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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東方玉] [無名島]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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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9:47:52
標題:
[東方玉] [無名島] [全書完]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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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了三年的中原武林,陡起血雨腥風,南海門樑令公全家突遭不測,以毒藥、暗器馳名武林的四川唐門,全家老幼十三口一夜之間盡赴黃泉,武林中人莫不震驚!更令人奇怪的是江湖之中冒出了一幫自稱「無名島」的神秘武林人物,所行之事更是讓人莫測高深,無名島是否真無名?……
為匡扶武林正道,查找三年前在銅沙島上神秘失蹤的各派高手和自己的娘親。綵帶門少門主岳小龍夫婦會集武林九大門派,成立「武林盟」,歷經磨難,幾番血戰,岳小龍也險些命喪親娘手中,才得知自稱「無名島」的江湖人物競是三年前神秘失蹤的銅沙島朱衣門下。
朱衣門重現江湖。由此而產生了正義與邪惡,親情與無情,陰謀詭計與正直善良的激烈鬥爭,一場曠古空前的武林大搏殺,決定了銅沙島主和他幕後人的命運,岳小龍、凌杏仙雙施「同心劍」,為中原武林又爭來了幾個難得寧靜的春天。
第01章 遺孤歷劫
第02章 毒人肆虐
第03章 桃花之宮
第04章 妙啟秘窟
第05章 巧救奇人
第06章 慨傳絕藝
第07章 波譎雲詭
第08章 真真假假
第09章 殊途同歸
第10章 變生不測
第11章 陰人毒手
第12章 吉人天相
第13章 誤入毒谷
第14章 毒功揚威
第15章 神醫贈丹
第16章 金蛇逼供
第17章 戲弄惡徒
第18章 風雲變色
第19章 邪不勝正
第20章 武林盟主
第21章 終南綵帶
第22章 誤會冰釋
第23章 深入虎穴
第24章 中原豪傑
第25章 撲朔迷離
第26章 暗濤洶湧
第27章 黑石島主
第28章 詭異莫測
第29章 陰謀敗露
第30章 肅清內奸
第31章 幽冥鬼谷
第32章 誅妖復仇
第33章 驚聞惡耗
第34章 黑穴遇救
第35章 崆峒三妖
第36章 叛賊授首
第37章 證盟大典
第38章 跨海平魔
第39章 直搗黃龍
第40章 傀儡伏誅
第41章 蕩平妖氛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9:48:47
第01章 遺孤歷劫
四川夔州府,當三峽西口,扼入川咽喉,江心魚腹浦,有八陣圖遺跡,再東是白帝城。
提起白帝城,原是東漢公孫述據蜀為王時,自稱白帝,憑巫陝天險,擁兵數十萬以拒王莽,漢光武勸他歸降被拒,後為吳漢所敗。
三國時,漢照烈帝劉備伐吳,東吳都督陸遜火燒連營,劉備退守白帝城,憂憤成疾,召丞相諸葛亮托孤於此。
這二百年來,江湖上只要提起白帝城,可說無人不知,那是因為江湖上流傳著一句話:「白帝西毒」。
「西毒」,是指白帝城五鳳崗的唐家堡,二百年來,屹立江湖,膾炙人口。以毒藥暗器獨步天下的四川唐門。
唐家的毒藥暗器不傳外人,所謂門人子弟,其實都是唐家的子孫,而且還有一項特別規定,就是女兒長大了不能出嫁,必須入贅,因此唐家堡縱有外姓,也俱是唐家的姻親。
四川唐門在江湖上享譽二百年,歷久不衰,固然有他們的獨特武功,但主要的還是子孫能夠恪守祖訓,門人子弟,從不涉足江湖。也從不介入江湖任何紛爭之中,永遠保持他們的超然立場。
夔州府北門外,古木夾道,山徑迂迴,山麓間有一所古剎,叫做回龍寺,不知建自何年,據說是為了鎮壓江湖中一條孽龍而建。
回龍寺雖然那麼古老,但因地勢偏僻,香火不盛,寺中僧侶,平日以耕種自給。
這是一個明月之夜,僧侶們夜課已畢,大殿上除了一盞半明不滅的琉璃燈,已是一片黝黑!
殿前雖有月光,但因階前左右兩邊,各有一裸百年老桂樹,月光透過濃密的枝葉,照到地上,就顯得支離破碎,幽暗陰森!
一名小沙彌打著哈欠,堪堪轉出長廊,瞥見階前不遠,出現一條白影,悠悠晃晃的動著!
小沙彌只當遇上了鬼,幾乎驚駭的大叫出聲,他不由自主後退了兩步,壯著膽子,瞪大眼睛瞧去。
那好像是個人,一個穿白衣的人!
黑夜之間,看不清那人面貌,只見他悠閒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夜風吹拂著他白色長衫,好像在晃動一般!
鬼,一定是鬼;山門早就關了,那會有人進來?
小沙彌一瞬之間;但覺頭皮發炸,全身毛孔,根根豎了起來,正待拔足後退!
那白影根本沒有回頭,卻冷冷的喝道:「小和尚。」
鬼說話了!
小沙彌雙腳沉重得好像夢魔一般,就是跨不開步,顫聲道:「施……施主究竟是……人是鬼……」
他幾乎已經要哭出來!
白影忽然回過頭來,陰森一笑道:「我找智能老和尚!」
小沙彌驚魂漸定,瞪大了眼問道:「施主認識老師父?」
白影不耐的道:「還不快去,叫他出來見我。」
小沙彌但覺耳朵裡嗡的一聲,心頭又是一驚,急忙說道:「是,是,小憎就去,就去……」三腳兩步,急急朝殿後奔去。
白衣人目光冷森,背負著雙手,舉步跨上大殿。
沒有一會工夫,殿後傳出輕快的步履之聲,小沙彌一手打著燈籠,走在前面。
隨後走出一個貌相清懼的灰衲老和尚,雙手合十,臉上還有詫異之色!
小沙彌眼看白衣人已經站在殿上,慌忙腳下一停;指指白衣人道:「老師父,就……是他。」
老和尚打量了白衣人一眼,合十一禮,問道:「施主要見老衲?」
白衣人冷森目光一注,問道:「你就是智能大和尚?」
智能老和尚含笑道:「正是老衲。」
白衣人一無表情的點點頭道:「很好。」
智能老和尚道:「施主光臨,必有見教,請到客堂奉茶。」
白衣人冷聲道、「不用,這裡說也是一樣。」
他們說話之間,小沙彌已經點起一支蠟燭。
智能老和尚回頭吩咐道:「一清,還不快去端茶!」
小沙彌倒了兩盅茶送上。
智能老和尚揮揮手道:「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去睡吧。」
小沙彌答應一聲,望望白衣人,返身退出。
智能老和尚道:「施主夤夜光臨,不知有何見教?」
白衣人沉聲道:「唐家堡那場法事,就是寶剎和尚去拜的仟麼?」
智能老和尚心頭暗暗一沉,陪笑道:「唐老堡主故世之後,他們堡中管事,趕來請敝寺僧侶,而且指名要老衲親去拜一天梁王懺。」
白衣人冷冷道:「那是因為大和尚和唐承宗生前私交不錯,故人去世,大和尚親自替他拜一天梁王懺,也是應該的了。」
智能老和尚心頭又是一驚,勉強笑道:「施主說的極是,老衲住持回龍寺多年,平時和地方士紳,、難免有點往來。」
白衣人冷冷一哂,道:「寶剎去了幾位師父?」
智能老和尚道:「敝寺連老衲在內,去了二十五個。」
白衣人道:「回來呢?」
智能老和尚笑道:「去禮懺的一共是二十五個僧侶,回來自然也是二十五個了。」
白衣人臉情冷漠,嘿然道:「沒有多出一個來?」
智能老和尚道:「施主真會說笑,憑空怎會多出一個人來?」
白衣人道:「大和尚不是帶來一一個小沙彌麼?」
智能老和尚身軀微震,口中「哦」了一聲,平靜的道:「是了,施主說的定是一清了,他是通知老衲去的,北城李員外家,明天要敝寺去做一堂法事……
白衣人冷哼道:「在下不喜纏夾。」
智能老和尚道:「老衲幾時和施主纏夾了?」
白衣人道:「真人面前不必說假,在下要問的是唐承宗的獨生子。」
智能老和尚奇道:「唐老施主的令郎,與老衲何關?」
白衣人臉情冷漠,絲毫看不出他半點表情,兩道森冷的目光,直逼注老和尚,冷聲道:「據在下所知。唐承宗的獨生子,假扮小沙彌,是大和尚帶出來了。」
智能老和尚忍耐工夫也到了家,腋然鎮定的道:「老衲何用把唐老施主的令郎假扮小沙彌,帶出唐家堡來?」
白衣人冷笑道:「大概是唐承宗托的孤吧?」
智能老和尚微現不悅道:「施主究竟是何人?」
白衣人道:「不用問我是誰?大和尚只要交出唐承宗的兒子就好。」
智能老和尚目光湛然,合十道:「阿彌陀佛,如此說來,唐老施主一門十三口,都是施主下的毒手了?」
白衣人依然冷森哼道:「不錯,大和尚是否有意替唐承宗出頭?」
智能老和尚雙手合十,連誦佛號道:「善惡報應,冥冥中自有主宰,何用老衲出頭?」
白衣人冷聲道:「在下不管這些,大和尚既然不替唐承宗出頭,那就把他兒子交與在下帶走。」
智能老和尚寶相莊嚴,肅然道:「施主和唐老施主何怨何仇?連一個十幾歲的小孩都不肯放過?」
白衣人道:「大和尚那是不肯交出人來了?」
智能老和尚徐徐說道:「老衲受唐老施主重托,已經派人把他送走了。」
白衣人目射稜威,冷喝道:「你派人把他送到那裡去了?」
智能老和尚道:「這個老衲無可奉告。」
白衣人突然仰天笑道:「大和尚認為有少林寺作後台,在下就惹不起麼?」
智能老和尚道:「佛門弟子,憑仗的不是武功,少林寺如此,回龍寺亦復如此。」
白衣人冷峻的道:「你大和尚派去的人,已被在下截回來了。」
智能老和尚身軀一震,吃驚道:「施主把小徒截住了?」
白衣人陰森的道:「原來他還是大和尚的令高徒,幾根骨頭,果然生的又臭又硬!」
智能老和尚暗暗皺了下眉,道:「他人呢?」
白衣人並沒說話,舉手輕輕拍了三掌。
但見山門被人推開,兩個身穿灰白長衫的漢子,扛著一個人走了進來,放到大殿之上。
智能老和尚目光凝注,一眼就瞧出扛進來的那人,正是自己門下大弟子一通,只要看他直挺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縱然不死,也已受了極重內傷!
老和尚心頭止不住一陣波動,口中低喧佛號,問道:「施主把他怎樣了?」
白衣人冷冷說道:「令徒不肯說出唐承宗的兒子送去何處,手下人一時失手,把他治死了。」
在他眼裡,好像殺死一個人,和殺死一條狗,也差不了多少,說的好不稀鬆!
智能老和尚眼看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大弟子陳屍殿上,自是大為憤怒,雙手合十,連誦了幾聲佛號,突然目光一抬,沉聲道:「施主果然殘殺成性……」
說聲未落,只聽一陣腳步聲,從殿後傳來。接著魚貫走出四個同樣身穿灰白長衫的漢子。
智能老和尚心頭暗暗一凜,忖道:「他們從後進走出,寺中僧侶又到那裡去了?怎會聽不到一點聲音?」
四個灰衣人走出大殿,一齊朝白衣人躬身為禮。
白衣人略略額首,問道:「已經辦好了麼?」
四人中為首一個道:「回莊主,都辦好了。」
白衣人道:「一共幾個?」
為首的灰衣人道:「一共二十六個。」
白衣人冷肅的道:「不對,回龍寺連住持老和尚在內,有二十五個和尚,兩個小沙彌,三個伙夫,共為三十個人,除了住持和已死的一個之外,應有二十八個才對。」
智能老和尚心中暗暗一怔,忖道:「原來他對本寺調查的這般清楚。」
為首的灰衣人神情一震,低頭道:「屬下已經查遍全寺,確實只有二十七個。」
白衣人目光冷峻,望了智能老和尚一眼,微哂道:「大和尚心機不錯啊,你要大徒弟故意引我手下注意,卻要二徒弟悄悄帶著唐承宗的小雜種逃走。」
智能老和尚凝立不動,一語不發。
白衣人一抬手道:「把他帶走,這廟也不用留了,燒了就好。」
智能老和尚再也忍耐不住,嗔目喝道:「好個惡徒,看來老僧只有把你除去,為世除害!」話聲出口,揚手一掌,直向白衣人迎面劈去。
老和尚數十年修為,功力深厚,這一記劈空掌,含憤出手,少說也凝聚了八成力道,照說上掌出手,掌風所至,足可裂石開碑,該是何等凌厲?
但智能老和尚這一記劈空掌,竟然虛飄飄的使不出半點力道!
這一瞬間,智能和尚臉色劇變,身軀不覺起了一陣顫抖,怒聲道:「惡徒,你在老僧身上,做了什麼手腳?」
白衣人面情冷漠,連正眼也沒望他一下,揮揮手道:「把他帶出去。」
兩名灰衣漢子答應一聲,一左一右架起老和尚,往山門外行去。
接著,這座古老的廟宇,就冒起一股濃煙,熊熊火舌,四外亂竄!
寺中三十名僧侶,大概只有住持智能老和尚倖免火劫,但他卻被人家押著離開了回龍寺。
三峽天下奇,這「奇」字實在含有奇雄、奇險之意。
三峽在長江上游,西起四川夔門,經過第一關的瞿塘峽、巫峽、西陵峽,而抵湖北宜昌南津關,全長約一百八十公里。
兩岸群峰並峙,危崖絕塹,水流湍急,驚險萬狀,行舟無不視為畏途,但卻也是舊時四川通向中原的唯一要途。
再說三峽之首的瞿塘峽,又稱廣溪峽、風箱峽及夔峽,三峽以此段最短,但兩岸懸崖峻壁,也最為驚險。
冬季水減,兩岸嶺石盡露,江面愈見狹窄,到了夏秋水漲,暗礁密佈,水勢洶湧,形成了大漩渦,峽水被迫繞著峽口的湘顧堆迴旋,聲勢駭入。
因此航行三峽,有四句俗語,叫做「灩瀕大如象,翟塘不可上,灩瀕大如馬,霍塘不可下。」上下翟塘的人,無不提心吊膽。
這正好是春夏之交,三峽水漲的季節!
一艘民船,滿載著客人,從令人惴惴不安的「慌張背」駛出,如今已是寶子灘了,水勢到了此處,水勢已經緩和了不少,坐在艙裡的二十幾名乘客,也各自舒了口氣,有的人還在擦汗。
船到下馬灘,天色也漸漸昏暗下來!
水手們在一處避風的地方,下錨停泊,大家驚魂甫定,又覺得飢腸轆轆起來,船已下旋,卻不見水手們生火做飯。
於是有人向船主說話了:「喂!船家,咱們坐你的船,講好了一日三餐,由你船上供給,這時候天都黑了,怎麼還不做飯?」
船老大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一張瘦削的臉上,斷眉橫眼,咧著一口黃板牙,悠閒的靠在船篷邊上,吸了口淡巴苑,似笑非笑,說道:「客官不知道,這時候不能升火。」
那人問道:「為什麼?」
船老大緩緩道:「咱們船上,有許多客官,出門人最要緊的是平安無事。」
那人聽的臉色微變,低聲問道:「這地方不大安靜?」
船老大道:「只要看不到炊煙,大概還不致把殺人王引來。」
「殺人王」這三個字,聽的才鬆了口氣的乘客,又心口一緊!
那人臉色發黃,顫聲道:「你怎麼要停到這裡來?」
船老大咧嘴一笑,徐徐說道:「這一帶只有這裡水勢較緩,過路的船隻,在這裡過夜,原是最好的地方,上次有一條船,在這裡出事,船上三十多個客人,全作了刀下之鬼,大家傳說是殺人王手下干的,但咱們的船,每次都在這裡過夜,從沒遇上過。」
那客人掌心已經沁出汗來,急道:「遇上只要一次,就全船完了。」
船老大悠然吸了口煙道:「據說那殺人王手下,從來不曾留過活口,但對咱們撐船的人,只要按他規矩,卻是網開一面……」
船艙裡的客人,有老弱,也有婦孺,這時每一個人都噤若寒蟬,面面相覷,只有角落上一個褐衣老者,面上覆了一頂氈帽,倚著船篷,自顧睡覺,根本沒把這些話聽在耳裡。
在褐衣老者邊上,是祖孫兩個,老的一身粗布衫,看模樣是個鄉下老頭,坐在那裡,聽的滿臉焦的。
小的大概有十五六歲,面目黎黑,一個人咬著嘴唇,似在想什麼心事。
天色愈來愈黑,江風刮得沙沙作響.和拍岸江濤互相呼應。
岸上山峰插天,黑影幢幢,像有噬入的猛獸,就要衝出來二般!
大家似是已經忘了腹中飢餓,但求這一晚平安無事。
船梢,忽然火光一亮,一名水手,燃起了一支火把。
艙中那個客人駭然道:「船家,你這幹什麼?點起火把,不是老遠就讓人家看到了麼?」
船老大已從後艙鑽了出來,手中拿著一把雪亮的鋼刀,臉上皺紋綻起一絲詭笑,一個字,一個字的道:「但是人家已經來了。」
艙中起了一陣戰慄的騷動。先前說話那人顫聲道:「來的是什麼人?」
艙中有人嘿然應道:「來的自然是殺人王了。」
那客人驚啊一聲,忽然壓低聲音央告道:「船家,你有刀,定可保護我們,只要我們平安無事,自會好好的謝你。」
船老大點點頭笑道:「用不著謝,這條船本是我的,我自該出些力氣。」
那人感激的道:「船家,你真好,過了今晚,我們大家自會好好的謝你。」
接著有人附和道:「是啊,我們定當重謝。」
正說之間,中艙船篷被推開了,黑暗之中,但見船舵兩邊,站著十幾個手執鋼刀的漢子!
這些人,大家認得出來,正是船上的水手,他們圍在艙外,擺出了陣仗,不用說,是準備和強盜拼了。
除了船梢一支火把、四外黑黝黝的,不見動靜,敢情殺人玉手下還沒有來,這給大家心上稍稍的定了一些。
船上靜寂的鴉雀無聲,船老大獨個兒站在後梢,目光如刀,沙著喉嚨,朝著中艙說道:「現在,大家都到沙灘上去。」
艙中有人驚疑的問道:「船家,你要我們到沙灘上去做什麼?」
船老大咧嘴道:「別嚕唆,你們都上去了,咱們才好動手。」
那人道:「我們上去了,萬一遇上殺人王該怎麼辦?船家,你保護了我們,啟有重謝。」
黑暗中有人道:「我當殺人王是誰?莫要就是船老大。」
說話的不知是誰?
但此語一出,艙中登時有不少人驚怖的低聲尖叫!
也有人偷偷的朝船老大望去,只覺他枯瘦的臉上,果然猙獰得可怕!
只聽那人接著說:「聽說殺人王殺人從沒留過活口,所以也從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他若是在船上殺人,多少總會留下些血跡,但若在沙灘上動手,就是宰上一百個,也不用他操心,自有龍王爺替他善後。」
全船的人,愈聽愈覺膽寒,但到了此時,還有什麼辦法?
船老太太笑道:「朋友說的一點沒錯,諸位不是要到下江去麼?大家順流而下,明日一早保管你們到宜昌的到宜昌,到江陵的到江陵,再不,就是直下洞庭,入鄱陽,出東海,要到那裡,就到那裡。」
他笑的得意,但每一句話,聽到每一個人的耳中,好像有一陣陣的寒氣,直透背脊,如果是白天,走然可以看到大家的臉,已然是一片死色。
船老大眼看大家沒有動靜,已在催了:「咱已把話說清楚了,客官們還是識相些,快上去吧,兄弟們還空著肚子,要等著辦完事,才吃飯呢,咱們可沒時間和諸位乾耗。」
船艙中的婦孺,已經嚇的哭出聲來!
有人顫聲央告:「船老大,求求你做做好事,要什麼,只管拿去,但求饒了我們性命……。
於是大家七嘴八舌,異口同聲的磕頭求饒。
船老大沙著喉嚨,豁然大笑道:「說的好,說的好,我饒過你們,那不就是葬送了我們自己?大家莫要多說,乖乖的給我上去,我自會關照兄弟們給你們一個痛快。」
黑暗中有人接著說道:「大家聽著,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誰上去了,誰先送命。」
船老大目光陰森,冷喝道:「朋友是誰?」
艙中那人沒有作聲。
船老大怒哼一聲,揮揮手,喝道:「把他們趕上去,誰要不走,就砍了他。」
艙外有人答應一聲,立時奔進四個水手,每個手上都握著明晃晃的鋼刀,舉足就踢,沉聲喝道:「起來,起來,老大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還不快快上去?」
艙中又是一陣騷動,大家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
但就在大家站起之時,兩名水手,忽然「咕哆」倒了去!
不,這邊兩人堪堪倒下,另外兩個也不聲不響的雙腳一軟,栽倒在艙板之上。
船老大站在後梢,不知自己手下,怎會突然倒了下去?目中閃過一絲凜駭之色,哼道:「艙中那一位朋友暗箭傷人?」
話聲甫出,但聽「噗」「噗」兩聲,那站在艙外的水手,又有兩個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
船老大急的暴跳如雷,雙目凶光四射,厲喝道:「格老子,我苗老大……」
「噗」,「噗」,又是兩個水手翻身倒地。
船老大已然瞧出今晚事有蹊蹺,對方連人都不曾露面,自己手下已有八個人倒下,生死不明,心中又驚又怒。
他為人陰沉,強自忍下了胸中的怒火,朝水手們揮揮手,招呼道:「你們快退下來。」一面朝艙中抱抱拳道:「苗老大有眼無珠,不識高人,致有開罪之處,務望朋友高抬貴手……」
水手們對船老大的招呼,只是充耳不聞,依然站著不動,艙中也沒人出聲。
船老大看出情形不對,急忙大聲喝道:「你們耳朵聾了,還不快退下來?」
他不喝還好,這一聲大喝出口,甲板上站著的十二名水手,突然之間,好似砍伐樹林一般,同時身形一歪,分作兩排,一齊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這一下,船老大滿佈皺紋的額上,已經綻出了比黃豆還大的冷汗,目中也流露出驚怖之色。噹的一聲,丟下鋼刀,在甲板上跪了下來,連連叩頭道:「小人該死、小人不該冒犯尊客,求求老人家,饒了小人……小人……」
漸漸他聲音愈來愈低,伏著的身子。也漸漸僵硬了,再也沒動一動。
艙中二十幾名乘客,目觀殺人王一夥入、頃刻之間,全都倒了下去,膽小的人,幾乎已經嚇昏,就是平日膽子大的,此刻也嘴若寒蟬。全身都被冷汗濕透。
黑黝黝的艙中,你望我,我望你,誰也沒敢開口說話。
過了半晌,黑暗中有人先說話了:「咱們船上,幸虧有一位過路的大俠,救了全船性命,如今船老大一夥強盜,作惡多端,已經死了,只是三峽天險,如果沒有航行經驗的老舵手,這條船隻怕無法開行,咱們大家得想想辦法才好,」
一人開口,打破了沉寂,立時有第二個人接口說道:「不知咱們船上,有沒有會掌舵的人?」
第三個人道:「不成,咱們只是剛過了瞿塘峽,再下去更險,就是會掌也不行。」
第四個人道:「這裡地勢偏僻。恐怕連過路的船隻都招呼不到。」
第五個人道:「就是有船隻經過,這十幾條人命,雖是強盜,咱們大伙只怕也要纏上官,司,一時間就走不成了。」
第六個人道:「在下販賣藥材,經常走這條路,記得每次搭乘航船經過神女廟,那裡有一個埠頭。往來的船隻,都得在那裡停上一停。從這裡去,翻過山嶺,就是神女廟,大概只有一二十里路,明日一早,準可搭得上便船。」
大家經他一說。立時紛紛贊成,主張大夥兒趕上神女廟去候船。
於是有人自告奮勇點起了火把,也有人搭上了跳板,大家扶老攜幼,提箱籠,背包裹,頃刻工夫,全都棄船登岸,踏上了沙灘。
二十幾個人,這支隊伍,可也不算少了,當下就由那藥材商人領頭,覓路朝小徑上行去。
這時,忽然人叢中閃出兩個灰衣漢子,一左一右朝穿粗布衫的祖孫兩人走了攏來。
右邊一個沉聲道:「你們兩個慢一步走。」
鄉下老頭怔的一怔,連忙陪笑道:「兩位大爺可是跟小老兒說話麼?」
右邊一個道:「不跟你說話,還跟誰說?」
鄉下老頭滿臉堆笑,拱拱手道:「兩位大爺叫住小老兒祖孫,不知有什麼事?」
船上乘客早已成了驚弓之鳥,眼看兩個大漢攔著鄉下老頭祖孫兩人。
這年頭只要事情不惹到自己身上,還有誰肯多事,大家只作不見,紛紛加快腳步,朝前走去。
只有方才坐在祖孫兩人鄰近的褐衣老者,獨個兒走在最後,腳下不覺一停。
右邊漢子打量著兩人,冷笑一聲,指指鄉下老頭身邊的小孫子問道:「他是你什麼人?」
鄉下老頭嚇的身軀發抖,連連陪笑道:「他……他是小老兒的孫子。」
左邊漢子沉聲道:「你再說一遍,他是誰?」
鄉下老頭臉色煞白,顫聲道:「兩位大爺,他是……是小老兒的孫子阿福。」
右邊漢子嘿然道:「考傢伙,你嘴倒硬朗的很。」舉手一掌,向鄉下老頭摑去,他出手顯然不重,但這一掌打在鄉下老頭臉上,可就經受不起了!
拍的一聲,鄉下老頭連頭帶人朝右一歪,腳下一個踉蹌,敢情連老牙齒都被打落了兩顆,骨碌一聲,滿口俱是鮮血。
右邊漢子喝道:「快說,這小子是誰?」
鄉下老頭一手捧著臉頰,哭喪的道:「大爺,他……他真是小老兒的孫子……孫子阿福!」
阿福睜著一雙小眼,了無懼色,搶著說道:「你們別打我爺爺,我就是阿福。」
左邊漢子突然跨上一步,獰笑道:「小子,瞧不出你裝的真像,你不姓唐?」。
阿福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道:「我姓張,我不姓唐。」
左邊漢子左手一伸,朝阿福面前送了過來,獰笑道:「這是不是你的東西?」
原來他手上拿著一支通體發藍,比繡花針還要細的鋼針。
阿福神情緊張,急忙說道:「不是我的,我不知道。」
鄉下老頭怕阿福吃虧,趕忙拉著他的小手,後退了兩步,不住的躬腰道:「大爺一定認錯人了,小老兒祖孫相依為命、求求大爺,高抬貴手。」
左邊漢子冷笑道:「認錯人?大爺眼裡沒揉砂子,連唐門天王問心針都會認錯了?」
鄉下老頭沒命的把阿福往後拉,口中說道「大爺,大爺,這針真的不是小孫兒的……」
右邊漢子怒喝道:「老傢伙,你滾開。」右腳輕輕往外一撥。
鄉下老頭「啊喲」一聲,一個身子立時跌撲出去,滾到地上。
阿福慌忙把爺爺扶住,氣憤的道:「你們不能這樣不講理。」
「講理?」右邊漢子逼前一步,喝道:「使唐門天王針的人,啟然是唐門後代,你叫唐繩武對不對」
阿福滿臉通紅,突然胸膛一挺,道:「就算我是唐繩武,」你們又待怎樣?」
左手抬處,握著一個黃銅針筒,已然對準右邊漢子,但聽「嗤」兩聲,兩縷藍芒激射而出。
右邊漢子哈哈大笑道:「小雜種,果然是你。」左手朝前一揚,兩支激射而去的天王針。發出叮叮兩聲輕響,落人他掌心。
原來他手中早已暗藏了一塊磁石,把針吸去,右手突然一探、快疾無比朝阿福肩頭抓去。
突然有人大喝一聲道:「欺侮一個孩子,算什麼人物?」
一道人影隨聲從橫裡掠出,呼的一拳,直向右邊漢子迎面擊來。
右邊漢子身形一偏,避開拳勢,冷喝道:「朋友少管閒事。」
人影落地,原來這人正是方才艙中坐在鄉下老頭祖孫兩人鄰近的褐衣老者!
只見他氈帽一挺,大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老朽瞧不順眼,這檔事管定了。」
左邊漢子雙肩一晃,閃身而出,低喝道:「老高,這廝交給我好了。」
不待右邊漢子回答,左手起處,似拍似拿,身形倏地欺進,接著發出右掌,朝褐衣老者拍了過去。
褐衣老頭心頭暗暗一震,他沒想到左邊漢子武功會有這等高強,出手一招,竟然含著幾手變化。
一看無法拆解,疾忙旋閃開去。底下飛起一腳,閃電踢向對方胸口。
這一腳勢道極強,出人意表,左邊漢子不得不後退半步,冷笑道:「懷心腿,朋友居然是少林門下。」
褐衣老者道:「老朽不是少林門下,」
左邊漢子道:「就算少林門下;也唬不倒人。」
兩人說話之時,乍分即合,手上已然互相攻拆了四五招。
褐衣老者奴拳連環擊出;他口中雖然否認少林門,但使出來的卻是少林嫡傳「降龍伏虎拳」。
記記如巨斧開山,拳風激盪,呼呼有聲,攻勢極為猛烈;
左邊漢子冷冷一笑,驀地掌勢一變,接連使出奇奧手法。
褐衣老者的「降龍伏虎拳」雖是凌厲無匹,但都被左邊漢子輕描淡寫的招式破解無遺,明眼人一望而知,左邊漢子這套招式,正好克制住褐衣老者的拳勢。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9:50:03
右邊漢於身形一晃,欺到阿福面前,一把扣住脈門點了他穴道,反手一掌,擊在鄉下老頭背心,連哼也沒哼,登時了賬。
場中兩人激戰了二十幾招,褐衣老者已被逼的手忙腳亂,幾乎喘不過氣,左邊漢子使了一記「天邊掛月」,五指如刀,直掃左耳!
褐衣老者閃避不及,慌忙偏頭後躍,頭上氈帽立被掌風掃落,赫然露出了戒疤。
左邊漢子笑道:「原來你是回龍寺的和尚。」
那褐衣老者處處受制於人,落盡下風,無法應付,頭上大汗烤洋,早已把他抹在臉上的炭灰,沖洗得一乾二淨。
那可不是什麼老僧,原來是一個中年和尚!
左邊漢子喝聲出口,身形疾進,掌影翻飛,急攻而至!
中年和尚勉強架開兩掌,但聽蓬的一聲,被左邊漢子一掌掃中肩頭,腳下斜斜旋開了幾步。
左邊漢子獰笑一聲:「太爺送你上西天去吧!」急撲而上,又是一掌,閃電拍到。
中年和尚自知傷勢不輕,但此刻除了硬拚,已然無可避讓,不由咬緊牙關,奮力一拳,迎擊出去。
拳掌交擊,蓬然一響,左邊漢子震的後退兩步。
中年和尚連退了七八步之多,一跤跌坐地上,兩眼一黑,張嘴噴出一口鮮血,昏死過去。
左邊漢子瞧也沒瞧,抬目問道:「老高,點子得手了?」
右邊漢子爽然笑道:「早就得手了。」
左邊漢子點頭道:「那很好,咱們走。」
右邊漢子一把夾起阿福,兩人正待離去!
突聽黑暗之中,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喝道:「慢點。」
兩人聞聲一驚,遊目四顧,不見人影。
左邊漢子喝道:「什麼人?」
那冷漠聲音道:「你們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嗎?」
兩人急急循聲望去,但見效丈外一方巨石之下,似有一個黑影坐在那裡,敢情他穿了一身黑衣,是以什麼也看不清楚。
黑夜之中只看到兩點寒星似的眼睛,閃閃有光。
左邊漢子冷冷道:「朋友是不是也想伸手管管閒事?」
那黑影森冷的道:「就算老夫要管閒事,憑你們這兩塊料,也用不著我伸手。」
左邊漢子怒喝道:「你是什麼東西?過來讓大爺瞧瞧。」
那黑影沉哼一聲道:「就憑這句話,你們兩個是死定了。」
右邊漢子突然縱聲大笑,但他笑到一半,聲音忽然漸漸低了下去,雙腳一軟,撲倒地上。
左邊漢子在這一瞬之間,只聽出那黑影聲音極熟,心頭不禁猛然一沉,再也顧不得同伴。急急的撲跪了下去,驚悸的道:「你老莫非……」
那黑影沒待他說完;陰森的道:「你既已知道老夫是誰,那是自絕呢?還是要老夫出手?」
左邊漢子只覺一股涼氣直透背脊,連連叩頭道:「屬下該死,不知是你老在此。」
那黑影微哂道:「老夫和你們是一條船來的,你們也不想想,就憑唐家一個娃兒手上的一筒天王針,能把二十名水寇,一舉打發麼?」
左邊漢子沒命的應是,道:「是,是,屬下早該想到了。」
那黑影道:「想到了還想去邀功是不是?」
左邊漢子汗出如漿,顫聲道:「不,不,屬下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
那黑影徐徐道:「不用說了,你去吧!」
左邊僅子聽到這句話,有如皇恩大赦,爬在地上磕了幾個頭,站起身子,連阿福也不顧了,匆匆忙忙的向山徑上奔去!
但他只奔出了三步,便自身形一歪,無聲無息的倒下去。
那黑影緩緩站了起來,口中嘿然陰笑道:「那只怪你認識老夫,凡是認識老夫的人,又豈能讓你活到明天!」
他這一站起,星月之下,已可清晰看到那是一個面目森冷的黑袍,頭戴道帽,胸前飄著一部黑髯,連手中一柄拂塵也是黑的,看去使人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之感。
黑袍道人緩緩走到右邊漢子身前,這一瞬工夫、躺臥地上的右邊漢子,已是全身發黑,死去多時了!
阿福被人點了穴道,也是動彈不得。
黑袍道人徐徐舉起拂塵,正待朝阿福身上拂去,但當他森冷的目光,落到這孩子臉上,忽然起了一絲不忍之心。
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會忽然之間,心有不忍,豈不是怪事?
黑袍道人的拂塵,還是拂了下去,但他方纔若是拂下去,便是殺手,此刻這一拂,卻是解開了阿福的穴道。
阿福穴道受制,手不能動,口不能言,但睜著眼睛,方才發生之事,卻看的清楚。
這時但覺全身一鬆,手足立時可動,慌忙翻身坐起,爬在地上說道:「你老人家救了我性命,我給你磕頭。」
說完,恭恭敬敬的朝黑袍道人磕了四個頭。
黑袍道人森森目光,注視著阿福,心中漸漸有些喜歡,一手摸著長髯,說道:「你這娃兒,果然是唐門子弟麼?」
阿福道:「你老人家垂詢,弟子不敢隱瞞,弟子唐繩武,正是唐門中人。」
黑袍道人點點頭,意頗嘉許,說道:「你這娃兒,果然不錯。」接著問道:「你是唐承宗的兒子?」
唐繩武恭敬的道:「是的。」
黑袍道人道:「老夫日前聽人說,唐門一十三口,悉數遭人殺戮,你是如何逃出來的?」
唐繩武突然掩面痛哭起來,說道:「我爹那天晚上,要我到堂叔家裡去,跟嬸母住了兩天,第三天晚上,堂叔要我扮作小和尚,跟著回龍寺的老師父一起出來,走到半路上,老師父又要我跟一塵師兄一起走。」
他伸手指指躺在地上的中年和尚,又道:「我起先不肯跟他走,後來一塵師兄說:我爹、娘被仇人殺死了,仇人到處正在找我,他是奉老師父之命,要護送我到少林寺去的。」
黑袍道人向鄉下老頭一指,問道:「這人是誰?」
唐繩武道:「一塵師兄又把我帶到這老公公家裡,說我們這樣上路,極易被人發現,才要老公公和我以祖孫相稱,一塵師兄自己也扮作老頭,在暗中保護。」
黑袍道人看他口齒伶俐,心中更是喜歡,拂髯笑道:「你到少林寺去,是不是想學本領報仇?」
唐繩武道:「一塵師兄說,他聽老師父說,我那仇人十分厲害,天下只有少林寺可以存身。」
黑袍道人嘿然笑道:「少林寺只怕也未必保得住你。」
唐繩武聽的不覺一怔,突然拜了下去,道:「你老人家的本領,一定比少林和尚還要大,我就拜你老人家做師父吧。」
黑袍道人仰天長笑一聲道:「你怎知道老夫准收你這徒兒?」
唐繩武道:「師父若是不肯收我,也就不會救我了。」
黑袍道人一手撚鬚,點頭道:「不錯,普天之下,只要見到老夫的人,從沒活到過明天,我不殺你,自然該成全你了。」
唐繩武年紀還小,自然分不清善惡,眼看黑袍道人方才連手也沒動,就能殺人數步之外,心中十分羨慕。
此時聽他的口氣,知他已經答應收自己為徒,心中大喜,急忙爬在地上,說道:「師父,弟子給你叩頭。」
黑袍道人任由他叩完頭,然後呵呵笑道:「你要想報仇,總算找對人了,不是為師誇口,天下高人能和我對手的,也屈指可數了。」
說到這裡,接道「好了,你隨為師走吧!」
唐繩武道:「師父,這一塵師兄和老公公的屍體……」
黑袍道人道:「讓他們留在此地,自會有人前來收殮的。」
唐繩武這一回頭,但見那兩個灰衣漢子的屍體,這一瞬工夫,已然漸漸化去,地上只剩了一灘黑水!
心中覺得奇怪,卻又不敢多問,這就跟著黑袍道人而去。
在兩人離開下馬灘不久,中年和尚一塵也悠悠醒轉,但覺胸口劇痛如裂,他緩緩坐起,做了一會運氣功夫。
勉強掙扎著起來,舉目四顧,不見唐繩武和兩個灰衣人的蹤影,只當唐繩武已被賊人擒去,心中暗暗歎息一聲,仰天合十道:「師父垂鑒,弟子已經盡了最大努力,但願菩薩保佑他逢凶化吉。」
他緩緩移動著沉重步伐,朝嶺上而去。
第02章 毒人肆虐
再說唐繩武跟著黑袍道人,足足走了大半天,翻越了無數山嶺,心中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道:「師父,你老人家住在那裡,還沒到麼?」
黑袍道人森然笑道:「為師四海為家,原無一定的住處,但收了你做徒兒,總要有個地方讓你安頓下來才好。」
唐繩武道:「師父要把弟子安頓到那裡去呢?」
黑袍道人道:「為師昔年經過大巴山,曾在一處山谷中,發現了幾間石室,那裡地勢隱僻,人跡不至,是練武的最好地方。」
唐繩武高興的道:「那地方很好玩麼?」
黑袍道人從未有過藹笑,但他笑出來了,點點頭道:「自然很好玩,山上一片都是桃林,三月裡遍山桃花,燦爛如錦,到了夏天,就是有吃不完的桃子,為師替它取了一個名字,叫做桃花凹,再有半個時辰,就可以到了。」
唐繩武聽的更是高興,說道:「桃花凹,師父取的這名字真好。」
師徒兩人直走得未牌時光,才算到了。
這桃花凹,深處萬山叢中,原是一道峽谷,地勢極為隱秘,谷中果然有幾間天然石室。
石室裡面還有石几石凳,和丹爐藥灶。敢情從前有修道人在這裡住過。
黑袍道人紮了兩把樹枝,和唐繩武一齊動手,把三間石室,打掃乾淨,師徒兩人各住一間,把中間的一間,作為起居室。
然後又帶唐繩武到谷外,掘了許多黃精,獲菩,和熟透了的桃子,兩人分著吃了個飽。
唐繩武事事覺得新奇,卻也不覺得累。
第二天早晨,黑袍道人把唐繩武叫到門前一片草坪之上,說道:「徒兒,你從前學過什麼?先使出來給我瞧瞧。」
唐繩武給師傅說的面上一紅,忸怩的道:「弟子練的不好。」
黑袍道人拂髯笑道:「傻孩子,你不讓為師瞧瞧你的功夫,我如何教你?」
唐繩武聽師父這麼一說。知道不是和自己開玩笑的,當下就把自己練過的拳掌,一招一式練了一遍,黑袍道人看的微微頷首,笑道:「你這點年紀,能有這樣成就,已經不錯了。」
唐繩武昨晚還一直覺得師父有些陰沉可怕,但漸漸卻感覺到師父雖然嚴肅了些,有時也和藹可親。
黑袍道人又道:「你爹當日自知將有強敵上門尋仇,才要你去堂叔家中躲避,不知唐門家傳的毒藥和幾種最霸道的暗器,是否都傳給了你了?」
唐繩武聽到師父提到爹,不禁眼圈一紅,搖搖頭道:「沒有啊,那天晚上,娘只給了我一個針簡,說是防身用的。」
黑袍道人惋惜的道:「可惜呀可惜,若有唐門秘練毒藥,和老夫獨門奇毒互相配合,在用毒上,你就可以無敵於天下了。」
唐繩武道:「師父也善於用毒麼?」
黑袍道人仰天怪笑道:「老夫這一門,是以毒功為主,你不是看到我連手也沒動,殺人於數丈之外麼,只是練習毒功。
仍須以本身功力為基礎,為師先傳你內功法門,三月之後,再教你配製藥物,和練功之法。」
當下就帶著唐繩武回入石室,開始傳授他的內功。
唐繩武本是極端聰明的人,自小就跟著乃父練習內功,唐承宗也是武林中的一派宗師,對他獨生兒子,自然傾囊傳授,因此唐繩武年紀雖小,卻早已紮下了良好根基。
天下各門各派把練功心法,視為一門無上機密,但事實上,運氣行功的法門,雖有差別,也只是大同小異,唐繩武靜聆師父講解,自然領悟的極快。
從這天起,唐繩武白天練武,晚上練功,轉眼之間,過去了半個多月,天氣愈來愈熱,唐繩武身上一件棉襖,自然穿不住了。
這天練完武功,坐在山石上,獨自拉開線腳,伸進兩個指頭,把棉花撕成小塊,取了出來。
這一取出棉花,發現棉花堆裡,夾雜著幾個紙團,心中覺得奇怪,當下取了一個,打開一瞧。
但見上面畫著幾個圖樣,每式圖樣下面,都有十幾味藥名,份量,底下還有密密麻麻的細字。
仔細一看,敢情就是自己家傳的毒藥暗器,心中不由大喜,這就迅快的把棉花取出,仔細的檢點了一下,共有七頁之多。」
一時欣喜若狂,手中拿著七頁紙張,轉身奔進屋去,口中叫道:「師父,師父,弟子棉襖裡面,發現了這幾頁紙。」
黑袍道人聽的神色動容,接到手中略一翻閱,雙目神光連閃,不住點頭道:「這紙上記載的。大概就是你家傳的幾種厲害暗器了,為師聽人說過,唐門中有幾件極為厲害的暗器,代代相傳,嚴禁子孫製造練習。據說這幾種暗器,一經出手,縱是大羅天仙,也難逃劫數,為師當時覺得未免言過其實,但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但每件暗器,巧奪天工,就是所配藥方,也是奇妙已極!」
說到這裡,一手撚鬚,沉吟道:「這配製毒藥,為師自可勝任,只是要打造如此精巧的毒器,普天之下,巧匠就難覓了……」
接著把七頁紙張收入袖中,正容道:「這三月之內,是練習本門武學最要緊的扎基功夫,不可心有旁騖,這幾頁東西,暫時由為師替你保管。」
山中歲月,過的極快,唐繩武在黑袍道人悉心教導之下,轉眼間,就三個月了。
在這段時間,唐繩武把黑袍道人教的一套拳掌,已練的融會貫通,就是在內功上,進境也極神速。
黑袍道人也極為高興,著實誇獎了幾句,從第三個月起,就開始教他如何配製毒藥,如何練習毒功。
唐繩武集中精神學習,黑袍道人也傾囊傳授,轉眼間,就過去了半年時間。
這半年時光,黑袍道人已把他數十年苦研所得的用毒功夫,大都傳給了這個新收的弟子。
這天晚上,黑袍道人把唐繩武叫到房中,指指石凳。說道:「繩武,你也坐下來,為師有話和你說。」
唐繩武不知師父要說什麼,依言在凳上坐下,問道:「師父有什麼事麼?」
黑袍道人面露藹笑,問道:「孩子,你跟為師學武,已有半年,可知道師父的名號出身麼?」
唐繩武道:「弟子心裡早想問向師父,只是師父沒說,弟子不敢多問。」
黑袍道人呵呵一笑道:「目前江湖上,就是老一輩的人,知道為師的也是不多了……」
他本已有意把自己來歷,告訴唐繩武,忽然間,似是改變的心意,接道:「你不知為師名號也好。」
唐繩武道:「師父怎的不說的?」
黑袍道人神色微黯,說道:「咱們有半年師徒之情,如今分離在即,為師不願讓你知道,你師父是江湖上惡跡昭彰的凶人……」
唐繩武聽的驀然一驚,急忙跪了下去,說道:「師父……」
黑袍道人微微搖頭,藹笑道:「孩子,你起來,為師有許多話要和你說。」
唐繩武依言站起,又在石凳上坐下。
黑袍道人從懷中取出七頁舊紙,遞給唐繩武,一面說道:「這是你家傳密技,好好收藏,不可遺失。」
唐繩武發現師父令晚好像神色有異,心中更是惴惴不安,從師父手中接過紙張,一雙小眼,只是一霎不霎的望著師父。
黑袍道人緩緩說道:「為師一身所學,你已學會十之六七,就是毒煞掌,也有了幾分火候,所惜是你爹遺留給你的這幾種暗器,為師無法代你製作,也沒時間讓你練會了再下山去……」
說到這裡,回身從石榻上取出七個銅管,說道:「這是為師替你配製的七種毒藥,管上都貼有標籤,等你製成暗器,可依法淬煉,至於製作這七種暗器」必須有技術精良的巧匠,才能勝任,當今江湖上,除了司馬長弘,再無第二個人。只是此人行蹤極為隱秘、很少人知道他的住處,就是找到了,也未必肯替你製作。為師這裡有一封密柬,上面註明了開拆地點。你只要依束行事就好,等他替你製成暗器,務必尋覓一處隱僻的所在,淬煉毒藥,好好練習,手法沒有純熟,不准在江湖上行走。」說完,就從大袖中拿出一封密束,遞給了唐繩武。
唐繩武只是聆聽著師父說話,心中只覺有許多不解疑問,要向師父詢問,正待開口!
黑袍道人又道:「還有一點,你必須謹記,就是你家傳七種暗器,劇毒無比,中人必死,你爹在這七頁紙上,並未開列解藥,出手之前;務必審慎。」
唐繩武道:「弟子記下了……」
黑袍道人道:「好,這是一張人皮面具,你戴在臉上,就沒人認得出你,為師此刻就送你出山去。」隨手又遞過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
唐繩武目含淚光,噗的一聲,跪伏地上,連連叩頭道。
「弟子不知什麼事做錯了,師父要把我趕下山去,師父要打要罵,弟子甘願受罰,只是求求你老人家,可憐弟子身負血海冤仇,無家可歸……」說到傷心,不由的抱著黑袍道人雙腳,號啕大哭起來。
黑袍道人一手摸著唐繩武頭頂,以極柔和的聲音說道:「孩子,為師一生只收你一個徒兒,那會把你趕下山去?」
唐繩武含淚抬頭道:「師父答應不趕弟子出去了?」
黑袍道人黯然道:「孩子、為師就是因你身負血海冤仇,才要你離開此地……」倏然住口不言。
唐繩武道:「師父,那是為什麼呢?」
黑袍道人微微搖頭,他原是凶名久著的老魔頭,一生從不知道什麼叫做憐惜,但他此刻,看著這個新收的徒弟,一臉稚氣,滿臉淚痕、卻是師徒情深,心頭既是不忍;愈覺徒兒的可愛。
過了半晌,才徐徐說道:「師父是為你好。」
唐繩武不依道:「弟子死也不走,一定要跟隨你老人家。」
黑袍道人搖頭道:「不,你非走不可。」
唐繩武拭著淚水,問道:「師父總該和弟子說清楚了,為什麼一定要弟子下山去?」
黑袍道人似是拗不過他,一手撚鬚,徐徐說道:「黃昏時分,為師發現有人在谷外覷伺。」
唐繩武道:「那人是弟子仇人手下麼?」
黑袍道人道:「那是衝著為師來的。」
唐繩武奇道:「那是什麼人呢?」
黑袍道人道:「是為師仇家手下。」
唐繩武睜大雙目,奇道:「師父也有仇家?」
黑袍道人道:「為師仇家,聲勢極強,耳目遍天下,此人既能找到這裡,為師的仇家,自然也知道了。」
唐繩武道:「師父沒有把他殺了?」
黑袍道人突然陰森一笑,道:「凡是見過老夫的人,只有你活到了現在。」
唐繩武機伶伶打了一個冷噤。
黑袍道人接道:「為師雖然殺了此人,也許仇家會跟蹤而來,此事與你無關,也不宜和他們照面,你已得為師傳授,只要找到司馬長弘,練成你家傳絕學,身兼兩家之長,就可雪拇你一家血仇,一切好自為之,為師此時就送你出去。」說完站起身來。
唐繩武依然跪在地上,說道:「弟子不走,師父有仇人找上門來了,弟子蒙師父教導,自該幫助你老人家打……」
話聲未落,黑袍道人突然間雙目冷電暴射,身子一下擋住了唐繩武。向外沉喝道:「什麼人?」
只聽屋外響起一個女子清冷的聲音,帶笑道:「班堂主躲在這人跡罕至的幽谷裡,原來是收了衣缽傳人。」
隨著話聲,石室前面一片草坪上,已然出現了一個身材苗條的纖小人影,俏生生的站在那裡,面向著石室,並不走近來。
月光之下,那是一個中年婦人,但蛾眉淡掃,薄施脂粉,配著她一雙水汪汪的媚眼,看去風情萬千,依然那麼妖冶動人!
黑袍道人臉色微變,沉聲道:「申惜嬌,你來作甚?」
妖冶婦人嬌晴一聲道:「唷,你班堂主來得,我就來不得,幾年不見了,聽說你隱居此地,特來看看你的。」
作者: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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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6-20 09:50:21
唐繩武心中暗道:「原來她是師父的朋友,怎麼老站在那裡,不到屋裡來呢?」
黑袍道人輕輕拍著唐繩武肩頭低聲說道:「孩子、你留在屋中,千萬不可出去。」說完,舉步往屋外走去,口中冷森的道:「申惜嬌,你來的正好,這三年來,你可知老夫立了一條什麼規矩?」
妖冶婦人格的笑道:「班堂主新立什麼規矩,申惜嬌洗耳恭聽。」
黑袍道人道:「這三年來,凡是見到老夫的人,從沒一個能夠活著離開的。」
妖冶婦人格格笑道:「連我在內?」
黑袍道人道:「不錯,你申惜嬌正是老夫要找的人。」
妖冶婦人道:「班堂主好像對我含恨甚深?」
黑袍道人雙目凶芒電射,冷厲的道:「三年前老夫拜領你一爪之賜,若無唐門辟毒丹,老夫只怕連骨頭也找不到了。」
兩人口中說著,但黑袍道人,只是站在門口,沒有再向前去,妖冶婦人站在那裡,也並未再行走近,兩人好像各自心存顧忌。
唐繩武心中暗道:「聽師父的口氣,好像是唐門辟毒丹救了他的命。」
妖冶婦人輕笑道:「班堂主那是要和我算舊賬了!」
黑袍道人深沉的道:「老夫正要領教領教你九尾妖狐的毒爪。」
原來這妖冶婦人——申惜嬌,外號叫做九尾天狐!
九尾天狐聽的吃吃笑了起來,說道:「我還用不著和你班大堂主動手。」
黑袍道人目中冷芒飛閃,大笑道:「申惜嬌,你約了多少人來,只管叫他們出來,讓老夫瞧瞧。」
九尾天狐冷冷一笑道:「我是奉命緝拿擅離職守的叛教逃犯來的,自然帶了人來。」話聲出口,突然探懷取出一面三角小旗,向空招展一下。
但聽一陣刷刷細響,從兩側林中飛射出六道人影,瀉落當場,正好像扇形般圍在黑袍道人面前。
黑袍道人雙目之中,突然射出兩道懾人寒芒,大喝一聲:「申借嬌,你給老夫滾過來!」
九尾天狐手中小旗一展,冷聲道:「你們把他拿下了。」
喝聲出口,六名黑衣人齊齊掣出兵力,當前兩人一聲不作,倏起發難,兩柄長劍寒光一閃,一左一右向黑袍道人疾捲過來。
這兩人才一出手,立時顯出一身武功甚高,不是泛泛之輩。
黑袍道人冷冷一笑,雙掌乍分,朝兩人奮擊出去。
兩個黑衣人明明手中執著長劍,但卻似是不敢和他雙掌硬對,雙雙向後躍退數尺。
黑袍道人厲笑一聲,倏地跨前一步,正待揮手進擊,另外兩名黑衣人身形一晃,已然欺了過來,兩支長劍分兩路夾攻而上。
黑袍道人猛然欺前一步,雙掌齊劈,一團強猛勁風,呼嘯撞出。
那兩人一攻之後,又突然向後退去,另兩名黑衣大漢緊接著揮劍攻來。
黑袍道人已然看出這六個黑衣人劍上功力,不同凡響,他們一攻即退,似是故意誘敵,心中暗暗冷笑,雙掌揮動之間,向前逼進了兩步。
果然,這六名黑衣人像張著的袋口一般,等黑袍道人向前逼進了幾步,左右四人,立時袋口一收,從後抄了上來,把黑袍道人圍在中間。
六支長劍快如電光,瞬即展開了攻勢。
這六人個個劍術高強,變化極快,這一發動攻勢,劍光錯落,上下左右,劍劍有如電閃雷奔,凌厲無匹,而且每一招都是擇人要害下手!
黑袍道人暗暗皺下了眉,心中暗道:「這等打法,和他們纏到幾時去?」少念閃電一轉,大袖一展,使展「流雲飛袖」,向四外圈蕩沖卷而出。
長劍和大袖相接,鏘然有聲,當時就有兩支長劍,被他撞歪。
大袖底下,隱隱藏著一雙烏黑有光的「毒煞掌」,連閃兩閃,登時有兩個黑衣人一聲不哼,拋劍仰跌地上。
黑袍道人一口氣攻出八掌,逼的其餘四人,紛紛後躍,他抓住這一絲空隙,沒待對方反擊,陰笑一聲,身形凌空飛起,躍過四人頭頂,直向九尾天狐撲去。
四個黑衣人未料到黑袍道人武功之高,已至如此,喘息未定,猛地左手齊揚,四道細碎藍芒,四散飛灑,罩射空中人影!
黑袍道人身在空中,已看出他們打來的暗器,餵過劇毒,立即一吸真氣,大袖揮處,宛如大鵬展翅,又向上提升了七八尺高。
然後身形一斂,飛瀉而下,身在半空,右掌一揮,朝九尾天狐當頭擊下!
九尾天狐目射神光,凝注黑袍道人的身形,心中暗暗凜駭,忖道:「看不出這老魔鬼三年不見,功力竟然精進了許多。」
心念一動,不待黑袍道人手掌落下,雙掌揚處,已然迎空反擊過去。
但聽蓬然一聲悶響,兩股內家掌力,互相一撞,頓時狂飆旋捲,激盪成風!
九尾天狐雙足移動,細碎步伐,一直退出七八尺外,臉色蒼白,了無血色。
黑袍道人撲落的身子,又是一個觔斗,騰空翻出,瀉墜一丈開外落到地上,發須飛揚,一襲道袍,不住的波動。
雙目森森,注視著九尾天狐,突然仰天發出一陣尖厲的長笑!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那四個黑衣人暗器出手,立郎仗負縱起,追撲過來,但他們身形掠起不過一個起落,突然身了一歪,紛紛往地上倒了下去、
九尾天狐心頭微微一凜,飄然斜閃數尺,迅速探手入懷取出一個小小金鈴,振臂輕搖,發出一陣清脆的叮叮鈴響。
黑袍道人看的一怔,不知他在玩什麼花樣?臉上陰森一笑,嘿然道:「申惜嬌,你還有什麼花樣……」
話聲未落,突聽林中低嘯乍起,兩團黑影電射而出!
這一聲低響,彷彿出自負傷的野獸口中、使人聽的毛渭悚然!
黑袍道人微徽一驚,迅疾忖道:「這是兩頭什麼兇猛的獸類?」
思忖之間,兩團黑影,已然落到九尾天狐身旁、
赫然竟是兩個身穿黑衣,頭蒙黑布的人,只露出兩個眼孔,閃著綠陰陰的眼神:
這下連久經大敵的黑袍道人也看的不覺心頭一凜,暗鼠「這會是人?人的口中會發出如此淒厲的獸聲?」
九尾天狐陰森森一聲嬌笑。朝兩個黑衣人打了個手勢:
兩個黑衣人霍地身形一旋,四尊慘綠眼光,一齊投注到黑袍道人身上,突然一左一右撲了過來,悶聲不響,舉掌就劈。
這兩人身法奇快,詭異無比,黑袍道人不明對方底蘊,急忙橫閃數步,讓開兩人合擊。
兩個黑衣人一擊未中。雙掌掄動,再次急撲過來。黑袍道人雙足一鍺,大袖橫飛,雙手開閉,同時拍出兩掌,心頭止不住暗自凜駭!
要知他見多識廣,久經大敵,一看對方出手,便已知道這兩個黑衣人武功之高:竟然不在自己之下。但他們裝束,卻是如此詭異,心中暗忖:「這兩人不知究竟是何來歷?」心念轉動之際,已和兩人對拆了七八招。
這一動上手,形勢和方才就大不相同,三人六掌,舉手投足,無不掌風呼嘯,殺機隱伏:
黑袍道人運起全力,依然無法擺脫兩人糾纏。
轉眼工夫、已激戰了二十餘招。兩個黑衣人,除了口中發出野獸般的低嘯,生似不通人言。
但四掌翻飛,招招都是致命殺著,彷彿和黑袍道人有著深仇大怨,非把他毀在掌下不可,因此只是奮不顧身的找黑袍道人硬拚硬打。
黑袍道人一雙烏黑有光的「毒煞掌」,一掌狠過一掌,連續擊出、但任他攻擊如何厲害,依然無法將兩人逼退:
心頭怒火如焚,驀地掄手一掌,閃電般朝左首一人擊去
這一掌出手奇快,他左首的黑衣人避無可避,迫得舉手硬接一記。
雙掌擊實,蓬的一聲,那黑衣人雙足移動,登登連退了五步!
黑袍道人功夫雖厚,也震的血氣翻騰,往後大退一步,他存心誘敵,暗自吸了口氣、故意露出空門。
果然人未立穩,右首的黑衣人已悄無聲息的直欺過來,一掌向後拍到。
黑袍道人暗暗冷笑,待得對方掌勢快要及身,霍地轉過身去,一掌朝襲來的手掌迎擊過去。
當然這一掌也接實了,砰然暴響,人影倏分,那黑衣人被震的後退了三步。
黑袍道人因連續和兩人硬打了兩掌,縱是有意硬拚,也感到立足不住、一個身子也往後直退。
每踏一步,地上就留下一個寸許深的腳印,身形站起,忍不住仰天大笑!
但就在他笑聲未歇,突聽兩聲低嘯、兩個黑衣人竟然一退倏進,重又欺身直上,掄掌攻來。
這一下,直把黑袍道人驚凜的不知所云,急忙舉掌封拆,心中暗暗忖道:「這兩個簡直不是人,」
要知黑袍道人練的「毒煞掌」,中人立斃,若是武功稍差的人,一二丈內,吃他掌風掃中,同樣毒發無救。
他方才明明和兩人硬對一掌,普天之下,武功最高,也斷無不怕劇毒之人,但兩個黑衣人只不過停的一停,居然又欺過來,發掌攻敵,這不是成了不伯劇毒,
黑袍道人想到這兩個不是人,登時心頭一凜,暗道:「莫非他們就是……」
一念及此,急欲擺脫兩人,無奈兩個黑衣人武功極高,又是奮不顧身的瘋狂急攻,形同拚命。
他武功再高,以一敵二,不過稍佔上風,一時之間,要想把兩人擊退,也是易事?
三條人影,重又打在一起,黑袍道人已然心有警覺;既知這兩人的來歷,血肉之軀,那有不中毒的,只是他們情形特殊,毒發較緩而已。
困此任由兩人捨命急撲,再也不願和他們硬拚,只是盤旋遊走,保存實力。
那兩個黑衣人武功雖高、似乎有些迷迷糊糊,對敵之時,急撲強攻,簡直不要命似的。
但儘管如此,他們出手毒辣,記記都是指劈人身要害,只要你手上略為緩慢,給他們掃中縱不橫屍當地,也得立受重傷。
九尾天狐靜靜的站在那裡,冷眼旁觀,臉上一無表情,好像這一場惡鬥,和她毫不相干。
這樣又持續了頓飯工夫,兩個黑衣人的攻勢已逐漸緩慢下來,步伐也漸見沉重。
直到此時,黑袍道人才長長的吁了口氣,倏地身形一側,疾快的在兩人身上,輕輕擊了一掌。
這一掌擊下,兩個黑衣人一聲不作,突然應手朝地上倒去。
九尾天狐居然視若無睹,還是靜靜的站在那裡。
黑袍道人縱聲大笑道:「申惜嬌,你幾個隨從,都已倒下,你也可以走了。」
九尾天狐冷冷說道:「不錯,他們全倒下去了,但你還沒倒下去,我總得再等一回。」
黑袍道人大笑道:老夫不知道倒下去的究竟是誰?」
九尾天狐冷笑道:「班堂主毒煞掌名聞天下,我若無備而來,豈敢硬接?」
黑袍道人大笑道:「申惜嬌,老夫知道你有備而來,毒煞掌解藥,早已不是班某獨門之物,但你可知道班某方才何以要向你凌空下擊麼?」
九尾天狐道:「願聞其詳。」
黑袍道人道:「你身為令主,天下的獨門奇毒人,大概都已不在你的心上,但據老夫所知,卻有一種解藥,你應該尚未到手……」
九尾天狐眼神一動,哼道:「那一種?」
黑袍道人一字一字的道:「唐門『七絕散』的解藥。」
九尾天狐身軀微震,道:「那是落到你手上了?」
黑袍道人陰森一笑,得意的道:「老夫沒有弄到解藥,但唐門最霸道的『七絕散』老夫卻已配製成了。」
九尾天狐微哂道:「你說你的毒煞掌上,加上了七絕散?」
黑袍道人道:「那倒加不上去,沒有解藥,老夫也不敢以身試毒,因此方才老夫要對你凌空下擊,道理也就在此,你申令主吸入肚裡去的七絕散,大概不會太少就是了。」
原來他方才凌空下擊之時,撒了一把唐門沒有解藥的「七絕散」!
九尾天狐眼中神色一變,依然鎮定的道:「可惜,我一點也覺不出來。」
唐門「七絕散」,見血封喉,她過了這許多時候,依然好好的,自然不信了。
黑袍道人瞧著九尾天狐,大笑道:「老夫早就說過,凡是見到老夫的人,都活不到明天,可惜老夫手頭沒有鏡子,不然,你就可以發現你自己了。」
九尾天狐舉手朝臉頰上摸了一把,冷笑道:「我那裡……」
她本待說「我那裡不對了?」但話未說完,平常摸到臉頰上,就像摸在粗布上一般,原來平日嬌嫩的皮膚,此刻已然麻木不仁!
不,這輕輕一掠,連鬢邊青絲,也如枯草一般,觸手脫下了一大把來!
這一下九尾天狐不由的大吃一驚,目射怨毒,厲哼道:「姓班的,老實告訴你,方纔你和兩個『毒人』,連對了兩掌,子不見午,天下無藥可解……」
話聲一落,人已急縱而起,去勢如箭,朝谷外飛掠而去。
「毒人!」黑袍道人聽的身軀猛然一震。喃喃說道:「果然已被他們製造了一批毒人……」
急步奔入右室,取出一個葫蘆,傾了幾粒藥丸,迅速納入口中,然後盤膝坐下,閉目運功。
這樣足足過了頓飯時光,忽然雙目一睜,射出兩道慘綠神光,切齒道:「毒人,果然無藥可解……」起身往外行去。
這一陣工夫,死在黑袍道人「毒煞掌」的八具屍體,早已化作了幾灘黃水,沒入士中。
黑袍道人迅快的所了許多樹枝枯葉,堆在石室前面一片草坪之上,然後返身入室,舉起手中一根枯枝,在唐繩武身上輕輕擊了一下。
原來他怕唐繩武不識厲害,衝出屋去,自己無法兼顧,是以點了他的穴道。
唐繩武穴道一解,伸展了一下手足,喜孜孜的問道:「師父,那姓申的逃走了麼?」
黑袍道人神色獰厲:嘿然道:「諒她也活不到天明……」
接著說道:「孩子,你隨為師來。」緩步跨出石屋。
唐繩武眼看師父神色有異,就不敢再問,只是跟著師父身後走去。
黑袍道人走到堆積著的樹枝枯葉中間,緩緩坐下。
唐繩武不知師父何以要坐到樹枝枯葉中間來,正待跟著進去,黑袍道人道:「孩子,你站在外面就好。」
唐繩武應了聲是,依言站定,隔了一道樹枝,睜大眼睛,仰臉望著師父,臉上流露出驚疑之色。
黑袍道人忽然臉色一黯、說道:「孩子,咱們師徒一場,如今為師已經不能送你出山去了。」
唐繩武聽出師父口氣不對,心頭一急,忙問道:「師父,你老人家怎麼了?」
黑袍道人靜靜的道:「為師沒想到他們已經製造了一批毒人,那是集天下奇毒於一身的毒人……」
唐繩武道:「師父中了毒?」
黑袍道人點頭道:「不錯,為師和兩個毒人,連對了兩掌。」
唐繩武急道:「師父的解毒丹……」
黑袍道人淒然一笑道:「毒人之毒,天下無藥可解,孩子,為師一身所學,你已經學得了十之六七,為師平日很少動用兵刃,但為師的一柄墨玉拂,卻是一件稀有的防身兵刃。這柄拂塵原是你師祖昔年隨身之物,拂柄之中,藏有『雲拂五十式』,你可依圖自習。只是此拂隨為師多年,極易被人認出,你最好做個布囊,把它藏好,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易出手……」
唐繩武目含淚光,仰臉道:「師父,你快告訴弟子。他們究竟是什麼人,弟子一定要給你老人家報仇。」
黑袍道人道:「孩子,為師已經用你唐家的七絕散,殺了申惜嬌,她和為師一樣,活不到天亮的,不用你報仇了。」
唐繩武聽說師父活不到天亮,不由哇的一聲哭道:「師父……」縱身朝坐在樹枝堆的師父撲了過去。
黑袍道人喝道:「站住、不可碰到為師身上。」
唐繩武聽的一怔,急忙站住。
只聽黑袍道人續道:「為師身中奇毒,只是憑仗數十年修為,強行把它逼住,天明之前,必然毒發,為師死後,你立即舉火把為師屍體焚化,以免落入仇家之手,天色一亮,你必須離開此地,不可停留。」
唐繩武淚流滿目,哭道:「師父,你老人家為什麼不肯把仇人告訴弟子呢,弟子聽出來了,除了那姓申的女子,一定還有……」
黑袍道人沒待他說完,喝道:「孩子,不准胡說,記著,你身負血仇,為師的事,不用你管。」忽然面露淒容,接道:「孩子,為師就要去了,你好自為之,為師死後,千萬不可碰到為師屍體,立即舉火焚化,下山而去……」說到這裡,便自寂然不再說話。
唐繩武心頭大急,叫道:「師父……師父……」
黑袍道人雙目緊閉,嘴角間緩緩流出黑血,原來他拼著最後一口真氣,自震心脈而死。
唐繩武一時不禁大慟,哭拜在地,朝師父遺屍,磕了數個頭,才拭著淚水,返身進屋,取了火種,在樹枝枯葉四周,燃起了火。
不多一回,熊熊烈火,愈燒愈猛,燭天火光,把整座山谷,染成一片通紅。
唐繩武在這半年之中,和師父朝夕相處,情同父子,在這一晚之間,突然失去了師父。
荒山空谷,只剩下了然一身,想起自己身世,更是痛不欲生,一個人坐在石上放聲大哭。
等他清醒過來,火勢已經漸漸小了,東方也漸漸露出魚白!
唐繩武拭拭眼淚,站了起來,望著猶在燃燒的火光,忍不住又流下淚來,切齒道:「毒人,師父是毒人害死的,總有一天,我會把毒人一舉消滅。」
含著眼淚,回進石室,把師父給自己練制的七管毒藥,和師父留給自己的一柄拂塵,一齊用衣服;連同衣衫,包了一包,背在肩上,拖著沉重步伐,走出石室。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火堆也愈來愈小,縱橫江湖的一代魔頭——黑袍道人,早已被燒成了一堆骨灰。
唐繩武走近火堆,跪倒地上,拜了幾拜,口中默默的道:「師父,安歇吧,弟子總有一天會替你老人家報仇的。」說罷,站起身子,往谷外走去。
剛到谷口,但見晨曦中,正有兩個人循著山谷,奔行而來!
唐繩武發看又有人趕來,暗暗吃了一驚,立即身形一閃,隱入林中。
不多一會,兩人已然奔近谷口。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9:51:25
第03章 桃花之宮
唐繩武隱伏不動,凝目瞧去,這兩人一個身材瘦高約四十多歲,生成一張又黑又紅的馬臉。
另一個中等身材,面色枯黃,額下生著黃蒼蒼的短髭,年紀似乎比馬臉漢小些。
這兩人奔近谷口,只見黃臉漢子興奮的道:「桃花林中桃花谷,這裡不是有個谷口,看來不會錯了。」
馬臉漢子手中執著一卷羊皮,陰笑道:「自然錯不了,咱們師兄弟尋訪十五年,今天總算找到了。」
唐繩武心中暗暗奇怪,忖道:「他們已經尋訪了十五年,但師父和自己卻只來了半年,看來這兩人好像不是師父仇人一夥的人,那麼他們會是什麼人呢?
只聽黃臉漢子又道:「中闕石室營金屋,谷中應該還有石室。」
馬臉漢子道:「不用多說,到了谷中,不就都看到了麼?」
唐繩武自小由乃父聘請了飽學之士,教他讀書,自然聽的出黃臉漢子口中說的「桃花林中桃花谷,中闕石室營金屋」,聯起來,好像是什麼歌訣?
心中想著,抬目望去,這兩句話的時間,兩人已經奔出七八丈外,一路朝谷中疾掠而去。
一時覺得好奇,腳下不由自主,藉著樹林隱蔽身形,暗中跟了進去。
那兩人奔行極快,一會工夫,便已到了谷中。
黃臉漢子老遠就看到山麓間的三間石室,大喜過望,說道:「果然在那裡了。」
馬臉漢子較為深沉,目光落到草坪中間一大片焦黑的火堆之上,餘燼未媳,腳下不覺一停,口中微咦一聲道:「二師弟,這谷中有人!」
黃臉漢子道:「這裡十里不見人煙,那會有人?」
馬臉漢子一指火堆,道:「你看,那一堆焦黑的灰中,餘燼未熄,不是有人在燒什麼東西?」
黃臉漢子目光一注,口中忍不住「啊」了一聲。
馬臉漢子沉喝道:「咱們進去瞧瞧。」
兩人迅疾掣劍在手,身形奇快,但見他們身形一晃,已然一左一右欺進了石室門前,貼壁站立。
馬臉漢子劍護頭臉,偏著頭,緩緩側身行進,到得門口,突然身發如電,一個急旋,閃身撲入屋中。
黃臉漢子不甘落後,同時雙肩一晃,搶著掠了進去。
唐繩武躲在林中,眼看兩人這般緊張,心中暗暗覺得好笑。
兩人入屋之後,自然找不到人,也搜不到什麼,因此很快就退了出來。
馬臉漢子陰沉目光,朝四週一陣打量,俯身從草坪中拾起一支長劍,奇道:「有人在這裡動過手了。」
說話之間,又在草坪上,陸續找到了五支長劍,一面回頭說道:「看來這六個使劍的人,全已遇害了,此人能一舉擊殺六人,武功之高,自是極為驚人……」
突然,他發現身側不遠地上有幾灘黑血,甚至連附近的青草,都已枯萎無存,心頭不禁猛然一沉,馬臉上流露出驚駭之色,失聲道:「化骨丹!無怪只有六柄長劍,屍體會一個不見。」
黃臉漢子長劍挑著染到黑血的泥沙,仔細一,數,竟然共有八處之多,一面說道:「大師兄,這片草坪上,一共有八灘黑血。」
馬臉漢子道:「那是死了八個人。」目光一抬,駭然道:「二師弟,你劍上……」
黃臉漢子低頭看去,但見自己一柄精光閃閃的長劍,劍尖上有一寸光景,已變的黝黑如墨,心頭一驚,失色道:「劇毒,小弟劍上沾了劇毒!」
馬臉漢子額上漸漸泌出汗水,沉吟道:「這八個人自然也是找到了桃花郎君的秘窟,才遭人殺害,此人連殺八人,自然還在附近……」
黃臉漢子道:「就算他尚在附近,憑咱們師兄弟,又怕過誰來?」
馬臉漢子道:「不然,我先前懷疑這一堆火,是他殺了六人,舉火焚燬屍體,但如今這八個人都是被化骨丹銷毀了屍體,這堆火又作如何解釋?」
黃臉漢子道:「咱們既已找到地頭,大師兄何用為這堆火多費時光?」
馬臉漢子凝重的道:「桃花郎君秘窟藏寶,風聲已然傳出江湖,咱們能夠找來,別人自然也會找來,這座山谷,說不定步步都是殺機,這堆火燒的有些蹊蹺,咱們總得弄清楚才好。」
唐繩武隱身林中,不知他們說的桃花郎君是誰?但聽他們口氣,似是找尋桃花郎君秘窟來的,心中暗暗覺得奇怪,自己在這少說也住了半年,對谷中的一草一木,可說極熟,那有什麼桃花郎君的秘窟?
正在思忖之間,那馬臉漢子已經走近火堆,舉起手中長劍,十分審慎的拔著灰燼,似在找尋什麼。
唐繩武眼看他撥弄火灰,心中大是氣憤,但心中又有害怕,不敢出聲。
馬臉漢子目光炯炯的撥弄了一回,忽然發出一聲低沉的驚咦,急急抽回長劍,目注劍尖,凜駭道:「果然火堆中又是一具屍體。此人既已經火焚化,竟然還有這等奇毒。」
原來他長劍之上,也有二三寸光景,被染成了一片烏黑!
黃臉漢子道:「看情形此人似是舉火自焚的了。」
馬臉漢子道:「奇就奇在這裡,他何以要舉火自焚呢?」
黃臉漢子催道:「看來這谷中已然沒有人了,咱們還是早些著手找到那桃花郎君的秘窟,才是正經。」
馬臉漢子陰笑道:「咱們按圖索驥,還怕找不到?不錯,咱們這就開始。」
他展開手中那卷羊皮,仔細看了一陣,抬手一指,說道:「二師弟,快去看看,石屋右側,可有一個小池,池邊放著兩個石凳,一個石几,幾上劃著棋盤。」
原來那石屋右側,地勢較為隱僻,又有石屋擋住了視線,不繞到側面,不易看到。
唐繩武心中暗道:「原來他手上拿著的一卷羊皮,畫有這座山谷的地圖。」
黃臉漢子依言奔了過去,接著傳來他的聲音,說道:「有。」
馬臉漢子道:「好,你用力握住石几,先朝右轉上三轉,再朝左轉上一轉。」
黃臉漢子沒有作聲,敢情正在依言轉動,過了半晌,才道:「好了麼?」
馬臉漢子道:「現在你把石几向西推開。」
黃臉漢子答應一聲。雙手一推,那石几果然滑開了三尺來遠,下面露出一塊圓形鐵板。
馬臉漢子面向石屋而立,大聲問道:「下面可是有一塊鐵板?」
黃臉漢子應道:「有。」
馬臉漢子道:「揭開鐵板,裡面有一個鐵環,你用力拉上三下。」
黃臉漢子答應一聲,小心翼翼的揭起鐵板,裡面果然有著一個鐵環,當下伸手握住鐵環,用力拉了三下。
這一拉,但聽地底隱隱傳來一陣隆隆輕震。
黃臉漢子急忙放手,但聽拍的一聲,圓形鐵板猛然一合,那張石几,也迅快撞了過來,恢復了原狀。
黃臉漢子目中異芒一閃,忖道:「若非我見機得快,右手準會被鐵板夾住,再經石几猛力一撞,這條右腕就算完了。」
這時地底隆隆之聲,已經停止,接著但聽石屋中又響起一陣軋軋輕震!
唐繩武覺得奇怪,睜大雙目,朝石室中望去,但見中間一堵石壁,此時竟然緩緩裂開,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窟窿。
這變化瞧的唐繩武目瞪口呆,心中暗暗驚凜;忖道:「這個洞穴,大概就是他們口中說的桃花郎君秘窟了。」
馬臉漢子眼看石壁中間,裂開了一個洞窟,一時樂不可支,不覺呵呵大笑起來。
就在此時,人影一閃,黃臉漢子人如鬼魅一般,閃到了馬臉漢子身側,低聲道:「大師兄,咱們可以進去了吧?」
馬臉漢子一聲不作,突然翻手一劍,閃電般朝身後黃臉漢子刺去。
黃臉漢子欺到馬臉漢子身側,原也沒存好心,隨著話聲,抖手一劍,急刺馬臉漢子背心。
兩人武功原也不弱,此刻幾乎是同時出手,而且出手也是同樣的快捷、但聽波的一聲,黃臉漢子一柄長劍已插入了馬臉漢子的背脊,馬臉漢子也一劍刺在黃臉漢子的小腹之上。
馬臉漢子背上插著長劍,往前衝了兩步,厲聲道:「你居然向我下這毒手……」「
他掙扎著要想反手拔出劍來,但手還沒有夠到長劍,身子就撲了下去,一陣抽搐,就不動了。
黃臉漢子早已飛快的躍開數尺,一手掩著小腹,慘笑道:「我知道你早想獨吞,我不殺你,不就被你殺了麼?」
說話之時,忍不住低頭往下一看,這一瞧,他登時臉色發白,絕望的慘叫道:「毒,毒,你……你劍上有毒……」
原來他方才閃避的快,只被馬臉漢子劍尖刺了一下,傷的原本不算太重,但此刻從他手指縫中流出來的血,竟然比那墨還黑!
空谷寂寂,那黃臉漢子慘叫之聲,淒厲得有如鬼哭,說到最後的一句,已然聲嘶力竭,身子同樣的起了一陣劇烈抽搐,漸漸弓下身去,一個觔斗,摔倒地上。
唐繩武目睹著這幕觸目驚心的慘劇,但覺兩手掌心,已經滲出冷汗!
就在此時,突聽一個低森的聲音,緩緩說道:「你們本就該死,但死的如此快法,倒是大出老夫意外。」
這話聲十分低森,似是驚訝,也似在感歎!
唐繩武躲在林中,心頭不禁一怔,暗道:「這人不知是誰?」
心念方動,但見日光之下,不知何時,竟在兩具屍體的前面,已經多出來了一個人:
唐繩武只覺自己沒有霎過眼睛,但竟沒有看出這人是從那裡來的!
這人是個瘦小老頭,他身上穿著一件墨綠寬大長袍。腰束五帶,這時緩緩從地上拾起那卷羊皮,一手捻著蒼須,轉過身來。
一雙深沉的目光,射向唐繩武隱身之處,森然一笑,說道:「你也可以出來了。」
唐繩武和他目光一接,忍不住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噤,伏著身子,幾乎連大氣都不敢喘。
綠袍人雙目一霎不霎的盯著唐繩武,低沉笑道:「你伏著不動,老夫就看不到了麼?嘿嘿,老夫一到這裡,第一眼就看到你了,依老夫說,你還是自己出來的好。」
唐繩武只覺他一雙利銳的眼睛,只是盯著自己說話,心知無法再隱藏下去,不覺眉毛一挑,霍地站起,往林外走去,口中說道:「出來就出來,誰還怕你不成?」
綠袍人看到從林中走出來的,竟是一個大孩子,不禁怔了一怔,低笑道:「原來只是個孩子,你也想桃花郎君的藏寶?」
唐繩武道:「你呢?」
綠袍人道:「老大自然為藏寶來的了。」
唐繩武道:「那你只管進去好了,我才不稀罕呢!」
綠袍人微哂道:「既已到了這裡,再想走只怕沒這般容易了。」
唐繩武道:「為什麼?」
綠袍人道:「因為你目前已經只有一條路可走。」
唐繩武問道:「那一條路?」
綠袍人冷峻的道:「隨老夫進去。」
唐繩武道:「我不去。」
綠袍人目光一寒,獰笑道:「你真的不想進去?」
唐繩武道:「我又不想藏寶,進去作甚?」
綠袍人冷笑道:「很好!」他目光一轉,往左邊走了兩步,正好有一株一人來高的小樹,左手五指輕輕朝樹上拂去。
但聽喀的一聲,差不多粗逾一握的樹身,登時隨指而折,如同刀削二般。
綠袍人回頭向唐繩武道:「你頭會比樹身硬麼?」
唐繩武看的有些膽怯,問道:「我不進去,你就要殺我麼?」
綠袍人陰笑道:「只要你乖乖南聽老夫之命,老夫非但不殺你,還有你的好處。」
唐繩武看看山腹洞窟,止不住起了強烈的好奇之心,點點頭道:「好,我跟你進去。」
綠袍人沉聲道:「不,聽我之命。」
唐繩武疑惑的道:「你要我做什麼?」
綠袍人口氣和緩了些,徐徐說道:「桃花郎君藏寶之窟,步步都設有機關,老夫要你聽命於我,其實也只是不讓你橫死洞中而已。」
唐繩武聽說這洞窟之中,都是機關埋伏,凶險重重,心中更覺好奇,點點頭道:「好吧,我就聽你的。」
綠袍人陰森一笑道:「你很好奇!」舉步朝石室中走去。
唐繩武跟著走進,這石屋外面、雖有陽光照入,但石窟深幽,內裡黑黝黝的看不清景物,似是一條極長的甬道。
綠袍人展開羊皮,看了一陣,突然抖手擲出一塊石頭,但聽篤的一聲,並無絲毫動靜,他停的一停,又接連擲出兩塊石頭,都沒一點動靜。
綠袍人冷冷一笑,抖手擲出第四塊石頭,這下但見石頭落處,地面忽然往下沉,一簇弩箭,罩走了數尺方圓,左右飛射,遠遠望去,火星四濺!「
唐繩武看的暗暗心驚,忖道:「原來這裡面的機關埋伏,果然厲害。」
綠袍人側臉冷聲道:「你看到了吧?」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火筒,遞了過來,接著問道:「你包袱裡包著的是不是兵刃,快取出來。」
唐繩武心中暗道:「包袱裡是師父的拂塵,那可不能取出來。」
這就搖搖頭,說道:「包裹裡不是兵刃。」
綠袍人道:「你會不會使劍?」
唐繩武道:「會。」
綠袍人道:「那好,你在屋外去撿一柄長劍來。」
唐繩武轉身奔出屋外,從地上撿了一柄長劍,返回石室。
綠袍人道:「好,你打亮火筒,走在前面。」
唐繩武心中忖道:「好啊,原來是要我替你領路、」不覺遲疑道:「這裡面要如何走法?」
綠袍人道:「只管進去,老夫自會告訴你的,先靠左邊走三步。」
唐繩武依言打亮筒火,舉步朝洞窟中走去,剛跨了兩步,突聽身後一陣隆隆輕震,兩扇石壁已然合了起來。
洞窟中立一刻一片漆黑,只有手上火筒發出一圈煢煢火光,僅可照亮丈許遠近。
唐繩武心頭一怕,腳下不覺一停,失聲道:「洞門關起來了麼?」
只聽身後綠袍人急道:「不可停留,記住,走到第三步,必須縱向右首壁下,再走三步。」
唐繩武不敢違拗,向前跨了一步,依言縱到右首壁下,又走了三步。
綠袍人及時喝道:「現在朝前縱起,落到第二步上。」
唐繩武果然縱身躍起,越過一步,落到第二步上。
綠袍人道:「很好,橫跨一步,落到甬道中間,每走三步,縱越一步,共計一十二步,必須記清步數,不可絲毫有誤。」
唐繩武知道他手中那張羊皮上,一定畫著走法,只要照他說的走去,決不會錯,當下也就放膽而行,按著他說的三步一縱,朝前走去。
這一條甬道,寬闊平整並無彎曲,但誰也想不到競是步步都藏著殺機,只你一步走錯,立有殺身之厄!
唐繩武走在前面,一路聽著綠袍人的口令,忽左忽右,忽三忽四,迂迴縱躍,走了足足一刻工夫之久,總算到了甬道盡頭。
眼前登時豁然開朗,變成了個可容數百人的大石窟,望去空蕩蕩的,陰林幽黑。
前面是一堵高大石壁,開了一個人多高的圓洞門,洞上有一個橫軸,刻著「桃花之宮」四個大字。
綠袍人沉聲道:「可以進去了。」
唐繩武這一段甬道,已經走的提心吊膽,汗流俠背,此時聽說還要進去,不由驚問道:「這裡要如何走法了?」
綠袍人道:「羊皮上沒有說,大概不會有事,你只管進去。」
唐繩武心中暗道:「既然不會有事,你為什麼不走在前面?」
這圓洞門內,似是一個大天井,越過天井。當中是一座高大的大廳,玉砌丹墀,甚是壯麗。
兩邊廊下,各坐著八個懷抱樂器的人,雕塑得栩栩如生,好像正在彈奏著樂曲。
綠袍人低喝道:「走的慢點!」
兩人走近丹揮,只見正面階上、掛著一道珠廉,都是一顆顆黃豆大的珍珠串成,經火光一照,珠光氳氳,幻起一層五彩煙雲,耀目生花!
珠廉前面,堅立了一方朱紅木牌,上面寫著四個金字:「敬辭跪拜。」
綠袍人驟觀金字,急忙喝道:「快伏下去。」
他走在唐繩武身後,此時喝聲出口,迫不及待,一下撲在唐繩武的身上!
這原是快得如同電光石火,一瞬間的事,唐繩武聽到喝聲堪堪伏下身子,就被祿袍人撲了上來。
額角砰的一聲,碰在地上,直碰的眼前金星亂冒,鼻孔中依稀聞到一股甜甜的花香。
但就在這時,只聽兩廊忽然奏起了一陣美妙樂聲,樂聲中夾雜著一陣瀟瀟灑灑的細響,好像急風驟雨一般飄灑而來!
唐繩武出身以毒藥暗器聞名江湖的四川唐門,自幼耳染目儒,自然聽的出這一陣風雨飄搖的細碎之聲,正有無數細小暗器密集射來!
一時伏在地上,那敢絲毫動移!
同時但聽伏在自己身上的綠袍人忽然發出尖聲驚叫,也差幸有他伏在背上)等於作了唐繩武的擋箭牌!
這一陣灑灑細響,足足有一盞茶工夫之久!
唐繩武暗暗耽心,忖道:「糟糕;這綠袍人雖替自己擋去了射來的暗器、但他若是這樣死了,這座神秘洞窟之中,只剩下自己一人,豈不可怕?」
他總究年紀還小,想到可怕,不由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噤。
樂聲倏然而止,灑灑暗器,也及時停了下來。
綠袍人忽然一躍而起,抖抖身上綠袍,長長的吁了口氣道:「好歹毒的暗器!」
唐繩武跟著站起身子,奇道:「你沒被暗器射到?」
綠袍人冷冷哼道:「區區暗器,豈能傷得了老夫?」
唐繩武看他身上一襲綠袍,果然完好如故,沒有一點被暗器打中的痕跡。」
再看地上,除了兩人伏身之處除外,四周積滿了小箭、小釘、金針之類的細小暗器,幾乎達一寸許高!
藍汪汪的閃閃發光,分明都淬過劇毒,只要被打中一支,就得毒發身死。
唐繩武忽然想起方才暗器驟發之際,曾聽綠袍人發出一聲尖叫,那聲音極像是個女子!
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忖道:「他明明是個老人,怎會發出女子聲音來?」心中想著,不覺睜大眼睛,朝綠袍人臉上望去。
綠袍人雙目一瞪,喝道:「你看什麼?」
唐繩武道:「我聽你方纔那聲尖叫,好像是女人的聲音……」
綠袍人目中凶光一閃,怒哼道:「你是不想活命了!」
唐繩武心頭老大的不高興,說道:「這句話又沒得罪你,何用發這麼大的脾氣?」
綠袍人突然左手揚起。露出一隻銀色的手掌,五指銳利則刀,仕盾繩武面前幌了一幌,厲聲道:「我要殺你,易如反掌!」
唐繩武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失聲道:「你……手是銀子做的……」
他這一後退,瞥見廳上掛著一道珠簾,不知何時,已經自動左右分開!
廳上一把蟠龍椅上,赫然斜坐著一個身穿錦袍的白臉中年人,臉含微笑,雙目閃閃有光,朝自己望來:
唐繩武猛吃一驚,叫道:「廳上有人!」
綠袍人經他一喝,急忙一個轉身,舉起手中火筒,朝廳上射去,口中沉喝道:「什麼人?」
唐繩武看他舉燈照去,也立即舉起手中火筒,朝廳上射去。
兩支燈光一照,廳上登時大亮,但見那白臉錦袍人只是側身而坐,笑容未斂。
在他身邊,還有八名侍女,全身上下光緻緻的不著寸縷,只披了一層薄如蟬翼的輕紗,在幽暗之中、婆娑起舞。
這八名侍女,不但身材生得曲線玲瓏,峰巒丘壑,絲毫畢露,皓腕舒展,姿態美妙,就是眉目間也充滿著挑逗,春情蕩漾!
唐繩武從沒見過這種陣仗,早已看的面紅心跳,不敢多看。
綠袍人同樣迅速的移開目光,口中輕嘩了一聲:「真不要臉!」
這是一幅活色生香的歌舞場面、原該配上悠揚音樂,柔和燈光,和美女妙曼的歌聲,才能有更好的情調!
但大廳上既無燈光,又無音樂,好像她們只是在黑暗中悄無聲息的舞蹈著:她們主人在黑暗中,悄無聲息的欣賞!
綠袍人已經別過頭去,突然心中一動,不覺又凝目朝廳上望去。
這一望,果然給他看出破綻來了!
錦袍人側身而坐,看去正在靜靜的欣賞妙舞,一動沒動。
尤其八名侍女,柳腰款曲,皓腕舒展,照說正該風流雲動,婆娑起舞,但她們卻好像定在那裡,一直保持原狀,紋風不動。
若說他們不是真人,卻個個神態如生,但若是真人,怎會像泥塑木雕,一直坐立不動?
綠袍人諦視了半晌,沉聲道:「咱們進去。」
這回他居然不叫唐繩武走在前面,話聲一落,一手舉著火筒,當先舉步,跨上石階,往廳上走去。
唐繩武跟在他身後,忍不住問道:「這穿錦袍的,就是桃花郎君麼?」
「桃花郎君!」綠袍人不覺機伶的一顫,目注著廳上的錦袍人,點點頭道:「不錯,可能他就是桃花郎君了……」
他走近大廳門口,又停下步來,審慎的打量著廳上情形。
唐繩武奇道:「你手上羊皮卷,不是畫著這座秘窟的地圖麼?」
綠袍人冷冷道:「羊皮捲上只有甬道的圖樣。」
唐繩武又道:「這座大廳上沒有機關埋伏了麼?」
綠袍人冷哼道:「你問我,我又問誰去?」
唐繩武道:「原來你也不知道。」
綠袍人沒有作聲,舉步跨入廳中。
唐繩武吃驚的道:「你要小心啊!」
綠袍人回頭望了他一眼,冷然道:「你怕了麼?」緩步向前行去。
唐繩武胸脯一挺:道:「我怕就不進來了。」說完,緊隨綠袍人身後走了進去。
綠袍人腳步十分緩慢,漸漸走到大廳中央,仍然不見有何動靜。
這大廳之上,陳設得富麗堂皇,這一走近,那站著八名侍女,一個個笑靨相迎,美目流盼!
尤其她們身上僅披著一層薄紗,那晶瑩如玉,豐盈勝雪的嗣體,凹凸丘壑,悉呈眼底。
只看的唐繩武週身血脈沸騰,心頭不住的亂跳,一張俊臉,登時熱烘烘的紅上了耳根。
就在兩人步履未停,突聽廊前忽然傳來了一陣悠揚細樂!
這一陣樂聲和方才在階前聽到的曲調完全一樣!
綠袍人猛然一驚,立即停住腳步。目光迅速向四下轉動。
音樂驟起,那八名裸體侍女,突然間隨著樂聲,手腳一齊活動開來,柳腰款擺,皓腕舒展,像穿花峽蝶一般,進退盤旋,婆娑起舞。
側坐在蟋龍椅上的錦袍人,也在此時緩緩的轉過身來。
他似是對綠袍人和唐繩武兩人,漠視無睹,只是臉含微笑,悠閒的欣賞著他侍女們的青春艷舞。
綠袍人看出情形不對,急忙低喝一聲:「快退出去。」
他雖然及時警覺,但是已經遲了一步,那八名侍女在這一瞬之間,迅快的錯開,隨著妙曼舞姿,把兩人圍在中間,後退之路,已被她們堵死。
這一下當真如人眾香之國,左右前後,呈現在眼前的,都是一條條美麗的胴體,如送懷,如投抱,活色生香,令人眼花繚亂!
不,她們輕挪款擺,裊裊逼近,皓腕轉舒,粉掌乍現,竟然朝兩人攻了過來。
綠袍人靜立不動,口中沉聲喝道:「你們還不給老夫退開?」
喝聲出口,銀光乍閃,鋒利如刀的右手五指,悠然朝前劃去!
對面一名恃女視若無睹,粉掌揚起,襲到了綠袍人前胸。
兩手乍然一接,「喀」的一聲,那侍女一條皓腕,被綠袍人鋒利銀手齊時削斷。
手腕斷處,竟然沒有一滴鮮血,卻射出一縷淡淡的絆色煙霧,來勢奇快,直向綠袍人臉上噴了過來。
綠袍人失聲道:「她們……不是人……」
原來這八名侍女,竟是由機關操縱的木偶!
綠袍人這一開口,忘了閉住呼吸,鼻中立時聞到一絲淡淡的胭粉香氣,總算他為人機警,及時警覺,立即身形一伏,疾快的滾到地上。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唐繩武看他忽然滾到地上,不知是否負了傷?心頭方自一驚,突覺腦後生風,一名侍女已經欺到身後,揮掌朝後頸斫來。
唐繩武出身暗器世家,凡是練習暗器,必先練習閃避暗器,這是自幼練熟了的,不用轉念,身形一矮,便自避開,但八名侍女,這個揮掌一擊,像流水般閃了過去,另一個又飛快的欺近,揮手劈來,這中間幾乎沒有一絲空隙。
唐繩武接連閃避三個侍女的輪流攻擊,已經有些眼花繚亂,喘不過氣來。
忽然,給他發現了一個問題,就在綠袍人滾到地上之後,八名侍女的攻擊目標,全已集中到自己一人身上。
再看躺臥地上的綠袍人,在這眨眼工夫,竟如流水般退出數丈之外,他不是自己爬動,而是腳下地板旋轉,把他送出去的。
原來這大廳上,只有中間自己站立的地上,沒有轉動,那些木偶卻藉著地板轉動輸送,進退盤旋,揮舞雙手,攻擊敵人。
木偶畢竟不是真人。無論那操縱機件如何精巧,總不可能見機行事,她們雙臂揮舞,雖然配合綿密,但雙腳固定在木板上,並不能移動,只是由那方木塊旋轉進退。
無怪綠袍人這一躺下,不但躲開了攻擊,還隨同第一個發難的木偶,旋了出去。
唐繩武人本聰明,一想到這裡,那還怠慢,立時往地上躺了下去。
這一著果然有效,但覺一陣天旋地轉,自己已隨著木偶,像行雲流水般旋轉開去,等快要旋到大廳右側,奮力往外一滾,滾出旋轉的地板;到了綠袍人身側。
急忙翻身坐起,回頭看去,那八名美麗的木偶,依然雙手揮動,隨著音樂,舞個不休。
再看綠袍人依然躺在地上,雙目緊合,不知傷在那裡?心中暗暗吃驚、忍不住低聲問道:「你怎麼了?」
綠袍人嘴皮微動,氣息極弱,說道:「我……中了……毒……」
唐繩武急道:「那怎麼辦?」
綠袍人緩緩睜開眼來,望著唐繩武,續道:「我長袍……
裡面……靠右首……有個革……囊……」
唐繩武道:「你有解藥?」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9:53:35
綠袍人點點頭,吃力的道:「快……快拿給我。」
唐繩武依言伸過手出去,只覺他那件綠袍,又厚又大,但他身軀,卻生的甚是纖小,手指觸到身上,軟綿綿的像一團棉花,而且還有些輕微的顫抖!
摸到右首腰間,果然掛著一個小小革囊,這就迅快摘下,取了出來,打開一瞧,裡面放著的藥瓶,竟有十來個之多,一時不知該取那一個好,急忙俯首問道:「那一個瓶裡是解藥?」
綠袍人目中隱有怒意,說道:「綠色藥丸。」
唐繩武找到一個小瓶,問道:「是這個吧?」
綠袍人點點頭,道:「三顆……快……給……我服……下
唐繩武不敢怠慢,傾出三顆墨綠色的藥丸,迅快納入他口中。
綠袍人緩緩合上眼皮,不再作聲。
唐繩武蹲在他的身邊,心中愈想愈覺可疑,暗自忖道:「這神秘老人,身子纖小,卻偏偏穿著這麼一件又厚又大的長袍,尤其方纔那一聲尖叫,明明是女子口音……」
心中想著,目光不期落到那個革囊之上,但見左下角繡著一朵金色的小花,邊上還有一個「珠」字。
唐繩武心中更加確定,這綠袍人準是女子無疑,敢情她臉上戴了人皮面具。
他情竇初開,想起方才手指觸到他身上,不覺心頭一陣跳動,怔怔的望看綠袍人臉上,暗想:「不知她是老是少,多大年紀了?」
兩廊樂聲漸歇,廳上八個美麗的木偶,也隨著停止下來,又回到了錦袍人身邊。錦袍人也在此時又緩緩轉過身去,回復了側坐的姿勢。
一切都靜止下來,廳上登時寂然無聲。
這時聽唰的一聲輕響,好似從窟頂飛過一件東西。
唐繩武急忙轉身看去,卻又不見有何異狀!
過了半晌,只見綠袍人吁了口氣,緩緩睜開眼睛,緩緩站了起來。
唐繩武喜道:「你已經好了麼?」
綠袍人口中「唔」了一聲。目注唐繩武,沉聲道:「你過來。」
唐繩武只覺他目光森冷,隱射殺機,心中暗吃一驚,腳下略現遲疑,問道:「什麼事?」
綠袍人喝道:「老夫叫你過來。你還不過來?」突然雙肩一幌,右手疾探,一隻鋒利如刀的銀色手爪.閃電般朝唐繩武當胸抓來!
唐繩武早已暗有戒備,見他突起發難,立即後退半步,手中長劍一記「輕雲出蛐」,朝前封出,喝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雙方出手,全都極快,只聽「嗆」的一聲,唐繩武一柄長劍,和綠袍人銀手乍接,只覺手上一輕,立被齊中削斷!
唐繩武大吃一驚,急急向後躍退。
綠袍人冷笑一聲,銀手當胸,緩步逼來。
唐繩武手中只剩了半截斷劍,腳下連連後退,一面說道:「方纔不是我替你拿藥,這時早已毒發身死,你怎麼恩將仇報,出手襲擊……」
綠袍人一聲不作,目露怨毒,依然緩緩逼進。
唐繩武又急又氣,突然擲去手中斷劍,腳下一停,右手徐舉,喝道:「你再敢過來一步,我和你拼了!」
這一瞬工夫,他一隻右掌,已經變得烏黑有光,怵目驚心!
綠袍人望了他一眼,冷哂道:「毒煞掌!」
唐繩武道:「不錯,毒煞掌七步傷人,在下縱是功力不足,三步之內,和你拚個同歸於盡,還不難辦到。」
綠袍人果然住足不前,目光獰厲,直流著唐繩武,恨恨的道:「我非殺你不可。」
唐繩武道:「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一定要殺我?」
綠袍人怒哼道:「我不管。」
忽然從寬大綠袍中取出一個革囊,隨手打開,往地上一倒,但見唰的一聲,從囊中竄出一個拳頭大的東西來。
那是一個黑色的東西,背負厚甲,腹生六足,闊頭尖椽,丑黑如狐,這時霎著兩顆綠豆似的眼珠,盯著自己,拱伏不動!
唐繩武不知那是什麼東西?但心中明白,綠袍人一心要殺自己,他放出這東西來,準是一個極厲害的毒物!
眼看自己手無寸鐵,怎能和毒物相抗?心念閃電一動,立時想到包裹裡還有一柄黑玉拂,師父曾經說過,這柄拂塵不受刀劍……
就在此時,突見他黑醜東西腹部鼓動,「嗤」的一聲,從它口中,噴出一片金黃細沙,直向自己激射過來。
唐繩武一直注視著它,自然早有準備,沒待累沙噴到,立時雙腳一頓,身形往上躍起兩丈來高,但覺背後好像被人一把抓住,往上提了起來,停在懸空。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但見一片金沙,隨著從腳底飛起二丈來高,差幸自己身子被人懸空提起,才沒被打中。
那一片金沙,從腳底射過,灑落地上,響起了一片灑灑之聲,但見自己立身之處,冒起一陣黑煙,地上登時現出一片焦黑!
唐繩武幾乎連轉個念頭的時光都沒有,也不知誰抓著自己背後衣服?用力一掙,飄落地上。
迅速褪下包裹,從裡面抽出玉拂,當胸一橫,揚眉喝道:「你到底是何居心,要放出毒物來害我?」
綠袍人依然一聲不作,口中發出一聲輕噓。
噓聲才起,那拳頭大的黑醜東西,突然身子一拱,凌空朝唐繩武當頭撲來!
唐繩武大喝一聲,右手一揚,黑玉拂嘶的一聲,迎著拂去。
那黑醜東西快要撲到唐繩頭頂,生似識得厲害,六足凌空划動,迅如閃電,掉頭飛了回去。
落到地上,兩顆綠豆似的小眼珠,盯著唐繩武手上黑玉拂,好像露出畏縮之色。
唐繩武眼看那黑醜東西竟然懼怕自己手中拂塵,不由的膽氣一壯,大笑道:「你還有什麼惡毒東西,只管使來。」
綠袍人口中連噓兩聲,那黑醜東西只是拱伏不動,綠袍人氣的舉足狠狠的踢了它兩腳,怒道:「我養你這許多時間,原來是個無用的東西。」
那黑醜東西任由他在背上踢了兩腳,六足緩緩划動,畏縮的朝革囊中爬了進去。
綠袍人狠狠的頓頓腳,突然從大袖中抽出一柄亮銀短劍,朝唐繩武一指,切齒道:「小賊,過來授首。」
唐繩武道:「你要我和比試麼?」
綠袍人怒哼道:「我要殺你。」
唐繩武道:「我早就聲明不稀罕這裡的藏寶,你何用這般相逼?」
綠袍人不耐道:「我不管,你不用多說。」
唐繩武道:「咱們無冤無仇;你……」
綠袍人怒道:「我就是要殺你。」
唐繩武不禁心頭、冒火,劍眉一揚,怒道:「好個不講理的人,須知我並不是怕你,但你總該說出要殺我的理由。」
綠袍人憤怒的道:「沒有理由,我要殺你,就是要殺你!」
他舉起短劍,正待朗唐繩武刺來!
只聽有人接口笑道:「這理由我知道。」
山腹石窟,明明只有綠袍人和唐繩武兩人,突然有第三人開口說話,這下直聽的兩人同吃一驚!
綠袍人短劍護胸,厲聲道:「什麼人?」
只聽中間側身而坐的錦袍人嘻嘻笑道:「是我。」
綠袍人駭然後退了一步,道:「你……你是活人?」
錦袍人道:「會說話的,自然是活人了。」
唐繩武道:「你就是桃花郎君麼?」
錦袍人嘻的笑道:「非也,非也!」
隨著話聲,從錦袍人身後緩緩露出一個腦袋,頭頂盤著一條小辮,生得獐頭鼠目,嘻嘻直笑!
原來他是躲在錦袍人身後;這回緩緩直起腰來。
兩人才看清楚這人一身土布衣衫,約摸五十來歲,像個鄉下老頭,他好像笑的很開心,瞇著兩條眼縫,滿臉皺紋,都會牽動,模樣透著古怪,又有些滑稽!
綠袍人叱道:「你是什麼人?」
小老頭聳聳肩道:「小老兒就是我,我就是小老兒。」
綠袍人哼了一聲,道:「你從那裡來的?」
小老頭露出一口黃牙,嘻的笑道:「你們小兩口從那裡來的,我小老兒也是從那裡來的。」
綠袍人怒聲道:「你是作死!」雙肩一晃,正待作勢縱起!
小老頭雙手連搖,急道:「慢來!慢來!這裡滿佈機關,一不小心,觸動埋伏可不是玩的……」
話聲未落,但聽「喀」的一聲,錦袍人座椅後面,突然伸出四條鐵臂,一下把小老頭抱個正著!
敢情他搖手之際,無意間,觸動了錦袍人座椅背上的機關!
鐵臂台攏,成了兩道鐵箍,一道束在小老頭胸背,另一道束住了他雙腿。
小老頭大叫一聲,掙扎著道:「糟糕,這下完了。」
第04章 妙啟秘窟
唐繩武想起方才有人在上面把自己提起,懸在半空,才避開那黑醜東西噴出來的一片金沙,這人自然是他了。
此刻一見小老頭被兩道鐵箍束住,動彈不得,急忙奔了過去!
他才跨出一步,小老頭立即喝道:「小哥別動,這大廳上,只有兩邊牆下才是安全地方,再過來不得,小老兒活了一大把年紀,就是永遠被箍在這裡,活活餓死,也沒有多大要緊,你小哥年紀輕輕,還沒娶媳婦兒,可不能再蹈危機。」
唐繩武被他說的臉上一紅,說道:「既有發動埋伏的機關,自然也有使它復原的樞紐了。」
小老頭身不能動,但他一雙手臂卻並沒被箍在裡面,聞言雙手一攤,聳聳肩道:「這個只怕沒有,反正它既然箍上了,那是存心要把小老兒活活餓死,小老兒也就認命了。」
綠袍人看他身子已經動彈不得,還在攤著雙手,搖頭晃腦說個不完,不覺嗤的笑道:「餓死活該!」
小老頭一雙小眼,骨碌碌望著兩人,續道:「小老兒聽說桃花郎君有不少珍寶,待會你們找到寶藏,別忘了送幾件給我把把玩,小老兒就死而無憾。」
綠袍人哼道:「真是財迷心竅。」
小老頭嘻的笑道:「世間上只有兩種東西,最會迷人心竅,一種人是見錢眼開,財迷心竅,還有一種人是色迷心竅……」一陣乾咳,忽然哦了一聲,嘻的笑道:「小哥,你知道他剛才為什麼要殺你麼?」
唐繩武道:「小可不知道。」
小老頭嘻嘻直笑道:「因為你方才在他懷裡亂掏……」
綠袍人雙足一頓,叱道:「你當真不想活了?」伸手掏出彈弓,對準小老頭腦袋彈去。
唐繩武喝道:「你不能對一個沒有還手之力的人出手。」
綠袍人道:「我偏要彈。——
「呼」的一聲,一顆銀彈。直向小老頭激射過去。
小老頭驚啊一聲,叫道:「我的小姑奶奶,這下不是要我老命……」腦袋往下一縮,就朝椅子背後鑽了下去。
他身上緊束著兩道鐵箍,不知如何鑽下去的。
唐繩武方自一怔,只見他雙手高舉,一個身子正在緩緩的往下縮去,滑出了第一道鐵箍。
綠袍人一彈落空,口中冷哼一聲,弓弦響處,又是兩顆銀丸,連珠彈出,向小老頭手上打去。
小老頭一顆腦袋已經鑽下去了,但兩手還未滑出,依然高舉空中,發急叫道:「別打,別打,算小老兒說錯了。」口中喊著,兩隻手掌朝外輕輕一轉,已然把激射而至的兩顆銀丸,接到手中,身子迅快的往下一縮,雙手跟著脫出鐵箍。
緊接著雙手攀住了鐵箍;身子往上一冒,緊緊束住了的雙足,也颼的一聲,從下面一道鐵箍中脫了出來。
從他縮頭避彈,雙手接彈,到全身脫出鐵箍,當真俐落快捷,熟練無比,好像他經常被人用鐵箍箍住身子,也經常從鐵箍中逃出來,才會有這般熟練。
綠袍人哼道:「縮骨功,有什麼稀奇?」
小老頭聳肩笑道:「小老兒幾時說過稀奇了?喂,小姑娘,你是七太公的什麼人?」
綠袍人哼道:「小姑娘又怎樣?你管我是誰!」
唐繩武心中暗道:「原來他果然是位姑娘。」
小老頭陪笑道:「七太公在世之日,小老兒曾有數面之雅,方才看到小姑娘身上綠袍,不懼暗器,就想到是七太公的寶衣了。」
綠袍人道:「你認識我爺爺。」
他雖然扮作者人,總究江湖經驗不夠老練,經小老頭拿話一套,就套出來了。
小老頭嘻的笑道:「自然認識,兩年前在泰山腳下遇上七太婆,還和小老兒打招呼呢,最近已經有兩年沒見她老人家了,不知近來可好?」
綠袍人道:「奶奶上了年紀,很少出門。」
小老頭連連點頭道:「這就是了,像你老奶奶,早就該在家納福了,不像小老兒,窮的家無隔猜糧,一把年紀,還得在江湖上跑。」
綠袍人道:「你老和我爺爺、奶奶認識,自然也是大有名氣的人了。」
小老頭聽的大是高興,摸著山羊鬍子,笑道:「小老兒叫做蕭不二,咳,蕭不二你也許沒聽人說過,但小老兒有個外號,說出來,你就會知道。」
綠袍人道:「你說呢!」
小老頭道:「雪上無影白日撞鬼。」
唐繩武心中暗道:「那有這麼長的外號?」
綠袍人道:「你老就是神偷雪上無影?」
小老頭道:「江湖朋友給小老兒取這個外號,真是取絕了,小姑娘你想想,雪上無影,聽來還算不錯,好像小老兒的輕功,獨步天下。但白日撞鬼,這四個字就不好聽,青天白日。
遇上小老兒,就像撞上了鬼,其實我蕭不二說一不二,一天只作一次,吃的喝的夠了,就懶得再動手。」
綠袍人道:「你老就是跟著我們進來的了?」
小老頭嘻嘻笑道:「小老兒原是跟長江二鼠來的,他們一打開石門,就自相殘殺起來,小老兒還和他們客氣?」
綠袍人奇道:「這條甬值。一步走錯,就會觸動機關,你是如何走進來的呢?」
小老頭聳聳肩得意的笑道:「一些翻板埋伏,只要老鼠可以過去的,小老兒也就過的去。」
唐繩武心中暗想:「是了,他外號叫做雪上無影,輕功自然極高了。」
綠袍人道:「你老自然也為桃花郎君藏珍來的了?」
小老頭嘻嘻一笑道「這還用說?不過小姑娘只管放心,小老兒只取幾件珍寶,你要的東西,小老兒決不和你搶。」
綠袍人心頭暗暗一驚,問道:「你知道我要的東西?」
小老頭笑道:「桃花郎君原是七太公的師弟,桃花娘子則是昔年玄陰教主陰無垢的關門徒弟,玄陰教覆滅之後,所有珍寶,全被她帶出來了,嘻嘻,他們留下來的東西,自然只有你小姑娘配拿了。」
綠袍人目露驚訝,望著小老頭。道:「你如何會知道的?」
小老頭道:「小老兒這點消息,總還靈通,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想找桃花郎君的藏寶,但這多年來,從無一人真正找到地頭的。」
綠袍人道:「但我們找到了。」
小老頭道:「還很難說,遠在十多年前,終南山連雲峽山腹中,就曾發現過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當時大家都認為是桃花郎君昔年隱居之所,一時轟傳江湖,就有不少人聞風趕去……」
綠袍人道:「你也去了?」
小老頭縮縮頭,道:「小老兒那時幸虧在江南,要是去了,還會活到現在?」
綠袍人道:「那是為什聲呢?」
小老頭道:「那一次,江湖上少說也死了一二百人,凡是入洞的人,不出一天,一個個得了黑死病,有人倒斃路上,有的死在酒樓,客棧裡,死後渾身發黑,縮成一團。後來還是華山派掌門人范雲陽親自趕去,說出洞中鋪有劇毒,中人立斃,結果要人把那山窟封閉了。」
綠袍人道:「那裡到底是不是桃花郎君隱居的洞府呢?」
小老頭道:「進去的人,全都死光了,還有誰知道?但據說那裡空無所有。」
唐繩武打了個冷噤,道:「這裡不知會不會有毒?」
小老頭聳聳肩道:「那就要再過幾個時辰看看,咱們三人之中,如果沒有人倒下去,那就沒有毒了。」
綠袍人道:「這裡除了大廳,什麼也沒有,只怕也空無所有了。」
小老頭聳聳肩道:「這裡一路都布設了埋優,那會只有這麼一個大廳?再說光是一個大廳,也不成格局呀!」
綠袍人眼睛一亮,道:「你看出這裡另有門戶?」
小老頭輕笑道:「小老兒已經是賊祖宗了,門戶機關,多少總還看的出一些來。」
綠袍人道:「那你快看看,這裡的門戶在那裡?」
小老頭笑道:「你們小兩口要是不吵架動手,小者兒早就找出來了。」
說話之時,已從懷中取出一卷極細的鐵絲,用手掄直,一個人像猴子走路一般,點著腳尖,一顛一顛的依著四周石壁走了一轉。
手中鐵絲,不住在壁上敲打,一邊不住的貼耳細聽。
他當真不愧「雪上無影」,這樣走來走去,果然並未觸動廳上埋伏。
唐繩武和綠袍人只是站在大廳右首壁下,看著小老頭敲打。
過不一會,小老頭搖搖頭道:「這座大廳,只是誘人的地方,出入門戶不在這裡。」
綠袍人不信道:「不在這裡,那會在什麼地方?」
小老頭道:「你們站著別動,小老兒到外面去瞧瞧。」顛著屁股,往廳外走去。
綠袍人疑信參半,回頭朝唐繩武低聲說道:「這老頭說的話,不知是真是假?」
唐繩武道:「他不是和你們很熟麼?」
綠袍人瞪了他一眼,哼道:「誰和他很熟?就算是熟人,難道就沒有壞人麼?」
唐繩武聽的一怔,忙道:「那我跟他出去看看。」忍不住舉步朝外行去。
但聽綠袍人低喝道:「慢點……」
唐繩武道:「為什麼?」
綠袍人還未來得及答話,瞥見小老頭在階前豎立上寫「敬辭跪拜」的那方木牌前伏下身去。
不知他如何動了一下,突聽嗒的一聲輕響,一陣寒芒,一片毒針從地上迸射而出!
那伏在地上的小老頭此刻忽然不見,原來他身法奇快,不知何時,已經縮成一團,躲在那方木牌後面了。
唐繩武心頭暗暗凜駭,忖道:「這毒針如此密集,換了是我,只怕非傷在毒針之下不可了。」
那從地底迸射出來的毒針,不但數量極多,而且力道極強,一直射到石窟頂上,才紛紛下落。
大廳前面,不論來了多少人,但經這一陣從地上冒出來的毒針迸射之後,武功再高的人,也無法倖免。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當唐繩武再定睛瞧去,小老頭又已蹲著身子,伏在那方木牌前面了。
心中暗暗覺得奇怪,不知他蹲在那裡,究是在作什麼,正待舉步走去。
綠袍人低聲道:「你還是不要出去的好。」
這回她說話的聲音,居然柔和了不少。
唐繩武聽的一怔,陡聞又是「嗒」的一聲輕響,原來是那小老頭用手中鐵絲,在撥動著什麼發出來的聲音。
這一聲輕響過後,緊接著但聽階前一片天井中,從地底傳來一陣隆隆之聲!
綠袍人緊張的道:「不知又有什麼埋伏了,這座石窟,看來真是佈滿著機關。」
話聲甫落,但見天井左、右兩邊緩緩升起兩口八角井欄,隆隆之聲,跟著停頓。
小老頭卻在井欄升起之時,飛快的退進大廳。
唐繩武忍不住問道:「老丈,這兩口井……」
小老頭伸手一指,嘻的笑道:「你們快瞧!」
但見那兩口井中,同時激射出兩股泉水,水珠如雨,向四外飛濺,整座大天井中,全被一片靠靠細雨所籠罩!
唐繩武問道:「那水很毒麼?」
小老頭道:「大概是有毒的了。」
綠袍人道:「若是沒有毒,他會躲得這麼快?」
小老頭朝兩人咧齒一笑道:「凡事小心為上。」
說話之間,那噴泉業已停止,連地上都已涓滴不見。
小老頭回頭道:「現在你們可以出來了。」
隨著話聲,一顛一顛的往廳中走來。綠袍人道:「你要我們出去,你怎麼反而朝廳上走來?」
小老頭搖搖頭,笑道:「小姑娘.你疑心真大,我不走進來,你們休想出得去!」
綠袍人道:「為什麼?」
「為什麼?」小老頭瞪著兩顆豆眼,聳聳肩道:「從大廳到階下,少說也有四五丈遠,步步都有危機,你們會飛?」
綠袍人喘的笑道:「你要背我們出去?」
小老頭掂掂手中鐵絲。說道:「那倒不用,你們縱到我這裡來,小老頭兒自會送你們出去。」
綠袍人道:「如何送法?」
小老頭嘻嘻笑道:「你不用多問,我自有送你們出去的法子。」
綠袍人看看唐繩武,低聲道:「我先縱過去,你在這裡等著。」
她不但不再說要殺唐繩武,而且語氣也溫和的多了。
本來嘛,那小老頭不論武功、機智、經驗,都勝她甚多,在這山腹石窟中,一共只有三人,為了要防備小老頭一著,自然只有和唐繩武聯合的份兒。
綠袍人話聲一落,沒待唐繩武回答,說道:「我來了。」雙足一點,人已翩然掠起,朝小老頭身邊落去。
小老頭身子一蹲,口中喝道:「別松氣,來……出去!」手中鐵絲一掄,朝綠袍人腳底輕輕一挑,綠袍人將落的身子,重又飛起,颼的一聲,飛出大廳。
唐繩武看的暗暗稱奇,小老頭手上一支鐵絲,看上去又細又軟,一碰就彎,但在他手上,居然像一支長槍,可以把人挑出老遠!
光是這份功力,就非同小可!
心念轉動,只聽小老頭叫道:「喂,小哥,你在想什麼心事?現在該你了。」
唐繩武答應一聲,依言縱了過去:
他已準備躍到小老頭身邊,身子將落未落,依然提著一口真氣,只聽小老頭喝道:「好,出去!」
陡覺腳下一沉復起,身不由己朝廳外飛去。
等到唐繩武腳踏實地,只見自己正好落到綠袍人身邊,不覺抬目讚道:「老丈好手法。」
那知這一抬頭,大廳上那還有小老頭的影子?
綠袍人失聲道:「他人呢?」
唐繩武道:「不知道啊,小可出來的時候,他還在廳上。」
綠袍人頓足道:「我們上他的當了。」
唐繩武道:「上他什麼當?」
綠袍人回目四顧,恨恨的道:「你連我這句話也聽不懂?」
唐繩武被她埋怨的莫名其妙,茫然問道:「不知姑娘說的那一句話?」
「還要問呢!」綠袍人氣鼓鼓的道:「他方纔已經開啟了門戶,故意把我們騙出來,他一個人進去了。」
唐繩武道:「這個不會吧!」
綠袍人哼道:「還說不會,一個老偷兒,還會是什麼好人?」
唐繩武道:「他開啟門戶,我們怎會沒有看到?」
綠袍人道:「他進來的時候,你幾時看到了?他鬼鬼祟祟的打開門戶,還會讓我們看到麼?」
唐繩武道:「這個……」
綠袍人道:「別這個那個了,快隨我進去。」轉身就朝石階上走去。
唐繩武道:「姑娘且慢!」
綠袍人回頭道:「什麼事?」
唐繩武道:「那老丈曾說,大廳上步步都有危機,還是小可先去試試。」
綠袍人目光盯注著唐繩武,嗤的笑道:「你知道大廳上的機關埋伏?」
唐繩武道:「小可不知道。」
綠袍人道:「那你幹麼……」
話聲未落,突聽身後有人嘻嘻直笑!
綠袍人迅快的轉過身去,只見小老頭不就蹲在兩人身後?
不覺臉上一熱,氣道:「你這是做什麼?」
小老頭咧嘴笑道:「小老兒只是蹲在這裡休息一回,也想聽聽你們兩人在小老兒背後,說些什麼!」
綠袍人哼道:「我們說些什麼,你也管的著麼?」
小老頭道:「小老兒想聽你們是不是肯三一三十一分賬?」
綠袍人道:「到了裡面,自然有你一份。」
小老頭朝唐繩武呶呶嘴,低笑道:「你現在還要不要殺他?」
綠袍人冷冷的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小老頭聳著肩笑道:「你不殺他,咱們該三一三十一分,但你如果殺了他,咱們就二一添作五。」
綠袍人冷笑道:「我才不稀罕什麼珍寶!」
小老頭豆眼一轉,低笑道:「其實小老兒早就看出了。」
綠袍人哼道:「你看出什麼?」
小老頭道:「你不會真的殺他。」一面朝唐繩武眨眨眼睛笑道:「喂,小哥,我這話可對?」
綠袍人冷哼一聲,正要發作!
小老頭忽然伸手一指,道:「小老兒口沒遮攔,只是逗著你玩的,現在是時候了,你們瞧瞧那木牌上的字,咱們也該進去了。」
兩人隨著他手指看去,原來豎立階前的那塊狹長木牌,本是「敬辭跪拜」四字。如今已變了八個字,那是「益個斯升,扣露今古」。
綠袍人看的一怔,道:「是了,羊皮捲上,也有這句話,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小老頭蹲在地上,撥弄著手中鐵絲,嘻的笑道:「你們真當小老兒蹲在這裡,偷聽你們說話,小老兒是為了這兩句話傷腦筋。」
綠袍人道:「你想出來了麼?」
小老頭神秘一笑道:「這上面大有學問,小老頭想了半天,自然想出來了。」
綠袍人道:「那你說出來聽聽。」
小老頭搖頭道:「不成,小老兒費了好大的腦筋,才想出來,我要考考你們。」
綠袍人想了想,回頭朝唐繩武問道:「我想不出來:你呢?
想不想的出來?」
唐繩武低低的念道:「益個斯升,扣露今古……」接著搖搖頭道:「小可也想不出來。」
小老頭得意的道:「小哥,打這種啞謎,最要緊的就是別鑽牛角尖,你多念幾遍,就會想出來。」
唐繩武道:「這兩句話,暗藏玄機,小可實在想不出來。」
小老頭大樂道:「聽你口氣,已經鑽到牛角尖裡去了,那就一輩子也休想想得出來。」
綠袍人披披嘴道:「這有什麼稀奇?他鬼心思沒有你多,自然想不出來了。」
小老頭聳聳肩,道:「你幫他說話?唔,唔,這也難怪,年輕人和年輕人容易合得來,就把臭老頭撇到一邊去。」
他話中帶刺,唐繩武聽到不禁臉上一紅。
綠袍人披披嘴哼道:「我想你也沒想出來,不然,你早就說了。」
小老頭不服道:「誰說我沒想出。」
綠袍人道:「咱們進入山腹,是找尋桃花郎君藏寶來的,又不是閒著無聊,打燈謎來的,你想到了,就該說出來,幹麼多耗時間?」
小老頭聽到寶藏,豆眼一亮,猛的在後腦拍了一掌,笑道:「這話沒錯,我說!我說!嘻嘻,說穿了其實簡單的很。」
他嚥了一口口水,接著嘻嘻笑道:「這話得從頭說起,小老兒最喜元宵逛花燈,也喜歡看讀書相公打燈謎……」
綠袍人嗤的笑道:「元宵那幾天,到處城開不夜,仕女如雲,大家擠來擠去,你正好大行其道,自然喜歡了。」
唐繩武已知小老頭還有一個外號是「神偷」,這時聽綠袍人一說,覺得好笑。
小老頭道:「小姑娘真把我老偷兒說的一錢不值,普普通通的金銀珠寶,還值得我小老兒下手?老實說,當年小老比溜進大內,在皇宮裡足足逛了三天,結果也只拿了皇帝老兒一個漢玉鼻煙壺,不信,這鼻煙壺還在小老兒身邊,那皇宮……」
他說到得意之處,口沫橫飛,說個沒完。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9:54:30
唐繩武道:「老丈,你先說這八個字、究竟是什麼意思?」
小老頭一怔,笑道:「是,是,咱們先說這八個字,方才小老頭就是為了這八個字,足足想了半天,結果還是牛吃滿天星,(野草名)弄不清究是什麼?後來忽然靈機一動,想到打燈迷,有一種『捲簾格』,是倒讀的,這一倒念,果然給小老兒念通了。」
綠袍人看著木牌,一字一字念道:「古今露扣,升斯個益。
這有什麼意思?」
小老頭嘻嘻一笑,問道:「這木板上,原是『敬辭跪拜』四字,什麼時候才變換了這八個字?」
綠袍人道:「大概這木板下面暗藏機關,方才看你伏著身子,好像在撥弄什麼,自然是那時候變換的了。」
小老頭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這八個字是這個秘洞最重要的秘密,因此凡是看到這方木牌的人,決難活命。差幸小老兒見機的快,隨著木板轉動,一下躲到了後面,才算沒事、你們不是也看到了,後來呢?」
綠袍人不耐道:「後來你又在木板前面撥弄,地上湧出兩口井來,你就逃進大廳來了。」
小老頭一拍巴掌,笑道:「對,對,這就是兩口古井,你再唸唸看!」
綠袍人依言念道:「古今露扣,升斯個益……」
唐繩武站在一旁,聽她一字一字的念著,口中忽然哦了一聲,說道:「古井入口,生死各一,老丈對不對?」
綠袍人轉眼望著他,冷聲道:「你念的,不是和我念的一樣麼?」
只聽小老頭,瞇著一雙豆眼,笑道:「對,對,小哥說對了,這兩口古井,就是入口,一是生門,一是死門。」
綠袍人氣道:「原來就是這麼簡單。」
小老頭聳肩道:「本來就是簡單不過,但若是有人要從這八個字上,逐個的去推敲字義,那就鑽進牛角尖去,一輩子也想不出來。」
綠袍人舉步走近左首一口石井,探頭望去,但見裡面黑越越的,深不見底,一面說道:「是一口枯井。」
小老頭道:「井中的水,大概方才經全噴出來了。」
唐繩武道:「我們要從井裡下去?」
綠袍人道:「既是入口,自然要從井裡下去了。」說著,舉步走到右首那口井邊,往下一望,同樣是黑越越的看不到底,不覺皺皺眉道:「生死各一,究竟那一個是生門,那一個是死門呢?」
小老頭搔搔頭皮,道:「生死之別,只怕在表面不易看的出來。」
綠袍人道:「那要如何才能看的出來?」
小老頭道:「除非身臨其境……」
綠袍人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小老頭沉吟道:「話是不錯,只是生死一線,進去了,只怕就退不出來。」
綠袍人道:「你可是怕了?」
小老頭豆眼一翻,嘻嘻笑道:「小姑娘,你不用激我,天底下,小老兒還沒有不敢去的地方。」
綠袍人道:「那就好,我們下去。」說完,正待縱身朝井中躍去!
小老頭道:「且慢,還是讓小老兒先下去瞧瞧吧。」
綠袍人從懷中取出一頂綠色軟帽,往頭上一戴,冷聲道:「我不怕暗器。」
唐繩武道:「蕭者丈見多識廣,經驗豐富,也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姑娘還是讓蕭老丈走在前面的好。」
綠袍人眼中異采一閃,望望唐繩武沒有作聲。
小老頭嘻的笑道:「小哥說的沒錯,還是讓小老兒先下去吧!」一下搶到前面,兩手按著井欄,回頭說道:「小姑娘只管放心,咱們講好一三一三十一,小老兒不會一個人獨吞的。」
身子一縮,颼的一聲,往井中跳了下去。
綠袍人探頭問道:「下面深不深?」
井底一片黝黑,看不見什麼,過了半晌,才傳來小老頭的聲音,說道:「不深,不深,不過二三丈高,唔,這裡好像是一條甬道,倒並沒有機關埋伏,你們要下來,就下來吧,免得背後又罵老偷兒不是好人。」
綠袍人回頭道:「咱們下去。」說著,縱身往下躍去。
唐繩武跟著從井欄中躍落。小老頭說的沒錯,果然只有二三丈深,是一口枯井,一條狹窄的地道,往前通去。
綠袍人舉起火筒,照了一照,但覺這條甬道,甚是陰森,這一瞬之間,小老頭已是蹤影不見,敢情先走了,這就回頭道:「你和我保持些距離,別走的太近。」
唐繩武道:「小可省得。」
綠袍人話聲一落,就舉步朝前行去。
唐繩武和她保持了七八尺距離,跟著走人甬道。
行約二十丈,甬道向右轉去,兩人繼續前行,又走了十餘丈,狹窄的甬道,又向左轉去,前面好像是一間寬敞的石室!
就在此時,綠袍人口中突然驚啊一聲。轉身向後疾退,一下撲到唐繩武身上。
唐繩武跟在她身後,剛要轉彎,突見綠袍人驚啊一聲,轉身撲來,一時不知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故,使她如此驚駭?
急忙伸手扶住,低聲問道:「什麼事?」
綠袍人站定身子,一手按胸,舒了口氣道:「是……兩口棺材……有鬼……」
唐繩武聽的好笑,兩口棺材,有什麼好怕的?一面問道:「蕭老丈呢?」
綠袍人道:「不知道。」
只聽遠遠傳來小老頭的聲音說道:「小姑娘,別怕別怕,你看到的鬼是我小老兒。」
綠袍人氣道:「好啊.你爬到棺材底下,那是存心嚇唬我了。」
兩人重又轉過彎去,只見石室中並排放著兩具黑漆棺木,幽暗的火光之下,確實有些使人毛骨悚然!
小老頭伏著的身子,從左首一口棺木下面探出頭來,嘻的笑道:「小姑娘,有我小老兒走在前面,你還怕什麼?」
綠袍人道:「你幹麼要躲在棺木下面嚇人?」
小老頭拍拍手上灰塵,說道:「我是在找入口。」
綠袍人舉起火筒,朝四下一陣打量,這間石室,除了兩具棺木,果然已經到了盡頭,不見通路,這就問道:「你找到了沒有?」
小老頭搖搖頭道:「沒有,除非這入口是在棺村裡面。」
綠袍人不覺打了一個冷哄,問道:「你看這裡是生門還是死門?」
小老頭想了想,凝重的道:「那要看棺村裡面有沒有死屍,沒有就是生門,若有死屍,那就是死門了。」
綠袍人機伶的一凜,道:「你要揭開棺蓋來瞧瞧麼?」
小老頭道:「看來只有揭開一具棺木瞧瞧,才能知道。」
綠袍人雖覺膽怯,卻也並未反對,手中高舉火筒,退後了兩步,似是不願看到棺中的景象。
小老頭回頭看看兩人,說道:「你們兩個最好站遠一些,以防意外。」
兩人依言又退後幾步,已然退到了石室外面。
小老頭舉足跨上一步,雙手握住棺蓋,暗動內力,口中喝道:「開!」
猛然往上一抬,但聽「卡啦」一聲,棺蓋應手而啟,小老頭身形一閃,捷快的閃到了側面。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棺蓋乍掀,只聽「吱」「吱」兩聲鬼叫,一具殭屍,突然挺身坐起!
這下任何人遇上了都會驚駭欲絕,毛骨悚然,綠袍人驚啊一聲,一把拉住了唐繩武的臂胳。
唐繩武幾曾見過殭屍?也嚇的膽戰心驚,左手迅快的掏出一個黃銅針筒,對準棺中坐起的殭屍,一按機簧,一片藍芒,疾射過去!
只聽二陣嗤嗤輕響,一篷「天王針」,大部都已射中殭屍前胸。
那殭屍挺坐棺中,一動不動,但從他口、眼、耳、鼻之間,噴射出幾縷黃色煙霧,剎那之間,瀰漫全室!
小老頭早已伏下身去,一手捏住鼻子,一手向後急揮,叫道:「毒煙,你們快退出去。」身子一弓,迅快的朝左首一具棺材底下,爬了進去。
綠袍人回頭道:「我不怕毒煙,你快退出去。」伸手從她軟帽中拉下一層面紗,遮住頭臉。
唐繩武道:「我也不怕。」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傾了二粒藥丸,塞入鼻孔。
這幾句話的工夫,毒煙已經散佈到兩人立身之處!
綠袍人綠紗護面,眨動雙目,望著唐繩武,奇道:「你真的不怕毒煙?」
唐繩武卓立不動,朝她笑了笑道:「你看我不是沒事麼?」
綠袍人目中閃過丫絲奇異之色,問道:「你是何人門下?」
唐繩武搖搖頭道:「不知道,我師父從沒告訴過我。」
綠袍人披披嘴,哼道:「天下那有徒弟連師父名號都不知道的?這話鬼才相信。」
唐繩武道:「我真的不知道,師父一直穿著一身黑色道袍,平常很少說話,師父不說,我也不敢問他。」
綠袍人嗤的笑道:「原來你是小道士,難怪你的兵器是一柄拂塵。」
唐繩武臉上一熱,說道:「這拂塵是我師父的。」
綠袍人怔道:「你師父也來了?」
唐繩武搖搖頭道:「我師父已經死了。」
綠袍人道:「那你叫什麼名字?」
唐繩武心中暗想:「自己可不能告訴她真實姓名。」這就說道:「我叫阿福。」
「阿福?」綠袍人奇道:「你沒有姓?」
唐繩武搖搖頭道:「沒有。」
綠袍人將信將疑道:「一個人會沒有姓的?」望了唐繩武一眼,說道:「我叫珠珠。」
唐繩武心中一陣跳動,問道:「你姓什麼?」
珠珠扭頭道:「我不告訴你。」
兩人只顧說話,忘了身外瀰漫的毒煙,也忘了棺中挺身坐起的殭屍。
毒煙散佈的極快,消失的也快,早已由濃而淡,由淡而無。
小老頭從左首棺材底下探出頭來,口中「咦」了一聲,道:「你們沒有退出去?」
珠珠咭咭的笑道:「我們不怕毒煙。」
小老頭爬了出來,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灰塵,點頭道:「小姑娘戴了七大公的防毒面罩,自然不畏毒煙了。」豆眼轉到唐繩武身上,奇道:「小哥怎麼也不怕毒煙?」
珠珠搶著道:「阿福有他師父給他的解毒藥丸,塞在鼻孔裡,就不怕毒煙了。」
小老頭奇道:「這是七步香,只要聞上少許,立時中毒昏迷,小哥,你塞在鼻孔裡的,是什麼藥丸?」
唐繩武道:「不知道,是小可師父留下來的。」
小老頭道:「小哥尊師是誰?」
珠珠接口道:「阿福只知道他師父是穿黑袍的道人,不知道師父的名號。」
小老頭神色微微一凜,沉吟道:「穿黑袍的道人……」
珠珠問道:「你呢?你不是也不怕七步香?」
小老頭聳聳肩笑道:「小老兒是硬功,只要多閉上一會氣,不是就沒事了麼?」
這一瞬功夫」那坐起的殭屍,不知何時,已經躺下去了。」
唐繩武喜道:「原來殭屍也怕暗器的,他給我打下去了。」
小老頭嘻的笑道:「那是本頭雕成的殭屍,由機關操縱,唬唬人的,它任務完成,自然躺下去了。」口中說著,人已回過身去,雙手搭上左首的棺蓋,又待往上掀去!
珠珠吃驚道:「你還要開棺?」
小老頭道:「這裡一共有兩具棺木,自然都要開了看看,你們不怕毒煙,就不用再退出去了,不過也得當心些好!」
珠珠道:「不要緊,我們準備好了。」
小老頭不再說話。雙手用力往上一抬,又是「喀」的一聲,掀開了棺蓋!
這一掀,小老頭突然身向後躍,又駭又急,叫道:「不得了,快退,這是一棺屍蟻!」
珠珠問道:「什麼叫做屍蟻?」
話聲未落,但聽哄然一聲,從棺中飛出一片金色小蟲,朝三人撲過來,鼻中同時聞到一股濃重奇鼻的腐屍之氣。
小老頭急叫道:「快護住身子,屍蟻身具劇毒,不可給它螫上,尤其它們喜食死屍腦髓,千萬不可讓它們鑽進口眼耳鼻裡去。」口中叫著,手上一支鐵絲,已然劃出呼呼聲響,護住了頭臉,緩緩後退。
唐繩武聽小老頭把屍蟻說的如此厲害,立即抽出師父的黑玉拂塵,舞了起來。
那些金色小蟲,原來是長著金黃翅膀的螞蟻,這時振動雙翅,漫天飛舞,愈聚愈多,發出一片嗡嗡之聲。
火光照下,宛如千萬點金星,閃閃發光。
這金色飛蟻,有的還在空中不住的飛舞,但已有不少紛向三人撲來。
珠珠頭臉戴著面罩,不怕毒氣侵襲,自然更不怕屍蟻,雙手舞動,劃起了一片銀光。(她手上也戴著一雙銀手,鋒利如刃,可作兵刃使用)。
撲向唐繩武的屍蟻,似是對他手中黑玉拂甚為畏懼,紛紛逃避不迭,這些蟻群雖不向他襲擊,卻是聚集在他頭頂四五尺處,上下飛舞,圍著不走。
唐繩武眼看它們畏懼自己拂塵,忖道:「大概自己的拂塵,能克制它們的了。」心念一動,立即揚手朝上拂去。
這一著果然生效,拂塵掃過,立時有數十個屍蟻,應拂落下,其餘的屍蟻,已經四散飛開,紛紛避閃,等唐繩武拂塵掃過,重又聚集。
唐繩武第二次揚手拂去,竟然一個也沒有拂上卜
唐繩武突然想到了對付這些屍蟻之法,口中叫道:「蕭老丈和珠珠姑娘且請後退,小可已有對付它們的辦法了。」
珠珠仗著頭臉戴了面罩,不慮屍蟻襲擊,手上又有鋒利銀指,滿以為雙手揮舞,定可把屍蟻擊落。
那知這些屍蟻竟然十分狡黠。此去彼來和你游鬥,一隻也傷它不得,心中正感有氣,聞言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唐繩武道:「姑娘戴了面罩,自可無事,蕭老丈快請閉住呼吸。」話聲出口,左手已往身邊小革囊中伸入,迅快的屈指往上連彈了幾下。
他屈指連彈,根本沒看到他彈出什麼來?但滿空飛舞的屍蟻,卻在頃刻之伺,紛落如雨!
一回工夫,全都落地死去,地上好像鋪了一層厚厚的金色絨氈!
珠珠看的大感驚奇,忍不住問道:「你彈出去的是什麼東西,竟有這般厲害?」
唐繩武沒有作聲,迅快取出一個小瓶,傾了一粒藥丸,遞到小老頭手中,說道:「老丈快請服下此丸。」
小老頭閉著呼吸,迅快取過,納入口中,目注唐繩武,吃驚的道:「小哥使的是無形之毒?」
唐繩武點點頭道:「老丈說的極是,這種毒粉,無色無臭,極是霸道,先師一再告誡,不准輕易使用,小可因這些飛蟻十分凶毒,才用無形毒粉,把它們一齊毒死。」
小老頭喜道:「小哥,真有你的,要不是你使用無形之毒,只怕很難把這些毒蟲殺盡呢。」
珠珠看著滿地金蟻,感到脊背一陣發麻,皺皺眉,好奇的問道:「蕭老丈,你說它們叫做屍蟻?」
小老頭道:「不錯,這東西只有苗疆才有,專吃死屍骨髓,身具劇毒,只要被它螫上,毒發無救,遇上生人,就鑽入耳鼻孔中,吮吸腦髓,苗人畏之,尤甚蛇蠍。只是屍蟻最畏日光,平日大抵都營巢古墓朽骨之中,只要不去開棺動屍,很少飛出來的。」
珠珠心頭作惡,掩著鼻子直是跺腳,道:「我們怎麼辦呢?」
小老頭嘻的笑道:「它們已經死了,還怕什麼?咱們趕緊找入口才是。」
珠珠站在蟻屍堆中,進退不得,急道:「我噁心死啦,你……你快把這些死蟻給我弄開。」
小老頭搖搖頭道:「你真是沒出過門的大小姐,這些屍蟻,只不過帶點腐屍臭氣,其實這也算不了什麼,小老兒經常在死屍堆裡睡覺,多聞聞,也就不臭了。」
珠珠道:「討厭,你快別說了。」
小老頭聳聳肩,笑道:「別說就別說,我的小姑奶奶,小老兒給你清道。」手中鐵絲,呼呼兩下,就把一堆蟻屍掃了開去,一面接著回頭笑道:「古老傳說,你聞到死屍的臭氣,千萬別說,要是說出來了,就越聞越臭,據說會跟著你臭上好幾里路。說也奇怪,有時真像沾在身上,別人聞不出來,你鼻孔裡就是老聞到這股怪味……」
珠珠氣道:「你喜歡聞,就多聞聞。」
小老頭邊掃邊道:「本來小老兒已經是個老頭,奇怪,人老了,就會臭,老臭沒關係,但身上可沾不得腐屍氣息,不然,給人家聞出來了,還當小老兒沒出息,居然幹起盜墓賊來了。」說話之時,已把蟻屍掃到兩邊。
唐繩武、珠珠跟著走近棺前,只見兩具棺木中殭屍、腐屍俱已不見,同樣露出了一道黑黝黝的洞穴,似有石級朝下通去。
珠珠喜道:「果然有了門戶。」
唐繩武道:「兩具棺中,各有一道入口。我們該從那一個人口進去呢?」
小老頭道:「這兩個入口,也許通向一處,也許是分向兩個地方,咱們三個人,分作兩路進行……」
珠珠沒待他說完,搶著道:「不,我們還是一起的好。」
小老頭道:「一起就一起,反正咱們進來了。不論裡面有多大地方,總得全摸到了才成。」
珠珠唁的笑道:「三句不離本行。」
小老頭道:「我這話可沒說錯,偌大一座山窟,咱們若不摸摸清楚,你想找得到桃花郎君的寶藏?」
珠珠道:「廢話少說,現在咱們該從那一個人口進去?」
小老頭掉頭道:「隨便,反正那裡進去都是一樣,這地方的機關,小老頭可已經摸出一點頭緒來了。」
珠珠喜道:「你已經看出來了?」
小老頭點點頭道:「大概有些頭緒了,嘻嘻,我看這裡有八成是出於賽魯班司馬機的手筆。」
珠珠沒去理他,只是說道:「咱們還是從右邊棺木去的好。」
小老頭聳聳肩,笑道:「說來說去,你是怕屍臭,好,小老兒替你們帶路。」身子一弓,當先躍入右首棺中,循著石級往下行去。
唐繩武、珠珠也跟著跨入棺木,走了下去。
這棺木之中,是一條十分狹窄的甬道,只可容一人通行,方纔那具木頭殭屍,早已不見蹤影。
小老頭打著千里火走在前面,但因地道已在山腹之下,十分陰沉,且長年封閉,還有一股霉氣。
三人手上,雖然各自執著火種,依然看不清數尺外的景物。
珠珠問道:「肖老丈,這甬道有沒有機關埋伏?」
小老頭邊走邊道:「放心,有小老兒領路,遇上埋伏,自會及時叫你們停步的。」
珠珠道:「甬道這等狹窄,遇上了埋伏,你再叫我們就來不及了。」
小老頭道:「老實說,小老兒這一行,對機關佈置,多少總也懂上一點,天底下,若論機關佈置,再也沒有人趕得上賽魯班司馬機,他那冊不死不傳兒子,白天不看的機關秘笈,小老兒就曾從頭到尾看過一遍。」
珠珠笑道:「不死不傳兒子,白天不看的機關秘篡?」
小老頭道:「是呀,賽魯班沒死以前,從不讓他兒子看上一眼,說什麼天下若有兩個人知道機關埋伏,那就算不得秘密了。」
珠珠問道:「他為什麼白天不看呢?」
小老頭道:「這冊秘笈,天下無雙,據說是他祖師父傳下來的,白天他怕人看到,所以要晚上躲在被窩裡偷偷的看。」
珠珠聽的好笑,唁的笑道:「這樣一本秘笈,他連兒子也不讓看,你怎會看到的?」
小老頭得意的笑道:「賽魯班生前,小老兒自然看不到,他死了之後,秘密到了他兒子手上,司馬長弘從小沒見過這冊手抄玩意,也就學他老子的樣,一個人躲在被窩裡看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深怕這本傳家之寶失落了,特地貼肉藏在懷裡。小老兒和賽魯班,並無交情,卻買了一付香燭到他靈前去拜祭一番,伸手就把秘笈給摸來了。」
唐繩武聽他提到「司馬長弘」之名,心中方自一動,還沒開口。
只聽小老頭接道:「那天,小老兒躲在他們屋後一棵大樹上,足足看了一天,沒吃東西,到得晚上,才把秘笈送回去。」
珠珠笑道:「你為什麼要還他呢?」
小老頭道:「小老兒和小魯班原是朋友,再說,他繼承老子名氣,成為天下第一的機關埋伏能手,但他學的,我也都知道,不是更好麼?」
珠珠唁的笑道:「你這主意真好,他成了名,天下富豪之家,慕他名氣,把他重金禮聘了去佈置機關埋伏,你卻好像回到娘家,隨意進出,這果然比你吞沒他的秘笈還好。」
小老頭大笑道:「正是,正是……」話未說完,突然腳下一軟,地下石板登時裂開了一個大洞,小老頭口中「咦」了一聲,一個身子,已往洞中直跌下去。
石板一翻又合,轉眼已回復了原狀。
唐繩武大吃一驚,急忙叫道:「蕭老丈……蕭老丈……」
石板早已合上,小老頭一點聲音也沒有。
珠珠走在最後,有唐繩武擋著視線,急忙問道:「他跌下去了?」
唐繩武道:「跌下去了,這該怎麼辦?」
珠珠道:「懂機關埋伏的人,都跌下去了,咱們不懂機關埋伏,又有什麼辦法?」
只聽骨碌一聲,石板又翻了轉來,小老頭弓著身子,活像一頭老鼠,迅快的鑽了上來。
人未站定,嘻嘻笑道:「果然是翻板!」
這話分明是掩飾之詞,好像他是故意下去看看的。
其實,只要看他頭臉上都是塵灰凝結的蛛網,額角上也碰青了一塊,這下掉下坑去,定然吃到了苦頭。
珠珠走前兩步,咕的笑道:「蕭老丈,這下你牛吹豁邊了。」
小老頭伸手拭著頭臉上的蛛網灰塵,小眼一瞪,道:「小老兒只是一時大意,你看我是不是很快就上來了麼?不吹牛,這點翻板,小老兒可不在乎。」
珠珠催道:「那就快走咯!」
小老頭道:「這裡既然設有翻板,也許還有其他埋伏,你們可得小心。」
珠珠笑道:「你自己小心就是了。」
小老頭搖搖頭,這回果然點起足尖,用鐵絲輕輕敲著地上石板,小心翼翼的走去,一面招手道:「縱過來,這塊不能踩。」
兩人依著他指點,一路輕蹬巧縱而去,不多一會,甬道已到盡頭,迎面是一道寬闊的石級,好似樓梯一般,往上而去。
小老頭開始拾級而上,他依然像瞎子走路,手中一支細長鐵絲,一路敲敲打打,發出細微的「嗒」「嗒」之聲。
走了十來級,忽然咦道:「奇怪,這裡竟會沒有機關埋伏了!」口中說著,舉起千里火筒,朝壁上一照,接著笑道。
「好啊,這裡還裝著壁燈。」
唐繩武、珠珠兩人只覺眼前一亮,原來這寬闊的石級,兩邊都是光滑石壁,每隔一丈光景,就有一盞壁燈。
小老頭腳下加快,一路點起壁燈,這條樓梯似的石級中,登時照的十分明亮。
珠珠很快的跟了上去,問道:「蕭老丈,快到了麼?」
小老頭嘻的笑道:「咱們進來了,自然快到了。」
說話之時,三人已經登上石級,但見上面是一片寬大的平地,洞頂作穹隆狀,左右各有四處入口,到了這裡,已是會合之處。
前面不遠,是一道高大的石壁,正中有一座朱紅大門,兩邊各有四支琉璃燈。
這時小老頭已經走了過去,點燃起燈火,登時燈光通明,看去甚是氣派,但兩扇朱紅大門,卻是緊緊的關閉著。
小老頭走到門前,伸手推了推,回頭道:「這兩扇鐵門,還是裡面上了閂哩!」
唐繩武道:「那是不能進去了。」
珠珠笑道:「有蕭老丈在這裡,你還怕弄不開門?」
小老頭嘻的笑道:「這話沒錯,小老兒若是一扇門都弄不開,那還是什麼賊祖宗?」
一邊說話,一邊用手不住的在門上敲打,然後聚精會神,貼耳細聽,這樣敲了一會,然後把手中一支細鐵絲,緩緩的,一點一點從門縫間塞了進去。
唐繩武、珠珠兩人只是站在邊上,看著他撥弄。
但聽裡面「噹」的一聲大響,小老頭吁了口氣,站起身子,拭拭頭上汗水,笑道:「好了,好了。」
珠珠看他滿頭大汗,奇道:「你很吃力麼?」
小老頭道:「我的小姑奶奶,裡面這支鐵閂,怕不有百來斤重,自然吃力了。」說著用力一推,兩扇鐵門,應手而啟,緩緩往裡開去,果然地上橫著一支比手臂還粗的鐵閂。
唐繩武看的吃驚道:「蕭老丈,你手上只有一支細鐵絲,這麼粗大沉重的鐵閂,如何撥弄的開來?」
小老頭聳聳肩,笑道:「這就是賊本領嘛,不過今天我小老兒可算是栽了觔斗。」
唐繩武道:「老丈栽了什麼觔斗?」
小老頭嘻的笑道:「吃咱們這一行飯,開啟門戶,該是沒有絲毫聲息才成,方才撥是撥開了,只是鐵絲太細了些,承受不住鐵閂落下的重量,弄出這樣驚天動地的聲音來,還不算是失了手麼?」
三人跨進大門,裡面還是一片沉黑!
這裡雖是山腹石窟,但當初開闢石窟的人,硬是沒把這山腹石窟當作石窟看待,是以大門之內,辟了十丈見方的一片平地,算是天井!
兩旁迴廊曲檻,迎面石階上,四支抱柱,都髹以朱色,加上八扇雕花長門,一切佈置,儼然是富豪之家的大廳!
小老頭小心翼翼的走上石階,在四支朱漆抱柱上,點燃起四盞琉璃燈,於是廳前燈光大亮。
唐繩武,珠珠已經跟過來了。
小老頭一雙豆眼,骨碌碌地朝四下轉動,最後打量著中間兩扇廳門,說道:「現在你們兩個站遠點,小老兒去開門。」
唐繩武、珠珠依言退了半步。
小老頭走近廳門,伸手一推,兩扇廳門應手而啟,居然不見絲毫功靜!
燈光射入廳中,已可清晰看到這是一個廣大的客廳,擺設佈置,極為富麗。
小老頭躡手躡腳的進入大廳,又在廳上燃起了燈火,然後回頭笑道:「這裡倒是沒有一點機關埋伏,你們可以大大方方的請進來了。」
珠珠奇道:「這裡怎會一點埋伏也沒有呢?」
小老頭笑道:「咱們一路進來,已經歷盡艱險,老實說,除了咱們三個,不論來的是什麼人,早就全數報銷了,誰能到得這裡來?」
唐繩武道:「縱然沒人能到這裡,但這裡既是桃花郎君藏寶重地,更應該佈置埋伏才對。」
小老頭笑了笑道:「你們只要看看廳上的陳設,就可想的到。」
唐繩武搖搖頭道:「小可想不出來。」
珠珠接口道:「我也想不出來。」
小老頭道:「這裡雖是桃花郎君藏寶重地,但也是他日常起居的地方,那一個人不想生活的舒舒服服?在自己住的地方,弄上許多鬼玩意,走路都要數著腳步,那有多蹩扭?」
珠珠笑道:「是啊,桃花郎君住的地方,自然不會有埋伏了,這道理最是簡單不過,但你賊伯伯不說,我們竟會想不出來。」
小老頭咧嘴一笑,道:「但機關還是有的。」
珠珠奇道:「你不是說這裡沒有機關麼?怎麼一會又說有了?」
小老頭聳聳肩,道:「小老兒說這裡沒有厲害埋伏,但小巧機關還是會有的。」
珠珠道:「這話我不懂。」
小老頭嘻嘻一笑,伸手朝大廳四週一指,說道:「這裡除了一座大廳、你們且瞧瞧,還有旁的門戶麼?」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9:55:45
他不說,兩人就是看不出來,經他這一指點,果然沒錯,這裡除了一座陳設富麗的大廳之外,別無門戶,生似已經到了盡頭。
當然,這裡決不會只有一座大廳的。
珠珠目光轉動,問道:「你說門戶會在那裡呢?」
小老頭嘻的笑道:「小姑娘,你家裡有沒有大廳?」
珠珠道:「自然有咯!那一家人家沒有大廳的?」
小老頭道:「你回到家裡,進入大廳之後,要到內宅去,該是如何走法?」
珠珠道:「從屏風後面進去。」
小老頭得意的笑道:「這就是了。」
珠珠哦道:「你說這裡的門戶,就在屏風後面?」
小老頭道:「不信你去瞧瞧。」
珠珠哼道:「你是怕有厲害暗器,才支使我走在前面的,去瞧就去瞧,我可不怕什麼暗器埋伏。」
小老頭搖搖頭道:「小姑娘,你心思真多,女孩子家疑心病多,將來可沒人敢要。」
珠珠跺腳,氣道:「狗嘴裡長不出象牙來!」轉身就朝一座青玉屏風走去。
唐繩武跟了上去,道:「小可隨姑娘去瞧瞧。」
珠珠冷聲道:「誰要你跟我來?」
唐繩武怔的一怔,腳下不覺緩了下來。
珠珠已經很快的走入屏風後面。
就在她剛剛踏進屏風,只聽地底響起一陣輕細的悠揚音樂,壁上已然裂開了一道門戶!
但覺腳下微微一震,踏著的一方石板,有如魔毯一般,載著珠珠,飛快的就往裡送去!
珠珠沒防到有此一著,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了,口中驚啊一聲,一個人已像騰雲架霧似的,往裡滑飛進去。
唐繩武聽到珠珠的驚叫,心頭大吃一驚,忙道:「老丈,咱們快進去!」
小老頭悠然道:「小哥別急,錯不了的,這裡該是沒有什麼危險了……」
話聲未落,只聽裡面傳出珠珠的聲音,叫道:「你們快來啊!」
她就是不出聲叫喊,兩人也已經朝屏風後面奔了過去。
這屏風後果然別有大地,那是一條寬闊的甬道,地面上光滑如鏡,甬道兩邊,也有四盞式樣古雅的琉璃壁燈。
甬道並不太長,兩邊一共有四個門戶,門上掛的珠簾。
甬道盡頭處,也有一道門戶,珠簾低垂,珠珠就站在珠簾前面,一臉俱是不勝驚喜之色!
小老頭手舉火筒,安祥的走在甬道上,一面點燃壁燈,一面吁了口氣道:「咱們總算找到地頭了。」
燈光照著珍珠簾子,加上磨得光可鑒人的石壁,珠光寶氣,掩映著甬道中光彩繽紛耀眼生花!
如入七寶瑤台,令人目迷五色!
第05章 巧救奇人
珠珠已經迎著走了過來,咕的笑道:「這機關真是靈巧極了,一下就把我送了進來。」
小老頭得意的道:「小老兒的話說的不錯吧?」一手摸著山羊鬍子,「唔」了一聲,又道:「它把你一下送到房門口,也就是說,這間房子,是桃花郎君和桃花娘子的臥室了。」
珠珠朝兩旁四個門戶一指,問道:「那麼這四間呢?」
小老頭嚥了口口水,目光的的,笑道:「這四間麼,大概是桃花郎君藏寶之室了。」雙肩一聳,手中鐵絲已然一下挑起珠簾,急急探頭往裡瞧去。
珠珠好奇的閃了過來,說道:「你怎不進去?」
小老頭放下珠簾,說道:「不用進去,裡面地方不大,只有一張床,二張小梳頭桌和一個馬桶,看樣子是伺候桃花娘子的使女住的房間了。」
隨著話聲,一連看了其他三個房間,都很快放下簾子,說道:「咱們還是到桃花郎君的臥室裡去。」
顯然這四個房,全是使女們住的地方。
小老頭話聲一落,手中鐵絲一掀,當先朝中間房中走去。
珠珠跟在他身後,說道:「這裡佈置的這般考究,可惜房間裡怎會不裝一扇房門?」
小老頭回頭笑道:「誰說沒有房門?這是方纔你進來的時候,觸動機關,那方石板把你送到房門口之時,這時的房門,就自動開啟了。」
珠珠想了想道:「這話不錯,唉,這地方的機關,當真奇妙的巧奪天工……」說話之時已經跨入房中,這一剎那,她看的呆住了!
珠珠家裡,也算得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家,她母親房裡的佈置,也極為考究,但和這裡一比,母親房裡的擺設,就顯得十分寒酸!
小老頭第一件事,就是點燃起方中的琉璃燈。
這間寬敞奢華的臥室,雖然到處積塵盈寸,但燈光之下,牙床奩鏡,雕刻之精,佈置之美,依然令人目迷五色,倍覺華麗!
左右兩邊,粉紅色的牆壁上,各有兩扇描金摟花的門戶。
小老頭眼睛亮了,嘻的笑出聲來,自言自語的道:「老偷兒呀,老偷兒!你摸遍天下,連皇宮大內,都去過了,但你辛苦了一輩子,這回找到桃花娘子的嫁妝,別說三一三十一,就是分個十分之一,也夠你老偷兒安享晚年,化不完的,還可以定制一口赤金棺材,向閻王爺炫耀炫耀。」
珠珠嗤的笑道:「你真是財迷心竅,要發財,只管自己去拿。」說著,自顧自地朝床前奔去,那是一隻精緻的床頭櫥,她走到櫥前,立即伸手拉開了抽屜。
唐繩武曾聽小老頭說過,好像她是為了取某一件東西來的,但不知他要取的究是什麼?珠珠一個又一個的拉著抽屜,但她只抽開一瞧,又迅快的推上,片刻工夫,連床上幾個抽展和妝台奩,都找遍了,結果似乎並沒找到。
小老頭早已在一張酸枝雕花的逍遙椅上坐了下來,俯仰搖擺、自得其樂,好像他已經面團團作了宮翁。
這時眼看珠珠使勁拉著抽屜,不禁問道:「小姑娘,你沒找到麼?」
珠珠氣道:「奇怪,每個抽斗都是空的。」
小老頭大感意外,忽的跳了起來,奇道:「抽屜都會是空的?」
珠珠點點頭,問道:「老丈,你看會不會在我們之前,已經有人進來過了?」
「有人進來過?」小老頭怔一怔,接著搖搖頭道:「這不可能,前面兩扇大鐵門。原來是從裡面閂著鐵閂,還是小老兒撥開來的,別人如何進得來?」
珠珠道:「這也不對,兩扇鐵門在裡面下了閂,那麼應該有人在裡面了,這人呢?」
小老頭「哦」了一聲,喃喃的道:「是啊,該有人住在裡面才對,縱或事隔多年,這人已經死了,也該留下屍骸……」他目光轉動,手中鐵絲一指,說道:「咱們過去看看這四個門內,是不是桃花郎君的藏寶?」
這下,他比什麼人都急,話聲出口,但聽唰的一聲輕響,描金縷花的門戶,已經自動往壁間移開,露出了一間小小石室!
不甩進去,已可一目瞭然,這間小石室中,竟然空無所有!
小老頭幾乎要昏厥過去,口中喃喃的道:「完了,完了,桃花郎君的藏寶,果然已被人家捷足先得,搬運一空了。」一個轉身,又向邊上另一扇門戶奔了過去。
這臥室之中,左右兩邊壁上,共有四扇描金縷花門戶,只要你站到門口,都能自動開啟,等你退下,便又自動閉上。
從這四個小石室的大小形狀看來,毫無疑問是桃花郎君放珍寶的處所,但如今只剩了四個空無所有的石室。
小老頭連看了四扇門戶,人已虛脫了一般,拖著沉重腳步,回到逍遙椅上坐下,有氣無力的道:「冒了千辛萬苦,才能到得這裡,這下什麼都完了。」
珠珠問道:「你看這進來的會是什麼人?」
小老頭用力搔著頭皮,苦笑道:「我的小姑奶奶,這件事可能發生在幾十年以前,也可能發生在近幾年之內,會是什麼人?你問小老兒,小老兒又去問誰呢?」
珠珠道:「你不知道,那就不用說了。」
唐繩武問道:「蕭老丈,這桃花郎君和桃花娘子,究竟是什麼人,他們幹麼要住到山腹裡來?」
小老頭道:「小哥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唐繩武道:「小可從未聽人說過。」
小老頭道:「那你小哥怎會到這裡來的?」
唐繩武道:「小可只是為了好奇。」
小老頭搖搖頭,感慨的道:「小老兒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這位年輕人卻是為了滿足好奇,就連性命都不顧了。」
他嚥了口口水,朝珠珠道:「小姑娘,你看小老兒要不要說?」
珠珠道:「要說就說,桃花郎君又不是我的什麼人!」
小老頭聳聳肩道:「多少和你們有些關連,小老兒是怕洩漏了你們教裡的秘密。」
唐繩武心中忖道:「看來珠珠和桃花郎君果然有關。」
珠珠道:「我們有什麼秘密?」
小老頭道:「只要你說可以說就好……」乾咳一聲,轉頭朝唐繩武問道:「你聽說過昔年流江流傳的四句轍兒麼?」
唐繩武搖搖頭道:「小可不知道。」
珠珠念道:「一門不出,二幫爭執,三教九派,江湖沸沸。」
小老頭連連點頭道:「是,是,這四句話,說的雖是幾十年前的事,但直到現在,好像還是差不多。」
唐繩武慚愧的道:「小可真是孤陋寡聞。」
小老頭道:「這也難怪,小哥大概沒出過門,說起這四句轍兒,咱們一句句的解釋,先說『一門不出」那是指的四川唐門,以毒藥暗器馳名江湖,只是百年來,唐門子孫,嚴守祖訓,從不在江湖走動,所以第一句是一門不出……」
唐繩武聽他提到唐門,想起父母慘死,心頭不禁一酸,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只聽小老頭續道:「第二句『二幫爭執』,指的是丐幫和枯竹幫、丐幫弟子手裡拿的是打狗棒,枯竹幫弟子的兵器是青竹棒,兩者極易混淆,因此他們兩幫弟子,也時有爭執。第三句中的三教,是指魔教、玄陰教、赤身教,九派則是江湖九大門派。」
唐繩武點點頭。
小老頭接著說道:「桃花郎君原是那魔教祖師倒翻天的次徒,也是這位珠珠姑娘的爺爺七太公的小師弟……」
唐繩武心頭暗暗一驚,忖道:「原來她是魔教中人,自己聽說過,魔教中人會吞劍吐火,刀槍不入,不知她會不會?」
心中想著,不覺偷偷的朝珠珠看去,但珠珠卻扮著一個老頭,頦下還有一把蒼須,連本來面目如何,都看不到。
只聽小老頭續道:「因他人生得俊俏風流,當年不知有多少名門閨秀,正邪兩派的女弟子,暗暗傾心於他,江湖上才替他起了個外號,叫做桃花郎君。他出道江湖沒有多久,桃花郎君之名,已是無人不知。後來不知怎的,忽然在江湖上絕跡。有人說他受玄陰教利用,偷了翻天老祖一冊魔教的練功秘笈,也有人說桃花娘子也偷了她師傅的『玄陰經』雙雙私奔。」
小老頭頓了一頓,接道:「其實那年,正巧碰上玄陰教覆敗,桃花娘子是玄陰教主陰無垢的關門徒弟,玄陰教的庫藏,就是由她負責,師傅一死,她就把庫中珍寶,佔為己有,跟著桃花郎君跑了。」
唐繩武道:「原來如此?」
小老頭道:「試想當年玄陰教縱然覆敗,自是還有漏網的人,聽說桃花娘子獨吞了教主藏珍,豈肯甘休?」
他說到這裡,看了珠珠一眼,又道:「何況魔教中失落了一冊練功秘笈,自然也非找桃花郎君不可,這兩人九大門派既放不過他們。魔教和玄陰教的人,又在四處追索,江湖雖大,實無存身之處,只好躲到山腹裡來了。」
唐繩武道:「桃花郎君和桃花娘子,現在有多大歲數了?」
小老頭想了想,沉吟道:「差不多也該有八九十歲了。」
唐繩武道:「不知他們是不是還活著?」
他原是隨口間問,但這話聽到小老頭耳中,突然若有所悟,口中哈道:「不錯,咱們一路行來,前面的機關埋伏,在咱們之前,全沒動過,這就證明這裡的藏寶,定是熟悉機關的人搬走的了。」接著又沉思道:「鐵門裡面下了閂,那是說並沒從前門出去,難道這裡還另有出路不成?」
他說到另有出路,突然從逍遙椅上跳了起來,笑道:「不錯,一定另有出路!」
於是小老頭又變成了一頭機警的老鼠,拿著細鐵絲,滿屋子敲敲打打的忙了半天,每一個角落都摸到了,就是找不出門戶來。
不覺搔搔頭皮,疑惑的道「難道出口不在這裡?」
珠珠道:「你不是看過賽魯班的機關秘笈麼?怎會找不出來?」
小老頭生性好強,聽珠珠說他找不出來,不禁瞪著豆眼,道:「誰說小老兒找不出來?出口不在屋裡,我總不能硬變一條出來。」
珠珠道:「我們不懂機關埋伏,你總得把出口找出來呀!」
小老頭一聲不響,拿著鐵絲,轉身掀簾而去。
珠珠望望唐繩武,唁的笑道:「他生氣了呢,我們快跟他出去。」
唐繩武、珠珠一同走出桃花郎君的臥室,但見小老頭弓著身子,沿了甬道,一路朝外找去。
一直找到甬道出口,那座青玉屏風後面,伏下身去,以耳貼地,用手指敲著地面,傾聽了一回,突然喜道:「在這裡了,你們快出來。」
唐繩武、珠珠依言走出。
小老頭手中鐵絲輕輕撥弄了一下,立時往邊上跳開,但聽從地底響起一陣悠揚細樂,地上一塊石板,飛快的往甬道中滑去。
小老頭回朝珠珠笑道:「方纔就是這樣把你送進去的。」
珠珠道:「這桃花郎君真會享受,連回到房裡去,都不用勞動尊腳。」
小老頭在她說話之時,手中鐵絲輕輕一轉,音樂便自停止,接著用腳跟朝地上重重蹬了一下。
但聽「喀」的一聲,另一方石板,(上面一塊石板,已經滑進甬道去了,經小老頭鐵絲撥弄了一下,這時停在桃花郎君臥室門口,並沒回夏原況)突然應聲豎立而起,露出了一個黑越越的洞口。
經甬道上燈光照射,可以看到一道光滑的太湖石鋪成的石級,往下而去。
唐繩武心中暗道:「這座山腹裡面,當真曲折的很,又要往下面去了。」
珠珠喜道:「這裡果然另有門戶,你怎麼知道這裡的機關,頓一腳就會開的?」
小老頭笑了笑道:「說實在,小老頭因找不到開啟的機關,但想到桃花郎君連回臥房的這幾步路都懶得走,這開啟的機關,一定十分省事,才蹬上一腳試試,不想果然給我蹬開來了。」
三人各自執著火筒,拾級而下,這下面是一間寬敞的石室,四壁都用晶瑩如玉的白石砌成。
顯然這白石並非山腹中原來的岩石,而是從外面采運來的。
這間石室,潔淨得一塵不染,人入其中,就有肅穆安靜之感。
石室中間赫然停放著一具金色棺木,經火光映照,燦然有光。
唐繩武心中暗道:「又是一具棺木,難道出口又在棺木之中?桃花郎君怎麼老是把機關裝在棺木裡呢?」
珠珠和唐繩武心意相同,桔的笑道:「蕭老丈,這是一口金棺木,要不要打開來瞧瞧,大概出口就在棺村裡面了……」
話聲甫落,突聽身後響起一個冷漠的聲音,喝道:「你們是從那裡來的?」
珠珠嚇了一跳,驚啊道:「這裡果然有人!」
小老頭倏地轉過身去,不見身後有人,這才向空拱拱手笑道:「朋友是誰?」
只聽那冷漠聲音喝道:「我問你們從那裡來的?還不快說?」
小老頭心知此人定然隱在附近,只是看不出他藏身之處,豆眼轉動,一面說道:「朋友要問咱們從那裡來的,總該先說說你是什麼人才對!」
那冷漠聲音道:「你們三人,已在我『滅絕神芒』之下,只要老身一按機篁,你們就得身化膿血。」
他自稱「老身」,那是一個老婆婆了!
小老頭心中一動,連忙拱手道:「原來是一位老嫂子,小老兒失敬,老嫂子大概是看守這裡的人了……
那冷漠聲音道:「不用跟我攀親拉故,依老身相勸,你們趕快自縛雙手,在老主人靈前跪下,老身也許會給你們一個便宜。」
小老頭聽她稱呼「老主人」,目光不覺朝那口金棺望去,但見金棺上果然刻著一行字跡,那是:「桃花宮主沈三郎之靈柩」。
小老頭心中又是一動,暗想:「這裡只有一口金棺,裡面既是桃花郎君,那麼桃花娘子呢?莫非她還沒有死?」
心念閃電一轉,口中故作失驚,朝金棺拱手一揖,說道:「兄弟應約而來,怎奈沈兄已作古人……」
那冷漠聲音道:「你和老主人是舊識麼?」
小老頭沒有回答,急急問道:「沈兄過世已有多少年了?」
冷漠聲音道:「十五年。」
小老頭點點頭,一臉淒容,仰臉道:「不錯,二十年了,這二十年,兄弟亡命天涯,到處躲避仇人耳目,沈兄縱然賜了兄弟一份地圖。兄弟也無法投奔,直到去年,仇家去世,兄弟才依約找來,沒想沈兄又已仙世多年,音容既渺,人天永隔,怎不叫兄弟傷感無已!」
他隨口胡餡,說來卻和真的一般!
那冷漠聲音道:「你真是老主人約你來的麼?」
小老頭聳著雙肩,連連應道:「正是,正是,若非沈兄當年賜了小老兒一份地圖,這等隱秘的山腹之中,小老兒師徒休想找得到這裡來?」
那冷漠聲音半信半疑的道:「你說的不假?」
小老頭嘻嘻笑道:「小老兒蕭不二,說一不二,那會有假?
不信,小老兒這份地圖,是沈兄親筆所書,你拿去瞧瞧,就知小老兒說的是真。」
那冷漠聲音道:「地圖何在?」
小老頭回頭朝珠珠道:「徒兒,你把地圖拿出來。」話聲一落,忙以「傳音入密」說道:「小姑娘,你快把羊皮取出來,等她現出身來,你身穿寶衣,不畏暗器,可擋住他正面
珠珠躬身應「是」,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卷羊皮。
但見左首壁間,人影一閃,走出一個穿著淡青布衣衫的老嫗,冷冷說道:「拿過來。」
小老頭心中暗喜,忙道:「徒兒,快送過去,給老太太過目。」
珠珠又應了聲「是」,雙手捧著羊皮,恭恭敬敬的朝青衣老嫗面前走去。
就在此時,小老頭突然縱身一躍,直飛過去,口中嘻的笑道:「小老兒有個外號,叫做白日撞鬼。」
他外號雪上無影,試想遍地鋪上一層皚皚白雪,你還是休想瞧到他的影子,這份輕功,該是何等神速?
他這一縱身撲去,只不過輕輕一掠,已從青老嫗身邊擦過,回到了原處,但他手中已多了一管黑黝黝的東西,那正是她口中說的「滅絕神芒」!
就在小老頭掠過之時,伸手朝珠珠推了一把,珠珠也機警的一個倒縱,躍了開去。
這一段話,當真快的如同電光石火,一瞬之間的事,青衣老嫗連人影都役看清,手上「滅絕神芒』』已被人奪去,心頭一驚,怒喝一聲:「老匹夫你敢在老身面前撒野!」突然揚手飛起一道寒光,縱身朝小老頭撲了過來,人還未到,一片劍花,挾著森森寒鋒,已然湧到身前。
小老頭急忙揮起鐵絲,連封帶架,擋開了幾招,但聽接連響起一陣「噹」「噹」金鐵交鳴。
他手中一支細鐵絲,竟然有如一根鐵棒,和青衣老嫗短劍互相攻拒,卻絲毫不見遜色!
那青衣老嫗和小老頭連打了十幾個照面,眼看自己劍招竟被對方悉數架開,不由殺機突生!
口中冷嘿一聲,長劍突然一緊,白光忽的大盛,寒芒飛繞,劍風似輪,排山倒海般朝小老頭迫攻過來。
這一陣猛攻,不但劍勢奇詭無比,威力更是強勁!
小老頭一支鐵絲,已然封擋不住,登時被罩在一片劍光之下。
珠珠低聲對唐繩武道:「這老婆子武功極高!」
唐繩武點點頭道:「不錯……」
話聲未落,忽聽「噹」的一聲大震,小老頭手中一支鐵絲,硬接了青衣老嫗一劍,暗影中飛起一串火星,小老頭被震的後退了一步。
青衣老嫗冷笑道:「老匹夫,看你還能接得老身幾劍?」揮手一劍,劃起一道精光,直劈過去。
小老頭避無可避,只好舉起鐵絲,又硬架了青衣老嫗一招,鐵絲和短劍擊撞,又是一聲金鐵大震。
小老頭腳下浮動,竟然被震的連退了兩步,口中啊了一聲,道:「乖乖!老嫂子,你好大的力氣。」
青衣老嫗冷冷一哼,飛身直撲而上,劍光如輪,奮力攻來。
小老頭手中總究只是一支細小的鐵絲,時間一長,自然落了下風,在對方一輪急攻之下。左右閃避,漸漸有些支絀。
但見臉上汗水直淌,一看已知敗象畢露!
珠珠低聲道:「蕭老丈敵不住了,我幫他去!」話聲出口,不待唐繩武回答,雙手一振,欺身朝青衣老嫗身側衝去。
青衣老嫗雖在和小老頭動手、但她仍能兼顧到其餘兩人的動作,激戰之中,突然分出一劍,疾向珠珠刺了過來。
珠珠理也沒理,雙手同發,右手一翻,直抓對方刺來短劍,左手一探,五個銀光閃閃的手指,猛向青衣老嫗面門抓去!
她手中套著精鋼手指,自然不畏刀劍,但這下卻叫青衣老嫗吃了一驚,急急收劍,閃開了一步。
珠珠一擊得手,膽氣驟壯,冷笑道:「老虔婆,你也只有這點能耐。」雙手連發,劃起一片銳厲輕嘯,借勢反擊過去。
她有備而發,這一片攻勢,急銳絕倫,指鋒擊襲之處,都是對方的要害大穴,在她想像之中,自己縱然不能傷到對方,至少也可把她逼的措手不及,手忙腳亂!
那知事實竟然大出她意料之外,自己一片指鋒,不但未能把對方逼退,反而被青衣老嫗詭異的劍勢,從容化解開去。
,小老頭雖有珠珠的加入,但也只是稍微鬆了口氣,對方手中劍勢,根本並未鬆懈,依然一劍緊過一劍,著著逼迫過來。
珠珠心頭一氣,雙手突然加快,一口氣攻出了十八招之多!
但她攻勢加速,青衣老嫗的劍勢也跟著加快,不但沒有把對方逼退,反而招致來了對方的稜厲反擊。
這青衣老嫗身材矮小,但內力卻是愈戰愈強,一柄短劍,使出來招數、博雜無比,似是兼通天下各派劍法!
時而使出武當劍法,時而使出華山劍招,倏忽變化,點蒼、華山、峨嵋、青城、終南,混雜使用,迅快已極。
任你小老頭和珠珠兩人聯手,依然休想佔得半點便宜,不,漸漸又被她劍勢所奪,落了下風。
激戰到四十餘合,情勢又和先前一樣,兩個人被她圈入在一片劍光之中,除了招架,幾乎已無還手之力!
要知昔年玄陰教有一套「萬劍歸宗劍法」,就是集天下各門各派的劍法而成,龐雜混亂,看去毫無章法,但卻快捷無倫,變化詭異,使人不可捉摸。
當年就不知有多少人喪在這套劍法之下,終為九大門派合力所制,這數十年來,江湖上早已絕跡久矣!
這青衣老嫗使的,正是這套「萬劍歸宗劍法」!
唐繩武看的心頭大急,自己雖然會使劍法,但三人這一場搏鬥,出手之快,有如電光鐐繞、自己連看也看不清楚,那裡還想搭得上手去?
他猶豫了一下,突然大聲喝道:「大家住手。」
他這聲大喝,雖極響亮,但青衣老嫗那會理他?手中突然一緊,劍光流轉,寒芒電掣,小老頭和珠珠兩人登時被迫的手忙腳亂,接應不暇。
劍光鐐繞之中,響起青衣老嫗的蝶蝶陰笑:「小子,你窮吼什麼?等老身廢了他們兩個,你也逃不了的。」
唐繩武看她不肯住手,而且劍光愈來愈見強烈,一丈方圓,儘是她的劍影,心中更覺焦急,
一時也顧不得許多,取出師父的黑玉拂,正待撲去!
只聽耳邊響起小老頭的聲音,急促的道:「小哥,你有毒不施,再過上片刻。我老偷兒和小姑娘全得傷在她劍下了。」
一言提醒,唐繩武暗暗一喜,心想:「是啊,自己怎的忘了施毒,師父雖曾再三告誡,無形之毒,不可妄使,但此刻形勢已急,還有什麼顧忌?」
心念一動,立即探手在革囊中取出一個小磁瓶,用右手中指挑了少許,口中大聲喝道:「老婆子,你當心了。」揚手朝空中彈去。
青衣老嫗沒想到唐繩武小小年紀,競是用毒能手,冷笑道:「小子,你們三個人,一個也休……」
她原是說「一個也休想逃得出去」,但說到「休」字,劍勢突然一緩,身子晃了兩晃,再也站立不住,砰的一聲,往地上跌坐下去。
珠珠冷笑道:「老虔婆,你還嘴硬不?」抖手一劍,朝她肩上劈落!
小老頭低喝道:「姑娘別傷了她!」手中鐵絲往上一挑,噹的一聲,架開了珠珠長劍。
珠珠氣道:「方纔咱們差點就傷在她手裡,我是氣不過她。」
小老頭鐵絲連點,一下點了青衣老嫗幾處穴道,才回頭朝唐繩武道:「小哥,現在可以給她解藥了。」
珠珠道:「還要給她解藥?」
小老頭聳聳肩道:「不給她解藥,豈不要了她的老命?」
唐繩武取出一顆藥丸,納入青衣老嫗口中。
青衣老嫗雙目倏睜,望著三人怒聲道:「老匹夫,你要待怎的?」
小老頭拱拱手,嘻的笑道:「對不住,對不住,小老兒的小徒,給你聞了些迷香,其實小老兒對老嫂子並無惡意……」
青衣老嫗喝道:「老匹夫,你們擅入老主人安靈之地,妄圖開棺,老身不察,上了你的惡當。」
小老頭把奪來的一筒「滅絕神芒」放到青衣者嫗身邊,說道:「小老兒和你老主人細算起來,當年有過一面之雅,就是這位小姑娘,她還是你老主人的師侄孫女呢。」
青衣老嫗打量了珠珠一眼,冷冷道:「她是魔教門下?」
小老頭點點頭道:「老嫂子說的極是……」
青衣老嫗冷冷的道:「無怪你們會找上這裡來了。」
小老頭一臉諂笑,聳著肩道:「大家都不是外人咯,小老兒想和老嫂子打聽一件事……」
青衣老嫗道:「老婆子不知道。」
小老頭道:「不!這件事老嫂子定然知道,小老兒問的是你者主母可好?」
青衣老嫗道:「你問她則甚?」
小老頭心頭一驚,暗道:「桃花娘子果然沒死!」一面依然笑嘻嘻的道:「不知你老主母現在那裡?」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9:56:11
青衣老摳粗聲道:「不知道。」
小老頭笑了笑道:「那是說你老主母不在這裡了?」
青衣者嫗聽的暗暗奇怪:「自己並未說出老主母不在此地,他如何知道的?」
她焉知蕭不二在江湖上已經老的成了精,什麼事情,你不用出口,只要心裡想上一想,就莫想瞞得過他兩隻眼睛,何況青衣老嫗已經露了口風。
桃花娘子若是住在這時,她決不會說不知道的。
青衣老嫗這一發覺小老頭極難應付,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小老頭嘻的笑道:「老嫂子不肯說,那就算了,反正小老兒有了這串鑰匙,咱們三人,會自己進去找的。」說完,從身邊取出一串鑰匙,在青衣老嫗面前,叮叮噹噹的搖晃了兩下。
青衣老摳雙目一睜,怒喝道:「老匹夫,你幾時把老婆子的鑰匙搜去了,快快還我。」
小老頭嘻的笑道:「老嫂子不用發急,咱們進去看過了自會還你,老嫂子就在這裡休息一會吧。」話聲一落,回頭朝兩人招招手道:「來,咱們快走。」轉身朝壁間一閃而沒。
唐繩武、珠珠兩人聽他招呼,也急忙走了過去。
青衣老嫗又急又怒,滿臉獰厲,喝道:「老匹夫,你若妄動鐵鎖,管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但小老頭早已閃身進去了,唐繩武、珠珠也相繼跟入,誰還去理會她的。
這左壁間一條斜斜向裡延伸的夾弄,人須側身而入,若非身到近前,決難發現。
斜伸的夾弄,極為狹窄,但這條夾弄,不過三五丈遠近,就到了裡面,地方寬敞,像是一間起居室,也像一間佛堂。
中間靠壁處,放著一張木製方桌,供一尊尺許高的觀音大士,佛前還點燃了一盞油燈。
桌上有一個籐編的小盤,裡面放一串念珠,敢情青衣老嫗一個人住的無聊,常在這裡念佛。
這間石室還有一道門戶,通向裡間,想是老嫗住的臥房。
右室前面,左右各有一個門戶,也像是一條走廊,望去甚是黝黑,小老頭一手舉著千里火筒,當先朝走廊上走去。
走廊兩邊,一排幾間石室,都是極為隘小,有的存放著雜物糧食,有的卻是空無所有。
三人一直走到長廊盡頭,但見一道鐵門,擋住了去路,鐵門上橫閂了一根手臂粗的鐵閂,上面鎖著一把大鐵鎖。
小老頭腳下一停,回頭笑道:「這裡大概是出口了。」口中說著,一面取過鐵鑰,打開鐵鎖,拔下鐵閂,緩緩拉開鐵門。
但見鐵門裡面,依然是一條黝黑的甬道,小老頭口中微咦一聲,舉著火筒,往裡行去。
唐繩武、珠珠跟在他身後,跨進鐵門。
三支火筒照耀之下,已可看清這條甬道上,左右兩邊,各有五扇黝黑的鐵門,每扇鐵門都有一把鐵鎖鎖著。
小老頭看的一怔,不覺停下步來,突然他一雙豆眼有了光亮,也流露出驚喜之色,用力搔著頭皮,喃喃說道:「莫非這裡存放的就是桃花娘子的寶藏?」接著點點頭道:「唔,一定是的,桃花郎君死後,桃花娘子自然極為傷心,不願再住在上面,睹物傷情,因此把藏珍搬了下來,留下青衣老嫗看守山腹,她自己則離開了這裡……」
說到這裡,不覺打心眼裡嘻嘻直笑出來,接下去道:「這真叫做富貴在天,我蕭不二隻當今生今世不會發財了,沒想到金銀財寶就是在這裡等著我老人家。」
珠珠看他一個人有說有笑的模樣,不禁搖搖頭,輕笑道:「蕭老丈,你真是想發財,想的瘋了。」
小老頭嚥著口水,嘻的笑道:「江湖上想發橫財的人,可不止小老兒一個,不少人除了想發財,還想獨得『玄陰經』和魔教的一冊練功秘訣,既可成為武林中的大財主,又可成為武林第一高手……」
珠珠聽他提到本門練功秘訣,忍不住催道:「別說啦,還不快去找開來瞧瞧?」
小老頭像串鈴似的搖著一串鑰匙,接著說道:「方纔小老兒摸到這串鑰匙,就覺得奇怪,這裡都是用機關開閉的門戶,那裡用得著這許多鑰匙。原來底下這層石室,是後來開闢的,根本沒有安裝機關,這裡有許多鐵門,自然就有這許多鑰匙了。」口中說著,已經奔近第一間石室,開啟鐵鎖,緩緩拉開鐵門。
火光照處,但見這間石室,地方不大,入門不遠,還有一道比兒臂還粗的鐵柵,鐵柵之內,依稀坐著一個長髮及地的老人!
皆因裡面甚是黝黑,看不清那坐著的老人,究竟是男是女?
小老頭口中咦道:「奇怪,這裡會是囚房。」
突聽裡面那人沉聲喝道:「爾是何人?」
聲若沉雷,震的三人耳中嗡嗡直鳴!
小老頭吃了一驚,駭然道:「閣下好精深的內功,怎會被囚禁在這裡?」
裡面那人目光湛湛,黑暗之中,有如兩道寒電,直注門外三人,奇道:「爾等不是妖婦手下?」
小老頭聳著肩道:「不是,不是,小老兒是進來玩的,隨便看看,嘻嘻,只是隨便看看。」迅快的後退兩步,掩上了鐵門。
珠珠問道:「老丈,這人是誰?」
小老頭低聲道:「誰知道。」
珠珠道:「你不知道,怎不問問他?」
小老頭道:「我看這人一身武功,比那老虔婆高出十倍以上,咱們還是少招麻煩的好。」
唐繩武道:「這位老人家,也許是好人,咱們遇上了,總該問問清楚。」
珠珠道:「是啊,一個人被關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山腹裡,除了咱們,只怕再也不會有人進來了,咱們不把他放出來,還有誰放他,你快去問問他咯!」
小老頭搖搖頭道:「你們年輕人,就是愛管閒事。」
珠珠道:「這不是愛管閒事,是出於正義。」
小老頭道:「好,好,正義,正義,小老兒再去問問他。」
重又拉開鐵門,舉著火筒走了進去,探頭問道:「老朋友,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道:「你管老夫是誰?」
小老頭陪笑道:「小老兒覺得奇怪,像你老哥這等修為,該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怎會被囚禁在這裡?」
那人冷笑道:「這是兩個娃兒叫你來問的吧?」
小老頭聽的暗暗一驚,忖道:「隔著這道厚重鐵門,自己說的話,他居然全聽到了。」一面搔著頭皮,嘻的笑道:「就算是吧,其實小老兒也是一番好意。」
那人沉哼道:「你是蕭不二。」
小老頭聽的更是吃驚,問道:「老朋友,你認得小老兒?」
那人不屑的道:「老夫聽人說過。」
小老頭興奮的道:「朋友既然說的小老兒的賤號,小老兒理該把你放出來才是。」說著,取出一枚鑰匙,正待去開鐵柵門上的鐵鎖。
只聽那人沉嘿一聲,道:「你就是開了鐵柵,老夫也難以生離此地……」
小老頭在他說話之時,已然開啟鐵鎖,一手推開鐵柵,舉步走了進去,笑道:「朋友身上縱然鎖了鐵鏈,也難不倒小老兒。」
唐繩武、珠珠跟著走進鐵柵門,這一走進,只見那老人盤膝坐在地上,長髮及地,長髯及腹。
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兩肩琵琶骨間,扣著兩個黑黝黝的鐵環,鐵環後面有兩條鐵鏈,直垂而下,一直埋在地底。
小老頭看的一呆,吃驚道:「你被穿了琵琶骨?」
那老人沉哼道:「若是區區鐵鏈,那也困不住老夫。這是緬鐵滲風磨銅特製而成……」
小老頭「啊」了一聲,搖搖頭道:「朋友和他究竟何怨何仇?要對你下這等毒手?」
那老人目光一抬,徐徐說道:「你當老夫是誰?」
小老頭只覺他兩道目光,有若兩柄利劍,使人不可逼視,心頭微微一凜,說道:「朋友恕小老兒眼拙……
那人微微一笑道:「老夫齊天宸。」
「齊天宸」這三個字,聽到小老頭耳中,宛如晴天霹靂般,驚的直跳起來,駭異的道:「你……就是朱衣教主……齊……」
珠珠疾退一步,突然寒光一閃,從身邊抽出一柄精瑩短刀,刀尖精芒吞吐,指著齊天宸喝道:「好啊,你原來就是銅沙島主,老賊,你殺害我娘,又派人暗下毒手,害得奶奶走火入魔,我正要找你。」
齊天宸端坐不動,望了珠珠手中短刀一眼.徐徐說道:「青霜刃,像是韓仙子門下,老夫並非銅沙島主,小姑娘大概是認錯了人。」
珠珠怒哼道:「老賊,你還想抵賴?我殺了你,好替天下武林報仇……」
齊天宸平靜的道:「小姑娘令堂是誰?老夫和魔教從無過節,也並未殺害過令堂……」
珠珠怒道:「老賊,你死到臨頭,狡賴又有何用?」
小老頭只望著齊天宸,搔搔頭皮,說道:「小姑娘,我看這事有點蹊蹺。」
珠珠哼道:「他自己承認是齊大宸,還會假的?」
小老頭道:「他被人穿了琵琶骨,囚禁於此,想走也走不了,咱們且問問清楚才好。」
珠珠氣憤的道:「你要問他什麼?」
小老頭道:「就算他真是銅沙島主,三年前武林許多頂尖高手在島上失蹤,只此一事,已是江湖上從未有過的疑案,就該向他問個水落石出。」
齊天宸修眉微擠,說道:「你們在說什麼?」
小老頭一雙豆眼,只是打量著齊天宸,問道:「你真是朱衣教主齊天宸麼?」
齊天宸道:「普天之下,同姓同名的人,固然不能說沒有,但武林中叫齊天宸的,除了老夫,大概還沒有第二個人。」
珠珠道:「你聽,他不是承認就是朱衣教主了麼?」
齊天宸微微一笑道:「那是因為老夫平日喜穿朱色道袍,一班老朋友戲以朱衣教主相稱,老夫又何曾是真的教主?」
小老頭瞪大眼睛,驚異的道:「難道五年前在銅沙島創立朱衣門的,竟然不是你老哥麼?」
齊天宸一手拂著垂胸長髯,苦笑道:「老夫被妖婦幽禁於此地,少說也該有十年以上了。」
小老頭駭然道:「這就奇了。」
齊天宸道:「蕭兄能否說的詳細一點?」
小老頭搔搔頭皮,道:「這話說來可就長了,那是五年以前,江湖各大門派都接到了一份請柬,那是朱衣教主齊大宸在銅沙島創立朱衣門的開山大典。江湖上各門各派也都派人參加了典禮,諸如少林寺出席的是羅漢堂住持智通大師,武當派出席的是天鶴道長,其他門派,不是派中長老,也是各派門人子弟,前去觀光。」
齊天宸道:「蕭兄也參加了麼?」
小老頭聳聳肩笑道:「大概是齊教主怕小老兒到他島上去偷雞摸狗,沒給小老兒下閻王帖,若是小老兒真要去赴了蟠桃大會,今天就不會到這裡來了。」
齊天宸道:「莫非與會之人都被他殺害了麼?」
小老頭道:「去的人倒是一個也沒有少,大會結束,各自賦歸,但這一回去,使的九大門派,幾乎淪入了魔爪。」
齊天宸道:「那是什麼事呢?」
小老頭道:「據說這些參加銅沙島開山大典的人,曾在會上看到齊教主門下弟子,當眾表演了各大門派的鎮山劍法,又由另下名弟子把各門各派的劍法,悉數破去。這一著,在銅沙島而言,大概是含有向九大門派示威之意,但九大門派可不得了啦,自己的鎮山武學,不但被人家盜學了去,而且還被人家一招一式破的乾乾淨淨,這叫他們如何不急?」
齊天宸頷首道:「昔年玄陰教『萬劍歸宗劍法』,就藝通各家,他們能破解九大門派的劍法,那也不足為奇了。」
小老頭吃驚道:「你說銅沙島門人,是玄陰教徒?」
齊天宸並未回答,緩緩說道:「蕭兄請說下去。」
小老頭道:「因此由少林掌教大通大師,武當掌教天寧子出面,邀約其他七大門派掌門人集會桐柏,共同研討對策,但那裡知道這一集會,正是銅沙島安排好的陰謀……」
齊天宸道:「如何會是銅沙島的陰謀?」
小老頭道:「那是因為當日參與銅沙島開山大典的少林智通大師、武當天鶴子、點蒼追風雁葛飛白、終南掌門鐘子期,都是銅沙島門人所喬裝。他們企圖在九大門派掌門人秘密集會桐柏的會場上,挑起各大門派自相殘殺,差幸此一陰謀,為綵帶門主識破,及時制止、才算消餌於無形。」
齊天宸道:「蕭兄方纔曾說武林中有不少高手在島上失蹤,又是如何呢?」
小老頭道:「不錯,那是桐柏大會之後,綵帶門主發現銅沙島正在積極進行另一件震駭武林的驚人陰謀,因此,約了許多武林中素負盛名的高手,同赴銅沙島,那知這許多頂尖高手,去了銅沙島之後,就如石沉大海,從此就沒有了消息。
九大門派掌門人心感綵帶門主解救九大門派之德,趕去馳援,那知到了島上,昔周的宮殿房舍,悉成瓦碟,不但綵帶門主等人一個不見,就是朱衣門徒眾,也蹤影全無。」
齊天宸聽的聳然動容道:「這些人,從此就不曾見過麼?」
小老頭道:「奇就奇在這裡,雙方之人,若是在互相拚鬥之下,落了個兩敗俱傷,死亡殆盡,島上卻是連一具屍體也找不到,而且島上房屋,也不致悉成瓦礫。因此有人認為,正當綵帶門主等人趕到之時,島上也許發生了一場人力不可抗拒的災禍,但這種說法,也難以加以證實,總之,這是一場武林中亙古未有的疑案。」
唐繩武心中暗道:「原來三年前,江湖上竟然發生了這麼一場聞所未聞的大事,那麼珠珠的娘,大概也是赴銅沙島去的高手之一了。」
只聽齊天宸長長舒了口氣,道:「此事果然離奇,只不知當綵帶門主發現銅沙島另一驚人陰謀,究是何事?」
小老頭道:「這件事,江湖上只有傳說,究是什麼陰謀,已經沒有一個人說的出來了。」
齊天宸雙目微闔,沉吟道:「老夫覺得此一陰謀內情,必和這些人的離奇失蹤有關。」
小老頭道:「銅沙島已是一片瓦礫,一切俱成陳跡,那裡還查的出他們昔日的陰謀來?」
齊天宸微微歎息一聲道:「有人假冒老夫,在江湖上掀起了滔天巨浪,但老夫卻幽囚山腹,幾同廢人,可惜……」語音蒼涼,忽然住口不言。
小老頭心中突然一動,暗暗忖道:「那銅沙島主假冒齊天宸之名;創立朱衣門,而真的齊天宸卻被囚禁在此,此事顯然和他有關,至少他也該知道一些眉目。」
他只顧想著心事,忽略了齊天宸最後說的「可惜」二字。
珠珠母親在銅沙島失蹤,方纔還把眼前這個齊天宸當作仇人,如今雖已知道他遭人囚禁,已達十餘年之久。
但卻依然一瞬不瞬的注視著齊天宸,這時聽他說了「可惜」二字,忽然住口不言,不覺問道:「可惜什麼?」
齊天宸雙目一睜,精光迸射,似是極為憤怒,但接著又搖了搖頭,歎息道:「可惜的是老夫被幽禁於此,無法復出江湖,那也不用說了。」
小老頭方一動容,珠珠已搶著說道:「你如復出江湖,又能怎樣?」
齊天宸道:「老夫如能復出江湖,親赴銅沙島勘測,鼠輩鬼蜮伎倆、又豈能瞞得過老夫?」
小老頭心中一震,駭異的道:「老哥是說假冒你的銅沙島主,仍在人間?」
齊天宸深沉一笑道:「此人化了近二十年心機,豈會忍令毀於一旦?」
小老頭懷疑的道:「但銅沙島已成一片瓦礫,這是鐵的事實,這三年來,江湖上曾有不少人去島上查勘,就是找不出絲毫可疑之處。」
齊天震大笑道:「這是一場彌天大謊,也是一場彌天大劫,若是老夫料的不錯,不出三年,江湖各門各派,只怕均將陸續趨於滅亡。」
小老頭疑信參半,怵然道:「老哥說的如此嚴重,想來已知此人是誰了?」
珠珠搶著問道:「你說我娘是不是遇害了?」
齊天震冷漠的道:「老夫幽囚於此,少說當在十年以上。
怎會知道此人是誰?」接著回頭朝珠珠說道:「至於令堂等人,是否遇害,目下也難說的很……」
珠珠眼睛一亮,問道:「那是說,我娘可能還沒遇害。」
齊天宸道:「不錯。」
他看珠珠口齒微動,似欲說話,但又忍了下去,轉臉朝小老頭問道:「蕭兄,自從銅沙島成了一片瓦礫之後,這三年來,江湖上可曾發生什麼重要事故麼?」
小老頭想了想道:「前兩年倒是風平浪靜,黑白兩道,都相安無事,最近幾個月中卻發生了兩件大事……」
齊天震道:「發生了什麼事?」
小老頭道:「這兩件事,相隔不下萬里,但經你老哥方才一說,倒叫小老兒把他們聯起來了,第一件事發生在去年臘底,南海門掌門人梁令公夫婦和他們唯一的掌珠,同時被仇家殺害,過了不到三天,南海門下十二大弟子,也先後遇難,連仇人到底是那一道上的,都無人知曉。第二件事發生在今年五月裡,四川唐門的老掌門唐承宗一家十三口,也悉數遭人殺害,兇手是誰,同樣成了無頭公案。」
唐繩武聽他提到自家滅門之禍,不禁心頭一酸,幾乎掉下淚來!
只聽珠珠接口道:「還有呢,我奶奶也是被一個不知名的賊人,害的走火入魔。」
齊天宸目注珠珠,問道:「小姑娘,你奶奶是誰?」
珠珠道:「我奶奶就是七太婆。」
齊天袁似乎怔的一怔,道:「你是韓仙子的令嬡,唔,這就難怪當年韓仙子仗以成名,『百步斷首』的青霜刃,在你手上了!」
他似是對珠珠身邊的那柄短刃,十分注意,接著說道:「只是老夫聽人傳說,遠在三十年前,七大婆已在陰山墜崖而死,這麼說,原來尚在人世。」
珠珠撇撇嘴道:「就憑武林四老,也會逼的我奶奶跳崖,那是我奶奶存心遁世,才有意從百丈懸崖上跳下去的。」
齊天哀道:「不錯,七太婆一身武功,已入化鏡,但如何又會被人害的走火入魔呢?」
珠珠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聽奶奶說,今年三月初的某一個晚上,奶奶正在靜室坐功之際,忽然有一個人閃了進去,我奶奶的靜室,平日什麼人都不准進去的,就是連我也不例外。據奶奶說,那人身法奇快,等奶奶及時警覺,正待從蒲團站起,那人已經到了奶奶身邊,一手按著奶奶肩頭,冷冷的道:「我只有一句話,說完就走,七太婆不用起來了。』我奶奶坐在地上,看不到那人面貌,只覺他按在肩上的手,重逾千鈞,不覺怒道:「閣下何人?」
那人冷聲道:「你不用問我是誰,若是我有意殺你,也不用和你多說了。」
我奶奶道:「你有什麼事?」
只聽那人說道:「你名動八荒,壽享高齡,在武林中,已是異數,世事無常。江湖凶險。你不是不知道,老夫奉勸你還是在家納福的好。」
他話聲一落,奶奶只覺肩上一輕,那人已經奇快無比的閃出門去,奶奶看到的只是一個穿青衫的人後影,等到追出門外,那人早已走的不見蹤影。」
小老頭咋舌道:「你奶奶是魔教的老祖宗,還有誰能在她跟前來去如電,連你奶奶都沒看清楚的人?」
珠珠道:「是啊,我奶奶也這麼說,她老人家數來數去,連已經死去的許多成名高手,都算在內,也想不出這麼一個人來。」
齊天宸道:「你奶奶如何走火入魔呢?」
珠珠道:「就是從那天起,我奶奶漸漸覺得有些不對。」
齊天宸道:「如何不對?」
珠珠道:「我奶奶先前只是覺得有些疲乏,漸漸的感到雙腳沉重,沒有往常那麼輕便,前後不過半月時光,終至雙腿麻木不仁,無法行動,才知受了人家暗算。」
齊天宸道:「以令祖母的修為,難道當時竟會絲毫不曾察覺?」
珠珠道:「我奶奶說,那人走後,她老人家也曾運氣檢查,但當時絲毫沒有異狀。」
齊天宸口中唔了一聲道:「你到這裡來,當是為了昔年桃花郎君竊走的半部魔教『練骨真經』?」
珠珠似是大感意外,不覺點點頭道:「我聽奶奶說過,『練骨真經』下冊,記載有修復玄功的法門,只是那時奶奶還沒有練,真經下冊,就被桃花郎君竊走了,我四處查訪,都沒有桃花郎君的下落,直到前天,無意中聽到有人提到桃花郎君,才一路跟到這裡。「
齊天宸道:「你已經找到『練骨真經』了?」
珠珠委屈的道:「沒有,這裡什麼也沒有。」
齊天宸口中唔了一聲,道:「那是妖婦帶走了。」
珠珠問道:「你是說誰帶走了?妖婦是誰?」
小老頭在旁笑道:「除了桃花娘子,還會有誰?」
珠珠道:「桃花娘子,她不在這裡,又會到那裡去了呢?」
齊天宸看了她一眼,道:「這妖婦精通玄陰教武學,功力已臻化境,武林中只怕罕有她的敵手,小姑娘就算找到了她,又豈能從她手上奪回『練骨真經』?」
珠珠道:「為了我奶奶,我非找她要回真經不可。」
齊天宸道:「小姑娘,老夫有一個交換條件,不知你願不願意?」
珠珠道:「什麼交換條件?」
齊天震道:「你把青霜刃借與老夫一用,老夫幫你奪回『練骨真經』。」
珠珠道:「你知道桃花娘子下落?」
齊天宸道:「不知道,但快則三月,遲到一載,老夫定可找到妖婦。」
小老頭暗暗啊道:「不錯,聽說韓仙子的青霜刃,削鐵如泥,自可削斷他穿在琵琶骨上的鐵鏈。」
要知齊天震昔年名列仙榜第二名,武功之高,為武林中數一數二的高手,以他的身份,自是不肯求助於人,因此才說出交換條件來。
小老頭豆眼一轉嘻嘻笑道:「小姑娘,這條件不錯,你還不快答應下來?」
珠珠想了想,搖頭道:「這柄刀是我娘的,不能借給你,這樣吧,你是為了削斷鐵鏈,我幫你削也是一樣。」
齊夭宸微微一笑道:「小姑娘,你縱有青霜刃,但老夫身上鐵鏈,乃是合數種金鐵煉製而成,剛中有柔,極為堅韌,你未必削得動它。」
珠珠道:「我削不動它,你能削得動?」
齊天宸微微笑道:「你試試就知道了。」
珠珠不信道:「青霜刃削鐵如泥,無堅不摧,區區一根鐵鏈,我不相信會削不動它。」
說罷,「鏘」的一聲,銀虹乍閃,從身邊抽出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刀,揚了揚手,道:「我就削給你看。」
緊握刀柄,用足氣力,朝拖在地上的一很鐵鏈砍去。
但聽「噹」的一聲,飛濺起一串火花,那根鐵鏈,竟然分毫不動!
珠珠瞧的大吃一驚,急忙低頭察看刀鋒,卻也並無傷害。
小老頭看的也大驚奇,失色道:「乖乖,這鐵鏈是什麼做的,竟然連韓仙子的青霜刃,都會削不動它?」
齊天宸笑了笑道:「小姑娘,你現在相信了吧?」
珠珠依然不信道:「我削不動它,你怎會削得動?」
齊天宸道:「你可是還不相信麼?」
珠珠道:「我娘給我青霜刃的時候,曾經說過,這柄刀是她老人家昔年仗以成名的兵刃,平日不准我輕易使用,也不能借給人家,我已經試過削不動你身上鐵鏈,你真要削得動,我就借給你。」
齊天宸道:「老夫向你商借青霜刃,乃是交換條件,老夫只問你同不同意老夫的條件,至於削得斷,削不斷,那都是老夫自己的事。」
珠珠把手中的青霜刃遞了過去,點點頭道:「好,我同意了,你拿去試試吧。」
小老頭和唐繩武自然也不相信,同樣一柄短刀珠珠削不斷的鐵鏈,他會削得斷,兩人站立一旁,睜大眼睛,倒要瞧瞧他如何削法?
齊天宸接過短刀,伸手撫拭了一下鋒利的薄刃,忍不住悠然長歎一聲,湛湛目光,注視著三人,感慨的道:「老夫一生,從不求助於人,十年幽囚,不見天日,若非三位找來,老夫勢必死在山腹鐵檻之中了。」
唐繩武看他手執短刃並沒有立即去削,只是望著自己三人說話,不覺催道:「老丈有話,還是削斷了鐵鏈,再說不遲。」
齊天宸頷首笑道:「削斷鐵鏈,不過指顧間事,老夫只是要在這還我自由之前,回味一下十餘年來遭人囚禁之恨……」
他說到「恨」字,雙目陡然寒光回射,宛如兩道冷電,使人不寒而慄!
珠珠心中暗暗忖道:「我方才用足力氣,斬在鐵鏈上,依然分毫不動,你倒說的容易。」
就在此時,但見齊天宸手中拿著的青霜刃,忽然間,刀身上呈泛起一片青森森的光芒!
就像一泓秋水,冷冽晶瑩,相距數尺,猶覺刀上寒鋒逼人肌膚,心頭不禁的奇怪不已!
只聽小老頭驚呼一聲道:「劍氣,快退!」拔腿往後連退了兩步。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9:57:06
第06章 慨傳絕藝
唐繩武、珠珠兩人聽了小老頭的招呼正待後退,但覺眼前奇亮,耳中同時聽到「錚」,「錚」兩聲輕響!
緊接著響起了齊天宸的聲音笑道:「不用慌張,老夫豈會傷了你們……」
珠珠定睛瞧去,只見扣在齊天宸琵琶骨上的兩個鋼環,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業已寸寸截斷,墮落地上!
這下直把珠珠瞧的目瞪口呆,幾乎不相信自己眼睛:
小老頭一臉俱是驚異之色,駭然道:「我的老天爺,你……
你老哥這手以氣馭劍的神功,小老兒在江湖上奔南闖北,還是小時候聽人說過,只知道已經失傳了!」
齊天宸拂拂衣衫,站起身來,隨手把青霜刃還給珠珠,含笑道:「小姑娘把寶刃收了。」
珠珠接過短刃,收入鞘中。
齊天宸朝小老頭微微一笑,說道:「蕭兄過獎,說起來,倒是還要感謝桃花妖婦,這十幾年幽囚歲月,使老夫領悟了不少昔年難以理解的劍術訣要。但老夫縱然略有成就,若無小姑娘賜借寶刃,也難以除去身上鎖骨鐵環……」話聲未落,突然目射寒光,冷然喝道:「什麼人?」
只聽一個冷漠的聲音,喋喋笑道:「好哇!老竊賊,你偷了老身鑰匙,膽敢擅入禁地,開啟鐵檻,你們一個也不想活了!」
但見那青衣老嫗手舉「滅絕神芒」,一臉怒容,當門而立,但當她一眼瞧到室中情形,不禁臉色劇變,急急引身後退!
齊天宸沉喝道:「站住!」振腕一指,凌空點去!
青衣老嫗引身急退之際,同時卡窒響,一蓬藍芒,朝室中激射過來!
小老頭大吃一驚,急忙撲倒地上,叫道:「這是玄陰教的『滅絕神芒』!」
珠珠身形一閃,疾快的擋在唐繩武身前。
同時只聽齊天宸冷哼一聲,「匹婦敢爾!」左手大袖,疾揮而去!
這幾個人的動作,縱有先後,也差不多是同時時候的事,但聽齊天宸喝聲出口,緊接著響起一聲慘叫,有人咕咚栽倒地上。
小老頭抱著腦袋,撲臥地上,聽到聲音有異,不覺仰頭一看!
