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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東方玉] [玉辟邪][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10:13     標題: [東方玉] [玉辟邪][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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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柄「紫虹劍」,一方「紫玉珮」,它曾使江湖黑道中人望而生畏,它也使名門正派的不恥之徒聞風喪膽,它乃是昔年人稱「天殺星」——丁天行的隨身之物。而今,它的擁有者竟是峨嵋派封山後,一位未曾出師的小徒弟丁天仁。
  峨嵋派為什麼封山,佛門有「因果」之說,故事便起因於三十多年前。那時,雪山派目空四海,驕橫跋扈,為了覬覦一卷墨拓碑文,與峨嵋派門人結下怨隙。雪山派掌門人仗著練成「寒極神功」屢次藉故尋釁,終使峨嵋派不敵而被迫封山。
  丁天仁初下峨嵋,「紫虹劍」和「紫玉珮」將給他帶來怎樣的命運呢?他將經歷怎樣的人生呢?他與那些秀色絕倫。聰敏清靈的少女們又怎樣了斷樁樁情緣呢?因此也引出了武林中一段離奇而又曲折的動人故事。

第01章
第02章
第03章
第04章
第05章
第06章
第07章
第08章
第09章
第10章
第11章
第12章
第13章
第14章
第15章
第16章
第17章
第18章
第19章
第20章
第21章
第22章
第23章
第24章
第25章
第26章
第27章
第28章
第29章
第30章
第31章
第32章
第33章
第34章
第35章
第36章
第37章
第38章
第39章
第40章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11:43

第01章
    月到中秋分外明!
    今晚正是中秋之夜!
    萬里無雲,一輪玉盤似的明月,已經高懸中天,清光照澈三千里,大地像鋪上了一
層輕霜!
    丁天仁每年中秋都要登上萬佛頂來賞月,不,每逢佳節倍思親,他是為了懷念母親
而登山的。
    因為八月十五日,正是他母親的誕辰。
    峨嵋山以金頂最出名,但金頂遊客多,尤其是八月半。
    所以他寧願走得遠人點,萬佛頂山勢較為險峻,沒有遊客,自然要清靜得多,今晚
似乎例外!
    丁天仁剛登上峰頂,就聽到一聲清越晾亮的長笑,接著朗朗高吟:
    「我在巴東三峽時,
    西看明月憶峨嵋;
    月出峨嵋照滄海,
    與人萬里長相隨……」
    他吟的是李白的「峨嵋山月歌」,但剛吟了四句,突然回過頭來,喝道:「是什麼
人?」
    丁天仁暗暗吃了一驚,自己堪堪登上山頂,和他相距,少說也有三十丈,他在朗吟
之中,居然還聽到了自己輕微的腳步聲!
    人家既然出聲相詢了,自然不能不答,這就舉步朝前走去,一面拱著手道:「在下
丁天仁,有擾兄台清興,請多多恕罪。」
    直到走近,他才看清這朗聲吟詩的竟是一個一身青衫的中年文士。
    只見他生得修肩朗目,臉色紅潤,手持一柄彬扇,(峨嵋絕頂,到了八月中秋,已
如嚴冬)含笑望著自己,氣度十分瀟灑,看去最多不過三十五六光景!
    青衫文士含笑問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丁天仁道:「在下丁天仁。」
    「哈哈!」青衫文士笑一聲道:「巧極了,小兄弟也有此雅興,來此賞月?」
    丁天仁道:「今天是家母生辰,在下身在異鄉,只好登山為她老人家祝壽了。」
    「很好,小兄弟孝思不匱,實在難得。」
    青衫文士不住的頷首,接著間道:「小兄弟為什麼不回去的?」
    丁天仁道:「家母要在下投師學乞學成之後,才能回去,十年之內不准回去。」
    青衫文士道:「還有幾年?」
    丁天仁道:「四年。」
    青衫文士道:「小兄弟在那裡學藝?」
    丁天仁道:「伏虎寺。」
    「峨媚派。」青衫文士點點頭道:「你是無根禪師門下?」
    丁天仁道:「你認識家師?」
    「不認識。」
    青衫文士搖了下捂扇;含笑道:「無根禪師峨嵋高僧,自然聽人說過了。」
    丁天仁拱手道:「在下還未請教兄台高姓大名?」
    青衫文士道:「方纔我不是說過巧極嗎?咱們正好同宗,賤字大衍。
    丁天仁喜道:「原來是宗兄,今晚真是幸會!」
    「哈哈!」丁大衍朗笑一聲道,「小兄弟,難得咱們一見如故,而且又是同宗,如
不嫌棄,你就叫我一聲大哥好了。」
    丁天仁對他風儀雋異,為人爽朗,早就十分心折,聞言不覺喜形於色,慌忙拜了下
去,說道:「大哥吩咐,小弟敢不從命?」
    丁大衍一把把他挽住,大笑道:「我這大哥是當定了,咱們同宗兄弟,何須俗套,
來,來,皓月當頭,人生能得幾回逢,咱們找塊大石坐下來,好好聊聊!」
    他一手攜著丁天仁的手,走到一方大石上坐下,然後從身邊摘下一塊玉珮,交到丁
天仁的手裡,說道:「大哥四海為家,難得今晚結識了你這個小兄弟……」
    丁天仁沒待他說下去、望著他道:「大哥,你這是做什麼?」
    「小兄弟,你聽愚兄說下去。」
    丁大衍含笑道:「這方玉珮幾十年來,一直佩在愚兄身上。咱們既是兄弟,所以舉
以相贈,見佩如見愚兄,你把它收好了。」
    丁天仁遲疑的道:「這個小弟如何能收?」
    「愚兄既然拿出來了,難道還會收回去嗎?」
    丁大衍微笑道:「何況此玉可以辟邪,一切魍魎山鬼見了它都會遠避,你收著日後
自有用處。」
    丁天仁只好說道:「既是大哥所賜,小弟那就拜領了。」
    說完,就把玉珮收入懷裡。
    丁大衍欣然道:「這才是我丁大衍的好兄弟,為人就要肝膽相照,爽爽快快,不可
婆婆媽媽。」
    丁天仁道:「大哥說得極是,小弟自當記注大哥的活。」
    兩人這一談,天文地理,談到歷史人物,丁大衍議論橫生,滔滔不絕,丁天仁對這
位大哥博學強記,當真佩服得五體投地。
    直到月落參橫,丁大衍才站起身;笑道:「咱們兄弟兩個談得不知天之將曉,你可
以回去休息了,明晚初更,愚兄仍在此地相候,不知小兄弟能不能來?」
    丁天仁道:「小弟一定會來。」
    「那好!」丁大衍頷首道:「你快回去吧!」
    丁天仁拱手道:「小弟那就先走了。」
    回到伏虎寺,天色已經大亮,一班師兄們正在大天井上練習拳掌。峨嵋「伏虎掌」
名聞天下,他們一個個打得虎虎生風,好不凌厲!
    大師兄明通看到丁天仁從外走入,立即臉色一沉,喝道:「丁師弟,你一大清早,
不練功,去了那裡?」
    明通今年四十出頭,是無根禪師門下的大弟子,平日代師傳藝,師弟們都很怕他,
平日他和丁天仁處得不錯,但在練功的時候,卻是十分嚴格。
    丁天仁連忙躬身叫了聲:「大師兄。」一面囁嚅的道:「小弟剛從萬佛頂回來。」
    明通看著他,唔了一聲,說道:「昨晚是中秋,你又在想你娘了,一晚未睡,快去
休息吧!」
    丁天仁忙道:「多謝大師兄。」
    一溜煙的往裡奔去。回到禪房,這時大家都在練拳,禪房中靜悄悄的不聞一點聲音!
    丁天仁在自己的床鋪上坐下,伸手從懷中取出大哥送給自己的那塊玉珮,低頭看去。
    這方玉珮色呈淡青,晶瑩透澈,雕刻了一頭半坐半臥的辟邪,(獸名,漢人多雕刻
辟邪為玉飾,佩之以避邪惡)雕工精細,栩栩如生。背面刻著四個篆書,「辟邪納吉」,
上首有孔,穿以紫紅繩,可以佩掛。
    丁天仁越看越覺得可愛,把玩了一陣,才上床睡覺。一覺醒來,已是午牌時光,膳
堂傳出悠揚鐘聲!
    丁天仁匆匆趕到膳堂,排在小師兄明遠身後,魚貫進入膳堂。
    明遠只大了丁天仁三歲,平日也和丁天仁最談得來,這時回過頭來,悄聲說道:
「小師弟,上午你去了那裡?監寺大師宣佈,據可靠消息,雪山派的人近日又要來尋仇,
本寺弟子無事不得擅出。」
    雪山派和峨嵋派結仇,遠在三十年前,雪山派門下和峨嵋伏虎寺的俗家弟子在成都
一處廟會上因細故引起爭執,雙方各不相讓,動上了手,結果雪山門下中了一記「伏虎
掌」,伏虎寺門下也中了對方一記「透骨陰指」,落得個兩敗俱傷。
    雪山派掌門人隗通天,人稱通天教主,那時新任掌門不久,平日又是不可一世的人,
這口氣如何嚥得下?當即親率門人,登門問罪,要無根禪師交出肇事門人,否則要峨嵋
派公開道歉。
    事為白衣庵主無垢師太得知,認為隗通天無理取鬧,有辱峨嵋派威名,率徒支援伏
虎寺,雙方各有勝負,從此雪山、峨嵋結下不解之仇。
    (峨嵋派以伏虎寺為主,但伏虎寺不收女弟子,白衣庵為峨嵋支派,門下俱是女弟
子,不收男徒,這一寺一庵,俱是峨嵋派嫡傳,但所練武功,又並不相同,伏虎寺以
「伏虎掌」、「伏虎棍」、「光明劍法」、「峨嵋刺」為主,純走陽剛一路。自衣庵則
以「亂披風劍法」、「峨眉飛刀」為主,走的是陰柔路子。)
    此後,雪山派幾次尋仇,俱未得逞,兩派宿怨,卻越結越深。
    丁天仁道:「雪山派有多厲害?咱們難道還怕了他不成?」
    明遠低聲道:「聽說雪山派通天教主的『玄冰掌』和『透骨陰指』十分厲害,只要
被他指風擊中,就像被打下十八層地獄,會冷得你全身血液都結成冰……」
    說到這裡,左腳已經跨進膳堂、
    膳堂中一片肅靜,他自然不敢再說話了。
    飯後,稍事休息,仍由大師兄明通率領二十名師弟,在第二進左首自成院落的伽藍
殿前面一片大天井中練劍。
    這裡是不准人進來的。因為大家練的「光明劍法」,威力極強,乃是峨嵋派不傳之
秘,為了防範被人偷窺,才在這裡練習的。
    一個下午,很快的過去。晚餐之後,丁天仁裝作在寺前散步,偷偷的溜了出去,趕
到萬佛頂,已是初更時分。
    八月既望,月亮還是很圓很亮。
    月光灑在山頂上,真有如水的感覺!
    丁天仁堪堪登上山頂,只聽丁大衍清朗的聲音傳了過來:「小兄弟來了嗎?」
    他就坐在昨天坐的那方大石上。
    丁天仁慌忙奔了過去,拱著手,歉然道:「小弟來晚了
    「哈哈!」
    丁大衍朗笑一聲道:「是愚兄來早了,咱們約定初更,小兄弟來的正是時候。」
    他站起身,一手握住丁天仁的手,含笑道:「走,愚兄今晚準備了酒果,還是到愚
兄住處去坐坐吧!」
    丁天仁道:「大哥住在那裡?」
    「就在山後不遠。」
    丁大衍攜著丁天仁的手,含笑說道:「咱們就去。」
    緩步朝山後走去,(仍在山頂上)山後壁立千仞,是一處深不可測的山谷。
    丁大衍走近峭壁,目光俯視,說道:「就在下面,咱們下去,小兄弟不用怕!」
    活未說完,突然縱身往崖下跳去。
    丁天仁但覺自己被大哥帶著朝石崖外面縱出去,兩腳蹈虛,踏不到一點東西,心頭
方自一驚!
    立即感到大哥握住自己的手,往上一提,自己一個人好像被一股無形氣體托住,緩
緩下降!但覺兩耳生風,幾乎睜不開眼睛,這樣並沒多久,接著腳下好像落到實地之上,
堪堪站穩!
    只聽丁大衍的聲音叫道:「到了,咱們進去。」
    丁天仁凝足目力看去,原來自己站立之處,是在一個一人來高的石窟前面,有數尺
見方的一片石台,石台外煙雲迷茫,千仞絕壑,深不見底!石窟中,更是黑黝黝的看不
到裡面情形。
    丁天仁道:「大哥,你就住在這裡?」
    丁大衍微笑道:「愚兄雲遊四海,到處為家,這裡是愚兄偶然發現的,到峨嵋來,
就偶而住上幾天而已!」
    說話之際,已攜著丁天仁的手,舉步朝石窟中走去。
    丁天仁有大哥拉著自己的手,就不用擔心看不見了。那知走沒幾步,忽然眼前一亮,
只見大哥右手托著一顆核桃大的珍珠,散發出淡淡的乳白色珠光,把一丈之內,照得清
晰可見。
    石窟相當廣大,復洞極多,丁大衍走向右首一個復洞,這裡宛如一道長廊,走到盡
頭,已無去路,他伸手朝石首一堵直立的石壁緩緩推去。
    丁天仁看得出大哥舉止從容,其實卻用上了很大的力氣,石壁居然像門戶一般,被
他緩緩推開,門內隨著射出柔和的亮光,看去如同白晝!
    丁大衍回頭笑道:「進來吧!」
    當先舉步走入。丁天仁緊跟著他身後走入石門。
    丁大衍回身再把石門掩上,含笑道:「這道石門,半出天然,半經人工,關易開難,
也不知是誰造的?被愚兄無意中發現,這中間的一切用具,也是原來就有的。」
    這是一問相當寬敞的石室,窟頂嵌滿了珍珠,大的如核桃,小的如櫻桃,不下百十
顆之多,光是這些明珠,都是稀世奇珍!
    上首放一張石榻,榻前放兩張石椅,一張石几,都色呈淡黃,晶瑩如玉,左壁有石
櫥,櫥中放著不少古籍。整間石室,不染半點塵埃,不著人間煙火,當真有如仙境!
    丁天仁喜道:「這地方真好,從前的主人,一定是仙人無疑!」
    丁大衍微笑著道:「小兄弟,你請坐,我去拿酒來。」
    說著,走近右首石壁,伸手一推,原來這面石壁間,還是暗櫥,他從裡面取出一個
酒罈和兩支玉杯,然後又取出一個羊脂玉盤,裡面盛著松子、黃精等乾果,一起放到兒
上。打開酒罈,倒了兩杯酒,舉懷笑道:「愚兄沒有什麼招待,這酒,乃是本山的猴兒
酒,來,咱們先乾一杯。」
    丁天仁舉杯道,「小弟敬大哥。」
    兩人對於一杯。丁大衍又倒滿了兩杯。
    丁天仁望著大哥,說道:「小弟想不到大哥深藏不露,輕功之高,飛行絕跡,竟是
一位隱跡深山的異人!」
    丁大衍大笑道:「愚兄並沒有說不會武功,異人兩字可當不起,輕功雖屬小道,但
全須以內功為基礎。不能一蹴即就,以小兄弟的資質;日後不可限量。」
    說到這裡,忽然「唔」了一聲,問道:「小兄弟在伏虎寺待了六年,峨嵋光明劍法
練得怎麼樣了?」
    丁天仁臉上微微一紅道:「小弟只練了三年,還不純熟。」
    「哈哈!」丁大衍大笑一聲道:「一套劍法,已經練了三年。應該很純熟了,小兄
弟練給愚兄瞧瞧!」
    丁天仁臉色更紅,說道:「大哥這是要小弟出醜了。」
    丁大衍道:「愚兄不是外人,給愚兄看看有什麼出醜的?」起身取出一柄兩尺長的
短劍,說道:「你沒帶長劍,試試這柄還合手吧?」
    丁天仁接過短劍,只覺劍鞘非金非石,十分精緻,再一按吞口、但聽「錚」的一聲,
一道紫虹,應手出匣,立時感到森寒逼人,不覺脫口叫道:「好劍!」
    丁大衍含笑道:「小兄弟眼光不錯,此劍名為紫虹,削鐵斷金,足可稱得上是一柄
寶劍,它跟隨愚兄三十年,但也有三十年不曾動過它了。」
    丁天仁掂了掂道:「這樣一柄寶劍,只可惜短了一點。」
    丁大衍朝他微一笑道:「劍不在短,在會使的人手裡,它就長了。」接著舉起酒杯
喝了一口,催道:「愚允先力你乾一杯,你快使吧!」
    丁天仁道:「小弟練完了,大哥要參加指點!」
    說完,擺開架勢討巴一百單八式「光明劍法」從頭展開,愈練愈快,一道紫光,宛
如匹練般四處飛舞,使得劍風呼呼有聲,這趟劍法,足足使了一盞茶的工夫,才演完畢。
    丁天仁才收劍卓立,居然臉不紅,氣不喘,把短劍納入鞘中、說道:「現在要請大
哥多批評了。」
    丁大衍點頭道:「很好,你已經練得很純熟了。」
    丁天仁原以為自己練完之後,大哥一定會拍手叫好,如今聽大哥只說自己練得很純
熟,不禁感到有些失望,忍不住道:「小弟自知缺失很多,大哥總得加以指點才是。」
    丁大衍含笑道:「來,小兄弟你且坐下來,喝杯酒,聽愚兄慢慢的說。」
    丁天仁把短劍放到几上,然後坐下,舉杯一飲而盡,說道:「小弟洗耳恭聽。」
    丁大衍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我小兄弟,愚兄就直說了,這趟劍法,你練得很純
熟沒有什麼缺失,可見三年來,勤練不綴,極為用功,如果有缺失,也並不在於你……」
    丁天仁抬目望著他道:「大哥……」
    「你聽我說下去。」
    丁大衍向他搖了下手,續道:「武林中以劍法著你的有武當、華山、峨嵋、黃山、
八卦、形意等門派,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缺點,就是當初創始人,明明只有十招八招劍
法,但經過幾百年來,每一代的傳人,或多或少都會把他的心得,加入到劍法之中,這
一來,本來只有十招八招的劍法,就演繹到三十幾招,七八十招,愈來愈多,傳到今大,
幾乎部有一百招以外,甚至有多達三百招以外的……」
    他口氣微頓,接著道:「這樣一來,不但招式重複,瑣碎不堪,本來的精華也蕩然
無存,這就是這些自稱為劍派的門派所有的通病,一言以蔽之,不夠精簡。」
    丁天仁問道:「那要如何才精簡呢?」
    丁大衍笑道:「劍、凶器也,練劍的目的,就是要制敵人於死地,所以要用劍去刺、
去扎、去削、去挑,既要制敵人於死地,就該直截了當的刺出去,但現在大家練的劍法,
卻偏偏要加許多花招進去,譬如明明刺出的一劍,偏要劃上一個圈,打上一個轉,這一
來,比直截了當的一劍,就至少慢了三分之二的時間,大家明明知道劍要快,但卻拋不
了這個積習,現在這些門派使的劍法,大致都是如此,平時練劍,舞起來也許很有可觀,
講到實用,就一無是處,劍術早就演變成唐代的舞劍器了。」
    丁天仁越聽越覺得大哥說的非常合理,幾乎是對各派劍法一針見血之言,心中也更
佩服得五體投地,說道:「大哥說得是不錯,小弟在練劍時,就有這個疑問,有時刺出
去的一劍,何以要振臂劃圈,劃圈的用意究竟何在?這話又不敢直接去問師傅,就沒有
人能說得出來。」
    「哈哈,好、好!」
    丁大衍望著道:「小兄弟果然不愧是我丁某的小兄弟。」
    丁天仁望著大哥,殷切的道:「所以小弟希望大哥把我剛才練的劍法,有缺失的地
方指點出來。」
    「不行。」
    丁大衍正容道:「你是峨嵋派的弟子,如果愚兄把一招一式的缺失之處指點出來,
你照我說的改正過來,一旦給你師傅發現,就會責你欺師滅祖,而且愚兄也不好如此
做……」
    丁天仁失望的道:「那麼難道就讓它(指劍法)一直這樣錯下去嗎?」
    丁大衍道:「這叫做積習難返,好在黑白兩道各門各派的劍法,都是如此,你劃著
圈刺來,我也劃著圈刺去,反正現在使劍的人,大家都在耍花招,也就無所謂了。」
    說到這皇,目注丁天仁,又道:「愚兄明天要去長白一行,分別在即,愚兄想傳你
一招劍法,但卻不可告訴任何人,連你師傅在內,練會了,不到緊要關頭,也不准你輕
易施展,你想不想學?」
    丁天仁大喜過望,說道:「小弟自然想學,這是求之不得的事。」
    丁大衍站起身,伸手取過短劍,連鞘也未褪,就舉著道:「小兄弟看清楚了!」
    他舉劍朝前刺去,只是刺到中途之際,劍尖忽然極輕微的左右擺動了一下,再直刺
而出,這一劍看去極為簡單,但動作卻有如閃電一般,快捷無倫!
    丁大衍劍勢一收,含笑問道:「你看清楚了吧?」
    丁天仁遲疑的道:「看是看清楚了,只怕其中另有奧秘,就不是小弟所能領悟的
了。」
    「哈哈,你果然聰明!」
    丁大衍大為高興,伸手拍拍他肩膀,笑道:「這一招劍法,看雖容易,但足夠你練
上十年,還很難完全領悟呢!」
    丁天仁道:「有這麼難?」
    丁大衍道:「說難不難?說易也不易,因為這招劍法,最重要的是使力有輕重之分,
發劍在隨機應變,它有六句口訣:『指東非東,指西非西,亦南亦北,亦實亦虛,天機
不測,一劍貫的』。」
    丁天仁沒有發問,只是靜靜的聆聽著。
    丁大衍接著就把這六句後,分別洋加解說,一面再用劍比劃著指點丁天仁發劍之時,
應如何使力,如何使巧、如何變速,一一說得不厭其詳。
    丁天仁一一牢記在心。
    丁大衍講解完畢,把短劍遞了過去,說道:「好了,現在你來練一遍給愚兄瞧瞧。」
    丁天仁接過短劍依樣葫蘆的使了一遍。
    丁大衍看得大為嘉許,一面指點他使到何處該如何使力,如何使巧,一一加以糾正,
至於在運氣上,要他每晚在臨睡前瞑目跌坐,手捏劍訣,緩緩吐納,目前初學使劍,暫
時不用運氣。
    這樣足足練了半個時辰,丁天仁對這招劍法雖然不能深入瞭解、但依樣葫蘆的比劃,
已可中規中矩了。
    丁大衍道:「夠了,你目前不用去悟解得大多,照這樣練下去就可以了,現在休息
一會吧!」
    丁天仁把短劍放到几上,然後在石椅上坐下,一面問道:「大哥傳我的這招劍法,
有沒有名稱呢?」
    「有!」丁大衍道:「鴻蒙一劍,闢地開天,萬劍之祖,獨佔其先。」
    丁天仁道:「這麼說,這一招就叫『鴻蒙上劍』了?」
    「不錯。」
    丁大衍頷首道:「它也是萬劍之祖,天下劍法,均由這招劍法中出來的,你莫小覷
了它。」
    說到這裡,隨手從石几上取起短劍,遞給丁天仁,一面說道:「此劍是愚兄昔年隨
身之物,愚兄明天要去關外,留在這裡,萬一被歹人拿去,就會增加武林殺孽,送給小
兄弟最恰當也沒有了,小兄弟收下了。」
    丁天仁雙手推卻,站起身道:「這是大哥的隨身兵刃,大哥明天要動身前去長白,
豈可沒有兵刃?這個小弟萬萬不能收。」
    「哈哈,哈哈!」
    丁大衍大笑道:「愚兄不是告訴過你,愚兄已有三十年不曾使劍了,也就是說,這
柄劍放在這壁櫥裡,已經有三十年了,你是愚兄唯一的小兄弟,不送給你,又送給誰去,
你快收了,大哥不喜歡婆婆媽媽的人。」
    丁天仁聽他這麼說了,只好收下短劍,作了個長揖說道:「大哥所賜,小弟不敢推
辭,那就拜領了。」
    「這樣才是。」
    丁大衍頷首笑道:「只是有一點,你要記住了,平日好。好收藏,不可向人展示,
因為此劍削鐵如泥,武林中人看到了難免會心生覬覦。」
    「丁天仁應了聲「是」。
    丁大衍又給他斟滿了一杯酒,說道:「小兄弟乾了這一杯,時光不旱,愚兄送你上
去了。」
    丁天仁舉杯一飲而盡,望著大哥,依依不捨的道:「大哥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丁大衍道:「愚兄到處為家,到了那一座名山,就住在那裡,並無一定住處,就以
這裡來說,愚兄到峨嵋來了,才到這裡來住,有時十年都未曾來過,所以愚兄行止,很
難決定,咱們兄弟後會之期正長著哩!」
    丁天仁一手取起短劍,然後朝丁大衍作了個長揖道:「小弟告辭了,但願大哥早日
回來。」
    丁大衍舉手推開石門,一手攜著丁天仁的手,一路走出石窟,到得石窟前面,才行
站定,口中喝了聲:「起!」
    兩人身子就凌空直上,丁天仁的感覺只像是騰雲駕霧一般,從頭頂壓下來的風,令
人幾有窒息之感!
    這……根本不像在施展輕功,輕功那有這樣飛行的?
    大哥,莫非他會是仙人?
    就在丁天仁心念轉動之際,腳下已踏到實地,頭還暈暈的,有些站立不住,只聽耳
邊響起大哥的聲音:「小兄弟,後會有期。」
    丁天仁急忙睜開雙目,自己站在峰頂,月華如水,松風如濤,四周靜悄悄的那裡還
有大哥的影子?
    經過如夢如幻,但大哥送給自己的短劍,還握在手中,顯然不是夢境,自己當真遇
上了仙人!他朝空拜了兩拜,說道:「大哥保重,小弟告別了。」
    一手持著短劍,興沖沖的奔下峰去。回轉伏虎寺,已是三更多了,他想到大哥說過,
這柄劍要自己好好收藏,不可向人展示,這就把短劍藏在懷裡,悄悄回到禪房,再把劍
藏到被褥之下,脫衣就寢。
    從第二天起,他學了「鴻蒙一劍」,就得練習,但大哥囑咐過這招劍法,不准告訴
任何人,甚至連師傅在內。那麼這招劍法自然不能在寺內練了。
    他每晚就寢之前,偷偷的跑上解脫坡去練,這裡居高臨下,可以一目瞭然,萬一有
師兄弟上來,自己隨時可經停止。
    繹過一連三個晚上的勤練,丁天仁對這招「鴻蒙一劍」,已練得相當熟了,這所謂
「熟」,其實只是「依佯葫蘆」的熟而已!
    至於如何在使劍時運氣,大哥教他暫時不用理會,要練到內功已有四五成火候,才
可在使劍時把真氣貫往到劍上去。
    這是第四大的二更光景,丁天仁正在練劍之際,瞥見西首山下,正有一行燈火婉蜒
如同長蛇,盤著山徑而行!
    燈光小如星火,相距至少有二十里以外,但從他們的長度看來,少說也有百來個之
多,再看他門行進的方向,正是朝伏虎寺來的!
    丁天仁心頭驀然一動,暗道:「莫非是雪山派的人?偷襲伏虎寺來的!」
    一念及此,趕緊收起長劍,一路連縱帶躍,奔回伏虎寺。他出來的時候是偷偷溜出
來的,這回卻急匆匆的朝山門狂奔。口中一邊叫道:」師兄們,雪山派的人快要到了,
快去稟報師傅。」
    他剛奔近山門,只聽有人沉喝道:「你還不站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條灰影及時攔在前面。
    丁天仁還沒看清人影,但已聽出他的口音,正是三師兄明智,今晚由他值夜,急忙
煞住身形,叫道:「三師兄,小弟剛才在山上練劍,看到西山下,有一行火把,皇朝咱
門這裡來的,很可能是雪山派的人,來夤夜偷襲,你得趕快稟報師傅才好。」
    明智問道:「你看到有多少人?」
    丁天仁道:「太遠了,小弟沒看清楚,但光看火把,最少也有百來個人。」
    明智道:「你沒看錯?」
    丁天仁道:「這是什麼事,小弟怎敢說謊?」
    「好!」明智朝身後一揮手道:「鳴鐘!」一面朝丁天仁道:「小師弟,你跟我進
去。」
    說完,急步往裡行去。丁天仁緊跟著三師兄身後,亦步亦趨的走著。
    悠揚鐘聲,也在此時連續響起!鐘聲一連響了九聲,這是有強敵臨境的緊急信號。
    伏虎寺僧侶久經訓練,聽到緊急信號,就會各按職司進入已經分派的位置,毋須臨
時指揮。
    三師兄明智和丁天仁二人趕到第三進時,方丈無根禪師已經手持禪杖從走廊緩步走
了出來。
    他身後緊隨著八名護法弟子。
    明智和丁天仁趕忙站停,躬下身去,說道:「弟子明智、丁天仁叩見師傅。」
    無根禪師道:「明智,你發現了什麼?」
    明智躬身道:「啟稟師傅,是小師弟發現的,他看到西首山腳下,有一行火把,人
數少說也有百來個人,向本寺而來,很可能是雪山派的人來夜襲本寺。」
    無根禪師唔了一聲,目光直注丁天仁,問道:「天仁,你在那裡看到的?」
    丁天仁連忙躬身道:「弟子是在解脫坡上看到的。」
    無根禪師詫異的道:「你去解脫坡作什麼?」
    丁天仁心頭一陣跳動,低下頭去,說道:「弟子劍法一直沒有諸位師兄純熟,所以
趁晚上一個人到解脫坡上練劍去的。」
    無根禪師哼了一聲,敢情因事情緊迫,無暇責備,問道:「你把看到的情形,說與
為師聽聽。」
    他雖未責備,但這聲輕哼,已嚇得了天仁心頭咚的一跳,急忙應了聲「是」,就把
剛才看到的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無根禪師道:「二十里路,再有盞茶工夫,也該到了,咱門出去。」
    說完,提杖緩步往外行去。明智和丁大仁隨後而行。
    走出第一進,大殿前面早已鴉雀無聲,集合了本寺近百名僧侶。
    階上由監寺無塵法師為首,率同八名長老,一個個手持禪杖,神色肅穆。
    階卞則是二十名弟子,像雁翅般排開,明智和丁天仁迅速排人師兄弟的行列中。
    大天井左右兩邊長廊前,則是一百名手持齊眉棍,腰佩戒刀的灰袖僧侶。(伏虎寺
有三百名僧侶,其餘的人,則是分組守護各處,是以不在此地。)
    方丈無根禪師走出之際,監寺無塵法師、八位長老,二十名弟子,一百僧侶,一齊
合十當胸,躬身為禮。
    無根禪師合十還禮,然後走到中間站定下來。
    大家合十行禮,口中卻並未出聲,這是峨嵋派近來為了迎戰壓境強敵,所特別訂定
的規矩,這樣就沒有半點聲音了。
    這時整座伏虎寺三進殿字,也早已熄去了燈火,除了一片黑壓壓院字,看不到一點
燈火,也聽不到一點人聲!
    從外表上看來,好像峨嵋派的人毫無一點警覺,全已入了睡鄉!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12:29

第02章
    雪山派一條婉蜒火龍在快要接近山麓,距伏虎寺還有十里來遙,就突然熄去了燈球
火把,在黝黑的山徑上,放輕腳步,朝伏虎寺快速行進。
    雙方都熄滅燈火,都是志在給對方一個驟不及防的心理威脅。
    現在雪山派的人已經迅速的進入伏虎寺前面一片石砌的廣場,他們人數來得不少,
大概總有一百二十來個之多!
    當前一個皓首濃眉、身穿白袍的老者,望了伏虎寺大門一眼,沉聲一笑道:「繼武,
你去告訴峨嵋派的人,說為師請他們掌門人無根禪師答話。」
    他正是雪山派掌門人人稱通天教主的隗通天。
    話聲甫落,排立在他身後的弟子不待吩咐,立即點燃起燈球火把,把寺前一片廣場
照耀得如同白晝!
    同時站在他身後的佟繼武答應一聲,立即越眾而出,急步走向伏虎寺大門,但他堪
堪離大門三丈光景站停下來,還沒開口!
    伏虎寺內已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不用了,隗掌門人遠蒞峨嵋,老袖有失遠
迎,卻已恭候多時了。」
    老和尚話聲出口,伏虎寺大天井兩旁,一百名僧侶,同時點起氣死風燈,分作兩行,
魚貫從大門走出,在大門前像雁翅般排開,右手懷抱禪杖,左手高挑風燈。
    接著由無根禪師為首。監寺無塵法師和八位長老,及廿十一名弟子隨後,相繼走出
了山門。
    這一下直看得魄通天暗暗一怔,他原以為峨嵋派一無戒備,自己一行熄燈疾行,到
得寺前,才點起燈球火把,可以讓峨嵋派的人驟感兵臨城下,難免驚慌失措,逞自己威
風,也正是挫對方的銳氣!
    那知峨嵋派居然早有準備,等候著自己,而且連擺出的陣仗,人數也和自己一行相
等,無根老賊禿果然是個勁敵!
    想到這裡;不覺洪笑一聲,抱抱拳道:「老禪師久違了,十年來,兄弟一直想登山
拜妨,藉以了結咱們兩派之間的過節,今晚夤夜上山打擾貴寺清修,還望老禪師海涵。」
    無根禪師一直走到廣場中間,才腳下一停,雙手合十,躬身道:「隗掌門人好說,
貴我兩派三十年前,只是為了兩個門人弟子一時誤會,以致雙方失和。其實只是細故,
並無深仇大恨,江湖武林,異派同源,老衲佛門中人,敝派弟子也都是佛門弟子,深望
隗掌門人能夠盡棄前嫌,化干戈為玉帛,實乃貴我兩派之幸。」
    隗通天呵呵一笑道:「老禪師悲天憫人,不愧是佛門高僧,但兄弟乃是武林中人,
講究恩怨分明,先師弟陸曉天被貴派『伏虎掌』震傷內腑,不治身亡,總是事實,兄弟
吞為他師兄,忝掌敝派,總不能置師弟之死於不顧?所以三十年前兄弟只要貴派交出凶
手,三十年後的今天,兄弟還是這句話,除非貴派交出兇手,咱們兩派這場過節,才能
了結。」
    無根禪師連連合十道:「隗掌門人垂察,老衲已經一再奉告,敝師弟當年中了貴派
一記『透骨陰指』,傷及手太陰肺經,雖經救治,但終年咳嗽咯血,已成殘廢之人。當
日雙方不幸之事,老衲也曾一再懇求隗掌門人高抬貴手,放過一個終身殘廢之人,如果
因此怨冤相報,增加兩派門人死傷人數,也增加了貴我二派的仇恨,實非二派之福,還
請隗掌門人三思才是!」
    隗通天厲笑道:「好,老禪師只要說出令師弟姓名,現在問處?雪山派可以不插手,
和貴派也毫不相干,咱們之間的過節,自然也一筆勾消。」
    「阿彌陀佛!」
    無根禪師疑惑的道:「隗掌門人這話,老衲聽不懂。」
    這話丁天仁也聽不懂,他回過頭去,悄聲朝小師兄明遠問道:「小師兄,你聽得懂,
聽不懂?」
    明遠搖了搖頭,表示也聽不懂。
    「嘿嘿,嘿嘿!」隗通天一陣乾笑,然後說道:「只要老禪師說出令師弟的姓名下
落,這件事就可以由公化私,與咱們兩派無關了。」
    「善哉!善哉!」
    無根禪師雙手合十,低沉的道:「隗掌門人原諒,老衲還是聽不懂。」
    丁天仁依然聽不懂。
    師傅說出已成殘廢的師叔姓名,怎麼會由公化私,與兩派無關了呢?
    隗通天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朝身後招了一下。
    他身後立即走出一個一身勁裝,年約三十五六的精壯漢子,朝隗通天躬身一禮,就
站到邊上。
    隗通天目光一抬,吩咐道:「上去見過無根禪師。」
    那精壯漢子依言走上三步,抱拳施禮道:「雪山派門下第八代弟子陸繼雄見過老禪
師。」
    隗通天是雪山派第七代掌門人,他自稱第八代弟子,那是隗通天的徒弟了。」
    無根禪師連忙合十還禮,一面朝隗通天問道:「隗掌門人,這位施主……」
    「哈哈!」
    隗通天大笑一聲道:「他就是我師弟陸曉天的兒子陸繼雄,老禪師說出令師弟姓名
下落,父仇子報,就是他們兩家的私事了,他報得了仇,報不了仇,甚至報仇不成,被
殺而死,都與峨嵋派、雪山派無關,兩派門人也不准再參與其事,豈不和老禪師的主張
正好相合了嗎?」
    無根禪師連念了兩句「阿彌陀佛」,才合掌當胸,正容道:「隗掌門人原諒,老衲
實在無可奉告。」
    「老禪師不答應?」
    隗通天追問道:「老禪師一再表示,希望貴我兩派化干戈為玉帛,但老禪師卻連令
師弟的姓名都不肯說出來,那是根本不想化解咱們兩派的恩怨了?」
    「啊,不,不……」
    無根禪師連連搖手道:「老衲不是這意思。」
    「嘿嘿!」隗通天冷笑了兩聲道:「江湖武林,講究恩怨分明,難道我徒兒為父報
仇也有什麼不對嗎?」
    「阿彌陀佛!」
    無根禪師望著他咄咄逼人的言詞,不禁苦笑道:「隗掌門人,敝師弟手太陰經因傷
成殘,已是一個老病廢人,三十年前的事,落得兩敗俱傷,也已成過去了,貴派何以不
肯放過一個垂死之人……」
    陸繼雄濃眉掀動,嗔目喝道:「老禪師,佛家首重因果,有昔日之因,才有今日之
果,你應該懂,你師弟以重手法殺死先父,我身為人子,替先父要回公道,難道不應該
嗎?現在我不是要你交出殺死先父的兇手,只是要你說出兇手的姓名,這要求也過份了
嗎?」
    他口氣越說越激憤,繼續大聲道:「雪山、峨嵋兩派三十年來,因這場梁子,已經
有過幾次拚搏,雙方互有傷亡,結下不解之仇,為的就是老禪師庇護一個傷殘垂死之人,
我試問老禪師值得嗎?」
    無根禪師合十道:「陸施主,令尊和敝師弟,當時是非,且不去說它,因一時誤會
而動手,雙方也只是兩敗俱傷之局,敝師弟當時不過計六歲,『伏虎掌』只有三四成火
候,縱或內傷,還不至於奪命……」
    陸繼雄厲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是我誣賴了你們不成?」
    無根禪師道:「陸施主請歇怒,令尊去世,這是意外,因為出家人不打誑語,否則
老衲也可以說敝師弟中指之後,傷及手大陰經,不治身亡,豈不就沒事了?陸施主……」
    「不用說了!」
    陸繼雄切齒的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晚老禪師若是再不肯說的話,那就是
峨嵋派存心和雪山派過不去,在下就會把貴派視作殺父仇人,只要陸某有一口氣在,不
會放過峨嵋派任何一個人的。」
    監寺無塵法師合十走上兩步,說道:「陸施主這麼說,不是太霸道了嗎?敝師兄只
是本著冤家宜解不宜結,而且雙方同是武林一脈,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那是最好
不過。」
    「哈哈,你們說來說去,還是不肯說出令師弟的姓名來。」
    隗通天一手撚鬚,大笑一聲道:「繼雄,老夫會支持你的,也可保證峨嵋派最後一
定會說出來的。」
    無根禪師堅決的道:「老衲不能出賣師弟,尤其是一個傷殘的人,因此老衲對隗掌
門人深感歉疚。」
    隗通天依然一手撚鬚,微笑道:「老禪師很會說話。」
    他好像胸有成竹一般。
    無根禪師微怒道:「隗掌門人有什麼手段,只管使出來,峨嵋派決不受人威脅。」
    「那好,這是老禪師逼隗某這麼做的了。」
    隗通天臉上閃過一絲詭笑,拍了下手,喝道:「帶上來。」
    這話聽得無根禪師和無塵法師不期一怔。
    他說的「帶上來」,帶什麼人呢?
    就在此時,只聽隗通天身後,響起數十人異口同聲喊出的一聲:「有!」
    接著只見魚貫走出數十名手待鋼刀的勁裝漢子,每兩人押一個,共有三十人之多,
押著十五個人走到隗通天右首,一字排開。
    被押出來的十五個人,赫然全是身穿灰布僧衲的和尚!不用說,是伏虎寺的和尚了!
    他們正是伏虎寺八組巡山小組中的一組!
    他們全被點了穴道,而且押他們出來的兩個漢子,並肩站在兩人身後,還有一把鋼
刀擱在他們的脖子上。
    只要一有動靜,這把鋼刀就可以很快的割下他們的腦袋。
    另一個勁裝漢子,則是備戰用的,準備在任何情況下,迎戰來犯敵人的,所以他的
刀,不是架在和尚脖子上,而是緊緊的握在手中,緊緊的貼在胸膛右側。
    無根禪師雙眉微攢,問道:「隗掌門人,敝派這些巡山的弟子們,不知如何開罪了
你?」
    「沒有。」隗通天皮笑肉不笑的道:「兄弟要門下弟子把這一組人請來,是想問問
老禪師……」
    他故意拖長語氣,不說下去。
    無根禪師道:「問老衲什麼?」
    隗通天道:「兄弟想知道,在老禪師心目中,是伏虎寺全體僧侶的性命重要,還是
已成殘廢的令師弟的性命重要?」
    無根禪師雙目之中突然射出兩道湛湛神光,沉聲喝道:「魄掌門人,你這是什麼意
思?」
    老和尚就是泥塑的,也總會有生氣的時候!
    現在他真的動了怒!
    「哈哈哈哈!」
    隗通天仰天大笑一聲道:「老禪師是峨嵋派的掌門人,伏虎寺的方丈,如果你再不
肯說出令師弟的姓名、下落,兄弟就會把峨嵋弟子、伏虎寺僧侶,一個一個的殺下去,
一直到老禪師說出令師弟的姓名和下落為止……」
    無根禪師憤怒的喝道:「隗通天,你敢!」
    隗通天微哂道:「隗某有什麼不敢的?」
    他如果不敢,就不會把十五個和尚擒來了。
    無根禪師抱杖峙立岸然喝道:「隗掌門人,你最好放了他們。」
    隗通天也沉聲道:「老禪師,你最好說出令師弟的姓名、下落來。」
    兩人這句話,無異是同時向對方下了最後通碟!
    於塵法師早已怒不可遏,在無根禪師說話之際,左手袍袖輕輕向上揮了一下。
    這是下達行動的暗號!雁翅般排列在山門左右的一百名灰衲僧人,立即緩緩從左右
兩邊包抄過去。
    就在他們移動的時候,廣場南首,山門正對面,也就是雪山派一干人的身後,也迅
疾無聲的從左右兩側閃出五十名手執齊眉棍,腰佩戒刀的灰袖僧人。
    兩邊合計一百名僧人,在瞬息之間,足不揚塵,很快就會合在一起,一下截斷了雪
山派人的後退之路。
    無塵直到此時,才洪笑了一聲,喝道:「隗通天,你再不放人,今晚就教你來得去
不得!」
    隗通天連看也沒看無塵一眼,只是朝無根禪師冷冷道:「老禪師,你說是不說?不
說的話,就莫怪魄某心狠手辣,要向他們開刀了!」
    無根禪師凜然道:「峨嵋派屹立江湖已有五百年之久,峨嵋弟子威武不屈,從不受
人脅迫……」
    話聲未落,八條灰影疾如鷹隼朝押著十五名峨嵋憎人的持刀漢子撲去。
    這八道灰影,正是伏虎寺八位長老,無根、無塵的師兄弟。
    雪山派雖然擒得峨嵋派一組巡山弟子,隗通天雖然說了狠話,但真正要他下令開刀,
他究竟是一派掌門,卻也不敢造次殺人。
    雪山派當然也早有準備,如果峨嵋派突起發難的話,應該如何反擊?事前早已有了
周詳的計劃:是以峨嵋派八位長老突然凌空飛撲過來之際,押著峨嵋派僧人的三十名雪
山派壯漢毫無緊張神色!
    其中十五人,是用刀架在峨嵋派僧人脖子上的,他們迅即拉著峨嵋僧人後退。另外
抱刀戒備的十五名壯漢則立即揮刀迎出。
    以十五對八,差不多就是兩個對一個了。
    不,就在十五名押著壯漢退下之際,雪山門下發現對方撲來的共有八人,立即有一
名雪山弟子補了上去,湊成以二對一之數。
    一撲一迎之間,驟然響起了一片震懾人心的金鐵擊撞之聲!
    八位峨嵋派長老使的是齊眉棍,棍是純鋼的,使出來的是「峨嵋伏虎杖法」,棍勢
展開,恍如天龍展現,棍影如山,勁風逼人,可說凌厲已極!
    十六名壯漢,雖是雪山派的第三代弟子,但他們精擅合博之術,兩人一組,展開刀
法,攻守之間,互相配合,極為綿密、但見刀光如雪,兇猛無匹,找不出一絲破綻!
    以兩個雪山第三代弟子,力敵峨嵋派一位長老,居然並無多讓!
    站在隗通天左首的鄧榮大喝一聲道:「兄弟也來領教峨嵋派的高招。」
    大步走出。
    他是隗通天的二師弟,(三師弟司達,站在隗通天右首)在雪山派坐第二把交椅,
一身修為,也僅次於通天教主。
    無塵法師一手待杖,立即迎了出去道:「道兄出場,貧衲自當奉陪。」
    鄧榮沉笑道:「很好,老法師要使兵刃還是拳掌?」
    無塵法師巍然道:「主隨客便,貧衲悉聽道兄吩咐。」
    鄧榮雙手一揚,大笑道:「咱們已有十年沒有印證了,先試試老法師『伏虎掌』的
威力也好。」
    他練成雪山派「寒極神功」,已有八成火候,是以要和無塵法師作徒手之搏了。
    無塵法師淡然一笑,把手中的撣杖,往地上一擲,合掌當胸,說道:「不敢,道兄
請!」
    「請!?鄧榮口中說了個「請』』字,人己隨聲亙欺而上,右手揚處,一掌迎面擊
來。
    雪山派以「開山掌」、「掃雪腿」,著稱於世。因為大雪山常年為雪所封,門人弟
子的入門功夫,劈掌掃腿,都是以雪為對象。
    「開山掌」、「掃雪腿」,就是要把雪劈開,闢為道路的意思。這是雪山派揚威武
林的獨門功夫,招式怪異,純走強猛一路。
    無塵法師和他動手已非一次,自然認得,腳下乍退一步,側身旋進,雙手化掌,一
引一發,還擊而出。
    兩人這一交上手,立即各展所學,以攻還攻,一絲一毫都不肯退讓,掌風呼嘯,愈
來愈快!
    不過轉眼之間,兩團人影已合而為一,在一片掌影中,已難分敵我。
    但在這同時,峨嵋派八位長老和雪山派十六名第三代弟子的一場激戰中,雖然以一
敵二,卻分出高低來!
    雙方在這片刻之間,差不多已打出二十七八招,雪山派兩人聯手,刀光連翩,相輔
相成,有攻有守,幾乎無懈可擊!
    這下自然引起峨嵋派八位長老的怒意,就在揮動杖法之際,左手疾發,擊出一記
「伏虎掌」,一道強猛無匹的洶湧掌風,應手而生,撞向對方一人。
    試想雪山派一個三代弟子,能夠和峨嵋派長老打成平手,並不是說他武功和峨嵋派
長老抗衡。他們所憑仗的僅是一套聯手合擊的刀法,相輔相成,攻守兼顧,就是遇上最
強的敵人,也足可支撐一段時間而已!
    這八位峨嵋派長老,都有數十年修為,這一記「伏虎掌」豈同小可?。但聽「砰」
的一聲,就把一名壯漢震得凌空飛起,摔出一丈開外。
    一人得手,其他七位長老也跟著出手,把聯手合擊的雪山派弟子,像稻草人一般,
接二連三的震飛出去。
    這下看得通天教主隗通天勃然大怒,身形飛撲而起,人到掌到,接連響起砰砰中掌
之聲,人影也跟著平空摔出。
    要知隗通天「寒極神功」已練到十二成火候,劈出來的「寒冰掌」,只要被他擊中
人身,立時全身僵凍,血脈凝結,非同小可。
    八位峨嵋長老縱然數十年修為,個個功力深厚,隗通天飛撲而來,入到掌到,朝你
揮掌擊來,你能不接嗎?
    硬接,當然會被震飛出去,不接,只要被他掌風掃上,同樣也會跌撞出去。
    他這一連八掌,當真快若閃電,連站在他對面的無根撣師都來不及阻攔,八位長老
已被一一震飛出來,踏地不起!
    丁天仁和師兄弟們分作兩行,站在無根禪師身後。他是老師傅最小的徒弟,自然站
在右首最下面一個了。
    這時八位長老被隗通天一掌一個震飛一丈開外,其中八大長老中最後一位叫無能的
正好飛落到右首,離丁天仁前面不遠。
    也無巧不巧這位無能長老平日裡對丁天仁極為投緣,幾年來,只要有暇,就會時常
點撥他的武功。丁天仁的劍掌功夫,大半出於這位長老的指點,對他感情也特別深厚。
    此刻驟睹無能長老被隗通天震飛出來砰然一聲跌坐在地,心頭猛然一驚,急忙奔出,
在他身邊俯蹲下去,急急問道:「八長老,你老沒什麼吧?」
    無能長老雙目緊閉,只是顫聲道:「冷……冷……」
    只說了兩個「冷」字,口齒已經僵硬,再也說不出話來。
    丁天仁一時氣怒交集,初生之犢不畏虎,直起身,縱身就朝隗通天面前奔去,長劍
鏘然出鞘,指著隗通天喝道:「姓隗的,你使的是什麼妖法,八長老只說了兩個冷字,
就不能說話了。」。
    隗通天看到衝出來的是一個十六八歲的孺子,用長劍指著自己喝問,不覺沉笑道:
「小子,你不會去問你師傅?」
    右手抬處,大袖朝前拂出。
    他是一派掌門,對一個後生小輩,自然不會使出「寒極神功」來,這一記衣袖,只
是要把丁天仁摔個觔斗而已!
    丁天仁乍見隗通天手臂抬處,一支衣袖朝自己揮過來,一時無暇多想,立即把手中
長劍一舉朝前刺出。
    這一劍簡單快捷,使出來的正是大哥(丁大衍)教他的「鴻蒙一劍」!當然他還是
避不開隗通天的一記衣袖,「砰」的一聲,一個人被一道勁風兜著往後翻出一個觔斗。
    隗通天眼看丁天仁忽然抬手刺出一劍,但聽「嗤」的一聲,把自己一襲白色長袍,
從右肩頭到小腹,被他劍尖劃破了三尺長一冬!
    這小子刺出來的這一劍,招式簡單,並無出奇之處,自己居然毫無防範,躲閃不開!
憑自己一身武功,竟然躲閃不開,這一劍豈非神妙無比?
    隗通天陡然雙目射出兩道精芒,朝丁天仁投去,正好丁天仁被他一記衣袖,拂得往
後翻出一個觔斗,堪堪站起,但從他懷中掉出一件東西,落在地上!
    丁天仁翻出去的人,還沒發覺,但隗通天如炬目光,正好朝他投來,自然看清楚了!
不,他似乎不敢相信,突然跨上一步,凝足目力朝地上看去。
    無根禪師眼看丁天仁突然衝了上去,被隗通天一記衣袖震出,翻了個觔斗堪堪站起,
隗通天又跨上一步,欺了過來,急忙迎將上去、沉聲道:「隗掌門人住手,他只是老衲
門下的小徒弟而已!」
    隗通天沒有理他,只是雙目注視在地上,臉色漸漸凝重,驚異的道:「果然是辟邪
玉符!」
    他目光凝注的,就是從丁天仁懷裡掉出來的一件東西,也就是丁大衍給丁天仁的一
塊紫玉珮。
    丁天仁聽他叫出「辟邪玉符」四字,急忙俯身從地上拾起玉珮,揣入懷中。
    隗通天忽然回過身去,喝道:「放開他們。」
    押著峨嵋派一組巡山僧侶的十五名壯漢,立即答應一聲,舉手一掌拍開了僧侶們的
穴道。
    隗通天又朝正在和無塵法師動手的師弟鄧榮喝道:「二師弟住手。」
    鄧榮和無塵法師正打得難分難解,一個練的是雪山派「寒極神功」,差不多已有八
成火候,因此在施展「開山掌法」之際,也使出了「寒極神功」。一個是伏虎寺的監寺,
練的乃是佛門「心燈禪功」,他發現對方每一掌奇寒無匹,分明使上下「寒極神功」,
當下就在「伏虎掌法」上使出「心燈禪功」。
    這兩種神功,一寒一火,互有克制,雙方功力又在伯仲之間,自然會僵持不下,很
難分得出高下來。
    鄧榮聽到掌門人喝聲,急忙雙掌排開,沉喝一聲:「住手!」人已往後躍退數尺。
    隗通天右手一揮喝了聲:「咱們走!」
    當先舉步往外行去。鄧榮、司達二人弄不懂掌門人何以突然要下令撤走?但掌門走
了,他兩人自然也只好緊跟著走去。雪山弟子更不用說,一起跟著後退。
    在雪山派人的身後,就有一百名峨嵋僧侶,手持齊眉鐵棍,一字排開,正好擋住他
們的去路。
    隗通天目光凌厲,沉喝道:「爾等還不讓開?」
    無根禪師自知雪山派處心積慮已久,今晚之戰,峨嵋派已屈居下風,真要動手,己
方非落敗不可!
    這時眼看隗通天突然退走,暗暗舒了口氣,急忙喝道:「你們還不讓開?」一面高
聲道:「隗掌門人好走,恕老衲不送了。」
    隗通天只嘿了一聲,連頭也不回,腳下匆匆行丟,一行人很快就已遠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20:31

第03章
    無根禪師眼看八位長老都被隗通天「寒極神功」所傷,全身僵冷,急忙吩咐門人把
他們送去禪房。
    丁天仁愁苦著臉,朝師傅道/師傅,八長老他們全身僵冷,好像是中了隗通天的邪
術……」
    他口中的『八長老』是指無能大師。
    無根禪師藹然道:「八位長老中的不是邪術,是雪山派的『寒極神功』,只要被他
擊中人身,全身血脈就會被寒冰之氣凍結,六個時辰不解,就無救了。」
    丁天仁急道:「那怎麼辦呢?」
    無塵法師道:「八位長老都練過本派『心燈禪功』,縱然敵不過隗通天的寒冰之氣,
也可保心脈不受寒氣侵襲,再由方丈給他們運氣,驅寒,就可無事。」接著揮揮手,大
聲道:「大家聽著,從現在起,各按自己職務,嚴加防範,不可大意了。」
    大家聽了監寺大師能力,就各自退去。
    無根禪師偕同師弟無塵法師,急步朝後院八位長老居住的禪房行去。
    丁天仁和小師兄明遠回轉禪房,他們兩人同一間房,是對面鋪。
    現在不過是三更天,半輪皓月,照在窗欞上依然十分明朗。
    他們雖然各自躺下,但今晚經過這樣一場緊張刺激的場面,兩個年輕人一時如何睡
得著覺?
    明遠悄悄坐起,「喂」了一聲,低聲道:「師弟,隗通天那老鬼使出來的『寒極神
功』,真他媽的厲害,連八位長老都擋不住他一掌,我們還練什麼武功?」
    丁天仁坐了起來,說道:「師傅不是說過,咱們的『心燈禪功』,可以和它對抗
嗎?」
    明遠道:「八位長老不是已經練了幾十年了嗎?」
    丁天仁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明遠沉思著道:「我想天下之大,一定有克制『寒極神功』的功夫,我若是學會了
這種功夫,看他姓隗的老鬼還神氣不?」
    丁天仁嗤的笑道:「看你又是他媽的,又是老鬼,這種字眼,若是給師傅聽到了,
看你怎麼辦?」
    明遠道:「咱們只是在房間裡說的師傅怎麼會聽到?實在今晚太氣人了,我才會罵
出來……」
    兩人四目對看了一眼,接著又道:「哦,對了,師弟,今晚只有你那一劍,劃破老
鬼的長袍,才算稍梢出了口氣,也給他一點顏色看,你那一劍怎麼出手的?」
    丁天仁道:「我也不知道,當時看到八長老被他一掌震飛出來,心頭一氣,就朝他
刺了過去,根本連想都沒想……」
    「是啊!」明遠笑道:「我看你根本沒什麼招式。」
    丁天仁道:「我一劍刺去,就被他打了一個觔斗,不是你說,我還不知道刺破了他
長袍呢!」
    「這叫做出其不意!」
    明遠低笑道:「有時這樣沒招沒式的刺上一劍,反而會令人防不勝防,差幸你劃破
了老鬼的長袍,扳回一點面子,不然,大師兄一定會責罵你平時沒有好好練劍,一旦面
對大敵,就招式都忘記了呢!」
    丁天仁怕他再提那一劍的事,連忙打岔道:「八位長老不知傷勢如何了,小師兄,
咱們得趕快睡了,明天一早,我們要去看看他們。」
    明遠道:「這時候你睡得著?」
    丁天仁已經躺了下去,說道:「睡不著,也要睡呀!」
    說完,故意闔上了眼皮。
    「喂,喂!」
    明遠輕輕的「喂」了兩聲,叫道:「小師弟,剛才你掉在地上的好像是一塊玉珮,
從前我好像沒有見過,你是那裡來的?」
    他們同一個房間,睡了整整六個年頭,丁大仁有些什麼東西,他自然全知道了。
    丁天仁故意裝作睡熟了,沒有作聲。
    明遠看他睡著了,不禁搖搖頭道:「真是小孩子,怎麼這麼快就睡著了。」
    過沒多久,他也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第二天一早,丁天仁剛從膳堂出來,就遇到伺候方丈的小沙彌心空,迎著合十道:
「了師兄,方丈要你去一趟。」
    丁天仁問道:「不知師傅有什麼吩咐?」
    心空搖搖頭道:「不知道,方丈只是叫我來找你的。」
    丁天仁道:「那就快些走吧!」
    他隨著心空來至方丈室門外,心空合掌道:「啟稟方丈,丁師兄來了。」
    裡面傳出無根禪師的聲音說道,「叫他進來。」
    丁天仁應了聲「是」,舉步走入,看到師傅盤膝坐在雲床上,慌忙趨了上去,跪到
地上說道:「弟子叩見師傅。」
    無根禪師慈祥的目光落到他臉上,藹然道:「你起來。」
    丁天仁站起身,退到一旁,恭聲道:「師傅召見弟子,不知有什麼吩咐?」
    無根禪師看著他,徐徐說道:「你到伏虎寺來,有幾年了?」
    丁天仁道:「六年。」
    無根禪師微微頷了下首,才道,「時光過得真快,轉眼就六個年頭了,唉,本來……
你要再過四年,才算滿師……要成為一個峨嵋門人,必須經過十年苦練,武功上有了根
底,才能正式列入門牆……」
    丁天仁不敢作聲,因為他不知道師傅說這話的意思。
    只見師傅臉上流露出惋惜神色,徐徐說道:「但你今天就要下山了……未滿十年,
當然不能算是本派弟子……」
    他說得很艱澀,大有不忍說下去,但卻又不得不說的痛苦。
    六年師徒之情,心裡當然很難過。
    丁天仁聽得心頭一窒,這是晴天霹靂,師傅怎麼無緣無故叫自己下山了?急忙跪下
去,仰頭叫道:「師傅……你老人家把弟子逐出門牆?」
    兩行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
    無根禪師用手摸著他頭頂,黯然道:「你是好孩子,為師怎麼會把你逐出門牆?」
    丁天仁仰頭道:「師傅不是要弟子下山嗎?」
    「不錯。」無根禪師緩緩的道:「你今天就要下山。」
    丁天仁哭道:「弟子還有四年,為什麼今天就要下山呢?」
    無根禪師道:「孩子,這是不得已的事,因為峨嵋派從今天起,要封山十年,你自
然非下山不可。」
    丁天仁問道:「師傅,峨嵋派為什麼要封山十年呢?」
    無根禪師道:「你起來,聽為師說。」
    無根禪師目光一抬,和聲道:「昨晚之事,你都親眼看見了,雪山派隗通天已經練
成三百年來他們派中最難練的『寒極神功』本派已無人能與抗手,本寺八位長老,連他
一掌都接不下,就是一個例子,就算為師也僅能自保……」
    丁天仁道:「難道沒有人能破他的『寒極神功」嗎?」
    無根禪師沒有回答他,只是繼續說道:「為了本寺弟子無謂的死傷,為師才決定封
山十年,希望在這十年之中,探出破解『寒極神功』的方法來……」
    說到這裡,看了丁天仁一眼,又道:「你是為師的俗家弟子,在封山期間,俗家弟
子是不得留在寺內的,這是歷代祖師的遺訓,不能破例,所以非下山不可。」
    丁天仁道:「弟子不能過了四年再下山嗎?」
    「當然不行」。
    無根禪師藹然道:」本寺規矩,凡是不滿十年,中途下山的弟子,均不得算為峨嵋
派正式弟子,對外不得自稱峨嵋門下,不准再使本派武功……」
    他不待丁天仁開口,柔聲道:「孩子,為師剛才說的乃是本派祖師所訂的規矩,但
你……因為事出無奈,和一般學業未成中途下山稍有不同。雖然不能成為峨嵋派正式門
人,但為師可以收你為記名弟子,也准許你使用六年來所學的武功……」
    接著輕輕歎息一聲,又道:「但你能不用峨嵋派武功,那是最好,因為本寺封山之
後,你如果仍然使用峨嵋武功,只怕雪山派的人不肯放過你的……」
    丁天仁再次跪了下去,哭道:「師傅,弟子不走,弟子……」
    「不!孩子!」
    無根禪師堅決的道:「你一定要下山,封山需要十年,你不能一直留在寺裡,你上
山來已經有六年了,應該回去看看你娘。」
    不待丁天仁開口,續道:「為師叫你進來,就是要告訴你這幾句話,好了,孩子,
你去收拾一下衣物,立即下山,因為中午本寺就要宣佈封山了,你走吧!」
    「師傅……」
    丁天仁已知事情無可挽回,仰面垂淚道:「弟子下山以後,就不能回來看你老人家
了嗎?」
    「不能,封山之後,你不能再來。」
    無根禪師道:「因為師和你九位師叔,都將閉關靜修,你來了也見不到為師的。」
接著又道:「記著,你下山之後處處都要小心,因為除了自己,是孤立無援的,記住為
師的話,最好不要使用峨嵋武功,不說是峨嵋弟子,才能平安無事,如果不忘為師,十
年之後,可上峨嵋來看看為師。」
    丁天仁拜了八拜,站起身,拭拭淚水,說道:「師傅說的每一句話,弟子會牢記在
心,十年之後,弟子一定會上山來跟師傅請安的。」
    無根禪師慈祥的點點頭,道:「你可以走了。」
    丁天仁雙手合掌,恭敬的道:「弟子告辭。」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退出方丈室,急步來至自己臥室,收拾好衣衫,打了一個小包,
然後從他被褥下取出大哥送給自己的短劍,貼身藏好。然後再把峨嵋的松紋劍端端正正
放到鋪上,迥眼看看這個睡了六年的房間,即將離去,心頭難免感到依依不捨!
    這時,門口響起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只見大師兄明通走了進來,急忙垂手叫了聲:
「大師兄。」
    明通走到近前,臉色凝重的用手拍拍丁天仁的肩膀,說道:「師弟,你下山之後,
好自為之。」
    另一支手上遞過兩封銀子,續道:「這是一百兩銀子,師傅要愚兄送來的,你收下
吧!」
    丁天仁道:「要這許多銀子作甚?」
    明通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下山之後,食宿舟船處處都要用錢,師傅給
的,你自然要收下了。」
    丁天仁雙手接過,說道:「謝謝師傅,謝謝大師兄。」
    明通道:「我事情很忙,不送師弟了,下山之後,你要多保重,也要堅強一點,咱
們可能要十年後再見了。」
    說完,轉身就走。
    丁天仁大聲道:「大師兄再見,保重!」
    丁天仁把兩封銀子塞入包裹中,一手提著包裹,走出臥房,看看天色還早,就一腳
朝第二進右側一排禪房而來。
    這排精舍,共有八間,是八位長老的禪房。
    丁天仁走近一問禪房門口,腳下一停,正待舉手叩門!
    只聽裡面傳出無能大師的聲音問道:「門口是什麼人?」
    丁天仁忙道:「是弟子丁天仁。」
    無能大師道:「進來。」
    丁天仁推門而入,回身掩上了門,舉目看去,無能大師端坐在禪榻上,目光正朝自
己望來,這就放下包裹,走了過去。
    無能大師已經先開口了:「天仁,你是來跟師叔辭行的嗎?」
    丁天仁拜了下去,說道:「弟子今天一早,就要來探視師叔傷勢的,如今也是跟師
叔拜別來了……」
    說到後來,忍不住流下淚來。
    除了師傅,無能大師是最痛愛他的,所以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你起來。」無能大師黯然道:「峨嵋派封山,你不是寺裡的佛門弟子,所以要下
山,這是寺裡的規矩。」
    丁天仁站起身,點頭道:「弟子知道。」
    無能大師又道:「師叔昨晚中了隗通天一記『寒冰掌』差幸師叔有『心燈撣功』護
住經脈,經大師兄助我運行真氣,已無大礙。」
    他目光一直看著丁天仁,問道:「天仁,你身上那方玉珮,是那裡來的?」
    丁天仁道:「是中秋晚上,弟子在萬佛頂遇上的大哥送給弟子的。」
    「那是怎樣一個人?」
    無能大師驚異的問道:「你把當時經過詳細說一遍。」
    丁天仁覺得師叔神情有些異樣,就把當時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丁大衍?」無能大師沉吟著道:「莫非就是他……但他怎麼會有辟邪玉符的呢?
又怎麼把玉符送人……」
    他這幾句話,好像只是在自說自活,並不是在問丁天仁。
    丁天仁覺得奇怪、問道:「師叔,你老認識大哥嗎?」
    「哦!無能大師微微搖頭道:「我不認識他。」接著又道:「你這位大哥既然把玉
佩送給你,你要好好保管,不可失落了。」
    丁天仁望著師叔問道:「師叔,這塊玉珮是不是很重要?」
    「這個……師叔也不知道……」無能大師道:「一但人家好意送給你,自然要好好
珍惜它了。」
    丁天仁看得出來,師叔好像沒有說出來,但師叔好像知道這方玉珮很重要的原因,
他不肯說,自己也就不好多問。
    無能大師忽然輕輕歎一聲道:「你要下山,就早些下去了,以後……師叔是指行走
江湖,要處處留心,不可輕信人言,交友更宜謹慎,坑你的人,往往就是你的朋友……」
    他回過身去,取出一本薄薄的手抄本,遞了過來,說道:「你上山六年,已經練過
掌劍,內功已有幾分火候,還沒有練過點穴功,這本點穴法,不是本派武學,但手法之
奇,勝過本派甚多,下山之後,不妨多加練習,這上面已經解說得很清楚,可以無師自
通的,你拿去吧!」
    丁天仁感激得幾乎又要流下淚米,急忙從手接過道:「多謝師叔成全,弟子感激不
盡。」
    無能大師道:「你該走了,記住,封山期間,千萬不可到寺裡來。」
    丁天仁合十躬身道:「弟子記下了,師叔保重,弟子走了。」
    他退出精舍,走到前進,穿過大天井,就看到小師兄明遠站在大門口。
    他看到自己,老遠就奔了過來,一把緊抓自己臂膀,道:「師弟,我到處找不到你,
還以為你已下山去了。後來聽守山門的師兄說,你還沒出來,所以守在這裡。」
    丁天仁感激的道:「謝謝你,小弟剛去看了八長老才出來。
    明遠依然抓著他臂膀,邊走邊道:「真弄不懂我們為什麼要封山?封山,為什麼一
定要你下山呢?」
    丁天仁道:「師傅發現本派『心燈禪功』不足以抗拒雪山派的『寒極神功』,才決
定封山的。」
    明遠激動的道:「那為什麼一定要你下山呢?」
    丁天仁道:「因為小弟不是出家人,不能留在寺裡……」
    明遠道:「大家都在說,昨晚隗通天的突然離去,可能是看到你那塊玉珮的緣故,
因力當時他口中曾驚呼出『辟邪玉符』……」
    丁大仁突然想到無能大師問自己玉珮的時候,神情有些異樣,但又不肯說出來,不
覺腳下一停,急急問道:「小師兄,他們還說些什麼?」
    明遠雙手一攤,道:「沒有了,但大家有一種感覺,隗通天看到你掉出來的那塊玉
佩,臉有驚悸之色,所以猜測他的退走,可能和你的玉珮有關。」
    兩人又開始並肩走著,跨出大門。
    明遠偏頭問道:「小師弟,你那玉珮那裡來的?」
    丁天仁道:「是我大哥送的。」
    明遠奇道:「你不是沒有兄弟姐妹的嗎?怎麼鑽出一個大哥來了?」
    丁天仁道:「他也姓丁,小弟的義兄,哦,小師兄,你該停步了,不用再送了。」
    「你只管走。」明遠又拉著他手臂,說道:「我要送你下山。這一別要十年後才能
見面。」
    他這麼說了,丁天仁只好由他送了。明遠一直送到山腳,才互道珍重而別。
    峨嵋派伏虎寺封山了,丁天仁下山,就不能攜帶鐫有「峨嵋派」字樣的長劍下山。
(他下山時把長劍留在禪房床鋪上)不帶隨身兵器走在路上;只是一個普通行人而已,
就不會引人注目。
    這對丁天仁來說,未始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從下山開始,人家不注意他,就是他注
意人家的時候了。
    這裡還是屬於峨嵋山區,路邊正好有一家松棚搭蓋的酒店,棚下放了三四張板桌,
供山區行旅歇腳之用。
    時光漸漸接近午牌,松棚下兩張板桌上已經有人坐著,丁天仁走入棚下,在一張空
桌上放下包裹,拉開板凳坐下。
    左首靠裡首一桌,是一個貨郎,桌邊還放著貨郎擔,外首一張桌上,坐著三個人,
卻十分搶眼。
    因為這三人一式藍布勁裝,肩頭背著厚背鋼刀,刀柄掛著雪一般的白綢,這一身裝
束,正是雪山派的人!
    丁天仁不覺心中一動,暗道:這裡還是峨嵋派的地方,雪山派的人在這裡打尖,想
做什麼?
    這時店家送來茶水,間道:「客官要些什麼?」
    丁天仁道:「你給我來一碗麵,再切些滷味就好。」
    店家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丁天仁拿起茶盅,輕輕喝了一口,一邊凝神想聽聽左首三人說些什麼?那知雪山派
這三個人各自低頭吃麵,誰也沒有作聲。
    丁天仁聽了一會,聽不到他們說話,心中更是起疑,暗道:他們分明怕洩漏口風,
才不說話的,看來他們一定有什麼行動了,這事不給自己遇上,倒也罷了,既然給自己
遇上,就得要弄個明白才是。
    不久,店家送來一碗湯麵,一盤滷味,丁天仁也就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左首三個漢子,先前對丁天仁在右首桌上坐下之際,也曾經回頭打量,但因丁天仁
只是一個大孩子,身邊除了一個花布包裹,並無隨身兵刃,也就不再注意,但他們依然
沒有開口說話,吃畢酒菜,就起身付賬,走出松棚。
    丁天仁四顧一眼,然後遠遠的跟了下去。
    前面三人走了半里光景,忽然捨了大路,(其實只是較寬的山徑)朝右首一片長滿
了松林的山坡小徑行去。
    丁天仁看他們行徑,越發料到這三人必有事故,掩近松林,就一下閃入林中,以松
樹作掩護,悄悄尾隨著三人下去。
    山綠溪轉,松林依然十分濃密,是以丁天仁雖然一路跟蹤隨著三人,但三人卻一無
所覺。
    現在山徑已經似有若無,群山綿綿,山勢漸見荒涼,前面三人依然一路疾行,似乎
還未到地頭。
    丁天仁在峨嵋伏虎寺住了六年,但一直待在寺裡,難得出山門一步,是以對峨嵋山
並不熟悉,但他知道峨嵋山周圍千里,自己跟他們只走了一個多時辰,最多也不過走了
三五十里,自然還在峨嵋山範圍之內了。
    「他們究竟要去那裡?」
    丁天仁心中雖然這樣想著,但自己已經跟了這許多路,終不能半途而廢,就這樣,
還是繼續跟了下去。
    山勢越來越陡,古木陰森,到了這裡,連似有似無的山徑都沒有了,一條乾涸已久
的山溪,全是纍纍山石,高低不平,這是若干年前隨著大水滾下來的,雖然寸草不生,
但岩石上依稀可以看到,經常經人踐踏而成的痕跡,這就是所謂人跡了!
    前面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似有得意之色!
    丁天仁心中暗想:這裡已是峨嵋後山,一向人跡罕至,雪山派的人怎麼會找到這裡
來呢?他們究竟有什麼陰謀?
    這時前面三人已經加快腳步,一路縱掠而上。
    丁天仁不時藉著大石隱蔽身形,走得較慢,抬頭之際,突然失去三人蹤影,一時不
敢大意,耳目並用,輕蹬巧縱,等他登上一處山拗,舉目四顧,才發現前面三人正朝右
首山腰間的崖石上行去。崖石間不是正有一條經人踐踏的痕跡?」這種痕跡,你只要站
在遠處,就可以清晰的看到。
    這條痕跡,是橫貫山腰,繞向另一個山拗去的。
    三人已經去遠,丁天仁急忙跟了過去,繞過山腰,老遠已可看到一片參天松林前,
有一個小小的山坡,一幢木屋,圍以竹籬。
    深山之間,居然還有人家!
    雪山派的人,莫非就是找這個人來的?
    丁天仁迅快的閃入林中,再緩緩的朝山坡木屋掩了過去。
    雪山派三人作品字形緩步逼近竹籬,就停了下來,迅快從肩頭取下鋼刀,緊靠左臂,
然後由走在前面的一個提高聲音叫道:「屋裡有人嗎?」
    木屋中忽然響起一個嬌脆的女子聲音,問道:「是誰呢?」
    隨著聲音,木門呀然開啟,走出一個身穿紫花布衣褲的少女來。
    這少女約莫十六八歲,一張瓜子臉,配著彎彎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額前覆著一排
劉海,兩條烏黑的髮辮,分掛在前胸,一副美人胚子。
    只是皮膚稍稍黑了一些,那是住在山上,經常曬到陽光的關係。
    為首漢子看到出來的竟會是個小姐,不覺眼睛一亮,直勾勾看著人家姑娘家,口中
嘿然道:「咱們山中走迷了路,想跟姑娘討口茶水的。」
    布衣少女看他一雙眼睛只是盯著自己,臉上也似笑非笑,好像不懷好意,心頭不禁
有些慌張,說道:「我們家裡沒有燒茶,你們要喝水,右邊山谷裡多的是水。」
    為首漢子道:「姑娘沒聽我說在下三人是迷了路嗎?」
    布衣少女道:「你們從那一條路來的,就從那一條路回去好了。」
    「姑娘怎麼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為首漢子嘿然道:「難道咱們還會騙你不成?」
    布衣少女道:「我們一直住在山裡,從沒出去過,怎麼知道走法?你們快些走吧!」
    為首漢子口中發出咯咯怪笑,道:「小姑娘,你也不看看天色,這時候快傍晚了,
轉眼即將天黑,你要咱們在荒山野嶺去過夜,這裡既有現成房屋,總該讓咱們休息一晚
再走。」
    口中說著,伸手拔拴著的竹籬笆門。
    布衣少女道:「你們怎麼可以自己進來?」
    為首漢子推開竹籬笆門,舉步跨入,一面笑道:「小姑娘不用怕,咱們只要在你家
堂屋裡歇一宵就好。」
    「誰怕你門了?」
    布衣少女攔在木屋階前,冷然道:「你們……」
    話未出口,為首漢子已經走到她面前不過數尺距離,一臉邪笑,道:「你家裡還有
什麼人?」
    布衣少女一手叉腰,冷然道:「你管我家裡有什麼人?我乾爹馬上就會回來了。」
    為首漢子輕笑道:「你乾爹馬上回來,那是不在家裡了。」
    他身後一人道:「小姑娘你乾爹不在家,咱們到裡面坐下來等總可以吧?」
    布衣少女道:「你們要等,到竹籬笆外面去等。」
    為首漢子陰笑道:「等人自然要在屋裡等才對。」
    隨著話聲,又待跨上前去。他和布衣少女已經不過數尺距離,再跨上去,就會面對
面了!
    「站住!」布衣少女喝道:「你再過來,我就不客氣了。」
    為首漢子冷笑一聲道:「小姑娘要如何不客氣呢?」
    他果然又跨上了一步。這下離布衣少女已經不到一尺,布衣少女迅快後退了半步,
叉腰右手倏地朝前推出。
    她推出的一支纖纖素手,明明是一記掌法,但手掌一轉之間,五根玉指忽然漾起一
排指影,錯落飄忽,令人看不清她落指之處。
    為首漢子一時之間幾乎無法化解,被逼得後退一步,忽然怪笑一聲道:「小丫頭,
果然是峨嵋派門下。」
    丁天仁眼看三個雪山派門下欺侮人家一個小姑娘,自己該不該出手?就在他這一遲
疑之際,布衣少女已經出手了。
    她出手的這一掌,丁天仁也看不清楚,但聽為首漢子喝出「果然是峨嵋門下」這幾
個字,丁天仁就有了決定,這小姑娘既是峨嵋門下,那就是白衣庵淨緣師叔門下,自己
更不能袖手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21:03

