走得不見蹤影,卻有一個面帶病容的瘦小老
頭,守在外面。看到徐少華,立即拱著手道:
「原來你就是徐少莊主,咱們曾在榮華樓上見過,老朽是受朋友之托,特地來給他
作證的。」
他正是在榮花樓和自己等人同桌喝酒的小老頭,只是假賈者二剛說他有人可以為他
作證,但證人未免來得太快了,好像就在外面等著的一般。
假賈老二人呢,何以一瞬間就不見了?
徐少華忽然冷笑一聲道:
「你不用變戲法了。」
右手抬處,五指一轉之際,就一把扣住了瘦小老頭的脈腕!
瘦小老頭不防他會驟然出手,口中「啊」了一聲,變成賈老二的聲音說道:
「少莊主,快放手,這記第十九式會把小老兒腕骨捏碎的。」
他口中雖然這麼說著,但徐少華五指扣著他的脈腕,忽然縮小了許多,一下只有嬰
兒手腕大小,手腕忽然縮小,自然很快就脫了出去。
徐少華不由得一怔,「雲龍第十九式」乃是黃山不醉翁所傳,任你武功再高的人,
也絕不可能脫得出手去。
他連「第十九式」都叫得出來,那麼他真是賈老二了?心念一動,目注瘦小老頭,
說道:
「你不用再假裝了,我想聽聽你怎麼說。」
「這有什麼怎麼說的?」
瘦小老頭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果然又恢復了賈老二的面貌,一面聳聳肩嘻嘻直笑
道:
「小老兒遇上的事情可多著哩,少莊主要聽哪一件?」
「你是真的賈老二?」徐少華問道:
「那你就先說說怎麼會被人假冒的?」
「哈,這話說來可長呢!」賈老二道:
「前天晚上,大家都輪流敬小老兒的酒,小老兒縱是出了名的酒鬼,也差不多快有
七八分酒意……」
徐少華問道:
「你們是在哪裡喝的酒?」
賈老二道:
「那是大家散席之後,徐錦章他們又把吃剩的酒菜送到小老兒那裡去,自然是在小
老兒那裡喝的了。」
徐少華問道:
「後來呢?」
「後來……」賈老二道:
「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嘻嘻,小老兒都有了七八分酒意,他們當然已經有九分九
了,小老兒回到房中,剛躺下去……哈,你猜事情怎麼發生的?」他嚥著口水,又道:
「那張木床,就安了機關,這是早就設計好了,存心坑小老兒的!」
徐少華道:
「你說的簡單明瞪一些,別拖泥帶水好不?」
賈者二道:
「好,好,小老兒就說得簡單明瞭一些,那張木床底下,就裝著翻板,小老兒剛躺
下去,床板就往下放開,把小老兒傾倒下去,說來真絕,他們早就計算好床板放開,小
老兒一定會從床上一個鯉魚跳,騰身躍起,因此在床板翻下之際,木床上同時有一塊沉
重的天花板朝下壓下,你想躍起,它就把你壓落下去。
就這樣小老兒就一路翻了十六八個觔斗,從高空落到三十六丈以下的地窖之中,少
莊主方才不是看到了,咱們下去,石級一路盤旋而下,中間就是那張木床底下,翻板一
翻,把小老兒傾倒下去的是一條筆直井道了。」
徐少華道:
「你沒事?」
「有事還得了?那不跌個粉身碎骨才怪!」
賈老二聳聳肩,嘻的笑道:
「但他們沒想到小老兒從小翻慣了觔斗,這也是師傅老人家教得好,他是出了名的
酒仙,收個徒弟,如果不會喝上三五十斤,如何能傳他老人家的衣缽?」
徐少華道:
「這和喝酒有什麼關係?」
「哈,關係可大呢!」
賈老二道:
「所以小老兒拜師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拚命的學喝酒,經常喝醉了從山上翻觔斗
翻到山下。有一次從始信峰一路滾落下來,差不多就翻了三百三十六個,小老兒以為那
一次小命准報銷了。等翻到山底下,竟然一點事兒也沒有,小老兒這是說翻觔斗是小老
兒從小就學會的救命絕招,床板一掀開,小老兒兩手抱頭,就一直翻著觔斗,這樣就落
到實地。」
徐少華道:
「那你怎麼上來的呢?」
「嘻嘻,上來就簡單了。」
賈老二得意的道:
「所以兵家一定要知彼知己,才能百戰百勝,他們這些小兔崽子連小老兒的邊都沒
摸透,怎能害死小老兒?小老兒除了翻觔斗,第二種絕活,就是爬著走,小老兒跟師傅
從小就住在黃山,拜師入門,第一件事,既是學喝酒,自然兔不了喝醉。
小老兒前面不是說過嗎,喝醉了酒,時常從山上滾下來?喝醉了酒的人,雙腳發軟,
走起路來東倒西歪,如何回得上去?那就靠爬了,手足並用,一路爬上去,時間久了,
任你懸巖陡壁,寸草不生,小老兒一樣照爬不誤。」
他又嚥了一口口水,續道:
「這回跌落在枯井似的地窖之中,換了旁人就得活活餓死,但區區幾十丈高,如何
困得住小老兒?再說他們是用大石塊砌成的石壁,石塊總有凹凸之處,小老兒不過盞茶
光景,就爬了出來。」
徐少華道:
「你怎麼不來告訴我呢?」
賈老二道:
「小老兒就是為了想瞧瞧他們究竟在攪什麼把戲?才偷偷溜出來的。」
徐少華急急問道:
「你摸清楚了他們底細?」
賈老二道:
「也差不多了,本來小老兒還想再過幾天再說,沒想到今晚和你們在榮華樓同桌喝
酒,引起這小子的疑心,少莊主不是跟他下來的嗎?他就是下去驗看小老兒有沒有跌死
的?」
徐少華道:
「你就趁機把他推了下去?」
「哪有這麼簡單?」賈老二道:
「這小子為人機警得很,你以為跟在他後面,他不知道?」
徐少華一怔道:
「他怎麼發現的呢?」
「這個小老兒就不知道了。」賈老二道:
「但小老兒是跟在少莊主身後下來的……」
徐少華又是一怔,說道:
「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賈老二笑道:
「少莊主內功已經很精深,只是江湖經驗還差上一點,所以你跟人家,被人家發現
了,小老兒跟在你後面,你就沒有發覺。」
他口氣一頓續道:
「少莊主在岔道口,站停下來,那就是那小子使的計,故意放輕腳步,讓你聽不到
聲音。他走入另一條岔路,可以反過來跟蹤你,怎知小老兒跟在你後面,你朝右首岔道
走去,小老兒就朝左首岔道過去。那小子一聽小老兒走過去,還道是你,他躲在轉彎角
上,直等小老兒走近,才突然出手,一下就點了小老兒五處穴道……」
徐少華道:
「你被他制住了?」
賈老二笑道:
「這小子出手真還快得很,但小老兒早就運功閉住了身前大穴,他怎麼制得住我?」
這時他開口了:「少莊主既然跟下來了,咱們遲早總要把話說清楚的,提早挑明了
也好……」
小老兒忙道:
「賈總管,你老弄錯了,我可不是少莊主。」
他深感意外,問道:
「那你是什麼人?」
小老兒伸手摸摸他的臉頰,低聲道:
「你總管派人在榮華樓踩我老兒的盤,所以我也跟你下來,想踩踩你的盤,就是這
樣。」
他連忙拱手道:
「原來你老是一位江湖前輩,恕賈某失敬。」
小老兒笑著罵道:
「你這小子當了總管,連師叔都認不得,叫起我前輩來了?」
他吃驚的道:
「這裡太黑了,晚輩沒看到你老人家,請師叔原諒。」
他真以為小老兒是他師叔,小老兒哼道:
「你小子不像賈老二,你冒充了他是不是?」
他聽得更驚,悄悄從身邊抽出一把短劍,小老兒一把把他短劍奪了過來,就道r
「這點破鐵,只能割雞,你快帶我老人家去看看賈老二。他若是活著,我還可以饒
你不死,賈老二若是死了,我會抽出你的筋來,咱們不用嚕嗦,走吧!」
就這樣點了他的穴道,到剛才咱們去過的小窗口,小老兒先用麻繩把他縋了下去,
然後小老兒也跟著爬下去,解開他的穴道。問道:
「賈老二呢?怎麼會不在這裡的?」他看到枯井似的地窖下果然只有咱們兩個人,
不覺失色道:
「賈老二一定逃出去了。」小老兒哼道:
「你胡說,賈老二怎麼出得去?一定是你把他分了屍。」他對小老兒發誓,堅稱沒
有害死小老兒,小老兒用短劍比劃著要抽他的筋,可笑這小子經不起小老兒的恐嚇,果
然和盤托了出來……」
徐少華問道:
「他都招供了?」
賈老二道:
「一字不漏。」
徐少華道:
「他們究竟是何來歷呢?」
「這個以後再說。」
賈老二續道:
「小老幾封了他雙手穴道,沒經小老兒親手替他解穴,他一世都休想舉得起手來。
一面告訴他說,小老兒要出去找賈老二,找到了,立時可以放他,一天找不到,他只好
在地窖中住一天,說完,又點了他睡穴,才從那小窗口爬出來,現在你都知道了?」
徐少華點點頭。
賈老二道:
「咱們那就走吧!不過有一件事,你可要記住了,柳姑娘、藍公子目前還不能出
去。」
徐少華道:
「為什麼?」
賈老二道:
「因為小老兒還要扮一段時間的假賈老二,柳姑娘二人救出去了,豈不等於告訴他
們,他們的陰謀,咱們都知道了?」
徐少華道:
「那該怎麼辦?」
賈老二嘻的笑道:
「如此如此,少莊主明白了吧?」
徐少華道:
「好,我一切都聽你的就是了。」
兩人回到右首甬道,徐少華推門而入。
藍如鳳早已替柳飛絮解開了捆綁的牛筋,也告訴了她自己也是女兒之身,要她不用
害臊。
兩人正在卿卿噥噥的說著,徐少華和賈老二已經走了進來。
藍如鳳叫道:
「大哥,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才回來?」
徐少華道:
「事情多著呢,方纔我和賈總管商量的結果,柳姐姐和你還要暫時留在這裡。」
藍如鳳眨著一雙鳳目,問道:
「為什麼呢?」
徐少華還沒開口,賈老二嘻的笑道:
「是為了釣大魚咯!」
藍如鳳道:
「你要柳姐姐和我當釣魚的餌?」
賈老二道:
「你藍公子還得改扮另一個人,小老兒另外再去找一個人來替藍公子。」一面招著
手道:
「來,時間不多,藍公子請坐下來,小老兒馬上給你改扮,另外還得教你一番話
哩!」
藍如風果然依言在床沿上坐下。
賈老二從懷裡取出一隻黑黝黝的扁木盒,那是他易容用的工具,開始給藍如鳳臉上
易起容來。
徐少華道:
「柳姐姐、藍四弟,你們聽賈總管的安排好了,我要先出去了。」
藍如鳳叫道:
「大哥……」
徐少華住足問道:
「你有什麼事嗎?」
藍如風道:
「你還進不進來呢?」
徐少華道:
「我明晚再來看你們。」
說完,推門走出,穿行甬道,再拾級而上,推開臥榻,回到書房裡間,再把臥榻恢
復原狀,輕輕穿窗而出。然後長身掠起,由東首小園越過圍牆,進入後園,直向水榭奔
來。
聞天聲和史琬隱身在樹影暗處,遲遲不見徐少華趕來,兩人正在替他擔心,莫要出
了什麼事?
突見水榭附近劃空飛落一道人影,聞天聲一眼看出是徐少華,忙道:
「史姑娘、是少華來了。」
史琬一下躍了出去,叫道:
「大哥,你怎麼這時候才來?」
徐少華拱拱手道:
「師傅,我們走吧,有話回去再說。」
聞天聲自然聽得出他話中的意思,心知他必然遇上了事,這就頷首道:
「好吧,史姑娘,咱們回去。」史琬現在也聽出來了,當下點點頭,三人仍由東園
回出,回轉第二進樓上,來至聞天聲房中;
徐少華掩上房門,三人在黑暗中各自落坐。
史琬忍不住問道:
「大哥,你去找那老賊,(假賈老二)可有什麼發現?」
徐少華道:
「我遇上的事,說來話長,還是師傅先說吧!」
聞天聲道:
「為師和史姑娘此行可說一點收穫也沒有,老章天黑就已入睡,咱們監視了好久,
他依然沉睡如死,沒有一點行動。後來又去水榭附近,守候了多時,也不見半點人影,
一直等到你趕來,始終毫無動靜。」
史琬道:
「我們就是這樣了,你呢?現在該你說了。」
徐少華就從自己跟蹤假賈老二說起,把經過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其中只是沒說出自己替藍如鳳解開牛筋時的一段香艷經過,當然也沒說出她是女兒
之身來。
史琬道:
「原來榮華樓上的小老頭,就是賈老二,哼,他幹嗎當時不告訴我們?哦,大哥,
他要柳姐姐他們留在地窖裡,有什麼計劃呢?」
聞天聲一手撚鬚,面含微笑,說道:
「賈總管脫險了就好,咱們不用多問,讓他去安排好了。」
史琬道:
「他是酒鬼,會有什麼好的安排?」
口中雖然這樣說著,她心裡卻也對賈老二神出鬼沒的鬼祟行動,多少有些佩服。
聞天聲道:
「好了,咱們已經折騰了大半夜,你們也可以去休息了,只是這雲龍山莊上下,差
不多都是對方的人,今晚之事,務必嚴守機密,千萬不可淺漏半點口風。」
史琬站起身道:
「不會的,你老不吩咐,我們也不是三歲小孩,還會不小心說出來?」
一宿無話,第二天早晨聞天聲、徐少華、史琬用過早點,來至書房。
一名青衣漢子給三人沏上茶來,說道:
「聞三老爺、少莊主、史公子早,請用茶。」
徐少華聽他聲音,就是昨晚跟蹤自己三人,在榮華樓對面被賈老二(瘦小老頭)定
住身形,後來趕回來向假賈老二報告的那個漢子。
當時自己隱身屋脊上,看到的只是他的後形,沒看清他面貌,不覺朝他多看了一眼,
問道:
「賈總管呢?」
那漢子答道:
「總管一清早就要副總管、和王、王、胡、余四位管事一起出去,好像是分頭去打
聽柳姑娘、藍公子失蹤的事情去了,總管曾說,他最遲中午一定可以趕回來。」
徐少華點點頭,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那漢子垂手道:
「小的叫田有祿。」
徐少華道:
「好,這裡沒你的事了。」
田有祿應了聲「是」,說道:
「回少莊主,小的今天奉派在書房值日,少莊主有什麼吩咐,小的就在外面伺候,
叫一聲小的就會進來。」
徐少華道:
「很好。」
田有祿躬身一禮,就退了出去。
徐少華以「傳音入密」朝聞天聲道:
「師傅,昨晚一路跟蹤咱們到榮華樓去的就是此人。」
聞天聲道:
「看來莊上這些莊丁,全是他們羽黨了!」
徐少華怒形於色,說道:
「徐錦章這賊子,太可惡了。」
聞天聲道:
「凡事都要查清楚,不可魯莽。」
徐少華道:
「弟子省得。」
他們師徒兩人這番談話,都是以「傳音入密」說的,史琬坐在下首,看他們嘴唇微
動,分明正在用「傳音」說話,自然不敢打岔。
直等兩人說完,才朝徐少華問道:
「大哥,你們在說什麼呢?」
徐少華就把自己昨晚在假賈老二院中看到的人影,就是剛才送茶進來的田有祿,和
她說了。史琬道:
「大哥為什麼不把他叫進來問問。」
徐少華道:
「咱們莊院中所有莊丁,很可能全是對方派來的羽黨,牽一髮而動全身,目前怎好
打草驚蛇?」
史琬氣憤的道:
「咱們這樣處處受制於人,那還得了?」
剛說到這裡,只見田有祿匆匆走入,躬了躬身道:
「啟稟少莊主,莊外有一位姑娘求見。」徐少華愕然道:
「有一位姑娘來找我?她姓什麼?」
田有祿道:
「那位姑娘不肯說,只是聲稱要見少莊主,看她好像很急的樣子。」
史琬問道:
「有多大年紀?」
田有祿道:
「小的不知道,是剛才在莊外值日的王長年進來通報的,他已把那位姑娘領到前進
左廂房待茶。」
徐少華道:
「好,我出去看看。」
史琬道:
「我也去。」
徐少華、史琬一起從書房走出,來至前進左廂,跨進廂房門,只見椅上坐著一個布
衣荊鋇的少女,雲發飛篷,兩眼微見紅腫,卻掩不住她天生麗質,嬌柔而清麗!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09:42
第38章
她、竟是丁鳳仙!
徐少華第一個認識的少女,自然印象極為深刻,不覺驚喜的道:
「你是丁姑娘!」
丁鳳仙聽到門口的腳步聲,剛抬眼看來,徐少華已從門口跨入,叫出聲來。趕忙站
起,一雙鳳目,望著她日夜思念的情郎,不覺心頭一酸,珠淚奪眶而出,她來不及擦,
迅快的跨上一步,雙膝一屈,撲的跪了下去,口中說道:
「徐少俠,你救救我爺爺!……」
她這下突如其來的舉動,把徐少華鬧得個手足無措,要想去扶她,當著史琬,總是
不好意思,但自己不扶她,誰扶她呢?
心頭略一猶豫,只得伸手去扶,一面忙道:
「你快請起,有話慢慢的說,丁老人家怎麼了?」
他扶住她的胳膊,不禁想起那天自己握住她的玉手時的情景,心頭既緊張又興奮!
和她柔順羞澀的低著頭,半點也沒掙動,任由自己握著,一時不由得怔怔出神,忘了放
手。
丁鳳仙被他扶著站起,四目相投,若是徐少華身後沒有史琬跟進來的話,她就會撲
入他的懷裡。現在她雙頰飛紅,輕輕掙脫被他扶著的手腕,退後了一步,一面垂淚道:
「爺爺前晚被人劫走了。」
徐少華聽得又是一怔,說道:
「丁老人家被人劫走了,那是什麼人劫走的呢?」
史琬眼看兩人只是站著說話,這就說道:
「大哥,人家丁姑娘遠來,你怎麼不請她坐下來再說話?」
「噢,愚兄差點忘了!」徐少華連忙含笑道:
「我給你們引見。」
他一指史琬,說道:
「她是我結義兄弟史琬。」一面又回身朝史琬道:
「她是丁鳳仙姑娘,她爺爺是傷科聖手丁藥師,愚兄上次被苗飛虎黑煞掌所傷,多
虧丁老人家施救,不然早就沒命了。」
丁鳳仙趕緊朝史琬檢衽一禮,低著頭叫了聲:「史少俠。」
史琬早已聽大哥說過中「黑沙掌」的事,卻沒聽他說過丁藥師還有一個這樣秀麗的
小孫女。她朝丁風仙還了一禮,說道:
「我聽大哥說過,那場傷多蒙丁藥師救治,和丁姑娘的細心照顧,而且還說了不止
一遍呢!」
說過不止一遍,那就是念念不忘了!
丁鳳仙聽得心頭不覺一甜,暗道:
「他果然沒有忘記自己了!」
徐少華卻被史琬說得俊臉不禁一紅,忙道:
「丁姑娘,你快請坐,丁老人家是被什麼人劫持去的呢?」
三人一起落坐之後,丁鳳仙才拭著淚道:
「爺爺每天都是天一亮就出門去,每天天黑前,一定趕回來。但他老人家前天出門
之後,一個晚上沒有回家,我等了一晚,心裡十分焦急,不知爺爺出了什麼事?直到昨
天下午,有人捎來一封信,那是爺爺親筆寫的……」
徐少華問道:
「丁老人家信上怎麼說呢?」
丁鳳仙伸手從懷裡取出一封信來,說道:
「這就是爺爺的信,徐少俠請看。」
說著把信遞了過來。
徐少華接過信,從信封中抽出一張信箋,只見上面寫著:「鳳仙孫女人目:予遭人
劫持,目前尚平安,見信速去雲龍山莊找徐少俠設法施援,祖父手啟。」
看到這裡,不覺攢攢眉頭:「送信的那人有沒有說丁老人家現在何處?是被什麼人
劫去的?」
丁鳳仙搖著頭道:
「沒有,他把信交給我,人就走了。」
史琬道:
「那人八成是賊人一黨。」
徐少華道:
「他們劫持令祖,總有目的吧?怎麼會要人送信給你,又要令祖在信上指明要你來
找我呢?」
「我不知道。」
丁鳳仙道:
「大概爺爺想不出有什麼人可以救他老人家,才要我來找你的了。」
史琬道:
「這封信,我看準是賊人逼著要了藥師寫的,他們的目的不是丁藥師,而是大哥,
丁藥師不過是他們的人質罷了。」
「有這可能!」
徐少華點點頭,接著抬目道:
「丁姑娘,你只管放心,我會盡力把丁老人家救出來的。」
「謝謝徐少俠。」
丁鳳仙目中又蘊了淚水,盈盈站起身,幽幽的道:
「那我……走了。」
「丁姑娘,你要去哪裡?」
徐少華一怔道:
「丁老人家遭賊人劫持,我們目前毫無一點頭緒,我想等賈總管回來,好好商量商
量,姑娘自然要留下來才是。」
「我……我……」
丁鳳仙目含幽怨望著他,心中暗道:
「我又沒地方可去,你不留我,我怎麼好留下來?」
史琬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丁鳳仙的手,笑道:
「丁姑娘,你遠道而來,自然住在這裡了,這還客氣什麼?」
丁鳳仙被他握住了手,一時不由得脹得滿臉通紅,但因史琬是徐少華的結義兄弟,
不好發作,慌忙一縮手掙脫史琬的手,後退了兩步,臉上微有溫色!
「咦,哦!」史琬忽然笑了,回頭道:
「大哥,丁姑娘對小弟生了誤會,還是大哥和她說吧!」
「你真是冒失!」
徐少華笑著朝丁鳳仙道:
「丁姑娘,你不用介意,我這結義兄弟,其實也是小妹,你們不妨多親近親近。」
史琬嫣然一笑道:
「丁姑娘,大哥這一說,你現在明白了吧,我和你一樣,只是穿了男裝而已,喏、
喏,小生這裡給丁姑娘賠禮。」
說著果然抱拳作了個長揖。
丁鳳仙給她一說,不覺抿抿嘴,噗哧笑了出來,說道:
「徐少俠,這位史公子真是女的嗎?」
徐少華道:
「我騙你作甚?史三弟一向女扮男裝,大家都知道她是史姑娘,但大家卻都叫她史
公子。」
史琬走上前去,又伸手握住了丁鳳仙的玉手,笑道:
「了姑娘,現在經大哥證明,你可以放心了吧?」
丁鳳仙紅著臉道:
「我應該叫你史姐姐才對。」
史琬高興的道:
「我看我們年紀差不多,如果我比你大,你自然要叫我姐姐,如果我比你小呢,那
就是我該叫你姐姐了。」
丁鳳仙道:
「那就比比年紀好了。」
徐少華含笑道:
「丁姑娘,我師傅現在書房裡,你們一起到書房裡坐,先去見過師傅,再比年紀不
遲。」
史琬拉著丁鳳仙的手,說道:
「走,我們到書房裡去。」
徐少華走在前面,史琬和丁鳳仙跟在他身後,兩人就比起年紀來。
史琬道:
「丁姑娘,我今年十八,你呢?」
丁鳳仙喜道:
「我也十八,我們是同年的?」
史琬道:
「我是八月生的,你呢?」
丁鳳仙道:
「我是十二月,我該叫你姐姐了。」
「哦,不!你還是叫我三哥的好。」史琬接著道:
「不過你還要和藍四弟比比日子,他也是十二月生的。」
丁鳳仙偏頭問道:
「你說的藍四弟是誰呢?」
史琬道:
「他叫藍如鳳,也是我們的結義兄弟,如果你比他大,就是四弟,比他小,就是五
弟,我們要在江湖行走,還是稱弟兄的好,姐姐妹妹,叫起來多憋扭?哦,對了,你以
後也改扮男裝,大家就會叫你丁公子。」
丁鳳仙看她說話率直天真,心中自是十分高興,尤其她叫自己改穿男裝,更覺得甚
是新鮮,連忙點著頭喜孜孜的道:
「我沒穿過男裝,給你一說,我真想試試!」
走在前面的徐少華心中暗暗好笑,自己三個口盟兄弟都是女的,如今又加了一個鳳
仙,就有四個兄弟相稱的妹子了!
丁鳳仙好奇的問道:
「徐少俠是大哥,那麼二哥又是誰呢?」
史琬道:
「二哥是千毒谷的少谷主,叫做紀若男,也是女扮男裝和我們結義的兄弟。」
丁鳳仙道:
「紀二哥和藍四哥也在這裡嗎?」
史琬道:
「紀二哥跟她爹回去了,藍四弟和柳姐姐前天晚上被人擄去,還找不到下落。」
丁鳳仙道:
「還有一個柳姐姐?」
史琬道:
「柳姐姐是大哥師傅聞前輩的義女,哦,我們經歷的事,和你說上一天一晚只怕也
說不完呢!」
兩人一路唧唧噥噥的說個不停。
徐少華當先跨進書房,朝聞天聲道:
「回師傅,來的是丁藥師的令孫女鳳仙姑娘,據說丁老人家前天遭人劫待,派人送
信給了姑娘,要她來找弟子的。」
聞天聲聽得一怔道:
「丁藥師遭人劫持,是什麼人劫持去的?」
徐少華還沒答話、了鳳仙已隨著史琬走入,看到聞天聲,連忙檢在道:
「小女子見過聞大俠。」
聞天聲站起身道:
「丁姑娘不可多禮,令祖怎會遭人劫持的?」
史琬搶著道:
「聞前輩,事情是這樣……」
她咭咭格格的把才纔聽到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徐少華就把拿在手裡的信箋送了上去,說道:
「這是丁老人家寫的信。」
聞天聲接到手中,看了一眼,沉吟道:
「這一定是賊人逼著丁藥師寫的了,看來也是衝著咱們來的了!」一面朝丁鳳仙安
慰道:
「丁姑娘不用著急,令祖不會有事的,你且安心在這裹住下來,令祖的事,包在老
夫身上。」
丁鳳仙聽徐大哥的師傅這麼一說,心裡放寬不少,垂首道:
「多謝聞大俠。」
史琬道:
「在還沒有找到藍四弟以前,你就先當我們五弟好了,哦,五弟,我們都叫大哥師
傅聞前輩的,你也叫聞前輩好了。」
聞天聲阿呵笑道:
「怎麼?你又收了一個兄弟了?」
史琬道:
「才不呢,晚輩是給大哥叫的五弟,五弟,你以後也跟著我們叫他大哥就好。」
丁鳳仙心中暗道:
「我早就叫他大哥了。」
但禁不住粉臉一紅,偷偷的朝大哥瞧去。哪知徐少華也正在含笑朝她看來,一時趕
忙把眼光躲開,只是低垂著頭,不敢再朝他看。
史琬拉著她和自己一起在下首的椅子坐下,說道:
「我們都像一家人一樣,五弟,你也不用太拘束。」
不多一回,已快近晌午,只見賈老二聳著肩匆匆從門外走入。
聞天聲故意問道:
「賈總管,飛絮和藍小兄弟可有消息嗎?」
賈老二用手搔搔頭皮,說道:
「回聞三老爺(這是學假賈老二的口吻)的話,小老兒一清早出去,打聽了大半天,
一點眉目也沒有,真是糟糕,兩個大人,就像憑空消失,小老兒怎麼也想不通……」
「賈老二!」史琬叫道:
「現在又多了一個要我的人了。」
賈老二雙目一睜,急急問道:
「又丟了什麼人?」
史琬一指丁鳳仙說道:
「這位是丁藥師的令孫女丁鳳仙姑娘,不過現在是大哥和我的五弟了,明天給她改
穿男裝,你可要叫她丁公子才是。」
「是,是!」
賈老二連忙拱拱手,嘻的笑道:
「丁公子,小老兒現在就叫她丁公子,省得明天再改口了。」一面哦了一聲道:
「史公子還沒說出是什麼人丟了呢?」
史琬道:
「就是五弟的令祖丁藥師被人劫持,五弟才來找大哥的。」
賈老二又搔搔頭皮,說道:
「丁藥師,小老兒好像聽人說過,只不知是什麼人劫持的?」
史琬冷哼一聲道:
「知道是誰劫持的,我和大哥早就去把人救出來了,還用得著和你說嗎?」
賈老二聳聳肩,說道:
「這麼說,又是一件摸不著邊的失蹤案子了。」
史琬道:
「丁藥師有一封信,在大哥那邊,你去看了就知道。」
徐少華隨手把信遞給了他。
賈老二看了一遍,口中哈了一聲道:
「這倒好,三個人正好並案辦理。」
田有祿走進來垂手道:
「聞三老爺、少莊主可以用飯了。」
史琬拉著丁鳳仙的手,說道:
「五弟,令祖失蹤的事,就交給賈總管辦好了,走,咱們吃飯去。」
飯後,聞天聲要小慈片刻,就先回到樓上臥室去了。
史琬也拉著丁鳳仙上樓,先替她安頓好住處。
只有徐少華獨自留在書房裡,這是師傅在吃飯時,暗中交代的,有他留在書房裡,
田有祿自然要在書房外伺候了。
聞天聲剛回到房中,賈老二也一下閃了進來。回身掩上了房門。
聞天聲道:
「賈總管請坐。」
賈老二在和他隔著一張茶桌的椅上坐下,就以「傳音入密」說道:
「小老兒出去總算找到了兩個人,她們今晚會來。」
聞天聲愕然道:
「你說什麼?」
「哦,哦!」賈老二搔搔頭皮,嘻的笑道:
「小老兒忘了這是小老兒心裡想的腹案,你聞三老爺並不知情,這樣說出來,你會
聽不懂。」
聞天聲問道:
「你的腹案是什麼?」
賈老二道:
「其實也沒什麼,小老兒想要柳姑娘、藍公子另外扮兩個人,這麼一來,柳姑娘和
藍公子不是空出來了嗎?所以小老兒出去找了兩個人來頂替柳姑娘、藍公子,她們當然
要夜晚才能來,才不會被人發現。」
聞天聲問道:
「你要飛絮和藍老弟去扮什麼人?」
賈老二壓低聲音道:
「一個是地下管事老辛,一個是管後園的老章。」
聞天聲道:
「老章果然有問題!」
「這還用說?」賈老二聳聳肩道:
「他的地位還不低呢!」說到這裡,接著又道:
「小老兒這是斧底抽薪之計,把這裡的人,逐一給他換過來。」
聞天聲道:
「咱們哪來這許多人手?」
「這就是要和你聞三老爺商量了。」
賈老二隔著茶几,湊過頭去,說道:
「你老在馬陵山總教過不少弟子,這些人湊不湊得起來?」
聞天聲沉吟了下,點著頭道:
「這要老夫親自去一趟馬陵山,才能把他們一起約齊。」
「你老那只好就親自去一趟馬陵山了。」
賈老二接著低哦一聲道:
「還有一件事兒,據小老兒發現,咱們這裡,極可能還不止一幫人呢!」
聞天聲聽得一怔,問道:
「賈總管是說咱們這裡還有兩幫人潛伏著?這可能嗎?」
「不會錯!」賈老二聳聳肩道:
「這是小老兒今天上午出去才發現的,總之事情複雜得很!」
聞天聲攢攢眉道:
「這些人究竟有何目的呢?」
賈老二縮縮頭,嘻的笑道:
「天知道,小老兒還有事去,聞三老爺子,你休息吧!」
說完,迅快的退了出去。
六角形的水榭中,兩扇雕花長門這時正敞開著,中間一張圓桌上,也沏好了一壺上
好清茶。圓桌兩邊坐了四個人,那是王天榮、壬貴、胡老四、餘者六,上首還空著一個
位子,人還沒來,已經放好了一個茶盞。
他們四人顯然是在等人了。
這時南端的九曲橋上出現了一個大馬猴似的人影,弓腰縮頭朝橋上走來。這人不用
再看,也知道是誰了。
不多一回,總管賈老二已經走近!
他還沒走入水榭,尖沙的聲音已經先傳了進來:「嘻嘻,你們還真準時,小老兒本
來也早來了,臨時要上茅房,又蹲了老半天,嘻嘻,勞你們等久了。」
話聲說完,才跨入水榭。
王天榮、壬貴、胡老四、余老六趕緊站起身來,異口同聲叫了聲:「總管。」
賈老二沒來雲龍山莊以前,就自封為總管了。到了雲龍山莊,才嘗到總管的滋味,
果然一呼百喏,威風得很!
看,這四人一路上都沒對自己這樣恭敬過,現在總管有了實權,他們的腰骨也挺得
筆直了。
賈老二得意的摸摸嘴上兩撇鼠髭,嘻的笑道:
「坐,坐,咱們都是老弟兄了,幹嗎來這一套?」
隨著話聲,走到上首中間,在一張木椅上猴著坐下。他坐下之後,王天榮等四人才
一齊落坐。老章急步從屏後趨出,替總管沏上了茶。
賈老二揮了下手,道:
「老章,這裡沒你的事了。」
老章答應一聲,躬身而退。
賈老二拿起茶盞,喝了一口,目光一抬,說道:
「余老六,去把門掩上了。」
余老六站起身,過去掩上了兩扇雕花長門,才回身坐下。
大家心裡都在猜測著:「看樣子總管好像有什麼重要事兒!」
賈老二等余老六坐下,目光一掠,用手逐個指點著四人,說道:
「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任老十,你們都跟著小老兒來的,小老兒是總管,你
們是管事,現在你們說,你們對小老兒,是不是忠心不貳,絕對服從?」
四人異口同聲道:
「我們對總管自然忠心不貳,絕對不貳。」
「很好。」賈老二點著頭,說道:
「那麼你們可知小老兒是誰嗎?」
這話問得很奇怪,四人不禁為之一怔!
王天榮道:
「總管自然是賈老二了。」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嘻嘻,你們知道賈老二又是誰呢?」
這話誰都會回答:「賈老二自然就是賈者二了。」但大家卻都沒有作聲,只是望著
賈老二,靜靜的聽他說下去。
賈老二嘿了一聲,忽然伸出雙手,在他髮際十分仔細的摸索了一陣,才道:
「你們不妨仔細看看,小老兒究竟是誰?」
說到這裡,兩手大拇指和食指已經小心翼翼的從髮際揭起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由
眼而鼻、而嘴、而下巴,極其緩慢的揭了下來。
賈老二揭下面具,當然不是賈老二了,這人臉型瘦削,皮膚青中泛黃,略帶病容!
王天榮、壬貴看到賈老二變了另一個人,臉上絲毫不見異容。胡老四、和余老六卻
有驚異之色;但他們兩人在江湖上混跡多年,目前情況不明,自然不會開口發問。
賈老二心裡清楚,王天榮、王貴面無異色,自然早就認識這個人,胡老四、余老六
臉露驚異,當然並不認識此人了。他取起茶碗,喝了一口,哈的笑道:
「小老兒讓你們知道,小者兒並不是小老兒,你們現在知道了?」
四人同聲應著:「是」。
賈老二把手中面具往桌上一放,又道:
「其實你們只當沒看到,依然把小老兒當作小老兒就好。」
這話四人都聽得懂,賈老二其實並非賈老二,但他要自己四人仍把他當作賈老二就
好。於是四人又應道:
「是」。
賈老二得意的聳聳肩,尖笑道:
「你們看,誰說小老兒不是賈老二了?」
他雙手又在髮際仔細的摸索著,從兩邊鬢角揭起一張比蟬翼還薄的面具,又由眼而
鼻,從下巴揭下。笑嘻嘻的接著道:
「你們瞧清楚了,現在不是又是小老兒了嗎?」
揭下面具,他又變成了活脫脫的賈老二!
四人不禁看得面面相覷,不知他這樣真真假假的,臉上究竟戴了幾張面具?他究竟
會是誰呢?最重要的還是他為什麼要在自己四人面前,展露上這一手?目的何在?
王天榮等四人不愧是老江湖,他們都想到總管在他們面前展露的這一手,必有原因,
但卻沒有一個人問出口來。
四個人只是端正的坐著,靜聽總管吩咐。
賈老二把兩張面具輕輕疊好,收入懷中,兩隻鼠目眼睛朝四人頭上骨碌轉動,然後
落到余老六的臉上說道:
「你們四人頭上,余老六的頭髮最短了。」
這句話說得沒頭沒腦,也聽得四人不知所云。
余老六隻得應了聲「是」。
賈老二道:
「那你就拔一根下來。」。
余老六不知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依言從頭上拔下一根三寸長的頭髮,他不知道該不
該呈上去,送到總管面前?
賈老二一抬手道:
「你給大家瞧瞧,你的頭髮,長約三寸,有兩寸已經白了,一寸還沒變白。」
余老六覺得總管今天行事大是古怪,要自己拔下一根頭髮,還要讓大家傳閱,這是
做什麼呢?他不敢多問,依言把頭髮遞給了胡老四。
胡老四也識不透總管心意,但他要大家傳閱,心知必有緣故,仔細看了,再傳給王
貴。壬貴和他心思差不多,看了一眼,再傳給王天榮。
賈老二等王天榮看過之後,就從他手中取過,點著頭道:
「你們都看過了,很好。」
隨手輕輕一彈,然後雙手據桌,臉上笑容漸漸收起,一雙鼠目之中,忽然射出兩道
森寒的目光,掠過四人,徐徐說道:
「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壬老十,你們四個給我仔細聽著……」
王天榮等四人本來都抬眼看著他,但這一瞬間,只覺他眼中神光忽然就像兩把利劍,
冷厲不可逼視。
不,簡直懾人之至!四人不約而同低下頭去,正襟危坐。
賈者二續道:
「小老兒不管你們從前是做什麼的?也不管你們有沒有主子?方纔你們已經異口同
聲的說過,對我忠心不貳,絕對服從,所以我才取下面具來給你們瞧的,現在你們就是
後悔也已經遲了!」
「不管你們從前是做什麼的,不管你們有沒有主子」這句話的語意雖然說得較暗,
但王天榮、胡老四是什麼人?多年混跡江湖,這兩句話正好說到他們心嵌裡去,心裡豈
會不明白?王天榮聽他口氣不對,忙道:
「啟稟總管,在下絕對服從,決不後悔。」
胡老四也跟著道:
「是,是,在下兄弟,今後都聽總管的。」
賈老二嘿然道:
「你們是我手下,當然都要聽我的,除非……嘿嘿,不想活命了。」
這句話,才是真正的本意,從今天起,誰懷貳心,那就休想活命。
四人心頭暗暗驚凜,只不知這位「賈老二」有何意圖?
賈老二喝了口茶,又嘻的笑道:
「方纔小老兒要你們傳閱的余老六那根頭髮,你們都看清楚了?好,現在你們過去
看看,對面左首一扇雕花門上,那隻鳳凰的左眼裡是不是有一根頭髮?是不是剛才傳閱
的那一根?」
大家聽得不期一怔,賈總管坐在上首,和兩扇雕花門少說也有三丈距離,他方才隨
手一彈,竟然把一根頭髮釘在雕花門上?
四人依言站起,走了過去。
賈老二又道:
「余老六的頭髮最好認了,一共是三寸長,兩寸白的,一寸蒼的,如今留在外面的,
還有二寸,正好是一寸白,一寸蒼,你們看到了沒有?」
四人走近門口,一眼就看到左首門上那只雕刻精細的鳳凰左眼珠上,果然釘著一根
頭髮,露在外面正好有兩寸長,一寸白的,一寸蒼的,一點沒錯!
這下直看得四人傻了眼,他們縱然武功並不很高,但江湖上的事兒,可看得多、聽
得多了,卻沒聽說過有人可以把頭髮當暗器打出,而且一根頭髮之微,竟能釘入堅木達
一寸深的!
這位總管一身內功修為,豈不駭人聽聞?
賈老二已經笑嘻嘻的走過來,伸出兩個指頭,拈住頭髮,輕輕拔了出來,這根頭髮
當然正是從余老六頭上拔下,方才大家傳閱過的那一根。他拈在手指上,微微一笑道:
「小老兒這一手怎麼樣?」
王天榮急忙躬身道:
「總管神功蓋世,屬下真是第一次開了眼界。」
胡老四也連連抱拳道:
「總管這一手,屬下跑了大半輩子江湖,簡直連聽也沒聽說過!」
賈老二道:
「來,大家還是坐下來。」
他又回到上首坐下,王天榮等四人連忙各自回座。
賈老二食中二指輕輕晃動了下,尖聲道:
「頭髮是有形之物,那算得了什麼?小老兒彈出去的指風,也有頭髮那麼細,可以
傷人於無形,你們信是不信?」
王天榮忙道:
「屬下自然相信。」
「不信也得信!」
賈老二兩隻鼠目又從王天榮、王貴臉上,溜到了胡老四、余老六的臉上,徐徐說道:
「小老兒不妨老實告訴你們,小老兒方纔已在你們的『雲門穴」上留下記號,(雲
門穴在咽喉之下)平時並無異狀,要在第七七四十九天的正午,才會發作。
這是小老兒的獨門「金線鎖喉功,普天之下,除了小老兒沒有第二個人能解,你們
只要聽小老兒的,從此沒有貳心。小老兒自會在你們不知不覺問替你們解去,若是心懷
貳意,嘿嘿,小老兒不說,他們也總該知道後果如何了?」
四人急忙說道:
「屬下不敢,今後悉憑總管差遣。」
「你們只要記著就好!」
賈老二聳聳肩道:
「誰要洩漏小老兒秘密,小老兒會隨時把他處決。」
隨著話聲,站起身,推門走出,扛著雙肩,像大馬猴似的往九曲橋上行去。
傍晚時分,賈老二剛回轉前進房間,院子裡已響起田有祿的聲音說道:
「總管在嗎,屬下田有祿有事稟報的。」
現在賈老二就像大馬猴似的坐在起居室一張太師椅上,蹺起二郎腿,閉著眼睛道:
「進來。」
田有祿應了聲「是」,立即趨步走入,垂手道:
「屬下見過總管。」
賈老二沒有看他,只是瞇著雙眼問道:
「你有什麼事?」
他在打盹,有人打擾他,自然會不耐煩了。
田有祿垂手道:
「回總管,有一個人要見少莊主。」
賈老二問道:
「是什麼人?」
田有祿道:
「屬下問他,他不肯說,只說是來送信給少莊主的。」
賈老二問道:
「信呢?」
田有祿道:
「他不肯拿出來,說要當面交給少莊主。」
賈老二哼了一聲,問道:
「人在哪裡?」
田有祿道:
「就在左廂待茶。」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12:14
他忽然湊上一步,低聲道:
「屬下看他一身文士打扮,但說話老練,極像是個老江湖。」
賈老二雙目乍然一睜,站起身道:
「走,小老兒去瞧瞧。」
田有祿應了聲「是」,立時走在前面領路,由長廊轉出左廂。左廂房是平日延客待
茶的一間小客廳。
賈老二偕田有祿跨進客廳,果見一個皮膚白皙的青衫中年人側身坐在一把木椅之上。
田有祿走在前面,就陪著笑道:
「咱們總管出來了。」
一面回身朝賈老二道:
「求見少莊主的,就是這位大爺。」
那青衫中年人直到此時才徐徐站起,拱手道:
「總管請了,在下是求見徐少莊主來的。」
田有祿道:
「在下已經奉告過,少莊主不見外客,尊駕有什麼事,和總管說就是了。」
賈老二抬著手道:
「請坐,請坐。」
兩人落坐之後,青衫中年人拱拱手道:
「在下是奉敝上之命,有一封書信要面呈徐少莊主。」
賈老二右手一伸,說道:
「信呢?那就交給小老兒好了。」
青衫中年人面有難色,說道:
「賈總管,對不起,敝上交代在下,必須面呈徐少莊主。」
「沒關係。」賈老二伸出去的手往上一抬,順手搔了下頭皮,偏頭問道:
「貴上如何稱呼?」
「這……」青衫中年人歉然道:
「敝上沒交代在下,在下也就無可奉告,徐少莊主看了敝上的信,自會知道。」
「嘻!」賈老二顯然面有不悅之色,但他還是「嘻」的笑出聲來,望著青衫中年人,
問道:
「看來朋友是誰,也不肯見告的了?」
青衫中年人陪笑道:
「在下只是給敝上捎信來的,只要信送到了,在下的任務也達成了,在下是誰,也
就並不重要了。」
賈老二點著頭道:
「有道理,不過第一,咱們少莊主不見不熟識的朋友,第二,小老兒忝為總管,也
不會把沒有姓名的無頭信,去送給少莊主,朋友把信帶回去吧!」說到這裡,回頭朝田
有祿吩咐道:
「田有祿,送客。」
田有祿答應一聲,朝青衫中年人道:
「朋友請吧!」
青衫中年人坐在椅上,並未站起,只是微微一笑道:
「也許敝上這封信極為重要,總管能作得了主嗎?」
「笑話!小老兒這總管,是總而言之,什麼都管。」
賈老二嘻嘻一笑道:
「何況貴上的信就是再重要,朋友不肯拿出來交給小老兒,少莊主沒看到就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重要了。」
他這話說得滿不在乎!
青衫中年人不禁一怔,說道:
「總管……」
賈老二搖著手道:
「少莊主是不會接見朋友的,朋友若是想達成貴上交代的任:務,那就把信交給小
老兒,要麼朋友只好把信帶回去,只有這兩種辦法可行。」
青衫中年人無可奈何的道:
「好,在下可以把書信交給賈總管,但在下必須討個徐少莊主的回話,才能回去覆
命。」
「這個自然。」賈老二笑道:
「少莊主看了貴上的信,自然會有回話。」
青衫中年人伸手入懷,取出一封信來,遞給了賈老二,說道:
「那麼就請賈總管費神送呈徐少莊主。」
賈老二伸手接過,就「嘶」的一聲撕開封口。
青衫中年人急忙制止道:
「賈總管,敝上交代,這信必須徐少莊主親拆。」
「嘻嘻!」賈老二笑道:
「貴上交代你朋友,那是在你們莊上,如今到了雲龍山莊,就得按咱們的規矩來辦。
小老兒是這裡的總管,有權代拆代行,大小事兒,都得先經小老兒看過。」
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把信箋抽了出來,但只看了一眼,就連忙把信箋摺好,依舊
放入信封之中。口中唔了一聲,說道:
「這件事兒,小老兒作不了主,你朋友就在這裡稍候,小老兒這就去找少莊主。」
他一面說話,一面轉身往外就走,在轉身之際,暗晴朝田有祿使了一個眼色,示意
他不可離開。
賈老二進去了約莫盞茶工夫,就匆匆走入,拱拱手道:
「朋友久候了,少莊主看了貴上的信,一口答應,就照貴上信上說的辦好了。」
青衫中年人站起身拱拱手道:
「如此在下就告辭了。」
賈老二也拱著手道:
「恕小老兒不送。」
青衫中年人走後,賈老二就一腳趕到書房裡來。
書房裡只有聞無聲和徐少華師徒兩人在座。
賈老二跨進書房門,就拱著手,嘻的笑道:
「總算有消息了,咱們踏破鐵鞋無覓處,他卻自己送上門來了!」
徐少華問道:
「賈總管,你說誰送上門來了。」
「自然是咱們要我的人了。」
賈老二從懷裡取出一封封口已被撕開的密函,笑道:
「少莊主看了就會明白。」
原來方纔他對青衫中年人說,要把信送去給少莊主看,只是一記花招,他在長廊上
兜了一圈又回去,就說少莊主一口答應了,其實信還在他懷裡。
徐少華接過信封,抽出信箋,看了一遍,不覺驚異的道:
「丁老人家是他們劫持的,還要我拿秋水寒去換!」
聞天聲問道:
「這是什麼人來的信?」
「他沒有具名。」徐少華雙手把信箋呈上,說道:
「師傅,你老人家請看。」
聞天聲接過信箋,目光一注,只見上面寫著:「丁藥師對閣下有救命之恩,如能以
秋水寒易人,當於明晚初更,在九里山前位候。」下面並無具名。
聞天聲朝賈老二問道:
「送信來的是什麼人?」
賈老二道:
「是一個青衫中年人。」
聞天聲又道:
「人還在嗎?」
「走了。」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小老兒假傳聖旨,說少莊主一口答應,就照他信上所說辦理,他就起身告辭了。」
聞天聲道:
「賈總管知道他們來歷了嗎?」
賈老二道:
「不知道。」
聞天聲又道:
「賈總管有沒有派人跟蹤他?」
「沒有」。賈老二聳著肩,壓低聲音說道:
「他們派人來,哪會不注意咱們行動的?派人跟蹤,很快就會被他們發現,倒不如
不跟,再說明晚就可以見到他們正主,一個爪牙,又何必跟他?」
聞天聲又道:
「賈總管有何打算呢?」
賈老二道:
「丁藥師救過少莊主的命,對方就利用這一點,才要少莊主拿秋水寒去換人,所以
小老兒就一口答應下來。」
徐少華道:
「賈總管的意思,是等他們把丁藥師送來的時候再救人嗎?」
賈老二笑道:
「他們哪會這樣傻法?」
徐少華道:
「那該怎麼辦呢?」
賈老二裂嘴一笑道:
「小老兒自有道理。」他並沒說出道理來。
徐少華忍不住道:
「賈總管……」
賈老二道:
「少莊主不用多間,到時自知。」
第39章
初更過後,聞天聲悄悄離開雲龍山莊。
二更時分,賈老二聳著肩,大搖大擺的從書房經東園圓洞門進入後園,再循著石板
路走近老章住的小屋,口中忽然「合罕」咳出聲來。
許多不大不小的人物,在走近比他身份較低的人之前,總喜歡先咳上一聲,那是告
訴這人,來的是他,好讓別人先有個準備。
賈老二是總管,他夜晚到處走走,正含有查巡的意思。
就在他這聲乾咳堪堪咳出,小屋陰暗處忽然人影一閃,看園的老章已經到了他的身
邊,躬著身道:
「總管有什麼吩咐嗎?」
賈老二摸著嘴上兩撇鼠髯,心裡暗暗哼道:
「好小子,一身輕功倒是不賴!」一面低沉的道:「到屋裡去說。「
老章彎著腰道:「總管請。」
賈老二沒有作聲,舉步走入小屋。
這是老章住的地方,當然並不寬敞,除了一張木床,只有一張小桌,和一把木椅。
老章巴結的用手在木椅上抹了一把,說道:「總管請坐。」
賈老二道:「你也坐下來。」
老章應著「是」,就在床沿上坐下,抬目說道:「總管……」
賈老二朝他咧嘴笑了笑道:「你還是躺下來的好。」
伸手一指朝他前胸點了過去。老章根本連眨眼的工夫都沒有,就應指往後躺下。
賈老二把他推到床上,再拉過棉被,蓋在他身上,然後舉步走出,隨手帶上了門。
現在他身形忽然一弓,一道人影凌空撲起,快若流星,朝東北首掠去,眨眼工夫,
就已落到假山上,目光一掠,舉手輕輕拍了兩下。
他兩記掌聲堪堪拍起,就有兩條人影從園外飛起,越過圍牆,翩然落到假山。
那是兩個一身緊身黑衣、黑絹包頭的女子,見到賈老二立即躬身道:
「侄女見過賈二叔。」
「好極、好極!」賈老二嘻的笑道:
「原來你們早就來了,快跟我來。」
兩個黑衣女子應了聲「是」。
賈老二已經轉身朝假山縱去,兩人跟在他身後,掠落假山。
賈老二越過一片草坪,走上北端的九曲橋,來至水榭,推門而入,一直走進屏後。
兩個黑衣女子也跟著他走入。
只見賈老二彎著腰,把左首一個壁櫥推開,再揭起一方地板,首先走了下來。原來
水榭屏後的地面下,竟是一處地道入口。兩個黑衣女子沒有作聲,跟著賈老二從石級走
下。
那是一條黑漆漆的甬道。賈老二從身邊摸出一個火筒,打著了回身遞給跟在身後的
一個,就繼續往前走去。
不多一回,前面已出現了一條岔道,賈老二領著兩個人朝左彎去,走近一道木門,
推門而入。
房中點著燈火,正有兩個人坐在那裡,一個是男的,面目冷森,眉心有一道刀疤的
漢子。
另一個則是二十三四歲的女子,柳眉鳳目,甚是嬌俏。
那男的看到賈老二,立即喜道:
「賈總管來了,大哥有沒有來?」
原來他正是藍如鳳所喬裝,另一個女子當然是柳飛絮了!
賈老二嘻的笑道:
「少莊主沒來,這兩個是小老兒討來的救兵,也就是來接替你們二個的。」
柳飛絮道:「這二位姑娘來接替我們的?」
「一點不錯!」
賈老二點著頭,笑道:
「藍公子已經改扮了辛有恆,你柳姑娘也得改扮另一個人,二位一經改扮,豈不是
少了一個藍公子和一個柳姑娘了嗎?所以小老兒特別去跟一位老朋友商借了兩個小姑娘
來頂你們數的。」
說到這裡,接著道:
「好了,時間不多,來,小珠、小玉,你們兩個快坐下來,小老兒給你們易容。」
兩個黑衣女子依言坐下。賈老二從懷中取出一隻黑黝黝的扁木盒。打了開來,就開
始給二人臉上易起容來。
他手法極為熟練,不消一回工夫,已給小玉易成了柳飛絮,接著又給另一個小珠臉
上易容,很快變成了藍如鳳,兩人就站了起來。
柳飛絮和藍如鳳看到面前兩人,就像自己在照鏡子一般,簡直看不出一點破綻來。
柳飛絮道:
「賈總管,你這手絕活,真是惟妙惟肖,幾時教給我們可好?」
藍如鳳問道:「學易容難不難?」
「學這個並不太難,你們要學,小老兒一定教。」賈老二道:
「不過目前第一件事,你們先得學改變聲音。」
藍如鳳喜道:「賈總管,你是不是馬上就教我們?」
「當然馬上就得教。」
賈老二道:「你們不學會變音術,怎麼能開口說話?」
兩個黑衣女子道:
「賈二叔,我們也要學。」
「好,好!」賈老二朝柳飛絮一指說道:
「柳姑娘,現在該你了,快坐下來。」
柳飛絮依言坐下,賈老二又開始給她易容。
藍如鳳一直站在一旁觀看,只見柳姐姐漸漸變成了一個冬瓜臉漢子,不覺咦道:
「你要柳姐姐扮的是老章?」
「沒錯!」賈老二道:
「辛有恆和老章兩人的身份可並不低呢!」
藍如風問道:
「賈總管,他們是什麼來歷,你知不知道?」
賈老二微微搖頭道:
「目前還沒摸清楚,所以你們兩個說話要特別小心。」隨著又道:「好了。」
他很快的給柳飛絮易好容,闔起木盒,收入懷中,才把如何變音,如何摹仿他人聲
音,給四人詳細解說了一遍。
就站起身道:
「變音術要勤加練習,慢慢的學,大概有三天時間,就差不多了,柳姑娘,她們兩
個(兩個黑衣女子小珠、小玉)就要留在這裡,你隨小老兒出去,咱們該走了。」
柳飛絮聞言站起,跟著賈老二走出,回入水榭,賈老二把地道入口回復原狀。
柳飛絮輕咦道:「原來這裡竟是地道入口!」
賈老二笑道:
「你就是從這裡被擄進去的。」
柳飛絮問道:「是老章?」
「不!」賈老二道。
「是辛有恆,他負責守地道的,所以藍公子仍要留在下面。」
兩人回出水榭,回到老章住的地方,進入屋內。
賈老二一手掩上房門,從懷中取出一塊銅牌,交給柳飛絮,說道:
「這是章通的銅牌,你收好了。」
柳飛絮接過。賈老二叮囑道:
「你要換上一身衣服,小老兒教你的變音術,必須勤加練習,好了,小老兒要走
了。」
柳飛絮點頭道:「我知道。」
賈老二沒再說話,舉步走近床前,一把挾起老章屍體,(他方才點了老章的死穴)
開門走出,迅快走入梅林,把老章放下,低聲笑道:
「老小子,這地方不錯吧?」
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瓷瓶,打開瓶塞,用指甲挑了少許化血散,彈在老章屍體
上,回身就走。
回到住處,只見田有祿垂手站在門口廊上,賈老二心中閃電一動,立即大搖大擺的
走進院子,還沒走近。
田有祿已經迅快的從階上迎了下來,口中叫了聲「總管。」
「唔!」賈老二頷首道:「你來了?」
田有祿忙道:
「屬下已經來了快半個時辰了。」
賈老二心中暗道:
「快半個時辰,那是二更時分。」一面問道:「有事嗎?」
隨著話聲,推門走入。
田有祿跟在後面,巴結的道:
「你老吩咐過,每晚二更,無論有事沒事,屬下都要來一趟,聽候差遣,屬下剛才
看總管沒在,只好在廊上等候了。」
賈老二暗暗點了下頭,一面說道:
「下午那小子送信來,他們綁了丁藥師,我怕有人進來踩盤,所以到處去走走。」
田有祿問道:
「總管知道對方是什麼路數嗎?」
賈老二道:「不大清楚。」
田有祿跨上一步,壓低聲音問道:
「總管看要不要報上去?」
賈老二心中不禁一動,暗道:
「原來這小子是負責通訊聯絡的。」一面摸著兩撇鼠髭,點頭道:
「自然要報上去,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他把對方信上要少莊主用秋水寒去換丁藥師,約在明晚初更在九里山下之事,告訴
了田有祿。
田有祿目光一抬,請示道:
「總管可有安排?」
「這個……」賈老二沉吟了下道:
「丁藥師對咱們沒什麼用處,我認為等雙方交換人質之後,截住對方,秋水寒就可
以落人咱們手中了。」
田有祿喜道:
「總管此計大妙,屬下這就立即報上去。」
賈老二拍拍他肩膀,嘉許的道:
「這是一件大功,你快去吧!」
田有祿受寵若驚,忙道:
「屬下追隨總管,有功勞也是你老賜的。」
說完,躬躬身,迅快的退了出去。
賈老二望著他後形,微微一笑,隨後跟了出去。
田有祿自然不會想到賈老二跟蹤他,一腳來至住處。他是伺候書房的人,就住在書
房後面,東園北首的一排小屋裡,進入屋內,就迅快的掩上了房門。
賈老二輕輕落到後窗,用小指點破一點窗紙,湊著眼睛往裡望去,只見田有祿伏在
桌上,正在書寫剛才告訴他的經過。
然後蓋上鈴記,把小紙條搓成小卷,塞人一個小竹筒中,回身從壁間取下用黑布圍
著的一個四方形小鐵籠。伸手抓出一隻灰鴿,放到桌上,把小竹筒在它腳上縛好,雙手
捧著灰鴿,朝北首後窗走來。
賈老二知道他要開啟後窗放鴿子出來,自己已經看清楚了,就無須再留,飛身掠起,
回房休息去了。
徐州城東大街,此刻還是燈火輝煌,行人熙攘,十字路口,七開間門面的協大祥綢
布莊,顧客雖然已經不多,但還沒有打烊。
這時候最忙的應該是帳房先生了,正在核算著今天一天的帳目。
一個年約三十出頭,面貌白淨,一身天青緞長袍的年輕人,雙手寵在袖管裡,就站
在店堂前面,看著大路上的車馬行人。
就在此時,從店門外走進一個身穿藍袍的紅臉老者。
那年輕人一眼看到紅臉老者,不覺色然心喜,急忙迎了上去,恭敬的道:
「二師叔,你老……」
紅臉老者不待他說下去,就攔著道:
「承德,這裡不是談話之所,咱們到裡面再說。」
原來這紅臉老者正是晝夜從雲龍山莊趕來的聞天聲。
穿天青緞長袍的年輕人,則是淮揚派掌門人宋天壽的關門弟子何承德,協大祥綢布
莊的少東。
何承德眼看二師叔行色匆匆,急忙應了聲「是」,抬手道:「你老請。」
他領著聞天聲進入第二進一間小客室,正待行下禮去。
聞夭聲一擺手道:
「承德,不用多禮,你坐下來,咱們長話短說,老夫馬上要走。」
兩人落坐之後,何承德望著他道:
「二師叔,你老難得到徐州來……」
聞天聲一擺手道:
「老夫住在雲龍山莊,馬上就要回去,有一件事,明天要你親自去跑一趟……」
一名夥計替兩人送上茶來,就回身退出。
何承德道:「二師叔有什麼吩咐,弟子自當遵辦。」
「那好。」聞天聲從大袖中取出一張名單,遞了過去,說道:
「這上面是老夫七個弟子的姓名和住址,你明天去一趟馬陵山西村,找到這上面列
的第一個人。他叫陸遂良,你把這張名單交給他,要他約齊其他六個師弟,一起到徐州
來,暫時可在你這裡落腳,聽候後命。」
何承德接過名單,說道:
「弟子遵命。」
他望著聞天聲道:
「二師叔可是有什麼事嗎,弟子也可以聽候你老差遣。」
聞天聲笑了笑道:
「你這番好意,老夫心領了,你在徐州是有家有業的人……」
何承德沒待師叔說完,就搶著道:
「二師叔,你老這是見外了,這爿店是由家兄經管的,弟子只是沒事時幫著家兄照
料照料。弟子是本派弟子,二師叔有事,自然和弟子的事一樣,還有師傅門下幾位師兄,
也都在徐州,你老如果要人手的話,只管吩咐好了。」
「很好。」聞天聲點著頭道:
「目前人手不用大多,你先給老夫把信送去,等他們來了再說,如果有事的話,老
夫自會通知你的。」
話聲一落,人已站了起來,說道:
「承德,老夫要走了,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哦,還有一點,你務必記住,此事十分
機密,你不可告訴任何一個人。」
何承德跟著站起,說道:
「二師叔放心,弟子省得,只是二師叔到了店裡,連茶也沒喝一口!」
聞天聲含笑道:
「老夫另有要事待辦,你和二師叔還客氣什麼?」
何承德把名單揣入懷裡,說道:
「陸師兄他們來了,弟子要不要通知你老呢?」
「不用。」聞天聲道:
「老夫自會派人來通知的。」
何承德應了聲「是」,聞天聲已經舉步往外行去,忽然腳下一停,回身叮囑道:
「你不用送出來,這樣會引人注意,你也不可對人說老夫來過的事。」
何承德又應了聲「是」,果然不再送出來。
聞天聲出了協大祥,趕回雲龍山莊,還不到二更,就逕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天無事,直到晚餐之後,聞天聲、徐少華、史琬、丁鳳仙四人,都坐在
書房裡。
丁鳳仙聽說爺爺有了消息,對方約徐大哥今晚初更到九里山去,就一直吵著要跟徐
大哥一起去。
史琬是個好事的人,也就嚷著:「大哥,今晚為什麼我們都不能去?自從我們相識
以來,哪一件事,我們不是一起去的?什麼大場面都見識過了,還怕對方什麼呢?」
聞天聲喝了口茶,笑道:
「史姑娘,這是對方約定的,本來只要你大哥一個人去就好,因為今天送信來的人,
只有賈總管見過面。所以由賈總管陪你大哥同去,這又不是去和人家動手,人去多了也
沒用,你看,老夫不是也不去嗎?」
史琬道:
「大哥真的要拿秋水寒去換人?啊,他們劫持了丁藥師,還敢要大哥拿寶劍去換
人?」
聞天聲笑道:
「丁藥師對你大哥有救命之恩,只要丁藥師平安回來,區區一柄秋水寒,又算得了
什麼?」
他並不知道賈老二有何打算?因為賈老二一直不肯透露口風,他相信賈老二必有計
較,是以只好這樣說了。
史琬哼道:
「這一定是賈老二的主意,哼,拿劍去換人,這有多窩囊?」
聞天聲笑了笑道:
「這叫做小不忍,則亂大謀,丁藥師在人家手裡,投鼠忌器,不和他們交換,又能
怎樣?」
史琬氣道:「所以才窩囊咯?」
丁鳳仙垂淚道:
「徐大哥,真是謝謝你,你拿心愛的寶劍去救爺爺,這份高誼,我會一輩子都感激
不盡。」
徐少華道:
「你快別這樣說,我這條命還是丁老人家救的呢!」
正說之間,賈老二聳著肩像大馬猴似的走了進來,嘻的笑道:
「少莊主,馬匹已經準備好了,咱們該動身了。」
史琬叫道:
「賈老二,你真的要大哥把秋水寒送給人家,你這雲龍山莊的總管,怎麼當的?一
點也沒有佈置?」
賈老二聳著肩道:
「這能佈置嗎?咱們在明裡,人家在暗裡,咱們稍有動靜,人家就會知道,你佈置
好了,人家會來自投羅網嗎?」一面朝徐少華使著眼色,催道:
「少莊主,咱們走吧!」
徐少華點點頭,回身道:
「師傅,弟子走了。」
聞天聲因他有賈老二同去,自可放心,頷首道:
「你們快去吧!」
有聞天聲在書房裡坐鎮,史琬和丁鳳仙自是不敢偷偷的跟著去了。
徐少華、賈老二走出大門,兩名莊丁果然早已牽著兩匹馬在階前伺候,兩人接過馬
韁,由賈老二領路,走在前面。
徐少華策馬跟在他後面,一會工夫,離莊院已有兩里來遙,忍不住問道:
「賈總管,待回咱們要如何和他們交換呢?」
賈老二把韁繩放緩了些,和徐少華走成並轡,右手從他大褂裡取出一件東西,遞了
過來,說道:
「少莊主快把劍接過去。」
徐少華伸手接過,不禁為之一呆,他遞過來的竟是一柄和秋水寒一般無二的短劍,
連綠鯊皮鞘的陳舊、斑點和劍柄上的精細雕刻,古銅綠銹都一模一樣!不覺抬目道:
「賈總管,秋水寒有兩柄嗎?」
「秋水寒神物利器,哪會有兩柄?」
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這柄是小老兒托人仿製的,當時有許多人明爭暗奪,想把秋水寒弄到手,小老兒
不得不防,才仿製了一柄。嗨,你別看它是仿製的,用的卻是百練精鋼中的精鋼,再由
名手鑄制,雖然不及真的,卻也不遜於江湖上的一般名劍,而且也一樣削得斷普通刀
劍。」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12:43
說到這裡,又壓低聲音道:
「如果江湖上人都知道秋水寒在你手裡,就會有許多麻煩事兒跟著來,不如趁今晚
這場過節,把劍送出去,正好把許多麻煩轉到對方頭上去。」
徐少華問道:
「秋水寒不過能削鐵如泥而已,怎麼會有這許多人心生覬覦的呢?」
「嗨,你這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賈老二道:
「削鐵如泥,算得了什麼?秋水寒劍身雖然只有八寸長,但它是千年寒鐵鑄制的,
使劍的人如能貫注真氣,從劍上使出,是謂劍氣,可破任何一門的氣功……」
他頓了頓又道:「譬如昔年玄陰教的『玄陰真氣,就有一十三層,魔教的『天魔神
功』,他們自吹有三十六層,練到最上一層,即為真仙,其實只有九層。這些功夫,就
無人能破,只有秋水寒是它們的剋星,所以練邪魔外道的功夫,自然要千方百計的奪取,
只有把秋水寒據為已有,才不至於受制於人。」
徐少華道:「這就難怪大家要覬覦了。」
「少莊主記著!」賈老二道:
「待回和對方見了面,你聽小老兒的就好。」
九里山,相傳是楚漢相爭時的古戰場。
這時快近初更,大半輪明月,早已斜掛天空,南首山麓間,樹影婆娑,荒草迷離,
雖然去古已遠,仍然令人有肅肅之感!
尤其在新春初頭的夜裡,天氣還沒轉暖,寒風如剪,依然和嚴冬沒有什麼分別。
一陣得得蹄聲,劃破黑夜的沉寂,從大路遠處,出現了兩匹健馬,就是朝山前馳來。
這兩匹馬上,正是前來赴約的徐少華和總管賈老二。
現在他們已在山麓間的一棵大樹下停下馬來,賈老二彎腰屈背的從馬鞍上爬下,目
光左右轉動!「哈」了一聲道:
「這時候已經是初更了,一點沒錯,怎麼他們還沒來呢?小老兒一生,最痛恨的就
是不守時,不守時,就是不守信,人而無信,小老兒不知其可也。」
徐少華跟著下馬,笑道:
「賈總管,你居然也掉起文來了!」
賈老二霎著一雙鼠目,嘻的笑道:
「這是孔老二說的,聖人說的話,總是對的了,這傢伙約了咱們,自己卻到這時候
還沒來……」
話聲未落,突聽數丈外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道:
「賈總管不用責備在下,在下其實早就來了。」
隨著話聲,一個人影已從一片疏林中走了出來,這人正是昨天下午送信來的青衫中
年人,此時依然穿著一襲青衫,神態從容,舉步走來。
賈老二霎著一雙豆眼,說道:
「只有朋友一個人來?」
青衫中年人微哂道:
「咱們約好了以劍易人,又不是打群架,何用多人?」
「說得也是!」
賈老二聳聳肩道:
「所以咱們也只來了兩個人,小老兒是陪同咱們少莊主來的。」說到這裡,一抬手
道:
「這位就是咱們少莊主。」
接著回頭朝徐少華道:
「這位……嘻嘻,他就是昨天下午送信來的那位朋友,小老兒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誰,
反正知不知道他是誰並不重要,約少莊主來的乃是他的主人……」說到這裡,忽然咦了
一聲道:
「朋友,你們貴上怎麼不來?」
青衫中年人朝徐少華抱抱拳道:
「徐少莊主請了。」
接著又朝賈老二答道:
「敝上來不來也並不重要……」
「對,對!」
賈老二沒待他說下去,搶著連說了兩個「對」字,嘻的笑道:
「咱們只要把交易做成了就好。」
「在下正是這個意思。」
青衫中年人點著頭道:
「徐少莊主把劍帶來了嗎?」
賈老二問道:「人呢?」
青衫中年人道:
「你們把劍交給在下,咱們自會把人交出來。」
賈老二道:「少莊主答應貴上,以劍易人,劍自然帶來了,不過咱們要先看到人,
才能把劍交給你,咱們交劍,你們放人,這叫做人劍兩訖。」
青衫中年人道:
「徐少莊主最好讓在下先看看劍如何?」
徐少華朗笑一聲道:
「徐某既然答應貴上,豈會食言?」說完,伸手從身邊取出一柄尺許長的短劍,抬
目道:
「劍就在徐某這裡。」
他並未抽劍,只是連鞘朝青衫中年人揚了揚手。
青衫中年人目光如炬,看了徐少華手中秋水寒一眼,說道:
「徐少莊主可否抽出來瞧瞧?」
「可以。」
徐少華答應得很乾脆,話聲一落,立即右手抬處,鏘然有聲,抽出一柄一汛秋水般
短劍。他早經賈老二暗中叮囑過,抽出短劍之後,就要默運「太清心法」,把真氣貫注
劍身,俾可使劍上增加逼人寒氣,因此他在短劍出鞘之際,就劍尖朝前一指,把真氣從
劍上逼出,沉聲道:
「朋友看清楚了!」
青衫中年人看他劍尖一指,森寒逼人,自是不疑有假,點頭道:
「好,徐少莊主可以把此劍交給在下了。」
賈老二道:
「人呢?你看過劍了,咱們也要先看看人。」
青衫中年人道:「好!」
右手朝後一抬,只見他身後不遠走出一個身穿藍布大褂,紮腳棉挎,腰背微彎的老
者,那不是丁藥師還有誰來?他似是被制住了穴道,身後還有兩個一身藍布勁裝的漢子
押著走出。
青衫中年人道:
「徐少莊主只要把劍交給在下,咱們也立時釋放丁藥師,不知尊意如何?」
徐少華雙目精芒陡射,冷然道:
「今晚是徐某答應以劍換人的,徐某一言九鼎,自無反悔之理,你可以把劍拿去。
不過徐某請朋友轉告貴上,他擄人勒索,以不擇手段的行徑,用到雲龍山莊頭上,撇開
今晚,徐某總有一天會向貴上討還這筆過節的,好了,你接住了。」
右手一抬,秋水寒脫手朝青衫中年人平飛過去。
他這番話說得磊落光明,氣度軒昂,自有一份懾人威儀,尤其短劍從他手中平穩飛
出,不徐不疾,表現他內功造詣不同凡響!
青衫中年人看著徐少華,心中暗暗點頭,忖道:
「看來這少年強過他老子甚多,不出數年,雲龍山莊當另有一番氣象!」
一面伸手接住短劍,左手一揮,他身後兩名勁裝漢子立即拍開丁藥師穴道,喝道:
「去吧!」
青衫中年人疾快轉身,率同兩名勁裝漢子一齊往後掠去。
徐少華急忙朝丁藥師迎了上去,拱手道:
「丁老人家,你沒事吧?」
丁藥師吁了口氣道:
「徐少莊主,為了老朽……」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突聽喝聲乍起,有人大笑一聲道:
「朋友,把秋水寒留下再走!」
一下躍出四五條人影,攔住了青衫中年人三人的退路。這一著自在賈老二意料之中,
連口風也是他放的,當然並不驚奇。
徐少華卻不禁一怔,他還以為是賈老二安排的伏兵,但這又不對,這柄劍只是仿製
品,賈老二明明說過:今晚把劍送出去,正好把許多麻煩轉到對方頭上去,那就不會暗
中設伏了。
青衫中年人目睹五個黑衣大漢一下攔住去路,他既敢代表他主人來和雲龍山莊辦交
涉,自然不會是無能之輩,甚至連正眼都沒向他們瞧上一下。就仰首大笑一聲道:
「徐少莊主,這大概是雲龍山莊的伏兵吧?」
他這聲大笑,才顯出他的內功修為來,笑聲挫常有力,遇非送信去的時候,只像個
文弱師爺。
徐少華冷然道:
「他們不是雲龍山莊的人。」
「真是胡說八道。」
賈老二搶著道:
「咱們少莊主一言九鼎,豈會是這種人?再說小老兒忝為雲龍山莊總管,要是咱們
派人在這裡設下埋伏,小老兒怎麼會一點都不知道?」一面朝徐少華聳著肩笑道:
「少莊主,不關咱們的事,咱們不妨退後點,小老兒喜歡瞧熱鬧,咱們何不瞧瞧熱
鬧再走?」
丁藥師悄聲問道:
「徐少莊主,他們這些究竟是什麼人?」
徐少華道:「今晚是他們約在下以劍易人,在下根本不知道他們是誰?」
賈老二噓道:
「快別說話了,好戲快上場了呢!」
這時那攔住青衫中年人的五個黑衣漢子中,中間一個沉聲喝道:
「朋友把秋水寒留下,這話總聽到了吧?難道還要咱們動手不成?」
青衫中年人大笑道:
「徐少莊主說你們不是雲龍山莊的人,那麼你們是什麼人呢?」
「咱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
為首的黑衣人學著他的口氣,洪笑道:
「你朋友是什麼人,不是也沒人知道嗎?」
育衫中年人冷冷的道:
「你們幾個鼠輩,大概是想和在下動手了?」
為首黑衣人道:
「朋友若是不肯把秋水寒留下,咱們兄弟說不得只好動手了。」
青衫中年人仰首朗笑一聲道:
「朋友既然這樣說了,在下只好……」
他故意停了下來。
為首黑衣人問道:「只好怎樣?」
「只好不交出來了。」
青衫中年人神色從容,接著道。
「因為在下頗想看看朋友你們幾個鼠輩究竟有多少斤兩,敢在江湖道上如此囂張?」
其餘四個黑衣人怒嘿一聲,正待出手。
為首黑衣人左手一擺,制住他四個同伴出手,然後頷首道:
「雲龍山莊少莊主肯雙手把秋水寒奉上,可見朋友有點來頭……」
「慢點!」賈老二搶著喝了一聲,忽然走上兩步,尖著聲音道:
「朋友不能這樣說話,咱們少莊主是答應在先,不願食言,所以他們依約放了人,
才把劍交給這位朋友的,這場過節,並未了結,只是不願在今晚出手而已,朋友不用出
言挑撥。」
他這話是暗示他們雙方,徐少華今晚是不會出手的;但這話也好像在暗示為首黑衣
人,你們只管從青衫中年人手中把劍奪去好了。
同樣一句話,卻有兩種不同的意思,也只有賈老二這樣的老江湖才說得出來,但在
不明就理的人,不但聽不出來,反而會覺得他喜歡多話,有些嚕唆!
為首黑衣人大笑一聲道:
「好,那麼兄弟就先向這位朋友討教幾招,咱們不妨就以這柄秋水寒作個賭注,不
知朋友意下如何?」
青衫中年人神色倨傲,微哂道:
「憑你們幾個,配和在下打賭嗎?」
為首的黑衣人目光炯炯,怒哼道:
「如何不配?」
青衫中年人道:「口說無憑,你馬上可以知道了。」
為首黑衣人聽得大怒,喝道:
「朋友口氣很狂,那就讓你看看兄弟配不配好了!」
話聲甫落,右手呼的一掌朝青衫中年人劈了過來。
青衫中年人不避不讓,右手抬處,同樣擊出一掌,這一掌就硬碰硬接上了,但聽
「啪」的一聲,雙掌交接,居然功力悉敵,兩人各自被震得後退了一步!
為首黑衣人不由得心頭一凜,暗道:
「這人究會是何路數?」
心念轉動,雙掌一緊,接連攻出四招。
青衫中年人嘴噙冷笑,雙手連封帶攻,封出為首黑衣人的掌勢,忽地跨上一步,連
攻五招,這五招迅辣至極,迫得為首黑衣人連退了兩步。
為首黑衣人似是已被激怒,口中大喝一聲,招勢亟變,雙手忽掌忽拳,忽抓忽指,
使得快速凌厲,著著俱是進攻招式。
這下也看得徐少華暗暗一怔,他在數招之間,居然使出了少林、武當、峨嵋、形意
諸家拳法中的招數,尤其他雙爪箕張,使出來的擒拿手,更是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甚至連他使出來的這些大雜除手法,自己腦筋裡也有些印象,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瞬息工夫,雙方形勢為之一變,為首黑衣人這一路快攻,立把青衫中年人逼退了數
步,青衫中年人豈肯退讓,招式也隨著一變,雙爪如風,交替抓出。
他這一路爪法,直來直往,同樣使得快捷凌厲,記記取人要害,而且是五指直戳,
尖銳無匹,帶起的指風,不但挾著輕微嘯聲,而且陰氣逼人,練的似是「陰風掌」、
「白骨爪」一類功夫!
為首黑衣人忽然哈哈大笑道:
「朋友藏頭縮尾,不肯說出姓名來,兄弟還以為你是雲龍山莊的人,哈哈!原來竟
是白骨門的朋友!」
徐少華聽他說出「白骨門」,心頭不覺暗暗「哦」了一聲,那白少游一再向自己尋
仇,不是為了秋水寒嗎?白骨門對秋水寒,好像志在必得!
青衫中年人被他一語道破,不覺冷冷哼了一聲道:
「白骨門難道還會怕人家看出來歷來嗎?」
兩人口中互相吆喝,手上卻絲毫沒有鬆懈,為首黑衣人忽拳忽掌,雜以擒拿手法,
變化多端,不可捉摸。
青衫中年人本來深藏不露,但如今已被對方喝破來歷,就放手施為,雙爪如風,直
來直往,使出他的看家本領「白骨爪」來!
這是一場極為激烈的惡戰,雙方攻拒之間,無一不是迅辣兼具,足以致命的殺著!
那四個黑衣漢子眼看雙方情勢緊張,不覺悄悄抽出鋼刀,舉步圍了上去。青衫中年
人身後兩名身穿青色勁裝的漢子也立即鏘鏘兩聲,掣出長劍,迎了上去。
四個黑衣漢子仗著人多,口中發出一聲咆哨,兩人對付一個,揮刀朝青衣漢子攻去。
兩個青衣漢子也毫不含糊,揮劍迎戰,剎那間,刀光劍影,一齊出手,分成三處廝
殺起來。
兩個青衣漢子使的是「白骨劍法」,劍勢詭異,十分凌厲,以一敵二,依然毫無遜
色。四個黑衣漢子刀法也十分厲害,他們似是久經訓練,以兩對一,佔便宜的地方就是
聯手撲攻,相輔相成,幾乎就像一個人使雙刀一般,有攻有守,此退彼進,配合得恰到
好處。
當然,這兩方面的人,青衫中年人這一邊,是來和雲龍山莊以人易劍的,派出來的
人,自然絕非庸手。五個黑衣人的目的是來奪劍的,當然也非高手不可。因此雙方人數
雖然是以三對五,但因為都非庸手,一時之間,很難分得出勝負來。
徐少華回頭問道:
「賈總管,那五個黑衣人,你看得出他們是什麼路數嗎?」
賈老二從懷中摸出紫玉扁瓶,喝了口酒,搔搔頭皮,嘻的笑道:
「這幾個人使的刀法,是大雜膾,有少林、武當、峨嵋、六合、八卦各門各派的招
法,拼湊使用,卻又使得純熟無比,小老兒看得出他們的招式,卻也說不出來他們的路
數來!」
就在他們說話之時,只聽篷然一聲,為首黑衣人和青衫中年人各自後退了一步。
不,為首黑衣人身形堪堪站穩,正待一退即上,陡覺一股無聲無息的潛力直逼過來,
心頭不禁暗暗怒惱,趕忙運集內力,左手朝前推出。但總究慢了一著,左掌甫發,但覺
全身一震,不由自主的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為首黑衣人怒笑一聲,突然右手一抬,劃起一道刀光,向青衫中年人直欺而上,人
還未近,刀光已經挾著一道寒風,攔腰劈到。
青衫中年人大笑道:
「你終於亮出兵刃來了!」
身形疾轉,左掌如刀斜削出去,右手五指箕張,隨著身形轉動之勢,朝為首黑衣人
右肩骨上抓落。為首黑衣人也是久經大敵,你一個旋身,閃到他身後,他也倏地轉過身
來,帶轉鋼刀,正好削上你的手腕!
突聽青衫中年人發出一聲朗笑,他手中已經多了一柄精芒閃爍的短劍,喀的一聲,
把為首黑衣人的鋼刀齊中削斷!
同時他在笑聲中,左手揚處,金風破空,一排銀丸像流星般激射而出,粒粒勁急,
快如閃電,緊接著響起數聲驚叫怒哼和鋼刀落地之聲!
正在和兩個青衣漢子動手的四個黑衣漢子持刀右腕,全被銀丸擊中,鋼刀墮地,人
也痛得左手緊握右腕,紛紛往後躍退。
青衫中年人手持短劍,又是一聲大笑道:
「朋友今晚已很難從在下手中奪走秋水寒了!」
那為首黑衣人鋼刀被截,四個同伴也都負了傷,心頭憤怒已極,厲聲喝道:
「山不轉路轉,白骨門總不會搬到天外去的。」
右手擲去斷刀,揮了揮手,率著四名黑衣漢子疾快的飛掠而去。
青衫中年人朗聲道:
「那很好,在下隨時候教。」他收起短劍,回過身朝徐少華抱抱拳道:
「徐少莊主,咱們後會有期,恕在下要先走一步了。」
說完,也率著兩個青衣漢子揚長而去。
賈老二朝徐少華聳肩一笑道:
「少莊主,咱們也該回去了,史公子和丁姑娘只怕等得不耐煩了呢!」
他這聳肩一笑,表示他十分得意,仿製的秋水寒不但送出去了,而且還經青衫中年
人當場使用,削斷了為首黑衣人的鋼刀。
那麼就算他回去之後,發現秋水寒是仿製品,也有口難辯,江湖上會立時傳揚開去,
秋水寒落到了白骨門的手裡,你說是假的,有誰相信?
他雖沒說出來,徐少華自然懂,一面朝丁藥師抬抬手道:
「丁老人家,請!」
丁藥師問道:
「小孫女也在雲龍山莊嗎?」
「在,在!」賈老二忙道:
「要不是有馬陵先生坐鎮在書房裡,史公子和丁姑娘這兩位小姑奶奶早就跟來了。」
丁藥師不知他口裡說的「史公子兩位小姑奶奶」是什麼人,卻也不便多問。
賈老二把自己乘來的牲口讓給了丁藥師,說道:
「丁藥師,你老和少莊主快上馬了。」
丁藥師道:
「賈總管……」
賈老二沒待他開口,就搖著手道:
「你老只管上馬,小老兒從小跑慣了路,等你們回轉莊裡,小老兒也準可趕到,慢
不了多少的。」
徐少華也道:
「丁老人家不用客氣,請上馬吧!」
丁藥師還待謙讓,賈老二聳著肩,灑開大步就跑,邊跑邊回頭道:
「老兒先走了,丁藥師,現在你還和誰客氣呀!」
他拖著鞋跟,梯梯他他的還是跑得很快,轉眼之間,已經奔出十數丈遠。
丁藥師望著賈老二後影,說道:
「這位賈總管倒是性情中人,風趣得很!」
徐少華笑道:
「他遊戲風塵,當敝莊總管,實在委屈了他。」
丁藥師是老江湖,就憑他這句「遊戲風塵」,便已聽出這位賈總管不是尋常人了。
兩人上馬之後,徐少華便把丁鳳仙找來雲龍山莊,以及青衫中年人持書求見,要自
己以劍易人,詳細說了一遍。
丁藥師喟然歎道:
「秋水寒神物利器,少莊主為了老朽,竟然把寶劍拱手讓人,老朽真是感到無地自
容,唉,此劍落到歹人手中,若是助長為惡,老朽更是罪孽深重了。」
徐少華忙道:
「丁老人家快不可如此說法,你老對在下有救命之恩,區區一柄秋水寒又能算得了
什麼,以後千萬不可再提了。」
「哈哈!」丁藥師大笑一聲道:
「但這回是少莊主救了老朽一命了。」
說話之間,已經趕到雲龍山莊。
只見賈老二像大馬猴似的守在大門口,迎著兩人,笑嘻嘻的道:
「丁藥師,小老兒沒說錯吧,你們在路上聊個不停,小老兒沒人可聊,就快馬加鞭,
馬不停蹄的趕路,嘻嘻,所以還是小老兒早到了一步!」
丁藥師終於證實了,這位賈總管果非常人,看他拖著鞋跟,梯梯他他的好像跑不快,
實則一身輕功,著實驚人,輕功如此,旁的就可想而知了。慌忙翻身下馬,拱手道:
「賈總管這份輕功,老朽無限欽佩。」
「哪裡,哪裡?」
賈老二瞇著眼,得意的笑道:
「小老兒從小跑山跑慣了,那算什麼輕功?」一面連連抬手道:
「少莊主,聞三老爺還在書房裡呢,你快請丁藥師裡面坐。」
徐少華陪同丁藥師進入書房,賈老二早已搶先一步奔了進去,口中叫道:
「丁姑娘。你看誰來了」
丁鳳仙和史琬就是因為聞天聲坐鎮書房,兩位姑娘家心裹著急,就是不敢擅自離開,
這時聽到賈老二的聲音,丁鳳仙和史琬急忙站了起來。
賈老二才笑嘻嘻的朝聞天聲拱拱手道:
「聞三老爺,咱們回來了。」
這時徐少華也陪同丁藥師走了進來。
丁鳳仙一眼看到爺爺,急忙叫了聲:「爺爺……」一下掠到丁藥師身邊,挽住了爺
爺臂膀,問道:
「你老人家沒事吧?」
丁藥師藹然笑道:
「你看爺爺不是好好的?」
史琬叫道:
「賈總管,大哥真的把劍給人家了?那是什麼人呢?」
聞天聲也站了起來,含笑道:
「史姑娘,先讓丁藥師坐下來了再說不遲。」
徐少華給師傅和了藥師作了介紹。
丁藥師連連拱手道:
「老朽久聞馬陵先生大名,三個月前大駕光臨寒舍,老朽失迎之處,還望馬陵先生
見諒。」
聞天聲含笑道:
「小徒蒙藥師施救,兄弟還沒向你老哥致謝哩!」
雙方寒暄著相繼落坐,徐少華、史琬、丁鳳仙也跟著坐下,一名莊丁奉上茶來。
史琬回過頭去,咦道:
「賈總管呢?」
徐少華道:
「出去了,他也許有事去了。」
史琬撇撇嘴道:
「他有什麼事?大概懷裡的酒瓶空了,才溜出去裝酒去了。」
接著徐少華把此行經過,向師傅報告了一遍。。
史琬搶著道:
「這麼說,劫持丁老人家的是白骨門了,那五個黑衣人呢,又是什麼人呢?」
徐少華道:
「不知道,我問過賈總管,他也看不出來對方來路。」
史琬哼道:
「他除了喝酒,還會知道什麼?」
「唉!」聞天聲輕輕歎息一聲道:
「這樣也好,秋水寒專破氣功,無堅不摧,江湖上人誰不覬覦?落到誰的手中,都
會惹上麻煩,白骨門是武林中最難惹的一個門派,不惹他們也好。」
「嘻嘻!」賈老二從門口接口道:
「怎麼不惹他們?少莊主說過了今晚,非找他們算帳不可。」
隨著話聲,梯梯他他的走了進來。
聞天聲一怔,問道:
「少華,你向他們挑戰了?」
「這也算不得是挑戰。」
賈老二接口道:
「當然也不能怪少莊主,是他們先惹上咱們雲龍山莊的,小老兒是雲龍山莊的總管,
也覺得氣不過,何況是少莊主?咱們雲龍山莊若是好欺侮,以後還能在江湖上立足?」
聞天聲攢攢眉道。
「咱們麻煩還不夠嗎?」
「一點也不麻煩。」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雲龍山莊要在江湖上吐氣揚眉,就得多找幾件麻煩事兒做做,趕明兒個,咱們也
去擄幾個白骨門的人來,然後再由小老兒找上白骨門,捎封信去,要他們拿秋水寒來換
人。」
史琬「啊」了一聲,喜得挑著眉毛,笑道:
「賈總管,你這主意不錯,咱們就這麼辦!」
聞天聲忙道:
「如今藍小兄弟和飛絮還沒下落,咱們總該先找到他們再說。」
這話是暗示賈老二,這件事還沒辦妥以前,不可再去招惹第二件事。
賈老二連忙點頭道:
「是、是、聞三老爺子說得沒錯,咱們先把藍公子、柳姑娘找到了,再去找白骨門
不遲,秋水寒就暫時存在白骨門好了,反正也不怕他們逃走,」
存在白骨門,就是說隨時隨地都可以去取回來的了,這口氣就大得出奇!