原來那一蓬「滅絕神芒」,已被齊天宸拂出的一記衣袖,悉數捲飛回去,打在青衣老嫗身上,此刻倒臥門口,早已氣絕而死。
唐繩武眼看珠珠在緊要關頭,用身子擋著自己,心中一陣感激,紅著臉低聲說道:「謝謝你。」
珠珠也臉上一熱,口中「唔」了一聲。
小老頭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聳聳肩,一抱雙拳,嘻的笑道:「小老兒聽說這東西歹毒無比,一發不可收拾,可是小老兒忘了有齊老哥在此,那就是最厲害的東西,也不用小老兒耽心了。」
齊天宸只是淡淡一笑,道:「這匹婦原是桃花妖婦昔年侍婢,早就死有餘辜。」說到這裡,目視珠珠,拂鬚微笑道:「老夫忘了小姑娘身上穿的原來是昔年令祖的天蠶綠袍,唔,你除下面罩來,讓老大瞧瞧。」
小老頭深怕珠珠出言頂撞,得罪對方,連忙嘻嘻笑道:「對了,小姑娘,咱們歷盡艱險,小老兒也沒見過你本來面目,現在正該取下面具來了。」
唐繩武心中,更急著想看看這位姑娘美是不美?也不覺抬眼朝她望去。
珠珠扭頭道:「我醜死啦!」
小老頭聳聳肩笑道:「韓仙子是武林中出了名的美女,她掌上明珠,那會是醜八怪?」
珠珠在他說話之時,已然取下頭上軟帽。收入懷中,再緩緩從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面具。這一揭,登時露出一頭青絲,和一張圓滾滾,紅馥馥的嫩臉,柳眉兒挑、小嘴兒翹,一雙剪水般的眼睛,靈活得更像會說話一樣,小姑娘模樣兒生的既美,又甜。
唐繩武看的臉上一熱、心中暗道:「原來她和我差不多年紀。」
小老頭嘻嘻一笑道:「人家小姑娘都取下面具來了,小哥,你也該取下來了吧?」
珠珠取下面具,也同時脫下身上寬大綠袍,和軟帽一起收入身邊絲囊之中。
聽到小老頭的話聲,不覺怔的一怔,回過頭來,眨動一雙覆著長長睫毛的大眼睛,朝唐繩武問道:「你也戴著面具?」
唐繩武只好點點頭,道:「是的,小可戴了面具。」
珠珠氣道:「好啊,不是蕭老丈把你說破,你還一直想瞞下去呢!」
唐繩武道:「小可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齊天宸手拂長鬚,洪笑道:「小兄弟,你有何困難,老夫面前,只管實言說來。」
唐繩武緩緩取下面具,說道:「老丈見詢,小可不敢隱瞞,小可唐繩武,先父就是唐承宗。」
珠珠眨眨眼睛,道:「原來是唐門子弟,哼,方纔還騙我叫阿福呢,以後我就一直叫你阿福。」
齊天宸道:「你一家遭仇人殺戮,只有你一個人逃出來麼?」
唐繩武目含淚光,點頭應「是」。
齊天宸道:「你知道仇家是誰麼?」
唐繩武搖搖頭道:「小可不知道。」
齊天宸看了他一眼,問道:「小兄弟想不想報仇?」
唐繩武切齒道:「小可一門慘死,血海深仇,自然非報不可。」
齊天宸道:「你父身為一門之尊,數十年修為,一身功力,也足可傲視江湖,何況唐門毒藥暗器,更是獨步天下。武林中能和你父動手的人,已是不多,足見你仇人的武功,勝過你父甚多,你小小年紀,如何是他對手?」
小老頭已聽出齊天宸言外之意,臉上露出喜色。
唐繩武道:「小可縱非仇家對手,也要和他以死相拼。」
珠珠關切的道:「阿福,我會幫你的。」
齊天宸掀髯一笑道:「小兄弟若是拜在老夫門下,不出數年,老夫保證你報仇雪恨,在武林中吐氣揚眉,不知你願不願意?」
小老頭雙目放光,呵呵笑道:「小哥,你蒙齊老哥垂青,這份福緣,可真不小,須知齊老哥昔年名列仙榜之首,當世武林中,無人能出其右,小哥還不快拜師?」
唐繩武雙手抱拳,朝齊天宸作了個長揖,說道:「小可蒙老丈垂愛,感激不盡,只是小可已經拜過師傅,不能再越門拜在老丈門下。」
齊天宸詫異的道:「小兄弟令師是誰?」
唐繩武俯首道:「不知道,先師已經去世了。」
齊天宸奇道:「小兄弟連令師名號都不知道麼?」
唐繩武道:「小可真的不知道他老人名號。」
珠珠道:「阿福說他師父是一個穿黑袍的老道士,用的兵刃是一柄拂塵,還擅於使毒。」
齊天宸目中精光一閃,問道:「莫非是昔年四大天魔中的攝魂掌班遠?」
唐繩武想起那九尾天狐曾叫師父「班堂主」,不覺點點頭道:「先師好像是姓班了。」
小老頭道:「不錯了,小兄弟身邊這支黑玉拂,正是昔年班遠之物。」
齊天宸奇道:「四川唐門,從不和江湖上人來往,小兄弟怎會拜在班遠門下的?」
唐繩武不好隱瞞,只得把自己如何喬裝小沙彌,由智遠老和尚攜出,本擬投奔少林寺,如何在巫峽遇上師父,由師父把自己帶到桃花凹,數日前九尾天狐向師父尋仇等事,詳細說了一遍。
小老頭嘻的笑道:「原來你師父也已發現了桃花郎君的住處,只是不得其門而入。」
齊天宸頷首道:「你小小年紀,知道不忘師恩,能不見異思遷,實是難得……
他目光緩緩轉到珠珠身上,續道:「老夫知道魔教門下。
不許再練旁人武功,但僅憑你們倆人的本身武功,在未來江湖上,只怕是寸步難行,何況你們兩人,一個身負血海深仇,一個要天涯海角找尋失蹤母親,可說任重道遠……」
小老頭搖搖頭道:「可惜呀可惜,小老頭若是年輕上四五十歲,早就跪求收錄了。」
齊天宸道:「蕭兄好說,這叫人各有志。」說到這裡,略作沉吟,又道:「這樣吧,老關收你們兩個做個記名弟子,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小老頭道:「對了,記名弟子,只記名份,不算是正式門人,這和魔教規矩,唐小哥拜過師父,都並不衝突。」
他怕兩人再不肯答應,隨著話聲,朝兩人連使眼色。
唐繩武想了想道:「老丈盛意,小可恭敬不如遵命。」
小老頭在旁道:「小哥既然答應了,還不跪下來叩頭。」
唐繩武道:「記名弟子也要拜師麼?」
小老頭笑道:「記名弟子,雖非正式門人,拜師自然要拜的了。」
唐繩武依言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拜了幾拜,口中說道:「弟子唐繩武,拜見師父。」
齊天宸呵呵一笑道:「徒兒起來。」
珠珠待唐繩武站起,也走過去,盈盈下拜道:「弟子龍珠珠,給師父磕頭。」
齊天宸大袖一揮,把龍珠珠托了起來,回頭朝小老頭笑道:「老夫從不收徒,今天收了兩個記名徒弟,也可算是聊勝於無了。」
小老頭聳聳肩道:「只要你有意思,小老兒也算上一個。」
齊天宸笑道:「老夫若是有個老偷兒的記名弟子,老夫豈不變成了坐地分贓的賊祖宗了。」話聲一頓,接著目光掠過唐繩武、龍珠珠兩人,徐徐說道:「老夫一生從未求助於人,但老夫被桃花妖婦囚禁於此,不是你們三人找來,就無法脫困,這就是老夫要把你們兩人收為記名弟子的原因,徒弟救師父出困,該是天經地義之事。」
唐繩武忖道:「原來他自視甚高,就因自己放他出來的,所以非要自己兩人拜在他門下不可。」
只聽齊天宸續道:「你們既然寄名老夫門下,老夫應該傳你們一些防身功夫……」
龍珠珠道:「師傅,你知道我們魔教規矩,門下弟子,不准學外來的武功的。」
齊天宸微微一笑道:「不要緊,你是老夫的寄名弟子,算不得外來武功,哈哈,不是老夫誇口,你若要天邊海角,去找你失蹤的母親;就得學會老夫的劍法,始能防身保命。」
龍珠珠聽的暗暗心喜,問道:「師傅的劍法,很厲害麼?」
齊天宸仰天大笑道:「老夫十年幽囚,悟出不少劍術上的精微之處,縱不能說天下第一,也足可傲視武林了。」
小老頭接口道:「齊老哥說的極是,目前江湖上,確是表面平靜,內裡蘊藏著一股可怕殺機,三年前一場巨變,顯然並未消失,反而在暗中擴張,又和你們兩個,都有切身利害,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難道你們還聽不出來?」
龍珠珠點頭道:「師傅,徒兒跟你學啦。」
齊天宸微笑道:「昔年不知有多少人想拜老夫為師,老夫都不屑一顧,但老夫要傳你們武功,倒似是請求你們。」
唐繩武道:「師父授藝之恩,徒兒永不敢忘。」
齊天宸道:「老夫要在半日之間,傳你們二人十三式劍掌,時間無多,你們坐下來,先聽老夫講述劍掌訣要……」
小老頭聽齊天宸就要傳兩人武功,自己留在室中,實有不便,這就聳聳肩道:「你們師徒講解武功,小老兒把老虔婆這具屍體送出去了,順便瞧瞧還有幾間石室,是否囚禁著人?」
齊天宸笑道:「蕭老哥不用出去了,那幾間石室,都是空的,至於老夫和他們講述的掌劍,雖是絕學,老夫並無秘技自珍之意,蕭兄如果願意聽上幾句,對你手上的如意金絲,也不無裨益。」
唐繩武心中暗道:「原來他手中那支鐵絲,叫做如意金絲,無怪既能撥開門閂,開啟鐵鎖,又能當作兵刃使用。」
小老頭呵呵笑道:「齊老哥這是抬舉小老兒,嘻嘻,小老兒只要學得你老哥一招半式,就足夠在江湖上逞強了。」
齊天宸道:「那也未必,如果老夫推斷的不錯,只怕江湖上到處都已佈滿對方爪牙,而這些人的武功,至少也有一二招殺手,可使武功高過他的人,同樣措手不及。」
小老頭吃驚道:「老哥說的是銅沙島的人?」
齊天宸道:「這不過是老夫的推想,真相如何,還有待事實證明。」說到這裡,接道:「老夫時間不多,現在就要開始講解老夫多年潛心研創的劍掌十三式了。」
唐繩武、龍珠珠聽他一說,立時集中精神,仔細聽了起來。
小老頭也在一旁蹲下身子,兩顆豆眼,只是望著齊天宸,靜心聆聽。
只聽齊天宸道:「老夫這劍掌十三式,原是劍歸劍,掌歸掌,並不合為一,因為一個人心無二用,決不可能右手使劍,左手使掌,同時使出兩種武功來。
這十年之中,幽囚山腹,悟出了一神遊內,一神守外的道理,把一生研究的劍術,綜合各家之長,融通變化,縮減為一十三招,再把各家拳掌指法,同樣取精用宏,合為十三之數。試以右手使劍,左手使掌,融台為這十三式劍掌,雖不能說已經包羅萬家,但對敵時,運用隨心,足可應付強敵,威力無窮,只要你們用心練習,自可體會其中奧妙。」
齊天宸要龍珠珠取下青霜刃,權代長劍,緩緩把十三式劍掌,施展出來,一面用口講述每一式劍招掌法的變化。
唐繩武和龍珠珠全神貫注,細心體會,好在兩人武功,都有極好根基,自然很快就能領悟。
小老頭拿著一支細鐵絲,更是不住的依式比劃,三人不覺全都神會於這套劍掌之中了。
齊天宸一口氣講完十三式劍掌變化,足足化去了半個時辰,這才長長吁了口氣,問道:「你們都記下了?」
唐繩武、龍珠珠同時點點頭道:「徒兒記下了。」
齊天宸笑道:「你們只要記下了就好,老夫這套劍掌,易會難學,其中許多變化,熟能生巧,你們以後慢慢練習,自會領悟,咱們走吧!」說著,已經站起身來。
小老頭道:「齊老哥知道出口麼?」
齊天宸道:「你們隨老夫來。」舉步往門外行去。
三人隨在他身後,跨出鐵門,經過青衣老嫗那間佛堂,直向左首一道門戶走去。
小老頭忍不住回頭笑道:「這裡左右各有兩道門戶,咱們當時若是從左首這道門戶走來,就不會遇上齊老哥,也無此奇遇,這叫做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齊天宸濃哼一聲道:「老夫若是老死此地,莽莽江湖,就得任由鼠輩宰割了。」
小老頭心中暗暗一動,忖道:「聽他口氣,似是有許多隱秘,沒說出來,自己三人,雖蒙他傳授劍掌,但這是他為了自己三人救他出困的緣故,才以秘技相傳,不知放出此人之後,對整個江湖,究竟是禍是福?」
這條甬道,愈往前走,轉折愈多,齊天宸走在前面,甬道中雖然黝黑如墨,他腳下依然走的甚快,三人跟在他後面,幾乎要放腿急奔,才能趕得上。
一會工夫,甬道似已到了盡頭,齊天宸站住身子,回頭說道:「你們過來,此處已是出口,快和老夫站在一起,不可妄動。」
龍珠珠舉起火筒,朝四下一照,但見齊天宸立身之處,是一間丈許見方的石室,不見出口門戶,忍不住問道:「師傅,這裡沒有門戶,出口在那裡呢?」
齊天宸道:「此處還在山腹地底,上下相距,不下百丈,要到了上面,才有出口。」
龍珠珠道:「那我們如何上得去?」
齊天宸道:「此條通路,大概在桃花郎君死後,才興建的,當時司馬機已經死了多年,桃花妖婦要人找到賽魯班的兒子司馬長弘,據說司馬長弘不肯親自前來,只畫了一張開築隧道的圖樣,其中只有出口處,代妖婦設計了一個機關,就是此處。」
唐繩武心中暗道:「師父要自己找司馬長弘,打造暗器,不知他肯不肯答應?」
心中想中,突聽腳下響起一陣隆隆之聲,緊接著整間石室突然開始了一陣急劇的震動,似是筆直朝上飛去!
呼呼風聲,從頭頂直壓下來,一下子吹熄了火筒,眼前登時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龍珠珠口中驚啊一聲,一個身子,幾乎撞到唐繩武懷裡,唐繩武慌忙伸手把她攙扶住。
黑暗之中,只聽齊天宸的聲音喝道:「你們站穩了,一會就好。」
大家站穩腳步,才發覺原來是腳下這方石板,托著自己四人,迅疾朝上飛昇。
這樣不過一刻工夫,腳下石板起了一陣輕微的震動,便自停住。
大家但覺眼前一亮,頭頂兩丈高處,有一個窗戶似的大窟窿,已可看到天光。
小老頭嘻的笑了一聲道:「這出口是在一棵大樹之上。」
唐繩武仔細一瞧,誰說不是?自己四入立身之處,約有丈許見方,果然是在一棵大樹樹腹之內:,心中暗暗稱奇。
只聽齊天宸道:「咱們可以出去了。」長身縱起,當先穿出樹窟。
唐繩武、龍珠珠、小老頭相繼從窟窿中掠出,躍落地上,但見林木勞臀,腳下又厚又軟,儘是落葉。
原來這裡竟是一處古木參天的原始森林之中。
回頭看去,這棵通連山腹的大樹,枝葉茂盛,大逾數人合抱,那出口處,高達兩丈,原是樹極,又有枝葉覆蓋。
別說這裡亙古無人,就算有人發現,也只當是個樹窟,有誰會想到它竟是武林中流傳了幾十年的桃花郎君藏寶之窟的出口!
一行四人踏著地上厚厚的樹葉,側身而行,又走了一刻工夫,才穿出樹林,但見群峰起伏,一輪紅日,斜掛半天,已是下午申牌時光!
齊天宸腳下一停,回頭道:「老夫要先走一步。」
他目光轉到龍珠珠身上,說道:「老夫答應過你快則三月,遲則一載,定可替你奪回『練骨真經』,老夫奪回真經,你要老夫送到何處?」
龍珠珠喜道:「你老人家真要替徒兒奪回『練骨真經』?」
齊天宸笑道:「老夫言出如山,豈會騙你?」
龍珠珠道:「只是徒兒到那裡找你老人家去呢?」
齊天宸道:「所以老夫要你說個地址,老夫自會著人送去。」
龍珠珠想了想道:「那麼就送到安徽岳西天柱山下交給聾姑婆就好了。」
齊天宸頷首道:「如此甚好。」一面朝小老頭舉手道:「蕭兄後會有期。」話聲出口,人已化作一道長虹,騰空掠起,眨眼工夫,便已去遠,漸漸消失不見!
小老頭仰望遙空,喃喃的道:「看來他真是朱衣教主齊天宸!」
唐繩武道:「怎麼?老丈懷疑他不是齊天宸麼?」
小老頭道:「小老頭兒也弄不清楚,只是他如果真是齊天宸,那麼銅沙島主又是誰呢?」
唐繩武道:「老丈既然連他是真是假都沒弄清楚,怎麼慫恿在下和姑娘拜他為師呢?」
小老頭笑道:「方纔他逼著你們非拜他為師不可,小老兒只好勸你們答應下來,其實記名弟子,只不過是記個名罷了,那也作不得真。」
唐繩武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咱們拜了他做師父,那有不算之理?」
小老頭笑笑道:「你們磕了幾個頭,也並沒有白磕,他傳你們的這套劍掌十三世,確是曠世奇技,不可輕視!」
龍珠珠道:「蕭老丈,你說我們拜的這位記名師父,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小老頭道:「這很難說,如論齊天宸的為人,原極正派,但他一身武功,卻是極為詭異,高不可測,江瀾上沒有一個人說的出他的來歷,因此名門正派,還是把他視作旁門中人。」
唐繩武道:「只要他為人正派就是了。」
小老頭道:「但三年前突然不見的銅沙島主齊天宸,卻是個作惡多端,為害武林江湖的邪惡之人。」
唐繩武疑惑的道:「老丈說他是銅沙島主?」
小老頭道:「自然也有可能,因為銅沙島主也已經在江湖上失蹤了三年了。」
龍珠珠道:「你這麼一說,把我也弄糊塗了。」
小老頭笑道:「齊天宸本來就是極神秘的人物,唔,反正你們兩個也沒吃虧,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咱們目前也不用去計較他,過些時候,自會知道。」
說到這裡,目視兩人,聳聳肩,又道:「我們三人,是入寶山空手而返,撈著老命出來,還算運氣,現在你們打算到那裡去了?」
龍珠珠道:「我要趕回去看奶奶,阿福,你呢?」
她俏目瞧著唐繩武,一股合情脈脈的模樣,小姑娘情竇初開,經過這一趟艱險的旅程,她對「阿福」居然發生了極深的好感。
唐繩武道:「先師遺命,要小可去找一個人,這人住在崤山,小可要到崤山去。」
龍珠珠問道:「崤山在那裡?」
唐繩武道:「小可從沒出過伺,不知道崤山在那裡,正想請教蕭老丈呢。」
小老頭道:「嵋山在河南洛陽之西,小哥要到崤山什麼地方?」
唐繩武道:「小石澗。」
「小石澗?」龍珠珠接問一句。
小老頭目中閃過一絲奇光,問道:「令師要你到崤山小石澗去找什麼人?」
唐繩武道:「找司馬長弘。」
小老頭奇道:「小哥找他有什麼事?」
唐繩武道:「唐門有一種暗器,只有司馬長弘才會打造。」
小老頭哦了一聲,搖搖頭道:「難,難,小哥就是找到崤山小石澗,也未必找得到小魯班,就算找到了他,他未必肯替你製作。」口氣一頓,接著說道:「這樣吧,小老兒反正閒著沒事,陪你去一趟崤山,我和小魯班還有些交情,看看他肯不肯賣我的面子?」
唐繩武大喜過望,說道:「有老丈同行,小可求之不得。」
龍珠珠望著唐繩武問道:「你們從崤山回來,還要到那裡去?」
唐繩武道:「小可行止未定,還沒有去的地方。」
龍珠珠眼珠一轉,喜孜孜的道:「那就到岳西天柱山來,我奶奶就住在那裡。」
唐繩武道:「小可從崤山回來,若是有便,就去拜訪姑娘。」
龍珠珠道:「我們說好了,你一定要來。」
小老頭聳聳肩,嘻嘻笑道:「小老兒要不要去?」
龍珠珠粉臉一紅,說道:「你們自然一起來了。」
小老頭連連點頭道:「小老兒一定去,多年不曾見到七太婆了,理該去問候問候,嘻嘻,得便,小老兒還要向令祖母討杯喜酒喝喝呢!」
龍珠珠跺跺腳,嗅道:「人家和你說正經,瞧你嘴裡永遠也長不出象牙來。」
小老頭嘻的笑道:「誰說小老兒說的不是正經話,小老兒一番好意……」
龍珠珠紅著臉,看了唐繩武一眼,說道:「我不要聽,我要走啦!」扭扭腰,翩然掠起,朝山下奔去。
唐繩武目送著她遠去,心頭好像若失。
小老頭聳聳肩,在他肩頭重重拍了一掌,嘻的笑道:「這位小姑娘不錯吧?」
唐繩武被他說的俊臉通紅,嚅嚅的道:「老丈說什麼?」
小老頭正色道:「人家小姑娘對你小哥一見鍾情,你還在小老兒面前裝佯,孟夫子說的好:知好色,則慕少艾,難道你心裡不喜歡她?」
唐繩武紅著臉,沒有作聲。
小老頭嘻的笑道:「成!這件事包在小老頭身上,咱們快一天沒吃東西了。從這裡趕到鎮集,怕不還有幾十里路呢,別錯過了宿頭。」
兩人從大巴山動身,穿過湖北的西部,就是河南境界,再由浙川北行,橫穿伏牛山脈,這一條路,走的雖不是官道,但卻是趕赴崤山的捷徑。
唐繩武早就戴上了師父給他們的面具,化名王阿福,不慮有人認得出他,何況又有蕭不二這樣一個老江湖同行,路上自然不會發生什麼事故。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9:57:28
小石澗,這是崤山南麓的一個小村,村子東首有一條小澗,澗水不深,卻是終年不涸。
村中不過二十三戶,都是些貧苦的山居人家,但村子東首卻有一座莊院,傍山面澗,氣勢宏偉。
這幢巨宅,就是名聞江湖的賽魯班司馬機的故居,只是當年原是一所小屋,屋旁就是司馬機的墳墓。
後來據說小魯班把這土地賣給一個姓馮的人,改建了一所大莊院,當地人就叫它馮莊。
這天午前,小石澗來了一老一小兩個外路口音的人,他們向村人詢問了馮莊,就徑向莊前走去。
這一老一少,正是蕭不二、唐繩武兩人。
路上,蕭不二皺皺眉,奇道:「司馬長弘幹嗎要化名馮之奇,他縱然化了名,但卻依然住在小石澗。那等於和沒化名一樣,要找他的人,還不是會找上門去!」
唐繩武道:「小可覺得他在莊院中,一定佈置了許多機關埋伏,不怕有人找他。」
蕭不二道:「這個自然,小老兒認識他的時候。他還只有二十來歲,他睡覺的那張木板床上,就裝了不少古怪玩意,他們一家,就只有父子兩個,老的住在後面,小的住在前面,有什麼人敲門,就得小的去開。
司馬長弘自小就是酒鬼,喝醉了,就躺在床上懶得動,於是他在床上裝了一支銅管,可以和門外的人對答問話,問清楚了,只要在床頭按按機篁門就會自動開啟。
有一次小老兒在他那裡住宿,天色剛亮,屁股上就被狠狠的打了兩板,小老兒沒有看到人,正感奇怪,來不及起床察看,腳上又被戮了一針,痛的我差點滾下床來……」
唐繩武聽的出神,問道:「那為什麼呢?」
蕭不二笑道:「那是因為司馬長弘時常賴著不肯起床,他老子就在床上做了些手腳,只要天色一亮,你還躺著,就是狠狠的兩板,你若再不趕快起床,鋼針就跟著軋來,據司馬長弘告訴小老兒,他到處找過,就是找不出這兩記板子,一記鋼針,是那裡來的。」
說話之時,已經走近莊院前面,但見兩扇入大門緊緊閉著,蕭不二跨上一步,舉手拍了兩下。
過了半晌,只聽裡面有人問道:「是什麼人?」
蕭不二道:「老哥開門,老朽專程拜訪你們莊主來的。」
大門呀然開啟,但只開了一半,一個老蒼頭模樣的人,當門而立,朝兩人打量了一眼,拱拱手道:「兩位要找誰?」
蕭不二道:「管家請通報一聲,老朽要見你們莊主。」
那老蒼頭搖搖頭道:「莊主不見外客。」
蕭不二笑了笑道:「老朽和你們莊主是舊識,別人不見,聽了老朽的名字,一定會見。」
老蒼頭遲疑了下道:「尊客如何稱呼?」
蕭不二道:「老朽卜二。」
蒼老頭敢情從沒聽過卜二之名,說道:「那麼卜爺請稍候,我進去問問。」
蕭不二道:「麻煩管家。」
那老蒼頭縮回身去,重又關上了大門,一陣步履聲,往裡行去。
蕭不二回頭低聲道:「小哥,情形有些不對。」
唐繩武道:「小可瞧不出來。」
蕭不二道:「大門裡面,還隱著兩三個人。」
唐繩武問道:「裡面隱著人,有什麼不對?」
蕭不二道:「司馬長弘不會用這許多下人。」
唐繩武道:「但先師信封上寫的明明是馮之奇,這裡是馮莊,並沒有錯。」
蕭不二道:「老朽沒說咱們找錯地方,只是……」
話聲未落,大門呀然大開,那蒼頭迎了出來,拱拱手道:「兩位請進。」
蕭不二笑道:「如何,你們莊主答應延見了?」
老蒼頭等兩人進入大門,回身關上了門,才道:「兩位請隨我來。」說完;走在前面領路,蕭不二、唐繩武隨在他身後未去。
老蒼頭沒把兩人讓入大廳,卻從左首一道側門折入長廊,行到一間廂房門口,腳下一停,抬手道:「兩位請到裡面寬坐。」
蕭不二略一打量,原來這廂房中是一間小客室,收拾得窗明几淨,敢情司馬長弘常在這裡會客,當下就和唐繩武一同走了進去。
老蒼頭把兩人領到此地,便自退去。
兩人坐了一會,也沒見下人送來茶水,更沒人出來招呼。
蕭不二漸漸有些不耐,不覺搔搔頭皮道:「看來那蒼頭還沒通報去。」
活聲方落,但聽走廊上傳來一陣步履之聲,正有三個人朝客室走來。
蕭不二回頭看去,只見前面一人約四十出頭年紀,面貌深沉,穿著一件黑緞長袍,身後兩人,也同樣穿著黑色長衫的中年漢子。
蕭不二心頭暗暗起疑,迅快的忖道:「這三人是什麼路數?」
當先那人緩步跨入客室,兩道眼神逼注在蕭不二的身上,瞧了一陣,才微一抱拳,冷冷道:「閣下想是卜老哥了。」
蕭不二站起身,拱拱手道:「老朽正是卜二,尊兄是……」
當先那人淡淡一笑道:「兄弟田布衣。」
蕭不二呆了一呆,道:「黑衣判官……」
田布衣道:「卜者哥見笑了。」
蕭不二忙道:「田老哥名滿江湖,老朽幸會。」
田布衣森然笑道:「卜老哥能一口叫出兄弟賤號,大概也是江湖同道了。」
蕭不二此時,再也不好隱瞞身份,只得說出:,「田老哥見詢,真人面前,也不好說假,小老兒是蕭不二。」
田布衣同樣深感意外,怔的一怔,道:「雪上無影蕭老哥。
哈哈,兄弟久聞大名,今日有幸得唔。」他目光轉到唐繩武身上,問道:「這位小哥是蕭兄……」
蕭不二含笑道:「小兄弟王阿福。」
要知蕭不二是何等人,司馬長弘的莊中,居然出現了黑衣判官田布衣,情形顯然不對,那裡還肯多說,
田布衣一抬手道:「蕭老哥請坐。」
蕭不二緩緩坐了下去,抬目道:「田老哥一向在西北得意,什麼風把你吹到中原來了?」
田布衣陰森一笑,道:「蕭老哥不是也一向在北五省,難得南來。」
兩人誰也不願談到己身之事,故而避重就輕,含糊其辭。
蕭不二聳肩一笑,道:「田老哥是在莊上作客?」
田布衣心中暗道:「這老偷兒果然厲害,自己原是盤問他底細來的,倒反而被他盤問起來。」但卻不好不作回答,點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蕭不二又道:「如此說來,這位馮莊主也是武林中人了?」
田布衣聽了一怔道:「怎麼,蕭老哥不識得此地莊主?」
蕭不二嘻的笑道:「小老兒若是和人認識,還會跟你田兄打聽!」
田布衣臉色微沉,哼了一聲道:「蕭老哥方才不是說,和此地莊主是舊識麼?」
蕭不二霎霎豆眼,聳肩笑道:「小老兒不說和他們莊主是舊識,早就被摒諸門外,還能進得來麼?」
田布衣冷然道:「兄弟說話,不喜歡轉彎抹角,蕭老哥來此,不知有何貴幹?」
蕭不二道:「小老兒是專程拜訪馮莊主來的。」
田布衣道:「這個兄弟已經知道,我是問蕭老哥找此地莊主有何貴幹?」
蕭不二霎著兩顆豆眼,朝田布衣問道:「是馮莊主要田老哥來盤問小老兒的?」
田布衣陰笑道:「那倒不是,兄弟只是隨便問問。」
蕭不二不悅道:「田兄這是什麼意思?」
田布衣道:「沒有什麼,但蕭老哥最好先答我所問。」
蕭不二嘻嘻一笑道:「就算小老兒有事,也要和馮莊主當面才能說呀。」
田布衣微哂道:「只怕蕭老哥見不到他。」
蕭不二道:「可是馮莊主不肯見我麼?」
田布衣陰森一笑道:「其實兄弟也是找他來的。」
蕭不二笑了笑道:「原來田老哥也是客人,嘻嘻,那老蒼頭大概通報去了,咱們在這裡等上一回就好,既來之,則安之,田老哥請坐。」
田布衣並沒坐下,緩緩說道:「兄弟在莊上已經住了一年有半了。」
蕭不二奇道:「難道田老哥還沒見到馮莊主?」
田布衣道:「正是如此。」
蕭不二搔搔頭皮,問道:「那是他不肯見你?」
田布衣道:「也可以這麼說,但兄弟卻是有些懷疑……」
他緩緩走到蕭不二對面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住口不往下說。
蕭不二道:「懷疑什麼?」
田布衣道:「兄弟覺得也許沒有馮莊主其人。」
蕭不二心中暗道:「馮之奇只是小魯班的化名,當然並無其人。」
但他臉上不但絲毫不露,卻是一臉驚訝,問道:「田老哥此話怎說?」
田布衣哈哈一笑道:「因為兄弟在這裡住了一年有半,不但不曾見過此地莊主,而且喧賓奪主,居然成了此地主人。」
蕭不二搖搖頭道:「這倒真是奇聞,嘻嘻,這麼說,小老兒到了這裡,難不成也是主人了?」
田布衣道:「不錯,莊上一應俱全,但卻只有下人,你要什麼,只管吩咐,豈不就是主人了?」
蕭不二道:「田老哥沒問過他們?」
田布衣道:「莊主這些下人,也從未見過他們莊主。」
蕭不二道:「天下竟有這等奇事。」
他口中雖是稱奇,卻始終不提司馬長弘,也避免談論馮之奇,並無追問之意。
唐繩武聽說田布衣在這裡住了一年半,還沒見到莊主,心中不禁暗暗焦急,眼看蕭老丈只是和人家閒扯,連半句正經話也沒說,又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田布衣似是忍不住了,乾咳一聲,抬口望著蕭不二,徐徐說道:「兄弟幸而遇上蕭兄,正想請教一事。」
蕭不二含笑道:「田兄請說吧!」
田布衣道:「兄弟覺得蕭老哥既和此地莊主並非素識,忽然找上馮莊,不會沒有緣故吧?」
蕭不二咧嘴笑了道:「緣故自然有,田老哥一再問及小老兒來意,最好你老哥自己先說,因為小老兒聽你老哥口氣,和馮莊主也並非素識,而且一住經年,這情形,忻起來,倒是有些與小老兒不謀而合。」
田布衣原是極工心機的人,但今天他感到遇上了比自己更厲害的對手,因為自己每一開口,都被對方輕而易舉的反扣過來,往往使自己有非回答他不可的感覺。
暗暗皺了下眉,忽然臉上飛閃過一絲深沉笑意,說道:「不瞞蕭老哥說,兄弟原是找一個人來的。「
蕭不二道:「田兄找的是誰?」
田布衣道:「小魯班司馬長弘。」說話之時,兩道炯炯目光,逼視著蕭不二,留神察看他臉上神色。
那知蕭不二忽然爽朗一笑道:「這倒真是不謀而合,小老兒也是找小魯班來的。」
田布衣道:「蕭兄可是認為馮莊主就是小魯班麼?」
蕭不二呆的一呆,接著淡淡笑道:「那倒不是,小老兒和司馬長弘原是素識,小魯班雖把這塊地賣了,但小老兒知道賽魯班的墳墓就在這裡,他不會搬的太遠,找馮莊主,就是想問問他的下落。」
田布衣聽的不覺又是一怔,暗道:「老愉兒果然狡獪如狐,他這番話,等於全說出來了,但卻不落半點痕跡,使人無法追問。」
只見那老蒼頭已經走進來,在門口一欠身道:「花廳上已經擺好了酒席,田爺、蕭爺可以入席了。」
田布衣道:「蕭老哥兩位請吧!」轉身往室外走去,兩名黑衣漢子站在門外,依然伺立不走。
蕭不二心中暗道:「這兩人大概是要等自己走了,才跟在後面監視。」當下就和唐繩武使了個眼色,一同起身,跟著田布衣往外行去。
到得花廳,那兩個黑衣漢子果然隨後跟來,又一左一右在花廳門前停了下來。
花廳上,果然擺好一席酒菜,那老蒼頭已在廳中恭候客人
田布衣抬手道:「蕭兄遠來,該請上坐。」
蕭不二也不客氣,大步走到上首坐了下來,唐繩武跟著蕭不二身邊坐下,田布衣也相繼人席。
那老蒼頭朝三人拱拱手,道:「莊主不在,山野地方,沒有佳餚款待貴賓,粗菜薄酒,不成敬意,三位請多用些吧!」
說完,便自退了出去。
蕭不二心中暗暗奇怪,這馮莊之中,似乎已被黑衣判官田布衣所控制,但這老蒼頭卻又不像是田布衣的人,一時但黨內情極為複雜,任憑自己多年老江湖,也無法猜測的透。
田布衣望了蕭不二一眼,忽然舉起酒杯,說道:「兄弟已是莊上長客,這杯酒,算是兄弟歡迎蕭老哥的了。」說完,一飲而盡。
蕭不二心中暗道:「就算你酒中有什麼花樣,我老偷兒可不在乎。」一面舉起酒杯,嘻嘻笑道:「小老兒該敬田兄。」咕的一口,喝了下去,但覺酒中並無異樣。
田布衣取過酒壺,斟滿了酒,又朝唐繩武道:「來,王小兄弟,咱們也乾一杯。」
唐繩武不好推辭,只得和他對乾了一杯。
田布衣森然一笑舉筷道:「咱們吃菜。」當先舉筷食用。
蕭不二在兩人對飲之際,暗中以「傳音入密」朝唐繩武說道:「小兄弟,酒裡沒問題,吃菜可得注意,你要揀田布衣吃過的再吃。」
唐繩武暗暗點了點頭,此刻眼看田布衣當先舉筷,也就跟著食用。
田布衣看在眼裡,也不動聲色,只是微微一笑,依然慇勤勸酒,和蕭不二談笑生風,似是極為融洽!
唐繩武不會喝酒,只喝了一杯,就已滿臉通紅,但他戴著面具,耳朵跟項頸紅了,臉上可半點看不出來!
蕭不二晴暗皺了下眉,心中忖道:「這姓田的果然厲害,看來他是有意要唐小哥喝酒的了。」
心念轉動,不由暗中運氣檢查,那知這一檢查,陡覺不對,憑自己多年江湖經驗,竟會察覺不出酒菜之中,被他做了手腳,毒性雖緩,似乎極烈!
這真是陰溝裡翻船,心頭大吃一驚,急忙運氣逼住劇毒,一面以「傳音入密」朝唐繩武說道:「小哥,咱們已被人家做了手腳,快裝酒醉,伏下身子,聽我招呼。」
唐繩武聽了蕭不二的話聲,果然打了個呵欠,身子一歪,倚著桌子伏下頭去。
蕭不二也顯然有些醉眼迷糊,問道:「小哥,你怎麼喝醉了,哈,這酒後勁不小……」話未說完,緩緩也伏下身去。
田布衣陰森一笑,招手道:「來呀!」
站在簷前的二個黑衣漢子,答應一聲,立即奔了進來,垂手站立,田布衣朝兩人一指,吩咐道:「把這兩人扶到咱們院子裡去。」
兩名黑衣漢子躬身應「是」,正待上前攙扶!
蕭不二嘻的笑道:「小老兒還不要人扶!」突起發難,右手一伸,閃電般抓向田布衣肩頭。
田布衣微微一楞,陰笑道:「蕭老哥原來留著一手。」右肩一沉,左手疾抬,食、中二指一併,朝蕭不二脈門點去。
唐繩武閉著眼睛,聽到蕭不二的笑聲,同時一躍而起,一掌朝黑衣漢子拍去。
右首那個黑衣漢子欺他年小.冷笑道:「好小子,原來裝羊!」右手橫出,硬接唐繩武一掌。
兩人掌勢均快,等黑衣漢子看到唐繩武襲來的手裳,竟然色泛紫黑,心頭不禁大駭,再待縮手,已是不及,口中驚呼:「毒……毒……」
砰然一聲,雙掌接實,黑衣漢子只悶哼了半聲,腳下蹌踉連退數步,往後倒去。
另一名黑衣漢子睹狀大驚,唰的一聲,拔出單刀,欺身而上,一刀斫了過來。
唐繩武一擊奏功,膽氣一壯,身形斜退半步,一揮手掌,對準刀身上拍去。
黑衣漢子看他舉掌拍刀,心中方自暗喜,突覺一股暗勁,撞上刀身,直把自己單刀蕩了開去,急忙縱身旁躍。
但覺對方掌風中挾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氣息,縱已讓開,掌風掠身而過,仍然感到一陣昏眩,連退數步,那裡還有再戰之力。
這原是眨眼間的事,田布衣和蕭不二動手還不到十招,瞥見自己手下兩人,已在舉手之間,傷在對方一名少年手下,心頭不覺大凜,急急攻出兩招,向後躍退,口中大喝一聲:「住手。」
蕭不二和他力戰數招,發覺黑衣判官田布衣武功極高,自己仗著內功,逼住劇毒,不宜和人久戰。
聽他喝住,也就停手,笑嘻嘻的道:「田老哥還有什麼見教?」
田布衣回頭一看,但見兩名手下,一個躺在地上,臉如死灰,一動不動;一個還好,只是呼吸急促,透不過氣來。
心頭大感駭異,陰沉目光,打量著唐繩武問道:「這位小兄弟究是何人?」
蕭不二還沒回答,唐繩武搶著道:「小可王阿福,你不是早已知道了麼?」
田布衣道:「你施用什麼武功傷了他們?」
唐繩武緩緩舉起右手,冷笑道:「你也想試試麼?」
田布衣凝目望去,只見唐繩武舉起的右掌,泛出一片紫黑,不禁臉色大變,驚詫的道:「小兄弟練的是『黑煞掌』了?」
唐繩武道:「不錯。」
田布衣臉色愈來愈見凝重,吸了口氣,目注唐繩武問道:「小兄弟尊師如何稱呼,能否見告?」
唐繩武道:「有此必要麼?」
田布衣陰沉一笑,道:「小兄弟說出尊師名號,也許在下認識。」
唐繩武冷然道:「我師父從不在江湖走動,說出來你也未必知道。」
田布衣陰笑道:「小兄弟說出來,在下一定知道。」
唐繩武道:「何以見得?」
田布衣道:「據在下所知,普天之下,會『黑煞掌』的,並無第二個人。」
唐繩武道:「那你先說出來聽聽。」
田布衣面情肅然,低聲說道:「此人昔年還是在下上司,在下追隨他老人家左右,深蒙提攜……」他仰首向天,似是心存無比虔敬。
唐繩武想到師父已然物故,心頭也不覺一黯,追問道:「你沒說出此人是誰?」
田布衣目光一收,徐徐說道:「在下這位上司,外號攝魂掌,姓班,諱遠……」
唐繩武見他說的不錯,心中一動,暗道:「師父一直沒有告訴自己名諱,自己雖已知道,卻無法證實,他既然認識師父,自然也識得師父的黑玉拂了。」
心念一轉,急忙從身邊取出拂塵,揚手問道:「那你認不認識此物?」
田布衣乍睹黑玉拂,心中暗道:「他果然是班堂主門下,這小子還嫩得很,看來須要用話套他,就不難問出內情來了。」
一面故作驚喜這,說道:「小兄弟果然是班老門下,他老人家的黑玉拂,在下焉有不識之理?」
話聲一落,朝唐繩武連連拱手道:「大家不是外人,方纔的一場誤會,小兄弟幸勿見怪。」
就在田布衣話聲方落,驀聞砰然一聲,似是有人跌倒地上!
唐繩武急忙回目瞧去,但見蕭不二跌坐在地上,雙手抓著胸口,全身不住的顫抖,一張老臉,已然變成了藍色,睜著兩顆豆眼,也藍的可怕,張開嘴巴,似是說不出話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9:58:27
第07章 波譎雲詭
這真是變起倉猝,唐繩武心頭又驚又怒,大喝一聲:「惡賊,你把蕭老丈怎麼了?」
黑玉拂當作長劍,揚手一拂,直掃過去。
田布衣迅快的向旁閃出,搖手道:「小兄弟住手,蕭老哥中了在下獨門奇毒,在下身邊有現成的解藥。」
唐繩武道:「那你快給他解藥。」
田布衣陰笑道:「給他解藥容易,但你小兄弟必須自願束手就縛。」
唐繩武聽的一怔道:「那為什麼?」
田布衣道:「因為在下發現你有許多可疑之處。」
唐繩武道:「小可有什麼可疑之處?」
田布衣臉色微沉,道:「在下無暇和你多說,你自己快作決定吧,如是不顧蕭老哥的生死,不妨動手試試。」
唐繩武從沒遇上過這等棘手之事,覺得左右為難,一時不知如何應付目下的局勢,抬目問道:「你要小可束手就縛,以後如何呢?」
田布衣道:「在下並無難為兩位之意,須要你照實回答在下要問的話,問完了,自會釋放你們。」
唐繩武心中暗想:「自己和他無冤無仇。自然不會難為自己。」
這就說道:「你要問什麼,那就問吧。」
田布衣看他似有允意,搖搖頭道:「此時沒有大多時間問話,何況蕭老哥也非立即餵他解藥不可,在下要你小兄弟束手就縛,無非是怕在下救醒了蕭老哥,你就不肯實話實說了。」
唐繩武心中暗道:「原來他是怕自己不肯答他的問話。」這就點點頭道:「你既然不相信在下,那就縛我雙手好了。」
田布衣陰笑道:「小兄弟果然爽快的很。」回頭朝廳外一招手道:「來呀!」
但見廳外立時閃出四個黑衣漢子,朝廳上走來。
唐繩武心中暗道:「原來這花廳外面,早就隱伏了他的羽黨。」
田布衣吩咐道:「你們過去,把王小兄弟縛上雙手。」
兩名黑衣漢子答應一聲,手中拿著繩索,立即朝唐繩武走了過來。
唐繩武把黑玉拂收好,伸出手去,任由他們用繩索捆了個結實。
田布衣眼看唐繩武已然就縛,轉身朝另外兩個黑衣漢子吩咐道:「把這姓蕭的也一起捆起來。」
唐繩武道:「你不是答應給蕭老丈解藥的麼?」
田布衣陰森一笑,道:「不錯,但在下若是不把他也捆起來,就給他服下解藥,試想他神志一清,看到你小兄弟縛著雙手,還不和在下拚命?在下還伺得成麼?」
唐繩武想想也是有理,說道:「那你問完了,就要釋放我們。」
田布衣口中應道:「這個自然,在下問完了,自會放了你們。」
說話之間,兩名黑衣漢子已把蕭不二捆綁在椅背上。
田布衣這回不待唐繩武再催,探懷取出一個磁瓶,傾了一粒藥丸,納入蕭不二的口中。
然後又取出另一個小瓶,傾了兩粒藥丸,分別塞進兩個負傷的黑衣漢子口中,揮揮手,命人把兩人抬走,獨自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也不向唐繩武問話。
唐繩武忍不住道:「你要問什麼,快些問吧!」
田布衣陰笑道:「不等蕭老哥解去奇毒,你也未必肯說真話,咱們還是等一回再談不遲。
過了不到一盞熱茶工夫,蕭不二臉上可怕的藍色,果然漸漸消去,仍是閉著雙目,不見醒來。
唐繩武抬目問道:「蕭老丈服了你的解藥,怎麼還不清醒?」
田布衣道:「等在下問完了,他自會醒轉。」
唐繩武道:「你是怕蕭老丈會出聲阻止我麼?」
田布衣陰笑道:「你們已經落入在下手裡,還怕你不說麼?」
唐繩武看他得意之狀,不覺心中一動,暗暗運力一掙,只覺縛在手中的繩索,竟然堅實無比,那想把它掙斷,不由吃了一驚,問道:「你這是什麼繩索?」
田布衣得意一笑道:「捆在你們身上的繩索,是用牛筋擰麻特製而成,就是再有深厚內功的人,也休想掙得動它分毫,小哥這是白化氣力的。」
唐繩武怒哼道:「你很陰險。」
田布衣笑道:「這是小哥太嫩了,怎能怪得在下?」隨著話聲,緩緩站起,朝唐繩武面前走來。
唐繩武喝道:「你想怎的?」
田布衣道:「小兄弟臉上,可是戴著人皮面具麼?」
唐繩武急道:「你不要動我。」
田布衣已然疾快的從唐繩武臉上揭下面具,目光緊注,仔細打量了一陣,冷然一笑道:「戴面具的目的,是為了避免讓人家認出你本來面目,你小小年紀,何用戴什麼面具?」
唐繩武道:「你管我為什麼?」
田布衣面露詭笑,徐徐說道:「如果在下猜的不錯,你小哥定是大有來歷的人,試想一個大有來歷的娃兒,該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你偏偏要掩去本來面目,戴上面目,這已可猜想到你小哥縱是大有來歷,但已然遭了某種大故,為的是逃避仇家的耳目……」
唐繩武聽的暗暗心驚,忖道:「這人當真老好巨滑。」
田布衣續道:「但近年來,江湖上已經平靜了一段時間,除了南海郭家和四川唐門,兩起兇案,就未曾聽說過第三起,那麼,小兄弟不是南海郭家子弟,便是四川唐門後裔無疑,小兄弟,你究竟姓什麼?」
唐繩武的心頭大震,忖道:「師父一再告誡自己,對人不可說出真姓實名,自己那是不能說的了。」一面冷冷哼道:「可惜小可並非南海郭家子弟,也不是四川唐門後裔,小可就是王阿福。」
田布衣鑒貌辨色,那會看不出來?點頭笑道:「小兄弟既然不肯承認,咱們就改個話題,談談令師如何。」
唐繩武只是欠缺江湖閱歷,人可不笨,聽他口氣轉變,立時心中一動,暗想:「他並不追究自己身世,那麼他的用心,自然就是為了套問師父,自己可也不能和他實說。」心念一轉,抬目道:「你要問我那一個師父?」
這話,倒叫田布衣聽的一怔,問道:「小兄弟有幾位師父?」
唐繩武不假思索的道:「兩個。」
田布衣道:「小兄弟令師,一位是班老,還有一位是誰?」
唐繩武道:「還有一位是朱衣教主。」
田布衣聽的臉色一變。道:「小兄弟,你說是誰?」
唐繩武可不知田布衣的底細來歷,只是聽蕭不二的口氣,好像齊天宸在武林中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存心要唬唬他,不覺冷哼一聲道:「你總聽說過朱衣教主齊天宸吧,他老人家就是我的記名師父。」
田布衣看他說的不像有假,心中更覺奇怪,忍不住道:「小兄弟說的是齊教主,他幾時收你做了記名弟子?」
唐繩武道:「你當我騙你麼?不信,你只管去問蕭老丈,齊老人家還傳了我一套劍法呢!」
田布衣聽的將信將疑。問道:「你在何處遇上了教主?」
唐繩武道:「就是前幾大的事。」
田布衣道:「教主知道你是班老的門下麼?」
唐繩武道:「自然知道,我師父一直不肯告訴我名號,還是齊老人家看了我身邊的黑玉拂,說我師父姓班,後來他老人家就收我做記名弟子。
這番話,真真假假,隨口說來。絲毫不加思索,當然不會是事前編好的,一時倒真把黑衣判官這樣一個老狐狸,也弄得真假莫辨。
望著唐繩武,面露驚訝之色,徐徐說道:「這就奇了。」說完,轉身朝蕭不二走了過去。舉手在他臉頰上輕輕拍了一掌。
唐繩武從拜班遠為師,先後不過半年時光,但用毒一道,已可說是傳了班遠的衣缽。他眼看田布衣舉手朝蕭不二拍去,先前不免大吃一驚,但立時暗「哦」一聲。
原來田布衣雖是舉手拍去,卻是暗使手法,掌心明明藏著解藥。
最使唐繩武不解的是自己和蕭老丈吃了同樣的酒菜,何以蕭老丈中了奇毒,自己會一點事也沒有。
這自然不會是田布衣沒有在自己吃的酒菜中下毒,該是自己不怕田布衣下毒了!
一念及此,登時使他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田布衣使的毒,和師父傳給自己的使毒方法,屬於同一性質的毒藥!
試想一個擅於使毒的人,自然不怕自己使的毒,那是因為自己可能隨時隨地出手,體中必須經常保持解藥的有效能力,才能使毒毒人而自己不為毒藥侵害。
田布衣在酒菜中下了劇毒,而自己絲毫無事,豈不是毒性相同,對自己發生不了作用?
那麼自己身邊就有解藥,根本用不著讓他縛了自己兩人的雙手。
想到這裡,不禁深悔自己當真太嫩了!
蕭不二緩緩睜開眼睛,望了唐繩武一眼,發現自己兩人全被反綁雙手,一語不發,重又閉上了眼睛。
田布衣陰森一笑道:「蕭老哥神志已復,何用裝作?」
蕭不二沉哼道:「咱們沒有好說的。」
田布衣笑道:「蕭老哥這就不對了,王小兄弟已經說出來歷,兄弟只想證實一下,他說的是真是假!」
蕭不二道:「他說了什麼?」他果然不愧是成了精的老江湖,一開口,總是佔了先,田布衣原是問他的話,卻又被他反問了。
田布衣道:「王小兄弟說他有兩個師父,蕭老哥知不知道?」
蕭不二聽他一開口,就知唐繩武並未說出真正來歷,這就點頭道:「不錯,他確有兩個師父。」
田布衣道:「一個是……」
這是試探蕭不二的口氣,故意拖長語言,不往下說。
那知蕭不二方才毒發之際,口不能言。但兩人前面一段對話,依然聽的清清楚楚,不待田布衣出口,很快接口道:「攝魂掌班遠。」
田布衣道:「不錯,還有一位呢?」
蕭不二是何等樣人?試想田布衣既知唐繩武有兩位師父,不用說是唐繩武自己說的了。
敢情田布衣不相信唐繩武的話,才要問問自己,不覺微微一笑道:「還有一位麼,嘿,嘿,王小哥這位記名師父,來頭可著實不小……」
他還未說出誰來,田布衣一張瘦削臉上,已然神色大變!
因為蕭不二縱然尚未說出名字,但和唐繩武說的,已經完全吻合了,一時不禁駭異的道:「他真是……」
蕭不二理也沒理,接著道:「此人田老哥大概不會陌生,就是三年前神秘失蹤的銅沙島主,如今又重出江湖了。」
田布衣原是城府極深的人,略一沉吟.含笑道:「蕭老哥說的,自然不會有假,但兄弟仍須請示一下,暫時只好委屈二位了。」說完,朝階下四名黑衣漢子吩咐道:「你們把蕭老哥,王小兄弟兩位,送到咱們西院去。」
四個黑衣漢子應了一聲,挾持著兩人,向外行去。穿過長廊,進入西院,四個黑衣大漢把兩入帶到一間小屋前面,打開木門,其中一個說道:「兩位進去吧!」
等蕭不二、唐繩武跨進小屋,就砰的一聲,關上木門。
唐繩武道:「老丈,這捆綁著的繩索,十分堅牢,掙也掙不斷,你看咱們該怎麼辦呢?」
蕭不二縮著頭,朝他擠擠眼睛,笑道:「小老兒年輕的時候,初出道,時常失風,被人家五花大綁,外加皮鞭像雨點子般抽下來,小老兒依然逆來順受,毫不著急,這樣光是捆個雙手,又算得什麼?再說田布衣只要查問清楚,還怕他不乖乖的放咱們出去?」
唐繩武聽的大是不快,暗想:「你是當小偷被人家抓住的,我又不是小偷。」心中想著,忽聽蕭不二以「傳音入密」說道:「小哥,別說話,姓田的就躲在門外,偷聽咱們說話?」
唐繩武聽的一怔,他不會「傳音入密」,只得點了點頭。
蕭不二又道:「目下時光還早,咱們是找小魯班來的,等到天黑了,行動也方便的多。」
唐繩武又點點頭,蕭不二已在屋角上靠壁坐下,笑道:「小哥,你也坐下來,咱們休息一下再說。」說完,閉上眼睛,自顧自的打起盹來。
唐繩武也在地上坐下,兩人靜悄悄的誰也沒有說話。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漸近黃昏,小屋中已是一片昏黑!
蕭不二忽然睜開眼來,低聲道:「是時候了!」
唐繩武發愁道:「這繩索……」
蕭不二嘻的笑道:「別說區區一條牛筋,就是鋼筋,也捆不住小老兒我。」
手腕一縮,兩手已然脫了出來,迅速解開身上繩索,接著又替唐繩武解去繩索,低聲道:「等有人送飯進來,咱們就可以出動了。」
唐繩武活動了一下手腳,低聲問道:「為什麼要等有人送飯進來,才能出去?」
蕭不二道:「據小老兒看來,這座馮莊,大有蹊蹺,咱們不能稍露形跡,才能夠找得到小魯班。」
唐繩武道:「老丈是說小魯班就在莊中?」
蕭不二笑道:「他若是不在莊中,田布衣還會一直住著不走?」
唐繩武道:「田布衣在這裡住了一年多,還沒找到,咱們尋得到麼?」
蕭不二道:「所以咱們出去,不能讓人家知道。」
就在此時,但聽門外響起開鎖之聲!
蕭不二忙道:「快坐下來,有人來了!」
兩人堪堪坐下,木門開處,燈光乍亮,兩個黑衣漢子一個掌燈,一個提著食盒,走了進來。
蕭不二反剪雙手,站起身,問道:「你們送晚餐來了?」
兩個黑衣漢子剛一進門,驟觀蕭不二身上沒綁繩索,方自一驚,正待躍退!
蕭不二已然到了他們面前,手中如意金絲一揚,閃電般在兩人身上點落,同時身形一晃,迅快掠到門口,關上木門。
這一手當真快速無比,從他站起,制住兩人,關上木門,前後不過眨眼間的事!
兩個黑衣漢於穴道受制,口不能言,只是木立不動。
蕭不二回過身來,笑了笑道:「兩位辛苦了。」
從右邊那個黑衣大漢手上接過食盒。招招手道:「小哥,咱們快吃吧,別讓飯菜涼了。」說罷,取出食盒,蹲著身子,吃了起來。
唐繩武道:「老丈,咱們不快些走,只怕……」
蕭不二笑道:「飯菜送來了,自然吃了再走,再說,人是鐵,飯是鋼,要填飽了肚子,才有氣力。」
唐繩武確也感到飢餓,經他這麼一說,也就跟著吃喝起來。
兩個黑衣漢子站在那裡,眼睜睜的看著蕭不二、唐繩武吃畢。
蕭不二用手抹抹嘴巴,站起身,笑道:「兩位老哥,真對不住,小老兒和王小哥,有些事,想出去走走,還得向兩位借一身衣服穿穿。」
說話之時,已然動手剝下了右首那人的衣服,穿到自己身上,然後用繩索捆好他的雙手。
唐繩武看他動手,不待招呼,也跟著脫下另一個漢子的黑色勁裝,穿著起來,佩好單刀,也把他反手縛好。
蕭不二點點頭道:「小哥,要得,現在咱們可以走了,你提食盒,跟在小老兒後面。」說完,一手拿起燈籠,開啟木門,走了出去。
唐繩武手提食盒,跟在他身後走出,蕭不二回身關好木門,鎖上了鎖,大步往後院走去。
馮莊偌大,一片屋宇,敢情屋大人稀,就是田布衣的手下,也人手不多,兩人穿行了兩進院落,都沒遇上一人,到處黑沉沉的生似一座空宅!
正行之間,蕭不二突然一口吹熄燭火,拉著唐繩武迅速隱入晴陬。
唐繩武不知他發現了什麼,心中感到有些緊張,伏下身子,連大氣也不敢透,睜大眼睛,一霎不霎的朝外望去。
過了半晌,只聽一陣腳步聲,緩緩從外走入!
暗淡的星月之下,依稀可以辨認,那人身軀略見佝僂,正是馮莊的老蒼頭!
只見他拖著沉重的腳步,繞過院落,朝西首一道腰門走出。
蕭不二放下燈籠,暗暗拉了唐繩武一把,就躡手躡腳的跟了過去。唐繩武也不怠恨,棄了食盒,跟著蕭不二身後走去。
西首這道腰門外面,是一條小弄,和一排矮屋,那老蒼頭似是十分多疑,慢吞吞的走了一段路,忽然住足,回頭朝身後望來。
但他焉知蕭不二是雞鳴狗盜這一行裡的老祖宗,經驗何等老到?一路都藉著暗處,掩蔽身形,你腳下才停,他已經朝身後的唐繩武打出了手式,立時在暗處貼身站停。
老蒼頭看見身後沒人,又繼續朝前走去,但走不了幾步,又轉身往後看來。
蕭不二早就留上了心,暗中知會唐繩武,兩人像壁虎般以背貼壁,遠遠尾隨,你行亦行,你止亦止,老蒼頭再狡猾,也想不到身後有人跟蹤。
他這樣接連兩次回頭,看看沒人跟蹤,霍地上身一挺,直起腰來,朝左右略一打量,捷如飛鳥,一掠上屋,只輕輕一閃,便已不見。
蕭不二低喝一聲:「快追。」
緊接著飛身上屋,凝目望去,但見一條黑影,去勢如箭,已在十餘丈外。
心頭不覺暗暗一怔,忖道:「此人一身輕功,這般了得,當非無名之輩,他假扮老蒼頭,究竟是何來歷呢?」心念轉動,人已凌空橫掠,追了下去。
唐繩武跟在蕭不二身後,輕縱急掠,等他越過一排矮屋。
飛身落地,但見前面兩人已去的老遠,只剩下兩點黑影,一閃而沒!
唐繩武自知輕功和蕭不二差的甚遠,但也不甘落後,不住的提氣急奔,堪堪趕到村後。
瞥見一片樹林間,閃出一條人影,向自己打了個手式。
唐繩武一眼認出那人正是蕭不二,急忙奔了過去,問道:「蕭老丈,那老蒼頭呢?」
蕭不二口中「噓」了一聲,低低的道:「你跟我來。」
領著唐繩武,悄悄穿過疏林。
原來這片樹林前面,正有一所茅舍,竹籬掩映,屋旁種著桑麻,一望而知是一戶山居人家。自己兩人,這一繞過樹林,已到了茅舍後面。
唐繩武心頭疑念叢生,他弄不懂蕭不二不去找田布衣,卻要跟蹤老蒼頭,究是為了什麼?
莫非小魯班就躲在這座茅舍之中。
蕭不二走近籬笆,忽然回頭以「傳音入密」說道:「小哥放輕腳步,不可弄出聲音來。」
口中說著,人已飄然越過籬笆,活像一頭猴子,身形一矮,輕捷無比的落到土垣腳下,暗暗招了招手。
唐繩武提吸真氣,跟了過去,但茅屋後面,堆著許多乾草,他這一走近,雙腳踏在草上,頓時弄出悉悉嗦嗦的聲音。
驀聽蕭不二口中忽然發出「吱」「吱」兩聲鼠叫,接著雙手在乾草堆上一陣翻滾,又是「吱」「吱」的尖叫了兩聲,好像是兩頭山鼠在草堆上掃架一般!
唐繩武看他學著山鼠打架。覺得好玩。但就在此時,蕭不二一手已然迅快的按上唐繩武肩頭。意思自是要他趕快蹲下。
唐繩武不敢怠慢,跟著在屋簷下蹲了下去。
只聽屋中一個尖細聲音笑道:「老丁,你真叫狗咬耗子,多管閒事,兩隻耗子打架,也值得你這般慌張,一口就把燈火吹熄,傳出江湖,真會把人大門牙都笑掉。」
接著響起一個蒼老聲音說道:「咱們整整化了三年時光,才發現一個黑衣總管,你說該不該小心?」
這說話的正是那蒼頭!
尖細聲音道:「該,該,老丁,你來了也快半個月了,究竟可曾找到司馬長弘?」
蕭不二心中暗道:「聽他們口氣、既好像找的是田布衣,又好像是找司馬長弘,這兩人到底是那一路的尊神?」
只聽老蒼頭吁了口氣道:「據兄弟看來,司馬長弘極可能就藏匿在莊中。」
尖細聲音道:「你不是說田布衣已經在莊上住了一年多了,司馬長弘要躲在莊上,還能瞞得過田布衣?」
老蒼頭道:「田布衣三個月前,弄來了一個懂得機關的人,到處都看了,但這人和兄弟一樣,只是個三腳貓,踏遍全莊。
依然看不出一些門道來,田布衣一直不走,自然堅信司馬長弘仍在莊上,這一點倒和兄弟的看法相同。」
尖細聲音道:「咱們也和他一樣,要乾耗上一年?」
老蒼頭笑道:「那倒不用,兄弟自有道理,不過咱們這次發現了田布衣,可算是一大收穫,還有,今天中午,莊上來了兩個人……」
尖細聲音道:「是田布衣的羽黨?」
老蒼頭道:「這兩人大是可疑,只是直到目前,不但兄弟沒弄清楚,且田布衣也有些吃不準,傍晚時光,兄弟看他發出信鴿。」
尖細聲音道:「你說的這兩人是誰?」
老蒼頭道:「一個是雪上無影蕭不二……」
尖細聲音哦道:「是老偷兒,他和小魯班司馬長弘是磕頭弟兄,那是找司馬長弘來的了,另一個呢?」
蕭不二心中一動,暗道:「他居然對自己十分清楚,這人會是誰?」
只聽老蒼頭道:「另一個是小伙子,看去臉上還戴著人皮面具,就是此人身份大有可疑……」頓了一頓,接道:「他會使『黑煞掌』,自稱是班遠門下,又說他是齊天宸新收的記名弟子。」
尖細聲音道:「這麼說來,齊天宸果然又出現了。」
蕭不二在他們說話之前,輕輕撥開草蓬,湊著眼睛往裡瞧去!
但見屋中坐著兩人,一個是老蒼頭,另一個說話尖細的是生相狠鄙的道人,身上穿著一件破舊道袍,甚是邋遢,腰間還掛了一個大酒葫蘆。
蕭不二看到此人,口中不由暗「哦」一聲,忖道:「邋遢道士杜景康!他稱老蒼頭老丁,莫非是二郎神丁守福?這兩人找小魯班又是為了什麼?」
要知邋遢道士杜景康,和二郎神丁守福,乃是綵帶魔女手下的兩員大將,在江湖上名頭不小,蕭不二自然認識。
室中兩人語聲忽然停了下來,蕭不二方自一驚,以為自己不小心弄出聲音,被二人發覺。
就在此時,只見二郎神丁守福站起身道:「外面有些風聲!」
邋遢道士唔了聲道:「兄弟聽到了一些腳步聲,可能他們已在四周布下了人手。」
丁守福點點頭道:「我通知她們一聲。」舉手在板壁上輕輕敲了兩下,低聲說道:「春香姑娘、外面有了情況。」
只聽隔著木板響起一個女子聲音道:「丁護法可是要我們出去應付一下?」
丁守福連連點頭笑道:「正是,正是。」
蕭不二聽的暗暗吃驚,心想:「差幸自己兩人貼壁站在暗處,不慮被人看到,大概來的就是田布衣了!」
心念方轉,突聞一個冷厲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張老頭,你還不出來受縛?」
丁守福低聲道:「你聽出來人是誰麼?」
杜景康搖搖頭道:「聽不出來。」
只聽那冷厲聲音又道:「張老頭,你耳朵聾了麼?」
丁守福一陣咳嗆,嘶啞的道:「是什麼人?」
冷厲聲音喝道:「老夫叫你快快出來受縛。」
丁守福又是一陣咳嗆,喊道:「阿香,你出去看看,半夜三更,什麼人在叫門?」
只聽隔壁屋裡響起一個女子聲音應道:「爺爺只管睡,我就出去啦!」
接著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開門聲,一個青衣女子當門而立,忽然咦了一聲,道:「人呢?是什麼人叫我爺爺?」
她問了兩聲,依然沒人答應,敢情有點膽怯,叫道:「爺爺啊,你老人家大概聽錯了,門外面連鬼影子也沒有一個……」
話聲未落,陡聽「嘶」「嘶」兩聲,兩道黑影從遠處破空飛來,接著又是「奪」「奪」兩聲,兩面尺許長的黑色小旗。
一左一右,釘在大門兩旁!
這兩面三角小旗,是用黑紙糊成,旗上既沒有字,也並沒畫上什麼,只是兩面黑紙旗。
丁守福咳嗆著問道:「阿香,那是什麼聲音?」
青衣女子道:「真是活見鬼,一個人也沒有,只有兩面鬼旗子,無緣無故的插在咱們門上。」一伸手,正待拔下黑旗!
只聽一陣冷冷陰嘿,傳了過來,三丈外,緩緩出現了一個身著黑袍,面目慘白的老人,徐徐說道:「女娃兒,這旗拔不得!」
黑夜之中,陡然出現了一個黑袍白面的人,本來就顯得鬼氣森森,尤其這老人一張馬臉,慘白的沒有半點血色,簡直像個死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09:58:45
青衣女子哼道:「為什麼拔不得?」
黑袍老人道:「快去叫你爺爺出來。」
青衣女子冷聲道:「我爺爺已經睡了。」目光又轉到兩面黑紙旗上,問道:「這兩面紙旗是你的麼?」
黑袍老人道:「不錯,正是老夫的勾魂旗。」
蕭不二看不到茅舍前面的動靜,但聽到「勾魂旗」三字,心中暗暗一驚,忖道:「來的會是邙山鬼叟!」
青衣女子怒聲道:「你半夜三更把這種鬼旗子,插在咱們門上,算是什麼意思,姑娘我偏要把它拔下來。」
說話之時,氣嘟嘟的伸手拔下兩面紙旗。雙手一拗,把兩支旗桿折成四段,用力的往地上摔去。
蕭不二忖道:「邙山鬼望的勾魂旗,淬過劇毒,江湖上沒入敢碰,這青衣女子不知是誰?」接著不由的暗哦一聲,想道:「是了,她和二郎神丁守福等二個在一起,自然是綵帶門的人了。」
黑袍老人兩道冷成眼神投注在青衣女子身上,陰森笑道:「女娃兒,你敢當面毀老夫的勾魂旗,膽子不小。」
他除了臉長如驢,白慘慘的沒有一絲血色,全身上下,也透著一股森森鬼氣,使人不寒而慄!
青衣女子道:「你把鬼旗插在我們門上,那是存心找我們晦氣來的,我有什麼不敢?」
黑袍老人道:「你爺爺為什麼躲著不敢出來?」
青衣女於道:「我爺爺為了一個月可多掙三錢銀子,白天給馮莊看門,晚上自然要早些睡了。」
黑袍老人道:「老夫有話問他,你快去叫他出來。」
青衣女子站著不動。說道:「你有什麼事。只管和我說。」
黑袍老人目光森冷.問道:「你們一家有幾個人?」
青衣女子道:「三個,我爺爺,我,還有一個妹妹。」
黑袍老人道:「你們真是這村子裡的人?」
青衣女子道:「是啊,我們一直都住在這裡,小石澗,除了馮莊,通是姓張,難道還會假的?」
黑袍老人在說話之時,一雙眼睛,只是一霎不霎的盯著青衣女子,白慘慘的臉上,隱現詫異,陰森笑道:「女娃兒,你瞧瞧手心,是否有何異樣?」
青衣女子緩緩從她臂彎上取下布制的手套,伸出發纖纖玉掌,低頭看了一跟,冷冷說道:「就算撕了你兩面紙旗,又有什麼稀奇?」
她戴了手套,自然不會染上劇毒。
黑袍老人一聲冷厲長笑道:「老夫先殺了你,看你爺爺是否還縮著頭不敢出來。」
青衣女子道:「原來你是殺人來的?」
黑袍老人獰笑道:「不錯……」緩步朝青衣女子逼了過來。
他這一舉步,四周同時現出七八幢鬼魅般的黑影,一齊朝茅屋逼近,就在黑袍老人逼到離茅屋還有七八尺遠處!
但聽屋中響起另一個女子聲音問道:「姐姐,他要殺誰?」
青衣女子道:「大概要殺爺爺來的。」
「哼!」從茅舍中突然飛出一條黑影,手中一團黑影,迎面向黑袍老人擲來。
老人伸手接住,但覺來勢沉重,側下不由的後退了一步,低頭看去,原來只是一條木凳。
心頭一沉,雙目精光迸射,厲笑道:「看來你們果然有些門道。」
茅屋中那女子聲音咭的笑道:「「你再敢過來,我就打破你的頭!」
「呼」的又是一團黑影,迎面打出。
黑袍老人揚手一掌,但聽「彭」的一聲,那團黑影被掌勢震得粉碎,原來竟是一隻炒菜的鐵鑊。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那鐵鍵被黑袍老人一掌震碎,鐵片四飛,但聽從四周逼近屋前的八個黑衣人,同時連聲驚叫,被碎鑊片擊個正著,有三個人倒了下去。
蕭不二心頭暗暗一驚,忖道:「這女子擲出鐵鑊,使的竟是借物傷人手法!」
黑袍老人目光四射,探手從大袖中取出一柄尺許長的金刀,刀背上綴著七顆小金鈴,隨手一擺,響起一陣叮叮輕響,厲笑道:「張老頭,你躲在門內,出手傷人,老夫今晚饒不得你!」
茅屋中人影一閃,青衣女子身邊,多了一個十七八歲的青衣少女,咭的笑道:「你自己打碎鐵鑊,傷了手下,怨得誰來?我爺爺已經睡了,才不會和你這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的東西出手呢!」
年長的一個攔道:「妹妹這裡沒你的事,快去睡吧!」
年少的一個伸手一指,笑道:「他手上那把刀,挺好玩,爺爺喜歡吃魚,拿來刮魚鱗,最是趁手不過,我去把他奪過來。」
年長的道:「這人雖壞,人家的東西,怎好去硬奪下來?」
年少的一個道:「誰要他上門欺人來的?」
她們一吹一唱,絲毫沒把黑袍老人放在眼裡,好像他手上那柄金刀,唾手可得!
黑袍老人目光森冷,喉間發出一陣咯咯陰笑,道:「老夫不和你們兩個小女娃一般見識,快去叫你們爺爺出來。」
青衣少女哼道:「我姐姐早已告訴過你,爺爺已經睡了,你囉嗦什麼?」嬌軀一扭,俏生生朝黑袍老人迎著走去,左手一伸,攤開手掌,說道:「快拿過來。」
黑袍老人想不到這小女孩膽子竟有這般大法,居然赤手空拳,朝自己逼近過來。
他成名多年,那會把一個女娃兒放在心上,陰聲道:「你說什麼?」
年少的青衣女子咭的笑道:「你的刀呀!」
話聲出口,突然身形一晃,疾如電光石火一般直欺過去,一下衝到黑袍老人身前,左手探處,纖纖五指已然搭上了金刀刀背。
這一下當真快的出奇,黑袍老人陡然一驚,沉喝道:「你是找死!」揚手一掌,劈擊而出。
青衣少女左手抓住刀背,右手疾出,似拂以切,朝黑袍老人左腕斬去。
黑袍老人金刀被對方抓住,右手用力一振,那知青衣少女春蔥般五個指頭,竟然抓得甚緊,那想把她掙脫!
這一瞬之間,黑袍老人左手接連劈出了七掌但都被青衣少女忽掌、忽指的奇妙手法,化解開去。兩人各自抓著金刀,誰也不肯放鬆,另一隻手,互展招術,瞬倏變化,搶攻不已!
黑袍老人功力縱然勝過青衣少女,但這等近身相搏,苦幹有力難使,反不如青衣少女的輕巧手法,容易討得便宜。
轉眼工夫,已打了二十來招。
黑袍老人愈打愈驚,憑自己邙山鬼要,成名數十年,竟然連一個十六八歲的小女娃都應付不了,被人家抓任金刀,無法擺脫!
心頭又驚又怒,突然右手一鬆,放開刀柄,向後躍退!
要知邙山一派,在江湖上雖然只是一個小小門派,但卻以惡毒暗器出名,凡是中了邙山暗器的人,無一能生。
只是邙山鬼叟除了郊山一帶,很少在江湖走動,知道的人,並不大多,而他也自視甚高,從不輕易使用暗器,知道他暗器惡毒的人更少。
青衣少女一上手就抓住了他的金刀,餘下一手,忙於應戰,使他無法施展暗器。
不!若不是青衣少女,激怒了他,在他眼中,還不屑對青衣少女下手呢!
就在邙山鬼叟棄刀後躍之際,站在門口的青衣女子高聲叫道:「妹妹,小心他的暗器!」
喝聲中,揚手掣出一柄短劍,人已疾飛而起,掠了過去。
邙山鬼叟鬆手棄刀,後退一步,青衣少女一把奪下金刀,心中方自一喜,還沒笑出聲來!
突覺手上一麻,沉重金刀立時墮落,心頭不由一驚,急忙低頭瞧去,但見手背上不知何時,被黑袍老人的暗器打中,釘著一支繡花針粗細的白骨針。
整個手背,立有無數黑絲,在皮膚下面蠕蠕而動。迅速向四周蔓延開去!
邙山鬼叟卻在這電光石火之際,一退即進,微一俯身,伸手抄住了從青衣少女手中落下的金刀。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等青衣少女的姐姐縱身掠到,邙山鬼叟已經接住金刀,又往後退出了兩步,陰沉一笑道:「女娃兒聽著,你妹子已中了老夫一支黑眚神芒,一個時辰,毒發無救,還不快叫你……
青衣女子不待他說完,粹然問道:「你有沒有解藥?」
邙山鬼叟道:「解藥自然有……」
青衣女子道:「只要你有解藥就好。」
右手一振,短劍疾發,快速無倫的刺出一劍、直取邙山鬼叟咽喉。
邙山鬼叟金刀一橫,刀背上七顆小金鈴,響起一陣「叮」「叮」清響,封開了青衣女子的短劍。
那青衣少女眼看姐姐已經出場,一個轉身,低著頭急步朝茅屋中奔去。
青衣女子不容邙山鬼叟還手,腕勢一轉,短劍劃起一道寒鋒。又朝對方右脅刺去。
邙山鬼叟急爭舉刀橫封,噹的一聲,又把短劍隔開,口中喝道:「還不快去叫你爺爺出來!」
青衣女子哼道:「用不著。」手中短劍突然一緊,刷刷刷。
展開了一陣快攻,剎那間,銀芒流動,劍花錯落,一口氣攻出九劍。
邙山鬼叟揮動金刀,連擋九劍,除了封架,竟然沒有還手的機會,心下暗暗震驚,忖道:「這兩個小丫頭,究竟是什麼人門下,會有這般厲害?」
心念轉動,人已一吸真氣,腳尖一點往後倒縱出去。
青衣女子冷哼道:「你有多少鬼門道,只管使出來!」
手腕一送,使了一記「龍形」式,連人帶劍,追擊過去。
邙山鬼叟陰森一笑道:「老夫真要傷你,易如反掌。」
不待青衣女子撲到,金刀連振,迎著劈去,刀背上七枚小金鈴,隨著發出一陣鈴鈴清響!
每一枚金鈴中,突然飛揚起一縷輕煙,這七縷輕煙,隨風飄散,香煙縹渺!
青衣女子迫擊而來,正好迎著這一蓬淡淡香煙,耳中同時聽到邋遢道士「傳音入密」的聲音:「春香姑娘當心他『九毒迷香』,快快摒住呼吸。」
青衣女子原是早有準備,但提防的是邙山鬼叟的暗器,可不防他使什麼鬼香,聽到邋遢道士的警告,鼻孔中已然聞到了一絲異香。
她心頭一怒,銀牙暗咬,飛撲之勢絲毫不停,手中短劍突然一沉,劍尖直指邙山鬼叟頭臉,疾劃而下!
這一擊,勢道奇快,出人意表,邙山鬼叟迎面劈出的一刀,原是一記虛招,金刀還未撤回,青衣女子已經冒著自己「九毒迷香」,衝到面前,森森劍鋒,直劈而下,等到驚覺,已是無及!
總算他久經大敵,匆忙間一吸丹田真氣,硬把身子往後縮退了一已!
寒鋒直劃而下,嘶的一聲,邙山鬼叟一襲黑袍,胸前被劃破了尺許長一條,只要稍緩一步,就得開膛剖腹!
邙山鬼叟驚出一身冷汗,急急後退了兩步。
青衣女子也在這一劍劃下,跟著:一個踉蹌,撲倒地上。
邙山鬼叟一陣嘿嘿阻笑:「小丫頭、你也只有這點能耐?」
回過頭去,招手道:「徒兒們,把她拿下了。」
話聲出口,四周寂然,毫無動靜!
邙山鬼叟這下不由的大吃一驚,抬目四顧,自己門下八大鬼徒,竟然一個鬼影子也不見,心下更覺驚奇,沉聲喝道:「徒兒們何在?」
只聽茅屋中響起一個蒼老聲音,低笑道:「朱老不用發急,八位令高徒,已在寒舍待茶,你老也請到裡面坐。」
邙山鬼叟驀然一凜,雙目精光暴閃,喝道:「閣下何方高人?」
茅屋中忽然亮起燈光,但見一個老蒼頭彎著腰,一手擎著油燈,緩緩走出,連連笑道:「不敢,老朽張老實,就是替馮莊看門的,適才兩個小孫女多有冒犯,老朽這裡替你老陪罪。」
正因他手上擎著油燈,茅屋中的情形,也隱約可見。自己門下八個鬼徒,就在客堂中間席地而坐,圍成一圈,像是正在聚賭!
邙山鬼叟厲喝道:「你就是張老頭,你把老夫門下怎麼了?」
張老頭用油燈往裡照了照,陪笑道:「朱老大概看清楚了,八位令高徒不是好好的坐在那裡,只是寒舍沒有這許多凳子,只好委屈令高徒坐在地上了。」
邙山鬼叟色厲內在,嘿嘿陰笑道:「閣下果然高明。」
張老頭連連拱手笑道:「不敢,不敢,老朽只有兩個小孫女,想請朱老高抬貴手。」
邙山鬼叟哼道:「你打算和老夫討價還價?」
張老頭惶恐的道:「這個老朽不敢,朱老肯賜解藥,饒了小孫女,老朽感激不盡。」
邙山鬼叟一雙綠陰陰的眼睛,只是盯著張老頭,他怎麼也看不出這樣一個瞧不起的老頭,會有驚人之藝。
但自己八個徒兒,落在人家手中,投鼠忌器,只好輕哼一聲道:「老夫可以給你解藥,你先把老夫門下放出來。」
張老頭陪笑道:「朱老八位令高徒,只是穴道受制,你老如先給我解藥,老朽保證令高徒絲毫無恙。」接著又嘻嘻笑道:「朱老一代宗師,邙山又近在咫尺,老朽和兩個小孫女,要在這裡居住下去,那能得罪你老。」
邙山鬼叟沉哼道:「你知道就好。」
他總究成名多年,方才和兩個青衣女子動手,早已看出這家人家,非同尋常,兩個小的已有如此了得,老的可想而知更為棘手,既然老的陪了不是,自己不如就此落台,當下探手人懷,取出一個磁瓶,傾出一顆藥丸,遞了過去,說道:「這是老夫黑青神芒的解藥,在口中嚼爛,敷在創口即可。」
張老頭千恩萬謝的接過解藥,又朝地上昏迷的青衣女子一指,說道:「老朽大孫女中了朱老的九毒迷香,也請朱老……」
邙山鬼叟沒有理他,自顧自又從懷中掏出一個磁瓶,用指甲挑了少許,俯身彈入青衣女子鼻孔。
就在他身子直起之際,張老頭滿臉感激之色,口中說道:「多謝朱老。」
一指向他「璇璣穴」上直點過來。
這一指來的悄無聲息,快速無比,宛如一條暴起噬人的毒蛇!
邙山鬼叟駭然色變,一時之間,封架閃躲,均已不及,猛吸一口真氣,身子離地尺許,倒飛去三數步之多!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邙山鬼叟藥末彈到青衣女子鼻孔之中,青衣女子打了一個噴嚏,果然清醒過來,翻身坐起。
張老頭立時把一顆解藥遞了過去,低低說道:「阿花中了他黑眚針,這是解藥,可在口中嚼爛,敷在創口,快去……」
話聲未落,但聽「蓬」然一聲,邙山鬼叟倒飛出去,身形還未站定。他身後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乎起一掌,擊在他後心之上,把邙山鬼叟打出丈外,踉踉蹌蹌的直撞過來。
青衣女子接過藥丸,立即如飛往屋中跑去。
邙山鬼叟連人影都沒看清,背上挨了一掌,一僕而起,口中發出一聲淒厲長嘯。
張老頭沒待他站穩,又疾快的迎了上去,笑道:「朱老還是躺下來歇息吧。」揚手一掌,朝他肩上拍去。
邙山鬼叟雙眼綠光暴射,厲喝一聲:「老夫和你拼了。」
他手上空自握著金刀,都來不及使用,左手一揮,硬接張老頭一掌。
只聽「蓬」的一聲,張老頭被震的後退了一步,邙山鬼叟卻吃虧在方才背後挨了一掌,身形未穩,一連後退了三四步。
他身後出現的人影,正是邋遢道士杜景康,這時跟著欺身上步,一指點到,喝道:「咱們兩個人服伺你一個,你老鬼已經夠光彩了。」
邙山鬼叟再待閃避,自是不及,悶哼一聲,應指倒地。
杜景康一把提起邙山鬼叟,口中喝道:「老丁,咱們快進去,敵人只怕尚有後援呢!」急步朝茅屋中奔去。
張老頭提起金刀,點點頭道:「不錯,田布衣也該來了。」
兩人迅快的退入茅屋,燈火隨著熄滅。
小山前,剎時間又恢復了靜寂!
躲在屋後的蕭不二,早在丁守福和杜景康出現之際,悄悄拉了唐繩武,退出竹籬笆,隱入屋右一片樹林之中。
唐繩武忍不住低聲問道:「老丈,咱們現在該怎麼了?」
蕭不二道:「田布衣可能就會趕來,這兩方的人,咱們最好都避免和他們發生衝突。」
唐繩武道:「這張老頭和那道人,究竟是什麼路數?」
蕭不二道:「這兩人是綵帶門兩位護法,那老頭叫二郎神丁守福,精擅易容之術,是目前江湖上第一位易容高手。那道人叫邋遢道士杜景康,他的成名兵刃,就是腰間掛的鐵葫蘆,武功稍差的人,只要他一口酒,就能把你摔出三丈之外。」
唐繩武聽出興趣,正待再問。
蕭不二低噓道:「快噤聲,有人來了。」
唐繩武舉目瞧去,夜色之中,那有什麼人影?
又過了一回,才見黑衣判官田布衣率著四個黑衣大漢,匆匆而來,趕到茅屋前面,忽然住步。口中咦了一聲道:「奇怪,朱兄率同他八大弟子,早就來了,怎會一個不見?」
他生性多疑,目光朝四下亂轉。過了半晌,才回頭道:「你們過去敲門,看看老頭還在不在?」
他身邊一名黑衣漢子答應一聲。舉步走到門前,高聲叫道:「張老頭,咱們總管到,快起來。」
茅屋中沒人回答,也沒有半點聲音。
那黑衣漢子忍不住舉手往門上重重的敲了兩下。
不,他只敲了一下,第二下還沒敲,兩扇木門,呀然自啟!
那黑衣漢子吃了一驚,急急往後退出一步,凝目瞧去,屋中一片黝黑,但這間客堂並不太深,依稀可以看到有幾個人席地坐在那裡!
黑衣漢子又是一驚,不敢再逼近過去,回頭道:「回總管,這茅屋裡坐著不少人。」
田布衣道:「是些什麼人?」
黑衣漢子壯著膽子走到門口,探頭往裡看了半天,才道:「總管,好像是……朱教主……」
他口中的「朱教主」,正是邙山鬼叟朱友泉,因為邙山一派,又稱幽冥派,掌門人也就是教主了。
田布衣驀然一驚,緩步行近過來,問道:「你沒看錯?」
黑衣漢子退下一步,垂手道:「朱教主和他們門下,都盤膝坐在那裡,不言不動,小的看的十分清楚。」
田布衣臉色深沉,凝聲道:「會有這等事?」一手摸著下巴,低聲吩咐道:「你們退後些,未聽我招呼,不准妄動。」
四名黑衣漢子躬身領命,果然又退了幾步。
田布衣探懷摸出一對大小不同的鐵筆,這是他別出心裁的獨門兵刃,右手握筆,可作判官筆、點穴道之用,左手短筆,形狀略小,又可作雷公椎,脫手打穴,專破敵人氣功。
在他一雙鐵筆之下,不知裁了多少成名人物,也因此博得黑衣判官之號。
他此刻雙目深沉,注視著屋中,手握雙筆,功布全身,腳下緩緩舉步朝門口走來,在他漸漸接近門口之際,兩耳更是用心諦聽,保持最高警覺。
這時數丈之內,就算是落針之微,也極難瞞得過他的耳朵,但茅屋中就是一片沉寂,幾乎像一間死屋,沒有半點聲息。
田布衣快到門口,就倏然住足,用足目力,朝室中望去。
以他的目力,室中縱然幽暗,但走到切近,自可看的清晰,手下人說的沒錯,這間小小客堂之中,既無桌椅,也沒有什麼雜物,只是一間築土為牆,黃泥鋪地的空屋!
黑暗之中,但見邙山鬼叟門下八大弟子,圍成一圈,席地而坐,個個瞑目垂簾,雙手擱膝,狀若老僧。
在八人中間,赫然正是自稱幽真教主的邙山鬼叟朱友泉,他也同樣的盤膝跌坐,雙目微合,不言不動,身前地上,橫放著他那口化血金刀。
這情形,不像是被人做了手腳!
田布衣看的心頭大疑,忖道:「朱老兒好像在運氣行功,這老傢伙一身鬼氣,行事奇特,又在攪什麼鬼名堂了?」
但繼而一想,邙山鬼叟是有事來的,他總不至放了正事不辦,率著徒弟跑到張老頭家,擺起鬼龍門陣來。
就算張老頭是個身懷武功的人,一家只有兩個小孫女,憑邙山鬼叟一身功力,也不至於束手成擒,連八個徒弟,都被生擒活捉。
田布衣生性多疑,在這一瞬之間,念頭連轉,就是識不透屋中究竟是什麼玄虛?
識不透玄虛,就是不肯貿然進去。
他只是手抱鐵筆,靜靜的站在門口,一雙深沉目光,在邙山鬼叟師徒身上,不住的轉來轉去,仔細打量。
這樣足足耗了一盞熱茶工夫!
室中邙山鬼叟靜坐如故,一動不動,門口的他,也靜立如故,一動不動,還是絲毫看不出他有進去的意思。
蕭不二看的暗暗忖道:「這陰世判官,果然狡獪如狐!」
就在此時,只聽田布衣沉聲叫道:「朱兄,你這是什麼陣勢?」
邙山鬼叟充耳不聞,一聲不作。
田布衣皺皺眉,又道:「朱兄莫非負了傷麼?若是不便出聲,那就和兄弟舉手為號好了。」
邙山鬼叟依然毫無動靜,不言不動。
田布衣心頭疑雲重重,自言自語道:「這就奇了!」
他總究成名多年,這一陣工夫,已然看出情形不對,但自己到了門口,總不能被空城計嚇退。
當下乾咳一聲,右筆當胸.左筆暗藏掌心,緩緩舉步跨進茅屋。
不,左腳跨進門裡,右腳卻依然留在門外,以觀動靜,但茅屋中確實看不出有何異樣!
田布衣右腳,終於也跨進來了,他依然保持著十分警覺,雙目不住的左右流動,深入了幾步。
邙山鬼叟門下八個徒弟在地上圍坐一圈,如果是按照八卦方位來說,田布衣已經走到坤卦位上。
田布衣走到他背後,俯下身去,仔細的身上察看了一陣。
發覺他們師徒,似是被人點了穴道,心頭暗暗一驚,迅速忖道:「這明明是布成了的陷阱,等著自己前來!」心念一動,急忙回頭朝左右廂房看去!
兩邊廂房門口,各掛著一道布簾,看不清門內情形,但憑自己的耳朵傾聽,兩間廂房中,根本聽不到有人的呼吸。
田布衣暗自失笑,「就算有人,又能把自己怎麼?」
當下把右手鐵筆,交到左手,一掌朝跌坐著的黑衣漢子身上拍去。
他推出的這一掌,正是內家上乘解穴手法,那知一掌拍下,那黑衣漢子只是上身晃動了一下,依然未曾解開他被制的穴道。
田布衣心頭又是一驚,手起掌落,接連拍了他幾處大穴,心中暗道:「就算你有幾處穴道被閉,這下也應該解開了。」
但那黑衣漢子依然坐著不動,穴道並未解開。
田布衣心頭大是驚詫,接連又在兩個黑衣漢子身上,連拍了數掌,也同樣未能解開他們受制的穴道。
「這是什麼怪異手法傷的?」
田布衣疑念愈熾,也愈不敢大意,心念一動,身形忽然縱起,越過圍坐成一圈的黑衣漢子頭頂,筆直飛落邙山鬼叟面前。
田布衣原可從八大鬼徒身邊閃人,但因這八個人坐的模樣,像是列了陣勢,目前縱然穴道受制,他還是不肯冒險,因此才縱身飛起,越過陣勢,再在邙山鬼叟面前雙落。
雙目炯炯,盯注在邙山鬼叟臉,壓低聲音問道:「朱兄究竟怎麼了?」
邙山鬼叟雙目微闔,依然不言不動,木無表情。
田布衣一下閃到邙山鬼叟身後,緩緩伸出手去,掌心抵在邙山鬼叟後心,正待把真氣度入,催動行血,檢查他何處經穴受制!
他方才進來之時,一直是面向裡,背向外,這一閃到邙山鬼叟身後,就變成了面向門外。
無意之中,目光一抬,但見兩扇木門,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的關了起來!
門內悄無聲息的站著一個黑衣人,黑暗之中,依稀可以看清那人一身黑衣,臉情陰隼,幾乎和自己有幾分相似!
不,這一注目,「發現此人一身裝束,甚至連面貌也和自己一般無二,又是一個黑衣判官田布衣!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01:12
第08章 真真假假
田布衣目光凝注,打量著他,那入也正凝注目光,打量著自己,兩人面對面,相距不到一人,但卻靜悄悄的誰也沒作聲。
田布衣心頭有數,憑邙山鬼叟師徒九人的身手,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流高手,都會被對方輕易制住,把九個人,當作了古董擺設,即此一點,可見此人功力之高。非同小可了!
田布衣沒有作聲,那人也悶聲不響,兩人好像乾瞪著眼,耗上了一般!
這樣足足過了盞茶光景,田布衣乾咳一聲,咯咯陰笑道:「閣下這身打扮,好像是衝著兄弟來的了。」
那人也咯咯一陣陰笑道:「閣下這身打扮,好像是衝著兄弟來的了。」
田布衣皺皺眉道:「閣下能把幽冥教主師徒一起制住,足見不是尋常人物,何用再假扮兄弟?」
那人同樣皺皺眉道:「閣下能把幽冥教主師徒一起制住,足見不是尋常人物,何用再假扮兄弟?」
此人竟然連聲音也摹仿的和田布衣一模一樣!
田布衣怒喝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那人也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田布衣身為銅沙島黑衣堂總管,平生也不知經過多少陣仗,但此刻卻忽然感到對方這人,從現身起,一直學著自己說話,心頭不知不覺起了一絲寒意,嘿然道:「閣下既敢衝突田某而來,那就見見真章。」突然飛身而起,一掌拍了過去。
那人同樣冷嘿道:「閣下既敢衝著田某而來,那就見見真章!」揚手一掌,迎著擊出。
但聽砰的一聲大震,那人腳下後退了一步,田布衣迅快落到地上,卻被震的後退了三步。
雙方這一掌,可以說是秋色平分,功力悉敵。
田布衣心頭暗暗凜駭,忖道:「此人一身武功,果然不在自己之下!」
假田布衣忽然湊上一步,壓低聲音說道:「快些拿來。」
田布衣聽的不覺一怔,問道:「你說什麼?」
假田布衣低聲道:「你的鐵筆。」
田布衣陰笑道:「閣下既然扮了在下,怎麼沒帶鐵筆來?」
假田布衣似是深怕被門外的人聽見,急道:「說的輕些,
就是咯!我是臨時改扮的,你老哥若肯把一對鐵筆借給我,那會更像了。」
田布衣怒不可遏,陰笑一聲道:「很好!」右腕揚處,鐵筆直點過去。
就在他鐵筆堪堪出手,突覺腦後生風,一縷勁急指風,急襲而來!
田布衣久經大敵,猛地橫跨一步,讓開來勢,身形疾轉,往後瞧去!
就在他堪堪轉身,左右兩側,同時刷刷兩聲,兩支鋒利劍尖,急刺而來!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的事,田布衣目光一瞥,依稀看到邙山鬼叟身後。多了一個身穿道袍的人影,左右兩側,也同時出現了兩個手持短劍的女子。
這間小客堂,總共不過二丈見方,地上圍著坐著九個人,如今左右前後,又出現四個敵人,把自己圍在中間。
田布衣匆匆一瞥,那有時間多看,雙筆一分,使了一記「左右逢源」,「叮」「叮」兩聲,架開兩支襲來的劍尖。
站在門口的假田布衣身形一晃而至,掄掌便擊,掌風盈耳,直叩腦門。
田布衣扭頭旋身,右手鐵筆,橫掃而出。
右首女子趁機一劍,乘隙進招,直指脅下,左首女子也絲毫不慢,劍光打閃,刺向後腰。
田布衣雙筆揮舞,大感手忙腳亂,窮於應付,心頭止不住暗暗凜駭,忖道:「這回個敵人,手底居然個個不弱,究竟是那一路的人物?」
心念電轉之際,但聽嘶的一聲,左肩一涼,被劍鋒劃破,心頭一驚,雙足頓處,猛向守在門口假扮自己的敵人迎面撲去。
他身形凌空撲起,陡覺右膝一陣刺痛,似是被細小暗器打中。
田布衣咬緊牙關,右手鐵筆「天魁點元」,朝假田布衣當頭擊落。
假田布衣低笑一聲道:「你送筆來了。」左手一探,疾抓田布衣右腕脈門,右手飛快的一掌,當胸拍出。
兩人勢道均快,田布衣一擊落空,但覺右腕一緊,已被對方抓個正著,心頭不由大駭,右掌短筆,直點對方眉心。
假田布衣右手一掌,原是一記虛招,此刻五指輕輕一翻,往上托起,把田布衣左手推了出去,口中說道:「這支不要了。」
隨著話聲,飛起一腳,朝田布衣小腹踢來,同時左手扣著田布衣脈門,右手迅快奪下了鐵筆。
這一連串的動作,當真快的無以復加,田布衣右手被他扣住,一掙未脫,眼看對方飛起一腳,踢了過來,猛力一掙,向後躍退,但手上鐵筆,已被人家奪去。
左右兩個女子手揮短劍,在他躍退的一瞬間,劍光一閃,同時加快刺到。
田布衣向後躍退,但覺右膝一軟,未能站穩,才想起方才撲起之時,被人家暗器打中,趕忙一個觔斗,往右側翻出。
一時凶心突發,趁這一翻之勢,右手短筆,脫手朝假扮自己的那人當胸電射而去!
就在他金筆出手之際,身後一條人影疾如鬼魅,欺了過來,不容田布衣躍起,一縷指風已然點到。
這一指又快又準,田布衣但覺腦後如遭椎擊,登時昏了過去。
邀遏道士連點了他幾處穴道,揮手打了幾個手勢,俯身抓起田布衣,右手一掌,推到屋后土垣,迅快飛掠出去。
兩個青衣女子春香、春花也翩若驚鴻,跟蹤而去。
假田布衣二手接住飛射而來的短筆,口中故意大笑道:「張老頭,你還想那裡走?」
這一陣上垣倒塌的聲響,屋外四人,自然全聽到了!
但因田總管曾有吩咐,未奉他的招呼,不准妄動,是以只是手抄撲刀,侍立屋前,誰也不敢衝進屋去。
好在聽田總管的口氣,自是他們總管佔了上風。
果然,田布衣聲音出口,兩扇木門呀然開啟,只見他已經收起雙筆,轉身走到邙山鬼叟身邊,舉手連拍了兩掌。這個田布衣,自然是假的了,但誰也不知道他是假扮之人。
邙山鬼叟穴道一解,登時睜開眼,瞧到田布衣,趕忙一躍而起,拱手道:「兄弟遭人暗算,多蒙田總管趕來解救,那姓張的老匹夫拿住了麼?」
假田布衣道:「這老匹夫狡獪的很,兄弟衝進茅屋之時,他已推倒後垣逃走了。」口中說著,腳下迅快的繞場一圈,拍開了八大鬼徒被制穴道,一面問道:「朱兄可曾看出張老頭的路數來麼?」
邙山鬼叟搖搖頭,憤然道:「老匹夫兩個孫女,身手俱都十分矯捷,說來慚愧,方才兩個小丫頭本已傷在兄弟手下,只是沒想到他屋中還埋伏著羽黨。兄弟一時不察,被老匹夫賺入屋去,中了他們暗算,事實上並未動手,如何看得出路數來?」
反正張老頭已經在逃,死無對證,丟人的話,誰也不肯直說。
假田布衣心中暗暗好笑,忖道:「你不肯說,那是正合我意。」
一面頷首道:「如此看來,他準是蕭不二一路,可惜全讓他們逃跑了。」
邙山鬼叟道:「不錯,那在身邊偷襲兄弟的,可能就是老賊,他外號雪上無影,輕功極高,難怪掩到兄弟身後,會一點聲音也沒有。」說到這裡,嘿嘿陰笑道:「姓蕭的老賊,你縱然跑到天涯海角,邙山派也不與你干休。」
蕭不二躲在林中,暗暗叫了一聲:「糟糕,邋遢道士害人不淺。」
目送假田布衣和邙山鬼叟率著手下,漸漸真走遠,這就低聲道:「小哥,咱們也可以回去了。」
唐繩武奇道:「咱們回那裡去?」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自然回馮莊去了。」
唐繩武吃驚道:「咱們還要上馮莊去麼?」
蕭不二道:「你不想找司馬長弘了?」
唐繩武道:「老丈找得到他麼?」
蕭不二嘻的笑道:「小哥不用多問,只管跟我走就是了。」
唐繩武點頭道:「好。」
兩人悄然出林,重又回到馮莊。
蕭不二目光如鼠,迅速朝左右一瞧,縱身躍上牆頭,朝唐繩武打了個手勢。
唐繩武也趕忙長身掠起,越牆而入;等到飛身落地,蕭不二又朝他打了個手勢,領先走去。
他好像回到老家一般,領著唐繩武穿堂越室,左彎右彎。
摸黑而行,一會工夫,行到一間小屋門口,推開木門,昂然走了進去。
唐繩武不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只得跟了進去,舉目四顧,但覺這間屋子,地方不大,也甚是簡陋,除了靠壁處一張木床,只有一桌一椅,別無他物。
心中覺得奇怪,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老丈,這是什麼地方?」
蕭不二低笑道:「這裡是張老頭的臥房。」
唐繩武道:「咱們到他房裡來做什麼?」
蕭不二道:「莫要多問,小老兒自有道理。」說著,站在室中,一雙豆眼滑碌碌向四同一陣打量,伸手朝樑上一指,嘻的笑道:「小哥,這裡沒你的事,還是躲到樑上去憩息一回吧!
唐繩武滿腹狐疑,但相信蕭老丈必有緣故,依言縱身躍上橫樑,伏下身子,低頭瞧去,只見蕭不二連鞋子也沒脫,和身鑽進被窩蒙頭睡了。
心中更奇怪,忖道:「他要我躲到樑上,自己卻上床睡覺,到底是何道理?」
忽然想起蕭不二在路上和自己說過,司馬長弘從小是個酒鬼,喝醉了,躺在床上懶得動,於是就在床頭裝了機關,有人敲門,他只要伸手一按,大門就會開啟。
後來他父親又在他床上做了手腳,只要天一亮,你還賴著不起,就有木板狠狠的打屁股,如若再不趕快起床,跟著會有鋼針朝腿上刺來。
莫非這張床上,裝著什麼機關不成、想到這裡卜只是屏息凝神,靜靜的朝下看看。
果然,蕭不二蒙頭睡了一會,蹶然而起,翻身下床,探懷取出他那根「如意金絲」在地上敲打起來,還不時的伏下身去,貼著耳朵細聽。
唐繩武壓低聲音問道:「蕭老丈,機關就在這屋裡麼?」
蕭不二趕忙抬起頭來,朝唐繩武噓了一聲,又自顧自的用鐵絲在磚地上輕輕敲著。
他邊敲邊聽,十分仔細,似是連一塊方磚都不肯放過。
就在他敲到右首壁角,正當貼耳細聽之際,忽然身形一弓,疾快的竄上橫樑,低聲說道:「伏著不可出聲,有人來了。」
話聲方落,但聽簷前傳來一細碎的輕響,一扇通風窗,已然被人撬開,接著只見一條小黑影,輕靈無比的穿窗而入,躍落地上。
這回,看清楚了,這人竟然是個孩童,身高不過二尺四五,穿著一身青色勁裝,肩頭交叉背著兩支尺許長的小劍,生得眉目清秀臉如傅粉,年紀不大,身後倒是十分矯捷!
只見他一雙星星似的目光,迅速朝四下一掠,轉身就朝右首壁角奔了過去。
同時右手已經從肩頭掣出小劍,蹲下身去,用劍尖撬起一塊方磚,露出一個黑越越的地穴。
唐繩武看他翻起方磚的地方,正是方才蕭不二貼耳細聽之處,心中不覺一動,暗道:「莫非那是就是出入口了?」
思忖之間,只見那小童忽然身形一縮,往地穴中鑽了下去。
唐繩武轉過臉去,正想和蕭不二說話,突被蕭不二的手掌,迅快掩住了嘴,耳邊響起蕭不二的聲音喝道:「噤聲!」
就在此時,但聽房門呀然開啟,一條人影,很快的側身閃入。
唐繩武急忙低頭瞧去,這人穿著一身黑衣,臉帶橘筆,那不是黑衣判官田布衣,還有誰來?田布衣閃入房中,望著地上掀起的房磚,口中嘻的道:「果然在這裡了。」
話聲一落,緩緩吸了口氣,身形忽然縮小了許多!
接著又吸了口氣,身形再次縮小,等他第三次吸氣,一個身子,已縮成孩童模樣,縱身朝那地穴中跳了下去。
蕭不二低聲道:「小哥,你留在這裡,小老兒下去瞧瞧。」
說完飛身落地,走近地窟,坐了下來,雙腳緩緩伸入,接著一個身子也緩緩滑了下去。
唐繩武伏在樑上,心中暗道:「這麼小一個窟窿,不會縮骨功的人,當真只好朝它乾瞪眼了。」
心中想著,但聽「嗒」的一聲輕響,那地穴上被揭起的一塊方磚,忽然自動闔了起來。
唐繩武看的不由一驚,暗道:「方磚自動闔起,不知是進去的三個人有意關起來的?還是機關自動封閉的?若是機關自動的,那麼進去的三人,只怕已經陷身其中,出不來了。」
他目光注視著下面,忽然發現地穴上方磚自動封閉之後,那張木床,卻在緩緩的往下沉去!
唐繩武暗哦一聲,忖道:「準是方才進入地穴的三人中,有入誤觸了機關,才使方磚復原,木床下沉,由此看來,那地穴並非進入地底的通道,這張木床、才是真正的入口了。」
他人本聰明,心念閃電般一動,那還怠慢,立即身形一滾,輕輕翻落床上。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木床下沉的速度雖緩,但只要再稍遲一步,也就來不及了。
因為下沉的木床,一入地底,速度突然加快,就在唐繩武堪堪躺下,也不知是床板中間裂開?也不知是木床斜豎而起?
唐繩武只覺眼前一黑,自己一個身子,已從床上滑出,屁股坐在一條又黑、又陡、又滑的滑梯之上入正在迅快的朝下滑去。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受,唐繩武但覺身不由己的飛快滑落,只不過眨眼工夫,雙腳已經踏到了實地。
同時也感到眼前有了光亮,定睛一瞧,自己蹲坐之處,像是一間極小極小的斗室,其狹窄程度,只容一個人往前跨行兩步。
再往前有一道小門,光亮就是從門外射入。
唐繩武站起身,推門而出,但見眼前景物一變,這小門之外,竟然是一條數丈開闊的環形甬道,兩邊石壁,光滑得光可鑒人,足有三丈來高,宛如進入地下城堡一般!
光是這條環形甬道。就可看出氣概非凡,就算是桃花郎君住的桃花宮,也膛乎其後,不能和它相比擬。
唐繩武不覺信步循著環形甬道行去,走了一回,但覺這座城堡似的高牆,砌石而起,竟然找不到一個門戶。
正行之間,只聽頭頂有人細聲叫道:「小哥,快把我放下來。」
這是蕭不二的聲音!
唐繩武吃了一驚,急急舉頭望去,但見甬道上空,高架一個方形鐵絲籠,籠中關著一個三尺來長的小人。
那不是施展「縮骨功」進入地窟的神偷蕭不二,還有是誰?
唐繩武看的大驚,那鐵籠距地足有三丈來高,自己根本無法上去,這就仰頭問道:「老丈,要如何才能把你放下來?」
蕭不二細聲道:「操縱鐵籠上下的機關,定在下面牆上,你快找找看,壁間可有異樣之處,或是有什麼凸出的地方?」
唐繩武依言在壁上找了一陣,但覺這堵石壁,雖是砌石而起,但用的乃是太湖石,不僅砌的甚是平整。而且光可鑒人,那有什麼凹凸異樣之處?」
一時心頭大急仰臉道:「蕭老丈,小可找不到機關……」
話聲未落,瞥見牆上忽然裂開一道門戶,閃出一個老蒼頭,手操單刀,戟指著唐繩武喝道:「小子,你居然闖到裡面來了,還不快快束手受縛!
唐繩武和他這一對面,原來這老蒼頭,正是方才推倒茅屋土垣逃走的張老頭!
要知張老頭原是馮莊看門的人,但二郎神丁守福為了找司馬長私,到得小石澗之後,才發現黑衣判官田布衣居然潛伏在馮莊之中。
自從銅沙島正邪雙方的人,全數神秘失蹤之後,田布衣身為銅沙島黑衣堂總管,三年來,他還是江湖上第一個露面的人。
丁守福自然不肯輕易放過。於是找到了張老頭的家裡,送了他一百兩銀子,囑他帶著二個孫女,離開小石澗,遠走高飛,從此由丁守福代替了張老頭。
方纔田布衣進入茅屋,已被邋遢道士擒走,目前的田布衣,已是丁守福所喬裝,但地道中出現的這個張老頭、卻是貨真價實的本人。
原來他乃是小魯班司馬長弘的助手,收了丁守福的銀子,反正有人代他看門,就帶著兩個孫女,住到地下石室來,此中經過,唐繩武自然不會知道的。
且說唐繩武眼看張老頭手中單刀直向自己指來,心頭大是焦急,慌忙後退了一步,口中說道:「老丈有話好說,請你先把蕭老丈放下來。」
張老頭跟著欺上一步,刀尖依然直指唐繩武胸口,喝道:「小子。你想的好,告訴你,凡是偷人這裡的人,誰也莫想活著出去。」
唐繩武道:「我們是求見馮莊主來的。」
張老頭冷哼道:「馮莊主不在地下。」
唐繩武道:「那麼這裡是小魯班司馬長弘住的地方了。」
張老頭怒聲道:「小子,不用嚕唆,你再不束手受縛,老漢要不客氣了。」
他既不否認,那就不啻承認司馬長弘住在這裡了!
唐繩武心頭一喜,一面又後退了一步,說道:「蕭老丈是司馬長弘的故人,你快放他下來,我們就是找司馬長弘來的。」
張老頭怒叱道:「老漢不喜多說。」刀尖直指唐繩武胸口。
唐繩武心中暗想:「看來只有制住此人,才能要他把鐵籠放下來了。」心念疾轉,腳下不再後退,口中喝道:「老丈那是有意和小可動手了。」
張老頭笑道:「小子,你乳臭未乾,也想和我動刀?」
唐繩武道:「不信你就試試。」突然手腕一番,身邊寒光一閃,手中登時多了一柄二尺來長的短劍,噹的一聲,把張老頭指著胸口的單刀,撥了開去。
原來這柄短劍,是蕭不二在路上替他買的,長劍帶在身上,容易引人注意,不如短劍可以藏在身邊,而且齊天宸傳他的劍掌十三式,劍掌同使,初學的人,也是短劍比較適宜。
這一路上,唐繩武朝夕勤練,早就練的極為純熟,出手一劍,就使的快如閃電,一下就把張老頭單刀震盪開去。
張老頭沒想唐繩武出手會有這般快法,身不由主的旁躍一步,呆的一呆,道:「好小子,果然有你的。」刷刷刷,一連三刀,迎面劈出。
唐繩武急忙舉劍封拆,向後閃退數尺。
張老頭陰沉沉一笑,欺身直上,又是一連三刀,劈了過來。
唐繩武但見他刀光霍霍,勢道極猛,不覺被他先聲所奪,手中短劍,不敢硬架,又斜退了兩步,
張老頭得理不讓人,手腕一振,接連又是三刀,劈削而出。
他這三三九刀,左挑右劈,煞是凌厲,逼的唐繩武無法還手,只是後退不迭!
就在此時,只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小哥,你學會了劍法,怎麼不使?以攻破攻,才能制敵。」
這說話的,正是蕭不二!
唐繩武被他一言提醒,精神陡然一振,大喝道:「你當我真的怕了你麼?」
倏然一劍,反擊而出,一道寒光;直向刀影中刺入。
張老頭眼看唐繩武明明自己已陷劣勢,此時忽然見他一劍刺入自己刀光之中,心中一怔,急忙收胸吸腹,橫刀封架。
唐繩武一劍得手,短劍忽展絕學,劍尖一振,漾起三朵碗大劍花,推出一劍。
這一招劍勢奇幻,三朵劍花,幾乎罩定了張老頭胸前八大死穴,使人不知如何封架才好?
張老頭驚怒交迸,單刀護胸,雙足一蹬,飄身朝後疾退。
唐繩武趁勢逼進,短劍一揮,又幻起兩朵碗大的劍花,一左一右,夾襲而至。
張老頭身形一側,避開左首劍勢,手中單刀猛向劍花上磕去。
他閃避的雖快,還是被唐繩武劍鋒劃過,但聽嘶的一聲,左肩衣衫,已被鋒利的劍尖刺破,連肩頭也劃破了一道血痕!
雖然只是劃破了一些皮肉。算不得負傷。但也把張老頭嚇出了一身冷汗。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其實唐繩武左首劍勢,只不過是一記虛招,眼看張老頭革刀,直向劍上劈來,暗暗冷笑一聲!
劍勢一翻疾落,快如掣電,一點劍影,一下反擊在張老頭刀背之上。
這一記借刀反擊,真有四兩撥千斤之妙,但聽「噹」的一聲,張老頭手上一震,那裡還掌握得住,一柄單刀應聲墮地!
張老頭又駭又急,迫的往左後方躍退,一時老羞成怒,暴喝一聲:「小子我和你拼了。」掄手一掌,朝前劈來。
唐繩武並未逼進,右手緩緩舉起,口中冷笑道:「張老頭,我若要取你性命,早就用掌了。」
他這一舉掌,一隻右手,悉呈紫黑,使人一望之下,怵目驚心!
張老頭驟睹之下,不禁倉然變色,急急收回手,駭異的道:「黑煞掌!」突然身子往後縮退。
只聽蕭不二叫道:「小哥,別讓他跑了。」
話聲未落,張老頭已經腳尖一點,朝後倒縱出去。
唐繩武那能容他逃走,口中應道:「他逃不走的。」縱身掠起,如影隨形般追到,手中短劍,同時嘶的一聲,一點劍影,挾勢飛酒而來!
張老頭腳一沾地,還未站穩,眼看唐繩武挺劍追來,這一奮力後躍,但聽「砰」的一聲,整個後背,撞上了牆壁,那裡還有退路?
唐繩武人影一閃,同時在他面前停住,手中短劍,直指心窩,說道:「張老頭,我也不想傷你,只要你放下蕭老丈,領我們去見小魯班就好。」
張老頭被他鋒利劍尖直指心口,睜大雙目,一張老臉俱是驚怖之色,盯注著劍尖,連連點頭道:「好,好,老漢放他下來。」疾快的伸手朝壁上按去。
唐繩武縱然沒有江湖經驗,但僅僅在桃花凹一處山腹之中,就經歷了不少驚險,對機關埋伏,多少已有警惕。
此時瞥見張老頭伸手朝壁上按去,要待出聲喝阻!
陡覺頭頂疾風瘋然,高懸半空的鐵絲籠,已如泰山壓頂般飛砸而下!
唐繩武大吃一驚,急急向旁躍開!
就在他躍開之時,心頭飛快一動,暗道:「不好,蕭老丈身在籠中,使展不得輕功,這從三丈高空直摔下來,縱不摔死,也得身負重傷……」
一念及此,慌忙棄去手中短劍,霍然回身,正待伸手去接鐵籠。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等他回過身去,那鐵籠已然落到地上。
差幸這是由機關操縱,並非憑空下墮,因此落到地面,下墮之勢,也及時剎住,正好平平穩穩的放到地上。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01:38
儘管如此,唐繩武也已經驚出了一身冷汗。
再看張老頭,他趁鐵寵下落的一瞬之間,早也身形閃動,退入壁中,壁上一道小門,隨著闔攏。
依然變化成了一堵光可鑒人的石牆,那裡還有絲毫門戶的跡象、
唐繩武也無心再去理會,急急俯下身去,但覺這鐵籠四面一樣,根本沒有可以開啟的門戶,不由皺皺眉,隔著籠子朝蕭不二問道:「蕭老丈,這籠子要如何才能打得開?」
蕭不二縮著身子,坐在籠中,搖搖頭道:「這鐵籠是裝了人才封起來的,這樣是打不開的。」
唐繩武道:「那就只好用劍砍了。」
蕭不二又搖搖頭道:「這鐵絲用劍砍得開,小老兒早就自己出來了。」
唐繩武聽的一怔道:「這鐵絲砍不斷麼?」
蕭不二笑道:「不信你試試。」
唐繩武道:「小可真有些不相信。」拾起短劍,暗暗運勁,朝鐵籠砍了一劍,但見火星四濺,鐵絲竟然絲毫無損。
蕭不二笑道:「我說如何?」
唐繩武吃驚道:「這是什麼鐵絲?」
蕭不二道:「緬鐵做的,看去雖細,卻是十分堅韌,普通兵刃,如何削的動它?」
唐繩武道:「那怎麼辦呢?」
蕭不二道:「辦法是有,只可惜小老兒不會。」
唐繩武道:「老丈說說看,有什麼辦法。」
蕭不二悠然道:「小老兒如果是美猴王、也會七十二變,變個蒼蠅,不是就飛出來了麼?」
唐繩武聽的暗暗好笑,心想:「他被關在籠內,居然還說的出笑話來!」一面問道:「除了變蒼蠅,那就沒有法子打開了麼?」
蕭不二道:「還有一個法子,就是用緬鐵製的鋼鉗,把鐵絲鉗斷。」
唐繩武道:「緬鐵鋼鉗,又到那裡去找?」
蕭不二道:「我想小魯班一定有的。」
唐繩武心中忖道:「這不是白話,小魯班若是肯借鋼鉗,還會把你關在籠子裡?」
蕭不二看他沒有作聲,含笑問道:「咦,小哥,你怎的不說話?」
唐繩武道:「要是珠珠在這裡就好了。」
蕭不二嘻的笑道:「你是不是很想她?」
唐繩武臉上一熱,說道:「老丈想到那裡去了?小可是想她有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就可把鐵絲削斷了。」
蕭不二笑道:「這個小哥不用耽心,小老兒不會餓死的。」
唐繩武心想:「你出不來,我也出不去了。」
就在他心念方動之際,只聽一聲輕響,牆上忽然裂開了一道門戶,張老頭又在門中出現。
這回他手上倒是沒拿鋼刀,朝唐繩武抱抱拳道:「咱老主人情兩位到裡面去。」
唐繩武還沒回答,蕭不二已經開口了:「司馬老兒發了橫財,架子大了,怎的不親自出來迎接?」
張老頭道:「老漢推你進去。」說完,也不待蕭不二同意,兩手扶著鐵籠,往門內推去。
唐繩武怕他有詐,一手提著短劍,緊隨張老頭身後而行。
蕭不二坐在鐵絲籠中,高聲唱道:「我好比……籠中烏……有翅……難飛……裡格龍……咚!」
門內光線幽黑,似是一條並不太寬的甬道,地下也只是泥巴地,不像門外那條環形甬道,鋪著太湖石,又光又滑。
甬道也並不太長,兩邊有著幾間小屋,是用木板架起來的。
在唐繩武的心中,外面城堡般牆壁,已有如此氣魄,這城堡裡面,定然佈置的更為豪華。
那知竟然這般幽暗簡陋,不覺大感意外,心中暗暗警惕。
忖道:「莫非這裡是囚人的地方,蕭老丈被關籠中,身不由己,自己可得小心才好。」
心念轉動,不覺緊了緊手中短劍,目光不住的向四下打量。
這時張老頭已把鐵籠推到一間木門前停了下來。
那木門上掛著一道棉布簾子,看不清裡面情形,隱隱有燈光透出。
唐繩武急忙問道:「到了麼?」
張老頭沒有作聲,只是朝裡叫道:「阿菊。」
裡面響起一個嬌脆的女子聲音應道:「爺爺,來了。」
布簾掀處,走出一個年約十七八歲,身穿花布衣衫的姑娘,眨著眼睛,望望鐵籠裡的蕭不二,問道:「他就是神偷白日撞鬼麼?」
張老頭道:「爺爺也不認識他,還是讓老主人親自看看的好。」
蕭不二大聲道:「老偷兒天下只此一個,難道還有假的?」
正在說話之際,唐繩武突覺身後風聲有異,要待回頭看去,突覺兩臂一緊,已然被一根棉繩套索緊緊捆住!
這一回頭,但覺頸項上也被另一根套索圈住。
只聽另一個女子聲音唁的笑道:「爺爺,看我不是把他拿住了?」
唐繩武根本沒有掙扎餘地,心中不禁大怒,喝道:「你們要待怎的?」
只聽背後那女子聲音道:「你老實些,咱們就不會難為你,等見了老主人,自會放你的。」
這時站在門口的花布衫姑娘已經打起布簾,朝裡說道:「老主人請看,他是不是姓蕭的神偷?」
屋中陳設簡陋,一燈如豆,榻上擁被躺臥著一個白髮老人,形容枯槁,雙目下陷,似是大病初癒一般!
蕭不二自然認識,這人非別,正是小魯班司馬長弘,他年紀比自己還小的多,居然已是滿頭白髮。
看的不由大怔,大聲道:「小魯,你這是怎麼一回事,生了什麼病?」
小魯班聽到聲音,喜道:「是他,是蕭二哥,老張,你們快把他放出來。」
張老頭道:「老主人,他……」
小老魯搖手道:「老張,他是蕭二哥,不……假……」
張老頭搔搔頭皮,急道:「但他同來的那個小伙子,會『黑煞掌』,老主人,唉,你別上人家的當。」
小魯班臉上變了色,吁氣道:「黑煞掌?蕭二哥,你……
是……攝魂掌班遠派你來的?」
蕭不二不悅道:「小魯,你怎麼攪的?人家唐小哥是四川唐家的嫡傳,誰說是班遠派來的,你別疑神疑鬼了,快把鐵籠打開了,我蕭不二說一不二,可是出賣朋友的人?」
小魯班點點頭道:「咱們認識了幾十年,我自然信得過你,老張,你快開了。」
張老頭望望小魯班,終於在床頭底下取出一把鋼鉗,替蕭不二鉗斷籠上的鐵絲。
蕭不二縮著頭從鐵絲窟窿中爬出來,伸了個懶腰,又舒展了幾下手腳,身子也恢復了原狀。
阿菊拍手道:「原來你也和我爺爺一樣大,我還當你天生就是這麼小的。」
蕭不二道:「我天生那麼小,豈不成了侏儒。」一面回頭道:「小姑娘,你該把唐小哥也放了。」
張老頭點點頭道:「阿蘭,你放手。」
原來那用錦繩套索的叫阿蘭,聽她爺爺一說,纖手一抖,收回錦繩套索。
唐繩武但覺身上一鬆,錦索已解,不覺回過頭去!
只見那使錦繩套索的女子,也穿著花布衣衫,雖是村姑打扮,卻生得眉目姣好,心頭雖覺有氣,但也不好發作。
望著她尷尬的笑了笑道:「姑娘好俊的手法。」
阿蘭別過頭去,卻飛紅了臉。
蕭不二道:「小哥,來,咱們進去。」
唐繩武跟著蕭不二身後,走進木門,但見這間小屋,四壁都用木板木柱支撐著,地方不大,除了木床,只有一張小几,和一條板凳,陳設十分簡陋。
蕭不二朝坐在床上的小魯班一指,含笑道:「小哥,這位就是你要找的司馬老弟,快來見過了。」
唐繩武趕忙雙拳一抱,道:「小可唐繩武,見過司馬老丈。」
小魯班深陷的雙目,打量著唐繩武,點頭道:「小哥請坐。」
蕭不二自己往床沿上坐下,指指板凳,笑道:「小哥,咱們累了半天,你只管坐下。」
唐繩武依言在板凳上坐下。
蕭不二問道:「小魯,你怎麼病成這個樣子,到底是什麼病?」
小魯班歎了口氣道:「蕭二哥,一言難盡,兄弟是中了奇毒。」
蕭不二吃驚道:「你中了什麼奇毒?」
小魯班道:「兄弟也弄不清楚,大概是班遠老賊在兄弟身上做了千腳,每月十六,都要發作,已經三年了。」
唐繩武聽的暗暗一驚,心想,「原來是師父下的毒;那麼他老人家怎麼還要自己來找他呢?」
蕭不二道:「你和班遠無怨無仇,他為什麼要在你身上下毒?」
小魯班道:「那是三年前的事,他派田布衣來找兄弟,說他們教主要建造一處房舍,要兄弟設計圖樣,報酬是五千兩黃金,但必須立即跟他起程……」
蕭不二道:「那是銅沙島主。」
小魯班道:「不錯,班遠原是銅沙島黑衣堂的堂主,因為那時江湖上已經傳說著銅沙島主企圖顛覆九大門派,霸佔武林,兄弟自然不敢應承,但也不好當面拒絕;當時故意一口答應,推說回房去取應用之物,就逃入這裡。」
蕭不二說:「那他如何在你身上下毒?」
小魯班道:「田布衣來的時候,曾帶來了班遠一封親筆信,當時兄弟也不疑有他,那知過了半月,就突然發作,那天就是十六,從此每個月十六,都得發作,兄弟才知是那封信出了毛病。」
蕭不二道:「田布衣就住在你莊上。」
小魯班道:「不錯,他一年前就來了,就是找兄弟來的。」
蕭不二道:「你沒和他見面過?」
小魯班道:「沒有,兄弟寧願毒發身死,也絕不替這些武林禍首設計什麼圖樣。」
蕭不二道:「小魯,你沒找過大夫?」
小魯班搖搖頭道:「沒用,老張替我找過幾個專解奇毒的郎中,沒到小石澗,就中毒死了,唉!如今也不用再找大夫了。」
蕭不二道:「怎麼?你已經治好了麼?」
小魯班慘笑道:「不錯,治好了。」
他隨著話聲,顫巍巍伸出雙手,說道:「蕭二哥,你看看,我指甲已經全黑,你要是下個月來,就看不到兄弟了。」
蕭不二看他十個指甲,果然悉呈烏黑,不覺吃驚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魯班道:「這是田布衣告訴老張的,說兄弟中的是慢性劇毒,三年毒發,如果十個指甲全黑,不出一月,就得毒發身死,除了他無人能救。」
蕭不二突然想到小魯班身上之毒,如果是班遠所下,他自然知道他三年之後,會毒發身死。
班遠既要唐繩武前來找他,而且還要他替徒弟製造唐門暗器,那是定可解他身上之毒了。
想到這裡,立即回過臉來,朝唐繩武道:「小哥,把你師父的信取出來。」
唐繩武聽的心頭大急,暗想:「司馬長弘身中奇毒,他認定是師父在信上做的手腳,自然心懷仇恨,自己這封信,如何還能拿出來?」
小魯班半靠著身子,問道:「小哥尊師是誰?」
唐繩武望望蕭不二,那敢回答?
蕭不二笑道:「沒關係,你只管把信取出來。」
唐繩武從懷中取出師父的信,遞給了蕭不二。
蕭不二接過書信,一手撕開封口,抽出一張字條,只看了一眼,不覺呵呵大笑道:「果然不出小老兒所料,小魯,你有救了。」
倒過信封,裡面果然有一個小小紙包,當下就把紙包遞了過去道:「這是解藥,你快吞服了。」
小魯班望著他,奇道:「蕭二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蕭不二笑道:「你先把這包解藥服下去了,我自會告訴你的。」
張老頭在門外聽的大喜,一掀布簾,走了進來,滿臉俱是感激之色,說道:「蕭二哥,你真能解得老主人身上之毒,老朽給你磕頭。」說完,果然撲的跪了下去。
蕭不二大吃一驚,慌忙跳了起來,一把將他拉住,笑道:「張老哥,你這是做啥?我和小魯,二十來歲就交了朋友,咱們是老弟兄啦,你千萬別和小老兒多禮。」
張老頭連聲應是,轉身倒了一盅茶,送到小魯班面前,說道:「老主人,蕭二爺既有解藥,你快服了吧。」
小魯班把一包藥未,和茶吞下,皺皺眉道:「好苦的藥。」
蕭不二笑道:「良藥苦口,你服藥之後,躺一會才好。」
小魯班道:「兄弟沒什麼,蕭二哥,這是唐門的解毒藥?」
蕭不二笑道:「唐門縱是以毒藥暗器聞名於世,只怕也無法解你身上之毒。」
小魯班奇道:「那麼這包解藥是那裡來的?」
蕭不二笑著把那張字條遞了過去,說道:「你自己去看吧。」
小魯班接過字條,只見上面寫著:「閣下身中奇毒,三年必死,特遣小徒奉上解藥一包,溫水調服可解,小徒有事奉懇,希先生成全,無任感幸。」
下面並無具名,小魯班愈看愈奇、抬目問道:「唐小哥的令師究竟是誰?」
蕭不二道:「攝魂掌班遠。」
小魯班臉色一變,道:「蕭二哥,你說這包藥末是班遠叫他送來的?」
蕭不二嘻的笑道:「這有什麼稀奇?解鈴還須繫鈴人,除了班遠,還有誰能解你所中奇毒?」
張老頭大吃一驚,怒聲道:「蕭二爺,你和老主人是幾十年的朋友,你……你居然要來毒死老主人麼?」
蕭不二搖手道:「張老哥莫要誤會,小魯方才服的真是解藥,可不是毒藥。」
張老頭緊捏拳頭,哼道:「老主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老張就和你拼了。」
小魯班冷冷的道:「兄弟早知這包解藥是班遠要你送來的,寧願毒發身死,也決不服用,蕭二哥,你和唐小哥可以請了,替兄弟告訴班遠,司馬長弘並不領情。」
蕭不二嘻的笑道:「小魯,你纏夾到那裡去了?」
小魯班道:「兄弟如何纏夾了?」
蕭不二道:「我又不是替銅沙島作說客來,這包解藥,不錯,是班遠送來的,但班遠早就脫離了銅沙島,而且如今也已作了古人……」
小魯班驚奇的道:「怎麼,班遠已經死了?」
蕭不二道:「不但死了,聽唐小哥的口述,他可能還是死在銅沙島的人手裡的。」
小魯班道:「這位唐小哥,真是四川唐門弟子?」
蕭不二道:「他是唐門掌門人唐老堡主的令郎。」
小魯班道:「四川唐門,從不介入江湖是非,唐小哥怎會拜在班遠門下?找兄弟又有何事?」
蕭不二道:「你可知道最近江湖上,發生了兩件大事?」
小魯班道:「你沒看兄弟整日住在地底土穴之中,那裡還聽的到什麼消息?」
蕭不二道:「這兩件事,一件是南海門樑令公夫婦,和南海門下十二大弟子悉數遭人殺害,另一件是四川唐門唐老堡主一門十三口,同樣為仇家所害,只有唐小哥一人逃得性命。」
唐繩武聽到蕭不二提到父母慘死,禁不住眼圈一紅,流下淚來,撲的跪了下去,連連叩頭道:「司馬老丈,小可一門血仇,不共戴天,還望老丈賜助才好。」
小魯班詫異的道:「小哥請起,老漢武功有限,久病之軀,如何能幫小哥復仇?」
蕭不二道:「小哥,你不用耽心,咱們找到了小魯班,這件事保在小老兒身上,你先坐下來,咱們慢慢的說。」
小魯班皺皺眉,問道:「蕭二哥,到底是什麼事?」
蕭不二笑道:「這話說來可長,但你放心,咱們可不是銅沙島來的。」
當下就把唐繩武如何逃出唐家堡,如何拜班遠為師,班遠死前,如何要他持書來找小魯班,如何在桃花凹山腹巧遇自己,由自己陪同他前來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小魯班等蕭不二說完,過了半晌,才道:「兄弟久病之軀,雙手沒有絲毫力氣,只怕無法替唐小哥效勞了。」
正說之間,只見阿菊慌慌張張的奔了進來,說道:「爺爺,不好啦」,前面甬道上,又發現了一行人,正在找尋門戶。」
張老頭猛然抬目問道:「有多少人?」
阿菊道:「不知道,是啊蘭說的,聽聲音,好像有四五個人。」
張老頭道:「他們如何進入了甬道?」
阿菊道:「不知道啊!」
她偏頭瞧瞧唐繩武,又道:「那他是怎麼進來的呢?」
蕭不二嘻的笑道:「唐小哥是小老兒把他放進來的。」
阿菊道:「爺爺你快去聽聽,莫要讓他們找到了門戶。」
蕭不二笑道:「小姑娘莫急,這座城堡的門戶,連小老兒也找不到,諒他們……」
話聲未落,突聽外面傳來阿蘭的一聲驚叫:「爺爺……」
接著但聽一個尖沙聲音呵呵大笑道:「小丫頭,快讓開去!」
小魯班猛然一驚,道:「怎麼,大門給他們打開了。」
張老頭更不打話,身形一閃,手抓單刀,飛快的奔了出去。
阿菊驚慌失措,正待跟在她爺爺身後出去。
蕭不二道:「小姑娘,你留在這裡,照顧老主人,咱們出去瞧瞧。」
唐繩武道:「小可接應張老丈去。」搶先掠出房門。
只聽前面甬道上傳來阿蘭嬌脆的聲音,哭叫道:「你快放我,放開……」
張老頭怒喝道:「朋友還不放開小孫女?」
敢情阿蘭已經被人家抓住了,但因這條夾弄,甚是逼仄,前面阿蘭和張老頭堵住去路,瞧不到門口的情形。
唐繩武趕到張老頭背後,低聲道:「張老丈,請後退一步,讓小可出去瞧瞧。
張老頭因大孫女落在人家手中,空自暴跳如雷,聽到唐繩武的話聲,他方才試出唐繩武的武功,高過自己甚多,急忙側身讓開,說道:「老朽小孫女……」
唐繩武一側身,從他身邊閃出,到了阿蘭身後。
果見木門已開,當門站著一個黃衫老人,一手扣住了阿蘭手腕,正在往外拉去,口中陰笑道:「小姑娘。你只要乖乖的出來,老夫決不傷害於你。」
阿蘭左手撐著門內,拚命的掙扎,哭叫道:「你快放開,我不出去,不出去……」
這道木門,只容一個人出入,除非阿蘭側身退下,唐繩武無法上前,一時救人心切,無暇多說。手中短劍一探,使了一記「撥草尋蛇」,迅快的從阿蘭脅下伸出,朝黃衫老人手腕削去。
這一記雖是普通招術,但從唐繩武手中使出,尤其是從阿蘭脅下穿出,當真使的突兒!
那黃衫老人扣著阿蘭手腕,正待把她拖出門去,不防有些一著!
突見寒鋒一閃,一點劍尖,迅快的削上手腕,心頭大吃一驚,急忙五指一鬆,往後躍退。
唐繩武這一招急中生智,突出奇兵,原是救人心切,沒曾顧慮到男女之嫌,等他一劍驚退對方才發覺自己一條手臂,從人家姑娘脅下穿出,鼻尖碰上她秀髮,隱隱聞到一股醉人的幽香。
黃衫老人這一鬆手,阿蘭往後一縮,一個嬌軀整整撞入了唐繩武的懷裡。
小姑娘又羞又急,口中嚶嚀一聲,急急往旁閃開,連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唐繩武也鬧了個滿臉通紅,但他戴著人皮面具,只是覺得耳很子發燙,阿蘭這一側身讓開,立即跨上一步,擋在門口,舉目瞧去!
只見門外寬闊甬道上,一共站著四人,除了方才抓住阿蘭手腕的黃衫老者。
其餘三人,中間一個是身材矮小的黑衣老人。生得臉如死灰,肌肉僵硬,緊閉著嘴唇,雙目炯炯有光,一條右臂,垂直如廢,左手當胸,摸著頦下一把蒼髯。
他左首一個身穿黑衫的中年漢子,面貌白皙,手持鐵骨招扇。
右首一人,唐繩武認得就是那個一臉陰險的黑衣判官田布衣,(其實他已經不是黑衣判宮田布衣了)。
這一陣打量,說來話長,其實只是目光一瞥之事。
那黃衫老者被唐繩武一劍驚退,往後躍出,定睛瞧來,當門站著的,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伙子,不覺怔的一怔,尖沙著喉嚨,陰笑道:「小子,你是什麼人,快讓開去。」
身形一晃而至,右手一探,使的居然是鷹爪功大擒拿手,快速無比朝唐繩武執劍右腕扣來。
敢情他方才也是使的這一手,扣住了阿蘭的手腕。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03:05
第09章 殊途同歸
唐繩武出身四川唐門,武功原已不弱,再經攝魂掌班遠半年調教,一身武學,大非昔比,就算是江湖一流高手,也未必能勝得過他。
此時一見黃衫老者出手抓來。便已看出此人武功,不過如此,口中冷笑一聲,不避不讓,右腕一抬,短劍直向對方迎面點去。
這一劍出手並不快速,而且好像是漫不經意的隨手點分,但黃衫老者已經一抓落空,被逼的後退不迭。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那站在中間的矮小黑衣老者。
目中精芒一閃,手捋蒼髯,沉聲說道:「吳兄且退。」
黃衫老者趕忙應了聲「是」,往旁退開。
矮小黑衣老者目注唐繩武,和顏悅色的道:「小兄弟你叫甚名字,不知是司馬老哥的什麼人?」
唐繩武手橫短劍,冷冷的道:「你是什麼人?來此作甚?」
矮小黑袍老者微笑道:「老朽馬飛虹,特地拜訪司馬老哥來的。」
唐繩武從未在江湖走動,自然沒聽說過馬飛虹的名字,就在此時,只聽耳邊響起蕭不二的聲音低低說道:「此人原是昔年魔教叛徒,外號陰陽手,因為他左手練的是『陰風掌』,右手練的是『潛陽掌』,都是邪門陰功,歹毒無比,不知他右手被什麼人廢了,小哥當心他左手,不可硬接。」
卻說陰陽手馬飛虹報出名號,眼看唐繩武好像無動於衷,只是望著自己一言不發,不覺笑了笑道:「小兄弟可是沒聽見過老朽的名字麼,你只要轉告司馬老哥,他自然知道。」
唐繩武道:「你外號陰陽手,小可如何不知?」
馬飛虹呵呵一笑道:「原來小兄弟聽人說過賤號,如此就好,煩請小兄弟代為通報,就說馬飛虹來拜。」
唐繩武道:「司馬老丈身中奇毒,臥病不起,不見外客。」
馬飛虹笑道:「司馬老哥中的奇毒,只有老朽能解,小兄弟快快進去通報。」
唐繩武搖搖頭道:「司馬老丈吩咐過,不論何人,一概不見。」
馬飛虹道:「老朽是替司馬老哥送藥來的,自然又作別論。」
唐繩武冷聲道:「司馬老丈說過,寧願毒發身死,也不接受銅沙島的解藥,你們可以回去了。」
馬飛虹臉色微變,不悅道:「小兄弟不肯通報,那就讓開,老朽進來當面勸勸司馬老哥。」
唐繩武道:「司馬老丈不見外客,小可自然不能放你進去了。」
馬飛虹道:「這是小兄弟故意留難老朽了。」
唐繩武當門而立,冷聲道:「這裡是司馬老丈的家,他不願見你們,怎能相強?」
馬飛虹大笑道:「老朽既然來了,自是非見不可,小兄弟還是讓開的好。」
唐繩武道:「小可不讓呢?」
馬飛虹微哂道:「小兄弟既知老朽名號,再不讓開,莫怪老朽出手無情。」
唐繩武冷笑道:「你想硬闖?」
馬飛虹道:「小兄弟不肯讓路,老朽只好硬闖了。」
唐繩武傲然道:「那你就試試看。」
站在馬飛虹左首的正是黑衣堂左總管黑衣秀士陸寒生,此刻忽然跨前一步,向馬飛虹欠身道:「一個乳臭未乾的娃兒,何勞堂主出手,屬下把他拿下就是了。」
原來自從班遠脫離銅沙島之後,已由陰陽手馬飛虹繼任了黑衣堂堂主。
馬飛虹頷首道:「也好,陸兄把他拿下,不可傷了他性命。」
說著,果然退後了幾步。
陸寒生欠身道:「屬下省得。」手搖招扇,直向門前走來!」
唐繩武大喝道:「陸寒生,你再不站住,莫怪小可手中兵刃,誤傷了閣下。」
陸寒生不知唐繩武身後,有蕭不二在暗中指點,聽他直呼己名,不覺怔的一怔,接著朗笑一聲道:「你既然識得區區,就該讓開,免得自討苦吃。」話聲甫出,捂扇一指,隨著話聲,朝唐繩武肩頭敲來。
唐繩武冷笑道:「好個不知進退的人。」短劍一起,對準扇頭點去。
劍扇交擊,發出「叮」的一聲清響,陸寒生方覺手腕一震,心中暗道:「這小子倒有幾分力氣。」
瞥見一點寒星,竟然快疾的朝自己「天突穴」飛點而來!
這一下直把久經大敵的黑衣秀士陸寒生看的一呆!
照說,自己捂扇出手在先,對方劍尖迎著點出,出手自然比自己要遲上半著,此刻劍扇交擊,自己捂扇還未收回。對方劍勢,居然搶先攻到!
這一劍除非和點擊自己捂扇,屬於一招兩式,同時發出,否則那有這般快法?
不,一招兩式也不可能,因為對方劍尖,和自己招扇擊個正著,自己招扇尚且被震盪開去,對方短劍,豈會不受震盪?
那麼在一震之後,再發劍刺來,就不可能有如此快速。
除非對方手上有兩柄短劍,一柄架開自己招扇,一柄同時發招,直取自己咽喉,但唐繩武手上,明明只有一柄短劍!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陸寒生心念一動,人已疾快的躍退出去,一臉俱是驚愕之色!
目中精芒連閃,朗笑一聲道:「瞧不出你小小年紀,劍上倒有一手!」倏然欺進,手中招扇,刷刷連攻三招。
他殺機已萌,這三扇快如閃電,扇鋒指襲處,都是對方的要害大穴,在他想像之中,這三招縱不能立把對方置之死地,亦將迫的措手不及,手腳忙亂!
那知事實上竟然大出黑衣秀士意料之外,不但未能把對方逼退,反而被唐繩武的詭異劍勢,從容化解開去,反手一劍,乘隙刺出!
一點寒芒,直指咽喉,又把陸寒生迫退了兩步,陸寒生連遇險招,兩次被逼後躍,心頭又驚又怒,大喝一聲,招扇橫掃,猛向唐繩武短劍上敲去。
他自恃功力,這次不向唐繩武正面搶攻,卻向劍上擊去,目的是想震飛唐繩武的手中短劍。
唐繩武短劍斜斜翻起,奇招突出,幻起兩朵劍花,分刺陸寒生左右「將台」雙穴。
這一劍使的十分詭異,大出劍學常規,陸寒生一扇擊空。
心知要糟,急急收扇避讓,倒縱而出。
唐繩武也不迫擊,只是當門而立,望著陸寒生微微一笑。
陸寒生外號黑衣秀士,憑著他手中一柄摺扇,在江湖上會過不少成名人物,也縱橫了二十年,能夠當上銅沙島黑衣堂左總管,一身武功,自是有他獨到之處。
如今竟然在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伙子手上,三次被人家迫的後退不迭。
這真是他出道以來,從未遇上過的怪事!
不但陸寒生感到無比震駭,就是見多識廣的陰陽手馬飛虹也不禁看的聳然變色,口中沉喝一聲道:「住手!」
陸寒生心頭極度怒惱,一張白晰的臉上,青的沒有一絲血色,雙目之中,更是凶光隱射,但卻不敢違拗馬飛虹的命令,只好站定下來。
馬飛虹朝前跨上兩步,一手撚鬚,陰笑道:「想不到小兄弟在劍法上,竟有如此深厚造詣。」
唐繩武道:「你也想來試試?」
馬飛虹道:「你只要能接得下老朽一掌,老朽立時率他們退出地道,小兄弟敢是不敢?」
唐繩武雖聽蕭不二說過,他雙手練成了魔教中最厲害的掌功,但想到師父傳自己「黑煞掌」的時候,也說過「黑煞掌」歹毒無比,天下罕有能抗的人。
一時禁不住生出好勝之心,正待回答:「有何不敢?」
只聽身後響起蕭不二的聲音,急急說道:「小哥不可逞強,千萬和他比拚不得。」
唐繩武這些天來,對蕭不二甚是信服,聽他說的這麼鄭重,自然不好再逞一時之勇。
但人家已經逼上門口,劃下道來,除了讓他進入此門,否則你想不拼,也是不可能的事,這話叫自己如何回答人家?
唐繩武正感措詞為難,只聽身後蕭不二沉聲問道:「徒兒,你在和誰說話?」一面低低的道:「快叫我師父。」
唐繩武立時臉露喜色,轉身道:「師父,和徒兒說話的是陰陽手馬飛虹。」
蕭不二嘿然「唔」了一聲,緩緩道:「你不是他的對手,快退下來,由為師去會會他。」
唐繩武答應一聲,朝馬飛虹道:「『我師父來了,你等一等。」
側身往後退去。
兩人的對話,馬飛虹自然全聽到了,心中不由暗暗哺咕,忖道:「這小子一手劍法,己是如此高明,他師父不知是誰?」
心念轉動,不覺注目瞧去!
蕭不二一閃身當門而立,拱拱手笑道:「馬老大多年不見,在那裡當上了堂主,可喜可賀,小老兒在此恭喜你了。」
馬飛虹看的一怔,陰聲笑道:「我當是誰,原來蕭老哥也在這裡。」
「嘻嘻!」蕭不二聳聳肩笑道:「小老兒師徒是看朋友來的。」
馬飛虹目中陰晴不定,問道:「那娃兒是老哥門下?」
蕭不二得意的道:「還不錯吧?嘻嘻,不是小老兒的徒兒,還會是誰的?」
馬飛虹轉臉朝田布衣問道:「田兄,使黑煞掌的,就是那娃兒麼?」
田布衣道:「據屬下看來,那娃兒臉上好像戴著面具,身材倒是差不多。」
蕭不二道:「田老哥說對了,小徒確是戴上了面具。」
馬飛虹道:「他自稱班兄門下,怎麼又成了蕭老哥的徒弟?」
蕭不二笑道:「小老兒自稱是玉皇大帝的徒弟,你馬老大信不信?」
馬飛虹道:「但普天之下,會使黑煞掌的,只有攝魂掌班兄一人,這又如何說法?」
蕭不二大笑道:「天下武功,率多大同小異,小徒練的是紫煞掌。」
馬飛虹疑信參半道:「紫煞掌之名,兄弟從未聽人說過。」
蕭不二道:「那麼馬老大也不曾聽說過紫煞門了?」
馬飛虹冷哂道:「兄弟孤陋寡聞,確實不曾聽人說過。」
蕭不二嘻的笑道:「那麼馬老太太概想見識見識紫煞門的劍掌雙絕了。」
話聲未落,右手一探,迅疾從袖中取出「如意金絲」,隨手一揚,鐵絲倏然漾起無數道細影,挾著嘶嘶輕嘯,朝馬飛虹迎面湧到!
這一下他說打就打,出手快如閃電!
馬飛虹縱然久經大敵,一時也驟不及防,但覺對方手中雖然只是一支鐵絲,但此刻竟然銳利的如同無數支長劍,一齊刺到,森寒劍氣,直逼肌膚!
心頭不禁大吃一驚,無暇發掌傷敵,左手大袖一拂,護住面門,急急往後躍退。
要知蕭不二外號雪上無影,輕身功夫獨步江湖,「如意金絲」一揮出手,人也快的如同一溜輕煙,一下閃到馬飛虹身右,左掌在他肩頭輕輕拍了一下。
又回到門口,口中呵呵笑道:「馬老大,莫忙,小老兒是和你開玩笑的。」
馬飛虹但覺對方果然出手奇奧,憑自己的武功,還居然被他在肩上拍了一下;若是他真要和自己動手,這一掌也許就取了自己性命。
他雖是老好巨滑,也不覺被蕭不二先聲所奪,尤其露了這一手,使他不得不信武林中果然還有紫煞這門武學。
一時驚奇的望著蕭不二,道:「蕭老哥幾時練成了這等奇奧身手?」
蕭不二得意的道:「前幾年小老兒偶游太白山,無意中獲得了三百年來失傳已久的紫煞門武功,小老兒也就老實不客氣以紫煞門掌門人自居了。」
馬飛虹看他自負模樣,倒也有些相信,抱拳道:「原來蕭老哥如今已是一門之主,兄弟失敬得很。」
蕭不二縮縮肩笑道:「好說,好說,小老兒自己封的,可挨不上江湖九大門的邊呢!」
馬飛虹想了想又道:「兄弟據田總管的報告,那娃兒還自稱遇上了教主,賜傳劍法,不知是否屬實?」
蕭不二大笑道:「那是小老兒和田老哥的戲言,原來馬老大信以為真了。」
馬飛虹道:「兄弟也覺得事出可疑,自從三年前銅沙島遭遇了一場巨變,教主、夫人和島上一干居民,均已失蹤,至今下落不明。因此特地趕來,想找兩位問問,你們在何處遇上了教主?原來只是蕭老哥的一句戲言。」
這番話聽的蕭不二又疑竇重重,暗想:「聽他口氣,銅沙島主至今下落不明,那麼自己和唐繩武在桃花宮放出來的齊天宸,到底會不會是銅沙島主呢?」
馬飛虹看他沒有作聲,乾咳一聲,撚鬚道:「蕭老哥也是找司馬老哥來的麼?」
蕭不二認真的道:「不瞞馬老大說,小老兒和小魯,算起來還是出巢弟兄,二十來歲就認識了,小老兒如今小有成就,想在大白山蓋座房舍,作為紫煞門的根本,特地老遠趕來,就是想請小魯替敝門設計個圖樣。」
馬飛虹道:「司馬老哥答應了麼?」
蕭不二搖頭道:「沒有,小魯病勢沉重,只怕沒救了。」
馬飛虹突然哈哈一笑道:「兄弟來時,已和蕭老哥令徒說過,司馬老哥身中奇毒;只有兄弟有藥可解,可惜令徒不信兄弟之言……」
蕭不二大喜過望,道:「馬老大既有解藥,那就最好不過了。」
馬飛虹道:「那麼就請蕭老哥領路,待兄弟進去瞧瞧。」
蕭不二伸手一擋,道:「且慢,馬老大最好先把解藥交給小老兒。」
馬飛虹不悅道:「莫非蕭老哥不信任兄弟?」
蕭不二連連點頭道:「信,信,馬老大說出來的話,自然相信得過,只是小老兒另有下情……」
馬飛虹陰沉的道:「蕭老哥有何見教?」
蕭不二嘻嘻一笑,忽然湊過頭去,低聲說道:「小老兒知你馬老大也有事要找小魯,而且還出了重金……」
馬飛虹變色道:「你是聽司馬長弘說的?」
蕭不二道:「這可別冤枉了小魯,他人在昏迷之中,那能說話,我是聽看門的張老頭說的,你們還要把小魯請去,這可和本門有了小小的衝突。」
馬飛虹冷聲道:「蕭老哥那是也想把司馬長弘弄走了?」
蕭不二道:「非也,非也,老實說,敝門草創伊始,不像你們銅沙島出的起五千兩黃金。」說到這裡,縮頭一笑,又道:「小老兒只想小魯賣個交情,替小老兒設計一個圖樣,你老哥這一進去,又救他性命,又有重賞,雙管齊下,小魯一旦清醒過來,焉得不乖乖的跟著你們就走?這一來,小老兒的圖樣豈不落空了?因此,小老兒和你打個商量,不知馬老大意下如何?」
馬飛虹道:「蕭老哥如何一個商量法子?」
蕭法一笑道:「不論你們銅沙島要把小魯請去,或是小老兒想請小魯設計圖樣,但咱們有一個共同的先決事項,就是總該把小魯救醒過來,對不對?」
馬飛虹點頭道:「正該如此。」
蕭不二臉上更喜,連連拱手道:「這就是了,小老兒的意思,是馬老大先把解藥交與小老兒,等小魯清醒之後,先替小老兒畫個圖樣。
嘻嘻,說實在,小魯畫幾張圖樣,比咱們殺雞還拿手,最多也耽擱不了一兩天的工夫,然後再由你們把他請去,豈不兩全其美。」
馬飛虹沉吟道:「這個……」
蕭不二馬上接口道:「小老兒接掌紫煞門,以後還得和馬老大多多聯繫合作,這件事就算是咱們合作的開始,好了,就這樣說定了,馬老大把解藥交給小老兒吧!」說著,忽然伸手拍拍馬飛虹肩膀,嘻嘻呵呵的直笑起來。
他居然沒待馬飛虹首肯,一廂情願的算是說完了!
馬飛虹看他伸過手來,竟然會閃避不開,心中雖有戒心,但還是讓人家拍了幾下肩胛。
他因怵於蕭不二練成紫煞門的武功,自思不是對方的敵手,才耐著性子,不好發作,否則陰陽手那有這般好說話?
要知蕭不二這兩下拍上馬飛虹肩胛的手法,就是齊天宸劍掌十三式中的手法,他武功本來極高,稍加變化,就成了拍肩胛,馬飛虹自然無法躲避得開?
其實蕭不二的存心,也只是藉著拍肩胛,再露一手讓他瞧瞧而已。
馬飛虹果然心頭暗暗驚凜,忖道:「蕭不二這身武功,只怕已不在教主之下,自己倒不可得罪了他。」一面問道:「司馬老哥一直不肯應聘,蕭老哥有把握讓他隨兄弟同去麼?」
蕭不二拍著胸脯,嘻嘻笑道:「小老兒只要他設計圖樣,等圖樣畫好,小老兒自當勸他應你老哥之聘,小老兒和他幾十年相交,我說的話,多少他也總得聽上幾分……」忽然壓低聲音道:「再說,小魯真要一定不肯答應,嘻嘻,老哥你不會暗地裡使些手腳,把他『請』了去!」
馬飛虹目光一閃,點頭笑道:「蕭老哥果然不愧是一派掌門之尊,兄弟承教了。」
蕭不二得意的笑了笑,連聲道:「好說好說,咱們既然精誠合作,小老兒自該稍盡棉薄。」接著搓搓雙手,豎起一根指頭,又道:「哦!啊!還有一點,依小老兒之見,馬老大不妨先上去,在馮莊安安適適的住上一兩天,若是解藥交給小老兒不放心的話,你老哥就派個人跟我一同進去,等小魯服下解藥,人清醒了,咱們三對六面,把事情談妥當了,就是先替敝門畫好圖樣,再隨你們上銅沙島去……」
馬飛虹道:「不是上銅沙島去。」
蕭法一聳聳肩,笑道:「不去銅沙島,反正隨便你們請他到那裡去都好,那就不關小老兒的事了。」
馬飛虹老好巨滑之人,豈肯把解藥平白交與蕭不二?此刻聽他肯讓自己派人和他同去,心中暗喜,一手撚鬚,呵呵笑道:「蕭老哥一派掌門,兄弟那有什麼不放心的?但兄弟若是派人和蕭老哥同去,也好聽個回音,自是最好不過的事。」
一面回頭看了田布衣一眼,說道:「那就請田兄隨蕭老哥進去,當面跟司馬老哥討個回音。」
田布衣欠身道:「屬下遵命。」
馬飛虹回顧了黃衫老者和陸寒生一眼,微微頷首道:「吳兄、陸兄、咱們那就先回上去吧。」說完。當先舉步,向甬道中走去。
蕭不二朝田布衣咧嘴一笑,側身抬手道:「田總管請進。」
田布衣抱抱拳道:「蕭老哥請先。」
蕭不二把田布衣讓進木門,大聲叫道:「張老哥,這道門戶,如何關法?咱們總得把門關上了才行。」
張老頭應道:「蕭二爺只管進去,這門老漢會關的。」
蕭不二回頭朝唐繩武囑咐道:「你守在門口,我陪田老哥進去。」說完引著田布衣往裡行去。
走完狹窄夾道,已到了幾間木屋門首,地勢稍見寬闊。
張老頭讓過蕭不二,瞥見他身後隨著田布衣同來,不覺不悅道:「蕭二爺怎麼把田總管帶進來了?」
蕭不二嘻的一笑,低聲道:「小老兒自有道理。」一面回頭朝田布衣笑道:「到啦,田總管請隨小老兒來。」
阿蘭手握銀刀,守在木屋門口,自然不好攔阻。
蕭不二朝她眨眨豆眼,掀起布簾,一頭鑽了進去。
田布衣初入這座地下城堡,看了外面又高又大的太湖石牆壁,但裡面竟然如此簡陋,這條夾道,幽暗狹厭,心裡不禁疑竇叢生,暗道:「司馬長弘精通機關佈置,蕭不二又是個狡獪如狐的老偷兒,自己莫要著了他們的道!」
心中想著,眼看蕭不二已經朝木屋中鑽了進去,略一遲疑,也只好跟著進去。
屋中一燈如豆,小魯班司馬長弘已經擁被坐起,顯然服藥之後,已經好了許多。
阿菊站在榻前,瞧到蕭不二,喜道:「蕭老前輩,賊人都打跑了麼?」
蕭不二點點頭,笑道:「走了。」接著抬頭朝小魯班笑道:「小魯,我給你帶來了一位客人。」
小魯班目光一抬,看到田布衣跟著走入,不覺臉色一變,哼道:「田總管來此作甚?」
阿菊望望田布衣,啊道:「他就是田布衣麼?」
蕭不二朝小魯班連使眼色,伸手拉過板凳,嘻嘻一笑道。
「田老哥請坐啊!」一面回過頭去,朝阿菊道:「菊姑娘,你到外面去一下,咱們有話要說。」
阿菊望望小魯班,依言走了出去。
蕭不二笑嘻嘻的向田布衣拱拱手道:「田老哥找小魯,已經有幾個月了,想盡方法,都沒見到小魯一面,如今小老兒把你帶了進來,你說這忙幫的大不大?」
田布衣微微一怔,說道:「兄弟到小石澗,已經一年多了。」
蕭不二縮縮頭,低笑道:「你當小老兒不知道?」
田布衣道:「蕭老哥知道什麼?」
蕭不二瞇著豆眼,笑道:「小老兒知道的,比你老哥心裡更清楚,這還用說?」
田布衣道:「蕭老哥這話,倒叫兄弟越聽越糊塗了。」
蕭不二道:「這是你老哥難得糊塗,嘻嘻,老實說,若不是小老兒存心幫你老哥的忙,我會說動馬飛虹,派你老哥進來?」
田布衣冷笑道:「這是蕭老哥和馬堂主談妥的條件,怎麼扯得上兄弟?」
小魯班聽兩人說話,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忖道:「蕭二哥為人精細,他把田布衣領來,莫非有什麼打算?」心念轉動,索性擁被而坐。一言不發,只是聽他們說話。
蕭不二忽然哈哈大笑,道:「小老兒幾時當了什麼紫煞門掌門人,不信,你問問小魯,我幾時要他設計什麼鬼圖樣來?」
田布衣目中閃過一絲異色,問道:「那麼蕭老哥和馬堂主說的,全是假的了?」
蕭不二大笑道:「自然是假的了,不信,你看看小魯,他奇毒已解,那裡還要什麼解藥?」
田布衣變色道:「蕭老哥這是什麼意思?」
蕭不二忽然不悅道:「小老兒都說了實話,老哥再這般掩掩藏藏?那是沒把蕭不二當朋友了。」
小魯班聽的大奇,問道:「蕭二哥,他難道不是田布衣麼?」
蕭不二雙手一攤,道:「他自己不肯說,叫我如何說法?」
田布衣嘿然道:「蕭老哥越說越奇了,兄弟不是田布衣,那會是誰?」
蕭不二恨的牙庠庠的,左手握拳,猛的朝自己右手掌心一擊,氣道:「好,好,你老哥是田布衣,算我老偷兒多事。」
說完,再也不去理他,回過頭去,朝小魯班雙拳一抱,說道:「小魯,咱們幾十年交情,你肯不肯答應我一件事?」
小魯班道:「蕭二哥說,是唐小哥那件事麼?」
蕭不二搖搖頭,笑道:「人家千里迢迢,給你送來解藥,那是你欠了唐小哥的人情,肯與不肯,是你的事,用不著我替他說情。」
這話雖是聲明不替唐繩武說情,其實可比說情還要厲害!
小魯班奇道:「蕭二哥還有什麼事?」
蕭不二道:「咱們相交兒十年,我蕭不二可曾求你小魯幫過忙?但這回你可非答應不可。」
小魯班皺皺眉問道:「你說的究竟是什麼事?」
蕭不二忽然正容道:「這件事,有兩種說法……」
小魯班道:「一件事,說法不同麼?」
蕭不二道:「不同,可以說是為公,也可以說是為私,在公來說,你小魯應該當仁不讓,自告奮勇的去做,那是為了天下武林,江湖同道……」
田布衣坐在邊上,聽的神色一動。
小魯班道:「有這麼嚴重?」
蕭不二道:「自然,而且普夭之下,只有你小魯一人能做。」
小魯班道:「為私呢?」
蕭不二道:「那就是我蕭不二和你數十年交情,求你幫忙的事。」
小魯班道:「蕭二哥說了半天,究是何事?」
蕭不二道:「你總該聽我說過,二十年前,我老偷兒差點在開封客店裡,送了性命的那檔子事。」
小魯班沉吟道:「好像聽你說過,是不是遇上一個滿頭戴著金飾的老婆婆,全盤經過,兄弟已經忘了。」
蕭不二道:「對,對,那老虔婆滿頭珠光寶氣,金光燦然,隨身還帶了一隻株漆小木箱,那隻小箱子,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的出是價值連城的珠寶。
但那老虔婆,卻只有一個青衣小婢相隨,我那時總究年紀還輕,閱歷不夠,也沒想想人家一老一少,兩個女流,帶著這箱貴重東西,若是沒有一點顏色,那會一路沒有人動她?」
他說的口沫橫飛,用衣袖抹抹嘴角,又道:「那晚,我摸進上房,躲在窗口,往裡望去,只見那老虔婆坐在燈下,打開株漆小箱,一件件的把東西取出,放滿了一桌。好像正在把玩那些東西,沒一件不是稀世奇珍、寶光奪目,真把我虧的眼花繚亂,心花怒放……」
忽然布簾一掀,阿菊探進頭來,翹著朱唇,說道:「蕭老前輩,原來你在說故事,聲音說的大一點好不?」
蕭不二笑道:「原來姑娘躲在門外偷聽,好,好,小老兒就說的大一點。」接著說道:「那知就在此時,那老虔婆忽然抬起頭來,我和她眼神一對,立即發覺不對……」
阿菊探頭問道:「那老婆婆的眼神,怎麼不對了?」
蕭不二道:「她雙目精光如電,有如兩柄利劍,直看的我頭皮發炸,心裡一慌,趕緊一伏身,飛快的掠上牆頭。只聽那老虔婆冷冷的笑道:「鼠輩……』底下的話,還沒聽的清楚,但覺身後一涼,森森寒鋒已經刺到後心……」
阿菊吃驚道:「那是什麼?飛劍?」
蕭不二道:「說也真險,那劍鋒已經刺上後心,忽然來了救星,廂房屋簷上,翩然落下一條人影,抬手之間,叢她手上閃電般射出一道黑影,小老兒只聽身後響起一聲裂帛似的輕響,已把老虔婆投出來的一支小劍捲飛。這時,依稀好像有一件東西,從我身上落下,小老兒驚魂未定,伸手一抄,急急逃出客店,差幸那老虔婆沒有追來。」
阿菊道:「啊,老前輩,那救你的人是誰呢?」
蕭不二道:「你聽我說下去,就知道了,小老兒回到寓所,脫下衣衫,嚇,背後已被劍鋒割開了三寸長一條,只要稍微遲上一步,那裡還有性命,再看手中,接到的卻是寸許長一段綵帶。」
田布衣臉上神色又是一動。
門外阿菊又道:「綵帶?那是做什麼用的?」
蕭不二道:「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那出手救我性命的人,就是當時江湖上盛傳的一位女俠綵帶魔女,她雖把老虔婆的小劍捲飛,但也被鋒利劍刃割斷了一截綵帶。」
阿菊問道:「綵帶魔女是誰?」
蕭不二道:「她就是後來的綵帶門主。」
阿菊依然不知道綵帶門主是誰,但她不敢再問。
小魯班道:「蕭二哥,這件事和你要兄弟幫忙的事,有關麼?」
蕭不二連連點頭道:「自然有關。這件事又得從銅沙島說起。」
小魯班奇道:「還扯上了銅沙島?」
蕭不二嘻嘻直笑,道:「若不是扯上銅沙島,我蕭老二何用求你小魯幫忙?」
田布衣只是坐在一旁,一語不發。
小魯班忽然沉下臉來,作色道:「咱們相識了幾十年,我承認和你蕭二哥交非泛泛,但你若是想替銅沙島作說客,兄弟恕難應命……」
田布衣目中閃過一絲異彩,依然沒有作聲。
蕭不二搖搖頭道:「又來了,我已經一再聲明,並不是替銅沙島作說客來的,你別打岔,聽我說下去。」
蕭不二乾咳了一聲,整整喉嚨,續道:「三年前,綵帶門主發現朱衣教主齊天宸在銅沙島上,以創立朱衣門作幌子,實際上卻在暗中醞釀著一件極為可怕的陰謀,若是一旦讓他成功,整個武林,勢將淪入萬劫不復之境……」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03:52
小魯班奇道:「這是什麼陰謀?你聽誰說的?」
蕭不二歎了口氣,道:「直到如今,只怕江湖上知道的。」
人,仍然寥寥無幾,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接著說道:「那綵帶門主有此驚人發現,當時就邀約了魔教韓仙子、木易先生楊公忌、崑崙癲痢道人、狗肉道士風三、過天星公孫讓、惡鬼車敖等人,趕去銅沙島。如論實力,去的這班人,無一不是武林中頂兒尖兒的高手,銅沙島主縱然羽翼已豐,也難以和這些人抗衡。但綵帶門主一行人,卻是有去無還,從此音蹤全無,最後甚至連銅沙島也變成一片瓦礫,島上的人一個不見,成了武林中千百年來從未有過的疑案。」
小魯班愈聽愈奇,問道:「這也和蕭二哥有關?」
蕭不二笑了笑道:「自然有關,這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普天之下,只有你小魯一個人能擔當大任。」
小魯班道:「我?哈哈,蕭二哥你別開玩笑了!」
蕭不二正容道:「這件千古疑案,關係著整個武林大局,蕭不二豈會和你相戲?」
小魯班看看蕭不二神色莊肅,說的不像有假,忍不住問道:「蕭二哥,你到底要我做什麼?」
蕭不二道:「我老偷兒一生從不求人,也從沒受過人家點滴之惠,只有綵帶門主對我有救命之恩,二十多年來,我老偷兒一直耿耿在懷,只是無緣圖報,這次我要你幫忙的,就是這件事。」
小魯班發怔著:「這是什麼事?」
蕭不二道:「偵破這件千古疑案。」
小魯班道:「蕭二哥,我又不是神仙,銅沙島早已成了一片瓦礫,失蹤的人,也失蹤了三年之久,你要我那裡去找?」
蕭不二道:「我方才說過了,普天之下,只有你小魯一人,才能破此千古疑案。」
小魯班苦笑道:「蕭二哥,你還說不開玩笑,大概天底下只有你一個人發此奇想,兄弟學的是機關消息,可不是學的奇門遁甲。」
蕭不二笑道:「就是因為你學的是機關消息,才能揭開銅沙島一片瓦礫之謎,喏,喏,你如果不信,就問問這位田老哥,他是不是也為這件事找你來的?」
小魯班聽他說的奇怪,忍不住回頭朝田布衣望去。
只見田布衣忽然站了起來,朝兩人抱拳打拱,呵呵笑道:「蕭老哥、司馬老哥,兩位幸勿見怪,兄弟實非田布衣。」
蕭不二聳聳肩,道:「老偷兒早就知道你是誰了。」
小魯班驚奇的道:「他不是田布衣,那會是誰?」
蕭不二嘻的笑道:「天底下能擅七十二變的人,你說他是誰?」
小魯班眼睛一直,大笑道:「你是二郎神丁老哥,哈哈,兄弟久仰了。」
田布衣伸手往臉上摸了一把笑道:「不敢,不敢,兄弟,正是丁守福!」
他這往臉上抹了一把,果然頃刻之間,換了一個模樣,青皮寡肉的田布衣,登時變成一個滿臉皺紋的糟老頭。
阿菊站在門外,忍不住探進頭來,說道:「誰會七十二變?」
當她一眼瞧到田布衣忽然變了一個糟老頭,口中不禁啊了一聲,低聲叫道:「阿蘭,快來瞧,這人會變的呢?」
於是阿蘭也跟著掀起布簾,探頭往裡瞧來;
蕭不二急忙說道:「小姑娘,你們可不能在外亂說。」
阿菊道:「我們才不會亂說呢,去年田布衣說要殺爺爺,要我們說出老主人的下落,我們也沒說出來。」
蕭不二點頭道:「你們記著就好。」
小魯班已經掀開棉被,坐了起來,說道:「阿菊,你去倒兩盅茶來。」
阿菊答應一聲,倒了兩盅茶送上。
小魯班朝丁守福拱拱手,道:「丁老哥喬裝而來,究竟有何見教?」
丁守福道:「此事說來話長,但大概情形,和蕭老哥說的,也差不多,自從三年前門主等入去了銅沙島,接著銅沙島上也變成了一片瓦礫,連創立不久的朱衣門,也從此絕跡江湖。
江湖上紛紛猜測,大都認為銅沙島定是遭受了一場人力不可抗拒的天災巨變,門主等一干人抵達島上,可能趕巧遇上了這場巨變。以致所有的人,全數離奇失蹤,這一說法,雖是臆測,但直到目前,實在也沒有第二個解釋。」
他略微一頓,接著說道:「但無論遭受任何目變,甚至是被怒潮所吞滅,島上既有這許多人,如是全數遇難,附近數百里之內,多少也總會發現一二具屍體。
但出事前後,不僅附近數百里之內,不曾發現過一具飄浮的屍體,就是島上除了一片瓦礫,也沒有遺留的屍體。換句話說,銅沙島從朱衣教主齊天宸和他手下數百羽黨,以及趕去銅沙島的門主等一干人,好像憑空失蹤,從此再無下落,這三年來,敝門弟子四出偵查,也仍如大海裡撈針,找不出絲毫頭緒……」隨手取過茶碗,呷了口茶,續道:「為了此事,兄弟和杜兄曾數度前往銅沙島勘測,也只是徒勞往返,但有一點,使人覺得可疑之處,就是幾次查勘,證明島上並未發生過海嘯,或曾經被海浪淹沒過的跡象,也不像在地底埋了大量炸藥所炸毀。那麼島上原有的這許多的房舍,怎會悉成瓦礫?這也許是一個關鍵所在,如能解開這一疑問,也連帶可以找出許多人無故失蹤的疑問。」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又喝了口茶,接道:「經大家研討的結果,想到司馬老哥家學淵源,一生精擅機關佈置,因此想敦請老哥前去銅沙島實地勘測,看看有無跡象可尋?」
小魯班沉吟半晌.突然揚眉笑道:「貴門中人,此一發現,果然是一重大疑問,但任何機關佈置,也不可能一舉全毀,這件事倒是引起兄弟的興趣來,上銅沙島查勘一節,縱無貴門相邀,兄弟也想前去看看。」
丁守福道:「如今情況已有轉變,敝門原先想請老哥前往銅沙島查勘之事,目前已成過去。」
小魯班詫異的道:「那是為了什麼?」
蕭不二嘻的笑道:「你再仔細想想,就不難想到。」
小魯班道:「兄弟想不出來。」
丁守福道:「三月前,兄弟找到小石澗,竟在貴宅之中,遇上田布衣……」
小魯班道:「他早就來了,就是因為找不到兄弟,竟然雀巢鳩佔,住了下來。」
丁守福道:「田布衣原是銅沙島黑衣堂右總管,銅沙島所有的人,全數失蹤,絕跡江湖已有三年,田布衣忽然在此地出現,正是一件莫大的線索。當時差幸兄弟易容而來,並未被他發現,因此兄弟連夜找上貴宅看門的張老哥,勸他離開小石澗,由兄弟改扮了他,……」
小魯班笑道:「原來假扮老張的是丁老哥,」
丁守福道:「哈哈,兄弟也可看走眼了,只當張老哥是本地農民呢。」
小魯班道:「老張原是本地人,先父在時,時常幫忙做些粗活,也跟先父練過幾手拳腳,就是因為本地人,田布衣才對老張並無多大懷疑。」接著問道:「丁老哥既然喬裝了老張,如何又改扮田布衣了呢?」
丁守福笑了笑道:「這三個月之中,兄弟一直注意著田布衣的行動,因為田布衣既然在此現身,自可從他身上,偵查銅沙島一干人的下落。
那知他行動極為隱秘,這三個月來,兄弟竟然一無所獲,直到今天,蕭老哥師徒找上門來,尤其是蕭老哥的令高徒,露了一手『紫煞掌』。
田布衣誤以為他是班遠門下,傍晚時分,放出一頭飛鴿,終於又把陰陽手馬飛虹引來,但在馬飛虹未到之前,兄弟已經取代了田布衣。」
當下就把今晚如何擒住田布衣之事,說了一遍。
小魯班道:「兄弟有一疑問,想請教丁兄。」
丁守福道:「司馬哥有什麼疑問,兄弟知無不言。」
小魯班道:「兄弟這座地底城堡,雖只完成了外面一道圍牆,就誤中班遠暗算,中途停工,但前面門戶。全由樞紐操縱。這是兄弟獨門技術,就算熟諳機關佈置的人,也決難開啟,不知馬飛虹如何開啟的?」
蕭不二摸摸山羊鬍子,點頭道:「不錯,這道門戶,連老偷兒也看不出來。」
丁守福道:「馬飛虹帶來了一個姓吳的老人,據說也精幹土木機關之學,外面這道門戶,就是那姓吳的開啟的。」
小魯班突然臉色一變川司道:「那老人姓吳?身上可是穿了一件黃衫?」
丁守福道:「不錯,那姓吳的身上確是穿了一件黃衫。」
小魯班點點頭道:「果然是他,那就不會錯了。」
蕭不二奇道:「怎麼,你認識他?」
小魯班歎了口氣,道:「豈止認識,他還是兄弟的師叔。」
蕭不二訝異的道:「小魯,你幾時弄出一個師叔來了?」
小魯班道:「先父有一個同門師弟,姓吳,名思玄,因為他喜穿黃衫,就自稱黃衫客,據說藝滿之後,就去了關外,差不多已有三十年沒有他的消息了,不知如何會被馬飛虹羅致去的?」
蕭不二道:「這就是了,馬飛虹當年原是魔教逐徒,中原站不住腳,也曾去過關外,他陰陽手的外號,就是從關外傳進來的,要不是有銅沙島替他撐腰,他還不敢回到關內來呢。」
小魯班沉吟道:「吳師叔既已被他們羅致了去,何以還不肯放過兄弟?」
蕭不二道:「你們所學相同,天下只有你們兩個精擅機關佈置的人,他們羅致了黃衫客,自然更不能放過你小魯了。」
小魯班霍然道:「不錯,兄弟如是不能為他們所用,便是他們莫大的後患。」
蕭不二笑道:「小魯,這下給你想通了。」
小魯班忽然轉臉對丁守福問道:「丁老哥此來,必另有見教了?」
丁守福道:「自從銅沙島毀滅之後,這三年來,江湖上表面雖極平靜,但內裡卻是潛伏危機,隱藏著一個極大風暴。
譬如黑白兩道不少知名之士,在三年中忽然退隱,和突然不明下落的不知凡幾,屈指算來,各地稍具實力的門派幫會首領,不是死亡,即是失蹤。
有識之士,早就看出情形不對,等到南海門和四川唐門相繼發生滅門之禍,可說已經毫無顧慮,放手屠殺。先前大家只是猜測不透,在江湖上暗中作祟的究竟是誰,但如今已經有了答案,這些事情,依然是銅沙島的人在興風作浪。」
小魯班皺皺眉道:「他們已在銅沙島建立了一片基業,何以要突然毀去呢?」
蕭不二道:「其中自是另有隱秘,只有外人不知道罷了。」
丁守福道:「兄弟奉敝門少主之命,原是敦聘司馬老哥來的,但自從在貴宅發現田布衣之後,敝門少主改變了主張,要兄弟奉勸老哥,以天下武林為重,希望老哥答應他們的邀請
小魯班道:「貴門少主勸兄弟替他們出力?」
丁守福道:「銅沙島賊人既來敦聘老哥,可見他們必在經營一處極為隱秘的巢穴。」
蕭不二點頭道:「這話不錯,除了經營巢穴、用不著這般求賢若渴,非把小魯請了去不可。」
丁守福續道:「敝門已在小石澗周圍數十里,布下不少暗椿,但田布衣狡獪如狐,三個月來始終沒和他上面聯絡,無法偵知他們巢穴何在?」
小魯班道:「老哥之意,是要兄弟探聽他們巢穴麼?」
丁守福道:「銅沙島的人既沒有失蹤,只是潛伏,那麼敝門主和韓仙子一干人,自然也沒有失蹤了,敝門少主想請司馬老哥鼎力賜助。」
小魯班道:「要兄弟如何協助貴門?」
丁守福道:「他們敦聘老哥替他們設計總柁的機關埋伏無疑,敝門少主只要請老哥把設計的圖樣賜告即可。」
小魯班道:「這等機密之事,兄弟就算答應,到了那裡,勢必有人嚴密監視,兄弟縱能偷出圖樣,也未必能傳遞出來。」
丁守福笑了笑道:「兄弟方才說過,這裡四周,已有敝門暗椿。只要一離開此地,就瞞不過敝門耳目,他們把老哥送到何處,敝門只要知道他們巢穴所在,自會有人和老哥聯絡。」
小魯班慨然道:「貴門主三年前為了武林安危,邀約同道,找上銅沙島去,一去不返,從此下落不明,兄弟黍屬武林一份子,只要兄弟能力所及,稍盡棉薄,也是義不容辭之事。」
丁守福大喜過望,起身一揖道:「司馬老哥深明大義,千金一諾,正是武林之幸,兄弟代表敝門主謹先致謝。」
小魯班道:「丁老哥好說,銅沙島危害武林,已是有目共睹之事,兄弟既是武林中人,自該稍盡棉薄。」
蕭不二大笑道:「小魯,老偷兒真沒想到你會答應的這般爽快,這樣就好,我也不用要你買老交情了,不過話得說回來,你在答應赴銅沙島應聘之前,可得替唐小哥那件事兒辦完了再走。」
小魯班道:「唐小哥究竟要我做什麼?」
蕭不二道:「他身邊帶來了幾張圖樣,要你代制幾件精巧暗器。」
小魯班作難道:「唐門暗器,構造複雜,兄弟手頭,只怕工具不全,就無法製造。」
蕭不二道:「你是出名的巧匠,這件事,非你做不可,好在我已經和馬飛虹談妥條件,稍遲幾天也是無妨。」
小魯班奇道:「你和馬飛虹談妥了什麼條件?」
蕭不二嘻嘻一笑道:「我答應讓田布衣來,說服你前去應聘,但得先替老偷兒設計一張圖樣再走。」一面就把才纔之事,說了一遍,一面笑道:「可笑馬飛虹真把我當作了紫煞門的掌門人。」
丁守福奇道:「莫非那位唐小哥,不是蕭老哥門下?」
蕭不二笑道:「唐小哥其實真是班遠門下,兄弟只不過唬唬馬飛虹的罷了。」接著就把唐繩武來歷,簡扼的說了一遍。
小魯班道:「事不宜遲,蕭二哥,你要唐小哥把圖樣取出來給兄弟瞧瞧。」
丁守福重又戴上面具,說道:「兄弟已經來了一會,再不出去,只怕引起馬飛虹的懷疑,兄弟就得告辭。」
當下,就和小魯班說了綵帶門的聯絡暗號,起身告辭。
小魯班道:「丁兄那就告訴馬飛虹,說兄弟已經答應,只是要替紫煞門設計一座山腹秘道,需得三天時光。」
丁守福連連點頭道:「兄弟省得。」朝兩人拱拱手,往外行去。
蕭不二跟著跨出房門,要張老頭去把唐繩武換回來。
送走丁守福,唐繩武從身邊取出唐門「天王針」筒,遞給張老頭,又傳了他用法,作為守門之用。
張老頭大喜過望,笑道:「老漢有了這件東西,那老賊再敢打開門戶,我就賞他一針。」
阿菊聽的奇道:「爺爺,你手上拿著什麼?」
張老頭笑道:「爺爺這件法寶,是這位唐小哥的,最厲害的敵人,找上門來,爺爺都不怕了。」
阿菊好奇的道:「爺爺快給我瞧瞧。」
唐繩武聽說蕭不二找自己有事,匆匆走入房中。
蕭不二招招手道:「小哥快來,小魯已經答應替你打造暗器,你快把圖樣拿出來。」
唐繩武大喜過望,慌忙拜了下去,感激的道:「多蒙司馬老丈成全,小可感激不盡。」一面探手入懷,「從貼身處取出七頁圖樣,雙手呈上。
小魯班接到手中,仔細看了一遍,歎息道:「人稱唐門暗器,舉世無雙,這幾頁圖樣所畫暗器,無一不是巧奪天工,若是未曾看到此圖,幾乎不相信人間有這等奇巧的利器……」
說到這裡,忽然皺皺眉,道:「唐小哥,尊府這七件暗器,構造精巧,配件也甚是複雜,若要全部按圖製作,只怕非一個月時間,無法完成了。而且所需精鋼,均須千錘百煉,也非短時間內倉促可以煉成……」
唐繩武聽的一怔,心頭大感失望。
蕭不二道:「那怎麼成,你只有三天時間,是否可以先趕製上一二件?」
小魯班手上拿著七頁圖樣,只是沉吟不語,過了半晌,才道:「兄弟這裡,只有少數緬鐵,倒是可用……」
他反覆看了幾遍,最後朝兩頁圖樣指了指,道:「七頁圖中,只有這『點頭飛芒』,和『劍底飛星』,製作較為簡單,大概有兩天工夫,就可完成,尤其這『劍底飛星』,只要把唐小哥慣用的寶劍,略加改裝就成,兄弟余留的緬鐵,也足夠了。」
蕭不二連連點頭道:「這樣也好,小魯,那就先趕這兩件吧。」
小魯班把其餘五頁圖樣,遞還給唐繩武,一面說道:「事不宜遲,小哥請把隨身寶劍,交給老朽,能在兩天之內,趕製完成才好。」
唐繩武收起五頁圖樣,依言從身邊取下短劍,遞了過去。
小魯班朝蕭不二笑道:「蕭二哥,這地底木屋,甚是簡陋,當初原是為了施工方便,臨時搭蓋的,不想兄弟身中奇毒,中途停止,銅沙島又對兄弟不肯放過,這裡就成了我潛伏躲避之所。
後來老張祖孫也搬了來,這裡一共只有五個房間,除了一間較大的,是兄弟工作處所,已無餘屋,兄弟已要阿菊、阿蘭共住一間,騰出一個房間,你和唐小哥只好委屈住了。」
蕭不二笑道:「不要緊,老偷兒時常在人家樑上睡覺,一樣四平八穩,咱和唐小哥共住一間,已經像是住了客店上房,咱們還客氣什麼?」
小魯班道:「那麼兄弟就要替唐小哥工作去了,你們隨便坐吧。」說完,拿著兩頁圖樣,和唐繩武一柄短劍,獨自朝夾道中走去,推門而入,隨手關上木門。
蕭不二搖搖頭道:「這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當年他老子也是如此,不論做什麼,都要把門關的緊緊的,就是怕人偷學了去。」
唐繩武因小魯班是替自己打造暗器,不好答腔。
蕭不二縮縮頭,嘻嘻笑道:「唐小哥,張老頭兩個孫女,你喜歡那一個,咱們叫小妞來聊聊,你看如何?」
唐繩武被他說的臉上一紅,更不敢答話。
蕭不二摸摸嘴上幾根鼠髭,低笑道:「這兩個妞兒,都長的不錯……」
正說之間,阿菊手上托著一個木盤,走了進來,說道:「好啊,蕭老前輩,你在背後編排我們。」
蕭不二連忙搖手道:「這可冤枉了小老兒,我是在和唐小哥說,你們姐妹倆.都長得像花朵兒般的人兒!」
阿菊臉上驟然飛起兩朵紅雲,眨著兩隻亮晶晶的大眼睛,偷偷的朝唐繩武望來。
唐繩武聽他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也正好朝阿菊看去。
四目相投,阿菊的臉更紅,趕忙躲開他的視線。
蕭不二看的暗暗好笑,摸摸下巴:「小姑娘,這兩盤水餃是你做的?」
阿菊道:「是阿蘭做的,爺爺說時間已經很晚,只怕你們肚子餓了,才要阿蘭去下了一鍋水餃,你們快吃了。」
蕭不二大笑道:「不錯,小老兒肚子倒真餓了,啊,你爺爺有沒有?」
阿菊嫣然笑道:「爺爺是借你們做藉口,他老人家今晚要看守門戶,自然要吃宵夜。」
蕭不二道:「你們呢?」
阿菊抿抿嘴道:「我們也有,阿蘭還在下呢!」說完,很快的轉身退去。
蕭不二、唐繩武兩人也不客氣,端起盤子,各自把一盤水餃吃完了,阿菊收了盤子,就引著兩人到右首一間木板小房中休息。
這一晚卻是相安無事,敢情馬飛虹聽了假田布衣丁守福的回報,小魯班已經答應應聘,只須延緩三天替紫煞門設計一張圖樣,沒有再來尋釁。
一宿無話,第二天早晨,阿蘭接替爺爺守住大門,因有唐繩武的「天王針」,不怕對方前來攻門,張老頭便自回房睡覺。
中午時分,小魯班攜著唐繩武的短劍,啟門而出,一面呵呵笑道:「唐小哥,老朽化了一夜工夫,『劍底飛星』總算安裝完竣,而且把小哥這柄短劍也重加磨煉,你試試是否比以前鋒利多了?」
蕭不二喜道:「小魯,真有你的,居然一個晚上,就製成了。」
小魯班笑道:「劍底飛星製造較為簡單,只是限於時間,我只替唐小哥制了十二枚寒星,無法多做。」說完鏗的一聲,掣出短劍,果然寒光耀目,甚是鋒利!
唐繩武看的晴暗歡喜,口中不迭稱謝。
蕭不二看了兩眼,忍不住問道:「小魯,『劍底飛星』裝在那裡?」
小魯班微微一笑,左手一擺,說道:「你看清楚了!」
右手短劍一振,使了一招「仙人指路」但見寒芒一閃,一點銀星,從劍底飛出,「噗」的一聲,釘在木板門上。
緊接著右腕翻動,劍演「左右逢源」,又是「嗤」「嗤」兩聲,兩點寒星,從左右飛出,品字形釘在門上。
那是三顆只有綠豆大的緬鐵寒星,釘在門上,閃閃有光!
蕭不二、唐繩武凝足目力,也只看到寒芒隨劍底射出,看不清究竟從那裡發射出來的,
試想暗器和劍招同發,使人防不勝防,何況這「劍底飛星」又是十分細小,發時不帶絲毫風聲,若是淬上劇毒,當真成了閻王帖子!
蕭不二大笑道:「劍底飛星果然厲害,小魯,你到底把它裝在那裡?」
小魯班從門板上起下三顆寒星,一面笑道:「機篁就裝在護手之上。」
說著把短劍倒了過來,大拇指輕輕一按,原來菱角似的護手底部,露出一個小孔,把三顆寒星,一齊納入孔中,小孔就自動關上。
小魯班朝護手菱角尖端指了指,道:「這裡就是寒星射出之處,機括裝在劍柄上,用時只要一按機篁,就可射出一星,大概在七八尺內,均可命中,兩邊菱角中,各藏六星,合計十二顆,只因時間所限,無法替小哥多做一套備用。」
唐繩武道:「有十二顆寒星,已經足夠應用了。」
小魯班把短劍遞給了唐繩武,一面笑道:「有了這幾枚樣子,小哥可以要鐵店照式定制,只是沒有緬鐵罷了。」
蕭不二點頭道:「這話不錯,過幾天,小老兒陪你上鐵鋪裡去依式定制上幾十枚,你還要淬毒,總是一番手續了。」
小魯班道:「好了,現在兄弟要去睡上一覺,晚上就可開始為唐小哥做『點頭飛芒』了。」
唐繩武道:「司馬老丈為了小可之事,一晚未睡,請去休息吧。」
小魯班也不多說,朝兩人點首為禮,獨自回屋去了。
一連兩天,晃眼過去,小魯班只是躲在他那間工作的小屋之中,連用餐都是阿菊送進去的。
蕭不二和他相識數十年,自然知道他的脾氣,也不去驚動於他。
兩人閒著無事,蕭不二就把自己看家本領「雪上無影」輕功口訣,傳給了唐繩武,一面也和唐繩武談些江湖掌故,當代武林人物。
這天傍晚時候,小魯班已把「點頭飛芒」趕製完畢。
那是一具扁形精巧銅匣,內貯八十支細如牛毛的飛芒,平時可以藏在發中,不易被人發現。
用時輕按機括,打開掣門,只須點個頭,飛芒即可連續射出,故名「點頭飛芒」,因為它體積微小,更是令人防不勝防。
唐繩武大喜過望,連連稱謝。
蕭不二搖頭歎息道:「這等精巧東西,只有四川唐門精擅暗器世家,才能創得出來,也只有你小魯班這等巧匠,才能製造。」
小魯班道:「那倒不然,兄弟傳聞四川唐門,有幾位專門製作暗器的老師傅,手藝精巧,只怕不在兄弟之下呢!」
「哦……」
蕭不二口中「哦」了一聲,暗想:「唐小哥一門遇害,不知那幾個專制暗器的老師傅,是否也同時遇害?如果為人擄去,只怕唐門暗器秘密,也將外洩了。」
但這話只在心中想著,卻並未說出口來。
正好阿菊掀簾而入,送來晚餐,三人匆匆吃畢,小魯班又和蕭不二商量了一陣明日應聘之事,各自回房就寢。
地室之中,不辨昏曉,唐繩武一覺醒轉,朦朧之中,只聽一個女子聲音驚叫道:「爺爺,不好啦,老主人不見了。」
那是阿菊的聲音,唐繩武方自一怔!
蕭不二蹶然躍起,拍拍唐繩武肩膀,低聲道:「小哥,快起來,只怕小魯出事了。」急急開門出去。
只見張老頭手持鋼刀,氣呼呼的道:「準是那姓馬的老賊,把老主人擄走了,老漢找他拚命去。」
蕭不二慌忙一把攔住,問道:「張老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張老頭緊握單刀,憤怒的道:「老主人失蹤了,老漢要找姓馬的去。」
蕭不二道:「張老哥莫要性急,小魯被人擄去,咱們也該謀定而動,魯莽不得。」
張老頭道:「蕭二爺有何高見?」
蕭不二搔搔頭皮,道:「小魯如何被人擄去,兄弟還沒弄清楚呢?」
阿菊搶著道:「平日我起來燒茶,總是先替老主人送臉水進去,方纔我進去,就不見了老主人,心中覺得奇怪,再到老主人房裡,也不見人,我就叫爺爺來看,老主人果然失蹤了。」
蕭不二道:「蘭姑娘守著大門,可曾看到小魯出去?」
阿菊道:「阿蘭說沒有人出去,也沒人進來。」
蕭不二道:「這就奇了。」
唐繩武道:「司馬老丈精通機關,這裡是否另有出入的暗門?」
張老頭道:「沒有,這五間木板房,還是老漢幾個人挖掘的,別無門戶可入。」
蕭不二用力搔了兩下頭皮,道:「如此說來,小魯是憑空丟了。」
張老頭道:「正是如此。」
蕭不二連連搖頭道:「這不可能,唔,咱們先到小魯窮裡瞧瞧再說。」
說完,當先朝小魯房中走去,一手掀起布簾,跨進房門,忽然「唔」了一聲,站定身子,不住的掀著鼻子,向四周亂嗅。
張老頭跟在他身後,奇道:「蕭二爺,你聞到了什麼了嗎?」
蕭不二臉情漸漸凝重,點頭道:「果然有人摸進小魯的房裡來了。」
張老頭道:「那是什麼人?」
蕭不二回頭道:「這房裡還留著一些迷魂香的氣味。」
阿菊問道:「什麼叫迷魂香?」
蕭不二道:「迷魂香是江湖中人常用的一種迷香,見風自燃,只要聞上少許香味,就會昏迷不醒。」
張老頭怒聲道:「果然有人偷進來了!」
阿菊道:「阿蘭好好的守著大門的,這人如何進來的呢?
就算他偷進來,又如何把老主人擄走的呢?」
張老頭道:「此人既能進來,自然就能把老主人擄走了。」
蕭不二任由他們祖孫說著,只是一言不發,自顧自在房是仔細看了一遍。
這間房中,只有一丈五六見方,四周支著木板,可以說一目瞭然。
蕭不二聚精會神的用手四處敲著壁板,但依然看不出絲毫有異,心中也不禁暗暗覺得奇怪。
等他俯伏身子,探首往床下一瞧忍不住大聲道:「在這裡了!」
張老頭聽的一喜,問道:「怎麼?老主人就在床下嗎?」
蕭不二道:「不是,這裡有一個洞穴,此人是挖地道進來,把小魯弄走的。」
張老頭一手擎著油盞,俯下身子,問道:「蕭二爺,這地道大不大?」
蕭不二道:「不大,只夠一個人匐伏爬行。」
張老頭道:「咱們快些追上去才好。」
蕭不二道:「慢點,還是先讓小老兒爬出去瞧瞧。」話聲甫落,只見他身形一縮,很快的往地穴中鑽了進去。
張老頭急不容緩,蕭不二鑽進去不久,也匐伏著往地穴中爬去。
阿菊忙道:「爺爺,你等蕭老前輩退出來了,再作計較。」
張老頭爬到洞口,回頭叱道:「救人如救火,何用等蕭二爺回來寧咱們一起出去不好麼?」說完,手腳並用,朝地穴中爬了進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06:09
第10章 變生不測
兩人走後,房中只剩下唐繩武和阿菊二人了,等了盞茶工夫,還是不見動靜。
阿菊急道:「這洞不知通到那裡,爺爺和蕭老前輩怎會去了沒有消息?」
唐繩武道:「從這裡通向上面,最少也有幾十丈遠近,那有這麼快就能回來?」
阿菊想想也有道理,就沒再說話。
這樣又過了頓飯工夫,依然不見兩人回來,阿菊忍不住道:「真急死人,唐少俠,我進去瞧瞧。」
唐繩武慌忙攔道:「姑娘且慢。」
阿菊道:「我只進去瞧瞧,馬上就出來。」
唐繩武道:「姑娘只管放心,令祖有蕭老丈在一起,決不會出事的,也許他們發現了什麼,來不及通知我們。」
阿菊道:「所以我們更應該出去,蕭老前輩和爺爺只有兩個人,也許人手不夠。」
唐繩武道:「那麼還是在下出去看看,也好打個接應,姑娘守在這裡,莫要走開了。」
阿菊想了想,問道:「你出去了,也不回來呢?」
唐繩武沉吟道:「這情形很難說,也許出了地穴,已經和對方動上了手,也許發現了司馬老丈的下落,一時還無法下手,我出去之後,如果沒有意外,一定很快就回轉來,你們只宜守在這裡,靜候消息。」
阿菊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在唐繩武臉上,一霎不霎的瞧了一回,忽然臉上一紅,低低的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唐繩武呆的一呆,說道:「蘭姑娘守著前面大門,姑娘必,須守住此地,不可擅離。」
阿菊道:「萬一你們都不回來,我怎麼辦呢?」
唐繩武笑道:「不會的,在下和蕭老丈,在桃花宮裡,不知遇上過多少次惡毒凶險之事,也都安然無恙,這地穴外面,又沒裝著機關,還怕什麼?」
阿菊叮囑道:「你出去了,要盡快回來。」
唐繩武道:「這個自然。」說著,匐伏身子,緩緩往地穴中爬了下去。
這地穴只是臨時挖掘的一條隧道,僅比一個人的身軀稍微大了些,裡面不但一片黝黑,而且滿窟都是鬆軟的黃泥,人在其中,匐伏爬行,那想走的快?
唐繩武手足並用,摸索爬行,也不知走了多少遠近,只覺這洞窟經過了一段平坦之後,已在漸漸向上。
這樣又爬了盞茶工夫,前面不遠,已然隱隱透入天光,正是出口之處!
唐繩武暗暗吁了口氣,爬近穴口,仰臉望去,但見穴外樹影交錯,似是在一處樹林之中。
他屢經變故,自然也有了些江湖經驗,爬到穴口,匐伏身子,側耳細聽,四周不聞一點人聲,這才緩緩伸出手去,攀住洞口。正待往外爬去,突覺雙腕一緊,兩手脈門,一齊被人扣住!
耳中同時聽到有人大聲笑道:「又出來了一個!」
這回不用唐繩武費力,洞外兩人抓著他雙手,往外一拖,就把唐繩武一個身子,從地穴中拖了出來。
唐繩武目光一動,只見邙山鬼叟大馬金刀的坐在三丈外一株大樹之下,洞穴四周,站著六名手持鬼頭刀的黑衣鬼徒,戒備森嚴!
抓住自己雙手的,也是他門下兩個鬼徒,一左一右緊緊挾持。
這片樹林,甚是深密,雖在白天,依然相當陰暗,除了邙山鬼叟師徒九人,卻是不見蕭不二、張老頭的蹤影!
唐繩武心頭暗暗焦急,不知蕭、張二人是否也落在他們手中?
邙山鬼叟只望了唐繩武一眼,似乎並未把他看在眼裡,陰聲道:「把他推過來。」
唐繩武也不掙扎,任由兩個鬼徒抓住雙手,推著往前走去,但走了不到五步,兩個鬼徒突然一聲不響,身子一歪,一左一右往地上倒了下去。
唐繩武哈哈一笑,一個轉身,雙腳一點,朝外掠起。
這下變起倉粹,邙山鬼叟目中綠光暴射,倏地站起身來,喝道:「快截住他!」
唐繩武堪堪掠起,但覺疾風撲面,眼前人影一閃,一名鬼徒擋住了去路,另外五名鬼徒也各持刀朝自己圍了上來。
他此時急欲上路,那還耽擱,左手一揚,身發如風,直向當前那個鬼徒衝去。
那鬼徒幾乎連手中鬼頭刀還未遞出,就無聲無息的身子一仰,往後便倒,唐繩武宛如一頭餓狼,身子一弓,從那鬼徒身側竄出,急急往林外掠去。
那五個鬼徒驟睹同伴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只當唐繩武打出了什麼暗器,急急往後躍退。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邙山鬼叟眼看唐繩武舉手之間,連傷自己三名鬼徒,心頭不覺大怒,正待飛身撲起!
但當他陰森目光,落到躺到地上的兩名鬼徒身上,他那白慘慘的鬼臉,登時神色大變,口中微咦一聲,駭然道:「會是無形之毒!」
原來那兩個捉住唐繩武雙手的鬼徒,這一瞬工夫,兩人頭手,同時色如藍錠,早已死去多時!
邙山鬼叟也是用毒能手,自識得厲害,這「無形之毒」,乃是朱衣門的秘方,天下無人能解。
此刻眼看自己門下五個鬼徒,紛紛追撲出去,心頭不由一凜,急忙厲聲喝道:「爾等不可迫近,讓他去吧!」
唐繩武昨晚剛聽蕭不二說過邙山鬼叟精擅用毒,暗器一道,歹毒猶勝唐門,是以不敢戀戰,匆匆飛掠出林。
目光迅速一瞥,原來這片深林,就在馮莊右側山麓之間,自己這一縱出樹林,失去掩蔽,目標就十分顯著。
一時急中生智,身形一個飛旋,重又回頭朝林中一閃而入。
好在這片樹林甚是遼闊,他從彼處掠出,又從此處閃入,相距已有一二丈遠近,不慮被邙山鬼叟師徒發覺。
就算發覺,偌大一片樹林,枝何糾結,不露陽光,躲上一個人也不易搜索到。
他一路嚴神戒備,深入十數丈遠近,選擇了一處枝葉茂密的大樹,縱身上樹,心中暗暗忖道:「邙山鬼叟和那陰陽手馬飛虹,原是一黨,邙山鬼叟師徒守住地穴出口,可見司馬長弘,蕭老丈、張老頭三人,全已落入對方手中無疑,自己這該怎麼辦呢?」
他總究年紀不大,沒有單獨一人在江湖上走動過,一時大有孤掌難鳴,不知如何是好?
獨自坐了一會,忽然想起自己爬出來的時候,曾要阿菊守住洞口,但自己出來了一會,沒有回去,阿菊等不到自己的消息,會不會也跟著出來?萬一出來,豈不也要被邙山鬼叟捉去了。一念及此,心頭登時焦的起來,暗道:「無論如何,自己得回去看看。」
當下輕輕躍下大樹,一手緊握短劍,一手當胸,暗暗凝聚了「黑煞掌」功力,屏息凝神,耳目並用,緩緩朝那地穴出口找來。
他既怕對方發覺,不敢走的太快,只是藉著樹木掩蔽,躲躲藏藏的行進。
那知這片樹林十分綿密,縱是白天,透進來的陽光也十分稀薄,一眼望去,到處都是一排排的樹木,差不多全是一樣。
他摸索前進,走了一陣,不但邙山鬼叟師徒一個不見,就是連那地道出口,黃泥上穴,也找不到了。
唐繩武愈覺焦急。心中暗道:「莫非自己迷失了方向?」腳下不覺一停,仔細想來,自己走的方向,應該不錯。
正在思忖之間,突聽身後疾風嘶然,一支寒鋒,直向自己襲來!
唐繩武這半年來,武功大進,此時又是耳聽八方,全神戒備之際,聽風辨位身形飛快的一個急閃,手中短劍,跟著往後擊去!
但聽「噹」的一聲金鐵交響,樹林間飛濺起一串火花,同時也聽到一個女子的驚啊之聲!
唐繩武心頭一動,急忙低聲喝道:「你是什麼人?」
只聽阿菊的聲音驚喜的叫道:「你是唐少俠!」
人影一閃,阿菊從一株大樹後面跳了出來。
唐繩武急忙噓了一聲,道:「你說的輕一些!」
阿菊湊上一步,眨動著一雙大眼睛,悄聲問道:「這樹林裡有對方的人麼?」
唐繩武奇道:「你出來的時候,沒遇上邙山鬼叟師徒?」
阿菊道:「邙山老鬼,誰是邙山鬼叟?」
她從沒在江湖走動,自然不知邙山鬼叟是誰了。
唐繩武無暇和她解釋。問道:「你爬出地道來,可曾遇到什麼人嗎?」
阿菊道:「沒有啊,我出來的時候,一個人也沒有。」
唐繩武沉吟道:「難道他們已經走了?」
阿菊道:「你出來的時候,遇到邙山鬼叟?」
唐繩武點點頭,問道:「那你怎會一個人躲在樹林裡,差點我背後挨了你一劍。」
阿菊臉上一紅,急道:「誰叫你一聲不響的朝我走來,我還當你發現了呢!」
唐繩武道:「我叫你守住洞穴,不可出來,你怎麼一個人出來了?」
阿菊道:「你還說呢,出來了這許多時間,一直不回轉去,阿蘭被賊人擒住了,我不是從地道中爬出來,也早被他們抓去了。」
唐繩武吃驚道:「什麼,阿蘭被他們擒去了?」
阿菊道:「我也不知道,只聽大門口起了一陣叱喝,好像阿蘭用針筒打傷了幾個人,後來不知怎的針筒被人奪下,把阿蘭擒住,只聽他們朝裡面奔來,我看出情形不對,就從地道爬了出來。」
她望望唐繩武,翹起小嘴,生氣道:「我找不到你,不知你到底去了那裡,心裡急的要死,跑出林去,又發現林外四周有幾個穿黑衣的人,遠遠站著,只好又回過來,就和你遇上了。」
唐繩武道:「阿蘭是被馬飛虹手下擒去的了。」
阿菊憤然頓足道:「人家和你說話,你一句也不聽,只是阿蘭阿蘭的,老是記著她一個人。」話聲一落,賭氣轉過背去。
唐繩武被她說的臉上一熱,怔的一怔道:「阿菊,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阿菊哼道:「不用解釋,反正阿蘭自有關心她的人會去救她的,我要找爺爺去了。」說完,低著頭,朝前奔去。
唐繩武暗自皺了皺眉,急忙喊道:「阿菊,我有話和你說。」
阿菊頭也沒回,說道:「我不要聽。」
她口中雖說要找爺爺去,腳下其實走的不快,口中雖說「我不要聽」,心裡卻巴不得你追上去,向她柔聲解釋一番。
天下女人都是如此,阿菊自然不會例外。
唐繩武道:「我就是要說你爺爺的事。」
阿菊突然停步,轉身問道:「你說爺爺什麼?」
唐繩武道:「據我猜想,蕭老丈和你爺爺兩人,極可能都被馬飛虹捉去了。」
阿菊聽的吃了一驚,急急問道:「你說爺爺被他們捉去了?」
唐繩武道:「我想可能如此。」
阿菊道:「你怎麼知道的——
唐繩武道:「方纔我也差點被他們捉去了。」
阿菊道:「你快說呢,真急死人!」
唐繩武就把自己適才爬出地穴,被邙山鬼叟門下兩個鬼徒扣住手腕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阿菊問道:「邙山鬼叟現在那裡,咱們這就找他去。」
唐繩武搖搖頭,道:「現在不能去。」
阿菊道:「為什麼?」
唐繩武道:「我聽蕭老丈說過,邙山鬼叟朱友泉,乃是邙山派的掌門人,一身武功,極為了得,尤其他的歹毒暗器,更是有名,如今又和馬飛虹勾結,人多勢眾,咱們只有兩人,這時候還是大白天,女響能去?」
阿菊道:「那該怎麼辦呢?」
唐繩武道:「他們捉了蕭老丈和令祖父,一定囚在馮莊之中,咱們等天黑了,才能摸進去。」
阿菊一雙俏目,只是盯著他,問道:「你有把握,把老主人、蕭老前輩、爺爺、阿蘭四人,都救出來?」
唐繩武笑道:「救人不難,只要摸進去了,把他們捆在手上的繩索割斷,就可自己出來,又不用我把他們背出來。」
阿菊道:「這時候還不到午時,我們到那裡去呢?」
唐繩武道:「就在這林千里等到天黑,那馬飛虹不講信義,咱們今晚好好的鬧他一場。」
阿菊道:「你不是說他們人多勢眾麼?」
唐繩武道:「我說的是白天,晚上就不怕了。」
阿菊道:「那不是一樣麼?」
唐繩武道:「不一樣,晚上到處都有暗陰,比較容易掩藏,使毒也比白天方便。」
阿菊忽然啊了一聲,問道:「唐少俠,你身邊還有沒有針筒?」
唐繩武搖搖頭,道:「沒有了,那支針筒還是我從家裡帶出來的,天王問心針唯一的缺點,就是一次只能射出一支,敵人人數多了,你就來不及施展,我這裡還有一個噴簡,裡面裝的是離魂草粉,用時只要站在風頭,一揚手,就會噴出藥粉,兩丈以內的人,都會昏迷過去,你且拿著備用。」說完,從懷中取出一個尺許多的黃銅細管,遞給阿菊。
阿菊驚喜的道:「你那來這些古性東西?」
唐繩武道:「這是先師傅給我的,因為離魂草屬於麻藥,毒性強而不烈,普通解毒藥物,都能解它之毒,不會置人死命,用來對付很多人圍攻,最好不過,可惜的是這一筒,只能用三次。」
阿菊喜孜孜的接過噴筒,唐繩武又道:「這噴筒你可以縛在左手腕底,用時只須揚揚手,藥粉就會噴出。」當下就教她如何縛在手腕之上。
阿菊喜不自勝,這就捲起袖,露出一段雪藕的玉臂,把噴筒縛好,一面偏著頭,目光凝注,朝唐繩武問道:「我們要到天黑了才能出去,吃飯怎麼辦呢?」
唐繩武笑道:「你怕餓了肚子?」
阿菊道:「人是鐵,飯是鋼,咱們若是一天不吃東西,晚上還有力氣?」
唐繩武笑了笑,道:「你不用發愁,這裡吃的東西多是呢!」
阿菊奇道:「這裡?有什麼吃的東西?」
唐繩武道:「從前我也不知道,後來我跟師父住在一處荒山深谷之中,離市鎮少說也有一二百里,師父教我去掘茯苓黃精來吃,師父還說這兩種藥,是大補真元的東西,吃久了會強身養顏,好處說不盡呢!」
阿菊道:「你們把藥當飯吃?」
唐繩武道:「黃精、茯苓雖然是藥,但味道可不壞,可煮可烤,還可以生吃。」
阿菊聽的甚是新奇,問道:「這要到那裡去找?」
唐繩武笑道:「這裡多的是,足夠你吃上一年半載,也吃不完。」
說著,就和阿菊一起動手挖掘起來。不多一回,就掘了許多茯苓、黃精,兩人吃了個飽。
阿菊還是第一次吃到這些新奇的東西,也是第一次單獨和異性在一起,心頭有著說不出的愉快,臉上也一直帶著喜悅的笑容。
兩人並肩坐在樹根上。聽著唐繩武述說桃花宮裡的驚險機關,和他們如何涉險深入,化險為夷,直聽的阿菊忽驚忽喜,好不緊張。
青年男女在一起的時候,就會覺得時光過的很快,一會工夫,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來。
又過了一會,天色已然全黑。
唐繩武霍地站起,低聲道:「咱們可以走了。」
阿菊跟著站起,一手摸摸長劍.微有怯色,仰首問道:「咱們如何去法?」
唐繩武道:「你跟在我後面,一切自有我來對付。」
阿菊睜著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凝注在唐繩武臉上,柔聲道:「不,我是問你如何進去?到了裡面,又如何救人?」
她不待唐繩武回答,接著補充道:「我的意思,是說咱們先商量好了,免得臨時手忙腳亂。」
唐繩武微微一笑,道:「你會不會輕功?上屋沒問題吧?」
阿菊點點頭道:「大概沒問題。」
唐繩武似是極有信心,說道:「這樣就好,他們沒人阻攔的住我,咱們找到了囚人之處,你不用下去,只管留在屋上,由我下去救人。」
阿菊還待再說,唐繩武繼道:「事情貴在臨機應變,商量好了也沒有用,咱們快走吧!」
兩人摸索著穿出樹林,舉目四顧,林外倒是沒有監視的人。
這時天色早已黑了一會,山林問一片黝黑,唐繩武走在前面,連短劍也沒有出鞘,那是怕被人在遠遠看到劍上的光芒,兩人只是小心翼翼的進行。
快到馮莊,唐繩武腳下忽然一停,不再向前移動,伸手朝身後打了個手勢,隱入黑暗之中。
阿菊眼看唐繩武忽然停下來,心中覺得奇怪,正待低聲發問,突聽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
暗影之中,轉出兩個黑衣漢子,並肩朝自己隱身之處行來。
快到一丈來遠,只見唐繩武左手忽然朝前一揚,兩個黑衣漢子便自悄無聲息的倒了下去。
阿菊看的大奇,心想:「他不知使的是什麼手法?」
心念方動,只聽唐繩武低喝一聲:「我們快過去。」
話聲入耳,突覺一隻溫暖的手掌,握住了自己掌心,拉著往前奔去。
阿菊只覺心頭小鹿,劇烈的跳動,任由他拉著奔到牆下,兩人一下躲入了暗處。
唐繩武握著他纖手,並沒有放開。低聲道:「這道圍牆至少在兩丈以上,姑娘快提真氣,咱們上去。」
阿菊知他怕自己縱不上去,自己確也沒有把握,這就點點頭,立即提吸真氣,和唐繩武同時一點雙腳,雙雙縱身而起,躍登牆頭。
唐繩武依然拉著她手,低喝道:「咱們到對面屋上去。」
阿菊這時變的十分柔順,又點點頭,兩人足尖在牆上一點,躍飛到對面一座屋面之上。
就在兩人堪堪躍落屋面,北首屋脊忽然現出一條人影,雙方相距,不過七八尺遠近。
唐繩武拉著阿菊的手,身形已露,再也無法閃避,急忙低聲道:「快伏下身子。」
右手輕輕摔開阿菊直握著的手掌,雙足微一加力,重又躍起,直向那人撲去。
那黑衣漢子正是黑衣堂武士,屋上發現敵蹤,同樣的跟著飛身撲起,朝兩人停身之處掠來。
唐繩武那容他出聲,身形撲起,左手也同時揮了出去。
那撲來的人剛到中途,就已中毒死去,唐繩武伸手一抄,接住他屍體,放到屋瓦陰暗之處,轉身朝阿菊招招手。
阿菊看他一下就把人制住,心頭大喜,急忙奔了過去,腳下一個不慎,「格」的一聲,踏碎了一塊屋瓦。
唐繩武道:「你走的輕一些!」
阿菊粉臉一紅,忽見那黑衣人撲在屋上,一動不動,心頭甚是害怕,顫聲問道:「這人死了麼?」
唐繩武道:「我不殺他,咱們行蹤豈不洩露了?」
阿菊不敢多看,低聲道:「我們快些走吧!」
唐繩武依然伸手握住阿菊纖手,兩人連跑帶躍,藉著暗陰,越過一進屋子,但見左首跨院中,隱隱有燈光透出,這就悄悄往右首跨進掠來。
唐繩武因自己兩人已入內宅,卻也不敢絲毫大意,鬆開握著的手,示意阿菊伏下身子,以胸腹緊貼屋面,四肢齊動,匍匐而行。
阿菊跟在他身後,心頭不住的跳,緊張萬分。
兩人到得跨院右首,立即伏下身子,借屋脊掩護,探首朝院中望去!
這東跨院,是一個寬敞的花廳,此時燭火通明,中間一張八仙桌上,珍饋羅列,圍坐著七個人,敢情正在宴客。
再一細瞧,登時把唐繩武、阿菊二人,看的一怔!
原來上首第一位上坐著的赫然是神偷蕭不二!
第二位是阿菊的爺爺張老頭。
第三位是著青衣的少女,正是阿蘭,這三人是客位,還有四個作陪的人,那是小魯班的師叔黃衫客吳思玄,黑衣堂主陰陽手馬飛虹,冒牌黑衣判官田布衣、和邙山鬼叟朱友泉。
他們身後還有三個手捧銀壺的黑衣漢子,恭身伺立。
階前兩邊、站著十幾名黑衣漢子,左首是八名黑衣堂屬下的武士,一身黑色勁裝,手上都握著雪亮的鋼刀。
右首邙山鬼叟門下八名鬼徒,穿著一式黑色長衫,垂手而立。
廳上似在高聲談笑,但回兩人伏身之處。距離較遠,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麼,
阿菊眼看爺爺他們坐在上首,心中暗暗生氣,忖道:「好啊!我們兩人躲在樹林子裡,挖茯苓充飢,你們卻作了人家的座上客,喝酒吃菜,全然不以自己兩人為念。」
唐繩武凝足了目力,看了一陣,還沒開口。阿菊已然轉過頭來,輕聲道:「唐少俠,咱們走。」
唐繩武聽的一怔,問道:「你要到那裡去?」
阿菊氣道:「瞧爺爺,他們都好好的,不用我們救了,我們自然該走了。」
唐繩武聽出她口氣,好像受了委屈一般,心中大奇,不知她這是生誰的氣?一面低聲道:「且慢,我們再看看清楚……」
阿菊道:「喝酒有什麼好看的,你饞,你就多看一回,我可不饞。」說完,正待站起。
唐繩武大吃一驚,急忙伸手按住她肩頭,低聲道:「阿菊,你難道還沒看出來麼?」
阿菊道:「你看出什麼來了?」
唐繩武道:「我們距離較遠,雖聽不清他們說話,但這一陣工夫,我看蕭老丈和你爺爺、阿蘭三人,只是坐著,不曾動過一動?」
阿菊道:「那為什麼?」
唐繩武道:「一直這樣坐著不動,可能是被他們制住了穴道。」
阿菊暗暗吃驚,睜大眼睛。道:「那他們為什麼要請老前輩和爺爺坐在上首?」
唐繩武道:「我也想不通。」接著沉吟道:「我想這有兩種可能……」
阿菊道:「那兩種可能?」
唐繩武道:「你看席上不是沒有司馬老丈麼?可能是他們以司馬老丈的生死,脅迫蕭老丈和你爺爺就範。」
阿菊道:「還有一種可能呢?」
唐繩武道:「那是以蕭老丈三人為餌設下的陷阱。」
阿菊道:「他們布下陷阱,是想擒我們麼?」
唐繩武道:「自然是為了誘使我們自投羅網。」
阿菊道:「那該怎麼辦呢?」
唐繩武冷笑道:「我們既然來了,就是陷阱,又何懼之有?」
阿菊側面望去,但見唐繩武雙目放光,黑夜裡好像兩點寒星,大有絲毫沒把下面這些人放在眼裡之慨!
就在此時,只見陰陽手馬飛虹忽然站了起來,手舉銀杯,呵呵笑道:「老朽敬備菲酌。兩位既然來了,那就請下來吧!」
唐繩武聽的不由一驚,心中暗道:「原來他早已發現自己兩人了。」
阿菊更是驚慌失措,低聲道:「我們要不要下去呢?」
唐繩武還未回答,只聽馬飛虹接著又道:「兩位不妨看看,除了下來,屋面上只怕無法存身了呢。」說到這裡,袍袖一揮,喝道:「你們站起來,讓兩位貴客瞧瞧。」
他話聲甫落,突有兩道強烈燈光,直向兩人伏身之處照來!
同時只聽左右兩處屋脊上,響起了一聲梆子響同時出現了一二十名身穿黑色勁裝,手挽強弩的漢子。每一支利簇,都對準了自己二人。
只要一聲令了,兩邊埋伏的弩箭手,立可發射,這屋面上絲毫沒有掩蔽,當真成了眾矢之的。
唐繩武目光一瞥,心中暗道:「果然是安排好的陷阱。」心念一動,立即暗暗扯了阿菊一把,霍地站了起來,冷冷笑道:「下來就下來,誰還怕了你不成?」雙足一點,直向院中飛落。
阿菊被強烈燈光照的心頭發慌,腳下「格」的一聲,又踏碎了一塊屋瓦,跟著唐繩武飛身落地。
唐繩武回過頭來,朝阿菊低聲叮囑道:「你和我站近些,莫要離開太遠了。」
阿菊點點頭,幽幽的道:「我怎麼也不會離開你的。」說話之間,兩人己並肩走近階前!
站在左首的八個黑衣勁裝漢子,手持鬼頭刀,早在兩人飛身落地之際,很快散開,監視著兩人行動,兩人每一舉步,他們雖未出手,卻遠遠的跟在兩人身後。
唐繩武在屋上之時,因兩邊屋面上的弓箭手,相距較遠,無法施展毒手,心中正感氣憤。
八個黑衣勁裝漢子,這一行動,不由的更惹怒了他,突然腳下一停,回頭喝道:「你們找死!」右手朝右後方揮了出去。
喝聲出口,人已偕同阿菊,舉步朝石階拾級而上。
就在兩人堪堪跨上三級石階,身後忽然連續響起一連砰砰聲,八名黑衣勁裝大漢,在這眨眼之間,連哼也沒哼一聲,一個個往地上倒去。
唐繩武絲毫不動神色,好像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連頭也不回,和阿菊並肩跨人花廳。
陰陽手馬飛虹臉色大變,目中陰晴不定,望著唐繩武,陰聲道:「王老弟居然還精擅『無形之毒』……」
要知「無形之毒」乃是朱衣門獨門奇毒,他從唐繩武使展「黑煞掌」,早已心生疑竇,如今又看他使出「無形之毒」,更可證實他定然是攝魂掌班遠的傳人了。
唐繩武目光注視著蕭不二等三人,口中冷笑道:「精擅無形之毒,又是怎樣?」
說話之時,只覺蕭不二端坐上首,看到自己兩人,依然不言不動,不是被他們綁在椅上,便是穴道受制。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07:22
正待喝間,馬飛虹陰笑一聲,道:「王老弟和這位張姑娘到了這裡,是束手就縛呢?還是……」
唐繩武冷冷一笑,道:「我視爾等如無物。」
馬飛虹笑道:「王老弟且請看看階下,他們中了無形之毒,是否已經好了?」
唐繩武自然不信,回過頭去,只見八名勁裝漢子,果然已經甦醒,一個個都站了起來。
黑衣秀士陸寒生臉含微笑,緩步走入,拱拱手道:「兄弟奉堂主之命,兩位進入馮莊,兄弟就一直跟在身後,王老弟一路用無形之毒殺人,全已被兄弟救治了。」
唐繩武不知道這「無形之毒」,乃是朱衣門的秘方,心頭不覺大震!