第04章
    布衣少女一招逼退為首漢子,聽他叫自己「小丫頭」,又說「果然是峨嵋門下」,
不由粉臉一沉,收回去的右手又叉在腰上,哼道:「峨嵋門下又怎麼樣?」
    為首漢子陰笑道:「這就對了,你乾爹是不是身體很不好經常咳嗽,咯血?」
    這話丁天仁聽懂了,雪山派和峨嵋派結仇,就是為了師傅的一個師弟,和雪山派的
陸曉天因細故動手,陸曉天中了師叔一記『伏虎掌』,傷重不治,師叔也中了陸曉天一
記『透骨指』,傷了手太陰經,一直咳嗽咯血,幾成殘廢。
    為首漢子問這話,就是懷疑布衣少女的乾爹就是師叔了!
    哦!雪山派這三個人是奉命搜索師叔下落來的了。
    布衣少女冷聲道:「你管我乾爹咳不咳嗽?」
    為首漢子忽然點頭道:「好,咱們不談這些,你乾爹叫什麼名字?」
    丁天仁要待出聲阻止!
    只見布衣少女眨眨眼睛,說道:「我又不認識你門,為什麼要告訴你?」
    為首漢子雙手一攤,聳聳肩道:「你不肯說那就算了!」
    話聲未落,突然右手探處,一把扣住了布衣少女右手脈腕。
    這一記不但迅速無比,尤其在他說出「那就算了」四個字之後,還以為他真的算了,
使人有驟不及防之感!
    布衣少女沒有半點心機,一下被扣住了脈腕,口中不由驚啊出聲,她反應也不慢,
左手揚處,正待推出!
    為首漢子一招得手,豈容她有反抗的機會,右手運勁,突然一緊,布衣少女只覺手
腕劇痛欲裂,一張粉臉都脹紅了。
    她口中忍不住「啊」了一聲,半邊身軀發麻,左手一掌自然也發不出去了,心頭又
驚又急,尖聲叫道:「快放開我!」
    為首漢子得意的陰笑道:「老子不會難為你的,進去……」正待推著布衣少女進去。
    丁天仁急忙從林間躍出,口中喝道:「放開她!」
    他是從林間躍出,才喝出聲來的,但在他堪堪躍出之際,另有一個蒼老聲音在丁天
仁之前,已喝了聲:「放開她!」
    布衣少女聽到蒼老聲音,不由得一喜,急忙叫道:「乾爹……」
    丁天仁已經掠出樹林,但聽到布衣少女的叫聲,人家乾爹來了,就用不著自己出手
了,因此就在樹林前站停下來。
    為首漢子依然扣著布衣少女手腕下放,三人同時迅速轉過身來。
    這時籬笆外的小徑上,正有一個身穿青布夾袍、腰背微彎的老者緩步走來。這人臉
型清瘦,膚色蒼白,微有病容,兩鬢花白、留著一把稀稀疏疏的蒼須,看去約莫六十出
頭。
    現在他已經跨進籬笆門,目光一抬,問道:「三位有什麼事,先放開小女再說。」
    為首漢子扣著布衣少女手腕不放,問道:「閣下怎麼稱呼?」
    青袍老者輕哼一聲道:「你們不用知道我是誰。」
    為首漢子道:「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更名,閣下何用藏頭縮尾……」
    「住口!」青袍老者臉色倏沉,雙目之中射出兩道懾人的寒光,沉喝道:「老夫叫
你放開小女,你聽見了沒有?」
    他這一動氣,不覺引起一陣咳嗽,而且咳得很厲害,幾乎有如連珠一般,咳個不停,
甚至咳得彎下腰去。
    布衣少女急得叫道:「乾爹,你老人家不要生氣嘛!」
    為首漢子右手抬處,一指點了布衣少女穴道,朝兩個同伴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說
「就是他了」。
    三人動作如一,迅速絕倫的朝青袍老者撲去。
    為首漢子撲向正面,刀光乍展,使了一記「開山辟路」,左右二人使的是同一招
「掃除荊棘」。
    三道刀光凌厲無匹的朝中間湊合,這三道刀光實在太霸道了,站在中間的人決難封
架!
    丁天仁和他們距離較遠,但就算站在青袍老者邊上,像這樣凌厲的刀法,自己也無
法插得上手去。
    就在此時,陡聽青袍老者的聲音說道:「你們是雪山門下?」
    三個漢子刀光乍合,竟然撲了個空,急忙收勢,回頭看去,青袍老者已經站在階上,
也解開了布衣少女受制的穴道。
    丁天仁根本沒看到他是如何從三人合擊的一招刀法中間閃出去的,心中暗道:這人
好快的身法!
    為首漢子冷然道:「不錯,咱們是雪山派門下,閣下呢?該是峨嵋門下吧?」
    青袍老者又是一陣咳嗽,冷然道:「老夫正是峨嵋門下,你們三個找到峨嵋後山來,
大概就是衝著老夫來的了,但你們三個絕非老夫對手,老夫也不想無故傷人,你們去
吧!」
    為首漢子收起鋼刀,狠笑道:「好,咱們也自知不是你的對手,但總有是你對手的
人會來找你的,閣下亮個萬兒,咱們也好回去覆命。」
    「你們不用回去覆命了。」
    一道人影宛如閃電般飛來,從三人身邊掠過,再一閃而逝,好快的身法,丁天仁看
到的只是一條灰影面已!
    灰影過去,雪山派的三個漢子才一下倒了下去,敢情是被那灰影點了死穴。
    青袍老者急忙抬目叫道:「師兄請留步!」
    灰影人早已走得不知去向,自然沒有理會他。
    布衣少女臉上泛起喜色,低頭問道:「乾爹他就是那個師伯嗎?」
    青袍老者只是「唔」了一聲,走到三個漢子身邊,只看一眼,就上語不發從懷中取
出一個青色瓷瓶,用小指甲挑著粉末,輕輕彈到三具屍體之上,收好瓷瓶,才抬起頭來,
看到丁天仁站在林前,這就問道:「你也是雪山派門下嗎?」
    丁天仁走上幾步,抱著拳道:「弟子是峨嵋門下丁天仁,叩見師叔。」
    青袍老者含笑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你師叔?」
    丁天仁被問得臉上方自一紅!
    青袍老者忽然低聲喝道:「快進來,又有人來了。」
    丁天仁急步走入籬笆。
    青袍老者回過頭去,說道:「你們快到屋裡去,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准出來。」
    布衣少女看看丁天仁,粉臉微酡,叫道:「乾爹……」
    青袍老者喝道:「你們還不快進去,再遲就來不及了。」
    布衣少女道:「好嘛!」回頭朝丁天仁道:「你隨我來。」說完,翩然往屋中走去。
    青袍老者道:「把門帶上。」
    丁天仁依言把兩扇木板門掩上了。
    只聽一聲冷峻的笑聲傳了過來,道:「這裡居然還有人家!」
    布衣少女因木門掩上了,自己和一個陌生少年正不知道如何和他說話才好」這時聽
到外面有人說話,她抬眼望望丁天仁,悄聲道:「來的不知是什麼人?」
    丁天仁也悄聲道:「我也不知道。」
    布衣少女道:「你當然不知道了。」
    她忽然招手,朝左首一扇木格子窗走去,然後用食指沾了些口水,把紙戳了一個小
孔,湊著眼往外看去,接著又朝丁天仁比了個手勢,要他也來看。
    丁天仁走到她右首,也沾著口水戳了一個小孔,湊著眼睛看去。
    這時來人已經走近籬笆,看到青袍老者負手站在階前,不覺問道:「老哥可曾看到
三個人從這裡經過嗎?」
    丁天仁聽得奇怪,那三個漢子被人重手擊死,明明就躺在門口地上,再往門口看去,
卻果然不見三人。(他不知青袍老者彈在三人屍體上的是「化骨丹」,屍體早已經化去
了)
    青袍老者道:「在下沒看到什麼人?」
    來人走到籬笆門口,就站定下來,遲疑的道:「小徒三人留下的記號,明明是朝這
裡來的……」
    他這一走近,丁天仁就認出來了。
    這人中等身材,臉型略扁,下巴留著一排短髭,雙肩較闊,穿著藍布大褂,正是昨
晚站在隗通天右首的那個人。(他不知道這人是隗通天的三師弟司達)這就回過頭去,
悄聲道:「他是雪山派的人。」
    布衣少女聽了也趕快轉過頭來問道:「你認識他?」
    兩人一左一右靠近木格子窗朝外偷看,她這一轉過臉來。兩張臉就相距極近了,四
目相投,布衣少女粉臉驀地紅了起來、急忙避開他的眼睛。
    丁天仁只覺她說話時,隱隱可以聞到香澤,他從沒和姑娘家說過話,俊臉也是熱烘
烘的在發燒,一面悄聲道:「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昨晚他就站在隗通天的右首,好
像是隗通天的師弟。」
    布衣少女偏臉問道:「隗通天是誰呢?」
    丁天仁道:「隗通天就是雪山派的掌門人。」
    布衣少女好奇的問道:「昨晚上?你在那裡看到他們的?」
    「伏虎寺……」丁天仁忽然「噓」了一聲,低低的道:「快別說話,他們動手了。」
急忙湊著眼睛朝外看去。
    司達打量著青袍老者,過了半晌,問道:「閣下隱居峨嵋後山那是峨嵋派的人了?」
    青袍老者微哂道:「住在峨嵋山上的不下千人,難道都是峨嵋派的人嗎?」
    司達一手摸著頦下短髭,嘿然道:「老夫三個徒兒,一路都曾留下記號,但到了這
裡就不再有記號,而這裡恰巧是閣下居住之所,令人不無可疑,因此老夫要進去瞧瞧。」
    他正待跨入籬笆門。
    青袍老者已經迎著走出,擋在門口,冷然道:「老夫和閣下素味平生,閣下並未征
得主人的同意,怎可亂闖?」
    司達大笑道:」老夫說要進去瞧瞧,就非進去瞧瞧不可,你給老夫滾開!」
    左手揮起,袖風如刀,使的是一記「鐵袖功」。
    青袍老者沉哼道:「未必!」
    同樣左手揚處,揮起大袖,朝前迎出。
    雙袖乍接,聲若裂帛,兩人各自被震得後退了半步。
    青袍老者這一使勁,牽動真氣,忍不住引起一陣咳嗽,他一經咳嗽。就咳得很凶。
    司達看得目中連閃,大笑道:「你果然是峨嵋派的人,哈哈,峨嵋派的人,要隱姓
埋名躲在後山,那準是三十年前殺害我師弟陸曉天的兇手了,哈哈,咱們找了你三十年,
這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青袍老者突然腰骨一挺,目射精芒,沉喝道:「住口,易某隱居後山,乃是奉掌門
人令諭,也為了減少兩派紛爭,並不是怕了你們雪山派。」話聲一落,又起了一陣強烈
的咳嗆。
    布衣少女悄聲問道:「乾爹怎麼會殺他師弟的呢?」
    丁天仁道:「我也不知道。」
    「哈哈!司達大笑一聲道:「這麼說,你承認是殺死陸師弟的兇手了。」
    青袍老者沉哼道:「當年易某中了你陸師弟一指,你陸師弟也中了易某一掌,落得
個兩敗俱傷,誰也怨不得誰,何況易某那時掌上只不過練到四成功力,也未必能夠一掌
就要了令師弟的命,但令師弟的一指,卻使得易某終生成殘,兇手?哈哈,你們欲加之
罪,何患無詞,三十年來,你們一直追索易某下落,屢次向伏虎寺挑釁,真的是為你們
陸師弟報仇嗎?」
    司達怒聲道:「陸師弟死在你掌下,難道替他報仇有什麼不對嗎?」
    青袍老者咳嗆著道:「是否如此,你門心裡明白。」
    司達一臉俱是怒容,大有立時和青袍老者動手之意,但他還是忍了下去,問道:
「老夫三個小徒呢?是不是閣下把他們食下了?」
    青袍老者道:「易某已經說過,沒有看到。」
    司達雙手緊握拳頭,厲聲道:「老夫不信,你讓我進屋去瞧瞧。」
    「要進屋去搜可以。」青袍老者道:「但閣下先要勝過易某才行。」
    司達怒笑道:「好,咱們遲早總要放手一搏的,先解決了也好。」說話之時,立即
往後退去。
    青袍老者跟著走出籬笆門,還未站定,就看到八個青衣女尼,疾奔而來,稍後是一
個年約四十來歲的中年女尼,及一個五十出頭的青衣老尼。
    布衣少女看到青衣女尼,不覺喜道:「好了,師叔來了。」
    一行人來得很快,而且迅速把司達圍在中間,為首老尼已五十出頭,臉型清瘦,皮
膚白皙,是峨嵋自衣庵庵主無垢師太,另一個臉型較圓,年約四十來歲的,是無垢師大
門下首徒淨緣。
    白衣庵,在武林中頗負盛名,但大家並不叫它白衣庵,卻稱之謂峨嵋青衣庵,因為
白衣庵上至庵主,下到門下弟子,穿的都是青衣,反而青衣出了名。
    司達眼看一群青衣女尼,迅快的把自己圍在中間,不覺大笑道:「姓易的,原來你
還有後援!」
    無垢師大沉著臉,喝道:「姓司的,你率徒擅闖峨嵋後山,我是跟蹤你身後來的,
雪山派對峨嵋山究竟有何企圖?你給我從實說來,」
    司達在雪山派中地位極高,如今被無垢師太當面訓斥,還要自己「從實說來」,心
頭不禁大怒,厲笑道:「你是青衣庵的無垢?哈哈,司某經歷過多少大風大浪,憑你這
點陣仗,也跟司某麼五喝六?」
    無垢師太不讓他多說,不耐道:「我問你率徒擅闖峨嵋後山有何企圖?你說還是不
說?」
    這話說得實在咄咄逼人,但也只有這樣說法,才能把青衣老者撇開。
    司達沉哼上聲道:「司某不說呢?」
    他上鉤了。
    無垢師太冷峻的道,「不說,就把你拿下。」
    司達仰首向天大笑一聲道:「你來拿拿看?」
    以他的武功,青衣庵這點陣仗,確實不在眼裡。
    無垢師太冷哼一聲,喝道:「淨緣,把他拿下了!」
    她自己還不屑動手,只是吩咐她門下弟子拿人。
    布衣少女輕聲道:「師叔好像很生氣嘿!」
    圍著司達的有九名青衣女尼,看她門年齡,最多不過二十四五,一個個生得明眸皓
齒,身材苗條。
    九人中領頭的一個年紀較大,也不過四十來歲,聽到無垢師太的喝聲,立即肅然躬
身道:「弟子敬遵法旨。」
    話聲一落,立即起身,右腕揮處,「嗆」的一聲掣出長劍,在頭頂打了一個圓圈。
    這一剎那間,其餘八個女尼隨著一下掣劍在手,同樣在頭頂打了一個圓圈。
    司達站在中間,沒有動作,只是看著她們拔劍、打圈,這也許是「亂披風劍法」的
起手式,他當然知道峨嵋「亂披風劍法」的厲害,一經展開,令人不可捉摸。
    但就憑這九個小尼姑把「亂披風劍法」練得最精,要把自己拿下,除非自己甘心束
手就縛,否則怎麼也想不出如何能稻自己拿得下?」
    就在司達思付之際,由淨緣為首的九個青衣女尼業已展開劍法,但見她們迅速繞圈
疾走,手中長劍隨著向空連續劈出!
    「亂披風劍法」,看去就像毫無章法,東一劍、西一劍,胡砍亂劈,但九支長劍這
一陣亂劈,居然漫天劍影,宛如在空中張開一層劍網!
    司達自忖功力,也逢恃身份,因為九人長劍未攻向自己,所以連隨身的雁翎刀都未
出鞘,(他要使刀,自可很快出手)只是負手仰觀,要看看她們有些什麼門道?
    他這一遲疑,卻上了她們的當,因為九個青衣女尼右手發劍,只是為了分散司達的
注意力而已,就在她們長劍一陣亂劈之後,好像漫天劍影,布成了一片劍網,左手卻在
此時,同時揚起,打出一蓬飛針!
    峨嵋白衣庵素以飛針著稱,每一蓬飛針出手,頓時隨著擴散,面積足有笆斗大一圈,
但九個女尼卻在飛針出手之後、纖手依然往上抬起,從她們掌中撒出一縷銀絲,朝空中
投去。
    這一縷銀絲,是她們用特殊手法撒出的,到得司達頭頂上空,九縷銀絲一觸之際,
就已各自鉤住。
    九名女尼纖手再輕輕一抖,每一縷銀絲就各自舒展開來,變為一張銀絲織成的網署,
緩緩下落!
    司達是雪山派掌門人隗通天的三師弟,號稱雪山三傑,平日自視甚高,那會把九名
白衣庵青衣女尼放在眼裡。
    他看對方九人長劍向空一陣亂劈,左手卻打出一蓬飛針,口中大笑一聲,右手抬處,
一道刀光繞身而起,把九蓬飛針一齊磕飛,落到他身外六尺光景。(六尺之內,一支飛
針也打不進去。)
    但就在他磕飛飛針的這一剎那,由九縷銀絲擴展開來的銀絲網罟,已經落到他頭頂,
迅速罩落!
    等到司達發覺不對,急忙舉刀封架,已經遲了,銀絲網罟每一個網眼,都綴有極細
倒鉤,落到你頭上、肩頭、手肘等處,就把你頭髮和肩頭、手臂的衣衫緊緊鉤住,再經
你舉刀封架,稍一掙動,更被許多細小倒鉤鉤得更緊。
    轉瞬之間,已把他整個人都網住了。
    司達空有一身極高的武功,竟然連半點也掙動不得,因為只要你稍一掙動,細鉤不
但鉤住你的衣服,還會鉤到你皮肉裡去。
    九名青衣女尼左手拉緊細索,就把網住的司達定在中間。
    丁天仁道:「無垢師叔果然把姓司的拿下了。」
    布衣少女看了他一眼,問道:「你也叫她師叔?」
    丁天仁道:「我沒見過無垢師叔,但我聽過她的法號。」
    布衣少女問道:「你也是峨嵋派門下?」
    丁天仁點點頭,黯然道:「但峨嵋派封山了。」
    布衣少女問道:「為什麼?」
    司達感到身上每一寸皮肉都被倒鉤住,十分疼痛,心頭又急又怒,厲聲喝道:「無
垢,你待怎的?」
    無垢師太冷哼一聲道:「司達,你現在不是被我拿下了嗎?」說,你擅闖峨嵋後山,
有何企圖?」
    司達咬牙怒笑道:「你有種就殺了老子!」
    無垢師大目光冷厲,閃過一絲殺氣,沉聲道:「三十年來,你們雪山派屢次藉故尋
釁,峨嵋弟子傷亡不下二十餘人,殺了你也不為過。」」一面喝道:「淨緣,給他一支
焚心針。」
    青袍老者急忙叫道:「師妹……」
    無垢一揮手道:「師兄,你不甩管。」
    司達聽到她吩咐淨緣給自己一支「焚心針」,心知無垢動了殺機,心頭一顫,大聲
道:「無垢,你要殺我滅口!」
    在他說話之際,淨緣右手揚處,一點藍芒朝胸口一閃而滅,司達大叫一聲,身軀一
顫,就沒再作聲。
    九名青衣女尼左手輕輕一抖,捆住司達的銀絲網罟便自動鬆開,依然變成一縷銀絲,
收了回去,司達一個人也砰然一聲,撲倒地上。
    無垢師太朝青袍老者合十一禮,道:「師兄保重。」
    青袍老者連連抱拳道:「多謝師妹,又給我解了一次圍。」
    無垢師太看了他一眼,口中輕「唉」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就揮了揮手,率著門
下弟子離去。
    這一陣工夫,司達已經化為一灘黃水,原來「焚心針」竟然會是「化血針」!
    青袍老者望著她背影,微微搖頭,也發出一聲輕喟,突然掩著胸口,一陣猛咳,回
身走入籬笆,走上石級,推門而入。
    布衣少女喜孜孜的迎了上去,叫道:「乾爹,要不要女兒給你老人家捶背?」
    青袍老者一手掩胸、說道:「不用。」
    布衣少女匆匆往裡走去。
    青袍老者已在上首一張木椅上坐下,目光落到丁天仁的身上,問道:「年輕人,你
是峨嵋何人門下?」
    丁天仁連忙躬身道:「弟子師傅就是方丈。」
    布衣少女已經從後面端著兩盅茶走出,一盅送到青袍老者身邊,說道:「乾爹,喝
盅熱茶。」接著又把另一盅放到下首一張茶几上,望著丁天仁道:「請用茶/
    丁天仁忙說了聲:「謝謝。」
    青袍老者抬了下手道:「你請坐。」
    丁天仁依言在下首一把椅子坐下。
    青袍老者問道:「你怎麼知道老夫是你師叔的?」
    丁天仁欠身道:「雪山派昨晚找上伏虎寺去,弟子是聽師傅說的,師叔是傷在太陰
經,方才弟子尾隨三名雪山派的人來此,聽到你老不時的咳嗆,就想到你老一定是師叔
了。」
    青袍老者取起茶盅,輕喝了一口,點著頭道:「不錯,老夫就是你們殘廢了的師
叔。」
    丁天仁慌忙站起,拜了下去,說道:「弟子丁天仁叩見師叔。」
    青袍老者伸手扶起,一面問道:「是大師兄派你來的?」
    丁天仁回到椅上落坐,一面說道:「不是,是弟子下山去,在路邊麵攤上遇上的,
看他門一身裝束,就像是雪山派門下,才跟下來的。」
    青袍老者問道:「你下山去何事?」
    丁天仁道:「是師傅宣佈封山,才要弟子下山的。」
    青袍老者聽得雙目乍睜,急忙問道:「什麼?大師兄宣佈封山,這是為了什麼?」
    丁天仁道:「弟子也不知道。」
    青袍老者道:「你說昨晚雪山派的人找上伏虎寺去,大師兄今天一早就宣佈封山
了?」
    丁天仁道:「是的。」
    青袍老者道:「你把昨晚雪山派尋釁的情形,說給老夫聽聽。」
    布衣少女要聽他述說昨晚兩大門派決戰的情形,不覺也在他對面一把木椅上坐了下
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著丁天仁一霎也不霎。
    丁天仁就把昨晚雪山派率眾尋釁的事,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21:58

第05章
    青袍老者聽了面有戚容,好一會,才仰首說道:「都是為了我一個人……我真是峨
嵋派的罪人……」
    話未說完,突然一陣咳嗽,直咳得他脹紅了臉,連腰都彎了下去。
    布衣少女急忙替他輕輕捶著腰背。
    青袍老者雙手掩口,等到咳聲稍停,放開手未,掌心血跡殷然!
    布衣少女站在他背後,自然看到了,不由吃了一驚,叫道:「於爹,你咯出血來
了。」
    看袍老者喘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塊面巾,把血跡拭去,徐徐道:「不要緊,為父
這是老毛病了。」
    布衣少女道:「但……」
    青袍老者臉色漸漸恢復正常,用手擺了下,面向丁天仁問道:「你說雪山派隗通天
連傷八位師兄之後,突然撤走,那是為了什麼?」
    丁天仁道:「這個弟子也弄不懂,但……聽八師叔的口氣,好像和弟子身上的一塊
玉珮有關,只是他老人家好像不肯說……」
    「和你身上的玉珮有關?」青袍老者聽得奇怪,問道:「你身上是什麼玉珮?」
    布衣少女眨著一雙盈盈秋水,也流露出好奇之色,朝丁天仁投來。
    丁天仁從身上取下玉珮,雙手遞了過去,一面說道:「因為那時弟子氣不過隗通天,
朝他刺了一劍,他大袖一揮,把弟子打了一個觔斗,但弟子也把他大袖刺穿了,等弟子
站起來時,玉珮已經掉在地上,他好像很注意這塊玉珮,叫出『辟邪玉符』四字,接著
就下令走了。」
    他因為八師叔暗示過這方玉珮很重要,但又不肯告訴自己,希望這位師叔也知道,
能夠說出來才好。
    青袍老者伸手接過玉珮之時,似乎並不怎樣,但聽了丁天仁說到隗通天叫出「辟邪
玉符」,口中不覺「啊」出聲來,驚異的道:「它就是辟邪玉珮!」接著又哦了一聲,
目注丁天仁問道:「你一劍刺穿隗通天的衣袖?」
    隗通天一身功力何等精純,他拂出來的一記衣袖,又豈是一個年未弱冠的少年一劍
所能刺得穿的?
    丁天仁臉上一紅,說道:「是的。」
    青袍老者問道:「你使的是那一招?」
    丁天仁臉上更紅了,囁嚅的道:「弟子使的是大哥教我的那一招劍法。」
    青袍老者愈聽愈奇,問道:「你大哥是誰?」
    丁天仁道:「大哥叫丁大衍,這方玉珮也是他送給我的。」
    青袍老者道:「你們是親兄弟?」
    「不是。」丁天仁道:「那是中秋晚上,在萬佛頂認識的。」
    青袍老者道:「你說給老夫聽聽!」
    丁天仁就把如何遇見大哥,他因自己和他同宗,極為高興,就送給自己一方玉珮,
並約自己明晚再去。第二天晚上,他送給自己一柄短劍,並問自己練劍練得如何了,要
自己練一遍給他瞧瞧,後來又傳了自己一招劍法,源源本本說了一遍,一面從身邊取出
一柄短劍來。
    青袍老者看他取出來的短劍只有二尺來長,劍鞘非金非石,十分精緻,已是極為注
意,左手接過,右手一按吞口,但聽「錚」的一聲,一道紫虹應手出匣,頓覺森寒逼人!
    布衣少女「啊」了一聲道:「這柄劍鋒利,只可惜短了些!」
    青袍老者哈哈一笑道:「此劍名為紫虹,乃是武林中僅存的三柄名劍之一,功能切
玉斷金,無堅不摧……哈哈,紫虹神劍玉辟邪,你遇上的真會是他……但……這也不對
呀……」
    丁天仁聽他口氣,似乎認識大哥,這就急忙問道:「師叔,你老人家認識我大哥
嗎?」
    青袍老者微微搖頭道:「據你所說,你大哥只有三十五六歲,那就不對了,這位大
俠,老夫小的時候,聽先師說過,那時他已有五十多了,但看去只有三十出頭,如今算
來少說也有八九十以上了。」
    丁天仁心想:「那就不是大哥了。」
    布衣少女問道:「乾爹,你說的是什麼人呢?」
    青袍老者笑道:「他就是為父方才說的紫虹神劍玉辟邪,人稱天殺星的丁天行。」
    布衣少女啊道:「紫虹神劍,乾爹,你說的紫虹神劍,就是這柄短劍?玉辟邪,就
是這塊玉珮了?」
    青袍老者頷首道:「不錯。」
    布衣少女偏著頭問道:「乾爹,天殺星丁天行武功很高嗎?」
    青袍老者笑道:「不高,會叫他神劍嗎?當年黑白兩道,只要聽到他丁天行三個字,
莫不聞名喪膽,無怪隗通天看到玉珮就匆匆離去了。」
    青袍老者把玉珮和短劍一起還給丁天仁,一面說道:「你遇上的也許不是這位大俠,
但這方玉珮和這柄紫虹劍,卻是這位大俠之物,你好好收起來,不可遺失了。」
    丁天仁伸手接過。
    青袍老者一手撚鬚,又道:「你有這兩件東西,走遍天下,也沒有人敢欺侮你了。」
    布衣少女忽然眨著一雙大眼睛,朝丁天仁問道:「你剛才說,你那大哥叫什麼名
字?」
    丁天仁道:「他叫丁大衍。」
    「大衍……」布衣少女眼珠一轉,急急叫道:「乾爹,他大哥很可能就是紫虹神劍
玉辟邪的天殺星丁天仁了。」
    青袍老者道:「為父方才也想到了,但兩人年歲相差甚多……」
    「不,乾爹!」布衣少女道:「他告訴他叫丁大衍,可能是他臨時化的名,大『字』
和『天』字,只差了上面一橫,「衍」字和「行」字不是也差不多嗎?他大概不願意讓
他(指丁天仁)知道他(丁天行)的來歷,才化名丁大衍的,如果不是的話,他怎麼會
有這兩件東西呢?」
    青袍老者翟然動容,點頭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一個練武的人,尤其像丁大俠
這樣的人,到了功臻上乘,就不能從容貌上看得出年齡來了。」
    布衣少女問道:「乾爹,聽你老人家的口氣,這人不是壞人咯!」
    青袍老者笑道:「丁大俠一生行俠仗義,當然不是壞人。」
    布衣少女道:「那怎麼會叫他天殺星的呢?」
    「唉!」青袍老者輕輕歎了口氣,才道:「丁大俠是個血性漢子,嫉惡如仇,不論
白道、黑道,只要這人犯了該死罪惡,就沒有人能包庇他,在他劍下,不知死了多少該
死的人,但這樣來,黑白兩道,都對他並不諒解,視同煞星,天殺星這外號,也就不脛
而走,三四十年前,江湖上惡人幾乎絕跡,他的功勞,不可謂不小。」
    「啊!」布衣少女忽然「啊」出聲來,急匆匆的往屋裡奔去。
    原來三人只顧著說話,這一陣工夫,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她自然要進去做飯了。
    丁天仁望著青袍老者問道:「師叔,弟子聽說師傅(無根禪師)因本派『心燈禪功』
不足以抗衡雪山派的『寒極神功』和『寒冰掌』,才宣佈封山的,不知什麼功夫,才能
破得了『寒極神功』?」
    布衣少女掌著一盞燈走出,放到桌上,又匆勿進去。
    青袍老者微微搖頭道:「這很難說,柔可以克剛,剛也可以制柔,水可以滅火,火
也可以勝水,這全以個人的修為而定,『心燈禪功』原是以禪為主,縱然不足破解『寒
極神功』但也足可自保,幾位師兄傷在隗通天的『寒冰掌』之下,該是幾位師兄功力不
如隗通天之故。」
    丁天仁問道:「這麼說,沒有人能破解『寒極神功』了?」
    「那也不然。」
    青袍老者一手撚鬚,徐徐說道:「雪山終年積雪不消,因此雪山派的人練的都是極
陰極寒的功夫,冰雪到了陽春就會融化,因此東方乾陽之氣和南方丙火神功,都可能是
它的剋星,但這是原理,也並不是一定如此,譬如水能滅火,杯水車薪,依然無濟於事
了。」
    丁天仁心中只是想著:「東方乾陽之氣,南方丙火神功,不知是什麼門派的功夫?
自己如能學會了,就可以克制『寒極神功』了。」
    青袍老者後面的一段話,就沒有聽進去。
    這時布衣少女已經端著一個托盤走出,盤中是四菜一湯和一桶白飯,一一放到桌上,
然後又放好三副碗筷,一面嬌聲叫道:「乾爹,可以吃飯了。」
    青袍老者在板桌上首坐下,朝丁天仁含笑道:「小兄弟,山居簡陋,快坐下來了!」
    丁天仁和布衣少女分別在橫頭坐下。布衣少女給青袍老者裝了一碗飯,又替丁天仁
裝飯。
    丁天仁忙道:「姑娘,在下自己裝好了。」
    青袍老者笑道:「你不用和她客氣了,今晚你是咱們父女倆的稀客。」
    丁天仁只好紅著臉說了聲:「謝謝」。
    青袍老者舉筷道:「來,這些菜蔬都是山裡現成的東西,你隨便吃吧!」
    四碗菜餚,有兔肉炒筍片、油燜鮮菇、熏獐腿、炒青菜,和一大碗冬瓜湯,都做得
很可口。丁天仁一連吃了三碗飯,才停筷。
    布衣少女取過木盤,收拾碗筷,丁天仁要待幫著她收拾。
    布衣少女嬌聲道:「你只管陪著乾爹聊天好了,我會收拾的。」
    說完,端著木盤進去,一會工夫,沏了一壺茶走出,放到桌上,又匆匆回了進去。
    丁天仁拿起茶壺,倒了一蠱送到青袍老者面前、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蠱,一面問道:
「師叔,你老人家怎會和雪山派結怨的呢?」
    「唉!」青袍老者輕輕歎息一聲,說道:「雪山派仗著武功陰毒,人多勢眾,門下
弟子橫行川康,由來已久,峨嵋派雖是武林中的一個門派,但派中弟子都是皈依佛門,
與世無爭的出家人,俗家弟子每代只傳一兩個人而已,很少有人在江湖上走動,自然不
會和雪山派結怨,其他川中門派如青城、邛崍,人數較少,更不敢得罪雪山派,這也就
是雪山派弟子目空四海,驕橫跋扈的由來……」
    他取起茶盅輕輕喝了一口,又道:「那是三十四年前,老夫在青羊宮前遇到一個道
人,手中持著婊裝已十分破舊的墨拓碑文,說是六朝時代的古物,沿途兜售,索價十兩
銀子,路人幾乎沒有一個理他,他忽然走到老夫面前,說道:『貧道一路行來,找的是
有緣之人,哈哈,看來這有緣之人就是施主了,這樣吧,貧道就半價,算你五兩銀子就
好了。』
    說完,就把卷軸朝老夫手中遞來,老夫那時不過二十五六,明知這些沿途兜售的東
西,多半是騙人的,但因臉嫩的關係,人家遞過來了,不好意思推卻。正在猶豫之際,
突聽耳邊響起細如蚊子的聲音說道:『施主不可失之交臂』!
    這句話他竟以『傳音入密』說話,內功必然已達上乘境界,不覺抬目朝他看去,那
道人正朝老夫含笑點頭,就憑這一句話,老夫就化了五兩銀子,把它買下來了……」
    布衣少女道:「乾爹,女兒怎麼從未聽你說過呢?」接著「啊」了一聲,又道:
「乾爹,你說的就是放在木櫃裡的那卷墨拓碑文了?」
    青袍老者微微頷首道:「不錯,唉,但也由此和雪山門下結下了怨。」
    布衣少女問道:「那又是為什麼呢?」
    青袍老者道:「當天中午,老夫剛在臨江樓找了個座位坐下,拿起茶盅喝了口茶,
就有一個錦袍青年朝老夫走來,他指著放在桌上的那卷碑文,問道:『這卷東西你是從
那裡來的。』
    老夫那時也年輕氣盛,看了他一眼,反問道:「我從那裡來的,與閣下有何關係?」
    那錦袍青年冷哼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老夫道:「我花銀子買來的,怎會不知道?」
    其實老夫只是因那道人傳音入密,才送他五兩銀子,他說是六朝時代的古物,老夫
根本沒有打開來看過,更不知道它是什麼了。
    錦袍青年忽然冷笑道:「你知道就好,告訴你,這是咱們傳家之物,你縱然花銀子
買來的,也應該物歸原主,你現在明白了吧!」說著伸手來取。
    老夫伸手一攔,說道:「且慢,你說是你們傳家之物,那麼你且說說看,這是什麼
東西?」
    錦袍青年道:「我自然知道,這是六朝時代的一幅古畫。」
    布衣少女道:「他說的不對呀,那是一幅墨拓碑文,怎麼會是古畫?」
    青袍老者笑道:「他大概只是聽人傳說,我在青羊宮路上用五兩銀子買了一幅六朝
時代的古物,他以為是古畫了。」
    布衣少女道:「那是他存心訛詐的了。」
    青袍老者笑了笑道:「老夫因道人說過是幅碑文,如今聽那青年說是古畫,心中也
有些不信,更何況在酒樓上這一起了爭執,就有不少食客朝我們兩人看來,就算老夫是
用銀子買來的,也變了收購贓物,心頭自然十分氣憤,不覺站了起來,大聲道:「閣下
只怕認錯了,這是在下在青羊宮前用五兩銀子買下來的,你說是你家傳的古畫,現在我
們打開來讓大家瞧瞧,也請大家作個公證,如果是一幅古畫的話,閣下只管取去。」當
下就取起碑文當眾就打了開來,那當然不是古畫,而是墨拓的碑文,只是這方碑文,形
如符錄,刻的並非中土文字。
    那錦衣青年大聲道:「就是這個,這是我家的東西,一點也沒有錯!」又要伸手過
來取……」
    布衣少女氣道:「這人是個無賴。」
    青袍老者道:「老夫豈會讓他取去,這就大笑一聲道:「閣下原來是想巧取豪奪,
那你就看錯人了!」就這樣兩人在言語上起了衝突,動起手來,老夫才知道他是雪山派
的人。」
    布衣少女道:「雪山派的人也不能蠻不講理,哦,後來呢?乾爹是不是出手把他打
死了?哼,這種人死了活該!」
    青袍老者道:「我發現他是雪山派的人了,他當然也發現我是峨嵋派的人,大概打
出五十招左右,依然不分勝負,他冷笑一聲,振腕一指點了過來,老夫驟不及防,被他
擊中左胸,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噤,一時心頭大怒,擊出一記『伏虎掌』他正因擊中
老夫一指,洋洋得意之際,被老夫擊中他胸口,當場仰跌出去,吐出一口鮮血,其實當
時老夫一記『伏虎掌』,只有三四成火候,縱或內傷,也不至於傷重不治)倒是他練的
『透骨指』乃是獨門陰功,當時雖然也只有三四成火候,但老夫傷在太陰肺經,當時經
過運氣療傷,也並不覺得如何、直到半個月之後,才有咳嗽咯血的現象,趕回伏虎寺去,
經師尊以心燈禪功治療,因為時已晚,落得個終身殘廢……」
    布衣少女氣道:「這人真是該死!」
    青袍老者續道:「不料此人傷重不治,竟然故意顛倒事實,說他和老夫是為了爭奪
一幅達摩祖師遺留的神功而起,這幅神功,原是他在青羊宮前向一個道人以五兩銀子買
的,老夫恃強從他手中搶過來的,雪山派的人三十年來,一直在找尋老夫下落,其實說
穿了,只是在找這幅墨拓碑文罷了!」
    布衣少女問道:「乾爹,到底這幅碑文是不是達摩遺留的神功呢?」
    青袍老者笑了笑道:「這個老夫也不知道,因為當年先師聽了雪山派的話,曾要大
師兄遠上少林寺,向藏經閣識得梵文的老師傅請教,但也認不出來,據告昔年西域不下
數十國之多,同是梵文,也各自有異,而且有許多小國,早已不存在了,因此縱是梵文,
也無人能識了。」
    布衣少女道:「那雪山派為什麼還要爭呢?」
    「他們自然不知道了。」
    青袍老者續道:「但不論是不是達摩遺留的神功,它總是上千年的古物,是老夫花
錢賣來的,雪山派也沒有理由心存覬覦,藉口尋釁。」
    丁天仁半晌沒有開口了,這時抬目問道:「師叔,師傅是不是因無法化解雪山派的
『寒冰掌』才封山的?」
    青袍老者微微點了下頭道:「照你方才說的,隗通天『寒冰掌』很可能已練到十二
成境界,就是『三陽神功』也未必克制得住他,大師兄練的『心燈禪功』或可自保,但
其他幾位師兄就個是他對手了。封山,對一個門派來說,是不得已的事,如無重大變故、
誰也不願意宣佈封山,因為封山之後,這個門派也就在江湖上除名了……」
    丁天仁聽得心頭一陣激動,胸口宛如壓著一塊沉鉛!
    青袍老者緩緩吁了民氣,接道:「但封山也有一個好處,在封山期間,一切的江湖
恩怨都隨著停止,另外在封山期間也可以專心一致、集思廣益的去研討高深武學,作為
重出江湖的準備。」
    丁天仁垂著頭,黯然道:「那不知要到那一年了。」
    青袍老者道:「時光不早,小兄弟該休息了,老夫睡在東廂,今晚只好擠一擠了。」
         
         ★        ★        ★
     
    一宿無話,第二天早晨,丁天仁醒來,青袍老者早已起床,不在房中,當下也並不
在意,上了年紀的人,大都睡眠很少,習慣早起。開出門去,堂屋板桌上早就放好盛了
半盆清水的木盆,邊上還放著一方面中。
    布衣少女迅快的從左首房中走出。她一張嬌靨似乎稍事修飾,秀髮梳得一根跳絲也
沒有,還打了兩條辮子,垂在胸前,這時看到丁天仁,眨動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叫道:
「丁大哥早。」
    她叫出「丁大哥」,粉臉微微有些發郝。
    丁天仁忙道:「姑娘早」
    布衣少女道:「桌上臉水已經打好了,你快洗把臉。」
    丁天仁道:「多謝姑娘。」
    布衣少女迅快的往後面走去。
    丁天仁走到板桌前面,洗了把臉,就把臉水往門外倒了,回進堂屋,布衣少女已經
端著一鍋稀飯,和四式小菜在桌上放好,一面朝東廂嬌聲叫道:「乾爹,吃早餐啦!」
    丁天仁道:「師叔不在房裡。」
    布衣少女奇道:「那會到那裡去了?」
    她匆匆走近大門,在屋前屋後找了一回,依然不見乾爹的影子,心下大急,叫了幾
聲,也沒有聽到回音,就匆匆回了進來,說道:「乾爹不知道去了那裡……」
    她急得連粉臉都脹紅了!
    丁天仁道:「師叔也許在附近走走,很快就會回來的。」
    布衣少女道:「但乾爹平時就算要出去走走,也都是吃了早餐才出去的,就是出去,
也總在附近,不會走遠,叫一聲就聽到了,方纔我叫了幾聲,都沒有答應……」
    丁天仁道:「姑娘不用急,師叔不會有事的。」
    這樣等了將近半個時辰,依然不見青袍老者回來,布衣少女早就坐立不安,在門口
進進出出的不知走了多少次,這回實在忍不住了,雙眉緊蹩,望著丁天仁道:「丁大哥,
這怎麼辦?要不要出去找找?」
    丁天仁也沒了主意,說道:「師叔一身武功,應該不會遇上什麼強敵的,何況又沒
有人來找師叔,是師叔自己出去的……」
    「哦!」布衣少女好似想到了什麼,急急問道:「你知不知道乾爹什麼時候起來
的?」
    丁天仁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師叔已經不在了。」
    布衣少女道:「昨晚……乾爹有沒有睡呢?」
    「哦!」丁天仁也哦了一聲,說道:「對了,我起來的時候,看到師叔枕頭下面,
好像有一角白紙,會不會……」
    布衣少女心頭猛然一沉,沒待他說完,急急說道:「快去看看!」
    她急不容緩一陣風般朝右首房門衝了進去,等丁天仁跟著走入,她已從乾爹枕頭下
面抽出一個信封,這一瞬間她臉上已掛下兩行珠淚,哭出聲道:「乾爹果然走了,他怎
麼不帶我去呢?」
    丁天仁走到她身邊,已可看到她手上拿著的信封上就寫著:「字留雲兒親拆」。這
就柔聲道:「姑娘先看看師叔信上怎麼說的?」
    布衣少女用手拭著眼淚,從信封中抽出一張信箋,只見上面寫著:
    「雲兒:為父與雪山派結怨經過汝已知之,三十年來,為父隱居峨嵋後山,久有離
去之意,一再因循,一是諸師伯叔盛意難卻,二來也因汝年紀尚幼之故,如今雪山派不
僅找上伏虎寺,導致本派宣佈封山,而且也找來此地,為父已非走不可。本來可將汝托
付白衣庵無垢師叔,惟白衣庵均系皈依佛門之淄衣,不收俗家弟子,所幸丁師侄因本派
封山下山,此子誠實可靠,為父托他照料,自可放心,汝可視之若兄,與他一起下山,
一切要聽丁賢侄的,至囑,父留示。」
    布衣少女看到乾爹要自己和丁大哥一起下山,心頭小鹿不禁一陣跳動,接著流淚說
道:「乾爹為什麼不告訴我就走了,為什麼不讓我一起去呢?」
    她把信箋朝丁天仁遞來。
    丁天仁看完信箋,心頭一陣作難,自己也是初次下山,何況男女有別,怎好和她同
行?但師叔已經走了,他信上把她托付自己,自是不能棄之不顧,一陣為難之後,終於
想到自己這次下山,自然要回家去看母親,就要她住到自己家裡去,這樣母親也有個伴
了。
    想到這裡,心頭已經有了主意,一面安慰著道:「師叔已經走了,他不帶你同去,
也許另有困難之處,姑娘不用難過,慢慢的總有一天可以找到他老人家的。」
    布衣少女抬目道:「乾爹沒說去那裡,怎麼找得到呢?」
    丁天仁突然心中一動,說道:「你去看看,師叔是否把那卷碑文拓本帶走了。」
    布衣少女道:「我去看看。」迅快走到右首靠壁一口木櫃前面,找開櫃子,用手翻
動了一下,就直起身道:「乾爹果然帶走了。」
    丁天仁含笑道:「這就是了!」
    布衣少女眨著眼睛問道:「你想到了什麼?」
    丁天仁道:「師叔當時用五兩銀子買下這卷拓本的時候,是因為那個道人以『傳音
入密』說了一句話,他老人家也一直認為這拓本說不定與武學有關,這次很可能是尋訪
識梵文的人去的了。」
    布衣少女眼圈紅紅的說道:「那……那我……怎麼辦……」
    丁天仁柔聲道:「師叔信上不是說要姑娘和在下一起下山去嗎,姑娘不如先到我家
裡去。」
    布衣少女看了他一眼,粉臉脹得通紅,低下頭去,問道。「你……家裡……有些什
麼人?」
    丁天仁道:「我娘,她老人家很慈祥,一定會很歡迎姑娘的。」
    布衣少女靦腆的道:「還有呢?」
    「沒有了。」丁天仁道:「我家只有娘一個人。」
    布衣少女道:「我怎麼好意思去打擾伯母!」
    丁天仁道:「姑娘是師叔的乾女兒,算起來也是我的師妹了,何況這是師叔的意思,
有姑娘和她老人家作伴,我娘不知有多高興呢、說到這裡,口中哦了一聲,又說道:
「在下還不知道姑娘叫什麼名字?」
    布衣少女臉上又是一紅,低低的道:「我叫易雲英,從小由乾爹抱回來撫養長大
的。」
    丁天仁道:「那麼師叔呢?」
    易雲英道:「乾爹姓易,諱秩然,我是跟乾爹姓的。」接著又道:「丁大哥,稀飯
快涼了,快去用早餐了。」
    回入堂屋,易雲英裝了兩碗稀飯,兩人匆匆吃畢,易雲英收過碗筷,忍不住又眼圈
一紅,盈盈欲涕!
    丁天仁道:「姑娘,你該去收拾了,昨天已有雪山派的人找來,萬一再有點,我們
決不是他們的對手,所以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易雲英只好點點頭,含著淚水,往房中走去。
    過不一會,只見她手挽著一個花布包袱,一手提一個長形青布囊,腳下沉重,一步
一步的走了出來。
    丁天仁連忙迎著道:「姑娘收拾好了?」
    易雲英點點頭,把包袱和青布囊往板桌上一放,走入左廂,把床上被褥收入木櫃之
中,然後帶上了房門。
    丁天仁道:」我們走吧!」
    易雲英朝屋中回顧了一眼,突然一下撲入丁天仁懷裡,伏在肩頭,抽抽噎噎的哭了
起來。
    丁天仁從沒和姑娘家接觸過,這下突如其來這種事,使他大感手足無措,只好由她
伏在肩頭,哭了一陣,才緩緩的道:「姑娘不用傷心……」
    他只說了這句話,底下就不知怎麼說好?
    易雲英漸漸平靜下來,才發現自己撲在他肩頭,急忙後退了一步,一時羞紅了臉,
拭著淚水,幽幽的道:「對不起!」
    丁天仁道:「沒關係,姑娘從小住在這裡,一旦要離此而去,心裡自然難過的了。」
    易雲英本來已經收住淚水,經他一說,忍不住淚水又流了下來。
    丁天仁尬尷的道:「在下不會說話,本來想勸你的,反而惹你傷心了。」
    易雲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道:「沒有。」
    丁天仁道:「那就走吧!」
    易雲英點點臻首,從桌上取起包袱挽在手上,然後又取起長形的青布囊,讓丁天仁
走在前面,出了大門,她回身掩上木門,又鎖上一把鐵鎖,忍不住眼圈一紅,拭著淚幽
幽的道:「乾爹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丁天仁道:「姑娘只管放心,只要師叔回來了,在下自會送你回來的。」
    易雲英笑道:「聽你口氣,把我看做三歲小孩一般。」
    她這一笑,在晨曦中,就如百合開放,清新脫俗,把才纔的愁容一掃而空。
    丁天仁看得不禁一呆,連說話都忘了。
    易雲英臉上一紅,避開他的眼光,也沒有說話,兩人就在石級下站停下來。
    過了半晌,易雲英才幽幽的道:「你方才催著人家走,現在怎麼不走了?」
    「哦,哦!」丁天仁忙道:「姑娘說得是,我們是該走了。」
    走出籬笆,易雲英又把籬笆門用繩圈扣上,回過身來,低低的道:「丁大哥……」
    丁天仁看她欲語還休的模樣,急忙問道:「姑娘有什麼事?」
    易雲英靦腆的道:「我們……」
    她只說了兩個字,就沒有再說下去。
    了天仁望著她道:「姑娘要說什麼?只管說好了。」
    易雲英飛紅了臉,說道:「我們……」
    她依然只說了兩個字,就不說下去,好像「我們」二字之後,很難啟齒一般!
    丁天仁道:「姑娘只管請說,在下不會怪你的。」
    「不是的。」易雲英急道:「我是說……我們在路上,要改改稱呼才好。」
    丁天仁愕然道:「怎麼改法?」
    易雲英道:「你叫我姑娘,姑娘的,給人家聽去多麼彆扭?」
    丁天仁道:「但……」
    易雲英道:「人家話還沒說完呢!」
    丁天仁道:「你說,你說!」
    易雲英瞟了他一眼,才道:「我是說,我們在路上,還是兄妹相稱比較好。」
    口中說出「兄妹」二字,粉臉也脹紅了。
    丁天仁連連點頭,喜道:「姑娘說得極是,我們兄妹相稱,路上也方便多了。」
    易雲英喜孜孜的道:「那你同意了?」
    丁天仁笑道:「在下完全同意。」
    易雲英抿抿嘴,嬌笑道:「那你就不能稱在下了,要稱愚兄才對,我也不能叫你丁
大哥,該叫你……叫你大哥了。」
    她說到最後幾個字,聲音也小得只有站在她對面的丁天仁才聽得到,同時臉頰上也
飛起了兩片紅雲。
    丁天仁看她笑得開心,心頭自是十分高興,隨即說道:「你叫我大哥,我就該叫你
妹子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23:00

易雲英心頭甜甜的,口中只輕「嗯」了聲。
    丁天仁看她左手提的長形布囊,問道:」妹子這青布囊裡,是你隨身的長劍了?」
    易雲英點頭道:「是啊,這是無垢師叔送給我的,白衣庵女弟子使的,都刻上『峨
嵋白衣庵』五個字,這柄劍是師叔特地給我鐫上了『雲英』兩個字。」
    丁天仁道:「你劍法一定很好了,是跟師叔練的?」
    「才不是呢,我笨死啦!」
    易雲英臉上紅馥馥的,偏著頭道:「劍法是無垢師叔教的,但白衣庵不收俗家女弟
子,所以仍叫她師叔。」
    丁天仁道:「這青布囊還是愚兄給你拿吧,我的短劍收在衣衫裡面,由我拿著長劍,
就不會惹人注意。」
    「好吧!」易雲英把青布囊朝丁天仁遞去,一面說道:「這柄劍如果像大哥的一樣
短,就可以收在衣衫裡面,那該多好?」
    她現在「大哥」已經叫順口了,就不再覺得礙口了。
    兩人沿著山徑,邊說邊走,中午時光,就趕到青龍場,就在一家麵館打尖。
    這家麵館地方不大,只是像一條弄道,兩邊放了四五張板桌,前面已有三張桌子坐
了人,兩人就在裡首靠左邊一張桌旁坐下。
    一名夥計端上一盅茶來,放好筷匙,問了兩人要什麼面,便自退去。
    易雲英問道:「大哥,我們要去那裡呢?」
    丁天仁湊過頭去,壓低聲音說道:「我家在嘉定,自然回家去了。」接著又道:
「不過你是我妹子,怎麼會連家都不知道?所以路上就不可多問。」
    易雲英道:「好嘛,不問就不問咯!」
    說話之間,又有兩個身穿藍布衣衫的漢子走了進來,在他們右首稍後的一張桌上落
坐。
    這時夥計已經端著兩碗麵送來,易雲英困自己吃不完一大碗麵,就分了小半碗給大
哥,兩人就不再說話,各自低頭吃著。
    一回工夫,都已吃畢,就在會帳出門之際,丁天仁看到後來兩個漢子也放下麵碗,
站了起來,當下也並不在意。
    出了鎮甸,路旁雜林中忽然有一點勁風,朝丁天仁頭部激射過來,耳中也依稀聽到
有人喝了聲:「打!」
    丁天仁總究練過六年武功,反應並不慢,右手一抄,就把打來的暗器接住,但覺來
勢勁急,但入手卻輕而且軟,不像晴器,心中覺得奇怪,急忙低頭看去,接到手中的竟
是一個極小的紙條球,那是一張不到手掌大的紙條,上面寫著:「有人跟蹤,不宜回家」
八個字。
    易雲英發現大哥正在走路的人,忽然停了下來,忍不住問道:「大哥,有什麼事
嗎?」
    丁天仁把手中字條遞了過去,說道:「你看看這字條。」
    易雲英接過字條,口中念道:「有人跟蹤,不宜回家,大哥這紙條那裡來的?」
    丁天仁道:「就是剛才有人從林中打出,我還當是暗器,接到手裡,才知只是一個
紙球。」
    易雲英道:「他以紙條示警,一定是大哥的朋友了。」
    丁天仁道:「我這裡連熟人都沒有,那有什麼朋友?」
    易雲英道:「這就奇了,大哥如果沒有熟人,他不是你朋友,怎麼會向你示警呢。」
    丁天仁道:「除了伏虎寺的師兄們,我認識的人,只有你一個人,那來的朋友?」
    易雲英心頭一甜,挑挑眉毛,說道:「那麼大哥預備怎樣,聽不聽他呢?」
    丁天仁道:「他說有人跟蹤,我剛下峨嵋,沒有仇人,跟蹤我的,一定是雪山派的
人了,他們毫無信義,我們雖然不怕,但娘手無縛雞之力,我們回去,豈不是把他們帶
上門去,這就不妥了。」
    易雲英唁的笑道:「我有辦法了,我們先躲起來,看看跟蹤我們的是什麼人,然後
我們跟在他們後面,就是我們跟蹤他們了。」剛說到這裡,就催著道:「大哥快來,我
們躲到林中去!」
    身形晃動,迅速往右側林中投去,身法輕快,宛如紫燕穿林,一閃而沒!
    丁天仁只好跟著掠入林去,兩人在一棵大樹後藏好身子。
    易雲英悄聲道:「大哥,把長劍給我,待會兒說不定還會動手呢!」
    丁天仁把青布囊交還給她,一面叮囑道:「你說我們要跟在他們身後,那就不能和
他們照面了,所以不是萬不得已,最好是不動手的好。」
    易雲英道:「好嘛!」
    不過幾句話的工夫,只見來路上果然出現了兩條人影,一路奔行而來!
    易雲英低聲道:「來了!」
    丁天仁道:「快別作聲。」
    不過眨眼工夫,那兩人已經奔近林前,原來正是方才麵館遇到的兩個藍衣漢子。
    只見左首一個腳下一停,口中咦道:「這兩個點子怎麼不見了?」
    右首一個道:「這條路上沒有什麼行人,他們也許腳程加快了。」
    左首一個道:「那就快些走,別把人盯丟了。」
    話聲一落,果然加快腳程,一路奔行下去。
    易雲英哼道:「原來是這兩個人,難怪方才在麵店裡,不時的打量著我們。」接著
唁的輕笑出聲,偏頭道:「大哥,我這計策不錯吧?現在可以走啦!」
    丁天仁道:「我們只要避開他們就好,我看不用跟他們下去了。」
    易雲英道:「他們一定是奉命跟蹤我們的,如果找不到我們,還會回頭尋來,不找
到我們是不會甘休的,這叫做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只有跟在他們後面,一切操之
在我,才能知道他們究竟有些什麼目的?」
    丁天仁笑道:「瞧不出妹子還是女諸葛哩!」
    易雲英舉手理理鬢髮,嫣然笑道:「大哥同意了?」
    丁天仁道:「反正暫時不好回家,就這麼辦吧!」
    易雲英道:「那就走了。」










第06章
    丁天仁和易雲英相繼走出樹林,一路奔行下去。
    這條路,本來也是丁天仁要去的路,一直通向嘉定,傍晚時光,就已趕到嘉定,始
終沒有看到兩個藍衣漢子的影子。
    丁天仁的家是住在嘉定鄉下,本來不用進城的,現在既然暫時不回家去,就要進城
投店了。
    嘉定可是一個大城市,工商發達,街道上商肆櫛比,行人車馬往來如織。
    丁天仁從沒到城裡來過,易雲英從小在峨嵋後山,也沒到過城鎮,走在路上,東張
西望,大有目不暇接之感!
    易雲英拉了下丁天仁的衣袖,低聲問道:「大哥,天快黑了,我們到那裡去投宿
呢?」
    丁天仁道:「自然要找一家客棧投宿了,我正在找呢!」
    兩人走過兩條橫街,還是易雲英眼尖,看到橫街上一方招牌寫著「招商客棧」四個
大字,這就叫道:「大哥,就在這裡了。」
    丁天仁笑道:「我從沒到城裡來過,沒想到城裡有這麼熱鬧。」
    易雲英笑道:「我也沒來過,這叫做鄉下人進城咯!」
    兩人剛走近客棧門口,就有一名夥計迎著招呼道:「兩位要住店吧?」
    其實不用問,兩人手中都提著包裹,自然是住店的了。
    丁天仁間道:「有沒有房間?」
    夥計含笑道:「有,有,兩位要一間房還是兩問房?」
    丁天仁道:「我們是兄妹,一間房就好,但要兩張鋪的。」
    「有,有。」夥計連連點頭,說道:「兩位請跟小的來。」
    易雲英沒有說話,只是紅著臉跟在大哥身後,一起走進客店,由夥計領路,一直來
至後進,夥計推開一扇房門,說道:「兩位請進,這間房有兩個鋪,最合適不過了。」
    丁天仁、易雲英跨入房中,果見對面有兩張床鋪,中間有一個木櫃,臨窗還有一張
小桌和兩張椅子、收拾得極為乾淨。
    丁天仁朝夥計點點頭道:「就這間好了。」
    夥計連聲應是,退了出去,不多一回,就送來臉水,接著掌上了燈,又沏了一壺茶
過來,一面伺候著問道:「兩位晚餐要在房裡用,還是到外面去用?」
    丁天仁問道:「房裡用,是你幫我們送來嗎?」
    「是、是。」夥計陪著笑道:「小店廚房專門為客官準備了大宴小酌,一應俱全,
客官要些什麼,都可以送到房間裡來。」
    易雲英想了想道:「大哥,我們還是到外面去吃的好。」
    丁天仁點頭朝夥計道:「好,那就不麻煩你了。」
    夥計退出之後,丁天仁道:「我本來想叫他送到房裡來吃的,有人跟蹤我們,總是
少出去的好。」
    易雲英挑著眉毛,悄聲道:「我看大街上很熱鬧,吃過晚餐,還可以在街上逛逛
呢!」
    丁天仁笑道:「好吧,那就可以出去了。」
    兩人出了客店,這時華燈初上,每一家店舖都燈光如晝,行人往來,比白天更為熱
鬧。街上幾家大酒樓門面華麗,勺勺齊嗚,樓上絃管清唱;隨風飄散。
    兩人只是看了一眼,卻不敢上去,依然找了一家麵館,吃了兩碗麵,出門的時候,
易雲英道:「大哥,你先回去,我還要買些東西。」
    丁天仁道:「你要買什麼,我陪你去。」
    易雲英道:「不,你只管先回去,不用陪我。」
    丁天仁道:「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易雲英粉臉一紅,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這條街我認識,還會走丟?你只管先
回去好了。」
    丁天仁心想:妹子是姑娘家,也許自己和她一起去有什麼不便之處,這就點頭道:
「好吧,你小心些,早些回來。」
    易雲英輕笑道:「我知道啦!」興沖沖的往街上走去。
    丁天仁回轉客店,回到房中,夥計跟著送來茶水,便自退去。
    丁天仁倒了一盅茶,就在窗下一把椅子坐下,輕輕喝了一口,他和易雲英認識只有
一天,也只是今天才認的兄妹,一起上路的,但這時易雲英沒有回來,自己一個人剛坐
下來,就有寂寞之感,好像缺少了什麼似的,靜不下心來。
    他放下茶盅,站起身,在室內走了幾步,又回到椅上坐下,拿起茶壺,倒了一盅茶,
只喝了一口,放下茶盅,不自覺的又站了起來,但又迅快的坐下,自己也感到好笑,從
來都沒有像今晚這樣失魂落魄過!
    他想到無能師叔送給自己的兩頁「點穴法」,就從懷中取出,在燈光下攤開,用心
研讀了幾行,但就是讀不下去。
    這可並不是「點穴法」的文義艱深,不容易理解,而是自己心不在焉,沒有心思閱
讀下去。收起「點穴法」,忍不住又從椅上站起身來,在室中走了兒步,又回身坐下。
    現在他漸漸明白過來,自己情緒如此不安,就是為了妹子外出未歸之故,接著暗自
失笑,她說過她又不是三歲小孩,不會走失?這不是自己多慮嗎?」
    他越想不去想她,但易雲英的一顰一笑,越是在腦海裡圍繞下去,他情不自禁的走
近門口,伸手開啟房門,盼望著她。
    這樣又過了好一會工夫,易雲英才喜孜孜的捧著兩個大紙包走了進來,丁天仁趕忙
迎著她道:「妹子,你買了些什麼東西?去了這麼久,真教愚兄替你耽心呢!
    易雲英把兩個紙包往床上一放,目光溜動,含笑道:「我說過這條街我認識,還會
走丟了?丁大哥,你猜猜看,我買了什麼?」
    丁天仁道:「還是你告訴我吧,你買的東西,我怎麼會猜得出來?」
    易雲英嬌軀扭了下,才道:「我不管,大哥一定要猜上一猜,猜不中也沒關係呀!」
    丁天仁道:「這樣沒頭沒腦的你叫我怎麼猜?」
    易雲英笑道:「對了,我可以提示你一點,這兩個紙包裡,有一包是我替大哥買
的。」
    丁天仁奇道:「你替我買的,那是什麼呢?」
    易雲英道:「所以要你猜咯!」
    丁天仁搖著頭道:「我從小最怕猜謎了,師兄門說了謎面,我沒有一次猜中的,你
還是打開來給我看吧!」
    易雲英噘起小嘴,說道:「不打開來看,你怎麼也猜不著的。」一面伸手拆開紙包,
裡面是一件青布長衫,她一手提著衣領,用手一抖,說道:「大哥,炔穿穿看,合不合
身?」
    丁天仁笑道:「我又不做新郎官,幹麼要穿長衫?」
    這話易雲英聽得臉上驀地紅了起來,白了他一眼,說道:「我們進城來,走了幾條
街,看到的人,除了販夫走卒,誰都穿著長衫,我乾爹常說,這個年頭,大家都只認衣
衫不認人的,所以我才替你買的,快試試看呀!」
    丁天仁拗不過她,只好把長衫穿上了。
    易雲英看著他咬咬紅菱似的下唇,喜道:「大哥,最合身也沒有了,哦,我也買了
一件長衫……」
    丁天仁奇道:「你也買了一件長衫?你要長衫做什麼?」
    「穿咯!」易雲英臉上微微一紅,續道:「我聽乾爹說過,許多女孩子為了行走江
湖,就易釵而弁,女扮男裝,我想有人跟蹤我們,我們如果改個樣子,人家就認不出來
了,所以我買了一套男裝,明天出門,就可以換上了。」
    丁天仁笑著搖搖頭道:「你想得真多。」
    易雲英笑道:」還有,明天我換了男裝,我們就是兄弟了,你要給我想個名字才
好。」
    丁天仁笑道:「大哥叫丁天仁,小弟自然是丁天義了。」
    「丁天義。」易雲英道:「這名字很普通,還算不錯。」
    丁天仁道:「普通些,就不會引人注意,這還不好?」
    易雲英道:「好嘛,明天起我叫丁天義好了。」
    丁天仁道:「好了,時間不早了,我門睡吧!」過去拴上了門閂。
    他這句「我們睡吧」,說者無意,但聽到易雲英耳裡,可就多上了心,想起方纔他
說過:我又不是新郎官,心頭小鹿頓時跳得好猛,口中只輕「嗯」了一聲,卻畏縮不前。
    丁天仁看她只是坐著不動,不覺哦道:「妹於是不是怕羞?那我把燈熄了。」
    易雲英更是吃驚,顫聲道:「不,不,還是點著的好。」
    丁天仁這回看清楚了,她一張春花般的臉上,已經脹得比大紅緞子還紅,只是坐著
不動,怕得好像自己要吃了她一般,心中暗暗好笑,這一情形,大概和新娘子也差不多
了。
    想到這裡,心頭不禁一蕩,趕忙收懾心神,一面柔聲道:「妹子不用害怕,我們是
兄妹呀,你如果害羞,等我睡下了再睡好了。」
    說完,就在對面鋪上躺下,拉過一條薄被,把頭臉都蒙了起來。
    易雲英經他一說,心裡稍稍放鬆了些,也不敢脫衣,走到裡首一張鋪上,和衣睡下,
也用薄被蒙上了臉,但心頭兀自忐忑跳動,不敢作聲。
    過了一會,了天仁被薄被悶得難受,就掀開蒙頭的棉被,但卻一直睡不著覺。
    易雲英用棉被緊緊的裹著身子,自然也悶得沁出一身香汗,但蜷曲著身子,那敢動
一下?這樣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她實在燠熱得無法忍受,只好把棉被掀開了些,悄悄朝
大哥看去,他睡得好好的,並沒有像自己想像的可怕,心中暗道:「看來大哥真是一個
正人君子,自己也大多疑了。」
    這樣一想,就朦朦朧朧的睡去。
    丁天仁可沒真的睡熟,他依稀可以聽到妹子輕勻的蘭息,但他就是睡不著,想到自
己本該回去看娘的,但那張示警的紙條上,要自己「不宜回家」,那麼自己該到那裡去
呢?
    這一晚,他幾乎都沒有睡著,直到天色黎明,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就聽耳邊有人叫
道:「大哥,天亮了,該起床。」
    丁天仁口中「啊」了一聲,一下就翻身坐起,張目問道:「是誰?」一眼看到易雲
英臉上紅馥馥的就站在他床前,連忙笑道:「是妹子,你這麼早就起來了?」
    易雲英道:「不早啦,我已經起來了一會,看你睡得很熟,沒敢叫醒你,你看,我
臉都洗好啦。」
    丁天仁輕聲道:「妹子,你坐下來,我有話和你說。」
    易雲英臉上一熱,說道:「你這樣說就好了。」
    丁天仁低聲道:「不成,我這話不能讓人聽到,你快坐下來。」
    易雲英只好在他床沿上側身坐下,說道:「你現在可以說了。」
    丁天仁壓低聲音道:「我昨晚一直在想,我們暫時不能回家,我想不出要去那裡好?
所以要和你商量商量。」
    易雲英偏頭沉吟道:「我也沒出過門,要去那裡,我也想不出來呀!」接著又道:
「這樣好不,今天我們先出城去,找個樹林子,把衣服換了,然後……」
    丁天仁問道:「然後怎樣?」
    易雲英道:「我先走一步,你落後些,看看後面還有沒有人跟蹤,沒有人跟蹤的話,
我們就迂迥著繞個圈子,可以回家去了。
    丁天仁喜道:「妹子這主意不錯。」
    易雲英聽他誇獎自己,心裡甜甜的,站起身道:「大哥快起來洗臉了,吃過早餐,
就該上路了,哦,你把長衫穿上了。」
    丁天仁洗了把臉,依言穿上長衫,吃過早點,就會賬出門。
    走了五里來路,右首正好一片濃密的山林,易雲英叫道:「大哥,等一等,我到林
內去換一件衣服,你在這裡守著。」
    丁天仁點點頭。
    易雲英急匆匆的往林中鑽去,過了不多一會,只見從林中走出一個頭戴瓜皮鑲玉緞
帽,身穿青布長衫,背後拖一條烏黑長辮的少年書生,笑吟吟的朝丁天仁拱手道:「兄
台請了,小弟丁天義這廂有禮。」一邊咭笑出聲來。
    丁天義笑道:「虧你扮得還算很像,只是口齒太嫩了些。」
    易雲英道:「那就不像了。」
    丁天仁道:「那也不然,你是口音尖了些,稍加注意,那可充得過去了。」
    易雲英道:「我也只要充得過去就好了。」
    正說之間,只見兩匹駿馬疾馳而來,就在快到自己兩人前面,相距還有三四丈遠,
就剎住奔行之勢,馬上兩名漢子立即翻身下馬,一臉恭敬之色,迎著走來,直到相距一
丈光景,才抱拳躬身,由左首一人說道:「二位公子中,不知那一位是丁天仁丁公子?」
    丁天仁還是第一次被人叫「丁公子」,而且「丁公子」這三個字聽起來好像蠻舒服
的,這就點點頭道:「在下就是丁天仁。」
    兩個漢子聽得大喜過望,連連抱拳道:「原來就是丁公子,這就好了。」
    丁天仁問道:「二位找在下不知何事?」
    左首漢子道:「小的二位奉老莊主之命,特地來迎迓丁公子的。」
    丁天仁聽得奇怪,問道:「不知你們老莊主是誰?」
    左首漢子道:「敝莊老莊主就是人稱擎天手的金贊臣金老爺子。」
    丁天仁並不認識擎天手金贊臣,但只要聽他外號叫做「擎天手」,就憑這三個字,
已可知道這位金老爺子一定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無疑,自己只是一個峨嵋派學藝還沒
滿師的記名弟子,像他這樣有名氣的人,怎麼會派人來邀請自己呢?心念轉動,一面問
道:「不知金老莊主見邀,有什麼事嗎?」
    左首漢子道:「這個小的兩人也不大清楚,好像……是昨晚老莊主聽說金公子到了
嘉定,今天一早,就要小的兩人一路迎上來的。」
    右首漢子道:「二位公子請上馬了。」
    易雲英道:「大哥,你認識金老莊主嗎?」
    丁天仁道:「不認識。」
    易雲英道:「既然不認識,那就不用去了。」
    左首漢子聽得急道:「老莊主是久仰丁公子大名,丁公子到了敝地,老莊主自是以
接待丁公子為榮,丁公子如果不到敝莊去盤桓幾日,老莊主豈不感到臉上無光?所以務
必請丁公子賞臉,前去敝莊一行。」
    右首漢子也道:「丁公子要是不去的話,小的兩人也無法向老莊主交代了。」
    丁天仁看兩人這麼說了,只好點頭道:「好吧,在下就去見見你們老莊主。」
    兩名漢子聽得大喜,左首一個道:「那就請二位公子上馬了。」
    丁天仁問道:「你們莊子很遠嗎?」
    右首漢子道:「不遠了,就在前面,不過兩里光景。」
    丁天仁道:「只有兩里光景,就用不著騎牲口了。」
    左首漢子忙道:「不,不,兩位公子務請上馬,這是敝莊迎賓之駒,二位公子是敝
莊的貴賓,自然要騎著去才好。」
    易雲英從沒騎過馬,心裡覺得好玩,這就說道:「大哥,他們既然這麼說了,我們
就騎著去吧!」
    丁天仁道:「好吧!」
    兩個漢子連忙攏住馬頭,伺候兩人上馬,丁天仁山沒騎過馬,總算學過六年武功,
身手不弱,跨上馬鞍,還能坐得穩,兩名漢子不待吩咐,就牽著馬匹而行」
    易雲英心頭暗暗高興,自己兩人幸虧都穿上了長衫,不然,到人家莊上去當貴賓,
豈不寒酸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23:20

兩里來路,自然很快就到了,但見一條石極大路,一直通到一座高大的院莊前面,
越過一片廣場,大門前左右兩邊蹲立著一對比人還高的石獅子,石階上也分左右站立了
六名青布衣衫的漢子。光是這份氣勢,已可見老莊主的身份了。
    兩名漢子牽著馬匹一直來至門前才停站住,左首漢子說道:「請兩位公子下馬了。」
    丁天仁、易雲英兩人隨著跨下馬鞍,只見從門內急步迎出一個身穿布夾袍,年約四
旬以上的中年人來,朝兩人連連拱手道:「二位公子寵臨,在下迎近來遲,多多恕罪。」
    丁天仁回頭朝左首漢子低聲問道:「這位……」
    左首漢子湊近道:「敝莊任總管。」
    丁天仁連忙拱手道:「原來是任總管,在下兄弟幸會。」
    任總管一臉堆著笑容,說道:「這位大概是丁公子了,在下任貴,要請丁公子多多
指教。」一面問道:「這位是……」
    丁天仁道:「他是舍弟丁天義。」
    任貴大笑道:「原來兩位都是丁公子,快請裡面奉茶,敝莊老莊主已經恭候多時
了。」
    說完,連連抬手肅客,陪著兩人往裡行去。
    穿行長廊,又折入東首一道腰門,那是一排五間自成院落的一座廳堂。
    任貴走近廳門,才腳下一緩,低聲道:「這裡是老莊主接待貴賓之所,老莊主已經
等候多時了,二位公子請進。」
    丁天仁不好再和任貴客氣,就走在前面,舉步跨入。易雲英緊跟在大哥身後,任貴
則隨在易雲英的身後。
    這座客廳,當然沒有前面大廳的大,但也相當寬敞,陳設更是精緻古雅,上首一方
橫匾寫著「樂山草堂」四個字。
    明明是畫棟雕樑的精舍,卻偏偏要說「草堂」。咱們古老中國只要是有錢人家,都
會附庸風雅一番,這是風尚所及,見怪不怪的事了。
    上首一把紫檀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個濃眉鷂目,貌相威重,胸飄花白長髯的老者,
看到三人走入,口中呵呵一笑,站起身,拱拱手道:「丁公子遠來,老朽有失遠迎……」
    任貴連忙朝丁天仁低聲道:「他就是敝莊老莊主了。」
    丁天仁走上幾步,作了個長揖道:「在下兄弟途經貴地,蒙老莊主寵召,拜謁來遲,
真是失禮得很。」
    金贊臣一臉歡愉之色,大笑道:「老朽久仰丁公子大名,昨日聽到丁公子道經敝地,
特地奉邀俠駕,以便一敘,哈哈,今日一見,丁公子果然少年雋才,老朽不勝榮幸之至,
哦,這位令友、不知如何稱呼?」
    任貴忙道:「回莊主,這位是丁公子的令弟丁天義二公子。」
    易雲英臉上一紅,連忙拱手道:「丁天義拜見老莊主。」
    「不敢,不敢!」金贊臣呵呵笑道:「原來是賢昆仲,真是一雙珠樹,老朽幸會,
二位快快請坐。」
    丁天仁、易雲英兩人告坐之後,就在下首兩把椅子上落坐任貴也向老莊主告退,一
名青衣使女送上兩盞茗茶。
    金贊臣舉起茶盅,含笑道:「賢昆仲請用茶。」
    丁天仁喝了口茶,放下茶盅,拱拱手道:「在下兄弟承蒙老莊主寵邀,不知老莊主
有何見教?」
    「哈哈!」金贊臣發出一聲爽朗的大笑,一手捻著花白長鬚,目視兩人徐徐說道:
「老朽只是久慕丁公子英名,聽說丁公子到了敝地,所以才著人去奉邀,憚能一晤雋賢,
以慰渴思,如此而已,見教二字,老朽怎敢當得?」
    他說得極為誠懇,只是久慕大名,想見見丁天仁這個少年才雋而已,事情就是如此
簡單。
    但這話聽到丁天仁耳裡,不禁暗暗生疑,自己僅是峨嵋伏虎寺一名尚未滿師的徒弟,
這位老莊主是川中久負盛名的人物,但他卻口口聲聲的說久慕自己英名,好像把自己請
到他莊上來,是他莫大的榮幸。
    由此看來,他可能認錯了人,誤把馮京作馬涼,他邀請的一定是另有其人了。想到
這裡,不覺站起身拱拱手道:「老莊主大概是認錯了人,老莊主要邀請的可能另有其人,
並非在下兄弟了。」
    金贊臣含笑道:「老朽著人去請的正是丁公子,一點沒錯。」
    丁天仁道:「但……」
    金贊臣連忙搖手截著他話頭,笑道:「丁公子剛從峨嵋伏虎寺來,總不錯吧?」
    從峨嵋伏虎寺來的,當然只有丁天仁一個了。
    丁天仁點頭道:「在下確實剛從伏虎寺下來,但在下初入江湖……」
    金贊臣大笑道:「這就是了,除了丁公子,還有第二個人嗎?」
    他不待丁天仁開口,接著又道:「老朽邀請丁公子蒞臨,一來是頗想一瞻風采,二
來是因下月初九,重陽之會,今年由敝莊主辦,也希望丁公子能夠參加,也可使本屆大
會增色不少。」
    他每一句話都在竭力捧著丁天仁。
    易雲英看著他一直沒有作聲,心中暗道:「乾爹說過,凡是言甘辭卑的人,都是別
有用心的,這位老莊主顯然是一方大豪,大大有名的人,何以對大哥如此謙卑呢?哼,
說不定沒安著什麼好心!」
    丁天仁忍不住問道:「不知老莊主說的重九之會,是什麼性質的會呢?」
    武林中人,沒有不好動的,聽說有什麼大會,自然會引起好奇之心,因此丁天仁這
一問也早在金贊臣意料之中,聞言微微一笑道:「重陽大會,本來由川西同道所發起,
沒有門派之見,全以道義相結合,也沒有會長的名稱,每年一次,輪流作東,這輪值之
人就是這一年之主,老朽就是今年的主人。」
    說到這裡,口氣略頓,伸手取起茶盅,輕輕喝了一口,續道:「重陽大會另一慣例,
就是每一與會同道都可邀約一二位會外知名之士參加,年主當然更要廣邀各地名家蒞會,
擔任貴賓,以昭鄭重,老朽今年只邀約了兩三位老友前來,正好丁公子賢昆仲路過敝地,
這比約定的還要湊巧,實是最難得也沒有
    說完,不覺得意的呵呵笑了起來。
    丁天仁聽他說出輪值年主都要廣邀各地名家蒞會,自己只是伏虎寺尚未滿師的弟子,
不,現在峨嵋派已經宣佈封山,自己只是師傅的記名弟子而已,如何能和各地名家相提
並論?
    想到這裡,立即抱拳道:「多蒙老莊主垂愛,但在下兄弟,只是江湖未學,後生小
子,怎好和各地武林前輩相提並論,擔任貴賓,這個萬萬使不得,也萬萬不敢當……」
    「哈哈……」金贊臣大笑一聲道:「丁公子名滿天下,是武林中燦爛新秀,天下之
人,有誰不知?丁公子擔任重陽大會的貴賓,只是川西一隅武林同道集會的貴賓,就算
擔任天下武林大會的貴賓,又有何不可?」
    丁天仁聽他說自己名滿天下了,當真有一頭霧水之感,自己初下峨嵋,幾時名滿天
下了?但看金贊臣一口咬定自己是武林燦爛的新秀,自己再三解說,也是沒用,只好拱
著手道:「老莊主寵褒,在下兄弟實在愧不敢當,也不勝汗顏之至!」
    正說之間,一名青衣使女走了進來,躬身道:「啟稟老莊主,可以入席了。」
    金贊臣點點頭,站起身朝丁天行、易雲英抬抬手道:「賢昆仲遠來,老朽要他們准
備了一席粗餚淡酒,聊洗風塵,現在就請入席了。」
    說完,引著兩人至屏風後面,這是一間寬敞膳廳,雕窗紗簾,連天花板都是彩繪描
金,極為富麗,這座膳廳最多可以品字形放上三張圓台面,如今卻只在中間放了一張朱
漆八仙桌。桌上早已放好三付瓷碟杯筷。
    兩名青衣使女看到老莊主陪同兩位貴賓進來,立即躬身施禮。
    金贊臣含笑抬手道:「二位丁公子請上坐。」
    丁天仁忙道:「在下兄弟年少識淺,以後還要老莊主多多指教,何況老莊主武林前
輩,理應上坐,千萬不可客氣。」
    金贊臣還是再三相讓,才在上首坐下,丁天仁兄弟分坐左右,一名青衣使女替三人
斟上了酒,另一名使女也在此時陸續端上菜來。
    金贊臣舉杯道:「來、來,老朽敬賢昆仲一杯,賢昆仲到了敝莊,就像自己家裡一
樣,不用客氣。」說罷,一飲而盡。
    丁天仁、易雲英也連忙舉杯道:「老莊主德隆望重,在下兄弟應該先敬老莊主才
對。」同樣乾了一杯。
    青衣使女陸續上菜。
    金贊臣以主人的身份,一直在慇勤的勸酒勸菜。他這種慇勤,即使是丁天仁、易雲
英毫無閱世經驗的人,也可以感覺得出來,慇勤得有些太過火了。
    這一席酒,當然賓主盡歡,丁天仁在伏虎寺長大,(住了六年)從沒喝過酒,雖然
只喝了小小三杯,已是滿臉通紅,感到頭昏腦脹。
    易雲英在席上再三推辭不會喝酒,但禁不住金贊臣慇勤勸酒,前後合起來,也喝了
將近兩杯,這時更是粉靨絆紅,美目如水。
    青衣使女撤去杯盤送上香茗。
    金贊臣抬目道:「春香,去叫任總管進來。」
    一名青衣使女答應一聲,轉身退出,不多一回,只見任貴匆匆走人,躬身道:「老
莊主傳喚屬下,不知有何吩咐?」
    金贊臣道:「老夫午後要稍事休息,你代老夫送丁公子賢昆仲到西花園賓舍休息。」
    任貴應了聲「是」。
    丁天仁、易雲英同時站起身來,丁天仁拱手道:「多謝老莊主賜宴,在下兄弟暫時
告退了。」
    金贊臣跟著站起,含笑道:「老朽午後有小睡的習慣,賢昆仲也至賓舍稍事休息,
如有什麼需要,只管交代任總管,不用客氣。」
    丁天仁道:「多謝老莊主。」
    當下就隨同任貴,回到客廳取了包裹,一直來至西院,那是西花廳邊上五檻精緻賓
捨。洞圓門前鵲立著一名青衣使女,看到任總管立即躬身道:「小婢春晴叩見總管。」
    任貴一指丁天仁說道:「你來見過兩位丁公子,他們是本莊的貴賓,你要好生伺
候。」
    春晴連忙轉身朝兩人躬著身道:「小婢春晴叩見兩位公子。」
    丁天仁忙道:「姑娘不可多禮。」
    任貴問道:「春晴,房間收拾好了嗎?」
    春晴依然躬身道:「總管早上吩咐的,小婢早就收拾好了。」
    任貴點點頭道:「那好,你走在前面領路。」
    春晴應了聲「是」,才道:「小婢給二位公子領路。」說完,低著頭在前面款款而
行。
    任貴連忙抬手道:「兩位丁公子請。」
    丁天仁、易雲英就跟著春晴身後走去。
    進入月洞門,是一片青嫩草地,中間一條白石小徑,兩邊各有一塊圓形花圃,秋菊
盛開著。
    跨上石階,迎面是一間寬敞的客堂,兩邊各有兩間臥室。
    春晴領著三人,打開東首兩間房門,躬身道:「二位公子請進,不知這兩間臥房是
不是合意?」
    任貴陪同丁天仁跨入房中。這兩間房既是莊中接待貴賓之處,自然十分豪華富麗。
    丁天仁從未見過如此豪華的臥室,連忙含笑道:「這樣已經太好了。」
    任貴陪笑道:「丁公子認為可以,在下就放心了。」
    春晴在旁道:「還有一位公子的臥室,就在隔壁,也請過去看看才好。」
    任貴一指易雲英說道:「這位是丁二公子,你叫二公子好了。」
    春晴欠身道:「丁二公子請。」
    易雲英道:「不用看了,我大哥住這一間,我自然住隔壁一間了。」
    春晴應了聲」是」。
    任貴道:「兩位丁公子就請休息吧,在下告退了。」
    丁天仁拱拱手道:「任總管有事,只管請便。」
    任貴拱著手退了出去。
    春晴給兩人打來臉水,又沏了一壺茶送上,欠身道:「兩位公子如有什麼吩咐,小
婢就住在後面,只要叫一聲就好。」
    丁天仁道:「沒有事了,姑娘請吧!」
    春晴躬身退出。
    兩人各自在房中洗了把臉,易雲英就朝大哥房中走來,口中叫著:「大哥!」一腳
跨了進去。
    丁天仁沒有午睡的習慣,自然不需要休息,看到易雲英走來,含笑道:「兄弟來得
正好,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一面拿起茶壺,替她倒了一盅茶,放到自己對面。
    易雲英說了聲:「謝謝!」就在他對面坐下,一面問道:「大哥要和我說什麼呢?」
    丁天仁喝了口茶,說道:「這裡的老莊主要我們參加了重陽大會再走,你看如何?」
    易雲英道:「這是老莊主瞧得起我們,既已來了,自然也有好處,可以多認識一些
武林中的知名之士……」接著壓低聲音說道:「只是這裡的老莊主對我們似乎太過慇勤
了,禮多近偽,我們應該小心才好。」
    丁天仁也壓低聲吉道:」是啊,我也這樣想咯,我們在江湖上,連初出道這三個字
也挨不上,只是默默無聞的小卒而已,以他的名頭,聲望,何用這樣拉攏我們?」
    易雲英拿起茶盅,喝了一口,望著大哥沉吟道:「也許他想利用我們。」
    丁天仁道:「他利用我們什麼呢?」
    易雲英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怎麼會知道呢?只是他這樣拉攏大哥,一定是有目
的的,現在離重陽不過十多天了,到時候就會知道了。」
    丁天仁道:「我們一直要住在這裡,過了重陽才走嗎?」
    易雲英道:「老莊主把我們請來了,重陽以前肯讓我們走嗎?」
         