聞天聲是淮揚派的名宿,但淮揚派只是一個地方的門派,不在九大門派之內,就是
當今武林九大門派,也沒有一個人敢惹白骨門。
白骨門掌門人白靈君,年逾九旬,功參造化,是當今三大奇人之一,早已不間塵事。
他三個兒子、元規、元輝、元浩,也都已六十以上,門下弟子,數以百計,武林中人,
只要聽到白骨門三個字,莫不退避三舍,避道而行,所以聞天聲不願讓徐少華去招惹他
們。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13:18
第40章
第三天中午,聞天聲剛回到房中,準備休息。
房門啟處,賈老二悄悄閃入,含笑道:「小老兒有事來向馬陵先生報告。」
聞天聲道:「賈總管請坐。」
「不用坐,小老兒說完就走。」賈老二接著悄聲道:「剛才小老兒去了一趟城裡,
何承德告訴小老兒,你老門下有六位高徒從馬陵山趕來,現在落腳在協大祥了。」
聞天聲喜道:「如此就好,賈總管要他們什麼時候來呢?」
「小老兒已和他們約好了。」賈老二壓低聲音道:「今晚初更,小老兒會去把他們
接進來的,你老在初更過後,到水榭來和他們見面,只要告訴他們今後一切聽小老兒安
排就好。」
聞天聲點著頭笑道:「這還用說,他們來了,自然全聽你老哥調度,就是連兄弟也
全聽你老哥的了。」
「嘻嘻!聞三老爺這話小老兒可不敢當。」賈老二又道:「不過小老兒想知道一點,
你老這六位令高徒中,武功、機智,不知哪二位較佳?」
聞天聲笑道:「兄弟自己也只有這點能耐,如何教得出好徒弟來?只有大弟子陸其
琛為人機智,三弟子汪友諒較為穩重,其餘就只是普通庸碌之人。」
賈老二搔搔頭皮,說道:「馬陵先生,你老是淮揚派名宿,有一句話,小老兒不知
該不該說?」
聞天聲道:「你老哥有什麼話,只管直說無妨。」
賈老二道:「這六位令高徒,今後要扮演的是對方的人,武功方面至少也要學上幾
招對方的招式,才不至露出破綻來……」
聞天聲問道:「你老哥會對方的招式嗎?」
賈老二聳聳肩道:「前晚他們動手之際,小老兒看了一點,還記得,傳給他們,大
概夠應付了。」
聞天聲驚異的道:「你老哥看過就會了嗎?」
「他們使的是大雜膾,差不多可以類推。」賈老二接著又道:「還有,僅憑對方這
些招式,如遇急難之時,還不足以保命,小老兒想另外傳他們一招擒拿手法,你老不會
有門戶之見吧?」
聞天聲喜形於色,說道:「這是劣徒們的機緣,能得你老哥傳他們一招半式,終身
受益無窮,兄弟高興還來不及呢,兄弟先替劣徒謝了。」
說完,朝賈老二拱手作了個長揖。
「不敢,不敢。」賈老二連連還禮,一面說道:「那就這樣辦了,小老兒告退,你
老休息一會吧!」
轉身推開房門,閃了出去。
二更以後,賈總管帶著徐錦章來至地下室,推門走入,辛有恆(藍如鳳)和章通
(柳飛絮)早已在等著,看到兩人,立即站了起來。
賈老二大不刺刺的往一張木椅上坐下,臉色漸漸沉了下來,目光一抬,尖聲喝道:
「徐錦章,我有話問你,你要者老實實的說。」
徐錦章看總管臉色不對,不覺機伶一顫,忙道:「總管要問什麼,屬下自當據實稟
報。」
賈老二道:「你說,你究是什麼人?」
這活聽得徐錦章不由一楞,躬身道:「屬下自然是徐錦章。」
賈老二哼了一聲道:「好,你把出身來歷,詳詳細細的說一遍,若有半句虛言,當
心我剝你的皮。」
徐錦章望望賈老二,囁囁的道:「總管……」
章通喝道:「總管叫你說,你還不快說?」
「是。」徐錦章不知總管究是為了什麼?口中應著「是」,就恭敬的道:「屬下先
父徐長壽,原是莊上的管事,屬下從小就在莊裡當差……」
賈老二道:「什麼人把你引進到咱們那裡去的?」
徐錦章望望章通,說道:「是章老哥。」
賈老二道:「他怎麼對你說的?」
徐錦章道:「他說:雲龍山莊就要毀滅,叫屬下識時務者為俊傑,只要投到咱們裡
面,保屬下無事,還有重賞……」
「你就這樣做了俊傑?」賈老二哼道:「說下去。」
徐錦章接著道:「屬下就由章老哥引進,後來……那天早上章老哥要屬下以採購為
名,辰牌時光就離開了。」
賈老二道:「誰派你來當管事的?」
徐錦章又望了賈老二一眼,才道:「這是你老的推薦,認為屬下是這裡的老人,少
莊主回來,也比較熟悉……」
賈老二忽然咯咯笑了起來,看著徐錦章說道:「你倒說的一點沒錯,這是誰教你
的?」
徐錦章聽得心頭一沉,惶恐的道:「這是屬下的經過,你……老……不相信屬
下……」
賈老二似笑非笑的道:「你教我怎麼相信你呢?」
徐錦章道:「總管……」
賈老二沒有理會他,回頭向章通吩咐道:「叫徐錦章進來。」
章通答應一聲,轉身拉開木門,叫道:「總管叫你進來。」
「是。」門外有人應著「是」,一個身穿青衫的漢子舉步走入。
徐錦章滿腹狐疑,忍不住抬目看去,這一看,他整個人僵住了!
原來從門外走進來的漢子,無論面貌、身材都和自己一模一樣,就像從鏡子裡看到
自己一般!
徐錦章一時之間驚駭欲絕,連忙躬著身道:「總管,他……是假的,假冒了屬下,
務請總管作主!」
賈老二冷哼道:「他還說你假冒了他呢!」
徐錦章急道:「總管,屬下……」
賈老二擺手道:「你不必多說,說也無用,裡面有兩個人,你去求他們吧!」
「總管……」徐錦章還待再說!
章通喝道:「總管叫你進去,你就進去,裡首一間有人等著你,聽到沒有?」
徐錦章只得應著「是」,舉步朝裡首一問石室走去,伸手推門而入。
這一剎那,徐錦章腦袋轟的一聲,如遭雷擊,臉如上色,木然過了半晌,才疾快的
趨了上去,撲倒跪到地上,連連磕頭道:「小的該死,小的一時糊塗,上了歹人的當,
還望聞三老爺、少莊主開恩。」
原來這裡間兩張木椅上坐著兩個面有怒容的人,正是聞天聲、徐少華師徒兩人!
聞天聲目光如炬,凜然喝道:「徐錦章,你是本地徐家的人,也是雲龍山莊的親屬,
你父子兩代在雲龍山莊當差,我二師兄待你們不薄……」
徐錦章連連磕頭道:「小的知道。」
「你既然知道,還出賣雲龍山莊?」聞天聲越說越氣,切齒道:「雲龍山莊連二師
兄在內,四十餘口齊遭毒手,你居然恬顏事仇,賣主求榮,像你這樣忘恩負義的東西,
留你何用?」
右手一掌朝徐錦章當頭拍落。
徐錦章連「饒命」二字都沒喊出,就撲倒地上。
「屬下田有祿來了。」
地室門口剛響起田有祿的聲音,裡面就傳出賈總管的喝聲:「進來。」
田有祿應著「是」,舉步走入,目光一抬,就發現屋中除了賈總管,徐錦章、辛有
恆、章通三人早已來了,這就連忙拱手道:「總管召見,不知有何吩咐?」
賈老二抬起眼皮,望了他一眼,冷冷的道:「說說你的出身來歷。」
田有祿一怔,朝賈老二欠著身道:「總管……」
賈老二攔著道:「不用問我理由,你把出身來歷說一遍給我聽聽?」
田有祿應了聲是,他因賈老二沒有叫他坐,他自然不敢坐,只是站著說道:「屬下
出身少林俗家,是你老提攜引進,屬下就一直跟著你老,充任教練、副管事,到了這裡,
你老又提升屬下為管事……」
賈老二瞇著眼道:「這麼說,你是我的人了?」
「是,是。」田有祿連聲應著,巴結的道:「屬下自然是你老的人了。」
「嘿嘿!」賈老二沉笑了兩聲,才道:「只可惜有人在我面前告了你一狀。」
田有祿朝坐著的徐錦章等三人掃了一眼,奇道:「不知是什麼人在總管面前告屬下
的狀?」
「田有祿。」賈老二抬抬手道:「叫他進來。」
章通答應一聲,起身朝門口叫道:「田有祿,總管叫你進來。」
田有祿聽得大奇,心想:「怎麼又有一個田有祿了?」
心中想著,不覺舉目看去,只見從門外進來的田有祿,赫然就是自己模樣,一時心
頭又驚又疑!
那走進來的田有祿朝賈老二躬身一禮,說道:「屬下田有祿,見過總管。」
賈老二一抬手,指指站著的田有祿,說道:「你說他假冒了你,現在在我面前,你
們不妨當面對質,看看誰真誰假?」
原來的田有祿氣急敗壞的道:「總管,是他假冒了屬下,他是假的,屬下追隨你老
多年,容貌可以假扮,聲音卻不一樣,你老總聽出來了?」
賈老二點著頭,唔了一聲道:「聲音一樣可以改變,你們兩個的聲音,我聽聽都差
不多!」
這話未免偏向後來的田有祿了,他說話的聲音就不對,難道賈總管會聽不出來?
後來的田有祿道:「總管,此人假冒屬下,不是易了容,就是戴著面具,請總管裁
奪!」
原來的田有祿道:「真金不怕火,總管請只管驗看。」
賈老二道:「這辦法不錯,來,你走上來,先讓我看看。」
原來的田有祿聞言走上兩步,說道:「總管請看,屬下既沒戴面具,也沒易容,真
假一看便知。」
「你不用多說。」賈老二伸出一根指頭,在原來的田有祿臉上,從上往下,重重捺
了下去,接著瞪起兩顆鼠目,仔細瞧了一眼,突然重哼一聲,揮手就是一個巴掌,打在
他的臉上。
這一記巴掌打得不輕,原來的田有祿被打得眼冒金星,臉頰上火辣辣生痛,一手捂
著臉,心頭極感委屈,叫道:「總管,屬下哪裡惹你老生氣了?」
賈老二反手又是「啪」的一聲,打在他右頰上,哼道:「你要知道我為什麼打你
嗎?」
原來的田有祿兩頰都被打紅了,但可不敢叫屈,一面說道:「屬下不知道。」
「你很會做作。」賈老二冷笑著,回頭朝章通道:「給他鏡子,讓他自己瞧瞧!」
章通答應一聲,從身邊取出一面手掌大的鏡子,朝原來的田有祿遞了過來,冷聲道:
「拿去。」
原來的田有祿不知自己臉上怎麼了?」伸手接過鏡子,朝臉上照著看去。
這一看,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剛才被賈總管手指捺過之處,有一條較白的痕跡,
皮膚顏色顯然有著不同,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好像自己臉上真的易了容,如今被揩拭
去了一般!
這下直把原來的田有祿驚駭得不知所云,急忙叫道:「總管……」
賈老二不讓他多說,哼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原來的田有祿心裡有屈難伸,嘶聲道:「總管,屬下是真的,真正的田有祿!」
賈老二忽然笑了,說道:「你真是到死不悟,就因為你是真正的田有祿,所以該
死!」
抬手一指朝他心窩點來!
原來的田有祿哪裡想閃避得開,應指倒下。
章通忽然嬌笑一聲道:「賈總管,真有你的!」
她是柳飛絮!
辛有恆(藍如鳳)也笑了起來,說道:「賈總管這手指鹿為馬,真是唱做俱佳!」
賈老二從身邊取出化骨丹,挑著彈到田有祿身上,才聳著肩,嘻的笑道:「這二位
新來,(指扮徐錦章的汪友諒,扮田有祿的陸其琛,他們是聞天聲門下弟子)要小老兒
把他們身世來歷說上一遍,小老兒也說不清,不如就讓他們自己來說的好。」
接著又朝扮徐錦章的汪友諒,扮田有祿的陸其深兩人說道:「再就是變音術,剛才
小老兒已和兩位解說得很詳細。如今再讓兩位聽聽他們兩人的聲音,學起來就容易得多,
方纔他們說的每一句話,二位都聽清楚了?」
汪友諒、陸其深連忙抱著拳異口同聲說道:「他說的話,屬下都記住了。」
「那好!」賈老二點著頭,從懷中取出酒瓶,喝了一口,說道:「時間已晚,大家
快去休息了。」
聞天聲六個門下,除了大弟子陸其琛改扮田有祿,三弟子汪友諒改扮徐錦章,還有
二弟子崔家麒,改扮成帳房何守成,四弟子馬成龍、五弟子萬全、六弟子梁子丹,都改
扮成在書房伺候的莊丁。
這一來,雲龍山莊就等於從對方的控制中易了手,現在已經全部可以由己方控制了。
聞天聲從地室回來,剛剛睡下,房門外就起了剝喙之聲!
聞天聲披衣跨下木床,問道:「是什麼人?」
只聽賈老二輕聲道:「是小老兒。」
聞天聲一聲是賈老二的聲音,心知有事,急忙過去打開房門。
賈老二一下鑽了進來,聳聳肩道:「你老已經睡了,小老兒打擾了。」
聞天聲道:「賈總管這時候來,一定是有事了,快請坐。」
「嘻嘻!」賈老二笑著道:「馬陵先生說得一點不錯,這時候三更多了,不是急事,
小老兒怎敢來打擾你老清夢?」
「急事」這兩個字聽得聞天聲一怔,急忙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那倒不是。」賈老二慢條斯理的道:「小老兒回到房裡,發現了一張紙條。」
聞天聲道:「那是什麼紙條?」
賈老二忽然壓低聲音說道:「是上面傳下來的密令。」
「上面?」聞天聲問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這個你老暫且不用問。」賈老二神秘兮兮笑了笑,從懷中取出一個寸許長的細竹
筒,從裡面倒出一個小紙卷,說道:「你老看了就知道了。」
聞天聲打開紙團,只見寫著兩行小字:「通知徐少華、以劍換人,有藍如鳳、柳飛
絮為人質,可慫勇向白骨門索取秋水寒。」
下面蓋著一顆很小的朱紅鈴記,刻的是「司徒」二字。
聞夭聲張目道:「要咱們去向白骨門索劍?這怎麼成?」
他已經知道柳飛絮、藍如鳳已經沒事了,何況白骨門取去的只是一支秋水寒的仿製
品,自然用不著去和白骨門結怨了。
賈老二道:「嘻嘻,白骨門也沒什麼了不起,咱們怕他什麼來著?」
聞天聲道:「咱們犯得著嗎?」
「當然犯得著!」賈老二道:「少莊主本來就說過要找他們算帳去的,讓他們知道
雲龍山莊不是好欺侮的,豈不正好?」
聞天聲看了他一眼,一手撚鬚,說道:「總管的意思,咱們真的要去?」
賈老二道:「自然非去不可。」
聞天聲道:「賈總管必有高見,聞某願聞其詳。」
「小老兒還沒想到有什麼高見。」賈老二聳聳肩道:「只有一點,對方要咱們去向
白骨門索劍,其中必有企圖,咱們不妨將計就計,相機行事,至於細節,那只好臨時隨
機應變了。」
聞天聲攢攢眉道:「總管有沒有考慮到白骨門高手甚多,江湖上出名難惹,這一來,
雲龍山莊豈不樹下了強敵?」
「照說這是他們先來惹雲龍山莊的。」賈老二理直氣壯的道:「他們既然招惹咱們
在先,咱們就是招惹了他們,也是白骨門理虧在先。
嘻嘻,小老兒說過,若要雲龍山莊在江湖上揚名立萬,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找個最難
惹的人鬥鬥,白骨門自然是最理想不過的了。」
聞天聲自從知道他是黃山不醉翁的唯一門人,對他就一、直十分信任,他當然不會
真的想當雲龍山莊總管來的。
雲龍山莊總管也不是了不起的頭銜,他可能是銜不醉翁之命來協助雲龍山莊的。因
為不醉翁和徐少華的曾祖父、祖父,有著兩代交誼。
聞天聲當然聽得出來,賈老二的口氣,好像是極力主張去找白骨門索還秋水寒。
試想白骨門取去的只是一支贗品,賈老二何以要如此堅持?道理只有一個,他心裡
必然另有計較,只是沒說出來而已!
聞天聲想到這裡,心裡笑了,一面故作沉吟,說道:「賈總管認為可行,兄弟自然
不好堅持反對,不過咱們即使要去找白骨門,最好能謀定而動?」
「這有什麼好謀的?」賈老二雙手一攤,說道:「謀讓人家去謀,咱們只要隨機行
事就好了。」
聞天聲想道:「你果然早就胸有成竹了!」
一面點頭道:「好吧,明天咱們和少華商量之後,再作決定。」
「嘻嘻!」賈老二笑了笑道:「馬陵先生既然同意小老兒的建議,小老兒就得去准
備準備,也好先把人手安排安排,你老睡吧!」
轉身匆匆而去。
第二天一早,聞天聲和徐少華、史琬、丁藥師祖孫正在一起用早點的時候,賈老二
就匆匆走了進來。
他手中拿著一張字條,笑嘻嘻的說道:「少莊主,咱們又有活干了!」
史琬道:「你說什麼?」
賈老二陪著笑道:「有人向咱們下書,要咱們去向白骨門把劍要回來,再以劍易人,
才能釋放柳姑娘、藍公子。」
史琬問道:「是什麼人寫來的信?」
「不知道。」賈老二道:「信上並沒有署名。」
史琬問道:「信呢?」
賈老二道:「就在這裡。」
他把手中拿著的字條遞了過去。
史琬低頭看去,只見寫著:
「徐少莊主偉鑒:柳飛絮、藍如風兩人,現在本幫手中,閣下唯一辦法,就是去向
白骨門索回秋水寒,再以劍易人,希勿自誤。」
下面果然並無具名。
史琬看得哼了一聲道:「這還得了,這幫人覬覦秋水寒,要咱們以劍易人,那幫人
覬覦秋水寒,也要咱們以劍易人,他們把咱們雲龍山莊當成什麼人了?」
徐少華急忙從史琬手中取過紙條,送到師傅面前。
聞天聲看了一眼,心知這封信乃是賈老二寫的,一面含笑道:「少華,你看過之後,
咱們再作計較。」
徐少華看完,又傳給了丁藥師祖孫。
聞天聲道:「賈總管,你也坐下來。」
「是,是。」賈老二在下首一張木椅上坐下,伸著脖子朝史琬陪笑道:「史公子,
你話是不錯,咱們先撇開這幫人要咱們以劍易人這檔事兒不談。
單說白骨門劫持丁藥師,要咱們以劍易人,已經欺人太甚,就因為有白骨門的例子
在先、所以這幫人也依樣葫蘆,要咱們以劍易人。
始作俑者,就是白骨門,不給他們一個教訓,還以為咱們雲龍山莊好欺侮的,再說,
給白骨門一個教訓,也等於給這幫人一個教訓,看他們還敢不敢再向雲龍山莊下書,以
劍易人?」
這番話,可是打蛇打在七寸裡,正好合乎史琬的心意,聞言連連點頭道:「你說得
對,不給白骨門一個教訓,真把咱們雲龍山莊看扁了!」
丁藥師望望聞天聲,說道:「馬陵先生,老朽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聞天聲含笑道:「藥師這話就見外了,坐在這裡的人,都是自己人,有什麼該不該
的?者哥有什麼意見,只管請說。」
丁藥師道:「老朽那就直言了,據老朽所知,白骨神君白靈君年逾九旬,號稱當今
武林三大奇人之一,武功高不可測。
九大門派不敢對白骨門如何,就是因為不敢得罪白骨神君,行走江湖,就和做官一
樣,孔夫子說的不得罪於巨室,徐少莊主年事正輕,能不招惹他們,總是以不招惹為
宜。」
「丁藥師說的句句都是金玉良言,沒錯!」賈老二上身朝前微俯,說道:「但這件
事可是白渭,門先招惹我們的,再說,人家要咱們拿秋水寒去換柳姑娘、藍公子,咱們
總得先把劍要回來才成。」
他忽然裂嘴笑了笑,又道:「既然理屈在彼,小老兒保證白靈君不會出面的,只要
白老兒不出面,咱們就用不著擔心,嘻嘻,招惹招惹又有何妨?」
接著又道:「丁藥師只管放心,這件事兒,雖是小老兒出的主意,聞三老爺昨晚就
同意了,小老兒一清早已經調派兵馬,全安排好了,只等著起程。
丁藥師若是不放心的話,最好請令祖孫也一起去,你老的名義,就是當咱們軍醫,
不知你老意下如何?」
丁藥師心中暗道:「馬陵先生也是老江湖了,難道會不知道白骨門聲勢浩大,憑這
幾個人,敢去招惹白骨門,那是十分之一的勝算上沒有。但自己這條老命是人家用秋水
寒換來的,賈總管說出口來了,自己能不去嗎?」
一念及此,立即抬目說道:「賈總管認為老朽祖孫可以隨行,老朽自極願意。」
「那就好!」賈老二聳聳肩笑道:「等大家用過早點,咱們就可以起程了。」
史琬道:「賈總管,你人手如何安排的?」
賈老二道:「這裡交給徐錦章全權處理,咱們一行人的名單是聞三老爺當主帥、小
老兒的軍師、丁藥師的軍醫、丁姑娘的助理。
少莊主擔任先鋒、你史公子擔任副先鋒、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壬老十隨行,
就是這樣了。」
史琬道:「你當軍師?那真是狗頭軍師!哦,對了,咱們既是行軍,就得有軍令,
對不?」
賈老二連連點頭道:「是,是。」
「那好!」史琬又道:「軍中不准喝酒,喝酒就是觸犯軍令……」
「我的小姑奶奶,你別為難小老兒了。」賈老二連連拱手道:「小老兒一天十二個
時辰,只要有一個時辰沒喝酒,全身就洩了氣,坐在馬上就會一個倒栽蔥跌下來,還能
指揮大軍,殺敵致果?
嘻嘻,老實說,這一場要建大功、立大業,就得叫人多抬幾罈酒同行,小老兒一個
人就可以以一勝十,十勝百……」
「好了,好了,少煩!」史琬不耐的道:「你不嫌話多?」
「嘻嘻!禮多人不怪,話多人不煩。」賈老二聳聳肩,笑嘻嘻的道:「你嫌小老兒
話多,小老兒這就出去,在外面等。」
說完,顛著足尖,往外就走。
聞天聲朝丁藥師含笑道:「丁老哥,這位賈總管雖然話多,但大事不糊塗,兄弟相
信他不至於出漏子。」
丁藥師心中暗道:「這點人手,找上白骨門去,還會不出漏子?」但這活他不好說
出口來,一面說道:「賈總管既然都準備好了,咱們那就走吧!」
一行人由聞天聲為首,走出大門,只見徐錦章、胡老四、余老六、王天榮、壬貴五
人已在門口等著,幾名莊丁也早就牽著馬匹伺候。
徐少華不見賈老二,忍不住問道:「賈總管呢?」
徐錦章道:「賈總管臨時想起忘記了一件東西,又匆匆回進去了。」
徐少華笑道:「他大概忘記裝酒了。」
史琬哼道:「酒鬼還會忘記裝酒?」
話聲甫落,突聽賈老二已在身後嘻的笑道:「史公子真是聰明,小老兒有什麼事,
都瞞不過你。」
史琬嚇了一跳,氣道:「好哇,你躲在我身後嚇我!」
「沒有,沒有!」賈老二道:「小老兒看大伙等著,心裡一急,只是走得快了些,
不是故意的。」
胡老四走過來,拱著手問道:「屬下要向總管請示,咱們要去哪裡?」
賈總管仰首向夭,翻著一雙鼠目。說道:「取道河南。」
胡老四搔搔頭皮,說道:「不知總管要走哪一條路?」
柳飛絮隨口說道:「經夏邑、商邱、開封、鄭州,到記水渡河。」
王天榮問道:「咱們目的地呢?」
賈老二瞪了他一眼道:「停下來就到了,你們還怕不知道嗎?」
王天榮不敢再說,口中連應了兩聲「是」。
賈老二一揮手道:「大家可以上馬了。」
析城山在山西陽城縣西南,河南濟源縣西北,正好呈三角狀。因為山峰四面如城,
高大而峻,故名。
白骨門白骨神宮就在析城山月華峰下,覆蓋極廣,碧瓦紅牆,偉峨莊嚴,卻被武林
中人視若魔宮。
白靈君人稱白骨神君,年逾九旬、功參造化,武林中把他列入三大奇人之一,早在
三十年前,就已不問世事。
白靈君有三個兒子,長子白元規、次子元輝、三子元浩,共掌白骨神宮,號稱白骨
三英。
白骨門弟子,都是白家子侄,總管白元亮,是白靈君的侄子。為人足智多謀,武功
也得白靈君的親授。白少游是白元規的獨子。
門下弟子多達三百餘人,當代武林,除了少林、武當、丐幫之外,聲勢之盛,幾乎
凌駕其他門派之上,這也是各大門派不願和他們構怨的主因。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13:58
第41章
這天午牌時光,聞天聲、徐少華、賈總管、丁藥師祖孫、賈老二、胡老四、余老六、
王天榮、壬貴,十騎剛趕到析城山下。
胡老四不禁一呆,說道:「總管,咱們是到析城山來的嗎?」
賈老二騎在馬上,得意的道:「析城山不能來嗎?」
胡老四道:「這個……」
賈老二道:「咱們不但要到析城山,還要上月華峰去,你不用多問,只管帶路。」
胡老四聽得臉色大變,怵然道:「總管,月華峰是白骨門的禁地。」
「我知道。」賈老二道:「小老兒江湖跑了幾十年,還會不知道嗎?嘻嘻,老實告
訴你,咱們就是來向白骨門索還秋水寒的。」
「我的天!」余老六臉有怖色,說道:「總管,你老一定知道,白骨門三百弟子,
個個劍術精湛,不可輕敵,當今各大門派……」
賈老二沒等他說完,就嘻嘻一笑道:「你們兩個把咱們領到月華峰去,就是大功一
件。」
胡老四正待開口,突聽有人在耳邊細聲說道:「你們不是認識路嗎?只要乖乖的,
自然有你們好處!」
這是賈老二的聲音!
胡老四心頭不由咚的一跳!
就在此時,只見兩個年輕樵子,肩負一捆山薪迎面而過,朝西首一條小徑行去。
賈老二馬鞭一指,叫道:「胡老四,你還不走在前面領路?」
胡老四苦著臉道:「總管,屬下真的不知道月華峰在哪裡……」
賈老二馬鞭一揮,說道:「前面不是有兩個人替咱們引路嗎,你只要跟他們走就好
了。」
史琬道:「他們就是白骨門的人嗎?」
賈老二聳聳肩道:「那倒不是,不過據小老兒所知,月華峰在西,這兩個樵子正好
往西行去,豈不是正好給咱們領路,連問都不用問了。」
幾句話的工夫,前面兩個樵子已轉過山腳,就看不到了。
賈老二道:「你們還不快追上去,找不到人,小老兒就唯你們兩個是問。」
胡老四、余老六不敢怠慢,慌忙一領韁繩,縱馬迫了上去。一行人就緊跟著胡、余
兩人馬後趕去。
等轉過山腳,但見叢林如列,荒草及膝,哪裡還有兩個樵子的影子?
賈老二叫道:「喂,胡老四,你們怎麼攪的,還不快些追上去?」
胡老四、余老六無可奈何,只得繼續策馬前行。
這樣走了一頓飯的工夫,前面已有一,座插天峻峰,排雲矗立。估計至少還有二三
十里光景,才能抵達嶺下。
但就在大家策馬奔行之間,突見林問閃出七八個樵子,獵夫打扮的青年,其中兩個
正是方才山前遇見的樵子。
各人手中持著刀斧弓矛,攔在前面路口,喊道:「諸位請停步。」
胡老四一馬當前,首先衝到這八人面前,在馬上拱拱手道:「你們八位攔住咱們去
路,不知有何見教?」
八人中領頭的一個獵夫裝束,身穿皮衣的青年,他冷冷的喝道:「這是什麼地方,
你們知道嗎?」
胡老四忙道:「在下不知道。」
皮衣青年哼道:「你們不知道,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胡老四問道:「請問小哥,不知這是什麼地方?」
皮衣青年人冷冷的道:「住馬坡,不論何人,到了此地,就得站住,不得再前進
了。」
賈老二一提馬韁,走上兩步,哈了一聲道:「諸位小哥,你們知道咱們是什麼人
嗎?」
皮衣青年道:「咱們用不著知道你們是誰,你們只要在這裡回頭就行。」
「那怎麼行?」賈老二聳聳肩道:「咱們要去月華峰,離這裡還遠著哩!」
皮衣青年神色微動,問道:「你們到月華峰去作甚?」
「嘻嘻!」賈老二聳肩裂嘴,笑了笑道:「你們用不著知道咱們到月華峰去作甚,
你們只要讓開就行。」
這一口氣,完全和皮衣青年方才說的一樣。
皮衣青年勃然變色道:「你們這是找死!」
「找死的是你」史琬一領韁繩越過賈老二,一下衝到皮衣青年前面,喝道:「不長
眼睛的東西,你敢如此對咱們說話?」
揮手一鞭朝皮衣青年迎面抽去。
那皮衣青年一身武功也極為了得,急忙一扭身向左閃出。
但他怎知史琬出手比他還快,「啪」的一聲,馬鞭一下抽在他右肩之上,把他肩頭
皮衣抽破了一條裂縫。
皮衣青年一驚,厲聲道:「好小子,你……」
話聲還未出口,背上又是「啪」的一聲,被馬鞭抽中。
皮衣青年又怒又急,唰的從身上取下一支三稜槍,厲喝道:「小子……」
他只說了兩個字,膝蓋上又被鞭子抽中,痛得他「哇」的一聲叫了出來,雙手迅快
接起槍桿,抖手之間,挑起斗大一個槍花,朝史琬胸前推來。
史琬怒喝一聲:「該死的東西!」
手中長鞭一緊,唰唰唰唰,登時鞭影如雨,朝對方四面八方飄灑過去。
這一陣長鞭揮舞得迅如掣電,疾若雷霆,她騎在馬上,只須隨時帶轉馬頭,任你躲
閃得再快,也躲閃不開。
手法變化奇詭,鞭勢綿密凌厲,看得賈老二忍不住拍起手來!
皮衣青年一身武功,原也不弱,碰上史琬,真是棋高一著,縛手縛腳,任你槍法如
何純熟,招式善於運用,對史琬的長鞭,竟然一點也用不上。
自己槍招,只要一出手,就立被破解無遺,但自己對他的鞭法,卻茫無頭緒,就是
想招架也架不住。
在這種情況之下,他自然大吃其虧,鞭影掠過,不是衣破,就是肉爛,不過盞茶工
夫,已是狼狽不堪!
皮衣青年急怒交迸,口中一聲大喝,奮身躍起,長槍連展,劃起車輪般一團銀光,
凌空朝史琬當頭撲罩下來。
史琬口噙冷笑,抬目注視,直等皮衣青年快到頭頂三尺光景,才右腕一振,馬鞭朝
上圈起,一下纏住對方右腿踝。
再往外一抖,把皮衣青年連槍帶人呼的一聲,直摔出一丈開外。
皮衣青年也極為了得,一下落到地上,一言不發,右臂揚處,把一支長槍當作標槍
般朝史琬當胸激射過來。
史琬冷笑一聲,長鞭一圈,又把他長槍順勢一抖一送,飛出三丈開外。
其餘七人早已躍躍欲試,此時一見皮衣青年不但人被摔出,連兵刃都已脫手,自然
激起公憤!
不約而同吆喝一聲揮起刀斧,搶攻而上。
王天榮、壬貴、胡老四、余老六也一起掣出刀來。
賈者二雙手連搖,嘻的笑道:「大家快快住手,不可傷了和氣。」
王天榮等四人聽到賈老二出聲制止,自然立即斂手後退。對方七八人掄動刀斧攻上
來的人,居然也聞聲住手。
原來賈老二在雙手連搖之際,已經暗中彈出七顆細小石子,把他們全制住了。
只有為首皮衣青年僅是被史琬摔出一丈之外,未被制住,眼看賈老二要大家住手,
七個師弟果然一齊住手。
他並未看清他們全被制住穴道,心頭一怒,忍不住大聲喝道:「師弟們還和他們客
氣什麼?大家一起上!」
賈老二點著頭道:「是不用客氣,嘻嘻!」
突聽一個蒼勁聲音從林中傳了出來:「徒兒不得魯莽。」
另一個低沉聲音沉哼一聲道:「何方高人,到了住馬坡。」
隨著話聲,嘶嘶兩聲輕響,在皮衣青年面前,已經多了一瘦一胖兩個老人。
瘦的一個中等身材,穿著一套藍布衣挎,腰束草繩,插一把大斧,腳上穿一雙草鞋,
右手拿一支毛竹扁擔。
胖的一個腰圍虎皮,右手拄一支五尺長標槍,兩人都有七十左右年紀。
丁藥師驟睹兩人,心頭暗暗攢眉,急忙靠近聞天聲,低低的道:「這兩人很可能就
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樵獵二叟了。」
賈老二慌忙爬下馬鞍,拱著手,嘻的笑道:「不高,不高,咱們是雲龍山莊來的,
二位老哥原來是這八位小哥的師傅,小老兒久仰得很!」
中等身材的樵叟哼道:
「你知道咱們兄弟是什麼人嗎?」
「不知道。」賈老二傻著眼道:
「二位不是他們小哥的師傅嗎?」
腰圍虎皮的獵叟哼道:
「諸位之中,是哪一位使了一手『米粒打穴』?教訓了劣徒,請出來讓老朽瞧瞧。」
「你老看錯了!」賈老二又笑了起來,聳聳肩道:
「嘻嘻,那是咱們少莊主彈麻雀玩的,哪是什麼『米粒打穴』?」
獵叟目光如炬,沉聲道:
「誰是你們少莊主?」
賈老二這下精神一振,口沫橫飛的道:
「咱們少莊主就是徐州雲龍山莊的徐少莊主,小老兒是雲龍山莊的總管賈老二,二
位老哥有事,就和小老兒說也是一樣。」
獵叟沉哼道:
「老朽是問什麼人制住咱們徒兒的?」
賈老二搔搔頭皮,回頭看看徐少華一眼,才為難的道:
「會彈麻雀的,那只有咱們少莊主了。」
他這一回頭,徐少華就聽到耳邊響起賈老二「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
「咱們要去月華峰,必須先過他們兩個老傢伙這一關,你小心點足夠應付了。」
樵叟問道:
「你們少莊主是哪一位?」
徐少華聽了賈老二的話,不假思索,應聲在馬上抱拳道,「在下就是徐少華。」他
飛身落地,不待兩人開口。續道:
「在下等人,原是路過此地,並無傷人之意,八位令高徒卻攔阻路上……」
在他說話之時,大家也紛紛下馬,站在一起。
「不用解釋。」樵叟擺著手道:
「是你制住他們的?」
「哪有制住他們?」賈老二搶著大聲道:
「八位令高徒不是好好的站在那裡?幾時制住他們穴道了?」
他在說話之時,又偷偷彈出七顆細小的石子,把原來制住他們穴道的小石子撞開,
穴道也自然解了。
七人同時恭敬的行了一禮,說道:
「弟子叩見二位師尊。」
獵叟並沒理他們,只是仰天沉笑一聲道:
「少莊主果然高明,老朽幾個不成材的徒弟,多承教訓,打了小的,老的就不能不
出場,對不?來,來,你讓老朽瞧瞧,到底有多少能耐?」
徐少華劍眉一挑,冷然道:
「老丈要和在下動手,在下自當奉陪,但老丈二位可知令高徒無故攔阻在下等人去
路……」
「既要動手,就不用再說什麼理由了。」獵叟把手中標槍往地上一頓,拍拍手掌,
問道:
「徐少莊主要使用兵刃呢,還是施展拳掌?」
徐少華心中暗自忖道:
「這兩個老人當真不可理喻!」
當即抱抱拳道:
「在下悉聽老丈尊便。」
獵叟瞪著兩顆精光熠熠的虎眼,洪笑道:
「徐少莊主倒是自信得很!」
「在下並非自信。」徐少華淡淡一笑,從容說道:
「老丈堅欲賜教,在下能不奉陪嗎?」
「好!」獵叟點著頭道:
「咱們那就試試拳掌好了。」
徐少華一抱拳道:
「老丈可以賜教了。」
他不但沒脫長袍,連門戶也沒立,只是隨便的站著。
獵叟虎目一瞪,怪笑道:
「好,好,老朽那就先出手了。」
喝聲甫落,右手抬處,呼的一聲朝徐少華迎面直劈過來。
要知江湖武林,首重禮數,雙方動手,必先擺出自己這一門派的起手式。
一來是防遇上不認識的同門,動起手。二來是為了尊重對方,先讓對方知道自己是
哪一門派的人,而且各門派的起手式,都有拱手為禮的式樣。
如今他眼看徐少華沒亮門戶,只是拱著手說請,豈不是藐視了他?心頭這一怒惱,
出手這一掌的力道,自然也加重了。
徐少華依然凜立不動,直等對方掌風湧到離自己三尺光景,才輕輕側身,讓開掌風,
左手隨著側身之際,橫向獵叟推出。
這一手使得極為漂亮,不但獵叟的掌風像決堤般瀉出,反乘他門戶空虛,左手反擊
過去。
要知獵叟武功何等精純,要從他掌下閃避得開去,已是十分難得之事,更何況他只
側了下肩?就使獵叟出手第一掌落空,左手還及時反擊過去。
獵叟幾乎不相信這年輕人能夠不移步換位,就避得開自己的一掌,虎目圓睜,大笑
道:
「好,好!」
身形隨著側轉,右手一招,居然把業已瀉出去的掌風帶轉過來,朝徐少華橫掃而來!
一道如濤掌風,宛若游龍驀然回首,張牙舞爪的撲來。
這下正好遇上徐少華向左推出掌風,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雙方內勁驟接,響起
篷然一聲大震!
徐少華像被人推了一把,身不由己的往後退出一步,獵叟卻穩立不動。
聞天聲看得一驚,急忙問道:
「少華,你沒什麼吧?」
賈老二不待徐少華回答,搶著道:
「你老放心,少莊主這一掌只是隨手發的,一點也不會有什麼。」
但獵叟一張又胖又黑的臉上,可變了色!
他自己心裡明白,方才出手一掌,因暗中怒惱徐少華沒亮門戶,心存藐視,出手就
加重力道。
後來掌勢落空,他招手帶轉,自然又增加了幾分掌力,老實說,這一掌上,幾乎已
含蘊了七八成力道。
這年輕人居然只以左手推出,就接了下去,這份功力,豈不和自己僅在伯仲之間?
他睜大虎目,幾乎不敢相信,這年輕人就算打從娘胎裡就練功,也只有屈指可數的
短短一二十年,哪能和自己數十年勤修苦練相拮抗?
心念轉動,口中不覺發出一聲震懾人心的哈哈大笑,點頭道:
「年輕人,你再接老夫幾掌試試!」
右手疾發,朝前劈出一掌。
這一掌,他自然凝聚了十成力道,掌勢甫出,就有一道令人窒息的掌風,帶著漫天
嘯聲,像浪濤般衝撞過來!
徐少華微笑道:
「接你老丈幾掌又有何妨?」
這回他在說話之時,早已運起全身功力,右掌一翻,當胸推出。
他練的是崑崙派「大清心法」,道家清虛無為,掌勢推出,不帶絲毫風聲,好像只
是隨手作勢,毫不用力。
這和對方這一記強勁掌風,凌厲勢道,簡直不能相比!
獵叟右掌甫發,當胸左手又緊接著劈出,左手掌勢劈出,右手一縮,又緊接著往前
推出。
雙手互劈,快得如同閃電,普通人幾乎無法看得清。
徐少華目注對方,眼看他雙手互易,一連劈出三掌,掌勢一掌強過一掌,自然不敢
怠慢。
同樣在右手推出之後,左手相繼推出,右手再發,推出第三掌。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雙方動作卻快得有如迅雷掣電,但聽兩人之間,爆出急如擂
鼓的三聲篷篷大響?
兩人之間也同時像捲起了一陣龍捲風,勁氣如潮,向四外湧出,這一剎那,簡直風
雲丕變,天地失色!
徐少華青衫飄忽,依然凜立原地,神態從容,臉上還含著微笑。
獵叟和他每接一掌,就被震得後退一步,一連三掌,就被震退了三步之多!
這是他幾十年來從未有過的事,心頭這份驚駭,簡直不可言喻,抬目望著徐少華,
幾乎就像做夢似的!
過了半晌,才徐徐吁了口氣,抱拳說道:
「罷了,英雄出少年,想不到老夫會敗在你年僅弱冠的徐少莊主掌下,可見老夫學
藝不精,夫復何言?」
徐少華連忙拱手還禮道:
「老丈太謙了,其實……」
獵叟沒待他說下去,立即正容道:
「武術一道,淵博如海,老朽所學,不過滄海一勺,勝就是勝,敗就是敗,何用韙
言?徐少莊主功力,勝過老朽甚多,老朽敗得口服心服,你不用再說了。」
一面回頭朝樵叟道:
「何兄武功和兄弟只在伯仲之間,兄弟功力不如徐少莊主,依兄弟之見,何兄也不
用再出手了。」
此老心胸坦蕩,不失成名人物的風度。
樵叟乾笑一聲道:
「簡兄說得極是,只是咱們練了一生武,難得遇上像徐少莊主這樣一個年輕高手,
簡兄已經動過手了,所謂見獵心喜,兄弟豈能平白錯過,失之交臂?」
接著抬目朝徐少華道:
「徐少莊主,老夫也想討教幾招,不知意下如何?」
徐少華拱手道:
「老丈既要賜教,在下自當奉陪。」
「哈哈!」樵叟仰夭長笑一聲,回首道:
「簡兄且請作壁上觀,看兄弟的了。」
接著掂了掂手中毛竹扁擔,朝徐少華說道:
「老夫山野之人,使的也只是一些莊稼器具,徐少莊主請亮劍吧!」
徐少華聽他這樣說了,只得從身邊抽出長劍,抱劍拱手,說道:
「老丈請。」
樵叟看了他一眼,頷首道:
「老夫除了這支扁擔,還有一把砍柴斧,徐少莊主可得小心!」
徐少華含笑道:
「老丈只管請施展好了。」
樵叟手中扁擔往上一翹,就漾起一排十來支扁擔影子,口中喝道:
「徐少莊主接招!」
喝聲出口,抖手朝前送出。
他鑒於獵叟敗在徐少華掌下,這次出手自然十分慎重。
這一抖手,扁擔影子就由一而二,由二而四,由四而八,雖說朝前攻出,但幻起的
一片杖影,卻從四面八方攻來。
第一招上,就使人真幻莫辨,杖風呼嘯,八支扁擔同樣凌厲,指向徐少華身前八處
大穴。
徐少華長劍起處,使了一招「八方風雨」,劍光紛披,登時響起八聲,『啪」「啪」
大響,把對方一片扁擔影子一起架開。
心中暗道:
「自己還以為對方七支幻影,只有一支才是扁擔,原來他這八支扁擔影子,全是真
實不虛,可見對方手法何等快速了!」
樵叟被他一記「八方風雨」把自己扁擔悉數封出,心中也暗暗忖道:
「看來這小子劍法並無出奇之處,只是內力相當深厚而已!」
要知江湖上原有一句轍兒,叫做高人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樵叟成名數十年,閱歷
何等豐富。
徐少華服了癸靈、離火二丹,又經乙老人家注入二十年功力,練成崑崙派玄門正宗
的「太清心法」,內功之高,足可與當代一流高手並列。
但他使出來的劍法,卻只是淮揚派的劍法而已,這一點,自然瞞不過樵叟的眼睛。
樵叟口中嘿了一聲,手中扁擔突然一緊,把一支扁擔使得宛如蛟龍出水,上下翻騰,
左右搖擺,重重杖影,像天羅地網般朝徐少華罩來。
徐少華奮起全力,施展劍法,同樣劍影流動,布成了密如藩籬的劍光,把對方攻勢
摒諸門外。
他從小練劍,對淮揚派劍法雖然練得十分純熟,但淮揚派劍法,並無精奧之處,對
普通江湖上人,還能應付裕如。
面對樵叟這樣的高手,就感到捉襟見時,無法支應。
好在他練成「太清心法」,隨手發劍,都有真氣從劍上迸發,縱有破綻,也可以彌
補得過去。
是以樵叟一支扁擔雖使得出神入化,明明覷到徐少華的空隙,要想乘隙攻人,卻每
次都被徐少華劍上佈滿的「太清真氣」震彈回去。
這一點徐少華卻一直茫無所覺,只感到對方扁擔攻勢,愈來愈繁,一道接一道的杖
影來去如電!
自己竭盡全力也只能勉強封架得住,心頭不禁漸漸焦的起來!
其實樵叟心裡比他更焦急,他早已看出這年輕人的劍法並不高明,自己早可勝他,
卻兀自破不進去。
不覺左手一探,從腰間抽出一柄板斧,口中沉笑一聲道:
「徐少莊主小心了!」
左手揚處,板斧劃起一道半月形的精光,從重重扁擔影中揮八。
徐少華對付他一支扁擔,已是十分支拙,如今對方又加上了一柄板斧,攻勢自然更
見凌厲,壓力也就更加重了。
僅憑一支長劍,幾乎已接不下來!
聞天聲眼看徐少華屈居劣勢,雙眉微蹙,還沒出聲!
史琬叫道:
「聞前輩,我去幫大哥。」
賈老二連忙搖手道:
「不可,不可,小老兒說過少莊主足可應付,就能應付得了,你史公子千萬不可出
手,只管看著就是了。」
史琬瞪了他一眼,哼道:
「你知道什麼,你沒看到大哥已經接應不暇了?再遲……」
「再遲一點,少莊主就會轉敗為勝。」賈老二笑嘻嘻的伸了伸脖子,壓低聲音說道:
「少莊主還有一記絕活沒使出來呢,只怕他已經忘記了,只要小老兒給他提上一聲,
管教這瘦老小子非認輸不可!」
史琬道:
「那你為什麼不快些提醒大哥呢?」
「嘻嘻!」賈老二聳聳肩,低笑道:
「少莊主臨敵經驗不足,天底下還有比樵叟這瘦老小子再好的對手嗎?讓他給少莊
主喂喂招,也可以多吸收一點臨場經驗不好嗎?」
在他們說話之時,徐少華以一支長劍,力敵對方一支扁擔、一柄板斧,幾乎已陷入
艱苦守勢,除了記記硬接,也僅能勉強封架。
就在此時,只聽耳邊響起一聲「嘻」的輕笑,賈老二細如蚊子的聲音說道:
「少莊主怎麼忘了『改弦易轍』?」
「改弦易轍」,正是乙老人家傳給他的一招「崑崙劍法」。
徐少華雖然把口訣背誦得滾瓜爛熟,但每次練習之時,始終得不到要領,無法練得
得心應手。
像這樣半生不熟的劍招,和普通高手過招,尚且毫無把握,面對樵叟這樣的高手,
豈敢貿然使出來?
這就是他遲遲不敢施展的原因,此時給賈老二這一說,心中不禁有些活動,暗道:
「自己練習這一招劍法的時候,也曾問過賈老二,他只說:這要自己慢慢的去體會,
旁人也無法說得出來。
他明明知道自己對這招劍法,練得不得要領,此刻忽然要自己施展這招劍法,其中
必有緣故,自己不就聽他的話,使出來試試!
要知任何人對一招尚未練熟的劍法,絕不敢在面對極強高手搶攻之下,貿然使出。
這是因為徐少華知道賈老二的來歷,深信他說的話絕不會錯,才動了姑且一試的決
心。
心念轉動,先在心中默默的把劍招口訣背誦了一遍,長劍忽然一撤,腳下跟著後退
了一步。
正身沉氣,劍豎當胸,劍尖緩緩向前直指。
他這一撤劍,全身幾乎都暴露在對方扁、斧搶攻之下!
樵叟看他忽然後退,豎劍當胸,心中暗暗覺得奇怪,但他究是成名多年的高手,忍
不住凝目看去。
這一看,給他看出端倪來了!
這年輕人撤劍後退,摒棄了他方才施展的一套劍法,擺出這一式來,竟然是一記無
懈可擊的劍招。
雖然對方只是靜立不動,但自己從任何一個角度攻去,都可能遭到他的反擊!
以他的經驗,所能看到的「端倪」,也只是如此而已,根本識不得徐少華這一式的
名稱,甚至也從沒聽人說過!
樵叟縱然看出「端倪」,但是還是不相信對方這一式劍法會有什麼威力,他自然非
出手試試不可!
心中想著,不覺大笑一聲道:
「少莊主不出手,老夫可要出手了!」
喝聲出口,扁擔一抖,漾起一串杖影朝徐少華身前點去。
他究是成名高手,對徐少華這一式劍招,雖已看出「端倪」,只是存疑而已,因此
這一記扁擔,也僅系試探性質。
徐少華聽了賈老二的話,使出這一式並不熟練的劍招——「改弦易轍」,原也只是
相信賈老二說的決不會錯。
心中可毫無把握,是以也十分緊張,心裡不住的背誦著口訣,看看是不是可以用得
上哪一句?
此刻眼看樵叟一記扁擔直送過來,他腦中靈光忽然一動,右手居然毫不思索的輕輕
一轉!
豎立胸前的長劍,只是朝前圈動了一下,看去並無多大變化,但樵叟扁擔恰似自己
送上來的!
只聽一陣輕快的嚓嚓輕響,就像利刃削甘蔗一般,轉瞬之間,扁擔就被削斷了七八
截,紛紛墮落地上。
其實樵叟扁擔送出,就已感到不對,因為徐少華豎立的長劍朝前一轉,他就發現自
己遞出去的扁擔完全被對方劍勢圈住!
要待後撤都已不及,心頭大吃一驚,急忙吸氣後退,等他退出五尺,一支扁擔已經
被削斷了七八截,剩下的幾乎只有三分之一!
這一下,當真使他驚訝得不知所云!
這年輕人使出來的這招劍法,他活了七十多歲,不但沒有見識過,甚至連聽也沒聽
人說過。
就是以剛才被削斷扁擔的一瞬間來說,他也僅僅感到不對而已,連對方如何削斷自
己扁擔,根本都沒看清楚。
徐少華也沒弄清楚,他只輕輕轉動了下長劍,居然把樵叟攻來的一招破去,甚至還
把人家扁擔削斷了七八截。
等到發覺,趕忙收勢,長劍貼時,抱抱拳道:
「老丈請恕在下收手不及,以致把老丈扁擔削斷了。」
樵叟怔在那裡,直等徐少華發言,他才如夢初醒,擲去半支扁擔,老臉郝然,拱拱
手道:
「徐少莊主精通劍術,老夫佩服之至。」
獵叟大笑道:
「何兄現在明白了?」
樵叟道:
「看來咱們當真不管用了!」
獵叟道:
「那就走吧!」
樵叟點點頭,兩人雙足一頓,飛身而起!
賈老二聳著肩道:
「二位老哥好走,小老兒不送了!」
樵、獵二叟一走,他們幾個門下自然也立即紛紛後退,走得一個不剩。
賈老二得意的晃著腦袋,嘻嘻笑道:
「聞三老爺,怎麼樣,小老兒沒料錯吧?」
丁藥師心中暗道:
「徐少莊主輕輕年紀,居然能一舉擊退久負盛名的樵、獵二叟,顯然另有名師指點,
再看馬陵先生對賈總管的信任,出於常情,莫非徐少莊主是跟賈總管學的藝?」
只聽賈老二催道:
「好了,住馬坡已經住過了,大家快請上馬了。」
大家各自上馬,仍由胡老四、余老六兩騎走在前面開路。
這一路上,就沒有再遇上攔截的人,也許這是因為樵、獵二叟都沒把徐少華一行人
攔截得下來,試問還有誰能高得過樵獵二叟?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14:44
第42章
二三十里路,很快就到達了。
巍峨的月華峰,就在眼前,一座六角形瓦覆蓋的亭子,就矗立在山麓間,它是白骨
門接待賓客的「迎賓亭」!
你別小覷月華峰山麓,這座小小的六角亭子!
自從白靈君選定以析城月華峰作為白骨門的場地之後,近八十年來,沒有一個武林
中人曾踏上這裡一步。
亭雖號稱「迎賓」;但試問有誰吃了熊心豹膽,敢闖上月華峰來?
因此聞天聲、徐少華這一行九騎,來至「迎賓亭」前,連樹上的小鳥都覺得有些奇
怪!
迎賓亭裡,早已坐著一個白衣文士,只有一個人,他似是早就知道徐少華一行人會
來,坐在亭裡恭候大駕!
聞天聲、徐少華等人來至山前,距「迎賓亭」還有數丈來遠,他已經站起身迎了出
來!
他,正是前去雲龍山莊送信,和九里山前以丁藥師易劍的青衫中年人,只是今天改
穿了一身白衣而已!
白骨門的人,一向都是穿白衣的,現在就得改稱他為白衫中年人了。
白衫中年人沒待一行人馳近,早就拱著手,含笑道:
「風聞徐少莊主遠來荒山,在下已經恭候多時了。」
賈老二一提馬韁,趕在胡老四、余老六兩騎前面,在馬上拱手答禮道:
「朋友換了一身行頭,小老兒差點認不得了,你老哥真是白骨門的人?」
在說話之時,馬匹已經停住,他又急匆匆的從馬鞍上爬了下來。
這時聞天聲、徐少華等人也相繼停住,紛紛翻身下馬。
白衫中年人看了後面幾人一眼,又抱抱拳道:
「兄弟白元亮,吞為敝門總管。」
人家到了白骨門,他不得不亮出萬兒來。
賈老二聽他是白骨門的總管,不覺喜形於色,咧開大嘴,嘻的笑出聲來,伸過手去,
重重的在白元亮肩頭拍了一下。
笑道:
「這就難怪,小老兒第一次和你老弟見面,就覺得挺投緣,嘻嘻,咱們原來還是同
行,這就是老弟兄了!」
接著又在他肩頭拍了兩下。
白元亮身為白骨門總管,一身武功自極了得,眼看賈老二伸手拍來,他不明賈老二
意圖,自然要待閃避。
但卻明明看到了,就是閃避不開,而且還接二連三的被人家在肩頭拍了三下,稍作
運氣,才知賈老二並無惡意!
「同行?自己和他是什麼同行?」白元亮一沉思,才會過意來,原來他是雲龍山莊
的總管,自己曾說是白骨門的總管!
「同行」者?同是干總管的意思,難怪他要熱絡的拍自己肩膀了。
白元亮笑了笑道:
「賈總管真是性情中人。」
「哪裡,哪裡?」賈老二急忙拉著白元亮轉過身,朝聞天聲、徐少華介紹道:
「聞三老爺、少莊主,這位白元亮老弟,乃是白骨門的總管,嘻嘻,咱們還是同行
呢!」
白元亮連忙拱手道:
「馬陵先生大名,在下久仰得很。」
聞天聲和徐少華一齊朝白元亮拱手為禮。
賈老二指著史琬說道:
「這位史公子是少莊主的結義兄弟,這位丁藥師,小老兒不用再介紹了,這位是丁
藥師的令孫女鳳仙姑娘。」
接著又指指胡老四等四人說道:
「他們是小老兒手下四個管事,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王老十。」
王天榮已經知道賈老二的真正身份,(賈老二曾揭下面具給他們看過)因此叫他王
老人,他也絲毫不敢再生氣了。
白元亮被他拖著介紹這個,介紹那個,只得敷衍了一陣,才朝徐少華含笑道:
「徐少莊主惠臨荒山,倒是大出在下意料之外的事,徐少莊主不來,在下也要遠上
雲龍山莊去找徐少莊主呢!」
「這麼說真是朽極了!」賈老二又搶著說道:
「莫非白老弟要去送還秋水寒不成?」
「一點不錯!」白元亮臉上似笑非笑的道:
「徐少莊主那柄秋水寒咱們留著無用……」
「好極!」賈老二沒等他說完,又搶著道:
「你們白骨門果然識得大體,人家學著你們白骨門,也給咱們來個以劍易人。
這回失蹤的可是咱們聞三老爺的義女和少莊主的一個結義兄弟,咱們此行,就是要
向貴門討個人情,把秋水寒惠予賜還,咱們才能以劍易人。
否則秋水寒只有一柄,要咱們拿什麼去換人?這樣就好,白老弟,把劍拿出來,咱
們就不用再求見貴掌門人白靈君了。」
白靈君,是四十年前的稱號,如今,白骨門的人都尊稱「神君」,賈老二這句「白
靈君」,就犯了白骨門的忌諱!
白元亮不覺臉色為之一變,冷笑一聲道:
「賈總管,你到了月華峰,說話最好小心一點!」
賈老二霎著一雙鼠目,望著白元亮,噫了一聲道:
「白老弟,小老兒說話幾時不小心了?」
白元亮這回沒心理他,朝徐少華冷冷的道:
「徐少莊主,當日答應以劍易人,白某相信徐少莊主為人,率先釋放丁藥師,怎知
徐少莊主竟然以一支贗品搪塞在下,在下一時不察……」
「白老弟,你簡直胡說八道!」賈老二沒待他說完,又搶著說道:
「那晚少莊主交給你的,明明是如假包換的真正的秋水寒,哪會是什麼贗品?
哦,原來你們白骨門存心不良,看咱們少莊主上門來索劍,就故意說咱們給你的是
一支贗品。
你們大概假造了一支秋水寒,還故意倒打一釘鈀,存心把真的干沒,那可辦不到,
咱們還有兩個失蹤的人,要拿劍去換回來呢!」
他一氣之下,說話就像流水一般,大肆咆哮。
徐少華因有賈老二開口了,也就由他去說。
白元亮沉著臉,哼道:
「賈老二,在下和徐少莊主說話,你最好少開口。」
賈老二聽得鼠目一瞪,也重重的哼了一聲道:
「白元亮,你給小老兒聽清楚了,你不過是白骨門的一個總管,論身份,你和小老
兒雲龍山莊總管是相等的。
所以你只配和小老兒說話,所以你說的話,也都是由小老兒來回答你,你要小老兒
少開口,你配和咱們少莊主說話嗎?」
要知賈老二一向把雲龍山莊總管,看得很重,有人瞧不起他這個「總管」,是他最
火的事了。
白元亮突然仰天發出一聲長笑,說道:
「你們到了月華峰下,還敢如此放肆?」
「哈哈哈哈!」賈老二隨著也拍手大笑道:
「白元亮,你可知道咱們少莊主的來意嗎?」
白元亮不覺一怔,問道:
「什麼來意?」
「嘻嘻!」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事情是這樣,你們白骨門擄人勒索,要咱們以劍易人,咱們照辦了。
不過少莊主仔細思量,覺得雲龍山莊毀後重建,創業惟艱,白骨門可以擄人勒索,
以劍易人,此例一啟,日後難保不會有人傚尤,因此準備親自來向貴門索還秋水寒……」
他嚥了一口口水,不待自元亮插口,接著又道:
「哪知果不其然,咱們莊上的柳姑娘、藍公子又相繼失蹤,對方開出條件,指明要
咱們以劍易人。
少莊主因此事由貴門開端,是始作誦者,雲龍山莊要在江湖立足,豈能任人勒索?
所以親自趕來析城。
不僅要貴門交出勒索去的秋水寒,還要貴掌門人白靈君嚴懲覬覦秋水寒做出敗壞貴
門聲譽的逆徒,向雲龍山莊,向江湖上作一個嚴正的交代,你老弟方才說咱們放肆,到
底是誰放肆呢?」
白元亮氣得臉色鐵青,點頭道:
「好,好,你們果然是來找事的了?」
「不,不!」賈老二連忙搖手道:
「不是找事,咱們是來找公道的。」
白元亮沉聲道:
「很好,在下守候在此,就是等候諸位前來的,那就不用多說,請到上面奉茶吧?
諸位馬匹可以留在這裡,敝門自會有人照料。」
說完,右手朝眾人抬了抬。
賈老二輕哼一聲,自言自語的道:
「白骨門的人,看來都不講禮數的,咱們雲龍山莊來了聞三老爺、少莊主、和史公
子,他們卻只派出一個總管來迎接,難怪江湖上人會批評白骨門的人自狂自大了。」
敢在白骨門門前,如此冷嘲熱諷的,當真從未有過。
白元亮聽得幾次都要發作,但還是硬忍了下去,只作不聞,舉步走在前面領路。
經過迎賓亭,是一條相當寬闊的登山石級,兩旁古木參天,濃蔭蔽日,不時可以聽
到清脆的鳥鳴!
賈老二搶到前面,跟在白元亮身後而行,接著是聞天聲、徐少華、史琬、丁藥師祖
孫,以及胡老四等四人。
大家的馬匹就留在迎賓亭前面,此時就魚貫拾級而登。
山道頗多轉折,你走了一段路,就看不到前面,也看不到後面,所能看到的只是你
現在所走的一段山路。
賈老二跟在白元亮後面,忍不住尖著聲音問道:
「喂,白老弟,你們登山道路是不是只此一條,後山還有沒有路上山的?」
白元亮不耐煩的說道:
「你問這幹嗎?」
「沒什麼,小老兒只是隨便問問罷了!」賈老二嘻的笑道:
「如果山路只有一條,貴門那就真個是一夫當關,萬夫莫上,若是後山也有路可上,
那麼……嘻嘻,前山固然險要,後山也許更險,但……」
白元亮回頭怒聲道:
「但什麼?」
賈老二忙道:
「沒但什麼,小老兒只是想著就說,一點也沒什麼。」
聞天聲卻聽得心中不由一動,忖道:
「聽賈老二的口氣,莫非後山會出事不成?」
這話在白元亮聽來,只當賈老二喜歡多嘴,沒話找話,嫌他嚕唆,但聞天聲是知道
賈老二底細的人,他說的話,自然要仔細啄磨了。
一回工夫,他們已經走到半山腰上,來至一處斷崖,兩山之間,有一道懸空的石樑,
少說也有八九丈長。
下臨絕澗,水勢奔騰,石樑寬不盈尺,遍生苔蘚,似是很少有人通行。
這段路當然很險,但自然難不到這一行人。通過石樑,又有一條平整的石路,繞著
山腰行去。
行約半里,等轉過山腰,眼前忽然開朗,那是山坳間的一片平地,足有數十畝光景,
鋪著平整的石板。
四周設以石欄,迎面一座白石牌坊,中間刻著三個孽窠大字「白骨門」,髹以黑漆,
老遠就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白石牌坊裡面,中間是一條石板路,本來只是一片廣場,因兩旁放置了一列盆栽花
木,就變成了寬闊的大路,使廣場劃分為左右兩區。
大路盡頭,已是一片山坡,又有數十級石階,階上才是依山而起的巍峨宮闕,就是
江湖上所稱的「白骨神宮」了。
一行人由白元亮領著剛跨進白石牌坊,就看到右側廣場上站著兩個白衣人。
一個年約五旬左右,黑髯飄胸,雖是中等身材,但氣勢不凡,大有顧盼自豪之概!
一個是神情冷做的少年,正是白少游。
這兩人身後,大約有二三十名同樣穿著一色白衣的劍士,個個神色落寞,做岸之中,
帶著一份肅殺之氣!
白元亮一眼看到黑鬚白衣人,立即趨上幾步,抱拳道:
「啟稟三莊主,和雲龍山莊少莊主徐少華同來的還有馬陵先生聞天聲、丁藥師祖孫
和一位姓史的公子。」
他口中的「三莊主」,自然是白靈君的三子白元浩了。
白元浩一手摸著飄胸黑鬚只「唔」了一聲,連看也沒朝大家看上一眼,只是沉聲問
道:
「你問過徐少華,他把秋水寒帶來了沒有?」
賈老二沙著喉嚨叫道:
「喂,白老弟,這位是誰,你該先替咱們聞三老爺、少莊主引見引見才是!」
白元亮因自己是白骨門的總管,按江湖禮數,不好對來客失禮,這就說道:
「這是敝門三莊主。」
賈老二忙道:
「這是敝莊聞三老爺。」
白元洽似嫌賈老二多嘴,轉臉問道:
「此人是誰?」
賈老二不待白元亮開口,就湊上兩步,聳著肩諂笑道:
「小老兒是雲龍山莊總管賈老二,嘻嘻,西貝賈,排行老二……」
站在白元亮身邊的白少游冷聲道:
「徐少華,你敢用贗劍欺騙白骨門,膽子不小,我三叔問你,可曾把秋水寒帶來?」
「哦,嘻嘻,」賈老二接口道:
「你是白骨門的白少莊主!不是小老兒多嘴,咱們少莊主是來跟你們情商,希望貴
門能把秋水寒賜還,咱們才能拿劍去換回聞三老爺的義女和少莊主一個結義兄弟,怎麼
還會有秋水寒呢?」
白少游勃然變色,喝道:
「賈老二,本公子沒有問你,你給我站開去。」
「白少莊主這話就不對了!」賈老二忽然臉色一正,一本正經的道:
「當日貴門總管白老弟持信前來雲龍山莊,就是和小老兒接頭的,小老兒可以說是
原經手人。
你們白骨門擄人勒索,要咱們以劍易人,少莊主一口答應,親自把秋水寒當面交給
白總管,白總管驗看之後,才放人的,咱們如果隨便交出一柄假劍,白老弟豈肯放人?」
白少游喝道:
「你給我住口!」
「小老兒總得把話說完……」賈老二聳著雙肩,繼續說道:
「不料有人覬覦秋水寒,學著你們把聞三老爺義女柳姑娘和少莊主結義兄弟藍公子
兩人,神不知鬼不黨的擄去,依樣葫蘆,也要咱們以劍易人,咱們已經把秋水寒送給貴
門,哪有第二柄秋水寒?所以少莊主只好親自上貴門來,希望貴門念在同道之誼,賜還
秋水寒,你們竟然搶先說什麼秋水寒是假的,這不是存心坑人……」
白少游嗔目喝道:
「賈老二,你再敢胡說八道,逞口舌之利,本公子就一劍劈了你!」
「啊!哇!」賈老二縮縮頭道:
「白少莊主這是要殺人滅口!」
他回身指指徐少華等人,又道:
「白少莊主就是殺了小老兒,咱們還有許多證人,你們也休想把秋水寒吞沒了。」
白少游冷笑一聲道:
「你以為進了白骨門牌坊的人,還想活著出去?」
史琬聽得大怒,冷哼道:
「白骨門有什麼了不起?我真沒見過天底下有這樣狂妄無知的人!」
白少遊目光逼視,喝道:
「你說什麼?」史琬冷聲道:
「你耳朵沒聾,本公子說什麼你沒聽見?」
聞天聲眼看兩人起了爭執,要待開口!
賈老二俏聲道:
「聞三老爺,你別出聲,白少莊主年輕好勝,讓史公子教訓教訓他也好。」
他說話尖聲尖氣,雖然不算很響,但白少游哪會聽不見,不覺勃然大怒,一手按劍,
喝道:
「你找死!」
史琬不屑的道:
「找死的不知是誰呢?」
「鏘!」白少游長劍出鞘,朝前一指,喝道:
「你亮劍!」
史琬嘴唇一披,哼道:
「你有多少能耐,只管使來,本公子不妨讓你先出手,也可以讓你知道天有多高,
地有多厚,光在家門口狂吠亂咬,那只是看門狗而已!」
白少遊目空一切,狂傲自大,哪還忍耐得住,厲聲喝道:
「小子,看劍!」
右腕一振,長劍如白蛇吐信,倏然出手,朝史琬刺去。
史琬豈是省油的燈,沒待對方長劍刺到,手腕一抬,就已掣出長劍,再一翻腕,
「啪」的一聲壓住了白少游刺來的劍尖,冷笑道:
「就憑你這出手一劍,原來也稀鬆得很!」
再一抬腕,劍尖就朝白少游咽喉點去。
她只一翻腕,一抬腕之間,白少游雖然出手在先,卻被她搶去了先機!
這一招,直看得負手站在後面的白元浩不禁臉色微變!
他自然知道白少游出手並不慢,卻沒想到史琬出手竟然比白少游還要快,甚至連他
也看不出史琬是如何搶得先機的?
白少游第一招上被人家搶去先機,尤其史琬出言尖刻,一時之間不由氣得滿臉通紅。
但人家劍尖已朝咽喉飛快的點來,自己長劍方才被壓了下去,再待揮劍封架,已是
萬萬不及,只好上身一仰,往後退下半步。
史琬可得理不讓人,跟著跨上半步,右手轉動,唰唰兩劍緊隨著刺出,一面冷聲道:
「怎麼,你小子不會使劍?」
白少游被他激怒得幾乎發狂,口中大喝一聲,奮身撲上,全力發劍,一口氣刺出了
九劍。
不,九劍之後,劍勢不懈,緊接著又是九劍,第二個九劍之後,緊接著又是九劍!
他使出來的乃是「九九追魂白骨劍法」,接連不斷可以使出八十一記劍招,一劍緊
過一劍,快得如同電閃風飄,故有追魂之名,是白骨門中最厲害的一套劍法。
白少游也是最近才練會的。
九劍連環,連綿不絕,但見劍光連閃,有若靈蛇,精芒流動,左右飛飄,四面八方,
俱是他的劍影,劍勢之利,凌厲無比!
聞天聲看得暗暗攢眉,惟恐史琬有失,忍不住叫道:
「少華,史姑娘只怕……」
賈老二沒待他說完,就搶著笑道:
「聞三老爺只管放心,古人說得好,一物必有一制,白少莊主劍法縱然厲害,史公
子足可制得住他,你老不用替史公子耽心。」
就在他說話之時,突聽一陣密如連珠的「叮」「叮」劍鳴,傳了過來!
劍劍相擊,應該響起鏘鏘金鐵交鳴之聲,但傳來的卻是「叮」「叮」輕震,這聲音
聽到大家耳中。
因為在場的人,不論敵我,都是練劍多年的人,誰都聽得出只有兩支劍尖相撞,才
會發出這種「叮」「叮」之聲。
難道動手的兩人,都只用劍尖相撞!
要知此時白少游劍勢正使到急處,每一劍都快若閃電,史琬對他使出來的劍招,都
要用劍尖去接,針鋒相對,豈不是不可思議之事!
這一陣「叮」「叮」之聲乍起,雙方所有目光不期而然都凝足目力朝兩人劍尖上投
過去!
大家想到的一點不錯!
白少游使出「九九追魂白骨劍法」,劍勢一劍比一劍快,幾如無數尖錐,密集朝史
琬身上刺去。
史琬似是毫不在意,你劍勢加快,她長劍也同樣快了起來,你劍尖密集刺到,她長
劍也隨著翻起,幻出一篷劍芒,向身外綿密灑開!也許她只全力運劍,照著劍譜施展,
但每一點劍芒,正好接住白少游刺去的每一支劍尖。
就是目力最好的人,也無法對得如此精確,就像針鋒相對,才響起一連串的「叮」
「叮」之聲!
因為雙方長劍都使得極其快速,先前白少游還沒覺得什麼,但時間稍久,就感覺不
對了!
(所謂時間稍久,其實也只是第一個九劍使完,第二個九劍接著使出,第三個九劍
堪堪繼上,前後也不過轉瞬工夫而已)
因為自己使出來的,是以九劍為一組,一組接一組的刺出。
對方是化解自己劍勢,應該是接住自己第一組九劍之後,自己發第二組,他再接自
己第二組九劍,自己再發第三組九劍,他再接住自己第三組九劍,才對!
如今不同的是,自己第一組九劍,他接住了,但他在接住自己第一組九劍之時,好
像多了一點劍芒,自己要用第二組九劍的前面一劍去接住他多出的一劍,這一來,自己
第二組九劍,就只剩下八劍。
等他接下自己第二組八劍之時,竟似多出了兩點劍芒,自己就要用第三組九劍的前
面兩劍去接住他多出的兩劍。
於是自己的第三組只剩下七劍,而對方的第三組依然有十支劍尖,比自己就多出了
三劍之多。
也就是說自己這套「九九追魂白骨劍法」,每組只有九劍,而對方的每組都有十劍,
自己每使出一組,對方就比自己多出了一劍。
這一來,等自己使完八十一劍之際,對方豈不就比自己多出九劍,那時自己就將無
可化解了!
他使到第四組九劍的時候,心裡已經想到了,但此時雙方以快打快,一劍甫出,第
二劍相繼出手,綿密無間,你縱然想停,也欲罷不能,無法停得下來,只好咬緊牙關,
加緊發劍。
心中卻一直思索著自己使完八十一劍之後,如何應付對方比自己多出來的九劍?
這一段話,除了白少游自己心裡明白,就是他三叔白元浩也無法從兩人劍招上看得
出來,因為雙方互相攻拒,不到最後是不會發現的。
兩支長劍,看去快速相等,劍芒密集,劍劍相接,「叮」「叮」之聲一路下來,不
絕於耳!
這是江湖上從未有過的一場奇特打鬥,哪有兩個人一直用劍尖接觸的?
因此敵我雙方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兩人劍尖之上,跟著「叮」「叮」之聲,一路聽
了下來!
雙方劍招愈出愈快,「叮」「叮」之聲也隨著愈來愈急,就在大家一路傾聽之際,
「叮」「叮」之聲突然停止。
一片劍芒也隨著消失,只聽一聲大叫,緊接著響起!
原來白少游一直在思索著自己八十一招劍法使完之時,該如何擋開對方九劍?直到
他把一套「九九追魂白骨劍法」使完,還是想不出如何化解對方攻勢?
一時不覺橫上了心,使到最後一招,左手抬處打出三支白骨針。
哪知史琬劍芒密集如雨,三支白骨針堪堪出手,就被劍芒磕飛,一簇九劍比閃電還
快,襲上白少游身前九處大穴。
白少游大叫一聲,往後便倒,身上九處劍傷,鮮血涔涔,人已昏了過去。
還是賈老二以「傳音入密」告訴史琬:「史公子,你最後一招,千萬不可出手太重,
咱們才有戲唱!」
史琬平日對賈老二雖然時常吹鬚子、瞪眼睛,但在緊要關頭,還是能聽賈老二的話,
因此劍勢出手,一點就收,只不過點了白少游九處穴道,刺破一點皮肉而已!
白少游大叫出聲,往後倒去,白元浩、白元亮不由得大吃一驚,兩人不約而同飛身
而上!
白元亮急忙扶住白少游,白元浩面現鬱怒,沉喝一聲道:
「小子,你還不給我站住?」
史琬已經退了下去,聞言轉過身來,一手按劍,冷冷的道:
「我只是嫌他狂妄,才點了他九處穴道,劍傷極輕,若是真要殺他,你此時趕出來
不是大遲了嗎?你不會過去瞧瞧,白少游死了沒有?」
隨著話聲「鏘」的一聲返劍入鞘,沒再理會白元浩,自顧自的退了下去。
白元浩擔心的是侄兒的傷勢,聽史琬口氣,白少游好像傷得不重,忍不住回頭問道:
「白元亮,少游怎麼了?」
白元亮對史琬說的話,自然也聽到了,低頭查看,發現白少游果然只是九處皮肉之
傷,就舉手推開了他身上受制的穴道。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15:56
一面取出刀創藥敷在白少游創口,一面抬頭道:
「劍傷還不算重。」
白元浩道:
「把他送進去。」
突然轉過身來,目注史琬,沉聲道:
「小子,你給我出來。」
史琬是個急性子的人,聞言氣道:
「你就是白靈君的第三個小子?哼,原來你也是一隻看門狗,只會在自家大門口吼
吼的,出來就出來,誰還怕了你不成?」
正待迎著上去。
「史公子且慢!」賈老二忽然伸手一攔,說道:
「小老兒有句話要問他。」
史琬方一住足,賈老二已迎了上去,拱拱手道:
「白三莊主,小老兒想問你一句話,只有一句……」
他用左手食指豎了豎,還沒說出話來。
白元浩沉聲道:
「有話快說。」
「是,是。」賈老二連連點頭,接著道。
「小老兒是想問你白三莊主,作得了主?作不了主?」
白元浩道:
「白某作得了主怎麼樣?作不了主又怎麼樣?」
「哦」賈老二縮了一下頭,接著笑道:
「咱們遠上貴門,是來向貴門情商,賜還秋水寒的,咱們事情還沒談好,就要動手,
豈不傷了兩家和氣?再說,真要動手,只怕對貴門不利……」
他後面這兩句話,真是畫蛇添足,不說也罷,說了這兩句話,可聽得白元浩仰首向
天,發出一陣怒笑,問道:
「你們能對白骨門如何不利?」
「不,不,你老誤會了!」賈老二搖著手,一面又連連頓腳,陪笑道:
「小老兒的意思是說咱們遠來是客,如果在你們大門前動起手來,江湖上人就會說
貴門慢客,而且還仗勢欺人,對貴門聲譽,不是大大的不利嗎?」
說到這裡,又「哦」了一聲,聳著肩問道:
「哦,對了,白三莊主,你對秋水寒,作得了主嗎?」
「哈哈!」白元浩仰首打了個哈哈,目光一注,射出兩道森寒如電的目光,沉聲道:
「你們用假劍欺騙本門,本門正要找你們交出真劍來,這柄假劍只管拿去,今天不
交出真劍,你們一個也休想下得山去。」
話聲一落,大袖展處,飛出一柄八寸長的短劍,朝賈老二身前飛來。
「你們果然造了一柄假的,把真的吞沒了。」賈老二口中說著,慌忙伸手接住,低
頭看了一眼,果然就是自己仿製的那一柄,就急忙點頭道:
「就是這一柄,怎麼會是假的?少莊主得來的就是它,一點也不假,它……假在哪
裡?」
這話是說徐少華得到的本來就是一柄假劍了!
白元浩看他臉上神情不像有假,一面哼道:
「你試試就知道了。」
「好吧!」賈老二答應得很快,把手中八才長的假秋水寒一抬,說道:
「白三莊主要賜教的話,小老兒就用這柄短劍向白三莊主討教好了。」
白元浩方才只是說要他試試這柄劍是真是假?沒想到賈老二會錯了意,說成自己要
和他動手了。
但賈老二既然說出口來,等於向自己挑戰了,自己身為白骨門三莊主,又豈能退縮?
聞言大笑一聲道:
「好,好,賈總管果然豪氣凌雲,白某佩服得很,你可以先發招了。」
賈老二依然笑嘻嘻的道:
「白三莊主只管請,小老兒只是想證實一下這柄秋水寒的真假而已,你老只管發
招!」
「好!」白元浩沉喝一聲,道:
「那你要小心了!」
右手抬處,一招「白骨迎風」,長劍朝前平推出去。
「白三莊主小心了!」
賈老二學著他的口氣,左手握鞘,右手朝前劃出,只聽「唰」的一聲,八寸長的秋
水寒隨著出鞘!
在這一瞬間,突然幻起一道幾乎有丈許長的淡青色劍光,朝前揮起!
森森劍風,逼人生寒,緊接著又是「咻」的一聲,把白元浩遞出的長劍一下削為兩
截,墮落地上。
劍光一現即隱,賈老二早已還劍入鞘,左手握著劍鞘,右手抱拳,連連拱手,臉含
歉意,說道:「白三莊主恕罪,小老兒功力不足,劃出劍去,控制不住,把你老的長劍
削斷了,真是對不住,但也可證明這柄秋水寒,應該不是假的了。」
白元浩手持斷劍,怔立當場,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柄秋水寒明明是假的;方才賈老二一劍劃出,劍氣暴長,一下就削斷了自己手中
一柄百煉精鋼的長劍,有如切爪一般,那就不假了!
「如果說此劍是真的,那絕不可能!如果說劍是假的,那就更不可能!」
耀目青芒,暴長的劍氣,絕假不了,否則如何削得斷自己手中的百煉精鋼長劍?
但要以一柄普通短劍,能發出尋丈光芒,森寒劍氣,除非這使劍的人已經練成上乘
劍柔功夫!
憑他賈老二像嗎?
他只是雲龍山莊的一個總管,哪會有這大的能耐?
就在此時,但聽一聲嘹亮的長笑,傳了過來!
白元浩陷入沉思的人忽然驚覺過來,暗道:
「是老大出來了!」
大家凝目看去,只見從山坡石階上走下來的一共有五個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鬚髮斑白的高大老人,此人少說也有七十光景,腰背挺直,步
履輕快,只是臉色微見青白。
這是練「白骨神功」的特徽。
他身後一個年約六旬四五,瘦高身材,神情極為嚴肅。
第三個則是剛才護送白少游進去的白骨門總管白元亮,後面還有兩個則是年在四十
左右,一身勁裝的劍士。
賈老二低聲道:
「好了,好了,白骨門的大莊主、二莊主都出來了。啊,白骨門神宮的三位主腦人
物全出來了,難道不怕白骨神宮空虛嗎?」
他口中的「大莊主」「二莊主」,自然是白元規和白元輝了。
江湖上人,也許早就聽到白骨三英的名號,但卻很少有人親眼見到白骨三英。
今天,憑區區淮揚派一個雲龍山莊,就驚動白骨三英,一齊出來,真還是異數!
就憑這一點,只要傳出江湖,雲龍山莊就會一口之間,身價百倍!
白骨三英平日連各大門派都沒有放在眼裡。
何以此刻不過來了區區一個淮揚派的雲龍山莊少莊主,就會驚動白骨門大莊主、二
莊主連袂出宮來呢?
那是因為大莊主白元規看到獨生兒子身上的九處劍傷,使他大為驚懍!
要知「九九追魂白骨劍法」,乃是白骨門最上乘的鎮門劍法了,三百門下弟子,不
到某一程度,是不准練習的。
除了三位莊主以外,門人中練會這套劍法的,不過十一二人而已!
由此可見白骨門是如何重視這套劍法了。
如今竟然從白少游的身上,發現了一個極大秘密,那就是白骨門視作無上神通的鎮
門劍法——「九九追魂白骨劍法」,竟然被人破解無遺!
怎不教他看得驚駭不已,急忙偕同二弟元輝一起出來,要瞧瞧這破解本門劍法的究
竟是何等人物?
第43章
閒言表過,卻說白元規走近現場,白元浩趕緊抱抱拳道:
「小弟無能,驚動了大哥。」
白元規巨目一掄,看到地上斷劍,神色更為之一變,接著目光一抬,兩道冷電般的
眼神朝聞天聲、徐少華等人投來。
口中沉笑一聲道:
「淮揚派雲龍山莊的好朋友,貪臨敝門,兄弟迎近來遲,多多恕罪。」
他只是口中說著,連手都沒拱一下。
白元亮趕緊跨上一步,拱著手道:
「這位是敝門的大莊主。」
接著又指指白元規身後的白元輝道:
「這位是敝門的二莊主。」
聞天聲連忙抱拳道:
「兄弟久聞貴門白骨三英盛名,今天得瞻道范,幸何如之?」
賈老二搶前一步,拱著手,笑嘻嘻的道:
「這位是敝莊的聞三老爺。」
接著又指指徐少華道:
「這位是敝莊少莊主。」
白元規沒有理他,只是沉聲說道:
「是什麼人劍傷小兒,臼某要見見其人。」
他急於要知道的就是破解「九九追魂白骨劍法」的人!
史琬看他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心中不禁有氣,應聲道:
「是我。」
舉步跨了上去。
賈老二聳著肩急忙跟上一步,諂笑道:
「他是敝莊少莊主的結義兄弟,史公子。」
白元規目光一注,看到史琬只是一個十六八歲的小伙子,不覺微微一征,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是何人門下?」
「我叫史琬」史琬挺了挺胸,問道:
「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哈哈。!」白元規洪笑一聲,說道:
「你小小年紀,膽敢對白某如此說話?」
史琬也學著他仰天大笑一聲道:
「史某是看你這樣問我的,我已經回答你了,我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也同樣問你,
這有什麼不可?與我年紀大小何干?」
白元規聽她笑聲道:
「小姑娘,白某問你何人門下,你還沒告訴白某。」
史琬被他這聲「小姑娘」叫得粉臉不禁一紅,立即臉色一沉,哼道:
「你管我是男是女,我沒有師門,無可奉告。」
白元規注目問道:
「你方才和小兒動手的那套劍法,是跟什麼人學來的?」
「你管我跟誰學的?」史琬撇撇嘴道:
「我早就會了。」
白元規道:
「小姑娘令尊是誰?也許令尊是白某的舊識……」
「家父一向不在江湖走動。」史琬道:
「不會認識你白大莊主。」
白元規耐心的又道:
「你且說出來給白某聽聽,也許咱們是老朋友了。」
賈老二聳著肩嘻的笑道:
「史公子說不是,一定不會是的了,不然,你白大莊主見多識廣,怎麼會連老朋友
的劍法家數都認不出來?」
你別看他平時說話嚕唆,緊要關頭,往往被他一語道破!
史琬冷笑道:
「你不說,我也不會上他當的。」
白元規老臉不覺一紅,怒哼道:
「小丫頭,白某只因你可能是故人之女,才不好難為你,你以為白某不能把你擒下
嗎?」
他老羞成怒,這話就是準備出手了。
史琬長劍橫胸,說道:
「把我擒下,說得倒是容易,你來試試看?」
白元輝叫道:
「大哥,要把這小丫頭拿下,何用大哥出手?」
隨著話聲,大步走了上來。
徐少華道:
「三弟,你退下來。」
賈老二聳著肩尖聲道:
「少莊主,就讓史公子和他動手好了,你留一手,還要對付他們老大哩!」
接著又以「傳音入密」說道:
「放心,小老兒不會讓史公子吃虧的,」
徐少華聽他這麼說了,才算放心,也就後退了一步。
史琬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右手揚處,「鏘」的一聲抽出長劍,冷然道:
「你是白元輝?是不是想領教領教本公子的劍法?」
要她說幾句氣人的話,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白元輝是白骨門中的二莊主,浸淫劍術四五十年,也是白骨門第二高手,平日連各
大門派的人都不在他眼裡。
如今竟被一個小小年紀的女娃兒直呼其名,還敢口發大言,真把他氣得七竅冒煙!
但他是一個十分深沉的人,平日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只是他一張瘦削臉上,愈見蒼
白,沉笑道:
「很好!」
伸手緩緩抽出長劍,左手兩指輕輕在劍脊上拂拭了一下,表示他已有許久不曾用劍
了。
才抬目道:
「小丫頭,你口出大言,必有過人之技,白元輝要看看你有些什麼高招,你可以出
手了。」
「奇怪。」史琬冷笑道:
「你不是要替你大哥把我拿下嗎,那麼口出大言的應該是你了,這話該是我說的,
要看看你究竟有什麼高招能把我拿下?自然該由你先出手才對!」
白元輝臉上隱隱飛過一絲厲色,沉哼道:
「好個利嘴丫頭,好,你接招!」
伸腕一劍急刺而出。
這一劍他含憤出手,自是十分迅疾,劍光一閃,便已刺到史琬的胸口,但就在剛刺
近胸口之際,劍勢突然一滑,挑起三點寒星,襲向史琬右肩。
出手之快,真如閃電一般,令人目不暇接!
照說以他在劍術上造詣之深,出手之快,這一劍史琬無論如何是接不下來的!
怎知史琬長劍當胸,對他刺來的劍勢,根本視若無睹,一動沒動,直等對方三點寒
星射向肩頭之際,她才後退半步,身形一側,振腕發劍,長劍立時幻起四點劍芒,迎著
點出!