想起師父果然曾經說過:無形之毒雖是天下奇毒,但武林中仍有不少人能解,心中暗暗後悔,自己若用唐門奇毒,就沒人能解了。
一面冷笑道:「閣下縱能解得無形之毒,又能如何?」
馬飛虹大笑道:「無形之毒既已威脅不了咱們,對王老弟來說,該是黔驢技窮了吧?」
唐繩武「哼」的一聲,抽出短劍,冷笑道:「那倒未必。」
他表面上雖然仍保持著鎮靜,但內心中的憂慮,卻波翻浪滾,就目下的情形而論,蕭不二等人,全在人家手中,對方人手眾多,要想救出三人,實非易事。
心念轉動,只見田布衣朝自己暗使眼色,耳中同時傳來了一縷極細的聲音:「小兄弟快走吧!」
只聽馬飛虹呵呵笑道:「王老弟莫忘了尊師還在座上,聽老朽相勸,兩位還是放下兵刃的好。」
阿菊道:「你們把我爺爺怎麼了?」
馬飛虹笑道:「你爺爺不是好好的坐著,老朽並未動他一根汗毛,只要小姑娘說出小魯班藏匿何處?老朽立時可以釋放你爺爺回去。」
唐繩武心中暗道:「聽他口氣,司馬老丈並不是他們擄來的了。」
阿菊道:「老主人不是被你們擄來了麼?」
馬飛虹道:「是不是有人從地道中進去,用迷魂香把小魯班迷翻了,然後由地道中劫去?」
阿菊道:「是啊,原來你早已知道了,那還問我則甚?」
馬飛虹尖笑道:「說的倒是真像,可惜老朽不是三歲孩子。」
阿菊道:「你不相信?」
馬飛虹陰聲道:「老朽盛筵根待,原無惡意,但兩位若是不肯實說,老朽說不得只好不客氣了。」
唐繩武短劍護胸,左手也暗暗凝聚了「黑煞掌」功力,雙目緊注在馬飛虹的臉上。
馬飛虹話聲一落,口中咳嗽了一聲,但見寒光一閃,三名伺立身後,手捧銀壺的黑衣漢子,忽然手中多了一柄鋒利尖刀!
動作敏捷,翻腕之間,三把尖刀,同時抵在蕭不二三人咽喉之上。
馬飛虹陰笑道:「如何?兩位若是不想傷了師傅和爺爺,就該說出小魯班藏匿之處了。」
阿菊駭然道:「快放手,別傷了我爺爺。」
馬飛虹道:「小姑娘,還是你說吧!」
阿菊道:「我真的不知道。」
唐繩武心情激動,大喝道:「我知道。」
突然短劍一揮,欺身直撲過去,劍先掌後,連環擊到。
他這一劍蓄勢已久,劍風盎然,十分凌厲;
馬飛虹早已料到他有此一著,但沒想到唐繩武劍勢會有這般勁急,身形一閃,避開了劍勢,但唐繩武隨劍而發的「黑煞掌」,卻已無法再避。
他原是攝魂掌班遠手下的副堂主,自然識得「黑煞掌」的厲害,那敢出手硬接,袍袖一揮,拂出一股暗勁,同時使展大挪移身法,讓了開去。
他總究功力深厚,又怕唐繩武的「黑煞掌」含有奇毒,這一拂幾乎使了八成力道,暗勁潮湧,硬將唐繩武向前撲去的身手,生生給震退回來。
唐繩武被他這一拂之勢,震得血氣翻浮,心頭不禁大駭,暗道:「這老賊右臂下垂,只有一隻左手,還有如此深厚內力!」
馬飛虹閃開數步,尖笑道:「王老弟再要出手,那是不顧尊師的生死了?」
唐繩武一擊不中,反而被人震退,究竟投鼠忌器,不敢再次出手,立即按劍,喝道:「司馬老丈已經答應你們之聘,你不願信諾,暗中劫持了司馬老丈,還把我師傅和張家祖孫擄來,究是為了什麼?」
邙山鬼叟陰森笑道:「這小子暗施無形之毒,兄弟三個劣徒,差點中毒身死,馬堂主不必和他多說,由兄弟把他擒下就是了。」
馬飛虹一手拂鬚,微微搖頭,道:「不用老兄出手,兄弟原無和紫煞門結嫌之意,有蕭老哥在此,王老弟還不至強頑的連師傅都不顧。」一面抬目朝唐繩武笑道:「王老弟,依老朽相勸,你該別無選擇了。」
原來他還是把唐繩武當作是蕭不二的門下,不敢輕視紫煞門。
阿菊道:「我們真的不知道老主人下落,你要我們怎麼說?」
馬飛虹沒加理會,目光依然注視著唐繩武問道:「王老弟,你呢?」
唐繩武王容道:「小可只知司馬老丈真的被人使迷香劫持而去,如若不是你們擄來,小可就不知道了。」
馬飛虹目光一動,點頭道:「好,老朽暫且相信你們,小魯班真要被人劫持,者朽自可很快查的出來,只是在尚未證實之前,老朽不得不屈留幾位……」
唐繩武道:「你打算怎樣?」
馬飛虹道:「老朽已經一再聲明,並無和紫煞門為敵之意,更無須和張家祖孫為難,屈留兩位,咱們只是作一筆很公平的交易。」
唐繩武道:「什麼交易?」話聲出口,只聽耳邊響起田布衣的聲音說道:「小哥不可答應他。」
馬飛虹笑了笑,道:「老弟先放下兵刃再說。」
唐繩武道:「你先說清楚了。」
馬飛虹道:「這交易簡單的很,這樣吧,老朽可以先釋放張家祖孫,但賢師徒須暫時留在此地。」
唐繩武道:「如何留法?」
馬飛虹道:「賢師徒留在此地,作為老朽嘉賓,行動絲毫不受限制,但必須暫時由老朽封閉武功。」
唐繩武道:「這個……」
只聽田布衣傳音道:「他這個條件,小哥可以答應。」
唐繩武心中暗道:「你一回叫我不可答應,一回又叫我答應,這又怎麼說呢?」
就在此時,突聽對面房上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喝道:「馬飛虹速速出來迎接咱們少門主。」
馬飛虹心頭暗暗一震,抬頭看去,只見兩邊屋脊上,卓然站著兩個肩負長劍的青衣漢子。
自己手下二十幾名弓弩手,不知何時,已被來人悉數制住!
這兩人來得好不突兀,以廳上諸人的武功,竟然未曾發現他們是如何出手的?」
黑衣秀士陸寒生臉色一變,正待長身掠起!
馬飛虹急忙以目示意,要他不可妄動,一面朝屋上拱拱手,尖笑道:「兩位夤夜光臨,不知是那一路的朋友,何不請下來一談?」
屋上兩人還未回答,突聽「喀」的一聲,廳前兩扇院門忽然大開,大踏步走進一個身披天藍大氅的人來!
那人生的臉如淡金,濃眉如劍,氣概威武,看去不過三十出頭,尤其雙目之中,閃動著逼人神光。
這人後面,緊隨著四個青衣勁裝漢子,肩負長劍,腰束綵帶,只要看他們矯捷的步履,一身武功,大非弱手。
馬飛虹一眼瞧到那四個漢子腰間束著綵帶,心頭不由的暗暗一震,忖道:「會是綵帶門的人!」
要知自從三年前綵帶門主邀約一干武林高手,前往銅沙島,一去不返,綵帶門的人也已絕跡江湖,許久不曾露面了。
第11章 陰人毒手
唐繩武不知來的是誰?但覺那藍氅人虎步龍行,顧盼之間,另有一種攝人威勢,自己和阿菊站在廳前,就顯得大是不如人家,腳下不由自主的往邊退了兩步。
馬飛虹心念電轉,不覺呵呵笑道:「原來是綵帶門的朋友,兄弟失迎了。」
階前八名黑衣武士因有堂主出聲招呼,並未出手攔阻。
那藍擎人直入花廳,目注馬飛虹,冷冷一笑道:「在這裡興風作浪的,原來是銅沙餘孽。」
話聲清冷,聽來份外刺人!
馬飛虹忖道:「此人口音聽來十分熟悉,這會是誰?」他先是一怔,繼而淡淡笑道:「閣下大概就是綵帶門的少主了,還未請教如何稱呼?」
藍氅人冷聲道:「咱們不必通姓道名,我只要問你在崤山附近,本門有十三名弟子連續失蹤,是否是你擄來的?」
馬飛虹仰天尖笑道:「貴門弟子失蹤,與兄弟何關?」
藍氅人冷哼道:「因為崤山一帶,是你馬飛虹黑衣堂的勢力範圍,我不問你問誰?」
馬飛虹陰森目光,緩緩由藍人掠過他身後四個青衣漢子,陰笑道:「閣下知道的倒是不少。」
藍氅人不耐道:「在下無暇和你多說,本門十三名弟子,是你黑衣堂擄了,就立時釋放,不是你黑衣堂擄的,也乾脆說個不是。」
馬飛虹朝幾人微微點了點頭,口中陰笑道:「閣下似是知道咱們不少隱秘,兄弟縱然不願開罪,也是不能放過你們的了。」
話聲甫落,田布衣、陸寒生、邙山鬼叟等人,紛紛站了起來!
其中邙山鬼叟和藍氅人距離最近,嗆的一聲,撤出化血金刀,陰聲道:「馬堂主要活的還是要死的?」
藍氅人勃然大怒,目光迅快掠過眾人,冷哂道:「你們是想群毆了?」
邙山鬼叟嘿然道:「對付你小輩,老夫連刀都懶得用,還要群毆麼?」
藍氅人濃眉一挑,手擘抬處,突然間寒光電閃,手中已多了一柄鋒利長劍!
他這一拔劍的動作,當真快捷如電,廳上諸人都不曾看清他是如何掣劍在手的?
只見他長劍朝邙山鬼叟一指,冷笑道:「老匹夫撒手!」
一點寒光,直向邙山鬼叟執刀右手飛去。
馬飛虹看他拔劍手法,臉色微微一變,忖道:看他手法,這般快速似是岳家的閃電劍法了。一面沉聲道:「朱兄小心……」
話聲還未出口,但聽噹的一聲,一道金光,破空飛起,直向廳前激射而去!
原來邙山鬼叟手上一柄化血金刀,已被藍氅人劍尖點飛,脫手飛了出去。
這真是不可思議之事,大家只看到藍氅人劍尖朝邙山鬼叟指了指,並未看到他出手,邙山鬼叟一柄化血神刀,就會被震脫手,豈不是怪事?
再說邙山鬼叟朱友泉,終究是一派之尊,內功深湛,尤其他手中的化血金刀,鋒利無匹,還淬過奇毒。
據說邙山鬼叟在這柄刀上,下過數十年苦功,在他三尺之內,連蒼蠅也飛不進去,只要被他刀尖劃破一點皮肉,七步之內,身化膿血。
沒想到他認為舉世罕有其匹化血金刀,竟會這般輕而易舉的被人挑飛出去!
這一手,可把所有的人,全懾住了!
唐繩武同樣看的一驚,心想:「此人出手一劍,有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當真神妙已極。」
他輕輕拉了阿菊一下衣角,暗中示意,只要他們雙方動起手來,自己兩人就出手救人。
阿菊自然懂得他的心意,暗暗點了點頭。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馬飛虹見多識廣,竟然未能看出藍氅人這一劍的來歷,只見寒星一閃,邙山鬼叟的化血金刀已經脫手!
心頭大為驚凜,急忙喝道:「朱兄且慢,兄弟有話問他。」
這是給邙山鬼叟的面子,試想他金刀業已脫落,那裡還敢出手?
邙山鬼叟雙目綠光陰陰,只是盯著藍氅人,一聲不作緩緩後退了一步。
馬飛虹道:「閣下身為綵帶門主,何以不敢真面見人?」
唐繩武望望藍氅人心中暗道:「聽馬飛虹此言,那是指他戴了面具?」
藍氅人返劍入鞘,朗朗笑道:「在下有何不敢?」突然伸手從臉上揭下了一張面具。
唐繩武凝目瞧去,只見藍氅人這一揭去面目,登時露出一張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的俊臉,看上去最多不過二十三四。
俊逸秀朗之中,另有一股逼人英氣!
馬飛虹怔的一怔,目中閃過一絲仇恨陰毒之色,接著呵呵笑道:「果然是岳少俠!」
藍氅人道:「不錯,馬堂主對岳小龍,大概並不陌生吧?」
馬飛虹陰笑道:「豈止不陌生,兄弟這條手臂,還拜岳少俠之賜,豈敢或忘?」
岳小龍劍眉倏揚,點頭道:「馬堂主那是想和在下算算舊賬了?」
馬飛虹皮笑肉不笑,說道:「兄弟和岳少俠雖有過節,那是咱們二人間的私事,兄弟住持的黑衣會,卻和綵帶門並無梁子可言。」
岳小龍道:「銅沙島危害武林,乃是江湖公敵,馬堂主難道不是銅沙島黑衣堂堂主麼?」
馬飛虹尖笑道:「少俠這就錯了,銅沙島朱衣門,三年前已經隨著不可抗拒的巨變,煙消雲散,不復存在。兄弟這黑衣會,乃是糾合昔日黑衣同人組成,和銅沙島朱衣門風馬牛不相干了。」
岳小龍冷笑道:「馬堂主此話有誰相信?」
馬飛虹道:「兄弟和朱兄合組黑衣會,江湖上盡人皆知,岳少俠總該聽人說過了。」
岳小龍道:「馬堂主還未答覆在下,本門十三名弟子,是你們黑衣會殺害了,還是已被擄來了?」
馬飛虹尖笑道:「敝會立會宗旨,和江湖各門各派和平相處,貴門弟子失蹤,實非敝會所為。」
岳小龍兩道利劍般的目光緩緩掃了席上諸人一眼,敢情那假扮田布衣的丁守福,已用「傳音入密」和他說了什麼,
只見他晶瑩如玉的臉上,飛過一絲詫異之色,緩緩說道:「馬堂主既未存有和本門為敵之心,在下也不為己甚,你把他們穴道解了。」說話之時,伸手朝蕭不二三人指了指。
馬飛虹自從三年前被岳小龍施展「天雷指」廢去一臂,他自然知道「天雷指」是自己「陰陽手」的唯一剋星。
此刻座上,除了自己,這些人沒有一個能是岳小龍的敵手,何況還有出劍奇詭的唐繩武站在一邊。
他老奸巨猾,自知沒有勝算,立即看風使舵,趁機下台,日中呵呵笑道:「兄弟早就和這位王老弟說了,兄弟並無惡意,只是想屈留蕭掌門人多盤桓兩日而已,既然岳少俠吩咐,兄弟自當照辦。」
回頭望了田布衣一眼,點點頭道:「田兄去解他們身上穴道。」
唐繩武看的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這岳小龍出手一劍,雖是十分奇奧,但陰陽手馬飛虹功力深厚,又有邙山鬼叟等人在場,雙方真要動起手來,未必落敗,何以對他如此害怕?」
他不知岳小龍的「天雷指」,是馬飛虹的唯一剋星,一時之間,卻是想不出到底是何原因?
田布衣聽到堂主吩咐,立時答應一聲,大步行了過去,舉手拍開了蕭不二、張老頭和阿蘭的穴道。
張老頭雙目乍睜,兩手舒展了一下,突然站起,沉喝道:「姓馬的,老漢和你拼了……」
目光一動,發現酒席前面,站著許多人,其中二人,竟是唐繩武和自己孫女阿菊,一時不明就裡,心頭怔的一怔,底下的話,突然住口不說。
蕭不二伸手取過面前斟滿了的酒杯,咕的一聲,一口喝了下去,咂咂嘴角,嘻的笑道:「張老哥別急,先吃些酒菜再說。」
夾了一筷菜,往嘴裡就塞,邊吃邊朝岳小龍拱拱手道:「多蒙少門主援手,小老兒感激不盡,要不也坐下來吃些酒菜。」
岳小龍略微頷首,淡淡一笑,道:「不用了,在下另有事去,就是諸位,也不宜在此多留。」
唐繩武但覺他舉止冷做,但在冷傲之中,卻又甚灑脫,令入覺得他有一種高不可攀的清華之氣,自己和他一比,不自覺地感到自慚形穢。
岳小龍話聲一落,便已轉過身去,大步朝外走去。
他身後四名青衣漢子,立即閃身讓開,等岳小龍走過,立即跟著往外就走。
蕭不二忙站起,伸手從盤中抓起一塊炸雞,一面大聲道。
「走,走,咱們也走。」搶先跟著奔出。
張老頭、阿蘭、唐繩武、阿菊四人,也一齊跟了出來。
馬飛虹陰嘿道:「蕭老哥怎麼不多坐一回?」
蕭不二連聲道:「不用了,嘻嘻,不用了。」
馬飛虹臉含陰笑,突然提高聲音,說道:「岳少俠,兄弟不才,咱們青山綠水,總有再見之日。」
岳小龍走近院門,連頭也不回,朗朗一笑,道:「馬堂主那一天有興致,在下隨時候教。」
一行人由岳小龍為首,步出馮莊大門,岳小龍忽然住足,等蕭不二等人走近,銳利目光掠過蕭不二、張老頭、阿蘭三人,徐徐說道:「馬飛虹已在三位身子做了手腳。」
蕭不二聽的一怔,道:「這個小老兒感覺不出來。」
岳小龍冷冷一哂,道:「銅沙島一貫伎倆,就是暗下奇毒,使人不得不俯首聽命,馬飛虹在三位身上下毒,那也不足為奇了。」
說到這裡,探懷取出一個綠玉小瓶,傾了三粒丹藥,隨手遞過,續道:「此丹專解天下奇毒,三位快請服下。」
唐繩武等他取了綠玉小瓶,不覺失聲道:「唐門辟毒丹!」
岳小龍看了他一眼,頷首道:「不錯,這是唐門的辟毒丹。」
他等蕭不二三人服下辟毒丹,立即拱拱手,道:「在下另有事去,就此別過。」正待轉身走去。
蕭不二忙道:「少門主請留步。」
岳小龍道:「老丈有何見教?」
蕭不二聳聳雙肩,湊上一步,低聲道:「小老兒聽丁老哥暗中見告,小魯班確非馬飛虹所擄。」
岳小龍目中閃過一絲異彩,點頭道:「多謝老丈,在下已聽福老說了。」
使他感到驚異的是二郎神丁守福假扮田布衣,混入對方陣營,這是何等機密之事,但蕭不二等人,居然全都知道。
而且聽口氣,好像還是丁守福親口告訴他的,他目光不期多看了蕭不二一眼,拱拱手道:「在下還未請教老丈貴姓?」
蕭不二自然看的出岳小龍的心意,聳肩一笑,說道:「小老兒蕭不二,嘻嘻,江湖朋友跟小老兒取了個外號,叫做白日撞鬼。」
岳小龍從沒聽說過蕭不二其人,再聽他說出來的外號「白日撞鬼」,不像正派人物,只把他當作了黑道上的二三流角色。
當下略一抱拳道:「久仰,在下告辭了。」說完,轉身率著六名青衣漢子,飄飛而去。
蕭不二心中暗道:「原來這綵帶門的少主,只是個初出茅廬,毫無江湖經驗的人。」
張老頭眼看岳小龍遠去,忍不住問道:「蕭二爺,咱們怎麼辦?」
蕭不二道:「看來小魯班當真不是馬飛虹擄去的,這就難說了。」
張老頭道:「你是咱們五個人的領頭,總該拿個主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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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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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6-20 10:07:43
蕭不二用力搔搔頭皮,沉吟說道:「我看那位綵帶門少門主,也是為小魯班趕來的,而且綵帶門還有十二個人離奇失蹤,這些人,當然就是丁守福口裡所說,周圍十里,布下的暗椿了,由此刁」見此人不但劫持了小魯班,而且連綵帶門的暗椿,也都給拔了。」
張老頭道:「咱們該如何呢?」
蕭不二忽然嘻的笑道:「時勢造英雄,想不到小魯班成了你爭我奪的目標。」
張老頭不耐道:「蕭二爺,你最好拿個主意。」
蕭不二道:「張老哥別急,兄弟總該把一團亂絲,清理清理,才能決定咱們從那裡走!」話聲一落,立即扳著手指說道:「第一,小魯班如果不是馬飛虹所劫持。他一定不肯放過咱們這幾個人。」
唐繩武道:「咱們還怕了他不成?」
蕭不二笑了笑道:「我是說他會暗中派人綴著咱們。」接著說道:「第二,綵帶門的暗椿,全都被人拔了,這人既非馬飛虹,那就是劫持小魯班的人。」
張老頭性急的道:「這還用說?」
蕭不二道:「第三,這幫人既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打地道擄去小魯班,瞞過馬飛虹,連拔了綵帶門的暗椿,定然不止一人,而且行蹤又十分隱秘,那就不會從山前道路走的。」
張老頭道:「你說賊人是從山後來的,那裡沒有路徑。」
蕭不二笑道:「就因為沒有路徑,他們才能擄著小魯班,從容而去。」
張老頭瞿然道:「那麼咱們該從山後追了?」
蕭不二道:「不錯,綵帶門少門主已從山前追下去了,咱們就走山後,說不定路上還會找到些蛛絲馬跡。」
張老頭遲疑道:「除了馬飛虹,還有什麼人會劫持老主人呢?」
蕭不二笑道「咱們已經和馬飛虹約好了,小魯班本來今天就去應他的聘,他何用大費手腳,挖地道把小魯班擄走?這人是誰,不找到小魯班,只怕誰也無法知道。」
張老頭道:「那麼咱們快追,山後情形,老漢還知道一些。」
蕭不二低笑道:「小老兒不是說過,馬飛虹準會派人綴著咱們,要從後山去,也不是這樣走法。」
張老頭道:「那該如何?」
蕭不二和他低低說了幾句,大家走出小石澗村,便作出和張老頭祖孫三人分手模樣,蕭不二和唐繩武揚長走了。
張老頭卻帶著阿蘭、阿菊依然回轉小石澗村那所茅舍,掩起木門,屋中亮了燈火,但過不一回,燈火便自熄去,好像他們真的回家睡覺了。
蕭不二和唐繩武別過張老頭,兩人施展輕功,一路飛奔,但只奔出里許光景,就悄悄的抄小徑回到張老頭茅舍後面一片樹林之中等候。
過沒多久,張老頭和兩個孫女也從屋後偷偷爬出,趕到林中會合。
一行五人摸黑穿越樹林,翻過一重山嶺,看看後面不見有人跟蹤。
阿菊忍不住問道:「蕭老前輩,姓馬的一定知道咱們已經回家,怎會不派人來的?他難道會放過咱們?」
蕭不二嘻的笑道:「你們回到家裡,關起門睡覺,可見對小魯的失蹤,並不焦急,既不焦急,那就是小魯班並未真的失蹤。他欲擒故縱,只要派人監視你們行動,就不難發現小魯班下落,這是他唯一的線索,那肯對你們下手?」
阿蘭嫣然笑道:「蕭老前輩算的真準。」
張老頭道:「咱們現在該如何了呢?」
蕭不二道:「此刻還不到四更天,什麼也看不清,那想找得到了點端倪?依小老兒之見,唐小哥和你們先走,到十里之外等我,天亮之後,我自會趕來。」
唐繩武道:「老丈要一個人留在這裡?」
蕭不二道:「我要回到那地道出口附近,去仔細瞧瞧,也許有什麼發現,你們只管先走。」
張老頭道:「就這麼辦,老漢帶路。」說完,當先往山下行去。
這山後一帶,已是峪山山脈,山嶺起伏,不見樵徑,張老頭也是年輕的時候,打獵來過,依稀還記得一些。
這時正當深夜,山影迷離,草長及人,大家沿著危巖斷塹而行。
唐繩武一身武功,已得攝魂掌班遠親傳,最近又有蕭不二指點輕功,自然並不感困難。
但阿蘭、阿菊兩位姑娘家,從沒走過這等驚險山路,不時的發出驚啊。
走了半個更次,差不多已翻過幾重山嶺,兩位姑娘已是汗流俠背,只是嬌喘,大家就在一處山澗邊上,倚著大石坐下休息。
一會工夫,天色已是大亮,大家掬著溪水,洗了把臉。
眼看晨曦漸漸升高,依然不見蕭不二的蹤影,每人心頭不由的漸感焦的。
正在盼望之際,但見對面山林間出現了一點人影,宛如星丸跳躍,飛馳而來!
那條人影奔行極快,也漸漸顯大,不過盞茶工夫,已經趕到面前,那不是蕭不二還有誰?」
張老頭急忙迎著問道:「蕭二爺可曾發現了什麼?」
蕭不二抹抹嘴角,嘻的笑道:「錯不了,兄弟在那地道出口,找到一柄淬過奇毒的小鐵鏟,看來小魯班果然不是馬飛虹這幫人劫走的,而且還在北首一棵樹身上,發現了一個記號,指的方向,正是朝這裡來的。」
張老頭道:「既是如此,咱們可以上路了。」
蕭不二道:「且慢,兄弟在地道出口發現的記號,是向這裡來的,但到了這裡,再該往那裡去,就得再找記號了。」
張老頭呆的一呆,點頭道:「蕭二爺那就快找吧!」
蕭不二不待他說完,早已目光如鼠,到處亂轉,終於在山腰一處大石下停了下來,仔細查看。
唐繩武問道:「老丈可是發現了暗記麼?」
蕭不二悄似不聞,只是一瞬不瞬的緊盯著巨石根腳,仔細辨認,過了半晌,才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奇怪,這暗記似是出於兩個人之手。」
唐繩武道:「是不是方向不同?」
蕭不二道:「行去的方向,倒是一個的。」
張老頭笑道:「只要方向相同就好,此刻寸陰如金,咱們得快些走啦。」
他心急小魯班安危,一直催大家快走。
當下就由蕭不二領頭,一路朝去向行去,果然,每到轉彎或是叉歧之處,都可找到記號。
而且蕭不二在這一路上,始終發現有兩種不同的記號,一種正是丁守福說過的綵帶門的暗記,另一種則是江湖上人的普通記號。
綵帶門的暗記,都在較為隱秘之處,而那普通記號,卻記在極為顯著的地方,只要有人經過,即可一眼看到。
蕭不二經驗何等老到.心頭不禁暗暗犯疑!
因為江湖上人,留下的記號。必是只能告訴自己同路的人,不願第三者知悉其事,因此雖留記號,必然十分隱秘。
但這人一路留下的記號,卻是十分顯著,這只有一點可能,就是此人好像故意把自己等人,往這條路上引來一般!
要知他們行經之處,已是崤山山脈之中,入山漸深,早已不見人煙,但見峰巒相接,儘是綿連巨山,一望無際!
大家一路奔行,到得中午時光,差不多已走了百餘里路。
翻過兩重山嶺,但見山勢益發險惡,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斷壁峽巖,亂石嶙峋!
蕭不二仔細辨認暗記,指向西北一處山谷,心中暗道:「這裡大概已到地頭了,自己等人可得小心為是。」
當下打量了四周的形勢,一面低聲道:「咱們快到地頭了,大家把隨身兵刃取出,以防萬一,隨小老兒來。」
阿蘭、阿菊聽說已到地頭,心頭登時緊張起來,阿蘭一手執劍,另一手握著天王針筒。
阿菊同樣一手仗劍,一手握著噴筒,東張西望,如臨大敵。
蕭不二走在前面,卻也不敢大意,手上執著一支鐵絲,點起足尖,一顛一顛的走著,活像一隻老猴子!
當他找到谷口,目光一瞥之下,不由的腳下一停,向身後一揮手道:「大家止步。」
張老頭抬目望去,但見離谷口不遠的地上,有兩個青衣漢子,倒臥在血泊之中,心頭一驚,脫口道:「這兩人好像是綵帶門的人!」
蕭不二目注山谷,凝重的道:「咱們過去瞧瞧。」話聲一落,當先走了過去。
這谷口是一片雜林,草長過膝,蕭不二走到兩人身側,俯下身去,仔細一瞧,這兩個青衣漢子,腰間束著一條三寸寬的綵帶,兩柄長劍,俱已折斷,傷口同在咽喉要害,顯已無救!
唐繩武跟在張老頭身後,瞧到兩人面貌,不覺吃驚道:「這兩人是那少門主的手下。」
蕭不二直起身子,回頭道:「不錯,看來那少門主已在咱們之前,找到此處,這兩人死去不久,咱們快走。」
一行人穿林而入。走了十幾步,又發現兩具青衣漢子的屍體,同樣傷在咽喉,倒臥血泊之中。
蕭不二已然警覺到事情不妙,耳目並用,踏著亂草,加速腳步,往前行去。
剛到谷口,只見草堆中又有兩具青衣漢子的屍體,仆地不動,心中暗暗一怔,不由忖道:「綵帶門少門主六個隨從。
全被人殺死了。」
心念轉動之際,腳下不覺一停,抬頭看去,但見山谷入口處一方豎立的大石上。有人用白粉寫了一行大字,那是:「只准岳小龍一人入谷」。
蕭不二心中暗「哦」一聲,忖道:「是了,想那岳小龍看了這幾個字,定然自負不凡,要他隨從六人,留在谷外,單身一人進入谷去,留下的六人,才會被對方全數殺害。」
想到這裡,突然心中一動,明白過來!
這一路上自己看到的綵帶門暗記,該是岳小龍一行所留無疑,至於另一個記號,故意留在明顯之處,那是有意把岳小龍引來此處的了。
由此推想,對方佈置周密,必然埋伏了極強高手,岳小龍武功再高,雙拳也難敵四手,何況對方要對付的,就是這位綵帶門的少門主。
蕭不二心念轉動,緩步朝谷中走入。
這條山谷,似是經過山崩,一路細流涓涓,亂石當路,大家忽高忽低的踏著石塊而行。
兩邊峭壁如削,寸草不生,峽谷斜向裡彎,人行其中,目光所能看到的不過一丈來遠。
蕭不二暗暗忖道:「好險惡的山勢。」
他心中早已有了警惕,腳下雖未緩慢,但目光不住的掄動,察看著前面景物,甚至連一草一木,都不輕易放過。
兩隻耳朵提高了聽覺,縱然一絲風聲,也要細辨來處。
蕭不二走在前面,敢情已經看到了什麼,口中低喝一聲:「快跟我來!」身形一矮,唰的一聲,竄入密林!
張老頭、阿蘭、阿菊、唐繩武等四人,緊跟著矮下身子,疾快的閃入林中。
原來密林之外,是一片狹長的草地,只見岳小龍手仗長劍,凜然站在那裡,在他六七尺外,倒臥著七八具屍體,全是攔腰斬斷,血肉模糊,地上丟棄的兵刃,也已全數斷折!
這一情形,顯然是谷中埋伏的賊人,已被岳小龍悉數殲滅。
蕭不二看的暗暗奇怪,心想:「對方似是有意把岳小龍引來此地,既是早有安排,自然對岳小龍的能耐,也早有估量,埋伏的人,自該有絕對制勝把握,決不可能派上幾個送死的人。」
只聽阿菊低低的道:「爺爺,那少門主好像在等人呢!」
張老頭噓了一聲,低喝道:「不許出聲。」
蕭不二聽阿菊一說,突然心頭一動,暗道:「不錯,他仗劍凜立,確似在等人模樣。」
心念方動,但見遠處正有一點人影,沿著山徑,飛掠而來!
那人影來勢極為神速,眨眼工夫,已經奔到林外。
大家凝目望去,原來來的竟是一個身穿黃衣的姑娘,只要看她一路飛掠而來的輕功,一身造詣,已非一般江湖高手所能望其項背。
蕭不二心頭暗暗一驚,心想:「此女不知是何來歷?」
也因自己等人伏身之處,相隔較遠,這就回頭說道:「今日形勢,十分奇詭,你們伏在此處,千萬不可移動。小老兒去去就來。」說完,提著一口真氣,身形閃動,匍伏蛇行,悄悄向外移去。
他外號「雪上無影」,輕功之高。囪有獨到之處,此刻到得和岳小龍相距三丈來遠,便自潛伏不動。
岳小龍仗劍凜立,他兩道逼人目光,一直凝注在飛掠而來的黃衣女子身上。回此蕭不二悄無聲息的逼近到他五丈以內,依然並未發覺。
黃衣女子似是竭盡她一身所學,飛馳而來,到得林前,在岳小龍面前停下步來,已如強弩之末!
但見她雙頰紅暈,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叮在岳小龍臉上,只是胸脯起伏,喘的說不上話來。
岳小龍按劍而立,目光同樣逼注在黃衣女子臉上,冷冷說道:「來的就是姑娘一個人麼?」
黃衣女子在他說話之時,目光一轉,同時問道:「他門都是你殺死的麼?」
兩人同時開口,說出話來,卻又同時住口。
但黃衣女子立即櫻唇啟動。接著說道:「岳少俠還認得我麼?」
岳小龍劍眉倏地一挑.冷笑道:「在下如若記憶不錯,姑娘當是朱衣門下的羅菊影羅姑娘了。」
黃衣女於目中閃過一絲喜悅,點點頭道:「難得岳少俠還沒忘記。」
很快目光一抬,低聲道:「你……快走吧!」
岳小龍臉上一片冷漠,說道:「姑娘用盡心機,埋伏了惡毒暗器,把在下引來,就是要說這句話麼?」
羅菊影迅速回頭望望身後,說道:「不是我要他們埋伏的,岳少俠快走吧!」她說話神色,顯的有些焦急。
岳小龍凝立不動,沉聲道:「那是什麼人要把在下引來的。」
羅菊影已然有些慌張,急忙回頭望望身後,道:「你莫要多問,快快離開此地,再遲就來不及了。」
蕭不二心中突然一動,忖道:「莫非她身後另有極厲害的高手趕來?」
岳小龍軒眉朗笑道:「我好不容易遇上銅沙島的人,何況羅姑娘又是齊教主嫡傳弟子,在下正要向姑娘請教,齊教主三年前使的什麼花招,他人在那裡?所有上銅沙島去的人,生死如何……」
羅菊影道:「岳少俠不要說了,你……你相信我,快快離開這裡……」
岳小龍目中神光湛然,直注羅菊影,問道:「羅姑娘一再催在下快走,那是為什麼?」
羅菊影道:「此時寸陰如金,我……我無暇和你解說,請你相信我,快些吧。」
焦急之情,見於詞表,岳小龍問道:「姑娘勸在下快走,那是說有極厲害的人物,即將趕來?」
羅菊影只是向後回顧,連連點頭道:「是啊,岳少俠,相信我,羅菊影對你一片真誠,決不是騙你的……」
岳小龍仰天長笑一聲,堅決的道:「姑娘好意,在下心領,就算是齊天宸親來,岳某也非會會他不可。」
羅菊影一臉惶急,道:「岳少俠,你千萬不能留在此地,你……你快走,快走……」
她突然回頭一望,立時花容失色,驚駭失措的道:「已經來了,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蕭不二忍不住探首望去,只見遠處山腳間,正有一乘黑色軟轎,如飛而來!
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忖道:「這軟轎之中,不知是什麼人?」
羅菊影又急又駭,突然一把拉住岳小龍衣袖,顫聲道:「已經來不及了,快到樹林裡去躲一躲吧。」
岳小龍衣袖一揮,冷笑道:「岳某堂堂男子,從不避人。」
他這一揮手,縱然用力不猛、但卻傷到少女的心!
羅菊影被他震的後退一步,呆了一呆,突然雙手掩面,疾快的往林中奔入。
岳小龍心頭不禁起了一絲愧歉。但眼看羅菊影已經奔入樹林,宙己不好追去,只得罷了。
這一陣工夫,那乘黑色軟轎,已經到了林前,兩個抬轎的黑衣大漢,腳下一停,把軟轎緩緩從肩頭放下,停在草地中央。
這黑色軟轎,轎簾低垂,停在草坪上半晌不見動靜,也不見有人出來。
樹林前面,突然間,靜寂下來,這種靜寂,使人對這乘黑色軟轎,起了神秘詭異之感!
蕭不二看的暗暗皺了下眉,忖道:「這軟轎中,定然有著古怪,說不定是什麼毒物,有意引岳小龍上當的了。」
心念方動,只聽岳小龍一手仗劍,嗅目喝道:「岳某在此,爾等不用裝神扮鬼,還不與我出來?」
黑色軟轎之中,依然沒人答話,只是靜靜的停在那裡。
兩個抬轎的漢子,放下軟轎之後,早已退到十幾丈外,並肩在山石上坐了下來,好像他們除了抬轎之外,就沒有他們的事。
岳小龍不見人答應,心頭不覺大怒,喝道:「轎中人聽著,你再不出來,岳某不客氣了。」手中長劍一指,大步朝軟轎逼去。
蕭不二隱身樹後,愈看愈覺可疑,眼看岳小龍仗劍逼近去,心中暗道:「這位綵帶門的少門主。當真缺乏江湖經驗。」
心念一動,正待出聲喝阻!
就在此時,但聽一縷前聲,遠遠傳了過來!
那前聲飄飄忽忽,嗚嗚咽咽,似斷似續,如泣如訴,如杜鵑啼血,如孤鬼夜哭,聲調淒涼已極。
蕭不二聽的方自一怔,忖道:「這聲音從那裡來的?」
岳小龍也已聽出前聲有異,猛然住步,回目四顧,大聲喝道:「什麼人敢在岳某面前搗鬼?」
喝聲未落,但聽那黑色軟轎中起了一陣悉悉嗦嗦的細響,低垂的轎簾,也起了一陣輕微的波動!
岳小龍已然有了警覺,雙目神光如電,瞪著軟轎,一瞬不瞬,靜觀其變!
蕭不二伏身樹後,同樣的屏息凝神,只是注視著轎中動靜。
鬼哭似的前聲,此刻已然奮不可聞,但黑色軟轎中人的行動。極可能是由前聲所引發的,這也許是某種暗號!
黑色軟轎的轎簾,已經被一雙白淨的素手緩緩掀開!
接著但見一個頭髮略顯花白的青衣婦人,緩緩從轎中跨出,緩緩踏上草坪!
這一霎那,岳小龍如遭電擊,身軀猛震,口中叫了聲:「娘……」
突然棄了長劍,朝那青衣婦人奔去,撲的一聲,跪拜下去。
蕭不二看的大奇,心中暗道:「這青衣婦人並非綵帶門主,怎會竟是綵帶門少門主的娘呢?」
青衣婦人目光望著遠處,臉上一片冷漠,右手緩緩舉了起來!
岳小龍滿臉淚痕,仰臉道:「你老人家……」
蕭不二江湖經驗何等老到,眼看岳小龍一口一聲的叫著「娘」,但青衣婦人臉上,卻是一片冷峻,看不出絲毫慈愛之色。
她這緩緩舉起手掌,蕭不二已然感到情形有些不對,急忙以傳音入密說道:「少門主小心……」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青衣婦人舉起的手掌,突然往岳小龍頭頂拍落,他舉手之時,雖極緩慢,但拍落之時,卻是十分快速。
岳小龍仰著臉,話聲還未說完,但覺頂門上轟的一聲,兩眼發黑,身形一歪,撲倒地上!
青衣婦人臉上漠無表情,雙目遠視,凝立不動,好像方纔那一掌,不是她發的一般,對岳小龍的撲倒地上,恍如不見!
就在此時,那鬼哭般的前聲,又突然從遠處傳來!
這回聲音柔和得多,聽來使人有百駭懶散之感。
青衣婦人緩緩轉過身去,步履沉重,一手掀開轎簾,緩緩走人,轎簾重又垂下。
蕭不二愈看愈覺心頭震驚,忖道:「這婦人行動似是受著笳聲支配!」
那兩個抬轎的漢子忽然一躍而起,動作敏捷,一前一後奔向軟轎,熟練的抬起轎子,如飛朝原路而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08:54
第12章 吉人天相
張老頭悄悄移動,靠到蕭不二身邊,壓低聲音問道:「岳少門主被那婦人擊斃了麼?」
蕭不二低聲道:「今日情形,十分離奇,咱們且等一等再說。」
話聲甫落,但聽唰的一聲輕響,人影一閃,黃衣女子已從林中奔出,一下掠到岳小龍身邊,俯下身去,哭道:「岳少俠,小龍,小龍,你……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你死的好冤……」
她連喊帶哭,語聲鳴咽,雙膝漸漸跪了下去,一下撲到他身上,一張粉臉,漸漸朝岳小龍臉上偎去。
蕭不二聽她哭出「死的好冤」,心頭不禁一怔,原想掠出林去,但看她偎依著岳小龍,哭的這般傷心,一時倒又不便現出身去。
但就在羅菊影抱著岳小龍哀哀欲絕的時候。忽然微風一颯,羅菊影身後,已經悄無聲息的多了一個藍衣人!
這人身穿一襲夭藍長衫,年約二十五六,臉型瘦削,卻生的星目朱唇,雙顴微聲,相貌還算英俊。
他此刻面露冷笑,只是靜靜的站在羅菊影身後,一語不發。
蕭不二暗暗一驚悄道「此人年紀不大,一身武功,已達上乘境界,此人又會是誰?」
羅菊影柔腸寸斷,哭了一回,雙手抱起岳小龍身子,正待轉身走去!
瞥見身後站著一個藍衣人,心頭猛然一沉,雙手驚顫,岳小龍一個身子,砰然落到草地之上。
趕忙別過臉去,拭拭臉頰,顫聲道:「大師兄幾時來的?」
藍衣人臉含冷笑,徐徐說:「剛來不久。」
羅菊影望了望藍衣人一眼,低頭道:「小妹把他去埋了。」
藍衣人兩道眼神,鋒芒如電,直注在羅菊影臉上,冷笑道:「三師妹倒是多情的很,這姓岳的小子,是你何人?」
羅菊影俯音道:「小妹只是覺得他死在母親手下,心有不忍,想抱去把他埋了。」
藍衣人冷冷一哼,道:「三師妹還想隱瞞麼?」
羅菊影道:「小妹隱瞞了什麼?」
藍衣人忽然仰天大笑,道:「三師妹若非情有所鐘,暗戀著姓岳的小子,方纔那會抱屍痛哭,如此傷心,連我來了,都會一無所覺?」
羅菊影道:「小妹只是自傷身世。」
藍衣人冷峻的道:「你趕在轎前,潛來此地,也是自傷身世麼?」
羅菊影身軀一震,道:「我也是剛來。」
藍衣人冷笑道:「你當我沒看到麼?你方才和姓岳的小子,說了些什麼?是不是勸他趕快逃走?可惜人家沒聽你的。」
羅菊影但覺背脊隱隱發麻,花容失色,勉強鎮定,說道:「我不知大師兄在說些什麼?」
藍衣人臉色倏沉,重重哼了一聲,道:「三師妹,你知道吃裡扒外,私通外人,犯了本門那一條禁律麼?」
羅菊影驚駭的後退了一步,哭道:「我沒有……」
藍衣人冷森的望了她一眼,點頭道:「那很好,你割下姓岳的首級,隨小兄回去。」
羅菊影身軀一顫,兩眼望著她大師兄,哀聲道:「他已慘死在他母親掌下,大師兄何用再作賤他的屍體。」
藍衣人森然笑道:「我知道三師妹舊情難忘……」突然語聲轉厲,喝道:「三師妹若是下不了手,那就由小兄代勞吧!」
嗆的一聲,抽出長劍!
羅菊影臉色劇變,迅快的閃身擋在岳小龍前面,顫聲道:「大師兄,求求你,你不能……」
藍衣人雙目寒光直注,瘦削臉上,飛過一絲殘酷的冷笑,道:「你還要護著他?」
羅菊影流淚道:「大師兄,人死不記仇,你就讓他落個全屍吧!」
藍衣人邪惡的笑道:「你要小兄讓他落個全屍,那你該答應小兄一個條件。」
羅菊影道:「大師兄要小妹答應什麼條件?」
藍衣人倏地逼上一步,淫笑道:「你知道背叛本門,男弟子挖目割舌,萬蛇嚙心,女弟子呢?廢去武功,發配本門武士,人人皆可得而蹂躪,但你只要答應小兄,今日之事,小兄自會替你……——
羅菊影突然抬手掣出長劍,大宙道:「我不要聽,你不許過來。」
藍衣人一怔,怒哼道:「賤婢,你想和我動手?」
羅菊影長劍橫胸,轉身朝地上的岳小龍望了一眼,哭道:「岳少俠,我羅菊影和你只有一面之緣,談不上相愛,只是我作繭自縛,你不肯聽我相勸,死在九幽掌下,我不能救你,死後我又無法保全你的屍體,我除了死,還能做什麼……」
她說的哀哀欲絕,突然橫劍趄自己脖子抹去。
藍衣人早已防她有此一著,長笑一聲,陡地縱身掠起,快捷無倫,揮手一劍,朝羅菊影劍上拍去。
但聽「鏘」的一聲,羅菊影手中長劍、被藍衣人架開,一點指影,閃電般點到!
羅菊影心頭一驚,要待閃避,已是不及,雙腳一軟,往地上跌倒。
藍衣人跨上一步,獰笑道:「賤婢,你觸犯本門律條,已是注定了發配給本門武士,咱們總究是師兄妹,肥水不落外人田,大師兄拔個頭籌,該是順理成章的事……」隨著話聲,緩緩彎下腰去,正待伸手去撕她衣衫!
「嘶」,那可不是撕裂衣服的聲音,而是一縷挾著輕嘯的勁風,直向藍衣人後腦射來!
藍衣人一身武功,果然不凡,雖在淫念大熾之際,依然保持著高度警覺,頭向前低,左手輕輕一抄,已把暗器接到手中,那只是一顆小石子!
藍衣人身形倏地後轉,大喝道:「什麼人敢暗算本公子?」
他喝聲甫出,又是「嘶」的一聲,一縷勁風,劈面打到!
藍衣人看也沒看,屈指輕彈,把射來的石子,彈了回去。
這一手高明已極,原石回敬,去勢如電,直向對面林中射去,但聽林中有人驚啊了一聲!
藍衣人彈出石子,人已同時長身掠起,化作一道直線,撲射入林!
此處只是疏朗朗的一片松林,他疾如鷹隼,循聲撲落,炯炯目光,已然飛快的向林中掃過!
方纔雖然有人低啊出聲,但空林寂寂,那有人影?
他幾乎不敢相信還有人比他還快,能在他眼底溜走!
藍衣人不但武功已臻上乘,心機更是深沉,——見林中無人,身形未落,腳尖已在樹幹上一點,一個鷂子翻身,翩然飛掠回去。
身手之捷,當真稱得來去如風,但當他回出松林,飛身落地的一剎那,卻把這位平目心高的氣傲,目空四海的藍衣入給怔住了!
原來就在這一轉眼的工夫,躺在地上的岳小龍,和被點了穴道的羅菊影,都已不見。
藍衣人冷峻的目光,投向左側密林,冷笑道:「朋友能在頃刻之間,運走兩人,足見高明,何用再躲躲藏藏,伏在林中,不敢露面?」
「嘻,嘻,公子爺過獎了。」
一個尖細聲音,突然起自身後!
藍衣人又是一怔,他明明認定此人伏在左側密林之中的松林,自己剛才就是從那裡飛出,此刻凝目瞧去,依然不見人影!
藍衣人心頭晴暗震驚,自己遇上了絕頂高手。
但臉上卻是絲毫未露,冷然道:「朋友怎不露出身來,讓本公子見識見識?」
那尖細聲嘻的笑道:「小老兒一直坐在這裡,沒有動過,公子爺自己沒看到小老兒,怎地反怪起小老兒來了?」話聲從樹上傳來!
黃衣人循聲望去,只見松樹橫枝上,騎馬似的坐著一個雙目如鼠的瘦小老頭,聳著雙肩,嘻嘻直笑!
手中還拿一枝細鐵絲,當作馬鞭一般,懸空作勢,悠然自得!
藍衣人可不認得蕭不二,怒哼道:「閣下怎不下來?」
蕭不二笑道:「小老兒下來作甚?」
藍衣人目中冷芒閃動,厲聲道:「你把我三師妹和姓岳的小子,藏到那裡去了?」
蕭不二道:「小老兒好好坐在這裡,公子爺可曾親眼看我動手的麼?」
藍衣人長笑一聲道:「老匹夫,本公子眼裡不揉砂子,你也不打聽打聽,齊某是誰?」
蕭不二嘻嘻的道:「小老兒不用打聽,方纔已經聽到了一些,公子爺好像是銅沙島來的……」
藍衣人不待他說完,劍眉一剔,暴喝一聲:「不錯。」
「錯」字一出口,身形突然凌空撲起,手中長劍,化作一道白光,直向蕭不二當頭劈落!
這一下他蓄勢而發,出手如電,勢道凌厲已極!
蕭不二口中噫了一聲,道:「公子爺你這作什麼?」右手如意金絲急急揚起!
但聽「叮」的一聲,藍衣人只覺對方手中鐵絲,宛如一根鐵棒,撞在劍上,不但力道甚強,而且還含著一股震力,幾乎把自己長劍震飛出去,心頭不覺一驚。
他武功原非等閒,這一發覺不對,立即借勢凌空翻了一個觔斗,卸去震力,倒飛出去一丈來遠。
飄落地上,心頭大怒,狂笑道:「老匹夫,有你的!」雙足一點,身形再次撲起,凌空發劍,手腕振處,一片錯落劍光,有如急風驟雨,飛灑而下!
但聽一陣削削之聲,連珠般響起,蕭不二騎坐的一段橫枝,劍光過處,已被斬成了無數小塊,紛落如雨,但卻不見蕭不二的人影。
「嘻嘻,好厲害的劍法!」聲音仍在高處。
藍衣人定睛瞧去,只見蕭不二換了一棵松樹,依然原式不變,騎坐在樹幹上。
藍衣人厲芒連閃,怒喝道:「老匹夫,有本領你下來和本公子較量較量。」
蕭不二搖頭道:「用不著,嘻嘻,老實說,憑你公子爺這點能耐,只夠和小老兒的徒兒動手,」說到這裡,大聲叫道:「徒兒,快點出來。」
刷!一條人影,從樹林中飛掠而出,這人自然就是唐繩武。
藍衣人目中寒芒飛閃,看清來人只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唐繩武戴有面具,他其實只有十六歲)那會把他放在眼裡?冷峻道:「原來你還有幫手!」
蕭不二騎在樹幹上,手中鐵絲朝藍衣人一指,說道:「徒兒,你接他幾招試試,這種連師妹都想染指的花花公子,不用和他客氣。」
唐繩武已知他是銅沙島朱衣門的大弟子,也就是銅沙島主齊天宸的嫡傳弟子,(只是不知道這藍衣人就是齊天宸的兒子齊少宸)齊天宸不也就是自己記名師傅?」
但據蕭不二推測,自己記名師傅齊天宸,好像並非銅沙島主,因此授意自己和他比試比試。
當下朝蕭不二抱拳道:「徒兒遵命。」唰的一聲,從身邊抽出短劍。
藍衣人臉色鐵青,聽了蕭不二的話,那還忍耐得住?朗笑一聲,道:「你們師徒兩個,何不一起上!」人隨聲走,一下欺到唐繩武面前,喝道:「你小心了!」長劍倏然劃出!
這一劍發的無聲無息,直到劍尖掃到,才聽到「嗤」的一聲急響,只見他這一劍出手之快,幾乎超過了聲音!
唐繩武堪堪掣劍在手,就看到對方欺身進招,立即舉劍封架而上,和藍衣人硬拚了一劍。
兩柄百練精鋼的劍身互撞,暴射出一片火星。
藍衣人星目閃光,腳下錯開一步,大喝一聲道:「好劍法!」
揮手一劍,斜劈過去。
唐繩武舉劍一封,竟然又硬接了藍衣入一招,雙劍相觸,又是一聲金鐵大震,兩人都被震的向後退了一大步。
兩人一連兩劍硬打硬接下來,已知對方功力,似是和自己勢均力敵,心頭各自暗暗吃驚。
藍衣人平日一向目空四海,連九大門派,都不在他眼裡,此刻自己連發兩劍,都被對方接下。心頭大怒,更不打話,右腕疾翻,一柄長劍,刷刷刷,連出絕學,一劍緊過一劍,逼攻過去。
森森寒鎬,幻出了漫天劍氣,宛如急風驟雨,瀟瀟灑灑,急襲而來!
唐繩武展開劍法,反手一劍,封開對方劍勢,立時借勢搶攻,左手配合劍勢,同時連續拍出三掌。他有備而出,掌『隨劍發,威猛異常,劍掌所指,都是對方要害大穴。
兩人這一動手,雙方劍招均極凌厲,幾次攻拒相接,竟然各擅其妙!
眨眼工夫,雙方已激鬥了十幾個照面,誰也沾不到對方半點上風。
藍衣人劍勢辛辣奇詭,劍上功力也遠較唐繩武深厚。
唐繩武總究練劍日子尚淺,許多奇奧變化,無法發揮出來,差幸他劍掌同施,劍法不到之處,有掌勢相輔,每每逼的藍衣人刺出劍勢,不得不中途變招。
藍衣人愈打愈怒,殺機也愈來愈熾,打到三十招左右,口中突然長嘯一聲,身形連展!手中長劍,劍勢再變,劍光忽的大盛,寒芒飛繞,劍風如輪,像排山倒海般朝唐繩武迫擊過去。
這一輪猛攻,威勢果然強大無比,但聽一陣鏘鏘劍鳴,唐繩武的短劍,立被震盪開去,只聽他大喝一聲,突然一劍,疾向唐繩武分心刺來。
唐繩武吃虧在對敵經驗不足,眼看自己劍勢,悉被封開。
心頭大吃一驚,掄手一掌,拍了過去。
他心頭慌張,這一掌原是情急拚命,揮手發掌,只是隨手而出,但那知這一掌,無意之中,卻正合了齊天宸傳他的掌法心訣!
奇招突出,一雙烏黑如墨的手掌,恰好拍在藍衣人劍身之上。
他隨班遠半年時間,練的就是掌上功夫,這拚命一擊,無形中也把「黑煞掌」力,提聚十成左右。
這一記掌勢,不但發揮了齊天宸的玄奧掌法,也兼具了班遠的「黑煞掌」力,但聽「嗆」的一聲。藍衣人一柄百煉精鋼長劍,竟然齊中折斷!
藍衣人心頭大震,左腳用力一旋,身子突然轉閃開去,揚手一指,隔空點來!
蕭不二騎在樹幹上,看的一驚,脫口叫道:「玄陰指!」
雙方相距,差不多有著七八尺遠,唐繩武連自己也想不到,糊里糊塗的一掌,竟會把對方長劍劈斷,心中方自一楞!
突覺對方旋身之際,一縷銳利指風,直刺過來,再待閃避,已是不及,百忙中,手中短劍一豎,斜劈過去。
劍勢堪堪劈出,但覺右肩如中尖椎,奇痛徹骨,心中一橫,忍痛一按劍柄機篁,一點銀星,電射而出!
唐繩武也在此時,突然身子一仰,翻身跌倒。
躲在林中的阿菊、阿蘭,睹狀大驚,雙雙掠出!
阿蘭迅快扶住唐繩武,口中低低說道:「唐少俠,你怎麼了?」
阿菊卻是一掠而出,長劍朝藍衣人一指,叱道:「好個淫賊,饒你不得!」
蕭不二怕阿菊不是藍衣人對手,早已飛身而下,攔在阿菊前面,說道:「阿菊,不可造次。」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藍衣人手中拿著半截斷劍,他雖凌空一指傷了唐繩武,但他左肩也被唐繩武「劍底飛星」打個正著,殷紅的鮮血,從他肩頭涔涔而下!
只見他一張瘦削臉上,青的沒有一絲血色,雙目閃動,注視著飛身而下的蕭不二,冷冷道:「閣下報個萬兒。」
蕭不二嘻嘻一笑,道:「這個自然,你們是朱衣門,小老兒是紫煞門,咱們山不轉路會轉,好吧,你可以走了。」
藍衣人冷笑一聲,雙足一點,人已沖天飛起,去勢如箭,直向谷外激射而去,霎眼之間,就消失不見。
阿菊跺跺腳,道:「蕭老前輩,你怎麼放他走了?」
蕭法一道:「讓他去吧,咱們留不住他的。」回頭問道:「唐小哥傷的如何了?」
阿蘭已經扶著唐繩武坐起,只見他臉色蒼白,身軀在微微顫動,但已盤膝坐定,正在運功調息。
阿菊氣憤的道:「都是你,要看人家劍法路數,害的唐少俠負了傷?」
蕭不二聳聳肩,道:「他是朱衣門大弟子、朱衣教主就是銅沙島主齊天宸,但傳唐小哥劍掌十三式的,也是齊天宸。這兩個齊天宸,如果不是一個人,就定然有一個是假的,你說小老兒要唐小哥和他比試劍法,重要不重要?」
阿菊道:「現在呢?你看出來了?」
蕭不二點頭道:「兩人劍法,路數全然不同,自然不是出於一個師傅,尤其最後他點出的一指。總算看出一些眉目來了」
說到這裡,忽然目光轉動,朝四下一掠,回頭問道:「那姓羅的姑娘呢?還在不在?」
阿菊披披嘴道:「人家早就走啦!」
蕭不二問道:「她有沒有說過什麼?」
阿菊道:「唐少俠替她解開穴道,她只看了一眼,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走。」
兩人說話之際,張老頭也抱著岳小龍從林中走出,口中唉了一聲,道:「這位少門主看來是沒救了!」
蕭不二走了過去,問道:「他現在如何了?」
張老頭道:「全身都已僵冷,只有胸頭還有些微溫。」
蕭不二黯然不語,過了半晌.才道:「九幽掌,這是那一門的邪門武功?」
口中說著,目光瞥處,但見唐繩武跌坐運功的人,臉上漸漸變的灰黑,心頭不覺大吃一驚,急忙問道:「唐小哥怎麼了?」
阿菊側身坐在唐繩武身邊照顧,聞言抬頭道:「唐少俠沒有什麼呀!」
蕭不二伸手一指道:「你看看他臉色!」
阿菊側臉朝唐繩武看去,這一看,口中不覺驚啊出聲!
蕭不二走近他面前,仔細察看,又覺得唐繩武氣息勻細,不像有什麼意外,但他臉上明明色呈灰黑,極似中了某種劇毒一般。
心中暗暗驚奇,自言自言的道:「奇怪!這情形明明是毒性發作,他正在運功逼毒,自己聽人說過,『玄陰指』雖陰功,但並非毒功……」
只聽阿蘭忽然嗯了一聲,道:「蕭老前輩,我想起來了。」
蕭不二道:「你想起了什麼?」
阿蘭道:「方纔我把唐少俠扶起之時,他掙扎著從懷中摸出一個瓷瓶,兩手發顫,傾出一粒比綠豆還小的黑色藥丸。
我看他傷的不輕,忙道:「唐少俠,我給你拿好了』。
唐少俠搖搖頭,低弱的道:「有毒。』抬手把那粒黑色藥丸吞入口中,莫非他吞的是什麼毒藥?」
阿菊聽說唐繩武吞了毒藥,心頭大急,埋怨道:「你怎不早說?現在應該怎麼辦呢?」
阿蘭道:「我先前只當他服的是傷藥,剛才聽蕭老前輩說他像是毒性發作,我才想起來的。」
阿菊急的流下淚來,轉身道:「蕭老前輩,他一定服了毒藥,這該怎麼辦呢?」
蕭不二看看唐繩武,只覺他臉上神色,好像愈來愈黑,望去簡直是籠罩了一片黑氣,但偏偏他坐態安祥,氣息細長,卻又不像有何異處,心中也琢磨不定。
張老頭一手托著岳小龍僵冷的身子,緩緩放到地上,聽了兩個孫女的話,不覺抬起頭來:瞪目道:「你們真是胡說,唐小哥幹麼要吞服毒藥?」
阿菊道:「是啊,他幹麼要吞服毒藥呢?」
阿蘭道:「但他明明說那藥丸有毒,不讓我手指碰它話聲未落,只見唐繩武緩緩吐了口氣,忽然睜開眼來。
阿菊喜道:「好了,唐少俠醒過來了。」
阿蘭臉上泛起兩片紅雲,低頭道:「原來你吞服的果然不是毒藥。」一面遞過一張面具,低低的道:「唐少俠把面具戴上了。」
唐繩武接過面具,隨手戴上。
蕭不二兩顆豆眼,直盯著唐繩武臉上,原來這一瞬工夫,他一張玉面,又恢復了白中透紅,那有一絲黑氣?看他戴上面具,不覺呵呵笑道:「唐小哥,你方才吞服的究是什麼藥丸?」
唐繩武道:「是先師給小可配製的練功藥丸,也可治療跌打損傷。」
蕭不二道:「那是毒藥麼?」
唐繩武點點頭,道「老丈說的不錯,小可練功之初,先師就給小可服用這種藥丸,曾說這是一種劇毒之藥,但也能助長功力。每月服用一丸,三年可以練成毒功,就是武功最高的人,也不怕了,在這段時間中,一旦負傷,只須服下一丸,再運功片刻,即可痊癒。」
蕭不二道:「這真是聞所未聞,毒藥還能療傷。」
唐繩武道:「豈止療傷,據先師說,一個人的身體中,潛伏著一種極強大的力量,一般武功,均無法把這潛伏的力量完全發揮出來。只有某幾種劇毒藥物,才能刺激生命中的潛能,使它發揮出來,因此這幾種毒藥,不但增強武功,而且還能益壽延年呢!」
蕭不二頻頻點頭,說道:「有些道理!哦,尊師給小哥配的藥丸,既有這許多好處,岳少門主已是奄奄一息,你快給他服一顆試試,」
唐繩武笑道:「不成,小可這藥丸劇毒無比,不曾練過毒功的人,連手指都碰不得。」
張老頭望望躺在地上的岳小龍,抬目道:「蕭二爺,你看怎麼辦?」
蕭不二用力搔搔頭皮,說道:「岳少門主來的時候,這一路上,都留有暗記,綵帶門的人,定會找來,咱們縱然無法救治.也該把他帶出去才好。」
張老頭道:「蕭二爺說的是極。」俯身抱起岳小龍,說道:「那就走吧!」
蕭不二心頭沉重,歎了口氣,道:「真是天不假年!」搖搖頭,當先朝狹谷走去。
唐繩武緊跟著蕭不二身後,問道:「蕭老丈,岳少門主真的沒有救了麼?」
蕭不二接著說道:「可惜小老柳為了要引開藍衣人,不曾在場,她穴道一解,就不別而去,否則可以從她口中,問出些端倪來。」
唐繩武道:「哦,是了,方才小可和藍衣人動手,老丈從他劍法上。可曾看出什麼來了?」
蕭不二道:「小哥放心,你那記名師傅,決不是銅沙島主。」
一行人腳下都快,一會工夫,已經退出谷口。
蕭不二走在前面,堪堪穿林而出,瞥見林外凝立著兩個身穿青布長衫的漢子,心頭驀然一動!
但自己一行人,既已落在人家眼中,只好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那兩個青衣人看到張老頭手上抱著的岳小龍,兩人互望一眼,然後又打量著眾人似是已看出蕭不二是領路的人。
兩人同時朝蕭不二抱抱拳道:「諸位大概就是綵帶門的朋友了?」
蕭不二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反問道:「兩位有何見教?」
左首青衣人道:「在下奉夫人之命,在此恭候多時了。」
「夫人」這兩個字,頓使蕭不二想起方才黑色軟轎中的青衣婦人,心中又是一動,問道:「你們夫人要兩位在此相候,不知有什麼事?」
左首青衣人道:「夫人特派在下兩人前來奉邀諸位。」
蕭不二道:「你們夫人是誰?」
左首藍衣人道:「諸位見了夫人,自會知道。」
蕭不二道:「她在那裡?」
左首青衣人道:「就在前面不遠。」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09:13
蕭不二久走江湖,經驗何等老到,但覺這兩個青衣人身上未帶兵刃,似是有意表示並無敵意。一時心中感到捉摸不定,沉吟道:「兩位是那一路的朋友?」
右首青衣人冷冷道:「朋友要問什麼,等見到夫人,再問不遲,恕在下無可奉告。」
蕭不二冷冷一哼道:「兩位可知我是誰麼?」
左首青衣人道:「在下二人不用知道朋友是誰,諸位若是決定去了,就請隨咱們來。」話聲一落,和右首青衣人一同轉過身子,並肩往前行去。
蕭不二拿他們有辦法,搔搔頭皮道:「看來只好隨他們去了。」
右首青衣人回頭道:「咱們話已傳到,去不去悉聽尊便。」
兩人腳下突然加快,在山徑上奔行而去。
蕭不二低喝一聲:「走。」當先跟了下去。
唐繩武、張老頭和阿蘭、阿菊也各自展開腳程,隨著奔行。但見山路越來越是荒僻,似非方才來的路徑。
前面兩個青衣人愈來愈快,一味的急奔,後面的人自然也不肯示弱,提氣疾行。
雙方似是較量上了腳程,你快,我也快,不到片刻工夫,已經翻山越嶺,奔行了十幾里路。前面兩人依然並無停止之意,只顧放腿奔。
蕭不二心頭暗暗怒惱,突然一提真氣,雙足點處,身形破空飛起,快若流星,一下越過兩個青衣人頭頂,飄落到兩人面前數丈之外。站在路中,嘻嘻一笑,道:「兩位一味急奔,不嫌得太快麼?」
兩個青衣人沒想到蕭不二會有這等高絕的輕功,在自己兩人奔行之中,居然一下超越到前面去,心頭齊齊一楞,立時剎住身形。
左首青衣人道:「在下兩人奉命引路,夫人曾有交待,希望諸位去的越快越好。」
蕭不二道:「你們夫人究在那裡?」
左首青衣人忽然伸手遙指前方一處密林,說道:「就在前面林中,已經到了。」
眾人隨著他手指望去,也只見到山麓間一片密壓壓的樹林,不見房舍。
蕭不二道:「既然已到地頭,兩位快快帶路吧。」
兩個青衣人一言不發,領著眾人繼續朝前奔去。
不多一回,便已奔近山麓。
蕭不二雖未開口,但已暗示大家小心戒備。
行人穿林而入,但覺林內枝柯糾結,幽暗如晦,一條曲折小徑,穿行其中,但一望而知是臨時開闢出來的。
蕭不二江湖經驗老到.手中執著一支細鐵絲,緊隨在兩人身後,功凝百穴,耳目並用,暗暗查看密林之中,有無埋伏?
他不查還好,這一查,頓時發覺這一路行來,每一個轉彎角的有利地形上,都有對方埋伏的人!
這一片密林之中,少說也有四五十人,而且每一個人都佔了地形上的絕對優勢,也等於說進入這片密林之人,只好處處挨打,無異進入了絕地。
蕭不二心頭暗暗震驚,忖道:「看來對方處心積慮布下陷阱,要把自己幾人引來的了。」
心念轉動之際,已經到了密林之中,這是砍去了數十棵大樹,硬在林中開闢出來的一片空地。中間搭起了一座蓬帳,門簾低垂,看去顯得十分神秘。
兩個青衣人穿出樹林處,便自停步,垂下雙手,左首漢子忽然合著嘴唇,吹出一聲極為清細的聲音!
那聲音好像是兩片竹葉,合在一起吹出來的,清細之中,帶著輕微震動的節奏。
帳門乍啟,一個白髮蒼蒼,身形詢樓的老人,迅快走了出來。
這老人左眉骨上,凹陷著一道極深的刀疤,斷眉獨目,身穿一件半長不短青竹布衣衫,腰束麻繩,斜插一支竹節鞭。
當門而立,朝蕭不二等人,抱拳拱手,笑道:「夫人已在帳中恭候多時了,諸位請進。」
說完,退到一旁,讓開了去路,他雖是面含微笑,但在別人看來,卻有一股說不出的獰惡之相。
蕭不二見多識廣,驟睹此人,心頭不禁暗暗一怔,忖道:「這幫人怎會在這裡出現?」
心中想著,也就當先走了進去,幾人相繼隨入。
但見這蓬帳之中,隔成前後兩間,前面一間,中間放著一張錦榻,榻旁端坐著一個青布衣裙的少婦,睜大雙目,望著門外。
一見蕭不二等人走了起來,立即起身相迎。
她沒理當先走入的蕭不二,唐繩武二人,卻直向張老頭迎來,目光落在他手中抱著的岳小龍身上,急急問道:「岳少俠傷勢如何了?」
聲音嬌脆,略帶些咽啞,顯的十分關切!
蕭不二暗暗皺了下眉,忖道:「這位岳少門主,認識的女子倒是不少。」一面略作抱拳,說道:「夫人見召,不知有何見教?」
青衣婦人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是盯在岳小龍臉上,沒有理會蕭不二的問話,攢著翠眉,嬌聲道:「他傷的這般厲害,你快把他放到榻上去。」
敢情這張錦榻,就是為岳小龍準備的。
張老頭沒有說話,依言把岳小龍放在錦榻之上。
青衣少婦跟著走近榻前,當著眾人,也不避嫌,伸出纖纖玉手,直朝岳小龍懷中探去。
蕭不二不知她和岳小龍究竟是什麼關係,自然不好阻攔,只是暗暗凝聚功力,在旁監視。
只要發現她有加害岳小龍的舉動,立可出手。
青衣少婦纖手在岳小龍胸口一摸,她那勻紅的粉臉上,突然神色大變,咽聲道:「他……他已經死了……
兩行淚水,奪眶而出,順著她粉頰,流了下來,雙膝一屈,扶著錦榻,哭道:「岳少俠,你去的太快了,我兼程趕來,指望你留著最後一口氣,准知我這番心意,還是白費了……」她幽幽低位,說來淒楚欲絕!
阿蘭、阿菊都是女孩子家,心腸較軟,也陪著她掩面流淚!
蓬帳之中,頓時充滿了一片淒涼氣氛!
青衣少婦低低哭泣了一陣,突然站起,拭淚道:「岳少俠,不論你是生是死,我帶來的一顆藥丸,還是給你吞服了吧!」
話聲一落,探手入懷,摸出一顆核桃大的蠟九,捏碎外殼,剝去包著的人皮紙,裡面是一顆算盤子大小的殊衣藥丸。
青衣少婦回頭望了蕭不二等人一眼,似是張口欲言,但略一猶豫,忽然把藥丸納入自己口中!
輕輕咀嚼了幾下,別過身去,一千捏開岳少龍牙關,也顧不得羞恥,一下俯下身子,把口中藥丸,口對口哺入岳小龍嘴中,運氣逼下喉嚨。
阿蘭、阿菊總究是女孩兒家。早已羞紅雙頰,別過頭去。
這一瞬間,站在榻前的人,但覺異香撲鼻!
蕭不二久走江湖,見多識廣,登時想起了二十年前轟傳江湖的療傷聖藥,忍不住失聲道:「九九還原丹!」
青衣少婦倏地轉過身來,她臉上嬌紅未退,睫承淚珠,望著蕭不二,點點頭道:「不錯,我餵他的正是『九九還原丹』,老丈如何知道的?」
蕭不二道:「九九還原丹,江湖上視為療傷聖藥,小老兒昔年曾聽人說過。」
青衣少婦目光眨動,幽幽的道:「賤妾適因救人心切,還未請教老丈高姓?」
蕭不二聳聳肩,道:「小老兒蕭不二,有個不雅的外號,人稱……」
青衣少婦睜大雙目,還未等蕭不二說完,啊了一聲,失驚道:「老丈就是名滿江湖的神偷蕭老丈,賤妾失敬之至。」
蕭不二摸摸下巴,嘻嘻一笑,道:「慚愧,慚愧,偷兒就算成了神,也上不了天堂,見不得玉皇大帝……」
他這兩句話、聽得阿蘭、阿菊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蕭不二慌忙收起笑容,抱拳道:「咱們還沒有請教夫人……」
青衣少婦道:「賤妾竹青青。」
蕭不二聽她報名姓竹,心中更是有數,問道:「江湖上姓竹的不多,夫人想必和枯竹幫淵源極深了?」
竹青青道:「外子竹中英,就是敝幫幫主。」
唐繩武心中暗道:「原來她已是有夫之婦,而且還是枯竹幫的幫主夫人,如何方纔還當著大家,口對口給岳小龍餵藥?」
蕭不二呵呵一笑道:「原來是幫主夫人,貴幫老幫主倒和小老兒有過數面之緣,難怪方才見了獨日玄壇,還有些面善。」
接著又道:「這就是了,『九九還原丹』,葛無求視若拱壁,據說他一世只練了一爐,一爐只有十二粒,但卻送了貴幫老幫主三粒,當今之世,只怕也只有貴幫有了。」
竹青青道:「敝幫也只存了最後一粒……」忽然目光一抬,問道:「蕭老丈如何知道的?」
蕭不二笑道:「小老兒是聽貴幫老幫主親口說的,當年神醫葛無求為了練制『九九還原丹』,走遍天下,採集到九十八種稀世靈藥,獨獨缺少一味竹寶。
據聞只有貴幫才有,就親自找上竹山。向老幫主求取,老幫主聽他為了練製丹藥,慨然把貴幫僅存的一枚竹寶相贈,兩人遂為至友。
當時葛無求原以為這一爐丹藥,最少也可練上百粒,答應丹成之後,以四分之一相贈,作為酬報,那知道這一爐丹藥,一共只煉了十二粒,因此就送了貴幫三粒。」
竹青青點點頭,道:「老丈說的不錯,賤妾也曾聽外子說過……」
她說到這裡,似是想起了什麼重要之事,望望蕭不二,叫道:「蕭老丈……」
但她卻欲言又止,倏地住口。
蕭不二看出她定然有事,問道:「夫人有何見教?」
竹青青道:「賤妾有一件事,想奉托蕭老丈,不知該不該說。」
蕭不二道:「夫人只管請說。」
竹青青道:「蕭老丈一行,護送岳少俠,想必也是岳少俠的朋友了?」
蕭不二道:「正是,正是,小老兒一條命還是岳少俠救的,自然是朋友了。」
竹青青望了幾人一眼,徐徐說道:「三年前,賤妾師父遭遇大難,承蒙岳少俠仗義出手,不但救了賤妾性命,敝幫也因有岳少俠揭發好人陰謀,幸得保全……」
唐繩武聽她說到這裡,暗暗忖道:「原來她感激岳少門主恩德,才不避男女之嫌,不顧羞恥,毅然口對口餵他藥丸,試想當時除了她自己餵藥,岳小龍只有胸口微溫,全身已冰涼如死,她能要誰口對口餵藥?」
想到這裡,方才對她輕視之心,頓時變成了肅然起敬。
只聽竹青青續道:「昨日傍晚,賤妾接到報告,齊少宸趕來崤山,要以陰人對付岳少俠。」
蕭不二驚異的道:「陰人?」
他闖蕩江湖多年,從未聽到這等古怪名稱。
竹青青道:「據敝幫手下探到的消息,好像這陰人十分厲害,就是一等一的頂尖高手,也必死無疑……
蕭不二想到那青衣婦人受著前聲指揮,行動遲緩,似是殭屍一般,心頭不禁油生涼意,點點頭,沒有作聲。
竹青青接著說道:「賤妾雖不知他們出動的陰人,究是什麼?但既然得到這項消息,就想通知岳少俠留意。
那知賤妾遲來了一步,趕到此地,正好有幾個朱衣門的人,得到齊少宸的命令,由此退走,被賤妾擒到了一個,才知岳少俠已傷在陰人手下,被綵帶門的人救走。」
說到這裡,目光徐徐一抬,伸手掠掠鬢髮,續道:「賤妾以上說的,是此行經過,賤妾另有一事奉托。」
蕭不二道:「夫人只管請說,小老兒能力所及,自當效勞。」
竹青青斂社一禮道:「老丈一言九鼎,賤妾這裡謝了。」
蕭不二連忙避開,搖搖手道:「夫人快不可如此,什麼事只管請說。」
竹青青臻首一抬,一雙盈盈妙目,望著蕭不二問道:「老丈既知『九九還原丹』之名,自然也知道它原定的名稱了?」
蕭不二心中暗道:「你這不是存心考我?」
一面摸摸下巴,笑道:「這個小老兒倒是聽人說過,神醫葛無求當時原定的名稱是『百草回春丹』對不對?」
竹青青展顏一笑,道:「老丈可知『百草回春丹』的效用麼?」
蕭不二道:「江湖傳說,他若是練成了『百草回春丹』,就是重傷已死的人,只要在三日之內,仍可起死回生。」
竹青青點點頭,道:「不錯,可惜葛神醫花了二十年心血,遍歷名山大川,只找到九十八種靈藥.依他原定的目標,還缺少兩味主藥,遍求不得……」
她口氣微微一頓,又道:「其中一種,就是敞幫僅存的一兩竹寶,竹寶僅能打通全身骨節,引得藥性難以到達的骨節,使斷骨續合,但依然並非主藥。」
唐繩武、張老頭、阿菊、阿蘭,聽她娓娓道來,把「百草回春丹」說的這般神效,大家都聽出了神。
蕭不二也只是點頭,沒有插口。
竹青青又道:「百草回春丹,一味最主要的草藥,叫做還魂草,功能起死回生,續命還魂。但葛神醫始終沒有找到,他找上敞幫,先翁慨然以竹寶相贈,他下山之時,仰天長歎:『神醫難求,返魂無術,那就只能還原了,也許這是天意吧?』那時他已放棄找尋返魂草。決定用『九九還原丹』之名了。」
蕭不二吁了口氣道:「原來如此。」
竹青青道:「葛神醫自號無求,一世無求於人,先翁贈他竹寶之時,他曾說若無竹寶。難治骨傷,只能練成普通泊傷之藥,因此一口答應了將他練成的一爐丹藥,以四分之一相贈,過了兩年,他果然再上竹山,送來三粒『九九還原丹』,此後和家翁成了莫逆之交,也時常到竹山去。」
唐繩武看她只是說著葛神醫的往事,心中暗暗納罕,忖道:「她述說往事,不知要托蕭老丈什麼事?」
但奇怪的是蕭不二並不催問,只是靜靜的聽她說著。
竹青青繼續說道:「這些話,賤妾那是聽外子說的,後來葛神醫大概有三年沒有來,先翁去世那年,他突然趕上竹山,聽說先翁已經病故,不禁頓足長歎道:「老夫來遲了,老夫來遲了!』接著就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條,授予外子,鄭重地道:『令尊已死,使老夫深感遺憾,你好好保存此紙,日後倘遇『九九還原丹』無效之時,可找老夫去……」
蕭不二聽到這裡,突覺眼睛一亮,喜道:「夫人之意,可是要小老兒去找葛神醫麼?」
竹青青點點頭,道:「賤妾在這片林中,布上了敝幫『枯竹陣法』,最強的敵人,也休想闖得進來,原是臨時準備的給岳少俠療傷之處;但岳少俠除了胸口還有一絲微溫,全身俱已僵冷,已是與死無異,只怕『九九還原丹』也難以奏效了……」
她在說話之時,把手中一張舊紙,朝蕭不二遞了過來,道:「這是葛神醫留下的地圖,他就在終南葫蘆谷中。」
蕭不二聽的一怔,暗想:「此去終南,還有幾百里路,最少也要四五天才能趕到,岳少門主全身已冷,那裡還能捱得過這許多天?」
竹青青見他面露遲疑,忙道:「老丈可是覺得岳少俠已經無救了麼?」
蕭不二道:「小老兒是因此去終南,少說也得幾天時光,只怕……」
竹青青沒待他說完,接著:「方纔賤妾餵他服下『九九還原丹』,只要他一息尚存,大概可以支持三天,老丈如能在三天之內,找到葫蘆谷,也許還有希望。」
蕭不二暗想:「以自己的腳程,要在三天之內,趕上終南,大概還不成問題。」這就點點頭道:「小老兒自當盡力而為。」
回頭朝唐繩武。張老頭等人看了一眼,說道:「你們四位,那就不用去了。」
張老頭自知無法跟得上蕭不二,連忙點頭道:「救人如救火,蕭二爺只管前去。」
竹青青道:「四位不嫌簡慢,那就暫留此地好了。」
唐繩武道:「小可隨老丈前去,路上也好有個接替。」
蕭不二想了想,道:「也好。」
當下不再多說,把「神醫」那張地址揣入懷中,回身抱起岳小龍。
一面朝唐繩武道:「咱們走吧!」
首先朝帳外行去。
唐繩武別過眾人,跟著出去。
竹青青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急急跟了出來,說道:「蕭老丈請留步。」
蕭不二回頭道:「有事?」
竹青青道:「那張地圖,是葛神醫的親筆畫的,也許是見面時的憑證。」
蕭不二應道:「小老兒記下了。」
竹青青道:「老丈好走,賤妾不送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12:27
第13章 誤入毒谷
由崤山西行,接連秦嶺山脈,終南山還在秦嶺之西。
這一路,都是崎嶇的山徑,蕭不二、唐繩武抱著岳小龍,一路西奔,第三天中午時光,總算趕到終南山下。
蕭不二腳下一停,長長吁了口氣,道:「咱們總算趕到了。」
唐繩武道:「老丈不知葫蘆谷還在什麼地方?」
蕭不二道:「終南山綿亙八百里,大小山谷,數以千計,許多山峰,尚且都沒有名稱,何況一個幽谷,這葫蘆谷也許是葛神醫自己起的名字,咱們得先查查地圖再走。」說著,把岳小龍交到唐繩武手上,探懷取出那張舊紙,仔細看了一遍。
但見紙上畫有一座插天高峰,峰下有一條小徑,蜿蜒通向一處幽谷,谷口注著一行蠅頭小字:「葫蘆谷在仰天坪之西,葛無求隱居於此。」
唐繩武抱著岳小龍,探首看去,這張地圖,簡直畫的像山水畫,而且筆法奇劣,毫無特微,心中暗道:「像這樣的山勢,深山之中,到處都是這般模樣,這葫蘆谷又到那裡去找?」
蕭不二看了一會,也直是皺眉,摺好地圖頭,他又從唐繩武手中,抱過岳小龍,說道:「咱們走吧!」
唐繩武疑惑的道:「老丈已經認出來了麼?」
蕭不二搖搖頭,道:「葛神醫這張地圖,比小老兒畫劃還要蹩腳,那能按圖去找?」
唐繩武道:「那該怎麼辦?」
蕭不二道:「咱們目下只能去碰碰運氣,先找一座高峰,看看有沒有和它相像的幽谷?」
唐繩武道:「但岳少門主只剩下最後半天時光了。」
蕭不二道:「據我看來,岳少門主絕不似夭折之相,也許吉人自有天相。」口中說著,舉步在前走去。
兩人入山漸深,一路俱是危崖峻嶺,也不知找了多少高山幽谷,卻沒有一處和葛神醫圖中的葫蘆谷相似之處。
一天時光,很快的過去,眼看太陽流霞,已逐漸被茫茫夜色所吞沒,山林問開始昏暗下來!
蕭不二到了此時,也不禁有點著急。
自己兩人雖然盡力在三天時光趕到終南,但錯過今天,豈不是錯過了岳小龍的治療機會:同時也辜負了竹青青的重托。
他雙手抱著岳小龍,心頭沉重,腳下也顯得沉重起來!
忽聽唐繩武口中驚「咦」一聲,叫道:「蕭老丈,前面好像有一條山徑!」
亂山之中,人跡罕至,那有山徑?
蕭不二急忙舉目望去,前面不遠,砂石之間,果然發現有一條曲折小徑,隨著山勢迤邐而去。
路是人走出來的,沒有人經常在這裡走動,那會出現山徑?」
蕭不二突然之間,眼睛一亮,急急說道:「咱們快走。」立即循著小徑,放步而行:
轉過山腳,但見那小徑直朝一處山坳中通去!
蕭不二仰首一望,左首正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峻峰,已被夜氣所籠罩,心中不禁大喜,一面搖搖頭道:「葛無求把這座山峰,畫的全走了樣,咱們是盲人騎瞎馬,誤打誤撞,總算闖對了地頭!」
唐繩武吁了口氣,道:「這裡就是葫蘆谷了,小可替老丈開路。」當先舉步朝山坳中走去。
蕭不二抱著岳小龍走在他後面,口中笑道:「自然是葫蘆谷了,葛無求這地名取得真是不錯,江湖上誰不知道他是賣藥的?」
山谷問亂石纍纍,細流涓涓,一條小徑,曲曲折折循著崖下山澗,向裡延伸,不知它像不像葫蘆。
蕭不二把它說成賣藥的葫蘆,當真妙語解頤,這葫蘆裡面,就沒有人知道他賣的是什麼藥了。
片刻工夫,已經到了山谷盡頭,果然看到一座青石砌成的房子,竹籬圈繞,矗立在一片空地上。
唐繩武走到前面,只見籬門緊閉,不見炊煙,側耳聽了一陣,高聲叫道:「先生在麼?」
石屋中傳出一個蒼老聲音問道:「什麼人?」
唐繩武道:「咱們特地找先生來的。」
那蒼老聲音又道:「你們如何進來的?」
唐繩武道:「咱們有先生畫的地圖,才找來的。」
蒼老聲音似乎低低的說了聲:「奇怪!」接著說道:「好吧,你們自己進來吧!」
唐繩武回頭看了蕭不二一眼,就伸手推開籬門,走了進去。
穿過白石小徑,行到屋前,但覺兩邊種著不少花草,走過之時,花草間響起一陣悉悉蠕動!
好像有許多蛇蟲之類的東西,紛紛往草間躲了進去,心中暗暗覺得奇怪!
兩人走到門前,兩扇灰黑木門,緊緊關閉,也不見葛神醫前來開啟。
唐繩武舉手在門上輕輕拍了兩下,說道:「先生……」
話聲未落,只聽那蒼老聲音重重說道:「老夫又沒把門閂上,你不會推的重一點,難道還要老夫出來迎迓麼?」
唐繩武心中暗道:「這位葛神醫似乎有點怪僻,不近人情。」左手按著木門往裡推去,木門果然沒有閂上,應手而啟,兩扇木門,登時大開。
這時天色早已全黑,石室之中,沒點燈火,更是一片漆黑,但在黑暗之中,卻有兩點閃閃發光的眼睛,盯著唐繩武直瞧!
蕭不二慌忙把岳小龍交到唐繩武手上,走上一步,拱拱手道:「在下蕭不二,冒昧登門,多多驚擾葛神醫了。」說完,舉步朝屋中走入。
唐繩武立即跟著進去,跨入屋中。
那蒼老聲音忽然呵呵一笑,道:「好,好,請,請。」
擦的一聲,總算亮起了火種!
火光之中,只見一個白髯老人顫巍巍的從椅上站起,點燃了油燈,然後又回到椅上坐下,望著兩人問道:「你們如何進來的?」
這間石屋之中,只有一把椅子,主人自己坐了,客人只好站著說話。
蕭不二道:「在下兩人,有先生親筆畫的地圖,才能找到此地。」
白髯老人又道:「你們沒遇上什麼事吧?」
蕭不二心中暗暗奇怪,一面答道:「沒有。」
白髯老人一手摸著白髯,只是朝兩人身上打量,接著點點頭自言自語的道:「看來果然沒有什麼,這就奇了!」說到這裡,忽然抬目問道:「你們做什麼來的?」
蕭不二朝岳小龍一指,說道:「這位是采帶門的少門主岳小龍,他在三天之前,傷在陰人『九幽掌』下,除了胸口微溫,全身業已僵冷……」
白髯老人道:「已經死了麼?」
蕭不二道:「還沒有。」
白髯老人道:「他倒經得起死。」
蕭不二道:「本來早就死了……」
白髯老人道:「那為什麼不死?」
唐繩武心中暗道:「這葛神醫說話真絕!」
蕭不二道:「差幸當時遇上枯竹幫幫主夫人,餵了他一粒『九九還原丹』……」
白髯老人口中「唔」了一聲。
蕭不二又道:「但據竹夫人說,岳少門主全身已冷,僅憑『九九還原丹』,只怕無救,因此把先生昔年留下的一張地圖,交與在下,要在下趕來葫蘆谷求治。」說完,伸手入懷,取出那張地圖。
白髯老人忽然放聲大笑,道:「你要老夫救他麼?」
蕭不二把地圖遞了過去,道:「這是先生昔年承諾之言,曾說日後倘遇『九九還原丹』無效之時,可來葫蘆谷找尋先生,這張地圖,就是先生親手所繪……」
白髯老人接過地圖,只看了一眼,就往大油中籠去,臉上忽然有了笑容,點點頭道:「好,你們把他放下來。」
蕭不二看他看到地圖,果然一口答應,心中大喜,暗暗吁了口氣,連忙拱手道:「多謝先生。」
唐繩武往屋上四週一看,除了白髯老人坐的一張矮椅,就一無所有,不禁踟躔道:「把他放在地上麼?」
白髯老人道:「自然放在地上了。」
唐繩武依言把岳小龍放在地上。
白髯老人忽然站起,從身上脫下一件寬大黑袍,蓋到岳小龍頭臉之上,然後又回到矮椅上坐下,朝唐繩武招招手道:「小哥過來。」
唐繩武依言走了過去。
白髯老人道:「你伸出左手來,讓老夫瞧瞧你的脈搏。」
唐繩武聽的奇怪,忙道:「先生弄錯了,求醫的是岳少門主,不是小可。」
白髯老人哼道:「老夫知道。」
唐繩武道:「那麼先生該瞧的是岳小門主的腕脈……」
白髯老人不耐道:「老夫叫你把手伸過來,你就伸過來。」
這就奇怪,求醫的是岳小龍,他卻要瞧唐繩武的腕脈,只有辰州祝由科,口中才會喊著:「樓上有病,樓下好醫,夫家有病,娘家好治」,莫非這白髯老人——葛無求,學的是辰州祝由科?
蕭不二也感到白髯老人行動古怪,站在一邊,說道:「唐小哥,先生既要診你的脈,你就伸手讓先生瞧瞧。」
唐繩武只得伸出左手,遞了過去。
白髯老人右手五指搭在唐繩武手腕之上,低頭闔目過了一回,五指一鬆,又道:「再把右腕拿給我。」
唐繩武依言送過右手,白髯老人搭了一回,緩緩放開他右腕,點點頭道:「果然不錯,練的是毒功,哈哈哈……」
唐繩武心中暗道:「此人脈理果然精通,居然知道自己練的是毒功了。」當下說道:「先生診察了小可之脈,不知有何教言?」
白髯老人一揮手道:「很好,你站到一邊去。」
唐繩武不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只得依言退到一旁。
白髯老人目光一抬,朝蕭不二道:「你也過來。」
蕭不二心下雖覺奇怪,卻也依言走了過去。
白髯老人道:「左手給我。」
蕭不二把左手送到他面前。
白髯老人手指在他脈門上按了一回,臉露驚奇,說道:「原來你沒有練過毒功?」
「沒練過毒功,這有什麼值得驚奇?」
蕭不二笑道:「在下自然沒練過毒功。」
白髯老人道:「這就奇了。」
蕭不二道:「在下沒練過毒功,又何奇之有?」
白髯老人朝唐繩武一指,道:「方纔進來之時,是這位小哥走在前面。」
蕭不二道:「不錯。」
白髯老人道:「老夫谷中,養了數以千計的毒物,練過毒功的人自然無礙,但沒練過毒功的人,休想擅入一步,你跟在他身後,怎會絲毫不曾驚動他們……」
他用手搔搔頭皮,沉吟道:「除非你足不點地,輕功已到了踏雪無影之境。」
唐繩武聽的暗暗「哦」了一聲,忖道:「這就是了,方才進來之時,自己曾聽花草叢中,悉悉作響,原來是他豢養的毒物。」
蕭不二也暗暗一驚,接著嘻的笑道:「先生說的不錯,小老兒人稱雪上無痕的使是。」
白髯老人忽然得意的大笑起來,連連點頭道:「妙極,妙極,雪上無影,這太好了。」
蕭不二久歷江湖,自然聽得出白髯老人口氣之中,似是別有用心,心中暗暗覺得奇怪。
白髯老人大笑未已,突然伸手一指,點了過來。
這一指,來的突然,而且出手十分奇奧,蕭不二要待躲閃,已是不及,應指往地上跌坐下去。
唐繩武猛吃一驚,急急喝道:「你要做什麼?」
白髯老人出手奇快,在唐繩武喝聲出口之際,已然在蕭不二身上,連點了十幾處大穴,左手一揚,一顆烏黑的藥丸,很快塞入蕭不二口中。才回頭笑道:「小哥別忙,老夫要閉住他的少陰心經,以及胃經,才可服我特製毒藥。」
唐繩武駭然道:「你給他服的是毒藥?」
白髯老人笑道:「不錯,這顆毒丸,是老夫秘製之藥,一顆藥丸的力量,足可毒斃一百頭老虎。」
唐繩武道:「這如何使得?」
白髯老人大笑道:「你也是練毒功的人,總該知道這種奇毒之藥,配製不易,比人參還要珍貴的多。」
唐繩武道:「但蕭老丈並沒有練過毒功。」
白髯老人道:「沒練過也不要緊,老夫三日之內,可以使他速成。」
唐繩武目注白髯老人,怒聲道:「你不是葛神醫?」
白髯老人大笑道:「老夫幾時和你說過是葛無求了。」
唐繩武聽的大怒,喝道:「你怎不早說,這一來,豈不是耽誤了岳少門主的救治時間?」
白髯老人朝地上躺著的岳小龍看了二眼,緩緩說道:「他本來已是快死的人了。」
唐繩武大喝一聲:「老匹夫,你真該死!」左手揚處一掌向白髯老人劈了過去。
這一掌他含憤出手,掌上凝聚了十成力道,一雙手掌漆黑如墨!
白髯老人看他使出「黑煞掌」,不由哈哈一笑道:「娃兒,你還會黑煞掌?」
他既不閃避,也不舉手封格,兩道炯炯目光,只是盯著唐繩武劈來的手掌。
但聽「砰」的一聲,唐繩武手掌結結實實的拍在白髯老人胸口。白髯老人一動不動,唐繩武卻被震的倒退了三步。
白髯老人微哂道:「只有四成火候,但江湖上已經沒有人承受得住了。」
唐繩武眼看白髯老人坦然承受了自己一掌,不但不能傷他分毫,反把自己震退了三步,心頭震駭無比。
突然從身邊抽出短劍,喝道:「老匹夫,你再試試我的寶劍,是否鋒利?」
白髯老人雙目之中,寒光暴射,沉喝道:「娃兒住手!」
唐繩武道:「你還有何說?」
白髯老人一手捋鬚,徐徐說道:「小娃兒,你此時縱能勝得老夫,或是把老夫殺了,但他們兩人,也就死定了。」
唐繩武道:「你待怎的?」
白髯老人大笑道:「你總該知道老夫對你們並無惡意,若要殺死你們,哈哈,別說你們兩個人,就是二十個、二百個,也早就死去了。」
唐繩武一手按劍,怒聲道:「你究竟打算怎樣?」
白髯老人徐徐說道:「老夫隱居千毒谷,窮數十年心力,練成了舉世無比的毒靈丹,可以使他們速成。」
唐繩武道:「你不該耽誤了岳少門主的救治,他今晚已經是最後一天了。」
白髯老人道:「他不是已經服下葛無求的『九九還原丹』了麼?」
唐繩武道:「『九九還原丹』並不能救治他的傷勢,咱們才兼程趕來。」
白髯老人微笑道:「九九還原丹還救不了他,找葛無求又有何用?」
他口氣微頓,接著說道:「娃兒,你應該知道『百草回春丹』和『九九還原丹』除了只缺少一味還魂草,其他治傷靈藥,可一味也不少,這娃兒傷勢最重,服了『九九還原丹』應該早就好了。」
唐繩武道:「但他依然全身僵冷。」
白髯老人笑道:「你可知道一個人縱然沒有受傷,也會死的,難道世上死去的人,都是負了重傷才死麼?」
唐繩武聽的一呆,說道:「小可聽不懂。」
白髯老人又道:「老夫是說他只是沒有還魂,內傷早已好了。」
唐繩武憤然道:「你說來說去,岳少門主還是沒有救了。」
白髯老人口中咄了一聲,道:「誰說他沒有救了?」
唐繩武心中一動,問道:「你能救他麼?」
白髯老人道:「他一直沒有甦醒,僅是缺少還魂草而已,只要再餵他服下還魂草,自然就能活。」
唐繩武喜這,「老丈有還魂草麼?」
白髯老人道:「沒有,但老夫要在他甦醒之前,先給他換血。」
唐繩武吃驚道:「你說什麼?」
白髯老人道:「老夫是說,先給他換過一身毒血。」
唐繩武怒哼道:「你發瘋了。」
白髯老人淡淡一笑道:「老夫已在替他換血,不信你過去瞧瞧。」
唐繩武聽得大奇,心中暗道:「岳少門主一直躺在地上,你又沒去動他,怎能說已在替他換血了呢?」
心念轉動,不覺走了過去,伸手揭開岳小龍身上蓋著的一件黑袍。
這一揭,唐繩武看的大吃一驚,腳下也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喝道:「你……這是什麼?」
原來他揭開這件黑袍,但見岳小龍頭臉手足上,密密麻麻叮著無數黑色小蟲,望去竟然成了一個黑人。
白髯老人得意一笑,道:「這是老夫身上養著的毒虱,哈哈,娃兒,你別小看了這些虱子,它們經年累月吸著老夫身上毒血,已是奇毒無比,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也經不起它們叮上一口。」
唐繩武駭然道:「天下一等一的高手,都經不起它們叮上一口,岳少門主身上,叮著這許多毒蟲,如何經受得起?」
白髯老人大笑道:「問得好,但你總該知道,這娃兒在未服還魂草之前,已是快死之人,老夫讓它們把吮自老夫身上有毒之血,輸入他體內,先使他血液含了劇毒,待會再給他服用『毒靈丹』。等他甦醒之後;就和老夫一樣,成了身具奇毒之人,你師傅教你練的毒功,最少需有三年時間,方能練成,但這娃兒經這一來,只要一天工夫,就成功了。」
他說到得意之處,不由的縱聲大笑起來。
唐繩武到了此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仍把那件黑袍,小心翼翼的替岳小龍蓋上,一面問道:「老丈可以保證岳少門主不死麼?」
白髯老人道:「老夫自然可以保證,他真要是死了,老夫豈肯讓它們把寶貴毒血,白白的糟蹋了。」
唐繩武望望蕭不二,又道:「這位蕭老丈呢?」
白髯老人道:「他沒有毒蟲替他換血,需要三夭時光,才能成功。」
唐繩武疑惑的道:「你為什麼一定要把蕭老丈和岳少門主兩人,變成身具劇毒之人?」
白髯老人掀髯大笑道:「老夫隱居千毒谷中,數十年來,從無一人上門,而且你們來的湊巧,十天之前,老夫才練成舉世無匹的『毒靈丹』,老夫豈能錯過機會?」
說到此處,兩道炯炯目光,盯注在唐繩武臉上,肅然道:「娃兒,老夫要問你一件事,你得實言相告。」
唐繩武道:「你要問什麼?」
白髯老人道:「你一身毒功,是跟誰練的?」
唐繩武道:「先師姓班,諱遠。」
白髯老人神色一動,說道:「你果然是他的傳人!」
唐繩武道:「你認識先師?」
白髯老人哼了一聲,道:「豈止認識,他還是老夫的同門師弟……」忽然住口,不往下說,接著說道:「據老夫推斷,你娃兒的毒功,入門不久,最多也不會超過八月,那是說,你師傅也才死了不久。」
肩繩武點點頭,道:「是的,先師去世才兩個月。」
白髯老人道:「如何死的?」
唐繩武道:「先師是死在兩個毒人之手。」
白髯老人身軀一震,目射奇光,急急問道:「毒人,你說你師傅是死在兩個毒人手下的?」
唐繩武道:「先師和兩個毒入連接了幾掌,身中奇毒,據先師說,毒人之毒,無藥可解,詳細情形,小可也不知道。」
白髯老人奇道:「毒人之毒,無藥可解,天底下居然還有毒人?」
他似是陷入深思之中,一手捻著白髯,只是沉吟不語,過了半晌才道:「當時你可在場?」
唐繩武道:「小可當時被先師點了穴道,放在屋中,不准外出,只知有一個叫申惜嬌的女人,帶著幾個毒人,找上門來,先師和他們對了幾掌,就中了他們的毒。」
白髯老人道:「你娃兒都有了幾分火候,班遠這許多年來,應該早就練成毒功的人,該是百毒不侵的……」
說到這裡,望了唐繩武一眼,微微歎息一聲,說道:「你師傅有沒有和你說起過本門之事?」
唐繩武道:「沒有,小可隨先師只有半年時光,連他老人家的名號,還是後來才知道的。」
白髯老人道:「你想不想知道?」
唐繩武道:「如果老丈肯說,小可自然想聽。」
白髯老人重重哼了一聲,道:「老夫是你大師伯。」
唐繩武道:「小可連師門淵源,都一無所知,等老丈說出來了,小可自然要拜見大師伯。」
白髯老人笑了笑,道:「娃兒,算你有理。」接著說道:「本門原稱二毒門,從不在江湖走動,故少人知,二毒就是蛇蟲和草木,分為兩類,歷代相傳,只准各收一個門徒,你師傅班遠,原是師叔的門人,專攻草木,老夫學的卻是蛇蟲一門。」
唐繩武心中暗道:「原來如此。」
只聽白髯老人又道:「咱們雖是各有師承,各攻一門,但師門規定;縱然學成,也不准行走江湖,因此歷代師祖,都一直隱居荒山,到了先師這一代,師叔在練毒之時,不慎被毒火灼傷,不治而死,過了不久,班遠受外人誘惑,也偷跑下山,老夫奉先師遺命,暫兼了師叔的草木門,日後再替師叔物色一個傳人……
他看了唐繩武一眼,續道:「那知二十年前你師傅忽然回山,先是邀老夫出山,為老夫嚴詞所拒,繼而又向老夫索取師叔遺留的一本『草木經』,又為老夫所拒,他一時惱羞成怒,和老夫動起手來……」
唐繩武暗暗「哦」了一聲,心想:「難怪自己方才說出師傅名號,他臉上現出不屑之色。」
白髯老人道:「班遠那時藝技大進,一身武功,已在老夫之上,老夫被他一掌擊傷肺經,幾乎當場嘔血昏倒,但老夫強自按捺,抖手放出七條天下奇毒的金線蛇,才算把他驚退……」
唐繩武忍不住問道:「後來呢?」
白髯老人道:「他從此沒有來過,但老夫也因肺部受了重創,咯血不止,無法運氣,幾乎功力全廢,直到十五年前,在一處山谷中發現了一株還魂草,才把老夫治好。」
唐繩武喜道:「還魂草,不知那山谷中還有沒有?」
白髯老人沒有立即回答,卻繼續說道:「那是奇草,這山谷之中,老夫養了許多毒蛇,其中有一對錦蟒,還是老夫從雲貴深山中帶回來的異種,長大之後,可達十數丈,能生吞虎豹。不料那年夏天,山洪暴發,山石滾落,把一條雄蟒,壓得全身稀爛,大概只有頭部未曾受傷,連骨也斷了兩處。那條雌蟒竟然負起雄蟒徐徐朝谷外游去,老夫看的奇怪,就尾隨著它行去。終於到了一處山谷之中,那雌蟒一連銜了幾支青草,餵給雄蟒服食,又負著雄蟒回去,第二天那條雄蟒居然斷骨已續,身上也漸生新肌……」
唐繩武道:「那就是還魂草麼?」
白髯老人道:「不,其中只有一株是還魂草,老夫當時並不識得,其餘的藥草,老夫都知道,那是續生肌之藥。老夫對那株草藥感到十分驚奇,因為找遍全山,就只有那麼一株,當下也就採了一片,放在口中咀嚼,但覺其味極苦,幾乎使人口舌都麻木了。老夫正想吐去,突覺得一股苦味,順喉而下,肺經舊創,剎那之間,大為舒暢,心知此草可能是極為靈異的療創靈藥。這就把那片草葉嚥了下去,老大多年舊創,竟是霍然而愈,第二天老夫再找到山那邊谷中去,就遇上葛無求……」
唐繩武道:「原來那還魂草是葛神醫的。」
白髯老人掀髯笑道:「你這娃兒,果然聰明!老夫一說葛無求,你就猜出那株還魂草是他的,那時,據葛無求說,他找遍名山大川,只有在終南山找到兩株幼苗,卻被老夫偷去了一株,幾乎要和老夫拚命,其實那一株是給錦蛇吃掉了
唐繩武道:「葛神醫也會武功麼?」
白髯老人笑道:「葛無求一身武功,也大為可觀,但比老夫要差上一籌,結果為老夫所制,取走了一片還魂草的葉子。」{
說到這裡,舉頭望望天色,笑道:「時間不早,你大概還沒吃東西吧?老夫數十年來,食用的都是毒蛇毒蟲,沒有準備食用之物。」
唐繩武忙道:「小可身邊,帶有乾糧,吃了個飽。」
走到蕭不二身邊,低頭一看只見他臉色烏黑,雙目緊閉,這分明是中了劇毒,已經發作之象!
試想蕭老丈從未練過毒功,如何能一下服下奇毒無比的「毒靈丹」?這不是害了他麼?」心中大吃一驚,目光一抬,望著白髯老人正待開口。
白髯老人已知他的心意,笑了笑道:「不可動他,此刻正是藥性發作之時,過了今晚,自會醒轉。」說完,轉身朝屋後走去。
過了半晌,才見白髯老人拿出一本破舊書本,臉色凝重,說道:「娃兒還不快跪下,接過本門『草木經』去。」
唐繩武聽的一怔,道:「老丈……」
白髯老人嚴肅道:「你既是班師弟的門下,也是我師叔的唯一傳人,老夫代表先師叔,授你『草木經』,就成為本門草木一脈的傳人了。」
唐繩武聽他說的這般鄭重,只得拜了下去,接過「草木經」。
白髯老人仰天大笑,道:「老夫總算替師叔找到了傳人!」
笑聲一斂,忽然張目望著唐繩武,喃喃說滇:「那麼老夫呢?
老夫這蛇蟲門又傳給誰呢?」
他忽然轉身,匆匆往裡行去,接著又取出一本同樣大小的破舊書本,朝唐繩武道:「老夫蛇蟲門也一併傳給你娃兒了。」
唐繩武一怔道:「這個如何使得?」
白髯老人道:「如何使不得,老夫不是也替師叔保管了幾十年『草木經』,將來你也替老夫找個傳人就好了。」
一口氣微微一頓,又道:「本門之中,把草木和蛇蟲分為兩門,但據老夫二十年研究心得,覺得這兩門劇毒,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如能互相參證,更可收相輔相成之功,老夫『毒靈丹』,就是參照這兩本書上的記載,研製而成……」
突然之間,白髯老人好似想到了什麼,口中沉「哈」一聲,右手握拳,朝左手掌心狠狠的擊了一拳,喃喃說道:「老夫集天下奇毒,練制而成的『毒靈丹』,應該不懼毒人了,幾時咱們去捉個毒人來試試才好。」
唐繩武看他念念不忘「毒人」,心想:「練劍的人,看到神兵利器,沒有一個不是想據為己有的,他一生練毒,聽到了『毒人』,自然也會念念不忘,一睹為快了。」
白髯老人忽然雙目一瞪,喝道:「娃兒,你站著作甚,還不快接過去!」
唐繩武見他這麼說了,也只好依言跪下,恭恭敬敬的從白髯老人手中接過「蛇蟲經」,接著又爬在地上,朝白髯老人磕了幾個頭道:「大師伯在上,弟子給你叩頭。」
白髯老人一手捋鬚,大樂道:「娃兒起來,你知道老夫是誰?」
唐繩武道:「弟子不知。」
白髯老人道:「老夫已有多年不用姓名了,就叫大師伯谷靈子好了。」
唐繩武道:「弟子記下了。」
谷靈子道:「娃兒你呢?叫什麼名字?」
唐繩武道:「弟子唐繩武。」
谷靈子道:「你如何會拜班師弟做師傅的?」
唐繩武也不隱瞞,把自己遭遇,和拜師經過,扼要說了一遍。
谷靈子驚異的道:「你是四川唐門的弟子,四川唐門練的也是草木毒藥,另闢蹊徑,自成一門,據『草木經』上所載,唐門歷代相傳七種極為霸道的配方,叫做『七絕散』,天下無藥可解,不知可確否?」
唐繩武道:「寒家『七絕散』,是七種暗器的配方,弟子帶出來了。」
谷靈子雙目一亮,急急說道:「快拿出來給師伯瞧瞧。」
唐繩武從貼身取出七張暗器圖樣,雙手遞過。
谷靈子接到手上,急著展開,立時全神貫注的看著。直把七頁紙看完,突然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七絕散』的處方,和老夫『毒靈丹』頗相接近,只是『七絕散』中人無救,老夫的『毒靈丹』卻專門以毒製毒,這叫做殊途同歸。哈哈,這七張配方,當真是神妙無比,也和本門許多秘方,有不少相同之處,據老夫猜想,本門和唐門上代祖先,也許有著極深淵源。」
當晚,唐繩武就在這間小客堂中伴著蕭不二,席地而坐,閉目養神,谷靈子獨自回轉後面小屋,運功去了。
一宵無話,第二天清晨,天色黎明。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6-20 10:18 編輯 》
作者:
xxyy0727
時間:
2010-6-20 10:21:53
挖 看了一偏 好累喔 大大的寫作功力實在了得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28:05
唐繩武睜開眼來,只見谷靈子蹲著身子,正在翻動岳小龍。
唐繩武問道:「大師伯,岳少門主怎麼了?」
谷靈子笑道:「老夫已經餵他服下『毒靈丹』,一切都和老夫預料一般,只要再有三片還魂草,就可以醒過來了。」
唐繩武道:「大師伯要去找葛神醫麼?」
谷靈於道:「自然要去,不過要等姓蕭的老兒醒過來了才能去。」
唐繩武問道:「不知蕭老丈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谷靈子道:「老夫餵他服下第二顆『毒靈丹』藥性行散,就可醒轉。」說著直起腰來;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傾了一顆烏黑的藥丸,納入蕭不二口中。
過了盞茶工夫,谷靈子快捷如鳳,在蕭不二身上連揉帶拍解開閉住經脈。
蕭不二突然雙目一睜,一躍而起,口中大喝一聲,舉手朝谷靈子迎而劈出。
谷靈子身形向側閃出。避開了一掌,口中喝道:「慢來!」
唐繩武也在旁叫道:「蕭老丈請住手。」
蕭不二聞言收手,怔怔的道:「怎麼天色已經亮了!」
唐繩武笑道:「蕭老丈已經臥了一個晚上了。」
蕭不二聽的一呆,道:「是他點了我的穴道?」
唐繩武道:「大師伯餵了老丈兩顆毒靈丹。」
蕭不二愈聽愈奇。兩顆豆眼轉動,問道:「誰是你大師伯?
他?小老兒中了什麼毒麼?」
谷靈子大笑道:「老夫谷靈子,就是娃兒的大師伯,哈哈,你老兒再有一顆毒靈丹,毒功就大功告成了。」
蕭不二奇道:「你不是葛無求,毒功,你說什麼毒功?」
谷靈子含笑道:「你且運功試試,把功力凝集手掌,就知道了。」
蕭不二聽的大奇,依言把全身功力,漸漸凝聚右手,低頭看去,但覺自己一隻手掌,竟然逐漸脹大,色呈青紫,連五個指甲,都變成紫黑!心中不禁大吃一驚,失聲道:「小老兒中了奇毒?」
谷靈子接口笑道:「那倒不是,你老兒今後什麼毒都不用怕了。」
蕭不二道:「此話怎說?」
谷靈子道:「困為你服了老夫精深的『毒靈丹』,經過一夜昏睡,全身血液和五臟六腑,全和劇毒水乳交融,再經二天運功調息,即可全為己用,自然諸毒不侵了。」
蕭不二搖搖頭道:「這話令人難以相信!」
谷靈子作色道:「老夫活了一把年紀,難道還會騙你不成?」
唐繩武道:「蕭老丈,大師伯說的不假,目前江湖上出現了『毒人』,以先師之能,還中毒而死。大師伯以十年心力,練成『毒靈丹』,確可收以毒防毒之功,目前你老已經服過兩顆,再有一顆,你可練成毒功了。」
蕭不二問道:「這毒功如何練法?」
谷靈子道:「你此刻剛服下第二顆丹藥,只須按照平日運功方法,調息行動,明日清晨再服第三顆,再行功一天,就算功行圓滿,但最要緊的,就是這兩天之中,不能進食,連水都不能喝一口。」
蕭不二縮縮頭,嘻的笑道:「好吧,從此之後,真要不怕劇毒,餓三天就只好餓三天了。」
谷靈子大喜道:「服了老夫『毒靈丹』,是否不懼『毒人』之毒,目前老夫沒見過『毒人』,還不敢確定,但對江湖上一般奇毒,老夫可以完全保證。」
蕭不二笑道:「小老兒能有諸毒不侵,就可以了。」說完,果然回到地上,又盤膝坐了下來。
谷靈子回頭朝唐繩武道:「好了,咱們現在可以走了。」
唐繩武道:「大師伯是說找葛神醫去麼?」
谷靈子點點頭道:「不錯,咱們問他要還魂草去。」
蕭不二雙目一睜道:「小老兒和你們一起去。」
谷靈子道:「不成,你剛服下『毒靈丹』,半個時辰之內,不把它運行開去,你還想活命?」
蕭不二吐吐舌頭,道:「有這麼厲害?」
谷靈子哼道:「難道還是假的?」
說話聲中,率著唐繩武往外走去,一面說道:「這谷中遍地都是毒物,不慮有人侵入,用不著護法,你只管練你的功好了。」
兩人離開千毒谷,由谷靈子領路,翻過兩座山嶺,但見前面一座插天高峰,有幾分像葛神醫畫的那座山勢。
第14章 毒功揚威
唐繩武喜道:
「大師伯,前面就是仰天坪麼?」
谷靈子道:
「終南山中,萬山林立,誰知道它叫什麼仰天坪不仰地坪?」
唐繩武道:
「弟子是說葛神醫就住在那裡了?」
谷靈子道:
「不錯,葛無求就住在山坳裡面。」
說話之時,已經奔到峰下。果見一條小徑,朝山谷迤邐而去!
唐繩武喜道:
「這裡果然是葫蘆谷了,這才和他畫的地圖,有些相似。」
口中說著,忍不住朝谷口走去。
谷靈子忽然面色凝重,目注谷中,徐徐說道:
「葛無求居然在山谷之中,擺了陣法。」
唐繩武驚奇的道:
「大師伯看他擺的是什麼陣法?」
谷靈子朝谷中一指道:
「你看,谷中這些樹木、山石,都經人工修整,佈置有序,雖有一條小徑,穿行其間,但老夫相信其中必有厲害埋伏。」
唐繩武看了半天,卻是看不出一點頭緒,好奇的道:
「大師伯,就憑這些樹木,山石,有什麼厲害?」
谷靈子道:
「你別小看了它們,這些木石,變化無窮,只要你走錯一步,就得活活困死其中。」
唐繩武道:
「大師伯一定也懂陣法的了?」
谷靈子雙目凝神,只是注視著谷中佈置,過了半晌,才搖搖頭,歎息道:
「老夫雖略涉皮毛,但這佈置太深奧了,尤其谷口只有一道門戶,不到裡面,無法看的清楚。但到了裡面,再想退出,就已經遲了。」
唐繩武猶是不信,反問道:
「那麼大師伯就不進去了麼?」
谷靈子笑道:
「他越是搬出這些陣法唬人,老夫偏要闖他一闖!」
唐繩武道:
「大師伯不是說他陣法很厲害麼?」
谷靈子得意一笑,道:
「他陣法最厲害。也只能阻擋別人,阻止不了老夫。」
唐繩武道:
「那就是大師伯能破他的陣了。」
谷靈子微微搖頭道:
「識得陣圖的不是老夫。」
唐繩武道:
「那是什麼人?」
谷靈子伸手從大袖中提出一條通體金黃的小蛇,笑道:
「是它。」
唐繩武道:
「蛇也能識陣圖麼?」
谷靈子笑道:
「龍鳳龜蛇,號稱四靈,其實這種陣圖,只能阻人,對任何蛇蟲,都不生效,因為人在七情六慾中,能生幻境,蛇蟲烏獸,頭腦簡單,反而不為所惑。」
唐繩武欣然道:
「既是如此,我們就要蛇引路好了。」
谷靈子卻把金蛇納入袖中,道:
「咱們先進去瞧瞧,暫時還用不到它。」
唐繩武道:
「那要到什麼時候才用得到它呢?」
谷靈子哼了一聲,道:
「老夫倒要領教一下,葛無求這些佈置,到底有些什麼鬼門道。」一面揮揮手,含笑道:
「娃兒,你只管走在前面,老夫要看看陣勢。」
唐繩武本來就有些不相信,聽他一說,立即舉步朝谷中走去。
這座山谷,葛神醫把它取名葫蘆谷,敢情因它形似葫蘆。
谷口是葫蘆的頸部,逐漸放大,到了裡面,遍植樹林,一條小徑,筆直通向林中。
唐繩武走了一段路,回頭看去,不見谷靈子跟來,心中暗暗好笑,忖道:
「大概大師伯對陣勢深具戒心,不肯冒昧深入,所以先讓自己闖陣,好看清此陣虛實,我就不信這片樹林,真能困得自己。」心念轉動,立即加快腳步,朝林中行去。
這片樹林,甚是茂密,入林漸深,光線較為幽暗,但仍可看的清楚,他放腿而行,又走了一陣。
眼看四周依然一片靜寂,不見有絲毫動靜,心中更覺放寬了許多,只是循著小徑筆直往裡走去。
不知不覺中奔行了盞茶工夫,但覺前面谷勢,逐漸狹窄。
又走了一段路,已經穿林而出,突覺眼前天光大亮,山風吹到臉上,精神頓為之一爽!
定睛瞧去,谷靈子面含微笑,靜靜的站在面前,不覺驚喜的道:
「大師伯原來早就來了。」
谷靈子含笑道:
「老夫何曾動過?」
唐繩武聽的大奇,說道:
「那麼你老怎會……」話聲未落、口中忽然「咦」了一聲!
原來他奔行了這陣工夫,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又回到了谷口!
谷靈子說的沒錯,他一直站在此地,一步也不曾移動過。
唐繩武看看四周形勢,幾乎目瞪口呆,忍不住問道:
「大師伯,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谷靈子道:
「這就是陣圖的奧妙了,大概葛無求不願有人驚擾於他,是以谷口這一段,僅僅布下了顛倒陣法。使人走到半途,就不知不覺的回頭往外走出。」
唐繩武道:
「這不可能,弟子記得一直往裡走去,並未回頭。」
谷靈子道:
「你不懂陣法,如何覺得出來?」接著沉吟道:
「由此看來,這谷口前面一段,倒是並無凶險,真正厲害埋伏,卻在谷裡了。」
唐繩武道:
「大師伯,咱們要如何走法,才能不走回頭路?」
谷靈子道:
「這個容易,你隨老夫來就是了。」說完,緩步往谷中行去。
唐繩武滿懷好奇,跟在他身後,雙目炯炯,不住的朝左右仔細打量。
谷靈子邁步跨人樹林,忽然身形一停,低聲喝道:
「娃兒,你要看清老夫步伐,不可走錯一步。」
唐繩武答應一聲,看他跨出右腳,也立即右腳跟進。
谷靈子停的一停,仍然右足先行,唐繩武因大師伯已經關照過自己,也跟著一停,邁右足。
一連跨了三步,俱是右足邁進,但唐繩武第三步堪堪跨出,陡覺一陣目眩!
不,是四周樹林,好像起了一陣旋動!
唐繩武心中暗暗一驚,急忙定睛瞧去,四周林木,不是好好的,連微風也沒有動一下!
只聽谷靈子在前面低聲喝道:
「娃兒,只管跟老夫走,勿為身外幻象所惑。」
唐繩武聽的暗暗心驚,忖道:
「如此看來,自己方入林中之際,舉步就錯了,難怪走了回頭路,自己還不知道,這陣勢果然奇奧!」
這樣緊隨谷靈子身後,亦步亦趨的走著,果然一路無阻,不消片刻,便已穿過樹林,又到了一處谷口。
原來這裡已是葫蘆的腰部,地勢逐漸縮小,兩邊崖石如門,僅容一人通行。
谷靈子略一住足,就繼續往谷中行去。
唐繩武緊隨他身後,走了五六丈遠近,前面豁然開朗,一片山谷,悉呈眼前,但見四面高山環抱。
中間一片盆地,呈現出幾座丘陵似的小山,山麓間竹籬茅舍,敢情就是葛無求的住處了。
這片谷中,佈置的秩序井然,遍地都種滿了花木,一條白石小徑,曲曲折折在花林中通行。
但一眼可以看出這條白石小徑,就是通向山麓間茅舍的。
谷靈子進入裡谷口,腳下立即停了下來,雙目凝神,只是注視著一片花林,臉上神色,也顯的極為凝重。
唐繩武悄悄走到他身邊,問道:
「大師伯,那三間茅舍,就是葛神醫住的地方了。」
谷靈子沒加理會,又看了一回,才歎息道。
「葛無求從那裡學來的陣法?這佈置太深奧了,實是出人意外之事。」
唐繩武聽他口氣,似是有知難而退之意,止不住心頭暗暗焦的,正待出言試探!
谷靈子忽然舉步朝前走去,到得花林前面,又及時停住,伸手從袖中捉出一條小金蛇,放到地上,口中發出極低的噓噓之聲,敢情是指揮它在前引路。
那小蛇得到主人指示,立即蜿蜒朝花林中游去。
谷靈子低聲道:
「娃兒,咱們跟它去。」
話聲出口,那小金蛇已經游出去五六尺遠,突然間,它好似遇上了什麼剋星一般,疾快的踴身後躍,退避不迭。
谷靈子正待舉步的人,忽然停住,看的大是驚詫,急急蹲下身去,口中又是一陣噓噓細響。
小金蛇昂起一顆三角形的小頭,瞪著兩眼,傾聽了一陣,忽然身形一折,捨了正面,朝側游去。
但它卻是在前面一尺方圓,繞了一個圈子,好像那一尺之內,有著什麼怪物,避之惟恐不及。
谷靈子口中繼續吹著極細的噓噓之聲,小金蛇大有勉為其難之意,轉了一個圈子,繼續朝前游去。
但游了不到三尺來遠、又戰戰兢兢在地上又繞了尋尺方圓一個圈子。
唐繩武看的奇怪,但因見谷靈子全付精神都注視著小金蛇的行動之上,不敢開口發問。
那小金蛇在主人催促下,繼續往裡游去,只是每隔二尺,就避開正面,在地上繞了一個圈子,意思似在警告主人,它繞的這個圓圈之中,有著極大的危險。
谷靈子似是已經看出一些端倪來了,皺著花白濃眉,奇道:
「金線蛇,天下奇毒之物,老夫不信天下還有比它更毒的東西?」
這回唐繩武也聽出他的口氣來了,原來小金蛇繞的圓圈之內,似乎是潛伏著一種使小金蛇望而生畏的毒物!
谷靈子一生精研毒物,他看了小金蛇居然還有怕的東西,心頭既感驚奇,又覺得欣喜,左手輕輕一招。
小金蛇立即游了回來,他把小金蛇捉起。納入油中,回頭低聲道:
「娃兒,你站著莫動,老夫進去看看。」
話聲一落,舉步跨入花林,走到小金蛇繞圈的地方,緩緩蹲下身子,凝目瞧去,但見沙地上,印著一個極淺的足跡。
心中不禁一楞,暗道:
「我當這一尺方圓之內,潛伏了什麼毒物,原來只是一個人走過足印,小金蛇怎會無端怕起人的足印來?」
再舉目朝三尺外小金蛇遊行的第二個圓圈望去。
他功力精深,目光何等銳利,這一望,那第二個圓圈之內,赫然又是一個極淺的足印!
而且第一個足印是右腳,第二個足印,恰是左腳,這一來,就證明了此人是大步往裡行去的。
谷靈子總究見多識廣,心頭突然一動,伸手把那留有足印之處,輕輕括起一層泥沙,捧在手上,端詳了一陣,又湊近鼻孔,仔細聞了一聞。
這一聞,頓教這位全身無一不毒的谷靈子,聞的臉色微微一變。
三個指頭撮起一小撮沙泥,疾快的往嘴裡送去,好像在嘗著什麼美味一般,不住的用舌尖辨味。
唐繩武看的暗暗稱奇,忍不住問道:
「大師伯,這是什麼東西?」
谷靈子漸漸面有喜色,吐去口中沙泥,回頭掃手道:
「娃兒,咱們可以進去了。」
唐繩武喜道:
「大師伯看出端倪來了?」
谷靈子道:
「不是老夫看出端倪,而是有人開了路,良機不可失,咱們快走吧!」
唐繩武小聲問道:
「那是什麼人?」
谷靈子道:
「毒人。」
唐繩武吃驚道:
「什麼,是毒人。」
谷靈子「唔」了一聲,迅速從懷中摸出一顆「毒靈丹」,遞了過來,凝重的道:
「此人足跡走過的地方,留下一絲毒氣,居然連小金蛇都不敢接近,身上練成的奇毒,可想而知該是何等厲害,你練毒功力尚淺,快服下此丹,遇上他時務必小心,不可和他接觸。」
唐繩武想起師傅死在「毒」人之手,不由的心頭一陣激動,趕忙接過藥丸,吞入口中,一面問道:
「大師伯,咱們該當如何?」
谷靈子道:
「目前老夫還沒看到此人,不知虛實,老夫自問大致還應付得了,咱們隨機應變,最好能把此人擒下。」
說到這裡,語氣一頓,面情忽轉嚴肅,目注唐繩武又道:
「但咱們也不得不預留退步,進去之時,你可在花樹上暗暗留下記號,萬一老夫不是那人對手。須知兩毒相接,毒功較差的,必然立時毒發身死,你聽我以低嘯為號,立即逃出林去,千萬不可停留。」
唐繩武聽的心頭一凜,他已然聽出這位一生練毒,一身是毒的大師伯,對「毒人」似乎也並無多大把握,正待開口!
只聽谷靈子接著又道:
「對了,那姓蕭的老兒,明天清晨,尚需服下最後一顆『毒靈丹』,始能返毒入虛,你把藥丸收著。如果老夫中毒身死,這就證明咱們二毒門對練毒一道,不如毒人了,你和蕭老兒縱然服了老夫的『毒靈丹』。練成毒功,也不是他的對手,今後行走江湖,就得格外小心,遇上『毒人』,務必退避,不可逞強。」
說話之時,又從懷中摸出一顆『毒靈丹』,遞到唐繩武手中。
這不是在叮囑身後之事?
唐繩武接過藥丸,眼中已隱含淚水,說道:
「大師伯,此人既然找上葛神醫,咱們不好隔一天再來麼?」
谷靈子笑道:
「這是娃兒的話,咱們練毒的人,聽到奇毒,等於練武之人聽到武功秘笈,收藏家聽到奇珍古物,那有不見獵心喜的,老夫昨晚聽你說起『毒人』,恨不得立即找去,這機會豈能放過?何況老夫已練成萬毒不侵,也未必不是此人對手,你只要記住老夫的話就是了。」
唐繩武點點頭道:
「弟子記下了。」
谷靈子道:
「好,咱們那就快走吧,你看清老夫腳步,不可錯了。」說完,率先朝前走去。
他目注沙地,舉步落步,悉依那「毒人」留下的腳步而行,為了使唐繩武看的清楚,每一個腳步,都留下了寸許深度。
唐繩武不敢怠慢,緊緊的追隨谷靈子身後,暗中運起毒功,在每棵樹身上,輕拍一掌,留下了一個黑色掌印。
這一路上,因有「毒人」足跡可循,穿行花徑,絲毫無阻。
正行之間,谷靈子突然腳下一停,向後揮了揮手,示意唐繩武停止前進。
唐繩武因有谷靈子擋住視線,不知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故,急忙停住身形。
谷靈子回過頭來,以「傳音入密」說道:
「娃兒,你就停在這裡,不論發生何事,均不可妄動,若是聽到老夫低嘯,立即循原路退出,向外逃命,切切勿忘。」
唐繩武聽他口氣,已知大師伯定然發現了「毒人」,心頭不覺一陣緊張,趕忙點頭道。
「弟子記下了。」
谷靈子不待他說完,已經身形一矮,疾快的隱入一株花樹之後。
唐繩武忽然動了好奇之心,悄悄跟上了一步,彎下腰,探從樹隙朝前望去。
但見一棵花樹之下,果然站著一個頎長人影,那人一身黑衣,背負長劍,只是凝立不動。
谷靈子放輕腳步,緩緩向他背後掩去,神情極為謹慎凝重,雙手停胸,凝足了十成功力。
那黑衣人岸然而立,似是對谷靈子的欺到身後,一無所覺。
谷靈子行到他身後五尺遠近,忽然住足,似是停下來考慮著應該如何下手?這可以從他接連變換了兩種手勢,可以看出谷靈子有些舉棋不定。
唐繩武看的心頭大為緊張,暗暗急道:
「此時黑衣人身後要穴,已經舉手可及,應該出其不意,先制住他穴道才是,怎能猶豫不決?」
心念方動,谷靈子突然雙手齊發,一下扣住了對方雙手脈門,拚命的把雙手往後扳了過來。
唐繩武看的大急,暗道:
「大師伯怎麼不點他穴道,卻使出這笨拙的手法來?」
那黑衣人雙手被扣住,往後扳去,口中一聲不作,只是奮力掙扎。
但從他掙扎的情形看去,此人分明身懷極高武功,縱是雙手被扳到背後,仍然幾次把谷靈子摔的離地而起。
谷靈子更是不敢怠慢,勁貫雙臂,牢牢的握著對方手臂,進進退退,互較氣力。
兩位武林高手,居然像村夫摔跤,比上了蠻力,但兩人似乎都不願出聲,只是跌跌撞撞扭作一團。
當然,黑衣人是被人扣著雙手,谷靈子是扣著別人的手;因此,論情形,自然是谷靈子佔了優勢。
唐繩武眼看兩人相持不下,心頭大急。忽聽谷靈子「傳音」叫道:
「娃兒,快過來。」
唐繩武聽到招呼,急急奔了過去。
只聽谷靈子依然「傳音」說道:
「你快從我身後過來,我懷中有一個白色藍花的玉瓶
唐繩武道:
「大師伯怎不點他穴道?」
谷靈子道:
「不成,此人全身都已麻木,除了用迷藥把他迷昏,別無他法,你快給我把那藥瓶取出來,啊,你要抱住我身後才能取的到。」
唐繩武輕鬆的笑道:
「大師伯放心,這個容易。」一閃身,從他身邊擦過,手掌一攤,取了一個白色藍花小瓶,笑道:
「就是這個吧?」
谷靈子目光一瞟,大感驚異道:
「不錯,就是這個,你如何取出來的?」
唐繩武道:
「弟子這手法是蕭老丈那裡學來的,不知這玉瓶如何用法?」
谷靈子道。
「原來他是扒手,唔,這手法果然高明,娃兒,這瓶裡是極厲害的迷藥,你可小心,先摒住氣,用指甲挑上少許,彈在他鼻孔上就成。」
唐繩武依言摒住呼吸,打開瓶蓋,裡面裝著黃色藥未,當下就用指甲挑了少許,閃到黑衣人面前。
谷靈子為了配合他的行動,用出全身力道,拚命把對方雙手,往後壓去。
唐繩武遲疑了下道:
「大師伯,他戴著面紗。」正待伸手去揭。
谷靈子喝道:
「使不得,你不要命了,快彈上去就好。」
唐繩武趕忙縮手,迅快把藥未彈在黑衣人面紗之上,一面問道:
「大師伯,這樣管用麼?」
谷靈子雙手緊緊捏住黑衣人雙臂,說道:
「自然管用,這瓶翻天散,還是昔年迷藥聖手李清吉的東西,只要他是人,總得呼吸。」
幾句話的時間,那黑衣人果然漸漸失去掙扎之力,跟著軟癱下來。
谷靈子緩緩鬆開雙手,把那黑衣人放到地上,吁了口氣道卜
「厲害,此人毒迷心竅,一身武功極高,除非把他當場殺死,真是極難對付。」
唐繩武把從谷靈子懷中摸來的五個小瓶,一齊遞了過去,說道:
「大師伯,這人咱們如何處置?」
谷靈子接過玉瓶,收入懷中,一面說道:
「此人對老夫極為有用,咱們自然要把他帶回去了。」說完,抬頭仔細朝前面打量了一陣,不禁濃眉微皺,奇道:
「看來破陣的並不是他,難道還有什麼高人,找上了葛無求?」一面舉足朝前走去。
唐繩武根本不懂得陣勢,不知這座花木,已經被人破去,只是跟著大師伯身後亦步亦趨。
谷靈子雖已看出花林奇陣,為人所破,腳下依然十分小心,兩入曲曲折折的又走了盞茶工夫,已經快到花林盡頭。
谷靈子忽地止步,朝唐繩武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噤聲。
唐繩武立時會意,放輕了腳步,慢慢跟著走近,兩人在花樹之後,隱蔽身形,舉目朝前看去。
但見花林前面,是一塊畝許大的花圃,用青石砌成圓形,圃中種著許多不知名的花草。
再過去是三間收拾的十分乾淨的草廬,廬前放著一張石几,四個石凳,此刻正有兩個老者對面而坐,邊上還站著一人。
這三人,右首是一個鬚眉皆白,臉色紅潤的老者,一身葛衣芒鞋,丰神恬淡,大有飄然出世之概,使人一望而知是一位隱跡林泉的高士。
左首坐著的是一個青袍黑髯老者,腰懸長劍,面目深沉,看去似是來訪的客人。
青袍老者身後,還站著一個手捧朱紅小箱的青衫漢子,敢情是個僕從。
谷靈子悄聲道:
「那葛衣老兒,就是葛無求。」
唐繩武道:
「他對面那人呢?」
谷靈子道:
「也許就是那破陣之人了。」
就在兩人說話之際,只聽青袍老者開口道:
「兄弟已經再三說明來意,葛老哥既非為名,亦非為利,何苦堅持己見?」
葛無求憤然道:
「老夫已經說過,還魂草是老夫化了幾十年的心血,才培植成功的靈藥,別說區區一箱珠寶,就是你把整座金山搬了來,老夫也是不賣的。」
唐繩武暗暗「哦」了一聲,忖道:
「原來這青袍老者,是向葛神醫買還魂草來的,還魂草功能起死回生,人家遠道趕來,自然是為了救命,葛神醫豈能見死不救,拒人於千里之外?」
青袍老者冷冷一笑道:
「兄弟好話已經說盡,葛老兄仍是固執己盡,莫要後悔。」
葛無求滿臉怒容道:
「老夫說過不賣,就是不賣,後悔什麼,好了,老夫不喜和人嚕嗦,朋友還是拿著你一箱富可敵國的珠寶,請吧!」說完,氣憤的站了起來。
青袍老者微微一哂,擺手道:
「葛老哥請坐,兄弟話還沒有說完。」
他這微一擺手,葛無求站起的人,突然好像給人重重的推了一把,身不由己重又朝凳上坐了下去。
這下,不僅葛無求驀然一驚,連谷靈子和唐繩武也同體一怔。
唐繩武忖道:
「青袍老者隔著石几露了這一手,足見他一身功力,已達爐火純青之境!」
葛無求坐到石樊上,雙目一瞪,怒哼道:
「朋友軟的不成,竟和老夫來硬的麼,可惜葛無求軟硬不吃,你就是殺了我,不賣還是不賣。」
青袍老者忽然哈哈大笑道:「葛老哥錯了!」
葛無求道:「老夫什麼錯了。」
青袍老者淡淡笑道:「兄弟奉敝上之命,原是向老哥情商而來,葛老哥既然不賣,那就算了,但這箱珠寶,葛老哥卻是非收不可。」話聲一落,回頭吩咐道:「夏總管,把箱子送與葛神醫。」
那站在他身後的青衣漢子,應了聲「是」,立即雙手捧著朱漆小箱,恭恭敬敬放到葛無求面前石几之上。
葛無求看也沒看,連連搖手道:「老夫一生無求於人,你快拿回去。」
青衣漢子放下小箱,依然退回青袍老哥身後,垂手而立。
青袍老者皮笑肉不笑,乾笑一聲道:「這是敝上意思,戔戔之數,只不過聊以補償葛老哥的損失。」
葛無求大聲道:「拿回去,任你怎麼說,也不賣的。」
青袍老者笑道:「兄弟並無強買之意。」
葛無求道:「那就請吧,老夫不稀罕這箱東西。」
青袍老者道:「兄弟已經說過了,這是敝上補償你老哥損失的。」
葛老求怔道:「老夫有什麼損失?」
青袍老者一手捻著拂胸黑鬚,徐徐說道:「兄弟來此之前,敝上曾有交待,葛老哥當代神醫,要兄弟以禮求見,道明來意……」
葛無求道:「朋友來意已經說過了,老夫培栽還魂草,志在保存天生靈藥,不是為了發財,一株也不賣,別說你們全部收購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28:51
唐繩武暗道:「原來青袍老者想全部收買還魂草,難怪葛神醫火了。」
青袍老者沒加理會,續道:「敝上還說,葛老哥若是堅持不賣,咱們也不用強求,只是咱們如不能全部收購,就不允許世上有一株還魂草……」
葛無求氣的全身發抖,怒笑道:「你們知道老夫把還魂草種在那裡麼?」
青袍老者目光一撇,微哂道:「不外葫蘆谷中吧?兄弟把此谷夷為平地,不就成了麼,葛老哥還是聽兄弟相勸,拿了這箱珠寶,立即離開此地……」
葛無求聽的大怒,雙手捧起朱漆小箱,往青袍老者迎面摔去,口中喝道:「狂徒,老夫和你拚了。」
青袍老者安坐不動,伸手指指小箱,笑道:「這箱珠寶,是敝上賠償葛老哥的東西,自然由你老哥喜愛,要摔就摔,兄弟原也管不著,但總不能當著兄弟面前摔吧!」
他輕輕一指,葛無求已經捧起的朱漆小箱,突然間重逾千鈞,葛無求手上一沉,依然平平穩穩的放了下來。
青袍老者忽然站起身道:「兄弟已經把話說明了,葛老哥最好在日落之前,離開此處,否則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葛無求一張老臉,氣得通紅,怒喝道:「老夫不會離去的,除非你們先殺了老夫。」
青袍老者冷冷一笑,回頭吩咐道:「夏總管,咱們走。」正待舉步!
葛無求突然雙手一推,大聲道:「你們帶回去,葫蘆谷裡沒有骯髒的東西。」
他氣憤之下、這一推,力道極猛,呼的一聲,朱漆小箱應手飛出一丈來遠,跌落地上。
箱蓋打翻,一箱珠寶,登時嘩啦啦四散滾開,光是那龍眼大的珍珠,怕不有百十來顆,寶光晶瑩,還有黃澄澄瑪瑙,翠綠欲滴的翡翠,和火紅的珊瑚,件件都是寶光閃爍,眩目生花!
青袍老者果然沒有誇口,這箱珠寶,當真是價值連城!
卻說谷靈子在葛無求推出小箱之時,忽然發現右首樹叢中,還有一個黑衫蒙面人,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
心中暗暗一驚,忖道:「果然有兩個毒人!」
一面立即以「傳音入密」說道:「娃兒,你看住那姓夏的總管,他身上必然懷著歹毒火器,老夫先去把還有一個毒人收拾了。」說完,身形一閃,輕捷無比朝右首花林掠去。
他現在有了經驗,知道這兩個「毒人」,雖是練成了一身奇毒,但耳目遲鈍,頭腦並不靈活。
因此早已取出「翻天散」,用指甲挑了少許,人影一晃,從那黑衣蒙面人面前掠過,疾快無倫出指輕彈,把藥粉彈上了黑衣人的黑紗之上。
這一著,谷靈子身法手法,都已快到極點,等到藥未彈出,谷靈子才發現自己一身氣力,冤枉化了!
原來自己飛掠過黑衣人面前,他根本視若無睹,動也沒動,敢情他沒聽到主人的命令,你就是打他面前走過,他也不會主動出手的。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那黑衣人身形一歪,砰然摔到地上。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那青袍老者堪堪站起,突然臉色微變,雙目寒光電射,沉聲喝道:「是什麼人?」
夏總管愣愣的傾聽了一陣,卻是聽不到什麼聲音,垂手道:「好像沒什麼。」
青袍老者濃哼一聲道:「你過去瞧瞧。」
夏總管答應一聲,舉步朝右首花林中奔來。
別看他模樣土頭土腦,身手卻是快捷得很,輕輕一掠,就已掠到了黑衣人站立之處。定睛瞧去,那裡還有「毒人」的蹤影?
不禁呆的一呆,搔搔頭,道:「奇怪,他會到那裡去了?」
話聲出口,急急舉步朝左首林中奔來。
不用說,他的意思是想瞧瞧左首花林中的一個「毒人」,是否還在那裡!
但就當他奔入花林之際,突覺疾風颯然,一縷尖風,朝後腦襲來!
夏總管武功原是不弱,這一發現有人偷襲,頓時身形電轉,左手一抄,把那暗器接住。
突覺在自己轉身之時,好像被什麼東西在胸前撞了一下,舉目四顧,卻又什麼也沒有。
心中暗暗奇怪,但也只當自己無意之中碰上了樹幹。
其實他身邊附近根本就沒有樹林。再低頭看去,自己手上,接住的只是一顆細小的石子。
夏總管勃然大怒,沉喝道:「青衣總管夏緣楷在此,什麼人敢向夏某偷襲?」話聲出口。等了半大,竟然一無動靜!
夏緣楷好像自己報出名號,就把人唬住一般,不覺沾沾自喜,施施然朝林中走入,目光一抬,不禁又是一呆,訝異的道:「他……他也走了!」
突然又是「嘶」的一聲,一縷勁風,朝他後腦打來!
這回夏緣楷連頭也不回,聽風辨位,伸手一抄,便已接住,不用看他已知那又是一粒石子。
任何人手上如果接住東西,都會不自覺的低頭看去,這是極自然的動作,夏緣楷明知它是石子,兩眼依然朝掌心瞥去。
但見手中握著一顆黃豆大的石子,但那石子竟然色呈烏黑,好像餵過劇毒,而且掌心捏過石子之處,同樣染上了兩點烏黑記號!
「自己手掌上染上了劇毒!」夏緣楷臉上綻出驚訝之色,暗道:「這兩個東西,還會給自己開玩笑!」
但手掌染了劇毒,可不是玩的,他迅速伸手朝懷中探去。
這一探,他突然臉色大變,急急竄出林去,顫聲道:「堂……堂主不好……了!」
青袍老者凝神而立,目光如電,沉聲道:「夏總管,什麼事?」
夏緣楷悔喪著臉道:「回堂主,屬下身邊的東西全丟了。」
青袍老者道:「東西怎麼會丟的?」
夏緣楷道:「屬下一點也不知道,方才伸手摸去,懷中的東西全丟了。」
青袍老者臉色微變,又道:「你既然一點也不知道,怎會伸手去摸的?」
夏緣楷道:「小的被那兩個東西戲耍了……」
青袍老者臉色又是一變,沉聲道:「你說什麼?」
夏緣楷心頭一怕,更是說不出話來,伸手一攤,嚅嚅說道:「小的是說那兩個東西給小的開玩笑,他們拿石子打小的後腦,那石子經他們拿過,就像餵了毒一般,小的接在手裡,掌心就染上了毒,小的……」
青袍老者濃眉一揚,沉喝道:「飯桶。」
夏緣楷攤著手掌,連應了兩聲「是」,嚅嚅道:「堂主不信,小的手心還……」
青袍老者目中寒星連閃,急急問道:「他們人呢?」
夏緣楷道:「他們……躲起來了……小的沒……找到他們。」
青袍老者突然之間,臉色變的異常凝重,怒哼一聲道:「真是飯桶,你退下去。」
夏緣楷又應了聲「是」,仰目道:「堂主……小的……解藥不見了。」
青袍老者一揮手,從袖中飛出一個小瓶,朝夏緣楷面前擲去。
夏緣楷慌忙接住,打開瓶蓋,傾了一粒豆大的朱紅藥丸,納入口中,然後把小瓶收入懷中,退到一旁。
谷靈子躲在花林之中,悄聲朝唐繩武說道:「那姓夏的吞服的解藥,自然是專解毒人之毒的解毒無疑,待回你仍得設法把它弄來。——
唐繩武點點頭道:「弟子省得。」
說話之際,突見青袍老者目光一動,朝兩人藏身之處投射過來,陰惻惻笑道:「何方高人、怎不請出來,讓向某見識見識。」
谷靈子低聲道:「娃兒,你隨老夫出去。」話聲一落,舉步朝林外走去。
唐繩武緊隨他身後走出花林。
葛無求也不知來的是誰,只是怔怔的坐在石凳上,一聲不作。
谷靈子步出花林,朝他拱拱手笑道:「葛老哥,十多年來未晤,你這陣法,倒是高明的很。」
葛無求臉上一無表情,冷冷的道:「高明,你們都進來了?」
谷靈子大笑道:「沒有這位老哥領路,兄弟真還摸不到谷裡來呢!
青袍老者目若寒星,緊注花林,這時眼看從林中緩步走出一老一少兩人,自己竟然從未見過!不覺微露怔容,接著呵呵一笑道:「兩位原來還是熟人,兄弟向遇春,不知這位老哥如何稱呼?」
葛無求依然冷冷的道:「老夫不認識他。」
谷靈子笑道:「只要老朽認識你葛無求就好了。」一面朝向遇春拱拱手道:「老朽谷靈子。」
向遇春微微一怔,江湖上成名人物,他多少總有個耳聞,但從未聽說過谷靈子這號人物,兩道炯炯目光,只是怔注著谷靈子,冷冷一笑道:「兄弟兩名手下,那定是那哥收拾的了。」
谷靈子道:「老朽剛來不久,並未見到閣下手下之人。」
向遇春目中寒芒飛閃,冷哼一聲,沉笑道:「此地除了谷老哥兩位,再無第三個人進來,明人不作暗事,谷老哥何用抵賴?」
谷靈子哼道:「老朽抵賴什麼?你丟了人,與我何干?」
向遇春平日眼高於頂,雖覺這姓谷的老頭,有些古怪,但那會放在他心上,聞言不由臉色一變,陰惻惻笑道:「谷老兄大概還不知我是誰吧?」
谷靈子從沒在江湖走動,自然也不知向遇春來歷,只因他是兩個「毒人」的主人,毒人尚且如此厲害,主人用毒之能,更可想見。因此也不敢掉以輕心,只是沉著臉道:「你不叫向遇春麼?」
向遇春道:「你知道就好。」
谷靈子道:「老夫早就知道。」
向遇春濃哼道:「很好。」說到這裡,回頭向夏緣楷吩咐道:「夏總管,你過去向谷老兄領教幾招。」
夏緣楷躬身領命,正待走出,卻又停下步來,躬躬身,請示道:「堂主要活口,還是格殺勿論?」
向遇春叱道:「你盡力而為就好。」
夏緣楷為難道:「出手有輕重,堂主總得給屬下一個準則。」
向遇春道:「真是飯桶,本座叫你去向谷老兄領教幾招,明白麼?你盡力而為,只怕也不是人家對手。」
夏緣楷道:「那倒不見得,堂主總見過屬下的功夫……」
向遇春不耐的揮揮手道:「不用多說,快去吧!」
夏緣楷大步走出,伸手一指道:「谷老兒,你大概總聽江湖朋友說過青衣總管夏緣楷吧,兄弟就是夏總管。」
谷靈子微哂道:「老夫從未在江湖上走動,也從沒聽過閣下大名。」
夏緣楷「哦」了一聲,點點頭道:「這也難怪,你從沒在江湖上走動,自然不知天高地厚,兄弟……」
谷靈子聽的不耐,命唐繩武道:「娃兒.你過去向這位青衣幫的夏總管領教幾手。」
唐繩武心中會意,立即答應一聲。但卻問道:「大師伯,要留活口,還是格殺勿論?」
他這話完全學了方才夏緣楷的口氣。
谷靈子一手捋著白髯,笑道:「你盡力而為就好。」
這句話,也和向遇春方才說的一般無二。
唐繩武笑道:「出手有輕重,大師伯總得給弟子一個準則。」
谷靈子「唔」了一聲道:「出手太重了,怕夏總管吃不消,太輕了,又不痛不癢,這樣吧,你出手之時,稍留分寸,給他個警告也就是了。」
唐繩武道:「弟子遵命。」
夏緣楷站在一邊,他們兩人的對話,自然全聽到了,忍不住搖搖頭道:「在我青衣總管面前,還敢說出這等話來,真是太不自量了。」
唐繩武走到他面前,腳下一停,含笑道:「夏總管,你要和我比兵刃?還是比拳腳?」
夏緣楷道:「悉聽尊便。」
唐繩武道:「我也隨便。」
夏緣楷道:「那就先比拳腳吧。」
唐繩武道:「好,夏總管請發掌。」
夏緣楷笑道:「我先發掌,你就承受不了。」
唐繩武道:「我先出手,你一樣接不下來。」
夏緣楷哼了一聲,還是不肯動手,說道:「不成,本總管讓你先機。」
唐繩武覺得此人雖是個蠢材,卻是還算厚道,這就笑了笑道:「那麼,你小心了。」
足踏中宮,向前直跨了一大步,左手一探,使了一記「青龍探爪」,當胸抓去。
夏緣楷大笑道:「這等招式,跟本總管動手,真是白費本總管的力氣。」身形微微一側,友手如封似閉,右手五指半屈如鉤,反向唐繩武抓了過來。
別看夏緣楷一身呆氣,大而化之的模樣,但武功確實不弱,這一招守中寓攻,出手不凡。
那知唐繩武左手原是一記虛招,左手才發,身子已倏然欺進,快若飄風,一下從夏緣楷身側擦過,右手疾快無倫在他懷中掏出那瓶解藥,納入自己懷中。
夏緣楷還不知道藥物已被人摸走,只當唐繩武是閃避自己一抓之勢,日中冷笑一聲,左腳邁進,身子跟著右轉。右掌突發,擊向唐繩武後肩。但聽呼的一聲,一股強勁拳風,直逼過來。
唐繩武突然一個轉身,揮手一掌,硬接夏緣楷拳勢。
但聽蓬的一聲,拳掌接實,兩人各自後退了一步!
夏緣楷沒想到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伙子,掌上力道,竟能和自己平分秋色,不禁呆的一呆,大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唐繩武道:「大師伯要我留點分寸,我才只使了六成力道呢!」
話聲甫落、他人已欺身直上,右手駢指如戟。砉然斜劃,左手直豎,緊接著劈擊而出。
一招兩式,一齊攻到,奇幻無比!
夏緣楷身為青衣裳總管,一身武功,足可列入江湖一等高手,但卻從未見過這等奇幻招式。但覺對方這一招,使人有無法封架之感,心頭不由一怔,人卻疾快的向後退出了兩步。
唐繩武以指代劍,施展出齊天宸所傳的「劍掌十三式」,第一招上,就把夏緣楷逼退了兩步,口中長笑一聲!
突然展開快攻,指掌同施,有如漫天花雨,落英繽紛,招招都擊向夏緣楷總管要害大穴。
指風如劍,掌風如斧!
夏緣楷空有雙手,但覺對方指掌路數,怪異難測,別說還擊,甚至連封解也不知從何封起,如何解法?
只被逼得連縱帶躍,後退了十幾步,眼看已退到花樹林前!
向遇春目光如電,臉上也不期流露出驚異之色,沉喝道:「住手!」
唐繩武展開快攻,堪堪把夏緣楷逼到林下,傳來了向遇春的一聲沉喝,他一隻左掌此時正好向夏緣楷胸口拍到!
耳中聽到喝聲,掌勢往上一抬,移到了夏緣楷頭臉之上,暗暗運氣,一隻手掌,登時變的比墨還黑!
夏緣楷自然識得唐繩武使的正是「黑煞掌」,心頭大駭,要待閃避,腳下被樹根一絆,一個元寶翻射,往後跌了下去。
唐繩武早已收掌而退,笑道:「夏總管,快起來了。」
夏緣楷一躍而起,一張臉脹的色若豬肝,嗆的一聲,從腰間抽出長劍,怒聲喝道:「好小子,本總管和你拼了。」
向遇春臉色陰沉,大喝道:「站住。」
敢情向堂主方纔那一聲「住手」,夏緣楷根本沒有聽見、這時聽到喝聲,慌忙站住,一面結結巴巴的道:「稟堂主,他……他……這小子……黑……黑……」
他原想說:「這小子會黑煞掌。」但一眼看到堂主臉色不對,心頭一急,更是說不出話來。
向遇春怒喝道:「蠢材,還不閉上你的鳥嘴?」
夏緣楷那裡還敢作聲,悄悄的把劍插入腰間。
向遇春目注唐繩武,冷冷的道:「小友一身所學,足見高明。」
唐繩武笑道:「向堂主誇獎了。」
向遇春冷哼一聲道。
「小友快退下去,老夫想領教一下令師伯的高招。」
唐繩武道:
「由小可領教,也是一樣。」
這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向遇春早在二十年前,就名列四大天魔的老二,連攝魂掌班遠,還排名第四。
向遇春怒極而笑,嘿然道:
「小友這份膽氣,確實夠豪,但老夫從不和後生小輩較技,你快退下去吧。」
唐繩武那肯就退,還待再說!
谷靈子大笑道:
「娃兒,這位向兄說的不錯,你不是他對手。」
唐繩武不服道:
「我就不相信他能勝得了我。」
谷靈子道:
「娃兒,別再倔強了,老夫能否是這位向堂主的對手,還不知道呢!」隨著話聲,緩步走到唐繩武身邊。
大師伯這麼說了,唐繩武縱然不服,也只好退了下去。
谷靈子拱拱手道:
「向老哥要如何賜教?」
向遇春冷然道:
「兄弟就在掌上求教。」舉手徐徐拍出一掌。
這一掌看去完全不含力道,只是輕飄飄的拍來,但谷靈子臉上神色卻顯的十分凝重,左手橫攔,口中說道:
「向老哥空靈掌,爐火純青,果然高明。」手勢一翻,斜拂而出。
兩人交手一招,全然不帶絲毫風聲,但站在邊上的唐繩武,卻感到暗勁逼人,心中一驚,忖道:
「原來兩人較上了內力。」
向遇春微哼一聲道:
「谷老哥好高的眼力。」
向遇春話聲出口,突然橫跨一步,右掌倏發,接連又拍出三招。這三招看似輕靈,其實每一記都指向谷靈子大穴,而且動作相速,快速絕倫,使人無法兼顧!
因為光憑眼力判斷,實在無法看出這三招之中,究竟那一招會先到達所襲部位?出手詭異無比,端的武林少見。
唐繩武心中暗道:
「他這三掌縱然同時攻襲三個部位,但我若用『劍掌十三式』原第七式,劍使『寒雁劃翎』,便可把他一齊封出、左掌就正好乘虛而入,擊中他右脅……」
心念未已,只見谷靈子陡使絕學,身形原地一轉,反手疾拍一掌。
他雖然只拍出一掌,但聽「蓬」「蓬」「蓬」接速三聲悶響,對方三掌全被接了下來。
向遇春這三掌看去雖是三招同發,但一手斷難同時攻到三個部位,因此時間必有先後,只是快慢的問題。
谷靈子僅以一招掌法,接下對方三招,乃是以不變應萬變,但如果不能拿捏得準,接下了第一招,就無法避開敵人二三兩招,縱不立斃掌下,也得身負重傷。
這三聲悶響,發如連珠,兩股內家掌力,迴旋激盪,雖然看之無形,但兩丈之內,捲起的暗勁,彷彿巨浪排空,梅立雲垂,勁厲無匹!
唐繩武身上的長衫,被吹括的獵獵有聲。
兩道人影,倏然一分,谷靈子、向遇春同樣往後疾退了兩步。
向遇春目露異色,仰天長笑一聲道:
「好一招『一氣三清』!」
谷靈子聽他一口道出師門招式,心頭微微一怔,接著大笑道:
「向老哥眼力,也高明的很。」
兩人口中說著,一分即合,再次動上了手。
這回情勢,和方才大不相同,兩人身形飛閃,雙掌齊發,展開了一輪搶攻,每一舉手投足之間,無不是殺機隱伏,凌厲已極!
唐繩武先前還一招一式,暗暗以自己所學「劍掌十三式」的招式,思索著如何破解之法。
但看到後來,漸漸覺得眼花鐐亂,無法分的清敵我人影,心頭暗暗驚凜,忖道:
「看來自己縱然練成了奇奧無淪的『劍掌十三式』,但總究功力不足,若是遇上向遇春這等高手,只怕也難以施展了。」
兩人交手了數十招,依然未分勝負。
向遇春忽然沉喝一聲:
「住手。」
掌影人影,倏然斂去,兩人依然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相距八尺。
谷靈子含笑拱拱手道:
「向老哥有何見教?」
向遇春徐徐說道:
「谷老哥武功掌法,乃是兄弟數十年來,僅見的高手,兄弟不自量力,尚有一招,若再無功,便自認輸了。」
谷靈子看他說的鄭重,心知對方所謂這一招,必非易與,不覺大笑道:
「如此正好,老朽也有最後一掌,請向老哥指教。」
向遇春聽他說出也有最後一掌,心頭微微一凜,點點頭道:
「那也許是同歸於盡。」
谷靈子道:
「老朽覺得咱們無怨無仇,盡可不必以死活相拼。」
向遇春目中飛過一絲異彩,嘿嘿陰笑道:
「谷老哥之意,可是不用比了麼?」
他這話分明己懷疑谷靈子說的「最後一招」只是徒托空言,虛張聲勢之同。
谷靈子大笑道:
「那倒不是,老朽之意,咱們不用真比,各人只需把最後一招使出來,誰無法抵擋,誰就認輸,豈不比拚個同歸於盡,要好的多麼?」
向遇春點點頭道:
「這個倒也使得。」
谷靈子道:
「那麼就請向老哥施展了。」
向遇春哼了一聲,緩緩抬起右掌。
這一瞬工夫,但見向遇春臉上,隱現青氣,舉起他的一隻右掌,也逐漸呈現青色,掌心好像還在冒著似絲似縷的青氣!
葛無求坐在石凳上,對雙方拚搏之事,似是漠不關心,但此刻看到向遇春的掌心,不覺聳然動容,忍不住脫口呼道:
「乙木真氣!」
向遇春緩緩收回手去,冷傲的道:
「不錯,兄弟這是凝聚『乙木真氣』化無形為有形的『乙木神掌』。」
他這話算是回答葛無求,但口氣卻是自負的很。
谷靈子大笑道:
「向老哥能把『乙木真氣』練到這等境界,武林中已是屈指可數,現在就看老朽的了。」
向遇春暗晴覺得奇怪,自己展露了這一手,對方尚未知難而退,那麼難道他還能勝得過自己?
須知谷靈子如果自問無法勝得過向遇春,此刻就該認輸,何用再出什麼洋相,因此向遇春斷定他必然也練有某種特殊功夫無疑。
心念轉動,只是一言不發,雙目緊緊盯注著谷靈子身上。
只見谷靈子俯身從地上揀起三顆明珠,在掌心輕輕滾轉了一下,伸手一攤,但見那三顆閃著銀色寶光的珍珠,眨眼工夫,竟如染上了一層顏色,變的烏黑如墨!
這一手功夫,正是他逼聚奇毒,以內功滲透珍珠之內的傑作,但這和掌心預先塗了毒藥,並無什麼分別,除了自己,外人實難看的出來。
果然向遇春冷冷一笑道。
「這不過是說老哥善於使毒,算的是那一門功夫?」
谷靈子微微一怔,道:
「老朽這個不算功夫麼?」
向遇春不屑的道:
「老哥這一手功夫,只要會使毒的人,大概誰都會耍。」
谷靈子哼道:
「你當老朽掌上預塗了毒藥?」
向遇春道:
「難道不是?」
谷靈子仰天大笑道:
「向老哥也未免太瞧不起我谷靈子了。」
說話之時,微一吸氣,但見他掌心三顆烏黑的珍珠,忽然嘶的一聲,那黑色好像迅速被掌心吸去,依然恢復了銀色珠光!
向遇春臉色微微一動!
但聽谷靈子沉喝道:
「向老哥看清楚了!」雙手上提,徐徐吸了口氣。
這一吸氣,但見他身材登時高了尋尺之多,一頭白髮也根根豎了起來!
剎那間,谷靈子雙目之中,首先射出兩道烏黑的精光。
接著臉色也隱隱泛黑,雙手五指箕張,漸漸粗大,而且烏黑有光!
總之,他頭臉、項頸、頭髮、手腕,凡是露在衣外,可以看到的部分,無不烏黑有光。
向遇春平縱然見多識廣,而且他手下,還有兩個「毒人」,但也從未見過這等功夫?
一個人會練的通體皆黑?一時不禁駭然失色,心下暗道:
「這是什麼邪門功夫?」
別說向遇春,就是站在邊上的唐繩武也看的驚異不止,暗想:
「大師伯這身毒功,當真已到出神入化之境!」
谷靈子目光如炬,驀地逼前一步,大笑道:
「向老哥,老朽這身功夫,比你『乙木神掌』,並無多讓吧?」
向遇春急急後退一步,雙掌當胸,凝重的道:
「谷老哥神功,」兄弟自知難望項背,就此別過。」話聲一落,回頭朝夏緣楷喝道:
「夏總管,咱們走。」說完,連頭也不回。轉身朝林外而去。
夏緣楷一聽連堂主都已承認不是那老傢伙對手,趕忙跟著就走。
谷靈子緩緩恢復原狀,得意的洪笑道:
「向老哥好走,老朽不送了。」
葛無求坐在石上,喃喃說道:
「毒功,天下竟能練成這種奇毒功夫!」
谷靈子笑道:
「葛老哥果然不愧神醫,一眼就看出兄弟練的是毒功來了。」
葛無求冷冷的道:
「他要收買老夫全部還魂草。你呢?是做什麼來的?」
谷靈子道:
「葛老哥,老朽至少替你趕跑了收買還魂草的人,對不對?」
葛無求依然冷冷的道。
「以暴易暴,你也未必安著什麼好心。」
谷靈於大笑道:
「葛老哥,你這回大錯而特錯了。」
葛無求道:
「老夫錯在那裡?」
谷靈子道:
「老朽確是有事找你來的,但老朽只是受人之托,真正找你的,並不是老朽。」
葛無求道:
「那是什麼人?」
谷靈子從懷中摸出那張地圖,隨手遞了過去,說道。
「你自己看吧!」
葛無求接到手中,略一展視,霍地站了起來,說道。
「這是老夫昔年給枯竹幫的東西,你從那裡來的?」
谷靈子道:
「你記得就好,老朽總不是偷來的吧?」
葛無求目光轉注到唐繩武身上,急急問道:
「這位小哥,莫非是枯竹幫的人?」
谷靈子道:
「葛老哥當年把這張圖留在枯竹幫,不知有何用途?」
葛無求臉色微黯,說道:
「老夫一生無求於人,舉世也只有一個知己,可惜就在老夫找到還魂草那年去世,老夫為了懷念老友,留下此圖,若是他們遇上『九九還原丹』無法救治之症,可以憑圖來找老夫。」
谷靈子笑道:
「這就是了,老朽就是代人持圖來找你的。」
葛無求仰首道:
「悠悠千載,知己難求,這張圖正是我葛無求報答故人的一點心意。」說到這裡,忽然朝谷靈子拱手作了個長揖,歉然道:
「老哥既是代我故友後人,找來葫蘆谷,就是我葛無求的佳賓,方才多有冒犯,幸勿見怪。」
谷靈子道:
「葛老哥何前倨而後恭也?」
葛無求正容道:
「老夫一世,只有這張地圖留在枯竹幫,也就是只有這件心願未了,老哥代人把圖送來,老夫就無負於人了。」一面注目問道:
「谷老哥是代人求醫來的了?」
谷靈子道:
「不錯,那人已經服了『九兒還原丹』只是尚未甦醒。」
葛無求欣然道:
「這個容易,老夫送你一株還魂草。其實昏迷不醒,用一片就夠了。」
谷靈子道:
「如此老朽謝了。」說到這裡,朝唐繩武招招手道:
「娃兒,過來,把東西送給葛老哥瞧瞧。」
唐繩武從懷中摸出三枚鵝卵石大小黃澄澄的東西,放到石几之上。
葛無求臉色微變,抬目道:
「怎麼?你也要收買老夫的還魂草麼?」
那三顆東西,確實像是金蛋,但三枚金蛋,和一箱珠寶相比,就差得遠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30:03
第15章 神醫贈丹
谷靈子笑了笑道:「這東西也是方纔那位向堂主的,葛老哥可知它的來歷麼?」
葛無求道:「老夫不知道。」
谷靈子道:「葛老哥昔年行走江湖,總聽說過火神羅渲吧?」
葛無求神情一楞道:「你說這是火神羅渲的霹靂子?」
谷靈子大笑道:「葛老哥說對了,這三枚霹靂子,足夠使你葫蘆谷玉石俱焚。」
葛無求臉色大變,氣憤的道:「老夫和他無怨無仇,姓向的幹麼非要毀去老夫葫蘆谷不可?」
谷靈子道:「他不是說的很清楚麼?他們不能全部收購還魂草,就不許世上有一株還魂草。」
葛無求道:「老夫真想不通,他們這是為了什麼?」
谷靈子道:「也許葛老哥培植的還魂草,和他們有著極大威脅。」
葛無求道:「還魂草功能清醒頭腦,疏通血氣,使人體內萎枯的機能,重獲生命,這是救人的靈藥,並非害人之藥。」
谷靈於道:「不錯,就是因為它能救人,所以他們非把它毀去不可。」
葛無求道:「老夫還是聽不懂。」
谷靈子道:「葛老哥瞧瞧兩個人,就知道了。」說完,朝唐繩武點點頭道:「你去把他們弄來。」
唐繩武答應一聲,轉身朝花林走去。
一回工夫,只見他一手一個,挾著兩個黑衣人走了出來,放到地上。
葛無求道:「這兩人就是向遇春手下麼?」
谷靈子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顧了一粒黃豆大的藥丸,隨手遞過,說道:「老朽想請葛老哥替他們診診脈象,但你得先服下此丸,才能無害。」
葛無求伸手接過藥丸,湊著鼻孔嗅了嗅道:「這是什麼藥丸,好像是解毒之藥……」
谷靈子看的暗暗佩服,心想:「這葛老幾果然不愧神醫之號!」一面笑道:「葛老哥果然高明,這兩人一身都是奇毒,只有此丸能解。」
葛無求望了谷靈子一眼,問道:「他們中了毒麼?」
他方才眼看谷靈子施展毒功,只當二人是谷靈子的屬下。
谷靈子笑道:「葛老哥誤會了,他們是銅沙島練來害人的毒人!」
葛無求驚奇的道:「銅沙島為什麼要害他們呢?」
谷靈子道:「此事說來話長,葛老哥多年不在江湖走動,自然不知銅沙島之事,這兩人是銀沙島用毒練成的毒人。任何人只要沾上他們一點衣角,立可毒發身死,老朽一生練毒,也想不出解救他們之道.所以要請葛老哥看看。」
葛無求把那顆藥丸,放入口中,沉吟片刻,忽然驚異道:「這藥丸配製奇妙,還是老夫數十年所僅見的解毒奇藥!」接著又搖搖頭道:「不對,這藥雖能解毒,但谷老哥說他們練成一身奇毒,只怕這藥丸的藥力不足,依然無法解除他們身上之毒了。」
谷靈子道:「不錯,這藥丸只能解救被他們毒害之人,不能解除他們身上之毒。」
葛無求也不多說,起身走到一個黑衣人身邊,蹲下身去,抓起手腕,三個指頭,按在他腕脈之上,仔細切了一陣,口中說道:「奇怪!」
接著換了一隻手,依然按著腕脈,緩緩閉起了眼睛,一語不發。
谷靈子、唐繩武只是站在邊上,靜靜的看著他,也沒有作聲。
這樣足足過了一刻工夫之久,葛無求放下那人手腕,重又取過另一個黑衣人的碗脈搭了一陣,才吁了口氣,緩緩站起身子。
谷靈於道:「葛老哥是否看出來了麼?」
葛無求道:「老夫熟讀醫經,但這等離奇詭異之事,還是第一次遇上。」
谷靈子道:「葛老哥不妨說來看看!」
葛無求道:「他們不但一身奇毒,世所罕見,而且還中了某種極厲害的迷神之藥,神志全失,但奇怪的他們居然並未毒死,還能如同常人一般,繼續活著……」他口氣微頓,續道:「若是老夫推斷不錯,他們至少已有三年不曾服用五穀,吃的全是毒物,在他們體內,少說也有千種奇毒。」
谷靈子接道:「老朽蝸居自號千毒谷,不想在他們身上,竟有千種毒物之多。」
葛無求續道:「若論老夫這點醫道,實是無法解除他們身上之毒,但老夫卻有一種藥物,可以解除他們迷失的神志。」
谷靈子道:「那是還魂草了?」
葛無求點頭道:「正是。」
谷靈子大笑道:「這就是了,他們所以要全部收購葛老哥還魂草不可,也就在此了。」
葛無求想了想道:「谷老哥說的極是,這兩人心志受迷,才能聽他們指揮,用來害人,若是他們一旦神志清朗,縱然一身是毒,也不肯為虎作倀了。」忽然拱拱手道:「兩位在此稍候,老夫去去就來。」話聲一落,轉身朝茅屋中走去。
不多一回,葛無求手中拿著兩個瓷瓶,已從茅屋中走出,說道:「老夫自號無求,一生無求於人.谷老哥代我故友後人送來地圖,老夫答應以一株還敢草相贈,原以為從此無負於人。怎知谷老哥來時,又遇上姓向的威逼老夫,利誘不成,竟歐毀我葫蘆谷,若非老哥兩位及時出手.這片山谷.當真非玉石俱焚不可,老夫活了九十幾歲,行將就木,還是受了谷老哥的大惠……」
他言下之意,是他一生無求於人,受人大惠,好像比死還要難過。
唐繩武心中暗道:「這老人當真固執的很!」
谷靈於道:「葛老哥何出此言……」
葛無求搖搖手,然後把兩個磁瓶,放在石桌之上,又道:「這是老夫歷年煉製的『還敢丹』,每瓶百粒.功效和還魂草完全相同,老夫收藏已久,敬以相贈.谷老哥匆卻是幸。」
谷靈子聽的一怔,他沒想到葛無求忽然間變的大方起來,一面說道:「還魂丹既有如此靈效,葛老哥煉製不易,老朽卻之不恭,收受一瓶也夠了。」說話之時,伸手取過一個磁瓶,接著說道:「這一瓶葛老哥還是留著吧。」葛無求道:「谷老哥不肯全收,那麼這一瓶就算老夫送給這位唐小哥的吧。」
谷靈子見他詞意甚堅,只好說道:「娃兒,還不快去謝過葛老丈厚賜。」
唐繩武答應一聲,走上前去,作了個長揖道:「多謝葛老丈。」
然後從石桌取過「還魂丹」磁瓶,正待收入懷中。
葛無求呵呵笑道:「且慢,小哥不妨傾出兩粒藥丹,分給這兩個『毒人』服下,試試是否有效?」
唐繩武答應一聲,打開瓶蓋,傾出兩顆黃豆大的藥丸,分別放入兩個黑衣人口中。
只聽葛無求道:「還魂草,原是一年生的草木,春生夏長,秋冬即告枯萎,老夫發覺如果任它枯萎,豈不可惜?因此在夏秋之交,此草長的最盛的時候,就用玉刀把它葉子割下,研成細未,收貯起來,經十年之久,才煉製了這麼兩個磁瓶。實際說來,這小小一粒藥丸,差不多要五至七片葉子,因此它的功效,也該遠超過鮮葉數倍之多,只是老夫這十年來,從未出谷一步,也無人可作試驗,它的實際功效,也就不得而知了。」
唐繩武收起磁瓶,心中暗道:「聽他說法,這瓶『還魂丹』,該是極為珍貴的了?」
心念方動,突聽谷靈子沉喝道:「娃兒小心戒備,他們醒過來了。」
「還魂丹」果然神效無比!
兩個黑衣人眼下藥丸,不過盞茶光景,但見他們眼皮滾動了幾下,霍地睜開眼睛,上身一仰,翻身坐起。
葛無求大笑道:「一粒藥丸果然抵得還魂草鮮葉數倍的功效,哈哈哈哈!——
兩個黑衣人在他大笑中已然緩緩站起.目光轉動,奇道:「這是什麼地方,兩位老丈,又是何人?」
谷靈子早已功凝雙掌,嚴神戒備,防範兩人有什麼異動,此時一聽兩人開口說話,顯然神志業已恢復。
心中大喜,這就含笑答道:「老朽是谷靈子,這位葛老哥,就是昔年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葛神醫葛無求。」
兩人聽的一驚,慌忙抱拳道:「原來是葛神醫、谷老女,在下二人失敬了。」
葛無求還禮道:「不敢,兩位壯士如何稱呼?」
右首一人道:「在下點蒼葛飛白。」
葛飛白外號追風雁,和他師兄翻天雁柏長青,江湖上有「點蒼雙雁」之譽,只是葛無求、谷靈子,俱是多年不在江湖走動,自然不知其名了。
葛無求道:「葛壯士和老夫有同宗之誼。倒是難得,不知葛壯士是否認識點蒼大俠柏長青?」
葛飛白道:「神醫說的正是敞師兄。」
葛無求大笑道:「如此說來,就不是外人了,老夫二十年前採藥點蒼,曾在令師兄柏大俠府上,盤桓了半月之久。」一面朝另一個黑衣人道:「這位壯士呢?」
那人拱手道:「在下曹逢春,說起家父,老丈也許知道。」
唐繩武心中暗道:「這兩人原來都是有來歷的人,幹麼要為虎作倀?」
葛無求道:「令尊是誰?」
曹逢春道:「家父山西曹老福」
葛無束「哦」了一聲,連連點頭道:「原來令尊是快刀王曹大俠,老夫久聞其名,只是未曾見過。」
葛飛白想了想道:「在下有一疑問,想請教兩位老丈。」
葛無求道:「葛壯士清說。」
葛飛白道:「在下不解的不知何以會在此地,可是兩位老丈相救的麼?」
谷靈子道:「二位當真一點也記不起來了麼?」
葛飛白道:「在下好似作了一場大夢,剛才清醒過來,腦中空洞洞的,幾乎一點影子也記不起來了。」
曹逢春道:「在下也有同感,好像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奇怪的竟然想不出來究竟是這麼一回事來?」
葛無求微笑道:「不錯,二位都是被人迷失心志,而且練成一身奇毒……」
葛飛白聽的大吃一驚,問道:「那是什麼人?」
葛無求道:「二位是谷老哥救下來的,老夫只能替二位解除迷失的神志,這位谷老哥,精於練毒,是否能替二位除奇毒,就得看谷老哥的了。」
曹逢春聽的神色大變,朝谷靈子棋棋手道:「請教谷老丈,不知在下身上中了什麼奇毒?」
谷靈子道:「曹壯士不用擔心,二位被人練成『毒人』,已非一日,老朽一時無法回答,好在二位被迷失的神志,已經完全清醒,身上雖有奇毒,目前還不至有什麼大害,容老朽稍假時日,當可想出解毒之法。說到這裡,話鋒一轉,接道:「二位且定下心來,仔細想想,是否能想的起中毒以前的事?
據老朽推測,只怕被對方練成的『毒人』,為數定然不少。」
葛無求道:「對方縱然練成『毒人』,但今天業已證明,『還魂丹」可以使他們迷失的神志恢復正常,『毒人』只要一旦恢復神志,就不會再聽對方的指揮了,哈哈,老夫十年心血總算沒白費。』」ˍ
葛飛白、曹逢春兩人這瞬工夫。似已陷入了苦思力索之境,時而皺眉,時而搔頭,想從一片空白之中,追回記憶!
這樣足足過了頓飯工夫,只見曹逢春猛地睜目,大聲道:「在下想起來了!」
他這句話,把正在沉思中的葛飛白也驚醒過來,問道:「你想起了什麼?」
曹逢春道:「在下記得好像很久以前.奉家父之命,赴銅沙島參加朱衣門開山大典……」
葛飛白經他一提,如夢初醒,猛的一拍手掌,說道:「是了,在下也想起來了,在下也參加銅沙島開山大典,但以後呢?唉!這以後的事,竟然一點也想不起來、不錯,咱們準是失陷島上,一個也沒有離開。」.
唐繩武暗道:「又是銅沙島,看來殺害師父的,也準是銅沙島無疑!」
曹逢春道:「在下還記得大會之後.黑衣堂主班遠命各大門派的門人弟子,齊集一堂,強迫改投朱衣門下,不願投效的人,須當場服下一顆藥丸,才准離開,在下師兄弟三人.就是不肯投效銅沙島,兩個師弟當場身死,在下也被班遠者賊一記大袖,打的昏死過去……以後……以後在下就想不起來了。」
谷靈子道:「老朽聽說銅沙島已在三年前毀於一場人力不可挽救的天災之下,島上的人無一生存……」
葛飛白驚奇偽道:「什麼?銅沙島在三年前就毀滅了,莫非在下二人,已被他們迷失了三年麼?哦,不對,銀沙島真若三年前已被毀滅,在下二人又怎會安然無恙呢?」
谷靈子道:「也許你們已在巨變之前,先被移走了。」
葛飛白道:「也許如此,那就是說,銅沙島上的人,也並無損失了。」
谷靈子道:「這個老朽就不清楚了。」接著手摸白髯,問道:「葛老弟可知向遇春這個人麼?」
葛飛白點點頭道:「在下知道,向遇春乃是昔年四大天魔的老二,四大天魔其他三人,為公孫壽昌,年秉文,班遠。他們一起投到朱衣教主齊天表的手下,擔任了銅沙島黃衣、青衣、白衣、黑衣四堂堂主,那向遇春,正是青衣堂主。」
谷靈子點頭道:「這就不錯了,二位方才就是隨同向遇春來的。」
唐繩武道:「葛大俠是否知道銅沙島上,有一個姓申的令主麼?」
葛飛白道:「在下沒聽過。」接著笑道:「在下雖在銀沙島人管制之下過了三年漫長歲月,但真正的,只有兩天時光,也許有一個姓申的令主,在下並不知道。」
唐繩武切齒的道:「不管她躲在那裡,我一定會把她找出來的。」
谷靈子忽然好似想起什麼事來,口中低「啊」一聲,朝葛無求拱拱手道:「老朽有一件事,還得請葛老哥賜助。」
葛無求道:「谷老哥清說出來聽聽,不知老夫幫的上,幫不上。」
谷靈子笑了笑,伸出手去,說道:「老朽只是想請葛老哥診診我的脈象如何?」
葛無求奇道:「谷老哥好端端的,為何要老夫替他切脈?」
谷靈於道:「老朽一生練毒,原以為普天之下,無人再能勝得過我,但今日發現了葛、營二位老弟,被銀沙島以短短三年時間,練成了毒人。而且方才來的時候,老朽飼養的一條金錢蛇,竟然連他們留下的腳印,都十分忌憚,因此老巧懷疑他們二人,一身奇毒,可能還勝過老朽,想諸葛老哥從脈象上替咱們作個比較。」
葛無求道:「原來如此,只怕從脈象上很難分的出來,但老夫不妨試試。」
當下就伸出三個指頭,按在谷靈子左手脈腕之上,閉上眼睛,細心切了一回,再換過右手,又切了一陣,徐徐睜目,搖首道:「老夫切出來了。」
谷靈於道:「葛老哥覺得如何?」
葛無求道:「谷老哥和葛、曹二位,雖是都有一身奇毒,但實際上,卻是截然不同。」
谷靈於道:「如何不同?」
葛無求道:「谷老哥練的是毒功,是毒在功夫之中,因此一旦運起神功,可以功布全身,也可以凝聚一點。葛、曹二位老弟,只是服食了奇毒,身體之內,雖有奇毒,但不能和他們本身武功相結合,因此奇毒散佈全身,不能隨意運轉,凝聚一處,就因為兩者似一而二,一旦遇敵,也就有了兩樣不同的結果。」
谷靈於不住的點頭,說道:「願聞其詳。」
葛無求道:「因為葛、曹二位,也包括了銅沙島練成的毒人,只是服用奇毒,使得全身佈滿奇毒,而不是練的毒功,只要在事先服了預防的解藥,就可不為所害,至於你谷老哥……」
谷靈子道:「老朽如何?」
葛無求道:「你練的乃是毒功,毒在武功之中,可以收發由心,縱然和你功力相等的人,稍一不慎,亦可為你毒功所傷。」
谷靈子連連拱手道:「高明,高明,老朽承教了。」說到這裡,回頭朝葛、曹二人一拱手道:「老朽隱居千毒谷,離此不遠,二位身有奇毒,務請同去荒谷,盤桓數日,容老朽仔細想想,也許可以找出解毒之法,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葛飛白、曹逢春同聲道:「但憑老丈安排。」
谷靈子轉身朝葛無求一抱拳道:「老朽要告辭了,葛老哥有暇,也望能到千毒谷一敘,不過老朽谷中,飼養的都是毒物。這是老朽練制的『避毒丸』,葛老哥來時,只須服下此丸,諸毒悉皆避之不及,請葛老哥收了。」
葛無求伸手接過,納入懷中,說道:「谷老哥稍等,老夫取還魂草來。」
谷靈子道:「你已經賜贈『還魂丹』,不用再取了。」
葛無求道:「不,你把草帶去。」
他不待谷靈子多說,匆匆起身,在簷前取起藥鋤,朝屋右繞行過去。
唐繩武心中暗道:「這位葛神醫初見之時,看去甚是怪僻,實則不失為性情中人!」
這回葛神醫去了足有頓飯工夫,才見他肩著藥鋤,手中提著一隻藥籃,從花杯中走了出來。
到得屋前,才把藥籃往地上一放,用手一指,徐徐說道:「這籃裡足有九株還魂草,一株是老夫答應了谷老哥,贈與老夫故友後人的,另外八株,則是老夫奉托谷老哥代為保管,移植到你千毒谷去的。此物天生靈藥。需有人保護,這是老夫十餘年培植的心得,都已寫在紙上了,谷老哥幸如推辭。」說完,從袖中取出一張箋紙,遞了過來。
谷靈子聽他口氣不祥,不覺征的一怔,道:「葛老哥這是做什麼?」
葛無求忽然長歎一聲,道:「老夫方才聽了幾位之言,發現了一個問題……」
谷靈子道:「什麼問題?」
葛無求道:「三年前銅沙島在開山大典之後,與會之人,一個也沒有回轉,接著銅沙島就遇上一場人力不可抗拒的巨變,使得銅沙島悉遭毀滅,是也不是?」
谷靈子道:「正是如此。」
葛無求道:「問題就在這裡了,若是三年前一場巨變,銅沙島的人,同歸於盡,那是天災人禍,不用再說。但過了三年之久,銅沙島的人,忽然又重出現,而且昔年與會之人,全都迷失神志,被他們練成了『毒人』,這就證明三年前那場巨變,是出於人為的了。」
谷靈子點頭道:「有些道理。」
葛無求又道:「如果老夫料的不錯.他們也許是因為當時的實力,還不足以獨霸江湖,也許是怕九大門派對他們採取行動。遂以天災為掩護,轉移到了一處隱密之處,目的是把所有與會的武林高手,收為己用,練成『毒人』……」
葛飛白、曹逢春同聲道:「葛神醫說的極是,他們正是一群野心極大的惡魔。」
葛無求道:「他們經過三年之久,重出江湖,證明他們已是再無顧忌了,向遇春找來葫蘆谷,大概是為了還魂草能使迷失神志的人,恢復神志,對他們有著極大威脅,因此不能全部收買,就非全數毀去不可。」
谷靈於道:「葛老哥這一推想,倒是大有可能。」
葛無求道:「還魂草天生靈物,培植不易,十五年來,老夫一共只分種了一十六株,並經一位老友替我在葫蘆谷布下了一座顛倒五行陣法,自信未經老夫指引,無人能入,但這座花陣,卻被向遇春輕易破去。」
他吁了口氣,續道:「這又證明了一點,就是他們在谷外窺伺,已非一日,向遇春決不會識得此陣,而是銅沙島另有能人,指點而來。還魂草對他們既有極大威脅,向遇春雖然被谷老哥毒功驚退,但決不肯就此罷休,老夫籌思再三,才把這幾株還魂草,奉托谷老哥,移植到你干毒谷去。萬一老夫這裡被他們夷為平地,這八株移到了千毒谷,有谷老哥護持,使天生靈藥,不致絕種,老夫就感激不盡了。」
谷靈子道:「老朽也覺得銅沙島賊黨,既然找上老哥,決不肯就此罷休,老朽之意,葛老哥不如到千毒谷去住上幾天的好。」
葛無求仰天大笑道:「葛某活到九十幾歲,一生無求於人.無作於天,葫蘆谷是老夫選定的理骨之所,銅沙島真要不肯放過我這山野老頭;老夫也就認了。」
谷靈子知道他年紀雖老,生性依然十分倔強,決不肯離開葫蘆谷一步,當下點點頭道:「老哥既然不肯離去,老朽過上幾天,再來看你。」
葛無求道:「老夫歡迎谷老哥常來,咱們所學雖異,但殊途同源,實則同出神農百草經,如能假以時日,老夫和谷老哥互相切磋,對醫藥和解毒用毒上,都會有所新的發現。」
谷靈子道:「葛老哥說的極是。」
葛無求道:「你把幾株還魂草帶去.這是老夫奉托之事。」
谷靈於道:「葛老哥重托。兄弟自當遵命。」說完,伸手一指藥籃,說道:「娃兒.你把藥籃拿好了,咱們該走啦。」
唐繩武過去提起藥籃。
谷靈於拱拱手道:「老朽告辭了,只是老朽還有一句話,要問問葛老哥。」
葛無求道:「什麼事?」
谷靈子道:「葛老哥平日是否時常到谷外走動?」
葛無求道:「老夫谷中,食用之物,俱皆齊全,終年不出谷外一步。」
谷靈子道:「葛老哥既不經常出入,老朽就在裡谷谷口替你布下劇毒,老哥若要出去,必須先服下老朽『避毒九』才好。」
葛飛白、曹逢春二人,向葛無求再三致謝,才行作別。
葛無求起身拱手道:「這座花陣已遭向遇春破壞,老朽還得移植十幾顆花樹,才能把它修復.四位好走,恕老夫不送了。」
一行四人、別過葛無求,穿行花樹,走出裡谷。
谷靈子腳下一停,揮揮手道:「葛老弟,你們退開幾步。」
葛飛白三人知他要在谷口布毒,依言退出去二丈之外。
只見谷靈於探手從大袖一掏,隨手朝谷中揚去,口中喃喃說道:「你們就留在這裡,三天之後,老夫再來接你們回去。」
接著走出丈許來遠,又從抽中掏去,隨手一場,口中說道:「你們到花樹上去,三天之後,老夫再來。」
這回,葛飛白三人都看清楚了,谷靈子揚手之時。飛出去四五道赤暗光影,那東西足有尋尺來長,在空中一折,便自不見,看去像似生翅膀的蜈蚣!
谷靈子邊走邊掏;袖中、懷中,每一揚手,都有幾件東西,應手飛出,一閃而沒。
一陣工夫,葛飛白、曹逢春兩人,暗暗計算,少說也放出了幾十件東西,心中暗暗稱奇,忖道:「這位老人身上,竟然藏著這許多奇毒之物?」
這一路,由唐繩武領先,和葛飛白、曹逢春三人先行,谷靈子走在後面,每隔一二丈,就放出幾件毒物。
最後到得谷口,谷靈子突然大喝一聲,雙抽一抖,一個人沖天飛起。
但見從他大袖之中,飛出一黃一暗兩蓬煙霧,隨著他身形飛起。靠靠濛濛,向谷口一片樹林中灑落!
谷靈子身如灰鶴,翩然飛落谷外,舒了口氣,笑道:「好了,好了,就算他來上一千個人,也教他倒下五百雙!」
唐繩武道:「大師伯布的劇毒,不知對『毒人』是否有效?」
谷靈子道:「老夫直到目前,還沒弄清葛;曹二位老弟身上奇毒,究竟到了何程度,因此也沒有十分把握。但老夫最後這一層毒粉,乃是兩種罕見毒藥,混合而成,這兩種毒藥,性道完全相反,總有一種,是『毒人』無法抗拒的了。」
葛飛白由衷的道:「谷老丈用毒神資,在下見所未見,果然高明。」
谷靈子大笑道:「老朽在過去幾十年中,原也以此自豪,認為天下練毒一道,已非老夫莫屬,但遇上了二位老弟之後,至少銅沙島有一個和老朽旗鼓相當的勁敵,有機會,老朽真想和他較量較量。」
曹逢春興奮的道:「咱們經谷老文相救,銅沙島定然不肯放過,再說銅沙島練成了『毒人』,自以為無人能敵。若得谷老丈相助,咱們先從『毒人』下手,如能把所有『毒人』,悉數救醒,銅沙島就不足懼了。」
谷靈子道:「曹老弟說的雖是有理,只怕銅沙島沒有這麼容易對付。」接著笑了笑道:「二位不用性急,老朽千毒谷中,正有一位專和銅沙島作對的綵帶門少門主在養傷,二位見了面,不妨和岳少門主聯手。」
唐繩武道:「大師伯,弟子也和銅沙島勢木兩立。」。
谷靈子道:「你要找姓申的報雪師仇,老夫自會相助。」
唐繩武道:「不,弟子一門血仇,如今想來,一定也是銅沙島人幹的了。」
谷靈子點點頭道:「四川唐門,大概也只有銅沙島敢下手了。」
葛飛白聽的奇道:「這位小哥是四川唐門弟子?」
谷靈子道:「他令尊就是唐門掌門人唐承宗唐大俠。」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32:14
葛飛白喜道:「原來小哥是唐大俠的哲嗣,又是一位善於用毒的專家,幸會,幸會!」
唐繩武臉上一紅,道:「葛大俠誇獎,小可愧不敢當。」
說話之時,已經翻過兩重山嶺,抵達千毒谷。
谷靈子一抬手道:「蝸居已經到了,老朽替二位老弟領路。」說完,當先往谷中走去,走沒幾步,谷靈子口中「咦」
了一聲,回頭道:「咱們快走,谷中已有外人闖進來了。」腳下突然加快奔行。
身後三人聽說有人闖入谷去,也立即跟著往谷中奔去。
片刻工夫,奔到山坳盡頭,只見石屋門戶大開,蕭不二隻手抱膝,悠閒的坐在門前,身邊還放著一柄松紋長劍。
谷靈子急急問道:「蕭老哥,咱們這裡,可曾有人闖進來了?」
蕭不二聳聳清,奇道:「谷老哥已經知道了?你們在路上遇上的麼?」
谷靈子搖頭道:「老朽是在谷口發現的,究竟來的是什麼人?」
蕭不二道:「小老兒也不知道他是誰?方才運功完畢,發現屋外有人覷伺,這人一身黑衣、臉上也蒙著黑布,只留兩個眼孔,小老兒喝問他是誰,他並未作聲……」
谷靈子瞼色一變,說道:「果然是『毒人』,哼!除了銅沙島的『毒人』,還有什麼人能任意出入老夫的千毒谷呢?老夫不去找他,他們已經找上門來了。」
蕭不二道:「毒人?老哥說方纔那黑衣人是銅沙島來的?
唔,唔,此人一手劍法,極似武當家數『使的著實凌厲,小老兒一再喝問,他只是一聲不作,幾乎和小老地形同拚命!」
谷靈子道:「蕭老哥如何把他打跑的?」
蕭不二聳聳肩,哈哈笑道:「打跑?他和小老兄打了快近百把,依然不分勝負,最後小老地把他長劍震飛,他居然捨劍不顧,赤手空拳,朝小老兒撲來。小老兒鐵桿連點了他幾處大穴,也毫不管用,小老幾原本不想傷他性命.到了此時,不得不下殺手……」
唐繩武道:「蕭老丈把他殺了麼?」
蕭不二笑道:「沒有,小老兒正待下手,忽聞谷口傳來兩聲尖銳之音,那人聽到哨音,捨了小老兒,連劍也不要了。」
說到這裡,伸手取起松紋劍說道:「你看,這就是那人留下的長劍,沒想到他真會是武當門下。」
谷靈子問道:「這劍上可曾摔過毒麼?」
蕭不二嘻的笑道:「對了,他劍上確是淬過劇毒,方才小老幾肩頭,還給他劃破了皮,差幸你老哥給我服過兩顆毒藥,還不礙事,小老兒真想不通,武當派名門正派,門下弟子刻上怎會淬毒?」
谷靈子聽的一驚,張目道:「你肩頭被他劍鋒劃破了,快給老朽瞧瞧!」
蕭不二道:「小老兒流了些黑血,大概不礙事了。」
說話之時,撕開肩頭衣衫,果然露出一道三寸長的血口,但已經凝結任了。
谷靈子仔細看了他傷口,突然面露喜色,呵呵大笑道:「你血中所含的毒量,已超過他劍上所淬之毒,哈哈,老夫練的『毒靈丹』功效之大,遠出老夫意料之外,蕭老哥你成功了,老夫也成功了。」
說到最後,不覺放聲大笑不止。
蕭不二道:「谷老哥的『毒靈丹」,功能克毒,自然是成功了,小老兒成功什麼?」
谷靈子道:「毒功,老夫以兩顆『毒靈丹』也造成了一個毒人。」一面朝葛飛白二人一指說道:「這一位是點蒼大俠柏長青的師弟葛飛白葛老弟,這位是山四快刀王的哲嗣曹逢春老弟。他們被銅沙島迷失本性,練成了毒人,幸得還魂草恢復神志,身上劇毒猶在,也是遍身有著奇毒的人。」
蕭不二含笑供拱手道:「追風雁葛二俠,點蒼雙雁,名滿江湖,小老兒幸會了。」
葛飛白連忙拱手道:「這位老丈……」
谷靈子道:「老朽忘了替你們介紹……」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還是小老地自己說吧,嘻嘻,小老兒蕭不二,還有個不雅的外號,叫做白日撞鬼。」
葛飛白吃驚道:「原來老丈就是神愉雪上無影,兄弟失敬了。」
蕭不二喀的笑道:「咱們如今全成了毒人,是同行,也是自己人,大家都不用客氣了。」
谷靈子道:「對,對,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語音甫落,忽然口中發出一陣嗡嗡之聲。唐繩武奇道:「大師伯,你這做什麼?
谷靈子沒有回答,只是嘴皮微動,發出嗡嗡鳴聲。不多一回,但聽嗡嗡之聲,連續傳來,但見數以百計的黑蜂,紛紛向谷靈子頭上集中。
谷靈子口中嗡嗡之聲,和蜂群互相唱和,接著伸手向谷外指了兩指。
說也苛怪,隨著他手指處,但見蜂群中立刻分出一小隊,約有二十幾隻黑蜂,一路向谷外飛去,其餘的蜂群,也在瞬息之間,自行散去。
蕭不二道:「谷老哥可是派這隊黑蜂,去追侵入谷中的武當門下麼?」
谷靈子搖頭說道:「不是,老朽來時,在葫蘆谷口,雖曾布了幾層毒物,但一旦有事,無人報訊,因此要這一小隊黑蜂,巡邏葫蘆谷去的。」
葛飛白、曹逢春二人,看的暗暗稱奇不止。
谷靈子抬抬手道:「大家請到屋裡坐,老朽替岳少門主服下還魂丹,還得把這幾株還敢草種到山坡上去呢!」
大家魚貫入屋,谷靈子摸出磁瓶,傾出一粒「還魂丹」,納入岳小龍口中,收起磁瓶,一面說道:「岳少門主服過『九九還原丹』,身中傷勢,應該早已痊好,只是並未醒轉,那就是缺少一味還魂草之故,如今眼下『還敢丹』,自可清醒過來。
老夫趁他昏迷之際,替他換了一身毒血,又服過老朽兩顆『毒靈丹』,一身奇毒,已和老朽差不多少,等他醒轉,必須及時運功。老朽此刻,就得去種還瑰草了,他醒來之時,就請蕭老哥和葛、曹二位老弟,替他護法。」
蕭不二點點頭道:「小老兒省得,谷老哥只管去就是了。」
谷靈子回頭向唐繩武道:「娃兒,你提著藥籃,隨老夫種還魂草去。」舉步朝屋外走去。
唐繩武答應一聲,提起藥籃,跟在他身後走去。
這間石屋之中,只有一把木椅,大家只好席地而坐。
葛飛白看看岳小龍,覺得甚是面善,不禁說道:「這位岳少門主,在下覺得甚是面善。」
蕭不二道:「也許你們在那裡見過。」
曹逢春道:「在下想起來了,這位岳少門主,在下曾在銅沙島開山大典上見過,好像還有一位女的。」
(按;參加銅沙島開山大會之時,運小龍和他表妹凌杏仙掩去本來面目,冒名華山門下,而假扮岳小龍、凌杏仙的,則是綵帶門下的單俊臣、水供芬二人。事詳拙著「同心劍」)。正說之間,只見躺臥地上的岳小龍,胸膛起伏,長長時了口氣。
蕭不二喜道:「好了,好了,岳少門主果然醒過來了。」
岳小龍耳中聽到有人說話,只是眼皮沉重,努力睜動了幾下,才緩緩睜開眼來,目光轉動,看到目不二蹲著身子,嘻的笑道:「岳少門主覺得如何?」
岳小龍奇道:「你足蕭老丈?在下怎麼躺在這裡的?」一面說話,一面徐徐坐起來。
蕭不二道:「岳少門主重傷初醒,不宜多說,快運功調息,有話待會再說不遲。」
岳小龍確也覺得頭腦昏沉,全身血脈,都有脹重之感,心知蕭不二說的不假,當下也就不再多問,盤膝坐定,徐徐納氣,調息運功。
蕭不二悄悄站起,拉了葛飛白一下衣袖,往門外行去。」
葛飛白踉著他身後走出,問道:「蕭老丈有何見教?」
蕭不二低聲道:「小老兒有個預感,好像有人潛入谷中來了。」
葛飛白聽的一怔,舉目四顧,問道:「在下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
蕭不二聳聳肩道:「這是小老兒一點江湖經驗,也是一種心靈上的感應,此人也許尚未深入,老弟自然看不到了。」
葛飛白道:「咱們該當如何?」
蕭不二道:「岳少門主正在行功之際,不直有人驚動,因此如有敵人潛入,咱們不能讓他闖入屋去。」
葛飛白道:「這個自然。」
蕭不二道:「老弟進去通知曹老弟一聲,要他守護石屋,如果敵人不衝到門口,不可出戰。」
甚飛白道:「在下呢?」
蕭不二伸手朝屋前一棵大樹指了指,道:「老弟就守在那株大樹之上,敵人不衝到樹下,也不可現身。」
葛飛白又問道:「那麼老丈呢?」
蕭不二道:「小老兒出去看看,能在谷中把來人打發了,那就更好。」
葛飛白應了一聲,轉身住屋中行去。
蕭不二因石屋四周,是一片草地.除了兩株大樹,無處隱蔽身形。左手握著長劍.身子一弓.點起腳尖.像一溜輕煙般越過草地。瞥見前面小徑上,正有三條人影,緩步而來。
蕭不二何等機警,一見敵蹤,立即閃入右側一塊大石之後,躲了起來,那行來三人,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黃色長衫的老者,年約五旬;貌相沉冷.留著一把白鬍子。身後兩人.一個身穿青色勁裝,另一個卻穿著土黃色的勁裝.都是三十左右年紀的壯漢。
這三人走在白石小徑上,似是十分謹慎,黃衣老者每一舉步,都目注四方,絲毫不敢大意。
白石小徑,到了蕭不二隱身的大石附近,已是盡頭.(狹谷至此已盡)再過去就是一片草地。
第16章 金蛇逼供
黃衣老者走近大石,便自停住,目注石屋,回頭朝那青衣漢子問道:「你跟蹤的那姓谷的老頭,和兩名本門毒人,確是進入此谷的麼?」
青衣漢子躬身道:「是,小的看他們進入此谷,只是小的沒有進來。」
黃衣老者一手持須道:「你們秦總管帶來的兩名武士,就是死在入谷不遠麼?」
青衣漢子道:「是,小的跟到谷口,就遇上秦總管留在谷口的一名弟兄,他要小的不可深入,據他告訴小的,連秦總管帶來的毒字第五號毒人,入谷之後,都無法取勝。口中連聲低嘯,發出危急救援信號,秦總管只好命他退出,那毒字五號退出來的時候,連手中長劍都丟了。」
蕭不二心中暗道:「原來那武當門下,叫做毒字五號,他和自己動手之時,連聲低嘯,是求援的信號!」
黃衣老者沉吟道:「秦總管和毒字五號來的時候,那姓谷的應該還沒有回來。」
青衣漢子道:「是。」
黃衣老者道:「那是說這谷中除了姓谷的老頭,還有一個武功極高的人了?」
青衣漢子道:「是。」
黃衣老者目注石屋,奇道:「能在一盞熟茶工夫,奪下武當天鶴子手中長劍,此人一身武功.在江湖上委實已是少見,想不到終南山一座荒谷之中,居然還隱著兩位絕世高手。」
他這幾句話,像是自言自語,是以他身後的兩名漢子,都不放回答。
但這幾句話,聽到了蕭不二耳中.不由的驀然一驚,暗道:「原來毒字五號,竟然會是武當天鶴子!」
要知天鶴子,乃是武當掌教天寧子的同門師弟,天寧子一派掌教,平日很少外出.舉凡武當派一切對外聯絡,均由天鶴子代表。天鶴子在武當派固然是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就是九大門派中,也是舉足輕重,享譽極盛的有數高手,他居然被銅沙島練成了「毒人」,而且只是毒字第五號。
蕭不二正感驚凜之際,只黃衣老者深沉一笑道:「這裡不見一人,想必他們自恃布了劇毒,無人敢越雷池一步,焉知副令主已派申令主前來,谷中縱然佈滿毒物,何足懼哉?」
他身後兩名漢子同聲應「是」。
黃衣老者一手打須,回頭道:「咱們可以走了。」
蕭不二心中暗道:「聽他口氣,好像他們已經派出高手,即將大舉來犯,此人是勘察谷中虛實來的了,倒不能輕易放過了他。」
心念一動,口中故意「嘻」的低笑了一聲。
黃衣老者正待舉步退出.突聽身側傳來一聲輕笑,立時提高警覺,修地回過頭來,兩道炯炯眼神.直注大石,抬手一指,沉喝道:「你們過去搜搜石後。」
兩名漢子答應一聲,迅速的閃身竄出,一左一右,掠到石後,目光一瞥石後,那裡有什麼人?」
當下由黃衣漢子躬身道:「回總管,石後並沒有人。」
黃衣老者微微一怔,哼道:「老夫明明聽到那聲輕笑,是從石後傳來的,難道老夫還會聽錯了?」
黃衣漢子連應了兩聲「是」,才道:「但石後真的沒有人。」
黃衣老者道:「飯桶,你們不會在附近草堆裡搜搜?」
話聲甫落,只聽又是「嘻」的一聲輕笑!
這回黃衣老者聽的更是清楚,笑聲乃是從自己身後傳來,心頭暗暗一驚,身形電旋,朝後一個急轉,但見自己身後,雖有幾處草叢,長僅及膝,無處可以躲藏得住。那有什麼人影?
正感納罕!
突然身後又是一聲輕笑,傳了過來!
笑聲入耳,黃衣老者閃電股轉過身去,這下他早有準備,身法奇快,但等他轉過身去;依然連鬼影子也不見一個。
黃衣老者久經大敵,心知遇上高手,站穩身子,正待出言喝問!
那兩個漢子在大石附近草叢中搜索了一遍,不見有人,兩人同時直起腰來!
這一直起腰來,只見從他們總管肩頭,探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七孔流血,望著自己裂嘴慘笑!
這時日頭已快下山,谷中本來就陰慘慘的,驟見總管身後,出現了這樣一個恐怖的鬼臉!
兩人同時驚啊一聲,腳下絆著石頭,倒蹤出去」大著舌尖,叫道:「有鬼!有鬼!」
黃衣老者想喝道:「鬼在那裡?」
黃衣漢子操探眼睛,再走眼一瞧,那鬼影子業已隱去不見,這就壯著膽子,伸手一指道:「那鬼在你老身後,現在不見了。」
黃衣老者迅速的轉過身去,目光一掃,依然什麼也沒有,不禁怒聲道:「那裡有鬼了?」
青衣漢子道:「回總管,方才小的也看見了,是個七孔流血的鬼……啊,啊……」話聲未落,急急用手指著黃衣老者,驚叫道:「鬼.鬼,是一個……」
沒錯,黃衣漢子也看到了,這回從總管肩頭探出來的是一張白慘慘的鬼臉,張著血盆大口,作出撲攫之狀。
黃衣老者勃然大怒,揮手一掌,朝身後橫掃而出,人隨掌轉.沉喝道:「鬼在那裡?」
黃衣漢子語音哆喚,道:「是,是,卜兄弟沒……沒有說錯,先前是一個七孔流血的鬼。現在換了一個白慘慘的面孔。」
黃衣老者怒喝道:「你們真是活見鬼,老夫怎會沒有看到?」
黃衣漢子道:「那兩個鬼,都躲在總管身後。」
黃衣老者哼道:「老夫身後那裡有鬼?」
話聲才出,突覺一股冷風,吹在自己後頸之上。
這下黃衣老者臉色大變,微一挺腰,向前面竄出去七八尺遠,候地轉身,還是不見有人!不覺況聲問道:「老夫身後,可有人麼?」
兩個勁裝漢子瞪著雙目,答道:「沒有。」
「噓」,又是一口冷風,吹在後頭!
黃衣老者又驚又怒,揚手一掌,往身後拍去,人又縱身向前竄出。
他不過剛停下身子,又有一股冷風.朝後頸吹來。
黃衣老者心裡明白,這吹氣的決不是鬼,但對方有如附骨之蛆,揮之不去,他才一停下,冷風就吹了過來。一時心頭大急,只是繞著大石疾轉,企圖擺脫鬼影。
那知他繞石疾轉,那鬼連一點影子也沒有,只要他腳步一停,冷風就及時吹至,逼的他既無法轉身迎敵,又不敢稍停腳步,只是繞著大石,團團疾轉。
兩個勁裝漢子早已嚇的臉色發白,站著不動,這時眼看總管一味繞圈疾走,愈見快速,他身後隱約跟著一條人影,那人影不時作出挪揄之狀。
那不是鬼,還是什麼?
青衣漢子硬著百頭道:「不好,鬼打牆了。」
青衣漢子點頭道:「是,是,咱……咱們快走。」
兩人到了此時,那還顧得了總管?「走」字出口,兩人同時一個轉身,拔腿就逃。
黃衣老者正在繞圈奔行之際,瞥見兩人拔腿想逃,心頭更是怒惱,大喝一聲道:「還不給我站住」?
雙腳一頓,凌空飛起,呼的一掌,朝前面黃衣漢子當頭劈落!他怒火進項,出手何等凌厲,黃衣漢子慘噪一聲,立即倒地死去。
青衣漢子嚇的面無人色,舉目望去,但見總管身後那個白慘慘的鬼臉,嘻開大嘴,作出歡笑拍手之狀,心頭又急又怕,兩腿一軟,撲的跪倒地上,連連叩頭道:「小的和你無怨無仇,你找了一個替身,就饒了小的吧,小的回去,一定多買些冥紙,到谷口來給你焚化,求求你饒了小的吧!」
黃衣老者一掌劈死了黃衣漢子,又聽青衣漢子滿口吃語,幾乎氣瘋了心,大喝一聲道:「你說什麼?」
青衣漢子聽到大喝,更是心膽俱碎,急的央告道:「小的一定給你多買冥紙,說了一定算數,你……你饒了小的吧。」
黃衣老者怒喝道:「你找死!揚手一掌,直向青衣漢子頂門劈落。但他手掌離青衣漢子頭頂。還有尺許光景,突然手臂一軟,身子搖了兩搖。身形一歪,倒將下去。
青衣漢子耳中聽到「砰」的一聲,急急搶頭看去,總管一個身子已經倒臥地上,心中不禁大喜。
以為自己許下心願,多買冥紙,已經奏效,慌忙跪在地上,叩了幾個響頭道:「你放了小的,小的一定會來化冥紙的。」
話聲方落,只聽耳朵邊上,有人低聲道:「去吧,記住,今晚一定要來化的。」這是鬼的聲音!
青衣漢子壯著膽子,連連點頭道:「小的一定來的。」
說完,那裡還敢停留,拔腿朝谷外飛奔而去。
其實這鬼影正是蕭不二,他以「雪上無影」獨步武林的輕功,博得白日撞鬼的外號,遇上他當真像遇上了鬼影子一般!
蕭不二目送青衣漢子奔出谷去,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一手提起被點了穴道的黃衣老者,邁步朝裡行去。
葛飛白大笑一審,從樹上飛身而下,拱拱手道:「蕭老丈輕功入化境,雪上無影的雅號,果然當之無愧,在下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好說.好說,小老兒這點微末之技,又算得了什麼?」
兩人進入籬門,曹逢春聞聲從屋裡走出,問道:「蕭老丈擒住了一個麼?」
蕭不二把黃衣老者往地上一放,問道:「兩位看看可曾認識此人麼?」
甚飛白道:「在下和曹兄雖在銅沙島人手中,渡過漫長的三年歲月,但神志迷失。恍如一場噩夢,那裡還認識他們的人?」
曹逢春道:「此人一身黃衣,當是黃衣堂的人無疑,銅沙島四大堂主,黃衣為首,此人既非公孫壽昌,也許是公孫壽昌手下的總管。」
蕭不二點頭道:「不錯,小老地聽他兩個隨得口口聲聲稱他總管,唔!兩位可知他們總管的地位如何?——
葛飛白道:「據在下所知,他們堂主之下,分設兩名總管.各領一隊武士,地位已經不算太低了。」
蕭不二道:「如此就好,咱們也許可以從他口中,問出一些什麼來。」
說話之時.三人搬了三塊大石,品字形放到石屋右側,各自坐下。
蕭不二先點了黃衣老者四肢穴道,才揮手一掌,拍開他昏穴。
黃衣老者倏他睜開眼來,森冷目光,緩緩從三人臉上掃了一轉,微露驚異,問道:「本總管是你們擒住的麼?」
蕭不二嘻的笑道:「非也,剛才你老哥昏倒谷口,是小老兒把你救回來的。」
黃衣老者輕哼一聲,目注蕭不二,問道:「你是江湖上號稱神份的蕭不二!」
蕭不二連連點頭笑道:「正是.正是,你老哥真好眼力,一下就認出小老兒來了,嘻嘻,小老兒還未請教你老哥貴姓?」
他這「嘻嘻」一笑,黃衣老者已經聽出笑聲來了,臉色徹變,冷笑一聲道:「本總管駱建勳,方才扮鬼的就是你了?」
蕭不二聳聳肩,道:「豈敢,豈敢,小老地有個外號,叫做白日撞鬼,不用扮鬼,本來就是鬼嘛。」
駱建勳冷冷哼道:「很好,這兩個毒人,也是你弄來的了?」
曹逢春聽的大怒,正待開口!
蕭不二以目示意,接著嘻嘴一笑道:「毒人?嘻嘻,小老兒就是毒人,不信,駱老哥請瞧!」
他暗運功力,在駱建勳長衫下擺.輕輕按了一掌。只見他手掌按過之處,長衫下擺,赫然留下了一個烏黑的掌印。
蕭不二原是故意嚇嚇他的,不想自己「毒功」,果然已到了舉手留印的地步,心頭也不禁暗暗一驚.忖道:「谷靈子二粒『毒靈丹』竟會有這等厲害!」一面擠擠眼睛,低聲笑道:「駱大總管,你看清楚了,咱們毒人遇上毒人;不是遠親.就是近戚,所以小老兒把他們兩位約來敘敘。」
駱建勳聽他自稱「毒人」。再看了長衫上留下的烏黑掌印。
臉色又是一變。
蕭不二不容他開口,又道:「小老兒發現他們被人迷失心神,看在同是毒人之誼,就把他們身上迷失心神之藥,擠了出來,如今總算甦醒過來了。」
駱建勳動容道:「你如何把他們身上述失心神的藥物,擠了出來的?」
蕭不二聳聳肩,得意的道:「這是咱們紫煞門的秘密手法,駱老哥如果也想加入小老兒紫煞門,小老地最是歡迎不過。」
他忽然湊過頭去,壓低聲音道:「不瞞駱老哥說,小老兒在二十年前,得了一部紫煞門的真訣,如今小老地是一派掌門人的身份。」
駱建勳疑信參半,望望葛飛白、曹逢春二人,問道:「他們神智真的清醒了麼?」
曹逢春哼道:「姓駱的,你認為銅沙島控制毒人心神,天下就無人能解麼?」
駱建勳聽的一呆,駭然道:「你們果然清醒了!」
葛飛白劍眉一軒,道:「不錯,咱們清醒了,又怎麼樣?」
蕭不二道:「駱老哥現在證明小老兒說的不假了吧?老實告訴你,咱們這些人就是銅沙島的剋星,你老哥這時加入紫熱門,還來得及。」
駱建勳哈哈笑道:「和無名島為敵,那是死定了。」
作者: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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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6-20 10:32:45
蕭不二聽的一怔,問道:「駱老哥不是銅沙島的總管麼?
怎麼又變成無名島了?」
駱建勳道:「反正你們已經是死定了,本總管也不慮你們洩露出去,銅沙島已成了一片劫後灰燼,駱某乃是無名島的總管。」
蕭不二故作訝容,搔搔頭皮,笑道:「無名島,小老兒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莫要是你老哥班我小老兒的。——
駱建勳嘿然冷笑道:「死在臨頭,本總管何用誑你?」
曹逢春怒哼一聲,要待發作!