         ★        ★        ★
     
    第二進,偏東一座小院落中,左右兩邊,各有兩排木製花架,架上放著數十盆蘭花,
一年四季都有幽蘭開花,進院落,就可以聞到襲人幽香,這裡就是「蘭花閣」,金家莊
大小姐住的地方。
    因為大小姐家閨名蘭兒,所以就在院子裡種了許多蘭花。
    跨進門,本來是一問寬敞的堂屋,如今卻變成了練功房,靠壁處放著一排兵器架,
刀劍槍朝,應有盡有,那像是姑娘家的住處?」
    練功房的左首,有一道門戶,跨進門,又會令你呆住,因為外面是練功房,一牆之
隔,竟然會是窗明几淨,四壁圖書的書房,豈不是大不調和了?
    這裡當然也不像是姑娘家的住處,卻是像終日埋有經書堆裡的考相公的書房。
    姑娘家的閨房,可在樓上,樓下只是她練功、看書的地方,這就可以看出這位蘭兒
姑娘對文才武學都有相當修養了。
    這時,從走廊上傳來一陣咚咚履聲,老莊主金贊臣剛跨進院落。
    一名青衣小婢慌忙迎了出來,看到老莊主立即躬下身去,說道:「小婢叩見老莊
主。」
    金贊臣只唔了一聲,舉步跨進練功房,一直朝書房行去。
    春雲跟在老爺身後,走近書房門口,就嬌聲叫道:「啟稟小姐,老莊主來了。」
    她喊聲出口,老莊主已經跨近書房。
    蘭兒姑娘今年十八歲了,出落得像花朵一般,是金贊臣唯一的掌上明珠,這時看到
爹跨進書房,慌忙像一陣風似的迎了上來,嬌聲道:「爹,您老人家怎麼有空到女兒書
房裡來呢。」
    聽她這句話,可見老莊主平日是很少到這裡來的了。
    金贊臣一手摸著花自長鬚,呵呵笑道:「為父飯後隨便走走,經過這裡就進來看
看。」
    蘭兒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抿了下紅菱般小嘴,嬌聲道:「女兒才不信呢?」
    剛說到這裡,春雲已經端著一盅茶送上,說道:「老莊主請用茶。」
    金贊臣道:「放著就好,唔,你站到外面去。」
    春雲應了聲「是」,放下茶盅,依言退了出去。
    蘭兒望望爹,說道:「爹好像有話要和女兒說了?」
    金贊臣在一張黎花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一手捋鬚,說道:「蘭兒,你也坐下來,
為父確實有話和你說。」
    蘭兒輕笑道:「女兒早就知道爹一定有事了。」她在爹下首的一把椅上坐下,說道:
「爹,現在可以說了吧?」
    金贊臣看了女兒一眼,徐徐說道:「蘭兒,你平日練武,不是經常喜歡穿男裝的
嗎?」
    蘭兒道:「爹,你老人家到底有什麼事呢?」
    金贊臣道:「為父自然有事了。」
    蘭兒催道:「那您老人家就快點說咯!」
    金贊臣道:「事情是這樣,今天為父邀請了兩個年輕人到莊上來……」
    蘭兒粉臉驀地紅了起來,沒待爹說完,輕呻道:「那和女兒有什麼關係?」
    「唉!」金贊臣微微搖頭道:「這且不去說他,為父因重陽大會近在眼前,今年……
唔,這兩個年輕人,和今年大會關係重大,為父膝下無兒,只有你這個寶貝女兒……」
    蘭兒扭了下身子,嬌聲道:「爹,您老人家今天怎麼了,說話吞吞吐吐的?」
    金贊臣笑了笑道:「為父幾時吞吞吐吐了,是你打斷了為父的話頭。」
    蘭兒道:「好嘛,爹說下去咯!」
    金贊臣道:「為父的意思,咳,咳,為父今晚要給兩個年輕人洗塵,為父膝下無兒,
所以要你改扮男裝,出去應酬一下。」
    蘭兒臉上又是一紅,問道:「這為什麼呢?」
    金贊臣道:「重陽大會,應邀而來的,都是為父數十年來的老友,為父身為主人,
自然要陪著他們,這兩個年輕人和我們老一輩的人在一起,就會格格不入,所以想到由
你改扮男裝。可以代為父招待他們。」
    蘭兒問道:「這兩人到底是什麼人呢?」
    金贊臣微笑道:「為父邀請來的,自然是大有來歷的人了。」
    「大有來歷的人?」蘭兒奇道:「這話從爹嘴裡說出來,那一定是非比尋常之輩了,
爹快說他們是誰呢?」
    金贊臣拈鬚笑道:」你見了不就知道了嗎?」
    蘭兒聽得十分好奇,點頭道:「好嘛,女兒答應您老人家了。」
    金贊臣大笑道:「這才是乖女兒,為父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









第07章
    現在己是上燈時候,西花廳上燈火輝煌,如同白晝,中間一張紅氈圓桌上,早已擺
好了銀匙牙箸。
    今晚是老莊主擎天手金贊臣替趕來赴會的幾位老友和今天邀請來的丁天仁兄弟的洗
塵宴。
    丁天仁、易雲英是由總管任貴陪同來至西花廳的,這時廳上已經有一道、一俗和一
個非道非俗的三人,正由主人金贊臣陪同坐著閒聊。
    金贊臣看到兩人走入,慌忙起身含笑道:「二位丁公子,老朽給你們介紹……」
    在座三人因主人站了起來,也一齊站起身來。
    金贊臣指著頭椎烏木簪,身穿灰布道袍,額下留著疏朗朗花白長髯的老道人,是成
都青羊宮觀主景雲子。
    俗家裝束,臉型清瘦的老者是武當名宿成都歸雲莊莊主歸耕雲。
    另外一個非道非俗,頭盤道髻,身穿的卻是一件洗得快發白的藍布大褂,個子瘦小,
滿臉皺紋,留著一把黃蒼蒼的山羊鬍子,但一雙深邃的小眼之中,卻隱隱閃著金芒,則
是邛崍石破衣。
    能在樂山山莊作客,被視為貴賓的,當然都是武林中的大大有名的人物,丁天仁、
易雲英連連抱拳作揖,口中說著「久仰。」
    金贊臣也向三人介紹了丁天仁和易雲英,只說他們是一雙兄弟,並沒有說出他們師
門來歷,但在座的三人,都是老江湖了,只要看金贊臣對兩人口氣十分客氣,自可想得
到這兩個少年人必是大有來歷之人,自然也紛紛還禮,說著久仰的話。
    雙方一陣寒暄之後,金贊臣已經抬手道:「大家不用客氣快快請坐。」
    丁天仁、易雲英落坐之後,一名使女送上兩盞香茗。
    金贊臣回頭道:「春容,你要任總管去叫少莊主出來。」
    那名使女答應一聲,退了出去,過了約莫盞茶光景,只見從廳外走進一個身穿天藍
夾衫的少年公子。
    這人年約十六八歲,生得玉面朱唇,劍眉星目,只是個子稍嫌瘦小了些,但依然不
失為英俊瀟灑,風度翩翩!
    這少年公子一直走到金贊臣面前,躬身道:「爹叫孩兒出來,不知有何吩咐?」
    金贊臣拈鬚笑道:「瀾兒,還不快去拜見景雲道長、歸伯父、石道長?」一面朝三
人道:「他是犬子瀾兒,單名一個瀾字,力挽狂瀾的瀾。」
    少年公子金瀾朝三人躬身為禮。
    金贊臣又指著丁天仁、易雲英二人說道:「這兩位是丁天仁、丁天義賢昆仲,你們
都是年輕人多多親近!」
    金瀾目光一抬,連忙朝兩人拱手道:「兩位丁兄多多指教。」心中暗道:「這兄弟
二人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爹把他們說成大有來歷的人,自己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
    丁天仁含笑道:「金兄好說,在下兄弟今後還要金兄多多指教呢!」
    金瀾看他還算謙虛,臉上微微一紅,也浮起了淺淺的笑容,心想:「這還差不多。」
一面說道:「丁兄太客氣了。」
    金贊臣站起身抬抬手道:「大家可以入席了,景雲道兄、石道兄、耕雲兄,你們三
位年齡較長,請上坐吧!」
    景雲子釘了個稽首道:「善哉、善哉,貧道和歸師弟近在成都,石道兄……比咱們
遠多了,所謂遠來是客,應該由石道兄上坐才是。」
    石破衣大笑道:「道兄這話就不對了,道兄乃是青羊宮一觀之主,兄弟,哈哈,只
是一個假道士,假道士還沒關係,又叫破衣,堂堂樂山山莊,請一個破了衣衫的假道士
坐在上首,何況兄弟喝起酒來,吃相不雅,豈不笑話,所以這個萬萬不可。」
    他這話聽得大家不覺都笑了。
    丁天仁心想:「這位石破衣倒是突梯滑稽之流!」心中不覺對他頗有好感。
    金贊臣笑道:「石道兄既然不肯上坐,景雲道兄就不用客氣了。」
    景雲子眼看沒人可以謙讓,只得坐了首席,接著就是歸耕雲、石破衣、丁天仁、易
雲英,都相繼入席。
    兩名青衣使女手執銀壺給眾人斟滿了酒,只有景雲子以茶代酒。
    石破衣沒待主人敬酒,一手拿起酒杯,咕的一口,就喝乾了,青衣使女看他杯中已
經喝乾,連忙替他斟上。
    那知石破衣還沒待她轉身,又把一杯酒喝乾了,那使女只好再給他斟滿,石破衣又
一口喝乾。
    那使女再給他斟酒之時,石破衣悄聲道:「姑娘最好給我另外打一壺酒來,不然的
話你光給我一個人斟酒還來不及,沒工夫給其他的人斟酒了。」
    那使女紅著粉臉還沒開口,金贊巨含笑道:「石道長吩咐,你就再去打一壺來,送
給石道長好了。」
    那使女答應一聲,迅速退下,不大工夫,果然另外捧著一壺酒,送到石破衣面前。
    石破衣大笑道:「所以朋友越老越好,金贊臣老哥知道我假道士的脾氣,酒喝得快,
這樣一壺一壺的來,才夠意思。」
    這時兩名青衣漢子已把菜看陸續送來,由兩名青衣使女端上菜。
    主人金贊臣站起身道:「景雲兄、耕雲兄和石道兄,是兄弟幾十年的者友,兩位丁
公子雖是初交,也一見如故,諸位遠蒞寒莊,總是客人,今晚粗看淡酒,不成敬意,兄
弟敬諸位一杯。」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金瀾跟著爹站起,也乾了一杯。景雲子等人也一起起立,說著:「謝謝主人。」也
各自舉杯乾了。
    石破衣笑道:「主人這是客氣話,這酒是陳年花彫,少說也有十五年了,一點也不
淡。」
    金贊臣大笑道:「有石道兄在座,不是十五年以上陳年花彫,那敢拿上桌來。」
    石破衣也大笑道:「主人這話就是說我假道士是酒鬼了。」
    歸耕雲笑道:「石道兄是出了名的酒仙。」
    石破衣咕的乾了一杯,說道:「我假道士仙氣一點也沒有,有之,那就是一身酒氣
了。」說著回過頭來,朝坐在身邊的丁天仁問道:「小兄弟,你知不知道我假道士為什
麼叫石破衣的?」
    丁天仁臉上一紅,說道:「這個……在下不知道。」
    石破衣問道:「你想不想知道?」
    丁天仁心想:「你叫石破衣難道還有典故不成?」一面說道:「請道長指教。」
    石破衣笑道:「你干了面前這一杯,我就告訴你。」
    丁天仁為難的道:「在下不會飲酒,方才喝了一杯,臉都紅了。」
    石破衣道:「只此一杯,這樣吧,咱們交個朋友,你干了,就是石破衣的朋友了。」
    易雲英道:「我們不幹,難道就不是你的朋友了?」
    「對,對!」石破衣笑了笑道:「假道士一向只認喝酒的是朋友,你干了,自然也
是我的朋友了。」
    易雲英道:「好,大哥,我們干。」
    金瀾接口道:「我也干。」
    丁天仁、易雲英、金瀾三人果然一起乾了一杯。
    石破衣大笑道:「好、好,從現在起,你們三個都是我假道士的朋友了。」
    金贊臣笑道:「石道兄,你是酒仙,他們三個都不會喝酒……」
    石破衣一摁手,攔著他話頭,說道:「你只管去陪景雲觀主,歸雲莊主,假道士新
結交了三個小兄弟,這叫做各交各的,你不用管咱們。」
    金贊臣心中暗道:你大概已聽到了丁天仁是天殺星的小兄弟,有意和他拉近乎了。
    丁天仁喝下一杯,就問道:「道長方才說為什麼叫石破衣的,還沒有說呢?」
    「哦,哦,我差點忘了。」
    石破衣自己斟了一杯,一口喝乾,才道:「我假道士本來就姓石,所以姓氏就不用
說了,至於破衣二字,那是我一生唯一的嗜好,就是喜歡黃湯……」
    他一手拿著酒壺又斟了一杯,才發現壺中已經沒酒了,急忙回過頭去,朝一名青衣
使女笑道:「姑娘,給我再來一壺。」
    青衣使女答應一聲,立即送上一壺酒來,把空壺換下。原來金贊臣早就吩咐她多准
備幾壺,以便隨時送上。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6-21 12:25 編輯 》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24:30

石破衣一口一杯,喝乾了,才道:「喝酒,難免會醉,喝醉酒的人,如果還要喝,
就會喝得狼狼藉藉,倒在衣衫之上,久而久之,這件衣衫就成了寶衣……」
    易雲英問道:「怎麼會成了寶衣呢?」
    石破衣道:「衣上沾了這麼多酒,自然成了寶衣,有時沒錢沽灑,又酒癮大發,我
就脫下這件寶衣,蒙頭大睡,鼻中聞著酒氣,至少塢可以過過瘤,這樣這件寶衣,一穿
就穿了三十年,後來破到實在不能穿了,只好把它給珍藏起來;要等酒癮發作,才用它
來蒙頭睡覺,後來大家都知道假道士有一件破舊不堪的寶衣,就叫我石破衣了。」
    易雲英問道:「後來呢?」
    金贊臣道:「石道兄,你們吃些菜再說不遲。」
    石破衣沒有理他,續道:「這是二十年前,大家以訛傳訛,說我假道士珍藏了一件
寶衣,結果被一個偷兒聽到了,覷我外出,竟然把我寶衣偷走了,等我回來,發現寶衣
被竊,不由大吃一驚,急急追蹤下去,結果人是找到了,但那件寶衣卻再也追不回來
了!」
    金瀾奇道:「人追到了,寶衣怎麼會迫不回來的呢,」
    石破衣咕的喝了一口酒,恨恨的道:「這小子眼看偷到手的只是一件破舊不堪的大
褂,先前還以為衣內藏有寶物,那知撕開來了依然找不到寶物,一怒之下,就把它丟到
山溪裡去,要知寶衣之所以成為寶衣,就因為它積存了三十年的酒氣,這給溪水一泡,
酒氣全泡了湯,寶衣也不成其為寶衣了。」
    歸耕雲笑道:「好了,石道友,你這故事,已經講了二十多年了,現在該吃菜了,
你喝了兩壺酒。這三位小友還沒吃什麼東西呢!」
    石破衣笑道:「你們沒吃東西,那就快吃吧,我假道士有酒萬事足,無債一身輕,
只要有酒喝,吃不吃菜都無關重要……哦,姑娘,又該給我換壺了。」
    金瀾是三人中的主人,自然要給客人夾菜,他和丁天仁。易雲英這一陣工夫,已是
很熟悉了,口中叫著「天仁兄」、「天義兄」,也不時給兩人夾菜。
    金贊臣是老江湖,更老於世故,自己女兒的個性,他自然清楚,平日裡因為自己只
此一女,視同掌上明珠,嬌生慣養,也驕縱慣了,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在她眼裡,
可是今天卻變了一個人似的,和丁氏兄弟初次見面,就有說有笑了,這就是說她對這兩
個少年人頗有好感了。
    坐在上首的景雲子,以茶代酒,當然不會向三個少年勸酒,歸耕雲武當名宿,為人
正派,當然也不會跟年輕人敬酒,石破衣故事講完了,現在正在自斟自酌,專心喝酒,
金贊臣要女兒改扮男裝就是為了招待這兩個年輕人,既有女兒招待,就用不著他親自招
待了。
    這樣一來,除了先前大家互相敬酒之外,丁天仁就沒有被人敬酒的煩惱。
    席間,易雲英並不知道金瀾是女子喬裝的,不好和他多說話。倒是丁天仁因對方是
男孩子,有時金瀾和易雲英說話,也由他接了過去,這一來,他和金瀾說話的機會也就
多了,兩人居然談得極為投機。
    這一席酒,菜看豐盛,自不在話下,每一個人都喝得非常愉快,可以說酒醉菜飽,
皆大歡喜!
    最高興的莫過於主人金贊臣了,自己擇婿多年,今晚總算有眉目,要女兒看得上眼
的人,真是不容易!
    第二個是金瀾,她不知怎的,對丁天仁心裡有著一種特別的感覺,不知是不是爹說
他們是大有來歷的人這句話的影響,但自己也可以感覺得到自己對他也有些特別!
    譬如平日自己很少理人的,今晚卻不知怎的會時常夾菜給他。不,這是爹交代自己,
替他老人家招待客人咯,但至少自己心裡也有些喜悅。
    石破衣至少也喝了五六壺酒,席終,他已醉眼迷糊的先行走了。
    使女們撤去筵席,給每個人沏上香茗。
    金贊臣陪著景雲子、歸耕雲二人正在談論著重陽大會之事,金瀾站起身道:「爹,
我陪兩位丁兄出去走走!」
    金贊臣點頭道:「也好,你們年輕人是坐不住的,那就去花園裡走走好了。」
    金瀾答應一聲,就回身道:「二位丁兄請。」
    丁天仁向在座三人拱手告退,三人出了西花廳,易雲英故意落後半步,走到大哥右
邊,好讓金瀾走在大哥的左邊,兩人並肩而行。
    丁天仁還當易雲英是故意避開金瀾的,自己就毫不遲疑的和金瀾走成並肩,免得易
雲英尷尬。
    從西花廳穿行花圃,出了北首一道矮垣,就是樂山山莊的後園,樹木蓊翳,樓閣隱
約,看去佔地極廣,今晚沒有月色,顯得有些幽暗。
    金瀾卻興致極好,偏著頭道:「天仁兄,今晚雖然沒有月色,喝了酒,難免有些懊
熱,我們不如到觀風亭去坐一會,那裡居高臨下,不但可以看到很遠,也是最清幽的地
方了。」
    丁天仁道:「觀風亭,這名稱也雅致極了。」
    金瀾道:「這名字還是我爺爺題的,那裡原是一座孤峭的小山,我爺爺在山上蓋了
一座亭子,春秋佳日,時常邀約一些朋友到亭中茶敘,談詩論劍,現在壁上還貼著許多
詩箋呢!我時常到亭子裡去,沒事做,就吟著那些詩句,覺得很有意思。」
    丁天仁回頭看看他道:「原來金兄還是一位雅人,詩文造詣一定很深了。」
    「那裡?」金瀾臉上微微一熱,說道:「沒教天仁兄笑話,我只是喜歡,那會做
詩?」
    丁天仁道:「能夠欣賞,也要有很好的文學素養才行。」
    金瀾星目一亮,回眸凝注著丁天仁道:「天仁兄,你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一定也是
飽學之士了,以後還要你多多指教呢!」
    丁天仁笑道:「金兄過獎,在下在金兄面前,不是班門弄斧嗎?」
    兩人並肩徐行,邊說邊走,易雲英跟在他們身後,一言不發,心中感到大哥好像被
金瀾搶去了一般,有些悶悶不樂!
    小山是在花園的東北首,那是一座石山,山不算很高,但三面都是峭壁,只有南首
有一條盤曲的石級,依勢而鑿,十分陡峭。
    三人都有一身武功,雖在黑夜,登臨也並不困難。
    山頂有一片平台、三面都圍以朱欄、觀風亭,可不是一座六角形的亭子,而是一幢
六角形小巧的兩層樓建築,樓上六面都有窗戶,可以眺遠。
    樓下當然也是六角形的,是餐室和客堂合而為一的陳設,既可圍坐著品茗談天,也
可擺起圓台面開上筵席,夏天打開窗戶,可以納涼,冬天把窗戶關上,就成暖閣,當真
是騷人墨客雅會的好地方。
    三人剛登上峰頂,黑暗中忽然聽到有人嬌叱一聲:「你們是什麼人?還不趕快站
住?」
    這說話的一聽就知是一個年紀極輕的小姑娘。隨著話聲,夜色中果然有兩個苗條人
影綽約行來,只是沒有月光的夜晚,太暗了些,看不清對方的面貌。
    金瀾聽得暗暗奇怪,這兩人並不是莊中的人,她們會是什麼人呢?這就朝前跨上一
步,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他跨上了一步,丁天仁因對方是女眷,自然不好跟著上去,就和易雲英站在一起。
    兩個苗條人影現在走近了,也可以稍稍看清了些,那是兩個一身淡紫衣裙的小鬟,
看去不過十六七歲,生得眉目如畫,甚是娟好。
    只聽左首一個嬌聲道:「你們問我們是誰?你為什麼不先說呢?」
    右首一個道:「是啊,是我們先問你的呀,自然該你們先說了,你們三個叫什麼名
字,到這裡來作甚?」
    金瀾怒笑道:「你們兩個還不配問我是誰?快說,你們從那裡來的,在這裡做什
麼?」
    右首一個抿抿嘴道:「你凶什麼?」
    左首一個也輕哼一聲道:「我們從那裡來,在這裡做什麼,你管得著嗎?哼,憑你
也不配問。」
    樂山山莊,還有金瀾不配問的?這話可把金瀾激怒了,他劍眉倏地一挑,冷喝道:
「你們兩個小丫頭究是從那裡來的,再不實說,莫怪我不客氣!」
    右首一個冷冷道:「不客氣又怎樣?你以為你是誰?」
    金瀾因有丁天仁在旁,才沒使性子,換在平時,早就發作了,一面冷聲道:「我就
是本莊的少莊主……」
    話聲未落,突聽一個嬌脆的聲音說道:「那麼還有兩位呢?」
    又有一個苗條人影從六角形的屋中緩緩走出,迎著走來。從她聲音中可以聽出她比
先前兩個要成熟多了。
    夜風之中,她一身白色衣裙,羅衫輕揚,宛如凌波仙子,一陣陣醉人的幽香,也由
淡而濃,芬芳馥郁,另有一股沁人的甜意。
    金瀾又是一怔,說道:「你們就住在這裡?」
    白衣女子冉冉走近,那是一個雲發披肩,體態嬌燒的人兒,她星眸如水,看著金瀾,
嫣然一笑道:「我們在這裡暫住,有什麼不對嗎?」
    金瀾心中暗暗冷笑:「對我賣弄風騷,是沒有用的。」一面冷然道:「是誰答應你
們住在這裡的?」
    白衣女子輕笑道:「我們只住一二天就走,這裡正好空著,就住下來了,如今少莊
主既然遇上了,就算我向少莊主借住的好了。」
    她沒待金瀾開口,輕嗯了一聲,明亮的目光抬處,瞟著丁天仁、易雲英兩人又道:
「少莊主還沒有介紹這兩位是誰呢?」
    她這麼說了,金瀾就不好不介紹,勉強說道:「他們兩位是莊中貴賓丁天仁、丁天
義昆仲……」
    話聲未落,白衣女子聽得眼睛不由一亮,口中輕啊一聲,驚喜的道:「原來是兩位
丁公子,賤妾久仰大名,今晚能遇上下公子真是太高興了!」
    皓腕輕抬,說道:「少莊主,兩位丁公子如不嫌棄,就請到裡面奉茶。」
    金瀾正想瞭解她的來歷,就回頭道:「天仁兄,這位姑娘既然這麼說了,我們就進
去坐坐吧!」
    女子甜甜一笑道:「三位公子請!」俏生生的走在前面。
    金瀾回過身去,低聲道:「天仁兄,我們走。」
    他身為主人,就跟著白衣女子走去。丁天仁,易雲英也跟了上去。
    白衣女子走近門前,跨上三級石階,突然從裡面射出明亮的燈光。她當先跨進屋去,
金瀾和丁天仁、易雲英相繼走入。
    這裡佈置的傢具,本來就十分精雅,如今在柔和的燈光之下,更飄散著一層空濛香
霧,更使人平添了許多神秘感!
    屋內本來是六角形的,每一面有兩扇摟花落地長門,如今都放下了紫紅絨門簾,燈
光明亮一絲也透不到外面去。
    入門處站著兩名身穿淡紫衣裙,和先前兩個年齡相仿,一左一右打起門簾,現在又
放了下去。
    紫衣女子抬抬手道:「金少莊主雖是這裡的主人,但賤妾借此暫住,應該也是主人
了,所以說一聲三位公子請坐,也是應該的了。」
    她本來就生得極美,話又說得又嬌又柔,甚至一揚眉,一抬手,無不風情萬千,姿
態優美,不僅是男人,就算是女人也同樣會對她從心坎裡生出美感來!
    金瀾等三人不自覺的拱拱手,在椅上落坐。
    兩名淡紫衣衫的小鬟立即端著茶盞送上。
    金瀾望著白衣女子忍不住問道:「姑娘如何稱呼,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了吧?」
    白衣女子嫣然一笑道:」賤妾白素素,名不見經傳的人,說出來真教三位公子見笑
了。」
    金瀾和丁天仁、易雲英都抱抱拳說道:「自姑娘住進寒莊,寒莊中卻沒一個人知道,
即此一點,就足見高明了,只不知白姑娘來意如何,可得聞乎?」
    這話已經明白表示,你住到樂山山莊來,就必須把來意交代清楚才行。
    白素素一雙盈盈秋波瞟了他一眼,忽然輕笑道:「賤妾來意,本來只請丁公子一個
的,如今只好三位一起請了。」
    金瀾聽出她口氣不善,正等拔劍,但「拔劍」這兩個字,只是他心中有此想法而已,
右手根本沒有抬起來,不,連眼皮都漸漸垂了下去!
    三位公子如出一轍,坐著的人,好像睡著了。
    白素素一雙黑白分明的秋波,瞟了三人一眼,紅菱般咀角輕輕上翹流露出得意之色,
還沒開口!
    只聽一個蒼老而略帶破竹的聲音笑道:「白姑娘這一手果然高明!」
    白素素驀地一驚,急忙抬目看去,只見上首一把錦披太師椅上,翹起二郎腿,坐著
一個頭椎道髻,身穿一件洗得快發白的藍大褂的瘦小老頭,一手摸著黃蒼蒼的山羊鬍子,
滿佈皺紋的臉上,笑嘻嘻的看著自己!
    這人一身打扮,非道非俗,正是邛崍石破衣!
    他在江湖上,也算得是大有名頭的人,因為他和各大門派的掌門人,長老這一輩的
人都極熟,不論各大門派有什麼事,他都會到場,久而久之,認識他的人,自然也就多
了,他的成名,就是這樣來的,因此大家在背後就稱之為「江湖清客」。
    這當然含有不屑其人之意,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幾十年來,大家只知道他嗜酒如命,
卻沒有一個人看到過他一招半式,稱他「江湖清客」,就是譏他除了會串門子,(串江
湖各大門派的門)和喝酒之外,就什麼也沒有了。
    白素素縱然沒見過石破衣,也總聽人說過石破衣的模樣。心頭就放鬆了許多,一面
故作不認,腳下斜退了半步,訝然道:「老丈是什麼人呢?」
    石破衣連忙搖手道:「白姑娘不用驚惶,我這假道士不是莊上的人。」
    白素素心中暗暗哼道:「對你種人,我會驚惶?」一面故作不安的道:「那麼老丈
是什麼人呢?」
    石破衣笑了笑道:「我這假道士和姑娘一樣,都是樂山山莊的客人。」
    白素素眨著俏眼,問道:「老丈總有個名號吧?」
    石破衣一手摸著山羊鬍子,笑道:「假道士名號是有一個,說出來只怕有污姑娘芳
耳。」
    白素素道:「不要緊,如果我猜想不錯的話,老丈一定是大大有名的人了?」
    「不算很大。」石破衣聳聳肩,笑道:「我假道士就是邛崍石破衣,白姑娘是否聽
人說過?
    「哦!」白素素一臉歡悅的拍著玉掌,嬌笑道:「原來老丈就是人稱江湖清客的邛
崍石破衣,我自然聽說過了,只不知老丈有何見教?」
    她把「江湖清客」這四個字加在邛崍石破衣前面,自是含有輕視之意。
    石破衣卻毫不在意,聳聳肩笑道:「白姑娘見詢,老朽就不得不說了,這裡是樂山
山莊,白姑娘把這裡的少莊主和兩位在此作客的來賓一起迷翻了,只怕不大許吧?」
    白素素舉手輕輕掠了下鬢髮笑道:「賤妾倒是想不出什麼不好……」
    石破衣看她輕盈的舉起手來,掠著鬢髮,但在她玉掌轉動之際,掌心飛出幾縷肉眼
幾乎難以看到的輕煙,心知厲害,上身一仰,一下就退出屋去,口中才發出一聲大笑,
說道:「白姑娘這一手無形散,老朽有些承當不起,有話還是出來說吧!」
    但他笑聲未落,眼前白影一晃,白素素已經落到不過三尺光景,皓腕一翻之勢,紅
勻如玉的手掌已經印上胸口,五根纖纖玉指也在這一瞬之間,宛如彈琵琶一般迅速的彈
落,她嬌美的臉上,似笑非笑,冷冷說道:「石破衣,這是你自找的!」
    石破衣好像來不及躲閃,直等她話聲一落,才笑嘻嘻的道:「白姑娘,你說我假道
士自己找的,這話怎說?」
    白素素一記「七轉掌」和「五弦指」明明印上對方胸口,就算他有絕世功力,也難
以抗拒兩種陰功同時並發;但他居然不閃不避,坦然接了下去,心頭不由猛然一驚,急
急後退了一步,失聲道:「你……」
    石破衣看著她,聳聳肩,含笑道:」白姑娘莫要忘了我假道士叫做石破衣,這件大
褂雖是破衣,卻也是件寶衣,譬如『七轉掌』、『五弦指』這一類手法,還可以擋上一
擋……」話聲方落,忽然抬目喝道:「屋中還有什麼人?」
    白素素也驀地似有所驚,嬌聲喝道:「朝雲、曉煙,裡面可有什麼不對?」
    朝雲、曉煙就是留在屋內的兩名小鬟,方才被石破衣制注穴道,是她追出來的時候
給她們解開的,這時她喝聲出口,卻沒聽到屋內有人答應,心頭更覺不對,身形一晃,
宛如一縷輕煙,一下就掠入屋去,秋波轉動,發覺朝雲、曉煙兩人站立著一動不動,分
明被人家點了穴道!
    不,還有剛才還坐在太師椅上的三人,(金瀾和丁氏兄弟)這一瞬間,竟然不見了
蹤影!六角形的一座大廳,四周垂著紫絨窗簾,絲毫沒有異樣,這三個人好像憑空不見
了!
    白素素急忙飛身過去,舉手一拂,解開兩人穴道,急急問道:「你們是被什麼人制
住穴道的?」
    朝雲、曉煙兩人同聲道:「小婢一點也不知道。」
    白素素問道:「你們沒看到人嗎?」
    兩人又同聲回道:「沒有。」
    石破衣是跟著白素素身後進來的,忍不住搔搔頭皮,說道:「老朽方才就是聞到屋
中有陌生人的味道,覺得有不對,那知果然出了事!」
    白素素問道:「陌生人的味道,那是什麼人呢?」
    石破衣一下掠過北首兩扇雕花門前,一手撩起紫絨門簾,哼道:「此人是從這道門
出去的了!」
    他這一潦起門簾,兩扇雕花長門果然只是虛掩著!
    石破衣推開虛掩的兩扇雕花長門,鼻子向空嗅了嗅,哼道:「我假道士如果追不上
你,也不叫石破衣了!」
    說話聲中,人已化作一道長虹,劃空投去。
    白素素朝四名紫衣小鬟喝道:「我們走!」
    雙足一點,人如離弦之箭,朝石破衣追去的方向激射而去,四名小鬟也毫不怠慢,
同時縱身掠起,跟了下去。
    就在他們離去後沒有多久,紫簾掀處,從屋中鑽出一個人來,這人頭戴黑緞瓜皮帽,
身穿藍衣夾袍、濃眉、凹目、鷹鼻、緊閉著咀唇,看去年約四旬以上,目光深沉,是個
極具心機的人,他,就是樂山山莊的總管任貴。
    奇怪,屋裡已經沒有人了,這位大總管從那裡冒出來的呢?
    任貴嘴角還噙著一絲冷峻的笑意,甩甩雙袖,就匆匆往山下走去。
         
         ★        ★        ★
     
    石破衣這一縱身掠起,飛行之速,直如浮矢掠空,白素素和他先後掠起,但如今竟
然落後他甚多,心頭暗暗驚異不止,此人一向被人視為江湖清客,武功不高,但以他方
才坦然接下自己一記「七轉掌」、「五弦指」,和現在幾乎到了飛行絕跡的輕功,一身
功力之高,絕不在大師姐之下,這倒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石破衣使出絕世輕功,把白素素拋後甚遠,前面那人,自然就越追越近了!
    就在雙方距離從數十丈漸漸拉到十丈光景的時候,前面那人影突然捨了大路,朝右
首一片松林中投去。
    石破衣看得暗暗冷笑,江湖上雖有窮寇莫追,逢林莫入之言,但我假道士卻沒有不
敢進去的樹林子!
    心念轉動,人已迅若飛矢,悄無聲息的穿林而入。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情,林中雖然
黝黑如墨,自是不會妨礙他的視線;但目光轉動,前面那條人影,卻已失去了蹤影,四
周也聽不到一點聲息!
    石破衣心頭暗暗怒惱,豈肯就此放過,依然一直往林中走去,松林盡頭,是一片黃
土的平台,北首有一座小廟,佔地不大,卻相當清幽。
    此人忽然在林中失去蹤影,不,老遠的跑到這裡來、自和這座小廟有關了。
    這就輕身飛落平台,朝小廟門前走去,目光一動,瞥見山門前三級石階上,橫臥著
兩個身穿月白衣衫的人。
    走上幾步,凝目看去,才看清橫臥的兩人,乃是兩個身穿月白僧袍的年輕女尼,面
貌甚娟好,看年齡決不會超過二十五歲,看她們橫臥的姿態,一動不動,很可能是被人
制住了穴道。」
    就在此時,耳中聽到一縷極細的風聲,從身後傳來,石破衣是什麼人?嘶聲入耳,
人已倏地飄開,還沒轉過身,只聽一個尖厲的老婦人聲音,喝道:「身手果然不錯,是
你殺了我兩個師侄?」
    喝聲未落,一道稜厲的掌風,已經直劈過來!
    石破衣急忙再次閃身,一面迅快轉過身去,目光這一對,一時之間不禁連眼皮都發
炸了!對面站著一個高大的緇衣老尼,此人生得面長如驢,眉濃如帚,雖在夜色之中,
雙目精光如電,她竟然會是武林中出名難惹的屠龍師太——熊耳山黃竹庵的當家!
    這一瞬間,石破衣突然明白過來,心中暗暗「哦」了一聲,自己跑了一輩子江湖,
今晚竟然會落人對方的連環計中,方才有人把自己引開,乃是「調虎離山」,後來又把
自己引來此,則是「一石二烏」。想到這裡,急忙朝屠龍師大拱拱手道:「師太請了,
這個只是誤會……」
    屠龍師太提著手掌,沒待他說完,嘿然道:「誤會,石破衣,這裡除了你,還有第
二個人嗎?我兩個師侄不是你殺的,還會是誰?」
    石破衣連連抱拳道:「師太明鑒,老朽也是剛才追一個人進入松林來的,看到這裡
有一座廟宇,還以為此人進入廟內去了……」
    屠龍師太盛氣的道:「所以你看到有人出來,就驟下毒手。」
    石破衣道:「師大也看到了,老朽走近廟前,才發現有兩個人躺在階上,只當是被
人制住了穴道,正待看看清楚,師太已經出來了,如果令師侄是老朽殺的,何用再走近
去看?」
    屠龍師太沉哼了聲,似乎有些相信,說道:「你此話當真,好,你說,你是追什麼
人來的?」
    「老朽怎敢欺瞞師太?」
    石破衣雙手打拱,說道:「只是老朽並沒看清此人面貌,不知他究是何人?」
    屠龍師太問道:「你此話怎說?」
    石破衣遇上這位出名難纏的屠龍師太,真是頭痛之至,當下只好把自己在樂山山莊
作客,以及今晚遇上之事,詳細說了一偏。
    屠龍師太道:「那白素素會使『七轉掌』、『五弦指』,那是巫山秦妙妙的門下
了。」
    石破衣道:「據老朽觀察,後來把三個年輕人劫走的,只怕另有其人……」
    屠龍師太道:「何以見得?」
    石破衣道:「此人把老朽和白素素引開,很可能是『調虎離山」之計、後來又把老
朽引來此地,分明又有嫁禍之意。」
    白素素只不過比石破衣稍落後而已,自然也跟來了,她隱身松林之中,兩人說的話,
自然也聽到了,此時聽到石破衣說出「調虎離山」,心中猛地暗「哦」一聲,忖道:
「自己怎麼會沒想到這一著呢?看來姜果然是老的辣了!」一念及此,就悄悄退出林去。
    「唔!」屠龍師太點著頭道:「你說此人輕攻並不十分高明……」走近兩個女尼身
邊,目光一注哼道:「米粒打穴手法!」
    兩個身穿月白僧衣的年輕女尼,致命傷是在兩眉之間的印堂穴上,端端正正嵌著一
粒黃豆大的石子。
    石破衣也看到了,不覺攢攢眉,苦笑道:「他們連十年前老朽曾施展過一次石子打
穴,都記得如此清楚;若非老師太明察秋毫,老朽這黑鍋幾乎是背得有口難辯。」
    屠龍師太冷哼一聲道:「老尼暫且相信你,只是你石破衣要在三個月之內,緝查真
凶,向老尼有個交代,否則莫怪老尼翻臉無情。」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26:13

第08章
    一江秋水向東流,這是兩道桅的一艘帆船,在大江上乘風滑行,順流而下,住在艙
中的人,平穩得就像在家裡一樣,但往在中艙的三位公子,卻只是靜靜的躺著,沒有醒
來!
    他們當然不是暈船,而是被人家迷翻了,不省人事。
    他們被迷翻已經不止一天,這次是中了嶺南溫家的「干日迷」,沒有他們獨門解藥,
可以讓你足足睡上三個月不醒。
    千日,當然只是誇口之詞;但能夠把一個人迷上三個月,已經是江湖上一般迷藥望
塵莫及的事了,所以嶺南溫家的迷藥,在江湖上,一直和金子等值。
    西川唐門、嶺南溫家,號稱一南一北,一迷一毒,這兩家奇特的武林世家祖傳秘方,
始終沒有人可與比擬,才能享譽數百年,歷久不衰!
    這三位公子不用說就是從樂山山莊被入運出來的金瀾。丁天仁、易雲英了。
    三位公子被迷翻了躺在中艙,自然需人伺侯,這伺候三位公子的是一名青衣少女,
看去約莫十六八歲,生得清清秀秀,甚是娟好。
    只是整日面對著三個沉睡不醒的人,自然會感到十分無聊,是以她除了整天倚艙支
頤,別無事做。
    整艘船上,她當然不是主事的人,主事的人,就住在前艙,那是一個中等身材的中
年人,他也終日把自己關在前艙裡,很少露面。
    很少露面的人還有六個,那是六個身穿藍布衣靠的壯漢,同住在狹厭的後艙,他們
可能是中年漢子的手下。
    這一趟水程,當真是相當遙遠,一江秋水向東流,日夜不停的向東駛去。
    在船上的人除了日夜,誰還會記得日子?
    千里江陵一日還,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天之後,帆船漸漸靠近江邊,在一陣轆轤聲中,
兩道布帆已在緩緩落下。
    中艙門被人推開,走進來的就是住在前艙的中年人。
    青衣少女趕緊站起身來,躬著身道:「小婢見過副總管。」
    中年人只「唔」了一聲,抬抬手道:「船停以後,就要把他們運上去,你要好生照
顧。」
    青衣少女躬身應「是」。
    中年人轉身欲走,卻又回過身來,說道:「中午不用再餵他們『代食丸』了。」
    青衣少女道:「小婢遵命」。
    這是一間佈置相當精美的起居室,四角掛著四盞琉璃燈,燈光明亮而柔和。
    上首靠壁處一張紫檀雕花大炕床上,橫躺著三個穿藍色夾袍的少年公子,依然昏睡
不醒。
    右側一張椅上,坐著一個青衣少女,正是在船上伺候三位公子的丫環。現在她可不
敢打燉了,一雙俏目只是盯著三位公子,因為他們已經服下解藥,即將醒來。
    丁天仁和金瀾、易雲英幾乎是同時醒來的,他們睜開眼睛,不約而同的口中發出一
聲輕「咦」,也同時翻身坐了起來。
    坐在右邊倚上的青衣少女慌忙站起身,一臉喜色,嬌聲滬:「三位公子醒了。」
    金瀾迅快跨下雕花木炕,但覺頭腦昏脹,腳下山感到有些虛軟,他定了定神,目光
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就朝青衣少女問道:「姑娘,這是什麼地方?」
    丁天仁、易雲英也相繼跨下本炕,因金瀾已經問了,兩人目光自然也朝青衣少女投
去。
    青衣少女欠欠身道:「三位公子剛醒過來,小婢已經給三位公子準備洗臉水,請先
洗把熱水臉,精神就會好些,小婢聽總管說,三位公子好像已經昏睡了多天,腹中想必
餓了,方才總管已經吩咐廚下,煮了一鍋稀飯,小婢這就去端來……」
    易雲英驚奇的道:「什麼,你說我們已經昏睡了多天,難怪頭有些暈暈的!」
    青衣少女看了三人一眼,又道:「小婢也不知道,這是聽總管說的,好像三位公子
是被壞人下了迷藥,剛才服了清神丹才醒過來的。」
    她這番話,自然有人預先教她的了。
    丁天仁問道:「是什。麼入在我們身上下了迷藥呢?」
    青衣少女道:「這個小婢就不知道了,小婢只聽說三位公子是莊主救回來的。」
    金瀾問道:「不知你們莊主是誰?」
    青衣少女道:「莊主就是莊主咯!」
    她不肯說,她不過是一名使女,自然不敢說莊主的名諱了。
    金瀾又問道:「那麼姑娘總可以告訴我們這是什麼地方了?」
    青衣少女道:「我們這裡是百里洲。」
    百里洲,金瀾從未出過門,自然沒有聽人說過,這就回頭朝丁天仁問道:「丁兄可
知百里洲在那裡嗎?」
    丁天仁道:「在下也不知道。」他也沒出過門。
    青衣少女嬌聲道:「三位公子先去洗把臉咯,方才總管吩咐過、三位公子醒了,要
小婢立即前去稟報,等總管來了,三位公子不就知道了嗎?」
    金瀾道:「好,我們先洗把臉,姑娘快去請你們總管來。」
    青衣少女答應一聲,俏生生推門走出。
    木坑前面一張紫檀圓桌上,果然放著三個白銅面盆,和三條新面中,盆中熱水還溫
溫的,三人各自洗了把臉,感覺精神果然爽了許多。
    不多一回,青衣少女領著一個手提食盒的布衣女子走了進來,她收過面盆,布衣女
子在圓桌上放好三付筷匙,再從食盒中取出一鍋稀飯,四式小菜,和一籠蒸餃,便自退
去。
    青衣少女給三人裝好稀飯,躬身道:「三位公子請用稀飯了。」她不等三人開口,
接著又道:「這是總管說的,三位公子多日未進飲食,不宜暴食,所以才要廚房煮的稀
飯、這樣才不致有傷腸胃。」
    丁天仁道:「你們總管真是細心。」
    瀾哦道:「姑娘去請過總管了嗎?」
    青衣少女點著頭道:「三位公子醒過來了,小婢自然要去稟報總管了。」』
    金瀾道:「那麼他怎麼還沒來呢?」
    青衣少女嫣然一笑道:「總管說,三位公子這時正在用膳,且等三位公子用過了,
他再來不遲。」
    金瀾笑道:「他怕我們吃得不自在了。」
    青衣少女抿抿嘴,輕笑道:「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
    三人確實感到腹中空虛,也就不用再客氣,各自坐下,吃喝起來。金瀾以及易雲英
只吃了一個蒸餃,喝了一碗稀飯,便自停筷,丁天仁卻吃了七八個蒸餃,兩碗稀飯,看
他們不吃了,也就放下筷了。
    青衣少女收過盤碗,又給三人沏上三盞清茶。
    丁天仁含笑道:「多謝姑娘了。」
    青衣少女粉臉一紅,說道:「不用謝,三位公子這樣稱呼,小婢不敢當,小婢叫阿
珠,三位公子叫小婢名字就好。」
    剛說到這裡,只聽門口有人呵呵笑道:「三位公子,真是大簡慢了。」
    小珠忙道:「是總管來了!」
    三人剛站起身,只見從門外急步走進一個人來,這人個子不高,方面濃眉,腦後見
腮,看去是個相當威重的人,這時滿臉含笑,連連拱手,說道:「兄弟於長壽,問候來
遲,招待不周,務請三位公子多多包涵!」
    丁天仁拱拱手道:「於總管太客氣了。」
    於長壽忙答禮道:「三位公子是敝莊莊主救回的,在下怎敢居功。」一面抬著手續
道:「三位公子快請坐下。」
    丁天仁也抬抬手,說道:「於總管請坐。」
    三人和於長壽一起落坐,阿珠立即送上一盞香茗。
    於長壽拱著手道:「在下還沒請教三位公子,高姓大名?」
    三人各自說了姓名。
    於長壽連連拱手,陪笑道:「原來是二位丁公子、金公子,真是久仰得很!」
    金瀾急於想知道自己三人如何被他們莊主救來的,這就朝於長壽問道:「於總管,
在下三人如何被貴莊莊主救回來的,可得聞乎?」
    於長壽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含笑道:「事情是這樣,敝莊莊主應邀參加重陽大會,
回程……」
    金瀾聽說這裡的莊主應邀去參加重陽大會,那麼這位莊主一定是爹的熟人了,心頭
一喜,忍不住插口問道:「請問貴莊莊主高姓大名?」
    於長壽欠身道:「敝莊莊主姓于,上千下裡,江湖上人稱潛龍的便是。」
    潛龍於千里,金瀾沒聽爹說過。
    於長壽繼續道:「莊主在路上就發現有一條雙篷船,走在咱們前面,但行跡極為可
疑……」他口氣微頓,就解釋著道:「譬如他們二連三天,從未打開過中艙,甚至連住
在前後艙的人也從沒見過,事情有悻常情,必有其不能見光之隱,川中各幫之間,各有
忌諱,莊主本來也不願多事。
    但第三天同在一處碼頭停泊,晚上看到從中艙閃出一名黑衣漢子,他身法雖快,但
莊主目光何等犀利,一瞥之間,就已看清艙中躺臥著三位年輕公子,好像是考相公,心
中不由一動,因為考相公赴京趕考,身上必有充裕的盤纏,江上船隻,不乏翦徑匪徒,
謀財害命之事,也時有所聞……
    金瀾想起那天在後園小山之上的觀風亭,遇上一個白衣女子,自稱白素素,難道是
她把自己三人運下船的?她劫持自己三人,目的何在呢?心中想著,並沒開口。
    只聽於長壽續道:「莊主懷疑他們是一條黑船,這就朝他們船上飛落,那船上七八
名水手,果然個個都有武功,看到莊主立即手持刀斧圍了上來,他們人數雖多,如何會
是莊主的對手,直到此時,他們才發現遇上的竟是莊主,口中嗯哨一聲,紛紛躍落水中,
潛逃無蹤,就這樣把三位公子截回敝莊來的。」
    他說得很含糊,但三人遇救經過,已有了一個大概的情形。
    金瀾道:「在下三人蒙貴莊莊主援手,真是感激不盡,在下三人理該趨謁當面致謝,
不知於總管可否代為先容。」
    於長壽笑道:「三位公子都是樂山山莊中人,敝莊莊主自是歡迎之不暇,只是此刻
為時已晚,敝莊主業已就寢,明日一早,在下自會陪同三位公子去見敝莊主的。」
    說到這裡,站起身道:「時間不早,三位公子請到客房休息,在下給三位帶路。」
說完,連連抬手肅客。
    阿珠不待吩咐,已經點好燈籠,走在總管前面,給大家照路。
    出了起居室,就是一條長廊,長廊盡頭,進入一道腰門,是一幢五開間的樓字,阿
珠就在樓下站定下來。
    於長壽領著三人登上樓梯,已有一名青衣使女在樓梯口迎著躬身道:「小婢見過總
管。」
    於長壽問道:「三個房間都收拾好了嗎?」
    青衣使女躬身道:「回總管,都已收拾好了。」
    於長壽一擺手道:「你見過二位丁公子和金公子,就去打開房門,讓三位公子瞧瞧,
是否可以?」
    青衣使女答應一聲,就朝三人躬身道:「小婢阿香,叩見二位丁公子、金公子。」
    丁天仁道:「姑娘不可多禮。」
    於長壽一揮手,朝青衣姑娘吩咐道:「你走在前面領路。」一面回頭朝三人陪著笑
道:「她是伺候樓上的使女,三位公子如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她好了。」
    丁天仁抱抱拳道:「在下三人有阿香姑娘領路就好,於總管請回吧!」
    於長壽爽朗的笑道:「三位公子是敝莊的貴客,在下自然要陪同三位看過房間再行
告退,這樣明天莊主問起來,在下才能答得上去。」
    說話之時,阿香已經推開一排三間房門,讓總管陪同三人看過房間。這是招待貴客
的房間,房中設備當然甚是華麗,三人再三道謝,於長壽拱手告退。阿香忙著給三人沏
上茶來。
    丁天仁道:「阿香姑娘,這裡不用你招呼了,你也去休息吧!」
    阿香向三人道了晚安,才行退去。
    金瀾和易雲英卻在丁天仁的房中圍著卓子坐下。
    丁天仁道:「今天不知幾時了,方才聽於總管說,好像我們至少也被迷昏了四五天
呢!」
    「不止!」金瀾微微搖頭道:「這裡的於莊主是去參加重陽大會的,他在回來的路
上,發現我們的,這樣算來,我們被劫持,少說也有十幾天了。」
    丁天仁道:「會有這麼多天了?哦,干莊主去參加重陽大會,和令尊一定是很熟的
朋友了,金兄認不認識?」
    金瀾喝了口茶道:「重陽大會是川西武林同道一年一度的集會,輪流作東,還有各
地知名之士應邀參加,小弟也並不熟悉。」
    說到這裡,目光一溜丁天仁、易雲英二人,又道:「我們三人,也可以說是患難與
共,小弟有一建議,不知二位丁兄意下如何?」
    丁天仁道:「金兄有什麼話,只管請說。」
    金瀾臉上微微一紅,說道:「小弟和二位丁兄一見如故,大家又經歷了這次危難,
所以……想和二位義結金蘭,作個口盟兄弟……」
    丁天仁沒待他說完,就欣然道:「金兄說的正合我意,我們今後就以兄弟相稱,患
難與共,生死不渝。」
    金瀾更是喜上眉梢,含笑說道:「丁兄同意了,那我們應該敘敘年齒才是。」
    三人說出年齡,丁天仁十九、金瀾十八、易雲英十七。
    金瀾喜孜孜的朝丁大仁、易雲英二人說道:「我們從現在起,就這樣排定了,你是
大哥,我是二弟、也是二哥,你是三弟。」
    易雲英本來就不願和金瀾結為兄弟,她總有大哥好像被金瀾搶去了的感覺,但礙著
大哥,又不好表示什麼,這時故意用手背掩民打了個呵欠,說:「大哥,我好困,不早
了,二哥也該去休息了。」
    丁天仁忙道:「對了,明天一早,我們還要去面謁這裡的於莊主,大家是該早些去
休息了。」
    一宿無話。第二天早晨,三人盥洗完畢,於長壽已經來了,他拱著手道:「三位公
子早,敝莊主特地要在下前來邀請三位公子共進早餐。三位公子請。」
    丁天仁拱手道:「有勞於總管了。」一面朝金瀾、易雲英含笑道:「兩位賢弟,我
們快走,別讓莊主久等了。」
    於長壽笑道:「在下替三位領路。」
    出了客舍,丁天仁道:「於總管和莊主是本家吧?」
    於長壽得意的點頭道:「咱們這裡大部份都是姓于的,算起來莊主還是在下的堂
兄。」
    金瀾問道:「請問於總管,這裡離嘉定,是不是很遠了?」
    於長壽笑道:「嘉定是在四川西南,這裡已是湖北的中部,相去足有一千多里遠
呢!」
    金瀾原以為百里洲離嘉定最多不過一二百里遠近,聞言不禁驚異的道:「會有這麼
遠了?」
    於長壽道:「歹人劫持三位公子,走的是水道:「從岷江進入長江,一路東流,可
以說是順流而下,比走陸路要快捷得多了。」
    丁天仁雖沒出過遠門,但長江總聽說過,唐詩上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
重山,穿行巫峽,直下江陵,就算沒有親身經歷,也可以意會得到!
    易雲英道:「那白索素為什麼要劫待我們呢?」
    丁天仁道:「她可能和二弟令尊有仇,要劫持的大概是二弟,我們只是陪襯罷了。」
    金瀾氣憤的道:「那妖女真給我遇上,決不會放過她的!」
    說話之時,已經來到一處院落,於長壽在階前略一住足,說道:「啟稟莊主,丁公
子三位來了。」
    只聽裡面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說道:「快請。」
    於長春抬抬手道:「三位公子請。」
    丁天仁等三人剛跨上三級石階,只見從裡面已經迎出一個人來,這人中等身材,面
頰瘦削,頷上留著一把花白鬍鬚,雙目炯炯有光,這時迎著三人含笑抱拳道:「三位公
子請了,昨晚招待不周,務請多多原諒,快請裡面坐。」
    他不用說就是這裡的莊主潛龍於千里了。
    丁天仁現在是三人中的大哥,自然由他答禮,拱拱手道:「在下主人多蒙莊主從歹
人手中救出,正要向莊主叩謝呢!」
    於千里笑道:「老朽只是把他們驚退而已,這也算不了什麼,來,來,大家裡面坐
下來再談。」
    他引著三人進入屋中,這是一間並不很大的餐室,中間一張紫檀八仙桌上,早已放
好了四副碗筷。
    於千里抬手道:「三位公子請坐,老朽要廚下做了幾式早點,到了敝莊,就不用客
氣,和自己家裡一樣,隨便坐好了。」
    三人謙讓了一陣,仍由於千里坐了上首,三人也依次坐下。」
    於千里含笑看著三人,問道:「老朽還沒請教三位大名呢!」
    丁天仁站起身,說了自己三人姓名,易雲英當然還是叫做丁天義。
    於千里忙道:「丁公子快請坐下,哈哈,三位公子就像天風吹來的一般,真是明珠
玉露,少年雋才,給敝莊平添了不少光輝。」
    丁天仁連說不敢。
    這時青衣使女端上四式細點,四式小菜,並給四人裝了稀飯送上。
    於千里舉筷道:「來,來,這是家常小點,三位公子請隨便用,不要客氣才好。」
    三人也就不再客氣,各自吃了起來,四式細點,有甜有鹹,都是湖北的名點,丁天
仁三人從未到過湖北,但覺十分可口,卻叫不出名稱來。
    金瀾吃了兩個點心,一碗稀飯,就停下筷來,一面抬目問道:「在下昨晚聽干總管
說起,莊主是應邀參加重陽大會去的,想必和家父是極熟的朋友了?」
    於千里哦了一聲,目注金瀾問道:「金公子令尊是……」
    金瀾道:「家父名諱上贊下臣。」
    「啊,哈哈!」於千里豁然大笑道:「原來金公子是金老哥的賢郎,老朽和令尊相
識幾十年,自然是熟朋友了。」
    金瀾慌忙離席拜了下去,說道:「老伯是家父的老友,乃是小侄的父執,請受小侄
一拜。」
    於千里連忙雙手相扶,說道:「金公子不可多禮,快快請起,哈哈,咱們既是世交,
老朽也不客氣稱你一聲世兄就好了。」
    金瀾回到座上落坐,說道:「小侄和二位丁兄,是在寒莊遭一個叫白素素的妖女所
劫待的,家父大概還不知道……」
    於千里沒待他說下去,就截著道:「老朽此次應邀趕往樂山山莊,但卻並沒見到今
尊。」
    今年重陽大會是由擎天手金贊臣當值作東,他趕去樂山山莊,怎麼會沒和主人見面?
    金瀾聽得不由一怔,急急問道:「老伯怎會沒見到家父呢?」
    沒見到爹,自然是爹出了什麼事,他那得不急?
    於千里雙眉微攏,沉吟了一下,才道:「其實這次重陽大會也並沒有舉行!」
    重陽大會,每年一次,是川西武林中一件盛事,雖然並沒。有什麼儀式,也不能說
「大」,因為只是十幾個門派的老朋友的集會。「重陽大會」是武林中人這樣稱呼它的
而已,今年由樂山山莊當主人,與會的人也早就到了幾位,怎麼會沒有舉行呢?這是不
可能的事。
    金瀾急著問道:「那是為什麼呢?」
    干千里一手摸著鬍鬚,徐徐說道:「老朽在重陽前兩天趕到樂山山莊,只遇上貴莊
的任總管,據告令尊和已在莊上作客的青羊宮觀主景雲子、歸耕雲、還有邛崍石破衣等
三位,早在兩天前忽然離奇失蹤,下落不明……」
    「家父失蹤了?」
    金瀾聽得一呆,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爹同時失蹤的竟然還有景雲子,歸耕雲
和石破衣,憑這四個人的武功,合起來幾乎已無抗手的人!
    對了,一定是她,那個自稱白素素的妖女,自己和大哥三人,不是一無所覺就被她
迷翻了嗎?想到這裡,不禁怒聲道:「一定又是那妖女使的手腳了!」
    於千里目光一動,問道:「世兄方才也曾提到三位小兄弟遭一個叫白素素的劫持,
可否說得詳細一點?」
    金瀾就把當日在後園觀風亭遇上一個自稱白素素白衣妖女一事,詳細說了一遍。
    於千里一手撚鬚,沉聲道:「數十年來,老朽在長江上下游還小有名聲,卻從未聽
說過有這麼個白衣女子,此人到底是何來歷……」
    金瀾聽說爹無故失蹤,心頭已是歷煩如麻,一下站起身來,拱拱手道:「小侄多蒙
老伯援救,只是家父離奇失蹤,至今下落不明,小侄急於趕返寒舍,要向老伯告辭了。」
    於千里微微一怔,接著含笑道:「世兄身為人子,令尊失蹤,難免心急如焚,但此
事急也無用,要營救令尊,就必須要查明令尊等人的下落,究為何人所劫待,所以世兄
務必保持冷靜,再行設法,老朽和令尊相識數十年,豈會袖手不管,世兄且請坐下。」
    金瀾只好依言坐下,抬目道:「老伯……」
    於千里道:「三位如果不用了,就請到老朽書房再作詳談。」
    丁天仁道:「二弟,於莊主說得極是,伯父失蹤,你要保持冷靜才是。」
    金瀾望著他,說道:「大哥,小弟方寸己亂,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於千里站起身,笑道:「世兄但請寬心,令尊並非一人失蹤,此中也許另有陰謀,
但決不會有事的。」
    他領著三人走出膳廳,右首就是一排三問寬敞的書房。書房左首是一間小型的客室,
上首放一張雕花木炕,左右各有一排椅幾。能在他書房裡坐的,都是於千里平日最知己
的好友了。
    四人落坐之後,一名青衣使女立即沏了四盞香茗送上,就退了出去。
    金瀾已經刻不容緩的望著於千里說道:「老伯可有什麼見教嗎?」
    於千里朝池點點頭,徐徐說道:「此人劫待世兄三位於前,令尊等人又離奇失蹤於
後,而且又當重陽大會前夕,這就頗耐人尋味了!」
    金瀾只是望著他,沒有說話。
    於千里續道:「由此可見令尊等人的失蹤,很可能和重陽大會有關……」
    金瀾依然沒有開口。
    於千里又道:「他們劫持三位小兄弟,那是因為你們三人年齡相仿,一時弄不清那
一個是你世兄……」
    金瀾道:「他們劫持小侄,又是為什麼呢?」
    於千里微微一笑道:「因為今年重陽大會的主人是令尊,他們劫持了世兄,就可以
要脅令尊了。」
    說到這裡,口氣微微一頓,接道:「這雖是老朽臆測之詞,但衡諸世兄三人被人劫
持之後,令尊等人又相繼失蹤,大概也八九不離十了。」
    金瀾道:「重陽大會其實只是家父幾位好友一年聚有一次罷了,也算不得什麼大會,
怎麼會有人要脅家父呢?」
    於千里含笑道:「世兄說得不錯,重陽之會既然稱不上什麼大會,你知道何以江湖
上人卻要叫它大會呢?」
    金瀾道:「小侄不知道。」
    於千里笑了笑道:「因為重陽這一集會,人數雖然不多,除了峨嵋派是出家人,不
曾參與之外,多是西川一派宗主,尤以青羊宮主景雲子和歸雲莊主歸耕雲,還是武當派
門人的師弟,令尊是少林俗家名宿,當今江湖上已有二十年沒有推舉武林盟豐了,試想
重陽之會,雖說只是川西武林人士的集會,但在會中的一言一行,實足以影響中原武林,
所以江湖上人要叫它重陽大會也在於此了。」
    金瀾道:「老伯不說,小侄還不知道呢!」
    於千里笑了笑道:「如果某一個有野心的人,能夠控制重陽大會,豈不等於控制了
川西武林,也有足夠力量影響中原武林了?」
    金瀾疑惑的道:「這個有野心的人會是誰呢?」
    於千里微微歎息一聲道:「只要是江湖上人,誰都免不了有野心的。」
    他這話啟然只是感慨之言,也像是在回答金瀾,接著目光一抬,又道:「因此令尊
等人的失蹤,可說牽連極廣……老朽原非重陽大會的人,此次是應令尊之邀的,老朽趕
到貴莊,是在重九前兩天,也就是會期的兩天前了,就算令尊和景雲子等四人失蹤,其
余的人也應該全趕來了,但據貴莊任總管見告,其餘的人竟然一個也沒來……」
    金瀾問道:」老伯知不知道還有些什麼人呢?」
    於千里又喝了口茶,才道:「諸如大涼劍派的封雲山,自流井的金長生、劍門山的
白三元、九頂山八角廟的張述古、婁山的婁子賢。」
    金瀾道:「小侄好像聽家父說過,但他們怎麼會不來的呢?」
    於千里道:「這些人和令尊都有幾十年交情,他們不會不來,但卻一個不見,老朽
當時就感覺到事有蹊蹺,因此就不曾在貴莊停留,原船返航……」
    金瀾問道:「老伯認為有什麼蹊蹺呢?」
    於千里續道:「九月半老朽另有一次集會,所以就匆匆走了,但老朽心有所疑,尤
其此事關連極大,已要副總管丁盛去暗中調查了。」
    說話到這裡、目光盯著金瀾藹然道:「世兄但請放心,丁盛一定會有消息來的,而
且後天百里洲也有一次集會,那是長江上下游的幾個同道在此集會,也許會有重要消息,
世兄三位不妨多留一二日,和他們見見面。」
    正說之間,只見總管於長壽急匆匆的走了進來。照說莊主正在和客人談話,他身為
總管,應該先向莊主報告之後再進來,尤其他進來之時,顯得十分匆忙,臉色更是凝重,
可見必有緊急之事!
    於千里立即回過頭去,問道:「長壽,有什麼事嗎?」
    於長壽應了聲「是」,一直走到莊主身邊,俯下身子,附著莊主耳朵,低低說了幾
句。
    於千里坐著的人,身軀驀然一震,急急問道:「他人呢?」
    於長壽道:「就在大天井裡!」
    於千里又問道:「是什麼人送來的?」
    於長壽道:「不知道,他們只是把他放在咱們莊前廣場上,是值日莊丁發現的,就
來向屬下報告……」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27:18

於千里怒哼了聲道:「咱們這裡四面環水,他們從那裡來的,又如何讓他們走的?」
    於長壽低下頭去,躡躡的道:「屬下查了,對方乘來的是一艘快艇,放下丁副總管
屍體,就離岸而去。」
    「真是飯桶!」
    於千里幾乎氣紅了臉,拍著椅於靠手,怒聲道:「咱們巡江的人呢?難道都死光
了?」
    於長壽依然躬著身道:「屬下已要李副總管派入搜索去了。
    干千里哼了一聲,問道:「你找出他致死之因了嗎?」
    於長壽臉上一紅,欠身道:「屬下已經檢視過丁副總管全身,卻找不出他傷在何
處?」
    於千里虎的站起身道:「走,讓老夫去瞧瞧!」
    一面回頭朝金瀾說道:「丁副總管就是奉老朽之命,去調查令尊等人失蹤之事的,
世兄也不妨隨同老朽前去看看。」
    金瀾點著頭應了聲「是」,一面抬目朝丁天仁問道:「大哥去不去?」
    丁天仁道:「愚兄自然陪賢弟一起去了。」
    於長壽已經不待吩咐,走在前面,於千里也不和三人客氣,跟著就走,金瀾和丁天
仁、易雲英跟在於千里身後,出了書房,一路往前進行去。
    於千里心頭極為憤怒,路上沒有多說,金瀾等三人身為客人,自然也不便說話。一
直來至前進,只見一道腰門外面站著兩個一身勁裝手持朴刀的壯漢,看到總管陪同莊主
走來,立即躬身為禮。
    於長壽伸手推開腰門,讓莊主和金瀾等人走在前面。從腰門進去,即是大廳的走廊,
廊上也站著兩個持朴刀的莊丁。
    大天井左首果然挺挺躺著一具屍體,身上覆蓋了一片草蓆。
    於長壽搶在前面,急步走下石階,等莊主走進,就俯下身去,揭開草蓆。
    於千里看到副總管丁盛的屍體,雙目不禁起了一陣霧水,淒然道:「丁盛追隨老夫
四十餘年,沒想到竟會遭人毒手,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
    他俯下身去,仔細查看了一遍,依然找不出傷在那裡?口中忍不住怒哼道:「這凶
手果然狡猾得很,殺人不留痕跡,這手法……看來老夫也是查不出來了,唔,長壽,你
先替他買棺厚殮,等後天大家到了,再讓大家看看,也許可以找出他的死因來。」
    於長壽應了「是」,隨手又覆上草蓆。
    丁天仁雖然毫無江湖閱歷,丁副總管全身沒有傷痕,自然不知道是什麼手法?但他
卻聽得出於莊主的口氣,好像他已經想到了,只是有某種顧忌,才沒說出來、
    傍晚時分,花廳上燈光如晝,一張大圓台面上,牙著銀杯,掩映生輝!
    今晚是洗塵宴,莊主於千里給前來百里洲的幾位老朋友洗塵,客人中當然也有丁天
仁等三人在內。
    這次來的六位客人中,以巢湖矇叟的身份最高,因此他坐了首席,年事也最高,一
頭白髮,看去少說也有七十五六歲了。
    巢湖蒙望個子本來不高,再加腰背已彎,看去更是瘦小,手上拿一支竹節旱煙管,
紅得發紫,上個紫金旱煙斗,卻有孩童拳頭大小。
    據說他叫蒙望,是心儀蒙莊而名的,巢湖蒙斐,在大江南北名頭極響,輩份極尊,
為人更是謙和,因此也極受江湖同道的推崇。
    第二位是荊門山主季傳賢,生得個子高大,方面大耳,黑髯飄胸,相貌極是威重,
年約六十出頭,也是長江上下游一言九鼎的人物。
    第三位是徘教總掄主羅長髮。排教一向被視為帶著神秘色彩的一個教會,不僅武功
滴異,據說還會法術。總掄主是他們教中對外的總負責人,地位極高。
    羅長髮中等身材,自臉無須,看去不過五十出頭,卻是個相當溫文有禮的人,你如
果不知道他來歷,只當他是個文弱的商賈人,誰會想到他竟是威鎮長江上下游的排教總
掄主?
    另外三人,號稱雲夢三怪,第一個面如長驢,沒有一絲笑容,身材矮胖,凸著肚子,
穿一件香灰色大褂,是老大冷面屠夫束大成。
    第二個白面文士,身穿一襲青衫,手持招扇,是老二陰世秀才文中秀,據說他確實
中過秀才,為人又工干心機,才有陰世秀才這個外號。
    第三個身材不高而壯,雙肩極闊,臉色較黑、濃眉,連鬢胡的是老三黑手神赫連天。
他練的「黑煞掌」.中人必死,是江湖上幾種極厲害的掌功之下,才有黑手神之號。
    主人於千里給大家介紹之後,自有一番互相酬醉的話,不必細說。
    丁天仁心中暗暗忖道:看於莊主邀來的這些朋友,好像沒有一個名門正派中人,但
也不像黑道。
    這時兩名莊丁陸續送上菜來,一名青衣使女手執銀壺,給各人面前斟酒。
    於千里站起身,一手舉杯,說道:「今天是我們長江盟幾個老兄聚會的日子,兄弟
特別邀請了蒙望,又有丁公子三位在寒莊作客,兄弟真是感到非常高興,先敬大家一杯,
聊表地主一點敬意。」
    說罷,一飲而盡,大家也迅速站起,和他對於了一杯。
    丁天仁心中暗道:聽他口氣,這些人都是長江盟的人了,長江盟,自己從沒聽人說
過,不知是白道還是黑道?
    於千里並未坐下,站著又道:「兄弟要向諸位老哥報告的,是半個月前兄弟應樂山
山莊金贊臣老哥之邀,趕去參加重陽大會,兄弟是在重陽前兩天到的。」據樂山山莊任
總管見告,擎天手金老哥和會前已經趕到成都的青豐宮觀主景雲子、歸雲莊歸耕雲老哥、
鄧蛛石道長等四人無故離奇失蹤……」
    巢湖矇叟雙目乍睜,問道:」這四個人加起來,武林中已經很少有對手了,怎麼會
無故失蹤的呢?」
    於千里一指丁天仁等三人,續道:「當時在樂山山莊作客的有丁老弟賢昆仲,當晚
酒後由金世兄陪同,前去後園小山上觀賞夜景,遭人迷翻劫持……」
    一面把丁天仁三人遇見一個叫白素素的女子,以及自己把三人救來的經過,簡單的
說了,接著又道:「丁老弟三位失蹤後不久,(在樂山山莊來說,三人也是無故失蹤)
金老哥四人又無故離奇失蹤,應該不是巧合了……」
    大家都在點著頭。
    於千里口氣略為一頓,續道:「因此兄弟留下了隨行的敝莊副總管丁盛,要他暗中
調查金老哥等人失蹤的真相,丁盛隨兄弟多年,為人精細,兄弟相信他一定會有蛛絲馬
跡可以發現。不料昨日傍晚,忽然有人把他屍體送來,放置在敝莊廣場,經兄弟仔細檢
查,身上竟然絲毫找不出致死的傷痕……」
    羅長髮驚異的道:「會有這種事,於兄可曾查出是什麼人送來的?」
    荊門山主季傳賢道:「此處四面環水,外人絕難進入,水面上也有巡邏的船隻,要
從水道運來,也不是容易的事。」
    於千里點頭道:「季兄說得極是,對方確是從水道運來的,那是一艘快艇,等敝莊
巡邏船發現,已經追不上了。」
    陰世秀才文中秀攢攢眉道:「江湖上能夠把人擊死而不留痕跡的,除了九陰摧心掌,
只有……」
    「寒冰掌。」冷面屠夫束大成道:「回為它擊中人身,血脈立時凝結,全身僵凍而
死,三日之內屍體猶觸指奇寒,但三日之後,寒氣已褪,就找不出半點傷痕,即使剖開
屍體來,也看不出傷處了……」
    丁天仁心中暗道:寒冰掌,那不是雪山派的獨門掌功,原來竟有這般陰毒!
    「唉!」季傳賢輕輕哎息一聲道:「如此看來,很可能就是他們了,峨嵋派宣佈封
山之後,在川西可能阻礙他們的就是重陽大會幾個會首,咱們長江盟當然也是他們的下
一著必須吃掉的棋子了。」
    他雖沒明言,但口中的「他們」,指的明明就是雪山派了。
    黑手神赫連天怒嘿一聲道:「隗通天敢和咱們長江盟作對,咱也未必怕了他。」
    他是直性子人,所以一口就把隗通天叫了出來。
    「他要問鼎中原武林,長江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陰世秀才文中秀道:「咱們合起來雖然不怕他們,但咱門各處一方,他只要一路東
來,一個個的把我們吃掉,實在方便得很。」
    他不待大家開口,接著又道:「試想樂山山莊有金老哥和景雲子、歸耕雲,加上石
破衣,這四人合在一起,以他們的武功來說,和咱們這裡任何四位,也都差不多了,但
卻一樣失了蹤……」
    金瀾忍不住道:「他們施的是令人事前沒有防範的迷香。」
    文中秀朝他笑了笑,又道:「兄弟方纔的意思,和這位金公子說的完全相同,以金
老哥等四人的武功,原也足可應付突發事件,但就是事前沒有防範之心,咱們要對付未
來的情勢,第一就是要加強戒備,互設……」
    底下的話,還沒說出來,陡聽廳外響起總管於長壽一聲暴喝道:「什麼人,還不站
住?」接著一個蒼老低沉的聲音說道:「老夫是找你們莊主來的,你給我站開去!」
    接著就響起「砰」然一聲大震!
    這兩人的話聲,大家都聽到了。
    於千里迅速站了起來,口中喝道:「外面是什麼人?」
    他堪堪離席,只聽履聲轆轆,一個高大人影已經走近花廳門口。
    他身後又響起於長壽的一聲怒喝:「你還不站住?」人已急撲而至!
    那高大人影轉過身去道:「老夫不想傷你,你看,於莊主不是已經出來了嗎?」
    他右手衣袖一抬,又把於長壽震退了三步。
    這一瞬間,於千里已經看清站在花廳門首的是一個高大黑袍人,只是還沒看清此人
的面貌,口中喝道:「長壽,讓他進來好了。」
    黑袍人這才回過身來,朝於千里拱拱手道:「於莊主請了,老夫沒想到於莊主正在
宴客,廳上還有這許多高朋在座,真是不好意思。」
    隨著話聲,舉步跨入花廳。
    現在大家都看清楚了,此人除了一身黑袍,臉色黝黑,除了炯炯雙目如兩點寒星,
如果燈光稍暗,就會看不清他的五官。
    在座的人,除了丁天仁三人之外,其餘都是數十年的老江湖了,什麼牛鬼蛇神沒有
見過,此人臉上分明塗了易容藥物,豈會看不出來?
    於千里兩道目光一直盯注著他,此時也略為抱拳,沉聲道:「閣下夜闖敝莊,自然
不是無名之輩,於某想請閣下先亮個萬兒。」
    黑袍人大笑道:「哈哈,於莊主太抬舉老夫了,老夫一向很少在江湖上走動,正是
無名之輩,賤名說出來了,於莊主也未必知道,不提也罷!」
    他不肯說。
    於長壽沉哼一聲道:「那麼閣下找於某不知有何見教?」
    黑袍人喉頭發出一陣咯咯乾笑,說道:「老夫來找於莊主,正有一件大事奉告,此
事也關連到長江盟,巧的是今晚長江盟諸位高人全在這裡,真是太好了。」










第09章
    他分明是早已知道長江盟的人全在這裡,才找來的,他敢單獨一人沖長江盟的人而
來,足見有恃無恐了。
    於千里嘿然道:「聽閣下口氣,就是衝著長江盟來的,很好,閣下有什麼事,只管
直說好了。」
    黑袍人點點頭道:「老夫是奉盟主之命前來,邀請長江盟加盟的。」
    「盟主?」於千里問道:「閣下說的是什麼盟主?」
    「哈哈!」黑袍人大笑一聲道:「長江盟威鎮長江上下游,要邀請長江盟加盟的,
自然只有武林聯盟才有資格了。」
    他言下之意,是說長江盟只是一個地方性的聯盟,武林聯盟是整個武林的聯盟,所
以要邀請長江盟加盟了。
    於千里沉哼道:「可惜咱們從未聽說過江湖上還有什麼武林聯盟?」
    黑袍人深沉一笑道:「武林聯盟是全武林同道的聯盟,於莊主從前或許沒有聽說過,
但現在老夫不是告訴你了嗎?」
    於千里怒笑道:「閣下藏頭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連自己姓名都不敢說,你說
的話可以相信嗎?」
    黑袍人依然深沉一笑道:「老夫姓名並不重要,但武林聯盟這四個字,出老夫之口,
入諸位之耳,諸位既已聽說了,想不加盟只怕也下成了,依老夫相歡,於莊主和在座諸
位好好商量,老夫先行吉辭,明天再來聽於莊主的答覆。」
    說罷,雙手一拱,正待轉身退出!
    於千里喝道:「閣下慢點走!」
    黑袍人回過身來,問道:「要說的老夫都已說了,於莊主還有什麼事?」
    陰世秀才文中秀緩緩走了過去,含笑道:「你老哥說的,固然都已說了,但未必是
咱們想要聽的,咱們想要聽的,你老哥卻一句也沒有說,又豈能說走就走?」
    黑袍人看了他一眼,嘿然道:「你們要聽的是什麼?」
    文中秀兩個指頭一伸,徐徐說道:「第一、你老哥方才說過,是奉盟主之命來的,
就該告訴咱們,這個自封盟主的人是誰?」
    黑袍人臉上神色一凝,似有怒意,沉聲道:「還有第二嗎?」文中秀道:「有,第
二是貴盟主既然派你老哥前來,你老哥就是貴盟主的專使,由此可見你老哥在貴盟主眼
中還有些份量,似乎也該把姓名說出來讓大家聽聽。因為貴盟主既派你老哥來和咱們連
絡,咱們也要衡量衡量你老哥夠不夠資格和咱們說話?」
    黑袍人目中精芒飛閃,濃哼道:「文中秀,老夫要是不願回答呢?」
    文中秀冷冷一笑道:「你直呼文某姓名,似乎是很不禮貌的事,你老哥乃是奉貴盟
主之命而來的專使,怎麼連一點江湖禮數都不懂,再說文某雖是江湖上一名小卒,但也
勝過連姓名都不敢說的人多了。」
    他詞鋒犀利,似是有意相激。
    黑袍人果然被他激怒了,口中發出咯咯怪笑,雙目寒芒激射,沉聲道:「文中秀,
憑你能勝得過老夫嗎?」
    文中秀豁的一聲打開招扇,在胸前扇了兩扇,雙目一抬,望著黑袍人微笑道:「聽
你老哥口氣,好像想掂掂文某的斤兩了,這樣也好,你老哥夜闖百里洲潛龍莊,總該有
人出手討教幾手高招,否則豈不是會讓江湖朋友笑話。長江盟被一個自稱奉了武林聯盟
盟主派來的專使而又不肯道姓名的人幾句活給唬住了,咱們長江盟今後還能在江湖上立
足?」
    黑袍人濃哼一聲道:「你馬上就可以知道老夫是不是唬人的了?」
    「好極!」文中秀雙手抱拳,說道:「文某候教。」
    口中說著,雙拳一抱之際,早已運起內功,一團無形暗勁,朝對方身前湧撞過去,
等語聲一落,人已隨著倏然直逼而上。手中一柄精鋼招扇,使如點穴撅,人還未到,一
片錯落扇影,風飄雨點般灑落,點上對方身前一十八處大穴,出手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黑袍人站立不動,直等文中秀扇頭點上他胸前黑袍之際,口中輕嘿一聲,身形忽然
向右一側,有手「啪」的一聲,拍在文中秀右肩之上!
    文中秀欺近過去的人幾乎連閃避都來不及,不,廳上所有的人竟然沒有一個看清楚
他手掌是怎麼拍上文中秀右肩的?但聽文中秀悶哼一聲,一個人被拍得向前衝出去兩步,
砰然摔在地上!
    冷面屠夫束大成、黑手神赫連天雙雙搶了出去,束大成急急問道:「文二弟,
你……」
    文中秀業已站了起來,緩緩吸了口氣,說道:「小弟沒事。」
    他口中雖說沒事,但臉色一片蒼白,顯然有了內傷!
    黑袍人若無其事的道:「他沒有什麼事,只要休養十二個時辰,即可復原。」
    冷面屠夫束大成目光如刀、冷然道:「閣下身手果然不錯,束某也想領教領教。」
    黑手神赫連天偏頭道:「束老大,你且稍待一回,讓兄弟先去領教他幾手。」
    「你們是雲夢三怪!」
    黑袍人大不刺刺的道:」老二吃了虧,老大、老三自然要給他找回場子了,依老夫
看,二位不妨就一起上吧!」
    雲夢三怪各有一身極高的武功,二十年來可說很少遇上過對手,他這話豈不把雲夢
三怪看扁了?
    黑手神怒嘿一聲道:「閣下口氣不小,你只要把兄弟擊倒了,束老大自會出手,好
了,咱們話到這裡為止,赫某可要出手了。」
    右手一探,正待欺上,陡聽耳邊響起文中秀「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老三,此
人手法十分怪異,他拍上我肩頭的一掌,力道不重,但有一股陰寒之氣隨著滲入,整條
手臂立時麻木不仁,直到此時還無法用力,你莫要和他手掌接觸!」
    這幾句話,黑手神赫連天只是腳下稍微一停,故意抬頭間道:「閣下準備好了嗎?」
    黑袍人沉笑道:「閣下只管請。」
    「好!」黑手神身形朝前一撲,口中才說出「好」字,人已欺到黑袍人右側,一支
烏黑的手掌,朝右橫出,擊向對方背心。
    他以「黑煞掌」出名,這一記掌上早已凝聚了十成功力,可說快捷沉猛,兼而有之。
    黑袍人只是靜靜的等著,直到黑手神的「黑煞掌」快印上他背後,才很快轉過身來,
右手一抬,迎著「黑煞掌」,硬接而山。
    照說黑手神練的「黑煞掌」,沒人敢和他硬打硬的,他敢硬接「黑煞掌」,顯然是
無俱於「黑煞掌」了。
    黑手神方纔已經聽文中秀「傳音入密」說過,此人掌上可能練有特殊陰功,就不想
和他硬接了,身形迅疾左移,左手一掌,橫擊對方左腰,此時人已轉到對方左後方,烏
黑右手,閃電印上背後「靈台穴」。
    黑袍人直立如故,你閃到他左首,他也跟向左轉了過來,直豎的右手,依然迎向你
的「黑煞掌」。不,他右手突然直伸過來,拍向黑手神的左肩。
    這一記黑手神比他快了半步,本來印向他後心的「黑煞掌」,一下印上對方胸口,
不,只印在他黑袍上,就已發覺掌力無法擊實。
    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對方的手掌也相繼拍上左肩,黑手神但覺一股寒氣從肩頭滲入,
身不由己的打了一個冷噤,左肩半邊身軀登時凍得麻木不仁,失去知覺,隨著對方一拍
之勢,登登的後退了三步,還是站立不住,一屁股往地上坐了下去。
    冷面屠夫束大成就在黑手神的身後不遠,他看到老三「黑煞掌」已經印上黑袍人胸
口,心中還在高興,沒想到老三也會被對方一掌拍中。一時不由大怒,刷的一聲抽出兩
尺長的三尖刀,身發如風,刀光一閃,直向黑袍人咽喉戳去。
    黑袍人森然道:「老夫早就叫你一起上了,去吧!」
    左手抬起,三個指頭已經撮住了刀尖,一下奪了過去,隨著他「去吧」兩個字出口,
左手朝前一送,撲的一聲,刀柄戳在冷面屠夫右肩窩上,把冷面屠夫震得連退了兩步,
才站住椿。
    黑袍人把奪來的三尖刀往地上一擲,冷然道:「雲夢三怪,看來也不過如此!」
    他舉手之間,連敗三怪,這話也只由得他說了。
    巢湖矇叟突然站了起來,手提旱煙管,一步就跨出八尺來遠,回頭朝雲夢三怪問道:
「束老弟,你們感覺如何?」
    黑袍人森笑道:「老夫早已說過,他們不會有事的,只是十二個時辰之內,無法再
和人動手而已,過了十二個時辰,就沒事了。」
    巢湖矇叟臉色微變,目光一注,沉聲道:「閣下是昔年人稱……」
    黑袍人不待他說下去,就拱拱手;洪笑道:「昔年之事不提也罷,你老哥不是自稱
矇叟,也久已不提昔年之事了嗎?」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27:40