就在這一瞬間,突然響起三聲「叮」「叮」輕響,這是劍和劍尖乍接發出來的聲音!
三點劍芒接住了白元輝刺來的三點劍尖,另外一點劍芒卻疾如流星朝白元輝左眼飛
射過去。
這一著當真大出白元輝意外之事,急急往後躍退。
史琬三點劍芒和白元輝劍尖乍接,但覺對方劍尖含蘊著極大震力,執劍右臂被震得
隱隱發麻,人也隨著被往後推出了三步。
這一招,白元輝急急往後躍退,史琬被震得後退三步,兩人一招之間,同時後退,
自然是半斤八兩,難分軒輕了。
但這對白元輝來說,已感到無比震驚,也證實了對方使出來的劍法,確實是克制白
骨門劍法的劍法。
比白骨門劍法每一招都要多出一劍來!
白元規聽任二弟先出手,一來是白元輝的劍上造詣,極為深厚,二來也是為了想看
看史琬的劍法,是不是果如白少游所說,招招都比白骨劍多出一劍?
此時看了史琬的劍法,心中暗自盤算著:「這小丫頭不知是何來歷,今日非把她擒
下不可!」
白元輝口中怒笑一聲,欺身直上,長劍揮動,接連劈刺而出。這回他已發現史琬的
劍法,對白骨門劍法有克制作用。
但他也試出史琬劍上功力,和自己差得很多,因此這回出手發劍,就使出八九成力
道來。
同樣一套「九九迫魂白骨劍法」,在自少游手中使出,只是快速如電而已!
但此刻在白元輝的手中使來,不僅快速絕倫,每劍幾乎都重逾山嶽,劍風激盪,聲
如裂帛,聲勢之壯,令人看得快要摒住呼吸,連換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史琬眼看對方劍勢如此強盛,心頭也不無怯意!
方纔她和白少游動手之時,就已經看不清對方的招數,只是依照爹教給自己破白骨
門劍法的劍法,一路從頭到尾使了出來,也就一路破解下來。
這回,白元輝使出來的劍法,自然比白少游更快,她就更看不清楚了!
但史琬自小逞強慣了,心頭本來已有的一點怯意,經這一急一氣,立即化為烏有,
暗暗哼了一聲。
突然間咬緊牙齒,不管對方劍勢,奮起全身力道,把自己所會的破解白骨門劍法的
一套劍法,從頭開始,以快打快,源源不絕的施展出來。
就在此時,只聽耳邊響起賈老二細如蚊子的聲音說道:
「史公子,對,就這樣使,不用怕他,白家老二隻有幾分蠻力,蠻力很快就會使完
的,你只要挺下去,小老兒自會暗中幫你的。」
一個人在沒有辦法的時候,只要有人及時給他鼓勵,說上幾句打氣的話,就會精神
抖擻起來。
所以現代任何比賽,雙方都要組織啦啦隊,高喊著「加油」,其理也就在此。
史琬聽了賈老二的話,精神為之一振,勇氣也油然而生,把一支劍使得像潑風一般,
更快更密!
但她只是一個十九歲的姑娘家,體質天賦本來就要比同一年齡的男子遜上一籌,何
況她的對手是白骨三英中的老二白元輝,浸淫白骨劍法少說也有四十年火候,自然不可
同日而語。
是以史琬縱然把一支長劍使得又快又密,也無法扳得回劣勢。
本來她的劍法是可破解白骨劍法的,現在固雙方功力懸殊,她不但無法破解白元輝
的劍法,反而被白元輝又快又重的劍勢,壓迫得幾乎無法施展劍法了。
既然史琬被迫得幾乎展不開劍法,照說就早該落敗了,但史琬為了要挺下去,就形
同拚命,不顧一切的和白元輝搶攻!
她使的劍法,總歸對白骨劍法有克制作用,白元輝要顧及自己,也不敢過於躁進,
所以她還能支持著不敗。
不,時間稍長,白元輝已經感覺有些不對了!
第一,史琬這套劍法,不僅破解白骨劍法,而且每一招,都多出白骨劍法一劍。
(這一點他早就知道的)
但多出一劍,對他並不構成威脅,他使出來的劍招,本來就比史琬要快,足可彌補
過去。
使他感到費解的是,是史琬使出來的每一組十劍之中,(白骨劍法只有九劍)有一
劍的劍勢特別沉重。
雙劍交擊,幾乎會震得自己劍招為之一滯!
(劍招一滯,前面八劍就等於白使了。他不知道這是賈老二用手指彈出去的一粒細
砂,擊在他劍尖上,還以為史琬這套劍法,十劍之中,必有一劍是沉重的劍勢)
第二,最使他感到不對的是,這一陣工夫下來,他發現每次被對方劍尖交接,受到
震動之後,自己的內力,就有顯著的消耗!
(和史琬動手,他功力勝過史琬,但賈老二彈出的細砂,力道強大,他受到震動,
內力就消耗得多)
先前他有壓倒性的優勢,(功力)現在漸漸已經比史琬差強一籌而已!
只差強一籌了,就漸漸感到史琬的劍法,對他有了克制!
每一招出手,都會被對方破解了,而自己一組只有九劍,對方一組十劍,就比自己
多出一劍。
這一劍對自己也開始有了威脅!
這一情形,先前史琬還不覺得,後來漸漸也感覺到了,心頭自然十分興奮,鬥志也
更為旺盛起來。
白元規幾乎不敢相信,以二弟的一身功力,和數十年劍上造詣,竟會打不過一個黃
毛丫頭。
眼看二弟劍勢由盛而衰,心頭又急又怒,一雙鷂目之中,精芒暴射,注視著史琬,
他從史琬出手第一劍逼退白元輝的時候,早就有擒下史琬之心。
(只有擒下史琬,才能逼她說出破解白骨劍法的劍法來。)
此刻自然更是下定決心,就要付諸行動!
雙方這場比劍,自然比方才史琬和白少游動手,更吸引人。
徐少華正在全神貫注之際,忽聽賈老二的聲音在耳邊說道:
「少莊主,你要注意白元規那個老小子,他大概想出手了,你就得攔住他才是!」
徐少華聽得一怔,急忙目光一轉,朝白元規投去。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只聽白元規洪笑一聲道:
「二弟,你可以住手了!」
人隨聲發,一道人影疾如掣電,朝史琬撲來,右手一探,凌空抓下!
這一下當真快速無比,徐少華不敢怠慢,雙足一點,身如穿雲之箭,凌空朝白元規
攔截上去。
口中喝道:
「虧你還是白骨門大莊主,居然出手偷襲!」
這一式「雲龍身法」,身形之快,並不在白元規之後!
白元規驟見徐少華迎著自己凌空飛來,心頭不覺大怒,沉喝一聲:「下去!」
左手揚處,一記「白骨掌」,迎面朝徐少華劈出。
徐少華哼道:
「未必!」
同樣左手抬處,迎著對方手掌擊去。
「啪!」兩人在半空中雙掌互擊,各自被震得倒飛出去。
但徐少華使的是崑崙絕藝「雲龍身法」,普天之下唯一能夠在空中換氣遇翔的身法。
因此被震後倒飛出去一丈來遠,口中微一吸氣,身形並不墮,又翩然飛了回來,飄
落到史琬身邊,含笑道:
「二弟,你只管退下去休息。」
這時白元輝聽到大哥的喝聲,早已撤劍收手,史琬直到停下手來,才感到一身力氣
幾乎快用完了。
這就點著頭,深深吸口氣,往後退下。
白元規和徐少華手掌接實,才發覺這年輕人一身功力竟然不在自己之下,他發覺之
時人已被震得倒飛出去。
但他究是白骨神君的長子,功力深厚,急忙吸氣沉身,施展「千斤墜」身法,落到
地上,已被震出一丈開外。
等他落到地上,才看到徐少華居然身形不墜,又飛了回來,才飄身落地,僅此一式
身法,自己就相形見絀!
心頭不由暗暗一驚,迅速忖道:
「這小子莫非會是崑崙門下?」
但他身為白骨門大莊主,這臉如何坍得起?
不覺仰首向天發出一聲洪笑,說道:
「徐少莊主果然英雄出少年,你再接白元規一掌試試!」
微一吸氣,雙足離地三寸,平飛過來。
右手抬處,露出一雙色呈灰色,皮肉內陷,只剩五根像枯骨般的手掌,隨著他平飛
過來的人,朝徐少華當胸推來!
丁藥師怵然變色,失聲道:
「枯骨掌!」
「枯骨掌」是白骨門最厲害的一種掌功,據說只要被「枯骨掌」擊中,血肉之軀,
立即破壞,立時會變成一堆枯骨。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16:17
這當然是言過其實,江湖上沒有見識過「枯骨掌」,就會捕風捉影,愈說愈玄,但
也由此可見「枯骨掌」的厲害了。
聞天聲聞言也不禁變了臉色!
「沒關係!」賈老二回頭道:
「一點關係也沒有!」
就在他說話之是,徐少華的右手也舉了起來,向前推出。
雙掌再次擊實,這回大家都沒聽到「啪」的聲響。
俗語說得好,孤掌難鳴,平日拍手,是因兩隻手掌都有肉的,才會響起「啪」「啪」
之聲。
如今白元規擊出來的只是枯骨掌,手掌沒有肉如何拍得出聲音來?但就在雙掌交擊
之際,兩人身前卻陡然暴發起一股無形的潛力,向四處擴張!
徐少華站著的人,立時被推得往後連退了三步,白元規雙足離地,平飛過來的人,
同樣被推得後退數尺,才落到地上!
白元規做夢也想不到連「枯骨掌」都傷他不得,這年輕人竟會有如此高強的內力。
一時殺心陡起,鬚髮飛揚,一張灰白的臉上,更慘白得如同白紙,雙目陡射綠芒,
雙手徐徐上揚,雙手十指如同枯骨,憑空作出攫物之狀!
驀地騰身而起,凌空朝徐少華當頭撲攫過來!
徐少華只聽耳邊響起賈老二極細的聲音說道:
「少莊主怎麼忘了使『縱鶴擒龍,功呢?」
一言提醒了徐少華,沒待白元規撲到,右手就凌空推了出去。
方纔他和白元規「枯骨掌」交擊,因他練成崑崙派玄門「大清心法」,掌勢出手,
「太清真氣」自然應掌而生,「枯骨掌」自然奈何他不得。
這回他推出的是「縱鶴擒龍」功,手勢堪堪推出,「大清真氣」已化作一道無形潛
力,從掌心湧出。
正好白元規凌空撲攫而來,但覺自己忽然之間好像撲入在一片虛無飄渺的雲端裡,
一點也用不上力道!
他究是練功數十年的人,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就已感到不對,但已經遲了,自己一
個身子就像落在一張無形的魚網之中,被兜著摔了出去!
自己竟然沒有半點掙扎的餘地,一個人呼的一聲往後直飛出去!
這對白元規來說,真是數十年來第一次受到如此大的挫折,急忙沉氣旋身,等落到
地上,已在兩丈之外。
賈老二卻在此時,急忙拖著鞋後跟,梯梯他他的朝他跑了過去。
白元輝、白元浩同時一揮手中長劍,朝賈老二攔去。
賈老二搖著雙手,說道:
「你們別攔著小老兒,小者兒是有話找你們老大說……」
他口中說著,身形一弓,就滑溜的從兩人中間鑽了過去。
白骨門弟子也在此時紛紛掣出長劍,要待圍了上去。
賈老二跑得還真快,一晃就到了白元規身前,低聲說道:
「白老大,小老兒有話和你說,叫他們別過來。」
白元規被徐少華一掌推出兩丈,方才彷彿之間覺得自己毫無掙扎餘地,此時站定下
來,急忙運氣檢查,又覺得並無異狀,聞言沉哼道:
「你要說什麼?」
賈老二一指身後追來的人,說道:
「白老大,你先要他們退到一丈以外去,小老兒才能說。」
他話聲剛落,白元輝、白元浩兩人已經掠到賈老二身側,兩支長劍一左一右交叉朝
他脖子上架來。
賈老二一縮頭,輕巧的從兩支劍下鑽出,說道:
「白老大,你如果不想聽我小老兒的話,小老幾保證你會後悔一輩子。」
「白某從不知道什麼叫後悔。」白元規哼道:
「但你要說什麼,不妨就說出來。」
賈老二道:
「要聽,就先叫他們兩個退下去,否則小老兒話沒說完,我這吃飯傢伙倒先搬家
了。」
白元規目賭他從二弟三弟兩支劍下只縮了下頭,就輕易閃出,要知二弟、三弟都是
練劍數十年的人,豈會輕易讓人閃得開的?
不禁暗暗攢了下眉,心中忖道:
「想不到區區淮揚派門下一個雲龍山莊,居然有著這許多高手,方纔那個小丫頭使
的一手劍法,專破本門劍法。
姓徐的小子功力之高似乎還勝過自己甚多,連他們這個總管,身法之奇,連二弟、
三弟兩支長劍都攔不住他,看來白骨門今天是垮定了!」
接著又暗自忖道:
「也好,聽聽他要和自己說些什麼?」心念這一動,就朝白元輝、白元浩兩人抬了
下手道:
「你們且退下去。」
白元輝、白元浩聽大哥這麼說了,就長劍一收,依言退下。
白元規目注賈老二,說道:
「你可以說了。」
「是,是。」賈老二回頭望望兩人,他們果然站在一丈開外,這就壓低聲音問道:
「白老大,你知不知道眼前有一件火燒眉毛的急事兒?」
白元規冷哼道:
「你以為你們一定可以勝得了白骨門?白某一聲令下……」
「非也,非也!」賈老二搖著手,諂笑道:
「白老大,你誤會了!咱們算起來應該是你們的朋友,小老兒如果不拿你們當朋友,
就不會和你白老大說這些話了。」
白元規道:
「那你是指什麼?」
「小老兒指的……」賈老二湊上一步,再湊過頭去,說道:
「火燒眉毛的急事,毛病就出在令尊白靈君的身上,當然你們白骨三英身上多少也
有點問題……」
白元規目光一注,沉哼道:
「你說什麼?」
「你小聲一點!」賈老二伸長脖子,說道:
「小老兒這話是有根據的,你如果不信,喏小老兒問你,你和咱們少莊主一共對過
三掌。
不知你自己有沒有感覺,一掌比一掌差勁?不,小老兒是說和人對掌之後,功力就
有顯著的減退現象?」
白元規聽得一怔,這情形他當然早就發覺了,只是還在驚疑之中,此刻經賈老二一
語道破,不覺動容道:
「你怎麼會知道的?」
「小老兒只是猜想罷了!」賈老二搖頭晃腦的道:
「但孔老夫子說過,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小老幾雖是猜想,也八九不離十了。」
白元規道:
「你把猜想的說出來聽聽?」
「白老大是不是有些相信小老兒說的話了?」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小老兒不妨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有人想利用咱們在前山絆住你們,他們從別的地
方乘虛而入……」
白元規一怔道:
「那是什麼?」
「什麼人小老兒也說不上來。」賈老二道:
「但他們已經計算了很久了,不然,怎麼能在名震寰宇的白靈君和名震武林的白骨
三英身上做得了手腳?」
白元規幾乎不敢相信,有人在神君老人家和自己兄弟三人身上做了手腳?一面問道:
「此話有何證據?」
「這要怎麼證據?」賈老二道:
「你白老大心裡明白,再說你們白老二隻不過給小老兒彈出去的幾粒石子,在劍尖
上震動了幾下,就功力大減。
連和咱們年未弱冠的史公子都只打成平手,白老三當然也是這樣,這不是最好的證
明嗎?」
白元規這才知道今日白骨門三英都是折在「功力大減」這四個字上,再聽賈老二彈
出幾粒碎石子,就震得二弟受不了!心中不禁一動,望著賈老二,疑惑的問道:
「老哥究竟是什麼人?」
「嘻嘻!」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小老兒是雲龍山莊的總管,敝姓賈,排行老二,你白老大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小
老兒再重複一遍,咱們絕不是你們白骨門的敵人。」
他不待白元規開口,笑嘻嘻的道:
「朋友才會正大光明的從前山來,如果咱們是敵人的話,早就偷偷的從後門進去
了。」
白元規心中又是一動,但他不相信真有敵人會從後山進來,後山幾乎全是峭壁,飛
鳥難渡,何況還派有輪值的人?只是賈老二的話,又使他半疑半信,沉吟不語!
賈老二又道:
「老實說,咱們老遠趕上寶山,可不是為了索回秋水寒而來,真正的來意,就是給
你白老大報訊來的,你白老大要是不相信,那沒關係,你不妨回去仔細查查。」
白元規看他說得不像有假,尤其賈老二說的連神君老人家身上都被人家做了手腳,
心中總覺得是個疙瘩。
這就頷首道:
「好,白某暫且相信你老哥說的話。」一面立即回頭朝白元亮吩咐道:
「你請雲龍山莊的人,到賓館休息。」
雙方的人和兩人的距離較遠,並不知道賈老二和白元規說了些什麼?
照白元規的為人,和一個後生小輩的徐少華連對三掌,還被震出兩丈來遠,豈肯就
此罷手?
但他和賈老二交談了一陣之後,不但敵意全消,還交代他總管白元亮把雲龍山莊一
行人招待到賓館裡去!
這對白骨門的人來說,自然感到十分奇怪。
就是聞天聲、徐少華等人也深感意外,不知賈老二和他(白元規)說了些什麼,居
然把這個白骨門的第二號人物說動了!
白元規話聲一落,立即朝白元輝、白元浩兩人招招手道:
「二弟、三弟,你們隨我來!」
轉身大步朝石級上行去。
白元輝、白元浩不知大哥意思,但也不敢多問,跟著白元規身後就走,兩名劍士也
迅快的跟在兩人身後,朝石級上走去。
白元亮隨即朝聞天聲、徐少華等人拱拱手道:
「大莊主請聞三俠、徐少莊主諸位,到賓館奉茶,兄弟這就給諸位帶路。」
說完連連抬手肅客。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聞三老爺,白老大既然願意化敵為友,為了交這個朋友,咱們自然要領這份情的
了。」
聞天聲早就知道賈老二慫恿自己一行人遠來析城,必有事故,因此等他說完,就拂
須笑道:
「賈總管說得不錯,咱們走吧!」
一行人由白元亮領路,隨著他拾級而登,一直走上百級石階,又是一片石砌平台,
迎面是一座巍峨的門樓,兩邊站著八名白衣劍士。
白元亮含笑道:
「這是敝門總壇,賓館還在東首。」
他引著眾人越過平台,朝東首走去。
轉過山腰,但見一片梅林,暗香浮動,中間一條平整的石板路,穿林而行,又走了
一箭來路,但見碧瓦粉牆的一排精舍。
長廊環繞,小溪瀑緩,景色清幽已極。
中間一道圓門,進入門內,是一個自成院落的大天井,居然綠草如茵,四周圍以十
字朱欄。
白元亮把眾人請到一間相當寬敞,佈置雅潔的客室,連連拱手道:
「諸位請坐,自從敝門開派之時,各大門派幾位掌門人曾翩然蒞止,在這裹住過幾
天,四十年來,聞大俠、徐少莊主一行還是敝門第二次接待的嘉賓。」
聞天聲含笑道:
「這麼說來,咱們真是榮寵之至!」
白元亮忙道:
「聞大俠好說。」
他不知大莊主的心意,要自己把雲龍山莊的人領來賓館,究竟是為了什麼?因此不
便多說。
這時正好兩名身穿淡青衣裙的少女端著茶送上。
白元亮拱著手道:
「諸位請用茶。」
接著又道:
「這裡一共有十二個房間,諸位住在哪一間,就煩勞賈總管安排好了。」
賈老二接口道:
「這個小老兒會安排的。」
白元亮又道:
「這兩名使女叫春花、秋月,諸位如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她們好了,在下暫且告
退。」
賈老二忙道:
「你老弟只管請便。」
白元亮朝大家再次抱了抱拳,便自退去。
史琬是急性的人,白元亮才走,她就急著問道:
「賈老二,剛才你和白元規究竟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真的沒什麼。」賈老二陪著笑道:
「就是小老兒先前和白元亮說的差不多。」
一面卻以「傳音入密」說道:
「我的小姑奶奶,這是機密事兒,你這時候問小老兒,小老兒怎麼能說?」
一面忙道:
「太陽快落山了,小老兒先去看看房間,也好早些給大家分配好了。」
說完,梯梯他他的拖著鞋跟跑了出去,一面叫道:
「春花、秋月兩位姑娘,你們哪一個領小老兒去看看房間?」
他走後不久,只見白元亮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徐少華站起身,迎著拱拱手道:
「白總管有事嗎?」
白元亮神色很急,拱手回道:
「徐少莊主,在下是找賈總管來的。」
徐少華道:
「賈總管看房間去了,馬上就會回來的。」
話聲剛落,只聽賈老二的聲音在門口應道:
「小老兒來了,少莊主……」
賈老二一腳剛跨進門,口中啊道:
「啊,啊,白老弟又來了?小老兒是……」
白元亮慌忙迎了上去,沒待他說完,就道:
「賈總管,在下奉大莊主之命,請你老哥勞駕一行。」
他說話的神情,似是很急!
賈老二霎著眼睛,忽然嘻的笑道:
「白老大是不是相信小老兒說的話了?」
白元亮道:
「這個在下不大清楚。」
賈老二道:
「那他請小老兒去做什麼?」
「在下真的不知道。」白元亮道:
「在下剛從這裡口去,原是給大莊主覆命去的,大莊主看到在下,不容在下說話,
就道:
「快請賈總管來。」
在下還待請示,大莊主已刻不容緩的揮著手道:
「快去,要快!」在下就是這樣奉命趕來了。」
賈者二想了想,問道:
「白老大神色是不是很急?」
他一口一聲的叫著「白老大」,這要換在平時,白骨門的人不給你一記「白骨掌」
才怪!
白元亮點點頭道:
「大莊主連話都不讓在下說,就不迭的催著在下快來,自然很急了。」
「唔,看來果然給小老兒不幸而言中了!」賈老二右手食指在空中劃了個圈,點著
頭道:
「好,咱們走!」
白元亮忙道:
「賈總管請。」
賈老二笑道:
「老弟不用客氣,你們白骨門小老兒從來沒有來過,人生路不熟,你只管走在前
面。」
白元亮因大莊方急著要找他,自然不敢耽誤時間,說了聲:
「在下那就給賈總管帶路。」
舉步走在前面,出了賓舍,腳步就立時加快。
他們仍然穿林而行,這回沒向前面大門繞去,走的是捷徑,不多一回,就已到了東
首一道邊門。
這裡雖是邊門,兩扇黑漆大門還是十分高大,門口也一樣站著八名一身白衣的佩劍
武士。
他們看到白總管領著賈老二走近,不待吩咐,立即推開了大門。
白元亮只說了一個「請」字,依然走在前面領路,這一路穿行長廊,也不知經過幾
重屋宇,來至一處院落。
院落門前,左右站著四名白衣劍士,他們也沒說話,只是朝白元亮躬了躬身。
白元亮也沒去理他們,跨進院落,腳步就放輕了許多。
領著賈老二一直走近石階,才回過身,道:
「到了,賈總管請隨在下進去。」
他話聲說得極輕。
賈老二也輕聲道:
「你只管請先。」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17:18
第44章
兩人進入一同起居室,白元亮又朝東首一道門戶走去,腳步就放得更輕!
賈老二學著他的樣,弓起腰背,輕腳輕手的跟了過去。
白元亮輕輕掀起門簾,側身走入。
賈老二也跟著側身走入,抬眼看去,原來這裡是一間靜室,地方相當寬敞,只有上
首放一張臥榻,榻上盤膝垂簾坐著的正是大莊主白元規。
不,在臥榻左首地上,還放著兩個棉墊,瞑目坐著白元輝和白元浩兩人。
這一情形,一望而知這裡本來是大莊主白元規平日練功的靜室,邊上兩個坐墊是臨
時加的。
顯然是兄弟三人方才聽了賈老二的一番話,心裡疑信參半,才一起在這裡運功行氣,
詳細檢查全身。
他們堪堪跨進屋子,白元規已經緩緩睜開眼來,點頭說道:
「有勞賈總管了。」
賈老二連忙聳著肩,陪笑道:
「沒關係。」
白元規跨下臥榻,抬抬手道:
「這是兄弟的靜室,平日不放椅幾,賈總管就請在榻上坐吧!」
一面回頭道:
「老二、老三,你們也不用練了,咱們還是一起向賈總管請教的好。」
他話說得十分客氣。
白元輝、白元浩聽了大哥的話,也一起緩緩吁氣,睜開眼來。
白元規又朝白元亮吩咐道:
「元亮,你站到外面一間去,靜室囚周,不論任何人走近,都給我拿下,聽候發
落。」
白元亮直到此時,還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聽大莊主的口氣,似是十分嚴厲,連
忙應了聲「是」,返身走出。
這時白元輝、白元浩也已站起身來。白元規和賈老二在榻上落坐,他們兩人只好站
在榻前。
賈老二要待站起身來,口中說道:
「二莊主、三莊主……」
白元規伸手按著他肩頭,說道:
「賈老哥不用客氣,只管請坐,咱們才好談話。」
賈老二道:
「這個……怎麼可以……」
「你不用管他們。」白元規接著道:
「咱們談正經要緊。」
賈老二抱抱拳道:
「不知大莊主見召,有什麼見教?」
白元規拱拱手道:
「方纔多蒙賈老哥指點,兄弟三人回來之後,經仔細運功檢查,體內真氣絲毫並無
異狀,依然和平常一樣……」
賈老二道:
「那就好了!」
「不,賈老哥請聽兄弟把話說完了。」白元規接著道:
「兄弟心頭疑竇未釋,就要老二全力和兄弟對了一掌……」
賈老二不待他說完,伸著脖子問道:
「這下是不是有問題了?」
「賈老哥說得不錯!」白元規道:
「兄弟和老二對過一掌之後,再運氣檢查,就發覺不對,這一掌下來,兄弟內力,
立時消耗了將近五分之一。
老二的情形,也和兄弟一樣,正如方才賈老哥所說,因此兄弟立即要元亮去請賈老
哥前來,希望賈老哥不吝指教。」
「慢點、慢點!」賈老二伸手搖了搖,摸著頭皮,問道:
「小老兒進來的時候,三位正在運功,不知現在有何感覺?」
「賈老哥問得好!」白元規濃眉微攏,說道:
「奇就奇在這裡,兄弟和老二對過一掌之後,功力立時有極明顯的大為減弱。
但過了沒多久,等兄弟坐下來仔細運氣的時候,發覺全身真氣好像又在逐漸恢復,
老哥進來的時候,差不多又已完全恢復了,所以兄弟覺得十分古怪,到底如何,只有請
教高明了!」
「不敢,不敢,大莊主言重了」賈老二連連拱手,問道:
「大莊主見多識廣,也想不出這是什麼原因嗎?」
白元規道:
「和人動手,真氣就會很快耗損,但又恢復得如此快法,實在令人無法理解。」
「嘻嘻!如果運氣就檢查得出來,三位莊主不是早就發現了嗎?」賈老二忽然笑容
一收,問道:
「這情形依大莊主看,是不是會中了什麼慢性毒藥?」
「也有可能!」白元規攢著眉道:
「但如果中了某種慢性毒藥,耗散真氣,如何又會恢復得如此快法呢?」
「小老兒對用毒一道卻是一竅不通……」賈老二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道:
「有了,有了,丁藥師現成就在這裡,大莊主何不請他來研究研究?」
白元規看了二弟、三弟一眼,頷首道:
「三弟,你出去暫代元亮,要元亮去請丁藥師來一趟。」
白元浩答應一聲,舉步走了出去。
白元規望著賈老二,問道:
「兄弟相信賈老哥,賈者哥怎麼不肯和兄弟說真話呢?」
「唉,小老兒句句都是真話!」賈老二指手畫腳的道:
「小老兒若是不肯和你大莊主說真話,方纔還會告訴你嗎?」
白元規道:
「賈老哥好像知道內情,不然,你老哥怎麼會說得這麼准呢?」
「這真是天大的冤枉!」賈老二道:
「小老兒所知道的,都已經告訴大莊主了,半句也沒有保留,小老兒一向心口如一,
就是想留也留不住,這點大莊主只管放心。」
白元輝道:
「那麼賈老哥怎麼會知道掌門人和在下三兄弟,都被人做了手腳呢?」
賈老二道:
「這是小老兒聽到了一點風聲,再加推想,大概就是這樣了。「
白元規道:
「好,兄弟相信你的話。」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大莊主相信就好。」
白元規看了他一眼,深沉一笑道:
「兄弟還有一事請教。」
賈老二道:
「大莊主請說。」
白元規道:
「兄弟涉足江湖數十年,自信兩眼還能看人,賈老哥屈就雲龍山莊總管,實則是一
位深藏不露的高人,這一點,賈老哥不至於抵賴了吧?」
「嘻嘻!」賈老二聳肩一笑道:
「大莊主只怕看走眼了,小老兒哪是什麼高人?咱們既是朋友,實不相瞞。
小老兒的師傅,和雲龍山莊祖孫三代,都有點淵源,因此小老兒才奉命去擔任這個
總管的。
嘻嘻,小老兒別的本領沒有,做個狗頭軍師,幫少莊主出點主意,有時候還管
用……」
他吹了起來,就沒個完!
不等白元規發問,接著說道:
「從前諸葛亮未出茅廬,就替劉先主算準了三分天下,要聯吳抗魏。
小老兒雖然比不上諸葛亮,但三個臭皮匠,合起來就抵得一個諸葛亮,小老兒最多
只能算一個臭皮匠,但也抵得上諸葛亮的三分之一,所以小老兒覺得咱們少莊主要在江
湖上站起來,就得聯結東吳。
當今江湖上的東吳,就要首推貴門,所以……咱們此來,是真心誠意交結貴門來
的。」
白元規心中一動,含笑問道:
「敝門是東吳,那麼誰是曹操呢?」
「曹操?」賈老二搔搔頭皮,說道:
「曹操慣用的伎倆,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出面的是天子,他躲在天子的後面,大家
自然看不到他了。
但這個江湖上,一定有一個曹操,只要大家同心協力,就可以把他抓出來,目前,
教小老兒如何說得出來?」
白元規道:
「賈老哥奉令師之命,協助雲龍山莊,何以不去聯結九大門派呢?」
「唉!」賈老二歎了口氣道:
「九大門派,不提也罷!」
白元輝在旁問道:
「賈老哥的令師,不知是哪一位前輩高人?」
「家師?嘻嘻!」賈老二傻笑道:
「他老人家不喜歡小老兒向人提起,小老兒也從來沒向人提起過,反正他老人家是
從沒在江猢上露過面,就是說出來,也沒人會知道。」
剛說到這裡,門外已經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白元亮領著丁藥師的身後,還跟了一個
人,那是徐少華。
他是保護丁藥師來的。這也難怪,白元亮先去請賈老二,接著又去請丁藥師,聞天
聲覺得目前雙方敵友難分,自己這邊一個一個的被「請」去,自然放心不下,所以要徐
少華陪同丁藥師前來。
賈者二搶著笑道:
「來了,來了,哈,丁藥師,這回可得煩勞你用點心了。」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丁藥師方自一怔!
白元規站起身拱拱手道:
「『丁藥師,上次敝門對你老哥失禮之處,還望老哥海涵。」
「過去的大家都不用提了。」賈老二又搶著道:
「目前的事,可不容稍緩,丁藥師,你老這裡坐,大家還是把客套略去了,言歸正
傳的好。」
接著又朝徐少華道:
「少莊主,你就委屈站一會吧!」
在他說話之時,白元浩和白元亮已經搬了六張椅子進來,白元亮才行退出。
白元規含笑抬手道:
「丁藥師、徐少莊主,大家都請坐下來再說。」
大家落坐之後,白元規就把經過情形,向丁藥師詳細說了一遍。
賈老二又搶著道:
「所以小老兒特別向白大莊主推薦你老哥,請你來給三位莊主診斷診斷,看看究竟
是怎麼一回事,你老哥現在明白了吧?」
丁藥師沉吟不語,過了半晌,才抬頭道:
「和人動手之後,就會很快消散功力,只有散功散一類藥物,才會有此現象……
但……功力消散之後,又能很快復原,這倒是不可思議之事……」
「還有!」賈老二接口道:
「以白大莊主三位的功力,如果被人下了散功藥物,他們日常運功之際,豈會一點
都沒有察覺?能夠一直瞞得過他們,就非同尋常了。」
「賈總管說得極是!」丁藥師目光朝白元規投去,說道:
「老朽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老朽之意,還是先切切三位莊主的脈象再說。」
「如此甚好。」
白元規隨即伸過手去。
丁藥師同時伸出三個手指頭搭在他脈門之上,身子坐正了些,就闔上眼睛,一聲不
作切起脈來。
過了半晌,他三指一鬆,白元規立即自動換上了左手,又切了一會,丁藥師才收回
手指,緩緩睜目,再用一根手指撥開白元規的眼眶,仔細察看了一陣。
就朝白元輝道:
「二莊主過來,老朽再切切你的脈看。」
白元輝依言伸過手去。丁藥師切了他雙手的脈,也同樣撥看了他的眼眶,又切了白
元浩的脈。
等他切過白元浩的脈,白元規忍不住問道:
「藥師,白某三人可有中毒現象嗎?」
丁藥師沉吟道:
「三位脈象和平,似極正常,只是……老朽還有些弄不清楚。」
賈老二問道:
「此話怎說?」
丁藥師似是正在思索著什麼,並沒回答,過了一回,才道:
「按一般常情來說,脈象正常的人,切來就應該清清楚楚。
譬如以時令來說,脈象該是春弦夏洪,秋毛冬石,按五臟來分,心脈應洪,腎脈應
沉……」
賈老二不待他說下去,就道:
「你說怎麼弄不清楚就好,不用搬出脈訣來,咱們聽都聽不懂。」
丁藥師笑了笑道:
「老朽不說這些,如何能使諸位明瞭?這就是說每一個時令,每一個臟腑,跳的脈
都有它不同的徵候。
脈象正常的人,就必須和時令、臟腑,完全相合,每一種脈都清清楚楚,但方纔切
他們三位脈象。
體內氣機平和,似極正常,但又像霧中看花,分不清六脈的徽候,就是這一點使得
老朽十分懷疑……」
賈老二問道:
「那有沒有中毒呢?」
丁藥師道:
「老朽從脈象上就是切不出來,就算有毒,也好像被什麼東西蒙了起來……」
白元規道:
「那是什麼東西呢?」
「這個老朽就無法揣測了。」了藥師道:
「好像三位服了某種藥物,能夠使氣機和脈象受到它的控制,蒙蔽,令人無法察
覺……」
白元規心中一動,忖道:
「這情形他完全說對了,只是這會是什麼呢?」
接著問道:
「不知藥師是否能把它檢查得出來?」
丁藥師忽然站起身道:
「老朽並沒有把握,且容老朽試試!」
他提過藥箱,開了小鎖,掀起箱蓋,取出一支細長小刀,和一個白瓷的小碟子,然
後轉過身朝白元規道:
「大莊主請擄起袖管來,切脈既然切不出真相來,唯一的方法,只有檢查大莊主的
血液中是否有毒了?」
白元規依言擄起袖管,露出半條手臂,丁藥師先用手指在他手臂上按了按,然後取
起小刀,輕輕一挑,就有一縷殷紅的鮮血冒了出來。
放下小刀,取過小瓷碟接住了鮮血,另一隻手輕輕擠著,直等流了將近小半碟,他
才用手指在傷口上壓了一下。
說也奇怪,經他手指一壓,立時就止住了血。
丁藥師把瓷碟放到榻上,再從藥箱中取出三個藥瓶,打開瓶塞,從每個瓶中挑了少
許藥粉,傾入小碟之中。
然後取出一支銀針,輕輕攪動,等他取起銀針之時,大家都可看到沾血液之處,已
經色呈墨綠!
賈老二搶先問道:
「丁藥師,這是不是有毒?」
白元規兄弟三人也想問,聽他這一說,目光不由得齊向丁藥師投去。
丁藥師臉上有了笑容,他舉著銀針給大家看了,一面說道:
「大家都看到了,針上這種顏色,已可確定大莊主血液之中,至少有兩種劇毒。
一種是散功毒,另一種是需經常服用毒藥中的劇毒,這種劇毒,名為『飲鴆散』,
凡是服了此種毒藥的人,有一定時間,必需再服,才不至發作。
而且每次毒量,必須一次重過一次,一旦不服,就會發作,整個人連毛髮都會變成
綠色,痛苦號叫,最後內腑寸裂而死……」
白元規自然聽說過「飲鴆散」,一時都不禁變了臉色!
賈老二問道:
「這兩種劇毒有沒有解藥?」
丁藥師微微搖頭道:
「散功毒不是普通毒藥,江湖上也不常見,它的解藥,沒有人會配了放在藥箱裡。
而且有兩味藥也不是普通藥鋪裡買得到,這還不難,這些藥老朽都有,大概有三天
時間就可以合好。
至於『飲鴆散』,大家只聞其名,甚至很多人都沒見過,不知它是什麼毒藥合成的,
既然不知它的來歷,不明藥性,就無法化解它的毒性了。」
白元浩道:
「藥師能配製散功散的解藥,就請你費神先配散功散的解藥好了。」
「配製散功散解藥,倒並非難事。」丁藥師為難的道:
「只是……就算弄到了兩種解藥,對三位體內之毒,只怕也難以消解……」
白元規問道:
「那是為什麼呢?」
丁藥師道:
「因為三位莊主雖然中了兩種劇毒,但你們平日運功,和方才老朽切三位的脈,都
無法發現。
那就是三位體內,必然另有一種神秘藥物,可以使兩種劇毒隱藏起來,服了此種神
秘藥物,就好比霧中看花,花被霧籠罩住了,才會看不真切。
若不先把這層霧設法去掉,就算有了解藥,服下去也會被阻隔住了,無法直接化解
毒藥,就會失去解毒的功效。」
白元規聽得一呆,說道:
「依藥師看,這種神秘藥物,會是什麼呢?」
丁藥師沉吟道:
「老朽還是第一次遇上這佯棘手的難題,一時之間,實在說不上來,也許這是某一
個人獨門配製的神奇藥物,醫籍、藥典上從未有此記載,老朽不揣愚昧,也希望能找出
一點頭緒來。」
他是學醫的,對這種奇怪藥物,遇上了自然會發生濃厚興趣,這和學武的人看到奇
妙招式,會產生興趣是一樣的道理。
賈老二道:
「你有把握找得出頭緒來嗎?」
丁藥師指了指小瓷碟中白元規的血液,含笑道:
「有這一碟血液,老朽相信總可以發現一點蛛絲馬跡,只要找出一點頭緒,就可以
找出它的特性來。」
白元輝道:
「依藥師看,大概要多少時間??
「這很難說。」丁藥師道:
「找對了路子,很快就可以發現,如果找不對頭,那就一輩子也找不出來。」
白元規道:
「藥師說過,配製散功散解藥,需要三天時間,兄弟這間靜室對面正好有一間房。
這裡平常不准閒人進入,藥師可以在對面房中住下,就不慮有人驚擾,如能找得出
一點頭緒,那是最好。
否則也請藥師能把散功散解藥配好了,好讓兄弟三人服下試試,總比沒有解藥好得
多了。」
對,對!」賈老二首先連聲贊成,說道:
「大莊主這主意不錯,藥師,你就住到對面去好了。」
徐少華道:
「那麼在下就藥師住在一起好了。」
「不,不!」賈老二連連搖手,笑道:
「聞三老爺是怕咱們雙方敵友難分,才要少莊主陪同丁藥師前來的。
如今咱們已是朋友了,何況這裡是白大莊主的靜室,平常沒有閒人進入,不會有事
的,少莊主就不用陪他了。
還有,藥師要研究藥理,最好一個人,沒人在他邊上走來走去,才能淨得下心來,
研製解藥。」
接著又道:
「還有,少莊主是咱們雲龍山莊一莊之主,咱們到了這裡,白大莊主自然會設宴款
待,少莊主總得敬主人一杯,現在快上燈時候了,走,走,咱們該出去了。」
白元規含笑道:
「賈總管說得是,徐少莊主來了,兄弟自該稍盡地主之誼。」
賈老二笑嘻嘻的拱著手道:
「小老兒代大家謝了。」
他在拱手之際,嘴皮微動,因有拱手作勢,擋住了大家的視線。
白元規目中神光一動,微微頷首。
當下仍由白元亮領著徐少華、賈老二回轉賓館,丁藥師就留了下來。
上燈稍後,白骨神官前進東花廳,燈火通明,擺上了一席豐盛的酒筵。
白元規、白少游父子早已在廳中恭候,總管白元亮則站在階前等候客人。
不多一回,老三白元浩陪同丁藥師走人,接著老二白元輝也陪同聞天聲、徐少華、
史琬、丁鳳仙、賈老二等五人走人。
白元規迎著拱拱手道:
「聞大俠、徐少莊主、史姑娘、丁姑娘、賈總管幾位,難得光臨,兄弟特地要廚下
準備了一席酒菜,諸位快請上坐。」
聞天聲連忙拱手答禮,笑道:
「三位莊主太客氣了,如此隆情招待,咱們如何敢當?」
「哈哈!」白元規大笑道:
「聞老哥這話就見外了,咱們既是朋友,道義論交,諸位遠道而來,就是敝門的貴
賓,水酒粗看,只是稍盡地主之誼而已!」
一面回頭朝白少游道:
「少游,這位徐少莊主、青年有力,前途無量,你們年紀差不多,不妨交個朋友。
就是這位史姑娘,這點年紀,劍術已有極深造詣,方纔若非劍下留情,你就不會只
是這點輕傷。
江湖後浪推前浪,再過十年八年,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難得有此機會,你要
好好結交,多接近接近才是。」
賈老二接口道:
「是,是,你們年輕人多交幾個朋友,總是不會吃虧的。」
徐少華連忙朝白少游含笑拱手道:
「白兄,方纔我義弟史琬多有得罪之處,請白兄多多包涵。」
白少游因為出身白骨門,一向輕視各大門派,養成他目空一切的傲氣,人並不壞,
方才又經乃父再三叮囑,說方才試出徐少華一身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要他多多結交,
狂傲之氣自然收斂了不少。
聞言也含笑道:
「徐兄好說,以後兄弟還要徐兄多多指教哩!」
白元規看他如此說法,總算放下了心,一面連連抬手道:
「大家快請坐下來再談。」
聞天聲再三推讓,還是坐了首席,其餘的人也依次入席。
賈老二看了站在階上的白元亮一眼,招呼道:
「白總管……」
白元浩就坐在他邊上,說道:
「賈總管不用招呼他,他還有事。」
賈老二心中暗暗好笑,忖道:
「這個站在階上的白總管,明明是個西貝貨了,你當我老眼昏花,連這點都看不出
來?」
這時兩名白衣少年已經陸續送上酒來,另有兩名白衣少年手持銀壺,給大家面前斟
滿了酒。
賈老二慌忙站了起來,舉杯道:
「三位莊主、聞三老爺、少莊主、小老幾這回搶在主人前面,要敬這杯酒。
那是慶祝白骨門和雲龍山莊化敵為友,白少莊主和少莊主訂交,這是武林中難得的
大事,小老兒先乾為敬。」
咕的一聲,乾了一杯。
「哈哈!」白元規大笑一聲,站了起來,舉杯道:
「賈總管說得不錯,咱們大家先乾一杯。」
主人這一說,大家就一起站了起來,各自乾杯。史琬和丁鳳仙也只好把杯中的酒干
了。
這一席酒,從賈老二敬酒開始,就各自相互敬起酒來。
咱們古老傳下來的習慣,酒筵上只要敬酒一開始,就會一直互敬下去,作者就不用
浪費筆墨,一一交代。
尤其這一席酒,是白大莊主宴客,酒菜自然特別豐盛,菜一道接一道的端上來,酒
也一杯復一杯的敬下去。
到了後來,菜就漸漸上來得慢了,大家正在高談闊論,放懷暢飲之際,也就並不覺
得菜上得慢,反正來一道,就吃一道。
菜還沒有完,席就還沒散,客人當然不能走,主人也當然還要陪著。
這也是白大莊主特別交代的,這一席酒,至少也要吃它個一兩個時辰。
為什麼呢?請看!
就在東花廳賓主獻籌交錯,酒酣耳熟,菜還在繼續端上來的時候。
大莊主靜室對面一間房中,此時黑漆漆的沒有一點燈火。
這間房,是大莊主白元規平日休息的房間,今天,因為要請丁藥師探索隔住兩種劇
毒的神秘藥物,就請丁藥師住在這裡。
現在丁藥師正在東花廳上喝酒,房中就沒有人了。
他去喝酒,藥箱當然不會背了去,因此他的藥箱就留在中間一張小圓桌上,房門也
只是虛掩著!
此刻已快要戌未亥初(九點)。
西首一扇窗戶慢慢的被推開,一條人影捷如飛鳥,一下穿窗而入,落到地上,立即
迅快的朝中間小圓桌走去。
就在他快走近小圓桌之際,驀然好似有了警兆,他反應十分靈敏,這一瞬間倏地轉
過身去。
他果然有了發現,在他身後不過數尺之遙,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人!
這人動作也十分快捷,左手及時「擦」一聲,打著了一支精巧的火筒。火筒雖小,
但射出來的一道火光卻十分強烈,剎那間把整個房間都照亮了!
這一剎那,四目相投,不期使得兩個人都怔住了!
因為這兩人都是中等身材,皮膚白哲、細長眉、清瘦臉,身上同樣穿著一件潔白的
長袍!
他們不論面貌、身材,竟然都長得一模一樣,如假包換的總管白元亮!
兩人對面站立,就像從鏡子中看到自己一般!
兩人微一怔神,就立時鎮定下來,笑了笑道:
「閣下是什麼人?」
他們異口同聲的間出這句話來。
後來的白元亮從喉嚨中發出兩聲嘿嘿冷笑,沉聲道:
「閣下假冒白某,倒扮的像得很,只可惜今晚遇上了真的,很快就會露出你的狐狸
尾巴來了。」
先來的白元亮哼道:
「要分出誰假冒誰,那容易得很!」
倏地欺身而上,右手「白骨探爪」,閃電朝後來的白元亮抓去!
這一接近,就可以看得出他比後來的白元亮矮了一點,但如果只有他一個人單獨的
時候,就很難看得出來。
後來的白元亮看他使出來的竟是「白骨爪」的招式,心中不禁暗暗冷笑,左手朝前
一格,右手化爪,反向對方肩頭抓落。」
但他怎知先來的白元亮這一記「白骨探爪」不過是虛招而已,你左手堪堪格出,他
已化抓為拂,五指下垂,朝後來的白元亮手肘上拂來。
這一記若是給他拂中,後來的白元亮整條左臂就可能被廢了!
但後來的白元亮一身武功卻也極高,看他突然變招,心中暗自冷笑道:
「你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身形隨著一個反旋,飛起一腿朝對方拂出的手肘上踢去,雙手化爪,飛身撲抓過去。
要知後來的白元亮左手本來打著一支火筒,兩人這一動上手,他只好迅速收起火筒
來,因此,房中又突然黑暗下來。
但這兩個白元亮一身武功都極為了得,雖在黑暗之中動手,而且房中空地不多,兩
人進退攻拒在不到一丈左右的地方,依然指爪同施,拳掌紛出,打得難分難解,幾乎是
半斤八兩,誰也勝不了誰?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17:38
後來的白元亮愈打愈覺心驚,自己出盡了白骨門的武學「白骨爪」、「白骨掌」、
「白骨指」依然只能和對方打成平手。
對方不但精通白骨門的武學,而且還在白骨門的武學之中,夾雜了許多怪異手法!
雙手似抓似拂,如剪如叉,凌厲指風,銳不可當,始終摸不清對方路數,有時還幾
為所乘!
原來這後來的白元亮,可是不折不扣的白骨門總管白元亮!
這原是大莊主安排的妙計,要白元亮通知白骨門所有的人,從今晚起,大莊主靜室,
不准任何人接近。
因為了藥師要在靜室中替大莊主配製某種藥物,不得有人驚擾。
如果白骨門真的有內好的話,(沒有內好白元規兄弟三人就不會被人暗下毒了)這
話自然會傳到他耳中。
一面又吩咐白元亮在宴客之時,隱身房中,看看有沒有人偷偷的進來,查看丁藥師
的藥箱,或在藥箱中做什麼手腳?
這也是賈老二臨出去的時候,替大莊主出的主意。(上文賈老二在拱手時嘴皮微動,
和白元規的微微頷首)
所以東花廳這席酒宴,時間故意拖長,好讓對方出現。
站在階上的總管白元亮,也是由莊中身材差不多的人改扮,這樣可以讓對方放心,
以為三位莊主、少莊主、總管都在東花廳上了。
白元規對白元亮可放心得很,靜室裡有他隱身埋伏,該是萬無一失的了。
要知白元亮在白骨門中名列第四高手,除了白骨三英,他一手「白骨爪」武林中已
經很少有人是他對手,任何場面,他自可應付得下來。
東花廳上,此時席還未散。
賈老二是酒鬼,逢人乾杯,沒人和他乾杯,他自己也照幹不誤,這樣一來,他哪得
不醉?
這時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來,嘻著嘴道:
「小……老兒告個假,馬……上就來……」
拖著鞋跟,急匆匆的往外就走。
很顯然,他酒喝多了,八成是內急得很,要找個地方去方便一下,自然不會有人注
意他的行動。
賈老二出了東花廳,可不是找個牆角小解,他活像一頭老鼠,聳著肩亂鑽,一閃就
不見了!
原來他避開白骨門值崗弟兄,一腳朝靜室而來。
就在他躡手躡腳的走近丁藥師房間的時候,房門突然推開,一個人匆匆往外奔出!
賈老二驟不及防,竟和那人撞了個滿懷,口中不由「哇」的叫出聲來,定睛看去,
這奔出來的竟是總管白元亮。不覺咦道:
「白老弟,你怎麼……」
白元亮已經奔出幾步,回頭道:
「賈總管,你來得正好,快去通知大莊主,人逮到了。」
「你逮到了人?」
賈老二急忙追上去,還待再問!
白元亮道:
「兄弟要去追丁藥師的藥箱,你快去給兄弟稟報三位莊主。」
他邊走邊說,已經追了出去。
賈老二也沒再逗留,急匆匆的回到東花廳,大聲叫道:
「三位莊主,人逮到了!」
徐少華問道:
「賈總管,你說什麼?」
賈老二道:
「小老兒碰上白老弟,他說人已逮到了,他去追丁藥師的藥箱,要小老兒趕來稟報
大莊主的。」
白元規虎的站了起來,喜道:
「逮到人了,那就好,咱們快去。」
一面朝白元浩道:
「三弟,你在這裡陪聞老哥談談,二弟、少游,咱們快走。」
賈老二忙道:
「小老兒也去。」
一面回頭叫道:
「丁藥師、少莊主,你們也來。」
他拖著鞋跟搶在前面。
白元規問道:
「賈總管在哪裡碰上元亮的?」
賈老二聳聳肩,嘻的笑道:
「不瞞你大莊主說,咱們成敗在此一舉,小老幾喝了幾杯,有些不放心,想去靜室
瞧瞧。
但小老兒剛走到門口,就和白總管撞了個滿懷,這話是白總管匆忙之間告訴小老兒
的。」
白元輝問道:
「他沒告訴你逮到了什麼人?」
賈老二道:
「這倒沒有。」
幾人腳下極快,不大工夫,就已趕到靜室院落門口,四名白衣劍士看到大莊主,一
齊躬身行禮。
白元規問道:
「總管回來了沒有?」
其中一人答道:
「總管是追藥箱去的,還沒回來。」
白元規道:
「看來他們一共來了兩個人,但逮住了一個就好。」
隨著話聲,大步走在前面。
一名劍士急忙打著火筒,跟在大莊主身後走入。
穿過中間起居室,丁藥師房中房門已經大開。
白元規當先走入,他身後的人也一起跟了進來,因那劍士手中執著火筒,是以照得
十分明亮。
小圓桌上依然放著丁藥師陳舊的朱紅藥箱,桌旁一動不動站著一個身穿白袍的人,
那不是總管白元亮還有誰來?
白元規道:
「你把藥箱追回來了?」
白元亮依然站著沒動。
賈老二咦道:
「大莊主,看樣子白老弟有些不對勁!」
白元輝目光一注,怔道:
「元亮被人制住了!」
正待伸手拍去。
「慢點!」賈老二忙道:
「二莊主先查看一下,這人用的是什麼手法?」
白元輝點點頭,走近過去、伸手察看了一陣,怵然道:
「會是本門手法!」
白元規道:
「快解開他穴道問問,這是怎麼一回事情?」
白元輝伸手在白元亮背上拍了兩掌。
白元亮穴道一解,忙道:
「大莊主,剛才有人假冒屬下,潛入此室,還和屬下動上了手,此人武功極高,而
且對本門武學也極為精通,屬下驟不及防,竟為所乘……」
賈老二嘻的笑道:
「他奢不是假冒你老弟,小老兒早就把他逮住了。」
白元亮道:
「賈總管遇上他了?」
「豈止遇上?」賈老二道:
「他還和小老兒擅個滿懷呢,若非小老兒閃避得快,不被他撞個人仰馬翻才怪!」
白元規道:
「他和賈總管說,要去追丁藥師的藥箱,但藥箱明明在桌上,他何以不把藥箱取走
呢?」
白元輝道:
「可能聽到賈總管的腳步,一時來不及再取走藥箱了。」
「嘻嘻!」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也許是他任務完成,取不取走都一樣了。」
白元規心中突然一動,回頭道:
「丁藥師,你檢查檢查藥箱裡,是不是缺少了什麼?」
藥箱就端端正正放在小圓桌上,連小銅鎖都鎖得好好的,分明沒人動過。
丁藥師從懷中取出鑰匙,開啟銅鎖,打開箱蓋,鼻中忽然聞到一絲異味,不由得臉
色一變,口中叫道:
「壞了,壞了!」
賈老二湊過頭去,說道:
「幹麼,這般大驚小怪的,是不是什麼名貴藥材被那小子順手搭走了?」
丁藥師微微搖頭,急忙取起一個藥瓶,打開瓶塞,湊近鼻子聞了聞,隨手放下,接
著取起第二個藥瓶。
也急急忙忙的打開瓶塞,湊著鼻子聞過,他一連打開幾個藥瓶,都這樣聞著,氣急
敗壞的道:「此人不但毀了老朽幾年心血合制的丸散丹藥,連幾種極難找到的藥草所研
練的藥未,都給他一舉毀去了!」
「他怎麼毀去的?」賈老二問道:
「是不是在你藥瓶裡放了毒藥?」
「他放的比毒藥還要厲害!」丁藥師廢然道:
「是專解藥性的都拉草粉。」
「都拉草粉?」賈老二道:
「這名字怪得很,小老兒還是第一次聽到!」
「不錯!」白元規道:
「兄弟也沒聽人說過。」
丁藥師笑了笑道:
「別說二位了,就是藥肆中人,知道的也並不多,都拉草出在雲南迤西,形如桅於
而黑,能解百藥藥性。
如果誤入藥室,各種藥物都會失效,就像砒石烈毒,也立可化為烏有,乃是天生的
解毒聖品……」
「那不是很好?」賈老二喜於形色,一指白元規說道:
「三位莊主身中兩種奇毒,有了都拉草粉,不是沒問題了嗎?」
丁藥師道:
「他雜在老朽藥粉、藥丸之中,如何取得出來?」
賈老二道:
「知道藥名,難道會找不到?」
「哪有這麼容易找得到?」丁藥師道:
「都拉草原是野生之物,採藥的人看到了,就會把它連根拔起,遠而棄之,不懂的
人,找不到它,真要找它,可比百年人參還要難覓。」
「嘻嘻!」賈老二得意的道:
「如今不是知道有人有都拉草了嗎?」
白元亮道:
「你知道他是誰嗎?」
賈老二嘻的笑道:
「至少咱們已經知道他是扮你白老弟的人了。」
白元亮道:
「他假扮在下,你知道他是誰?」
賈老二兩顆豆眼一瞪,說道:
「古人有一句成語,叫做剝絲什麼的?意思就是一絲一絲的剝開來。」
白元亮道:
「抽絲剝繭。」
「對,對!」賈老二拍手笑道:
「就是抽絲剝繭,咱們慢慢的抽,終會把蠶蛾剝出來的,譬如方才二莊主說的,他
的點穴手法,就是貴門的獨門手法,那麼,範圍就小了,不用在貴門以外的人去找了,
還有……」
他忽然臉色古怪,嘻的笑出聲來!
目光朝窗外瞧了瞧,壓低聲音說道:
「小老兒還發現了一個秘密,這個假扮你白老弟的,可能還是個女的……」
白元亮目光一亮,急急問道:
「賈總管怎麼知道她是女的呢?」
「唉,小老兒方才不是說過,小老幾和他撞了個滿懷嗎?」賈老二神秘一笑道:
「那時小老兒心裡一慌張,雙手就朝前推去,不料就推在她鼓騰騰的胸脯上……」
白元規沉聲道:
「會是女子?」
「一點也不會錯!」賈者二道:
「現在咱們不是又抽去一層絲了嗎?嘻嘻,既然是個女子,貴門所有的男弟子也都
可以撇開了。」
白元規「唔」了一聲道:
「敝門沒有女弟子,莊中女子也不多……」
「嘻嘻!」賈老二聳聳肩道:
「還有呢,你們貴門用不用號牌、銅牌這類東西?」
白元亮道:
「敝門弟子,大家都認識,所以不用號牌。」
「那就沒用了。」賈老二伸手從懷中摸出一方粉紅手帕,裡面包著一塊紫色銅牌,
一手把銅牌遞給白元亮,說道:
「老弟你瞧瞧,這是什麼銅牌?」
白元亮伸手接過,低頭看去,銅牌正面鐫的是兩個古篆不像古篆的文字,反面像一
個「川」字。
一面搖頭道:
「這不知是什麼幫派的號牌。」
立即雙手送到白元規面前。
賈老二展看著那方手帕,說道:
「這位姑娘年紀一定不會很大,手帕上還香噴噴的……哦……不對……」
話聲未落,人就咕咯往地上跌坐下去,兩腳一伸,就不再作聲。
徐少華吃了一驚,急忙掠了過去,搖著他身子,叫道:
「賈總管,你怎麼了?」
丁藥師道:
「可能這方手帕灑了迷香,不要緊,只要用冷水在頭臉上一潑,就會清醒過來。」
白少游道:
「我去拿。」
轉身匆匆奔出,舀了一碗冷水走入。
丁藥師道:
「少莊主潑在他頭臉上就好。
白少游把一碗冷水朝賈老二頭臉上潑去。
這當真合了如響斯應,賈老二口中「啊」了一聲:「哈……嗽……這……是怎麼一
回事情?」
他略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手上還拿著那方粉紅帕兒,眼珠轉動,哦道:
「是這方迷魂帕兒把小老兒迷倒的,難怪聞起來香噴噴的,會使人天昏地暗……哦,
白老弟,你要不要聞聞?」
說著把手帕朝白元亮面前揚了揚!
白元亮忙不迭的後退了兩步。
賈老二一臉正經的道:
「小老兒是要你老弟仔細瞧瞧,這迷魂帕上還有文章呢!」
白元亮道:
「賈總管看出來了?」
「那當然!」賈老二聳著肩道:
「小老兒患的是近視,東西要放得近才瞧得清,不然怎麼會嗅進迷魂香去?你拿去
瞧瞧就知道了,只要別放得離鼻管太近就好。」
白元亮聽他這麼說了,只得伸手接過,放得遠遠的凝目看去。
只見手帕一處角上,用桃紅絲線繡了一朵拇指大的桃花,顏色十分鮮艷,其中一片
花瓣上,另有白線繡了很小的一個「川」字。
白元亮心中一動,忖道:
「這和銅牌反面鐫的『川』字應該同一意義了!」
他手拿得和面部距離很遠,是以大家也都看清楚了。
白元輝道:
「元亮,江湖上可有用桃花作標記的幫派嗎?」
徐少華聽得心中一動,暗想:「莫非這人會是桃花女的手下?」
但他這話沒有說出口來。
白元亮沉吟道:
「這個屬下倒沒聽說過,但照這情形看來,顯然是一個未曾在江湖上露面的組合
了。」
白元規臉色凝重的道:「此人既會本門武學,又是一個女子,咱們莊上女子不多,
你應該可以查得出來。」
白元亮答應一聲道:「屬下馬上去查!」
「哦!哦!小老兒還有一件東西……」
賈老二伸手入懷,摸出一件東西,正待朝白元亮遞去,忽然又縮回手去,放入懷裡。
一面搖著手道:
「白老弟,你別性急,耗子只要不驚動它,還會躲在你家裡,不會逃跑的,但從外
面來的黃鼠狼,你不驚動它,天一亮它也會悄悄溜走,你說打耗子重要?還是抓黃鼠狼
重要?」
白元亮一怔,說道:
「賈總管能否說得明白一點?」
賈老二嘻的笑道:
「這還不夠明白嗎?今晚咱們先去抓黃鼠狼,不用驚動耗子。」
白元輝道:「賈總管說的黃鼠狼在哪裡?」
「哈!」賈老二道:
「黃鼠狼要給雞去拜年,咱們只要在雞案附近守著,它一定會來。」
白元規道:
「賈總管要咱們怎麼辦,咱們大伙都聽你的。」
「不敢,不敢!」賈老二得意的笑了笑道:
「三個臭皮匠,抵得一個諸葛亮,所以小老兒要和大家好好商量商量,才叫白老弟
不用去的。」
白元輝問道:
「你老哥說的雞窠,究竟是指哪裡呢?」
「雞案?嘻嘻,就是咱們住的賓館!」賈老二指指自己鼻子,小聲說道:
「小老兒就是雞窠裡的老母雞。」
白元亮聽他說得好笑,問道:「黃鼠狼一定會去嗎?」
「非去不可!」賈老二伸了伸脖子,壓低聲音,指手畫腳的和大家低低說了一陣。
白元規等人都聽得不住的點頭,事情就這樣決定。
丁藥師藥箱中的藥丸,雖被人放了都拉草,全已失去藥性,但為了不使對方警覺,
只作不知,依然留在靜室房中。
徐少華和賈老二別過白元規,回轉賓館。
這時聞天聲等人早已回到賓館來了,大家坐在客廳裡喝茶。
史琬看到大哥和賈老二兩人回來,立即問道:
「賈老二,他們逮到了什麼人?」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逮到了什麼人?逮到的是總管白元亮。」
史琬驚奇的道:「原來白元亮會是奸細!
「非也,非也!」賈老二把剛才的事,粗枝大葉的說了一遍,只是沒把今晚準備抓
黃鼠狼一段說出來。
史琬聽得覺得極為有趣,咭的笑道:「有人假冒白元亮,作賊的人叫捉賊,哈,這
回你賈老二也被人騙了!」
賈老二隻是傻笑了笑,心裡在說:
「小老兒才沒受他的騙呢!」
聞天聲因時間不早,就要大家回房休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18:33
第45章
三更已過,賓館中早就沒有燈火。
賈老二獨自坐在一片黝黑的房裡,像是在等人,這時只聽房門口響起極其輕微的一
絲風聲,心中不覺暗喜,忖道:「這老小子果然來了!」
接著房門迅快被人推開,一條瘦高人影像鬼魅般閃了進來,也立即回身掩上了房門。
賈老二壓低聲音說道:「你來了。」
瘦高人影抱抱拳道:「兄弟見過總管。」
賈老二問道:「事情怎樣了?」
瘦高人影道:「回總管,咱們已經很順利的運出去了。」
「那就好。」賈老二點著頭,心中卻在暗想:「不知他們運出去的是什麼東西?」
但這話目前可不能多問。
瘦高人影道:「兄弟是來請示總管的,不知可有什麼交代?另外上面特別要兄弟轉
告總管,這次務必把真的秋水寒弄到手。」
「這個小老兒知道。」賈老二點著頭道:「我一定會弄到手的。」
瘦高人影抱抱拳道:「兄弟那就告辭了。」正待轉身。
「慢點!」賈老二低聲道:「今晚風聲很緊,還是我陪你出去,萬一遇上情況,我
也可以給你擋上一擋。」
瘦高人影沒有作聲,輕輕開啟房門,當先閃出。
賈老二緊跟在他後面,轉出長廊,一直送到圓洞門口!
瘦高人影回身道:「總管不用送了。」
賈老二沒有理他,一同跨出圓洞門,忽然輕咦一聲,叫道:「不對,你快走吧!」
瘦高人影正待長身掠起,忽聽有人嘿然冷笑道:「朋友不用走了。」
只見前面不遠的一片草坪中間,站著五個白衣人!
中間一個赫然是白骨門的總管白元亮,他左右則是四個身穿白色勁裝手抱長劍的劍
士。
賈老二一縮頭道:「果然不對,看樣子今晚你是走不成了!」
瘦高人影一聲不作,突然足尖一點,一個輕旋,有如夜鳥劃空,朝右首橫飛出去,
這一動作快速無倫,顯出他輕功極為高明!
賓館是在白骨神宮東首,朝右投去,正是南首方向。白元亮並沒急起直追,只是站
立原處,目送他人影飛掠,嘴角間還隱隱噙著冷笑。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就在瘦高人影射出去十來丈光景!
南首一片梅林間響起一聲嘹亮長笑,喝道:「白骨門豈是朋友要來就來,要走就走
的地方?」
一道掌風隨著喝聲,直劈過來!
瘦高人影連人都還沒看清,掌風已經逼到身前,急切之間,右掌抬處,朝前推出。
雙掌乍接,瘦高人影已經感到不對,對方這一掌竟然重逾山嶽,壓得自己連氣也喘
不過來,一個人立被震得後退了三步。
定睛看去,只見梅林前面站著兩個白衣人,那不是白骨門大莊主白元規、白少游父
子,還有誰來?
瘦高人影究是懾於白骨三英的威名,明知對方已身中散功奇毒,只要和他力拼數掌,
功力就會一掌弱於一掌。
但就憑方纔那一掌的威力,自思極難接得下對方三掌,而且自己和對方硬拚也劃不
來,一念及此,哪還怠慢。
身形一晃,疾如飄風,一下從左閃出,雙足一點,頭先身後,宛如離弦之箭,朝東
激射出去。
白元規父子也不迫趕,只是靜靜地守在南首梅林之前。
瘦高人影去勢極快,一下就飛射出去七八丈遠,堪堪掠近東首一片梅林,(這是賓
館圓洞門前的一片草坪,佔地十數丈方廣)
突聽林中有人大喝一聲:「此路不通!」
喝聲人耳,一片耀目劍光,幾乎有圓桌面大小,從林中灑出,朝瘦高人影當頭罩落,
寒鋒砭肌,森烈無匹!
瘦高人影卻也了得,他激射而來的人,忽然一個觔斗朝旁翻出,落到地上,抬目看
去,離自己不到兩丈,抱劍站著三個白衣人。
中間一人正是白骨三英的老二白元輝、他身後兩個白衣勁裝漢子,年約四旬,看去
極為彪悍。
瘦高人影不願多耽擱時間,轉身朝北首奔去。但他還沒奔近,就看到北首梅林前也
有三個白衣人站在那裡!
等候著自己,那三個白衣人,中間是白骨三英的老三白元浩,另外兩位是一身白色
勁裝的中年劍士。
白骨三英居然全出動了!
瘦高人影不覺為之一楞,腳下也自然停了下來。
站在草坪中間的白元亮大笑一聲道:「朋友現在看清楚了,今晚就算生了翅膀,也
飛不出去,依我相勸,還是束手就縛的好,只要你願意投效白骨門,咱們決不會虧待你
的。」
瘦高人影目光一顧,發現賈老二和徐少華並肩站在賓館圓洞門口。(草坪西首)
心頭不禁起了懷疑,一下掠了過去,口中叫道:「總管,現在該由你給兄弟擋一擋
了!」
口中說著,右手疾發,五指如爪,閃電朝徐少華手腕脈門扣去。這一記擒拿手法,
乘人不備,出手又快,他精幹擒拿,自是萬無一失!
賈老二斜腺著他,聳聳肩,笑道:「你要找少莊主給你擋一擋,那只怕找惜人了!」
在他說話之時,瘦高人影五根鐵指已經抓落,他明明看準了才出手的,但怎知五指
還沒抓攏,陡覺脈門驟然一緊!
自己手腕竟然已被徐少華緊緊扣住,心頭不由大吃一驚,要待運勁翻腕,但覺對方
五指有如鐵箍,半點也掙動不得!
徐少華神色自若,望著他淡淡一笑道:「閣下要在徐某面前施展擒拿手法,那還差
得遠呢!」
瘦高人影滿臉脹得發熱,(他戴著面具,別人自然看不出來)目光凌厲,盯著賈老
二厲聲道:
「原來是你出賣了我!」
「這是天大的冤枉!」賈老二道:「小老兒幾時出賣了你了,是你找上小老兒來的,
再說,你們把小老兒整得好慘,小老兒就不能整整你們嗎?」
瘦高人影怵然道:「你……不是總管?」
「誰說的?」賈老二拍著胸脯,氣道:「小老兒怎麼不是總管?我這雲龍山莊的總
管,如假包換,只不過不是你們的總管罷了,所以……嘻嘻,今晚決不能讓你再走。」
瘦高人影駭然道:「你是賈老二?」
「一點不錯!」賈老二笑嘻嘻的道:「你現在總算明白了?」
瘦高人影被徐少華扣住手腕,半邊身軀酸麻得動彈不得,心頭又急又怒,切齒道:
「姓徐的小子,有種,你放手,咱們各憑武功,放手一搏。」
徐少華冷笑道:「你好像很不服氣,就算我放開你,讓你逃出三步,你也逃不出徐
某的手去。」
他不敢多說,但三步之內,自己是有把握的。
白元亮眼看瘦高人影已被徐少華拿住,不覺舉步走過來,說道:「徐少莊主已經把
他拿下了,放開他不得。」
賈老二忙道:「咱們少莊主說過放開他,自然要放開他了,這叫做大丈夫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
白元亮心中暗道:「明明已經拿住了,還要放開他,這賈老二當真是瘋瘋顛顛的亂
說話,雖然今晚不怕他插翅逃走,放開他,豈不是要多費一番手腳?」
就在他思忖之際,徐少華已經五指一鬆,放開了瘦高人影的脈門。
說道:「你不服氣,現在可以走了,只要逃得出徐某的手去,徐某保證再也沒有人
會攔住你。」
瘦高人影看他當真放開自己脈門,心中也大感奇怪,他自思有白骨三英攔堵,自己
絕難闖得出去。是以並未立時就走,聞言問道:「徐少莊主這話能兌現嗎?」
賈老二一本正經的道:「笑話,咱們少莊主是什麼人,說出來了,自然算數。」
瘦高人影目光一轉,問道:「白骨三英也同意嗎?」
賈老二道:「咱們少莊主既然這樣說了,白老大自然不會反對。」
白元規不明白徐少華的心意,但他並沒開口。
心想:「今晚此人是斷斷不能放過的,徐少華若是抓不住他,反正有自己三兄弟出
手,也不怕他飛上天去。」
徐少華冷峻的道:「多言無益,你試試就知道了。」
瘦高人影口中應了聲:「好!」
突然雙足一點,縱身掠起!
徐少華在他掠起之時,早已凝聚功力、右手迅快的抬了起來,直等瘦高人影掠出三
丈光景!
突然舌綻春雷,大喝一聲:「回來!」
伸手向空招了招。
瘦高人影剛剛掠到三丈光景,耳中聽到徐少華這聲大喝,陡覺背後有一道強大的吸
力,一下把自己身子吸住,憑空拖了回去。砰然一聲從空中摔落在徐少華的面前!
白元規兄弟三人,抱著同樣的心思,只要瘦高人影掠到自己面前,就出手攔擊,不
竄到自己面前,就任由他去。
反正他要逃出去,只有東、南、北三個方向。(西首是賓館)
哪知瘦高人影掠出三丈,徐少華只招了下手,就把他憑空擒了過去!
這下直看得白骨三英聳然動容!
這是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的事,徐少華一身功力,竟然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高,高到
駭人聽聞!
白元規心中暗道:「他使出來的竟然會是傳說中的崑崙派絕學『縱鶴擒龍』,差幸
白骨門和他化敵為友,不然豈不樹下了一個可怕的強敵?」
徐少華施展「擒龍功」把瘦高人影摔到地上,望著他冷然道:「現在你沒有話說了
吧?」
瘦高人影撲到地上,沒有作聲。
貿老二聳著肩笑道:「他已經被小老兒點了穴道,不能說話了。」
「哈哈!」白元規仰天大笑一聲,急忙走了過來,拱著手道:「徐少莊主這一手,
使得漂亮極了,老朽今晚總算開了眼界!」
白元輝、白元洽也一齊跟了過來,同聲道:「徐少莊主舉手之勢,就擒下此人,在
下兄弟好生佩服!」
徐少華連忙還禮道:「三位莊主過獎,在下在三位面前,只能說班門弄斧。」
白少游現在對徐少華真是誠心悅服,打心眼裡生出佩服來了,走到徐少華身邊,說
道:「徐兄,小弟從前真是坐井觀天,太狂傲了,小弟能交上徐兄這樣一位少年高手,
當真深感榮幸,徐兄今後真要不吝賜教才好。」
徐少華一把握住他的手,說道:「白兄何用太謙,咱們兄弟論交,以後千萬不可這
樣說法。」
在兩人說話之時,白元亮已吩咐四名劍士把瘦高人影挾起,一面朝賈老二問道:
「賈總管,黃鼠狼抓到了,現在該怎麼辦?」
「這人關係大得很!」賈老二朝白元規笑了笑道:「現在自然要包公審夜堂,晝夜
問他口供才行。」
白元規點點頭,朝白元亮吩咐道:
「把他押到前進去,不准走漏了風聲!」
白元亮答應一聲,親自隨同四名劍士押著瘦高漢子走去。
白元規朝徐少華、賈老二兩人抬抬手道:
「徐少莊主、賈總管自然也一起去了。」
「是,是!」賈老二嘻的笑道:
「大莊主升堂,咱們自然要跟你去當個陪審。」
一行人來至前進,白元亮吩咐劍士嚴加戒備,由兩名劍士押著瘦高人影進入一間相
當寬敞的起居室。
上首放著三把太師椅,現在白元亮又要劍士給徐少華、賈老二在左首加了兩把椅子。
白元規抬抬手道:
「徐少莊主、賈總管請坐。」
他和兩個兄弟昂然走向上首三把太師椅上坐下。
白少游卻站到了他父親的椅後,四名中年劍士則雁翅般分左右站定。
賈老二心中暗道:
「原來這裡是他們的刑堂。」
白元亮站在右首喝道:
「把人帶上來。」
兩名劍士押著瘦高僅子走入,站到白元亮面前。
白元規朝白元亮道:
「你去拍開他『啞穴』。」
白元亮走近瘦高漢子身邊,一掌拍在他後頸之上。
瘦高漢子怒目而視倔強的站立不動。
白元規道:
「朋友現在該說說身份來歷,叫什麼名字了?」
瘦高漢子哼了一聲道:
「你是白元規?我要見你們掌門人,」
掌門人,當然是白骨神君了!
白元亮喝道:
「憑你也配見掌門人?大莊主問你姓名來歷,你還不快說?」
瘦高漢子慎目喝道:
「白元亮,你神氣什麼,老子怎麼不配……」
白元亮聽得火起,揮手就是一個耳光,打得瘦高漢子一張臉朝右歪去,然後喝道:
「你再口不擇言,我會教你識得厲害!」
瘦高漢子沒去理他,目光一抬,朝白元規大聲道:
「白元規,我要見你們掌門人,你怎麼說?」
白元輝怒聲道:
「你死到臨頭,還要嘴硬……」
白元規抬了下手,示意二弟不要說話,一面問道:
「朋友要見掌門人,總有理由吧?」
「用不著理由。」瘦高漢子道:
「我隨時都可以去見他。」
白元規道:
「口說無憑,你總要拿出憑證來,我才能讓你去見神君。」
「你以為我騙你的?」瘦高漢子冷笑一聲,隨即轉臉朝白元亮叫道:
「白元亮,你過來,把我懷中的白骨令取出來。」
「白骨令」,正是白骨神君信物。
這話聽得白元亮不覺一怔,依言走了過去,伸手從瘦高漢子懷中取出一支三寸長的
金色骨頭,目光一注,赫然正是白骨神君的「白骨令」!
他是白骨門的總管,當然認得出來,這支「白骨令」絕非假的,一時之間,想不透
這人身上如何會有「白骨令」的?
瘦高漢子大笑一聲道:
「白元亮,你看清楚了,這『白骨令』不是假的吧?」
白元規道:
「元亮,拿來給我瞧瞧。」
白元亮把「白骨令」雙手遞上。
白元規只看了一眼,就一揮手道:
「把他押下去。」
白元亮不待瘦高漢子開口,迅快的一指,點了他「啞門大」,就由兩名劍士把他押
了下去。
白元浩忍不住問道:
「大哥,白骨令是真的嗎?」
「嘻嘻!」賈老二聳著肩道:
「自然是真的了,如果是假的,他還敢拿出來嗎?」
白元輝道:
「大哥,這人……」
白元規手中拿著「白骨令」沉吟道:
「此時時間已晚,不能去驚動神君,且等明晨見過神君再說。」
賈老二脖子一伸,說道:
「三位莊主,咱們逮住了黃鼠狼,現在該去捉耗子了吧?」
「耗子?」白元規一怔,旋即明白過來,偏頭問道:
「賈總管可是已經有了腹案?」
「嘻嘻!」賈老二笑著搖搖頭道:
「腹案,小老兒一點也沒有,只是抓耗子晚上比較方便,是不是?」
「哦!」他忽然好似想起了什麼,伸手從懷裡摸出一件東西,朝白元亮遞去,說道:
「這也是證據之一,方才小老兒從冒充你老弟的那人身上摸過來的。
就是因為要討論如何抓黃鼠狼,給岔開去了,老弟接去瞧瞧,只要這人左耳少了這
件東西,這人準是耗子無疑!
白元亮笑道:
「你老哥摸來的東西真多!」
說著就伸手去接。
賈老二得意的道:
「不是小老兒吹牛,這人只要跟小老兒撞上一下,他身上的東西,多少都會給小老
兒摸來一些,嘻嘻,這門學問可不簡單,你老弟要學,小老兒一定傾囊傳授。」
白元亮笑道:
「你要兄弟學妙手空空?」
「這有什麼不好?」賈老二道:
「當一個總管,可得什麼都會。」
他直到此時,才把掌心裡握著的東西,交到白元亮手中。
白元亮低頭一看,原來竟是一枚包金耳環,鑲一顆綠豆大的珠子,不覺動容道:
「老哥是從她耳朵上摘下來的?」
「不然還會是小姑娘送給我的不成?」賈老二道:
「所以抓耗子必須在今晚,明天一早,她洗面的時候,如果發現這東西少了一枚,
就會取下來,那時還找得出來?」
「好!」白元亮道:
「兄弟立時帶人去查!」
「唉!你老弟不用捱個去查。」賈者二壓低聲音道:
「你只要仔細想想,範圍就可以縮小了。」
白元亮拱拱手道:
「請老哥指點!」
「哈,你想想看,貴掌門人說不定也中了毒。」賈老二附著他耳朵道:
「能在貴掌門人飲食中下毒的,有幾個人?」
他雖然附著白元亮耳朵說話,但在場的人都內功精純,自然也聽到了。
白元亮輕哦了一聲。
白元規沉吟了下道:
「咱們一起去。」
白元亮道:
「但這時候,神君正在運功……」
白元規道:
「咱們只要不驚動他老人家就是了。」
一面朝徐少華、賈老二道:
「二位最好也一起去,此事不宜驚動旁人,二位去了,可以幫咱們守在外面,這樣,
縱然被他們發覺,也逃不掉了。」
「對對!」賈老二道:
「如果你們驚動了耗子,只要它往外逃,少莊主和小老兒躲在洞口,就可以把它抓
住了。」
白元規道:
「好,那就走。」
當下就由他領先,白元輝、白元浩、白元亮、白少游、徐少華、賈老二和四名中年
劍士緊跟在他身後,一路往後行去。
他們穿行過八九重屋宇,來至最後一進,穿過一個大天井,迎面出現了十幾級寬闊
的石階。
階上是一座飛簷畫棟,宮殿式的門樓,兩扇朱紅大門緊緊閉著。
白少游和徐少華走在一起,低聲道:
「這最後一進,築在山腰裡面,是一座洞府,但你進去之後,絕對看不出它是一座
山洞。」
徐少華道:
「那一定佈置得和屋宇一樣了,神君為什麼要住在山腰裡呢?」
白少游道:
「那是因為本門武學是以玄門陰功為主,山洞比較適宜。」
說話之時,大家已拾級而上,白元亮搶在前面,輕輕叩了三下門,兩扇朱門立時徐
徐開啟。
大門裡面,左右各站著一排四個白衣中年漢子,他們看到白元規率人走入,一齊躬
身為禮。
白元規沒去理他們,只是大步往裡走去。大家也跟著一起走入,兩名白衣漢子立即
關上了大門。
不過二三十步,就是二門,兩扇朱門當然也關著,白元亮依然搶在前面,推開二門,
讓大莊主等人魚貫進入。
二門內,有一個大天井,此時正當子夜,舉頭看去,滿天星斗閃爍著光輝!
徐少華心中暗道:
「白少游告訴自己進入大門之後,就已進入山腰石窟,怎麼這裡會有天井的呢?」
再仔細看去,才發現這石窟穹頂,不但漆成了天藍色,也嵌了數以百計的明珠,只
要經燈火照射,就會像星光般閃爍。
白元規當先穿過大天井,跨上三級石階,迎面走廊上矗立著六根朱紅抱柱,然後是
六扇朱紅廳門。
上首一方匾額上寫著:「太乙洞府」四個金字。兩邊也各有四個中年白衣劍士,抱
劍凝立。
白元規推門而入,大家跟著他由屏後進入內室,來至一間佈置清雅的起居室。
白元規走近門口,就向身後揮了下手。
四名白衣中年劍士立即在門口分兩邊站定下來。
這時只見兩名穿白色衣裙的少女,手執玉拂,並肩迎出,看到大莊主領著許多人走
入,不覺微微一怔。
接著兩人一齊躬身道:
「小婢飛霞、飛虹叩見三位莊主、總管。」
白元規舉步跨人,走到上首一張椅前,才抬抬手道:
「徐少莊主,賈總管,大家都坐下來。」
大家依次落坐,白元亮道:
「飛瓊,飛衛呢?」
站在右首的飛霞躬身道:
「回總管,今晚是小婢兩人值班,飛瓊、飛衛大概已經睡了。」
白元亮道:
「大莊主來了,還不快去叫她們起來?」
「是!」飛霞俯首應了聲是,立即退了下去。
不多一回,飛霞柵柵走入,她身後跟著飛瓊、飛衛兩人,走到下首,才躬身道:
「小婢飛瓊、飛衛,叩見三位莊主。」
白元規目光如炬,早已看到四個使女耳上都沒戴耳環,不覺暗暗冷笑一聲,忖道:
「此女果然狡猾得很,她失落了一枚耳環,就叫其餘三人都把耳環取下來了!」
這就回頭朝白元亮問道:
「她們四人中,哪一個是這裡的領班?」
白元亮欠身道:
「是飛瓊。」
白元規頷首道:
「好,就叫飛瓊留下,其餘三人退下去好了。」
飛衛、飛霞、飛虹三人躬身退下。
徐少華舉目看去,這叫飛瓊的使女,年約二十四五,面貌姣好,垂首站在一旁,看
去楚楚動人!
白元規道:
「你叫飛瓊,是這裡的領班?」
飛瓊垂首應了聲「是」。
白元規問道:
「你到這裡來,有多少年了?」
飛瓊答道:
「六年」
白元規道:
「元亮,你把東西拿出來,讓她看看,那是什麼人的?」
白元亮答應一聲,取出那枚耳環,掌心一攤,說道:
「飛瓊,你拿去瞧瞧,這是誰的耳環?」
飛瓊伸出一隻纖纖玉手,從白元亮掌心把耳環拿去,只看了一眼,就抬起頭來,說
道:
「這枚耳環,正是小婢之物,失落已有多日,不知總管從哪裡拾來的?」
白元亮沒想到她居然一口承認,不由望著她微微一怔,問道:
「你今晚可曾去過大莊主的靜室?」
飛瓊抬眼道:
「今晚不是小婢值班,小婢早就睡了,怎麼會到大莊主靜室中去呢?」
白元亮嘿然道:
「這耳環就是今晚在大莊主靜室中拾得的。」
飛瓊冷聲道:
「小婢早已說過,這枚耳環小婢失落已有多日。」
白元亮道:
「好,那麼這方手帕,是不是你失落的?」
隨著又從懷中摸出一塊粉紅色手絹來。
飛瓊粉臉微變,搖頭道:
「不是。」
「這個呢?」白元亮手掌一攤,掌心多了一塊銅牌,又道:
「也不是你的?」
飛瓊嬌軀微震,低首道:
「不是,小婢連看也沒有看過。」
「哈哈!」白元亮大笑一聲道:
「同是在一個人身上取來的東西,有的是你的,有的不是你的,這話有誰能信?」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18:56
飛瓊再次抬起頭來,說道:
「小婢方才說過,這耳環失落已有多日,有人撿了去,他身上的東西,只有這枚耳
環是小婢的,旁的東西,自然不會是小婢的了。」
她口齒伶俐,矢口否認,任誰也難不倒她。
賈老二坐在邊上,忽然尖聲問道:
「那麼姑娘還有一枚耳環,不知在不在?」
飛瓊看了他一眼,說道:
「小婢自然收起來了。」
賈老二道:
「在不在姑娘身邊?」
飛瓊道:
「在。」
賈老二道:
「姑娘取出來和這枚比比看,是不是一對?」
飛瓊道:
「小婢認得,這枚耳環確是小婢失落之物,不會錯的。」
賈老二道:
「不,姑娘還是把沒有失落的一枚取出來比上一比的好。」
白元亮道:
「這位是雲龍山莊的賈總管,他要你取出來比上一比,你就取出來比比也是無妨。」
飛瓊只得探手入懷,取出一個小紙包,連同方才從白元亮手中接過去的一枚耳環,
一起遞給了白元亮說道:
「還是總管比比看好了。」
白元亮正待打開!
「白老弟且慢!」賈老二擺手道:
「請你把紙包送給白大莊主,小老兒也有一件東西,要請白大莊主過目。」
白元亮依言把小紙包和一枚耳環送到白元規面前。
白元規望著聞天聲說道:
「賈總管有什麼見教,只管請說。」
「見教不敢。」賈老二連忙拱著手,然後伸手在懷中掏摸了一陣,也取出一個小紙
包來,雙手送到白元規面前,嘻的笑道:
「大莊主看了飛瓊姑娘的紙包,再打開小老兒的紙包看看,就會知道。」
白元規相信賈老二必有用意,只是猜不透他小紙包裹包著的會是什麼?一面含笑點
頭道:
「好吧!」
說著,已把飛瓊那個紙包打了開來,裡面果然是一枚耳環,和放在几上的一枚,珠
子大小,以及鑲工都一般無二!
「嘻嘻!」賈老二嘻著嘴,尖笑道:
「大莊主,你老仔細瞧瞧,飛瓊姑娘取出來的這枚,可曾少了些什麼沒有?」
白元規經他一說,再仔細瞧去,這回他看出來了,鑲住珠子四周的細腳,放在幾上
的一枚,共有五支。
而紙包中的一枚,卻只有四支半,斷了半支。
珠子只有黃豆大一粒,鑲工自然極細,每一支金腳都只有銅絲般粗細,若非細看,
就不易發覺。
白元規心中一動,暗道:
「看來這位賈總管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奇人了!」
心念轉動,急忙把賈老二的那個小紙包打了開來。
裡面赫然是半支細如銅絲,長不過兩厘的金腳,一看就知是飛瓊紙包中那枚耳環上
斷折的半支了。
他心中已經明白,這是做的手腳,但卻故意問道:
「賈總管,你能說得明白些嗎?」
「是,是!」賈老二站起身,朝飛瓊含笑道:
「飛瓊姑娘,你也過去看看才是。」
「我不用看。」飛瓊冷冷的道:
「賈總管有什麼話,只管請說。」
「小老兒那就實話實說了。」賈老二聳聳肩,自鳴得意的笑了笑,才尖聲道:
「事情是這樣,小老兒在大莊主靜室門口,和假扮白老弟的人撞了個滿懷,小老
兒……」
他忽然朝飛瓊嘻皮笑臉的拱拱手,說道:
「對不住,姑娘請恕小老兒失禮,嘻嘻,其實小老兒也是無心的。
當時被假扮白老弟的人撞了個滿懷,小老兒本能的雙手朝前一撐,卻不料正好推在
那人的胸口,小老兒發覺白老弟怎麼會是個女子的?