葛飛白聽出蕭不二似在探他的口氣,暗暗扯了他一下衣角。
蕭不二道:「那倒未必,小老兒創立紫煞門,正想找你們無名島的人鬥鬥!」
絡建勳冷笑道:「不知自量!」
蕭不二嘿嘿笑道:「駱老哥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麼?」
駱建勳道:「本總管既能找來,還會不知道這裡是千毒谷麼?」
蕭不二大笑道:「錯了!你駱老哥昨天來,這裡還是千毒谷,今天來了就不是了。」
駱建勳奇道:「如何不是?」
蕭不二得意的晃著腦袋嘻嘻笑道:「今天已由小老兒的紫煞門接管此谷,自然改為紫煞谷了。」
駱建勳似乎不在意。
蕭不二又道:「小老兒說起一個人,你大概不會陌生。」
駱建勳道:「什麼人?」
蕭不二道:「你們銅沙島四大堂主中的黑衣堂主班遠.你總知道吧?這千毒谷的舊主人,就是你們班堂主的師兄谷靈子。」
駱建勳道:「這姓谷的呢?」
蕭不二縮縮頭道:「他已經被小老地拿下了;現在就躺在屋裡,和你老哥差木多,成了紫煞門的俘虜。」
駱建勳看他說的認真,漸漸相信了幾分,冷哼道:「咱們原是找姓谷的來的,你紫煞門不遲不早.撞上時辰,那是在劫難逃。」
蕭不二大笑道:「憑你們幾個毒人,又能對小老兒怎樣?」
駱建勳道:「何止厲害百倍,以本總管看來,你蕭大掌門就算有通天徹地之能,今晚也死定了。」
蕭不二道:「小老地不信。」
駱建勳道:「怎麼?難道你還想活麼?」
蕭不二道:「不是小老兒誇口,就是你們朱衣教主親來.小老兒也未必落敗。」
駱建勳冷冷說道:「可惜你不會見到教主。」
蕭不二吃驚道:「那是什麼人?竟有這麼厲害?」
駱建勳道:「你蕭大掌門主持紫煞門,一共有多少人手?」
蕭不二笑道:「兵貴精,不貴多,小老兒本來只有一個光桿掌門人,如今……嘻,嘻……」他用手一指葛飛白、曹逢春二人,笑道:「如今本門已經有三個人了,如果再有駱老哥加盟,咱們就有四個。」
駱建勳神色一動,忽然正容道:「依我相勸,倒有一個辦法。」
蕭不二心中暗道:「好啊!我和你胡謅,原想套你虛實,你卻花招耍到我頭上來了,我倒要聽聽你跟我要說些什麼?』一面忙道:「什麼辦法,駱老哥不妨說出來聽聽。」
駱建勳道:「咱們向堂生在谷靈子手下,裁了觔斗,他已認出谷靈手就是班遠的師兄,因此發出緊急救援訊號,預定今晚一舉掃平平毒谷。如今谷靈子既已為你所擒,你只要和兄弟合作,交出谷靈子,兄弟可以保證不動你紫煞谷一草一木。」
他居然口一變,「本總管」改成「兄弟」了。
蕭不二略作沉吟,心中暗暗忖道:「原來你想去邀功,嘿嘿,我蕭不二一生經過多少風波,還會被你嚇住?』一面故意點頭道:「此事小老兒倒可以考慮……」
駱建勳臉有喜色,說道:「那麼蕭老哥快替解開穴道。」
蕭不二爽朗的道:「可以,不過駱總管該先告訴小老兒,今晚來的究竟是什麼人物?如何厲害法子?不然,一旦傳出江湖,小老兒總究是一派掌門,被駱總管三言兩語,就嚇住了。小老兒這紫煞門,還能在江湖立足?」
駱建勳道:「要在江湖立足,就得有無名島支持,連九大門派,也不能例外,蕭老哥和兄弟合作,兄弟替你在總令主面前,說上一聲,江湖上還怕沒有你蕭老哥的地位麼?識時務者為俊傑,蕭老哥何用多疑?」
蕭不二聽他口氣,好像九大門派全已和無名島暗通聲氣,心頭著實一驚,正待再要發問!
只聽屋後傳來一陣腳步之聲,蕭不二暗暗叫了聲:「糟糕!」
此時就是出聲阻止,也來不及了,谷靈子和唐繩武已經從屋後轉了出來!
駱建勳目光一抬,問道:「這兩人是誰?」
谷靈子道:「老夫谷靈子;爾是何人?」
駱建勳知上當,臉上泛現出憤怒之谷,沉哼道:「蕭不二,你這是何用心?」
蕭不二雙手一攤,朝谷靈子道:「谷老哥只要再遲來一步,這位駱大總管就全把供出來了。」
駱建勳冷笑道:「蕭不二,你戲弄本總管,那是不怕死了?」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你是小老兒留下來的,小老兒若是放了你,只怕你也放不過小老兒呢!」
谷靈子道:「他說些什麼?」
蕭不二道:「他說今晚將有極厲害的人,要來掃平手毒谷。」
谷靈子道:「那是什麼人?」
蕭木二道:「他還沒說出來,你老哥就來了。」
谷靈子道:「那就由老朽來問問他好了。」
駱建勳冷笑道:「你想本總管會說麼?」
谷靈子大笑道:「老夫認為你一定會說的。」
駱建勳道:「你想對本總管動刑麼?」
谷靈子淡淡一笑道:「大概還用不著?」
話聲甫落,突聽駱建勳驚叫一聲,一顆頭忽然往後直昂。
大家舉目看去,原來正有兩條竹筷大小的金色蛇迅快的從他的衣衫上往上游去,前面一條,已從他領口,游到項頸之間!
駱建勳四肢穴道受制,身子動彈不得,只是往後昂頭,避開金蛇。
那知兩條金蛇,從他頸間,游上面頰,就在他臉上穿梭般游動,這樣兩條奇毒無比涼冰冰的東西,在臉上游動,這滋味可不好受!
尤其游到他鼻孔、耳孔、和嘴角之時,兩條伸出口外的細長的蛇舌,不住左右舔動,大有向洞穴中游進去的意思。
一陣陣的奇腥,尤令人欲嘔!
駱建勳緊緊閉著嘴唇,但鼻孔、耳孔可閉不起來的,只要它一高興,隨時都可以來個「毒蛇入洞」。
駱建勳臉色嚇的煞白,額上冷汗,已像黃豆般一粒粒綻了出來,他緊閉著嘴巴,急得直是「唔」「唔」直響。
谷靈子微微一笑道:「駱總管可是願意說了麼?」
駱建勳不敢開口,只是連連點頭。
谷靈子三個指頭,輕輕一撥,發出「得」的一聲脆響,笑道:「小東西們且停下來,聽聽駱總管說的是否真實?」
那兩條小金蛇,似是懂的谷靈子的話,果然依言停住,游到駱建勳頭頂,盤成兩圈,昂首吐信,休息下來。
駱建勳臉上,總算暫時沒有了兩條要命的東西,稍微定了定神,問道:「你要問什麼?」
谷靈子道:「今晚你們不是要來掃平千毒谷麼?」
絡建勳道:「正是。」
谷靈子道:「來的是些什麼人?」
駱建勳道:「是黃衣堂主和青衣堂主會合行動。」
谷靈子道:「那也沒有什麼,就憑公孫壽昌和向遇春,還掃平不了老夫此谷。」口中忽然「唔」一聲.目光一注,問道:「你們方纔如何進入此谷來的?」
駱建勳道:「兄弟當然是走進來的了。」
谷靈子道:「老夫問你如何不怕谷中毒物?」
駱建勳道:「今天上午,青衣堂的秦總管,曾率領兩名武土,進入此谷,那兩名武士,入谷不遠.就猝然死去,兄弟奉命前來勘察此谷,曾攜帶了消除毒物的藥水。」
谷靈子問道:「那是什麼藥水?」
駱建勳道:「這個兄弟就不知道了。」
谷靈子道:「那藥水呢?」
駱建勳道:「藥水並不在兄弟身上。」
谷靈子回頭朝唐繩武道:「娃兒,過去搜搜他身上。」
唐繩武答應一聲,走了過去,在駱建勳身上,搜了一陣,果然什麼也沒有,這就說道:「回大師伯,他身上果然沒有。」
蕭不二雙肩一聳,嘻的笑道:「駱總管,你說的不老實吧?」
駱建勳道:「你們已經搜索了兄弟全身.難道還會藏到什麼地方不成?」
蕭不二輕哼一聲,緩緩走了過去,笑道:「你們這點伎倆,可還瞞不過小老兒,試想這谷中,到處都有足以致命的毒物,你身為總管,又帶了消除毒物的藥水,那會不在你身上之理。
何況方才入谷之時,你老兄明明領先走在前面。」
駱建勳臉色微變,道:「但兄弟身上.這位小哥不是已經搜過了麼?」
蕭不二道:「我看他還有一個地方沒有搜到……」話聲未落,突然一把抓起駱建勳左手,把他衣袖.翻了起來。這一翻,只見他左手腕底,果然縛著一個扁圓形的銅管。
蕭不二微微一笑道:「這是什麼?」
谷靈子哼道:「好傢伙,你再不老實,老夫就要兩隻金蛇,鑽進你的七竅。」
駱建勳臉色大變,急道:「兄弟不是存心不說,你們既沒搜出來,兄弟就……就……」
谷靈子沒去理他,忙道:「蕭老哥,快取過來,給兄弟瞧瞧。」
蕭不二取下銅管,隨手遞過。
谷靈子接到手中,朝地上輕輕一按,但見「嗤」的一聲,從簡端噴出一股數尺方圓的水霧,菲菲濛濛,有如細雨一般。
谷靈子湊近鼻孔,聞了一聞,厲聲道:「這是劇毒殺蟲藥水,是什麼人配製的?快說!」
駱建勳道:「這藥水是管副總令主配製的,咱們每一堂下,都佩帶了幾支,原是專門對付黑石島的人用的。」
谷靈子道:「這姓管的是何來歷?」
駱建勳道:「他是教主邀請來的,是何來歷,兄弟就不清楚了。」
谷靈子道:「今晚這娃管的也會來麼?」
駱建勳道:「副總令主已派申令生來了。」
唐繩武聽他說出「申令主」三字,不禁劍眉一挑,問道:「你說的申令主,是不是申惜嬌?」
駱建勳看了他一眼,才道:「不錯,就是她。」
唐繩武心頭一陣激動,切齒道:「大師伯,這姓申的妖婦,就是害死師傅的人!」
谷靈子點點頭道:「娃兒,別急,反正她今晚會來,咱們總得和她見見真章。」一面又回過頭去,問道:「申惜嬌是不是擅於用毒?」
駱建勳道:「申令主外號九尾天狐,本來並不擅於用毒,三年前,她認了管副總令生作義父,如今已是使毒能手了。」
谷靈子伸手一招。盤踞在駱建勳頭上的兩條金蛇,「嘶」
的一聲,射入他大襪之中.一面點點頭道:「好,你回去告訴申惜嬌,今晚老夫在谷中候教。」揮掌拍開他四肢穴道,揮揮手道:「你可以去了。」
駱建勳站起身子來,望望谷靈子,為難的道:「谷老哥搜去了兄弟除毒噴筒,兄弟如何走得出去?」
谷靈子瞪目道:「老夫若把除毒噴筒還你,豈不是讓你殘殺老夫谷中毒物麼?這樣吧!老夫命金蛇送你出谷,快去吧!」
大袖一場,飛出一條金蛇。
駱建勳方才吃過金蛇苦頭,嚇得連連後退不迭。
谷靈子口中輕輕「噓」了兩聲,說也奇怪,那小金蛇生似懂得主人心意,立即蜿蜒朝籬外游去。
谷靈子喝道:「老夫已命金蛇替你開道,駱朋友還不快走?」
駱建勳如夢初醒,那裡還敢停留?雙肩一晃,急急追著金蛇而去。
蕭不二看看天色,搖頭道:「看來今晚著實要費上一番手腳,這時天色已快黑了,咱們早些填飽肚皮一養足精神,才能和人家動手。」說到這裡,忽然「唉」了一聲,接道:「咱們還忘了一件事。」
谷靈子道:「忘了什麼?」
蕭不二道:「咱們忘了問他,他們除了『毒人』,還有『陰人』,究有如何厲害?」
谷靈子道:「陰人?什麼是陰人?」
蕭不二道:「小老兒也不太清楚,聽枯竹幫的竹夫人說的,好像天下一等的高手,遇上『陰人』,也必死無疑。」
谷靈子道:「大概也和『毒人』一樣,是些被迷失了心智的人,練成某種陰毒功力,如此而已,咱們有現成的『還魂丹』,正好試試。」
說話之時,唐繩武從屋中取出乾糧,分給了大家。
谷靈子回過頭向後繩武道:「娃兒,你不是有兩種暗器,還沒淬毒麼,快去取來,老夫這時候就給你去淬上了,今晚就可應用,咱們痛痛快快的殺他一陣。」
唐繩武道:「大師伯馬上就可以淬好麼?」
谷靈子道:「你不相信?哈哈,老夫只要手裡摸過,就成毒藥暗器,若是連這點小東西都淬不好,還叫什麼於毒叟?」
唐繩武聽的大喜過望,忖道:「原來大師伯外號叫做千毒叟。」
口中答應一聲,興沖沖回進屋去,取出「點頭飛芒」,「劍底飛星」兩種暗器,和兩管毒份,齊交給大師伯。
谷靈子朝眾人道:「諸位就在這裡坐了,老朽大概要半個時辰,才能竣事。」
葛飛白道:「谷老丈吃了乾糧再去不遲。」
谷靈子笑道:「老夫數十年來,都以毒物為糧,你們吃吧。」
說完,轉身到屋中行去。
曹逢春歎息道:「谷老丈真是一位奇人。」
蕭不二手中撕了一塊乾糧,放入口中,一陣咀嚼,才道:「今晚賊人大舉來犯,咱們只有這幾個人,並無外援可恃,因此一個人也許要當十人用,小老兒覺得事先有個分配.免得臨敵之時,亂了步驟」
葛飛白道:「蕭老丈說的極是,在下三人悉聽調度。」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對方既已配備了極厲害的殺蟲藥水,谷中雖有毒物。已不足恃,咱們最好能在谷外迎戰,阻止賊黨進入此谷.是為上策,好在此谷只有一條入口,咱們此刻就到谷外守候.豈不正是兵法上的以逸待勞,進可以戰.退可以守……」
曹逢春站起身道:「蕭老丈此計大妙,走.咱們此刻就去。」
唐繩武從身邊取出「還魂丹」藥瓶,說道:「這是葛神醫配製的『還魂丹』.蕭老丈輕功舉世無雙。若是遇上『毒人』,或是『陰人」。若能在他們不備之際,把藥丸塞入他們口中,只要他們神志清醒過來,就可以化敵為友,為我所用了。」
蕭不二把藥瓶揣入懷中,點頭笑道:「小哥這想法倒是不錯,咱們也不妨試試。」
當下由蕭不二為首,一行四人,往谷口而來。
一出了千毒谷,天色已經昏暗。
蕭不二瞪著兩顆豆眼.向四月打量了一陣。然後指著谷口兩方巨石,朝著葛飛白、曹逢春二人說道:「這是入谷門戶.兩位老弟可隱身石後,賊人如果不衝到大石前面,你們就不用現身。
葛飛白、曹逢春同時點頭道:「在下省得。」
兩人身形一閃,便自隱到石後而去。
蕭不二把從武當天鶴子手中奪來的一柄長劍,遞給了唐繩武。又朝谷口右側一棵大樹,指了指道:「這柄長劍,暫歸小哥使用,你可隱身樹上,賊黨不到樹下。你也不用現身。」
唐繩武問道:「你呢?」
蕭不二聳聳肩道:「賊黨來了,總得有個人上前答話,咱們人手有限,小老兒先應付他們一陣,等谷老哥來了,再和他們決戰。」
唐繩武接過長劍,雙足一點,躍上大樹,找了處樹幹,隱住身形。蕭不二把三人安頓好了之後,就循著小徑,走出去七八丈遠,在一片較為平坦的山坡上,倚著山石,坐了下來。
這時,天色才黑不久,山林間,一片淒迷夜色,只可隱約看清四外景物。
蕭不二看看天色還早,抱著雙膝,一個人縮成一團,打起吃來。
約模過了頓飯工夫,突聽一陣得得蹄聲,從遠處傳了過來!
蕭不二原是假寐,一聽蹄聲,立時豎起一隻尖耳,自言自語的道:「來了,這批人馬,少說也有十騎以上!」
身形輕輕一動,滾入草叢之中。探頭望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34:16
第17章 戲弄惡徒
只見十幾匹快馬,已經疾馳而至,到得谷外一片空地,便自停下馬來,從馬上跳下十二名青衣佩刀漢子。
為首一匹馬上,端坐著一個青衫人,看去約有四十五六歲,嘴上留著兩撇八字鬍子,功染十足,慢吞吞的跨下馬鞍。
目光轉動,向四週一陣打量,然後朝右首一片樹林指了指道:「把牲口牽到樹林裡去,咱們就在這裡休息了。」
十二名青衣漢子立即牽著馬匹,一齊退入右首樹林,青衣人也跟在眾人身後,往林中行去。
他們似是久經訓練,動作敏捷,眨眼之間,便已隱入林中,再也聽不到一點聲息,好像根本就沒有這回事一般!
蕭不二暗暗忖道:「這批人馬,大概是青衣堂的人了。」
心念方動,只聽又是一陣急驟的蹄聲,疾馳而來!
這一批人,同樣是十二匹馬,只是馬上漢子,一色土黃勁裝,背負黃德長劍,為首一騎上坐的是一個身材瘦小的黃衣人,目光炯炯,看去極是精幹。
蕭不二看在眼裡;暗道:「這批是黃衣堂的人,領頭的,並非駱建勳!」
黃衣人當先一躍下馬,目光轉動,似在找尋什麼?終於他盯注在一塊山石之上,凝視有頃,道:「咱們是在左方,你們把馬匹牽進去,此刻時間還早。」
蕭不二暗「哦」一聲:「原來那山石上留有記號,早已分配好了他們休息的地方。」
十二名黃衣漢子同樣的迅快牽著馬匹,退到了左首一片樹林中,隱沒不見。
黃衣人負手站立了一陣,忽然轉身凝視谷口,冷冷笑道:「駱建勳自己丟了入,居然把姓谷的一夥人說的這麼厲害,我真不相信憑咱們現有的人手,還對付不了區區一座山谷……」
話聲甫落,耳中突聞「嘶」的一聲破空細響,從身側不遠草叢中,飛起一條人影,凌空朝外飛掠而去。
黃衣人大喝一聲:「什麼人?」
「人」字出口,身形跟蹤掠起,追了過去。
前面那人身法奇怪,黃衣人只和他一步之差,發現對方已到了七八尺外。心頭不覺大怒。一面提氣急迫,一面大聲喝道:「朋友還不給我站住?」
前面那人恍如不聞,只是放腿疾奔。
黃衣人那裡肯捨?跟著銜尾疾追。
兩人一前一後,一跑一追,黃衣人展開腳程,兩人間的距離,逐漸接近。
這時業已追到山腳,前面那人忽然腳下一絆,口中發出一聲低「啊」,敢情心上一慌,一個身子往前跌撲下去!
黃衣人和他相距已不到兩丈,心頭大喜,猛地雙足一頓,身子凌空縱起,使了一記「飛鷹攫蛇」,雙手箕張,朝前面那人撲攫而上!
他明明看到那人跌了下去。但等他身形凌空撲到,這電光石火之際,地上那還有個人影?心頭不禁一驚,他撲攫而來,勢道何等快速,正待收勢飄落,已是不及!
耳中但聽有人「嘻」的一聲輕關,胸前「期門穴」上驟然一麻,身子一沉,已經被人雙手接住。
耳邊有太低低說道:「對不住,對不住,朋友碰傷了沒有」嘻嘻,朋友這件長衫,」顏色、質料,都還不錯,小老兒想到城裡去一趟,正愁短少這麼一件體面皮子,借用一下,朋友不會不答應吧?」
這人一面說話,一面竟然毫不客氣,已經動手剝下黃衣人的長衫。
黃衣人穴道受制,手不能動.目不能言,耳朵可聽的清楚,心頭正感急想交進,突覺昏穴上又是一麻.入也跟著矢去了知覺。
一會工夫,從山腳下飛起一道人影,如浮矢掠空,匆匆趕回谷口,瀉落左側林前,身形一停,現出個瘦小身材,赫然正是黃衣人。他才一著地,立即挽手入懷,摸出一面三角黃旗,向空輕展三展。
林內人影連閃,十二名黃衣漢子迅速在林前一字排開。黃衣人目光一掠,似在清查人數,接著沉聲道:「本座頃接堂主緊急傳令,要爾等速去少華山集合,限天明以前到達。」
他的一口安徽口音,不用看人,也知道正是他們總管。
黃衣人口氣一頓,接道:「爾等立刻就上路,不得耽誤,本座另有要事待辦,隨後自會趕來。」
十二名黃衣漢子躬身領令,迅速率出馬匹,翻身上馬風馳電卷般往山下而去。
黃衣人迅速捲起三角小旗,但依然執在手中,轉身朝右側樹林走來,到得林前,雙手抱了抱拳道:「青衣堂那一位總管在此。」
林中有人應道:「兄弟秦大川在此,金兄有何見教?」隨著話聲,走出為首的青衣人來。
黃衣人目露詫異,問道:「秦兄不曾看到副總令主的指令麼?」
秦大川奇道:「是那一位總副令主的指令,兄弟並未看到。」
黃衣人道:「自然的管副總令主了。」
秦大川吃驚道:「管副總令主也來了?」
黃衣人道:「不,那指令是申令主留的暗記。」
秦大川奇道:「申令主不是要二更以後才能到麼?」
黃衣人道:「據申令主留的指令上說,事情已經有了變化。」
秦大川道:「什麼變化」?
黃衣人道:「據報此地已成一座空谷,姓谷的已經逃逸。」
秦大川驚奇的道:「那是申令主已經來過了,指令上還說些什麼?」
黃衣人道:「指令責我二堂,速向少華山方向追緝。」
秦大川遲疑道:「此事必須稟明堂主才好,那暗記現在何處?」
黃衣人道:「就在山腳下,此事十分緊急,秦兄不信,兄弟替你帶路。」
秦大川笑道:「金兄說的,兄弟豈敢不信,只是事關重大,兄弟總得把原文看清楚,才好轉稟堂主。」
黃衣人頷首道:「正該如此,咱們快走!」
兩人展開腳程,匆匆趕到山下,秦大川目光轉動,問道:「金兄,那指令暗記,留在何處?」黃衣人伸手一指,笑道:
「秦兄請看,那大樹下不是本門的暗記嗎?」
秦大川依著黃衣人手指看去,突覺脅下一麻,心頭大吃一驚,張了張口,話聲未出,已被人家連點了三處大穴。
但聽耳邊有人輕笑道:「嘻,嘻.金總管一個人躺在那裡,他膽子小,怕鬼,所以想請你秦總管作陪,同時,小老兒也想借你身上穿的這件長衫一用。」
黃衣人話聲出口,一把抓起秦大川身子,匆匆往附近松林中鑽了進去。
盞茶工夫之後,秦大川回出松林,又匆匆的往山腰奔來。
趕到右側林前,手中三角青旗已然展開,喝道:「副總令主有命,爾等速速上馬馳赴少華山下,限天亮前趕到,黃衣堂已經先行,爾等可在那裡和他們會合。聽候後命。」
十二名青衣漢子,方才見黃衣堂的人先走,那敢怠慢,牽出馬匹,紛紛躍上馬背,往山下趕去。
秦大川目送他們電馳而去,收起令旗,用大袖在臉上一陣拭抹,然後從身上脫下一件長衫,再脫下一件黃色長衫。
原來黃衣堂金總管.青衣堂秦總管,都是他一個人份的,他,就是白日撞鬼蕭不二!
兩撥人馬都被他支走了,少華山距這裡,少說也有一二百里路程,這兩撥人馬,今晚休想趕的回來。
他得意的聳聳肩,舉步走入右首松林.把青色令旗往樹上一插,掛上秦總管的長衫,再走到左首松林,同樣插上黃色令旗,也把金總管的長衫掛上。回出樹林,重又倚著山石,雙手抱膝,打起碗來。
唐繩武悄悄躍落大樹,奔了過來,問道:「老丈,那兩撥人,怎麼都撤走了?」
蕭不二豆眼一睜,嘻的笑道:「小老兒略使小計,就打發他們走了。」
唐繩武道:「老丈用什麼妙計,把他們騙跑了?」
蕭不二得意的道:「山人自有妙計……」說到這裡,忽然目注唐繩武,「咦」了一聲道:「小哥,你怎麼下來?」
敢請他才發現和自己說話的是唐繩武,接著道:「你的任務是謹守第一線,怎能隨便擅離防地?」
唐繩武道:「小可一個人躲在樹上,悶的發慌,所以來找老丈聊聊。」
蕭不二道:「不行,小哥趕快回去,你看,他們已經來了。」
說話之時,伸手朝山下指了指。
唐繩下依他手指看去,那有什麼人影?只當蕭不二騙著自己,這就問道:「來的是什麼人……老丈看清楚了以?」蕭不二凝目注視著山下,道:「還看不清楚,唔,這兩人來勢極快,武功甚是了得……」喜的伸手一推,急道:「你還不快回到樹上去,再遲就來不及了!」
唐繩武凝目瞧去,依然不見山下有什麼動靜,但因蕭不二說的認真,不像有假,只得縱身掠起,兩個起落,便已回到大樹之下,雙足點動,竄上樹枝,堪堪隱好身形,撥開樹葉,湊著頭往前瞧去!這一瞬工夫,坐在那裡抱膝打盹的蕭不二,業已不見,心想:「莫非真的有人來了?」
心念方動,耳中忽然聽到「嘶」「嘶」兩聲細長的破空之聲,兩道人影如浮矢劃空而來,瀉落山腰!
唐繩武心頭暗暗吃驚,急忙凝目瞧去,只見兩人並肩站在山坡前。
左首是一個黃衣駝背老人,生得紅光滿面,頦下留了一
把白髯,雙目轉動,黑夜之中,依然炯炯如電。
右首一個青袍黑鬚老人,正是在葫蘆谷被谷靈子毒功驚退的青衣堂主向遇著。唐繩武心中暗道:「看情形,和向遇春同來的這個黃衣駝背人,大概是他們黃衣堂主公孫春昌了。」
黃衣駝背老人目光掃動,一手援白髯.奇道:「金不凡,秦大川,他們早該來了。」
向遇春點點頭道:「是呀,兄弟還特地吩咐秦總管,要他們早些趕來。」
黃衣駝背人道:「莫要他們出了什麼差錯麼?」
向遇春道:「這個不會吧?」。
話聲甫落,突聽附近不遠的草叢中.響起:「哈……哈……
啾……」
向遇春霞地轉過身去,沉喝道:「什麼人?」
草叢中應道:「是……我……哈……哈……啾……」
這人應了一聲,就接連打著噴嚏。
向遇著目光一注,已然看清草叢中蜷縮著一個人,不由怒哼道:「你還不出來?」
那人連聲應「是」,果然從草叢中爬了出來。
唐繩武隱身樹上,看的暗暗好笑。只見蕭不二比平時矮了一截,臉上敢情也塗了易容藥物.看去面色焦黃,一臉俱是病容。
向遇著目光如電、直盯在蕭不二臉上、沉喝道:「爾是何人?」
蕭不二結結巴巴的道:「小的叫做王老實……哈……啾……」又是一個噴嚏打了出來,他慌忙用手掩住鼻子,續道:「是……是山下打柴的……」
向遇著冷冷哼道:「這時候還到山上來打柴麼?」
蕭不二道:「不……不是,小的是……哈……哈……哈嫩……是……是替人在這裡看山……」
向遇春揮手一掌,朝一塊山石上劈去,聽「砰」的一聲.那山石應手劈作兩半,沉聲道:「王老兒,你若有半句虛言.我就把你劈了。」
蕭不二的兩眼發直,撲的一聲,跪了下去,爬在地上連連叩頭道:「大爺饒命,小的句句是實,小的就住在山下,大爺若是不信,哈……哈啾……可以踉小的去看,可憐小的一家五口,哈……啾……」
向遇春道:「你說,你躲在草堆裡作甚?」
蕭不二道:「小的哈……啾……是替人看山來的……哈……啾,他給了小的三錢銀子……哈……嗽」他一陣掏摸,從懷中掏出一錠碎銀子,又道:「他要小的躲在草堆裡,等……等……哈……啾……等一個姓……姓香的人。」
向遇春道:「那人是誰?」
蕭不二道:「他告訴小的姓小,好像叫……叫……」
向遇春道:「蕭不二?」
蕭不二連連點頭道:「是,是,他就是叫小不二。」
向遇春道:「他要你在這裡做什麼?」
蕭不二道:「那位蕭爺要小的稍一個口信給姓香的。」
向遇春道:「老夫就是姓向,他有什麼話,你快說吧!」
蕭不二湊上一步,仔細朝向遇春打量了幾眼.直是搖頭,陪笑道:「你老不是姓香的。」
向遇春道:「老夫如何不是?」
蕭不二道:「自然不是,那位蕭爺說道,姓香的還是個娃
兒,只有小的這麼高.生就兩隻招風耳,尖尖的,像個兔子,一眼就認的出來,你老鬍子一大把了。」
向遇著臉色一沉,喝道:「你胡說八道,不要命了?」
蕭不二怔的一怔忙道:「小的說的句句是實,蕭爺就是這麼告訴小的,說姓香的兩個耳朵,生的跟兔子……」
向遇春怒喝道:「你還敢再說?」
蕭不二連連應是道:「小的不敢……不敢。」
向遇春道:「還不快說,蕭不二要你說的是什麼話?」
蕭不二道:「你老一定要問,小的只好說了.蕭爺要小的守在這裡,等姓香的來了,就帶他進谷去。」
向遇春道:「進去作甚?」
「哈……哈……啾……」蕭不二又打了個噴嚏,聳聳肩,道:「因為姓向的有一個老子,在谷中等他。」
向遇春聽的勃然大怒,暴喝一聲:「你找死!」一掄手就是一個耳光,打了過去。
蕭不二大吃一驚,口中「啊」了一聲,腳下一絆,一個人跌跌撞撞的幾乎摔了出去!
但這一絆,也正好躲開了向遇春的一掌,一面埋怨道:「小的早就說過,你老不是姓香的,你偏要小的說出來了不可,你要小的說出來,又生這大的氣……」
公孫壽昌麵包森冷,只是緊閉嘴唇.一語不發,此時突然陰森一笑道:「你能躲過向老二一掌,已非尋常江湖之土,你大概不叫王老實吧?」
蕭不二湊近一步,忽然伸過手來,拍拍公孫壽昌肩膀,嘻的笑道:「你老真是高明不過,說實在,小老兒並非王老實。」
公孫壽昌久經大敵,早就注意蕭不二的舉動,眼看他湊了過來,眼看他伸過手來,眼看對方動作,並不太快,但就是躲閃不開,眼睜睜讓人家拍著肩膀,心頭凜駭無比。身形晃動,疾退數尺,目中冷電迸射,厲喝道:「朋友究是何人?」
蕭不二這一手,使的正是齊天展所傳「劍掌十三式」中的手法,加上他獨步武林的輕功,無怪昔年號稱四大天魔的公孫春昌,居然也閃避不開,被他輕而易舉的拍著肩膀上。
蕭不二看他退出數步之外,聳聳肩,喀的笑道:「小老兒非別,就是人稱白日撞鬼的蕭不二,嘻嘻,兩位不會見怪吧!」
腰骨微微一挺,身形驟然高了三寸,雙手在臉上一陣亂搓,抹去易容藥物,站在那裡,只是嘻嘻直笑!
公孫壽昌雖沒有見過蕭不二,但久聞蕭不二「雪上無影」,之稱,只是公孫壽昌早在二十年前,就名震江湖,平日自視甚高。
像蕭不二這等江湖下五門的一個偷兒,縱有「神愉」之名,也不會在他眼裡!此時聽他報出姓名,說是蕭不二,心下暗暗不信,只當自己方才一時大意,才被他拍著肩膀,口中一陣嘿嘿朗笑,道:「原來閣下就是神愉蕭不二,老夫幸會了。」
蕭不二連連拱手,笑道:「豈敢,豈敢?」
公孫壽昌目光森沉,冷冷說道:「蕭老哥身手不凡,老夫和向老二門下兩隊武士呢?也都是你使的手法了?」說話之時,緩步逼近過去。
向遇春道:「公孫兄,此人由兄弟來打發吧!」
公孫壽昌沉聲道:「不,先聽他回答了再說。」
蕭不二連退數步,說道:「沒來,慢來,你們兩隊武士,小老兒方才在這裡打盹,倒是看他們來的,只是小老兒可沒
動他們一根汗毛……」
公孫壽昌道:「他們人呢?」
蕭不二道:「走了。」
公孫壽昌!道:「那裡去了?」
蕭不二道:「好像是到少華山去的。」
公孫壽昌道:「到少華山去作甚?」
蕭不二聳聳肩道:「這個你問小老地,小老兒又會問誰?
不過小老兒好像聽那金總管說過……」他故意拖長語氣,不往下說。
公孫壽昌道:「金不凡說了什麼?」
蕭不二道:「好像他發現了申令生留下的暗號,令他們到少華山去……」
向遇春道:「兩隊人都是這樣走的麼?」
蕭不二道:「大概是吧,那時小老兒還在打瞌睡,聽的不大清楚。」
公孫泰昌墓地大笑一聲,沉喝道:「那都是你搗的鬼了!」
深沉目光直注蕭不二,大有出手之意!
蕭不二忙道:「這是天大的冤枉……」
公孫壽昌沉喝道:「老夫原無殺你之意,這是你自己找的了!」
舉手一掌,拍了過來。他名列四大天魔之首,一身功力已臻上乘,這一掌出手,登時暗勁山湧,一股凌厲罡氣,直逼胸臆,大有令人窒息之感!
蕭不二雙肩一聳,疾快無比的閃了開去,口中笑道:「這就是你的摧心掌了?小老兒可也覺不出什麼來?」
原來公孫壽昌的「摧心掌」,含有極強震力,任何人只要和他掌力一接,心脈受震,十有九死。
公孫壽昌冷嘿一聲,隨著蕭不二閃出的身形,駢指點出。
蕭不二脖子一縮,大叫道:「不得了,又是摧心掌,又是搜魂指,小老凡此命休矣!」
腳下迅快使出移形換位,頭先人後,聳著肩膀從旁鑽出。
向遇著眼看蕭不二一連閃避開老大公孫壽昌的一掌一指,心頭也暗暗驚詫。此時看他朝自己這邊閃來,豈肯輕易放過,口中嘿然冷笑一聲,揚手一掌,朝他迎面劈了過來。
蕭不二尖笑道:「你想拉小老地的便宜!
右手直送,硬接他一掌。兩下勢道均快,但聽「啪」的一聲,雙掌擊實,蕭不二腳下劃著「之」字,連退三步。
向遇春也被震的血氣浮動,後退了一步。
蕭不二退出幾步,忽然得意的拍手大笑起來。
公孫壽昌沉喝道:「你笑什麼?」
蕭不二笑聲一停,指著公孫壽昌道:「小老兒覺得你公孫老大,人還不錯,才有意放過你的,向老二沒安著好心。想拉我便宜,終於自討苦吃了。」
向遇著和他對了一掌,試出蕭不二功力,不如自己甚多,卻不知道蕭不二已練成一身奇毒,這一掌和自己硬拚,已在不知不覺中中了劇毒。聞言嘿然笑道:「兄弟如何自討苦吃?」
蕭不二嘻的笑道:「兄弟手掌上有毒,向老哥不信,不妨運氣試試?」
右手一伸,只見他一隻手掌,五指粗脹,烏黑有光!
公孫壽暈目光電射,凝注在蕭不二手上,驚凜的道:「黑煞掌!」一面回頭問道:「向老二,你快運氣試試!」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34:45
向遇春一隻右手,早已麻木不仁,只是他不覺得罷了。這
一運氣。頓覺整條手臂,已失去知覺.脹重若廢,心頭大驚,變色道:「兄弟果然看了他的道了。」
口中說著,一面運氣閉住了肩頭穴道,不讓毒氣繼續蔓延。
公孫壽昌沉哼一聲道:「蕭不二.你居然練成了黑煞掌.解藥呢?」
蕭不二聳聳肩道:「小老兒練的可不是黑煞掌,這是紫煞神功……」
公孫壽昌緩緩朝蕭不二通,沉聲道:「老夫不管你黑煞掌也好,紫煞神功也好,快把解藥拿來。」
蕭不二看他逼來,就往後連退,口中急道:「小老兒練的紫煞神功,和黑煞掌不同,沒有解藥的……」
公孫壽昌滿臉殺氣,哼道:「蕭老哥聽說過殺雞取卵麼?
卵在雞的肚內.殺了雞,自然把卵取出來了。」
蕭不二邊退邊道:「公孫老大總知道你們練的毒人吧,小老地的紫煞神功,和你們毒人一樣.只有掌門人才有解藥。」
他雙手擋在身前,這一剎那,兩隻手掌,都變的烏黑如墨,連頭臉上都隱隱發黑。
公孫壽昌心頭暗暗震驚,停步問道:「你們掌門人是誰?」
蕭不二嘻的笑道:「紫煞門掌門人.本來是小老兒的老大蕭不大,咱老大堅決不肯當掌門人,又讓給小老地的兄弟蕭不三,偏偏老三又堅決不肯當.結果還是小老地繼承了大統……」
公孫壽昌聽的勃然大怒.厲喝道:「你敢戲耍老夫?」呼的一掌劈將過來。
蕭不二顛著腳尖,輕輕一閃,讓過掌勢,低笑道:「公孫老大不怕小老兒手上有毒麼?」
公孫壽昌大喝一聲:「區區毒掌,老夫還不放在心上。」
身隨掌轉,又是一掌橫掃而出。
蕭不二身形一矮,迅快的從他掌風中鑽出,一面說道:「公孫老大,小老兒可不是怕你,只不過不願和你硬打硬接,咱們若是硬對上一掌,你摧心掌可以震斷小老兒心脈,小老兒的紫煞神功,也可取你性命……」
說話之時,公孫黃昌已接連劈出五掌,隨著他掌勢發出的罡氣狂俄,一掌強過一掌,蕭不二連躲帶閃,雖是避讓開去,但覺身外震力奇強,只要稍微沾上一點衣角,就被震的立足不住,心神震盪,幾乎捲入對方掌勢之中!心頭也不禁暗暗咋舌,忖道:「這老魔頭的摧心掌,當真已練到出神入化!」
公孫壽昌也同樣的感到驚凜無比!『自己數十年苦練催心掌力,已達收發由心,震幅極強,居然收拾不了一個江湖下五門的蕭不二!』不覺心頭狂怒,哼道:「蕭不二,看你還能躲得過老夫幾掌?」
掌勢突然一緊,但見漫天掌影,銳嘯盈耳,把蕭不二一個人影,圈入在一片掌風之下。
蕭不二也適時從袖中抽出如意金絲,臨風一揮,口中嘻的笑道:「小老兒已經徒手領教了你幾招,對不住,現在要使劍了,你可小心了!」
他手上雖然只是一支極細的鐵絲,但這一揮,卻是嘶然有聲,劃出一道金芒,一下拆解了公孫壽昌的攻勢。公孫壽昌但覺對方一點金芒之中,竟然含蘊著極強劍氣,把自己逼退了一步,心頭不禁大驚!凝目瞧去,只見蕭不二手中執著一支二尺來長,色如紫金的細鐵絲,心中更是驚奇不止!
憑他見多識廣,江湖上各式各樣的外門兵刃,也看的多了,竟然識不得蕭不二手中這支細鐵絲.究竟有何妙用?
他那裡知道蕭不二是出了名的神偷,他手中這支細鐵絲正是偷兒撬門開鎖的如意絲,不過蕭不二把它當作兵刃使用罷了。
閒言表過,卻說公孫壽昌口中沉嘿一聲.揚手一掌,直劈而出!
這一掌出手之快,直如閃電奔雷!
蕭不二嘻嘻笑道:「來的好!」
右手如意金絲一招「疏影斜橫」,封住來勢.身形輕輕一側,左手使了一記「靈猿通臂」,朝公孫壽昌右肩拈來,同時口中輕笑道:「公孫老大,你也吃我一掌。」
這一把兩式,使的詭怪無比!如意金絲劃出的一記「疏影斜橫」,劍氣怫佛,勢道極為凌厲,正好通住公孫壽昌的掌勢。
左手一記「靈猿通臂」,更是大出武學常規,試想正面劃出的一道金芒,堪堪把人家掌勢逼住『他卻已經到了人家側面,伸手斜拍過來。
公孫壽昌劈出消掌勢,震力之強,何止千鉤.江湖上從無人敢正面和他硬接,但蕭不二僅以一支細鐵絲.硬接下來。
這一招硬接,公孫壽昌已發覺對方一支細鐵絲上,佈滿劍氣,逼住了自己掌風,心頭方管一凜!只覺右肩膀上同時已被蕭不二拍了兩下!
他方纔曾被蕭不二拍著肩膀,笑嘻嘻的說他高明,還當自己一時大意,此時雙方正在動手之際,又被他伸過手來,拍了兩下肩膀,心頭止不住大駭!急急縱身後躍,疾退八尺,臉色鐵青。目注蕭不二,厲喝道:「看不出蕭老哥果然身懷絕藝,你這手無形掌法從那裡學來的?」
蕭不二依然站在原地,抱著雙手,嘻嘻笑道:「豈敢,豈敢,公孫老大誇獎了,小老兒這幾手功夫,木瞞你公孫老人說,還是跟你們齊教主學的,咱們一見如故,他一高興,就隨便傳了小老兒幾手。」他沒待公孫壽昌開口,接著問道:「公孫老哥沒聽齊教生說過?」
公孫壽昌自然不會相信他的鬼話,沉聲道:「沒有。」
蕭不二道:「這就奇了……」
突然,他口中「啊」了一聲,用手敲著後腦,抱歉的道:「該死,公孫老哥快運氣試試,小老地一時忘了我掌上有毒,把你當作老朋友一般,拍著肩膀,開個玩笑,但毒可開不得玩笑,這這真是糟透了……」
公孫壽昌聽的勃然色變,急忙運氣一試,右肩果然覺得隱隱發麻,心頭不禁大怒,厲喝道:「老夫就算中毒,也要先斃了你!」揚手一掌,直劈過來。
蕭不二身形一閃,快速絕倫的避了開去,嘻嘻笑道:「已經遲了!公孫老哥中毒後,差不多已有盞茶工夫,現在該是發作的時候了。」
這盞茶工夫,就是被他胡扯掉了,公孫壽昌愈聽愈氣,一擊未中,左腕一振,驕指朝蕭不二當胸點去。
蕭不二雙肩一聳,輕笑道:「小老兒是怕你摧心掌震壞了五臟廟,搜魂指小老地可不在乎。」左手一翻,立掌如刀,迎著指風劈出。
一招硬接,公孫壽昌陡覺自己功力驟弱,被蕭不二一拳震的後退了三步.眼前一陣昏眩,幾乎站不住!
蕭不二忙道:「你老還是安安靜靜的坐下來歇一回吧,嘻嘻,還是小老兒扶你一把的好……」
公孫壽昌總究是昔年四大天魔之首,內功精深,此刻縱然劇毒已發,但心頭甚是清楚。摒著一口真氣,暗聚真力,猛地一聲斷喝,呼的一掌,當胸擊出。
蕭不二倒也著實機警,此時閃避已是不及,百忙之中,身形一側,左肩扛起.硬著頭皮承受對方一掌。但聽「拍」的一聲,公孫壽昌縱是劇毒已經發作。這一掌仍然蓄勢而發,可惜後力已是不繼。
饒縣如此,蕭不二還是被打的連滾了兩個觔斗。翻出去一丈開外。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砂土,舉步朝公孫壽昌走去。
一舉毒倒兩名堂主,豈不是一件頭彩?但就在此時,已有一簇人登上山腰斜坡。
只聽有人驚咦道:「公孫堂主、向堂主怎麼了?好像著了人家的道。」
另一個接口道:「令主,他就是雪上無影蕭不二!」
這兩人口音極熟,第一個說話的是極似陰陽手馬飛虹,第二個則是黑衣判官田布衣的口音。
蕭不二兩手拗著如意金絲,很快轉過身來.接口笑道:「田總管說對了,小老兒正是蕭不二!」
轉過身去,發現這一簇人,共有十幾個人之多!
當前一人文士打扮,臉色冷漠,白臉無須,手中搖著一把黑紙把扇,雖是略嫌瘦小,卻似這群人的為首之人。
稍後一個身穿黑衫的老人,右手下垂若廢,正是黑衣堂主陰陽手馬飛虹。接著是黑衣判官田布衣,郎山鬼叟朱友泉,身後跟著八個鬼徒。
白臉文士目光冷峻,瞥了公孫壽昌、向遇春二人一眼,直注在蕭不二身上,冷聲問道:「你就是蕭不二?」
蕭不二聳聳肩道:「好說,好說,不知閣下何人?」
白位文上緩緩走近,依然冷聲道:「公孫堂主、向堂主是你下的毒麼?」
蕭不二道:「小老兒沒留意,手掌上碰上了兩位堂主,真是該死。」
白臉文土冷冷一哂,道:「二位堂主功力深厚,豈是尋常毒掌所能傷得?瞧不出你倒是使毒的大行家!」
說話之時,緩緩俯下身去,朝盤膝坐在地上的兩人仔細觀看了一陣,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磁瓶,傾了兩粒藥丸,分別納入公孫壽昌和向遇春的口中。然後回過身來,冷冷的道:「本座親自前來掃蕩千毒谷,你見了本座,還不束手就縛麼?」
蕭不二點頭道:「應該束手就縛,應該束手就縛,只是小老兒連你老哥的名號都不知道,這手如何能縛?」
陰陽手馬飛虹隊惻惻笑道:「蕭不二,你枉自在江湖上混了多年,連申令主都識不得了?」
「申令主」,蕭不二聽的一怔,暗道:「莫非他就是九尾天狐申惜嬌?」一面故意瞪著兩顆豆眼,在白臉文土臉上直滾,聳聳肩,搖搖頭,道:「抱歉,小老地跑了幾十年江湖,從沒聽過申令主這號人物。」
申令主冷哼道:「你現在聽到了也是一樣。」
話聲方落,突從谷中兩棵大樹上,飛起兩道人影,疾如鷹隼,凌空瀉落當場!
申令主神情冷漠,對兩人瀉落面前,毫不動容。目光一
瞥,已然看清這兩人一個是白髯銀鬢的灰衣老人,另一個手中握著一長一短兩支寶劍的少年,看去不過二十來歲。
這兩人正是谷靈子和唐繩武。
谷靈子雙目神光四射,洪聲笑道:「好哇,千毒谷來了不少住賓,老夫失迎了。」
申令生冷聲道:「你就是千毒谷的主人谷靈子麼?」
谷靈子道:「不錯.閣下就是要來掃平千毒谷的申令主了?」
申令生道:「正是本座……」
陰陽手馬飛虹隊測側笑道:「蕭老哥.王小哥都在這裡,大概綵帶門的岳少門主也在這裡了。」
他還把唐繩武當作王阿福。
唐繩武迅快的把手中長劍,遞給蕭不二,說道:「蕭老丈,這劍還你。」話聲一落,雙肩晃動,一下搶到申令主面前,手中短劍一指,喝道:「你是不是申惜嬌?」
黑衣判官喝道:「小子完好對申令主如此無禮?」
唐繩武心中暗道:「不知這個田布衣還是不是二郎神丁守福假扮的?但他只是迅快的轉念,卻沒去理會田布衣,依然大高問道:「我問你是不是龍尾妖狐申惜嬌?」
申令主自注後繩武訝道:「你和申惜嬌有仇?」
唐繩武道:「不錯,我要替先師報仇,非手刃這妖女不可。」
申令主道:「你師傅是誰?」
唐繩武道:「你還沒回答我是不是申惜嬌?」
申令主突然仰面發出一陣「格格」大笑!
這一陣格格笑聲,又冷又脆,正是女子聲音,正是那天在石屋外面的笑聲!
唐繩武聽的心頭熱血沸騰,大喝道:「妖婦,果然是你!」
申令主冷峻的道:「不錯,本座就是申措嬌,你呢?你也該告訴我是誰?你師父叫甚名字?讓我想想,我心裡也好有個譜兒,該如何打發你才好。」
唐繩武突然一把揭去臉上面具,切齒道:「我叫唐繩武,先師就是人稱攝魂掌的班遠,妖婦,你現在想起來了沒有?」
他這一揭下面具,看去只有十四、五歲,還是個童子!
申措嬌輕哦道:「原來你是班遠的門下,啊!你姓唐?唐繩武你還是四川後承宗的兒子?」
唐繩武肅然道:「你說對了。」
申惜嬌格格笑了起來,說道:「這倒真巧,班遠的徒弟,我固然非殺不可,唐承宗的兒子更是咱們斬草除根,格殺勿論的人。」
唐繩武聽的心血如沸,短劍指著申惜嬌,噴目喝道:「妖婦,唐繩武今晚不把你劍劍碎產,難洩我心頭之恨。」
申惜嬌冷笑一聲道:「你當我今晚還會放過你麼?」
唐繩武道:「很好,你亮兵刃吧,咱們立時就分個生死。」
谷靈子伸手一攔,道:「娃兒且慢!」
唐繩武道:「大師伯,弟子立誓要手刃妖婦,替師父報仇。」
谷靈子微笑道:「老夫自會讓你手刃仇人,只是老夫還有話問她,你莫要性急。」目光一抬,朝申惜嬌沉聲道:「申令生可知老夫是班遠的什麼人?」
申惜嬌冷哼一聲道:「我早就知道了,你是班遠的師兄,精於用毒,今晚特地向你領教來的。」
谷靈子洪笑一聲道:「老夫聽說你們有一位姓管的副總令主,擅於用毒,替無名島製造不少毒人,老夫正想找他較量
較量,申令主是他的乾女兒,那就最好不過了,咱們不妨先試試毒技。」
申惜嬌還未開口,黑衣堂陰陽手馬飛虹目光掄動,緩緩跨上了一步,尖聲笑道:「申令生且慢,兄弟奉令追查岳小龍下落,據報岳小龍當日並未身死.由蕭不二和這姓唐的小子救走,如今蕭不二和姓唐的小子既在此地,岳小龍自然也在谷中無疑了。」
申惜嬌點點頭.目注谷靈子問道:「綵帶門的岳小龍,在不在你們谷中?」
蕭不二心中一動,接口道:「不錯,岳少門主前天還在谷中。」
申惜嬌道:「現在呢?」
蕭不二聳聳肩道:「早就走了。」
申惜嬌道:「他去了那裡?」
蕭不二道:「申令立若是要問岳少門主的下落,只有一個人知道。」
申惜嬌道:「什麼人?」
蕭不二嘻的笑道:「最好問他自己。」
申惜嬌冷峻的道:「蕭不二,你敢戲要於我?」
蕭不二朝她擠擠眼睛,輕笑道:「九尾天狐天生麗質,當年不知有多少面首,怎麼、小老兒開句玩笑也不成了?」
申惜嬌忽然格格笑道:「怎麼.你老不死也想作我入幕之賓?」
伸出一個尖尖手指,對著蕭不二鼻尖戮來!
蕭不二早有準備,腳下一滑,迅快打旁裡閃出,口中嘻的笑道:「打是親,罵是愛,看來你申令生還是對我老不死真還有情……」
他明明已經閃開申惜嬌的一指,但話聲未落,突覺肩頭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急忙低頭瞧去,敢情右肩還是被他指風劃過,衣衫上留下了一條竹筷粗細的焦黑指痕。心中止不住暗暗一驚,口中叫道:「乖乖,小娘子爪上有毒!」
申惜嬌冷哼道:「不知死活的老偷兒,你還是坐下來等死吧!」
蕭不二嘻嘻笑道:「老份兒偷了你什麼?你只管放心,小老兒這把老骨頭還熬得住毒,死不了的。」
谷靈子看她用毒手法,果然高明,不覺動容道:「蕭老哥,還是讓老夫領教她的使毒手法。」
唐繩武一躍而出,叫道:「大師伯,這妖婦不過是姓管的一個乾女兒,何用你老人家出手?弟子立誓要手刃了她,替師父報仇。」短劍一指,厲喝道:「妖婦速亮兵刃。」
申惜橋一指掃中蕭不二肩頭,眼看蕭不二依然神色自若,心頭不禁微微一楞,此時一見唐繩武挺劍躍出,冷冷一笑,忽然退了數步,口中發出一聲細長嘯聲。
那嘯聲才發,突聽嘶的一聲,從右側林中,飛起一道人影,疾如鷹隼劃空飛射而來,瀉落當場。
唐繩武抬目看去,但見來人一身黑衣,面蒙黑紗,背負長劍,雙目炯炯,凜立當場,似待申惜嬌發令!
只要看他這副模樣,正是他們一手製造出來的「毒人」,心頭暗暗忖道:「不知道毒人又是那一派的高人?」
心念方動,申惜嬌手朝唐繩武一指,低沉的道:「過去把他殺了。」
黑衣人兩道凌凌目光,透過蒙面黑紗,直注在唐繩武身
上,一聲不作,翻脫拔劍,唰的一劍,朝唐繩武刺來。
唐繩武雙肩一晃,捨去黑衣人,一個轉身,朝申措嬌欺了過去,喝道:「妖婦,我要找的是你!」揚手發劍,迎面刷出。
申措嬌身子一側,避開劍勢,反手一指,疾點過來,冷冷喝道:「憑你也配跟我叫陣?」
唐繩武耳聽指風破空襲來,腳下橫跨一步,正待發劍!
那黑衣人口中忽然低嘯一聲,身如旋風,跟蹤追撲而至,一道寒鋒,急利唐繩武後腰。
唐繩武揮手一劍,架開對方劍勢.左手一掌,朝黑衣人肩頭劈去。但聽「鏘」的一聲金鐵大震,兩人各不相讓,劍和劍緊緊抵住,黑衣人武功極高,反應靈敏,一見後繩武揮掌擊來,左手疾舉,同樣揮掌硬接!
「拍」的一聲脆響,雙掌接實,唐繩武和黑衣人抵著的雙劍,也倏地分開,唐繩武被震的下盤浮動,後退了兩步。
那黑衣人卻只是上身搖晃了一下,他似是極感憤怒,口中低嘯一聲,連劍帶人朝唐繩武撲刺而來。
唐繩武已知對方是個神志被迷的人,不好對他認真拚搏,使出殺手來,但黑衣人卻因神志迷失,和唐繩武形同拚命,頻下殺手,生似恨不得把唐繩武立劈劍下。
別說黑衣人在內力上勝過唐繩武甚多,即以一個心存顧忌,縛手縛腳,不好施展,一個毫無思想,放手施為,這一情勢,自然對唐繩武大大的不利。四五十抬下來,唐繩武已經汗流浹背,節節後退。
這一陣工夫,雙方形勢,已然起了極大的變化,原來就在唐繩武和黑衣人動手之際,九尾天狐申惜嬌口中接連發出幾聲亢長輕嘯。
這嘯聲粗聽起來,只是撮四輕嘯,並無多大分別,但若仔細辨別,卻有著奇異的節奏。
嘯聲萬起,右首松林中,又接連走出三個頭蒙黑紗,身穿黑衣的人來。
申惜嬌黑紙播扇朝谷靈子、蕭不二兩人一指,喝道:「過去把他們拿下了。」
兩個黑衣人目光直視,迎著谷靈子,蕭不二兩人走來。
谷靈子想喝道:「申惜嬌,你若真有本領,就自己上來動手,支使兩個神志被選的毒人出手,算得什麼?」
申惜嬌冷哼道:「你對付了他們,本座自會出手。」
兩句話的工夫,一名毒人已經逼近谷靈子身前,一言不發,舉手就是一掌,劈了過去。
谷靈子疾向旁側橫躍開去,但覺那毒人掌力強猛,有如突起的狂飆,挾著一股巨大潛力,像排山倒海般從身邊掠過.威勢驚人!
谷靈子暗暗一驚,忖道:「這人是誰,竟有這般雄厚的掌力?」
那毒人一擊落空,似是極怒,口發出一聲低吼,右掌疾拍,又是股強猛掌風,應手而出,勢道凌厲已極。
谷靈子大喝一聲,左手一揮,接下一掌,身形不退反進,右手食中二指一驕,直向對方「玄機穴」上點去。但聽「拍」的一聲,橫臂格住了對方掌勢,右手兩上指頭同時快疾無倫點上了毒人「玄機穴」。
又是「撲」的一聲輕響,谷靈子發覺自己指頭,宛如擊在敗革之上,直震的手指隱隱生痛,對方「玄機穴」,明明已
被自己點上了,但毒人竟然渾似未覺,口中又是一聲低吼,手掌疾落,一記「獨劈華山」,掌勢如刀,迎頭劈落。
谷靈子心頭猛然一驚,急急往後跌退。
那毒人喉頭又是一聲低吼,雙掌揮舞,縱身撲來。谷靈子為求自保,只得打起精神,揮掌迎戰。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36:04
第18章 風雲變色
再說那另一個毒人,迎著蕭不二,蕭不二豆眼一轉,便已看出情勢不對,申惜嬌指揮毒人迎戰,她自己和一干賊黨,卻已退到了右側松林之前,袖手旁觀,這情形分明是利用迷失心神的毒人,來打頭陣。
時間稍長,自己這邊人手有限,縱然不畏劇毒,也非打得精疲力竭,束手成擒不可!心念一動,不待那毒人欺近,轉身就跑。
那毒人心志被迷,只知奉命行事,一見蕭不二轉身就跑,那裡肯捨口中一聲低嘯,身形突然凌空飛起,疾如閃電風飄,跟著蕭不二身後,追撲而來,身子剛剛落地,呼呼兩腳,連環踢到。
蕭不二一身輕功,江湖上無出其右,才博得「雪上無影」的外號,沒想到那毒人輕功造詣,竟然也有這種超絕,一下居然趕上自己,當頭襲擊而來!耳中聽到風聲急勁,急忙移形換位,身形一縮,向側閃出,避讓開去。
那知身形堪堪閃出,但見眼前人影一晃,又是「呼」的腳橫掃過來。這一腳來勢奇快,真要給他掃上,非把足踝踢斷不可!
蕭不二慌忙變足一點,離地飛起,這是閃避掃堂腿的不二法門,但就在蕭不二縱身躍起之際,那毒人橫掃來的一腳,忽然往上一抬,飛起一腳對準蕭不二的屁股踢來!
蕭不二人在空中,這一腳宛如神來之筆,任何一腳橫掃而出,決不可能中途變招,改橫掃為直跟.一時之間,那裡閃避的開!但聽砰的一聲,踢個正著,蕭不二一個身子,就像皮球般踢了出去。
蕭不二口中喊了聲:「乖乖……」
在空中指打了兩個觔斗,骨碌碌滾出去了一文來遠!那毒人倒算是踢球老將,一腳踢出,人也快速如風,跟蹤飛進,運腳如飛,連環踢出。
蕭不二心頭暗暗吃驚。那裡還有還手的餘地,眼看腳影飛舞,風聲呼呼,他變手抱頭.隨著對方腳影,擂地翻滾,一口氣躲過了毒人一十八腳。
雙拿在地上猛力一拍,一個人頭下腳上.嘶地一聲,倒攏而起,一下翻上毒人頭頂,雙足在他頂門上一點,使了式「鷂子鑽天」,凌空飛起,口中大叫:「葛老弟,曹老弟,快來救命。」
接連幾縱往谷回奔去。
他這一著當真奇絕險絕,居然從毒人頭上點足飛起!
他設非早已知道,這些毒人都是當年參與銅沙島大會的各派人士,這雙足一頓之勢,早就要了毒人的老命!
那毒人自然不承情,看他從自己頭上,頓足飛走,似是已被激怒,口中厲嘯一聲,身化長虹,銜尾追來。隱身谷口的葛飛白和曹逢春二人眼看蕭不二抵擋不住,雙雙疾掠過來,截住了那毒人。
蕭不二穩停頓了身子,大聲喝道:「二位老弟可得小心,這人腿法利害得很。」
說話之時,已將唐繩武給他的一瓶「還魂丹」,打開瓶塞,傾出四粒藥丸,心中暗自尋思:「他們正在動手之際,自己如何下手呢?就算把藥丸塞在他嘴裡,他們是不是會嚥下去,也大有問題。」
這一瞬間工夫,葛飛白、曹逢春聯手合擊,已和那毒人打了七八個照面,那毒人雙腳如飛,泛起一片腳影,狂踢不止。
追風雁葛飛白和曹逢春手中,空自拿著刀劍,竟被逼的連連後退,無法招架,情勢比唐繩武、谷靈子兩處還糟!
蕭不二心中一動,急以「傳音入密」,朝二人說道:「二位老弟絆住他正面。」
人已隨聲而起,身形一晃,悄悄朝那毒人身後欺去!一
申惜嬌驟睹曹、葛二人在谷中出現,冷峻目光,閃過一絲異色,目中冷笑一聲,忽然回頭朝站在身邊的另一個毒人,做了個手勢。那毒人頓時領悟,低嘯一聲,縱身向蕭不二飛撲過來。
此人身法竟然疾快無匹,蕭不二堪堪欺到和毒人動手的曹、葛二人身後,他也如鬼魅般欺到了蕭不二身後,探手一掌,猛向蕭不二背心擊來!
這正合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古話,尤其他出手把式,詭異無比,僅僅這棵手一掌,已可看出他功力極深,又是一個江湖罕見的高手!
蕭不二耳聽八方,何等機警,身後風聲一颯,他那會不覺,身形未轉,掄手一掌,猛向身後拍了過去。
他這一記「龍尾揮風」,正是齊天表「劍掌十三式」中的奇招,那偷襲身後的毒人,武功再高,卻也避讓不開,但聽「蓬」的一聲,雙掌擊實,身後毒人被他這一掌震的離地飛起,倒飛出去三步之多。
蕭不二同樣感到心神一震,旁躍一步,脫口道:「好傢伙!」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他這裡堪堪把身後敵人震退,前面的毒人,口發厲嘯,嗆的一聲,一腳踢飛曹逢春單刀,雙手箕張,直撲過去!
葛飛白睹狀大驚,長劍急揮,寒光一閃,攔腰掃出。曹逢春單刀脫手,驚魂未定,百忙之中,一個翻滾,從毒人腳下滾出。
那毒人雙目寒芒連閃,身如陀螺,飛起一腳,跟在葛飛白劍柄之上,長劍化作一道很虹,脫手飛出,毒人劈手一把,五指如鉤,直向葛飛白當胸抓來,左足閃電橫掃。
葛飛白趕忙吸氣後退,已是木及,除覺足踝劇痛欲裂,一個身子被掃摔出去一丈來遠,再也站不起來。
那毒人一腳掃倒葛飛白,縱身撲來,曹逢春手上單刀脫手,這時眼看葛飛白跌倒地上,心頭一急,再也顧不得許多,口中大喝一聲,揮拳朝毒人擊去。
這時那襲擊蕭不二身後的毒人,出手一招。即被人震出,不覺凶性大發,一退即進,疾撲過來,雙掌翻飛,勢道兇猛絕倫,彷彿和蕭不二有什麼深仇大怨,立意要把地毀在當場。
蕭不二被逼的連退數步,瞥見葛、曹二人刀劍全被這毒人踢飛,情勢十分凶險,那裡還敢戀戰,雙肩一聳,捨了和自己動手的毒人,直向葛飛白身邊掠去,急急問道:「葛老弟,你怎麼了?」
葛飛白勉強站起,說道:「在下只有一些輕傷,還不要緊。」
蕭不二無暇多說,忙將從唐繩武手中接來的長劍,遞了過去,道:「快接住寶劍。」
那第三個毒人堪堪朝葛飛白撲到,一見曹逢春揮拳擊來,轉身一腳,把曹逢春踢了個觔斗,此時再見蕭不二搶著掠來。
他方才原是和蕭不二動手在先,半途上被葛、曹二人聯手攔擊,這時再看到蕭不二,目中凶光暴射,突然捨了葛、曹二人,低吼一聲,朝蕭不二掄腳就踢。
恰好蕭不二身後,第四個毒人跟縱追到,僕身操臂,猛地一掌朝身後劈來。
恰好蕭不二前後受敵,心頭雖然震驚,但他何等滑溜,在這緊要關頭,卻故意緩了一緩,直待前面一腳,後面一掌,快要及身,身形輕輕一閃,從中間閃出。
兩個毒人均已凶心大熾,他們武功雖高,總究心神被迷,機智不夠靈活,蕭不二這一臨時抽身,何等快速,但聽「蓬」「蓬」兩串大震,兩人一合,正好打了個結實。
這一腳一掌,都是全力施為,力道何等強猛,兩人這下各自被對方擊中,人影倏分,口中厲嘯連聲,同樣被震的身形搖晃,後退了數步。
他們雖具人形,但這幾聲厲嘯,簡直就像野獸凶性突發時的吼聲,聽來刺耳已極。兩人被震的後退數步,雖已血氣翻騰,也不調息,腳下方一站停,便已圓瞪了雙目,從蒙面黑紗中射出噬人凶芒,骨碌碌的轉動,四處找尋著蕭不二的蹤影。
蕭不二縮著腦袋,從兩個毒人來擊中鑽了出來,心頭也著實感到惶急。
自己手中雖已準備了四粒「還魂丹」,只是這四個毒人武功了得,一直糾纏著自己,沒有絆住他們,自己就沒有下手的機會。
和谷靈子、唐繩武動手的毒人,已經有人絆住了他們,自己又分不出身去。」
正在思忖之間,只聽兩聲淒厲怪笑,劃空如雷,敢惜這兩個毒人發現自己就在他們不遠之處,搶先恐後的撲攫而來。
蕭木二暗暗搖了搖頭,自言自語的道:「罷了,看來拚著老骨頭也得先必拾一個,才有辦法。」
心念一動,立即把四粒藥丸,往懷中一塞,隨手從腰間抽出如意金絲,單掌一揮,不退反進,轉身朝兩個撲來的毒人迎了上去。
兩個毒人一見蕭不二反身迎來,更是怒不可遏,一個雙手箕張,五指如鉤,當頭拍落,一個人還未到,雙腳凌空,連環踢到。
蕭不二也拚上了,如意金絲一圈,左手接連拍出。他知道己方除了服前幾人,別無後援,自己若不設法先制住一二個毒人,才有下手餵他們解藥的機會,就是殺了他們(毒人)一二個,也只好殺了。
因為對方高手,尚未出場,目前只是放出四個毒人,自己再不盡快餵他們眼下「還魂丹」,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想到這裡,那還客氣,劍掌同使,竭力搶攻,如意金絲配合左掌,記記向兩個毒人要害上招呼。
葛飛白一挺手中長劍,和蕭不二聯手作戰,曹逢春杯自一顧,找不到自己的單刀,從地上抬起葛飛白的長劍,同時加入戰。
這五人戰作一團,當真是各出所學,捨生忘死,每一個人出手之間,無不是殺機隱伏,一招一式,俱是拚命的打法,只要稍有一絲忽所,頓有橫屍當場之危.縱或不死,也得身負重傷!
點蒼追風雁葛飛白和山西快刀王嫡傳的曹逢春,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把好手,此時配合蕭不二,從旁夾攻,依然每每感到搭不上手去。
這一戰當真有如天崩地裂之勢,光是兩個毒人從拳腳上發出來的真力,已是風聲呼呼,激盪得砂飛石走!
再加上蕭不二一支如意金絲,和兩柄長劍,劃出的劍光,交熾成重重劍影,三四丈方圓,爪影,腳影,人影,劍影,已有敵我難分之勢。
他們方才互相追逐離谷口已是不遠,這時谷口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人身上穿著一件長衫,黑夜之中,但見他兩點寒星般的目光,注神著戰場,筆直朝五人戰圈中走來。
兩個毒人心志被迷,此刻凶性大發,只顧揮爪踢腳,自然不會遊目旁視。
蕭不二何等機警,雖在和兩個狀若瘋子的勁敵動手,依然耳目並用,八面玲政,此時一眼瞥見此人,不由的大喜過望,急忙叫道:「岳少門主,快來替小老地接一下。」
原來這人正是在谷中運功的岳小龍,他聽到蕭不二的招呼,立即一掠而前,左手揮手一掌,朝一個毒人推去,口中問道:「他們是什麼人?」
他這一掌,使的正是家傳「七步推雲手」,一把出手,一股暗勁,如風起雲湧,朝毒人推撞過去。
那毒人雙手箕張,忽抓忽劈,招式詭異無比,正是第四個毒人。
他一見岳小龍加入戰圈,揮手拈來,口中低嘯一聲,好像是說:「來得好!」右手突出,猛然迎著岳小龍掌風抓去。
要知岳小龍、凌杏仙二人,三年前遠上北嶽,蒙南宮修夫婦賜傳「同心劍」,內功修為,遠非昔比,何況「七步推雲手」,原以借力打力為主。但聽「砰」的一聲,爪掌乍接,那毒人身形一停,忽然離地飛起,竟被震出數步之多。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蕭不二眼看岳小龍舉手之間,就把第四個毒人震飛出去,心頭不覺大喜.忙道:「葛老弟,曹老弟,你們快去截住他,這個毒人,交給岳少門主好了。」
原來他因善於踢腳的第三個毒人,武功極高,葛、曹二人,遠非其敵,因此要他們去對付第四個毒人,把第三個毒人留給岳小龍。
葛飛白,曹逢春聽了蕭不二的話,立即一躍而退,捨了第三個毒人,雙雙朝第四個毒人攻撲過去。
第四個毒人被岳小龍一掌震退,雙目凶光四射,怒不可遏,一見兩人欺來,一言不發,揚手就抓,葛、曹二人也不打話,刀劍齊舉,聯手搶攻,三個人立時打作了一堆。
蕭不二話聲出口,一面又朝岳小龍答道:「他們是銅沙島練制的毒人,都是昔年參加開山大典的各派高手,被他們迷失了心神,少門主替小老兒擋住他,但不可傷了他的性命。」
那第三個毒人因葛、曹二人和他動手,口中低嘯一聲,身形突然縱起,呼呼兩腳當胸飛踢過來。
蕭不二身子一閃,躲到岳小龍身後,一面低聲道:「少門主務必擋住他正面,小老兒才能餵他解藥。」
岳小龍雖不知蕭不二要喂黑衣人什麼解藥,但聽到要自己擋住對方正面,也就夠了,當下舌綻春雷,大喝一聲,揚手發掌,朝第三個毒人迎面劈去。
第三個毒人看他放過蕭不二,攔著自己,他奉申惜嬌之命,原是要殺蕭不二的,他們神志被迷,腦筋簡單,一見有人擋路,就忘了蕭不二,把他當作敵人。這時瞥見岳小龍揚手發掌,突然身形一晃,右腿橫掃而出。
岳小龍已得蕭不二的暗示,自己只要絆住他正面就好,心念一動,那還怠慢,立即身形晃動,展開了「亂石穿空」身法,雙手翻飛,掌發如風,朝毒人快攻過去。
岳小龍家傳「閃電劍掌」,原以快捷著稱,以他目前的功力使出,自然更是神速,但見雙掌發如閃電,片片掌風,劃起輕微的嘯聲,只是圍著每人急攻。
第三個毒人雖以腿法擅勝,但岳小龍這一陣搶攻,快逾閃電,一時之間,也逼得他連踢帶躍,只是往後連退。連環踢腿,都是飛躍追擊的腿法,因在被退後退,腿勢自然要緩慢的多。
毒人心志受迷,口不能言,行動就顯得和野獸相似,高興的時候,口發長嘯,憤怒的時候也只有以厲嘯來發洩。
第三個毒人被岳小龍一套「閃電掌」全力搶攻,對方又身如游龍,忽東忽西,不可捉摸,往往一腿踢出,明明就在眼前的敵人,竟會忽然不見,這一陣功夫,直逗得第三個毒人厲嘯連聲,恨不得把岳小龍踢成粉碎。
就在此時,只聽蕭不二低聲道:「對了,對了,少門主快引他注意正面,小老北要下手了。』」
岳小龍直通過去,掌勢隨著一緊,一連五掌,快若電掣,記記朝那毒人胸前大大拍去。
第三個毒人一見岳小龍遊走的身形,忽然停了下來,揮掌和自己正面搶攻,他正苦於腳腳踢空,沒有一記踢得上敵人,此時對方忽然停下,這一機會,那肯錯過?心頭大喜,口中也引吭長嘯,呼呼兩腳,飛踢出去。
蕭不二瞪大豆眼,等的就是他張嘴長嘯,身形驟發,一下從側面欺了過去,手指輕彈,一粒「還魂丹」飛快的投入毒人口中。人影一晃,電閃風飄股退了出去,口中笑道:「少門主再和他打上盞茶工夫,就差不多了。」
人隨身發,倏然往第四個毒人、身後飛去。
那第三個毒人在引吭長嘯之時,藥丸正好從他喉嚨滑落,他還不知道已經吞下了解藥。
岳小龍聽了蕭不二的招呼,心知他已經得手,適時瞥見第三個毒人雙肩微傾,呼呼兩腳,連環踢到,不由的大笑一聲,右手倏揚,三個指頭,往前湊去。
這一著,正是他從奕伯樂天民下棋時學來的吃子手法——七十二把擒拿手,一下就抓住了毒人右腳腳尖,往外丟去,左手同時一掌,疾拍毒人踢來左腳。
第三個毒人連環飛腳,身子凌空,被他這一丟一拍,一個身子,就像斷線風箏般凌空直飛出去,「砰」的一聲摔倒地下。
他方才由蕭不二彈入口中的「還魂丹」早已隨著津液化開,這一摔倒地上,恰好藥性發散,只覺眼皮沉重,緩緩合起,狀似入睡。
申借嬌驟見岳小龍在谷口現身,已是暗暗吃驚,心想:「他明明已被陰人掌震天靈,怎會不死?」
此時眼看第三個毒人被他揮手摔出,倒地不起,心頭更是一驚,暗道:「義父練成的毒人,全身俱是劇毒,何以他們這些人全然不畏劇毒?再說毒人心志受迷,武功仍在,除非把他一舉殺死,不可能會昏迷過去,第三個毒人躍出去了一丈來遠,以他原來的功力,也不可能倒地不起。」心念轉動,立即回頭說道:「馬堂主,咱們過去瞧瞧。」
陰陽手馬飛虹點點頭,率著黑衣判官田布衣,相繼走了過去。
岳小龍自然知道,自己只是隨手把毒人摔飛出去,並未用上多大力道。此人倒地不起,多半是服了蕭不二解藥的緣故。
這時眼看一個白臉無須,文士裝束的人,直向自己這邊行來,心想:「銅沙島四個堂主,自己全都見過,不知此人是誰?但只要看他走在陰陽手馬飛虹的前面,就可見他身份不低了。」
申惜嬌兩道冷冷的目光,朝岳小龍身上掠過,嘿然道:「岳少門主好長的命啊!」
岳小龍俊目放光,直注申措嬌,問道:「閣下何人,恕在下眼拙。」
申借嬌冷笑道:「我是何人,岳少門主認不認識,似乎無關重要。」
她隨著話聲,筆直朝第三個毒人走去。
岳小龍突然大喝一聲道:「站住,你過去作甚?」
申惜嬌看他忽然出言阻攔,心下更覺狐疑,嘴唇一撇,微微曬道:「我去看看手下傷勢如何?岳少門主也管得著麼?」
岳小龍方自一楞,只聽耳邊響起蕭不二的聲音,以「傳喜」說道:「少門主務必攔住她,那毒人此時藥性發散,再過盞茶工夫,即可清醒過來,此時不能讓她過去。」
岳小龍話聲入耳,大喝道:「你給我站住。」
申措嬌冷冷的橫了他一眼。道:「你待怎的?」
岳小龍道:「我不准你過去。」
申措嬌冷笑道:「岳少門主少在我面前發威,我要過去,憑你還攔不住我……」
岳小龍自若寒星,冷喝道:「你再往前走兩步看看?」
喝聲出口,突聽站在馬飛虹身旁的黑衣判官田布衣以「傳音入密」說道:「少門主小心,她就是九尾天狐申惜嬌,擅於用毒。」
原來黑衣判官田布衣已被綵帶門搞去,此人是二郎神丁守福所喬裝。
申惜嬌搖著黑紙把扇,笑道:「我就走幾步給你看看!」
正待舉步,突聽「砰」的一聲傳了過來,急忙回頭看去;但見和葛飛白、曹逢春動手和第四個毒人,忽然跌了下去,倒地不起,這情形和第三個毒人摔倒地上.如出一轍!
申惜嬌心中突然一動,雙足輕點,捨了岳小龍;轉身朝葛、曹二人掠去。
房小龍大喝道:「申措橋,你往那裡走?」
馬飛虹陰森一笑道:「岳少門主有話和兄弟就也是一樣。」
岳小龍怒道:「好吧!我受韓仙子重托,正要替她清理門戶……」
馬飛拉瞼色微微一沉,獰笑道:「岳小龍,馬某受你一指之賜,殘去一臂,為時已有三年,連本帶利,老夫只要兩條臂膀。」
岳小龍雙手一攤道:「在下兩條臂膀,都在這裡,你有本領,只管取去。」
馬飛虹探手從身邊摸出一個金色太極圈,在手上掂了掂,目光一抬,冷森的道:「老夫一生和人動手,從未動用兵刃。
但今晚和你岳少門主動手,不得不用此環了。」
岳小龍道:「不錯,你只剩下一條手臂正該使用兵刃才對。」
馬飛虹臉色鐵青,大喝道:「小狗你還不亮劍?」
岳小龍被他這一聲「小狗」,叫的心頭火起,手指在腰間輕輕一按,但聽「錚」的一聲,盤龍劍青光乍閃,掙得筆直,凜然道:「你可以發招了。」
馬飛虹目光閃燦,太極圈隨手一揮,金光流動,幻出無數圈影,陰笑道:「老夫這金困之中,暗藏無窮奧妙,你可要小心了。」
手掌往前一推,一圈金影,迎面攻來。
岳小龍振碗一劍,朝那圈金影點去。口中朗笑道:「馬堂主有多少能耐,只管施展!」
話聲甫出,但聽「鏘」的一聲,劍圍相接,兩人都覺手上一震;
照說這一把硬接,應該是人影互分,各自後退一步才對,但就在這一接之下,太極圈一圈金影,突然間暴分出三圈金光,反向岳小龍左右捲了過來。
岳小龍心頭暗暗一驚,忖道:「三年不見,馬飛虹在武功上,果然精進甚多。」心念疾轉,長劍左右掄動,又是「鏘」
「鏘」兩聲,才把捲來的金影,一齊封出。
馬飛虹大笑道:「岳少門主劍上造詣,果然大非昔比。」
圈隨人發,橫掃直劈,連攻五把。
岳小龍同樣振腕發劍,隨著一目金影,揮灑而出。
這一動手,各出奇招,但見劍芒圈影,不住的流轉,但卻聽不到一點聲息,這正是各以精奇招法相搏,不聞劍圈接觸之聲。
再說申惜嬌身老飄風,一下欺到葛飛白、曹逢春兩人身前,目光一瞥,只見第三個毒人雙目緊閉,跌坐地上,一動不動,心頭又驚又怒,厲聲喝道:「你們如何傷了他?」
葛飛白手橫長劍,朗笑道:「申惜嬌,你這是問誰?」
申惜嬌強壓著心頭怒氣,把扇一指,喝道:「我就是問你。」
曹建春接口道:「你最好還是去問問他自己,為什麼缺坐不動的?」
申惜嬌道:「本座正要查問你們二人,是如何用法醒過來的?」
葛飛白大笑道:「在下也正要查問,是什麼人把他們心志迷失的?」
申惜嬌把扇朝自己一指,道:「自然是本座了。」
曹逢春怒喝道:「好個妖婦,果然是你。」唰的一劍,分心就刺。
申惜嬌把扇輕輕一撥,巧妙的把他長劍封出,左手暗暗屈指輕彈,喝道:「曹逢春,你給我躺下。」
她左手彈出迷藥,無聲無形,照說對方應是如斯響應,立即翻身跌倒,但他那裡知道曹逢春吸下「還魂丹」,不過十二個時辰,體內藥力仍在,迷藥自然無效。
喝聲甫出,曹逢春大喝一聲,第二劍又已刺來。
申惜嬌招扇輕敲,當地一聲,架開長劍,掄目一看,見那和唐繩武動手的第一個毒人,又無聲無息的躺臥下去!
她目光何等犀利,這一瞧,登時發現三個毒人先後倒臥下去,似乎都和蕭不二有關,而且此時蕭不二已向和谷靈子動手的第二毒人飛掠過去,心頭猛然一動,立即大聲喝道:「朱兄快快截住蕭不二!」
曹建春哼道:「你鬼叫什麼?」刷的又是一劍,朝申惜嬌劈來。
申借橋面清冷漠,冷笑道:「憑你幾手快刀,當真我怕了你麼?」把扇連點,欺攻過去。
曹逢春雖然使得一手快刀,但手上使的卻是一柄長劍,總究有些不大習慣,再加上申惜嬌成名多年,武功本來又在他之上,動手數把,就被申惜嬌一柄把扇,通的只有招架,無力還手。
追風雁葛飛白看出情形不對,此時也顧不得單打對鬥。
再說都山鬼叟朱友泉,聽到申惜嬌的喝聲,立時一個箭步,搶了過去欺到蕭不二身前,陰森森的道:「姓肅的,你給我站住。」
話聲出口,揮手一掌,拍了過來。
蕭不二雙肩一聳,嘻嘻的笑道:「乖乖,陰風掌,小可受不起。」身形一旋,從他身邊擦過,伸手拍拍邙山鬼叟肩膀,輕笑道:「老朋友,你要打架,小老兒可替你找個人來。」
邙山鬼叟沒想到他這般滑溜,心頭大吃一驚,急急往後躍退。
蕭不二已經提起喉嚨,尖叫道:「喂,唐小哥,快來,這裡有人找你打架。」
唐繩武和第一個毒人力持百招,累的一身大汗,此時毒人已經躺臥下去,他拭了把汗,正待朝申借嬌撲去,一聽蕭不二拉著嗓子尖叫,就雙腳一頓,朝蕭不二飛縱過去。
蕭不二指著邙山鬼叟說道:「小哥,我把這老鬼交給你了。」回首朝邙山鬼叟嘻嘻一笑道:「小老兒失陪了。」扭著屁股,轉身就走。
邙山鬼叟臉長如驢,手中執著一柄尺半長的化血金刀,嘿嘿笑道:「姓蕭的,你想走麼,可沒有這麼容易。」
蕭不二咦了一聲道:「小老地已經給你找了個喂招的人,你攔我作甚?」
身形一側,輕巧的閃了出去。
唐繩武短劍一招「疏影斜橫」,斜劃而去,口中喝道:「蕭老丈只管走,這人交給在下就是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36:45
他手中雖是一柄短劍,但一劃之勢,居然寒風如電,嘶然有聲,把邙山鬼叟逼退了一步。
這一下可把邙山鬼叟朱友來看的凜然一驚,暗道:「這小子年紀輕輕,那來這等高絕的劍招?」
原來後繩武取下面具,不過是十五六歲的童子。
邙山鬼叟驚詫之除,慘綠色的目光一轉,朝身後八大鬼徒揮手喝道:「你們還不給我攔住他。」
八名鬼徒身形晃動,八條鬼影像流星追月般朝蕭不二身後追來。這片山坡,地方並不遼闊,雙方雖分作幾處動手,也就在山坡之上。
和谷靈子動手的第二個毒人,武功極高,拳掌工夫,甚為精婦,兩人徒手相搏,打了三百多招,依然殊倆相稱,不分勝負。
蕭不二身法何等快速,八個鬼徒和地差了五六丈遠,那想攔截得上,因此只是緊追不捨,蕭不二一下欺到了第二個毒人身後,腳下微一停頓,回頭望望八人,一窩風般造了過來,心中暗暗好笑,舉起如意金絲,猛向第二個毒人背上抽了一鞭。
他欺到毒人身後之時,早已提攝真氣,不讓弄出一點風聲,第二個毒人武功雖高,總究心志被迷,反應較鈍,此時一味的和谷靈子拚搏,不妨身後有人。
蕭不二的如意金絲又細又軟,他又存心弄鬼,這一記猛力抽在毒人背上,就像一條皮鞭,抽的毒人火辣辣生疼,口中厲嘯一聲,捨了谷靈子,候地轉過身來!
蕭不二何等滑溜,早就使了一記「移形換位」,隨著毒人身後轉了過去。
第二個毒人這一轉身,正好遇上八個鬼徒,相繼追到,他和谷靈子連拚了三百招,早已打得凶心大發,蕭不二這一記,又拍的他背上甚是疼痛,那還客氣,口中又是一聲厲嘯,揚手一掌,凌空劈去。
但聽「砰」的一聲,掌風劈上了當先一個鬼徒,連哼都沒有哼出,一個身子就直摔出去一丈來遠。
第二個毒人一擊得手,不禁大喜,那還怠慢,身形一縱而起,直向七個鬼徒撲去。
這一下真像是虎入羊群,手掌連揮,近拍遠劈,不過眨眼工夫,邙山鬼叟門下八大鬼徒,悉數被他「劈空掌」打到地上。
這真是最痛快的搏鬥,第二個毒人和谷靈子連拚三百招,設分勝負,蹩著的一肚子怒火,這回總算全出清了!他縱然心志被迷,但遇上痛快的事,還是會笑的,只是笑得傻,笑得淒厲而已!
蕭不二就在等他的笑,身形一晃而至,把手中藥丸,一下塞入第二個毒人的嘴裡。
岳小龍和陰陽手馬飛虹各以上乘內功相搏,轉眼之間,已打了三五個照面,盤龍劍,太極圈,各展所學,盡力求變,都想以奇奧拓術,制服對方,因此在劍尖,金圈以上,也都貫注了極強的內力,雙方出手搶攻,勢道雖極凌厲,卻不聞劍圈相觸之聲,但兩人舉手投足,莫不殺機隱伏,只要對方稍一疏忽,頓有殺身之危!
這樣又打了二十幾招,岳小龍暗暗震驚:「自己連使殺著,居然佔不到馬飛虹半點上風!」突然劍眉一揚,大聲喝道:「馬飛虹,看你還能接我幾招?」
馬飛虹陰笑道:「老夫聽說你北嶽求師,原來不過如此。」
岳小龍不再答話,右脆連振,劍勢驟然一變。但見盤龍劍開合之間,劍芒暴長,一道道的青光,有如匹練橫飛,長虹經天,繞著馬飛虹金圈光影,揮灑而來。
馬飛虹久經大敵,看出利害,但覺岳小龍這幾手劍法,大開大合,氣勢宏壯,尤其每一劍上,都含蘊著森森劍氣。重逾千鈞,心頭大為震駭,左手太極圈漾起一片金影,護住全身,向後疾退三步。
岳小龍寒星似的雙目,精光陡射,朗聲喝道:「馬飛虹,你還想走麼?」
人隨聲過,唰的一劍,青芒如電,跟著劃去。
馬飛虹馬臉上流露出陰隼狂厲的笑容,尖聲道:「你來的好!」
左手一排,太極圈迎著劍光砸來。雙方勢道均快,但聽鏘的一聲,劍圈交擊,金留下面半環,突然分開,噴出一黑一黃兩股毒水,筆直朝岳小龍身前灑來。
原來陰陽手馬飛虹這只太極圈,乃是經巧匠特製,圈心中空,滿儲毒水。
岳小龍突見毒水射來,似乎微感意外!但這驚愕之色,只在他臉上一現之後,立即消失不見,右手仗劍,凜立當場,不退不避,只用左手衣袖,在頭臉前輕輕揮動了一下。
那兩股毒水,灑到岳小龍衣衫之上,很快就往下流落,只聽山石上起了一陣「滋」「滋」之聲,石地上頓頭被蝕腐的焦痕斑斑,但岳小龍身上卻是絲毫無恙。
原來岳小龍身上這件長衫,是虎嬤嬤特地替他用天蠶絲織成的,不畏刀劍暗器,是以毒水灑上了,也絲毫無損。
岳小龍劍眉陡堅,冷笑道:「馬飛虹,你居然使出這等惡毒之物,但可曾傷得了我麼?」突然欺近過去,大喝一聲道:「岳某今晚饒你不得。」
揮手一劍,劈了過去。但見劍芒暴長,朝馬飛虹身前直射而去。
馬飛虹眼看自己精心設計的毒水,還傷不了岳小龍,心頭方自一驚,眼看精光耀目,當面射來!
劍光未至,一股森森劍氣已然直泛肌膚,自知決難硬接,匆忙之間,一抖左手,太極圈脫手飛出,竟向那電射而來的青光迎擊過去,雙足一頓,急急向後縱躍。
要知岳小龍被他太極圈中暗藏的毒水,灑到身上,心頭大為忿怒,這一劍殺機已動,勢道奇猛!但聽「卡嚓」一聲,馬飛虹脫手飛出的金圈,和劍光一接,立被劈作兩半,墜落地上!
劍勢並未稍停,化作了一道匹練,直向馬飛虹追擊過去!
馬飛虹做夢也想不到岳小龍刻上造詣,竟然已到了馭劍傷人的境界,一時驚駭失措,那裡還顧得自己是黑衣堂堂主的身份,百忙之中,身形就地一滾,使了一記「懶驢打滾」,順著山坡,骨碌碌碌滾出一丈來遠。
岳小龍殺機已動,那還容地逃出手去,雙足一點,劍光指定了馬飛虹,劍先人後,人如電射,追撲過去。
就在此時,山坡前忽然飛墜一道入影,放過約飛虹,閃身擋住了去路,大袖一揮,朝前推出。
岳小龍劍先人後,來勢何等快速?堪堪追到,陡覺眼前人影一閃!
還沒看清來人是誰,一股無形潛力,已如潮水般朝身前湧到!
這一股罡力,視之無形,但卻有如一堵銅牆,橫互前面,不但無法衝過去,而且和自己長劍驟一接觸,自生震力,自己手中一柄軟劍,竟然被震彈得彎了過來!
岳小龍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身形一側,順勢從旁閃開,抬目望去,只見自己面前不遠。站著一個背負長劍的藍袍道人!
這藍袍道人生得紫臉濃眉,連鬢黑鬚,黑夜之中,雙目精光熠熠,宛如兩點寒星,也正在打量著自己!
岳小龍驟睹此人,心頭暗暗一緊,忖道:「會是他!」
原來這藍袍黑鬚道人,就是北嶽會仙府總管張寒生;
馬飛虹從岳小龍刻下滾出,驚魂甫定,一躍而起,瞧到救自己的竟是總令主張寒生,不禁大喜過望,神色一恭躬下身去道:「若非總令主寫到,屬下早已傷在姓岳的小子劍下了。」說到這裡,忽然湊上一步,餡笑道:「這小子就是綵帶門少門主岳小龍。」
張寒生微微頷首,目注岳小龍,陰笑道:「小子,你還認識老夫麼?」
岳小龍冷冷道:「張總管居然當上了銅沙島總令主。」
張寒生只是打量著他,一面道:「小子,你從南宮老鬼手裡學會了『同心劍』麼?」
岳小龍凜然道:「不錯,在下當日和拙荊遠上北嶽求藝,就是為了對付銅沙島一干妖邪……」
張寒生道:「很好,你母親也在島上,你還是隨老夫去吧!」
岳小龍聽他提到母親,不覺心頭一凜,急急問道:「你們把家母怎樣了?」
張寒生陰笑道:「你不是已經見過了麼?她就在島上好好的活著。」
岳小龍想起那天的情情形,娘神情呆滯,一舉一動,有如僵月一般。但覺心頭熱血沸騰,不禁噴目喝道:「你們可是把家母迷失了神志?」
張寒生道:「老夫答應帶你同去,你不是就可以看到令堂了麼?」
岳小龍道:「你說的話,算數麼?」
張寒生道:「老夫身為無名島總令生,說過的話,自然作數了。」
岳小龍道:「有什麼條件?」
張寒生洪笑道:「你隨老夫同去,到了島上再說不遲。」
岳小龍還沒開口,只聽假分田布衣的二郎神丁守福站在不遠處,以「傳音入密」說道:「少門主不可上當,千萬去不得。」
張寒生突然回過頭去,目中寒芒電射,直向田布衣投去,沉聲道:「你說什麼?」
「傳音入密」施為之人,必須有精深內功,練音成絲,出我之口,入彼之耳,旁人縱然近在咫尺,也無法竊聽。
丁守福聽張寒生回頭喝差別,心下不禁大驚,暗道:「只有練成天耳通的人,才能聽到別人傳音入密的語絲,此人一身修為,當真非同小可!」心念一動.一面慌忙躬身道:「屬下沒有說話。」
張寒生沉哼道:「老夫明明聽你和他說話。」
丁守福惶恐的道:「屬……屬下真的沒有……」
張寒生沒去理他,回過頭來朝岳小龍問道:「如何?你想好了麼?」
岳小龍道:「在下覺得張總管此舉.似乎另有用意?」
張寒生一陣嘿嘿乾笑,道:「不錯,老夫可以讓你母子見面,唯一的條件,是你交出『同心劍譜』來。」
岳小龍道:「在下要是不答應呢?」
張寒生道:「老夫面前,你小子別無選擇的餘地。」
岳小龍霍然後退半步道:「你要和在下動手麼?」
張寒生哂然道:「你和老夫動手,還是束手就縛的好。」
岳小龍雙目放光,敞笑一聲,道:「在下如能擒下總令主,大概可以交換家母的了。」
張寒生點頭道:「足足有餘,問題只是你小子如何擒得老夫?」
岳小龍道:「擒你何難之有?」
突然身形一側,直欺過來,左手一揚.使了一記虛招,右手三個指頭,已經搭上了張寒生左手脈腕。
這第一把上,他就使出了楊公忌的「亂石穿空」身法,和奕仙樂天民的「擒拿手」,兩種奇學,並在一把上使出,果然奇妙莫測!
張寒生一身功力已臻化境,但也沒見過這等奇奧手法,但覺左手脈腕一緊,已被岳小龍一下扣住,心頭不覺吃了一驚,暗道:「這小子使的是什麼手法?」一面呵呵大笑道:「好小子,果然有你的。」
左手輕輕一揮,朝外丟出。在他想來,這一丟手,至少也把岳小龍摔出一丈來遠,那知手腕一震,但覺岳小龍三個指頭,有如鐵精一般,緊扣脈門,這一丟之勢,只是把對方丟得腳根離地,但隨即站住了椿,三個指頭,卻絲毫沒松。
張寒生不禁又是一怔,迅速忖道:「這小子三年工夫,一身功力,居然練到這般精純!」心念一動,正待加重幾分力道,朝岳小龍逼去!
突覺岳小龍手腕一震,抓著自己脈門,朝外丟出。
當然憑岳小龍的功力,和張寒生數十年修比,總究還差上一截,但他這一丟手,居然也把岳張寒生丟得腳跟離地!
岳小龍扣著對方脈脫,無法把張寒生丟出,張寒生同樣沒有法子摔得開岳小龍三個指頭。
雙方全都感到暗暗吃驚,一時之間,竟然相持不下。要知這等內力相拼,雙方同時貫注內力,優勝劣敗,絲毫不能勉強。岳小龍雖在會仙府學得玄門正宗內功,總究為時尚淺,和張寒生數十年苦練的功力相比最後落敗的,自然是岳小龍無疑。
就在此時,突然微風一颯,一條人影,一下欺到張寒生身後,駢括如戟,閃電般朝他背後「脊心穴」上點到!
這一看出手奇快,站在邊上的馬飛虹睹狀大驚,暴喝一聲:「田布衣你瘋了!」
舉手一掌,劈空擊去。
原來那人正是假扮田布衣的丁守福,他看岳小龍一動上手就扣住張寒生脈門,心頭又驚又喜,但轉眼之間,發現兩人竟然拚上內力,不由心頭狂駭,一時顧不得洩露行藏,欺身過去,一指朝張寒生背後點出!
這一指,他用上全身力氣,但聽「撲」的一聲,手指點在張寒生背上,恰好鐵石一般,中食兩指,幾乎折斷,心知不好!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但聽張寒生大笑一聲,身形陡然一震,兩條人影,猶如斷線風箏一般,一前一後,飛震出一丈來遠!
原來岳小龍三個指頭雖然刁在張寒生脈門,但卻像黏在他手腕上一般,要想放手,都已無法放開,只得運起功力,和他全力拚搏,臉上已然隱現汗水。心中雖然大感震驚,但卻不敢絲毫鬆懈……
就在此時,便覺一股大力傳了過來,一下把自己震彈出去。
張寒生大笑未落,人如天馬行空,緊接著飛撲過來,洪笑道:「小子,你就是學會『兩儀玄功』,也只不過皮毛而已!」
身子凌空,一腳踢了過來!
這一腳奇快無比,奇幻無比,所取部位,竟是「氣海穴」,「氣海穴」若真要被他踢中,一身功力就盡廢了。
岳小龍知他一身武功,非同小可,急忙使出「亂石穿空」的身法,身形向左跨出一步。說也真險,但聽「呼」的一聲,一道腳影,擦身而過,只是分毫之差,就非被踢中不可。
張寒生洪笑一聲道:「好小子,區區迷蹤身法,也在老夫面前施展?」呼的一掌,劈了過來。
卻說田布衣(二郎神丁守福)一指點上張寒生「脊心穴」,一個人卻被震飛出去,一丈來遠。
就在他堪堪站住,馬飛虹已然一驚而至,一張馬臉,陰沉沉的,目注田布衣,喝問道:「田總管;你居然敢出手偷襲總令主。」左手五指如約,猛向田布衣抓來,口中接著喝道:「你幾時和綵帶門有了勾結?你說!」
丁守福揚手一指,直向他掌心點去,口中輕笑道:「兄弟投效銅沙島,馬堂主還在關外呢?」
馬飛虹馬臉一沉,怒聲道:「田總管一向追隨班遠,難怪心有異志了。」
丁守福大笑道:「馬堂主莫要忘了,你也是班遠技進來的,沒有班遠,齊教主會認識你?」
馬飛虹聽的勃然大怒,喝道:「反了,你當老夫不能處置你麼?」搶手又是一掌,朝丁守福迎面劈來。
丁守福輕笑道:「馬飛虹,你當田布衣怕了你麼?哈哈,那是你輕信田某了!」
右掌一揮,硬接馬飛虹一掌。
馬飛虹出身魔教,兩手練的是魔教陰毒功夫,如今右臂雖廢,他左手「陰風透骨掌」,仍然是不可硬接的。
馬飛虹看田布衣揮掌硬接,心中暗暗罵道:「你明知我練的『陰風透骨掌』還敢硬接,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接得下去?」
雙方一迎一往,掌勢奇快,但聽「砰」的一聲,兩掌接實。
兩人卻同樣的岸立不動,誰也沒有後退半步。
馬飛虹只覺對方掌力之強,幾乎不在自己之下,心頭微微一怔,陰笑道:「原來你早就準備和馬某動手的了。」
原來一掌接實,他才發現田布衣手上,戴著鹿皮手套。
丁守福嘻嘻一笑道:「馬堂主誇獎了,兄弟在你老哥手下,平日也總得提防一二。」
馬飛虹怒哼一聲,喝道:「好.你再接老夫見掌!
身形直欺而上,單掌揮處,接連攻出五把,這五掌,把勢連綿,快的如同一招,每一記都襲向要害大穴,煞是凌厲。
丁守福使的是小巧功夫,騰挪閃移,退招進招,在馬飛虹連環劈擊的五掌之間,居然也指彈手揮;乘隙抵暇,還攻了五招。
馬飛虹攻出五招,立即雙足一頓,後退數尺,沉喝道:「住手。」
丁守福聞言停手,笑道:「堂主手下留情,兄弟這裡謝了。」
馬飛虹臉色陰沉,一雙鷹目,盯注在田布衣臉上,沉喝道:「你不是田布衣!」
丁守福笑道:「堂主說笑了,兄弟不是田布衣,那會是誰?」
不虹道:「閣下易容之術,果然高明,連兄弟都被瞞過了,但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只要稍加留意,還會看不出來麼?」
丁守福大笑道:「馬堂主果然厲害,就算兄弟不是田布衣吧。」
馬飛虹道:「你究是何人?」
丁守福雙手在臉上一陣亂援,笑道:「兄弟丁守福是也。」
馬飛虹點點頭道:「原來是二郎神丁老哥,這就難怪把田布衣的舉止行動、聲音笑貌,都學得惟妙惟肖了。」話聲一落,接著問道:「丁老哥把田布在弄到那裡去了?」
丁守福道:「田布衣是邋遢道士弄走的,兄弟也不清楚。」
馬飛虹道:「很好,丁老哥混到兄弟堂裡來,為時已久,兄弟總不能讓一個外人,在黑衣堂來去自如吧?」
丁守福道:「馬堂主要待如何?」
馬飛虹道:「兄弟覺得咱們兩人,今晚只許有一個活著回去。」
丁守福笑道:「馬堂主劃出道來,兄弟除了奉陪,大概別無選擇的了。」
馬飛虹沉聲道:「不錯,丁老哥請。」
「請」字出口,呼的一掌斜劈而出。
丁守福早已蓄勢待敵,左掌一記「迎雲捧月」,架住馬飛虹攻勢,右手同時使了一招「火中取粟」,直指前胸。
馬飛虹長笑一聲,讓開丁守福的攻勢,單掌掄飛,和丁守福搶攻,右腳配合手勢,連環飛踢。兩人交手五六個照面之後,已是掌影飛灑,兩條人影,修分倏合,難分敵我。
再說岳小龍和張寒生連打十幾招之後,但覺張寒生掌勢如刀,自己連使「亂石穿空」身法,和奕仙樂天民的「擒拿手」,家傳「閃電掌」,滲雜使用,依然被逼險象環生,愈來愈難以招架。
他自從出道以來,也不知遇上過多少強敵,只要施展「亂石穿空」身法,就能進退自如,但這回好像「亂石穿空」
身法都失了效用。
張寒生的掌勢,快速如電,鋒利如刀,不論你如何趨避,每一記都擦身而過,只要毫釐之失,就得被他立劈掌下。
岳小龍除了拚命躲閃,幾乎連轉念頭都嫌不及,心頭不禁大是焦急,慕地大喝一聲,左手振碗一指,點了過去。
他這一記正是天魔女韓仙子傳給他的「天雷指」,以他目前的功力,使將出來,果然威勢奇強。一縷指風,劃空生嘯,宛如晴天霹靂,隱挾風雷,朝張寒生轟擊過去。
張寒生識得厲害,身形一閃,避了開去,口中洪笑道:「好小子.你倒是學了不少旁門功夫!」
岳小龍左手點出一指,右手迅快的一按機簧,振腕發劍,但聽嗆然龍吟,盤龍劍寒光吞吐,從他身邊飛起。
剎那間,幻出無數道劍光,宛如銀蛇亂閃,向四外迸射!
寒光之中,響起岳小龍的喝聲:「你枉學了玄門武功,助紂為虐,為害江湖,就是邪惡中人。——
這一招「青霓繞月」,氣勢極盛,頓時把張寒生通退了一步。
岳小龍一招得手,立即展開「同心刻法」,長劍開合,劍光如江大河,滔滔出手。
張寒生幾乎措手不及,被逼的連退三步,「鏘」的一聲,從背上抽出一柄闊劍,連封數招。目如寒電,凝注著岳小龍劍勢,沉喝道:「你使的就是同心劍麼?」
岳小龍沉聲應道:「不錯,你此時快走,還來的及。」
張寒生大笑道:「你當老夫怕了你麼?」
手中闊劍閃動,幻出千百條精芒,迎戰過來。
岳小龍身形略微左偏,側身進招,劍勢如魚龍蔓衍,霎時間,已經攻出了六七招之多。。
招招奇正相生,虛實互見,任你張寒生劍勢凌厲,長劍依然不時突破他千百條劍光,直攻進去。
張寒生雖然落敗,但在激戰之中,不時被岳小龍奇招突破自己劍光,心頭也暗暗驚凜不止,忖道:「此人不除,終是後患!」
殺機一起,手中闊劍也立即加緊,使出了他生平絕學。
這一戰,當真風雲色變,日月無光!在兩人周圍三丈方圓,全被劍氣寒光所籠罩,樹木摧折,山石飛捲,若是有人走進這三丈之內,立時會血濺當場,身首異處!
這時,其他幾處,也都打的捨生忘死,難分敵我!
蕭不二以極快手法,給四個毒人喂「還魂丹」,正好跌坐調息的黃衣堂主公孫壽昌,青衣堂主向遇春運功完畢,雙雙站起一眼瞧到蕭不二,當真是仇人相見,份外眼紅。公孫壽昌猛地直起腰來,一張紅臉,殺氣隱現,揮手從腰間掣出長劍,一步步逼了過來,口中喝道:「蕭不二,你過來納命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37:07
青衣堂主向遇春同時抽出了他的狹長細劍,跟著過來。
蕭不二手中拿著那支如意金絲,兩隻豆眼閃動,聳聳肩道:「你們想兩打一。」
公孫壽昌沉喝道:「胡說,憑你蕭不二,老夫一人就足夠料理了。」
蕭不二朝向遇春一指,喀的笑道:「公孫堂主說的倒是好聽,你不要向堂主幫忙,他跟過來作甚?其實你們兩個一齊動手,把小老兒殺了,死無對證,有誰知道你們是兩個對付我一個?」
公孫壽昌幾乎氣炸了心,回過頭去,說道:「向老二,你退開些,老夫今晚非把他活劈劍下不可。」
向遇春怒哼一聲道:「姓蕭的,不管你如何說法,今晚你反正難逃一死!」
他語氣之中,咬牙切齒,把蕭不二恨之入骨。
蕭不二大聲道:「向老二,你敢瞧不起我,小老兒縱然不濟,也是一派之主,你們兩個混了一輩子,也不過是假齊天表手下,算得了什麼?」
向遇著冷哼道:「你是那一門派?」
蕭不二搖頭晃腦,得意的道:「小老兒是紫煞門主……」
他一直以紫煞門主自居,假話說久了,居然也煞有其事,和真的一般!
公孫壽昌逼近他面前,沉喝道:「蕭不二,你準備好了麼?」
蕭不二慌忙後退一步,左手往前一擋,搖了兩搖,道:「慢來,慢來,小老兒還有一句話要說。」
公孫壽昌道:「什麼事?」
蕭不二道:「向老哥站在這裡,虎視眈眈的,說不定會給我一記冷劍,小老兒有些不放心。」
公孫春昌道:「老夫要向老二退開,你總可以放心了。」一面說道:「向老二,你退遠些。」
蕭不二道:「不成,他這時退開了,咱們一旦動上手,他不會再過來?」
向遇春怒道:「你把兄弟看成何等樣人?」
蕭不二還是搖頭道:「世風日下,人心難測,有許多人,明明衣冠楚楚,就是一肚子男盜女娼……」
向遇春目射凶光,長劍一論,怒喝道:「你找死了。」
蕭不二嘻的笑道:「你看,我小老兒和公孫老哥還沒動手,你就躍躍欲試了。」
公孫壽昌不耐道:「向老二,不用和他嚕嗦了。」
向遇春正待後退。
蕭不二叫道:「向老哥別走呀!」
向遇春怒惱已極,哼道:「你還有什麼後事要我辦的?」
蕭不二道:「不,你老哥就是退下去,我也不放心,這樣吧,小老兒給你找個對手,活動活動筋骨,你看如何?」一面回頭叫道:「谷老哥,你也別閒著,小老兒已經給你找到對手啦!」
谷靈子大笑道:「這位向老哥,兄弟早就領教過了。」
蕭不二不悅道:「領教過難道就不可以再領教了,反正閒著不也就是閒著?」
谷靈子含笑抱拳道:「向老哥是否有意賜教?」
向遇春領教過谷靈子的毒功,但人家已經指名叫陣,自己身為青衣堂主,總不能示弱,望了谷靈子一眼,嘿嘿輕笑道:「谷老哥毒功入化,兄弟欽佩的很,谷老哥有意賜教,兄弟自是樂意奉陪。」
蕭不二喜道:「這不就結了麼?這麼一來,小老兒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說到這裡,左手拗得彎彎的如意金絲,手指突然一鬆,「咻」的一聲,朝公孫壽昌面門擊去,口中笑道:「咱們現在可以動手啦!」
他手中這根鐵絲,又細又軟,彈力很強,他隨手一送,雖是漫不經意,其實早就蓄勢待發。這一送,快如閃電,真要被鐵絲彈上,可也不是玩的!
公孫壽昌不防他會在說話之時,驟然出手,連封架都嫌不及,急忙後退半步,還未來得及發劍。
蕭不二一記虛招,就把公孫壽昌逼退半步,那還容他出手,身形一欺而前,喀的笑道:「公孫老哥這般客氣,小老兒有僭了。」
他是出了名的賊祖宗,身法手法,何等快捷,說話聲中,手中如意金絲早已刷的出手,打的又快又急。
他手上雖然只是一支二尺來長的細鐵絲,但出手招術,使的卻是一套奇詭精妙的劍法。這一使展開來,有如一柄軟劍,「咻」「咻」細嘯聲中,居然迸發出嘶嘶劍氣,鋒鏑逼人!
公孫壽昌被他一連幾招,逼得幾乎沒有還手的餘地,心中更是凜駭無比!他一生練劍,自然立時發覺蕭不二使出來的是一套奇奧的劍法,但每一招都像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看來看去,竟然猜不出他是何來歷?
思索之際,迅快的後退數步,長劍一擺,閃起了點點寒芒,陡施反擊。但聽一陣陣金鐵輕震格開蕭不二如意金絲。突見呼的一聲,蕭不二左手一掌.直向自己肩頭拍了過來。
這一掌來的十分怪異,公孫壽昌正待借勢反擊,萬萬料不到有此一掌,一時不得不向旁躍開去。
蕭不二嘻的笑出聲來.道:「公孫堂主,怎麼好好的又躍開去了?」
身形一軟而上,唰的一聲,如意金絲當胸點去。
公孫壽昌被他挑撥的滿腔怒火,陡然大喝一聲,挺動長劍,直攻過來。他練劍數十年,劍上造詣原極精湛,此刻含憤出手,劍勢如迅雷忽發,寒光流動,有如匹練般席捲過來,威力十足。
蕭不二仗著「劍掌十三式」,劍掌同施,在對方一片硬打硬攻的劍影之中,忽攻忽守,還是綽有餘裕。
這時向遇春和谷靈子也早已動上了手。向遇春早已領略過谷靈子的毒功,他手中握著長劍.豈肯捨劍不用,和谷靈子徒手相搏?是以一上手就聲明要和谷靈子在兵刃上決一勝負。
谷靈子說的好:「老夫一生從不使用兵刃。閣下只管發招,老夫徒手奉陪就是了。」
於是兩人一個使劍,一個使掌,展開了搏鬥。
另外幾處,申惜嬌和追風雁葛飛白、遭逢春二人,也已拚鬥了三百多招。她雖精於用毒,葛、曹二人,本來就是毒人,毒對他們,已失去了效用,只好用真功夫對敵。只見她一柄黑招扇,飛灑開來,幻出了千百條黑龍,把式辛辣,記記都是指劃人身要害。
但追風雁葛飛白一柄長劍,展開點蒼劍法,輕靈穩健,在九大門派中,葛飛白原是傑出的年輕高手。加上曹逢春是山西快刀王曹老福的兒子,一手快刀;在武林中別創一格。素以刀發如風,迅快著稱。
他此刻手中使的雖是一柄長劍,初上來時,還有些蹩扭,但時間一久,漸漸也使慣了,配合葛飛白,進退攻守,無懈可擊。
這三人,申惜嬌雖是略佔上風,但要擊敗二人,可也並不容易。
唐繩武獨戰邙山鬼叟,他使的一套劍掌,和蕭不二同出齊天震所傳,施展開來,猶如靈蛇亂閃,變幻莫測。加上左手「黑煞掌」,發如迅雷,使人防不勝防。
邙山鬼叟在江湖上也算得一門之主,如今在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子手裡,一柄化血金刀竟然縛手縛腳,大有施展不開之感。
再過去,是馬飛虹和丁守福一對。
他們二人沒有使用兵刃,各以徒手相搏,馬飛虹出身魔教,算來還是天魔女韓仙子的師兄,掌上功夫,明毒無比。丁守福則是昔年綵帶門的左右護法,功力老到,尤以小巧功夫見長。
兩人這一場拚搏,倒真是棋逢敵手,掌風人影,打的難分難解。
綜觀千毒谷這片山坡上,大家捉對廝打,雙方強弱互見,一時之間,真難分得出誰勝誰負來!
但就在大家激戰之中,獨鬥對方主腦人物——總令主張寒生的綵帶門少門主岳小龍,這時卻已連遇險招,情勢大是不利!
原來岳小龍自從使出「同心劍」,盤龍劍大開大合,氣勢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七八把功夫。就逼的張寒生步步後退,無從還手。
須知張寒生身為北嶽會仙府總管,一身武功,放眼武林,足以當得數一數二的高手。不然,無名島也不會請他坐上總令主的寶座,地位還在四大堂主之上,公孫壽昌、向遇春等人,又豈肯心服?
他雖被岳小龍劍劍緊逼,屈居守勢,一柄闊劍,護住全身,但他炯炯雙目,卻緊盯在岳小龍劍上,絲毫不肯放鬆。
這樣又打了二十來招,他守護謹嚴,岳小龍的劍光,卻不時突破他闊劍的封鎖,乘隙攻入,每每逼的他向後退卻。他雖在步步後退,但這一陣工夫,終於他找出了岳小龍的致命弱點!要知「同心劍法」,雖是恆山會仙府不傳之秘,博奧精深,世罕其匹;但這套劍法,必須合籍雙修.雙劍合壁,才能相輔相成,配合綿密,發揮威力。
岳小龍這三年來,雖是專心勤練.精益求精,對每一招劍法的精微變化,都能瞭然於胸,得心應手,但一個人單獨使展,總究缺少配合,對付江湖上一流高手,隨手揮灑,寥寥幾劍,已足以克敵致勝,所向披靡。若是遇上張寒生這樣出身玄門正宗,武功已達上乘境界的超級高手,如若不能在一二十招之內,把對方解決,時間一久,沒有不露出破綻的。
張寒生當了二十年會仙府總管,對天下武學,莫不瞭如指掌,他和岳小龍打了三十把之後,已然發現岳小龍使的這套劍法,雖是精奧絕倫,令人無從破解,但仔細看去,總似缺了些什麼。
好像岳小龍放不開手,未能把劍法威力,發揮出來,因此在自己每遇險招,明明已經無法化解,卻都能從他劍鋒空隙中,脫出險境。
「既有空隙,就必有可乘之機!」
高手過招,有不得一絲空隙,張寒生有此意念,再一細瞧,就發現岳小龍每一劍都是側身進招,劍勢偏向左側,他的右邊,無形之中,就成了空門。
他有此發現,登時大笑一聲,振腕發劍,這一下蓄勢已久,劍出如風,拍發連環,記記都攻向岳小龍右側,緊緊迫擊而上。
「同心劍」是一套雙劍合壁的劍法,岳小龍的右側,該有凌否仙互相配合,奇正相生,使他無須顧到側面。
這回張寒生攻他右側,正是他劍勢顧不到的地方,一連幾招,就逼的他忙不迭的回劍自保。
剎那之間,形勢大變!
岳小龍本來魚龍蔓衍,變化奇幻的劍勢,此刻突然大見減弱,許多地方,已可看出他施展不開,先機盡失,被張寒生搶佔了主動之勢。八九拍下來,岳小龍的形勢,更見不利,本來鋒芒如電,凌厲無匹的劍勢,這會好像處處受制於人。
張寒生的闊劍,寒芒吞吐,記記都突破自己護身劍光,乘虛而入,除了忙於封架,幾乎無法還手。
張寒生狂笑道:「小子,你還是乖乖的放下兵刃」隨老夫回無名島去的好。」
岳小龍道:「無名島岳某自然非去不可,但不是放下兵刃由閣下擒去的。」
張寒生道:「小子,老夫好言相勸,也是看你年紀輕輕,上有老母,下有嬌妻,死在老夫劍下,豈不可惜?」
岳小龍怒喝道:「岳某縱然不敵,閣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張寒生喝道:「好小子,你自己心裡明白,還能接的老夫見劍,」
岳小龍自然明白,自己使出「同心劍」還不是他的對手,今晚確實大是棘手,心念轉動,墓地大喝一聲,左碗一振,揚手一指點了過去。
但聽「轟」的一聲,「天雷指」一縷指風正好撞上張寒生的闊劍!
這一下岳小龍蓄勢而發,用上十成指力。
張寒生不防他會在劍法受制之際,冒險發招,一柄闊劍突然一震,被他指風蕩了開去!
岳小龍眼看一擊得手,豈肯錯過機會,盤龍劍一招「怒龍攫珠」,劍如閃電,直向對方咽喉刺去。他已知道「同心劍」單獨使用,無法兼顧右側,趁勢變招,又使出家傳的「閃電劍法」來。
一劍出來,第二劍,第三劍,連續刺去!
張寒生和他打了半天,難得發現他「同心劍」的破綻,正專心一志找他右側下手。
岳小龍突然變把,「閃電劍法」雖然不如「同心劍」精深博奧,但右側的破綻,卻立時彌補上了。
但平心而論,張寒生武功修為,勝過岳這幾劍快攻,倒也居然把張寒生適退了兩步甚多,岳小龍唯一能勝他的,只有一套「同心劍法」。「同心劍法」有了破綻,其他武功,又豈是張寒生之敵?
因此,岳小龍只能出其不意,才能把張寒生道退,時間稍長,漸漸又落了下風。
張寒生仗著極世功力,和他發如旋風的劍勢,數招之後,劍上功力,已化成一道具有極大吸力的匯漩渦流,大有把岳小龍捲入其中的氣勢I
岳小龍咬緊牙關,奮起全力,使出了一身本領,「同心劍」單獨使用,既有破綻,索性化整為零,滲雜在「閃電劍法」中使用。
再加上他左手急而「天雷指」,忽而「擒拿手」,忽而「閃電掌」,再配合著「亂石穿空」身法。凡是拿得出的東西,都使出了!
這樣在張寒生凌厲劍勢之下,勉強又走出了十幾個照面。
這十幾個照面,岳小龍已鬧得圖窮匕見,汗流使背,自己已經感覺到這是最後的掙扎了。無論如何再也支撐不過十招。因為對方實在太強了,自己能夠運用的力量,已經全用了出來。
此刻沒有他思索的時間,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自然更談不上見招拆招,只是把自己學過的東西,手揮掌舞,胡亂的使出。
對方劍上的吸力,愈來愈盛,形成了一道旋轉的洪流,緊緊裹來!自己就像在洪流中掙扎,隨時都有滅頂的可能。
戰場上,大家都在捉對廝殺,千毒谷這邊的人,有的殺成平手,有的雖然略佔上風,戰爭似乎已陷入膠著,沒有一個人能抽出身來,支援岳小龍,就是趕過來,只怕也沒有人能是張寒生的對手。
離這片戰場不遠的山腰處,有一塊聳立的大石。
大石上,端坐著一個身穿大紅道袍,身材矮小的老道人。
那道人在月光之下,看去生得長眉鳳目,臉色白潤,胸前飄著五給髯,有如蒼松古月,道貌岸然。
在老道人邊上,站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一身勁裝,背插雙創,鬢邊還帶著一支白通草編的素花。這時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霎不霎盯注在山坡戰場之中。
只聽她忽然開口問道:「師傅,你老人家不是說這人使的劍法,舉世無雙麼?怎麼他還會落敗呢?」
矮小巷道同樣睜著一雙炯炯目光,直注戰場,一手撫鬚,沉吟道:「奇就奇在這裡,此人劍法,已經相當熟練,只木知手創這套劍法的人,既然想得出如此奇妙的劍招,何以會留下這許多破綻?」
小姑娘道:「這套劍法,比師博傳給我的如何?」
矮小老道搖搖頭笑道:「為師傳你的劍法,雖已足可傲視武林,仍然不能與此人使的相比。只可惜他這套劍法,似已不全,若由為師稍假時日,替他補上幾招,庶可立於不敗之地了。」
小姑娘喜道:「師傅,你老人家替他彌補破綻,他一定會高興死啦!」
矮小老道笑道:「那可不一定,他這套劍法,雖有殘缺,但你怎知他肯把劍法交給為師過目?」
小姑娘被披嘴道:「他有什麼不肯的,你老人家替他補上幾招,不是更完美了麼?」
矮小老道微微歎道:「有許多人寧願抱殘守缺,秘技自珍,不肯讓它流傳下來,以致多少曠世奇學,因此失傳……」說到這裡,口中忽然輕咦一聲,道:「奇怪了,這小子武功倒是複雜的很!」
小姑娘道:「師傅,你說什麼?」
矮小老道伸手一指道:「你看,他既會魔教『天雷指』,又會岳家『閃電劍法』,楊公忌的『七星遁』,還有奕仙樂天民『補風捉影』,這小子從那裡學來這許多東西?」
小姑娘道:「他會了這許多武功,本領一定很大了。」
矮小老道頷首道:「這些人的武功,只要學會一種,就可稱雄江湖,罕有對手,但用這些東西,來對付他眼前這個藍袍道人,是不夠的。」
小姑娘道:「藍袍道人有這麼厲害嗎?」
矮小老道:「不錯,此人一身玄門正宗工夫,已臻化境了。」
小姑娘道:「他比師傅如何?」
矮小老道笑道:「寸有所長,尺有所短,這個如何比較?」
小姑娘小嘴一呢,氣造:「武功自然要比較的了,徒兒是問你老人家,如果和他動起手來,誰勝誰敗?」
矮小老道一手拈髯,笑道:「一定要分勝負,為師也許可以略佔上風。」
小姑娘這才回嗔作喜道:「這就是了,徒兒就不相信他還會勝得過你老人家。」
矮小老道全神凝注戰場,低聲道:「不好,這小子這一把定然接不下來!」
伸手取起一粒石子,屈指朝山下彈去。
張寒生闊劍如飛,已把岳小龍圈入一片劍影之中,驀地一劍,朝岳小龍左肩刺去。這一劍快的出奇,岳小龍此時還手無力,封架不及,眼看正要刻上!
「叮!」張寒生只覺掌心一震,劍勢突然蕩了開去!
激戰中的兩人,誰都不知道這一劍的忽然盪開去,是矮小老道出手相救,因為雙方攻拒之勢,都十分快速。
岳小龍左手,又忽指忽掌,夾雜施展。因此張寒生只當這一劍,是被岳小龍推震出去的。岳小龍也只當張寒生中途變招,誰也沒去仔細思索。
這樣又打了四五個照面,岳小龍已是愈來愈不濟了,在對方一片劍影之中,手足無措,劍法更是凌亂!
張寒生大笑一聲道:「小子,你該躺下來歇息了!」
唰的一劍,朝岳小龍脅下刺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39:21
第19章 邪不勝正
岳小龍已擠上了命,急急回劍自保,揮手封出,但聽「噹」的一聲,張寒生這一劍竟然勢勁力沉。自己劍尖,明明已經封住,但對方劍上,似有無窮吸力,把自己長劍牢牢吸住,那想架得動分毫。闊劍劍尖,寒芒吞吐,已經快刺上衣衫,岳小龍奮起全力,就是封格不開。就在此時,又是「叮」的一聲輕響,張寒生但覺手腕大震,劍尖一歪,又被撞的震盪開去。
岳小龍只覺對方劍上吸力突然消失,雙劍一分,兩條人影也同時倏然分開。
張寒生心頭暗暗摘咕,雙目如電,向四外迅速掃動,卻又不見一點徵兆。
他兩次被人震歪劍尖,不由的激發凶心,大笑一聲:「姓岳的小子,老夫原打算把你生擒回去,你小子非要死在此地不可,老夫就成全你吧!」
喝聲中,闊劍掄動,飛捲而出,剎那之間,劍影如山,排空湧到,話聲方落,已然連攻出一十二劍之多。
這一輪急攻,劍刻都指向岳小龍身上大穴,只要出手稍慢,身上就得戮上一二十個窟窿。但就在此時,奇事也跟著發生!
張寒生一輪劍影堪堪出手,只聽接連響起一十二聲「叮」「叮」輕震,張寒生刺出的一十二劍,每一劍都被撞歪!
張寒生心頭不禁一怔,疾退二步,厲聲喝道:「何方高人,在暗中戲耍老夫??
只聽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咭的笑道:「是我。」
黑暗中,飛快的閃出一條人影。
張寒生目光如炬,已看清來的竟是一個十六七歲的素衣少女,不覺的怔了一怔,問道:「方纔連震開老夫長劍的,就是你麼?」
素衣少女眨動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點點頭道:「自然是我了。」
張寒生大笑道:「小姑娘,你能接得下老夫一劍?」
素衣少女道:「你不信,就刺我一劍試試!」
張寒生道:「老夫當真不信!」
說罷,闊劍一舉,緩緩刺出。
素衣少女咭的笑道:「你看清了!」
纖指一圈,中食二指,屈指彈出,她這屈指輕彈,只是虛空作勢,既無指風,也不見如何奇妙?但張寒生緩緩刺來的劍尖,卻適時響起「叮」的一聲輕震,立被撞開尺許光景。
張寒生目中寒芒飛閃,大笑道:「小姑娘,你身後果然另有高人,快叫你大人出來。」
素衣少女「鏘」的一聲,從身邊抽出長劍,說道:「我說沒有人,就是沒有人,不信,咱們劍上較量較量。」
一面回朝岳小龍道:「快來呀,我幫你打右面,你就不會有破綻留給他了。」
突然欺身而上,唰的一劍,朝張寒生刺了過去。
岳小龍不知這少女是誰,心中還在猶豫!
張寒生大笑道:「好,好,老夫打了小的,不怕你家大人不出來。」
闊劍輕輕一撥,封開素衣少女劍勢,右手一送,迅速的倒過劍來,一記「授人以柄」,劍柄朝素衣少女左肩「肩井穴」上打到!
這一著快逾閃電,眼看素衣少女就要被他擊中,岳小龍見她現的第一招上,立遇險招,只好大喝一聲,縱身而上,揮手發劍,一道寒光,直取張寒生右脅。
素衣少女左肩一偏,身形疾轉,左掌刀立,朝張寒生手肘推出,身形同時斜飄而起,一腳朝張寒生後腰踢來。
這幾下動作,都是快如星火,張寒生的本意,原也只想擒下素衣少女,逼出她身後的人來。
那知素衣少女立掌如刀,來的十分怪異,不僅一下化解了自己這招「授人以柄」,而且她這一腳踢的更是離奇。擁有踢人之時,身子歪斜的?這樣還有什麼力追?但張寒生卻並未輕視她這一踢,因為這一腳,比她出手化解自己「授人以兩」的那一掌,更來得怪異!
恰好岳小龍那一劍,也正在此時遞到,張寒生在左右受敵的情勢之下,不得不退出半步。
素衣少女一下適退張寒生,她春花般的臉上,不禁綻出了笑容,回勝朝岳小龍甜笑道:「如何,我幫你沒錯吧?」
刷刷兩劍,朝張寒生身前劃去。她劍勢奇奧,出手不太快。卻飄忽不定,虛實難測,雖然只有兩劍,但從她劃出之後,已經一連變換了七個姿勢。在劍芒閃燦之際,幾乎像毒蛇尋穴,每個穴道,都可能是她下手的目標!
張寒生臉色微變,闊劍圈動,封住了素衣少女劍勢,劍尖一顫,飛起三點寒芒,還擊過去。
三人在一瞬之間,已然展開了戰鬥.三柄長劍,奇招互見,各不相讓。
素衣少女說的沒錯,岳小龍右首.有她補上之後,情勢顯然有了改觀。
素衣少女雖然不會「同心劍法」,無法助長岳小龍的威勢;但至少分擔了一部分張寒生的攻勢。尤其在張寒生闊劍指向岳小龍的時候,素衣少女必然奇招突出,急襲過去。她劍勢之奇,就是張寒生也應付困難,不得不回劍自保。
最使張寒生感到頭痛的還是素衣少女的左手,她功力縱然不足,但掌法精妙,忽推忽拍,極盡詭橘之能事。
因此有她和岳小龍聯手,要想戰勝張寒生,因非易事;但在張寒生闊劍之下,確可支持下去。這就是那位矮小巷道說的「立於不敗之地」了。
片刻工夫,三人已打了二十來招,張寒生幾乎不敢相信加上了這個黃毛丫頭,他們居然就能和自己打成平手!一時怒從心起,口中冷喝一聲:「好!」闊劍幕然向左一圈,劍身登時發出一陣嘶嘶異聲!
但聽「嗒」「嗒」兩聲,向系小龍和素衣少女兩柄長劍上附了上去,如鐵遇磁,時時黏在一起。
張寒生左掌徐徐舉起,口中厲笑道:「兩個小輩,老夫說不得只好送你們上路了!」
星月之下,他左手五指緊握成拳,那拳頭漸漸脹大,變成刺目的金色,居高臨下,作出泰山壓頂之勢,拳還未下,岳小龍和素衣少女同時已感覺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潛力,已當頭直罩下來!
就在此時,但聽耳邊有人喝了聲:「你們還不棄劍快退!」
岳小龍但覺一隻柔軟的纖手一下拉著自己的手,往後掠出。
陡地一聲「蓬」然大震,聲撼山嶽!
剎那間,激盪成風的勁氣,向四外洶湧,海立雲垂,沙飛石卷,聲勢好不驚人!
岳小龍被素衣少女拉著後掠,心中迅速忖道:「張總管這記金色拳頭,不知是什麼功夫?好像已經有人接下來了,不知這人是誰?」
在山坡前捉對廝殺的人,全都感到心神一震,不自覺的停下手來,所有目光,同時投向沙飛石走的現場!
只見無名島總令主張寒生高大身軀前面,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身材矮小的紅袍道人!這道人胸飄五給黑髯,一派仙風道骨,使人肅然起敬!
這一剎那,在場雙方的人,不禁同時看得一怔!
因為這矮小的紅袍道人,大家全都認識,他、正是銅沙島主朱衣教主齊天宸!
當然,不認識他的人也有,那只有一個,千毒谷谷靈子!
張寒生一記威力無與倫比的「翻天金印」,居然有人硬接下去,心頭已是大感驚凜!
此時一眼看清硬接自己「翻天金印」的,赫然竟是教主,一時更覺驚凜,呆的一呆,慌忙拱手道:「屬下該死,不知教主親臨。」
紅袍道人突然仰天發出一聲峻亮的微笑,兩道寒電般的眼光,緩緩從眾人面上掠過!
他這一掠不打緊,場中之人,似是被他氣勢所攝,肅靜的鴉雀無聲。
黃衣堂主公孫壽昌、青衣堂主向遇春、黑衣堂主馬飛虹、令主申惜嬌,全都一齊躬身行禮道:「屬下參見教主。」
紅施道人笑聲一歇,額首道:「老夫昔年自號未衣教主,諸位以教主相稱,倒也沒錯,只是諸位自稱屬下,老夫既未開派立教,何來屬下,諸位大概是弄錯了。」
張寒生目注紅袍道人,駭異的道:「教主……」
他只叫出「教主」二字,底下的話幾乎難以措詞。
紅袖道人朗聲笑道:「老夫朱衣教主齊天宸,絲毫不假,但不是你們主子銅沙島主。」
張寒生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位紅袍道人,和教主孰真孰假?就憑他一掌接下自己「翻天金印」,此人一身修為.只怕就不在教主之下。
他為人深沉,覺得此中也許另有緣故.一時只是目光陰隼,一霎不霎的打量著對方,緊閉嘴唇,一語不發。
突聽馬飛虹陰笑一聲.道:「好個雜手道土,你敢假冒教主,先接兄弟一掌!」
他仗著總令主大援在側,喝聲出口,左手楊處,一記「陰風透骨掌」,閃電般朝紅袍道人當胸拍去!
張寒生方才和他對過一招.已知對方武功奇高,要待出聲喝止,已是不及!
紅跑道人目中寒芒飛閃,沉喝道:「無知狂徒,憑你區區明風透骨掌,豈能傷得老夫?」
他身如古松,岸然不動。
馬飛虹這一掌何等迅速,但聽「蓬」的一聲,一掌端端正正,印在紅袖道人胸口之上。
魔教「陰風透骨掌」,乃是旁門中最厲害的陰功,陰寒透骨,中人無救,再加馬悄虹數十年修為功力深厚,這一掌擊在胸口,任你是鐵打銅澆,也斷難承受!
馬飛虹一掌擊實,他那張馬臉上,不期流露出笑容!
紅袍道人坦然承受,他那紅潤如玉的臉上,同樣含著微笑!
雙方的人,都是行家,都感到暗暗納罕!
就在此時,紅袍道人笑容末斂,馬飛虹臉上的笑容,卻瞬卻不見,代之而起的已是一片震驚之色。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馬飛虹敢情感覺不對,已經遲了!
紅袍道人連道施都未飄動一下,但聽「喀」的一聲,馬飛虹僅有的一條左臂,突然齊肘折斷!一個身子好像是自己縱身飛退,也好像是被一股無形力道推出去的,突然凌空飛起,一下摔出二三丈遠,順著山坡,骨碌碌滾了下去!
滾下去的人,直挺挺躺在草叢裡,再也不見他起來,敢情這一下被紅袍道人護身真氣,震得閉過氣去!
他帶來的幾名黑衣武士,立即飛身搶出,奔了過去。
這一段話,前後也不過是幾句話的工夫,岳小龍被素衣少女拉著手,往後躍退,那素衣少女立時放開了手。
岳小龍低低說道:「多謝姑娘。」
素衣少女臉上飛起了一層紅暈,舉手掠掠鬢髮,才道:「師傅說你的劍法,殘缺不全,才要我來幫你的。」
岳小龍道:「尊師就是銅沙島主麼?」
素衣少女道:「才不是呢,你沒聽他老人家說,他是朱衣教主,但不是他們的島主麼?」
岳小龍道:「這話在下就聽不懂了。」
素衣少女唁的笑道:「聽不懂,就不去管它,我問你,我師傅看你這套劍法,有許多破綻,實在可惜,因此說過要成全你,替你把漏洞補起來,你高興不高興?」
她這一笑,登時露出兩個小酒渦,看去笑的甚是純潔,她眨動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只是望著他。
岳小龍微微一笑道:「在下這套劍法,本來是兩人使的。」
素衣少女道:「但它有很多漏洞,和人動手,敵人只要找你漏洞下手,你就會吃大虧的,我問你,你願不願意我師傅替你補上幾招,就可以立於不敗之地了。」
岳小龍道:「尊師好意,在下感激得很,但在下這套劍法並無破綻。」
素衣少女冷哼道:「哼,沒有破綻,我師傅早就知道你寧可抱殘守缺,不肯讓人替你彌補的,哼,衣服如果破了個洞,只要把洞補綴起來,你不去補它,破的地方會越破越大。」
岳小龍道:「姑娘說的極是,只是在下這套劍法,確實並無漏洞,因為……」
素衣少女氣道:「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師傅原是一番好心,破就讓你去破,關人家什麼事?下次你再遇上專攻你右首,專找你破綻的人,我才不會幫你呢,被人家刺上幾個窟窿,誰叫你不要我師傅替你補?」
她原在生氣,但說到「被人家刺上幾個窟窿」,好像岳小龍真的被人家刺了幾個窟窿。於是她的氣也就消了,抿抿嘴,葉嗤笑出聲來。
紅袍道人把馬飛虹震彈出去,但他卻岸立如故,連軸角都沒動過一下。此時微微一哂,目注張寒生,說道:「閣下就是銅沙島的總令主麼?」
張寒生道:「銅沙島已成一片瓦礫,兄弟是無名島來的。」
紅施遭人道:「老夫不管你銅沙島來的也好,無名島來的也好,閣下回去,替老夫轉告你們傀儡島主,他假冒齊某之名,為虎作倀,為惡江湖,齊某限他一月之內,解散朱衣門,釋放所有被擄的人,要他從此退出江湖……」
岳小龍聽的暗哦一聲道:「聽他口氣,那銀沙島上的齊天高,原來只是假冒之人!」
突聽一個女子聲音冷冷一笑道:「好大的口氣!」
隨著話聲,山坡前面已有一簇人,擁著兩乘軟轎,飛也似的奔馳而來!
那聲冷笑,就是從第一乘軟轎中傳出來的。
張寒生目中精芒連閃,臉上立時有了喜色,呵呵笑道:「白令主來的正好。」
張寒生身為總令主,來的不過是他手下一個令主,他好似來了大援一般!
這時兩乘軟轎,已在山坡前面停了下來,從第一乘軟轎中,跨出了一個身穿綠色衣裙,花信年華的少婦!只見她美目流盼,輕輕一抬,朝張寒生見禮道:「弟子白萬干參見總令主。」
張寒生一手拂髯,笑道:「白令主不必多禮。」
白萬千問道:「不知這位和總令主說話的是誰?」
張寒生濃眉微微一皺,道:「此人自稱朱衣教主,老夫想來,只怕是故意淆惑人心的假冒之徒……」
白萬千冷冷一哼,道:「他膽敢假冒教主,把他拿下就是了。」
張寒生忽然「傳音」道:「此人武功,只怕不在教主之下,因此必須等令主來了,才能動手。」
就在兩乘軟轎奔下山坡之際,山上又有幾條人影,像風馳電駛般,朝山坡飛奔而來!
這幾條人影,來勢奇速,不過眨眼工夫。便已掠下山坡。
喬扮黑衣判官田布衣的丁守福,早已抹去了臉上易容藥物,一眼看到來人。不禁大喜過望,呵呵笑道:「好了,好了,少夫人到了!」
原來這掠上山坡的幾條人影,當前一個是風姿綽約的少婦,青絹包頭,穿著一身窄腰緊身青綢衣褲,手提三尺青鋒。
一張清麗絕俗的玉臉上,帶著幾分焦急憂慮之色,鬢邊已然隱見汗水,敢情這一路上只是急著趕程,才會如此。
她身後緊隨著四名姿色可人的女婢,一色青綢勁裝,腰束綵帶,每人手上執著寒光閃閃的長劍。
她們正是當年綵帶魔女的四名詩啤迎春、迎風、迎雲、迎月。
另外還有一個一頭亂髮,身穿灰布道袍,腰帶朱漆酒葫蘆的道土,是綵帶門左護法避遇道士杜景康。
凌杏仙登上山坡,一雙秋水的目光,一下落在丈夫岳小龍的身上,登時神采飛閃,驚喜的叫了聲:「大哥!」嬌軀閃動,翩然飛縱過去。
岳小龍一把握住凌杏仙的玉手,柔聲問道:「杏仙,你怎麼找到這裡來?」
素衣少女不知兩人是何關係,但看著他們這等親熱,心頭好像被人刺了一針,悄悄的退了幾步。她雖然連岳小龍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她好像被人家從自己手上,奪去了什麼!這時如果有人握著她雙手,定會發現她十個指尖,都涼冰冰的。
凌杏仙看到了丈夫,自然不會再看到丈夫以外的人,隨手把寶劍插入劍鞘,一邊取出一方手絹拭著鬢邊汗水,溫婉笑道:「我聽社道長說,你中了暗算,真把人都急死了。幸虧這一路上,都有丁福老留的暗記,才一路找來……」
話聲未落,突聽一陣吹竹之聲,傳了過來!
岳小龍驀然一驚,想起那天追蹤進入一處山谷,就是聽到這種吹竹之聲,娘就從軟轎中緩緩走了出來!
回頭看去,果然發現山坡上停著兩頂軟轎,一頂是綠衣少婦白萬千乘坐的,第二項呢?那人並沒下轎,這情形分明不對!
岳小龍摹覺心頭一緊,急忙低聲道:「杏仙,快去,那轎中可能是娘!」
凌杏仙奇道:「大哥!你說什麼?」
岳小龍道:「咱們快去,此時已無暇多說了。」
這兩句話的工夫,那吹竹之聲,音調已是越吹越急!
那第二項軟轎,孤零零的停在山坡一片草地上。
不但第一頂轎,已經退到邊上,連四名抬轎的壯漢,也離開得遠遠的,好像轎中是一尊瘟神一般,大家惟恐避之不遠!
這時雙方的人,已經各自聚集在一起,壁壘分明。
坡前一片平地上,只有三個人對面站立,那就是紅袍道入,張寒生,和白萬千。
口吹竹哨的白萬千手下一名侍女,就因她站在老遠,口中發出來的聲音,也愈見低沉淒厲;
停在草坪上的那頂軟轎,此刻轎簾已被一隻尖尖嫩嫩的玉手,緩緩挑起,從轎中緩緩跨出一個身被青緞繡花被風,一身青衣,面垂青紗,頭挽鳳髻的女子。她跨出軟轎,依然行動呆滯,如同殭屍,只是靜靜的站在轎前,一動不動。
就在她跨出軟轎之時,岳小龍,凌杏仙也雙雙掠到,岳小龍驟睹青衣女子,口中驚「咦」一聲,失聲道:「會是韓仙子!」
原來這青衣女子,正是和綵帶門主同往銅沙島一去不返的魔教教主天魔女韓仙子。她雖然面獲青紗,但她曾面授岳小龍「天雷指」,岳小龍自然一眼就認的出來。
那韓仙子青衣飄動,在夜風之中,宛如一尊泥塑木雕的觀音神像,只是凝立不動,但聽到岳小龍喊她「韓仙子」三字,面紗中兩道目光,忽然朝岳小龍臉上投射過來。
這是一瞬間的事,只見她口中低沉一哼,突然間,衣裙一擺,形似飄風,冉冉向兩人道來。
她跨下轎來之時,看去行動呆滯,但這移動,竟然形態飄忽,恍若幽靈,快速無比,一下就行到了兩人身前!
紅袍道人乍見岳小龍、凌否仙二人閃身而出,急忙喝道:「你們快決退下。」
身形倏晃,搶了上來。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韓仙子本來雙手下垂,狀若僵戶,但就在欺到兩人身前,突然從那寬大的披風中,伸出一隻瑩白如玉的纖手,快速如電,一掌朝岳小龍迎面拍出!
這一掌,看去柔和已極,但掌勢出手,登時有一團陰寒徹骨的勁氣,隨掌而出,風聲嘶嘶,直向兩人身前卷撞而至。
剎那間,掌風擴大,勢若海嘯狂瀾,數丈周圍,懼可感到奇寒刺骨,令人幾乎窒息。
岳小龍早有戒備,立即後退一步,雙掌往前推出。凌杏仙一見岳小龍使出「七步推雲手」,也不怠慢,雙掌直豎,配合岳小龍同樣往前推去。
同時間,紅相道人喝聲出口,人已搶到了岳小龍和凌杏仙二人左側,揮手一掌,迎擊出去。
要知岳、凌二人使的「七步推雲手」,乃是岳家家傳絕藝,威勢極強,因此有七步推雲之名。
這時兩股掌風,匯成一道狂隨,迅疾朝前推出。以兩人目前的功力,這聯手推出的掌風,就算當世第一高手,也難以硬擋,何況紅袍道人及時發出一掌,從旁夾擊。
三股洪流的掌風,在電光石火之間,和洶湧而來的一團陰寒掌風,在中途驟然一接,但聽四人之間,響起「波」的一聲爆響。
岳小龍、凌杏仙但覺韓仙子拍來的這團刺骨寒風,重逾山嶽,自己兩人推出的掌力,就像撞在冰山之上,不但無法推得動分毫,而且推去的掌風,竟然在一撞之後,悉數反震回來。
岳小龍、凌杏仙這一驚非同小哥,差幸他們這三年來勤修會仙府立功心法,心靈一生驚兆,立即雙雙往後倒縱,退出一丈來遠。
饒他們驚覺的快,還是受自己掌力的反震,一連後退了四五步之多。急急舉目看去,但見紅袍道人已經超越過自己兩人,淵停嶽立,擋在韓仙子面前,兩人相距八尺,不言不動,只是面對面的站著。
凌杏仙掠掠鬢髮,舒了口氣造:「好冷的掌風,啊,大哥,今晚真把我弄糊塗了,齊天宸會幫著我們,韓仙子卻反而幫起他們來了。」
岳小龍神情凝重,說道:「銅沙島主不是齊天宸。」
凌杏仙道:「那麼韓仙子呢?也是假麼?」
岳小龍切齒道:「不假,三年前在銅沙島失蹤的人,全已被他們收用了,不知他們用了什麼方法,竟把所有的人全都迷失了心。」
凌杏仙道:「那是說婆婆也在他們手裡了?」
她口中的婆婆,自然是指綵帶魔女孟凌雲而言,因為綵帶魔女是岳小龍的生身之母。
岳小龍目儒淚光,點點頭,道:「幾天前,我就是傷在娘掌下的」
她口中的「娘」,卻是指的岳夫人。
凌否仙驚駭道:「你說什麼?會是姑媽把你打傷的?」
岳小龍道:「打死,我是死了再活過來的。」話聲一變,突然目射寒星,沉聲道:「咱們找張寒生去!」
凌杏仙道:「張寒生果然投到銅沙島去了。」
岳小龍道:「他們現在的巢穴,是在無名島了,張寒生就是島上的總令主,身份還在四大堂主之上。」
話聲一落,就和凌杏仙雙雙朝張寒生走去。
韓仙子和紅袍道人,這一陣工夫,依然面對面的凝立如故。
張寒生,白萬干都已退到邊上,站在兩丈開外,雙目炯炯,注視著場中兩人。
千毒谷這邊的人,眼看無名島一干人,在韓仙子出場之時,已經紛紛後退。生恐站的太近,會遭魚池之殃,大家自然也全往後退。
整個山坡前面,中間那一片草坪.如今已經全空了出來。
大家都知道場中兩人,此刻都已凝聚功力。如箭在弦上,一發之勢,定然石破天驚,凌厲無匹。
雙方觀戰的人,一個個屏息凝神,面情凝重,緊張的透不過氣來,偌大一片山坡,此刻竟然呼若寒蟬,靜的聽不到半點聲息。
岳小龍,凌杏仙兩條人影,一下揀到張寒生面前,突聽場中響起「砰」「砰」兩聲巨震!
一股洶湧飛來的寒風,從側面湧來,敢情是紅袍道人和韓仙子已經拚搏上了。
岳小龍盤龍劍錚的一聲,如指著張寒生喝道:「張總管,念你昔日引見老神仙的一點情份上,在下勸你還是潔身自愛,退出無名島,免得他口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張寒生厲笑道:「好小子,你也教訓起老夫來了。」
凌杏仙被披嘴,冷聲道:「咱們下山之時,府主曾有吩咐,你張總管若是潔身自愛,也就算了,若是你信惡不按,與妖邪沈波一氣,為惡江湖,就要我夫婦替會仙府整理門戶,治以叛主潛逃之罪。」
張寒生一張紫臉,氣得漸漸籠罩上一層黑氣,雙目寒光如電,直射凌杏仙腿上,厲笑道:「憑你兩人,能對老夫怎樣?」
凌杏仙道:「我夫婦泰有府王玉令,只要你信惡不梭,就把你除去。」
張寒生仰天洪笑道:「小丫頭,你好大的口氣,就算你們已得南宮老鬼真傳,短短三年工夫,又豈是老夫的敵手?」
岳小龍聽他叫老神仙叫做「南宮老鬼」,心頭不禁大怒,劍眉陡挑,沉喝道:「張寒生,你祖父三代,都在會仙府任職,老神仙幾時虧待了你?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叛主潛逃,還敢口出污言?」
凌否仙道:「大哥,不必和地多說了,他既然執迷不悟,我們就合力把他除去,免貽後患。」
張寒生那還忍耐得住,大喝一聲:「你們找死!」
闊劍出匣,揚手一劍,朝凌杏仙當頭劈去。
凌否仙冷冷一笑,一道青虹,匹練般飛出。岳小龍一見凌否仙出手,也不怠慢,右腕一振,盤龍劍登時閃電劃出,直取張寒生右脅。
說也奇怪,兩人劍勢,原是一正一反,左右夾擊,如果單是一個人發劍,這出手劍勢,雖是凌厲,卻也並無奇奧可言。
但此時凌杏他一劍甫發,岳小龍跟著發劍,兩柄長劍這一互相配合,登時光華大盛,左右夾擊,如雙龍出水,盤空而至,威勢之強,罕與倫比!
張寒生久經大敵,但覺眼前一片劍氣寒光,像潮水般湧來,分不清這一劍是岳小龍的,還是凌否仙的?他做夢也想不到雙劍合壁,竟有這般威勢,心頭大駭,匆忙之間,闊劍護身,急急往後躍退。
岳小龍、凌否仙一劍出手,第二劍,第三劍,如波推瀾,相繼擊出,雙劍如絞如盤,澳開倏合,奇正相生,變化萬干。
霎時間已攻出三招,一丈方圓,盡被刺目精芒,貶膚劍氣所籠罩。
他們攻出三招,張寒生就連退了七八步,竟然無從措手,連一招也還擊不出,直到此時,才知「同心劍」的厲害。
自己此時不走,只怕非傷在兩人劍下不可,心念一動,立刻口發長嘯,雙足一頓,身化一道長虹騰空而起。
岳小龍那裡肯捨,大喝一聲:「那裡走?」
身形跟蹤飛起,揮手一劍,銜尾追擊過去!但他總究遲了一步,劍如經天長虹,劃空飛射,張寒生一道黑影,早已到了數文外,眨眼工夫,已消失不見。
張寒生那聲長嘯,正是撤退的暗號,剎那之間,公孫壽昌、向遇春、申措嬌、白萬千等人,紛紛躍起,跟蹤而去。
唐繩武大喝一聲:「申惜嬌,你給我站住。」
人隨聲發,長身一棟,正待追去。
蕭不二眼快,伸手抓住他臂胳,說道:「小哥,窮寇勿追。」
眨眼之間,無名島的賊人、走的一個不剩,山坡前面,只剩下兩頂軟轎。
不!還有一個人沒走,那就是韓仙子!
她神志受迷,只要遇上敵人,就發掌襲擊,紅袍道人和她一動上就連拚了七八掌之多。
這一陣硬拚,記記如巨斧開山,銳不可擋,草坪中間,也爆出了連珠的「砰」「砰」巨響!
罡風狂隨,激盪飛射,一陣陣奇寒澈骨的寒風,也從草坪中間向四外散溢!
紅袍道人數十年靜修,功臻化境,但和韓仙子七八招硬擠下來,也感到血氣浮動,心頭暗暗震驚,忖道:「玄陰教『轉世明功』果然厲害,此女一身功力,明明不如自己,但她竟能擊出比她功力強猛數倍的掌力。」
心念轉動,立即施展身法,避免和她硬打硬接。
韓仙子心靈受迷,遇上敵人,只知掄掌便擊,她和紅祖道人對拚了七八掌,早已激發四性。但見她衣裙飛揚,身若飄風,雙掌掄飛,只是追逐著紅施道人一記又一記的劈擊。
紅袍道人滿場飛走,身法奇妙,任你韓仙子青影飄忽,恍如幽靈,左一掌的劈去,陰寒掌風,快迅奮雷,但一掌也休想劈上他半點袍角。
這一紅一青兩條人影,只是繞場遊走,互相追逐,根本不知道場外戰局,已然急轉直下.無名島的人,已經走的一個不剩!
就在張寒生發出長嘯,賊方眾人紛紛退走的同時,突聽一縷淒切刺耳的吹竹之聲,從遠處裊裊飄來!
那聲音聽來不響,但正在追逐紅袍道人,掌發如風的韓仙子,卻如斯響應,忽然停了下來。她方纔還形如飄風,動作奇快,但一聞吹竹之聲,卻立時雙臂下垂,身軀僵直,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紅袍道人也在此時,停了下來,雙掌當胸,全神戒備。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40:59
吹竹之聲,還在斷斷續續的傳來,淒厲得有如冤鬼夜哭,使人不忍卒聞!
韓仙子再也不管她身前的強敵,只是呆呆的僵立不動,夜風之中,衣裙飄忽,當真像是殭屍一般,她站在草坪中間,似是正在傾聽著那尖細淒厲的吹竹之聲!
韓仙子沒有行動,紅袍道人也雙掌當胸,雙目炯炯,緊注著她,不敢絲毫大意。
就在在此時,突見一道人影,如天馬行空,快逾閃電,直向韓仙子身前飛撲過去。
這人正是蕭不二,他看韓仙子神志迷失,這時聽到吹竹之聲,就直立不動,狀若殭屍,這機會豈肯錯過。
他迅速從懷中取出一顆「還魂丹」,身形閃動,直向韓仙子身側欺去。
紅袍道人見狀大驚,急忙喝道:「使不得!」
大家幾乎連人影還沒看清,瞥見韓仙子目光一抬,兩道冷森眼神,一下落在蕭不二身上,下垂的右手,閃電般揮出,但聽「砰」的一聲,蕭不二一個人被凌空摔起,飛出兩大來遠。
差幸蕭不二輕身功夫,練到了爐火純青,心知不對,立即借勢倒縱,但饒是如此,落到地上之時,還是站不住椿,連退了三四步,不由自主的打了冷晚只覺胸頭血氣浮動,似是還負了傷,心頭不禁暗暗奇怪:「自己既沒和她硬拚硬架,一看情形不對,就立即飛身倒縱,那來的傷?」
這就站在當地,雙目微合,暗暗調息行功,但韓仙子可不對啦,她方才本已僵立不動的人,經蕭不二這一引她發掌,敢情使她凶性突發!
震飛蕭不二之後,目光直視,突然形如飄風,直向眾人站立之處,冉冉掠來!
大家眼看她舉手之間,就把蕭不二摔了出去,早就注意著她,此時一見韓仙子飛掠而來,谷靈子大喝一聲,推出一掌。
丁守福和巡遏道上杜景康兩人,也不敢怠慢,各自擊出一掌。
這真是快如同電光,但聽蓬然一聲,谷靈子、丁守福和邋遢道上三人好像被人推了一把!各自腳下浮動,接連退了五六步之多,才算站定,同時機伶傳的打了個寒呼。
就在三人後退之際,但見紅影一閃,紅祖道人已然搶到他們面前,左手劍訣指天,右手當胸,掌心向下.攔住了她的去路。
韓仙子追擊過來,一眼看到紅祖道人擺出來的架勢,似乎微微一怔,腳下一停,大現趔趄!這不過是一瞬間的.她灼灼的目光突然轉到唐繩武、葛飛白、曹逢春三人身上,口中低嘯一聲,雙手揚起,縱撲過去。
紅飽道人看她突然捨了自己,朝三人撲去,心頭不覺大驚,急忙喝道:「三位快快閃開.不可硬接。」
只聽岳小龍低喝道:「杏仙.快攔住她!」
兩條人影,一閃而出,擋在韓仙子面前。
韓仙子飛撲而來.一見有人攔路.玉手一揮,一股奇寒掌風發如奔雷,直向兩人身前撞來。
同時但見從兩人身前飛起兩道劍光,劍勢一合.頓見劍氣大盛,幻起一道青濛濛的劍幕,把來勢洶湧撞向兩人的掌風,悉數逼退回去。
韓仙子掌風受阻,似是極為憤怒,玉手揮處,連人衝了過來。
但見岳小龍和凌杏仙雙劍合壁,何等威力,韓仙子還未衝近,便已感覺森森劍氣,直貶肌膚!
她雖神志受迷,但劍氣通體,厲害還是識的。立時被逼的往後退去。但她總究神志被迷的人,才一退下,凶性又發,雙手箕張,狀若厲鬼,又朝兩人急撲過來。
這樣連撲了三次,都被兩人劍氣逼退,韓仙子被激得憤怒已極,兩道附氣森森的目光,透過蒙面青紗,逼住兩人,好像要冒出火來!一雙瑩白玉手,五指如鉤,豎立當胸,大有很不得把兩人抓裂爪下的樣子。
岳小劃良看韓仙子已經停了下來,兩人劍光一斂,並肩朝韓仙子躬身一禮,岳小龍道:「晚輩岳小龍、凌杏仙見過仙子,不知仙子還認識晚輩二人麼?」
韓仙子望著兩人,雙目之中,漸漸露出迷茫之色,但她當胸雙手,卻已緩緩放了下去。
這就證明她對兩人的敵意已經漸漸消失,岳小龍接道:「三年前,家母綵帶門主和仙子……」
話聲未落,突聽右側林中忽然響起一陣急驟的吹竹之聲!
這一陣聲音如裂帛,尖銳刺耳,難聽已極。
韓仙子本來已經站停下來的人,突然如中邪魔,目中重又露出灼灼寒光。
紅袍道人及時喝道:「兩位小心了。」
岳小龍也已警覺到那吹竹之聲,響的古怪,早已和凌杏仙打了個暗號,雙雙凝神戒備。
谷靈子大喝一聲道:「林中何人,還不給老夫停下來?」揮手朝林中連指兩指。
那吹竹之聲,不住的滾動,不知是在催迫韓仙子動手?還是在催她離去。
反正這陣滾轉尖銳的吹竹之聲,對韓仙子具有極大的影響力,她雙手漸漸舉起,大有向眾人撲來之勢!
就在此時,那右側林中急驟的吹竹之聲,突然中斷!
這真是如斯響應,韓仙子身軀似乎微微一震,跟著好像洩了氣似的,雙手又緩緩垂了下來。
眾人看的方覺奇怪,忽聽山下適時又傳來了一縷尖細的吹竹之聲。
這縷聲音,不像方纔那麼急驟,聽來飄飄忽忽,有如招魂一般,淒淒切切,低沉悠長!
韓仙子受到這聲音的揮引,很快轉過身去,身形飄動,冉冉朝山下掠去。
紅袍道人仰天吁了口氣,持須說道:「好險,方纔那一陣滾轉笛音,只要再延續下去,就把她通急,除非把她當場除去,否則就沒個完了。」
蕭不二朝谷靈子嘻的笑道:「方纔大概是谷老哥出手吧?」
谷靈子笑道:「今晚對方有備而來,兄弟一直不敢施放出毒物,方才是聽那聲音太以刺耳,忍不住要小金過去試試。」
他口中的「小金」,就是小金蛇了。
岳小龍道:「想不到韓仙子被他們迷失了神志,武功還有如此厲害!」
紅飽道人道:「這並不是她本身的功力,乃是玄陰教一種跡近練屍的陰毒功夫,叫做『轉世大法』,凡經他們練成『轉世陰功』的人,武功即可比他平時增強數倍之多。」
岳小龍聽他說出「跡近練屍」,不由的猛吃一驚,目中隱含淚光,問道:「她們都是死了的麼?」
紅袍道人看的心下大奇,忖道:「此人年紀不大,一手劍法奇奧莫測,莫非會是魔教中人?魔教那來回這等精博的劍法?」
心念轉動,一面含笑答道:「那倒不是,玄陰教的『轉世大法』,和旁門中的殭屍功,頗有相似之處,但不是死了的人。」
說到這裡,一雙炯炯如電的目光,注視著岳小龍,捋項問道:「這位小友……」
第20章 武林盟主
蕭不二一下閃了過來,呵呵笑道:「還是由小老兒來替兩位引見吧!」
接著朝紅袍道人一指,笑道:「這位就是昔年大名鼎鼎的朱衣教教主齊大俠,諸位莫要誤會,齊教主可不是銅沙島主。」
一面指著岳小龍,朝齊天震道:「這位是綵帶門少門主岳小龍岳少俠。」
但他目光轉到岳小龍身邊的凌杏仙.不由搔搔頭皮,嘻嘻笑道:「這位女俠,小老兒也是第一次見面。」
丁守福接口道:「這是敝門少夫人。」
蕭不二連忙拱手道:「啊!啊!少夫人請了,小老兒幸會。
嘻,嘻,幸會,小老兒就是蕭不二。」
凌杏他看他模樣滑稽,忍不住抿嘴一笑。
蕭不二接著又替谷靈子、葛飛白、曹逢春和邋遢道士杜景康等人,一一介紹。
齊天表也指著素衣少女說道:「這是小徒梁秀芬。」一面指指唐繩武,又朝梁秀芬道:「孩子,這是為師出山時所收的寄名弟子唐繩武,俗語說先進山門為大,該是你的師兄,但唐繩武年紀比你小了兩歲,你還是叫他師弟吧。」
唐繩武慌忙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叫了聲:「師姐。」
梁秀芬臉上一紅,社柱還禮,也叫了聲:「師弟。」
齊天震呵呵一笑,道:「你們二人,一南一北,相去數千里,都身負血海深仇,無巧不巧又都投到了為師門下,而且據為師所知,你們的仇家,又都是假借為師名義,為惡武林的銅沙島主,此後你們姐弟二人,正可以互相抵碩,同仇敵汽,替多災多難的江湖,多出點力氣。」
梁秀芬、唐繩武聽師父提起家仇,不由的眼睛濕潤熱淚盈眶。
蕭不二聽說這素衣少女性梁,和一南一北之言,不禁心頭一動,忍不住問道:「齊老哥這位令高足,莫非……」
齊天定沒待他說完,就頷首道:「她正是南海梁令公的獨生女兒,南海一門,慘遭殺劫,僅此女倖免於難,滔滔江湖,盡入魔爪。大概已只有在場諸位,敢和無名島相抗,老夫門下二個小徒,今後還望諸位多多賜助才好。」
岳小龍道:「銅沙島一干賊黨,銷聲匿跡了三年之久,如今又以無名島之名,重出江湖,當年禍連九大門派,此次重出,只怕為害更烈了。」
齊天震招鬢一笑道:「你們都當銅沙島在過去三年,真的銷聲匿跡麼?據老夫所知,這三年之中,他們分頭進行,暗中活動,江湖各大門派,差不多已盡入殼中了。」
蕭不二吃驚道:「會有這等事?」
齊天定道:「這是老夫兩月來暗中查訪,所獲的消息,即以南海門和四川唐門兩件滅門慘案來說,就是一個例子。」
唐繩武滿臉淚痕,哭拜在地道:「寒門慘遭滅門,不知究竟為了什麼?」
齊天定道:「無名島志在併吞江湖各門派,昔年江湖上有四句話,那第一句『一門不出』,始的就是四川唐門,意思是說江湖上只有這一門恪守祖訓,門人子弟,不准在江湖走動,也從不介入江湖紛爭之中,但無名島志在統一武林,豈能允許唐門閉關自守,獨善其身?」
他口氣微微一頓,又道:「至於南海門,情形和四川唐門,頗相近似,南海門的人,雄霸天南,從來很少涉足中原,無名島既然志在兼併江湖各門各派,自是也放不過梁令公的了。」
他這番話,闡說的極是明白,在場眾人,不禁全都聳然動容。
岳小龍道:「那麼九大門派呢?」
齊天表大笑道:「僻處南天的南海門,和從不在江湖活動的四川後門,都不能避免,九大門派在江湖上聲勢極盛,還能保全麼?」
岳小龍道:「九大門派早已洞矚銅沙島陰謀,三年前桐柏之會……」
齊天表佛須笑道:「據老夫所知,九大門派早在三年前,已淪落魔掌了……」他炯炯雙目,緩緩掠過在場眾人,忽然歎息一聲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莽莽江湖,如果說還有人敢和無名島那邪勢力相抗的,那就只有老夫和諸位了。」
岳小龍心中一動,趁機說道:「銅沙島假借老前輩之名,肆虐江湖,老前輩清譽被拍,總不至於袖手不理吧?」
齊天展雙目精光暴射,仰天長笑道:「小友不用相激,老夫被人冒名頂替,混淆黑白,老夫既已出山,自然不容賊子再胡鬧下去。」
他忽然長長的歎息一聲,又道:「只是對方氣焰已成,尤其他們幕後,尚有能人,這二月來,老夫奔走南北,就是想找幾個幫手,繼三年前綵帶門主之後,找上無名島去,作個了斷。只是昔年故友,大半零落,要對付無名島一干妖邪,尚能和他們幕後之人抗衡的人,就不多了。」
凌杏仙吃驚道:「銅沙島主後面,還有撐腰的人麼?」
齊天震頷首道:「不錯,據老夫所知,此人武功之高,舉世能和他抗衡的,已是難找得出幾個人來。」
說到這裡,目光瞥過岳小龍、凌杏仙兩人,意味深長的微微一笑,續道:「據老夫觀察,賢伉儷劍法之奇,實是老夫生平所僅見,只可惜……」
話到嘴邊,忽然住目不言。
去小龍道:「老前輩既有此意.以老前輩的聲望.登高一呼,江湖豪傑,必然群起最從,使天下武林,都知道鋼沙島主只是個冒名頂替的騙徒。這樣既可為武林掃除敗類,又可為老前輩洗刷清譽,可說一舉兩得,討賊平亂,武人之責,在下夫婦願聽老前輩差遣。」
蕭不二嘻道:「員少門主說的極是,討平無名島,只要江湖上人,人人有責,咱們就推齊老哥當頭兒。這裡有許多人,成立一個門派。足夠有餘,也好和無名島打個對台,讓江湖朋友大家都知道他們是假的。」
大家經他一嚷,紛紛表示意見,贊成成立一個門派,由齊天展出面領導,揭櫫正義,昭示江湖,以正視聽,公開聲討無名島。
齊天宸道:「諸位厚愛、兄弟甚是感激.只是兄弟覺得.無名島多行不義,為惡江湖,乃是天下武林的公敵。咱們要容納所有反對無名島的同道,共同參加聲討武林敗類的行列,成立一門一派.那麼討伐無名島,就只成了一門一派之事,無法容納所有反對無名島的人。」
蕭不二道:「齊大俠說的極是。」
齊天震續道:「因此兄弟認為成立門派,不如成立一個同盟,既可容納各門各派加盟,也可接受武林同道個人參加……」
丁守福笑道:「對,咱們成立一個武林正義盟,就公推齊大俠當武林盟主。」
此言一出,大家又群相附和,至此,事情已成定局。
齊天宸連連搖手道:「不成,不成,這武林盟主,兄弟實在愧不敢當……」
岳小龍道:「老前輩眾望所歸,那也毋須再謙了。」
谷靈子大笑道:「此事已成定局,大家何不先到谷中,坐下慢慢商量?」
蕭不二道:「不錯,詳細細節,咱們到谷中再談不遲。」
說到這裡,忽然「咦」了一聲,舉目四顧道:「那四個毒人,都已由兄弟聘他們眼下返魂丹,怎會一個不見?莫非他們又被無名島賊人擄去了。」
甚飛白道:「也許他們清醒之後,已經離去了。」
只聽林中有人應聲道:「在下並未離去,正想請教。」
隨著話聲,走出一個黑衣人來。此人自然就是方才四個「毒人」中的一個,只不知他是那一個毒人,
方纔雖曾以他們出場先後,各人編了個號,那只是便於敘述,不使四人混淆不清而已,蕭不二給他們眼下解藥之後,四個毒人一齊昏睡過去,編號也就用不著了。
但見此人已經揭去蒙臉黑巾,看去近五旬,生得面貌白皙,額下無須,雖然身上穿了一襲寬大黑衣,夜風之中,飄然行來,卻有雍容的氣度!
蕭不二暗道:「此人是誰,自己好像有些面善。
只是一時想不起來,方自一怔!
只聽也遏道上杜景康呵呵笑道:「原來是言掌門人,今晚幸會。」
蕭不二突然暗「哦』」一聲:「他是辰州言門的掌門人言風毅,他胸前一把黑鬚,忽然不見,難怪自己認不出來了?」
言風蕩一抱拳,道:「在下正是言風翥。」一面兩道目光落到了葛飛白臉上,含笑道:「在下記憶不錯的話,這位是葛兄,當是點蒼名家,咱們在銅沙島大會上,有過數面之雅,不知對是不對?」
葛飛白忙道:「言掌門人說的極是,咱們確曾在銀沙島見過。」
言鳳霸道:「在下有一事求明.想請教葛兄。」
葛飛白道:「言掌門人清說,兄弟知無不言。」
言風翥道:「在下方才獨坐林前,不知身自何來?苦苦思索,也想不出一個頭緒,只記得參加銀沙島大會之後,腦中一片空白。既似為時已久,又像眼前之事,恍惚迷離,如同夢境,難得造上葛兄,不知是否想得起來——
葛飛白朝曹逢春一指道:「這位是山西快刀王曹老福的哲嗣曹逢春,跟在下二人,也是今天才醒過來的。」
言風霸道:「二位也想不起從前的事來了麼?」
葛飛白道:「那是三年以前,咱們參與銅沙島開山大典之後,就被他們迷失神志,餵了毒藥,把一干人都練成了毒人,替他們為虎作倀。」
言風翥失色道:「有這等事?」
葛飛白續道:「差幸神醫葛無求在一處山谷中覓得了一種藥草,名為還魂草,能解神智迷失,言掌門人和還有其他三位,都是蕭老丈解救的。」
言風差驚異的道:「已經三年了,難怪兄弟覺得似乎為時已有很久。」一面朝蕭不二拱拱手道:「蕭老哥賜救之恩,言某不敢言謝,惟有永銘諸心而已。」
蕭不二聳聳肩,嘻嘻的笑道:「言掌門言重,小老兒不敢當,不敢當。」
言風災又道:「在下方才清醒之後,但見雙方激戰正殷,只是兄弟不明敵我之勢,雙方與戰之人,也使兄弟難分敵我,葛兄能否為在下敘述概梗?」
蕭不二嘻嘻一笑,道:「大家還是請到谷中去坐,再談不遲。」
谷靈子身為主人,當先領路,一行人相繼進入千毒谷。
葛飛白邊走邊說,把今晚之事,簡略的說了一遍。
岳小龍也把自己九死一生的經過告訴了愛妻。
凌杏仙激動的流下淚來,幽幽說道:「要是我在你身邊,就不會有這些事了。」
岳小龍搖搖頭道:「誰想到娘會被賊人迷失了心志,就是你和我在一起,總不能雙劍合壁,去對付娘吧?」
凌杏仙道:「姑媽和婆婆全都被他們迷失心神,變成了『陰人』,這該怎麼辦呢?」
岳小龍道:「豈止是兩位老人家,九大門派和所有失陷在銅沙島的高人,不是被他們練成『毒人』就是變成了『陰人』。這已經不是一家的私化,要武林同道及時覺悟,同心合力,才能把這股氣焰已成的邪惡力量,予以撲滅。」
大家邊說邊走,不多一會便已行到石屋前面。
谷靈子腳下一停,抱抱拳笑道:「蝸居巴到,只是裡面太過狹小,只好有屈諸位,在這片草坪上隨便坐了,兄弟屋前這片草坪,每天都有兄弟手下清除腐草,連蟲子都清理的一個也沒有,倒是十分乾淨,諸位只管放心請坐。」
他豢養毒物,所謂手下,自然是幾條大蛇了。
大家也不客氣,圍成一圈,各自席地坐下。
這一片草坪,果然綠草如茵,軟綿綿的有如坐在繡墊上一般。
明月在天,清風徐來,干毒谷顯得格外幽靜。
蕭不二千咳一聲。尖著喉嚨,笑道:「咱們方纔已經有了一個結論,就是要聯合各門各派,對抗無名島,就得有一個同盟,公推一位盟主,才能揭櫫正義.號召江湖同道,共同聲討。咱們方纔已經推出齊大俠擔任咱們盟主,現在大家還得替咱們這個同盟,取個響亮的名字才好。」
他這一番話,聽的大家都鼓起掌來。
丁守福道:「兄弟之意,咱們就叫武林正義盟好了。」
葛飛白道:「五個字念來不如三個字有力,兄弟認是乾脆叫武林盟,或正義盟.不知大家意見如何?」
蕭不二道:「葛老弟這話不錯,小老兒認為咱們以正義對抗邪惡,武林盟,就已代表了正義,那就叫武林盟吧!」
大家又紛紛鼓起掌來,表示一致同意。
齊天宸微微一笑道:「武林盟,這名稱不錯,只是盟主一職,兄弟實在難以應命。」
他不待大家回答,接著說道:「銅沙島主,已經冒用了兄弟賤名,武林盟如果再由兄弟出面,武林同道一時不察,極易引起誤解,以為這是兩個齊天宸鬥法.他們大可置身事外,反而使有志人士,意存觀望。」
大家經他一說,覺得也是有理。
齊天宸目光如炬,自然看的出來,手捋髯,微笑道:「方纔兄弟說過,那賊子冒名頂替,兄弟既已出山,自然決不容他再假冒下去,這是說武林盟伸張武林正義,掃除武林敗類。
兄弟竭誠擁護。也自當盡我全力,為武林盟效力,至於盟主一職,咱們這裡,有一位極為合適的人選,比兄弟要強的多……」
大家給他這麼一說,紛紛舉目四顧,在大家身上轉來轉去,不知他說的合適人選是誰。
蕭不二聳聳肩,問道:「齊老哥說的是誰?」
齊天庚目光瞥了岳小友夫婦一眼,徐徐說道:「兄弟覺得岳小友可以擔當盟主職務……」
岳小龍慌忙站起,雙手抱拳,連連打拱道:「老前輩過獎,晚輩年輕識淺,如何擔當得起,此事萬萬不可。」
梁秀芬雖是傍著她師傅身邊而坐,但她一雙脈脈含情的眸子,卻是不時朝岳小龍溜去,這時所師傅推舉岳小龍當盟主,她更是喜形於色,如岳小龍盈盈一笑。
齊天宸含笑點頭,然後正容道:「小友毋須推辭,武林盟盟主,只是替大家做事的人,並不是當盟主,就可作威作福,惟我獨尊,大家對這一點,必須先認識清楚……」
口氣微頓,接著道:「兄弟推舉這位岳小龍,有兩點理由,第一岳小友身為綵帶門少門主,是目前江湖上唯一反抗無名島的門派,如由岳小友來號召江湖同道,大家就會想到由綵帶門發起,擴大為武林盟。以綵帶門一門的力量,尚能獨力支持和無名島為敵,屹立無損,擴大為武林盟之後,自然更有力量,足以對抗無名島了。
這一番話,聽得大家暗暗點頭。
齊天霞又道:「第二,兄弟今晚發現岳小友賢伉儷使的一套劍法,巧奪造化,為兄弟生平所僅見……」
梁秀芬心中暗道:「師傅明明說岳少門主的劍法,有許多破綻,只有師傅才能給他把漏洞補起來,怎麼一回工夫,把他們刻法說的這麼好了?」
只聽齊天宸續道:「兄弟方才說過,銅沙島主後面,還有一個或二個幕後主持人,這隱身幕後的才是無名島真正的主腦人物。據兄弟所知,此一二人一身武功,當今之世,能和他抗衡的,最多也不會超過三五個人。但兄弟這項估計,還是十幾年前的看法,也許如今已經到了無人能與抗手的境界……」
蕭不二突然心中一動,想起齊天宸被人囚禁在桃花郎君墓穴石室,就有十年以上,不由暗暗忖道:「莫非無名島幕後人物,和他囚禁之事有關?」
大家聽齊天宸把無名島那個幕後主持人,說得這等厲害,不禁全都凜然變色。
齊天宸呵呵一笑道:「但據兄弟適才觀察所得,岳小友賢伉儷施展的這套劍法,也許是唯一剋星……」
此言一出,大家目光不約而同齊向岳小龍、凌杏仙兩人投來。
齊天宸接著又道:「因此兄弟覺得盟主一職,由岳小友擔任,該是最合適的人選,也就在此。」
蕭不二鼓掌道:「對,對,咱們這盟主,果然非岳少門主莫屬!
谷靈子接著道:「就這樣決定了,老朽這個千毒谷,從今兒個起,就改名正義谷,明天咱們在谷外豎上一面大旗,武林盟就成立了。」
岳小龍連連搖手道:「在下年輕識淺,武林末學,實在不敢當此重任……」
言風霸道:「齊大俠說得不錯,岳少門主確是最恰當的人選,咱們主要是聯合武林各門各派,挽救江湖劫運,消滅邪惡,伸張正義。只要是武林中人,就人人有責,大家都該貢獻出自己的才智能力來,岳少門主要是真的不適合擔任盟主職務,大家也就不會推舉你了,兄弟覺得這是責任所在,岳少門主確是不宜再推讓了。」
丁守福笑道:「這是大家的意見,少門主確是不宜再推辭了。」
岳小龍面有難色,抬目道:「在場諸人,都是武林前輩,在下未學後進……」
齊天宸呵呵笑道:「小友不用說了,今晚在場之人,自然誰也不會置身事外……」
蕭不二沒待他說完,尖產道:「咱們推齊老哥擔任武林盟總護法,大家有沒有意見?」
他話聲方落,大家已經鼓起掌來,齊聲連道:「不錯,推齊大俠當咱們總護法。」
齊天宸道:「武林盟還有總護法麼?」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無名島有個總令主,咱們自然也該設個總護法了。」
齊天宸頷首道:「好,兄弟就擔任總護法吧,那麼諸位呢?
也該走個職司才好。」
蕭不二朝丁守福嘴笑道:「這個就要請教了老哥了,他對江湖門派幫會的情形,最是熟悉不過,武林盟該有些什麼職稱,咱們還是聽聽丁老哥的意見!」
丁守福搔搔頭皮,說道:「武林盟既非幫會,也非門派,在職稱上可不好叫,這樣吧,兄弟覺得總護法之下,可設左右護法,和若干名護法。另外可設聯絡、執事、巡查三堂,聯絡堂對外,職系江湖各門各派,執事堂對內,總理盟中大小事務,巡查堂執掌守衛及偵查等事項。
齊天宸看他說的條理分明,甚為得體,心中暗暗讚許。
蕭不二大笑道:「夠了,夠了,丁老哥顧慮周詳,已把武林盟的職務說出一個範圍來了,請問大家還有沒有意見?」
在場眾人一致說好.就算通過了。
蕭不二又道:「武林盟各堂職稱既已決定,那就請盟主分派職務了。」
岳小龍抱拳道:「在下武林末學後進,承蒙各位前輩抬舉,責以大義,在下只好惶恐應命,至於本門職司,在下之意,仍請大家推舉。」
齊天宸微微一笑道:「本盟雖然只是結合江湖各門各派的聯盟,本身並非幫會、門派,但各堂人事,乃是輔佐盟中事務,其人選自以盟主決定為宜。」
岳小龍謙恭的道:「老前輩說的極是,只是在座諸位都是在下前輩,也是本盟的中堅,在下不敢擅專,因此還是大家推舉的好。」
齊天宸一手捋鬢,目光徐徐掠過眾人,額首道:「這樣吧,兄弟替盟主擬個初案.盟主看看是否合適?」
岳小龍道:「老前輩,清說。」
齊天宸道:「兄弟兵居本盟總護法,想請谷靈子,蕭不二兩位,擔任左右護法,葛飛白、曹逢春二位為護法,言老哥本是言門掌門人身份,似可擔任聯絡堂主,負責對外聯絡事宜。丁老哥老成持重,可擔任本盟總管,主持執事堂。社老哥擔任總巡察,主持巡查堂,如此調配,不知盟主認為如何?」
岳小龍喜道:「老前輩安排的甚是恰當,就這樣好了。」
眾人之中,只有凌杏仙、唐繩武、梁秀芬三人未派職務。
凌杏仙妻以夫貴,自然是盟主夫人的身份。
齊天宸擔任了總護法,唐繩武、梁秀芬二人,自然是跟隨聽候差遺,因此就不另派職務了。
蕭不二道:「大家職務既已派定,還有一件事,也要盟主和總護法裁決,就是本盟總壇該設於何處?」
岳小龍朝齊天定道:「老前輩認為何處較為合適?」
齊天展笑道:「本盟職務已定,咱們以後應該互稱職務,盟主乃本盟之主,不可再以老前輩相稱了。」
接著沉吟道:「兄弟覺得咱們既要聯合江湖門派,總壇所在,理應地點適中,二十三年前,九大門派邀約群雄,集會黃山,就是因為黃山地點適中。三年前九大門派掌門人為了對付銅沙島。秘密在桐柏集會也是因為桐柏山地點居中,這兩處地方。那極為適合武林盟設立總壇。語氣微頓,接著又道:「目前咱們雖不知道無名島所在,究在何處?但既稱為島,當在海上無疑,咱們總壇,設在金陵或鎮江兩處,亦無不可。」
岳小龍道:「不知諸位有何高見?」
作者: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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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6-20 10:41:21
丁寧福道:「綵帶門為了尋找銅沙島一干賊黨下落,曾在鎮江、松江,設立了二處分舵,尤其鎮江分舵,設在北固山下,佔地極廣。如改為本盟總壇,倒極為合適,而且總壇設在鎮江,松江就可改為分壇,正好監視沿海動靜。」
蕭不二首先贊成,說道:「鎮江正當長江門戶,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可以互相呼應,水陸交通,也極為方便,既有現存基業,那是最好也沒有了。」
齊天宸撚鬚笑道:「如此甚好,那就把總壇設在鎮江好了。」
谷靈子大笑道:「兄弟真捨不得離開此地,還想請盟主把總壇設在千毒谷呢,既然大家都贊成鎮江,兄弟也只好追隨盟主,到鎮江去了。」
齊天表道:「咱們職務已定,總壇地點也已決定,現在只剩下一點,要請盟主決定,就是咱們昭告天下同道,成立武林盟的日期了。」
岳小龍略作沉吟道:「咱們結合同道,對抗邪惡,就是為了拯救垂危的武林,自然越快越好,在下之意,目前已是十月小陽春,咱們如果來得及,明年元旦,正式成立,自是最好不過。」
齊天宸點點頭.大笑道:「好,元旦乃歲之正始,爆竹一聲,掃除妖氛,盟主決定武林盟在明年元旦成立,正是象徵邪惡必亡,正義必勝。」
岳小龍道:「總護法好說,但願如此!」話聲一落,立即回頭朝丁守福道:「丁總管。」
丁守福慌忙恭身道:「屬下在。」
岳小龍道:「你天亮之後,立即趕赴倒坐廟,通知綵帶門幾位師兄,一齊到鎮江去,你可率同本門人手,先去鎮江佈置,咱們就定明年元旦,宣告成立,邀請武林各門各派前來觀禮。」
他先前對齊天宸等人說話,措詞謙恭,似是毫無主張,但此刻朗朗說來,卻是大有盟主風度。
齊天宸看在眼裡,不禁暗暗點頭。
丁守福再次恭身道:「屬下遵命。」
岳小龍轉身朝言風範道:「在下也有一事,煩請言堂主一行。」
言風窈在道:「盟主有何差遣,但請吩咐。」
岳小龍道:「這三年來,江湖上表面上雖然平靜,但九大門派多閉關自守,很少涉足江湖,無名島繼銀沙島之後,崛起江湖,九大門派容或尚未得到消息。本盟草創,也許會引起他們誤解,在下之意,想請言堂主順便去拜訪一下華山范掌門人,少林大通大師,武當天寧道長。然後再去嶗山,及八卦門兩處,闡說本門成立宗旨,邀請他們加盟,來年元旦,參加本盟成立典禮。」
言風毅躬身道:「敬遵盟主金令。」
岳小龍又道:「在下要言堂生去的幾派,都和綵帶門有舊,尤其嶺山謝觀主,八卦門歐陽大俠,更是鋼沙島的死敵。言堂主只要提起在下,他們兩位自會立即趕來,不過言堂主務必在本盟開壇半月前趕回鎮江。」
言風素三年前陷身銅沙島,不知岳小龍三年前的事跡,聽他口氣,輕輕年紀,居然和少林、武當等各派掌門人都有交往。心中想著,一面欠身道:「屬下記住了。」
凌杏仙適時站起,口齒輕啟,朝言風範盈盈一笑道:「言掌門,我有一事相告。」
言風責拱手道:「夫人有何見教?」
凌杏仙纖手一抬,說道:「言堂主請隨我來。」說完,舉步往石屋右側行去。
言鳳翥心頭覺得奇怪,但只好跟了過去。
凌杏仙一直走到石屋右側,眼看離眾入已有五六丈距離,才行停步,回身道:「言堂主可有一位雙目已瞽的姑媽麼?」
言鳳翥聽的一怔,點頭道:「不錯,先父確有一個胞妹,生性慕道,三十未字,那時在下還在稚齡.記憶不清,好像雙目未瞽。」說到這裡,不覺問道:「夫人可是遇到過在下姑母,她雙目已瞽了呢?」
凌杏仙沒有回答,又道:「我還要請問言堂主一事,貴門武學中,有三種絕學,不知如何?」
言鳳翥又是一怔,接著歎息一聲道:「夫人問的三種絕學,確是敝門不傳之秘,除了下一代掌門人,不傳旁系,只是先父母去世之日,在下還在稚齡。先母保存了先父手錄的『天狼拳』,和先叔代傳在下的『破風拳』三種絕學,已經失傳了一種。」
凌杏仙道:「貴門失傳的絕學,可是叫『硃砂指』麼?」
言鳳翥驚異的道:「夫人如何知道的?」
凌杏仙笑道:「我要丁、杜二位護法.在江湖上到處尋訪言堂門人,已經有三年了。」
言鳳翥道:「夫人找在下何事?」
凌杏仙道:「我受人之托,三年來耿耿在懷,就是要把貴門『硃砂指』親交給言掌門人。」
言鳳翥激動的道:「夫人受何人之托,就是那位瞽了雙目的在下姑母麼?」
凌杏仙點點頭道:「不錯,正是那位瞽目婆婆。」
當下就把自己和岳小龍遠上北嶽『在集仙洞遇到瞽目婆婆,傳了自己一式指法,名為「硃砂指』。
瞽目婆婆曾說,「硃砂指』是辰州言門業已失傳的絕學,要自己遇上言門後人,代把指法傳與,簡扼的說了一遍。
言鳳翥恍然造:「這就是了,先父當日因在下年紀尚幼,為怕敝門三種絕學失傳,才把這三種武學分別留給無母、先叔和姑母三人,先人用心,可謂良苦。」
凌杏仙在他說話之時,已經從身邊革囊中,取出手錄的「硃砂指』心法口訣,遞了過去,說道:「這是我手抄的日決心法,言掌門人請收下了。」
言鳳翥一怔,突然朝凌杏仙拜了下去道:「夫人代傳絕藝,使敞門武學,因而得傳,請受在下一拜。」
言鳳翥不僅身為一派掌門,也是五十出頭的人,卻突然朝凌杏仙磕頭跪拜,行起大禮來,不禁瞧得眾人深感驚異,所有的目光,全朝兩人投來。
凌否仙也吃了一驚,慌忙閃身避開,駭然道:「言掌門人快快請起,小女子如何敢當?」
言鳳翥依然恭恭敬敬的拜完四拜,才行站起,正容道:「夫人為敝門繼絕學,言某是以言門掌門人身份敬向夫人致謝,夫人理應受言某一拜。」
說完,才雙手舉頂,從凌杏仙手中,接過素箋,摺好了收入懷中。
兩人回到原處,言鳳翥朝岳小龍拱拱手道:「盟主夫人慨以敞門失傳武學見賜,辰州言門,受賜良多,屬下敬回盟主深致謝忱。」
岳小龍還禮道:「言堂主言重,那是拙荊三年前巧遇貴門一位前輩,貴門武學,自應歸還貴門,何足掛齒?」
大家聽言風盪口氣,好像凌杏仙把一種言門業已失傳的武功傳給了言鳳翥,這對大家來說,自是極感驚奇之事!
方纔是經齊天宸提名,推舉岳小龍為武林盟主。大家只知道這一對年輕夫妻,練成了一套奇奧無匹的劍法,卻正好是無名島幕後人物的剋星,齊天宸才會推舉他擔任盟主。但如今看來,這一對年輕夫妻,除了奇奧劍法之外,在其他武學上,也有極淵博的造詣。
一時在大家內心上,不覺油然生出崇敬之念,覺得武林盟由岳小龍出任盟主,深慶得人。這一陣工夫,東方漸漸透出曙光,山谷間一片清新!
突見谷口有幾點小黑點,疾如流星,朝谷靈子飛撲而來!
在場眾人,俱是武林高手,自力過人,一眼就可以看清那飛來的幾點黑點,是幾隻拇指大的黑蜂。
來勢極快,霎眼之間,已經飛到谷靈子身前,只是在他面前數尺,穿梭般上下飛舞,發出嗡嗡鳴聲。
谷靈於目光炯炯,盯注著這幾隻黑蜂,一霎不霎,嘴皮微動,也發出輕微的嗡嗡之聲,和幾隻黑蜂互相唱合。
這樣過了約有半盞茶的光景,谷靈子突然臉色大變,抬目道:「不好,葫蘆谷昨晚也遭到了襲擊!」
蕭不二道:「葛神醫如何?」
谷靈子搖搖頭道:「還不知道,兄弟昨晚派去的二十隻黑蜂,只有五隻飛了回來,方纔他們報告,昨晚偷襲胡蘆谷的人數似乎不多,還持有極厲害的殺傷武器。」
齊天宸目露奇光,問道:「谷兄能通蜂語麼?」
谷靈子笑了笑道:「這些野蜂,只有極簡單的幾種聲音,是兄弟細心觀察而來的,譬如遇上敵人或遇上美食在那一方面,只是如此而已。另外是它們的飛舞姿勢,和稍能作較為複雜的表示,但總不能和人類語言相比。」
齊天宸道:「即是如此,已經不容易了,哈哈,谷兄有此奇技,日後可派它們作偵察對方行動之用,這對咱們武林盟,實在大有用處。」
岳小龍道:「葛神醫對在下有救命之思,咱們快趕去瞧瞧才好。」
蕭不二點頭道:「不錯,咱們確是該去瞧瞧,無名島威脅利誘,都未得逞,也許會不擇手段,本盟成立,今後正需葛神醫這樣的人,咱們不如請他一起到鎮江去。」
岳小龍育道:「蕭老丈說得極是。」
齊天宸道:「目前距元旦還有兩個多月,兄弟想趁這段時間,出去走走,看看能否找上幾個幫手,小徒梁秀芬,就請盟主、凌夫人二位,多多照排了。」
梁秀芬急道:「師傅不要徒兒一起去麼?」
齊天展道:「為師行蹤無定,如何帶你同去?為師把你交給盟主和凌夫人,豈不比跟著為師到處奔波,要好的多,何況你唐師弟也在這裡,為師年底以前,定可趕去鎮江。
說完,朝岳小龍夫婦和在場眾人拱了拱手,飄然朝谷外行去。
齊天表走後,丁守福、言鳳翥跟著向盟主辭別,相繼而去。
葛飛白朝岳小龍抱拳道:「盟主若無差遺,屬下也想趁這段時間,趕回去稟報敞師兄,同時也好邀約敝師兄趕上明年元旦,參與本盟。」
曾逢春同時站立,抱拳道:「屬下和葛兄一樣,也想趕回去稟過家父,並勸家父前來加盟。」
岳小龍頷首道:「葛、曹二兄此行,也確是十分重要,只是本盟人手不多,二位務請在本盟成立前半個月之內,趕回鎮江。」
葛、曹二人同聲道:「屬下省得。」
岳小龍又道:「葛兄請代我問候令師兄柏大俠,曹兄也代我問候令尊,及四位令師叔。」
二人口中唯唯應「是」,心中卻暗暗覺得岳小龍昨晚剛當上武林盟主,口氣也未免太托大了!
一個暗道:「你這點年紀,又沒去過點蒼.如何會認識我大師兄翻天雁柏長青?」
一個也想:「你那裡會認識我爹?便不可能認識四位師叔,聽他口氣,這位年輕盟主,倒像交遊極廣,各門各派的掌門人,他都認識一般!」
但二人怎知岳小龍三年前在桐柏大會上,一招制住假葛飛白,替點蒼派破獲奸細,柏長青對他十分重視。
後來岳小龍、凌杏仙遠上北嶽.路過太原,為了身佩長劍,引起快刀門的誤會,岳小龍就曾以一招「青霓繞目」,把快刀王師兄弟五人,看得口服心服。
岳小龍要二人問候相長青、曹老福,自非自抬身價,故作拓大了。
葛飛白、曹逢春二人別過眾人,展開腳程,往山外而去。
岳小龍起身道:「事不宜遲,咱們也該快些走了。」
當下由谷靈子領路,一行人離開干責谷,直向葫蘆谷而來。
凌杏仙拉著梁秀芬的手,兩人邊談邊走,倒也十分投機,只是梁秀芬總好像有著什麼心事?雖然和凌杏仙有說有笑,但笑的顯然不大自然。
少女的心事,又有誰知道?
凌杏仙只當她沒跟著師傅去,心裡有些蹩扭,自然也不會去注意她。
千毒谷和葫蘆谷,中間只隔了兩座山頭,一行人腳下棋快,不消頓飯工夫,便已趕到一座峻峰之下。
谷靈子走在前面,伸手一指,笑道:「前面就是葫蘆谷了,這條山路,和老朽住的千毒谷,頗有幾分相似之處,無怪蕭老哥前日背著盟主,會找上老朽那裡去了。」
蕭不二聳聳肩道:「這叫做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要不是小老兒誤打誤撞,找錯地方,你能當得上武林盟的大護法?」
谷靈子呵呵大笑道:「你該說沒遇上老朽,你能練成一身毒功?」
說到「毒功」二字,突然心頭一凜,暗暗叫了聲糟糕!
自己當時沒想到岳小龍二十出頭的小伙子,已經娶了妻室,一心只想實驗自己窮半生心血練成的「毒靈丹」,把他換了一身毒血。這麼一來,無名島的「毒人」,固然傷不了他;但是,也跟著發生了一件極為嚴重之事。就是盟主已是有了夫人的人,設若一旦同房,後果就不堪設想!
想到這裡,不覺心頭大急,腳下也自停了下來,回頭道:「盟主、諸位,請在此稍候,老朽想起了一件緊要之事,須得和蕭老哥商量商量。」話聲一落,拖著蕭不二就走。
蕭不二不知那有什麼緊要之事?被他拖著走到一處林邊,忍不住問道:「谷老哥,你鬼鬼祟祟的究竟發現了什麼?」
谷靈子搔搔頭皮,低聲道:「蕭老哥,這件事當真糟糕!」
蕭不二看他說的鄭重.問道:「究竟是什麼事、有這麼嚴重?」
谷靈子道:「兄弟沒想到盟主已經有了夫人。」
蕭不二奇道:「怎麼?你有女兒想嫁給盟主?」
谷靈子道:「蕭老哥說笑了,兄弟是個老光桿,那來的女兒?」
蕭不二瞪著兩顆豆眼,道:「那麼你是什麼意思?」
谷靈子道:「兄弟當時不知道盟主已有妻室,兄弟替他換了一身毒血……」
蕭不二「哦」了一聲,笑道:「是了,這倒確是問題,嘻嘻,其實這也容易,你不會也給盟主夫人兩顆『毒靈丹』,建議她也練成毒功,不就結了麼?再說咱們和無名島為敵,只有多幾個人練成毒功,才能無害。」
谷靈子苦笑道:「你蕭老哥知道什麼——
蕭不二瞪眼道:「小老地如何不知道?」
谷靈子道:「你當這『毒靈丹』有多少?」
蕭不二道:「莫非你練制的不多?」
谷靈子道:「這是兄弟最近才試製成功的,一共只練了六顆。」
蕭不二道:「這也不要緊,老哥再練制一些就是了。」
谷靈子道:「採集藥材.少說也得有一月時光。」
蕭不二道:「一月就一月,反正咱們武林盟要到明年元旦才正式成立,那也來得及。」
谷靈子道:「蕭老哥,你是假糊塗,還是真糊塗?盟主和凌夫人年輕夫妻……」
蕭不二縮縮頭,嘻的笑出聲來.問道:「谷老哥難道還沒有看出來麼?」
谷靈子道:「你看出什麼來了?」
蕭不二得意的道:「小老兒自然看出來了。」
谷靈子奇道:「蕭老哥究竟看出什麼來了?」
蕭不二聳聳肩,緩緩說道:「盟主和凌夫人根本沒有同過房。」
谷靈於搖搖頭道:「這活兒兄弟不信,他們結婚已經三年,那會……」
蕭不二嘻了笑道:「這點,小老兒自信老眼不花,凌夫人根本猶是處子之身。」
各靈子依然搖頭道:「這不可能。」
蕭不二道:「極有可能,第一,也許盟主練的是童子功,第二,也許是因為銅沙島未滅,無以為家,他們只有夫妻之名,尚無夫妻之實……」
谷靈子口中「唔」了一聲,點點頭道:「其要如此,盟主和凌夫人倒真是一對了不起的人。」
蕭不二嘻嘻笑道:「你現在總可以放心了吧?」
谷靈子道:「凡事總是以小心為上,兄弟找個機會,還是和盟主說清楚的好。」
兩人話聲一落,蕭不二正待轉身走去,瞥見附近一棵老松樹根處,有人用木炭畫著個記號,心中不覺一動,立即舉步走了過去,俯身察看。
谷靈子問道:「蕭老哥,你看什麼?」
蕭不二指著木炭記號道:「這是終南派的暗記。」
谷靈子道:「這裡本來就是終南山,這記號也許是終南派的門人畫的。」
蕭不二問道:「谷老哥住在此地.是不是常有終南門人來此?」
谷靈子道:「這一帶山勢荒涼,平日人跡罕至,兄弟住了幾十年,從未見到過終南門人。」
蕭不二道:「這就是了,終南門人,幾十年從未到過此處,忽然會在這裡發現他們的記號,這事情就顯得不大尋常了。」
谷靈子道:「你說偷襲葫蘆谷的,會是終南派的人?」
蕭不二道:「很有可能。」
岳小龍等人見兩人交頭接耳的談了一回,後來蕭不二蹲下身去,好像在一棵大樹底下,找尋什麼?兩人回來之後,沒有多說,岳小龍也不好詢問。
谷靈子從身邊取出一磁瓶,傾出幾顆綠豆大的藥丸,分給每人一顆,一面說道:「昨天兄弟離開此谷之時,已用劇毒封谷,除了無名島的『毒人』,也許可以無害,其他的人,你想進入葫蘆谷中一步,這是兄弟的解藥,諸位含在口中,就可無事。」
大家接過藥丸,依言含在口中。
當下由谷靈於領路,龜貫往谷中行來。蕭不二目光掄動,只是向四周搜索,果然又在谷口一處岩石上.發現了終南派的記號。
谷靈子走在前面,同樣月光炯炯.不住的仔細察看,突然在一片草叢中,俯身取起一隻業已死去的黑蜂。
只見它週身完好,不見半點傷痕,口中輕咬一聲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們身上帶有一種毒性極烈的噴簡!」口中說著,突然大抽一揮,飛出兩條金色小蛇。落到地上,蜿蜒朝裡游去。
谷靈子跟在兩條金色小蛇後面,一路往樹林中走去。
岳小龍等人因已服過避毒藥丸,不畏林中奇毒,也就相繼跟了進去。
谷靈子走了一段路,回頭道:「奇怪,林中明明有四個人,怎麼到了樹林裡,只有兩個人了?」
蕭不二道:「你怎知有四個人?」
谷靈子道:「你沒看到小金它們一路跟著對方腳跡進來的,遇上每一個腳印,它們都會繞上一圈,這裡進入林中的,還是兩個『毒人』。」
蕭不二又道:「怎知道他們是『毒人』呢?」
谷靈子道:「兄弟這兩條小蛇,也是極毒之物,但無名島出來的『毒人』,更厲害,小金它們連走過的腳印,都不敢游近,避得遠遠的,這一路同時就有四個腳印,不是『毒人』是誰?」
蕭不二道:「谷老哥方才說過,你老哥在這片樹林中,撒下的奇毒,只有『毒人』才能進來,是不?」
谷靈子道:「不錯,除了服過兄弟解藥的人,大概只有無名島的『毒人』才能通過了。」
蕭不二道:「據小老兒看來,你老哥在林中布毒之事,對方大概早已知道了。」
谷靈子點頭道:「這有可能,昨天向遇春和夏緣指離去之後,也許在附近留下了眼線。」
蕭不二道:「所以他們派來了兩個『毒人』。」
谷靈於道:「毒人縱然武功未失,但心志被選,行動簡單,就能進去,葛神醫也足可對付。」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你方才不是說林外有四個人,但進入林中的,只有兩個『毒人』麼?」
谷靈子道:「不錯。」
蕭不二道:「那是他們已知道你老哥布下的毒粉,甚是厲害,利用『毒人』,把兩人背了進去。」
谷靈子墓然一怔道:「這話不錯。」話聲出口,忽然搖搖頭道:「不對……」
蕭不二道:「還有什麼不對?」
谷靈子道:「這兩個毒人,怎會只有進去沒有出來呢?」
蕭不二笑道:「你看清楚了?」
谷靈子道:「葛老哥在谷中利用花樹,布下陣圖,只有這個門戶,可以通行,這一路上.只有過去的腳腳印,並無出來的足跡。」
蕭不二嘻的笑道:「那是進去的人,都被葛神醫擒住了。」
谷靈子道:「這更不可能.據兄弟所知,葛老哥的武功,並不高附到那裡去,無名島有備而來,除了兩個『毒人』之外,這進去的兩人,武功定然極高,決無被擒之理。」
蕭不二道:「那麼你說,他們怎會有過無出?」
谷靈子道:「這就是兄弟想不通的道理了。」
岳小龍只是跟在兩人身後,聽他們說話.一直沒有開口。
凌杏仙拉著梁秀芬的手,也在低聲說話.唐繩武和杜景康走在最後,一行人腳下均快捷。
這一陣工夫,已經穿林而出.但見山谷到此,已經束攏,前面崖石如門,望去裡面似是別有天地。
岳小龍問道:「已經到了麼?」
谷靈子道:「這裡就是裡谷了,穿過花杯,就是葛神醫的無求草廬了」
谷靈子收起兩條金色小蛇,當先朝谷口而入。
一行人魚貫而行,到得一片花林前面。
谷靈子腳下一停,回首朝蕭不二道:「這片花林,暗合陣法,咱們進去之時,必須一個跟一個,出步落腳,不得有絲毫差錯,你蕭老哥可不得隨意亂走了。」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小老兒這一行,什麼都得懂上一點,這片花樹,縱然奇奧,還難不倒我賊祖宗,嘻嘻,谷老哥若是不信,小老兒就走給你看。」
說完,雙肩一聳,立著足尖,往林中鑽了進去。谷靈子只好跟著他往林中走去。
岳小龍等人已聽谷靈子關照過了,知道這片花樹排列的陣法,一步走錯不得,也就依次跟著谷靈子身後,亦步亦趨的走去。片刻工夫,便已通過花林,到達葛無求的無求革廬前面。
這時紅日已高,山谷間一片花樹,經陽光一照,更顯得燦爛奪目,花氣襲人!
無求草廬前面,石几上還放著一把茶壺;但卻空山寂寂,不見人跡。草屋兩扇木板前,也半開著,就是靜悄悄的不聞人語!
從前面材林中發現珠足印,至少有兩個「毒人」,進來了沒有出去。
如以蕭不二的說法,兩個「毒人」還背了兩個不是毒人進來,那麼就進來了四個人,加上原來的葛無求,這裡就該有五個人。
縱然已經動過手,方不論誰勝誰頁,既沒出去,也不可能忽然長了翅膀,從天空飛走,這五個人自然仍在谷中,那麼怎會一個不見?
蕭不二、谷靈於同時想到了這一點,發覺情形不對,立即縱身往茅屋中撲去。
岳小龍眼看兩人一語不發.迅快的閃進屋去,不知他們發現了什麼.當下就和凌杏仙、梁秀芬兩人.在屋前站定。
杜景康和唐繩武.卻已一左一右閃到了茅屋兩側、形成包圍之勢。
梁秀芬目光一動,忽然輕呼道:「盟主,你快來瞧瞧,這石几上有字呢。」
岳小龍聞言走了過去,果見石几邊上寫了一行木炭小字,那是:「谷老哥趕來,余已被擒,所著丹書三卷,在屋後草叢中,留以奉贈。」
字跡十分潦草,想系匆忙書成。
岳小龍看的一怔.說道:「葛神醫已經被他們擒去了!」
話聲甫落,只見谷靈子、蕭不二兩人,已從茅屋中退了出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42:41
第21章 終南綵帶
蕭不二嚷道:「奇怪,這裡竟會一個人也沒有。」
岳小龍道:「葛神醫已經被人擒走,這裡有他留的字跡。」
谷靈子奇道:「他已經被人擒走,從那裡出去的呢?」
隨著話聲,一齊走了過來。
岳小龍指著石几邊上一行小字,說道:「這是留給谷護法的字。」
谷靈子仔細看了字跡,不覺神色一變,激動的道:「葛老哥和老朽一見如故,他被人擒住之際,還以丹書見贈,就憑這份交情,我谷靈子拼著老命,也非把他從賊人手裡救出來不可。」
蕭不二道:「就以葛神醫的醫道,落到無名島手裡,適足以助長為惡,咱們自是非把他搶救出來不可,你老哥快去把丹書取來,救人如救火,咱們立時就得追下去才好。」
岳小龍點頭道:「蕭護法說的不錯,谷護法取了丹書,咱們就好上路了。」
谷靈子搖搖頭道:「昨晚來的賊子、好像憑空就失了蹤,咱們到那裡找他們去?」
蕭不二想到曾到谷口如現終南派的暗記,心中不覺一動。
谷靈子已經轉身朝屋後繞了過去。
蕭不二總究是江湖上出了名的賊祖宗,不僅經驗豐富,心思更是靈活,突然想到葛神醫這一行字寫在幾邊上,極為顯眼之處,自己等人可以看到,對方的人,自然也會看到。
試想這三卷丹經,既是葛神醫畢生心血著成的藥書,自然十分珍惜,豈會如此草率,把話留在石几之上,心念一動,不覺跟了過去。
剛轉過茅屋,只聽谷靈子的聲音大笑道:「原來他們全在這裡!」
蕭不二聲音入耳,人已到了屋後,一眼瞧去,但見屋後一片畦地上,草長過膝,草叢中果然躺臥著幾個人!
就在這一瞥之間,谷靈子已經飛身掠去,他身形堪堪落地,忽然回過頭來,大聲喝道:「你莫要……」
話聲未落,一個人已往草叢中倒了下去。
蕭不二看的大吃一驚,立即停步。心中暗道:「這草叢中有著什麼埋伏,竟有這般厲害?」
他想到谷靈子方才喝出來的「你莫要』,三字,那是警告自己,莫要過去了!
他江湖經驗何等老到,想到葛無求石几上的留字,和草叢中倒臥的幾個人,登明白那石几上的字,只是誘敵之計,主要就是為了把敵人引入屋後草叢中。再從葛無求自己也倒臥其中,和谷靈子一句話還未說完,便自倒下,可見這堆草叢必是毒性極烈。他正在思忖之間,岳小龍、凌杏仙、梁秀芬、唐繩武四人,也聞聲趕來「
岳小龍目光一動,問道:「谷護法呢?」
蕭不二道:「他發現了葛無求等人,匆匆掠去,已經失陷在草叢中了。」
岳小龍道:「他如何會失陷在草叢中的?」
蕭不二道:「大概那片草叢,毒性極烈,小老兒只見谷老哥飛掠過去,落到地上之後,只和小老兒說了半句話,就翻身栽倒。」
凌杏仙道:「他說了半句什麼?」
蕭不二道:「他只說了『你莫要』三字。」
凌杏仙道:「那是他已經發現這片草地有毒,叫你莫要過去了。」
蕭不二道:「小老兒也是這麼想……」
岳小龍沉吟道:「草叢之中,已有多人失陷,這該怎麼辦呢?」
唐繩武道:「小可過去瞧瞧。」雙肩一晃,搶了出去。
蕭不二急忙攔道:「小哥不可過去。」
原來草叢間有一條小徑,唐繩武已循著小徑;走了十來步路,忽然腳下一停,俯身從地上拾起一件東西、回頭道:「這是……」
話聲未出,人已咚咚栽倒。
蕭不二大吃一驚,恨見他倒了下去,但又不敢過去搶救。
岳小龍看的大急、說道:「這片草叢,足有兩三畝大小,咱們不但無法救人,反而失陷了兩個人進去……」
梁秀芬忽然輕哼道:「這片草叢,有什麼稀奇?」
岳小龍回首道:「梁姑娘識得這種毒草麼?」
梁秀芬淺淺一笑道:「我又不是草藥郎中,怎麼識得草藥?」說到這裡,忽然反問道:「方纔唐師哥過去,難道盟主沒看出來?」
岳小龍聽的一怔道:「梁姑娘看出什麼來了?」
梁秀芬眸子一轉,抿抿嘴笑道:「你再想想看!」
凌杏仙道:「小妹子,別賣關子了,你快說出來呢!」
梁秀芬伸手一指,道:「蕭護法也看出來了。」
岳小龍、凌杏仙舉目看去,只見蕭不二從身上撕下一方布條,蒙住口鼻,在後頸打了個結,舉步往小徑走去。
岳小龍道:「蕭護法此一舉動,是說只要蒙住口鼻,就可無害麼?」
梁秀芬嫣然笑道:「是啊,方才唐師哥過去之時,一定已經抿著呼吸,所以走了十來步,仍然無事。但他不知發現了什麼,俯身拾起,才一開口,就倒了下去,由此可見這片草叢,只要抿得住氣,就可無事。」
岳小龍聽的不覺點頭道:「梁姑娘心細如髮,見微知著,在下佩服的很。」
梁秀芬抿抿嘴,輕笑道:「盟主誇獎了。」
這幾句話的工夫、蕭不二已抱著唐繩武,從小徑上走了回來。
岳小龍急忙迎了過去,問道:「唐兄弟怎麼了?」
蕭不二把唐繩武放到地上,只見他雙目緊閉,似是睡熟了一般,不覺皺皺眉道:「他似已中毒昏迷。」
岳小龍低頭看去,發現唐繩武手中,抓著一方布條,上面似有字跡,忙道:「蕭護法,唐兄弟手中拿著的布條,好像有字呢!」
蕭不二道:「唐小哥就是發現了這方布,才開口說話的。」
口中說著,已從唐繩武手中,取下布條,只看了一眼,不覺呵呵笑道:「這是葛無求寫的,這老兒連自己都賠了進去,咱們要是不來。他也只好永遠長眠在這草堆裡了。」一面把布條朝岳小龍遞來,說道:「盟主請看。」
岳小龍接過布條,凌杏仙也湊過頭、只見上面用木炭寫著:「迷人草,又名開口迷,毒性甚烈,須抿息而入,切忌開口,聞入少許,即可令人昏睡不起,服還魂丹可解。」
這方布條,敢情是葛神醫臨時從身上撕下來的。
岳小龍急忙問道:「蕭護法身上有。『還魂丹』麼?」
他話聲方出,蕭不二早已從身邊摸出一個藥瓶,傾了一粒「還魂丹」,納入唐繩武口中,一面說著:「奇怪,難道葛神醫身邊,沒有『還魂丹』了?」
說也奇怪,唐繩武服下「還魂丹」,立時雙目一睜,翻身坐起,吁了口氣道:「是蕭老丈救了小可麼?」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是『還魂丹』救了小哥。」接著說道:「好了,你現在已經服過解藥,大概不怕迷人草了,這救人的事,就由小哥負責了,你先去把谷老哥和葛神醫弄出來了再說。」
唐繩武答應一聲,舉步朝小徑上走去。
這回他服了「還魂丹」,大步走入草叢、迷人草果然不足為害,一手一個,挾著谷靈子、葛無求兩人走了出來。
蕭不二問道:「裡面還有幾個人?」
唐繩武道:「草堆裡還有四個,兩個是毒人,一個是青衣總管夏綠楷,另一個是面貌清懼的老者。」
蕭不二道:「麻煩小哥,把他們一起弄出來。」
唐繩武點點頭,轉身又往草叢中走了進去;
蕭不二把兩顆「還魂丹」,分別納入兩人口中
谷靈子眼睛一睜,倏地站起,搖搖頭道:「厲害,厲害,兄弟方才發現草堆中種的儘是開口迷,方要疾行退出,已經來不及了。」
葛無求跟著坐起、接口笑道:「老朽猜想谷老哥定然識得此草,不料你也會著了道。」
谷靈子道:「開口迷生長苗疆深山之中,兄弟沒想到你葫蘆谷中,竟然培植了這麼一大片。」
葛無求站起身,只是微微一笑,沒有作聲。
蕭不二心中暗道:「這老兒好像心中有鬼。」
他們說話之時,岳小龍走了過來,雙拳一抱,說道:「這位就是葛神醫了,在下幸蒙神醫賜藥相救,衷心感激不盡。」
葛無求方自一怔,谷靈子忙道:「葛老哥,兄弟給你引見,這位是武林盟岳盟主,兄弟和唐小哥昨天前來求藥,就是去救盟主的。」一面指著凌杏仙道:「這位是凌夫人。」
凌杏仙檢任道:「拙夫身負重傷,昏迷不醒;多蒙神醫賜救,賤妾這裡謝了。」
葛無求聽說這對年輕夫妻,居然還是武林盟的盟主;不由多看了一眼,一面連連還禮;口中說著不敢。
谷靈子接著又替蕭不二引見,大家說了些久仰的話。
這一陣工夫,唐繩武已把草堆中的四人,一齊運了出來,放到地上。
蕭不二走了過去,仔細一瞧,口中不禁「咦」道:「此人會是鐘子期。」
岳小龍聞言朝那清懼老者望了一眼,點頭道:「不錯,他是終南派的掌門人鐘子期,但他並非鐘子期本人,只是銅沙島賊黨假冒之人。」
蕭不二驚異的道:「盟主如何知道的?」
岳小龍道:「三年前,九大門派掌門人集會桐柏,那一集會,原是銅沙島事前預為佈置的陰謀,準備一網打盡九大門派,以假易真。但此事經家母發覺,及時暗中通知了少林、武當兩派,當場揭發陰謀,並由丁福老準備了洗容藥水,要與會掌門會以藥水洗臉,證明真偽,鐘子期眼看形跡敗露,當場一怒而去。
蕭不二奇道:「江湖上只知桐柏大會,揭穿了銅沙島陰謀,但此事卻不曾聽人說過。」
岳小龍道:「當時他仍然是一派掌門身份,只是拒絕以藥水洗臉,拂袖而去,事無佐證,九大門派顧慮到彼此情面,秘而不宣,外界自然不會知道了。」
蕭不二點頭道:「這話不錯,九大門派一向以名門正派自居,這等拆招牌的事,自然守口發瓶,不肯說的了。」說到這裡,聳聳肩道:「如此說來,這位掌門人,還是讓他多睡一回的好。」一面朝唐繩武道:「小哥,咱們還是先看看這兩個毒人是誰?無名島有多少毒人,咱們可以照單全收。」
唐繩武應了聲是,伸手扯下兩個毒人的蒙面黑紗,抬頭道:「老丈看看是否認識他們?」
蕭不二舉目看去,這兩人年歲都四十以上,一個方臉闊嘴,面帶譎紋,一個斷眉粗目,面頰上留著一道極深的刀疤,一望而知,這兩人不是善類。
反正銅沙島不管你是善類惡類,只要你不是銅沙島的人,一視同仁,把你練成「毒人」,你沒有思想,他就容易控制。
蕭不二目光一注,說道:「他們是河東雙義堡的兩位堡主,河東雙雄,在山西一帶,名頭著實不小,做的可是黑買賣,兩手血腥,是兩個殺人不眨眼的黑道巨擘,他們怎麼會落到銅沙島手裡去的?」
說話之時,傾了兩販「還魂丹」,正待喂去。
岳小龍道:「蕭護法,這河東雙雄,既是惡行如山的人,就不用救他們了。」
蕭不二縮著頭,笑了笑道:「盟主說的雖是沒錯,但咱們武林盟,要對付的是武林公敵無名島,咱們必須結合武林中所有和無名島站在敵對立場的人,白黑兩道,雞鳴狗盜,應該無所不包,河東雙雄,雖是雙手塗滿血腥的人,但他們在北五省黑道上的潛力,卻不可輕估。」
岳小龍心中雖覺不以為然,但蕭不二說的也未嘗不無理由,自也不好多說;這就頷首道:「蕭護法說的也是。」
蕭不二回過頭去,一手捏開其中一人的牙關,口中忽然咦了一聲,道:「谷老哥,你來瞧瞧,此人似是身中奇毒,業已發作;連牙齒都脫落了!」
谷靈子走近過去,俯身仔細瞧了一陣,突然呵呵大笑起來。
蕭不二奇道:「你笑什麼?」
谷靈子道:「兄弟的蝕骨散,果然可以克制無名島的毒人!」
蕭不二道:「就是你在林外撒的毒粉?」
谷靈子道:「不錯,兄弟撒在林外的一層毒粉,由兩種罕見奇毒,混合而成,這兩種奇毒,性道完全相反,兄弟猜想,總有一種是無名島『毒人』所無法抗拒的。」接著吁了口氣道:「方纔兄弟看到兩個『毒人』,居然穿林而入,叫兄弟對自己練制的奇毒,全已失去了信心呢!」
蕭不二道:「他們已經死了麼?」
谷靈子道:「死了。」
蕭不二道:「但他身體還和常人一樣,並未僵冷。」
谷靈子道:「不錯,兄弟這種蝕骨散,毒性入骨,等到牙齒脫落,就表示毒性業已發作,但無名島的『毒人』,毒在血液,他們的身上依然溫暖,那是兩種毒性,猶在體內燃燒,其實人已死去多時了。」
蕭不二道:「原來如此。」接著把一顆藥丸納入青衣總管夏緣楷的口中,笑道:「這位夏總管是大而化之,貪生怕死的人,但青衣堂的地位,僅次於黃衣堂,定然知道甚多機密,咱們似可把他留下來,帶到鎮江去。」
谷子靈道:「對,對,這叫做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咱們要對付無名島,就得用上幾個無名島的人。」一手撫髯,回頭笑道:「盟主,等他醒來,咱們不妨給他來個威脅利誘,迫他投入本盟。」
岳小龍道:「夏緣楷該當如何處置,悉隨兩位護法之意。」
谷靈子笑道:「此事包在屬下身上,」
蕭不二道:「這位終南派的假掌門人,不知盟主要如何處置?」
岳小龍道:「咱們明年元旦,武林盟成立之後。事情一定很多,咱們無暇再到終南山去了,在下之意,咱們趁這機會,就把終南派這件公案解決了,」
就在此時,但見躺臥地上的夏緣楷,雙目眨動,骨碌碌的望著眾人。
谷靈子哼道:「姓夏的,你還不站起,想躺著裝死麼?」
夏緣楷翻著眼睛,沒有作聲。
蕭不二嘻的笑道:「是小老兒點了他的穴道。」輕輕在夏緣楷肩頭拍了一掌,笑道:「老哥可以起來了。」
夏緣楷伸動了一下四肢,挺身坐起,朝四周看了一眼,緩緩站起身子,才向谷靈子抱抱拳道:「又碰上谷老哥了。」
蕭不二雙肩一聳,笑道:「你別不識好歹,是咱們救了你的性命。」
夏緣楷打量了蕭不二一眼,問道:「你是雪上無影蕭老哥?」
蕭不二點頭道:「你說對了,小老兒正是蕭不二,你夏總管躺在迷人草堆裡,就是小老兒餵你服下還魂丹的。」
夏緣楷早已看到兩個「毒人」和終南掌門鐘子期依然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個頭暗暗打鼓,陪笑道:「如此倒要多耐蕭老哥。」
蕭不二嘻的笑道:「你不用謝我,小老兒只是奉命行事。」
夏緣楷試探著道:「蕭老哥給兄弟服下解藥,又解了兄弟的穴道,必有見教了?」
蕭不二道:「你人已清醒,穴道也解了,如果想走,咱們決不攔你。」
夏緣楷苦笑道:「這谷口布了奇毒,兄弟就是有逃走之心,也自知無此能耐。」
蕭不二道:「你不想走,此刻有何打算。」
夏緣楷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蕭老哥有話但請吩咐。」
蕭不二道:「小老兒奉命把你救醒,就是要問問你想死還是想活?」
夏緣楷摸摸他的酒糟鼻,餡笑道:「古人說的好,螞蟻尚且貪生,蕭老哥有什麼條件,就開出來讓兄弟聽聽。」
蕭不二道:「沒有條件,想活,就是投效咱們武林盟,想死,嘻,嘻、那就太簡單了。」
夏緣楷聽的一怔,道:「武林盟,兄弟從未聽人說過。」
蕭不二道:「武林盟是維護武林正義,解救武林同道的盟會,說的明白一點,就是因為銅沙島危害武林。在江湖倡亂,武林盟為了救己救人,要挽狂瀾於未倒,你老哥若想棄暗投明,此其時矣。」
夏緣楷目光朝從人掠過,問道:「就是你們這些人?」
蕭不二豆眼一瞪,哼道:「還不夠麼?哼,你知道昨晚你們偷襲千毒谷,一共來了多少人?」
他停下口來,等著夏緣楷回答。
夏緣楷想了想道:「據兄弟所知,是由黃衣堂公孫堂主和青衣堂向堂主兩位負責,後來因谷老哥擅於使毒,很像又臨時通知管副總令主,座下的申令主趕來協助。」
蕭不二道:「還有呢?」
夏緣楷道:「兄弟知道的就是這些。」
蕭不二道:「你們的總令主張寒生,和另外一位令主白萬千都到場了。」
夏緣楷道:「這個兄弟就不清楚了。」
蕭不二冷笑道:「你認為這場交鋒,是武林盟敗了?還是你們無名島敗了?」
夏緣楷看看眾人,心想:「如果總令主、兩位堂主,和兩位令主都到了場,別悅眼前這幾個人,就是九大門派門人全到,也難與抗衡,但聽他口氣,倒像是武林盟勝了一般。」
他只是心中想著,一直沒有開口。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告訴你J自們盟主和夫人雙劍合壁,打得你們總令主張寒生撤腿就跑,黃衣堂主、青衣堂主、和申惜嬌、白百千兩個妖女,更是豕奔狼竄,連四個『毒人』和一個『陰人』都來不及帶走,你說這一場是誰敗了?」
夏緣楷聽得疑信參半,問道:「貴盟盟主,是那一位高人?」
蕭不二朝岳小龍抬手道:「小老兒給你引見,咱們盟主和夫人就在這裡。」
夏緣楷剛聽蕭不二說過,他們盟主和夫人聯手擊退總令主,想來定是兩位成名高手,這時看他給自己引見的竟是岳小龍,凌杏仙,不覺怔的一怔。但想到自己的性命懸在人家手裡,那敢怠慢,慌忙雙手抱拳,笑道:「原來是岳少俠、凌姑娘。」
蕭不二沒待他說完,哼了一聲,道:「這兩位是咱們盟主,和盟主夫人。』」
夏緣楷乾咳一聲,慌忙陪笑道:「是,是,兄弟見過盟主、夫人。」
岳小龍含笑還禮道:「不敢,在下夫婦在銅沙島和夏總管賜曾有數面之緣。」
夏緣楷連應了兩聲「是」。
蕭不二又道:「說起本盟總護法,夏老哥大概不會陌生。」
夏緣楷道:「不知道是哪一位?」
蕭不二道:「咱們總護法,就是江湖上尊為朱衣教主的齊天宸齊大俠,想必夏總管總聽人說過吧?」
朱衣教主齊天宸,就是銅沙島主,夏緣楷的老闆,豈止聽人說過?