巢湖矇叟臉上隱現怒容,沉笑道:「老夫隱跡巢湖,久已不間江湖之事,不似閣下,
重出江湖就為虎作悵,夜闖百里洲,連傷三人!……」
    「為虎作倀,這四個字老哥不覺得下得太重了吧?」
    黑袍人又截著他話頭,說道:「你說老夫夜闖百里州,老夫只是給於莊主傳話來的,
老夫連傷三人,哈哈,老夫真要傷人,他門三個就是再過一百二十個時辰,都復不了原
呢!」
    巢湖矇叟洪笑道:「你當著老夫面前,出言脅迫長江盟,再出手連傷三人,能說和
老夫無關嗎?老夫若不站起來說句公道話,傳出江湖,還以為老夫怕了你。」
    黑袍人陰惻側道:「咱們誰也不用怕誰。」
    巢湖矇叟怒聲道:「那好,老夫正想試試你的『玄陰恃陰掌』現在已經練到幾成火
候,竟然如此目空四海。」
    他這二叫出「玄陰傳陰掌」來,大家頓時想起一個人來,那就是昔年玄陰教護法,
人稱傳陰手的歐陽生,此人已有四十年不曾在江湖露面了,居然投到自稱武林聯盟盟主
的手下去了。由此可見這位所謂武林聯盟,所結合的都是些什麼人了。
    黑袍人深沉一笑道:「就算老哥『硃砂掌』練到了十二成,也克制不了老夫。」
    「那好,你就試試老夫的硃砂掌!」
    巢湖矇叟把旱煙管交到左手,倏地跨前一步,正待發掌,於千里急忙伸手一攔,說
道:「蒙老是敝莊貴賓,何況他是衝著長江盟來的,要出手也該由在下向他討教才是。」
    巢湖矇叟大笑道:「老朽雖已多年不問江湖之事,但巢湖也是當年長江盟發起人之
一,何況老朽只是要試試他的傳陰掌而已,主人用不著阻攔。」一面以「傳音入密」說
道:「此人精擅『玄陰傳陰掌』,就算武功再高,也無法和他抗衡,且讓老夫試試。」
    於千里看他這麼說了,只得拱手道:「蒙老這麼說了,在下就不好搶先了。」
    巢湖矇叟右掌朝前一立,抬目道:「老夫那就有僭了!」
    一句話的工夫,他豎立胸前的右手,整支手掌已經紅得像塗上了一層硃砂,緩緩朝
外推出。
    黑袍人卻也不敢小覷了他,一見巢湖矇叟手掌朝前推來,立即左足斜跨出去,避開
了正面,右掌當胸蘊蓄不發。
    巢湖矇叟一掌落空,隨即吸氣收掌,依然豎立如故,左足跟著跨出,也不再發掌。
    兩人相距八尺,除了剛才巢湖矇叟推出過一掌之外,黑袍人根本沒有發過一掌,就
是互相凝注著對方,再也不曾出手。
    這樣過了好一會工夫,只見黑袍人左足又緩緩的向左跨了出去,他一跨動,巢湖蒙
叟也立即跟著跨出左足。
    丁天仁看了一回,先前弄不懂他門何以要遙遙相對,誰也不肯出手,後來漸漸明白
過來,因為兩人功力相等,一個精擅「玄陰傳陰掌」,一個精擅「硃砂掌」,雙方都沒
有必勝把握,是以誰都不肯貿然發掌。
    何況對方掌力有如待發,稍一躁進,必為所乘,所以只有另換一個角度,看看有無
出手的機會?另一個看對方移動,也立即移轉身子,不讓對方有機可乘。雖然粗看起來,
兩人都沒有動作,但一旦出手,必然是雷霆萬鉤的一擊,勝負可以立判。
    易雲英傍著大哥,這時低低的道:「大哥,他們怎麼一直沒有出手呢?」
    丁天仁連忙湊著她耳朵悄聲道:「他們正在等待對方破綻,只要其中一個稍微疏忽,
另一個就會乘機出手了。」
    易雲英回頭低笑道:「方纔我也想到了,只是不解,既然動手了,就乾乾脆脆的較
量,幹嘛還要這樣遲遲不肯出手,換了我早就出手了。」
    丁天仁怕被人聽到了笑話,急忙攔著她輕聲道:「快別說話了。」
    就在此時,但聽叱喝乍起,兩條人影倏然一合,發出蓬然一聲大震,各自被震得後
退了一步,但兩人誰都不肯再讓了。一退即上,揮掌進擊,雙方以快打快,以攻還攻,
雙掌交擊,一連串的蓬蓬之聲,連續響起,這一陣硬打硬拚,接實了一十八掌之多。
    兩人功力悉敵,「硃砂掌」既克制不了「玄陰傳陰掌」,同樣的「玄陰傳陰掌」,
也無法把「玄陰真氣」滲入「硃砂掌」,誰也勝不了誰。
    黑袍人隨著最後一掌,身形疾然飄退,叫道:「咱們不分勝負,可以住手了!」
    巢湖矇叟卻在此時,身形突然凌空撲起,手中旱煙管一揮,漾起五十縷桿影,朝黑
袍人當頭罩落!
    五十縷桿影,專取敵人五十處穴道:「因為太快了,看去就像五十縷黑絲,飄灑如
雨,如果被他擊上了,也決不止只有一下,少說也會被他擊中八九處穴道,多一點就得
有十六八處了。
    巢湖矇叟這一記看家本領,從不輕使,因此數十年來也從沒有人看他出過手,但一
個人的看家本領,是不會擱下來的,年歲愈老,也必然愈練愈純,只是外人不得而知而
已!
    巢湖矇叟身起半空,揮管下擊,一個人因旱煙管起落如風,鼓風凌空,自可久久不
下,這一來,看去真有些像雷公一般!
    黑袍人沒想到他會在自己後退之時追過來,而且使出來的又是當年成名絕技「雷公
劈木」,心頭一驚,急忙揮掌還擊,已是被逼落了下風。
    不,右臂突然一麻,至少被對方敲中了四五處穴道,心頭又驚又怒,身形飛旋,左
掌疾發,同時也「啪」的一聲擊在巢湖矇叟右肩之上。
    巢湖矇叟身子落地,忽然沉哼一聲,往後連退了兩步,旱煙管「噹」的一聲,跌墜
地上。差幸還站住了樁,沒有跌坐下去,總算保住了老臉。
    主人於千里和荊門山主季傳賢兩人慌忙把巢湖矇叟扶住。
    於千里道:「蒙老快運氣試試,有沒有傷到哪裡。」
    季傳賢俯身拾起旱煙管,送到巢湖矇叟手中。
    巢湖矇叟右手活動一下,笑道:「老朽擊中歐陽生右臂五處穴道,歐陽生也擊中老
朽一掌,咱們算扯平,他的『傳陰掌』如何傷得了老朽?」
    他練的是辰州言門的「天罡功」、「傳陰掌」自然傷不了他。
    無故陰手歐陽生是四十年前玄陰教的護法,以「玄陰傳陰手」名震武林,當時已是
罕有敵手。
    江湖上都有重名輕利的習慣,巢湖矇叟說出對手是無敵陰手歐陽生,那麼他縱然被
擊中一掌,也並不坍台,因為歐陽生和他是同輩的人,何況還是他先擊中歐陽生的。
    就在巢湖矇叟中掌後退,於千里、季傳賢把他扶住之際,人影一閃,有人從席間搶
了出去,這人竟然會是丁天仁!
    金瀾和易雲英坐在大哥下首,這時看到大哥搶了出去,也慌忙站起,跟著走出。
    丁天仁眼看黑袍人連傷四人,心頭激於義憤,才一晃身搶了出去,等到搶到黑袍人
面前不遠,才想起前面四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一身武功高出自己不知多少,
還敗在對方掌下,自己那會是人家的對手?心念閃電轉動,立即從身邊取出大哥送給自
己的紫虹劍,輕輕一按吞門,但聽「錚」然劍鳴,手中多了一支紫光流動的短劍。他想
來想去,只有大哥教自己的一招劍法,也許可以勝他,才掣出劍來的。
    黑袍人雖然一掌震退巢湖矇叟,但他右臂卻被巢湖矇叟旱煙管擊中五處穴道,一條
右臂抬動不得,急忙暗自運集全身真氣,緩緩衝開五處穴道,就在此時,耳中聽到錚然
劍鳴。雙目急睜,才看到一個青衫少年手持一支紫芒流動的短劍,離自己不過五尺來遠,
這支紫芒流動的短劍,他看來極為眼熟,心頭不期一怔,脫口叫道:「紫虹劍」!
    丁天仁哼道:「不錯!」
    黑袍人連忙抱拳道:「少俠既然持有紫虹劍,想必也有辟邪玉珮了?」
    丁天仁一指身邊玉珮,冷然道:「這個不是嗎?」
    黑袍人目光一注,看清丁天仁身邊佩著的果然是玉辟邪,不禁一臉惶恐的躬下身去,
連連抱拳道:「少俠就是丁天仁公子了,老朽該死,不知丁公子俠駕在此,多有冒犯,
公子保重,老朽走了!」
    說完,不待丁天仁開口,身形往後一仰,嗖的一聲,往廳外倒縱出去。
    丁天仁急忙喝道:「你不能走!」
    黑袍人早已走得無影無蹤!
    丁天仁一手按劍而立,在黑袍人倒縱飛起之際,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
「長江盟把公子接來,只是拿公子做擋箭牌而已,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這是黑袍人臨走時以「傳音入密」說的話。丁天仁聽得心中暗暗一動,忖道:他匆
匆離去,很可能是看了自己手中紫虹劍和辟邪玉珮之故,由此可見他一定認識大哥,那
麼他說的話,應該可信了!
    金瀾眼看黑袍人飛身而去,大哥依然手持短劍,站立不動,只當著了黑袍人的道,
心頭一急,急忙叫道:「大哥,你怎麼了,是不是著了老賊的道?」
    易雲英聽二哥口氣不對,也急急問道:「大哥,你沒事吧?」
    丁天仁給兩人這一嚷,才回過神來,忙道:「我沒事,我只是在想,他可能認識我
大哥……」
    金瀾偏著臉問道:「你還有一個大哥?」
    於千里含笑招呼道:「丁老弟,方才給他這一擾,大家都沒吃什麼東西,酒菜已由
廚房重新熱過,快請入席了。」
    大家重又回到席上坐下。
    巢湖矇叟朝束大成等三人間道:「束老弟三位沒什麼吧?」
    束大成臉有憤色,說道:「多承蒙老關切,在下兄弟被他『傳陰掌』拍中,傳入陰
氣滯留未消,雖可伸屈自如,但卻無法運氣。」
    巢湖矇叟頷首道:「老朽沒想到他已把『傳陰掌』練到如此精純,老實說,他傳入
三位肩頭的玄陰真氣,大概只不過兩三成而已,他說過了十二個時辰之後,即可無事,
應該不會有假,老朽差幸練的是陽功,才沒被他陰氣侵襲。」
    陰世秀才文中秀問道:「蒙老,此人真是昔年玄陰教的無敵陰手歐陽生嗎?」
    巢湖矇叟道:「除了歐陽生,還有誰能把『玄陰傳陰掌』練到如此精純,收發由心
的境界?」
    丁天仁道:「歐陽生在三十年前已擔任玄陰教護法,地位已經相當崇高,在江湖黑
道上,也極負盛名,怎肯給一個江湖上從沒聽說過的什麼武林聯盟當起跑腿的來的?
    巢湖矇叟喝了口酒道:「丁老弟,你切莫小看了他們,這個自稱武林聯盟的組織,
如果沒有幾分實力,豈敢對長江盟發出如此狂妄之言?這個自稱盟主的人,如果沒有極
大來歷,像歐陽生這樣的人,又豈肯聽命干他?」
    排教總舵主羅長髮點頭道:「蒙老說得極是,那麼咱們該當如何呢?」
    荊門山主季傳賢道:「咱們長江盟成立至今,已有二十幾年,什麼大風大浪沒有經
歷過?僅憑一個易容來的歐陽生幾句話,就能給他唬住了嗎?」
    於千里道:「季兄說的當然也是有理,但人家既然衝著咱們而來,當然也衡量過咱
們的實力,何況咱們在明裡,對方卻在暗裡,咱們知道的只是有一個叫武林聯盟的組織,
一個自稱盟主的人,除此而外,咱們就一無所知了。」
    陰世秀才文中秀笑笑道:「至少我們還知道有一個昔年玄陰教護法無敵陰手歐陽生,
他縱然易容而來,卻沒想到會被蒙老認出來了。」
    於千里道:「可惜方才沒把他留下來。」
    文中秀摺扇在掌心一拍,笑道:「有他這點線索,還會怕查不出他們來?」
    於千里聽得一怔,接得豁然笑道:「文兄莫非……」
    文中秀微笑道:「山人自有道理,大家先用酒菜,把肚子填飽了,再說不遲。」
    束大成笑道:「文老二,這裡都是自己人,你賣什麼關子?」
    文中秀道:「小弟不是賣關子,行軍上陣,也是先要吃飽了才有力氣。」說到這裡,
口中哦了二聲,抬頭朝外叫道:「於總管。」
    於長壽在廳外答應一聲,急步走入,朝文中秀拱拱手道:「文二爺……」
    文中秀站起身,迎了上去,附著於長壽耳朵,低低說了句。於長壽連連哈腰應
「是」,就退了出去。
    季傳賢含笑道:「看來文二兄已有成竹在胸了。」
    文中秀連說:「不敢。」
    不多一回,大家已經酒醉飯飽,主人於千里引著大家到書房裡坐。
    書房左首是一間陳設精緻的客廳,主人把大家邀到這裡來;是因為這裡較為清靜,
莊丁們不奉呼喚是不准進來的,大家交談的內容,也不虞洩漏出去。
    大家落坐之後,一名青衣使女沏上香茗,便自退去。
    於千里目光一抬,朝文中秀含笑道:「文老二,現在可以說下吧?」
    文中秀捧起茶碗,掀了下碗蓋,笑道:「大家叨擾了主人一頓豐盛的酒菜,這時就
該好好的喝上一碗香茗,清清腸胃了。」
    他說的簡直答非所問。
    束大成道:「老二,你到底在耍什麼花佯?」
    文中秀笑道:「小弟的意思,大家在酒醉飯飽之餘,先喝口茶,在這裡好好休息上
一回,等於總官回來,咱們就得上路了。」
    黑手神赫連天問道:「咱們是追蹤歐陽老賊去的了,哦,咱們被老賊『傳陰掌』擊
中,不是要十二個時辰才能復原?咱們能和人動手嗎?」
    文中秀笑道:「歐陽生是奉命來和咱們聯繫的人,自然不敢出手太重,所以只使了
兩三成功力而已,兩三成功力對一般人來說,足可使人行動受到極大阻礙,但對咱們就
未必有他想像的管用了。」
    赫連天道:「但咱們被他擊中的手臂,侵入陰氣滯留未消,無法揮動。」
    文中秀笑道:「傳陰掌傳入的陰氣,只局限於某一部位,以咱們三兄弟三人的修為,
右臂縱然失靈,還可使用左手、這點應該難不到我們。」
    赫連天大笑道:「兄弟的『黑煞掌』,雙手都會,不論傷了那一支手,一樣可以使
得出來。」
    「這就對了!」
    文中秀剛說了三個字,只聽門口響起於總管於長壽的聲音說道:「屬下於長壽告
進。」
    於千里道:「進來。」
    於長壽舉步走入,朝莊主抱拳道:「回莊主,屬下已經都辦妥了。」
    於千里方一怔神,還沒開口,文中秀已經搶著拱拱手道:「於老哥,方才是小弟假
傳聖旨,用你老哥的名義,要於總管去辦事的,現在他來覆命,是事情已經辦好了,現
在咱們就該走了。」
    於千里一怔問道:「文老二,咱們要去那裡?」
    文中秀含笑道:「咱們不是要從歐陽生身上,查出武林聯盟是些什麼人在興風作浪
嗎?那就不能放過機會,由他給咱門領路,不是可以直達他們巢穴了?」
    於千里問道:「你要長壽準備了什麼?」
    文中秀笑道:「百里洲四面環水,沒有舟楫,如何出得去?」
    於千里點頭道:「好,好,文老二,這一趟就由你來當軍師。咱們人手上如何調度,
悉由你分配好了。」
    文中秀拱拱手道:「於老哥是今年的會首,你老哥派兄弟擔任軍師,兄弟就是長江
盟的正式軍師了。」
    巢湖矇叟掀髯笑道:「老朽雖然癡長幾歲,也總是長江盟的一份子,悉聽軍師調
遣。」
    文中秀連忙拱手道:「蒙老言重,在下不敢。」
    巢湖矇叟臉色一正,說道:「文老弟,這話就不對了,你既然榮任軍師,咱們長江
盟所有人手,悉聽調派,老朽何能例外?」
    文中秀連忙欠身道:「在下敬受言教,蒙老既然這麼說了,那麼就請蒙老擔任咱們
此行的總接應,那裡需要支援,就請蒙老支援好了。」
    巢湖矇叟欣然道:「好,老朽就擔任總接應。」
    文中秀又道:「等咱們到達地頭,就要兵分三路,於老哥居中,由兄弟為副,季老
哥為左翼,由束老大為副,羅老哥為右翼,赫老三為副,沒到地頭以前,咱們是一路的。
所謂地頭,目前還無法確定是在那裡,這就要視當時的情況而定,兄弟以舉手為號,就
得各自散開,分頭進行。」
    巢湖矇叟頷首道:「看來文老弟果然已是胸有成竹了。」
    文中秀目光一下落到丁天仁三人身上,說道:「現在我們已經知道江湖上出現了一
個叫武林聯盟的組織,企圖問鼎中原武林,併吞各地的武林同道,從他們要長江盟加盟
一節,即可證明。由此推斷,重陽大會自然更是他們的目標,因此金公子令尊等人的失
蹤,極可能也和他們有關,這一點雖然只是猜測之詞,也可以說八九不離十了。咱們今
晚行動,旨在一探這些自稱武林聯盟的人,究是何方神聖?還有什麼陰謀?金公子三位
是長江盟的貴客,兄弟不好說邀請三位同行,所以要三位自己決定。」
    他這番話已有邀三人同行的意思,但卻要三人自己決定,這正是陰世秀才工於心機
之處。
    金瀾不加思索的道:「家父失蹤,只要有一絲線索,在下自然都非去不可。」
    丁天仁因黑袍人臨行時曾以「傳音入密」說過不宜多留的話,本待回轉房間,和金
瀾、易雲英商量後再作決定;但此時聽金瀾一口說了出來,自己就不好多說了,這就接
口道:「在下和金兄弟義結金蘭,我們自然一同去了。」
    文中秀含笑道:「三位既然決定同去,兄弟之意,你們可和蒙老一路,作為咱們三
路的後援,蒙老江湖經驗豐富,三位和他在一起,大家也可以放心了,不知三位意下如
何?」
    丁天仁連忙拱手道:「在下兄弟能夠追隨蒙老,深感榮幸。」
    巢湖矇叟所得大為高興,呵呵笑道:「老朽有幸和三位少俠一路,老朽也覺得年輕
起來了呢!」
    文中秀道:「好了,現在人手已經分配好了,咱們就可以出發了。」
    於千里問道:「文老二,咱們這裡派什麼人留守?」
    文中秀道:「百里洲可由於總管留守,李副總管率八名莊丁隨行,此事兄弟方纔已
交代於總管了。」
    於千里大笑道:「文老二當真不愧軍師,原來一切都已安排好了,好,咱們那就走
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28:37

第10章
    當下由總管於長壽領路,干千里陪同眾人,穿行長廊,經過兩進屋宇,進入院後一
座廣衰的花園。
    此時夜色已濃,但見樹影參差,不時可以看到亭台樓閣,這樣走了一陣,已經來至
一處水謝,波光瀲灩,四周種著柳樹。是一個相當大的人工湖。
    於長壽走近湖邊,嘬口發出一聲輕哨,哨聲甫落,但見一艘快艇,迅快的從一處柳
樹下駛出,緩緩泊到榭岸邊。
    於千里一抬手道:「大家上船了。」
    他首先縱落中艙,接著大家也相繼登船,於長壽最後一個上船,同時揮了下手,前
後六名水手立即劃起木漿,朝湖面駛去。
    這艘快艇,中艙可以容納十餘個人,大家分別在三徘木板上坐下,還不算擠,駛行
之中,穩而且快。
    於千里問道:「長壽,來人從哪裡走的,你查清楚了沒有?」
    於長壽連忙欠身道:「回莊主,那廝離去之後,屬下已傳令各處水上巡邏,密切注
視,但不可露了行跡,方才李番已經趕下去了。」
    於千里額首道:「你做得很好。」
    幾句話的工夫,船已從湖面轉入一條小河,兩岸依然遍植柳樹,倒垂迎風,看不清
岸上景物。
    過不一回,小河已到盡頭,前面橫亙著一道高牆,但聽一陣轆轆聲響,牆腳下露出
一個圓洞門,快艇駛出圓洞門,船後又響起轆轆聲,一道水閘緩緩放下,敢情已經出了
於家莊院。
    圍牆外,依然是一條小河,兩岸也同樣種植柳樹,快艇有六名水手划槳,駛行極快,
漸漸已可看到兩岸野販,和稀稀落落的民房。
    又駛行了將近一刻工夫,前面出現一片浩瀚大江,江面遼闊,幾乎一望無際,江邊
停著一艘兩道桅的帆船,這時快艇已經緩緩駛近過去,靠著帆船停泊。
    於千里站起身道:「諸位請上帆船。」說完,當先縱身而起,躍上帆船。
    大家也跟著相繼躍登。總管於長壽在快艇上躬躬身,道:「屬下不送了。」
    快船立即掉頭,朝原路駛去。
    帆船上早已有一名青衣人迎著於千里躬著身道:「莊主請貴客到中艙奉茶。」
    他正是副總管李番。於千里陪同大家進入中艙。
    這艘船大了,中艙自然也寬敞多了,艙板上鋪著一層地毯,中間放一個小圓桌大小
的木盤,盤中沏了一壺上好香茗,和十二個瓷杯,大家可以圍著木盤坐下,喝茶聊天。
    於千里請大家坐下之後,就回頭朝李番問道:「來人從何處上船走的?可有他的行
蹤?」
    李番躬著身道:「那人從何處上船,當時沒有人跟蹤出來,屬下也不清楚,但咱們
水上巡邏是在廠面上發現的,那是一艘梭形快艇,朝對江駛去。」
    於千里哼了一聲,又道:「現在呢?」
    李番道:「屬下奉總管之命,已要他們一路嚴密注意,不得稍露形跡,目前都在咱
們監視之中。」
    於千里點頭道:「如此就好,咱們就跟他下去。」
    李番恭聲應「是」,迅速退了出去。水手立即掛起兩道布帆,朝江面駛去。
    李番站在艙後,指揮著舵手,浩瀚的江面上,不時可以看到來往的船隻,駛行在黑
夜之中,也不時可以看到船上閃爍的燈光。
    李番就是要舵手按照那些閃爍的燈光行駛。這是特定的記號,只有李番認得出來。
    兩道風帆鼓足了秋風,滑行大江之上,當真快逾奔馬,這樣駛了將近一個多時辰,
漸漸靠近江岸。
    於千里問道:「李番,咱們可是要靠岸了?」
    李番躬著身道:「回莊主,對方快艇就是在前面登陸的。」
    季傳賢道:「前面是虎牙山。」
    荊門山和虎牙山隔江對峙,他自然很清楚。
    李番應了聲:「是。」
    季傳賢沉思道:「這一帶並沒有江湖嘯聚,他何以會在這裡登陸的呢?」接問道: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李番道:「大概在半個時辰以前。」
    文中秀緩緩舒了口氣笑道:「如此就好。」
    於千里回首笑道:「軍師想必有何妙計了?」
    文中秀只是微微一笑道:「兄弟可以斷言,此人已絕難逃、出咱們掌握之中。」
    這時船已靠岸,只是岸邊風浪較大,江濤拍岸,船隻搖擺不穩。
    文中秀道:「大家快請上岸了!」
    說完,當先縱上岸去。
    千千里看他搶先登上岸去,心知必有原因,於是也就跟著縱身而上,大家也紛紛跟
了上去。
    丁天仁回頭悄聲說道:「這裡風浪較大,船身不穩,二位賢弟小心些才好。」
    金瀾道:「大哥只管先上,不用擔心我們。」
    易雲英暗暗哼道:「你上得去,難道我上不去?」
    三人也同樣縱上岸去。最後是副總管李番,和八名勁裝莊丁,也相繼躍上岸來。
    文中秀當先躍上江岸,並沒閒著,他一手打開摺扇,一會俯身在四處尋尋覓覓,一
會又仰首向天,好像用鼻孔嗅著天空。」
    羅長髮走近過去,問道:「文老二月,情如何了?」
    文中秀道:「夜風太大了,但差幸他離去不久,還有一點蛛絲馬跡可尋。」接著摺
扇一指,又道:「他是往北去了,只是……他登岸之後,何以要在這裡待上一陣才行離
去……」
    季傳賢道:「會不會有什麼詭計?」
    文中秀道:「但留在這裡的只有他一個人的氣味,應該不會有什麼詭計。」
    巢湖矇叟道:「也許他們早就約定在這裡留有什麼記號,為了不易被外人發現,往
往都留在極隱秘之處,因此他上岸之後,要在這四周仔細察看了。」
    他究是老江湖了,事情經他這一說,就解開了謎團。
    於千里問道:「文老二,你可以確定他是往北去的?」
    文中秀豁然笑道:「兄弟如果連這點都不能確定,這軍師就不用當了。」
    巢湖矇叟笑道:「文老弟素擅『捕風捉影』之術,大概錯不
    文中秀笑道:「蒙老誇獎,講到追蹤術,羅總舵主不知比在下高明多少呢?在下只
是和他動手之際,想到咱們也許要找他落腳之處,才在他大袖上彈了少許『追蹤散,在
三五個。時辰之內就算他上天入地,也不難找得到他。」
    於千里大笑道:「文老二果然有一手,咱門還等什麼?大家走吧!」
    一行人仍由文中秀領路,立時展開腳程,往北奔行。
    丁天仁聽了他們談話,心中暗道:「看來行走江湖,當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
武功之外,還要機智和經驗,他們說的『捕風捉影』、『追蹤術』、『追蹤散』、這類
名稱,自己簡直聞所未聞!」
    要知他是峨嵋弟子,堂堂正正的名門正派,就算在伏虎寺待上一輩子,也聽不到這
些。
    一行人由文中秀領頭,文中秀有「追蹤散」可循,是以一路上並沒有多大耽擱,只
是放腿奔行。
    長途奔行,就要施展「陸地提縱術」,提縱也者?提氣縱掠是也,就是一般所說的
輕功了。輕功只是技巧而已,必須有內力為基礎,內功精純了,輕功自然也相對的提高
了。
    這一行人中,只有丁天仁、金瀾、易雲英三人年紀最輕,內力自然也最弱了,時間
稍長,和前面的人距離也漸漸拉遠了。
    就算三人不住的提吸真氣,也沒有用,內力比人家差得很多,怎能和人家相提並論?
差幸他們身後還有副總李番和八名莊丁。
    李番身為百里洲副總管,一身武功絕不會差到那裡去,他一直跟在丁天仁三人身後,
也許是於千里暗示過他,要他跟在三人後面,暗中也有保護之意,因為三人總是百里洲
的「貴賓」讓一個副總管都超過他們,對三人臉上總是不大好看。
    何況李番還率了八名莊丁,這八名莊丁也是經過挑選而來,一個個身手矯捷,武功
絕不會弱,但莊丁更不能越過「貴客」的前面了,所以由李番率同他們作為殿後。
    現在已經是子夜了,一行人一路朝北奔行,少說也奔出兩百里以外,前面領路的義
中秀腳下漸漸緩了下來。
    於千里問道:「文老二,是不是已快到地頭了?前面就是歸州了。」
    文中秀微微搖頭道:「兄弟也不知道,只是大家一口氣奔行了這許多路,也該歇息
了,還有後面的人,還沒趕來,也好讓他們坐下來喘口氣再走。」
    過沒多久、丁天仁三人和副總管李番率領的八名莊丁也陸續趕到,大家有的溪邊掬
水喝著,有的掬水洗臉,坐歇了一會,體力也恢復了許多,才繼續上路。
    這樣又走了一個更次,眼看群峰隱隱,山巒起伏,愈來愈見險峻!
    巢湖矇叟看得臉色微變,說道:「文老弟,前面是巫山十二峰了?」
    文中秀點點頭道:「是的。」
    巢湖矇叟攢眉問道:「歐陽生是朝巫山方向去的嗎?」
    文中秀道:「照目前的方向行進,如果不變的話,那就是朝巫山去的了。」
    巢湖矇叟搖搖頭道:「巫山神女宮秦宮主立有一道禁令,不准江湖男子踏上神女峰
一步,歐陽生如何會朝巫山去呢?」
    羅長髮道:「這只有一個理由,武林聯盟的盟主說不定就是秦仙子亦未可知。」
    巢湖矇叟道:「這不大可能,秦宮主是個孤傲成性的人,數十年來,未聞她有什麼
野心。」
    季傳賢道:「目前離巫山還有一段路,說不定歐陽生只此經過而已!」
    巢湖矇叟道:「但願如此,如果歐陽生真是上巫山來的,這麻煩就大了。」
    於千里道:「真要如此,也是神女宮先找上咱們長江盟的,咱們並不是上門尋釁來
的,江湖武林忠要講一個理字。」
    一行人雖在說話,腳下卻絲毫未停,說話之間已經奔近巫山腳下。
    文中秀已經站定下來,皺著眉頭,說道:「現在已可確定,歐陽生是朝神女峰去的
了。」
    束大成道:「這麼說,神女宮果然就是武林聯盟了。」
    季傳賢道:「就算神女宮不是武林聯盟,至少也和武林聯盟有關了。」
    巢湖矇叟道:「老朽覺得咱們和神女宮一向河水不犯井水,不如等天亮之後,正式
拜會秦宮主,較為妥當,不知大家的意思如何?」
    於千里道:「咱們明著拜會秦宮主,如果她一口否認,並無歐陽生其人,咱們一點
證據也沒有,豈非空勞跋涉,一無所獲,何況釁由彼起,咱們只要盯注歐陽生,有了證
據,神女宮也就無活可說了。」
    羅長髮道:「不錯,咱們不能讓歐陽生脫身,否則就查不到武林聯盟了。」
    季偉賢道:「咱們已經追了一個晚上,豈能因到了巫山,就中途而廢?」
    於千里道:「那就追下去。」
    文中秀道:「這就是神女宮擺明和咱們作對了,咱們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巢湖矇叟為人持重,叮嚀道:「文老弟,你務必謹慎行事,查清楚了才好。」
    文中秀道:「在下省得,這一路上在下都十分小心,不敢有絲毫疏忽之處。」
    現在已漸漸接近神女峰,巍峨的神女宮業已在望,走在前面的陰世秀才文中秀更是
提起精神,小心翼翼的行進,他憑仗「追蹤散」特殊的氣味,追蹤到這裡,已可完全確
定無敵陰手歐陽生正是朝神女宮去的。也由此可以推想神女宮和所謂武林聯盟,必然有
著密切關係,不然,歐陽生不會黃夜趕上神女宮來了。
    干千里悄悄走上兩步,問道:「文老二,情形如何?」
    文中秀摺扇朝前一指,說道:「錯不了,他已進入神女宮去了。」
    於千里憤慨的道:「想不到神女宮居然真會是武林聯盟!」
    季傳賢問道:「軍師打算如何行動?」
    文中秀道:「咱們最重要的是先找到歐陽生,這樣秦楚雲就無話可說了,因此咱們
仍須分作三路,暫以不驚動對方為宜,一切照原;議進行,李副總管率同八名莊丁,就
留在這裡,不用進去了。」
    大家點著頭,表示同意。
    巢湖矇叟道:「有一點,大家必須特別注意,雙方能不破臉,最好不撕破臉。」
    文中秀覺得他人老了,處處都畏首畏尾,但口中還是順著他道:「蒙老說得是。」
說著右臂向空一揮,低聲道:「於兄、季兄、羅兄,咱們上去。」
    這三路,由於千里、文中秀居中,季傳賢、束大成居左,羅長髮、赫連天居右,他
們早已約好了聯絡訊號,這時就分三組。縱身掠起,朝神女宮撲去。
    副總管李番在百里洲當了二十年的副總管,江湖經驗老到,不待吩咐,早已指揮著
八名莊丁,退入右側一片樹林之中,藉著樹身掩蔽,各自隱藏起來。
    現在剩下來的只有擔任後援的巢湖矇叟和丁天仁、金瀾、易雲英四人了。
    丁天仁朝巢湖矇叟問道:「蒙老,我們要不要上去?」
    巢湖矇叟提著旱煙管,笑道:「咱們是後援,自然要稍後上去,這時候不妨先坐歇
一會。
    說完,在一棵大樹老很上坐下,裝了一筒旱煙,吸了起來。丁天仁和二位義弟可沒
坐下,只是站著仰看峻拔入雲的神女峰。
    直待巢湖矇叟吸完一筒煙,才站起身朝三人笑道:「你們大概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咱們前面三路人進去好一會,並無動靜,可見沒被神女宮的人發現了,現在咱們也該去
瞧瞧了。」一面又自言自語的道:「巫山神女宮名震江湖,怎麼會如此疏於防範呢?」
    神女宮矗立在山麓,看去覆蓋極廣,依山而起。一條由石條鋪成的步道,每走上十
來步,就有幾級石階,兩邊古木森森。極為幽暗。登上一片石駁平台,四面圍以白石欄
桿,在這裡可以看到巫峽的江面。
    神女宮的正面,有兩座高踞的青石獅子,三座宮門,緊閉著六扇高大的朱門,正門
上有一方直匾,朱底金字「神女宮」三個大字,甚是氣派!
    三路六人,分由正面和兩側進入宮去,此刻已有一刻之久,但卻沒有一點聲音,這
是說並未驚動宮中的人了。
    巢湖矇叟是老江湖了,為人持重,他在宮前仁立下來,凝神傾聽了一會,才朝身後
三人打個手勢,雙足輕點,縱身拔起,一下登上圍牆,就一閃而沒。
    丁天仁從沒夜行經驗,心頭既緊張,又刺激,看到他的手勢,慌忙和金瀾、易雲英
打了個招呼,緊跟著縱身撲起,躍登牆頭,舉目看去,裡面是一個大天井,巢湖矇叟已
經閃到左首廊下,朝自己急著招手,(他因丁天仁停在牆頭上,心中暗暗著急,這樣最
容易被人發現,是以連連招手)就翩然飛落,急步掠了過去,他身後兩人也一起奔了過
來。
    巢湖矇叟沒有作聲,耳目並用,由左廊轉到正面,腳下稍微一停,回頭悄聲道:
「你們跟在老朽身後,務必要保持數尺距離,不可太近,以防有人施襲,才有迎旋閃避
的空間。」
    丁天仁點了點頭,就一個接一個悄悄閃入大殿。
    這是神女宮的正殿,神龕內供奉的自然是神女,可以想像得到一定雕塑得美如天人,
栩栩如生,只是大殿深邃黝黑,神龕中更為幽暗,看不到神像,兩側木柵內,是八名女
待,都有一人來高,手中不知捧著什麼?
    這座大殿相當廣大,愈覺幽暗陰深,巢湖矇叟耳目並用,閃殿之後,當先朝裡行去,
後面三人,每人都保持了數尺遠的距離,閃入大殿,就盡量向左側暗處移動,藉以隱蔽
身形,等前面的人走出一段路,再跟著行進。
    就在此時,突聽走在最後的易雲英發出一聲驚叫:「啊,大哥!」
    丁天仁急忙回過身去,「噓」了一聲,低聲道:「三弟,什麼事?」
    易雲英驚悸的道:「這裡有一個人,好像……死了……」
    她這聲驚啊,巢湖矇叟自然也聽到了,急忙迅速回身走來。
    金瀾和丁天仁早已掠到易雲英身邊,丁天仁悄聲問道:「人在那裡?」
    易雲英驚魂甫定,伸手朝壁角指了指道:「就在那邊,方纔我腳下碰到的。」
    巢湖矇叟一下閃到那人身邊,凝足目力看去,果然有一個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他
內功精純,殿上雖然黑黝,仍可依稀看清這人是個青衣女子,年歲不會很大,右手長劍
已經出鞘,顯然是被人用重手法擊死的。
    從此女一身裝束看來,分明是神女宮的人了,不禁暗暗攢了下眉,一面俯下身去,
目光凝注,發現青衣女子胸口與咽喉之間,印著五個極明顯的指痕!
    「天龍爪!」
    巢湖矇叟心頭驀然一霧,他自然認得出這是潛龍於千里的成名絕技「天龍爪」,自
己一再交代非萬不得已,不可出手傷人,此女不過是秦宮主門下一個女弟子,怎好下此
毒手?
    心中想著,剛直起身來,瞥見靠壁一丈遠處,好像還有一個人影躺臥在地上,急忙
飛身過去,注目一看,果然又是一個青衣女子,一身裝柬和前面一人相同。
    只是此人連長劍尚未出鞘,就被人一舉擊死,傷處同樣在咽喉下面,胸口之上,同
樣是死在「天龍爪』,下!
    丁天仁問道:「蒙老,這兩人……」
    巢湖矇叟臉色凝重,並沒答他所問,只是急急說道:「咱們快走!」
    話聲甫落,已經急匆匆的往裡走去。
    丁天仁看他神色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連說話都來不及,只好緊跟著他身後走去。
    易雲英閃到大哥身邊,抿抿咀道:「他們什麼事都不肯說,好像把我們看作外人一
般!」
    丁天仁笑道:「我們本來就不是長江盟的人。」
    金瀾低低的道:「大哥、三弟是幫我來的,我心裡很感激。」
    丁天仁道:「決走,不用說。」
    轉過大殿,又是一個大天井,一座殿宇。
    三人穿過天井,看到巢湖矇叟停在殿前石階人門處又發現了四具屍體,同佯是四個
青衣女子,四柄長劍都已脫手,落在她們屍體不遠。
    巢湖矇叟自然都已驗看過了,這四個人兩個傷在胸口上部,依然是「天龍爪」,兩
個則是被利器割斷咽候,無疑是傷在陰世秀才文中秀摺扇之下。(文中秀的捂扇,打開
來扇面鋒利如刀)
    這一情形,就是中間這一路潛龍於千里和文中秀兩人剛跨上殿門,就遇上這四個青
衣女子,對方長劍堪堪出鞘,這四人就這樣倒在大殿入口處的。」
    巢湖矇叟看得連連頓腳,氣怒的道:「這兩人簡直瘋了!」
    第三進是一個清幽的客廳,小天井兩邊是兩排花架,架上放著幾十盆盆景,現在兩
排花架前面(也就是小天井的中間),又有四個青衣少女僕臥在地上。
    這一情形和前面稍有不同,這裡是有人闖進來,走到小天井中間,被四個青衣女子
從四面圍上來的時候才出手的,一下就把四人解決了。
    巢湖矇叟自然也要看看這四人是如何致死的?但他察看了四人傷處之後,不由給怔
住了,這四人傷處部位不同,但卻是被同一種凶器所傷,傷處有孩童拳頭大的一個圓形,
連衣衫都陷了下去,顯然是被內力震死的!
    他不由自主的舉起旱煙管看了一眼,此人難道使的也是旱煙管?這煙斗也和自己差
不多、不,他練的竟然也會是言門「透骨功」!
    霎那之間,巢湖矇叟一張老臉由駭異變成了憤怒,厲笑道:「這四人難道會是老夫
殺的?果然是一個極大的陰謀!」
    這一怒之下,他本來彎著的腰,陡然挺直了,一個人好像增高了許多,目中寒芒四
射,大聲喝道:「是什麼人佈置下的陰謀,你給老夫出來!」
    這一聲大喝,聲若洪鐘,就算睡得最熟的人,也會驚醒過來,但若大一座神女宮,
竟然會沒有人作聲,沉闃若死!
    巢湖矇叟心頭又是一凜,巫山神女宮名震武林,已有百餘年之久,傳到現任宮主散
花仙子秦楚雲已經第三代了。
    這位宮主年事不大,武功極高,在江湖上出名難惹,但以今晚的情形看來,很可能
是神女宮己出了事。
    一念及此,立即朝丁天仁三人道:「咱門快些進去,找到干莊主、文老二才好。」
    話聲出口,人已迅速往裡掠去。
    神女宮共有五進,依著山勢,一進比一進高,從第三進開始,已是宮主和門下弟子
的住所。
    除了正屋,兩邊還有許多房舍,各自自成院落,覆蓋之廣,就算你來上一百個人,
也未必查得清楚。
    巢湖矇叟想到不是神女宮出了事,就是另有陰謀,因此急於要找於千里、文中秀二
人,一路匆匆往後進奔行而來,就在他掠近第五進的時候,突聽三丈暗處,似有輕微的
衣袂飄風之聲!
    他一路進來,始終不曾遇上神女宮的人,已可斷定神女宮果然遭了大敵,已經空無
一人,那麼這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說不定是於千里和文中秀了。他此時無暇多想,就
大聲說道:「是於莊主、文老弟嗎?」
    暗影中果然聞聲閃出兩條人影,這兩人正是於千里和文中秀。
    子千里抱抱拳道:「蒙老也進來了?」
    巢湖矇叟問道:「二位可曾找到歐陽生?」
    文中秀道:「說來慚愧,此人狡猾如狐,在下和於兄找遍每一處房舍,都沒有他的
影子。」
    巢湖矇叟問道:「你們有沒有遇上神女宮的人?」
    於千里道:「這也是奇事,偌大一座神女宮竟然一個人也不見……」
    「唔!」巢湖矇叟道:「此中只怕另有陰謀,咱們快退出去再說。」
    於千里道:「蒙老可是發現了什麼?」
    巢湖矇叟道:「老朽進來之時,每一進都發現有幾具神女宮青衣女子的屍體,一共
大概有十一二個之多,她們致死之因,就是喪生在於莊主的『天龍爪』,文老弟的扇刃
之下,另外四個,嘿嘿,竟然是死在老朽煙斗下的……」
    文中秀聽得驚然一驚,失聲道:「不好,咱們中了人家嫁禍之計!」
    巢湖矇叟道:「不錯,老朽也是這樣想,才匆匆趕來找二位的。」
    文中秀道:「咱們快退出去。」
    話聲一落,立即嘬口發出一聲長嘯,嘯聲尖銳悠長,正是他和左右兩翼約好的撤退
訊號。
    巢湖矇叟忽然回過頭去,口中咦道:「丁少俠三位呢,怎麼還沒進來?」
    文中秀道:「他們和蒙老一起進來的嗎?」
    巢湖矇叟道:「就在第三進發現有四個青衣女子是死在老朽旱煙斗下,老朽想到事
有蹊蹺,就告訴他們快走,老朽因心中有事,就先走了一步,他們隨後進來,中間隔了
第四進,應該早就來了。」
    文中秀道:「咱們退出去,一定會遇上的,快些走吧!」
    三人離開第五進,穿行第四進,依然不見丁天仁蹤影。
    巢湖矇叟心頭一急,就大聲叫道:「丁少俠、金少俠,你們在那裡?」
    他聲音洪大,尤其在黑夜之中,萬籟俱寂,這喊聲自然傳出老遠,但卻不聞有人回
答。
    巢湖矇叟雙眉微蹩,說道:「丁少俠三人和老朽前後不過數步之差,就算落後,不
會太多,他們會到那裡去呢?」
    於千里道:「他們會不會先退出去了?」
    巢湖矇叟道:「不會的,老朽和他們要進去找二位的。」
    文中秀道:「他們會不會出事呢?」
    於千里道:「決不會出事,丁老弟一身武功極為可觀,何況他們有三人在一起就算
遇上高手,不可能在一兩招內就被人制住,咱們豈會聽不到一點聲音?」
    文中秀道:「目前天快亮了,咱們不能在此久待,不如先退出去再說。」
    巢湖矇叟頷首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30:02

三人相偕尋原路退出,巢湖矇叟每經過一進房舍,都要大聲叫喊,始終不見丁天仁
三人的影子。
    現在他們已經退到第一進大殿之上,這一剎那間,三人目光一注,心頭不禁驀地一
緊!
    這時天色已見破曉,東方吐出稀微曙光,大殿前面,偌大一片大天井中,但見刀光
焰煙,一式青衣的神女宮弟子不下數十人之多,已經嚴陣以待。
    神女宮弟子一個個都是花不溜丟的小姑娘,年紀全在二十上下,生得眉目如畫,嬌
艷如花,尤其身上穿了密扣緊身勁裝,更見胸脯飽滿,纖腰窄細,曲線玲瓏,婀娜多姿,
美不勝收。
    天井中間停放著一頂金漆軟轎,轎中端坐著一個鳳髻高峨,面垂輕紗的白衣女子,
雖然看不到她的面貌,但從她裝束上可以看得出來,她年紀應該不大,但她雙目神光卻
透過蒙面輕紗,依然炯炯逼人,有如寒電一般!
    她正是江湖上出名難惹的巫山神女宮宮主,散花仙子秦楚雲。
    軟轎是由四名青布衣褲的大腳婆子抬的,如今轎已放下,她們腰插雙鑭,分左右站
在軟轎前後,變成了軟轎的護衛,她們就是秦仙子的護轎四煞。轎後雁翅般排立的二十
四名弟子,由秦仙子個師妹葉青青所率領。
    葉青青今年才二十歲,和第四代弟千年紀差不多,是秦仙子代師叔收徒,代師叔傳
藝的小師妹。
    秦仙子為什麼要代師叔收徒呢?因為巫山一派,昔年創自師姐妹三人,因此歷代都
有三個師妹共同管理。
    秦仙子的三師叔一直沒收門人,十年前去世,身後沒有傳人,秦仙子只好挑一個資
質好的少女,代師叔收徒了。就因為葉青青和師侄們年齡相仿,看不出什麼來,唯一和
第四代弟子不同之處,就是她穿的是一身白衣了。
    從殿前這一陣仗看來,顯見秦仙子剛從山外面回來。
    巢湖矇叟眼看事已到此,只好硬著頭皮,手提旱煙管走在前面,目光再向左右一掠,
不僅丁天仁三人不見蹤影,連左右翼的四人,(從左首進去的荊門山主季傳賢、冷面屠
夫束大成,從右首進去的排教總舵主羅長髮、黑手神赫連天)都一個不見,心中更是暗
自意識到事態越來越嚴重。
    現在大殿石階上走下去的只有自己和於千里、文中秀三人了,他懷著沉重心情,朝
神女宮主抱了抱拳,還沒開口!
    散花仙子已經開口了:「你是長江盟的人,準是頭兒?」
    話聲奇冷無比,令人油生寒意。
    巢湖矇叟依然拱手道:「長江盟只是住在長江上下游武林同道一個集會,並無頭
兒……」
    散花仙子哼道:「你就是自稱巢湖矇叟的雷公言武?」
    巢湖矇叟自從隱居江湖之後,就不用雷公言武之名,已有四十年了,對方居然一口
道了出來,人家既然叫出來了,雷公言武又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只是當日退隱之後,
不願再用姓名而已,此時不覺拱拱手道:「老朽自從退隱巢湖不用姓名,已有四十年
了。」
    「好個退隱巢湖!」
    散花仙子冷笑道:「今晚若非被我親自截住,真還把你當作退出江湖,嘯傲山林的
隱逸之士呢?卻沒想到你遁跡江湖四十年之久的雷公言武不但重出江湖,而且妄想稱霸
武林。由長江盟進而組織了武林聯丑視我神女宮峙立巫山,是你們的絆腳石,因此陰謀
奪取,明的約我去白帝城赴約,你們卻率眾偷襲神女宮,你說該如何了斷呢?」
    於千里大聲道:「長江盟不是武林聯盟。」
    巢湖矇叟點頭道:「這是一石二鳥,是一個可怕的陰謀!」一面朝散花仙子拱拱手
道:「秦仙子認為咱們來偷襲的嗎?」
    散花仙子道:「難道不是?」
    巢湖蒙史道:「真的不是,老朽願以生命作擔保。」
    散花仙子冷哼道:「你是長江盟的人,你說的話有誰能信?」
    巢湖矇叟臉色一正,說道:「數十年來,老朽說出來的話,有誰不信?不錯,老朽
和長江盟有很深的淵源,但老朽不問塵事已有四十年之久,既未重出江湖,更沒有什麼
野心,長江盟也絕非武林聯盟,而且還是追武林聯盟來的……」
    散花仙子哼道:「難道神女宮會是武林聯盟不成?」
    巢湖矇叟神色鄭重的道:「即以今晚之事來說,顯系有人暗中佈局,設下的一石二
烏之計,讓咱們兩家拚個兩敗俱傷,他們的險謀也得逞了。」
    散花仙子冷冷的道:「他們是什麼人?」
    巢湖矇叟道:「自然是武林聯盟了。」
    剛說到這裡,只聽身後大殿上傳出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急忙回頭看去,只見從大殿
上匆匆走出一個雲發披肩,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她雖然走得很急,但依然神態嬌燒,
婀娜多姿。
    這白衣女子身後,緊跟著一十二名手持長劍的青衣少女,像一陣風般,走出大殿,
在階前一排站定。(她們站立之處,正是巢湖矇叟等三人的身後)那自然有截斷三人退
路之意。
    白衣女子一直走到軟轎前面,才身形一停,躬身道:「回宮主,宮中無敵蹤,但留
守的十九名弟子,已全體罹難。」
    散花仙子兩道眼神突然從蒙面輕紗中電射而出,說道:「你說什麼?」
    白衣女子道:「本宮十九名留守弟子,業已全部遭人毒手。」
    散花仙子怒哼一聲道:「是什麼人殺死她們的?」
    白衣女子道:「宮中並無打鬥跡象,她們有些連長劍都未出鞘,就遇到襲擊,有的
身中『天龍爪』,有的被鋒利的摺扇扇面割斷咽喉,也有的是被旱煙管斗擊中要害致死
的……」
    散花仙子憤怒的道:「這些該死的東西!」
    她坐著的人突然間隨著話聲,原式朝上升起七八尺高,一下在空中停住,護轎四煞
不待吩咐,立即抬起空轎朝右首橫閃出去。
    散花仙子飄然落到地上,右手白玉拂塵朝巢湖矇叟一指,厲聲道:「原來你們三個
乘我不在,殘殺我宮中弟子一十九人,現在還有何說?」
    她這白玉拂塵一指,本來雁翅般徘立在轎後的青衣少女們,立即從左右兩側包過來。
加上背後階前的十二名青衣少女,和回過去的白衣女子,正好把三人圍在中間。
    巢湖矇叟眼看一場被人陰謀安排的火拚,已無善了之勢,心頭一急,沉聲喝道:
「秦宮主,你一向是明理的人,怎麼還相信貴宮一十九名弟子是老朽等人殺的嗎?神女
宮和長江盟素無怨隙,老朽已一再奉告,這是有人預先有了周密佈置的陰謀,秦宮主如
果不加採信,雙方此釁一啟,就非落個兩敗俱傷不可,希望秦宮主三思,能夠把誤會解
說清楚,不是更好嗎?」
    散花仙子自然也清楚,長江盟結合了長江上下游各個地方勢力,聲勢極盛,其中尤
為辰州言門和排教最為難惹,確也不可輕視,聞言沉哼道:「事實俱在,你說有人企圖
嫁禍長江盟,這話有誰能信?」
    「信不信在你。」
    陰世秀才文中秀憤然道:「但事實俱在,不信也由不得你。」
    散花仙子冷厲的目光朝文中秀投來,問道:「你是文中秀?」
    文中秀做然道:「不錯,在下正是文中秀。」
    散花仙子道:「你說的事實俱在,有何事實?」
    文中秀道:「秦宮主想聽?」
    散花仙子冷冷的道:「你們好像說我不明事理,因此我自然要聽聽你們事實俱在的
理由了。」
    文中秀道:「秦宮主果然名不虛傳,但在下想先請教秦宮主一件事。」
    散花仙子道:「你說。」
    文中秀道:「在下方才聽秦宮主說過,好像你是應約到白帝城去的,不知能否說得
詳細一些?」
    散花仙子冷聲道:「是你們長江盟向我下的戰書,你還問我作甚?」
    「是我們下的戰書?」
    文中秀駭然道:「長江盟並無正式組織,只是長江上下游武林同道的一個集會,每
年有一值年的會首,處理一些事務,如此而已。今年的會首是百里洲於莊主,也在這裡,
而且昨晚(現在天色已經大亮)正是百里洲於家莊聚會,根本沒有發什麼戰書給神女宮
的事。」
    散花仙子道:「戰書上就是由於千里署的名。」
    於千里道:「秦宮主明察,長江盟和神女宮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雙方並無怨隙可言,
怎會向貴宮下戰書,何況在下也並未簽署什麼戰書。」
    散花仙子看他們說得不像有假,心中不禁也有些相信了?









第11章
    文中秀道:「咱們要知道的就是秦宮主赴什麼人之約去的,現在既已知道是長江盟
向秦宮主下戰書,約你到白帝城去的,這就夠了,秦宮主前去赴約,到了白帝城,自然
沒遇上長江盟的人了?」
    散花仙子怒聲道:「你們使調虎離山之計,前來愉襲神女宮,自然沒人前去白帝城
了。」
    文中秀道:「在下再請問秦宮主一句,就算是咱們使用調虎離山之計,把秦宮主引
開,試問咱們為什麼要偷襲神女宮?就是為了殘殺留在神女宮的十九名女弟子?還是要
毀去你們神女宮?但目前神女宮不是好好的並未毀去,那麼咱們究竟目的何在?好了,
現在,請秦宮主再聽聽在下等人找上神女宮來的前因後果……」
    他從自己等人集會百里洲,當晚宴會中,有人自稱奉武林盟盟主之命,希望長江盟
加盟,並曾和自己等人動手,以及自己在和他動手之際,暗下「追蹤散」,自己等人如
何夤夜追蹤,上直找上神女宮……
    散花仙子聽得疑信參半,一面問道:「你們分三路進入神女宮,那麼其他的人呢?」
    巢湖矇叟道:「現在該由老朽來說了。」
    接著就把自己和丁天仁等三人,曾在峰下息足,以及一路上山,丁天義(易雲英)
如何在大殿右首發現一具屍體,經自己查驗,是死在「大龍爪」下。
    後來第二進,第三進都發現有人被殺,其中最使自己震驚的是有人死在和自己相同
的煙斗之下,而且還是被言門內功震碎內腑而死。
    自己才想到這是有預先佈置的陰謀,急於進去,找於千里、文中秀二人希望大家急
速退出,免中敵人圈套。等到自己找到兩人之後,就不見了丁天仁三人,及至退出大殿,
竟連荊門山主季傳賢,冷面屠夫束大成、排教總舵主羅長髮、黑手神赫連天四人也一個
不見,蹤影全無,大概說了一遍。
    散花仙子愈聽愈奇,以巢湖矇叟——雷公言武的身份,當然不至於說謊,尤其和他
同行的人中,有荊門山主季傳賢、排教總舵主羅長髮等人,都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
居然一夕之間,全數失蹤。
    更重要的還有丁天仁,江湖上盛傳他是昔年大名鼎鼎的天殺星丁天行的兄弟,身邊
有他紫虹神劍玉辟邪,如今竟在神女宮離奇失蹤,這要讓天殺星聽到消息,不把神女宮
倒翻過來才怪。心念迅速轉動,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巢湖矇叟道:「就在老朽三人從大殿上出來前的事,大概前後也不會超過半柱香的
工夫。」
    散花仙子抬目朝站在階前的白衣女子問道:「素素,你們從宮後進來,可曾發現什
麼沒有?」
    原來那白衣女子正是白素素,她連忙欠身道,「沒有,如有什麼動靜,小妹豈會放
過他們?」
    散花仙子道:「這就奇了,咱們神女宮山後只有一條通道,這些人怎麼會無端失蹤
了呢?」
    巢湖矇叟道:「這就是咱們雙方應該精誠合作,才能找出隱身暗處的武林聯盟盟主
來。」
    散花仙子頷首道:「看來我是給你說動了。」
    巢湖矇叟大笑道:「秦宮主果然爽快!」
    散花仙子剛抬了下手,還沒開口,陡聽一聲厲笑劃空而來,一道人影疾如鷹隼,朝
階前瀉落。
    同時也響起一個尖厲的老婦人聲音喝道:「小丫頭,你叫白素素,是你殺了我兩個
師侄,對不?」
    白素素面前此時已經多了個高大的緇衣老尼,這人生得面長如驢,眉濃如帚,目光
森冷如電,直盯著白素素大有把她撕裂之感,如果這老尼不是出家人,也不像是個女人。
    她正是武林中出名難惹的屠龍師太、熊耳山黃竹庵的當家。
    白素素面前突然瀉落了一個盛氣凌人的老尼姑,她縱然沒見過屠龍師太,但總聽人
說過屠龍師大的模樣,心頭雖然暗暗震驚,但對方這聲「小丫頭」,可把她叫火了,這
裡是巫山神女宮,誰還怕你不成?
    她臉上絲毫不露,依然笑吟吟的道:「老師傅,誰是小丫頭?誰殺了際兩個師侄了?
你是誰?你兩個師侄又是誰呢?」
    屠龍師太性如烈火,右手抬處,一道寒光從袖中飛出,那是一柄狹長如銀的屠龍刀,
口中厲笑道:「小丫頭,你叫白素素不錯吧?」
    白素素道:「不錯,我就是白素素。」
    屠龍師太道:「那就對了!」
    話聲甫出,寒光飛灑,舉手之間,就刺出了三刀。
    這三刀宛如一片銀霧,令人分不清左右前後,凌厲到使人油生寒慄,好像被刀鋒刮
去了一層皮似的。
    白素素想不到屠龍師太出手竟有這般厲害,快到自己幾乎連拔劍都來不及,只好閃
動身形,施展「雲迷巫山身法」,連退帶閃,才把對方三刀避升。
    正好及時響起散花仙子的聲音說道:「道友請注手,有話好說。」
    她說來輕柔,但已施出巫山派的無上神功。
    屠龍師太聲音入耳,心頭猛地一凜,這所謂「一凜」乃是心神不由自主的一凜,如
非這說話的人功臻上乘,決不可能使屠龍師太這樣的高手,聞聲生凜的。
    身形乍停,屠龍刀也只一閃就縮入袍油之中,目注散花仙子冷然道:「你就是秦宮
主了?老尼是替我兩個師侄女報仇而來,這有什麼好說的?」
    散花仙子看她盛氣凌人也佛然道:「秦楚雲吞掌巫山神女宮,白素素是我師妹,她
就算犯了天大的罪,非死不可,也總該先和我這個掌門人說上一聲吧?屠龍師大名滿武
林,這點禮數總是懂的,怎會沒什麼好說的呢?」
    她雖是心有不悸,但說來依然十分柔美,好像說得很婉轉。
    屠龍師太沉哼一聲道:「很好,既然有秦宮主出面,白素素在觀音庵門前明明是殺
死我兩個師侄,殺人嘗命,你就要白素素拿命來好了。」
    白素素聽她說觀音庵門前殺死她兩個師侄女,頓時想起那晚自己追蹤石破衣之事,
急道:「我沒殺你師侄。」
    屠龍師太冷笑道:「你掩飾得很好,因為你是用石子打穴殺死我兩個師侄的。
    當時正好有石破衣在場,他在十年前曾以石子打穴分別擊中郊山五鬼眉心穴,認為
可以掩飾過去了。
    但經老尼檢查的結果,卻發現擊中我兩個師侄女的石子上暗含『蝕骨功』,正是你
們巫山一派的獨門秘技,你現在還有何說?」
    白素素道:「當日我是跟蹤石破衣身後,從樂山山莊追出來的,石破衣輕功勝過我
甚多,他趨近庵前俯身察看兩具屍體之時,我才趕到,那時師太也及時出現,和石破衣
起了爭執,我就隱身在庵前一棵大樹之後。
    後來看你們已經解說清楚,我也就悄俏退走了,試想我到得比石破衣還遲了一步,
如何會是殺害你兩個師侄女的兇手?」
    屠龍師太道:「你說的只是片面之詞,有誰相信?」
    白素素冷冷的道:「我白素素一向說一不二,別人相不相信,我並不在乎。」
    屠龍師大厲聲道:「你不跟老尼交代清楚,老尼豈能輕易放過了你?」
    散花仙子溫道:「我師妹不是已經向你解說清楚,殺害令師侄的並不是她?」
    屠龍師太嗔目道:「不是她,那是什麼人殺死我兩個師侄的?」
    白素素冷聲道:「那就不干我的事了,該你自己去查才是。」
    屠龍師太拉長馬臉,森笑道:「老尼已經查清楚了,就是你們巫山『蝕骨功』,這
還不夠嗎?」
    白素素粉臉氣得煞白,冷笑道:「這就證明是我殺死她們的了?」
    屠龍師太道:「這還錯得了嗎?」
    「不錯!」白素素道:「是我殺的,你又待怎樣?」
    散花仙子道:「素素……」
    「你終於承認了!」
    屠龍師太厲笑一聲道:「老尼就親手劈了你!」
    話聲甫出,人已閃電欺來,左手一招「獨劈華山」,掌風如濤,朝白素素當頭直劈
過來。
    白素素是神女宮的第二高手,面對屠龍師太這樣一位強敵,早就有了準備,沒待對
方掌風撞到,身形一側,從左首朝前閃出,一下欺到屠龍師大右側後方,右手揮處,反
手一掌拍向屠龍師太右肩。
    屠龍師太欺來的人,何以出手第一招上,會使左手的呢?
    那是因為她屠龍刀就藏在右手衣袖之中,左手劈出一掌,右手抬處,屠龍刀也已出
鞘,(此時白素素已欺到她右首,反手一掌朝肩後拍來)口中沉哼道:「小丫頭,這是
你自己送上來的!」
    一記「龍尾揮風」,一道亮銀刀光由下而上,朝身後揮出。
    白素素急忙後躍,右手衣袖已被刀光截斷了數寸長一角。
    屠龍師太豈是等閒之輩,她堪堪後退,還未站穩,左手一記劈空掌緊接著拍出,人
隨掌上,右手屠龍刀一片刀光又相繼湧到。
    白素素空有一身武功,卻連拔劍的時間都沒有,一直往後連退。
    屠龍師太厲笑道:「小丫頭,你拿命來吧!」
    身形突然凌空而起,右手連揮,屠龍刀幻起一片銀色光華,如纓絡下垂,朝白素素
當頭罩落!
    就在此時,但見另一片白色雲朵冉冉飛起,迎著上去,一下把銀色刀光托住,適時
響起散花仙子的聲音說道:「老師太刀下留情,兩位令師侄,其實並非我師妹殺的。」
    她這片托住銀色刀光的,竟然是她手中一支白玉拂塵,因此沒有任何交擊之聲,兩
人各自後退了一步。
    屠龍師太狹長銀刀一收,冷冷的道:「秦宮主包庇令師妹,想和老尼動手嗎?」
    散花仙子把拂塵掛在中指中,一面拱手道:「老師太誤會,秦楚雲並無包庇敝師妹
之意,方纔她說的只是氣話而已!」
    屠龍師太道:「不是她殺的,她為什麼要承認。」
    散花仙子笑了笑道:「試問老師太,如果有人硬指你是殺人兇手,更不聽你的解說,
老師太又會如何?」
    「以我想來,一向生性剛強的老師太,也會一口承認:是我殺的,你又待怎樣?這
麼一來,無非逞一時之氣;但卻把真正的兇手放置到了一邊了,即使老師太把敝師妹殺
了,是不是真正替二位令師侄報了仇呢?」
    屠龍師太還沒開口,只聽老遠有人笑道:「還好,總算給我趕上了,你們還沒動上
手,一旦動上手,我這和事佬就做不成了。」
    隨著話聲,一條人影已從西首圍牆上躍落,聳著肩朝天井中間走來。
    在場的都是行家,這人只說了兩三句話,一個人就能從遠處趕到,這份輕功,豈非
已到了上乘境界?
    這人頭盤道髻,身上卻穿了一件洗得快發白的藍布大褂,一個非道非俗的瘦小老頭,
他,正是邛崍石破衣。
    就在他走近之際,一眼看到陰世秀才文中秀,兩顆深邃的小眼珠忽然一注,口中發
出一聲輕咦,說道:「你老弟就是人稱陰世秀才文中秀對不?哈哈,江湖上大家都謬許
我假道士輕功還算不錯,如今看來你文老弟就勝我石某多了,剛才咱們還在白帝城西遇
上的,你老弟居然先到這裡了。」
    他隨口說著,人已走到散花仙子和屠龍師太兩人之間,連連拱手,堆起一臉皺紋,
陪笑道:「秦宮主、老師太,兩位請了,石某聽說老師太朝神女宮而來,心頭一急,拼
著老命一路急趕,總算給石某趕上了。」
    散花仙子還了一禮道:「石道長定有什麼見教了?」
    「見教不敢。」
    石破衣聳聳肩道:「因為那天在觀音庵遇上老師太,石某曾和老師太說起白大姑娘
的事,今晚聽到老師太巴巴的找上神女宮來,一定和她兩個師侄之死有關,那就一定認
為白大姑娘是殺人兇手。
    這一來,豈不把誤會認了真,所以老朽非趕來作證不可。」
    屠龍師大道:「你來作什麼證?」
    石破衣連忙陪笑道:「那天石某被人引去觀音庵,白大姑娘是跟蹤老朽追下來的,
說句不客氣的話,老朽在輕功上,稍勝白姑娘半籌,趕到觀音庵的時候,她落後老朽總
在二三十丈左右。
    老朽走近觀音庵,她就閃身隱入右首一片林中,還當老朽沒發覺哩,那時兩位令師
侄早已中人暗算,身死多時,所以老朽可以證明白大姑娘決不是兇手。」
    屠龍師太道:「但我兩個師侄被石子擊中眉心,石上暗含『蝕骨功』力,又作何
解?」
    「唉」這個老朽也說不上來。」
    石破衣搔搔頭皮,說道:「事情確實有些複雜,但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事兒,也不能
說沒有。」
    「譬如四十多年前,就有一個擅『百變神功』的人,專門仿冒各門各派的獨門絕技,
鬧得江湖各大門派之間天翻地覆,雞飛狗跳,你老師大的『點睛指」,好像也被仿冒過,
所以石子上暗含『蝕骨功』,也是極有可能之事了。」
    屠龍師太雙目寒光迸射,寒聲道:「你說我兩個師侄,是百變道人殺的?」
    石破衣聳聳肩道:「這個老朽不敢說,老朽只是打個譬喻罷了。」
    屠龍師太怒聲道:「這老雜毛我找了他多年,他居然敢找到我頭上來了!」接著沉
聲道:「好,衝著你石道友,老尼就相信你一次。」
    說完,不見她雙腳點動,一個人已隨聲而起,劃空朝外飛去。
    石破衣叫道:「喂,老師太,你真是急性子,我假道士話還沒說完呢!」
    屠龍師太早已走得無影無蹤!
    散花仙子朝石破衣拱拱手道:「多謝石道友趕來,總算化解了兩家一場誤會。」
    石破衣聳聳肩笑道:「秦宮主不用謝,大家都是武林中人,這是應該的。」
    再說陰世秀才文中秀在石破衣現身之時,曾說在白帝城西見過自己,心頭不禁一動,
但那時石破衣正在和散花仙子、屠龍師太三人說話,自己不好插咀。
    這時走上幾步,朝石破衣拱手道:「石道長請了,方才道長說在白帝城西遇見過在
下,不知可是真有其事?」
    石破衣一怔,笑道:「老朽當時急干趕路,沒和文老弟招呼,但老朽相信文老弟也
一定看到老朽了,怎麼會沒有其事?」
    文中秀道:「石道長當時遇上的就是在下一個嗎?」
    石破衣眨眨小眼,嘻的笑道:「這就奇了,文老弟和什麼人在一起,難道你真的記
不起來了?」
    文中秀道:「那人可能不是在下,所以希望道長能說得清楚一點。」
    「這倒新鮮得很!」
    石破衣嘻嘻的笑道:「老朽遇上的明明是你文老弟,你說那人不是你老弟,那會是
誰?」
    文中秀道:「道長方才不是說過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事兒,也不能說沒有,有人可以
『百變神功」仿冒各門派的獨門絕技,自然也有可能仿冒某一個人了。」
    「唔,唔,這話有些道理!」
    石破衣搔搔頭皮,想了想才道:「那時老朽急於趕路,走得很快,和你老弟只是擦
身而過,哦,對了,因為你老弟是迎面來的第一個,所以看得較為清楚……老弟身後好
像還跟著幾個人……」
    於千里急急問道:「石道長,那幾個是什麼人?」
    石破衣一拍腦袋,笑道:「對了,和文老弟在一起的,自然是長江盟的人了,老朽
當時還想:長江盟的人一清早天還沒亮,這樣急著趕路,不知有什麼急事?
    巢湖矇叟道:「道兄還沒說出那幾個是什麼人呢?」
    「對了,嘻嘻!」石破衣笑道:」對不起,老朽把話題扯遠了,文老弟身後,是荊
門山的季山主,老朽五年前還在他莊上喝過酒。
    第二個也是熟人,是排教的羅總舵主,後面好像還有兩個……」
    文中秀這下證實了,急急說道:「那是雲夢三怪的束老大和赫老三,對不?」
    「對,對!」石破衣連連點頭。
    接著歉然道:「就是冷面屠夫束大成和黑手神赫連天;老朽對這兩位不大熟,你老
弟不說,老朽一時就叫不出來了。」
    文中秀望著巢湖矇叟、於千里二人,憤然道:「果然是賊黨的詭計,他假扮兄弟,
利用這一路是兄弟領的路,把季山主、羅總舵主和束老大、赫老三四人誑去了,蒙老、
於莊主,咱們快些追上才好!」
    巢湖矇叟微微搖頭,苦笑道:「這裡離白帝城少說也有百來里路,石道友遇上他們
之時,距現在少說也已有一個多時辰,那麼他們現在很可能已在一二百里之外了,山區
遼闊,你知道他們去了那裡?咱們又到那裡去找?」
    於千里道:「難道咱們任由他們落入賊手,就不管了?」
    巢湖矇叟道:「他們假武林聯盟之名,既要兼併長江盟,不會就此罷手的,咱們現
在趕去,豈不正好落在他們陷阱之中,倒不如已逸待勞,等他們找上門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31:35

石破衣道:「怎麼?聽你們的口氣,長江盟果然出了事?」
    散花仙子道:「石道長、言道長,此事乍聽起來,好像只是長江盟的事,但武林聯
盟假長江盟之名,殘殺我神女宮一十九名弟子,自然也是敝宮的事了,諸位如不嫌棄,
且請到敝宮奉茶,俾便長談。」
    石破衣笑道:「好,好,秦宮主見邀,卻之不恭,大家就進去坐坐,老朽還聽說神
女宮有窖藏五十年的好酒哩,老朽一直想偷偷的溜進去喝上半缸。
    就是因貴宮有一條禁令,不准江湖上的臭男人踏上神女峰一步,老朽想想為了偷喝
幾口酒,在神女峰送了老命實在划不來,才沒敢進去。」
    散花仙子柔笑道:「石道長真會說笑。」
    「一點也不是說笑。」
    石破衣聳聳肩道:「老實說,黑白兩道,各門各派,老朽都去喝過酒,連五毒門的
五毒酒、雲南藍家雙蒸藍酒,老朽都喝過,就是沒喝過百花釀。」
    散花仙子道:「石道長既然蒞臨神女宮,自然要讓你喝個痛快了。」
    石破衣大喜道:「如此真是多謝秦宮主。」
    丁天仁、金瀾、易雲英三人跟隨巢湖矇叟從第三進進去,因為矇叟一再交代,在行
進之際,每人必須保持一丈距離,萬一遇上有人襲擊,才有迎旋閃退的餘地,因此大家
都有一丈來遠的距離。
    這回是巢湖矇叟看到第三進四個青衣少女,不但是死在自己旱煙斗之下,而且還是
言門的「透骨功」震碎內腑的。
    一怒之下,縱身撲進之勢,自然更快,等丁天仁跟著掠進,瞥見巢湖矇叟一手提著
旱煙管急匆匆的退了出來,低喝一聲,你們快隨我走。」
    說完,轉身朝往東的遇廊上急步行去。
    丁天仁急步跟了上去,問道:「蒙老……」
    巢湖矇叟沒待他說完,就截著道:「老朽此時無暇多說,且等出了神女宮再說不
遲。」
    一行四人由巢湖矇叟為首,只是朝東奔行,一連穿行了幾處院落,越出圍牆,已是
神女東首。
    巢湖矇叟旱煙管朝北一指,悄聲道:「三位少俠快些走了。」
    易雲英忍不住問道:「蒙老,你總該和我們說清楚要去那裡吧?」
    巢湖矇叟笑了笑道:「老朽只是看了他們記號是往北去的,至於究竟要去那裡,這
要追到地頭才會知道,老朽如何說得出來?」
    丁天仁道:「三弟不用多說,我們跟蒙老走就是了。」
    巢湖矇叟低聲道:「老朽有一句話務請三位少俠包涵,因為賊黨極為狡猾,何況又
是敵暗我明,這一路上,隨時都會遭受襲擊。」
    「因此咱們必須隨時提高警覺,沿途更不可隨意交談,以防被對方發現。」
    丁天仁道:「在下兄弟一切都聽蒙老的。」
    巢湖矇叟笑道:「如此就好,咱們走吧!」
    說完,就展開大步,當先奔行而去。
    丁天仁三人也緊跟著他身後而行,這時天色還未黎明,四外高山叢林,黝黑如墨,
除了一路急行,根本辨不清方向。
    走在前面的巢湖矇叟似是不喜多言,他也警告過三人,要隨時提高警覺沿途不可隨
意交談,因此三人也不敢多說,只是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奔行。
    正因大家放腿奔行,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現在東方已漸漸發白。
    天色只要一經透出魚白,很快就大亮。了。
    現在大家已可看清楚自己一行走在重山疊嶺之間,山勢連綿,不知身在何處?更不
知道巢湖矇叟要領自己三人到那裡去?
    易雲英心頭漸漸起疑,她因大哥和巢湖矇叟走在前面,這就掠上兩步,和金瀾走成
並肩,一面低聲叫道:「二哥。」
    金瀾回頭問道:「三弟,有什麼事嗎?」
    易雲英道:「你不覺得蒙老有何可疑嗎?」
    金瀾問道:「你說說看?」
   易雲英道:「他說是看了文中秀他門留的記號追下來的,但這一路上,你看他找過
記號沒有?一路上那裡有記號了?」
    金瀾點著頭道:「我也覺得有些懷疑,你不說,我也正想和你商量呢,你說,我們
該怎麼辦?」
    易雲英道:「我們只說走不動了,需要休息一下,等他停下來了,再仔細的問問清
楚。」
    金瀾點點頭道:「好,我們就這麼辦!」
    易雲英就「喲」了一聲,叫道:「二哥,我腳扭了一下,好痛。」
    接著就俯下身去,用手揉著右腳踝,連臉都脹紅了。
    丁天仁很快回身走來,關切的道:「三弟,你不要緊吧?」
    易雲英已在附近的一方大石上坐下,依然用手揉著足踝,說道:「還好,我只是扭
了一下……」
    巢湖矇叟含笑道:「咱們只顧趕路,一直沒有休息,大家都走累了,就在這裡坐息
一回,等體力恢復了再走好了。」
    大家各自坐下休息。
    金瀾忍不住問道:「蒙老,我們到底要到那裡去呢?」
    巢湖矇叟笑道:「老朽方才不是說過了嗎?老朽只是沿路尋著記號尋下來的,他們
去了那裡,老朽怎麼知道?」
    金瀾道:「我們怎麼沒有看到記號呢?」
    巢湖矇叟目芒一動,嘿然道:「金少俠這話好像是在懷疑老朽了?」
    金瀾道:「在下只是隨便問問罷了。」
    巢湖矇叟深沉一笑道:「文老弟留的記號,乃是長江盟特有的記號,外人如何辨認
得出來?如果三位老弟都能看出來了,那還算是特定的記號嗎?」
    易雲英一手揉著足踝,一面自然仰起頭,聽巢湖矇叟說話,凡是聽一個人說話,總
是要瞧著他的,他這一偏著臉聽他說話,忽然看到巢湖矇叟右手拿著的旱煙管,這下心
頭不由得暗暗一怔!
    因為昨晚昨餐之後,她曾看到巢湖矇叟裝好一筒煙,打著火絨吸煙,他那支旱煙管
分明是竹節的,用久了,就紅得變成紫色,煙斗足有鵝卵大小,是紫金的,煙管上還掛
著一個裝煙絲的牛皮袋,也亮得發紫。
    現在,巢湖矇叟手上這支旱煙管和煙斗都是黝黑的,一看就是鐵製的,旱煙管上也
沒有裝煙絲的牛皮袋!
    一個人用慣了東西,尤其是旱煙管,怎麼會換了一根的呢?她心念轉動之際,忽然
又有了另一發現,那是巢湖矇叟腳上穿的鞋也不同了!
    昨晚,他穿的是雙梁布鞋,(腳背上有兩根鞋脊)如今他腳上穿的卻是薄底快靴了,
自己一行人一路奔行,他自然不會在半途把旱煙管和鞋子都換了,那麼他……
    易雲英突然想起義父時常和自己談些江湖上的事兒,江湖上時常以易容術改變面貌,
假扮另一個人,他……莫非不是巢湖矇叟,是有人假扮了他?
    一念及此,抬目看去,只有金瀾坐得較近,這就暗暗朝金瀾遞了一個眼色,朝他點
點頭。
    金瀾看到她暗示,立即站起身,走了過來,蹲下身問道:「三弟,你腳還痛不痛?」
    易雲英道:「好多了。」
    接著就悄聲把自己看到的,告訴了他。
    金瀾神色一變,凝重的道:「會有這種事?大哥知不知道?」
    易雲英悄聲道:「沒人告訴他,他怎麼知道呢?」
    金瀾道:「我去告訴他。」
    易雲英道:「你要小心些!」
    金瀾點頭道:「我知道。」
    站起問道:「你要不要喝水?我去舀些水來。」
    易雲英道:「你拿什麼東西去舀呢?」
    金瀾道:「大哥身邊有一節竹筒。」一面朝丁天仁叫道:「大哥,你身邊的竹筒呢?
三弟要喝水。」
    口中說著,人已自顧自朝右側小溪走去。