這就伸手把她懷中一方手帕掏了出來,小老兒忽然想到不對,手帕人人都有,怎麼
能確定她是誰?
再一伸手,把她戴在左耳一枚耳環摘了下來,但耳環上也不會刻上姓名,依然無法
查證的,小老兒一不作,二不休。
只好把她右耳那枚耳環上鑲嵌珠子的金腳用指甲掐了少許下來,嘻嘻,小老兒掐下
來的,就是紙包裹的半支金腳了。」
這話,聽得白元規等人暗暗驚奇不止!
試想他只是和假冒的白元亮的人撞了個滿懷,最多也只是一撞之間的工夫,他竟然
從發現對方是女的之後。
不但伸手從對方懷中掏出一方包有銅牌的手帕,再伸手摘下對方戴在左耳的耳環,
還嫌不夠。
又伸手從對方戴在右耳的耳環上,用指甲掐下鑲在珠子四周的半支腳,這一剎那,
他能做這許多事,手法之快,豈不比閃電還要快過幾倍?
白元亮臉色一沉,目射寒芒,注視著飛瓊,問道:
「飛瓊,你還有何說?」
飛瓊螓首緩緩抬了起來,春花般的臉上一片冷峻,說道:
「我不用說什麼。」
白元亮喝道:
「賤婢,你說什麼?」
飛瓊粉臉含霜,冷冷的道:
「白總管,我不想多說,對不起,我要去睡了。」
轉身欲走!
白元浩忍不住虎的站起身來,怒聲道:
「你給我站住!」
飛瓊斜睨了他一眼,說道:
「三莊主,我奉派伺候神君,我如果有什麼不對,你們總該先稟報神君一聲,再處
置我吧?」
白元浩被她氣紅了臉,喝道:
「你只是本宮一名使女,膽敢如此向我說話?元亮,要人把她拿下了。」
白元亮喝道:
「來人呀,把這賤婢給我拿下了!」
他喝聲甫出,站在門口的四名中年劍士迅快大步走入,攔住了去路。
飛瓊冷笑一聲,身形突然輕輕一晃,竟如一朵白雲,像行雲流水般朝四人身隙輕靈
無比的閃了過去。
身法之奇,有如水銀瀉地,令人目不暇接!
要知這四名中年劍士乃是大莊主的貼身隨從,迫隨白元規數十年,身手之高,在白
骨門中可說已是一等一的高手,如今飛瓊從他們中間閃了出去,居然連一點攔截的機會
都沒有!
這下直看得白元規等人一時都怔住了!
四名中年劍士發覺飛瓊從他們身邊閃出,立即一聲叱喝,身形如風,要待迫撲出去!
白元規喝道:
「你們回來!」
四名中年劍士剛撲到門口,聞言硬生生剎住,一齊抱拳道:
「屬下……」
「不用說了。」白元規一抬手,制止他們再說,緩緩站起身道:
「二弟、三弟、元亮,你們隨我進去,少游,你陪同徐少莊主、賈總管、率同他們
(指四名中年劍士)速即退到大廳前去,為父沒有出來以前,任何人不得擅出洞府,否
則一律給我格殺無論。」
白少游應道:
「孩兒遵命。」
白元規道:
「咱們走。」
當先往裡走去。
白元輝、白元浩、白元亮緊跟在他身後而行。
這間起居室後面,是一條寬敞的甬道,兩邊各有四個房間,則是侍候神君的四名使
女所住。
迎面一排白石欄杆,中間是一道白石鏤花的拱門。進入拱門,白元規等人立即放輕
了腳步,越過一片古籐花架,朝兩扇朱門前直趨過去。
白元規在門口躬身道:
「孩兒元規、元輝、元浩、及總管元亮,有事晉見神君。」
過了一回,才見兩扇朱門啟處,走出手持白玉拂塵的飛霞,朝四人躬身一禮,說道:
「神君請大莊主四位進去。」
白元規率同三人舉步走入。
這是一座石鐘乳凝結,倒垂如簾的大石窟,中間一張黃玉臥榻,左右兩旁各有石鐘
乳結成的一獅一虎,形狀天然!
獅虎背上,正好放置了兩方白玉板,成為兩張天然茶几。
黃玉榻上,盤膝坐著一個白髮白髯,白眉下垂,貌相奇古的白袍老人,他,正是名
震武林,亦正亦邪的白骨神君白靈君。
白元規眼看飛瓊居然沒有逃走,還侍立在神君身惻,心頭暗暗哼了一聲,忖道:
「此女倒是大膽得很!」
當下立即趨上幾步,躬下身去,說道:
「孩兒叩見神君。」
他身後三人,也急忙一起躬身行禮。
白骨神君目光微抬,徐徐說道:
「此時已經子夜,你們一起來見為父,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白元規道:
「本宮有內奸潛伏,在孩兒等人身上下毒,孩兒要把飛瓊帶出去偵詢。」
「這怎麼會呢?」白骨神君藹然一笑,回顧了飛瓊一眼,又道:
「飛瓊這孩子平日頗為乖巧,怎麼可能會是潛伏的內奸?」
白元浩道:
「啟稟神君,飛瓊今晚假扮元亮,潛入大哥靜室,在丁藥師藥箱之中放置都拉草未。
使了藥師箱中藥物,悉數失效,經查確是飛瓊所為,方才大哥問她,她還出言無狀,
孩兒要元亮把她拿下。
她還說要先稟報神君,才能把她拿下,說完就搶先逃來此地,這丫頭簡直無法無天,
現在孩兒已經稟告過神君了。」
說完,回身喝道:
「元亮,你還不過去把這賤婢拿下了?」
「慢點!」白骨神君左手抬了下,然後問道:
「元規,你說有人在你們身上下毒,老三又說飛瓊假扮元亮,在丁藥師的藥箱裡,
放了什麼都拉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先把經過情形,詳細說給為父聽聽,飛瓊真
要是潛伏的奸細,你只管把她拿去按本宮門規處置。」
白元規應了聲「是」,就從雲龍山莊徐少華、總管賈老二前來本門說起,如何由丁
藥師診脈,發現自己兄弟三人身中兩種慢性劇毒,如何由白元亮隱身靜室,二更時分,
果然有人潛入。
此人假扮元亮,兩人在房中動手,恰好賈老二趕來。
如何和假冒元亮的賊人撞了個滿懷,及時發現此人竟是一個女子,一直說到剛才向
飛瓊問話。
賈老二那個小紙包中赫然是飛瓊取出來的那枚耳環上的鑲珠金腳,由此可以證明飛
瓊就是假扮元亮的人了,詳細的說了一遍。
「唔!」白骨神君徽微頷首道:
「原來今晚還發生過這些事情,元亮,你去把雲龍山莊的徐少華、賈老二兩人請來,
老夫要當面問問他們。」
白元亮躬身應「是」,匆匆退了出去,過沒多鬼,只見他領著徐少華、賈老二走入,
白少游也跟著兩人身後走了進來。
白元規連忙朝徐少華招招手道:
「徐少莊主快來見過家父。」
徐少華走上兩步,神色恭敬的朝上作了個長揖,說道:
「武林未學徐少華拜見神君。」
白骨神君頷首道:
「年輕人不用多禮。」
目光一下轉到了賈老二身上,問道:
「你就是雲龍山莊總管賈者二?」
賈老二聳著雙肩,連忙拱手道:
「神君聖明,小老兒正是賈老二,忝為雲龍山莊總管,小老兒久聞神君盛名,今晚
有幸,得瞻神君丰采,真是神仙中人!」
白骨神君藹然笑道:
「賈總管好說,老夫聽說你辦事能幹得很。」
「神君誇獎。」賈老二道:
「小老兒只是三個臭皮匠中的一個而已!」
白骨神君含笑問道:
「賈總管此話怎說?」
賈老二聳著肩,脖子朝前伸了伸,餡笑道:
「三個臭皮匠,抵得一個諸葛亮,小老兒最多也只有諸葛亮三分之一。」
白骨神君蕪爾一笑道:
「原來如此!」
接著又道:
「方纔元規曾向老夫報告,說今晚你在他靜室門口,和一個假扮元亮的人互撞。
你在一撞之間,不但摸走此人懷中一方手帕、一塊銅牌,還摘取了她左耳環,和右
耳環鑲的一支金腳,手法之快,無人能及,不知是否如此?」
「是,是。」賈老二點著頭,惶然道:
「小老兒這點偷雞摸狗的手法,沒給神君笑話,事情確是這樣。」
「很好。」白骨神君頷首道:
「賈總管陪同徐少莊主,前來敝門,據元規說,是給敝門傳警而來。
元規他們身中慢性劇毒,也是賈總管指點的,不知對方究是何人,對本門又有何種
圖謀,賈總管能和老夫說得詳細一點嗎?」
賈老二連連抱拳道:
「神君明鑒,詳細情形,小老兒也說不上來,只是知道有人要不利於貴門……」
白骨神君不待他說下去,截著道:
「那是什麼人?」
賈老二道:
「什麼人,小老兒就不知道了。」
白骨神君嘿然道:
「你既然不知道是什麼人,怎麼會知道元規他們中了慢性劇毒?這話有誰能信?」
賈老二一楞,說道:
「小老兒當時只知道有人企圖不利於貴門,並不知道大莊主三位身中慢性劇毒。
那是後來看大莊主三位只要和人動手,內力一記弱過一記,想到三位身上可能被人
做了手腳,才請了藥師給大莊主三位診察,才知他們果然中了兩種慢性劇毒。」
「哈哈!」白骨神君仰首大笑一聲,臉色忽然沉了下來,說道:
「你推得倒是乾淨,但你若非事先早已知道,怎麼會把丁藥師也帶來了?賈總管,
你著想在白骨門玩什麼花樣,那就打錯主意了。」
話聲一落,突然喝道:
「說,賈老二,你是受什麼人支使來的?」
這話聽得白元規兄弟三人都怔往了。
賈老二駭然道:
「神君這是誤會!」
白骨神君冷然道:
「老夫在江湖上少說也混了七八十年,什麼人能逃得過老夫雙目?你們在元規身上
下了毒,又由你來混充好人。
反正他們身上劇毒並未得解,你則可惜機結識白骨門,逐步實施你們的詭計,這點
計謀,如何瞞得過老夫?」
這番話更聽得白元規兄弟聳然動容!
「真是天大的冤枉!」賈老二急得直是搔著頭皮,說道:
「神君硬指小老兒是對方的人,叫小老兒怎麼說好?但神君若是要知道誰是主使,
這卻不難,今晚合大莊主等人一起截住了一個人,此人一定可以說得出來。」
白骨神君微微一怔,問道:
「今晚拿住了一個什麼人?」
白元規躬身道:
「孩兒正要向神君稟報,這也是賈總管事先告訴孩兒,今晚三更,可能有人會潛入
賓館。
經咱們分頭埋伏,果然截住了一個黑衣漢子,還從他身上搜出神君的白骨令,孩兒
問他來歷,他堅不吐實,聲稱要見你老人家……」
說著,從懷裡取出「白骨令」,雙手呈上。飛虹立即趨了過來,伸手接過,再呈到
白骨神君面前。
白骨神君只看了一眼,就要飛虹放到右首几上,一面抬目問道:
「你們把他如何處置了?」
白元規躬身道:
「孩兒因他身上搜出來的白骨令不假,暫時收押,特來向你老人家請示。」
「唔,白骨令確實不假!」白骨神君略為沉吟,吩咐道:
「元亮,你去把此人押進來。」
白元亮躬身領命,又退了出去。這回他去了足足一刻工夫,才押著瘦高漢子走入。
兩名白衣劍士立即返身退出。
飛瓊看到瘦高漢子,身軀似乎微震,不覺抬目朝白骨神君望去。
這一情形,賈老二自然清楚了,心頭不期暗暗震動。
白骨神君一手捋著垂胸白鬚,目光注視著瘦高漢子,過了半晌,才抬手道:
「解開他啞穴。」
白元亮趨上一步,手掌翻動,在他頸後拍了兩下。
白骨神君沉聲喝道:
「爾是何人,本門白骨令你是從哪裡來的?老夫面前你要從實道來。」
瘦高漢子身不能動,只有僵立著道:
「你老大概就是白骨神君了?小的在神君面前,怎敢撒謊,這支白骨令,乃是總管
交給小人的。」
白元亮聽得大怒,喝道:
「你胡說!」
白骨神君抬了下手,制止他說下去,一面朝瘦高漢子問道:
「你說的總管是誰?」
瘦高漢子道:
「賈老二。」
賈者二聳聳肩,尖聲道:
「會是小老兒?」
白骨神君哼了一聲道:
「老夫正在問話,你不准打岔。」
一面繼續問道:
「賈老二是雲龍山莊總管,那你也是雲龍山莊的人了?」
瘦高漢子俯首道:
「小的在雲龍山莊擔任管事之職。」
徐少華聽得勃然大怒,劍眉一挑,喝道:
「好個刁詐奸徒,你敢胡說,雲龍山莊幾時有你這個人?」
白元規也覺得奇怪,一面朝徐少華道:
「徐少莊主且聽他說下去,再說不遲。」
白骨神君又道:
「好,說下去,你們對本宮有何圖謀?」
瘦高漢子應了聲「是」,目光一溜賈老二,才道:
「小的並不完全清楚,這裡是由總管負責的,好在神君和三位莊主身上都下了毒,
這樣就可以控制白骨門……」
這話聽得白元規兄弟三人都不禁聳然動容!
「哈哈!」白骨神君大笑一聲,目注賈老二,問道:
「賈總管,你都聽到了?」
「小老兒正在用心的聽。」賈老二聳聳雙肩,說道:
「只是有些想不透。」
白骨神君嘿然道:
「你現在還有何說?」
賈老二忽然回頭朝白元規問道:
「白大莊主,你相信不相信?」
白元規對瘦高漢子說的話,心頭也感到有些可疑。
賈老二如果是對方此一計劃的主持人,自己兄弟三人既已中了慢性劇毒,他就用不
著再使計誘人入伏,由飛瓊假扮白元亮。
他在房門口互撞之際,取出手帕、銅牌,還要摘取他的耳環,後來又要自己等人圍
堵瘦高漢子,把人拿下。
這不是畫蛇添足?世間哪有如此愚笨的人,一再設計陷害自己人,何況對他又一無
好處。
他大可把這兩件事輕輕放過,根本也無人知道。
想到這裡,不覺朝上首躬躬身道:
「啟稟神君,此人說的未必可靠,孩兒之意……」
白骨神君一揮手道:
「你不用多說,老夫自有道理。」
「嘻嘻!」賈老二回頭朝白元規笑了笑,伸手朝扈頂一指,說道:
「大莊主,你快瞧瞧,這只耗子可大得很呢!」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19:43
第46章
他這一舉動十分奇特,所有的人忍不住都仰首朝窟頂看去。窟頂其實什麼也沒有,
當然更沒有耗子了。
白骨神君喝道:「賈老二,你還沒有回老夫的話!」
賈老二雙手一攤,愁眉苦臉的道:「回神君,這是莫須有的事兒,叫小老兒怎麼說
呢?這樣好不?
小老兒心裡確實有些秘密,但這裡不能說,你老能不能讓小老兒和三位莊主單獨談
談,再來跟你老報告,如果對小老兒不信任的話,可以把敝莊徐少莊主留在這裡當人質,
這樣你老總可以相信了吧?」
白骨神君哼道:
「也好,元規,你們帶他出去,好好問問。」
賈老二回頭朝徐少華道:「少莊主,只好委屈你暫時留在這裡了。」
一面以,『傳音入密」朝白少游道:「白少莊主,也要委屈你留在這裡,陪陪咱們
少莊主可好?」
白少游忙道:「爹,孩兒也留在這裡,陪徐兄好了。」
白元規點頭道:「這樣也好。」
一面朝白元亮吩咐道:「元亮,你先把此人押下去,要他們好生看管。」
白元亮答應一聲,立即要兩名劍士把瘦高漢子押了下去。
白元規恭敬的朝白骨神君行了一個禮,說道:「孩兒那就告退。」
回頭朝賈老二道:
「賈總管請!」
「是,是!賈老二聳著肩道:「現在小老兒變成階下囚了,大莊主先請,讓二莊主、
三莊主押著小老兒走就是了。」
於是由白元規走在前面,賈老二跟在他身後,白元輝、白元浩走在最後,一起退出
白骨神君靜室。
來至前面起居室(仍是在大石窟之中)白元亮也跟著走入。
白元規一抬手道:「大家先坐下來。」
賈老二目光四顧,問道:「大莊主,這裡……」
白元規頷首道:「沒有問題。」
接著抬頭道:「元亮,你把前後石門一起關上了。」
白元亮依言把前後兩道石門一起關上。
白元規道:「賈總管,你有什麼秘密,現在可以說了。」
「咳,這件事情可鬧大了!」賈老二聳聳肩,雙手合十,吟了句「阿彌陀佛」,才
道: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但小老兒正好和我佛如來的意見相左,什麼事,知道了就
非說不可!」
白元規只是望著他沒有說話。
白元輝卻忍不住問道:「賈總管,到底是什麼事呢?」
「嘻嘻!」賈老二道:「你們認為那瘦高漢子說的話,是什麼人授意的?」
白元規心中一動。依然沒有說話。
賈老二兩顆豆眼轉動了下,續道:
「你們都看到方才小老兒指著窟頂說有一隻大耗子,那是為了什麼?」
大家聽他說得有些奇怪,誰也沒有多問,希望他快點說出下文來。
賈老二又道:「就是因為小老兒想起他今晚和小老兒說的一句話,引發了小老兒的
疑竇,也終於獲得了證實……」
他口氣微頓,接著又道:
「四位一定心裡有一問題,那瘦高漢子怎麼會說小老兒是他總管?
神君也以小老兒事先知道三位莊主中毒,事先佈置埋伏,才擒住了瘦高漢子,小老
兒若不是他們同黨,怎麼會未卜先知?現在小老兒可以告訴四位,小老兒是他們總管,
可一點也不假……」
白元規看了兩個兄弟一眼,心中也暗暗「哦」了一聲。
賈老二接道:「但其實小老兒卻並非他們總管。」
白元規看他兩句話,前後完全相反,也忍不住問道:「賈總管此話怎說?」
「嘻嘻,這話就得從頭說起……」賈老二拖長語氣,伸伸脖子,續道:
「雲龍山莊去年毀於大火,大家總知道了,雲龍山莊接著又重建了起來,這可不是
少莊主重建的,而是一個有野心的人隱身幕後,給少莊主建起來的……」
「這人也就是此次陰謀計算白骨門的人,對不?」白元規問道:「此人究竟是誰?」
「大家聽小老兒說下去咯!」賈老二接著就把自己等人當時並不知道雲龍山莊已經
重建好了,直到回轉徐州,才看到莊院一新。
接著說出自已被人在酒中做了手腳,回轉臥室,床板下沉,自已被直摔到地底二十
丈下。
從此就有人假冒了自己,這人就是他們的總管……
白元規口中「噢」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後來呢?」
「後來,嘻嘻!」賈老二聳聳肩道:「二三十丈高,就算爛醉如泥,也跌不死小老
兒,就這樣,小老兒在神不知鬼不覺的當中又取代了他們總管,真賈老二卻一直扮演了
假賈老二。」
「賈總管這一手高明得很!」白元規一拍巴掌,接著問道:「後來呢?」
「這就言歸正傳了!」
賈老二就把藍如鳳和柳飛絮兩人失蹤,後來在自己房中發現飛鴿傳書,要自己告訴
徐少華,拿秋水寒易人,並慫恿徐少華遠來白骨門索取秋水寒。
白元規道:
「這麼說賈總管也不知道這幕後之人是誰嗎?」
「那個假冒小老兒的人服毒死了,小老兒又去問誰?」賈老二道:
「但這回咱們可以逮到一個比總管地位還高的人,一定可以問得出來。」
「哦!」白元規想起方才賈老二說過兩句話:「你們認為瘦高漢子說的話是什麼人
授意的?」
「小老兒指著窟頂說有一隻大耗子,那是為了什麼?」
這就問道:「方纔賈總管曾提到那瘦高漢子說的話,是有人授意的,這人又是誰呢?
是不是飛瓊?」
「非也、非也。」賈老二哈了一聲,反問道:
「那瘦高小子嚷著要見什麼人。」
白元規道:「他當時曾說要見神君。」
賈老二聳聳肩道:「那不就對了?」
白元規臉色不覺一怔,說道:「會是神君授意他說的?」
「白大莊主完全說對了!」賈老二道:「所以小老兒說這件事鬧大了!」
白元規怵然道:「神君受人脅迫?」
「非也、非也。」賈老二道:
「脅迫那倒不是。」
白元規正容道:「此事關係重大,賈總管,你應該說得明白一點!」
「是、是!」賈老二道:「事情是這樣,方才小老兒也站在下首,和瘦高漢子相距
不遠,忽然感到身側有一縷極微細的內勁吹過。
那種極微細的內勁,像是有人以傳音入密在說話,小老兒先前還以為是飛瓊那丫頭
在作怪,後來看她嘴皮一動沒動……」
白元規聽得暗暗點頭,這賈老二果非尋常人物,連人家以傳音入密的風聲,他都聽
得到,可見他內功何等精純了!
賈老二續道:「大莊主一定知道,要是施展傳音入密,連嘴皮都不用動,那種功力,
豈是一個黃毛丫頭所能辦得到?
因此小老兒就循著這微細風聲來處看去,果見神君唇上白髯微微顫動,小老兒心中
不禁大惑不解,神君何以會幫著瘦高小子,把贓栽到小老兒頭上?但再一想,也就有些
明白過來。」
白元浩問道:「你想到了什麼?」
賈老二忽然得意一笑,說道:
「那瘦高小子三更時分找到小老兒房裡,他曾和小老兒說過兩句話。
那時他還以為小老兒是他們總管,他是傳達上面的命令,要小老兒務必把秋水寒弄
到手,第二是向小老兒請示,可有什麼交代?
小老兒問他:『事情怎樣了?』
他說:『回總管,咱們已經很順利的運出去了。』
白元規道:「他們運出去的是什麼東西?」
賈老二道:「小老兒既是他們總管,就不便多問,心想待回逮住了再問不遲,因此
就沒有問他……」
他嚥了口口水,續道:「但小老兒心裡在嘀咕,這回他們勞師動眾,而且又指示小
老兒慫恿少莊主趕來白骨門,等於雙管齊下。
由此可見這運出去的東西,一定十二萬分重要了,只不知會是什麼東西?直到看到
神君以傳音入密教那瘦高小子把贓栽到小老兒頭上,小老兒才恍然大悟!」
白元規道:「賈總管認為他們運出去的是什麼東西?」
賈老二忽然壓低聲音,鄭重的道:「人。」
「人?」白元規身軀一震,急急問道:「會是什麼人呢?」
賈老二望著他笑了笑道:「就是大莊主心裡想到的這個人。」
白元規心裡確實想到了一個人,聞言神色劇變,說道:「你有……」
「有、有,白大莊主先別激動!」賈老二好像和他打著啞謎,一面搖著手,截斷了
他的話頭,又道:
「白大莊主不是問小老兒可有證據?小老兒當時也有些懷疑不定,所以……嘻嘻,
小老兒才指著窟頂要大莊主看大耗子?」
白元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唉,你怎麼不想想?」賈老二道:「小老兒一指,往上看的人,自然不止是你大
莊主一個,試想經常在外邊跑的人,脖子不會用布包起來,總會被風吹日曬,曬得較黑。
但一個養尊處優的人,平日裡很少出門,脖子也一定白嫩得多,這一抬頭,不就可以看
到他的脖子了?嘻嘻,這就是孟老夫子說的人焉瘦哉?」
「你能確定?」白元規激動的道:「他……真是易了容?」
「易容小道,小老兒也會。」賈老二晃著腦袋,得意的道:
「其實小老兒只要瞧上一眼,就看得出來,再經查證之後,那是百分之百錯不了
的!」
白元規虎的站起身道:「好,咱們走!」
白元輝跟著站起,問道:
「大哥,你和賈總管說了半天,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白元規滿臉怒容,說道:
「神君他老人家可能已被人運出去了!」
白元輝神情一震,問道:「賈總管是說現在的神君是有人假冒的?這事……大哥……
咱們沒有確切證據,可不能亂來!」
白元規道:
「此人學神君的口吻,十分相似,但後音有些不對,愚兄早已感到懷疑,只是不好
說出口來,方才經賈總管這一說,愚兄已可確定他是假冒之人了。」
白元浩道:「他們把神君運出去,這可能嗎?」
白元亮道:
「屬下倒有一個計較在此,大莊主不妨先試探試探那瘦高小子的口氣再說。」
白元規哦了一聲,回頭問道:「你說說看?」
白元亮跨上一步,低低的說了一陣。
白元規點頭道:「很好,咱們就這麼辦。」
不多一回,白元規兄弟三人都已隱入了屏後。
起居室中只餘下賈老二一個人。
他如今可不再是賈老二,經過易容之後,早已變成白髮、白眉、白髯的老人,活脫
脫的白骨神君白靈君,大馬金刀的坐在上首一張太師椅上。
這時前面的一扇石門啟處,白元亮率同兩名白衣劍士押著瘦高漢子走入。
白元亮喝道:
「神君要問你的話,你要老老實實回答,若有半句謊言,那就死定了!」
白骨神君一揮手道:「元亮,你們出去,把門帶上了。」
白元亮躬身應「是」,立即率同兩名白衣劍士退了出去,石門也隨著關上。
白骨神君哼道:「你真糊塗,怎麼會被他們截住的?」
瘦高漢子道:
「兄弟只當他是總管,後來才知這者賊已經不是總管了。」
「壞就壞在這裡!」白骨神君攢著兩道白眉,問道:「你去找他,和他說了些什
麼?」
瘦高漢子道:「他問兄弟事情怎樣了?兄弟說咱們已經順利運出去了……」
白骨神君一拍太師椅靠手,說道:「糟了,這麼說,他已經知道咱們運出去的是什
麼人了?」
瘦高漢子道:「兄弟並沒說出運出去的是什麼人,大概他還不大清楚。」
白骨神君輕輕吁了口氣,哼道:「你若是洩漏了口風……」
「不會的,兄弟沒有說……」瘦高漢子悚然道:
「這個……你只管放心……」
白骨神君道:「那你還和他說了些什麼?」
瘦高漢子道:
「那是三姑娘吩咐的,要兄弟傳話,命他務必把秋水寒弄到手。」
白骨神君又道:
「你被他們逮到之後,可曾說出你的身份來?」
「沒有。」瘦高漢子道:「兄弟一句也沒說。」
「一句也沒說!」白骨神君忽然站起來,陰笑道:「那麼他們怎會知道你……」
他右手化爪,緩緩朝瘦高漢子前額抓來!
瘦高漢子一急,不覺冷聲喝道:
「谷風,住手,你要做什麼,想殺我滅口?你也不去問問三姑娘,我跟神君多少年
了……」
白骨神君嘿然道。
「老夫要殺你,是因為你已經洩漏了咱們的機密,你就是回去,神君也不會饒你
的……」
他的手已按到瘦高漢子頂門之上。
瘦高漢子目射厲色,切齒道:
「姓谷的,你就是殺了我,也當不上管事的,你敢擅作主張?」
白骨神君忽然放開手,笑道:
「也好,讓我去問問三姑娘再說,哦,三姑娘是誰呢?」
瘦高漢子突然警覺的望著白骨神君道:「你……」
「嘻嘻!」白骨神君忽然聳聳肩笑道:「老夫當然是假扮白骨神君的谷風了。」
一指點了瘦高漢子的穴道。
屏後三人立時閃了出來。
白元規道:
「神君果然是姓谷的假冒的,但你怎麼不多問他幾句呢?」
白骨神君伸手朝頭臉上一抓,一把就把白髮白鬚抓了下來,一面笑道:「時間大長
了,再說,也問得差不多了,再問下去,就會露出馬腳,也問不出所以然來了。」
一面又朝臉上摸了一把,抹去易容藥物。
白元規道:「他口中的神君,不知又是什麼人?」
賈老二笑道:
「武林中稱神君的人不多,這並不是當務之急,咱們先去抓大耗子要緊,哦,還有!
這小子口中的三姑娘,大概就是飛瓊了,小老兒先前還當她只是一隻小耗子,但看
來她還是耗子精呢!」
說話之時,白元浩已打開石門,要白元亮依然把瘦高漢子押了出去。
白元輝道:「大哥,咱們進去要如何下手呢?」
白元規沉吟了下,說道:
「由愚兄對付姓谷的,這四個丫頭,看來全是他們的人了,由你和三弟兩人出手,
把她們拿下。」
元亮率四大劍士守在外面,以防另有羽黨,賈總管和徐少莊主只要替咱們守住門口,
不讓他們逃跑就好。」
這是白骨門的事,他自然不想假手他人。
賈老二點著頭道:
「小老兒會暗中通知少莊主的。」
白元規道:「好,咱們可以進去了。」
賈老二道:
「慢點,咱們進去,可仍由大莊主領先,二莊主、三莊主押著小老兒,這樣可以先
安安他的心,等咱們準備好了,才不致被耗子亂鑽亂咬。」
白元規因神君被人劫待,心頭忿怒之極,早已迫不及待,回頭朝白元亮吩咐道:
「你可率領四大劍手守住神宮門外,不論外面的人要衝進去或者裡面的人衝出來,都給
我格殺勿論。」
白元亮應了聲「是」。
白元規話聲一落,立即大步朝屏後走去,屏後是一道石門,他腳下不停,伸手一推,
兩扇石門自開,當先朝甬道行去。
其餘的人,也隨著走去。
白元亮率同四大劍士走在最後,一直到了白石欄杆,才一揮手,命四人站到階下,
自己也在拱門口站定下來。
只有白元規一路急行,登上石級,穿行一排紫籐花架,直向神君靜室的石窟中推扉
而入。
他身後是賈老二,雙手下垂,顯然被點了穴道,再後則是白元輝和白元浩,像是押
著賈老二而行。
石窟中,白骨神君閉目坐在榻上,似在入定,飛瓊等四名使女自然不敢擅離,依舊
伺立如故。
在石榻右側下首,放了兩把椅子,徐少華和白少游就靜靜的坐在椅上,神君面前,
他們當然不敢低聲交談。
現在看到白元規和賈老二等人走了進來,兩人慌忙站起身來。
白骨神君也在此時緩緩睜開眼睛,問道:「元規,賈老二說了些什麼?」
白元規心頭怒極,但他臉上絲毫不露,還故作恭敬之狀,急步趨了上去,一直走到
黃玉石榻前面。
白元輝、白元浩押著賈老二一左一右,也亦步亦趨的跟了上來,和白元規只保持數
尺距離。
這一來,白元輝在左,白元浩在右,正好和站在左右兩旁的使女伸手可及。
賈老二經過徐少華面前時,就以「傳音入密」說道:
「上面的白骨神君已是假冒之人,還有四個丫頭,可能也是對方的人。
待會一旦動上了手,少莊主和白少游務必守住洞口,不可讓他們跑了,你先得知會
白少游一聲。」
他雖以「傳音入密」說話,但嘴皮絲毫沒動,是以沒人注意。
白元規直到此時,才拱拱手道:
「回神君,賈老二已經完全招供了。」
白骨神君眼神不定,口中唔了一聲,問道:「他說了些什麼?」
白元規道:「他只是假扮賈老二來的,其實並非賈老二。」
白骨神君詫異的道:「會有這等事?」
白元規冷笑一聲,沉聲道:
「進了白骨神宮,就算他易容術再高明,也未必能夠瞞得了人。」
白骨神君問道:「他說他是誰呢?」
白元規炯炯目光逼視著白骨神君,一個字一個字的沉著臉道:「他叫谷風,山谷的
谷,大風的風,不知神君可曾聽說過沒有?」
白骨神君微一怔神,接著嘿然笑道:「一個普通江湖人物,為父如何會聽人說過?」
他居然連神色都沒有變。
但這「為父」二字聽到白元規的耳中,卻是十分刺耳,心頭不覺大怒,突然身形微
側,大喝道:
「谷風,現在你形跡已經敗露,在白骨神宮中還想再裝下去嗎?好好從實招來,猶
可饒你一命,否則只怕想要全屍都辦不到呢!」
這下聲色俱厲,明的是對著賈老二說的,實則無異向白骨神君攤牌了!
「小老兒不是已經招供了嗎?」賈老二尖聲叫了起來,說道:「小老兒叫做谷風,
是易容來的,小老兒的上面,還有一個人,小老兒全聽她的……」
白元規右手一抬,鏘的一聲掣出白骨劍,厲聲喝道:「你同黨叫什麼名字?」
賈老二偷偷的望了飛瓊一眼,說道:「她叫三姑娘。」
白骨神君坐在上面,居然面露微笑,一手撚鬚看著兩人,好像看他們演「雙簧」一
般,毫不在意!
白元規哼道:「這叫三姑娘的賤婢,人在哪裡?」
飛瓊忽然冷聲道:「不用說了。」
白元輝喝道:「放肆,神君面前,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飛瓊一手掠掠鬢髮,冷然一笑,目光朝白元規掠來,嘴角微披,說道:
「你們既然全已知道,那就不用再演戲了,對不?」
白元規哼道:「你就是三姑娘了?」
「嘻嘻!」賈老二轉臉尖笑道:「不是她,還會是誰?」
「不錯!」飛瓊道:「我就是三姑娘,請問白大莊主,要待怎樣?」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好了,好了,現在沒小老兒的事了!」
隨著話聲,就退到徐少華的身邊。
白元規沉哼道:「很好,姓谷的,你把易容藥物給我洗掉。」
不洗掉易容藥物,總是白骨神君的面貌,他不好出手。
白骨神君不覺呵呵一笑,點頭道:「可以。」
果然緩緩舉起手來,從他下巴底下緩慢的揭起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了。
面具揭開,呈現在大家面前的,已是一個三角濃眉,皮膚粗黑的中年人,嘴角間掛
著一絲冷笑,神色居然極為據傲,好像有恃無恐一般!
白元規強壓著怒火,沉聲道:「你就是谷風?」
谷風淡淡一笑道:「這還用問嗎?」
白元輝目光一掃飛瓊等四人,喝道:「你們四個都是他的同黨下?」
飛瓊冷聲道:「你們不是都知道了嗎?」
白元輝怒聲道:「賤婢,死在臨頭,還敢如此倔強!」
飛瓊臉色一沉,冷冷的道:
「白元輝,現在咱們身份既已暴露,就不再是白骨神宮的使女,你說話最好客氣一
些,免傷和氣。」
白元輝真想不到一個丫頭敢對他如此說話,不覺怒喝一聲:「你……」
白元規左手微抬,說道:
「二弟,愚兄有話問他們。」
一面目注谷風,問道:
「神君呢?」
谷風微笑道:「大莊主但請放心,白骨神君很好。」
白元規道:
「他老人家現在何處?」
谷風仰頭想了想,才含笑道:「大概也快到了。」
白元規嗔目道:「是你們把神君劫走了?」
谷風道:「是敝主人久仰白骨神君英名,請去一晤的。」
白元規道:「好,你且說說你們主人是誰,現在哪裡?」
谷風道:「這個抱歉得很,敝主人沒有交代,在下不敢奉告。」
白元規怒哼一聲道:「姓谷的,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嗎?」
谷風陰沉一笑道:「在下奉命而來,還會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哈哈!」白元規怒笑一聲道:
「你知道就好,今晚你們不說說清楚,能夠走得了嗎?」
谷風也大笑道:「在下根本沒有走的意思。」
他又把面具朝臉上戴好,接著道:
「在下是奉命到白骨神宮做人質來的,白骨神君一天沒有回來,在下就一天不走。」
他再次戴上人皮面具,自然還要繼續假扮白骨神君了。
白元規怒喝一聲:「匹夫,你把面具拿下來。」
谷風緩緩的道:
「大莊主原諒,在下奉命假扮白骨神君來的,情非得已!」
白元規長劍一指,哼道:
「你再不揭下來,我就劈了你。」
谷風微笑道:
「在敝主人沒把白骨神君送回來之前,在下安全得很,大莊主還不至於殺了在下
吧?」
白骨神君在他們手中,投鼠忌器,當然沒有人敢殺他了。
賈老二尖著聲音道:「大莊主就是殺了他,神君也安全得很!」
他這話也沒錯,谷風的身份,如何能和白骨神君相提並論?就是殺了他,對方也不
會動白骨神君一根汗毛的。
白元規喝道:「你把面具取下來。」
谷風無可奈何的道:「好,好,大莊主既然要在下取下來,在下取下來就是了。」
說著果然又從臉上揭下面皮,摺好了收入懷中。
白元規道:「好,姓谷的,你們要我動手,還是自願受縛?」
谷風看了他一眼,徐徐的道:
「白大莊主可是要和兄弟動手嗎?」
自元規沉哼道:
「你還不下來受縛?」
谷風道:「在下不用下來,也不想和大莊主動手。」
白元規還沒開口!
飛瓊已經接口道:「大莊主若是想動手的話由我奉陪如何?」
她居然敢向白大莊主挑戰!
白元規聽得不覺一怔!
白元輝就站在左首,他原本就是負責監視左首兩個使女(飛瓊、飛衛)的,聞言喝
道:「好個賤婢,你給我下來!」
飛瓊臉色一寒,冷然道:「白元輝,你一再出言無狀,本姑娘已經一再隱忍,你以
為本姑娘怕了你嗎?」
身形一側,倏然間像一朵白雲,輕捷無比的欺了過來,左手舒展,纖纖五指垂直翻
起,似拂似拍,朝前拂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20:57
白元輝不防她說動手就動手,居然搶先出手朝自己攻來,心頭又氣又怒,暴喝一聲:
「賤婢找死!」
揮手一掌急拍而出!
這一掌含怒出手,練的又是「白骨掌」,寂無掌風,但陰寒之氣極盛。縱然沒被擊
中,只要被陰風掃中,同樣也會承受不起,可說十分厲害。
怎知一掌拍出,飛瓊人影己沓,只覺疾風颯然,快要襲上肩頭。
白元輝對敵經驗老到,心頭一驚,急忙沉肩疾轉,右手帶轉,斜拍出去。
哪知掌勢才發,飛瓊身形一晃,又像輕煙般消失,一縷疾風,已從左邊襲來。
白元輝兩掌落空,心頭既怒又驚,心知對方身法怪異,自己若非功力較深,聽風辨
位,幾乎非被她擊中不可!
一念及此,雙手立即化掌為爪,五指勾曲,身形突然加快,剎那之間,身若旋風,
爪勢縱橫交織,記記朝著飛瓊影子抓去!
飛瓊身法輕如飛絮,忽東忽西,人影飄忽,雙手更是柔若無骨,依然似拍似拂,上
下揮動!
兩人這一以快打快,但見兩條白影,盤旋交鍺,進退不過丈許方圓,卻令人無法看
得清敵我人影!
片刻工夫,兩人已交手了二三十招!
白元輝不但絲毫沒有進展,反而時有被逼之感,心頭自然越打越是怒不可遏!以堂
堂二莊主的身份,竟然連一個丫頭都久戰不下,是可忍,孰可不忍?
雙手接連拍出兩掌,把飛瓊逼退了一步,自己也迅疾後退一步,右手抬處,嗆然劍
鳴!長劍已經出鞘,劍尖輕震,指著飛瓊喝道:
「賤婢,你再不束手就縛,我就叫你賤血劍下!
飛瓊看他長劍出鞘,不覺疾退一步,身形輕旋,從她白色曳地長裙間抽出一柄兩尺
長的銀色短劍,撇撇嘴,冷峻的道:
「白元輝,你在劍上有多少功夫,只管使來。」
白元輝被一個丫頭直呼姓名,哪還忍耐得住,沉喝一聲:「好,那就看我劈了你!」
人隨聲上,唰的一劍,迎面劈了過去。
劍雖以刺為主,但他這一劍在盛怒中劈出,卻如同開山巨斧,豁然有聲,一道匹練
般的精光,激射而出,聲勢極壯,足見他劍上功力,有如何深厚了!
飛瓊看他劍勢銳不可當,身形一個輕旋,就從白元輝對面轉到了他右側,右手輕送,
一支雪亮的銀劍已悄無聲息的刺到。
白元輝大喝一聲,長劍一轉,改直劈為橫截,猛向飛瓊攔腰掃去,三尺長劍,化作
了尋丈光芒,劍勢不僅凌厲,抑且沉猛已極!
這一招原是承接上一招的勢道而來,可說合併了兩招的力道,而且劍光橫亙尋丈,
橫掃了大半個圈子。
飛瓊縱然武功再高,也不易躲閃得開,躲閃不開,就非封架不可,以飛瓊的功力,
這一招能封架得開嗎?
大家心裡都有著這樣的想法。
但怎知飛瓊根本沒有封解,只是輕輕一閃,就翩然閃出,已經閃到這道劍光相反的
方向,(白元輝的左首)短劍疾劃,刺向肋下。
這一記幾乎沒有人看得清她是如何閃出去的?
白元輝接連兩劍都被她輕易閃開,心頭更怒,大喝一聲,劍光倏轉,人隨劍轉,右
手連連揮動,長劍漾起一片密集的劍影,朝飛瓊像急風暴雨般攻出!
這一輪急攻,發揮了「白骨劍法」的精妙殺著,劍尖鋒鎬密集如雨,別說躲閃,就
是封架也不知道從何封起?
飛瓊果然不再躲閃,她玉腕連點,手中一支短劍,同樣以快打快,點中有撥,撥中
有挑,場中登時響起一串清澈的叮叮之聲,不絕於耳!
她不但絲毫沒被逼退,居然還和白元輝打成平手!
不,白元規業已看出她這輪硬打硬接,幾乎把二弟的攻勢一招接一招的破去。
這一情形,和先前自元輝跟史琬動手,如出一轍,對方所使劍法,也和史琬使的一
般無二!
「白骨劍法」,威鎮江湖數十年,如今竟然有這許多人練成了專破「白骨劍法」的
劍法,白骨門今後還能在江湖立足?
哦!徐少華的「義弟」史琬,原是一個女子,莫非和飛瓊她們有什麼淵源不成?
想到這裡,忍不住舉目朝賈老二投去!
賈老二站在徐少華身邊,只是聳著肩膀,裂嘴笑了笑。
這不過是白元規目光轉動的一瞬間事,突聽白元輝哈哈一笑,劍光一震,已經點了
飛瓊右臂「臂儒穴」。
飛瓊右臂一麻,短劍脫手,噹一聲落到地上。
白元輝得理不饒人,迅即跨上一步,左手閃電點了她兩處大穴。
這一下變起倉猝,谷風和其他三個使女眼看飛瓊展開劍法,把白元輝的「白骨劍法」
一路破了下去,可說已經佔了上風。
做夢也想不到會在突然之間,劍勢一滯,被白元輝乘機得手,自然有湊手不及之感!
等到發現飛瓊被制,谷風一下從石床上站起,飛衛、飛霞、飛虹三人也及時閃身搶
出,總是遲了半步!
白元規長劍橫胸,一下截住了谷風,嗔目喝道:「匹夫,你上前一步,白某就劈了
你!」
賈老二早在白元輝劍尖點上飛瓊「臂儒穴」的同時,已經以「傳音入密」朝白少游
道:
「白少莊主快上去,幫你兩個叔叔截住那三個丫頭。」
白少游哪還待慢,一下掣劍在手,一個箭步竄了上去,正好截著搶出來的飛虹,白
元浩也呼的一掌,逼住飛霞。
白元輝堪堪點了飛瓊兩處穴道,飛衛已經欺了過來,他迅即飛起一腿,把飛瓊一個
人掃了出去。
回頭朝白元亮喝道:「元亮快來拿人。」
右手長劍一招,「秋水橫舟」,把飛衛逼退了一步。
站在石室門首的白元亮聽到喝聲,立即帶著一名劍士走入,把飛瓊押到邊上。
第47章
再說白元規攔住谷風,他因對方假冒白骨神君,心頭早已存了殺機,但神君下落未
明,畢竟使他投鼠忌器。
長劍一指,喝道:「姓谷的,你只要說出你們把神君弄到哪裡去了,我可以貸你一
死。」
谷風剛跨下石榻,就被白元規橫劍攔住,他手上雖無兵刃,但卻毫不在意,淡淡一
笑道:
「在下說過,神君是在敝主人處作客,敝主人沒有交代的事,大莊主就是殺了在下,
在下也不敢多說。」
白元規嗔目哼道:
「你當我不敢殺你嗎?」
谷風只是望著他沒有作聲。
白元規長劍作勢,切齒喝道:
「你……」
賈老二尖聲道:
「白大莊主不用和他客氣,最好把他拿下,就是殺了他也沒什麼大不了。」
這話是提醒白元規用不著投鼠忌器。
白元規沉笑一聲:「不錯!」右腕往前一送,長劍朝谷風咽喉點去。
谷風駭然後退,急急說道:
「大莊主真要殺我嗎?」
白元規怒笑道:
「你除了束手就縛,別無選擇。」
口中說著,抬手又是一劍刺了過來。
谷風接連閃動身子,才避開兩招,身法並不如何高明。白元規看他武功不如飛瓊遠
甚,手腕連振,雪亮劍尖從他頸子左右穿射,如同電閃!
谷風手無寸鐵,驚惶失措,勉強躲過幾劍,已經汗流泱背!
白元規大笑一聲,長劍疾落,連點了三處穴道,谷風砰然一聲應劍往後便倒。
白元規跨上一步,正待伸手抓去,瞥見他嘴角間忽然緩緩流出一縷墨水般的黑血來,
心中不期一怔,暗道:
「這廝竟然服毒自戰了!」
白元輝接住飛撲過來的飛衛,兩人立時動上了手。
飛衛使的也是一柄亮銀短劍,一套劍法,也和飛瓊使的一樣,每招每式,都是破解
「白骨劍法」的招數。
但飛衛的功力、劍法,都沒有飛瓊純熟,因此使出來的雖是專破「白骨劍法」的劍
法,但對白元輝的威脅並不大。
白元浩截住的飛霞,白少游截住的飛虹,情形也差不多,雙方打到二三十招,白元
輝首先制住了飛衛,接著白元浩、白少游也先後點了飛霞、飛虹的穴道。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大功告成。」
白元規道:
「可惜姓谷的服毒自戕了。」
「那只是一隻小耗子!」賈老二嘻的笑道:
仰自們逮住了耗子精,只把小耗子死了也就算了。」
白元規道:
「賈總管是說飛瓊是他們的領頭人物了?」
「這還用說?」賈老二回頭看了飛瓊一眼,說道:
「她就是三姑娘咯,這個丫頭身份似乎不低呢。」
白元規道:
「他們劫持神君,去了哪裡,只要問她就好了?」「嘻嘻!」賈老二聳著肩道:
「其實不用問她,小老兒也知道。」
白元規道:
「賈總管怎不早說?」
賈老二道:
「事情就要這樣,一節一節的經過,你們才會相信,小老兒憑空說白骨神君被人下
了迷藥,已被運出白骨門,現在某某地方,你們會相信嗎??
白元規點點頭,問道:
「現在你可以說出神君在哪裡了?」
「說是可以……只是還早了些!」賈老二沉吟了下,又道:
「小老兒認為他們要谷風假扮神君,一方面果然是為了掩人耳目,但必然另有目
的。」
白元規道:
「有什麼目的呢?」
賈老二道:
「大莊主只要把今晚的事,封鎖消息,不讓對方知道事情已經敗露,就好像小老兒
還是他們總管一樣。
保證不出三天,對方會有第二步行動,下達命令,那時……嘻嘻,咱們三個臭皮匠,
湊起來,再商討對付對方之法不遲。」
現在白元規對賈老二有了信心,點頭道:
「咱們一切行動,悉聽賈總管調度。」
「調度不敢。」賈老二道:
「咱們雲龍山莊和貴門聯手,就好比吳蜀聯盟,才能對付曹操。」
白元亮道:
「要不要問問這四個丫頭的口供?」
賈老二道:
「要問口供,也只有三姑娘一個知道整盤計劃,但她肯說嗎?小老兒和你打賭,就
是用上毒刑,她也不會吐露隻字的。」
白元亮道:
「那……」
賈老二不待他說下去,就聳聳肩,笑道:
「白老弟,這四個丫頭,暫時只要關起來就好,最重要的,還是要你老弟作個嚮導,
帶小老兒到她們香閨裡去逛逛。」
白元亮還沒開口,賈老二又道:
「尤其是這位三姑娘的香閨,一定香艷得很!」
白元亮道:
「你老又想到了什麼?」
「唉,你老弟真健忘!」賈老二目光一掠白元規等三人,說道:
「三位莊主目前不能和人動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能在了藥師藥箱裡放置都拉草
未,可見她一定藏有這勞什麼子了,她沒帶在身上,那一定在她香閨裡了。」
「白元浩笑道:
「賈總管已經搜過她的身了嗎?」
「嘻嘻!」賈老二聳聳肩道:
「方纔二莊主一腿把她掃了出來,小老兒乘機去扶了她一把,身上有沒有什麼,一
下就摸出來了,何用再搜她的身?」
白元規道:
「飛瓊這丫頭的房間,就在走廊上,咱們這就一起去,元亮,你先把這四個丫頭押
下去,不可走漏了風聲,還有,這姓谷的屍體,也就立時把他處理了。」
白元亮應了聲「是」,從身邊取出一個小瓷瓶,打開瓶塞,用指甲挑了少許,彈在
谷風身體之上,然後命四名劍士,押著飛瓊等四人出去。
白元規回頭道:
「大家跟我走。」
一行人由白元規帶路,退出靜室,回到前進,(依然在石窟之中)一條寬闊的走廊
上,左右各有兩道門戶。
白元規走近左首一道門戶,腳下一停,回頭道:
「裡面地方不大,老二、老三、少游,你們陪徐少莊主到前面起居室坐一會,由我
和賈總管進去搜就好了。」
白元輝答應一聲,就和白元浩、徐少華、白少游一同往前行去。
白元規當先推門而入。賈老二跟著走入,目光一轉,看到飛瓊住的這間石室,略呈
長方,除了左首靠壁放著一張錦榻,還有一張書案,一口衣櫥,和兩把木椅,收拾得纖
塵不染。
那扇房門還是厚重實木,相當堅固,關上房門,外面就聽不到什麼了。這就聳著肩,
含笑道:「大莊主可是有什麼話要和小老兒說嗎?」
「哈,賈總管真是神機妙算!」白元規大笑一聲,點著頭道:
「兄弟確實有事要向你老哥請教。」
「請教不敢。」賈老二搖著手道:
「大莊主太言重了,只要小老兒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
白元規道:
「神君究在哪裡?方才賈總管可能因人多不肯說出來,現在只有你我兩人,總可以
告訴兄弟了?」
賈老二道:
「大莊主聽說過殘缺門嗎?」
白元規一怔道:
「神君是被殘缺門劫持去的?」
賈老二道:
「也可以這麼說,但幕後另有其人。」
白元規忍不住又是一怔,說道:
「事情好像很複雜嗎?」
「是很複雜!」賈老二道:
「因為殘缺門另有幕後人,這人又和昔年一個大魔頭互相勾結,這大魔頭現在也改
名換姓,變成另一個人,這人就是對方所稱的『神君』,白骨神君就是被這個『神君』
請去的。」
白元規攢攢眉道:
「你說的這個自稱『神君,的究是什麼人呢?」
賈老二雙手一攤,搖著頭道:
「不是小老兒賣關子,直到現在,小老兒知道的,就只有這一點。
大莊主也知道,那姓谷的寧願自戕,也不肯吐露一點口風,要從他們嘴裡套出話來,
可比登夭還難,這點資料,還是小老兒是他們總管,才一點一滴收集來的。」
白元規聽得半信半疑。
他既然不肯再說得明白一些,自己也就不便多問,一面問道:
「那麼神君被他們請到哪裡去了,你不是說知道的嗎?」
「沒錯,這個小老兒知道……」賈老二接著道:
「不過大莊主能否讓小老兒過兩天再告訴你?到時候你就是不問小老兒,小老兒也
非告訴你不可。」
他一邊說話,一邊就開始從飛瓊臥榻著手,仔細搜索起來。白元規也幫著在書案、
衣櫥中搜尋。
賈老二連枕頭、棉被都仔細的摸過,最後翻起棉褥,用指頭輕輕叩著木榻。邊敲邊
聽,忽然哈了一聲道:
「在這裡了!」
白元規聞聲轉身看去,只見賈老二兩個指頭輕輕一按,從木榻中間揭起一方尺許見
方的木板,底下赫然是一個暗格!
賈老二口頭笑道:
「裡面東西還不少呢!」
隨著話聲,從暗格中取出兩個油紙小包,和一支黑黝黝的鋼管,兩張人皮面具,一
盒姑娘們用的花粉,一一放到榻上。
然後闔上了木板,回過身道:
「這兩個油紙包裹面,好像是小藥瓶哩!」
急忙打開一個,裡面果然是藍白花紋的小瓷瓶,瓶蓋塞得極緊,但上面並無標籤,
他仍用油紙包好。
再打開另一個油紙包,裡面也有一青、一白兩個瓷瓶,瓶上同樣沒有標籤,不知是
何種藥物?
賈老二是老江湖,心知這三個藥瓶,飛瓊要用油紙分別包起,顯然必有原因,也隨
即用油紙包好。
說道:
「這三個藥瓶裡裝的是什麼藥物,只好去請教丁藥師了。」
隨手拿起鋼管,不覺嘿了一聲道:
「好傢伙,竟然還是滅絕神針!」
白元規臉色微變,道:
「昔年九指聖母的滅絕神針?」
「一點不錯!」賈老二聳聳肩道:
「不過這是仿製品罷了。」
「說著取起兩張人皮面具,看了一眼,又道:
「製作得倒還精細,嘻嘻,小老兒也不用和她客氣了。」
連同一盒花粉,一起揣入懷裡。
白元規笑道:
「賈總管連女人用的花粉也要嗎?」
賈老二哈了一聲,說道:
「是小丫頭的迷魂香,可不是花粉!」
兩人退出房間,來至起居室。
白元輝迎著道:
「大哥,可曾找到解藥了嗎?」
白元規道:
「是不是解藥,目前還不知道,要待丁藥師看過才能確定。」
白元輝道:
「那就快去找丁藥師了。」
正說之間,白元亮已領著一名劍士走了進來。
那劍士看到白元規立即躬下身去,說道:
「小婢柳兒叩見三位莊主。」
柳兒,是派在書房伺候的丫鬟,如今一身白色勁裝,腰佩長劍,居然打扮成了劍士
模樣!
白元規微微一怔,回頭朝白元亮問道:
「你要她來做什麼?」
白元亮連忙湊上一步,說道:
「這是賈總管方才以『傳音入密』交代屬下的,找一個可靠的丫頭來,而且不能明
著把她帶進來,務必扮成本莊劍士模樣,至於要她來做什麼,那就要問賈總管了。」
賈老二連忙跟著跨上一步,笑道:
「沒錯,沒錯,事情是這樣,咱們方才不是捉到了四隻耗子,萬一有什麼消息傳來,
不是沒有人收了嗎?嘻嘻,小老兒……就是這個意思,大莊主明白了嗎?」
白元亮由衷的佩服他了,說道:
「賈老哥想得真周到。」
「嘻嘻!」賈老二扛起肩,得意的笑了笑道:
「咱們是同行咯,當總管要是不想得周到一點,出了漏子那可怎麼辦?」
白元亮望著他道:
「賈總管要不要替她……」
「小老兒已經準備好了。」賈老二把一張面具塞到白元亮手裡,附著他耳朵說道:
「待回你教她戴上了,還得教她一套話,這個你一定懂,不用小老兒說了?」
白元亮連連點頭道:
「兄弟懂。」
「那就好。」賈老二接著又壓低聲音叮囑道:
「還有你老弟可得暗中盯著,先別打草驚蛇,事後再慢慢的收拾。」
白元亮連連點著頭說道:
「這點兄弟省得。」
賈老二才朝白元規幾人拱拱手道:
「現在咱們可以走了。」
退出石窟,天色已見微明。一行人由白元規領頭,回到靜室,丁藥師早就起來,已
經盥洗完畢。
賈老二沒待白元規開口,就搶著叫道:
「藥師,你的事情來了。」
丁藥師瞧著眾人,問道:
「三位莊主、徐少莊主、賈總管,你們還沒睡過嗎?」
賈老二道:
「咱們忙了一個晚上,現在總算忙完了。」
白元規拱拱手道:
仰自們搜到了三個藥瓶,特來向藥師請教的。」
賈老二急忙把兩個油紙包遞了過去,說道:
「藥師,你瞧瞧這三個藥瓶中,究是什麼藥物?」
丁藥師接過兩個油紙包,一面問道:
「這是從哪裡搜來的?」
「自然是從耗子精的被窩裡搜來的了。」賈老二接著道:
「這話說來可長呢?你先看了再說,如果是解藥的話,就可省了你不少麻煩。」
丁藥師點點頭,立即把油紙包放到小圓桌上,首先打開較大的一包,取起青色瓷瓶,
打開瓶塞,傾出少許,用手指沾著,湊近鼻子聞了聞,就塞上瓶塞,說道:
「這一瓶正是散功散。」
賈老二道:
「還有一瓶呢?」
丁藥師又取一個白瓷藥瓶,打開瓶塞,同樣傾出少許,用手指沾著聞了聞,似乎還
聞不出來,又用舌尖舔了一點,仔細辨著藥味。
才把口水吐出,沉吟道:
「這是一種慢性毒藥,老朽一時也說不上來,它既然和散功散放在一起,很可能就
是『飲鴆散』了!」
賈老二幫他仍用油紙包好,說道:
「現在只有這一瓶了,不知是不是解藥?」
丁藥師隨手拿起另一個油紙包,打了開來,取起藍白花紋的小瓷瓶,輕輕拔開瓶塞,
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說道:
「這瓶就是都拉草末了,你們別看這小小一瓶粉未,灑在一間藥棧裡,整間藥材,
都會失去藥性。」
賈老二道:
「你不倒出來仔細瞧瞧。」
「不用。」了藥師笑道:
「都拉草有一股異味,一聞就可以聞得出來。」
「如此就好!」賈老二嘻道:
「三位莊主身中之毒,可以迎刃而解了,哦,藥師,你快告訴三位莊主,該服用多
少,才能解毒?」
丁藥師把瓶塞塞好,仍然用油紙包好,一面說道:
「都拉草性道極強,用不著服用……」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21:24
賈老二沒待他說完,就搶著道:
「那……」
丁藥師朝他笑了笑道:
「賈總管真是急性子,老朽沒有說完呢!」
賈老二忙道:
「你說,你說,小老兒不說就是了。」
丁藥師笑了笑道:
「都拉草性道極強,不適宜服用,萬不得已,也只能以極輕微的量劑,三位莊主還
不到服用都拉草的情狀。」
賈老二忍不住又道:
「那……」
丁藥師笑道:
「有了這瓶都拉草未,就簡單了,三位莊主所中兩種劇毒,只須在運功前把藥瓶打
開,吸上一口氣。
把都拉草氣味深吸入腹,立即運氣行功,體內劇毒立可消解,大概吸上三次,一定
可以完全好了。」
賈老二道:
「就這麼簡單?」
丁藥師含笑道:
「其實只要吸一次就夠了,老朽說吸上三次,就是怕『飲鴆散』慢性毒不易消解,
已經是說多了。」
賈老二道:
「三位莊方就趕快去運功吧,能及早解去身中之毒,那是最好不過了。」
順手把另外兩個藥瓶一起揣人懷裡,拱拱手道:
「少莊主,咱們一晚沒睡,也該回去好好睡上一覺了。」
白元規連忙拱手道:
「賈總管,今晚多承相助,大恩不言謝,兩位快去休息吧!」
「大莊主好說!」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咱們結了盟,就是一家人了。」
徐少華、賈者二別過白元規、丁藥師等人,回轉賓舍。聞天聲、史琬、丁鳳仙三人,
全已起來了。不,應該說史琬、丁鳳仙兩位姑娘一晚都沒睡覺。
史琬看到兩人,急著問道:
「大哥,你們一晚未回,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哈!」賈老二搶著道:
「昨晚,說起來真是最長的一夜哩,大夥一直忙到現在,才算忙完。」
史琬道:
「你快說咯!」
丁鳳仙道:
「是啊,昨晚聞老爺子再三交代,不論賓舍外面有什麼動靜,我們都不准出去。我
和史二哥都聽到外面好像有人動手,後來又沒有聲音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不讓史琬、丁鳳仙出去,也是賈老二事先告訴聞天聲的。
聞天聲一手摸著鬚子,朝兩位姑娘含笑道:
「你們就是憋不住,也該讓他們坐下來再說才是。」
春花已經沏了兩盅熱茶送上,一面說道:
「徐少莊主、賈總管二位還沒用早點吧?」
「一個晚上忙得連水都沒喝過一口。」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好姑娘,你給小老兒弄一壺酒來就好。」
春花被他這聲「好姑娘」叫得粉臉不禁一紅。
史琬抬手道:
「慢點,你先給大哥送早點來就好,酒慢一點再送來。」
賈老二急道:
「我的二公子,小老兒沒酒喝……」
「不用多說,你先把昨晚的事說出來了,才能讓你喝酒。」史琬回頭朝春花揮揮手
道:
「你先下去。」
春花只得含笑退下。
「我的姑奶奶,你真要了小老兒的命。」賈老二聳聳肩道:
「好、好,小者兒先說就先說。」
剛說到這裡,春花已經端著早點送上。
賈老二等她退出,才從白元規等三人身中慢性劇毒說起,如何有人假扮白元亮、在
丁藥師箱中放置都拉草。
如何在賓舍外擒下一名奸細,如何發現「三姑娘」就是白骨神君身邊的侍女飛瓊,
白元規如何晉見白骨神君。以及自己如何假扮白骨神君,騙取那名奸細的口供,才證明
白骨神君已被對方偷運出去,最後戳穿假冒白骨神君的人,把四名侍女一起拿下。
又在飛瓊房中搜到都拉草,像說故事般大概述說了一遍,只是沒把假扮白骨神君的
谷風名字說出來。
聞天聲悚然道:
「白骨門會出了這大的漏子?」
口中說著,不覺望了賈老二一眼,心中暗道:
「自己一行人遠來白骨門,原來你早就有了打算!」
賈老二說完故事,很快的站了起來,陪著笑道:
「小老兒話都說完了,現在可以去休息了吧?」
史琬撇撇嘴道:
「酒鬼,你哪裡是急著想去休息,明明是想躲到房裡灌黃湯去的。」
賈老二諂笑道:
「我的好姑奶奶,你就饒小老兒的命吧!」
說著,拖著鞋後跟,梯梯他他的奔了出去。
晌午時光,白元亮來請大家共赴午宴。
賈老二看他來了,心中不覺一動,低聲問道:
「事情已經有眉目了嗎?」
要知由柳兒改扮飛瓊,靜待對方消息,但柳兒只是一個丫頭,自然作不了主,所以
必須由白元亮暗中主持,方能應付。
如今白元亮捨了這大的正事不辦,卻銜命來邀請自己等人赴宴,這不是說對方消息
已經來了,白元亮才有空到賓舍來。
白元亮點著頭含笑道:
「不出賈總管所料,已牌時光,就收到對方飛鴿傳書,另外也有人送來了請柬,所
以大莊主要兄弟來請聞大俠、徐少莊主、賈總管前去研商。」
賈老二沒有說話,引著他入內,見過聞天聲、徐少華。
白元亮拱著手道:
「敝莊大莊主敬備水酒,請諸位前去入席,並有事奉商,聞大俠、徐少莊主、史公
子、丁姑娘可以請了。」
聞天聲問道:
「白總管可知白大莊主有什麼見教嗎?」
賈老二在旁道:
「今天是咱們雲龍山莊和白骨門正式締盟,白大莊主自然要和聞三老爺磋商磋商
了。」
接著又道:
「只有咱們兩家結了盟,好比蜀漢和東吳結盟,才能對抗曹操,火燒赤壁。」
他一肚子都是從說書先生那裡聽來的三國演義故事。
聞天聲雖然不完全明白他不遠千里找上白骨門,說要和他們結盟,究竟為了什麼?
但深信他此舉必有深意,因此也就不再多問。
一行人由白元亮陪同,由大門進入白骨宮(賓舍在白骨宮東首山腰間)來至西花廳。
白元規兄弟三人和白少游已陪同丁藥師在廳中等候,這時迎著大家肅客人席。
聞天聲拱手道:
「三位莊主如此隆情款待,實在愧不敢當。」
白元規大笑道:
「聞老哥,咱們都是江湖同道,不用客氣,昨晚若是沒有賈總管鼎力相助,白骨門
落入好人之手還一無所知呢,敝門能一舉肅清匪徒,皆出賈總管所賜。」
「嘻嘻!」賈老二陪笑道:
「自大莊主千萬不可這麼說,咱們兩家結盟,互相照應,也是應該的了。」
白元規抱拳道:
「只要雲龍山莊不棄,敝門自極願意永結盟好,在江湖上同仇敵汽,互相扶持,生
死不渝,如有二三其德,違背誓言,就如此筷。」
說話之時,拿起面前一雙竹筷,一折兩段。
徐少華看他折筷為盟,也慌忙站起,拱手道:
「蒙白大莊主垂愛,當筵折筷為盟,在下深感榮幸。今後自當和貴門共榮辱、同生
死,如違誓言,天人共棄。」
也拿起竹筷,一折為二。
聞天聲、丁藥師、賈老二、白元輝、白元浩、白少游等人紛紛鼓起掌來。
白元規大笑一聲道:
「好、好,咱們兩家結盟,乃是大喜之事,來,大家乾此一杯。」舉起手中酒杯。
聞天聲、徐少華、白元輝等人紛紛起立舉杯,大家一口喝乾,才各自落坐。
白元規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紙卷,朝賈老二遞了過來,說道:
「這是他們飛鴿傳書送來的字條,賈總管請看。」
賈老二急忙伸手接過,打開紙卷,上面只寫著一行小字,那是:「三月初一日可令
白元規兄弟前去洪澤湖赴會。」
白元亮也在此時遞上一份大紅泥金請束,說道:
「這是專人送來的請柬。」
請柬封套上寫著,「專呈白大莊主升」五字。
賈老二隨手抽出一份請束,那是由仲清和、(少林南派俗家掌門人)陸子蜴(六合
門掌門人)高步青、(武功門掌門人)宋天壽、(淮揚派掌門人)杜浩然、(太極門名
宿)萬選青、(黃山萬家)祝士愕、(形意門名宿)賀天錫、(洪澤湖鳳尾幫幫主)八
人具名,定三月初一日在洪澤湖集會,一敘契闊。
賈老二轉身又把請柬遞給了聞天聲,說道:
「聞三老爺也請瞧瞧。」
聞天聲目光一注,驚異的道:
「這是什麼集會?敝師兄也具了名。」
白元規道:
「兄弟所以要向賈總管請教,知不知道洪澤湖此會,究是有何舉動?」
賈老二聳聳肩道:
「這個集會,小老兒並不清楚,只知道三月初一那天,是史公子令尊七秩華誕,咱
們也正要趕去洪澤湖呢!」
白元規看了史琬一眼,問道:
「史公子,令尊名諱如何稱呼?」
史琬道:
「家父名諱上其下川。」
白元規心中奇怪,「史其川」三字,江湖上從未聽人說過?但史琬一手劍法,卻是
專破「白骨劍法」的劍法!
這時兩名劍士已經接連端上菜來。
賈老二端起酒杯,嘻的說道:
「聞三老爺,少莊主,咱們該先謝謝主人。」
聞天聲心知賈老二是有意打岔,立即端杯站起,徐少華、丁藥師大家都站了起來,
一起和主人乾了一杯。
賈老二又道:
「白大莊主、聞三老爺,有什麼問題,飯後沏好一盞清茶,再仔細討論不遲,現在
酒菜涼了,大家先請用吧!」
白元規笑道:
「賈總管說得極是,請,請!」
這一席酒菜,當然十分豐盛。
但除了賈老二杯到酒干,喝酒像灌腸一般,賓主雙方都因飯後還要商討要事,自然
不能喝醉了,因此大家都留了量。
飯後,白元規站起身道:
「聞老哥、徐少莊主,大家請到兄弟書齋裡待茶。」
他們要談的是機密大事,書房裡自然要比花廳隱秘得多。
大家坐定之後,兩名劍士送上茶水,便自退出。
這四名中年劍士乃是白元規貼身侍衛,他們不待吩咐,就在書房外面站停下來。
賈老二先開口了,他向白元亮問道:
「白老弟,有一件事,小老兒要向你請教一下,你向敝莊索取秋水寒,到底是誰的
主意?」
「賈總管這話問對了題,但卻要分為前後兩個段落!」白元亮看了白少游一眼,接
道:
「先是少莊主聽說秋水寒是神兵利器,出現江湖,到處查訪,那是前段。後來要兄
弟向貴莊索劍,則是神君的意思,如今想來,那時的神君就已被姓谷的假冒了。」
「一點不錯!」賈老二點著頭道:
「對方這個自稱『神君,的幕後主使人早就千方百計想要把秋水寒弄到手,已非一
日了。」
白元規沉吟道:
「莫非秋水寒另有什麼功用不成?」
「一點不錯!」賈老二連連點頭,笑道:
「因為秋水寒無堅不摧,所以這位『神君』不弄到手,心裡硬是安不下來。」
白元亮道:
「賈總管可否說得詳細一點?」
「噢、噢、不、不!」賈老二連忙搖手道:
「小老兒只是就事論事,對方一定害怕秋水寒的無堅不摧,你老弟要我說得詳細一
點,倒像小老兒知道底細不肯說了,小老兒如果知道,哪會不說?小老兒實在並不清
楚。」
大家心裡都明白,賈老二是不到時候,不肯說出來,因此就沒有人再向他追問。
白元規目光一轉,朝史琬含笑問道:
「史公子,白某有一件事要想請教。」
史琬道:
「大莊主請說。」
白元規道:
「史公子昨天使的一路劍法,似是專破敝門劍法,不知史公子可否賜告這路劍法,
出於哪一門派?」
史琬道:
「這套劍法,出於哪一門派,在下並不清楚,因為它是家父收藏的一套秘復,名為
『十三破』,共有十三路,除了九大門派,還有四個門派不在九大門派的,貴門就是其
中之一……」
「十三破!」白元規驚疑的道:
「史公子是說這套劍法,包括江湖九大門派,和其他四個門派的劍法,全被破解
了?」
「是的。」史琬道:
「家父因在下年紀還小,只教了我三路劍法。」
白元規問道:
「不知史公子學的是哪三破?」
史琬道:
「少林棍、八卦刀、白骨劍。」
白元規動容道:
「白某有一請求,不知史公子肯不肯答應??
史琬道:
「如今大哥和貴門結了盟,貴門也就是自己人了,大莊主有什麼事,只要在下辦得
到的,決不推辭。」
「史公子真是快人快語!」白元規喜道:
「白某之意是請史公子把破敝門劍法的劍法,能否演練一遍,俾敝門可以得窺全貌,
知所改進,敝門自是十二分的感激,如果史公子礙於庭訓,白某也不敢勉強。」
「沒關係!」賈老二搶著道:
「這件事兒,利人不損己,史公子一定會答應的。」
史琬沒去理他,面向白元規道:
「賈老二說得對,這套劍法,並不是寒家家傳的劍法,白大莊主要看,在下演練一
遍,家父也不會責怪我的了。」
說完,就站了起來,又道:
「大家只要再往後退上兩步,能有三步進退的地方,就可以了。」
大家聽她這麼一說,果然各自後退了兩步,讓出中間一片空地。
史琬從身邊抽出長劍,擺了個姿勢,說道:
「在下獻醜。」
白元規朝元輝、元浩、元亮和白少遊說道:
「你們都要仔細觀摩,不可錯過了。」
史琬因自己演練這套劍法,是給白骨門觀摩的,因此一招一式,都使得較慢,交代
相當清楚。
這套劍法,對旁人來說,並不見得十分出奇;但對練「白骨劍法」的人看來,卻是
劍劍精奇,針針見血!
因為每一動作,所刺出的部位,正好是「白骨劍法」的隙縫之處,可說乘隙蹈暇,
無孔不入!
本來你練「白骨劍法」多年,還不知道破綻在哪裡?但現在看了她演練的劍法,就
好像把破綻全挑了出來!
這可直看得白元規兄弟三人,汗流俠背,暗暗驚心,想不出這會是什麼人創出來的?
此人若非對「白骨劍法」瞪如指掌,深得神髓,哪能創得出這樣絲絲入扣,破解無遺?
這套劍法,足足演練了一盞茶的工夫,才表演完畢,史琬收劍抱拳,返劍入鞘。聞
天聲、丁藥師、徐少華等人紛紛鼓掌。
白元規越眾而出,朝史琬拱拱手道:
「史公子不吝秘傳,對敝門受益非淺,白某無任感激之至!」
史琬連忙還禮道:
「白大莊主好說,在下只是就所學演練一遍而已,何足掛齒?」
賈老二聳著肩走了過來,陪笑道:
「都是自己人,就不用再說客套話了,大莊主快請坐下,咱們還要商量大事呢!」
白元規回到原來的椅子上落坐,目光朝賈老二投來,抱抱拳道:
「咱們兩家的事,賈總管可以全權調度,敝門包括白某兄弟在內,悉聽賈總管的號
令,咱們應該如何行動,賈總管可以明白指示了。」
「哦、呵,這個小老兒不敢!」賈老二站起身,連連打拱作揖,說道:
「只是小老兒覺得咱們兩家聯盟之事,切不可讓對方知道,否則對方就會有了戒
心……」
白元規點頭道:
「賈總管說得是。」
「還有!」賈老二又道:
「白大莊主務必裝作不知道白骨神君被人假冒,才能穩住對方。」
白元規又點著頭道:
「是、是,這點絕無問題。」
賈老二回頭朝聞天聲、徐少華道:
「咱們待會就要動身,並且要裝出和白骨門顯然鬧得很不愉快。
癥結當然是雙方各執一詞,白骨門說咱們給他們的只是一柄秋水寒的贗品,咱們堅
持給他們的是一柄真的秋水寒……」
他嚥了一口口水,說道:
「這有一個好處,可以使得對方弄不清秋水寒到底在誰手上?」
說到這裡,又用手一指鼻尖,笑嘻嘻的道: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小老兒依然還是他們的總管。」
白無規問道:
「咱們到了洪澤湖,該如何……」
賈老二右手一搖,截住了他的話頭,嘻的笑道:
「白大莊主不用性急,且待小老兒想一想,再和大莊主詳談。」
徐少華道:
「賈總管,現在大家都在這裡,咱們應該討論一下,到了洪澤湖,咱們該有如何行
動?譬如白神君被對方劫持,要如何營救?我們是給史伯父祝壽去的,如何和白大莊主
聯繫?這些都要事先研究好了,才能步調一致。」
「嘻嘻!」賈老二縮頭一笑道:
「事情哪有咱們想像的那麼簡單?事先商量好了,只要中間有一點變化,就會亂了
步驟,所以凡事都要能夠隨機應變,才能適應。
好在小老兒和白老弟兩個是同行,(總管)有什麼事兒,自有咱們兩個傳遞消息。
表面上,咱們兩家依然各行其是,白大莊主一行,是奉白神君之命去參加集會的,咱們
一行是給史大莊主賀壽去的,兩不相干,這樣最好。」
史琬氣道:
「賈老二,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咱們馬上就要去洪澤湖,到底洪澤湖發生了什麼事?
你老是吞吞吐吐的,什麼事都不肯明說,你還當什麼總管?」
「呵、呵,我的……」
賈老二差點要叫出「我的姑奶奶來」,雖然大家都已知道史琬是女的,但她偏要穿
著男裝,叫人家叫她「史公子」。當著這許多人,自然不好叫出「姑奶奶」來,他硬剎
住了嘴,才笑嘻嘻的道:
「史……公子,當總管就是要總其成,有些事兒,不到時候是不能說的,小老兒幾
時騙過你?咱們在一起,哪一件事,不是都辦得妥妥當當的?老實說,小老兒都是為你
好……」
史琬道:
「我討厭你這樣肚子裡做功課的人。」
聞天聲含笑道:
「賈總管既然這樣說了,就讓他去策劃好了。」
史琬聽聞夭聲這樣一說,也就不好再說,負氣的道:
「好哇!賈老二,連聞三叔都幫你說話,就讓你去策劃好了,只是你要策劃事情,
就不許喝酒。」
「我的老天爺!」賈老二別轉頭,拉著白元亮就走,一邊嚷道:
「小老兒趁這時候還沒上路,白老弟,你行行好,就陪小老兒去找一罈酒,喝個痛
快,一旦上路,小老兒就沒得酒喝了!」
一邊說著,急匆匆往外走去。
白元規心中明白,賈老二拉著白元亮同去,一定有什麼話要和白元亮說了,也就陪
聞天聲閒聊。
不多一回,只見白元亮匆匆走入,朝聞天聲拱拱手道:
「聞大俠,賈總管要在下進來通報,馬匹已在前面等候,請諸位可以上路了。」
白元規站起身道:
「賈總管說要聞老哥他們馬上就走嗎?」
白元亮應了聲「是」,說道:
「賈總管曾說,三位莊主不可相送,要聞大俠、徐少莊主出去之時,必須面有溫色,
要裝作拂袖而出模樣才好!」
聞天聲拱手道:
「兄弟那就告辭了,諸多打擾,咱們就不言謝了。」
白元規連忙還禮,大笑道:
「聞老哥好說,諸位此行,敝門深受大恩,兄弟都沒說一個謝字哩!」
聞夭聲、徐少華別過白氏三英。
徐少華又和白少游握手道別,才一同往外行來。
白元規因有賈老二的叮囑,只送到書房門口,就由白元亮陪同大家走出大門。
聞天聲和徐少華果然臉有氣憤之色,一言不發,走下石階。
賈老二和王天榮、王貴、胡老四、余老六四人,已經攏著馬頭等候,最後一匹馬上
還馱著一隻木箱。當下就各自上馬,離開白骨神宮。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22:22
第48章
回到雲龍山莊,賈老二命胡老四、余老六兩人搬下那只木箱,先行送入書房,放到
壁角上。
一行人長途跋涉,盥洗之後,用過午餐,就各自休息。賈老二就領著兩人把木箱搬
進地下室。
胡老四、余老六還是第一次進入地室,心中暗自驚奇,想不到地下還有偌大的一片
地下室。
剛走到中間一間起居室,假扮藍如鳳的小珠和假扮柳飛絮的小玉迅快迎了出來,齊
聲道:「賈總管回來了。」
胡老四、余老六看得更是驚疑,心道:「藍如鳳和柳飛絮不是都失蹤了嗎?原來竟
是躲在地室之中,這是為什麼呢?」
賈老二朝小珠、小玉兩人笑了笑道:「你們住在這裡,是不是很無聊?」
小珠道:「沒有呀,我們覺得挺好玩的。」
賈老二命胡老四、余老六把木箱放下,一面笑嘻嘻的望著兩人,說道:「小老兒有
一句話要問你們。
你們從不知道咱們雲龍山莊還有偌大一片地下室,今天我為什麼帶你們進來?胡老
四你說!」
胡老四欠身道:「屬下不知道。」
賈老二又道:「余老六,你呢?」
余老六也連忙欠身道:「屬下也不知道。」
賈老二聳聳肩,似笑非笑的道:「你們記不記得,咱們剛到王屋山下,小老兒不是
要你們兩個領路嗎?又為什麼?」
胡老四、余老六齊聲道:「屬下不知道。」
「哼!」賈老二重重哼了一聲,說道:「這座地室,原是對方秘密建造的,還派了
一個總管,一個帳房,一個管理地室的管事,一個管理花園的管事,另外當然還有幾名
莊丁,都是對方臥底的人。
小老兒把他們一齊處死了,而且還灑上化骨散,讓他們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只有
你們兩個了!」
胡老四、余老六悚然失色,齊聲道:「總管明鑒,屬下並不是這些人一夥的。」
「不錯,你們是沒和他們一夥。」賈老二點著頭道:「但前來臥底,總是一樣的吧?
打從咱們重回雲龍山莊之日開始,小老兒就一再的用話點醒你們。
就拿上析城山去來說吧,小老兒為什麼叫你們領路?因為你們兩個原本就是白骨門
的人,會對析城山的路徑不熟嗎?」
他不讓兩人開口,接下去道:
「其實你們來意,小老兒早就知道了,當時原是為了秋水寒,才派你們來的。」胡
老四、余老六垂下頭道:「總管明察秋毫,既然都知道了,屬下也只好承認了,但這許
多天來,屬下兩人從未做過不利雲龍山莊的事……」
「你們有多少能耐?」賈老二嘿了一聲道:
「你們只要有一絲不利行動,嘻嘻,小老兒早就把『化骨丹』彈到你們身上了,還
有今天站著和小老兒說話的份?」
兩人聽得脊骨不禁一寒!
賈老二又道:「這次小老兒已和白總管談好了,你們兩個就永遠撥歸雲龍山莊,以
後就用不著再向白元亮打小報告了。」
胡老四、余老六不覺雙膝一屈,撲的跪了下去,連連叩頭道:「多謝總管,屬下以
後再也不敢有貳心了。」
「起來,起來!」賈老二笑道:「小老兒知道你們以後會忠心不貳,所以才要你們
搬這只木箱進來的,讓你們知道地室秘密,就是把你們當作心腹看了。」
胡老四、余老六又趕忙拱手道:「總管抬舉,屬下感激不盡。」
「好了!」賈老二抬手道:「你們去把木箱裡的人弄出來,小老兒有話要問他。」
「木箱裡會是人?」
胡老四驚異的問了一句,就和余老六一起走近木箱,起下蓋上四枚長針,打開木板,
裡面果然蠟曲著一個人,只是已經奄奄一息!
兩人把他扶了出來,原來他竟是一個瘦高的黑衣人!
他們並不知道這瘦高黑衣人就是在白骨神宮賓館外被擒下的人,心中更是驚詫不止,
不知總管從白骨門裝箱運來的人,究竟是何來歷?
賈老二走過去用手在黑衣人身上連拍了七八下,黑衣人才如夢初醒,緩緩睜開眼來,
看到賈者二,立即又閉上了眼睛。
賈老二嘻的笑道:「滕管事,咱們也是老朋友了,你看到小老兒,幹麼不理不睬?」
黑衣人沒有作聲。
賈老二又道:「你在白骨神宮被擒,連白骨神君(指谷風)都救不了你,還是小老
兒念舊,才把你保出來的,如今已經到了雲龍山莊,你還不肯開口嗎?」
黑衣人哼道:「老子不認識你。」
「哈,咱們一起喝過酒,也算是酒友了,你不認識小老兒,小老兒可認得你。」
賈老二聳著肩道:「小老兒還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老哥奉命把小老兒灌醉了,
搜小老兒的身。
這件事你總記得,嘻嘻,其實你搜小老兒身上的時候,小老兒略使手法,把身上的
東西,包括秋水寒在內。
先藏到你老哥的身上,等你搜身完畢,小老兒再從你身上取回來,所以你老哥就一
無所獲……」
黑衣人道:「你在說些什麼,我聽不懂。」
「好,好!」賈老二點著頭道:「你老哥既然不肯承認,那就算了,其實小老兒也
不打算你說什麼的,但有一個人,你老哥一定認識,你可以張開眼來看看。」
說到這裡,回頭朝小玉道:「你去叫他出來。」
小玉答應一聲,回身走到左首一問房門口,舉手拍了兩下,叫道:「總管叫你出
來。」
木門開啟,從房中走出一個瘦高黑衣人來。
賈老二朝他招招手,又指了指黑衣人,要他站到黑衣人前面。
那從房中走出的瘦高黑衣人依言一直走到黑衣人對面才站定下來。
這兩個黑衣人一樣瘦高個子、一樣的面貌,簡直絲毫無異。
黑衣人看了走出來的黑衣人一眼,冷哼一聲,依然閉上了眼睛。
「你哼什麼?」賈老二站在兩個黑衣人邊上,說道:「難道你老哥一點也不覺得奇
怪?」
黑衣人還是沒有作聲。
賈老二忽然哦了一聲,笑道:
「對了,你老哥一定在暗笑我賈老二,畫虎畫皮難畫骨,對不?」
一面說道:「胡老四、你揭下他臉上的面具來。」
接著又以「傳音入密」朝胡老四道:「他這面具連著脖子,你要從脖子下面開始。」
胡老四走上去,伸手從黑衣人脖子下面輕輕一按,再用手指朝脖子上推動,果然卷
起一層極薄的表皮,然後慢慢的從下而上,果然揭起一張面具。
面具揭開,原來這人竟是絕塵山莊的管事滕傳忠!賈老二又朝站在他對面的黑衣人
說道:
「你也把面具取下來,讓他瞧瞧。」
後來的黑衣人依言伸手揭下面具,赫然也是滕傳忠,面貌神情,一模一樣,絲毫不
差!」
先前的黑衣人滕傳忠忿怒的道:
「賈老二,你就是費盡心機,」也沒有用的。」
「有用!嘻嘻,有用得很!」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小老兒著是沒摸清楚,豈會派他去的?」
一面朝胡老四道:「你把他臉上剝下來的面具,交給咱們這位滕管事,他這張面具
制得比較精緻,戴上了,就不易看出破綻來。」
胡老四依言把手中面具遞給了後來的黑衣人,後來的黑衣人伸手接過,就仔細的戴
上。
賈者二朝他揮揮手道:「現在沒你的事了。」
後來的黑衣人戴好面具,就欠身一禮,退入左首房中。
賈老二接著朝小珠、小玉、胡老四、余老六四人揮手道:「你們四個也退下去。」
四人依言退了出去。
滕二才朝滕傳忠笑了笑道:
「滕管事,對不起,現在你老哥已經沒什麼用處了。」
這句話,等於是判了滕傳忠的死刑!