夏緣楷尷尬的笑了笑道:「蕭老哥真會說笑。」
這自然是笑話了,雄霸天下的銅沙島主,會給武林盟當總護法,自己反對自己?
蕭不二正容道:「怎麼?你不相信?你夏總管以為你們那位島主是齊大俠?告訴你,昔日的銅沙島主和現在的無名島主,只是假冒齊大俠之名的邪惡之徒,他以假亂真,混淆黑白,欺騙了天下人,如今已經快惡貫滿盈了。」
夏緣楷聽的簡直滿腹狐疑,但看蕭不二神色,似乎又不像有假。
岳小龍道:「蕭護法說的不假,無名島主只是利用齊老前輩在江湖上的名頭,冒名頂替創立銅沙島,實非真的齊老前輩。」
夏緣楷原是個無用之人,他搔搔頭皮,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岳小龍又道:「齊老前輩此次出山,不惜屈就本盟總護法。
一則因為貴島主假冒了他的名號,為惡江湖,二則不忍江湖同道,悉淪魔爪,武林盟就是由齊老前輩所發起,志在聯合天下武林同道,共同挽救武林劫運,夏老哥身為無名島青衣堂總管,當知無名島所作所為,天人共憤,自古邪惡必亡,這是天理,夏總管對在下夫婦有恩,此事還請三思。」
夏緣楷聽的不覺動容,但還是沉吟不語。
蕭不二道:「夏老哥須知武林盟有一項不成文的規定,就是非友即敵,敵友分明,為友為敵,你老哥自己該有所抉擇。」
夏緣楷想了想道:「兄弟願意追隨盟主效命。」
岳小龍喜道:「夏總管深明大義,武林盟歡迎你加盟。」
谷靈子和葛無求站在一邊,已把武林盟成立經過約略告訴了葛無求,這時忽然接口道:「你是真心願降?還是假意投誠?」
夏緣楷道:「兄弟自然是真心投效武林盟。」
谷靈子道:「那很好、你把這藥丸吞下去。」
手掌一攤,掌心赫然是一顆烏黑的藥丸。
夏緣楷臉色微變,問道:「這是什麼藥丸?」
谷靈子道:「你既然是誠意投效本盟,就把此藥丸吞了下去。」
夏緣楷作難的道:「老哥的意思,是要兄弟服下此丸,才能表示誠意麼?」
蕭不二忽然在他肩頭拍了一下,嘻的笑道:「就是這個意思!」
夏緣楷能夠當上青衣總管,一身武功自然也並不含糊,但他根本沒看清蕭不二是如何拍上他肩膀的!尤其這一記拍的雖是不重,卻拍在他後頸麻筋之上,但覺後頸又酸又麻,禁不住張口「啊」了一聲。
這一張口不打緊、谷靈子攤在掌心的一顆藥丸,忽然自動跳了起來,一下投入夏緣楷的口中。他「啊」聲堪堪出口,藥丸已經順著喉嚨滑了下去。
夏緣楷不覺吃了一驚,望看谷靈子急急問道:「是老哥把藥丸投進兄弟嘴裡了?」
蕭不二嘻的笑道:「你自己不吞口水,藥丸會自己滑下去麼?」
夏緣楷當真嚥了口口水,問道:「這到底是什麼藥丸?」
谷靈子道:「老朽一生練毒,你想會是什麼藥丸?」
夏緣楷酒糟鼻上,已經綻出汗珠,發急道:「毒藥,那是毒藥……」他一個轉身,朝岳小龍連打拱道:「盟主,屬……
屬下誠心投效,要有半點異志,就不得好死……」
蕭不二笑道:「你吞下了毒藥,自然沒有好死。」
夏緣楷道:「但……但兄弟投效盟主……是出於一片真心
谷靈子道:「人心隔肚皮,誰知你是真是假?但只要你確是真心,老朽保你不死。」
夏緣楷喜道:「老哥那是有藥可解麼?」
谷靈子道:「解藥自然有,那要等咱們武林盟正式成立之日,老朽自會給你解藥。」停手朝地上兩個「毒人」指了指道:「夏老哥不妨看看,無名島製造出來的『毒人』,還是中毒死了,夏老哥若是二三其德,這兩人就是榜樣。」
夏緣楷自然清楚,島上「毒人」,是由他們副總令主管蠡子親自訓練而成,據說他們每日均以毒物為糧,自然不懼任何劇毒,但自己帶來的兩個「毒人」,看去果然是中毒而死,心頭不覺悚然,忙道:「兄弟不敢。」
岳小龍朝谷靈子問道:「谷護法是否已和葛神醫談過了?」
谷靈子點頭道:「老朽已和葛老哥說了,他應允明年元旦,一定去鎮江。」
岳小龍大喜道:「如此甚好。」一面轉臉朝蕭不二道:「蕭護法咱們該走了。」
蕭不二道:「盟主要去那裡?」
岳小龍道:「終南派。」
蕭不二望望鐘子期,又道:「盟主要不要先把他弄醒了?」
岳小龍道:「不用,咱們把他帶去就好。」
他當了盟主,說出話來,就有盟主的氣概!
蕭不二一把抓起鐘子期,往肩上一搭,笑道:「咱們可以走了。」
谷靈子早已取出「消形散」用指甲挑了少許,彈在兩個「毒人』,屍體之上,一回工夫,兩具屍體已經變成了兩灘黃水,漸漸沒入上中。
岳小龍朝葛無求拱拱手道:「葛老丈務請在元旦以前,蒞臨鎮江,在下告辭了。、
葛無求還禮道:「盟主好說,老朽稍事摒擋,自當趕去鎮江。」
一行人岳小龍為首,回到屋前。
谷靈子從懷中取出一個磁瓶,遞到葛無求手中,說道:「這就是兄弟昨晚灑在花林中的兩種毒紛之一,兄弟先前還不敢確定,對付無名島『毒人』。是否有效,如今業已證實「毒人』也無法抗拒此種奇毒,你老哥仍須暫留此地,每隔七日,只要在林中撤上少許。就不慮有人闖入此谷了。」
葛無求欣然接過瓶,感激的道:「老朽拜領了。」
谷靈子大笑道:「咱們一見如故,葛老哥這麼說法,豈不見外了。」
隨手又從懷中取出一個磁瓶,傾了一粒藥丸,朝夏緣楷遞去,說道:「夏老哥把這顆藥丸吞服了。」
夏緣楷方才吞下一顆毒藥,心中還是惴惴不安,對這位用毒出名的谷靈子,深具戒心,這回看他又要自己吞眼藥,不由怔的一怔,遲疑道:「你老哥剛才已給兄弟服了一顆毒藥,怎麼又要兄弟眼藥了?」
谷靈子大笑道:「方纔你老哥服下的是一顆慢性毒藥,要三個月之後,才會發作,這顆卻是解毒藥丸。」
夏緣楷喜道:「這是解藥!」
谷靈子道:「你莫要高興,這顆如果是你方才服下的慢性毒藥的解藥,兄弟方才要你吞服毒藥,豈非多此一舉?」
夏級楷道:「那麼這是什麼解藥?」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43:04
谷靈子笑道:「你老哥方才是『毒人』背進來的,如今『毒人』已死,就要你自己兩條腿走出去了,沒有這顆解藥,你想活著出去?」
夏緣楷口中「啊」了一聲,慌忙接過藥丸,吞入口中。
葛無求在屋前站定,拱拱手道:「盟主、夫人,諸位好走,恕老朽不送了。」
岳小龍忙道:「老丈不用客氣。」
一行人別過葛無求,穿行花林,出了裡谷。
葫蘆谷分裡外兩個山谷,狀如葫蘆。正行之間,瞥見林中倒臥著五人,其中三個年齡較大,都有四十以上,另外兩人,是一對青年男女,敢情都是入林不遠,就中毒倒下。
「這五人,大概是無名島的後援了。」岳小龍走前幾步,看了三個老的,並不認識,但一對青年男女,卻覺得甚是面善,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不由回頭朝凌杏仙道:「妹子,你來看看這兩人是誰?」
凌杏仙抿抿嘴,笑道:「大哥,你真的忘了?」
岳小龍道:「我覺得他們甚是面善,只是想不起誰來了?」
凌杏仙笑道:「這兩人,真的我們沒見過面,但假的我們見過。」
岳小龍奇道:「我們見過他們假的?」
凌杏仙道:「看來你真的忘了,他們是終南門下的楊宏勳、姚玉琴。」
岳小龍點點頭笑道:「還是妹子記性好。」接著沉吟道:「如此看來,這三個也是終南派的人了。」一面轉身朝谷靈子問道:「谷護法,他們中毒昏迷,不知還有救麼?」
谷靈子道:「屬下在這片林中,布有兩種奇毒,性道向異,毒性甚烈,兩種解藥無法一次餵服,差幸他們入林時間不多,還可有救。」
說完,取出藥丸,每人口,納入一丸,接著說道:「服下第一種解藥,至少也要過了半個時辰,才能再給他們服第二種解藥,咱們先把他們運到谷外再說。」
話聲一落,一手一個,抓起二人,往脅下一夾,大步朝林外走去。
杜影康也夾起兩人,跟著就走,剩下一個女的、也由迎春抱起,一同往谷口而來!
谷靈子和杜景康手中夾著中毒的人,自然走在前面,但就在兩人匆匆直走出樹林,就聽到有人大喝一聲:「站住!」
各靈子抬目看去,但見林外圍著二十幾個一式身穿青色勁裝,手仗長劍的漢子。這二十幾名漢子在谷口布成了扇形陣勢,正好圍住樹林出口,嚴陣以待!
扇形陣勢之前,站著一個身穿藍綢大褂的老者,此人背負長劍,五十出頭,兩鬢花白,一張古銅似的臉上,濃眉鷂目,看去極為深沉。此時站在那裡,手中不住玩著兩顆胡桃大的鐵膽,那一聲大喝,敢情就是他喝出來的。
谷靈子沉聲道:「你們是什麼人?」
藍褂老者喝道:「我要你們站住,你們就給我站往。」
谷靈子呵呵笑道:「老夫為什麼要聽你的?」
杜景康道:「谷護法,他是終南派的柯三俠柯景星。」
藍褂老者洪笑道:「不錯,在下正是柯某。」
谷靈子道:「著夫不管你柯三俠、柯四爺,你們快快給我讓開!」
柯景星雙目寒芒飛閃,厲聲道:「你們劫待終南派的人,那是想和終南派為敵了。」
谷靈子怒笑道:「你當真不識好歹,老夫是把他們從林中救出來的。」
柯景星道:「你此話有誰能信?」
谷靈子道:「老夫救人,何用你相不相信?「
正說之間,岳小龍、凌杏仙、蕭不二等人,均已陸續從林中走出。
柯景星看到蕭不二肩頭搭著大師兄,心頭更是怒惱,突然撤下長劍,振腕向天一圈,大喝道:「攔住他們,一個也不能放過。」
那二十幾名終南門人,同時長劍平舉,緩緩向眾人包圍過來。
岳小龍一擺手道:「谷護法、蕭護法,你們先把人放下了。」
谷靈子、蕭不二、邋遢道人杜景康等人。依言把挾著的人,一齊放到地上。
杜景康朝岳小龍欠身一禮,道:「盟主,這位是終南派的柯景星柯三俠,人稱流星追月的便是。」
岳小龍含笑抱拳道:「柯三俠請了。」
柯景星眼看岳小龍年紀極輕,從容含笑之中,卻有一股懾人的氣度,不覺多看了他一眼,冷冷問道:「閣下何人?」
杜景康沒待岳小龍回答,說道:「這位是咱們武林盟的岳盟主。」
柯景星道:「柯某孤陋寡聞,沒聽說過江湖上還有什麼武林盟。」
杜景康臉色微變、嘿然道:「武林盟,主持武林正義,乃是天下武林同道的同盟……」
柯景星冷笑道:「柯某還沒聽說武林同道有過同盟,更沒聽說武林同道選出了一位盟主。」
谷靈子怒聲道:「盟主是咱們公舉的,你沒聽過,有何相干?」
岳小龍道:「柯三俠容有誤會,在下岳小龍……」
柯景星聽到「岳小龍」三字:臉色不禁一變,大笑道。
「原來閣下就是綵帶門的岳少門主,嘿嘿,柯某久仰得很。」接著說道:「岳少門主率眾而來,劫持敝派掌門,那是有意和終南派過不去了?」
他聽到岳小龍的名字,就變了臉色,足見對岳小龍、對綵帶門成見極深。
這自然是種因在三年前的桐柏大會上,綵帶門主揭穿銅沙島陰謀,鐘子期一怒離去,終南派從此和綵帶門結下了怨隙,自是意料中事。「
岳小龍劍眉微微一皺,依然含笑道:「柯三俠這是誤會。」
柯景星左手掌心,兀自滾轉著兩顆鐵膽,冷哼道:「這還是誤會麼?」
岳小龍道:「岳某從谷內發現貴派掌門中毒昏迷,原待送去貴派,不料在林中又遇到有五位貴派中人中毒倒地,在下要他們把人救出,就……」
柯景星不待他說完,冷聲道:「岳少門主既無劫持敝派掌門之意,那就把敝派的人,留在此地,岳少門主諸位,可以請了。」
岳小龍聽的不覺一怔,暗道:「他這話沒錯,自己要是不存心和終南派為敵,啟該把救出的人留下,但他怎知自己另有打算?」
心念迅快一動,一面抬目道:「柯三俠說的極是,只是貴掌門人和這五位貴派高人。中了林中兩種性道不同的奇毒,方纔已在林中由谷護法餵過一種解藥,那第二種解藥,須過了半個時辰,才能再服。」
柯景星冷笑道:「這個不勞費心,終南派的人,從不服用外人煉製的藥物。」
岳小龍聽的一呆,說道:「但這兩種奇毒,只有敝盟谷護法能解。」
柯景星道:「終南派能不能解毒,那是終南派的事。」
谷靈子怒哼道:「此人當真不識好歹,難道老夫的解毒丹,非給你們終南派的人服用不可?」
一面朝岳小龍道:「盟主,他不要咱們多管,咱們就不用管了。」
岳小龍搖頭道:「不,人命關天,救人救徹:,咱們既然遇上,就非管不可。」
谷靈子聽的一怔,心想:「盟主和這位姓柯的各執一詞,好像另有緣故。」
柯景星突然變色,大聲道:「看來岳少門主遠來終南,是存心和敝派為敵了。」
岳小龍道:「鐘掌門人和這五位身中奇毒,貴派真能解救麼?」
柯景星不耐的道:「柯某早已說過,能不能解他們身上之毒,乃是終南派的事。」
岳小龍道:「在下覺得柯三俠甚有可疑之處。」
柯景星臉色又是一變,哼道:「柯某有何可疑?」
岳小龍道:「柯三俠好像對他們的生死,漠不關心。」
柯景星大笑道:「柯某也早已告訴過你,終南派的人,就是死,也不准服用外人煉製之藥。」
岳小龍道:「這是貴派明文規定的麼?」
柯景星道:「不錯。」
蕭不二插口道:「終南派這一規定,小老兒倒是知道一些。」
岳小龍道:「蕭護法請說。」
蕭不二道:「因為終南山盛產藥材,他們派中另有丹藥司,專門督促門人弟子,採藥煉丹,因此終南派的人,除了一身武功之外,個個都精歧黃之術,行走江湖,隨身都帶著藥囊,備有各種丹藥,他們認為終南派出來的人,對任何病症都能自己治療,以服用外人煉製的丹藥,是玷辱師門之事。」
柯景星道:「蕭老哥說的極是。」
岳小龍道:「原來如此。」
柯景星道:「岳門主既已知道,那就可以走了。」
岳小龍道:「此事只不過是貴派代代相傳的一種榮譽感,並非一成不可改變之事。」
柯景星變色道:「岳少門主以武林盟主自居:想改變終南派代代相傳的規定麼?」
岳小龍道:「在下並無此意,只是……」
柯景星道:「只是什麼?」
岳小龍道:「在下縱然不遇上貴派有人中毒;也要前往貴派一行。」
柯景星冷聲道:「岳少門主有何見教麼?」
岳小龍道:「在下想找貴派兩位長老。」
柯景星道:「二老久已不間塵事,你有什麼事?」
岳小龍道:「此事十分重要,終南二老既已不問塵事,那也要當著貴派五俠,才能說出。」
蕭不二嘻嘻一笑道:「終南五俠,不是全在這裡了麼?」
岳小龍回顧了林下昏迷的幾人一眼,問道:「這幾位就是終南五俠麼?」
蕭不二伸手指指鐘子期道:「這位鐘掌門人,盟主是認識的。」接著又指指黑髯老者道:「這位是五俠中的老二陸連生陸二俠。」
然後又指指四十出頭的中年人,和一個三十五六的漢子,說道:「這時老四楊永泰楊四俠,這是老五萬少夫萬五俠。」
岳小龍點頭道:「為了貴派,在下更有理由,堅持非把這幾位救醒不可了。」
柯景星怒聲道:「閣下一定要和終南派為敵,柯某只好不客氣了。」目光一轉,朝身側兩個漢子喝道:「你們給我把此人拿下了。」
那兩個漢子答應了一聲,分由柯景星身側躍出,直向岳小龍欺來。
唐繩武突然短劍一擺,喝道:「你們還不站住?」
那兩個漢子奉命去拿岳小龍,撇開唐繩武,直向岳小龍撲去:
唐繩武大喝一聲,手中短劍一振,劃出一朵劍花,刺向左首一人,左手同時使了一記「靈猿探爪」,攻向右首一人。
左首漢子長劍推出,硬砸唐繩武短劍,口中冷冷喝道:「
「滾開去。」
喝聲出口,陡覺自己推出一劍,砸了個空。但聽「嘶」的一聲,寒鋒劃過,自己胸前衣衫,已被劃破了數寸長一條,差幸尚未傷及肌膚,心頭大吃一驚,急急向旁側橫躍開去。
唐繩武一劍逼退左首漢子,左手一掌,也同時拍到了右首漢子肩頭。
右首漢子眼看唐繩武劍掌並施;出手奇快,心知遇上了勁敵,左肩一沉,迅快避開唐繩武的掌勢。
唐繩武一招得手,短劍施展開來,刷刷兩劍,銀虹盤空飛舞,業已攔住了兩個漢子前衝之勢。
那兩個漢子在終南派中,武功也非弱手,只因一上場,就被唐繩武先聲奪人,搶了上風,心頭大是憤怒,雙雙大喝一聲,掄劍撲攻,兩柄長劍聯上了手,和唐繩武的短劍,戰在一起。
柯景星目中寒光飛閃,冷嘿道:「看來岳少門主果然有備而來!」
左手一揮,他身後又有四名青衣漢子,躍了出來。
柯景星朝岳小龍一指,喝道:「圍住他們。」
那四個漢子突然散開。分四個方向,朝岳小龍逼上。
和凌杏仙並肩站著的梁秀芬忽然飛身而出,叫道:「盟主,這四個人讓給我了。」
岳小龍看了四人一眼,心想:「這四個分作四個方向逼來,想必是精幹合搏之力了。」心念方動,立即低聲道:「梁姑娘,小心他們聯手合擊。」
那四個漢子突然口發忽哨,四柄長劍,同時從四個方向攻擊。
梁秀芬低低說道:「盟主只管退出去,我會應付的。」
話聲出口,長劍已經掃了出去。但聽一陣鏘鏘劍鳴,刺來的三柄長劍,已被她一劍震了開去,回手一劍,又把身後一人,逼退出去。
岳小龍知她已得朱衣教主齊天宸的真傳,自己身為盟主,不願和終南門下動手,身形一晃,便自退了出去。
梁秀芬一劍出手,左手纖掌,也跟著出擊!
須知齊天宸的「劍掌十二式」,變化莫測,無一不是精奇之學,對方四人。縱是終南派門下高弟,如何能是梁秀芬的對手?
她連出三劍,分攻四人,竟然把對方四人逼的各自後退了兩步,手中空自握著長劍,竟是無法招架,但岳小龍說的不錯,他們顯然精於合搏之術,在武功上縱非梁秀芬的敵手,只是他們此退彼進,倏而分刺,倏而合擊,依然把梁秀芬圍在中間。
就是和唐繩武動手的兩個漢子,也是如此,他們明明不是唐繩武的對手,但兩柄長劍卻互相配合,卻也並未落敗;
柯景星沒想到對方只出場了兩個少年男女,就截住自己六人,心頭又急又怒,突然長劍向空一揮,大喝道:「大家一齊上,咱們非把掌門人,和二師兄他們搶回來不可!」
他這一揮長劍,正是發動陣勢的暗號!但見二十來個青衣漢子,突然分散開去,有的兩人一組,有的四人一組,扇形般展開,朝岳小龍等人分別圍了上來。
岳小龍回頭朝邋遢道士杜景康道:「杜堂主,你率迎春等四人,阻擋攻勢,不讓他們衝過來就好,但不可傷了終南弟子。
杜景康躬身道:「屬下省得。」
話聲出口,鏘的一聲,抽出長劍,大步朝外迎去。
迎春、迎紫、迎風、迎月四蟬,也各自從身邊抽出雙劍,身形閃動,迅快排成一行、並肩則立。正好把林前半片空地,攔在裡面。杜景康卻按劍站在四婢身後。
對方二十來個青衣漢子,扇形撲來,僅憑四名使女,守成一排,在人數上,該說單薄到不能再單薄了!
岳小龍卻高聲叫道:「唐兄弟、梁姑娘,你們可以回來了。」
唐繩武和梁秀芬原已佔了上風,只是對方倏進倏退,找不到真正對手,正待施展殺手,聽到盟主呼喚,只好連發兩劍,把敵人逼退兩步,一齊收劍後躍,退了下來。
那和唐、梁動手的六名漢子,沒了對手,及時加入扇形陣勢之中,撲攻過來。
就在這一瞬間,對方衝來的漢子,揮動長劍,飛撲四婢,雙方劍勢,一觸即發,立時響起一片連珠般的金鐵交鳴。
唐繩武還怕四婢敵不住對方人多,手中短劍一揮,正待縱身加入。
岳小龍微笑道:「唐兄弟,你不用上去,她們還應付得了。」
那迎春等四婢,每人相距一丈,此刻雙劍展開,八支長劍,劍光迸發,登時聯成一道長虹。有如防波堤一般,把二十幾個青衣漢子,攔在堤外,任他們攻勢如何猛烈,也休想越得雷池一步。
杜景康站在四婢身後,手中雖握著長劍,但卻並未使劍,只是在四婢遇上險招時,振腕發指,把對方刺來的長劍震出。
谷靈子看了一陣,大笑道:「四位姑娘和杜堂主何用這等費事?這些人,只要老朽抓上一把跳蚤,管教他們一齊躺下來了。」
岳小龍道:「不然,咱們不能和終南為敵。」
蕭不二搔搔頭皮問道:「盟主究竟有何打算?」
岳小龍道:「咱們等過半個時辰,谷護法解了這幾個人身上之毒,再和他們說理。」
蕭不二道:「終南派門下,不服外人煉製之藥,這些人就算清醒過來。和他們講的通麼?」
岳小龍道:「不服外人之藥事小,終南派滅亡事大,我想只要他們不是無名島羽黨,自然可以講得通的了。」
蕭不二憬然道:「盟主是說這柯景星是無名島的羽黨了?」
岳小龍道:「目前還不確定,我想大有可能。」
蕭不二突然想到谷外發現的兩處暗記,和柯景星的言行,一經推敲,頓覺岳小龍的推測不錯。這似乎是一記借刀殺人,柯景星明明想利用葫蘆谷林中布下劇毒,一舉毒死終南四俠,但想不通的,只有一點,他如果是無名島的人,但鐘子期也是,何以他要把鐘子期也毒死在內?
二十六名終南門人,本來精於合搏之術,二人以上,就可以聯手對敵。他們衝上來的時候,原想二個或三個人,對付一個,把大家全困住了,才能搶救掌門人和二師叔等人。
焉知人家四個婢女八把長劍,聯合起來,化作了一道劍牆,自己這邊二十幾個人,就一個也衝不過去,他們雖精合搏之術,但遇到的是一道劍牆,並不是個別的對手,合搏之術,也就失去了作用。
柯景星看自己帶來的終南精英,竟然連對方四個年輕使女都對付不了,心頭也著實驚駭無比!手握長劍,目中隱隱射出獰厲之色,只是不住的舉目向後盼望,好像他們還有後援可待!
雙方攻守,已有一頓飯的時間,終南派已有五六個門人,也許是武功較強的吧,因為逼近四婢,手中長劍,悉被邋遢道士杜景康的指鳳,震飛出去,攻勢也似稍遏。
柯景星愈看愈怒,猛地大喝一聲:「你們統通給我退下。」
二十六名漢子,聽到三師叔的喝聲,依言住手,一起退下。
柯景星目光獰厲,長劍朝邋遢道士一指,喝道:「你就是邋遢道士杜景康吧?」
邋遢道士緩步走出,笑道:「貧道正是杜某,柯三俠有何見教?」
柯景星怒聲道:「杜朋友連傷本門弟子,柯某倒要伸量伸量你究有多少能耐?」
邋遢道士搖搖頭,笑道:「柯三俠這話就不對了,貧道奉盟主之令,不得傷了貴派門人,貧道幾時傷過人來?」
柯景星道:「終南派有一項規定,門下弟子授劍出師,劍在人在,劍亡人亡,杜朋友震飛他們寶劍,與傷人何異?」
邋遢道士笑道:「你們終南派規矩倒是不少。」
柯景星喝道:「杜朋友不用多說,接招!」
突然長劍一振,閃起三朵劍花,朝邋遢道士刺去。這一招說打就打,出手十分惡毒。
邋遢道士一仰身,疾快的從橫裡閃了出去。
柯景星長劍再振,欺身而上,人隨劍進,白光一閃,追蹤刺到。
邋遢道士使了一記「移步換位」,又向旁側閃開數尺。
柯景星看他一味閃避;心頭更怒,冷笑道:「綵帶門左護法,原來也是徒有虛招。」
邋遢道士道:「柯三俠這話可錯了,貧道現在是武林盟的總巡察。」他笑了笑,又道:「再說,貧道奉盟主之命,既不能傷人,你們終南派又連劍都碰不起的,萬一把你長劍震出,柯三俠又要說震飛長劍,與傷人何異,還能和你動手?」
柯景星聽的大怒道:「杜朋友有多少絕活,只管使來。」
口中說著,突然劍勢暴張,朵朵劍花,疾捲而出,一下就籠罩了五尺方圓。
邋遢道士接口道:「既是如此,貧道恭敬不如從命。」
右腕一揚,但聽一陣金鐵交鳴之聲,柯景星刺出的長劍,突被震盪開去。柯景星劍勢飛旋,被震開的長劍,突出奇招,朝邋遢道士當面直劈而下。
邋遢道士大笑一聲:「來得好。」揮劍硬架,又是「噹」的一聲。
兩人劍上,都用了全力,這一記硬打硬架,兩人都感到手臂一震,不由自主的各自後退了一步。
兩人一退即合,展開了一場激烈絕倫的惡鬥。但見劍光閃動,兩條人影盤旋交鍺,身外匹練繚繞,已無法分辯敵我、
岳小龍全神貫注在兩人搏鬥之上,似是要從柯景星的劍法上,找出他的破綻來。
凌杏仙站在他邊本,低低問道:「大哥看出來了麼?」
岳小龍道:「他使的劍路很雜,不純是終南劍法。」
凌杏仙嫣然笑道:「終南派的人,不以終南劍法為主,那還是終南派的人麼?」
岳小龍道:「妹子說的是。」
梁秀芬問道:「那他會是什麼人呢?」
凌杏仙道:「自然是無名島的人了。」
梁秀芬奇道:「他使的不是終南劍法麼?」
凌杏仙道:「是終南劍法,只是在劍法中,滲雜了其他門派的劍法,這因為遇上的是杜老,逼的他無法單獨使用終南劍法,只有把平日所學的,全使出來,方能應付。」
梁秀芬奇道:「無名島的人,居然精通各大門派的劍法?」
凌杏仙笑道:「這有什麼知罕,九大門派的劍法,已不算什麼秘密,綵帶門也有一套,你有興趣,幾時我就拿給你看。
一派有一派的精絕招數,咱們要和無名島為敵,九大門派的劍法,不可不熟。」
梁秀芬聽得大喜過望,說道:「凌姐姐,你真好……」
話聲未落,但聽鏘然劍鳴,人影倏地分開,邋遢道士肩頭的道袍劃破了數寸長一條,一縷殷紅的鮮血,緩緩從臂上流下!
岳小龍吃了一驚道:「杜堂主負了傷。」
邋遢道士一身武學,在當今下林中,數得上一流高手之列,在岳小龍想來,他決不至敗在柯景星劍下,但他卻竟然負了傷!
突聽邀遏道士仰天一聲長笑道:「柯三俠終於露出馬腳來了。」
柯景星哼道:「什麼馬腳?」
邋遢道士道:「柯三俠刺了貧道一劍,這手劍招,不大像是終南派的武功吧?」
柯景星冷笑道:「天下武功,異派同源,不是一成不變的,方纔這一招,正是兄弟從敝派劍法中變化而來;杜朋友要是不眼,不妨再在兄弟劍卞,走上幾招。」
邋遢道士大笑道:「貧道正有此意,想看看柯三俠,除了終南劍法,還會幾手旁門左道的劍招?」
柯景星臉色一變,目射凶光,厲喝一聲道:「很好!」長劍一擺,正待發劍!
岳小龍朗喝道:「住手。」
柯景星橫劍當胸,冷冷的看了岳小龍一眼,哼道:「岳少門主有何見教?」
岳小龍回頭朝邋遢道士道:「杜堂主請退。」
邋遢道士長劍一收,躬身道:「屬下遵命。」
柯景星冷冷的道:「怎麼?岳少門主大概想親自出手了麼?」
梁秀芬披披嘴道:「憑你也配和盟主動手?」
岳小龍瀟灑一笑道:「柯三俠,咱們不用再動手了。」
柯景星道:「為什麼?」
岳小龍抬手一指,道:「幾位令師兄已快要清醒了。」
原來柯景星和邋遢道士動手之際,谷靈子已經給中毒昏迷的陸連生等人,餵了第二種解藥。
柯景星臉色微變,冷笑道:「岳少門主派人在林中布下奇毒,又以解藥示意,終南派未必領你的情。」
岳小龍劍眉軒動,朗聲笑道:「岳某毋須貴派領情。」
就在兩人說話之際,陸連生、楊永泰、萬少夫和楊宏勳、姚王琴五人,已經先後醒轉,揉揉眼睛,翻身坐起。
只有掌門人鐘子期,依然昏睡如故。陸連生目光一抬,微露詫異,朝柯景星問道:「柯師弟,這幾位是誰?」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44:10
第22章 誤會冰釋
柯景星朝岳小龍一指.說道:「他是綵帶門的岳少門主岳小龍。」
陸連生臉色微微一變.冷市道:「閣下原來就是岳少門主。」
岳小龍看他神色.似乎對綵帶門含有敵意.心中暗暗忖道:「看來三年前鐘子期回轉終南,不知說了些什麼,以致終南派的人,對本門敵意甚深。」一面含笑拱手道:「在下久仰終南五俠盛名,今天幸會了。」
陸連生冷冷道:「陸某兄弟失陷毒林,想是岳少門主賜救的了?」
岳小龍道:「陸二俠好說.武林中人,紅蓮綠葉,異流同源,本有互助之責,這也算不了什麼?」
陸連生道:「但終南派的人,從不接受外人治療,岳少門主縱然救了陸某兄弟性命,陸某歉難致謝,說的不客氣,終南派並不領情。」
谷靈子怒哼道:「好個不領情,老夫這粒解藥,還是餵狗的好。」
陸連生聽的臉色大變,似要發作、但依然忍了下去,冷冷的道:「岳少門主總算是救了陸某兄弟性命.這位老朋友出言不遜,但陸某不讓江湖同道笑終南派不通人情,諸位請吧!」
目光一轉,朝身邊楊永泰、萬少夫二人說道:「你們去把掌門人扶起,咱們回去。」
楊、萬兩人立即朝鐘子期身前走來。
岳小龍一擺手道:「兩位且慢。」
楊永泰腳下不由一停,怒目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岳小龍道:「掌門人是岳某從葫蘆谷救出來的,就是沒在林中遇上陸二俠五位,岳某也打算把他送上貴派去。」
陸連生道:「如今不勞門立大駕了。」
岳小龍道:「在下有一句話,想請問陸二俠。」
陸連生道:「請說。」
岳小龍道:「陸二俠可知在下要敝盟谷護法先救醒五位,何以不救醒貴掌門人?其故何在?」
陸連生冷笑道:「陸某早已說過,終南派從不受外人醫療,你們不救敝掌門人,終南派也決不會因此和諸位結怨。」
岳小龍道:「在下說的,並非此意。」
柯景星不耐道:「二師兄,掌門人昏迷,不用和他多說了。」
岳小龍突然正容道:「陸二俠,在下當時準備親自護送鐘掌門人前去貴派,就是在下有一件極為重要之事,要和你們終南四俠一談。」
陸連生目光忽然寒光閃動,冷笑道:「如此說來,岳少門主那是有意劫持敝師兄,想和終南派談條件了。」
岳小龍仰天敞笑道:「陸二俠始終對岳某含有極深敵意,但岳某此來,實是為了貴派。」
陸連生道:「敝派業已退出九大門派,不在江湖中,岳少門主不用說了。」說完,揮揮手道:「楊師弟、萬師弟,你們還不去把掌門人接過,咱們立即回山。
楊、萬二人聽了二師兄的吩咐,很快走了過來。
岳小龍心頭不覺有氣,劍眉一軒,大喝道:「站住,岳茶話未說完,誰敢過來?」
梁秀芬「鏘」的一聲。抽出長劍,劍尖指在鐘子胡心窩,嬌喝道:「盟主說的話.你們聽到了麼.誰敢過來.莫怪姑娘劍下無情。」
楊、萬二人眼看梁秀芬劍尖指著掌門大師兄胸口,不禁腳根不前,回頭朝二師兄看去。
陸連生臉色劇變.憤怒的道:「岳少門主果然有為而來.你有什麼條件,就請說吧!」
就在此時,柯景星忽然從袖中取出一支金納古至令箭,高舉右手,喝道:「二師兄,掌門人有令在此。」
原來他手中那支古至令箭.還是終南派掌門人的信符!
蕭不二突然心中一動,暗暗「哦」了一聲:「果然不出我蕭不二所料!」但他並未說出口來。
陸連生眼看柯師弟取出了掌門人的信符,不覺楞的一楞,問道:「柯師弟.掌門人幾時把『玄雲令』交給你的?」
柯景星面露詭笑.舉令道:「見令如見掌門人,二師兄不必多問。」
陸連生肅然躬身道:「敬請掌門人指示。——
終南弟子看到柯師叔取出令箭,紛紛恭身蕭立,狀極肅穆。
柯景星道:「掌門人留有諭令,如他落入敵手,不用管他生死,務必把敵人消滅、」
蕭不二大笑道:「這話.只怕是你的意思吧?」
柯景星勃然變色.喝道:「蕭不二,你敢胡言亂語!」
蕭不二喀的笑道:「不敢,小老幾隻是隨便說說,不過據小老兒猜想,連你手上這支占玉令箭,只怕也來路不明。」
柯景星手中玉令一見,大喝道:「二師兄聽令。」
陸連生抱拳道:「愚兄恭候令諭。」
柯景星道:「限你百招之內,搏殺這姓蕭的,不得有誤。」
陸連生霍地直起腰來,轉眼望了蕭不二一眼,他方才聽蕭不二的口氣,好像三師弟手中執著的「玄雲令」,並非掌門人留下的,心中也不覺有些動疑。
蕭不二雙肩一聳,笑道:「你雞毛當令箭,還想殺我滅口麼?」
柯景星看陸連生遲遲不曾出手,冷冷一笑,手中玉令再舉,喝道:「二師兄莫非沒聽到玉令傳諭麼?」
陸連生慌忙恭身道:「愚兄不敢。」霍然轉身,朝蕭不二喝道:「蕭老哥小心。」
岳小龍一閃攔在二人中間,喝道:「陸二俠且慢!」
陸連生道:「陸某奉令行事,岳少門主請讓開了。」
岳小龍道:「在下有一件重大之事,要奉告諸位……」
蕭不二朝岳小龍連連使眼色,笑道:「盟主這時候說也沒有用,陸二俠奉了他們終南派掌門玉令,非在百把之內,搏殺小老兒不可,若是百招之內,殺不了小老兒,就算是違抗玉令,小老兒不死,他就非死不可。」
岳小龍看他朝自己連使眼色,心知蕭不二必有緣故,只好退了下來。
蕭不二擄擄衣袖,然後舉起手掌,在掌心吐了一些口水,作出摩拳擦掌的模樣,然後擺了個手勢,抬目逆:「陸二俠不是要搏殺小老兒麼,那就請吧!」
梁秀芬皺皺柳眉,說道:「贓死啦,換了我,才不知蕭護法動手呢!」
陸連生道:「蕭老哥請。」
蕭不二道:「你是要搏殺我的人,又只有一百招為限,還是你先發招吧!」
陸連生大喝一聲道:「既是如此,陸某有僭了。」揮手一掌,攻了過去。
蕭不二喝道:「來的好。」
橫掌當胸,右肘朝前一推,拒擋攻來之勢,人卻借勢向後疾退了三步。
陸連生攻出之勢,看去雖然凌厲,但他心中存有疑心,因此並無真和蕭不二相搏之意.此時一晃蕭不二向後退去,身形晃動,直逼過來。
兩人一退一進,距原來立身之處.已有八九尺遠,蕭不二右掌一揚,掌勢斜偏,使了一記「飛鈸撞鐘」,劈向陸連生在耳。
就在他身子一傾之際,悄聲說道:「陸二俠如是心有疑問,要問什麼,那就請問吧!」
陸連生聽的不覺一怔,偏頭避開蕭不二的一掌,右手一記「撥雲開霧」,破解來勢,左掌直豎;向前推出,使的是「勢如破竹」。
他在偏頭之際,看到柯景星手持五令,雙目炯炯注視著自己,不得不把聲音壓低.說道:「不錯,陸某想聽聽你方才和柯師弟說的話,有何解釋?」
蕭不二道:「這有什麼好解釋的?」
右手一揮,「閉門推月」,硬接陸連生直劈而來的一掌。
.兩人雖在說話,但手上卻是絲毫不慢,雙掌接實,但聽蓬然輕震,兩股潛力,激盪成風,吹的兩人衣袂,不住的飄拂!
蕭不二賣個破,故作站不住椿往後又退了三步。
陸連生洪笑一聲,道:「蕭老哥再接一掌試試。」
陡然縱身撲起,舉手劈下一掌。他身形欺近之際,口中說道:「蕭老哥說的話,必有所據。」
蕭不二大聲笑道:「再接一掌,也未必要了小老兒的命。」
發掌上托,使的是一記「天王托塔」,果然又硬接一掌。
陸連生這一掌,追擊之勢雖猛,實則只不過用了五成力道。
蕭不二一下就把他掌勢托住,低聲道:「根據倒沒有,但小老兒在趕來葫蘆谷之前,曾在谷外發現了貴派兩處暗記。」
陸連生冷笑道:「兩處暗記,正是掌門人所留。」
蕭不二嘻的笑道:「陸二俠可知貴派掌門人到葫蘆谷做什麼來的?」
陸連生聽的一呆,道:「這個陸某知道,掌門大師兄曾說此谷發現了九死還魂草。」
蕭不二又道:「那麼陸老哥可知貴掌門人是和什麼人一起來的?」
陸連生道:「這倒不大清楚,咱們只知道另有一批敵人,也為還魂草而來,掌門人留下令諭,如天明末返,就要咱們趕來此處馳援。」
蕭不二道:「那貴掌門人到葫蘆谷來的行動,陸二俠是知道的了?」
陸連生道:「事前並不知道。」
蕭不二道:「那麼貴掌門人失陷葫蘆谷,是誰最先發現的呢?」
陸連生道:「是柯師弟發現大師兄的字條。」
蕭不二嘻的笑道:「這就沒錯了。」
陸連生又是一怔,道:「此話怎說?」
蕭不二嘻嘻一笑.並未直接作答.說道:「終南四俠『趕來谷外,何以三位都冒險入林,柯三俠獨自留在林切」
陸連生又是一呆.接著:「那是咱們商量好的行動,總得有一個人留在林外。」
蕭不二道:「陸二俠事先可知林內布有劇毒麼?」
陸連生道:「咱們事先並不知道。」
蕭不二道:「陸二俠認為柯三俠也不知道麼?」
陸連生道:「蕭老哥認為他知道?」
蕭不二又沒有正面作答,只是問道:「那麼陸二俠先前也不知道資派掌門令符就在柯三俠身上?」
陸連生道:「柯師弟並未提過此事。」
蕭不二道:「這也沒錯,貴掌門失陷.陸二俠、楊四俠、萬五俠全已身中奇毒,終南五俠.剩下柯三使一個,掌門令符,自該由他執掌了。」
陸連生心弦猛震、問道:「蕭老哥是說……」
蕭不二笑道:「不用說了,咱們百招已滿.小老兒恕不奉陪了。」
身形輕輕一閃,聳著雙肩,疾退數步,拱拱手,往後退去。
陸連生聽了蕭不二這番話.引起滿腹狐疑.一時怔在當場,想不出如何處理才好?
柯景星眼看一師見不但百招之內,未能沾得蕭不二半點衣角,且肯容他從容退下,不禁臉色一沉.手舉玉令,喝道:「二師兄可知未能遵行玉令,該當何罪麼?」
陸連生臉上微觀怒意,問道:「柯師弟手持玉令,可是想按咱們門規,懲治愚兄麼?」
柯景星冷冷說道:「小弟奉掌門人令諭,代掌玉今,本門早有遺訓,執令之人,就如祖師親臨,玉令既在小弟手中,小弟代行令諭,有何不可?」
蕭本二大笑道:「所以你要慫恿鐘掌門人和陸二俠等幾位一起進入毒林,而你獨自留在林外,還不准咱們救人,原來是為了這支玉今。」
柯景星手持玉令,蕭然而立,只作不聞。
陸連生微微一歎道:「罷了,柯師弟既以不遵玉令見責,愚兄身為終南弟子,自以玉令為重。」
手掌一抬,朝自己天靈擊去。
突聞岳小龍大喝一審,道:「且慢!」
陸連生手是抬起來了,但卻沒有擊落!只因他身邊忽然多了一個人,他那手掌已被這人抓住,這人赫然就是喝出「且慢」二字的岳小龍!
他那聲「且慢」,大家都聽到了,只是沒人看見他是怎樣掠過來的?包括就站在陸連生面前不遠的柯景星在內。
一掠數文,在武林中並不算得稀奇,任何一個高手都能辦得到,但沒人看到岳小龍飛掠過來。他已隨聲到了陸連生身邊,這就使人感到驚奇!
柯景星臉色陡然一變,還沒開口!
只聽蕭不二嘻的笑道:「原來你手上的玉令,竟有這大的權力,那就送給我吧!」
話聲出口,一道人影,劈面朝柯景星撲到,伸手就搶。
柯景星連人影都沒有看清,揮手一掌,朝前劈出。那知掌勢劈出,那飛撲過來的人影,竟如鬼扭一般,突然消失,這一掌竟是劈了個空、。
柯景星方自一怔,暗道:「自己明明看到一道人影,飛撲過來,怎會到了面前忽然不見?」
心念方動,突覺自己左肩被人輕輕拍了兩下,不由驀吃一驚,身形急旋,飛快的轉過身去、但就在他這一轉身之際,只覺右手掌心一震,握住手中的古玉令箭,業已輕而易舉的被人接了過去。
柯景星這一驚非同小可,急急回頭瞧去,只見蕭不二右手高舉玉令,笑嘻嘻的站在那裡,聳聳肩道:「柯三俠,現在玉令已在小老幾手中,小老兒代行令渝,你速速給我跪下。」
柯景星勃然大怒,厲喝道:「姓蕭的,你是找死。」雙腳一頓,凌空飛撲而來。
蕭不二「咦」道:「你怎麼不遵令論?」話聲未落,人已拔腳就跑。
柯景星那裡肯捨,大聲喝道:「姓蕭的,你劫奪玉令,就是終南派的敵人,你死定了。」
蕭不二邊跑邊道:「這是你自己的說的,執令之人,就是你們祖師親臨,你怎麼還不跪下?」
他外號雪上無影,輕身功夫,江湖下無出其右,柯景星如何趕得上他?心頭越趕越怒,厲聲道:「你再不站住,我要不客氣了。」
蕭不二果然停住,回頭笑道:「站住就站住,我手裡有你們終南派的玉令,還怕你們對我不客氣麼?」
柯景星看他果然站停下來,心中暗喜.一面道:「只要你把玉令還我,咱們仍可化敵為友。」
口中說著,人已一掠數丈,飛縱過來。
看看和蕭不二相距不到三丈,猛地厲笑一聲,左脫一抖,掌心兩顆鐵丸,快逾流星,朝蕭不二激射過去。
蕭不二嘻嘻笑道:「小老兒早就知你沒安好心,你外號流星追月,兩顆鐵丸沒有出手,小老兒實在放心不下。」
他身形輕輕一側,兩顆鐵丸,挾著尖嘯,一左一右,從他脅下擦身而過。
蕭不二接著又道:「再說,這支玉令是終南派掌門人信符,我也不能還給一個殘害同門,謀奪掌門的人……」
沒待何景星追上,轉身欲走,但就在他轉身之際,陡見身後悄無聲息的站著兩人,擋住自己去路。
蕭不二不由大吃一驚,這兩人欺到自己身後數尺,自己竟會一無所覺,來人身手之高,已可想見。舉目看去,這擋路的竟是兩個頭戴竹笠,身穿黃衫的矮老頭,看去只到自己肩頭。
兩人不但穿著相同。就是連面貌也十分相似,同樣白眉白髯,手中都握著一支朱漆杖。只是一個握在左手,一個握在右手,好像一對門神,站在那裡,一語不發。
蕭不二雖沒見過兩人,但他江湖見聞極廣,一見兩人模樣,心中已是有數,暗暗叫道:「矮門神——終南二老!」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蕭不二心頭一動,腳下絲毫沒停,身形一晃,朝兩人中間閃身欲去。只聽兩個矮老頭同時哼了一聲,左首一個喝道:「你把東西留下。」
右邊一個喝道:「跪下。」
兩聲沉喝,同時出口,左首老人一棵手,朝蕭不二右手握著的玉令抓去,右首老人朱枚一抬,朝蕭不二膝彎上叩來。
兩人動作如電,出手奇快,但蕭不二是江湖上出名的賊祖宗!做賊不難,但必須具備「四快」的條件,那就是眼快、心決、手快、腳快。
蕭不二既已認出攔路的兩個老頭.是終南二老,早就留上了心。終南派馳譽武林的特技,就是合擊之術,這一對矮門神。一個左手握技,一個右手握杖,正說明了他們必然精於聯手合擊。大凡遇上精於聯手合擊之人,你若往兩人中間闖,那無異是闖上死門。
蕭不二多年闖蕩江湖,豈會連這點都不懂?他的往兩人中間閃去,不過只是故作姿態。就在兩者喝聲出口,他早已身形一聳.憑空拔起,一個觔斗,從終南二老頭上翻了出去。
這一下當真有如孫悟空翻的「觔斗雲」,輕捷俐落,快速無匹!
終南二老沒想到蕭不二會有如此滑溜,一抓一叩,堪堪遞出,眼前一花,便已失去了蕭不二的影子;但就在蕭不二施展「蜘蛛功」,縮身翻出之際,另一道人影,已如長失劃空,跟蹤掠到,撞了上來,那是柯景星。
在首老人冷哼聲中,左掌疾出.輕輕一抬,硬把柯景星身形托住,落在地上。
柯景星大驚失色.慌忙拜伏地上,連連叩頭道:「弟子叩見二老。」
終南二老理也沒理,濃哼一高,頓頓足.雙雙破空飛起,朝蕭不二身後撲去。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蕭不二避過二老,堪堪飛身落地,終南二老也聯袂瀉落,依然一左一右,擋在他面前。
蕭不二看到情形不對,趕緊縮身後躍,那知身形方動。但覺疾風颯然,兩排朱紅木格。朝身後圍了過來,此路不通。
蕭不二為人機警,眼看後退不成,身形一晃,迅速的朝左閃去,他人還未閃出,左首又有兩排朱紅木椿,迅快合圍,立即身法門動,移步換位,接連轉了幾個方向,都被兩排朱紅顏色的木椿,擋住去路。
這一情形,好比遇上了鬼打牆,你走到那裡,他就堵到那裡,一個人硬是被困在一圈朱紅木椿裡面。
當然,這朱紅木格,就是終南二老手中兩支朱漆杖的幻影。
蕭不二暗暗著急,心想:「看來終南二老,果然名不虛傳!」
心念轉動,腳下一停。就在當中站定,他這一停,但見一對矮老頭依然站在原處,一左一右站在對面。兩支朱漆杖一左一右握在他們手上,技地而立,四道炯炯眼神,望著蕭不二,一言不發。
真絕,這模樣當真像一對門神!
蕭不二聳聳肩,雙手抱抱拳,嘻的笑道:「兩位大概就是終南二老吧,小老幾久仰得很。」
終南二老忽然一左一右避了開去,只聽一個沉聲道:「你現在才知道麼?」口氣甚是冷漠。
蕭不二者的奇怪,心想:「他們很快避了開去,那是不願生受自己拱手作揖了。」他心思何等敏捷,目光一動,發現自己手上握著終南派古玉令箭,迅速忖道:「是了,方才柯是星說過,見令如見祖師親臨,原來他們避的是玉令。」心念一動,不覺暗暗笑了起來。
右首一個沉聲道:「你能一個觔斗,從老夫二人頭上翻了出去,好像有些門道,但你現在還翻的出去麼?」
蕭不二嘻的笑道:「二老高明。小老地方才不知道二老駕到,多多失禮。」又朝二人連連拱手。
終南二老果然又很快的避開去,左首一個沉喝道:「免!」
蕭不二聽的一怔,道:「禮多人不怪,兩位倒像是怪小老幾多禮了。」
右首一老喝道:「你既已知道老夫二人是誰,還不把本門令箭,繳還老夫麼?」
蕭不二後退半步,笑道:「二位既是終南二老,小老兒理應奉上,只是……」
右首一個喝道:「只是什麼?」
蕭不二道:「但小老兒是奉盟主之命行事,理應由小老兒送給敝盟主再由盟主奉還二老.方陽鄭重。」
左首一個喝道:「胡說,你把玉令繳上,老夫或可免你一死。」
蕭不二道:「小老兒不把玉令充交給你們呢?」
左首一個道:「竊盜玉令者死」
蕭不二道:「你們不是規定玉令在誰的手上,誰就是掌門人麼?如今玉令就在小老兒手上。」
右首一個喝道:「你是終南派的人麼?」
蕭不二聳聳肩道:「既有掌門人可當,小老兒就算終南派的人好了。」
左首老人怒哼道:「你是找死!」
蕭不二道:「小老地也算是紫煞門的掌門人,誰稀罕當你們破落戶的終南派掌門人?覆亡就在眼前!」
右首老人怒不可遏,厲喝一聲:「匹夫住口!」
蕭不二哼道:「難道小老兒說錯了,你們兩位枉稱終南二老,連門下出了內奸,都還懵然不知……——
左首老人目中寒芒連閃,沉喝道:「你說什麼?」
蕭不二道:「對不住、小老兒要向盟主繳令去了,有話,二位還是踉盟主去說吧!」
右首捲入怒聲道:「你不把話說清楚了,就想走麼?」
蕭不二聳聳肩,大笑道:「小老兒若是要走,憑二位還未必攔得住。」
左首老人沉哼道:「你走走看?」
蕭不二嘻的笑道:「小老兒還不是走了麼?」
話聲出口,果然舉步朝前走去。就在他右足一動,終南二老兩支朱漆杖同時揚起,兩排朱紅木椿,隨著排擋而來,封住了門戶。
蕭不二恍如木見,口大聲喝道:「二老當心,小老兒要硬闖了。」
喝聲出口,把手中古玉令箭當作開山巨斧,使了一招「六丁開山」,朝兩排層層合圍的木椿影子揮了過去。
他玉令還未揮出,兩排朱紅木椿影子,已倏然消失,終南二老很快躍了開去。
左首老人怒喝道:「你怎能把玉令當作兵器?」
蕭不二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口中笑道:「小老兒身上沒帶兵器,手裡有什麼,只好用什麼,你們怕砸壞了,就不該攔阻我。」
右首老人氣的咬著牙齒,厲喝道:「匹夫,你記住了,老夫非把你劈了不可。」
蕭不二嘻嘻笑道:「光說有什麼用,我看你敢不敢劈?」手舉玉令,迎著他走去。
右首老人投鼠忌器,忙不迭的退了兩步。
蕭不二支牙一笑道:「二位既然礙著玉令,不敢和小老兒動手,那就隨小老地去見見盟主如何?」
左首老人流聲道:「你們盟主在那兒?」
蕭不二伸手一指:「就在那裡,說實在,咱們盟主要上終南,就是求見二老來的。」
左首老人道:「他求見老夫二人,有什麼事?」
蕭不二道:「這個小老兒也不太清楚,好像是為貴派之事來的。」
右首老人冷冷道:「終南派關他什麼?」
蕭不二道:「武林盟是以天下武林的安危為己任,盟主自然有重大之事,才會親上終南,來找二老。」
左首老人一揮手道:「好,你在前走。」
柯景星方才因二者已把蕭不二困住,他知道二老雙杖一經展開,一二丈之內,都是杖風,他不敢站得太近,只在三丈外恭身而立。
此刻眼看二者忽然住手,和蕭不二說起話來,心頭一震,慌忙走了過來,說道:「這姓蕭的狡猾成性,他說的話,二老不可輕信。」
左首老人沉喝道:「不用你多說。」
柯景星碰了一鼻子灰,果然不敢再說。
蕭不二心中大喜,手捧至令,顛著屁股朝林前行來,終南二老隨在他身後,柯景星隨在二老身後,一同走來。
岳小龍正因柯景星追逐蕭不二,兩人奔出十餘文外,瞥見憑空多出兩個黃衣老頭,攔住蕭不二去路,看去這兩個老頭武功極高,不覺回頭朝邀遏道士問道:「杜堂主,這兩個人是誰?」
邋遢道上低聲道:「他們就是終南二老。」
岳小龍道:「咱們快過去,蕭護法只怕不是終南二老的對手。」
杜景康笑道:「盟主只管等著瞧就好,蕭護法機智過人,決不會吃虧的。」
這時果見蕭不二在前,終南二老在後,往自己這邊走來。
岳小龍慌忙迎了上去,雙手抱拳道:「武林後學岳小龍見過二老。」
左首老人問道:「這後生是誰?」
蕭不二道:「他就是武林盟岳盟主。」
右首老人打量了岳小龍一眼,哼道:「年紀輕的很。」
蕭不二接口道:「盟主以天下安危為己任,有志不在年輕。」
說話之間,陸連生、楊永泰、萬少失三人,李同終南弟子一齊恭恭敬敬的躬身施利。
左首老人一揮手道:「你們都退下去,老夫有話問他。」
終南人果然一齊退了下去。
左首老人目光冷厲,看到地下躺著鐘子期,臉色一沉,冷聲道:「你們劫持敝派掌門人,意欲何為?」
岳小龍笑道:「二者誤會了,貴派鐘掌門人,是在下從葫蘆谷救出來的,他只是中了迷人草之毒,昏睡未醒。」
左首老人哼道:「你要手下劫奪本門古玉令箭,就是和終南為敵。」
蕭不二大笑道:「江湖上都說終南二老是九大門派中碩果僅存的二位前輩,德高望重,坐鎮終南,是終南之福,不想竟是如此不通事理!」
左首老人怒目道:「你說什麼?」
蕭不二道:「方纔有人假借古玉令箭的權威。殘害同門,小老兒只是奉盟主之命,把玉令取來,也是為貴派好。」
岳小龍道:「蕭護法,你把玉令交還二老,免得二老誤會了。」
蕭不二嘻的笑道:「你們現在相信了吧?小老兒早就說過,見了盟主,自會把玉令奉還。」
說著把古玉令箭遞了過去。
左首老人面情莊重,把手中朱漆杖,往地上一插,雙手接過玉令,收入懷中,一面拱拱手說道:「老夫代表終南派,向岳盟主致謝。」
蕭不二心中暗道:「他們竟然這般看重玉令。」
岳小龍連忙還禮道:「老丈好說。」
右首老人道:「諸位遠上終南,究有何事?」
岳小龍道:「在下久聞終南二老之名,特來拜謁。」
右首老人哼道:「說得好聽,那姓蕭的說你求見老夫兄弟,還和終南派有關?」
岳小龍道:「正是如此。」
右首老人道:「究竟何事?」
岳小龍回頭朝蕭不二道:「蕭護法過去把鐘掌門人救醒了。」
蕭不二答應一聲,從身邊掏出一個小小磁瓶,正待朝鐘子期走去。
右首老人喝道:「且慢!」
蕭不二聞串停步,笑了笑道:「你不要小老兒把他救醒麼?」
右首老人道:「終南門人,從不眼外人煉製之藥。」
谷靈子大笑道:「中了迷人草毒,須昏睡三晝夜方能醒轉,不用咱們的藥丸,你們能把他救醒過來麼?」
右首老人冷冷的道:「那是終南派的事,就算無法把你救醒,就讓他睡三晝夜好了,岳盟主有話只管清說。」
岳小龍暗自忖道:「終南派墨守成規,連二老都是這般固執。」心中想著,一面說道:「那也好,蕭護法,暫時不用餵他解藥了。」接著朝終南二者說道:「二老可知三年前九大門派集會桐柏之事。
右首老人道:「老夫見長是問你們遠來終南,究是為了什麼?誰問你三年前桐柏集會之事?」
凌杏仙聽他口氣不善,忍不住道:「我們此來,只是為了想把貴派從沉淪中救出,你當是惡意麼?」
右首老人哼道:「小女娃好大的口氣!」
左首老人卻是微微一笑道:「不知終南如何沉淪了,要岳盟主趕來相救?」
他因岳小龍方才命蕭不二交還玉令;口氣較為和善。
凌杏仙道:「這事就和三年前桐柏之會有關。」
岳小龍怕凌杏仙在語言上,和二老衝突,憶道:「妹子,此事還是由我來說吧。」一面括目道:「那是三年前的事,江湖上出現了一個自稱銅沙島主的人,在銅沙島開創朱衣門,!」
邀武林各大門派,參與他們開山大典,貴派曾派門下弟子揚宏勳和姚玉琴二位參與典禮……」
柯景星怒聲道:「但楊宏勳和姚玉琴二人,在中途就被綵帶魔女擄去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45:18
岳小龍道:「綵帶門主就是家母。」
左首老人援著白髯,點頭道:「此事老夫已聽掌門人說過。」
岳小龍道:「家母預料銅沙島開山大典,必有陰謀,因此暗中劫持了貴派和華山門下兩個人,改由家母另派門下弟子,持函赴會。才知當時參與各派人士,悉被鋼沙島留下,其中包括少林智通大師,武當天鵝子等人,會後回來的,都是由銅沙島主門下所偽裝……」
左首老人道:「此事只有綵帶門主知道麼?」
岳小龍道:「在銀沙島開山大典上,銅沙島主要門人逐個表演九六門派劍法,然後再由他們門人把幾大派劍法,—一破去。」
右首老人臉色微變.問道:「終南劍法,也被破了麼?」
岳小龍道:「九大門派劍法全被破了,貴派劍法自然也破了。」
他此話一出,只聽得終南派人,個個現出不信之色。
左首老人道:「你說下去。」
岳小龍道:「假扮智通大師和假扮天鶴子的賊人回到少林、武當,就把銅沙島大會上九大門派劍法被破之事,稟告了掌門人……」
左手老人一揚手道:「且慢,既是銅沙島門人所假扮,如何肯把這一秘密說出來呢?」
岳小龍道:「這就是他們的陰謀。」
左首老人道:「什麼陰謀?」
岳小龍道:「他們說出幾大門派的鎮山劍法被破,九大門派自然必須急謀補救,這就促成由少林、武當兩派掌門人聯名邀約其他七大門派掌門人集會桐柏了。」
左首老人道:「他們目的何在?」
岳小龍道:「藉九大門派掌門人聚會之際,一舉把九位掌門人除去,掌門人死了,銅沙島門人假冒的天鶴子,智通大師,順理成章就可繼位掌門人了。」
左首老人道:「那也只有少數幾個門派,九大門派與會的人,未必全能繼任掌門人。」
岳小龍道:「九大門派中,其實已有幾個門派的掌門人,是銅沙島的人了。」
右首老人張目道:「誰?」
岳小龍道:「二老且聽在下說下去。」口氣一頓,接造:「九大門派集會桐柏、銅沙島的陰謀,旋即被家母所獲悉,於是暗約八卦門歐陽大俠、峽山謝觀主,告以實情。再由歐陽大俠和謝觀生預先通知了少林大通大師,武當天寧子,並在會上當場揭穿此一陰謀,證明了智通、天鶴子二人,確是賊徒所喬裝。」
左首老人道:「後來如何?」
系小龍道:「銅沙島賊人精擅易容之術,家母有鑒於此,早已命丁守福準備好了易容藥水,請與會之人,當眾以藥水洗臉,證明真偽……」
右首老人頷首道:「如此一來,賊徒就無所遁形了。」
岳小龍道:「當時貴派鐘掌門人就力持異議,他認為此舉有辱各大門派掌門人的尊嚴,當場就拒絕了。」
右首老人道:「後來如何了?」
岳小龍道:「大家因此引起爭執,貴掌門人一怒之下,拂袖而起,雖經幾位掌門人攔擊,仍被他奪圍逃脫。」
右首老人聽他說出「逃脫」二字,甚是刺耳,口中不禁沉嘿了一聲。
岳小龍續道:「但他終於為家母所擒,押到會上,經藥水洗去臉上易容藥物,赫然竟是銅沙島主的獨生兒子齊少宸,而且還是那次桐柏大會的幕後主待人……」
所有終南派的人,聽到這裡.不禁全都變了臉色!
但卻只有柯景星一人點點頭,朝終南二老躬身道:「不錯了,弟子細想起來,那時確實覺得掌門人言行舉止,和往日有異。」
他此話一出,聽的岳小龍心中大為納罕,暗想:「難道他不是無名島的奸細?」
左首老人道:「你為何不早說?」
柯景星躬身:「弟子當時只是有此感覺而已。」
左首老人臉色凝重.回頭道:「齊少宸既為令堂所擒,後來如何處置了?」
岳小龍道:「結果被銅沙島假扮虎嬤嬤,把他騙走了。」
左首老人道:「岳明主認為鐘子期仍是齊少宸改扮的麼?」
岳小龍道:「事隔三年,這個在下就不得而知了,但據家母當時推測,貴派鐘掌門人可能……」口氣微頓,但沒有再說下去,接著道:「因此事內情複雜,在下也難下斷語,找上終南,只是想把此事始末,奉告二老而已。」
左首老人目光炯炯,直注在岳小龍臉上,問道:「令堂如何推測?」
岳小龍道:「家母和八大門派掌門人的推測,貴派掌門可能已經遇害了。」
左首老人身軀微震,沉吟了一下,伸手指指躺臥地上的鐘子期,凝重說道:「岳盟主能否立時把他救醒,老夫有話問他。」
岳小龍道:「此事容易。」回過頭去,朝蕭不二道:「蕭護法,現在可以餵他解藥了。」
蕭不二道:「屬下想到了一件事。」
「岳小龍道:「蕭護法請說。」
蕭不二道:「方纔咱們要把鐘掌門人救醒,乃是怕終南二老不肯輕信,要他自己說出來。現在終南二老既已相信,屬下之意,覺得還是先把他臉上易容藥物洗去了,看看他究竟是可人,再餵他解藥不遲。」
他這番話,說的雖極為合理,但其實他心中有個不解之謎,就是鐘子期既是無名島的人,從柯景星的言行舉動上看來,分明是他同路人,那麼柯景星何以要奪取終南古玉令箭,暗害鐘子期呢?」
他心有所疑,又暗中詢問了夏緣楷,但夏緣楷是青衣堂的總管、青衣堂執掌的並非九大門派的事,是以也向不出所以然來。因此才主張先洗去鐘子期臉上易容藥物,看看他是誰再說。
岳小龍聽他說的也是道理,回頭望望終南二老,說道:「二老意下如何?」
左首老人道:「也好,不知岳盟主可曾帶有洗容藥物?」
蕭不二聳聳肩道:「杜堂主,你的生意來了。」
邋遢道士笑了笑道:「貧道這點小玩藝,還是從丁老福那裡偷學來的」
當下從懷中摸出一個白玉小酒杯,再從腰間解下酒葫蘆,倒滿一杯酒,「咕」的喝了一口,約摸剩下小半杯。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磁瓶,用指甲挑了少許藥未,和入酒中,收起磁瓶,一面說道:「還得等上盞茶工夫,讓藥末全化開了才管用。
說完,把小酒杯往地上一放,舉起葫蘆,自顧自咕都咕都的喝起酒來。
蕭不二聳聳肩道:「原來你是個這遏酒鬼,大家都等著瞧你的,你倒獨個兒喝起酒來了。」
邋遢道士喝了一陣,用衣袖抹抹嘴角,笑道:「你要是嘴饞.也唱上一口潤潤喉嚨。」
蕭不二嘻嘻笑道:「咱們這一行祖師爺規定下來,什麼嗜好都不要緊,就是酒沾不得唇,你若是貪杯中物,摸到人家樑上,醉眼模糊,一個不小心,就非栽下來不可。」
他這幾句話,說得大家都笑了。
邋遢道士塞起葫蘆,說道:「不喝拉倒,貧道這酒是一錢七分銀子一斤的上好陳年花彫。」
說著翻起道飽下擺,撕了一小塊棉花.伸手取過小酒杯,朝鐘子期身旁走去。
大家都急於想知道鐘子期的真假,尤其是終南派人,更急著想看這位假掌門人究是何人?因此場中數十道眼光.全都集中在邋遢道土一人身上。
只見邀遏道土不慌不忙,走近鐘子期身邊,緩緩蹲下身子,一手在鐘子期頰上,按了幾按,然後又仔細的察看了他髮際.耳根、頭頸等處.點點頭道:「此人易容之術,倒是高明的很,差非早已知道他是偽裝,真還不容易看的出來呢!」
口中說著,一手用棉花蘸著藥酒.在鐘子期臉上,輕輕抹了一層,抹後,雙目緊盯著直瞧。
大家看他抹上了洗容藥酒,鐘子期臉上絲毫沒有異樣,心中暗暗驚訝:「莫非他是真的鐘子期?」
邋遢道上似乎也有些奇怪,棉花蘸滿藥酒,又在他臉上輕輕抹動,但鐘子期毫無易容的跡象!」
這回邋遢道士也大感意外,只要是易了容,最高明的易容術,也決不會洗不去的。心中暗想:「此人明明是無名島賊徒所喬裝,他臉上易容藥物,怎會洗不掉的呢?」
他心中越想越奇,仔細察看鐘子期的臉上,經過二次用藥酒洗臉,依然如故,看不出那裡有絲毫不對!
邋遢道主暗暗皺皺眉頭,忖道:「看來我老社今天是栽定了。」
他心中自然不信這鐘子期會是真的、因此第三次用棉花蘸著洗容藥酒,不覺手指用力,朝鐘子期臉上重重的指抹。
要知江湖上一般洗容藥劑,為了要消除臉上易咨藥物.自然少不了含有少量的腐蝕作用,因此洗容齊多半要用酒調配。
還遏道上三次用棉花指滿了藥酒,塗在鐘子期臉上,藥性早已滲透皮膚,這一指用力擦拭,登時把鐘子期的老臉皮擦破,隨著手指捲起一層薄薄的人皮。
邋遢道士怪笑了聲:「好傢伙,你原來戴著人皮面具,差點把道爺冤苦了。」
指甲一挑,嘶的一聲,隨手從鐘子期臉上,撕起了一條面皮。
左首老人目光如炬,凜然道:「他果然是假的麼?」
「這還用問?」邋遢道士沒有理他,指甲別著面皮,撕開人皮面具。但見這假冒鐘子期的人,看去約有四十出頭,瘦削臉、鷹鉤鼻、雙顴略聳,但卻生的眉清目秀,白皙無須。
他不會是齊少宸,但也並不是銅沙島主門下十個弟子中的一個,因為銅沙島主十個男弟子,年紀都不會超過卅,此人卻是四十開外的人了。
邋遢道上揭開了他的人皮面具,深深吸了口氣,直起腰來,收過玉杯,朝岳小龍供拱手道:「屬下幸不唇命。」便自退後幾步。
右首老人驟睹此人面貌,手中龍頭杖猛地往地上一頓,沉喝道:「孽徒,會是這畜牲!」
陸連生看的不禁一呆,失聲道:「是單師弟。」
左首老人微微歎息一聲道:「鐘子期果然遇害了!」
岳小龍道:「據在下想來,貴派鐘掌門人也許仍然活著。」
左首老人道:「岳盟主方纔還說過,三年前令堂綵帶門主和各大門派掌門人的推測,認為鐘子期已經遇害了。」
岳小龍道:「不錯,但那是三年前的推則。」
左首老人道:「三年前已經遇害的人,現在還能活著麼?」
岳小龍道:「因為三年前失陷島上的人,都沒有死,只是被他們迷失神志,男的練為『毒人』,女的練成『陰人』,全被銅沙島所用,為虎作倀。」
右首老人道:「令堂呢?」
岳小龍臉色微變,坦然道:「在下雖未見過家母,大概也被他們迷失了神志。」
蕭不二在二人說話之時,朝陸連生道:「陸二俠。」
陸連生道:「蕭老可有何見教?」
蕭不二聳聳肩道:「見教不敢,小老兒想請教陸二俠一件事!」
蕭不二指指假冒鐘子期的漢子,問道:「陸二俠認識此人?」
陸運生為人正直,既然揭開面皮,只好點頭道:「不錯,他叫單少卿。」
蕭不二道:「是陸二俠的同門?」
陸連生道:「是的。」
蕭不二道:「小老兒只知終南五俠,卻不知單少卿也陸二俠的同門師兄弟。」
陸連生遲疑了一下,才道:「他原是陸某師弟,但在三十年前,就被先師逐出門牆,已經算不得是敝派的人了。」
蕭不二道:「陸二俠能否把單少卿因何被逐出貴派門牆之事見告麼?」
陸連生為難的道:「這個……」
柯景星接口道:「此是咱們本門之事,無可奉告。」
蕭不二道:「小老地如能知道他被逐出資派門牆的始末,也許可以對他假冒資派掌門之事,多幾分瞭解,但陸二俠既然不願說,那就只好算了。」接著抬目朝終南二老問道:「現在小老兒就把他弄醒過來,讓二老問話吧!」
左首老人道:「不忙。」回頭朝陸連生道:「連生,老夫覺得這位蕭朋友說得不錯,孽徒膽敢假冒掌門,他昔年被逐出門牆之事,也許你四師弟、五師弟和本門下代弟子,都還不知道此事經過,你說出來大家聽聽,也好釋去眾人心頭之疑。」
陸連生不敢違拗,躬身應「是」,一面有意無意的看了柯景星一眼,才道:「單少卿原是三師弟,那時柯師弟進門未久,因單少卿人大他一歲,平時也最談得來,柯師弟家在子午鎮,他有一個胞姐,恰好也大柯師弟一歲,柯師弟常約單少卿到家裡去,單少卿竟對他胞姐有了情意……」
他又望了柯景星一眼,說道:「其實柯師弟的胞姐,從小已許了同村一家姓甘的人家,單少卿常去柯師弟家,時間久了,自然也已知道,但他癡戀著柯師弟的胞姐,竟萌邪念,有一天趁柯師弟外出,藉放前去。竟圖拈污柯師弟胞姐,想讓生米煮成熟飯……」
蕭不二雖在聽他述說,心頭卻是不住的思索。
陸連生續道:「恰好柯師弟及時回轉,聽到胞姐哭喊呼救,匆匆趕入,瞧到單少卿正圖用強,兩人當場動起手來。柯師弟入門不過一年。自非單少卿的對手,被他一劍刺中右肩,單少卿也奪門逃走。」
他口氣微頓,接道:「柯師弟心有未甘,趕回現去。稟報先師,先師聽的大為震怒.依本門律條.姦淫婦女者死,要把單少卿依律處死。經大師兄和我再三苦求,認為單少卿只是企圖玷污,尚未達成事實,請師父從寬發落,單少卿也痛哭流涕,願受嚴厲處分,就這樣被逐出終南門牆。他在走出觀門之前,就把身上道袍脫下.盡力往門前一擲,說過一句話:「單少卿不把終南山倒過來,就不上終南山』。」
蕭不二突然一拍巴掌,接口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右首老人朝他瞪了一眼,問道:「你明白什麼?」
蕭不二聳聳肩嘻笑道:「法不傳六耳,小老兒只能把我心中明白的,告訴盟主。」
說完,果然走近岳小龍身邊.低低說了一陣。
岳小龍聽的不住點頭,就要邋遢道上杜景康過去,低低說了幾句,邋遢道土杜景康躬身領命,飛也似的往山下奔去。
蕭不二也在此時,又和谷靈子低聲細語。
這一連串的舉動,看的終南二老心頭大疑!
右首老人微微變色,沉聲道:「岳盟主,杜朋友到那裡去了?」
岳小龍道:「在下要他去查證一件事。」
右首老人道:「什麼事?」
岳小龍笑道:「等他回來,二老自會知道。」
左首老人頷首道:「終南派蒙盟主賜助,始能揭穿奸人陰謀,岳盟主此舉,老夫相信必有緣故。」
岳小龍謙恭的道:「你老誇獎了,據在下推測,單少卿假冒貴掌門人,為時定然已久,也許一開始,銅沙島派他來接掌掌門人的,至於桐柏大會上,卻由齊天宸所主持,這些年來,他一直掌握著資派,必有許多措施,不利於貴派之處,也許他已在貴派之中,安置了不少同黨,因此在下覺得讓他清醒過來,該由二老問問他了。」
左首老人點頭道:「岳盟主此話極是,那就勞資盟蕭朋友,把他弄醒過來吧!」
蕭不二不待岳小龍開口,摸出藥瓶,顧了一顆「還魂丹」納入單少卿口中。
不到一刻功夫。單少卿長長吐了口氣,雙目睜動,倏地翻身坐起,一眼瞧到終南二老,雙雙站在自己面前,心頭不期一驚,來不及再看其他人的人,慌忙站起,躬身道:「二老……」
右首老人怒哼一聲道:「孽障,還不給我跪下?」
龍頭杖閃電點出,一下敲在他膝蓋分側「地機穴」上。
單少哪身不由巴,撲的跪在地上,一臉惶恐的道:「弟子……」
右首老人喝道:「單少卿你假冒鐘子期,是什麼人派人來的?」
單少卿聽的恍如晴天霹靂,神色大變,但瞬即鎮定下來,目光冷森,掠過了在場眾人一眼,徐徐說道:「不錯,單某是奉教主之命,暫代終南掌門。」
右首老人道:「鐘子期是否已被殺害了?」
單少卿道:「鐘子期好好的活著,這是齊教主交代的,只要無名島掌握鐘子期的生死,單榮才能安全。」
岳小龍心中暗暗道:「此人果然十分狡猾。」
左首老人道:「銅沙島主派你來有何陰謀?」
單少卿道:「二老可以看得到。單某來此三年,除了終南派退出江湖,可曾動過終南派一草一木?」
蕭不二大笑道:「二老這樣問法,他那會說出實話來?」
右首老人道:「那要如何問法?」
蕭不二笑道:「兩位要想聽實話,就得由小老兒來問他兩句」。
左首老人道:「好,那就請蕭朋友問他好了。」
蕭不二忽然指指山下,笑道:「杜堂主回來了,小老兒先要聽聽他的消息,還是待會再問吧!」說完,捨了單少卿轉身就走。
大家注目看時,果然山下正有一條人影,宛如星丸跳躍,一路飛驚而來,那人正是邋遢道士杜景康。
蕭不二早已迎了上去,兩人會面,並肩行來,大家不知邋遢道上杜景康去了那裡?
但看他來的這般快速,相信去的地方,定然不會太遠。
一回工夫,邋遢道上杜景康和蕭不二已經回到林前,邋遢道上杜景康朝岳小龍躬身一禮,說道:「屬下已經和蕭護法說了。」
岳小龍點頭道:「那很好。」
這兩句話,好像在打著暗語,大家都感到奇怪。
蕭不二朝柯景星列嘴一笑,道:「柯三俠,你想不想知道一件驚人的消息?」
柯景星冷冷的道:「此事如和終南派有關,有二老在場,蕭朋友似乎應該告訴二老。」
蕭不二道:「如果和柯三俠有關呢?」
柯景星道:「柯某本人,從不在江湖走動,並無驚人的消息可言。」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但驚人的消息,就出在柯三俠身上。——
柯景星道:「柯某有什麼驚人的消息?」
蕭不二道:「柯三俠家中還有什麼人?」
柯景星微微一愕,道:「柯某家中有什麼人,關你何事?」
蕭不二道:「小老兒只是隨便問問,子午鎮柯家,乃是望族,人口一定很多了?」
柯景星道:「我幾個堂弟家中,人口不少,但柯某現在只剩孑然一身。」
蕭不二道:「據我所知,柯三俠也有一子一女。」,
柯景星似是觸動老懷,心頭一陣激動,作色道:「你問這些作甚?」
蕭不二道:「因為小老兒聽說,柯三俠的夫人在三年前逝世,接著令郎、令嬡也先後凋謝,柯三俠覺得有些突然麼?」
柯景星臉色連變,流露出無比沉痛,勉強道:「拙荊是病故的,小兒死於天花,小女卻是墜井而亡,天喪柯某,夫復何言,蕭朋友最好莫要再提了。」
蕭不二道:「是非愈辯愈明,柯三俠妻子兒女……」
柯景星怒吼一聲:「不要說了。」
蕭不二道:「那,那麼小老兒就問問這位單老哥,柯三俠的家小,可是你老哥殺死的麼?」
大家聽到這裡,不覺「哦」一聲,原來他轉了個彎,主要是在問單少卿。柯景星星目中凶芒連閃,大聲道:「你說什麼?」
蕭不二沒有答話。
單少卿卻接口道:「蕭不二,你說對了,單某被逐出門牆,罪魁禍音,就是柯景星,我殺他妻兒,難道還不該麼?」
柯景星身軀起了一陣顫抖,怒喝道:「惡賊,你拿命來吧!」
突然虎撲而起,雙爪如鉤,朝單少卿當頭抓落,他聽單少卿親口承認殺害妻兒,盛怒之下,這下如被抓落,單少卿穴道受制,自然非死不可。
突然黑影一閃,谷靈子一下了擋在他面前,搖搖手道:「柯三俠不可造次,此人這時還死不得。」
柯景星盛怒之下,正待大喝「滾開」,但就在此時,突覺項頸上一涼,似有一條冰涼的鐵鏈,圍住喉頭,束的極緊,心頭不由一驚,瞥見一顆金色三角蛇頭.緩緩昂起,就在自己鼻尖上吐著紅信。
這下幾乎嚇出一身冷汗,那裡還敢開口,站在那裡,空有雙手,就是不敢稍動。
谷靈子微微一笑道:「對了,柯三俠只要站著不動,它不會咬你的。」
大家直到此時,才看清柯景星頸上,多了一個金項圈,那是一條劇毒無比的小金蛇!而且聽口氣,這條小金蛇還是谷靈子放出來的,但大家竟然誰也沒看到谷靈子如何出手的!
最使終南派的人感到困惑的,是這些人(岳小龍等一行)究竟是敵是友?」
右首老人瞪了谷靈子一眼道:「朋友這是什麼意思?」
谷靈子笑道:「老夫奉命行事,有什麼不對?」
左首老人擺擺手,意思是要右首老人暫且忍耐,一面朝單少卿問道:「你用什麼毒辣手法,殺了柯景星妻兒?」
蕭不二道:「又來了,到底是你問他?還是小老兒問話?」
左首老人被蕭不二間的一怔,竟然毫無怒意,點點頭道:「好,好,還是你問吧?」
蕭不二朝他嘴笑道:「嘻嘻,其實小老地完全是幫你們的忙。」接著問道:「你先殺柯是星?還是先殺他的家小?」
這句話,聽得終南派的人,又是一怔!
單少卿冷聲道:「柯景星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
蕭不二道:「是麼?」
單少卿大笑道:「我所以不殺他,就是要他親眼看著妻兒一個個的死亡,讓他痛苦到老……」
左首老人怒哼道:「好毒辣的心腸。」
蕭不二聳聳肩道:「一點也不毒辣。」接著又朝單少卿道:「你姓單的真是聰明一時,懵懂一世,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單少卿道:「在下如何傻了?」
蕭不二道:「你真的不知道?」
單少卿反問道:「你知道了什麼?」
蕭不二道:「小老兒知道你這位代理掌門人,辦事不力,已經被撤免了,不但撤免了,還要你的六斤四兩。」
單少卿舉目望了柯景星一眼,哼道:「就憑他?」
蕭不二道:「難道小老兒還會說錯?」
單少卿道:「你有證據?」
蕭不二道:「想當然耳。」
單少卿道:「想當然的事,也可作真?」
蕭不二道:「雖不中,也不遠矣。」
單少卿淡然道:「你說說著?」
蕭不二道:「唔,這倒可以。」
他乾咳了兩聲,清清喉嚨,說道:「你閣下終南被逐,大概很早就投到銅沙島去了,因你經過終南派被逐出門的教訓,為人就持重了許多,因此獲得銅沙島主的器重,才會派到終南派來當代理掌門人……」
他這番話聽得單少卿只是點頭。
蕭不二又適:「銅沙島主派你來,自然授意過你,要把終南派的人,逐一除去,包括二老在內,但你因在終南五年之中,深獲二老愛護,師兄弟之間,也極為友愛,因此只殺了柯景星一家,對二老,對陸二俠等人,都遲遲不忍下手……」
單少卿黯然道:「二老待我甚厚,陸師兄又是我救命之人,教我如何下得了手?」
蕭不二道:「你遲遲不肯下手,已經違抗了命令,但你又仗恃追隨島主多年,對派來協助你的人,也得罪了,老哥紕漏就出在這裡了……」
單少卿道:「你再說的明白一些。」
蕭不二聳聳肩道:「疏不間親。」
他看單少卿臉上,漸露氣憤之色,心中更有了幾分把握,續道:「你雖是島主手下的老人,瞧不起毛頭小伙子,但人家可是天子門生,小報告一個又一個的打上去,不由島主不信,就這樣你被判了死刑。」
單少卿道:「你如何知道的?」
蕭不二笑道:「這還不簡單?那位先生派到這裡來的名義,也許是副掌門人,你如有事外出,就把掌門信符留下,由他保管。」
柯景星頸上纏了一個小金蛇,他直伸著脖子,連動都不敢動一下,聞言大聲道:「姓蕭的,你胡說些什麼?」
蕭不二回頭道:「你少說兩句吧,再這麼叫嚷,當心小金蛇咬斷你的喉嚨。」
柯景星心頭一凜,果然不敢再說。
蕭不二又道:「那位先生接到了上面的指示,好大喜功,本來命令上只要你單老哥去送死的,(指闖入毒林)他卻假傳掌門人令渝,要其餘的人都進入毒林增援。這麼一來,一舉殺了終南五俠,他還可以假稱敵勢強盛,把終南二老也弄了來,一起恭送入林,你單老哥施了三年的事,這位先生一天就辦成了,由不是一件大功?」
右首老人怒哼一聲道:「柯景星,這是真的麼?」
蕭不二嘻的笑道:「你何不問問這位單掌門人,他是不是柯景星?」
右首老人道:「難道他不是柯景星?」
蕭不二笑道:「柯三俠三年前就遇害了,這位柯三俠,大概是銅沙島主的高足吧?」
右首老人目注柯景星,還未開口。
單少卿道:「不錯,柯景星是我殺的,他是島主門下五弟子戚如風,頂了柯景星之名。」
柯景星臉色大變,怒叱道:「單少卿,你反了麼?」
單少卿大笑道:「我早就知道教主派你來監視我的,老實說,我一直沒向二老及陸師哥下手,一半也是你師父大信任門下弟子,兔死狗烹,我可沒有這麼傻。」
柯景星冷笑道:「你洩露機密,該當萬蛇攢心……」
話聲未落,突然左手揚起,飛射出一大蓬寒芒,朝單少卿當胸射去。這一下事起倉碎,等到眾人發覺.一蓬毒針已經沒入單少卿前胸,喉間一聲輕吭,倒地就死。
就在大家注視單少卿之際,柯景星一個身子也砰的一聲,摔倒地上。
右首老人訝然道:「這賊子怎麼了?」
蕭不二嘻的笑道:「服毒死了。」
右首老人氣憤的哼了一聲道:「沒想到他會服毒自戕,真是便宜了他。」
蕭不二道:「他被小金蛇咬著喉嚨,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自然只有服毒自戕了。」
左首老人朝岳小龍供拱手道:「岳盟主拯救終南於沉淪之中,老夫兄弟代表終南,謹此致謝。」
岳小龍連忙還禮道:「老前輩言重,武林盟團結武林同道,對抗無名島,志在自救救人,能為資派效勞,多一個盟友,就是減少敵人一分力量。」
左首老人欣然道:「對了,終南派既是武林中一個門派,自然也要參加貴盟的行列,岳盟主如有差遣,終南弟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不知如何加入法?」
岳小龍道:「老前輩好說,武林盟定於明年元旦,在鎮江正式成立,屆時只望貴派能派人參加就好。二位老前輩德望甚重,如蒙二老光降,定可使江湖同道,望風歸來,武林盟幸何如之?」
左首第八呵呵大笑道:「老夫兄弟准去,哈哈,咱們幾根老骨頭,只要岳盟主用得著,老夫兄弟自當從旁協助。」
岳小龍大喜過望,拱拱手道:「二位老前輩慨允相助,在下這裡謝了。」
左首老人回頭道:「陸連生。」
陸連生慌忙答應一聲,走了過來。
左首老人從懷中取出古玉令箭,說道:「國不可一日無君,門派也不可一日無主。在鐘子期末救出之前,這掌門人職務,由你暫代,還不把玄雲今接過去?」
陸連生應了聲,撲的跪倒地上,雙手過頂,接過古玉令箭,才行站起,把令箭納入收好懷中。
左首老人朝岳小龍一指道:「快去見過岳盟主?」
陸連生拱拱手道:「兄弟見過岳盟主。」
岳小龍慌忙迎前一步,握手道:「兄弟岳小龍,今後還要陸兄多多指教。」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47:08
當下由岳小龍介紹了凌杏仙、谷靈子、蕭不二、邋遢道士杜景康等人,陸連生也介紹了楊永泰和萬少夫兩人,雙方各自說了些久仰藥話。
陸連生拱拱手道:「明主和各位老哥難得駕臨終南,敝派凌霄閣已是不遠,不如請到敝派稍息,也好讓敞派稍盡地主之誼。」
岳小龍道:「目前距明年元旦,已只有短短三月時光,本盟草創伊始,一切都未就緒,在下急於趕去鎮江,陸兄盛意,岳某只好心領了。」
陸連生道:「盟主既是這麼說了,兄弟就不好勉強,明年元旦,兄弟自當趕去鎮江,參加盛會。」
岳小龍道:「如此就好。」
當下向終南二老及陸連生等人—一作別,才和凌杏仙率同眾人,朝山外行來。到得山下,蕭不二忽然朝岳小攏拱拱手道:「小老兒有一件事,要稟報盟主。」
員小龍道:「蕭護法有什麼事,只管清說。」
蕭不二道:「小老兒有個朋友,人稱小魯班司馬弘,在崤山馮在地底城堡中,神秘失蹤,當日小老地原是循著暗記,找他來的,巧遇盟主身負重傷,就把此事耽擱下來,如今離本盟成立,還有三個月光景,小老兒想趁這段時光,去查訪小魯班的下落。」
房小龍點頭道:「在下當日,也是追尋司馬弘下落來的,只有他能找出鋼沙島陸沉的原因,咱們要破無名島,說不定仍得仗他之力,可惜丁福老身份洩露,這條線索也就此中斷了。」
蕭不二微微搖頭道:「小老兒覺得小魯班一定是被無名島的人擄去的。」
岳小龍道:「莫非蕭護法已經另有發現?」
蕭不二道:「小老兒也只是推測罷了,因為無名島一直想羅致司馬長弘,這件事,自始至終.都是由黑衣堂主持,黑衣判官田布衣,在馮莊一住經年,可見黑衣堂把此事交由田布衣負責。司馬長弘失蹤,是在丁老哥假扮田布衣之後,如果司馬長弘是被無名島擄去的,丁老哥應該知道其事。」
岳小經聽得一愕,不覺動容道:「蕭護法此話有理,丁老福既然不知此事,那就是小魯班並非無名島擄去的。」口氣微頓,接道:「但除了無名島,又會是什麼?」
蕭不二道:「小老兒想再去崤山,仔細查勘一次,也許可以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亦未可知。」
岳小龍道:「那麼咱們大夥兒一起去,不好麼?」
蕭不二道:「本盟成立在即,籌備事項,千頭萬緒,盟主只管趕去鎮江,這件事,就交給小老兒辦好了。」
岳小龍想想蕭老二說的不錯,武林盟的成立,是江湖上一件大事,自己身為盟主,總不能拋開大事不管,去找沒有一點眉目的司馬長弘?這就點點頭道:「蕭護法說的也是,那就偏勞你了。」
唐繩武道:「小可和蕭老丈同去。」
蕭不二道:「小哥追隨盟主,到了鎮江,每個人都會很忙,還是小老兒一個人去的好。」
唐繩武道:「不,司馬老丈替小可趕製暗器,二晝夜不眠不休,他人擄去,小哥為他稍盡心力,也是應該的。」
蕭不二道:「小哥一定要去,小老兒有個伴也是好事。」
谷靈子從身邊取出一個扇形銅管和三顆金蛋,如唐繩武道:「娃兒,你跟蕭老哥同去救人,這幾件東西,帶在身上,也許有用。」
唐繩武自然認得,那扁形銅管,是無名島精製專殺毒物的「滅毒噴筒」,三顆金蛋則是昔年火神羅渲的霹靂子。
唐繩武道:「大師伯,弟子已練成一身毒功,這東西還是留著將來好對付無名島用的。」
蕭不二卻伸手從谷靈子手上,接過噴筒和一顆霹靂子,笑道:「咱們此行,也許有用,小老兒代收著吧!」
一面朝谷靈子道:「唐小哥說的也對,這霹靂子是昔年火神羅渲之物,在江湖上已難得一見,咱們取了一顆,以備不時之需,這餘下兩還顆,還是仍由老哥收看,將來好用來丟到無名島上。」
谷靈子笑了笑,依言收起兩顆霹靂子。
蕭不二、唐繩武二人,別過眾人,先行上路,餘人趕往鎮江而去。
第23章 深入虎穴
幾天之後,蕭不二和唐繩武,又回到了崤山小石澗。
前後不過半月時光,小石洞,這依山帶溪的山村,竟似經歷了十年滄桑,那疏落落的十幾戶山村人家,已經蕩然無存。
再進去,那座大在院——馮莊,也不見了,剩下的是一片殘垣瓦礫。
蕭不二氣憤的道:「這準是無名島干的。」
唐繩武道:「何以見得?」
蕭不二道:「當日小魯班不是答應馬飛虹三日之後應聘的麼?準是小魯班失蹤之後,馬飛虹一怒之下,放火燒了馮莊。」
唐繩武道:「那麼前面十幾戶人家呢?」
蕭不二道:「馬飛虹昔年被魔教逐出門牆,中原武林沒有他立足之地,遠走關外,當了馬賊頭子,殺人放火,原是他的拿手傑作。」
唐繩武怒形於色道:「老丈是說這十幾戶居民,都被他殺害了?」
蕭不二聳聳肩道:「大概是這樣了吧。」
唐繩武道:「這馬飛虹真是該死,下次遇上了,決不放過他。」
蕭不二道:「馬飛虹殘殺無辜,真是惱羞成怒。」
唐繩武道:「是說司馬老女不是他們擄去的。」
蕭不二拍巴掌,笑道:「正是如此。」
唐繩武道:「不是無名島擄去.那就難找了。」
蕭不二笑道:「不管這劫持小魯班的人是誰.咱們來了,好歹也總找得出個影子來。」
唐繩武聽的心中一動,問道:「蕭老丈,你好像心裡已經有個譜兒了?」
蕭不二聳聳肩道:「小老兒那有什麼譜兒?走,小哥,咱們這趟白跑了,不如找個地方喝茶會。」
唐繩武心中暗暗奇怪,蕭老大無緣無故要去喝茶?一面問道:「老大要到那裡喝菜?」
蕭不二嘻的笑道:「喝茶,自然要上茶館去。」
唐繩武道:「這裡有茶館?」
蕭不二道:「這裡自然沒有,咱們這就進城去。」
唐繩武道:「為了喝茶,還要進城去——
蕭不二聳聳肩,例嘴笑道:「難得有空咯,泡泡茶館,也是人生一樂。」
唐繩武心知蕭老丈要上茶館,定有緣故,但他不說,也就不問。兩人離開小石澗,就直奔永寧而來。
永寧只是一個山區間的小縣,城內街道狹小,只有東大街和北城較為熱鬧,茶館酒店和幾家較為像樣的商肆,都在這一帶。
蕭木二領著唐繩武,從北門找到東大街,永寧城裡卻只有一家客棧,茶館倒有兩家。
蕭木二沒去茶館,卻一腳朝客店中走去。
唐繩武暗暗覺得奇怪,蕭不二明明說要上茶館,怎麼找到客店裡來了?此刻回頭還未下山,也不是落店的時候。心中想著,忍不住問道:「你老不是要去喝茶麼?」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是要去喝茶,但咱們總得先有個落腳的地方。」
店伙瞧到蕭不二那付模樣,愛理不理的走過來道:「客官要房間?還是要統鋪?」
蕭不二瞪著豆眼,道:「有沒有上房,要最好的。」
店伙一拐,陪笑道:「有,有,高等上房,每天三錢銀子……」
蕭不二擺手道:「領路。」
店伙看看蕭不二,有些不大相信,你住得起高等上房?但口中卻唯唯應「是」,領著兩人來到上房,伸手推開房門,欠身道:「兩位客官請看,這間房前後有窗,寬敞舒適,小店一共只有三間,是專門接待過路官眷,達官貴人住的……」
蕭不二哼道:「達官貴人,要住你們這種上房?」
店伙道:「你爺可是嫌這間房……」
蕭不二道:「算了,將就著,就這間吧!」
店伙道:「兩位沒有行囊吧?」
蕭不二一揚手,他手腕裡,套著一個沉甸甸的錢袋,篤的一聲,放到桌上,高聲說道:「咱們沒有行囊,只有這麼一個錢袋,裡面少說也有八十、一百兩赤金,小老地嫌帶在身上不方便,想交到你們櫃上去保管。」
說著隨手抽開袋口,果然是黃澄澄的金子,大大小小少說也有二三十錠,總在百兩以上。
店伙看的一呆,慌忙巴結道:「兩位客官請坐,小的替你老沏茶去。」
蕭不二道:「不用了,咱們要上茶館喝去。」隨手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道:「算是賞你的,快拿去吧。」
店伙又是一呆、這錠銀子,約模有一兩五六、他沒有想到瞧不起眼的糟老頭竟是財神爺,茶水還沒倒,一伸手就賞了銀子,雙手捧過,沒命的稱謝。
蕭不二沒再理他,和唐繩武出了客店,就朝北城四,一家叫興隆園的茶館走去。
到得門口不遠,蕭不二忽然彎下腰去,裝作拔鞋,從他袖中取出一隻破碗,覆到牆角下,然後又在碗上擱了一支竹筷。
他動作快速,在旁人看來,他就是彎腰拔鞋,但唐繩武跟在他身後,看的清楚,心中暗暗納罕。他不知那只破碗和那支竹筷,蕭不二從那裡弄來的?更不知道他在破碗上放一支竹筷,有何用意?
蕭不二也沒多說,直起腰,就往茶館大門走去。一進門,迎面就是一道寬敞的大樓梯,樓下大廳都是販夫走卒的粗人.人聲嘈雜,亂哄哄的一片。樓梯口高拄著「樓上雅座」字樣,當下就領著唐繩武舉步登樓。
樓上果然清靜的多,三間敞軒,放著許多方桌,圍以籐椅。
此刻已是申牌時候,生意最清淡的時光,差不多只有四五成座頭,有許多三五成群,正在靜靜的看人下棋,有些人卻外躺在籐椅上打盹,鼾聲呼呼。
蕭不二和唐繩武找了一張方桌坐下。
早有茶樓博士迎了過來,含笑道:「二位喝什麼條?」
蕭不二道:「香片。」
茶博士又道:「二位可要什麼點心?」
蕭不二道:「茶先來,要什麼再叫好了。」
茶博士連聲稱是,躬身退下,不多一回,就送來了一壺茶和一盤瓜子。
蕭不二在桌上取過二個磁盅,替唐繩武斟了盅茶,然後又在自己面前斟滿了茶,笑道:「小哥還是第一次上茶館吧?」
唐繩武點點頭道:「小可確是第一次。」
蕭不二嘻的笑道:「你們四川,菜館比飯店還多,四川人飯可以不吃,茶卻不能不喝。」
唐繩武道:「喝茶原是為瞭解渴,喝多了,有什麼意思呢?」
蕭不二嘻嘻一笑道:「上茶館並不是為了口渴,小哥多來上幾次,就會知道。」
說著,端起茶盅,喝了一口,隨手取過一個條盅,又取了一支竹筷,擱到茶盅的上面。
唐繩武方才看他曾在茶館門口,覆了一支破碗,也是把一隻竹筷擱在上面,這時又見他把竹筷擱在茶盅上面。心中覺得奇怪,忍不住輕聲問道:「蕭老丈,你這是做什麼?」
蕭不二笑了笑道:「待回自會知道。」
唐繩武見他不肯多說,自己不好多問,就默默的磕著瓜子。蕭不二也只是顧自的喝茶,誰也沒有說話。
這樣差不多過了頓飯工夫,只見從樓梯口走上一個身穿竹布衣衫的中年漢子,目光四下掃動了一下,舉步朝蕭不二桌子走了過來,也沒待蕭不二招呼,就像老朋友一般,在橫頭坐下。
蕭不二還拿著茶盅,一手托著下巴,望著那人,沒笑,也沒招呼。
那中年漢子伸手把竹筷從茶盅上取下,湊過臉含笑道:「老哥有事找兄弟?」
蕭不二托著下巴的左手,大拇指摸摸鼻子,目中「唔」了一聲。
那中年漢子在這一瞬之間,似是突然大吃一驚,立即收起笑容,神色恭敬,壓低聲音說道:「小的不知你老光臨,實在該死,不知你老有何吩咐?」
唐繩武暗暗納罕,忖道:「這人木知是何路數?」
蕭不二緩緩說道:「小老兒就住在東大街悅來客棧。」
那中年人連連應「是」,迅速的站起身,往樓下走去。
唐繩武愈聽愈覺不解,心想:「蕭老丈找那人有事,怎麼只和他說了一句話就走了。」
蕭不二也沒有再說,目送中年漢子下樓,依然若無其事,緩緩的喝著茶,但他眼角,卻朝右首一張桌上瞟去。
那是兩個人在下著棋.目注棋評.心無二用。
蕭不二聳聳肩,打了個呵欠,起身道:「小哥,咱們該走了。」
唐繩武正感坐著無聊,聞言立即站了起來。蕭不二從懷中取出幾文銅錢,往桌上一放,便相偕下樓。
出了茶館,唐繩武實在瞥不住了.開口問道:「蕭老丈,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蕭不二道:「說穿了一錢不值,那人是個賊。」
「賊?」唐繩武奇道:「那麼蕭老丈找他則甚?」
蕭不二笑道:「小哥別忘了小老兒是賊祖宗。」
唐繩武有些恍然,說道:「老丈可是要他去查司馬老丈的下落?」
蕭不二道:「連我賊祖宗都模不到半點眉目,這種小腳色那會查得出來?」
唐繩武道:「那你找他做什麼?」
蕭不二道:「我要他查另外一個人?」
唐繩武奇道:「另外一個人?那是什麼人?」
蕭不二笑道:「小哥也見過他,只是你也許忘了。」
唐繩武道:「老丈記的是怎麼一個人呢?」
蕭不二聳聳肩道:「你記不記得,那天晚上,咱們躲在張老頭的房裡?不是看到有一個背負雙劍的小童,在地下撬起一塊方磚,鑽了下去,小老兒就是跟他下去,才發現了地下城堡。」
唐繩武點點頭道:「小可記得。」
蕭不二道:「那小童既不是小魯班的人,也不是無名島來的,而且從那晚見過一次,從此就再沒見過,你說了會是那一夥的人?」
唐繩武道:「老丈說他劫持了司馬老丈?」
蕭不二道:「就是因為我想起那塊方磚下面,就是人工挖掘的一條隧道,通向地下城堡,和後來劫持小魯班的地穴,極相類似。」
唐繩武道:「老丈認為這小童是那一路的人?」
蕭不二道:「他們能在綵帶門和無名島雙重監視之下,悄悄劫持小魯班,而且不落絲毫痕跡,即此一點,就可以知道這幫人必然是一個頗具規模的江湖幫會,小老兒想到當時他們能瞞過綵帶門和無名島的耳目,也許並未把人弄走。」
唐繩武道:「你說的是司馬老丈?」
蕭不二道:「自然是小魯班了,當時咱們都忙著追蹤,他們極可能就把小魯班藏在城裡。」
唐繩武眼光一亮,口中興奮的「啊」了一審。
蕭不二笑道:「你莫高興,現在事隔半月,他們早就運走了。」
唐繩武道:「那麼我們還找得到?」
蕭木二笑道:「所以我們要找個小腳色來問問,做賊的人,目光最亮,城裡來來往往的人,一個也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唐繩武道:「原來老丈手下,還有許多人,分散在江湖上。」
蕭不二聳著肩膀,嘻的笑道:「你當小老兒是坐地分贓的賊頭兒?」
唐繩武道:「他不是老丈手下,怎會如此聽話?」
蕭不二道:「咱們這一行,不像別的幫會,有形式上的組織,但師徒相傳,大家都守著祖師的規矩,不論走到哪裡,只要是同行,都有互助的義務。」
唐繩武道:「小哥看了對老丈甚是恭敬。」
蕭不二道:「那是小老幾輩份比他高.我方才摸的還只是鼻子,若是搔起頭皮來,不把他嚇出尿水來才怪。」
唐繩武好奇的道:「什麼叫做搔頭皮?」
蕭不二道:「搔頭髮,就表示賊祖宗。」
兩人邊說邊走,回到悅來客棧,天色已快昏黑。
那店伙因蕭不二出手大方,一見兩人回轉,立即迎著笑道:「二位客官回來了。」不待吩咐.搶在前面,替兩人打開房門,掌上油燈,接著又送來茶水.一面伺候著道:「快是用飯的時候了,可要小的吩咐廚下準備?」
蕭不二點頭道:「好吧,你要廚下搞可口的做來就好。」
店伙又道:「你老要什麼酒?」
蕭不二道:「花彫!」
店伙答應一聲,立即吩咐下去。
店伙送來酒飯,兩人正在吃喝之際,門上響起了「剝落」之聲,接著只聽有人放輕聲音說道:「小的姜七求見。」
啟繩武起身打開房門,只見來人就是茶館中見過面的中年漢子,這就點點頭道:「兄台請進。」
姜七跨進後,立即恭敬的打了個供道:「老爺子正在用膳,小的打擾了。」
蕭不二點頭笑道:「姜老七,辛苦你了,快坐下來,喝一杯。」
姜七慌忙道:「老爺子不用客氣,小的已經吃過飯了,再說,老爺子難得到永寧來,小的理該給你請安來的。」
蕭不二夾了一筷菜餚,送到目中,一陣咀嚼,然後筷子期窗外一指,笑道:「姜老七,你把客人都給我接來了,你自然辛苦了。
說話之時,兩隻竹筷早已朝窗外電射出去。
但聽有人大叫一聲,「咕咚」栽了下來。緊接著有人厲聲道:「老匹夫報個萬兒。」
唐繩武目注窗外,霍地站起。
蕭不二一手按在他肩頭,微微搖頭,一面朝窗外嘻嘻一笑道:「你們連小老兒都不認識,還在江湖混個屁?」說到最後,突然大聲道:「記住了,小老兒就是蕭不二。」
唐繩武道:「這兩人不知道何路數?」
蕭不二笑了笑道:「就是茶館裡坐在咱們右首下棋的兩個朋友。」
姜七站在那裡,一臉俱是驚詫之色,突然撲的一聲,跪了下去,連連磕頭道:「你老就是蕭老爺爺,徒孫有眼不識泰山,務望老祖宗恕罪。」
原來蕭不二在江湖偷字門裡,輩份極高,目前在各地行道的弟兄,差不多全是他的徒孫輩了。
蕭不二道:「起來,起來,小老地不喜歡這一套,我原不想告訴你的,不料這兩個瞎了眼的朋友,非逼我亮萬兒不可,來,來,姜老七,小老兒面前,別拘俗禮,你坐下來,咱們好聊。」
美七站起身來,那裡敢坐?
蕭不二道:「小老地約你來,就是有件事要向你打聽,你這麼站著和小老兒說話。等話說完,小老兒這條項頸也差不多僵硬了一半。」
姜七心中暗道:「這位名滿天下的老祖宗,說話倒也風趣得很。」一面恭敬的道:「小的恭敬不如從命。」當下就在蕭不二橫頭坐了下來。
蕭不二目光一抬,道:「你是本地人?」
姜七道:「是,小的原是虞氏人,落籍在此。」
蕭不二道:「你對城裡的清形很熟麼?」
姜七道:「先父在世之日,曾在東大街有一家布莊,小的可說從小生長於此,別說城裡,就是城外方圓五十里,小的也一樣熟悉。」
蕭不二道:「好,我先們你,這一帶是什麼人的勢力?」
姜七道:「這裡鄰近洛陽,誰也不要這塊小地方,除了過路的武林人,這倒是誰的勢力也沒有。如果一定要說誰的地盤,那就只有部山派離的最近,但那些鬼徒鬼孫,也很少到這裡來。」
蕭不二點頭道:「沒錯,大城鎮的邊上,往往就是三不管地帶,看來你倒是這裡的地頭蛇了。」
姜七臉上一紅,道:「小的從不在本地做買賣,夥計們也都在洛陽,因此城裡城外,大家還賣小的一些交情,你老要打聽一件什麼事情?只管吩咐。」
唐繩武暗道:「好啊,原來他還是坐地分贓的賊頭,但他穿著一件竹布長衫,從外貌看來,竟是一個十分誠樸的鄉巴佬。」
蕭不二道:「如此甚好,我要問的是半個月前之事……」
姜七口中「啊」了一聲,搶著道:「半月前,不知為了什麼,北門外一帶,突然出現了不少武林人物,據說綵帶門的少門主也曾在那裡露過面……」
蕭不二道:「你知道還有那一路的人呢。」
姜七道:「另外據說在江湖上已有三年不曾活動的朱衣門的人,也趕來了。」
蕭不二道:「還有呢?」
麥七道:「小的只知道這兩起人,都到過小石洞,旁的就不知道了。」
蕭不二有些失望,問道:「那麼城裡有沒有江湖上人落腳?」
姜七道:「沒有,這裡鄰近洛陽,除了過路的,很少有武林人到城裡落腳……」
蕭不二道:「你再想想看?」
姜七想了想,依然搖搖頭道:「小的真的想不起來,那幾天城裡有什麼武林朋友?」
蕭不二道:「有沒有可疑人物,在城裡落店?」
姜七道:「這裡就只有一家客棧……哦,有一幫走江湖賣解的,在這裡住過,他們是從洛陽來的,要上長安去。路過此地,歇了幾天,那是幾個跑江湖賣解的,也稱不上武林中人。」
蕭不二極為注意,問道:「你認識他們?」
姜七道:「不認識,他們一共只有四個人,帶著幾隻箱籠。」
蕭不二道:「你說得清楚一些。」
麥七似乎深感奇怪,望了蕭不二一眼,續道:「這四人中,班主叫王麻子,和妹子王姑,還有兩個是夥計,王麻子練過硬功,可以一掌切碎七塊磚頭,王生姑會走繩索,兩個夥計只是敲敲鑼鼓,和管理箱籠的角色。」
蕭不二道:「箱籠裡是什麼?」
姜七道:「大概有四五隻箱籠.除了衣物,還有一頭獒犬。
一隻金絲猴、一隻穿山甲,還有一個人……」
蕭不二心中一動,問道:「那人躺在箱籠裡麼?」
姜七道:「其實他們應該說是有五個人,只是其中一個,一直和猴兒住在一個籠子的朱儒,騎在狗背上,就和咱們騎馬一樣。」
蕭不二眼睛一亮,急急問道:「這人是何模樣?」
姜七道:「說來真也可惜,這人除了身子太小,人著實生得不錯,眉目清秀.唇紅齒白,真是一表人才,所以他特別逗娘兒喜愛。」
不錯了,他口中說的小人,準是在張老頭房裡見過的那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47:28
蕭不二一手撫著他幾莖鼠髭.沉吟道:「你說他們是上長安去的?」
姜七道:「小的聽他們這麼說,是不是去了長安,小的就不清楚了。」說到這裡,忽然問道:「你老遠蒞永寧,就是為王麻子他們……」
蕭不二道:「小老兒是找一個人來的,也許和他們無關。」
目注姜七,又道:「對了,你方才提起過小石洞,可知小石洞十幾戶人家,怎會突然燒光了?」
姜七道:「這個好像是江湖人下的毒手,據小的推測,不是朱農門就是綵帶門干的。」
蕭不二道:「村裡的人呢?」
姜七道:「奇怪也就在這裡,十幾戶人家都燒光了,就是不見一具屍體,地保報了官,因為沒有人命,也就算了。」
蕭不二心中暗道:「這幾個賊人,好毒辣的手段,敢情用了消形散,殺人放火,屍骨無存。」
姜七見蕭木二沒有作聲,躬身道:「不知你老還有什麼吩咐?」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沒有了,小老兒要打聽的,連一點影子也沒有?」
姜七道:「你老到底要找誰?」
蕭不二搖搖頭道:「說也沒用,你不會知道的。」
姜七躬身道:「你老別無吩咐,小的告退。」
蕭不二道:「好,你可以走了。」
姜七恭敬的朝蕭不二行了一禮,又朝唐繩武拱拱手,退出房去。」
唐繩武道:「蕭老丈,看來司馬老丈是被王麻子一幫人劫走的了。」
蕭不二望了他一眼,笑道:「你也想到了?」
唐繩武道:「小可覺得他們帶了幾隻箱籠,如果把火裝在箱裡,什麼人也不會注意。」
蕭不二點頭道:「不錯,起先小老兒還有些疑問,如今全解開了,他們帶的一隻穿山甲,大概是久經訓練,善於鑽洞,張老頭房裡,方磚底下一個主穴,和後來劫持小魯班的地穴,都是它的傑作了。」
唐繩武道:「只是這夥人,已經走了半月,又到那裡去找呢?」
蕭不二笑道:「你總該知道聲東擊西這句話吧,那是用兵之道,貴在出奇制勝,本來要攻擊西地,但卻聲言攻擊東地,用以攪亂敵人耳目,那王麻子說的從洛陽來,要西去長安,以小老兒推測,他們其實是往東去的……」說到這裡,突然頓頓腳道:「糟了,咱們快走!」
唐繩武詫異的道:「老丈想到了什麼……」
蕭不二不容他多說,急急推門而出,一面催道:「不用多問,快跟我來。」匆匆往外行去。
唐繩武跟在他身後,出了客店,走沒多遠,只見街上圍著一大圈的人,似是在瞧熱鬧。
只聽有人說道:「好毒的蛇,看來是七步蛇咬的了?」
蕭不二擠到裡面,舉目瞧去,果見一個人倒臥地上,那不是剛從客棧出來的姜七,還有誰來?
蕭不二皺了一下眉,暗暗叫道:「果然來遲了一步。」
唐繩武真的一呆.忍不住道:「老丈,那不是姜老七麼?
他怎麼了?」
蕭不二道:「咱們進去看看。」
二人走到姜七身邊,低首看去,只見他雙目圓睜,猶留著驚布之容,膚色已呈灰黑,顯然中了劇毒!
蕭不二伸手往他胸口一摸,全身僵冷,業已死去了一回,一條右腿,腫得甚粗,色呈烏黑,傷口在足踝上,還在流著黑血。
唐繩武低聲問道:「老丈,他是給蛇咬了一口麼?」
蕭不二緩緩地起腰來,凝重的道:「不錯,這是一種劇毒無比的追風烏梢蛇咬的,奇怪,這種追風烏梢蛇,只有廣西深山中才有……」
話聲未落,突覺身後似有一縷極其輕微的尖風急襲而來,蕭不二是何許久,他身形有意無意的一側,伸手拍拍唐繩武肩膀,說道:「咱們回去吧!」
他這一側身,拍唐繩武肩膀,那支細小暗器,正好從他助下接過,他左手輕輕拈住,那是一支細如牛毛的喂毒吹針。
蕭不二心中暗暗一凜,村道:「果然會是苗人。」心念轉動之際,目光已迅速朝人群中掃去,但圍著這麼一大圈的人,你能找得出誰來?
蕭不二也沒有說什麼,兩人擠出人群,回轉客店,剛一推開房門。蕭不二忽然輕「咦」了一聲,說道:「咱們房裡,有人來過了。」舉步跨進房去。
唐繩武跟在他身後,問道:「老丈如何知道有人來過了?」
蕭不二笑道:「小老兒若連這點也看不出來,還配稱賊祖宗麼?」目光一轉,瞥見臨窗桌上,端端正正放著一個信柬,急忙走了過去,伸手取過,信封上赫然寫著:「蕭兄升啟」四字。
信封並未封口,蕭不二伸出兩個手指頭,抽出箋紙,只見上面寫道:「書奉蕭兄台尊右:睽違多載,正切馳思,欣聞雲施西來,局勝歡忡,明日日落時分,當遣專人奉還於洛城西門,敬備菲前。藉敘契闊,幸垂鑒焉。敵人知名不具。」
蕭不二看的暗暗皺眉,心想:「今晚一連串發生之事,都和此人有關,這是什麼故人?」
唐繩武問道:「這信是什麼人寫的?」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明天傍晚,有人請咱們吃飯。」
說著,隨手把信箋遞了過去。正好店伙提著一壺開水,進來徹茶。
蕭不二問道:「夥計,方才咱們出去之後,可曾有人來過麼?」
店伙聽的一怔,忙道:「沒有啊,你老可是丟了什麼嗎?」
蕭不二道:「沒什麼,我只是隨便問問罷了!」
店伙退出之後,唐繩武低聲問道:「老丈知道這人是誰麼?」
蕭不二笑道:「他信上不是自稱故人麼?那一定是小老地認識的人了。」
唐繩武道:「那是說老丈也不知他是誰了。」
蕭不二道:「見了面就會知道。」
唐繩武道:「老丈準備去赴約麼?」
蕭不二道:「咱們是找人來的,既然有人出面計約,如何不去?」
唐繩武道:「小可也要去麼?」
蕭不二笑道:「小哥是作什麼來的?有了線索,你能不去麼?」
唐繩武道:「但他信上,沒提小可。」
蕭不二笑道:「小哥可以扮作我的徒兒,咱們見機行事。」
唐繩武點點頭,兩人喝了一杯茶,也就熄燈就寢。
快近三更時分,唐繩武睡夢之中,依稀聽到屋瓦上悉佩有聲,倏地睜目,正待翻身坐起!
只聽蕭不二以『傳音」說道:「小哥醒了麼,快別動。」
唐繩武暗忖:「原來蕭老丈早就聽到了。」
心中想著,但見從屋樑上緩緩垂下一團黑影,那黑影蠕蠕而動,竟然是一個拳頭大的蜘蛛。兩顆豆眼,慘綠有光,四對鋼鉤似的腳上,生著刺一般的黑毛,一望而知是劇毒之物。
那蜘蛛下落之勢,極為快速,眨眼之間,已落到帳上,稍微停的一倍,就活帳門緩緩朝床上爬來。
蕭木二早就等候著它,就在那蜘蛛爬到帳門之際,手指輕輕一按,「滅毒噴筒」「噎」的一聲,噴射出一團水霧,朝蜘蛛身上罩落!
說也奇怪,那蜘蛛好像識得利害,立時始伏不動,等水霧噴過之後,它似是負了傷一般,突然發足急爬,飛快的往床下爬去;但它只爬了二尺光景,忽然停住,原來它四對毛腳已經起了痙攣,一陣顫抖之後,「嗒」的一聲,在地板上跌落。
唐繩武暗暗忖這:「看來這滅毒噴筒中所貯的藥水,厲害無比,這大一個蜘蛛,只被噴上了少許,眨眼之間,就死去了。」
想到這裡,突然心中一動,又想:「這藥水能在眨眼之間,迅速殺死毒物,極可能也是毒性極烈之物無疑,大師豢養各種毒物,這噴簡對他是個大剋星。實在應該由他老人家保管,也許可以研製出化解辦法來,不然他老人家一身毒物,就永遠受制於人了。」
突然瓦屋上傳來一陣輕微細響,但見一處裂開的瓦縫中,迅速速爬下四五條尺長蜈蚣,一下落到帳頂之上,往下爬來。
這幾條蜈蚣,都有三個手指並起來那麼粗,長約尺許,均是罕見毒物,自己兩人縱是煉成了毒功,不畏毒物,但遇上這等劇毒之物,卻也不敢輕易用手去抓。
蕭不二迅快的舉起噴筒,朝幾條蜈蚣上噴去。
滅毒噴簡果然靈效無比,這一噴之下,立聽到接連響起四五聲「拍」『啪」之聲,那五條蜈蚣一起跌落地面.但見它們昂起前頭雙約,在地下打了幾個轉.便自不動。
蕭不二骨碌碌從床上躍起,仰臉低笑道:「小老兒明天一早,還要趕路,朋友快不可惡作劇了。」
話聲方落,但聲屋面上登時響起輕微的聲響,飛快的逸去。
蕭不二聳聳肩,回身躺下,拉過一條棉被,正待睡覺。
唐繩武低聲叫道:「老丈……」
蕭不二道:「沒事了,快睡吧,反正明天就會見到他們主子了。」
一宵無話,第二天一早,蕭不二把死了的蜘蛛、蜈蚣,一齊包了,和唐繩武會賬出門,朝洛陽行去。
中午時分趕到宜陽,只見路旁迎出一個夥計模樣的人,含笑招呼道:「兩位客官,可是從永寧來的蕭大爺麼?」
蕭不二頷首道:「沒錯,你是……」
那夥計模樣的人陪笑道:「小店酒席已備,小的特地在此恭候,兩位請隨小的來。」說完,領著二人,朝一家酒館走去.到得門口,連連抬手肅客,躬身道:「二位請。」
蕭不二跨進店堂,立時又有二名店伙迎了上來,連連哈腰,說著「請」字,把兩人迎到樓上。
這時正當中午,直陽是洛陽近邑,往來旅客,差不多都在這裡打尖,樓上雅座,已有九成座頭。但見中間一席,已經放好杯筷,卻是空著,夥計引著兩人走到那張席上,拉開椅子,陪笑道:「客官請坐。」
另一名夥計立即端上茗茶,然後退了下去。
唐繩武道:「老丈,這是怎麼一回事?」
蕭不二笑道:「大概是小老兒那位老朋友替咱們定的酒席,而且已經會過賬了。」
唐繩武道:「這人為什麼替我們定酒席呢?」
蕭不二扭扭頭,喀的笑道:「這就是老朋友咯!」
二人說話之際,兩名店伙陸續送上酒菜,海陸珍送,備極豐盛,一盤盤的大菜,放滿了一桌,簡直是一席上等酒筵,別說兩個人,就是十個人,也吃不完。
蕭不二舉筷笑道:「小哥,請吧,老朋友的一番誠意,咱們不可辜負了。」說完,就大吃起來。
許多食客,先前還當這老少二人在這裡宴客,如今眼看只有他們就吃喝起來,莫不暗暗覺得奇怪。
蕭不二也不去理會他們,只顧大吃大喝,點心,榮餚,還在一道道上來,兩人那裡吃得下這許多東西,每一道菜,只不過動上一二筷,就撤了下去。
一會工夫,兩人停下筷來,店伙送上面巾,蕭不二抹抹嘴巴,偏頭問道:「夥計,賬已經付了吧?」
那夥計連忙陪笑道:「是、是,你老的朋友已付過了。」
蕭不二摸出一錠銀子,賞了店伙,就和唐繩武起身下樓,在店伙們的高聲謝賞中、揚長出門而去。
一路無話,趕到洛陽,差不多是黃昏時分。剛剛進入城門,就見一個三十左右的青衣漢子,迎面走來,朝蕭不二拱拱手道:「這位就是蕭大俠麼?」
蕭不二道:「不敢,小老地正是蕭某。」
那漢子道:「小的奉命迎接蕭大俠而來,已經在這裡恭候多時了。」
蕭不二道:「貴上何人?」
那漢子笑道:「小的只聽敝上說蕭大俠是幾十年的老朋友,旁的就不知道了。」
蕭不二道:「資上現在何處?」
那漢子道:「小的替兩位領路。」轉身朝前行去。
蕭不二、唐繩武兩人緊隨那漢子身後,轉過幾條大街,忽然折入一條僻靜的巷子。」
那漢子行到一座高大的黑門面前,腳下一停,回身說道:「二位請稍候。」
急步跨上右階,舉手叩了兩個門環。
只聽「呀」的一聲,木門開啟!一個身穿黑衣的老人,當門而立,問道:「客人已經來了麼?」
那漢子道:「到了。」
挽手從懷中摸出一塊令牌,托在手中。
黑衣老八點點頭,朝蕭不二和唐繩武二人打量了一眼,便自閃身讓開。
蕭不二覺得那黑衣老人權目奕奕,分明是個身懷武功之八,心中暗自納罕,不知他們主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那漢子躬躬身道:「二位請進。」
兩人也不客氣,拾級而上,進入大門.但聽身後「砰」然一聲,兩扇木門已經關了起來。
蕭不二也不以為意,只是隨著那漢子行去。快到二門,但見兩扇黑漆高大門戶,還是緊緊關著。
那漢子領著兩人不走二門,卻朝右首長廊走去。那是一道腰門,他趨前一步,舉手叩了三下門環,便即退下,躬身道:「門內另有迎接兩位之人,恕小的告退。」說完,便自退下。
唐繩武心中暗道:「這裡不知是什麼地方,竟有這般神秘。」心中想著,但見一扇黑門啟處,迎出一個黑衣童子,欠身一禮道:「小人替二位帶路。」
這時天色早已全黑,兩人憑仗目力,還可看得清楚,門內又是一條長廊,雕欄曲折,兩旁種著不少花木。
那黑衣童子腳下甚是輕快,一會工夫,已到長廊盡頭,迎面一道月洞門,但兩扇朱門,還是緊緊閉著。
蕭不二摸著下巴,哼道:「你們主人架於實在不小,老朋友來了,不親自出來迎接,還把門戶一道道的關起來。」
黑衣童子沒有作聲,走到月洞門前,伸手朝門框上按了兩按。蕭不二是何等人,一眼已看出這道月洞門是鋼鐵鑄成,但也並沒說破。既然來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就在此時,但見兩扇朱門,緩緩向兩旁移了開去。黑衣童子身於一側,躬身道:「二位請進。」
蕭不二舉目望去,月洞門裡面,竟然一片幽暗,不見燈光!
這一點,蕭不二早就發現,這幢大宅院,自己從大門進來,一直就沒有見過燈光。
只見這兩扇月洞門裡面,似乎特別顯得黑暗,黑暗對蕭不二而言,並不足以構成威脅,使他望而卻步。
反的,黑暗是他最習慣也沒有了.但使他覺得奇怪的,是這座月洞門裡面,絕不是院落.也不是房屋.竟然又是一條寬敞的走廊。
走廊怎會如此黑暗?那就可以想得到這條走廊.不通絲毫天光。
蕭不二縱然想不透這位「老朋友」如此安排.究是什麼意思?但他還是毫不思索的走了進去。
那黑衣童子已在門外站停,並沒跟入,腿就在兩人跨進月洞門,才走了前步,只聽「砰」然輕響,身後兩扇門便已關上。
兩人眼前,登時變的一片漆黑!
唐繩武聽出聲音不對,警覺的道:「那是兩扇鐵門.咱們上當了。」
蕭不二嘻的笑道:「為師的早就看出來了。」
他把「為師」二字,特別說的口音較重,那是暗示唐繩武,咱們此刻,是師徒二人,你別說漏了嘴,叫我「老丈」。
唐繩武自然聽的出來,暗暗一笑,忙道:「師傅既然看出來了,怎麼還要進來?」
蕭不二笑道:「為師是赴老朋友之約來的,怕什麼?」
他已經看清楚這裡只是一道空無一物的走廊,因此他一邊說話,一邊就舉步朝前走去。
唐繩武跟在他身後,一手緊接劍柄,耳目並用,全神戒備。黑暗之中,甚是平靜,好像他的戒備是多餘的。
估計只走了十幾步路,便已到了盡頭處.蕭不二腳下堪堪一停,耳中聞到一陣輕震,接著便有一股輕微的涼風,迎面吹來。
蕭不二經驗老到,已可聽出那一陣輕震,準是牆間有一座機關控制的門戶,現在已經打開。而那一股涼風,正是從門內吹出來的。
門移開了,但這道門戶,使蕭不二覺得有些猶豫,因為門內依然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看不到沒關係,只是這股涼風,顯的不大對頭,經驗告訴他,這種涼滾的風,該是從地窖裡吹出來的。
這位不知名的「老朋友」,一路把自己兩人,引來此地,這回又要把自己引入地窖,究竟弄的是什麼玄虛?
蕭不二想到這裡,忍不住探手入懷,摸出千里火筒,正待打亮!
突見前面不遠的地上,出現了一圈黯淡昏黃的燈光,緩緩朝前移動。
蕭不二果然沒料錯,這道門戶之內,地勢緩緩向下延伸,似是一條通向地下的隧道。正因四外一片漆黑,這圈黯淡燈光,也顯得昏黃無力。除了可以照著你往前去,不致走錯,四外景物,根本無法看的清楚。
蕭不二朝身後唐繩武低聲道:「快隨我來,但必須看清腳步,不可走錯一步。」
話聲一落,立即舉步朝那圈燈光追了上去。那燈光冉冉而行,好似低低的浮在地面上,行動並不太快。
蕭不二追上那圈燈光,才看到前面有一隻纖小的弓鞋,在地上移動。那是一個女子提燈前導,只是燈光是朝地下照射,所能看到的除了又尖又翹的一隻弓鞋,和兩條蔥綠滾邊的褲管,在前面晃動,就什麼也看不到。從這女子的弓鞋褲管推測,定然年輕被輕,敢情是個使女。
蕭不二輕咳一聲,問道:「姑娘要把小老兒師徒,引去那裡?」
那使女道:「我家主人已在花廳上恭候,小婢是替二位帶路的。」
聲音嬌脆,果然是個少女。
蕭不二心頭微微一笑,又道:「你們主人既在花廳等候,幹麼要小老幾繞上這麼一個大圈子?」
那使女道:「凡是第一次到這裡來的人,都得走這條路。」
蕭不二心中暗道:「自己料的不惜,這條路果然只是為了掩人耳目,讓你迷亂方向而已。」接著說道:「你們主人信上,自稱和小老兒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但小老兒卻一直想不起是誰來?」
那使女笑道:「你老見到主人,自會知道。」
蕭不二道:「但小老兒有個脾氣.就是喜歡先錯上一猜。」
那使女嬌笑道:「那你就猜咯!」
隧道一路往下,但走了百來步之後,已經到了平坦之處,這一段路,卻有了岔道,也有了拐彎轉角。只是隨著燈光而行並不覺得,好像一直走著直線。
蕭不二是賊祖宗,別說還有燈光引路,就是你蒙著他眼睛,走過一次,第二次就成了他的老家。
因此毫不注意,只是和那使女說道:「以小老兒猜測,你家主人,有這麼大的一座宅院,準是一位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
那使女一面引著他拐彎,一面嗤的笑道:「你猜錯了,我家主人,已有多年沒在江湖走動。」
蕭不二道:「隱跡多年,那就更不好猜了,小老兒這一路上,看到不少貴府的管家們,一望而知,個個都有絕高身手,不知你主人從那裡去物色來的?」
那使女低笑道:「咱們都是……」
他突然警覺蕭不二是在套她的口氣,就倏然住口。
「咱們都是什麼?」蕭不二聽她忽然不往下說,忍不住問道:「姑娘怎麼不說話了?」
那使女尖哼一聲,道:「我不說了。」
蕭不二躬著腰,問道:「為什麼?」
那使女道:「沒有什麼,你想問什麼?不會去問我家主人?
洩漏機密,按幫規就是死罪,小婢可沒有這個膽子。」
「幫規」,蕭不二又聽到了一句,好像這裡是一個什麼幫?
不錯,這一路過來,在他們來說,已經佈置的十分神秘,但這點機關佈置,在蕭本二眼裡,簡直如同兒戲。
這就是他們要把小魯班司馬長弘「請」來的主要原因了。
隧道之中,轉了幾個彎之後,現在地勢已經逐漸往上了。
執燈少女蓮步細碎,款款而行,果然不再說話,但蕭不二豈肯放過機會,聳聳肩,又道:「你們這座地道裡,倒有著不少間房屋。」
那使女奇道:「你看到了?」
這裡比墨還黑,蕭不二看得到?但由這使女的口氣聽來,就證實地道裡果然有著不少間房屋了。
蕭不二暗暗一笑,道:「小老兒只是想罷了,地道裡要是沒有房屋,幹麼要造這條地道?」
那使女道:「那是隧道咯,主人在花廳等候,不走隧道,如何過去?」
蕭不二突然心中一動,暗暗哦道:「是了,方纔那漢子把自己兩人,領到一條小巷之中,那座屋宇最多只有兩進,但這條隧道,少說也是半里來長了。那是他們主人,另在一處秘密之處,說不定已經穿過了幾條街,也說不定已經不在城中,因為方纔那條小巷,業已鄰近北城,半里以外,不就已是山麓?」
蕭不二心念不住的轉動,只是猜不透這位神秘主人究竟是誰?正行之間,前面燈光忽然熄去,眼前登時一片漆黑。
只聽那使女道:「二位可以出去了。」
話聲甫落,身前不遠、已經響起一陣軋軋輕震,兩扇月洞門緩緩開啟。!
蕭不二、唐繩武相繼跨出門外,但覺清風拂面,星斗滿天,自己兩人正站在一條花木扶疏.回欄折曲的長廊之上。
兩扇月洞門,已經緩緩合攏,門外左右兩邊,早已詞立著兩名身穿淺紫衣裙、手執紗燈的使女。看到兩人走出,立即一齊躬下身去,檀口輕啟,鶯聲嚦嚦,齊聲說道:「小婢給貴客引路。」
沒待二人開口,環珮葉咚,並肩在前引路。
蕭不二心中暗道:「此人排場倒是不小。」
當下也不多說.就和唐繩武隨著兩名使女身後,朝廳上行去。
這條長廊,似是直通前院,但行到一半,兩名使女便自向右拆去,穿過花架,進入一道腰門。那是一個寬敞的院落.花廳上燈燭輝煌,如同白晝。
兩名使女領著兩人剛剛走近階前,只聽敞廳上上傳出一個沙啞的笑聲,說道:「蕭老哥遠來,兄弟有失迎迓。」
隨著話聲,搶出一個紫臉濃眉,矮勝身材的紫袍人來,朝蕭不二連連抱拳作揖。
蕭不二不覺怔住了。
他一生闖蕩江湖,不論識與不識,只要江湖上有些名頭的的人物,多少總有個耳聞,此人自稱故人,但見了面,竟然從未見過,連他聲音也陌生的很。不但自己熟人中沒有這樣一位仁兄;就是江湖上,也沒有聽過有這樣一號人物?
蕭不二儘管心頭浮疑,腳下卻是沒停,雙手一拱,嘻嘻笑道:「你老哥坐在廳上,卻叫小老和師徒兩個,摸黑走了這許多路。」
他沒問紫袍人是誰?這口氣倒像真是多年沒見的老朋友。
紫施人呵呵一笑,抬手肅客,說道:「快請裡面坐。」
蕭不二也不客氣,昂然進入花廳,分賓主落座。兩名紫衣使女,立即替兩人送上香茗,回身退下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48:25
第24章 中原豪傑
蕭不二摸著下巴,目光轉動,聳聳雙肩,湊近過去,低笑道:「老哥多年沒在江湖走動,這回東山再起,看來看實得意?」
紫袍人似乎微微一怔,目露壽光,說道:「蕭老哥似乎已經知道了?」
蕭不二喀的笑道:「江湖上的事兒.小老幾多少總有個耳聞。」
紫袍人大笑道:「好,好,兄弟知道瞞不過蕭老哥。」
說到這裡,忽然舉掌拍了兩下。但見兩名紫衣使女翩然而出,一齊躬身伺立。
紫袍人吩咐道:「開席。」
兩名使女領命退下,霎那工夫.但見七八名紫衣使女,忙著在花廳上擺好碗筷,陸續送上酒菜。
紫袍人起身肅客,呵呵笑道:「蕭老哥遠來不易,兄弟算是替賢師徒洗塵,咱們不用客套,來,來,快請入席了。」
蕭不二也不客氣,師徒兩人坐了客位,紫袍人含笑作陪。
三人才坐下,立即有兩名紫衣使女雙手捧著酒壺,替三人面前斟滿了酒。
紫袖人舉杯道:「蕭老哥,咱們已有三十年不見,兄弟敬你一杯。」說完一飲而盡。
蕭不二突然心中一動,暗道:「是了,他不但自己一身紫袍,連使女也全是一身紫農,莫非就是昔年的玉簫郎君沈紫貴?」
說起當年的玉簫郎君沈紫貴,不但風度翩翩,武功也著實驚人,那時不過二十歲年紀,以一支紫玉簫,打遍大江南北,博得玉簫郎君的美號。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少女,為他暗暗傾心。
只是玉簫郎君身材碩長,當年是江湖上出名的美少年,縱然年歲不饒人,不復當年俊逸,也不會變得又矮又胖?看來又有些不像。
蕭不二心中想歸想,一面也舉起酒杯,笑道:「小老兒不會說客氣話,老哥盛情,小老兒這裡謝了。」說著,也一飲而盡。
身後兩名執壺使女,立即替兩人斟滿了酒。
蕭不二朝唐繩武道:「徒兒,現在該你敬這位沈大叔了。」
他這句話,自然有意試探的。」
唐繩武依言起立,恭敬道:「晚輩敬沈大叔一杯。」
紫袍老人含笑道:「好,好,我是主人,該是我敬小兄弟的。」
兩人說話聲中,互敬了一杯。
蕭不二見他並不否認,好像真是姓沈,但越是如此,愈覺疑竇重重。
五六名使女蓮步細碎,不停往返上菜,這一席酒,當然比中午酒館裡的菜,更為精美。
蕭不二三杯下肚,一張瘦削臉,已被酒氣薰的通紅,突然酒杯一放,偏頭問道:「老哥柬邀小老兒師徒前來,不會光是喝酒的吧?」
紫袍人大笑道:「兄弟和蕭老哥三十年不見,日昨聽得蕭老哥俠蹤,就在函谷附近,特地請蕭老哥前來一敘,自然就是喝酒的了。」接著舉筷指指菜餚,笑道:「來,來,蕭老哥,小兄弟,咱們趁熱,先吃些菜,今晚咱們可得盡興。」
蕭不二夾了一筷菜,送入嘴中,一面說道:「小老兒是個直性子的人,你老哥若不和小老兒說說清楚,小老兒連這杯酒都喝不下去了。」
紫袍人笑道:「今夕只談風月,這席酒是專替蕭老哥賢師徒洗塵的,多年老朋友,見了面,就該喝個痛快,兄弟總不至於會在酒中下毒吧?」
蕭不二聳聳肩,嘻的笑道:「這可很難說。」
紫袍人臉色突變,哼道:「兄弟把蕭老哥當作朋友,蕭老哥竟然對兄弟如此見外?」
蕭不二嘻嘻一笑,洪拱手道:「這個你老哥可不能怪小老兒,實在是老哥你太以神秘,使小老兒有如坐針氈之感。」
紫袍人歉然造:「兄弟確有使蕭老哥感到不快之處,這只能說兄弟另有不得已的苦衷,務望蕭老哥原諒,但兄弟以地主之誼,對蕭老哥實是一片誠意。」
蕭不二笑道:「你老哥對故人的盛情,小老地至感榮寵,說句老實話,小老紮實在連你老哥是誰,都還不知道。」
紫袍人微微一怔,說道:「蕭老哥真的不知道。」
蕭不二聳聳肩道:「你自己不說,小老兒如何會知道?」
紫施人道:「蕭老哥方才不是說,已經知道了麼?」
蕭不二嘻的笑道:「那是小老兒唬唬你的,身入虎穴,總得唬上幾句,顯顯自己的神通。」
紫袍人大笑道:「好,好,兄弟差點真給蕭老哥唬倒了。」
接著又道:「其實蕭老哥早已猜到了,兄弟正是沈紫貴。」
蕭不二雙目一睜,伸手重重的在沈紫資肩頭拍了一下,大笑道:「果然是你,哈哈,你老哥當年是個翩翩佳公子,怎麼變成了一個肉團?」
沈紫貴輕聲道:「這是兄弟為了掩人耳目,才放意這般改扮的。」
蕭不二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眼,笑道:「好哇,你老哥三十年不見,幾時學會了役使毒物?」
沈紫貴愕然道:「蕭老哥你說什麼?」
蕭不二嘻的道:「小老兒給你帶來了一包禮物,你老哥拿去看看。」
說完,把身邊一個包裹,遞了過去。
沈紫貴奇道:「這裡面是什麼?」
蕭不二道:「你打開來看看,就知道了。」
沈紫貴略作猶豫,伸手朝伺立的一名使女一招歎道:「你把它打開來。」
那使女放下酒壺,纖纖玉手解開包裹上的環結,隨手打開包裹,口中不禁尖叫一聲,往後連退。
蕭不二嘻嘻笑道:「姑娘莫怕,那是死的。」
原來包裹中,正是一隻拳頭大的黑毛蜘蛛,和五條色呈紫紅的大蜈蚣!這些毒物。當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但,看去依然和活的一樣,難怪這使女要嚇的尖叫起來。
沈紫貴炯炯目光,注視著包裹中的毒物,徐徐說道:「這幾條蜈蚣和這只蜘蛛,都是奇毒之物,蕭老哥那裡弄來的?」
蕭不二抬目道:「難道不是貴幫的東西?」
沈紫貴道:「敝幫雖有幾個人湊伙而成,但並無用毒之人。」
蕭不二道:「這就奇了。」
沈紫貴道:「蕭老哥這些毒物,究竟那裡來的?」
蕭不二也不隱瞞,當下就把昨晚有人偷放毒物之事.說了出來。
沈紫貴沉吟道:「這會是什麼人?」
蕭不二伸手入懷,摸出一個布包.打了開來,兩個指頭,拈起一支如牛毛的針來一說道:「那麼這支針呢?也不是貴幫的人使用的了?」
沈紫貴目光一注一道:「這是苗人用的吹針。」正待伸手來取。
蕭步二道:「莫要碰它,這針上塗有奇毒。」
把手中吹針,往酒杯中浸去,但聽「嗤」的一聲。杯中突然冒起一股黃煙,一杯黃酒登時黑得像一杯墨水!
蕭不二不慌不忙,舉起酒杯.「咕」的一口喝了下去。他這一舉動,好不突兀?連唐繩武也不覺怔的一怔。
沈紫貴更是驚奇,望著蕭不二吃驚道:「蕭老哥這做什麼?」
蕭不二咂咂嘴角,嘻的笑道:「這是證明小老兒不畏劇毒.喝幾杯毒酒,小老地並不在乎。」
這話有了文章,沈紫貴不禁臉色大變!
蕭不二不待他開口,又道:「沈老哥盡可放心,咱們幾十年交情,就是喝幾杯毒酒,小老兒也不會使你的。」
這回已經明白指出沈紫貴在酒裡做了手腳。
沈紫貴再也忍耐不住.砰的一掌,擊在桌面上,震得滿桌菜餚,全都跳了起來,憤怒的道:「這是什麼人下的毒?你們速去把廚下的廚司,小廝,一起拿來見我。」
兩名使女已經嚇的臉無人色,躬身應「是」,正待退下。
蕭不二看他不像做作,心中突然一動,忙道:「二位姑娘且慢。」
二名使女聞聲停步。
沈紫貴道:「蕭老哥還有什麼話說麼?」
蕭不二伸手取過沈紫資面前酒杯,湊著鼻子聞了聞,然後朝一名使女招招手道:「姑娘過來。」
那使女依言走近。
蕭不二道:「姑娘取下頭上銀叉,試試這酒中是否有毒?」
那使女依言從頭上拔下一支銀權,浸入酒中,緩緩取出,只見銀權浸入酒中之處,銀色立呈灰暗。
蕭不二聳聳肩道:「抱歉,原來小老兒師徒,只是陪客。」
只是陪客,那是說下毒的目標,該是沈紫貴了。
沈紫貴怒哼一聲,揮揮手道:「你們快去把廚下的人,統統給我拿下。」
蕭不二又道:「姑娘們慢點。」
兩名使女聽到主人喝著要拿人,但這位客人又叫「慢點」,不由的停步朝蕭不二望來。
沈紫貴極為震怒,一面問道:「蕭兄還有事麼?」
蕭不二嘻的笑道:「如果這暗中下毒的人,主要是對你老哥的話,沈老哥哥似乎不該要她們去打草驚蛇。」
沈紫貴聽的一怔,歎了口氣道:「你老偷兒果然機警如狐,兄弟倒是沒有想到這一著。」一面朝兩個使女招手道:「你們不用去了。」接著又朝蕭不二道:「這酒中無色無味,不知蕭老哥如何會知道的?」
蕭不二低笑道:「小老兒若是連這點也嘗不出來,還叫什麼蕭不二?」
沈紫貴攢攢眉,問道:「蕭老哥既能嘗出酒中有毒,不知這種毒藥,要多少時間才能發作?」
蕭不二道:「這毒藥性道不烈.大概還有一會,才會發作。」
一面從懷中摸出一瓶谷靈子煉帛的解毒九,順了一顆,隨手遞去,朝沈紫貴道:「沈老哥快眼下此丸,咱們繼續喝酒。」
沈紫貴接過藥丸,立即吞了下去,一面點頭道:「不錯,兄弟給他來個將計就計。」回頭朝左首一名使女吩咐道:「你們傳下話去,任何人求奉呼喚.不准進來。」
使女領命,立即走到廊前,嬌聲道:「主人有命,任何人未奉呼喚,不准進入花廳。」
說完,重又回入花廳。
沈紫貴道:「從現在起,不論發生何事,你們都不准洩露一句,知道嗎?」
兩名使女一齊躬身道:「婢子知道。」
沈紫貴想了想道:「這裡不用侍候了,你們立即退到屋裡去,沒有我呼喚,不准出來。」
兩女領命,立即朝右首廂房而去。
蕭不二心中暗道:「這兩名使女,不知是不是可靠?」
沈紫貴潛頭望望廳外,一面舉杯道:「蕭老哥,再乾一杯。」
蕭不二道:「不成,這酒後勁厲害得很.小老兒已經快醉了。」
話聲出口,身子幌動,口中打了個哈欠.忽然手腕交疊,一顆頭緩緩下垂,竟然倚著椅子睡去。
唐繩武道:「師傅,你老人家醉了……啊……」
雙腳一軟,竟往桌下躺了下去。
沈紫貴故作吃驚。修地站起,望著兩人,凜然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誰在酒中做了手腳?」
但他也只說了這句話,就緩緩坐下,緩緩的從椅上滑了下去。
三人身子倒下去的時候,自然各自選好了適合自己的姿勢,靜靜觀變、在他們想來,這花廳前面,花木扶疏,是下毒的人最好藏身之處,他也許早已來了,看到了三人倒臥下去,此人定會現身。
那知等了一回,廳外竟然毫無動靜,三人為了將計就計,只得耐心等候。
時間漸漸過去,差不多過了一刻工夫之久,廳外仍然一無動靜。
蕭不二心頭漸漸生疑,暗想:「莫非自己三人的舉動,業已被人識破。否則怎會不見一點影子?」
正想之間,突然一個人從廳右一道圓洞門外闖了進來,大聲道:「蕭老哥來了,沈兄也不通知兄弟一聲,卻要他們把守門口,這是什麼道理?」
這人腳下極快,話剛說完,人已跨上石階,進入花廳。
蕭不二伏在桌上,偷偷瞇著眼縫瞧去。只見這人身材魁梧。頭戴一項氈帽,身穿著青布長袍,一張臉黑中帶紫,連鬢短髭,雙目炯炯。他既和玉蕭郎君林兄道弟,自然也是一位武林中的知名人物,但蕭不二竟然又識不得他是誰?
江湖上的知名人物,蕭不二不認識的,真還不多,心中方自一怔,暗道:「聽他口氣,好像和我也是熟人,這會是誰?」
那青袍人跨進花廳,同時呆的一呆,說道:「奇了,沈老大酒量極洪,怎麼喝醉了?」
忽然一掠而近,伸手從地上把沈紫貴扶了起來,手掌疾拍,大聲叫道:「沈老大.你怎麼了?」
一面大聲喝道:「來人啦!」沈紫貴倏地睜開眼來,搖搖頭道:「金和尚,你壞了我的事了。」接著笑道:「蕭老哥賢師徒,也快清起來吧!」
蕭不二聽稱青袍人「金和尚」心頭大是奇怪,金和尚號稱黃河一怪,他啟小癲頭,只有瘡疤.沒有頭髮,大家因他姓金,就叫他金和尚,金和尚為人爽直,武功極高,在黑道上算得是較為正派的人物。
金和消、蕭不二當然認識,但奇怪的是這青袍人根本不是金和尚。
沈紫資既然說穿了,蕭不二和唐繩武自然木好再裝下去,這就一齊站起身來。
青袍人聽的一怔,望著沈紫貴奇道:「兄弟壞了你什麼事?」
沈紫貴笑了笑,抬頭叫道:「金娥、銀娥.你們出來吧!」
廂房中兩名使女應聲走出,躬身道:「沈爺有何吩咐?」
沈紫貴道:「你們去換過酒來。」
兩名使女領命退出。
蕭不二朝青抱太拱拱手道:「這位老哥,恕小老兒眼拙,不知如何稱呼?」
青袍人一供到地,接著呵呵大笑道:「兄弟金和尚,只是臉上易了容,難怪蕭老哥認不得了。」
蕭不二聽的暗暗驚異,心想:「玉蕭郎君和金和尚都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如今他們竟然掩去了本來的面目,其中定然有因。」
心中想著,只聽金和尚接著說道:「兄弟這條命,是蕭老哥救的,說起來,蕭老哥還是兄弟的救命恩人呢!」
蕭不二愈聽愈奇,自己多年沒見金和尚,幾時救過他來?
一面連忙拱手還禮道:「小老兒多年不見金老哥了……」
金和尚沒待他說下去,嘿的笑道:「只有七八天。」
蕭不二愕然造:「七八天?」
金和尚笑道:「蕭老哥忘了終南山千毒谷那碼事麼?那晚要不是蕭老哥餵了兄弟一顆藥丸,今天還不是銅沙島手下的一個毒人。」
蕭不二想起那晚,一共有四個「毒人」,除了言鳳翥,其餘三個,等到戰事結束,均已不見,口中不覺「哦」了一聲,笑道:「原來那三位之中,有一位是金老哥。」
金和尚道:「不錯,當日兄弟醒了之後,還不知道雙方有何架子?就隱身林中,後來聽算聽出一點端倪,本想現身相見。但見蕭老哥這邊,已佔優勢,兄弟就悄悄的走了。」
蕭不二呵呵笑道:「原來如此,只不知還有兩個毒人,金老哥可知道他們是誰?」
金和尚搖搖頭道:「不詳細,兄弟看他們醒了之後,就飛身掠起,離開了那裡,如以那兩人的身法看去,武功造詣,勝過兄弟甚多。」
正說之間,兩名使女已經重新替大家換過杯盞,該熱的菜,也由廚下熱過,端了上來。
沈紫貴抬手道:「來,來,蕭老哥,金老哥,咱們喝酒。」
大家圍著桌子坐下,兩名使女在四人面前斟了酒。
金和尚忍不住問道:「沈老大,你們方才究竟是為了什麼?
要躺在地上裝死?」
沈紫貴道:「有人在酒中下毒。」
金和尚聽的一怔,道:「有人下毒,那是什麼人?」
沈紫貴道:「什麼人?要不是你金和尚冒冒失失的闖進來,這人早就逮住了。」
當下就把才纔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金和尚臉色微變道:「會有這等事?」
沈紫貴道:「兄弟方纔已要銀娥把此事通知楚福,要他去查了。」
金和尚點點頭,問道:「沈老大,咱們這裡的事,和蕭老哥說過了麼?」
沈紫貴道:「沒有,蕭老哥剛到,兄弟今晚是專程替蕭老哥賢師徒洗塵,此事還是明天大家見了面再說的好,沒想到酒還沒喝上幾杯,就發現酒中有毒。」
蕭不二心中暗道:「他們找自己果然有事。」一面搔搔頭髮,一雙鼠目骨碌碌朝兩人面上滾過.笑道:「兩位究竟有什麼事.怎不乾脆說出來?小老兒心裡擱不得一件事,兩位不說,小老兒今晚就休想睡得著覺。」
金和尚道:「沈老大,蕭老哥既然問了,你就告訴他吧!」
沈紫貴點點頭,一面朝蕭不二問道:「蕭老哥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
蕭不二瞪眼道:「難道不是洛陽?」
沈紫貴道:「是洛陽,兄弟是說你知不知道這裡是誰的住宅?」
蕭不二道:「難道不是你玉簫郎君的?」
沈紫貴道:「不是。」
蕭不二道:「不是,小老兒就猜不著了,若大一座洛陽城,我怎知會是誰的產業?」
沈紫貴笑道:「蕭老哥一定猜到。」
蕭不二瞪瞪眼道:「洛陽,莫非是洛陽總督楚大俠的故第?」
十字刀楚鶴皋,可不是朝廷派的總督,因他在江湖上為人四海,結交遍天下,二十年來,只要經過洛陽的武林朋友,都得在楚府盤桓上一二天,因此大家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做洛陽總督。
沈紫貴大笑道:「兄弟知道你蕭老哥一定猜得著。」
蕭不二道:「小老地走的是一條小巷,那可不太像楚府。」
沈紫資笑道:「這裡離西城已在兩里外了。」
蕭不二道:「楚大俠在世之日,小老兒倒有過幾面之緣,自從楚大俠過世之後,他的公子,小老兒沒有見過。」
沈紫貴道:「哲嗣嵩生,一身武功,可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就是妹子玉芝,也家學淵源,大有可觀。」
蕭不二道:「你們是在此地作客?」
金和尚道:「楚公子已把這裡撥給咱們使用。」
蕭不二突然想起方才進來之時,那使女說過:「洩露機密,要按幫規處置」的話,心中不禁一動,目注兩人,問道:「你們究竟是做什麼?」
沈紫貴道:「蕭老哥不是已經知道了麼?」
蕭不二喀的笑道:「那是小老兒進來之時,看了你們的設施,心中猜想罷了,試想小老兒方才連你沈紫貴都認不得,怎會知道你們在作些什麼。」
沈紫貴大笑道:「果然是老狐狸,兄弟居然信以為真了。」
金和尚道:「此事還是由兄弟來說吧……」
話聲未落,突見廳前走進一個兩鬢花白,身穿藍布短褂的老者,朝沈紫貴拱拱手道:「老奴楚福,特來向沈大俠領罪。」
沈紫貴忙道:「老管家不可多禮。」
蕭不二看他雙目神光充足,腰間斜括一支純鋼竹節旱煙管,連那煙袋,也是鐵的,心中暗道:「『這老管家倒是一名打穴高手。」
楚福道:「老奴聽說竟然有人在沈大俠酒中下毒,經老奴檢查的結果,發現廚下有一名小廝,今晚忽告失蹤,那小廝新來不久,極可能被人買通,這就是老奴平日失察,致被歹徒混入楚府,老奴實在該死。」
沈紫貴道:「事情既已過去,老管家不用再提了。」
楚福臉色陰沉,一哼道:「老奴若不把那小廝擒回來,咱們這總督府也不用在洛陽立腳了。」
沈紫貴道:「在下要銀娥通知老管家,主要想讓老管家知道,咱們籌劃此事未成熟,不宜洩露出去。」
楚福連聲應「是」,道:「沈大使如無吩咐.老奴告退了。」
說完,躬身一禮,匆匆退了下去。
蕭不二見多識廣,經驗老到,看了楚福,心頭忽然一動,暗想:「這老管家外貌老誠,但目光陰珍,不似等類,莫非這酒中下毒,和他有關?」
楚福走後,金和尚飲了口酒,說道:「蕭老哥可知沈老大和兄弟,為什麼要變易容貌?」
蕭不二道,「你們不是為了掩人耳目麼?」
金和尚道:「不錯,但你知道是掩什麼人的耳目?」
蕭不二怔道:「你們掩什麼人的耳目?」
金和尚道:「無名島」
蕭不二道:「可是無名島不肯放過二位麼?」
金和尚道:「那倒不是。」他口氣一頓,續道:「事情是這樣,兄弟那晚離開終南,心中越想越覺氣憤,工好沈兄就住在長安,兄弟趕到那裡,遇上鄭州雙俠,大家一談之下。都對無名島深感痛惡,商量的結果,認為無名島聲勢浩大,憑咱們幾個人,無異以卵擊石,只有聯絡江湖同道、結合成一股力量,才能與之抗衡。」
蕭不二笑道:「你們就這樣成立了一個幫?」
金和尚道:「還在籌備之中。」接著說道:「咱們有了這樣一個腹案、就來找楚公子磋商,自從楚大俠去世之後,楚公子交遊頗廠,在洛陽博得小益嘗的雅號,如能把他拉攏,這關洛一帶,就不成問題了。」
作者: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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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6-20 10:49:41
蕭不二聽的大感興趣,問道:「他答應了?」
金和尚晃著腦袋,得意的道:「楚公子要是不答應,會把這幢房屋撥出來,作為咱們的總舵麼?」
蕭不二道:「你們究竟是什麼幫?」
沈紫資道:「還沒有正式名稱。」
蕭不二聳聳肩道:「這倒好,銅沙島如今改稱無名島,你們乾脆就叫無名幫吧!」這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目光一輪,問道:「咱們說了半天,兩位還沒說出把小老兒找來,究竟是何事?」
沈紫貴道:「這裡原來楚大俠的故居,如今楚公子把它撥出來,作了咱們總舵,這屋下原有一座隧道,想請小魯班司馬長弘重新佈置。」
蕭不二道:「果然是你們把他請來了。」
沈紫貴聽的一怔,道:「沒有,拜二哥趕去小石洞,整個山村,已經瓦片不存。」
他口中的「拜二哥」,是鄭州雙快的老二拜天賜,蕭不二自然知道。鄭州二俠在中原武林,也是響噹噹的人物,老大丁捷侯的八步我更是江湖一絕。
蕭不二聽的一怔,自己一直認為小魯班是被他們搖來了,但細想起來,果然有著出入。
試想他們這夥人,是金和尚回來以後.才結合起來的,但小魯班的被擄,卻在岳小龍負傷,找去千毒谷之前。
那麼劫持小魯班的這一夥人,又是什麼路數呢?
沈紫貴看蕭不二沒有作聲,接著說道:「就在拜二哥回來之後,你老哥二位也到了小石洞,兄弟知道蕭老哥和小魯班極熟,也許會知道小魯班的下落,再則咱們昔年是舊識,想請老哥加盟。」
蕭不二嘻的笑道:「這倒是有志一同,咱們總算碰對了頭。」
沈紫責大喜道:「蕭老哥那是答應了。」
蕭不二道:「小老兒到小石洞來,原是為了小魯班遭人劫持,再想到那裡勘察勘察,有沒有蛛絲馬跡可尋。」
金和尚道:「小魯班遭誰擄去了?」
蕭不二笑道:「小老兒知道是誰擄去了,還會再到小石洞去?」口氣微微一頓,接道:「小老兒說的有志一詞,那是指對抗無名島而言,咱們是多年老朋友,小老兒有一句話,不知二位願不願聽?」
沈紫貴道:「蕭老哥這般說法,不是見了外麼?有什麼話,只管清說。」
蕭不二千咳一聲,徐徐說道:「你們諸位結合起來,想成立一個幫的事,小老兒有些意見。」
沈紫貴道:「蕭老哥認為不妥麼?」
蕭不二道:「不是不妥,因為目前已經有一個武林盟,聯合江湖各門各派,和無名島對抗,諸位又何必另起爐灶,」
沈紫貴奇道:「武林盟?江湖上幾時成立了一個武林盟,兄弟怎到沒聽人說過?」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這是最近的事,江湖上知道的人還不多,你們自然沒聽人說過了。」
金和尚問道:「蕭老哥從那裡聽來的?」
蕭不二道:「你們莫要急,小老兒自會把此中經過,—一奉告。」
當下就把自己和唐繩武來找小魯班說起,小魯班如何失蹤,岳小龍如何負傷,一直說到大家籌組武林盟,和揭發終南派內奸,自己重來小石澗等事,詳細說了一遍。
沈紫貴聽得一拍巴掌,大笑道:「不是蕭老哥親口說出,兄弟真還不信,原來手創銅沙島的齊天宸,竟是西貝貨,真的齊天宸也出來了,而且還當了武林盟的總護法。哈哈,蕭老哥既是武林盟右護法,那是最好不過,咱們也不用成立什麼幫派,大家由蕭老哥引介,一起加入武林盟就好,兄弟本來就覺得光憑咱們這幾塊料,就算成立了什麼幫派,實力也嫌太以單薄。」
金和尚點點頭,道:「沈兄說的也是,此事還是明天大家再商量商量。」
這天晚上,蕭不二、唐繩武兩人,就被安頓在花廳右側的賓舍之中,一宿無話。
第二天早晨.兩人盥洗完畢。使女送來早點.兩人正在吃喝之際!
沈紫資已經飄然走了進來,含笑道:「楚公子聽說蕭老哥來了,高興已極,一大早就要兄弟替他引見,如今大家都在花廳裡,恭候大駕呢!」
話聲甫落,突聽門外有人接口笑道:「在下先拜見為快,已經跟在沈老大身後來了。」
隨著話聲,從門外走進一個身長玉立的青極少年。
只見他飽袖飄逸,不但神情很瀟灑,人也長得英俊,臉上永遠都帶著笑容,朝蕭不二抱拳作揖,道:「這位大概就是雪上無影蕭大俠了,在下楚嵩生。
他就是人稱洛陽總督的十字刀楚鶴皋的公子小孟嘗楚嵩生。
蕭不二連忙還禮,嘻嘻笑道:「不敢,小老兒正是蕭不二,時常聽江湖朋友提起洛陽小孟嘗,小老兒當真是久仰了。」一面朝康繩武一指,道:「這是唐小哥,四川唐門老掌門人的哲嗣,也是朱衣教主齊天宸齊大俠的記名弟子。」
楚嵩生臉上微微動容,但瞬即恢復笑容,拱手道:「原來是唐兄弟,幸會幸會。」
沈紫貴奇道:「唐小哥不是你老哥的令高徒?」
蕭不二聳聳肩道:「那是說說的,小老兒那來這大的福氣,能有唐小哥這麼一個徒弟?」
唐繩武笑道:「但在下和蕭老女經常稱作師徒的,縱然不是師徒,在下也早已把蕭老丈當作師父了。」
蕭不二嘻的笑道:「小哥把小老地當作師父,別的沒有學好,只有學做偷兒,才是我最當行的一手了。」
沈紫貴催道:「別吹了,大家都在廳上,蕭老哥快出去。」
於是蕭不二、唐繩武在沈紫貴、楚嵩生兩人陪同之下,進入花廳。」
廳上坐著四人,除了金和尚,另外三個,是鄭州雙俠和楚嵩生的妹妹紅牡丹楚玉芝。
鄭州雙俠的老大丁捷侯,五十出頭年紀,方臉濃眉,身上穿一件古銅團花長袍,腰間還束著一條玉帶,相貌堂堂。
他義弟拜天賜,不過四十光景,白臉無鬢,中等身材,看去極是精幹。
最惹人注目的該是紅牡丹楚玉芝了,不但年紀輕,而且貌美!一張紅裡透白的臉蛋,彷彿吹彈得破,一隻眼睛黑白分明,又大又亮,配著一根鼻樑,和一張紅菱似的小嘴,多看一眼,保管你會心跳。
當然最惹火的還是她一身打扮,紅緞緊身衣褲,胸前繡著一朵碗大的金線牡丹,紅緞小箭靴,鞋尖上還綴著兩顆閃閃有光的明珠,當真明艷照人,稱得上人比花嬌!
這時坐著的四人,全都站了起來。
蕭不二和鄭州雙俠也是素識,一進門就連連抱拳道:「丁老哥,拜二哥久違了。」一面朝紅牡丹楚玉芝供拱手道:「這位姑娘好。」
楚嵩生忙道:「這是舍妹玉芝。」一面朝楚玉芝道:「妹子,快來見過蕭大俠。」
蕭不二聳著肩,連連抱拳道:「不敢,不敢,小老兒小偷蕭不二。」
楚玉芝沒想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雪上無影蕭不二,竟個瞧不眼起的糟老頭!
不,他生就兩顆鼠目,和嘴上兩撇說起話來會聳動的鼠鬚,再加上他扛著雙肩,簡直活脫脫像二頭老鼠!
楚姑娘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丁捷侯早已迎了上來,伸出又厚又大的右手,緊緊握住了蕭不二的手,大笑道:「兄弟聽沈老大說,蕭老哥當上了武林盟右護法,可喜可賀。」
蕭不二道:「慚愧、慚愧,小老兒這塊料,只是濫竿充數。」
楚嵩生忙道:「大家請坐了好說。」
大家分賓主落座後,沈紫貴道:「兄弟和金老哥,已把蕭老哥昨晚說的話,告訴了大家,丁老哥、楚公子都想聽聽武林盟的情形。」
丁捷侯接道:「不錯,據兄弟所知,岳小龍年事極輕,他繼任綵帶門主,不過三年,能手眾望麼?」
蕭不二笑道:「丁老哥問得好,這位岳盟主據說還是北嶽老神仙的門下,年紀雖輕,武功出眾,三年前幾大門派桐柏之會,少林大通大師和武當天寧子兩條性命,還是他救的,近日還肅清了終南派內奸,連終南二老都對他十分推崇。武林盟,目前在九大門派中,至少已獲得少林武當、點蒼、終南、嶗山、和八卦門六派的支持。除了九大門派之外,還有綵帶門、青竹幫、山西快刀門、辰州言門等門派的景附,無名島聲勢雖盛,武林盟也不會弱到那裡去。」
丁捷侯又道:「武林盟總護法齊天震,和銅沙島主同姓同名,那究是怎麼一回事?」
蕭不二習慣的聳聳肩,笑道:「說來大家也許不信,那銅沙島主齊天宸,只是冒名頂替的歹徒,齊大俠就是為了自己聲名,不容玷污,才重行出山,屈就武林盟總護法。」
楚玉芝眨著一雙大眼,插口問道:「聽說齊大俠一身武功,高不可測,既然有人假借他的名號,為什麼不找上無名島去呢?」
蕭不二道:「齊大俠認為假齊天露身後,說不定另有幕後主持的人,目前時機還未成熟。」
楚嵩生點頭道:「這話有道理。」
丁捷侯摸著額下黑鬚,回頭望望沈紫貴、金和尚兩人,問道:「二位意下如何?」
沈紫貴道:「兄弟早就說過,憑咱們幾個人,想和無名島作對,無異以卵擊石,難得武林盟糾合江湖同道,公開起來和無名島對抗。蕭老哥又是武林盟的右護法,兄弟之意,大家不如一起加入武林盟的好。」
楚嵩生面有喜色,連連點頭道:「金大俠把沈大俠拉出來,原來要沈大俠擔當咱們的頭兒,沈大俠既有此意,在下自然贊成。」
金和尚目規鄭州雙俠,問道:「丁老哥呢?」
丁捷侯沉吟道:「兄弟和沈老大的看法相同,咱們力量單薄,稍有舉動,傳到無名島的耳內,立可把咱們擊破,自以加入武林盟為宜。只是咱們這些人出身草莽,不在江湖各大門派之中,武林盟是否歡迎咱們參加?」
楚嵩生劍眉微杜,說道:「丁大俠顧慮極是,這倒確是問題……」
蕭不二大笑道:「諸位這是多餘的顧慮,武林盟乃是武林同道共同為對抗邪惡勢力的結合。本身既非門派,亦非幫會,更無門戶之見,只要有正義,有血性的武林朋友,誰都可以參加。」
沈紫貴舉起有拳,朝左掌猛力一擊,奮然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咱們就這麼辦。」
隨著話聲,雙臂舒展,上身俯仰了一下,但聽他骨節一陣格格作響,身子隨著增高了將近一尺。伸手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往地上一擲,接著又從身上脫下一件臃腫的長袍,口中敞笑道:「現在用不著這些勞什麼子了。」
他這一揭去面具,脫下臃腫長袍,登時恢復了他玉蕭郎君的本來面目,那是一個身材頎長的瘦高個子。他雖是五旬左右的人,但除了雙鬢微見蒼白,臉上皺紋不多,直挺的鼻樑,深透的雙目,和有稜角的嘴唇,慶然不減年輕時候的英挺!。
蕭不二道:「沈老哥,你這是做什麼——
沈紫資道:「兄弟改裝易容,只是躲避無名島的耳目,為的是使賊黨不懷疑咱們這幾個人聚在一起,有什麼舉動,如今咱們既已決定參加武林盟,還怕他們知道麼?」
金和尚大笑道:「沈老大說的對!」抓起頭上的氈帽,同樣往地上擲去
蕭不二大拇指一豎.笑道:「壯哉斯言!」
楚嵩生面含微笑,看了他妹子一眼,沒有作聲。他臉上好像永遠都帶著笑容,誰也不知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丁捷侯道:「蕭老哥,不知岳盟主現在何處?」
蕭不二道:「小老兒在終南和岳盟主分手之時,咱們急於找小魯班下落,是以先走一步,盟主因武林盟定明年元旦正式成立,動身前往鎮江。」
楚嵩生忽然眼睛一亮,問道:「蕭大俠是說二位比岳盟主早走了一步?」
蕭不二點頭道:「正是。」
楚嵩生喜道:「岳盟主前去鎮江,洛陽為必經之路,那麼此刻也快到洛陽了。」說到這裡,突然抬目朝沈紫貴、金和尚等人掃了一眼,興奮的道:「盟主駕蒞洛陽,咱們中原地方人土,豈可失迎?」
他外號小孟嘗,本來好客,何況來的又是武林盟的盟主?
他這話似是探詢大家的意見,但沒等大家開口,接著又道:「因此在下覺得咱們既然決定參加武林盟,正該把岳盟主接來會間,表明咱們擁戴之意,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金和尚首先贊成,說道:「楚公子說的極是,兄弟也有此意。」
丁捷侯道:「岳盟主是否肯來呢?」
楚玉芝道:「他不來,就是瞧不起咱們。」
楚嵩生道:「妹子不准亂說話。」一面起身道:「兄弟立時派楚福先去打聽岳盟主行蹤。」
沈紫貴道:「大家既然有意恭請岳盟主前來,兄弟之意,不如蕭老哥勞駕一行,向岳盟主先容,咱們再派兩個人前去迎迓,才是道理。」
楚嵩生笑道:「目前還不知岳盟主行蹤,蕭大俠初來,咱們正該稍盡地主之誼,怎好勞動,在下這就先要楚福去打聽了岳盟主的行止,再作商量。」說完,舉手拍了兩掌。
一名使女立即走出躬身道:「公子有吩咐。」
楚嵩生道:「快去叫楚福來。」
使女領命退下。不多一回,老蒼頭楚福走進廳門,朝楚嵩生躬身道:「老奴楚福叩見公子。」
楚篙生揮了揮手,問道:「綵帶門的少主岳小龍,你知道不知道?」
楚福道:「老奴聽人說過。」
楚嵩生道:「他如今當了武林盟盟主,幾日前由終南動身入關,前往鎮江,洛陽是必經之路,你多派幾個人,出去打聽打聽,一有岳盟主的消息,速即來報。」
楚福道:「老奴省得。」返身退出。
這時已快午刻,四名使女在廳上擺下酒席。
楚嵩生起身道:「蕭大俠寵臨,使寒舍蓬壁增輝。在下特命廚下整治一席粗餚水酒,替蕭大俠後少俠接風,聊表在下盡地主的一點心意,現在請入席了。」
蕭不二連連稱謝,大家分賓主落座。四名使女替大家斟滿了酒。
楚嵩生舉杯道:「在下喬屆主人,先敬蕭大俠一杯。」
蕭不一慌忙舉杯道:「不敢,不敢、小老地先乾為敬。」
兩人對飲了一杯,放下酒杯,使女執壺又智兩人斟滿了酒。
楚嵩生目規唐繩武,剛剛舉起酒杯,瞥見楚福匆匆走進,不自禁放下酒杯,急著問道:「楚福.可是岳盟主有了消息?」
楚福躬身道:「老奴已經派出幾撥人出去了,還沒消息……」
楚嵩生道:「那你還有什麼事?」
楚福道:「剛才門外有人給沈大俠送來一封信……」
楚嵩生臉色微變,道:「沈大俠在此,身份極為隱秘,外人如何會知道的?」接著問道:「你怎不告訴他,沈大俠不在咱們這裡?」
楚福道:「老奴說了,但那人說,沈大俠不在,交給公子也是一樣,因為除了信之外.還有一包禮物,原是送給沈大俠和公子二人的。」
沈紫責問道:「那是一包什麼禮物?」
楚福道:「那只包上寫著沈大俠和公子親啟字樣,老奴不敢擅拆。」
楚嵩生道:「信呢?」
楚福道:「老奴去拿。」
原來楚福身後,跟著一名小廝,手中捧著一個四方方的紅紙包,站在廳外。楚福退到門口,招了招手,那名小廝立即把手中捧著的紅紙包遞上。
楚福伸手接過,回到席前,大家才看清那是一個四方方的大紅紙包,外面還捆了一根細麻繩,中間端端正正放著一封信。
楚福解開麻繩,取出信柬,雙手呈上。
楚嵩生接過信柬,只見信封上果然寫著:「敬呈沈大俠紫貴楚公子嵩生同親啟」下面並無具名。
楚嵩生把信朝沈紫貴遞去,說道:「還是沈大俠先看吧!」
沈紫貴道:「公子拆看也是一樣。」口中說著,已經隨手接過信柬,撕開封口,抽出一張素箋。只見上面寫著一行歪歪斜斜的字跡,那是:「奉上微物七件,敬希查收,當於三日內著人來取也。」下面也沒有具名。
沈紫貴笑道:「這人倒是奇怪,既派人送來,又要在三日派人取去,豈不麻煩?」
金和尚道:「是什麼人送來的?」
沈紫貴道:「這人不知是誰,並未具名。」
蕭不二嘻的笑道:「他這一手,倒是踉沈老哥學的。」
楚嵩生也看了信箋,皺皺眉道:「奇怪,他信上連送來的是什麼東西,也沒有說……」
楚玉芝好奇的道:「送來的是什麼,打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麼?」說著正待伸手去拿。
楚嵩生攔道:「妹子且慢。」
楚玉芝一怔道:「哥哥怎麼了?」
楚嵩生道:「還是讓楚福拆開來好了。」一面朝楚福吩咐道:「你把它打開來。」
楚福答應了一聲,回身後退了兒步,然後撕開紅紙,裡面是一隻方形木盒,裝質並不精緻。打開盒蓋,裡面裝有七支一寸見方的小木盒,倒是用紫檀木雕成的,一著就知裡面定然放著貴重東西。
楚福這回沒有再一一打開,抬頭道:「票公子,裡面裝的是七隻紫檀小木盒。」
楚嵩生道:「看看裡面是什麼東西?」
楚福應了聲「是」,伸手取起一隻小木盒,小心翼翼的打開盒蓋,只看了一眼,就臉色微變,合上了盒蓋。
楚玉芝忍不住問道:「楚福,裡面是什麼東西?」
楚福道:「老奴不敢說。」
楚玉芝道:「天下還有什麼不敢說的東西?」
楚福望望金和尚,暖儒的道:「這小木盒裡,放的金大俠的人頭。」
金和尚摸摸自己腦袋,大笑道:「老管家莫要看錯了,兄弟的六陽魁首還在頸子上。」
楚福老臉一紅,尷尬的道:「老奴該死,說漏了嘴,這小木盒裡的人頭是檀木雕成的。」
金和尚大笑道:「好,好,有人給兄弟用檀木雕刻人頭,總是瞧得起兄弟。」
楚玉芝聽的大感興趣,一下躍了過去,說道:「快給我瞧瞧。」
楚福手中接過方形木盒,回到坐位上,取出一隻紫檀小木盒,打開盒蓋,看了一眼,朝金和尚面前送去,說道:「這是你的。」然後又取出一隻,打開看了一眼,又如沈紫貴遞去,笑道:「這是沈大俠的。」
她取一隻,看一隻,一回功夫,在座的八人,除了唐繩武,每人都有一個檀木雕刻的首級。
這檀木雕刻的人頭,只有核桃般大小,雖不栩栩如生,卻也把每個人的面目輪廓,刻得有五六分相似。至少你一眼就可以認得出這是什麼人的頭來。
唐繩武眼看沒有自己的份,不覺問道:「楚姑娘、裡面沒有了麼?」
楚玉芝搖搖頭道:「沒有了。」
唐繩武笑道:「看來這人是瞧不起小可了。」
楚玉芝膘了他一眼,抿抿嘴,笑道:「你只是個大孩子咯!」
唐繩武被她說的不禁臉上一紅。
楚玉芝話是說出來了,但她忽然發現唐繩武的年紀和自己差不多,一時也不禁粉臉飛紅,不敢再回頭看他。
沈紫貴手上拿著他自已被木刻的首級,繼皺眉道:「這是什麼人的惡作劇?」
蕭不二也把玩著自己那顆人頭,聳聳肩.嘻的笑道:「三日之內,他還要著人來取,他要取的,該不是這幾顆檀木雕刻的人頭吧?」
金和尚臉色沉重,說道:「莫非他要取咱們頂上人頭?」
蕭不二道:「大概是吧!」
楚嵩生經常在嘴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沉著臉問道:「楚福,那送信來的人呢?」
楚福道:「已經走了。」
楚嵩生道:「你記得那是怎樣一個人?」
楚福想了想道:「這八個子不高.約摸四十來歲,好像是個僕從……」
楚嵩生道:「你沒問他是什麼人叫他送來的?」
楚福道:「老奴問了.他說公子看了信自會知道。」
金和尚道:「公子不用問了,此人連信都沒具名,送信來的人,那會說出真話來?」
蕭不二笑道:「他信上不是說三日之內,要著人來取咱們首級,到時自會知道他是誰了。」
楚嵩生臉上微有想意,揮揮手道:「你出去。」楚福躬躬身,悄然退出。
丁捷侯嘴角肌肉抽搐了一下,忽然道:「這一定是咱們的行動,已被無名島發現了。」
金和尚和沈紫貴臉上都變的十分蒼白,兩人對望了一眼,眼色都有些異樣,好像兩人心裡都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卻不肯說出來。
這一眼互視,兩人竟然全都沒再開口。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51:47
第25章 撲朔迷離
鄭州雙俠的老二拜天賜憤然道:「就算無名島知道咱們行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取咱們項上人頭,只怕也未必容易。」
楚玉芝道:「他們送來這幾顆木刻人頭,大概是想唬唬咱們,哼,咱們又不是三歲小孩,誰還怕了不成?」
丁捷侯微微搖頭道:「只怕沒有這麼簡單。」
楚嵩生這一陣工夫,臉上又恢復了原有的笑容,一手舉著酒杯,爽朗的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咱們原本計劃要在這裡成立一個幫派,號召中原豪傑,公開和無名島為敵。真要有人敢來,咱們正好拿他開刀,等岳盟主一到,請個頭功,來,來,咱們喝酒。」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蕭不二笑道:「楚公子果然豪氣如雲,小老兒陪你一杯。」
拿起酒杯,「咕」的一聲,一口喝了下來。
大家雖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滿桌佳餚美酒之間,每人面前放著一顆自己的首級,究竟有些煞風景。
楚嵩生朝身後一名使女吩咐道:「你把這幾顆木刻人頭收起來,送到書房裡去。」
那使女答應一聲,把個人面前的人頭,依然收入木盒。
蕭不二手中把玩著自己那顆人頭,列嘴笑道:「這七顆人頭,人家原是送給沈老大和楚公子的,小老兒這一顆,頗想二位割愛,給小老兒留個紀念,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楚嵩生笑道:「蕭大俠喜歡,只管留下。——
蕭不二把人頭朝懷裡一塞.嘻嘻一笑,道:「小老地謝了。」
這一席酒,直吃到未牌時候,大家都有了幾分酒意,才行散席。
蕭不二曾經說過,於他這一行的人,什麼都不禁,只有酒是非禁不可,不然,樑上君子,一旦變成了樑上醉漢,一個觔斗栽將下來,就得當場出醜。但這頓.蕭不二也喝得有了六七分醉意,酒氣酸□連走路也飄飄然了。
兩人回轉臥室,一名使女立即沏了一壺濃茶送上。
蕭不二等那使女退出.從懷中摸出那顆檀木雕刻的人頭,一面把玩,一面朝唐繩武歎了口氣道:「看來咱們也被捲入這場是非之中了。」
唐繩武聽的一怔,說道:「是非?」
蕭不二道:「人家三日之內.就要來把七顆人頭取去,難道不是是非?」
唐武道:「無名島的人,遇上了咱們,縱然不捲入這場是非,也一樣不會放過。」
蕭不二點頭道:「對,無名島的人不會放過咱們,但這一回只是不放過小老地,卻放過你唐小哥了。」
唐繩武沒聽出蕭不二話中之意一說道:「那不是一樣?」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大不一樣,小哥仔細的想一想.就明白了。」
唐繩武道:「小可想不出來、」
蕭不二道:「無名島的人,遇上咱們兩人,決不會放過小哥,不放過小老兒的,換句話說,他們也要小哥的人頭。」
唐繩武被他說的有些迷糊,說道:「那是說小哥也該有一顆檀木雕刻的人頭?」
蕭不二笑道:「對了,如果是無名島賊黨參來的人頭,你小哥一定少不了,除非不是無名島賊黨送車的。」
唐繩武聽的大奇,問道:「那會是什麼人送來的呢?」
蕭不二低聲笑道:「昨天咱們來的時候你是小老地的徒弟,年紀又輕,他們沒把你放在眼裡,占的份量自然不重了。」
唐繩武吃了一驚道:「你說這六顆檀木人頭,是這裡的人雕刻的,那是什麼用心呢……」
蕭不二低噓一聲道:「有人來了。」
話聲方落,走廊上果然傳來了一陣腳步之聲
步聲沉穩,及門而止,接著一個人掀簾而入,那是鄭州雙俠的老大丁捷侯!他一進門,就帶笑問道:「蕭老哥真的喝醉了麼?」
蕭不二起身笑道:「丁老哥請坐,小老兒很少喝酒,醉雖沒醉,頭倒有點昏了。」
丁捷侯腳步沉重,走到靠窗一張木椅坐下。在他坐下之時,目光有意無意的朝窗外掃了一眼,彷彿是注意窗外有沒有人竊聽?
他雖然只是輕輕一瞥,但這一動作,如何瞞得過蕭不二一對眼睛?心中不禁一動,暗道:「丁老大好像懷有什麼心事?」
丁捷侯一手捋著黑鬚,乾咳一聲,抬目道:「蕭老哥對那六顆檀木雕刻的人頭,看法如何?」
他原來是為了六顆檀木人頭來的;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小老兒覺得很好玩。」
丁捷侯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不覺怔的一怔,接著點頭笑道:「好玩,果然好玩!」
他這兩句話,只是順著蕭不二口吻說的,笑得十分勉強。
兩人沉默有項,蕭不二道:「丁老哥對此事.必是另有高見?」
丁捷侯看了蕭不二一眼,徐徐說道:「兄弟就是覺得心有所疑,才來找你老哥商量的。」
蕭不二道:「丁老哥懷疑什麼?」
丁捷侯臉色沉重,忽然壓低聲說道:「咱們一舉一動,已被人家監視了,可能……」
他臉色愈來愈沉,底下的話,就沒有說出來。」
蕭不二問道:「丁老哥是說……」
丁捷侯瞼上肌肉有些抽搐,徐徐說道:「可能有了內奸。」
蕭木二微微一驚,目光閃動,問道:「誰?」
丁捷侯歎了口氣一道:「兄弟又是有此感覺.今天看了七顆檀木人頭,和那封信之後,冗弟更覺其中必有陰謀。」
蕭不二道:「丁老哥沒和楚分子說麼?」
丁捷侯道:「沒有。」他撤攢雙眉,然後接道:「十天前,是楚老莊主逝世三週年,兄弟和拜老二是趕來奠老莊主的,楚公子堅不放行,要兄弟多盤桓幾日,後來沈老大和金和尚也趕來了。」口氣微頓,又道:「楚公子總究年紀還輕,像這種事.和他說了,也沒有用,所以兄弟又有找蕭老哥來商量了。」
蕭不二道:「你們鄭州雙俠和沈老大、金老哥,都是數十年的老朋友,支非泛泛,丁老哥也沒和他們提起過?」
丁捷侯默然不語,過了半晌,才緩緩說道:「不錯,兄弟和沈老大、金和尚二位,都有幾十年交情,只是……兄弟……」他目光盯著蕭不二,忽然口氣一變,問道:「方纔席上,蕭老哥大概也看得出來?」
這話說的相當含蓄。
蕭不二故作不解,奇道:「丁老哥指的什麼?小老兒怎的沒看出來?」
丁捷侯作色道:「兄弟把蕭老哥當作朋友,蕭老哥這般說法,那是沒把丁某當朋友了。」
蕭不二惶恐的拱拱手道:「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小老兒真的沒看出來。」
丁捷侯道:「他們……」
突聽廊上傳來一聲沉哼,緊接著「砰」的一聲,有人倒地!
蕭不二反應靈敏,聲音入耳,人已像老鼠一般,輕輕一晃,就已閃出門去。他一閃出門,行動雖快,也只看到長廊盡頭,藍影一閃而沒!
離窗前四五步處,倒臥著一個人,這人中等身材,穿的是一件青綢夾袍,像是鄭州雙俠的老二拜天賜!
蕭不二看的不禁一呆,他幾乎不敢相信,躺在地上的會是拜天賜!
因為拜天賜在中原武林中,稱得上一流高手,手中一支練子槍,閉著眼睛,可以取入咽喉,江湖上能和他打成平手的人,已是不多。若要一招之間,就把拜天賜打倒地上,更是少之又少,但地上躺著,明明就是拜天賜。
蕭不二一下掠到他身邊,俯身看去,拜天賜直挺挺躺在地上,面如死灰,已經氣絕,心頭更是猛然一凜,忖道:「自己聞聲追出,前後不過眨眼工夫,此人能在舉手之間,殺死拜天賜,武功之高,已可想見,這人會是誰呢?」
這原是一瞥間的事,丁捷侯跟蹤走出,目光一動,不禁失聲道:「是拜二弟,他怎麼了?」
身形一驚而至,跟著俯下。
蕭不二黯然道:「死了。」
丁捷侯聽的機伶一顫,急急伸手朝拜天賜胸口探去。
拜天賜已經氣絕,心頭自然也已冰涼,丁捷候這一摸,虎目之中,不禁流出兩行淚水,跪倒拜天賜身邊,哭道:「拜二弟,你真的遭了人家毒手,真是我害了你……」
蕭不二道:「人死不能復生,丁老哥不可過份悲傷,咱們先看看拜二俠究竟如何死的,才能找出殺害他的兇手來。」
丁捷侯淌著老淚,點頭道:「蕭老哥說的極是,丁某拚著一條老命,天涯海角,也非把這萬惡兇手找出來不可。」
口中說著,雙目滿佈紅絲的眼睛,炯炯發光,低下頭去,開始檢查拜天賜的傷痕。
拜天賜躺臥在地上,看不見一絲血跡,身上也找不出一絲傷痕,臉部微見扭曲,好像在死前感到一陣劇痛,就此死去,根本沒和人家動手。甚至連兇手是誰,都還不知道,因為這種死法,正說明他是辭不防備.遭人偷襲致死的。
丁捷侯總究見多識廣,經驗豐富,伸手翻過拜天賜屍體,一把撕開他背後衣衫,果然在他後心「靈台」穴上,發現一個青中透藍的指印。
顯然是這一指,點斷了拜天賜的心脈!
丁捷侯雙目發直,前南說道:「喪門指,果然是麻農教干的,我丁某和拜二弟,跟你們何怨何仇?」
蕭不二心中一動,問道:「麻農教在江湖絕跡已久,拜二俠不可能會是麻衣教殺害的。」
丁捷侯道:「是的,是他們,前一陣子,兄弟就聽到傳說,麻衣教已經在黃河一帶,死灰復燃,方才紙包外面縛的那條麻繩,打的就是喪門結,是麻衣教的暗記。麻衣教言出必踐,他們既裡說出要取伯河七八級首,咱們七人那是非死不可,現在拜二弟果然死了。」
蕭不二道:「小老兒不信麻衣教會有這麼厲害。」
丁捷侯臉色蒼白,緊緊握著拳頭,嘶啞的道:「至少我和拜二弟是死定了。」
蕭不二暗暗歎了口氣,忖道:「丁捷候在中原一帶,也是響噹噹的人物,沒想他卻是這般膽小。」
這時沈紫貴、金和尚、楚嵩生三人,也已聞訊趕來。
楚嵩生搶著問道:「拜二俠還有救?」
蕭不二搖頭道:「已經死了。」
楚嵩生臉色連變,雙眉掀動,問道:「蕭大俠可知是什麼人下的毒手?」
蕭不二道:「小老地聽到拜二俠的哼產,等到聞聲趕出,拜二俠已經躺在地下,遭了毒手,小老兒沒有看到行兇的人。」
他故意沒說出那個藍影一閃之事,接著說道:「據丁老哥說,拜二俠是被『喪門指』點斷心脈致死……」
楚嵩生臉色為之一變,凜然道:「那是麻衣教行的凶!」
沈紫貴和金和尚互望了一眼,歎息道:「果然是麻衣教!」
蕭不二看的大奇,心想:「這幾個人提到麻衣教,就好像談虎色變,其中究竟是何道理?」一面故意說道:「看來麻衣教在貴省似乎有死灰復燃之勢?」
沈紫貴道:「蕭老哥總知道魯山魯季直吧?」
蕭不二笑道:「魯大俠是少林俗家掌門人,小老兒自然知道。」
沈紫貴道:「據說魯大俠的大門口,被人掛了九根麻繩。」
蕭不二道:「門掛上九根麻繩,那是什麼意思?」
沈紫貴道:「每根麻繩都有一個結,據說那個喪門結,是麻衣教的暗記。」
蕭不二道:「魯大俠還是少林方女大通大師的師弟,武功之高,在江湖上素有金手羅漢之稱,難道他還會把麻衣教幾個妖邪,放在眼裡?」
金和尚嘿然道:「魯大俠自然沒把麻衣教幾個妖邪放在眼裡,但當天晚上、魯大俠和八個得意門入,全都無疾而終。」
蕭不二聽的聳然動容,吃驚道:「魯大俠死了?」
金和尚道:「死了差不多已有七天,但在這七天之中,南陽鐵爪鷹成效先,周家口梨花槍萬福興,許昌一筆翻天歐陽壽,全都傳出了死訊,這幾位都是一萬雄主,不可能約好日子,同登鬼域吧?」
沈紫貴道:「據江湖傳說.他們在生前都曾接到過麻衣教的通知,和咱們接到的檀木人頭,頗相近似。」
蕭不二驚異的道:「原來貴省發生這許多變故,小老兒初來貴地,當真還懵無所知,真要給麻衣教割去腦袋,死的豈不冤枉」
楚嵩生突然神色一動,好像想到了什麼,立即回頭過去,朝一名使女吩咐道:「快去叫楚福進來。」
使女領命而去。
不多一回,楚福匆匆進來,看到地上躺著的拜天賜,不覺呆了一呆,欠身道:「這裡出了事麼?」
楚嵩生道:「拜二俠遭人暗算,你吩咐賬房,好好厚殮。」
楚福請示道:「可要派人通知拜二俠的家屬麼?」
丁捷侯沉痛的道:「拜二弟沒有家屬,不用了。」
楚福答應一聲,迅快退出,接著指揮兩名在丁,抬起拜天賜屍體,往外行去。
蕭不二眼看楚福依然穿著一身藍花短褂,想起方才一閃而沒的藍影,不覺留神楚福背後身形看去,可惜兇手逃走的太快,自己無法看清他身材。
只聽楚嵩生道:「在下想起了一件事,要去書齋查看一下,諸位還是一同請到在下書齋小坐去。」
沈紫貴道:「昨晚有人在兄弟酒中下毒,今天中午,有人送來七顆本刻人頭,接著拜天賜被殺害,這一連串的事故,顯系早有預謀。敵暗我明,咱們已經落到被動的地位,似乎應該商量個對策才好,這裡不是談話之所,大家就到楚公子書齋去談吧。」
大家給他一說,果然警醒,覺得賊黨竟敢在大白天裡,潛入楚府行兇,可說膽大妄為已極!自己等人。縱然不怕,也應該謀求對策才是,大家說一起隨同楚嵩生,往前進而來。
這座書房,原是十字刀楚鶴皋在日居息之所,坐落在前進東院,一排五楹,自成院落。
自從楚嵩生把它改作書房,但見四壁圖書,琳琅滿目,佈置得十分精雅。
楚嵩生把大家讓入書房,分賓主落坐,一名書僮正待去沏香茗。
楚嵩生道:「楚興,你去叫添香來。」
書僮躬身領命,匆匆退出。
接著但見一名眉服盈盈的青衣使女悄生生掀簾而入,朝楚嵩生福了福道:「公子有何吩咐?」
楚嵩生道:「我要你收拾起來的那只木盒,你放在那裡?」
添香道:「小婢把它鎖在櫥內了。」
楚嵩生道:「好,你去取來。」
添香答應一串,轉身走到西首一口櫥前,打開櫥門,捧出木盒,裊裊行來,送到楚嵩生面前。
楚嵩生一手打開盒蓋,目光一注,變色道:「果然少了一個。」
添香駭然道:「公子交待,這只木盒要好好存放,小婢把它鎖在櫥內之後,小婢和楚興,都不曾離開過書房,怎會少的?」
楚嵩生臉上早已沒了笑容,問道:「我要你收藏之時,你可曾數過裡面有幾隻檀木小盒?」
添香道:「小婢數過,裡面一共有六隻檀木小盒。」
楚嵩生道:「你再看看,裡面還有幾隻?」
添香依言低頭朝大木盒看去,這一看,她不禁花容失色,咦道:「這就奇了,方才明明有六隻小木盒,怎麼少了一隻呢?
這口木櫥,只有小婢一人能開……」
楚嵩生問道:「你知道小木盒裡面,放的是什麼嗎?」
添香道:「小婢不知道,但只要看小木盒上接刻精細,裡面放的,一定是貴重的東西了。」
楚嵩生道:「你打開來看看!」
添香依言取起一隻小木盒,隨手打開,口中不禁「咦」了一聲,俏目望望金和尚,奇道:「這是檀木雕刻的人頭。」
顯然她打開的那一隻小木盒內,裝的是金和尚的首級。
楚嵩生道:「不錯,你看著少了那一顆?」
添香依言打開其餘四個小木盒.又望望眾人,指著蕭不二和唐繩武二人說道:「就是沒有蕭大俠和唐少俠的。」
蕭不二手拿一攤,笑道:「小老兒的在這裡,這位唐小哥不在內的。」
添香道:「蕭大俠幾時取走的?那就一個不少了。」
楚嵩生道:「蕭大俠的,自己收起來了,這裡應該還有六顆。」
丁捷侯臉色十分難看,嘶聲道:「少的一顆,是拜二弟的,他們果然取去了。」
添香道:「這怎麼會呢?小婢明明鎖好了的……」
楚嵩生道:「沒作的事。」
一面把五隻小木盒,一齊取出,給大家驗看,其中果然獨缺拜天賜的一顆人頭。
楚嵩生命添香仍把木盒收起,起身走近書案,從抽斗中取出兩管黃銅圓管,遞給添香和書僮楚興,吩咐道:「這是四川唐門精製的黃蜂奪命針,從此刻起,你們二人不准離開書房一步,如有人擅入,只管用此針對付,格殺不論。」
添香、楚興,唯唯應「是」,雙手接過針筒。
楚嵩生揮揮手道:「現在你們可到外面等候,咱們有要事商談。」
楚興道:「小的還沒徹條,替公子爺沏茶去。」
說完和添香匆匆退去,不大工夫,就沏了六盞茶送上。
楚嵩生拿起茶盞,輕輕喝了一口,抬目說道:「拜二俠的死,證明已是麻衣教下的毒手,而且果然人不知鬼不覺的把檀木人頭收了回去,可見他中午送來的那封信,並非恐嚇之詞,諸位都是在下父執,見多識廣,咱們今後如何行動,務望諸位不吝賜教。」
丁捷侯道:「公子不用客氣,麻衣教既然找上咱們,丁某拚了這條老命,也要和他們周旋到底。」
沈紫貴道:「麻農教在近日之內,已經殺害了不少知名人物,兄弟真想不通他們究竟目的何在?」
丁捷侯道:「咱們和他無怨無仇.有何目的?」
沈紫貴道:「就是因為和他們無怨無仇,才顯得事出有因,必有目的,咱們如能找出他們的目的何在?事情就好辦了。」
楚嵩生道:「放暗我明,咱們連兇手的影子也抓不到,如何能找得出他們殺人的目的?」
金和尚道:「這個容易.他們送來七顆檀木人頭,如今只取回去一顆,還有六顆沒取去.只怕是絕不會住手的。」
沈紫貴道:「金兄說的極是,拜二哥遇害之時,顯然連一點抗拒都沒有,這就是說他在毫無防備之下,被人從身後偷襲致死,只要他繼續對咱們下手,咱們就不難把他抓住。」
丁捷侯道:「此人練成『喪門指』,武功定然十分了得,就以拜二弟來說,豈會隨便客人欺近身後?兄弟這話,是說咱們幾個人若在一起,賊人當然不敢下手,但一旦只有一個人的時候,你武功非他之敵,縱然及時發現,又有何用?拜二弟說不定在死前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楚嵩生聽的聳然動容,一下站起身來,說道:「舍妹到那裡去了?」
話聲甫落,只聽門外有人嬌聲說道:「哥哥又在背後編排我什麼?我在後院練刻,聽說拜二俠死了,就趕來了,不知兇手抓到了沒有?」
隨著講聲,楚玉芝已經一陣風般掀起簾子,走了進來。
楚嵩生看到妹子,才算舒了口氣,一面搖搖頭道:「一點影子也沒有。」
蕭不二捧著茶盞,正在喝茶的人,等楚玉芝走入,忽然一躍而起,快速無倫的一下掠到門口,一手掀起門簾。
他這一手,使的漂亮已極,手上還托著滾燙的茶水,從椅上躍起,飛落門口,居然連一點茶水都沒濺出碗外,而且動作之快,簡直令人無法看清他是如何掠過去的?
大家方自一怔,不知他究竟發現了什麼?連放下茶碗都來不及。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在座諸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手,反應全都不慢,一怔之後,立即紛紛離座而起。
而起。
門簾掀處,門口赫然站著一個人,一個身穿藍衣的老人,原來他竟是楚府老管家楚福!
蕭法一掀起簾門,楚福慌忙退後了一步,他敢情還當蕭不二要出去,是以躬著身子讓了開去。
蕭不二一手托著茶盞,聳聳肩笑道:「原來站在門口的是老管家,對不住,對不住,小老地學可弄錯了,還當有人在門外竊聽呢!」
說著,訕訕的退回椅上。
楚嵩生目光一抬,問道:「楚福,你有什麼事嗎?」
楚福神色如故,跨進書房,躬躬身道:「老奴特向公子報訊來的。」
楚嵩生道:「報什麼訊?」
楚福道:「老奴方才接獲報告,武林盟岳盟主中午在張茅打的尖,今晚可能抵達澠池,就在澠池過夜,大概明天未牌時光,可到洛陽了。」
楚嵩生目中異彩連閃,問道:「這消息可靠麼?」
楚福道:「這是孫得祿從張茅用飛鴿傳來的報告,大概錯不了。」
楚嵩生大富道:「如此就好,你立時派人趕去澠池,要他們沿途注意盟主行動,隨時以飛鴿傳書聯絡。」
楚福躬身道:「老奴省得。」轉身退了出去。
楚嵩生道:「盟主明日即可抵達洛陽,咱們這裡,除了蕭大俠,也就該推派二位代表,趕去磁洞迎接,以示崇敬之意。」
金和尚道:「公子說的極是,兄弟之意,公子是此間地主身份,沈老大是咱們幾人中的頭兒,迎接盟主,該由沈老大和公子同去。」
楚嵩生道:「在下原已把此地前中兩進劃出,供咱們捻股兒,立門戶之用,如今雖經大家決議,不再成立幫派,但既然已經劃出來了,就是公用之地,在下除了保存這間書房外,已經算不得主人,以在下之見,沈大俠和丁大快二位去的好。」
丁捷侯道:「公子毋須推辭,再說兄弟心緒不寧,還是不去的好。」
楚玉芝道:「哥哥,丁大俠既然這麼說,你就不用推辭了。」
楚嵩生道:「你又想出什麼花樣了?」
沈紫貴道:「大概姑娘也想跟著去呢!」
楚玉芝粉臉一紅,笑道:「是啊,我哥哥去,我才能跟著去,若是丁大俠去,我怎好意思非跟去不可?」
楚嵩生哼道:「虧你還好意思說,就算我和沈老大同去,你也不准去。」
楚玉蘭被披嘴道:「大哥不讓我跟去,我自己也會去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52:43
沈紫貴怕他們兄妹鬧僵了,連忙朝蕭不二問道:「蕭老哥,岳盟主一行,有多少人?」
蕭不二自從掀起門簾,看到站立門口的竟是楚福,心中不禁疑念重重,坐在椅上,一直沒有開口。這時聽沈紫貴問話,立即聳聳肩膀,說道:「小老地和盟主分手之時,他們一行人中,有凌夫人、梁姑娘、谷老哥,和總巡察杜景康等人,大概有十幾人。」
楚玉芝道:「你只說了凌夫人、梁姑娘、姓谷的和總巡察杜景康,連盟主一共也只有五個,還有的人呢?」
蕭不二嘻的笑道:「凌夫人手下,就有四個侍女,還有就是綵帶門的健兒,少說也有十來個,合起來不就是十幾二十個了麼?」
說話之時,添香掌上燈來,原來不知不覺間,外面天色已經昏黑。
楚嵩生吩咐添香,要廚下把酒飯開到書房裡來。
大家又討論了一陣子如何接待盟主之事,添香已經擺好杯筷,陸續送上酒菜,飯後,大家又談了一回,方各自回轉賓舍就寢。
卻說蕭不二、唐紹武回到房中,一名使女跟著走進,欠身道:「二位可有什麼吩咐麼?」
蕭不二道:「沒什麼,姑娘可以去睡了。」
那使女道:「那麼小婢替二位沏茶去。」說完,轉身欲走。
蕭不二道:「不用了,咱們方才在書房裡,已經喝了。」
那使女看了蕭不二一眼才道:「今晚是小婢值夜,就住在對面小房間中,二位需要什麼,隨時吩咐好了。」
欠身退出,隨手替兩人掩上房門。
蕭不二悄聲道:「我看今夜可能有事。」
唐繩武霍然道:「麻衣教會有行動麼?」
蕭不二低聲笑道:「七顆人頭,只取去了拜二俠一顆,今夜多少總得再取回一二顆。」
唐繩武道:「咱們該怎麼辦?」
蕭不二道:「小老地目前還確不定,想出去看看再說。」
唐繩武道:「可要小可和你老一起去麼?」
蕭不二道:「小老兒只是先去踩踩路子,你還是留在這裡,免得引人注意。」
說完,雙腳輕輕一點,攀住窗檔上端,身形一縮,真像一頭老鼠,悄無聲息的從通風窗鑽了出去。
原來他怕暗中入監視,因此沒開房門,也不開窗戶,鑽出通風窗,雙手抓住窗子,一個「倒翻蜻蜓」,足尖便已約住屋簷,身子一縮一弓,輕巧無比的翻上了屋面。
他號稱神偷,縱然是陌生地方,尚且翻房越脊,像回到了老家一樣,何況在這裡已經住了一天,自然全摸熟了。
這一上屋,就像一縷輕煙,穿過兩處院落,目光左右一掄,飛快在陰暗處伏下了身來。就在他湛堪伏下身子,便見對面走廊上,轉出一個頎長人影,匆匆朝自己這邊屋下行來。
蕭不二心中暗暗冷哼一聲:「自己來的倒是時候。」
這時那頎長人影已經走到門口,舉手在門上叩了兩下。
只聽屋中人低沉的道,『伯兄請進。」
頎長人影推門而入。
蕭不二那還待慢,立即手足並用,在屋瓦上,迅速匍匐爬行,到得這間房屋上面,然後貼身臥下,耳朵緊貼瓦上,施展地聽之術,凝神諦聽。
房中二人語聽雖低,但聽來依然十分清晰
只聽屋中人的聲音說道:「你已經來了幾天,一切都沒有問題吧?」
頎長的人聲道:「韓兄放心,兄弟都已熟悉了。」
屋中人道:「情況已有好轉,岳小龍明午即可抵達洛陽,因此邊老特別交待,咱們必須今晚先把白兄安置了好了,才能行事。」
蕭不二暗道:「他口中的邊老,不知是誰?」
只聽頎長人道:「不知韓兄要何時行動?」
屋中人道:「上次下毒無功,今晚兄弟令人在他茶水中下的迷藥,是咱們秘製的東西,無色無味,任他老江湖也不會察覺,大概再有一會,就可動手了。」
蕭不二心頭驀地一動,暗道:「聽他口氣,下手之人,是玉簫郎君沈紫貴了。」
頎長人道:「兄弟以後仍和韓兄聯絡麼?」
屋中人道:「不,過了今晚,白兄由邊老直接指揮。」
頎長人道:「兄弟和邊老沒見過面,不知如何聯絡法子?」
屋中人道:「邊老如有指示,窗口必有白粉指印,那時你可向枕頭內探取,如遇緊要之事,可聽命於拍你左肩後,以大拇指和食指分模上眉鬚子三下的人。但你必須再問:「你老鬍子幾時白的?」他笑笑說:「白了已經三年』,這樣就對了。
頎長人道:「兄弟記下了。」
屋中人道:「好,白兄可以去了,兄弟也另有事去。」
顧長人道:「萬一他沒有放倒呢?」
屋中人笑道:「他若是醒著,看到白兄,定然要大吃一驚,白兄還會等他動手?」
顧長人道:「兄弟承教。」
說完但聽房門啟處,顧長人已經跨出門來。
蕭不二趕緊匍匐身子,迅快的爬回屋脊暗販,等那頎長人影漸漸去遠,立即長身躍起,暗暗尾隨下去。
那頎長人影居然不怕被人發現,走在長廊上,施施而行,顧盼自豪,退自朝二進左首的賓舍行去。
進入月洞門,就是賓舍了!
蕭不二在他身後,心頭像車輪般轉動,只是思索著自己該如何下手?如今前面的頎長人影已經穿過紫蔽花架,那裡正是玉蕭郎君沈紫貴的住處!
到了此時,蕭不二不能再猶豫了,探懷取出一張面具,朝臉上一蒙,雙肩晃動,施展八步趕蟬,身如輕風,追上頎長人影,腳下還未落地,右手一探,已在頎長人影左肩輕輕拍了一下。
頎長入影正行之間,突覺一陣輕風,從身邊擦過,自己肩頭,已被人拍了一下,他武功著實不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已然倏地住足,右手一橫,正待擊出!
蕭不二比他還快,一下攔到頎長人影面前,停了下來。
兩人這一對面,蕭不二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這頎長久不但後形和沈紫貴十分相似,這回看清他面貌,竟然也和沈紫貴一般無二,錯非方才親耳聽到兩人談話,不把他當做沈紫貴才怪!
蕭不二暗暗一哦,忖道:「無怪他敢大模大樣在長廊上行走,因為縱然遇上了人,也會把他認作沈紫貴的,好個毒辣陰謀,差幸今晚給自己遇上了。」
顧長入看到攔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一個素未謀面的扁臉老頭,不覺怔的一怔,目注肖不二.沉喝道:「朋友……」
蕭不二慌忙伸出一個指頭,豎立在嘴唇上,輕「噓」了一聲,示意他禁聲。
頎長人立時會意,但雙目露出驚訝之色,悄聲問道:「朋友何人?」
蕭不二朝他嘴一笑,左手一抬,伸出大拇指和食指,緩緩摸著上唇八字須予,左手撤了二撤。
這是約定的記號,顧長人吃了一驚,立即問道:「你老鬍子幾時白的?」
蕭不二朝他笑笑,倏然答道:「白了已經三年。」
沒錯了!
頎長人垂下雙手,神色恭敬的道:「你就是邊老……」
蕭不二二點點頭,口中又「噓」了一聲,低沉的道:「白兄隨老夫來。」
不待頎長久回答,回身往外就走。
振長人不疑有他,略一遲疑,果然跟著蕭不二身後走來。
蕭不二心中暗暗好笑,腳下絲毫不停,回出月洞門,繞過迴廊,進入另一院落。
這是賓吉右側的一座小廳,一排三間,前面有一個小天井,自成院落,地勢已較幽僻。鄭州雙俠老二拜天賜遇害之後,就停柩於此。
蕭不二領著頎長久,當先跨上石階,進入廳上,走到拜天賜棺前,便自停了下來。
朦朧月色,的唁廳堂,堂中停放著一口黑漆棺木,就顯得有些鬼氣森森,再加價前田仲秋蟲,益增淒哀!