第12章
    丁天仁從身邊取出竹筒跟了過來。
    金瀾用手掬著水洗了把臉,然後掬水喝了兩口,等丁天仁蹲下身來舀水,就把易雲
英說的話,低低說了一遍。
    丁天仁聽得愕然道:「三弟說他不是蒙老?」
    金瀾道:「很有可能。」
    丁天仁道:「問題是他為什麼要改扮成蒙老呢?」
    金瀾道:「自然是要把我們騙到某一個地方去了。」
    丁天仁道:「我們那要怎麼辦呢?」
    金瀾道:「我們自然要和他攤牌了,我們三個人,還伯他不成?」
    丁天仁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他舀了一竹筒水,回到原處,把竹筒朝易雲英遞去,說道:「三弟,你喝水了。」
    易雲英接過竹筒,說了句:「多謝大哥。」
    巢湖矇叟瞇著雙目,問道:「三位少俠好像在商量什麼事兒?」
    丁天仁道:「沒有,二弟只是問我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在下也不知道。」
    巢湖矇叟道:「這裡是在大巴山脈之中。」
    丁夭仁問道:「大巴山一定很大了?」
    巢湖矇叟嘿然道:「廣袤千里。」
    金瀾道:「蒙老,你一向煙不離嘴,現在正在休息的時候,怎麼不抽筒煙呢?」
    巢湖矇叟看了他一眼嘿然道:「你沒看老朽的煙袋掉了嗎?」
    金瀾道:「你老煙袋一向掛在旱管上的,怎麼會悼的?」
    巢湖矇叟深沉一笑,問道:「你們究竟想說些什麼?」
    易雲英道:「我看蒙筆一定連旱煙管也一起掉了,昨晚吃過飯,你老吸煙時、就不
是這支旱煙管咯!」
    巢湖矇叟忽然大笑道:「你果然心細得很!」
    金瀾倏地後退一步,冷聲道:「那就對了!」
    巢湖矇叟張目道:「什麼對了?」
    易雲英道:「因為我們發現你不是蒙老了。」
    巢湖矇叟頷首道:」三位果然聰明,老朽本來就不是言武。」
    說完,隨即站起身來,雙臂向天一張,腰骨一挺,只聽他全身骨節發出一陣連珠般
的暴響,本來瘦小的彎腰老頭,一下變成了瘦高個子。
    金瀾、易雲英怕他淬起發難,同時掣出了長劍,和大哥站到一起。
    丁天仁並沒掣出劍來,只是凜然而立,問道:「老丈改扮蒙老,把在下兄弟誆來此
地,究竟意欲何為?」
    假巢湖矇叟笑道:「老朽把丁老弟三位引來,其實並無惡意。」
    易雲英道:「那是什麼意思?」
    假巢湖蒙臾道:「第一、是為了三位老弟別讓人利用,捲入江湖是非紛爭之中。」
    金瀾道:「我們如何被人利用了。」
    「哈哈!」假巢湖矇叟大笑一聲道:「你們三個不是被於千里從樂山山莊運出來的
嗎?他不想利用你們,何用千里迢迢的把你們接到百里洲去?」
    易雲英輕哼一聲道:「你胡說什麼?我們是被人迷翻了,由於莊主救出來的。」
    「哈哈!」假巢湖矇叟又是一聲大笑,說道:「老朽若是把三位迷翻了,再用解藥
把你們救醒,不也是老朽救了你們嗎?」
    丁天仁聽得將信將疑,問道:「於莊主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假巢湖矇叟道:「那自然有他的理由了。」他不肯說明原因。
    金瀾問道:「那麼我爹他們無故失蹤,也是於千里干的了?」
    假巢湖矇叟道:「這個老朽並不清楚。」
    易雲英問道:「你假扮蒙老把我們誆來,是不是也想利用我們?」
    「不是。」假巢湖矇叟道:「老朽只是奉命把三位領去見一個人。」
    丁天仁問道:「老丈奉何人之命?」
    假巢湖矇叟道:「這個老朽就無可奉告了,三位到了地頭,不就知道了嗎?」
    易雲英道:」你不說,我們也猜得出來,你是武林聯盟的人,你奉命行事,自然是
奉武林聯盟盟主之命了,那麼要見我們的,自然是自稱盟主的人了。」
    假巢湖矇叟沉笑道:「丁二少俠果然聰明,三位那是同意隨老朽去了?」
    易雲英笑道:「既然是你們盟主請我們去,老丈總先該告訴我們武林聯盟盟主是誰?
他叫什麼名字?」
    假巢湖矇叟為難的道:「這個老朽實在無可奉告。」
    易雲英又道:「那麼你呢?你究竟是誰?總可以說了。」
    假巢湖矇叟乾咳一聲道:「老朽只是給三位領路之人,三位毋需知道老朽是誰?」
    金瀾冷笑道:「老丈藏首藏尾,什麼都不肯說,我們如何信得過你?」
    假巢湖矇叟目中寒芒飛閃,嘿然道:「老朽話已說得很多,你們信不過也只好信一
次了。」
    易雲英道:「我們不去,你又能怎樣?」
    假巢湖矇叟冷然道:「老朽奉命行事,既然說出來了,自是非把三位請回去不可,
三位最好想清楚了。」
    金瀾怒聲道:「聽你口氣,好像要和我們動手了?」
    假巢湖矇叟大笑道:「不錯,老實說,老朽要把你們三個擒回去,易如反掌,但只
要你們肯隨我走,咱們就不用動手了。」
    丁天仁拱拱手道:「老丈方才說過,你是為了我們別讓人家利用,捲入江湖是非之
中,才把我們引來的,因此在下兄弟不想見任何人,也不想到任何地方去,老丈請吧?」
    假巢湖矇叟沉笑一聲:「看來真要逼老朽出手了!」
    話聲甫出,右手疾探,五指如鉤朝丁天仁左腕抓來。
    這一下出手奇快無比,但丁天仁早就提防著他,左手迅速翻起,五指揚動,點點指
影朝他右手灑出。
    他這一手正是八長老無能師叔送他的「點穴法」。說也真險,丁天仁縱然早有準備,
也只是毫釐之差,就會被對方抓往手腕了。」
    假巢湖矇叟當真是八十歲的老娘倒繃孩兒,自己這一記擒拿手法,應該十拿九穩,
沒想到手指已快要觸到丁天仁手腕,他會忽然灑出五點指影,襲取自己「少府、脈筋、
前谷、少澤、液門」五處穴道。
    只要一處被指風掃中,整條手臂就會若廢,尤其這一記截穴手法,神奇莫測,自己
竟然無法化解。
    他早就知道丁天仁是昔年大名鼎鼎的天殺星丁天行的兄弟,那麼這一記手法自然出
之於這位大魔頭所教,他心中早就有了這一點忌諱,更是不敢硬接,急急後退了一步。
    雙方這一接觸,當真快得如同電光石火般一閃間的事,等站在丁天仁邊上的金瀾、
易雲英發覺,假巢湖矇叟已經被逼後退了一步。
    易雲英道:「好哇,你真的向我大哥出手了!」
    身形疾欺上去,刷的一劍朝假巢湖矇叟刺去!不,她這一生氣,出手當然不止一劍。
    不,她雖非白衣庵弟子,但卻蒙無垢師大收為記名弟子,峨嵋「亂披風劍法」一劍
出手,至少也有八九劍連續劈出,否則就不會稱之為亂披風了。
    樂山莊莊主擎天手金贊臣是少林俗家的高手,少林寺僧很少使劍,但不是說少林武
學中沒有劍法,少林寺七十二藝中,卻有兩套著名的劍法。
    一是「達摩劍法」,只有寺中長老才能練習,一是「准提劍法」,是俗家弟子防身
的劍法,金瀾使的就是「准提劍法」。
    「准提劍法」有一好處,內功有相當火候的人,劍法展開,可以貫注真力,使得大
開大闔,有如長江大河,源源不絕,內力較差的人,只要劍法練純熟了,一樣可以使得
如行雲流水,變化繁衍。
    金瀾從小練劍,對這套劍法自然純熟無比,眼看三弟已經出手,也毫不遲疑,口中
清叱一聲,揮動長劍攻了上去。
    假巢湖矇叟堪堪退下,就見易雲英揮劍攻來,心中暗叫:「是峨嵋亂披風劍法!」
一面沉哼一聲,旱煙管直向易雲英劈來的劍上敲去。
    要知易雲英也是從小練劍,一套「亂披風劍法」早就練得十分純熟,一劍出手,七
八道劍光,會同時朝四面八方劈來,使人虛實莫測。
    但這回遇上假巢湖矇叟,就好像小孩子耍大刀,一無是處了,明明劈出去了八九劍,
應該劍光已是十分綿密。
    但假巢湖矇叟的一支旱煙管,竟然會一下直入劍光之中,敲上了劍葉!
    耳中聽到「嗆」的一聲大響、虎口奇痛,長劍幾乎脫手飛出,口中驚「啊」出聲,
急急往後躍退。
    金瀾是看到易雲英長劍出手,才揮劍攻上去的,以收夾擊之功;但怎知假巢湖矇叟
一身武功奇高,出手快逾閃電。
    金瀾堪堪揮劍攻去,易雲英已在一聲金鐵狂鳴中急急往後躍退。
    這一來,金瀾就成為要和假巢湖矇叟單打獨門了;但此刻那裡還有猶豫的時間,長
劍連揮,劍光如閃,一個人頓時像是多出了七八條手臂,氣勢自然極盛!
    假巢湖矇叟口中大笑一聲道:「亂披風劍法劈得再亂,也未必劈得上老朽一點衣
角。」
    人隨聲進,右手旱煙管朝左右一擋,就響起「當、當」兩聲金鐵狂鳴,一下格開金
瀾兩劍,左手似爪非鉤,閃電朝他執劍右腕抓來。
    金瀾連變招都來不及,只好上身一仰,往後倒縱出去。
    假巢湖矇叟嘿然道:「老朽手下如果任由你輕易退走,那就不能說是老朽了。」
    人隨聲上,旱煙管一指,朝金瀾左肩「肩井穴」上敲落。
    他可以直取金瀾前身任何一處大穴,所以取「肩井穴」者,就是留有分寸,不好傷
了他也。
    易雲英、金瀾出手的同時,丁天仁已經迅快的從身邊取出紫虹劍,眼看金瀾連對方
一招都沒接下,就縱身後躍。
    假巢湖矇叟直逼過去,旱煙管迅疾敲落,心頭猛吃一驚,口中大喝:「老丈不可傷
人!」
    一道紫虹驟然湧出,「啪」的一聲擊在假巢湖矇叟的旱煙管上,把旱煙管斜格開去。
    這一招、在丁天仁來說,他為了不願用劍鋒削斷假巢湖矇叟的旱煙管,才改用劍脊
去拍架他旱煙管的。
    但在假巢湖矇叟心中可不是這樣想了,他早就知道丁天仁是昔年黑白兩道,各大門
派沒有一個人不頭痛的大魔頭天殺星丁天行的兄弟。
    他怎麼也算不清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還會有年甫弱冠的兄弟?但不論他是親兄弟,
還是堂兄弟,丁天仁總究是丁天行的兄弟,這可一點也不假!
    尤其傳說紫虹神劍玉辟邪兩件昔年丁天行隨身的東西,如今都在丁夭仁身上,這就
更不假了。
    丁天行的兄弟,自然已得了天行的真傳,才會行走江湖的。
    他有了這一想法,對丁天仁出手的每一記招式,都不敢絲毫輕視,這一記丁天仁只
是心急二弟安危,隨手揮劍格出,又因不好削斷他的旱煙管,才改用劍脊橫格的。
    但看到假巢湖矇叟眼裡,對方「不用劍鋒而使劍脊,說不定隱藏玄機,另有奇招,
如何肯接?」
    這一猶豫,才被丁天仁一下格了開去,被這一格,竟然腳下浮動,身不由己的向右
跨出了一大步。
    心中暗暗哼道:「好小子,你故意用劍脊封格,果然是誘敵之計,老夫豈會上你的
當?」
    但舉目看去,丁天仁封開自己劍式之後,並無什麼變化,再仔細一想,他這一式除
了隨手而發,根本不成招式,也毫無變化可言,自己豈不是上了這小子的惡當!」
    心念一動,不覺怒氣上升,厲笑道:「丁老弟,再接老朽一招試試!」
    身形撲起,旱煙管幻起二點流星,朝丁天仁迎面襲來。
    丁天仁自己知道論武功比對方差得太遠了,自是不敢和對方硬拚,急忙揮劍護身,
向左閃出。
    假湖巢矇叟撲來的人,雙腳離地數尺,來勢奇快,看到了丁天仁向右(丁天仁向左
閃出,方向是他的右首)閃出,口中呵呵一笑,原式不變,凌空向右移出,旱煙管依然
疾若流星迎面襲到。」
    而且這回比方才更近了數尺,離丁天仁胸前已不過兩尺光景。
    丁天仁心頭一急,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手中短劍一揚,朝前左右擺動了下,再行
刺出。
    這一招正是大哥丁大衍(丁天行)教自己的「鴻蒙一劍」,他雖已練得極熟,但也
只是依樣葫蘆,無法領悟它的精妙之處,這回是因心頭又驚又急,被逼出手的。
    就在他短劍甫發,耳中陡聞「嚓、嚓」兩聲輕響,緊接著是假巢湖矇叟的一聲驚
「啊」,眼前人影頓杳,急忙定睛瞧去。
    只見假巢湖矇叟已退出一丈開外,手中一支旱煙管已經剩下了半截,(方才嚓嚓兩
聲,就被紫虹劍削斷了兩截)連他一件大褂,當胸也被劍鋒劃破了五六寸長一條,差幸
他見機得快,才算沒有傷到肌膚。
    假巢湖矇叟臉上易著容,看不出他的臉色,但雙目之中隱含驚怒之色,一下擲去手
中半截旱煙管,厲笑道:「丁老弟這手劍法,果然精妙,老朽總算開了眼界。」
    易雲英、金瀾二人還不知道大哥一劍削斷了假巢糊矇叟的旱煙管,此時看他擲去手
中旱煙管,落到地上,只剩了半截。
    同時,也發現他胸前大褂也被劍鋒劃破了,這一招上,自然是大哥勝了,兩人大喜
過望。
    易雲英抿抿嘴道:「蒙老還要把我們擒回去嗎?」
    金瀾冷聲道:「他說過要擒我們回去。易如反掌,現在倒要看他這掌如何翻了。」
    假巢湖矇叟成名數十年,從未有過今天這麼尬尷,竟然連丁天仁這一劍究竟如何出
手的都沒看清楚,就被人家削斷旱煙管,連胸前衣褂都被劍鋒劃破。
    如果講江湖過節而言,自己已經落敗了;但這三個年輕人是上面一再交代,非「請」
回去不可的,那就不能以江湖過節來論了。
    心念轉動,立即呵呵笑道:「不錯,丁老弟削斷老朽旱煙管,又劃破老朽胸前衣衫,
如以一般江湖過節而言,老朽應該算是落敗了,老朽就該退走為是。
    但今天的情形,和一般江湖過節稍有不同,因為老朽上命所差,非把三位老弟請回
去不可,所以老朽必須完成任務……」
    金瀾哼道:「你還要和我們動手?」
    巢湖矇叟頷首道:「老朽自然非把三位請回去不可。」
    口中說著,右手一抖,已從他大褂內解下一條扣在腰間的軟鞭,這一抖之勢,便已
掙得筆直,目注丁天仁凜然道:「丁老弟,老朽有僭了。」
    話聲甫落,右手已朝前送出。
    要知他這支軟鞭鞭頭狀若蜈蚣,每一節都有枚虎牙般的利鉤,專鎖敵人兵刃,全身
都是緬鐵精製,不懼利劍砍削,他自稱為金蜈鞭。
    只要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只要看到金蜈鞭,就會想起此鉤的主人來,但丁天仁三人,
從未在江湖走動,自然認不出來了。
    卻說丁天仁眼看假巢湖矇叟說攻就攻,揮動金鞭襲來,光看這一記的氣勢,就非同
小可,自己從小熟練的「光明劍法」,沒有一招有把握封解得開,那麼只有使大哥教自
己的一招了。」
    心頭疾快一轉,不慌不忙右手抬處,紫虹劍朝前一指,劍尖左右一擺,緩緩朝前刺
去。
    假巢湖矇叟這回看清楚了,他使的就是方才削斷自己旱煙管的這招劍法,看去招式
極為簡單。
    強烈劍光直向自己胸膛刺來,但卻又好像含蘊了極其複雜的變化,幾乎無懈可擊,
也沒有一記招式可以抗拒。心頭不禁大駭,急忙撤鞭後躍,才算躲閃過去。
    「這小子怎麼老使這一招?」
    心中迅速付著,人已從側面躍去,金蜈鞭悄無聲息,閃電迥擊,攔腰掃出。
    丁天仁一連兩招,都把假巢湖矇叟逼得後退不迭,對這招劍法信心大增,沒待對方
長鞭擊到,身形不動,右手短劍向右遞出,依然是劍尖擺動,然後是直刺而出。
    他這一記只是把朝正面刺出的招式,改為朝右刺出而已!
    假巢糊矇叟自然也看到了,他把正面的劍式搬到右首,招式還是如此簡單;但他帶
著紫芒的劍尖這左右擺動,正好迎著自己鞭頭,自己長鞭雖是緬鐵精鑄。
    但對方手上乃是紫虹神劍,削鐵如泥,何況這一記劍式實在無法化解,只好鞭勢一
沉,人隨鞭走,隨著帶轉的鞭勢,人影飄忽,一下攻到丁天仁的左側。
    這一下當真快速無比,但他怎知丁一天仁練習這招劍的時候,大哥曾叮囑他等右手
練熟了,再練左手,因此這招劍法,丁天仁左右兩手都會使用。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32:50

試想假巢湖矇叟身法再快,要從丁天仁右首轉到左首發招,丁天仁身子不用動,只
要左手從右手接過長劍,就可以使出,這是誰快?
    假巢湖矇叟金蜈鞭堪堪掃出,陡見丁天仁劍交左手,紫虹神劍左右擺動的劍尖又已
迎著鞭頭撩來。
    「又是這一招!?假巢湖矇叟真要被他氣得吐出血來,憑自己的一身武功,和在江
湖上的赫赫盛名,竟然三番四次被這記怪招逼得非退不可。
    他自然義以極快身法退了開去。
    他心中已經有了底了,丁天仁這小子雖是昔年天字第一號大魔頭天殺星丁天行的兄
弟,總究年紀不大,只學會了他一招保命的劍法,以為身邊有他「紫虹神劍」,江湖上
沒人敢欺侮他了,是以沒有學全大殺星的武功,就到江湖上來了。
    嘿嘿,就憑你只會這招劍法,我若是拿不下你,還能當武林聯盟的護法嗎?
    假巢湖矇叟越想越氣,驀地心頭一動,暗道:「這小子只是個雛兒,只要出其不意,
就不難把他拿下。」
    這原是瞬息的事,他退得很快,欺來得更快,人影一晃而至,金蜈鞭幻成重重鞭影,
如網署般當頭罩落。
    但在網署之外,卻有一條手影,比閃電還快,一下穿入,五指如鉤,抓住了丁天仁
的肩頭。
    原來這一片鞭影,只是一記虛招,這一記「赤手縛龍」,才是真正的目的所在!
    丁天仁但見漫天鞭影,朝自己罩來,一時也不知「鴻蒙一劍」是不是擋得住?
    短劍一指,劍尖堪堪朝左右擺動,眼前一片鞭影,忽然消失,左肩一緊,業已被五
支鐵鉤般的手指牢牢抓住,耳邊也同時響起假巢湖矇叟破鑼般的笑聲!
    假巢湖矇叟一把抓住丁天仁肩頭,笑得自然得意之至,但他只笑一半,笑聲就突然
凝結住了!
    那是在他五指落到丁天仁肩頭,一把抓實之際,丁天仁手腕忽然抬起,五指揚起,
一下拂在他手背之上。
    試想以假巢湖矇叟的功力,他幾乎用上了八成力道的一抓,丁天仁那想有掙扎的余
地?
    但丁天仁五指輕輕一拂,假巢矇叟陡覺手背一麻,整條手臂頓時失去力道,再也使
不上勁,心頭一驚,立即駭然後退,一條左手依然下垂若廢。
    丁天仁這一拂,正是從八長老送給的「點穴法」上學來的。
    金瀾、易雲英兩人各自手執長劍,站在大哥身後不遠,他們眼看大哥被假巢湖矇叟
一把抓住肩頭,發出得意的笑聲,
    心頭驀然一驚,不約而向口中清叱一聲,挺劍掠出,但等他們搶到大寄身邊,假巢
湖矇叟已經駭然後退。
    兩人同時關切的問道:「大哥,你沒事吧?」
    丁天仁只覺被假巢湖矇叟五指抓落的肩頭還在隱隱生痛,他活動一下手臂,含笑道:
「還好,沒什麼?」
    假巢湖矇叟雙目眈眈,沉笑一聲道:「很好,丁老弟,你果然有一手,老朽認栽!」
    他一條左臂依然軟軟的下垂若廢,話聲一落,雙腳頓處。人已倒飛出去五六丈遠,
轉身奔掠而去,瞬息就消失在山林之間。
    丁天仁望著他身形,徐徐吁了口氣道:「此老當真難纏得很!」
    易雲英輕笑道:「但他還是敗在大哥手下了,哦,我看他一條左臂軟軟的好像抬不
起來呢?大哥用什麼方法傷他的,我怎麼會沒有看到的?」
    丁天仁道:「這位假巢湖矇叟的人,一身武功極高,如論真功力,十個愚兄也比不
上他,方纔他已經抓住我肩頭,差幸愚兄近日學會八長老送給我的點穴法,被我手指拂
中他的手背,才算把他逼退。」
    易雲英目光之中閃出羨慕神色,說道:「八長老送大哥的點穴法,竟有這麼奇妙?」
    丁天仁含笑道:「八長老說這不是本派武功,但很管用,手法也極其簡單,你想學,
就拿去看好了。」
    易雲易喜孜孜的道:「我自然想學咯!」
    金瀾道:「大哥,我看假巢湖矇叟臨去時神色不善,只怕不會善罷甘休呢!」
    易雲英哼道:「他不會善罷甘休,又待怎樣?誰怕他了?」
    金瀾道:「我們當然不怕他,我是說,我們在這崇山峻嶺的荒山之中,連這裡是什
麼地方都不知道;狗口早些找尋出山路徑才好。」
    丁天仁點頭道:「不錯,我們昨晚奔行了一個晚上,沒有好好休息過,這時已經又
累又餓了,及早下山,才能找個宿頭。」
    他不提起餓字倒也罷了,這一提,易雲英立即接口道:「大哥,你不說還好,我真
覺得好餓呢!」
    金瀾笑道:「那就快些走吧!」
    易雲英目光四顧,四面俱是連綿高峰,不覺一呆,問道:「我們該往那裡去呢?」
    金瀾望望大哥,問道:「大哥,你看怎麼辦?」
    丁天仁道:「昨晚我們好像一路都朝西北來的,如果走回去,只怕還要走上一天,
也走不出山區,這樣吧,我們只要認定方向,一路往南走,也許會找到山路也說不定。」
    金瀾點頭道:「大哥說得對,我們就往南走。」
    三人就認定方向,一路朝南走去,路上各自採了些野果充飢。這樣走了一個多時辰,
也不知翻越過多少山嶺,眼前依然群山起伏,不見人煙。
    易雲英耽心的道:「我們會不會越走入山越深?」
    丁天仁道:「不會的,我們雖然不認識路,但只要認定方向,就不會迷路。」
    金瀾道:「三弟,我們有三個人在一起,你怕什麼?」
    易雲英道:「我才不怕呢!」
    未牌時光,他們從一座山嶺下來,瞥見山腳下幾處竹叢間,隱隱可見茅舍!
    金瀾喜道:「大哥,有人家了!」
    易雲英也道:「就在山腳下,我們快走。」
    丁天仁含笑道:「二弟性子真急。」
    三人加緊腳步,不用片刻工夫,便已越過山澗板橋,走近一家茅屋門口。這些大概
是獵戶人家,傍著一條山澗,約莫有三五家人家。
    丁天仁腳下一停,在門口叫道:「請間裡面有人嗎?」
    只聽裡面響起一個嬌脆少女聲音應道:「來了,來了,是什麼人這樣大聲嚷嚷?」
    隨著話聲走出一個身穿花布衣褲的美姑娘來!
    只見她年約十七八歲,生得一張白裡透紅的鵝蛋臉,兩條微微上翹的劍眉,一雙黑
白分明的大眼,玉管似的瑤鼻,紅菱般的薄唇,粉頰上還有兩個小酒渦兒。
    烏黑的秀髮,編成兩條又黑又亮的辮子,垂在鼓騰騰的胸前,模樣兒真是又美又甜!
    丁天仁沒想到這茅屋裡出來這樣一個明艷照人的少女,不覺臉上為之一紅。
    那青衣少女也沒想到山野地方會突然來了三個斯文相公,陌生少年,尤其當前一個
生得玉面朱唇,風度翩翩,一時心頭小鹿咚地一跳,一張粉臉頓時脹得通紅,連一句話
也說不出來。










第13章
    就在此時,只聽屋中及時響起一個沙啞的老婦聲音問道:「紅兒,外面是什麼人?」
    紅兒(青衣少女)答道:「是三位相公……」
    那沙啞老婦聲音又問道:「三位相公?做什麼來的?」
    紅幾道:「我還沒有問他們呢!」
    那沙啞聲音道:「你為什麼不問問清楚?這年頭壞人多得是。」
    紅兒似乎嫌她嚕嗦,暗暗攢了下眉,接著一雙靈活而清澈的大眼睛,朝丁天仁問道:
「三位相公有什麼事嗎?」
    丁天仁連忙拱拱手道:「姑娘請了,在下兄弟三人,昨晚在山中迷路,直到剛才才
從山上出來,又饑又累,想請姑娘行方便,假一席之地,稍作休息。」
    裡面那沙啞老婦聲音又在叫道:「紅兒,他們和你說些什麼?」
    紅兒道:「三位相公請稍待,這個我作不了主,要去問奶奶。」
    原來那沙啞老婦是她奶奶。
    丁天仁忙道:「姑娘只管請。」
    紅兒迅快的轉過身往裡行去。
    過了不多一回,她已走了出來,靦腆的道:「對不起,讓三位相公久候了,奶奶說:
「三位相公山中迷路,一定很疲累了,就在我們這裡住上一晚好了,你們請進來吧。」
    丁天仁拱拱手道:「多謝姑娘。」
    「不用謝。」
    紅兒轉身走在前面,領著三人走入中間一間堂屋,堂屋中當然沒有擺設,除了中間
靠壁處放了一張板桌,桌旁有二張長板凳,如此而已!
    紅兒轉身道:「三位相公請坐,我去燒茶水。」
    急步往堂屋後面走去,一回工夫,就端著一個木盤走出,她把木盤中的茶壺和三個
飯碗放到板桌上,一面說道:「三位相公請用茶,奶奶說:「三位相公一定腹中餓了,
我這就去做飯。」
    丁天仁忙道:「多謝姑娘,我們來了,添了姑娘不少麻煩,真是不好意思。」
    紅兒粉臉一紅,低著頭:「不要緊。」迅速的往屋後走去。
    易雲英拿起瓷壺,倒了三碗茶,說道:「大哥,二哥,請用茶。」
    金瀾笑道:「看來做二哥也有好處;有人給我倒茶。」
    丁天仁含笑道:「所以做二哥的以後要疼些三弟才是。」
    易雲英沒有作聲,捧起飯碗,輕輕喝了一民說道:「這茶還不錯呢!」
    丁天仁喝了一口,茶葉果然不錯,這就笑道:「山居人家的茶葉,都是自己種的,
自然不錯了。」
    堂屋後面敢情就是廚房了,這時沙啞聲音老婦和紅兒也正在低聲說話,好像是奶奶
在問著紅兒。
    諸如三個相公長得怎麼樣?有多大年紀了?身上穿的是什麼衣衫等,她聲音沙啞,
縱然低聲說話,也約略可聞,紅兒的聲音說得較細,是以聽不到什麼?
    這也難怪,人家敢情只有祖孫二人,家裡來了三個大男人,做奶奶的自然要問問清
楚了。
    這回足足過了一頓飯的時光,紅兒才端著木盤從裡面走出,把盤中兩大碗菜餚和一
桶白飯,三付碗筷,一起放到桌上,一面說道:「奶奶說:我們山居人家,沒有什麼菜
看,真是待慢了貴客,三位相公將就著用吧!」
    丁天仁說道:「真是多謝姑娘,忙了大半天,也請姑娘謝謝老婆婆,這樣已經很好
了。」
    紅兒絆紅著臉低低的道:「不用謝,你們請慢慢用吧!」說著又往後面退去。
    金瀾、易雲英早就餓得發慌,在兩人說話之時,就站起身裝好了三碗飯,回到板凳
上坐下,就各自吃了起來。
    兩大碗菜餚,一碗是韭菜炒蛋,一碗是鹹肉炒青菜,湯是蛋花湯,但三人卻吃得津
津有味,比山珍海味還要可口!
    丁天仁一連吃了三碗飯,就是金瀾、易雲英也各自吃了兩碗飯,才算吃飽。
    丁天仁笑道:「這一頓飯,應該是我有生以來最可口的一頓了。」
    易雲英道:「是啊,真沒想到一個人到了真正餓得發慌的時候,什麼菜餚都是美味
可口了!」
    只聽一個尖沙聲音說道:「只要你們吃得好就好。」
    三人回頭看去,只見從堂屋後面顫巍巍走出一個身穿青布裌襖的鴆面老婆婆來。
    看她年齡大概已有七十出頭,一頭花白頭髮,額頭上戴著黑絨包頭,敢情牙齒都掉
光了,癟著嘴,才變得下巴更尖,但一雙水泡眼,卻炯炯有光。
    這老婆婆的身後,緊跟著紅兒,那麼不用說,她就是紅兒的奶奶了。
    三人慌忙站起身來,丁天仁抱抱拳道:「老婆婆請了,在下兄弟多有打擾,真是不
好意思……」
    青衣老婆婆鼓動雙腮,呷呷尖笑道:「招待三位相公一餐。這是應該的,老婆子也
正好有話和三位相公說。」
    丁天仁道:「老婆婆請說。」
    青衣老婆婆笑道:「九寡十八迷,你們總聽說過溫九寡婦吧?」
    丁天仁看看金瀾、易雲英兩人,搖搖頭道:「沒有。」
    「唉,真奇怪!」
    青衣老婆婆道:「你們三個出道江湖,你們師長也不和你們講些當今武林人物,這
樣什麼都不知道,處處都會吃虧。」
    金瀾道:「老婆婆,方纔你說的溫九寡婦是誰呢?」
    「你們既然沒聽見過,老婆子就得從頭說起了。」
    青衣老婆婆道:「溫九寡婦就是當年嶺南溫家的九姑娘,嶺南溫家以迷藥聞名天下,
他們列代相傳。
    有一條規定。就是傳媳不傳女,九姑娘上面有八個姐姐,都已出嫁,弟弟又尚未成
親,這個家就由她掌管。
    那知過了兩年,雙親相繼去世,她無意中在一支密封的鐵櫃裡看到一本溫家歷代相
傳,手抄的『迷經』,就這樣,溫家傳媳不傳女的秘本就落到了她的手中。」
    易雲英忍不注問道:「老婆婆,後來呢?」
    青衣老婆婆呷呷尖笑道:「老婆子說的『迷經』落入她手中,也不是把它獨吞了,
只是在最塗去了兩味藥名。」
    金瀾道:「那是為什麼呢?」
    青衣老婆婆道:「這是她替歷來的溫家女兒出口氣罷了,其實她塗的兩味藥名,也
不是在同一張方子之中,對那兩張秘方,也並無多大影響,只是藥效比原來稍弱而已!」
    易雲英道:「不知那是什麼秘方?」
    青衣老婆婆尖笑道:「那自然是嶺南溫家最出名的「聞風散』和『溫氏清靈丹』了,
『聞風散』無形無色,是最厲害的迷藥,『溫氏清靈丹』專解迷毒,據說連四川唐門的
『七絕散』也一樣可解呢!」
    易雲英道:「這位九姑娘大概做了對不起祖宗的事,才會變成寡婦的。」
    站在青衣老婆婆身後的紅兒聽得臉色為之一變!
    「相公你說得一點也不錯!」
    青衣老婆婆呷呷尖笑道:「溫九姑的丈夫就是對『溫氏迷經』存了覬覦之心,但溫
九姑娘抄錄這本『迷經』之時,就已防範有人偷看,在每一頁紙上,都塗有令人發狂的
『失心散』。
    這天正好她有事出去,等她回家,她丈夫已經因瘋跌墜巖下,骨折身死,溫九姑娘
傷心之餘,就立下誓言,就是要施展迷藥,也要光明正大,和對方說明白了再出手。」
    說到這裡,雙頰鼓動,呷呷尖笑道:「你們知道溫九寡婦是誰吧?」
    三人都沒有作聲,沉默有頃,易雲英忍不住道:「總不會是你老婆婆吧?」
    「你答對了!」
    青衣老婆婆得意笑道:「老婆子正是人稱九寡十八迷的溫九寡婦。」
    丁天仁心頭暗暗一驚,說道:「老婆婆……」
    溫九寡婦沒待他說下去,就尖聲說道:「你們沒想到吧?老婆婆費了許多唇舌,只
是要和你們說明一件事……」
    丁天仁早已覺得事情有些不妙,但到了此時,也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什
麼事?」
    溫九姑呷呷笑道:「你們三個年輕人,是盟主要見的人,聽說連向護法都沒有把你
們請去,才要老婆子在這裡等著你們……」
    易雲英氣道:「等著我們又怎樣?」
    溫九姑並沒有動怒,只是笑睨著易去英說道:「你聽老婆子把話說完了。」
    她目光又緩緩的回到丁天仁臉上,續道:「本來要把你們請回去,只要在茶水、飯
菜中下些入口迷,就可以了。
    但老婆子不屑用江湖下五門的手法把你們迷倒,必須把事情和你們說清楚了再出手,
現在你們明白了吧?」
    丁天仁道:「在下想請教老婆婆一件事。」
    溫九姑道:「你說。」
    丁天仁道:「武林盟盟主為什麼要見我們呢?」
    溫九姑道:「這是他的事,老婆子不想知道,所以也無法告訴你們,老婆子的任務,
只是把你們三個請去就好,好了,老婆子話已說完,該可以出手了吧?」
    「慢點!」易雲英道:「老婆婆,在你出手之前,總該讓我們也準備一下吧?」
    溫九姑道:「好吧!」
    就在她話聲未落,易雲英迅快的拉了一下大哥和二哥的衣袖,急急說道:「我們快
退出去!」
    三人同時朝南首木門飛撞過去,以他們三人的身手,區區兩扇木門,自可一下撞開,
倒飛出去。
    溫九姑泡眼中神光一閃,呷呷尖笑道:「在溫九寡婦眼皮底下,你們如何逃得出
去?」
    她連手也沒抬一下,但聽砰砰兩聲,金瀾、易雲英堪堪躍起的人,一下撲倒地上,
再也沒動一下。
    丁天仁原和他們同時倒飛而起,瞥見兩人忽然撲倒地上,心頭一驚,急忙施展千斤
墜落到地上,一下跨到兩人身邊,急急間道:「二弟三弟,你們怎麼了?」
    金瀾和易雲英早已雙目緊閉,昏迷過去,自然沒有回答、
    這下看得了天仁心頭更急,雀地直起身來,嗔目喝道:「老婆婆,你把他門怎麼
了?」
    溫九姑鼓動雙腮,呷呷尖笑道:「他門自然是中了老婆子的『聞風散』了。」說到
這裡,忽然「咦」了一聲,一雙水泡眼翻處,流露出疑惑之色,說道:「你怎麼沒被迷
翻?」站在溫九姑身後的紅兒,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盯著丁天仁,似有不信之色,
也含有幾分關切!
    丁天仁經她一說,心中也暗自感到奇怪,照說溫九姑「聞風散」既已出手,自己三
人應該同時被迷翻,何況自己還在兩人前面,更應該早就昏迷過去了。
    如今兩個兄弟已被迷倒,自己卻絲毫沒有感覺,依然好好的,聞言笑道:「也許老
婆婆份量用得不夠吧!」
    他口中雖然說得輕鬆,右手早已暗暗握注了紫虹劍劍柄。
    溫九姑使了幾十年的迷藥,自然不可能份量用少了,就算面前有上百個人,她一樣
不用揚手作勢,包管他們動作劃一,一齊倒下去,沒有半個會落後半步的,否則就不是
溫九寡婦了。
    但今天確實使她感到有些意外,三個小伙子,居然只倒下兩個,這可是幾十年來從
未有過之事。
    她不用揚手,嶺南溫家最著名的「聞風散」,再次出手了,但外表上,是沒有人可
以看得出來的,因為「聞風散」是無形無色的粉未,需以內功發出,因此江湖上你之為
「無形迷」。
    溫九姑再次使出「聞風散」,她一雙水泡眼一霎不霎的盯著丁天仁,她身後的紅兒
更是睜大雙目,緊張得透不出氣來!
    丁天仁眼看溫九姑半晌沒有說話,忍不住道:「喂,老婆婆,在下兄弟和你無怨無
仇,你把我兩個兄弟迷翻了,只要你交出解藥,免傷和氣,不知老婆婆意下如何?」
    溫九姑兩次施展「聞風散」,份量已經加重,對付丁天仁一個人,如今已經使出了
三個人的份量。
    但丁天仁依然侃侃而言,毫無半點中迷的徵兆,這下真把溫九姑看傻了眼,就算獅
子老虎一樣會被「聞風散」迷翻,天下竟然有會不受迷藥的人!心想著,不覺駭然道:
「這小子竟然真的不怕迷香!」
    「聞風散」已是嶺南溫家十數種迷香、迷藥中最厲害的迷藥了,了天仁不怕「聞風
散」,她九寡十八迷,雖有十八般迷功,也沒有轍了。
    丁天仁道:「老婆婆,你意下如何?」
    溫九姑道:「什麼意下如何?」
    丁天仁道:「在下希望你交出解藥,兔傷和氣。」
    溫九姑問道:「你沒有解藥嗎?」
    丁天仁道:「在下如有解藥,就不用向老婆婆要了。」
    溫九姑心中暗暗奇怪,這小子沒有解藥,怎麼不怕「聞風散」呢?但看他說話神情,
又不像有假,呷呷尖笑道:「你以為不怕迷藥,就可以威脅老婆子了?」
    丁天仁道:「在下並無威脅老婆婆意思。」
    溫九姑道:「你沒解藥,怎麼會不怕老婆子『聞風散』的?」
    丁天仁道:「這個在下真的不知道,方纔我兩個兄弟跌倒在地,在下只是一點也沒
有感覺,如此而已!」
    溫九姑睜著一雙泡眼,可想不出一點道理來,心想:「這麼看來,這小子是天生不
怕迷藥之人了!」
    一面呷呷笑道:「好,老婆子相信你,那你就應該束手就縛了。」一面回頭吩咐道:
「紅兒,你去點他三處穴道。」
    紅兒答應一聲,正待走出!
    丁天仁一揚手道:「姑娘且慢。」接著抬目道:「老婆婆怎麼叫紅兒姑娘來點在下
穴道?」
    溫九姑呷呷笑道:「因為你兩個兄弟的生死,操在我老婆子的手裡,紅兒點了你穴
道,老婆子就會給他門解藥,老婆子和你門無怨無仇,只要把你們三人送去,老婆子的
任務就完成了,現在你明白了吧?」
    丁天仁凜然道:「在下從不受人威脅,老婆婆交出解藥,在下兄弟立時離去。」
    溫九姑沉嘿道:「年輕人,你以為老婆子只是仗著幾味迷藥唬人的?」
    身形一晃,疾然欺來,雙爪十道尖風,像箭一般襲到!
    丁天仁攔在金瀾、易雲英前面,眼看溫九姑欺身過來,右腕抬處,嗆然龍吟,一道
紫芒應手而生,喝道:「老婆婆,你再過來,在下就不客氣了!」
    其實溫九姑欺來的人陡覺紫光耀目,森寒逼人,就已看出丁天仁手上是一柄削鐵如
泥的利器,沒待丁天仁說完,就倏然後退。
    她口中呷呷尖聲道:「小子,你這把劍蠻鋒利的!」
    她後退的人,在說話聲中,使出「移形換位」身法,一下閃到丁天仁右側,左手一
探,朝脈門抓來,這一下當真快若魅影一閃而至。
    但丁天仁反應也不慢,急忙劍交左手,右手提起,五點指影反朝溫九姑的手腕點去。
    溫九姑沒想到丁天仁劍交左手,五指一翻,反襲過來,這了記指影錯落,虛實莫辨,
奇幻莫測,自己幾乎見所未見,心頭一驚,暗道:「這小子使的是什麼指法?」
    心念一動,人已一個輕旋,從丁天仁右側經身後轉到他左首,右手突然一記「空手
入白刃」從他身後發招,朝左手抓去。
    她使的是「移形換位」身法,自然奇快無比,而且這一記,她也十拿九穩,定可把
對方短劍奪過來。
    怎知丁天仁短劍雖在左手,但他左右兩手都會使大哥教的這招「鴻蒙一劍」,溫九
姑朝他左首欺來,立即隨著對方朝左轉去,短劍一擺,劍招出手,在身前劃起扇面般一
片紫光,朝前推去,寒芒飛閃,劍氣逼人!
    溫九姑久經大敵,自然認得厲害,不敢輕櫻其鋒,急忙閃退,差點還被劍光掃中,
心頭又怒又急,暗道:「這小子究是何人門下?出手竟有如此古怪!」
    原來她只是奉上面命令,並不知道丁天仁的來歷,口中發出一聲怒笑,雙手箕張,
暗道:「這小子手法雖然怪異,但只是個雛兒,自己何用和他硬拚?」
    一念及此,目光直注,厲聲道:「小子,你別以為手中有一柄利劍,老婆子三招之
內,不把你拿下,就不叫九寡十八迷了。」
    丁天仁不知是計,目光緊注,嚴神戒備。
    溫九姑也故意鴆臉鼓動,白髮飛揚,雙手上提,作出要撲攫的姿勢,就在此時,身
形突然一閃,使出「移形換位」身法,當真身如魅影,一閃而至,奇快無比落到了易雲
英身邊,口中發出得意的呷呷尖笑。
    丁天仁全神注視著她,但覺眼前一花,人影頓音,卻在自己身後響起她呷呷尖笑之
聲,急忙轉過身去。
    只見溫九姑一掌按在易雲英的頭頂,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心頭一驚,急急說道:
「你要做什麼?」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34:04

溫九姑尖笑道:「小子,你給我聽著,此刻立即放下短劍,由紅兒點你三處穴道,
老婆子就放開她,不然只要老婆子內力一吐,你這兄弟就死定了。」
    丁天仁急道:「老婆婆,你先放開手,有話好說。」
    溫九姑道:「老婆子說過,我只要把你們三個送去就好,不會難為你們的,但你若
是惹火了我,老婆子殺人從沒眨過眼。
    現在人在我手裡,你就沒有說話的份兒,乖乖給我放下短劍,束手就縛。」一面尖
聲喝道:「紅兒,還不過去,點他『雲門』。『天府』,三處穴道。」
    紅兒口中應了聲「唷」,俏生生走到丁天仁面前,望著他嬌柔的道:「丁相公,我
要點你穴道了。」
    丁天仁眼看溫九姑手掌按在易雲英頂門上,自己手中雖有短劍,又不好朝她刺去,
正感為難。
    只聽溫九姑厲聲道:「小丫頭,你還和他說什麼,我叫你點他穴道,你就點他穴
道。」
    紅兒嚇得脹紅了臉,口中低低的應了聲「是」。
    丁天仁看她好像很怕奶奶,心有未忍,一面低聲道:「姑娘只管點我穴道好了。」
    紅兒悄悄的朝他點了下頭,右腕抬處,伸出兩根纖纖玉指,迅快的點了他「雲門」
和「天府」三處穴道,然後從丁天仁手中取下短劍。
    丁天仁在她蔥管般的玉指點落之際,發黨她點得極輕,只要自己多運一回氣,就可
解開,心中暗暗感激,忍不住抬目朝她看去,四目相投,紅兒臉上驀地一陣發熱,急忙
低下頭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溫九姑呷呷尖笑道:「大功告成!」
    就在此時,從門外飄然走進一個青袍瘦高老者,雙手抱拳,洪笑道:「還是溫護法
有辦法,兄弟真是服了你了。」
    這人瘦得像一根木頭,滿臉都是直條皺紋,頷下有幾莖蒼須,只有一雙深陷的凹目
之中,精光如電,深邃如淵!
    溫九姑鼓動雙腮,呷呷尖笑道:「向護法好說,這小子著實扎手,而且不怕迷藥,
老婆子差點還奈何他不得呢!」
    人已被她拿下了,差點奈何不得,就成了自謙之詞。
    向護法(瘦高青袍老道)沉笑道:「但這三人畢竟是溫護法把他們拿下的,兄弟對
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才來跟溫護法搬救兵的。」
    原來他就是假扮巢湖矇叟的人。
    溫九姑聽得更是高興,呷呷笑道:「向護法這是有意往老婆子臉上貼金,老婆子這
點雜耍,如何會在向護法眼裡……哦,向護法,這姓丁的小子,究是什麼來歷?」
    向護法歉然道:「不瞞溫護法說,這樁事是歐陽副座交代兄弟的,只說這三人是盟
主要見的人,要兄弟設法把他們弄去,至於他們是何來歷,歐陽副座沒有說,兄弟就不
得而知了。」他不肯說。
    溫九姑尖沙的道:「不要緊,老婆子只是隨口問問而已!」一面朝身後紅兒道:
「紅兒,你留下兩份解藥給向護法,這裡沒咱們的事了,咱們走!」
    紅兒答應一聲,回身之際,偷偷看了丁天仁一眼,心中暗道:丁相公,但願你能在
半個時辰之內,解開穴道才好!一面跟著溫九姑身後朝門外走去。
    向護法連連拱手道:「溫護法好走,兄弟不送了。」
    丁天仁雖被紅兒點了三處穴道,她下指不重,是以神志十分清楚,只是閉著眼睛,
假裝昏迷,兩人說的話,自然都聽到了。
    心想:原來溫九姑是這姓向的邀來助拳的、兩人同是護法身份,從他口中也可以聽
出那個姓歐陽的(無敵陰手歐陽生)是副座,身份還高過他們兩人。
    向護法看著丁天仁深沉一笑道:「好小子,為了你一個人,勞師動眾,還害得老夫
陪著你們跑了一個晚上,如果你不是天殺星的兄弟,不是盟主急著要見的人,十個丁天
仁,老夫也把你斃了!」
    隨著話聲,手起指落,又在丁天仁身上連點了三處穴道。
    丁天仁明明已被制住穴道,他還要出手再點丁天仁的穴道,這就是老江湖,絕不信
任另一個人做的事,只有自己親自下手,才是自己最信任得過的。
    接著跨上兩步,雙手齊揚,點了金瀾、易雲英兩人穴道,隨著把溫九姑留下的兩小
包解藥分別給兩人服了,才抬頭朝茅屋外喝道:「來呀,你們進來六個人。」
    門外轟應一聲,立即大步走進六名一身勁裝的漢子。
    向護法一指躺臥地上的三人,說道:「把他們帶走。」
    這是一座大莊院的前進,大廳前石階上,雁翅般站立著八名勁裝大漢。
    廳上,中間一張太師椅上踞坐著一個紫臉蒼髯、濃眉鷂目的錦袍老者,此時身形微
側,一手撚鬚,正在聆聽站在他右首臉色黝黑,身穿黑袍的人欠著身向他報告什麼?
    在黑袍人下首還站著兩個人,一個是瘦高個子,身穿一件藍布長衫,另一個是中等
身材,年在六十開外,這兩人站在那裡,雙手下垂,狀極恭謹。
    接著只聽錦袍老者發出一聲洪笑道:「副總護法這趟辛苦了,向、婁二位護法更是
辛勞,順利達成任務,本座也至為欣慰。」
    說著抬抬手道:「大家請坐,這裡是護法堂,你們都是護法,就不用客氣了。」
    黑袍人欠身道:「總座過獎。」
    三人才在左首三張木椅上坐下。
    從他們口氣中聽來,已可猜測到這四人的身份了。
    這裡是護法堂,錦袍老者高踞上坐,黑袍人又稱他「總座」,敢情就是這裡的頭兒
總護法了。
    黑袍人是副總護法,姓向的(瘦高青衣人)、姓婁的(中等身材老者)則是護法。
    錦袍老者呵呵一笑道:「自從江湖上傳出天殺星的兄弟在江湖出現,多少人都想爭
取他,終於給咱們請來了,這件事盟主知道了,不知如何高興呢!」
    黑袍人雖是副總護法,但在總護法面前,他下敢多說,只應了聲「是」。
    錦袍老者又道:「季傳賢、羅長髮二人,極為重要,盟主的策略,先統一川省武林,
再順江而下;這兩人正是關鍵人物,疏忽不得。」
    黑袍人又欠身應了聲「是」。
    錦袍老者一手持須,得意的笑道:「副總護法,老夫拉你同來,當時原是給朋友幫
忙,如今看來,武林盟統一武林,只是指日可待,遲早的事,咱們總算幫對人了。」
    黑袍人欠身道:「這是總座培栽……」
    後聲未落,只見一名武士匆匆走入,朝上躬身道:「啟稟總護法,有一位自稱姓王
的公子求見。」
    錦袍老者洪笑一聲道:「他來的倒真快!」一面抬手道:「有請。」
    武士躬身一禮,便自退下,不多一回,只見一個身穿寶藍夾袍的少年急步走人,趕
上幾步,躬身作揖,恭聲道:「晚輩王紹三拜見總護法。」
    這人不過二十來歲,生得唇紅齒白,面貌英俊,只是鼻子稍見鷹鉤,可見他是個極
工心機的人,但不失為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錦袍人呵呵一笑道:「王老弟不用多禮,快來見過本堂副總護法,和向、婁二位護
法。」
    王紹三轉身又朝黑袍人等三人抱拳行禮道:「晚輩見過副總護法、向護法、婁護法、
今後還要三位多指教。」
    黑袍人因不知此人是何來歷?他趕來護法堂,以他的年齡聲望,當然不會是應聘前
來的護法,就算副護法也不夠格。
    但聽他口氣,又好像是來報到的,那麼他莫非另有什麼任務?心中想著,也就還了
一禮。
    向、婁二位護法也和黑袍人有著同樣的想法,只是略為抱拳,口中說著,指教不
敢。」
    錦袍老者已經含笑道:「副總護法,他是奉命趕來的,本莊就派你擔任他的教習,
多加輔導。」
    黑袍人聽得不由一怔,心想:派自己擔任他的教習,多加輔導,自己輔導他什麼呢?
一面慌忙站起身,應了聲「是」。
    錦袍老者已從大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紙卷,遞了過來,說道:「這是昨晚才接到的羽
令,副總護法看了就會知道。」
    黑袍人慌忙雙手接過,展開紙卷,看了一遍,就躬身道:「屬下遵命。」










第14章
    丁天仁感覺到有人在他身上重重拍了一下,身上頓覺如釋重負,倏地睜開眼來自己
好像躺臥在一處黝黑的殿宇上,身旁還站著一個黑黝黝的人影,心頭不由一怔,暗道:
「這是什麼地方?自己怎麼躺在這裡的呢?」心念未已,人已翻身坐起,腳跟再一用勁,
就已站了起來。
    現在,他可以看清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頭面蒙著黑布的黑袍人,這就脫
口問道:「你是什麼人?」
    黑袍人徐徐說道:「丁天仁,你不用問老夫是什麼人,因為你是老夫從某處救出來
的,你不用問老失為什麼救你,你只要記著老夫說的話就好,從現在起,你不可再叫丁
天仁,老夫已經給你易了容,想一個什麼名字都好,因為只有這樣才可免殺身之禍,好
了,老夫話已說完,你自己多保重。」說完正待轉身。
    丁天仁叫道:「老丈請留步。」
    黑袍人住足問道:「你還有什麼事?」
    丁天仁問道:「在下兩兄弟,不知現在那裡?」
    黑袍人沉聲道:「他們不會有事的。」
    丁天仁道:「他們是我兄弟,是不是被人囚禁起來了?」
    黑袍人不耐的道:「老夫說過他們不會有事,就是不會有事,你目前千萬不可去找
他們。」
    丁天仁伸手一摸,大哥送給自己的紫虹劍不見了,忍不住道:「我的劍呢?」
    黑袍人「唉」了一聲道:「你身上的東西,自然被人搜去了,老夫能把你救出來,
已是花了好大的力氣,你身上的東西,已被搜走,老夫也無能為力了,老夫真的要走了,
但願你記著老夫的話,方可保住性命,好自為之!」
    說完身形閃動,一下掠了出去,立即隱沒不見!
    丁天仁覺得疑信參半,說不出這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竭力思索著過去一兩天之內的事,只覺頭腦一片混亂,幾乎有昏昏欲睡的感覺,
心頭更覺奇怪,自己好端端的怎麼會有這種情形呢?哦,可能是被人下了蒙汗藥,還沒
有十分清醒!
    他仔細看了四周景物,已可確定這裡是一座荒廢的破廟,殿宇還算完好,只是久無
香火,到處都是瓦礫。
    他緩緩走出殿堂,眼看今夜月色甚好,清光皎潔,使人有清新之感,這就緩步走下
幾級石階,就在石階上坐了下來,雙手抱頭,慢慢的想起來了。
    自己三人走出山區,找到一處茅屋,那小姑娘紅兒,她奶勿竟然是江湖上大名鼎鼎
的迷藥高手溫九姑,她以易雲英威脅自己,要小紅點了自己三處穴道……就是她在自己
身上下了迷藥,無怪頭腦昏昏的。
    如此看來,方才黑袍人說的話似乎可信,他是從溫九姑手中把自己救出來的。他要
自己不可再用丁天仁的名字,還給自己易了容,這是為什麼呢?哦,不知他給自己易的
容,變成怎樣一個人?
    他還說自己不可去找他們,金瀾是自己的口盟兄弟,他有危難,自己斷無坐視之理,
易雲英乃是自己師妹,師叔臨行前托付自己的,自己更不能不管,何況她又是女的,一
念及此,心頭不覺大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伸手往懷中一摸,取出幾張摺疊的紙來,心中覺得奇怪,打開一瞧,竟是兩張一百
兩的銀票,還有就是無能師叔送給自己的手抄點穴法,居然沒有被他們搜去。
    哦,上面還附了一張小紙條,凝足目力看去,紙條上有兩行字,寫著:「此是昔年
五行門截經手法,失傳已久,如已練會宜毀去,不可放在身邊。」
    這字條和兩百銀票大概是黑袍人留給目己的了,看來他果然是一片好心。
    正在思忖之間,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嘻的笑道:「小兄弟,你是不是在想心上人,想
得這麼出神?」
    丁天仁急忙站起身,霍地回過身去,喝道:「什麼人?」
    只見從暗處走出一個縮著頭的瘦小人影,笑道:「小兄弟,是我,假道士。」
    他正是非道非俗的邛崍石破衣。
    丁天仁看到他,心中不覺一喜,在自己一籌莫展之際,忽然遇上熟人,就會使人精
神一振,連忙抱抱拳,驚喜的道:「石道長,是你!」
    石破衣走到他身邊,偏著頭在他臉上一陣掃量,點點頭道:「這老小子一手易容術
真還不賴!」
    丁天仁問道:「道長怎麼知道的?」
    石破衣聳聳肩笑道:「我假道士一路找你們來的,自然都看到了,怎麼會不知道?」
    丁天仁心中一喜,忙道:「石道長,你既然知道,我兩個兄弟現在那裡,是不是還
被他們囚禁著,道長帶我專,設法把他們救出來才好。」
    石破衣連連搖頭道:「小兄弟,你不用急,急也沒用,那老小子不是說過,他們不
會有事的嗎?」
    丁天仁道:「但……」
    石破衣不讓他說下去,就攔著道:「小兄弟,你稍安毋躁,這檔子事,目前還是剛
起頭呢,你兩個兄弟,不過是許多失蹤的人中之一,他們絕不會有事的。」
    丁天仁問道:「目前既然有許多人失蹤,他們連我兩個兄弟都不肯放過,怎麼會放
過我的呢?」
    石破衣似笑非笑,搖搖頭道:「他們並沒有放過你,只是那老小子冒著天大的風險
偷偷把你救出來的,所以要給你臉上易了容,而且還挾著你奔行了上百里路,遠離他們
範圍才放下你來的,害得我假道士也遮遮掩掩的跟著他跑了這許多路。」
    丁天仁道:「他為什麼要救我呢?」
    石破衣雙手一攤,說道:「這個除了他自己,我怎麼會知道?」
    丁天仁道:「那麼道長一定知道他是什麼人了?」
    石破衣道:「他用黑布蒙著臉,我如何看得出來?」
    丁天仁又道:「但我兩個兄弟被他門囚禁著,為什麼不能去把他門救出來呢?」
    「唉!」石破衣道:「小兄弟,你應該相信我假道士,他們沒事的,老實說,失蹤
的人中,都比你兩個兄弟重要得多,目前都只好往由他們去。」
    丁天仁道:「那為什麼呢?」
    「茲事體大!」石破衣續道:「目前一個也不能救出來,原因是……目前還查不出
他們的目的,和幕後人物究竟是誰?我一路跟下來,也是如此,怎知今晚……哈,我假
道士從沒如此膽顫心驚過!」
    丁天仁好奇的問道:「道長看到了什麼?」
    石破衣道:「一個人。」
    丁天仁道:「這人很可怕嗎?」
    石破衣道:「可怕極了,但這人依然不是他們的正主兒。」
    丁天仁問道:「這人究竟長得如何可怕呢?」
    石破衣嘻的笑道:「小兄弟以為他長相可怕嗎?,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因為此人
是昔年江湖上極其可怕的大魔頭,但他竟然還不是正主,由此推想,這幕後正主,豈不
更可怕了?」
    丁天仁追問道:「道長說的這大魔頭究竟是什麼人呢?」
    「不能說。」石破衣微微搖頭道:「小兄弟知道得越少越好,哈,眼下還是先談談
你的事。」
    丁天仁道:「我?」
    「不錯!」石破衣道:「如今江湖上大亂已經開始,你小兄弟除了會使一招劍法之
外,還有幾手截經手法,本身武功,卻差得很,但你將來的任務卻又十分艱巨,這就是
非常傷腦筋之事。」
    丁天仁道:「在下將來有什麼任務?」
    石破衣道:「現在還言之過早,唉,我一時也和你說不清,方纔我一路上想來想去,
只有一個辦法……」
    丁天仁看他說話吞吞吐吐,有些話又含糊其詞,心中大感不快,說道:「道長有什
麼辦法?」
    石破衣道:「我假道士雖然比不上你大哥,但目前已經遠水救不了近火,也只好將
就將就了。」
    丁天仁道:「道長,你究竟在說些什麼?請你不要打啞謎了好嗎?」
    石破衣兩顆小眼一瞪,說道:「我假道士幾時和你打啞謎了?」
    丁天仁道:「道長說的話,在下一句也聽不懂,難道不是打啞謎嗎?」
    石破衣啞然失笑道:「不是,因為我底下的話還沒說出來,我是說,一時之間只怕
找不到你大哥。」
    丁天仁道:「我大哥說,要去長白,行止無定,自然找不到他了。」
    「這就是了。」石破衣道:「如果能夠找到你大哥,有他調教你,那就最好了,如
今遠水救不了近火,小兄弟只好先跟我假道士練上幾天了。」
    丁天仁道:「道長要在下跟你練武?」
    石破衣道:「怎麼?你不願意?」
    丁天仁道:「在下是峨嵋門下,已經有師傅了。」
    石破衣聳聳肩,嘻的笑道:「傻小子,誰要你拜師了?」
    接著又道:「這裡地方偏僻,沒人會來,後進正好還有兩間破屋子可蔽風雨,咱們
就在這裡住幾天再走,來,咱們到後進去打掃打掃。」
    說完,興沖沖的拉著丁天仁往裡就走。
    轉過神龕,就是後進,一個小天井,三間矮小的平屋,中間一問,本來是起居室,
還有一張板桌,左右兩個房間,已是空洞洞的一無所有。
    石破衣聳著肩回頭笑道:「這裡真是不錯,沒有傢具,打掃起來也簡單多了。」
    這時天色已經漸漸黎明,石破衣研了一大把松枝,紮成一個大掃把,兩人把三間屋
裡的灰塵,瓦礫打掃乾淨。
    丁天仁直起腰,笑道:「道長打掃得這麼乾淨,好像要在這裡長住下去。」
    石破衣笑道:「要住在這裡打掃得乾淨些,看起來也清爽得多了。」接著又道:
「好了,咱們忙了一個早晨,現在該吃早餐了。」
    丁天仁道:「這裡……」
    石破衣一擺手道:「別說話,本真人已遣六丁六甲去去鎮上買吃的東西了,你這時
候走出去,可在神龕前面的石案右首,把一包東西拿進來就好,但卻不可出聲。」
    丁天仁看他說得不像有假,依言走出前進,果然看到神龕前面的石案右首放著一大
包東西,這就雙手捧著回到後進。
    石破衣已經坐在石階上含笑道:「你看,假道士的法術還不錯吧?」
    說著一乎接過,打了開來,裡面有半支鹹酥雞、醬牛肉、椒鹽徘骨、和二十幾個饅
頭。
    丁天仁笑道:「方纔丁甲神告訴在下,說附近鎮店上買不到吃的東西,這些是昨夜
在一處大戶人家的廚房裡弄來的。」
    石破衣嘻的笑道:「小兄弟怎麼知道的?」
    丁天仁道:「這些東西明明是道長昨晚來的時候。就帶來了,放在石案上的。」
    「果然瞞不過你!」
    石破衣呵呵笑道:「昨晚就是在他們廚房裡順手拿來的,為了一缸酒,差點就追不
上那老小子,嘻嘻,差幸那老小子裹挾著一個你,咱們才算扯直。」
    丁天仁問道:「道長,那缸酒呢?」
    石破衣笑道:「就放在神龕裡,你出去拿這包東西的時候,我也把酒缸捧進來了。」
    轉身從身後取出一大缸酒來,說道:「那老魔頭只有一點好處,和假道士一樣嗜酒
如命,所以他門廚房隔壁的柴房裡,堆了二三十缸二十年陳年老酒,可惜路大遠了,這
缸已經只剩了半缸,真想等這缸喝完了,再去弄他一缸來。」
    丁天仁道:「道長不是說那大魔頭很可怕嗎?」
    石破衣拿起酒缸、湊著咀咕咕的喝了幾口,放下酒缸說道:「豈止那老魔頭可怕,
那裡高手如雲,少說也有一二十個江湖上名列一等一的高手,要去偷缸酒,真和賭命差
不多!」
    他看丁天仁只是說話,沒有開動,又道:「你怎麼還不開動,咱們時光寶貴,吃完
早餐,就該上課了。」
    說完,取起一塊醬牛肉,往口中送去。
    丁天仁也就拿起饅頭吃了起來。
    石破衣等他吃畢,從大袖中取出一截竹筒,說道:「你不會喝酒,吃了饅頭,總要
喝口水吧,把竹筒拿去,出廟門,朝右走沒多遠,就有一條山溪、水清得很!」
    丁天仁取過竹筒,走出廟門,不到一箭來路,果然有一條水溪,水清見底,俯身舀
了一筒喝了個夠,然後又舀了一筒,準備帶回去的。
    突然想起那黑袍人給自己臉上易了容,不知變了怎樣一個人?心念一轉,就俯下身
朝溪水看去,只見水面上照出來的自己,竟然是一個面貌端正,膚色稍見黝黑的少年,
看來還算是順眼,這就朝著自己影子笑了笑,取起竹筒,回到破廟後進。
    石破衣己把食物包好,收了起來,看見丁天仁回來,朝他招招手道:「小兄弟,來,
現在該上課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34:27

他把丁天仁領到右首房中,要他席地盤膝坐下,突然雙手齊發,接連點了他五六處
大穴。
    丁天仁驟不及防,口中只「啊」了半聲,就出聲不得,但心頭依然十分清楚,石破
衣由「承漿、天突、華蓋、玉堂」,一路點了下去,再由「任脈」轉「督脈、衝脈、帶
脈、陰蹺、陰維、陽維」,等奇經八脈,再走手太陰經開始,連續點完十二經絡,當真
落指如風,奇快絕倫,每一穴道,經他手指一觸,就有一縷滾熱氣流透穴滲入。
    這一陣工夫,全身二百三十處穴道滲入的熱流,已經匯在一起,試想體內灌進一縷
熱流,已經滾燙難耐,如今這二百三十縷熱流,從不同的穴道,彙集到一起,熱量自然
也隨著增加了,一時之間,但覺全身血液如沸如煎,整個人快被燙得要煮熟了。
    就在此時,耳邊突聽石破衣的聲音喝道:「寧神一志,依我口訣,導氣運行。」
    丁天仁經他一喝,迷糊的神志,頓時清爽了許多,強自忍著滾燙的熱流,趕緊寧神
一志,提聚真氣,正好石破衣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要他如何引導這股熱流運行。
    丁天仁練過八年峨嵋的內功,運氣法門,各門各派差不多大同小異,他依照石破衣
的口訣,一句一句的做去。先前,這股滾熱的氣流,隨著引導運行,流過之處炙熱難耐,
但做了一回,漸漸感到比方才似乎好得多了。
    石破衣的聲音,繼續在耳邊響起,他也一心一意的跟著做去。石破衣重複念了三遍
口訣,丁天仁也跟著他重複做了三遍。
    只聽石破衣的聲音說道:「你已經做了三遍。大概已經記住了,老朽注入體內的真
氣還要再運行上幾遍,才能化為己用,好了,現在你自己練吧!」
    丁天仁不敢怠慢,依照口訣,專心運氣,又做了幾遍,漸漸感到石破衣注入自己體
內的氣流,已和自己的真氣一同運行,漸漸化去,不,果然完全化為己用。
    這一來,啟己的真氣,就驟然之間無異增加十幾二十倍,一呼一吸之間,真氣在體
內奔騰澎湃,隱挾風雷,尤其輕輕一吸,一個人好像要離地飛起,等到長長呼氣,才又
緩緩降落。
    心中暗暗驚異,石破衣傳自己的內功,竟然會有這般神奇;想到這裡,自然更不敢
鬆懈,一遍又一遍的加緊練習,也漸入佳境,每練一遍,都有不同的進步;這是自己可
以從氣機運轉中感覺得出來的。漸漸,終於在不知不覺中進入渾然忘我,天人合一的境
界。
    等到運功醒來,緩緩睜開眼睛,天色已經大亮,第一個感覺,就是精神清爽,四肢
百骸、有著說不出的舒暢!
    耳中只聽石破衣得意的笑道:「小兄弟,你練得不錯,邛崍先天氣功,本來要循序
漸進,你終於在一個晚上速成了。」
    丁天仁慌忙站起身,朝石破衣拜了下去,說道:「道長成全之德,晚輩感激不盡。」
    石破衣大笑道:「小兄弟,老朽不喜俗套,你快起來。」
    丁天仁站起身。
    石破衣和他一同走出在石階上坐下,說道:「你也坐下來,我有話和你說。」
    丁天仁依言傍著他坐下。
    石破衣偏著頭道:「邛崍先天氣功,本是練氣之士修的功夫,和一般武林門派的內
功,稍有不同,沒有數十年修練不為功,你知道你只花了一個晚上,如何會速成的?」
    丁天仁道:「晚輩不知道。」
    石破衣呵呵笑道:「老朽因你沒有大多的時間,所以在打通你奇經八脈和十二經絡
之際,輸給你二十年的真氣,哈哈,你自己勤修苦練、只怕練上三十年、也不過如此
呢?」
    丁天仁吃得一驚,忙道:「原來道長……」
    石破衣搖手道:「你大概又要說什麼感激不盡了,哈哈,咱們第一次見面,老朽不
是說,你乾了這一杯,咱們是朋友嗎?你既是我小兄弟,我送二十年真氣給你,又何用
言謝何況我說過只是給你打個底的,不過,你昨晚雖已把我輸給你的真氣融化,但並不
是完全能收為己用,要真正運行純熟,大概需要三天時間,因此,吃過早餐,稍事休息,
還要進去勤練。」
    丁天仁應著「是」,出去在溪邊掬水洗了把臉,回入廟中,石破衣已把昨晚吃剩的
東西,拿出來兩人吃了個飽。
    石破衣起身道:「好了,你休息一回,該進去練功了,老朽要下山去一趟。」
    丁天仁道:「道長有事只管去好了。」
    石破衣笑道:「你當老朽要去鎮上買酒?酒可還有半缸,老朽是去採辦糧食的。」
說完,飄然朝外行去。
    丁天仁那敢偷懶,也就回進屋去,掩上板門,席地運起功來。
    中午,石破衣果然又買了一大包滷味、饅頭、燒餅回來、足夠兩人吃上兩天。
    這座破廟,地處僻遠的山區,人跡罕至,因此也沒有人打擾,三天時間很快的過去,
這是第四天早晨,丁天仁運功醒來,走出前殿,只見石階上坐著一個頭戴竹笠,正在吸
著旱煙的老者,回過頭來,招呼著道:「小哥早。」
    丁天仁看他年約七十左右,花白眉毛,臉色微黑,還留一把花白山羊鬍子,手中拿
一支兩尺多長的竹節旱煙管。
    這是一個極普通的山野老者,丁天仁不認識他,但人家和自己打了招呼,自己豈可
不理睬他,這就朝他點著頭道:「老丈早。」
    竹笠老者道:「小哥快去洗把臉,用過早點,咱們就該走了。」
    丁天仁聽得奇道:「老丈要在下去那裡?」
    「你不知道?」竹笠老者反問了一句,接著又道:「老朽受人之托,領你小哥去找
人的。」
    丁天仁還以為他說的找人,是找自己兩個兄弟去的,不覺喜道:「老丈知道在下兩
個兄弟在那裡嗎?」
    「你兩個兄弟在那裡,老朽怎麼知道?」
    竹笠老者道:「老朽是領你去找一個老婆子的。」
    丁天仁不知他說的老婆子是誰?心想:石道長不知去了哪裡?心中想著,就跨下石
階,朝廟外走去,這一瞬間,他看到竹笠老者腳上穿著雙根梁的布鞋,和石破衣穿的一
模一樣,這下他心中笑了,也不多說,匆匆走到溪邊,掬水洗了把臉回入廟中,含笑道:
「老丈和石道長很熟是嗎?」
    竹笠老者道:「小哥怎麼知道的?」
    丁天仁笑道:「老丈如果不是石道長很熟的朋友,他怎麼會把腳上穿著的鞋,脫下
來給老丈穿呢?」
    「哈哈!」竹笠老者大笑道:「小兄弟果然有些眼光,這也是老朽疏忽之處。」
    他果然是石破衣喬裝的。
    丁天仁取出昨晚吃剩的饅頭、滷味,打開紙包,放到階上,一面問道:「道長怎麼
打扮成這樣呢?」
    石破衣笑道:「黑白兩道,差不多都認識老朽,咱們這次要去辦一件大事,出不得
半點差錯,給人家認出來了,那還得了。」
    丁天仁道:「道長是說要去找一個。老婆子?那是什麼人呢?」
    石破衣道:「你現在不用多問,到時自知,哦,你快點吃吧,早餐之後,咱們就要
上路了。」
    丁天仁道:「道長不吃?」
    石破衣道:「老朽早已吃飽了,哦,你臉上是那老小子給你易的容,倘若在路上遇
上了,他自然認得出來,讓老朽給你補上幾筆,就沒有人認得出來了/說完,從懷中取
出一個扁形銅盒,打開盒蓋,用手指沾了些顏色,在丁天仁臉上輕輕抹了一陣,收起銅
盒,笑道:「可以了,從現在起,我王老二,你叫王小七,咱們是叔侄,你要叫我二叔,
不可忘了。」
    丁天仁點點頭道:「小侄記下了。」
    石破衣笑道:「這要給你大哥知道了,不把我假道士的頭扭下來才怪。」
    丁天仁問道:「為什麼呢?」
    石破衣道:「你大哥當年什麼人都不在他眼裡,你叫我二叔,我假道士豈不長了他
一輩,這還得了?」
    丁天仁道:「現在你老是王老二、我是王小七,有什麼關係?」
    「哈哈!」石破衣大笑道:「對對,一點不錯。」
    丁天仁道:「道長精擅易容術,在下可以學嗎?」
    「當然可以,咱們在路上有的是時間,哦……」
    石破衣好像突然之間想到了什麼,接著問道:「對了,那老小子留給你的幾頁紙,
他叮囑你練會了就要毀去,你練會了沒有?」
    他問的是「五行門截經手法」。
    丁天仁道:「在下其實早就練會了,只是……這是我八師叔送給我的,我練會了,
他日應該還給八師叔才對,怎麼把它毀去了?」
    「唉,你真是食古不化!」
    石破衣道:「你八師叔送給你,就是你的了,學會了,就該毀去。一來,此種絕世
神功,如果給歹人得去了,貽害無窮;二來,那老小子把你救出來,擔了性命危險,一
旦被人發現,豈不是你害了他;三來,你目前不能洩了密,那就會壞了大事……」
    丁天仁道:「有這麼嚴重?」
    石破衣道:「最嚴重的老朽還沒說呢!」
    丁天仁道:「這麼說,在下只好把它毀去了。」
    說著,從身邊取出幾頁發了黃的紙來:
    石破衣道:「小兄弟交給我吧!」伸手接過,只輕輕一抖,紙張立時被他震成粉未,
隨風飄散!
    丁天仁咋舌道:「道長這一手厲害得很!」
    「咳,你又忘了,要叫我二叔。」
    石破衣回頭朝他笑了笑,又道:「你用手掌在石階上拍一掌試試看?我是說,你要
很自然的拍,不可運起功力。」
    丁夭仁聽得奇怪,依言舉手朝石階上輕輕拍落,這一拍,他絲毫不用功力,那知拍
下去的手掌,就像拍在灰堆上一般,一下直陷下去,心中深感不信,急忙提起手來,堅
硬的階石,已經印了寸許深一個掌印。
    這下直看得他目瞪口呆,問道:「二叔,這是怎麼一回事?」
    石破衣微微一笑,用衣袖朝石上拂過,已把手掌掃去,但階石也像揭了一層皮似的,
然後說道:「這就是你這三天來練『先天氣功』的成績,先天內功,只要心念一動,不
用運功,就會自動把內勁流注到手掌之上,所以出手要越自然越好。」
    丁天仁大喜過望,感激的道:「這是二叔賜給小侄的。」
    石破衣道:「你別看它容易,越練到後來越不容易有進步呢!」說著,站起身道:
「好了,咱們該走了。」
    四天之後,這一老一少出現在宣漢城的大街上。大街上有一家三元樓,是城中首屈
一指的川菜館,五開間門面,分為上下兩層,樓上畫棟雕樑,裝演得金碧輝煌,富麗堂
皇,那是達官貴人宴客之所。
    樓下,是普通座,美其名為「小酌廳」,只有板桌長凳,所以食客也只是些販夫走
卒。
    這時還不到中午,樓下食客還疏疏落落的。石破衣和丁天仁已經來了,他們找了一
張靠近廳門口的桌子坐下。
    「小酌廳」門外,有一道寬闊的樓梯,左首是櫃頭,面對大門,所以坐在廳門口,
就可以看到從大門外進來登樓的每一個人。
    石破衣要了一壺酒,幾樣下酒的小菜,自斟自酌,悠然自樂,在他橫頭的丁天仁,
面前也有一個酒杯,杯中有酒,但他不善飲酒,只是裝個樣的,他只是剝著鹹水花生。
    石破衣說過喝酒的時候,最好不要和他說話,這樣可以讓他仔細品嚐喝到嘴裡的每
一滴酒,達到陶然於心的喝酒真諦,有人和他說話,就會分心,一口喝下去,缺少品嚐
酒味,豈不浪費了酒?因此丁天仁除了剝花生,從坐下來到現在,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他心裡當然有許多話想問,諸如匆匆的趕了三天路,到了這裡來究竟有什麼事?石
破衣是老江湖,老江湖的口風一走很緊,你怎麼問他,所得到的回答,只有四個字:
「到時自知。」這四個字已經回答過丁天仁七次了,這也是丁天仁不再問的原因。
    現在樓下食客漸漸多了,人聲也開始亂烘烘的嘈雜起來,從大門口進來,登摟的客
人,也開始有了。
    有錢的富豪達官,就是同樣上酒摟吃飯,也總是要比普通人來得遲,好像不如此,
就不能表示他的身份與眾不同。
    「小酌廳」的食客,已經坐滿了,這時旁若無人的高聲嘩笑,猜拳賭酒鬧成一片。
上樓的貴賓也三三兩兩的從樓梯上去,如果計算人數,也該有八成座頭了。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希聿聿的馬嘶,酒樓門前,來了兩匹駿馬,一匹是棗紅馬,從
馬上下來的是一個身穿紫紅長衫二十出頭的青年,生得劍眉朗目,極為英俊、身邊佩一
柄紫紅灑金劍穗長劍,頗有顧盼自豪之概。
    另一匹是白馬,全身沒有一根雜上,從馬上下來的是一個身穿純白長衫的青年,年
紀和紫衫青年差不多,同樣生得眉目清朗,身佩一柄銀白劍穗長劍,也同樣有一股返人
的峻傲英氣!」
    這兩個年輕人雖然沒人認得,但若是老江湖,就可以從他們佩劍的劍穗上看出他們
的來歷來了,就憑這兩人的劍穗,就算走遍了大江南北,也沒人敢輕易拍惹他們。
    先說紫衣青年吧,他佩的是紫紅灑金劍穗,這是自流井金家堡出來的。金家堡以
「流金劍法」馳譽武林,門人弟子都姓金,聲勢極盛。
    白衣青年佩的是銀白色劍穗,這是劍門山白家出來的。劍門山白家,劍法自成一家,
二百年來,在江湖上也獨樹一幟,門人子弟就有一二百人之多,必須經過嚴格測試才能
使用銀白劍穗,等於說他在劍術上已具有相當實力。
    在四川境內,有三大武林世家,素為江湖同道所推重,那就是自流井金家、劍門山
白家、和四川唐門。這三家有一共同的特點,就是各導祖訓,不介入任何武林糾紛之中,
因此這三家的門人子弟也很少在江湖走動。
    但他們都是重陽高會的成員,因此重陽高會,是川西武林同道一年一次的雅會,重
在聯誼,並不是什麼武林組織,自然並不違背他們的祖訓。
    閒言表過,卻說丁天仁正在低頭剝著花生,突聽耳邊響起石破衣「傳音入密」的聲
音說道:「小兄弟,你要裝作並不在意的朝外看去,那個穿紫衣的青年,是自流井金家
堡的少堡主金少泉,穿白衣的青年是劍門山自家莊少莊主白少雲,這兩個是可交的朋友,
你記住了。」
    丁天仁依言抬目朝廳外看去,金少泉,白少雲已由店中小廝牽過馬匹,兩人大模大
樣的跨進大門,朝樓梯上走去。
    丁天仁最近剛學會「傳音入密」,這就說道:「這兩人好像很傲。」
    石破衣笑道:「這也難怪,他們是武林世家子弟,從沒在江湖上走過,也從沒受過
挫折,自然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但這兩人的本質並不壞。」
    說到這裡,急忙說道:「來了,來了,小兄弟注意,別露了形跡。」
    丁天仁聽他說得鄭重,立即抬目朝廳外看去,酒樓大門外,果然又來了兩個人,一
個是身穿藍布裌襖的老婆婆,鴆臉癟咀,一頭花白頭髮,戴著黑絨包頭,頭上插滿金釵、
金簪、手拄一支黑黝黝的鴆頭杖,連走路都顫巍巍的。
    她身後緊跟著一個十六八歲的少女,一身花布衣褲,一張粉臉白裡透紅,兩條修長
的眉毛,配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粉頰上還有兩個小酒渦,模樣兒又美又甜。
    這兩人丁天仁都認識,那不是九寡十八迷溫九姑和紅兒還有誰來?
    丁天仁驟睹兩人,心頭方自一怔,只見溫九姑朝裡走來的人,一雙水泡眼突然炯炯
有光的朝自己投來,不,惡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自顧自登上樓去。她敢情是怪自己多
看了紅兒一眼,一時臉上不禁一熱!
    只聽石破衣的聲音在耳邊說道:「小兄弟,我叫你別露了形跡,這老婆子生性多疑,
大概你多看了她一眼,給她發現了。」
    丁天仁也以「傳音入密」說道:「這老婆子真還有些厲害。」
    石破衣笑道:「她是江湖上出了名最難惹的人,差幸咱們坐在樓下,和她並不相干,
否則她瞪了你一眼,你就非昏倒不可!」
    丁天仁道:「在下不怕她迷藥,上次她一再施放『聞風散」,在下並沒被她迷倒。」
    石破衣喝了口酒,嘻的笑道:「小兄弟,你知道上次怎麼會不怕她迷藥的?」
    丁天仁道:「在下不知道,哦,溫九姑也深感不解,說在下是天生不怕迷藥的人。」
    石破衣道:「是人沒有不懼迷藥的,那是因為你當時身邊佩了你大哥的玉辟邪。」
    丁天仁驚異的道:「佩了辟邪玉珮就不怕迷藥嗎?」
    石破衣道:「否則為什麼叫它玉辟邪?豈止迷藥,天下任何劇毒,都可以沾不上
身。」
    丁天仁惋惜的道:「可惜辟邪玉珮被賊人取去了。」
    石破衣微微一笑道:「不要緊,人家從你身上取走,你不會去要回來嗎?」
    說話之時,夥計送上一碗搾菜肉絲面來。
    石破衣道:「你不喝酒,快吃麵吧!」
    丁天仁道:」你不吃?」
    石破衣道:「我還早著呢,你只管先吃好了。」
    丁天仁一面吃麵,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二叔,那溫九姑很可能是衝著金少
泉,白少雲兩人來的了。」
    石破衣喝口酒,也以「傳音」說道:「小兄弟總算有點江湖閱歷了,沒錯,這老婆
子就是為他們兩人來的,咱們就是為這老婆子來的,現在你明白了吧?」
    丁天仁想起石破衣說過要去找一個老婆子,原來就是找溫九姑、這就抬頭笑道:
「二叔……」
    石破衣笑道:「現在還早。」
    丁天仁已把一碗麵吃完,石破衣卻一直剝著花生,低斟淺酌,慢慢的喝著酒,桌上
除了一大堆花生殼,已有八九個酒缸,這是說他已經喝了四五斤酒。
    石破衣忽然站起身,低聲道:「你別走開,我去去就來。」
    說完,急匆匆的往外就走。
    丁天仁不知他去做什麼?但相信這位非道非俗的老道長,一定是有事才出去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35:23