滕傳忠身軀驀的一震,迅即睜開眼來,說道:「你要殺我滅口!」
「無所謂滅口。」賈老二輕鬆的笑了笑道:
「小老兒已經要滕傳忠回去,你老哥豈不是多餘的了?」
滕傳忠臉上不禁閃過一絲驚怖之色,說道:
「賈總管,咱們也總是相識的人,你老若能手下留情,滕某有生之年,會感激你一
輩子。」
臨到生死關頭,他口氣就軟了下來。
「這個……不成!」賈老二似有考慮之意,但略一沉吟,又堅決的說出「不成」二
字,搖搖頭道:
「留著你不但無用,而且也會壞了小老兒事的。」
滕傳忠聽他口氣,原先已有生機,這就急急說道:
「不會的,總管饒了在下一命,在下從此遁跡荒山,不再回去,決不會壞了你老事
的。」
「你決心不回去?」賈老二望著他道:「此話當真?」
滕傳忠道:「在下說的千真萬確,因為谷風要殺在下,自是三姑娘授意的了,在下
回去,只怕莊主也不會放過在下的。」
「你想明白了就好。」賈老二道:「但你不用遁跡荒山,你若想活下去也不難,但
卻只有一條路可走。」
滕傳忠道:「請總管明示。」
賈老二豎起一根手指,說道:
「唯一的一條路,就是為我所用,投到小老幾手下,小老兒決不會讓你吃虧。」
「多謝總管不殺之恩。」滕傳忠身子僵直,動彈不得,否則他真會跪下來磕頭,一
面堅決的道:「一言為定,從現在起,屬下就跟隨總管,決無貳心。」
「好!小老兒先試用你三天。」賈老二隨手一拂,解開他身上受制的穴道,一面朝
左首房間指了指,說道:「這三天,你要把你的一切,教給那個代替你的人,現在先把
你所知道的都說給小老兒聽聽。」
賈老二從地室中回出來的時候,聞天聲已經坐在書房裡等他。
手中拿著一封請柬,說道:「賈總管,咱們也收到請柬了,你看何時動身呢?」
賈老二道:
「馬陵先生不問小老兒,小老兒也要跟你老報告了,現在離三月初一,還有個把月
時間,咱們半個月以後動身,還來得及,不知你老意下如何?」
聞天聲含笑道:「賈總管可是還有什麼事情沒有辦妥嗎?」
「小老兒對你老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是不?」賈老二走上兩步,壓低聲音道:「咱
們去析城之前,小老兒對你老門下六位令高徒,傳了兩手粗淺功夫,要他們半月之內務
必練熟了……」
聞天聲頷首道:
「你和我說過,可是他們還沒有練熟嗎?」
「他們練得很認真,也都已練熟了。」賈老二道:
「只是咱們此行,非同小可,人手不多,每個人不但都要能自保,而且還要以一當
十……」
他嚥了一口口水,又道:
「此次析城之行,小老兒才發現對方手下,無一弱者,就像飛瓊,一手劍法,連白
骨三英都不是她的對手,若非小老兒暗中相助,白老二還制不住她呢!」
(白元輝和飛瓊動手,始終只能打成平手,後來忽然被白元輝制住,前文並無交代,
直到此時,才由賈老二口中敘出)。
聞天聲點頭道:「你繼續說下去。」
賈老二道:「因此小老兒怕教他們(指聞天聲六個門人)的兩手還不管用,如能再
有半個月時間,多練上幾式,雖是臨時抱佛腳,多少總可以增強一些實力。」
聞天聲大笑道:「能得你老哥指點,小徒們定可獲益非淺,咱們那就過半個月再動
身好了。」
賈老二望望聞天聲,又道:
「不過馬陵先生在心裡也要先有一個準備……」
聞天聲問道:「你要我準備什麼呢?」
賈老二又嚥了一口口水,才道:
「除了咱們雲龍山莊去的人,只有白骨門的人還可以相信。」
聞天聲是老江湖,聽了賈老二這句話,心中不禁一動,問道:「賈總管,你的意
思……」
「馬陵先生只要記著小老兒這句話就好。」賈老二聳聳肩,說道:「小老兒也只是
猜測罷了,疏不間親,有些事兒,小老兒也不便說。」
聞天聲當然聽得出來,尤其他這句「疏不間親」,心頭不禁大為震動,雙眉微攢,
問道:
「賈總管,兄弟想問一句話,你老哥務必實言相告。」
賈老二拱拱手道:
「馬陵先生請說。」
聞天聲道:「到底咱們到洪澤湖是幹什麼去的?」
「救人、救天下武林……」賈老二聳聳肩,笑道:「還有一件大事……」
聞天聲道:「還有一件什麼大事?」
賈老二輕聲道:「當然是少莊主的大仇了。」
聞天聲悚然道:「你知道仇人是誰嗎?」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反正所有的人都會到洪澤湖去的,到時候總會露出馬腳來的。」
剛說到這裡,忽然輕聲道:「少莊主他們來了。」
話聲甫落,果然有一陣腳步聲傳了進來,接著,徐少華、史琬、丁鳳仙一起走入。
賈老二聳起雙肩,說道:「小老兒還有事去,先告退了。」
史琬叫道:「賈總管,你慢點走!」
賈老二遇上史琬,就像老鼠遇見了貓,連忙陪笑道:「史公子有事嗎?」
史琬一言不發,右手五指如鉤,一把扣住了賈老二的手肘關節。
賈老二「啊」了一聲道:
「史公子,你這做什麼?」
史琬五指一鬆,放開了賈老二的手臂,氣呼呼的道:
「好哇,賈老二,你教鳳仙妹子擒拿手法,不教給我,這是什麼意思?」
賈老二陪笑道:
「我的好姑奶奶,你家傳武學,勝過小老兒不知多少,丁姑娘武功平平,既然要跟
咱們在一起,難保會遇上強敵。
所以小老兒就隨便教了她一兩手莊稼把式,有時也可以防防身,你……你……小老
兒有自知之明,怎麼敢在你面前獻醜?嘻嘻!」
「不行!」史琬道:「方纔鳳仙妹子使給我看的,我沒學過,你非教我不可,不
教……」
「教,教!」貿老二連聲應道:「你只要練,小老兒一定教。」
史琬咭的笑出聲來,說道:「你只要說個不字,我自有殺手銅。」
「小老兒不是說教了嗎?」賈老二連連搖手道:
「小老兒就怕你不准我喝酒了。」
史琬得意的道:
「就是這句話咯!」接著催道:
「那就快些走了,教會了,我才讓你去喝酒。」
賈老二連連點頭道:「是、是、走、走!」
這半個月,賈老二不但在地下室召集了馬陵先生門下陸其琛等人練習擒拿手法,還
教了他們三招劍法。
連藍如鳳、柳飛絮、丁鳳仙三人也一起跟著練習。另外他還挑選了八名莊了,教了
他們一套刀法。
半個月時間,很快的過去,大家用功勤練,自然也都練純熟了。
現在離三月初一隻有半個月了。
雲龍山莊為了要去洪澤湖赴會,同時也給史伯父祝壽,由總管賈老二出了名單:計
為聞天聲、徐少華、史琬、丁藥師、丁鳳仙、及聞天聲兩個門人馬成龍、萬全、總管賈
老二、副總管徐錦章、(汪友諒)田有祿、(陸其琛)胡老四、余老六、王天榮、王貴、
和四名莊丁。
徐少華看了這張名單,忍不住問道:
「賈總管,柳姐姐和藍三弟呢?」
賈老二道:
「她們兩個,原是失蹤的人,小老兒另有安排,少莊主暫時不用多問。」
原來他另外安排了一條篷船,由辛有恆、(藍如鳳)章通(柳飛絮)押運著假扮藍
如鳳的小珠,和假扮柳飛絮的小玉,和四名莊丁走的卻是水道。
聞天聲一行走的是陸路,騎馬趕路,自然要比船快得多,因此坐船的人提前一天就
出發了。
由聞天聲為首,一行十八騎,從雲龍山莊出發,第三天傍晚,就趕到金鎖橋。這裡
離牛城,已只有五六十里路程。
牛城是洪澤湖鳳尾幫設立的四處招待站之一——西域招待站。
賈老二選擇在金鎖橋落腳,也是有原因的,因為這裡離洪澤湖已近,可以先聽聽湖
裡的消息。
另外柳飛絮、藍如鳳乘坐的那只篷船,也會在金鎖橋停泊,裡面有什麼消息傳出來,
就好及時交代她們。
金鎖橋地處蘇皖交界,只是臨江的一處小村落,當然不會有客店。
賈老二早就命人預先借下了小村落中最像樣的一座四合院,也早已準備好膳食和這
許多人住的地方。
大家下馬之後,堂屋中間已經擺好三張桌子,兩名莊稼人陸續端上酒菜,匆匆吃畢,
就各自回房休息。
賈老二和徐錦章、田有祿三個人一間,剛回到房裡,一名莊稼人就端著一壺茶走入,
放到桌上,說道:「總管請用茶,這是用山泉沏的龍井茶。」賈老二笑了笑問道:「你
們來了幾個?」
那莊稼人一怔,舉眼望望徐錦章、田有祿兩人,沒有作聲。
賈老二笑道:「不要緊,他們兩個是馬陵先生的高徒扮的。」
莊稼人慌忙抱拳道:
「在下任青山,幫主接到賈總管信息,就命兄弟和汪長老、邵長老化裝先行趕來,
聽候賈總管差遣。」
賈老二含笑道:
「原來是任長老,你們一共來了三位,也差不多了,明天……」
他說到「明天」二字,就忽然停住,沒有往下說。
不,他是改用「傳音入密」說話,接著伸手入懷,摸出一件東西,很快塞到任青山
手裡。
任青山連聲應「是」,退了出去。
汪友諒、(徐錦章)陸其琛(田有祿)都沒有問話。
他們是馬陵先生的門下,早經師傅叮囑過,一路上不論遇上什麼事,賈老二不說,
就不准多問。
賈老二朝兩人笑了笑,說道:
「明兒個,午餐之後,你們要跟著小老兒寸步不離,不可走開了,好了,現在你們
可以先睡了。」
汪友諒、陸其琛應著「是」,就和衣在鋪上躺下。
賈老二可沒有睡,一口吹熄燈盞,就悄悄走了出去。
這時不過初更時光,但鄉村居民習慣早睡,此刻早已沒有人跡,只有遠處,偶而傳
來一兩聲犬吠!
大江滔滔,輕波如紋!
一棵老柳樹下,站著一個瘦高人影,似在等人。
當他目光一動,發現賈老二聳肩彎腰,像大馬猴似的走來,慌忙迎了上去,拱著手
道:「屬下見過總管。」
原來他正是改扮滕傳忠的梁子丹。
賈老二點點頭,悄聲問道:「進行還順利嗎?」
梁子丹道:「一切都如總管所說,總算沒有什麼困難。」
「如此就好。」賈老二道:「但你還是要小心謹慎。」
梁子丹應了聲「是。」
賈老二問道:「你出來見我,有沒有人知道?」
梁子丹道:
「屬下是奉司徒總領之命,來接辛有恆的,他們這艘小船,不必前往總舵,另有去
處……」
賈老二沒待他說完,笑道:「是老子山後山。」
梁子丹驚異的道:「總管怎麼知道的?」
「這就是總管咯!」賈老二聳肩一笑道:「要你帶他們進去,對不?」
梁子丹又應了聲「是」,一面說道:
「總管一行,一共是十八個人,司徒總領早已知道了,不可多帶一個人進去。」
「嘻嘻!這老小子的一點門道,小老兒還會有把柄落在他眼裡?哦……」賈老二隨
即問道:
「這裡西域招待站是什麼人負責的?」
梁子丹道:「是一個姓李的管事,副管事姓劉,是洪澤湖白鶴堂的一名香主。」
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道:
「屬下聽說管理後山石窟的是一個姓孟的老婆子。」
「孟婆婆,那就是從前管理桃花宮地室的老婆子了!」賈老二問道:
「司徒總領知道小老兒來了,可有什麼話嗎?」
梁子丹道:「他沒和屬下說。」
「那你快些走吧!別誤了正事。」賈老二揮揮手道:「告訴辛有恆,(藍如鳳)有
你去了就好,小老兒不去了,還有,告訴她們,姓孟的老婆子,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要
她們千萬小心,別露了馬腳/
「哦,還有!」賈老二從身邊取出一支黑黝黝的鐵簡,遞給了樑子丹,說道:「這
是黑煞針筒,你帶去交給章通,(柳飛絮)必要時可以防身。」
梁子丹雙手接過,躬身道:
「屬下那就告退了。」
第二天已牌光景,聞天聲、徐少華一行十八騎趕抵牛城。
牛城,原是一處瀕湖的野販,也有幾家居民,後來鳳尾幫把此地作為湖西的一處陸
上據點。
幫主賀天錫一向以白道自居,就花了些銀子,勸居民遷居到別處另謀生計,就這樣,
牛城整條小街,住的都是鳳尾幫的家小了。
小街盡頭,有一座大宅院,就是鳳尾幫的招待所,如今改稱「西域招待站」,專門
招待前來赴會的武林同道。
聞天聲等一行人剛到牛城,只見四個身穿藍布衣衫的漢子一手牽著馬匹一排站在路
旁恭候,一齊抱拳為禮。
由為首一人高聲說道:「小的奉李管事之命,特來恭迎聞三老爺、徐少莊主。」
聞天聲在馬上答禮道:「李管事太客氣了。」
賈老二猴在馬背上,趕忙一領韁繩,趨出一步,拱著手說道:
「四位辛苦了,那就煩請帶路吧!」
四名漢子答應一聲,立即飛身上馬,分作兩行,策馬前導,經過一條小街,一直來
至一所大莊院前面!
這所大莊院果然十分氣派,前面一片大草坪,丈餘高的圍牆,敞開著大門,門前左
右兩邊,站著四名短靠漢子。
大門口還有兩個身穿藍布長袍漢子,躬身鵲立,只要看他們模樣,準是管事和副管
事無疑!
四名帶路的漢子馳近莊院,立即翻身下馬,把韁繩一圈掛在鞍上,就趨到聞天聲、
徐少華、史琬、丁藥師四人馬旁,攏住了馬頭。
聞天聲等人剛跨下馬鞍,站在大門前兩個穿長袍的漢子就已急步趨了上來,恭敬的
拱著手道:「在下西域招待站管事李光、副管事劉得志,見過聞三俠、徐少莊主、賈總
管……」
賈老二含笑道:
「小老兒給二位引見,這位是史公子、丁藥師、丁姑娘,這二位是聞三老爺的高足
馬爺、萬爺,這位是咱們莊上的徐副總管、田管事、王管事、王管事、胡管事、余管
事。」
他把一行人一一介紹了。
李興、劉得志也一一抱拳為禮。李興就轉身朝聞天聲抬手道:
「聞三俠、徐少莊主一路勞頓,請到裡面奉茶。
說罷,連連肅客。
聞天聲含笑道:「李管事請。」
李興道:「在下給聞三俠諸位帶路。」
就側身走在前面領路。
進入大門,是鋪著育石板的一座大天井,兩邊廂房前面,各圍以欄杆,欄外放著一
排盆栽蘭架。
正面三級石階上,是一座大廳,六扇雕花長門並未開啟。
李興、劉得志陪同眾人穿過大天井,從東首長廊進入第二進,來至東花廳門口,才
行站定,抬手道:「聞三俠、徐少莊主諸位請進。」
聞天聲也不客氣,舉步跨入,大家相繼走入。
劉得志把徐錦章、田有祿、胡老四等人和四名莊丁領到花廳右側的一間小客室中休
息去了。
李興隨在眾人之後走入,說道:「諸位請坐。」
大家落坐之後,立即有兩名漢子給眾人送上熱面中,接著端上茶來。
聞天聲含笑道:
「貴幫招待真是周到得很!」
李興連忙陪笑道:
「敝站能夠接待到你老,乃是在下的榮幸,這也是總領早就通知在下的,說聞三俠、
徐少莊主一行要來,交代在下預先留下了房間,在下本來預計你老昨晚到的。」
聞天聲道:
「昨晚趕到金鎖橋,天色已晚,不好打擾,所以就在那裡歇下了。」
說話之時,兩名漢子已在廳上擺起筵席。
李興躬躬身道:
「諸位請入席了,粗餚淡酒,請將就吧,在下告退了。」
說完,又躬身一禮,正待退下。
賈老二忙道:「李管事,且慢。」
李興連忙站停,問道:「賈總管還有什麼吩咐?」
賈老二問道:「咱們什麼時候上船?」
李興道:
「在下已準備了兩艘較大的船隻,隨時都可以開船。」
「這樣就好。」賈老二道:
「飯後總要稍事休息,咱們未中開船好了。」
接著以「傳音入密」說道:
「飯後你要劉副管事,一起在房中等候,我有話要和你們說。」
李興連連躬身應「是」,退了出去。
賈老二回身道:「聞三老爺、丁藥師、徐少莊主、史公子快請坐吧,酒菜涼了呢!」
史琬撇撇嘴道:
「是你酒蟲快從喉嚨裡爬出來了。」
「史公子說得是!」貿老二陪著笑道:
「小老兒一聞到酒香,就有些刻不容緩。」
這是洪澤湖招待賓客的,大家也用不著客氣,各自入席,就吃喝起來,兩名漢子陸
續送上酒菜。
等大家酒醉飯飽,收去殘看盤碗,又沏上香茗。
賈老二站起身道:
「聞三老爺,小老兒要出去一下。」
聞天聲道:「賈總管只管隨便。」
賈老二跨出花廳,只見徐錦章、(汪友諒)田有祿、(陸其琛)兩人垂手站在階下,
(是賈老二昨晚交代他們的,今天午餐之後,要跟著他寸步不離,不可走開)看到賈老
二走出立即迎了上來,問道:「總管有什麼吩咐嗎?」
賈老二道:「你們跟小老兒走就是了。」
兩人應著是,就跟隨賈老二身後而行。
來到前進,賈老二一腳朝左廊廂房走去,他也沒問話,跨進廂房,一手事簾,就走
了進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22:43
原來他在李興陪著大家進來之時,早已悄聲向李興問清楚了。
賈老二剛搴簾跨入,房中李興和劉得志已經站了起來,說道:「總管來了。」
這是李興的臥室,房間相當寬敞,中間一張八仙桌上,已經沏好了一盞茶,那是給
貿老二準備的。
他們沒想到賈老二還會帶著徐錦章和田有祿同來。
劉得志忙道:「總管請坐,在下去要他們再沏兩盞茶來。」
「不忙」賈老二一擺手,就大模大樣的坐了下來,說道:
「咱們時間有限,不用去張羅茶水了,你們也坐下來。」
劉得志看他這麼說了,只得和李興一起在他橫頭坐下。
徐錦章和田有祿因賈老二沒有叫他們坐,他們就站在賈老二身後。
李興欠身問道:
「不知總管有何吩咐?」
賈老二問:「沒什麼,小老兒想瞭解一下你們這裡有多少條船?」
他是「總管」身份,既然問出來了,李興不好不答。
這就說道:
「這裡本來只有八條快艇,兩艘客船,最近劃為西域招待站,就增加了兩艘客船。」
賈老二又道:「你們兩個在管理上,如何劃分的?」
李興道:
「在下負責對總舵聯絡和迎賓事宜,劉副管事只負責調配船隻,和指揮八艘快艇。」
「唔!」賈老二點著頭,口中唔了一聲,緩吞吞的伸手一指兩人,說道:「你們兩
個好大的膽子,竟敢勾結外人,企圖在三月初一會前,把敵人大量從西域招待站放進
去?」
李興、劉得志同時大吃一驚,同聲道:
「總管這是聽誰說的?在下兩人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放進一個奸細去。」
李興在說話之時,突然發現自己身子絲毫動彈不得,心頭一急,忙道:
「總管,你老……」
賈老二摸著下巴,笑了笑道:
「不錯,是本座把你們制住的,但這也是總領的意思,也是昨晚要騰管事傳達的命
令,要本座今天親自前來查個清楚……」
李興忙道:
「總管,這是天大的冤枉……」
劉得志接著道:「總管,你老務必給小的兩人作主。」
賈老二道:
「本座立即要陪同聞三老爺和徐少莊主前去總舵,沒時間在這裡多耽擱,好在你們
都是老人,自己向總領去說好了,本座自會從旁幫襯幾句,只要你們沒有這回事,自可
無事……」
李興、劉得志齊聲道:
「多謝總管,小的兩人性命,全仗總管成全。」
「這還用說?」賈老二一面回了下頭,說道:
「你們兩個就得跟本座一同回總舵去,這裡可由徐錦章、田有祿兩人暫代。
如果沒事的話,本座包你們很快就可以回來,現在你們就把職務和這裡的事情,先
交代他們兩個代理。」
接著回頭朝徐、田兩人吩咐道:
「這裡的事務,十分重要,尤其這幾天,絲毫疏忽不得。
你們兩個暫代正副管事,仔細聽他們說清楚,一直要代理到他們兩個回來為止,好
了,現在你們兩個坐下來,聽他們說吧!」
徐錦章、田有祿恭敬的應著「是」,果然依言在兩旁凳上坐下。
李興、劉得志當然不疑有他,尤其希望總管能在總領面前替自己兩人洗脫罪嫌,自
是唯命是從。
就各自把本身所負責的職務和要辦的事情一一詳細說了出來。
賈老二等他們交代清楚,就道:
「好了,徐錦章,你立即到小街前面一棵大樟樹下,舉手向天連招三下,就把那兩
個跳下來的人給我領到這裡來。」
徐錦章問道:「屬下不用問他們話嗎?」
賈老二揮揮手道:
「你不用開口,只要照小老兒的話去做就是了。」
徐錦章應了聲「是」,立即轉身朝外行去。
李興、劉得志能當上洪澤湖西域招待站的正副管事,自然也是老江湖了,這回聽出
賈老二的口氣,似乎事有蹊蹺。
李興睜大雙目問道:「總管,你……」
賈老二朝他們嘻的笑出聲來,說道:
「為了天下太平,只好委屈二位了,有什麼要問的話,見了閻老三,就說賈老二要
你們去問他的就好。」
話聲出口,右手已經揮起,李興、劉得志只「呃」了一聲,便自了帳,兩人同時倒
了下去。
賈老二毫不怠慢,迅快的從懷中摸出個瓷瓶,拔開瓶塞,用指甲挑了少許藥粉,彈
到兩人身上,笑道:
「大功告成。」
田有祿看得目瞪口呆,由衰的感到佩服,說道:
「賈總管,晚輩對你老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樣一件大事,你老幾句話的工夫就
解決了!」
賈老二聳聳肩,裂嘴笑道:
「這是小事一件,咱們還有大事在後頭呢!」
說著,捧起茶盞,呷了口茶,又道:
「他們大概也快到了。」
不多一回,只聽屋外響起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徐錦章領著兩個人走了進來。
這兩人一身青布長袍,赫然竟是李興和劉得志!
這下看得田有祿不禁為之一呆。
李興連忙朝賈老二抱抱拳道:
「在下任青山,這是汪長壽汪長老。」
原來昨晚賈老二塞給他的就是兩張皮面具,要他和汪長壽午後在大樟樹上隱身等候,
看到徐錦章在樹下向天招手,就戴好面具,跟徐錦章進來。
賈老二問道:
「二位會不會變音術嗎?」
任青山道:
「這個咱們倒是沒有學過。」
「不要緊。」賈老二道:
「二位經驗豐富,自可一學就會,現在只好現學現賣了。」
當下就把變音術的訣要,和兩人解釋了一遍。
任青山、汪長壽都是丐幫長老,江湖經驗老到,經賈老二講解之後,自能很快領悟。
賈老二朝徐錦章、田有祿兩人笑了笑道:
「現在你們兩個可把剛才聽來的這番話,交代給他們二位了。」
徐錦章、田有祿就把才纔李興、劉得志兩人交代的職務,給任青山、汪長壽詳細說
了,兩人一一記住。
賈老二又把如何和白骨門聯絡的記號也告訴了兩人,又叮囑了兩人一番,才站起身
道:
「時間差不多了,二位該和小老兒一起出去,咱們可得上船了。」
這一陣工夫,李興和劉得志兩具屍體,早已化作一灘黃水,滲入地下。
由丐幫長老任青山、汪長壽代替的李興、劉得志就陪同賈老二、徐錦章、田有祿三
人回轉第二進東花廳。
然後又恭送聞天聲、徐少華一行人來至埠頭上,上了一艘雙桅篷船,直向洪澤湖駛
去。
再說改扮辛有恆的藍如鳳、改扮章通的柳飛絮假裝押著藍如鳳(小珠)、柳飛絮
(小玉)、和四名莊丁乘一艘篷船,從雲龍山莊出發。
在金鎖橋停泊之際,騰傳忠(聞天聲六弟子梁子丹)趕到船上,傳達賈老二的口信,
要船老大立即開船。
柳飛絮問道:
「六師哥,我們如何走法,你知道嗎?」
梁子丹道:
「我雖是奉司徒總領之命,送你們去的,他在臨走時只給了我一封密柬,說要進入
石窟,登岸之後,才能開拆,另外只說到了老子山左側,自會有人接應,旁的就沒有
說。」
藍如鳳道:
「密柬呢,你快取出來瞧瞧。」
梁子丹從懷中取出一個密封束帖,撕開封口,抽出一張紙條,只見上面寫著:「正
正反反,反反正正,反反正反,正正反正。」
這一行字下又有四個小字,那是:「依此行進。」
柳飛絮道:
「這是什麼意思?」
藍如鳳心中一動,想到石窟中或許有什麼陷阱佈置,小字既說「依此行進」,那麼
這四句正正反反,定是指示行走的路線了。
這就說道:
「我想這也許是指示我們進入石窟的走法,不到地頭,只怕無法領悟,六師哥快收
好了。」
梁子丹依言收入懷中,一面說道:
「時間不早,你們該休息了,我到後艙去。」
中艙住的是四位姑娘家,他自然要到後艙去休息了。
一夜過去,船已進入洪澤湖,但見白浪連天,水天一色,湖面上也不時可以看到一
些漁船,和點點風帆,往來其間!
大家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達?
中艙四位姑娘,因船上都是自己人,假扮藍如鳳、柳飛絮的小珠、小玉,自然用不
著裝作穴道受制。
大家談談笑笑,倒也並不寂寞。
只是四人都沒坐過船,船上張起了帆,帆上灌滿了風,船頭一低一昂,鼓浪而行,
人就像坐在搖籃裡一般。
這種顛簸,和坐車完全不一樣,坐車雖然顛簸,那是實地上,船上的顛簸,就使人
有虛飄飄暈淘淘的感覺!
四位姑娘幾乎連飯都吃不下,只盼早些登岸。
現在夕陽又快下山了,老子山已經漸漸接近!
梁子丹早已站在後艙甲板上眺望著來接應的人。
這時忽見江面上正有一條快艇,朝自己這邊駛來,船頭站著一個青衣水靠的漢子,
右手持一面三角旗,在空中接連劃著。
掌舵的船老大說道:
「滕爺,那快艇上傳來的記號,是要咱們落篷。」
梁子丹道:
「那就落篷好了。」
船老大叫道:
「夥計,落篷。」
他話聲甫出,立即有兩名水手從後艙鑽出,奔上甲板,解開繩索,從桅桿上緩緩放
下篷帆。
快艇上那青衣漢子又揮動了兩下三角旗。
船老大請示道:
「滕爺,他要咱們跟著他們快艇走。」
梁子丹含笑道:
「他們是來接應我們的,自然要跟他們去了。」
兩句話的工夫,那條快艇已經從船舷左首穿過,駛向船頭,朝前駛去。
船老大要兩名水手划著槳,跟隨前面快艇而行。
快艇上本來有六名水手划槳,但因後面這條篷船划行得較慢,他們是來領港,因此
速度也就緩慢了下來。
不多一回,快艇已駛近一處峭壁之下,站在船頭的青衣漢子把手中三角旗一揮之後,
三角朝下,在空中停住。
船老大又道:
「滕爺,他要咱們在這裡拋錨停船呢!」
梁子丹道:
「那你就在這裡停船好了。」
船老大立即命兩名水手下了錨,船也在水中停了下來。
梁子丹凝目看去,這裡離峭壁少說也有三十丈遠近,不知那青衣漢子如何要自己船
只下錨?
中艙傳出藍如鳳的聲音問道:
「滕管事,是不是到了?」
梁子丹答道:
「好像還沒有。」
說話之時,只見那條快艇已經駛到峭壁之下,去勢漸緩,船身一橫,便有四名水手
跳了下去。原來那裡正有一方凸出的大石,四個水手就站在大石上。
快艇上剩下的兩名水手迅即划動木槳,把船頭掉轉,又朝篷船駛了過來,等駛近左
首船舷!
站在船頭的青衣漢子早已收起三角旗,朝梁子丹拱拱手道:
「滕管事,你和幾位先請下船了,須由快艇把你們運送過去。」
梁子丹這才明白他這條快艇,地方不大,只能載四個人,所以先要四名水手下船,
才能騰得出地方來,當下就點頭道:
「好。」轉身走入中艙,說道:
「咱們已經到了,現在要由快艇把咱們送過去,你們兩個可把人一起運到小艇上
去。」
藍如鳳、柳飛絮答應一聲,就各自抱起一人,(小珠、小玉)隨著梁子丹走出中艙。
梁子丹先要她們從船舷跨到快艇上去,自己也跟著躍落,一面朝青衣漢子說道:
「篷船上還有四名莊丁,乃是總管挑選的自己人。」
青衣漢子道:
「那只好第二次再來接他們了。」
說著,揮了揮手,兩名水手立即划動木槳,朝峭壁下劃去。
青衣漢子悄聲問道:
「滕管事,那篷船的船老大三人……」
梁子丹自然聽得出他話中之意,是要把船老大三人殺之滅口,急忙說道:
「那艘篷船是雲龍山莊的,船老大和兩名水手,都是自己人。」
青衣漢子笑了笑道:
「這是總領吩咐的,既是自己人,那就省了兄弟一番手腳。」
梁子丹道:
「兄弟已吩咐過他們,要他們回西域招待站去。」
一回工夫,快艇已划近峭壁,在一方大石旁靠岸。
梁子丹指揮藍如鳳、柳飛絮抱起小珠、小玉一起躍上大石。
青衣漢子命水手划動木槳,又朝篷船駛去。這一往一返,足足等了盞茶工夫,快艇
才把四名莊丁載運過來。青衣漢子要六名水手在大石上等候,一面朝梁子丹拱拱手道:
「兄弟給諸位帶路,滕管事請隨兄弟來。」
原來這方突出水面的大石,離峭壁還有一丈多遠,他話聲一落,就縱身飛起,朝峭
壁下躍去。
梁子丹道:
「兄弟先跳過去,好替你們打個接應。」
「我們沒關係。」藍如鳳朝四名莊丁問道:
「你們可以縱得過去嗎?」
一名莊丁道:
「回辛管事,小的大概可以。」
梁子丹跟著青衣漢子縱到峭壁之下,說道:
「這條石瞪,只可容得一個人,你們要一個一個的來。」
藍如鳳笑道:
「沒問題。」
說著足尖一點,抱著小珠,縱身落到石蹬之上,立即向左讓開。
柳飛絮抱著小玉相繼縱到,也就向左移動,讓開地方,四名莊丁也一個接一個的躍
了過來。
這條峭壁下的石磴,十分狹窄,因此每一個人過來了都要向左移動,才能讓後面的
人過來。
這時走在前面的青衣漢子早已領著梁子丹向左走去。
狹窄石磴僅容一人通行,而且還時高時低,一路循著湖邊山腳而行。
這樣走了頓飯工夫,石橙盡處,卻是一條磊磊巨石的山澗,好像是若干年前從山上
崩下來的。
有的比人還高,有的兩三方巨石疊在一起,青衣漢子領著大家忽高忽低在山澗石隙
中穿行。
最後來至一處只有半人高的一個洞窟面前,說道:
「滕管事請隨兄弟進去了。」
說完,俯著身子,爬了進去。
梁子丹跟著爬入,青衣漢子已經站起,手中燃起火摺子,說道:
「滕老哥當心,慢慢的下來。」
原來這洞口雖低,但只要手足並用爬上幾步,就得往下走,人也可以站起來了。
梁子丹站定之後,就回身道:
「辛管事,你把人遞給兄弟吧!」
藍如鳳把手中的小珠先遞了進來,梁子丹伸手接住,等藍如鳳落到地上,把小珠接
去,他又去接應柳飛絮,接過小玉。
柳飛絮下來之後,她身後四名莊丁緊接著跟了進來。
青衣漢子等大家進了石窟,才拱拱手道:
「滕管事,兄弟奉命把諸位送到這裡為止,兄弟告辭了。」
說著把手中火摺子遞給了樑子丹。
梁子丹道:
「多謝你老哥了。」
青衣漢子再向藍如鳳、柳飛絮抱了抱拳,就彎著身朝窟口爬了出去。
藍如鳳仰首望了望,只覺黑壓壓的,四下極為空曠,這就說道:
「這石窟好像很大,我們該怎麼走呢?」
梁子丹皺了下眉,壓低聲音道:
「腦筋就傷在這裡,連問也不好問他。」
柳飛絮道:
「那就只好咱們自己找了。」
梁子丹道:
「你們先在這裡站著不可走動,在下先進去瞧瞧。」
藍如鳳道:
「你要小心些!」
梁子丹笑道:
「在下省得!」
他一手執著火摺子,往前走了二三十丈遠近。
叵奈這座石窟竟然十分寬敞,足可放得下數百席酒筵,四處黝黑如墨,手中火摺子,
只能照亮數尺遠近!
自己這二三十丈路,等於白走,一點也看不到什麼,只好繼續往前走了四五丈遠。
忽然發現前面不遠閃耀著火光,再凝目看去,原來那閃爍的火光就是自己手中火摺
子從水面反照過來的。
水面相當寬,就像一個小湖泊,相距已不到一丈!差幸自己走得較慢,否則就會一
腳蹈空,掉進湖水中去。這湖不知有多深,看去連湖水都是黑的。
他是來探尋路徑的,這就循著湖邊向洞窟左首走去。
這樣差不多走了百步光景,才找到左首石壁,壁間還有一條平坦而像樓梯的石級,
上面似是另有洞窟。
梁子丹既然有此發現,就立即快步奔了回去,招呼道:
「大家快跟我來,左首石壁間發現了一道石級,該是通往裡面的了。」
藍如鳳道:
「那就快走。」
一行人由梁子丹領路,奔到洞窟左首壁下,果見一道平坦寬敞的石級,不,它只是
像石級而已!
大家拾級而上,走了不過三四十級,果然發現一道拱門似的洞窟。
梁子丹手持火摺子,走在前面,跨進拱門,就像一條夾弄,只有一個人可以通行,
地勢也逐漸往下。
走了十來丈光景,前面幾乎已到盡頭,只有一條斜斜的夾縫,可容一人側身而入,
等他側著身子走出夾縫,面前又忽然開朗!
不,面前又出現了一個小湖泊,原來竟是兜了半個圈子,又從石壁間回了出來,這
小湖泊少說十丈闊,方才自己發現小湖泊是在湖的南首,現在卻轉到湖泊對岸北首來了。
梁子丹站定身子,低頭看去,這條石夾縫外面,沿著小湖泊北首石壁下,有一條東
西橫貫,僅可容得一足的石梗,他不知該往東去?還是該往西走?就在這一越趄之際,
目光一瞥。左手火摺子照見右首石壁上有人劃了一個「正」字,字下還有一個箭頭,指
向東首。
梁子丹心頭猛然一動,想起司徒總領給自己的密柬上,不就是有正正反反的四句話
嗎?這就回頭道:
「咱們沒有走錯,這裡發現一個『正』字」。
藍如鳳道:
「在哪裡?」
梁子丹伸手指指壁上,說道:
「就在這裡。」
藍如鳳道:
「上面還有一個箭頭,這就錯不了,我們快些走吧!」
梁子丹手執火摺子,側著身子依照箭頭所指,朝石壁下一條極狹窄的石梗上走去。
等他們走完石梗,才發現迎面石壁下有一道斜斜的裂縫,若非走近,極難看得到這
裡正好是方纔那道寬闊石級的下面。
梁子丹先側身走入,約莫行了二三十步,裡面竟有一個較寬的石窟,望去黑越越好
像極深,如果換了一個人,定然會毫不猶豫的大步往石窟中走去,但他是個細心的人,
走到石窟前,就舉著火摺子先要看看清楚,也幸虧他這一看,才發現石窟上有一個極細
的箭頭指向左首。
一時不覺停下步來,回頭道:
「這裡又有一個箭頭,我們該怎麼走呢?」
藍如風問道:
「有沒有正字?」
梁子丹道:
「沒有。」
柳飛絮道:
「我看該照箭頭指示才對,先前有一個正字,只是提醒我們的,如果這裡也有正字,
或者反字,那還用給你密柬嗎?」
藍如鳳道:
「章管事說得不錯,滕管事,我看你要把密柬拿出來,我們走過一段路,就把那個
字用手指掐著,才不會錯,否則記憶錯了就走錯了。」
梁子丹點點頭,取出紙條,用大拇指掐在第一個正字上,然後依照箭頭所指,朝左
首尋去,只不過走了十來步,果然在一堵石壁上又找到一條斜斜的裂縫,可以容一個人
側身走入。
鑽入石縫,才走了幾步,夾弄就已寬了許多,成為一條黝黑的甬道。
梁子丹這回有了經驗,自然處處留心,目光不住的打量著石壁,果然走到甬道一半,
石壁上又發現了一個箭頭!
這箭頭依然指著前面,他腳下一停,回頭道:
「這裡又有箭頭了。」
他身後的人因他舉起火摺子,自然都看到了。
藍如鳳道:
「這是第三個記號了,總領密束上第一句是『正正反反』,那麼我們難道要從原路
折回去嗎?」
柳飛絮道:
「不可能循原路折回去,我們不妨找找看,這裡是不是另有岔路?」
明明只是一條甬道,那來的岔路?但梁子丹、藍如鳳、柳飛絮三人還是仔細的回頭
找去。
小珠、小玉假裝穴道受制,也防暗中有人監視,是以一路上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只聽柳飛絮叫道:
「在這裡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23:20
第49章
原來就在她身邊不遠的一堵石壁上,果然有一道斜斜的裂縫,只是甬道黝黑如墨,
燈光射到之處,被石壁暗影遮住。不是發現箭頭,該走相反的方向,回身朝石壁上仔細
找尋,極易忽略過去。
梁子丹一馬當先,鑽入石縫,果然走不了幾步,又成了一條寬敞的甬道。這回走在
甬道上自然更要留神細看,一步也不敢放過。
好在現在他們已經有了經驗,只要看到箭頭,再依照司徒總領密柬上四句「正正反
反」的字走去,就不會錯。走錯了可能會有嚴重的後果,那就非他們所能知道的了。
這樣正正反反的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才算走完密柬上第四句最後一個「正」字所
指示的一段石壁夾道。
如今已經到了這條夾道的盡頭。
梁子丹走在最前面,就當他發現前面已經無路可走之際,迎面石壁也及時從中間緩
緩裂開一條縫來。
隨著就有燈光從裂縫中射出,裂縫緩緩朝兩邊自動推開,一望而知是由機關操縱的
兩扇石門。
等到兩扇門戶完全開啟,當門站著一個身穿半截黑袍,只有一條左臂的高大人影!
因為梁子丹手上持著火摺子,自可看得清此人面貌。那是一頭花白卷髮,連鬢花白
捲鬚,左手肋下拄著一柄黑黝黝的鐵拐的老人,他黑袍長僅及膝,可以看到左腳也虛飄
飄的,要憑仗鐵拐才能站立。
在一堆亂蓬蓬的鬚髮之間,可以看到的只是一雙炯炯有光的大環眼和一根如意似的
獅鼻!
你如果是一位畫家,那麼只要把他這副尊容畫到紙上,大家一看誰都會認得,那不
是八洞神仙中活脫脫的鐵拐李?
黑袍老者看到梁子丹不覺呵呵一笑道:
「兄弟聽說滕管事會親自前來,已經等了將近半個時辰了。」
梁子丹裝扮的是滕傳忠,雖然只是一名管事,但身份不同,因此只朝黑袍老者略一
抱拳,說道:
「有勞老哥久候,這條路可不好走。」
黑袍老者道:
「原來滕管事還是第一次來,快快請進。」
他退後了一步,讓大家走人。
這是一間略呈長方的石室,地方並不大。
梁子丹在中間站定下來,就一指藍如鳳、柳飛絮兩人說道:
「這位是辛有恆辛管事,這位是章通章管事。」一面朝兩人向黑袍老者抬了下手道:
「這位……」
黑袍老者連忙欠欠身,(他只有一隻左手,無法抱拳)笑道:
「兄弟殘缺門赫連石,和三位還是第一次見面。」
藍如鳳、柳飛絮同時抱拳,說了聲:「幸會。」
梁子丹問道:
「孟婆婆呢,兄弟奉命給他們兩位帶路來的,見了孟婆婆,兄弟就可以交差了。」
赫連石忙道。
「兄弟是奉命守護這裡關口的,盂管事還在裡面。」
他「篤」的一聲,鐵拐拄地,搶在前面,朝裡行去,走近裡首一道鐵門,拉動門上
一個小鐵環。
沒有多久,一道厚重的鐵門緩緩開啟,走出一個一身黑色衣裙的少女,一手提著燈
籠朝梁子丹躬身一禮。說道:
「小婢奉孟管事之命,特來請滕管事的。」
梁子丹早已聽滕傳忠說過,自己名雖管事,實際和杜輝庭(假扮賈老二的人)身份
相等,已是總管身份,比起一般「管事」來,應該要高出一頭。
這時眼看孟婆婆只派一個使女出來,為了要表示自持身份,只「哼」了一聲,揮手
道:
「你只管走在前面領路。」
黑衣使女應了聲「是」,走近鐵門石壁,雙手掄動絞盤,鐵門就緩緩關上,才回身
走在前面,欠欠身道:
「三位管事請隨小婢來。」
鐵門之內,就是一條寬敞的甬道,她手提燈籠,走出四五丈光景,就朝右彎去,來
至一間石室門口。隔著一道棉簾,腳下一停,欠身道:
「啟稟孟管事,滕管事三位來了。」
只聽裡面響起一個夜梟般的老婦聲音說道:
「快請!」
梁子丹早已一手掀簾,走了進去,冷冷的道:
「滕某是奉命來的,不用請也要進來。」
這是一間相當寬敞的起居室,兩邊各有幾把椅幾,中間還有一張八仙桌和兩張板凳,
桌上點了油盞,還有一把瓷壺,一個茶盅。
桌旁坐著一個頭戴黑絲絨包頭的老婆子。畫了兩條濃濃的柳葉眉,一雙三角眼,一
張血盆大口,身穿藍布棉襖,黑色紮腳褲,底下一雙八寸長的「大金蓮」,穿一雙繡花
鞋,手裡拿著一根三尺長的旱煙管,這副模樣,像煞京戲裡的劉媒婆。
她敢情正在坐著喝茶、抽煙,這時候雖已站起,嘴角裡還有裊裊旱煙溜了出來,迎
著連連拱手,陪笑道:
「滕管事總算來了,老婆子接到上面通知,知道你老今天要來,方才足足等了你老
將近半個時辰了,老婆子這雙大腳站都站酸了,剛坐下來,只喝了一口茶,你老就到了,
請恕老婆子失迎之罪。」
她當然看得出梁子丹面有不擇之色,她也知道這位滕管事的身份,僅次於杜管事,
這兩人其實早該升總管了。
因為司徒總領也有一個「總」了,如果他們升為總管,豈不和總領並起並坐了?他
們又怎能和這位「總領」相提並論?
所以他們兩個(杜耀庭、滕傳忠)一直委屈下來,只能稱為管事,其實他們是大管
事,手下還有很多小管事,一樣也稱管事,她當然不能開罪這位大管事之一的滕傳忠!
(梁子丹)
梁子丹只是朝她淡淡一笑道:
「兄弟是奉總領之命,領章、辛兩位管事來的,他們是現任雲龍山莊總管杜老哥的
手下,押送柳飛絮、藍如鳳兩人來的。」
說到這裡,回頭朝藍如鳳、柳飛絮兩人說道:
「你們快來見過孟管事,如果杜總管有什麼交代的話,就可和孟管事直說了。」
藍如鳳、柳飛絮連忙跨上一步,拱手道:
「在下辛有恆、章通見過孟管事,總管要在下兩人押送柳飛絮、藍如鳳前來,曾有
交代;要在下兩人和四名弟兄一起留在孟管事這裡,就聽候孟管事差遣,如果孟管事這
裡無法安置,就要在下等人暫時隨滕管事去。」
她們兩人均跟賈老二學會了變音術,是以孟婆婆絲毫聽不出來。
孟婆婆一雙三角眼,問道:
「杜總管不是回來了嗎?」
梁子丹道:
「他目前是雲龍山莊總管賈老二,他們兩個並沒和雲龍山莊的人一起出來,當然也
不能去找杜老哥。暫時不如留在此地,等兄弟向總領請示之後,再作安排,據兄弟看,
總領兄弟領他們到這裡來,大概也是有意把他們留在這裡的了。」
孟婆婆連連點頭道:
「滕管事說得極是,其實只要滕管事吩咐一聲,老婆子這裡人手不多,有他們兩位
留在這裡幫忙,那是最好不過的事了。」一面尖聲叫道:
「阿桂,你快進來。」
門口黑衣少女答應一聲,迅快的走入,垂手道:
「管事有什麼吩咐嗎?」
孟婆婆道:
「你先領辛、章兩位管事把這兩個丫頭押到元字號去,然後領兩位管事和四位兄弟
到左首一排房裡休息。」
那叫阿桂的少女答應一聲,朝藍如鳳、柳飛絮兩人躬躬身道:
「兩位管事請隨小蟬來。」
藍如鳳、柳飛絮拱手別過樑子丹、孟婆婆,率同四名莊丁押著小珠、小玉退了出去。
梁子丹道:
「好了,兄弟任務已了,也該走了。」
孟婆婆尖笑道:
「滕管事且請稍坐,喝盅茶水再走,你老還是第一次來,方才是因他們不便從前面
來,所以要走水道石窟,現在只有你老一個,自該走前門了,且等阿桂廁來,老婆子要
她送你老出去。」
梁子丹奇道:
「這裡只有你孟管事和阿桂兩人嗎?」
孟婆婆呷呷笑道:
「不瞞你滕管事說,這裡除了老婆子和阿桂兩人之外,其餘的人只負責守衛工作,
並不知道出去的走法。」
「原來如此!」
梁子丹道:
「難怪兄弟領他們進來,總領還要交給我一張密柬,才能通行。」
孟婆婆給他倒了一盅茶,才道:
「老婆子聽總領說,這裡曾被賈老二潛入,救走了一個極為重要的人。前後兩處通
道,最近才改建完工的,賈老二這老賊要是沒有死的話,再偷進來,就包管他出不去,
可惜他這輩子再也不會來了。」
她提起賈老二,猶恨恨不已!
「謝謝你。」梁子丹用手指叩著桌面,拿起茶盅喝了一口,他早就聽說過孟婆婆善
於下迷,但她決不會對自己下迷藥的。因此就放心大膽的喝了下去,一面說道:
「孟管事,你是仙娘的老人,到這裡當一名管事,真是委屈你了。」
「唉!」孟婆婆又給他斟了一盅,也歎了口氣道:
「老婆子昔年還是仙娘的貼身侍女,這句話快五十年了。當時四個老姐妹,如今已
只剩下老婆子一個了,派老婆子到這裡來,還是神君的意思,說這裡十分重要,關係著
神君的霸業。
神君手下的杜管事和你滕管事都另有重要差遣,派不出人手來,只有派老婆子來,
才信得過。其實神君是看老婆子已經老了,沒旁的差使可做,才要我來坐冷板凳的。」
梁子丹道:
「孟管事哪裡老了?看來最多也不過五十出頭。」
這話聽得孟婆婆大為高興,呷呷尖笑道:
「滕管事真會開玩笑,五十年前,老婆子已經是花信年華的人,如今……唉,年歲
不饒人,最多也只能說還算強健。」
說到這裡,黑衣使女阿桂已經翩然走入,躬身道:
「回孟管事,柳飛絮、藍如鳳已經送入元字號房中,兩位管事等人也都安頓好了。」
「很好。」孟婆婆站起身道:
「你現在送滕管事從前山出去。」
梁子丹站起身,抱抱拳道:
「兄弟那就告辭了。」
說罷,隨著黑衣使女阿桂往外行去。
藍如鳳、柳飛絮和四名莊丁,被安頓在左首一條甬道的一排三間石室之中,每間住
兩個人。
他們的身份,依然只是押送藍如鳳、柳飛絮來的人。目前暫時住在這裡的,在總領
沒有派他們工作以前,孟婆婆自然不能把他們看作她的屬下。
這條甬道,兩邊一共有七間石室。
對面的四問,房間較大,每間住四個人,一共有十六名黑色勁裝跨刀的漢子,輪流
值班,他們當然是孟婆婆的手下了。
此刻,應該已經是晚上了,住在山腹石室中的人,是沒有白天和黑夜的,但他們的
飲食,卻是從外面送進來的。因此你過的日子仍然和住在外面一樣。
柳飛絮和藍如鳳剛坐下不久,只聽房門上有人輕輕叩了兩下。
藍如鳳迅快的走了過去,打開房門,只見一名黑衣使女手提食盒走了進來,把食盒
放到小桌上。說道:
「方纔阿桂姑娘關照廚下,說是兩位管事和帶來的四名武士,大概還沒用飯,只是
這時候用餐的時間已經過了,只好叫廚下炒了幾盤蛋炒飯送來,兩位管事也只好將就點
用了。」
柳飛絮道:
「真是麻煩姑娘了,你放著就好,我會去叫弟兄一起來吃的。」
黑衣使女道:
「兩位管事只管請用,這裡的規矩,每頓飯都是由小婢送到每個房間裡吃的。」
說完,欠欠身退了出去。
柳飛絮掩上房門,走到床沿上坐下,悄聲道:
「賈總管要我們留心察看被囚在這裡的有些什麼人?但照目前的情形看來,連吃飯
都是各自送到房裡來的,可見這裡是不准隨意走動的了,我們該怎麼辦呢?」
藍如鳳笑道:
「今晚我們剛來,情形不熟,過幾天慢慢自可摸清楚了。」
柳飛絮道:
「如今離正日已經不到十日了,我們……」
「我的大姐!」
藍如鳳笑了笑道:
「你不用操心,到時候,大不了把這老婆子制住了,還怕查不出來?這幾天船上睡
都睡不好,吃過飯,好好睡上一覺,養足精神,明天說不定,就會有機會呢!」
柳飛絮道:
「你好像挺有把握!」
藍如鳳道:
「賈總管一向算得很準,他自有安排,你只管放心好了。」
一宵過去,兩人起身不久,房門上就響起剝啄之聲!
打開房門,一名黑衣使女送來臉水,另一名黑衣使女提著食盒放到桌上,就欠欠身
退了出去。
兩人盥洗完畢,吃過早餐,過沒多久,只聽房門上又起了剝啄之聲。
藍如鳳過去開啟房門,只見一名黑衣使女欠欠身道:
「孟管事有請兩位管事,過去議事。」
藍如鳳點點頭道:
「好。」
當下就和柳飛絮一同隨著黑衣使女走去。
來至門口,黑衣使女欠身道:
「回孟管事,兩位管事來了。」
棉簾掀處,阿桂嬌聲道:
「兩位管事請進。」
藍如鳳、柳飛絮舉步跨人,孟婆婆已在方桌邊站了起來,尖笑道:
「兩位昨晚還睡得好吧?」
藍如鳳笑道:
「咱們經常在外面跑的人,別說有舒舒服服的床鋪了,就是大樹底下,枕著石塊,
一樣睡得挺舒坦。」
孟婆婆呷呷笑著,伸手拿起茶壺,給兩人倒了兩盅茶說道:
「快請坐下來喝盅茶,老婆子有好消息奉告呢!」
兩人落坐之後,柳飛絮用手指叩著桌面,說了聲:「謝謝!」
她們不僅臉上易了容,連雙手一直到手臂,也都塗了易容藥物,不然,伸出一一雙
白白嫩嫩的纖手來,豈非不相稱了?
藍如鳳拿起茶盅呷了一口,抬目問道:
「不知孟管事有什麼好消息見告?」
孟婆婆吸著旱煙,尖聲笑道:
「這應該說是老婆子的好消息才對,因為這裡一直缺少人手,由老婆子一個人頂著,
如今能得有兩位來幫忙,不是老婆子的好消息嗎?」
柳飛絮道:
「是總領要咱們留在這裡嗎?」
「當然是總領下的令了。」
盂婆婆道:
「兩位可留在這裡,協助老婆子,所以老婆子要請兩位來商量一下」
藍如鳳、柳飛絮連忙站起身,抱抱拳道:
「從現在起,你老就是咱們的頭頭了,有什麼差遣,你老只管吩咐屬下就是了。」
孟婆婆上了年紀的人,就喜歡人家奉承,聞言一陣呷呷尖笑,朝兩人招著手道:
「快請坐下來。兩位只是暫時分配在者婆子這裡幫忙的,大家一樣是管事咯,哪分
什麼高低?屬下這稱呼,老婆子可不敢當。」
兩人依然在長板凳上坐下,柳飛絮道:
「那可不一樣,你老和杜管事,滕管事,是大管事,和總管一樣,咱們這些管事,
只是小管事罷了,哪能和你老相提並論。」
孟婆婆瞇起三角眼,笑得很開心,喝了口茶,才道:
兩位既然派到這裡來了,咱們總得商量商量,把工作分配一下。本來,這裡有八名
使女,管理伙食等雜務,十六名武士負責警衛,老婆子因一個人忙不過來,才要阿桂幫
我擔任十六名武士的領班。」
她一口氣說到這裡,口氣微頓,接著道:
「如今兩位來了,那是最好不過了,十六名武士,本來就分為日夜兩班。目前會期
接近了,警衛也要特別加強才行,老婆子的意思,由兩位分別擔任日夜兩班的領隊,不
知兩位有什麼意見?」
藍如鳳、柳飛絮同聲道:
「屬下兩人但憑你老分派。」
孟婆婆又道:
「兩位同意就好,另外是兩位帶來的四名武士,也可分日夜兩班,每班兩人,跟隨
你們行動,也好作個幫手。」
藍如鳳道:
「孟管事想得真周到,這樣分配,最好也沒有了。」
柳飛絮道:
「辛兄,你值日班,兄弟值夜班,咱們半月輪一次,你看如何?」
藍如鳳道:
「章兄這麼說,就這麼辦好了。」
孟婆婆叫道:
「阿桂。」
阿桂在門口應了一聲,急忙走入。
孟婆婆一指兩人,說道:
「辛管事、章管事,現在暫時派在咱們這裡幫忙,老婆子請他們擔任日夜兩班的警
衛領隊,這一來可好了,你就不用去管警衛的事了,專心替我管幾名丫頭就好。」
阿桂欠身應了聲「是」。
孟婆婆又道:
「你現在就領兩位管事到前面去察看一下,也把兩位管事介紹給所有的警衛武士們,
以後就聽他們兩位的指揮。」
阿桂又應了聲「是」,回身朝兩人欠欠身道:
「兩位管事請隨小婢來。」
兩人向孟婆婆抱拳辭出,阿桂手提燈籠走在前面領路。
藍如鳳腳下一停,叫道:
「阿桂姑娘,請等一等,我去把四名武士叫來,也好讓大家認識一下。」
當下就急步奔向右首甬道,率同四名莊丁一齊走來,仍由阿桂在前領路,朝中間一
條筆直的甬道行去。
原來這座石窟呈「工」字形,孟婆婆和八名使女住在上面一橫的左首甬道之中,藍
如鳳、柳飛絮和十六名警衛武士,則住在右首甬道內。中間是一條寬闊的通道,是「工」
字中間一直,足有一箭來路,兩旁並無門戶,黑黝黝的如果沒有燈火,簡直伸手不見五
指!
通道盡頭,則是「工」字的下面一橫,也分左右兩條甬道。
藍如鳳走在筆直的甬道上,說道:
「這條甬道上怎麼不設置幾盞燈呢?」
阿桂回頭笑道:
「因為這條通道上。有四名武士的崗位,他們都站在左右兩邊石壁之下。不論有敵
人入侵,或是有人犯從裡面逃出來,沒有燈光,就不易被發現,武士們只要及時拉一下
鐵鏈,上面就會有鐵閘閘下,可以把這條通道截為三段,沒有人可以逃得出去,所以通
道要這麼長了。」
「啊!」柳飛絮道:
「原來通道上還有機關,這鐵鏈在哪裡呢?」
阿桂道:
「就在他們站立的崗位後面。」
說話之間,已經走到通道三分之一處,果見兩名黑衣跨刀漢子一左一右站在石壁之
下。
阿桂朝他們招招手道:
「你們快來見過兩位管事。」
一面指著藍如鳳道:
「這位是辛管事。」接著又指指柳飛絮道:
「這位是章管事,以後就由他們兩位擔任日班和夜班的警衛領隊,你們都要服從兩
位領隊的指揮。」
兩名黑衣漢子一齊抱拳道:
「屬下見過辛管事、章管事。」
藍如鳳、柳飛絮也向他們抱了抱拳。
阿桂道:
「你們可以下去了。」
兩名黑衣漢子躬身一禮,就各自退下。
一行人走到通道三分之二的光景,果見石壁兩邊又有兩名黑衣漢子站在那裡,阿桂
又要他們過來,引見了兩位管事,才行退下。
通道盡頭,是一道大鐵柵門。
阿桂從身邊取出鐵鑰,開啟鐵鎖,推門走入。鐵柵門內,是一塊四方形的空地,
(也就是左右兩處甬道的中間)左右各有一道鐵柵門,兩邊鐵柵門的外面,各放著一條
長板凳,坐著兩個黑衣跨刀漢子,一共是四個人。
這裡裝置了兩重鐵門,又有四個武士看守,可見這左右兩處甬道中囚禁的人,一定
十分重要了!
阿桂只是給四名黑衣漢子引見了兩位管事,並沒有把開啟鐵鎖的鑰匙交給藍如鳳。
藍如鳳因自己初次接事,不好問她,等她介紹完畢,試探著問道:
「這左右兩道鐵柵門,不能進去了嗎?」
阿桂道:
「這左右兩道鐵柵門的鑰匙,在孟管事那裡,每日三餐,進去送飯的時候,由小婢
向盂管事去領取,退出來了,就把鑰匙退還,就是外面一道鐵柵門的鑰匙,也是孟管事
剛才交給小婢的。」
柳飛絮道:
「那麼他們交班的時候怎麼辦呢?」
阿桂笑了笑道:
「他們交班的時間,就是早晨送早餐和晚間送晚餐的時間。」
藍如鳳問道:
「這裡囚禁了多少人?」
阿桂遲疑了下道。
「這個孟管事沒有告訴過小婢,小婢就不知道了。」
藍如鳳又道:
「你也不知道裡面囚禁的是些什麼人了?」
阿桂搖搖頭道:
「小婢不知道。」
大家回出鐵柵門,阿桂仍把鐵鎖鎖好,順著通道退出。
剛走到一半,只見前面由四名黑衣使女手持紗燈,分左右前導,朝通道上走來。
走在中間的是兩個人,一個是紫袍人,昂首闊步而行。
一個是孟婆婆,側身彎腰,跟在紫袍人的邊上,似趨似承,當真是恭而敬之,鞠躬
如也!
阿桂口中輕「咦」一聲道:
「會是神君來了!」
這時那紫袍人和孟婆婆已經逐漸行近!
藍如鳳、柳飛絮在老遠就已垂首躬身,肅立一旁,一面偷偷抬眼看去。
這一瞧,直把藍如鳳看得心頭「咚」的一跳,暗道:
「原來神君竟會是他!」
這紫袍人生得修眉風目,臉色紅潤,額下留著五絡飄胸黑鬚,神情清朗,雍容而有
威儀!
他、竟是絕塵山莊莊主,史琬的爹史其川!
柳飛絮沒見過他,倒還罷了,藍如鳳卻不由得暗暗驚異,兩人異口同聲道:
「屬下辛有恆、章通叩見神君。」
史其川只是略為頷首,就舉步朝前行去。
孟婆婆朝兩人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跟在後面來。
藍如鳳、柳飛絮巴不得跟在「神君」後面,去看個究竟,急忙悄悄跟了上去。
阿桂更不待慢,從邊上急步趨出,搶先開啟了鐵柵門上的鐵鎖,拉開鐵柵門,垂手
站在一邊。
四名黑衣武士也隨著走出,分兩邊鵠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24:13
第50章
史其川剛走到鐵柵門口,孟婆婆立即趨上幾步,先行走入,從身邊取出鐵鑰,開啟
右首甬道的鐵鎖,打開鐵柵門,然後躬身道:
「神君請進。」
阿桂不待吩咐,從一名黑衣使女手中接過紗燈,走在前面照路。
史其川才舉步跨入第一道鐵柵門。
孟婆婆朝藍如鳳等人低聲說道:
「你們站在這裡就好。」
話聲一落,就跟在史其川身後,走入右首甬道鐵柵門,回身又把鐵柵門鎖了起來。
藍如鳳心中暗道:
「這甬道裡面,不知囚禁了什麼人,看她竟然如此小心!」
如今進入右首甬道的已只有三人,阿桂是孟婆婆的心腹,手提紗燈,走在前面,史
其川則由孟婆婆陪同,一路朝前行去。
這條甬道並不很長,兩邊各有四道門戶,門上釘著木牌,牌上有天、地、玄、黃等
字樣,每道門戶,都有鐵門。
阿桂走到「元」字號房間門口,便自站停下來。
孟婆婆急忙躬著身道:
「啟稟神君,杜管事送來的兩個丫頭,就住在這裡。」
她又搶上一步,取出鑰匙,開啟了鐵門。
史其川回頭道:
「孟婆婆,你隨我進去。」
孟婆婆應了聲「是」,迅快從阿桂手中取過紗燈,推開鐵門,首先走入,然後躬著
身道:
「神君請進。」
史其川舉步走入,孟婆婆立即關上了鐵門。
房中只有兩張床鋪,和一張小桌,兩把椅子。
小珠、(扮藍如鳳)小玉(扮柳飛絮)兩人都是一身男裝,如今她們都被點閉了雙
手經絡,可以吃飯,拿東西,卻使不出力道來。
(作者最近接到讀者來信質疑,問我何以小珠假扮的叫藍如風,但真的藍如風卻寫
成藍如鳳?這一點,本書前面已經交代過,大概讀者老爺健忘了。藍如鳳原是她本名,
她改扮男裝,化名藍如風,和徐少華結為兄弟,所有的人一直都只知她是藍如風。直到
徐少華在雲龍山莊地室,替她解開身上縛著繩索,才發現她是女的,藍如風才告訴他自
己叫藍如鳳。
因此藍如鳳的名字,只有聞天聲、徐少華、史琬、柳飛絮、賈老二等人知道,外面
的人依然只知她是藍如風,作者寫她本人,自然要用藍如鳳才是,但代替她被擒來的小
珠,當然還要用藍如風了。)
小珠、小玉眼看孟婆婆陪著一個紫袍老人走入,她們依然坐在床沿上,沒加理睬。
孟婆婆尖著嗓子叫道:
「你們兩個丫頭,還不快來見過神君?」
史其川一揮手道:
「不用。」
他這一揮手,就有一道無形的和風,拂上柳飛絮的睡穴,接著和聲道:
「藍如風,老夫要和你談談。」
他在小桌旁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
小珠故意哼了一聲道:
「原來是你把我劫持來的。」
孟婆婆尖聲喝道:
「小丫頭,你敢對神君這樣說話?」
小珠道:
「那要我怎麼說法?」
史其川含笑道:
「小姑娘,你和小女琬兒是結義兄弟,老夫並不想難為你,把你弄來,只是希望你
勸勸令尊……」
小珠故作吃驚道:
「你……要我勸勸爹,我爹也在這裡?」
史其川含笑點頭道:
「不錯,老夫把令尊也請來了,他一直拒絕和老夫合作,他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
也只有你可以勸勸他。」
小珠哼道:
「你是要把我留作人質,威脅爹了?」
「只要令尊點個頭……」史其川一手捻著他垂胸黑鬚,微笑道:
「你們父女就是老夫的貴賓,何用把姑娘留作人質?」
小珠問道:
「你要我怎麼勸爹呢?」
史其川道:
「你只要勸令尊和老夫合作就好。」
小珠無可奈何的道:
「好嘛,我爹在哪裡,我去試試看,只是不知他老人家肯不肯聽我的?」
史其川呵呵一笑,站起身道:
「很好,你隨老夫出去。」
孟婆婆趕緊打開鐵門,把紗燈交給阿桂。
史其川舉手一揮,解了小玉身上的禁制,隨即舉步走出,小珠跟在他身後走出房間。
孟婆婆搶在前面,開啟鐵鎖,推開鐵柵門,等三人出了右首鐵柵門,又加上了鎖,
然後走向左首甬道,開啟鐵鎖,打開鐵柵門。欠欠身道:
「神君請。」
小珠故意「啊」道:
「你們把我爹囚禁在這裡!」
孟婆婆諂笑道:
「藍姑娘,這哪算是囚禁,只是在這裡作客罷了!」
小珠哼道:
「天底下哪有這樣作客的?」
孟婆婆尖笑道:
「藍姑娘進去就知道了。」
依然由阿桂提著紗燈走在前面,小珠跟著史其川身後,孟婆婆落後一步,回身鎖上
了鐵柵門。
左首這條甬道,也和右首一樣,並不很長,左右兩邊,同樣有著八道門戶,門上也
各自釘著一方木板。
畫的卻是:乾、坤、巽、坎、震、兌、離、艮、八個卦象,孟婆婆迅快走到「巽」
卦門前,取出鐵鑰,打開一扇厚重的鐵門。就躬身道:
「神君請進。」
史其川、小珠、孟婆婆相繼走入,孟婆婆還是很快就闔上了鐵門。
這裡果然和右首甬道的房間大不相同,跨進門,就覺得燈光柔和,如同白晝,佈置
得像是一座洞府!
入門處數丈見方,地上鋪著潔白平整的白石,窟頂還有錯落參差的石鐘乳,柔和燈
光,竟是嵌在鐘乳縫隙間的夜明珠!
迎面是一座圓形月洞門,門口還放著兩盆古意盎然的臘梅。
進入月洞門,是一間寬敞的起居室,佈置雅潔,椅、幾、桌子,都是紫檀細雕,古
樸有致,但卻寂無人聲。
孟婆婆不待吩咐,早已提高嗓子,呷呷尖笑道:
「藍大俠,神君和令嬡藍姑娘一起來看您老了!」
只聽裡首一問有人沉哼一聲道:
「什麼神君……啊,孟婆子,你說什麼?你們把小女……也弄來了?」
隨著話聲,走出一個身穿天藍長袍,白面黑鬚的中年人來。
他一眼看到史其川身後的小珠,不禁身軀一震,急急叫道:
「鳳兒,你……怎麼會來的?可是被姓史的擄來的嗎?」
小珠急忙叫了聲:「爹……」急忙奔了過去。
這藍袍中年人正是名動江湖雲南藍家掌門人藍啟天。他一把摟著小珠肩頭,回頭朝
史其川怒哼一聲道:
「史其川,你果然在小女身上做了手腳!」
史其川含笑拱拱手道:
「藍老哥,你難道看不出來?令嬡除了雙手不能使勁,不是好好的?兄弟帶她進來,
只是讓你老哥看看,兄弟已經把令嬡接來了,希望你老哥好好考慮考慮!」
小珠眼看藍啟天舉動自然,不像穴道受制,但一個雄霸一方的人,身上如果毫無禁
制,豈會毫無反抗?心中不禁對賈老二暗暗佩服,這位玩世不恭的師叔果然料事如神,
一面故意問道:「爹,你老人家沒事吧?」
史其川含笑道:
「令尊只要點個頭,自可沒事,姑娘應該勸勸令尊才是!」
藍啟天朗笑一聲道:
「你是以小女來威脅藍某了?」
「爹……」小珠道:
「女兒有話和你老人家說……」
一面回頭朝史其川道:
「你們在這裡等一會,我和爹到裡面說去。」
「可以!」史其川含笑道:
「姑娘和令尊已有多日不見,只管請便。」
小珠拉著藍啟天的衣袖,說道:
「爹,走嘛!」往裡首一間走去。
這是一間寬敞的臥室,陳設相當精緻,如果不是外面有著重重鐵門,以這裡的佈置
來說,幾乎可以說是最好接待貴賓的房間了。
藍啟天目注小珠問道:
「鳳兒,你是怎樣被他們擒來的?」
小珠朝他嫣然一笑,就以「傳音入密」說道:
「藍大俠,其實我不是如鳳姐姐,如鳳姐姐也來了,但她改扮了另外一個人……」
藍啟天驚異的望著她,也以「傳音入密」問道:
「你不是如鳳?那你是誰呢?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小珠道:
「我叫小珠,如鳳姐姐和柳飛絮姐姐無故失蹤,經雲龍山莊總管賈師叔查出這是史
其川的一大陰謀。他們甚至連賈師叔也暗中加以劫持,並派人假冒,賈師叔將計就計,
就反過來假冒了冒充他的人。
同時也要如鳳姐姐和柳姐姐改扮了他們的管事,現要我假扮如鳳姐姐,讓他們押運
到這裡來的。」
藍啟天點頭道:
「原來還有這許多曲折!」
「還有呢!」小珠又道:
「賈師叔說,他們可能要用我來脅迫藍大俠,方纔那姓史的果然要我來勸你和他合
作,賈師叔說,你暫時最好一口答應他……」
「這個……」藍啟天似有為難之處,沉吟不語。
「不要緊。」小珠道:
「賈師叔說,藍大俠也許中了他的慢性奇毒,一身功力無法運用,他要我帶來一種
解藥,藍大俠只要聞上少許就可解了!」
說著,從身邊取出一個小小藥瓶,遞了過去。
藍啟天幾乎不敢相信,雲南藍家也是以用毒出名,自己無法解去身中之毒,他這小
小藥瓶,只要聞上少許就能解毒?伸手接過,揭開瓶塞,湊著鼻子聞了聞,不覺色然喜
道:
「會是都拉草,這就好了!」他湊著鼻子,深深吸了兩口氣,就塞好瓶塞,遞還給
小珠,一面問道:「你賈師叔還要你告訴我什麼嗎?」
「沒有了。」小珠道:
「如果有什麼事,他會暗中通知我的,哦……」
她忽然輕哦一聲道:
「我妹子小玉,假扮柳姐姐,和我一起被押運來的,她原是殘缺門的人,恐怕殘缺
門會對她報復。藍大俠答應和他合作,就說柳姐姐和我很好,請他放了她,好和我做個
伴,不知藍大俠肯不肯幫這個忙?」
藍啟天一手拂鬚,笑道:
「老夫身中飲鴆散,是你送來的解藥,區區小事,老夫怎麼會不肯說呢?」
小珠喜道:
「多謝藍大俠。」
「不用謝。」藍啟天道:
「姑娘假扮小女,前來相救,老夫想收你做個乾女兒,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小珠欣然道:
「藍大俠瞧得起我,這是我的福緣,義父在上,女兒給你老叩頭……」
她要待跪下去叩頭。
藍啟天一把把她拉住,說道:
「不用了,史其川就在室外,給他看到了,反而會引起他的疑竇,好了,咱們出
去。」
他一手攜著小珠的手,從房中走出。
史其川含笑站起,問道:
「藍老哥考慮好了嗎?」
藍啟天嘿然道:
藍某父女都被你史老哥擒來了,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哈哈!藍老哥這是答應了?」
史其川大喜過望,連連拱手道:
「兄弟切望的只是和藍老哥合作,有藍老哥這句話就好,今後咱們就是自己人了。」
藍啟天道:
「藍某還有一件事,不知史老哥肯不肯給我一個面子?」
史其川含笑道:
「藍老哥請說,只要兄弟辦得到的,無不遵命。」
藍啟天道:
「小女說和她同時被你們押運來的一位柳姑娘,原是殘缺門的人,她和小女曾經結
為姐妹,能否看藍某薄面,把她釋放了,也好和小女作個伴。」
「哈哈,兄弟還當是什麼大事!」史其川道:
「柳飛絮叛離殘缺門,本當按他們門規處置,既有藍兄替她援頰,此是小事,兄弟
要他們立即放人。」
小珠欣然道:
「多謝神君了。」
史其川回頭道:
「盂婆婆,你要人把柳飛絮領到這裡來。」
孟婆婆答應一聲,急忙開門走出,把鐵鑰交給阿桂,要她立即去把柳飛絮領到這裡
來。
阿桂哪敢怠慢,迅即匆匆走去。
不過盞茶工夫,鐵門開處,孟婆婆已經領著小玉走了進來,一面呷呷笑道:
「飛絮姑娘,老婆子沒騙你吧,你叛離殘缺門,如今神君已經答應不再追究了,還
不快去謝過神君和藍大俠。」
小玉還沒開口,小珠早已搶了上去,一把握住小玉的手,含笑道:
「柳姐姐,我給你引見,這位就是神君,這是我爹。」
小玉躬躬身道:
「謝謝神君。」一面又朝藍啟天躬身道:
「侄女柳飛絮拜見藍伯父。」
藍啟天掀須笑道:
「柳姑娘和小女情逾骨肉,老夫之意,頗想收你作個乾女兒,你願不願意?」
小珠喜道:
「柳姐姐,爹收你作乾女兒,我們就是姐妹啦,你還不快給爹叩頭。」
一面暗暗捏了一下小玉的手掌。
小玉慌忙盈盈拜了下去、說道:
「女兒一向孤苦無依,能蒙乾爹垂青,拜在你老膝下,正是女兒之幸。」
藍啟天大喜過望,呵呵笑道:
「鳳兒,還不快把我幹姐姐扶起來。」
小珠伸手把小玉扶了起來。
史其川朝藍啟天拱拱手道:
「恭喜藍老哥,平白得了一個乖巧伶俐的女兒,真是可喜可賀。」
孟婆婆也欠著身道:
「恭喜藍大俠,也恭喜柳姑娘了。」
史其川含笑抬抬手道:
「藍老哥,咱們出去吧!」
藍啟天道:
「史老哥要咱們到哪裡去?」
史其川抱抱拳道:
「已經委屈藍老哥多日了,如今賢父女聚首,此地怎好安置高賢?自然是到賓舍休
息了。」
孟婆婆急忙趨前幾步,打開鐵門,躬身道:
「神君、藍大俠請。」
史其川陪同藍啟天,步出「巽」號房門,小珠、小玉也跟著走出。
孟婆婆走在最後,他要阿桂趕緊去打開左首甬道的鐵柵門,孟婆婆等他們走出甬道,
又把鐵柵門上了鎖。
藍如鳳和柳飛絮一直站在通道鐵柵門外,此時眼看神君和藍啟天、小珠、小玉一起
走出。
藍如鳳看到爹,心頭不禁一陣波動,就以「傳音入密」叫道:
「爹,女兒是如鳳。」
藍啟天和史其川並肩而行,不便用「傳音入密」說話,伯被史其川發現,只看了藍
如鳳一眼。
小珠跟在兩人身後,急忙以「傳音入密」說道:
「如鳳姐姐,我和小玉都已拜令尊做了乾爹,現在要去前面賓舍,你放心好了。」
老子山下,坐南朝北,面向洪澤湖,有一片廣闊的陸地,就是洪澤湖鳳尾幫的總舵
所在。
湖邊石駁的堤岸,有一條長約數十丈的石級埠頭,如今埠頭中央,豎立了一方橫的
紅綢,上面綴以金字,寫著:「歡迎蒞臨洪澤湖」五個大字。
埠頭兩邊帆椅林立,來來往往的船隻,進出頻繁,埠頭上的人也似乎十分忙碌!
這時一艘雙桅迎賓帆船,緩緩駛近埠頭,朝中間一座突出湖面還有十數丈的碼頭上
漸漸靠攏。
水手把繩索套上木椿,就搭好了跳板,站在碼頭上的兩名青衣漢子迅快的趨了上去。
中艙艙門開處,第一個走出來的是弓著腰,活像大馬猴的雲龍山莊總管賈老二,他
剛站定身子。
那兩名青衣漢子已從跳板上走了過來,連連抱拳道:
「這位大概是賈總管了?在下是敝幫總舵迎賓張猛龍、曹飛虎,特來迎接賈總管
的。」
賈老二最喜歡人家當面奉承,不管他說的話是不是出自內心,反正聽了總是很過癮,
這就裂著黃板牙,嘻嘻一笑!然後朝兩人抱抱拳道:
「原來是兩位迎賓,小老兒正要找你們問問,西域李管事曾以飛鴿傳書,告訴執事,
咱們傍晚時光可以抵達,不知都給咱們準備好了嗎?」
張猛龍陪笑道:
「回賈總管,一切都已準備好了,在下兄弟就是來恭近聞三俠、徐少莊主到賓舍休
息的。」
「如此就好。」
賈老二回身朝中艙抱抱拳道:
「聞三老爺、少莊主,鳳尾幫總舵兩位迎賓,前來迎接,請大家可以上岸了。」
張猛龍、曹飛虎躬著身,同聲道:
「鳳尾幫總舵迎賓張猛龍、曹飛虎,特來迎迓聞三俠、徐少莊主和諸位貴賓。」
聞天聲徐步走出,抱拳道:
「有勞兩位了。」
張猛龍、曹飛虎當先退回碼頭,聞天聲、徐少華等人也相繼上岸。
張猛龍抬手道:
「聞三俠諸位,請先到賓舍休息。」
賈老二道:
「兩位請在前帶路。」
張猛龍說了聲:「在下有僭。」
就和曹飛虎一起走在前面。此刻已是上燈時候,老子山下早已被一片暮靄所籠罩,
但看去還是覆蓋重重,極具氣勢!
張猛龍、曹飛虎領著眾人,折入一條黃泥鋪成的大路,走了半里光景,但見一片疏
林間,出現了十幾幢新蓋的房舍,依著山坡建築,每幢自成院落,圍以清水圍牆,看去
十分清幽!
張猛龍、曹飛虎一直把眾人領到其中一幢樓房前面,進入大門,裡面有一座寬敞的
院子,左右各有三問廂房,迎面階上是五間正屋。
張猛龍拱拱手道:
「這幢房舍,是敝幫特地為雲龍山莊貴賓留的,聞三俠、徐少莊主諸位請到裡面休
息,隨行的人,則請到左首廂房待茶。」
說完抬手肅客,請聞天聲、徐少華、吏琬、丁藥師祖孫、賈老二、馬成龍、萬全等
人進入廳堂。
曹飛虎卻領著徐錦章、(汪友諒)田有祿(陸其琛)和四名莊丁朝左首廂中走去。
中間這間廳堂,佈置得相當樸雅,八仙桌上,早已放好了一個九宮格,內有蜜餞、
茶食(即細點)糖果、瓜子等。
張猛龍請大家落坐之後,兩名青衣使女立即端上六盞香茗。
張猛龍拱拱手道:
「這兩名使女叫桃花、杏花,是派在這裡伺候的,諸位如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她
們好了。晚餐是由賓舍廚房供應的,到時自有專人送來,廚房中也供應各式點心,只管
吩咐她們好了,在下職司迎賓,現在要告辭了。」
聞天聲道:
「張管事,敝門大師兄也在這裡作客,不知住在哪裡?」
張猛龍道:
「宋掌門人和幾位掌門人都住在迎暉閣。」
他沒說迎暉閣在哪裡,也沒再說下去。
賈老二道:
「咱們初到這裡,一路勞累,今晚且休息一宵,明天一早,要去拜會賀幫主,自然
也會和宋掌門人見面了。」
張猛龍道:
「聞三俠如果別無見教,在下就告退了。」
聞天聲忙道:
「張管事只管請便。」
張猛龍拱拱手,便自退去。
賈老二由桃花領著去看了樓上樓下的房舍,分配好各人的住處,廚下已送來一席豐
盛的酒菜,飯後,就各自回房休息。
賈老二獨自出了賓舍,一腳往鳳尾幫總舵行來。
這是第三進西首一座圍牆特別高峻的院落,緊閉著兩扇黑色大門,門口還站著兩名
青衣漢子。
賈老二剛走近門口,一名漢子伸手一攔,喝道:
「站住,你沒看到這裡是禁地?」
經他一指,賈老二才看清門上果然釘著一方小木牌,上有朱書「禁地」二字。
不覺嘻的笑出聲來,說道:
「你們不認識小老兒?總該認識這個吧!」
左手朝天一指,說道:
「北斗七星。」
那漢子哼了一聲,說道:
「你這手勢已經過時了。」
「過時?」賈老二一怔,聳聳肩道:
「那要玩什麼?」
那漢子叱道:
「你還不快走?擅闖禁地,可以砍你腦袋!」
賈老二正待開口,突聽一個深沉的聲音傳了過來,說道:
「你們快請杜總管進來。」
話聲來自宅中,自然是司徒總領說的了。
賈老二聽得暗暗一驚,忖道:
「這老小子一身功力,著實可觀,自己須得小心才是!」
那兩名青衣漢子立即躬身應「是」,這下他們態度馬上改變,朝賈老二抱抱拳道:
「總領請你老進去。」
右首一個立即搶先推開木門,口中說了聲:「請。」
賈老二也不和他們客氣,舉步走上石階,跨入木門,裡面是一個大天井,地面鋪的
黃泥三合土,平整結實。一看就知是一個練武場。
以這片練武場的大小計算,至少可以訓練上百個人。
賈老二看得暗暗點頭,忖道:
「司徒望給神君訓練的勁旅,大概全在這裡了。」
他匆匆穿越天井,剛跨上三級石階,只聽司徒望的聲音從左首一間屋中傳了出來:
「杜管事請到屋裡來。」
賈老二趕緊應了聲「是」,急步趨到門口,伸手從臉上揭下面具,才恭聲道:
「屬下告進。」才舉步走入。
這間屋大概是司徒望的起居室,佈置簡單,只有一張小方桌和四把木椅,上首坐著
一個中等身材的瘦削臉中年人。
這中年人生得眉短而濃,眼深而邃,一根鷹鈞鼻,緊閉著嘴唇,一看就知是個深沉
陰鷙的人!他看到賈老二走入,已從椅上站起,深沉的笑了笑道:
「杜管事,這趟辛苦你了。」
賈老二慌忙趨上幾步,躬下身去道:
「屬下杜耀庭見過總領。」
「坐、坐,這裡是我私室,還來這套做什麼?」
司徒望口中說著,就回身坐下,伸手取起茶壺,給賈老二倒了一盅茶,又道:
「坐下來,先喝口茶。」
賈老二在他對面坐下,雙手接過茶盅,說了聲道:
「多謝。」
司徒望目光一抬,問道:
「神君一再問起秋水寒,你幾次報告上都沒提及,究竟是怎麼了?」
「唉!」賈老二不覺歎了口氣道:
「此事說來話長,去年江湖上一度盛傳秋水寒落到一個不知名的酒鬼手裡,後來才
查到這酒鬼就是雲龍山莊總管賈老二……」
司徒望道:
「這我知道。」
「當時黑白兩道聽到秋水寒出世,聞風追查下落的著實有不少人……」賈老二續道:
「像白骨門、千毒谷、雲南藍家都想捷足先得,此次白骨……」
司徒望不耐的道:
「徐少華交出去的只是一柄贗品。」
賈老二笑道:
「據屬下調查的結果,賈老二得到的一柄,根本就是假的。」
司徒望道:
「那麼真的秋水寒呢?」
賈老二道: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看到過真的。」
司徒望一呆,問道:
「你此話當真?」
賈老二惶恐的道:
「屬下有幾個腦袋,敢欺瞞神君?」
「唔!」司徒望取起茶盅喝了一口,問道:
「白骨門的情形怎樣?」
「一切順利。」賈老二道:
「聽說白元規也快來了……哦!」他忽然好像想到了什麼,接著問道:
「屬下現在該如何了,還沒向總領請示呢!」
司徒望從身邊取出一個小小瓷瓶,說道:
「淮揚派宋天壽都已歸附了神君、聞天聲不足為慮,只是徐少華和琬兒兩人較為困
難……」
賈老二道:
「徐少華只是個娃兒,有何困難?」
「你應該知道。」
司徒望道:
「琬兒和他情投意合,此事神君也極為贊成,因為琬兒有了歸宿,就不會反對神君
和仙娘的事。」
賈老二點頭道:
「是、是。」
司徒望又道:
「但徐少華萬一對神君一統武林大業,不表同意呢?」
賈老二隻是望著他,沒有開口。
司徒望續道:
「對別人可以用點手段,對徐少華有些方法就不能用了。」
賈老二隻是點著頭,表示知道,依然沒有開口。
司徒望用手推了下小瓷瓶,說道:
「這瓶裡是迷迭散,只要用指甲挑出少許和入飲食之中,即可使人暫時迷失本性。」
你可在大會前夕,給他們下在飲食之中,等大會之後,他們成了親,再給他解藥,
就不會再反了,這是神君再三交代的,你把這藥瓶好生收了。」
賈老二答應一聲,伸手取過藥瓶,納入懷中。
第二天,早餐之後。
聞天聲、徐少華、史琬、丁藥師祖孫、馬成龍、萬全和賈老二由迎賓張猛龍陪同,
來至鳳尾幫接待貴賓的三友軒。
這是一幢五間樓房,一行人剛走近石階。
階上站著兩名青衣使女迎著躬身道:
「幫主請聞三俠、徐少莊主、史公子、丁藥師、了姑娘、賈總管裡面坐。」
張猛龍腳下一停,抱拳道:
「聞三俠、徐少莊主諸位,恕在下不奉陪了。」
他只是鳳尾幫的一名迎賓,當然只能陪到這裡為止。
聞天聲拱拱手道:
「張管事請便。」
張猛龍迅快的退了出去。
兩名青衣使女躬身說了聲:「請。」就雙雙走在前面,引著眾人走入大廳,然後一
左一右掀起紅絨門簾,欠身道:
「聞三俠諸位請進。」
聞天聲當先舉步走入,徐少華等人也一起跟著走入。
這座客廳相當廣大,梁高三丈、廳上陳設自然也極為華麗,這時已有不少人三五成
群圍坐著閒聊。
這些人都是聞天聲的熟人,計有少林南派俗家掌門人仲清和、六合掌門人陸子惕、
武功門掌門人高步雲、太極門名宿杜浩然,形意門名宿祝士愕、黃山萬松山莊莊主萬選
青、大師兄宋天行,和主人鳳尾幫主黑面龍王賀天錫等人。
賀天錫在聞天聲跨進大廳之際,就搶先迎了上來,含笑道:
「聞老三,你們遠道而來,兄弟失迎之處,多多恕罪。」
聞天聲連忙和他握住了手,說道:
「賀幫主太客氣了,咱們老兄弟了,還有什麼失迎不失迎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25:26
杜浩然道:
「聞老三,你們怎麼今天才來?」
聞天聲忙道:
「老哥哥你好,兄弟和少華是給史大俠祝壽來的,今天離正日還有好幾天呢!」
一面走到大師兄宋天壽麵前,拱手道:
「小弟見過大師兄。」
徐少華跟賀天錫和姑丈(杜浩然)見過禮,也跟在師傅身後,和馬成龍、萬全一齊
朝宋天壽拜了下去。
宋天壽抬抬手道:
「你們起來」。他看著三師弟和三個師侄,神色不禁微黯,但強作笑容,頷首道:
「你們都來了……就好……」
聞天聲早已料到這洪澤湖中必然會有一件大事,此刻看到大師兄的神色不對,心頭
不由一動,忖道:
「大師兄心裡必然有事!」
但此刻他忙著和所有的人招呼,不便多問。
眾人之中,也有和丁藥師不熟的,但只要提起名字,也就知道了,這番寒暄,不必
細表。
史琬眼看爹不在廳上,這就朝黑面龍王問道:
「賀伯伯,我爹呢?他老人家不是也在洪澤湖嗎?」
「在、在!」黑面龍玉連連點頭道:
「史神君馬上就會來了。」一面朝聞天聲道:
「聞老三、丁藥師、大家都請坐下來。」
大家落坐之後,兩名使女給眾人送上香茗。
忽聽有兩個女子聲音同時嬌聲叫道:
「神君駕到。」
喝聲甫起,滿廳交談之聲,倏然而止,登時靜穆得不聞一絲聲息!
這時裡首屏後,絨簾分左右掀開,一個紫袍、白面、黑鬚的中年人在門口出現,他
抬抬手道:「藍老哥請!」
另一個是身穿天藍長袍的中年人笑道:
「自然是史神君請先了。」
那紫袍人也就不再客氣,氣度雍容的舉步走出,藍袍人也跟著出來。
這兩人正是絕塵山莊莊主自稱「神君」的史其川,和雲南藍家掌門人藍啟天,他身
後還跟著扮藍如風的小珠和扮柳飛絮的小玉兩人。
史其川跨出大廳,就呵呵一笑,高聲道:
「諸位道兄,兄弟要給大家引見一個老朋友,那就是雲南藍家的掌門人藍啟天藍老
哥,這兩位姑娘,一位是藍老哥的掌珠藍如鳳藍姑娘,一位是藍老哥新收的義女柳飛絮
柳姑娘。」
藍啟天連忙舉手打拱,作了環揖。大家也紛紛鼓掌。接著黑面龍王又引見了聞天聲、
丁藥師等人。小珠、小玉也過來向聞天聲行禮,徐少華裝作和她們已有多日未見,欣然
道故。
史琬走到史其川面前,叫了聲「爹。」
史其川一把拉著她纖手,含笑道:
「琬兒,來,你快去見過諸位伯伯叔叔。」
史琬又向在座的人一一行禮,大家才各自落坐。
史其川目光落到賈老二身上,含笑道:
「賈總管,當日在絕塵山莊,老夫就說過要仰仗高才,如今你和徐小兄弟一起來了,
暫時當然不會就回去,這段日子裡,老夫想要和徐小兄弟借調派你一點工作,不知你是
否願意?」
賈老二連忙拱著手,諂笑道:
「小老兒蒙史神君瞧得起,到了這裡,小老兒就無所事事,你老派小老兒做事,能
為你老效勞,小老兒深感榮幸,怎麼會不願意呢?」
「哈哈!」史其川發出爽朗的笑聲,點頭道:
「很好,三月初一日,是老夫七十初度,這裡的許多道兄,發起給老夫祝壽。老夫
再三辭謝,情不可卻,才發出請柬,邀請武林同道,來此一敘,目前還缺少一個大會總
其成的總管,由你擔任總管,那是最恰當的人選了,從今天起,就交給你去完全負責
了。」
他此話一出,聽得在座的人莫不暗暗驚奇,他居然會把這樣重要的職務,交給一個
和他毫不相於的雲龍山莊總管去擔任!
只有聞天聲、徐少華等人心裡明白,史其川為賈老二是杜耀庭扮的,杜耀庭原是絕
塵山莊的管事,自然是他心腹了。
賈老二故作惶恐的道:
「史神君派小老幾擔任大會總管,責任重大,只怕小老兒做不來,也做不好,豈非
有負神君重托?」
「哈哈,賈總管不用推辭了。」史其川道:
「老夫相信你一定可以勝任愉快的。」
賈老二這才連連抱拳道:
「小老兒……哦,哦,現在小老兒該稱屬下才對,屬下那就謹遵神君派遣。」
徐少華道:
「恭喜賈總管。」
賈老二嘻的笑道:
「少莊主,小老兒的本職還是雲龍山莊總管,這裡的大會總管,只是兼差而已!」
史琬道:
「你倒風光得很。」
「嘻嘻!」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本來就是一家人咯!」
這句話只有史琬一個人聽得懂,不覺粉臉微紅,輕輕啐了一聲。
史其川似是極為高興,回頭朝伺立身後的一名青衣使女吩咐道:
「你領賈總管到前面辦事房去,今後一切事情,都得聽賈總管調遣。」
那青衣使女答應一聲,輕移蓮步,朝賈老二欠欠身道:
「賈總管請。」
賈老二一下當上了大會總管,自是十分得意,朝史其川躬身一禮道:
「屬下告退。」
隨著青衣使女往外行去。
第51章
聞天聲眼看史其川的行動,這洪澤湖鳳尾幫總舵似是已被他鵲巢鳩佔,成為真正的
主人。
再看黑面龍王賀天錫竟無絲毫不豫,好像這裡本來就是史其川的主人,他最多也只
是掛名幫主而已!