頎長人跟上廳來、在蕭不二下首站定,躬身說道:「邊老召屬下至此,不知有何指示?」
蕭不二原也沒有一定的主意,把他引來此處,只是這裡地勢較僻,萬一動起手來,也不慮被人發覺。
這時經他一問,突然觸動靈機,一手摸著短鬚,指指棺材,說道:「把它打開來。」
頎長人躬身領命,跨上一步,腳站馬椿,雙手抓住棺蓋,用力往上一抬,但聽「喀」的一聲,居然沒費多大力氣,就把棺蓋掀了起來。
顧長人回頭道:「邊老有什麼指示?」
蕭不二道:「你看看棺中躺著是什麼人?」
顧長人道:「回進老,棺中沒人。」
蕭不地一口氣的不覺一驚,問道:「你說什麼?棺中沒人?」
一個箭步,朝他身邊掠去。
頎長人道:「邊老請看,棺是空的。」
蕭不二防他有詐,在掌蓄勢,凝目朝棺中望去,棺中果然空空如也,那有拜老二的屍體?
這真是天大的奇事,除非拜天賜成了仙人!
蕭不二雖知必有蹊蹺,但此時無暇多想,沉聲道:「這就奇了。」話聲出口,一指閃電般點上頎長久「靈台穴」,口中陰笑道:「朋友好好的歇一回吧!」
探手從他懷中,摸出一大把東西,看也沒看,就塞入自己懷中,抓起頎長人身子,納入棺中,蓋好棺蓋,匆匆往外走去。
就在蕭不二離去之後,小廳上微風一颯,從樑上飄落兩條黑影。
一個中等身材的低低說道:「沒想到竟會是他。」
另一個身材較為高大的冷冷嘿了一聲道:「咱們只要知道是誰就夠了。」
兩條人影不再停留,同時朝廳外一閃而沒。
這時蕭木二已經回到沈紫貴的住處,舉手在門上輕輕叩了兩下。
屋內竟然毫無聲息,蕭不二等了半晌,沒聽到有人答應,心下暗道:「沈老大枉自在江湖上混了半輩子,還是看了人家的道。」
心念轉動,從袖中取出如意金絲,輕輕一撥,撬開門閂,輕閒入內,然後依然閂上了門,奔到榻前。
果見濃紫貴連衣衫也沒脫,橫臥錦榻之上,不禁暗暗搖了搖頭,低聲叫道:「沈老大,快醒醒。」
沈紫貴理也沒理,熟睡如故。
蕭不二回身從幾上取起一盞冷條,朝沈紫貴臉上撥去!
沈紫貴這一瞬間,突然一躍而起,一把扣住蕭不二門脈,冷笑道:「真沒有想到會是蕭老哥。」伸手一指,朝蕭不二脅下點來。
蕭不二伸手一隔,吃驚的道:「沈老大,你這是做什麼?」
沈紫貴冷笑道:「蕭老哥心裡明白。」又是一指。劈面而來。
蕭不二閃身讓開,喀的笑道:「小老兒若要暗算你,還會用冷水潑你頭臉?」
沈紫貴道:「那你老哥幹什麼鬼鬼祟祟的撬門進來?」
蕭不二搖搖頭道:「這叫好人難做,小老兒是救你來的。」
沈紫貴怒道:「兄弟就是要等他們來。」
蕭不二聳聳肩,低笑道:「要不是小老兒把另一位沈老大引開,你沈老大此刻早已化骨揚灰了。」
沈紫貴奇道:「另一個沈老大,你此話怎說?」
蕭不二道:「你沈老大這樣扣著小老兒脈脫,這叫道供,小老兒在嚴刑拷打之下,照例是不說話的。」
沈紫貴一把鬆開蕭不二脈門,說道:「蕭老哥現在可以說了吧?」
蕭不二把茶放回茶几上,低聲道:「小老兒還當你沈老大著了人家的道,這迷藥無色無昧,你如何知道的?」
沈紫貴道:「自從昨晚有人在酒中下毒,沒把兄弟放倒,兄弟就想到此人遲早還會向兄弟下手,今晚替兄弟送茶水來的騷娘,放下茶壺,低著頭回身就走,兄弟看她神色有異,連看也不敢看兄弟一眼,兄弟心時自然有數……」
蕭不二聳著肩笑道:「看來你沈老大半輩子還沒白混。」
沈紫貴笑笑道:「當下兄弟趁她不備,飛快的一指,點了她睡穴,把她放到榻上……」
蕭不二道:「怎麼,你又犯了老毛病?」
沈紫貴臉色微沉,道:「胡說,我沈紫貴一向主張兩廂情願,從來不做霸王。」
霸王者,硬上弓也!
蕭不二翻著兩顆豆眼,問道:「那你沈老哥把她放到榻上作甚?」
沈紫貴道:「兄弟倒了一盅茶,還化了半盞熱茶工夫,把它吹涼了,灌入丫頭嘴裡,然後拍開她的睡穴。」
蕭不二連連點頭道:「這一著高明,要是茶裡果然做了手腳,你縱然拍開她睡穴,還是醒不過來。」
沈紫貴深沉一笑道:「你說對了,這丫頭直到此時,還沒醒哩!」
蕭不二一陣打量,問道:「她人呢?」
沈紫貴道:「兄弟把她送回去了。」目注蕭不二,問道:「現在該蕭老哥說來意了。」
蕭不二道:「小老兒不是說過了麼,救你來的。」
沈紫貴冷笑道:「兄弟就是在等著他們。」
蕭不二吐吐舌頭道:「碰上了,你還有命?」
沈紫貴輕輕吟道:「此話怎說?」
蕭不二從身邊掏出一個小巧黃銅管,一手遞了過去,說道:「你瞧瞧這是什麼?」
沈紫貴接到手中,凝足自力,看了一陣,房中雖沒點燈,但以玉蕭郎君的目力,自然看得清楚,不禁臉色微變,吃驚道:「這是化血針,見血封喉,身化膿血,蕭老哥哪裡來的?」
蕭不二嘻的笑道:「所以貨要賣給識家,你老哥說的沒錯,這是化血針,小老兒就是從另一位玉簫郎君沈紫貴身上摸來的,現在你相信了吧?」
沈紫貴聽他兩次提到另一位沈紫貴,心頭不禁大奇,問道:「蕭老哥,究是怎麼一回事?」
蕭不二收起笑容,把才纔經過,大概說了一遍。
沈紫貴凜然變色,道:「蕭老哥聽出那屋中人是誰麼?」
蕭不二聳聳肩道:「小老兒躲在屋瓦上,他們話聲極輕,能夠聽到一些苗頭,已經不錯了,那裡還分辨得出是誰的聲音來?」
敢情他不肯說!
沈紫貴道:「那姓白的,你把他放在拜老二棺材裡,咱們這就走。」
蕭不二道:「不,咱們不能去。」
沈紫貴道:「為什麼?」
蕭不二低笑道:「虧你沈老大也在江湖混了幾十年,連這點都不想到,你若是把他公開出來,豈不辜負了小老兒一片苦心。」
沈紫貴聽的一怔,道:「兄弟聽不懂。」
蕭不二嘻嘻笑道:「那位姓白的仁兄,睡在棺材裡,那不是最最穩當不過,小老兒把他懷裡的東西,全掏了來,就是要你沈老大將計就計,以真充假。」
沈紫貴道:「你要兄弟假冒性白的?」
蕭不二點頭道:「對了,你暫時代替那姓白仁兄,看看他們還有什麼花樣,也許邊老會有指示給你,咱們總該把隱身幕後的邊老找出來才好。」
沈紫資道:「蕭兄果然足智多謀,兄弟聽你的就是了。」
蕭不二道:「還有一件事,小老兒沒說出來。」
沈紫貴道:「什麼事?」
蕭不二道:「拜老二的屍體不見了。」
沈紫貴又是一怔,沉吟道:「那怎麼會呢?」
蕭不二道:「但放在小院子裡的明明是一口棺材。」
沈紫貴道:「也許是拜老二屍體被人盜走了。」
蕭不二道:「還有一點,你沒想到。」
沈紫貴道:「那一點?」
蕭不二道:「也許是拜老二沒死。」
沈紫貴悚然道:「你說拜老二沒死?他幹麼要裝死?」
蕭不二道:「小老兒也想不出來,反正有此可能。」
沈紫貴道:「他死後,你不是也檢查過?」
蕭不二搖頭笑道:「沈老大又說外行話了,剛嚥氣的人,胸口還是溫的,少說也是過上個把時辰,才會冷透。」
沈紫資道:「背後的『喪門指』印呢?」
蕭不二低笑道:「他若是存心裝死,必有同謀,偽造一個指印,那太簡單了。」
沈紫貴搖搖頭道:「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了。」
蕭法一笑道:「依小老兒看來,一點也不複雜。」
沈紫貴道:「何以見得?」
蕭不二伸出兩個指頭,幌了幌道:「只有敵我兩方,不在咱們這邊的,就是敵人。」
沈紫貴攢攢眉道:「這敵我如何分法?」
蕭不二伸手拍拍沈紫貴肩膀,笑道:「這就全在你沈老大身上了。」
沈紫貴張了張嘴,似要說話,但還未開口。
蕭不二噓道:「有人來了,哦,你快上床去。」
沈紫貴道:「你呢?」
蕭不二支牙一笑道:「小老兒本來就是樑上君子咯。」
嗖的一串,縱身躍上橫樑,蜷縮如鼠,不再作聲。
沈紫貴搖搖頭,回到榻上,還未躺下,果然聽到底前一陣輕快的步履之聲,心頭暗暗一驚,忖道:「自己只知蕭不二一身輕功,獨步武林,沒想到他這些年不見,內功居然精進到勝過自己甚多!」
心念轉動之際,只聽那步履聲及門而止,接著有人在門上輕輕彈了兩下,問道:「沈老大睡了麼?」
那是丁捷侯的聲音!
練武之人,縱然睡熟,耳目定會依然保存持警覺,這彈指之聲雖較,足可使人驚醒,何況丁捷侯又已出聲招呼了。
沈紫貴不好不應,只得極然坐起.問道:「是丁兄麼?」隨著點燃燭火,開出門去。
丁捷侯舉步走了進來,一面悄聲說道:「兄弟有件事,想找沈兄聊聊,不想沈兄睡得這麼早。」
沈紫資把丁捷侯讓人房中。隨手掩上房門,一面說道:「丁兄有何見教?」
丁捷侯目光閃動,鄭重的道:「自然關於麻衣教的事。」
沈紫貴道:「莫非丁兄有何發現?」
丁捷侯微微頷首,忽然壓低聲音說道:「沈兄覺得楚公子為人如何?」
沈紫貴道:「丁兄是說是哪一方面?」
丁捷侯道:「兄弟是想問問沈兄,對楚公子的看法如何?」
沈紫貴道:「閥閱世家出紈褲子弟,武林世家,就會產生楚公子這樣的人,任俠好義,不知江湖險詐。」
丁捷侯搖頭道:「那你沈老大看錯人了。」
沈紫貴道:「兄弟說的不對麼?」
丁捷侯道:「兄弟覺得他武功奇高。」
沈紫貴注目問道:「丁兄從那裡看出來的?」
丁捷侯道:「『兄弟第一天到這裡的時候,曾在他書齋看到一個鋼骷髏,天靈蓋上,還有五個極深的指印,那是練『五陰爪功』用的,練這種功夫的人,本身必須先有精湛內功根基。」
沈紫貴笑道:「楚公子人稱小益嘗,門下難免有雞鳴狗盜,旁門異能之士,年輕人好奇,見一樣,就想學一樣,這也常有之事,」
丁捷侯道:「兄弟在這裡住了幾天,總覺得楚府裡有什麼地方不對,但又說不出,看不出那裡不對,仁兄弟不得不處處留神,就給兄弟發現了一件秘密。」
沈紫貴弟神道:「什麼秘密?」
丁捷侯凝重的道:「兄弟發現楚府之中,每晚都有夜行人出入,行動十分可疑,只是兄弟伯被他們發現,引起誤會,一直隱忍不言。」
沈紫貴臉色微變,說道:「丁兄是否認為這些人可能和麻衣教有關麼?」
丁捷侯道:「兄弟原也覺得麻農教只有在洛陽,尚無行動,但今天看到麻衣教送來的檀木人頭」就使人聯想到這些人身上……」
他忽然口氣微頓,好像有什麼話已到口邊,又嚥了下去,接著低低說道:「但兄弟今晚卻另外發現了一個秘密……」
沈紫貴道:「不知丁兄又發現了什麼秘密?」
丁捷侯用力揚揚頭皮,歎了一口氣:「咱們這裡,真他媽的愈弄愈複雜了,兄弟找你沈老大,就是……」
門上突然有人連叩了兩下,接著急促的叫道:「沈老大,睡了麼?」
這叫門的竟是小孟嘗楚嵩生,兩人不禁征的一怔!
沈紫貴立即站起身,應適:「是楚公子,快清過來。」
房門啟處,楚嵩生舉步跨入,看到丁捷侯坐在房中,連忙供拱手含笑道:「丁大俠也在這裡。」
丁捷侯摸摸鬍子,勉強笑道:「兄弟睡不熟,找沈老大聊聊。」
楚嵩生道:「二位都在這裡就好,兄弟正有一件事要找二位商量。」
沈紫貴道:「公子請坐,有什麼事?慢慢的說。」
楚嵩生沒有坐下,在房內走了兩步,忽然抬目道:「在下書齋裡,方才又發生了一件事。」
他似乎內心甚是紊亂,一會豎眉,一會切齒,大有坐立不安之狀。
沈紫貴吃驚道:「公子書房裡,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楚嵩生憤憤的道:「二位總知道在下書房裡,有一名使女『添香』和一個書僮『楚興』吧,今天中午,兄弟交給他們二人兩支黃蜂針筒,只要發現有人擅入,一律相殺勿論。那是為了書齋裡這置的一盒麻農教送的檀木人頭,兄弟不相信他們能在兩管黃蜂針簡之下,把人頭取走……」
沈紫貴道:「他們還是把檀木人頭取走了麼?」
楚嵩生臉上肌膚肉抽搐了一下,續道:「諸位走後,在下也就熄燈就寢。在下臥室,就在書房裡面,不過一牆之隔,那時在下尚未睡熟。忽聽添香一聲驚呼,等在下聞聲趕出,添香已經倒臥地上,氣絕身死,放置檀木人頭的那口櫥,櫥門也已大開……」
他換了口氣,續道:「在下連叫了兩聲楚興,也沒人答應,等在下掠到門口,只見楚興站在門口,被人點了死穴。」
丁捷侯道:「此人目的只是盜取檀木人頭麼?」
楚嵩生道:「不錯,經在下檢點,他只取了一顆人頭。」
丁捷侯道:「又取了一顆!」
沈紫貴沉重的道:「不知是誰的一顆?」
楚嵩生遲疑了下,望望丁捷侯,才道:「是丁大俠的。」
丁捷侯身不由主的打了一個冷然,冷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們既然看中兄弟,兄弟也就認命了,不過兄弟這條命也不是隨便就會讓人取走的。」
楚嵩生道:「丁大俠還是小心些的好。」
沈紫貴攢著雙眉,憤然道:「咱們真要連麻農教匪徒都對付不下來,還侈言給什麼幫派?立什麼門戶?」
丁捷侯站起身供拱手道:「二位請坐,兄弟還有事去。」
沈紫貴忙道:「丁兄要上那裡去?」
丁捷侯道:「他們既已取去兄弟那顆檀木人頭,也許今晚就會找上兄弟,兄弟不想使他們失望。」
楚嵩生道:「丁大俠請稍待,在下就是為了此事而來,想請兩位先到書房去看看,以二位的江湖經驗,也許可以查出一點蛛絲馬跡……」
丁捷侯道:「不用了,有沈兄一個人去查看就好,兄弟失陪。」說完,頭也不回的往外行去。
楚嵩生望著他背形,說道:「在下來找沈大俠,原是擔心丁大俠今晚會出事,咱們要不要暗中跟著他去?」
沈紫貴道:「丁兄就是這個脾氣,咱們跟他下去,被他發現,反而不好,以他的武功,大概不會有什麼意外,咱們還是先到書房去看看吧。」
楚嵩生道:「如此也好。」說完,兩人起身往外就走。
沈紫資走到門口,忽然抬頭以「傳音入密」說道:「丁兄就交給蕭老哥了。」隨手合上房門。
一陣步履聲,漸漸遠去。
蕭不二輕輕躍落地面,舒舒筋骨,轉身開了一道門縫,探頭朝四下裡張望了一下,側身閃出,雙足一點,縱上屋面,略一瞻顧,就像一縷輕煙般往西首院落撲去。
這西首院落,正是鄭州雙俠居住之處,拜天賜遇害之後,就只有丁捷侯一人居住。他此時回轉臥房,敢情是聽楚嵩生說,他那顆檀木頭已被人取走,想回房來就等候敵人!
這時已快是三更天氣,院落中除了秋蟲鳴聲,靜得聽不出一絲聲音,只有丁捷候的薄底靴,踏在青磚上,發出輕快的橐橐之聲。履聲及門而止,丁捷侯推門過去,身形在黑暗中消失。
蕭不二的一條人影,也適時掠到,像一頭灰鼠般在牆頭上優下身子。
驀地黝黑的屋中,發出一聲金鐵交鳴,和丁捷候的厲吼,一團人影跌跌撞撞的倒縱出來!
蕭不二心頭一緊,暗道:「果然有人伏在屋裡襲擊丁捷侯,他好像還負了傷!」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居中閃電飛射出另一道人影,此人身法之快,尤在丁捷侯之上。
丁捷候倒縱出屋,雙腳還未站穩,那人已如影隨形追襲而至,一柄短劍,直指丁捷侯咽喉。
丁捷侯外號八步朝,一身武功在中原武林,也算得一把好手,但在此人劍下,幾乎無法施展!身子往後一仰,左手短朝朝劍上磕去,口中厲聲喝道:「你媽的究是什麼人,亮個萬兒出來。」
如刻相撞,黑夜之中閃起一溜火花!
丁捷侯全力一格,把對方刺來劍勢架住.人也趁機後退一步。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56:26
第26章 暗濤洶湧
那人臉上蒙著黑布,只露出兩個眼孔,他刻出的短劍,雖被丁捷侯架的一頓,但並沒有架開。
丁捷侯後退一步,他就跟著跨上一步,劍尖依然直指丁捷侯喉嚨,口中發出低沉的笑聲,喝道:
「丁捷侯,你是死定了。」
丁捷侯右肩似是傷的不輕,鮮血濕透了整個衣袖,此時別說裹傷,他幾乎連看一眼的工夫也沒有。一個使雙戟的人,右臂負傷只剩下左手一支短戟,武功也等於打了對折。
丁捷侯縱橫江湖,從未有過今晚這般不濟,心頭氣憤已極,口中大喝一聲:「好個狂徒,丁某和你拚了。」
左手短前一招「舉火燒天」,猛向對方短劍揮出。
但就在他短朝揮起之時,但覺一牌疾風從身邊擦過,聽到有人喝道:
「你快去包紮傷口,這支戟借我一用。」
話聲入手中短前已被人家奪了過去。
丁捷侯這一驚非同小可,急急縱身橫躍,退出數尺之外,舉目瞧去,但見自己原來立身之處,果然多了一個人。此人身材瘦小,極似蕭步二;但蕭不二是尖削臉,一天到晚聳聳肩膀,一顆頭縮在脖了裡。
此人並沒有聳肩,星月之下,可以看到他一張扁臉,色如談金,領面下連髯短髭,根本不是蕭不二。
此刻他手中橫著從自己手上奪去的短前,斜指蒙面人。
光看他從自己手上輕而易舉的奪去短教,此人武功之高,已可想見。他奪了短勒去對付蒙面人,可見是友非敵。
不錯他要自己包裹傷口,丁捷侯無暇多想,迅快從身邊取出刀傷藥,撒到肩頭,然後撕下衣襟,草草包紮傷口。他雖在包紮傷口;但兩道目光,卻一霎不霎的注視著場中兩人。
那蒙面人似乎也被突如其來的扁臉漢子快速身手,看得心頭微凜,短劍一指,冷冷問道:
「閣下何人?居然敢插手多事?」
扁臉漢子短前斜指,冷哂道:
「你問我是誰,我臉上又沒蒙布,你不認識,是你少見多怪。」
蒙面人哼道:
「我一定要認識你麼?」
扁臉漢子笑道:
「江湖上不識兄弟的人,倒是不多。」
丁捷侯心中暗道;
「此人口氣極大,倒似大有來歷的,自己怎會從未聽人說過?」
蒙面人冷笑道:
「我不想知道你是誰,你既敢出手擋橫,也別想活著回去。」
扁臉漢子淡淡一笑道:
「你不想知道我是誰,但我卻想看看你是誰!」
手中短戟一揭,突然朝蒙面人蒙面黑巾挑去。
蒙面人身形微撤半步,一冷聲道:
「你是找死。」
他側身避過扁臉漢子短我一挑之勢,突然又欺近半步,手中短劍一揮之間,攻出三劍。
劍勢奇幻,快老火星,直看得丁捷侯心頭大凜暗道:
「這廝出手之快,實是江湖罕見,莫非扁臉漢子突然現身,自己縱使右肩並未負傷,也難是他的對手。」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扁臉漢子短戟指劃,已經擋開了蒙面八三刻快攻。兩人招法都是詭奇快疾,攻拒之間,絲毫不聞兵刃接觸之聲。
八步如丁捷侯行走江湖數十年,也見過不少場面,但卻從未遇上過兩人出手都有如此快速的打鬥,不由的呆在一旁,暗暗驚凜不止!
兩人乍合即分,似是各為對方武功高強,感到意外。
蒙面人冷森一笑道:
「你能接下我三劍,果然有些門道。」揮手一劍,刺了過來。
扁臉漢子沒有說話,短戟一轉,戟尖斜點對方「臂儒穴」。
這一招使的很快,居然後發先至,眼看前尖就要刺上!
蒙面太短劍忽然回擊,凌厲劍風中,撤出一片寒芒。
扁臉漢子短朝跟著回轉,劃出一溜銀光。就在短戟和短劍就要交接之時,兩人又同時把發出的勢道一偏,身隨兵刃轉動,各自閃出,互換了一個方位。
劍光朝影,一閃而過,兩人交手幾招,極盡變化之妙!不但看得丁捷侯眼花繚亂,尤其他立身之處,和對方不過數尺距離,但覺從兩人劍朝上帶起的強勁寒風,直砭肌膚,幾乎鋒利如刀,不自覺的向後連退了三步,緊握著拳頭的手心已然泌出冷汗來!
再看兩人,已在這一瞬間,展開了一場激烈絕倫的搏鬥。
蒙面人出手惡毒,劍招凶狠無比,記記都指襲扁臉漢子致命要害,身形進退,更是快捷如風。
扁臉漢子手上短前雖是從了捷侯手中奪來,但使來飄忽輕靈,奇招迭出,封、點、刺、削,變化無窮,好像他本來就是使戟的能手,一支短戟在他手上,竟然發出無與倫比的威勢!
雙方搏鬥,雖如奔雷掣電,瞬息於變,但劍戟卻並無絲毫接觸,是以除了兩件兵刃上劃起的嘶嘶銳嘯,始終不聞金鐵擊撞之聲。
片刻工夫,兩人已打了將近五十來招,蒙面人的劍勢,已不如先前那麼凌厲,蒙面黑巾之中,隱約可以聽到喘息之聲。
扁臉漢子突然大喝一聲:
「你給我躺下!」
喝聲出口,一隻烏黑的手掌,忽然從一片戟影中突擊而出,拍在蒙面人左肩之上。
這一下奇招突出,蒙面人驚的尖叫一聲,疾退數步,宛如負創之獸,雙足點動,去勢如箭,一下掠上牆頭。
扁臉漢子喝道:
「你還往那裡逃?」縱身撲起,凌空追去。
蒙面人冷笑一聲,揚手打出一蓬寒星,轉身往牆外逸去。
扁臉漢子凌空追撲,瞥見一蓬寒星迎面打來,突然吸氣弓身,雙腳朝上一提,一個人硬生生在半空中翻起一個觔斗。那一蓬急襲而來的暗器,悉數從他的身上掃過,然後身形一沉,輕輕落到牆頭之上。
這一擔擱,為時雖極短暫,但蒙面人卻趁機逸去,那裡還找得到他的影子?
扁臉漢子轉過頭來,朝丁捷侯抱抱拳道:
「丁老大接住了。」抬手把短戟向丁捷侯投來。
丁捷侯伸手接住,瞥見扁臉漢子轉身就走,不覺心頭一急,高聲喊道:
「兄台請留步。」
扁臉漢子連頭也不回,幾個起落,已掠出七八丈外,身形消失在黑暗之中。
丁捷侯暗暗歎息一聲,執著短戟,回身進屋,從身邊掏出火種,點起了燈燭。
就在炮火一亮之際,他發現地上直挺挺躺著一個人,敢情是胸口中了一劍,鮮血染滿了胸前一片衣襟,只是已經凝結住了,由此可見為時已久!
丁捷侯看到此人,止不住心弦猛震,失聲道:
「是拜二弟!」
沒錯,躺臥在地上的,正是鄭州雙俠的老二拜天賜!
奇怪了,一個人只能死一次,但拜天賜卻死了二次!
他第一次死在麻農教「喪門指」之下,是大家都看到的事。死人當然不會流血,會流血的當然不是死人,但現在被人長劍洞穿胸背,連血都凝住了,自然已死去多時,這豈非是第二次死了?
丁捷侯目皆欲裂,虎目之中,忍不住流下兩行熱淚,淒然道:
「拜二弟,你真的被人殺害了,是麻衣教匪徒干的!」
他雙目仰視,喃喃說道:「我真沒想到武林中人尊敬的洛陽總督楚鶴皋的兒子,竟然會勾結匪人……」
他似是十分憤怒,提拳作勢,忽地好像想到了什麼,突然狠狠一哼,道:
「是了,麻農教借屍還魂,居然起了個冠冕堂皇的名稱,叫什麼武林盟,明天我非當著姓岳的小子,戮穿她陰謀,拜二弟,你只管放心,楚嵩生,蕭不二這一干人,我不會放過他們的,我要一個個收拾他們……」
屋瓦上,正有一個人的影子,像老鼠般蜷伏在暗陬。
屋瓦已被揭開了幾張,那人正探著頭往下窺伺,屋中的情形和丁捷侯的話聲,他當然全看到,全聽到了!
他聽的搖搖頭,輕手輕腳的覆好瓦片,然後輕輕縱落,舉手在門上叩了兩下。
丁捷侯突然轉過身來,沉聲問道:
「是誰?」
「我。」應聲出言,房門已被推開,一個瘦小人影,舉步走了進來,他,赫然正是那個扁臉漢子。
丁捷侯神情微凜,但立即平靜下來,拱拱手道:
「兄台去而復返,必有見教?」
扁臉漢子嘻的笑道:
「丁老大說對了。」
丁捷侯道:
「兄台仗義出手.救了兄弟性命,丁某感激不盡,不知兄台有何見教,但請明說,兄弟萬死不辭。」
扁臉漢子拱拱手道:
「丁兄好說,兄弟只想奉告一句,武林盟旨在拯救武林同道,決不是殘殺武林同道的麻衣教。」
丁捷侯一呆,望著扁臉漢子問道:
「兄台是武林盟的人?」
扁臉漢子笑道:
「豈止是武林盟的人,而是還是丁老哥的舊識呢!」
丁捷侯聽的驚奇不止,上上下下法看扁臉漢子,說道:
「兄台是……」
扁臉漢子忽然嘻嘻一笑,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說道:
「小老地蕭不二是也。」
丁捷侯呆的一呆,喜道:
「你真是蕭老哥?」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
「天底下大概還沒有人自己承認是偷兒的,只有小老兒承認自己是老偷兒的。」
丁捷侯拱拱手道:
「兄弟方才說的話,蕭老哥大概全聽到了,兄弟實在是誤會了蕭老哥。」
蕭不二嘻嘻笑道:
「誤會不要緊,你老哥知道就好。」伸手一指,問道:
「拜二俠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丁捷侯愴然道:
「拜二弟這回是真的死了。」
蕭不二發現空棺,早已料到拜天賜不是真死,故意愕然道:
「難道拜二俠先前是假死不成?」
丁捷侯臉色沉重,忽然壓低聲音說道:
「如今證明蕭老哥不是麻農教一路.兄弟自然要據實奉告,我拜二弟先前確是假死。」
蕭不二道;
「那是為什麼呢?」
丁捷侯臉色更是凝重,低低說道:
「不瞞蕭老哥說,兄弟懷疑楚公子和麻農教有關……」
蕭不二才躲在沈紫貴臥房樑上.早已聽丁捷候說過,但依然故作驚訝道:
「會有這等事?」
丁捷侯道:
「兄弟和拜二弟已經在這裡住了十來天,每晚都發現有夜行人出入禁府,而且個個身手極高,兄弟早就覺得可疑。直到今天,麻衣教叫人送來檀木人頭,更覺楚公子和此事有關,才要拜二弟假裝遇害,以便暗中偵查。」
蕭不二道:
「但小老地也摸過拜二俠身子,他確實是氣絕了。」
丁捷侯道:
「拜二弟昔年曾在湘西武陵山,遇上一位異人,傳他龜息之法,否則如何瞞得過楚公子?」
丁捷侯道:
「蕭老哥不是去過西院.發現是空棺麼?」
蕭不二驚啊一聲道:
「丁老哥如何知道的?」
丁捷侯道:
「那是湊巧,兄弟和拜二弟約定今晚初更,前去啟棺,好讓拜二弟出來,不料卻遇蕭老哥處置貴屬下。」
原來他沒看清兩人面貌,否則定然會說蕭不二殺害了沈紫貴。
蕭不二也壓低聲音道:
「那人並不是小老兒的屬下,他是真正的麻農教賊黨。」
丁捷候道:
「你把他殺了?」
蕭不二道:「沒有,小老兒只點了他昏穴,因為目前小老兒還找不到他們的主腦人物。」
丁捷侯問道:
「蕭老哥是如何發現此人的?」
蕭不二也不隱瞞,把今晚之事,說了個大概。
丁捷侯吃驚道:
「好素辣的手段,原來他們果然在暗中釀著一件極大陰謀。」
蕭不二笑笑道:
「據小老兒看,你們幾位原先計劃捻股兒,成立幫派,對抗無名島,根本只是個幌子,這裡面卻大有文章。」
丁捷侯道:
「兄弟早想到可能是麻衣教借屍還魂。」
蕭不二搖搖頭道:
「麻衣教還只是個幌子。」
丁捷侯聽的一呆,道:
「聽蕭老哥口氣,莫非幕後另有主持的人?」
蕭不二道:
「這是小老兒的推想,但也八九不離十。」
丁捷侯霍然道:
「蕭老哥認為這是無名島的人幹的?」
蕭不二道:
「如果小老兒的推想不錯,這是他們轉移目標的手法,利用麻衣教恐怖手段,先在河南地面上,攪起一陣血雨腥風,使大家懷疑是麻衣教死灰復燃。像諸位都是河南地面上的人物,很自然的就會聯起手來,於是他們只要以假換真,換上幾個領頭的人,河南武林,不就輕而易舉的全落到他們手中了麼?」
丁捷候手中班出冷汗,連連點頭道:
「蕭兄說昨極是,那麼咱們該怎麼辦呢?」
蕭不二道:
「咱們先得找出他們幕後主持人來才好。」
丁捷侯望著蕭不二道;
「蕭老哥已經胸有成竹了?」
蕭不二搖頭道:
「小老兒那有什麼成竹?這就要大家合作,才能慢慢的把他找出來。」
丁捷侯義形於色道;
「在公在私,兄弟都義無反顧,蕭老哥用得著兄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蕭不二聳聳肩道:
「丁老哥好說,小老地倒有一個小計,也許可以逼他們現出原形來。」
丁捷侯道:
「蕭老哥有何妙計,兄弟恭聆教言。」
蕭不二附著他要低低說了一陣。
丁捷侯聽的濃眉連掀,點頭道:
「好,好,蕭老哥,有你的,咱們就這麼辦。」
蕭不二指指拜天賜屍體,說道:
「事不宜遲,咱們這就把拜二俠遺體送回棺裡去。」
丁捷侯沒有說話,含淚抱起拜天賜屍體,兩人悄悄出屋,直奔西首院落。
由蕭不二在屋上把風,丁捷侯迅快抬起棺蓋,先把那姓白的人抱出,放下拜天賜,然後又把姓白的放在拜天賜屍體上。
取出錐子在格底鑽了幾個小洞,把棺蓋針好,才各自回轉。
這一陣折騰,已快是四更天氣。
蕭不二悄悄回轉臥房,他仍然繞到前窗,輕輕一縱,指尖搭住屋簷,弓身拳腰,輕巧的倒翻而上,雙腳勾住簾牙,頭下腳上,身形倒掛,使了個「倒掛金約」之式。上身慢慢仰起,兩手按上窗欞,身子一編,悄無聲息的從通氣窗鑽了進去。
房中一片漆黑,唐繩武敢情睡熟了,連鼾聲也聽不到一點!
蕭不二輕如落葉,飄墜地面,發現房門大開,心頭不由怔的一怔,聳聳肩,忖道:
「早知房門開著,自己又何必多花這番氣力,從通風窗裡鑽進來?」心念方動,突然又覺得不對!不但唐繩武不見了,而且茶几翻倒,兩隻茶碗,也摔成粉碎,分明有人在房中動過了手!
蕭不二心中暗暗一驚:
「莫非後小哥出了事?」
他為人精細,立即凝足目力.把四周打量了一陣。自己榻上,那捲成人形的棉被,依然沒有動過,再看唐繩武床上,棉被也把疊得整整齊齊,分明他並未睡過。
那麼準是有人模進房來,被唐繩武發覺,兩人就在房中動上了手,那人可能不是唐繩武的對手,搶惶逃走,唐繩武追了出去。
蕭不二想到這裡.不覺聳聳肩笑了!
憑唐繩武目前的身手,再加上他一身毒功一和小魯班給他製作的兩件精巧暗器,別說只闖進來一個人,就是十個八個,也決不是他的對手。
當下隨手掩上門,把倒翻的茶几扶起,獨個兒在窗下一張木椅上坐了下來,想著明天的事情。
遠處隱隱傳來雞聲!
蕭不二幕然一驚,心想:
「天快亮了,唐小哥此時還不回來,莫非真的出了差錯?」
一念及此,不覺虎的站了起來!
但就在這當兒,門外已經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唐繩武的腳步,蕭不二自然聽的出來,聳肩一笑,暗想:
「自己真是多擔心的,唐小哥除了輕功,身手不在自己之下,那會陰溝裡翻船?」
房門推開了,唐繩武一腳跨了進來。
蕭不二兩顆豆眼一翻,嘻的笑道:
「唐小哥回來了?」
唐繩武道:
「原來老丈也回來了。」
隨著話聲,大步走了過來,快到蕭不二身前,突然右手楊處,一隻烏黑的手掌,閃電般當胸印到。
蕭不二一下跳了起來,反手一把抓住唐繩武手腕,吃驚道:
「唐小哥,你這做什麼?」
唐繩武也不作聲,任由他抓著自己手腕。
蕭不二瞪起兩顆豆眼,黑暗之中,射出熠熠神光,注視著唐繩武臉上,問道:
「你怎不說話?」
這回他倒真的有些著急!
過了半晌,唐繩武才緩緩吁了口氣,笑道:
「看來你是真的蕭老丈了。」
蕭不二聽的又是一怔,鬆開抓著的手,急急問道:
「難道小老兒也出了假的?」
唐繩武道:
「小哥就是迫他去的,可惜被那賊子溜了。」說到這裡,微微一笑道:
「小哥雖沒追上他,但他至少已經中了毒了。」
蕭不二笑道:「那人邊扣過你的脈門。」
唐繩武奇道:
「老丈已經知道了?」
蕭不二笑道:
「小老兒只是猜想罷了,如果他中了你小哥兒見血封喉的暗器.那裡還逃得了?你說他中了毒,那只有扣過你脈門,不然,你一進門,何以要放意讓小老兒也抓你的手腕呢?」
原來唐繩武是故意讓蕭不二抓住手腕的,那是因為蕭不二也練有一身毒功,不怕中毒,要是換成旁人,這一陣工夫下來,早就中毒了。
唐繩武點頭道:
「什麼事,都瞞不過老文,你倒好像親眼目睹的一般。」
蕭不二他聳肩道:
「但小老兒其實並沒親眼目睹.還是小哥說出來吧!」
後繩武取出火種,點燃起燈燭,笑道:
「蕭老丈先看看你榻上再說。」
蕭不二道:
「小老兒榻上.沒人動過,小老地已經……」
底下「檢查過了」四字,還沒出口,目光一瞥,發現那捲成人形,像弓著身子臥在榻上的一卷棉被中間,也就是人的腰背部份,足有面盆大小一團,已被灼成焦黑!那焦黑斑點,蜜如蜂巢,顯然是被極霸道的暗器射中,還留下來的痕跡。
蕭不二失聲道:
「是化血針,有人從窗外射進來的。」
唐繩武道。
「老丈果然料事如神,那是老丈走了不久,小可就聽到有人悄悄掩近咱們窗前,用口水濕了一個紙孔,往裡張望,小可沒有作聲,就躲在窗下,看他究竟有何舉動?」
蕭不二道:
「他就射了一簡針?」
唐繩武道:
「沒有,他看了半天,大概房中沒有動靜、不覺低笑道:『這老狐狸,今晚也會著了道。』」
蕭不二嚙咂嘴角,笑道:
「沒錯,今晚咱們回到臥房來的時候,茶几上有兩盞茶,都是涼的,那丫頭說要替咱們沏茶,小老兒不喜喝熱茶,沒叫他再沏,那兩碗茶,就有人做了手腳的。」
唐繩武猛地抬頭道:「莫非那丫頭……」
蕭不二笑道:
「當然是賊人一黨,不信你去瞧瞧,對面小房間裡,那裡還會有人?」
唐繩武道:
「老丈怎會知道的呢?」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
「這就是全憑經驗,那丫頭一進門,兩隻眼睛就盯在兩盞茶上,等小老兒說不用徹了,她臨走出門,還偷偷望了茶盞一眼,小老兒連這點都瞧不出來,還配在江湖上混?」
唐繩武道:
「小可就看不出來。」
蕭不二嘻的笑道:
「其實這是他們估計的錯誤,咱們連劇毒都不怕,喝上一碗迷場,那想放得倒咱們?」說到這裡,忽然笑道:
「咱們別把話扯遠了,小哥,還是你再說下去。」
唐繩武道:
「那人接著就隔窗射進一蓬暗器,聽聽房中沒有聲音,就大模大樣的推門而入,他進來的時候,手中還握著一管針簡,但沒防到小哥躲在暗處,一劍就把他針筒拍落地上。」
蕭不二點點頭道:
「小哥沒砍下他手來,還算客氣。」
唐繩武道:
「那廝被小可拍落針筒,卻是十分鎮定,忽然嘻嘻一笑,壓低聲音叫道:「徒兒,是我。』小哥看清他面貌,也不覺吃了一驚,他簡直扮的和老太一模一樣,就是這一開口.露了馬腳,小可故作吃驚道:「師傅原來沒在床上睡覺?——
那廝摸著鬍子,笑道:
「為師方才聽到有夜行人打屋面上經過,出去瞧瞧,看你睡熟,就沒叫醒你。」
師傅的東西,掉到地上,自然該由徒地檢了,小可彎腰從地上抬起針筒,問道:「師傅,這針簡也是夜行人留下的了?』」
那廝哈道:「不錯,不錯!這可能是化血針,歹毒無比,武林中一向列禁器.快交給為師。」
小可聽到這裡,再也忍耐不住,大笑道:「閣下把蕭老女模仿得已有七分相似,可惜小可不是他的徒弟。』揚手一劍,劈了過去。
那廝還怒喝道:「胡說,你怎麼連師傅也不認賬了?」
小可笑道:「蕭老丈快回來了,閣下等著瞧吧。」
那廝武功倒也大是不弱,小可連劈三劍,這裡地方不大.卻全給他躲了開去,還一直大呼:「反了,反了。」
使出來的卻是一路大擒拿手,小可靈機一動,就輕易讓他抓住左手。」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
「沒錯,小哥總算也出道了。唔,他沒發現你手下有毒?」
唐繩武得意的笑道;
「還是小可告訴他的,小可說:「閣下沒練過毒功,抓小可的手,不怕中毒麼?」
他嚇得放手不迭,奪門就逃,小可追了一段路,可惜城中路徑不熟,終於被他溜掉了!」
蕭不二點點頭,道:
「天快亮了,咱們也得休息一回了,今天事情可多著呢!」
唐繩武問道:
「今天有些什麼事?」
蕭不二嘻的笑道:
「你先坐息一回,小老兒若是把事情告訴了你,只怕你就會睡不著了。」
唐繩武眼看窗外果然已見朦朧曙光,當下不再多問,就脫鞋上床,盤膝運功。
蕭不二打了個呵欠,連衣服也不脫,就拉起棉被,往頭上一蒙,呼呼睡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唐繩武睜開眼來,紅日已經照上窗根。
蕭不二早已起來了,看到唐繩武醒來,望著他笑道:
「小哥醒了麼?楚公子已經打發人來請,大家都在書房等著呢,快去洗把臉,咱們得快些去了。」
唐繩武答應一聲,匆匆盥洗,就和蕭不二一同趕到楚分子書房,只見沈紫貴、金和尚、丁捷侯等人,都已在座。
楚嵩生一眼看到蕭不二兩人,立即迎著說道:
「蕭大俠,只等兩位了,在下一晚未曾入睡,因此,一早就把諸位請來,大家共進早餐,也好商量商量。」
蕭不二故作吃驚道:
「昨晚莫非發生什麼事故?」加重語氣,補上一句:
「小老兒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楚嵩生道:
「昨晚在下書齋的一名書僮和使女添香,都被賦人殺害
蕭不二道;
「那是又有檀木人頭被人取走了?」
楚嵩生道:
「蕭大俠果然料事如神,一語中的。」
蕭不二摸摸腦袋,問道:
「不知取走了那一位的。」
丁捷侯沒待楚嵩生接口.道:
「是兄弟的。」
蕭不二聳聳肩問道;
「就只取去了丁兄一顆麼?」
楚嵩生憤怒的道:
「還有一件事,就是昨晚三更,有兩個賊黨闖入後院,被舍妹發現,動起手來,那兩個賊黨不敢而逃,舍妹那裡肯捨,追出圍牆,不料其中一個突然回身一掌擊中舍妹,那賊黨練過黑煞掌,舍妹起初倒也不覺什麼.回到房中,漸漸感覺不對,方才據伺候他的春梅來報,舍妹躺在床上,半身動彈不得……」
蕭不二腦際靈光一閃,問道:
「楚姑娘不知傷在何處?」
楚嵩生道:
「好像在左肩。」
蕭不二道;
「小老兒這裡倒有治傷療毒的丹藥,只要傷得不太重,一服即可痊好。」
說話之時伸手入懷,掏出一隻磁瓶,傾了三顆藥丸,遞給楚嵩生。
楚嵩生喜道:
「蕭大俠此丸,專治黑煞掌的麼?」
蕭不二嘻嘻一笑道:
「這是小老兒師門秘製傷毒兩用靈藥,療傷治毒,都十分靈效,黑煞掌原是外門陰毒功夫,自然有效了。」
楚嵩生道:
「如此就好。」舉手拍了兩下手掌。
一名青衣使女急步趨入,躬身道:
「公子……」
楚嵩生沒待她多說,就把藥丸遞了過去,說道:
「這是治傷靈丹,趕快送與小姐服下。」
青衣使女接過藥丸,如飛而去。
楚嵩生道:
「賊人一再潛入,不僅取去了兩顆木人頭,還連續傷人,把咱們這裡,視如無人之境,實在欺人太甚。」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0:59:41
丁捷侯道:
「兄弟正有一事,要和楚公子說明。」
楚嵩生轉過臉去,問道:
「丁大俠有什麼事?」
丁捷侯道:
「兄弟想把拜二弟靈柩,運回原籍,人死入士為安,也了卻兄弟一件心願。」
楚嵩生道:
「丁大俠準備何時起程?」
丁捷侯道:
「兄弟想今日就走,早日把拜二弟運回鄭州,也好早日趕回來,和麻衣賊黨拚個生死存亡。」
楚嵩生聽的一愕,道:
「今日岳盟主要來。咱們大夥兒都得見見盟主,丁大俠遲上一二日再走不好麼?」
丁捷侯道:
「兄弟和拜二弟誓同生死,拜二弟死在賊手,兄弟恨不得立刻找麻衣教算賬,拜二弟停柩旅途,兄弟總是心願未了。」
楚嵩生皺皺眉道:
「丁大俠說的也是,只是今天大家忙著迎過盟主,分不出人手.可以護送……」
蕭不二道:
「這個不要緊,唐小哥閒著沒事.就要唐小哥一同護送拜二俠靈柩,去一趟鄭州好了。」
丁捷侯喜道:
「能有唐小哥同去,自是更好,兄弟這裡謝了。」
說完連連拱手。
唐繩武連說不敢。
事情就這樣決定,由沈紫貴、蕭不二、楚嵩生三人趕去磁澗迎接盟主。
丁捷侯、唐繩武幫同運送拜天賜靈柩前往鄭州,金和尚在楚府留守。
早餐之後,兩撥人就準備出發,唐繩武眼看蕭不二連一句話也沒有交代,心中暗暗焦急,不知自己此行,究竟有何任務?拿眼前蕭不二望去,蕭不二也只作不見。
不多一會,總管楚福進來講道:
「各位馬匹已備,請沈紫貴、蕭不二、楚嵩生上馬。
唐繩武忍不住朝蕭不二抬目問道:
「小可隨同丁大俠前去鄭州,不知蕭老丈可有什麼交代?」
蕭不二朝他擠擠眼,笑道:
「唐小哥又不是第一次出門,小老兒也沒什麼交代的,你路上一切聽丁老哥的就是了。」
唐繩武看看他跟自己霎著眼睛,心中有些會意,暗想道:
「大概蕭老丈和丁捷侯已經商量好了。」
當下點點頭道:
「小可記下了。」
沈紫貴起身朝丁捷侯抱拳道:
「咱們要先走一步,恕不相送,丁老哥鄭州事畢,早日趕回來才好。」
丁捷侯同樣抱抱拳道:
「這個自然,兄弟把拜二弟靈柩送回鄭州,立即兼程趕來。拜二弟這筆血債,兄弟非親手索回不可。」
楚嵩生也作了個長揖道:
「方纔據報,盟主已由通地啟程,在下不送丁大俠了。」
丁捷侯道:
「楚公子要去迎接盟主,只管先行。」
楚嵩生不再多說,和沈紫貴、蕭不二二人同往門外而去。
楚福和幾名左丁,已在門外伺候,看到三人走出,立即揮揮手,命莊丁牽過馬匹,伺候沈紫貴等三人上馬。
楚福也從莊丁手中,接過馬鞭,翻身上馬,緊跟三人馬後而行。
不過一刻功夫,便已達磁澗,只見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急步迎了上來,朝楚嵩生躬身道:
「小的叩見公子。」
楚嵩生一擺手道:
「快去見過沈大俠、蕭大俠。」
沈紫貴、蕭不二點頭還禮。
楚嵩生問道:
「有盟主的消息麼?」
那漢子答道:
「方纔從義馬(地名)傳來的消息,岳盟主已經從義馬過去了。
楚嵩生點頭道:
「好。」接著問道:
「這裡準備好了麼?」
那漢子道:
「小的遵奉總管指示,都已準備好了。」
楚嵩生又說了聲:
「好」
說話之間,已經到了一所莊院前面,那漢子領著幾人直入在院,到廳上落坐,立時有下人送上香茗。
沈紫貴道:
「盟主一行,可能在新安打尖,兄弟之意,蕭老哥最好去一趟新安,作為先容,表示咱們擁戴盟主的誠意。」
蕭不二搔搔頭皮,笑道:
「沈老大如果認為有此必要,小老兒就去。」
楚嵩生忙道:
「沈大俠說的不錯,蕭老哥去一趟新安,自是更好了。」
蕭不二道:
「好,小老兒這就走。」
當下別過兩人,就匆匆走出,跳上馬背,一路縱騎急馳,牛牌時光,便已趕到了新安。
在大街上打了個轉,就看到一家酒樓門口,停著十來四健馬,馬身都烙有綵帶門的標記。
蕭不二一腳登上樓梯,就看到岳小龍、凌杏仙等人圍坐一席,正在喝著茶水,敢情也剛到不久。
杜景康一眼看到蕭不二上樓梯,東張西望的找人,立即起身招呼:
「蕭老哥?」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
「小老兒早就看到了。」
說著走了過去。
大家起身掂坐,岳小龍看到蕭不二隻有一個人上樓來,急忙問道:
「蕭護法一個人來的,唐兄弟呢?」
蕭不二道:
「唐小哥有事去了,小老兒是特地迎接盟主來的。」
岳小龍問道:
「莫非小魯班已經有了下落了麼?」
蕭不二搖搖頭道:
「小老兒沒找到小魯班的下落,卻在洛陽遇上了幾個老朋友,他們本來想捻股兒,自立門戶,對抗無名島,後來聽小老兒一說,大伙決定加入武林盟,要小老兒趕來向盟主報告。」
岳小龍喜道:
「既是蕭護法的舊識,咱們自表歡迎,只不知是些什麼人?」
谷靈子笑道:
「盟主還用問麼,蕭老哥的朋友,自然是偷雞摸狗之輩了。」
蕭不二就把自己此行經過,約略說了一遍。
杜景康聽得目中寒星連閃,奇道:
「這就是了,咱們一路上聽人傳說,魯山魯季直和南陽鐵爪鷹戚效先、周家口梨花論萬福興、許昌一筆翻天歐陽壽等人,近日相繼去世,原來是麻農教黨徒干的。」
口氣微頓,接道:
「麻衣教昔年也曾在中原一帶猖獗過一時,就是由魯季直出面,聯合中原人士,一舉把他們逐出豫省。麻農教也從此一髒不振,此次捲土重來,無怪要找他們這些人祭刀了。」
蕭不二聳聳肩,又搖搖頭,笑道:
「小兄弟覺得麻衣教只是有人借屍還魂罷了,背後可能另有陰謀。」
杜景康諫然動容道:
「蕭老哥是說麻衣教死灰復燃,不是真的?」
蕭不二道:
「這是小老兒猜想,目前還無法確定。」
一面回頭朝谷靈子道:
「目前正有一件事,要谷老哥幫忙。」
谷靈子道:
「蕭老哥有什麼事,用得上我老谷幫忙的?」
蕭不二目光左右一轉,低低說了一陣。
岳小龍點頭道:
「蕭護法說的是,此事還是谷老勞駕一群才行。」
谷靈子笑道:
「好吧,老朽這就去。」
說完就起身要走。
岳小龍道:
「谷護法吃了飯再走不遲。」
谷靈子道:
「不,還是早些趕去的好,遲了只怕趕不上。」
蕭不二道:
「谷老哥到處都有毒物充飢,不吃飯不要緊,快走吧!」
谷靈子朝蕭不二呼了一聲,就往樓下行去。
梁秀芬道:
「谷老,我也去。」
岳小龍道:
「有谷護法趕去,已經夠了,梁姑娘還是一起到洛陽去吧!」
梁秀芬道。
「這一路都沒通上事故,我想找人喂喂招咯!」
蕭不二道:
「咱們到了洛陽,小老兒保管你有喂招的人。」
谷靈子走後,大家匆匆吃畢,會過店賬,就一同上路。
木牌時光,到達磁澗,沈紫貴、楚嵩生早已蕭立道左,恭候盟主。
岳小龍、凌杏仙雙雙下馬,蕭不二趨前一步,忙著替雙方—一引見,雙方都說了些久仰的話。
沈紫貴老於世故,眼看岳小龍、凌杏他夫婦,不過二十許人,就當了武林盟盟主,心中不禁暗暗懷疑。
是否真已獲得各大門派支持?是否真有實力對抗無名島。
楚嵩生外號小孟嘗,平日裡雞鳴狗盜,都是朋友,如今來的是武林盟盟主,自然興高彩烈,十分巴結。
沈紫貴。楚嵩生把大家讓入莊院,分賓主落坐,莊丁送上香茗,接著又陸續端上美點。
沈紫貴說出自己等人,為了對抗無名島,本擬號召中原武林,籌組幫派,嗣經蕭不二說出武林盟正是聯合武林同道,維護武林正義的組織,自己等人才決心加入武林盟,願受盟主差遣,稍盡武人之職。
岳小龍笑笑道:
「沈大俠、楚公子加盟,在下至表歡迎.武林盟總壇,設在鎮江,那是為了便於出海,資省武林同道,有兩位領頭,將來可在洛陽設置分壇。」
這話正合沈、楚兩人心意,就當面致謝。
楚嵩生接著起立,說出自己等人,風聞岳盟主大駕途經洛陽,特別推派自己兩人,前來迎接『務望盟主和夫人駕蒞洛陽,盤桓數目,稍盡地主之誼。
岳小龍連說不敢,經楚嵩生再三敦請,岳小龍情不可卻,才算答應。
大家在莊院中休息了一陣,才行啟程,到得洛陽楚府,已是未申之交。
洛陽總督府,(楚嵩生之父十字刀楚鶴皋為人正直,江湖上人戲以洛陽總督相稱),果然十分氣派,大門前面兩頭石獅子,就有一人多高,伊然閥閱世家;
一行人剛到門口,金和尚和紅牡丹楚玉芝已經迎了出來。
楚妨娘今兒個娥眉淡掃,春花般的臉上,略帶倦容,他本來剛健婀娜,這回平添了三分嬌柔,更顯得嬌美動人。
沈紫貴替兩人—一引見,進入大廳。
楚嵩生眼看妹子傷勢已經痊好,喜道:
「妹子,你完全好了嗎?」
楚玉芝嫣然一笑,朝蕭不二道:
「蕭大俠,你的藥真靈,真該謝謝你呢?」
蕭不二一對鼠目,閃過一絲異色,聳肩笑道。
「這點小事,楚姑娘說謝,豈不見外了!」
楚玉芝道:
「蕭大俠這是什麼藥,竟有這般靈驗?」
蕭不二道。
「姑娘所服,是紫煞門制的療傷治傷藥丸,原是專治『紫煞掌』的靈藥,不過江湖上五種煞掌,也都可以治。」
楚玉芝道:
「蕭大快會紫煞掌麼?」
蕭不二點點頭,得意的道:
「小老兒就是紫煞門的繼承人,自然會了,只是不精。」
蕭不二一再吹他的紫煞門的掌門人,這自然是唬唬人的,他給楚玉芝眼的三顆藥丸,只是谷靈子煉的解毒藥丸而已!
楚玉芝服了解毒藥丸,左肩傷勢,就霍然而愈,這就證明他左肩是被此種毒掌所傷。
蕭不二想到昨晚襲擊丁捷侯的蒙面入,身材瘦小,就是被自己毒掌擊中左肩。
那聲驚叫,聲音尖細,分明是個女子,心中更已證實了幾分,這且按下不表。
再說丁捷侯、唐繩武運送拜天賜棺木回籍,楚府總管楚福特地選派了八名在丁護送摳車。
一行離開洛陽,一路朝東進發。
丁捷侯運送拜二弟靈柩回籍,原是托詞.這是蕭不二出的主意。
今天岳盟主要到洛陽,楚府所有的人像沈紫貴、金和尚、楚嵩生、楚玉芝,連同總管楚福在內,自然都得在場。
丁捷侯的檀木人頭,是第二個被取走的,也是麻農教要下手的人。麻衣教既然擇定了要下手的人,你在洛陽楚府要下手,你離開洛陽楚府,自然也要下手。
蕭不二懷疑麻衣教賊徒和楚府中人有關,那麼丁捷侯假借運柩回籍,離開洛陽,大家又忙著迎接盟主,無法分身,看看是否還有人在途中襲擊?
尤其大家對唐繩武知道的不多,由他和丁捷侯同行,也不會引起賊人的戒心。
如果真有賊黨攔路截擊.憑唐繩武的武功,和丁捷侯兩人,也足可應付了。
但這一內情,唐繩武卻一無所知,在臨行前,蕭不二一句話也沒說,唐繩武問他,他只說:
「路上一切,聽丁老哥就是。」
第27章 黑石島主
離開洛陽,唐繩武忍不住一帶馬韁,跟上了丁捷侯的坐騎,問道:
「丁大俠,這一趟,究竟有什麼事嗎?」
丁捷侯只知道唐繩武出身四川唐門,並不是蕭不二的徒弟,看他不過十六七歲,平日又沉默寡言,只道他武功有限,心中還暗暗搞咕。
蕭不二已經說過路上會趕來接應,但也用不著派唐繩武和自己同行,路上沒有差錯,倒也罷了,萬一有賊黨攔襲,多了一個唐繩武,自己還得分心照顧於他。
當時原想婉辭,運柩回籍,自己一個人足夠,唐小哥不用去了;但因蕭不二既已說出口來,不好推辭。繼而一想,唐繩武出身唐門。武功縱然不高,唐門暗器,卻是武林中一絕,蕭不二要他和自己同行,敢情就是為了這一著,必要時,他可施展後門暗器,暗助自己。
此時聽唐繩武一問,不覺面控訝異,問道:
「蕭老哥沒和小兄弟說麼?」
唐繩武道:
「沒有啊!蕭老丈臨行時曾說;路上一切聽丁大俠的。」
丁捷侯心中暗想道:
「自己料的沒錯,蕭不二不告訴他內情,自然因他還只是個初出道的小娃兒,這等關係重大之事,怎會和他說呢?」必念轉動,不覺淡淡一笑道:
「其實也沒有什麼?昨晚兄弟的一顆檀木人頭,業被賊人取走,路上可能會找上兄弟。」口氣微微一頓,接著鄭重的道:
「路上真要有事,小兄弟只管守護靈柩,不用出手,來人自有兄弟對付。」
唐繩武絕頂聰明,丁捷侯的口氣,那會聽不出來?他不但不前實說,而且還有輕視之意,當下也沒多說,只是點點頭道:「小可省得。」
說完,放緩緩繩,落後一步,依然跟在丁捷侯馬後而行,心中大是不快,暗道。
「我倒要看看你姓丁的有多少能耐?」
一路上,丁捷侯沒和他多說,唐繩武也沒有再問。
運柩的車子,自然不能走的太快,日落時分,趕到偃師,因為有柩同行,不好落店,只好在倡師近郊,找一座破廟落腳。
在丁把柩車推進大天井,停在殿前,然後打掃大殿,打開地捕各自自水洗臉。兩名莊丁到附近鎮上,買來饅頭鹹菜,大家圍著吃了個飽,就在地鋪上躺下休息。
天色早已全黑,殿上沒點燈火,一片黝黑,八名莊丁早就倒頭睡熟了,鼾聲此起彼落,和階前秋蟲,互相呼應。
丁捷候把雙前往腰間一插,悄悄站起,獨自走近階前仰首望著天上一鉤新月,心中暗想道;
「今晚若是沒事,那就證明麻衣教賊徒,便是楚府中人無疑,今晚忙著迎接盟主,無暇對付自己了。」
想到這裡,便覺心頭甚是激憤.自己和十字刀楚鶴皋生前交誼不惡,他兒子居然勾結匪人,暗害自己,到底為了什麼?」
拜二弟慘遭暗算,此仇不報,我丁某何以為人?他越想越覺氣憤,猛地一腳,朝階石上頓去。但聽「砰」的一聲,一方階石.立即被他頓得四分五裂,石屑四濺!
就在此時,只聽一個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丁大俠何事這般盛怒?」
丁捷侯聞聲一驚,急忙回頭看去,但見自己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面貌枯黃的黑衣老人,面露詭笑,望著自己。
丁捷候這一驚,非同小可,倏地後遲半步,手按雙朝喝道:
「閣下何人?」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
「這還用問?」
丁捷侯道:
「如此說來.你是麻衣教的人了。」
黑衣人似笑非笑的道:
「沒錯,丁大俠今晚該舉命於此,兄弟是索命來的。」
丁捷侯眼看自己和來人大聲說話,唐繩武依然在黑沉沉的殿角裡睡熟了,沒有醒來,不但唐繩武沒有醒,連楚府久經訓練的八個莊丁,也沉睡如死。不覺暗暗皺了下眉,心想:
「反正來人只有一個,他睡熟了也好,免得礙自己手腳。」心急轉動,唰的一聲,從腰間撤下雙戟,目注黑衣人喝道:一閣下就是一個人麼?」
黑衣人陰笑道:「丁大俠放心,兄弟一個人出手,大概也差不多夠料理了。」
丁捷侯久闖江湖,聽他口氣,已知來的不止他一個,不禁轉頭朝廟外看去,果然廟門口還站著一個人,不言不動.黑幢幢的看不清他的面貌。心頭暗暗一凜,右手短戟一指,喝道:
「我拜二弟也是你們殺害的麼?」
黑衣人道:「麻衣教注定他死,他還活得了麼?」
丁捷侯仇怒交織,大喝道;
「丁某和拜二弟,和你們何怨何仇,你們要這般超盡殺絕?好,丁某今晚和你們拚了,朋友亮出兵刃來。」
黑衣人冷笑一聲,伸手在背上一模.這一摸,口中止不住「咦」了一聲!
也就在此時,忽聽頭頂棟樑上,有人輕笑道:
「這位朋友的兵刃,在小可這裡!」
丁捷侯聽的一驚,這說話的竟是唐繩武!
黑衣人同時一凜,目射凶光.猛地沉喝一聲:
「小子是你搗的鬼!」
身形矗起,雙掌揚處,朝發育處擊到。但就在他身形拔起之時,另一條黑影,業已輕如落葉,飄墜地上,笑道:
「小可已經下來了。」
黑衣人迅快沉身落地,一個急轉,口中歷喝一聲:
「小子找死!」
揮動雙掌,直欺過去,接連劈出四掌。這四掌他含憤出手,記記都劈向唐繩武要害,勢道勁急.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武功極高。
唐繩武並沒還手,只是身形閃動,左右挪移,一面笑道:
「朋友就是要動手,也該把自己的兵器接過去了再動手,小可兩手都騰不出來,豈不吃虧?」
這話沒錯,他手中果然拿著一對判官筆,敢情就是黑衣人的兵器了。
他因丁捷侯對他輕視,此時有意賣弄。
丁捷侯兩手執著雙朝,這時給愣住了!他沒想到唐繩武小小年紀,竟有如此高絕的身手,此時但覺兩人動手的這幾招,自己就插不上手去。
只聽站在廟門口的那人,沉喝道:
「莫兄退下來,這小子由我來對付他。」
喝聲出口,人已直欺過來,揮手一劍,朝唐繩武側面攻到。這人身形較矮,一柄長劍卻足有四尺來長,此刻一劍出手,挾起凌厲風聲,只此一劍,已見功力不凡!
丁捷侯雙戟一場,沉喝道:
「丁某領教。」
一招「寒雲捧月」,雙前交叉,往劍上架去。
那知雙戟堪堪遞的一半,忽然人影一閃,唐繩武已經搶到了前面,笑道:
「兩個毛賊,何用丁大俠出手?」
說話聲中,把一對判官筆交到左手,往黑衣人懷中推去,說道:
「快把兵刃接住了,咱們好好的打一仗。」
右手迅快從身邊摸出一柄短劍,輕輕一揮,劍鞘脫手飛出,常的一聲,正好接住矮黑衣人刺來的長劍。他這幾個動作,快通電光石火,幾乎是同時出手,雙劍交擊;黑暗之中,登時飛濺起一串火花。
先前那個黑衣人伸手接住店繩武推來的那一對判官筆,不由怔的一怔,還沒出手!
唐繩武硬接矮黑衣人一劍,震得身子打一個圈,左手揚處,一掌拍在先前那個黑衣人的肩頭,笑道:
「朋友發什麼楞,上呀」
那黑衣人經唐繩武一再戲弄.那還忍得住.厲喝一聲.雙筆一分,猛撲而上。
矮黑衣人怒笑道:
「先剁了這小子也好。」
長劍一緊,刷刷刷,劍風嘶嘯.幻起一片劍影,急襲過去。
先前那個黑衣人應聲道:「韓尼說的極是。」
雙筆連點,幻起點點筆影,像急風驟雨般灑出。唐繩武大笑道:
「這還差不多。」
手中短劍揮灑,同時幻起重重劍影.和兩人展開快迅搶攻。三人這動手,長短劍光,差差筆影,盤走飛旋,瞬息功夫,已打了十幾個回合。
唐繩武展開「劍掌十三式」,劍中有掌.掌輔劍勢,一隻左手不時從劍影中突出,把式好不怪異。直逼的兩個黑衣人像走馬燈似的,不時騰閃躍避。
丁捷侯因有唐繩武擋在前面,無法出手。其實這時候三人早已打的敵我難分,就是想上去,也插不上手,索性就站在一旁觀戰。
矮黑衣人久戰不下,心頭不禁大怒,探懷摸出一個哨子,連吹了三聲。
這哨音又尖又響,在大籟俱寂的黑夜之中,聽來更為刺耳。八名酣睡如豬的楚府莊丁,一個個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手操撲刀,紛紛躍起。
其中兩個已經打亮火把子、點燃起燈籠。燈籠中燭光縱然不亮,但在一片漆黑的大殿上,總算有了光亮,也可看得清對方的面貌了。
八名莊了手中操撲刀,自成隊形,緩緩朝丁捷侯立身之處,圍了上來。
丁捷侯久走江湖,已然看出形勢不對!試想楚府莊丁,都是久經訓練,身手不弱,從洛陽到愜師。一路上都有馬匹代步,那會這般疲乏?睡下去就像死豬,連對頭找上門,都一無所覺,此時一聞哨聲,卻又紛紛躍起,反朝自己圍了上來!心念一動,不覺雙目圓睜,沉喝道:
「你們這是想做什麼?」
鄭州雙俠老大八步前的威名,在河南也算是響噹噹的人物,他這聲大喝,卻也把八個莊丁給懾住了,大家腳下不由的微現趔趄!
只聽激戰中,響起矮黑衣人的聲音,陰聲喝道:
「上呀!奶奶的。你們還等什麼?給我剁了姓丁的再說。」
八個莊丁聽到矮黑衣人的喝聲,立時有人嚷道。
「併肩子上!」
人影倏地分開,一圍而上,把丁捷侯裹在中間,寒光閃動,兩桶撲刀,一左一右朝他身上招呼。
丁捷侯大笑道:
「你們果然都是麻衣教的賊黨。」
沒待兩人刀勢遞出,猛地身形一旋,手中雙戟,一記「左右逢源」,疾劃而出。
但聽一聲吆喝:
「姓丁的,你認命了吧!」
又有兩柄撲刀,挾著凌厲風聲,急劈過來。丁捷侯氣惡已極,大喝一聲,雙前開合如風和八名莊丁打在一起。
丁捷侯外號八步朝,一身武功,雖然高強,但這八名楚莊在丁身手也是不弱,何況以一故八.好漢架不住人多。人家只要每人砍一刀,就是八刀,你要連使八記,才能把八刀架開。
丁捷候被圍在核心,心中有數,自己遭八人圍攻,至少也得放倒一兩個,才能解除本身威脅,扭轉劣勢.他雙戟上下飛舞,左衝右突,兀自無法稍佔上風。
八名在丁如論單打獨鬥,不用三五招就可解決一個,但八個人聯上手,此退彼進.互作呼應。
他一雙手忙於招架,那有時間認定一個人下手。
這場激戰了二三十招,八名在丁自然無法剁得了丁捷侯;丁捷侯空自著急,也依然被圍在中間,休想放得倒對方一個。
和唐繩武動手的兩個,以矮黑衣人武功較高,一領長劍使得十分辛辣,另一個黑衣人一對判官筆,也著實不弱,記記都找唐繩武要害大穴下手。
唐繩武施開「劍掌十三式」,手中短劍如魚龍曼衍,招招都是奇正相生,虛實互見.對付兩個黑衣人.真是游刃有餘。雙方屢戰,已過百招,雖然沒分勝負,但其實唐繩武早已佔了上風,只是未使殺手而已!
黝黑的廟門前,又出現了兩條人影。
前面一個身材纖小,面蒙黑巾,跟在纖小人影後面的卻是個魁梧大漢,臉上也蒙著一方黑布。只留兩個眼孔。
纖小人影目光犀利,黑夜之中,宛如兩點寒星,專家快的一轉,口中冷冷哼道:
「真是無用的東西,這許多人,連人家兩個都收拾不了。」話聲一落,立即回頭朝魁梧蒙面人道:
「你去收拾姓丁的,這姓唐的由我來料理。」
突然足尖一點,縱身撲起,身法之快,有如風飄電閃,一條人影凌空直向唐繩武飛撲過去。身在半空,嗆的一聲,寒光出鞘,一道匹練般的劍光,虹射而至,朝唐繩武當頭劈落。
這一劍來勢奇快,唐繩武吃了一驚,急忙振腕揮劍,但見從他刻尖上湧出大片光華,向空迎擊而去。
雙創乍接,緊接著響起「噹」的一聲大震,一拍硬接下來,唐繩武身不由主的後退半步。
那纖小人總究凌空發劍,無處著力,卻被震退了三步之多,落到地上,兩道霜刃般的眼神,微露驚詫,目注唐繩武冷笑道:
「瞧不出你刻上著實有些功夫。」
話聲堪堪出口,那和唐繩武動手的兩個黑衣人,看到纖小人影親自出手,正待退下,忽然身子搖了兩搖,一聲不響,往後便倒。
纖小入方自一怔,就在此時,圍著丁捷侯搶攻的八名莊丁,也在這一瞬間,一個接一個的倒了下去。
這些人武功全非弱手,但竟然連哼也沒哼一聲,就摔倒地上,一動不動。魁梧大漢堪堪撲到,眼看八名莊丁無故倒了下去,心頭大吃一驚,那裡還敢朝丁捷侯逼近過去?
纖小人影手仗長劍,從蒙面黑布兩個眼孔中,射出驚異之色,望望地上倒臥的十八,劍尖朝唐繩武一指,怒聲道:
「是你使的毒藥暗器?」
丁捷侯也只當是唐繩武因對方援手趕到.施展獨門暗器,把眾人放倒的,聞言也不覺轉臉朝唐繩武看來。
唐繩武也覺得奇怪,搖頭道:
「小可並未使用毒藥暗器。」
纖小人影冷冷降道:
「你是四川唐門的人.還想賴麼?」
唐繩武道:「朋友倒是調查得清楚一不錯,小可正是四川唐門的人,這有什麼好抵賴的?」
纖小人影道:
「四川唐門善於用毒,不是你還有誰?」
唐繩武目光一掃,冷笑道;
「據小可看來,這些人只是中毒昏迷,若是小可使用寒門毒藥暗器,早已無救了。」
魁梧大漢冷森的道:
「小子好大的口氣,你把唐門暗器使出來看看。」
唐繩武望了他一眼,忽然拱拱手,笑道:
「閣下最好先取下臉布,讓小哥看看你是誰……」
纖小人影突然一聲清叱,揮手一劍,朝魁梧大漢面前劈落。
魁梧大漢吃了一驚,急急往後躍退。
纖小人影目光一注.朝劍尖上望丁一眼.冷笑道:
「唐門暗器,技止此了麼?」
原來他劈出一劍,劍尖上已吸住一支細如牛毛的藍汪汪毒針,正是唐繩武的「點頭飛芒」!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00:59
唐繩武大笑道:
「你再接我一劍。」振腕一劍,迎面劈去。
「劍底飛星」,同時出手,一點寒星,隨劍而發,直射對方咽喉,他身形跟進,左手突發,朝纖小人影蒙面黑布抓去。
這一抓,去勢有如迅雷忽發,快速絕倫,纖小人影揮劍擊出.但聽「叮」的一聲,飛濺起一溜火星.一枚寒星已被擊落。緊接著又是「嗤」的一聲,臉上黑布卻被唐繩武撕了下來。
纖小人影大吃一驚,口中低呼一聲,身形暴退丈餘,雙手猛抖,兩柄柳葉飛刀,月光下森芒閃閃,冷意逼人,各劃半弧.一左一右電射過來。
飛刀出手,人已破空飛射,掠上圍牆。
唐繩武短劍疾揮,對準近身飛刀揮出,劍風過處,「噹」「噹」兩聲,把飛刀斜磕出去。
那魁梧大漢眼看纖小人影飛走,他趕緊雙腳一頓,跟著往外衝去。
丁捷侯不如一緊,縱身撲起,口中大喝:「朋友給我留下。」
野小人影放過魁梧大漢,一聲輕叱,又是一柄飛刀,勢若閃電,直取丁捷侯咽喉要害。
丁捷侯大吼一聲,右手短戟向那柄匹練似的飛刀點去,左手楊處.另一柄短朝,脫手飛出,向纖小人影打出,但纖小人影卻早已在飛刀出手之時,一閃而沒。
這一耽擱,再待追敵,兩條人影早已在黑暗中消失不見。
丁捷侯躍上牆頭,雙目如炬,氣得滿臉通紅,怒哼道:
「可惜,被這兩個賊子逃跑了。」
唐繩武俯身從地上拾起那顆「劍底飛星」,裝入劍柄,抬頭笑道:
「丁老已經留下他們十個羽黨,雖被他們逃脫了兩個,這一仗也算是大獲全勝了。」
丁捷侯聽的一怔.豁然大笑道:
「我放倒他們十個羽黨?小哥別往兄弟臉上貼金了。」
唐繩武一呆道:
「丁老是說,這十個賊黨,不是你放倒的?」
丁捷侯抱抱拳『笑道:「小哥說笑了,兄弟這點微末之技,那想放得倒人家半個」今晚若非小哥出手,丁某別說栽到家,連老命都早已送上了。」
唐繩武臉露驚異,道:
「這就奇了,這些人真的不是小可放倒的。」
丁捷侯看他不像有假:心頭暗暗咕順,一面說道:
「那會是誰?」接著雙眉一挑.呵呵笑道:「準是蕭老哥趕來了。」
只聽有人呵呵一笑道:
「來的可是老朽。」
丁捷侯聽出來人不是蕭不二的聲音,急忙舉目瞧去,但見從廟外飄然走進一個白髯老人。
丁捷侯右手持教,沉聲道:
「閣下何人?」
唐繩武喜道:
「丁老,來的是我大師伯。」
白髯老人沒待唐繩武介紹,已經開口笑道:
「老朽谷靈子,這位大概就是丁大俠了。」
丁捷侯連忙拱手道:
「兄弟正是丁捷侯。」
谷靈子行上大殿,一手撫鬚,笑道:
「此間情形,老朽已聽蕭老哥說過,那兩個賊人,是老朽有意放他們回去的。」
唐繩武道:
一是大師伯放他們回去的?」
谷靈於大笑道:
「大師伯若是不放他們回去,就算來上一千個,一萬個,也休想漏網一個。」
唐繩武道:
「為什麼放他們呢?」
谷靈子笑道:
「傻孩子,他們逃不了的。」
唐繩武恍然道:
「大師伯在他們身上做了手腳了。」
谷靈子微微一笑道:
「咱們到了楚府你自會知道。」
丁捷侯道:
「這些人咱們該如何處置?」
谷靈子道:
「他們中毒極輕,只是昏迷不省人事罷了.等天亮之後,繩武到大路上去攔一部馬車,把他們一起載到楚府去。」說到這裡,忽然啊道:
「是了,丁大俠瞧瞧,他們之中,可有認識的人麼?」
丁捷侯一拍後腦笑道:
「谷老哥不說,兄弟倒是忘了。」
一面回頭道:「唐小哥,你瞧瞧這兩個黑衣人,臉上有沒有花樣?兄弟還得去把兵器找回來。」
說完,提著一盞燈籠,匆匆往廟外而去。
唐繩武依言過去,俯下身子,仔細察看了一陣,覺得那矮黑衣人身材極像楚福,但又不敢確定。正在猶豫之際,丁捷侯已經找回短就,大步走了進來,問道:
「怎麼樣了?」
唐繩武抬頭道:「這廝好像楚福,只是臉上看不出什麼破綻。」
丁捷侯道:「這個容易。」說著伸手從矮黑衣人身上,撕下一片衣襟,吐了些口水,往矮黑衣人臉上用力擦去。那知擦了半天,矮黑衣人黝黑的臉上,還是那個模樣.絲毫未變。不覺冷冷一笑道:
「這廝易容術高明得很,咱們沒有洗容藥,只怕無法讓他恢復本來面目。』」
谷靈子早已在莊丁們鋪好的地鋪上瞑目跌坐,聞言雙目一睜,笑道:
「咱們無法讓他恢復本來面目,那就讓他們自己說吧!」說完,伸手一招,又道:
「再過盞茶工夫,他自會醒來.丁大院親自問問他口供好了。」
丁捷侯看他是空招了招手,好像矮黑衣人就會醒來,心中覺得甚是奇怪,但又不好多問。
唐繩武忽然笑道:
「大師伯,你老人家在他身上放了什麼?」
谷靈子笑道:
「還有什麼?老夫只是讓一個虱子,叮在他身上,老夫收回虱子,虱子也從他身上吸回毒血,他不就是會醒過來了麼?」
丁捷侯聽得大專,心想:
「此人用毒,當真神乎其技,連跳蚤蟲子,都可派上用場。」
過了不過盞條工夫,只見那矮黑衣人雙目滾動,突然翻身坐了起來。
了捷侯迅快一指點了他穴道,嘿然道:
「朋友最好安靜一點。」
矮黑衣人長吁了一口氣,怒哼道:
「姓丁的,你要把老子怎樣。」
丁捷侯道:
「朋友好好的回答幾句話,咱們還可饒你不死。」
矮黑衣人道:
「老子把你殺了。——
丁捷侯道:
「朋友你已落在咱們手裡,還是識時務些的好。」
矮黑衣人呸道:「老子一條命,識不識時務,並無多大分脫」
丁捷侯大怒道:「識時務,你可以少吃些苦頭,不然,縱使你鋼筋鐵骨,也保管你無法忍受。」
矮黑衣人雙目圓睜,大聲道:「姓丁的,你有什麼毒辣手段,只管請使,老子決不皺眉。」
谷靈子緩緩說道:
「用不著動刑,老夫就會讓你乖乖的說出來。」
矮黑衣人目光轉動,望著谷靈子喝問道:
「你是什麼人?」
谷靈子微微一笑道:
「老夫麼……」
突然大袖一揮,但見一道金芒.朝矮黑衣人迎面電射過來!
矮黑衣人還沒看清谷靈子打出的是什麼暗器。忽覺頸上一涼,一條冰冷的東西,已從頭頸上蠕蠕而動,從下巴底下游上來,經過面頰,游上鼻尖!
這回矮黑衣人看清楚了,那是一條全身金黃的小蛇,這時昂起一顆三角小頭.吐著又細又失的紅舌,似在向自己示威。他穴道受制,雙手尤法舉起,看到這條小蛇,簡直比要了他的命,還要盯怕,臉上的肌肉,一陣扭曲,幾乎嚇昏過去。走著兩眼,急叫道:
「你快把它移開,移開,我……我說就是了。」
谷靈子笑道:
「朋友別怕,小金沒有老夫的命令,決不會從你鼻孔鑽進去的。」
小蛇,尤其是這條身具劇毒的小金蛇,若是往鼻孔中鑽,這該多麼可怕?矮黑衣人早已嚇得全身癱瘓了,顫聲道:
「我……我已經答應了,你……你快把它移……移開去。」
谷靈子笑道:「不要緊,只要你不說謊話,它是不會咬你的。」
一面朝丁捷侯道:
「丁大俠,有什麼話,你可以問了。」
說罷,緩緩合上眼皮,像老僧入定,不再說話。
丁捷侯眼看小金蛇高踞矮黑衣人鼻樑之上,燈光中,它那顆三角小頭,閃著凶獰的金光,使人看了就會不寒而慄。再看矮黑衣人扭曲著臉,額上佈滿了一粒粒黃豆大的汗珠,不覺嘿然道:
「你就是楚福吧!」
矮黑衣人身軀微微一震,他竭力維持著頭部不動,定著眼說道:
「我叫韓大奎,不是楚福。」
丁捷侯道:
「朋友臉上易過客?」
矮黑衣人道:
「沒有,在下就是這副樣子。」
丁捷侯道:
「麻衣教的主持是誰?」
矮黑衣人為難的遲疑了一下道:
「在下洩露教中秘密,乃是死罪。」
丁捷侯冷笑道:
「你不願洩露教中秘密,眼前就是金蛇鑽你七竅之厄。」
矮黑衣人道:
「好吧!在下告訴你,本教首領就是公子。」
丁捷侯道:
「公子,你說就是楚嵩生?」
矮黑衣人道:
「正是楚公子。」
丁捷侯冷笑道:
「我早就知道是他了。」
他似是心頭氣惱已極.憤憤的道:
「楚總督一世為人,行俠仗義,不想他兒子竟是無惡不作的麻衣教首領!說到這裡,接著又朝黑衣人問道:
「他妹子呢?」
矮黑衣人道:「『公子復興本教,一直瞞著小姐,不曾讓小姐知道。」
丁捷侯道:
「老管家楚福,一定知道的了?」
矮黑衣人道:「楚福當年十字刀楚鶴皋手下,擔任楚府總管多年,怎會是本教的人?」
丁捷侯冷笑道:
「朋友說的是實話麼?」
矮黑衣人道:
「在下說的句句是實。」
丁捷侯道:
「楚府莊丁全是你們羽黨,楚福豈會不知?」
矮黑衣人道:
「這些在丁,都是在一二年內新進的人。」
丁捷侯道:
「方纔逃走的兩個人是誰?」
矮黑衣人道:
「他們一個姓常,一個姓霍,都是公子手下,職居本教八大護法。」
丁捷侯道:
「朋友在教中是何職司?」
矮黑衣人道:
「在下是本教十二個小頭目之一,這九人歸在下率領。」
丁捷侯道:
「你們殺害拜二弟,又率眾夜襲丁某,究竟有何陰謀?」
短黑衣人道;
「在下奉命行事,這個就不大清楚,聽公子說,好像不把河南地面上的有力人土,全部除去,本教就無法抬頭。」
丁捷侯雙目隱射凶光,厲聲道:
「我拜二弟,就是你殺害的麼?」
矮黑衣人道:「不是。」
丁捷侯大聲道:
「那是什麼人殺害的?」
矮黑衣人又有些遲疑,但還是說道:
「是公子。」
丁捷侯切齒道:
「好個賊子,丁某非找他算賬不可。」目光一往,又道:
「朋友若要性命,今晚說過的話,當著那賊子敢不敢再說一遍?」
矮黑衣人苦笑道:
「在下洩漏本教機密,論律已是死罪,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有什麼敢不敢的?」
丁捷侯看看天色,點頭道:
「好,朋友委屈一陣子,天亮了,咱們就動身。」
談話到此為止,小金蛇也乖乖自動沿頸而下,回到谷靈子身邊,游入大袖之中。
矮黑衣人目中閃過一絲擰厲的笑意,但他話聲方落,身子一歪,又摔倒地上。
丁捷侯、唐繩武就在地上坐下,閉目養神。
一夜很快過去,天色剛露魚白,谷靈子就已起身,舀了一瓢水,往臉上衝。
唐繩武聽到階前的水聲,很快睜開眼來,看看天色還有些源脫,不覺低聲道:
「大師怕不再休息一回麼?」
谷靈子道:
「你們有馬匹代步,還可休息一回再走,再說太早了也顧不到車,老夫可得先走一步。」
丁捷侯也被兩人說話聲驚醒,說道;
「谷老哥不和咱們一起去洛陽麼?」
谷靈子笑道:
「自然要回洛陽去,只是你們騎馬,老夫走路,你丁大俠要找兩條腿跟四條腿賽腳程?」
丁捷候一怔道;
「咱們多出了許多馬匹,谷老哥任挑一匹,何用走路?」
谷靈子摸著一把白髯.笑道:
「老夫不能騎馬。」
丁捷侯又是一怔,心想:
「這老兒敢情有點古怪。」
本來咯,武林中人,誰不會騎馬?就算不會騎.憑谷靈子的身手,任你馬跑得再快。站在馬背上,也總站得穩。
谷靈子沒待他開口,笑笑道:
「老夫身上,少說也養了百十來只虱子,它們住在老夫身上,一身皮包骨,早就住的不耐煩了,老夫一旦騎上又壯又健的馬,它們不捨了老夫.往馬身上鑽?老夫養著這些虱子.一隻足可咬死一頭老虎,你丁大俠想想,老夫要是騎馬,又能跑得出幾步,老夫還是安步當車.早些上路的好。」
這話倒敢不是吹的.此老一身是毒物,除非先制一匹「毒馬」出來,否則確是沒有他騎的馬。
但唐繩武卻心中有數,大師伯脯養毒物,都是久經訓練,那會不聽他的指揮?他藉故先走,也許另有原因,是以沒有插嘴。
丁捷侯聽他說不能騎馬,自然信以為真,只得點點頭道:
「既是如此,谷老哥就請便吧!」
谷靈子朝矮黑衣人等一指道:
「這些人不到洛陽楚府,不會醒的,老夫先走一步,咱們楚府見。」說完,飄然朝廟外而去。
丁捷侯望著他後形,歎道:
「谷老哥真是一位奇人。」
忽然好似想起了什麼,朝唐繩武問道:「唐小哥,你令師是誰?」
唐繩武道:
「在下有兩位師父,第一位是人稱攝魂掌的班師傅,單諱一個遠字」
丁捷候吃一驚道:
「原來小哥是攝魂掌班遠的門下,不知第二位尊師是誰?」
唐繩武道:
「在下第二位師傅,就是本盟總護法姓齊,諱天宸。」
丁捷侯道:
「小哥出身後門,又有兩位名師,無怪一身所學,勝過丁某百倍了?」
唐繩武道:
「丁大俠過獎,小可初走江湖,還要丁大俠多多指點。」
一會工夫,天色已經大亮,兩人吃了些乾糧。
唐繩武起身道:
「丁大俠在此稍候,小可這就到大路上去攔一輛車子來。」
說完,轉身往外奔去。過了頓飯時光,唐繩武雇來一輛破舊的馬車,丁捷侯也把大殿上收拾好了。
唐繩武在僱車時,誰說夜間遇盜,十名莊丁(包括兩個黑衣人)全被毒藥迷翻,急於趕回洛陽楚府。趕車的要在路上混飯吃,一聽唐繩武是洛陽楚府的人,沒有第二句話,就趕著車馳到廟外停下。
唐繩武、丁捷侯先把十人一齊運上車廂,然後再從天井中推出拜二哥的柩車,由丁捷候駕柩車先走。
唐繩武跑上後面一輛馬車,和趕車的一起坐在車前,算是押人,其餘馬匹,馱著行李,緊隨車後而行。
趕車的揮著馬鞭,只是在空中發「劈拍」聲響,不用真的揮到馬身上,馬匹就沒命的往前飛跑。一路上只聽到鞭聲、鈴聲、蹄聲和車輪聲,響成一片!
坐在車前的唐繩武,閒得無聊,也幾乎被車子的震動,抖散了骨節,舒服的靠著頭,打起吃來。
打腦,當然並不是真的睡覺,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唐繩武在打盹中間,突然感到聲音不對!
鞭聲、鈴聲、蹄聲和車輪滾轉聲.還在節奏的互鳴.有什麼聲音不對呢?
這應該說只有打盹的人才聽得出來,本來車輪滾轉的轆轆之聲,沉重吃力,但經過幾十里急馳,如今車輪轆轆聲音,卻鬆動了許多.車廂顛簸愈甚、發出來的竟是空響!
唐繩武縱非老江湖,但他靠著頭.聲音聽的最是清晰不過,心頭驀然一怔.立即轉臉道:
「老哥,車子停一停。」一面凝聲朝前叫道:
「丁大俠,快停車。」
趕車的聽到招呼,趕緊勒住馬韁,兩匹馬齊聲嘶鳴,和車輪曳地之聲,同時響起,車子停下來了。
唐繩武很快的一躍下車,伸手掀起車簾,不由的把他怔住了!車廂中空空如也,十個昏迷不醒的人,已經一個不見,不用說,他們是從後窗逃走的,但昏迷的人如何會逃走呢。
唐繩武一手掀開車簾,怔怔出神,丁捷侯也停住柩車,走了過來,問道:
「小哥,你發現了什麼?」
唐繩武把車簾掀高了些,道:
「丁大俠請看,十個賊人,全都跑了。」
丁捷侯看了不禁一呆,問道;
「小哥如何發現的?」
唐繩武道:
「小哥聽出車廂輕了許多,才要趕車的停車,十個人已經不見了。」
丁捷侯道:「他們是從後窗出去的。」
唐繩武道:
「小可正在奇怪,他們中毒昏迷,怎會跑掉的?」
丁捷侯聽得暗暗好笑,心想:
「你總究是初出道的雛兒。」一面說道:
「他們只要來兩個人,一個潛入車廂,一個跟在車後,就可把所有昏迷的人,一個個從後窗丟出去了。」
唐繩武道:「咱們回頭追。」
丁捷侯道:
「他們來人自然不止兩個,既能從車中把人救出,早就去遠了,再說咱們已經趕幾十里路.你知道是那裡出的事,如何還追得到?」
唐繩武憤然道:「咱們不追,就這樣讓他們逃跑不成?」
丁捷侯冷笑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廟,這些人不過是楚嵩生的爪牙罷了,只要正主不走,咱們要這些爪牙,又有何用?」
那趕車的車一停.他就下了車.在路旁一坐.取出旱煙管,裝了一袋煙,悠閒的吸著旱煙。
此時聽了丁捷侯的話,他一雙灰色眼球,轉動了下.臉上閃過一絲奇異之色,但瞬即低下頭,裝作不聞。丁捷侯道:「小哥上車吧!咱們趕到楚府再說。」
唐繩武道:
「既然十個賊黨,全已跑了『這輛馬車『也不用了,還是叫他回去吧!」
丁捷侯笑道:
「不,這位老鄉,就是證人,咱們還是叫他去一趟洛陽的好。」
唐繩武想想也是道理,就跳上車去.招招手道:
「趕車的,上路了。」
趕車的也沒說話,跨上車轅,揚鞭一抖。空中發出「劈拍」一聲,他兩匹馬敢情聽慣這種聲音,立即拉車起步,朝前馳去。
趕車的一手把韁,一手執著旱煙管狂吸,捨不得把煙磕去。這下可苦了唐繩武.他坐在趕車的邊上.一陣陣任難聞的煙味,撲面而來,直嗆喉嚨。
唐繩武忍不住一陣咳嗆,趕車的似乎根本不知道不會抽煙的人,聞到煙味,會有多辛辣?他依然毫不在意,狠命咬著煙管,狂吸不已。
唐繩武也懶得和他說,倒過臉去,避開他尊嘴噴出來的煙味。
不多一回,趕車的煙癮過足了,磕去煙灰,把旱煙管往腰裡一插,精神抖擻,一支皮鞭在空中打得「劈拍」直響,馬也跑得更快。但唐繩武經過一陣咳嗆,覺得頭腦昏脹,眼皮漸漸沉重,好像昏昏欲睡!
這情形,從未有過,唐繩武心頭清楚,不禁暗暗吃一驚,心想:
「莫非地噴出來的煙中有鬼?」
一念及此,竭力保持清醒,凝目看去,前面駕柩車的丁捷侯,不知何時,竟然靠著坐位,打起盹來,一顆頭垂得低低的,不住東一倒,西一歪!
最奇怪還是駕柩車的兩匹馬,沒有控馭,它們依然跑得很快,再一細看,原來前面兩匹馬,竟然也受趕車的皮鞭聲響遙遙指揮,是以絲毫沒停。
唐繩武心頭愈加明白,自己兩人果然看了人家的道,敢情這趕車的,是麻衣教的羽黨。他暗暗運氣,覺得除了頭腦還有些昏脹,並無大礙,心知自己練成毒功,迷香對自己並無多大作用。
他此時原可把趕車的一舉制服,但繼而一想:
「他們既然未能把自己迷倒,何不將計就計,看看他們要把自己兩人,弄到那裡去「除了楚府,說不定另有巢穴」。
當下不聲色,斜靠車座,故作睡熟。
趕車的回頭望後繩武,陰森一笑,又自顧的趕車。
又奔行了頓飯工夫,車子捨了大道,轉上一條小徑,但兩邊松濤盈耳,車子顛簸得十分厲害。
唐繩武真替丁捷侯擔心,他歪歪倒倒的,莫要從坐位上摔下來!瞇著眼縫,偷偷一瞧,但見丁捷侯邊上多了一個黑衣人,控著馬韁,催馬前行。
唐繩武這下放了心,只要有人控緩,丁捷侯就不會摔下來了,於是又鬧上了眼睛。
車子漸漸接近山麓,山麓間矗立著一座山神廟。這時從山神廟飛快的奔出兩個黑衣人,朝趕車迎了上來,陰笑道:「三師兄辛苦了。」
趕車的原來是他們「三師兄」。
趕車的一躍下車,隨手摘下頭上氈帽,往地上一擲,露出一頭亂髮,得意的子笑了兩聲,問道:
「大師兄回來了麼?」
兩個黑衣人連忙躬身答道:
「沒有,據說對方昨天到了不少高手。」
趕車的三師兄問道:「是些什麼人?」
一個黑衣人道:
「聽說是武林盟的盟主岳小龍夫婦,還有十幾個隨行的人。」
三師兄冷笑道:
「我當是誰,原來是姓岳的小子,他居然自封武林盟主,嘿嘿,憑大師兄的身手,還不手到擒來?」說到這裡,伸手一指,吩咐道:
「把兩個人帶進去。」
說完,大樓大樣的往廟中行去。
兩個黑衣人答應一聲。一人一個把丁捷侯、唐繩武抓起來跟著往廟中行去。
另一個黑衣人舉起手中皮鞭,朝駕柩車的馬匹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兩匹馬一負痛,低嘶一聲,拉著柩車,朝左首山腳樹林馳去。
這座山神廟,共有兩進,兩個黑衣人抓著丁捷候、唐繩二人,穿過大殿,直向後進走來。
後進也有一座殿宇,供的是觀音大土,殿宇左邊,靠壁處有一張八仙桌,和幾把椅子,桌上還放著一把茶壺。幾個茶盅。
就在靠左廊的一把籐椅子上,坐著一個中等身材,臉色略顯蒼白的中年漢子。這黃臉漢子雙目微凹,雙額突出,一臉僅是精幹之色,他雖是中等身材,但身上那件黑衣,卻是又長又大,坐在那裡,使人覺得說不出的詭秘!
趕車的三師兄這時已把身上車把式的衣裳脫下,原來穿的是一件半長不短的灰布長衫,跨進左首偏殿,朝黃臉漢子恭敬的躬躬身,道:
「小弟見過二師兄。」
黃臉漢子目光一抬,點點頭道:「你回來了,那兩個人都帶回來了麼?」
三師兄道:「帶回來了。」
二師兄的黃臉漢子道:「很好。」
三師無道:「只有一件事,小弟要向二師兄報告。」
二師兄道:「你說。」
三師兄道:「丁捷侯和一個姓唐的小子,擒了十個黑衣人,都像是中了毒,聽說是要把這些人送到洛陽去。」
二師兄目露奇光,問道:「這些黑衣人是什麼路數?」
三師兄道:「小弟也不清楚。」
二師兄道:「人呢?」
三師兄道:「在路上被人救走了。」
二師兄道:「你看到來的是什麼人嗎?」
三師兄笑道:「小弟自然看到了,他們一共有三個人,好像都著面具,不是真面目,而且身手極高,他們把車中十個中毒的人,一個個從後窗丟了出去,小弟怕露了形跡,不好出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01:26
二師兄道:「丁捷侯是老江湖了。他沒發覺?」
三師兄道:「丁捷侯親自駕著他義弟拜天賜的柩車的,和小弟同車的是那個姓唐的雛兒。」
二師兄道:「反正咱們擒到了他們兩個,不怕楚嵩生不肯交換……」
三師兄道:「據小弟路上所聞,只怕這兩人沒用。」
二師見一怔道:「怎會沒用?丁捷候是他們要成立的豫州幫幾個頭兒之一。」
三師兄道:「小弟聽丁捷侯的口氣,好像拜天賜還是楚嵩生殺害的,兩人仇恨極深。」
二師兄臉露色道:「這怎麼會呢?」
三師兄道:「二師兄要是不信,不妨問問他們。」
二師兄點點頭,目光轉到階下,吩咐道:
「把他們帶上來。」
兩個黑衣人抓著丁捷侯、唐繩武,原已到了階下,只是求奉命令,不敢擅入,這時答應一聲,提起兩人,走上殿來,把兩人往地上一放,就垂手肅立一旁。
二師兄毒蛇般的目光,望望地上兩人,陰惻惻一笑道:
「老三讓他們聞了迷神香?」
三師兄一躬身,詭笑道:
「小弟看他們還硬朗,犯不著明來,就燒了一簡迷神香。」
二師兄打鼻孔裡「唔」一聲,抬抬手道:
「去把他們弄醒了,我有話要問問他們。」
三師兄應了一聲「是」,蹩著腳往兩人與邊走來。
唐繩武眼看殿上一共只有四人,心頭不覺一寬,瞇著眼縫,靜待那三師兄走近。
那知這位趕車的三師兄竟然狡猾如狐,他那灰色的眼神,轉動的很快,走到唐繩武身前,正待俯下身來。
忽然發覺唐繩武閉著的眼睛,眼珠在動,他一聲不作,就直起腰來。
唐繩武那還容他退去,腳跟在地上一點,一個人迅快的一躍而起,探手朝三師兄抓去。這一抓,使的正是「劍掌十三式」中的一記擒拿手法。
三師兄縱然武功不弱,但「劍掌十三式」是齊天宸集武林諸家之長,獨創的手法,豈是任何人閃避得開的?
三師兄已然警覺,往後疾退半步,右手一昂,狀如蛇頭,正待朝唐繩武抓來的手腕啄去,突覺眼前一花!右手脈門驟緊,已被唐繩武扣個正著。
這一記手法,怪異莫測.三師兄幾乎連看也沒看清,心頭大吃一驚,陰笑道:
「好傢伙,申某倒是看走了眼。」
左手五指一攏,猶如毒蛇出洞,飛快朝唐繩武「璇璣穴」啄來。
唐繩武把抓住他門脈,才發現這趕車的面貌生得清瘦英俊,看去似乎只有二十出頭,卻又有些像四十多了。他一雙深逮有光的灰色眼神,盯著自己,既朗如明星,卻又晦暗如夜。
總之,此人不論面貌眼神,好像瞬息於變,使人木可捉摸!
不,自己不知不覺間,竟似被對方吸住了一般,竟然移不開目光,但三師兄一隻像蛇般的左手,已然啄上唐繩武胸前!
就在此時,唐繩武但覺頭頸上被什麼東西叮了一口,一陣刺痛,突然像是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右手癢拂而出。
這一挑,又是「劍掌十三或」中的絕招,但聽三師兄「啊」了一聲,左手立時垂了下去,再也提不起來。
那二師兄原先坐在籐椅之上,對唐繩武扣住他三師弟脈門,毫不在意,這時似乎稍微有些動容,抬抬手,笑道:「閣下出手奇奧,三師弟不是你的對手,請把他放了。」
唐繩武扣著三師兄的脈門,笑道:「『朋友說得倒很輕鬆。」
唐繩武道:「你把丁大俠救醒過來,我就放他。」
二師兄道:「只有這一條件麼?」
唐繩武道:「不錯。」
二師兄橘笑道:
「我從一數到十,朋友自己就該倒下去了,我豈會放了丁大俠?」
唐繩武序道:「未必見得。」
二師兄點點頭道;
「你很自負,若是不信,你且低頭瞧瞧再說。」
唐繩武忍不住低頭瞧去,但見自己扣著三師兄脈腕的手腕上,不知何時,叮著一條五寸來長,色呈暗綠的金頭蜈蚣!
唐繩武突然明白他方才抬了抬手,敢情就是偷放毒物,這條金頭蜈蚣,自然是天下劇毒之物。心念閃電一動,手腕絲毫不放鬆,依然緊扣著三師兄脈腕,側臉道:
「你數數看。」
二師兄眼看唐繩武看到手腕上咬著的金頭蜈蚣,居然鎮定如恆,臉上絲毫沒有驚懼之容,心中暗暗驚奇,迅疾忖道:
「難道這小子不懼毒物?這不可能,金頭蜈蚣天下毒,叮中立斃,就是自己同門師兄弟,也要在手上塗了藥,才敢碰它……」他陰毒目光注視著唐繩武,嘿嘿陰笑道:「好吧,你縱是銅鑄鐵澆,也數不到十的。」
唐繩武悠然道:「朋友只管請數。」
二師兄心頭暗暗驚異.自己和他說話的功夫,其實早已超過從一到十了,難道他真的不怕劇毒麼……」他臉上漸漸露出獰笑,一面卻隨口數到:
「—……二……三……四」果然沒數到十,但聽「拍」的一聲,那是一件小東西墮地之聲,但絕不是人!
二師兄目光如刀,這一瞧,也不禁變了臉色!
那是釘在唐繩武腕上的一條金頭蜈蚣,既沒有人拍打,它竟然自己墜到地上,一動不動,業已僵死。一時心頭又驚又怒,厲笑道:
「好小子,你是死定了。」
手腕標處,飛射出三道黑線,朝唐繩武面門電射而來。
唐繩武出身四川後門,唐門子弟,旁的武功未練之前,第一件事,就是練習接收暗器手法。接暗器這手功夫,在他來說,真比吃飯一樣方便。
此刻一見二師兄揚手打出三點黑線。心知對方打出來的暗器,必然淬過劇毒,卻也並不在意,左手一翻,輕而易舉的就把三點黑線接到手中。
不,五指一攏,發覺手掌內竟然空無一物!
心中不由大奇,急忙鬆開拳頭,低頭看去。
三點黑線,明明接住了,那會沒有?但二師兄打出來的根本不是暗器,那是三條色呈暗紅,長僅及寸的螞蝗!此時緊緊盯住在手掌之上,好像木炭劃在手掌上的三條黑線,絲毫沒有感覺。
水蛭(螞蝗)當暗器.這在唐繩武來說.並不稀奇!大師伯不是也用虱子當暗器麼?
凡是用這種小東西作暗器,它身上必然含有劇毒,發暗器的人,也必然是用毒的大行家,但唐繩武練成毒功,諸毒不侵,又何在乎三條水蛭?
唐繩武手掌一攤,忍不住哈哈大笑道:
「朋友老玩這些小把戲,未免也忒輕視小可了。」
話聲一落,暗暗運起毒功。剎那之間,他一張俊臉.漸漸泛起一層黑氣,伸出的一隻手,更是漸漸變的烏黑有光。
叮在他左手掌心的三條水蛭,也在此時無聲無息的落在地上。
二師兄臉色劇變,駭然道:
「毒人,你是無名島的人!」
唐繩武大笑道:
「小可練的是毒功,但並非無名島的人。」
五指一鬆,三師兄手腕上赫然印著五個烏黑的指印,砰然一聲,摔倒地上。
二師兄目露怨毒,只是打量著唐繩武,冷聲道:
「閣下還說不是無名島的人?」
唐繩武笑嘻嘻的朝他點點頭道:「小可說一不二,誰是無名島的人?」
二師兄道:「閣下既非無名島的人,怎會和豫州幫勾結一氣?」
唐繩武冷笑道:「誰和豫州幫勾結了?」
二師兄冷笑道:「丁捷侯就是豫州幫幾個頭兒之一,閣下何用明知故問?」
唐繩武笑道:「也許朋友弄錯了,丁大俠和無名島毫無關係。」
二師兄道:「好吧!咱們不談這些,你交出解藥,我也釋放丁捷侯,咱們兩不賒欠。」
唐繩武笑道:「這不就結了麼?」
說完,正待探懷取出解藥!
二師兄雙手迅快套起手套,陰笑一聲,身形暴發,撲了過來;
唐繩武疾退數尺,怒喝道:
「你怎的言而無信?」
二師兄身形一轉,手中已多了一支黝黑錢尺,厲笑道:
「小子,告訴你,咱們黑石島出來的人,還用不著閣下解藥,咱們還得從武功上分個高低。」
鐵尺揮舞,通攻而上。原來他們是黑石島出來的。
唐繩武可不知道黑石島,白石島,身形閃動,嗆的一聲拔出短劍,大笑道:
「你要動手,怎不早說?」短劍刷刷兩招,還擊過去。
那兩個黑衣人站立邊上,始終垂手蕭立,一動沒動,此時唐繩武退出數步,他們不待吩咐,搶了出來,把三師兄搭起,迅快退下。
唐繩武看的心頭大怒,左手一掌,拍向二師兄「肩並穴」,右手短劍一指,沉聲喝道:
「這是我交換的人質,誰敢動他?」
一點寒星,朝左首一名黑衣人電射過去。那黑衣人悶哼一聲,立時摔倒地上。
二師兄左手一揮,擋住唐繩武一掌,右手鐵尺同時朝短劍砸來。但聽「噹」的一聲,兩件兵兵碰在一起,唐繩武但覺全身一震,自己短劍竟被對方鐵尺吸住。
雙掌交擊,又是「啪」的一聲,兩人功力悉敵,各自後退了一步。
唐繩武心頭暗暗一驚,忖道:
「此人鐵尺吸力甚強,不知練的是什麼怪異功夫?」
心念電轉,劇的一劍,順勢斜點二師兄左脅。
二師兄手上戴了手套,不畏唐繩武毒功,但一掌硬接,也已試出對方年紀不大,武功造詣,竟然不在自己之下!手中鐵尺一轉,架開唐繩武短劍,一招「浪捲流沙」,橫裡掃出。
唐繩武左手一掌,拍向鐵尺,身形閃電欺進,短劍連點,搶攻三招。這三招都是「劍掌十三式」中的奇學,那二師兄立被迫退三步,連架帶閃,才把三招讓開。
那知唐繩武劍法展開。豈容你脫身?劍勢紛披,源源出手,左手烏黑的手掌,更從一片劍影中突出襲擊。
二師兄縱然是黑石島高弟,但那能擋得住唐繩武一輪攻勢,七人招下來,已是手慌腳亂,被逼得連連後退。
猛聽唐繩武大喝一聲:「著!」
「砰」的一掌,擊中二師兄左肩。
二師兄口中一聲悶哼,登登的連退了四五步。
就在此時,突聽前進傳入一個冷沉聲音道;
「教主駕到。」
二師兄聽得陡然一驚,來不及調息,急急喝道:
「住手!」
唐繩武聞言不由一停,舉目看去,但見已從前院並肩走進兩個黑衣老人。左邊一個身形矮胖,臉如冬瓜。右邊一個身子瘦長,面目森冷。
這兩人腳下輕飄飄,點塵不暢,並肩行到股上,左首矮胖黑衣老人突然朝唐繩武一揮手道:「出去。」一股勁風,直逼而來。
唐繩武身子一側,哼道:
「我為什麼要出去?」
他這身形一側,正好進開矮胖黑衣老人的掌風。
右邊瘦長黑衣老人一聲不發,揚手就朝唐繩武閃出之處拍來。
唐繩武短劍一指,喝道: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想動手,兩位就一起上。」
矮胖黑衣老人道:
「教主來了,咱們好意叫你出去,你想找死?」
此時院中又走進兩個唇紅齒白,年約十五六歲的黃衣童子,在黃衣童子身後,緩緩走進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袍老人。一高一矮兩個黑衣老人,眼看「教主」已到,只得左右退下。
那黑袍老太濃眉鷂目,險如重棗,胸前一部長髯,套著一個紗囊,顧盼之間,雙目稜威逼人!
尤其他身上披著一襲寬大黑氅,黑得發亮,閃閃有光,看去好像有無數金沙一般。不知是什麼質料織成的。
二師兄看到技黑氅的老人,早已儲伏在地,連頭都不敢稍抬。
黑望老人由兩個黃衣童子前導,緩緩跨上大殿。
二師兄伏在地上,恭聲道:「弟子叩見師尊。」
黑學老人巨目如電,看了手橫短劍,卓立殿上的唐繩武一眼,然後一手撫著垂胸紗囊,說道:「起來。」
二師兄恭恭敬敬的從地上站起。
黑氅老人微微側臉,問道:
「此子是誰?」
二師兄道:
「他是豫州幫的人,他們劫持司馬長弘,還擄了小師弟,大師兄實把他們兩人留作人質,和橡州幫交換的。」
「劫持司馬長弘」這幾個字,鑽進唐繩武耳中,不由一怔,大聲道:
「誰說我們劫持司馬長弘?我們也正在找他。」
矮胖黑衣老人叱道:
「教主面前,你敢大聲叫嚷?」
唐繩武道:「難道我說錯了?」
黑給老人目光朝唐繩武往來,問道:
「你是像州幫的人?」
唐繩武道:「不是,小哥忝屬武林盟。」
黑氅老人朝地上躺著的黑衣人屍體,望了一眼,問道:
「是你把他殺死的?」
唐繩武點點頭說道:
「你們門下這個二師兄,又使蜈蚣,又使毒蛭,都沒來保小可,小可擒住了三師兄,原講好和丁大俠交換的,怎奈這位二師兄言而無信,出手襲擊,小可遏不得已,只好施放暗器,這可怨不得小可。」
黑氅老人朝地上躺著的黑衣人指了指,他身邊一個黃衣童子立時趨了過去,從黑衣人身上起下寒星,雙手呈上。
黑塑老人接到手中,臉色忽然一變,兩道威冷目光,朝唐繩武射來,徐徐說道:
「唐門七絕奇毒,這緬鐵寒星,是你的麼?」
唐繩武點頭道:「是!」
黑線老人又道:「你是唐門子弟?」
唐繩武又點頭道:「是。」
黑攀老人道:「江湖流傳的四句話中,『一門不出』,指的就是四川唐門,不涉江湖恩怨,你怎麼會投到武林盟門下,還以唐門暗器,殺害老夫門下?」
唐繩武道:
「唐門不涉江湖恩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唐門遭遇到被人殘殺,自然要向行兇仇家素還血債,這是小可行走江湖的原因。至於武林盟,既非門派,亦非幫會,乃是武林同道為正義而結合的力量,其目的是為了武林安危,掃滅邪惡勢力,小可身為武林中人,自然投向正義的一邊,為武林正義,稍盡一己之力。」
黑氅老人看著唐紹武侃侃而談,只是手撫著他長髯的絲囊,沒有作聲。
唐繩武接著又道:
「至於小可殺死你門下,小可方纔已經說過,小可老是不擅毒功,只怕早就死在這位二師兄的毒蜈蚣和毒蛭之下了。小可獨門暗器中人無救,連小可也沒有解藥,是以平日不敢輕易出手,方才是小可遭受攻擊,而他們兩人,卻把小可擒住準備交換丁大俠的人質搶去。小可不得不使用暗器,若是小可存心殺人,這兩人也不會只射殺一個.就是這位二師兄,也未必活到現在。」
瘦高老人尖哼一聲道:
「這小子口氣越來越大了。」
黑氅老人也股有慍色,問道:
「小友是說老夫門下,都不堪你一擊了?」
唐繩武道:
「小可並無此意,但小可不願傷他,卻有事實證明。」
黑氅毛人道:
「什麼事實證明?」
唐繩武道:
「小可曾向二師兄射出一支飛針,那是含有警告之意,希望他如約交換丁大俠,不料他不容小可多說,就動上了手,如今那支飛針,仍在他髮髻之上,如果小可存心殺人,就不會射他髮髻了。」
二師兄聞言不勝驚奇,伸手往髮髻上一摸,不由臉色大變,一張臉脹得通紅,兩個手指夾著一支藍汪汪的細針,果然從他髮髻中拔了出來。
黑氅老人哼了一聲道:
「如此說來,是你手下留情了。」說到這裡,回頭朝二師兄道:
「你連性命都控在人家手裡,還敢扣留人家的人麼?快去把丁捷侯放了。」
二師兄嚇得臉色煞白,恭身應「是」,迅速回身走到丁捷侯身邊,俯下身去,給他聞了解藥。
丁捷侯打了一個噴嚏,立時清醒過來,翻身坐起,揉操眼睛,一眼瞧到殿上站著這許多人,心下暗暗震驚。站起身子,朝康繩武走來,問道:
「唐小哥,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時那身穿灰衣的三師兄,也經另一個黑衣人餵了解毒靈藥,甦醒過來,爬在地上。朝黑氅老人連連磕頭。
黑氅老人徐徐說道:
「丁朋友,你可以走了,這位小友,給老夫留下。」
丁捷侯望著黑氅老人,威儀通人,心知定非常人,自己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竟然看不出這幫人的來歷。暗暗皺了下眉,抱拳道:
「丁某想請教朋友如何稱呼?」
右首瘦高黑衣老人沉喝道:
「丁捷侯,教主叫你走,你就快走,還嚕嗦什麼?」
「教主,莫非他就是麻衣教主?」
丁捷候心念疾轉,突然仰天一大笑聲,目射精光,說道:
「丁捷侯涉足江湖,算不得什麼響亮字號,也混了二三十年,從未被人呼來叱會,諸位那一路道上的朋友,總該亮個萬兒讓丁某聽聽。」
瘦高黑衣人臉色陰沉,雙目一瞪,正要發作。
黑氅老人微微抬了下手.徐聲說道:
「老夫黑石島主,夠了吧?」
丁捷侯聽得全身幾乎一麻、!
天,「黑石島主」,眼前這幫人會是黑石島來的。
江湖上已經轟傳了二三十年,但從未在中原武林走動的黑石島主,居然來到了中原!
黑石島遠在北海,以豢養毒物出名.他們居住的黑石島,就因為到處都是毒物,連島上的石頭.也變成了黑色。
黑石島主要是一位神秘莫測的傳奇人物.據說他昔年曾在北海手屠一條毒龍.把他說得神乎其人,但江湖上誰也沒有見過他。
丁捷侯總究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心中雖然暗暗震驚,臉上卻是絲毫未露,朝黑石島主抱抱拳道:
「丁某久仰島主威名,今日幸會,只不知在下這個小兄弟.何處冒犯虎威.島主要把他留下?」
唐繩武搶著道:
「丁大俠,你只管先走.什麼人要把小可留下,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丁捷侯暗暗著急,朝也連使眼色,一面攔著道;
「唐小哥.島主……」
左首矮勝黑衣老人嗔目喝道:
「小子,你敢在島主面前實狂。」
唐繩武大聲道:
「有何不敢,天王老子,也得講理。」
黑石島主朝左首矮胖老人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准多說,一面抬目向丁捷侯道:
「這位小友,仗著唐門劇毒暗器,殺死老夫一個門人,老夫把他留下,就是想試試四川唐門的毒功,究竟有多厲害?」
丁捷侯已經流下汗來,問道:
「唐小哥,你殺了黑石島的人?」
唐繩武道:
「小可已經說過,小可苦是沒練有毒功,早已被他們殺了,既然動上了手,難免總有死傷,何況小可是被逼出手的。」
黑石島主平靜的道:
「小友可知黑石島有一項規矩,凡是傷害黑石島出來的人,都是捉回黑石島,以為喂毒,作為補償。小友仗著唐門毒功,殺死老夫門下,老夫若不把你留下,黑石島的人,以後還能在江湖走動?」
糟糕,事情至此,已經無法善罷!
丁捷侯突然心中一動,暗道:
「武林盟主,已經到了洛陽,自己此刻急程趕去,搬取救兵,還來得及。」一念及此,立即一抱拳道:
「唐小哥是武林盟的人,島主既繳堅要把唐小哥留在這裡,武林盟和貴島並無過節可言,為了不傷兩家和氣,丁某意欲趕回去報告岳盟主,再作處置,未知島主意下如何?」
黑石島主一手撫著他垂胸紗囊,說道:
「老夫從未聽說過江湖上還有什麼武林盟?丁朋友要去搬取救兵,老夫可以答應你,只要他乖乖的留在這裡,老夫可以不傷他性命。」
丁捷侯正想囑咐唐繩武幾句。
忽聽有人接口道:
「島主一代宗師,怎的和後生小輩一般見識起來?」
丁捷侯聽出說話的正是谷靈子的聲音,心下方自一喜。
黑石島主雙目神光暴射,厲聲道:
「何方朋友,怎不請下來一見?」
他左右一勝一瘦兩個黑衣老人沒待島主吩咐,身形一宛如兩縷黑煙,快速的飛身躍上屋去。
丁捷侯看的暗暗皺眉,心想:
「這兩人身手,大概身份也不會太低。」
就在一胖一瘦兩條人影,騰躍上屋.殿前微風一颯,輕如落葉之時,飄然飛落一條人影!
這人黑袍白髯,正是否靈子。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03:54
第29章 陰謀敗露
幽谷、古墓,聽到這聲冷森得毫無人味的笑聲,任你岳小龍藝高膽大,也不覺悚然一驚;
急急轉過身去,身後風吹草動.那有人的影子。
但那低沉的笑聲,岳小龍聽得清楚,明明發自身後!
等了半晌,不見動靜,岳小龍忍不住大聲喝道:「岳某赴約而來,閣下何用躲躲藏藏……」
「嘿,嘿!」
岳小龍話聲未落,突聽那低森的陰笑,又在身後響起!
他方才面向古墓而立,那時的身後.是指平台前面,但此時他面向外立,身後就是古墓。
岳小龍這回聽的更清楚,這聲陰笑,彷彿就是從古墓中發出來的,他身形倏轉,沉喝道:「閣下還不給我現身出來?」
只聽自己右後方響起一個低沙的聲音說道:「我就在這裡……」
岳小龍正在傾聽之際、那聲音忽然又在左後方響起:「你看不見我,又怪得誰?」
縱是輕功絕世,也不可能在東邊說了上句,就已到了西邊,再說下句。
岳小龍心頭暗暗震驚,忖道:「今晚自己遇上了高人。」一面大聲喝道:「裝神作鬼.江湖上已屢見不鮮,閣下少在岳某面前故作神秘,快給我出來吧!」
話聲甫落,但聽低沉聲音在身後說道:「岳盟主說得是,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岳小龍回身看去,只見自己身後的平台上,相距三丈高,巍然站著一團黑影。
那是一個身穿黑衣,頭蒙黑布的人,渾身上下,一片黑色,分不清頭臉,也無法看出他是男是女?只有兩隻眼睛,透過兩個布孔,盯著自己。
這種裝扮鬼的伎倆,岳小龍見多了,絲毫不覺驚奇,微微一哂道:「閣下就是劫持梁姑娘,留書約我到這裡來的人了?」
黑衣人道:「正是在下。」
岳小龍道:「岳某不喜和蒙著臉的人說話,閣下可以取下蒙面黑布來了。」
黑衣人道:「盟主夤夜趕來;該不是專為看我真面目來的吧?在下取不取下蒙面黑布,似乎無關重要。」
岳小龍被他說的一怔,點點頭道:「好吧,岳某問你,你把梁姑娘藏在那裡?」
黑衣人低沉的一笑道:「自然藏在最隱秘的地方了。」
岳小龍道:「你劫持梁姑娘,目的何在?」
黑衣人道:「自然有目的,只不知岳盟主肯不肯答應。」
岳小龍道:「你想和我談條件麼?」
黑衣人低笑道:「這還用說?梁姑娘是貴盟總護法齊天宸的唯一傳人,無名島正在多方查證這位和他們島主同姓同名的人,究竟是誰!咱們只要把梁姑娘送給無名島去,他們就從梁姑娘身上,得到答覆,這不是一筆大買賣,在下約岳盟主來,是先尊貴盟。」
岳小龍微微一笑道:「擄人勒索.這買賣不錯。」
黑衣人笑道:「岳盟主這麼說,那就見外了,咱們做沒本錢生意的,三年沒交易,一筆就得吃三年。」
岳小龍目中寒光直射,冷笑道:「閣下膽子不小,不怕岳某宰了你麼?」
黑衣人陰笑道:「人在在下手裡,料想岳盟主還不至於魯莽出手,梁姑娘藏處只有在下一人知道,一旦殺了在下,梁姑娘也只有活活餓死了。」
岳小龍沉哼一聲道:「你有什麼條件,說出來聽聽。」
黑衣人道:「在下聽說岳盟主是北嶽老神仙門下,老神仙有一套奇絕武林的『同心劍法』,據說雙劍合壁,天下無敵,岳盟主若能把這套劍法錄出來,在下立可釋放梁姑娘。」
岳小龍道:「我要先看看梁姑娘。」
黑衣人陰笑道:「岳盟主但請放心.梁姑娘是人質,在下保證她安全無恙。」
岳小龍道:「我要見了她才放心。『」
黑衣人道:「岳盟主答應了,在下自然讓你和她見面。」
岳小龍道:「她在那裡?」
黑衣人道:「岳盟主是否答應了?」
岳小龍沉唔一聲,表示同意。
黑衣人道:「你要看她可以.只是必須先讓在下點了你的穴道,才能進去。」
岳小龍目光一動,問道:「你究竟把她藏在哪裡?」
黑衣人笑道:「告訴你無妨.她就在這古墓之中。」
岳小龍點點頭道:「好你給我帶路。」
話聲出口,人已筆直欺來,三丈距離,一閃而至,出手如電,一把就扣上了黑衣人肩井穴。
岳家「閃電身法」,原以快速著稱,他先前因對方現身之初,聲音飄忽無定,還以為黑衣人輕功極高,不敢輕舉妄動。
這閃身撲來之時,還同時施展奕伯樂天民的「擒拿手法」雙管齊下,那知對方武功乎平,居然手到擒來,毫不費事。
黑衣人沒來得及躲閃,只覺眼前一花,肩井穴已被人家鋼鉤似的五指,抓著正著,心頭驀吃一驚。
要待掙扎,半身驟然酸麻,哪裡還能由你動彈,口中「啊」了一聲,厲笑道:「岳盟主莫要忘了梁姑娘還在在下手裡。」
岳小龍沉聲道:「但你已經落在岳某手裡了。」
黑衣人道:「在下說過,你殺了我……」
岳小龍道:「我用不著殺你。」
五指微一用力,黑衣人悶哼一聲,人已往下蹲去,矮了半截。
岳小龍冷哼道:「你帶不帶路?」
黑衣人痛出一身冷汗,連連點頭道:「帶……帶……」
岳小龍道:「那就乖乖的走。」
黑衣人不敢倔強,果然轉過身,往古墓走去。他身落人手,由不得自己,但他從蒙面黑布兩個眼孔中,卻閃爍狡黠和得意之色!
只是他背著身子,岳小龍沒有察覺罷了。
兩人走到墓前,岳小龍沉聲道:「這古墓門戶如何開啟法子?」
黑衣人道:「就在墓碑底下。」
岳小龍道:「快去打開了。」
黑衣人應了一聲,緩緩俯下身去。
岳小龍道:「閣下最好安份一點.岳某擒拿手中暗藏鎖穴截脈,非我本人,誰也無法解得開,十二個時辰不解,氣血上逆,神仙也救不活你。」
說罷,五指一鬆.果然放開了扣著的肩井。
黑衣人連連點頭道:「在下既已落在你手裡,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在石碑底下掏摸了一陣,那座一人高的石碑,果然緩緩移動,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洞窟。
看不到什麼東西,但可以看出裡面的確是一條墓道,往下延伸的石級。
岳小龍問道:「梁姑娘就在裡面麼?」
黑衣人道:「還在下面,這是墓道。——
岳小龍道:「裡面有多大?」
黑衣人道:「從墓道下去,下面只有一間房屋那麼大。」
岳小龍道:「是否另有出路?」
黑衣人道:「沒有。」
岳小龍道:「好,你在前面領路。」
黑衣人暗暗運氣,果然覺得右肩隱隱有點酸麻.心知岳小龍說的不假.被他閉住了經脈。他沒再吭聲.探手摸出一個火摺子,晃亮了,弓著身子,一步步往下走去。
岳小龍藝高膽大,雖然制住了對方穴道.依然不敢絲毫大意,緊跟在黑衣人身後,耳目並用,步步為營,往下走去。
這條石級,盤曲而下,不下百數十級之多,岳小龍暗暗估計,少說也下來了十五六丈深。石級盡頭,地形果然開敞,那是一間長方形的墓室,約有五丈方廣,只是黝黑如漆。
黑衣人手上雖然點燃火摺子,但四周還是幽暗陰森,如入地獄。
黑衣人下得墓室,立即大聲叫道:「梁姑娘,岳盟主來了。」
黑暗之中,只聽一個女子聲音低「啊」了一聲。
就在此時,黑衣人手上的火把突然熄滅,「唰」的一聲,疾快無比的閃了開去。
岳小龍但覺眼前驟然一黑,登時伸手不見五指,心頭不覺大怒,沉喝道:「好個賊子,你往哪裡走?」
揮手一掌,橫掃過去。但聽轟的一聲,掌風掃在右首磚牆,震得整座墓道,震動不已,灰沙滾箴下落,哪裡還有黑衣人的蹤影。
只聽梁秀芬的聲音,驚喜的叫道:「岳大哥,快來救我!」
她聲音略帶嘶啞,敢情恨透了賊人,罵不絕口,把聲音都罵啞了。
岳小龍目光何等敏銳,方才火光尚未熄滅之前,梁秀芬那一聲低啊,他雖然只有一瞥,已經看清地室右角一支木椿上,被綁著一個女子,正是梁秀芬。
此時一聽她出聲呼喚,立即循聲奔了過去。
這座墓穴深入地底,不透絲毫天光,一個練武的人,目力最強,一般人所謂目能夜視,也需藉著些微光線,才能看得清晰。像這般一團黑漆,縱然練成了夜視眼,也無濟於事。
岳小龍就憑著方才一瞥的位置,掠到梁秀芬身邊,低低的叫了聲:「梁姑娘。」
黑暗中,梁秀芬驚喜的道:「岳大哥,我在這裡。」
小姑娘平日都叫他「盟主」,這回敢情墓穴中只有他和她二人,她才改口叫了「岳大哥」。
這是她心底裡積壓了許久的稱呼!
雖然眼前一團漆黑,但岳小龍聽得出,就因為她叫的親切,聲音才有些顫抖,也充滿了少女的羞澀和喜悅!
岳小龍是知道的,這位小姑娘對自己有著一份蘊藏在內心的感情,這可以從她日常對自己脈脈含情的舉動中體會得到。只是自己實在無法接受她這份情意,總覺得對她有些負歉。
他站在她身前,略微定了定神,才道:「你沒什麼吧?」
梁秀芬道:「岳大哥,我被他們綁在石椿上,你快給我解開了。」
岳小龍道:「我已經看到了。」
說著,緩緩伸過手去,黑暗之中,摸到她的肩上。
梁秀芬道:「岳大哥,你有沒有火摺子,我身上綁的很緊,掙都掙不動,好像是牛筋。」
岳小龍道:「我知道。」
他聽到她急促的呼吸,也聞到她身上的幽香,黑暗之中,他不敢出手得太快,雖然也許有敵人在暗中環伺。他伸出去的五指,摸索著她的香肩,再循手臂而下,輕輕掐斷了套在她手臂上的牛筋繩索。
然後又把捆在她脅下、纖腰、和膝蓋、足踝等處的幾道繩索,—一用指力掐斷,口中說道:「好了,你快活動一下血脈,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穴道受制?」
梁秀芬身子一傾,突然輕呼一聲.嬌軀一下撲入了岳小龍懷裡,她似乎要把自己整個人都埋在岳小龍胸膛裡,兩手拚命抱住頓了他的頸子.貼得緊緊的!
口中幽幽的叫道:「岳大哥……」
她身子有些發顫,聲音更顫的厲害,因此,聽來也滿含著誘惑!
小姑娘許是受了委屈,岳小龍既不好把她推開,只得任由她偎在懷裡,一面輕撫著她披肩長髮,柔聲道:「不用怕,我不是來救你了麼?」
梁秀芬緩緩抬起頭來,說道:「岳大哥,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岳大哥,我……我……心裡……只有……只有你……」
她一顆頭又埋到岳小龍的懷裡。
岳小龍皺皺眉,柔聲道:「梁姑娘,我一直把你當作妹子看待,好了,咱們出去吧!」
梁秀芬雙臂環得更緊,咽聲道:「不,我不要離開這裡,我喜歡黑暗,只有在黑暗裡,才會得到你這一點的安慰……」
說到這裡,忽然雙肩聳動,低低啜泣起來。軟玉溫香,抱在懷裡,再加耳邊的嗚咽語聲,這是夠銷魂的!
岳小龍感到有些手足無措,低聲道:「梁姑娘,快別哭了,這墓穴深入地底,咱們尚未脫離險境。」
說話之時,但覺一陣陣的幽香,不住的往鼻孔直鑽,簡直會使人渾淘淘!
梁秀芬倒也聽話,果然止住了低泣,她一隻手還抱著岳小龍的頭頸不放,另一隻手從她鼓騰騰的懷裡,抽出一條手帕,拭著眼淚。
只要是女孩子家,不管是大家閨秀,小家碧玉,或是武林兒女,誰都會把自己用的東西,弄的香噴噴的!
梁秀芬自然並不例外,她這方手帕,可就真香,她在輕輕拭著眼淚,岳小龍就飽聞香澤!
香是最誘惑的東西,十個男人有九個半準會被香迷倒,那沒有迷倒的半個,也許是他有一個鼻孔,給傷風塞住了。
岳小龍縱然內功精深,也抵不住這香氣攻勢,覺得頭腦有些昏脹!
只聽梁秀芬忽然「哈」的輕笑了一聲,說道:「岳大哥,你聞聞我這手帕香不香?」
纖手一送,把那香噴噴的手帕,朝岳小龍鼻孔掩來。
這一舉動.頓使岳小龍心頭猛然一震,鼻中同時聞到一股濃蔭的異香,如今他江湖閱歷,增進了很多,已非三年前的岳小龍可比!何況在他未到這裡之前,已聽谷靈子、蕭不二說過,心頭立時有數,眼前的梁秀芬,可能就是由青衣老婦給她梳頭的那個楚玉芝。
所謂梳頭,也許就是易容。他心念閃電一轉,口中迷迷糊糊的道:「梁姑娘……快別這樣……給……給……!」
梁秀芬格格嬌笑道:「給什麼?給盟主夫人看到了又怎樣.反正你已經是我的人了」
岳小龍當真成了她的人了,雙腳一軟,昏頭轉向的往地上躺了下去。
××××
三更過後不久,岳小龍青衫飄忽.滿臉春風的回轉洛陽楚府。他身後緊跟著身材嬌小的美姑娘,正是從龍嘴救回來的梁秀芬!
他們是從後園進來的,剛到書房門口,就遇見楚嵩生,他向岳小龍望了一眼,伸手摸摸左耳,說道:「盟主,梁姑娘.回來了。」
岳小龍一手摸著下巴,朝他微笑點頭,道:「回來了。」
楚嵩生臉露喜色,趨上一步,說道:「盟主回來的正是時候。黑石島主就要到了,谷、蕭二位護法已經迎了出去。」
說話之時,岳小龍舉步跨進書房。
凌杏仙一見二人回來,喜道:「你們回來的好快!」她嚼著岳小龍問道:「你如何把小妹救出來的?」
岳小龍瀟灑的笑道:「他們想以小妹作人質,逼我交出同心劍譜,但他們焉知我使的閃電身法,快速絕倫,一下就制住了三個賊黨,逼著他們放出小妹來,我因黑石島主今晚要來,所以沒多耽擱,匆匆趕了回來。」
凌杏仙一把拉起梁秀芬纖手,說道:「小妹子,你受了委屈麼?」
梁秀芬一手掠掠鬢髮,氣鼓鼓的道:「大姐,這些麻衣教賊黨,壞死啦,他們原想用我為餌,把盟主誘去,如能出其不意,制住盟主,就可脅迫大姐,兼併綵帶門……」
話聲未落,只見杜景康匆匆走入,抱拳躬身道:「啟稟盟主,黑石島主已經到了,請盟主出去迎過了。」
岳小龍點頭道:「好。」一面回頭朝凌杏仙,梁秀芬二人道:「咱們一齊出去。」
三更過半,萬籟俱寂!
離洛陽楚府半里左右,一條寬闊的大路,兩邊種著高大的柏樹,風聲細細,樹影迷離。這時,在這條幽靜的大路上,出現了一隊黑馬。
這一列黑馬,都是異種良駒,毛色純黑,全身找不出一根雜毛,列隊緩行,共有十三匹之多。但這一列馬隊經過之處,竟然不聞絲毫馬蹄之聲!
一十三匹黑馬,當先領頭的一匹,端坐著一個頭戴金色峨冠,身披墨氅的老人。
這老人濃眉鷂眼,臉如重棗,胸前飄垂一部長髯,套著一個黑色絲囊,顧盼之間,雙目稜威逼人。
最使人驚奇的,是這位黑袍老人身上披著的一件寬大黑氅,不但黑得發亮,而且還閃閃生光,望去好像有無數的金沙在閃爍著一般。
他坐的這匹馬,由兩個黃衣童子,一左一右攏著馬頭,徐步而行。
這峨冠黑蹩老人正是名震江湖,但大家都沒見過其人的神秘人物黑石島主。
他身後十二匹黑馬上,是黑石島的十二門人。這一列人馬,出現在洛陽城中,時在三更之後,望去但見黑影幢幢,卻聽不到一點聲息!
令人如遇幽靈蟋影,愈發顯得行蹤神秘。
就在他剛到路口,林中已經閃出兩條人影,落到黑石島主馬前,拱拱手道:「武林盟主左護法谷靈子,右護法蕭不二,迎近島主大駕。」
黑石島主在馬上拱拱手道:「二位老哥遠迎,兄弟如何敢當?」
谷靈子道:「島主乃是一派宗主,盟主派老朽二人前來迎過,正是接待島主之禮。」
黑石島主呵呵一笑道:「貴盟主三更前,趕去龍嘴赴約,已經回來了麼?」
谷靈子、蕭不二兩人,聽得不由一怔,心中暗暗忖道:「盟主龍嘴赴約,他如何知道的。」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島主果然神通廣大,岳盟主趕去龍嘴赴約,也瞞不過島主耳目。」
黑石島主微笑道:「岳盟主名動武林,他的一舉一動,兄弟焉得不知?」
蕭不二心中暗道:「看來楚府左右,定然隱伏著黑石島的眼線。」
谷靈子接口道:「盟主臨行時,指派老朽二人迎迓貴賓,大概島主抵達楚府,岳盟主也可趕回來了。」
黑石島主手持垂胸絲囊,點點頭道:「谷老哥說的是,兄弟對岳盟主雖未晤面,卻是心儀已久,今晚就是特來拜訪的,那就有勞二位老哥領路了。」
谷靈子、蕭不二拱拱手,轉身走在前面。
黑石島主坐下馬匹,由兩名黃衣童子攏著馬頭,緩緩而行。
氣勢壯觀的洛陽楚府,此刻燈火通明,大門敞開,門前石階上,鵠立著不少人。
中間為首的是武林盟主岳小龍,生得俊朗清逸,宛如鶴立雞群,他右首是盟主夫人凌杏仙,風姿綽約,淡雅如仙!
凌杏仙右首是嬌小如花的梁秀芬,再過去則是明艷照人的楚玉芝。
這三位姑娘身後,伺立著四名青衣使女迎春、迎風、迎香、迎月。
岳小龍左首則是沈紫貴、金和尚、丁捷侯、楚嵩生、杜景康、唐繩武等人。
階下左右,雁翅般排立著二十名一色青布勁裝,腰束五寸寬綵帶的漢子,一個個背負長劍,神情肅穆,看去身手真個不凡,他們正是綵帶門的精銳勁旅,如今成了武林盟班底。
黑石島主坐騎剛到楚府前面一片草坪中央,岳小龍已經率著眾人,迎了過來。
谷靈子道:「島主,敞盟主已經親自迎過大駕來了。」
說話聲中,和蕭不二兩人立即分左右站定。
黑石島主翻身下馬,他一雙深送有神的目光,看到領先走來的藍衫人,自然就是武林盟盟主岳小龍,不過是個弱冠少年,看去風度翩翩,年紀比自己想像中還輕,不由得暗暗一怔!
這時岳小龍已搶到面前,含笑拱手道:「在下久仰島主盛名,今晚幸會之至。」
黑石島主拱手還禮道:「兄弟風聞岳盟主駐曄洛陽.冒昧造訪,蒙盟主親迎,兄弟深感榮幸。」
岳小龍道:「島主過獎,在下只是在洛陽作客,無以盡地主之誼,島主遠臨,請到裡面奉茶,同來的諸位,也請一齊入內休息。」
黑石島主身後十二騎黑馬上,十一名弟子(十二匹馬,最後一騎有鞍無人,只是一匹空馬)早已縱身下馬,肅立馬前,一齊朝岳小龍躬了躬身。
岳小龍陪同黑石島主進入楚府,直上大廳,大家分賓主落坐。早有兩名青衣使女端上香茗。
岳小龍首先介紹了主人楚嵩生、楚玉芝兄妹,然後逐一介紹了其餘眾人。
黑石島主朝凌杏仙拱拱手笑道:「兄弟早已聽說岳大俠賢伉儷,北嶽學藝歸來,即以綵帶門一旅之眾,誓與銅沙島周旋到底,果然得道多助,賢伉儷深獲武林同道愛戴,成立武林盟,岳大俠出任盟主,夫人讚襄良多。」
凌杏仙粉臉微微一紅,斂祆道:「島主過獎,賤妾愧不敢當。」
黑石島主一雙精光炯炯眸子,掠過岳小龍夫婦,心下暗暗奇怪!
岳小龍眼神充足,精氣內斂,固然是一位傑出的少年高手,但他夫人臉上膚色,隱含紫氣,另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光彩。分明已練成了某種上乘玄門內功,何以岳小龍反而不如他夫人的修為?
雙方寒暄了一陣,岳小龍就轉入了正題,含笑說道:「島主威震北海,從未親臨中原,此次折節枉顧,不知有何見教?」
黑石島主撫垂胸絲囊,輕咳了一聲,才道:「岳盟主見問,兄弟就直說了。」他巨目回顧了廳上眾人一眼.接道:「兄弟前來中原,原是查訪一件事而來……」
他這回視了眾人一眼,又拖長語氣,似是不願公開他查訪之事,但只略作沉吟,又接著說道:「諸位都是江湖上的一時俊彥,敝島的人,縱然不在江湖走動,但在座諸位總聽人說過敝島的事。」
在座群雄不知他要說什麼?大家都覺得奇怪,黑石島主在江湖上素來都被目為談毒色變的神秘人物,不知他何以說話吞吞吐吐?
岳小龍道:「貴島一向不在江湖走動,因此對貴島,江湖上知道的人只怕不多。」
黑石島主淡淡一笑道:「兄弟說的是敝島一向豢養毒物出名,這一點,江湖上大概都知道的了。」頓了一頓,徐徐說道:敝島數十年來,豢養的毒物,不是兄弟誇口,敢說集天下之身毒……」
岳小龍點頭道:「正是。」
黑石島主忽然面呈鬱怒.沉哼一聲道:「但在三月之前,敝島遭遇了一場大變……」
岳小龍聽得一怔,道:「貴島發生了什麼事?」
黑石島主道:「敝島豢養的毒物.在一晚之間悉數死去。」
這話從黑石島主口中說出,自然不假,這倒聽的在座之人莫不大感意外。
岳小龍驚詫的道:「島主精調毒性.豢養多年之物,自然不可能全在一晚死去,想來必有原因。——
黑石島主大笑一聲道:「岳盟主說的極是,那是有人暗使手腳,把敝島拳養的毒物,一舉全數毒死了!」
難怪他方才說話吞吞吐吐,黑石島以豢養毒物,名聞天下,毒物被人毒死,豈不丟臉?
岳小龍道:「貴島毒物,是有人毒死的?」
黑石島主道:「不錯,兄弟懷疑此事系無名島所為。」
谷靈子朝蕭不二望了一眼,蕭不二暗暗點了點頭。
他兩人這一舉動,立時引起黑石島主的注意,問道:「谷老哥莫非已知端倪了麼?」
谷靈子笑了笑道:「貴島所豢養的毒物,被害之後,除了僵死,可是找不出半點異樣?」
黑石島主霍然道:「正是如此!」
谷靈子朝蕭不二道:「蕭老哥拿出來給島主瞧瞧。」
蕭不二點點頭,從袖中取出一管扁形噴筒。
黑石島主雙目凝注,問道:「蕭護法,這是什麼?」
蕭不二笑道:「島主可要試試?」
黑石島主道:「如何試法?」
谷靈子道:「島主不妨放出一件毒物來,一試便知。」
黑石島主道:「兄弟放出一隻金天使來如何?」
谷靈子道:「金天使天下奇毒,太可惜了。」
黑石島主道:「不要緊,只不知谷老哥要如何試法?」
谷靈子道:「島主讓它在空中飛翔就好。」
黑石島主點頭道:「好。」
「好」字出口,伸手一指,一隻小金蜂從他高峨的金冠中飛出,在廳上振翅飛翔。
蕭不二目注小金蜂,一面說道:「島主看清楚了。」
話聲甫出,只見他抬手之間,「嗤」的一聲,噴出一股靠霏濛濛的煙霧,向空中飛散,那小金蜂如遇剋星,立時跌落地上。
黑石島主臉色大變,雙目精芒如電,直射蕭不二,嘿然冷笑道:「你這噴筒裡,裝的是什麼毒汁?」
蕭不二已從地上把那只死蜂取起,送到黑石島主面前,嘻嘻一笑道:「島主請看,貴島豢養的毒物,遭人毒死,是否如此?」說著,把那死蜂放到几上。
黑石島主只看了一眼,就沉聲道:「敝島毒物,死狀正是如此,那麼就是這噴筒中的毒汁殺死的了。」
蕭不二聳肩一笑,道:「那就不錯了,這管噴筒,名為滅毒噴筒,是小老兒從無名島賊徒身上搜來的……」
岳小龍眼中神色一動,但並沒作單。
黑石島主怒哼道:「果然是無名島的人做的手腳。」
蕭不二道:「據說這是無名島副總護法管蠡子製造的,凡是無名島的人,每人身上,都備有一具噴筒。」
黑石島主厲聲道:「老夫和無名島勢不兩立。」
岳小龍道:「島主還沒說出此行來意呢?」
他身為武林盟主,黑石島主既然說出和無名島勢不兩立的話來,該趁機加以籠絡,大家同仇敵愾,正好共同對付無名島,但他卻在黑石島主忿怒之際,忽然拿話岔開了去,豈不怪哉?
黑石島主一手撫著垂胸絲囊.點點頭續道:「兄弟就是因為懷疑敝島毒物,是無名島做的手腳,但咱們對無名島不說旁的,就是他們究在何處?都一無所知、當時就派出十幾批人,在東南沿海搜索達一月之久,依然一無所獲。」
岳小龍微微一笑道:「如此說來,無名島這幫人,真是出沒無常,無法找到他們住處了。」
黑石島主哼道:「兄弟懷疑他們老巢仍在銅沙島。」
岳小龍道:「這恐怕不可能,銅沙島出事後,在下去過兩次,除了一片沙灘,確實已無人煙。」
黑石島主一陣嘿嘿尖笑道:「岳盟主是陸上英雄,沒在水上住過,兄弟島居數十年,焉會看不出來?」
岳小龍眼中寒芒一閃,問道:「不知島主看出什麼來了?」
黑石島主笑道:「銅沙島四周海底,俱是山巖巨礁,且有不少突露水面,只需修建隧道,深入海底.就可瞞過大家耳目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04:14
岳小龍臉色微變,勉強笑道:「他們已在銅沙島上,建立基礎,又何用把它毀去了,再建到海底去呢?」
黑石島主道:「這個兄弟也不清楚。但經兄弟親自查勘之後,總覺得銅沙島海底,大有可疑,因此要門下劣徒遠來崤山,禮聘賽魯班司馬機之子小魯班司馬長弘,前去銅沙島,協助查勘海底島嶼。」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原來小魯班是被貴島請去了。」
黑石島主道:「小魯班若是已被敝島請去,兄弟就不到洛陽來了。」目光一瞥楚嵩生,拂髯笑道:「小徒了靈和小魯班司馬長弘、都被豫州幫請來了。」
沈紫貴愕然道:「島主許是誤會,豫州幫只是咱們擬議中的一個腹案,後來蕭老哥來了之後,聽說武林同道為了對付無名島,已經成立武林盟。咱們就不用另起爐灶,因此豫州幫並未正式成立;對外更沒有任何行動,根本不曾劫持貴島徒弟和小魯班。」
岳小龍忙道:「這位沈兄,就是前些日子負責籌備豫州幫的大當家,他說的話,自然可信,島主許是誤會了。」
黑石島主微哂道:「岳盟主這麼說了,兄弟本該相信,只是據兄弟大劣徒查訪所得,小徒丁靈和小魯班二人,至今仍被囚禁楚府之中,似乎不假。」
岳小龍道:「會有這等事?」
楚嵩生忙道:「島主這是誤會……」
黑石島主嘿然冷笑道:「兄弟若無事實證明,豈會亂說?」
楚嵩生道:「不知島主所謂事實,究竟有何所據?」
黑石島主沉哼道:「兄弟門下,隨身都帶著毒物,小徒雖被囚禁在貴府密室之中,但他身上毒物,已和他大師兄取得聯絡了。」說到這裡,抬目喝道:「吉無咎。」
伺立他身後的大弟子吉無咎躬身應道:「弟子在。」
黑石島主道:「你放出蛇來,要它領路,看看你小師弟被囚在哪裡?」
吉無咎道:「弟子遵命。」
探手從懷中捉出一條竹筷大小的青竹蛇.俯身放在地上。
黑石島主側臉朝岳小龍笑道:「此蛇就是小徒放出求救之物,它自然識得小徒被囚之處,岳盟主若是不信,就和兄弟同去如何。」
岳小龍笑道:「島主既是如此說了,在下自當奉陪。」說到這裡,回頭朝楚嵩生等人說道:「楚公子、沈兄、金兄請隨在下同去。」隨著話聲.當先站了起來。
楚嵩生、沈紫貴、金和尚三人答應一胄。跟著站起。
楚玉芝、梁秀芬二人同時起立.搶著叫道:「盟主我也去。」
岳小龍點點頭道:「好吧。」
話表出口,左手往上一抬,從他袖中打出一支響箭,雙肩一晃,人已快逾閃電,飛射出去一丈來遠。
響箭「奪」的一聲,落在他原來立身之處。
就在這一瞬間.沈紫貴、金和尚、楚嵩生、楚玉芝、梁秀芬五人迅快的散開,搶到四角,同時揚了揚手。
黑石島主在岳小龍啊箭出手之際,他已發覺情形不對,虎的站起身來。沉喝道:「姓岳的,你這是幹什麼?」
凌杏仙同樣的大感意外,方自愕然相顧!
谷靈子安坐不動,呵呵笑道:「島主請坐.沒有什麼?」
岳小龍飛竄出去一大開外,急急探手入懷,但這一摸,不由臉色大變!
那沈紫貴、金和尚等五人,各據一方揚了揚手,卻是空無所有,也傻了眼!
蕭不二聳聳肩,嘻嘻一笑道:「盟主恕罪,東西在小老兒這裡!」
說完,探手入懷,慢條斯理的一支又一支,摸出六個銀亮圓筒,放到几上,赫然正是從六人身上摸來的「青磷箭」!
岳小龍厲哼一聲道:「原來是你壞了我的大事!」
凌杏仙驚疑的道:「蕭護法,這是什麼?」
蕭不二聳肩道:「夫人不識得這東西麼?」
凌杏仙道:「我從未見過。」
蕭不二道:「這是昔年火器名家火神羅煌的『青磷箭』,據說威力極強,只要被它射中,一丈之內,遇物即燃,不等它燒完,無法撲滅,這六支東西,大概可以把咱們在場之人,統通燒死……」
凌杏仙失色道:「他……不是盟主……」
蕭不二嘻的笑道:「他本來就不是。」
凌杏仙嬌軀一震,吃驚道:「那麼盟主呢,莫非中了賊人詭計?」
蕭不二低笑道:「夫人但請放心,盟主諸毒不侵,方才小老兒又給了他一料『還魂丹』,迷香、迷藥,都對他無效,若憑真實武功,咱們就不用替他耽心。」
凌杏仙聽到這裡,心裡一寬,嫣然笑道:「蕭護法說的也是。」
就在蕭不二從懷中摸出「青磷箭」之時,岳小龍朝沈紫貴等五人,打了個手勢,要待縱身掠起,奪門而出,但那知一雙腳釘在地上,竟然聽不得使喚,任你晃肩頓腳,兀自動彈不得,接著身子晃了兩晃,一個個跌坐下去。
只有沈紫貴是假扮的賊黨,自然沒有跟著倒下去。
黑石島主看得大奇,忍不住皺皺眉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蕭不二聳聳肩道:「他們都是麻衣教的賊人。」
黑石島主驚詫的道:「連岳盟主都是他們偽裝的麼?」
蕭不二道:「麻衣教賊黨,精於易容,除了氣度和笑聲稍異,真把岳盟主扮的惟妙惟肖了。」
凌杏仙插口道:「蕭護法是如何看出來的呢?」
蕭不二笑道:「他一進門,小老兒就看出來了,岳盟主氣度雍容,自然瀟灑,這廝想學蔚灑,就流於輕佻.小老兒發現不對,就動手摸他身上,結果果然發現了一支『青磷箭』。」
一面又指指沈紫貴,笑道:「但有許多消息,是沈兄透露的.他是唯一貨真價實的沈紫貴。但這幾天、他扮演的是一個姓白的賊黨假冒的沈紫貴。」
正說之間,杜景康、唐繩武兩人並肩走了進來。
蕭不二聳聳肩問道:「杜兄二位,收穫如何?」
杜景康一抱拳笑道:「谷護法、蕭護法二位算無遺策,兄弟和唐小哥分頭搜索的結果,楚府總管楚福和八名賊黨,果然準時毒發倒地,業已全數拿下,只有搜索後園之時,被楚姑娘手下幾個丫頭阻撓了一陣.那青衣老婦業已在逃,沒有捉到。」
黑石島主摸著他垂胸絲囊,微笑不語。
凌杏仙奇道:「他們怎會中毒的呢?莫非谷護法早就知道他們是賊黨麼?」
谷靈子笑道:「老朽又不是神仙,哪會知道?楚府中隱匿賊黨,也許不止這九個人,那是昨晚襲擊了老哥的賊黨,被老朽在他們每人身上,放了一個虱子,這些虱子,都經老朽特別訓練的,叮著你不放,你就立時中毒,如若它把毒血吸出,你就會清醒過來。」
黑石島主聽的大是驚異,洪笑道:「谷老哥役使毒物,已到了出神入化,兄弟自愧勿如。」
谷靈子笑道:「島主誇獎了,咱們應該誼屬一家,不是外人。」
黑石島主張張口,正待說話。
這時唐繩武已指揮綵帶武士,把假岳小龍、假楚嵩生等一干人,一齊押了下去。
杜景康朝凌杏仙抱抱拳道:「夫人對這些人,應當如何處置?」
凌杏仙望了望谷靈子、蕭不二兩人,說道:「這些人的底細,咱們都不清楚,我想還是先把楚公子兄妹救出來再說,他知道的比較清楚,那時盟主也好回來了,暫時還是先押著吧。」
蕭不二點頭道:「夫人說的是,這些賊黨,可能都是無名島的人。」
黑石島主聽的一怔:「蕭老哥認為他們是無名島的人麼?」
蕭不二嘻的笑道:「不是無名島的人,會劫持小魯班麼?
這叫做賊心虛,就怕有人把小魯班弄到銅沙島去,看出破綻,所以不能羅致,就非殺他滅口不可。」
黑石島主聳然動容,連連點頭道:「說得也是。」
凌杏仙道:「谷護法、蕭護法,楚公子兄妹全落在賊人手中,咱們該先去救人才好。」
谷靈子笑道:「夫人但請放心,此宅前後,老朽都已小有部署,賊黨一個也休想逃走。」
凌杏仙道:「我聽蕭護法說,這座房屋和另外一座,相隔二里,下有地道可通,咱們光是守住這座房屋,那也沒用。」
蕭不二輕笑道:「小老兒今晚早已和谷老哥去過了,二座房屋四周,都下了毒,只要有人進出,一個也不會讓他漏網的。」
谷靈子回頭朝黑石島主拱拱手笑道:「老朽約島主前來,原是為了一敘淵源,老朽手頭,存有二毒門歷代師祖世系,請島主過目。」說罷,回頭朝唐繩武道:「繩武,你把『草木經』取出來。」
一面探手人懷.取出一冊手抄的『蛇虱經』,放到几上。
唐繩武也從懷中取出「草木經」,雙手放到几上。
黑石島主看到這兩冊厚厚的秘本.神情為之一動,手持絲囊,徐徐說道:「谷老哥,這是貴門不傳之秘.兄弟能看麼?」
谷靈子微微一笑道:「島主門下在楚府四周下的毒物,老朽均已看過,練制之法,和本門完全相同,足見淵源頗深,老朽出示秘本,正是最好的查證。」說罷.隨手取起一冊『蛇虱經』,翻開首頁.抬目道:「敞門原稱二毒門,二毒是指蛇虱和草木二類,歷代相傳,只準備收一個門徒,因此很少人知,老朽學的是蛇虱一門,唐繩武是我師侄,他學的是草木門。」
一面指著書中前面幾頁.說道:「這是蛇虱門歷代師祖的名諱,島主看看,是否有貴島祖師的名諱?」
黑石島主心中雖然不信,但還是接過書來,一頁一頁的看去,一直看到第六頁上,只見上面寫著:「第十二世師祖姓紀、諱世英、江西饒州人。」
底下有一條橫的紅線,寫著兩個門人的姓名。「殷長榮」
名字下面有一行小字,注著:「習藝未滿三年,不辭離去。」
第二個門人「袁守愚」,下注「繼承道統」字樣。
黑石島主看到「殷長榮」三字,心頭猛然一震,殷長榮正是自己的高祖父,也就是手創黑石島的始祖。
黑石島主根據記載,只知高祖父精於飼養毒物,少時遠遊南海,邂逅五毒教主之妹何氏,以技勝之,遂結為夫婦,借隱北海黑石島,卻不知道高祖是二毒門下蛇虱門的弟子。
看到這裡,心中暗暗忖道:「高祖習藝未滿三年,就離開師門,無怪自己的道行,要比谷靈子遜上一籌。」心中想著,一面正容道:「谷老哥說的極是,這上面記載的殷長榮,就是兄弟先高祖父了。」
谷靈子大喜道:「如此說來,島主果然和本門有著極深淵源。」
黑石島主赧然道:「先高祖習藝未滿三年,就離開貴門,已經算不得是貴門中人了。」
谷靈子笑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令高祖既拜在本門第十二代師祖門下,自然是本門中人,那是毫無疑義的事。」
黑石島主一臉肅穆,站起身來,朝谷靈子拱手作了個長揖道:「既是如此,小弟殷天行拜見師兄。」
谷靈子還了一禮,呵呵大笑道:「老朽有島主這麼一位師弟,深以為榮。」一面回頭朝唐繩武道:「娃兒,快去見過師叔」
唐繩武答應一聲,過去朝黑石島主叩了幾個頭,口中說道:「弟子唐繩武叩見師叔。」
黑石島主大為高興,點頭道:「你是草木門的唯一傳人,快快起來。」
唐繩武站起之後,黑石島主也朝十二個門人吩咐道:「你們也來拜見大師伯。」
十二個門人由大弟子吉無咎率領,一齊拜倒地上,朝谷靈子叩了幾個頭。
凌杏仙、蕭不二、杜景康、沈紫貴、丁捷侯等人紛紛向二人道賀。
谷靈子起身道:「現在咱們該去救人了。」
黑石島主跟著站起,說道:「小弟和師兄同去。」
蕭不二笑道:「二位都不用去,島主門下和楚公子、小魯班等人,自然都被囚禁在地室之中,咱們只要派幾個去,把他們放出來就是了。」
谷靈子道:「依蕭老哥之見,派誰去的好?」
蕭不二嘻笑道:「第一.這楚府地下是一座設有不少埋伏的地底石室,去的人至少要懂得一些機關埋伏。」
谷靈子點頭道:「不錯。」
蕭不二笑道:「這懂得埋伏的人,小老兒就當之無愧。」
谷靈子笑道:「好!好!就算你一份。」
蕭不二道:「第二,這地下石室。可能已被麻衣教的人控制,也許仍有楚府舊人,這些人都認得沈老哥,就請沈老哥一行。」
沈紫貴點頭道:「好吧,兄弟也算一個。」
蕭不二道:「島主門下,不認識咱們這些人,島主也得派上一個了。」
黑石島主點點頭道:「蕭老哥說得是,吉無咎,你隨蕭前輩去。」
吉無咎躬身道:「弟子遵命。」
蕭不二朝唐繩武一指,笑道:「還有就是你娃兒。」
凌杏仙道:「你們四個人,就夠麼?」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夠了,夠了,咱們四個人中,有用毒能手,也有不畏毒的高手,這地下石室,就算是龍潭虎穴,也足夠應付了。」
沈紫貴笑道:「咱們走吧,兄弟替三位帶路。」
說完,朝凌杏仙、黑石島主等人拱拱手,舉步往外行去。
蕭不二道:「沈老大,我看楚姑娘的奶嬤,可能就是賊黨幕後主持的『邊老』了。」
沈紫貴道:「有可能,這老婆婆狡銩如狐,咱們可不能小覷了她。」
吉無咎道:「家師未到之前,在下已在楚府四周,布了毒物,諒她也逃不出去。」
蕭不二笑道:「老弟這可小估了洛陽總督府,楚府有一條地下隧道,通向二里外另一條巨宅,光是楚府四周下毒,是困不住他們的。」
吉無咎點頭道:「原來如此。」
一行四人在說話之時,已經進入書房,沈紫貴走到書案後面,伸出手去,轉動錦墊交椅。但見一排書櫥,悄無聲息的緩緩移開,露出一道門戶,垂著綠色布簾。
沈紫貴正待伸手去掀!
蕭不二一把扯住,朝裡呶了呶嘴,沈紫貴立時會意,揮了一掌,拍了過去。他這一掌捏的恰到好處,掌風驟揚,正好把布簾下截,吹括得捲了起來,赫然露出一雙人腳。
沈紫貴冷冷一笑道:「閣下馬腳已露,還是自己走出來吧!」
那人隱藏簾後,依然沒有出聲,也不見動靜。
唐繩武自告奮勇道:「小可去把他抓出來。」掠上一步,一把掀開門簾。
只見布簾裡面是一間很小的斗室,一個身穿半截黑衣的老人,兩手扶著牆壁,直立不動。
唐繩武大喝一聲:「好傢伙……」
正待伸手朝那人肩頭抓落!
蕭不二喝道:「別動。」
走上一步,朝那人背後指了指道:「此人背上中人暗算,已經死了。」
大家經他一說,果然發現那人背後衣衫上,有幾個極細的針孔!
沈紫貴道:「蕭老哥目光敏銳.委實有過人之處!」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干小老兒這一行的.目光不快,豈不要經常失風了?」
唐繩武仔細打量了那死屍幾眼.說道:「這人兩手十指,都插入在磚牆之內,是以維持住身子沒有倒下去,足見此人生前,一身功力,甚是得了。」
蕭不二道:「他在死前竭盡全力,把十指插入牆內,來維持他的身子不倒,定有原因,小哥慢慢把屍體放下,瞧瞧他胸前可有什麼?」
唐繩武依言把那人雙手十指,緩緩從磚牆上拔出,放倒屍體。
沈紫貴目光一接,驚咦道:「他是楚府的副總管楚祿!」
總管叫做楚福、副總管叫楚祿.自然都是昔年十字刀楚鶴群的得力隨從了。
蕭不二道:「他是負責管理地底石室的了?」
沈紫貴忽然目光一注,輕歎一聲道:「什麼事好像都瞞不過蕭老爺。」
蕭不二舉目望去,果見牆上有著一行極細的字跡,那是用手指甲劃的,寫著:「麻衣教和邙山鬼叟勾結,小姐已被……」
底下就沒有了,敢情他字未寫完,就已被人發覺,中了暗算,他為了讓這幾個字保存下來,用盡全力,十指插入壁內,支持身子不倒,用他身子,遮住了壁上的字跡。
「小姐」自然是指楚玉芝,「已被」什麼呢?根據他上面的語氣,麻衣教和邙山鬼叟勾結,那一定是把小姐送到邙山去了。
蕭不二看了字跡,冷冷一哂道:「他們果然是無名島的人。」
沈紫貴道:「何以見得?」
蕭不二道:「邙山朱友泉,早已投靠了無名島,楚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還當麻衣教和朱友泉勾結。」
說到這裡,忽然「唔」了一聲,道:「如此說來!岳盟主可能也被引到邙山去了,朱友泉這老鬼鬼計多端,他老窠裡也可能有些鬼花樣,岳盟主年紀輕,江湖閱歷不深,單人雙劍,闖進鬼巢裡去,可有問題……」急忙回頭道:「唐小哥,你不用下去了,快出去告訴總巡察,岳盟主可能闖進邙山朱老鬼的鬼窠裡去了,咱們立時就得派人趕去支援。」
唐繩武聽蕭不二說得鄭重,立即應道:「小可省得。」說完,匆匆退了出去。
蕭不二道:「沈老大,咱們走吧!」
沈紫貴點點頭,舉足在裡頭牆腳上連踩了幾踩,但聽一陣軋軋輕震,露出一個黑越越的洞窟!
沈紫貴從腰間摘下玉蕭,一手打亮火把子,舉步往下行去。
蕭不二、吉無咎跟在他身後.盤曲而下,到得底下,面前出現了一條寬闊的市道,這條市道,兩邊還有幾條岔道,通向幾處入口。
每一條岔道上,都有八九間石室.連在一起,自成一組。
一行三人,由玉蕭郎君沈紫貴領頭,路上並無耽擱,走過兩條岔道,就發覺情形有些不對!
這一路上竟然並未遭遇襲擊,甚至連半個人的影子也沒見到。
第一、第二兩條岔道上的石室.一叫司間的打開門戶,仍然看不到人。
沈紫貴心裡暗暗嘀咕:「地底石室,雖沒多大用處,但這裡派有副總管負責管理,每一條岔道,少說也有兩三個人,這些人怎麼一個不見?」
蕭不二和他想法不同,認為這地底石室,早已被賊黨佔據,才會把黑石島門人和小魯班囚禁於此,那麼這些賊黨呢?
又到哪裡去了。
走完第二條岔道,剛進入第三條岔道。
吉無咎但覺小師弟派來求援的那條青蛇.在袖中不住竄動,心知已到地頭,忙道:「『蕭大俠、沈大俠,敝師弟大概就被囚禁在這裡了。」
蕭不二笑道:「咱門挨次搜索過去.吉老弟既已知道令師弟就被囚禁在這條岔道之中,那就先去把他放出來吧。」
吉無咎點頭道:「在下就去。」
說完.俯下身去.從袖管中放出一條竹筷細的青竹蛇來。
黑石島豢養的毒物,果然久經訓練,這條青竹蛇才一落到地上,就箭一般朝左首第三間石室游了過去。
吉無咎那還怠慢,跟著掠了過去,飛落門口,舉手一掌.朝門上拍去。
但聽「呀」然一聲,木門隨手推開,原來這道門只是虛掩著的。
吉無咎一手高舉千里火筒,叫道:「小師弟,愚兄來了。」
一步跨進石室,火光照處,斗室之中,靠壁放著一個鐵絲籠,就空無一物,哪有小師弟了靈的影子?一望而知這個鐵絲籠,就是囚禁小師弟的。
因為小師弟了靈原是一個侏儒,身高只有二尺四五,望之如三四歲的小孩,關在鐵籠之中,自然正好。
那青竹蛇游到鐵絲籠中,找不到主人,只是在籠中四處竄動。吉無咎口中發出一聲低嘯,伸手提起青竹蛇,依然收入袖中,回身退出。
這時蕭不二和沈紫貴也已搜索過幾間石室,其中發現了三具屍體,沈紫貴認出那是派在地室的楚府莊丁。
蕭不二一眼看到吉無咎退出身來,問道:「沒找到令師弟吧?」
吉無咎道:「石室中沒人。」
蕭不二晤道:「由此看來,小魯班等人全被送到邙山鬼巢裡去了。」
沈紫貴道:「但這裡每一間石室,咱們總要逐一查看過才行。」
蕭不二道:「這個自然,咱們正好剩下一間沒瞧,人可能就被囚禁在這一間裡,這樣好了,咱們三個人,分頭搜查,發現有人,立時以口哨為號。」
沈紫貴點頭道:「好,咱們就這麼辦。」
三人分頭搜索,不過頓飯工夫,已把幾條岔道上的石室,全已查遍,不但不見了靈、小魯班、楚嵩生等人的下落.甚至不見一個生人。
沈紫貴面色沉重.說道:「蕭老哥.楚祿壁上留的字這就沒錯,敢情他們發現假扮岳盟主之事失敗,把四在這裡的人,一起帶走.逃到邙山去了」。
吉無咎道:「谷師伯不是說在兩處房屋四周,都已用毒物封鎖了麼?」
蕭不二搖搖頭道:「谷老哥雖是善於用毒.但無名島也有用毒能手,遠的不說,就是邙山朱老鬼.在江湖上也以毒藥暗器馳名……」
沈紫貴道:「咱們快走。」
當先朝南道上急步走去。這條甬道,當真有二里光景,三人腳下加緊,片刻工夫,便已趕到盡頭,沈紫貴打開壁間門戶,魚貫走出,但見已置身在一間佈置精雅的客屋中。
沈紫貴道:「咱們先看看這座屋裡,有沒有人了?」
此時差不多已是四更天氣,夜色如墨,這座巨宅,生似久無人住,一片漆黑,靜寂如死。
三個人穿廊越房,從大廳而廂房,再由中院進入後院,果然被他們逃走了。
蕭不二道:「也由此可見對方已經搬到救兵了。」
沈紫貴一呆道:「何以見得?」
蕭不二嘻嘻一笑道:「假扮岳盟主、楚公子、梁姑娘等人的賊黨,是被谷老哥毒虱子叮了一口.中毒昏過去的,楚福和八名臥底(冒充楚府應了)賊黨,也是中毒倒地,才被拿下的,但此時那個叫邊老的老虔婆,居然不怕谷老哥預佈在此屋四周的毒物,率著一干賊黨,把小魯班等人一起運出,若非來了一個善於用毒的高手,他們如何出得去?」
沈紫貴連連點頭道:「此話不錯,咱們快回去再說。」
當下仍由原路退入而道,回出書房,趕到廳上。
只見廳上坐著凌杏仙、黑石島主、丁捷侯三人,不見谷靈子和唐繩武兩人,敢情已經趕上都山去了。
凌杏仙一眼瞧到蕭不二,立即問道:「蕭護法,裡面沒人了麼?」
蕭不二聽得一怔道:「夫人如何知道的?」
凌杏仙從幾上取過一封信柬,說道:「蕭護法請看,這是他們派人送來的。」
蕭不二接到手上,抽出信箋,只見上面潦潦草草的寫著幾行字,那是:「字奉岳夫人:我方雖有多人為貴屬所擒,但尊夫已落本教之手,尚有梁秀芬、楚嵩生兄妹,黑石島門下丁靈,及小魯班等人,亦在本教手中,為特通知夫人,請於明日午前,派人至興隆茶園等候,洽談雙方交換人質事宜。」
蕭不二看完書信,聳聳肩笑道:「夫人相信他信上說的話麼?」
凌杏仙眨著一雙清澈大眼,說道:「我沒有主意,就是要等蕭護法來了,看看該怎麼辦?」
蕭不二連連拱拱手道:「夫人言重,夫人言重。」一面問道:「谷老哥和唐小哥是跟蹤那個送信來的賊人去?」
凌杏仙點點頭笑道:「蕭護法算的真準!」
話聲甫落,簷前微風一颯,谷靈子已飄然走了進來。
蕭不二迎著問道:「谷老哥把人追丟了麼?」
谷靈子雙目一瞪,道:「誰說的,老朽一直跟到邙山,看他鑽進鬼窠,才趕回來的。」
蕭不二道:「唐小哥呢?」
谷靈子道:「老朽要他守在那裡,暗中監視。」
蕭不二攢攢眉道:「這就不對了。」
谷靈子詫異的道:「那裡不對了?」
蕭不二道:「他縱然沒發現你跟蹤.至少也該在洛陽城中繞上一個圈子再回去才是道理,他直接把你老哥領到老窠裡去,就是不對。」
谷靈子聽得一呆,點頭道:「對,對,這等於是故意把老朽領去的。」
凌杏仙道:「這有什麼不對呢?」
蕭不二聳聳肩道:「自然不對了,他們故意給夫人下書,約咱們派人明天午前去興隆園談判換人,信上既沒說把咱們的人囚在哪裡?他們自然想得到咱們一定會有人跟蹤;但他卻毫不遮掩,退自回轉邙山,這不是告訴咱們人囚在邙山麼?」
凌杏仙眨動眼睛,點頭道:「是啊。」
「那楚祿在牆上留的字,也曾提到邙山……」
蕭不二敲腦袋瓜,忽然嘻嘻笑道:「原來如此,好傢伙,該死!該死……」
凌杏仙眨大眼睛.問道:「蕭護法你說什麼?」
蕭不二道:「小老兒是說楚祿那廝,真是該死,這明明是設計好了的陷阱,好讓咱們一齊送上去。」
凌杏仙道:「你別打啞謎了好不好?我越聽越糊塗啦!」
沈紫貴道:「別說夫人聽不懂,就是兄弟也聽不懂你蕭老哥究竟在說什麼?」
蕭不二回過頭去,搖搖頭道:「沈老大,真是老江湖走沙漠,你越走越迷糊了。」
沈紫貴不服氣道:「你倒說說,兄弟那裡迷糊了?」
蕭不二聳肩笑道:「咱們既然知道人在邙山鬼窠裡,要不要去救?」
沈紫貴道:「自然要去救。」
蕭不二道:「他們為什麼要約在明天午前派人去呢?一句話,就是要咱們趁天色未明,去闖鬼窠救人。」
沈紫貴聳然道:「不錯。」
蕭不二道:「這就對了。」口氣一頓,接道:「他們算準咱們一定會去地室救人,而且算準咱們會從書房那道暗門進去,先在那裡弄上個楚祿,讓咱們知道麻衣教和邙山有勾結。等到咱們走遍地室,沒找到人,這時就會想到人被送到邙山去了,但他們怕這樣還不夠,又差人下書,故意約在明日午前,一面又故意把跟蹤的人引去,證明他們確在邙山……」
沈紫貴道:「好了,好了,總括一句,他們在邙山設了埋伏,想引咱們入伏,咱們難道還怕他們區區埋伏?」
蕭不二一顆頭搖得像貨郎鼓一般,說道:「不是,不是.小老兒不是這個意思。」
這下連谷靈子也忍不住了,說道:「這是你自己說的,他們設計好陷阱,等著咱們去跳。」
蕭不二道:「他們設計好陷阱等著咱們去跳,固然沒錯;但他們也得估量估量,那些陷阱,也許困不住咱們,因此他們主要不是靠陷阱。」
沈紫貴道:「那靠什麼?」
蕭不二伸出兩個指頭,說道:「這是連環計,一個是『窩弓待虎』……」
他口中說兩個計,但只說了一個,就住口不言。
沈紫貴道:「還有一個呢?」
蕭不二目光如鼠,迅速左右一動,聳聳肩膀,低低的說了兩句。
凌杏仙聽得柳眉連挑,沉吟道:「蕭護法說的是,那麼咱們該如何辦呢?」
蕭不二嘻嘻笑道:「這個容易.咱們給他來個將計就計。」
一面又向幾人低低說了一陣。
沈紫貴連連點頭道:「好,好,將計就計,這辦法不錯。」
谷靈子笑道:「這種鬼主意.也只有蕭老哥想得出來。」
黑石島主一手摸著垂胸絲囊.大拇指一挑,笑道:「蕭護法真乃江湖奇人,兄弟欽佩得很。」
凌杏仙道:「時光不早,咱們那就該走了。」一面朝身後侍立的使女吩咐道:「迎春,你快去請杜爺進來。」
迎春躬身領命,匆匆出門。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05:39
第30章 肅清內奸
不多一回,杜景康急步走入,朝凌杏仙抱抱拳道:「夫人,有何指示?」
凌杏仙道:「賊黨勾結那山鬼叟朱友泉,已把楚公子兄妹和小魯班等人,撈往邙山鬼窠,咱們就得立時趕去邙山救人,這裡由沈大俠、丁大俠留守。你把擒下的賊人,點交丁大俠,咱們即刻就走。」
丁捷侯連忙還禮道:「杜老哥請。」
兩人匆匆往外行去。
一會工夫,杜景康回進廳來,朝凌杏仙躬身道:「屬下已把十四名賊黨,點交丁老哥了,特來聽候夫人差遣。」
凌杏仙起身道:
「好,咱們走。」
她這一站起,谷靈子、蕭不二也跟著起身。
黑石島主同時站起,雙目開闔,精芒四射,朝鵠立伺候的十二個門人洪聲道:「徒兒們跟著為師上邙山去。」說到這裡,不覺呵呵大笑:「咱們初到中原,就去破了邙山門,倒也不虛此行。」
十二門人一齊躬身應「是」。
黑石島主朝凌杏仙一拱手道:「夫人請。」
凌杏仙斂祆道:
「島主遠來是客,自然島主請先。」
黑石島主也不客氣.當先率領十二門人往外行去。
凌杏仙、谷靈子、蕭不二、杜景康相繼走出.他們身後,緊跟隨著一身勁裝,背插雙劍的迎春、迎風、迎香、迎月等,他們出了楚府,就分作兩撥,施展輕功,直撲北邙。
這兩撥人起落如飛,快如流星,在黑夜之中,根本就看不清人面,就是有一簇黑影.在山野間飛掠!
××××
玉簫郎君沈紫貴送走凌杏仙、黑石島主等人,立時回進廳來,吩咐使女,把楚府一干莊丁,召到廳前,然後朝大家問道:「你們都是楚府裡的老人,對不對?」
莊丁們轟應了聲「是」。
沈紫貴道:「好,兄弟要告訴你們一件事,就是總管楚福,勾結麻衣教,把楚公子兄妹,擄去邙山……」
他此話一出,莊丁們起了一陣竊竊私語。
沈紫貴道:「你們不必驚慌,現在已由盟主夫人趕去邙山救人,由兄弟和丁老哥在此留守,諸位可按照楚府原訂的緊急崗位,前去值崗,如若發現敵蹤,即以哨子為號,不得擅離崗位。」
莊丁們道:「小人遵命。」
沈紫貴點點頭,一揮手道;
「好,你們可以去了。」
這些莊丁都是久經訓練,朝沈紫貴躬身一禮,立即紛紛退出.各自依照規定的崗位而去。
沈紫貴目送他們離去.不覺微微一笑,伸手摸摸腰間玉簫回身朝前進走去。
跨進左首院落,只見杜景康手下的綵帶門健兒,兩人一崗,一個個虎背熊腰,背插長劍,好不威武?心中暗暗讚道:「無怪綵帶門在江湖上二十年來,盛名不衰,光看這些武士,身手就是不弱!」
綵帶門武士看到沈紫貴進來,紛紛朝他躬身行禮。
沈紫貴也含笑朝他們點點頭答禮,跨進廳堂,只見了捷候手捧雙亂坐在那裡,一見沈紫貴,立即起來,笑道:「沈老大,你都分派好了麼?」
沈紫貴道:「楚府所有崗位,都是鶴老在日,和幾位好友精心策劃.擬訂而成,每一個崗位,無論守望、攻擊,都是分派在最適宜的位置,只要吩咐一聲,他們自會各就各位,毋須操心。」一面接著又道:「兄弟平日一直覺得楚府莊丁,久經訓練。不失為江湖上一支勁旅,但看了杜老哥統率的綵帶門武士,人家稱霸江湖二十年,果然盛名不衰。」
丁捷侯點頭道:「沈兄說的極是,兄弟也有此感。」說到這裡.忽然壓低聲音笑道:「天色快亮,看來蕭老哥這一著.沒算得準。」
沈紫貴突然鼻中聞到一股異香,急忙回頭看去,但見一縷白煙,從壁上一幅畫框後面,裊裊傳出。
沈紫貴看到眼裡,暗暗冷笑一聲,立即以「傳音入密」說道:「丁兄,快躺下,那話兒來了。」
打了一個阿欠,緩緩往地上躺臥下去。
丁捷侯聞言方自一驚,鼻中同時也聞到了一股香味,依樣葫蘆的打著呵欠,懶洋洋躺臥下去。
兩人口中已含了蕭不二暗中分給他們的「還魂丹」,自然不畏迷香,他們都是老江湖了,這躺臥下去之時,也早已準備好隨時躍起的姿勢。
過不一會,但聽壁間一陣輕震,畫框移動,緩緩裂開一道門戶。接著走出一個五十出頭,身軀微胖的方臉濃眉漢子,這人身穿古銅因花長袍,腰束玉帶.赫然正是鄭州雙俠的老大八步戟丁捷侯!
這下直看得躺臥地上的丁捷侯,還當自己出了魂,心頭暗暗震驚,忖道:「這廝把自己扮得真像,但總有破綻之處。」
心中想著,只是瞇著眼睛,注意假了捷侯的行動。
那假丁捷侯走出廳堂,目光朝躺臥地上的丁捷侯掠過,微微一笑,也不說話,就大步朝外走去。
丁捷侯看得奇怪,心想:十四名賊黨,全關在廂房之中,他不去救人,到外面去做什麼?
假丁捷侯緩步走到門口,在簷廊上站停,一手托著下巴,大聲說道:「諸位兄弟聽著,這時已是四更天氣,再過一個更次,天就亮了,但此刻天色將明未明,是最暗的一段時光,麻衣教賊徒,有這許多人落在咱們手裡,他們自然要想盡方法,把這些人劫走。方才盟主夫人、谷護法、蕭護法等人,都已趕去邙山救人,咱們這裡,卻成了空城計,因此咱們在這一個更次,可得特別小心。這座院落的四周,沈老大早已要楚府莊丁,布下了崗位,一有動靜,自會吹口哨為號,咱們這裡,不論發生任何事故,自有兄弟和沈老大應付,諸位堅守崗位、不准擅離。」
他這滔滔不絕的說著,躺在地上的丁捷侯聽得暗暗一驚:「這廝不但面貌舉動,模仿得和自己十分相像.就是連聲音都並無多大差異,自己若是死了,這廝當真可以冒名頂替,瞞過天下人的耳目。」
院前綵帶門的武士,果然不辨真假,聽了假丁捷侯的一番言詞,同聲應著「是」。
假了捷侯話聲一落,立即大模大樣的轉身回進廳來,迅速趨近洞口,躬著身,低聲說道:「金嬤嬤請出。」
金嬤嬤,大概就是假扮奶嬤,給楚玉芝梳頭的那個青衣老婦了。
只聽地道中一陣呷呷尖笑,走出一個花白的青衣老嫗,笑道:「申令主這計策真是不錯,時間不多,咱們快救人吧。」說完,直向右首廂房走去。
假丁捷侯道:「邊老也被他們擄住了?」
金嬤嬤道:「你當邊老是誰?」
假扮了捷侯道:
「屬下不知道。」
金嬤嬤道:「那你就少問。」
假丁捷侯打了個哆嗦道:
「是是……」
金嬤嬤走到沈紫貴身邊,腳下忽然一停,說道:「咱們一直把他當作白少奎,沒想到這廝反過來假冒白少奎,以致咱們的機密行動,全部洩漏,沈紫貴,你真該死。」
舉腳狠狠的朝沈紫貴身上踢了一腳。沈紫貴既然裝作被迷香迷倒,只有忍痛由他去踢。
金嬤嬤敢情是心切救人,踢了他一腳,也就算了,依然舉步朝廂房走去。
廂房並沒鎖,金嬤嬤一手推開房門,一手迅快的打著火把子,回頭喝道:「王四柱,你隨老婆子進來。」
假了捷侯應了聲「是」,急忙跟著進去。
丁捷侯看兩人進入廂房,就以「傳音入密」說道:「沈老大,咱們該如何了?」
沈紫貴也以「傳音入密」回道:「此事一切果然被老偷兒料中,自然依計行事。」
金嬤嬤跨進廂房,目光迅快一轉.就朝假楚玉芝走了過去,伸手在她身上連揉幾揉,解開被制穴道。
假楚玉芝雙目一睜,看到金嬤嬤,不覺一怔,低低問道:「你如何進來的?」
金嬤嬤低笑道:「回七姑娘,申令主已經趕來了,現在部山,這是令主的『調虎離山』之計,把這裡一干人引上邙山去了,老婆子早就來了,就是要等他們動身,老婆子才現身。」
方纔蕭不二說的沒錯,他們使的連環計;第一個是「窩弓待虎」,(指邙山鬼窠設有埋伏)第二個也只低低的說了,那就是「調虎離山」,把眾人引去邙山,他們可以救人)。
假楚玉芝口中「唔」了一聲.一雙鳳目朝假丁捷侯望來。
金嬤嬤叱道:「王四柱,見了香主,還不行禮?」
假丁捷侯聽得一呆,瞪大雙目,驚詫的道:「她……就是邊老……啊,啊……」慌忙躬下身去,連連打拱道:「小的王四柱,見過香……主……」
原來他們口中的「邊老」,竟是一個少女,她的真正身份,是「香主」。
假楚玉芝目中飛過一絲寒星,點點頭道:「咱們時間不多.快去解開他們穴道。」
金嬤嬤笑笑道:「老婆子只管和姑娘說話。差點忘了。」說罷,朝假丁捷侯揮揮手道:「還不快去把他們穴道解開了,還要老婆子動手?」隨手拍開了梁秀芬的穴道。
假丁捷候沒命的應『」是」,忙著替假岳小龍、假楚嵩生.假金和尚、假楚福,以及八名莊丁,一齊解開穴道。
假楚玉芝目光一轉,朝金嬤嬤道:
「咱們可以走了。」
金嬤嬤慌忙搶前一步,餡笑道:「七姑娘且慢,老婆子替你引路。」
一手舉著火把子,當先跨出門去。
假楚玉芝儼然是眾人中的首領.舉步跨出廳堂,其餘眾人,緊隨她身後魚貫跨出。
假楚玉芝霜刃般目光,掠過躺在地上的沈紫貴、丁捷侯二人.冷冷問道:「這二人是死的,還是活的?」
金娘娘低聲答道:「他們只是中了迷香。」一面朝假楚福吩咐道:「韓大奎,過去把他們廢了。」
假楚福應了聲「是」,正待奔去。
假楚玉芝喝道:「且慢。」
假楚福聽到喝聲,立即住足。
金嬤嬤忙道:「七姑娘,這兩人……」
假楚玉芝一擺手道:「擒回去再說。」一手理理鬢髮,朝假楚福吩咐道:「把他們帶走。」
說完,舉步往廳外行去。假楚福答應一聲,就指揮莊丁把兩人抬起。
金嬤嬤跟著假楚玉芝身後,暗暗扯了她一下衣袖,低聲說道:「七姑娘,咱們從地道走。」
假楚玉芝道:「怎麼,外面還有什麼人?」
金嬤嬤道:「這院落中,是由綵帶門的武士守護,外面還有楚府莊丁巡邏。」
假楚玉芝道:「咱們還怕區區一二十名綵帶門的武士?」
金嬤嬤陪笑道:「天快亮了,咱們多一番手腳,總是少一事的好,而且從地道退出去,也快得多。」
假楚玉芝只挑了挑柳眉,沒有再作聲。
金碗碗朝身後揮揮手,四名莊丁抬著沈紫貴、丁捷侯先行從壁間一道暗門中走了過去。接著由金嬤嬤手擎火援子照路,巴巴結結的走在前面替假楚玉芝引路。
其餘的人,即悄無聲息的跟隨假楚玉芝身後,魚貫走下地道。
二里長的地道.不消片刻,便已通過,金驚晚手執火把子領先。打開了壁間門戶、讓假楚玉芝走在前面。
一行人拾級而登。現在大家已置身在一間寬敞的客室之中。
假楚玉芝毫不客氣的在上首一張交椅上坐了下來。
金根驚陪笑道:
「七姑娘,天快亮了,咱們……」
假楚玉芝沒待她說完,截著道:「我知道。」
金嬤嬤望望她,又道:
「姑娘,申令主……」
假楚玉芝冷冷一哼道:「申令主怎麼樣?——
這話語氣不太好。
金嬤嬤聽的一怔,這位七姑娘的口氣,她自然聽得出來,似是和申令主不睦,這就諂笑道:「沒什麼,老婆子來的時候,申令主交待,救出姑娘,囑咱們早些趕回去。」
假楚玉芝眼睛一橫.冷冷問道:「這裡由我負責,還是申令主負責?」
金嬤嬤忙道:「自然是七姑娘負責。」
假楚玉芝道:「由我負責,我就要在這裡問幾件事。」說到這裡,霜刃般目光,一下子投注到假丁捷侯身上,沉聲道:「王四柱」
假丁捷侯慌忙躬身道:「屬下在。」
假楚玉芝道:「你隨申令主多少年?」
假丁捷侯勝目道:「屬下原是麻衣教門下,從未跟隨過申令主。」
假楚玉芝冷冷一哼道:「在我面前,還敢狡辯?」
假丁捷侯打了個哆嗦,連連躬身道:「香主明鑒,屬下確是從未跟隨過申令主。」
金嬤嬤道:「七姑娘,王四柱說的一點不假,他確是麻衣教的人,是由韓大奎(假楚福)引進來的。」
假楚玉芝冷笑道:「你也被他瞞蔽了,他是申惜嬌派到我這裡來臥底的,你知不知道?」
金嬤嬤呆得一呆,道:「這……」
假楚玉芝怒聲道:「申借嬌究竟是何居心?她居然派人到我這裡來做奸細?」
假丁捷侯急得撲的跪了下去,連連叩頭道:「香主,這是沒有的事,屬下有天大的膽子……」
「住口。」
假楚玉芝柳眉一挑,喝道:
「王四柱,你是韓大奎引進來的,對不?」
假了捷侯連聲應道:「是……是……屬下和韓大奎都是昔年麻衣教同事。」
假楚玉芝道:「你知道是誰向我告密的麼?」
假丁捷侯道:「屬下不知道,這是冤枉的。」
假楚玉芝冷哂道:「告訴你,這告密的人,就是韓大亞,他怕連累了自己,才不得不問我報告。」
假了捷侯朝假楚福道:「韓兄,你怎好……」
假楚玉芝道:「韓大奎,你說!」
假楚福已經撲的跪了下去,說道:「屬下說的句句屬實,那是前天晚上,王四柱說:他是申令主派來的,主要是調查香主言行……」
假丁捷侯雙目通紅,怒喝道:「韓大奎,你怎好血口噴人?」
假楚玉芝沉喝道:「王四柱,你好大膽子,在我面前,還敢咆哮?」說到這裡,冷冷一哼道:「申惜嬌又能把我怎樣?」話聲突轉嚴厲,一抬手道:「你們把他拿下。」
假丁捷侯道:「香主,屬下冤枉……」
假金和尚突然跨上一步,一把抓住假丁捷侯肩井,沉笑道:「這有什麼冤枉的?」
手起指落,朝他死穴上點去。
假丁捷喉頭「閣」的一聲,雙腳一軟,往地上癱瘓下去。
假楚玉芝轉過臉來.問道:「金嬤嬤,你覺得如何?」
金嬤嬤道:「申令主這種作法,也難怪七姑娘生氣,只是尚三省一下把他殺死,老婆子卻不敢苟同,留著他活口,正好去問問申令主,這是誰的主意?」
假楚玉芝哼道:「總不會是我師父的主意吧?」
假金和尚抱抱拳,嘿然笑道:「金嬤嬤原諒,這是香主的意思,可怪不得尚某?這種奸細,還留他作甚?」
金嬤嬤臉色微變,道:「你殺死王四柱,和老婆子何干?」
假金和尚聳聳肩,尖笑道:「金嬤嬤不怪在下就好,但據尚某所知,王四柱還是你老的乾兒子……」
金嬤嬤臉色倏沉,厲聲道:「尚三省你胡說些什麼?」
假和尚嘿嘿笑道:「金嬤嬤何鬚髮這樣大的脾氣呢?你老收主四柱做乾兒子,盡人皆知,難道尚某說錯了?」
金妹媛簡直氣瘋了,就指假金和尚,厲聲道:「你說.還有誰知道?」
假金和尚指指假岳小龍、假楚嵩生、假楚福,嘻的笑道:「你老問問他們,是不是大家都知道此事?」
金嬤嬤三角眼一轉,問道:「你們說,尚三省說的是真是假?」
假楚嵩生陪笑道:「金嬤嬤息怒,尚老哥這話倒是不假,這是王四柱親口告訴我們的。」
「該死!」金嬤嬤怒容滿臉,咒罵道:「這小子真該死。」
假楚玉芝目光一抬,冷聲道:「金嬤嬤,申惜嬌答應了你什麼好處,你連我也出賣了?」
口氣冷得出奇!
金嬤嬤悚然一驚,微現不悅道:「七姑娘,你這話從何說起?」
假楚玉芝目中寒芒閃動,沉聲道:「我對出賣我的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金嬤嬤臉色一變,氣道:「七姑娘居然聽信人言,要對付老婆子?」
假楚玉芝道:「不錯,我自然要先下手為強。」
金嬤嬤身軀一陣顫動,臉色獰厲,大聲道:「玉芝,你莫要忘了是老婆子的奶把你喂大,也是老婆子把你引到教主門下,你才有今日,你現在羽毛豐了……」
她這聲「玉芝」,聽得眾人齊齊一驚,假楚玉芝,原來並非賊黨假冒,她竟然真會是楚嵩生的妹子假楚玉芝!
假楚玉芝忽然笑了笑,低婉的道:「你錯了,我並不是楚玉芝。」
伸出一隻纖纖玉手、緩緩從臉上揭下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來。
金嬤嬤身軀陡震,一雙三角眼睜得滾圓,盯著假楚玉芝,駭異的道:「你……」
假楚玉芝這一瞬間,已經變成了武林盟主岳夫人凌杏仙,朝金嬤嬤嫣然一笑道:「金嬤嬤,你想不到吧?」
就在這一瞬間,座上諸人,紛紛揭下面具。
原來假岳小龍是唐繩武所扮,假金和尚是蕭不二,假楚嵩生是杜景康,假楚福是綵帶門的一個頭目,梁秀芬是綵帶四婢中的迎春。
被點了穴道的沈紫貴、丁捷侯兩人,也在此時,一躍而起。
當然,還有八個莊丁,也是綵帶門武士改扮的了。
金嬤嬤眼看廳中全是對方的人,心知上當.目中厲芒連閃,身軀暴退,右手迅快的往懷中掏去。
蕭不二緩緩覆上面具,聳著肩笑道:「金嬤嬤,你別掏了,有小老兒在這裡,你身上的東西,那裡還會在你身上?」
說話之時,已從左手袖中,摸出一管九孔黃蜂針筒在手上揚了揚道:「這東西歹毒不過,只能用來對付無名島的賊黨,嬤嬤如果不需要,那就留在小老兒這裡吧!」
金嬤嬤眼看自己手無寸鐵,被眾人圍在中間,逃走已是無望,臉色獰厲說道:「你們要待怎樣?」
凌杏仙抬手指了指面前一把椅子,溫和的說道:「你且坐下來,我有話問你。」
金嬤嬤也不客氣,就在她對面一把椅子上坐下,問道:「你要問什麼?」
凌杏仙道:「你是無名島派來的?」
金驚媛道:「這還用問?」
杜景康喝道:「老婆子,夫人問你,可要好好回答,若有半句虛言,我姓杜的道爺可不好說話。」
金嬤嬤橫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凌杏仙又道:「楚玉芝是你把她引介到銅沙島主門下去的?」
金嬤嬤道:「不錯,她在教主十個女弟子中,排行第七。」
凌杏仙道:「她哥哥呢?是不是無名島的人?」
金嬤嬤道:「不是。」
蕭不二道:「慢點,老虔婆你少撒謊,她根本不是楚玉芝。」
金嬤嬤道:「不是楚玉芝是誰?」
蕭不二道:「大家都叫她邊老,她應該姓邊才對。」
杜景康哼道:「這老虔婆不給她吃些苦頭,她是不會說實話的。」
凌杏仙和聲道:「金嬤嬤,你還是老老實實的說好。」
金嬤嬤無可奈何的了眾人一眼,才道:「她叫邊玉瑛。」
凌杏仙道:「楚玉芝呢?」
金嬤嬤道:「三年前死了。」
凌杏仙道:「是你把她害死的?」
金嬤嬤點點頭。
沈紫貴憬然道:「如此說來,十字刀楚鶴皋也是你們害死的了?」
金嬤嬤道:「正是。」
凌杏仙問道:「邊玉媒在這裡的任務是什麼?」
金嬤嬤道:「七姑娘是負責監視河南地區,各門各派的行動。」
凌杏仙道:「你呢?」
金嬤嬤道:「老婆子只是奉命協助七姑娘……」
話聲未落,坐著的人突然一躍而起,雙手箕張,十指如鉤,朝凌杏仙當胸抓來。雙方相距極近,她這一突起發難,早就看好四周形勢,出手奇快。
這主意沒打錯,擒賊擒王,只要擒住了凌杏仙,你們人數雖多,也得乖乖的恭送老婆子出去。
凌杏仙敢情因她有問必答,疏於防範,因此金嬤嬤對她這一突起襲擊,竟然也措手不及!
金根姣出手如電,鳥爪般的十指,觸到凌杏仙的衣衫,凌杏仙還是端坐不動,沒有絲毫抵抗。
金嬤嬤暗暗冷哼:「這婆娘還是盟主夫人,真是徒有虛名!」
十指如鉤.這一抓,何等凌厲?但等她十指抓落,已經發覺不對,人家年紀雖輕,當上盟主夫人,可不是徒具虛名!
原來她十指抓落,凌杏仙明明一動沒動,抓動之處,明明是凌杏仙的胸前.但十指一攏,竟如摸在雲堆裡,抓了個空,心頭暗暗一驚,再定睛瞧去.凌杏仙明明就在自己眼前!怪的是自己雙手,僅僅觸及對方衣衫,還沒夠到部位,就抓了下去,無怪要抓了個空。
就在此時,凌杏仙纖手抬處,已經點了金嬤嬤三處大穴,砰然一聲,跌坐下去。
凌杏仙舉手掠抗鬢髮,笑道:「好啦,我們可以走啦!」
沈紫貴看了蕭不二一眼,說道:「蕭老哥這將計就計,只使了一半,依兄弟之見,咱們明仗殺奔邙山,倒不如仍然給他來個將計就計。」
凌杏仙眨著一雙清澈大眼,說道:「沈大俠是說我們仍然假扮他們的人,混進鬼窠去?」
沈紫貴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凌杏仙望望跌坐地上的金嬤嬤,道:「我們沒有人扮老婆子呢!」
沈紫貴看看蕭不二,笑道:「蕭老哥身材和這老虔婆差不多,而且據兄弟看,這老虔婆名義上雖是配屬邊玉瑛手下,但實際上卻是無名島派來監督邊玉瑛的人,份量不輕,也非蕭老哥不能勝任。」
蕭不二道:「好啊.你要小老兒扮老太婆,你為什麼不自告奮勇去扮老虔婆呢?」
沈紫貴大袖一揮,笑道:「兄弟身材要是和她差不多,兄弟早就自告奮勇了,還用你說?」
凌杏仙看看蕭不二,抿抿嘴笑道:「說真的,蕭護法身材和金嬤嬤確實有幾分相似。」
蕭不二聳聳肩,忽然尖沙著喉嚨,呷呷笑道:「我老婆子的聲音,也只有姓蕭的老偷兒學得像。」
他這幾句話,果然說得和金嬤嬤的聲音一般無二,尤其那聲呷呷尖笑.簡直就是從金嬤嬤嘴裡笑出來的。
凌杏仙驚喜的道:「蕭護法,你學得真像!」
蕭不二拱拱手笑道:「夫人誇獎。」
沈紫貴道:「這是他的本行,當偷兒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學雞鳴狗盜,何況蕭老哥還是賊祖宗。」
凌杏仙催道:「不用說啦,時光不早,咱們可得走了,蕭護法那就快些改扮吧!」
蕭不二聳聳肩道:「小老兒活了幾十年,扮老虔婆還是第一遭,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沈紫貴笑道:「扮老婆子.總比學雞叫狗跳的好。」
蕭不二道:「好.好.幾時找個機會,小老兒非要你沈老大也學雞叫狗跳不可。」說到這裡.朝迎春拱拱手道:「這件事要麻煩姑娘,把老婆子一身衣衫剝下來。」
迎春答應一聲,立即動手從金嬤嬤身上剝了藍布衫褲。
蕭不二從懷中取出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依照著金嬤嬤的臉形,用易容藥物.仔細描摹了一陣.覆到臉上。然後又從金嬤嬤頭上,解下包頭,縛到自己額上,又把她簪發的金鐵、金簪等物.一齊拔下,插到自己頭上。
沈紫貴大笑道:「看,蕭老哥.這些金飾,少得也值個幾十兩銀子,你沒白扮吧?」
蕭不二瞪瞪豆眼,道:「你沈老大眼紅,就送你好了,可惜這些東西,都是包金的。」
說話之時,已從身上脫下一件半長不短的長衫,換上從金嬤嬤身下脫下來的藍布衫褲。蕭不二已經不折不扣,變成了金嬤嬤了,只是一雙腳稍嫌大了些。他兩手拉拉衣袖,扭扭捏捏的走了幾步,朝凌杏仙福了福.尖沙著嗓子,說道:「老婆子給夫人領路。」
這一舉動.逗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凌杏仙又朝沈紫貴、丁捷侯兩人說道:「還得委屈沈大俠、丁大俠二位。」
蕭不二道:「不錯,戲假真做,須得點了他們穴道才是。」
凌杏仙道:「那倒不用,只要裝作穴道受制就好。」
蕭不二嘿然道:「沈老大,這回便宜了你,不是夫人說了,小老兒就得點你酸麻穴,讓你又酸又麻,待上一兩個時辰,也出出我的氣。」
沈紫貴笑道:「蕭老哥這話不對,兄弟應該改扮金和尚,丁老哥改扮王四柱,才是道理。」
蕭不二道:「這話不錯。」
凌杏仙已經站起身來,說道:「要他們把金嬤嬤送到地底石室去,咱們走吧!」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一行人由凌杏仙為首,出了大宅,一路朝北邙而來。
邙山也叫做芒山,為涯水所出,因洛陽在其北,故大家都把它叫做北邙。
邙山多古代帝后陵墓,也是洛陽近郊最好的墓地,王建詩有:「北邙山頭少閒土,儘是洛陽人舊墓」之句。
邙山幽冥教主朱友泉的老巢,是在後山九幽谷,地勢幽僻,常人不到。自從幽冥教在這裡開山,更沒人敢來。
一行人由蕭不二假扮的金嬤嬤領路,接著是凌杏仙假扮的楚玉芝,(邊玉瑛)沈紫貴假扮的金和尚(尚三省),丁捷侯不用假扮,仍然是丁捷侯(王四柱),杜景康假扮的楚嵩生,(不知賊黨叫什麼名字),唐繩武假扮的岳小龍,(不知賊黨姓名)綵帶門武士頭目假扮的楚福,(韓大奎)迎春假扮的梁秀芬,(不知賊黨姓名)和八名由綵帶門武士假扮的喊黨,一路疾行。
片刻工夫,已經趕到冰山山麓。蕭不二腳下一停,正待朝四下打量,突聽「嘶」的一聲,一顆石子從左側大樹上射下。
蕭不二一下抄到手裡,低頭一瞧,石子外面還包著一張紙條,打開紙條,只見上面寫著一行小字:「方纔曾擒住一名賊黨,由山下趕來,不及訊問,已服毒自找,也許我方行動已洩,該賊黨繫上山報訊而來,此行不可大意,島主師徒,已在九幽谷外,依計行事。」
這張紙條,不用說是谷靈子寫的了,他隱身樹上,是在監視對方行動,因此不好露面。
蕭不二微微一笑.把字條朝凌杏仙遞去。
凌杏仙看得一怔.道:「咱們行動已經洩漏?」
蕭不二道:「這也極有可能,楚府之中,除了八名莊丁,自然還有其他賊黨潛伏。」
凌杏仙道:「有谷護法隱身樹上監視,報訊的人未必能把消息傳到九幽谷去。」
蕭不二道:「賊黨趕來報訊,自然不怕他逃過谷老哥眼底,但若用飛鴿傳訊,那就非谷老哥所能截得住了。」
凌杏仙柳眉微皺,問道:「賊黨萬一已經得到消息,咱們該怎麼辦呢?」
蕭不二道:「咱們只好到時再說.見機行事,他們不知道更好,知道了,就給他來個硬攻,反正有黑石島的人,在谷外埋伏,不怕他們落網。」
凌杏仙點點頭道:「蕭護法說的是……」說到這裡,她忽然幽幽一歎道:「盟主一晚未回,我耽心他只怕是中了賦人詭計。」
蕭不二早就想到這一著,但卻沒敢說出來,一面寬慰道:「盟主一身所學,江湖上已極少對手,何況他既不怕毒,又不怕迷,夫人還有什麼好耽心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06:52
凌杏仙搖搖頭道:「他年紀輕,閱歷總究不夠,江湖上牛鬼蛇神,人心叵測,有許多事,並不是光靠武功就可以通行無阻。」
蕭不二點頭道:「夫人說的也是……」話聲一落,忽然低聲道:「夫人禁聲,前面有人。」
原來他們說話之時,腳下並未稍停.這一陣工夫,已經翻過一重小嶺,這一帶地勢朝北,到處都是參天古木,不見天日。雖然在大白天裡,使人身上有些陰颼颼的感覺!
蕭不二忽然尖著嗓子,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還不給老婆子出來?」
只聽三四丈外「吱」「吱」兩聲鬼叫,貼地低飛。這聲音難聽刺耳.大家明知是人.也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蕭不二學著金嬤嬤的聲音,呷呷尖笑道:「朱友泉只會教門下弟子玩這些鬼把戲,七姑娘在此,你們這些鬼子鬼孫.還不給我老婆子滾出來?」
這句話果然有力量。但見前面不遠,晃悠悠閃出兩個黑衣人,朝凌杏仙躬身道:「邙山門下,參見七香主。」
蕭不二揮手道:「前面領路。」
兩個黑衣人躬身領命,果然恭恭敬敬走在前面,替眾人領路。又越過幾重山嶺,兩個黑衣人忽然朝漆黑如墨的一道黝黑深谷中走去。
這道狹谷愈下愈黑,十分險惡,若是沒有兩個鬼徒領路,當真寸步難行。
這樣足足走了盞茶光景,才落到谷底,凌杏仙暗暗估計,這一陣工夫,自己一行少說也下落了三四十丈之深。
到得谷底,但見兩邊石壁夾峙之中,已出現了一條寬約四尺的窄徑,地下倒是十分平整,顯然是經過人工開闢而成。只見峭壁上濃林如墨,遮斷了一線天光.因而縱使是日值午時,谷底也依然一片幽暗,鬼氣森森.連吹來的風,都陰寒刺骨,使人汗毛直豎。
一行人縱然都有一身武功,但到了這等幽冥絕地,也不免感到惴惴不安。
行約半里,地勢忽然開朗,但見當前是一塊圓形空地,中間矗立著一座青石牌樓,上面有三個字。閃爍著慘綠微光.那是「幽冥界」三字,看去有如鬼火!
第31章 幽冥鬼谷
這一點黯淡的磷火,雖是十分微弱,但在凌杏仙、蕭不二這等內功精湛的高手眼中,已不亞於旭日高懸,皓月當空,足可把四周形勢,看的十分清晰。
前行經過石牌樓和這一片圓形空地,迎面巖壁上出現了一座高約丈許,寬有八尺的高大石門。
門口站著四名手持鬼頭刀的黑衣鬼徒,瞧到兩人引著凌杏仙一行人進來,立即有兩個鬼徒迎面走上,攔住去路,問道:「你們領著這些人進來,究竟是什麼人?」
領路的鬼徒道:「你快去通報,是邊香主到了。」
守門鬼徒以懷疑的目光,看看兩人身後一大堆人,低聲道:「你看過他們的憑證?」
領路鬼徒聽得一呆道:
「那倒是沒看。」
蕭不二怒哼道:「你們說什麼?七姑娘監督中原各大門派,你還不快去叫朱教主出來。」
話聲甫落,但聽石門內碧光一閃,冉冉現出兩盞慘綠燈籠,那是由兩名身穿綠色衣裙的少女執燈前導。
急步走出一個黑袍白面老人,一路拱手抱拳,尖聲笑道:「邊香主脫險蒞臨,兄弟迎進來遲,萬乞恕罪。」
這老人生就一張白慘慘的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看去一身鬼氣,正是邙山派掌門人,自稱幽冥教主的邙山鬼叟朱友泉。
蕭不二尖聲尖氣的呷呷笑道:「朱教主耳目果然敏銳,來得好快。」
說來不卑不亢,確是金嬤嬤的口氣!
那山鬼叟呵呵笑道:「金嬤嬤誇獎一兄弟這裡,只要有人踏進幽冥界,兄弟立時就可知道。」一面連連拱手道:「邊香主請。」
凌杏仙子抬了抬手道:「朱教主請。」
邙山鬼叟道:「兄弟替香主帶路。」
說完,側身走在前面領路。入洞之後.但見兩邊壁上,都點著綠陰陰的燈光,左右各有十幾名黑衣鬼徒,列隊鶴立,望去黑影幢幢,一片鬼氣。
這座洞府,深藏山腹,全以那種慘綠燈光照明,更顯得陰氣沉沉,冷森可怖!
邙山鬼叟領著一行人左轉右折.穿過了幾重門戶。
蕭不二忍不住問道:
「朱教主,申令主還在這裡麼?」
邙山鬼叟陪笑道:
「在,在,令主就在西花廳。」
克案裡還有百花廳,說話之時,已經走到一道圓形月洞門前,邙山鬼叟伸手朝左邊鋼環上輕輕拉了兩下。
但見兩扇朱門緩緩啟開!這一開門,眾人頓覺眼前大亮,但見門外天光雲影,花木扶疏,朱欄曲折,山腹之中,居然別有洞天!
但再一細看,原來藍天白雲.只是用油彩繪在洞頂上的假景,燈光由壁間射出,幾乎和陽光無異。
就是朱欄外一片花樹,也是假的,但假的幾可亂真。
凌杏仙由衷的讚道:「朱教主匠心獨運,我幾乎還當出了洞府。」
邙山鬼叟得意的笑道:「兄弟年長幽居鬼谷,倒也習以為常,但像前洞那樣陰森幽暗的地方,實在難以接待貴賓,這西花廳,就是專門給貴賓休息的地方。」
長廊盡頭,是一座敞廳,廳上燈光通明,如同白晝,佈置得更是精雅絕倫。
邙山鬼叟把凌杏仙等人延入花廳,但見上首一張紫檀雕花椅上,端坐著一個白面無鬚的青衫文士。手中搖著一把黑紙把扇,臉色冷漠,正是九尾天狐申惜嬌。
她看到邙山鬼叟領著凌杏仙等人走入,微微頷首,帶笑道:「邊香主怎麼這時候才來?」
凌杏仙朝她躬身道:
「邊玉瑛見過令主。」
申惜嬌道:「不用客氣,你請坐。」
邙山鬼叟忙陪笑道:
「邊令主請坐。」
凌杏仙也不客氣,在她右首一把椅子上坐下,接著沈紫貴、丁捷侯等人,也一一上前施禮。
申惜嬌望了眾人一眼,點頭道:「你們都脫險了,很好。」
金嬤嬤站在申惜嬌身邊,餡笑道:「這是令主神機妙算,不然七姑娘真還脫不了身呢?」
凌杏仙道:「屬下聽金嬤說,凌杏仙、蕭不二等人,已經趕來郊山,怎麼不見動靜?」
邙山鬼叟嘿然陰笑道:「他們人是已經來了,只是沒入谷來。」
凌杏仙道:「那是他們沒找到地方?」
郊山鬼娶道:「不會,他們有人一路跟到九幽谷上,那會找不到地方?」
凌杏仙奇道:「我怎麼會沒看到他們?」
那山鬼叟陰笑道:「他們都隱藏在樹林草叢裡,香主如何看得到?」
凌杏仙忽然咦了一聲道:「不好,他們定已發現我們下來了。」
那山鬼叟陰惻惻道:「咱們就等著他們,就怕他們不肯下來」
凌杏仙看了他一眼.道:「聽朱教主的口氣,好像這裡已經佈置了什麼厲害埋伏?」
郎山鬼裡乾笑道:「兄弟這陽冥洞府,不須佈置.他們進來了只怕也未必出得去。」
凌杏仙原想試探他的口氣.沒想到朱友泉依然沒說出來.心中暗暗罵了句:「好個狡獪的老鬼。」
但他沒說,她就不好再追問一下去。
蕭不二呷呷尖笑道:「朱教主,老婆子送來的那幾個人呢?你老把他們安置到那裡去了?」
邙山鬼叟陰聲道:「金嬤嬤送來的人,都已送到陰冰地獄去了。」
陰冰地獄.光聽名稱就可使人想到那是陰寒冰凍的囚室。
凌杏仙關心丈夫安危,問道:「那姓岳的呢?朱教主也把他送到陰冰地獄去了麼?」
邙山鬼叟微微搖頭說道:「七香主根本沒有把這姓岳的小子迷翻,香主離去之後,他就出手制住了兄弟的兩個門下,就啟棺而下。」
凌杏仙道:「他逃走了?」
邙山鬼叟道:「他自己送入了死地。」
凌杏仙一聽,驚問道:「朱教主可否說的詳細一點?」
奶山鬼叟道:「這那山山腹之下,原是一條若干年前已經乾涸的泉道,共有幾處通路,其中有一條,就通到兄弟這裡,但最北端的一條,則通黑風眼。以前兄弟幾次想把那條路塞死,免得誤入,但不論你運入多少石塊,砌好石牆,只需一個晚上,就被黑風吸卷而去,一塊不剩……」
凌杏仙道:「你說什麼?黑風?」
郎山鬼鼓點頭道:「不錯,據說那黑風眼,原是一個泉穴,地底靈泉乾涸之後,就變成了黑風眼,經常冒著黑氣,每到夜晚子時,黑氣更濃,從洞內噴出罡風,要直到第二天午時才收。這股黑風,威力之猛,可說無堅不摧,磨盤大的石塊,只要被風力捲入,立成粉碎,被吸進風眼,不論人畜,進入黑風眼,就決無生還。」
凌杏仙心頭震動,急急問道:「岳小龍可是誤入黑風眼去了麼?」
邙山鬼叟點點頭道:「不錯,那小子啟棺而下,準是自投絕路,走入黑風眼去了。」
凌杏仙宛如萬箭攢心,臉色慘變,口中哼了一聲,幾乎搖搖欲倒。
只聽耳邊響起蕭不二「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夫人千萬鎮定。」
凌杏仙心頭一驚,勉強鎮攝心神。
蕭不二尖哼道:「朱教主可知岳小龍是總護法敕渝,必須生擒的人麼?」
邙山鬼叟忙道:「是,是,兄弟……」
蕭不二冷笑道:「朱教主可曾派人去搜索過了麼?」
部山鬼叟望望申惜嬌,一面說道:「那黑風眼只有午時黑氣始收,兄弟已向申令主報告過了,此時還不過己刻,無法走近」
申惜嬌點頭道:「邊香主日在此稍歇.等到午刻,咱們再去搜索不遲。」
話聲甫落,只見一名綠衣使女匆匆走入。朝邙山鬼叟屈膝道:「啟稟教主,外面情況不對,教主快出去瞧瞧。」
邙山鬼叟吃驚道:「外面如何?」
那綠衣使女道:「小婢也不清楚,好像已經有人闖進谷來了。」
邙山鬼叟道:「有這等事?」一面朝申惜嬌、凌杏仙二人抱抱拳道:「令主、香主請坐.兄弟出去瞧瞧。」
蕭不二道:「朱教主且慢,你這裡人手若是不夠,尚三省、王四柱、可率八名弟兄,隨朱教主前去。」
沈紫貴、丁捷侯自然識得蕭不二的心意.那是要自己兩人監視住郊山鬼叟,當下躬身道:「屬下遵命。」
邙山鬼叟陰笑道:「不用了,他們只要踏進幽冥界,一個也別想活著出去,兄弟去去就來。——
說完,惜同綠衣使女,匆匆走了出去。
申惜嬌看了凌杏仙一眼,說道:「邊香主到了這裡,不用再戴假面具了。」
蕭不二不待凌杏仙回答,諂笑道:「令主說得是,這是老婆子的小主意,因為七姑娘她們,落入對方手中,人皮面具都被揭下,咱們出來之時。老婆子費了好一番手腳替大家易的容,這樣等凌杏仙等進了谷中,一旦動手,使得他們敵我不分,咱們也可乘機拿人,把他們一網打盡。」
這道理也真虧蕭不二想得出來!
申惜嬌格的一聲,笑道:「就是你鬼主意多。」
蕭不二露著兩顆黃牙,呷呷尖笑道:「令主誇獎了。」
兩句話的工夫,只見邙山鬼叟已匆匆回了進來。
申惜嬌目光一抬,問道:「朱教主,外面情形如何了?」
郎山鬼受臉露陰笑,拱拱手說道:「來人業已衝過幽靈界.正由兄弟門下把他們步步引入埋伏,只是那裡和陰冰地獄相距極近,兄弟想請邊香主手下幾位老哥,協同防守。」
蕭不二呷呷笑道:「老婆子早就要尚三省、王四柱他們跟你去,你還說不要,現在又來跟香主搬救兵了。」
申惜嬌道:「陰冰地獄,咱們囚著不少要犯,確該派幾個人去協同防守。」
就在申惜嬌說話之時.蕭不二也立即以「傳音入密」朝凌杏仙道:「夫人,咱們得在午刻之前,先把陰冰地獄的人救出來才好。」
凌杏仙心中記掛著丈夫生死,原想和申惜嬌、邙山鬼叟一拼,但聽了蕭不二的話,覺得甚是有理。若能在午刻之前,先救出被囚在陰冰地獄的人,然後全力搜索黑風眼,才是上策。心念閃電一轉,就朝申惜嬌欠欠身道:「既是如此,我想還是屬下和他們同去的好。」
申惜嬌還未開口,邙山鬼叟目中寒芒飛閃,臉有喜色,連連點頭道:「能有邊香主親去,那就萬無一失了。」
申惜嬌望著邙山鬼叟問道:「朱教主不是說,已有嚴密部署,只要把敵人引入幽冥界就好,毋須動手麼?」
這話暗中含意、是說邊玉瑛乃是無名島的七香主,負責督察中原各大門派,以七香主的身份去防守地山派一個陰冰地獄,豈非有損無名島的威名。
當然,她是無名島出來的「令主」.視天下武林.都在他號令之下,抬高七香主邊三瑛的身份,也就是抬高他自己的身份。
邙山鬼叟是個老鬼,幾十年的老江湖,申令主這話,他如何聽不出?但他臉露橘笑.朝申惜嬌暗暗使了個眼色,一麵館色道:「是,是,只是來人武功極高,幽冥界上,那些埋伏,只怕困不住他們,但那層埋伏和陰冰地獄.又近在咫尺。萬一被他們衝破,囚著的要犯若有差池.兄弟就擔當不起,能有邊香主親去坐鎮,那就萬無一失了。」
他連連躬腰,那像一派之主,
沈紫貴正好站在邙山鬼叟斜對而,看他和中惜嬌暗使眼色,心中不禁一動,口齒微啟一也以「傳音入密」朝蕭不二說道:「蕭老哥,老鬼朝申惜嬌暗遞眼色,只怕有詐。」
蕭不二朝他暗暗點了下頭.表示知道。
這兩人暗中示意.和邙山鬼叟的一番話,原是同一時候。
邙山鬼史話聲一落,申惜嬌目中也閃過一絲厲芒,瞥了眾人一眼,才朝凌杏仙點點頭道:「朱教主這話也是有理,那就有勞邊香主了。」
顯然九尾天狐得到郎山鬼叟的暗示.心頭也起了狐疑。
這些人都是多年的老江湖,誰的眼睛揉得了砂子,申惜嬌若不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她能配稱九尾天狐?