第15章
    就在他思忖之際,只聽樓梯上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首先下樓的是九寡十八迷溫
九姑,接著是她的徒弟紅兒,兩人後面緊跟著金少泉。白少雲,一臉恭敬之色,亦步亦
趨的往門外行去。
    丁天仁心頭驀然一驚,暗自忖道:糟糕,看這情形,金白二人分明已經著了溫九姑
的道,石道長偏偏這時候出去有事……」
    突然心中一動,又想:石道長曾說,自己兩人巴巴的趕到這裡來,就是為了這老虔
婆,那麼石道長豈會在這時候出去?他可能計算著溫九姑要下樓來了,才出去的,說不
定也早已料到金,白二人會在酒樓上著了溫九姑的道,要等他們出了酒樓,在半路上出
手救人,那麼自己該不該趕去呢?
    但繼而一想:石道長老謀深算,他易容而來,就是不想有人認出他來,那就不可能
在大街上出手,再說他要自己在這裡等他,自己還是在這裡等他的好,一念及此,不覺
舉起酒杯,輕輕喝了一口。
    這樣足足等了一頓飯的工夫、才見石破衣匆匆走來。
    丁天仁剛叫了聲:「二叔……」
    石破衣含笑道:「沒事,沒事。」
    丁天仁等他坐下,就以「傳音入密」說道:「不,道長,剛才就發生了事,那金少
泉。白少雲像是著了溫九姑的道,神色恭敬的跟著溫九姑走了。」
    石破衣微笑道,「這老婆子本來就是衝著他們二人來的,自然會在他們身上施了迷
藥。」
    丁天仁道,「道長不是說我們是找她來的嗎?」
    「一點沒錯。」
    石破衣道:「老朽就是聽到他們叫夥計結賬,才搶在他們前面去的,你不知道這老
婆子比狐狸還精,老朽若是跟在他們後面出去,保管讓她發現了。」
    丁天仁聽得暗暗點頭。可見自己方才料得不錯,一面仍以「傳音入密』』說道,
「你老是去查看他們在那裡落腳,對不?」
    石破衣對他似是頗為嘉許,點了點頭道:「這城裡只有一家招商客棧最大了,所以
老朽先趕到招商客棧門口去等著他們,這樣才不致她起疑。」
    丁天仁道:「他們就落腳在招商客棧嗎?」
    石破衣笑道:「這還用問,老朽這點那會失算?」
    丁天仁道:「那我們要怎麼行動呢?」
    石破衣喝了口酒道:「我們自然也要住進去了。」
    他喝完一壺酒,從身邊掏出一塊碎銀子,結賬出門,一路來至招商客棧。
    剛到門口,一名夥計就迎了出來,招呼道:「老客官二位可是要住客嗎?」
    這時才午時稍過,來住店的人不多,石破衣點頭問道:「有沒有客房?」
    客房,就是普通房間,比上房要差上一等,以他們二目前的打扮,只是兩個鄉巴佬
而已,自然只配住客房了。
    夥計忙道:「有,有,二位請隨小的來。」
    說著就領了兩人來至後面一徘房間,推開木板門,說道:「老客官,這間可好?正
好有兩張鋪。」
    石破衣連連點頭道:「很好,就這間。」
    夥計讓兩人走入,隨後就送來一盆臉水,和一壺茶,隨手掩上了房門。
    丁天仁問道:「道長知道他們住在那裡嗎?」
    石破衣道:「他們包了後進官房。」
    丁天仁問道:「我們要如何動手呢?」
    石破衣道:「還早著呢,哦,小兄弟你千萬記住,那老婆子連衣衫都不能用手去
碰。」
    丁天仁道:「她有這麼厲害?」
    石破衣道:「你可是不相信?江湖上為什麼叫她九寡十八謎,就是說溫寡婦有十八
般迷功,只要你沾上她一點衣角,就會被她迷翻,尤其她的『聞風散』,元形無色,她
連手都不用動,只要催動真氣,就會隨氣散發,迷人於無形。」丁天仁道:「那道長要
如何對付她呢?」
    石破衣笑了笑道:「你到時自知。」
    兩人在房中休息了一陣,黃昏時分,石破衣領著丁天仁上街,在一家小麵館吃麵,
石破衣少不了又自斟自酌了兩金酒,才回到客棧。
    店伙掌上燈來,又沏了一壺茶送來。
    石破衣道:「時間還早,你可運一回功,到時候,老朽會叫你的。」
    了天仁依言在鋪上盤膝坐好,默默運功,快到二更光景,石破衣輕聲道:「小兄弟,
是時候了。」
    丁天仁趕忙答應一聲,跨下床鋪。
    石破衣輕輕開啟房門,閃了出去,丁天仁跟著閃出,隨手帶上房門,兩人一路來至
後進,石破衣朝身後打了個手勢,就縱身躍上牆頭,再一點足,就長身而起,一下隱入
二樓走廊。
    丁天仁不敢怠慢,緊跟著掠起,撲上走廊,隱入暗處,他自從練成「先天氣功」,
又有石破衣輸給他二十年功力,自是身如飛絮,沒有半點聲息。
    等他隱好身形,抬目看去,石破衣已經貼近一處窗下,舉手朝屋中屈指輕彈,就回
過身來,朝自己招了招手,一手輕輕推開窗戶像一溜煙似的閃了進去。
    這下直看得丁天仁暗暗一怔,九寡十八迷溫九姑一身武功極為高明,石道長只是舉
了下手,屈指輕彈,就把她制住了,這份功力,當真若非親眼看到,又有誰能信?
    石破衣以「傳音入密」說道:「你快把窗戶掩上了。」
    丁天仁依言輕輕掩好窗戶,只見房中靠壁處一張木床,布帳低垂,溫九姑當然就在
帳中了。
    石破衣取出兩方布條,迅快的把一方布條蒙住了口鼻,一面以「傳音」說道:「你
也蒙好了。」
    丁天仁接過布條,蒙好口鼻。
    石破衣從身邊取出一雙很薄的手套,套在乎上,一面說道:「這老婆子當真不易對
付,方才老朽剛貼近窗下,她已經發覺,倏地睜開眼來,若非老朽出手得快,今晚不僅
前功盡棄,還會被她迷翻呢!」
    這話聽得丁天仁又是一怔,石破衣貼近窗下,並沒戮破紙窗,往裡張望,即使戮破
紙窗,湊名眼睛看去,溫九姑坐在床帳之中,根本也看不到她,但石道長卻能看到她睜
開眼來,這是如何看到的呢?」
    石破衣雙手套上手套,一面又以「傳音入密」說道:「這老婆子在布帳上一定撤有
迷藥,你小心些,跟我來。」
    舉步走近帳前,用旱煙管把布帳撩起,只見溫九姑果然雙目緊閉,盤膝坐在床上。
    石破衣右手一探,從她懷裡掏出四五個瓷瓶,迅快交到左手,朝丁天仁道:「快接
過去。」
    丁天仁伸手接過,石破衣再次從溫九姑身上掏出四五個瓷瓶,一面仍以「傳音」說
道:「這老虔婆果然狡猾得很,這些藥瓶還分別藏在兩個地方。」
    說話聲中,迅即退下,走到一張小圓桌旁,把瓷瓶放到桌上,然後坐了下來。丁天
仁也把手中瓷瓶,一齊放到桌卜
    石破衣褪下手套,從懷中取出十來個大小瓷瓶,放到桌上。然後取起溫九姑瓷瓶、
逐個仔細看了瓶上標籤,喜道:「全在這裡了,這趟咱們總算沒有白來。」
    他手法極快,把溫九姑瓷瓶中的藥丸,藥粉,一一倒入自己準備的瓷瓶之中,收入
懷中,再從身邊取出幾個紙包,也有藥丸、藥粉,連顆粒大小,以及顏色都和溫九姑的
藥九。藥粉完全相同,分別裝入溫九姑的瓷瓶之中,回頭笑道:「大功告成。」
    接著拿起這些瓷瓶,回到床前,依舊放入溫九姑懷中,再用旱煙管挑著放下布帳,
說道:「咱們走。」
    丁天仁當先退出窗外,石破衣出來之後,把窗戶掩上,再撥上木閂,恢復原狀,然
後隔著窗戶屈指作勢,這自然是替溫九姑解開被制的穴道了。
    兩人輕悄退出,回到房中,丁天仁問道,「道長這時解開她穴道。不怕她追出來
嗎?」
    石破衣笑道:「老朽沒有解開她睡穴,「不到天亮,她不會醒的,就是醒來,一時
之間,也未必就會發覺。」
    丁天仁道:「你老曾說,金少泉,白少雲是可交的朋友,怎麼不救他們呢?」
    石破衣笑了笑道:「她只是奉命把人送去,這時候不宜打草驚蛇。」
    丁天仁又問道:「道長從她藥瓶裡掉換來的,是些什麼藥呢?」
    石破衣嘻的笑道:「這次換來的可以說是嶺南溫家之寶,大概在一年之內,這老婆
子也不易配得成呢!」
    丁天仁笑道:「這麼說,她一年之內不能害人了。」
    「不!」石破衣微微搖頭道:「她叫九寡十八迷,迷人的方法多得是,老朽說的是
專解天下迷毒的溫氏清靈丹。」
    丁天仁喜道:「道長把清靈丹拿出來了,那是普天之下,只有這一瓶是真的了。」
    石破衣道:「你此話怎說?」
    丁天仁道:「這是她自己說的,她把祖傳『迷經』上所載最靈驗的解迷藥方『清靈
丹』原方上,塗去了一味藥,此後嶺南溫家的清靈丹,就沒有這一瓶的靈效了。」
    石破衣笑道:「那是溫家後代少了一味主藥,但這老婆子親手塗去的,她自然記得,
只是咱們把它掉換出來,等她發現,再要採集藥材,重新練制,少說也是一年以後的事
了。」
    丁天仁道:「還有呢?」
    石破衣道:「嶺南溫家三寶,就是專解天下迷毒的『清靈丹』和『聞風散』。『迷
信丹』。包括解藥,老朽全給她換出來了。」
    丁天仁問道:「迷信丹是什麼呢?」
    石破衣道:「這是十足害人的東西,給人服了之後,除了對你終身信服,永無二心,
其他一切均與常人無異,目前這幫人就是利用這老婆子配製的『迷信丹』,控制武林中
人,所以她這瓶解藥,可說是天下武林的救星。」
    丁天仁道:「道長真是江湖武林最大的救星。」
    石破衣嘻的笑道:」「救星不是老朽;該是你小兄弟才對。」
    丁天仁道:「怎麼會是在下呢?」
    石破衣道:「老朽只是把解藥換出來而已,還要有人去施救,這施救的人,就是小
兄弟了。」
    丁天仁道:「要如何施用,在下悉聽道長的。」
    石破衣道:「這件事要慢慢的來,時間不早,該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天剛朦朦亮,石破衣和丁天仁已經結帳出門,趕著出城。
    丁天仁忍不住問道:「二叔,現在我們要去那裡了?」
    石破衣聳聳肩,笑道:「咱們去守株待兔。」
    丁天仁道:「二叔,你怎麼盡打啞謎?」
    石破衣聳聳肩笑道:「這叫天機不可洩漏,這一路上,老朽那一件事瞞你了,只是
你年紀還輕,早和你說了,遇上事兒你會沉不住氣,沉不住氣,就會從臉上。眼神流露
出來,咱們這一路遇上的人,都是老江湖,只要你稍露形跡,人家就會有了防範,這不
是給自己增加麻煩?對了,前天老朽教你的易容變音,這兩樣都要多加練習,才能運用
自如,這幾天路上沒事可做,你就多練習練習。」
    幾天之後,他們來到突州,這是川東的大鎮,大街上店肆林立,行人往來如織,午
牌時光,他們在大街上一家叫瞿塘春的酒樓飽餐一頓。
    石破衣付了帳,站起身道:「老朽要去城西看一個老朋友,這裡樓下就是茶園,你
就在茶園裡等我好了。」
    說完,匆匆下樓而去。
    丁天仁跟著下樓,一個人在附近大街上逛了一會,就回到樓下,舉步跨入。
    茶樓和酒樓不同之處,就是雅與俗之分,茶樓清靜,酒樓嘈雜,翟塘春茶園進入大
門,是一個長形木櫃,左首有一道雕花圓洞門,裡面就是大廳,放著二三十張方桌,配
以雕花坐椅,壁上,柱上,還懸掛了不少書畫,更顯得有些書卷氣。
    喝茶的人差不多已有六七成座頭,有的在輕聲交談,有的在下圍棋和象棋,各得其
樂。
    丁天仁剛跨進圓洞門,就有茶博士迎看言笑道:「客官只有一位嗎?」
    丁天仁點點頭,茶博士領春他在一張空桌上坐下,問道,「客官要喝什麼?」
    丁天仁從沒上過茶館,說不出要喝什麼,只好說道:「隨便」。
    茶博士道:「那就來清茶可好?」
    丁天仁點點頭,茶博士退下之後,不過一會工夫,就送上一個白瓷描金小茶壺和一
個自瓷金邊茶杯,放到桌上,然後拿起手中銅壺,在瓷壺中沖好開水,才行退下。
    丁天仁取起茶壺,斟了一小杯,湊近嘴唇,輕輕喝了一口,果然茶香清冽,齒頰留
芬,一面舉目覽例。
    廳上茶客多半是商賈人,只有自己右前方一張桌子,坐著二個身穿布大褂四十出頭
的漢子,生得濃眉大眼,臉色微紫,目光充足,似是江湖中人,他一人踞坐一桌,桌面
右首放一個三尺長的青布囊,一望而知是一柄長劍。
    丁天仁朝他看去,那漢子也正好朝丁天仁看來,但丁天仁一身粗布衣衫,臉上經過
易容,只是一個二十來歲膚色黝黑的少年,鄉下人進城,毫不起眼,自然不會引起他的
注意,也就別過頭去,看他情形,大概是在等人。
    丁天仁雖然看出他是個會武的江湖人,但茶樓酒館這樣的人隨處可見,也並不在意。
    這時突然從外走進一個人來,這人是個瘦高老頭,頭上盤著一條花白小辮,身穿洗
得已經發白,又髒又舊的青布長衫,縮頭,聳著雙肩,雙手抱著一個青布囊,活像大馬
猴,站在走道上,東張西望,好像在找人。」
    茶博士招呼道:「老客官……」
    瘦高老頭沒等他說下去,就尖聲陪笑道:「沒什麼,小老兒馬上就要走的。」
    茶博士看他這麼說了,顯然不是喝茶來的,也就退了開去。
    瘦高老頭一眼看到藍褂漢子桌上放著長形布囊,兩顆鼠目頓時一亮,臉上有了喜色,
立即三腳兩步朝藍褂漢子桌邊走來,口中嘻的笑道:「這位老弟請了。」
    那藍褂漢子看他走近,只是大大刺刺的問道:「什麼事?」
    瘦高老頭兩手把青布囊緊緊的抱在胸前,一臉焰笑,說道:「者弟一定是道上朋友
了?」
    藍褂漢子沒有答話,只是哼了一聲。
    瘦高老頭弓著腰又道:「小老兒看你老弟帶著長劍,一定是武林同道,才來找你的,
古人說寶劍贈烈士,看你老弟相貌堂堂,一定是早就揚名立萬的人物,小老兒可惜太窮
了,贈是贈不起,就是要買,也總該替它找個好主人……」
    他雖是盡量放輕聲音,但丁天仁聽得清清楚楚,心想:「聽他口氣,好像有一柄寶
劍想要買給藍褂漢子了。」
    藍褂漢子自然也聽出來了,本來大大刺刺,愛理不理的神氣,稍稍好了些,目光一
瞥瘦高老頭抱在胸前的青布囊,問道:「你有寶劍要買?」
    「是,是!」瘦高老頭看他似有意思,心頭一驚,忙道:「不瞞你老弟說,這柄寶
劍寒家已經傳了三代,還是小老兒的先曾祖當貴州知府時一位將軍送的,不但斬金截鐵,
還可以伏魔辟邪,是一柄名劍。
    藍褂漢子被他說得有些心動,會使劍的人,有誰不喜名劍的?,這就說道:「你拿
出來看看。」
    「是,是!」瘦高老頭口中沒命的應著,從抱在胸前的長形布囊中,打開袋口,取
出一柄長劍來。
    丁天仁聽他把這柄劍說得如此名貴,自然也極為注意,此時看他從布囊中取出來的
長劍,果然形式古樸,劍柄已成焦黑,劍鞘也陳舊不堪。就在此時,只聽嗆的一聲,瘦
高老頭已經把長劍從鞘中抽將出來,長劍這一出鞘,便見劍身上寒電般一閃,光芒流動,
不可逼視、心中暗暗叫了聲:「好劍!」
    藍褂漢子也是使劍名家,自然識貨,看得微微點了下頭。
    瘦高老頭餡笑道:「你老弟是行家,遼到個錯吧?古人時常說,好的寶劍可以吹毛
立斷,這柄劍也辦得到,不信,你看!」
    他迅速從頭上拔下一根白頭髮,放到劍鋒上,用口輕輕一吹,那根頭髮果然立時齊
中析斷。
    瘦高老頭得意的笑道,「小老兒沒騙你吧?」
    藍褂漢子看得目芒飛閃,問道;「你要多少銀子?」
    瘦高老頭伸出五根手指,比了一下,聳著肩諂笑道:「這是小老兒三代祖傳名劍,
小老兒要這個數目不算貴吧?」
    藍褂漢子心想:「這柄如果真是名劍,就是五千兩也不貴,他可能只要五百兩。」
一面微微搖頭道:「你開的數目太高了。」
    「不高,不高!」瘦高老頭道:「你老弟剛才也看到了,這是吹毛立斷,削鐵如泥
的寶劍。」
    藍褂漢子道:「削鐵如泥?」
    「是,是!」瘦高老頭忙道:「普通上好緬刀,也可以削鐵如泥,但這是寶劍,就
算百煉精鋼的刀劍,也一樣削來如泥!」
    藍褂漢子不信道:「你說它削得動百煉精鋼的刀劍?」
    「是,是!」瘦高老頭連連點頭,諂笑道:「用它削百煉精鋼的刀劍,哈,就好比
削豆腐一般。」
    藍褂漢子道:」我不信。」
    瘦高老頭目光一溜桌上青布囊,聳聳肩笑道:「這個布囊裡,一定是你老弟的隨身
兵刃了,你老弟是大行家,隨身兵刃定是最上上的精鋼鑄制的,你只要拿出來試試,就
知道了。
    藍褂漢子目芒飛動,心中也有些不大相信,自己這柄長劍,確是干中挑一的百煉精
鋼鑄制,普通的刀劍也可以削得斷,他這柄劍真要削得斷自己長劍,那真是「寶劍」了,
心念一動,點頭道:「好,我也想試試。」
    瘦高老頭立即把手中長劍遞了過去,一面巴結的道:「讓小老兒來。」
    他雙手迅快解開袋口,取出一柄紅穗長劍。然後用力按了下吞口,嗆的一聲拔出長
劍,但見劍身呈淡青,刀薄如紙,也確實是一柄百練精鋼的好劍。
    瘦高老頭把劍尖擱在桌沿上,說道:「老弟,可以削了。」
    藍褂漢子只覺自己手中這把長劍,大概只有二尺六七寸長,除了初出匣時,光華閃
動,森寒逼人,現在時間梢久,也不覺得什麼了。心中想著,就舉劍朝自己劍上輕輕揮
落。
    耳中但聽「嗒」的一聲,劍刃過處,果然一下就削下了兩寸長一截,果然像削豆腐
一般,心中一高興,振腕之間又「嗒」「嗒」兩聲,削下寸許長兩截來。
    瘦高老頭一臉諂笑,說道,「你現在相信了?」
    他迅快收起被削斷了四寸長的長劍,納入布囊之中,放到桌上,一面又道:「這樣
一柄寶劍,小老兒只要賣這個數目,實在便宜,你老弟……」
    藍褂漢子手中拿著「寶劍」,確實愛不釋手,不待他說下去,就道:「我出你兩百
兩銀子,你看如何?」
    「兩百兩!」瘦高老頭心裡原是想買個五十兩銀子,一聽對方說出二百兩,自然要
發怔了!
    藍褂漢子不待他開口,又道:「像這樣的好劍,照說五百兩也不算貴,但在下身邊,
只有二百兩銀子,全給你了。」
    他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張銀票,往桌上一放,老實不客氣取過劍鞘,還劍入匣,也不
再套入布囊,隨手掛到了身邊。
    這是因為瘦高老頭說過要五百兩的,怕他不賣,才把劍掛到身邊的,意思是你不賣,
我也非買不可。
    瘦高老頭手裡拿著銀票;心中已經滿懷高興,但臉上卻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望著藍
褂漢子道:」小老兒說過,古人說得好,寶劍贈烈士,小老兒是窮得不得已才買的,你
老弟身邊只有二百兩,那也只好如此了,只是你老弟這把刀就送給小老兒吧!」
    他把銀票徐徐收入懷中,一手正待去取桌上的青布囊。
    藍褂漢子道:「斷劍送給你可以,不過要把劍穗留下。」
    瘦高老頭連聲答應,忙著從布囊中解下紅色劍穗,放到桌上,然後取起青布囊,雙
手抱在懷中,連連躬身道:「小老兒少陪。」
    弓著身子,像大馬猴似的一顛一顛,往門外走去。
    就在他出門之時,正好有兩個身穿青布大褂的漢子各自手中提一長形布囊,從門外
大步走入。
    丁天仁眼看藍褂漢子花二百兩銀子,買了一柄削鋼如泥的寶劍,也覺得不貴,心想:
這樣一柄好劍,就是自己也會買下來。
    心中想著;只見從門外走來的兩個漢子一直走到藍褂漢子巢邊,雙手下垂,恭恭敬
敬的叫了聲:「堂主。」
    丁天仁心中暗暗道:「不知他是什麼堂主,看來身份似乎不低。」
    藍褂漢子口中「唔」了一聲,抬目道:「你們才來,快坐下來。」
    兩個漢子答應一聲,分在他左右兩邊坐下,把手中青布長囊放到身邊的椅子上。
    茶博士問了兩人要喝什麼,迅快就送上兩把茶壺,沏上開水,退了下去。
    左邊一個看到桌上放著的劍穗,忍不住問道:「堂主這劍穗……」
    藍褂漢子喝了口茶,得意的笑道:「本座方才花了二百兩銀子,買下一柄寶劍,才
把劍穗解下來的。」
    右首漢子忙道:「堂主法眼,買下來的自然是寶劍了。」
    藍褂漢子微笑道:「確實是一把吹毛立斷,削鋼如泥的好劍,唔,不信你們試試!」
    抬手抽出長劍,朝右首漢子遞了過去。
    丁天仁看他抽出長劍之時,似乎沒有方纔那樣光華湛然。
    右首漢子趕忙站起身,接過寶劍,說道:「屬下聽說過最好的寶劍可以吹毛立斷,
但屬下還沒有見識過。」
    藍褂漢子笑道:「你試試就知道了。」
    右首漢子應了聲「是」,一手從頭上拔下一根頭髮,小心翼翼的放到劍刃之上,低
下頭呼的吹了一口氣,頭髮分毫不動,他對堂主說的話。自然深信不疑,只當自己吹得
不夠用力,這就用力呼的一聲朝劍上吹去,頭髮依然如故,沒有吹斷,心中一急,又呼
呼的吹了兩口氣,頭髮還是吹不斷,不禁臉上一紅,望望堂主,還沒開口。
    他連吹四口氣,藍褂漢子自然全看到了,臉上神色微變,說道:「任龍,把你的長
劍取出來。」
    他左首漢子答應一聲,立即從身邊青布囊中取出一柄紅穗長劍,雙手遞去。
    藍褂漢子伸手接過,右手一伸,再從右首漢子手中接過那柄「寶劍」。隨手朝左手
劍上削去。
    「噹」一聲金鐵交嗚,左手長劍竟然絲毫不動。
    藍褂漢子在這丁瞬間,臉上陡現怒容,沉喝一聲:「好個老賊,膽敢騙到我頭上來
了,快追!」
    他把左手長劍迅即交還左首漢子,」手持長劍,身形閃動,很快掠出門去。
    坐在他左右兩個漢子驚慌失措,抓起桌上布囊,左首一個掏出一錠碎銀放到桌上,
就匆匆跟出去。
    丁天仁看得暗暗驚奇,剛才是藍褂漢子親自試的,還一連斷了三截,確實削鋼如泥,
何以瘦高老頭一走,就削不動了呢?
    瘦高老頭明明是個騙子,不但手法高朗,可能還是身懷上乘武功的人,不然,在他
抽出劍來的剎那之間,怎會光芒閃耀,森寒逼人,由此可見是他把內功貫注到劍身上,
才會有這樣奇亮的流動光芒。
    這樣一位高人,怎麼會淪落到在茶館酒肆,以賣劍為名,施展騙術,說來豈不可歎?
    他一個人一面喝茶,一面想著心事,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只見石破衣才施施然從
後門口走了進來,趕快站起身招呼道:「二叔,你怎麼這時候才來?」
    石破衣坐下之後,用手捶了幾下背,才道:「二叔和這位老朋友,明明約在菱州見
面,怎知把這裡幾條街都找遍了,就是沒有他的影子。」
    茶博士送來了一壺茶,就自退去。
    丁天仁道:「二叔,方纔這裡有一件事,真是精彩極了,可惜你老來遲一步,沒有
遇上。」
    石破衣哦了一聲,問道:「如何精彩法子?」
    丁天仁就把瘦高老頭賣劍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石破衣口中「嗨」了一聲道:「老朽到處找他,他卻在這裡捉弄人……」
    丁天仁忙道:「二叔找的就是他嗎?」
    「怎麼不是?」石破衣道:「他大概把約了二叔的事給忘了。」
    丁天仁連忙道:「二叔,這人是誰呢?」
    「歐陽休。」石破衣道:「大家都叫他醉翁,其實他真是名符其實的醉翁,一杯就
醉。他最大的本領就是磨劍,經他磨過的劍,就是純鐵,也可變成精鋼,所以大家又稱
他磨劍老人。」
    丁天仁道:「不知他武功如何,方纔那個被稱為堂主的人,和他兩個手下都趕了出
去,找他算賬去的。」
    石破衣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那是因為這個堂主不知他就是磨劍老人,知道
了,就算天王老子借膽給他,他也不敢追上去了。」
    丁天仁問道:「磨劍老人很厲害的嗎?」
    石破衣道:「他一雙手就是劍,就算你是百煉精鋼的刀劍,他只要磨幾下掌,就可
以把它削斷,二叔帶你來找他,因為他幾十年來從未收過徒弟,希望他能把這一手絕活
傳你。」
    丁天仁道:「這是他獨步武林的絕技怎麼肯輕易傳人!」
    石破衣笑道:「所以我帶你來給他瞧瞧,像你這樣資質,是練武的奇才,他到哪裡
去找?只要他一高興,就會傳給你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36:32

時間漸漸接近黃昏,茶客漸漸散去,石破衣站起身道:「走,咱們到樓上去用晚餐
了。」
    晚餐之後,石破衣領著丁天仁來至橫街一家叫菱州老棧的客店落腳。
    第二天中午,又去瞿塘春酒樓用餐,「飯後,石破衣又要丁天仁在樓下的翟塘春茶
園喝茶,他又匆匆走了。
    丁天仁現在已經知道石破衣可能又是找磨劍老人去,也就一個人在茶園裡喫茶,待
了一個下午,晚上又去樓上酒樓進餐。
    兩天來的生活,就過得這麼刻板。
    丁天仁心裡早就料到,自己兩人在菱州一待兩天,終日無所事事,很可能是在等待
什麼?
    一連兩天,午、晚兩餐,為什麼都要在瞿塘春酒樓吃呢?因為瞿塘春酒樓,是全城
首屈一指的大酒樓,二叔要等的人,一定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如果到了菱州,就一定會
上首屈二指的大酒樓來。
    這人會是誰呢?
    第三天中午,他們又在瞿塘春酒樓用餐,石破衣照例每餐都要喝酒,喝酒照例不喜
和人說話。他自斟自酌。一杯復一杯,好不悠然自得。
    丁天仁和他一起,這些日子也習慣了,你喝你的酒,我吃我的飯,瞿塘春酒樓廚司
手藝是一流的,叫了兩個菜,色香味俱佳,丁天仁吃得津津有味,一連吃了三碗飯。
    飯後,跑堂的給他送一杯香茗,他就悠閒的憑窗看著大街上往來的行人。
    就在此時,樓梯上走上三位少年公子,走在前面一個身穿天青夾袍。生得劍眉朗目,
少年英俊,只是臉色稍稍黑了一些,那是經常在外,給太陽曬黑的,但英氣颯颯,顧盼
之間,有如玉樹臨風!
    稍後兩人個子稍矮,卻生得修眉星目,膚色白皙,同樣的英俊滯灑,風流美男子!
    而且這三位少年公子同樣腰懸長劍,敢情還是武林世家出來的。
    丁天仁乍睹三人,心頭不由暮然一怔,這第一個少年公子,如果自己臉上不經過易
容,那麼看到他,不就和自己從鏡子裡看到的自己一樣?
    這人不論面貌。身材,一舉一動,莫不活脫脫的和自己一模一樣,甚至連他腰間那
柄佩劍,也正是大哥送給自己的紫虹劍!
    他身後兩人,自己也最熟悉不過了,一個是自己口盟二弟金瀾,一個是師叔的義女,
易釵而弁化名丁天義的易雲英!
    他居然假冒了自己……他在這一瞬之間,幾乎要霍地站起身來,突聽耳邊及時響起
石破衣「傳音入密」的話聲。「小兄弟,千萬忍耐,衝動不得,否則咱們此行,全功盡
棄了。」
    丁天仁心裡突然有些明白過來,石破衣三天來每餐都要上瞿塘春酒樓來,原來就是
在等他們三人了。這也不是什麼機密事兒,也要如此口緊,一直瞞著自己。想到這裡,
不覺嘴皮微動,以「傳音入密」說道:「道長這三天來,等的就是他們了,為什麼不肯
早些和我說呢?」
    石破衣咕了口酒,朝他一笑,仍以、「傳音入密」說道:「老朽不是不肯早些和你
說,實在事關重大,事前連半點口風都洩露不得……哦,小兄弟注意,從現在起,你不
可再以『傳音入密』和老朽說話了。」
    他在說話之時,目光有意無意的朝左首迅快瞄了一眼。
    丁天仁聽他忽然要自己不可和他以「傳音入密」交談,難道「傳音入密」也會被人
聽去?哦,石道長目光朝左迅速一瞥,莫非左首有什麼人不成?
    心念一動,右手拿起茶杯,裝作漫不經意的迥眼朝左首桌上看去,原來左首桌上,
剛坐下一個身穿藍緞夾袍的老者,這人年約五旬開外,四方臉,濃眉,闊嘴,鬚髮花白,
看去像個商賈。
    這時正好跑堂的送上一盞香茗,在問他要些什麼。
    丁天仁再回頭看去,那個假冒自己的人和二弟金瀾、三弟易雲英已在一張空桌坐下,
三人好像談笑甚歡,但因距離得較遠,聽不到他們說些什麼?
    他不看猶可,這一看不由又氣往上衝,恨不得過去一下制住這假冒的人,問問清楚,
忍不住取起茶杯,喝了一口,乘機又以「傳音入密」朝石破衣問道:「道長、你到底有
何打算?」
    石破衣咳嗆了一聲,舉杯喝了口酒,也以「傳音入密」說道,「唉,小兄弟,你怎
麼一點耐性也沒有?這件事咱們回去再說,這老傢伙剛才正在注意咱們,不可讓他瞧出
來了。」
    過了一回,石破衣已經喝完兩壺酒,就醉醺醺的站起身來,丁天仁慌忙跟著站起,
一同下樓,回轉客店。
    丁天仁掩上房門,急急說道,「道長……」
    石破衣擺了下手道,」你不用多說,快坐下來,老朽有話和你說。」
    丁天仁依言在鋪上坐下。










第16章
    石破衣從懷中取出五個拇指大的扁瓶,說道:「這就是嶺南溫家三寶,另外二瓶是
『聞風散』和『迷信丹』的解藥,你仔細收好了。」
    丁天仁望著他,遲疑的道:「道長……」
    石破衣不待他說下去,笑了笑道:「這東西對你今後用處大大了;第一是『清靈丹』
不但能解一切迷藥,也專解天下奇毒。第二是』迷信丹』服下之後,永遠對你信服,武
林中有不少黑道中人,殺不勝殺,給他服下一粒,就可為你所用,化敵為己用,這也是
一件好事。第三『聞風散』,只要用指甲挑上少許,以內功彈出,十步之內,立可使最
強的敵人昏迷過去,留在身邊。可防萬一,現在你明白了吧?」
    丁天仁點頭道:「在下明白。」說著把五個扁瓶一起收入懷中。
    石破衣道:「小兄弟,以你目前的身手,江湖上盡可去得,所缺少的只是江湖經驗
而已,老朽贈你兩句話,你記住了,逢人只說三分活,遇事最好口不開,能夠做到了,
就是老江湖也會對你莫測高深。」
    丁天仁道:「道長對在下說這些活,好像道長要走了嗎?」
    石破衣笑了笑道:「要走的不是老朽,是小兄弟。」
    丁天仁愕然道:」在下要去那裡呢?」
    石破衣道:「要去那裡,要到晚上才知道,目前老朽也說不出來,只是小兄弟此去,
身系武林安危,老朽不能隨時在你身邊,凡事務必小心。」
    丁天仁看他說得這麼鄭重,心頭有些惶恐,說道:「道長,如你所說,責任如此重
大,在下只怕難以勝任。」
    石破衣笑道:「小兄弟一定可以勝任愉快,而且這件事除了你,也沒有第二個人可
以代理,好在你身邊還有兩個義妹,可以幫你。」
    丁天仁奇道:「在下只有一個師妹……」
    石破衣道:「金蘭不是你義妹嗎?」
    丁天仁怔道:「你說金瀾是女的?」
    「你真的不知道?」
    石破衣道:「她是擎天手金贊臣唯一的掌珠,本來叫做蘭兒,她爹從小給她男裝打
扮,才叫金瀾的。」
    丁天仁道:「道長不說,在下真還一點也看不出來。」
    石破衣取起茶盅,喝了一口,輕唉一聲道:「這醉鬼真是誤事,明明約好了的,竟
會三天不見人影,這要到那裡去找?」
    丁天仁心知他說的一定是磨劍老人了,自己不知他們的交情如何,就不好多說。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已是黃昏時候,石破衣今晚可不再上瞿塘春酒樓去,兩人只是
在附近一家麵館,叫了兩碗麵,一盤醬牛肉和十八個饅頭,另外當然還有一壺酒。他依
然像是在等人,等的人當然是醉翁歐陽休了,但始終不見有人過來。
    石破衣敢情愈等愈不耐煩,喝完第二壺酒,端起麵碗,希哩呼嚕很快把一碗麵連吞
帶咽裝進肚裡,就結賬出門。
    丁天仁看他神色似乎很不愉快,走出麵館,又走了幾步路,才道:「二叔,你老好
像有些不愉快?」
    石破衣哼了一聲道:「這裡是老朽和醉鬼約好的地方,老朽等了他三天,看來他真
的不來了,哼,其實沒有他,咱們一樣辦事。」
         
         ★        ★        ★
     
    二更時分,菱州老棧第二進上房屋脊上,忽然出現了一條人影。
    這人輕功極為高明,顛著足尖,走在屋瓦上,一點聲息也沒有!現在他停下來了,
原來是個瘦高個子,彎著腰,東張西望,活像二支大馬猴。
    就在此時,他突然似有警覺,迅疾轉過身去。這一轉過身去,陡見自己身後不知何
時站著一個身穿藍袍的老者,鬚髮已見花白,一雙炯炯目光,宛如兩點寒星,雙方相距
不過八尺光景。
    瘦高個子不防此人會在他身後出現,心頭大吃一驚,口中低「嘩」了一聲,拔足就
跑,他跑的時候,扛頭縮肩,連蹦帶跳;更像馬猴了,說實在他跑得真還極快!
    藍袍老者口中發出一聲沉嘿,不見他擰腰點足,一道人影迅疾撲起,右手一探,朝
瘦高個子後心抓去。
    這一抓風聲嘶然,眼看快要抓到,但瘦高個子也正在沒命的連跳帶跑,你手指快要
抓落,他一跳之勢就竄了出去,這一抓也就落了空。
    藍袍老者幾乎不相信自己既已出手;竟會抓不到他,心頭一怒,猛吸一口真氣,身
如電射,再次凌空撲起,猛向瘦高個子身後撲去,右手箕張,朝前抓出。
    瘦高個子根本不知道藍袍老者兩次探手抓來,他沿著屋脊跑了段路,想回頭瞧瞧有
沒有追來?那知這一回頭、瞥見藍袍老者凌空撲來,他連對方抓來的車爪都沒著清,口
中驚「啊」二聲,縮頭朝前竄出。
    這一下藍袍老者是看準了才出手的,那知瘦高個子這一縮頭前竄,依然只是毫釐之
差,抓了個空。
    瘦高個子發現有人追了下來,自然要沒命的飛跑,從客店屋脊,躍上毗連的民房,
一重又一重奔躍而過。
    後面的藍袍老者兩次沒有抓到,心頭大怒,豈肯放過,自然要一路銜尾疾追下去。
    片刻之間,兩條人影一前一後已經追出城外。藍袍老者真有些不敢相信對方連蹦帶
跳,看他跑得也並不很快,居然一直能和自己保持著一丈距離,始終追不上他,心頭更
是怒惱不已!
    這樣又追了頓飯工夫,現在離城少說也有二三十里了,前面瘦高個子依然縮著頭直
跑,藍袍老者越追越怒,忍不住大喝一聲:「你給我站住。」
    雙方距離極近,瘦高個子自然聽到了,口中哼道:「站住就站住,誰還怕了誰?」
    他果然一下站住,轉過身來,瞪著兩顆豆眼,只是喘氣。
    藍袍老者提著雙手,舉步朝他逼過去,喝道:「朋友是什麼人?到客棧上房去做什
麼?」
    瘦高個午看他提著雙手逼近過來,慌忙也提起雙手,往後退去,口中不住喘息,一
面說道:「你想做什麼?你別過來。」
    藍袍老者看他學著自己提起雙手。心中暗暗冷笑,這一式乃是良己獨門殺著「出雲
爪」的準備式,難道你也會「出雲爪」不成?
    哦。此人只是腳程極快,但好像不會輕功提縱,是以一停下來,就不住的喘息,難
道他不會武功?
    心念一動,冷喝道:「老夫要你快說,到客棧上房去做什麼的?倘有半句虛言,這
裡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瘦高個子又連退了兩步,臉色有些發白,疑俱的道:「你……是官家的鷹爪……」
    藍袍老者嘿然道:「老夫不是。」
    瘦高個子稍稍放寬了心,聳聳肩諂笑道:「你老人家不是官家鷹爪就好,咳,你老
方才早些說了,小老兒就不用沒命的跑了。」
    藍袍老者看他一副猥瑣模樣,不屑的道:「好,你現在可以說了,你到客棧上房去
做什麼的?」
    瘦高個子這回膽子大了,不覺跨上兩步,湊著臉陪笑道:「你老垂詢,小老兒也就
只好直說了,菱州老棧上房,今天來了三位少年公子……」
    藍袍老者心頭一動,沉哼道:「三位少年公子關你什麼事?」
    「嘻嘻!」瘦高個子又湊上一步,餡笑道:「這三位少年公子衣著光鮮,身上自然
有不少油水,嘻嘻,小老兒……」
    他話似乎不好意思沒說下去,但提在胸前的雙手,手指下垂,輕輕動了幾下。
    原來他是個老。偷兒!
    藍袍老者聽得幾乎氣昏了頭,憑他在江湖上的名頭,追上幾十里,竟然只是一個下
五門的偷幾,口中怒嘿一聲。
    「很好,你可以走了!」
    右手突然朝前一揮,這一下雖然只使了五成力道,但已足可把瘦高個子內腑一齊震
碎而有餘!
    那知瘦高個子一雙豆眼一直一霎不霎的盯著他,這時驟睹藍袍老者提著的右手突然
揮來,心頭一驚,也急忙依佯葫蘆把他提著的右手朝前揮出,口中咦道:「你老怎麼這
樣不講理,說動手就動手……」
    「蓬!」雙手接實,竟然銖兩悉稱,兩個人各自被震得後退了一步。
    這下不禁看得藍袍老者心頭猛然一楞,自己使的這一記「蒼龍拂水」,乃是九式
「出雲爪」之一,對方不可能會使,他好像是看了自己手勢才模仿著使出來的,居然能
和自己平分秋色,心頭更是怒惱,喝了聲:「很好!」
    身形倏然欺進,」右手一收再發,五指箕張如鉤。猛向瘦高個子抓去,這一記「毒
龍探爪」,含怒出手,不但快捷如風,手爪上也用了八九成力道,自然不敢低估對方,
才打算一舉斃敵。
    「不好,不好!」
    瘦高個子口中嚷著,腳下連退兩步,豆眼一瞪,咦道:「你老好像認了真!」
    他看了藍袍老者右手一收再發,也趕緊右手一收再發,五指箕張,朝前推出。
    這一記依然是依樣葫蘆,臨時模仿著對方手勢使的。臨時模仿,又在慌張匆忙之際,
自然荒腔走板,不會很像,只是有些形式而已!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這一來一往兩支水手爪乍然一接,又是「蓬」的一聲大震,
兩個人依然各自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這下直驚得藍袍老者雙目圓瞪,半晌說不出話來,對方這瘦高個子究竟是何來歷,
竟然能以臨時模仿自己的招式,接下自己八九成力道的一爪,此人武功豈不是勝過自己
甚多了?
    口中發出一聲大笑,喝道:「哈哈,閣下果然真人不露相,你再接老夫一招試試!」
    喝聲出口,雙臂上揚雙手箕張,作出攫物之狀,身形突然間好似增高了許多,原地
跨上一步,雙爪鉤屈,朝前抓落。
    瘦高個子方才和他對過兩招,覺得對方並沒什麼了不起,這時聳聳肩笑道,「試就
試,你唬不倒小老兒的。」口中說著,往後疾退兩步,瞪著一雙豆眼。你雙臂上揚,雙
手箕張,他也雙臂上揚,雙手箕張,跟著也跨上一步,雙爪鉤曲,迎著藍袍老者抓去。
(他先前退後的兩步,此時跨上一步,和藍袍老者跨來的一步,雙方一來一往正好相
抵)。
    要知藍袍老者這一招「怒龍推雲」,乃是九式「出雲爪」中最厲害的一招,雙爪齊
發,足可洞穿金石,生裂虎豹,江湖上能夠接得下這一擊的人,可說寥寥無幾,屈指可
數!
    這招「怒龍推雲」果然聲勢非同小可,掌心推出來的是兩股暗勁奇強的掌力,匯成
了一道洶湧的波濤,直撞而出。
    在這道暗勁之間,另有九道勁急如箭的銳利指風,無聲無息隱藏其間。就算你和他
功力相等,出掌硬接,接下了他的掌風,也必會被他九道銳利指風所傷。
    這回雙方還未接觸,瘦高個子就已經給他比下去了,因為他推出來的手掌,根本沒
有壯闊如濤的內勁,當然更沒有隱藏在掌風中的銳利指力!
    這一記接觸得更快,但聽「啪」的一聲,雙掌接實,瘦高個子連晃都沒晃一下,藍
袍老者卻被一連震退了三步之多!
    瘦高個子忽然「啊」了一聲,呵呵笑道:「小老兒想起來了,你就是九爪蒼虯余滄
海,哈,你老弟只有九根手指,難怪要輸我一指了。」
    他伸著雙手十根手指,笑得極為得意,沒待藍袍老者開口接著又道:「小老兒雖然
癡長你幾歲,但慚愧得很,一生只是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你老弟九爪蒼虯名氣卻大得
很,小老兒今晚真是時來運轉,碰上你老弟,來,來,咱們就再玩幾手,別說小老兒還
勝過你一指,就是打成平手,明天傳出江湖,我區老大和你較過手,豈不立可揚名立萬,
夠露臉的了。」
    口中說著,人已像大馬猴似的,顛著足尖走了上來,雙手揚處,似爪非爪,朝藍袍
老者抓來。他只是隨手發爪,根本沒有招式。
    九爪蒼虯余滄海成名多年,沒想到今晚栽在這樣一個自稱老偷幾手下,心頭又驚又
怒,這回對方抓來雙手雖然毫無招式可言,卻也不敢小覷了他,等到瘦高個子雙手離身
前還有四五尺光景,立即大喝一聲:「來得好!」
    雙爪一前一後迎著擊出。這回出手,自然用上了十二成力道,指風嘶然,十分凌厲!
    瘦高個子敢情發覺自己抓去的雙手,不成章法,沒有對方一前一後來得靈活,口中
叫道:「這樣不對。」
    趕緊雙手一縮,也跟著改成一前一後,朝前湊去。
    九爪蒼虯方纔已經領教過了,對方雖是模仿自己,卻能勝過自己,這回豈肯和他硬
接,抓出的雙手木到中途,立即變招,右手翻處,疾扣對方左腕,身形隨著一個輕旋左
手五指如鉤,閃電朝他後腰抓落。
    瘦高個子兩顆豆眼始終盯著他雙手,你中途變招,我也立即中途變招,學著他的招
式,身形快速半旋,正好避開對方右爪,右手一翻,朝對方抓來的左手抓去。
    九爪蒼虯豈是等閒人物,既已看出對方似乎不會什麼招式,只是臨時學著自己手勢,
一時怒嘿一聲,雙手突然加快,身形電旋,爪發如風,朝瘦高個子急襲過去。
    瘦高個子目光如豆,但卻眼快手快,摹仿能力,確是十分了不起,不論你身形如何
快法,雙爪如何變化,他跟著你使,居然有模有佯,一記也沒有遺漏。
    只是九爪蒼虯淫爪功數十年,功力深厚,每一記都指風嘶然,銳如劍戟,瘦高個子
依佯畫著葫蘆,可沒有他錯落銳厲的指風;但不論你九爪蒼虯指風如何凌厲,終是差上
這麼一丁點,連對方一點衣角部沒點上。
    瘦高個子說得沒錯,你只有九恨手指,難怪要輸我一指。兩人這一以快打快,九爪
蒼虯就已發覺,對方比自己多一根手指,確實管用得多,因為每一招出手,在變招之時,
自己身上,總會被對方指尖戳上一下,差幸對方沒練過指功,就算被戳上了,也只是隱
隱有些痛而已,並無大礙。
    心中兀是驚疑不已,如果對方武功高過自己,何以自己身上被他手指連續戳中,卻
又傷不了自己?如說對方武功比自己差,何以自己又會久戰不下,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越打越感到膽顫心驚,霍地往後躍退數尺,目注瘦高個子厲聲道:「閣下究是何
人?」
    瘦高個子嘻的笑道:「小老兒就叫區老大。」
    九爪蒼虯沉哼一聲,還沒開口,突見一條人影疾掠而來,一連幾個起落,就已落到
兩人之間。
    那是一個四十出頭的紫臉漢子,一眼看清場中兩人,立即朝九爪蒼虯抱拳行禮道,
「原來余護法也在這裡。」
    說話之時,另有兩名漢子相繼掠來,看到九爪蒼虯,也一齊抱拳行禮,恭敬的叫了
聲:「余護法。」
    九爪蒼虯含笑道:「紀堂主可有事嗎?」
    紀堂主(紫臉漢子)一指瘦高個子,說道:「屬下是找他來的。」
    在他說話之際,隨同紀堂主來的兩個藍衣漢子已經一左一右朝瘦高個子逼近過去。
    瘦高個子一看情形不對,嘻的笑道:「余老弟,咱們的事兒,到此為止,小老兒要
先走一步了。」
    說完,身形一側,很滑溜的從兩個藍衣漢子身邊閃出,還用手拍拍兩人肩膀,說道:
「再見。」顛著足尖奔行而去。
    紀堂主耳中聽他稱呼余護法(老弟)。一時弄不清楚此人和余堂主的關係,倒也不
敢魯莽,只得任由瘦高個子揚長而去。
    九爪蒼虯問道:「紀堂主不是找他有事嗎?」
    紀堂主道:「其實也沒什麼,余護法認識他嗎?」
    九爪蒼虯道:「不認識,他自稱區老大,只是一個下五門的老偷兒,老夫只是發現
他輕功不弱,追下來問問的。」
    紀堂主道:「早知如此,就該把他留下的了。」
    九爪蒼虯問道:「他可是偷了紀堂主的東西?」
    紀堂主道:「他在茶樓上,以一柄普通長劍,騙去屬下二百兩銀子,屬下正要找他
算帳。」
    說著就把在瞿塘春茶園受騙之事,大概說了一遍。
    九爪蒼虯一手拈鬚,沉哼道:「如此說來,此人似乎頗不簡單,紀堂主應該查查他
海底才是。」
    紀堂主唯唯應「是」。
         
         ★        ★        ★
     
    剛近二更,菱州老棧後進屋脊上,又出現了兩條人影。前面一條對上房每一個房間,
都極為熟悉,不須打量,一下就落到南首一間的窗前,左手食指在板窗上戮了一個小孔,
右手中指對小孔中屈指輕彈,接著毫不怠慢,雙手一托,熟練的抵開兩扇窗戶,然後朝
後面一個打了下手勢,身形一弓,嗖的鑽了進去。
    後面一個立即跟著穿窗而入,前面一個這時已經奔近北首一張床前,回頭以「傳音
入密」說道:「快把木窗掩上了。」
    後面一個依言關上窗戶。
    前面一個迅即撩起布帳,目光一注,看清床上躺著的正是喬裝丁天仁的青年,不覺
得意一笑,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傾出一顆藥丸,一下納入他的口中,直起腰在床
沿上坐下。
    再從懷中取出一支扁盒,打開盒蓋,用兩個手指拈出一顆藥丸,在假丁天仁的臉上
滾轉了幾下,再用手指在他臉上一陣拭抹,把他易容藥物拭去,頓時恢復了他原來的面
貌,那是一個二十四五的青年,臉型稍嫌瘦削,倒也生得眉清目秀。
    站在後面的一個忍不住低聲問道:「二叔,這人是誰呢?」
    原來這兩人正是石破衣和丁天仁。
    石破衣輕聲道:「快別出聲,我事情還沒做完呢!」
    口中說著雙手絲毫沒停,在青年人臉上易起容來。不過盞茶工夫,就把青年人易成
了現在的丁天仁模佯。(臉色黝黑粗眉大眼的憨厚少年)然後朝丁天仁道:「現在該你
了,快坐下來。」
    丁天仁問道:「二叔是要我改扮他嗎?」
    石破衣道:「這還用說?」
    丁天仁道:「那就只要把我臉上的易容藥物洗去就成了。」
    「不成。」石破衣道,「他扮你,臉上是易了容的,一個人臉上有沒有易容,老江
湖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你臉上沒有易容,如何瞞得過他們?」
    丁天仁道:「好吧!」說著,就依言在床沿上坐下,一面又道:「這麼說,在下跟
你老學會了易容術,也是沒有什麼用的了。」
    石破衣開始給他臉上洗去易容藥物,接著又易起容來,一面笑道:「老朽指的只是
一般易容術而言,老朽這手易容術,不是吹的,可以說獨步江湖,不然,幾十年來,有
誰見過我石破衣的真面目來了?」
    丁天仁笑道:「原來道長……」
    「噓!」石破衣道:「你臉上正在易容,不可說話。」
    一會工夫,易容完畢,石破衣道:「現在你快些脫下這身衣服,去把他的長衫穿上。
哦,你記住了,以後雖在睡覺的時候,也要把辟邪玉珮掛在胸口,這小子若非把玉珮掛
在束腰帶上,聞風散就迷不倒他了。」
    原來他剛才從板窗小孔中彈入的就是溫九姑的「聞風散」。
    丁天仁迅快脫下長衫,取下掛在床頭的青綢長袍穿到身上,再從幾上取過縷花束腰
帶,束到腰上。
    石破衣也沒閒著,把丁天仁脫下的長衫,換到瘦削臉青年身上,回頭道:「現在可
以點上燈了。」
    丁天仁依言點起了燈。
    石破衣取出「聞風散」解藥,用指甲挑了少許,彈到瘦削青年鼻孔中,瘦削臉青年
打了一個噴嚏,倏地睜開眼來,石破衣方纔已餵了他一粒「迷信丹」,是以他雖然醒來,
還有點迷惑。
    石破衣讓他坐起,含笑道:「你終於醒過來了,唔,你說說看,你叫什麼名字,還
記不記得?」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37:42

瘦削臉青年道:「我叫王紹三。」
    石破衣心中暗道:「自己和丁天仁取的兩個假名,真還湊朽!」一面微微搖頭道:
「不對,不對,你叫王小七,我是你二叔,你可要記住了。」
    瘦削臉青年果然叫了聲:「二叔,侄兒記下了。」
    「很好。」石破衣點點頭道:「你們要去那裡?」
    瘦削臉青年道:「侄兒奉命前去巫山神女宮,明晚二更去白帝城九里外的小廟集
合。」
    石破衣點點頭道:「咳,你又記錯了,是咱們叔侄兩個要到巫山去的,不是奉命去
的。」
    一面以「傳音入密」朝丁天仁道:「明天一早,你要先給兩個女娃兒服下『迷信丹』
解藥,明晚二更要到白帝城九里外的小廟去,其餘的事,老朽會隨時和你連絡的。」
    丁天仁點了點頭,他以「傳音」問道:「那麼明天就要趕去白帝城了?」
    石破衣「傳音」說道:「白帝城離菱州很近,你們住在這裡好了。」接著站起身道,
「小七,咱們該走了,不多打擾丁公子了。」
    王小七(瘦削臉青年)果然跟著站起,朝丁天仁拱拱手道:「丁公子,打擾了。」
    丁天仁看得心頭暗暗驚凜不止,九寡十八迷溫九姑的「迷信丹」果然厲害得很,小
粒丹丸,把整個人都改變了。一面連忙還禮道:「二位好走,恕在下不送。」
    石破衣領著王小七依然從窗戶退了出去。
    丁天仁目送兩條人影朝前進掠去,隨手關上窗戶、脫下長衫,回到床上坐下,心中
暗自沉思,不知明天去巫山神女宮,要做什麼?但繼而一想,石道長曾說他隨時會和自
己連絡,自己只要聽他的就好了。想到這裡,就盤膝坐定,運起功來。
    第二天清晨,丁天仁穿上長袍,束好腰帶,也佩帶上了紫虹劍,店伙送來洗臉水,
盥洗完畢。店伙就在房中一張小桌子上,擺好三副碗筷。送來早點。
    金瀾、易雲英也正好同時跨了進來,口中叫著:「大哥早。」
    就分別在大哥左右兩把椅上坐下,各自吃著早餐。
    丁天仁等她們吃畢,就從懷中取出白瓷扁瓶。傾出兩顆只有半粒綠豆大的藥丸,分
給兩人,說道:「兩位賢弟快把這藥丸吞下去了。」
    金瀾接過藥丸,吃驚的問道:「是稀飯裡被人做了手腳?」
    丁天仁笑道:「你不用多問,把藥丸服了,就會知道。」
    金瀾、易雲英依言把藥丸吞、了下去。了天仁等過了盞茶光景,問道:「你們可有
什麼感覺嗎?」
    易雲英道:「沒有什麼呀!」
    金瀾仔細體會了下,眨眨眼道:「好像頭腦清爽了些。」
    易雲英點頭道,「好像是有一些,哦,大哥,到底是什麼事吁?」
    丁天仁低聲道:「你們被人家下了迷信丹。」
    易雲英問道:「大哥,什麼是迷信丹呢?」
    丁天仁道:「迷信丹是嶺南溫家的一種迷藥,服下之後,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只
是失去主意,永遠服從某一個人,迷信就是迷失自己,相信別人的意思。」
    金瀾奇道:「我們一直在一起,大哥沒有被迷失嗎?」
    丁天仁笑了笑道:「你們大概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我是昨晚才來的。」
    說到這裡,不待兩人發問,就從自己三人向山家投宿,不想祖孫二人,競是九寡十
八迷溫九姑師徒,她如何制注金易二人,威脅自己放下短劍,由紅兒點了自己幾處穴
道……
    易雲英叫道:「大哥……」
    丁天仁道:「你別插嘴,聽我說下去。」
    接著就說到自己如何被人易容救出,如何遇上石破衣。一直說到昨晚由自己代替了
假冒自己的人為止,詳細說了一遍。
    金瀾奇道:「大哥,這人會是什麼人呢?」
    丁天仁低聲道:「他叫王紹三。」
    金瀾微微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不知是什麼人派來的?」
    丁天仁道:「當時時間太匆促了,石道長沒有問他,我想一定是武林聯盟了。」
    易雲英問道:「大哥,那我們要去那裡呢?」
    丁天仁道:「目的是巫山神女宮,不過今晚要去白帝城九里外的一座小廟集合。」
    易雲英又道:「到白帝城九里外的小廟集合做什麼呢?」
    丁天仁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另外有人和咱們一起去了,石道長說他會隨時和我
連絡的。」
    丁天仁昨晚聽石破衣說過。金瀾是姑娘喬裝的。在說話之時,不覺多看了他兩眼,
他從沒這樣仔細的看過她,這一瞧果然可以看得出來,男人膚色最好,也絕不會有如此
嬌嫩的,而且兩耳也穿過孔。
    金瀾敢情發覺大哥一直在看她,就顯得有些忸怩,也少說話了。
    丁天仁心頭不禁微微一凜,自己是她大哥,不可這樣看她的,而且行走江湖,自己
三人同行同宿,還是只作不知。也可減少許多顧忌,心中這一想,也就坦然了。
    易雲英問道:「大哥,我們該走啦!」
    丁天仁笑道:「石道長說過白帝城離這裡很近,我們還是住在這裡的好。」接著哦
道:「白天沒有事,我們可以去茶館裡喝茶,前天我在茶館裡看到一件很可笑的事。」
    金瀾依然只是默默的坐著,沒有開口。
    易雲英問道:「大哥遇上了什麼啊呢?」
    丁天仁就把有一個瘦高老頭賣劍給藍褂漢子的事說了出來。
    易雲英唁的笑出聲來,說道:「一柄假劍騙了他二百兩銀子。」
    丁天仁道:「如果換了我,也會上當的,他抽出來的時候。確實寒芒逼人,而且也
親自試過,把一柄百煉精鋼的長劍削斷了三截,這樣的寶劍,誰遇上了都會買的。」
    金瀾道:「這瘦高老頭一定是一位遊戲風塵的奇人了。」
    丁天仁道:「我聽石道長說,他就是磨劍老人。」
    易雲英問道:「磨劍老人是誰呢?」
    金瀾道:「我聽爹說過,這位老人家本領可大呢,他只要右手掌在左手掌上像磨刀
似的磨上幾下,就可以斷人家刀劍了。」
    易雲英聽得羨慕的道:「這本領我學會了有多好,身邊就不用帶長劍了,哦,大哥,
我們這時候就去,也許會碰到他呢?」
    金瀾道:「這位老人家已有幾十年沒在江湖露面了,那有這麼湊巧,碰得上他?」
    丁天仁覺得反正閒著,陪她們去茶館喝茶也好,這就笑道:「今天反正沒事,就去
茶館好了。」
    易雲英催道:「要去就快走了。」
    現在丁天仁是識途老馬了,他領著兩人跨進瞿塘春茶園。
    他來過幾次,茶博士自然認識他,只是前兩天丁天仁一身穿著像個鄉巴佬,今天換
了青綢長袍,雕龍玉扣藍絲縷花束腰帶,還佩上一柄古劍,青緞薄底靴,嚴然富貴人家
出來的公子哥兒。
    和他同來的二位少年公子同樣衣冠楚楚,丰神清秀。一派斯文的讀書相公,偏偏每
人腰間都掛著佩劍,這也難怪,這年頭講究時髦,世道一亂,讀書人都要佩上口劍,表
示自己是文武全才。
    不信你總看過孔老夫子的畫像吧,整天講仁義的老先生不是也佩上一柄長劍,裝點
門面嗎?
    茶博士微微一怔,赴忙呵著腰,陪笑道:「三位公子請到臨窗的座位坐。」
    他領三人來至一張臨窗的桌子落坐,問了要喝什麼茶。便自退去,不多一回,就送
來一壺茗茶,當場沏了。
    易雲英拿起茶壺,倒了三盅茶。
    丁天仁目光一動,發覺自己右首隔了三張桌子,坐著兩人,那不是溫九姑和紅兒還
是准來,心中不禁一動,暗道:「她們在這裡喝茶,莫非有什麼事?」
    紅兒早就看到茶博士領著三人走來,此時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正好偷偷的朝丁天仁投
來,四目相投,她粉臉驀地一紅,急忙避了開去。
    丁天仁自然也看到了,想起那天晚上紅兒在點自己穴道之時,下指不重,分明手下
留情,尤其她剛才這一瞥,含情脈脈的神情,更含有關切之情……
    「大哥!」金瀾低聲叫道:「我們右首第三桌,那不是溫九寡婦嗎?」
    易雲英急著問道:「在那裡?」
    丁天仁聽得一驚,急忙以「傳音入密」朝兩人說道:「你們不可出聲,目前我們都
是被『迷信丹』迷失了主意的人,千萬別讓她看出來了。」
    易雲英聽到耳邊響起大哥的聲音,自己聽義父說過,這是傳音入密功夫,要內功已
有相當精純造詣,才能練音成絲,出我之口,入人之耳,不會被第三者聽去,大哥居然
練成了傳音入密,心中不禁一喜,急忙目光一抬,望著大哥,說道:「大哥,你練成了
傳音入密,幾時也教我好不?」
    丁天仁笑了笑道:「好……」
    突然他看到門口又進來一個人,這人頭盤小辮,身上穿一件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
縮頭。聳著雙肩,那不是三天前賣假寶劍的瘦高老頭,石道長說他就是醉翁歐陽休的磨
劍老人。
    今天,他捧在手上的不是劍;是一支漆得烏黑的鴆頭杖。心中暗道,「看來他又要
故技重施了!」一面急忙以「傳音入密」說道:「二弟、三弟,快看,磨劍老人來了,
但你們千萬不可出聲。」
    磨劍老人和上次一樣,站在入門處,一雙眼卻骨碌碌的朝廳上茶客直轉,丁天仁話
聲方落,他目光也隨著朝丁天仁投來,還裂開嘴笑了笑。
    丁天仁看得暗暗一驚,自己以「傳音入密」說的話,莫非給他聽去了?
    金瀾,易雲英聽說磨劍老人果然來了,急忙舉目瞧去。
    只見磨劍老人目光一下落到溫九姑的身上,不慌不忙夾著鴆頭杖像大馬猴似的朝兩
人桌邊走去,弓著腰,陪笑道:「嘻嘻,老夫人請了。」
    丁天仁看得暗道:「原來他要賣杖給她了。」
    溫九姑是什麼人,磨劍老人還沒走近,就發現他是朝她走去的,不覺冷冷的道:
「什麼事?」
    磨劍老人笑嘻嘻的湊上一步,諂笑道:」小老兒人窮志短,家裡只剩下這支傳了三
代的鴆頭杖,也拿出來賣了,這是真正出自雲南的陰沉木做的,入手極輕,堅逾金鋼,
可比老夫人這支輕便得多,價錢也不貴,只要三……」
    溫九姑看他一副狠瑣模樣,不屑的道:「老婆子不要。」
    易雲英因他們隔著三張桌子,聽不到他們說些什麼,低低的問道:「大哥,他們在
說什麼,你聽得到嗎?」
    丁天仁就以「傳音入密」和她說了。
    易雲英哈的笑道:「他又要……」
    丁天仁「噓」道:「快別作聲。」










第17章
    磨劍老人聽溫九姑說不要,不禁大失所望,把他抱在懷裡的鴆頭杖朝溫九姑面前送
去,還輕輕和溫九姑攔在桌邊的鴆杖碰了一下。
    接著說道:「老夫人,你不妨比比看,小老兒這支鴆杖比你的這支不知要好上多少
倍呢,不信,你拈著看看就知道了,這有多輕,那像你那支,拿在手裡多笨重?」
    他一面說話一面又用杖頭輕輕的碰了溫九姑的鴆杖一下。
    丁天仁看得心中一動,暗道:「敢情他在溫九姑的鴆上,使了什麼手腳不成?」
    溫九姑大是不耐,但以自己的身份,也不好對一個不會武功的人出手,癟嘴鼓動,
怒聲道:「走,老婆子說過不要,就是不要。」
    磨劍老人連連點頭道:「好,好,走,走,這樣上好的陰沉木鴆頭杖,老夫人錯過
了,會後悔一輩子,嘻嘻!」
    他又把鴆杖抱在懷中,像大馬猴般一顛一顛的朝門外走去。
    茶館裡只有一個溫九姑是上了年紀的老太婆,她不買,自然沒有人買了。
    就在磨劍老人走出茶園門口之際。
    丁天仁耳邊突然響起一絲極細的聲音說道:「小伙子,你二叔已經走了,今晚咱們
白帝城外再見。」
    丁天仁聽得不期一怔,同時也想到他和石破衣可能己見過面,他口中的「二叔」,
自然是指石破衣了。石道長已經走了?他去了那裡?磨劍老人說今晚在白帝城外見面,
不知又有什麼事?只聽易雲英咦道:「大哥,他走了,我們要不要跟出去呢?」
    丁天仁慌忙以「傳音入密」說道:「快別作聲,溫九姑武功極高,咱們和她距離不
過五丈,你說得最輕,只要她稍加留意,即可聽得到。」
    差幸就在磨劍老人堪堪出去,一個身穿青布短衫的漢子匆匆走入,一腳朝溫九姑桌
邊走去,接著朝溫九姑施了一禮道:「這位大概就是溫護法了?」
    溫九姑「唔」了一聲,水泡眼一翻,問道,「你是什麼人?」
    青衣漢子恭敬的道:「小的在紅穗堂下任事,奉紀堂主之命,特來向溫護法請安,
本來紀堂主要親自來的,因為……剛才余護法趕來,另有要事,所以要小的前來,敦請
你老仙駕蒞止。」
    接著取出一份大紅請柬,雙手呈上。
    溫九姑一生最喜人奉承,一手接過請柬,只看了一眼,就呷呷笑道:「你們紀堂主
真是大客氣了,老婆子昨晚剛到,他中午就給我洗塵,這個老婆子如何敢當?」
    青衫漢子躬身道:「我們堂主說,像你老這樣大大有名的人物,平時只怕連請都請
不到,難得你老到了菱州,稍盡地主之誼,也是應該的。」
    溫九姑聽得大是高興,點著頭道:「好,紅兒去結過帳,咱們走。」
    青衣漢子忙道:「溫護法的帳,小的已經結過了。」
    溫九姑呷呷尖笑道,「強將手下無弱兵,你果然能幹得很,待回見到你們堂主,老
婆子要他好好提拔提拔你。」
    青衫漢子連連躬身道,「多謝老滬法栽培。」
    溫九姑一手擔著鴆杖,往外行去,紅兒緊跟著她身後,但一雙秋水般明亮的眼睛,
卻向丁天仁投來。流露出依依之色。
    丁天仁也正好朝她看去,這回四目交投,她沒有迴避。還朝丁天仁幽幽的一笑,才
急步跟隨溫九姑出門而去。
    臨去秋波那一轉,丁天仁望著她後形,幾乎怔怔的出了神!
    金瀾看到眼裡,輕笑一聲道:「三弟,你知道大哥在想什麼心事?」
    易雲英道:「大哥在想什麼心事?」
    金瀾低聲道:「他是想著那個對他笑的姑娘出神!」
    易雲英道:「對大哥笑的姑娘?那是誰呢?」
    金瀾抿抿嘴笑道:「你不會問問他?」
    易雲英回頭叫道:「大哥,剛對哪一位姑娘對你笑了?」丁天仁口,中啊了一聲道:
「沒有啊!」
    易雲英道:「二哥說,你明明在想著心事咯!」
    丁天仁低聲道:「我是在想磨劍老人說的話。」
    易雲英雙目一睜,急急問道:「他和大哥說了些什麼呢?」
    丁天仁道:「他說今晚在白帝城外見。」
    初更時分。
    丁天仁、金瀾、易雲英三人早已收拾停當,坐在大哥房裡等待。
    這時由丁天仁力首,從後窗穿窗而出,就縱身掠起,飛越民房,一路朝東飛掠,一
回工夫,就已奔近城腳,越城而出,不過頓飯時光,就已趕到白帝城。
    只見前面出現一條影綽綽的人影,迎著三入走來,抱抱拳問道:「來的可是丁少俠
嗎?」
    丁天仁心中暗道:「扮自己的人叫王紹三,他叫自己丁少俠,這就表示自己今晚是
以丁天仁的身份與會了。」
    心念迅速一轉,立即抱拳道:「在下正是丁天仁。」
    直到那人走近,才看清他是個一身藍布勁裝,背負紅穗長劍的漢子。
    他朝丁天仁躬身道」:「小的紅穗堂下,奉命在這裡恭候丁少俠三位的,三位請隨
小的來。」
    丁天仁沒有多問,頷首道:「好,你只管請。」
    青衣漢子躬身應「是」,就走在前面領路,穿城而過,走了八九里光景,折入一條
小徑,兩邊林木參天,不見天光,極為幽暗。
    又走了里許來路,山麓間果然影幢幢有一座小廟。
    青衣漢子走近廟前,就腳下一停,回身道:「丁少俠三位請進。」
    廟前左右兩邊,站著八名一身藍布勁裝背插紅穗長劍的漢子,挺腰凸肚,一副雄赳
赳模佯。
    丁天仁剛走近石階,就聽到耳邊響起一絲極細的聲捨說道:「小伙子,你們才來,
聽著,進去看到坐在中間的那個老小子,要說:「屬下丁天仁參見副總護法,不可忘了,
其餘的人,你要裝出有些傲氣,只須點個頭就好。」
    這說話的敢情就是磨劍老人了。
    丁天仁絲毫不露,就率同金瀾、易雲英二人昂首進入山門,穿過小天井,階上又有
八名青衣勁裝漢子雁翅般站在兩邊。
    這座小廟只有一進殿宇,大殿中間、因有神龕,供桌,所餘地方不大,神龕左首,
點起兩盞氣死風燈,擺了六把椅子,倚旁放一張小几,是放茶水的。
    中間一張椅上,坐著一個高大的黑袍人,臉色黝黑,雙目炯炯如電,頗有威儀!
    這人,丁天仁曾在百里洲見過,據巢湖矇叟推測,他可能就是昔年玄陰教護法無敵
陰手歐陽生。
    他下首左二右三五把椅子,已經坐了四個人,左上首是一個身穿藍袍的老者,年約
六旬以外,方面濃眉,鬚髮已見花白。
    這人丁天仁沒有見過,他正是九爪蒼虯余滄海。下首是九寡十八迷溫九姑,她身後
待立著紅兒。
    右上首是一個又瘦又高的青衣老頭,臉型瘦得像一根木頭,除了兩眼會霎,臉上沒
有一絲表情,他就是青竹神向問天。
    他下首空著一把椅子,還沒人坐。再下來一把椅上,坐的是一個藍褂漢子,就是在
瞿塘春茶園被磨劍老人以一把普通青鋼劍當寶劍賣給他的紀堂主。
    這原是目光一瞥間的事,當下急趨而上,朝上首黑袍老者拱手道:「屬下丁天仁參
見副總護法。」
    金瀾、易雲英也一齊抱拳為禮。
    黑袍老者目光朝丁天仁投來,含笑道:「丁少俠不可多禮,快請坐下。」
    他右手抬了抬;指的就是右首那把沒人坐的椅子。
    丁天仁心中暗道:「這把椅子大概就是給自己留的了。」這就依言走了過去。
    坐在第三把椅子上的藍褂漢子慌忙站起,朝走來的丁天仁拱拱手道:「兄弟紅穗堂
紀效忠,見過丁公子。」
    丁天仁記著磨劍老人的話,「對其餘的人,要裝出有些傲氣,只須點頭就好。」這
就朝他略為點頭,口中「唔」了一聲,自顧自在椅上落坐。
    金瀾、易雲英眼看只有大哥一人有坐位,只好站到大哥身後。
    這時九爪蒼虯余滄海,青竹神向問天也一齊朝丁天仁含笑點頭。丁天仁也和他們點
頭答禮。
    溫九姑看得心中暗暗奇怪,付道,余滄海,向問天這兩個老東西一向眼高於頂,對
姓丁的小子似乎客氣得有些過了份,點頭已經夠了,還要抬起屁股來欠著身,就算他是
天殺星的兄弟,(她最近才知道的)也用不著如此奉承,嘿,這小子還是我溫九姑擒回
來的,不然會有如此聽活?心中想著,目光極自然的朝丁天仁投去,只見丁天仁神色倨
傲的朝自己看來,心中不由驀地一驚,暗道:這小子『迷信丹』好似解了?紅兒眼看丁
天仁在副總護法面前居然也有坐位;而且還排在紅穗堂主之上,心中暗暗覺得奇怪。
    聽師傅說,在副總護怯面前只有護法身份才有坐位,能夠有資格當護法的,也只有
像師傅等在江湖上成名幾十年的寥寥數人而已,紅穗堂堂主紀效忠,是這裡的地主,才
敬陪未座的。
    這麼說,丁少俠也是護法身份了,但他是師傅擒來的,又餵他服了「迷信丹」,這
怎麼可能呢?她一雙俏眼忍不住含情脈脈的只是看著他。
    一名青衣漢子沏了一盞茶送上,放到几上。
    黑袍老者輕咳了一聲道:「現在入都到齊了,咱們可以開始了。」
    他從大袖中取出一小卷紙條,續道:「這是上面傳下來金令,請大家傳閱,巫山神
女宮聯合長江盟,到處搜索本盟下落,蓄意與本盟為敵。
    著令兄弟負責,會合諸位護法,一舉消滅神女宮,再順流而下,依次收服長江盟各
個據點,目前第一步是對付神女宮,預定明晚行動,諸位可有什麼高見?」
    九爪蒼虯余滄海笑道,「神女宮在江湖上獨樹一幟,雖然名氣不小,其實只有秦楚
雲和她師妹白素素兩人較難應付,其餘只是一些門人弟子,年輕的女娃兒們,有副總座
領導,還不手到擒來?何況咱們這次行動,還有溫護法助陣,只要她抬抬手。就可把她
們全數放倒,咱們根本用不上動手,就大功告成溫九姑最愛有人當面奉承,聞言癟嘴鼓
動,呷呷尖笑道:「余老這是給老婆子臉土貼金,老婆子只會撤撒迷藥,那裡比得上諸
位?但區區神女宮,卻也不在老婆子眼裡。」
    她口中雖說比不上在座諸位,但說到最後,還是誇下了海口。
    丁天仁突聽耳邊響起磨劍老人的聲音說道:「小伙子,這小寡婦討厭得很,你不妨
說她幾句,行走江湖,當以武功為先,如果全仗迷藥,勝之不武,也易令天下人嗤笑。
也好殺殺她氣焰。」
    這話正合丁天仁心意,這就接口道:「我們行走江湖。當以武功為先,如果全以迷
藥取勝,也勝之不武,適足以使天下人嗤笑。」
    他此話一出;聽得溫九姑臉上大變,一雙水泡眼中精光大盛,雙腮鼓動,呷呷尖笑
道:「小子,你懂什麼?老婆子用了幾十年迷藥,誰敢嗤笑?」
    說到這裡,突然回頭朝黑袍人問道,「副總護法,這小子好像沒被『迷信丹』所迷
失?」
    丁天仁耳邊又響起磨劍老人的聲音,笑著道:「嘻嘻,小寡婦給你逗急了,小伙子,
裝得傲一點,要虎的站起來,指著小寡婦大喝一聲:『溫九姑,你說什麼』?好,快站
起來。」
    丁天仁虎的站起,目光一注,大喝道:「溫九姑,你說什麼?」
    黑袍老者濃眉微皺,右手朝丁天仁輕輕揮了兩下,說道:「丁少俠,大家幸勿誤會。
快請坐下。」
    一面回頭以「傳音入密」朝溫九姑說了幾句。
    溫九姑聽了他「傳音入密」的話,一臉厲容頓時消散,代之而起的是驚惶之色,朝
丁天仁呷呷尖笑道:「原來丁少俠會是三公子,老婆子真是失言了。」
    丁天仁早已回身坐下,心中暗道:她口中的三公子,大概是指王紹三了,不知王紹
三究竟是何來歷,會使得像溫九姑這樣的人物,都有三分敬畏。
    紅兒也聽得暗暗奇怪,師傅何以稱丁少俠「三公子」,而且前據後恭,這也不類師
傅平日為人,難道他竟是大有來頭的人?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覺更是朝他偷偷的
瞧個不停!
    黑袍老者適時道:「好了,大家說過算了,咱們還是討論正事為重。」
    青竹神向問天裂嘴笑道:「副總座是此行的主帥,咱們聽副總座分配就好。」
    黑袍老者聽得極為受用,撚鬚笑道:「向兄好說,方才余兄說過,神女宮只有秦楚
雲和她師妹白素素兩人,其餘只是些小女孩,咱們人手已多出她們甚多。
    其實也不用分配什麼了,只要明晚二更,抵達神女宮之後,由兄弟和紀堂主從正面
進入,向兄率領的人由神女宮後進進入,溫護法由左側進入,丁少俠三位由右側進入,
以收分散敵人注意,在行動上務必力求隱秘,然後以流星炮為號,一起現身……」
    九爪蒼虯余滄海道:「副總座怎麼把兄弟遺漏了?」
    黑袍老者笑道:「兄弟怎麼會把余兄遺漏了?兄弟是想請余兄擔任咱們的總接應,
即使響起流星火炮,也不用現身,那裡需要支援,就支援那裡,不知余兄意下如何?」
    余滄海聽得極為高興,呵呵笑道:「副總座這是將令,兄弟得令。」
    黑袍老者回頭朝丁天仁道:「丁少俠大概對神女宮不大熟悉,明晚二更,自會有人
接應。」
    丁天仁欠身應「是」。
    黑袍老者目光環視,問道:「諸位老哥還有什麼問題嗎?」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38:28