這和一向雄才大略的黑面龍王,竟然完全不同了!
不知史其川使的是什麼手法?連大師兄也會被他籠絡住了。
自己初來,此時此地,不好當場向大師兄提出問題來,且待今晚再和大師兄詳談。
廳上都是些六七十歲的老頭,史琬枯坐著感到乏味,站起身朝徐少華道:
「大哥,我們到外面去走走。」
徐少華點點頭,剛一站起,丁鳳仙問道:
「徐大哥,你們要去哪裡呢?」
史琬低聲道:
「你跟我們走就是了,何用多問?」
丁鳳仙急忙跟著站起,小珠、小玉也跟了過來,小玉悄聲道:
「你們要去哪兒?」
丁鳳仙道:
「我也不知道,史二哥只說跟他們走好了。」
五人悄悄走出大廳,剛走近石階,階上站著兩名青衣使女,其中一個欠著身道:
「徐少莊主,你們要去哪裡?」
史琬冷聲道:
「你管我們要去哪裡?」
「小婢不敢。」
那青衣使女欠著身道:
「這是總領吩咐的,因為會期已近,怕有外人搗亂,到處都設置了崗位,遇到不認
識的人,就會盤問,徐少莊主幾位最好不要走得太遠。」
徐少華點頭道:
「多謝姑娘。」
史琬不聽她嚕唆,早就走下石階去了。
出了「三友軒」,走沒多遠,就有一片竹林,他們循著林間小徑,曲折穿林而出,
左首有一條花架長廊,大家就沿著長廊走去。
廊外一片淺紅杏花,嬌艷欲滴,有十幾棵之多!
走到長廊盡頭,但見二條板橋,架在潺潺的小溪之上,過橋似是一座花園,嫩柳綻
絲,夭桃含苞,樓閣隱現,景色極佳!
史琬伸手一指,說道:
「大哥,我們過去瞧瞧。」
丁鳳仙啊道:
「好美的一座花園!」
史琬當先朝板橋上走去,回頭叫道:
「你們快來呀!」
她剛走過板橋,沒走出幾步,忽見人影一閃,一個身穿天藍勁裝的漢子攔住了去路,
喝道:
「你們快回去,這裡不准閒雜人等進來。」
史琬看他說話毫無禮貌,不覺哼道:
「誰是閒雜人等?」
那漢子道:
「就是你們……」
他話聲甫落,史琬怒喝一聲:「瞎了眼的東西,你敢對本公子這樣說話?」
揮手就是一個耳光拍了過去。
「啪」的一聲,打得那漢子眼前金星亂冒,一手摸著臉頰,怔得一怔,才道:
「好哇,小子,你敢出手打人!」
史琬聽他罵自己「小子」,更是有氣,喝道:
「你還敢出言無狀?」
反手又是一巴掌拍了過去。
那漢子臉頰上被左右開弓,打得火辣辣的,心頭一怒,咧的一聲抽出一柄雪亮的鬼
頭刀,瞪著凶睛,喝道:
「小子,老子要你的命。」
徐少華眼看史琬和一個值崗的人起了衝突,急忙跨上一步,說道:
「賢弟……」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瞥見刀光一閃,一柄鬼頭刀直向史琬劈來,急忙伸手一攔,用
三個指頭一下撮住了刀尖,說道:
「這位朋友怎可妄動兵刃,我們在這裡走動,至少也是洪澤湖的來賓……」
那漢子鋼刀被徐少華指頭撮住,抽動不得分毫,心頭更怒,厲聲道:
「老子不知道什麼來賓不來賓,擅闖禁地者死……」
史琬越聽越氣,哼道:
「死你的頭!」
飛起一腳,「砰」的一聲,把那漢子踢飛出去一丈來遠。
徐少華攢攢眉道:
「賢弟對這些人何用生這大的氣,和他計較什麼?」
史琬道:
「大哥沒看到他出言不遜,有多氣人?」
小玉道:
「是啊,這人也大……」
話聲未落,突見五六個青衣漢子一下湧了出來,有人喝道:
「什麼人敢到這裡來撒野,大家上去,把他們拿下了!」
有人這一喝,大伙立即唰唰兩聲,抽出刀來,大有一起動手之意:
徐少華喝道:
「站住,你們想做什麼?」
史琬叫道:
「大哥,你不用管,這些瞎了眼睛的東西,我去教訓教訓他們!」
身形一晃,直欺過去,展開身法,雙手齊發,劈劈啪啪,打了當前兩個漢子幾個巴
掌。
這幾個漢子身手顯然不弱,當前兩人因驟不及防,才被史琬打了兩記巴掌,此時大
吼一聲:「劈了這小子!」
舉刀就砍,五六柄鬼頭刀登時劃起六七道刀光,一齊朝史琬身上攻來。
丁鳳仙失聲道:
「他們瘋了!」
小珠哼道:
「這些人真是瞎了眼睛!」
她和小玉也不跟徐少華招呼,同時掠了出去,投入一片刀光之中。
史琬正感雙拳難敵四手,仗著身法在刀光中展開掌法。小珠、小玉兩人這一加入,
專奪他們兵刃,不過兩三照面,就把五六個青衣漢子鬼頭刀奪了下來,一一擲到地上。
史琬心頭早已有氣,拳腳出手也加重了勁道,轉眼之間,就把這幾個漢子打得東倒
西歪,有兩三個被擊中要害的,躺在地上,一時之間幾乎站不起來。
徐少華連忙叫道:
「好了,好了,你們快住手了。」
「打得好!」
一個冷峻的聲音,沉嘿著傳了過來!
史琬、小珠、小玉剛回到徐少華身邊,就見一個身穿天藍長袍的中年漢子率同七八
名天藍勁裝漢子從右首一條小徑走了出來。
目光一瞥徐少華幾人,冷然道:
「你們是些什麼人?打架打到這裡來了。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徐少華道:
「我們只是到園裡來看看的,這裡值崗的人出言不遜……」
史琬道:
「大哥,你不用和他多說,這是什麼地方?我們來不得的?」
藍袍中年人道:
「你叫什麼名字,說話這麼沖法?」
史琬哼道:
「憑你也配問我們是誰?你去叫你們總管來好了。」
在她想來,爹新任命賈老二當了總管,那就不用和他多費口舌。
哪知藍袍中年人深沉一笑道:
「在下就是這裡的總管,現在你們總該知道在下有權處理這裡的事了?」
史琬道:
「你是這裡的總管?」
藍袍中年人道:
「這還錯得了嗎?」一面抬目道:
「好了,你們誰是鬧事的人,跟我進去,聽候發落,其餘的人,可以回去了,以後
不准再到這裡來,知道嗎?」
史琬聽得大怒,叱道:
「你說什麼?」
藍袍中年人道:
「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史琬伸手一指,哼道:
「你再說一遍看。」
藍袍中年人沉笑道:
「在下說錯了嗎?大概方才鬧事的就是你了?」
那幾個方才挨了揍的漢子立即指點著史琬說道:
「啟稟總管,就是這小子!」
史琬道:
「是我又怎樣?」
藍袍中年人道:
「那好,就是你跟我進去,旁的人可以走了。」
徐少華道:
「你們……」
史琬不待他說下去,就攔著道:
「大哥,你不用說,我倒要看看他是什麼瞎了眼的總管?」
藍袍中年人怒笑道:
「你以為在下不能把你拿下?」
史琬道:
「你來試試看?」
突然欺身過去,揚手就是一個耳光拍了過去。
藍袍中年人身為總管,身手自然不弱,何況他早就防著史琬有此一著,身形輕輕一
閃,避開一掌,右手五指如鉤,一下朝史琬左肩抓落。
史琬一掌落空,急忙側身發掌,身形一旋,朝對方後心拍去。
「好小子,你倒滑溜得很!」
藍袍中年人口中喝著,右手帶轉,再扣史琬拍來的手肘關節。史琬右腕一縮,左手
穿出,一記「白蛇吐信」,五指一併,直插對方咽喉。
這一記雖然快速如電,但藍袍中年人一連幾招,使的都是擒拿手法,可見他精幹擒
拿,史琬這一記迎面插去,豈不是自己送上去的。
徐少華看得暗暗攢眉,忖道:
「二弟怎好冒險進招?」
他心念轉動之際,藍袍中年人左手一抬,勾屈五指已快要搭上史琬左手脈腕!
徐少華也在此是,右手抬處,凌空推出。
就在藍袍中年人左手快要搭上史琬手腕,突覺一道強大無倫的內力湧上身來,連轉
個念頭的時間都來不及!只聽「砰」的一聲,一個人身不由己的被凌空摔出去一丈多遠,
還是收不住勢,啪達一聲仰天摜倒地上。
原來徐少華這伸手一推,使的正是崑崙絕學「縱鶴擒龍神功」中的「縱鶴手」,這
一記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竟會有如此大的力道。
藍袍中年人被人一下推了出去,他身後八名藍色勁裝漢子,和方才被小珠、小玉奪
下兵刃的六七個,合起來就有十四五個,他們仗著人多勢眾,一聲吆喝,手中鬼頭刀一
振,正待一擁而上!
適時但聽一個嬌脆的女子聲音喝道:
「你們還不給我站開去?」
聲音堪堪入耳,只見一個身穿宮裝的女子款步行來!
那十幾名勁裝漢子慌忙收刀入鞘,一齊躬身施禮。
藍袍中年人早已躍起,抱抱拳道:
「大姑娘來得正好……」
宮裝女子嫣然一笑,嬌聲道:
「馬總管,你怎麼啦,不認識雲龍山莊徐少莊主和史大小姐嗎?」一面朝徐少華、
史琬含笑道:
「徐少莊主、史大小姐,怎麼會和馬總管發生誤會的呢?」
這宮裝女子生得玉貌雪膚,白裡透紅,桃花如臉,秋水為神,這時睜著一雙水汪汪
的眼睛,笑靨迎人,朝徐少華望來!
她,正是桃花宮的宮主秦妙香,當日穿著一身道裝,已是美而且艷,如今換了宮裝,
看去更見婀娜多姿,嬌而且抬!
徐少華不覺一怔,心中暗道:
「馬總管叫她大姑娘,看來派去白骨門的三姑娘是她們一夥的了!」
連忙抱拳道:
「原來是秦宮主!」
秦妙香嬌柔一笑,瞟著徐少華道:
「徐少莊主記性真好,賤妾如今已不是宮主了,你叫我名字就好。」
史琬冷冷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秦妙香口中嬌晴了一聲,笑道:
「史大小姐還在生氣嗎,大家都是自己人咯,馬總管不知不罪,大小姐也不用和他
計較了,賤妾要他給你道歉就是了。」
史琬沉著臉,倏地轉過身來,冷聲道:
「你們不過是老妖精手下的一批小妖精罷了,誰和你們是自己人?大哥,我們走!」
轉身就走。
秦妙香被她說得不禁一怔,竟然答不上話來。
「慢點走!」
一個清冷的女子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說道:
「大小姐,你說誰是老妖精了?」
秦妙香一急,低低的道:
「你們還不快走?」
史琬哼道:
「我為什麼要走?」
兩句話的工夫,但見四名宮裝少女前導,隨後走出一個雲髻高峨的宮裝婦人,看去
不過三十許人,生得粉面桃腮,柳眉鳳目,風情萬千,冶艷動人!她,就是被稱做桃花
娘娘的萬仙姑了!
徐少華早已隱約知道一點,上次史琬就是為了史伯父和這位桃花娘娘行跡親密,且
有婚嫁之說,才負氣出走的。她和桃花娘娘兩人心裡,都有著疙瘩,難怪話不投機了!
秦妙香和馬總管趕緊躬下身去。
萬仙姑一雙勾魂攝魄的眼波,從史琬轉到徐少華身上,再掠過徐少華身邊的丁鳳仙、
小珠、小玉三人,才嬌柔的道:
「徐少莊主果然風流俊俏,有這幾位貌美如花的小姑娘陪伴著你。」
這句話就把四位姑娘說得粉臉驀地一熱!
萬仙姑接著朝史琬道:
「大小姐,你年紀也不小了,說話最好有點分寸,我總比你長了一輩,你怎好對我
手下如此說話,好了,我也不想責怪你,你們走吧!」
這話她已經是小事化無了!
哪知史琬一看到她就心裡有氣,板著面孔,冷笑一聲道:
「這裡可不是你的桃花宮,我們要來就來,要走就走,本來就用不著你放我們走,
你手下姓馬的硬把這地方劃為禁地,不准咱們進來,咱們也進來了。方纔我們已經要走,
你又出聲叫咱們慢點走,你也不想想你是什麼人?大哥、我們又是什麼身份的人?任憑
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哼,長輩,你像嗎?真是笑死人了!」
她因心頭有氣,說出來的話,自然十分尖刻!
萬仙姑當著這許多手下,被史琬如此數落,一張本來嬌艷如桃花的臉上,漸漸沉了
下來,雙目之中也漸漸凝聚寒霜,望著史琬,冷聲道:
「好個利嘴丫頭,你以為我不敢教訓你?」目光一抬,朝徐少華道:
「徐少莊主,這裡不關你們的事,你們只管走吧!」
「狐狸精!」
史琬也氣得粉臉通紅,大聲道:
「教訓我,你配嗎?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樣?把我殺了?還是把我吃了?」
如果換了一個人,馬總管早就出手了,但如今他已經知道史琬是神君的掌上明珠,
可就不敢自作主張,魯莽出手。
萬仙姑氣黃了臉,沉喝一聲道:
「我就劈了你!」
揮手一掌,凌空拍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25:48
史琬豈肯甘休,鏘的一聲掣劍在手,哼道:
「來得好!」
長劍一揮,正待迎了上去。
萬仙姑當然不好真的劈了她,因此這一掌出手,掌風逼人,卻只是一記虛招,掌勢
出手,屈指輕彈,三縷指風暗藏在掌風之後,襲向史琬三處穴道。她真正的目的,原也
只想制住她而已!
但徐少華可不知就裡,眼看史琬把對方激怒,這一記掌風如濤,勁氣逼人湧來,勢
道極盛,憑史琬決難接得下來。她不知趨避,反而揮劍迎了上去,這一震之下,勢非傷
及內腑不可!
心頭一急,口中喝了聲:「二弟不可造次。」
左手一把握住史琬執劍右臂,往後一拉,自己隨著往前跨上一步,右手朝前一擋,
叫道:
「萬仙姑也請收手!」
他在萬仙姑發掌之後,才拉開史琬,擋在前面,自是已經慢了一步,右手堪堪抬起,
掌風已經及身!
上面說過,萬仙姑這一掌,只是一記虛招,雷聲大,雨點小,她實際上卻是屈指彈
出的三縷指風。
徐少華怕史琬接不下來,才搶出去的,注意的自然只是萬仙姑的一記掌風,右手朝
前一擋,也是針對掌風而發!但等到右手朝前擋出,才發覺萬仙姑收發由心,強大逼人
的掌風,原是唬唬人的,正好到此為止。自己擋出去的右手,只擋了個空!不,突覺自
己身前三處穴道上同時受到強勁指風的襲擊,身上長袍為之一震!錯非自己練成「太清
心法」,這下就會有三處穴道被她禁制住了。
萬仙姑何等功力,她彈出的三縷指風,擊上徐少華長袍,就感到微生震力,像被他
長袍擋住了。
試想以自己數十年功力,豈是一件薄薄的棉袍所能擋得住的。這下不禁使萬仙姑為
之一楞,這年輕人會練成玄門護身真氣?
除了玄門護身真氣,各大門派沒有任何內功可以擋得住自己指風的!
既然徐少華叫出「萬仙姑也請收手」這句話來,她正好就此落篷,右手一收,頷首
道:
「好,徐少莊主,我看在你的份上,姑且不再和她計較!」
話聲一落,喝了聲:「妙香,你跟我回去。」轉身款步行去。
秦妙香答應一聲,和四名宮裝少女像一陣風般簇擁而去。那馬總管也急忙率同他手
下青衣漢子迅即退走。
史琬氣鼓鼓的返劍入鞘,說道:
「大哥,你為什麼要攔我?」
徐少華含笑道:
「賢弟不用再生氣了,愚兄若是不及時出手,你就會被她三點指風禁制住了,這時
候只怕動都不能動了呢!」
小玉眨著眼睛,偏頭問道:
「徐大哥被她三點指風擊中穴道,怎麼會沒事的呢?」
丁鳳仙道:
「徐大哥,她不是劈出一記掌風嗎?怎麼會變成三點指風的呢?」
徐少華道:
「她那記掌風原是虛招,實際使出來的卻是三點指風,愚兄也上了她的當,舉手擋
了個空,卻被她襲中三處穴道。」
丁鳳仙啊了一聲,關切的問道:
「徐大哥,你沒事吧?」
小珠咭的笑道:
「徐大哥若是有事的話,這時候只怕動都不能動了呢!」
徐少華笑了笑道:
「她指風只是擊在我長袍上咯!」
一面催道:
「好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賈老二當上了大會的總管,自然成了忙人。
大會的辦事房設在前廳的東廂,一排五間,打通成一個大辦事處,正有十幾個人在
長條桌上各忙各的。
總管是總其成的人,另有一個房間。
賈老二足足花了一個時辰,才統盤瞭解。自己這個「總管」,權力之大,幾乎還超
越了鳳尾幫幫主黑面龍王賀天錫!
因為在人手方面,不但鳳尾幫、青烏、朱雀、白鶴、玄鳥四個堂都歸在總管之下。
連殘缺門,和三十六天龍、三十六火齊,也都劃歸總管調遣,還包括了囚人的後山(實
則是山腹)和四處迎賓接待站在內。
這是史神君在賈老二來了之後才決定的。
把本來屬於(總領)統轄的範圍都劃了出來,並派滕傳忠為副總管,擴大了總管的
權力。
杜耀庭、滕傳忠追隨神君多年,史神君即將成為武林第一人,跟他多年的老部下,
自然也水漲船高,這也是人之常情。
但賈老二心中不無懷疑,司徒總領把統轄的人都劃歸自己,那麼他做什麼事呢?」
杜耀庭不過是絕塵山莊的一名管事,但司徒望卻是史其川的師弟,他把統轄的事和
人都交了出來,可見史其川有更重要的事交他去辦了。
賈老二當上總管,第一件事,就把留在後山(山腹地室)的辛有恆(藍如鳳)和西
域招待站李興(丐幫長老任青山)調了來,擔任自己的助手。
這一來,有了副總管(滕傳忠)、(梁子丹)管事辛有恆、(藍如鳳)李興(任青
山)三個心腹,就可以辦事了。
一天很快的過去。
晚餐之後,聞天聲、徐少華等人回轉賓舍。
聞天聲打算單獨到迎暉閣去找大師兄談談,剛走到廊前,只聽耳邊有人以「傳音入
密」說道:
「馬陵先生,你可是要去迎暉閣對不?每一幢賓舍,都有人暗中監視,你去了不過
徒增彼此麻煩,而且等會小老兒有重大事情要和你商量,你還是不去的好。」
聞天聲聽出是賈老二的聲音,但沒看到賈老二的人影,當下就裝作在院子中散步,
過了一回,就折回房中,熄了燈,和衣坐在床上等候。
約莫二更光景,賈老二果然悄悄走進來,低哈了一聲道:
「馬陵先生,勞你久候了!」
他立即掩上了門。
聞天聲要待站起,賈老二老遠就按了下手,說道:
「坐、坐,你別和小老兒客氣了。」
說話之時。就在床前一把椅上坐了下來。
聞天聲要待站起的人,只覺肩頭輕輕被人按了一下,自己和賈老二相距還有數步之
多,他居然按上自己肩頭。當下也就回身坐下,一面低聲問道:
「咱們這裡,也有監視的人嗎??
賈老二聳聳肩道:
「不然這裡只要一個使女就夠招呼咱們這些人了,他們何用派上兩個丫頭?」
聞天聲道:
「會是兩個丫頭。」
「你別看她們苗苗條條的,身手還不弱呢!」賈老二低笑道:
「不過小老兒已經讓她在打盹了。」
聞天聲當然知道他說的讓她在打盹,就是已經點了她的睡穴,這就問道:
「賈總管說有重要事情和兄弟商量,不知你老哥發現了什麼?」
賈老二反問道:
「你不是要去找令師兄宋老大嗎?你倒說說看,想要和他談些什麼呢?」
聞天聲道:
「大師兄曾和許多人在請柬上一起具名,兄弟原先懷疑他被人下了某種藥物,但今
天見了面,兄弟看他神志清明得很。只是好像有著重重心事,這是兄弟和他數十年同門,
才看得出來,所以想和他談談,到底有什麼難言之隱?」
「沒用。」賈老二搖著頭道:
「令師兄不會告訴你的。」
聞天聲道:
「那為什麼呢?」
「你馬陵先生和黑面龍王相交也不淺吧?」
賈老二道:
「他雄才大略,為人十分正派,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手創鳳尾幫,在江湖上卻規
規矩矩,從不做黑道勾當,如今他差不多把鳳尾幫整個基業都拱手讓給了人家,這又為
什麼呢?」
聞天聲沒有說話。
賈老二續道:
「請柬上列名的人,可說沒一個出於自願的,但你都看到了,他們不是談笑風生,
若無其事嗎?」
「怪就怪在這裡!」聞天聲攢攢眉,忽然壓底聲音問道:
「這史其川到底是什麼來歷,你知不知道?」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賈老二道:
「小老兒懷疑這不是他的真姓名。」
聞天聲道:
「武林中有沒有什麼足以掀天覆地的魔頭呢?」
「有是有一個……」賈老二道:
「只是目前還無法證實。」
聞天聲道:
「誰?」
賈老二搖搖頭道:
「小老兒還在查證之中,但和他搭擋的女魔頭,就大有來頭!」
聞天聲問道:
「會是什麼人?」
賈老二悄聲道:
「昔年九指聖母的徒弟桃花女萬紅姑,手下統率著殘缺門和桃花教,勢力著實不
小!」
「桃花女?」聞天聲道:
「莫非就是昔年被稱為武林妖姬的桃花女?」
賈老二笑道:
「江湖上還有第二個桃花女?」
聞天聲道:
「但她少說也有六七十歲了,據少華說,此人看去不過三十來」歲!」
「嘻嘻!一點不錯!」賈老二聳聳肩,低笑道:
「她練的是桃花教的『奼女玄功』,據說……嘻嘻,那可是專以採補為功的邪門功
夫,所以駐顏有術!」
聞天聲道:
「此次借祝壽為名,他們究竟有些陰謀呢?」
「問題大得很!」賈老二道:
「不過還好,現在離會期還有八天,咱們總算還措手得及,小老兒要和馬陵先生商
量的也就在此……」
聞天聲道:
「賈總管請說說看,兄弟有什麼地方可以效勞的?」
「不、不!」賈老二搖手道:
「不用馬陵先生效勞,你老經驗豐富,小老兒只是要你出出主意就好。」
他忽然嘴皮微動,以「傳音入密」和聞天聲說話,聞天聲也以「傳音入密」和他交
談,兩人足足商量了將近半個時辰,賈老二才站起身,悄悄退出。
這是第七天的初更時光!
二月晦日,星月無光,通往後山山腹石窟的秘道中,來了一行五個人。
當前一個正是新任總管賈老二,然後是副總管滕傳忠、(梁子丹)管事辛有恆、
(藍如鳳)李興、(任青山)最後一個則是鳳尾幫負責後山防務的玄鳥堂堂主盛世賢。
秘道不但曲折,而且每隔一段路,就有兩名武士值崗,可謂守備森嚴!但他們看到
進來的這五個人,正是他們頂頭上司,自然鞠躬如也,行禮如儀,一路無阻了。
最後是一道厚重的大鐵門,門上有手掌大一扇小門,外面有人扯鈴,裡面的人就會
打開小鐵門,先問問清楚才開門。
但這時候情形不同,守在鐵門外的四名武士看到總管、副總管和堂主來了,不待吩
咐,就扯動鈴聲。
小鐵門打開了,裡面的人剛剛問了句:「來的是什麼人?」
外面的武士已悄聲道:
「你還不開門,是總管、副總管和堂主來了。
裡面的人定睛一瞧;果然不錯!一時哪敢怠慢,慌忙開啟鐵鎖,打開鐵門,四名武
士並肩走出,躬著身道:
「屬下見過總管、副總管、堂主、管事。」
一行人進入鐵門,梁子丹一擺手道:
「把門關了,派一個人走在前面領路。」
四名武士答應一聲,關上鐵門,其中一名武士躬著身道:
「屬下給總管帶路。」
迅快的走在前面。
不多一回,便已走到孟婆婆的起居室門口,門前站著兩名青衣使女,看到賈老二等
人走近,立即躬身道:
「小婢叩見總管、副總管,堂主、兩位管事。」
梁子丹吩咐道:
「你們進去一個人,通知孟婆婆,咱們在起居室等她。」
一名使女答應了聲,匆匆往裡走去,另一名使女掀起棉簾,說道:
「總管、副總管、堂主請進。」
藍如鳳轉臉道:
「你去通知章管事,要他馬上來。」
青衣使女應了聲「是」,就匆匆趕去左首甬道,通知章通。
賈老二、梁子丹、盛世賢、藍如鳳、任青山五人走入甬道,剛剛落坐。
就見裡首一道棉簾掀處,孟婆婆三腳兩步的搶了出來,口中就呷呷尖笑道:
「老婆子怎麼也沒想到總管、副總管、盛堂主、辛管事、李管事會連袂光降,老婆
子迎近都來不及,還望諸位多多恕罪。」
說完,連連拱著手。
她身後緊跟著阿桂也隨著躬身行禮。
只聽門外響起使女的聲音說道:
「啟稟總管,章管事來了。」
藍如鳳道:
「請他進來。」
棉簾掀起,柳飛絮舉步走入,急忙躬身道:
「屬下章通見過總管、副總管、盛堂主。」
賈老二朝孟婆婆、柳飛絮兩人抬了下手道:
「你們坐下來再說。」
盂婆婆、柳飛絮依言在下首的椅上坐下。
孟婆婆機隍不安的望著賈老二,說道:
「總管和副總管、盛堂主連袂而來,莫非有什麼重要事兒要面示機宜嗎?」
賈老二摸著下巴,嘻的笑道:
「事情確實很重要,本來只要滕副總管來跑一趟,就可以了,小老兒怕他份量還不
夠重,所以決定自己來,但小老兒名氣不大好,因為上次偷進來救走老毒物的也是賈老
二。
為了賈老二,這裡才重加佈置的,小老兒若是一個人進來,豈不正好給機關埋伏當
點心?所以只好拉著盛堂主一起來,一來可以壯壯小老兒的膽,二來也可以證明小老兒
這賈老二並不是假的。」
孟婆婆呷呷笑道:
「總管真會說笑,你老哪會是假的?」
這話應該是不對的,擔任總管的賈老二,明明是杜耀庭,怎會不是假的呢?但她又
怎能當面說他是假的呢?
賈老二沒去理她,臉色一正,徐徐說道:
「因為今晚是大會前夕,神君要召見一個人,也要小老兒來這裡巡視一番,以防意
外……」
孟婆婆連應了兩聲「是」,賈老二沒說神君要召見誰,她自然不敢多問。
梁子丹道:
「盂婆婆,你去把名冊取來,呈給總管一閱。」
孟婆婆笑了笑道:
「名冊就在老婆子身上。」她伸手入懷,取出一個手掌大小的牛皮夾子,雙手送到
賈老二前面,說道:
「請總管過目。」
賈老二故意用左手去接,好讓她看到自己左腕長著一根長毫的一顆黑痣。然後翻開
皮夾,裡面是薄薄的一本名冊。
最先人目的是八個「特等」房間,以卦為名號,只有「乾」、巽」兩間房有人,其
余都空著,「乾」字號寫著「白靈君」三字,「巽」字號則是「藍啟天」,但下面已經
注著「二月二十三日出」字樣。下面一頁是以千字文的兩句文句為號,共有八個房間,
列著不少姓名。
賈老二隻看了一眼,就點點頭道:
「好,孟婆婆,你帶小老兒到乾字號去看看。」
孟婆婆應了聲「是」,為難的道:
「總管是奉神君之命來的,只是……只是……你老……」
賈老二忽然笑道:
「孟婆婆,我想你還不知道這後山是受小老兒管轄的範圍吧?」
孟婆婆道:
「屬下知道。」
賈老二微哂道:
「那你和我小老兒為難嗎?」
「總管諒察。」孟婆婆欠身道:
「這是神君親口吩咐的,沒有神君手令,任何人不准入內。」
盛世賢喝道:
「孟婆子,你好大的膽子!」
賈老二擺了擺手,才道:
「小老兒就是剛才奉神君親口交代的,要小老兒立即把白骨老兒帶到神君靜室去。
孟婆婆身為此地管事,此種負責態度,也是應該的,你可以隨同本座,一起去見神君。」
「屬下不敢。」孟婆婆連連抱拳拱手,望著賈老二道:
「總管原諒,最好……」
賈老二倏地站起身來,說道:
「小老兒沒時間和你嚕唆,現在我命章管事暫時代理你的職務。你可隨小老兒去見
神君,向神君面報,你把這裡的鑰匙都交給章管事。」
這下盂婆婆聽得變了臉色,說道:
「杜總管原來是想趁機提拔你手下的人,老婆子跟隨仙娘幾十年,派在這裡當個管
事,你還要把我攆走?」
賈老二攢攢眉道:
「小老兒決沒有這個意思,我要章管事暫代,只是要你去面見神君。這段時間,這
裡不能沒有人負責,你回來之後,仍會交還給你,你怕什麼?」
接著催道:
「神君正在等著咱們把白骨老兒護送前去,咱們不能耽誤了正事。」一面回頭朝盛
世賢道:
「盛堂主,要孟婆婆帶路。」
盛世賢躬身道:
「屬下領命。」
轉臉喝道:
「孟婆子,你還不走!」
伸手一指,朝孟婆婆點去!
孟婆婆急速後退一步,讓開盛世賢尖銳的一指,張目道:
「你……」
盛世賢跨上一步,喝道:
「你膽敢違抗總管命令,本座就先廢了你!」
五指箕張,朝孟婆婆肩腫抓來。這一抓,五道指風幾乎籠罩了孟婆婆身前五處大穴!
孟婆婆駭然道:
「白骨爪……」
話聲未落,突覺身上突然一麻,原來賈老二已經出手點了她的穴道,嘻的笑道:
「你說的不錯!」
盛世賢一記「白骨爪」,也及時抓落,五指一緊,「喀」的一聲,捏醉了她的肩骨!
孟婆婆口中發出一聲悶哼,人已痛昏過去。
阿桂看出情形不對,要待奪門而出。
柳飛絮喝道:
「阿桂姑娘,你給我站住,孟管事違抗命令,與你無關,你去把她身上鑰匙取出來,
總管要押送白靈君去見神君,不可耽誤了時間,你還不取了鑰匙,快給總管領路?」
阿桂究竟是小姑娘家,眼看總管、副總管、堂主都在這裡,孟婆婆已被拿下,哪敢
抗命?只得答應一聲,蹲下身去,從孟婆婆身上取出一串鑰匙,說道:
「小婢給總管帶路。」
賈老二一抬手,示意盛世賢跟著阿桂先走,他在舉步之際,暗中施展重手法,一道
無形掌力朝孟婆婆當胸壓下。隨即回頭道:
「李總管,你和章通,都可守在這裡。」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
「速以化骨丹把她屍體銷去。」
任青山、柳飛絮同聲答道:
「屬下遵命。」
阿桂領著盛世賢、賈老二、梁子丹、藍如鳳出了起居室,由左首甬道,轉到中間一
條寬闊的甬道,一直走到盡頭,打開鐵柵門。
裡面四名武士慌忙走出,向四人躬身為禮。
阿桂領著賈老二等人進入鐵柵門之後,再轉身開啟左首甬道上鐵柵門的鐵鎖,推開
鐵柵門,請賈老二等人入內,隨即夫上鐵門,走到「乾」字號門口,那是一道厚重的鐵
門,她再次開啟鐵鎖,推開鐵門,說道:
「總管請進。」
賈老二示意盛世賢走在前面,然後一指點了她的穴道,吩咐退:
「滕傳忠、辛有恆,你們守在門口。」
說完,跟在盛世賢身後走了進去。這幾間石室,果然是接待「貴賓」的特別室,布
置別具匠心!
你若是沒經過長而黝黑的通道,和兩重鐵柵門,一道厚重的鐵門,那麼當你一腳跨
進這間「乾」字號房門的一霎那,你就會大吃一驚,以為到了哪座名山仙靈住的洞府呢!
進門,約有數丈方圓,是一座相當接近天然的石窟,穹頂有參差下垂的石鐘乳,石
縫間巧妙嵌著夜明珠,珠光乳白而柔和,地上鋪的是平整的自石,光可鑒人。
中間有一道圓形洞門,兩旁還放著幾盆盆栽花卉,綠葉紅花,鮮艷奪目,但你若是
仔細看去,就可發現這盆花卉,竟然都是用紅寶石和綠玉鑲成的。
進入月洞門,是一間寬敞的起居室,佈置得更是高雅富麗,全套紫檀細雕的桌椅、
茶几、壁間也掛著名人書畫,你幾乎不相信這會是在山腹石室中。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26:39
第52章
盛世賢、賈老二兩人剛跨進起居室,只聽一個嬌脆的少女聲音問道:
「外面是什麼人?」
隨著話聲,裡首右邊一道棉簾啟處,走出一個一身白色衣裙長髮披肩的少女來,她
竟然會是飛瓊!
這把盛世賢、賈老二兩人看得不期一怔!
飛瓊看到兩人也怔得一怔,眨動一雙秋水般的眼睛,詫異的道:
「兩位是什麼人?」
盛世賢道:
「姑娘是派在這裡伺候白神君的了,還不快來見過總管?」
飛瓊看了兩人一眼,微微搖頭,冷聲道:
「小婢是被你們隨同神君一起劫持來的,我是伺候神君的侍女,但不是你們的人,
自然也不用叩見你們的總管了。」
從她口氣中,已可聽出飛瓊是和白骨神君一起被劫持來的,那麼在白骨神宮的那個
飛瓊,是「三姑娘」假冒她的了。
盛世賢朝她笑了笑,忽然以另一種口音說道:
「飛瓊,你聽不出我的聲音來了嗎?」
飛瓊驀然抬頭,望著盛世賢,怔怔的道:
「你……」
她只說了一個「你」字,底下的話就縮住了。
盛世賢道:
「你聽出我是誰了?但說無妨,這位賈總管也不是外人。」
飛瓊臉上乍現喜色,說道:
「你真是總管!」
她口中的「總管」指的是白骨神宮總管白元亮了。
「不錯!」盛世賢頷首一笑,接著問道:
「神君呢?」
飛瓊道:
「正在坐息,總管請隨小婢進去。」
說完,立即走在前面,迅快的掀起棉簾。
盛世賢、賈老二跨進裡首一間,舉目看去,這間石室相當寬敞,上首放一張錦榻,
榻上盤膝跌坐著一個白髮、白髯、白眉下垂,貌相奇古的白袍老人,正是名震武林的白
骨神君白靈君。
榻旁另有一道小門,垂著棉簾,裡面另有一間,自是飛瓊的臥室了。
白骨神君聽到腳步聲,徐徐睜開眼來。
飛瓊早已迅快的搶上幾步,來至錦榻前面,欣喜的道:
「啟稟神君,是總管來了。」
盛世賢走近榻前,躬身道:
「弟子元亮叩見神君。」
白骨神君目中神光一注,問道:
「你是白元亮?」
盛世賢恭敬的應了聲「是」。
白骨神君嘿然微哂道:
「你是白骨門總管,見了老夫,自稱什麼?」
盛世賢自然聽出白骨神君話中之意,是要試探自己真假,心中暗道:
「我也不知你是真是假,正好趁機也試你一試。」
一面慌忙恭敬的道:
「弟子從小是神君親自授的藝,自從你老要弟子擔任總管迄今,已有十八年另一個
月了。
弟子在你老人家面前,一直自稱弟子的,弟子也一直記著那天你老人家對弟子說的
兩句話,做一個白骨門的總管,對天下武林可以做,對……」
他仰臉望著白骨神君,故意不說下去。
「對自己不可做。」
白骨神君替他接著說了出來,一手捋鬚,嘿然道:
「小亮子,你在考老夫吧?」
盛世賢慌忙拜了下去,說道:
「弟子不敢。」
白骨神君問道:
「這位是什麼人?」
賈老二連忙陪笑道:
「小老兒的事不妨慢點再跟你老報告,還是讓白老弟先把重要事兒跟你老稟報了再
說。」
白骨神君點點頭朝盛世賢道:
「好,你說吧!」
盛世賢就把賈老二前去白骨神宮,揭穿有人假冒神君的陰謀。此次幸有賈老二妥為
籌劃。自己才頂著盛世賢之名,混入洪澤湖來,以及今晚計劃請神君出去,前前後後,
詳細說了一遍。
白骨神君目光望著賈老二,說道:
「你是雲龍山莊總管?」
這句話的意思,還是懷疑雲龍山莊的總管,哪會有偌大神通?
「是,是!」賈老二聳著肩,連應了兩聲「是」,就不再作聲。
盛世賢覺得奇怪,回頭看去,只見賈老二嘴皮微動,似是正在以「傳音入密」和白
骨神君說話。
過了一回,才見白骨神君點著頭,蕪爾笑道:
「這就是了!」
盛世賢不知賈老二以「傳音入密」和神君說了些什麼,但只要看神君神色,就可知
道神君對賈老二已是深信不疑。心中不禁對賈老二十分佩服,神君豈是好說話的人?但
賈老二卻只三言兩語,就把神君說服了,看來他真是一個奇人!
賈老二慌忙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瓷瓶,朝白骨神君遞去,說道:
「這是都拉草,你老身中散功、飲鴆兩種慢性毒藥,只要拔開瓶塞,湊著鼻子聞上
一回,再運氣行散,就可解毒了。」
白骨神君接過瓷瓶,拔開瓶塞,湊近鼻子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就塞好瓶塞,閉目運
起功來。
賈老二忙從幾上取過藥瓶,朝飛瓊遞去,說道:
「姑娘大概也中了他的飲鴆散之毒了,咱們時間寶貴,姑娘也趕快湊著鼻子聞上一
聞,再把吸入的氣,運轉全身,就可把體內的積毒很快的化去,只等神君運功完畢,咱
們就要出去了。
飛瓊眼看神君都聞了。自然不疑有他,接過藥瓶,依言湊近鼻子,深深吸了口氣,
就緩緩運送到四肢百骸去。
不過盞茶工夫,白骨神君倏地睜開眼來,吁了口氣道:
「好厲害的飲鴆散和散功毒,老夫一世英名,差點就這樣葬送了,也幸虧這瓶都拉
草,當真神效無比!」
盛世賢道:
「神君可曾復原了?」
白骨神君笑道:
「就是這兩種慢性奇毒,使得老夫形同廢人,如今奇毒已解,自然都復原了。」
盛世賢回頭問道:
「飛瓊,你呢?」
飛瓊躬身道:
「回總管,小婢早就好了。」
盛世賢朝賈老二道:
「咱們可以走了。」
白骨神君問道:
「你們要老夫去哪裡呢?」
盛世賢道:
「賈總管已經安排好了一條船,神君可在船上休息,明天等弟子的信號,再行登
岸。」
白骨神君道:
「好吧!」
三月初一日,是史神君的七十大壽,也是他籌劃已久,藉壽涎之名,邀集黑白兩道
知名人物,舉行的武林大會的會期。
在這個大會中,他預期一定可以登上盟主的寶座,因為所有出席的武林知名人物,
幾乎已全在他掌握之中。
早在數日以前,賀客已經陸續趕來的有:八卦門的竺天生道長、九官雙劍舒元和、
孟卓然、丐幫幫主韋凌雲、徽幫幫主婁子和、白骨門大莊主白元規、白少游父子、雲台
山人孫豹人、大洪山主蓋天鵬、鷹爪門的飛天神鷹敖如海等,可說都是大江南北武林中
的知名人物。
這些人平日和這位壽星史其川並不熟悉,甚至根本連史其川三個字都沒聽說過。
但因這位壽星翁史其川居然有八位大名鼎鼎的掌門人聯合具函邀請,在洪澤湖祝壽,
而且還要舉行一個盛會,自然要應邀前來參加,看看究竟是什麼大會?這位壽星翁究竟
是怎樣一個人物?
二月卅日,是大會前夕,這些貴賓也差不多全都到了。
當晚是暖壽筵,由少林南派掌門人仲清和和黃山萬松山莊莊主萬選青陪同壽星公史
其川出席,和所有來賓見面。
這一頓酒筵,當然十分豐盛,大家先是敬壽星,後來互相敬酒,頻頻舉杯,自是盡
歡而散。
當晚,史其川在書房單獨約見白骨門的白元規,長談了幾乎半個多時辰,才親自送
白元規出來,由總管賈老二陪同返回賓館。
接著又由副總管滕傳忠陪著丐幫幫主韋凌雲來至書房,也談了快有一頓飯的時光,
韋凌雲才從書房出來。
因為談話的時候,連總管都留在門外,因此史其川和兩人談了些什麼,沒有一個人
知道內容;但只要看史其川兩次送客出來的時候,滿面笑容,可見雙方談得十分順利了。
一宵過去,現在已是壽辰的正日——三月初一日,洪澤湖鳳尾幫總舵正廳——崇德
堂上,早已佈置一新。
偌大一座大廳上,掛滿了大紅綢樟,正中間放一張長案,案後有兩把高背太師椅,
長案兩邊,各置兩排繡披坐椅,那是「貴賓席」,下來左右兩旁,各有五排椅子,則是
普通「來賓席」。
這樣的佈置不類祝壽的壽堂,就像是舉行大會的會場。
大廳門前,一清早就有胸佩紅綢條的執事人員在忙著,左首廊下是卅六名樂工,也
早已排好坐椅,放好了各式樂器。
時間漸漸接近已初。
總管賈老二已在大廳前出現,他今天換了一身天藍長袍,連腳上的黑色軟靴也是新
的,這一來,看去固然像樣得多,只因他平日穿慣了大褂,和拖著鞋後跟走路,今天穿
著整齊了,就顯得怪怪的。
但他興致極好,不但滿面春風,見到人部聳起雙肩,笑嘻嘻的,一點也沒有大總管
的派頭,所以凡是和他接觸過的人,都稱讚他是一位好總管。當然一半也是因為他是神
君的心腹,水漲船自然也高了。
總管一出現,所有的執事人員也就各按自己的職務,站到指定的崗位上去。
接著由鳳尾幫青鳥堂堂主范贊臣陪同一千來賓,陸續進入大廳,這一批人,差不多
就有七八位,分別在左右兩旁的椅子上落坐。
他們雖然坐在普通來賓席上,但能夠被邀請到洪澤湖來觀禮的,當然也都是武林中
有頭有臉的人物。
普通人哪有資格坐到洪澤湖的崇德堂上來?
現在大門前響起三聲禮炮!左廊樂工不待吩咐,就吹奏起迎賓之曲。
在絲竹絃管的合奏聲中,黑面龍王賀天錫陪同一干貴賓從大門中緩步走入。
第一位貴賓是白骨門的大莊主白元規,第二位是雲南藍家的掌門人藍啟天。
這兩人,不但都是遠道而來,而且像白骨門一向眸睨江湖,連少林、武當都未必在
他們眼裡。數十年來從未參加過任何門派的聚會,此次能惠然光臨,出現在洪澤湖,豈
不是史神君天大的面子?
再說雲南藍家吧,江湖上都久聞其名,這回也是第一次到中原來。因此也是大家所
公認的貴賓中的貴賓,自該走在最前面了。
在這兩位特別來賓後面,第一個是銀鬚飄胸,高齡八十有一的太極門掌門人杜浩然,
第二個是少林南派掌門人仲清和。
接著是大洪山主蓋天鵬,雲台山人孫豹人,六合門掌門人陸子惕,武功門掌門人高
步雲,淮揚派掌門人宋天壽、八卦門竺天生道長、黃山萬選青、形意門名宿祝士愕、九
宮雙劍舒元和、孟卓然、聞天聲、丁藥師、丐幫幫主韋凌雲、徽幫幫主婁子和、白骨門
白少游、徐少華、馬成龍、萬全、藍如鳳、(小珠)柳飛絮(小玉)等人,相繼走入,
一起在長案左右兩邊的「貴賓席」上落座。
總管賈老二隨即趨了上去,在長案右首站定。
接著鳳尾幫四大堂主范贊臣率同青鳥堂四名武士,李長慶率同朱雀堂四名武士、羅
武率同白鶴堂四名武士、盛世賢率同玄鳥堂四名武士,分左右走向大廳兩邊,在普通來
賓席後面,靠壁站定,不用說,大家也知道他們是維持會場秩序的警衛了。
這時賈老二拉著尖沙喉嚨叫道:
「奏樂!」
左廊樂工隨即奏起樂來。
賈老二高聲叫道:
「恭請神君蒞場。」
於是在悠揚樂聲中,從屏後出現四名身穿鵝黃衣裙、長髮披肩的少女並肩走出,每
人手中捧著長劍、銀拂、如意、玉尺,作為前導。
接著就是壽星翁史其川一手攜著愛女史琬的手,緩步從容從屏後走出。
貴賓席和兩旁來賓席上坐著的人紛紛站起身來,鼓掌致敬。
史其川身穿古銅長袍,白皙如玉的臉上,膚色隱泛異采,黑鬚飄胸,今天是他七十
大壽,但看去最多也只有四十出頭,丰神飄逸,真如圖畫中人!
史琬姑娘今天自然換上了女裝,穿上一件梅紅棉襖,百摺湘裙,因為平日一向穿慣
男裝,如今改換了女裝,面對一班熟悉的人,難免有些忸怩,就越發顯得她粉臉泛紅,
嬌艷欲滴!
史其川眼看自己出來的一剎那間,所有的人都起立致敬,足見他們對自己已經心悅
誠服。自然滿懷高興,含笑點頭,說道:
「大家快請坐下。」
他雖是隨口說著,但在滿堂如雷掌聲中,每個人依然可以聽得清清楚楚,光是這份
功力,就非比尋常!
掌聲乍歇,大家各自坐下。
史其川也正好緩步走到長案中間站定下來,放開了史琬的手,朝左右兩邊抱抱拳道:
「各位貴賓、各位道兄,今天是兄弟七十賤辰,蒙大家不棄,在這裡共聚一堂,兄
弟感到十分榮寵。古人曾有人生七十古來稀這句話,好像活到七十歲已經不容易了,值
得慶祝一番,但在咱們練武功的人來說,內功修為精純的人,活到一百歲也並不算稀奇,
因此兄弟這七十賤辰,就並不足道,何敢言壽……」
說到這裡,口氣微微一頓。
大家都聽得出,話說到這裡,應該轉到正題上來了,他祝壽當然並不是正題,因此
誰也沒有作聲,只是靜聆下文。
史其川接著說道:
「但兄弟卻有一件心願未了,那就是小女琬兒了,所好年已及棄,而且她自小男裝
打扮,還和雲龍山莊少莊主徐少華結為盟兄弟……」
史琬面含嬌羞,低低的叫了聲:「爹!」
史其川沒加理會,續道:
「徐少莊主家學淵源,青年有為,最近重建雲龍山莊,報雪父仇,尤為難得。她和
小女情投意合,是天生的一對佳配,兄弟想在今天,難得有這許多貴賓在場的盛會中,
讓他們完成嘉禮,這件事,兄弟昨晚已徽得淮揚派掌門人宋天壽宋老哥的同意……」
他說到這裡,大廳上響起了一片鼓掌之聲。
史其川接著就朝坐在長案右首貴賓席上的宋天壽招招手道:
「宋老哥請上來。」
宋天壽站起身,走了上去。
史其川抬抬手請他站到自己左首,又道:
「宋老哥是男方的大家長,現在就讓他們在諸位貴賓之前完成婚禮。」
由祝壽而成為婚禮,大家自然又為新人鼓起掌來。
賈老二尖著嗓子叫道:
「請新人更換吉服。」
當下新郎徐少華由兩位好友丐幫幫主韋凌雲、白骨門少莊主白少游陪同,新娘史琬
也由藍如鳳、(小珠)丁鳳仙兩位姑娘陪同往屏後走去。
過了一會,賈老二又高聲叫道:
「引新郎、新娘入畫堂。」
徐少華、史琬更換了一身吉服,由四位男女儐相陪同從屏後走出,站到長案前面。
徐少華和史琬早經賈老二暗中告知聞天聲、再由聞天聲告知兩人,今天在大廳上當
眾替兩人完成嘉禮,並且一再叮囑要順著史其川的話,不可違拗。
尤其賈老二暗中對史琬再三開導,不論在會場上有任何變故發生,都要保持冷靜,
不可衝動。
史琬也曾問他究竟會發生什麼變故?
賈老二隻說,「你只要相信小老兒就不會受到傷害了。」
史琬一顆心早就交給大哥了,如今聽說爹要當眾讓自己和大哥完成婚禮,雖覺太以
倉促,但也芳心暗喜,因此對聞天聲、賈老二兩人的叮囑,都含羞點頭,這是兩天前的
事了。
現在兩位新人在男女濱相陪同之下,已在長案前站定下來。這可把所有來賓都看得
嘖嘖稱羨不止!
不但新郎劍眉星目,英俊瀟灑,新娘眉如春山黛,眼若秋水清,粉臉含羞,嬌而且
美,真是一對壁人!
尤其新朗邊上的兩位男濱相韋凌雲、白少游,一個濃眉紫臉,相貌堂堂,一個劍眉
朗目,雋秀挺拔,都是武林年輕一代的雋才!
新娘邊上的兩位女儐相,也同樣嬌美脫俗,艷若桃李,一時看得兩邊來賓情不自禁
的又紛紛鼓起掌來。
賈老二的尖嗓子在掌聲乍歇之際,高聲叫著:「升炮、奏樂!」
大廳前的大天井中,放起三聲沖天炮。左廊樂工也立即奏起秦晉聯姻之樂。
賈老二又高聲叫道:
「新人拜天地。」
徐少華、史琬跪拜如儀。
賈老二又叫道:
「交拜。」
徐少華、史琬又相對交拜。
賈老二又道:
「新人禮成之後,請到邊上坐下。」
這時已由執事在長案右邊放好兩把繡披椅子,兩位新人依言走到案右並肩坐下,男
女儐相也就各自回到原來的坐位上去。
全廳來賓又紛紛鼓起掌來。
宋天壽朝史其川拱拱手道:
「多謝神君。」
史其川也含笑道:
「你我是雙方家長,誰也不用客氣。」
宋天壽退回右首貴賓席,大家少不得紛紛向他致賀。
史其川依然站在長案中央,等宋天壽落坐之後,才輕咳一聲,朝大家抱抱拳道:
「多謝各位貴賓,各位道兄,兄弟只此一女,如今完成嘉禮,于歸徐門,兄弟向平
之願已了,兄弟在十九年前,拙荊過世,如今年屆古稀,行將遁跡荒山,道家首重一個
『侶』字,但道侶難求,十九年來,始終倘未續絃,去歲結識一位萬道姑,和兄弟談得
頗為投緣,就在年底經幾位好友勸勉,結為夫婦,當時並未驚動大多親朋好友,實因不
敢勞動大家,如今即將偕隱,兄弟請她出來,和各位貴賓見面。」
說到這裡,朝賈老二點了下頭。
賈老二又尖聲叫道:
「有請萬仙娘。」
在史其川說話的同時,賈老二曾以「傳音入密」朝史琬說道:
「我的姑奶奶,你千萬忍住氣,那天你司徒師叔曾交代小老兒,在你和少莊主兩人
身上,暗下『迷迭散』,使你們神志暫時迷失,俾可對令尊一切言行,不作任何反對。
這一點你務必做到,裝作神志受迷,下面還有有關你的切身問題,也即將揭開,你要保
持冷靜才好。」
史其川話聲一落,大家又熱烈鼓起掌來,但也有不少人心中感到懷疑,壽星翁要介
紹他續絃夫人和大家見面,應該是在昨晚的暖壽酒筵上雙雙出現才對,至少也應該在方
才他大小姐的婚禮之間,何以他要安排在婚禮之後再介紹呢?
這一點,也可以說是史其川煞費苦心之處,他一向極其鍾愛史琬,怕她因此一刺激,
當場負氣出走,但在她婚禮之後,她已經有了歸宿,就不至於堅持反對了,這當然是外
人不得而知的苦衷了。
在一片掌聲中,屏後已走出口名手提宮燈的宮裝少女,款段而行,然後分左右站開,
此刻正當午前,她們手中居然還提著宮燈,豈不令人費解?
接著是一個雲髻高峨的宮裝美艷少婦,看去不過三十許人,生得粉靨桃腮,風情萬
千,她,正是桃花女萬仙娘,如今是史神君的續絃夫人!
廳上這許多來賓,竟然沒有一個人認得出她來,就是早已聽賈老二說過的聞天聲,
也不禁為之一怔。
四十年前已被稱為武林妖姬的桃花女,看來竟然還有如此年輕!
大家看到壽星翁的續絃夫人這般美艷動人,掌聲更是響亮!
史琬聽了賈老二的話,臉上當然不敢流露出來,只是在心裡暗暗哼了一聲,好在她
頭上戴著新娘鳳冠,珠旒垂面,也看不到她的臉色。
萬仙娘身後,緊跟著還有一個宮裝少女,同樣生得芙蓉如臉柳如眉,秋水為神玉為
骨,美而且嬌,嬌而且柔,看年紀不過二十出頭,則是萬仙娘門下大弟子秦妙香!
史其川這時已站到了左首,萬仙娘正好站到他的右邊。現在大家才知道長案後面放
了兩把繡披高背椅,原來是早就給她準備好的坐位了。
史其川滿面春風的含著笑意,等掌聲一落,就雙手抱拳,說道:
「諸位貴賓,現在兄弟給大家引見,這就是兄弟去年底續絃的拙荊了。」
貴賓席、來賓席所有的人都隨著站了起來,再次紛紛鼓掌。
新郎徐少華、新娘史琬早已由賈老二以「傳音入密」叮囑兩人,務必隨著大家站起
來,不可露出形跡,因此也隨著眾人起立如儀。
萬仙娘鶯聲瀝瀝的說了聲:「謝謝。」才襝衽道:
「賤妾見過各位貴賓。」
來賓們又報以熱烈掌聲。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26:57
史其川等掌聲歇後,拱拱手道:
「兄弟對各位貴賓,惠然遠蒞洪澤湖,參加兄弟賤辰,參加小女婚禮,能有如此隆
重的場面,兄弟衷心感到十二萬分的感謝和榮寵,今天中午,特別準備了酒筵,也可以
說是小女的喜酒,要清大家共謀一醉,聊答盛情,兄弟心願已了,飯後,將和諸位作別,
偕同拙荊退隱名山,不再作出岫之雲了,謝謝大家,謝謝大家!」說完連連作揖。
就在此時,只見長案右首「貴賓席」上站起一個鬚眉皆白的紅臉老人,洪笑一聲道:
「史神君此言差矣,方才是你自己說的,『練武的人,活到一百歲也並不稀奇』,
七十歲就並不足道,那麼史神君如今剛七十初度,春秋鼎盛,大家正感今後要多所仰仗,
何可遽萌退志?史神君最好打消此念。」
賈老二心中暗道:
「原來大洪山主竟是他同黨。」
史其川還沒開口,只見雲台山人孫豹人站起身,大聲道:
「蓋山主說得不錯,史神君今天雖是七十大壽,但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在武林中
德高望重,正領導同道,大有作為,豈可說退隱名山的話來?目前各大門派,各人自掃
門前雪,江湖上糾紛迭起,久已無人過間,從前十年推舉一次武林盟主,也已廢置多年。
今天在這裡的各位貴賓,差不多已包括了江湖上各大門派,光是掌門人就有十位以
上,這樣的盛會,只怕數十年也難以遇上一次,因此兄弟之意,大家不如在這裡推舉一
位武林盟主,俾江湖武林領導有人,就不至於再像如今的一盤散沙了,不知在座諸位道
長意下如何?」
他此話一出,左右兩邊來賓席上就有人立即響應,大聲說道:
「道長說得不錯,今天在場的人就包括了各門各派,江湖上已有很久沒有推舉盟主
了,咱們就在這裡公推一位武林盟主。」
接著又有一人高聲道:
「大家一致鼓掌,表示通過。」
於是就有不少人紛紛鼓起掌來,掌聲中又有人大聲說道:
「好了,大家一致通過,現在就該公推盟主了!」
一人開口,又有眾人群相附和,大廳上登時人聲嘈雜,一片推舉盟主之聲。
「大家請靜一靜!」這人聲音洪亮,而且站起身來,雙手向空連連擺動了幾下,人
聲果然隨著肅靜下來。
這人正是坐在貴賓席右首的徽幫幫主婁子和。
他等人聲靜下來之後,立即洪聲說道:
「各位道長既然同意要推舉一位盟主,可見目前江湖武林,大家都需要有一位德高
望重的人出來領導,才能把一盤散沙的江湖,重新團結起來,使糾紛迭起的武林,能夠
風平浪靜。
所以推舉盟主,已是眾望所歸;但推舉誰呢?大家心目中也許已有人選,也許還不
知道公推誰好?因此兄弟有一提議,最後由幾位掌門人推舉幾位候選盟主,再由大家來
表決,兄弟謹代表徽幫,推舉壽星翁史神君為武林盟主。」
大家因沒有第二個人再推舉盟主候選人,自然又紛紛鼓起掌來。
這一情形很明顯就是事前早有佈置的了,甚至連身為總管的賈老二都一無所知。
直到此時,他才明白過來,司徒總領把一切事務都交了出來,原來他是專門負責幕
後的聯繫工作,這些人,自然都是他安排的了。」
就在此時,但聽右首貴賓席上響起兩聲「咕咚」,飛天神鷹敖如海和徽幫幫主婁子
和兩人不知怎的一齊撲倒地上!
大家方自一怔!
這一瞬間,左右兩旁來賓席上,又接連響起「咕咚」之聲,差不多有二三十個人,
像樹排般相繼仆倒地上,這些人,正是方才鼓掌鼓得最起勁的人!
這下當真是變起頃刻,許多人不禁驚駭莫名,紛紛離座,一時之間自然秩序大亂!
站在上面的史其川雙眉微揚,沉聲道:
「諸位道兄不用驚慌,大家仍請坐下!」一面目光一抬,拱拱手沉笑道:
「施展無形毒的可是紀老哥嗎?閣下既已光臨會場,怎不請來一敘,這般暗下毒手,
豈不辱沒了你紀老哥的名頭?」
大家聽說飛天神鷹敖如海和婁子和等人中的竟然是「無形毒」,又稱下毒的人為
「紀老哥」莫非此人會是千毒谷紀千里?
「哈哈!」大廳前的天井上空,響起一聲沉鬱如雷的大笑,接著就見一道人影瀉落
在天井中央。
此時快近晌午,日正當中,人站在溫煦的陽光之下,自然看得特別清楚!這人身材
不高,黑袍蒼髯,三角濃眉、雙顴凸出,目光深邃,看去頗有威儀。
眾人雖然沒有見過千毒谷主紀千里,但一望而知此人準是紀千里無疑,因為江湖上
的一方雄主,縱會有懾人氣焰,卻很少有他這樣逼人的威勢!
他左手攜著一個十八九歲的青衫少年,長得丰神俊秀,當然是他掌上明珠紀若男。
這兩人剛在大天井中現身,接著又是一陣唰唰之聲,隨著飛落六個黑衣漢子,那是
千毒谷的總護法和五方護法。
紀千里笑聲一落,深沉的道:
「老夫只是看不慣這些應聲蟲,只知阿諛奉承,所以給他們一點教訓,要他們知道
江湖之大,人才之眾,選武林盟主,哪有這樣選法的?」
史其川拱拱手道:
「紀老哥既已現身,怎不到廳上來奉茶?」
紀千里哼道:
「老夫並不是來參加你們大會的,廳上奉茶,那就免了吧!」
「哈哈!」史其川也發出一聲嘹亮的大笑,說道:
「紀老哥身為千毒谷主,是普天之下以用毒出名第一人,兄弟又不會使毒,就算會
使毒,在你老哥面前,也是班門弄斧。大廳上少說也有一二十位各門各派的掌門人,他
們都不怕兄弟做什麼手腳,紀老哥又怕什麼呢,連大廳都不敢進來。」
這話說得相當技巧,既捧又激,有一二十位各門各派的掌門人在廳上,也就是說,
當著武林各大門派的人,你若不敢進來,以後就不用在江湖上稱雄了。」
千毒谷主紀千里果然被他這幾句話激動了,仰首沉笑道:
「普天之下,還沒有老夫不敢進去的地方,洪澤湖區區一座大廳也未必是龍潭虎
穴。」說到這裡,回頭道:
「總護法,你隨我進去,他們五個就留在外面好了。」
祖東權躬身應「是」,朝身旁五方護法一抬手道:
「你們就停在簷前好了。」
史其川笑道:
「廳上哪會是龍潭虎穴?兄弟只是因為紀老哥賢父女遠來,請到廳上來喝杯水茶而
已!」
紀千里在他說話之時,已經手攜愛女大踏步跨入大廳,祖東權緊跟著他父女身後走
入。
紀千里目光一動,看了仆臥地上的這些人一眼,嘿然道:
「總護法,你去讓他們醒過來吧!」
祖東權答應一聲,舉步走了過去。
他連手也沒抬一下,只從這些人身邊快速的走了一圈,等他回到紀千里父女身旁,
飛天神鷹敖如海、婁子和以及來賓席上的二三十個人果然紛紛醒轉,站了起來。
飛天神鷹敖如海站起身,目光閃動,咦道:
「兄弟怎麼會昏倒的?」
史其川微微一笑,從容說道:
「諸位道兄的突然昏倒,和此刻一齊清醒過來,都拜千毒谷紀老哥所賜,他是在向
兄弟示威……但不管如何,紀老哥總是兄弟的來賓,此事和諸位無關,還望諸位道兄給
兄弟一個面子,有什麼事待會再說,先讓兄弟聽聽紀老哥的來意。」
說完,就朝紀千里拱拱手道:
「紀老哥遠來,必有見教,兄弟洗耳恭聆。」
「哈哈!」紀千里叮個哈哈,點頭道:
「老夫要請教的,是史老哥關起門來,在這裡選武林盟主,算不算是武林同道大家
的意思?」
「紀老哥此言差矣!」史其川含笑朝左右兩邊抬了下手,才道:
「這裡乃是洪澤湖鳳尾幫的總舵,並非兄弟住所絕塵山莊,在座各位武林同道,也
都是由少林南派仲掌門人、太極門杜掌門人以及形意、六合、武功、淮揚各派掌門人和
黃山萬老哥、鳳尾幫主賀老哥等八位道兄聯名邀約來的。來賓中還有白骨門白大莊主、
大洪山主、八卦、九宮、丐幫、徽幫等幫主和各地前來赴會的武林同道,可說集當今武
林各大門派於一堂,並非史某的私黨。至於推選武林盟主,也是方才經在座同道提議,
大家一致通過的,怎能說是史某關起門來選武林盟主?」
紀千里哼道:
「那麼老夫算不算是武林中的人?」
史其川笑了笑道:
「紀老哥是千毒谷主,武林一代宗師,自然是武林中人,只因紀老哥的千毒谷,江
湖上只聞其名,沒有一個人說得出究在何處?以致今天這一大會,沒有人可以把請柬送
達,這一點,兄弟深感。遺憾,現在紀老哥已經來了,那是最好也沒有了。兄弟除了向
老哥深致歉意外,也要請你老哥對推舉武林盟主,多多提供寶貴意見,紀老哥不吝指教
才好。」
「史老哥說得好。」紀千里微哂道:
「老夫並不是競選武林盟主來的,老夫原是要向你史老哥討個公道,但既然遇上了
推舉武林盟主這檔事,老夫身為武林中人,自是不能不表示意見……」。
史其川拱手道:
「紀老哥請說。」
「第一,你史老哥籌劃競選武林盟主,自是已非一日了!」紀千里道:
「三個月前劫持老夫,大概也是基於此一理由,怕老夫和你作對,卻沒料到老夫會
脫因而去……」
史其川微笑道:
「那是賈總管把你救出去的。」
紀千里道:
「你更沒想到的是老夫雙腿會恢復得這般快吧?咱們這筆帳,總該仔細算算吧?」
「可以!」史其川含笑道:
「紀老哥要兄弟如何陪罪,兄弟無不從命,你老哥還有什麼意見?」
紀千里道:
「自然有,除了你我之間的私怨之外,現在可以談談關於推舉武林盟主這檔事了。」
史其川道:
「紀老哥請說。」
紀千里道:
「江湖上沒有舉行武林盟主的選舉,雖然已有數十年之久,但昔年推舉盟主的三項
基本原則,大家總不至於遺忘。第一,必須是某一門派的掌門人,或該派所推舉的代表,
第二,必須江湖上對他有相」當的認識,第三,必須武功出眾,能技壓當場,這三點,
老夫沒說錯吧?」
史其川頷首道:
「紀老哥說的一點不錯。」
「哈哈!」紀千里仰首大笑一聲道:
「那麼老夫要請教史老哥,這三個基本條件,不知閣下是否全俱備了?」
史其川平靜的淡淡一笑道:
「兄弟方才當眾替小女主持婚禮,俗務已了,本來就打算偕同拙荊歸隱名山,從此
不問塵事……」
他話聲未落,突見大洪山主蓋天鵬站起身來,洪笑一聲道:
「方纔史神君確是當眾說出要歸隱名山,不問世事。是蓋某和天台山人孫道兄相勸,
大家才提出推舉盟主的意見來,因此這件事,也可以說是大家的意思,絕非史神君有此
意圖,這一點,蓋某要特別向紀谷主澄清的。」
「他口氣徽頓,目光掠過全廳,接著又道:
「至於紀谷主方纔所提的盟主候選人三點基本條件,蓋某願意向紀谷主答覆……」
史其川含笑搖手道:
「蓋山主,兄弟來歷不提也罷!」
這廳上許多來賓,知道史其川來歷的,可說絕無僅有,因此大家的目光不期而然齊
向大洪山主投去。
「不,兄弟非說不可!」
蓋天鵬道:
「因為兄弟若是不說出來,有些人不知道史神君的來歷,還以為兄弟和孫道兄因咱
們有幾十年私交,才拘私推舉你史神君的了。」
雲台山人孫豹人道:
「蓋山主說得極是。」
蓋天鵬目光回向紀千里,洪聲道:
「這位史神君出身崑崙派,是昔年名震武林,群魔喪膽的崑崙名宿乙大先生的師弟,
只是他生性淡泊,一向隱居絕塵山莊,很少在江湖走動而已!」
說到這裡,回身朝史神君拱拱手道:
「史神君,兄弟既然說出來了,你老哥就把崑崙派昔年號令江湖武林的狻猊玉印取
出來讓大家開開眼界吧!」
他此話一出,不但整個大廳的人都暗暗哦了一聲,忖道:
「原來史神君還是崑崙派的掌門人!」
這一點,就是連史神君的掌上明珠史琬都一直沒聽爹說過。
徐少華更是聽得大出意外,本來從種種跡象看來,史伯父可能有著某種企圖,賈老
二才會一直在暗中佈置,也好像是針對著他來的,但沒想到史伯父竟會是乙老人家的師
弟,那麼算起來他應該是自己的師叔了!
史其川到了此時,礙著大洪山主面子,迫不得已,只好淡淡一笑,從懷中取出一隻
綿盒,隨手打開盒蓋,取出一方三寸高,羊脂白玉雕琢的狻猊玉印,緩緩放到長案之上。
玉狻猊發出柔和而晶瑩的光輝,大廳上每一個人,每一雙眼睛都可以看得很清晰!
大家雖然聽說過這方玉印的故事,卻誰也沒有看到過這方玉印,但至少可以看出這
方玉印上這個印紐——蹲著的狻猊,雕刻精細,栩栩如生,這方白玉,是世上罕見的珍
品!於是大家又紛紛鼓起掌來。
雲台山人孫豹人赫然詭笑道:
「紀谷主,剛才蓋山主已經介紹了史神君的來歷,現在推舉盟主的三個基本條件,
至少第一、第二兩點,已經沒有問題了。至於第三點,武功出眾,技壓當場,大家都沒
有見過,你紀谷主如果有角逐盟主的意思,不妨向史神君挑戰,按照昔年舉行武林盟主
選舉的規章,只要有人挑戰,被推舉的候選人是不能推辭的,史神君既被大家公推出來,
自然也不會推辭的了。」
這話說得好像很公正,骨子裡卻惡毒得很,史神君不會推辭,你紀千里也推辭不了!
反正你進入了大廳,就不會讓你輕易走得出去。
這自然是有人授意他這樣說的了。
「不錯!」紀千里嘿然冷笑道:
「老夫三個月前,被我吃裡扒外的奸人暗算,遭到劫持,把老夫囚禁在一處山窟石
室,達三月之久,這筆帳自然要算,所以老夫也非向史老哥挑戰不可,只不知咱們這場
比試,勝如何?負又如何?史老哥似乎在動手之前,該有個說明吧?」
大洪山主蓋天鵬洪笑一聲道:
「這個蓋某可以回答紀谷主。」
紀千里道:
「蓋山主請說說看?」
蓋天鵬道:
「方纔紀谷主未來之前,咱們這裡已公舉史神君為盟主候選人,而且也沒有第二個
門派再推舉別的候選人出來,現在只有紀谷主一人向史神君挑戰,這就很簡單了,因為
沒有第三者逐鹿,只要誰勝了,誰就是咱們今天選出來的盟主了。」
紀千里聽得有些意外,目中精芒飛閃,說道:
「史老哥同意嗎?」
史其川溫文一笑道:
「兄弟能不同意嗎?」
紀千里又道:
「大家的意思呢?」
蓋天鵬大笑道:
「這是昔年各大門派推舉盟主所共同訂定的規章,只要沒有人反對,自然仍照此一
規章行事,大家自無話說,一體遵照了。」
「好!」紀千里心頭一陣興奮,自己只要擊敗史其川,就可登上盟主寶座,世上哪
有再比這件事更便宜的?」口中沉笑一聲「好」,目光一抬,朝史其川道:
「史老哥該下場了。」
史其川緩步從長案後面走了下來,一直走到和紀千里相距八尺光景,才行站停,問
道:
「紀老哥要如何比法?」
他這一走下長案,四名身穿鵝黃衣裙,手捧長劍、銀拂、如意、玉尺的侍女也跟在
他身後走出。
不用說她們手中捧的定然是史其川日常慣用的兵刃了。
紀千里嘿然笑道:
「強龍不壓地頭蛇,這道該由史老哥劃下來就好。」
史其川望著他傲然道:
「紀老哥以用毒名馳天下,如果不讓紀老哥用毒,豈不等於化子沒得蛇玩了?因此
兄弟認為咱們這場比試,自不妨各展其長,有什麼使什麼,不知紀者哥意下如何?」
紀千里聽得一怔,心想:「老夫若是使毒,只怕你史其川走不出三招!」一面森笑
道:
「史老哥之意是拳掌、兵刃、暗器、毒物都可以使嗎?」
「兄弟正是這個意思!」
史其川微笑道:
「不然,不論哪一方輸了,心中難免仍有不服。」
「好!」紀千里忽然洪笑著應了聲「好」,點頭道:
「史老哥既然如此說了,老夫自當尊重主人的意見。」
接著回頭朝紀若男道:
「若男,你和總護法站到邊上去,至少也要離為父三丈以外,不可大近,妨礙了史
老哥和為父的手腳。」
大廳中間,少說也有六丈見方的一塊空地,已足夠兩人動手,但大家久聞千毒谷主
之名,他要女兒至少離他三丈,左右兩旁,方纔已有不少人嘗過他無形之毒的厲害,這
時紛紛離座,往後退下。
這一來,中間就空出了將近七八丈方圓。
紀若男和祖東權也依言後退,站到了離廳門外不遠的左首,那四名侍女卻並未退下,
依然站在史其川身後兩丈來遠處。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27:58
第53章
史其川依然若無其事的站在紀千里面前,看去毫無戒備,含笑拱手道:
「紀老哥請賜招了。」
紀千里雙目注視著史其川,一霎不霎,沉聲道:
「老夫那就有僭。」
左手抬處,朝前推來。
這一場不但是盟主之爭,兩人之間,似乎還有著怨隙,史其川雖然表現得雍容大度,
但一旦動上了手,就未必會客氣。
現在所有在場的人,都已知道他是崑崙派的高手,紀千里來者不善,這兩人的武功
大家都沒見過,此番交手,自是龍爭虎鬥,十分激烈,誰也都想仔細瞧瞧。
「因此在這一瞬間,除了所有目光悉數投注到兩人身上,偌大一座大廳登時靜得墮
針可聞!
史其川看紀千里推出左掌,他也左手半屈,朝前推去。
兩人在第一掌上,好像都沒有用上力氣,只是隨便推出,掌勢出手,不帶絲毫風聲,
但在雙方手掌遙遙相對,無形暗勁乍然一接之際,紀千里和史其川不約而同左足斜移,
各自橫跨了一步。
這一招,外人雖然看不出端倪,但動手的兩人各自心裡有數,對方和自己幾乎功力
悉敵,不可輕估!
是以在這輕描淡寫的朝前推出一掌之後,就凝立相峙,誰也沒有出手。
觀戰的人和看人下棋一樣,兩人只是拈著棋子,久久不走一步,自然覺得沉悶!
但場中兩人雖然沒有出手,雙方四道熠熠眼神,注視著對方,可不敢稍懈,正在各
自盤算著自己該從何處下手?只是看來看去,雙方都各自緊守門戶,無懈可擊!史其川
依然淵停嶽峙,身上長袍紋風不動,紀千里身上一襲寬大黑袍,此時卻漸漸鼓了起來!
這樣足足對峙了一盞茶的工夫,紀千里突然洪笑一聲,身如離弦之箭,凌空撲起,
笑聲未落,人已到了史其川的頭頂,左掌一記「泰山壓頂」,直劈而下,身形驟然一沉,
右手一隻烏黑手掌同時印上了史其川的前胸。
這一招當真快逾閃電,廳上有半數以上的人幾乎連看都沒看清楚!
史其川好像沒有來得及封架,「砰」然有聲,當胸挨上了一記「毒煞掌」左手才往
上托起,又是「啪」的一聲接住紀千里下劈的左掌。
這「砰」「啪」兩聲,幾乎是同時響起,紀千里人未落地,已被史其川以上托的掌
力反擊,震得凌空飛出尋丈,才沉落地上,舉目看去,史其川依然站立原地,連腳下都
未曾移動一步。自己這一記「毒煞掌」明明端端正正印上他前胸,他居然會若無其事!
不、自己在撲落之際,已經使出了無形毒,即使這一記「毒煞掌」沒擊上他胸口,
他也應該中了無形之毒,他怎會安然無事,難道他會不畏劇毒?這是不可能的事!
這可真把千毒谷主看得心頭大感驚異,沉笑道:
「史老哥果然好功夫!」
身形倏然跨進,左手接連拍出三掌,右手同時連發兩掌。
史其川微笑道:
「紀老哥好說!」
旋身還擊,雙掌交替,同樣擊出五掌。
這五掌卻是硬打硬拚,各不相讓,掌掌交擊,發出擊鼓般五聲蓬蓬大響,兩人腳下
各自後退了三步。
紀千里這回不再放鬆,倏退乍進,左掌連翻,緊接著又攻出三掌,右手大袖一展,
手中已多了一支三尺長黝黑如墨的闊劍,飛刺而出。
他身法、掌法、和劍勢出手,都快捷如風,史其川出手並沒他快,但推出去的左手
還是正好接住對方攻勢。左手推出之際,身形忽然微側,右手向後一招。
站在他身後的四名黃衣侍女中,手捧長劍的一個立即把劍鞘朝前一抬。她這一抬手,
和史其川的向後招手,可說配合得恰到好處。
但聽長劍錚然輕鳴,飛出一道劍光,已經到了史其川的手上,又是「噹」的一聲,
不遲不速,正好架開紀千里刺去的劍勢。
許多人聽到這聲「噹」,才發現場中兩人已經使上兵刃。
紀千里大喝一聲,闊劍開闔,著著逼攻而上,劍勢飛灑開來,宛如一片墨雲,他一
個人就像大雷雨中的雷公,全身雲霧繚繞,不住的在史其川左右前後圍繞攻擊,出沒無
常,快速凌厲!
還有,他在這一輪快速搶攻之中,左手悄悄戴上了一隻金色的鐵手,五指伸屈自如,
尖銳如鈞、尤其這隻金色鐵手,金黃顏色十分刺目,使人有怪異之感,千毒谷主使的東
西,自然是極毒之物了。
史其川一支長劍悠然而來,飄然而往,劍勢不徐不疾,任你紀千里繞著他圍攻,他
只是隨著你劍勢到東就到東封,到西就西架,反正你搶攻了幾劍,他就接了你幾劍,一
劍不多,也一劍不少!
但當紀千里左手忽然戴上金色鐵手,史其川就十分注意,同時右手長劍一揮,唰唰
兩劍,截住紀千里的攻勢,身形向後微側,左手掌心向上,五指一動,意思是要身後的
人給他什麼?
他身後四名黃衣侍女久經訓練,自然懂得他的手勢,手捧如意的侍女立即雙手一抬,
把一支黝黑的如意,脫手飛出。
史其川一下接到手裡,輕輕一掄,口中大笑道:
「紀老哥左手,大概就是『如來金手』了?」
手中玄鐵如意隨著朝對方金手砸去。
「如來金手」是千毒谷主最厲害的近身淬毒利器,除了鐵掌,五個手指可以伸屈自
如,既可抓敵人的兵刃,指甲銳利如鉤,也可以抓敵人身上任何部位,鐵手上塗的是金
色,乃是天下至毒,別說被它抓破見血,立可封喉。就是給他擊中的人,沾上衣衫,都
可以致命!
史其川左手使的這柄玄鐵如意,正是辟毒之物,不怕劇毒沾上,而且也可以近拒遠
攻,不讓「如來金手」近身。
兩人這回除了長劍之外,左手又增加了兩件兵刃,一個毒劍如墨,夾雜著一隻金黃
刺目的金手,一片烏黑似的劍影之中,時見一隻金手出沒其間,一個劍光鐐繞,玄鐵如
意不時迎著金手擊出。
劍劍交擊,發出鏘鏘錚錚的劍鳴,有時還雜以砰砰啪啪之聲,當真各顯神通,愈戰
愈烈!
看得大廳上的來賓,莫不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紀千里劍手齊施,一片急攻,已經使出渾身解數,史其川卻攻少守多,似乎稍稍落
了下風;但這一情形,只有賈老二看出端倪來了,心中暗暗冷笑「這位史神君技不止此,
他是根本沒把紀千里放在眼裡,是以不屑施展出真本領而已!」
兩人又戰了將近五六十個回合,紀千里還是無法佔得半點便宜,心頭不覺怒極!口
中大喝一聲,闊劍連展三劍,把史其川逼得後退了一步,他並未追擊而上。突然身如柁
螺,在當地飛轉起來,一身寬大黑袍因他飛轉如風,也隨著飄飄而起!
大家正奇怪他這般飛身旋轉,目的何在?但轉瞬間就不禁驚「啊」出聲!
原來紀千里寬大黑袍隨著飛旋飄網而起,就有無數點小黑影從他黑袍中飛出,紛紛
朝史其川投射過去!
先前大家還以為是紀千里發出來的細小暗器,但凝目看去,這些小黑影竟是數以千
計振翅會飛的毒蟲!
千毒谷,顧名思義,谷主豢養的毒物,不下千種!
史其川被他逼退了一步,就站在那裡,還沒有乘機攻上來,此時眼看紀千里從他毒
袍中放出無數會飛的毒蟲,當作暗器般撤來,不由呵呵一笑道:
「紀老哥終於使出看家本領來了!」
這話雖近於譏笑,但他這回可不敢絲毫大意,左手抬處,把手中玄鐵如意朝身後原
先捧如意的侍女飛去,手指一招,另一個手捧玉拂的侍女立即雙手一招,把玉拂脫手飛
出,朝史其川送去。
史其川一下接住玉拂,就隨手揮起,一蓬三尺長的雪白拂絲,登時化作一片絲絲拂
影,上下飛舞,籠罩全身,身外宛如蒙上一層透明的薄紗,那數以千計的毒蟲,撲近拂
絲,就被紛紛擊落!
片刻之間,就被擊落了將近四分之一。
史其川洪笑道:
「紀老哥,你再不收回去,難道忍令它們被兄弟全數擊落嗎?」
紀千里旋轉的身形忽然停住,一隻大袖朝前猛的一揮,沉笑道:
「史老哥再試試……哦……呸!」
他雙袖揮起,又有一大蓬飛蟲從他袖中飛出,朝史其川身前投去,這回飛出去的毒
蟲,細小如沙,肉眼簡直難以看得清楚!
但他卻在毒蟲揮出之際,話聲未落,突覺似有一件東西,飛入口中,從喉頭滑落,
心頭不由一怔,急忙「呸」了一聲,要待吐出,已是不及,不禁怒聲道:
「史其川,你使的什麼?」
史其川看他雙袖揮起,飛出細小的毒蟲,也及時把長劍返入劍鞘,後退一步,右手
一振,朝外揚起!
他這一振衣袖,伸出一隻赤紅如火的手掌,朝外一揚,登時發出一團炙熱無比的勁
氣,從身邊湧出!
大廳上的來賓都是武林知名人物,見多識廣,一見他右手赤紅如火,大家都暗暗叫
了聲:「火焰掌!」
同時每人心頭也止不住深感詫異,史神君既是崑崙派的名宿,怎麼會練旁門左道
「火焰掌」的?
「火焰掌」是旁門火功中極厲害的功夫,一掌出手,尋丈方圓,都在一團烈火般的
炙熱勁氣之中,這些細小毒蟲,就像飛蛾撲火,如何禁受得起烈火的烘炙,紛紛墮落地
上,沒有一隻能飛回去的。
史其川火功一收,大笑道:
「紀老哥,咱們這場比試,誰勝誰負,應該很清楚了,對不?至於你紀老哥吞下去
的是什麼東西,紀兄不妨問問拙荊,這是她使出來的,兄弟也不大清楚。」
大家直到此時,才知道紀千里話說到一半,忽然「呸」了起來,原來竟在說話之時,
被史夫人暗使手腳,吞下了什麼東西,這當然不會是什麼好東西了,於是大家的目光不
約而同朝桃花女投去。
紀千里聽得更是一怔,目光一抬,朝桃花女問道:
「你使的什麼手腳?」
桃花女嫣然一笑道:
「紀谷主,賤妾不會使毒,如是什麼毒物,在紀谷主使毒的大行家面前,豈不是班
門弄斧了?賤妾小時候曾在雲貴住過一段時間,學了一點養蠱之術,方才使的乃是『桃
花金蠶蠱』。只是想試試紀谷主精於用毒,不知對你老施蠱有沒有效而已,你老不會恥
笑賤妾彫蟲小技吧?」
「桃花金蠶蠱」乃是苗疆最厲害的毒蟲了!
紀千里真想不到自己會在陰溝裡翻船,張口說話之時,竟然嚥下了她的『桃花金蠶
蠱』,聞言不禁臉色大變!急忙一個轉身,喝道:
「若男、總護法、咱們走!」
隨著話聲,人已一步跨到祖東權和紀若男兩人身側,率同兩人,急步朝廳門行去。
要知祖東權原是見多識廣的老江湖,谷主進入大廳,把五名護法安置在大廳門前,
沒有隨同谷主人內,就有預留退步之意。
因此他和紀若男隨同谷主進入大廳之後,就一直留在廳門不遠,萬一有事,退出廳
門,就可和五名護法會合在一起了。
這時紀千里要兩人隨他走,他們本來就站在離廳門不到一丈來遠,正好轉過身去,
就看到七八名迎賓人員已在廳門兩旁閃出,一下攔住了三人去路。
為首兩人正是張猛龍和曹飛虎,一起拱著手,陪笑道:
「谷主既然寵臨,怎好拂袖而去,這樣豈不嫌在下兄弟招待不周,得罪貴賓嗎?」
紀千里身中「桃花金蠶蠱」,急於脫身,一見兩人率眾攔路,心頭不由大怒,嗅目
喝道:
「爾等還不讓開?」
張猛龍依然陪笑道:
「谷主原諒,務請留下,等大會之後,用過喜宴再走不遲。」
紀千里沉聲道:
「老夫要走,誰敢阻攔,爾等還不給老夫滾開去?」
曹飛虎冷笑一聲道:
「紀谷主,在下兄弟好意留客,你老是武林前輩,怎好口不擇言,在下兄弟若是不
滾開去,你老又怎樣?難不成在下兄弟非聽你谷主的號令不可?」
他身後六名迎賓跟著齊聲道:
「是呀,沒有史神君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擅高大廳,紀谷主還是留下來的好。」
張猛龍喝道:
「你們不可得罪了紀谷主,要是得罪了紀谷主,他一怒之下,使出毒來,兄弟們吃
得消嗎?」
紀千里氣得鬚眉根根直豎,怒喝道:
「老夫就是不使毒,諒爾等也攔不住老夫。」
曹飛虎忽然陰笑一聲道:
「紀谷主就是使毒,在下兄弟也未必就怕了。」
祖東權突然跨上一步,說道:
「谷主是什麼人,豈屑和諸位較手,諸位若是再不退下,祖萊只好出手了。」
紀千里哼道:
「總護法,不用和他們嚕嗦,只管給老夫殺!」
曹飛虎冷笑道:
「紀谷主好大的威風,」這裡可不是你的千毒谷,可以關起門來發威……」
祖東權沒待他說完,喝道:
「曹飛虎,你職司迎賓,敢對貴賓如此說話,恕祖某不客氣了。」
喝聲出口,揮手一掌向曹飛虎直劈過去。
這一掌他要給對方一個顏色,掌上差不多用了八九成力道,一道掌風,發若狂飆,
帶起一陣銳利的嘯聲,像潮水般朝曹飛虎湧撞過去。
聲勢凌厲無匹,看得不少來賓大為失色!
曹飛虎豁然大笑道:
「來得好!」
他居然不避不讓,右掌起處,迎著劈擊而出!
兩股掌風,乍然一接,就發出蓬然一聲大震,狂飆從兩人中間飛旋排出,呼然有聲,
同時把兩人推得後退了一步。
祖東權不禁心頭為之一震,暗自忖道:
「此人一身功力,居然不在自己之下!」心念轉動,哪還和他客氣,口中又是一聲
大喝:「你再接我幾掌試試!」
這回雙掌齊發,右掌甫出,左掌緊接著劈出,右掌一收再發,左掌又跟著劈出,右
掌再相繼直劈。
一連五掌,一掌快過一掌,也一掌重過一掌,等到第五掌上,幾乎用上了全力,掌
勢之強,無與倫比!
曹飛虎身材不高而橫闊,臂力也十分驚人,他看祖東權揮掌劈來,哪肯退讓,口中
嘿了一聲,掄起雙掌,記記硬打硬接!
大廳上登時響起啪啪五聲脆響,掌掌接實,在掌力上曹飛虎功力稍遜,被震得臉色
發白,連退了兩步。但他卻毫不在意,猛吸一口真氣,身形一側,揉身進招,這回他不
再和祖東權硬接,右掌如刀,使的是游身掌法,左手勾屈,施展大擒拿手法。
祖東權真沒想到他內力明明不如自己,還奮不顧身,搶先發招,自然也立還顏色,
身形隨著對方的遊走轉身,雙掌開闔,以攻還攻。
賈老二站在上面,心頭不禁哦了一聲:「看來這些迎賓執事,果然是司徒望訓練的
高手了!」
紀千里眼看一個曹飛虎就纏住了祖東權,雙方互相搶攻不休,自是忍耐不住,目光
直注張猛龍,沉喝道:
「看來爾等是逼老夫出手了!」
左手大袖驀地朝前揮出。
張猛龍忙道:
「紀谷主高抬貴手,在下怎敢和你老動手?」
口中雖然說著不敢,但身子很快的右旋,雙掌輕推,極其巧妙的使了一招「閉門推
月」,把紀千里一記袖風從斜刺裡推出,呼然有聲,朝大門外送了出去。
紀千里發覺自己一道掌風居然被張猛龍推出,心頭不由一怔,急忙右手一招,把內
勁帶轉,手掌橫拍,朝張猛龍追擊過去。
就在紀千里揮袖之際,站在兩旁的六名迎賓及時散開,身形移動,從旁包抄過來,
把紀千里父女兩人圍在中間。
紀千里沉笑道:
「你們當真憨不畏死?」
雙袖驀地朝左右一抖,向外揮出。
六名迎賓忙不迭的圍圈遊走,閃避他的袖風,卻毫不退縮!