郎山鬼叟連連躬腰,陰笑道:「是,是,兄弟替邊香主帶路。」
凌杏仙回顧了眾人一眼,道:「大家隨我來。」
沈紫貴、丁捷侯等人欠身應「是」,依次跟著凌杏仙身後,魚貫走出花廳。
蕭不二顫著屁股搶在凌杏仙前面,緊隨郊山鬼叟而行。他不愧神偷的外號,委實學誰像誰,光是這幾步路,真是把金嬤嬤走路姿勢,學得像極。
邙山鬼叟走在前面,出了花廳,就朝長廊右首走去。
那裡另外有一道洞門,站著一名綠衣使女,她看到教主走來,立即從壁上取下一盞綠紙糊的燈籠,雙手奉上。
在亮得如同白晝的燈光之下,這盞綠紙燈籠,簡直沒有一絲燈光。
邙山鬼叟伸手接過燈籠,綠衣使女立即打開圓洞門。兩扇圓洞門開啟,登時吹進來一股冷森森的寒風,門外就是一片黑漆,看不見一點景物。
邙山鬼叟沒待人問,就乾笑一聲,說道:「兄弟這座幽冥洞府.只有接待貴賓的西花廳,沒有埋伏,也還像個人世間。」
這倒是實話,但老鬼說出這句話,究竟是何居心呢?
說話之時.但聽身後「砰」然一聲,圓洞門業已關閉。
大家只覺眼前一黑,邙山鬼叟手上,雖有一盞綠陰陰的燈籠,但從光亮的地方走進黑暗之處,就會顯得伸手不辨五指。
蕭不二緊跟在他身後,問道:「這裡有些陰氣,就快到陰冰地獄了吧?」
邙山鬼叟手中執著燈籠,對身後的人,似乎毫不在意,嘿然笑道:「那還有一段路呢!」
蕭不二道:「朱教主.你這盞燈籠.還是交給老婆子拿吧。」
邙山鬼叟陰惻惻笑道:「你拿也沒用,這燈就只有這麼亮。」
蕭不二是防備他搗鬼.但邙山鬼叟卻毫無心機,隨著話聲,果然把手中燈籠遞了過來。
蕭不二接過燈籠.問道:「朱教主可知來犯敵人,是些什麼人嗎?」
邙山鬼叟搖搖頭道:「還不詳細.據報人數不少,武功也極高,大概就是那姓凌的丫頭了。」
蕭不二心中暗道:「這會是些什麼人?莫非黑石島主等的不耐煩了?這不可能、大家約好了的,他們只在谷外虛張聲勢,等自己一行人入谷之後,他們就該隱伏不動,怎麼會衝進幽冥界來呢?」
蕭不二心中想著,一面問道:「她們現在在哪裡?」
邙山鬼叟陰聲道:「全進來了。」
蕭不二道:「那是已把他們引入埋伏了?」
邙山鬼叟乾咳一聲道:「不錯,不錯,老夫已把他們引往絕路來了。」
話聲甫落,蕭不二提著手中的綠紙燈籠,突然熄滅!
別看這盞綠陰陰的鬼火燈籠,燈光暗淡得照不到兩三尺遠,但在漆黑的山腹之中,沒有它可就寸步難行!
蕭不二突然發覺不對.口中喝道:「朱教主,這燈怎麼熄了?」
話聲未出,右手閃電朝前抓去。他早就防著他有詐,右手自然也早已蓄勢以待,那知就在這一瞬工夫,邙山鬼叟已經閃開,一把抓去,還是落了個空。
只聽郎山鬼鬼的聲音,在前面埋怨道:「糟糕,金嬤嬤,你怎麼把燈踢熄了,這裡可弄不到火,這段路也不大好走。」
蕭不二心知上當.尖喝道:「朱教主,你還不站住?」
聲音快得有如流星,原來他人已朝邙山鬼叟撲去。
喝聲是在撲起之後,才出聲的,因此像是聲音在飛;但等他撲到,還是撲了個空。
只聽邙山鬼叟的聲音,已在左首前方傳來:「老夫就在這裡等著,你們路徑不熟,走得慢一些。」
口氣變了,以他一直自稱「兄弟」,這回居然托大起來,自稱「老夫」了。
蕭不二怒喝道:「朱友泉,你少在老婆子面前耍花樣!」
邙山鬼叟陰惻惻道:「這就奇了,燈籠是你金嬤嬤手裡弄滅了,怎能怪到老夫頭上?再說花樣是你金嬤嬤在耍,少耍花樣,也該由老夫來說才對。」
蕭不二路徑不熟,不敢妄動,怒聲道:「朱友泉,你眼裡沒有我老婆子,還有七姑娘?你這是何居心?」
邙山鬼叟大笑道:「你這話說對了,就是老夫眼裡,還有你們幾位,才把諸位引到這裡來的。」
蕭不二不動,他也站著說話,沒有走動。
蕭不二心裡明白,此處定然設有埋伏,他站著不動.明明就是想把自己引去,一面回頭叫道:「七姑娘.你們莫要過來。」
相距不遠,照說,凌杏仙該有回答,哪知過了半晌,依然沒聽有人答應。
蕭不二這一驚,非同小可,大聲道:「七姑娘,你沒聽到老婆子的話麼?」
黑暗之中,一片寂然,不但凌杏仙沒有回答,就是連邙山鬼叟也沒了聲息!
這情形好像只有自己一個人,站在無邊無際的沙漠裡,你叫得再響,也只有你一個人聽見。
蕭不二這下愣住了,自己還一直認為最機警不過,這回卻是陰溝裡翻了船,被人家引入陷阱,和凌杏仙等人隔絕,還一無所覺。但他也暗自笑了,這點機關.是困不住自己的,何況自己是賊爺爺,身邊那會不帶火種?
但就在他想笑的時候,「嘻」字還在喉嚨裡,笑聲又凝結住了!
這一行人中,大概只有自己身邊,有千里火。
這一行人,人數雖然不少.但如果像自己一樣.一個個的被隔離開了,豈非甕中捉鱉,一個也走不脫?
蕭不二一生很少耽憂,就是在最危急的時候.他也要聳聳肩,嘻笑出聲。但這時候也不由他皺起雙眉!
他像一隻老鼠,點著足尖,迅快的往邊上閃去。他外號「雪上無影」,只要蹶著屁股.點起足尖,踏在雪上都沒有影子,自然不怕地上按著翻板,和觸上任何埋伏。
此時最主要的還是要先認識這塊鬼地方.究有多大?有沒有門戶?
也許暗中隱伏著人,他不敢取用千里火筒.但也捨不得把手上的鬼火燈籠丟棄。
這輕輕一閃,右首便已碰上了牆壁,伸手一摸,是一堵石牆,石壁當然不會移動的,把自己隔離的當然不會是石壁。
他先確定了這堵牆是死的,於是他又迅快的朝左閃去,不過一丈來遠,果然又碰上牆壁,也是一堵石壁。
這下已可斷言,這是原來甬道中的兩堵牆,那麼已可確定能移動的牆壁,該在前後兩方。
他不須朝前摸去,因為他雖然在進入這裡之時,連撲了幾個地方,但就是再多轉幾個身,他永遠不會迷失方向,否則還配當什麼賊祖宗?
此刻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身後這堵活動牆的啟閉樞紐,先和凌夫人會合。他輕靈無比的轉了個身,往後方掠去,前後也不過一丈左右,就碰到牆壁,果然是一堵鐵壁。鐵壁能悄無聲息的合起,那就決不會是鐵門。
鐵門圍起來一定有聲音,那是整塊活動鐵板無疑。
蕭不二正打算摸出火筒,照照這整座鐵板是如何活動的,就在此時。他聽到了一絲極其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
蕭不二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他兩隻耳朵,可比老鼠還要靈敏。這一瞬間,他從那風聲判斷,來的有兩個人,輕功大是不弱,也由此可以估量到這兩人的武功,也相當高明。
蕭不二微微一笑,心想:「你們不來,小老兒真還摸不到門戶。」
他屏息而立,先想看這兩人進來的目的。兩人落到地上,便自分開,這可從他們閃開去時輕微的風聲,分辨出來。
只聽左首一人沉聲喝道:「金嬤嬤,你究是何人,此時說出來還來得及。」
蕭不二暗暗冷笑道:「你們進來時十分小心,那就不該出聲,這忽然出聲,必是故意誘敵。」心念一動,口中故意呷呷尖笑道:「老婆子撕了你再說。」
張開雙手,打出一股勁急掌風,因為他兩手張開之故,聽去就像縱身飛撲過去一般,實則他揚手之際.早已側耳細聽!
果然在自己出聲之際,左首那人迅快閃了開去,右首那人卻「嘶」的一聲.打出了一股極輕的風聲。
蕭不二不但耳朵靈敏,鼻子也同樣的敏銳,這一剎那,他已經聞到了一股散發開來的異香。心中暗暗罵了一聲:「真是灰孫子,你們在我跟前弄迷香,那可差得遠。」
身子一晃,口中帶著呷呷尖笑,從兩人中間穿了過去。
那兩人驟然發覺金嬤嬤撲來.不約而同的又打出兩股迷香。
蕭不二身子一停,厲聲喝道:「好小子,你敢暗算老婆子?」
江湖道上,逢到有人施放迷香,誰都要趕快摒住呼吸.蕭不二卻開口罵人,這不是正好?
「哈……哈啾……」
蕭不二故意打了個噴嚏,突然「唔」了一聲道:「不……對……」
打噴嚏,就已表示吸進了迷香,「不對」兩字出口,人已一下閃到右首那人身邊,右手摸上他脅下。
試想、蕭不二能在你不知不覺間,摸去你身上的東西,出手該有多快?技巧該有多准?那人連聲音也沒出.就被他點上了要穴,緊接著「咕咚」一聲,跌坐下去。
這真是最緊湊也沒有了,在第三者聽來.那是金嬤嬤喊出「不對」,只稍微停得一停.就「咕咚」栽倒。
左邊那人聽得大喜.低聲問道:「得手了?」
蕭不二低沉的道:「大概行了。」
左邊那人道:「快制住他。」嘶的一家閃了過來。
蕭不二沒有立即出手,湊近他身邊,低笑道:「倒下去的不是我老婆子。」
揮手一掌,朝那人臉上摑去。那人倒也機警,居然身形一側,避開了蕭不二一記耳光,人已倒縱出去。
蕭不二輕功絕世,早已如影隨影跟著落到他身邊,依然低笑道:「別怕,別怕,老婆子不會把你吃掉的。」
三句話,十四個字,他說的又輕又快,但這人也不是尋常之輩,在他說話之時,已接連變換了三個方向,身法之快稱得上「高手」之列!只是他沒想到遇上的竟是武林中以輕功獨步江湖的「雪上無影、白日撞鬼」。任你如何移形換位,蕭不二依然像鬼魅般貼在他身後,呷呷尖笑:「要是任你三跳兩縱,就撇得下老婆子,老婆子也不叫金嬤嬤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07:13
一隻右掌,也一直跟在這人肩後,相距不過數寸之差。
這人連間帶縱,轉了幾個轉,還沒把蕭不二撇下,而且對方手掌,始終跟在自己身後,心頭不禁大驚,突然錯步摔身,右手揮臂一掌,迎著蕭不二拍去。
掌勢出手,虎然有聲,一聲掌風,就知他練的是硬功中「鐵砂掌」一類功夫!蕭不二等他手掌快要拍到,一把抓住了他脈腕。
這人做夢也沒想到金嬤嬤的武功,竟有如此高強,口中冷嘿一聲.右手翻腕一掙、左手閃電一掌,迎面劈來。
蕭不二沒待他掌風劈到,已然五指一鬆,放開他手腕,這一情形,和被他掙脫的一般!
這人還不知道蕭不二是有意放開的,心中暗道:「原來這老嬤嬤內力比自己差得遠!」
心念方轉,但聽「嚓」的一聲,火光一閃,室中登時大亮!
只見金嬤嬤手中。拿一支精巧的火筒.嘻著一口黃牙,笑道:「朋友,咱們別捉迷藏了,你先看看手腕上,可有異樣?」
那漢子聽的一怔,突然想起方才自己手腕,曾被對方抓過,不知他耍了什麼花樣?急忙低頭看去,只見右手脈腕上,赫然印著五個烏黑的指印,不覺大吃一驚.失色道:「毒沙掌!」
蕭不二聳聳肩,嘻的笑道:「毒是沒錯,但老婆子練的不是『毒沙掌』,這叫『紫煞掌』,不信,朋友仔細瞧瞧,老婆子的『紫煞掌』黑中透紫,紫中透光,嘻嘻,朋友聽說過『紫煞掌』麼?」
這時候誰還有心情去研究是黑是紫?
那漢子也是行家,發現腕上烏黑指印。立即運氣閉穴,一面抬目問道:「你既然在我手腕上下毒.必有解藥。」
蕭不二連連點頭道:「老婆子沒有解藥,還會亮起火簡要你看麼?」
那漢子道:「你有什麼條件?」
蕭不二嘻嘻直笑道:「老婆子就是這個意思,『紫煞掌』擊中人身,紫煞之毒,立即由毛孔透入肌膚,循血攻心,一個時辰劇毒發作,全身僵木.七孔流血而死,普天之下,除了老婆子,沒有第二個人能解。」
那漢子疑惑的道:「你不是金嬤嬤?」
蕭不二道:「誰說老婆子不是金嬤嬤?」
那漢子道:「金嬤嬤乾脆說吧,解藥有何條件?」
蕭不二道:「不錯,老婆子就是喜歡乾脆,這樣吧,你領我出去,我先給你一顆解藥,你領我找到七姑娘,我再給你一顆,咱們大夥兒會合,再給你一顆,領咱們到陰冰地獄,再給你一顆,跟咱們離開陰冰地獄,再給你一顆……」
那漢子道:「你這『紫煞掌』要幾顆才能生效?」
蕭不二道:「問得好,老婆子一個指頭,就要一粒解藥,你朋友手腕上,不是有五個指印,那就要五顆解藥。」
那漢子面有難色,說道:「在下不是朱教主門下,除了可以把你領出此室,旁的就一無所知,更不知陰冰地獄所在,金嬤嬤就是殺了我,在下也說不上來。」
蕭不二心中一動,問道:「朋友是無名島來的?」
那漢子道:「不是,在下原是麻衣教的人。」
蕭不二道:「好吧,你先領老婆子出去再說。」
那漢子遲疑道:「你答應的解藥……」
蕭不二道:「老婆子答應了你,自會給你。」
那漢子道:「五顆?」
蕭不二道:「出去了,先給你一顆,只要你跟老婆子走,其餘四顆,自會給你的。」
那漢子道:「你老不能食言。」
蕭不二道:「金嬤嬤金口說一句,算一句,那會騙你?」
那漢子道:「金嬤嬤請隨在下來,只是務必先把火筒熄去,上面另有巡邏的人,一被發現,就無法脫身了。」
蕭不二道:「老婆子省得。」
那漢子不再多說,縱身朝上躍起,左手一托,在左角托起一塊圓形鐵蓋,身子一弓,鑽了出去。
原來這間石室,四面俱是鐵壁,就像一個方形的鐵匣子,只有左上角,開著一個小洞,正好夠一個人出入。
難怪方才兩個人飛身而下,是從上面下來。
蕭不二毫不待慢,熄了手中火筒,跟著縱起,鑽出圓洞,外面依然一片黝黑,什麼也看不到。
蕭不二在鐵板上直起身子,伸手朝上一摸,已可摸到洞頂。
那漢子和蕭不二站的很近,這一瞬間,他手上忽然多了一個又冷又硬的東西,頂著蕭不二肩腰,陰聲道:「金嬤嬤,你可以把解藥拿出來,不過在下不要一顆,識相的就連瓶子拿過來。」
蕭不二低笑道:「朋友這不是獅子大開口?老婆子只答應先給你一顆。」
那漢子道:「此一對,彼一時,在下相信金嬤嬤還不想很快就死吧?」
蕭不二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漢子冷聲道:「金嬤嬤大概還不知道在下手中這支東西,乃是朱教主獨門煉製的七孔黃蜂針筒吧?」
蕭不二哦了一聲道:「那是江湖上最霸道的黑心暗器,再加上老鬼陰損透頂的化血散,雙料要命的東西!」
那漢子獰笑道:「你說對了。」
蕭不二道:「你幹麼頂著老婆子腰裡?」
那漢子似乎不敢大聲說話,只是低吼道:「金嬤嬤,你別在老子面前裝胡羊了,要命的快把一瓶解藥拿出來。」
蕭不二道:「別開玩笑,咱們講好了,出來之後,老婆子先給你一顆……」
那漢子有些不耐,陰聲道:「金嬤嬤,你是不要命了?」
蕭不二嘻的笑道:「你這簡針,應該裝上七十二支,但朱老鬼只給你裝了二十一支,老實說,有七十二支,才罩得住老婆子。只有二十一支,已經罩不住了,何況這二十一支針,老婆子早已使五鬼搬運法,把毒針搬走了,你手中只是一個空筒」
那漢子怒哼道:「我不信。」
蕭不二輕笑道:「這最簡單了,不信,你只管按一下試試,裡面還有沒有針?」
那漢子聽得疑信參半,冷嘿道:「這是你自己找死!」
蕭不二連連點頭道:「沒錯,等你接過卡篁,老婆子自會給你第一顆解藥。」
那漢子手握針筒,確實有些不信,在蕭不二說話之際,拇指輕輕一按,只聽「嚎」的一聲,卡篁響了!
他針筒頂著蕭不二後腰,這一按,少說已經射出七支牛毛毒針,但蕭不二依然站著沒動。
那漢子心頭不禁有些發毛,低聲道:「金嬤嬤,你沒事吧?」
蕭不二嘻嘻笑道:「若被七支鋼針鑽進腰眼裡,我老婆子還會說話?」
那漢子大驚失色,顫聲道:「你老真的使法術把毒針搬走了?」
蕭不二道:「這還會假?你把針筒揣在懷裡,老婆子不使五鬼搬運術,二十一支針會到那裡去了?」隨著話聲,伸過手去,在那漢子執筒左腕,輕輕捏了一把,說道:「這是第一顆解藥,快拿去吧。」
那漢子沒想到蕭不二還會給他解藥,不由喜出望外,連忙伸手接過,感激的道:「多謝金嬤嬤。」
蕭不二道:「不用謝了,不過現在五顆解藥已經不夠了。」
那漢子聽得一驚,道:「怎會不夠了?——
蕭不二道:「老婆子若是不會五鬼搬運法,早就死在你七孔黃蜂針之下,不給你一點懲罰,老婆子不是太好說話了麼?方才摸了你一把,就得增加五顆解藥,只要你乖乖的跟著老婆子,保你死不了。」接著低聲問道:「你要不要打亮火筒,看看左腕,也有五個指印?」
那漢子機伶一顫,急忙攔道:「不用了,這裡只要一亮火光,就會被人發現……」
蕭不二心頭暗暗好笑,問道:「你小子現在服貼了?」
那漢子道:「小的服你了。」
蕭不二道:「好,咱們這就找七姑娘去。」
那漢子道:「你老說的七姑娘,就是邊老?」
蕭不二道:「不是邊香主,你說還會是誰?」
話聲甫落,突聽前後兩邊,同時響起一陣極輕的衣袂飄風之聲,聲音雖輕,但蕭不二已可聽出。兩邊來人,少說也有十幾個。
而且逼近五丈之內.心頭不覺暗暗一驚,這些人光憑這份輕功,身手竟然全都不弱!
聲音入耳,他立即暗暗扯了那漢子一下的衣角,以「傳音入密」說道:「有人來了,你可得小心應付。」
那漢子不敢出聲,只是點了點頭,黑暗之中,蕭不二自然看不到他在點頭,但只要他能應付過去就行。
據蕭不二的判斷,這裡應該是一條甬道,如今兩邊都有人堵住了,自己兩人就被堵在中間,說什麼也無法闖得出去。
不,他不能闖,他要留在此地,先找被隔斷了的凌杏仙等人,但被人家堵在中間,你就是想留下來,豈非也一樣要被他們找到?」
進入甬道的人,已經齊齊站過只聽響起一個陰森聲音喝道:「方纔是什麼人在這裡說話?」
原來方才蕭不二和那漢子說的話,聲音雖輕,已經被人發覺。
那漢子恭聲道:「是在下紀勝和趙強二人。」
陰森聲音又道:「不用通名報姓,你們的牌號呢?」
那漢子忙道:「同字三號、八號。」
陰森聲音道:「他不會說,要你替他報數?」
蕭不二恭聲回道:「你老在問紀兄,他自然連在下一起報上了。」
那陰森聲音又道:「你們方才在這裡說些什麼?」
蕭不二道:「咱們在說金嬤嬤。」
陰森聲音道:「金嬤嬤怎樣?」
蕭不二道:「那金嬤嬤武功高強,不但在下二人不是她的對手,連咱們兩管什筒,都對付她不了。」
陰森聲音道:「她還在下面麼?」
蕭不二道:「已經死了。」
陰森聲音道:「如何死的?」
蕭不二道:「她脾氣暴躁,撲來之時,自己撞上在下刀尖。」
陰森聲音哼了聲,沉喝道:「冥六,他們方才是這麼說麼?」
冥六,那是冥字六號了。
只聽一個尖細聲音道:「回巡曹的話,他們方才在跟金嬤嬤要解藥……」
話聲未落.「哈咚」往後栽倒。
巡曹沉喝道:「冥六,你怎麼了?」
冥六跌倒下去,沒有作聲,也沒有再站起來。
巡曹怒哼一聲道:「亮燈。」
話聲出口,在他左右,登時亮起兩點綠慘慘的燈光。
在這黝黑如墨的山腹市道之中,亮起了兩盞鬼火,縱然不亮,也足可看清這四周的景物。
只見那巡曹頭戴烏紗,身上穿一件長僅及膝的紅袍,一張馬臉,留了兩撇八字鬍子,看去不倫不類,十分滑稽。
敢情他就是幽冥教主來友泉手下四大陰曹了。
那巡曹目光炯炯,往地上一瞧.勃然變色,迅即抬起頭來,兩道眼神,朝兩人筆直射來。
紀勝心頭大急.一顆心幾乎從口腔裡跳了出來。
只聽巡曹冷冷哼道:「是你們用毒針殺死冥六的麼?」
紀勝聽的好不奇怪?巡曹口中的「你們兩人」,是把金嬤嬤看作了「同字八號」的趙強,難道他連一個老太婆和趙強都分不出來?」
心中想著;不覺回頭朝蕭不二望去。
這一望,不由使他大吃一驚.金嬤嬤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了趙強的衣服,臉頰上也好像抹了些灰塵,雖不太像,也有兩三分相似之處,在暗淡慘綠的燈光中,確也不易分辨得出來。
就在他一瞥之際,蕭不二已經連連拱手.陪笑道:「巡曹明鑒,在下兩人兩管針筒都已空了,那裡還有毒針。」
巡曹沉聲道:「你們把外商拿來.讓我瞧瞧。」
兩人應了聲「是」雙手遞上針筒。
巡曹接到手中,向空接了兩按.果然是兩個空筒,就隨手遞還.一面說道:「你們可向陰總管再去領取三發毒針……」
「七孔黃蜂針」一發七支,三發就是二十一支。
就在他話聲甫落之際,蕭不二口中忽然低「啊」一聲,左手三個指頭,疾快的朝巡曹胸前撮去。
這一下出手極快,巡曹也看到了.正有一點藍芒,朝他當胸飛射過來,被蕭不二三個指頭撮個正著,那是一支通體發藍,細如牛毛的鋼針!從「七孔黃蜂針」筒射出來的毒針。
巡曹臉色微變,朝蕭不二點點頭道:「你很好!」
蕭不二三個指頭,還拈著那只毒針,目光斜斜瞥注了地穴一眼,湊著巡曹低低說道:「這是散針,不像從針筒打出來的,而且來勢由下而上,莫非那金嬤嬤沒死?」
只有金嬤嬤沒死.才會從地上撿起散針,躲在地穴裡暗箭傷人。
巡曹口中沉「唔」一聲,刷的撒出判官筆,哼道:「好個老虔婆,你隨我下去。」
縱身一躍,朝鐵板圓孔中穿射而下。
蕭不二口中大聲應道:「在下遵命。」身形一晃,擦過紀勝身邊,低低的道:「守住洞穴,不能讓他們過來。」身子一縮,跟著往地穴中跳去。
紀勝直到此時,才知道這位金嬤嬤,果然神通廣大,但他還是替金嬤嬤暗暗提心吊膽。那是因為他左右兩隻手腕.共有十個「紫煞手」的指印,需要十顆解藥,但他只服了第一顆。
再則就是幽冥教主朱友泉手下四大陰曹,都是昔年江湖上極負盛名的黑道巨臂。因積案太多,既被官府追緝,又不容於江湖白道,才投到朱友泉教下來的,武功之高,不在八大鬼徒之下。
金嬤嬤跟他下去,自然不懷好意,只不知能否得手,
十幾名鬼卒,沒有巡曹的命令.依然凜立不動,沒有跟著過來。
紀勝站在鐵板圓洞邊上,暗暗吁了口氣,最使他耽心的,地穴下面,黝黑如墨,巡曹和金嬤嬤兩人下去之後,看不到動靜,也聽不到聲音,但他知道,金嬤嬤跟下去,必有行動,兩個人也一定有一個倒下去的。
這樣足足過了一盞熱茶時光,才見一個人影從圓洞中竄了上來,等他站定,赫然是個頭戴烏紗,身穿半截紅袍的巡曹!
紀勝暗暗一驚,迅速忖道:「完了,金嬤嬤假扮趙強,沒跟上來,一定死在巡曹手下了,自己還差九顆解藥,這該怎麼辦?」
巡曹才一落到鐵板,立即陰森的道:「本座已命同八在下面留守,同三,你隨本座來。」
「同三」,同字三號,就是紀勝的牌號.幽冥洞府不用姓名,均以牌號呼喚。
紀勝聽得一怔,心想:「金嬤嬤跟他下去,不可能不動手,既然動手,兩個人就總有一個倒下去的,巡曹出來了,金嬤嬤就非死即傷,不可能真會在地穴下面留守。」
但細聽巡曹話聲,那股半死不活的陰森味兒,明明就是巡曹,決不是尖沙喉嚨的金嬤嬤改扮的。心頭但覺疑竇重重.連忙躬身應了聲「是」。
巡曹話聲一落,就聳著肩膀,大搖大擺的朝前走去。
紀勝不敢多說,只好緊隨他身後而行。
巡曹一走.兩個手持慘綠燈籠的鬼卒,立即跟了過來。
走在這樣黝黑的山腹中,有這兩盞鬼火般燈籠,已可照到周圍五六尺的地面。
你莫看巡首走起路來,蹩著八字腳,大搖大擺,一股大而化之的模樣。其實他兩顆小眼珠,精芒如電,隨著他一搖一擺之勢,在地面鐵板上,不住的溜來溜去,好像在搜索什麼。
南道前後兩頭站著有十幾名黑衣鬼卒,也跟著移動,前面的八九個人,一言不發,隨後跟進。
他們中間,永遠保持著三四丈距離,正好兩頭堵住,留出中間一段。敢情這是他們進行搜索的陣式,因此就不用巡曹吩咐。
這樣走了一段路,巡曹腳下一停,前後兩頭的鬼卒,也立即隨著停下。
紀勝目光一注,才發現巡曹腳邊不遠的地面上,正有一塊圓形鐵板,敢情又到了一處地穴。
果然巡曹伸手從一名鬼卒手中取過燈籠,俯腰解開圓形鐵板,打著燈籠,探首往下看了一陣。然後直起腰來,吩咐道:「你們站著別動,本座下去瞧瞧。」
說完,手提燈籠,朝地穴中跳了下去。
紀勝和兩名鬼卒,只得站著等候,過了約模盞茶光景,巡曹穿穴而上,伸手朝後面八九名黑衣鬼卒一招手道:「你們過來。」
八九名鬼卒一個個手持鬼頭刀,一言不發,疾快的奔了過來。
巡曹伸手朝地穴一指,陰森的道:「你們隨本座下去.務必把他們通通擒下,如有違抗,格殺勿論。」
鬼卒齊聲應道:「小的遵命。」
巡曹沒再說話,當先朝圓洞中跳了下去。
九名鬼卒那敢怠慢,一個接一個跟著往下跳去。
紀勝心中暗想:「敢情巡曹方才一個人下去,吃了虧,才上來招呼鬼卒下去廝殺。」
側耳細聽,又聽不到地穴中廝殺的聲音。
他此時耽心的是自己身上,中了金嬤嬤「紫煞掌」奇毒,但前面還有十來名鬼卒站著不動,又不敢逃走。
心中只是盤算,等巡曹上來,他們一路巡邏過去了,自己就能抽空回到方纔的地穴中去找金嬤嬤屍體,解藥定然還留在他身上。好在方纔已經服下一顆解藥,暫時還不礙事,只好耐心等待。
這樣又過了一陣,只見巡曹率同九名黑衣鬼卒,押著三個人上來。
麻衣教在洛陽潛伏,這三個人紀勝自然全都認識,那是丁捷侯、金和尚、楚福,他們全被點了穴道,四肢動彈不得。
巡曹揮了揮手,道:「你們退下去。」
九名鬼卒,押著三個囚犯,一齊退下。
巡曹已把手中燈籠,交給身邊一名鬼卒,繼續大搖大擺的往前行去。
紀勝跟在他身後,忍不住道:「巡曹,在下沒事了吧?」
巡曹看了他一眼,冷森的道:「本座奉命拿人來的,三處地穴,還有一處沒有巡邏,你還得隨本座同去。」話聲一落.忽然壓低了聲音,尖細的道:「你不要解藥了?還有九顆,就在我身上。」
紀勝聽得大驚,這不是金嬤嬤的聲音?難道眼前這位巡曹.會是金嬤嬤喬裝的?他直瞪雙目,幾乎不敢相信.驚喜的道:「你……」
巡曹聳著雙肩,陰森的道:「同三,你不許多言,隨本座走。」
天!這明明是巡曹的聲音!
紀勝心頭駭異不止,暗道:「莫非自己方才聽錯了?」
巡曹沒再理他,在兩盞慘綠鬼火燈籠引導之下,繼續朝用道中走去。但走沒多遠,又停下來了,不用瞧.準是已經到了第三個地穴圓洞了。
巡曹腳下一停。回頭喝道:「左十三。」
原來他是左巡曹,「左十三」者?左巡曹手下第十三號也。
只見後面一名鬼卒躬身應道:「屬下在。」
巡曹伸手指指地穴.吩咐道:「你下去看看,這裡有多少人?」
那鬼卒答應一聲:「屬下遵命。」急步趨出。正待去揭鐵板。
巡曹沉聲道:「帶著燈籠下去。」
巡曹身邊一名鬼卒立即把手中燈籠遞了過去。
那鬼卒接過燈籠,揭起鐵板,飛身而下。
他下去沒有多大功夫,朝巡曹躬躬身道:「回巡曹,下面一共有三個人,武功全都不弱,屬下一下去,就遭到他們圍攻,幾乎無法招架……」
巡曹一揮手道:「退下去。」
那鬼卒又躬身一禮,退了下去。
巡曹目光一抬,朝前面站著的九名鬼卒招招手道:「方纔他們已經擒上來三個人.這回該你們隨本座下去拿人了。」
前面九名鬼卒,一齊應道:「屬下得令。」飛快的奔了過去。
巡曹從身邊鬼卒手中,接過燈籠,當先從地穴中躍下,九名鬼卒相繼而下。
和上回一樣,下去了不過盞茶工夫.巡曹已率同鬼卒回了上來,也同樣的扣上了三個囚犯。他似是十分得意.聳聳雙肩,揮揮手道:「你們把這三人交給後隊收押.繼續巡邏下去。
前面的九名鬼卒.躬身應「是」,把擒上來的三個囚犯.交給後面九名鬼卒收押。
前面九名鬼卒,手抱鬼頭刀,分作左右兩行,沿著甬道.在前開道。後面九名鬼卒同樣手抱鬼頭刀.抑著六名囚犯,在後押隊。
巡曾趾高氣揚,由兩名掌著慘綠鬼火燈籠.一左一右引導前行。
紀勝跟在巡曹老爺身後,幾乎要想僕口,話到嘴邊,都忍了下去,心頭這份焦急,當真不可言喻。
就在他無計脫身,心頭焦灼之時。突然耳邊傳來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解藥就在這瘟官身上,你跟他去,沒錯。」
這是金嬤嬤的聲音!
紀勝聽得出來.心頭驀然一驚,急急回頭瞧去,前後一丈,都是鬼卒,中間只有巡曹,兩個掌燈的和自己四人,這金嬤嬤的聲音,不知從何而來?
再者,巡曹如果不把金嬤嬤殺死,金嬤嬤身上的一瓶解藥,不會被他搜來,只有殺了金嬤嬤,解藥才會落到他手裡。但金嬤嬤若是被殺死了,哪裡還會和自己說話?想到這裡,不自禁的打了個寒噤,暗道:「莫非有鬼?」
一想到鬼.更覺陰風慘慘.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這也難怪,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鬼窟裡,眼睛看到的就是慘綠燈火,幢幢鬼影,不想還好,這一想到鬼,任你紀勝昔年在黑道上,就是殺人不眨眼的巨寇,也會毛骨悚然,好像金嬤嬤就站在面前一般。
只這麼一陣工夫,山腹甬道,已到盡頭,前面忽然開朗,好像到了一處寬廣的廣場之上。
前面鬼卒沒有巡曹的命令,自然繼續朝前搜索前進。
但就在此時,突聽前面有人大聲喝道:「站住。」隨著話聲,黑暗中像幽靈般閃出一簇黑影。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09:26
第32章 誅妖復仇
巡曹目光如鼠,雙肩聳動.探首朝前喝道:「什麼人,吃吃喝喝,敢擋本座的道?」
「哈哈、左老哥,你大概又喝了幾口孟婆湯,不在你的地方兜風,卻闖到兄弟這裡來了,還說兄弟擋了你的道?」
這人聲音洪亮,隨著話聲,從幢幢黑影中,走出一個高大人影!
只見他同樣頭戴烏紗,身穿長僅及股的半截紅袍.生得濃眉大眼,連鬢長鬚,活像閻王面前的判官!
紀勝忙道:「右巡曹到了。」
巡曹口中一陣嘿嘿乾笑,拱拱手道:「原來是右老哥。」
高大的右巡曹雙目炯炯,大笑道:「瞧你真的喝醉了,居然連我老賀都叫作了右老哥起來。」
原來他姓賀!
左巡曹瞪著眼,哼道:「你可以叫我老左,我不能叫你老右?」
右巡曹大笑道:「你老哥本來姓左,但兄弟可不姓右。」
左巡曹心中暗道:「原來自己姓左。」
但他依然哼道:「兄弟不管這些。」
右巡曹道:「好,好,你叫,你叫,唔,你老哥這時率領大隊人馬,這是做什麼來的?」
左巡曹翻著眼睛,陰笑道:「你想兄弟會有什麼事?」
右巡曹道:「那是找兄弟有事?」
左巡曹道:「正是。」
右巡曹詫異的道:「你沒把關在鐵籠裡的人放上刀山去?」
原來那鐵閘,他們叫做「鐵籠」,還可以把人放上刀山去。
左巡曹微微搖頭道:「沒有,教主傳下令來,這些人都要活捉的。」他忽然湊上一步,低聲笑道:「兄弟是來跟老哥打個商量。」
右巡曹奇道:「左老哥跟兄弟商什麼量?」
左巡曹壓低聲音道:「兄弟是跟老哥討救兵來的。」
右巡曹目光一注,問道:「很棘手嗎?」
左巡曹道:「豈只棘手,簡直厲害,兄弟差點把一條老命,送在鐵籠裡。」
右巡曹道:「左老哥怎的沒向教主報告?」
左巡曹聳聳肩道:「你老哥真是事不關己,兄弟連一點底子都沒摸清楚,就能往上報?」
右巡曹道:「憑你左老哥的能耐,連這些人武功路數都沒看得出來?」
左巡曹搖搖頭道:「一個閘裡,囚禁了十幾個人,兄弟剛一下去,就遭他們攻擊圍攻,你能看出他們鬼路數來?」
右巡曹道:「左老哥是要兄弟幫你去拿人?」
左巡曹道:「那倒不用。」
右巡曹道:「那你要兄弟幫什麼忙。」
左巡曹笑道:「咱們老弟兄一向合作的很好,兄弟之意,是兄弟動手之時,請老哥去作個壁上觀。」
右巡曹道:「查看他們武功路數。」
左巡曹喜道:「正是,正是,兄弟就是這個意思,只要查出他們一點路數,兄弟報上去.也不會顯得太難堪了。」
右巡曹點點頭道:「好,兄弟這就和老哥去一趟。」一面朝身後鬼卒吩咐道:「右一,本座去去就來.你要他們小心防守。」
領頭一名鬼卒躬身道:「屬下遵命。『」
右巡曹道:「走,人在第幾個閘坐?」
左巡曹道:「第二、第二個閘裡都有人.但第二閘禁的幾個,武功較高,如有你老哥幫忙,合咱們二人之力,大概可以罩得住了。」
右巡曹大笑道:「左老哥方才不是說不用兄弟幫你拿人麼?」
左巡曹訕訕一笑道:「能把他們拿下來,就不用驚動教主,自是最好不過,真要拿不十,那就只好請求教主另派高手協助,只是如此一來,你我兄弟臉上,都不好看。」
右巡曹笑道:「好吧,兄弟就勸你拿人去。」
左巡曹連連打拱,低笑道:「兄弟這裡謝了。」接著朝身後揮揮手道:「回去。」
他一聲令下,前後鬼卒.立即往後轉過身去,隊形隨著一變,本來押後的走在前面開路,本來前面開路的押後,往原路行去。
左巡曹陪同右巡曹,依然走在中間,由兩名打燈的鬼卒前導。
紀勝依然緊跟在兩位巡曹老爺的身後,心中只是暗暗納罕忖道:「兩個閘裡的人,已經全擒上來了,還去拿什麼人?他真有些弄不清左巡曹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藥?」
走了一段路,左巡曹忽然笑了笑:「不知你右老哥和兄弟二人,能不能把他們拿下?」
右巡曹還當他拿人心切,笑道:「左老哥怎麼患失患得起來,咱們拿得下就拿,拿不下,報請教主另派高手協助,不就結了?」
左巡曹腳下一停,搖搖頭道:「兄弟是怕你右老哥陣上失風,損了一世英名。」
右巡曹聽得不禁有氣,暗道:「我是幫你的忙來的,你倒說起風涼話來了。」一面嘿然道:「左老哥這話什麼意思?」
左巡曹聳聳肩,嘻的道:「兄弟就是這個意思。」
右巡曹道:「你是說怕兄弟不是他們的對手麼?」
左巡曹傻笑道:「正是,正是,你老哥可想試試?」
右巡曹道:「試什麼?」
右巡曹道:「兄弟已經擒到了六個囚犯,武功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兄弟之意,就是放他們出來,給你老哥餵上幾招。」
他要把擒下的人放出來給右巡曹喂幾招,當真異想天開?
右巡曹哼道:「你要他們伸量兄弟?」
左巡曹嘻嘻笑道:「不,兄弟是讓老哥伸量伸量他們的路子?」
他伸手朝南道前後指了指,又道:「前後都有兄弟手下把守,你老哥只管放心,想逃也逃不走的。」
他的意思當然是說三個囚犯,但聽來就有些像右巡曾要逃了。
右巡曹前後一看,這可好,當真兩頭全有人堵著,心中不覺有氣,怒哼道:「看來你左老哥存心跟兄弟過不去。」
左巡曹一陣呷呷尖笑,說道:「豈敢,豈敢,兄弟這樣做,只是各為其主而已!」
這笑聲,聽得站在身後的紀勝悚然一驚.睜大雙目,朝左巡曹直楞!
右巡曹也自聽出笑聲不對,轉過臉來,一雙好煙眼神,注視著左巡曹,駭異的道:「你不是左長生?」
左巡曹聳聳肩,道:「你看兄弟是不是左長生?」
右巡曹也給弄糊塗了.眼前明明就是左巡曹,就是燒了灰.他也不會認錯.不覺搖搖頭道:「兄弟聽你方才笑聲有異。」
左巡曹又是一陣呷呷尖笑,伸伸喉嚨.說道:「大概兄弟喉嚨有些毛病。」
笑聲尖得刺耳,有些像夜梟,但等他說話,就並不如此,這陰沉聲音,分明又是左巡曹的聲音。
一個人居然會有兩種聲音,不是喉嚨出了毛病,還是什麼?右巡曹倒也不疑有他.但就在他轉過身去.不由驀地一驚!
原來在他跟左巡曹說話之際,不知何時,已有幾個人,悄無聲息的欺到自己身後.相距數尺!
右巡曹也是久經大敵之人,連人家欺近身後.都會一無所覺,心頭這份震驚,當真非同小可,腳下輕蹬,猛地往後暴退,口中沉喝道:「左長生,他們是什麼人?」
左巡曹望著他面露詭笑,說道:「兄弟方才不是告訴你了,他們就是兄弟擒來的六個囚犯呀!——
右巡曹心頭又急又怒,但他確也了得,耳中聽說有六個囚犯.目光一瞥,只看到了五個.心中立時發覺不對!
這少了一個不用說已經掩到了自己身後.心念閃電一動.正待朝橫裡閃開!猛聽到「蓬」的一聲.右肩已被人家一掌擊中,把他打出文外,貫落地面!
右巡曹跌的眼前金星直冒,一僕即起,一言不發,直往來路衝去。
他已經發覺有變,是以想突圍而出,哪知他只沖了四五步路,眼前人影一閃,只聽一個嬌脆女子的聲音叱道:「回去。」
呼的一掌,迎面擊來!
右巡曹但覺這人明明是個鬼卒,但竟然會是女人,既是女人,他心頭不覺一寬,欺身直上,左手揮出一掌,迎擊過去。憑他的功力,一個女人豈能攔得住他?又是「啪」的一聲,右巡曹但覺左臂劇痛如折!
連人家面貌都沒有看清,大叫一聲,再也站不住腳,登登的連退三步,咬牙一哼,右手迅快往腰間摸去。
原來他連中兩掌,都是倉猝應敵,連取兵刀的時間都沒有,直到此刻才伸手去取兵刃。但這一摸,腰間竟然空空如也,自己扣在腰上的軟鞭,也不見了!
只聽左巡曹嘻嘻一笑道:「有老哥,你可是找兵器麼?軟鞭在兄弟這裡。」
右巡曹舉眼看去,果見左巡曹手上,掂著自己那支軟鞭,聳起雙肩朝自己傻笑,心頭不禁怒火狂熾,目皆欲裂,厲喝道:「左長生,你勾結外人,大概活的不耐煩了。」
左巡曹呷呷笑道:「咱們老兄弟,別傷了和氣,你只要把身上行頭脫下來,兄弟保證你沒事。」
右巡曹怒吼一聲,雙手箕張,縱身朝左巡曹撲來。
左巡曹嘻的笑道:「右老哥,你何必動這麼大肝火,兄弟只想暫借一用。」
右巡曹這一撲,勢勁力猛,眼看左巡曹只顧說話,不避不讓,心頭暗喜:「你真該死!」
十隻鋼鉤般的手指,朝左巡曹頂門直抓而下!
就在快要觸到他頭上烏紗.左巡曹忽然不見,右巡曹撲攫而來,原是爪先身後。雙腳還未落地.突覺腳上一絆,那還收得住勢,身不由己的往地上撲跌下去。他心知上了左巡曹的當,身子在跌下之際,猛地就在地上一滾.滾出數尺。
這一瞬間,就有三四條人影倏然數來,只聽一個女子聲音喝道:「擒活的。」
聲音入耳,人影一閃而至.快如電光石火,忽地一指點到。
這一指又快又準,人影乍進即退.右巡曹穴道受制.再也爬不起來,瞪著雙顆眼珠.骨碌碌亂轉.色厲內在.吼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左巡曹笑嘻的走了過來.低喝道:「右老哥,識相一點.方才保住你性命的,就是武林盟岳夫人,你明白了麼?」
右巡曹望了那瘦子黑衣鬼卒一眼.問道:「你們要我怎樣?」
左巡曹道:「只要老哥肯和咱們合作,武林盟自然不會虧待於你。」
右巡曹道:「要兄弟如何合作法了?」
左巡曹笑了笑道:「容易得很,你老哥帶咱們到陰冰地獄去。」
右巡曹疑惑的道:「你不是左長生?」
左巡曹道:「如何不是?」
右巡曹道:「老哥扮的極像,但決非左長生。」
左巡曹聳聳肩,低笑道:「就算不是吧!」
右巡曹道:「陰冰地獄,就在前面鬼門關之內。」
左巡曹道:「你答應合作了。」
右巡曹搖搖頭道:「就是兄弟答應了,也進不去。」
左巡曹道:「如何進不去?」
右巡曹道:「進入鬼門關,須有教主鬼牒。」
左巡曹道:「咱們給他來個硬闖。」
右巡曹依然搖搖頭道:「這希望不大。」
左巡曹道:「咱們不妨前去試試。」
右巡曹目光一抬,點頭道:「兄弟蒙夫人不殺之恩,自當效勞。」
那假扮黑衣鬼卒的,正是凌杏仙,左手虛空一拂,道:「你起來。」
右巡曹但覺身上如輕風一拂,穴道頓解,心頭止不住暗暗驚駭,忖道:「聽她說話口音,聲音嬌美,年事定然不大,但憑她這凌空一拂,就解開自己身上穴道,這一手功夫,自己在江湖上闖蕩多年,還是第一次遇上。」心念轉動,立即一躍而起,肅然改容,朝凌杏仙雙手抱拳,說道:「屬下衷心誠服,追隨夫人,決無二心。」
左巡曹手中遞過軟鞭,說道:「這是你老哥的兵刃。」
右巡曹接到手中,依然在腰間圍好,說道:「咱們走。」
這回由左巡曹和右巡曹兩人走在前面,十八名鬼卒依然押著六名囚犯,緊跟兩人身後而行。
左巡曹低聲道:「老哥對鬼門關內情形,是否熟悉?」
右巡曹微微搖頭道:「兄弟也不太清楚,鬼門關內,是由胡關主坐鎮,非有教主鬼牒,不准入內。」
左巡曹問道:「胡關主?」
右巡曹道:「他叫胡兆良。」
左巡曹哦了一聲道:「原來是昔年人稱黑山貓的胡兆良,他原來沒死。」
右巡曹道:「老哥和他認識?」
左巡曹道:「不算太熟。」接著問道:「你們四大陰曹,還有一個是誰?」
右巡曹道:「陰世總管陰千里。」
左巡曹道:「這老鬼也沒死。」
右巡曹感慨的道:「咱們投奔到教主手下,已有七八年沒見天日了。」
說話之時,已經回到一片寬廣的廣一場前面。
右巡曹伸手一指道:「前面就是鬼門關,咱們左右巡曹,就以此為界,左邊由左兄負責,右邊是兄弟的巡區。」
左巡曹舉目望去,前面黑越越的,什麼也看不到,不覺壓低聲音.問道:「鬼門關想來有一道門戶了?」
右巡曹道:「這裡有一道天然大石壁,門戶不在壁上,不到近前,不易看得出來。」
兩人又走了十來丈遠近,果見一堵黑色大石壁,擋住了去路。
右巡曹腳下一停.低聲說道:「兄弟叫開門,咱們就得相機行事,出手要快,若是被他們閉上關門,就休想再進得去了。」
左巡曹聳聳肩,輕笑道:「兄弟省得。」
右巡曹跨上一步,正待伸手朝石壁上一個小鋼環拉去。
左巡曹忽然伸手一攔.說道:「右兄且慢。」
右巡營一怔道:「老哥還怕兄弟耍花樣麼?」
右巡曹道:「那倒不是,兄弟適才想到了一件事?」
湊過頭去,俯耳低低說了兩句。
右巡曹點點頭。
右巡曹朝跟在身後的紀勝道:「同三,上去叫門。」
紀勝慌忙躬身應「是」。
左巡曹咀皮微動,以「傳音入密」朝他叮囑了幾句。
右巡曹道:「上去拉動銅環,先一,再二,再三,不可錯了。」
紀勝道:「屬下記下了。」舉步走到壁前,依照右巡曹說的數字,拉動銅環。
只聽石壁上「篤」的一聲,打開一個小圓洞,接著露出一顆毛茸的腦袋,陰陽怪氣的問道:「是什麼人?」
紀勝道:「兄弟同三。」
那人又道:「有什麼事?」
紀勝道:「快去通報關主.左右巡曹來了。」
那人冷冷的朝紀勝身後.望了一眼.哼道:「我問事.不問人,有什麼事?」
紀勝道:「左右巡曹會同押重要人犯至此,請關主出關點收。」
那人道:「等一等。」
又是一篤」的一聲,闔上了小孔。
左巡曹細看壁間並無門戶痕跡,心中暗暗覺得奇怪,不知他們如何出入的?」
右巡曹低低說道:「等會老哥可得小心應付。」
左巡曹嘻的笑道:「這個不勞老哥費神,兄弟自會應付。」
右巡曹凝重的道:「胡兆良手底下可不含糊。」
左巡曹道:「兄弟自有道理。」
不多一會,但聽地底響起陣轆轆轉動之聲,接著但見石壁下丈許方圓的一塊地面.緩緩移動.露出一個大洞。
左巡曹心中暗想:「我道避間毫無門戶跡象,他們是如何出入的?原來這地底鋪著一方大鐵板,這等機關,真是笨到家了。」
就在他思忖之際,地洞中已有人拾級而上,首先是兩個皋隸打扮的人,手執兩盞綠慘慘的燈光。接著走出一個滿臉短泛的黑袍人來,他身後緊跟著四名黑色或裝漢子。
這黑袍人不用說就是關主胡兆良了。只要看他那副尊容,就有些像山貓!
胡關主登上平地.立即雙拳一地.尖產笑道:「怎麼?二位老哥會同辦案,親自押送,倒是少有的事.送來的是何等樣人?」
左巡曹陰沉一笑道:「胡兄果然料事如神.這幾個人是教主親自交代.要兄弟兩人押送來的。」
胡關主道:「是幾個什麼人?」
右巡曹道:「據說武林盟的幾個護法,方才前面若不是有島上來的申令主在場,連教主都差點吃了人虧。」
胡關主望望被鬼卒押著的六人.說道:「有這麼厲害?」接著問道:「教主可曾吩咐,把他們送到哪裡收押?」
左巡曹道:「教主說了,可把他們送入陰冰地獄。」
胡關主點頭道:「好,把他們押過來。」
左巡曹向後揮了揮手.道:「你們把人犯押過去,交與胡關主點收。」
六名鬼卒應了聲「是」,手執鬼頭刀,推著六個囚犯,走了過去。
胡關主也朝身後四個勁裝漢子吩咐道:「你們把人犯收下了。」
左巡曹道:「胡兄,教主還有一件緊急命令,要兄弟轉達。」
胡關主道:「教主有何命令,左兄請說。」
左巡曹湊上一步,低聲道:「此事十分機密,此地不便多說,咱們到胡兄關上說去。」
胡關主道:「左兄怎地忘了,沒有教主鬼牒,任何人不能入關,左兄這裡說也是一樣。」
左巡曹臉色一沉,微哼道:「兄弟就是奉教主之命來的,莫非胡兄還不信?」
右巡曹接口道:「方纔教主確曾面諭左兄,轉達胡兄……」
胡關主疑信參半,望望右巡曹,沉吟道:「這個……」
他回頭之際,瞥見自己四個手下,木立不動,心知有變,突覺背後「靈台穴」上一麻!
左巡曹大笑道:「胡兄現在知道了吧,這就是教主的密令,好,咱們進去再作詳談。」
左手一把挽住胡關主,舉步往地下石階走去。
右巡曹眼看得手,也跟著笑道:「兄弟還是第一遭入關,胡兄可得好好招待。」相偕拾級而下。
身後十八名鬼卒、六個囚犯,早已把胡關主手下一齊制住,立即緊跟著走了下來。
這地道石級,足有一丈來寬,倒是十分平整。
左巡曹、右巡曹挾持著胡關主走了十來級。
忽見右首石壁間一道小門中,閃出一個長髮黑衣人,迎著三人躬躬身道:「關主可要閉關……」
話聲方落,一道人影已經到了面前,飛快的點出一指。
這出手之人,正是左巡曹手下一名鬼卒,也不知道他是誰?
黑衣人連吭也沒吭一聲,往後就倒。
右巡曹幾乎連這人如何出手,都沒看得清楚.心頭暗暗震驚,忖道:「看來武林盟果然高手如雲。」
左巡曹吩咐道:「同三.這關口由你去接替。」
紀勝為難道:「屬F不知關門如何啟閉之法?」
左巡曹低笑道:「這是最笨的機關了,裡面有一個鐵轆轆(絞盤),你只要倒轉過來,鐵板自然合攏,你好好上去守著,等咱們辦完正事.我自會給你解藥。」
紀勝道:「在下遵命。只是你老不是金嬤嬤?」
左巡曹笑道:「自然不是,嘻嘻,我這身份,已經一而再,再而三的改變,但你只要認定我左巡曹要解藥就是了。」
話聲一落,朝紀勝嘴皮做動.說了一陣。
紀勝連連點頭.躬身應「是」.飛步朝右首一道小門中閃了進去。
石級繼續往下,差不多走了百來級之多,石級盡頭,豁然開朗,已經到了一座寬敞的石室。
這石室中間設著一張長案,案上還放著筆硯等物,左右兩旁,放著兩排兵刃架.和幾件刑具。倒像是進入了衙門大堂,敢情這裡是胡關主平日「升堂」理事之處了。
左巡曹挾著胡關主。走到案前,把他往地上一放,直起腰,吁了口氣道:「胡老哥就在這裡歇息吧,兄弟拖著你,這段路,可真有些吃不消。」
他握著拳頭,槌槌背脊,朝凌杏仙躬身笑道:「這裡只有一把椅子,夫人請升堂吧!」
凌杏仙一身鬼卒打扮,搖搖頭道:「我不累。」她伸手朝胡關主一指,問道:「蕭護法,此人如何處置?」
原來左巡曹就是蕭不二喬裝的,難怪他時常聳著肩膀。
左巡曹笑道:「胡兆良外號黑山貓,是個直性子的人,小老兒的意思,先解開穴道,看他願不願意投效武林盟,能用則用,不能用就不用留了。」
凌杏仙道:「蕭護法說的是,一切由你作主好了。」
左巡曹聳聳肩,回頭道:「杜老哥有何高見?」
杜景康道:「現在你是巡曹,兄弟只是一名鬼卒,自然全聽你的了。」
唐繩武道:「老丈,咱們現在不用再扮鬼卒了吧?」
左巡曹道:「小哥莫要脫,咱們還得扮演下去。」
唐繩武道:「咱們已把胡關主拿下,現在行跡都抖了出來,還扮鬼卒作甚?」
左巡曹低笑道:「天機不可洩漏,小哥待會自會知道。」
唐繩武朝沈紫貴問道:「沈前輩知不知道?」
沈紫貴搖搖頭道:「他一生鬼計多端,兄弟也猜不出來。」
丁捷侯道:「蕭老哥遊戲風塵,計智百出,兄弟實在欽佩得很。」
杜景康大笑道:「蕭老哥,這回你該高興了,還有人欽佩你呢!」
左巡曹聳聳肩道:「兄弟不想再和你們窮磨菇下去,咱們得辦正事呢。」走到胡關主身邊,舉手一掌,推開他身上穴道,嘻的笑道:「胡關主,咱們都是武林盟的人,你大概都聽清楚了?」胡關主方才穴道受制,但蕭不二和凌杏仙說的話,他可全聽到了,此刻穴道一解,舒展了一下手腳,緩緩站起,道:「你解開我穴道,不怕兄弟逃走麼?」
左巡曹低笑道:「胡不良,你有本領逃,只管逃走,在兄弟看來,你能跑得出兩步,已經算不錯了。」
胡關主聽他叫自己胡不良,不覺雙目一睜,瞧著左巡曹道:「閣下何人?」
左巡曹道:「你想我會是誰?」
胡關主道:「閣下莫非是蕭不二蕭老哥麼?」
左巡曹大笑道:「看來胡關主記憶真還不錯,十年前,咱們好像在河套李家盤桓過兩天,兄弟曾說過:「你胡老哥若是改個名兒,叫胡不良,和我蕭不二,就是弟兄』,胡老哥哥還記得?」
胡關主點頭道:「不錯,所以你叫出胡不良來,兄弟就一定猜到是老哥了。」
左巡曹嘻嘻一笑道:「胡老哥打算如何?」
胡關主道:「咱們是老弟兄了,你看兄弟怎麼辦吧?」
左巡曹朝右巡曹一指道:「賀老哥已答應加入咱們武林盟,你老哥肯聽兄弟相勸.棄暗投明,自是最好。」
胡關主道:「武林盟?兄弟怎的從未聽說過?」
左巡曹道:「武林盟最近才告成立,它是聯合江湖各大門派,和武林正義人物,一致對抗武林公敵無名島的大結合。」
胡關主道:「那麼老哥等人,來此何事?」
左巡曹道:「朱友泉已成了無名島的附庸,替無名島為虎作倀,在河南地面,誅殺異己,收羅黑道人物,咱們是救人來的。」
胡關主道:「你們有人被囚在鬼門關麼?」
左巡曹道:「兄弟一位老友小魯班司馬長弘,黑石島門下丁靈,本盟總護法女弟子梁秀芬,洛陽小孟嘗楚嵩生,全被囚在陰冰地獄之中。」
胡關主道:「陰冰地獄,確實囚禁著幾個人,至於他們是誰,兄弟就不知道了,因為送到兄弟這裡來之前,陰總管已經替他們編了號碼,不知姓名。」
突聽壁間響起清脆的鈴聲,「叮,叮叮,叮叮叮!」
左巡曹面有喜色,說道:「果然來了。」
胡關主奇道:「來的是誰?」
話聲甫落,但見紀勝飛奔而下,朝左巡曹拱拱手道:「朱教主陪同申令主已到關下,要關主出去迎接。」
胡關主聽的一怔,道:「會是教主?」
左巡曹道:「胡兄快出去迎接,只是莫露了口風。」一面朝紀勝揮揮手道:「快去開關。」
紀勝領命,回身朝石級上奔去。
胡關主勢成騎虎,只得點點頭道:「蕭老哥,要兄弟如何應付?」
左巡曹道:「胡兄把他們接進來就好,旁的不用管了。」一面朝凌杏仙道:「有申惜嬌同行,旁人不易對付,只怕要夫人親自出去,以防萬一。」
凌杏仙道:「好,我隨胡關主出去好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10:12
左巡曹又道:「還有沈兄、丁兄、和唐小哥三位,也一齊扮作胡兄手下,跟胡兄出去,若非被申惜嬌瞧出破綻,最好莫動聲色,把他們接到裡面來再行動手。」
沈紫貴道:「兄弟省得。」
左巡曹道:「胡兄快去。」
胡關主只得率同凌杏仙等四人,朝上行去。
左巡曹匆匆忙忙的要其餘的人一齊藏好。然後熄去燈籠。
關門緩緩啟開,胡關主由兩名鬼卒執燈前導,兩名鬼卒一左一右緊隨身後,登上石級。
只見邙山鬼叟和一個白臉無須的青衫文士站在關前,身後只隨兩名鬼徒,垂手而立。
胡關主趕緊趨上一步,拱手道:「屬下胡兆良見過教主。」
胡關主雖沒見過申惜嬌,但九尾天狐的大名,可早就知道,連忙又朝申惜嬌抱抱拳道:「見過申令主。」
申惜嬌神情侶傲,只朝他哼了一聲。
胡關主心中暗暗惱怒,忖道:「妖婦好大的架子。」
邙山鬼叟問道:「胡關主,關上可有什麼事麼?」
胡關主道:「回教主,方才左巡曹送來了六名囚犯。」
邙山鬼叟奇道:「左長生送來的是什麼人?」
胡關主道:「六名囚犯,都已編了號,屬下照編號收押,不知他們是誰?」
邙山鬼叟道:「你把他們收押何處?」
胡關主道:「屬下依照陰總管編的字號,收押到陰冰地獄去了。」
邙山鬼叟突然神色一變,急道:「不對!」
胡關主心頭一驚,暗暗凝功戒備,一面故意惶恐的道:「屬下不知哪裡不對了?」
邙山鬼叟雙目綠芒連閃.沉聲道:「陰總管並未向老夫報告,此事只怕有詐!」
胡關主臉上流露出驚異之色.說道:「詐在哪裡,屬下怎會看不出來?」
邙山鬼叟一揮手道:「快在前面領路,老夫要親自前去瞧瞧,遲恐生變。」
胡關主聽他說得如此嚴重,心頭更是吃驚,說道:「教主是說這六個囚犯會起變麼?」
邙山鬼叟道:「此時無暇多說,咱們進去再說。」
胡關主連連應「是」,躬躬身道:「教主請。」
邙山鬼叟轉身朝申惜嬌抬抬手道:「申令主請先。」
申惜嬌也不客氣,昂然走在前面,拾級而下,兩名鬼卒連忙手提燈籠,搶在前面領路。
邙山鬼叟隨緊她身後,胡關主和兩名手下則隨在邙山鬼叟身後。
大家走下石級,身後一陣輕震,鐵板已經關起,恢復了原狀。
申惜嬌走在前面,正行之間,忽聽耳邊有人細笑道:「狐狸進洞來了!」
申惜嬌聽得一怔,喝道:「說話的是什麼人?」
邙山鬼叟奇道:「沒人說話。」
申惜嬌道:「好像有人以千里傳音,在我耳邊說話。」
接著又有一個人細聲道:「奇怪她怎麼會有九條尾巴?」
又另一個人道:「天狐咯!」
接著又有一人冷笑道:「什麼天狐,只是一隻騷狐狸精罷了!」
申惜嬌越聽越氣,舉目四顧,這條石級中,除了自己幾個人,別無他人,但在自己耳邊說話的,竟有四五個人之多,心中不禁大感驚凜!
她哪裡知道這四五個人的口音,卻都是蕭不二一個人所發。
他躲在操縱室裡(在石級右首)等申惜嬌走下幾級石級,他就悄悄探出頭去,學著四五個人的口音,以「傳音」之術.送到申惜嬌耳中,先給她來個莫測高深的「攻心戰」!
申惜嬌果然中了他的狡計.雙目寒光飛閃,只是不住的向左右打量,山腹深處,兩邊都是石壁,不知這四五個人的話聲,究竟從何處傳來的?但仔細諦聽,話聲又寂然不可再聞,好像那一陣交談.只是隨風傳來的一般!
申惜嬌可不是等閒之輩.她聽得清清楚楚,分明有人以「千里傳音」把話聲送到自己耳中、當然不可能會聽錯。
莫非方纔這一陣話音,是有人從外面傳來的?此人能練音成絲,透石穿山,這份功力,那就非同小可!
蕭不二這一著,果然有效.直把一代妖姬的九尾天狐申惜嬌捉弄得疑神疑鬼,心神不定!
百來級石級,不大工夫,便已走完。
邙山鬼叟陪同申惜嬌剛一跨下石階,只聽右側黑暗之中,啊起一個洪亮的聲音.說道:「屬下賀志清參見教主。」
邙山鬼叟聽的一怔,舉目瞧去,黑暗之中,果見紗帽紅袍的右巡曹賀志清率同四名鬼卒.肅立右側。
邙山鬼叟臉色陰沉.問道:「賀巡曹,你來此作甚?」
右巡曹躬躬身道:「屬下押解囚犯來的。——
就在此進,只聽左側有人喊道:「還有屬下。」
那是左巡曹左長生的聲音!
邙山鬼叟循聲望去,左側也一排站著四名鬼卒,只是沒有領頭的人,但此時從後洞踉蹌踉蹌的奔出一個人來!
這人頭戴烏紗帽,身穿半截大紅袍,兩手提著褲子,連連躬身道:「該死,該死,教主來了,屬下卻去出恭,恭出了一半,教主已經下來了,屬下只得忍著些恭,趕來參見教主。」
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話斷斷續續,變成「該死教主」,「恭出了一半教主」,叫人聽得好不滑稽!
邙山鬼叟一雙綠陰陰的目光,目盯著他,陰聲道:「左長生。」
左巡曹慌忙應道:「是,教主。」
左長生就是教主。
邙山鬼叟道:「你做什麼來的?」
左巡曹這一陣工夫,才算把褲帶結好,拍拍紅袍下袍,諂笑道:「屬下是押解囚犯來的。」
邙山鬼叟冷冷一哼道:「鬼門關乃是本教禁地,未奉老夫鬼牒,不准擅入,你們是奉何人之命來的?」
左巡曹聽的一呆,望望右巡曹,說道:「這就奇了,屬下和賀兄押解六名囚犯,是教主親自交待的事,前後不過頓飯工夫,教主怎地忘了?」
右巡曹接口道:「是,是,教主親自交代屬下,這六名囚犯,非同小可,要屬下會同左巡曹,押解來此。」
邙山鬼叟怒聲道:「你們都活見鬼了,老夫幾時交代你們押解囚犯?」
左巡曹嘻嘻直笑,輕聲道:「教主號稱鬼叟,本來就是活鬼嘛!」
右巡曹道:「教主方才親自巡視各地,當面交代屬下的。」
邙山鬼叟敢情沒去注意左巡曹的話,只是朝右巡曹問道:「老夫可曾交給你們鬼牒?」
右巡首道:「有,有,教主不付屬下鬼碟,胡關主怎肯放屬下進來?」
邙山鬼叟目注胡關主問道:「你驗看了?」
胡關主點頭道:「屬下驗看無訛。」
那山鬼望道:「鬼牒呢?」
右巡曹道:「在左兄身上。」
邙山鬼裡回頭道:「你取出來給老夫瞧瞧。」
左巡曹急得直是搔頭,囁嚅說道:「回教主,屬下方才內急,手頭沒有東西可揩,就把那張黃紙揩了屁股……」
這話,哪裡還像是屬下跟教主說的?
邙山鬼叟氣得臉色發黃,怒聲道:「左長生,你敢捉弄老夫?」
左巡曹一臉惶急,連連哈腰道:「教主明鑒,屬下說的全是實情,屬下只道已經進關來了,那兩張黃紙就沒用了,教主不信,屬下可以領你去看。」
這是說,領教主去看米田共了!
邙山鬼叟指著左巡曹罵道:「你放狗屁。」
左巡曹躬身道:「是,是,教主,放狗屁,放狗屁。」
胡關主道:「教主歇怒.好在六名囚犯全在這裡,教主可要親自問問?」
邙山鬼叟道:「人在哪裡?」
左巡曹揮揮手,笑道:「他們就在這裡。」
他這一揮,登時有六名鬼卒,押著六名囚犯,從裡面出來。
那六名囚犯,一看便知全被制住了穴道,除了兩條腿還能走路,手不能動,口不能言。
邙山鬼叟也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心裡早已對這兩位左右巡曹,起了懷疑,認為他們押來的六名囚犯,必有花樣。但此刻看到六人全被點了穴道,心中又覺得自己料的也許不對。
只聽申惜嬌冷聲問道:「朱教主,這左巡曹靠得住麼?」
左巡曹沒待邙山鬼叟回話,雙肩一聳,搶著笑道:「靠得住,靠得住,申令主若是有意思的話,嘻,嘻,左某是天下最靠得住的男人了。」
他居然色膽包天,嘻皮笑臉的朝中借嬌身邊緩緩湊了過去。
申惜嬌外號九尾天狐,她有這個外號,那就是說她為人狡黠如狐,譎詭多變,可不是騷狐狸。
此刻給左巡曹當眾調戲,她總究是女人,剎那之間雙頰飛紅,柳眉一挑,怒叱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左巡曹口中呷呷尖笑道:「我是你老公。」
輕輕的一掌,朝申惜嬌肩頭拍去。這一掌裝腔作勢,簡直是打情罵俏,沒用絲毫力氣。
邙山鬼叟笑聲入耳,心頭不禁悚然一悚,失色道:「你是金嬤嬤!」
申惜嬌嘴角泛起一絲冷冷笑意,揮手向左巡曹拍來的手腕截去,冷冷說道:「他不是金嬤嬤。」
她這一掌出手如刀,手去極快,但竟然沒有截住左巡曹的手掌,反讓他輕薄的在肩頭輕輕捏了一下,嘻的笑道:「自然不是金嬤嬤,小生是左長生,男的。」
邙山鬼叟怒哼道:「左長生,你發瘋了。」
左巡曹聳聳肩道:「小生是色迷心竅了。」
申惜嬌一掌落空,心頭更是暗暗震驚,回手又是一掌,迎著左巡曹額上劈去,口中喝道:「朱教主還看不出來,此人已經不是左長生了。」
邙山鬼叟還未答話.突聽「砰」「砰」兩聲,站在身後的兩個徒弟,忽然間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緊接著但聽「拍」的一聲震響,兩人雙掌擊實。
左巡曹雙足緊釘原地,只不過身上晃了一下,九尾天狐申惜嬌卻急退了兩步,一身青衫被吹得獵獵作響!
申惜嬌詭笑道:「好掌力,你且提氣試試,體內可有異樣?」
申惜嬌是無名島副總令主管台子的義女,也是這位擅於使毒的副總令主手下的令主,自然精於使毒。連攝魂掌班遠都死在她的毒手之下。(她也被班遠毀去了容貌,因此臉上經常戴著面具)。
她這話,等於告訴左巡曹已在這一掌上,中了毒。
左巡曹學著金嬤嬤的口音,一陣呷呷尖笑,道:「小生生來就不怕劇毒,不信你且看看這個。」
左手一探,伸出一隻比墨還黑的手掌,朝申惜嬌當面拍去。
申惜嬌臉色一變.倏地後退一步.厲聲道:「黑煞掌,你是什麼人?」
只聽身後有人咬牙切齒的喝道:「姓申的賤人,今天是你死期到了,我非把你心肝五臟挖出來不可!」
申惜嬌倏地轉過身去,只見一名黑衣鬼卒,手執短劍,目中射出仇怒凶光.注定自己。他本可一聲不作,向自己身後襲擊,卻是不肯出手偷襲。
申惜嬌望了他一眼,冷冷問道:「我和你有仇麼?」
那鬼卒厲聲道:「殺師之仇。」左手一把撕下蒙臉黑布。
申惜嬌一怔,道:「你就是那唐家的遺孽?」
唐繩武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怒聲道:「不錯,我就是唐繩武,姓申的賤人,方纔我盡可一劍把你刺死,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出手?那是因為我要堂堂正正的殺死你,為我死去的師傅報仇,要你死得明白,死而無怨……」
申借嬌但覺面前這個大孩子不但俱是一臉殺氣,連他身上,也透著逼人的肅殺之氣!她成名多年,會過多少扎手人物,但從無一人殺氣有他這麼盛的,這大概就是不共載天之仇!
申惜嬌居然為他氣勢所懾,點點頭道:「你是班遠的徒弟,告訴你,班遠雖是我毒殺的,但我只是執行命令的人,你真正的殺師仇人,應該不是我。」
唐繩武道:「那是什麼人?」
申惜嬌道:「班遠身為黑衣堂主,居然心生背叛,潛逃無蹤,發令追殺班遠的,自然是島主了。」
唐紀武哼道:「你說銅沙島主,哼,就算他銅沙島主換個名字,變成無名島主,我也一樣不會放過他的,不過你姓申的也是兇手,今天要委屈你先走一步。」
申惜嬌格格笑道:「你口氣倒是不小,好吧,你有本領勝得過我,我這條命,就賠上了。」
唐繩武沉喝道:「你亮兵刃。」
申惜嬌手中摺扇一搖,道:「這就是我的兵刃,你只管使來就是了。」
唐繩武短劍一指,仰天道:「師父在天之靈,徒兒今天替你老人家報仇了。」
申惜嬌格格笑道:「說得好,你能殺死我申惜嬌,那真合了八十歲老娘,倒崩兒了。」
唐繩武大喝一聲道:「你小心了!」
烏黑有光的左手向外揚起,唰的一劍,朝申惜嬌當胸就刺。
申惜嬌鐵骨招扇一撥,堪堪封開劍勢,唐繩武一隻烏黑的左手,已然擊上肩頭。
申惜嬌驀地一驚,連忙提吸真氣,飛射數尺。交手一招,就被逼得後退,這是她出道以來,從未有過之事,口中冷笑一聲,道:「你果然有些門道。」
手腕輕輕一震,鐵骨把扇倏然打開,人已跟著欺進,但聽刷刷連響,扇風如旋,飛灑出一片光影,直向唐繩武身前捲到。
這一片扇影玄光,詭異絕倫,暴伸暴縮,飛旋似電,快得肉眼難辨。
唐繩武精神一振,大笑道:「來得好。」
不退反進,短劍連揮,劃起一道道的劍光,縱橫交織,往扇影中闖入,左手一隻烏黑手掌,居然還透過扇形,奇招突出,朝申惜嬌忽劈忽削,突擊而來。
他這一展開齊天宸傳授的「劍掌十三式」,當真奇奧絕倫,神鬼莫測!
申惜妖一身武學,在江湖上已可說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不然,九尾天狐的大名,昔年也列不上「妖榜」了;但她此刻,在唐繩武的一輪搶攻之中.雖沒落到下風,竟然已有縛手縛腳之感。
再說邙山鬼叟眼看兩個鬼徒忽然間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心頭猛然一驚,還沒來得及看清情形,身形一晃,橫移數尺,雙目綠光暴射.沉喝道:「什麼人暗算老夫門人?」
他這一眼瞥處,頓時發現情勢不對!
這座大廳(石室)四周,除了胡關主和左右巡曹三人之外,還有十幾名鬼卒,分左右前後,把自己團團圍住。
最使他吃驚的是,以九尾天狐申惜嬌的能耐,居然僅和對方一名鬼卒打成平手!
就在他喝聲出口,只聽一名鬼卒大聲喝道:「朱友泉聽著,武林盟岳夫人親率大批高手在此,你還不束手就縛,真想到陰曹地府,去做幽冥教主了?」
邙山鬼叟目光閃爍不定,陰聲道:「你們要待怎樣?」
左巡曹聳聳肩笑道:「簡單得很,你束手就縛,聽候岳夫人處置」
邙山鬼叟哼道:「老夫不肯束手就縛呢?」
左巡曹道:「那就斃命於此。」
邙山鬼叟環掃了眾人一眼,緩緩說道:「你們想倚多為勝?」
左巡曹道:「用不著,用不著,對付你朱友泉,嘿嘿,咱們這裡,任挑一個都能勝任愉快。」
邙山鬼叟突然仰天大笑道:「不在老夫幽冥界,你說的也許差不多。」
左巡曹心中一動,問道:「在你幽冥界又如何?」
邙山鬼叟道:「諸位縱然了得,但若無老夫點個頭,你們能夠生離幽冥洞府麼?」
左巡曹道:「那就更非把你擒下不可了。」
邙山鬼叟目光閃動,陰聲道:「你老哥說的任由老夫挑一個,此話當真?」
左巡首道:「我說出來了自然算數。」
邙山鬼叟道:「好.那麼老夫就挑上你了,咱們單打獨鬥,決一勝負。」
左巡曹聳聳肩笑道:「承蒙教主瞧得起,兄弟當真受寵若驚,只不知咱們這場單打獨鬥,勝如何?負又如何?」
邙山鬼叟不假思索道:「老夫敗了聽憑處置,老夫若是勝了,就得讓老夫出去。」
左巡首道:「這倒很公平.咱們就這麼辦。」
邙山鬼叟道:「哪一位是岳夫人?」
左巡曹道:「你問岳夫人作甚?」
邙山鬼叟道:「閣下說的,老夫很難置信……」
左巡曹嘻嘻的笑道:「教主確有知人之明。」
郎山鬼娶道:「岳夫人身為武林盟的盟主夫人,自然信任得過,老夫想請她作個見證。」
左巡曹回頭朝凌杏仙拱拱手笑道:「看來還得夫人向他保證呢。」
凌杏仙道:「朱教主但請放心,左巡曹說出的話,自可算數。」
她不說「蕭護法」,而說「左巡曹」,是使邙山鬼叟摸不清蕭不二的身份。
邙山鬼叟一雙綠陰陰的眼睛,盯著凌杏仙.問道:「方纔假扮七姑娘邊老的,就是夫人了。」
凌杏仙輕笑道:「不錯。」
邙山鬼叟綠睛轉動,問道:「老夫不明白諸位是如何進鬼門關來的,夫人能見告麼?」
左巡曹道:「朱友泉,你不用再探咱們的口氣了,區區鬼窩,你認為能困得住咱們?」
邙山鬼叟道:「好,那麼咱們就開始吧!」
左巡曹道:「別忙,咱們決鬥的時間還沒到?」
邙山鬼叟道:「決鬥還有時間?」
左巡曹伸手一指道:「快了,等那位唐小哥收拾了申惜嬌,第一場結束,咱們第二場再開始不遲,目下你教主還可好好盤算盤算,還是投效武林盟好,還是替無名島賣命,把老命送在這裡的好?」
這話正合邙山鬼叟的心意,果然不再作聲。
整座大廳,有四盞綠慘慘的鬼火燈籠,用來照明,雖不太亮,也足可使大家看的清楚了!
九尾天狐申惜嬌已然使出渾身解數,但任她扇勢如何凌厲,也只能和唐繩武打成平手!
不,打成平手,還差上一點!
唐繩武總究對敵經驗不足,他一套劍法變化奇奧,原可佔得上風,但申惜嬌外號九尾天狐,為人何等狡黠,連她武功招術,也狠毒無比,狡猾絕倫,只要你稍微有一點破綻,她決不放過,有時還故意引逗,誘使你自露破綻。
試想以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伙子,如何鬥得過一個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的九角天狐?唐繩武和她打成平手,可以說是全仗齊天宸這套「劍法」。
那麼申惜嬌如何還會差上一點呢?那是因為一般人動手過招,使劍就是使劍,使刀就是使刀,左手決不可能在使劍的同時,再給你來上一掌,這是心無二用。
可是唐繩武使的是「劍掌十三式」,劍中有掌,掌中有劍,劍掌同施,明明刺出的是劍,但左手卻在同時又劈來一掌,這就叫人防不勝防。
申惜嬌吃虧也就在此,她和唐繩武明明可以打成平手,因為唐繩武多出一隻手來,使她無法招架,只好不時的躲閃避讓,就這樣,稍稍落了些下風。
激戰中,突聽申惜嬌一聲厲叫,鐵骨扇倏地一捲,從她十六支扇骨中,飛出十六道灰白長線,朝唐繩武連綿射到。
左巡曹看得大驚,急忙喝道:「唐小哥小心她的『白骨針』!」
原來那十六道灰白長線,正是九尾天狐仗以成名的「白骨針!」
十六支鐵骨,各藏九針,這種針細如牛毛,九針一組,淬著九種不同毒藥,平時一發九針,可連發十六次之多,當真使人避無可避。這回她久戰無功,心頭氣惱已極,一下把扇中一百四十四支「白骨」,全使了出來。
十六道白線,寵住唐繩武全身,連綿射出,志在一舉把唐繩武射殺,決不容他再有一線生機。
但他還是小覷了唐繩武!
左巡曹喝聲甫出,唐繩武接著朗笑道:「她這點毒針,還不在小可眼裡。」
口中說著,左手已從腰際取下墨玉拂,隨手揚起一片銀絲,像網罷般向空中散開!但聽一陣嘶嘶細響,一百四十四支「白骨針」和銀絲網罟一觸,使自消失不見!
不,全被墨玉拂上千百縷銀絲一齊吸住,收了過去。
唐繩武墨玉拂一抖,把「白骨針」抖落地上,傲然一笑:「申惜嬌,你在唐繩武面前,使展毒藥暗器,豈不是班門弄斧麼?小爺也叫你見識見識唐門暗器的厲害!」
話聲一落,突然欺上身去,揮手一劍,迎面劈出,一枚寒星卻從劍底飛出,朝申借嬌頭上儒巾射去。
申惜嬌聽他口中明明說暗器,但卻揮手攻出一劍,心中雖覺奇怪,可也不敢大意,立即舉扇封架。但聽「撲」的一聲輕響,發覺頭上儒巾似被什麼暗器射中,心頭不禁一驚!
只聽唐繩武大笑道:「申惜嬌,再低下頭去,看看右手衣袖。」
申惜嬌聽他喝聲,不由的低頭看去,唐繩武倒是沒有說假話!自己右袖,赫然釘著三支黑如墨的細小鋼針,分明淬過劇毒,見血封喉.但奇怪的是唐繩武何以不向自己要害下手?
就在此時,突聽唐繩武大笑道:「申惜嬌,你看清楚了,唐某毒藥暗器,足可取你性命,但見血封喉,太便宜你了,我要把你拿下,凌遲處死,才雪我師門大仇……」
申惜嬌真是八十老娘倒崩孩兒,直氣得兩眼通紅,一口銀牙,咬得格格作響,厲叱道:「好小子,我和你拚了。」
手中鐵扇一丟,刷的抽出一柄短劍,縱身朝唐繩武撲來。人還未到,手腕連送,短劍已接連刺出,宛如一蓬密集尖椎,長短錯落,急襲而去!
唐繩武大喝一聲,揮劍還擊,但見白光閃動,響起一陣密如連珠的「鏘,鏘」劍鳴!
申惜嬌冷哼一聲,向後退了兩步,但見她目中閃過一絲驚芒,左肩上鮮血湧出,順著青衫衣袖流了下來。悶聲不響,扭頭旋轉,雙足疾蹬,直對石階衝去。
這正面出路,一排站著五人,中間一人正是凌杏仙,左右四人是綵帶四婢。
申惜嬌堪堪掠到,凌杏仙冷然喝道:「妖婦,此路不通。」抬手一揮,輕飄飄的拍來。
申惜嬌是橫上了心,咬牙哼道:「擋我者死!」連人帶劍,衝了過去。
乍看凌杏仙這一掌,好像輕飄飄的沒用多大力道,但申惜嬌才衝上一步,就猛覺一陣無形潛力,像潮水般湧上身來,不但無法再進,直要把自己推得立腳不住!心頭不禁一震.暗道:「莫非是玄門罡氣?」心念閃電一動,身形立即向旁門去。
這剎時間.她已恍然大悟,對方這個鬼卒,身材纖小,敢情就是岳小龍的妻子凌杏仙了。腳下一停,注目喝道:「你……是凌杏仙?」
話聲方出,突見站在凌杏仙右側的兩個黑衣鬼卒,忽然一躍而出,叱道:「狐狸精,咱們夫人的名諱,也是你叫的?」
原來這兩人正是綵帶四婢中的迎春、迎月,嬌叱響起,兩人閃身直上,雙腕齊揚.揮動四柄精光耀目的短劍,一左一右,挺劍就刺。
兩婢求功心切.出手一招,就使了綵帶門的殺手,四支短劍,寒芒流動,煞是凌厲!站在左首的迎春、迎風,一見兩人動手,也雙雙閃出,同時向申惜嬌身後欺來。
申惜嬌急怒交進,厲哼一聲,連發兩劍,護住身子,轉身向側衝去。
這「大堂」右側,同樣站著四五個鬼卒,當前一個鬼卒突然迎出,從他袖中抽出一支晶瑩玉簫,朗笑道:「沈紫貴在此。」
也不待申惜嬌答話,玉蕭吞吐,陡地逼攻過來。
玉蕭郎君出手果然不凡,一把攻勢之中.似有幾個變化,若打若劈,似點似掃,使人有一種不易封架的感覺。
申惜嬌雖然早有戒備,仍被迫後退了兩步,心頭大怒,喝道:「玉簫郎君的名頭,還唬不倒我。」
短劍一圈,架開玉簫,立還顏色,狠攻三招。
沈紫貴大笑道:「難不成沈紫貴還怕了你這婆娘?留你一條命,只是為了讓唐小兄好手刃師仇罷了!」
口中說著,手上一緊,玉簫左掃右打,連攻了八招。這八招攻勢連綿,快捷無倫,但申惜嬌昔年名登「妖榜」豈是易與之人,一柄短劍同樣使得風雨如透,快速搶攻。
轉眼間,兩人已對拆了十幾個回合,沈紫貴驀然心中一動,暗自忖道:「這樣纏鬥,要打到幾時去?」心念閃電一轉,立即玉簫一擺,朝身後鬼卒喝道:「你們一齊上,把她拿下了。」
他身後四名鬼卒,轟應一聲,揮動鬼頭刀,一擁而上,掄刀就砍。
申惜嬌不敢戀戰,急攻兩招,立時往後退去。
沈紫貴也不追擊,朗朗笑道:「姓申的婆娘,不敢再打了麼?那就恕兄弟不送。」
申惜嬌後退了七八步,眼看沈紫貴果然並沒迫來,但她環目四顧,這座十丈見方的石窟之中,四周俱是黑衣鬼卒把守。而且每一個方向,顯然都配置有一二個高手,攔阻自己,只有唐繩武一人手仗短劍,站在中間。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11:32
這一情勢,就是不讓自己衝得出鬼門關去。她目光這一轉動,瞥見站在北首前面的,只有胡關主和左右巡曹。
邙山鬼叟也站在他們邊上,只是木然而立。心頭不禁大怒,身形一旋,直向邙山鬼叟身前欺去;冷喝道:「朱友泉,你也反了麼?」
邙山鬼叟聽得機伶一顫,還沒來得及說話,左巡曹右手一揮,「嗤」的一聲輕響,一支尺來長的金絲,快如閃電.朝申惜嬌肩頭抽來。
那是如意金絲!
申惜嬌身軀一閃,冷聲道:「原來你是蕭不二。」
左巡曹嘻的笑道:「申令主這回著走眼了,兄弟是蕭不二的弟弟蕭不三。」
申惜嬌哼道:「我管你蕭不二,蕭不三。」』短劍直刺左巡曹左脅。
左巡曹右手如意金絲一揚.朝她短劍上捲了過去,左手突出,一掌直朝申惜嬌肩頭拍來。
這一掌手法奇詭,等到申惜嬌發現,已快拍上了肩頭,心中暗暗一驚,忖道:「他這一掌.竟然和唐繩武的手法十分相似。」
心念閃電一動,身形倏地後退半步,左掌如刀,迎擊出去。
左巡曹嘻嘻笑道:「男女授受不親。」
「拍」的一聲,雙掌交接,蕭不二句著小指,在她掌心輕輕搔了一下。申惜嬌總究是個女人,發覺蕭不二對自己輕薄,慌忙不迭的縮回手去。
要知在雙掌交接之時,雙方就該內勁外吐.她急急縮回手去,自然並未發出掌力。
但就在此時.突覺一股暗勁,直向身上撞到,再待閃避,已是不及,只好把縮回的左手,急急向外推出。
申惜嬌吃虧在出手比人家遲了一步.對方掌力,幾乎全壓到身上,此時哪裡還想推得開去』!雙足移動.細碎步伐,一直被逼退出去五六步之多。突聽身後「嘶」的一聲.一股破空銳嘯,刺耳懾心,急襲而來。
申惜嬌聽風辨位.這縷指風射來的方向,該是出於凌杏仙之手。
還未來得及閃避.左巡曹已然迎面欺來,低笑道:「申令主再接兄弟一掌。」
一隻烏黑的手掌,隨著劈過來。
申惜嬌心頭暗暗震驚:「蕭不二怎麼也會黑煞掌?」
此刻前後夾擊,她無暇多想,已飛快的朝左閃出。
哪知雙足還未站穩,但聽了捷侯的聲音,暴喝一聲,掄掌便擊,掌風盈耳,直叩左耳。
申惜嬌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身子一矮,丁捷侯一記掌風,從頭上呼嘯掠過,但就在此時,猛聽身側有人大笑一聲,「砰」的一拳,擊中左肩。
原來她左側共有兩人,她避開了丁捷侯一掌,卻躲不過杜景康的一拳。
這一拳打得申惜嬌肩骨欲碎,兩眼發黑,身子向右直撞過去。她不過撞出六七步,已經聽到右側的沈紫貴朗笑一聲.白玉簫如驚雷迅電,攔腰掃來。
申惜嬌咬緊銀牙,身子就地一滾,從玉簫下滾出,心中大是驚奇!
這間石室,少說也有八九丈遠,四周雖有人守住,但中間至少還留出五六丈方圓,何以自己只退了五六步,還不到一丈,就接連遇到敵人襲擊?
心念轉動,藉著一滾之勢,舉目朝外望去,原來先前站在四周的敵人,已然緊逼過來,把自己圍在中間,前後左右,不過丈許光景。
申惜嬌經過這一陣交手.她已可分辨出四周的敵人是誰。
正面守住山口(通往關外的石級)的是凌杏仙,左首是丁捷侯、杜景康,右首是沈紫貴,背後是蕭不二,在他們身後,每一個方向,都有四五個鬼卒,排成一排,嚴陣以待。
唐繩武手仗短劍,就站在不遠之處.靜靜的看著自己像凍蠅鑽窗一般四面亂轉,並未出手。那分明是想以逸待勞,等自己打到筋疲力竭.再行出手。
她這一陣打量,其實只是眼珠一轉的工夫.九尾天狐這一看清四周情勢,心頭不禁大喜,身形驟然躍起。以手乍揚.厲喝道:「我和你們拚了。」
口中說著「我和你們擠了」.但雙手只是如上揚起,井未向誰撲擊.而且揚起的雙一手.只是向空作勢.也沒有撒出什麼暗器.好像是一記虛招!焉知這一消.卻是她的救命絕招,撒出來的是管台子最厲害的一種毒粉.肉眼看不見的無形奇毒。
這種無形奇毒,只要吸入口鼻,即可置人於死,但有效範圍.只有一丈距離.此刻對方幾個高手,朝中間逼近,齊集在一起,正是施放無形奇毒的最好機會。
正當她喝聲出口,毒粉出手,突覺背後一陣刺痛,如中巨椎,全身真氣.突然散去!
左巡曹一支如意金絲,無聲無息的刺入她「靈台人」上.口中低笑道:「申令主,還是躺下來休息一回吧!老實告訴你.無形奇毒.對咱們已經不管用了,你想想看,咱們早就知道你是姓管的副總令主膝下義女.還會不防你一著?」
申惜嬌汗如雨下,身軀一陣顫動,緩緩攤倒在地。
唐繩武猛地跨上一步.一腳踏在她胸上.厲喝道:「申惜嬌,你也有今天。」
舉起短劍,正待朝她心口刺去!
左巡曹伸手一攔道:「慢點。」
唐繩武道:「老丈還有什麼話要問她麼?」
左巡曹笑道:「她自知必死,哪裡還肯吐露半字?」
唐繩武道:「那……」
左巡曹沒待他說完,聳聳肩,笑道:「她身上還有不少東西,對咱們大有用處,你這一劍下去,血淋淋的,就不好搜索了。」
他也不管什麼男女有別,雙手在申惜嬌身上,一陣亂掏,果然給他掏摸出七八個藥瓶,一個小小的銀鈴,一個銅製的哨子,一塊紫金令牌,一個銅製的扁盒,裝的是扇骨中的毒針,以及手帕、碎銀等物。
左巡曹得意的笑道:「如何,這些東西咱們一件也少不得。」說著伸手從申惜嬌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面具,又俯身從地上抬起申惜嬌的那柄鐵扇,一齊收入自己懷中。
凌杏仙道:「蕭護法要這些東西有何用處?」
左巡曹聳聳肩笑道:「山人自有道理。』」
接著嘴皮微動,以「傳音入密」的了幾句。
凌杏仙連連點頭道:「蕭護法好主意,只是……」
她有意無意的回頭看了身後四名使女一眼。
申惜嬌被揭去面具之後,就露出一張斑瀾可怖的面孔。
沈紫貴看得奇道:「九尾天狐申惜嬌昔年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美人,她被人毀了容!」
唐繩武道:「她臉上是中了先師毒粉,並未死去,但先師卻是中了她的奇毒死的。」他想起那天師傅臨死的情形,眼中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仰天說道:「師傅,徒兒總算替你老人家報了血仇。」
手起劍落,刺入申惜嬌的胸膛.鮮血從胸口汨汨湧出。
名列妖榜的一代妖姬,九尾天狐一縷芳魂,向封神榜去也。
左巡曹回過頭去,朝邙山鬼叟聳聳肩.笑道:「喂,朱教主,現在該你上場了。」
邙山鬼叟早已看得膽戰心驚,連申惜嬌都送了命,自己如何能是這些人的對手?心念轉動.慌忙轉過身去.朝凌杏仙一拱手,說道:「兄弟願意投效武林盟下,聽任驅策,還望夫人恕罪。」
凌杏仙道:「朱教主只要言出真誠.武林盟是武林同盟,當然歡迎朱教主加盟。」
左巡曾拍拍邙山鬼叟肩膀、嘻的笑道:「這麼說來,咱們是一家人了。」
凌杏仙道:「現在申惜嬌已經伏誅,朱教主加盟,一切都已迎刃而解,咱們快去陰冰地獄救人要緊。」
邙山鬼叟含笑朝胡關主道:「胡關主請。」
胡關主抱抱拳道:「在下替夫人帶路。」說罷,當先朝裡洞行去。
左巡曹從身邊取出「化骨丹」.彈到申惜嬌屍體之上,然後追著上來,大聲道:「岳夫人,諸位老哥,咱們現在可以把這身鬼衣服脫下來了。」
邊說,邊從身上脫下半截紅袍.摘下紗帽,恢復了本來面目。
凌杏仙、沈紫貴、丁捷侯、杜景康、唐繩武、綵帶四婢和九名武士,紛紛脫去了鬼卒服飾。
邙山鬼叟目光閃爍,吶吶笑道:「有蕭老哥在這裡,難怪諸位千變萬化,捉摸不定了。」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這可不敢當,咱們這裡,若論易容手法,該推杜老哥第一,他是跟二郎神丁老哥那裡學來的,精通七十一變,兄弟我可差得遠,不信,你問問大家,是不是都是杜老哥替他們改扮的?」
沈紫貴笑道:「二郎神精通七十二變,你老哥怎麼少說了一變?」
蕭不二笑道:「二郎神是會七十二變,但他教人家的時候,總得留上一手,邋遢道士學到的,就只有七十一變。」
杜景康道:「蕭老哥真會說笑,兄弟的易容術,確實從丁老哥那裡學了些皮毛,哪有蕭老哥的精通?你連金嬤嬤、左巡曹兩人的聲音都摹仿得維紗維肖,就憑這一點,兄弟已經望塵莫及。」
蕭不二笑道:「學人說話,還不簡單,吃小老兒這一行飯,還得學雞鳴鼠嚙、狗打架、貓叫春呢!」
唐繩武道:「老丈縱能把什麼人都學得像,但還是一眼可以看得出來。」
蕭法一道:「哪裡還有破綻?」
唐繩武笑道:「老丈說不上幾句,就要聳肩,這不是破綻麼?」
沈紫貴接口道:「他這是賊相,江山好改,賊性難移。」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罵得好。」
第33章 驚聞惡耗
一行人穿行通道,這時已到盡頭,石壁間.有著一扇黝黑的鐵門。
杜景康一路上指揮手下武士,遇有岔道,就留人把守。
胡關主腳下一停,擄擄袖管,雙掌緊貼門上,緩緩向右推去,鐵門隨著緩緩移動,露出一道門戶。
身後眾人,但覺從門中湧出一股冷風。
凌杏仙問道:「這裡就是陰冰地獄麼?」
胡關主點點頭道:「正是。」
蕭不二歎了口氣道:「小魯班被關在這樣笨重的鐵門裡面,他早該吐血而死。」
說話之時,胡關主一手提著鬼火燈籠,往裡走去。
不過七八步路.迎面又是一道鐵門,胡關主依然雙掌貼門,緩緩推開鐵門。
這道鐵門推開之後,但覺寒氣撲面而來,奇冷徹骨!
沈紫貴道:「好冷,果然是義陰義冰!」
邙山鬼叟道:「這裡是地底陰氣凝聚之處,敝派上代祖師.把這裡作為練功靜室,後來經過一場變亂,敝門『太陰神功』失傳,這間靜室也就廢棄不用了。——
蕭不二哼道:「到了朱教節手中,就把這裡改作了囚人的地獄。」
這陰冰地獄,委實夠陰冷,每一個人都感到冷得難耐!
大家到得裡面,但見這數丈方圓的一間石室,除了四堵黝黑的石壁,哪有半個人影?
凌杏仙目光轉動,忍不住問道:「被囚的人,還在裡面麼?」
胡關主道:「對,就在這裡了。」
舉起燈籠,往壁間一照,只見裡首石壁上,裝著兩排十幾個鐵環。
唐繩武奇道:
「這些鐵環,做什麼的?」
胡關主道:「這壁上裝有十二個大抽屜,鐵環是拉大抽屜用的。」
唐繩武聽的更奇,問道:「這些大抽屜,放的是什麼東西?」
沈紫貴笑道:
「放的自然是人了。」
說話之時,胡關主已經緊握鐵環,緩緩抽出一個鐵板抽屜。
這哪是抽屜,簡直是一口鐵板做的棺材,裡面直挺挺躺著一個人,身上覆一條棉絮,看去早已氣絕。
凌杏仙心頭一震,問道:
「胡關主,他們已經死了麼?」
胡關主道:「沒死,他們在送到這裡來之前,已經服下了無名島送來的一種迷魂藥,除了心頭微溫,完全和死人無異,因此必須放到陰冰地獄裡來。」
凌杏仙道:「要如何才能把他們救活過來?」
胡關主道:「這個兄弟就不清楚了。」
凌杏仙回頭看去,眾人之中,不見了邙山鬼叟和蕭不二兩人,口中不覺咦了一聲,道:「鬼叟和蕭護法哪裡去了?」
丁捷侯道:「不好,朱友泉這老鬼說不定逃走了,蕭老哥是追他去了。」
沈紫貴道:「杜老哥和他手下,都留在外面,諒他也逃不出去。」
胡關主道:「不,陰冰地獄外面.另有一條甬道,也通向前洞,杜老哥只留了四名武士,只怕不是朱教主的對手。」
唐繩武道:「小可出去。」正待轉朝門外衝去。
只見如山鬼叟已經回了進來。
唐繩武問道:「朱教主剛才去了哪裡?」
邙山鬼叟笑道:「蕭老哥想起門外還有一條甬道,要兄弟陪他出去看看。」
唐繩武道:「他人呢?」
邙山鬼叟道:「他要兄弟先回來.獨自往甬道外去了。」
沈紫貴道:「他沒說去做什麼?」
邙山鬼叟雙手一攤,聳聳肩道:「他沒說,兄弟是降將,就不好多問了。」
凌杏仙道:「蕭護法足智多謀,咱們不用管他,朱教主,囚在這裡的人,都服了無名島的迷魂藥,昏迷如死,你可有解藥?」
邙山鬼受道:「解藥是有,只是在陰總管身上,不過據兄弟所知,還有還魂草,可以使他們清醒過來。」
唐繩武道:「小可身上帶有還魂丹。『」
凌杏仙道:
「胡關主,這裡一共囚了幾個人?——
胡關主道:「一共是六個人。」
唐繩武屈指算道:「楚公子、梁師姐、小魯班、和黑石島的丁靈,只有四個,還有兩個是誰呢?」
邙山鬼叟陪笑道:「說實在,這些人,都是金嬤嬤著人送來的,兄弟也不太清楚。」
凌杏仙道:「這裡地方不大,只是太冷了些,咱們還是把這六人,一齊抬出去,到外面施救吧。」
胡關主道:「夫人說得是。」
當下就由大家一齊動手,拉開另外五個抽屜,把僵冷的人,裹著棉絮,抱了出來。
只聽丁捷侯道:「哈哈,你們道他是誰?原來金和尚也在這裡。」
唐繩武從抽屜裡抱出來是一個女子,他定睛一瞧,不覺失聲道:「會是珠珠。」
凌杏仙問道:「珠珠是誰?」
唐繩武俊臉一紅,說道:「她就是魔教教主韓仙子的女兒龍珠珠。」口氣微頓,接著補充道:「她也是總護法的記名弟子。」
凌杏仙道:「那也不是外人。」
大家抱著六個冰冷的人,迅快退出陰冰地獄,回到堂上,把六人放到地下。
因他們剛從陰冰地獄救出,身軀已被凍得僵硬,只有等他們漸漸暖和過來,再行施救。這樣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六人手腳,才算轉和,唐繩武取出「還魂丹」,給每人餵了一粒。
半個時辰過去,依然不見蕭不二回轉,凌杏仙憂形於色,說道:「蕭護法莫要出了意外?」
沈紫貴接著笑道:「夫人放心,蕭不二的失蹤,算不得意外,乃是意內之事。」
凌杏仙聽得一怔。道:「沈大俠是說蕭護法並無意外,那他到哪裡去了呢?」
沈紫貴道:「兄弟若是猜得不錯.蕭不二的陰魂早已回來了。」
凌杏仙忍不住抬眼朝眾人望去。
杜景康笑道:「夫人只要看誰在聳肩縮頭,蕭老哥的陰魂就附在誰身上了。」
郎山鬼空聳聳肩,但又很快伸了伸膀子、他這一舉動.看得大家都哄然笑出聲來。
邙山鬼叟眼珠轉動,道:「諸位莫非懷疑兄弟,殺了蕭不二麼?」
沈紫貴哼道:
「你最好撤泡尿,照照自己的尊容。」
邙山鬼叟道:「沈大俠這話……」
唐繩武大笑道:「蕭老丈兩顆眼珠是黑的,邙山鬼叟的眼珠是綠的,只有這點不同罷了!」
邙山鬼叟跟著大笑道:「看來要扮朱友泉.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凌杏仙道:「你把朱友泉殺了?」
原來這邙山鬼叟竟然又是蕭不二扮的,他聳聳肩,笑道:「小老兒倒不是存心要殺他,這也許是他作惡多端,報應臨頭。」
凌杏仙道:「到底怎麼一回事?」
蕭不二道:「他方才只是假降,在陰冰地獄,乘大家不備,偷偷的溜了出來,他這一行動,自然瞞不過小老兒,因此就暗暗跟在他身後。哪知這老賊卻也機警.走了一段路,忽然揮手一掌,朝身後擊來,小老兒驟不及防,只好舉掌迎著擊去,雙掌對實,吃虧的自然是小老兒,被他震得後退了兩步。」說到這裡,忽然嘻嘻一笑,問道:「你們猜猜看,這一掌,到底是誰勝了?」
杜景康道:「你蕭老二什麼都好,就是說話嚕嗦。」
蕭不二道:「你不要聽,就把耳朵塞起來,我可並不是說給你一個人聽的。」
丁捷侯道:「蕭老哥快說下去吧!」
蕭不二「哈」了一聲,得意的道:「這老兒存心不良,這一掌上,居然暗施毒掌,須知小老兒早就經谷老哥遵古法炮製,變成了毒人,他用毒掌偷襲,又有何用?」
口氣頓得一頓,又道:「但朱友泉練的只是毒掌,並未練成毒人,他和小老兒一掌接實,兩種劇毒,碰在一起,變顯出誰的毒厲害了。但聽他大叫一聲,一個人緩緩弓了下去,立時氣絕而死,小老兒想過過這幽冥教主的癮,才脫下這身衣服,又送了他一些化骨丹,把他送上極樂世界去了,沒想到小老兒這對眼珠不幫忙,還是被唐小哥看出來了。」說到這裡,忽然目光一溜,喊道:「小朋友,不用開溜,你師父也來了,咱們是救你來的。」
大家回頭看去,原來黑石島主門下丁靈,身軀短小,藥力發散較快,是以第一個醒了過來,他發覺站著的都是敵人,身形骨碌翻起,悄悄往外跑去。
此刻聽到蕭不二的話聲,腳下一停,問道:「你說我師父也來了?」
凌杏仙接口道:「不錯,你師父業已加盟武林盟,我們進來救人,你師父的任務,是率領門人,封鎖邙山出入要路。」
這時龍珠珠,梁秀芬兩位姑娘也相繼醒來。
梁秀芬一眼瞧到凌杏仙等人.不禁大喜,叫道:「凌姐姐,這是什麼地方?」
龍珠珠口中咦了一聲.眨著一雙秋波,盯在唐繩武臉上,喜道:「阿福,是你……」
唐繩武臉一紅,忙道:「珠珠,你醒過來了,你怎會被他們囚在陰冰地獄來的?」
龍珠珠眼珠一轉,忽然哼道:
「好啊!你這老鬼……」
飛身朝蕭不二撲去,右手五指如鉤.直抓他的肩頭,左手掌影翻飛.一瞬間就劈出兩掌。她右手使的是魔教老祖宗七太婆的「旋風爪」,左手使的是「劍掌十三式」中的兩把掌法。
蕭不二隨著她撲來之勢,身形離地飄浮而起,雙手連搖道:「我的姑奶奶,快快住手,你打錯人了,小老兒不是邙山鬼叟。」
唐繩武慌忙阻攔著道:「珠珠.他是蕭老丈。」
接著又替龍珠珠引見了凌杏仙。梁秀芬聽說她也是師傅的記名弟子,不禁大喜,兩位小姑娘就手拉手的攀談起來。
接著楚嵩生、小魯班、金和尚三人,也相繼醒轉,大家自有一番敘說。
金和尚原是無名島的「毒人」,在終南山一戰,經蕭不二給他餵下「還魂丹」,他醒來之後,就悄悄離去。到得洛陽,就遭無名島人的圍攻,被擒來邙山鬼窟,在楚府中的金和尚,一直由賊黨尚三省所假扮。大家簡略的敘說彼此經過之後。
蕭不二聳聳肩膀,朝杜景康道:「杜老哥,我交給你的人呢,現在可以把他押過來了。」
杜景康點點頭,朝身後站著的武士道:「你們把左巡曹押過來。」
兩名武士答應一聲,押著一名鬼卒,走了過來。
蕭不二伸手拍開他被制穴道,連連拱手道:「左老哥,委屈你了。」
原來真的左巡曹被扮作了鬼卒。
左長生還沒開口,蕭不二又朝右巡曹賀志清,關主胡少良兩人一指,笑道:「賀老哥、胡老哥都已投效武林盟,朱教主已死,邙山鬼窩也破了,你左老哥自己盤算盤算,該當如何?」
右巡曹點頭道:「左兄,蕭老哥說的是,這是咱們重新做人的機會,左兄也不用猶豫了。」
左長生道:「兄弟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只要武林盟肯收留,兄弟自當執鞭相隨。」
蕭不二大喜道:「這才是英雄本色,來,左兄,這套官服,還是你的。」
左長生道:「兄弟投效武林盟,重新做人,這套鬼衣,又有何用?」
蕭不二嘻的笑道:「有用,有用,你看賀巴、胡兄,不是也依然穿著整齊?這裡可仍須諸位大力維持一段時間,才能取信無名島。」
左長生道:「蕭老哥之意,是要兄弟繼續扮演左巡曹?」
蕭不二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左兄快穿戴起來,咱們找陰世鬼去。」
左長生聽他這般說法,果然又把紗帽紅袍,穿戴了起來。
蕭不二聳聳肩,朝凌杏仙笑道:「夫人還是暫時留在這裡.等小老兒辦完了事,自會著人來請。」
凌杏仙點點頭道:
「蕭護法不多帶幾個人去麼?」
蕭不二道:「小老兒要憑三寸不爛之舌,能把陰世鬼說服最好,若是沒法把他說服,那就只好把他宰了……」他頓了頓,接道:「要宰一個陰世鬼,用不著資多大的力氣,有我半個小老兒,也差不多了,何況還有左老哥、右老哥兩位同行。」
蕭不二向左長生和右巡曹催道:「『喂.左老哥、右老哥.咱們走。」
話聲甫落,只見從石階上奔下一個人來.那是紀勝.他奔到蕭不二跟前,連連拱手道:「蕭大俠,還有幾顆解藥,你老一併賜給在下了吧?」
蕭不二口中哦了一聲.聳聳肩笑道:「小老兒不是已經給了你一顆解藥?其實一顆已經足夠。小老兒是故意誑誑你的.不信你且瞧瞧手腕上的黑色指印,是不是已經消失了?」
紀勝低頭一看,兩隻手腕上的指印,果已消失不見,心頭疑信參半,問道:「你老沒騙在下?」
蕭不二道:「紀老哥但請放心,你已投效本盟,咱們就是自己人了,小老兒怎麼會騙你?」口氣一頓.接道:「對了,這座關門,還仍由胡關主派人看守,老哥可隨咱們一起出去,還有幾位麻衣教的人,要紀老哥費些口舌,把他們說服了。」
紀勝點頭道:「在下自當效勞。」
蕭不二這就偕同左右巡曹和紀勝三人,一齊朝石級上去。胡關主隨即指派了一名心腹鬼卒,上去看守關門。
凌杏仙目送蕭不二走後,她心中惦記著丈夫安危,自從進入幽冥洞府,這鬼策深藏地底,不見天光,好像已經過了不少時間,忍不住朝胡關主問道:「胡關主可知此刻已是什麼時候了?」
胡關主習慣的仰頭望望天色,其實他看到的只是山腹地窟的穹頂,說道:「唔,此刻差不多已時稍偏。」
凌杏仙道:
「那就快交午時了。」
胡關主道:「還不到,快了,大概還有半個時辰。」
凌杏仙道:「唉,咱們那就要快些出去才好。」
胡關主道:「夫人有什麼事嗎?」
唐繩武道:「盟主誤入黑風眼,據朱友泉說,只有正午一個時辰,才能進出。」
胡關主奇道:「岳盟主怎會闖到黑風眼去的呢?」
唐繩武道:「就是朱老鬼設計把盟主引進來的。」
「這……」胡關主望了凌杏仙一眼,不敢再往下說。
凌杏仙忽然流下淚來,問道:「是不是沒有救了?他……若有不測,我也不想活了。」
梁秀芬道:「凌姐姐,吉人天相,武林妖氛,全仗岳大哥去敉平,他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凌杏仙拭著淚道:「我和他出道江湖,歷盡許多艱險,每一次都是出生入死,都能化險為夷,但聽朱老鬼的口氣,這黑風眼威勢之強,不是人力可以抗拒,他終究是一個人……」
胡關主心中暗想:「黑風眼,莫說是人,就算神仙只怕也難逃一劫。」
過了約有一刻功夫,蕭不二打發紀勝前來,請大家到上面去。
一行人由凌杏仙為首,由胡關主陪同,紀勝在前引路,出了鬼門關,穿行市道,曲折向上。
不多一會,已到了一堵大石壁前面,紀勝伸手在壁上按了兩按,但見石壁中間裂開一個圓洞門,眼前頓時大亮,原來又回到「西花廳」來了。
一行人進入花廳,只見蕭不二、左右巡曹和一個衣著打扮極似那山鬼叟的人,一齊迎了上來。
不,這人同樣有一隻綠陰陰的眼睛.明明就是邙山鬼叟。
這下直看得大家心裡都暗暗納罕不止,邙山鬼叟不是和蕭不二對了一掌,已經毒發身死?
就在此時,只見蕭不二嘻嘻的給邙山鬼叟引見道:「這位就是本盟岳夫人。」
邙山鬼叟趨上一步,神色恭敬的朝凌杏仙抱拳拱手道:「屬下陰世貴見過夫人。」
陰世貴,原來他是陰總管,由他扮邙山鬼叟,兩人眼睛都綠陰陰,確實找不出破綻來了。
凌杏仙含笑道:「原來是陰總管。」
此時紀勝也引著五個黑衣漢子進來,一齊朝凌杏仙抱拳施禮、凌杏仙—一答禮。
蕭不二聳著肩膀,笑道:「這裡一切照舊,暫時由陰老哥以邙山鬼叟的身份主持,這樣就不至於打草驚蛇,引起無名島的注意。」
凌杏仙道:「咱們殺了申惜嬌.無名島還會不知道?」
蕭不二低聲道:「申惜嬌之死,只有咱們知道,消息不會洩漏出去,小老兒正想替她找個替身,才能混進無名島去。」
凌杏仙目光一瞥,瞧瞧身後的梁秀芬,和迎春等四婢,說道:「她們不行麼?」
蕭不二搖搖頭道:「這幾位姑娘,都是心地善良的少女,哪能扮演得像九尾天狐?」
凌杏仙道:「那你又找誰去?」
蕭不二道:「小老兒就是為了此事,傷透腦筋,縱然找到申惜嬌的替身,那金嬤嬤也不易找得合適的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11:55
凌杏仙點頭道:「找個武功高的老婆子,綵帶門倒有一個……」
蕭不二道:「夫人是指虎嬤嬤?」
凌杏仙點頭道:「正是。」
蕭不二道:「那麼夫人快打發人去把虎嬤嬤搬來,咱們這裡要瞞過無名島耳目,一切就都得恢復原狀。」
凌杏仙點頭道:「蕭護法說得是,我馬上要杜總巡察派人回去」
她回頭朝杜景康吩咐了幾句,杜景康只是點頭。
凌杏仙轉過頭來,說道:「蕭護法,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該去黑風眼啦。」
蕭不二道:「咱們出去,就得押著陰老哥,讓外邊的鬼徒們,只當咱們劫持了教主,才從陰冰地獄救出囚犯,這樣一來,都可掩過去。而且陰老哥去過黑風眼,對那邊的地形極熟,咱們押著他去找盟主,也正好給咱們做個嚮導。」
凌杏仙道:「如此甚好,咱們快些走了。」
蕭不二朝陰世貴、左長生、賀志清三人聳聳肩,笑道:「那就要委屈三位了。」話聲一落,朝身後武士招招手道:「來,把他們捆起來,押著走。」
三名武士依言把三人反剪雙手.押著往外行來。
出了「西花廳」,又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黝黑示道,轉折極多。但有陰總管走在前面,自然不會迷路。
這裡已是外洞,一路上,都有鬼徒、鬼卒扼守險要,但他們眼看凌杏仙一行人.押著教主走出.誰也不敢妄動。
蕭不二大喝道:「你們聽著,姓朱的在咱們手裡,誰敢出手,咱們就先所朱友泉的腦袋。」
一路無阻,不消片刻,就出了「幽冥界」。
蕭不二要武士先放左右巡曹,一面喝道:「姓朱的,你還得委屈一下,陪咱們上黑風眼去。」
就這樣押著陰總管登上山峽。
但見草叢中人影閃動.躍出一個身材苗條的黑衣女郎,迎了上來,朝凌杏仙欠身為禮道:「家師和谷師怕就在前面不遠之處,我給夫人帶路。」
這黑衣女郎一張鵝蛋臉,柳眉俏目.風情萬種,好不動人,就是皮膚黑了些!
她是黑石島門下五弟子黑娘子楚雲娘!
蕭不二看得大喜,哈哈笑道:「總算找到了。」
楚雲娘正待轉身,眼波一溜.問道:「蕭護法,你找到什麼呀?」
蕭不二聳聳肩笑嘻嘻道:「就是姑娘.小老兒正想找個合適的人,這回總算如願以償了。」
這話好沒來由?黑娘子俏臉一紅,回身就走,若不是兩家已經聯上手,姑娘家不給你賊老頭一個厲害才怪。
走沒多遠,楚雲娘柳腰一扭,縱身飛起,便是不見。凌杏仙當先跟蹤而上。身後眾人也紛紛躍起。
那是一個突巖,居高臨下,正好監視鬼峽動靜。
大石後面是一個丈許高的石窟,裡面坐著谷靈子和黑石島主,大弟子吉無咎侍立洞外,看到五師妹領著凌杏仙上來,立即躬身為禮。
谷靈子早已迎了出來,說道:「夫人已經把人救出來了麼?」
凌杏仙點點頭,道:「所有的人都救出來了,只有盟主誤入黑風眼,生死未卜……」
谷靈子驀然一驚道:「黑風眼在哪裡?盟主怎會闖人黑風眼去的?」
凌杏仙道:「是被朱老鬼設計引去的。」
一面就把邙山鬼叟所說黑風眼情形,大概說了。
谷靈子道:「此刻已交午時,咱們得趕緊去才好。」
這時蕭不二和黑石島主低低的說了一陣。
黑石島主聽得不住點頭,然後吩咐道:「雲娘,蕭護法要借調你一用,你可隨蕭護法去,一切須聽他指示,不得有誤。」
楚雲娘一怔,道:「師傅,蕭護法要弟子到哪裡去?」
黑石島主笑道:「蕭護法自會告訴你的。」
凌杏仙的意思,有自己和唐繩武、梁秀芬、蕭不二、杜景康幾個人再加上丁靈身體較小,有些巖穴,別人不能進去,他可以進去,一共六人,同去黑風眼,其餘的人都暫時留在這裡。
但龍珠珠定要跟去,蕭不二也要楚雲娘跟著,這樣就增加了兩個姑娘,其餘的人,也爭著要去。但被凌杏仙婉謝了,說道:「據陰總管說,黑風眼岔道雖多,但快到接近風眼,地方就逐漸收小,人去多了,實有不便。」
大家聽她這麼說了,只好作罷。
當下由陰總管蹲著身子在地上畫了三條岔路,說道:「黑風眼附近,岔道極多,本來有一條可通幽冥洞府,但被朱友泉堵死了。現在只有三條路可通,咱們入洞之後,可把人數分成三撥,搜索前進,等到達黑風眼時,即可會合。」
當下決定,第一撥由陰總管領路,凌杏仙、龍珠珠、梁秀芬,共為四人居中。
第二撥蕭不二、楚雲娘、丁靈三人,走左側岔道。
第三撥杜景康、唐繩武兩人,走右側岔道。
大家分配停當,就由陰總管帶路直奔黑風眼而來。
這黑風眼,又名風雷洞,從幽冥洞府向北,不過一里來路。
陰總管一馬當先,領著大家走入一處兩山夾峙的幽谷,這是一條已經乾涸了的山澗,草長及人,到處亂石成堆。
山澗盡頭,果見壁上丈許高處,有著一個洞窟,看去黑越越的,好像一頭凶獰的猛獸,張著血盆大口,要吞噬生人一般!
凌杏仙問道:「這裡就是黑風眼麼?」
陰總管道:「這裡不過是入口,真正的黑風眼還在裡面。」
凌杏仙一晚不見岳小龍的蹤影,本已憂心如焚,這時看到黝黑的石洞,靜寂如死.想到自己的丈夫.可能就葬身風穴之中,不由心頭一酸,含著滿眶淚水,縱身躍起,往洞中走去。
陰總管急忙跟蹤登上石窟,叫道:「夫人慢行,這裡岔道極多,但可通黑風眼的,只有三條,走岔了,就浪費時間,等屬下點起燈籠,再進去不遲。」
龍珠珠道:「是啊,還是點起燈籠再走,這等荒僻的山洞,說不定會藏匿著毒物。」
陰總管笑道:「毒物倒不用怕,這裡除了正午一個時辰,平靜得不聞半點風聲,其餘的時候,都是風聲如雷,越到裡面越響,最兇猛的野獸蛇虱,也不敢進去。」
說話之時,已經點起了鬼火燈籠。
這是他們從幽冥洞府帶來的,縱然不亮,總是有些光,同來的人一個個都有一身內功,目力甚強,有這點鬼火,最黑暗的地方,也可以看得清楚了。
蕭不二、唐繩武也點起了燈籠,仍由陰總管領頭,往裡行去。
這道黝暗的山洞,地勢崎嶇不平,走不過兩丈,立時向左面彎去,而且愈走愈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縱有三盞鬼火燈籠,目力依然只能看到兩三丈遠,一路曲折盤轉,十丈之內,定然轉換一個方向。
這樣走了頓時光景,前面果然出現了三個岔道。
陰總管腳下一停,說道:「咱們就得在這裡分路,再進去,每一條路,都有無數岔道,但諸位記住,你們必須走最寬、最滑的一條,才能到達風眼。那裡地勢開闊,三洞如品字並列,再進去,下面是一個黑沉沉的深坑,那就是風眼,不論誰先到,都得在三洞前面一片空地上等候,大家會合再說。」
蕭不二道:「咱們都記住了,走,事不宜遲,咱們各走各的……」
話聲未落,陰總管忽然「咦」了一聲,腳下在地上輕輕撥動。口中說道:「諸位且慢。」
蕭不二問道:「陰老哥怎麼了?」
陰總管道:「兄弟腳下好像踩到幾粒砂子。」
蕭不二嘻笑道:「你老哥別這麼嚇唬人好不好,這裡又不是皇帝老子住的地方,打掃得不乾淨.就要砍頭,閣下尊腳踩到砂子,這有什麼不得了的?」
陰總管道:「你老偷兒精明一世,這回就懵懂了。」
蕭不二不服道:「小老兒哪裡懵懂了?」
陰總管道:「這裡洞口,雖在黑風威力範圍之外,但不是午刻,你老哥兒也休想站立得穩,不信你伸手摸摸地下,可是光滑如鏡?黑風午刻才收,離咱們進來,最多不會超過刻把時辰,地上應該半點灰塵都沒有,兄弟腳下踩到砂子,這就是說極可能有人先咱們進來,砂子是這人靴上帶進來的。」
蕭不二口中「唔」了一聲道:「不錯,看來你陰世鬼的鬼心眼,比小老兒還多上一竅。」
陰總管道:「有人比咱們先進來,此人敵友未分,咱們分三路搜索,此洞幽黑如墨,岔道又多,須得防人暗算。」
凌杏仙心急如焚,點頭道:「陰總管說得是.大家小心些好。」
蕭不二道:「幾丈之內,只要有人,就是看不到,小老兒鼻子聞也聞得出來,來、來,楚姑娘、丁小哥,咱們走了。」
三撥人正待分道,陰總管才跨了一步,口中又「咦」了一聲,道:「不對,這不像是石砂。」
不覺左手一沉,舉燈往地上照去。
這一照,他不由的一楞.忙道:「大家慢點走。」
蕭不二道:「你老哥踩到了金砂麼?」
陰總管已經俯下身去.撿起來幾粒,手掌一攤,說道:「是白米。」
「白米」,這話聽得大家齊齊一怔,朝他手掌上望去,那不是白米還是什麼?
蕭不二聳聳肩,道:「那是說黑風眼裡,會有人住家。」
陰總管臉色凝重,說道:「至少這白米是在風歇之後,有人從外面運進來的。」
當然,白米不會從裡面搬出來,否則黑風眼,豈不變成白米倉了?
杜景康道:「裡面若有人住,那就是說必有避風之處。」
蕭不二道:「這還用你說!」
杜景康接著道:「那就說不定盟主也在裡面。」
凌杏仙心頭一喜,忙道:「既然有人,那麼咱們快進去瞧瞧。」
陰總管道:「既然有此發現,兄弟之意,咱們也不用分作三撥了,最好還是先找到此人。」
杜景康道:「不錯,在敵友未分之前,咱們實力不宜分散。」
於是就由阻總管、蕭不二、唐繩武三盞鬼火燈籠走在前面,一路往地上照著尋去。
龍珠珠道:「我有火筒。」
杜景康忙道:「姑娘火筒還是留著吧!」
龍珠珠道:「這鬼火半死不活,討厭死了,打亮火筒,大家照得亮一些不好麼?」
杜景康笑道:「幽冥教用這鬼火做燈籠,是有道理的,這種火,在五六支以外,就看不到人,但人家也看不到我們,如果燃起火筒,咱們固然可以看得清楚,但人家看到咱們就更清楚,蕭老哥是賦祖宗,他身上不會沒有帶火筒,他寧願用這鬼火照路,這就是道理。」
龍珠珠想想有道理,也就沒有再作聲。三盞鬼火燈籠,循著地上的白米,朝右首一條甬道尋去。
敢情這人裝米麻袋有了破洞,漏出來的米,雖然不多,但一路都有。這條甬道,地面當真乾淨得不染纖塵,而且光滑如鏡,縱然只有一顆米,也一眼可以找到,但這人漏出來的米,當然不止一顆。
大家有跡可循,就只顧往裡行去.走得極快,不消一回,那白米忽然捨了寬敞的甬道,朝一處岔路轉彎。
陰總管走了十來步,這條岔路還沒有走完,地上白米,忽然不見。就在此時,突覺一陣陰森寒風。像潮水般湧了出來,陰總管首當其衝,手中燈籠登時熄滅!他為人機警,寒風尚未捲到,飛快往後疾退。
蕭不二也不慢,身子一側,橫閃出去.喝道:「陰老哥,你這是做什麼,」
陰總管雖是見機的快,但還是被寒風拂上身子,直震得他已經後退的人,又踉蹌倒退了四五步。
蕭不二話聲甫落,也被這一陣寒風撞上,同樣被吹退四五步,正好推到這條岔路之外。兩人幾乎同時和凌杏仙撞個正著!
兩盞燈籠一熄,大家眼前也頓時一黑,凌杏仙大吃一驚,急忙雙掌齊出,在兩人身後輕輕一托,卸去了他們後退之勢,問道:「兩位遇上什麼了?」
陰總管喘了口氣道:「怪……」
蕭不二搶接著道:「風。」
凌杏仙一怔道:「什麼?怪風?」
陰總管道:「真是邪門,無緣無故衝出這陣風來,兄弟簡直連來處都弄不清楚。」
凌杏仙愈聽愈奇,說道:「沒有啊,我怎會一點風也沒有吹到?」
蕭不二道:「有,有,這陣風把整個岔路都灌滿了,不然,小老兒怎麼也被推了出來?」
凌杏仙道:「是掌風麼?」
陰總管搖搖頭道:「不像,八成倒像是黑風眼湧出來的黑風,但奇怪的是這裡根本不是黑風眼,就是黑風眼,這時候也一絲風都不會有的。」
凌杏仙道:「我去看看。」
蕭不二低聲道:「夫人且慢.還是小老兒再去試試。」
凌杏仙道:「不,我去。」
身形一側,搶在兩人前面,朝岔路上走去。這岔路像是一條弄堂,朝右彎去,足容三個人並肩而行。
凌杏仙走了十來步,剛到方才陰總管遇風之處,突覺一陣陰森的寒風,直向身前湧來。
這一陣風,果然不像是人發的,因為不論拳風、掌風,都是凝聚的內力,撞向人身,也是凝而不散,狀若有物,只有天然風散而不凝,故曰一陣。
凌杏仙感覺到這陣風像是從弄堂裡倒灌出來的,來勢洶湧,如同浪潮,但卻散而不聚。她早已右掌當胸,凝神戒備,只不知這陣風從那裡發出來的?當下毫不待慢,右手一揮,朝前推出。
要知三年前,北嶽老神仙狄夫人傳給岳小龍、凌杏仙的內功口訣乃是玄門正宗「太清心法」,她這一掌迎著怪風推出,立時有一陣柔和輕風,應掌而生。你莫要小覷了這陣輕風,一下子把洶湧的潮的怪風一齊擋住。
那一陣從弄堂裡出來的怪風,驟遇阻遏,敢情風勢無處宣洩,突轉強勁,大有朝外衝撞之勢,但凌杏仙發出的玄門罡氣,風勢雖輕,卻是柔中有剛.經對方這一擋擊,立生反應,雙方堵住一處,竟然各不相讓。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等凌杏仙發覺那陣怪風風力突然加強,正待全力朝前推出,怪風已經無息的消失。
這一陣風勢,來得奇突,消失的更快,簡直令人無跡可求!
凌杏仙不禁一怔,她已從怪風的突轉強勁,和突然消失,發現這陣風必然有人操縱.此人能把風勢收發自如,尤其這一陣風,散而不凝,純出自然,竟然能和自己的玄門罡氣抗衡,此人功力之深.決不在自己之下!一念及此.頓時抬目說道:「何方高人,隱居在此?何不請出一見?」
話聲甫落,只聽一個女子聲音冷冷說道:「你們快快退出去,我不見外人。」
聲音雖冷,但卻甚是嬌脆,分明是個年輕女子。
凌杏仙聽得大疑.細辨對方的話本,似是發自右首壁間。既然發現有人在此居住.豈肯就此退出?當下就緩步朝裡走去。
蕭不二手上燈火已熄.此刻聽到黑風眼果然有人居住,立即「凜」的一聲,打亮了火筒.跟著凌杏仙身後走來。
山窟中火光一閃,登時照得大亮,凌杏仙走前面,因為火筒照明,數丈之內,已可看得十分清楚。但她回對方武功,絕不在自己之下,不敢絲毫大意,行走之時,雙目凝注,不住的朝左右兩邊石壁:搜索行進。走了不過七八步路.突聽一聲清叱,起自右首壁間:「你們給我站住。」
凌杏仙聞聲止步,急急舉目望去,蕭不二更不待慢,手中火筒,隨著聲音照去。
原來石壁間,有一道裂縫,斜斜向內延伸,縱有燈光,但裂縫被暗影遮住,不到近前極難發現。此刻只見一個頭蒙黑布,一身青衣的女子手中橫著一柄長劍,擋在那條裂縫前面,凜然而立。
凌杏仙身形一停,目注青衣女子,說道:「你是什麼人?」
青衣女子冷冷的道:「不用多問,你們快快給我退出去。」
凌杏仙道:「我們是找人來的,自然各處都要看看。」
青衣女子道:「我不喜歡外人多說,我這裡也沒有什麼好看的,你們要找人,到別處去找吧!」
凌杏仙因時間寶貴,眼看這青衣女子,語氣冷漠,似是不願有人打擾,岳小龍不可能會在這裡,聞言正待退出。
蕭不二嘻的笑道:「姑娘這般急著轟咱們走,看來像是有情郎等著你……」
青衣女子怒叱道:「你是找死!」
抬手一指,點了過來。但聽一縷尖銳指風,破空生嘯,朝蕭不二激射而至,光聽指風,就可知道她這一指足以洞穿金石,凌厲無匹!
蕭不二大吃一驚,一顆頭急急往脖子裡縮去。但奇怪的是這道指風雖然勢過勁急,卻只是像流星般掠過蕭不二頭頂,並無傷人之意。
凌杏仙聽了蕭不二的話,口中不禁一動,接口道:「我說過我們是找人來的,看上一眼就走,你沒有理由拒人於千里之外。」
青衣女子道:「我住的地方不喜有人進來。」
蕭不二以「傳音入密」在凌杏仙耳邊說道:「此女大是可疑。」
凌杏仙心中本已覺得可疑,再經蕭不二一說,更覺她行動顯得鬼祟,不覺冷冷一哼道:「我說過要看,那就非看不可。」
青衣女子也冷冷一哼道:「我對你們已經夠客氣了,真要不識好歹,莫怪我劍下無情。」
凌杏仙道:「你劍下無情,又是怎樣?」
青衣女子目中殺機漸熾,逼上一步,寒聲問道:「你們出不出去?」
凌杏仙道:「你手上縱然有劍,也唬不了人。」
「同心劍」天下無敵,她自然不會把對方放在眼裡。
青衣女子道:「你過來試試?」
凌杏仙微哂道:「過來就過來,我本來就是要看看你住的洞窟。」隨著話聲,果然舉步迎了上去。
青衣女子忍無可忍,揮手就是一劍,迎面劈了過來。
蕭不二看凌杏仙毫無防備,連劍都沒有出鞘,不由大吃一驚,急忙叫道:「夫人小心。」
凌杏仙淡然笑道:「她還傷不了我。」
身形輕側,巧妙的避過對方一劍。
青衣女子微微一怔,又是一劍,斜劈過來,她這一劍,劍光凌厲,帶起一片寒風,嘶然有聲!
凌杏仙身如輕絮,飛旋而起,一下欺到青衣女子身側,右手一抬,中指迅快的朝她「臂儒穴」上點去。
這一下不但身法奇突,手法更是古怪!原來她使的這記手法,是從奕仙樂天民下棋時搶著吃子的手法中,領悟來的「三十六手點穴法」。
青衣女子第二劍落空,她雖黑布蒙面,但眼中神色,為之一變,急急後退半步,使自己身前稍為寬敞,突然一聲清叱,長劍揮處,劍光錯落,接連攻出五劍!
這五劍由終南劍法的「天道中和」直攻心坎,一變而為武當劍法的「左右逢源」,華山「雙星渡河」,青城「干峰雷雨」,和峽山的「紫氣東來」。
五招之中,竟然使出五個門派的不同劍法!
而且這五招劍法,雖各有所長,卻也並不足奇,但經青衣女子這一連貫使用,竟然化平凡為神奇。劍勢飄忽,寒芒流動,辛辣詭異,不可捉摸,居然把凌杏仙逼得退了三步。
凌杏仙臉上神色不禁大變,目注青衣.女子,冷冷喝道:「原來你是銅沙島主齊天宸的門下。」
「鏘」的一聲,已從身邊撤出劍來。
青衣女子冷冷道:「你看錯人了,我不是銅沙島的人」。
凌杏仙冷笑道:「只怕你瞞不過我的眼睛。」
青衣女子哼道:「我何用瞞你?」
凌杏仙長劍一指,說道:「因為你是銅沙島門人,我更要搜查你住的洞窟不可,我想你大概也不肯束手就縛的,這樣吧,咱們一對一,在兵刃上分個高低,你勝了,我立時率人就走,你敗了,我要搜索你住的地方。」
青衣女子似是被凌杏仙激怒、冷笑道:「我敗了,就自絕在你面前。」
核杏仙道:「那也用不著自絕。」
青衣女子道:「你也未必會勝。」
話聲出口,劍招連綿而出,但見寒光飛繞,劍光錯落,直向凌杏仙迫攻過來。她這一輪搶攻,劍法為之一變,和先前的劍路竟然大不相同。
凌杏仙但覺對方劍勢之中,含蘊極強風力,心中暗暗覺得奇怪,手中長劍起處,封開對方劍勢,借勢反擊.刷刷刷,連攻三劍。
雙方劍招,均極凌厲,幾招攻全相接.竟然各擅其妙其長,劍劍相觸,暴射出一片火星!
凌杏仙這三年來.功力大進.在她想像中,自己這三劍快攻,縱然不能傷到對方,也可把她迫的措手不及,哪知青衣女子劍勢奇詭,居然從容化解開去.心頭不覺肩氣.暗想:「我倒不信她還能接我幾劍?」
心裡在想,手中劍勢一緊.使出「同心劍法」,森森寒鏑.幻出一片劍氣,千朵銀花.疾捲過去。那青衣女子竟似有著極深內力,劍風愈來愈盛,呼嘯有聲,硬接巧封,門戶嚴謹無比。
要知「同心劍法」乃是北嶽老神仙的曠世奇學,雖須雙劍合壁.才能天衣無縫,威勢無窮,單是一個人施展,劍法的奇奧之處,無法完全發揮.但凌杏仙今非昔比,以她目前的造詣,武林中已罕有其匹,她會連銅沙島主一個門人都收拾不下?
但事實偏是如此,一時打得心頭又驚又怒。一會工夫,兩人激戰了二十餘回合.青衣女於一柄長劍使到極處,全身竟然黑氣線繞,人影愈來愈淡。政杏仙長劍幾次乘隙刺入,都被她強風擋了回來。
這是凌杏仙三年前北嶽學藝回來。第一次遇上的強敵,就是無名島總令主張寒望,也不過如此!
就在此時,只聽青衣女子喝道:「住手。」
凌杏仙長劍當胸,問道:「你有什麼話說?」
蕭不二在兩人停手之際,悄悄跟丁靈說了兩句,丁靈只是點頭。
青衣女子已經緩緩舉起左手,但見她那只白嫩如玉的手掌,似是在冒著縷縷黑氣,口中緩緩說道:「我不想傷你,你們還是回去吧!」
凌杏仙冷笑道:「你的口氣倒是不小!」
青衣女子道:「你等我掌勢出手,非死即傷。」
凌杏仙道:「好吧,我們劍上分不出高低,就在掌上分個生死也好。」
青衣女子忽然搖搖頭道:「不,你還是走的好。」
凌杏仙哼道:「你認輸了,那就讓開,我進去看過了就走。」
青衣女子怒聲道:「真是不識好歹,你當我怕你了。」
凌杏仙道:「我也未必怕你。」
青衣女子緩緩垂下的雙手,又舉了起來,冷笑道:「那你就接我一掌。」
纖纖手掌,帶起一片黑氣,緩緩推出。
凌杏仙早有準備,長劍返鞘,雙掌平推過去。
兩人相距八尺,手掌只是遙遙作勢。
青衣女子一掌推出,這條不算太窄的弄堂中,站著的人,頓覺陰氣大盛!
說不是風,還是寒,總之這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陰氣。就如站在明月涼露之下,不是冷,也不是涼,是陰!
也像黑夜談鬼,說到可怖之處,不是怕,也不是寒,自然毛骨悚然,也是陰。
凌杏仙雙掌推出,使的是岳家「七步推雲掌」,她如今練成玄門太清心法,這一推之勢,一片柔和的無形潛力,應掌而生,朝前湧出。
這兩人推出的手掌.都不帶絲毫風聲.但兩股內力才一接觸,兩人都覺得身上好像被人重重推了一把.身不由己的各自後退了一步。
就在此時,蕭不二手上火筒,驟然熄滅,眾人眼前一黑,但聽「嚓」的一聲,火光又亮。
青衣女子眼中飛閃起無限驚異之色.注視凌杏仙道:「你直接下我一掌?」
言下之意,似是不敢相信。
凌杏仙道:「難道接下你一掌,還是假的?」
忽然一條小黑影,從青衣女子裙據邊閃了出來。
青衣女子大吃一驚,喝道:「什麼人?」
那人影身法奇快,一下掠出丈許開外,落到地上,原來正是丁靈。
青衣女子怒,哼道:「你是黑石島門下。」
原來她也認得丁靈。
丁靈朝她搶了個鬼臉,然後朝凌杏仙躬躬身道:「稟報夫人,盟主果然就在洞內。」
凌杏仙心頭一陣震動,臉色劇變.問道:「他……他怎不出來?」
丁靈道:「盟主躺在榻上,好像負了重傷,我叫了他幾聲,都沒叫醒。」
凌杏仙先前聽說丈夫就在洞內,還當被青衣女子色相迷住了,此時聽到了靈說丈夫負了重傷,鏘的一聲,掣劍在手,切齒道:「你還有何說?你……你把我丈夫怎麼了?」
青衣女子望著凌杏仙呆得一呆,問道:「你是他的妻子?」
凌杏仙氣得渾身發抖,怒喝道:「你當我是誰?哼,是不是你暗算了他?」
青衣女子道:「夫人這是誤會,岳少俠誤入此洞,正當子夜,黑風最強烈的時候,經我把他救來,已是傷得不輕,此刻服藥之後,經我點了他睡穴,夫人如不相信,請到洞中去看。」
說完,果然回身引著凌杏仙往壁縫中走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13:29
第34章 黑穴遇救
岳小龍從石椿上救下梁秀芬,梁秀芬依偎在岳大哥懷裡,像扭股糖般緊緊抱住了他,又是廝磨.又是哭泣了好一陣子。忽然抽出一條絹帕,唁的笑道:「岳大哥,你聞聞我這條手帕香不香?」纖手一送.朝岳小龍鼻孔俺來。
岳小龍把梁秀芬從石椿放下來之後,就已感覺不對,梁秀芬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不可能對自己這般放浪。眼前的梁秀芬,可能不是梁秀芬,當然她這芳香噴噴的手帕,朝自己的鼻孔塞來,也決不會安著好心。
但在城垣上.由蕭不二遞給她一顆「還魂丹」,就是防備賊黨暗施迷香,進入墓穴之中,已經吞入口中,哪會怕她這塊「迷魂帕」子?但岳小龍還是裝作被迷,雙腳一軟,往地上緩緩躺了下去。
只聽梁秀芬嗤的笑出聲來,那軟軟的玉手,伸向岳小龍臉頰上輕輕擰了一把.嬌聲道:「難怪三丫頭死心榻地的愛上你,若非申令主親自趕來,要把你擒回去,只要你心裡真個有我,我也會跟著你走。」
岳小龍心頭暗暗吃驚.忖道:「申令主?」莫非她說的九尾天狐申惜嬌,那麼他們果然是無名島來的,蕭護法猜的沒錯,如此看來,楚嵩生、沈紫貴等人.早已和無名島有了勾結?
心念轉動,只見梁秀芬手指疾難,連點了自己幾處大穴道,心頭不禁暗暗冷笑:「自己練成『太清心法』,豈是你點了幾處穴道,就能制得住我?」但依然絲毫沒動。
只聽梁秀芬輕輕拍了兩下手掌。
接著只見先前引自己來的那個黑衣人,已從暗處閃了出來,躬身道:「七香主有何吩咐?」
梁秀芬道:「岳小龍已經被我制住,我此刻立時要趕回楚府去,你把他送到幽冥洞府,申令主那裡等候,不可有誤。」
黑衣人應了聲「是」。
梁秀芬又道:「還有一點,你要記住了,岳小龍來時.可能有人跟蹤,你不可從前面出去。」
黑衣人又應了聲「是」,說道:「屬下知道。」
梁秀芬問道:「秦香主呢?叫他出來。」
黑衣人迅快走到裡首石壁間,伸手拉開一扇鐵門,躬躬身低聲道:「秦香主,邊香主有請。」
岳小龍聽得奇怪:「邊香主,她原來是楚玉芝,不知秦香主又是什麼人?」微微睜開一條眼縫,往裡首看去,只見從那道門戶中,瀟灑的走出一個人來。
岳小龍驟睹此人,原來這秦香主竟然裝扮得和自己一般無二!
只聽秦香主朗朗一笑道:「在下岳小龍,見過邊姑娘。」
邊香主嗤的笑道:「五師兄,時間不早,咱們得快些趕去楚府呢!」
秦香主點點頭道:「七師妹這件功勞,可真不小,愚兄也沾光不少。」
岳小龍看他們一個扮自己,一個又假冒梁秀芬,這時趕回楚府,當真就像是自己救了梁秀芬一同回去的,絲毫不落痕跡。「
心中真想立時跳將起來,把兩人一齊制住;但繼而一想,楚府中有蕭不二、谷靈子、杜景康等人.都是老江湖,何況對賊黨舉動,心裡已經有了底子,決不會出什麼差錯。
方纔聽邊香主(假梁秀芬)的口氣,好像年惜嬌就在什麼幽冥洞府,要黑衣人把自己押去,那麼梁秀芬可能也在那裡,自己不如將計就計,讓他們押到幽冥洞府去,一舉把申惜嬌擒下,救了梁秀芬.再趕回去.最多也耽擱不了半個更次.心意一決,索性暫時任他們擺佈去。
假岳小龍秦香主和假梁秀芬達香主一起走了。黑衣人神色恭敬的送走兩人,轉過身來。
岳小龍躺在地上的人,也緩緩坐了起來,笑道:「朋友,咱們也該走了呢?」
黑衣人沒想到已被七香主迷香迷翻.又點了幾處穴道的岳小龍,竟然會坐了起來,一時驚駭失色,身軀暴退丈餘。但那有岳小龍身法快捷?雙腳還未站定,眼前一花,右手脈門驟然一緊,已被岳小龍扣個正著,心頭一急,左手一掌,死命的朝前豎立切出、這一掌岳小龍並沒有閃避,切切實實擊中胸口。
不,只是劈在岳小龍胸前長衫之L,他那件衣衫,竟然十分柔軟,柔軟得像一件棉袍!
不,比棉袍還要厚上十倍、二十倍.根本就像劈在一堆棉絮上面,無處著力。
岳小龍微微一笑道:「朋友這點力氣,還傷不了我。」
說完,竟然右手一鬆,放開了黑衣人被扣的手腕。
黑衣人一掌沒有傷得岳小龍,心知不妙.但卻作夢也想不到岳小龍居然會鬆開自己的右腕,不覺又是一怔。
岳小龍朝他笑道:「岳某面前,朋友還是安靜好些。」
黑衣人道:「你要把我怎麼樣?」
岳小龍道:「我有話問你,你必須好好回答。」
黑衣人目光閃爍,冷冷道:「你要問什麼?」
岳小龍笑道:「朋友最好老實一點,莫打逃走的主意,岳某面前就算你逃出十步,也未必逃得出二十步。」
黑衣人道:「在下不信。」
話聲還未出口,人已騰身急閃,短短四字,說到最後一字,人影在暗處一閃而沒!他自以為騰身、急閃,人在聲先,已經夠快,但就在他閃入暗版的一瞬間,他迎面早已站著一個頎長的人影,冷冷說道:「岳某不是吹的吧?」
聲音入耳,右手脈門驟然一緊,又已被人家扣住!
這說話的,正是岳小龍,黑衣人心頭大駭,自己根本沒有看到他閃動,不知他怎麼會搶在自己面前。他右脈被執,甚至連掙動的機會都沒有!
岳小龍已經接著說道:「岳某不難為你,不過朋友要識相些。」
手腕輕輕一抖,把黑衣人從暗販摔出,接連兩個觔斗,砰然一聲,跌倒地上。岳小龍跟著緩步走出,問道:「你老實說,你是麻衣教匪徒?還是無名島賊黨?」
黑衣人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的武功,比人家差得老遠,孫悟空想在如來佛手掌上翻觔斗雲,那是翻不出去的,聞言只好老實回道:「在下是幽冥教的人。」
岳小龍看看他一身打扮,問道:「幽冥教,你是邙山鬼叟的什麼人?」
黑衣人道:「正是家師。」
岳小龍道:「原來你是他的八大鬼徒之一,方纔她兩人是誰?」
黑衣人道:「女的是七香主邊玉瑛,男的是五香主秦少蓀。」
岳小龍道:「是無名島來的?」
黑衣人應了聲「是」。
岳小龍又道:「申惜嬌現在何處?」
黑衣人道:「正在幽冥洞府。「」
岳小龍道:「你們劫持梁秀芬,把她關在哪裡?」
黑衣人道:「已經送到陰冰地獄去了。——
岳小龍道:「好,你現在就領我去找申惜嬌。」
黑衣人沒有說話,起身朝裡首走,伸手從壁上取下一盞鬼火似的燈籠,開啟鐵門,壁間登時露出一道黑黝黝的甬道.舉步而入。
岳小龍跟在他身後,說道:「你要敢要出什麼花樣,就沒有方纔那麼客氣了。」
黑衣人依然沒有作聲,手中提著燈籠,只是朝甬道中行去。
這條甬道,不但黑暗,而且甚多曲折,也有幾條岔道,岳小龍跟在身後,黑衣人知道厲害,果然不敢使詐。
這樣足足走了半里來路,的面洞窟間,隱隱傳來隆隆異聲,聲音好像愈來愈近!」
岳小龍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聲音?」
黑衣人道:「前面就是風雷洞,穿過風雷洞,就到了。」
這話就已不對,此刻時近於夜、正是黑風眼風力最強的時候,沒有人能穿行過去,而且通向幽冥洞府的一條岔路,早就堵死了。
岳小龍不明就裡,自然不疑有他。
又行了一段路,甬道忽然向右彎去。兩人剛一拐彎,徒覺勁風迫體,黑衣人手上燈籠,頓告一暗。
呂小龍聽風辨位,但覺那黑衣人在鬼火熄滅的一瞬之間,似是縱身朝前掠去,心頭不禁大怒,揚腕一指,直朝他身後點去。
他目前一身功力,何等深厚,這一指,含怒出手,無意之中,使出了「天雷指」,但聽一縷勁風,劃空生嘯,勢如奔雷!
黑衣人已經逃出數十步外,口中發出一聲慘嗥,砰然倒了下去。
岳小龍指力發出,登時想到這條山腹甫道,岔路極多,自己不該出手太快,要了他的命。南道一片黝黑,岳小龍縱然內功精深,目能夜視,到了這裡,已和常人一般,伸手見不到五指。
所謂夜視,是說雖在黑夜,仍能視物,那是因為黑夜之中,仍然有著些天光,練武的人練成了夜視眼,只要些微天光可借,就能看得清楚。
但這條市道,深處山腹.連一點丁的天光都透不進來,鬼火燈熄滅了,哪想看得清四周景物!
如果這人熟悉甬道地形.還可扶著石壁走去,不致迷路。岳小龍根本不知如何走法.只得繼續朝前走去。
甬道中風勢越來越強,隆隆之聲,也愈來愈響,但岳小龍一身修為,已臻上乘,風勢雖強,還不至於強得令人走不動。這樣又走了一箭來路,甬道又向右彎去。
就在他堪堪跨出洞穴,頓覺眼前風雷大作,一股絕大力量,直向自己身上捲來,幾乎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身不由己,被一陣黑風捲著往外拖去。
岳小龍心頭猛然一驚,暗暗忖道:「這是什麼風,竟有這般厲害?」
心念閃電一動,立即功行全身,雙足站椿,雙掌向外推拒!哪知這股風力,簡直像是龍捲風,身前身後一片呼嘯,旋力之大,岳小龍武功再強,不但無法掙脫旋風中心,自然更站不住椿。就在他沉氣站椿,雙掌推拒的一瞬間,又被風力強行拖出去四五步之多!
岳小龍發覺自己站不住,掙不脫.心中更是驚駭,突然靈光一動,迅速忖道:「這陣旋風,似是某一洞穴中吹出來的罡風,自己怎能和它硬行抵抗?不如順著風勢,也許有脫困希望。」
一念及此,立即功凝百穴,全身放鬆,隨著風勢旋轉方向,任由風力推去,這下有如順水推舟,不需用心.就被推出去十幾丈遠!
原來這裡正是陰世貴發現米粒之處,一排三個洞窟,那黑風由中間洞窟吹出.因受洞中地勢影響,吹出來的風,被正面石壁一擋,便分左右兩個洞窟吹了回去。
一個人被強烈罡風緊裹著,推出十幾丈遠,這要換了旁人,早就被罡風捲倒,跌跌撞撞,跌昏了頭。岳小龍在北嶽學的「太清心法」,乃是玄門正宗內功,此刻早已運起功力,護身罡氣,遍佈全身,順著風勢,像行雲流水,往前滑去!
這股風勢,帶著旋轉之力.你要和它抗拒、掙扎,風力就愈捲愈緊,就把你捲入中心。
但你若是毫不使力,隨風飄去,就因為風勢是旋轉的,你也就隨著由風力中心,旋了出來,這原是一般的常理。
岳小龍隨著風勢飄出去十幾丈外,感覺到身上壓力,似乎比方才輕了許多,靈機一動,猛地雙臂往外一撐,使盡全身力氣,朝外躍去!
這一撐,數年苦練的罡氣功夫,同時往外迸發,把風力擋得一擋,岳小龍只覺一個人連翻了幾個觔斗,迷迷糊糊的昏了過去。
也不知經過了多久時間,岳小龍漸漸的從昏迷之中,醒了過來!
第一件感覺到的是一個人四肢百骸,像全被拆散了一般,全身疲乏得不想動彈,連眼皮都抬不起來。
人雖醒了,仍然靜靜的躺著,實在連一分力氣都沒有,腦海裡也空洞洞的,疲懶得連什麼都沒去想他。
說他清醒,不如說還在半昏迷狀態之下,但他已經有了知覺,他感到有一股溫馨的氣流,從自己口中緩緩度入,灌輸到四肢百骸!這股氣流,有如醒酬灌頂,精神為之一爽,不覺倏地睜開眼來!
這一睜開眼,只見一個少女秀麗的臉孔,面對面,用兩片櫻唇,緊接在自己嘴上,度入真氣!
四目乍接,那少女羞得滿臉飛紅,忽然閉上眼睛,但她並未立即起身,緊接他的嘴唇,也並未放開,溫馨熱流,依然源源從她口中度了進來。
岳小龍立時警覺這位姑娘是以本身真氣相助,由此看來,自己似是受了重傷,他不敢多想,慌忙閉上眼睛。儘管兩個人都閉上了眼睛.但兩顆心都跳得很激烈!
岳小龍但覺這位姑娘甚是面熟,只是腦中空洞洞的,就想不起她是誰?忍不住想再睜開眼來,看看清楚.但人家姑娘家不惜本身內腑元氣相助,自己豈能睜眼看她?
就在他迷迷糊糊.胡思亂想之際。那兩片溫馨的櫻唇.已經緩緩離開。
岳小龍跟著眼睛一睜.想掙扎著挺身坐起.哪知他全身毫無力氣,這一掙,竟然沒有掙得起來。但他總算看清楚了,自己躺在一打黑黝黝的石室之中,一陣陣的罡風.在室外呼嘯如雷.但卻一點都吹不進來,黝黑如墨的石壁上,嵌著不少顆明珠,好像天上星星,閃發出光彩,
岳小龍的目光,盯在那少女臉上,有氣無力的道:「是……姑娘……救了……在下……」
那少女一身青衣.秀髮披肩.此刻臉上紅霞未褪.含羞道:「岳少俠被黑風擊傷,元氣未復,快躺下,不可掙動,更不要說話。」
岳小龍感激的點點頭,一雙眼睛.只是望著青衣少女,忽然口中低低「啊」了一吉。
青衣少女聽得一驚.關切的道:「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岳小龍嘴角間漾起笑容.有氣無力的道:「我想起來了……你……是羅姑……娘……」
不錯一她是銅沙島主齊天宸門下三弟子羅菊瑛。
除了凌杏仙,她是岳小龍初出江湖第一個認識的女孩子!
第一個認識的女孩子.印象自然特別深刻。
前些日子,在崤山一處山谷中,他也曾遇上羅菊瑛.羅姑娘勸他快走.他堅不肯聽,才被無名島「陰人」(岳小龍的母親岳夫人)一掌擊傷。
羅菊瑛雙頰飛紅,白了他一眼,幽幽的道:「看你啊出聲來,我還當你那裡疼痛呢,差點嚇我一跳……」接著柔聲道:「快別多想了,好好躺上一會,我身邊什麼藥也沒有,你的傷勢,只有自己慢慢靜養,才能痊癒。」
岳小龍望著她,低低的道:「多謝姑娘,在下……」
羅菊瑛慢慢側身在榻邊坐下,伸出一個羊脂白玉般的指頭,掩在岳小龍嘴上,輕柔一笑,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話想說,但什麼話,都要等你體力恢復了再說不遲。」
說完.手指移動,輕輕點了他睡穴。
岳小龍第二次醒來,室外依然風聲如雷,室內依然不見天光!
羅菊瑛披肩長髮上,束了一條黃綢,側身坐在榻邊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一霎不霎望著自己,嫣然笑道:「岳少俠,你覺得好些了吧?」
岳小龍道:「在下睡了一覺,應該好些了。」隨著話聲,又想掙扎著坐起。
羅菊瑛雙手輕輕按著他肩頭,說道:「躺著別動。」
岳小龍和凌杏仙成親已經三年,但兩位母親,都淪在銅沙島,一去不返,小兩口心切報仇,這三年來,苦練武功,閨房之中,從無燕婉之私。
這時他看到羅菊瑛側身坐在榻旁,對自己體貼得就像妻子一般,心中不由想起了凌杏仙,忍不住問道:「這時候不知是什麼時光了?」
羅菊瑛道:「還早呢!這時天剛亮了一會,要等到日直午時,黑風才會停止下來。」
岳小龍歎了口氣道:「這山腹中那來的罡風.竟有這般厲害。」
羅菊瑛道:「算你命大,要是被黑風捲到裡面去,那罡風發自地心,旋轉如輪,愈到裡面,吸力愈強,只怕連骨頭都會被絞成粉碎。」
岳小龍道:「那麼姑娘怎麼會住在這裡來的呢?」
羅菊瑛望著他,幽幽的道:「你總記得我們在崤山見過面吧?」
岳小龍道:「在下自然記得,那時姑娘一百功在下快走,在下沒聽姑娘勸告,差點死在家母掌下。」
羅菊瑛喚道:「還虧你說呢,好像我是設好了圈套害你似的。」口氣一頓,接著說道:「自從那次之後.我就沒有回去過。」
岳小龍道:「那是為什麼?」
羅菊漠眼圈一紅,道:「因為大師兄趕在轎前,說我給你送信,背叛了本門,他以此威脅著我……」
岳小龍道:「他如何威脅你?」
羅菊瑛道:「背叛本門,男弟子挖目割舌,萬蛇嚙心,女弟子廢去武功;發配本門武士.人人皆可得而蹂躪……」
岳小龍憤然道:「銅沙島慘無人道,不滅是無天理。」
羅菊瑛道:「我因此不敢回去,但本門耳目遍天下,背叛了本門,天下雖大,已無存身之處,我不敢在城鎮露面,只好朝深山中走……」
岳小龍歉然道:「為了在下,倒叫姑娘受盡了委屈。」
羅菊被低垂粉頭,幽幽的道:「為你受此委屈,我也是甘願的。」
岳小龍聽得心頭猛凜,慌忙把話岔開,問道:「你就躲到這裡來了。」
羅菊模微微搖首道:「沒有,我只是朝崤山深處走去,一連走了幾天,有一天,無意在一處洞穴頂上,發現了許多藏書,其中有一部『太陰經』,乃是修道練氣書籍,裡面提到這裡有一處黑風眼,練『太陰神功』的人,如能到黑風眼來修習,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岳小龍道:「原來姑娘是在這裡練功。」
羅菊坡道:「這裡一天之中,只有正午一個時辰,風勢停止,除此之外,武功再高,也休想進來,不慮有人驚擾,也不怕無名島追殺.對我來說,這裡最安適也沒有了。」說到這裡,口中嗯了一聲,又道:「我替你熬了一鍋粥,你餓不餓?」
岳小龍經她一說,果覺得腹中甚是飢餓,當下點點頭道:「在下確實有些餓了,待在下坐起來……」
羅菊被忙道:「你傷勢未癒,還是躺著的好,我餵你吃吧。」
岳小龍確是感到全身骨節像散了一般,無法坐起,一面為難的道:「這個如何使得?」
羅菊瑛柔聲道:「這有什麼使不得的?咱們都是武林中人,不用避嫌,如果負傷的是我,你難道忍心看著我餓死,不肯餵我麼?」
岳小龍道:「姑娘……」
羅菊斑噗嗤一笑,道:「快別說啦,我去把粥拿來。」說完,轉過身去,從壁角取過一個小鍋,裝了一碗粥,走到榻前,側身坐下,粉臉一紅,柔聲道:「我這裡沒有下粥的菜,只放了些糖,你將就著吃吧,快些張開嘴來。」
一面舀了一匙白粥,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幾口,才送到岳小龍嘴邊。
岳小龍一張芬白的俊臉,也不禁一紅,只得張嘴吃了。
羅菊瑛問道:「好不好吃?」
岳小龍連連點頭道:「很好,很好,又香又甜。」
羅菊瑛低笑道:「肚子餓了,什麼都好吃。」
不多一會,羅菊瑛把一碗粥餵好,取出一條羅帕,替他輕輕抹著嘴角。
岳小龍感激的道:「羅姑娘這般相待,在下不知該如何報答你才好?」
羅菊瑛收過粥碗,背著身幽幽的道:「不用報答,只要你心裡有我這個人就好了。」
岳小龍不敢多說,輕輕歎了口氣道:「在下渾身不能動彈,不知這傷勢幾時才會好轉?」
羅菊瑛道:「你是硬和風力抗拒,全身虛脫.傷及內腑,我這裡又沒有傷藥,而且我練的又是『太陰神功』,無法助你療傷,只有靜養幾日,等你體力稍復,自己運功療傷的了。」
岳小龍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羅菊瑛嫣然一笑道:「目前你還不能運氣行功,最好的養傷方法,就是睡覺了。」
說完,沒待岳小龍再說,伸手點了他的睡穴。
時間漸漸接近午時,風力已然逐漸轉弱,羅菊瑛趁風勢未歇,就匆匆下山,向農家買了些米和十幾個雞蛋回來。
要知她特地找到黑風眼來練「太陰神功」,自然不懼風力,不是風力對她無害,而是她能把風善為利用,問況快要接近午時,風力已經轉弱。
他趕著午前出去,就因為岳小龍是無名島諭令各地,不論死活都要緝拿的人。若是等到午時,風勢一停。說不定會有人入洞搜索,自己就得守著他不能離開石室了。
羅菊瑛趕回黑風眼,差不多是午牌時分,當然比凌杏仙等人,要先了一步,因此她漏下的米粒,才會被陰世貴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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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杏仙也沒和青衣女子(羅菊瑛)客氣,當先朝石壁夾縫中走了進去。
這夾縫斜斜而入,不但甚是狹仄,而且還有幾個轉折,曲折如屏,難怪黑風吹不到這裡面。但到了裡面,卻是相當寬。羅菊瑛是個姑娘家,姑娘住的地方,叫做香閨。
這裡雖是一間黑黝黝的石室,連石壁都黑得像煤,但經姑娘巧心佈置,在石壁上鑲了十幾顆大大小小的明珠,就像黑夜裡的天上繁星,閃著熒熒珠光。大石為榻,小石為幾,雖是因陋就簡,卻也十分整潔。
凌杏仙閃入石室,一眼看到岳小龍臉色蒼白,躺臥在石榻之上,心頭不禁一酸,淚珠已奪眶而出,口中叫了聲:「大哥。」身形疾快朝榻前撲去。
羅菊瑛跟在他身後,趕忙一把握住凌杏仙手臂,說道:「岳少快重傷未癒,夫人不可驚動了他。」
凌杏仙聽的一怔,果然站定下來,側臉問道:「你方才給他服了什麼藥?」
羅菊坡道:「我身邊沒有治傷藥,只有兩顆雪蓮子,可以補益元氣,已經和粥煮了,給他服下,經我點了他的睡穴,由早晨睡到此刻。」
凌杏仙看著岳小龍傷的這樣厲害,心裡早已沒有主張,問道:「那該不該解開他穴道來呢?」
羅菊瑛道:「岳少俠仗著內功,硬是和風力相抗,以致真氣耗報過甚,內腑受創,人雖清醒過來,但卻無法運氣療傷。我學的是『太陰神功』,和此地黑風,性質頗相類似,無能為助,夫人內功精純,趕快把他運回去,再以真氣助他通行十二經絡,大概有三天時間,就可痊癒了。」
蕭不二連連點頭道:「這位姑娘說得極是,咱們還是把盟主送回洛陽再說。」
凌杏仙感激的道:「外子多蒙這位姐姐相救,不知姐姐尊姓大名,如何稱呼?」
羅菊瑛心頭一黯,微微搖頭道:「傷心人避居黑風眼,已經與世隔絕,姓名不提也罷。」
凌杏仙聽她自稱「傷心人」,也許另有隱情,只要看她頭蒙黑布,不願以真面目示人,姓名自然更不肯說了。這就朝她福了福道:「姐姐隱世奇人,既然不肯尼示姓名,請受小妹一禮」
羅菊瑛連忙閃避開,說道:「夫人快不可如此,此刻已是午時稍偏,一交未時,風勢又起,諸位還是早些把岳少快送出去的好。」
杜景康道:「還是屬下抱著盟主出去。」
說著,走近石榻,雙手抄起岳小龍身子,當先往外行去。
凌杏仙回身道:「多謝姐姐,我們走了。」
一行人魚貫退出石室。羅菊瑛送走眾人,忍不住撲到石榻上,傷心啜泣不止。
蕭不二讓大家先行,留下陰世貴和楚雲娘兩人,暗暗囑咐了一番,要兩人回轉幽冥洞府。只說申惜嬌暗暗尾隨眾人身後入洞,乘機救了教主。申惜嬌原是戴著面具(她面貌被攝魂掌班遠毀去)毋須易容。
蕭不二早已把她的人皮面具、摺扇,以及身邊之物,一齊搜來,此刻逐一交給了楚雲娘,另外還有一個包裹,裡面是一襲青衫,一頂儒巾和一雙粉底靴。
楚雲娘帶上面具,穿好衣衫,已是如假包換的九尾天狐申惜嬌了。
蕭不二又臨時教導她如何改變聲音,摹仿申惜嬌的口音,和雙方聯絡的暗記,才行離去。
陰世貴假扮邙山鬼叟,楚雲娘假扮申惜嬌,等蕭不二走後,也相繼回轉幽冥洞府而去,暫且不表。
且說凌杏仙一行人從黑風眼救出岳小龍,和黑石島主、谷靈子等人會合,一起撤離邙山,趕回洛陽楚府,不多一會,蕭不二也趕了回來。
凌杏仙解開岳小龍睡穴,要迎風、迎香兩名使女扶著岳小龍坐起,已自在他對面盤膝坐定,雙掌相抵,運功療傷。
另由龍珠珠、梁秀芬在房中護法,杜景康、唐繩武守護屋外。谷靈子、黑石島主、蕭不二、楚嵩生、沈紫貴、丁捷侯、小魯班等人,都停在書房裡。
這一仗,不但救出了小魯班等人,破去幽冥洞府,殺了邙山鬼叟和申惜嬌,而且還生擒了無名島門下的五弟子秦少蓀,七弟子邊玉瑛、金嬤嬤等一干人,可說是大獲全勝。
楚嵩生得知妹子已三年前遇害,心頭憤慨不止。
一晃眼就是三天,岳小龍、凌杏仙練的都是玄門「太清心法」,經過三天時光,在靜室中抵掌運功,傷勢自然好的極快。
這天下午虎嬤嬤也趕來了,她聽說岳小龍又負了傷,氣得直跳腳,雙手作勢,厲聲道:「老婆子非把那姓邊的小蹄子撕了不可。」
杜景康知道他的脾氣.一面就將改扮金嬤嬤的事,說了一遍。
虎驚塗聽的大喜,呷呷笑道:「好飯,老婆子假扮了姓金的老虔婆,混進無名島.好好的幹他一場。」
杜景康駭然道:「娘股這個千萬使不得,你假價金娘斕.必須配合大家的行動.一個人出了細漏,不但危及大家,也影響了全局。」
虎嬤嬤瞪大眼睛,笑道:「老婆子只是說說罷了,活了這大把年紀,還會亂來?」
杜景康道:「如此就好。」
虎嬤嬤問道:「誰扮那姓邊的小蹄子?」
杜景康道:「目前還沒有決定,這件事由蕭老哥策劃,就得由他來決定。」
虎嬤嬤道:「神偷蕭不二,老婆子倒是聽人說過,好像有點名頭,走,杜護法帶老婆子去。」
「豈敢,豈敢!小老兒來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14:40
蕭不二聳著雙肩走了進來,一面朝虎嬤嬤連拱拱手道:「嬤嬤大名,小老兒是久仰得很,這不是小老兒當面奉承,是特地請准夫人,把嬤嬤調來.是要多多借重嬤嬤。」
虎嬤嬤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歡當而奉承她的人,聽了蕭不二的話,不覺喜開虎嘴,呷呷尖笑道:「老婆子第一眼,就看出蕭護法是個足智多謀的人,你倒說說,你要老婆子假扮姓金的老虔婆,有些什麼計劃?」
蕭不二嘻的笑道:「這個必須通盤計劃,目前還差一個角色呢!」
虎嬤嬤道:「誰?」
蕭不二道:「朱衣門下的五香主秦少蓀。」
虎嬤嬤道:「沒有喬裝麼?」
蕭不二道:「易上了容,誰都能喬裝,問題是秦少蓀這龜兒子不好扮,既要熟悉無名島上的人物,還得武功好,最難的是無名島十男十女二十個門人,個個精通九大門派的武功,因此咱們派去的人,不但武功要高,而且還得機智過人,才能應付得過去。」
虎嬤嬤呷呷笑道:「這人倒現成有一個,只是他聽說少門主已去鎮江,趕到鎮江去了?」
蕭不二道:「嬤嬤說的是什麼人?」
虎嬤嬤道:「這人姓尹名翔,是咱們少門主的好友。」
蕭不二道:「遠水救不得近火,小老兒今天就要找到一個合適的人才行。」
杜景康道:「那就只好在咱們這些人中找一個充數了。」
當天晚上,岳小龍、凌杏仙經過三天三晚運功療傷,已是功行圓滿,和龍珠珠、梁秀芬等人一齊從靜室中走出。
大家商議的結果,決定由黑石島主門下二弟子全守信假扮五香主秦少蘇,梁秀芬假扮七香主邊玉被,虎嬤嬤假扮金嬤嬤。
當晚先從地下石室提出金嬤嬤、秦少蘇、邊玉破三人問話,等到押回石室,已由虎嬤嬤、全守信和梁秀芬等三人換了進去。
三更時分,全守信(秦少蘇)首先運氣衝開穴道,然後邊玉珍(梁秀芬)、金嬤嬤(虎嬤嬤)解開穴道。一下制住了兩個守護地下室的武士,迅快替尚三省、王四柱、韓大奎等賊黨一齊解開穴道,從地室中衝出。
等杜景康、丁捷侯、楚嵩生率領武士趕到,一場混戰,邊玉瑛、秦少蓀、金嬤嬤等人已經逃逸,又截住了假充楚府總管楚福的賊人韓大奎,和格殺了三個賊黨。
這當然是事先安排好的,因為假扮楚福的賊人,混跡楚府甚久,楚府中數十名莊丁,難保沒有賊人羽黨,留下他,不難從他口中偵訊出來。
虎嬤嬤等人走後,杜景康立時訊問韓大奎的口供,果然從他口中供出繼續潛伏楚府莊丁中的七名賊黨,一齊廢去武功,每人發給一百兩銀子,要他們重新做人。
洛陽楚府,由黑石島門下三弟子申秋松留守,大家就兼程鎮江而去。
鎮江,古名京口,又名南徐,北固山距城北極近,山分前後二峰,前峰入江,三面臨水,懸巖削壁,氣象萬千。
北固山是一處著名的古跡,山上有甘露寺,有三國時劉備招親的地方,有劉備、孫權各劈一劍的試劍石,和孫夫人的梳妝台。
綵帶門在北固山的一處分舵,原是一所莊院,背山面江,佔地不小,丁守福奉命搬取了綵帶仙子門下大弟子周子奇,三弟子徐雲章,一齊到鎮江佈置武林盟總壇,鳩工改建。
並在臨江蓋了幾十間富麗堂皇的賓舍,作為開壇之日,接待各大門派掌門人之用。
後峰也添建了幾處房舍,有的還在趕工建造,有的已經完工。
岳小龍等人趕到北固山,但見房舍煥然一新,江邊還有兩艘三桅樓船,也已竣工,正在漆著桐油。
丁守福看到眾人,立即迎了上來,躬身道:「屬下丁守福見過盟主。」
岳小龍忙道:「丁老辛苦了,改建工程都已完成了麼?」
丁守福道:「總壇部份,目前正在施工之中。臨江賓舍,是給參與開壇盛典的各處來賓和各大門派掌門人住的,由周子奇監工,目前已接近完工了。」
他口氣一頓,指指江邊上兩艘新船,笑道:「還有這兩艘船,咱們要對付無名島,不能沒有船,這是新近打造的兩艘木船,屬下已在沿海找了幾個老舵工,並要單俊臣在咱們武士中挑了四十名識得水性的,練習操槳之法。」
岳小龍連連點頭道:「如此甚好。」
凌杏仙笑道:「丁老設想周到,真的做的又快又好。」
丁守福笑道:「少夫人誇獎了。」
一行人由丁守福陪同,進入總壇,但見人影一閃,一把抓住岳小龍胳臂,大笑道:「岳兄久違了。」
這人身穿一襲青衫,眉目俊朗,正是尹翔。
岳小龍驚喜的道:「是尹兄。」
尹翔目光一溜凌霄仙,笑道:「恭喜二位,可惜兄弟連你們喜酒都沒趕上。」
凌杏仙粉臉一紅,問道:「尹大哥,我們上北嶽去的時候,你還說楊老前輩要你閉關三個月,過了三個月,你會到倒坐廟找我們去的,一晃三年,你去了哪裡?」
尹翔苦笑道:「家師嘴裡說要我閉關三個月,其實照他老人家替我排的功課,三年都做不完,而且家師嚴限這些功課沒做完之前,不准外出。兄弟直到最近,才啟關出來,找到倒坐廟去,是虎嬤嬤告訴兄弟,岳見已經來了鎮江,一腳趕來鎮江,岳兄還沒有來,只好在這裡恭候了。」
岳小龍忙道:「大家請到裡面坐.兄弟替你們介紹。」
大家穿越長廊,經過一重院落,進入花廳,分賓主落坐。岳小龍替谷靈子、黑石島主、蕭不二、沈紫貴等人一一引介。
大家聽說尹翔是楊公忌的門人,看去不過二十出頭年紀,卻是精氣內斂,膚色隱泛異采,分明一身功力,已臻上乘,暗暗稱異不止。
不多一會,周子奇,杜錦雯、徐雲章、鐘翠玲、單俊臣、陸琪芬三對夫婦,(都是綵帶仙子門下)也聞訊趕來,自有一番熱鬧,不必細表。
這時已經逐漸接近年底,距離武林盟成立日期,也愈來愈近。
後峰房舍和臨江賓舍,也已先後落成。兩艘三桅木船,也髹漆得煥然一新,停泊江邊。
杜景康為了怕無名島的人,在武林盟成立之前,前來侵犯,就請黑石島主門下的大弟子吉無咎率同黑石島門人,一起住到兩艘樓船上去,監視入山敵人。
楚嵩生、沈紫貴、丁捷侯率同楚府帶來的三十名莊丁,住進金山寺。周子奇、徐雲章、單俊臣率同綵帶門三十名武士,住到焦山枕江閣,成為犄角之勢。
總壇則由左護法谷靈子,右護法蕭不二把現有人手,分作兩班,日夜巡邏。後峰由杜錦雯、鐘翠玲、陸琪芬率同綵帶門二十名劍女負責。
第35章 崆峒三妖
一連幾日過去,最先趕來的是嶗山通天觀主謝無量,和他三個門人勞一清、褚承清、陸道清以及八卦門破俠歐陽磐石。
岳小龍夫婦把他們迎入廳上,寒暄了沒有幾句,門外傳報山西快刀門快刀王曹老福由他兒子曹逢春陪同,親率四個師弟趕來。
岳小龍夫婦起身把曹老福等人迎入。因三年前曹老福率領門人侵犯嶗山通天觀,謝無量看到曹老福走入,沉下臉色,霍地站了起來。
岳小龍忙道:「道長幸勿誤會。」
接著把銅沙島以曹逢春留作人質,派人假扮曹逢春,駐在快刀已一切均得聽命此人,侵犯嶗山,自是賊人陰謀。接著又把自己等人在終南山救下曹逢春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曹老福也滿臉堆笑,向謝無量連連陪禮,兩人怨嫌,這才揭過。
接著聯絡堂主言風蕩也及時趕回,向岳小龍報告此行經過,少林方丈大通大師、武當掌教天寧子都答應親自趕來。
又過了一天,陸續趕來的有點蒼派掌門人翻天雁柏長青,師弟追風雁葛飛白。華山派由雲裡飛紀叔寒率同一子一女紀念動,紀敏代表出席。
沒有請柬的自動趕來的是枯竹幫幫主竹中英、竹青青夫婦,和二十名隨行的枯竹幫弟兄。
當日岳小龍若無竹青青餵他一粒「九九還原丹」,哪還有命?岳小龍夫婦聽說竹中英、竹青青來了,慌忙雙雙迎出。
岳小龍拱拱手道:「在下身負重傷,幸蒙竹夫人賜予靈丹,在下早就想登門申謝,兩位惠然寵臨,幸何如之?」
竹中英忙道:「盟主言重,敝幫在江湖上,微不足道,得附驥尾,乃是敝幫的光榮。」
竹青青想起那天口對口哺岳小龍丹藥,粉臉不禁微紅,說道:「賤妾若是沒有盟主相救,早就追隨先師於地下了,說起來,岳盟主還是踐妾的救命恩人呢,區區一顆丹藥,何足掛齒?」
凌杏仙拉著竹青青玉手,嬌笑道:「但拙夫沒有姊姊那顆『九九還原丹』也活不到今天了,姊姊也是拙夫的救命恩人啊!」
這天下午,終南二老親率代掌門人陸連生及楊永泰、萬少夫和一千門人趕到,同行的還有神醫葛無求。
北固山上,來了許多武林人物,登時熱鬧起來。執事堂總管了守福早已防到與會人數一多,怕有敵人混入,特地制了許多三寸長一寸寬的綢絲,分給大家,每人把綢條佩在胸襟上,以志識別,這綢條共分四種顏色。
第一種黃綢繡黑字的是各大門派的掌門人,綢上只書門派,不書姓名。
第二種是紅綢繡黑字,只有「武林盟貴賓」字樣,也不書姓名。
第三種淡紅綢繡黑字的,是一般武林同道,臨時繡上姓名。
第四種淡綠綢繡黑字,則是武林盟執事人員,除了姓名,還繡上了各人的職務。
這樣一來,大家都可一目瞭然,賊人休想混得進來。
如今離元旦已只有三天了。九大門派掌門人已經到了五派,只有少林、武當、峨嵋、青城四派不到。少林大通大師和武當弟子,已經親口承諾,一定會在會前趕來。
峨嵋派經三年前桐柏一會之後,鑒於世亂方殷,不願捲入江湖是非,業已宣佈封山。那麼九大門派中,實際上只有青城一派不參加了。
岳小龍沒想到武林盟成立,會有這許多門派,共襄義舉,心頭自然十分高興。
如今只等少林、武當兩派了,但是還有一個大家矚目的人,也沒有趕來,這人就是武林盟總護法齊天宸。
天下之大同姓同名的人,自然不在少數;但武林中,卻很少鬧雙包案的。現在居然在兩個敵對陣營裡,鬧了雙包案,銅沙島主叫齊天宸,這邊總護法也叫齊天宸。
無名島雖然沒有聲明,指武林盟的齊天宸是假的;但武林盟的齊天宸早已指出無名島齊天宸是假冒的了。
到底就真孰假?也許牽連著一段武林秘辛。因此這位總護法,各門派的人莫不十分關切;但直到十二月二十九日晚上,總護法齊天宸依然沒有趕到。
第二天,是大年除夕,明天就是元旦了!
一清早,北固山下,出現了一灰、一藍兩隊長龍,步伐整齊,朝山前而來。
灰色的是灰袖和尚,最前面是一乘敞轎,坐的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灰衲芒鞋,年在六旬以上,生得方面大耳。寶相莊嚴,正是少林方丈大通大師。
轎後跟著四個灰衲老僧.差不多也有六旬以上。全都手持鎮鐵禪杖,步履沉穩。這四個老僧,大家全都認識,那是達摩院住持淨通大師,伽藍院住持明通大師,護法堂住持行通大師,羅漢堂住持能通大師。
在四位大師身後,共有四十名灰衲僧人,一式手拄禪杖,腰配戒刀,一個個身材魁梧,精神飽滿,太陽穴高高隆起,一望而知都是內外兼修的高手。
少林寺這回居然盡出精銳而來!
藍色的藍袍道士。最前面也是一乘敞轎.坐的是一個頭管道合,貌相清懼的青袍老者.正是武當派掌教天寧子。
轎後跟著兩名道重,一個手捧玉拂.一個手捧長劍。接著是五個身穿紫袍的老道士,鬚髮發白,年齡當在五旬以上,背負長劍,都有四尺來長。
這五個老道,只要看他們服色,就知道是武當的法師了,武當法師,地位極高,都是和掌門人同輩的人,他們身後是三十名藍袍道士,一式背負松紋長劍,步履輕捷!
只要看這行人,武當派也盡出精銳!
四十個少林和尚,就可擺出五座小「羅漢陣」。三十名武當藍袍道士,也同樣可以擺出六座「五行劍陣』來.這等浩大陣容,江湖上真還不多見!
這兩行隊伍,剛到北固山麓一片林前,便已看到一座紮彩的牌樓,上書:「武林盟成立大典」幾個金字。
兩乘敞轎剛停下,岳小龍夫婦已率同武林盟左護法谷靈子,聯絡堂主言鳳雷迎了出來。不待兩人下轎,岳小龍已趨到近前.說道:「二位掌門人光臨,岳某迎接來遲,萬望恕罪。」
大通大師跨下敞轎,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岳盟主親自出迎,老鈉如何敢當?」接著說道:「自從三年前,在銅沙島上一別,江湖上就再也沒有聽到過銅沙島的消息,直到言掌門人前來,才知他們轉移世人的目標,改稱無名島,仍然在江湖到處作亂。無怪三年來敝寺已有三位長老,兩個老衲同門師兄,及二十七個僧侶,陸續離奇失蹤,生死莫卜,屍骸無存。因此老衲聽說岳盟主住持正義,成立武林盟,討伐凶邪,老銷非親自趕來參與不可,同時老納還帶來了敝寺四院住持和四十名弟子,聽憑岳盟主調遣。」
天寧子打了個稽首笑道:「敝派情形,和少林大致相似,只怕天下武林,各門各派遭無名島暗中殘殺,逐漸消滅,這情形決不止咱們兩家。難得有岳盟主登高一呼,聲討邪惡,敝派不敢後人,貧道親率五名法師,三十名弟子,參與義師,聽候盟主差遣。」
岳小龍大喜過望,連說「不敢」。當下介紹了左護法谷靈子,大通大師、天寧子也各自介紹了隨行人員。
岳小龍夫婦就陪同大通大師、天寧子等人進入總壇客廳落坐,隨行弟子,也由司賓人員,接待休息。
接著又有徽幫幫主流星追月鄭開泰,江淮大俠金眼神雕關鎮山率同門下弟子相繼到來。
等這兩撥人剛剛引就賓館,忽見一名武士飛身入報,朝向言鳳台躬身一禮,說道:「小的奉唐護法(唐繩武)之命,因山麓前來了十一個人,自稱崆峒三仙卓真人、郎真人、柳仙姑,率同五個門下弟子,和六盤山大覺寺方丈九空大師,翻陽湖小螺洲主飛花劍於傳經夫婦。聽說武林盟成立,心切觀光。特來參與盛曲,唐護法因這些人不請自來,而且服飾詭異,不似善類,是否容他進來,特命小的前來請示。」
言風翥點了點頭,起身往外行來,剛到牌樓門前,就看到唐繩武陪同一簇人站在那裡。
唐繩武一見言鳳翥走出,立即含笑道:「好了,言堂主出來了。」
言鳳翥拱拱手道:「兄弟言鳳翥,迎迓來遲,還望諸位兄弟多多原諒。」
說話之時,目光朝諸人略一打量,只見兩個中年道人,和一個中年道姑站在一起。
這兩個道人裝束詭異,看去一身邪氣,尤其那道姑,長髮披肩,手執一柄黑色拂塵,項上掛一串人頭項鏈,每顆約有胡桃大小,竟是用藥物練制的真正人頭。他們身後伺立四男一女五個門人,敢情就是「崆峒三仙」。
另外一個高大和尚,五十左右,身穿黃布僧衣,手拄錫杖的,自然是九空大師。
再過去,是一對身穿羅衣的夫婦,男的年約四十左右,白皙無須,神態據傲。女的也有三十左右,卻生得體態嬌燒,艷光照人。兩人身邊,都佩著寶玉鑲嵌、裝飾精緻的長劍,不用說是鄱陽小螺洲主飛花劍客於傳經夫婦了。
這干人一望而知均非善類,不請自來,自然沒安著好心。
卻說他們聽言風翥自報名號,這位武林盟的聯絡堂主,居然還是辰州言門的掌門人,大家微微一楞!
由為首的卓真人打了個稽首道:「原來是言掌門人,貧道失敬了。」
言鳳翥含笑道:「不敢,在下在武林盟職司聯絡,專門接待各方與會豪傑。」
卓真人道:「貧道等人平日不曾與外人往來,因聞貴盟成立,這是武林難逢的盛舉,因此貧道等人,雖無貴盟請柬,不揣冒昧,一則志在觀光,並向貴盟專程致賀。」
言鳳翥大笑道:「武林盟乃是天下同道共同連盟,志在伸張正義,討伐凶邪,只要是武林同道,都表歡迎。武林盟不是門派,也不是幫會,沒有賓主之分,參加的武林同道,都是主人,因此本盟並沒有發出請柬,諸位請到裡面休息……」
話聲未落,唐繩武低聲道:「言堂主,又有人來了。」
言鳳翥抬目看來,果然山麓前正有幾條人影疾馳而來,口中說道:「不知又有何方高人賀臨,有勞諸位道友稍待,一同延接也好。」
眨眼工夫,來人已經走近,一陣濃馥的香風薰人欲醉!
那是兩個身穿花衫花裙的姑娘,生得柳眉杏眼,臉若桃花,模樣好不動人?」但她們來的有如行雲流水,仙子凌波,光是這份身法,就可看出兩位姑娘家不同尋常!
這兩個姑娘前面一個鳳目含煞,一張瓜子臉,凜若冰霜,但她身後一個,卻是美目流盼,紅馥馥的粉臉,宜喜宜嗔,風情萬千!
言鳳翥拱拱手道:「二位姑娘光降,不知是哪一門派來的?」
臉情冷峻的姑娘朝言鳳翥打量了一眼,說道:「愚姐妹魔教門下姬真真,何嘉嘉,奉七太婆之命,趕來參加大會。」
原來是雲中二嬌!
唐繩武道:「言堂主,這二位就是龍師妹的師姐了。」
何嘉嘉秋波轉動,朝唐繩武嫣然一笑,問道:「你叫珠珠師妹,莫非就是阿福?」
唐繩武被她笑的臉上一紅,囁嚅道:「在下唐繩武,阿福只是那時臨時的化名罷了。」
何嘉嘉嗤的笑道:「你隨便化個名,人家珠珠妹子整天的把阿福叫不停口。」
唐繩武被她說得臉上更紅。
何嘉嘉接道:「喂,阿福,快帶我們找岳盟主去,我們這位冷面觀音,急著要看他呢!」
姬真真寒若冰霜的臉上,也不禁一紅,接著臉色一沉,冷聲道:「何師妹不許胡說。」
何嘉嘉道:「難道你不想看他?」
姬真真叱道:「你才急著想看他。」
站在一旁的「崆峒三仙」門下,忍不住哄然笑出聲來。
姬真真臉色一沉,寒如嚴霜,兩道霜刃般的眼光,朝五人掃了過去。
言鳳翥聽出她們似是和岳盟主極熟.又怕雙方引起誤會,忙道:「唐小哥,這兩位姑娘,既是盟主和夫人的舊識,龍姑娘也在裡面,你先領她們二位進去吧!」
唐繩武答應一聲,拱手道:「在下替二位姑娘帶路。」當下就引著姬真真、何嘉嘉往裡行去。
這時另有三個身穿青衫的老者,隨後行來,因雲中二嬌正在和言鳳翥說話,他們就站停下來。
雲中二嬌走後,言鳳翥慌忙拱拱手道:「閻老哥三位.怎麼今天才來?」
原來這三個老者是排教總舵主間長江,和教中兩個長老顏師古、馮在法。
排教在長江上下游,勢力極盛,曾有木排流到的地方,就有排教之言,他們的宗旨,抱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向不過問武林是非,不涉及江湖恩怨。這次還是言風翥途經君山,親自邀約來的。
閩長江笑道:「兄弟路上有點小事,耽擱了兩天。」
言鳳翥替雙方引介,各自說了些久仰的話,就領著大家往賓館休息。
崆峒三仙原是旁門左道,江湖上稱他們崆峒三妖,昔年作惡多端,中原武林不敢存身,銷聲匿跡了十餘年。因與無名島白衣堂主君子扇年秉文是多年老友,受他慫恿,遂以觀光為名,約了六盤大覺寺九空頭陀和鄱陽小螺洲主夫婦同來,準備在武林盟成立大會前夕,作無名島後援,裡應外和,一舉毀去武林盟總壇。
卻說卓真人門下吳雲海、朱午,和郎真人門下常大椿、楊建民,在未到北固山之前,已由乃師暗中叮囑,因到了北固山,自己三人不好四處走動,要門下弟子,覷探各處虛實。
四個門人領了淡紅綢條,在胸前佩好,就分頭行事。
那吳雲海原是好色之徒,方才看了何嘉嘉美國流盼,香風黛人,早已骨軟筋酥,心癢難煞,這時出了賓館,拖著朱午就走。
朱午知道大師兄的脾氣,急忙說道:「大師兄,你要到哪裡去?」
吳雲海笑道:「這裡由常師弟、楊師弟去探看,咱們到後峰瞧瞧去。」
朱午道:「師父在途中一再叮囑,對方公然和無名島為敵,能手不在少數,咱們處處都要小心……」
吳雲海道:「師弟你也教訓起我來了,咱們分頭行事,只要覷探對方佈置情形,又不是去找人打架,怕什麼?再說後山也總得有人去才行,不然,咱們如何向師父覆命?」
朱午道:「去自然要去,只是大師兄千萬不可惹事。」
吳雲海噓了一聲道:「別說了,有人來了。」
朱午舉目看去,果見山徑上有一個人躲躲藏藏的走來。
那是一個灰衣老頭,聳著雙肩,貌相猥瑣,目光閃爍,看到兩人,要待閃避,已是不及,老遠就陪笑道:「請問二位俠士,不知後山往哪條路去?」
吳雲海一眼就瞧他胸前沒佩綢條,分明是偷進來的,敢情前山人多,所以要往後山去,心中不禁一動,問道:「朋友是哪條線上來的?」
那人聽的一驚,連忙陪笑道:「嘻嘻,小老兒是慕名來的,沒……沒有哪一條線。」
吳雲海笑道:「你老哥怎麼只有一個人,可是沒人接待?」
那人更吃驚,忙道:「不……不……小老兒……」他忽然轉身欲走。
吳雲海低笑道:「朋友別怕,咱們兩人是崆峒卓真人門下。」
那人忽然面有喜色,哦了一聲,急忙朝兩人打了個手勢,跟著低笑道:「那是自己的人,小老兒就是……」他目光左右一瞥,聲音說的更低道:「兩位回去.就捎個口信給今師,咱們堂主已經來了。」
吳雲海、朱午根本不知他打的是什麼主意,但他既說是自己人,那準是無名島來的,不覺喜道:「年堂主現在哪裡?」
那人道:「已在前山,只是目前還不宜露面,要等副總令主到了才開始。」
朱午問道:「副總令主什麼時候可到?」
那人聳聳肩,嘻笑道:「這個小老兒就不知道了,聽堂主口氣,時間不會太久。」說到這裡,忽然歎道:「小老兒差點忘了正事,副總令主一到,咱們以流星火炮為號。」
吳雲海道:「在下記下了。」
那人道:「二位要去哪裡?」
吳雲海道:「咱們兄弟奉命覷探各處佈置來,要到後山去瞧瞧。」
那人道:「那麼兩位快請吧,只是別忘了去告訴令師一聲。」
說完,急匆匆轉身擦過兩人身邊,一低頭朝林中鑽去。
吳雲海道:「師弟,這消息十分重要,你還是趕緊回去,向師傅稟報。」
朱午點點頭道:「大師兄說得是,小弟這就趕回去。」
吳雲海道:「師弟速去速來,我在後山等你。」
朱午答應一聲,轉身往山下就走。剛轉過一片松林,忽聽有人低聲叫道:「來的可是崆峒門下?」
朱午腳下一停,笑道:「不錯,在下朱午,你是什麼人?」
那聲音道:「朱兄請速入林相見。」
朱午心中有些疑惑,身子沒動,只是凝目瞧去。
只見林見人影一閃,現出一個面貌俊秀的藍衫少年,背負長劍,但胸前也沒佩綢條,他朝朱午拱拱手道:「兄弟洪少朋,奉命隨同年堂主而來,這裡有一封密柬,請朱兄轉交令師。」
說著果然從懷中取出一個封柬,正待遞來!忽然目注下山.低聲道:「朱兄快進來,莫要被人看到了。」說完,飛快往後退。
朱午心頭疑慮已去,看他行動,分明是林外有人經過,也立即跟著閃身而入,就在此時,突覺脅下一麻,被人點了穴道。
只聽耳邊有人輕笑道:「朋友輕信人言,在下其實並非洪少朋,乃尹翔是也。」
××××
吳雲海一個人循著山路.緩緩行去.過了頓飯工夫,天色漸漸昏暗下來,還不見朱午趕來,心戶正感懷疑.忽聽一陣風來,傳來女子的嬌聲笑音!
不,這陣風,居然香噴噴的.吳雲海聞得出來,這不是雲中二嬌身上那股消魂香氣.他心頭驀地一喜,顧不得再等朱午,腳下輕飄飄的隨著香風尋去。
香氣越來越濃,自然,美人兒也越離越近。
只聽何嘉嘉的聲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另一個女子道:「迎香。」
何嘉嘉道:「綵帶四女,在江湖上名氣可不小。」
迎香道:「何姑娘誇獎了。」
何嘉嘉道:「你今年幾歲了?」
迎香道:「二十一了。」
何嘉嘉道:「比我大一歲,嗯,你有沒有意中人?」
迎香道:「何姑娘說笑了。」
何嘉嘉低笑道:「這有什麼好害羞的?女人總得嫁人,綵帶四女個個嬌美如花,我聽說江湖上,多少人看到你們,連魂都沒有了。」
話聲未已,只聽有人輕咳了一聲。
迎香嬌叱道:「什麼人?」
吳雲海慌忙閃身而出,作揖陪笑道:「在下吳雲海。」
林邊大石上,坐著兩個絕色的女子,一個正是魔教門下的何嘉嘉,另一個一身青衣,敢情就是綵帶四女中的迎香。
迎香看到陌生人,不禁粉臉一紅,問道:「你到這裡做什麼來的?」
吳雲海涎笑道:「在下貪看景色,不想遇上了兩位姑娘,真是三生有幸。」
迎香道:「後山是本盟的禁地,你難道沒有看到男賓止步麼,快快出去。」
吳雲海道:「在下不是賓客。」
迎香道:「你不是參與成立大會來的賓客?」
吳雲海道:「在下正是參加大會來的,方才言堂主說過,武林盟是武林同道結盟,大家都是主人,還說大家可以隨便走走,後山自然也可以來了。」
迎香氣道:「你這人怎麼強詞奪理,你走不走?」
何嘉嘉秋波一膘,唁的笑道:「這人我認得他。」
迎香道:「何姑娘認識他?」
何嘉嘉道:「他和我們一起來的。」
吳雲海連連點頭,沒命應道:「是,是,咱們是一起來的,是一起來的。」
何嘉嘉想了想道:「你師傅好像叫崆峒三妖,對不對?」
吳雲海道:「是,是,噢,不,不,家師他們是崆峒三仙。」
何嘉嘉道:「妖有什麼不好?我們就叫魔教,江湖上也沒人笑我們呀!」
吳雲海涎笑道:「所以一見姑娘,就令人著魔。」
何嘉嘉格格嬌笑,一個人像花枝亂顫,抿抿櫻唇,道:「你知道什麼叫做魔教麼?魔教的人,都會驅使惡魔,生啖人身,你聽見過沒有?」
吳雲海被她笑得心腔裡有成千螞蟻在爬,情不自禁湊上一步,笑道:「在下只聽說魔教的人,會吞刀吐火,從沒聽說過有什麼惡魔生咬人身的。」
何嘉嘉道:「你見過刀恨吐火?」
吳雲海道:「沒見識。」
何嘉嘉道:「你要不要見識見識,」話聲甫落,屈指朝地上彈來。
吳雲海不知是計,還瞇著一雙色眼,想待開口說話,只聽得身前「轟」的一聲,火光大亮,圍著自己四周,登時冒起一圈赤紅的火焰,熊熊燃燒,火勢足有一個人來高,炙熱逼人。一時雖然吃驚,但還當是魔教的障眼法,一邊笑道:「姑娘這把火,是真是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15:00
何嘉嘉隔著一道火圈、格格笑道:「不知死活的東西,這是咱們魔教的烈火陣,連山石都能燒成灰燼,你當姑娘和你開玩笑的?」
這一瞬間,吳雲海也已感到出不對,四周熊熊烈焰,不但炙得頭臉灼痛,連地上的山石,也似爆竹一般,被燒得劈拍作響,心頭不禁大驚,急急叫道:「在下和姑娘無怨無仇,怎的使出這等惡毒陣仗來?」
何嘉嘉道:「像你這樣作惡多端的妖徒,就該活活燒死,但你還有一線生機,看你想不想活了?」
吳雲海心頭又急又怒,伸手一摸,身邊兵刃暗器,全都不翼而飛,聯想和對方一排的機會都沒有,只得說道:「在下自然想活,姑娘快把火勢熄了。」
迎香冷笑道:「你想得好,哪有這樣便宜?」
吳雲海道:「你們有什麼條件?」
迎香道:「你把你們老妖師徒,勾結無名島的經過,和到這裡來,有些什麼陰謀,詳細說出,就可饒你一命,若有半句虛言,就叫你嘗嘗魔火焚身的滋味。」
四周暗赤火焰,足有一人來高,雖然沒燃燒過來,但吳雲海一個人被圍在中間,灼烤的渾身發燙,汗出如漿,幾乎烤熟了,心頭又急又怕,嘶聲叫道:「姑娘饒命,在下說了。」
迎香道:「那你快說咯!」
吳雲海道:「那是家師受君子劍年秉文的慫恿,才約九空大師和小螺洲主一起來的……」
迎香道:「你們約在什麼時候動手,無名島有些什麼人來接應?」
吳雲海道:「這個在下也不大清楚,聽家師的口氣,好像就在今晚,無名島自會派人來接應,來人十分厲害,無人能擋……」
迎香道:「你們如何聯絡?」
吳雲海道:「在臨行之前,年堂主已經送來一種藥酒,臨時塗在身上,表示是自己人。」
迎香道:「好,咱們言堂主來了,你把這些話再說一遍,要說的清楚些,為了表示你們只是被人慫恿,不妨把過失都推到你師傅身上,言堂主聽了,也許會饒你不死。」
吳雲海到了此時,只得連連應是,說道:「在下知道。」
迎香道:「好,那你快說吧!」
××××
再說另外兩名妖徒常大椿、楊健民分配在前山覷探虛實,除了武林盟總壇,守衛森嚴,未經延請,不得擅入,他們各處轉了一陣,卻是一無所獲。
楊健民道:「三師兄,據小弟看,江邊停泊的兩艘樓船。大有可疑。」
常大椿道:「咱們就過去看看。」
兩人裝作閒逛一般,剛到山麓牌樓門口。
只見方才接待自己等人的唐繩武匆匆走入.一眼瞧到兩人,忙道:「兩位兄台,快別出去,咱們在前面山下發現了一名奸細,他已無處可逃,說不定馬上朝這邊來了。」
常大椿、楊健民聽得方自一怔。
唐繩武已向牌樓前面十六名武士吩咐道:「待會發現奸細,你們只要守在牌樓下面,不准出手。」
十六名武士躬身答應一聲。
唐繩武回身道:「二位請隨兄弟來。」說完,引著二人躍登一處岩石下。
常大椿乘機問道:「唐兄可知那奸細是什麼人嗎?」
唐繩武道:「兄弟剛才接到報告.詳細也不清楚,好像無名島派來臥底的奸細……」
二人作賊心虛,方自一凜。
唐繩武忽然伸手一指道:「二位快瞧一那奸細正在落荒而逃,就是朝這裡來了。」
兩人舉目瞧去,果然老遠就看到一條人影,連奔帶掠,慌慌張張從山徑上沒命的飛奔而來。看他模樣.分明是有人在後面窮追不捨,但常大椿、楊建民兩人凝目看去、哪有什麼人追他?心中暗暗覺得奇怪。
眨眼之間,那人已經奔近巖下,這回兩人看清楚了,那人年約二十四五,面貌清秀,雖然一身腳夫打扮,但兩人一眼就可認出他正是無名島的六香主游少朋。
兩人知道游香主的一身武功,甚是了得,此時他奔跑得這般慌張,心頭更是驚凜無比!
那游少朋既已奔到巖下,前面又沒有阻攔,只要順著山路向外奔去,就可逃走。哪知他幾個起落,掠出十幾丈外,正在奔行之間,突然好像有人攔住去路,口中大叫一聲,返身朝江邊奔去。
江邊也有一條小徑,曲折可通山上,但游少朋連奔帶掠,只奔行了一段路,又似有人攔住去路,飛快返身就走,又朝牌樓門前奔去。除非遇上鬼打牆,否則他這樣無緣無故的掉頭就跑,實在是想不出理由來。
常大椿、楊健民愈看愈覺得奇怪!
常大椿漸漸看出蹊蹺,忍不住問道:「唐兄,這人一路奔跑,明明沒有人攔阻,怎會逃不出去?」
唐繩武微微一笑道:「他自然逃不走。」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但常大椿,楊健民兩人聽得更是凜駭不止!
這時游少朋連轉幾個方向,都沒有逃得成,一個人直是瘋了,口中大喝一聲,揮動雙手,像是和人搶攻一般,但沒有幾下,就問哼了一聲,翻身栽倒下去。
唐繩武笑道:「好了,兄弟要人去把他拿下,少陪了。」
說完,拱拱手,轉身躍落巖下,指揮兩名武士押著游少朋往總壇而去。
楊健民駭異道:「三師兄,這是怎麼一回事?」
常大椿道:「他們一定暗中設有埋伏。」
楊健民道:「咱們怎麼看不出來?」
常大椿道:「厲害也就在這裡,你看不出來,卻又逼得你逃不出去。」
楊健民道:「此事咱們得趕快凜報師傅才好。」
常大椿點頭道:「不錯,咱們快走。」
兩人躍下巖壁,走沒幾步,只聽身後有人細聲叫道:「二位等一等。」
常大椿回頭看去,只見一個瘦小老頭慌慌張張的跟了過來,壓低聲音問道:「二位就崆峒門下的常大俠、楊大俠麼?」
常大椿看他行動鬼祟,心裡有了幾分提防,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瘦小老頭喘了口氣,聳聳肩笑道:「二位先別問我是誰.小老兒要找的是崆峒門下。」
楊健民道:「我們就是。」
瘦小老頭嘻嘻笑道:「老小兒那就沒找錯。」』他鼠目迅快的朝左右一掠,低聲道:「我是送信來的.你們有一位姓吳的同伴,被對方幾個門人困在後山,二位快去通報個師,設法救人要緊。」
常大椿道:「朋友究是何人?」
瘦小老頭咧嘴一笑.伸手朝二人打個手勢,很快奔行而去。
當然他打的手勢,兩人都沒看懂,但看他匆匆來去,縱是看不懂手勢,這人是同路人,已是毫無疑問。
兩人不敢耽擱,急忙趕回賓館,這時已是上燈的時候,賓館走廊上點燃起一排宮燈,到處一片光亮。
卓真人、郎真人正因無名島直到此時,還沒人來聯絡,感到焦灼。一見兩人回來,卓真人手捋黑髯,問道:「你們出去大半天,可有什麼消息?」
常大椿道:「啟稟大師伯,弟子趕回來,正有事奉稟。」
原來常大椿、楊健民都是郎真人的門下。
卓真人道:「很重要麼?」
常大椿應了聲「是」,就把才纔看到游少朋在山前連番奔逃,終於跌倒地上,被唐繩武派人擒去之事,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
郎真人道:「你們看清楚了,他身後沒人追趕?」
楊健民道:「弟子二人看的最清楚也沒有了,游香主就是像凍蠅鑽窗,一個人到處亂奔,根本沒有人追趕。」
郎真人皺皺眉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卓真人沉聲道:「愚兄來時,已經看出此間大有能人……」
常大椿道:「弟子還有一件急事,稟報大師伯。」
郎真人瞪口道:「什麼事情,不一次說出來,吞吞吐吐的?」
常大椿道:「大師兄在後山被對方門人困住了。」
卓真人一驚道:「你是聽誰說的?」
常大椿又把遇到一個瘦小老頭的事,說了出來。
卓真人道:「會有這等事,莫非他是……」
郎真人道:「大師兄,既然吳雲海被人困住了,咱們還是趕去看看的好。」
卓真人道:「也好。」
郎真人道:「大椿,你聽清楚了,是在後山麼?」
常大椿道:「弟子聽清楚了,那人明明說大師兄被對方門下困在後山。」
郎真人道:「要不要通知三師妹?」
卓真人道:「不用了,對方只是幾個門人.咱們人去多了豈不笑話?」一面朝常大椿吩咐道:「大椿你隨我們去,健民可留在此地。」
常大椿、楊健民同時恭聲應是。
卓真人起道:「二師弟,咱們走。」
當下由卓真人領先,和師弟郎真人一起離開賓館,常大椿緊隨二位師尊身後,一路往後山趕來。
一會工夫,已經趕到後峰山麓,卓真人腳下一停,凝目四顧,此時天色已經全黑,除了山腰間房舍,隱隱透出燈光,這山麓間一片漆黑,靜寂無聲,哪有打鬥被困的跡象,心頭正感奇怪。
卓真人心頭泛疑,又走了一段路.山徑曲折彎曲,就在此時,突聽前面不遠,飄傳過來有人說話的聲音!
卓真人跟師弟打了個手勢,悄悄閃入樹林,朝說話之處掩了過去。
只聽吳雲海的聲音說道:「是,是三妖,崆峒三妖,不是三仙……」
卓真人心頭一怔,暗暗怒哼道:「看來雲海已經落入他們手中了。」
只聽吳雲海大叫道:「燒焦了,燒焦了,我快燒死了,我說,我說。」
卓真人聽得大怒,暗道:「原來你們擒了我徒兒,在後山嚴刑逼供。」正待縱身撲出。
郎真人暗暗扯了大師兄一下衣角,悄聲道:「大師兄且請歇怒,咱們把對方弄清楚了,再行出手不遲。」
卓真人點點頭,只聽吳雲海續道:「這都是我師傅不好,聽信君子劍年秉文的慫恿,只要撲滅武林盟,消滅九大門派,咱們崆峒派就成了天下第一大派,我師傅也成了開山鼻祖……」
卓真人怒哼道:「胡說八道。」
吳雲海道:「我師傅聽了君子劍之言,就會邀約九空頭陀和小螺洲主一起來,聽說到時無名島會派出極厲害的人趕來接應……這些人是無名島訓練出來的,天下無人能敵,咱們身上只要塗上一種藥酒,來人聞到氣味,就知道是自己人,約好了是在今晚舉事……」
卓真人愈聽愈氣,心想:「這孽徒居然全抖出來,差幸我已經趕來,你們聽到的人,一個也休想留著活口回去。」
他殺機已動,朝身後師弟暗暗打了個手勢,雙肩微微一晃,人如劃空流矢,一下朝前掠去,郎真人和常大椿卻分由左右兩邊,包抄過去,同時一掠出林,截住兩頭山徑。
三人行動雖有先後,卻也不過是快慢之分。卓真人當先掠落吳雲海身前,郎真人和常大椿也在左右兩處山徑上出現,但等三人飛身落地,不由全都怔住了!
此時雖然天色已黑,山林間一片晦暗,但在卓真人、郎真人看來,何殊白晝,就是常大椿,也一樣可以看得清楚。
林前這片山坡,地方不大,此刻除了吳雲海怔怔的站在草坪上,四周空山寂寂,連鬼影子都不見一個。那麼方才是什麼人在逼供呢?吳雲海當然不可能一個人發瘋,跑到後山來自說自話!
卓真人人飛落他面前,沉喝道:「雲海,你在跟誰說話?」
吳雲海見了師傅,也不立即上前行禮.口中「啊」了一聲,連連躬腰道:「是.是三妖,崆峒三妖,不是三仙,不是三仙……」
卓真人聽的勃然大怒,喝道:「孽徒,你胡說什麼?」
抬手就是一巴掌,攔了過去。但聽「啪』的一聲,吳雲海被打得翻了一個觔斗,大叫道:「燒焦了,我快燒焦了,我說,我說……」
卓真人呆了一呆,心想:「他這是怎麼回事,好像著了魔?」一面喝道:「雲海.為師來了,方才是誰逼著你說話?」
吳雲海道:「這都是我師傅不好,聽信君子劍年秉文的慫恿……」
這些話,卓真人已經聽他說過一遍,吳雲海好像變成了一部說話的機器,居然一字不漏地重覆著。
郎真人看出他情形有異,飛身過來。說道:「大師兄,據小說看來,雲海不是被藥物迷失,極可能被人點了頭部某處穴道,因此除了只會重複說幾句話,其人已如白癡,什麼都不知道,不妨先點了他睡穴,背回去再說。」
卓真人點點頭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說完舉手一指,點了吳雲海睡穴,由常大椿背著他回賓館而來。
××××
卻說楊健民奉命留在賓館.大師伯、師傅走後不久,賓館中的接待人員,已經送來了一席豐盛的酒筵.在中間一間客堂上擺好。
就在此時,門口人影一閃,掩進一個人來。
楊健民喝道:「什麼人?」
那人輕聲道:「是小老兒,報訊來的。」
他就是方才在前山見過的那瘦小老頭.他聳著雙肩,一臉設笑,兩手打著手勢。
又是此人,又是報訊來的,他消息可真是靈通。
健民當然還是弄不懂他打的手勢,代表什麼?也許是無名島的暗號,這就急急問道:「你有什麼消息?」
瘦小老頭急得直是抓頭,低聲道:「唉,你們幾個師兄弟,全出了漏子,你們二師兄朱午,被吊在山頂大樹上,你還不快去把他解救下來?」
楊健民道:「家師和大師伯都趕去後山,三師叔在隔壁房中,行功未醒,不好驚動。」
瘦小老頭道:「小老兒只是奉命打聽消息,信送到了,就沒小老兒的事了。」
說完,拱拱手,像老鼠一般,很快往門外鑽了出去。
楊健民眼看大師伯和師傅去了許久,還沒回來,心中正焦灼。
只聽身後響起三師叔柳仙子的聲音問道:「健民,你大師伯、師傅呢,怎麼都不在?」
楊健民一見三師叔出來,不由大喜,忙道:「三師叔來的正好,大師伯和師傅趕去後山,救大師兄去了,方才有人前來報訊,二師兄被人吊在山頂一棵大樹上,弟子因三師叔正在行功,不敢驚動。」
柳仙子面色一變道:「你可知道是什麼人和咱們作對?」
楊健民道:「弟子不清楚。」
柳仙子道:「你守在這裡,我到山頂去看看。」說到這裡,一面吩咐道:「連文君,你跟為師去。」
一個身穿大紅窄腰身衣裙的少女應了聲「是」,跟隨她師傅走出。
山頂,有一座八角亭,亭名北顧,四周遍植梅花。這時天色雖已漆黑,但亭中還有三個人坐在那裡下棋。
這是除夕夜晚,無月無星.伸手不見五指.他們這盤棋不知是如何下的?
柳仙子師徒二人匆匆趕到山頂,先前倒也沒去注意,這一凝目,才看清亭中坐著三人,全神都注在評棋之上。
這三個人左首一個身材矮小的紅袍道人,生得貌相清瘦,黑髯飄胸,望之如蒼松古月,道貌岸然!
左首是一個禿頂紅臉的駝子,身穿一襲寬大黃衫,只要看他兩須花白,年紀也當在七旬左右。
對奕的就是紅袍道人和紅臉駝子,兩人全神貫注似已進入短兵相接之局。
兩人中間坐著的是一個白髮如銀,臉色紅潤的老人,身穿藍布大褂,身邊豎放著著一把黑黝黝的鐵掃帚,靜靜的坐著觀棋。
棋旁不語真君子,此老也全神貫注,看得出神。
柳仙子站在老遠,這一打量.登時一股寒意,襲上心頭,大是驚疑不定!
因為左首的紅袍道人恰似平日所聞的朱衣教主齊天宸,如今的無名島主,他和武林盟是死對頭,怎會在山頂上和人下棋?
中間那個白髮老人,身邊放著一把鐵掃帚,定是「武林四老」中的天山掃雪翁。
和紅袍道人下棋的紅臉駝子,自己縱然不識,想來也定非尋常之人,心頭暗暗有些氣餒。
再往四週一陣打量,果見峰下十來丈遠一棵大樹上,兩手反剪,吊著一個人,那不是大師兄門下的朱午,還有誰來?
柳仙子心頭一陣作難,暗忖:「這分明是誘敵之計,亭中三人沒有一個好惹的,若是自己出手,他們說不定會出面阻攔,別說他們有三個人,就是一個,只怕自己也對付不了。」
心念轉動,突然靈機一動,伸手拉過徒兒附著她耳朵,輕聲說道:「你二師兄就是被吊在離此地不遠的一棵大樹之上,亭中三個老鬼,都非易與之人,不過以他們的身份,決不肯難為後輩,你可悄悄過去,把朱午救下來。若是有人出手攔擊,自有為師對付。」
連文君道:「弟子遵命。」
說完,輕悄的閃出身去,一路藉著暗影掩護一,接連幾縱,便已掠到樹下,身形一伏,蹲到斜坡之下。
原來此處離北固亭已有十餘丈遠近,崖下正好是個斜坡,蹲下身子,就有上崗擋住視線,亭中的人無法看到了。
連文君藏好身子,才悄悄探上頭去,看看亭中是否有人注意?
哪知才一探頭,就見右邊那個紅臉駝子忽然抬起頭來,一雙比電光還亮的眼睛,就好像面對面看著自己,嘿然笑道:「小妖女,不必驚慌,這小子是老夫一個師任把他吊在這裡的,你只管救走,回去告訴崆峒三妖,你們來意,人家早已知道,安安份份作幾天客,武林盟還會以客禮相待,若想妄圖滋事,就休想逃出北固山一步。」
連文君只聽得心膽俱驚,腰肢一挺,便已站住,連文君(此處少了一頁面)藏毒粉,一經打出,到達一定距離,藏在裡面的毒粉,就會自動由七孔中灑出,方圓數丈,人畜草木,只要沾上毒粉,立時就會腐爛,比她十三柄柳葉飛刀,更為厲害。這次她七十二顆一齊出手,一則她生性好勝,二則也要在人前顯顯她的絕藝。
就在柳仙子一簇骷髏,漫天飛射之際!
突聽一個低沉的聲音輕笑道:「謝謝柳仙子,這東西老朽正好有用,想跟仙子借。又怕你不肯,只好不告而取,暫時先借我一用。」
聲音雖輕,但去來得極快,但見一道人影劃空而來,迎著一簇骷髏,在半空中手足舞蹈,翻著觔斗。只不過一瞬工夫,已把七十二顆骷髏,一齊接了過去,接著又是一個筋頭,人影騰空飛閃,去如流星,一閃而沒。
這人能在空中手足舞蹈,躡虛蹈空接去七十二顆骷髏,手法之快,輕功之高,幾乎令人目不暇接!