向問天道:「大概差不多了。」
    黑袍老者站起身道:「諸位請吧!」
    大家紛紛站起,黑袍老者當先走出,朝大家舉手為禮,立即身化長虹,激射而起,
九爪蒼虯余滄海,青竹神向問天也相繼掠起,去勢如箭,瞬息沒人黑暗之中。
    溫九姑現在知道了丁天仁的身份,她一手拄杖,回身朝丁天仁含笑道:「丁少俠三
位,恕老婆子先走一步了。」
    丁天仁道:「溫護法請。」
    紅兒俏目投了丁天仁一眼,跟著她師傅身後而去。
    丁天仁,金瀾,易雲英三人也相偕走出,只見本來站在廟前的紅穗堂武士,這時也
已全數撤走,只剩下了一個空廟。
    金瀾走了半里來路,忽然低笑道:「大哥,溫九姑門下的紅兒,你看如何?」
    丁天仁臉上微微一熱,故作不解,問道,「什麼我看如何?」
    金瀾道,「我是問大哥,你覺得她如何?」
    易雲英只是抿嘴笑著,沒有作聲。
    丁天仁道:「我們和她又不很熟。」
    金瀾笑道:「但我看她對大哥好像蠻有意思的。」
    丁天仁還沒開口,只聽身後有人尖聲道:「對,對,那小妞確實蠻有意思,其實小
姑娘家對小伙子有意思的還多著呢!」
    丁天仁已聽出是磨劍老人的聲音,金瀾乍聽有人接口說活,一手按劍,倏地回過身
去,叱道:「什麼人?」
    「小老兒,嘻嘻!」
    就在丁天仁身後不遠,像大馬猴似的站著一個人影,接著笑道:「你們走得真快,
小老兒想叫你們等一等都來不及,只好跟著你們身後來了。」
    他不是磨劍老人還有准來?丁天仁道:「二弟,不得無禮。」一面連忙拱手道:
「不知老丈有何見教?」
    易雲英喜道:「你老就是磨劍老人?」
    磨劍老人道,「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來,咱們還是到小廟裡面去坐。」
    丁天仁遲疑的道:「那裡……」
    「都走了。」磨劍老人道:「時間不早,你們快些跟小老兒來。」
    他話聲一落,就像大馬猴似的一顛一顛朝小廟走去。
    你別看他只是一步一步的走著,實則快得如同奔馬,三人跟在他身後,只得加緊腳
步,還是不行,只好連縱帶掠,才跟得上。
    回入廟中,磨劍老人已在殿前石階上坐下,用手拍拍石階,說道:「小伙子,你坐
下來,時間不早,咱們長話短說。
    小老兒聽假道士說過你的情形,要小老兒把一點破爛功夫傳給你。而且明晚就要應
用,你願不願意學?」
    丁天仁剛在他身旁坐下,還沒來得及答話,易雲英已經搶著道:「老丈是要把磨磨
手掌就可以削斷長劍的功夫傳給大哥,大哥自然願意了。」
    磨劍老人側臉笑道,「你急什麼,不過見者有份,自然也少不了你們兩個的。」
    易雲英喜道:「老丈也肯教我們嗎?」
    磨劍老人笑道:「你們兩個沒練過『先天氣功』,內力不足,雖然不能練『掌劍功
夫』,但小老兒拿出來的東西,也絕不會差到那裡去。」
    易雲英喜得跳了起來,說道:「謝謝老丈。」
    「咄!」磨劍老人道:「你們三個以後叫我老哥哥就好,老丈,老丈,小老兒又沒
如花如玉的女兒好嫁給你們,這老丈人不做也罷。」
    這話聽得金瀾,易雲英二人臉上不禁一熱。
    磨劍老人又道:「小伙子,假道士要你明晚不可用紫虹劍,所以今晚必須把小老兒
的『掌劍功夫』學會,好了,咱們這就開始,你聽清楚了……」
    接著念道:「左掌為陽,右掌為陰,陰觸陽發,閃電乃生,功運勞宮,以掌代劍,
以電擊物,無物不克。」一面把如何運功,如何揮掌的訣要,仔細解說了一遍。
    丁天仁一一牢記在心,磨劍老人間道:」小老兒講完了。你記住了嗎?丁天仁道:
「在下記住了。」
    「那就好。」磨劍老人道:「你有假道士輸給你的二十年功力,內功已有五六成了,
也就是說功力夠了,陰陽觸發的電也夠了,只要懂得訣要,就可以使了,當然練到手法
純熟,熟能生巧,也極為重要,不過以你目前的功力,雖是初學乍練,要使出三分力道,
一定可以辦得到,明晚勉強也可用了。」
    說到這裡,朝金瀾,易雲英兩人說道:「現在該你們兩個女娃兒了,讓你們大哥一
個人去琢磨琢磨,你們坐過來。」
    他這話「你們兩個女娃兒」,聽到易雲英耳裡、大哥本來就知道自己是女的,倒也
並沒有什麼,這位二哥嘛,相處時間長了,也早就看出一些端兒來了,只是沒有說穿而
已!
    但是對金瀾來說,她一直瞞著大哥,如今給磨劍老人一口叫出來,自然十分尬尷羞
紅了臉,作聲不得。
    兩人依言傍著磨劍老人在石階上坐下。
    磨劍老人道:「你們看清楚了!」
    他左手五指併攏,由下往上,由內往外,在胸前劃了個圓圈,然後手捏劍訣,食中
二指直豎,朝前直點出去,就收回手勢。
    易雲英問道:「老哥哥,就是這樣嗎?」
    磨劍老人笑道:「還不夠嗎?」
    易雲英道:「這樣簡單?」
    磨劍老人聳聳肩道:「這還簡單?」
    他一面用手比劃,口中講解如何圈手,如何發指,接著道:「小老兒教小伙子的那
一手,只要懂得訣竅,就可使用,但你們的這一手可不同,出招手勢和運勁發力,都要
中規中矩,才能發揮威力,所以你們今晚必須練會才成,好了,現在你們練給我看看。」
    金瀾、易雲英各自站起,依照他說的方法,圈手、點指做了一遍。
    磨劍老人連連搖頭道,「不對,不對,你們只是依樣葫蘆,好像做得很像,但卻不
能裡外一致,這一招既要使內勁,又要使巧勁,要配合得恰到好處,純出自然才好。」
    他一面說話,一面隨時給兩人糾正姿勢,這一式看去最是簡單不過的招式,卻足足
花了半個多時辰,才算稍梢中式。
    易雲英問道:「老哥哥,這二招怎麼用法呢?」
    磨劍老人笑道:「這招叫做『混元一氣指』,不論對方用拳掌刀劍攻來,你都可以
使,小老兒要你們練在左手,就是可以配合右手劍招使出,嘻嘻,不是小老兒誇口,只
此一招,已可打遍天下,不遇到特級高手,已經沒人接得下了,好了,你們再練一回,
小老兒可要走了,明晚神女宮再見。」
    說完,彎著腰朝廟外走去。
    金瀾、易雲英現在對這招「混元一氣指」漸漸感覺到它的妙用,圈手之間,就有一
股內力應手飛旋,等到驕指點出,也依稀似有一縷指風透指而出,信心大增,自然更加
勤練不綴。
    丁天仁這一陣工夫,對「劍掌」的精要也揣摩純熟,融會貫通,站起身來,眼看金、
易二人還在小天井中勤練不休,不覺笑道:「兩位賢弟,現在已經三更多了,我們也該
回去了。」
    兩人同時收手,金瀾脹紅了臉,走到丁天仁面前,抱拳作揖,囁嚅的道:「大哥,
小妹一直瞞著你,小妹本名蘭兒,因爹只有我一個女兒,所以從小就穿著男裝,和大哥
結為兄弟,一直沒有和大哥說明白,大哥不會怪我吧?」
    丁天仁含笑道:「行走江湖,穿男裝要方便得多,愚兄怎麼會怪你呢?三弟原是我
師叔的義女,叫做易雲英,就是為了要在江湖上行走,才改穿了男裝,改名丁天義的,
今後我門仍以兄弟相稱好了。」
    「謝謝大哥。」金瀾回過頭去朝易雲英道:「三弟,原來你也是女的,你怎不早說
呢?」
    易雲英輕笑道:「你沒有說,我怎麼和你說呢?」
    金瀾拉著她手道:「現在好了,我總算有伴了。」
    丁天仁道:「我們該回去了。」
    三人趕回菱州客店,就各自回房就寢。
    第二天,因要下午才動身,在上午這段時間裡就各自在房中練習磨劍老人教的一招
奇學。
    午餐之後,就結算店帳,離開客店,出了菱州,剛到白帝城。就見路邊閃出一條人
影,那是一個身穿藍布勁裝的漢子,老遠就躬著身道:「小的紅簷堂下,奉命給丁公子
三位領路來的。」
    丁天仁點點頭道:「好,你只管走在前面好了。」
    藍布勁裝漢子應了聲「是」,返身在樹下牽過馬匹,翻身上馬,一領緩繩,當先馳
了出去。丁天仁三人跟在他馬後,一路追了下去。
    四匹馬穿城而過,又奔馳了半個時辰光景,藍布勁裝漢子忽然捨了臨江大路,朝右
首一處山勒間馳去。
    丁天仁三騎跟著他折入小徑,但見兩邊山勢逼仄,古木參天,雖在大白天,也使人
有陰森之感。
    不多一回,已經來至一座宅院前面。
    藍布勁裝漢子迅速下馬,躬身道:「丁公子三位請下馬了。」
    丁天仁跨下馬鞍,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藍布勁裝漢子恭敬的答道:「這是屬堂的一處莊院,因為地近巫山,平日只是用王
家偶作掩護,丁公子三位請到裡面奉茶,牲口自會有人照料的。」接著連連躬身抬手道:
「丁公子三位請。」
    山間的莊院,當然不會很大,只有三間兩進。藍布勁裝漢子領著丁天仁進入大門,
在左首廂房落坐,就躬躬身道:「三位公子請稍坐,小的告退。」接著由一名莊丁給三
人送上茗茶。
    接著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及門而止,一個身穿藍布夾袍的中年漢子頭先人後鑽了
進來,朝丁天仁連連拱拱手道:「小的王長根見過三位公子。」
    丁天仁點點頭問道:「你在這裡是什麼職司?」
    王長根道:「小的是紅穗堂派在這裡的管事,方才溫護法四位也剛到不久,小的剛
把他們送進去,沒想到三位公子來了,小的沒有在門口迎迓,特來請罪。」
    丁天仁含笑道:「王管事毋須客氣。」
    金瀾問到:「溫九姑她們也來了?任在那裡?」
    王長根道:「這是紀堂主昨晚著人來吩咐的,溫護法是女的,安排在後進休息,丁
公子三位在這裡休息。」
    敢情他平日很少遇上大人物,這回聽紀堂主吩咐,今天來的人,都是上面派來的,
因此說話之時,就特別緊張,臉上也有了汗水,卻不敢用手去揩。
    丁天仁道:「王管事一定很忙,不用招呼我們了。」
    「是,是。」王長根連應了兩聲是,又道:「這裡離神女宮還有六十多里,晚餐之
後要等天色全黑了,才能出發,三位公子的牲口,只好暫時留在這裡了。」
    丁天仁點點頭道:「好。」
    王長根才躬著身退出。
    易雲英悄聲道:「大哥,今晚我們怎麼辦呢?」
    丁天仁道:「石道長,磨劍老人都己去了,他們自然會有安排的,這裡耳目眾多,
你們說話務必小心。」
    易雲英輕哦一聲道:「大哥,我和二哥都不會傳音入密,你教我們咯!」
    丁天仁道:「傳音入密,學並不難,只是它必須以內功作基礎,內功越高,可以傳
得越遠,內功較差,只能對面才聽得到。」
    易雲英笑道:「我們只要對面聽得到就好了。」
    丁天仁就把如何練音成絲,如何傳到對方耳中的決要,和兩人仔細的講解了一遍。
    金瀾。易雲英二位姑娘都是冰雪聰明的人,自然一聽就能領悟,用心的練習起來,
不過半個時辰,就已學會了十之六七,可以在對面互相說話了,只是限於內力,無法把
話聲送到十步之外,但就是如此,已使得她們喜形於色,甚是高興。
    一直練到傍晚時分,門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接著只見管事王長根一臉恭敬的走了進來,躬著身道:「丁公子,晚餐已經準備好
了,三位請入席了。」
    他領著三人進入中間大廳,廳上早已點起了燈,也擺好一桌筵席。
    左首一徘椅幾,已經坐著九寡十八迷溫九姑,和兩個青年,這兩人丁天仁自然認識,
穿紫紅長衫是金少泉,穿白長衫的是白少雲,紅兒自然只有站的份兒,垂手伺立在溫九
姑身後。
    她看到王長根領著丁天仁三人走入大廳,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含情脈脈的朝丁天
仁投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對他有如此關切?小姑娘春花般臉上,不禁熱烘烘
的有些發燒。
    現在溫九姑已經知道了丁天仁的身份,可不敢再托大了,一眼看到丁天仁走入;慌
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腮鼓動,呷呷尖笑道:「丁少俠來了,快快請坐,老身給你們
介紹……」
    她朝跟著她站起來的金少泉,白少雲兩人說道:「這位是丁天仁丁少俠,這位是丁
少俠的義弟金瀾金少俠,這位是丁少俠的胞弟丁天義丁二少俠。」
    一面又朝丁天仁道:「這位是自流井金家莊少莊主金少泉,這位是劍門山少莊主白
少雲,跟老婆子一起來的。」
    金少泉,白少雲中了她的「迷信丹」,本來出身武林世家傲氣天生,如今卻是十分
謙恭,聽了溫九姑的話,朝三人拱手為禮,連說「久仰」。
    丁天仁、金瀾、易雲英三人也連忙拱手答禮,各自落坐。
    溫九姑尖著嗓子,叫道:「紅兒,還不過去見過丁少俠?」
    紅兒紅著臉,躬躬身低低的叫了聲:「丁少俠。」
    丁天仁因自己扮的是王紹三,不好說曾和紅兒見過,慌忙起身道:「紅兒姑娘不可
客氣。」
    溫九姑已經呷呷尖笑道:「她是小徒,丁少俠不用和她客氣,以後還要丁少俠多多
指教呢!」
    她竭力的跟丁天仁拉著近乎。紅兒心裡可越聽越覺得奇怪,師傅何以對他會有如此
跡近奉承的「客氣」?王長根一直站在下首直到此時,才躬身道:「筵席已經擺好,丁
公子可以入席了。」
    溫九姑雙腮鼓動,呷呷尖笑道:「丁少俠請上坐」。
    丁天仁忙道:「在下不敢當,溫護法年長名重,職位崇高,自然該由溫護法上坐才
是。」
    這話聽得溫九姑大是高興,呷呷尖笑道:「丁少俠少年雋才,人品武功,不愧是盟
主門下高弟,最難得的還是謙讓美德,老婆子那就不客氣了。」
    她走上去坐了首席,一面拍拍她左首一把椅子,尖笑道:「來,丁少俠,你也坐下,
不用和他們客氣。」
    了天仁落坐之後,心中暗道:她稱自己是盟主門下高弟,盟主,該是『武林聯盟』
的盟主了。難怪她對自己前倨後恭、一直在和自己拉著近乎了。
    他坐下之後,金瀾,易雲英就在他下首相繼落坐。溫丸姑也招呼金少泉。白少雲兩
人坐到她右首,紅兒則是坐了未座。
    桌上早已放滿了菜看,還有一錫壺酒,放在最下首,紅兒取起錫壺,聲上去給師傅
面前斟滿了酒,順著次序第二個自然是丁天仁了。
    丁天仁慌忙站起身來,說道:「多謝姑娘,在下如何敢當?」
    溫九姑沒待紅兒開口,就尖笑道:「敢當,有什麼不敢當的?丁少俠只管坐著;不
用站起來,和小徒客氣什麼?」
    紅兒站在丁天仁身邊,早已雙頰飛紅,垂首不語,等她師傅說完,才手捧錫壺、給
金瀾、易雲英兩人面前斟酒。
    金瀾站起身悄聲道:「謝謝紅兒姑娘,你真美!」
    易雲英接口道:「和我們大哥真是天生一對!」
    紅兒聽得心頭大羞,但也有一絲甜甜的感覺,迅速走開,又給金少泉、白少雲二人
斟滿了酒,才回到自己座位落坐。
    溫九姑站起身,手舉酒杯,說道:「今晚咱們還有事去,酒不宜喝得大多,老婆子
這一杯,敬丁少俠,也敬大家的。」
    說完,一口喝乾。
    丁天仁和大家一起乾了一杯,紅兒慌忙給大家斟滿了酒。
    接著丁天仁站起身,舉杯道:「在下這一杯敬溫護法,也敬大家。」一口乾了。
    溫九姑一臉高興的和大家乾了一杯,就目視紅兒,尖聲道:「紅兒,丁少俠是年輕
一代中不可多得的秀才,少年老成,前途似錦,今後還要丁少俠多加指教;你該敬他一
杯才是。」
    她把所有的好話都搬了出來,敬酒的主要目的,還是有意給兩人拉攏也。
    紅兒心裡一百個願意,但卻有一份少女的矜持與嬌羞,但師命難違、脹紅了臉,站
起身來,舉杯道:「我……我敬丁少俠……今後還要請丁少俠多多指教……」
    丁天仁慌忙站起身,說道:「在下敬姑娘。」
    兩人對飲了一杯,才各自坐下。
    溫九姑看得好不高興,尖笑道:「丁少俠不用和她客氣,今後就叫她紅兒好了。」
    她有意要紅兒結交丁天仁,(其實是王紹三)自然要竭力給兩人拉攏了。
    金瀾朝紅兒舉杯道:「紅兒姑娘,在下敬你。」
    紅兒喝了兩杯酒,早已紅透雙頰,秋波如水,聞言作難的道:「謝謝金少俠,我不
會喝酒,再喝就會醉了……」
    金瀾含笑道:「姑娘方才和我大哥喝了一杯,在下敬你就不肯喝了,豈非厚此薄
彼……」
    紅兒脹紅了臉,嬌急的道:「我……真的不會喝酒……」
    丁天仁道:「二弟,咱門飯後還有事去,紅兒姑娘不會喝酒,就不可勉強她了。」
    金瀾嗤的笑道:「我是逗逗她的,早就料到大哥一定會幫她說話的,那好,這杯酒
就由大哥代她干了吧!」
    說完一口把酒喝乾了。
    丁天仁被她說得玉臉通紅,只好笑道:「賢弟要愚兄喝,愚兄只好喝了。」
    果然一口把酒喝了。
    易雲英就坐在紅兒上首,故意湊過頭去,悄聲道:「你看,大哥對你真好。」
    紅兒羞得一張粉臉比大紅緞子還紅,芳心可可,低著粉頸連頭都抬不起來。
    溫九姑內功精深,易雲英說得雖輕,她自然全聽到了、心頭更是高興,看看丁天仁,
又瞧瞧自己徒兒,年輕人果然一說即合,看來自己的心事,已有七八分光景,自然喜在
心裡,笑得一張癟嘴幾乎合不攏來!
    這一席酒筵,是紅穗堂特別準備的,菜看自然十分豐盛,大家都吃得十分愉快。
    只有紅兒今晚一副羞人答答的模樣,菜吃得很少,但內心有著一股甜甜的喜悅,卻
是十八年來最美好的一餐了。
    飯後,由兩名青衣漢子撤去筵席,沏上香茗,天色差不多已經黑了一會。方才陪同
丁天仁三人前來的青衣漢子和王長根一同走入。
    那漢子朝丁天仁拱手說道:「丁少俠三位,乃由小的領路,現在該上路了。」
    丁天仁喝了口茶,放下茶盞,說道:「二位賢弟,咱們走吧!」
    接著一面朝溫九姑拱拱手道:「溫護法,金兄、白兄、紅兒姑娘在下兄弟先走一步
了。」
    他雖在和溫九姑說話,但站在溫九姑身後的紅兒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朝自己投來,
自然也看到了,不覺朝她微微點了下頭。
    溫九姑也站了起來,尖笑道:「丁少俠請,老婆子過一會也該起程了。」
    紅兒一顆心都在丁天仁的身上,他雖然輕輕的點了下頭,對她來說,已經芳心可可,
極為滿足了。
    金少泉、白少雲也同時站起,說了句:「三位兄台請。」
    丁天仁三人舉步走出大廳,王長根一直送到大門口,才躬著身,恭敬的道:「今晚
多有待慢,小的不送了。」
    丁天仁道:「王管事不用客氣,請留步。」
    當下仍由青布勁裝漢子領著三人,展開腳程,一路東行。這領路的漢子一身輕功相
當不弱,丁天仁目下功力大進,跟在他後面,自然毫不吃力,金瀾和易雲英姑娘家天賦
較弱,時間稍久,就感到心跳氣粗。
    這情形,丁天仁自然看得出來,這就腳下一停,回頭笑道:「二弟,三弟,你們伸
過手來,愚兄帶著你們走好了。」
    易雲英和大哥較熟、立即依言伸過手去。金瀾因大哥已經知道自己是女的了,就顯
得有些忸怩,但還是把手伸了過去。
    丁天仁雙手分別握住了兩位姑娘的纖纖玉手,「柔荑入握軟如棉」,心頭也不禁怦
怦跳動,立即灑開大步,朝前趕去。
    兩位姑娘家讓大哥手牽手奔行,先前也有些異樣感覺,但奔出一段路之後,就漸漸
感覺到從大哥手中傳來一股無形潛力,奔行之間,絲毫不覺得吃力,當然心也不跳了,
氣也不粗了,心中暗暗奇怪,只有幾天工夫,大哥功力似乎比從前不知精進了多少。
    這條山路雖然還算寬敞,卻是盤旋在崇山峻嶺的山麓之間,有時還可隱隱聽到壯大
的水聲,今晚沒有月色,四周全籠罩在一片雲霧之下,更顯得伸手不見五指。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39:23

第18章
    約莫奔行了五六十里路程,前面領路的青衣漢子忽然腳下一停,回過身來,悄聲道:
「丁少俠,前面就是神女峰了,從現在起,千萬不可出聲了。」
    說完,輕快的朝路側一片樹林中閃入。
    丁天仁三人跟著閃入林中。林中當然更為黝黑,青衣漢子似是對這片森林極為熟悉,
一路穿林深入。
    丁天仁內功精深,目能夜視,還能看到青衣漢子的人影,金瀾、易雲英什麼也看不
清了。
    入林之後,丁天仁就不能和兩人手牽手並行,由他握著金瀾的手,金瀾再握住易雲
英的手,朝前行去。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只聽前面忽然傳來兩聲啁啾鳥鳴!
    丁天仁心中暗想:深夜之中,怎麼會有鳥鳴之聲?莫非是暗號不成?心念方動,只
聽領路的青衣漢子也嘬口發出了調嗽鳥鳴之聲。
    接著只聽前面有人低聲喝道,「來人報數。」
    領路青衣漢子說道:「紅穗十二。」
    前面那人間道:「丁少俠來了嗎?」
    領路青衣漢子答道:「屬下是領路來的。」
    前面那人道:「好,你們快過來。」
    領路青衣漢子應了聲「是」,當先走去,丁天仁三人正待跟去,突聽有人悶哼一聲,
撲倒地上,丁天仁方自一怔,腳下立即一停。
    只聽有人尖聲笑道:「小伙子,你們還不快過來?」那是磨劍老人的聲音。
    丁天仁放開金瀾的手,急忙掠了過去,喜道:「是老哥哥。」
    這一掠近,就看到磨劍老人身側不遠的地上,直挺挺撲倒著一個人,那正是剛才領
路的青衣漢子,心中覺得有些不忍,問道,「老哥哥殺了他嗎?」
    磨劍老人笑道:「幾十年來,小老兒從未殺過人,只是點了他睡穴而已!」
    話聲未落,金瀾,易雲英相繼掠來,口中也叫著「老哥哥。」
    磨劍老人道:「你們快隨我來。」
    一手抓起青衣漢子朝林中走去。
    了天仁三人緊隨他身後而行,又深入了二三十丈光景,只見前面一棵大樹下站著一
個淡金臉紫衣少年。
    磨劍老人走近樹下,停下身來,從懷中取出三張面具分給三人,說道:「你們三個
戴上面具,這裡有三件長衫,快換上了。」
    丁天仁三人迅速戴上面具,從地上取過三件紫色長衫,穿到身上。丁天仁目能夜視,
看到易雲英二人戴上面具,換上紫色長衫,和站在樹下的淡金臉少年十分相似,敢情自
己也變成淡金臉了,只不知道這人是誰改扮的?只見磨劍老人含笑道:「你們原是熟人,
他就是王小七,王老二的令侄。」一面又朝王小七笑道:「他叫丁天仁,你們不是見過
嗎?」
    丁天仁心中暗暗哦道:「原來他就是王紹三!」
    王小七果然抱抱拳道:「原來是丁兄。」
    丁天仁連忙還禮道:「王兄也來了。」
    磨劍老人道:「王老二也來了,他正在忙著,你們四個今晚排定的對手,是溫九姑,
除了丁小兄弟對付溫九姑,其餘的人由你們自己決定,好了,你們現在跟小老兒來。」
    說完,領著四人穿林而出。
    這裡正好是神女宮右首一片樹林,林外不遠已是神女宮的高牆。
    磨劍老人領著四人迅速繞過宮牆,來到神女宮左側,朝身後打了個手勢,一下閃人
東首一片樹林,丁天仁等四人急忙跟了進去。
    磨劍老人已在入林不遠站停下來,低聲說道:「好了,你們就在這裡待著,等小寡
婦來了,就在這裡截住她們。」
    一面以「傳音入密」朝丁天仁道:「王小七神智受迷,要有人指揮他才行,這裡就
交給你了。」
    了天仁遲疑的道:「老哥哥,溫九姑我對付得了嗎?」磨劍老人拍拍他肩膀,笑道:
「你一定行,我走了。」話聲一落,人影閃動,就已穿出林去。
    丁天仁道:「我們現在不妨先坐下來休息一回。」
    四人找了樹根坐下。
    易雲英道:「大哥,我們應該分配一下人手才好。」
    丁天仁道:「待會由我對付溫九姑,王兄迎戰金少泉、二弟對付白少雲,三弟監視
紅兒。」
    王小七問道:「金少泉是誰?」
    丁天仁道:「到時我會指給王兄看的。」
    王小七點點頭道:「好。」
    易雲英道:「大哥要我監視紅兒,那就不用動手了?」金瀾輕笑道:「紅兒人還不
錯,她如果不動手,三弟當然不用動手了,大哥,我說得對不?」
         
         ★        ★        ★
     
    時間斬漸接近二更,神女宮三重殿宇,在夜色籠罩之下,影幢幢不見一點燈光,好
像事前沒有得到一點消息,是以毫無戒備。
    現在神女宮正面,突然間有了情況,那是宮前一片石砌平台上,一下出現了三四十
條人影,這些人影個個身手矯捷,在石砌平台上集結,面向神女宮大門,雁翅般排開。
    當前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袍老者正是武林聯盟副總護法陰陽手歐陽生。緊隨他身後的
是紅穗堂堂主紀效忠,和三十六名紅穗劍士。
    歐陽生眼看自己到了神女宮大門前,對方依然毫無半點動靜,心頭不禁暗暗有些懷
疑,威震江湖的神女宮,就算事前沒有得到什麼消息,但敵人已經到了門前,不應毫無
動靜?他右手摸著垂胸長鬚,嘿然道:「紀堂主,你去通知神女宮一聲,就說老夫請秦
宮主答話。」
    紀堂主答應一聲,朝前走了一丈光景,面向神女宮,正待開口!
    就在這一瞬之間,神女宮兩扇高大宮門豁然開啟,門樓上隨著挑出十六盞氣死風燈,
燈光大亮,從門內分兩排走出一式青衣窄腰的神女宮弟子,一個個花不溜丟年在二十上
下的少女,生得眉目如畫,嬌艷如花,纖纖柳腰旁,分插著兩柄柳葉銀刀,不但婀娜多
姿,還英風颯颯,不遜鬚眉。
    青衣少女一共是二十四名,稍後一個同樣是二十來歲的。青衣少女,只是左手提著
一柄長劍,像是這些人的領隊。她就是宮主的小師妹葉青青。
    然後是一個鳳髻高峨,面垂輕紗的白衣女子,神女宮宮主散花仙子秦楚雲。
    她身後是兩個青衣丫頭,一個手捧長劍,一個手捧玉拂。最後則是四個身穿青布衣
服腰插雙劍的大腳婆子,乃是秦仙子的護轎四煞。
    紀效忠眼看神女宮的人已經列隊走出,不用自己再通報了,就悄悄退下,站到了副
總護法的身後。
    散花仙子一雙寒電般的目光透過蒙面輕紗,一下落到對面歐陽生的臉上,冷冷的道:
「你就是武林聯盟副總護法歐陽生?」
    歐陽生所得不期一怔,她居然連自己來歷都查清楚了,可見神女宮果然消息靈通,
這女魔頭當真輕估不得!
    心中想著,不覺嘿嘿沉笑道:「秦宮主既已知道,何用再問?」
    散花仙子微哂道:「歐陽副總護法今晚大學率人來犯,這是有意向神女宮尋釁來的
了,我想聽聽你有何說辭?」
    她聲音極冷,說來極為柔婉,不帶絲毫怒意!
    歐陽生道:「好,秦宮主既然這麼說了,老夫那就直說了。」
    散花仙子柔聲道:「你只管請說。」
    歐陽生道:「聽說神女宮和長江盟聯合,正在到處明查暗訪,查探武林聯盟,不知
可有此事?」
    散花仙子輕唔一聲道:「神女宮一向和武林同道河水不犯井水,你們自稱武林聯盟
也好,武林盟主也好,都與神女宮無夫。
    但你們卻故意把長江盟的人引來,又經『百變神功』假冒『天龍爪』和文中秀的摺
扇,巢湖矇叟的旱煙管殘殺我宮中弟子一十九人,我自然要找你們的巢穴所在,找你們
頭兒討回這筆血帳,這有什麼不對嗎?」
    「哈哈!」歐陽生大笑一聲。接著道:「武林聯盟,聯合天下武林同道,和武林聯
盟作對,就是和天下武林作對,秦宮主可知和武林聯盟作對的人,有什麼後果嗎?」
    散花仙子道:「我想不出什麼後果,歐陽副總護法不妨說出來聽聽?」
    歐陽生一字一字的道:「和武林聯盟作對的人,武林聯盟決不會讓他留在江湖上
的。」
    散花仙子微微頷首道:「這麼說,歐陽副總護法今晚大舉率人而來,是要把神女宮
鏟為平地了?」
    歐陽生道:「所以老夫奉勸秦宮主最好加盟武林聯盟,庶可保全神女宮兩百年來的
基業……」
    他話聲未落,卻聽散花仙子發出一聲冷哼,徐徐說道:「歐陽生,你率領四路人馬,
夜襲神女宮,以為一定有勝算嗎?就憑你歐陽生、余滄海、向問天,再加個溫九姑,就
能動得了神女宮一草一木,神女宮就不用在江湖上開門立派了。」
    這話聽得歐陽生心頭猛然一震,己方來了幾個高手,對方竟然瞭若指掌,憑自己這
邊的實力,要吃掉神女宮,可說綽有餘裕。但看散花仙子這份毫不在乎的神情,好像已
經勝算在握!
    就算她有長江盟的人趕來助拳,也未必是己方的對手,那麼難道還另有高手相助?
今晚這一行動,早就有了詳細佈置,也早已把可能有長江盟助拳的人都已算了進去,何
況神女宮一向很少和武林同道有交往,另有高手相助,實在並無可能。
    心念閃動,不覺大笑道:「秦宮主消息果然靈通得很。
    但今晚……」
    散花仙子抬了下手,截著他話頭,說道:「你不用說了,不信的話,你要手下施放
起流星火炮,看看他們還會趕來會合不?」
    這話聽得歐陽生又是一楞,她居然連己方以流星火炮為號,進攻神女宮都知道了,
但他堅信今晚同來的高手,神女宮縱然有人助拳,也決不是己方的對手,散花仙子說不
定只是虛張聲勢而已。
    這就呵呵一笑道:「其實秦宮主既已知道,咱們也不用隱瞞了,紀堂主,你就施放
火炮,要大家到這裡集合也好。」
    紅穗堂主紀效忠躬身領命,向後揮了下手,早有兩名劍士點燃號炮,「嗤、嗤」兩
聲,兩道帶著銀色火花的火炮沖天直上,然後又「叭叭」兩聲,在半空中瀑出一大片銀
雨,蔚為奇觀!
    這兩個火炮一直衝上十來丈高空才行爆開,在一里方圓的人,都可以清晰的聽到看
到。
    照說左(溫九姑),右(丁天仁)、後(青竹神向問天)三方面的人,早在二更以
前已經齊集在附近待命,流星火炮放起之後,三方面的人就該同時現身才對;但事情並
不如此,號炮響了,左、右,後三方竟然一點動靜也沒有,不但沒有一個人現身,甚至
連一點聲息都沒聽到。
    這下真把歐陽生看得臉色大變,三方面的人都是扎硬高手,神女宮縱然隱伏了高手,
也應該經過一番激烈的打鬥,才能分出勝負來,就算對方武功高過己方的人,也不可能
全軍盡覆,何況還有餘滄海一身武功之高,已經很少對手,由他擔任三方的總支援,連
自己也想不出神女宮方面有什麼人能夠和他抗手的,如今連余滄海在內,這許多人怎麼
會無聲無息都失去了蹤影?」
    散花仙子冷然道:「歐陽生,你現在相信了吧?此時爾等已陷入我『朝雲暮雨陣法』
之中,在陣法還未發動之前,束手投降,還可保住性命,陣法一旦發動,如有頑抗,那
就格殺毋論了。」
    歐陽生聽說自己等人已落入她「朝雲暮雨陣」中,心頭暗暗一凜,目光迅速一轉,
但見自己等人身後三丈之外,不知何時,已多出四十八個青衣女子,這些女子衣著雖和
那些少女相同,但年齡都在四十以上,她們早已遠遠分散開來,和對面二十四名青衣少
女合圍,圍成了一圈,正好把自己一行人包圍在中間。
    歐陽生見多識廣,經驗豐富,一眼就看得出她們三三兩兩的站著,看去並無規律,
實則由七十二人組成的陣式,各按生剋位置編組,一經發動,就有扣輔相成之妙,即使
沒有發動,也可感覺到從她們身上發出來的濃重殺氣,即此一點,已可見「朝雲暮雨陣」
的威勢了!
    歐陽生心頭雖然暗暗震驚,但臉上絲毫不露,嘿然道:「秦宮主縱然搬出這副陣仗
來,對老夫卻並無用處,因為老夫從不受人威脅,秦宮主如果願意和老夫放手一博,以
決勝負,老夫倒可奉陪。」
    散花仙子微哂道:「大概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好,取我劍,拂來。」
    話聲出口,她身後兩名青衣少女立即捧著劍,拂雙手送上。
    散花仙子左手中指套上拂塵,右手抬處,嗆的一聲抽出一柄青瑩奪目的長劍,目光
盈盈注視著歐陽生道:「你兵刃呢?」
    歐陽生大笑道:「老夫從不使用兵刃,秦宮主只管請。」他在四十年前就以「陰手」
成名,外號無敵陰手,自然從不使用兵刃。
    散花仙子右腕輕抬,劍尖朝前一指,口中嬌喝道:「好,那你就接著了!」
    她動作輕曼,連身子部未移動半步,但一縷森寒劍氣,已從劍尖直射出去。
    歐陽生久聞巫山秦楚雲是江湖上出名難惹的幾個女魔之一,自然不敢掉以輕心,卻
沒想到她舉手之間,居然就使出劍氣來,心頭也不由一驚,付道:此女果然不好對付。
急忙右手橫掌拍出,人也跟著一個輕旋,閃了出去。
    散花仙子身形二晃,宛如一片輕雲,歐陽生堪堪閃出,她已迎著而來,左手白玉拂
塵一抖,千百縷銀絲散作一蓬白霧,朝歐陽生身前襲到。
    歐陽生沉嘿一聲,左手立掌如刀,猛劈而出。
    這一掌風聲如濤,凌厲無匹,和一蓬拂絲乍然一接,兩人之間,頓時激盪起一陣強
大的旋風,兩人也同時被震得各自後退了一步。
    歐陽生對敵經驗何等豐富,就在受到強大推力被推得往後退出之際,右手及時輕飄
飄的一掌朝散花仙子遙遙拍去。
    他這一掌使出來的正是成名數十年的「陰掌」,一道無聲無形的潛力之中,含蘊的
是他數十年潛修苦練的至陰至寒之氣!
    散花仙子身如飛絮,早已飄飛而起,右手長劍在空中一圈,劃起一道數丈長的青光,
宛如一條青龍,張牙舞爪般朝歐陽生當頭撲攫而來。
    兩人這一交上手,心中都已知道今晚遇上了最強的勁敵,是以誰也不敢存有絲毫輕
敵之意,數招之後,攻拒之勢,反而漸趨和緩,沒有先前的凌厲,但兩人使出來的一招
半式,莫不蘊藏著無窮殺機,就算是一點衣角,一縷拂絲,都能置敵人於死地。
    就在兩人動上手之後,葉青青長劍一指紅穗堂主紀效忠嬌喝道:「姓紀」的,你給
姑娘出來,再不束手受縛,姑娘就不客氣了。」
    紀效忠在幾位老護法面前,他似乎矮了一截,只有侍立一旁的份兒,實則他身為武
林聯盟五大堂主之首的紅穗堂堂主,身份已是極高。
    在江湖上,不論任何組合,決無夤緣幸進之輩,職位高低,一定是和他一身武功成
正比的,武林聯盟有志爭霸江湖,所任用的堂主,武功自然不會弱到那裡去。
    紀效忠聽到葉青青指名叫陣,心頭不禁大怒,大喝一聲:「小丫頭,你說什麼?」
    葉青青從小由散花仙子代師授藝,在巫山神女宮和她同年紀的人,都要叫她一聲
「小師叔」,無形之中養成了她的驕縱,紀效忠這聲「小丫頭」,聽得她柳眉兒挑,杏
眼兒瞪,長劍直指,嬌叱道:「不知死活的東西,姑娘叫你出來,跪下受縛,可免一
死……」
    紀效忠大笑道:「小丫頭。你少冒大氣了,你能在老子劍下走得出十招八招,已經
不錯了。」
    口中喝著,人已大步走上,長劍一掄,發出嗡然劍鳴,喝道:「小丫頭……」
    葉青青沒待他第三聲「小丫頭」出口,人影倏然欺近,叱道:「看劍!」
    長劍疾刺,一點寒芒,直奔紀效忠前胸。
    紀效忠冷嘿一聲,長劍疾轉,朝刺來的劍上硬砸下去。
    葉青青劍法輕靈,豈會讓你砸中,長劍一收再刺,襲向紀效忠右肩。
    紀效忠一劍砸空,心頭更怒,厲笑聲中,長劍連搖,一連擊出五劍,記記都是力沉
勢猛,和葉青青硬打硬砸。
    葉青青使的是神女宮劍法,因為神女宮弟子都是女子,女子天賦較弱,和人動手,
不能以力拼取勝,因此劍勢以輕靈為主,再配「流星身法」,真有身如流雲,劍似閃電,
令人虛實莫辨,捉摸不定。
    葉青青是依照大師姐的吩咐行事,等大師姐和歐陽生動手之後,自己就指名向紀效
忠挑戰,等葉青青和紀效忠動手之後,七十二名宮中待女布下的「朝雲暮雨陣』,也立
即縮小包圍,圍住紅穗堂三十六名劍士動手。
    這一行動,是早就計劃好的,正在逐步實施,現在葉青青和紀效忠動上手了,七十
二名侍女也在此時,一齊施展「大挪移身法」,身形閃動,眨眼之間縮小包圍,把散花
仙子和歐陽生、葉青青和紀效忠兩對正在動手的人劃到陣勢之外。
    也在這頃刻這問,迅速無禱從腰間撤出雙刀,「朝雲暮雨陣」隨著發動,人影飛閃,
刀光如雪,朝雁翅般凜立的三十六名紅穗劍士像流水般攻去。
    紅穗堂三十六名劍士,都是從江湖黑白兩道中羅網來的好手,有些還是名門正派出
身,誤入歧途,被武林聯盟所吸收,再經挑選,才能當上紅穗堂的劍士,因此每一個人
的身手都不含糊,此刻被七十二名神女宮侍女圍入陣勢之中,遭到攻擊,也立即各自撤
出兵刃,展開還擊。
    這是一場相當激烈的戰鬥,如以武功來說,三十六名劍士一身武功來說,三十六名
劍士和七十二名侍女相較,絕不會遜色,甚至還可能高過這些待女。
    這七十二名侍女,也該分為二撥來說,一撥是二十四名年齡在二十左右的少女,她
們是近十年來才進神女宮來的第二批門下弟子,也是神女宮的新人,學武不過十年時間,
功力也自然較淺。
    另一撥是年在四旬以上的四十八名侍女,她們進入神女宮已有三十年了,乃是散花
仙子擔任神女宮宮主之後,招收的第一批弟子,練了三十年武功,自然要高出第二批甚
多。
    如論單打獨鬥,三十六名劍士利四十八名侍女中的任何一人,應該不相上下,但第
二批的二十四名侍女,就會接不下來。
    但這場博鬥,可並不是單打獨個,而是以有組織的陣法對付各自力政的劍士,而且
在人數上又是二比一。
    因此三十六名紅穗劍士縱然武功高強,在「朝雲暮雨陣」七十二名侍女一陣又一陣
的衝擊之中,此去彼來,找不到一個固定的對手,好像只有被攻擊,沒有還手追擊的機
會,逐漸落盡了下風,暫時安下不表。
         
         ★        ★        ★
     
    神女富後進,早就沒有燈火,二更光景,屋脊上突然出現了五道人影,這五個人一
前四後,前面一個是瘦高老者,身穿一襲青衫,黑夜之中,一雙眼睛宛如兩點寒星。
    後面四個都以黑布蒙臉,只留了兩個眼孔,但每個人從眼孔中透射出來的目光,也
同樣炯炯有神,可見這五個人各有一身極高的上乘武功。
    看情形這瘦高老者是五人中領頭的人,他目光朝四周略一打量,左手正待揮起!
(他揮起左手,乃是要身後四人隨地朝前進掠去的暗號)就在此時,耳邊忽然響起一縷
極細的聲音說道:「你老哥才來。」
    瘦高老者聽得一怔,迥目四顧,問道:「什麼人和老夫說話?」
    那聲音在耳邊又道:「和你老哥說話的自然是小老兒了,小老兒在這裡等了快一個
更次了,所以才問上一聲的。」
    瘦高老者嘿然道:「你人在那裡?還不給老夫出來?」
    那聲音忽然輕笑出聲道:「嘻嘻,小老兒就在這裡,你不會回過頭來看看?」
    話聲果然從身後傳來,瘦高老者心頭驀地一驚,身形電旋,一下轉過身去,目光一
凝,果見離自己等人不過一丈來遠的屋脊上,像騎馬似的蹲著一個瘦小老頭,這時緩緩
的站起身來。
    這人頭戴氈帽,身穿一件藍布大褂,藍布紮腳褲,看去像個鄉巴佬,但瘦高老者絲
毫沒有輕視他。
    試想方才自己五人飛落之際,自己已經向四周察看過,根本沒有半個人影,此人能
在自己毫不察覺潛入三丈之內,騎在屋脊上和自己說話,光是這份輕功己非同小可,心
念轉動,一手摸著幾莖蒼須問道:「老哥是什麼人,找老夫何事?」
    瘦小老頭聳聳肩,笑道:「小老兒叫王老二,我有個朋友叫區老大,據說他昨晚到
白帝城外那座小廟裡去參加一個機密會議,要小老兒今晚在這裡等候一個叫青竹神的人,
他說這位青先生人生得瘦瘦高高的,就像青竹竿一般,很好認……」
    瘦高老者正是青竹神向問天,他當然不會相信面前這個自稱王老二的人,會是真的
叫王老二,以他這身輕功而言,絕不會是名不見經傳的王老二。
    那麼他說的區老大,當然也不會是真的區老大了,捏造兩個假名,原也無關宏旨,
但使他吃驚的是那個自稱區老大的人,去參加了昨晚白帝城外小廟的機密會議。
    昨晚在小廟中參加會議的有副總護法歐陽生、九爪蒼虯余滄海、自己和溫九姑等人,
可以說都是一流高手之列,那個自稱區老大的人即使想覷伺機密,如何能瞞得過這許多
高手?這自稱區老大的人,和眼前這個王老二,究是什麼來路呢?心中疑念愈來愈甚,
但臉上絲毫不露,依然一手拈著幾莖蒼須,徐徐說道:「你老哥說了半天,還沒說出找
老夫何事?」
    「是,是!」王老二連連點頭,忽然瞪著兩顆豆眼,問道:「這麼說,你就是青竹
神老哥了?」
    向問天道:「老夫向問天,青竹神祇是老夫的外號而已!」
    王老二喜道:「原來是向老哥,這就等對人了。」
    說完,連連拱拱手,看他模樣真是一副十足的鄉巴佬。
    向問天道:「王老哥在這裡等候老夫,究有何事?」
    王老二聳聳肩,餡笑道:「小老幾的朋友區老大再三拜託小老兒,務必在這裡等到
你老哥,要你老哥不用到前面去了。」
    向問天雖然看出此人可能是個扎手人物,但也未必把對方放在眼裡,聞言嘿然道:
「為什麼不用去了?」
    王老二笑嘻嘻的道:「因為區老大付託小老兒,務必在這裡把你老哥留下來。」
    向問天怒笑一聲道:「你留得下老夫嗎?」
    王老二古怪的笑了笑道:「小老兒受人之托,就是留不下也只好勉為其難了。」
    向問天對這個鄉巴佬實在有些莫測高深,問道:「你老哥打算如何留下老夫呢?」
    王老二得意的笑了笑道:「不瞞你老哥說,小老兒小時候練過幾年拳腳,普通的三
五個人,小老兒還能應付得下來。」
    向問天微曬道:「你說老夫五人都是普通人了?」
    「不,不!」王老二連連搖手道:「你老哥五位,當然不是普通人了,所以小老兒
那朋友也給小老兒另外準備了四個人。」
    向問天目光環視,問道,「你準備的人呢?」
    王老二伸手朝屋脊後面一指,笑道:「你看他們不是在那裡嗎?」
    屋脊後面果然隨著站起四個人來,這四人也和向問天帶來的四人一樣,每人臉上都
蒙著黑布,只留兩個眼孔。
    向問天仰首大笑一聲道:「看來爾等果然是替神女宮助拳來的了,老夫那就不用和
爾客氣了!」
    笑聲中揮手一掌朝王老二迎面劈來,掌風呼然,劃空生嘯,光聽聲音,這一掌就十
分凌厲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40:50

王老二聳著肩笑道:「你老哥說得沒錯,小老兒受人之托,今晚是非把老哥留下不
可,老哥總不甘心束手就縛吧,那就非頑抗不可,自然不用客氣了。」
    他話說得並不快,在說話之時,才縮著頭舉足向左跨出,腳步當然也不會快到那裡
去,向問天這一記勢如奔雷的一掌,來勢何等快速,但不知怎的,好似在撞到他身前之
際,勢道緩得一緩,直到王老二左足跨出去之後,才從他身邊掃過,這一記就這樣落了
空。
    青竹神向問天成名數十年,豈會如此好對付,右手未收,身形已跟著右轉,(對面
的王老二朝左跨出,他朝右轉,是同一個方向的)左手指勾屈,閃電般朝王老二右肩抓
來。
    王老二好像背後長著眼睛一般,沒待對方抓到弓著腰頭先身後朝右(即向問天右方)
鑽去,身形一閃,就閃到向問天身後,尖聲道:「你在小老兒背後發爪,難道小老兒不
會?」
    向問天抓勢落空,眼前人影頓渺,心頭方自一怔,陡聽王老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不,自己右首腰眼上忽然被人抓了一把。心中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一個輕旋,身向後
轉,那裡有王老二的影子?不,自己左腰又被人抓了一把。
    急切之間,又是一個飛旋,向後轉去,還是沒有王老二的人影,自己「靈台穴」上
又皺人輕輕戳了一下。
    向問天又急又怒,右手在腰間一探,「呼」的一聲,一條鞭影朝身後橫掃過去;但
就在鞭影掃過之後,左肩又被人拍下一下。
    向問天一張青慘慘的臉上,幾乎被氣白了,身形電旋,一支金蜈鞭前後左右使得密
不透風,就算蒼蠅也進不去,但他背後還不時的被人用指點中。
    就在他舞得興起,耳中突然聽到王老二的聲音說道:「小老兒早就不和你玩了,你
還一個勁的使著鞭做啥?」
    向問天循聲凝目看去,王老二果然悠閒的坐在屋脊上。
    手中拿著一很兩尺來長的旱煙管,正在吸著煙,笑嘻嘻的朝著自己望來。
    向問天心知今晚遇上了高手,但細數武林成名人物,怎麼也想不出有這樣一個人來,
口中狂笑一聲道:「閣下躲躲閃閃算得什麼人物,有膽就該和向某放手一搏!」
    話聲甫落,人已一躍而前,手中金蜈鞭像泰山壓頂般朝他當頭砸落。
    「誰躲閃了?放手一搏,方才小老兒抓過你幾把,怕過你幾掌,你心裡有數,小老
兒只要稍微用上點力,你兩個腰子早就給小老兒挖出來了,你以為小老兒和你好玩?小
老兒只是要讓你知難而退罷了!」
    王老二說起話來,嚕嗦得拖泥帶水,動作也不快,一邊說話,一邊站起身來,說也
奇怪,向問天在他還沒說話之時,已經揮動鞭影,縱身撲來,這一撲,來勢如電,照說
早該撲到了。
    但他撲到之時,王老二也正好說完話,站起身來,手中旱煙管迎著一圈金蜈鞭揮起,
口中續道:「去吧,小老兒瞧在和你叔叔有過一面之緣,就放你一馬,不過你帶來的四
個人,可得留下。」
    向問天話聲入耳,但聽「啪」的一聲,手中猛然一震,連鞭帶人被震得「呼」的凌
空飛出去三丈多遠,落到圍牆之外,虎口劇痛,一條手臂又酸又麻,金蜈鞭幾乎脫手飛
出!
    心中更是不勝駭異,這小老頭不知究是何人,就憑他剛才這一手,武功高出自己不
知多少,他說和自己叔父相識,這話也許也可信。叔父去世己有四十年之久,那麼此人
少說也該有七八十歲了。
    哦,自己帶來的四人,他說要全數留下,自己身為武林聯盟護法這樣回去,顏面如
何掛得住?一念及此,雙足一點,重又躍上牆頭,目光一注,不由得楞住了,方才自己
和王老二動手之際,對方四個蒙面人也和自己帶來的四人動上了手,但這一瞬間,不但
王老二沒了蹤影;連正在動手的八人,也已一個不見,屋面上黑沉沉的,不聞一點人聲,
好像方才根本沒有發生過什麼事一般!
    青竹神向問天一生之中,也經歷過不少陣仗,但像今晚這樣詭異的情況,真還是第
一次遇上!
    他略為定了定神,想起今晚同來的幾撥高手,不可能全軍盡覆,自己何不到前面去
看看?心念轉動,立即縱身而起,朝前進掠去。
    讀者大概已經知道這個自稱王老二的人,就是石破衣了。
    原來昨晚歐陽生等人的集會,被磨劍老人聽得一清二楚,還獲悉青竹神向問天率領
的四個人是被「迷信丹」迷失了神志的荊門山山主季傳賢,徘教總舵主羅長髮,冷面屠
夫束大成,黑手神赫連天等四人。
    才決定今晚在神女宮後進由石破衣截注青竹神向問天,巢湖矇叟,潛龍於千里,陰
世秀才文中秀,白素素四人,迎戰迷失神志的四人。
    巢湖矇叟,於千里,文中秀和迷失神志的四人,同是長江盟的人,對每個人少說也
有二三十年交情,對方縱然蒙面而來,但身形步法,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
    今晚每個人的對手,早就預先計議好的,就在石破衣截住向問天的同時,四人也及
時掠出,截著被迷失心神的四人立即動上了手。
    那是由巢湖矇叟對荊門山主季傳賢,潛龍於千里對排教總舵主羅長髮、陰世秀才對
冷面屠夫束大成,白素素對黑手神赫連天。
    雙方武功幾乎只在伯仲之間,要想在一二百招之內,制住對方,那是絕無可能之事,
但就在石破衣一下把向問天摔出圍牆之後,即以極快的身法,在四對正在激戰的人影中
一晃而過,就已制住了季傳賢四人的穴道,伸手抓起赫連天身子,低喝一聲:「咱們快
退下去。」
    巢湖矇叟、於千里、文中秀也各自挾起一人跟著飛身落地。隱入暗陬。
    白素素因自己的對手赫連天已由石破衣提著下去,她空著雙手跟在三人身後,飛落
地面,心中暗暗忖道:石破衣人稱江湖清客,除了在江湖上人頭極熟之外,好像並無多
大名頭,想不到他竟有如此高絕的身手!
         
         ★        ★        ★
     
    神女宮三進殿字,是依山而起的、所以一進比一進高。
    你如果坐在第二進大殿的屋脊之上,就可以清晰的看到第一進大殿前的物事。
    現在(二更時光)就有一個人大馬金刀般坐在第二進大殿的屋脊之上。
    這人是個藍袍老者,年約六旬開外,生得方面濃眉,花白鬚發一雙目光黑夜之中炯
炯如電,他,就是今晚負責總支援的九爪蒼虯余蒼海,黑白兩道中極負盛名的扎手人物。
    這時也正是無敵陰手歐陽生率同紅穗堂三十六劍士抵達神女宮前面的同時,余滄海
看到一行人在神女宮平台前雁翅般列陣擺開,臉上不禁微有笑意。
    他得意的是自己選擇的這個地方,可以安詳的坐著看到四面八方,那一方需要自己
趕去支援,都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他摸著花白鬍子發出微笑之際,忽然從他右首伸過一支又髒又瘦的手來,手上
還拿著一個酒葫蘆,一直遞到余滄海面前,同時也響起一個尖細的聲音說道:「你也來
一口。」
    余滄海是什麼人,在他右邊也坐著一個人,他居然會一無所覺,自然要大吃一驚,
急忙回頭看去,這人不是和自己並肩坐在屋脊上,而且還靠得極近!
    這人余滄海並不陌生,正是前晚和自己動過手自稱區老大的瘦高老頭。
    他不待余滄海開口,笑嘻嘻的道:「坐著沒事做,喝上一口解解悶咯,這地方很好,
居高臨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你老哥是四撥人馬的總支援,那一方有事才要你老哥哥
去支援,沒事,就不用去。小老兒也一樣,奉命只要看注你老哥就好,你老哥沒事,小
老兒也就沒事可做了。」
    余滄海霍地站起身來,嘿然道:「你知道的真還不少。」他站起之際,右手已提聚
了十成功力。
    區老大也連忙跟著站起,說道:「你真的不喝?」左手酒葫蘆收了回來,一面埋怨
道:「你老哥也真是的,坐著好好的忽然間要站起身來,小老兒是奉命要看牢你的,你
站起來了,小老兒也只好站起來了。」
    兩次提到是奉命來看住余滄海的,余滄海聽了焉得不怒,口中沉嘿一聲道:「你看
得住余某嗎?」
    右手橫拍,一掌朝區老大當胸印去。(區老大站在他左首)區老大嘻的笑道:「自
然看得住了,你坐著不動,小老兒也……啊,你怎麼一聲不響就向小老兒出手……」
    他不慌不忙左手一抬,把酒葫蘆朝余滄海拍來的掌上推去,但聽蓬然一聲,余滄海
用了十成功力擊來的一掌端端正正拍在酒葫蘆上,兩人各自後退了一步。
    余滄海心頭暗暗震驚,以他的功力,這一掌,就算擊在磨盤大的山石上,也會被擊
成碎粒,區區一個酒葫蘆,居然一無所損,還把自己震退了一步。這區老大的內力豈非
還在自己之上?」
    區老大好像很生氣,尖聲道:「你余滄海也是小有名氣的人,怎好一聲不作就出手
偷襲,再說小老兒也是一番好意,看你坐著無聊,請你喝上一口解解悶,你居然不識抬
舉,真是敬酒不吃要吃罰酒是不是?」
    余滄海怒笑道:「老夫一生從沒吃過罰酒,吃吃罰酒也無妨,只不知你如何才能使
老夫吃罰酒呢?」
    區者大嘻的笑道:「要你吃罰酒,還不簡單,小老兒只要捏住你脖子,酒葫蘆往你
嘴裡倒就是了。」
    余滄海怒極,沉喝一聲:「你找死!「右手箕張,猛向區老大當胸抓去,右爪甫出,
左手隨著朝對方肩頭抓去,出手之速,何殊電光石火!
    區老大尖聲叫道:「好極,咱們今晚總是要動手的,早些動手也好,不過這樣一來,
你就看不到前面的結局了。」
    口中說著,左手把酒葫蘆朝前推出,「砰」的一聲,接注對方右手一抓,再迅速把
酒葫蘆交到右手,往上抬起,又是「砰」的一聲,接住對方左手一抓,同時左手朝前一
探,在余滄海肩頭拍了一下,笑道:「你看,小老兒真要把你制住,還不容易?」
    余滄海大吃一驚,急急往後躍退七八尺遠。
    區老大像大馬猴似的站在原處,得意一笑道:「你不用慌慌張張的後退,小老兒只
是告訴你一聲的,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你這手『出雲爪』,還差得多哩,不過只要你
坐著不動,小老兒也會陪你坐著,你想離開,小老兒也不會攔阻你的,但你想在這裡有
什麼行動,那就……嘻嘻……要吃罰灑了。」
    余滄海成名多年,心頭自然清楚,對方武功高出自己甚多,他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
了,只要自己坐著不動,他就不會出手,但自己是總支援,如有那一方失利,自己豈有
不出手之理?但只要自己出手,他就也要出手,而且可以預言,自己落敗的機會絕對比
獲勝的機會要多得多!
    既然毫無勝算,自己還留在此地作甚?心念一動,立即長身掠起,一道人影像夜鳥
般劃空朝宮外投去。
    區老大望著他後形,聳聳肩笑道:「這小子還蠻機靈的!」










第19章
    丁天仁等四人守在神女宮右首一片樹林之中,已經快有一刻之久,依然不見溫九姑
前來。
    易雲英新近學會了「傳音入密」,雖然只能和較近的人說話,但這時正好派上用場,
回頭朝金瀾道:「她再不來,真是悶死人了!」
    金瀾也以「傳音入密」說道:「大概快了,他們約定的時間是二更天。現在已快到
二更了。」
    只聽丁天仁低喝道:「有人來了,大家注意!」
    易雲英等了一會,依然聽不到一點聲音,也沒見人影,不覺朝丁天仁以「傳音入密」
問道:「大哥,他們人呢?」
    丁天仁也以「傳音」答道:「他們是從北首繞過來的,現在正朝我們這裡走來。」
    易雲英心想:「難怪我一直注意著林外,沒見到半點鬼影子。」
    突聽溫九姑的聲音在數丈外傳了過來:「就在這裡吧,大家不妨坐息一會,時間也
差不多了。」
    說到這裡、忽然「唔」了一聲,尖聲道:「林內有生人氣味,是什麼人躲在林中,
還不給老婆子出來?」
    丁天仁聽得暗暗一怔,忖道,這老婆子果然名不虛傳,自己等人和她相距少說也有
四五丈遠近,她居然嗅出入的氣味來了!
    一面應聲道:「是在下兄弟路過此地,在林中休息,不想驚動了貴宮的人,真是不
好意思。」
    說著,當先舉步走去。金瀾、易雲英、王小七三人也一起跟在他身後走去。
    溫九姑先前還當隱伏林中的是神女宮的暗椿,此時眼看走出來四個一式穿著紫色長
衫,臉如淡金的青年,聽口氣只是過路的人,還把自己四人當作神女宮的人。
    神女宮座落在山麓之上,並不靠近大路,這四個紫衣青年說是路過此地,就不對了,
但看他們身上卻並沒攜帶兵刃。
    當然,四個年輕小伙子那會在溫九姑的眼裡,她坐在一棵大樹根上,只抬了下眼皮,
就毫不在意的問道:「你們四個是那個門派的弟子?」
    丁天仁道:「嶺南金家。」
    嶺南只有溫家是武林世家,那有嶺南金家?溫九姑水泡眼一翻,射出兩道寒星般的
目光,沉聲道:「嶺南金家?老婆子怎麼沒聽人說過?」
    易雲英哼道:「你不是嶺南的人,當然不知道了。」溫九姑道:「老婆子正好是嶺
南人。」
    金瀾道:「大概老婆婆不是江湖上人,所以雖是嶺南人氏,不知嶺南金家了。」
    溫九姑尖笑道:「老婆子正好也是江湖上人,幾十年的老江湖了,你們四個小伙子
別再在老婆子面前裝佯了,說,是什麼人派你們守在這裡的?」
    丁天仁道:「在下兄弟確實是嶺南金家的人。」
    「好!」溫九姑道:「你說,你爹叫什麼名字,說出來老婆子也許知道。」
    金瀾冷聲道:「我爹的名字,憑你也配問嗎?」
    易雲英哼道:「告訴你也沒關係,哼,你聽了不嚇上一大跳才怪,我爹就是嶺南金
天王,我們是金家四太子,你現在總知道了吧?」
    溫九姑真還不知道,嶺南幾時出了個金天王?還有金家四太子,但看他們說得甚是
認真,不像有假,一時真把溫九姑搞得滿頭霧水,點頭道。「好吧,就算你們是金家四
太子吧,今晚在這裡有什麼事?」
    金瀾抱抱拳道:「我們奉父王之命,要在這裡捉拿一名嶺南溫家的叛徒,和貴宮無
關,四位請吧!」
    她既說要捉拿嶺南溫家的叛徒,卻又硬把溫九姑當作神女宮的人。
    這下可把溫九姑激怒了!她一直和兩個兄弟不和,只當是兩個兄弟勾結了嶺南的什
麼金天王來和自己作對,丁天仁、金瀾、易雲英三人,都已學會變音術卜是以她絲毫聽
不出來。聞言不覺雙腮鼓動,發出一陣呷呷尖笑,尖笑聲中,人也霍地站起,一指四人,
喝道:「好哇,你們四個小子原來是衝著老婆子來的,那好,你們都給老婆子留下。」
    「原來你就是溫九姑!」
    丁天仁凜然而立,大笑一聲道:「哈哈?你使迷藥,對咱們並不管用,要是不服氣,
不妨和咱們放手一搏,看看咱們兄弟是不是能把你擒回去?」
    他們說的這番話,乃是磨劍老人授意的,溫九姑是個喜歡人家奉承的人,不順耳的
話只要幾句就把她激怒了,只要把她激怒了,你就已有半數贏面了。
    溫九姑當然已在喝聲中施放了「聞風散」,但她身邊的「聞風散」已經由石破衣掉
了包。不過溫九姑是目前武林中使迷藥的第一把高手,她外號「九寡十八迷」,這句話
涵意就是溫九寡婦有十八種可以把人迷翻的手段。(這「十八」
    字並不是確實的數目十八種迷藥,而是和十八般武藝一樣,泛指多數而已,就是說
溫九姑身上縱然沒有十八種迷藥,大概八九種總是會有的)石破衣雖然從她身上搜到了
「聞風散」、「迷信丹」等最主要的迷藥,但未必全數都搜出來了。
    因此丁天仁等四人早就預服了專解迷藥的「溫氏清靈丹」,不怕她施展任何迷藥。
    溫九姑白髮飄飛,怒極而笑,一手抓起鴆頭杖,厲聲喝道:「好小子,你有多少能
耐,來,來,你們四個一趕上吧!」
    丁天仁朝前跨出一步,做然道:「對付你溫九姑,在下一人就夠了。」
    溫九姑看他空著雙手走出,心中暗生疑惑,她在剛才說話之時,已經連使了幾種迷
藥,這四個小子果然若無其事,沒被迷翻,看來他們當真是有備而來!口中說道:「小
子,你亮兵刃。」
    她究是出身嶺南溫家,(嶺南溫家雖以迷藥聞名於世,他們雖非名門正派,卻也以
白道自居)不肯對徒手的人出手。
    丁天仁朗笑一聲道:「在下兄弟縱橫江湖,從不使用兵刃,你只管使杖好了。」
    溫九姑看著這淡金臉年輕人,呷呷尖笑道:「好。老婆子倒是不信,你能接得下幾
招?」呼的一杖,迎面直劈過來。
    丁天仁不避不讓,直等杖頭離頭頂三尺光景,才身形一側,右手五指併攏,由側面
朝杖身上揮去。
    這下溫九姑鴆杖筆直壓頂而來,勢道何等強猛,但丁天仁這微一側身,便已避開正
面,他右手揮出之時,也就是鴆杖一擊落空,擦著他肩頭疾落之際,手掌一下拍在杖身
上,這一下使的是巧勁,把一支直落的鴆杖,拍得直盪開去。
    丁天仁卻在此時身形直欺過去,左手五指如鉤,奇快無比朝溫九姑執杖右時抓去。
他這一抓使的乃是「截經手法」,因他曾和溫九姑交過手,怕溫九姑認出他的手法來,
故而改指為抓,他練成「先天氣功」之後,功力比從前增進何止倍藩,是以身法手法快
速到令人目不暇接。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其實何殊電光石火?溫九姑一杖擊出,陡覺手上一震,杖勢
已被盪開,心頭方自一驚,她究是久經大敵,杖勢盪開,豈非門戶大開,就在此時,丁
天仁已經一閃而至,欺近右側,探手抓來,在這間不容髮之際,匆忙中猛吸一口真氣,
一個人離地數寸,往後斜退三尺多遠,口中尖喝一聲:「好小子,真有你的。」
    一退即進,鴆頭杖疾揮,頓時幻起七八條杖影,宛如七八條烏龍張牙舞爪,朝丁天
仁撲攫而來。
    溫九姑雖以迷藥成名,但她一身功力和威勢凌厲的杖法,確也足可列名一流高手之
間!
    就在丁天仁和溫九站剛交上手,金瀾朝王小七悄聲道:「小七,我大哥說過,他一
動上手,我們也該出手了。」
    王小七問道:「我們和誰動手?」
    金瀾用手指了指金少泉,白少雲二人,說道,「你找姓金的,我找那姓白的。」
    王小七點頭道:「好!」
    金瀾道:「我們上去。」
    兩人立即分向金少泉,白少雲走去。
    王小七服了「迷信丹」,神志似清非清,人還未到已經「鏘」的一聲掣劍在手,大
喝一聲:「姓金的看劍!」抖手一劍刺了過去。
    金少泉同樣被「迷信丹」迷失了神志,但武功未失、一見有人舉劍刺來,反應絲毫
不慢,及時抽劍,口中同樣大喝一聲:「來得好!」
    劍光一閃,頓時響起一聲金鐵狂鳴,雙劍交擊,兩人各自斜退半步,但一退即上,
就各自展開搶攻。
    金少泉使的是家傳「流金劍法」,一劍出手,攻勢如流,源源不絕!
    王小七使出來的卻是一套大雜碎,各門各派的劍招,應有盡有,好像經他串連之後,
去蕪存精,不但上面一招,和下面一招,銜接得恰到好處,因此威力也比原來某一派的
劍法,增強了許多!
    兩人這一交上手,當真旗鼓相當,各無多讓。
    金瀾欺到白少雲面前,剛喝了聲:「姓白的,我們也來較量較量。」
    白少雲也是被「迷信丹」迷失神志的人,但他反應也相當靈敏,他看到金少泉拔劍,
也右手抬處長劍出鞘,口中哼了聲:「你要和本公子動手?」
    長劍一圈。一片劍光朝前推來!
    金瀾早有準備,也幾乎有湊手不及之感,身形一偏,左手疾在胸前劃了個圈,手捏
劍訣朝前劃去。
    這一下是迎著對方劍鋒劃去,萬一「混元一氣指」無功,姑娘家兩根纖纖玉指也就
會保不住了,但她堅信磨劍老人說的絕不會錯。
    這原是眨眼間的事,金瀾左手一圈,就有一圈飛旋的潛力應手而生,朝前推出,把
對方刺來的劍勢擋住,再也刺不過來,等金瀾兩根纖纖玉指敲在劍脊上,頓時響起「噹」
    的一聲,把白少雲連劍帶人震得向左跨出了一大步。
    這下真把金瀾看得大喜過望,暗想:這一記如果自己內力再強一些,豈不可以把對
方長劍震斷了?白少雲雖被震得橫跨了一步,但他心志被迷,不加思索,口中大喝一聲,
掄劍撲上,右手揮灑之間,劍光閃電般刺出,快捷無比,辛辣已極!
    劍門山白家以劍法馳譽武林,一套「閃電穿雲劍法」,就以快捷辛辣著稱。
    不論功力、劍法,金瀾如果也使劍的話,都要輸白少雲一籌,但她此時使出來的卻
是剛學會的「混元一氣指」,先前還有些臨敵生疏,但幾招之後,漸漸發現這一記指法,
可以分為前後兩段。前面的隨手一圈,可以抵擋住任何攻勢,後面的驕指如戟,可點可
劈,卻是攻敵之用。
    不論白少云「閃電穿雲法」如何快速凌厲,只能攻到自己身前三尺,一點也威脅不
到自己。她一回左手使出,一回右手使出,也越使越覺得熟練。
    白少雲是神志被迷的人,劍法處處受制於人,心頭怒極,一張俊臉已經脹得通紅,
目射凶光,口中連聲厲喝,發劍如風,形同拚命。
    易雲英目睹二哥和白少雲動手的情形,老哥哥教自己兩人的這一記指法,果然神奇
莫測,心中暗暗高興,也不時的用手比劃著。
    就在此時,只聽金瀾歡呼一聲:「我得手了。」
    白少雲一片流動的劍芒隨著消失,人也被制住了穴道。原來金瀾和他久戰不下,試
著以劍訣盪開白少雲長劍之後,飛快點出一指,果然一下就制住了對方穴道。
    易雲英見獵心喜,一躍而出,叫道:「二哥,現在該由我去幫王小七拿人了。」一
面叫道:「王小七,我來幫你。」
    人隨聲發,縱身躍起,朝金少泉撲去,人還沒有落地,左手一圈,等到腳尖著地,
急如星火的一縷指風,已襲上金少泉背後「正風門」,隨即朝王小七叫道:「你快住手
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41:12

王小七道:「我還沒把他拿下。」
    易雲英笑道:「我已經點了他的穴道。」
    王小七果然長劍一收,望著易雲英道:「丁二兄本領真大,我和他打了三十幾紹,
還沒把他拿下,你一舉手就把他制住了。」
    易雲英道:「這是你把他纏住了,我才得手的,如果單打獨鬥,只怕我還不是他對
手呢!」
    王小七盯著她,說道:「丁二兄真是謙虛。」
    紅兒眼看金少泉、白少雲先後被對方制住,心頭甚是焦急,師傅沒有吩咐,她自然
不敢出手,但就是出手,自然也不是人家對手。
    溫九姑和丁天仁此時已經打出四五十招,眼看對方這淡金臉小子最多不會超過三十。
居然以一雙肉掌和自己鴆頭杖力拼了四五十招依然絲毫不見敗象,心頭早感不耐,此時
驟見金少泉、白少雲二人先後被對方制住,更是怒不可遏,口中厲喝一聲:「小子,我
先劈了你!」
    抖手一杖朝丁天仁當胸搗過來。這一杖她怒極而發,力道之強,呼然生風,果然十
分霸道。
    丁天仁突聽耳邊響起一縷細聲說道:「小伙子,你不會也給她一掌,讓她識得厲
害!」
    這是磨劍老人的聲音。因為丁天仁和溫九姑雖然打了四五十招,但他一直以閃避為
主,沒有和她硬拚過一招。
    丁天仁心中想著:老哥哥這話好像要自己施展『劍掌』了?但溫九姑使的是一支粗
如兒臂的棗木杖,可不是長劍……」
    他儘管心中想著,依然猛吸一口真氣,雙手掌心疾搓,右掌如刀猛向搗來的杖身劈
去。
    他這一掌貫注全力,原也只想把對方杖勢架開而已,那「知手掌剛碰上杖身,耳中
突然聽到「喀」的一聲輕響,六尺長的一支棗木鴆頭杖竟然應掌而折,齊中斷成兩截!
    這一下使得丁天仁大感意外,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這一掌自己雖然也貫注了全力,
但只是掌緣剛碰上杖身而已,絕不可能把鴆頭杖截斷。
    他突然想起那天磨劍老人在茶園向溫九姑兜售陰沉木杖時,曾用手摸了溫九姑的鴆
頭杖一把,敢情是那時候做的手腳,所以剛才以「傳音入密」要自己劈它一掌,給他瞧
瞧顏色,其實只是要自己碰它一下,做做樣子而已!
    但這一下卻把溫九姑驚駭不已,急急後退了三數步之多,一雙水泡眼緊盯著丁天仁,
駭然道:「年輕人,你是磨劍老人歐陽休的什麼人?」
    紅幾自然大大感到驚異,他居然用一支肉掌劈斷師傅的棗木杖,這人……她突然感
到這淡金臉青年的一雙眼睛,自己竟然如此熟悉!
    他……難道會是他……丁天仁淡然道:「你可以走了,但金少泉,白少雲必須留
下。」
    他改變了口音,溫九姑自然聽不出來,要知一個人的聲音,縱然學會「變音術」,
可以改變,但原來的口音,多少總會有一些。
    紅兒看他一雙熟悉的眼神,心中已經起了疑竇,再一仔細聆聽,淡金臉青年說話的
後音,也和他頗為相似、心頭不由一陣跳動,暗自忖道:如果眼前的淡金臉青年真要是
他的話,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他武功怎麼會有如此高深了呢?溫九姑自思絕非這年輕
人對手,沉喝一聲:「紅兒,咱們走!」
    紅兒緊緊的盯了丁天仁一眼,才低下頭轉身跟著師傅身後而去。
    金瀾嗤的輕笑道:「大哥,看來紅兒姑娘好像已經認出你來了。」
    丁天仁道:「這怎麼會呢?」
    金瀾抿嘴笑道:「你沒有看到她臨走時,看著你,流露出依依不捨之情……」
    說到這裡,驀然想起自己是女兒之身,怎好說出這種話來?臉上頓時熱烘烘的,不
好意思再說下去。
    丁天仁也給她說得俊臉一熱,笑道,「二弟休得取笑。」正好易雲英喜孜孜的走來,
說道:「恭喜大哥,一掌把溫九姑的鴆頭杖劈斷,難怪把溫九姑嚇跑了。」
    丁天仁朝王小七道:「王兄,咱們可以把人押進去了。」一手提起白少雲,當先朝
林外走去。王小七果然也挾起金少泉跟著就走。
    金瀾悄聲朝易雲英道:」他一身武功十分駁雜,比我們高明多呢!」
    易雲英道:「現在我們也不會比他差了。」
         
         ★        ★        ★
     
    紅穗堂三十六名劍士被神女宮七十二名侍女困在「朝雲暮雨陣」中,先前還分得清
人影,時間稍久,但覺左右前後刀光如雪,漫天席地而來,每一名劍士縱然武功不弱,
但身在人家流動的陣法之中,不僅在人數上一敵二,最使他們困擾的是一波接一波的被
攻擊之下,卻找不到一個敵人可以放手一搏。
    於是在不辨東西南北的亂衝亂撞之際,三十六名劍士,人數在逐漸減少,而依然一
無所覺!
    葉青青和紅穗堂主紀效忠,這時已打出百招,紀效忠能當上武林聯盟堂主,武功劍
術自是極高。
    葉青青是由大師姐散花仙子代師授藝,一身武功可也不弱,但她終究年紀還小,功
力不足,時間稍久,就顯得內力不繼,所好「神女宮劍法」以輕靈為主,加上「流雲身
法」,人影翩飛,不可捉摸,才能支持不敗,但也打得香汗淋漓,嬌喘吁吁!
    就在此時,突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好,葉姑娘不用打了、快點穴道
好了。」
    葉青青聽得一怔,凝目看去,紀效忠果然手舉長劍,走在那裡,一動不動,看情形
似已被人制住了穴道,心中一喜,振腕灑出三點劍影,點了他胸前三處穴道。
    「叮!」就在此時,「朝雲暮雨陣」中,也傳出了一聲清磐之聲!
    葉青青聽得嬌花般的臉上不禁綻出一絲笑意,心中暗道:「對方三十六名劍士也全
數制住了!」
    只有歐陽生和散花仙子還在激戰之中,雙方出盡奇招,依然誰也勝不了誰,但就在
「朝雲暮雨陣」中傳出一聲清磐之聲,散花仙子玉拂一揮,口中嬌喝一聲:「住手!」
    歐陽生雙掌倏收,、抬目道:「秦宮主此時喊停,不知有何見教?」
    散花仙子早已把長劍交與身後侍女,舉手掠掠雲發,微笑道:「歐陽副總護法不會
朝身後看看清楚嗎?」
    歐陽生心中一動,急忙轉身舉目看去,但見圍成一圈的「朝雲暮雨陣」七十二名神
女宮侍女此時徐徐從中間向兩邊退開,每一個侍女手捧雙刀,分兩行像雁翅般站定。
    站在她們前面的正是自己帶來的紅穗堂人馬,堂主紀效忠和他手下三十六名劍士,
此時每人手中長劍已全被繳下,人也木然而立、分明被制住了穴道。
    最使他驚疑的還是九爪蒼虯余蒼海、青竹神向問天、溫九姑、和扮成丁天仁的王紹
三等人,直到此時,依然一個不見,他真不敢相信今晚真會全軍盡覆。
    「哈哈!」歐陽生忽然打了個哈哈,說道:「神女宮『朝雲暮雨陣』果然厲害,但
在這裡的七十二名侍女,想必是秦宮主手下的精銳了,武林聯盟每個堂下,也都有七十
二名劍手,即以紅穗堂而言,今晚只來了一半人手,縱然被擒,也只是十分之一而已,
如果武林聯盟調集人手,全數趕來,試問秦宮主以神女宮這點人手能和武林聯盟抗衡
嗎?」
    他說的倒也不假!
    散花仙子從蒙面輕紗中射出兩道熠熠眼神,冷聲道:「神女宮屹立江湖,一向和武
林同道河水不犯井水,你們第一次引來長江盟的人,企圖嫁禍於人,殘殺我宮中一十九
名侍女,第二次率人前來挑釁,神女宮豈能容挑釁的人得逞?十九名侍女的血債更須償
還,等我查明當日『百變神功』的兇手,絕不饒他,這些人雖被拿下,我不想多殺無辜,
你可以把他們帶走,但我要鄭重警告你一句活,如果再有人敢侵犯神女宮,那就沒有今
晚這樣便宜了。」
    話聲一落,左手拂塵輕輕一揮,身如行雲流水,當先朝神女宮大門飄然行去。
    接著兩名青衣小環,護轎四煞,然後是葉青青和七十一名侍女,分作兩行,列隊退
入宮去。
    神女宮兩扇大門也隨著徐徐關起,門樓上八盞風燈也同時倏然而滅,宮前頓時恢復
一片黝黑!
    歐陽生幾乎氣得說不出話來;但此時救人要緊,先給紀效忠解開被制穴道,一面要
他分頭給三十六名劍士解穴。
    就在此時,從圍牆左首突然竄起一條人影,快得像流星般朝場中瀉落!
    歐陽生沉喝一聲:「什麼人?」
    那人忙道:「歐陽副座,是兄弟,這裡……」
    來人是青竹神向問天。
    歐陽生急急問道:「是向兄,你可曾見到余兄、溫護法、丁天仁他們?」
    「沒有。」向問天道:「兄弟剛從後進趕來,奇怪的竟然一個人也沒有看到。」
    歐陽生道:「他們可能都出了事!」
    向問天攢了下眉道:「今晚之事,著實有些古怪!」
    歐陽生當然看得出來,向問天只有一個人趕來,他率領的四個迷失心神的人一個不
見,可見他一路人馬,只有他一個人僥免,此時此地自是不好多問,這就低聲道:「向
兄,咱們回去再說。」
         
         ★        ★        ★
     
    神女宮前進東花廳上,此時燈光照耀如同白晝;已經擺好兩桌酒席。今晚擊敗武林
聯盟來龍強敵,大獲全勝,這時已經是三更了,這席酒筵,只是準備的宵夜,如今也成
了慶功宴。
    從武林聯盟手中截下來的計有:荊門山山主季傳賢、排教總舵主羅長髮、冷面屠夫
束大成、黑手神赫連天,(由青竹神向問天率領)金少泉、白少雲(由溫九姑率領)等
六人,他們都是被「迷信丹」迷失了神志的人,這時也已服下解藥,各自清醒過來。經
由陰世秀才文中秀給季傳賢等四人述說經過,丁天仁也和金少泉,白少雲二人把此行經
過詳細說了。
    此刻正由神女宮宮主散花仙子和師妹白素素陪同大家進入廳上。散花仙子抬手肅客,
敬重的道:「石道長,歐陽前輩請上坐。」
    磨劍老人呵呵笑道:「今晚這慶功宴該由假道士坐首席才對,他運籌帷幄,策劃應
敵,老朽只是他麾下的一員戰將而已,怎敢居功?」
    石破衣笑道:「你老哥也不用客氣了,我假道士坐首席,你坐第二把椅子也是應該
的,沒有你去探白帝城小廟,知彼知己,分頭迎戰,才能把這場仗打得這麼漂亮,再說
後面還有這許多人等著人席,咱們兩個不坐下來,他們如何依次入席?」
    說話之時,已在首席坐下。
    磨劍老人果然依言坐下,笑道:「好,好,幾十年來,老朽一直說不過你,所以都
一直只好聽你的了。」
    白素素站在下首,聽得暗暗奇怪,石破衣外號江湖清客,和武林黑白兩道的人極熟,
只要有事,不論有沒有請他,他都會趕來,清客二字,正含有鄙視之意。醉翁歐陽休可
不同了;但聽醉翁口氣,好像和石破衣極熟,不,兩人交誼非淺。
    石破衣居然在他面前托大的坐了首席,賃石破衣怎麼配和醉翁歐陽休平起平坐呢?
有這種想法的當然不止是白素素一個,還有巢湖矇叟。這時散花仙子已經向他抬手道:
「言老請。」
    巢湖矇叟略作謙讓,就坐了第三位,接著是荊門山主季傳賢,潛龍於千里、排教總
舵主羅長髮、冷面屠夫束大成、黑手神赫連天、陰世秀才文中秀,依次入席,由宮主散
花仙子作陪。
    第二席全是年輕人,大家公推丁天仁坐首席,丁天仁再三謙讓,還是坐了首席,接
著是金瀾、易雲英、王小七、金少泉、白少雲、葉青青、由二宮主白素素作陪。
    白素素看去不過二十三四,和大家也大不了兒歲,為人更是既美且媚,一臉笑靨,
使人有親切之感,於是大家都叫起她「白大姐」來。
    葉青青還是小姑娘家,別看她和賊人動手的時候凶巴巴得理不讓人,可是神女宮裡
平日都是女的,這回席上坐了這許多男生,而且個個都長得英俊漬灑,小姑娘難免有些
靦腆拘束,但很快就熟了,跟著丁大哥、丁二哥、金兄、白兄的,和大家有說有笑了。
    王小七是被「迷信丹」迷失心神的人,但「迷信丹」最大的用途,只是讓你絕對信
任某一個人的話,並不以迷失神志為主,服下「迷信丹」的人,神志也只被迷失了十之
三四,因此舉止言行,還是和常人一般,只是較為沉默而已!
    金少泉、白少雲雖然出身武林世家,難免有些少年狂傲之氣,但自已性命是丁天仁
救的,尤其丁天仁一掌斫斷溫九姑棗木鴆頭杖,更是十分心折,存心結交,自是談得極
為投機。
    兩名侍女依次給大家面前斟滿了酒。
    散花仙子站起身,纖纖玉手高舉酒杯,柔聲說道:「諸位道長、諸位少俠,今晚武
林聯盟調集人手,分四路夜襲敝宮,準備一舉殲滅神女宮,打開他們問鼎中原武林的通
道,多蒙諸位賜助,使敝宮得以轉危為安,而且大獲全勝,秦楚雲謹以這一杯聊表敬
意。」說完,一口喝乾。
    白素素、葉青青也跟著大師姐向大家一起干了。
    石破衣、磨劍老人和大家一起站起,舉杯乾了。兩名侍女忙著給大家斟滿了酒。
    散花仙子依然站著沒有坐下,一面嬌柔的道:「大家快。請坐下。」接著舉杯道:
「石道長和賤妾乃是素識,歐陽前輩數十年來只聞其名,卻一直無緣拜識,這次能蒙前
輩惠然光臨,賜予援手,賤妾謹以水酒向前輩聊表敬意和謝忱……」
    正待舉杯喝去。
    石破衣叫道:「宮主且慢,這老醉鬼是我假道士拖來的。光是找他,就在菱州城裡
酒樓茶館大街小巷,足足找了三天三夜,謝他不如謝我假道士……」
    磨劍老人沒待他說完,雙眼一瞪,尖聲道:「你幾時找過我,不信,你問問小兄弟,
他在茶館裡就見過我兩次,你怎麼會找不到我?你明明一個人在城腳邊的小酒肆裡猛灌
黃湯;……」
    石破衣道:「你不常去那裡,我怎麼會在那裡等你?」散花仙子笑道:「二位不用
說了,賤妾先乾為敬。」一口把酒喝了。
    石破衣笑道:「我們兩個酒鬼,宮主不用敬了,這樣小的杯子,敬來敬去,多沒意
思?不如送兩缸好酒,好讓咱們兩人一個一缸,喝個痛快。」
    散花仙子笑道:「兩位要喝酒還不容易,待會給二位送去就是了,今晚因時間不早,
這兩席酒菜,只是給諸位宵夜的,也許有不會喝酒的人,所以才用小杯,好讓大家多喝
幾杯咯!」
    巢湖矇叟道:「來,咱們大家敬秦宮主一杯。」
    大家果然一起站起,乾了一杯,散花仙子連說:「不敢」也乾了一杯。
    接著就大家互相敬起酒來。左邊一席石破衣本來就是嗜酒如命的人,磨劍老人號稱
醉翁,其餘的人如巢湖矇叟。荊門山主季傳賢、潛龍於千里,排教總舵羅長髮和雲夢三
怪等人,都是成名數十年的江湖豪俠之士,誰都能喝上幾斤,臉不改色,自然要小杯換
大杯,大杯大杯的喝了。
    右首一席,都是年輕朋友;這回敬酒開始,最被視作對象的有兩個人:一個是丁天
仁,因他坐了首席,自然是第一個目標,同時也是大家心裡最欽佩的人。
    另外一個則是白素素,一來她是這一席的主人,主人當然要敬客人的酒,客人也當
然要謝謝主人,這一來一往,每個人都得喝上兩杯。二來,這一桌上,除了葉青青,每
個人都叫她「白大姐」,小弟們自然都要敬「大姐」的酒,大姐又怎好不喝?就這樣,
丁天仁和白素素兩人幾乎被灌醉了。丁天仁差幸練成「先天氣功」,還可以把酒氣逼住。
    白素素內功也極為精純,但她總是女兒之身,酒入芳腸,晶瑩如玉的嬌靨首先飛起
一片紅雲,更顯得嬌艷勝花,同時一雙本來就水汪汪靈活得會說話的眼睛,這回更是擠
得出水來,笑得好不嫵媚,好不甜美?這一席酒,一直吃到四更光景,才行散席,每一
個人最少差不多也有四五分酒意。
    白素素是神女宮的總管,由她親自陪同眾人來至賓舍,才行退去。
    眾少俠本來的安排是丁天仁、丁天義(易雲英)兄弟兩人一間房,金瀾和王小七一
間,金少泉、白少雲一間,丁天仁因金瀾,易雲英是女兒之身就改為自己和王小七一間,
全瀾和易雲英一間。
    大家進入臥室,已是四更多了,就各自休息,不在話。第二天早晨,因昨晚睡得較
晚,起來得自然也晚了。
    丁天仁和王小七盥洗完畢,跨出房間,只見一名青衣少女躬身道:「二位少俠請到
客廳用早餐了。」
    她領著兩人走入一間佈置雅潔的客廳,右首一張桌上,已經坐著金少泉、白少雲二
人,看到兩人走入,一齊站了起來拱手道,「丁兄,王兄早。」
    丁天仁、王小七也連忙還禮,說了聲:「金兄、白兄早。」
    正說之間,金瀾和易雲英也走了進來,大家各自抱拳為禮,就相繼落坐。一名青衣
少女已端著早點送上。
    丁天仁眼看吃早點的只有自己六人,忍不住問道:「姑娘,還有的人都沒起來嗎?」
    青衣少女含笑道:「他們早就用過早點了,六位少俠快請用吧!」說完回身退出去。
    金少泉笑道:「看來我們幾個起來得最遲了。」
    易雲英道,「這時候才辰正,也不算太遲呀!」
    白少雲道:「大家不用客氣,用過早點再說。」
    大家正在吃著早點,忽然門口吹來一陣香風,一團紅影像一陣風般走了進來,那是
神女宮的三宮主葉青青,她一走近,就眼波一溜,甜甜笑道:「丁大哥,各位早!」
    這聲「丁大哥」,聲音特別甜美,尤其她今天穿了一襲梅紅衣裙,秀髮梳成了兩條
烏油油的長辮,分垂胸際,髮梢也紮著梅紅絲條,臉上也經過刻意修飾,愈顯得一雙眼
睛大得烏溜溜的發光,吹彈得破的勻紅嬌靨上,露出兩個小酒渦兒,就越發美得天真無
邪!
    丁天仁含笑間道:「葉姑娘還沒用早點吧?請坐下來一起用如何?」
    葉青青甜甜一笑道:「我早已吃過了,歐陽前輩、石道長等人正在和大師姐議事,
大師姐特地要我來給大家作嚮導,一遊巫山之勝,你們用過早點,就可以出發了。」
    丁天仁心知磨劍老人,石道長等人和散花仙子商議的可能是極為機密之事,自己六
人中,王小七雖然被「迷信丹」
    迷失神志,但仍有幾分清醒,自然不能讓他參與。這就點頭道:「我們難得到巫山
來,有機會一覽巫山之勝,正是快事,只是太麻煩葉姑娘了。」
    葉青青喜孜孜的道:「不麻煩,我是奉命做嚮導的,只是從這時出發,中午就要趕
回來,連神女峰也游不完呢!」
    易雲英道:「我們帶些乾糧去,中午就不用回來了。」葉青青道:「不成呀!大師
姐說,中午是正式宴請歐陽前輩、石道長,長江盟的人和你們幾位都是客人,所以一定
要趕回來的。」
    金少泉站起身道:「丁兄,我們那就快些走了。」
    大家跟著站起,只見一名青衣少女急匆匆的從外面走入,看到葉青青,連忙躬身施
禮,氣喘吁吁的道:「小師叔、二師叔要你們不可出去了。」
    葉青青問道:「為什麼?」
    那青衣少女道:「因為武林聯盟派人前來,說要我們務必把擒下的丁少俠釋放回
去。」
    葉青青奇道:「我們幾時擒下了丁少俠?」
    丁天仁聽得心裡有數,武林聯盟由王紹三(現在的王小七)喬裝自己,不知中途又
由自己假冒了喬裝自己的王紹三,昨晚自己三人沒有回去,他們自然著急了,所以要向
神女宮來索人,此事葉青青自然不會明白,一面含笑道:「他們要索回去的自然是在下
了。」
    葉青青眨著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問道:「他們為什麼要把你索回去呢?」
    丁矢仁道:「此中另有原因,慢慢再和你說。」一面朝青衣少女問道:「請問姑娘,
人在那裡?」
    「就在前廳。」青衣少女道:「哦,二師姐說,丁少俠不可和他見面。」
    葉青青道,「丁大哥,你是不是想聽他們說些什麼,不要緊,我們可以躲在屏後瞧
瞧,來的是什麼人?你們跟我來。」說完,立即領著丁天仁走在前面。金瀾、易雲英等
人也迅速跟著走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41:54