再說站在大廳外的千毒谷五位護法,看到谷主和總護法業已出手,他們站在門外原
是準備打接應的。
此時不待吩咐,各自掣劍在手,朝廳門衝了進來。
哪知人家也早有準備。
廳前走廊上站著的四個身穿藍袍的迎賓及時以極快的身法,一閃而至,攔在廳門前
面,大聲道:
「五位請站住,未奉召喚,五位不可進去。」
五名護法看他們身邊未佩兵刃,就大喝一聲:「沒你們的事,還不站開去。」喝聲
中,五柄烏黑長劍業已刺出。
四個迎賓卻也了得,右手施展「空手入白刃」,左手五指勾屈,使出擒拿手法,向
五人搶攻而上。
剎那之間,不但廳門內動上了手,廳門外以四對五,以空手對兵刃,也交上了手。
能夠當上千毒谷護法,武功當然不會差,使毒當然更是行家,但今天他們也真正遇
上了對手,以五敵四,以毒劍對徒手,還是討不到半點便宜,最使他們感到驚詫的,卻
是連番彈出毒粉,對方四人依然毫無反應,生似他們絲毫不畏劇毒!
用毒既然無功,只有各憑真實武功一分勝負,於是這九人的搏鬥就愈見激烈,九條
人影,飛旋起落,除了身在戰圈以內的人,可以左右逢源遇上敵人,戰場以外的人,根
本已難分敵我人影!
這一場搏鬥,除了搏鬥,沒有人說話,搏鬥雖然激烈,但結束也相當快速,前後不
過盞茶工夫,人影倏分,四名穿藍袍的迎賓動作如一,一下就退了開去,依然分左右站
到他們原來的崗位上去。
五位千毒谷的護法卻依然手持烏黑長劍,怔立當場,一動不動,原來都被制住了穴
道,再也動彈不得。
紀千里父女被張猛龍和六個迎賓圍在中間,繞圈疾走,他一雙大袖揮出的兩股內勁,
中間還夾雜了「順風散」無形毒,他們竟然絲毫沒事,圍繞如故。
同時目光一瞥,發現五名護法已被人制住,木立在大廳門前,一動不動,心頭自是
急怒交加。
口中洪喝一聲,一雙大袖再次往外揮起,發出「順風散」無形毒,雙手一振,大袖
隨著手肘滑落,露出一雙烏黑的雙掌,一步跨到張猛龍身前,右掌直印對方胸膛,身形
一側,左掌向身後退近的三人橫掃過去。
張猛龍當然不敢和他「毒煞掌」抗衡,急急往後躍退,逼近紀千里身後的三人也不
敢和他橫掃過來的掌風硬接,紛紛向後疾退下去。
但紀千里卻在這一瞬間,陡覺心頭翻動,喉間作嘔,忍不住「嘔」了一聲,心中方
自一驚,忖道:
「莫非蠱毒已經發作了?」心念方動,但感頭腦一陣昏脹,上身不由自主的搖晃了
下!
張猛龍和六名迎賓一退即上,依然圍成一圈,圍著他們父女不肯退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28:16
紀千里自己蠱毒正在發作,又急又怒,低喝一聲:「若男,咱們衝!」
紀若男手執長劍,遲疑的道:
「爹,我們要不要和祖大叔會合?」
紀千里低聲道:
「來不及了!」
話聲出口,右手黝黑闊劍猛然朝前推出,左手烏黑的「毒煞掌」也同時朝左首三名
迎賓掃擊出去。
張猛龍和六名迎賓雖然被他奮起全力的一劍一掌逼得紛紛退避不迭,但紀千里卻在
發出這一劍一掌之後,腳下驀地一個踉蹌,幾乎傾跌出去。
紀若男心頭吃了一驚,急忙伸手扶住,問道:
「爹,你……」
紀千里身軀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沉喝道:
「不用多說,快走!」
但他這一耽擱,張猛龍和六名迎賓在一退之後,又迅疾的圍了上來!
紀千里一張臉上,在這一瞬間,就像塗了一層胭脂一般,身軀顫抖得更厲害,幾乎
已經邁不開步!
站在大廳中間的史其川方才一直看著他們動手,並沒開口,這時才呵呵一笑道:
「紀老哥,你縱能解得天下千種奇毒,也未必能解桃花金蠶蠱,拙荊既能施蠱,自
然也能解蠱,這叫做解鈴還須繫鈴人,你老哥又何用急於離去?」一面抬了下手道:
「飛虎,你們住手。」
和祖東權動手的曹飛虎,兩人差不多已打出兩三百招,雙方依然在纏鬥之中,難分
勝負。
曹飛虎聽到史其川的話,果然立即斂手後退。
紀千里但覺胸口有如萬蟻鑽動,又痛又癢,令人難以忍受,直到此時,已知蠱毒正
在發作,看來確實無法闖得出去。聞言沉聲道:
「尊夫人肯解老夫中的蠱毒嗎?」
桃花女格的笑出聲來,說道:
「賤妾幾時說過不給你解藥了?是你紀谷主急著要走,連賤妾想和你說句話都來不
及,只要谷主肯留下來,賤妾立可奉上解藥。」
紀千里轉身道:
「你此話當真?」
桃花女嬌笑道:
「谷主既然不相信賤妾的話……迎春,你把解藥送過去,讓紀谷主服下了。」
一名宮裝使女嬌晴了一聲,果然俏生生的走來,玉掌一攤,掌心放著一顆色呈桃紅
的藥丸,一直送到紀千里面前,說道:
「紀谷主快把藥丸吞下,就可無事了!」
紀千里強自忍耐著顫抖的身軀,伸手接過藥丸,一面抬目問道:
「一粒解藥就夠了嗎?」
「不夠!」桃花女笑著應道:
「中了桃花金蠶蠱的人,要連服三顆解藥,才能把蠱毒完全消去,但三顆解藥要分
三天服用,你今天此時服下第一顆,要到明天此時才能服下第二顆,後天此時再服第三
顆,蠱毒始清。」
紀千里點頭道:
「好,老夫相信你。」
一手迅快把藥丸納入口中,吞了下去。
只要看他吞得如此急不容緩,就可知道他中了桃花蠶蠱正在發作,已是如何難以忍
受了。不然以千毒谷主的為人,豈肯如此輕易相信人的?」
史其川含笑抬了抬手道:
「紀老哥,那就請裡面坐吧!」
紀千里服下那顆藥丸,立時就有感覺,胸頭萬蟻鑽動,又癢又痛的情形,迅即平靜
下去,只要這種令人無法承受,無法咬緊牙關就能忍耐得住的痛癢靜止下來,身軀的顫
抖也自然好了。他心頭暗暗切齒,但臉上卻絲毫不露,昂昂首,一手攜著若男的手,嘿
然道:
「看來老夫要在這裹住上三天才行。」舉步朝上首走去。
就在此時,突聽大廳前四名迎賓齊聲喝道:
「你這位老人家哪裡來的?快快站住,廳上正在舉行大會,沒有請柬的人,不能進
去。」
「誰說老夫沒有請柬?」
一個蒼勁的老人聲音說道:
「你們快進去給老夫通報,要史其川出來迎接。」
四名迎賓聽他直呼神君姓名,不覺變了臉色,喝道:
「你老是什麼人?要咱們去給你通報,總得亮亮你的萬兒才是。」
「老夫的萬幾你們還不配聽。」
蒼勁老人聲音仰天洪笑一聲道:
「史其川,老夫是道賀來的,你親自出來迎接,諒來也是應該的了。」
賈者二慌忙聳著肩趨到史其川身邊,低聲說道:
「神君,屬下出去看看,來的是什麼人?」
史其川徽微頷了下首,賈老二立即扛起雙肩,匆匆往廳門行去。
四名迎賓聽來人口氣極大,不敢得罪,但也不能讓他闖進去,是以只在階前一排站
立,擋著來人去路。此時眼看總管走出,慌忙分兩邊站開。
賈老二瞇著一雙鼠目,一眼看到階前白髮白眉的老人,連忙拱著手道:
「原來是你老來了。」
白髮老人洪笑道:
「賈總管既然認識老夫,還不給老夫帶路?」
「是、是!」賈老二抬抬手,又躬躬腰,說道:
「你老請!」
他果然急步走在前面帶路。
四個迎賓不知這白髮老人是誰?但看總管對他如此恭敬,諒必來頭極大,自然不敢
再阻攔他了。
賈老二一直走到大廳門口,才拉開他尖沙的嗓子,高聲叫道:
「白骨門白骨神君白老爺子駕到……」
這一聲吆喝,聽得史其川和所有來賓莫不驀然震驚!
就在此時,只見賈老二彎著腰前軀,隨在他後面走進來的正是名震武林的白骨神君
白靈君——一個白髮、白髯的白老袍人!
老人後面還跟著一個長髮披肩、面貌娟秀的自衣少女,則是飛瓊。
白骨神君的突然出現,使得史其川感到無比震驚和懷疑,他忍不住回頭朝桃花女望
去,意思是說:「難道孟婆婆出了事?」
桃花女依然笑靨如花,只是微微的搖了下頭,表示她對孟婆婆很有信心,絕不會背
叛她把白骨神君放出來的。
史其川一時之間想不出白骨神君如何能從重重禁制下脫身的道理,但事已至此,以
白骨神君在武林中的身份來說,應該高過今天所有在場的貴賓,他不得不從長案走下,
迎了上去,拱拱手笑道:
「白神君恕史某有失迎近。」
白骨神君也拱拱手道:
「史神君好說,老夫聽說史神君榮登武林盟主寶座,不能不來道賀,所以不待史神
君下令釋放,就從後山幽囚的石窟中破困而出,這一點還望史神君幸勿介意才好!」
他此話一出,聽得廳上眾人不由得又是一怔,聽他口氣,他竟然是被史神君囚禁在
後山石窟之中!
日骨神君進入大廳之時,坐在上首貴賓席的白元規、白少游父子兩人立即站起身,
趨了上去。
白骨神君一擺手道:
「你們先站到邊上去,為父和史神君還有一筆梁子,總得說說明白。」
史其川心中暗自盤算著白骨神君縱然脫因而出,但他身上所中兩種慢性毒藥(散功
散和飲鴆散)解藥只有自己和桃花女才有,他不可能弄得到,因此依然有恃無恐,諒他
也沒有這份能耐和自己翻臉。一面朗笑一聲道:
「白神君,事已過去,咱們依然是好兄弟,你老哥就多多包涵些了。」
白骨神君洪笑道:
「史其川,你要當武林盟主,只要江湖各門各派的人擁戴,自無話說,但不該使用
詭計,劫持老夫,還囚禁了許多同道的家屬,作為脅迫,此種手段,未免令人齒冷。如
今者夫已把在座各位同道被囚禁的家屬,令人安全護送出去,現在你不妨再問問他們,
是否還擁戴你這個不擇手段的盟主?」
史其川沒想到他脫困之後,還把山腹石窟中囚禁的一干人質全救了出去,洪澤湖所
有船隻,悉數控制在三個招待區手中,湖面又有巡邏快艇,佈置嚴密,他如何能把這些
人運出去呢?心中還有些不敢相信!
但就在白骨神君話聲甫落,坐在左右貴賓席上的雲南藍啟天、太極門掌門人杜浩然、
少林南派掌門人仲清和、六合門掌門人陸子惕、武功門掌門人高步雲、淮揚派掌門人宋
天壽、八卦門竺天生、黃山萬選青、形意門祝士愕、聞天聲、丁藥師、丐幫幫主韋凌雲、
馬成龍、萬全、藍如風(小珠)、柳飛絮(小玉)等人紛紛離座,和白骨神君、白元規、
白少游合在一起,連身穿吉服的新郎徐少華、新娘史琬也一同跟了過去,站到大廳左首。
徐少華和史琬是聽賈老二「傳音入密」說的:「現在是時候了,你們還不一起過去?
不過史姑娘,你要保持冷靜。」
這一來,貴賓席上只剩下大洪山主蓋天鵬,雲台山人孫豹人、徽幫幫主婁子和、黑
面龍王賀天錫四個。還有九宮雙劍舒元和、孟卓然,他們兩個卻是不明內情,不便站起
身跟過去,是要看看究竟再說。
最使紀千里感到困擾的是自己中了桃花金蠶蠱,此時很難決定自己該當如何,只好
暫且保持中立。
這一來,除了左右兩旁來賓席上的人之外,雙方幾乎已經壁壘分明!
這些曾在請柬上具名的人,都被白骨神君幾句話,就改變了主意,可見這些人全是
被史其川脅從的了。
不,他們早經聞天聲在大會前暗中告知,人質一清早就已安全送出去了,直到此時
才站起來,就是要等白骨神君現身之後,才採取一致行動。
史其川忍不住怒笑一聲,點頭道:
「好、好,諸位要和白骨神君沆瀣一氣,史某並不在乎。」一面朝史琬喝道:
「琬兒,你也要和為父作對嗎?」
賈老二急忙以「傳音入密」說道:
「史姑娘,你千萬不可作聲,再過一回,就會明白,要相信少莊主,相信我賈老二
才是。」
史其川幾乎氣白了臉,連聲說「好」,憤怒的道:
「女生外向,就算我史其川沒有你這個女兒!」
桃花女唷了一聲,嬌柔的道:
「神君何用生這大的氣,是你的女兒,誰也搶不走的,就是這些不識時務的人,叛
離神君,他們能夠走得出這座大廳嗎?」
史其川口中「唔」了一聲,忽然發出爽朗的笑聲,頷首道:
「哈哈!老夫豈會在乎他們?」
白骨神君也大笑道:
「那麼難道老夫在乎你們兩個嗎?」
桃花女嬌笑道:
「白骨神君當然不在乎,但這些中途叛離史神君的人,只要離開這座大廳,賤妾保
證他們就在乎了。」
少林南派掌門人仲清和喝道:
「桃花女,是你在咱們身上下了蠱?」
「這還用說?」桃花女嬌笑道:
「古人說得好,防人之心不可無,史神君相信你們,賤妾早就料到你們不可靠的,
若不早為之計,這時候不是眼睜睜的看著你們說叛就叛,說走就走了嗎?」
杜浩然沉喝道:
「好個妖女,老夫……」
桃花女截著冷然道:
「杜浩然,你敢出言無狀,我只要抬一下手,就教你在地上爬,你信是不信?」
宋天壽嗔目喝道:
「妖婦,有本領只管使出來,你以為區區蠱毒,就能唬得倒中原各大門派的人了?」
黃山萬選青道:
「史其川脅迫各大門派,如今他盟主已經當不成了,咱們不用再理他,大家走吧!」
這句話是早就約好了由他說的,(當時誰也不知道所有的人都被桃花女下了桃花金
蠶蠱,中了蠱,沒取到解藥,自然不能走了)主要就是為了試試史其川是否另有埋伏?
果然,史其川大笑一聲道:
「諸位還想走嗎?」
萬選青目中精芒四射,凜然道:
「咱們要走,誰敢阻攔。」
史其川略一回顧,朝賈老二吩咐道:
「賈總管,你要他們準備拿人。」
賈老二急忙躬躬身,請示道:
「神君說的他們,是指什麼人呢?」
史其川道:
「你身為總管,所有的人都歸你指揮,還有什麼區分嗎?」
「是、是,但、但……」
賈老二說了兩個「但」字,才接下去道:
「回神君,張猛龍、曹飛虎他們名義上是屬下管的,但他們卻不聽屬下指揮,方才
屬下要他們迎賓應該站到階前,他們好像不聞不問,逕自走進大廳來了。」
史其川微微頷首道:
「那是司徒總領指派他們在廳上伺候的,但也應該和你說一聲才對,好,你給老夫
傳令,要四堂堂主率領所屬給老夫拿人。」
賈老二又攢著眉,惶恐的道:
「回神君,你……你神君是知道的,屬下只是一個沒有班底的光桿總管,沒事的時
候,好像很神氣,真正有事了,屬下就一個人也指揮不動了,因為他們各有各的老闆。
譬如方才幾個迎賓和千毒谷主動手的時候,屬下就暗示四位堂主派幾個人上去,支援張
猛龍、曹飛虎他們,但他們都充耳不聞,沒有一個人理屬下的,屬下也只好當作沒有說
了。」
史其川輕哼了聲,轉臉朝黑面龍王賀天錫道:
「賀幫主沒跟他們交代,鳳尾幫的人,都劃歸賈總管調度指揮嗎?」
黑面龍王賀天錫慌忙抱拳道:
「在下早就交代過他們了。」
青鳥堂堂主范贊臣大笑道:
「史其川,咱們早就不是鳳尾幫的人,所以賀幫主支使不了咱們,賈總管也支使不
了咱們。」
賈老二道:
「神君,你現在聽到了吧?」
史其川聽得奇道:
「范贊臣,你不是鳳尾幫的人,那是被什麼人收賣了?」
范贊巨大笑道:
「俺老子幾時是范贊臣了?」
他明明是青鳥堂堂主范贊臣,卻說他不是范贊臣,大家聽得方自一奇!
只見范贊臣話聲一落,雙手朝臉上一陣拭抹,笑道:
「史其川你看清楚了,老夫乃柏長青是也!」
鐵猴子柏長青,乃是丐幫八大長老之首。
在這一瞬間,朱雀堂主李長慶也雙手拭抹著臉孔,大笑道:
「老子張友泉是也。」
接著站在兩位堂主左右的八名武上,也紛紛以手拭面,露出了本來面目,那是王麻
子、汪長壽、吳有福、邵長根、左瘤子和三名丐幫副長老級的高手。
「都是丐幫朋友!」賈老二聳聳肩道:
「你們怎不早說?」
史其川嘿然冷笑,朝站在右首壁下的白鶴堂主羅武、玄鳥堂主盛世賢兩人問道:
「你們呢?是不是丐幫的人?」
羅武道:
「不是。」
盛世賢道:
「但咱們也不是鳳尾幫的人。」
「哈哈,這個老夫早就看出來了。」
史其川似是毫不在意的道:
「到了此時,諸位似乎已不用再隱瞞身份了吧?」
兩人果然同時用雙手抹去臉上易容藥物,羅武笑道:
「在下白元浩。」
盛世賢道:
「在下白元亮。」
他們身旁的八名武士也在這一瞬間各自拭去臉上易的容,為首一人道:
「在下白元輝。」
史其川目中神芒微閃,嘿然道:
「你們果然有備而來!」
倏地轉過身去,朝賈老二道:
「你呢?又是什麼人?」
這句話可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賈老二也不妨他有此一問,慌忙連連拱手道:
「神君怎麼懷疑起屬下來了?」
史其川赫然笑道:
「除了你,還有什麼人能安排得如此妥貼的?老夫不喜掩掩藏藏的人,說,你究是
何人?」
「這叫小老兒怎麼說呢?小老兒真的是賈老二……」
賈老二正在張大了口結結巴巴說話的時候,忽然左手抬處,大拇指和食指向空中一
撮,尖聲道:
「不得了,這是桃花金蠶蠱吧,桃花娘娘,你這是要小老兒的老命了!」
他兩個手指之間果然撮住了一條金黃色的小蠶,還在蠕蠕掙動!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29:05
第54章
這一手就看得全場的人心裡暗暗喝彩,試想連千毒谷主紀千里那樣身手的人,都一
無所覺,在說話之時,囫圇吞了下去,賈老二居然兩個指頭就把桃花金蠶蠱撮在手裡,
這份眼力、手法,豈非勝過千毒谷主甚多?
「好手法!」連史其川都不得不佩服賈老二的手法神速,頷首道:
「你真是賈老二!」
「神君過獎!」賈老二聳聳肩,笑嘻嘻的道:
「如假包換。」
一面左手揚了揚,朝桃花女笑道:
「神君夫人一定養了不少金蠶,嘻嘻,這條小的送給小老兒帶回去養著玩吧!」
把手中金蠶往懷裡塞去。
桃花女心中暗自好笑:「金蠶蠱天下奇毒,你放在懷裡,豈不自己找死?」但卻嬌
笑道:
「你要就留著吧!」
賈老二道:
「那就多謝了。」
史其川沉聲道:
「賈老二,老夫要知道的是你真正的姓名來歷。」
「小老兒就是叫賈老二。」
賈老二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經的道:
「是雲龍山莊的總管,哦,看來小老兒辦事不力,神君一定會免去小老兒大會總管
的職務,小老兒也只好向神君抱歉,鞠躬下台了。」
說完,果然朝史其川弓著身鞠了一躬,正待退了下去。
他這副滑稽模樣,不由看得在場的人差點笑出聲來。
「慢著!」史其川喝道:
「你把杜耀庭怎麼了?」
「哦,哦!」
賈老二忽然陪著笑道:
「不瞞史神君說,杜老哥害得小老兒好慘,他造了二三十丈深的一口枯井,把小老
兒灌醉了丟下去,幸虧那天小老兒喝得爛醉如泥,連骨頭都軟了,所以摔下去並沒摔傷。
整整睡了三天,才學著壁虎爬上來的,嘻嘻,後來小老兒使了點小手法,把杜老哥弄去,
也依樣葫蘆把他摔了下去,現在他還在那口枯井裡……」
杜耀庭迫隨史其川多年,聽說被他摔下枯井,心頭焉得不怒,沉喝一聲:「你真該
死!」
揮手一掌拍了過去。
這一掌絲毫不聞半點風聲,只像是裝了個樣兒,但他怒極而發的一掌,豈會如此便
宜?
只是沒人看出他使的是什麼掌功而已!
「啊!乖乖!」賈老二雙手抱頭,「之」字形的閃了兩閃,一下就閃到了白骨神君
的身後,才吁著氣道:
「小老兒總算逃過了一劫,唉,史神君,你真也下得了毒手,這幾天小老兒忙得昏
頭轉向,也總替你這個大會做了不少事兒,你竟然使出『天魔搜魂掌』來,豈不太絕情
了?」
大家經他這一嚷,才知史其川這一掌使的竟是昔年魔教中最厲害的「天魔搜魂掌」!
據說這種掌功,無聲無形,但只要經掌風透身而過,內腑全摧,除了練成佛門金剛
禪功和道家護身真氣的人,無人能夠抗拒!
奇怪的是史其川既是崑崙派名宿,何以會這種旁門歹毒功夫?
史其川看他躲到白骨神君後面,不覺怒笑道:
「賈老二,就算你躲到天皇老子的身後也沒用的。」
賈老二探出頭來,嘻的笑道:
「有用得很,至少小老兒已逃過你史神君的一掌了。」
白骨神君凜然道:
「史其川,你說咱們這筆帳該如何算法了?」
史其川仰臉笑道:
「你老哥覺得非算不可,那麼江湖上自有成規,所謂勝者為強,咱們只有放手一搏
了!」
「不錯,咱們正該放手一搏!」
白骨神君點頭道:
「史其川,你可以出手了。」
史其川目空四海,江湖各大門派都不在他眼中,(他書房裡就放著專破各大門派拳
劍的武功秘笈)惟有對這位盛名久著的白骨神君,心中不無顧忌,聞言後,略退半步,
緩緩吸了口氣,目光凝注,雙手一拱,說道:
「白老哥請。」
白骨神君右手大袖突然朝前揮起,沉聲道:
「請!」
兩人這一拱、一拂,業已較上了內力,但這不過是雙方試探性的較勁,意在掂掂對
方的斤量而已!
兩股無形內勁乍然一接,雙方都感到對方內力之強,果然不在自己之下,這一點雖
然早在雙方意料之中,經此一記試探,才可證實,正因如此,誰也不敢輕估了誰。
不,史其川心頭不禁暗暗微笑,對方人數雖多,但餘子碌碌,均不足懼,只有白骨
神君是自己唯一的勁敵!
只有一個勁敵,自己豈不是可以放心了?
想到這裡,不覺仰天長笑一聲道:
「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白骨神君可以稱得上是史某的勁敵,只可惜僅憑白神君一
人,豈不是孤掌難鳴嗎?」
白骨神君聽得心中不禁一動,急忙回頭著去,只見藍啟天,杜浩然等一干人在這一
瞬間,一個個臉色紅得如塗胭脂,就地瞑目跌坐運功,此一情形,一看就知是桃花金蠶
蠱發作了。
眾人之中只有徐少華服過離火、癸靈二丹,練的又是崑崙「太清心法」,諸毒不侵,
史琬是史其川的女兒,沒中蠱毒。
此外只有賈老二、梁子丹、(任副總管)藍如鳳、(扮管事辛有恆)任青山、(扮
管事李興)以及方才扮鳳尾幫青烏、朱雀、白鶴、玄鳥四堂堂主的丐幫八大長老和白元
輝、白元浩、白元亮等人,沒中蠱毒。
(連白元規、白少游父子,此刻也和眾人一樣,蠱毒發作了。)
賈老二雖然不干大會「總管」了,但他好像又有了新的任務,那是各大門派對抗史
其川的「總管」。
這個職務,並沒有人封他,而是他自告奮勇,忙著指揮這個,指揮那個,白骨門和
丐幫的人,對他都唯命是從。
現在已把所有沒中蠱毒的人集合起來,在大廳左首圍成一圈,負責保護蠱毒發作,
正在運功抵抗的人。
以上情形只是白骨神君回頭一瞥的事,不由怒哼道:
「白骨門屹立江湖已有三百年之久,什麼陣仗沒有見識過,他們這些人雖然中了蠱
毒,你沒看到丐幫諸位長老並未中毒嗎?和白骨門聯手,老夫還想不出天下有什麼人能
勝得過咱們的?」
「哈哈!」史其川大笑道:
「白神君馬上可以看到了。」
就在此時,果見從大門外疾快的走進一批人來。
為首一個是中等身材,瘦削臉的青袍人,正是總領司徒望。
他一臉陰鷙神色,看去十分深沉,身後緊隨著十六個青色勁裝漢子,個個身手矯捷,
分明是久經訓練的一支勁旅!
司徒望進入大門,就大聲說道:
「廳上各位來賓聽著,只要不是附和敵黨的人,仍然是咱們的來賓,此時就請退出
大廳去。」
他此話一出,所有來賓席(原先的來賓席,此時大家都已離座,早就亂了)的來賓,
立時爭先恐後,紛紛退了出去。
貴賓席上的九宮雙劍舒元和、孟卓然好像低聲商量了幾句,也及時站起,隨著眾人
身後退出大廳。
偌大一座大廳,登時顯得敵我分明。
司徒望等眾人出去之後,就轉身朝大廳左首圍成一圈,困守一隅的白骨門和丐幫長
老等人指了指,喝道:
「過去把那些擾亂會場的叛徒拿下去,誰敢頑抗,只管格殺勿論。」
他這一指,本來就站在廳上的八名迎賓,(張猛龍、曹飛虎等八人)和跟他身後進
來的十六名青色勁裝漢子,立即各自亮出兵刃,一陣唰唰清響之後,就往大廳左首逼去。
大戰瞬將展開,但在大戰之前,先讓作者約略的把敵我形勢,先作簡單說明,這座
大廳,本是鳳尾幫的「聚義廳」,足可放得下一百張八仙桌,如今一千來賓退出之後,
廳上只剩下幾十個人,(敵我雙方)大廳就顯得更寬廣了!
萬仙娘(桃花女)依然風情萬千的端坐在上首長案後面,她身後伺立著秦妙香和四
個手持宮燈的宮裝少女。
史其川則站在長案前約三丈光景的大廳中間,和白骨神君相距一丈來遠。他身後不
遠站著一排四名黃衣侍女,手中捧著鐵如玉、玉拂等物。
大廳入門處,是張猛龍、曹飛虎等八名迎賓,如今又從門外進來了總領司徒望率領
的十六名青衣勁裝漢子。這是史其川這邊在廳內的人數。
白骨神君和史其川相對峙,站在大廳中間。
左首、因各大門派的人都中了桃花金蠶蠱,正在逐漸發作,只好退到大廳左首,以
免腹背受敵,各自席地坐下,運功抗毒。
沒有中蠱毒的只有徐少華、史琬、賈捨二、梁子丹、藍如鳳、丐幫八大長老柏長青、
張友泉、任青山、玉麻子、汪長壽、邵長根、吳有福、左瘤子、和三名副長老。白骨門
白元輝、白元浩、白元亮、飛瓊、和七名中年劍手,一共才二十八人。
這時司徒望抬手之間就下了總攻擊令,張猛龍等八名迎賓和十六名青衣漢子合在一
起,合計十四人朝左首撲攻過來。
賈老二在司徒望率同十六名青衣漢子進入大廳之時,就和丐幫鐵猴子柏長青、白骨
門白元輝等人暗中商量好了。
由白元亮率同白骨門七名中年劍手,柏長青率同丐幫七位長老、三名副長者(合計
十九人)排列在最前面,迎擊攻來的敵人,但以守為主。
白元輝、白元浩、徐少華三人負責支援各處人手,由史琬、藍如鳳、飛瓊、梁子丹
四人,負責照料正在跌坐運功抗毒的人。
白元亮不覺問道:
「大家都分配了任務,賈總管你呢?」
「嘻嘻!」賈老二晃著腦袋,笑道:
「他們這些人,雖然久經訓練,但有諸位出手,已經足夠了,小老兒暫時還沒事可
做,方才托副總管(梁子丹)弄來了一罈酒來,就藏在壁角落裡,我想先喝上幾口壯壯
膽……」
白元亮道:
「你這總管倒是好做得很,別人去大打出手,你卻無事可做,要喝上幾口,這樣的
總管,兄弟也會當。」
「你當不成的。」賈老二壓低聲音道:
「小老兒也不知道有沒有把握呢!」
白元亮聽得一怔,問道:
「你去做什麼?」
「白老弟待回自會知道。」賈老二低聲道:
「快上去,他們已經發動了。」
幾句話的工夫,對方由張猛龍,曹飛虎為首的二十四人,手持刀劍,殺奔過來!
柏長青、白元亮也各自率人迎了上去,剎那之間,但聽刀劍擊撞之聲,連續響起,
人影、刀光、交匯成一片,雙方很快就交上手了。
賈老二聳起肩膀,走近左首離大門不遠的角落裡,捧出一罈陳年花彫,打開封口的
泥蓋,用口吹了口氣,再解開包住壇口的箬葉,蹲下身子,雙手捧起酒罈,湊著嘴唇,
咕咕的連喝了幾口,剛停得一停,吁了口氣,自言自語的道:
「唉,真過癮!」
突覺手中酒罈被人撥了開去,差點脫手摔落。
急忙雙手一沉,牢牢捧住,一面埋怨的道:
「小老兒喝上幾口,只是想壯壯膽的,這時候也輪不到小老兒上場,幹麼……」
目光抬處,不由大吃一驚,急忙站了起來,陪笑道:
「原……來是總領……」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總領司徒望,瘦削臉上似笑非笑的望著賈老二,冷森的道:
「賈老二,你沒想到我會找上你吧?」
「總……領……你老請……請稍待。」賈老二心頭一慌,急忙捧起酒罈,直起脖子,
拚命的狂喝。
司徒望冷笑一聲,揮手一掌朝酒罈上拍去。以他的功力,不需要用什麼力道,就可
以把酒罈擊成粉碎,哪知手掌擊在酒罈上,發出「澎」的一聲,酒罈只是隨著手掌擊去
的方向歪了一下!
賈老二趕忙放下酒罈,用左手抱在懷裡,一面說道:
「現在也差不多了。」接著抬頭問道:「司徒總領可知小老兒剛才請你稍待,是為
了什麼?」
司徒望冷聲道:
「老夫沒時間和你說廢話,老夫找你,就是因為你假冒杜耀庭,擾亂會場,就非死
不可,老夫是取你命來的。」
隨著話聲,抬手一掌朝賈老二當胸直劈過來。
「慢點,慢點!」賈老二口中喊著,左手急忙把酒罈移向胸口,又是「澎」的一聲,
正好接住了司徒望劈來的一掌,被震後退了一步。
一面尖聲說道:
「小老兒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方才叫你稍等,就是為了先要喝上幾口,小老兒早就
算定你老小子不會放過我的,我自己知道很可能不是你的對手,但喝上幾口,肚子裡有
了酒,不但可以壯膽,也挨得起打,主要是好把你引過來,他們那邊就可以少一個強
敵。」
司徒望目光炯炯如電,直盯著賈老二,心中已經知道這個裝瘋賣傻的賈老二,並不
易與,自己第一掌,雖然並未用力,但要擊碎一個酒罈,還是輕而易舉的,卻沒把酒罈
擊破。
第二掌出手極快,少說也用了六成力道,別說一個酒罈,就是有酒罈大的石塊,挨
上自己這一掌,也可以擊得四分五裂,但依然沒把酒罈擊破。
就憑這一點,可見這賈老二內功之純,豈非還在自己之上?司徒望不由得望著賈老
二,微微發怔!
賈老二看他沒有說話,又笑嘻嘻的道:
「喂,我說司徒老小子,你若是要向小老兒出手,盡可光明正大的向小老兒挑戰,
別盡拍我酒罈了,老實說,這罈酒用處可大呢,小老兒不但靠它壯膽,還要靠它濃郁的
酒氣法除蠱毒哩,待會料理了你,還得去向桃花娘子索取解藥,替大家解蠱,萬一被你
一掌擊碎了,小老兒就無法去找桃花娘於了。」
司徒望乃是史其川同門師弟,一身武功,睥睨江湖,又把誰放在眼裡來了?聽他說
出料理了自己,再去找桃花女,這話豈非把自己說得一文不值,很快就可以解決?聞言
不覺怒笑一聲道:
「賈老二,你口氣不小,司徒望若是這般容易就被你料理,還叫司徒望嗎?」
「好說,好說!」
賈老二聳聳肩,嘻的笑道:
「你沒看見小老兒捧著酒罈,蹲著這裡,是在等誰?你是史神君的一條得力臂膀,
所以不得不先把你料理了,好讓史神君失去一個有力幫手,小老兒這也是不得已……」
司徒望真被他氣破了膽,沒待他說完,口中大喝一聲:「那你就來試試看?」
身形疾欺而上,左手握拳,呼的一聲,朝賈老二迎面直擊過去。這一拳,他已使出
八成力道,而且人隨聲上,拳隨人發,快速已極!
「砰」!他明明覷準了賈老二發的拳,而且目光一直注意著賈老二,自己拳頭離賈
老二鼻樑快到三尺光景,賈者二還沒有動,但等拳頭擊出,不知怎的依然擊在酒罈肚上,
還震得自己拳頭隱隱生痛!
賈老二尖聲嚷道:
「你一定要擊破小老兒的酒罈子才稱心?小老兒就把酒罈子送給你了!」
話聲入耳,明明站在對面的賈老二忽然輕輕一閃,就不知去向。
司徒望豈是等閒人物,立時警覺不對,急忙一個旋身向後轉去,就在此時,突覺後
心像被千斤巨石重重的撞了一下。
這一下,直撞得兩眼發黑,心頭狂震,身不由己的朝前衝出去了兩步,差幸他功力
深厚,強自提氣,藉著前衝之力,一個迴旋,轉了過去。
只見賈老二站在原處,雙手捧著酒罈,咕咕的喝了幾口,嘻的笑道:
「看!你向小老兒酒罈連打了兩掌,你卻連酒罈回敬你一下都經受不起,小老兒本
來還把你司徒總領看成史神君的得力臂膀。如此看來,那是小老兒太高估你了,你既非
史神君的得力幫手,那就饒了你吧,小老兒也不想再料理你了,你走吧!」
說著,揮了揮手,就捧起酒罈,直著脖子自顧自咕咕的喝起酒來!
司徒望被他這幾句話簡直氣瘋了心,口中大喝一聲,奮起雙拳,直撲過去。
這回他雙拳疾若擂鼓,記記如撞巖巨相,人還未到,七八團拳風,已像流星槌一般
連接著撞到!
賈老二縮著頭道:
「看來你和小老兒玩真的了!」
他左手抄起酒罈,忽左忽右的耍了起來,但聽接連發出七八聲「澎」「澎」大響,
他居然用酒罈接下了司徒望七八記拳風!
司徒望也在此時欺近,左手又是「澎」的一掌擊在酒罈上,右手疾出,使了一記擒
拿手法,勾屈五指一把抓住了賈老二抱著酒罈的左手脈腕,獰笑道:
「賈老二,你現在還有何說?」
賈老二右手一抄,趕忙接過左手抱著的酒罈,聳聳肩,嘻的笑道:
「小老兒本來就不想多說。」
司徒望道:
「你連遺言都沒有嗎?」
「什麼?」賈老二瞪起一雙鼠目,一霎不霎的道:
「你說小老兒會死?」
司徒望陰沉的道:
「難道你還想活命?」
「我的天!」
賈老二右手緊抱酒罈,忽然嘻的笑道:
「你老小子真會車大炮,講到擒拿手法,小老兒師傅雖然只傳了小老兒半招,但比
起你老小子的手法,可高明多了,你老小子只不過抓住小老兒的手腕而已,小老兒這樣
就會死在你老小子的手裡,那不是天大的笑話?」
「你不服氣?」司徒望左掌直豎,疾向賈老二當胸劈去。
賈老二右手把酒罈擋在胸前,又是「澎」的一聲,接住了司徒望的掌勢,一面叫道:
「小老兒已經說過,你別再拍我酒罈了。」
司徒望氣極,右手五指用力,加強內勁,直逼過去。
「好、好,老小子,你只管抓緊好了!」賈老二忽然哦道:
「哦,小老兒忘了一句話!」
司徒望森冷的道:
「你說!」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也沒別的,小老兒只是提醒你一句,要你看清楚了!」
司徒望道:
「看什麼?」
賈老二嘻的笑道:
「自然要你看小老兒使的半招擒拿手法了!」
口中說著,被司徒望鐵爪似的五指緊扣著的左手,忽然朝前一轉,五個手指一下翻
了起來。一把扣住了司徒望的脈門,笑道:
「怎麼樣?小老兒這一手還不賴吧?」
這一下當真大出司徒望意料之外,他簡直做夢也想不到自己一直自認精擅擒拿手法,
居然會被賈老二輕而易舉的反扣住自己脈門!心頭一驚,右手運勁一掙,左手迅疾一拳
直擊賈老二面門,右足同時飛起,朝賈老二小腹直蹬出去。
這三下同時使出,當真疾若風雷,凌厲無匹!
賈老二左手死也不放,右乎一抬,依然用酒罈擋住了頭面,「砰」的一聲,司徒望
左拳依然結結實實擊在酒罈上。
賈老二雖用酒罈擋住頭面,卻沒防到司徒望的右足蹬向小腹,因此在一拳擊上酒罈,
發出「砰」聲的同時,又是「蓬」的一聲,這一腳卻結結實實的蹬在賈老二小腹之上!
照說司徒望這一腳用上了十成力道,至少也得把賈老二一個人蹬飛出去一丈來遠!
但賈老二隻「啊」了一聲,嘻的笑道:
「還好,小老兒方才說過,喝上幾口,肚裡有了酒,不但可以壯膽,也挨得起打,
現在你相信了?小老兒肚裡若是沒有酒的話,你這一腳,豈不早就送了老命?」
司徒望既沒掙脫對方扣著自己脈門的手,又沒把賈老二蹬出去,心頭自然又驚、又
怒、又急,口中發出一聲虎吼般的大喝,左手連揮,忽掌、忽指、忽拳,向賈老二展開
一輪急攻。
賈老二尖聲叫道:
「好啊,你把摧心掌、天魔指、五陰透骨拳都使出來了。」
他口中說著,右手卻也十分忙碌,抄著酒罈,忽東、忽西、忽上忽下、擋個不停,
反正不管你使掌、使指、使拳,他都用酒罈子來接。
兩人之間,登時響起一陣陣砰砰澎澎之聲!
再說張猛龍、曹飛虎等八人,乃是司徒望親手訓練的第一批,也可以說是他率領的
三百名精銳武士中的骨幹,身份、武功,都比其他武士為高。他們八人也可以說是司徒
望的助教,擔任訓練武士的工作。
司徒望替史其川訓練了三百名精銳武士,號稱「無敵營」。他們精擅拳劍擒拿之外,
還練成了十三破,(專門破江湖十三個門派的武功)如果由他們去對付江湖任何一個門
派的話,那真如風掃落葉,可以所向無敵!
此時由張猛龍、曹飛虎為首的二十四名武士撲向左首,丐幫八名長老、三名副長老
和啟元亮率同白骨門七名劍手早就佈陣以待,雙方一經接觸,激戰乍發,刀劍齊出,戰
況十分激烈。
要知丐幫這八大長老,乃是幫中精英,就算在武林中,也是一流的,另外三名副長
老,也是精選的高手。
至於白元亮率領的七名劍手,乃是白元規的八名衛士,因限於人數,只能進來七個,
他們都是白元規一手調教的,武功之高,也不在丐幫八大長老之下。
因此這一戰,劍掌拳棍,各展所長,當真棋逢敵手,普通江湖上極難遇上這樣激烈
的場面。
對方雖有二十四人攻上來,但圍成一個半圓形的丐幫和白骨門的人,正好佔了地形
上的守勢,撲上來的二十四人,限於地形,人手一多,反而擁擠得施展不開。
真正能和丐幫、白骨門動手的,還是只有十九個人,等於捉對廝殺,多出來的五個
人,只好退後一步,作為候補了。
由於雙方功力悉敵,沒有一個人能佔得先機,就是白元亮也只和張猛龍打成平手。
丐幫八位長老揮起打狗棒,布成一片密集棒影,僅能把對方攻勢擋住。
三名副長老功力較淺,還稍稍落了下風,差幸是和八位長者同時禦敵,還可以扯得
過去,不至落敗。
白骨神君和史其川兩人,此時也早已動上了手。這兩人,可說是當今之世的兩位頂
尖高手,他們雖然已動上手,但看去卻乏味得很!
因為兩人都有數十年修為的深厚內功,」可說已臻爐火純青之境,出手之間,也不
像一般江湖上人發出掌來勁風如濤,勢道猛惡凌厲,他們發掌出招,根本不聞絲毫風聲,
但無形內力卻強過猛惡凌厲的掌風百倍。
尤其兩人發招之際,才到中途,往往因被對方識破而變招,所以兩人動手,並沒有
一記完整的招式,你使到一半就變招,我也使到一半趕緊變招。
這一來,.兩人雖在動手,卻只是對面凝立,雙手互作比劃,如此而已,但兩人卻
目不暇霎,全神貫注的注視著對方,十分認真,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史其川方才和千毒谷主動手,還能從容應付,綽有餘裕,但此時卻面色嚴肅,絲毫
不敢怠慢。
白骨神君更是雙睛炯炯,鬚髮戟張,而且臉上已隱見汗水!
那是因為白骨門的劍掌,史其川都已有了破法。(徐少華等人上白骨門去,史琬就
破了白元浩的劍法)
他在沒和史其川動手以前,雖已知道,但究未親眼所見,此時和史其川動手之後,
才發現白骨門的武功,果然處處受制於人,心頭更是又驚又怒。
此刻能和史其川打成平手,全仗他(白骨神君)數十年修為,隨機應變,才得支持
不敗,雖然如此,但比起史其川來,應該說是稍落下風了。
賈老二用酒罈接二連三的接了司徒望又拳又掌,還夾擊著指風的十幾下急攻之後,
尖聲叫道:
「喂,小老子,你有完沒有?小老幾還要找桃花娘子去要解藥呢,沒時間和你這樣
纏夾不清。」
他用右臂把酒罈夾在腋下,騰出半條手臂,五指一探,不知怎的,司徒望左手腕就
像自己送上去的一般,一下又被他抓住了脈門,口中嘻的笑道。
「好了,好了,你老小子總算被小老兒逮住了,咱們走吧!」
要知賈老二偷偷掩到離廳門不遠的左首壁角來喝酒,已是在白骨門和丐幫長者們所
布成的一圈陣形之外了。
此時賈老二口中說出:「咱們走吧!」就雙腳一頓,雙手五指緊抓著司徒望雙手脈
門,帶著司徒望一起縱身而起。
越過正在刀光劍影激戰方殷的眾人頭頂,落到圍成一圈的陣勢之中,尖聲叫道:
「喂,喂,少莊主,小老兒騰不出手來,你快替我點他背後穴道,把他制住了,就
可減少許多麻煩。」
司徒望雙手脈腕被扣,被賈老二冷不防帶著他飛越過來,心頭自是急怒交並,心想:
「你可以帶著我飛進來,我自然也可以帶著你飛出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29:25
心念迅速一轉,沒待賈老二說完,也急忙雙腳一頓,準備帶著賈老二縱身飛起,哪
知頓腳之後,才發現賈老二一個身子竟然重逾千鈞,自己哪想把他帶著縱身飛起?當下
吸了口氣,用出十二成力道,依然如蜻蜓撼石柱,一動也沒動。
賈老二望著他笑嘻嘻的道:
「老小子,你省省力氣吧!」
徐少華一下閃到司徒望身後,手起指落,連點了他三處穴道。
史琬急忙閃了過來,問道:
「賈老二,你拿住了司徒師叔,要怎樣處置他呢?」
賈老二道:
「他不是你師叔。」
史琬一怔道:
「他怎麼會不是我師叔呢?」
賈老二聳聳肩道:
「小老兒說他不是,他就不是,小姑奶奶,你別多問,待會自然就會明白。」
史琬氣道:
「賈老二,你這時候還要賣關子……」
賈老二忙道:
「不是小老兒賣關子,實在是說來話長,小老兒這時候沒空,你看,這許多人中了
桃花金蠶蠱,小老兒這就要去跟桃花娘子要解藥,今天要把牌攤開來,你就是不問,待
回也會明白的。」
話聲一落、轉身就走。
史琬叫道:
「賈老二……」
徐少華道:
「琬妹,他不會騙你的,你就不用問他了。」
史琬問道:
「大哥,賈老二是不是都告訴你了?」
徐少華道:
「沒有,我是聽師傅說的,今天很可能會發生意外之事,要我們務必保持冷靜,我
想賈老二一定已經告訴師傅了。」
「死賈老二!」史琬氣憤的道:
「咦,他人呢?」
徐少華回頭一瞧,說道:
「他真的問桃花女要解藥去了。」
史琬撇撇嘴道:
「妖婦會給他嗎?」
賈老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聳著雙肩走近長案,嘻開嘴朝桃花女陪笑道:
「神君夫人,小老兒雖然已經交卸了大會總管,但小老兒現在又擔任了各大門派的
總管,特來向神君夫人打商量的。」
桃花女輕唔一聲,含笑道:
「賈總管轉變的好快,不當大會總管,馬上又當上了反大會的總管了,你來和我打
什麼商量的呢?」
「嘻嘻,其實也沒什麼,在你神君夫人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賈老二湊上一步,諂笑道:
「那些各大門派的人,都中了夫人你的桃花金蠶蠱,光是金蠶蠱,已經夠頭痛,何
況夫人又加了料,添上一味桃花瘴,更可使人求生不易,求死更難……」
桃花女眼波一飄,格的笑出聲來,說道:
「賈總管知道的果然不少!」
「小老兒是猜的。」
賈老二得意的笑了笑,又道:
「這兩種東西,大概普天之下,除了神君夫人,沒有第二個人會有解藥的了?」
桃花女點著頭道:
「賈總管,你真了不起,又給你猜對了。」
「哪裡,哪裡?」
賈老二謙遜的躬躬腰,又道:
「所以小老兒來向神君夫人打個商量,這些人沒有解藥,就會支撐不下去,他們支
撐不下去,小老兒這個總管又要垮臺了,所以……所以……」
他好像難以啟齒,說了兩句「所以」,就望著桃花女笑嘻嘻的只是躬著身。
桃花女格的笑道:
「你是要跟我討取解藥來的?」
「是、是!」
賈老二沒命的點著頭,說道:
「神君夫人說對了,小老兒就是這個意思,只是不好意思開口而已!」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桃花女笑得顫動著嬌柔的身軀,問道:
「你認為我會給你解藥嗎?」
賈老二忙道:
「小老兒想來,小老兒既然跟你開口了,神君夫人一定會賞小老兒臉的。」
「哦!」桃花女奇道:
「這話怎麼說呢?萬一我不賞你賈總管的臉呢?」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小老兒是跟神君夫人打商量來的,說出來就會傷感情!」
「不會的。」桃花女柔聲道:
「你就是說的不對,我也不會怪你的。」
賈老二望著她道:
「神君夫人一定要小老兒說,小老兒就只好說了。」
他回身指指左首圍成一圈的各大門派,低聲道:
「小老兒從小跟師傅學藝,學了幾十年,除了喝酒之外,什麼也沒學會,師傅他老
人家看我笨得彎不轉,不像是塊材料,一怒之下,從此什麼也不肯再教。
所以小老兒跟了師傅大半輩子,只學了半招擒拿手法,方才就是靠那半招擒拿手法,
把司徒總領拿下了,小老兒心裡在想,桃花金蠶蠱解藥,一定是在你神君夫人身上,小
老兒只會半招擒拿手法,不一定能把神君夫人拿住。所以先來跟神君夫人打個商量,夫
人若是不肯的話,小老兒說不得只好冒險一試,只要把夫人拿住了,解藥也就可以到手
了。」
桃花女聽得不禁一怔,她一直注意的是史其川和白骨神君這一對動手的情形,沒去
注意大廳左首,四十個人激戰正酣,刀光劍影,看得人眼花繚亂,何況這些人對大局又
並無多大影響,自然忽略了。
她做夢也想不到一向被神君誇稱左右手、統率三百名無敵營的司徒望,會輕而易舉
的被賈老二擒住,心頭雖然暗暗震驚,但嬌艷如花的臉上,卻絲毫不露,淡淡一笑道:
「這麼說來,賈總管也想把我拿下了!」
「不、不!」賈老二連連搖手,陪笑道:
「小老兒只是說說的,神君夫人如肯把解藥交給小老兒,小老兒只會半招擒拿手法,
就不用獻醜了。」
「不!」桃花女嬌笑道:
「賈總管只會半招擒拿手法,就把司徒總領拿下了,想來這半招擒拿手法一定厲害
非凡。我本來很想賣你這個面子,把解藥交給你的,但聽了賈總管的話,心裹著實覺得
好奇,非瞧瞧你的半招擒拿手法不可,你使出來給我瞧瞧吧!」
賈老二當然知道桃花女絕不會交出解藥來的,一面諂笑道:
「神君夫人一定要小老兒使嗎?」
桃花女格的笑道:
「你只要把我擒住了,我自會把解藥交給你。」
賈老二道:
「小老兒這可是奉你神君夫人之命出手的了!」
桃花女不信賈老二能在一招之間就擒得住自己,一面點著頭笑道:
「好吧,你可以出手了。」
賈老二緩緩伸出右手,嘻的笑道:
「神君夫人看清楚了,這不是擒住了嗎?」
五指一翻,果然一下就扣住了桃花女的左手脈腕。
桃花女幾乎連看都沒看清楚,手腕已被賈老二一把扣住。這下當真看得她心頭驀然
震動,但她被扣的左手,並沒急於掙脫,也沒絲毫運勁,任由賈老二扣著,只是平靜的
笑了笑,說道:「賈總管這半招擒拿手法,真是神乎其技,我想拜你為師,不知賈總管
肯教我嗎?」
賈老二左手一攤,陪笑道:
「神君夫人可否把解藥交給小老兒?」
桃花女格的笑出聲來,說道:
「你會半招擒拿手法,就可以把我擒住,我也可以要她們把你賈總管拿下了。」
話聲甫出,右手大袖突然迎面揮出。
這一瞬間,但見四名手提宮燈的宮裝少女倏然一合,四盞宮燈同時出手,分別撞上
賈老二身後四處大穴,左手揚處,四方桃紅紗中也一齊朝他頭面上蓋落。
這一動作,當真快得無以復加,賈老二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就咕咚栽倒地上。
徐少華一直注意著賈老二,瞥見他頭面蓋上四條桃紅紗中,就跌坐下去,分明是中
了迷魂香一類迷藥!
急忙朝史琬低聲道:
「賈總管被迷翻了,我去救他……」
話聲未落,突聽耳邊響起賈老二「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
「你別過來,小老兒沒事,只是這賊婆娘身上並沒解藥,小老兒在這裡待上一回,
就是想弄清楚解藥究竟在哪裡?弄到解藥,就會回來。」
賈老二被迷翻了,而且還被撞上四處大穴,扣著桃花女的右手自然也鬆開了。
桃花女看著他冷冷一笑道:
「憑你這點能耐,也敢來跟我桃花仙娘討取解藥?」一面朝秦妙香道:
「妙香,你把金蠶蠱解藥交給我。」
秦妙香答應一聲,從懷中取出一個黃玉小瓶,雙手奉上。桃花女接過,就揣入自己
懷中,然後回到高背椅上坐了下來。
賈老二依然昏迷不醒,已由四名宮裝少女挾持著拖到高背椅後,讓他靠壁坐在地上。
就在此時,桃花女忽然感到有人在自己腰上摸了一把,不覺轉過身去,喝道:
「什麼人?」
站在她邊上的秦妙香忙道:
「沒有人呀!」
桃花女問道:
「賈老二呢?」
秦妙香道:
「他靠壁坐著,還沒醒呢!」
桃花女道:
「這就奇了!」
她忍不住回頭看去,賈老二果然雙目緊閉,靠壁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他邊上站著
四名宮女,根本沒有別的人影?
但方纔明明有人在自己腰上摸了一把決不會錯!要知她究是多年老江湖,絕不認為
方才有人摸自己腰上,只是一時的錯覺,回過身來,忍不住伸手朝懷中摸去。
這一摸,登時發現剛才要秦妙香交給自己的黃玉小瓶桃花蠱解藥,業已不翼而飛,
心頭不禁一怔,虎的站起身來,朝秦妙香喝道:
「妙香,你可曾看到有什麼人走近為師身邊嗎?」
秦妙香生似沒有聽見,不言不動,站立如故。
桃花女心知不對,定睛瞧去,秦妙香分明是被人點了穴道,急忙伸手在她身上拍了
兩掌。
秦妙香口中「啊」了一聲,眨動眼睛,問道:
「仙娘……」
桃花女不待她說完,急著問道:
「你是被什麼人制住的?快說!」
秦妙香吃驚的道:
「弟子沒有看到什麼人?」
桃花女問道:
「方纔你還和為師說話,怎麼轉眼之間,就會被人點了穴道?」
「沒有呀!」秦妙香道:
「方纔弟子並沒和仙娘說話呀!」
「你沒和為師說話?」
桃花女道:
「你再仔細想想!」
「真的沒有。」秦妙香道:
「弟子根本不知道被人制住了穴道,還是仙娘給弟子解開穴道才知道的,弟子根本
沒和仙娘說過話。」
「啊呵!」坐在地上的賈者二突然打了個呵欠,睜開眼來,口中咦了一聲,就站起
身道:
「小老兒怎麼會在這裡打盹的?哦!」
他突然好似想起來了,急急朝左首連退了兩步,吃驚的道:
「是了,小老兒是中了神君夫人的一記迷香飛袖,把小老兒迷倒的!」
桃花女瞥見賈老二不解自醒,不禁怒聲道:
「賈老二,原來是你假裝被迷,偷取我的解藥,你還想走嗎?」
賈老二又退後了兩步,(向左退後)連連搖手,急急說道:
「這是天大的冤枉,小老兒剛醒過來,你總看到了,小老兒要是偷了你的解藥,還
不早就偷偷的溜了,還等到現在嗎?」
桃花女喝道:
「你給我站住!」
賈老二不但沒有站住,又往後退了兩步,嘻的笑道:
「小老兒才不上你的當哩,你……你神君夫人只要一揮大袖,小老兒又不知道要昏
迷多少時間,你既然不肯把解藥交給小老兒,小老兒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他怕桃花女追過去,是以不敢轉身就跑,只是一邊說話,一邊後退。
桃花女冷笑道:
「你走得了嗎?」
賈老二聳聳肩,涎笑道:
「說實在,神君夫人,你一生氣,鐵青著臉,沒有笑的時候好看,咦,史神君
他……」
他忽然伸手朝大廳中間指了指,睜大雙目,作出驚異之狀!
桃花女聽他說「史神君」,忍不住回頭看去,史其川還是在和白骨神君纏鬥之中,
並無多大變化。心知上當,急忙轉過臉來,只見賈老二趁自己這一分神,轉身就跑,差
不多已奔出兩丈來遠,心頭一怒,忍不住冷笑一聲,右手抬處,凌空一掌直劈過去,同
時雙足一點,飛身迫撲過去。
賈老二拔腿就逃,但差不多剛跑出兩丈多遠,就聽到身後風聲颯然,一道澈骨寒風,
朝後心湧撞過來,快要壓到身上,他心頭一急,慌忙倏地轉過身來,叫道:
「小老兒看來只有和你硬拚了!」
雙掌翻起,迎著推出。
這一掌,他果然存心硬拚,兩股掌力乍接,發出蓬然一聲大震,賈老二一個人被震
得離地飛起,倒撞出去,他口中尖叫一聲:「我命休矣!」
手舞足蹈,平空飛出去數丈,翻著觔斗,飛過正在交手的雙方頭頂,朝丐幫和白骨
門圍成半圈的陣勢中跌落下去。
桃花女追撲過去的人也在半空中像被人重重的推了一把,同樣被震得倒飛回去,落
到地上,幾乎還站立不住,又後退了兩步。才被秦妙香扶住,問道:
「仙娘,你沒事吧?」
桃花女站定下來,略為吸了口氣,覺得身上並無不適,一面怒聲道;
「死賈老二,他居然借我掌力,趁勢逃過去了,我絕不會放過他的!」
話雖如此,她心裡可明白,賈老二既不怕蠱毒,又不懼迷香,『如論內力,也在她
之上,大概除了史神君,沒有人能制得住他了。
賈者二手舞足蹈,跌了個「元寶翹」,背脊著地,砰的一聲摔落地上,看得徐少華、
史琬兩人吃了一驚,急忙奔近過去。
史琬問道:
「賈老二,你要不要緊?」
賈老二落到地上,又骨碌翻了一個觔斗,就站立起來,嘻的笑道:
「你看小老兒有沒有事?」
史琬氣道:
「好哇,你敢騙我!」
「小老兒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騙你這位小姑奶奶!」
賈老二縮著頭,傻傻一笑,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黃玉小瓶,一下塞到史琬手中說道:
「這就是桃花金蠶蠱的解藥,炔去給蠱毒發作的人服用,每人一小匙,放到舌上,
讓它慢慢化去。」
史琬伸手接過,喜道:
「你真把解藥弄來了!」
拿著玉瓶,匆匆走去。
賈老二道:
「少莊主,現在該你去辦事了。」
徐少華道:
「我去做什麼呢?」
賈老二伸手朝陣外一指,說道:
「外面這些人,該讓他們休息休息了,少莊主只要把他們逐個叫過來,由白三莊主
出手就好了。」
白元浩聽他說到自己,舉步走來,問道:
「賈總管,有什麼事嗎?」
「嘻嘻,是有一點小事要白三莊主幫忙。」
賈老二湊近過去,說道:
「對方二十四個人,咱們總得設法把他們拿下才是,所以小老兒想了個法子,就是
由少莊主把他們一個個叫過來,請你三莊主從旁協助,每人給他們一指,三莊主舉手之
勞,一定可以辦得到的了。」
白元浩點頭道:
「只要他們肯過來,那就沒有問題。」
「少莊主叫他們過來,他們一定會過來的。」
賈老二立即催道:
「說做就做,事不宜遲,兩位快點辦事吧!」
白元亮和丐幫八大長老等人,和對方張猛龍等十九人,捉對廝殺了已經有一頓飯的
工夫,雙方依然旗鼓相當,各不相讓!
白元浩道:
「徐老弟,咱們出去。」
徐少華還沒回答,賈老二在旁道:
「不用出去,少莊主會把他們一個個叫進來的,三莊主只要站在這裡就可以了。」
一面朝徐少華道:
「少莊主,可以開始了,你只要招招手,他們就會跳進來了。」
這是示意徐少華施展「縱鶴擒龍功」了。
徐少華自然知道他的心意,點頭道:
「我試試!」
這是因為有丐幫和白骨門的人圍成了半圈陣勢,對方的人是遠在陣勢之外,和徐少
華立身之處,沒有三丈,也有兩丈七八距離。
賈老二聳著肩道:
「少莊主只管放心,沒問題的。」
徐少華站正身子,緩緩吸氣,右手突然朝前高舉,朝正在和白元亮動手的張猛龍招
了下手,喝道:
「過來。」
這一招手,已經運起了「縱鶴擒龍功」中的「擒龍手」。
張猛龍果然如響斯應,正在動手的人突然被一股極強吸力憑空吸起,「嘶」的一聲,
從白元亮頭上飛越而過,朝白元浩面前直墮而下落到地上。(這是徐少華手掌一放,才
落到白元浩面前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30:19
第55章
這下直把和他動手的白元亮弄得不明就裡,嚇了一大跳。
白元浩眼看張猛龍果然被徐少華招了下手,就招進來了,而且正好落到自己面前,
哪還怠慢,振腕一指點了出去。
張猛龍縱有一身不弱的武功,但他在毫無防範之下,被人凌空吸了過去,身形堪堪
落地,就被一縷指風擊中要穴,別說還手,根本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已被制住了經穴。
白元浩笑道:
「徐老弟果然神功蓋世,兄弟總算開了眼界了!」
徐少華道:
「三莊主誇獎……」
「別說客套話了!」
賈老二催道:
「少莊主,咱們時間寶貴,快,再來一個!」
徐少華功運右手,又朝曹飛虎伸手招去,曹飛虎一個人也呼的一聲凌空飛落到白元
浩面前,白元浩又是一指點了他的穴道。
徐少華這一施展「擒拿手」,一招一個,隨手憑空吸入陣內,就像鉤魚似的,人影
一個接一個的飛來。
白元浩再一人給你一指,相繼制住了他們穴道,不過轉眼工夫,動手的十九個人和
站在稍後的五個,全數被吸入陣中,制住了穴道。
直看得白元規暗暗讚歎,英雄出少年,也自愧這幾十年來自骨門空是狂妄自大,只
是沒遇上徐少華這樣的高手而已!
丐幫八大長老也暗自驚歎不止,他們雖然聽說過「縱鶴擒龍」的名稱,但卻從未親
眼目睹過,自然感到大開眼界。
現在大廳左首一場大規模的激戰,已經完全停止了,只有大廳中間白骨神君和史其
川這一對,還在比手劃腳,愈演愈烈!
再說蠱毒發作的一干人,本來一個個臉如胭脂,跌坐的身子也在不住顫抖,幾個功
力較淺的像丐幫幫主韋凌雲、白少游、聞天聲門下的馬成龍、萬全、和扮藍如風的小珠,
扮柳飛絮的小玉幾個,早已無法跌坐,爬在地上,只差沒有打滾而已!
經史琬分別餵他們服下解藥,說也真靈,未服解藥前宛如萬蟻嚙心,又痛又癢,令
人無法忍受,但在服下解藥之後,瞬息之間,就霍然消失,紅若赤霞的臉頰,也漸漸消
退!
藍啟天究是用毒的行家,他第一個一躍而起。藍如鳳叫道:
「爹,你老人家再運一回功咯!」
藍啟天笑道:
「中了蠱毒,並不是功力耗損或是受了內傷,只要蠱毒消失,就痊好了。還用得著
運功嗎?為父要找桃花妖女,算算這筆帳才行!」
在他說話之時,所有的人已全都醒來,聽他這一說,就紛紛站起。
杜浩然沉哼道:
「藍道兄說得是,今日之事,全是史其川和妖女預先佈置的陰謀,咱們分頭行事,
別讓這兩人眼看大事已去,一走了之。」
其餘的人群情激憤,紛紛附和,也沒經磋商,就各行其是,宛如猛虎出柙,紛紛縱
身朝大廳中間撲去。
這一情形,相當混亂,但大體上來說,就可分成三組:第一組最先飛撲出去的是藍
啟天,他的對象是桃花女,跟著他撲過去的有高步雲、(武功門)、竺天生、(八卦門)
祝士愕、(形意門)陸子惕、(六合門)。
賈老二朝丐幫幫主韋凌雲暗暗打了個手勢,要韋凌雲跟他們同去,韋凌雲過去了,
丐幫八大長老和三名副長老自然也跟了過去。
第二組杜浩然、(太極門)仲清和、(少林)萬選青、(黃山)他們這三人自持身
份,自然就朝史其川走去。
賈老二也向白元規打了個手勢,要白骨三英、白少游和七名劍手跟著上去。
剩下來的是第三組,由淮揚派宋天壽為首,聞天聲、丁藥師、徐少華、史琬、藍如
鳳、丁鳳仙、小珠、小玉、馬成龍、萬全等人,並沒跟著出去,還留在原地。
宋天壽一手捋鬚,問道:
「二師弟,咱們要如何行動呢?」
聞天聲忙道:
「此事最好還是由賈總管來調度。」
「不用調度。」
賈老二陪著笑道:
「事情剛開始,還早著呢,再說少莊主和史姑娘這時候也不便出手,那就不如在這
裡慈一會,不過其餘諸位的工作,此時就該派定了才好。」
聞天聲道:
「你只管分配就是了。」
「是、是,小老兒那就有僭了。」
賈老二伸手指指宋天壽、聞天聲、丁藥師、藍如鳳、丁鳳仙、小珠、小玉、馬成龍、
萬全幾人說道:
「就是宋掌門人、馬陵先生、丁藥師等諸位負責守護這裡,因為司徒望手下還有三
百名無敵營武士,個個身手極高,一旦發動,那就不得了,所以非守住這裡不可。」
宋天壽點點頭道:
「不錯。」
聞天聲看他沒派徐少華和史琬的任務,心知史其川究是史琬的父親,徐少華和史琬
成了親,就是史其川的子婿,不便出手,也就沒有多問。
賈老二卻朝聞天聲笑了笑道:
「小老兒不是你老想的這個意思,少莊主和史姑娘還有一件極重要的任務,只是此
刻時機未到而已!」
史琬道:
「賈老二,你又賣關子了!」
「不、不,咱們還要等一個人!」
賈老二不待她開口,忽然低哦一聲道:
「少莊主,你和史姑娘暫時沒事,就在這裡站著看熱鬧好了。」
他扛著雙肩匆匆忙忙的朝人叢中鑽去,兩下一閃,就不見了蹤影。
因為這時候,大廳上又起了一場激戰,敵我雙方,人影幢幢,極為混雜,且讓作者
一一道來!
最先出手的是藍啟天,他口中大喝一聲:「桃花妖女,你敢暗算藍某,藍某絕不饒
你!」
人隨身起,一道藍影直向桃花女飛撲過去,身在半空,雙袖揚處,飛射出十六八道
耀目紫金光芒,閃電般朝桃花女投去。
桃花女生長雲貴,一眼就看出這激射而來的十七八道紫金光芒,竟是苗疆中最毒的
飛蜈蚣,此物身上不受刀劍,可在空中迴旋飛翔,螫人立斃,心頭一驚,急忙喝道:
「快列陣。」
右手抬處,鏘然發劍,揮舞而起。
她這聲「列陣」剛出口,四名宮裝少女如響斯應,立即手挑宮燈,灑開蓮步,上下
舞了起來。
十八道紫金光芒,果然是十八條飛蜈蚣,每條足有一尺來長,即使是苗疆深山大澤
之中,也極難尋覓得到。由此可見這些毒物,藍啟天至少已經豢養了二三十年之久!
桃花女連發數劍,也只不過撥開了近身的幾條,劍鋒砍在這些飛蜈蚣身上,錚錚有
聲,哪想傷得它們分毫?倒是列成四象陣的四名宮裝少女揮起的紅燈。它們卻似有顧忌,
不時作出迴避之狀!
那是因為那四盞宮燈點的油中,攙合了桃花瘴,舞動之際,就有一縷淡紅輕煙隨著
散發,人畜遇上了,就會昏迷中毒,所以桃花女看到藍啟天施放出飛蜈蚣,她就趕緊下
令要她們「列陣」了。
這原是一瞬間事,藍啟天飛撲而來,眼看桃花女和秦妙香站在中間,背貼著背,四
週四名宮裝少女,揮舞起紅燈,在她們身前隱隱籠罩了一層淡淡輕煙,似霧似霰,色呈
緋紅,煙飛不散!
十八條飛蜈蚣只是在四周飛翔,不敢接近,已經料到可能是桃花女收來的桃花瘴一
類毒煙,否則她就不會自稱桃花女了。落到地上,呵呵一笑道:
「桃花妖女,看你能支持得多久?」
右手鏘的一聲掣出一支色呈深藍的長劍,左手呼的一掌,朝一名宮裝少女劈去。
桃花女冷笑道:
「藍啟天,誰怕了你不成?」
左手抬處,凌空拍出一掌,迎著藍啟天的掌風攔擊過去。
兩股掌風交接,發出一聲蓬然大震,雙方居然功力悉敵!
藍啟天右手長劍倏然劃出,朝另一名宮裝少女舞燈右腕削去。桃花女長劍及時搶出,
噹的一聲,封開了藍啟天的劍勢!
兩人剛交手一招,高步雲、竺天生、祝士愕、陸子惕等人也相繼趕來,接著韋凌雲
率同八大長老、三名副長老也跟了過來。
在這同時,廳後一道屏風兩邊,及時迅快的躍出數十名手持鋼刀的青衣武士,一言
不發,揮刀撲攻而上。
這些武士一共有卅七人之多,他們正是由馬天龍率領的卅六天龍隊。(就是當日桃
花宮迎神會中舞龍的一支隊伍)
天龍隊每一名武士都是久經訓練的殺手,一柄厚背鋼刀,招式凌厲,鏢悍無匹!
高步雲、竺天生、祝士諤、陸子惕和韋凌雲率同的八大長老、三名副長老一共才十
六個人,幾乎是以一敵二,加上這批殺手都是亡命之徒,撲攻上來,個個奮不顧身,霍
霍刀光,著著進逼。
這一輪攻勢,逼得四位掌門人和八大長老都窮於應付,後退不迭!
藍啟天大笑道:
「原來你(指桃花女)還有後援!」
左手連指兩指,那十八條飛蜈蚣居然灤通靈性,隨著主人手勢,一下朝撲攻過來的
天龍隊武士飛撲過去。
這些武士正在揮刀進擊,誰也沒防到半空中會有攻擊他們的東西俯衝而下,剎那之
間,就有十幾名武士在驚叫聲中,倒了下去!
桃花女凝聲道:
「馬天龍,要他們速退。」一面又凝聲叫道:
「金衣衛何在?」
馬天龍嘬口發出一聲忽哨,這些武士立即紛紛朝屏右退下,但卅六人,至少已有二
十名中毒倒下,退下去的只有十五六名。
這時只見十幾個身穿金甲,頭戴金盔的武士大步走出,這些人因身上穿著的金甲較
為笨重,行動並不靈活,但也因有頭盔和金甲保護,可以不畏飛蜈蚣侵襲,逕自揮動撲
刀,朝高步雲等人殺奔而來!
他們正好十六名,高步雲等也正好是十六個人,雙方人手相等,正好一對一,各自
接住一名金甲武士;但這一來,高步雲等人就吃了大虧,金甲武士身上穿的是特製金甲,
不畏刀劍,你就是刺中他要害,他也一無損傷。
但他使的厚背撲刀,刀勢沉重,又是久經訓練,記記都是猛攻殺著,你不能傷他,
他卻可以傷你,你要封解來勢,他卻不須封解你的刀劍,直截了當的和你搶攻,你就是
武功再強,在這種情況之下,也只有退居守勢,沒有還攻的機會了。
藍啟天眼看飛蜈蚣傷他們不得,只好揮了下大袖,把它們收入袖中,他因馬天龍率
領的天龍隊,還有十五六個退到屏風右邊,怕他們衝殺上來,自己這邊人手有限,故而
沒有再向桃花女逼攻上去,只是監視著天龍隊的行動。
杜浩然、仲清和、萬選青是向大廳中間的史其川走去,白骨三英率同七名劍手,隨
後圍了上去。
大洪山主蓋天鵬洪笑一聲,迎了上來道:
「杜老哥諸位蠱毒已經好了嗎?」
杜浩然因他和雲台山人孫豹人、徽幫婁子和、黑面龍王賀天錫四人都未中蠱毒,可
見他們都是史其川一黨,聞言冷然哼道:
「四位未中蠱毒,倒是難得的很!」
雲台山人孫豹人森笑道:
「三位道兄蠱毒暫時雖已平息,最好還是多休息一回,咱們且到廳外去吧!」
他言外之意,是說蠱毒還會發作,示意三人不可和史其川為敵,實則想把四人引出
去,藉以減少白骨門的聲勢。
仲清和道:
「四位只管請便,咱們還要找史其川評理。」
徽幫婁子和道:
「史神君當選盟主,是大家推選的,三位老哥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們不妨放眼瞧瞧,
凡是反對史神君的人,今天就休想活著離開這座大廳。」
萬選青目光一注,冷笑道:
「婁老哥,你投靠史其川,咱們沒有叫你和咱們站在一起,你也別勸咱們向史其川
低頭,這叫做人各有志,不用多說。」
婁子和雖是徽幫幫主,但萬松山莊武林世家,三代盟主,婁子和平日對萬松山莊奉
若上司,能和莊上總管打打交道,已是面子十足。
這回聽了萬選青的話,忽然臉色一沉,嘿然道:
「萬莊主,今天在這裡的只有兩種人,一是友,二是敵,三位如果不投靠史神君,
那就是史神君的敵人,三位最好仔細想想清楚。」
萬選青兩道濃眉一豎,目光直注婁子和,沉聲道:
「婁老哥這是威脅我們嗎?」
婁子和如今有史神君撐腰,哪裡還會懼憚你黃山萬松山莊,嘿嘿陰笑道:
「婁某哪有這份膽量威脅三位,你萬莊主不聽忠言,就算婁某多言好了。」
雲台山人哼道:
「他還以為這裡是黃山萬家的大廳呢!」
萬選青喝道:
「孫豹人,你說什麼?」
雲台山人冷笑道:
「山人說什麼?你管得著嗎?」
萬選青一手提劍,沉笑道:
「孫豹人,你大概想試試黃山世家的劍法了?」
雲台山人點著頭道:
「你們既然不聽忠言,咱們遲早總是要動手的,那就不用多說了。」嗆的一聲,從
肩頭撤下長劍,目視萬選青道:
「山人就領教領教你們黃山世家的劍法,究有多厲害?」
萬選青也一下掣劍在手,說道:
「你馬上可以看到了。」
兩人話聲甫落,立即動上了手。
仲清和使的一雙鐵筆,此時已翻起長袍,取了出來,目注婁子和喝道:
「婁朋友,咱們也不用客氣了」。
杜浩然年已八旬,早已脫火,但此時此地,也不肯退讓,同樣撤下太極劍來,抱抱
拳道:
「蓋老哥,如果咱們非動手不可,兄弟也只好領教了。」
蓋天鵬使的是一柄四尺闊劍,早已提在手中,洪笑道:
「看來,蓋某也別無選擇,只好動手了。」
兩句話的工夫,仲清和對婁子和、杜浩然對蓋天鵬,也同時動上了手,黑面龍王沒
有對手,只好站在一旁觀戰。
另外,白骨三英、白少游和七名劍手等人是朝史其川圍過去的。
白骨神君和史其川此時已從徒手相搏,各自比劃招式,改使兵刃,史其川使的是一
柄古劍,劍光青瑩,一手劍法,更是博大精純,矯若游龍!
白骨神君使的是一柄白骨劍,練劍數十年,劍法當然也十分精純,但不論你如何精
純,總是脫不出「白骨劍法」的範疇,未免有跡可尋,不若史其川精通各家劍法,化為
己用,來得變化莫測。
尤其「白骨劍法」,史其川已早有破法,因此白骨神君縱然把一支白骨劍使得出神
入化,還是處處受制於人,有些縛手縛腳。
但儘管如此,白骨神君還是史其川唯一勁敵,沒有方才和千毒谷主紀千里交手時那
樣從容不迫。
這一戰史其川雖然略佔一點上風,但他只要稍為大意,白骨神君立可扳回優勢,因
此兩人出手雖快,攻拒之間,誰也不敢稍有疏忽!
圍上去的白骨三英,沒有白骨神君出聲,誰也不敢衝上去出手,但這一戰對白骨三
英來說,真是獲益匪淺,不但可以觀摩「白骨劍法」的變化神髓,也可以看到破解「白
骨劍法」的招式。從而體會出「白骨劍法」的缺失所在,一時看得屏息凝神,心領神會,
默默謹記在心。
在白骨三英向史其川圍上去的同時,從大門外又進來了兩撥人!
一撥是由大會副總管徐錦章、(汪友諒)田有祿(陸其琛)和管事章通(柳飛絮)
所率領,還有胡老四、余老六、王天榮、王貴四人,和白骨門的一名中年劍士,八名雲
龍山莊的莊丁。
此時大家雖已知道總管賈老二和風尾幫四大堂主全已叛變,但並不知道這兩位副總
管是真是假?當然沒有人敢攔阻他們進入大廳。
這撥人進入大廳之後,迅快朝左首走去,和徐少華等人相會合,那中年劍士卻朝白
骨三英奔去,和另外七名劍士合在一起。
另一撥本來是在大廳左右兩邊布成雙崗的「無敵營」武士,他們曾奉有總領司徒望
的密令,如果一旦有什麼變故,(當時只有此準備而已)布在大廳左右地區的每一雙崗,
立可抽出一個人來,各由一名小隊長負責率領,迅速向出事地點支援。
這時,他們聽到大廳上出了事,自然迅速分出人手,由兩名小隊長率領,開入大廳。
這兩小隊,每隊連領頭的小隊長在內,共有二十五人,兩隊就有五十名訓練精良的
彪悍武士,他們每一個人,足可抵得江湖上一名一流高手,這份聲勢自是不小!
他們雖然進入大廳,但因沒人發號施令,指揮他們,兩名小隊長又不敢擅作主張,
只好在進門不遠,站定下來。
目前大廳上唯一中立的是千毒谷主紀千里一行人了。紀千里在和史其川動手之時,
中了金蠶蠱,後經桃花女給他一粒解藥,曾說:要蠱毒全好,必須每天服一粒解藥,三
天才能根治。史其川就請他到右首「貴賓席」落坐。
後來白骨神君進入大廳,杜浩然、仲清和、徐少華等人退向大廳左首,其他來賓紛
紛退出大廳,只有右首貴賓席上的大洪山主、雲台山人等四人並未退出,和紀千里等人
一同留在大廳右首。
直等杜浩然、仲清和、萬選青三人和白骨三英一起朝中間走來,大洪山主等四人迎
了上去,紀千里一行人還是站在大廳右首。
紀若男低聲道:
「爹,我們還是和徐大哥他們會合,站到一起去的好。」
祖東權道:
「谷主,少莊主說得極是……」
他底下的話,還沒說完,紀千里沉嘿了一聲,祖東權就不敢再說。
就在此時,人影一閃,賈老二聳著雙肩,走了過來,拱拱手,陪著笑道:
「紀谷主你好,嘻嘻!」
紀若男喜道:
「賈總管。」
紀千里沉哼道:
「賈老二,你來做什麼?」
賈老二依然陪著笑道:
「小老兒是來跟你老問好的,你老中了桃花女的桃花金蠶蠱,不知如何了?」
紀千里道:
「老夫很好。」
賈老二壓低聲音,嘻的笑道:
「紀谷主相信桃花女不是使詐嗎?」
紀千里道:
「她使什麼詐?」
賈老二聳聳肩道:
「紀谷主沒看到各大門派的人,也中了桃花女的桃花金蠶蠱,如今已經完全好了。」
紀千里道:
「你怎知他們完全好了?」
賈老二笑道:
「因為他們服了真正的解藥。」
紀千里怵然道:
「難道老夫服的不是真正的解藥?」
「嘻嘻!」真正的解藥,只要一服就可以完全肅清體內的蠱毒。」
賈老二搖頭晃腦的道:
「只有假的,才只能暫時抑制蠱毒,並不能完全肅清體內的蠱毒,她才能控制這個
中蠱毒的人……」
紀千里雙目乍射凌芒,沉聲道:
「你說桃花女給老夫的並不是解藥,老夫這就去找桃花女……」
「沒用。」賈老二連連搖手,嘻的笑出聲來道:
「她已經沒有解藥了,紀谷主找她又有何用?
紀千里一怔道:
「桃花女沒有解藥?」
「一點沒錯!」
賈老二得意的道:
「因為她唯一的一瓶解藥,已經給小老兒從她懷裡摸來了!」
紀千里道:
「你肯給老夫嗎?」
「嘻嘻!小老兒若是不肯給紀谷主,還會巴巴的跑過來告訴你老嗎?」
賈老二口中說著,已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紙包,遞了過去,說道:
「這就是解藥了。」
紀千里接過,打開紙包,湊近鼻子聞了聞,問道:
「賈總管不單單是送解藥給老夫來的了?」
「嘻嘻!」賈老二笑了笑道:
「紀谷主應該知道你老也是史其川的眼中釘,白神君如果勝不了他,紀谷主也難以
自保,這就是所謂合則兩利,說實在,以他的武功,只有紀谷主和白神君聯手,才能對
付得了他,好了,紀谷主快服藥吧,咱們時光寶貴得很。」
紀千里頷首道:
「好,老夫蠱毒一解,就去助白神君一臂之力,除了史其川。」
說罷,把包中藥粉往口中倒去。
賈老二轉身欲走,回過頭來又道:
「史其川如果使出『火焰掌,來,紀谷主不可用『毒煞掌』和他硬接!」
紀千里善於用毒,解藥入口,便知蠱毒果然迅速消解,聞言沉哼道:
「老夫何用你關照?」
賈老二縮縮頭道:
「小老兒是怕你老上他的當。」急忙閃了出去。
紀若男道:
「爹,你老人家剛服了解藥,不可說話。」
紀千里笑道:
「為父已經好了,走,咱們上去。」一面朝祖東權道:
「你和若男還有他們五個,跟老夫上去,但不可太近,須防他向你們突下殺手。」
祖東權道:
「屬下省得。」
紀千里嗆的一聲掣出黝黑如墨的一柄闊劍,厲笑一聲道:
「史其川,老夫來也!」飛身衝上去。
黑面龍王賀天錫急忙一下掠出,迎著道:
「紀谷主請留步……」
紀千里洪喝一聲道:
「賀幫主還不讓開?」
左手一振,從大袖中伸出一隻烏黑如墨的手掌,朝黑面龍王迎面揚去。
掌勢未到,一股腥風已直逼過去,黑面龍王識得厲害,「毒煞掌」無人敢接,他豈
肯以身拭毒?急急向旁閃開!
紀千里一掌出手,就沒去理他,一道黑影挾著一道黑光直奔史其川左肩!
史其川和白骨神君改使兵刃之後,又已打出百招之外,雖然一直略佔上風,但要想
勝過白骨神君,又談何容易?此時瞥見千毒谷主一掌逼退賀天錫,揮劍衝來,不覺洪笑
道:
「加上個把紀千里,老夫豈會在乎?」
長劍倏轉,「噹」的一聲架開紀千里的一劍。
不,他有意要在這一劍上顯示他的功力,劍上已是凝足了十成內力,「噹」聲傳出,
就把直奔過來的干毒谷主紀千里一個人震得向後連退了三步!
紀千里一向自視甚高,他奔來之時滿以為史其川和白骨神君激戰多時,體力應該消
耗得差不多了!
就這一念輕敵,才被震退了三步,這下自然把他激得老羞成怒,沉嘿一聲,揮劍疾
進,喝道:
「史其川,你也只有這點黔驢之技!」
闊劍開闔如風,一連三劍連環擊出,三道墨一般的劍光,劈得呼呼有聲,使得簡直
像開山巨斧,勢勁力急,凌厲無前!
白骨神君從徒手比劃,到使用長劍,才發現史其川武功之高,大是出人意料,以自
己的一身修為,僅能和他打成平手,(他稍稍屈居下風,是因劍法處處遭到掣時,與武
功無關)在這百招之中,始終落後半招,無法扳得回來。
此刻眼看千毒谷主仗劍衝了上來,以他白骨神君的身份,豈肯以兩打一?正待撤劍!
突聽耳邊響起賈老二的聲音說道:
「白神君,你老千萬不可退後,紀谷主還是小老兒慫恿他來的,因為據小老兒猜想,
史其川可能隱藏了一部份武功,只有你老和紀谷主聯手,才能把他逼出來。」
這話其實也含有激將成份,聽得白骨神君暗暗一怔,忖道:
「他還隱藏了一部份武功,若是全使出來,豈不是我白靈君還不是他的對手了?」
「哼!老夫倒要看看你究有多大的能耐?」
一念及此,自然把撤劍後退的意念打消了,同時配合紀千里的攻勢,長劍一緊,乘
機夾擊過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31:26
一時之間,左右夾擊,劍光大盛!
史其川朗朗笑道:
「史某若是懼怕你們夾擊,那就不用問鼎中原,來當什麼武林盟主了!」
這聲長笑,就鏗鏗有如老龍吟聲,整座大廳回聲嗡嗡,震人耳鼓,笑聲中,他右手
連揮,一支長劍忽左忽右,以攻還攻,朝兩人夾擊而來的劍光中硬打硬接,擊撞過去,
但見綿綿劍招,嘶嘶劍風中,響起一陣鏘鏘劍鳴!
三支長劍記記接實,白骨神君和紀千里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對方好像只是在和自
己一人交手,他的每一劍都好像是朝自己發來的!
三個人同時後退了一步。
白骨神君在後退之際,左手揚處,打出一記「白骨掌」。史其川看他掌勢強勁,不
敢怠慢,趕緊橫時發掌,朝前推出。紀千里眼看機不可失,左腕一振,凌空點出一指,
朝史其川右側襲去。
史其川和白骨神君掌風接實,發出蓬然一聲大響,在這同時,又響起了「撲」的一
聲,那是紀千里的一記「射影指」擊中史其川右肋所發出來的聲音!
三個人動手,就有這點好處,你和別人對掌之時,另一個人就可以乘你不備,出手
襲擊。史其川久經大敵,這一點他豈會疏忽?任你紀千里「射影指」擊中他的肋骨?
紀千里心中還在暗喜,史其川已經倏地轉過身來,喝道:
「紀千里,是你偷襲老夫?」
紀千里大笑道:
「咱們正在交手,怎麼能說老夫偷襲……」
話聲還沒說完,只聽史其川沉嘿一聲:「好!」人如奔馬,長劍豁然有聲,化作一
道青光,猛向自己頭面由上而下。直劈過來。
強烈劍光,十分耀眼,紀千里不敢和他硬接,急忙身形迅速向旁橫閃出去。
史其川大笑道:
「紀千里,你難道除了偷襲,就不敢接老夫一劍嗎?」
喝聲中,身形隨著左旋,帶轉劍勢,使了一招「白鶴展翅」,右手長劍橫掃過去。
這一記因是由直劈帶轉過來的,勢道絲毫不減,凌厲猶且過之。
紀千里自然更不願和他硬拚,再次施展挪移身法,閃身而出,但在閃身之際,左手
乍揚,一隻烏黑如墨的手掌,同樣橫拍過去,襲向史其川的背脊。
白骨神君也在此時一閃而至,揮劍削到。
史其川右手橫掃的長劍及時使了一招「回風舞柳」,從下翻起,咱的一聲封開白骨
神君長劍,一個輕旋,左手直豎,一隻火紅的手掌,朝紀千里「毒煞掌」迎擊而出。
「紀谷主接不得!」遠處傳來賈老二尖沙的叫聲,但一黑一紅兩隻手掌已經接個正
著!
只聽紀千里悶哼了一聲,驚詫的道:
「會是火靈掌!」
一個人連退了三步,隨聲往後倒去。
方才史其川也曾使過一次,大家都把他視作「火焰掌」,此時忽聽紀千里說他使的
是「火靈掌」更是驚人之言!
要知「火焰掌」只是旁門中火功,迫溯其源還是出於三陽神功,但「火靈掌」卻是
魔教中的功夫,稱為「魔火神功」,比起「火焰掌」更是厲害。
史其川洪笑一聲道:
「不錯,你方才就應該想到了……」
就在他剛說出「不錯」二字之際,白骨神君被他封開的劍勢,又迅若閃電,急襲而
至,「嗤」的一聲,刺中他右肩,劍尖居然刺不進去!
因為白骨神君這一劍勢道極為勁急,以致一支白骨劍竟然彎成了半月形,這真是電
光石火般事!
長劍因刺不進去而彎,白骨劍柔中帶韌,劍身一彈,突然滑開,也把史其川肩頭長
袍劃破了足有尺許長一條!