直看得唯們三妖和九空頭陀等人怵然變色,眼睜睜的看他劃空而逝,沒有一個人能及時飛身迎掌,把他攔住。
柳仙子空自急怒交加,頓足叱罵,但人家早就去得無影無蹤。
就在此時,但見另一道人影,從山下飛起,眨眼一個面貌清俊的青衫少年,朝亭中三人,拱拱手道:「晚輩特來稟報,那魔頭已在山前出現。」
掃雪翁含笑道:「小兄弟快到亭子裡來,外面正有幾個小妖魔在興妖作怪呢!」
青衫少年回頭望望峻限三妖和九空陀頭等人,輕笑道:「晚輩立時就要回去覆命,就憑這些跳樑小丑,晚輩還不在乎。」
他年紀不大,口氣倒大得很.掃雪翁大笑道:「年青人,果然要得。」
青衫少年話聲一落,朝亭中三人抱抱拳,轉身就走,連看也沒朝峻們三妖看上一眼。
這下,可把峻們三妖激怒了!
不,九空陀頭就在亭外不遠,濃眉一剔,厲笑道:「小施主慢走」
青衫少年道:「大和尚有什麼事?」
九空頭陀道:「你叫什麼名字,是何人門下?」
青家少年微微一哂,道:「我一定要告訴你麼?」
九空頭陀道:「你說出師傅是誰,佛爺可以著人送個信去,好叫你師傅到這裡來,把你領回去。」
青衫少年笑嘻嘻的道:「為什麼要我師傅來領回去?」
九空頭陀咧嘴笑道:「因為佛爺要把你留下。」
青衫少年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問道:「行麼?」
九空頭陀臉上閃過一絲厲色,嘿色道:「佛爺說出口的話,還會不行麼?」
青衫少年瀟灑一笑,道:「大和尚不妨試試看。」
九空頭陀哪會把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伙子放在眼裡,厲笑道:「小娃兒,你把佛爺看扁了。」
五指箕張,伸手朝青衫少年肩頭抓來。這一出手,風聲凜然,大有裂石穿碑之勢!
青衫少年口中驚哦一聲,裝作害怕神色,腳下迅速後退了半步。
九空頭陀一抓出手,豈肯罷休,右臂一探,毛茸茸的五指,鉤曲如爪,原式不變,繼續抓來。
青衫少年待得他巨靈般的手爪快要抓到,突然沉肩揚手,駢指朝他掌心點出。
這一指,蓄勢而發,快得無以復加,但聽九空頭陀口中悶哼一聲,身不由己的後退了一步!臉色驟變,雙眼寒光陡射,注定青衫少年,厲聲道:「金剛杵,你是誰的徒弟?」
青衫少年冷冷一笑道:「大和尚果然有些眼力。」
九空頭陀厲聲道:「佛爺問你是誰的徒弟?」
青衫少年微哂道:「大和尚認得『金剛杵』,怎會不知在下是誰的徒弟?」九空頭陀驚疑不定,望著青衫少年,忽然目射凶光,厲笑道:「好小子,那老和尚年已逾百,那會有你這點年紀的徒弟,佛爺今晚饒你不得!」呼的一枝,當頭劈來。
青衫少年身形一側,避開錫杖下劈之勢,左手順著揮出一掌,朝枝頭推出。
九空頭陀暗道:「這小子狂妄的很,竟敢徒手接我錫杖,叫你吃些苦頭才是。」
那就在心念轉動之際,青衫少年手掌切到杖頭,忽然五指一握,一把抓住錫杖。左手抓住杖頭,右手跟著搶出,同樣抓住杖頭。
九空頭陀自恃功力,大喝一聲,錫杖朝上挑起。
青衫少年兩手緊握錫杖不放,九空頭陀這一挑,把青衫少年挑得雙腳離地,但只離地三寸,錫杖就往下一沉,依然站住了椿。
九空頭陀心頭大怒,口中又是一聲斷喝,力貫雙肩,再次往上挑起,但這一下更是紋風不動,休想挑得起來。
兩人互不放手,變成了搶奪錫杖。
就在此時,九空頭陀漸漸感覺不對,自己一支錫杖,竟然愈來愈熱,炙熱燙手,心頭暗暗震驚,但當著崆峒三妖,豈肯示弱?不過盞茶工夫,但見那支鎮鐵禪杖,競像被爐火偎紅了一般,黑夜之中,赤紅似火!
九空陀頭到了此時,不得不放,兩手一鬆,棄了錫杖,一言不發,轉身就走.接連幾個起落,直向山外而去!
青衫少年也丟棄錫杖,飄然朝山下走去。
崆峒三妖全都看得聳然動容,眼看青衫少年揚長走去.誰也沒有出審阻攔,三人心頭忍不住同樣泛起一陣驚疑:「這青衫少年年紀不大,一身修為,竟有這般高深造詣,不知究是何人門下?徒弟是如此,他師父自然更厲害了。」
原來這青衫少年正是閉關三年的尹翔是也。
就在崆峒三妖驚疑不定之際.突見亭中弈棋的紅袍道人已經站起來,朝三人含笑道:「三位道友被人利用,須知自古邪不勝正,無名島倒行逆施,危害江湖同道,武林盟成立之日,也是他們覆亡之時。三位已有多年不出江湖,隱跡清修,何苦助紂為虐?此時再不省悟,就悔之晚矣.三位若是不信.可在峰上觀戰。看出比你們能耐高出百倍的人,是否能夠逃得出北固山去?良言盡此,為友為敵,你們自己斟酌吧!」
說完,三道人影,同時連袂飛去,往山下投去。
柳仙子望望卓真人,顰眉說道:「大師兄,這人好像銅沙島主,究竟是誰?」
卓真人道:「此人也叫齊天宸,而且和銅沙島主生得一模一樣,乃是武林盟的總護法,據說他指斥銅沙島主齊天宸是假冒他的。」
柳仙子道:「到底兩人哪一個是真的呢?」
卓真人搖搖頭道:「孰真孰假,只怕除了他們自己,誰也不會知道。」
柳仙子又道:「大師兄,你看方才奪去我項鏈上七十二顆骷髏的,會是什麼人?」
卓真人沉吟道:「此人飛行絕跡,愚見也看不清他是誰,但據愚兄推測,準是武林盟邀請來的高手無疑。」
郎真人道:「大師兄認為咱們行止,該當如何?」
卓真人道:「愚兄覺得方才齊天宸說的,並非誇大之詞,武林盟雖是成立之初,但得道多助,確有不少絕世高人趕來此地,力量未可輕估。他說今晚有勝過咱們百倍的高手,也逃不出北固山一步,咱們不妨在山頂看看再說。」
就在此時,北固山下,一條平坦的大路上,出現了一列黑幢幢的影子,蠕蠕而動,分不清那一列黑影,究是什麼?但遠遠望去,宛如貼地低飛,正好是朝北固山來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15:55
第36章 叛賊授首
郎真人目光一動,首先發現,不覺奇道:「大師兄,你看,那是什麼?」
卓真人聽師弟一嚷,立即凝足國力瞧去.過了半晌,才沉吟道:「一共是五幢黑影,好像是轎子!」
柳仙子道:「大概又是參加武林盟成立大會來的了!」
說話之時,那五幢黑影已經到了山下,那是五頂黑色軟轎,轎簾低垂,不知裡面坐的是什麼人?
每頂轎子,有兩名轎夫,一身黑衣,而且還用黑布蒙面,只露出兩個眼孔,裝束十分詭異。
黑色軟轎到得山下,抬轎的腳下奔行之勢一緩,把軟轎從肩頭放下,一頂接一頂,停在牌樓前面的一片樹林之下。
十名轎夫動作快捷,放下軟轎之後,不待吩咐,一齊身形晃動,像一陣風般朝樹林中閃了進去。
武林盟接待人員,更是一個不見。
這時北固山下,氣勢宏偉的武林盟總壇,和背山面水的一排賓館,仍然燈火輝煌,但卻靜悄悄的不見人影。
好像大家都已接獲到了武林盟的通知,嚴禁門人外出,本來形形色色,佩刀帶劍的各門各派中人,全不見了。
這片山坡前面,此時除了明亮的燈光,竟然一片死寂!
就這樣,更使人對這五乘黑色軟轎,起了神秘詭異之感!
柳仙子看出情形不對,悄悄說道:「大師兄,這五頂軟轎,莫非是無名島來的?」
卓真人笑道:「你只要看看形勢,就知道了。」
柳仙子道:「無名島來人,既然乘轎而來,那是打明著拜山,怎麼還不出來呢?」
卓真人目注軟轎,徐徐說道:「這就不清楚了,這五乘軟轎可能就是言堂主說的無人能敵的高手了。」
柳仙子道:「齊天宸不是說,就是強過咱們百倍的高手,也逃不出去麼?」
卓真人點頭道:「愚兄覺得武林盟確是已有萬全準備……」
郎真人目光四顧,嘿嘿笑道:「大師兄,看來整個北固山,只有咱們幾個沒躲起來了。」
卓真人微微搖頭道:「雙方的人,都沒有露面,這不是武林盟不加理會,可能暗中已有無數高手,隱伏監視,咱們居高臨下,正是觀戰的好地方。」
雙方明明劍拔弩張,兩陣相對;但就是按兵不動!
軟轎中人始終沒有出來,武林盟的人也沒有露面,大家一直乾耗著。好像在等什麼?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這種使人莫測高深的岑寂,看得北固亭前崆峒三妖,已是大感不耐!
每人心底,都不禁升起到底雙方葫蘆裡賣什麼藥?
就在他們等得不耐煩的時候,突然遠處響起一聲呼亮長嘯,遙遙傳來!
柳仙子道:「又有高手來了!」
郎真人微微變色道:「光聽這聲長嘯聲,此人功力之高,勝過我輩甚多!」
話聲甫落,但聽第二聲長嘯,跟著響起!
這次嘯聲劃空而來疾如流矢,愈來愈近,倏忽之間,但見一道人影在牌樓前面瀉落!
這人一身藍袍,生得滿臉濃眉,黑鬚飄胸,肩頭背一柄長劍,看去神態威猛,尤其黑夜之中,雙目精光如電,一望而知是位身具上乘功夫的絕世高手!
柳仙子低咦一聲道:「大師兄此人是誰?」
卓真人微微搖首,道:「愚兄從未聽人說過。」
郎真人接口道:「不錯,一此人確是面生得很!」
卓真人輕輕歎息一聲道:「但此人一身功力,強過咱們何止十倍?」
藍袍人瀉落旗門之前,一雙冷電般的目光,迅速朝四週一掃,臉上忽然飛過一絲驚詫神色.沉喝道:「白令主何在?」
突聽一縷極細的聲音,低笑道:「你問那個姓白的妞兒,啊,啊,那小妞兒已被請到武林盟總壇休息,喝杯茶水,你老哥也請到裡面待茶。」
藍袍人側耳諦聽,竟然辨不出聲音來自何處?臉色一變,沉喝道:「閣下何人?」
只聽那聲音低笑道:「你不認識我.我早就知道你老哥是被北嶽會仙府攆出來的張總管,現在當上了無名島的總令主,對不對?」
藍袍人道:「老夫正是張寒笙,爾是何人?」
只聽另一個尖細聲音道:「張寒笙,你今晚死定了。」
張寒笙聽得勃然大怒,雙目凶光暴射,厲喝道:「藏頭露尾,算得什麼人物?你們統統給我滾出來,咱們手底下見見真章。」
只聽又有一個破竹的聲音唱道:「你死在臨頭,還敢發橫?」
就在此時,但聽一聲朗笑,傳了過來!
張寒笙舉目望去,但見牌樓前面,這時已經出現了四個人!
中間是一對少年男女,男的青衫飄逸,氣宇非凡,女的嬌艷如花,溫文端莊,這兩人正是武林盟主岳小龍和盟主夫人凌杏仙。
兩人左首是左護法谷靈子,右首則是聯絡堂主言鳳翥。
就在張寒望打量之際,岳小龍已經雙手抱拳,作了個揖,朗聲道:「張總管夤夜光降,恕愚夫婦迎過來遲。」
張寒笙冷冷一哼,朝谷靈子、言風翥兩人指了指,道:「方纔跟老夫說話的就是二人麼?」
岳小龍微微一笑道:「這是敝盟左護法谷靈子;這是聯絡堂主言鳳翥,方才據報,張總管來了,和愚夫婦一起出來迎賓,張總管許是聽錯了。」
張寒笙冷笑道:「那是另有見不得人的朋友,想和老夫挑戰了。」
岳小龍並未理會,只是含笑道:「張總管現任無名島總令主,不知夤夜趕來敝盟,有何見教之處?」
張寒笙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嘿然道:「老夫問你,白令主和游香主,是否都已落在你們手中了?」
岳小龍口中喚的一聲道:「在下方才確曾聽說拿住了兩名奸細,詳細情形,在下並不清楚。」
張寒笙怒哼道:「你身為武林盟主,豈會不知擒住了什麼人?」
岳小龍淡淡一笑道:「敝盟正當成立之初,各堂堂主.各有專職.在下忝為盟主,連日都在和江湖各門各派與會掌門人討論如何消滅為害武林的無名島,相互交換意見。至於擒拿奸細,肅清潛入匪徒,乃是本盟巡查堂的事,自有該堂堂主負責,兄弟無暇過問,張總管既然見詢.兄弟可以著人查問。」
這番話,聽得張寒望又氣又怒,但又不好發作。
岳小龍回過頭去.朝身後一名武士吩咐道:「你們去告訴巡查堂杜堂主,要他把剛才擒下的奸細押來。」
那武士躬身領命,如飛奔了進去。
岳小龍待那武士走後,目光一抬,徐徐說道:「張總管,愚夫婦念在昔日引見老神仙的情份,有幾句逆耳忠言,無名島倒行逆施,殘害武林同道,業已引起武林公憤,邪惡必滅,覆亡已在眼前,張總管本是正道之士。何苦為虎作倀?依愚夫婦相勸,還是及時退出無名島,免得玉石俱焚。」
張寒笙臉上紫氣隱現,怒笑道:「好哇.你倒教訓起老夫來了,就憑你們這點力量,想和無名島來作對,那是自找死路。」
凌杏仙道:「忠言逆耳,張總管,你會後悔莫及。」
張寒笙厲笑道:「老夫後悔什麼……」
正說之間,總巡察杜景康率領八名勁裝武士,手執鋼刀,押著一男一女從牌樓間走出,朝岳小龍躬身一禮,說道:「屬下奉命已把無名島兩名匪徒白萬千,游少朋帶到。」
原來這兩名奸細,男的是銅沙島主門下的游少朋,女的則是副總護法陰九娘手下令主白萬千。
這兩人臉色煞白,神情萎頓.幾乎站立不住,行走之時,由兩名武士挾持而行。
張寒終看得臉色大變,心中暗暗忖道:「游少朋喬扮腳夫,混入北固山,被他們識破遭擒,還情有可說,白萬千率同五名『陰人』同來。只要哨音一發,『陰人』即會離轎飛出,武林盟縱然高手如雲,也難以抵擋,白萬干又怎會落到對方手中?」心頭既驚又怒,大喝道:「你們把這兩人怎樣了?」
杜景康含笑道:「在下奉盟主之命,凡是擒到無名島匪徒,除了首惡之外,一律廢去武功,好讓他們重新作人,不至於再去為非作歹。」
張寒經身為無名島總令主,聽他口口聲聲叫「無名島匪徒」,那還忍耐得住?雙目的光暴射,大喝一聲:「老夫先斃了你再說。」
揚手一掌,朝杜景康當面劈來。他一身功力,當今武林,可說罕有敵手,這一掌出手,掌風如洶湧浪潮,挾著呼嘯,狂捲而出,光是這份聲勢,就非同小可!
岳小龍怕杜景康不是他的對手,右掌直立如刀,向空劈出。
他這一掌,不帶絲毫風聲,從橫裡出手,但等到和張寒笙的掌風,乍然一接,只聽「嘶」的一聲,聲若裂帛,細長悠遠。
張寒笙笙出的掌風,就像一匹布,岳小龍橫發出的一掌,卻像是一把刀,把布匹齊中切斷!
張寒笙微微一凜,目注岳小龍,詫異的道:「你使的是佛門多羅葉刀!」
岳小龍道:「不錯,張總管見多識廣,居然一眼就認出來了。」
張寒經道:「這不是南宮老鬼的武學,你從哪裡學來的?」
岳小龍微哂道:「在下從哪裡學來的,似乎和張總管無關。」
(多羅葉刀,是岳小龍的父親留在泰山雲中叟那裡,後由木易先生楊公忌取出,直到楊公忌應綵帶仙子之邀,將赴銅沙島,才把兩頁掌法交給岳小龍。)
張寒笙厲笑道:「你縱然練成『多羅葉刀』,又能把老夫怎樣?」
岳小龍突然面色一正,說道:「張總管,在下並無與你為敵之意,但在下絕不允許張總管再替無名島出力,助紂為虐……」
張寒笙大笑道:「老夫的事,你管得了麼?」
岳小龍道:「張總管,你聽清楚了,在下夫婦下山之時,府主曾有吩咐,你若能潔身自愛,也就算了,若是怙惡不梭,與妖邪合流,為惡江湖,就要愚夫婦替會仙清理門戶,格殺勿論……」
張寒笙氣得一張紫臉.漸漸籠罩上了層黑氣,雙目隱射殺氣,怒極而笑:「憑你們兩人,還奈何不了老夫。」
岳小龍沉喝道:「張寒笙,你答應在下,立即退出無名島,岳某可網開一面,你若仍執迷不悟.今晚北固山就是你斃命之地。」
張寒笙仰天狂笑一聲道:「很好.咱們多言無益,老夫正是為你們兩顆首級來的。」
凌杏仙氣得粉臉通紅,手按劍柄.嬌胄道:「大哥,這人喪心病狂,已經無藥可救了,咱們還等什麼?」
岳小龍道:「不,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他祖父三代,都在會仙府任職,咱們該給他最後一個反省的機會。」一面大聲喝道:「張寒笙,你再不悔悟,真要岳某夫婦動手麼?」
張寒笙鬚髮倒豎,目若銅鈴,厲笑道:「小狗,你們不動手,老夫也要動手了!」
喝聲中,右手一揮,但聽「鏘」的一聲,一道墨綠光華,應手而起,朝兩人橫掃過去。凌杏仙冷冷一笑,同樣飛出一道青虹,匹練般迎著張寒笙劍光截去。
岳小龍一見凌杏仙出手,那還怠慢,右腕一振,盤龍劍閃電劃出,身隨劍走,直向張寒簽右側攻到。
兩人長劍出手,立時形成左右夾擊之勢!
如果單是一人發劍,這出手一劍,也看不出奇奧之處,但雙劍一合,劍光登時大盛,如雙龍出海,盤空而至,威勢極盛!
這就是「同心劍」,北嶽老神仙威震天下的絕藝!
張寒笙前在終南已經見識過雙劍合壁的威勢,腳下斜退半步,口中大喝一聲,右手連揮,墨綠劍光一分為二,朝兩人分頭擊出。
岳小龍、凌杏仙展開「同心劍法」,一劍出手,第二劍、第三劍,連續劃出,綿綿不絕,劍光進發,如波推瀾。
一奇一正,千變萬化,配合得天衣無縫!
剎那之時,劍氣寒光,已互相糾纏在一起,數丈方圓,盡被刺目精芒,吸膚劍氣所籠罩!
場中三人也是同樣被劍氣所淹沒,決鬥的已經不是三個人,恰像是三條游龍!
他們身形彷彿消失了,看到的只是光,身劍合一.糾結惡鬥,三道劍光飛漩如輪,又漸漸成為一幢耀目光圈!
誰也分不清那一道劍光,是哪一個人的了。
這是一場石破天驚,武林中難得一見的上乘劍術的決鬥!
沿江賓館前面,此次前來參與武林盟大會的各門各派的人,這時全出來了!
但他們只在牌樓裡面,遠遠的觀戰,牌樓外面.留著數十丈見方的一塊空地,卻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
與會的各派掌門人,一個個面色凝重,他們之中,也有練劍數十年的。但從未見過這等奇奧精微的劍法,這回算是大開了眼界!
但也有不少人暗暗替岳小龍夫婦耽心,因為兩人的劍法固已舉世無匹,但施展這等上乘劍法.就需有精深的上乘內功為基礎,岳小龍夫婦總究年紀太輕了!
就在此時,但聽光幢中傳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狂鳴,一道劍光.像流星般激射出十餘丈外。
同時一道人影跟著破空飛起,朝山外射去!
大家定睛瞧去,岳小龍夫婦手仗長劍,依然並肩站在原來的地方,除了衣衫飄忽.絲毫看不出他們方才跟人惡拼過來!
夫妻倆好好的站在那裡,那麼落敗的該是張寒生,他連長劍也脫手了。
岳小龍何以任他逃走,不予追擊呢?
就在大家猜疑之際,也就在張寒笙破空飛出十餘丈之時,但見山麓樹林間,同時飛起一道人影.疾逾鷹隼.凌空朝張寒笙撞去。
這下當真快到無以復加,張寒笙身在半空,哪想躲閃得開?但聽半空中發出砰然震響,兩道人影已經撞在一起,同時像殞星般往下瀉落!
大家急忙凝目望去,那和張寒笙互撞的,是個身穿一件寬大黃衫的禿頂紅臉駝子。
大家看清此人,不禁齊齊一怔,每人心頭都在暗暗哺咕:「這駝子莫非就是崑崙石駝子?」
沒錯,他就是方才在北固亭和齊天宸下棋的崑崙一怪石駝子。只是他已有三十年沒在江湖出現,大家還當他早已過世,沒想他竟會在北固山出現。
張寒笙和石駝子同時落在地上,兩人之間,相距不到一丈.面對面峙立不動。
只聽石駝子破竹似的喉嚨,哈哈一笑道:「駝子受人之托.守在此地,天上飛鳥,地下螞蟻,都不能放過一隻,此路不通,閣下最好還是朝別處去吧!」
張寒笙臉色凝厲,左右肩頭,衣衫都被劍鋒劃破,形狀顯得有些狼狽,目中凶光熠熠,獰笑道:「爾是何人?」
石駝子大笑道:「你連駝子都不認識,還當人家什麼總令主?哈哈,可笑呀可笑!」
張寒笙怒哼道:「江湖上徒有虛名之輩,老夫不認識的太多了,還不讓開?」
他口中雖這般說法,其實方才凌空一撞,已知此人的功力,決不在自己之下,因此話聲未落,先下手為強,右手隨著一掌,迎面劈去。
石駝子看他餘音未絕,掌已遞到,仰天笑道:「來得好。」橫臂出掌,硬接張寒笙的掌勢。
張寒笙似乎存了速戰速決之心,右手直擊不變,左掌一記「橫瀾千里」,緊隨著擊出,疾劈石駝子左脅。
石駝子不避不讓,左手從右肘下推去。
兩人出手何等神速?但聽「蓬」然一震,雙掌接實,各自被震的後退了一步。
張寒笙心頭微感凜駭,暗道:「此人不知是誰,竟能硬接自己兩掌!」心念轉動.左手徐徐舉起,冷嘿道:「你再接我一拳」
「拳」字出口,左手握拳,已朝石駝子當胸搗去。
這一拳也不打緊,但大家目光一注,發現他左手拳頭,竟然色呈金黃,經牌樓前面幾盞氣死風燈一照,好不刺目!
這時但聽有人低聲叫道:「石駝子.當心他『翻天金印』!」
石駝子大笑道:「駝子雖窮.金的拿不出,鐵的還有一個。」
右手握拳,呼的一聲,朝張寒笙金拳頭上擊去。他說鐵拳,倒是不假.一個缽頭大的鐵拳,果然烏黑有光,像是鐵鑄一般!
但聽有人輕吁了一聲:「玄武拳!」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兩拳交擊,發出一聲砰然大震,兩人這一拳硬拚.都感真氣浮動,各自後退了三步。
張寒笙一張紫臉,肌肉微見痙攣,緊閉著嘴唇,一言不發,掉頭就走,敢情他自知不是石駝子的對手。
石駝子哈哈大笑道:「姓張的,駝子不送。」身形一閃,便已隱入林中。
張寒笙幾乎氣炸心肺,他這一轉身,就朝江邊而去;但走了不過十丈遠近,驀聽一聲嘹亮長笑,起自兩艘樓船之上!
笑聲劃空而來,一道人影已經到了面前,那是一個身軀短小的紅袍道人!
這道人背負長劍,手執拂塵.生得長眉鳳目,胸飄五綹黑鬚,身材雖然矮小,卻是一派仙風道骨,有飄然出世之慨!
大家一見此人,立時暗哦一聲,紛紛想到:「他是武林盟的總護法!」
沒錯,他正是和銅沙島主真假難分的齊天宸是也。
張寒笙目光一凝,切齒道:「又是你。」
他身材高大,齊天宸站在他面前,只到他的胸口,此時喝聲甫出,雙掌倏揚,一記「雷電交擊」,朝齊天宸當頭擊下。
齊天宸大笑道:「不錯,老夫在此已經等候多時了。」
隨著話聲,身形飄空而起,橫飛出去,讓開張寒笙的掌風。
張寒笙一擊未中,身子跟著旋轉,由上擊下的雙掌,帶轉擊出的力道:「雷電交擊」乍化「移山填海!」
強猛潛力,如波湧浪翻,橫衣五六尺寬,朝齊天宸橫捲過去。這一記「移山填海」,掌風威力奇強,比之剛才,尤為猛惡,大有海立雲垂,風雲變色之勢!
齊天宸大笑一聲,飄飛出去的人,忽然迎著掌風飛來。
照說這掌風擋者被靡。齊天宸居然不避不讓,也不和張寒笙硬擠,卻向掌風投來!
說也奇怪,排空狂飆,從齊天宸身子左右掠過,吹得他一襲紅袍,獵獵有聲,但這等雄猛掌風,不僅無法傷他,也攔不住他逆風飛來,這來勢何等迅速,一下就欺到張寒笙面前。
張寒笙睹狀大驚,力貫雙臂,雙掌當胸推出。
齊天宸道:「這還差不多。」
同樣雙臂一振,雙掌直豎,奮起迎擊。這一記,四支手掌倒是不折不扣的拍了個結實,但聽「啪」的一聽,兩條人影一擊即分!
張寒笙和他雙掌對實,便感不對,但覺一縷震力,循臂而上,直震心臟,不由猛吃一驚.心知上當,駭然驚呼道:「摧心掌!」身形迅快往後躍遠。
「摧心掌」,江湖上雖有人傳說,但絕傳已久。據說練成「摧心掌」的人,舉手投足.只要被他在人身任何部位輕輕擊上一下,震力就會循週身脈絡,直達心臟,最輕也得當場身負重傷。
張寒簽縱然警覺快,但已經遲了!他往後倒退三步.雙腳堪堪站住,陡覺心臟起了一陣激烈的震動,氣血上逆,不由自主的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他自知傷的不輕,但此時強敵環伺,哪有運功調氣的時間?身形一旋,身如旋風,騰空飛起,朝西首一條小徑上投去。
齊天宸雙腳一頓.一值人影破空飛射,瞬即隱沒不見!
這時但聽那小徑上忽然傳出一陣蒼勁的吟聲:「身外即浮雲,手中帚似鐵;飄然自去來,時掃天山雪。」
音調鏗鏘,一聽就知來人是准了。
吟聲未落,但見小徑上已有一個人飄然行來。這人身穿藍布大褂,白髮白鬚。臉色紅潤,肩頭扛著一把黑黝黝的鐵掃帚,正是天山掃雪翁!
他的來路.也正是張寒笙的去路!
大家直到此時才明白過來,人家武林盟敢情早有準備,四面都埋伏好了高手,難怪牌樓前面.空出了十餘文見方的一塊空地。
那就是說,你一旦進入牌樓前面這塊空地的時候,你已注定只有束手就縛一途可循,想逃,想反抗,那是作夢!
掃雪翁迎著張寒笙呵呵一笑道:「你才來麼?老夫已經在這裡等候多時了。」
張寒笙怒哼道:「掃雪老兒,你待怎的?」
掃雪翁道:「你已成強弩之末,老夫一生從不撿人便宜,你不妨坐下來歇息一回,再來闖關。」
張寒笙幾乎氣炸了心肺,厲喝道:「老匹夫欺人太甚,張某對付你掃雪老兒,還不用休息。」
雙掌乍分,疾劈而出。他存上擠命之心,這兩掌直擊橫掃數尺方圓,不論你封架閃避,都很難避開這一輪掌勢。
掃雪翁一雙細目,精藝一閃,呵呵笑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閣下果然有些門道。
他隨著話聲,腳下踉蹌欲跌,連跨兩步,輕妙絕倫的閃過了張寒笙的兩掌,鐵掃帚呼的一聲,從地上掃出。
他不掃人,掃地,招式十分奇突。
張寒笙雙掌連環,一見掃雪翁輕易閃開,立即如影隨形,揮掌攻到,突覺一股旋風,從地上飛捲過來!旋風之中,竟然夾擊著大小石塊,和無數沙石,密集如雨,打到身上,雖然傷不了他,也覺隱隱生痛。心知是掃雪翁剛才那一帚掃起來的,一時更是怒不可遏,大喝一聲,揮動雙掌,著著進逼。
掃雪翁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腳下踉踉蹌蹌,步履不穩,但舉足之間,無不正好險險地避開張寒笙的掌勢。
他一面閃避,一面不住的以鐵掃帚掃地,每一帚都被他掃起無數大小石塊,像雨點般圍著張寒笙打去。
眨眼工夫,山徑上砂飛走石,塵土漫天,已把兩條人影一齊掩失不見!
不,這是觀戰的人所看到的情形,但在動手的兩人,卻又不同。
張寒笙縱然功力深厚,炯炯雙目在一片塵土砂石飛旋瀰漫之中,也漸漸看不清對方人影。
掃雪翁展開怪異身形,根本用不著去看對方人影,他一柄鐵帚愈掃愈快,石塊砂上,也愈滾愈多,就像一根風柱.把張寒裡裹在裡面,沒頭沒腦的亂打。
張寒笙空有一生武功,身外被飛旋滾轉的石塊砂土重重裹住,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任他雙袖飛颯但石塊砂土是掃雪翁掃起來的,一掃帚少說也有百十來塊石子,和一大篷砂石泥土。
掃雪翁越掃越快,運帚如飛,石子砂土愈打愈密,源源不絕,滾滾而來,張寒笙僅憑一隻大袖,又能深得開多少?
張寒經心頭雖是氣怒.但除了挨打,竟無還擊之力,而且雙袖也只能護住頭臉,身上被大大小小的石子,像冰雹般打落。
以張寒笙的功力,這些石袂縱然密集如雨,也傷不了他,但一個人,就是一口氣,石子固然傷不了他,這份怒氣,卻比傷了他還要厲害。
這一陣功夫,張寒笙直氣得三月暴跳,七竅生煙,口中連連厲喝,但你一張口,砂土就毫不留情往你嘴裡直鑽!
現在連聲音都已嘶啞了。這如果也算是激戰的話,這場激戰就延續了差不多一刻工夫之久!
猛聽掃雪翁一聲斷喝:「去吧!」
一條人影,從一幢瀰漫如墓的塵土中騰空飛出,身子在半空接連翻著觔斗,跌落下來!
這人正是張寒笙,他被掃雪翁一記鐵帚攔腰掃中,差幸他有護身真氣擋得一擋,傷得不重。只見他一身灰頭土臉,鼻青眼腫,連身上一襲藍袍,都被石塊擦破,看去更是狼狽不堪!
就在他飛身落地之時,但聽嘶的一聲,一條瘦小人影,同時瀉落。
那是一個十三四歲的童子,身穿一套天藍勁裝,背插兩柄短劍,生得眉清目秀,甚是英俊!
岳小龍夫婦站在牌樓前面,驟見一個童子落到張寒笙面前,不禁大吃一驚!
須知張寒笙此時,正當屢遭攔截,連番挫敗,怒火高熾,充滿了殺氣,有人落到他面前豈肯輕易放過?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17:15
這童子不知是哪一派門下,當真是初生之犢,竟敢攔在張寒笙面前,豈非自己找死?」
這就高聲叫道:「這位小弟,快快退開。」
那童子回過頭來,笑了笑道:「岳叔叔,凌姑姑,我是玨兒,奉命收拾他來的。」
這童子小小年紀,口氣居然極大!
只見他話聲一落,就轉臉朝張寒笙喝道:「張總管,你還認識我麼?」
張寒笙一臉獰色,厲笑道:「小狗,你是南宮玨,老夫焉會不識。」
南宮玨,就是北嶽老神仙的曾孫。
南宮玨道:「張總管知道我是做什麼來的……」
張寒笙道:「小狗,你是送死來的。」
南宮玨小臉一繃,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塊白玉符令,朝張寒笙面前一揚說道:「老祖宗令符在此,要你立即回山,聽候發落。」
張寒笙獰笑道:「小狗,聽著,老夫三年前,早已離開,如今不是會仙府總管,南宮老鬼的令符,對老夫並無約束。要老夫回山聽候發落,那是做他的清秋大夢,不過你小狗來的正好,老夫也不難為你,乖乖的隨老夫走……」
話聲出口,右手一探,像老鷹抓小雞一般,朝南宮造胳臂抓去。
岳小龍、凌杏仙睹狀大驚,雙雙急掠而出.岳小龍喝道:「張寒笙,你給我住手。」
南宮玨身形十分滑溜,輕輕一閃.便已避了開去,一面叫道:「岳叔叔、凌姑姑,不要緊.他傷不了我的。」一面朝張寒笙喝道:「張寒笙,你知道我來的時候,老祖宗如何交代我的?」
張寒笙一抓落空,不禁微微一怔.嘿然道:「南宮老鬼怎麼說?」
南宮還道:「老祖宗早就知道你桀敖成性,決不肯束手就縛,因此他老人家交代我,你若敢違抗玉令.就要當場把你廢了」
話聲出口,突然一指朝他臍下點去。
張寒笙殺機已動,聽了南宮玨的話.心頭不由大怒,右手揚處,正待朝南宮過劈去!
哪知南宮壓搶先出手,他人本矮小.這一指出手奇快,所取部位又是張寒笙臍下,一晃而至,一指正點在他「氣海穴」上。但聽張寒笙大叫一聲,一個高大的身子,一個觔斗,翻摔出去一丈之外.一撲即起,如負創之獸,急不擇路,騰身朝牌樓閣來。
岳小龍夫婦原是守在牌樓下面,但方纔張寒笙出手朝南宮玨抓去,雙雙搶了過來,就已離開原位。這時一見張寒笙朝牌樓闖去,左首不遠,就是賓館,正面則是武林盟總壇,若容張寒空闖入,他情急拚命,可能就有不少人遭他毒手!
岳小龍心頭一急,大喝一聲:「張寒笙,你往哪裡走?」
雙足一頓,施展「青雲縱」身法,人化一道長虹,銜尾追來。
站在牌樓前面的谷靈子,正待迎上前去。
張寒笙堪堪掠近牌樓,一陣香風,拂面而生,只聽一個嬌脆的女子,聲音喝道:「張總管請止步。」
聲音不響,但又脆又甜,觀戰的人,莫不聽的清清楚楚。
大家心中暗忖:「這人不知是誰?」
數百道目光,一齊循聲看去!
張寒笙已經停了下來。
牌樓前面,不知何時,竟然多出一個秀髮如雲,眉目如畫的美艷道姑。
這道姑看她年齡,最多不過二十四五,生得臉如桃花,雙瞳剪水,一張水紅菱般嘴唇,隱含笑意。
當真說得上麗質天生,艷光照人!
參與武林盟的各門各派高人,竟然沒有一個人看到她是如何來的?
這許多各門各派的人,來自各個不同的地方,但竟然沒有一個人認得這位美艷道姑!
張寒笙乍見之下,不禁呆了一呆,嚅嚅的道:「仙子也來了。」
這時岳小龍、凌杏仙也雙雙趕到,見了美艷道姑,一齊躬身施禮,道:「晚輩見過仙子。」
美艷道始面現嬌笑,朝兩人頷首為禮,說道:「二位老神仙對你們甚為嘉許,才要玨兒來跟你們厲練呢!」
岳小龍、凌杏仙雙雙躬身道:「不敢。」
原來這位美艷道姑,正是會仙府總管姑射仙子。只見她剪水雙瞳,緩緩移注到張寒笙身上,她那張吹彈得破的嬌靨,流露出一絲憐憫之色.徐徐說道:「張總管.你還是隨我回山,見老神仙去吧!」
張寒笙臉色灰敗,長歎一聲道:「兄弟一身功力,已被小狗『天罡指』廢去十之六七……還去作甚?仙子是奉南宮老兒之命,取我張某首級來的了,兄弟死在仙子面前,總算有了收屍的人了。」
說到這裡,突然仰天發出一聲淒厲長笑,」舉手一掌,自擊天靈,一個高大的身軀,跟著倒了下去。
姑射仙子望著他屍體.黯然道:「一念之錯,就落得如此收場!」回頭朝岳小龍道:「岳少俠派人把他屍體埋了。——
岳小龍躬身道:「晚輩遵命。」
當下就吩咐值崗武士,把張寒笙屍體,在山前埋了。
這時南宮玨也奔了過來,朝岳小龍、凌杏仙見禮。
凌杏仙拉著他小手,笑道:「玨兒,三年不見,你不但長高了,一身武功也突飛猛進,以張總管之能.被你一指,就破上了他數十年修為之功。」
南宮玨道:「這是老神仙教給我的,出其不意,點他「海氣穴」,我哪有這大的本領?」
岳小龍朝姑射仙子躬躬身道:「仙子蒞臨、明天正是武林盟成立大會,武林各門各派,與會的已有十五家之多,能有仙子參加,不但替大會倍增光彩,晚輩臉上也增光不少。」
姑射仙子含笑道:「不,我是奉命護送玨兒來的,一半也是為了張總管的事,如今玨兒交給你們了,張總管也已自裁,我立即就得回山覆命,武林盟成立大會,我是沒法參加了。」
凌杏仙子道:「仙子難得蒞臨,也不在乎這一日半天。」
姑射仙子含笑道:「你們不用留我,有暇,我會來看你們的。」
說到這裡,舉袖一揮,一道人影,破空而起,去勢如箭,眨眼之間,便已消失不見。
岳小龍、凌杏仙、南宮近三人,恭身肅立,目送她漸漸遠去。
武林盟成立前夕,就誅了無名島總令主,與會之人,自然人心大快!
岳小龍夫婦送走姑射仙子之後,依然站在牌樓前面,並未回轉,觀戰的人看得奇怪,大家紛紛猜測,莫非還有敵人?就在此時,只見右護法蕭不二聳聳肩,笑嘻嘻的從左曹樹林中鑽了出來。他身後跟著一個粉裝玉琢的童子,正是黑石島門下的小徒弟丁靈。
最後一個則是夏緣楷,銅沙島青衣堂總管,如今已經投到武林盟,擔任執事堂副總管。
岳小龍看到蕭不二,立即迎前一步,問道:「事情如何了?」
蕭不二嘻嘻一笑道:「幸不辱命。」一面伸手指指丁靈,笑道:「這件事全是丁兄弟的功勞.小老兒可不敢冒他的功。」
丁靈雙拳一抱,笑道:「蕭護法誇獎,在下只是奉命行事,鑽進轎去,把『還魂丹』塞到它們口中,其實那五個人,不言不動,在下把藥丸餵給他們,他們一點反抗也沒有。」
夏緣楷接口道:「他們被藥物迷失本性,只要不聽到哨音,是不會出手的。」
岳小龍朝了靈道:「丁小兄弟可知這五個人是誰麼?」
丁靈道:「在下只是識出一個是惡鬼車敖.還有一個和尚.像是少林寺的智通大師,其餘三個,在下就不認識了。」
蕭不二道:「他們服下『還魂丹』,已有一會工夫.再過些時,大概就快醒過來了,不如先把他們送到裡面去再說。」
岳小龍點點頭道:「正該如此。」
夏緣楷招了招手,立時從林內奔出十名勁裝漢子,兩人一頂.抬起黑色軟轎,朝武林盟總壇走去。
丁靈朝岳小龍拱手一禮道:「盟主如無吩咐,在下告退。」
岳小龍道:「小兄弟辛苦了。——
丁靈躬身一禮,回身縱起,只兩個起落,便已掠上江邊樓船,一閃不見。
岳小龍夫婦和谷靈子、言鳳翥、蕭不二等人,也匆匆回轉總壇。
第37章 證盟大典
北固亭前,崆峒三妖看得面無人色,莫說岳盟主夫婦雙劍合壁,威力之強,無與倫比。
就是齊天宸、石駝子等人,自己三人也一個招惹不起。
卓真人微微歎息一聲道:「看來武林盟大有能者,不可為敵,不如回轉崆峒,從此不用在江湖上走動了。」
郎真人感慨的道:「大師兄說得是。」
柳仙子平日縱不服輸,但今晚兩次出手,柳葉飛刀和骷髏項鏈全都被人收去,再看連無名島總令主都落了個自碎天靈,白令主和游香主被廢武功。那五乘軟轎,本來說得天下無人能敵,卻絲毫沒有動靜,就被武林盟派人抬了進去。
柳仙子縱然心高氣傲,生性好強,也不敢招惹是非,隨著二位師兄,回轉賓館而去。
那挪陽小螺洲主於傳經夫婦,為人較為正派,和徽幫首領流星追月鄭開泰原是多年至交。
兩人交談之下,鄭開泰力勸於傳經夫婦不可輕舉妄動,他說:「目前參加武林盟的同道,已有十五個門派,高手如雲,而且據說盟主夫婦已得北嶽兩位老神仙真傳,雙劍合壁,舉世無敵。賢夫婦一向悠遊泉林,很少在江湖走動,這次被人慫恿而來,武林盟既以禮相待,干萬不可造次,一個不慎,落得個身敗名裂,又是何苦?」
於傳經夫婦經他力勸,就在賓館住下,沒再和崆峒三妖等人聯絡。
經過晚間這一場惡鬥,眼看無名島的人,沒有一個人能逃走,自知憑自己夫婦這點能耐,簡直是以卵擊石,太不自量,也深幸鄭開泰苦勸.自己夫婦總算沒有出醜。
除了崆峒妖和於傳經夫婦之外,也有幾個受人慫恿不請自來的武林人物,他們名頭不及崆峒三妖和小螺洲主,早就被這場鬥爭,嚇破了膽,哪裡還敢再在北固山生事?
除夕晚上,先除去了無名島總令主,這一晚也就太平無事。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人屠蘇!
元旦,晨曦初升,春回大地。
武林盟總壇,張燈結綵.門前一幅大紅橫額上,綴著七個斗大的金字:「武林盟成立大會。」
晨曦照在金字上,閃起耀目光芒。
大門前廣場上,一排豎立起十五根旗桿,旗幟飄揚,每一面旗上,都寫了各門各派的字樣。
計有少林、武當、華山、終南、點蒼、峨山、八卦、言門、魔教、排教、黑石島、快刀門、枯竹幫、徽幫、綵帶門等十五個門派。
氣勢之盛,足以吞江河而震八方!
這時廣場前面,挑起一支二丈長的竹竿,竿上掛起一串丈八長的鞭炮,火光一閃,鞭炮就「劈劈拍拍」的燃放起來。
火屑與煙硝齊飛,山谷響應.爆竹共雷霆乍發,武林同驚!
武林盟總壇,兩扇朱漆大門,在鞭炮聲中,徐徐開啟。
與會的各門各派人士,武林同道,早已齊集廣場前面,只見人頭攢動,但除了鞭炮聲響徹山林,大家都保持著肅靜,絲毫不見喧嘩。
鞭炮聲中,一條鋪有紅毯,通向大門的路上,已有一簇人緩緩走來!
那是由終南二老南宮左右為首,接著是天山掃雪翁、天目石駝子、由總護法齊天窗陪同,首先踏著紅毯,進入總壇大門。
接著大門口走出執事堂副總管夏緣楷,滿臉堆笑雙手抱拳,朝廣場上大聲說道:「諸位武林同道,大家請入場了。」
他此話一出,廣場上立時起了一陣騷動,像流水般朝大門內湧去。
不到一刻工夫,全已進入場中,大門前,只有八名身穿天藍勁裝,從肩上斜背寬條紅帶,手捧雪亮鋼刀的武士,依然肅立站崗。
這座大廳,足可容納千人,早經執事堂排好座位,層次分明。
上首是香案,香案左右兩旁,共有八把紫皮交椅,這是大會特別貴賓席,首先進入大會中的終南二老,掃雪翁、石駝子,由齊天宸作陪,已經坐在那裡。
下來是十六把鵝黃繡披交椅,也分左右兩排,是十五家與會門派掌門人的席次,現在還空著。
這紫、黃兩層席次,是向大門的。下面前排是三排紅披席,都是面向上首。
紅披席是身份較高的來賓。淡紅披席,則是各門各派隨同掌門人前來觀禮的門人弟子,和一般武林同道,和武林盟沒有職司人員的坐席。
這時後面淡紅席上,也已坐滿了人。
前面紅披席上,由聯絡堂主言風蕩陪同.計有:少林四院住持淨通、明通、行通、能通四位大師。終南派楊永泰、萬少夫。快刀門曹老福的四個師弟:袁子深、吳思蘇、張登、王新傳。
排教長老顏師古、馮在法。
崆峒三妖中的卓真人、郎真人邵陽小螺洲主飛花劍於傳經夫婦、江淮大快金眼雕關鎮山,小魯班司馬長弘,葛無求、玉蕭郎君沈紫貴、金和尚、丁捷侯。
女賓青竹幫幫主夫人竹青青,和崆峒三妖的柳仙子,則由盟主夫人凌杏仙陪同,進入紅披席。
過不一回,又有一行人魚貫進入會場。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對十三四歲的童子,同樣生得眉清目秀,臉如傅粉,同樣穿一套天藍勁裝,肩頭同樣插著兩柄短劍,身材也同樣高矮。
這兩個童子,大家都知道,一個是黑石島主的小徒弟丁靈,另一個就是昨晚以「天罡指」一舉擊傷無名島總令主張寒星的南宮玨。
由兩名童子前導,緩步進入會場的是一個年約二十出頭.身穿天藍長袍,足登粉靴,腰圍玉帶,佩一柄黃穗長劍的美少年!
只見他生得劍眉朗目,面若傅粉,唇若徐朱,此刻緩步行來,從容滿酒,肅穆之中,另有一股逼人英氣!
他,正是武林盟盟主岳小龍。
他左右隨著兩人,一個是左護法谷靈子,一個是右護法蕭不二。
上首紫披席,五位長者已經肅然起立。
接著下面紅披席和淡紅席上的群雄,也一起站起,鼓起如雷掌聲。
在岳小龍身後,魚貫入場的,是參加武林盟的十五門派的掌門人,那是:
少林寺方丈大通大師。
武當派掌門人天寧子。
終南派掌門人陸連生。
點蒼派掌門人翻天雁柏長青。
嶗山派掌門人通天觀主謝無量。
華山派掌門人代表範叔寒。
八卦門掌門人被俠歐陽磐石。
辰州言門掌門人言鳳翥。
魔教代表姬真真。
排教總舵主閔長江。
黑石島主殷天行。
山西快刀門龍頭老大曹老福。
枯竹幫幫主竹中英。
徽幫幫主流星追月鄭開泰。(以上十四家,連同綵帶門共十五門派,綵帶門少門主即岳小龍)。
岳小龍走到黃披席左上首站定,其餘十四位各門派掌門人,依次站到自己的席位前面。
這時台上左角,走出一個眉宇軒昂,身穿藍衫,年約甘出頭的英俊青年,胸佩大紅綢簽,上書「司儀」二字。此時手執一張紅紙,朗聲說道:「武林盟成立大會開始,鳴炮、奏樂。」
別看這司儀的人年紀極輕,這一開口,聲如鳳鳴,清越噴亮,偌大一座大會場,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光是這份內功,已使與會群雄,暗暗驚異,心中忖道:「看來武林盟這些年輕人,果然個個都有驚人之藝!」
原來這司儀正是閉關三年,最近才找到北固山來的尹翔是也。
他這聲「鳴炮」,聲音直送出武林盟總壇大門,站在門外的兩名武士,立時點燃起早已放置地上的三個鐵座火銑藥線,但聽三聲「轟」然巨響。
接著二門內立時奏起悠揚樂聲。
樂聲一停,尹翔高聲說道:「武林盟盟主就位。」
岳小龍依言走到中間黃繽香案前面立定。
左護法谷靈子,右護法蕭不二立即跟上一步,一左一右站在香案兩側。
尹翔又高聲叫道:「十五門派掌門人就位。」
這十四位掌門人,本來站在自己坐位前面,這時一齊走到岳小龍身後,面向香案,排成一排,肅然而立。
這時早由谷靈子、蕭不二兩人點起兩支紅燭。
尹翔高聲叫道:「上香。」
谷靈子把一股香遞到岳小龍手中,岳小龍朝上一拱,遞給蕭不二,插入爐中。
尹翔口中喊著道:「再上香……三上香。」
岳小龍三次上香如儀。
尹翔又喊著:「獻爵。」
谷靈子從案上取過鋼爵,遞到岳小龍手中,岳小龍朝上一拱,遞給了蕭不二,放回香案。
尹翔又喊:「再獻爵,三獻爵……」
岳小龍也三次獻爵如儀。
尹翔續喊:「武林盟主率與會全體武林同道,昭告天地,行跪拜禮,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起立。」
岳小龍率領十四門派掌門人及與會群雄行禮如儀。
尹翔又喊:「武林盟主暨與會十五門派掌門人獻血為盟。」
左護法谷靈子從案上取過一柄銀匕。
右護法蕭不二同時從案上捧起一隻金碗,行近岳小龍身前。
岳小龍接過銀匕,在中指上輕輕一劃,蕭不二立即捧上金碗,滴了三滴鮮血。
然後十四派掌門人依次獻血。
蕭不二把盛著十五門派掌門人鮮血的金碗送到桌前。
尹翔又喊:「大家歡迎歷劫歸來的武林同道。」
他喊聲方落,忽見大門外走進一群人來。
當前引路的是執事堂總管了守福,副總管夏緣楷。
後面八人,有和尚,也有道人,當前第一個貌相清懼老者,赫然竟是終南派掌門人鐘子期。
第二個身軀高大,貌相凶獰的是惡鬼車敖。
第三個瘦小老頭是過天星公孫讓。
第四個身穿灰布道裝的是狗肉道士風三。
第五個身穿灰布僧衣的是少林羅漢堂住持智通大師
第六個是逍遙和尚。
第七個是點蒼雙雁追風雁葛飛白。
第八個是山西快刀門曹老福的兒子曹逢春。
一行人才進場,就贏得全場熱烈掌聲。
丁守福、夏緣楷陪同八人行到香案前面.面向大家站定。
岳小龍以武林盟主身份,走上前去一一握手為禮。
然後在中間站定,向與會群雄抱拳作了個環揖,口齒啟動,朗朗說道:「各位武林前輩,武林同道,這八位歷劫歸來的人,都是在江湖上久享盛譽,不用兄弟介紹,大家全都認識。兄弟要向各位報告的,是這八位之中,雖是同樣淪入銅沙島魔掌,卻有三個不同遭遇。最先是終南派鐘掌門,他是被一個早已被終南派驅逐出門牆的師弟,暗中下毒,冒名頂替,可說是陷身銅沙島最早的一個。
其次是少林智通大師、點蒼葛大俠、快刀門曹逢春,他們三位是參加銅沙島開山大典,在銅沙島主酒宴席上,飲下毒藥,昏迷不醒。
第三批是風道長、公孫前輩、車大先生三位,則是三年前應綵帶門主及魔教韓仙子之邀.同赴銅沙島,一去不返的一批。以上是先後淪入魔爪的情形。」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接著又道:「兄弟第二件要向各位報告的,是他們淪入魔掌後的遭遇,這就得先把無名島內部組織,略作簡介。無名島實際發號司令的,就是昨晚伏誅的總令主張寒笙,總令主下面分為兩組、四堂。
先說四堂,那就是從前的黃衣、青衣、白衣、黑衣四個堂,在名義上算隸屬總令主之下,接受總令主指揮.但實際上,這四個堂是獨立的。
至於兩組,各設副總令主一人,並以令主一人為輔;一組以毒為主,副總令主是管台子,凡是各門各派之人,一律均喂以毒藥,經過一段很長的時間,這些人就成了『毒人』。舉手投足,你只要被他沾上一點衣角,就會毒發身死,這八位之中,鐘掌門人、智通大師、葛飛白、曹逢春、金和尚五位就是。」
大家聽得面面相覷,膽戰心驚,偌大會場,肅靜得沒有半點聲音。
岳小龍又道:「另一組的副總令主是陰九娘,此人可能是昔年玄陰教餘孽,三年前綵帶門主和韓仙子邀約的一批人,全都落在她手裡,據說都被練成了『陰人』。『陰人』比毒人更為厲害,詳細情形,目前不得而知,不過『陰人』平日有如殭屍,不言不動,必須有人抬著轎而來。只要聽了他們特製的哨音,就行動如風,出手凌厲,天下無人能敵,這裡像車大先生、風道長、公孫前輩等三位就是。」
說到這裡,微微一笑道:「但縱令無名島練成『毒人』、『陰人』,各位毋須耽心,那是咱們已經有了破解之法,各位看到這八位,有五位是『毒人』,三位是『陰人』,如今歷劫歸來,不是全已恢復清理了麼?這就證明了一點,正義必伸,妖邪必滅……」
廳上群雄聽到這裡,紛紛報以熱烈掌聲。
岳小龍等大家掌聲稍停,接著說道:「三年前,綵帶門主和魔教韓仙子聯名邀約武林十餘位高手,同赴銅沙島,一去不返,從此杳無消息。那時兄弟和拙荊奉綵帶門主之命,遠上北嶽學藝,等在下夫婦北嶽歸來,曾趕去銅沙島,在島上巧遇九大門派各掌門人,率領各派高手,在島上搜索,但銅沙島已成了一片荒土,島上卻沒有一個賊人,連趕上島去的綵帶門主一行人也一個不見,既不像天災,又不似人禍,成了千百年來,武林中史無前例的一大懸疑……」
口氣微微一頓,又道:「但這一懸疑,到了三年後的今日,才漸漸露出端倪,那就是武林中出現了一幫自號無名島的神秘人物,他們竟然就是銅沙島的賊黨。三年前綵帶門主等一行人,生死莫卜,直到昨晚,也有了答案,那就是昨晚五頂黑色軟轎中的人,全被咱們留了下來,其中車大先生、公孫前輩、風道長三位,正是和綵帶門主同去銅沙島的人,才知當日誤中奸計,全落入對方手中,被陰九娘用陰毒無比的手段,練成了『陰人』,這就證明銅沙島賊人,依然存在,綵帶門主等一行人,也並沒有死……」
說到這裡,停得一停,又道:「據車大先生、公孫前輩、風道長三人述說經過,當日綵帶門主乘船出發,就在抵達銅沙島之時,島上黑霧瀰漫。大家有霧作掩蔽,分兩路摸上島去,但大家在黑霧中,一個個失去了知覺,那陣黑霧,可能是銅沙島使用的鬼域伎倆。」
座上群雄,聽到這裡,大家起了一陣竊竊私語。
岳小龍兩道湛湛眼神,徐徐掠過會場,忽然提高聲音說道:「銅沙島使的可能是『蚩尤毒霧」,這點伎倆難不倒咱們,本盟左護法谷靈子,可說是當今用毒第一高手,還有本盟蒙黑石島主以全力支持,黑石島,是當今武林中獨一無二豢養毒物的門派,因此,在用毒這一門,本盟不會輸於無名島。
第二,本盟另一位高人神醫葛無求,煉製的『還魂丹』,可解無名島『毒人』和『陰人』迷失的神智,他們縱有『陰人』、『毒人』,但神智一清,即可為我所用。
第三,三年前銅沙島如何會變成一片荒土,如今的無名島,又在哪裡,始終無人能解。本盟請到了一位高人小魯班司馬長弘,本盟準備在會後,前去銅沙島勘察,不久即可揭開此一懸疑了三年的公案……」
與會群雄又紛紛鼓起掌來,熱烈掌聲,如春雷乍發,歷久不絕。
岳小龍等掌聲一停,含笑道:「好,現在兄弟要向大家宣佈一件重大之事。」
大家聽說他要宣佈重要之事,立時肅靜下來,大廳上聽不到半點聲息。
岳小龍臉上神色、漸漸莊重,大聲說道:「本盟為了維護武林正義,消滅為惡武林,為害江湖的一切邪惡勢力;幸有十五家門派,共同支持,本盟才能在風雨飄搖中;宣告成立。本盟預定新正初三,乘船出海,掃蕩妖氛;在座諸位是參與本盟成立大會來的,也是本盟的後盾,至於是否願意參與此次行動,悉聽尊便術……」?
話聲未落,突聽紫披席上,響起一聲蒼老聲音,呵呵大笑,終南二老同時並肩站起,由左邊的南宮左洪聲說道:「咱們兩個老不死,早在終南山就和盟主約好了,掃蕩無名島去,咱們兩個替盟主開路。這次敝派由代掌門人陸連生率同門人,趕來參與大會,就準備把敝派人員,全體交給盟主。聽候差遣,如今鐘子期又蒙盟主救下,終南派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少林大通大師跟著站起,雙手合十,口中低誦一聲佛號,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南宮老檀越說得極是,無名島在江湖作惡多端,天人共憤,乃是武林的公敵。老衲率同敝寺四院住持、四十名護法弟子,就是準備追隨盟主,共伐凶邪的,少林門下連老袖在內,悉聽盟主號令。」
接著武當天寧子、枯竹幫竹中英、黑石島主、山西快刀門曹老福,紛紛起立發言,願意參與討賊行動。
與會群雄,經這幾個門派掌門人率先參加,也紛紛慷慨陳詞,願意參與出海討賊行列。
連本來被無名島慫恿而來.準備在會前和無名島裡應外合的姓眼三妖、鄱陽小螺洲主於傳經夫婦等人,也隨著大家,站了起來,表示願意追隨盟主,參加討賊。
會場上群情激昂,奮臂高呼,大家爭先恐後的報名參加。
尹翔高聲喊道:「誓師。」
他聲音清越響亮,大廳上登時肅靜下來。
尹翔接著高聲喊道:「全體起立。」
與會群雄一起站起。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18:26
岳小龍朝前走上兩步,左護法谷靈子手捧紅帖,送到岳小龍手上。
岳小龍雙手接過,翻開首頁,口中朗朗念道:「愛自銅沙創教,包藏禍心,與會群雄,同遭幽囚,派遣賊徒,從事顛覆天下門派,以遂其一統武林之陰謀。綵帶門主暨魔教韓仙子洞燭奸宄,邀集武林同道,戮力以赴.冀一鼓蕩平妖邪,記知又中奸計,一去不返,銅沙島,旋成廢墟,懸疑莫測無可索解,頓成武林奇案。
洎茲三載,又現魔蹤,島稱無名,實銅沙之餘孽,借屍還魂,中原正義之士,淪落魔掌者,悉被練成毒人、陰人,變本加厲,為害江湖。我武林同道,不謀自救,終將各趨滅亡,天下門派,孰能獨存?
同人等本自救救人,自助助人之志,糾合同道,誓滅凶邪,武林安危,武林有責,剋日興師.共掃妖氛,旗旗所指,無名匪類,何遁其形?劍翰森寒,銅沙餘孽,指顧盡殲,犁庭掃穴,滅此朝食,此誓。」
聲音鏗鏘,念到這裡,與會群雄,又紛紛報以掌聲。
尹翔接著又高聲喊道:「獻俘。」
只見從大門外。當先走進總巡察杜景康,他身後緊隨著五花大綁,神態萎頓的一男一女,後面是八名手執雪亮鋼刀的藍衣武士。
一行人走到中間,領頭的杜景康朝岳小龍躬身一禮,說道:「巡查堂總巡查屬下杜景康押送無名島匪徒,白萬干、游少朋二名,聽候發落。」
岳小龍一揮手道:「鬆了他們的綁。」
兩名藍衣武士即走上前去,替兩人解開五花大綁。
杜景康洪聲喝道:「還不上前去見過盟主。」
這兩名俘虜,正是無名島令主白萬千、香主游少朋。
兩人聽到喝聲,一齊低下頭去,躬身說道:「見過盟主。」
無名島的「令主」,職位和四大堂主相等,「香主」則是齊天層門下十男十女二十個門人,身份不低。
如今,他們已經被廢去了武功,螻蟻尚且貪生,落在人家手裡,那得不低頭?
岳小龍神色肅然,頷首答禮,一面說道:「今日此會,是武林十五門派聯盟,一致討伐無名島的大會,無名島總令主張寒裡已在昨晚自絕身死,已可證明妖邪必滅,正義必勝。二位既有悔過之心,可在與會各大門派前面,立誓重新做人,本盟本與人為善之心,除了首惡之征,其餘從賊匪徒,只要痛改前非,均可從輕發落,二位自己說吧!」
白萬千一身潔白的衣裙,已經沾了不少泥土,鬢髮散亂,花容憔悴,但仍然掩不住她美好的姿色,尤其臉色顯得有些蒼白,更增加了她幾分病態,楚楚動人!
這時聽了岳小龍說的話,不禁雙頰飛紅,低著頭朝大會群雄福了福,道:「賤妾白萬千,雲夢人,現年二十七歲、,曾在無名島擔任令主,昨晚隨同總令主前來,企圖破壞武林盟大會。遇伏遭擒,蒙武林盟不究既往,賤妾武功已廢,一身罪惡,也隨著消失,今後能從新做人,都是武林盟所賜的了。」
她聲音嬌婉,聽得大家紛紛鼓起掌來。
接著游少朋走上兩步,抱抱拳道:「在下游少朋,二十五歲,銅沙島主齊天宸門下,自幼就在銅沙島長大,擔任香主職務,半月前即奉命前來,化裝工人,潛伏臥底,準備昨晚裡應外合,一舉毀去武林盟總壇。不意被巡查堂識破成擒,在下當著大會,公開脫離銅沙島主齊天層宸下,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若有半句虛言,五馬分屍,不得好死。」
大會上聽他立下重誓,也紛紛報以掌聲。
岳小龍等掌聲一停,才含笑道:「二位立誓從新做人,自是好事……」
說到這裡,由夏緣楷捧上兩包紅封。
岳小龍接過之後,續道:「這是本盟給二位準備的川資,每人紋銀三百兩,二位收下了,就可離開這裡。」
白萬干、游少朋接過銀子,同聲說道:「多謝盟主。」
岳小龍一抬手道:「二位可以走了。」
兩人朝岳小龍施了一禮,就朝門外走去。
尹翔又高喊道:「開林盟成立大會禮成,奏樂,鳴炮——」
場外又燃起鞭炮,二門內樂聲齊奏,典禮在樂聲悠揚中,順利完成。
終南二老、石駝子、掃雪翁和各門各派掌門人紛紛向盟主岳小龍道賀。
岳小龍欠身抱拳,連說「不敢」。
中午,武林盟總壇大廳上,筵開五十席,由盟主岳小龍夫婦歡宴參加大會的武林盟友。
這一盛大歡宴,足足吃了半個時辰,才告散席。宴後,岳小龍夫婦又把與會的十四位門派掌門人,讓入花廳,共議討伐無名島的事宜。
這是秘密會議,花廳四周,戒備森嚴,參與會議的人,除了十四門派的掌門人,只有總護法齊天宸、左護法谷靈子、右護法蕭不二,和聯絡堂堂主言鳳翥、執事堂了守福、巡查堂杜景康等人參加。
這次會議,當然和三日後的出海搜索無名島有關,但會議內容,大家都沒有透露,十四門派的掌門人,直到傍晚時分,才從武林盟總壇走出,各回賓館。
第二天,是初二,武林盟總壇,進出的人,十分忙碌,那自然是忙著準備出海的事宜。
當天下午,江邊除了原有的兩艘樓船之外,又駛來了兩艘三桅巨船。
傍晚時分,又有一艘全身漆黑的龐然巨物,緩緩從江外駛來。
這艘龐然巨物,全身漆黑,長約十丈,寬約兩丈有奇,直像長方形的一隻木櫃,在水上浮動。
說它是船,它根本不是船,但它卻能在江上行駛。
大家看得奇怪,只不知這是什麼東西?
第38章 跨海平魔
正月初三,號稱天慶節。
這天清晨,武林盟總壇大門敞開,武林十四門派掌門人,以及全體武林同道,一齊在大廳上集合。
武林盟總護法齊天高。手中執著一張名單,朝與會群雄拱拱手道:「各位武林同道,今天是咱們出海討伐無名島的日子,本盟已替諸位準備好了船隻。這趟行程,少說也需三天兩晚,才能抵達銅沙島,這一次行動,要待到了島上,始能再作決定,現在大家請按照次序,先後上船。」
接著看了一下手上名單,大聲說道:「第一船,由少林大通大師率領,本盟隨行人員周子奇。」
他說到這裡,大通大師當先起立,合十一禮,由周子奇陪同,率領淨通、明通、智通、行通、能通五位大師,和四十名灰袖僧人,步履輕捷,像一條灰龍,朝門外行去。
齊天宸等少林派僧侶走出大廳,接著大聲說道:「第二船,由武當掌教天寧道長率領,本盟隨行人員徐雲章。」
武當掌門天寧子打了個稽首,由徐雲章陪同,率同五名法師,三十名藍袍道士,魚貫出門而去。
齊天宸接著道:「第三船,由枯竹幫主、快刀門曹老大兩位共同率領,本盟隨行人員單俊臣、曹逢春。」
枯竹幫幫主竹中英夫婦和快刀門曹老福同時拱手一禮,雙方互相謙讓,結果快刀門先行.曹老福率領四個師弟袁子深、吳思揚、張登、王新傳、和十二個門人。接著是竹中英、竹青青,率同枯竹幫二十名弟兄,由單俊臣、曹逢春陪同,出門而去。
齊天宸又道:「現在只有黑石島主和本盟第四船了,黑石島主請先。」
黑石島主微微一笑道:
「總護法將令,兄弟就先行了。」
說完,揮了揮手,當先行去。黑石島門人,一齊相隨身後,出廳而去。
齊天宸道:「本盟總壇,由執事堂主了守福留守,其餘的人,一律隨同盟主下船。」
當下由岳小龍和總護法齊天宸陪同終南二老南宮左右,天山掃雪翁、天目石陸子、惡鬼車敖、狗肉道士風三、過天星公孫讓、嶗山通天觀主謝無量、八卦門破俠歐陽磐石、點蒼翻天雁柏長青、終南鐘子湖、陸連生、楊永泰、萬少大、華山范叔寒、紀念創、排教閔長江、顏師古、馮在法、徽幫鄭開泰、江淮大俠關鎮山、崆峒三妖、小螺洲主於傳經夫婦。
武林盟谷靈子、蕭不二、言鳳翥、杜景康、葛無求、司馬長弘、唐繩武、尹翔、南宮玨、玉蕭郎君沈紫貴、楚嵩生、金和尚、丁捷侯。
女將由盟主夫人凌杏仙為首,有崆峒三仙柳仙姑、姬真真、何嘉嘉、龍珠珠、華山門下的紀敏,綵帶門的杜錦要、鐘翠玲、陸琪芬、和綵帶四婢迎春、迎風、迎香、迎月等。
大家魚貫走出總壇大門,來到江邊,只見少林、武當、枯竹幫的人都已登上樓船。
那艘全身漆黑的長方巨船,此刻中艙已升起三道黑色長桅,上面懸掛起藍底、中綴一方黑石的旗幟,原來是黑石島的船隻!
大家想到這艘巨船四周密封,不知裡面藏有多少毒物?心頭不期暗暗發毛。
岳小龍夫婦陪同眾人登上第四艘樓船。這是最大的一艘船隻,船有上下兩層,足可容納百人。
執事堂主了守福率同數十名武林盟士,在岸上列隊歡送,五艘巨船,在鞭炮聲中緩緩啟旋,朝江面上駛去。
這一次出海搜索,討伐無名島的行動,由總護法齊天宸任總指揮。黑石島主任先鋒,蕭不二任總偵察,言鳳翥任總聯絡,杜景康任總管事,執事堂副總管夏緣楷任嚮導官,真個是分官設職。
五艘巨船,載著天下武林十五門派精銳高手,浩浩蕩蕩由鎮江順江而下,聲勢極一時之盛!
這次航行,由夏緣楷任嚮導官,他原是銅沙島黑衣堂總管,有他做嚮導,自然錯不了。
一排五艘樓船,乘風破浪,出長江,下東海,一路無話,也不見有無名島的人在海上攔擊。
第三天黃昏時分,銅沙島已經在望!
總指揮齊天宸偕同總偵察蕭不二,嚮導官夏緣楷登上船頂,由夏緣楷指點著銅沙島形勢,不停的指手畫腳。
齊天宸不住點頭,探懷取出一面青色三角旗,向空中揮了幾揮。
走在最前面的黑石島先鋒船,立即朝東駛去。
齊天宸再取起一面紅色三角小旗,向空招了招。
左首少林寺的船隻,立即駛向銅沙島南首。
齊天宸再取起一面白色三角小旗,向空中招了招。
行駛右舵的武當派船隻,駛向島嶼西首。
齊天宸再取黑色小旗,指了指西北,枯竹幫的船隻,就駛向西北。
盟主座船,卻直駛銅沙島北首。
五條巨船,分作五個方向,包圍著銅沙島緩緩駛近。
這時正當夕陽西下,海上起了蒼茫瞑色,海潮漸退!
島嶼四周,發出澎湃的潮聲,也露出了一大片淺平的沙灘。
五艘船隻趁著潮水都已駛進港灣,如今一起擱在沙灘上了。
銅沙島就像一塊死寂的荒城,不見人煙,沒有人跡,遠遠望去,除了荒草瓦碟,亂石成堆,和三年前並無兩樣。
只是野草長得高了,高可及人!
天色漸漸晦暗,由五處不同方向登陸的船上群雄,宛如五條灰色長龍,漸漸分佈開來,一路搜索行進。
不過半個時辰,已經到達約定的地點,五路會師。
島上依然是一片荒涼,無可置疑的是一座荒島。
總管杜景康指揮五條船上的人,分別在高地上搭蓋起十幾座蓬帳。
蕭不二、尹翔、唐繩武三人陪同小魯班司馬長弘勘察了幾處礁巖和瓦碟堆,到得最遲。
各處益帳都已點燃起氣死風燈,荒涼已久的銅沙島,今晚又燈火輝煌,到處人影幢幢。
中間一座大帳之中,齊集了各派掌門,大家都因島上不見人跡,懷疑無名島並不在此。
因此都想聽聽消息,或是商討下次行動。
岳小龍夫婦陪著大家正在談論之際,只聽齊天宸呵呵笑道:「好了!好了!蕭老哥和司馬老哥已經到了,諸位道兄想知道銅沙島的秘密,還是由司馬老哥來回答吧!『」
岳小龍站了起來,含笑道:
「四位辛苦了,大家請坐了好說。」
蕭不二笑道:「小魯,大家都等著聽你的了,快坐下來說吧!」
司馬長弘朝岳小龍拱拱手道:「盟主,各位掌門人,兄弟方才勘察了幾處礁石,因天色已黑,無法看得清楚,一時難以肯定銅沙島和無名島,究竟有無關連?」他口氣微微一頓,接著說道:「不過據兄弟勘測的結果,這銅沙島只是一處淺灘,十二年中,至少有一次大潮,會把島嶼吞滅,三年前,銅沙島忽然全毀,可能就是被潮水沖破的。」
武當天寧子道:「如此說來,無名島並不在這裡了。」
司馬長弘取出一塊碎磚,放在桌上,說道:「那也不然,兄弟撿來這塊碎磚,是泥沙各半,合製成的,遇水即散,可見他們在島上建造房屋之時,早就準備遇上一陣大潮水時,任由他全部毀去的。」
嶗山謝無量道:「他們辛苦經營,怎會準備任由大水毀去呢?」
司馬長弘道:「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但他們在建造之初,就準備讓大水毀去,確是事實。——
齊天宸心中一動,持須道:「兄弟覺得司馬老哥說的不錯,兄弟一直在懷疑銅沙島主是個傀儡,那就不會錯了。」
岳小龍道:「總護法必有高見,不知是否可以說的明白一些?」
齊天宸呵呵一笑道:「這道理說穿了很簡單,銅沙島主背後,一定另有一個主使的人,操縱全局,銅沙島只是被他利用的傀儡。三年前鋼沙島開山,實際只是一個騙局,他們!」發請柬,就準備把與會人士,一網打盡,然後由他門下,冒名頂替,詭稱參加大會回去,企圖就此控制各大門派,但這一陰謀,當年已被綵帶門主揭穿。武林各大門派,也認清了銅沙島的猙獰面目,銅沙島已無法在江湖立足,因此他們不得不轉移世人目標,島上房舍,任由大水毀去。而銅沙島的原班人馬,也一變而為無名島了。其實當時即使銅沙島真的併吞了天下武林各門各派,銅沙島也非毀不可。」
岳小龍道:
「那為什麼呢?」
齊天宸笑道:「銅沙島主不過只是一個傀儡,一旦統一武林,銅沙島仍然要由無名島來代替,銅沙島自然非毀不可。」
跛俠歐陽磐石道:「只不知他們這一轉移目標,搬到哪裡去了?」
司馬長弘道:「兄弟勘察了幾處廢墟,發現當日建造銅沙島房屋的人,就是兄弟師叔黃衫客吳思玄。」
岳小龍問道:
「不知令師叔本領如何?」
司馬長弘道:「當年師祖門下,只收了先父和師叔二人,先父傳了師祖衣缽,學的自然是正宗土木消息之學。師叔年紀較小,所學偏重於地下,因此兄弟懷疑銅沙島未毀之前,無名島早已建造好了,而且可能全部都在地下。」
大通大師道:「依司馬檀掘之言,無名島會不會就在這銅沙島的下面?」
司馬長弘道:「今晚天色已黑,無法詳細勘察,但兄弟相信,無名島就算不在此地,也不會相距太遠,明天察著了全島情形,也許會找出一些眉目來。」說到這裡,接著朝岳小龍拱拱手道:「兄弟有一件事,要跟盟主商量。」
岳小龍道:
「老哥有什麼事,只管清說。」。
司馬長弘道:「兄弟想借南宮玨和黑石島主門下令高徒了靈二位小兄弟相助。」
岳小龍笑道:「咱們此行,全仗你老哥找出無名島來,別說兩人,連兄弟在內,咱們五條船上的人,悉憑老哥調遣。」
司馬長弘連連拱手道:
「盟主言重,盟主言重。」
岳小龍回頭朝伺立帳外的武土吩咐道:「你們去一個人,把南宮玨找來。」
黑石島主接口道:
「不錯,你順便也叫丁靈到這裡來。」
那武士躬身領命,匆匆往外行去。不多一會,南宮玨和丁靈一起走入。
南宮玨問道:
「岳叔叔,是你叫過兒麼?」
岳小龍道:「是這位司馬伯伯,要請你和丁小兄弟二位相助。」
南宮玨道:
「司馬伯伯要我幫他忙找無名島的人去。」
岳小龍點點頭道:
「正是如此。」
南宮玨大喜道:
「司馬伯伯、丁大哥,咱們快走。」
一把扯著司馬長弘的衣袖,朝外要走、
司馬長弘道;
「小哥別急,咱們要明天天亮了才出發。」
黑石島主也朝丁靈囑咐道:「靈兒,你從現在起,就得聽司馬伯伯的了。」
丁靈躬身道:
「徒兒遵命。」
蕭不二聳聳肩道:
「看來小魯要去鑽地穴呢!」
丁靈忽然哦道:「司馬老前輩,我們船上有一隻穿山甲,鑽洞穴,可快著呢,我們要不要帶它前去?」
司馬長弘道:「咱們去尋找巖穴,不是去打地穴,用不著穿山甲。」一面朝岳小龍拱拱手道:「兄弟還有些事,要去準備,先告辭了。」
回頭朝南宮玨,丁靈兩人說道:
「二位小兄弟請隨我來。」
說完,舉步朝帳外行去。
南宮玨、丁靈緊隨他身後走出。
蕭不二心中暗道:「小魯帶著兩個小娃兒去,不知在要什麼花樣?」
當下朝尹翔、唐繩武兩人使了個眼色,也自起身走了出去。
岳小龍微微歎息一聲,道:「今晚天色已黑,這該是咱們重要的一夜了,明日午時之前.在下相信必然會找出一個結果來。不是我們武林同道悉淪魔爪,天下武林萬劫不復,就是咱們消滅邪惡,天下武林從此一勞永逸……」
齊天宸大笑道:「盟主但請放心.咱們這次糾合武林十五大派之眾,只要找出無名島所在,沒有人能和咱們為敵。」
大通大師雙手合十道:「但願如此。」
××××
小魯班領著南宮玨、丁靈兩人,出了大帳,一路朝北行去。
南宮廷忍不住問道:
「司馬伯伯,咱們要到哪裡去?」
司馬長弘伸手一指,道:「就在前面。」
丁靈道:「老前輩是不是已有發現f?」
司馬長弘道:
「沒有,這不過是我的推想罷了!」
丁靈道:「你老不是說,今晚天色已黑,看不清楚,要到明天才能勘察麼?」
司馬長弘道:「是的,只是老朽方才想到了一件事,只有今晚才能證實,等天亮了,就無法勘察了。」
南宮玨道:
「為什麼呢?」
司馬長弘笑了笑道:「咱們來的時候,潮水剛退,有許多礁石,都已露出,若等到明天.潮水漲了、這些礁石,都被海水淹沒,咱們還到哪裡去找?」
南宮過好奇的道:「司馬伯伯是說無名島的賊人,就藏在礁石下面麼?」
司馬長弘道:「這個目前誰也無法預料,老朽所以要你們跟我來,因為這裡有幾處礁石下面,都有巖穴,而且極為深速,只有二位身材矮小,可以進去,也許會有所發現,亦未可知。」
南宮玨道:
「不要緊,我會『縮骨功』。」
丁靈搶著道:「我也會。」
三人邊說邊走,腳下絲毫沒停,不過頓飯工夫,已經奔到北首一片礁石之間。
小魯班探懷取出一個小小的木盒,從盒旁抽出一根極細的繩子,把一頭交給丁靈,要他站著別動,自己就朝東北走了十幾步,口中只是喃喃數著數字。然後一手轉動匣旁小輪,邊走邊收,把細線收起,叮囑了靈站在原位。
接著,把細繩交給了南宮玨,也叫他站著別動,轉身朝西北走出,口中同樣數著數目,又緩緩收回細線,走到南宮廷身邊,搖搖頭道:「這裡不對,你們隨我來。」說罷,踏著砂石,朝東行去。
南宮過、丁靈二人不知是在做什麼,但看去敢情是在測量礁石。
司馬長弘獨自走在前面,口中只是喃喃數著腳步,但步了一陣,又要兩人拉著細繩,一路測量下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18:56
二人心中雖覺奇怪,但看司馬長弘是一心一意的邊量邊走,怕打擾了他,不敢出聲訊問。
這樣走了頓飯光景,已經走到銅沙島東首,司馬長弘忽然在一處岩石下。停住腳步、俯身下去,雙手迅速的挖動沙石。轉眼工夫,就被他挖了一個淺淺的沙坑,回頭朝丁靈招招手道:「小兄弟,這巖下有一個洞穴,你鑽得進去麼?」
丁靈唰的一聲,跳下沙坑,舉目看去、這塊長滿了貝殼的礁石之下,果然有著一個小小洞窟、估量匐伏可以爬得進去。當下點點頭道:「我再縮小一些,可以爬進去了。」
司馬長弘點點頭道:「那就好。」
丁靈道:「我就進去。」
司馬長弘道:「慢點。」探手取出一個精巧火筒,隨手遞出,說道:「你帶著這個,爬到盡頭處、就停著別動。」
丁靈接過火筒,身子一縮,就在巖穴中爬了進去。
南宮玨道。
「司馬伯伯,我呢?」
司馬長弘道:「等了小兄弟進去看看再說。」說完,伏著身子,湊頭朝岩石穴中望去。
過了一陣.只聽丁靈的聲音傳出來,說道:「老前輩,這裡已經到了盡頭。」
聲音聽來極低,顯然這洞穴有了轉折。」
司馬長弘問道:
「盡頭處三面都是石壁麼?」
丁靈道:「是。」
司馬長弘道:「地方大不大?」
丁靈道:「大概擠著可以坐五六個人。」
司馬長弘道:「好,你現在可以亮起火筒看看那石壁上,有沒有鐵環,或是把手之類的東丁?——
丁靈擦的一聲,打亮火筒,朝四月照了照.說道:「有,左右兩堵石壁,都有鐵環,正面石壁上,也有兩個把手,頭頂上,也有一個鐵環。——
司馬長弘皺皺眉,只是沉吟不語。
丁靈問道:「老前輩,我該拉哪一個呢?」
司馬長弘聽的一驚,忙道:
「你拉不得……」
話聲未落,只聽洞窟中傳來一陣軋軋輕震。
接著只聽丁靈歡呼道:「老前輩,我只輕輕拉了左首兩個鐵環,這堵石壁,就往後移開去了。」
司馬長弘急道:「我叫你不要拉,現在來不及了,快去拉動右壁兩個鐵環。」
丁靈聽他說得鄭重,急忙轉過身去,又拉動右首壁上兩個鐵環。這一拉,但聽軋軋連震,右首一堵石壁,也往後移開,同時腳下踏著的石板,也往下直沉,登時變成了一條兩人並肩可行的寬闊甬道。
當然,洞口也同樣放大了,不須再匐伏著才能爬進去。
司馬長弘歎息一聲道:「機關既已觸動,咱們除了立時進去,別無良策,小兄弟,咱們快走!」
南宮玨道:「不去告訴岳叔叔麼?」
司馬長弘道:「時機一瞬即逝,此刻已經來不及了。」
說到這裡,拉著南宮玨,急急往甬道中奔去,口中喊道:「丁小兄弟,速以兩手握住正面石壁上的把手,朝外拉。」
丁靈依言雙手握住把手,用力朝外一拉。
說也奇怪,迎面本來是一堵石壁,但經他一拉,竟如兩扇門戶,輕而易舉的拉了開來。
司馬長弘更不怠慢,身形往上縱起,雙手握住頭頂一個鐵環,用全身力道,奮力往下一沉。但聽一陣軋軋輕響,南道兩邊石壁,又緩緩移攏,腳下石板,也隨著升起。
司馬長弘催道:
「咱們快進去,再遲就來不及了。」
丁靈、南宮玨依言迅快的往石門中竄去。
三人堪堪掠入,方才寬闊的市道,一瞬間已經恢復原狀,那依舊是岩石下面一個彎曲逼仄的小穴。
就在三人跨進石門,但見兩個身著黑色勁裝的大漢,一下攔住了三人的去路。
左百一個手腕一擺,單刀橫胸沉喝道:「你們從哪裡來的?」
丁靈動作奇快,雙手一翻,鏘鏘兩聲,撒下了背上兩支小劍,正待出手。
司馬長弘伸手一扯,抬目朝兩個黑衣人道:「我要見你們堂主。」
丁靈江湖經驗多,聽他說出要見他們堂主.心頭已經感覺不對!
南宮玨問道:
「司馬伯伯,我們幹什麼要見他們堂主?」
司馬長弘道:「小兄弟不用多問。」
丁靈怕他再說,暗暗扯了南宮玨一下衣角。
左首黑衣漢子打量了司馬長弘一眼.冷冷問道:「你是什麼人,要見堂主,有什麼事?」
司馬長弘道:「朋友不嫌問得太多麼,你只要去告訴你們堂主,說司馬長弘要見他就好了,旁的不多說。」
左首漢子又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叫司馬長弘,這兩個呢?」
司馬長弘道:
「他們是我徒弟。」
左首漢子看了右首漢子一眼,說道:「你在這裡看住他們,我進去通報。」
右首漢子點點頭,左首漢子飛快的往裡奔去。
司馬長弘朝兩小低低說道:「現在咱們已進入對方陣地,一切均得將計就計,你們千萬不可輕舉妄動。」
過了約有盞茶光景,只見那漢子從甬道上走出,他身後跟著一個身穿黑色長衫的人,朝司馬長弘拱拱手道:「兄弟黑衣堂總管饒克祥,奉堂主之命,特來迎過司馬老哥。」
司馬長弘抱抱拳道:
「原來是饒總管。」
饒克祥一擺手道:「司馬老哥請。」
司馬長弘連忙笑道:
「饒總管先請。」
饒克祥道:「那麼兄弟替司馬老哥帶路。」
說完當先朝一條市道上走去。這條甬道,不過四五丈左右,就向右彎去,轉彎角上,同樣站著兩個黑衣漢子,看到饒總管,一齊躬身施禮。
饒克祥領著他們,一路行去,每隔三五丈,就有一個轉彎,大概轉了七八次彎。司馬長弘自然看得出來,每個轉彎之處,都有石間,隨時可以把甬道閘斷。
不多一會,地形突然開闊,形成一個大石室,只見石室兩邊,一共站著十幾名佩刀黑衣大漢。
饒克祥一直走到左首一堵石壁之下,舉手輕輕叩了三下。
只見石壁間一道門戶,緩緩啟開,饒克祥舉手肅容,說道:「司馬老哥請進,堂主已經恭候多時了。」
司馬長弘也不客氣,舉步走了進去。丁靈、南宮還隨著走入。
只見這間石室佔地不大,放著幾把几椅,倒像一間小客室,一個身穿黑色長衫的瘦削臉漢子,迎上一步,呵呵笑道:「司馬老哥遠來,兄弟有失迎道。」
聽他口氣,這人自然是黑衣堂主了!
司馬長弘微微一怔,還未開口。
黑衣人已然會意,微微一笑道:「兄弟陸寒生,江湖朋友給取了個外號,叫做黑衣秀士,自從馬堂主逝世後,就由兄弟喬主黑衣堂。」
司馬長弘慌忙抱拳道:
「原來是陸堂主.兄弟失敬了。」
黑衣秀士微微一笑,抬手道:「司馬老哥請坐。」
他目光一動,問道:「這兩位小兄弟是誰?」
司馬長弘道:「他們是兄弟小徒。」
黑衣秀士朝兩小點點頭笑道:「二位小兄弟到了這裡,也是陸某的客人,請坐,請坐。」
司馬長弘伸手拍拍兩把椅子,回頭道:「既是陸堂主吩咐,你們也坐下來吧!」
丁靈、南宮還不知司馬長弘葫蘆裡賣什麼藥,心頭止不住疑竇叢生,依言在司馬長弘下首兩把椅子上坐下。
黑衣秀士皮笑肉不笑的在司馬長弘對面坐下.問道:「武林盟糾合十五門派,大舉開來島上,司馬老哥在此時此地,來見兄弟,不知有何見教?」
司馬長弘道:「兄弟方才查勘了島上形勢,發現西北兩處門戶,忖度北方門戶,必是貴堂所在,原是想來見見馬堂主的。」
黑衣秀士森然一笑道:「馬堂主雖已逝世,但司馬老哥惠臨,兄弟同樣無任歡迎。」
他話聲甫落,突然一陣「喀」、喀」輕響,司馬長弘等三人坐的椅子,忽然從腰際伸出兩支鋼環,把人攔腰扣住!
同時足踝上也被鋼環套住,再也動彈不得!
司馬長弘臉色大變,怒聲道:「陸堂主,你這是待客之道麼?」
黑衣秀士嘿然笑道:「強敵壓境,你老哥不請自來,本堂秘道已洩,兄弟在未明老哥來意之前,不得不爾,要請馬老哥多多擔待。」
司馬長弘淡淡一笑道:
「陸堂主可知兄弟來意麼?」
黑衣秀士道:「兄弟正要請教。」
司馬長弘道:「武林盟糾合十五門派,遠上銅沙,志在一舉殲滅無名島,貴島總令主張寒裡,武功高強,白令主率領五個陰人,天下罕有匹敵,可說氣吞山嶽,尚且一敗塗地……」
黑衣秀士陰笑道:「司馬老哥是作說客來的了?」
司馬長弘道:「不然。」
黑衣秀士道:「那麼司馬老哥的來意,究竟如何?」
司馬長弘意態自如,徐徐說道:「武林盟統率天下十五門派,聲勢雖盛,但要破無名島,成敗關鍵,卻繫在一個人的身上。」
黑衣秀士動容道:「此人有如此重要,想必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絕世高手無疑,不知此人是誰?」
司馬長弘大笑一聲道:
「就是區區兄弟。」
黑衣秀士看了他一眼.笑道;
「司馬老哥有此能耐麼?」
司馬長弘道:「據兄弟勘測的結果,無名島總壇並不在此;但四堂實力,卻全在於此,兄弟說的不錯吧?」
黑衣秀士不動聲色,也沒有開口。
司馬長弘續道:「兄弟能找得到其餘三堂的出入口所在,這不是兄弟誇口,因為敝師叔黃衫客所學,和兄弟相同.由他建築的地下工程,自然也瞞不過兄弟這雙眼睛。無名島四大堂主手下,固然實力雄厚,足可與武林盟一排不論那一方被消滅,但獲勝的一方,也必將付出可怕的代價……」他說到這裡,口氣微微一頓,接著笑了笑道:「但如用兄弟之計,可以不費一兵一卒,不折一劍一刀,只須反掌之勞,就可把貴島四堂實力,悉數殲滅。」
黑衣秀士冷冷道:「司馬老哥有此自信?」
司馬長弘道:「這不是自信.因為兄弟和敝師叔所學相同。」
黑衣秀士道:「就算你老哥識得機關消息,也未必能把四堂高手,一舉殺死。」
司馬長弘大笑道:「陸堂主聽說過水淹七軍麼?」
只此一語,黑衣秀士登時臉色劇變,微微點頭道:「不錯.司馬老哥能把幾處機關破去,利用潮水倒灌,咱們確是只好坐以待斃。」語到此處,突然縱聲大笑道:「司馬老哥不找來此地,確是惡毒絕計;但如今老哥自己找上門來,兄弟立時可取你性命。」
司馬長弘也大笑道:「陸堂主錯了,你認為區區鐵環,真能困得住兄弟?」
不見他有何舉動,但聽「嗒」的一聲,扣在他腰際的鐵環,竟然自動縮了回去,司馬長弘已從椅上緩緩站了起來。
黑衣秀士方是一驚,南宮玨、丁靈兩人,同樣身子一縮,從鐵環中鑽了出來。三人品字形朝黑衣秀士欺了過去。
黑衣秀士唰的一聲,從袖中撤出一柄鐵骨招扇,嘿然道:「司馬老哥身在本座黑衣堂中,要想和兄弟動手,那是自己找死。」
司馬長弘微微一笑道:「陸堂主說得極是,這裡是你黑衣堂勢力的範圍之內,黑衣堂高手如雲,要搏殺兄弟三人,易如反掌,但如果只有陸堂主一個人,你就未必是咱們師徒三人的對手。」說完,回頭朝南宮玨道:「徒兒,你露一手給陸堂主瞧瞧,好讓他知道咱們師徒,也不是好欺侮的。」
南宮玨不知司馬長弘到底有何居心,但他既然說出要自己露上一手,當下毫不猶豫的答應一聲,揚手一指,朝黑衣秀士迎面點到。他使的正是北嶽絕學「天罡指」,但聽「嗤」的一聲輕響,一縷指風,銳利如箭,激射過去。
黑衣秀士久經大敵,聽出風聲有異,急急向旁側閃了過去。指風擦身而過「篤」的一聲,好像是一支勁急長箭,射在石壁上所發出來的聲音一般!
黑衣秀士忍不住回頭看去,但見堅硬的石壁上,被指風擊中之處,居然印上了一個一二分深的指印!
這一下直瞧得黑衣秀士臉色煞白,若非親眼目睹,他真不敢相信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童,竟有這等驚人之藝。心中想著,身不由主的後退了幾步,身子往右首一堵石壁靠去。
司馬長弘望著他微微一笑道:「陸堂主不用費心了,你想把兄弟師徒囚禁在石室之中,對是不對?但兄弟可以告訴陸堂主一聲,就是在兄弟進入這間石室之前,早已略施小技,把啟閉石室的機關扭轉,除了兄弟,只怕誰也無法開啟,就是連敝師叔黃衫客在內,因為繼承師祖衣缽的不是他,而是區區兄弟。」
黑衣秀士自然不信,伸手在石壁上連按了兩按。
這原是開啟石壁的樞紐.只須輕輕一按.石門立可開啟,但如今他連按兩按,石壁依然是一堵石壁,根本紋風不動。心頭更震驚無比,鐵骨摺扇當胸.緩緩說道:「司馬老哥要待如何?」
他自知武功不是人家對手,石室門戶又已關閉,口氣就軟了下來。
司馬長弘笑道:「陸堂主請坐,兄弟想和你好好談談。」
黑衣秀士果然坐下來,冷然道:「司馬老哥要和兄弟談些什麼?」
司馬長弘也緩緩回到原來的椅子上坐下,笑笑道:「從前馬堂主對兄弟承諾過的話,如今換了陸堂主,不知是否仍有效?」
黑衣秀士道:「馬堂主跟你老哥承諾過什麼?」
司馬長弘道:「兄弟先想知道馬堂主這項承諾,是否有效?」
黑衣秀幹道:「那要看什麼事了?馬堂主承諾的是私事,還是公事,如果是私事,兄弟就不好過問,如是公事,兄弟自然也可作主。——
司馬長弘喜道:「如此就好,當日馬堂主親自找到兄弟,要兄弟替無名島做事……」
黑衣秀士道:「司馬老哥答應了沒有?」
司馬長弘搖頭道:「價碼談不攏,兄弟沒答應。」
黑衣秀士道:「司馬老哥開價多少?」
司馬長弘道:「價錢是馬堂主開出來的,分為長期和短期兩種。」
黑衣秀士道:「長期如何?短期如何?」
司馬長弘道:「長期的終身職,擔任貴島護法名義,每月可領黃金百兩,短期三到六個月,每月酬勞黃金二百兩,兄弟一生不受拘束,自然以短期為宜,只是每月二百兩黃金,未免太少了。」
黑衣秀士道:「司馬老哥要多少?」
司馬長弘笑了笑道:「兄弟的意思,最好是以一天一天的計算,最少每天五十兩。」
黑衣秀士道:「黃金?」
司馬長弘笑道:「自然是黃金了。」
黑衣秀士冷笑道:「老哥當真是獅子大開口。」
司馬長弘道:「物以稀為貴,普天之下,學這一門的,除了兄弟,實在沒有第二人了。」
黑衣秀士道:「令師叔黃衫客就在本島。」
司馬長弘笑道:「敝師叔學的雖是地下工程,但兄弟卻是專攻機關消息,這叫做各有所長,敝師叔設計的機關消息,只要兄弟走過一次,就會全變了樣。就拿這間石室來說,你陸堂主是不是打不開麼?除了兄弟,就算敝師叔來了,他一樣打不開。」
黑衣秀士道:「司馬老哥說了半天,到底來意如何?」
司馬長弘笑了笑道:「武林盟糾合天下十五門派。直逼銅沙島;志在和無名島作生死一搏,他們邀兄弟同來.就是為了察看島上設施,找出無名島的秘密。」他緩緩口了口氣,笑道:「兄弟因此夤夜來見堂主……」
黑衣秀士道:「老哥想乘機勒索外
司馬長弘道:「陸堂主這話就難聽了,再說無名島對整個江湖,都生殺予奪,兄弟有幾個腦袋,敢來勒索?」
他口氣微微一頓,又道:「只是武林盟聲勢雖盛,只要兄弟不說,天下之大,就沒有一個人能找得到無名島,武林盟十五門派,聚會不易。等找不到無名島,自然只有各自回去,這就給了無名島的機會.可以把他們各個消滅,永絕後患。」
南宮玨聽司馬長弘口氣.似有出賣武林盟之意,不覺心頭大怒,正待罵他一頓,一指把此人除了。
丁靈卻暗暗扯了他一下衣角,要他暫時忍耐。
黑衣秀士道:「老哥來意,是要把無名島的秘密,賣給無名島?」
司馬長弘連連點頭,笑道:「是.是,陸堂主說的一點也不錯,知道貴島秘密的,只有兄弟一個,貴島一次把兄弟知道的秘密賣了過去,從此一勞永逸,普天之下,再也沒有人能找得到貴島了。」
黑衣秀士道:「司馬老哥開個價,讓兄弟聽聽看?」
司馬長弘笑著道:「不貴,不貴,兄弟決不會乘人於危,漫天討價,咱們還是老價錢,就算六個月的酬勞好了,不過一次付清。」
黑衣秀士十分惱怒,但又奈何不得,冷冷問道:「那要多少?」
司馬長弘扳著手指,笑道:「一天五十兩,十天五百兩,一個月一千五百兩,半年就是九千兩黃金。」
還說不是漫天討價,出賣無名島秘密給無名島等於一句空話,卻要九千兩黃金。
黑衣秀士冷笑道:「老哥真是財迷心竅。」
司馬長弘笑道:「這叫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兄弟若把島上機密,奉獻給武林盟,這銅沙島就會爆發一場慘烈的搏殺,武林盟高手如雲,這一場殺伐,無名島未必能佔勝算。就算是盡殲來人,無名島至少也得傷亡過半,黃、白、青、黑四位堂主,能不能剩下一兩位,都在未知之數,拿出區區九千兩黃金,可以免去一場殺伐,難道還划不來?」
黑衣秀士聽得聳然動容,微微頷首道:「老哥說的原也不錯,只是咱們如何信得過你呢?」
司馬長弘道:「事到臨頭,信得過也得信,信不過也得信。」
黑衣秀士面有怒容,哼道:「聽老哥的口氣,好像吃定無名島,九干兩黃金非拿不可?」
司馬長弘悠然笑道:「正是如此。」接著道:「兄弟時光有限,陸堂主如是不能作主,最好盡快向你們島主請示。」
這件事,黑衣秀士自然作不了主。只見他雙眉微攢,點點頭道:「不錯,茲事體大,兄弟確實要請示一下。」
司馬長弘忽然回過頭去,朝丁靈低低問道:「小兄弟身上,可有細小的毒物?」
丁靈點點頭。
司馬長弘低聲道:「咱們要知道無名島所在,全在此舉,你可放出細小毒物,附在他衣衫之上跟他同去。」
丁靈又點點頭。
司馬長弘才回頭來,抬抬手,笑道:「陸堂主請便。」
黑衣秀士道:「這石室樞紐,被老哥做了手腳,叫兄弟如何開啟?」
司馬長弘笑道:「陸堂主只管開啟就是了。」
黑衣秀士伸手在壁上一按,一道石門果然應手而啟,心中暗暗震驚,忖道:「此人對機關消息,果然有通天徹地之能。」一面說道:「司馬老哥在此稍待,兄弟去去就來。」
司馬長弘笑道:「陸堂主只管放心,九千兩黃金沒有到手,兄弟是不會走的。」
黑衣秀士冷哼一聲,舉步朝外行去。
丁靈在他轉身之時,迅快伸手一指.從他衣袖之中,飛出一條黑影,朝黑衣秀士身上激射過去。接著石門又緩緩閻起。
司馬長弘立即朝丁靈道:「小兄弟,你身上帶了多少毒物?」
丁靈道:「不太多,但也不會太少。」
司馬長弘道:「如此就好,你此刻可以放出一件毒物,向你師傅報訊,你師傅得到消息,自會傳告盟主。」
南宮玨道:「司馬伯伯,原來你和那姓陸的堂主,說的都是假話?」
司馬長弘笑道:「自然是假的,難道老朽還會出賣盟主?只是敝師叔精擅地下工程,非我所及,據我勘查所得,這裡只有四堂,真正的無名島.並不在此。所以要了小兄弟把毒物附在黑衣秀士身上,跟著他去.咱們就可憑這點線索,測知無名島的所在位置了。」
丁靈道:「老前輩要我放出毒物,給師傅報訊,這裡已在海底,毒物如何出得去?」
司馬長弘笑道:「不錯,這裡已是海底,但若是沒有通風的地方,住在這裡的人,豈不早就窒息死了,小兄弟放出毒物,可命它從通氣孔裡出去。」
丁靈答道:「老前輩果然設想周到。」說完,探手摸出一條竹筷大小的小金蛇,低頭朝金蛇一顆三角頭上,親了一下,然後放到地上。小金蛇迅快在石室中遊走了一轉,忽然朝石壁縫中鑽了出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20:00
第39章 直搗黃龍
蕭不二、尹翔、唐繩武三人,原是遠遠綴著司馬長弘來的。他和小魯班原是從小就相識的總角之交,當然不會懷疑他什麼!
這遠遠的跟蹤,是怕他們萬一遇上凶險,他們三人,一大兩小,不是人家對手。
雙方前後相距,少說也有八九丈遠近.又是在深夜裡,又是在礁石縱橫的海灘上,司馬長弘自然不會發覺,但蕭不二是當今武林首屈一指的賊祖宗,眼睛越到夜裡越亮;司馬長弘的一舉一動,他可看得一清二楚。
這回眼看小魯班三人,一個接一個,朝一處礁石下鑽了進去。
唐繩武不覺喜道。
「蕭護法,他們已經找到了。」
蕭不二攢攢眉道:
「小魯這次真是錯極了,他發現的無名島門戶,就該先去報告盟主,怎好帶著兩小貿然涉險呢?」
尹翔道:
「咱們快過去看看。」
蕭不二道:
「且慢,咱們且等一會,小魯也許很快就會退出來。」
三人伏在一處礁石之後,足足等了頓飯工夫,依然不見小魯班等三人退出。
蕭不二突然一拍後腦,說道:
「不好,小魯,盟主借去兩小,那是存心闖賊窩去的了。」
唐繩武道:
「蕭護法是說方才咱們跟他勘查島上形勢,司馬老丈已有了眉目?」
蕭不二點頭道:
「不錯,我想他可能已有發現,只是還不能十分確定,他向盟主借去南宮過和丁靈兩人,就是準備入虎穴去的了。」
唐繩武道:
「他為什麼要借南宮玨和丁靈兩人?」
蕭不二笑道:
「小各自己武功不高,他借兩人,一來他們身體小,有些岩石小穴,他們都可以進去,二來,南宮玨雖是小孩,但一身武功,已得北嶽老神仙真傳。丁靈是黑石島主最鍾愛的小徒弟,身上一定帶著不少小毒物,他們如果有所發現,可由丁靈放出小毒物,通風報訊。」
唐繩武道:
「南宮兄弟武功縱然不弱,他們也只有三個人,如何是無名島賊人的對手?」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
「這個倒不用替他們耽心,小魯精通機關消息之學,當今天下,不作第二人想,他若發覺情形不對,只要有機關埋伏的地方,隨便哪裡,只要稍稍做上點手腳,就可據為己用,縱然逃不出來,自保足足有餘。」
尹翔還不大相信,催道:
「蕭護法.我們現在可以過去瞧瞧了。」
蕭不二點點頭道:
「好吧!」
三人迅快閃出礁石,朝小魯班三人隱沒的礁巖飛掠過來,到得近前,只見一座巨大的礁巖之下,只有一個小穴.大概正好可以伸進一個頭去。這樣小的巖穴,南宮玨和丁靈都無法鑽得進去,何況小魯班司馬長弘?
尹翔好奇的道:
「還是讓兄弟進去瞧瞧。」
隨著話聲,雙肩一縮,一個人登時縮小了許多。
蕭不二一把扯住,說道:
「尹老弟,此事咱們還是先去報告盟主的好……」
突見海灘四周,漸漸升起了一層黑氣.似霧似級,凝結如一片烏雲,漸漸擴大,也在漸漸移動.朝島上布散開來,剎那之間,汪洋大海,已被這片黑氣遮斷。好像天地晦瞑,混沌未開!
蕭不二方自一驚.喝道:
「蚩尤毒霧!」
喝聲甫出,突聽島上傳來一陣嗚金之聲.接著但聽四處都有人大喝道:
「盟主有令,所有各大門派尚在篷帳外的人.火速摒住呼吸,進入篷帳,不可在外停留。」
就在這幾句話的工夫,黑霧已經迅速瀰漫,從四面八方,朝中央散佈攏來。
黑霧影中,但見人影幢幢,向海灘四周疾奔而出。
黑霧展開得十分迅速,一絲絲黑氣,如纓格下垂,眨眼之間,已經對面不見人影!
這真是十分恐怖之事,毒霧迷茫,在黑沉沉的毒霧中,這些幢幢人影,到底是敵是友,都分不清楚。
蕭不二低低說道;
「咱們快進去。」
二人不敢停留,各自縱身疾掠,奔入篷帳。
岳小龍迎著道。
「蕭護法回來了,司馬老哥呢了」
蕭不二一怔道:
「盟主已經知道了?」
岳小龍道:
「我是聽夏副總管說的,你和司馬老哥等人到海灘勘測地形去了?」
蕭不二道:
「屬下要向盟主報告,小魯他們已經找到了礁石下面一道門戶,三人都進去了。」
通天觀主謝無量道:
「如此說來,所謂無名島,就在銅沙島海底了。」
岳小龍道;
「只要看蚩尤毒霧,就在島上升起,賊黨自然就潛伏在附近了。」
蕭不二道:
「盟主,這陣蚩尤毒霧,咱們如何對付?」
岳小龍道:
「這個倒不用耽心,刻下已由谷護法和黑石島主率了同門弟子,全體出動了……」
突然,只聽遠處傳來一陣兵刃撞擊之本!
通天觀主謝無量微微一怔道:
「外面動上手了。」
破俠歐陽磐石從座椅上一躍而起.說道:
「走,謝道兄,咱們出去瞧瞧!」
岳小龍慌忙搖手道:
「歐陽大俠請坐,蚩尤毒霧,自有黑石島殷島主負責破解,此刻島主門下,已經全體出動,賊人如想乘機偷襲,極難得逞,毒霧未消之前,咱們都不宜出去。」
話聲甫落,但聽四周都響起一陣陣的兵刃撞擊和喊殺之聲,似是極為混亂!
蕭不二道:
「還是屬下去看看情況就來。」
尹翔道:
「我也去。」
唐繩武道:
「尹兄不能去。」
尹翔道:
「為什麼?」
唐繩武笑道。
「蕭護法和兄弟都不畏劇毒,蚩尤毒霧自然也不能奈何我們了。」
尹翔還不服氣。
岳小龍點頭笑道:
「唐兄說的不錯.他和蕭護法都不畏劇毒,就是兄弟也不畏……」
尹翔道:
「兄弟幾時畏了。」身形一晃,飛快朝帳外掠去。
蕭不二拉唐繩武,說道:
「咱們快走。」
兩人匆匆奔出蓬帳,哪裡還有尹翔的影子?
蕭不二聳聳肩,又搖搖頭道:
「這位尹老弟,真是倔強的很,本領最大的人,也不能和毒相抗。」
突見黑霧之中,正有一條人影姑娘行來!
蕭不二唰的一聲,從懷中取出如意金絲,大步迎了上去,沉喝道:
「什麼人?」
只見那黑影腳下一停,冷冷說道:
「我找岳盟主。」
蕭不二凝足目力,也只看到對面這人,西蒙黑紗,身上穿著一件寬大黑衣,在濃重的黑霧之中,雖然相距不過數尺,但依然隱綽綽看不清對方面貌。只是從她清脆的聲音聽來,可以知道她是一個女子。
蕭不二道:
「姑娘何人,找岳盟主何事?」
黑衣女子輕輕一哼道:
「為時不久,蕭大俠怎的不認識我了。」
蕭不二聽得不禁一怔,想不起這女子是誰?
黑衣女子不待他開口,接道:
「時機不多,蕭大俠快些帶我去見他。」
蕭不二突想起在黑風眼裡的羅菊瑛來,問道:
「你是羅姑娘。」
黑衣女子並未承認,也未否認,只是催道:
「岳盟主在哪裡,蕭大俠快帶我去,再遲就誤了大事。」
蕭不二聽她說得鄭重,這就說道:
「岳盟主在帳中,姑娘請隨小老兒來。」
說完,轉身領著黑衣女子.朝中間一座篷帳走去。
唐繩武則緊隨黑衣女子身後,防備她心懷叵測,有什麼舉動。不大工夫,已經回到帳前。
蕭不二伸手拉起布簾,舉步走入,一面道:
「姑娘請進。」
黑衣女子相繼跨入。
帳中坐著岳小龍、總護法齊天宸、謝無量、歐陽磐石、言鳳葛、沈紫貴等人,大家看蕭不二領著一個黑衣女子走了進來,方自覺奇怪。
蕭不二走到岳小龍身前,抱拳一禮,道:
「啟稟盟主,這位姑娘說有重要之事,要見盟主。」
岳小龍緩緩站起,拱手道:「這位姑娘……」
黑衣女子沒待他說完,忽然舉手,從臉上揭下蒙面黑紗,嫣然一笑道;
「我是羅菊瑛。」
岳小龍只覺眼前一亮。歉然笑道:
「羅姑娘也來了。」
羅菊被重新覆上面紗,幽幽的道:
「我聽說武林盟正式成立,岳盟主已經到銅沙島來了,我是雇了一條漁船隨後趕來。」
岳小龍道:
「姑娘趕來,不知有何見教?」
羅菊瑛道;
「據殘妾所知,我師傅……唉,其實我早已不承認齊天宸惡賊是我師傅了,他……他人面獸心,門下十個女弟子,都遭他蹂躪,他……他不是人……」
她雖戴著黑紗,但兩行情淚,卻從黑紗中滾了下來!
岳小龍不好置詞,只是靜靜的望著她。
羅菊瑛續道:
「我……自從被那惡賊法了清白,痛不欲生,就立誓要把銅沙島的醜惡,公之於世人。因此,經我多方搜集齊天宸的罪行,才知他昔年建築銅沙島之時,聘了一個叫黃衫客的人,但當時發現銅沙島只是一座淺灘,十二年之中,至少有一次要被大水淹沒。因此他另外在余山建了地下宮閾,他成立朱衣門,陰謀奪取武林各大門派,獨霸整個武林……」
總護法齊天宸道:
「羅姑娘是說無名島就在余山?」
羅菊瑛進入蓬帳,只顧和岳小龍說話,沒有向在座眾人多看,這時驟睹這說話的赫然就是自己恨之入骨的師傅朱衣教主齊天宸,不由驚得連退數步,目射凌光,顫聲道:
「你……」
岳小龍忙道:
「羅姑娘不可誤會,這位是本盟總護法齊天宸,並不是銅沙島齊天宸。」
齊天宸撫鬚笑道:
「老夫和你師傅,真真假假,另有一段恩怨,姑娘只管請說。」
羅菊瑛道:
「自從三年中秋前夕,一次大潮汐,把銅沙島淹沒之後,銅沙島就把實力轉向地下,這裡由四大堂主管轄。齊天宸夫婦和他們掌握的一批『毒人』、『陰人』,他們認為完全可放心的死黨,都已搬到余山去了。「」
她說到這裡,口氣微微一頓.接道:
「賤妾方才乘漁船趕抵島上之時,發現賊黨放出蚩尤毒霧,而且黃、青、白、黑四堂堂主,企圖在毒霧掩護之下,發動襲擊。目今毒霧已被龍涎香破去,四處激戰頗烈,這是最好的機會,因為從那裡有一條通向余山的暗道,平時由四堂武士守衛,無法通過,岳盟主為民除害,直搗余山賊黨,賤妾願意替盟主帶路。」
岳小龍聽說黃、青、白、黑四堂,發動襲擊,心頭一急,說道:
「羅姑娘但請稍待,兄弟不知外面戰況如何,想出去看看。」
羅菊瑛道:
「時機一瞬即逝,如果四堂失利,余山方面賊黨,得到消息,立可把暗道切斷.咱們就無法通過了。」
說話之時,只見杜景康匆匆進來,說道:
「啟稟盟主,外面毒霧已消,賊黨乘霧偷襲,也被咱們的人分頭截住,正在激戰之中。」
岳小龍問道:
「戰況如何?」
杜景康道:「賊黨分四路來襲,直到此時,只發現他們四個堂的人馬,總共不過一百六十人左右,黃衣堂已由少林寺的僧侶接住,連公孫壽昌一起被困在羅漢陣中。青衣堂是由點蒼、終南二派接住了。白衣堂襲擊西首,遇上武當派,天寧道長一連排出五行劍陣,把白衣堂的人攔成五處。
黑衣堂的人,已經全數解決,只逃走了堂主黑衣秀士陸寒生,如今谷護法和黑石島主正在率同門人,四處搜索之中。」
羅菊瑛聽說黑衣秀士已經逃走,不覺急道:
「陸寒生一定遁入秘道,逃到余山去了,咱們不趁快追去,等他把秘道封閉,就來不及了。」
齊天宸點點頭道:
「羅姑娘說得極是,此地戰局,已被我方掌握,盟主無須顧慮,咱們還是直搗賊窩去為是。」
岳小龍點點頭道:
「好。」接著朝齊天宸問道:
「總護法認為咱們該去多少人?」
齊天宸略一沉吟道:
「咱們直搗賊窩,兵貴神速,人數不宜太多,以老夫推測,銅沙島主身後,必有支持之人,盟主和夫人,可率同谷護法、尹少俠、唐少俠、及謝道友、歐楊大俠,女將中如有人同行;可由夫人決定,和羅姑娘先行,老夫等人自會隨後接應。」
岳小龍點點頭,立即傳令調來谷靈子、尹翔兩人,凌杏仙也率了姬真真、何嘉嘉、龍珠珠和綵帶四婢進入帳來。
岳小龍要言鳳翥和玉蕭郎君沈紫貴留守大帳。
當下就朝羅菊瑛問道:
「羅姑娘,咱們該如何走法?」
羅菊瑛看他調兵遣將,足足費去了頓飯工夫,等得有些不耐,聞言忙道:
「岳盟主請隨賤妾來。」轉身出帳而去。
岳小龍、凌杏仙等人隨著她魚貫出帳。這一行人計有岳小龍、凌杏仙、謝無量、歐陽磐石、谷靈子、蕭不二、尹翔、唐繩武、姬真真、何嘉嘉、龍珠珠、及綵帶四婢。最後是杜景康率領八名勁裝武士,連同領頭羅菊瑛,共有二十五人之多。
羅菊瑛出了蓬帳,腳下走得極快,大家緊隨她身後而行,不大工夫,已經走到一處斷垣殘壁的瓦碟場中,這裡如以地形判斷,該當是昔日銅沙島所在。
羅菊瑛毫不停留,一直走到一口八角井前,回頭道:
「通往余山的門戶就在這裡。」
岳小龍詫道:
「三年前,在下找上島來,原也懷疑這口八角井,不但是我,少林大通大師,也曾再三察看,只是井水極滿,不像有異……」
羅菊瑛道:
「現在井水不是也滿滿的?」
岳小龍道:
「那麼我們如何下去呢?」
羅菊瑛也沒說話,縱身一躍,頭下腳上,一個倒栽蔥,往井中投去,一雙五寸長的「金蓮」,下鉤住了井攔,倒掛而下。但聽擦的一聲,井中亮起了火筒,不用說,她是在找開閉的機關了!
果然但聽井壁上忽然響起一陣軋軋的輕震,接著就聽到嘎嘎水聲.好像放水一般。
羅菊破身形一弓,已經回了上來。
不多一會,井水業已放完,羅菊瑛回頭道:
「我們可以下去了。」當先朝井中躍去。
岳小龍跟蹤而下,但覺這口井約有三丈來深,此刻井水已經放去,只是石板上還濕淡淡的。井底比井口還大的多,井口只容一個人縱落,但到了井底,大概可以容得十個人。
凌杏仙、姬真真、何嘉嘉、龍珠珠,女將們一個接一個的飛身而下,狹窄的井底,登時衣香繽紛。
井底右側,有著一道門戶!不,那只是一人來高的一方巨石。
羅菊漠就站在那方巨石前面,俯著身子,雙手握住壁角地上一塊圓形的石塊,好像很吃力的把石塊拉起,露出一個碗口大的洞穴。
她探手入穴,拉起一條鐵鏈,雙手交替,拉得極快!地底接著響起了絞盤轆轆之聲,當前這方巨石,跟著緩緩往下沉去,露出一道門戶。往裡看去黑沉沉的像是一條極長的甬道。
羅菊瑛放下鐵鏈,一手執著火筒,當先朝裡走去。
岳小龍輕輕吁了口氣道:
「真想不到這口貯滿了水的八角井,居然會是秘道入口。』」
凌杏仙道:
「要是讓大家看得出來,那還是秘道?」
羅菊瑛走在前面,催道;
「岳盟主,你要大家走得快些,路多著呢!」
岳小龍朝身後眾人說道:
「大家要走得快些才行。」
這條甬道,平整寬闊,足有一丈來寬,羅菊瑛走在前面.腳下突然加快,跟在她身後的人,也同時腳下加緊.奔行而去。而道甚少轉折,奔行了半里來路,前面已有一堵石壁,擋住去路。
羅菊瑛腳下一停,伸手朝門上連按兩按.促聽一陣軋軋之聲,石壁緩緩朝兩邊分開。
門內燈光明亮,兩個身穿墨綠勁裝大漢,手執長矛,大聲喝道:
「什麼人?」
兩支長矛,銳利矛尖,直指著羅菊瑛前胸!
羅菊瑛道:
「我是三香主。」
左首綠衣大漢道:
「可有通行符?」
羅菊瑛喝道:
「不長眼睛的東西,還不把兵器移開?」
那兩個綠衣大漢雖是沒把矛尖移開,卻往後退了一步。
羅菊瑛雙手疾發,皓腕抬處,隨著她朝外一拂之勢,狂飆登時,兩股旋捲的黑風,好像從她衣袖中湧出。立時把兩個綠衣大漢吹得立腳不住,跌跌撞撞的翻滾出去,敢情風力太強,一下閉過氣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20:31
凌杏仙失聲道:
「羅姐姐這是從黑風眼練來的黑風了。」
羅菊瑛淡淡一笑,引著眾人,繼續朝前走去。
這條甬道,每隔丈許,都點燃著一對琉璃燈,不需火筒,也看得十分清楚。
羅菊瑛身若飄風,奔行之勢極快,她身後眾人,也同樣展開身法,一路急奔,因此誰也沒說話。這一陣工夫,差不多奔行了十來里路,前面又一道石牆,擋住了去路。
羅菊瑛也不多說,伸手按動石壁,又是一陣軋軋輕震,裂開一道門戶。
同樣閃出兩個身穿綠衣的大漢,手持長矛,大聲喝道:
「什麼人?」
羅菊瑛同樣回了他們一句:
「我是三香主。」
雙手拂處,兩股黑風,分向兩人捲去。她發出的風力,簡直像兩股龍捲風,風力強猛絕倫,兩個綠衣大漢,哪有招架之功,跌撞出去,立時閉過氣去。
岳小龍自然看得出,這扼守門戶的綠衣大漢,武功極高,若在江湖上,足可躋身高手之列。就是換了自己,相信至少也得有五六招,才能制服他們,但羅菊現只是揮手之間,就把兩人捲得跌撞出去,踣地不起,心中暗暗驚異不止。
羅菊瑛回頭道:
「這條秘道,共有五道關口,咱們已經闖過兩道,前面還有三道.咱們要走得快了。」說完,急急往前掠奔而去。
果然每隔十里光景,就有一道石壁,擋住去路,每道門內,都有兩名綠衣大漢,持矛守衛,但都被羅菊瑛用『太陰神功』擊斃。
這樣又走了頓飯工夫,而道已到盡頭。
羅菊換忽然住足,回頭朝岳小龍道:
「我們這裡上去,已經是余山了,方才守護五道關口的綠衣十煞,已經伏誅,這出口處,是一座六角亭,由六大神煞守護,這六人是齊天宸的心腹,由他一手訓練而成,咱們破穴而出,行動必須迅速,而且最好能在數招之內,把他們一舉解決才好。」
岳小龍點點頭道;
「在下省得。」一面回頭道:
「羅姑娘打開門戶之後,咱們必須以極快身法衝出地穴,大家準備了!」
他這邊話聲甫出,羅菊瑛已經伸手按動機關,但聽上面響起一陣軋軋聲音,緊接著似有笨重東西的移動之聲。突然一陣涼風拂面吹來,頭頂已經露出一個五尺方圓的圓形窟窿!
羅菊瑛身形拔起,唰的一聲穿潤而出。
同時但聽有人沉喝道:
「來的何人?」
羅菊瑛應道:
「我……」
她「我」字出口,岳小龍、凌杏仙也已雙雙躍出。目光迅速一掃,但見自己站身之處,是山麓間一座六角亭子的中間,六角亭外,都站著一個身穿墨綠勁裝手執大所刀的漢子,攔住出路。
羅菊瑛對面那綠衣大漢子,冷冷的道:
「你們三人膽子不小,居然敢闖到這裡來了。」
這話還沒有說完,謝無量、歐陽磐石、谷靈子、蕭不二一個接一個竄了上來。
那漢子冷哼道:
「原來你們人數還不少。」話聲微頓,接道:
「你們這些人還是束手就縛呢?還是要動手試試?」
羅菊瑛突然衣袖朝前拂去,口中喝道:
「滾開。」
一股黑風,迎面朝那大漢,拂撞過去。
那綠衣大漢果然了得,冷笑一聲,身形一晃,便自閃了開去,但他手中大研刀,卻是在避風勢之後,橫所過來。
岳小龍、凌杏仙一上來佔了兩個位置,攔著兩個綠衣大漢,謝無量、歐陽磐石現身之後,也各自找了一個對手,後來的人,就只好站在中間。
六角亭子,地方不大,六個方向,都有人擋住,亭子中間,就容不下許多人。
蕭不二忙向地下的道。
「諸位請暫緩上來,這裡站不下了。」
這一段話,聽來好像已有許多時光,其實只是羅菊瑛上來之後,大家跟著竄出洞窟的一瞬間。
羅菊瑛一擊出手,岳小龍「鏘」的一聲掣出長劍!對付這墨綠勁裝的六大煞神,必須速戰速決,但就在他長劍出鞘之際,突然人影一閃,搶到岳小龍面前笑道;
「對付這些么魔小丑,何用盟主出手?」
振腕一指,朝紅衣大漢點了過去。原來正是尹翔,他一指出手,左手又是一掌,閃電擊出。
岳小龍眼看尹翔搶著出手,只好退下。
這時凌杏仙、謝無量、歐陽磐石、蕭不二四人,也已兵刃出手,向另外四個綠衣大漢攻去。
羅菊換拍出黑風掌力,也只不過把綠衣大漢通的退後了一步,立即揮動大砍刀,搶攻而來。
這和尹翔的情形相同,他點出一指,直奔對方眉心,左手跟著閃電拍出,那綠衣大漢措手不及.迫的連退兩步,但他們的陣法,必須堅守原地,不能讓敵人走出六角亭子,因此一退之後,口中大吼一聲,湧身而上。大所刀立即展開快攻,搶到了原來位置。
謝無量的長劍,歐陽磐石的鐵拐.部在武林中極富盛譽,但他們和兩個綠衣大漢動上了手,刀劍齊舉.攻拒互見,雙方竟然誰也沒有佔到勝算,甚至聯想逼退對方一步,都辦不到。
只有凌杏仙一出手,就施展「同心劍法」,雖然她只是一個人施為,但揮出去的長劍.劍光打閃,有如雷霆萬鈞之勢,綠衣大漢縱然刀法精奇,臂力再大,碰上這套劍法,卻也感到不可拒擋,手中大所刀,左封右架,顯得甚是吃力,但他卻居然咬牙苦撐,不肯後退半步。
以各人的武功來說,每一個人都勝過這六個綠衣大漢,只是他們一出手就形同拚命,奮不顧身的搶攻,加上他們臂力甚強,使的大所刀,勢沉力猛,死也不肯後退,一時倒也奈何他們不得。
這一瞬工夫,差不多每個人都已搶攻了五六個照面,六個綠衣大漢,一見來人武功高強。
大家幾乎同時大喝一聲「疾」。每人左腳迅速橫跨一步.用力頓去。這一頓不打緊,六角亭子,就在此時,突然向左旋動起來,而且愈旋愈快,一座亭子,轉得像走馬燈一般!
羅菊瑛在未出地穴之前,曾要大家務必在三兩招之內,把守衛六角亭的六大煞神解決.那時她也只知若被六人拖長時間,對自己等人不利,卻不知道這座六角亭還會旋轉。
六角亭旋轉極快,簡直快極,三千六百回轉!
一個人武功最高,站在飛旋如電的亭子裡面,不但感覺到天族地動,眼花繚亂,因為亭子旋轉的太快了,每個人都像被一股巨大吸力,牢牢吸住了一般!
蕭不二也懂得一點機關消息,那是小時候時常和司馬長弘在一起,也常常聽賽魯班司馬機講些消息之學,所以他也可以算得是司馬機的半個徒弟。
此時首先發覺這座六角亭旋轉速度驚人,心頭猛然一驚!就憑這一點,絕非黃衫客吳思玄所設計得出來,這六角亭,竟然會是司馬機的大手筆!他由這一驚,同時也迅速想到,六角亭飛旋得如此快速,才產生了吸力,把大家吸住。
只要亭子突然停住,自己等人就會立時被摔出亭去。亭外不是站著六大煞神,一個個手執大研刀,守在那裡?
只要自己等人一下摔出亭去,他們可以不費多大的力氣,手起刀落,就像切西瓜一般,把自己等一齊解決!
心念閃電一動,立即朝岳小龍道:
「盟主,咱們必須把握時機,以極快手法,揭去亭子屋頂,大家從屋頂掠出去,才能無事。」
岳小龍道:
「這座亭子內,只怕是鐵的,在下掌力、震不開它。」
蕭不二道:
「以屬下看來,除了六根亭柱,是鐵的之外,亭頂決不是鐵的,以盟主的神功,定可把它揭去。」
岳小龍道:
「好,在下盡力一試,蕭護法暗中通知大家,亭頂一旦揭開,大家就立即縱身躍起。」
蕭不二道:
「屬下省得。」
岳小龍雙腳站椿,運起「太清玄功」,雙手上托,使的是家傳一招「七步推雲」的姿勢,緩緩朝上推去。
他北嶽歸來,這三年苦練,功力大進,雙掌向上推出,罡氣迸發,但聽「轟」的一聲,六角亭子一座亭頂,如被颶風掀起,直飛出去,岳小龍一擊得手、大喝一聲:
「大家快隨我來!」
雙足一頓,人已沖天飛起,朝亭外落去。亭中諸人.早經蕭不二暗中通知,雙足站椿.支持著身子,此時紛紛縱起,穿頂而出。
六個墨綠勁裝大漢沒想到對方有此一著,因為六角亭一經開動,旋轉如飛,必須到了一定時間,才會自動停止。
這是早已計劃好的時間.旋轉一經停止,亭內的人任你武功再高,也被轉得昏頭轉向、定會跌撲出來,那時只要手起刀落,一刀一個,毫不費力。
因此每一個人都手握大刀,兩眼圓睜,一霎不霎的只等六角亭自動停止。亭頂一下揭飛,六角亭子,只剩了六根鐵柱,依然還在旋轉如飛,亭中的人全已縱身飛起,穿亭而出!
凌空躍起,也等於卸去了被旋轉的力道,但若平躍而出,仍會被摔出去。
轉眼工夫,人去亭空,只有六根鐵柱,依然在飛一般的旋轉。
岳小龍、凌杏仙、羅菊現谷靈子、蕭不二、謝無量、歐陽磐石、尹翔八人,飛出亭外.立即散開,把六個綠衣大漢,圍了起來。
地穴中沒有出來的人,也經蕭不二通知,在亭子旋轉未停之前,暫勿上來。這一段話,說來較遲,但其實只是一瞬間的事。
岳小龍當先飛出,身形落地,右掌直豎,嘶的一串,朝一個綠衣大漢劈了過去。他這一記使的是佛門奇學「多羅葉刀」。
名雖是刀,實則是掌.掌風如刀,就是世上最鋒利的刀,也不足以和它比擬,因為這是佛門中的降魔大法。
掌勢出手,沒有凌厲風聲,也不帶劃空輕嘯,只如一陣微風!但這陣微風,恰像一柄無形之刀,它經過之處,把空氣都剖了開來,像裁紙一般,發出一胄細長的「嘶……」聲。
那綠衣大漢號稱六大煞星,武功雖然極高,卻連還手的時間都沒有!口中大叫一聲,好端的一個人,突然間從頭頂沿著脊骨,劈成兩半,血淋淋的裂了開來!
六大煞神的其餘五神,睹狀大驚,誰也不知道他如何死的?尹翔聳聳肩,雙手一攤,朝岳小龍道:
「盟主一掌把他劈了,兄弟還有汁麼事可做呢?」
這時凌杏仙也以一招「天外飛虹」,青光電閃,和她動手的綠衣大漢一顆頭骨碌碌的滾了出老遠。
羅菊瑛眼看他們夫婦兩人各顯神通,一招之間,就誅殺了六大煞神中的二神,不由冷喝一聲,雙袖齊抖,一股強勁黑風,捲湧而出,擴及數尺,朝那綠衣大漢席捲過去。
綠衣大漢一看來勢洶湧,雙足一頓,身子朝上飛起。
這一下,他還以為見機得快,哪知羅菊瑛在「黑風眼」靜練「太陰真經』,已把黑風練得收發由心。此時一見那綠衣大漢縱身躍起.雙油跟著揚起,把席捲過去的一股黑風,朝上捲去。
那綠衣大漢身在空中,就是想閃避.也閃避不開,口中間哼一聲,一個人被黑風捲數丈來高,像斷線風箏般飛了出去,沒等墜地,早已氣窒而死。尹翔也在此時,一劍刺倒了一個。
六大煞神轉眼之間,已去其四,剩下兩人,眼看勢頭不對,兩人不約而同的虛晃一刀,拔腳就逃。
破俠歐陽磐石雖然是跛了一腳,身法卻是快得驚人,大笑一聲:
「魔崽子,你還想逃命?」
鐵拐點地,「篤」的一聲,人已凌空飛躍,一下就追到那綠衣大漢身後,身未落地,鐵拐已經攔腰掃到。
綠衣大漢慘叫聲中,鮮血噴射,撲倒地上。
謝無量是個好強的人,六大煞神剩下的一個如在自己手下逃走,這人嶗山掌門可丟不起。
兩道人影,在哈喝聲中,宛如兩顆流星,銜尾急迫,看看還有丈餘距離,謝無量心頭發怒,緊追不捨之中,右手陡振,一柄三尺闊劍,挾著凌厲嘯風,脫手飛出,朝那大漢貫射過去!
又是一聲淒厲慘曝,長劍透胸穿過。慘曝未絕,屍體隨著慘曝尾聲,由上直墮而下!
六角亭的旋轉已經停止,姬真真、何嘉嘉、龍珠珠、綵帶四婢和杜景康率領的八名武士,一起從地窟中飛躍而出。
何嘉嘉一雙秀圖,瞪著尹翔.披披啪道:
「行軍也有軍令.蕭護法已經傳下盟主之令,要咱們暫留地窟.你卻不聽指揮,搶了出來.照說應該軍法從事。」
尹翔打了個拱,道:
「女將軍,你就少說一句,饒了末將吧!」
何嘉嘉膘了他一眼,半含嬌填,說道:
「不行。」口中說著不行,臉色卻已綻出嬌美的笑容,「噗濟」笑了出來。
岳小龍早在三年前,就知道尹翔對何嘉嘉十分傾心,只是何嘉嘉對他愛理不理,表示十分冷淡,如今居然情況好轉,對他也有說有笑了,看在眼裡,不禁暗暗替尹翔高興。
說真的,尹翔生得夠英俊,夠瀟灑,一身武功更是了得,這樣的男人,打著燈籠,一干個裡面也找不出一個來,女孩子對他還不傾心,那只有去嫁玉皇大帝了。
余山、東西兩座插天高峰,已在眼前!
怪石嵯峨,荒草淒迷,除了那座已被毀去六角亭子,就四無人煙!
岳小龍問道:
「羅姑娘,朱衣門的巢穴,大概是隱藏在山腹之間了。」
羅菊被點點頭,伸手一指西峰,道:
「就在西峰。」
蕭不二道:
「據小老兒看來,咱們毀了六角亭,賊黨應該已得到消息。」
羅菊疾道:
「賤妾替岳盟主帶路。」說完,當先朝西峰奔去。
岳小龍、凌杏仙等人隨著她一路奔行,剛到西峰山前!
只見樹林前面,並肩站著二名身穿朱紅長袍的漢子,看到眾人。立即迎了上來,躬身一禮,朗聲說道:
「教主風聞武林盟主率同天下十五門派,駕臨寒山,特命在下二人在此恭候,替諸位帶路。」
羅菊瑛道:
「齊天宸躲在山洞裡.又有什麼詭計?」
左首朱衣人冷冷說道:
「教主正在宮中恭候諸位大駕,並無惡意,諸位若是心懷疑懼,不敢進去,在下二人這就回去覆命。」
羅菊瑛怒道:
「你們死在臨頭,還敢出言不遜?」
雙袖乍揚,一股黑風,直向兩人撞去。兩個朱衣人迅快朝左右閃出,他們躲閃得雖快,但還是被黑風擦過身邊,捲著一點,身不由己的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岳小龍忙道:
「羅姑娘請住手,朱衣教主既命他們前來相迎,咱們自然要進去會會他。」一面朝兩個朱衣人道:
「二位請在前面領路,在下正是拜會你們教主來的。」
兩個朱衣人望望岳小龍,覺得此人年紀極輕,卻是氣宇非凡,連忙拱手道:
「尊駕就是岳盟主麼?」
岳小龍微微頷首道:
「正是岳某。」
話聲甫落,只見林間一條寬闊的大路上,又有一人飛行奔來!
當前一個是身穿朱衫,腰佩長劍的青年,生得相貌俊逸,長眉斜飛,目若朗星,正是朱衣教主齊天宸的兒子齊少宸,他身後緊隨著四名朱衣漢子,看去個個身手極高,這只是要從他們奔行而來的步履之間,就可以看得出。
齊少宸才一奔近,先前的兩個朱衣人立即兩旁退後了一步,一齊躬身道:
「屬下參見少島主。」
齊少宸不失為朱衣教主的兒子,風度頗佳,朝兩人含笑點頭,然後目光一抬,朝岳小龍拱拱手道:
「岳兄一舉成名,領袖武林,當上了武林盟主,可喜可賀,家父聽說岳兄賢伉儷俠駕已位余山,特命兄弟前來迎迓,家父已在迎賓殿恭候諸位大駕,俾少盡地主之誼。」
他居然滿臉春風,好似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般。
岳小龍也拱手還了一禮,朗笑道:
「有勞齊少島主遠迎,兄弟正是拜會齊教主來的。」
齊少宸目光掠過岳小龍身後來人,瀟灑一笑道:
「如此岳兄請,兄弟替岳兄諸位帶路。」
抬手肅客,身形微側,走在前面,朝林中一條寬闊大路上行去。一行人由岳小龍為首,隨著齊少宸而行。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21:26
第40章 傀儡伏誅
林間這條黃泥大道,寬闊平整,兩邊參天松柏,都是數百年前的古樹,天風徐來,龍吟細細,山道好像隨著山勢,緩緩彎去,行約半里,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東西兩峰的一片平地,山麓間聳立著一座白石牌樓,上書:
「朱衣宮」三個大字。
齊少宸陪著大家穿過牌樓,迎面是一道寬闊的石級,約有五十餘級。
眾人拾級而登,石級又分為左右兩道,由左首而上,再登五十餘級,左右兩道石級會合處,正面又有一道寬闊的存級,約百級之多。
登上石級,已是半山腰上,一片石砌平台,圍以朱欄。正面石壁間,開鑿了一座高大的洞府,門額上也是「朱衣宮」三字,石洞左右兩邊,還蹲著一對一人來高的石獅子,看去氣派非凡。
齊少宸領著岳小龍一行人走上三級石階,跨進兩扇朱漆大門。
這是山腹裡面了,大門內,是一條寬闊的甬道,兩邊石壁上,都點著銅檠琉璃燈,光亮如晝。
每隔十步,就有一對朱衣大漢,手抱大斫刀.面對面肅立壁下,這一條甬道上,少說也有百名左右。
甬道盡頭,又是一道石門,進入門內,就像是一個大天井,迎面一道丹揮。
齊少宸陪同岳小龍剛走近丹墀,只見丹墀上站著一個身穿朱紅長袍的漢子,朝殿上躬身道:
「啟稟教主,武林盟岳盟主、岳夫人駕到。」
接著但聽從殿中傳出:
「教主有請。」
站在丹墀上的朱衣人大聲說道:
「教主請岳盟主,岳夫人暨隨行人員,入殿相見。」
齊少宸連忙抬手道:
「岳盟主請。」
岳小龍也不客氣,舉步朝階上走去。
杜景康不待吩咐,朝身後擺了擺手,八名武士一排站住,停了下來。這座石室,建造得畫棟雕樑,金碧輝煌、真像宮殿一般!
岳小龍率同眾人,進入大廳,只見正中間兩把錦技交椅上端坐著兩人,正是朱衣教主齊天宸和他夫人。
兩人身後侍立四名官裝少女,左右兩邊,站著十個門人,左首五個的一式朱紅長衫佩劍,右首五個女的也一式朱紅衣裙,腰佩長劍。
岳小龍率同眾人,堪堪跨進大廳,朱衣教主齊天宸夫婦已經從椅上站了起來。打了個哈哈,笑道:
「岳盟主俠賀光臨,請恕兄弟有失遠迎。」
岳小龍拱手道:
「教主好說。」
齊天宸目光如電,迅疾向他身後眾人一掃,呵呵笑道:
「岳盟主少年俊彥.榮膺武林十五門派推舉,老夫還未向岳盟主致賀。」
岳小龍道:
「岳某年輕識淺,實在難當重任,教主過獎了。」
齊天宸連連抬手道:
「大家請坐。」
岳小龍也不客氣,在左手一排雕花椅上坐了下來,大家也依次坐下。
齊天宸回頭喝道:
「奉茶。
立時有十二名官裝使女,手托玉盤,在每人面前,送上一盞香茗。
齊天宸佛髯笑道:
「岳盟主可否把隨行的這幾位,替老夫弓階弓階?」
岳小龍只得把謝無量、歐陽磐石、谷靈子、蕭不二等人一一介紹,但介紹羅菊瑛姑娘,只說了句:
「這是羅姑娘。」
當然像姬真真、何嘉嘉、龍珠珠等姑娘,他也只說「這位是姬姑娘」,「這位是何姑娘」,都沒有說出名字來。
齊天宸目光如炬.他雖覺羅菊坡面戴黑紗,但也只是注視了她一眼,並未十分注意,一面一一頷首為禮。
直等岳小龍介紹完畢,才呵呵一笑,道:
「老夫聞貴盟有一位總護法.也自稱朱衣教主.和老夫同姓同名.怎的沒隨岳盟主同來?」
突聽一聲蒼勁長笑,傳了進來.說道;
「齊某怎肯不來?」
這一聲長笑,人還在洞府之外,但正是武林盟總護法齊天宸的聲音。接著但見齊天宸走在前面,他身後還有一行人,魚貫朝裡走來!
那是掃雪翁、石駝子、和終南二老、惡鬼車敖、狗肉道士、過天星公孫讓。稍後則是少林方丈大通大師,他身後緊隨淨通、明通、智通、行通、能通五位大師。武當掌門天寧子,身後緊隨五大法師。黑石島主殷天行,率同大弟子吉無咎。點蒼掌門翻天雁柏長青,師弟追風雁葛飛白。終南掌門人鐘子期、師弟陸連生、楊永泰、萬少夫、快刀門曾老福率領四個師弟和兒子曹逢春。青竹幫竹中英、竹青青夫婦。華山范叔寒,排教閔長江,徽幫鄭開泰等人,一齊進入大廳。
朱衣教臉色微微一變,站了起來,拱手笑道:
「難得,難得,天下武林濟濟群彥,一夕之間,光臨寒山,齊某至表歡迎,大家請坐。」
惡鬼車敖道:
「姓齊的,告訴你,你朱衣教下黃、青、白、黑四堂,已經悉數授首,今晚是你惡貫滿盈之日了。」
朱衣教主呵呵一笑道:
「這個不勞車見費心,諸位既然找上朱衣教,兄弟自會對諸位有所交代,只是諸位遠來是客,先請坐下來喝杯茶水。」
一面揮了揮手,只見一群宮裝使女魚貫走出,每人手上端著一盞香茗,一個不多,一個不少,送到每人面前,然後又一陣風般往後退去。
朱衣教主齊天援端起王盞,含笑道:
「諸位請用茶。」
這時但見武林盟總護法齊天宸站在大廳當中,向大家拱手道:
「兄弟想當著天下武林群雄面前,向這位齊教主說幾句話。」
他雖然還沒說出什麼話來,但大家已可想到那是「齊天宸」真假之事,也許這件事關連武林間一段秘聞。
因此誰都沒有開口,大廳上登時靜得墮計可聞。
朱衣教主齊天它也臉露笑容,望著武林盟總護法齊天宸,一語不發。
總護法齊天宸徐徐說道:
「兄弟第一件事要向大家宣佈的,兄弟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齊天宸是也,但兄弟堅決否認武林朋友加諸兄弟身上的朱衣教主的頭銜。」
他此話一出,大家心頭都不禁暗暗泛疑,不約而同的忖道:
「二十年前在黃山集會,仙榜第二名明明就是朱衣教主齊天宸,他否認『朱衣教主』那就證明他不是齊天宸了。」
只聽他接道:
「因為有人假冒兄弟,身穿朱紅道袍.自稱朱衣教主,在黃山大會名登仙榜之時,兄弟已經誤中暗算,被囚禁在一處山腹石室之中……」
朱衣教主齊天宸呵呵笑道:
「你這話有誰能信?」
總護法齊天宸冷冷一哂,道:
「閣下何人,你當我不知道麼?」
朱衣教主齊天宸大笑道:
「老夫朱衣教主齊天宸,有誰不識,你說老夫會是誰?」
這下把大家都弄糊塗了,朱衣教主齊天宸,確是在黃山大會上,奪得仙榜的第二名,才名噪武林的,在這以前,並無多大名氣。他有這樣一身能耐,用自己的名字,一樣可以名動八方,根本用不著去假冒一個並無多大名氣的人。
總護法齊天宸冷冷一哂,道:
「這是一件千古未有的陰謀,籌劃佈置這件陰謀的人,遠在二十幾年前,已在逐步進行。」
朱衣教主齊天宸道:
「兄弟想不出這有什麼陰謀?」
總護法齊天宸道:
「閣下只是這一件陰謀中的犧牲品,自然不知道這件陰謀的進行……」
朱衣教主喝道:
「你胡說八道。」
總護法齊天宸道:
「齊某一點也不胡說,你閣下身為教主,但你是否大權旁落,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教主?朱衣教的一切,都掌握在尊夫人手裡?」
齊夫人冷冷哼道;
「你敢挑撥咱們夫妻的感情?」
總護法齊天宸哈哈一笑,並未理她,一面向眾人說道:
「大概在黃山大會之前兩三年吧,兄弟不用妄自菲薄,當年的武功造詣,在黃山會上,縱然未能奪得天仙榜之首,但和這位教主一樣,奪得第二名,那是足有餘裕的。這是說明兄弟武功,在當時也不差到哪裡去,但就在一個晚上,兄弟竟然在不知不覺間,被人劫持,等到醒來之時,已在一處山峰之中,這山腹,也許就是這裡……」
朱衣教主大笑道:
「閣下這話就離了譜,此處山腹,是數年前才建的,那是黃衫客吳思玄在替老夫建造銅沙島之時,發現該島地處淺灘,每十二年之中,必有一次大潮汛,會把淺灘淹沒,才由他營建此山,閣下說出二十年前,已有此處山腹,豈非瀰漫大謊?」
總護法齊天宸並未理會,續道:
「那是一間佈置得十分豪華的石室,四周沒有門戶,只有兄弟一個人靜靜的靠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幾上還徹了一壺西湖龍井,和一盒九宮格,放著九色蘇州茶食,這些,都是兄弟平日最喜愛的東酉……」
坐在上首的朱衣教主齊天又聽得微微動容!
總護法齊天宸續道:
「兄弟正感驚奇,只聽有人跟兄弟說道:「齊兄醒了麼?你先用些茶點,老夫要跟你談一件事。——
當時兄弟聽得大感驚異,因為這間石室,四周並無窗戶,不知話聲如何傳進來的?當下兄弟就問他:「閣下何人?」
那人說道:
「齊兄不必多問,你再問,老夫也不會告訴你的,你到了此地,老夫只問你一句話.你肯不肯和老夫合作?」
兄弟就問他:「閣下要齊某合作什麼?」
那人忽然笑道:
「所謂合作,其實並不是真正和老夫合作,只是聽老夫的指示去做,而做的事情,都是你自己的事、而並非老夫的事。」
兄弟愈聽愈奇,做的既然都是我自己的事,何用要我合作?何用要我聽他的指示?這就問道:「閣下要我做什麼呢?」
那人道:「第一件事,你一向穿著朱紅道袍,從現在起,可自稱朱衣教主,要在黃山大會上,奪取仙榜之首……」
兄弟問道:「第二呢?」
那人笑道:
「然後老夫會給你選擇妻房,擇吉完婚。」
兄弟又道:「再下去呢?」
那人道:「老夫要在二十年之中,造成你成為武林第一人,那時你有妻有子,功成名就,睥睨四海,武林臣伏,你意下如何?」
兄弟道:「那麼閣下的目的何在?」
那人大笑道:「老夫的目的,就是要看你成功。」
兄弟當時百思不解,他為什麼要一手把兄弟製造成為武林第一人?他真正目的何在?但兄弟只可意識到他必有用心。哈哈,直到今天,兄弟才明白他利用兄弟,只是為了兄弟一向穿著朱紅道袍。」
他說到這裡,口氣微頓,接道:
「兄弟當年穿著朱紅道袍的意義,是不忘皇明,奔走江湖二十年,也曾糾合過不少志士仁人;但幾次舉事失敗,兄弟已萬念俱灰。此人利用兄弟,就是以這一點為因,目的是想利用兄弟成立朱衣教,希望兄弟出面,引出隱跡已久的昔年遺老……」
目光緩緩掠過眾人,續道:
「兄弟洞矚其奸,自然一口拒絕,就這樣,兄弟就被這老賊囚禁在一處山腹石室之中,而且手腳上,還加上鎖鏈,使兄弟永遠無法逃出,他卻替兄弟找了一個替身,參與黃山大會,順利產生了朱衣教主。」
大家聽到這裡,暗暗「哦」了聲。
朱衣教主齊天宸大笑道:
「這番話,倒是說得動聽得很!」
總護法齊天宸道:
「這幕後支使你的老賊,兄弟雖不知他是誰,但你教主是誰,兄弟難道還會猜不出來?」
朱衣教主齊天宸道:
「你說老夫是誰?」
總護法齊天宸笑道:
「那老賊不但要你改扮兄弟,同時也把兄弟交給你們夫婦看管,這可從兄弟被囚禁在你們桃花宮地底石室,而桃花宮的男女主人,都已外出,只留下一個老虔婆看守,就可以得到證明了。」
在場之人,聽到這裡,都不禁暗暗忖道:
「莫非這朱衣教主齊天宸夫婦,竟會是桃花郎君和桃花娘子?」
須知桃花郎君,原是魔教七太公(龍珠珠的爺爺)的小師弟,桃花娘子則是昔年玄陰教主陰無垢的關門徒弟。
那時正當玄陰教覆滅之後,所有珍寶,全被桃花娘子帶了出來,桃花郎君也偷了魔教半部真經,兩人一拍即合,結為夫婦。當時正道中人到處找尋玄陰教餘孽,免得玄陰教死灰復燃。
玄陰教的人也到處找桃花娘子的下落,那是為了玄陰教遺留下來的金銀財富。魔教也派出不少門徒,追蹤桃花郎君,為的是追回魔教半部真經。
桃花郎君和桃花娘子兩人,在天下雖大,無處存身之下,好在他們有的是金銀財富,就重金禮聘賽魯班司馬機在幾處山腹之中,建造了秘密巢穴,到處都佈滿機關埋伏,作為他們安居所在。
這許多年來,沒有一個人確實知道桃花郎君和桃花娘子隱匿之處,但無論誰也想不到他們搖身一變,居然以朱農教主齊天宸和齊先人在江湖出現?
總護法齊天宸目光如電,緩緩掃過在場群雄,微微一笑道:
「兄弟雖沒說出這位教主和教主夫人是誰?諸位大俠已可猜到他們是什麼人了?」
朱衣教主冷冷一笑,道:
「你說老夫是桃花郎君,諸位知道的已經遲了。」
他這話自然是自恃朱衣宮機關埋伏,暗示武林盟的人,全已入伏,一個也休想活著出去。
總護法齊天宸大笑道:
「教主是桃花郎君,那是一點沒錯,但尊夫人卻已非桃花娘子了。」
坐在上首的齊夫人雙目冷芒閃動,哼了一聲。
總護法齊天宸又道:
「當年黃山大會之後,你奉後結交岳天池,(岳天池系岳小龍之父),終於娶了岳天池的姨妹為妻……」
岳小龍心頭一動,暗道:
「原來她果然是母親的妹子,難怪面貌和母親十分相似。」
只聽總護法齊天宸續道:
「這當然是你幕後主使人的另一陰謀,你一面和岳天池成了親戚,一面又竭力拉攏當年仙榜之首冷面書生幕容青桐,你們三人頓成好友,但結果這兩人卻先後失蹤……」
岳小龍聽到這裡,但覺熱血沸騰,幾乎要站起身來,責問朱衣教主,可是他害死了父親?
總護法齊天宸又道:
「但桃花娘子是個酷罐子,豈容你真的娶陸氏為妻?不久,她暗使手腳,毒殺了陸氏,剝下陸氏人皮,由她假冒了陸氏。」
齊夫人怒聲道:
「你如何會知道的?」
這話,她無異承認了齊天震的話。
總護法齊天宸大笑道:
「你認為問出這句話來,就證實你是桃花娘子麼?哈哈,桃花娘子雖然毒殺了陸氏,但可惜她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死了也有二十年了!』」
齊夫人厲喝道:
「姓齊的你找死!」
雙手乍揚,但見千百縷五彩毫芒.比閃電還要快,朝齊天宸襲來!
齊天宸哈哈一笑,道:
「你想殺人滅口?」
雙袖抖動,發出一團罡氣,把這些五彩毫芒.一齊朝上捲起,但聽一陣嘶嘶細響,全數沒入金碧輝煌的雕樑之上!
朱衣教主齊天宸臉色變了.兩道煙煙眼神.光芒電射,朝他身邊的齊夫人顫聲問道:
「夫人,他此話當真?」
總護法齊天宸哈哈大笑道:
「桃花娘子除了是個醋罐子,和你同甘共苦,一二十年始終一心一意的跟著你,愛著你,她若是桃花娘子,豈肯幫著外人,用毒藥控制你?她若是桃花娘子,也不會任你蹂躪女弟子,不聞不問了。」
朱衣教主齊天宸身軀起了一陣轉微的顫抖,顯然他內心已經有些激動!
齊夫人目光冷峻,側目說道;
「教主莫要中了這姓齊的離間之計。」
朱衣教主臉上抽搐著道:
「你果然不是娘子!」
齊夫人笑道:
「教主有年輕貌美的女弟子夜夜春宵,還不好麼?桃花娘子人老珠黃,你不用去想她了。」
這話證明她果然不是桃花娘子!
朱衣教主齊天宸突然一把撕下面具,身形也跟著暴長。(齊天宸身材矮小)
他這一揭下面具,露出了本來面i目。那是一個皮膚白皙、相貌清秀的老者,他雖然兩須如霜,看去少說也有七旬左右,但仍然可以看得出他年輕時的俊俏模樣。當年不知有多少少女,傾心過他,桃花郎君,這就是桃花郎君!
齊夫人微微一驚,問道:
「你這是做什麼?」
桃花郎君(朱衣教主齊天宸)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突然雙手齊發,五指勾曲,一下抓住齊夫人的肩,臉色獰厲,喝道:
「我不是教主,我是桃花郎君,你說,你是什麼人!快說。」
這一變化,瞧得岳小龍夫婦和各大門派掌門人暗暗稱奇!
這也顯示了總護法齊天宸的厲害,一席話就說動了桃花郎君,連朱衣教主都不要當了。
古人說的好:
「攻心為上,攻城次之」,這就是攻心!
齊夫人冷靜的端坐如故,冷聲道:
「快放手,你瘋了。」
桃花郎君雙手緊抓不放,咬牙切齒的道:
「我要知道是誰害死了娘子,你究竟是誰?」
他一身修為,已臻上乘,這雙手如鉤,抓著齊夫人肩頭,一陣搖撼,大有把她立斃爪下之意!
齊夫人對他抓住自己肩頭,渾似不覺,只是兩道冷峻的目光,愈來愈冷,光芒罩住桃花郎君,徐徐說道:
「你真的不想當教主了?」
桃花郎君似是被他目光所懾,還未開口!
齊夫人又道:
「你真想知道我是誰?是麼?」突然冷冷一笑,道:
「你不想當教主.難道你連桃花妖女生的兒子都不要了?」
桃花郎君雙手緊抓著齊夫人雙肩不放,口中說道:
「少宸,為父已知道她不是你生身之母。」
齊夫人臉上升起冷酷的笑容,徐徐說道:
「桃花郎君,你錯了,他並不是你的孽子。」
桃花郎君一驚,厲聲道;
「你殺了少宸?」
齊夫人笑道:
「放心,我沒有殺他,他目前只是被囚禁在某一個地方。」
桃花郎君十分憤怒的道:
「你這妖婦,你……究竟是誰?」
齊夫人冷冷一笑,道:
「你想知道麼?那很好……」雙肩突然一抖!
桃花郎君數十年潛修苦練,具有玄陰教和魔教兩派之長,一身功力,在當今武林中,已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但他扣在齊夫人雙肩之手,被一抖之際,突覺十指一滑,抓到的只是她一件外衣!
齊夫人有如鬼扭一般,一下閃了出去!
就在此時,但聽幾聲叱喝,人影飛閃,快如掣電,總護法齊天宸,過天星公孫讓、石駝子、終南二老同時飛身撲起!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21:46
他們攔截的當然是齊夫人,因為事情已經十分明顯,控制桃花郎君,控制整個朱衣教,企圖獨霸武林,為惡江湖的真正幕後人物,就是這個神秘齊夫人!
岳小龍、凌杏仙,也倏地站起,雙劍出了鞘!
但就在這一剎那,大家都沒有截得住她,因為齊夫人身法實在太快了,快得有如一縷淡煙幻影,倏然而沒!
桃花郎君怔立當場,喃喃的道。
「赤身教主!赤身教主!」
不錯,只有赤身教主的「金蟬遁形」,才能從桃花郎君十指之下,脫出身去,才能使你抓到的只是一件衣衫。
因為赤身教主身上,本來就是一縷不褂,她的衣衫,隨時可以變化遁脫,當年名列妖榜的只有兩人,一個是赤身教主,一個是九天狐申惜嬌。
大家只知赤身教主一向在苗疆活動,除了黃山大會到過一次中原,這多年從未在中原現身,但她卻會是齊夫人。
就在桃花郎君喃喃自語之際,只聽齊夫人冷峻的聲音,已在大廳上響起:
「桃花郎君,你總算說對了,你不配再當朱衣教主,你現在就可以去找你的桃花娘子,在我從一數到七,你就會七孔流血而死……」
聲音冷得使人會打寒顫!
大廳上許多高手,誰也聽不真切齊夫人的聲音,發自何處,因為這聲音,並不是來自一處,而是從四方八面來的!
桃花郎君一身修為,本該功臻上乘;但他此時,卻如癡如呆,站在那裡,嘴唇微動,好像是喃喃自語,誰也不知他在說什麼?
齊夫人冷冷的聲音,已經開始在數了:
「一……二……三……」
一字、一字、數的十分緩慢。
她每數一個字,桃花郎君的臉色,就隨著越來越蒼白,越來越無人色,這好像是在變著魔術.大廳上這許多高手,無數雙目光,全投射在桃花郎君的臉上,誰也不知道急轉直瀉的形勢.會演變成如何結局?
大家竭力的想搜索赤身教主(齊夫人)究竟隱身在何處,但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般大廳,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的關閉了所有的門戶。
武林盟群雄,等於全成了甕中之鱉。
冰冷的聲音,仍在緩緩數著:
「四……五……」
桃花郎君全身顫慄,他的胸口好像埋藏了炸藥,即將爆發,沒半點血色的臉上,黃豆般的汗水,已經直淌下來!雙手一陣亂抓,那一襲代表來衣教主身份的朱紅道袍,此刻已被他撕成片片縷縷;但他手指還在胸口不住亂抓,簡直要把他一顆心都挖了出來。
「六……」
「七……」
這冰冷的聲音,當真有著無比的魔力,像劊子手的尖刀,一下通進了桃花郎君的心窩!
「七」字堪堪出口,但聽桃花郎君口中大叫一聲,七孔緩緩流出黑血,砰然往後倒了下去!
齊天宸心中一動,凜然道:
「毒蠱!他是毒蠱發作死的。」
桃花郎君是死了,這是他妄想統一武林的下場。他只是一個傀儡,生死已無足輕重,他死了,並不表示無名島已經垮臺,因為無名島的實力,全操在赤身教主手裡。
她殺死桃花郎君,只是處置一個不忘桃花娘子的叛徒,形勢對武林盟仍然十分不利。
大家都在廳上,論武功,武林精英已全集於此;但缺少了一個人——小魯班司馬長弘,致使大家都陷身在這座山腹之中,也許赤身教主用不著現身,她只需開動機關,就可以把大家活生生的置於死地。
蕭不二雙眉緊鎖,手中搶著那支如意金絲,在偌大一座宮殿式的大廳上,敲敲打打,一寸一寸仔細查看,一點都不肯輕易放過。兩顆鼠目瞪得又圓又大,左手不住的抹著汗水,還是找不出一點眉目。好像這座大廳,渾然自成,不是出於人工,是山腹中天生成的。
好像先有自己這些人。然後才有這座山腹大廳。四周都是數十尺厚的石壁,你縱然化成一縷輕煙,也要有一絲縫隙,才能飛的出去。
唐繩武、龍珠珠對蕭不二是有信心的,因為桃花宮那樣凶險的機關埋伏,就憑自己三人一重重的破去,結果安然無恙,走了出來,深信他一定也能找出樞紐來的。
蕭不二對自己卻失去了信心,他愈找愈覺心寒,偌大一座大廳,雕樑畫棟上上下下幾乎全找遍了,連一點影子也沒有,他只覺腰背都已在酸麻,緩緩直起腰來,向空舒了口氣。
龍珠珠急著問道:
「蕭護法,你找到了?」
蕭不二搖搖頭,擦著汗水,苦笑道:
「沒有,這座大廳,是司馬機設計的。」
龍珠珠道:
「難道那桃花宮,不是司馬機設計的?」
蕭法一道:
「自然也是司馬機設計的,只是這裡是他最後的遺作,小老兒總究是三腳貓,學了一點皮毛,那想找得出來?」
龍珠珠道:
「你不是說,偷看過司馬機的那本秘笈?」
蕭不二道:
「書是死的,司馬機晚年想出來的構造,早就比那本破書還要絕,唉!這真是絕子絕孫的大手筆!」
唐繩武道:
「不知司馬老丈識不識得破法?」
蕭不二道:
「老子不傳給兒子,還傳給誰?偏偏小魯這死傢伙自作主張,偷偷的領著兩小子去鑽海灘,看來咱們是死定了。」
只聽赤身教主冷冷笑道:
「不錯,你們死定了。」
蕭不二突然縱身躍起,手中如意金絲快速絕倫朝中間橫樑上一顆凸出的龍目上點去?
這一著奇快無比,他人還未落地,就聽一陣軋軋輕震,中間二道石壁,緩緩移開,一個頭梳朝天髻,肩披墨綠色大披風的半老婦人,赤著雙腳站在那裡。
這半老婦人看去不過四十許人,眉眼之間,雖然起了不少皺紋,但仍可尋得到她年輕時美麗的輪廓。
年輕姑娘,如果對人冷冰冰,使人會想起冷若冰霜,艷若桃李,但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千萬不可有冷冰冰的面孔。這一來,會使人感到她殺氣騰騰,好像要「大劈棺」!
這殺氣騰騰的女人,正是赤身教主,只聽他冷冷一哼,道:
「姓蕭的,你果然有一手!」
蕭不二聳聳肩,嘻的笑道:
「小老兒縱然識得不多,你教主藏身之處,我還找得出來」
赤身教主冷聲道:
「這樣你會死的更快。」
一道暗綠光芒,在她身前一閃!
就在此時,突聽黑石島主大喝一聲,道:
「蕭護法速退。」
揮手之處,飛射出四五道金光,從橫裡電射而至,攔到蕭不二身前。
蕭不二何等機警,早已一個觔斗,騰空翻起,雙腳已經勾住了橫樑。但見他方才立足之處,金光亂鬥,四五條金色飛蜈蚣,在空中一陣飛撲,被它們撲攫下三隻色呈墨綠的血蠍,在地上一陣翻滾,僵死過去。
金蜈蚣一閃而沒,投入墨石島主的大袖。大家感到驚凜的是這三隻血蠍,以廳上許多高手的眼光,居然會都沒有看到,這就是蠱;
赤身教主目光如刀,冷峻的看了黑石島主一眼,說道:
「你在黑石島逍遙自在,竟然也來淌這場渾水,這叫做在劫難逃。
黑石島主洪喝道。
「赤身妖婦,你敢和老夫單獨拚鬥一場麼?」
赤身教主冷哂道。
「憑你還不配和我動手。」話聲一落,沉喝道:
「二位副總令主何在?」
這一聲沉喝甫落,只聽她左右兩邊同時響起一男一女的聲音,接口應道:
「屬下在」
但見左首走出一個身穿寬大黑色道袍,皓首白髯的老者,手執一柄潔白如雪的拂塵,正是以用毒聞名江湖的管蠡子。右首走出一個頭挽宮髻,戴著滿頭珠翠的白衣妖冶婦人,卻是另一位副總令主陰九娘。
在場群雄誰也不知道陰九娘是誰?但都知道無名島的陰人,是她一手製造出來的。
這是玄陰教最厲害的一種旁門工夫,昔年玄陰教主陰無垢還沒來得及練成「陰人」,就被各大門派消滅,由此推想,這陰九娘極可能是昔年玄陰教的餘孽,而且她也姓陰。
這兩位副總護法才一現身,就在赤身教主左右兩側站定。
赤身教主冷說道:
「咱們不必等待,現在就開始吧!」
管蠡子、陰九娘同時躬身道:
「屬下敬遵法旨。」
兩人同時從袖中取出一面三角小旗,向空一展,同聲喝道:
「令主何在?」
就在此時.但見一條人影疾如飛鳥,倏然落在前面,朝上首躬身道:
「屬下申惜嬌,參見二位副總令主。」
這人一身青衫,手執把扇,像個文士裝束,正是九尾天狐申惜嬌。
岳小龍夫婦、蕭不二等人一見申惜嬌出場,心頭登時踏實了。
九尾天狐申惜嬌早已在邙山幽冥洞府伏誅,這申惜嬌是黑石島主門下的楚雲娘假扮的。
管蠡子、陰九娘同時把手中那面三角小旗遞交給申惜嬌。
申惜嬌躬身接過旗令,然後用那面黑色小旗朝左壁一指,大聲喝道:
「管副總令主有令,打開左首門戶。」
接著又用另一面灰白小旗,朝右壁一指,同樣大聲喝道:
「陰副總令主有令,打開右首門戶。」
看情形,陰九娘手下的白萬千在鎮江被擒之後,她的職務,已由申惜嬌兼代,申惜嬌等於統率了「陰人」、「毒人」,她雖非總令主,卻有總令主之實。
這也難怪,昔年妖榜上一共只有兩人,一個是赤身教主,另一個就是龍尾天狐申惜嬌,也許那時候,兩人就已搭上關係。
赤身教主掌握了朱衣教的實權,自然要重用申惜嬌。這就是申惜嬌回來之後,以管台子手下的一名令主,又兼了陰九娘手下白萬千遺缺的原因。
蕭不二心頭自然十分得意,他目不轉瞬的望著申惜嬌。
申惜嬌兩手左右平伸,手中兩面小旗,直指著左右兩堵石壁,一動不動。
蕭不二突然心中一動,暗道:,
「難怪自己查看了半天,看不出石壁開啟的機關何在?敢情這面小旗上的旗桿上,裝有磁鐵一類的東西,她這般用小旗直指石壁,裡面一定有人專司啟閉之職,得到某種信號,才開啟石壁,賽魯班司馬機的智慧,當真高人一等。」
就在他思忖之際,果然聽到一陣輕微的震動,左右兩堵石壁已然各自裂開一道門戶,從那兩道門戶中.魚貫走出兩行人來。左邊約有十五六人之多,一式身穿寬大黑袍,面蒙黑紗,背上背著不同的兵刃,顯然這一隊是「毒人」。
右邊一共七人,三女四男,服飾各異,但臉上同樣都蒙著一層青紗.那自然是「陰人」了。這兩隊人魚貫走出,一個個步履沉重,雙手垂下,木然而行.像是湘西趕屍一般,使人油生陰森恐怖之感!
岳小龍看到「陰人」中三個女的,不覺心神狂震!
這三個女的,他一眼就可以認出那是扶養自己長大的岳夫人,自己生身之母綵帶仙子,和魔教教主韓仙子。
岳小龍但覺得心頭激動,身軀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幾乎大聲叫出「娘」來。同時但覺一隻柔若無骨的纖手,緩緩握住了自己的手,耳邊響起凌杏仙的聲音道:
「大哥,這時候,咱們需要忍耐。」
是的,這是雙方的成敗關頭,需要忍耐,岳小龍緊緊握住他妻子的柔美。朝她微微點了點頭。
就在此時,突所管蠡子大叫一聲,往後倒了下去。
赤身教主吃了一驚,急急問道:
「管副總令主怎麼了?」
話聲甫出,突然跳了起來,急急抖動她的墨綠大披風。
這一抖不打緊,但見從她那件披風中,抖下不少東西,那是些小蛇、小蠍、金蠶等物,落到地上,還在蠕蠕而動,但大多數都已死去。
這些小動物,當然就是她養的毒蠱了。
管蠡子身於僵屈.看去幾乎縮小甚多,身上一件黑袍,就好像燒焦了一般,一望而知是身中劇毒致死;但他身邊也死了三條金蜈蚣,和兩條全身碧綠細如竹筷的小蛇。
另外圍著他身外一尺方圓的地上,還有一道圓形的青綠顏色,好像是瓷磚燒成的一般!顏色綠得刺目,任何人都會知道那一圈東酉,準是奇毒無比!
一個以用毒成名的人,忽然中毒死去,自然是毒不如人,斗毒失敗了。
大家雖沒有看清他和誰暗中鬥法;但除了黑石島主還會有誰?
但十五門派中,很少有人知道武林盟的左護法谷靈子還是黑石島主的師兄,身兼蛇蠱門和草木門兩者之長。
管蠡子全力對付黑石島主,卻沒有提防谷靈子,這就是他致死之道。
赤身教主身上毒蠱,被人暗算,心頭憤怒已極,兩道冷厲目光,直向黑石島主射來,臉色獰厲,喝道:
「黑石島主,我第一個饒你不得。」
突然身化一道赤練,縱身朝黑石島主凌空飛撲而來。
總護法齊天宸心頭墓地一驚一急急叫道:
「血影神功,殷兄小心了!」
話聲甫出,場中已經起了極大變化,但見人影飛閃,亂成一片!
七道人影,閃電般迎空射起!
另外十幾條人影,卻一下朝陰九娘圍了上去。
那是七個「陰人」、十六名「毒人」,全叛變了!
這件事早在岳小龍、蕭不二等人意料之中,因為楚雲娘假扮申惜嬌,混入無名島之前,蕭不二早已把一瓶「還魂丹」,交她帶去,設法解去「毒人」和「陰人」被迷的神志。他們雖然恢復了神志,但「毒人」之毒,和「陰人」的「玄冰陰功」並未消失。
但聽一聲悶哼,赤身教主被縱身而起截擊她的七個「陰人」發出七股陰寒掌力,逼落地面,心頭又驚又怒,厲聲喝道:
「申惜嬌,這些人怎麼了?」
「玄冰陰功」,正是唯一能抗拒「血影神功」的功夫,難怪她變了臉色!
楚雲娘忽然格格笑了起來,說道;
「夫人錯了,你再看看我可是申惜嬌?」
伸手緩緩從面上揭下了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
這一瞬工夫,七個「陰人」同時撕去了蒙面青紗,齊聲喝道:
「妖婦,今日是你惡貫滿盈的日子了。」
這七個人中,岳小龍認識的倒有六個,那是岳夫人、綵帶仙子、韓仙子、木易先生楊公忌、癩痢道人、諸葛丹。還有一個五短身材,扁臉濃眉,連須短髭的老者,既是和這些人在一起,自然也是武林前輩無疑(此人正是武林四老中的洞庭裡)。
那邊十六個「毒人」,也是同時揭下了蒙面黑紗。
這些人,正是三年前參加銅沙島開山典禮的黑白兩道的知名人士,其中一個正是武當二子中的天鶴子。
這一瞬間,場面變得相當混亂。十五門派中人,事先都不知道申惜嬌是黑石島楚雲娘所假扮,自然更不知道這些「陰人」、「毒人」已經服了「還魂丹」,神志已清。
此時只見他們圍住了赤身教主和陰九娘二人,莫不大感驚異。
就在此時,但聽赤身教主厲聲道:
「我和你們拚了!」雙手乍然揚起。
緊接著只見寒光一閃,綵帶仙子長劍倏發,劍鋒劃過,把她右手肩頭,劃破了尺許長一條,血如泉湧。癩痢道人突然身子懸空,雙腳如飛,接連踢出兩腿,朝赤身教主身後攻到。
赤身教主厲哼一聲,咬著牙齒,一個觔斗,頭下腳上,兩腳交叉,像風車般亂轉,快捷如風,愈轉愈快!
這一轉不打緊,但見從她身上飛射出無數小刀、小叉、小箭、鐵蒺藜、子午釘、橄欖縹、梅花針、龍鬚鉤,還夾雜著細細碎碎的奪命砂,應有盡有。好像暴雨橫飛,寒星四射!
這些暗器,有的烏黑生光,有的墨綠怵目,有的像一蓬藍至,有的如寒冰四濺,簡直七彩奪目,五色繽紛!
剎那間.灑灑、浙浙、嗤嗤、嘶嘶.如狂風急雨,尖銳之聲大作!
一陣暗器.可說五花八門,數量之多,出手之快。勁力之強,威勢之盛.均是武林中難得一見。
錯非赤身教主一身功力,已臻上乘.任何人一雙手,都發射不出這許多暗器來。而目這些暗器.在她頭上腳上,旋轉如飛之中射出,就好像她整個身子一都貯滿了細小暗器,這一旋動,從她身上每一處飛灑出來的一般。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邑墓聽楊公忌大喝一聲:
「大家後退,這點破銅爛鐵,由老夫來收拾她。『」
喝聲中,但見他身形閃動,撲入一片暗器之中,左右前後.連閃不停,一雙大袖一不住的飛舞.眨眼之間,木易先生楊公忌.好像身外化身。由一而二,由二而四,由四八,每一個楊公忌都在細小暗器的夾縫中鑽來鑽去,遊走如飛!
看得大家眼花緣亂,人影模糊!
大廳上高手如雲,誰也不知道他這是什麼身法,在這許多細小暗器密集如雨之中,穿行遊走?
只有岳小龍一人.看的暗暗驚詫不止.心想:
「這不是『亂石穿空移步變形身法』,原來競有如此妙用!」
廳上兩丈方圓,各顯神通,一個頭下腳上,旋轉如風.咬緊牙關,發射暗器,一個大袖飛舞,閃來門去,接她的暗器。
說也奇怪.這密如驟雨的暗器.只在兩丈之內四散亂飛,但只要木易先生楊公忌的人影閃到哪裡,那裡的暗器就一閃而沒,這一段話,說來較長,其實前後不過盞茶光景,就聽楊公忌哈哈大笑道。
「妖婦,你還有多少,楊先生一併照單全收。」
尖嘯厲嘶,狂風暴雨,剎那盡斂,楊公忌大袖一抖,但聽一陣灑灑之聲,地上登時多了兩堆各式各樣的暗器。
赤身教主口中厲喝一聲:
「有!」突然翻身而起,雙掌墨綠有光,閃電般朝楊公忌當胸印到!
但就在她身形翻起之際,韓仙子手捏雷訣,一指朝赤身教主眉心點去!
這一指,她搶先出手,快如掣電,轟然有聲,這是魔教中最厲害的「天雷指」。
赤身教主堪堪躍起的人,突覺如中巨杵,頭腦劇痛欲裂,發出大叫一聲,仰身向後倒去。但她終究功力深厚,仰跌下去的人,就地一滾,翻滾出四五尺外,一式「魚躍於淵」,又挺身站了起來!
哪知她堪堪站起,癩痢道人早已身形飄忽,到了她面前,人懸半空,砰的一腳,正好踢中赤身教主下巴,站起的人,又往後仰跌下去。
岳夫人哪肯放過機會,口中怒聲道:
「妖婦,你害死我妹子,償命來吧!」
身子往前一撲,十根手指,「撲」的一聲,插進赤身教主胸前!
齊天宸急急叫道:
「夫人要留活口!」
已經遲了,赤身教主喉頭咯的一聲,噴出一道血箭,業已死去。
一個野心勃勃,妄想統治武林的苗疆蠱女,就此了賬;但她是為江湖,毒害武林的元兇嗎?
不,她依然只是一個受人控制的傀儡而已!
齊天宸望著赤身教主屍體。皺皺眉道:
「可惜,可惜!赤身教主身後,還有一個幕後主使人,此人一手製造銅沙島和無名島,才是真正陰謀毒化武林,危害江湖的極惡元兇。這二十年來,他始終居於幕後,老夫一直想不出他是誰?除了赤身教主,只怕天下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了。」
少林方丈大通大師合十道:
「阿彌陀佛,無名島真相大白,朱衣教主和赤身教主都已惡貫滿盈,自食其果,無名島一破,這幕後主使也無所使其伎倆了,武林盟糾合同道,還是蕩平了一場浩劫。」
齊天宸微微搖頭道。
「咱們找不出幕後主使之人,無名島雖滅,但他依然可以製造傀儡,不出十年,仍會有第二個無名島出現……」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22:25
第41章 蕩平妖氛
這時,岳小龍、凌杏仙已經雙雙朝岳夫人奔了過去,跪到地上,哭拜下去。
岳夫人含淚道:
「孩子,娘已經聽楚姑娘說過,你們已經成了親,快去拜見你生身之母。」
岳小龍、凌杏仙雙雙站起,又朝綵帶仙子跪了下去。
岳小龍一把抱住仙子膝下,痛哭失聲道:
「娘,孩兒總算見到你老人家了。」
綵帶仙子日含淚水,笑道:
「好孩子,你們總算沒有辜負為娘一片苦心,統率武林門各派,破了無名島。」接著又朝岳小龍道:
「你如今身為武林盟主,又不是小孩子,別再啼啼哭哭,快起來吧!」
岳小龍、凌杏仙站起身子。
少林大通大師、武當天寧子、謝無量、歐陽磐石、柏長青、惡鬼車敖等人,也紛紛圍了上來,向岳夫人、綵帶仙子敘話。
龍珠珠叫了聲:
「娘。」一下撲入韓仙子懷裡,姬真真、何嘉嘉跟著拜見師傅。
武當天鶴子也向師兄天寧子行禮。
諸葛丹、癩痢道人兩人也和狗肉道士風三、過天星公孫讓敘起舊來。接著那十五個「毒人」,也都是武林中的知名之士,由蕭不二替武林盟主岳小龍—一引見。
大廳上正在亂哄哄的各自敘舊之際,突然東首一堵石壁,響起一陣「隆隆」之聲。
大家急忙回頭過去.但見石壁間裂開一道門戶,當先一人正是小魯班司馬長弘!
他人還未跨出,突見一條人影,搶先飛奔而出,口中呷呷笑道:
「少門主……」
喊聲未落,接著目光一瞥。驚喜的道:
「啊!仙子、齊天宸夫婦都解決了麼,老婆子遲來一步,這都怪楚姑娘,她不通知老婆子一書,又遇上小魯班慢吞吞的,說什麼這裡是他先人的大手筆,要仔細看看……」
綵帶仙子輕叱道;
「虎嬤嬤,你嚷些什麼,這大年紀也不看看廳上有些什麼人?」
虎嬤嬤原是喬裝金嬤嬤,和楚雲娘喬裝申惜嬌、梁秀芬喬裝邊玉瑛、全守信喬裝秦少林.一起混入無名島來的。
虎嬤嬤老臉一紅,囁嚅的道:
「老婆子聽說少門主已經率領武林各大門派,攻入來衣官來,喜昏了頭。」
小魯班司馬長弘、南宮玨、丁靈、梁秀芬、全守信等人,跟著魚貫走出。
蕭不二朝司馬長弘埋怨道:
「小魯,你帶著兩個小兄弟,去鑽海灘,直到此時才來,差點叫咱們大批人馬,困死在這座山腹之中,你簡直豈有此理。」
司馬長弘陪笑道:
「蕭老哥,你別埋怨兄弟了,當時不知無名島潛伏何處,只有兄弟冒險深入,再由丁小兄弟放出金蛇,向殷島主報訊,沒想到雙方發動得那麼快,兄弟和二位小兄弟剛找到了一條秘道,正想設法通知岳盟主,恰好遇到黑衣堂主陸寒生敗退下來,慌慌忙忙的遁入秘道,兄弟設法把他誘人一處石室,才趕來。」
蕭不二道;
「陸寒生人在哪裡?」
小魯班笑道:
「兄弟已把兩處門戶的啟開機關倒轉來了。兄弟看到秘道上幾處關卡,門戶大開,守護秘道的武士,悉已死去,想來岳盟主已經先來了,兄弟就從另一秘道,進入朱衣宮地下,發現此處竟有不少石室,兄弟就費了些手腳,把每一石室的門戶,都倒轉了過來,後來就遇上了虎嬤嬤和梁姑娘二位……」
虎嬤嬤三角眼一瞪,哼道:
「要不是梁姑娘出聲招呼,連老婆子都差點被你關到石室裡去了」
蕭不二迫問道:
「下面有多少人?」
小魯班道:
「大概是朱衣教的門徒,人數兄弟也不大清楚。」
全守信道:
「除了當值的男女門人,共為十人,其餘留在地下石室的,是七十二地煞,統歸齊少宸率領。」
楚雲娘接口道:
「不錯,我聽赤身教主說過,這七十二煞,好像也練有特殊武功,詳細情形,我當時不敢多問,也不大詳細。」
蕭不二笑道:
「就算他們練有特殊武功,小魯班把他們關在地底下,他們還出得來?」
小魯班道:
「兄弟想到這些人該由岳盟主發落,因此只是倒轉門戶,並沒有把石室封死。」
齊天宸道:
「司馬兄請仔細看看,這座山腹之中,是否另有秘道?」
蕭不二一怔道:
「總護法可是認為那幕後主使之人,就匿居在這裡麼?——
齊天宸道:
「以赤身教主的情形,此人就在山腹中,也是極有可能的事。」
小魯班目光流動,臉露難色,說道:
「據兄弟一路察看所得,這座山腹石室、是先父晚年設計,先父晚年設計愈趨精密,好像練武之人,到了某一上乘境界,通神入化,這機關消息之學,也是如此,一旦入化,就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明明就在眼前,也無法找到。」
他說到此處,微微一歎,又道:
「兄弟雖說繼承先父之學,但得到的是師祖的手抄本,和先父斷斷續續的指點了些消息之學,先父晚年的成就,兄弟可說一點也沒有得到。」
齊天宸道:
「令尊建造這處地底石室,最少得化上一二十年工夫。」
小魯班道:
「是的,先父晚年經常外出,一去四五年不返,最後一次,回家不久,就過去了。」
齊天宸道:
「他完成這座山腹密室,赤身教主豈會輕易放過了他?」
小魯班吃驚道:
「總護法是說先父被赤身教主毒死的?」
齊天宸道:
「赤身教主善於使蠱,她蠱可任由令尊回家,但到了她預定時日,就非死不可。」
小魯班切齒道:
「這妖婦真是死有餘辜。」
齊天宸道:
「司馬兄最好仔細看看,如能找出朱衣教幕後主使的人來,一舉消滅,就可永絕後患,否則再過一二十年,江湖上仍然會有第二個無名島主出現,也許變本加厲,流毒之深,更甚於今日。」
小魯班悚然道:
「會有這麼厲害麼?」
齊天宸喟然長歎道:
「二十年前,老夫早有預感,這威脅利誘老夫的人,定有極大陰謀,江湖武林,可能遭遇到一場慘痛的浩劫;但老夫能力有限,終於被這魔頭暗使手腳,囚禁桃花官石室,幾乎達十餘年之久,如今咱們糾合天下武林同道,齊集於此,無名島已破,豈能再讓他逃脫?更不能讓這慘痛歷史,在二十年後重演。」
小魯班點點頭道:
「總護法說的是。——
齊天宸道:
「也許這魔頭並不在這裡,但咱們總不能不加以仔細搜索。」
小魯班道:
「兄弟省得,總護法放心,兄弟自當盡我心力而為,只要他隱匿在這山腹之中。兄弟定會把他找出來的。」
齊天高道:
「如此就好,一切仰仗司馬見了。——
小魯班連說「不敢」。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
「小魯,走,現在看你的了,兄弟已經仔細找過,連一點眉目也沒有。」
小魯班道:
「蕭老哥說的是,銅沙島地下石室,兄弟認得出來,那是師叔黃衫客的作品,但到了這裡,竟是先父後明遺作,設計之精密,真可說是巧奪天工,兄弟能不能找出頭緒,目前還很難說,這就要蕭老哥幫忙了、」
蕭不二搖搖頭道:
「你小魯是一脈相傳的消息世家,兄弟只不過從你被窩裡把那本破爛本子偷出來瞧了一遍,能有多大用處,小規模的機關佈置,我還弄得出名堂來,像這樣的大手筆,兄弟還摸得著頭緒?」
小魯班笑道:
「三個臭皮匠,抵得上一個諸葛亮,咱們兩個臭皮匠,抵不上諸葛亮,抵個姜維,總夠了吧?」
蕭不二聳聳肩道:
「好吧,兄弟只能給你當個助手,一切還是要看你小魯的。」
兩人開始在大殿上仔細進行搜索,小魯班沿著西首的石壁,緩緩而行,雙手不住的在壁上摩裟,口中也不住的「嘖」「嘖」作聲。
蕭不二一雙鼠目瞪得滾圓,全神貫注,盯著小魯班的雙手,不耐煩的道:
「小魯,你看也好,摸也好,口中還嘖嘖的響個屁?」
小魯班正容道:
「兄弟越看越覺得先父建造這座大殿,真是了不起,你也看得出來,這堵石壁,足有十幾丈開闊,竟然找不出一點痕跡。」
蕭不二道:
「這有什麼稀奇?大山之中,整塊都是天生成的大石壁。」
小魯班搖搖頭道:
「不,照咱們祖師的常規,這左右兩堵石壁,最少都該有一道門戶,東首那個門戶,是兄弟從裡面開啟出來的,西首也總該有一道門戶才對,但此刻咱們連一絲縫隙都找不到。」
蕭不二眼睛一亮,道:
「你說門戶就在這堵石壁上了?」
小魯班道:
「這是一般的規矩,建造偌大一座大殿,這東西兩壁,應該不止一道門戶。」
蕭不二道:
「照你說該有多少?」
小魯班道:
「少說也該有六道或八道門戶。」
蕭不二道:
「但你只從東首開出一道門戶來。」
小魯班道:
「這就有問題,只是兄弟卻連一道影子都看不出來。」
兩人一面站起。一面又俯下身去。但找完整座西壁、依然一無所獲。
小魯班又仔細察看了殿上矗著的每一根石柱,然後縱身躍起,像猢猻般騎在樑上,一寸一寸的摩挲。
這正是山腹中的一座大石室,但它建造之時,完全模仿宮殿式樣,離地三丈來高,有正梁,也有橫樑!
雕樑畫棟,雲彩藻繪,點染得金碧輝煌,色彩奪目。安裝機關消息的人,既是構思新奇.設計精密,找尋起來,自然更茫無頭緒。
何況在雕樑上,比起方才在石壁上,更是困難得多,石壁光禿禿的一堵,你可以一目瞭然,尚且毫無眉目,這雕樑之上,都有精細雕刻,每一寸都可能觸發埋伏。
觸發埋伏,不一定就是找到門戶的樞紐,也許在剎那之間,飛射出某種厲害暗器,可以把廳上眾人,悉數置之死地,自然也大有可能。
這就使得兩人半爬半蹲,在雕樑上不得不格外小心,兢兢業業的摸索試探,但又不能放過一寸半寸。
譬如像雕刻著的一條龍吧,你從龍角、龍眼、龍舌,一直到龍尾,一鮮半爪,都不能忽略過去。
小魯班、蕭不二連蹲帶爬在樑上東摸西摸,找的滿頭大汗,他們找完正梁,爬上橫樑。橫樑左右各一,雕刻得恰好是兩條五爪金龍。
小魯班騎在龍頭,突然眼睛一亮,急急回頭說道:
「蕭兄快到對面橫樑上去。」
蕭兄原是跟在他身後,聞言問道:
「去做什麼?」
小魯班道:
「你過去之後,也跟兄弟一樣,騎在龍背上,雙手抱住龍頭……」
蕭不二道:
「抱住龍頭做什麼?」
小魯班道:
「兄弟還不敢十分確定,因此要蕭兄過去試試。」
蕭不二道:
「聽你的口氣,好像找到了機關。」
小魯班道:
「只能說有了一些端倪。」
蕭不二笑道:
「有端倪就好,小魯,你快說,我要抱住龍頭做什麼?」
小魯班道:
「抱住龍頭,就可伸手握到龍舌,聽兄弟由一數到三,再和兄弟同時扳動。」
蕭不二道:
「這還用說,你叫『三』的時候,大家一起用力扳就是了。」
說完,雙腳一點,身子凌空朝右首橫樑平飛過去。
他外號「雪上無影」,輕功之佳,獨步武林,這兩根橫樑相距足有五丈來遠,蕭不二這一手空中飛人,身法委實輕靈美妙!
廳上群雄大家本來就都在仰頭瞧著兩人.此刻忽見蕭不二從左首橫樑,飛向右首橫樑.大家不由紛紛喝起采來。
蕭不二等到飛近橫樑,右腳一跨,便已騎上龍背,身子往前一撲,抱住龍頭,右手朝龍口伸去,五指抓著龍舌,就側著頭大聲叫道:
「小魯,我準備好了。」
小魯班也伸出左手,握住龍舌,大聲叫道;
「一、二、三……」
大家雖然知道兩人此舉,必有發現,卻沒想到剛聽到小魯班「三」字出口,整座大廳,同時響起一陣隆隆巨震,緩緩往下沉去!
就在此時,但聽小魯班大叫一章,從橫樑上一個倒栽蔥翻跌下去!
齊天宸就站在中間,睹狀不由大吃一驚,急急飛身迎了上去,雙手一托,接住小魯班身子。只見他左手手掌被利刀削斷,流出黑血,濃如墨汁,分明是巨毒兵刃所削,急叫道:
「谷護法,快過來瞧瞧。」
小魯班雙目緊閉,有氣無力的道:
「完了,這下地底石室囚禁的人.全放出來了。」
原來兩人用力扳轉龍舌,那本來張開的龍嘴、突然合了攏來!
蕭不二對機關消息,雖不如小魯班司馬長弘;但他是減祖宗,何等機警,發覺不對,立時右手一縮,迅速的縮了回來。
他縱然見機的快,但手背上還是被龍嘴利齒,刮破了皮,耳中聽到小魯班大叫一聲,翻跌下去,暗暗叫了一聲:
「糟糕,小魯準是被他老子咬了一口。」急急飛身落地,問道:
「小魯怎麼了?」
這時谷靈子和葛無求也已聞聲趕了過來,只見小魯頭臉漸漸發暗,身子弓曲,已然不能說話。
齊天宸道:
「谷兄,他還有救麼?」
谷靈子望了望葛無求,雙眉微攏,黯然道:
「這是管蠱子獨門奇毒,見血封喉,他已毒攻心絡,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蕭不二和小魯班數十年交情,眼看著大廳上有兩位用毒能手(谷靈子、黑石島主),兩個舉世聞名的神醫,(葛無求、諸葛丹)還是救不活他。兩眶淚水,不禁奪眶而出,口中喃喃說道:
「真是絕子絕孫的機關,小魯,你哪裡知道,這是你死去的老子害死了你,差點連我也送了老命……」
他手背也在流黑血,但他服過谷靈子的「毒靈丹」,全身都是毒血,自然就不怕劇毒。
賽魯班當年設計這座山腹宮殿,自然想不到破他機關的會是他親生的兒子,更想不到他精密設計的機關,卻殺死了繼承他衣缽的兒子!
廳上群雄,看著小魯班全身烏黑的屍體,大家心頭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慨歎!
小魯班是為了消滅武林禍患而犧牲的,他雖然死了,但死得比他老子光彩,也更有價值。
小魯班死了,整座大廳,還在繼續緩慢下沉,大家心頭都感到惴惴不安!
大廳下沉雖然緩慢,但經過這一陣工夫,差不多已沉下十五六丈。整座大廳下沉,當然所有門戶,也全封死了,因此沒有一個人能奪門而出ˍ
正因下沉得緩慢,大家本來全都變了臉色,但這一回也已完全鎮定下來!
為害武林的無名島總算消滅了,被人利用的赤身教主也已死了,大家就算永埋山腹,江湖武林,至少也有二十年可以平靜。
江山代有人才出,縱使二十年之後,仍有第二個赤身教主或是銅沙島主出現,焉知沒有收拾他們的人?
大廳還在繼續下沉,岳小龍、凌杏仙這一對盟主夫婦,互握著雙手,在這生死未卜之際,依然鎮靜如恆.兩人臉上,都流露出湛然神光,毫無懼色。
只有領袖群倫的英雄人物,才有百折不撓,臨危不懼的大無畏精神!
大廳下沉到二十丈的時候,猛然起了一陣大震、武功稍差之士,幾乎站立不住,但經過這一陣巨大震動之後、下沉之勢,便告停止;
但見正面一堵石壁.緩緩從中間裂開朝左右移去,裡面又出現了一間石室!
不,呈現在大家眼前的是一道銀色輕紗的帳慢,裡面燈光色呈暗綠,從紗帳外望去,依然一片幽黯。
隱約可以看到那間石室,似是極為寬敞,還有幾個苗條人影,綽約走動。這時只聽從紗帳之中,傳出一個重濁而又低沉的聲音、問道;
「什麼人找到這裡來了,你們還不打起簾子來,讓我瞧瞧!」
接著有人嬌聲應「是」,兩個苗條人影俏生生走進紗幔,皓腕輕舒,拉動繩子,於是那一層銀色紗慢,緩緩像簾幕般朝左右拉開。
這下,大家都看清楚了!
室內懸掛著五盞綠色昏暗宮燈,燈光幽黑暗得十分低迷;
正中間是一張紫檀樓刻,鑲嵌著象牙的錦榻,榻上半靠半臥坐著一個長髮披肩,面頰枯瘦的銀袍老人。
說他老,他那枯瘦的臉上又並無皺紋,說他年輕,他應該是個老頭。
你既可以把他看作四十出頭,也可以把他看成七八十歲,你雖然看不出他真實的年齡,但你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一身邪惡!
這長髮老人身上披一件銀色大氅,敞開著胸膛,露出嬰孩似的嫩紅皮膚!胸膛以下,覆蓋著一條銀色薄被,面前一張小几上,放著七八個精緻瓷碟,碟中裝的儘是些桃脯、杏干、蜜棗、漬梅、蜜餞的甜東西。
長髮老人左右一共有四個星眸桃鰓,面目姣好,秀髮披肩,身上僅披一層粉紅輕紗的侍姬,在幽暗燈光之下,曲線玲瓏,峰巒畢露,只是有些朦朧!
有的手捧金盃,站在邊上伺候,有的站在背後,替他輕鬆著肩上筋骨,有的側身而坐。棉花般的粉拳替他拴著大腿.有的半跪半蹲,替他捏著腳丫叉。
這四個佳麗,莫不以爭取老人的舒適為榮。她們或站、或立、或坐、或蹲,莫不姿態優美,活色生香,好一幅香艷圖畫!
銀色紗幔拉開來了,長髮老人伸出兩個指頭,從磁碟中取了一顆蜜漬青梅,緩緩放入嘴中,然後用嘴唇舔吮著兩個指頭,發出「嘖」「嘖』兩家輕響。
然後緩緩抬起頭來,翻起眼睛.朝大廳上的群雄望了一眼,一面嚼著青梅,「哈」了一聲,吐出重濁沙啞的聲音,說道:
「居然來了這許多人,難得,難得!」
齊天宸驟睹此人,不覺一怔道:
「血影人魔!」
長髮老人臉上似怒非怒,似笑非笑的道:
「齊道兄想不到吧?」
齊天宸怒哼道:
「我早該想到是你了。」
石駝子哼道:
「好個魔崽子,你四十年前原來只是假死。」
血影人魔大笑道:
「兄弟四十年前若是不裝死.哪能活得到現在?哪能親眼看到諸位的死亡……」
話聲未落,突聽大廳上響起狗肉道士風三的聲音大喝道:
「大家小心頭上!」
原來這座大廳上,畫棟雕樑,並沒有動,只是整個地面,下沉了二十來大,朝上望去,就像人在井底,那二十丈以上,原來大廳的位置,此刻四壁大開。
就在血影人魔「亡」字出口,陡見二十丈處,忽然飛射下數十道光芒,像纓絡下垂,朝眾人頭上直瀉而下!
廳上群誰不是一派掌門,也是武林知名之士,自然看得清楚,那是七十二個漢子,身化長虹,投射而下。每一個人都是頭下腳上,掌先人後,飛撲下來。
只要看他們雙掌如血,就可知道這七十二人,都已練成「血影神功」。
「血影神功」又名「吸血大法」,是邪門武功中最惡毒的功夫,任何人只要被他雙手觸及,就會把你身上鮮血吸盡。被吸的人,當場血枯而死,而他的「血神神功」也就增進了一倍修為,完全靠吸取敵人的鮮血,來增強本身功力。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0 11:22:45
血影人魔當年偷上峨嵋,一夜之間,吸了峨嵋三個長老的血,這三個長老,都是峨嵋掌教黨慧上人的師叔,被覺慧上人發現,率領五個師弟,把血影人魔圍住,但終於還是被他突圍而去。
血影人魔吸了三個武功高強的人血,功力大進,揚言還要上少林寺去吸幾個老和尚的血,滋補滋補,一時使得少林寺人人自危,每個和尚都身佩戒刀而行,夜晚在寺中走去,兩人相遇,必先通名。
恰好峨嵋派傳檄江湖,邀約各大門派,盡出高手,圍剿血影人魔,結果連續被他害死多人,他也身負重傷,死在一處深林之內,由此可見「血影神功」的厲害了。
閒言敘述,卻說楊公忌驟睹血光。不禁臉色微微變道:
「血影大陣!」
血影人魔又取了一顆杏脯,丟入口中,翻著兩眼,微哂道:
「你倒識貨!」
但聽石駝子大聲喝道:
「大家身上帶著兵刃的,快取兵刃,不可令他們近身。」
「血影神功」最難對付的一點,是不論你武功有多高,只要被他雙手碰上,你就倒霉。
這七十二個血煞飛撲而下,大廳上縱然高手如雲,也無法一下把他們全數消滅,那就有不少人會遭他們的毒手。
廳上群雄已經紛紛掣出兵刃,準備應變。
陡聽頭頂正樑上,有人呵呵笑道:
「老朽早就給他們準備好了。」
這話是從二十丈以上飄下來的。話胄方出,但見從樑上撤下一大蓬黑點。閃電般投入七十二道血影交織的一片血光之中!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但聽慘叫乍起,半空中血雨飛灑,七十二個血煞,剎那間生氣全無,紛紛跌墮下來。
谷靈子大聲叫道:
「大家小心閃避,不可讓他沾到身上。」
大家早已撤出兵刃,準備應敵,此時聽了谷靈子的警告,紛紛閃避。
只見七十二血煞跌墮地上,每人身上都在冒著裊裊黃煙,發出「吱」「吱」輕響,一個高大的身軀,逐漸化去,最後地上只剩下七十二顆胡桃大的骷髏!
大家認識,這七十二顆骷髏,正是崆峒三仙柳仙子頸上之物,七十二顆骷髏項鏈。
不知是什麼人用柳仙子的七十二顆骷髏,消滅了七十二血煞,因為柳仙子在每顆骷髏之內,都藏有「化血丹」,打中人身,毒粉從七孔中灑出,化骨消形,毛髮無存。
血影人魔卻是連瞧也沒有向大廳上瞧過一眼。他全劇精神,只是貫注在面前幾個瓷碟上,右手懸空,兩個指頭,一會夾蜜棗,一會取杏脯,不住的往口中直送,也不住的舔吮著指頭,發出「嘖」「嘖」之聲,好像七十二血煞一起被消滅,和他絲毫無關係,。
過了半晌,才抬起眼來,發出重濁沙啞的聲音,說道:
「樂老頭,銅沙島把你尊為供奉,待若上賓,你從哪裡去弄來這些歹毒的東西,把七十二條性命,毀得神形俱滅,屍骨不存。」
只聽二十丈以上的大梁,有人呵呵笑道:
「好個魔崽子,你雙手血腥,多少人死在你手裡,你不想想自己要練血影魔功吸過多少人血?倒說起老夫來了,七十二血影子,都是你一手調教出來的人,光是他們練成這手。『血影神功』,就不知害死了多少人,落個神形俱滅,也是他們報應臨頭,死有餘辜,老夫一向主張碰上就吃,殺個精光,你老魔惠子要是不眼氣,老夫就來領教你的『血影魔功』。」
話聲甫落,但見一團人影從二十丈高空,直滾下來,這人雙手抱頭,燒曲著身子,直像一個肉球,直到離地三尺才雙足一伸,落到地上,正好站穩身子。
那是一個穿著一套灰衣褲的矮胖老頭,生成一對豆眼,站在石室門口,笑嘻嘻的望著血影人魔。
岳小龍一眼認出此人正是專下臭棋,連搶帶吃的奕仙樂天民,心中不禁大喜,急忙迎了上去,叫道:
「樂老人家。」
奕仙樂天民左手一搖,說道;
「你現在是武林盟主了,快別過來,要和我下棋,也得等一等。」
血影人魔依然半靠半坐,斜躺在錦榻之上,口中冷冷一曬道:
「姓樂的,你要跟我動手.還差著一點兒。」
「撲」的一聲,從口中吐出一顆蜜棗核,閃電般朝樂天民咽喉射來。
樂天民倒也不敢大意,右手伸出三個指頭,朝射來的棗核撮去。
這是他吃棋子的手法,三個指頭,一下撮住棗核,手臂微微一震,連他矮胖身子都晃動了一下,嘿然道:
「好傢伙,你血喝多了,力氣倒是不小。——
血影人魔枯瘦臉上微現得意之色,打了個呵欠,揮揮手道;
「去把簾子放下,這些人,我懶得理他們。」
兩名侍姬嬌「喲」一聲,伸手拉動繩子,兩道銀色的輕紗,又像簾幕般闊了起來。
跛俠歐陽磐石大喝一聲道:
「血影人魔,你一生殘害生靈.作惡多端,今日是你惡貫滿盈之日了。」人隨聲發.一拐朝紗幔搗去。
齊天宸道:
「歐陽大俠快請住手。」
他喊聲出舊,已經遲了!
歐陽磐石連人帶拐,已經衝到石屋門口。
奕仙樂天民也沒回頭,伸手一措,便把歐陽磐石的鐵拐撈住,口中說道:「真是輕舉妄動,這道輕紗,若是這般容易被你一拐搗得開,我樂老人早就動手。」
一道輕紗,微風就可以吹得起來,他居然說得這般鄭重。
跛歐陽磐石方自一怔!
惡鬼車熬厲聲道:「咱們既然找到了正主兒,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齊天宸道:「車見不可躁進,咱們還是從長計議……」
惡鬼車敖厲聲道:「你們都是四十年前就被血影老魔嚇破了膽,連一道輕紗門簾,都不敢動,難道眼睜睜的看他逃走?」
銀紗中傳出血影人魔重濁的聲音,說道:「我為什麼要逃?」
惡鬼車敖眼看大廳上這許多成名高手,竟然沒有一個人敢闖進去,心頭更是怒不可遏,厲喝道:「車大先生偏不信邪。」
猛地雙掌一揮,飛身朝石室闖了進去。齊天宸雖已看出那道銀色輕紗,必有埋伏,但也說不出道理來,要待勸阻,惡鬼車敖又是生性剛復,不聽勸阻的人,不但未能把薄如蟬翼的輕紗衝開,他一個人恰似飛蠅撞上了蛛網,一下默在上面,絲毫動彈不得。
不,就在他黏在輕紗之時,身上登時冒起一陣清煙,只不過眨眼工夫,一個人竟然漸漸化去,消失不見,輕紗依然是一層輕紗,好像根本就沒有這回事一般。
這下直看得廳上群雄,個個臉色大變,誰也想不通這層輕盈銀紗,竟會有這般厲害!
岳夫人雙掌當胸,平推而出,她這一記使的是「七步推雲」,一股內家潛力,撞上輕紗,依然紋風不動。
黑石島主臉色凝重,緩緩走了過來、低聲說道。
「這道輕紗。極似文蛛絲織成,文蛛天生奇毒,夫人不可造次。」
他兩聲未落,那邊終南二老的南宮左道:
「老二,這道輕紗有些古怪,咱們聯手試它一杖,你看如何外
南宮右點頭道:
「老夫說得是、咱們終南二老。若是連一道輕紗也破不了,乾脆地撞上去算了。——
天山歸雪翁接口道:
「二位要上,兄弟也算一份。——
武當天寧子鏘的一聲,掣出長劍,大聲道:
「三位老前輩且慢,不管這層輕紗如何厲害,還是由咱們武當派先打個頭陣、」他長劍一揮,天鶴子和五個法師,同時鏘鏘劍鳴,一齊列成了一個「五行劍陣」、正待朝前衝去。
岳小龍大聲道:
「道長請留步。」
天寧子聽到岳小龍出聲,立即停住身子,打了個稽首道:
「盟主有何吩咐?」
岳小龍道:
「岳某蒙武林同道抬舉,忝膺重任、血影人魔原是窮凶極惡之徒,造孽江湖,作惡武林,正該由岳某夫婦親手加以誅戮,道長請退。
他身為武林盟主,說出來的話,自然極具份量。
天寧子呆的一呆,稽首道:
「盟主領袖武林,豈可輕身涉險?」
岳小龍說話之時,已經掣出盤龍劍,朗笑一聲道:
「道長言重,岳某夫婦北嶽學藝,為的就是掃蕩群魔,誅殺凶邪,若不能為世除害,岳某豈不愧對在座的武林前輩,務派同道?也辜負了兩位老神仙授藝之恩?」說到這裡,回頭朝凌杏仙道:
「妹子,咱們出手。」
凌杏仙在丈夫掣劍之時,也已撤出青霓劍,應道:
「大哥說得是。」
兩人並肩朝輕紗走去,齊天宸同樣掣劍在手,說道:
「老夫助盟主一臂之力。」
就在此時,南宮廷、谷靈子、黑石島主也一齊跟了上來。岳夫人、綵帶仙子兩人眼看愛子夫婦涉險,心頭一急,也不約而同的疾快掠了過來。
岳小龍倏地止步,回身抱抱拳道:
「總護法請替在下夫婦掠陣。」
齊天宸自然聽得出岳小龍言外之意,人數多了,怕施展不開劍法,當下含笑道:
「盟主賢伉儷請。」
岳小龍也不多說,手持盤龍劍,和凌杏仙並肩走上三步,這時距離那層銀紗,不過數尺距離,兩人一齊站定,目注劍光,凝立不動。
這一瞬間,但見兩人雙目神光,愈來愈見明朗,宛如四道寒電,注射向銀色輕紗之上。
就在此時,驀聽岳小龍大喝一聲,一道躍目銀虹,飛射而出,凌杏仙同時揮手一劍,一道青光,跟著騰蛟而起!
這兩道劍光,乍然一合,登時劍氣暴漲,強烈光芒,奇亮無比,幾乎使人睜不開眼睛。
劍光乍發.但聽一陣裂帛輕響,銀色輕紗.如風捲殘雪,四散飄飛!
岳小龍、凌杏仙雙劍合壁,一下破去那層輕紗,膽氣頓時一壯,耀目寒光,倏然斂去.兩人依然並肩立在原處。
岳小龍臉上神光湛然,沉聲喝道:
「血影人魔,你還不出來受戮?」
血影人魔半靠半坐的人,目睹兩人破了自己文蛛毒紗,臉上不禁飛過一絲驚凜之色,忽然呵呵笑道:
「原來你們兩小口還是這許多老傢伙的頭兒,是什麼武林盟主,難得!難得!老夫自然要成全你們。」
話聲出口,不見他有任何動作.但一個身軀已從錦榻上飛躍而起,身化一道淡淡血影,朝兩人頭頂撲攫而下,他身形才一撲起.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味.登時瀰漫全室,中人欲嘔!
岳夫人、綵帶仙子、韓仙子、楊公忘、癩痢道人、洞庭裡、諸葛丹七人,都是練成「玄冰陰功」的「陰人」,「玄冰陰功」原是「血影神功」唯一的剋星。
岳夫人耽心愛子夫婦涉險,早已知會其他六個「陰人」,在岳小龍夫婦破去文蛛毒紗之後,分由兩人左右,抄了上去,準備隨時接應。
此時一見血影人魔躍化一道血影直向岳小龍夫婦當頭射來,七人同時一聲大喝,揚手一掌,朝血影人魔攔擊過去。
這七人無一不是武林中的頂尖高手,七道寒冰般的內家真力,這一匯成一起,陰寒之氣立時大盛,威力之強,無與倫比,但血影人魔果然非同小可,只聽他身在半空,哈哈一笑,雙手一抖,把技在身上的一件銀色大氅,朝七人匯成的掌力上揮來。身軀一沉,低了三尺光景,依然如長虹橫空,朝岳小龍夫婦當頭撲來。
就在此時,突見一條細小人影一閃而出,那是南宮玨,他口中叫著:
「岳叔叔、凌姑姑,我幫你們。」揚手一指,凌空點去,這一記自然是北嶽奇學「天罡指」。
岳小龍、凌杏仙看得大驚,急忙揮動長劍,朝上迎去。雙劍飛灑,矯若神龍,迎著血影射去,劍光乍合,幻起一片耀目霞光。
但聽一聲淒厲長嘯,人影墮地,血影人魔一條右臂。已被齊肩削斷。血流如注,急匆匆一下躍登錦榻,似有逃走之意!但他快,岳小龍、凌杏仙也絲毫不慢,劍先人後,兩道青瑩瑩的劍光,同時電射而至!
「雙劍合壁,天下無匹」,雙劍交叉而過,已把血影人魔一個瘦高人影攔腰截成兩段。
但血影人魔似是還不知道自己已被腰斬,他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目射凶光,緊盯著榻前兩人,左手已經按在樞紐之上,一張錦榻,開始迅快往下沉去。
岳小龍看得大駭,這魔頭居然未死,一時怕被他逃脫,急刀一躍而上,跳登錦榻,隨著往下落去。
凌杏仙一見丈夫躍上錦榻已經下沉數尺,地上露出一個長形窟窿,她不顧一切,縱身躍了下去。
錦榻下沉極速,地面迅即恢復原狀。
岳小龍、凌杏仙並肩躍登錦榻,好像站在船頭上一般,但覺眼前一暗,其實兩人練成「太清心法」,這眼前一黑,只是進入另一地穴,他們自然看得清楚。
但見血影人魔臉露獰笑,左手五指箕張,上身一抬,正待朝岳小龍當胸抓來,但他被上身一抬之際,突然發覺不對,因他已被攔腰斬成兩段,只憑著他多年修煉之功;暫時不死,自然飛不起來,他低頭往下一瞧,不禁臉色變得煞白,厲降道;
「我已經死了,我……」
第二個「我」字,已經說不出來,上身往後一仰,口中緩緩流出鮮血,再也不動。
這一段話,只是眨眼工夫之事,錦榻下降之勢漸緩,落到另一間方形石室當中,兩人躍下錦榻,舉目瞧去,但見石室前面,有兩根圓柱,柱下盤膝坐著兩個長髮委地,骨瘦如柴的黑衣人。
他們本來閉目而坐,敢情聽到血影人魔淒厲的叫聲,不由倏地睜開眼睛來,四道目光一齊朝岳小龍、凌杏仙兩人身上投來,流露出詫異之色。
凌杏仙只覺兩人目光如電,分明身懷上乘武功,不覺青霓劍一指,叱道:
「你們是什麼人?」
右首一人沉聲道:
「你們是什麼人?」
岳小龍道:
「在下岳小龍。」
左首那人道:
「你姓岳?」
岳小龍還未答話,左首那人接著又道:
「血影人魔是你們兩人殺死的?」
岳小龍道:
「正是。」
右首那人忽然仰首大笑道:
「痛快,痛快,哈哈,二十年來,從未有過這等痛快之事。」
說到這裡,不覺大笑起來。
左首那人只是緊盯著岳小龍臉上,不住的打量。
岳小龍看出兩人似是被血影人魔囚禁於此,忍不住問道:
「兩位老前輩……」
他原想問問兩人,是否道血影人魔囚禁於此?但說到這裡,覺得這話有損兩人自尊,不便直說。
右首那人忽然站了起來,接口道:
「咱們兩人被囚在這裡,已有二十多年了,二位追殺血影人魔,大概已經破了魔窟,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他這一站起,岳小龍已然看到他手腳鎖著鐵鏈,最多也走不出離石柱三步。
這時但聽上面傳來一陣隆隆輕震,錦榻上首已露出一個窟窿,人影飛閃,當先下來的是岳夫人、綵帶仙子兩人。
岳夫人急急問道:
「龍兒,你們沒事吧?」
岳小龍急急忙答道:
「娘,孩兒沒事,血影人魔已經伏誅了。」
兩句話的工夫,齊天宸、谷靈子、蕭不二、楊公忌、韓仙子等人,相繼飛落。
齊天宸目光一注右首那人,突然「咦」了一聲,道:
「你是慕容老哥!」
岳夫人、綵帶仙子也同時撲向左首那人,失聲道:
「鳳池,是你,你果然沒死!——
原來右首那人正是昔年仙榜之首慕容青桐.而左首那人卻是佛榜之首.岳小龍的生身之父岳鳳池。
岳小龍聽到二位母親齊齊哭叫「鳳池」,心頭方已一震。」
楊公忌低喝一聲道:
「岳小兄弟,還不快去拜見你的父親?」
岳小龍經他一提,和凌杏仙雙雙跪倒地上,哭道:
「爹,不孝孩兒給你老人家叩頭。」
慕容青桐哈哈大笑道:
「小岳,還是你福氣好,二十年幽禁,連兒子都有這麼大了。」
岳鳳池含著滿眶淚水,心頭激動,緩緩說道:
「淑真,凌雲,你們都來了,我和慕容尼二十多年來.已被老魔頭折磨得不成人樣,這雙手雙腳.釘的是緬鐵鏈子,此生只怕無法生離此地了。」
岳小龍道:
「爹,孩兒手上是削鐵如泥的盤龍劍。」
岳鳳池長歎一聲道:
「孩子,盤龍劍是為父昔年之物,焉會不知,它雖能削鐵,但卻削不斷緬鐵,否則以為父和慕容兄的功力。普通鐵鏈.豈能困得住咱們兩人?」
凌杏仙朝岳小龍輕聲道:
「大哥,我們合力試試看,用劍氣也許削的斷。」
岳小龍點點頭,然後抬頭道:
「孩兒想合兩人之力,試上一試。」
綵帶仙子含笑道:
「鳳池,你讓孩子們試試看。」
岳小龍、凌杏仙雙雙後退了兩步,並肩站立,長劍當胸直豎.目注劍尖,默默運起「太清劍訣」,但見從兩人劍尖射出一縷青芒,朝岳鳳池雙手,雙足間電光般一閃!
岳夫人驚凜的道:
「龍兒小心……」她怕劍氣傷了丈夫。
綵帶仙子道:
「大姊只管放心,他們練成『同心劍』,心神一合,心無傷人之意,就不會傷了他爸!」
兩人說話之間,但聽「嗆螂」一聲,岳鳳池手腳上的緬鐵鎖鏈,已被劍氣絞成寸斷,落到地上。
慕容青桐哈哈大笑道:
「當年兄弟只學了劍氣一些皮毛,就被老魔頭囚在此地,苦了二十年,岳兄令郎賢伉儷,居然學成了練劍成絲的上乘劍法,可喜可賀,來,來,現在該輪到我了。」
岳小龍夫婦沉凝不動,劍指慕容青桐,同樣替他斬斷了鐵鏈!
慕容青桐長笑一聲道:
「小岳,咱們出去。」身化一道青煙,只一閃,便已從窟窿中飛了出去。
大家相繼飛出地穴,好在齊天宸早已制住了血影人魔四個侍姬,由她們啟動機關,整座大廳又緩緩上升,回復了原位。
無名島一干教徒,也經謝無量、歐陽磐石、言鳳翥、柏長青等人一齊制住,廢去了武功,大家走出石窟,天色已經大亮。
齊天宸朝蕭不二點了點頭。
蕭不二面向山腹石門雙手一揚,從他手中飛射出兩枚鵝卵大小黃澄澄的東西,直向石窟中投射進去。
那是兩枚昔年火神羅值的「霹靂子」,谷靈子、唐繩武在葫蘆谷,從向遇春身上搜來的,共有三枚。
蕭不二早已把另一枚放在囚禁慕客青桐和岳鳳池的地底石室中,但聽「轟」「轟」兩聲巨響,宛如天搖地動,山腹中地下宮閾,剎時全毀.緊接著又是「轟」的一聲,那是地室中的一枚也爆炸了。
清新的海風,吹在人身上,天下武林十五門派群雄,每個人心頭都有著說不出的興奮,這一仗黎庭掃穴,終於消校了武林大患,從此江湖平靜了,天下也太平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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