白骨神君是何等人物,一劍刺中卻刺不進去,立即往旁躍開,目光一凝,嘿然道:
「原來金縷甲落到你手上了!」
這一段話,當真使作者有些忙不過來,紀千里中掌倒地,立即有祖東權和五位護法
紛紛搶出,由祖東權一把抱起,退後了兩丈。
紀若男急忙跟了過去,問道:
「祖大叔,爹……不要緊吧?」
紀千里倏地睜開眼來,氣息急促的道:
「東權,快把老夫懷中那個玉瓶拿出來。」
祖東權依言伸手從他懷中掏摸出一個拇指大的黑玉瓶,問道:
「谷主,是這個吧?」
「不錯……」紀千里喘息著道:
「快把瓶塞打開,快……倒入老夫口中……」
祖東權看他神色不對,慌忙打開瓶蓋,紀千里已經張口喘息,說不出話來,這就倒
轉黑玉小瓶,朝他口中倒去。
紀千里艱難的把藥丸吞了下去,就緩緩闔上了眼睛,氣息低微的道:
「替老夫盤膝坐好,你們小心給老夫護法。」
祖東權望了紀若男一眼,低聲道:
「咱們還是退到左首去,和徐少莊主等人會合在一起,大家也好有個照應。」
紀若男點點頭,當下由兩位護法扶著紀千里朝左首退去。
再說白骨神君那句「原來金縷甲落到你手上了」,話聲清晰,大廳左首自然也聽到
了。
聞天聲心頭方自一動,宋天壽凜然道:
「史其川身上會穿了金縷甲?」
徐少華道:
「弟子去問他。」
聞天聲道:
「少華,慢點!」
徐少華因自己失落金縷甲的那天,也就是師傅遭人劫持、父親遇害,和雲龍山莊被
毀的同一天,如今雖已知道害死父親的兇手是苗飛虎,但他為什麼要殺害父親和雲龍山
莊大小四十餘人,目的何在?始終不得而知。
換句話說,苗飛虎不過是受人支使的兇手,真正主使他的人,至今依然查不出一點
頭緒來,此刻驟聽金縷甲穿在史其川身上,但覺熱血沸騰,沒聽到聞天聲的喝聲,人已
點足掠起,凌空朝史其川縱撲過去。
史其川一掌震飛紀千里,右肩也被白骨神君長劍劃破尺許長一條,心頭怒極,回身
反撲,一支長劍使得風雷迸發,劍光劃過,聲若裂帛,比起方纔,凌厲何止數倍?
白骨神君有七十年以上的修為,在功力上,絕不會輸給史其川,但因史其川有一冊
專破「白骨劍法」的劍譜,是以白骨神君和他動手之際,難免縛手縛腳,這回,史其川
含怒出手,全力發劍,白骨神君卻更加落了下風。
那是因為白骨神君已知對方身上穿了一件不畏刀劍的金縷甲,許多刺向他中路的劍
招都傷不了他,史其川卻有恃無恐,可以放手搶攻。
試想白骨神君劍招受制於人,本來已經有縛手縛腳之感,如今又多了許多招式無法
傷他,豈非更縛手縛腳了?
史其川全力發劍,攻勢綿密,白骨神君只採取守勢,見招拆招,無暇還擊。
這一情形看得白骨三英心頭暗暗驚凜,白元規緊握長劍,正待招呼元輝、元浩一起
上場,瞥見一道青影橫飛過來,朝兩人戰場上投去,心中暗道:
「會是徐少華!」
同時但聽「鏘」「鏘」兩聲金鐵大震,劍光寒芒,剎時盡斂,史其川、白骨神君兩
人各自後退了半步,停了下來。
徐少華手持短劍,一下架開史其川和白骨神君兩柄長劍,兩道明亮得發光的眼睛從
史其川右肩瞥過,確認他身上的金縷甲,正是自己失落之物,才抱抱拳道:
「在下來得魯莽,請兩位恕罪,在下只是想請教史神君,你老身上這件金縷甲是哪
裡來的?」
白骨神君和史其川同時被逼退半步,心頭不期大為驚異,試想憑自己和史其川正在
交手之際,兩柄劍上所發出來的劍氣,何等沉重?普通練武之士只怕無法走人尋丈方圓,
就算衝進來了,也會被四下流動飛灑的寒芒所傷。
這年輕人還能一舉架開劍劍交擊的兩柄長劍,還把自己兩人震退了半步,這該是何
等功力?
英雄出少年,看來這莽莽江湖,真該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史其川當然也十分震驚,但當他目光一注,發現徐少華手中短劍,劍光湛然,清若
秋水,竟是武林中號稱第一神兵利器的秋水寒,不禁色然心喜,沉笑道:
「原來秋水寒果然在你手中!」
身形突然朝前欺來,左手疾翻,五指如鉤,使的是少林寺一記「空手人白刃」,身
形手法,快到無以復加!
徐少華話聲才落之際,就聽到耳邊賈老二「傳音入密」的聲音叫道:
「小心,嘻嘻,他自己送上來的,不妨讓他試試雲龍第十九式!」
等到徐少華驚覺,史其川抓來的手指已快要扣上右手劍柄,在這一瞬間,上身倏地
右轉,左手迅快遞出,一把就抓住了史其川的脈腕!
這下又使史其川大感意外,老實說他對擒拿手法,有獨到的造詣,普天之下,如論
擒拿術,無人能出其右,但徐少華這一手,他幾乎連看都沒看清楚!
但史其川是何等人物,反應神速,脈腕方自一緊,他立即反腕抬手,五指輕彈,一
連彈出四縷勁急指風,連珠般朝徐少華眉心、雙目、咽喉襲來。
徐少華在事情沒弄清楚之間,自然不好和他動手,是以一扣即放,手掌豎立,擋在
前面,淡淡一笑道:
「在下只是想請問神君,這件金縷甲是從哪裡來的?並無和神君動手之意。」
他練成「太清心法」,手掌這一豎,就把史其川彈來的四縷指風一齊擋住。
史其川真沒想到短短幾個月工夫,徐少華的武功居然突飛猛進,而且還練成了玄門
護身真氣!
一時望著他呵呵一笑道:
「賢婿問這作甚?難道這件金縷甲和你有什麼關連不成?」
他這聲「賢婿」,叫得徐少華俊臉不禁一紅,說道:
「神君請先賜告這金縷甲的來處。」
史其川含笑道:
「這是他們送給老夫的壽禮,老夫覺得它質料不錯,所以穿在身上,賢婿喜歡,老
夫可以送你。」
這話也沒錯,女婿乃是半子,他連嬌滴滴的獨生女兒都送給你了,何在乎一件金縷
甲?
第56章
「說得好聽」
只聽一個蒼老而洪大的聲音沉哼道:
「你花了多少心機才弄到金縷甲,又因金縷甲只有秋水寒可破,傳令手下,務必查
出秋水寒的下落,如果你真肯把金縷甲送給我徒兒,方才就不會出手奪我徒兒手中的秋
水寒了。」
這人的話聲,是從廳外傳來的,廳上有這許多人,但只有徐少華聽出他是誰來了,
心中不覺大喜。
史其川目光一凝,喝道:
「爾是何人?」
「哈哈!」這聲大笑,就像是發自大廳上空,十分震耳!
這一剎那,廳上所有動手的人,幾乎全停了下來,大家都不知道來了什麼人?但只
要聽這笑聲,就可知道來人非同等閒。
蒼老聲音接著哼道:
「老夫是誰,你應該最清楚了!」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微風輕颯,史其川面前已經多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白髮披肩,白鬚垂腹的紅臉老人,目光湛然如星,似笑非笑的
望著史其川!
他,正是徐少華的記名師傅,五十年前大名鼎鼎的崑崙乙九。
但如今江湖上,除了老一輩的人還知道他的名號之外,就算在路上遇到,也不會有
人認識他了。
徐少華急忙垂下劍去,叫了聲:「師傅。」
史其川乍睹乙老人家,不禁臉色倏變,拱拱手道:
「老哥既是衝著史某面來,咱們不妨到外面去放手一搏。」
這話是想把對方引到外面去了。
「用不著。」乙老人家洪聲道:
「今天要找你算帳的並非老夫一個,自然要在這裡當著大家算算清楚。」
「哈哈!」史其川仰首向天,發出一聲朗朗大笑,說道:
「史某早就料到你遲早總會找來的,就算連你乙九一起算上,史某也並不在乎。」
他這話聽得所有在場的人不禁大為震動,這紅臉老人竟會是崑崙乙九?崑崙乙九,
不就是他的師兄嗎?
「住口!」乙老人家突然嗔目喝道:
「老夫面前,你還敢自稱史某?」
史其川冷笑道:
「那麼你要我怎麼說呢?」
乙老人家哼道:
「你以為老夫不知道嗎?哈哈,老夫早就查出你的底細來了!」
「你查出什麼來了」?
史其川臉露獰笑,右手豎立如刀,閃電朝前推出!掌勢甫發,就可聽到一聲細長的
輕「嗤」,宛如把整片空氣,都被他掌鋒從中間剖了開來。緊接著又是「撲」的一聲,
手掌筆直擊在乙老人家的胸口。
乙老人家坦然承受了他一記切掌,卻如中敗革,乙老人家連動也沒動,嘿然笑道:
「老失真該謝謝你十八年的幽囚,讓老夫心無旁騖,才能參透玄機,不然的話,只
怕無法承受你這記『阿修羅神刀』了。」
這話聽得在場眾人更覺心驚,「阿修羅神刀」乃是魔教最厲害功夫,史其川既是昆
侖傳人,怎會練魔教大法的呢?
史其川厲笑道:
「你不用多說,有什麼驚人之藝,只管使出來好了。」
乙老人家微哂道:
「憑你這點能耐,還不配向老夫叫陣,今天,老夫第一件事情,是要天下武林,先
把事實聽清楚,你假冒我師弟史其川之名,但你並不是我師弟史其川。」
史其川朗朗大笑道:
「我不是史其川,那我會是誰?史其川在武林中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人,我何用冒
充他?」
「因為我師弟是崑崙派傳人,這一點就夠了。」
乙老人家道:
「你有野心,妄想稱雄武林,才生覬覦崑崙派的武功之心,遂向我師弟下手,大概
這一陰謀未能得逞,於是假冒老夫師弟,趁老夫前去絕塵山莊,探望師弟,暗在酒中下
迷,幽囚後山石室,脅迫老夫默寫崑崙武學。老夫不予理睬,你不敢殺死老夫,是怕老
夫一死,崑崙派武學就失傳了,沒想到老夫卻把崑崙武功傳給了我師弟的女婿,這豈不
是天意?」
徐少華漸漸聽出端倪來了,好像史琬並不是史其川的女兒,不覺叫了聲:「師
傅……」
乙老人家一擺手道:
「為師話還沒有說完。」他接著又道:
「更沒想到我這記名徒兒,和你有殺父之仇……」
「你胡說!」史其川怒極,抖手一劍急刺過去。
乙老人家哼了一聲,右手一抬,大袖朝前拂出,一點袖角拂在劍尖上,發出「叮」
的一聲,就把史其川的長劍向右帶出。續道:
「老夫說過,你不配和老夫動手,老夫把話說完了,自會有人和你動手的。」
這句「我這記名徒兒,和你有殺父之仇」,聽得徐少華心頭猛然一震,再也忍不住,
大聲叫道:
「師傅,害死先父,是他的主謀嗎?」
「不錯!」乙老人家神色凝重的道:
「他本是昔年千面教八大護法之一,本名史紫丹,原是我師弟的遠房堂兄,千面教
覆敗,他幸而漏網,轉投到魔教門下。後來無意中得知他堂弟史其川是崑崙傳人,心生
覬覦,可能殺害了史其川,又以迷魂藥入酒,粑為師幽囚在後山石室,這是十八年以前
的事……」
徐少華不敢發問,只是靜靜的聽著。
這時本來站在左首的淮揚派掌門人宋天壽、聞天聲、史琬、藍如鳳、丁藥師、丁鳳
仙等人也紛紛跟了過來,和白骨門的人站到一起。
乙老人家接著又道:
「他既不敢殺死老夫,又得不到崑崙武學,為了妄想稱雄武林,就必須得到刀劍不
入,任何內力都無法傷及的金縷甲。但金縷甲唯一的剋星,就是秋水寒,他若能得到這
兩件東西,普天之下就無人可以傷他了,這就是他密令手下爪牙,務必把這兩件東西弄
到手的原因。」
徐少華聽得心頭一陣激動,轉身切齒喝道:
「姓史的,是這樣嗎?」
「哈哈!」史其川(其實應該稱他為史紫丹了)朗笑一聲道:
「他是你師傅,你當然相信他說的話了。」
徐少華道:
「你承認苗飛虎是你手下,是你支使他殺害我爹的?」
史紫丹嘿然道:
「老夫說不是,你是否相信?」
「我不信!」徐少華咬牙切齒的道:
「苗飛虎一定是你支使的,因為金縷甲和秋水寒可以助你完成霸業,你志在必得!」
說到後來,雙目盡赤,厲聲喝道:
「姓史的,我要為父報仇,為雲龍山莊四十餘口雪冤,我要和你放手一搏,你準備
好了!」
手中緊握秋水寒,大有恨不得一劍就殺了對方,方雪心頭之恨!
就在此時,突聽有人喝了聲:「慢點!」
那是史琬,她已脫去了一身吉服,淚流滿面的奔了出來,朝史紫丹說道:
「我是你的女兒?還是你害死了我爹?你總該有個明白的交代吧?」
史紫丹臉上微有黯淡神色,勉強笑道:
「琬兒,你自然是為父的女兒了。」
「胡說!」乙老人家怒聲道:
「琬兒今年十九歲,你是十八年前假冒我師弟的,我弟妹產下琬兒不久,即因產後
失調,一病不起,那時也正是你冒名頂替之時,琬兒明明是我師侄女,你這謊言,豈不
攻自破了?」
史紫丹還沒開口,只聽一聲嬌笑,傳了過來!
桃花女已從案後款步行來,說道:
「神君,她既非你的親骨血,你何用把人家的女兒,硬扯過來?」
她這一過來,秦妙香和四名執宮燈的使女,也一起跟了過來。
史琬氣極,怒叱一聲:「妖女看劍!」
唰的一聲,長劍出鞘,急疾刺出。
桃花女輕盈的揮了下手,站在她身後的四名宮裝使女,前面兩個手舉宮燈,交叉架
起,哨的一聲架住了史琬刺去的長劍。
站在後面的兩個迅快越過前面兩人,繞到史琬身後,動作如一,揮動紅燈朝史琬身
後打來。
藍如鳳喝道:
「二哥小心!」
掠上前去,揮手發劍,朝兩女攻去。
秦妙香抬手打出兩枚響鈴,在空中轉動,發出鈴鈴清響,這當然是某種暗號了!
馬天龍率領的三十六名天龍隊,方才被藍啟天的飛蜈蚣一下放倒了十八名,只剩下
一半,退到屏風右側,此時聽到鈴聲,立即率同十八名青衣武士疾快的衝了過來。
另外方才和高步雲、及丐幫的人動手的十六個金甲武士,在乙老人家出現之時,雙
方雖已停下手來,但還是對峙之勢。
此時也忽然捨了高步雲等人,朝大廳中間奔來,他們身穿厚甲,不懼刀劍,高步雲
等人也無法攔截得住。
而且此時從屏風後面,又飛躍出卅六個身穿黑色勁裝,大紅背心的武士,一窩蜂般
衝殺過來。
這是桃花宮卅六火齊隊。(當日舞一支蜈蚣的隊伍)
由隊長項楚雄率領,揮動卅六柄厚背撲刀,繼金甲武士之後,朝大廳中間奔去,聲
勢之盛,彪悍無匹!
大廳裡首的人向外湧來,黑面龍王賀天錫,突然振臂朝五十名站在大廳門口兩隊武
士大聲喝道:
「你們還不出手?把廳上敵人一起消滅了!」
那兩小隊「無敵營」武士看到黑面龍王揮動的手勢,正是命令他們的暗號,果然立
即發動攻勢,揮動撲刀殺了上來。
這一下整座大廳上,立時爆發了全面搏殺的慘烈場面。
先從上首說起吧!
當時藍啟天因金甲武士不畏飛蜈蚣,但已由高步雲等人接著廝殺,自己只好住手,
監視桃花女等人。
後來乙老人家出現,大廳上敵我雙方的人大部份停下手來,桃花女帶著秦妙香和四
名侍女朝史其川走去。藍啟天也和高步雲等人會合在一起。
直到秦妙香彈起兩枚響鈴,十六名金甲武士,十八名天龍隊,卅六名火齊隊紛紛向
大廳中間奔去。
藍啟天、高步雲等人以己方人數和對方懸殊,無法攔截得住,就各自打了個暗號,
也以極快身法,向大廳中間退去,迅快的就和徐少華、白元規兩撥入會合,集結在一起,
聯手對抗撲上來的敵人。
本來已經住手的杜浩然、仲清和、萬選青三人,此時也因大洪山主蓋天鵬、雲台山
人孫豹人、徽幫幫主婁子和三人重又掄動兵刃,攻了上來,重又交上了手。
千毒谷主紀千里身負重傷,服藥之後,急需調息行功,祖東權和紀若男商量之後,
決定和大廳左首的徐少華等人會合。
後來因白骨神君一劍劃破史其川右肩長袍,露出金縷甲,徐少華心情激動,朝中間
掠去。
宋天壽怕他有失,就率同聞天聲、史琬、藍如鳳、丁藥師、丁鳳仙等人跟了過來。
聞天聲因千毒谷主仍在瞑坐療傷,只有紀若男、祖東權和五方護法七個人,人手單
薄,而且還有二十幾個「無敵營」的武士,被制住了穴道,留在這裡,這就要小玉、小
珠和他門下陸其琛、汪友諒、馬成龍、萬全四人,胡老四、余老六、王天榮、任貴,以
及八名莊中武士留了下來。暫歸祖東權率領。
祖東權自是感激萬分,連聲致謝。
以上是敵我雙方人手分佈的情形。現在除了千毒谷主這一撥人仍然留在大廳左首之
外,其餘的人,差不多已集中到大廳中間去了,激戰也在大廳中間展開。
所謂「大廳中間」,其實也並不是完全在中間,只是以史紫丹、桃花女、徐少華、
史琬等人為中心,敵我雙方的人,是在這個中心的四周動上了手。
但只有一個人,這時大廳上卻沒有了他的影子,那是總管賈老二,他自從給了紀千
裡蠱毒解藥之後,就沒見過他的人。
杜浩然、仲清和、萬選青三人,方纔已和蓋天鵬、孫豹人、婁子和三人動過手,因
乙老人家的出現,曾一度停手,此時大廳上爆發了一場混戰,六人也再度交上了手。
杜浩然在太極劍上,勤練了一個甲子以上,劍上造詣,可說爐火純青,深得太極劍
法奧秘,一經展開,長劍劃出一圈又一圈的劍光,翩然而來,悠然而去,似緩實速,似
剛實柔,使得毫無半點破綻,也毫無半點火氣。
他的對手大洪山主蓋天鵬使的卻是一柄四尺長的闊劍,只要看他兵刃,就可以想到
此人劍法,定是專走陽剛一路的人。只見他闊劍大開大閻,劈出來的劍光道道有如匹練
橫飛,劍風颯然,凌厲已極!
但任你劍勢如何凌厲,杜浩然劍劃弧形,如黏如引,運行不息,正好以柔克剛,凌
厲攻勢,不是被引出,就是被封死,因此大洪山主不僅佔不到半點便宜,有時還會被逼
得非後退不可。
仲清和身為少林南派掌門人,武功盡得少林神髓,他使的一對鐵筆,每支長有一尺
八寸,可說集點穴橛和雙鑭、雙劍之長,一經展開,攻守兼顧,進退飛旋,使人有變化
莫測之感!
孫豹人一支長劍,在大江南北,縱然享有盛譽,但遇上仲清和的雙筆,總覺得自己
比他少了一件兵器。
你攻過去。只有一支劍,他以一支筆就可把你封住,他封住了的長劍,另一支筆可
以立即還攻過來,你就沒有第二支劍法封他,要封,就得撤回長劍去封,因此一動上手,
就有些縛手縛腳。
萬選青使的「萬家劍法」,號稱「萬劍歸宗」,勢若長江大河,滔滔不絕,劍光流
動。波瀾壯闊!
婁子和使的也是一柄長劍,但他這手劍法,只是江湖普通招式,在江湖上,因他是
徽幫幫主,大家遜讓他幾分。說穿了只是各大門派之間的混混而已,一旦動上了手,就
得靠真才實學,他這點武功,最多也只能列入二流之間,如何能和黃山萬家的劍法相提
並論?幾招之後,就已有守無攻,就是守,也感到相當吃力了。
藍啟天、高步雲、竺天生、陸子喝、祝士諤五人,已和丐幫幫主韋凌雲、八大長老、
三個副長老合在一起,正好擋住衝上來的十六名金甲武士。
方才高步雲十六人,也曾和十六名金甲武士交過手,這回依然以一對一,只多出藍
啟天一人沒有對手。
但藍啟天方才在他們動手之際,曾仔細觀察,這些金甲武士頭戴鋼盔,身穿金甲,
除了雙目之外,全身不受刀劍。
高步雲等幾位,縱然都是一派掌門,武功高過他們,但在雙方交手之時,另一方要
想刺對方雙目,那是絕不容易之事。
何況這些金甲武士除了一身金甲之外,都有一身極高的武功,一柄厚背撲刀,使得
刀光霍霍,刀風勁急,絕非易與!
藍啟大看得暗暗冷笑:「桃花妖女訓練這批金甲武士卻想不到他們會遇上我雲南藍
某!
心念轉動之際,左手突然朝正在和高步雲動手的金甲武士雙目指了兩指,一面以
「傳音入密」朝高步雲道:
「高掌門人注意,此刻請立即出手,以重手法取他胸口,可以一擊奏功。」
高步雲正以一支長劍和一名金甲武士激戰之中,自己在內力和劍術上,足可勝過對
方,如果對方不是一身金甲的話,他該早就可以得手了,就因對方身上穿了特製的鋼甲,
刀劍難傷,才纏鬥至今,打成平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31:47
此時藍啟天的話聲堪堪入耳,就見金甲武士突然大叫一聲,腳下頓現踉蹌,往後急
退,高步雲是何等人物,心頭一動,哪還怠饅,口中吐氣開聲,身形疾欺而上,功凝左
拳,使出武功門絕藝一記「隔山打虎拳」,朝對方胸口擊去!
但聽「砰」的一聲,拳頭端端正正擊在對方胸口之上,那金甲武士繼一聲大叫之後,
又是一聲悶哼,一個人往後連退了五六步,蓬然一聲往後仰跌下去。
高步雲在這一拳上,用足十二成力道,縱有金甲護身也足可震碎對方內腑,自然一
擊奏功。
藍啟天左手隨即又朝和竺天生動手的金甲武士指了兩指,一畝也以「傳音入密」朝
竺天生道:
「竺掌門人,兄弟助你一臂,道兄只管以重手法對付他就好。」
竺夭生一手「八卦劍法」,獨步武林,但這些金甲武士武功之高,最多也只和他一
籌之差,自然使他既驚又怒,因為武功既然相差不多,他們穿了盔甲,不懼刀劍,就占
了極大便宜。
雙方正在纏鬥之際,竺天生聽了藍啟天的話,心中還有些不信,你能如何助我一臂
之力?就在他心念方動之際,和他動手的金甲武士突然間好像著了魔一般,口中大叫一
聲,再也顧不得對面敵人,左手迅即朝眼中掩去。
這一機會竺天生豈肯放過,運起內勁,力貫劍尖,陡然向對方當胸刺去。這一劍他
貫注全力,但聽「撲」的一聲,長劍直刺而入,金甲武士又是一聲慘嗥,砰然往後倒去。
原來藍啟天左手連指,放出去的是一種生在雲貴深山中的飛蟻,身體不大,本來就
會螫人,經藍啟天飼以毒草藥餌,螫人之後,半個時辰就會毒發無救。
他是指點飛蟻飛入金甲武士鋼盔眼孔,螫敵雙目,被飛蟻螫中,麻癢難忍,哪裡還
有鬥志,和他動手的人自可輕而易舉的一招克敵了。
藍啟天連番得手,心中自是十分得意,左手繼續向前接連點出,一面也相繼以「傳
音入密」通知形意掌門祝士愕、六合掌門陸子喝、丐幫幫主韋凌雲等人。
這些人有藍啟天放出的飛蟻相助,他們每一個人,都有數十年深厚功力,敵人一旦
失去抵抗,他們自可用劍、用掌、用腳,把對手處決。
其中只有韋凌雲才廿三歲,但他練成丐幫歷代相傳,只有幫主才能練習的「擎天三
掌」,威力之強,無與倫比,自可勝任。
另外三個副長老功力稍遜,但到了後來,八位長老依次把金甲武士放倒,自可出手
相助。
前後不過頓飯工夫,十六名金甲武士已被逐一消滅。
馬天龍率領的天龍隊雖然已只剩下十八名武士,但由項楚雄率領的火齊隊,有三十
六名武士,合起來一共就有五十四人之多!(兩個隊長)
在大廳中間的,卻只有宋天壽、聞天聲、和丁藥師、丁鳳仙四人,加上白骨三英、
白少游、白元亮和八名中年劍士,也只有十六個人。以十六個人對衝殺上來的五十六名
武士,差不多就是以一敵三,對方還多出五個人。
何況這兩隊武士個個都有一身極高的武功,這一殺奔過來,勢道十分彪悍,雙方這
一接觸,就響起一片震懾人心的兵刃交擊之聲,但見劍光盤空,刀光如雪,真是一場江
湖上罕見的混戰!
宋天壽淮揚掌門,一手淮揚劍法,造詣極深,馬陵先生聞天聲劍上功夫和大師兄只
在伯仲之間,但左手同時施展「大擒拿手法」,功力火候,都勝過他大師兄,雙方乍接,
兩三個人圍攻一個,宋天壽和聞天聲都感到有些吃力,一開始就被逼改採守勢。
丁藥師精通拳擊,平日很少使用兵刃,這回對方的人使的都是厚重撲刀,他不好以
徒手去對敵兵刃,因此也選了一柄長劍,使起來總有生疏之感,幸虧左手握拳,不時擊
出,稍可輔助劍勢的不足,但力敵兩人,還是忙於封架。丁鳳仙敵住了兩個武士,但情
形比她爺爺還要好些,那是她在雲龍山莊之時,經賈老二臨時傳授了五招實用的劍法,
不須內力,是以技巧取勝,你只要練熟了,就可不用。
丁鳳仙就仗著這五式劍招,和敵拚搏,不論對方刀法如何凌厲,她只要使出一招來,
長劍就可乘隙而入,襲向對方要害,迫使對方非收勢後躍不可!
這五式劍招,她輪流著施展,居然百試不爽,把兩個使撲刀的武士接二連三的逼退
開去,對方兩人明明看到她劍招不多,而且一再重複使用,依然無法破解,縱是如此,
丁鳳仙也打得極為吃力。
白骨三英是這一場混戰中,功力最高的三個,尤其是白元規一柄白骨劍施展開來,
劍光圈轉,宛如一道圍牆,獨自截住了五個黑衣武士,都被他圈入在一片劍光之中。
白元亮比白骨三英稍遜一籌,但比宋天壽、聞天聲是要高明得多,一下截住了對方
三個武士,還能應付裕如。
白少游也截住了三個,交手之際,就沒有白元亮那麼輕鬆,但也有攻有守,並無絲
毫縛手縛腳之感。
再就是八名中年劍士了,他們原是白元規的衛士,自小經白元規一手調教,劍法、
武功,還在白少游之上,尤其精擅合搏之術,兩人可以聯手,三人、五人也可以聯手,
最多八個人,就可以列成一座劍陣,名為「白骨劍陣」,劍法一經展開,可以困得住武
功最強的高手。
他們此時要對付的只是衝殺上來的人,自然不必列陣,各自揮劍迎敵,但他們久經
訓練,八人之間,都心有默契,雖是單獨作戰,左右的人,還是可以互相支援,發揮威
力。火齊隊武士縱然彪悍,遇上他們,也黔驢技窮,一片凌厲攻勢,立時被劍光壓了下
去。
激戰了不過頓飯工夫,上首藍啟天施出飛蟻,放倒十六名金甲武士,高步雲等四位
掌門人和丐幫幫主韋凌雲、八大長老等人,沒了對手,就一起趕來,加入戰團,這一來,
本來以一敵三的場面,立時為之改觀。
藍啟天在他們(高步雲和丐幫等人)支援宋天壽、白骨三英的同時,悄悄閃近女兒
身邊,因為這時史琬、藍如鳳聯手,和四名揮舞著宮燈的宮裝侍女,激戰正烈。
史琬一支長劍,使得最雜,忽而花山劍法、忽而終山劍法、忽而六合劍法、忽而峨
嵋劍法,使的都是較為輕靈的劍招,但這些各不相干的劍招,在她手中使來,宛如行雲
流水,記記都是殺著,可說相當凌厲!
藍如鳳使的本是家傳「藍家劍法」,劍勢辛辣。在沒上洪澤湖來以前,賈老二徽得
聞天聲的同意,對馬陵先生門下八個弟子,和挑出來準備隨同上洪澤湖的八名莊丁,都
傳了幾招劍法、刀法,藍如鳳、柳飛絮、丁鳳仙三人,也跟著一齊練習。
這時施展「藍家劍法」之中,不時夾雜使出賈老二教她的劍招來。
四名宮裝侍女其實也就是桃花女的門下弟子,一身武功,甚是了得,這時她們已把
宮燈交到左手,右手多了一柄兩尺長的短劍。宮燈上下左右四處飛舞,散發出一層淡淡
的緋色輕煙!
右字短劍配合宮燈舞姿出手,看去好像並無招式,(其實各門各派的劍招之中,有
很多處是並無必要的花招,只是看起來好看而已)她們出手並無花式,取敵要害,就直
截了當的刺出。她們的花招是在宮燈上,上下左右從你面前畫過,就可使你眼花繚亂,
於是直截了當的短劍就跟著刺過來了。
當然,她們左手的宮燈也不能說是花招,宮燈本身擅打要害,但它最主要的還是燈
蕊,一經舞動,就會散發出縷縷淡紅輕煙,能夠凝而不散,布成一片淡淡的煙幕——桃
花瘴。
但時間已經不算少了,這層桃花瘴對史琬和藍如鳳兩人似乎並不管用,那是賈老二
先要他們服過解藥。
藍啟天就是為了怕女兒吸入宮燈散發出來的桃花瘴才趕過來的,如今眼看兩人並不
懼怕桃花瘴,心中雖覺奇怪,但總算放下了心。
正在籌思如何助她們兩人一臂之力?突聽藍如鳳以「傳音入密」說道:
「爹,你老人家不用管我們,女兒和史姐姐是賈總管要我們纏住她們四個的,現在
還不到時候,否則早就解決了。」
方才徐少華面對仇人正待出手,史琬搶著問話,後來史琬向桃花女出手,桃花女只
是要四個侍女對她動手,她自己傍著史紫丹站停下來。
徐少華眼看史琬有藍如鳳聯手,就目注史紫丹,凜然喝道:
「咱們也該動手了吧!」
史紫丹還未答話,突聽三聲勁急的金苗之聲,傳了過來!
黑面龍王賀天錫剛打出手勢,命令兩隊無敵營武士衝殺上來,這三聲金笛乍起,那
是他們總領下達的撤退記號!
五十名武士撲刀堪堪出鞘,就急速剎住身形,往廳外疾退出去。
黑面龍王不禁為之一怔,急忙喝道:
「這是誰下的命令?」飛身跟著掠出大廳。只見廳外石階上站著的不是總領司徒望
還有誰來?他正在指揮著四隊武士(其中兩隊是在大廳左右兩側佈崗的),一起撤退出
去,一眼看到黑面龍王跟著走出,迅快走來,含笑道:
「正好,你也隨本座去。」
黑面龍王方才明明看到司徒望被賈老二扣住雙手,從眾人頭上飛越過去,朝大廳左
首各大門派扼守的陣營中落去,此後就一直不曾看到司徒望總領露過面。
此時忽然在大廳出現,而且把佈崗的無敵營武士一齊撤走,心中不無可疑,不覺後
退一步道:
「總領……」
司徒望明明和他相距還有三五步路,但黑面龍王堪堪後退了一步,不知怎的司徒望
已經到了他的面前,左手一探,就一把抓住黑面龍王的右腕,口中「嘻」的笑道:
「本座請賀幫主去,自有道理。」
不容黑面龍王多說,拉著他就走。
史紫丹面向著廳外,自然看到也聽到了,口中大喝一聲道:
「他不是司徒望,快截住他!」正待縱身退出。
徐少華秋水寒一橫,攔在他面前,喝道:
「你給我站住!」
司徒望一手訓練的三百名無敵營武士,乃是史紫丹稱雄江湖最大本錢,也是他最親
信的子弟兵。威脅來的各大門派掌門人背叛他,他不在乎,但無敵營絕不能落入別人手
中。這回他可真的急怒交迸!
眼看徐少華攔在他面前,口中大喝一聲:「滾開!」
右手推出,迎面直劈過來。徐少華迅即劍交左手,右掌跟著推出。
就在史紫丹喝出「決截住他」,伺立他身後的四名黃衣侍女已如四朵黃雲,輕盈的
飛身掠起,正待朝門外追出。
乙老人家就站在徐少華身後,大廳入門不遠,這時沉哼道:
「你們給老夫回去。」
左手大袖一展,一道無形內勁,如山湧出,把四個黃衣侍女吹得冉冉倒飛回去。同
時他右手朝前一豎,另一股內勁,卻朝徐少華身後湧去。
徐少華掌勢迎出,正好接住史紫丹劈來的掌力,兩股掌勁乍接,發出蓬然一聲大震,
居然各不相讓,誰也沒有被震後退!
史紫丹目光冷厲,凝往著徐少華,嘿然道:
「老夫真還估低了你,這一掌雖有乙老哥暗中相助,你本身功力,也足可臍身一流
高手之列,但你要和老夫動手,還要差上一截!」
徐少華冷冷的道:
「你是殺害先父和雲龍山莊四十餘口的主凶,在下就算不是你的對手,也要和你全
力一搏,死而無憾。」
史紫丹仰首大笑道:
「好志氣。」接著目光一抬,朝乙老人家道:
「乙老哥,你總聽到了,徐少華要為他父親和雲龍山莊四十餘口報仇,不惜以性命
和史某相拼,你老哥如是有意助他一臂,不妨和徐少華一起下場,史某也並不在乎,但
如果出人不意,中途出手,那就不夠光明磊落了。」
乙老人家大笑道:
「你也講起光明磊落來了?」
徐少華凜然道:
「這場是在下和你的生死搏鬥,我記名師傅不會插手的。」
史紫丹道:
「我要他說清楚了。」
乙老人家點頭笑道:
「我徒兒不是說了嗎?他為父報仇,老夫自然要成全他的志願。」
「好!」史紫丹回頭看了右首的白骨神君一眼,說道:
「白神君呢?」
白骨神君微哂道:
「你只管放心,乙老哥是他記名師傅,都答應不出手,老夫自然更不好出手了。」
史紫丹不放心的就是他們兩人,虎視眈眈的站在左右,如今兩人都答應中途不出手,
光是一個徐少華,他自可應付裕如。聞言大笑一聲道:
「史某徵詢兩位意見,只是尊重兩位而已,兩位若要出手,史某也並不反對,只是
要事先講定了才是。」一面朝徐少華道:
「好了,小兄弟可以出手了。」
徐少華右手一揮,秋水寒登時閃起一道青芒,斜斜朝史紫丹前胸劃去。
這一劍他使的只是一記「淮揚派劍法」中的招式,但他服過癸靈、離火二丹,經乙
老人家輸給他二十年功力,練成「太清心法」,劍勢出手,劍上佈滿了內力,招式雖然
並不奇奧,卻自有一股森寒劍氣,隨劍而發,可以看出他劍勢凌厲之處!
史紫丹讚道:
「好劍法!」
手中長劍輕輕一振,挽起一朵碗口大的劍花,護住前胸。雙方劍光一接而錯,彼此
各自橫跨了一步。
他們雖只一觸即分,連兵刃都並未接觸,但這一招中,顯然都已經試出對方的功力
來了!
徐少華一張俊臉,呈現出一副鄭重虔敬的神色,手中短劍緩緩直豎當中,絲毫沒有
躁進之意。
史紫丹目光森冷,臉上同樣凝重得沒有一點笑容,只是一瞬不瞬的凝視著徐少華的
眼睛,長劍也開始緩緩移動,口中冷然道:
「現在該你接老夫一劍試試了!」
他劍尖顫動,突然間幻出無數點寒星,閃電般灑出!剎那間,宛如漫天繁星,每一
點星星,都帶起一縷星芒,朝徐少華激射過來!
徐少華也在此時大喝一聲,秋水寒化作一道青瑩匹練,驟然飛捲而起,朝上橫掃而
出!
這一記仍然是「淮揚派劍法」中的「江淮滔天」,但真氣迸散,勢道極強!
但聽一陣清細的「叮」「叮」輕響,如珠落玉盤,清音不絕,每一聲「叮」,徐少
華就覺得手臂為之一震。
這一連串的震動,握劍右臂,就被震得隱隱發麻,心頭也感到一陣狂跳,氣息轉粗,
腳下不由自主地往後連退了兩步。
就在此時,突聽耳邊響起乙老人家的聲音以「傳音入密」說道:
「你功力不如他,不可和他硬拚,普通劍招,更非其敵,只有以無招勝有招,改使
『改弦易轍』,先求自保,再尋求致勝之道,方為上策。」
徐少華聽得心頭暗暗一凜,他方才連使了兩記「淮揚派劍法」,而且這兩招劍法,
已是「淮揚劍法」中最凌厲的招式了。
何況又有「大清真氣」為輔,依然無法擋得住對方劍勢,可見史紫丹劍上造詣,有
如何精深了,普通劍招,(包括各門各派的劍法)確實難以和他匹敵。
徐少華連使兩記「淮揚派劍法」,原也只想試試自己功力而已!
聽了乙老人家的警告,立即疾退一步,緩緩吸了口真氣,手中短劍也隨著一鬆,不
再擺出劍勢來,他這一鬆氣,頓覺精神上的壓力為之大減,心情也不再像方纔那樣緊張
了。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史紫丹這一招把徐少華震退了兩步,心頭自然也暗暗一怔,忖
道:
「這小子內力居然會有如此深厚!」一面沉笑道:
「你再接老夫一劍!」
身形突然疾欺而來,長劍一振,本來應該是一道耀目劍光,但忽然間竟然束成一縷
奇亮的銀線,嘶然有聲,朝徐少華當頭劈來!
這時也正好是徐少華後退一步的同時,他毫不思索,身形輕移,向右一側,手中秋
水寒漫不經意的抬腕斜刺出去。
這一記毫無半點招式,左手也沒捏劍訣指引,但因他放鬆了心情,真氣反而沛然而
生,極自然的從劍尖透射出去。
史紫丹疾欺而來的人,因徐少華身形一側,不但避開來勢,而且短劍隨手斜刺,正
好指向史紫丹的右肋。
史紫丹耳中聽到「嗤」然細響,森寒劍鋒幾乎已經及身,一時之間閃避已是不及。
只好急忙吸了口氣,雙腳離地三寸,向後退出數尺。
這下真把一向自視甚高,認為天下劍法無出其右的史神君嚇著了,心頭大感驚凜,
他幾乎沒看見徐少華使什麼招式,竟有如此快速的一劍?
他當然不相信普天之下,會有和他以攻還攻的劍招?口中沉嘿一聲,長劍圈動,劃
了個半弧,一道劍光矯若神龍,又朝徐少華飛掠過來!
徐少華眼看史紫丹劍光凌厲,心頭不禁微生怯意,耳邊又及時傳來乙老人家「傳音
入密」的話聲:「別怕,改弦易轍,既無一定招式,出手必須自然,不可落入一招一式
的窠臼之中!」
徐少華急忙揮劍劃出,但聽「鏘」的一聲悠長金鐵交鳴,徐少華但覺對方劍勢重逾
千鉤,接是接下來了,但一下被震得斜撞出去三四步之多!
乙老人家又以「傳音入密」說道:
「這一招就是你先存怯意,未能泰然處之的後果,改弦易轍,有法無招,招在法中。
必須心神寧靜無為,方合太清輕靈之旨!」
史紫丹一劍把徐少華震退出去,心頭卻極為訝異,忖道:
「這小子內力已具上乘身手,怎的好像沒練過劍法?頭兩招還使出淮揚派的劍法來,
這一兩招,竟似毫無章法,只是仗著幾分內力,隨手發劍,撥架自己劍勢!」
此念方生,長劍一縱,幻作三點飛芒,又朝徐少華胸前投射而來。
徐少華經乙老人家傳音指點,果然寧靜了下來,秋水寒輕輕一擺,劍光像扇面般展
開,擋在胸前。
史紫丹暗暗冷笑,劍上隨著加強內力,三點寒星光度也隨著加強,速度也突然加快,
這一來,很快就和徐少華劃出的扇面般劍光接觸上了!
不,三點寒星閃電般擊上扇面,發出三聲「叮」「叮」清響,史紫丹貫足內勁的劍
尖宛如刺在鋼板上一般,劍身至少也彎曲了四十五度,而且立生反彈,震得史紫丹上身
像被人推了一把,差點仰跌出去,心頭一驚,急忙疾退一步。
哪知徐少華劍尖在胸前劃過之後,忽然朝前點來,直取史紫丹眉心!這兩招只是隨
手使出,毫無招式常規,反而成為不落言詮,無跡可求!
史紫丹簡直看不出他的路數來,既似隱藏玄機,又像毫無劍法,這一劍居然又把史
紫丹逼退了一步。
這時大廳上的戰況,已經有了急劇的轉變,最先得手的是萬選青,他展開黃山萬家
「萬流歸宗劍法」早已把徽幫幫主婁子和圈入在一片劍光之中。
婁子和平日就以徽幫幫主身份,周旋在各大門派之間,儼然是一幫之主,其實武功
並不十分高明,幾招下來,就落盡下風,一柄長劍手忙腳亂的左封右架,就像凍蠅鑽紙
窗,撞來撞去,到處碰壁。心頭一急,左手悄悄從長衫內取出一管黑黝黝的鐵簡,那是
一管淬毒黃蜂針。
萬選青把他圈在長劍之中,早就可以取他性命,因他總是徽幫領袖,不想傷他,原
希望他自己知難住手。
婁子和從身邊掏出「黃蜂針筒」來,萬選青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心頭不禁大怒,暗
道:
「好哇,我本無傷你之心,你即取出這等歹毒暗器來了!」一念及此;口中大喝一
聲:「婁子和,我就廢了你!」
長劍倏落,劍光一閃,把婁子和一條左臂齊肩削斷,連同黃蜂針筒一起落到地上。
同時劍光顫動,一連點了他三處穴道,才俯身從地上拾起針筒,冷然喝道:
「這是武林黑白兩道一致禁止使用的歹毒暗器,你身為徽幫幫主,居然在和我交手
之際,企圖用它向我下手,我卸下你一條臂膀,只是薄施懲處,還是便宜了你!」
轉身看去,仲清和雙筆運轉如飛,雲台山人孫豹人的一支長劍已是捉襟見時,落盡
下鳳,但要想把他制住,卻也非易事,不是三五招以內可以辦得到!
萬選青大笑道:
「對付這些武林敗類,人人可得而誅之,仲老哥不用和他多費手腳了!」
振腕一劍,漾起數點寒芒朝孫豹人側面幾處穴道灑去。
雲台山人當然也不是弱手,聽風辨位,長劍迅疾一轉,向側掃出。
仲清和左手揚處,一支鐵筆緊跟著朝他執劍右時「曲池穴」點到。右手鐵筆同時襲
向他後心。
孫豹人封開萬選青劍勢,急疾轉身,劍使「雲封華岳」,「噹」「噹」兩聲,把兩
支鐵筆一齊擋開。
他這一旋身,等於把背後朝向了萬選青,萬選青大笑一聲道:
「孫山人,你是否忘了萬某在你背後?」
右手一抬,長劍直刺過去。
他是要把孫豹人讓給仲清和,因此喝聲在前,出劍在後,其實刺出的只是一記虛招。
孫豹人剛擋開仲清和兩支鐵筆,乍聽萬選青在背後發言,不由大吃一驚,迅即使了
一招「龍尾揮風」,長劍急急向後掃出。
仲清和左筆直豎,右腕一振,鐵筆幻起品字形三點筆影,朝他胸前點去。
孫豹人一記「龍尾揮風」掃了個空,心知上當,急忙藉著後掃之勢,回劍護身,可
惜這一著早在仲清和意料之中!
他回劍反掃,正好遇上仲清和左手豎立的鐵筆,「噹」的一聲,把他長劍擋住,但
他身形這一轉,仲清和和本來點向他胸前的右筆,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一下點中他左側
「天府穴」。(穴在兩肩靠臂處)
孫豹人但覺半邊身子方自一麻!
仲清和大笑一聲道:
「你給老夫歇息吧!」
鐵筆連續又點了他兩處大穴,雙筆一收,朝萬選青拱拱手道:
「多承萬老哥相助。」
萬選青含笑還禮道:
「仲老哥何須客氣,孫豹人本來就不是你老哥的對手,兄弟只不過給你虛張聲勢罷
了。」
仲清和大笑道:
「沒有你虛張聲勢,兄弟一時真還制不了他呢!」
萬選青呶呶嘴道:
「咱們再去給杜掌門人虛張虛張聲勢吧!」
仲清和點點頭,兩人隨著話聲,朝杜浩然走去。
萬選青手持長劍,朗笑一聲道:
「杜老,今日之戰,是正義與邪惡之爭,咱們為了維護正義,衛道除惡,就不用和
他們講什麼江湖過節了。」
「不錯。」仲清和接口道:
「咱們先把這些附賊的人解決了再說!」
兩人隨著話聲,倏地分開,一左一右朝大洪山主蓋天鵬身後逼近過去。
杜浩然和蓋天鵬兩人功力悉敵,兩支長劍使出來的劍法,也正好一柔一剛,各竭其
變,打到此時,差不多已有一百五六十招,兀自難分勝負。
驟聽仲清和、萬選青兩人隨著話聲逼近過來,可見雲台山人孫豹人和徽幫幫主婁子
和已經失手被兩人制住了。
這對蓋天鵬來說,確實是一件驚心動魄的事,自己和杜浩然不過打成平手,加上一
個人已經不得了,一下加上兩個強敵,那就非立即落敗不可,再若失手被擒,他大洪山
主數十年威名,豈不毀於一旦?
何況今日之局,眼看各大門派似乎已穩佔上風,自己留此無益。他一念及此,不待
仲。萬兩人出手,闊劍迅即一收,向後疾退三步,沉聲道:
「杜老兒,咱們後會有期,蓋某失陪。」
一個轉身,朝廳外疾奔而去。
杜浩然太極劍一收,吁了口氣,洪笑道:
「蓋天鵬一身功力,十分了得,兄弟和他激戰了將近兩百招,依然奈何他不得,兩
位道兄每人只說了一句話,就把他嚇跑了。」
萬選青笑道:
「可見兄弟和仲掌門人唬人的本領,卻高過杜老了。」
另外一邊,桃花女手下的勁旅——馬天龍率領的十六名天龍隊武士,和項楚雄率領
的三十六名火齊隊武士,這一陣工夫已逐漸被消滅殆盡!
原來這兩隊武士,一共有五十六人,本來只有宋天壽、聞天聲、丁藥師、丁鳳仙和
白骨三英(白元規、元輝、元浩)白少游,總管白元亮,八名中年劍士,合起來才一十
六人,和對方衝上來的五十六人交手,等於要以一敵三。
後來高步雲、竺天生、陸子喝、祝士諤,和丐幫幫主韋凌雲、八大長老、三副長老
等人得藍啟天的暗助,一舉消滅了十六名金甲武士,過來相助,這一來,一下就增加了
十六個高手,由原來一對三的局面,立時變為一個人對一個半人了。
這對各大門派的人來說,自然立時由屈居下風,轉為強勢!
天龍、火齊兩隊武士,縱然武功不弱,如以等級來說,足可排名在江湖上一流高手
與二流之間。
但他們的對手之中,有的是幾個門派的掌門人,有的是武林名宿和長老級的人,自
然都是一流高手,其中尤其是白骨三英,可說是特級高手。
兩隊武士在三對一的時候,尚且沒有佔到勝算,此時變成一個半人對人家一個,哪
還招架得住?
但聽慘嗥驚叫之聲,連續不絕的響起,白骨三英、白少游、白元亮,和八名中年劍
士劍光連揮,片刻之間,差不多就解決了二十名武士,其餘各大門派的人自然精神大振,
劍光陡盛,接著也連續得手,把餘下的二十幾個武士一齊解決。
這一來,大廳上的一場混戰,立即靜止下來!(十六名金甲武士,十八名天龍武士、
三十六名火齊武士,全解決了)方才整個大廳都在喊殺和兵刃撞擊聲音的交響之中,此
刻突然靜止下來,就格外顯得鴉雀無聲!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32:33
第57章
白骨三英率同自少游、白元亮和八名中年劍士迅快走到白骨神君身後站停下來。高
步雲、杜浩然、宋天壽等人也紛紛向中間圍了上來!
史紫丹猝然問道:
「怎麼?所有的人,都被他們制服了嗎?」
桃花女嬌聲道:「不要緊,還有賤妾呢!」
話聲未已,突聽四聲驚「啊」,和一聲蓬然大震同時響起!
原來和四名宮裝侍女纏鬥已久的史琬、藍如鳳兩人,一直被上下左右飛舞的四盞宮
燈圍在中間,不勝也不敗,好像是被困住了一般!
直到各大門派的人紛紛得手,朝史紫丹圍了上去,史琬、藍如鳳兩支長劍也在此時
劍光突然暴長,這回兩人真正聯上了手,兩支長劍劃出一片劍光,不攻人而攻燈,劍光
連閃,快若掣電,砍向挑燈細竿之上,把四盞宮燈一齊斬落到地上。
因她們發劍動作如一,故而被砍落的四盞宮燈,也很整齊的落到一起,藍如鳳更不
怠慢,左手揚起,飛快的投出兩顆東西,第一顆黑色的似是火藥,和燈焰一觸,立即蓬
然一聲,化作一蓬熊熊火焰。
第二顆黃色的極像是雄黃精,因為火焰乍起,就發出極其濃馥觸鼻的雄黃氣味!
四名宮裝侍女又急又怒,一聲嬌叱,各自揮動短劍,正待朝兩人撲攻上去!
只聽桃花女嬌聲道:「你們回來。」
四名宮裝侍女捨了史、藍兩人,急速後退。
史琬和藍如鳳是聽了賈老二的囑咐,主要任務就是要毀去她們(四名宮裝侍女)的
四盞宮燈。
先前一直沒有下手,是因為大家正在混戰之中,一旦毀去宮燈,觸怒了桃花女,恐
兩人不是她的對手。
此時大家都已圍了上來,桃花女縱然出手,也不用怕了。宮燈一毀,史琬、藍如鳳
就雙雙後退,和宋天壽、聞天聲等人會合在一起。
桃花女臉色鐵青,兩道殺氣畢露的眼神,直向史琬、藍如鳳兩人射來,冷冷一笑道:
「兩個小丫頭?哼,就算你們破了我四盞宮燈,毀了我桃花毒霧,你們就能穩佔勝算
嗎?」一面回頭朝史紫丹道:「史神君,你還等什麼呢?」
史紫丹凝聲道:「老夫的無敵營就可以到了。」
只見賈老二雙手抱著一壇陳酒,腳下踉踉蹌蹌的從廳外走了進來,嘻的笑道:
「回史神君,他們都喝醉了,不會再來了。」
史紫丹嗔目喝道:「你說什麼?」
賈老二醉態可掬,尖聲笑道:
「小老兒剛才就是從無敵營來的,為了慶祝史神君當選盟主,要他們每人乾了三杯。
嘻嘻,只是小小的三杯,他們居然東倒西歪,爛醉如泥……」
「你……」史紫丹怒極,「你」字還沒說完,突然捨了徐少華,聲音搖曳,一個人
化作一道白光,朝賈老二激射過去!
賈老二駭然道:
「那幾罈酒裡的千日醉,也是小老兒奉你老之命才放下去的
劍光劈落,付卜的一聲,把賈老二抱著的酒罈劈成兩半,登時酒香四溢,傾倒一地,
但抱酒罈的賈老二,卻已不知去向?
史紫丹突然厲聲道:「好!」
身形突然朝上拔起三丈多高,揮手一劍朝一根橫樑上砍去,但聽「噹」的一聲大響,
陡然間有如天動地搖,整個大廳起了一陣顫動,大家但覺眼前一暗,大門已在震動之際,
砰然闔起!
聞天聲大喝一聲:「少華,不要讓老賊跑了!」
右手抬處,凌空一掌,朝史紫丹拍去。
史紫丹身在空中,厲笑道:
「老夫要把你們一起消滅於此,豈會逃走?」
笑聲中,一道劍光閃電般迎著掌風劈落!
這一記勢道極猛,但見匹練般的劍光極速,宋天壽、杜浩然、丁藥師,和相距還有
丈許遠近的高步雲、竺天生、陸子惕、祝士諤等人看出情形不對,不約而同,揮劍而起,
朝上迎擊。
站在他對面的徐少華更不怠慢,身形嗅的一聲凌空拔起,秋水寒橫掃過去。
「唷,你們仗著人多,也不看看還有我呢!」
桃花女話聲說得嬌柔,但一道人影隨身拔起,再一個觔斗,頭下腳上,劍光乍現,
劍先人後,朝眾人掃來!
這幾方面差不多同時發動,但徐少華施展崑崙「雲龍身法」,身形較快,史紫丹早
就料到徐少華會搶先攻來,口中沉笑一聲,功運左手,暗藏不發,直等嗆的一聲,雙劍
交擊,他乘機下落!
有意從徐少華身邊掠過,左手才驟然疾吐,「砰」的一聲,一隻烏黑有光的手掌,
比平日幾乎脹大了一倍有奇,端端正正擊在徐少華的後心!
徐少華劍上功力原沒有他的深厚,雙劍交擊,已覺真氣受到震動,這一掌被他擊中
後心,但覺眼前一黑,一個人被震得直跌出去!
「黑手印!」乙老人家目射精芒,沉聲道:
「你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來了!」
徐少華一下落到地上,就被凌空飛來的賈老二雙手輕輕一托,接個正著,然後落到
地上,」急急說道:「少莊主,你沒事吧!」
徐少華雖然練成「太清心法」,但總究功力尚淺,張嘴吐出一口鮮血,說道:「我
沒什麼。」
「不對。」賈老二吃了一驚,說道:
「你被他『黑手印』震傷內腑,快坐下來調息運功!」
「黑手印?」徐少華突然雙目激動的道:「原來……我爹是他……殺害的……」
再說桃花女劍先人後,凌空橫掃而下的一劍,居然劍氣迸發,光芒奇亮耀目!
但聽一陣鏘鏘劍鳴,宋天壽、杜浩然等七支長劍經她劍光掃過,只覺手上一輕,劍
身已被齊中削斷。
原來她手上也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
大家猛然一驚,急急後退,已是遲了半步,有的肩頭中劍,有的脅下被劃破一道血
口,反正七個人沒有一個不負傷的。
而且負傷的人,連自己都不知道這一劍是如何被刺中的?因為對方除了削斷自己長
劍的一劍之外,根本就沒有發過第二劍。
白骨神君清懼的臉上,不禁神色微動,凜然道:
「九指聖母的『天殘魔劍』!」
桃花女已經回到地上,依然傍著史紫丹身邊而立,媚笑道:
「白骨神君果然有點眼光,這就是史神君要把大門關起來的理由了。」
白骨神君洪笑道:
「就憑你們兩個能把所有的人趕盡殺絕嗎?」
「白神君不信?」桃花女格的笑道:
「這七個人每人中了奴家一劍,已經活不過三個時辰……」
徐少華想到當日爹胸口的黑色掌印,最先懷疑「黑沙掌」,後來懷疑「毒煞掌」,
結果竟會是史紫丹的「黑手印」!
父仇不共戴天,他哪肯坐下來運功調息,強壓著一口真氣,切齒道:
「我不用運功,今天非手刃了老賊不可!」大步朝史紫丹走去,嗔目喝道:
「史紫丹,我爹是不是你害死的?」
史紫丹眼看徐少華後心中了自己一記「黑手印」居然還能站得起來,他目光何等犀
利,當然看得出徐少華內傷並不輕,此刻只是仗著內功,強壓住傷勢而已,這就點著頭
大笑道:
「你果然比你老子強得多了,你老子連老夫五六成功力的一記『黑手印』都接不住,
方才老夫差不多使了八成力道,你還能撐得住,實在不錯!」
他這幾句話,是有意激激徐少華的!
徐少華聽得雙目如火,咬牙切齒的道:
「你果然是殺害我爹的殺手,你承認了。」
「哈哈,這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史紫丹厲笑道:「你們還有誰能活著出去嗎?」
「好個老賊!」徐少華抬手就是一劍朝史紫丹刺了過去,這一劍他含憤出手,劍勢
直刺,看去毫無變化,但卻十分快速。
史紫丹對各大門派的劍法,莫不精通,以他的劍術造詣,自然看得出徐少華這一劍,
看去雖然筆直刺來,毫無章法可言,但卻似乎隱含玄機,使人無法預估,心頭暗暗一怔,
急忙揮劍封出。
他不知道徐少華練會的一招劍法——「改弦易轍」,乃是崑崙派「太清劍法」的精
華。
老子揭櫫大道無名,玄門劍法到了最上乘境界,同樣劍道無名,清淨可為,「改弦
易轍」沒有一定的招式,所謂以無招勝有招是也。
史紫丹長劍封出,才發現不對,他練劍數十年天下最厲害最繁複的劍招,都可以封
解得開,但獨獨徐少華這一招毫無章法,毫無變化直刺過來的一劍,他竟然封了個空!
一劍封空,徐少華的劍尖已經刺到他的右肩,相差不過三寸,但聽「叮」的一聲,
一縷精芒正好點在徐少華劍尖上,那是桃花女出手了。
徐少華但覺手腕一震,似有一縷陰寒之氣從劍上傳了過來,急忙運起真氣,從劍上
推出。
史紫丹一劍封了個空,自是大吃一驚,但他對敵經驗何等豐富,耳中聽到一聲輕
「叮」,已知徐少華的劍勢,已被桃花女封住,這一機會,豈肯錯過,回手一劍朝徐少
華腰間橫掃過去。
徐少華堪堪運功朝劍上滲來的陰寒之氣逼去,自是無暇兼顧!
又是「嗆」的一聲,史琬、藍如鳳兩支長劍交叉揮出,一下朝史紫丹掃來的劍上架
去。
這聲「嗆」,可不是把史紫丹的劍勢架住了,而是史琬、藍如鳳兩支長劍立被削斷!
兩人連長劍被削斷都還沒有看清,耳中聽到了「嗆」聲,就覺史紫丹劍上發出一股
極為強大的推力,把兩人震得一個往左,一個往右,連退兩步,才算站住。
也在此時,突見兩條人影,奇快無比的同時飛閃而入,一個是藍啟天,他怕女兒有
失,仗劍掠上。
一個是白元規,他看徐少華傷勢不輕,不能再和史紫丹交手,一面以「傳音入密」
要賈老二把徐少華扶下,趕緊運氣行功,由他上去把徐少華替下來。
因此史琬、藍如鳳被震後退,藍啟天和白元規正好補上。
史紫丹目光一瞥,仰首大笑道:
「好,好,今天反正全要上場的,你們兩個先出手也好。」
桃花女妖燒的笑道:「就是他們兩個?不嫌太少了嗎?」
史紫丹沉嘿道:「不要緊,待會他們自會一個個加進來的。」
白元規喝道:「你說什麼?」
桃花女手提長劍,格的笑道:
「我說你們兩個兩個的上來,不嫌太麻煩嗎?神君的意思,是說不消幾個回合,你
們的人,看出你們兩個情勢吃緊,自會加入戰圈來的,現在你懂了吧?」
她巧笑情兮,說來嗲聲嗲氣,但口氣卻是不小!
藍啟天朗笑道:「那倒未必見得!」
桃花女道:「藍大莊主不信,馬上就可分曉!」
「好!」藍啟天長劍一圈,一道藍色劍光直奔桃花女。
白元規也在此時朝史紫丹喝道:
「咱們毋須多說,閣下接著了。」
右腕一振,白骨劍漾起幾道白芒,直射過去。
兩人幾乎是同時出手,史紫丹和桃花女似是毫不在意,長劍隨手一左一右向外劃出。
他們這一劍看去各自施為,封解白元規、藍啟天兩人的攻勢,但兩道劍光才一出手,
就矯若神龍,光芒大盛,一下會合,居然像是一個人劃出來的一道劍牆,把白元規、藍
啟天圈入在劍光之中。
這是外人所看到的景象,自元規和藍啟天卻並無被劍光圈住的感覺,只是感到兩人
被隔了開來,但他們本來就是各自攻向一人,第一招被封開,第二招第三招就緊接著出
手。
如論劍上造詣,白元規功力之深,並不在史紫丹之下,藍啟天也足可對付桃花女,
但不知怎的,交手不過三招,陡然發現史紫丹和桃花女聯手之後,劍上威力不知增強了
多少倍!
一個劍勢開闔,宛如一片汪洋大海,波瀾壯闊,一個劍勢奇幻,劍光似東實西,劍
劍狠毒!
三劍下來,白元規已可感到自己絕不是史紫丹對手,藍啟天也發現桃花女劍法之奇,
自己根本摸不清頭緒,連想見招拆招,都封架不住。
白元輝、白元浩、白元亮三人看出情形不對,正待出手!
白骨神君看得目芒飛閃,左手朝前一擺,說道;
「你們上去也不是他的對手。」右手白骨劍嗆然出匣,大步朝戰陣中走去。
史紫丹大笑道:「白神君再要賜教,兄弟歡迎得很。」
口中說著,唰的一聲,一道劍光直奔白骨神君面門。
白骨神君沉笑道:
「閣下口氣越來越狂了。」揮手一劍,朝前迎擊過去。
哪知就在此時,陡覺身後有一縷極細冷芒激射而來,一時只好施展移形換位,側身
讓開。目光一瞥,看到一縷精光倏然隱去,不覺暗暗一怔,忖道:
「原來偷襲自己的是桃花女,此女剛才使的大概是『束劍成絲』了,劍術能練到此
一境界,已非易事,難怪他們口氣有如此之狂了!」
照說加上白骨神君,白元規和藍啟天應該可以減輕負擔了,哪知白骨神君的揮劍加
入劍圈,雖然和史紫丹力拼三招,依然平分秋色,沒把史紫丹震退半步,也並沒有替白
元規、藍啟天兩人解圍,甚至還是和白元規隔著一道劍牆,絲毫沒有衝破。
白骨神君在武林中可說是少數幾個超強高手之一,此時揮劍攻入,接連幾劍,不但
未能把史紫丹逼退,甚至連想和白元規會合,都未能如願,心頭不由大怒,口中沉喝一
聲:「看來史神君方才和老夫交手之際,果然留了一手!」
白骨劍隨著喝聲一連劈出九劍。他盛怒而發,這九劍果然聲勢極壯,記記含蘊全力,
聲若裂帛;但不論你劍勢如何凌厲,硬是衝不開史紫丹和桃花女兩支長劍縱橫糾結的一
層劍網,像一片厚厚的雲層,可以把最強烈太陽都遮掩起來,變成滿天陰霾!
這一情形,看得白元輝心頭大為凜駭,回頭朝白元浩道:
「想不到這老賊竟有這般厲害,老三,咱們一起上去,看他如何應付?」
白元浩點點頭道:
「不錯,他不過仗著兩人聯手,劍勢較廣而已!」一面朝白元亮、白少游兩人說道:
「元亮,你和少游站在這裡,不用上去。」
話聲一落,就和白元輝兩人率同八名中年劍士,揮動長劍,朝戰場中間縱撲而上!
這十個人,十支長劍,就像十頭兇猛的獅虎,劍先人後,撲入戰圈,當真非同小可!
試想白元輝、白元浩兄弟,劍上功力,也不過稍遜老大自元規而已,若在江湖武林
而言,已可算得上是頂尖高手。
那八名中年劍士,是白元規一手調教而成,且精擅聯手戰術,一身武功,還在白少
游之上。
十個人一下衝入戰陣,朝史紫丹、桃花女圍攻而上,這份聲勢,自是極為強盛。照
說史紫丹、桃花女兩人目前正在和白骨神君、白元規、藍啟天三人交手之際,突然加入
這十個人的圍攻而上,自該忙於應付才是!
但事情卻居然會出人意料,史紫丹、桃花女對白元輝等十人的圍攻而上,好像視若
無睹,絲毫無動於衷,一個只是自顧自的揮動長劍、開閨如故,一個依然劍勢奇幻,倏
東倏西,令人不可捉摸。
他們並沒理會攻上去的十個人,但攻上去的十個人,都感到史紫丹、桃花女各自還
攻了他們一劍。
不,每個人都感到自己已衝入劍陣之中,前後左右,都繚繞著劍光!剎那之間,和
自己一起衝上來的同伴,幾乎全失散了,只剩下自己一人,獨立蒼芒,奮勇迎戰!
這是白元輝等十人共同的感覺,站在戰陣外的人呢?他們只看到白元輝等十人揮劍
衝上去的時候,一圈劍光,像天空閃電般連連閃動,等十人攻入陣去,劍光又及時封閉,
十個人就一起被圈入在劍光之中了!
這一情形,直看得各大門派的人莫不悚然失色!
方才被桃花女毒劍所傷的七人,各自跌坐在地,經過這一陣工夫,運功逼毒,但看
去毫無半點進展。
乙老人家盤膝跌坐,右手抵住徐少華後心,正在運功療傷,賈老二、史琬、藍如鳳、
丁鳳仙等人守著他站在一旁。
仲清和看得暗暗攢眉,手持一對鐵筆,朝萬選青道:
「選青老弟,咱們人數雖多,但形勢似乎對咱們不利,咱們除非聯手把史紫丹、桃
花女除去,如論單打獨鬥,只怕沒有一個人會是他們對手,咱們機不可失!」
萬選青矍然道:
「仲掌門人說得極是,咱們只有合大家之力,才能把他們除去,咱們不妨過去和丐
幫韋幫主商量商量。」
仲清和點點頭,兩人相偕朝韋凌雲身邊走去。
韋凌雲眼看兩人朝自己走來,慌忙抱抱拳道:
「兩位前輩可是有什麼指教嗎?」
仲清和含笑道:
「韋幫主言重,兄弟方才和萬老哥商量,認為以史紫丹的武功,咱們任何一個門派,
都無法和他抗衡,此人不除,武林後患無窮,即以目前來說,有白骨神君這樣的高手,
加上白骨三英,依然奈何他不得。唯一的辦法,只有咱們集合所有力量,一起上去,或
可把他搏殺,這要韋幫主合作才好。」
韋凌雲道:「仲掌門人的意思,可是要敝幫八大長老加入戰圈嗎?」
萬選青接口道:
「不錯,要搏殺此獠,唯有大家全力一擊,貴幫八大長老功力深厚,再加上仲掌門
人和兄弟兩人一同出手,或可克奏膚功。」
韋凌雲望望八大長老,問道:「柏長老,你的意見如何?」
鐵猴子柏長青道:
「仲掌門人和萬莊主所見極是,目前形勢,已極明顯,白骨門和藍大俠等人,一旦
落敗,咱們再要出手,就來不及了,而且目前各大門派的實力,也只有咱們這些人了,
除了和他放手一搏,已別無選擇。」韋凌雲點頭道:「好,咱們就和仲掌門人、萬莊主
兩位聯手同上,給他來個攻其無備!
柏長青口頭道:「幫主和三位副長老可留在此地,給大家掠隴」
韋凌雲笑道:「我也要參加,搏殺武林公敵,我自然也算一份了。」
他是幫主,話既然說出來了,柏長青自然不好反對,計議定當,就各自分散開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19 12:32:56
丐幫八大長老使的都是打狗棒,兩人了組,分為四組,可以聯手攻敵,韋凌雲使的
也是打狗棒,但他另有威力極強的「擎天三式」,必須以左手施為,無法和人聯手,就
得單獨施展。
柏長青因他身為幫主,怕他有失,就把他安排在四組人的中間,萬一不敵,八位長
老可以全力保護。
仲清和、萬選青兩人一組,共分五個不同方向,向戰圈撲攻而上。
這一下雖是分五個方向撲攻,但因丐幫八大長老使的是八支竹節精鋼打狗棒,足有
六尺長,施展的同是「打狗棒法」,這一發動,八支打狗棒宛如一片烏雲,朝史紫丹、
桃花女當頭蓋落!
韋凌雲更不怠慢,口中吐氣開聲,左手接連使出「擎天三式」第一式「只手擎天」,
第二式「不測風雲」,第三式「石破天驚。」
這三式只有丐幫幫主才能練習的丐幫鎮幫掌法,果然威力非凡,從第一式出手,就
掌風呼嘯,有如迅雷乍發,接著就像風雷交擊,天地丕變,一丈方圓,大有地動天搖之
勢!
仲清和、萬選青也隨勢跟上,一個雙筆劃起點點寒芒,漫天飛灑,乘隙而入,一個
長劍開闔,劍勢如長江大河,滔滔奔流!
這一擊,可說各竭其能,每個人都把自己最拿手的絕活使了出來,因此五面交擊,
威勢之盛,無與倫比!
但這番波濤洶湧的攻勢,只是在戰圈之外,虛張聲勢而已,他們准也攻不進戰圈去,
戰圈中,除了白骨神君,沒有一個人的劍勢、掌力,能夠威脅到史紫丹、桃花女兩人的。
丐幫「打狗棒法」雖是厲害,黃山「萬流歸宗劍法」雖然博大,但史紫丹早已有了
破法,自然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裡。
韋凌雲的「擎天三式」,因系丐幫不傳之秘,只有幫主一個人會使,是以史紫丹也
沒有破法,但韋凌雲究竟年事尚輕,功力稍遜,對史紫丹也不足以構成很大的威脅。
因此這十一個人(仲清和、萬選青、韋凌雲和八大長老)的投入戰圈,比方才白元
輝、元浩和八名中年劍士也差不了多少。
剛剛發動攻勢之勢,看去好像聲勢不小,但在史紫丹、桃花女雙劍聯手,不過幾招
之後,這十一個人又被史紫丹縱橫交織的劍光圈了進去。好像他們的劍勢,可以包容萬
物,任你人數再多,只要使開了手,就可把你圈入在劍光之中。
一經被他劍光圈入,縱然你人數眾多,也會被劍光各個隔離開來,就算你練有合擊
之術,到了這時,也聯不起手來了。
這下真把白元亮、白少游看得大為凜駭,全場高手幾乎全投進去了,史紫丹居然僅
憑一支長劍,能把這許多人圈入劍光之中,他使的會是什麼劍法呢?
只聽戰場中響起自骨神君的聲音喝道:
「諸位小心,史紫丹使的乃是昔年號稱魔劍天王的『大羅天劍法』,一經施展,其
長處就是專門能把敵人困入劍光之中,但若要傷人,必須另有人和他配合。如今和他配
合的乃是桃花女,此女使的是昔年九指聖母的『天殘魔劍』,一劍出手,可以分襲數人,
才是真正殺手,諸位對她務必多加注意。」
原來白骨神君發現自己在功力和對敵經驗上,和史紫丹不相上下,但若論劍招奇奧,
自己就不如史紫丹甚多,要想勝他,實非易事,不,自己一點把握也沒有。
再看史紫丹和桃花女聯手之後,一個人以劍光圈人,一個乘機施展殺手,此一陰謀,
十分惡毒!
這就一面揮劍和史紫丹交擊,一面卻暗暗注意著桃花女的劍招,只要她出手襲擊,
他就以迅疾手法,搶先朝她攻上一兩招,使她忙於封架,無暇再去傷人。
此時眼看丐幫的人也投了進來,人數一多,自己就無法兼顧,替大家把桃花女的
「天殘魔劍」一一化解,才出聲告誡大家,希望大家多加注意!
話聲出口,只聽桃花女格的一聲嬌笑,說道:
「白神君這句話豈不是把他們看成了沒見過世面的孩子了?雙方交手,只要有一方
不留神,就會被另一方乘隙出手,何用一個困敵,一個出手,這麼麻煩?」
口中說著,長劍突然迎面灑出,一片劍光,急如匹練,朝白骨神君胸前電射而來。
但在這片劍光下面,另有七點閃釬寒芒,作北斗七星狀,毫無聲息的襲向白骨神君
臍下七處穴道。
白骨神君白骨劍朝前揮出,咱的一聲,擋開了射向胸口的匹練,口中忽然大笑一聲
道:
「老夫早就料到你會乘機偷襲!」
右手長劍疾落,劃下一道劍幕,擋住對方七點寒芒,左手也在此時,倏然暴長,施
展「通臂功」,五指勾曲如爪,疾向桃花女執劍右腕抓去,使的是白骨門威力最強的
「白骨神抓」!
桃花女還來不及縮手,突然一道劍光從斜刺裡飛來,削向白骨神君左腕,那自然是
史紫丹出的手了,只見一陣嘶嘶輕響,幾條尺許長的赤金光芒朝史紫丹頭臉激射過去,
那是藍啟天放出來的六條飛天蜈蚣!
史紫丹大笑一聲,友手揚處,凌空拍出一掌,只見他左手堪堪揚起,已變成一隻色
呈暗紅的手掌,一道炙熱如火的掌風,向上湧起,六條飛天蜈蚣立時有四五條被他「火
靈掌」的火氣一炙,紛紛跌落地上。
就在此時,史紫丹右手長劍突然「錚」的一聲,從他手中掙脫,向上飛射出去。
史紫丹心頭一驚,他自然知道這是乙九施展「縱鶴擒龍功」的「擒龍手」把自己長
劍吸了過去,目光迅速一抬,長劍已經飛出去八九尺遠,口中不由大喝一聲,右手上揚,
同樣向空一招。
他雖然不會「縱鶴擒龍」,但潛修苦練了數十年,一身內功已臻上乘,這一招手平
飛出去的長劍立時被他內力吸住,雖沒倒飛回來,卻也不再向外飛出,一下停在空中,
不進不退,一動不動。
乙老人家已經給徐少華運氣療傷完畢,人就站在五丈開外,一見史紫丹的長劍在空
中停住,不覺招手笑道:「過來,過來!」
那停在空中的長劍又掙動了一下,要待朝乙老人家飛去!
史紫丹也急忙向長劍招手,凝聲喝道:「回來!」
長劍經他招手,又停住不動了,雙方各展內功,爭奪著這柄長劍,也等於較上了內
力。乙老人家遠在五丈以外,史紫丹和長劍卻只有八九尺遠近,但他不敢移動腳步,生
怕稍一分心,長劍就被乙老人家收去。
方才白骨神君因丐幫的人沖人戰圈之際,就暗中叮囑白骨三英,盯住桃花女,(因
己方人手一多,自己照顧不來,怕她乘機傷人)。
這時史紫丹長劍脫手,和乙老人家較上內力,以他的身份,對方手中無劍,就不好
再出手了。
丐幫八大長老眼看史紫丹長劍脫手,正是最好的機會,鐵猴子柏長青左手打出暗號,
八大長老人支打狗棒同時出手,人影倏合,八道棒影閃電朝史紫丹左右前後集中攻到,
攻勢劃一凌厲!
韋凌雲更不怠慢、右手打狗棒往地上一插,左掌一記「不測風雲」,掌風如濤,朝
他當頭蓋落。
史紫丹看得大怒,一隻色呈暗紅的手掌猛向攻來的八大長老掃了出去。
白骨神君急忙喝道:「小心他『火靈掌』,快向後退!」
一道炙熱如火的掌風已經橫掃過來,柏長青、張友泉、任青山三人首當其衝,立被
掌鳳掃了出去,跌倒地上,立即昏迷不省人事。
韋凌雲見狀大吃一驚,差幸王麻子、汪長壽、邵長根及時搶出,把三人抱起,退了
下去。
史紫丹也因這一記「火靈掌」稍微分心,停在空中的長劍「嗖」的一聲,被乙老人
家的「擒龍手」吸了過去。
站在史紫丹身後不遠的四名黃衣使女,手中還捧著玄鐵如意,白玉拂塵等物,看他
長劍脫手,急忙趨了上來,以備他取用。
史紫丹向她們揮了一下手,仰首大笑道:
「史某就是不用長劍,一樣可以置爾等於死地!」
口中說著,右手一振,伸出一隻烏黑的巨靈掌來,(『黑手印』)左手一抬,手掌
色呈暗紅,(『火靈掌』)這一黑一紅兩隻手掌,看得令人目怵心驚!
他在這一瞬間,身形飛旋,雙掌左右橫掃而出,逼得圍攻他的人,紛紛卻步,後退
不迭,連白骨神君也不敢和他硬接,向橫裡斜退開去。
桃花女眼看機不可失,立即振腕發劍,一支長劍,飛射出八九點寒芒,朝向後疾退
的眾人投去。
白骨三英及時人影閃動,三支白骨劍急疾劃出,戰場中登時響起一陣叮叮輕響,每
人接了她分射出去的三劍。
史紫丹雙掌掃過,眼看眾人辟易,不覺仰天大笑道:
「你們人數雖多,怎麼沒有人敢接老夫一掌?」
「黑手印」、「火靈掌」,確實沒有人敢和他硬接!
但就在他笑聲未落,突聽半空中有人大喝一聲,一片烏雲像泰山壓頂,往他頭上直
蓋而下!
那是一件寬大的黑袍,有人從大廳拂間往下罩落,梁高三丈,史紫丹身高六尺,中
間相距不過二丈四尺。
這襲黑袍有人鼓足了內勁而發,來勢自然十分迅速!
這人正是千毒谷主紀千里,他方才誤接了史紫丹一記「火靈掌」,被魔火真氣幾乎
炙傷內腑,幸他練成毒功,慌忙服下「毒靈丹」,經過一陣調息運功,才算把火氣逼出
體外,恢復過來,心頭對史紫丹銜之入骨。
自思不論劍法掌法,都難是史紫丹的敵手,惟有用毒,或可勝他,因此在雙方激戰
之時,悄悄登上橫樑,隱身俟機。
正好乙老人家施展「擒龍手」,把史紫丹手中長劍吸了過去,他趁機脫下身上長袍,
貫注內力,往下罩落。這一件長袍,乃是千毒谷主隨身最毒之物,有人和他動手,別說
手足碰上他衣角了,不消幾個會合,只需長袍因風飄動,內功稍差的人,就會頭昏腦脹,
不支倒地。(方纔他曾和史紫丹激戰多時,史紫丹未曾中毒,是因內功深厚,些許因風
飄散的毒氣,自然傷不了他)
史紫丹喝聲入耳,急忙仰首看去,發現紀千里把一襲黑袍朝自己當頭蓋落,對方乃
是以用毒出名的千毒谷主,這件黑袍若無特別作用,豈會身隱樑上,在此時向自己擲來?
在他心念轉動之際,貫注內力的黑袍離頭頂已不過七八尺光景!
史紫丹沉嘿一聲,雙掌突然朝上撐起,再向外一分,但聽一聲裂帛大響,千毒谷主
一件黑袍被他「火靈掌」、「黑手印」兩種絕世掌功在頭頂七八尺的上方撕裂,震成千
百片碎布,隨著勁氣,朝上捲起!
這兩種掌功所發出來的力道,豈同小可,朝上捲起的千百片碎布,不啻千百支箭鏃,
紀千里哪有躲避的機會,口中悶哼一聲,從樑上直跌下來,又是砰然一聲,墮落地上,
就一動不動。
紀若男看得心膽俱裂,口中尖叫一聲:「爹……」一個人急步衝了過去。
黑袍碎裂,蘊藏在袍上的千種劇毒,自然也會紛落如雨!
藍啟天眼看紀千里居高臨下,擲下黑袍,史紫丹一紅、一黑兩隻手掌朝上撐起,他
一聲不作,左手大袖一展,數十隻體積細小的飛蟻,朝史紫丹身上激射過去。
史紫丹身上穿著金縷衣,不怕刀劍,但金縷衣只是一件上衣,數十隻飛蟻鑽入他長
袍之內,到處亂螫,自可咬到血肉之處!
史紫丹口鼻之中吸入了不少劇毒,還一無所覺,但被飛蟻到處亂螫,少至也有十幾
處刺痛,自然立時就察覺了。他只當是紀千里黑袍上的毒蟲,心頭又驚又怒,正好紀若
男哭喊著衝了上去,口中怒哼一聲:「該死的東西!」
右手揮手一掌就朝紀若男拍了過去!但見人影一閃,徐少華一下攔在紀若男身前左
方,左手及時斜拍出去,他不敢和史紫丹的「黑手印」硬拚,但施展「縱鶴手」,從橫
裡推出,自可把「黑手印』,掌力向右推開,同時口中大喝一聲:「老賊看劍!」
右手抬處,秋水寒一道清瑩劍光,已向史紫丹當胸遞去。
史紫丹拍向紀若男的「黑手印」被他「縱鶴手」推開,身子微微晃動了一下,對他
刺來的秋水寒,居然不避不閃,劍光倏沒,但聽「嗤」的一聲,業已刺入他胸口!
原來史紫丹口鼻之中吸入千毒谷主黑袍的千種劇毒,又經藍啟天數十隻飛蟻鑽人體
內到處亂螫,在他拍出一記「黑手印」之後,就已劇毒發作,徐少華刺去的這一劍,他
早就失去知覺,哪裡還會還手?
也只有秋水寒可以刺穿刀劍不入的金縷衣,這就是他謀奪到金縷衣之後,一直要追
索秋水寒的緣故。
徐少華沒想到自己這麼容易就一劍刺入史紫丹的心窩,心頭不由得一怔,回手拔出
短劍,已經激動得流下淚水來,大聲叫道:
「爹,孩兒總算給你老人家報雪血仇了!」
他抽出秋水寒,史紫丹挺立的身子才砰然往後倒去。
徐少華這聲哭喊,聽得正在和白骨三英激戰的桃花女猛吃一驚,長劍急劇揮出三道
劍光,把白骨三英逼退一步,口中尖叫著:「神君!神君……」
身子一僕,左手迅快攬起史紫丹的屍身,往後連退兩步,雙目盡赤,望著徐少華,
厲聲道:
「是你殺了神君……」
話未說完,腳下一個踉蹌,身子往前一傾,朝地上撲倒下去!
她不知史紫丹衣上沾滿了千種劇毒,是以話聲未落,就毒發身死,和史紫丹作了同
命鴛鴦。
這下直看得四周的人莫不悚然動容,怕沾上劇毒,紛紛後退不迭!
大廳上一場激戰,至此已經全部停止。史紫丹的四名黃衣使女,和桃花女門下的秦
妙香及四名宮裝侍女,早已嚇得面無人色,站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
賈老二笑嘻嘻的走了過去,尖聲道:
「好了,好了,史神君和桃花仙娘因抱著太大的野心,才致有今日的失敗,如今自
食惡果,首惡已死,你們不用害怕,沒人會傷害你們的,不過秦姑娘,你身上可有天殘
魔劍的解藥?」
秦妙香伸手入懷,取出一個玉瓶,遞了過來,說道:
「這是仙娘奪命毒劍的解藥只須把藥未敷在傷口上,就會有毒血流出,等血色正常,
就可無事。」接著目含淚光,抬頭問道:「我們可以把神君和仙娘的遺體運走嗎?」
賈老二道:「史神君和桃花仙娘兩人遺體上,都沾滿了劇毒,誰也不可去碰觸,除
了焚化,還能運出去嗎?你們放心,這裡自會有人給他們埋葬的。」
史琬走到離史紫丹身前數尺,盈盈跪拜下去,含淚說道:
「你是殺害我爹爹的仇人,但你也撫養了我十八年,視我如己出,我……們的恩仇,
從此勾消了。」
她仰首向天,哭道:「爹爹在天之靈,請恕女兒不孝,沒有手刃親仇,但大哥既已
殺了他,兩位老人家也可以安慰了……」說著不禁大哭起來。
聞天聲示意柳飛絮、藍如鳳過去扶起史琬,低聲勸慰著。
賈老二已把解藥交給丁鳳仙、要她去分別給桃花女毒劍所傷的宋天壽、杜浩然、高
步雲等七人治療劍創。
另外丐幫長老柏長青、張友泉、任青山三人,被史紫丹的「火靈掌」掃中,傷得雖
然還算不重,也內腑如同火的,只是喘氣,服了丁鳳仙從爺爺藥箱中取出來的「冰雪
散」,再經過一陣調息,也差不多好了十之八九。
現在大家都聚在一起,商量善後。
仲清和朝聞天聲問道:「聞老哥,你看這裡該如何處置呢?」
聞天聲連忙抱拳道:「不敢,兄弟正想問問賈總管呢,看他可有腹案?」
「嘻嘻,馬陵先生不恥下問……」
賈老二聳著肩笑嘻嘻的道:「其實這裡已經沒咱們的事了。」
聞天聲道:「賈總管此話怎說?」
賈老二道:「這裡是鳳尾幫的所在,自該由賀幫主來善後才對。」
萬選青在旁道:「賀天錫他不是……」
賈老二忙道:「賀幫主是被史神君用藥物所控制,身不由己,經小老兒給他服瞭解
藥,已經沒事了,這時正在前面遣散史神君手下的無敵營……」
聞天聲道:「無敵營三百武士,這樣遣散不大好吧?」
賈老二嘻嘻的笑道:「馬陵先生放心,方才小老兒足足花了頓飯工夫,早就廢了他
們武功,包括總領司徒望在內,從此再也作不起怪來了。」
聞天聲問道:「那桃花女的手下呢?」
「嘻!」賈老二伸手朝大廳左首一指,說道:「你老請看,他們(天龍、火齊兩隊
武士)自然比照無敵營待遇辦理,只要等廳門開啟,就可領取川資,各自回籍謀生。」
聞天聲笑道:「原來賈總管全已有了妥善安排。」
萬選青道:「但大廳這兩扇厚重鐵門,要如何才打得開呢?」
「這個容易。」賈老二口沫橫飛的道:「小老兒當過大會總管,這點機關還會摸不
著邊嗎?」
說完,雙足一點,人已縱身躍起,伸手在樑上摸了一把,就回身落地。只聽一陣隆
隆悶響,兩扇厚重鐵門果然徐徐開啟。
秦妙香率領四名侍女和史紫丹的四名使女,向史紫丹、桃花女兩人遺體拜了幾拜,
黯然朝廳外行去。
秦妙香一雙俏眼幽幽的朝徐少華投以一瞥,似想和他說話,但終於低著頭走了。
祖東權也在此時,抱起千毒谷主遺體,由紀若男和眾人一一道別,才和五方護法一
起回轉千毒谷。
這一場激戰下來,各大門派這邊,只有千毒谷主是唯一犧牲的人,大家心頭都感到
十分沉重,默默的送了出來。
徐少華輕咦道:「師傅呢?」
賈老二笑道:「乙老人家早就走了。」
走出大廳,就看到黑面龍王賀天錫率同四名堂主走了過來,看到眾人,連忙拱手道:
「托天之幸,諸位道兄總算無恙,兄弟慚愧,被藥物控制,差點作出對不起江湖朋
友的事來。」
杜浩然道:
「老哥毋須自責,咱們這些人還不是被他控制了?若非賈總管巧妙安排,咱們全成
為千古罪人了。」
「阿彌陀佛,杜老你少說兩句吧,小老兒會擔當不起。」賈老二連連拱著手,一面
朝黑面龍王道:
「幫主爺,咱們說正經的,裡面這個爛攤子,就交給你了。」
賀天錫忙道:
「些許微勞,兄弟自當遵辦,這是應該的。」
賈老二站在階前,舉目四顧,朝白骨神君和白元規拱拱手道:
「白神君。這次多蒙白大莊主三位趕來支援,才能枚平一場武林劫運,小老兒在這
裡謝了。」
白骨神君豁然笑道:
「此次如非賈總管洞矚先機,遑論老夫,白骨門都可能淪入魔爪,要謝,也該是白
骨門向你致謝才是。」
「白神君言重,小老兒不敢當。」
賈老二轉過身去,朝宋天壽、聞天聲兩人拱拱手道:
「宋大俠、馬陵先生,如今少莊主大仇已報,該和少夫人(史琬)一起回雲龍山莊
去了,小老兒的差使也大功告成,該向兩位和少莊主、少夫人告辭了。」
聞天聲道:「你要走了?」
「嘻嘻!」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小老兒是奉師命來協助少莊主的,事情完了,自該回去覆命了。」一面朝小珠、
小王招招手道:「你們兩個隨我走吧!」
史琬被他一連兩聲「少夫人」叫得粉面飛紅,此時聽說他要走,不覺問道:「賈總
管,你會來看我們嗎?」
賈老二嘻的笑道:「只要有酒喝,小老兒一定會來。」
他像大馬猴似的,彎腰聳肩率同小珠、小玉往外行去。
但站在階上的藍啟天耳邊,卻響起他的聲音:「藍老大,別忘了,小老兒方才和你
說的話,小老兒也和宋老大說了,自會有他作主,小老兒黃山回來,再來喝謝媒酒。」
(全書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