第20章
    一行人繞過東花廳折入前廳後廊,悄悄來至廳後。葉青青朝丁天仁招招手,悄聲道:
「你快過來。」
    丁天仁跟著她掩到雕花屏後,對青青要他就著雕花鏤的小孔,朝前看去。
    金瀾等人也各自找小孔,湊著頭朝外望去。
    大廳上只有三個人,散花仙子坐在上首一張雕花太師椅上,看到的只是背影。她左
首客位上坐的是一個黑袍老者正是武林聯盟副總護法無敵陰手歐陽生,右首作陪的是二
宮主白素素,這兩人看到的都是側面。
    只聽散花仙子柔聲道:「二師妹,歐陽副總護法既然如此說了,你進去瞧瞧,如果
歐陽副總護法說的屬實,咱們再談不遲。」
    白素素應了聲「是」,起身朝廳外行去。
    散花仙子柔聲道:「歐陽副總護法請用茶。」
    兩人此時沒話可說,歐陽生側身從幾上捧起茶盞,掀了下碗蓋,輕輕喝了一口,放
下茗碗。
    葉青青湊著丁天仁耳朵,悄聲問道:「二師姐做什麼去的?」
    丁天仁連忙以「傳音入密」說道:「你不可出聲,歐陽生內功精純,這裡和他相距
極近,他會聽得到。」
    葉青青聽他一縷細聲在耳邊說話,但自己卻不會「傳音入密」,不覺側著臉朝他看
去,輕輕點了下頭。
    兩人距離極近,她這一側過臉來,就更近了,丁天仁鼻中隱隱可以聞到她身上的幽
香,就不敢朝她多看。
    易雲英輕輕拉了下金瀾衣角,朝兩人呶呶嘴,金瀾含笑點頭。
    大廳上兩人沒說話,屏後的人自然更不敢交談,這樣足足過了一刻工夫,才見白素
素裊裊婢停的從外面走入,回到右首椅前,並未落坐,欠身道:「回大師姐,小妹洗去
丁天仁臉上易容藥物,他果然不是丁天仁。
    這話聽得葉青青大是驚奇,丁大哥明明就在這裡,二師姐怎麼會說給丁天仁洗去臉
上易容藥物,果然不是丁天仁,難道另外還有一個丁天仁?心中想著,忍不住又側臉朝
丁天仁望來。
    這話也只有丁天仁聽得懂,敢情方才白素素是到東花廳,和磨劍老人、石道長商議
去的,她說出昨晚擒下的丁天仁,洗去易容藥物,果然不是丁天仁,這句話一定是兩位
老人家出的主意了。
    散花仙子頷首道:「好,你坐下。」
    白素素依言落坐。
    散花仙子螓首微抬,朝歐陽生道:「歐陽副總護法說的不錯,此人既非丁少俠,我
們留下他也是無用,自可釋放,只是……」
    她故意拖長語氣,沒說下去。
    歐陽生微笑道:「宮主有什麼條件,不妨直說。」
    散花仙子道:「只要你們交出殺害我十九名弟子的兇手,我立即放人。」
    歐陽生面有難色,說道:「說出來秦宮主也未必會信,老朽昨晚回去之後,已經查
過此事,那天晚上,確是由向護法(向問天)假扮了雷公言武(巢湖矇叟)藉以把丁天
仁三人引去。
    但並未殘殺貴宮弟子,老朽可以用項上人頭作保證,那晚來的人中也並沒有會『百
變神功』的人,因此老朽推想殘殺貴宮弟子的也許另有其人。」
    白素素冷笑道:「你這話有誰能信?」
    歐陽生作色道:「老朽說過以項上人頭作保證,只要那晚殘殺貴宮弟子的是武林聯
盟的人,老朽這顆人頭,宮主隨時都可以取去,老朽絕無怨言。」
    散花仙子看他說得極為認真,點頭道:「好,我相信你。」
    歐陽生道:「那麼……」
    散花仙子沒待他說下去,就截著道:「我還有一件事要請教歐陽副總護法。」
    歐陽生道:「宮主請說。」
    散花仙子道:「樂山山莊莊主擎天手金贊臣,自流井金家堡主金長生,劍門山白家
莊莊主白雲生三位,失蹤已有多日,也是武林聯盟請去的了?」
    躲在屏後的金瀾、金少泉、白少雲三人聽到宮主提到父親,心頭同時一震!(金少
泉,白少雲就是因為乃父失蹤,出來尋父的。)歐陽生陰沉一笑道:「老朽說並不知道
此事,宮主是否相散花仙子冷笑道:「你身為武林聯盟副總護法,怎麼會不知道呢?」
    歐陽生嘿然道:「武林聯盟並沒有劫持這三個人,他們無故失蹤,老朽如何會知
道?」
    散花仙子沉吟道:「你說武林聯盟沒有劫持他們?」
    歐陽生道:」不錯。」
    散花仙子道:「這就奇了。」
    歐陽生道:「老實說,本盟也正在調查此事。」
    接著目光一抬,望著散花仙子,拱拱手續道:「老朽此來,就是希望秦宮主能釋放
本盟喬扮丁天仁的一名劍士,現在既已證實他不是丁天仁了,還請宮主俯允,可否讓老
朽帶回去?」
    散花仙子頷首道:「可以,只是昨晚留下的人都被溫九姑『迷信丹』迷失神志,只
好都點閉了他們穴道,歐陽副總護法如能取到解藥,我可以放人。」
    這話歐陽生深信不疑,假扮丁天仁的王紹三,並未被迷失神志,但金瀾、易雲英,
以及荊門山主季傳賢等六人,確是被「迷信丹」所迷,所以她要乘機索取解藥了,聞言
立即拱手道:「秦宮主一言九鼎,老朽先行謝了,只是老朽身邊並無溫九姑『迷信丹』
解藥,最遲明日上午一定可以把解藥送到。」
    散花仙子道:「好,歐陽副總護法幾時把解藥送到,我就幾時放人。」
    歐陽生站起身,拱拱手道:「老朽這就告辭。」
    散花仙子也跟著站起,說道:「二師妹,代我送客。」白素素答應一聲,跟著歐陽
生往外行去。
    散花仙子回頭道:「三師妹,你請了少俠幾位一起到東花廳來。」說完就朝廳外行
去。
    葉青青直起身,叫道:「丁大哥,大師姐要我們到東花廳去呢!」
    金瀾朝金少泉、白少雲說道:「金兄,白兄,方才聽歐陽生的口氣,二位的令尊和
家父等人的失蹤,好像不是武林聯盟劫待的。」
    易雲英笑道:「二哥,他說的話也能相信?」
    金少泉微微搖頭道:「不,我看歐陽生說的不像有假。只是……家父等人既非武林
聯盟劫持的,又怎麼會無故失蹤的呢?」
    易雲英披披嘴道:「這人是老狐狸,他會說真話?」
    丁天仁道:「我也覺得歐陽生說的不假。」
    白少雲道:「目前在江湖上興風作浪,除了武林聯盟,還有什麼人呢?」
    葉青青可不關心這些,一面偏頭問道:「丁大哥,明天他送解藥來了,不知大師姐
答應放人,放什麼人呢?」
    丁天仁道:「宮主想必已經心有成竹了。」
    易雲英輕笑道:「自然把大哥放回去了。」
    葉青青急道:「那怎麼成,丁大哥又不是他們的劍士?哦,丁大哥,你方才說另有
原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說話之時,已經走到東花廳門口,丁天仁悄聲道:「現在快進去了,待會再告訴
你!」
    葉青青輕「嗯」了一聲,大家就舉步走入。
    散花仙子早就來了,這時正在把剛才和歐陽生談話的內容,向在座的人詳細述說了
一遍。
    巢湖蒙受雙眉微攏,說道:「據老朽最近聽到的消息,除了擎天手金老哥、自流井
金老哥、劍門山白老哥三位之外,據說成都歸雲莊的歸耕雲、青羊宮景雲子。和九頂山
八角廟南張述古等人,差不多也同時離奇失蹤,目前除了武林聯盟,江湖上並沒其他組
合出現,歐陽生說的只怕是推托之詞,未必可信。」
    磨劍老人笑道:「老朽也聽說了,這些天來,老朽碰到的都是武林聯盟的人,焉知
沒有第三者?只是咱們沒碰上而已!」
    潛龍於千里道:「前輩認為還有第三者嗎?」
    石破衣(他依然扮成鄉巴佬模樣,是王老二)聳聳肩,哈的笑道:「江湖上幾時平
靜過一天,有興風作浪的武林聯盟,自然也會有另一個野心勃勃的人,你想吃掉神女宮,
長江盟問鼎中原,我也正好從重陽會下手,蠶食各個門派,這也並不足奇。」
    陰世秀才文中秀看了他一眼,並未作聲。
    排教總舵主羅長髮道:「石道兄語含玄機,似乎已有什麼發現了?」
    石破衣連忙搖手道,「沒有,我假道士,只是心有所感,那有什麼發現?」
    散花仙子道,「方纔歐陽前輩,以千里傳音要我向歐陽生素取『迷信丹』解藥,不
知:……」
    磨劍老人指指石破衣,嘻的笑道:「這是咱們這位軍師假道士要我這樣告訴宮主的,
老朽只是傳聲筒而已,這件事就讓假道士去安排了,用不著官主操心。」
    散花仙子道:「丁少俠他……」
    磨劍老人沒待她說下去,就接著道:「沒事,沒事的。」葉青青嚷道:「老前輩,
原來你們說的放人,是要丁大哥去充數了,你們可知道這有多危險?」
    她的心頭一急,才嚷出來了,一張粉臉頓時脹得通紅。散花仙子平日縱然疼這位小
師妹,但此時當著這許多人,小師妹這樣大聲嚷嚷,豈不讓人笑神女宮沒有規矩,這就
冷聲道:「青青,你怎可對歐陽前輩如此說話?」
    磨劍老人笑了笑道:「沒關係,老朽不會生氣的,嘻嘻,小妹子,你要是不放心的
話,要假道士也派你一個差使好了」
    他這句「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可把葉青青一張臉弄得紅上加紅,但聽到後來,不
由心頭一喜,回身朝石破衣道:「石道長,你派我什麼差使呢?」
    石破衣笑道:「你們幾個都不會閒著的。」
    金少泉,白少雲同時站起身,拱手道:「老前輩,家父……」
    磨劍老人連連搖手,目視石破衣,啞然笑道:「你們不用說了,咱們兩個老頭既然
遇上了,豈會袖手不管?事情可多著呢,你們只要聽假道士的就是了。」
    金少泉、白少雲同聲應是,正待朝石破衣詢問。
    石破衣已經站起身來,聳聳肩笑道:「你們兩個人不用多問,方才咱們已經分配好
了。你們幾個年輕人都由我假道士領頭,和年輕人在一起,我這把老骨頭也覺得年輕起
來了。」
    葉青青問道:「我也跟道長走嗎?」
    石破衣含笑問道:「你是不是年輕人?咦,你問這話,難道不願意和咱們在一起?」
    葉青青粉臉一紅,和丁大哥在一起,她怎麼會不願意,這就急忙說道:「我自然願
意了。」
    石破衣聳著肩說道:「這就是了。」
         
         ★        ★        ★
     
    中午,兩桌酒席擺在大廳之上。昨晚只是消夜而已,現在可是正式的慶功宴,大家
依次入席,菜餚豐富,賓主互相敬酒,自不在話下。
    酒醉飯飽,每個人差不多都是已有了幾分酒意,恃女撤去杯盤,又給大家沏上新茶。
    石破衣忽然站起身,走到中間,呵呵一笑道:「宮主佳看美酒,賓主盡歡,不可不
有餘興,小老兒不揣鄙陋,給大家來一手莊稼把式,聊博一粲。」
    他忽然自告奮勇,要露一手給大家瞧瞧,大家自是求之不得,一時紛紛鼓起掌來。
    石破衣朝散花仙子拱拱手道:「不過小老兒要借宮主的青霜劍一用,才能增加聲
勢。」
    散花仙子微微一笑,朝一名侍女吩咐道:「去取我青霜劍來。」
    那侍女躬身領命,取來青霜劍,雙手呈上。
    石破衣一手接過,嗆的一聲抽出一柄青瑩長劍,口中說道:「真是好劍,小老兒要
獻醜了!」
    話聲出口,右手一振,把長劍朝空中平擲出去,青虹乍亮,大家只覺眼前一花,石
破衣已經不知去向。
    原來他雙腳一頓,人已平平穩穩的站在擲出去的劍脊之上,正朝廳外飛去。大家不
覺紛紛鼓起掌來。
    就在擲出去的長劍快到大廳門口,忽然一個左折,沿著大廳左首由左而右,轉了一
圈。
    不,一圈接一圈的在兩丈高處盤旋,先前還看得清一柄平飛的長劍上站著石破衣,
漸漸越飛越快,但見一道耀目青虹滿廳飛旋,劍氣森寒逼人,那裡還看得清人影?大家
情不自禁又紛紛鼓起掌來。
    就在掌聲中,劍光倏斂,石破衣早已站在中間,長劍也早就入鞘,朝大家抱抱拳道:
「獻醜、獻醜!」
    大家又紛紛報以掌聲。
    石破衣把青霜劍還給青衣侍女,等掌聲一落,回頭朝王小七道:「小七,你那套
『天錦劍法』,集各家之長,破諸家之短,不妨演練一遍給大家瞧瞧!」
    他這句集「各家之長」,倒也沒有什麼;但後面一句「破諸家之短」,卻聽得大家
心中一動。
    王小七答應一聲,舉步走出,在中間站停,向眾人抱拳為禮,然後徐徐抽出長劍。
    丁天仁突聽耳邊響起石破衣的聲音,以「傳音入密」說道:「你務必看仔細了,身
法劍法,不可絲毫遺漏,都要牢牢記住。」心中不禁一動,這時王小七已經展開劍法,
一招一式的演練下去,這就用心注視,一點也不敢放鬆。
    王小七這套劍法,果然是集各家之長,每個門派劍招中的精華,無所不包,照說像
這樣的集錦劍法,應是屬於散手一類,上一招是某一門派的劍招,下一招又是另一門派
的劍式,絕難串連起來。
    但這個串連各派劍法的創始人,卻能依照每一招劍法的走勢,靈活應用,銜接得天
衣無縫,精妙無比。
    從王小七手中使出,宛如原有的劍招,更具威力,使到急處,真如老杜劍器行所說
的:煙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駿龍翔,來如電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一時看得
大家紛紛鼓起掌來。
    這套「天錦劍法」共有九十一招,王小七劍隨人走,儘是流動的劍芒,使得純熟無
比,演到最後一招,倏然收劍,依然站在原地,臉不紅、氣不喘,足見劍上造詣已有相
當火候,徐徐納劍入鞘,再次朝大家抱拳為禮。
    大家也再次為他鼓掌。
    巢湖矇叟道:「還有那一位也來表演一手?」
    文中秀道:「我們請歐陽前輩露一手給大家瞧瞧,大家以為如何?」
    大家又紛紛鼓起掌來。
    磨劍老人嘻的笑道:「小老兒也要表演嗎?」
    易雲英道:「你老哥哥不表演,還有誰表演?」
    「好,好,表演,表演!」
    磨劍老人聳肩走出:「要表演就到大天井裡去。」
    說完,就像大馬猴似的領先朝廳外走去。大家一起跟著他身後走出。
    磨劍老人回頭道:「你們站在階上看好了。」
    大家不知他要表演什麼?依言在階上站定。
    磨劍老人一直走到大天井中間,才行站定,說道:「小老兒要表演的就是爬繩子,
你們小時候總爬過繩子吧?小老兒現在就要爬了。」
    話聲一落,左手懸空一抓,右手緊接著又往上抓去。
    他當然只是裝個樣子,其實根本沒有繩子,但他兩手往上一抓,人也跟著離地數尺,
雙腳也真像有一根繩子似的,往上一攏。
    接著左手再往上抓,右手再往上抓,雙腳再往上一攏,已經爬升了七八尺高,他人
本來就像馬猴,這一往上爬,就更像猴子似的,只是他雙手更換,身子一弓一弓,越爬
越快,一路上升。
    瞬息工夫,已經爬升了十幾丈高,大家紛紛走下石階,仰頭往上觀看,一面紛紛鼓
起掌來。
    磨劍老人越爬越高,一個身子也越來越小,漸漸只剩下了一點黑影,漸漸連黑影也
看不到了!
    巢湖矇叟忍不住歎道:「歐陽前輩這份輕功,當真出神入化,可說前無古人,後無
來者,咱們今天真是開了眼界了!」
    易雲英叫道:「咦,大哥,老哥哥人呢?怎麼不見了呢?」
    只聽身後有人嘻的尖聲笑道:「小妹子,老哥哥就在這裡。」
    大家急忙回頭看去,只見磨劍老人不知何時已像大馬猴似的站在階上,不覺又紛紛
鼓起掌來,回入大廳。
    易雲英被他當著大家叫出「小妹子」三個字來,不由粉臉驟紅,羞急的道:「你真
討厭!」
    「哦,哦!」磨劍老人突然發覺自己說漏了嘴,忙道:「對不起,小老兒叫惜了,
你不是小妹子。」
    這下真是越描越黑,聽得大家忍不住笑出聲來。
    易雲英跺跺腳道:「都是你。」
    石破衣笑道:「丁姑娘,這裡都是江湖人,江湖上女扮男裝多得是,沒有人會笑你
的,老醉鬼一時說漏了嘴,他一向口沒遮欄,千萬不可怪他。」
    易雲英紅著臉道:「誰怪他了?」
    磨劍老人嘻的笑道:「是老哥哥不對,你不怪老哥哥,老哥哥好開心。」
    葉青青走了過來,說道:「原來了姐姐是女的,這樣就好了,以後我有伴了。」
    白素素嫣然笑道:「小師妹,你說錯了,應該有兩個伴才對!」
    葉青青睜大眼睛,問道:「二師姐,你說還有一個?那是誰呢?」
    易雲英拉著金瀾的手,唁的笑道:「自然是金姐姐了。」磨劍老人笑嘻嘻的道:
「小老兒方才說漏了嘴,所以不敢再說了,其實她們兩個都是小老兒的小妹子。」
    易雲英抿抿嘴道:「說漏了嘴,還不是把我們兩個都扯出來了?」
    葉青青道:「她們兩個都叫你老哥哥,我也叫你老哥哥好不?」
    散花仙子道:「小師妹不外無禮。」
    「沒關係。」磨劍老人嘻的笑道:「小妹子,要認我做老哥哥,老哥哥高興極了,
嘻嘻,宮主如果願意的話,也叫我老哥哥好了。」
    散花仙子聽得暗暗一喜,慌忙撿衽下拜,口中柔聲道:「老哥哥請受小妹一拜。」
    白素素、葉青青也趕緊檢襖下拜,口中叫道:「老哥哥。」
    「呵呵,嘻嘻!」磨劍老人聳著肩大笑道:「夠了,夠了,你們叫我老哥哥,小老
兒高興得很,但你們行這樣的俗禮,小老兒就吃不消了。」
    石破衣道:「恭喜老醉鬼,攸了秦宮主做小妹子,你一輩子都不愁沒酒喝了。」
    磨劍老人雙眼一瞪,說道:「你眼紅,就叫小妹子也叫你老哥哥好了。」
    一面朝散花仙子擠擠眼睛,意思要她快叫「老哥哥」。
    散花仙子剔透玲球,既有磨劍老人示意,趕緊又朝石破衣檢衽下去,叫了聲:「老
哥哥。」
    白素素。葉青青也跟著檢衽下拜,叫著:「老哥哥。」
    石破衣連忙還禮道:「宮主不可多禮。」
    磨劍老人輕聲道:「怎麼你以為長了她們兩輩,就不肯收她們做小妹子,豈有此理,
我區老大都收了,你不收怎麼成?」
    「收,收!」石破衣忙道:「你區老大收了,我怎敢不收?」
    說話之時,不覺瞪了他一眼,這自然是怪他又說漏了嘴。
    磨劍老人這句「你以為長了她們兩輩」,不但散花仙子聽得清楚,就是在場的人,
誰都聽到了。
    邛崍石破衣,江湖上認識他的人很多,雖然沒人知道他來歷,但絕不可能會是比散
花仙子長兩輩的高人,可是這話從磨劍老人口中說出來,當然絕不會假:眼前這位石破
衣,究竟是什麼人物呢?」
    一時使得像巢湖矇叟、羅長髮等老江湖,也有莫測高深之感?石破衣拿起茶盞,喝
了一口,就站起身來,朝丁天仁招招手道:「你隨我來。」
    丁天仁聞言起立,王小七也跟著站起,問道:「二叔,我也要來嗎?」
    石破衣笑道:「沒你的事,只管在這裡喝茶就是了。」
    王小七答應一聲,果然依言返身坐下。
    丁天仁跟著石破衣走出大廳,只見一名青衣少女站在廊上,迎著石破衣躬身道:
「道長請隨晚輩來。」
    原來方才石破衣以「傳音入密」告訴白素素,請她準備一間寬敞的密室,這青衣少
女自然是奉白素素之命,在廳外等候石破衣的了。
    石破衣抬了下手道:「姑娘只管請。」
    青農少女領著二人來至第二進東首一座院落,站停下來躬躬身道:「這裡是宮主練
劍的地方,門下侍女不奉召喚,不准入內,二位請進。」
    石破衣點點頭,心想白素素果然是最好的總管,自己沒和她說明,她卻已經猜出自
己的心意了。
    這間宮主平日練劍之所,果然十分寬敞,自成院落,與外間隔絕。
    丁天仁跟著走入,還沒開口,石破衣已在中間站定,說道:「小兄弟,你知道我要
你到這裡來,有什麼事嗎?」
    丁天仁道:「方纔王小七演練劍法之時,道長叫在下看仔細了,不可絲毫遺漏,大
概要在下演練一遍給你瞧瞧了。」
    石破衣聽得連連點頭笑道:「唔,你現在江湖閱歷,果然大有進步了,我要你到這
裡來,不但要看看你記住多少?而且還要你在半日之內,把它練純熟了。」
    丁天仁問道:「道長的意思,是要在下改扮王紹三,明天隨歐陽生去了?」
    「不錯!」石破衣接著道:「此舉對整個武林大局,十分重要,但歐陽生是成了精
的老狐狸,你此行務必十分小心,不能有半點破綻才行。」
    丁天仁道:「在下……」
    石破衣笑道:「你只管放心,老朽會隨時支援你的。」接著又道:「這套『天錦劍
法』,威力極強,你縱能念出招式,但若不練到純熟,很難發揮它的變化,何況九十一
招劍法。
    僅憑記憶,也未必沒有遺漏之處,所以老朽必須隨時加以指點,好了,現在可以開
始了。」
    丁天仁依言抽出長劍,就按照著自己所記憶的招式,先演練一遍。
    石破衣看得連連點頭,嘉許的道,「真是難為你,果然全記住了,但你使出來的只
是依樣葫蘆而已,雖然仗著本身功力,劍上似有幾分火候,但仍未能深得神髓,別人也
許看不出來,但如何瞞得過歐陽生的眼睛?現在你聽我把這套劍法的口訣念出來,記住
了,其實這口訣是老朽臨時編的,你記住口訣,就不用去思索下一招劍法,這樣就不致
臨敵分心了。」說完,就隨口把口訣念了出來。
    丁天仁用心默記,覺得果然比自己硬記劍招要方便得多了。
    石破衣要他反覆背誦了幾遍,然後要他一招一式的隨著演練,自己再從旁加以指點,
這樣足足花了半個多時辰,眼看丁天仁已能完全領悟,又要他練習了一遍。才道:「好
了,你現在一個人在這裡好好練習,務必練到純熟為止,老朽要出去了。」
    石破衣走後,丁天仁不敢怠慢,就繼續勤練,一直練到天色漸漸接近黃昏,自己覺
得已經得心應手,應該夠純熟了,才收起長劍,舉步走出。
    只見那青衣少女依然站在門口,看到丁天仁立即躬身道:「丁少俠出來了,我給你
領路。」
    丁天仁問道:「姑娘一直站在這裡嗎?」
    青年少女道:「我是奉二宮主之命,守在這裡的。」
    丁天仁道:「真不好意思,要姑娘站了這許多時間。」
    青衣少女臉上一紅,低聲道:「不要緊。」
    說完,低垂著頭,一路朝前進走去,行到東花廳,青衣少女在階前站停,說道:
「丁少俠請。」
    丁天仁道:「多謝姑娘。」
    青衣少女不敢和他多說,迅快的退了下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42:29

第21章
    「丁大哥!」
    階上有人嬌聲叫了一聲,飛也似的迎了下來,她,正是三宮主葉青青,她已經在花
廳門口,進進出出多次了,等的當然是下大哥了,這時沒待丁天仁開口,就嬌聲道:
「丁大哥,我已經等了好久了,我有話和你說。」
    當先朝東首迴廊走去。
    丁天仁聽她這樣說了,只好跟了過去,一面問道:「葉姑娘有什麼事?」
    葉青青一手扶著欄杆,回眸一笑,低低的道:「事情多著呢!」
    丁天仁走近她身邊/說道:「那你可以說了。」
    葉青青問道:「丁天義是你妹子?她不叫丁天義吧?」了天仁道:「她叫易雲英,
是在下師叔的義女。」
    葉青青道:「那不是你妹子了?」
    丁天仁道:「她是在下義妹,當然也是妹子了。」
    葉青青眨眨眼睛,偏頭問道:「那我呢?我也叫你丁大哥呀!」
    丁天仁躡懦的道:「這個……」
    葉青青哼道:「你不肯認我做妹子,那就算了,是我高攀不上你」。
    她好像生氣了,別過頭去。
    丁天仁忙道:「姑娘不可誤會,在下不是這個意思。」葉青青忽然轉過頭來,一雙
盈盈秋水看了他一眼,幽幽的道:「你肯認我做妹子了?」
    她雙頰忽然飛起兩朵紅雲,但一雙眼睛卻盯著他,好像在等他答覆。
    丁天仁也不禁臉上一紅,說道,「姑娘……這般……願意,在下自然很……高興
了。」
    「這般」下面,應該說「見愛」,但這話覺得不好說出口來,只好臨時改為「願意」
了。
    葉青青臉上飛過一絲喜色,追問道:「你說的是真心話?」
    丁天仁道:「在下怎會騙你?」
    葉青青忽然又抿抿嘴道:「你既然認我做義妹,還一口一聲的姑娘,在下,明明是
在哄我了!」
    丁天仁急道:「在下……我……是真心的……」
    葉青青甜笑道:「那你怎麼不叫我妹子呢?」
    丁天仁心頭一陣跳動,只好紅著臉叫了聲妹子。
    「嗯!」葉青青心頭甜甜的,飛紅嬌靨,低低的叫道:「大哥,我相信你是真心的,
以後……你當著人家,你就叫我青青好了。」
    丁天仁看著她點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過了半晌,葉青青舉手掠掠鬢髮,才道:「對了,大哥現在可以告訴我了。」
    丁天仁愕然道:「告訴你什麼?」
    葉青青巧笑道:「是你說的待會再告訴我,怎麼忘了?就是明天放人的事呀!」
    丁天仁哦了一聲,就把自己三人被溫九姑擒去,後來有人把自己救出,武林聯盟要
王紹三假扮了自己……」
    葉青青問道:「他們為什麼要假扮你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接著又把石破衣要自己去假扮自己,把假扮自己的王紹三換了出來,大概說了一遍。
    葉青青聽得有趣,忍不住唁的笑道:「那麼王紹三人呢?」
    丁天仁悄聲道:「他就是現在的王小七,這話你千萬不能告訴人。」
    葉青青點頭道:「我不會說的。」接著口中驚啊一聲,睜大眼睛,失聲道:「明天,
你……這太危險了,不成,不能讓大哥一個人去。」
    丁天仁輕聲道:「這是老哥哥、石道長和宮主商量後決定的,我不會有危險的……」
    「不成。」葉青青堅決的道:「我去和大師姐說,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涉險……」
    丁天仁二把握住她纖纖玉手,柔聲道:「青青,你不能和宮主去說,方才石道長說
過,他會隨時支援我的。」
    葉青青任由他握住雙手,一面說道:「對了,我去和石道長說,我也要去。」
    只聽遇廊上傳來侍女的聲音,說道:「三宮主,丁少俠,晚餐快開席了,只等著二
位了。」
    她敢情看到兩人站得很近,不敢過來。
    丁天仁急忙放開葉青青的雙手,低聲道:「我們快去吧。」
         
         ★        ★        ★
     
    當天晚上,丁天仁正在床上運功之際,突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小兄
弟,快出來。」
    那是石破衣的聲音;這就迅速跨下床來,看看對面的王小七睡得很熟,走出房門,
回身輕輕掩上門,跨出走廊,看到石破衣朝自己招了招手,就騰空掠起,朝牆外飛去,
急忙跟著過去,飛出圍牆,石破衣已經在十餘丈外,朝山徑上騰躍而上,只好提吸真氣,
一路跟了上去。
    片刻工夫,登上半山腰一處平台之上,石破衣已經負手站在那裡,等著自己。
    半夜三更,他引著自己到這裡來,不知又有什麼事情,心中想著,人已朝石破衣走
了過去。
    石破衣在一方大石上坐下,回頭道:「小兄弟,你也坐下來。」
    丁天仁依言在他身旁大石上坐下,說道:「道長半夜三更叫在下到這裡來,總不是
約我看夜景來的吧?」
    「當然不是。」
    石破衣朝他笑了笑道:「明天你要以王紹三的身份混進武林聯盟去,不但無敵陰手
歐陽生是一個極厲害的人物,生性多疑,稍有破綻,就很難瞞得過他,你已經學會了王
紹三的『天錦劍法』,但他還有一記極厲害的指法『天絕指』,你必須學會了才行。」
    丁天仁問道:「道長就是要教我這記指法嗎?」
    石破衣笑道:「一點不錯,『天絕指』發指無聲,擊中人身,非死即殘,所以有天
絕之稱,你學會之後,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使……」
    丁天仁問道:「這是那一派的武學呢?」
    石破衣道:「從前有一個天絕子,只會這一記指功,沒人知道他出身來歷。」
    接著哦道:「我話還沒說完,他們總護法,更是一個神秘人物,至今沒有人知道他
的來歷,也沒有人看得出他的武功路數,較之歐陽生更為可怕,我們要你混入武林聯盟
去,就是要你暗中偵查他們的首腦人物究竟是誰?因為連王紹三也不知道他師傅是什麼
人?據老朽和歐陽老兒猜測,王紹三的師傅說不定就是武林聯盟的盟主。第二,他們組
織武林聯盟,當然不止一個門派,還有些什麼人,這兩件事千萬性急不得,只有慢慢的
來。」
    丁天仁點頭道:「在下會小心的。」
    石破衣道:「你也不用膽怯,老朽會隨時支援你的……」說到這裡,忽以「傳音入
密」說道:「記著:此後你不論遇上什麼人,左手捏雷訣向你連點三下,就是老朽。」
    他左手捏了個雷訣,朝丁天仁面前連點三下。
    丁天仁點頭道:「在下記住了。」
    石破衣道:「好,現在老朽就教你練『天絕指』了。」當下就把「天絕指」功的練
法,詳細給丁天仁講解了一遍。
    丁天仁現在內功已有相當功力,觸類旁通,自然一學就會,一面問道:「道長,這
指法是王紹三告訴你老的麼?」
    石破衣笑了笑道:「他神志受迷,只知使用,那裡說得出來?其實天下武功,同源
異流,老朽看他練過一遍,也差不多了,哦,老朽忘了告訴你,你練成了先天氣功,又
學會歐陽老幾的『劍掌』,一身功力已勝過王紹三甚多,如果在歐陽生等人面前施展劍
法也好,指功也好,最多只能使出三成到四成力道,這一點十分重要,不可疏忽了。」
    丁天仁依照指功訣要,演練了幾遍之後,漸漸已運用自如。
    石破衣看得大為高興,拍拍他肩膀,笑道:「小兄弟果然是練武的奇才,現在你一
個人可以練了,務必把它練純熟,老朽要走了。」
    說完,雙袖一展,人如大鵬凌空,朝山下直撲下去,瞬息不見。
    丁天仁看得一呆,心想這位道長一身所學當真已到了飛行絕跡,和大哥(丁天行)
不相上下呢!
    接著就用心練習指功,這樣一直練了一個更次,直到自己認為已把這一記指法練得
十分純熟,才轉回賓舍,推門而入,只見王小七依然睡得極熟,心中暗暗感歎,一個人
神志縱然被迷極輕,也會失去一般練武人的警覺,當下也就解衣就寢。
    第二天一早,丁天仁盥洗完畢,石破衣就在門口招招手道:「小兄弟,你到老朽房
裡來一趟。」
    王小七問道:「二叔,我要不要去?」
    石破衣含笑道:「沒你的事,你到廳上吃早餐好了。」王小七應了聲「是。」
    丁天仁跟著石破衣走入房中,石破衣要他在一張小方桌邊上坐下,桌上早已放著許
多小瓶、小碟、小剪刀、小毛筆之類的東西,丁天仁跟石破衣學會了易容術,自然知道
這些是易容工具,而且有幾個小碟中已經調好顏色,一面問道:「道長要和在下易容
嗎?」
    石破衣笑道:「你已經學會了易容了,普通易容那裡用得著老朽動手,只因你此去
事關重大,歐陽生是個生性多疑的人,你又是咱們釋放回去的,自然會對你多方測試,
尤其易容術,江湖上會的人很多,這些人縱然手法並不高明,但洗容劑卻是每個人都知
道,普通易容藥物,一洗即去,豈不敗露了身份?」
    丁天仁道:「道長是否另有洗不去的方法?」
    石破衣頗為嘉許,呵呵一笑道:「不錯,老朽調製的這幾碟易容藥粉,經過特殊處
理,三個月內,就是用洗容劑洗上多次,也不會被洗去,還可以在易容之上,再易上一
層易容,現在你知道了吧?」
    丁天仁點點頭,又問道:「道長說的特殊處理,不知是不是另有秘法?」
    石破衣朝他笑了笑道:「普通易容藥中,都會加上少許膠水,才不致脫落,老朽說
的特殊處理,是用特別配合的水調製易容藥物,但必須經過六七個時辰,才能應用,這
幾個小碟中的粉劑,都是昨天調製的,還有,就是等易好容之後,再敷上一層蠟,就可
不被洗容劑破壞了。」
    口中說著,一面就動手給丁天仁臉上易起容來。他老於此道,手法純熟,不消盞茶
就好了,然後又取過另外一個小碟,用食中二指蘸著輕輕敷到丁天仁易好容的臉上,一
面說道:「這是雞血籐膠和蜜煉製的,是一種無色無光的透明樹脂,塗在臉上,不但可
以經久不變,洗容劑也洗不去,而且可以幫助皮膚血氣流暢,不致因長期易容,損害毛
孔,好了,你自己摸摸看,是否有何異樣感覺?」
    丁天仁依言朝臉上一摸,覺得面皮光光滑滑的,和平日並無異樣,這就說道:「道
長手法高明,一點也摸不出來。」
    石破衣得意的笑道:「易容一道,不是老朽吹噓,說老朽是他們的老祖宗,也當之
無愧。」
    說到這裡,忽然改以「傳音入密」和丁天仁說話。丁天仁靜心諦聽,同時也以「傳
音入密」和他交談,這樣足足談了頓飯光景,兩人才一同站起,開出門去。
    只見葉青青站在走廊上,看到丁天仁變了一個人,不由呆得一呆,叫道:「丁大哥,
你易了容,哦,老哥哥,武林聯盟一定也有易容高手,萬一……,萬一他們要丁大哥用
洗容藥洗一次臉,那怎麼辦?」
    石破衣聳聳肩,笑道:「我的小妹子,你不用急!假道士老哥哥給他易的容,如果
洗得掉,假道士就不成其為易容的老祖宗了。」
    葉青青看了看丁天仁,又道:「老哥哥,丁大哥待會跟歐陽生走了,我們要不要跟
蹤他們呢?」
    石破衣摸摸蒼須,說道:「我們自然也要走,但不是跟蹤他們。」
    葉青青問道:「那要什麼時候走呢?」
    石破衣笑道:「到要走的時候,你就會知道。」
    葉青青看他不肯說,一把拉著丁天仁的手,說道:「丁大哥,我們走!」
    丁天仁被她當著石破衣拉著自己的手就走,不覺臉上一熱,忙道:「你要去那裡?」
    葉青青道:「你還沒吃早餐,自然去吃早餐了。」接著又道:「大師姐他們在東花
廳議事,要我們在西花廳呆著。不可出去,現在大家都在西花廳等著你呢卜我來了幾次,
房門一直關著,所以只好在走廊上等了。」
    她一直拉著了大哥的手,丁天仁自然不好叫她放手,兩人穿行長廊,快要走近西花
廳,葉青青才放開纖手,回眸一笑道:「到啦!」
    兩人走進花廳,金瀾,金少泉等人都在廳上喝茶,葉青青笑道:「我給你們介紹,
這位是王紹三王兄。」
    大家自然知道他是丁天仁。
    王小七看著丁天仁奇道:「這位王兄我好像很面熟。」易雲英抿抿嘴笑道:「你們
自然很熟了。」
    丁天仁急忙以「傳音入密」說道:「他不是完全迷失神志你不許胡鬧。」一面忙道:
「我和兄台見過幾次面,大家又是同宗,所以印象特別深了。」
    金少泉道:「是啊,二位不但是同宗,連名字都有一個數字,一定是從族譜上排來
的遠房兄弟了。」
    王小七釋然道:「他叫紹三,兄弟叫小七,他自然是我堂哥了。」說著伸出手和丁
天仁緊緊握住,說道:「三哥以後多多指教,哦,你見過二叔沒有?」
    丁天仁忙道:「兄弟剛才就是二叔那裡來的。」
    葉青青道:「王兄,你快坐下來吃早餐了。」
    原來一名侍女不待吩咐,已經托著木盤,送上兩籠蒸餃。
    王小七咦道,「丁兄去了這麼久,怎麼還不來呢?」
    丁天仁心想:他心志並未完全迷失,是以相處了幾天,還是有感情的。一面含笑道:
「丁兄奉二叔之命,有事走了。」
    這些人中,像金瀾、易雲英,金少泉,白少雲等人,都是被武林聯盟以「迷信丹」
迷失心神的人,所以要他們在西花廳喝茶聊天,不准外出,以免被武林聯盟的人發現。
         
         ★        ★        ★
     
    下午午未之交,神女宮前面,忽然出現了一個高大黑袍老者,說他忽然出現,是因
大門前兩邊站著八名青衣壯漢——神女宮警衛根本沒看到平台前有人上來,這個黑袍老
者好像突然冒出來的。
    神女宮警衛個個身手不弱,自然見怪不怪,八人臉上誰都沒有閃過一絲驚異之色。
    黑袍老者一手摸著蒼髯,目光一抬,說道:「你們快去通報秦宮主一聲,就說武林
聯盟歐陽生來了。」
    他話聲甫落,只見從大門內走出一名青衣恃女,走落石階,躬身道:「宮主曾有吩
咐,歐陽先生來了,就請到廳上奉茶。」
    歐陽生朝她微一頷首,青衣侍女說了聲「請。」就領著歐陽生進入大門,直人殿左
一所大廳,才躬身道:「歐陽生先生請坐。」便自退出。
    歐陽生剛在椅上落坐,另一名青衣侍女送上一盞茗茶。不多一會,只聽一陣細碎腳
步聲,從屏後傳來,散花仙子和白素素已從屏後走出。
    歐陽生站起身拱拱手道,「秦宮主、白二宮主請了。」散花仙子嬌柔一笑道:「歐
陽副總護法可曾把『迷信丹』解藥帶來了嗎?」
    她這話很明顯的急需『迷信丹』解藥了。
    這也難怪,被他們截留下來的荊門山山主季傳賢、排教總舵主羅長髮、冷面屠夫束
大成、黑手神赫連天,以及喬裝丁天仁的王紹三。丁天義(易雲英)、金瀾、金少泉、
白少雲等人,都被『迷信丹』迷失心志,非溫家獨門解藥不解,總不能一直點著他們穴
道。
    歐陽生呵呵一笑道:「兄弟和秦宮主約定了,豈能不把解藥帶來,只是溫九姑已遠
去菱州,兄弟昨晚派急足連夜趕去,直到今天午前才送到,因此兄弟此刻才來。」
    他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紙包,放到几上。
    早有一名恃女從幾上取過,雙手呈給宮主。
    散花仙子道:「你送給二宮主。」
    白素素接到手中,打開紙包看了一眼,裡面一共是九粒米粒大的藥丸,這就問道:
「歐陽副總護法,這藥丸……」
    歐陽生忙道:「每人一丸,陰陽水送下,一盞茶的工夫中即可清醒。」
    白素素冷笑一聲道:「歐陽副總護法把人數算得真準。」散花仙子道:「二師妹,
這件事還是要你親自進去一趟,等他們服下解藥,清醒之後,最好要他們仔細運功檢查
一遍。」
    歐陽生道:「秦宮主只管放心,解藥絕不會假。」
    白素素小心翼翼的包好紙包,站起身道:「小妹省得。」匆匆退出大廳,一路朝西
花廳而來,跨進廳門,只聽石破衣的聲音問道:「二宮主,歐陽生來了嗎?」
    白素素道:「他送來了九粒『迷信丹』解藥,大師姐特地要我送給道長瞧瞧的。」
    隨著話聲把紙包遞了過去,一面續道:「據他說,是昨晚連夜向溫九姑要來的。」
    石破衣打開紙包瞧了一眼,笑道:「他說的不錯,確是向溫九姑要來的。」
    白素素道:「那是真的解藥了,我們可以留著以備不時之用」。
    石破衣聳聳肩,笑道:「這是假道士送給溫九姑的,二宮主留著也備不了不時之
需。」
    白素素聽得一怔,奇道:「這是『迷信丹』解藥,怎麼會是道長送給溫九姑的呢?」
    石破衣得意一笑道:「沒錯,如今溫九姑身邊的解藥,都是老朽送給她的了,因為
她身邊真正的解藥都送給了假道士了。」
    白素素嬌笑一聲道:原來道長在她身上掉了包。
    石破衣大笑道:「不然,咱們前晚救下來的八個人,中了溫九姑『迷信丹』,沒首
她獨門解藥,如何能解?」
    白素素笑道:「石道長,小妹真服了你。」接著問道:「小妹要如何去向大師覆命
呢?」
    石破衣道:「秦宮主一定會交代二宮主,等大家服下解藥,清醒之後,要他們仔細
運功檢查一遍,二宮主不妨坐下來喝盅茶再出去覆命,就說大家都清醒了,也運功檢查
過了,並無異處。」
    白素素心想:石破衣當真料事如神,和親耳聽到一樣,一面抬目問道:「我們什麼
時候放人呢?」
    石破衣道:「你出去之後,歐陽生一定會請宮主依約放人,宮主會請二宮主去西花
廳把王紹三領來,那時你就要點了王紹三四處穴道,才能帶他出去。」
    白素素道:「為什麼呢?」
    石破衣道:「因為所有的人都被」迷信丹』迷失心志,前晚被我們截留下來的,解
開穴道就企圖逃走,我們沒有解藥,只好一直點了他們睡穴,只有丁天仁是王紹三喬裝
的自然沒有『迷信丹』迷失心神,這一點我們自然並不知道,所以一樣給他餵了解藥,
也解開了他的穴道,怎知他穴道一解,就企圖奪門而逃,你才出手點了他三四處穴道。」
    白素素點著蜂首,說道:「道長當真顧慮周到,這一點,小妹真還想不到呢!」
    磨劍老人道:「他就是鬼心思多,所以老哥哥時常躲著他,只要被他找上了,老哥
哥準會吃虧。」
    石破衣道:「這次你收了大宮主、二宮主做小妹子,可以喝到陳五十年的百花釀,
還吃虧嗎?」
    磨劍老人咂咂舌,笑道:「百花釀真是好酒,但也惹了大麻煩,那兩個大……」
    石破衣連忙攔著話打岔道:「有好酒就好了,管他麻煩不麻煩。」一面回頭朝白素
素道:小妹子,你可以出去覆命啦!」
    大家都聽到磨劍老人說出:「那兩個」什麼的,底下就給石破衣打岔打掉了,誰都
聽得出其中必有文章。
    白素素當然也聽出來了,看了石破衣一眼,才飄然往外行去,回入大廳,走到散花
仙子面前,躬身道:「回宮主,所有被『迷信丹』迷失神志的人,經服下解藥之後,都
已清醒,也運氣檢查過了,並無不適,小妹特來覆命的。」
    散花仙子頷首道:「好,你坐下。」
    白素素依言退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歐陽生拱拱手道:「秦宮主現在可以依約放人了吧?」散花仙子問道:「此人叫什
麼名字?」
    歐陽生道:「他是敝盟香主王紹三。」
    散花仙子回頭道:「二師妹,還是你去一趟,把姓王的人帶出來。」
    白素素答應一聲,站起身往廳外行去,不過盞茶工夫,她就回進廳來,她身後緊跟
著一個臉有憤色,雙手下垂的青年,那自然是喬裝王紹三的丁天仁了。他雙手下垂,顯
然被制住了穴道。
    白素素走入大廳,回過身朝歐陽生冷聲道:「這姓王的眼下解藥,替他解開穴道之
時,桀驁成性,企圖奪劍頑抗,被我點了他四處穴道。」
    接著回頭朝王紹三喝道:「現在你可以隨你們副總護法去了」
    揮手之間,拂開了他身上四處穴道。
    王紹三穴道乍解,雙手活動了下,立即走了過去,雙手抱拳朝歐陽生恭敬的道:
「屬下見過副總護法。」
    歐陽生朝他點點頭,然後朝散花仙子拱手道:「秦宮主,告辭了。」
    王紹三叫了聲:「副總護法……」
    歐陽生問道:「你還有什麼事?」
    王紹三腰骨一挺,目視白素素冷做的道:「在下既蒙貴宮釋放,在下隨身還有玉珮
一方,紫虹劍一柄,被你們搜去,似乎應該賜還吧?」
    白素素冷笑道:「你還以為自己是丁天仁?告訴你辟邪玉珮和紫虹劍是丁天仁之物,
目前丁天仁下落不明,暫由他兄弟丁天義保管。」
    歐陽生低聲道:「你不用說了,隨我走吧!」
    散花仙子柔聲道:「歐陽副總護法請留步。」
    歐陽生抱拳道:「秦宮主還有何見教?」
    散花仙子從她垂臉輕紗中射出兩道冷電般的湛湛目光,說道:「貴盟夜襲敝宮,我
看在你歐陽副總護法送來『迷信丹』解藥的份上,才把此人讓你帶回去,也請你歐陽副
總護法給我捎個口信回去,神女宮一向和武林同道河水不犯井水,如果貴盟還把神女宮
視作敵人,再要來犯的話,那就沒有前晚這樣便宜了。」
    歐陽生連連拱手呵呵笑道:「秦宮主顧全江湖道義,釋放敝盟王香主,老夫至表感
激,敝盟主宗旨乃是結合武林同道,也不想開罪武林同道,秦宮主的話,老夫一定會帶
到的,雙方當然以和為貴。」
    散花仙子輕哼了一聲,說道:「二師妹,代我送客。」歐陽生抱拳道:「告辭。」
帶著王紹三往廳外走去。
    白素素奉命送客,一直把兩人送出大門,才行回轉。
    歐陽生帶著王紹三出了神女宮大門,一路急步疾行,差不多走了二三十里,才放緩
腳步,側臉問道:「你被他們擒下,沒有洩露身份吧?」
    丁天仁心中暗道:「石道長當真算得準,料定他會在離開神女宮二三十里,才會問
話,甚至連他第一句話都全猜對了。一面答道:「回副總護法,屬下被擒之後,一直被
點了睡穴,直到剛才解開穴道,聽那白衣丫頭說,好像給屬下餵了解藥,屬下眼看室中
有許多人正在跌坐調息,只有一個白衣丫頭和另一個青衣少女,眼看機不可失,就出手
奪她身邊佩劍,那知這白衣丫頭武功極高,只一側身揮手之間,就制住了屬下穴道,屬
下連一句話也沒有說。」
    歐陽生點點道:「沒有洩漏就好,她叫白素素,是神女宮的二宮主,也是神女宮的
第二高手,你自然不是她的對手了。」
    了天仁道:「當時屬下如果早知她身份極高的話,事先有了準備,就未必會被她制
住了。」
    這話口氣完全符合王紹三的身份。
    歐陽生微笑道:「你出手奪她長劍,就應該防她反擊了,老弟別看白素素嬌嬌燒嬈,
不過花信年華,其實她在二十年前就已成名,大家都叫她白娘娘了,老弟奪劍未成,反
被她所制,也算不了什麼,不用放在心上了。」
    兩人口中說著,腳下絲毫未停,這時已快奔近白帝城了,突然一道人影劃空而來,
朝正在奔行中的歐陽生當頭撲落,人還未到,呼呼兩掌直劈而下,如濤掌風,凌厲無匹。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43:18

第22章
    歐陽生久經大敵,沒待對方撲到,迅快剎住身形,右手大袖業已朝前揮起,左手直
豎,相繼朝上拍去。
    兩人動作如電,但聽「蓬」「蓬」兩聲大響,兩丈方圓旋風迸發,砂飛石走,聲勢
驚人,再看兩人似乎功力悉敵,歐陽生站樁不動,對方也翩然落到地上,那是一個面蒙
黑布的人,只露出兩個眼孔,閃著炯炯神光,嘿然道:「無敵陰掌看來也不過如此!」
    歐陽生道:「閣下何人?」
    蒙面人大笑誼:「在下何人,閣下不嫌多此一問嗎?既是蒙面,還會告訴你我是誰
嗎?」
    歐陽生又道:「那麼閣下所來為何?」
    蒙面人道:「在下就想鬥鬥無敵陰手,如此而已!」歐陽生大笑道:「哈哈,閣下
也太狂了。」
    大笑聲中揮手一掌拍了過去。蒙面人並不退讓,立即出手還擊,兩人方才交過一招。
深知對方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再次出手,自然十分小心,全力以赴,剎那之間,兩條人
影交叉遊走,掌風呼嘯,掌影如山,已是難分敵我。
    就在蒙面人撲向歐陽生的同時,另有四條人影從林間竄出,撲向丁天仁,這四人同
樣面蒙黑布,只留兩個眼孔,他們飛身落地,就已形成合圍之勢、四柄長劍也同時出手,
劍光如電,疾捲而至,朝丁天仁攻到。
    現在的丁天仁一身功力,足可名列一流高手,但他謹記著石破衣的話,自己假扮王
紹三,動手時只能使出四五成功力,沒待對方四人攻到,身形飛旋,雙掌跟著連環擊出,
一下就把正面和右首兩個蒙面人逼退。
    但這四個蒙面人一身武功極為可觀,而且也能互相支援作戰,第一個被逼後退,一
退即上,等第二個被逼之際,他已欺身過來,揮劍攻到,第二個被逼的,在第三個被逼
退之際,也欺身過來,這等於說四個人在被輪流逼退之際,一直保持著三個人的圍攻。
    丁天仁苦在只能使出四五成功力,又是徒手對付四支長劍,時間稍長,顯已落了下
風!
    就在此時,突聽歐陽生大喝一聲:「你接住了」!
    一道白光矯若長虹,朝丁天仁激射而來。
    丁天仁慌忙縱身而起,抬手之間就接住了長劍,心中忽然問掠過一絲疑念,無敵陰
手歐陽生擅長是掌功,一生從不使劍,身邊怎會佩帶長劍的呢?但此時情勢緊迫,一時
之間也不容他多想,一劍在手,情形就不同了,但見他劍光乍發,就如游龍入海、丈許
長一道白光,鐐繞全身,劍勢大盛,逼得四個蒙面人後退不迭!
    丁天仁目光一瞥,只見歐陽生和另一個蒙面人四掌揮舞,激戰方殷,心頭突然一動,
暗想:圍攻自己的四個蒙面人,雖有一流身手,但自己如果不是隱藏四五成功力的話,
早就可以把他們解決。
    再說無敵陰手歐陽生,身為武林聯盟副總護法,聽石道長的口氣,此人武功之高,
三十年前已是罕見對手,如今和一個蒙面人竟然久戰不下!一念及此,頓時想到他平日
從不使劍,自己也不會身佩長劍,那麼今天他忽然身佩長劍,就是為了要把長劍交給自
己使用,交自己使用,自然要瞧瞧自己使的「天錦劍法」了。
    心念閃電,不禁暗暗冷笑道,我本無傷人之心,那就再讓你們瞧瞧「天絕指」吧!
    他手中長劍連搖,劍光流動,把一套「天錦劍法」,使得淋漓盡致,魚龍曼衍,變
化綿連,圍攻他的四個蒙面人在他一圈劍光之下,像走馬燈一般,無法再逼進一步。
    就在此時,只聽丁天仁大喝一聲:「你們真是不知進退!」
    喝聲中,左手抬處,連續向外點出,驚「啊」之聲也隨著連續響起,四個蒙面人紛
紛棄劍後躍,右手掩著左肩,狼狽往林中竄去。顯然每人左肩都中了丁天仁一記「天絕
指」,這是丁天仁手下留了情。
    和歐陽生激戰至今未分勝負的蒙面人突然虛晃一招,雙足一點,飛身騰空而起,口
中喝道:「姓歐陽的,咱們後會有期……」
    此人一身輕功,稱得上江湖罕見,騰身而起的人,隨著喝聲,突然橫掠出去,宛如
飛鳥投林,一閃而逝。
    歐陽生怒聲道:「閣下留下萬兒再走。」
    林中靜寂無聲,敢情已經遠去。
    歐陽生沉嘿一聲,回頭關切的道:「紹三,你沒事吧?」丁天仁連忙雙手把長劍送
上,說道:「圍攻屬下的四人,武功極高,錯非副總座賜借長劍,屬下幾乎被逼得施展
不開手腳。」
    歐陽生接過長劍,還入鞘中,蕪爾一笑道:「但他們還是傷在你『天絕指』下。」
    言下似是十分滿意。
    丁天仁道:「屬下一直遵奉師尊令諭,不到緊要關頭,不敢施展『天絕指』,方才
是久戰無功,只好使出來了。」
    歐陽生點頭道:「盟主不准你隨便施展,只怕人家看出『天絕指』的來歷,方纔你
使得沒惜。」
    丁天仁抬目間道:「不知副總座看出他們是何來歷?」歐陽生一手摸著蒼髯,嘿然
道:「很難說,和老夫動手的蒙面人一身功力絕不在老夫之下,一時之間,老夫也想不
出他們的來歷。」
         
         ★        ★        ★
     
    菱州城東,有一條小橫街,街尾,有一家小麵館,這裡車馬稀少,好像已經遠離塵
囂,說它清靜也好,冷落也好,反正到小麵館來的,都是老主顧,不是熟客是不會找到
這種地方來的。
    這是傍晚時光,小麵館裡燈光搖曳,一條狹長得像半截弄堂的小麵館,兩邊靠壁放
著的四張半板桌上,一共只坐了四五個人,有的在自斟自酌,悠然自樂,有的是為了小
麵館價錢便宜,吃完麵就走。
    這時正有兩個商賈打扮的漢子從門外走了進來,他們在右首一張板桌上坐下,其中
一個粗聲叫著:「老闆,來兩碗大滷麵。」
    也在此時,坐在門口左首一張板桌上的兩個漢子,已經吃完麵,把幾文銅錢放到桌
上,起身就走。
    小麵館的老闆是一個頭盤小辮,腰背已彎的瘦小老頭,他倒了兩盅茶,送給右首桌
上的兩個客人,然後又去門口左首桌上收起面錢,收過麵碗,又用抹布在桌面上抹了一
把,轉身往裡走去。
    當他經過左首一排最後一張半桌時,朝正在剝著鹹水花生下酒的瘦高老頭裂裂嘴笑
了笑,才走進後面廚房去下面了。
    瘦高老頭是小麵館的老主顧,坐在那裡剝花生,簡直就像蹲著一隻大馬猴,既然是
老主顧,和小麵館的老闆自然極熟了,瘦小老頭對他裂嘴笑了笑,雖沒說什麼,但瘦高
老頭卻可領會得到他的意思,那是在說:方才走的,現在來的這幾個小子,看來都是沖
著你來的了。
    當然,方才走的兩個前面,還有兩個漢子早就走了,這批小子兩個來,兩個走,已
經換了三次班,目的就是為了盯著瘦高老頭而已!
    瘦高老頭自然不在乎這些後生小輩,就算這些後生小子後面,還有硬雜的人物,他
也不在乎。因為他,正是自稱區老大的磨劍老人——醉翁歐陽休。
    磨劍老人之所以外號叫做醉翁,是因他嗜酒而量淺,幾乎一杯亦醉,所以他每次喝
酒,都喝得不多,今晚也是一樣,四兩酒已經喝了快半個時辰。
    小麵館的生意,到了戌時,客人就沒有了,今晚可有點不同,左首一徘,第三張板
桌上的兩位客人還沒有走,門外又走進兩個漢子,在門口左首一張板桌上坐下,叫著:
「老闆,來兩碗牛肉麵。」
    這兩個來了,右首板桌上的兩個人就該走了,他們果然放下幾文錢,站起身來。
    磨劍老人也跟著站起,放下錢,急忙叫道:「兩位老弟,老朽也要走了,咱們正好
同路,就一起走吧!」
    他話說得不快,但大馬猴似的一個人卻一下到了兩人面前。
    那兩個商賈人聽得臉色劇變,左首一個冷然道:「咱們和你老不同路。」
    磨劍老人笑嘻嘻的道:「同、同,一定同,反正兩位老弟到那裡去,老朽也去那裡,
不就同路了嗎?老實說,老朽喝醉了,一個人走夜路,就怕顛跌,有兩位老弟作伴,那
是最好也沒有了。」
    看他說話的樣子,確實有點醉態可掬。
    右首一個伸手摸摸身邊,說道:「你想怎樣?」
    磨劍老人道:「老朽只是想和你們作個伴,一個喝醉了的老頭,還能怎的?」
    說到這裡,忽然哦道:「對了,你們不是還有兩個朋友嗎?如果四人一起走,那就
更好了。」回過頭去,朝坐在門口一張板桌的兩人笑道:「老朽要走了,你們兩位老弟,
大概吃麵也來不及了,何不一起走呢?」
    坐在門口的兩個漢子聽他口氣,已經識破自己身份,不約而同霍地站起身,同時嗆
嗆兩聲,迅快的掣出劍來。
    兩個商賈人也在此時倏地後退一步,一下掣劍在手。
    磨劍老人看得點點頭,點頭笑道:「你們原來都帶著傢伙,這太好了,這樣也可給
老朽壯壯膽……哦,嘻嘻,四位老弟原來從戲班裡出來的,你們手上拿的長劍,只是演
戲用的道具,哈,這連鬼也唬不了。」
    站在門口的一個哼道:「你說咱們的劍是假的?」
    磨劍老人笑嘻嘻的道:「差不多,不信,你們來砍砍看,只怕連老朽骨瘦如柴的手
腕也砍不斷呢!」
    他果然袖子一擄,伸出骨瘦如柴的一條右腕,說道:「來,你們只管試試,砍斷了
老朽絕不要你們賠。」
    兩個商賈人中的一個道:「這是你說的。」
    他出手當真快如閃電,寒光一閃,「嗆」的一聲已經砍落。
    這「嗆」聲才起,長劍已齊中折斷,他猛吃一驚,急忙收回劍去,大概一時心慌,
手中劍無意中碰上了他同伴的長劍,但聽又是「嗆」的一聲,他同伴手中長劍也被齊中
碰斷!
    磨劍老人呵呵一笑道:「老朽說得沒錯吧?你們這兩把劍都是沒一點鋼的爛鐵做的,
看看還可以,其實一點也不實用。」接著又指指門口兩人的長劍,續道:「他們兩把,
和你們的一樣,也是不管用的。」
    他把人家百練精鋼的長劍說成「沒有一點鋼的爛鐵做的」,已經斷了,也只好由他
去說了!
    那知話聲甫落,站在門口左首一張板桌前兩個漢子執在手中的長劍,竟然發出一聲
「嗆」然輕響,也無故齊中折斷。
    這兩人離磨劍老人站立之處,少說也有』七八步遠,他只是用手指了指,竟然把兩
柄青鋼劍一齊震斷,而且斷處居然如同刀削一般,平整光滑。
    這下直驚得兩人臉色煞白,連話都說不出來。
    磨劍老人聳著肩嘻的笑道:「好了,你們劍雖斷了,但人總有四個吧,作個伴,依
然可以壯壯膽,這裡老闆快要打烊了,咱們可以走啦!」
    兩個商賈人中的一個結結巴巴的道:「你老……」
    磨劍老人截著他話頭,連連搖手嘻的道:「老弟不用說了,老朽說過不會為難你們
的,你們來盯著老朽,一定是有人在等著老朽吧,那就快些走吧,不要讓你們頭兒等久
了不好意思。」
    另一個商賈人拱手道:「你老真是……」
    「不用說了。」磨劍老人催道:「咱們走吧,哦,你們頭兒在哪裡等著老朽?」
    商賈人之一道調「就在東門外。」
    磨劍老人弓著背走在前面,經過門口,朝後來的兩個漢子道:「你們兩個雖然來不
及吃麵,但老闆已經下了鍋,你們別忘了付帳,不然他可要虧了老本。」
    兩個漢子那敢違拗,其中一個急忙掏出幾文錢,放到桌上,兩人急步跟著走出店門,
那知明明跟著磨劍老人身後走出,但堪堪跨出店門,眼前那裡還有大馬猴似的人影?四
人同時一怔,其中一人道:「這位老人家一定會去的,咱們走吧!」
    四條人影同時掠起,疾如飛烏,朝暗影中投去。
         
         ★        ★        ★
     
    東門外地勢荒涼,夜色膝隴,山影空檬,一條黃泥路上,這時正有一個人影行來,
這人是個瘦高個子,走起路來聳肩弓背,又顛著腳,活像一頭大馬猴。
    他一邊走路,一顆頭卻不住的朝左右打量,口中也還在不停的哺咕道:「還說在東
門外等我的,我老人家已經走了六七里路啦,還是連一個鬼影子也沒見到,真是莫名其
妙,混帳得一蹋糊塗,再要走上三四里,我晚上吃下肚的四兩酒,一盤鹹水花生,一碗
陽春麵全報銷了,還得另外花上十幾文錢,去吃宵夜不可,這人實在太可惡了!」
    說話之時,已經走近一棵大樹,他在樹下站定下來,自言自語的道:「好,就在這
裡坐歇一會也好,看看究竟是那個不開眼的後生小輩;說在東門外等我的?」
    說著就在一條大石上坐了下來,用手捶著腰背,又道:「真是老了,要不服輸也不
成了,只喝了四兩酒,走了六七里路,就會腿軟氣粗……」
    忽然間,坐著的人一下站了起來,口中說道:「不,我區老大從不等人,坐在這裡
等他,豈不滅了我區老大的威風,不成,我老人家非走不可,回去好好睡上一覺才是道
理。」
    說到這裡,正待舉步!
    突聽一個深沉的聲音傳了過來:「閣下既然來了,那就不用走了。」
    隨著話聲,從林中走出四個老者、一個老婦。
    磨劍老人目光一轉,心頭暗暗冷笑:「果然全到齊了!」這五個人他自然全都認識,
為首的黑袍老者是武林聯盟副總護法無敵陰手歐陽生,其餘四人則是青竹神向問天、九
爪蒼虯余蒼海、自稱婁山掌門人的婁子賢、和九寡十八迷溫九姑;但他故作不識,目光
亂轉,口中咦了一聲,拱拱手道:「原來在這裡等小老兒的竟然有五位之多,小老兒幸
會。」
    接著目光一下投到余蒼海身上,笑嘻嘻的道:「余老弟,咱們見過兩次面,也算是
熟人了,這四位是什麼人,還是你來引見吧!」
    歐陽生陰沉一笑道:」不用引見,咱們自己說好了,老夫歐陽生。」
    向問天道:「向問天」。
    婁子賢跟著道:「婁山婁子賢。」
    溫九姑也道:「嶺南溫九姑。」
    「慢點、慢點!」
    磨劍老人說道:「你們人多,這樣一連串的自報姓名,小老兒記了前面,忘記後面,
幾乎一個也記不下來,哦,你是婁山姓婁的。」
    他望著婁子賢問道:「婁山有個婁長庚的,你認不認識?」
    婁長庚就是婁子賢的父親,過世已有三十年了,婁子賢反問道:「你認識他?」
    「哈,說起來咱們還是老朋友呢!」
    磨劍老人忽然走上一步,從身邊取出一支兩尺來長的竹節旱煙管,說道:「小老兒
好像對煙酒無緣,看人家喝酒喝得很過癮,也就喜歡喝酒,可惜一喝就醉,看人家抽煙
蠻好玩的,但抽上一口就會咳嗆,不過小者兒對煙酒這兩樣東西還是蠻喜歡的……」
    他吩叨了半天,嚥了口口水,又道:「有一年,小老兒上婁山去,婁老哥聽說我喜
歡抽煙,他是老煙槍,據說他有三支旱煙管,都是婁山上的劍竹根做的,蒙他送了一支
給我,就是這一支。小老兒臨走,他很傷感的說:他有個獨生兒子,不太爭氣,托小老
兒要多加照顧,如果結交匪類,就要小老兒只管用這支煙管教訓他好了……」
    婁子賢聽得大怒,暴喝一聲:「老賊,我劈了你!」
    揮手一掌,筆直劈出。他數十年修為,這一記含怒出手,勢道自是極為凌厲!
    磨劍老人吃了一驚,急急側身避開,張目道:「你這是做什麼?小老兒又沒有得罪
你,幹嘛要出手傷人?」接著嘻的笑道:「婁山『穿山掌』,象形水穿山腹,掌勢須走
中鋒,要束而激,才能穿山而過,莫之能御,你老弟這一掌功力有餘,束激二字還嫌不
足。」
    婁子賢聽得一怔,怒聲道:「你再試我一掌就知道了!」又是一掌直劈而出。
    磨劍老人笑嘻嘻的道:「我看不用了……」話聲未落,一團掌風業已當胸撞來,口
中「啊」了一聲,急忙抬手朝前迎出。
    他這一抬手,同樣有一團掌風應手而生,掌風並不見得凌厲,但兩團掌風乍接之下,
一下就從婁子賢掌風中直穿過去,撞到婁子賢身前!
    婁子賢一團掌風被他掌風穿過,自然被擊散了,此時一團凌厲掌風已撞到身前,心
頭猛吃一驚,暗道:「穿山掌!
    他怎麼會穿山掌的?」
    急切之間,連吸口氣的時間都沒有,慌忙往右閃出。
    磨劍老人笑嘻嘻的說道:「小老兒只是給你老弟看個樣兒的,不會傷人的。」
    歐陽生沉嘿一聲道:「好了,咱們已經自報姓名了,閣下也該亮亮萬兒了吧?」
    磨劍老人道:「小老兒叫區老大。」
    歐陽生冷笑道:「你真叫區老大?」
    磨劍老人雙眼一瞪,說道:「小老兒這區老大叫了幾十年,還會用假名假姓騙你們
不成?小老兒兄弟三個,我是老大,就叫區老大,老二就叫區老二,老三就叫區老三,
這有什麼不好?哦,對了,你們五位約小老兒到這裡來,總不會是研究小老兒的姓名來
的吧?小老兒有個習慣,喝了酒就想睡覺,今晚喝了四兩,已經比平時多喝了些,你們
究竟有什麼事,快些說了,小老兒還要趕回城裡睡覺去呢!」
    歐陽生冷森的道:「今晚你只怕不用回去睡覺了。」
    磨劍老人好像聽不懂他話中之意,問道:「為什麼?」九爪蒼虯余蒼海洪笑一聲道:
「你老兒連副總護法這話都聽不懂嗎?」
    磨劍老人道:「小老兒怎麼聽不懂?」
    「哈哈!你聽得懂就好!」
    余滄海大笑道:「那就是說你今晚不用離開這裡了。」磨劍老人問道:「小老兒為
什麼不用離開這裡了?」
    歐陽生看得奇怪,區老大這三個字江湖上從未聽人說過,而且從他說話口氣聽來,
似乎連一點江湖經驗都沒有,但余蒼海卻說他一身武功,高不可測!
    溫九姑道:「副總護法,三位護法不用和他說了,他聞了老婆子的『聞風散』,已
經差不多了。」
    磨劍老人聽得暗暗好笑,你身上迷藥全被石破衣掉了包,但故意腳下微現踉蹌,張
目道:「聞風散,你是溫覺生的女兒,小老兒……啊,頭好昏……」
    溫九姑呷呷笑道,「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可惜就要倒下去了。」
    磨劍老人登登的一直後退了三步,大聲道:「區老大不會倒的,這時候不能倒下去,
讓你們看小老兒的笑話……」
    他這後退三步,看去似是在竭力支撐。
    溫九姑呷呷尖笑道:「別說你區區區老大了,就是上八洞天仙,聞了我老婆子的
『聞風散』,也非倒不可!」
    磨劍老人雙手抱著頭,又後退了一步,口中說道:「我區老大不會倒的,區老大一
定不會倒的。」
    說話之時,腳下又後退了一步,看去果然支撐住了。
    這一情形誰都看得出來,他連連後退,正在運功試圖把「聞風散」逼出體外。
    歐陽生目光深沉,低聲道:「此人功力深厚,不能讓他把『聞風散』逼出來。」
    溫九姑尖笑道:「副總座只管放心,『聞風散』不是仗著精深內功可以逼得出來
的。」
    只聽磨劍老人張大嘴打了個噴嚏,「哈哈……啾……」接著嚷道:「還好,嶺南溫
家這害人東西,果然有點厲害。
    我區老大差點上了你小婆娘的道,不過剛才從鼻子聞進來的,一個噴嚏已經把它打
了出去了,嘻嘻,現在又沒事了」。
    他故意雙臂鬆動了一下,聳聳肩,表示真的已經沒事了。
    這下直看得歐陽生等人莫不驚然動容,嶺南溫家的「聞風散」,沒有他們的獨門解
藥,無藥可解,這區老大居然只打了個噴嚏,就會沒事。
    溫九姑自然更加驚異,口中冷嘿一聲,雙手突然屈指向空連彈,一面尖聲道:「糟
老頭,你再試試……」
    磨劍老人沒待她說完,怒聲喝道:「小婆娘,你還要在區老大面前作怪!」
    一雙大袖隨風揮起,這一下宛如刮起一陣大風,朝溫九姑身前捲來。
    溫九姑不敢和他硬接,要待後退,已是不及,一個人被大風捲得衣衫獵獵作響,無
可抗拒,一直被推出七八步之多!
    歐陽生四人看到溫九姑雙手屈指向空連彈,彈出去的自然是「聞風散」了,也一定
加重了份量,這回被磨劍老人雙袖揮出的大風反捲過來,那還得了?「聞風散」只要聞
上了點,立時會被迷昏過去,何況溫九姑又加重了份量。四人不約而同以最快的身法朝
左右散開,飛掠出去兩三丈外。
    磨劍老人像大馬猴般站在那裡,楞楞的道:「小老兒這記袖風只是把小婆娘的迷藥
吹散罷了,連那小婆娘都不會受傷的,就更不會波及你們幾個了。」
    歐陽生一道人影突然疾欺過來,沉喝道:「這一掌那就波及到你了!」
    揚手一掌,朝磨劍老人右肩印到。
    他們敢情約好的,歐陽生一掌甫發,另外四條人影同時一閃而至,余滄海身形騰空,
右手箕張,一記「龍爪攫珠」,朝磨劍老人頭頂抓落,婁子賢一記「穿山掌」,直撞胸
口,青竹神向問天金鞭攔腰橫捲,溫九姑一支鴆頭杖掃向雙膝。
    這一下五人同時發動,當真有石破天驚之勢,一個人任你武功再高,也難以應付五
個頂尖高手的聯手一擊。
    就在五人集中一擊,威勢奇猛之際,只聽有人「噫」了一聲,尖聲道:「乖乖,不
得了,這是群毆,你們原本早就約好了的。」
    這是磨劍老人的的聲音,他居然不在五人圍攻之中!
    歐陽生等人急忙收手,循聲看去,磨劍老人聳肩弓腰,霎著兩顆豆眼,像大馬猴似
的不是站在一丈開外?五大高手竟然沒有一個人看到他是何時閃出去的?如何閃出去的?
「不錯!」歐陽生沉聲道:「咱們約好了在這裡等你,就是為了要和你區老大一決勝負,
你現在明白了吧?」
    「小老兒明白了。」
    磨劍老人點著頭道:「難怪方才余老弟說小老兒今晚不用離開這裡了。」
    余滄海大笑道:「你明白就好!」
    磨劍老人神色微變,結結巴巴的道:「那就不是一決勝負,是一決生死了。」
    總究對方有五個人,他眼睜睜的望著五人,未免有些膽怯,說道:「看來小老兒除
了和你們一拼,已經別無選擇了」
    向問天冷冷的道:「區老頭,你說的沒錯,除了交出老命,已別無選擇了。」
    「好!」磨劍老人咬咬牙,大聲道:「小老兒就選擇你!」他似是橫上了心,隨著
話聲,一下朝向問天撲去,雙臂揚處,又拳又掌,沒頭沒臉的搶攻過去。
    向問天沒防他會搶先向自己發難,對方已經搶到面前,手中金蜈鞭已經無法施展,
急忙後退了一步,但磨劍老人佔了先機,絲毫不肯放鬆,你後退一步,他就逼進一步,
依然拳掌交擊,逼攻過來,一時只好揚手丟棄金蜈鞭,雙手化掌,見招拆招,迎著接住。
    歐陽生、余滄海、婁子賢,溫九姑四人眼看磨劍老人朝向問天搶攻過去,也立即圍
了上去,各自出手攻擊。
    磨劍老人搶攻向問天已經佔了先機,豈肯失去已有的先機?因此拳掌齊施,一味的
朝向問大搶攻,絲毫不肯放鬆,逼得向問天連封帶架,落盡了下風,心中暗暗怒惱,歐
陽生等人說好了聯手合擊的,怎麼盡讓自己一個人頂著?歐陽生呢?他欺過去還沒出手,
就看到正在和向問天動手的磨劍老人忽然捨了向問天,像大馬猴似的朝自己撲來,拳掌
齊出,突襲而至,本來是自己欺上去朝他襲擊的,這時竟然變成他轉過身來先發制人,
只得雙手發掌和他硬接。
    轉眼工夫,連拒帶攻,已經連接了十幾招,雖然沒有被逼落下風,也打得極為吃力,
此時只要再有一個人出手相助,就可佔到優勢了,但卻沒有一個人出手相助,心中不禁
暗暗納罕,余滄海、婁子賢這幾個人呢?余滄海也和向問天、歐陽生一樣,搶過去的人,
給磨劍老人回身截住,他和磨劍老人今晚已經是第三次動手了,動手的情形和前面兩次
完全一樣,你使「出雲爪」,他也使「出雲爪」,同樣一記招式,也依樣葫蘆學自己的,
卻硬是要比你強上幾分。
    余滄海心裡明白,憑自己一個人絕不是對方的對手,今晚除了自己,還有四位絕頂
高手聯手,應該可以穩操勝算,怎知和他動上手之後,其他四人好像都斂手退去,只剩
下自己一人在和他硬拚!
    婁子賢精擅劍擊,此刻已經長劍出鞘,使得劍光燎繞,磨劍老人和他徒手相搏,還
是佔盡了上風,一隻又一隻枯瘦的手掌,不時從劍光中伸入,一會拍上他握劍的手背,
一會又拍在他肩頭,出手雖然不算太重,也使得婁子賢無法專心使劍,打得汗流泱背,
好像別人全沒出手,磨劍老人才會專門對付自己一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44:27

溫九姑除了使迷,本身武功也是不弱,這回和婁子賢一樣,感覺到自己一個人陷入
和磨劍老人單打獨鬥,苦撐場面,不知其他的人到那裡去了?場中五人同有這種感覺,
其實每個人都在奮力苦戰,只是已無暇再去看別人而已!
    如果有人在場外作壁上觀的話,就可以看到一幅奇景,那就是五個聳肩弓背的大馬
猴似的人影,揮動雙手,和歐陽生等五人在捉對廝殺,人影遊走,拳掌迷離,劍光杖影、
呼嘯生風,打得好不熱鬧?就在此時,戰圈外突然有人發出一聲濃重的沉嘿!
    場外果然有觀戰的人,而且繼「嘿」聲之後,沉喝了聲:「你們退下!」
    只有四個字,卻顯得威重無比!
    歐陽生、余滄海等人聽到這聲沉喝,已經知道來的是什麼人了,立即如響斯應,紛
紛斂手後躍,定睛看去,磨劍老人依然只有一個像大馬猴似的站在中間。(他們只知這
糟老頭叫區老大,並不知道就是四十年前大名鼎鼎的醉翁歐陽休——磨劍老人)這時只
見磨劍老人聳聳肩,笑嘻嘻的道:「方纔好像有人叫停,今晚就到此為止,不用打了,
小老兒也可以回去睡覺了。」
    話聲一落,正待轉身走去。
    只聽一個威重聲音從遠處傳來:「歐陽老哥請留步!」
    磨劍老人凝目瞧去,只見七八丈外一棵大樹下,正有一個高大人影緩步行來。說他
緩步,只是此人自恃身份,舉步之間,好像甚有氣度,緩步徐行而已,實則他每一步幾
乎跨出一丈有餘,轉眼之間,就已到了面前。
    現在可以看清楚了,他是一個身穿錦袍的老者,生得紫臉蒼髯,濃眉鷂目,只要看
他一眼,任何人都會感到他有一股懾人的威儀!
    磨劍老人心頭不禁暗暗一楞,忖道:這人絕非尋常之輩,但自己竟然會認不出他是
誰來?一面聳著肩拱拱手道:「老哥是在和小老幾說話了,小老兒是區老大,不是歐陽
老大。」
    錦袍老者豁然大笑道:「歐陽老哥四十年不見,居然化名區老大,重出江湖,別人
也許認不出來,但如何瞞得過兄弟這雙眼睛?」
    磨劍老人道:「你老哥真的看錯人了,小老兒真叫區老大。」
    錦袍老者淡淡一笑道:「歐陽老哥既然不肯承認,那就算你是區老大好了。」
    磨劍老人爭道:「這不是你老哥算不算的問題,小老兒是如假包換的區老大,何用
冒別人的名?」
    錦袍老者微哂道:「好,兄弟承認你是區老大好了。」
    磨劍老人間道:「你老哥叫小老兒留步,想必有什麼見教了?」
    錦袍老者沉笑道:「如果你是歐陽休的話,咱們已有四十年不見,正好敘敘,但可
惜你老哥卻是區老大。」
    磨劍老人道:「小老兒可惜什麼?」
    錦袍老者道:「老夫和歐陽休總算是老朋友,見面三分情;但你區老大和老夫只是
初次見面,自然沒有半點交情了。」
    磨劍老人聽他說是四十年的老朋友,但自己卻一點也想不起此人來,一面點頭道:
「小老兒和老哥初次見面,自然沒有半點交情了」
    錦袍老者目中寒芒暴射,沉聲道:「區老大,你和武林聯盟作對,論例當死,但老
夫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接下老夫十招,就可讓你自去。」
    磨劍老人聳聳肩道:「大概你老哥的十招,不大好接吧?」
    錦袍老者豁然大笑道:「江湖上還沒有能在老夫手下走得出十招的人,你是否能走
得出十招,那要看你自己了。」
    磨劍老人故作躊躇,搔搔頭皮,說道:「小老兒好像不接還不行呢!」
    錦袍老者嘿然道:「你知道就好。」說話之時,右掌已經緩緩提了起來,只見一雙
巨靈似的手掌,在這瞬息之間,漸漸色呈火紅,宛如新出爐的煉鐵,紅得透明,掌勢未
出,一股炙熱的氣流已是逼人而來!
    磨劍老人心頭驀然一驚,忖道:「火靈掌」,他會是火無忌!無怪要自己接他十招,
十招下來,人也被他炙焦了。
    心念方動,一道火焰般的掌風已經直拍而來,只得右掌直豎朝前推出!
    他這一掌沒有絲毫風聲,但卻似一道無形屏風,把對方直撞過來的「火靈掌」擋在
八尺之外,口中同時發出「嘻」
    的一聲輕笑說道:「原來你是火老兒,區老大要失陪了!」
    一個大馬猴似的人影,突然凌空躍起,宛如天馬行空,朝西投去。
    錦袍老者沉嘿一聲,左手抬處,又是一道火焰般的掌風,有若經天長虹,朝磨劍老
人身後銜尾激射過去,但磨劍、老人去勢如電,「火靈掌」力道雖強,只能追到十丈光
景,自然就夠不上了,錦袍老者目光凌厲,嘿然道:「此人如果不是歐陽休,那會是誰
呢?」









第23章
    梁山,這是東川的梁山山脈,別誤會到水滸傳裡梁山泊上去。梁山,是縣名,就因
縣的東首是梁山山脈而名。
    梁山縣是一座山城,但並不偏僻,那是因為有一條橫貫四川,一直由成都向湖南的
驛道,打從北門經過,於是梁山城裡就成為商賈達官,販夫走卒打尖。投宿、長途跋涉
中找樂子的地方,市面那得不繁榮?
    北城橫街口有一家西來順,是地道的北方館子,也是梁山城裡最有名的酒樓,樓上
樓下三開間門面,午餐和晚餐時間,都是座無虛席。
    這天中午時光,西來順樓前來了兩匹駿馬,馬上兩人,前面一個不過二十出頭,身
穿一襲天青長衫,面貌白皙,劍眉朗目,只是臉型有些瘦削。後面一個穿的卻是藍布夾
袍,年約二十出頭,濃眉大眼,臉色較黑。
    兩人下馬之後,早有酒樓小廝接過馬匹,兩人各自從馬鞍上取下一個長形青布囊,
就朝大門樓梯走去。
    他們手中提著的青布囊,就算不是江湖中人,也一看就知道是兩人的隨身兵器了。
    這兩人中前面一個青衫少年神色顯得有些據傲,他身後的布袍漢子神情卻十分恭謹,
他們自然不會是兄弟,也不像是朋友,更不似主僕。
    原來這青衫少年正是喬扮王紹三的丁天仁,布衣漢子則是紅穗堂的一名香主紀效祖,
是紅穗堂主紀效忠的堂弟。
    丁天仁(王紹三)是奉副總護法歐陽生之命,帶著紀效祖來偵查兩件事的:
    一是誰會使「百變神功」,殘殺神女宮十九名女弟子,使武林聯盟背了黑鍋。
    二是重陽大會今年當值會主擎天手金贊臣和赴會的自流井金長生、劍門山白雲生、
歸雲莊歸耕雲、青羊宮景雲子等人,均告離奇失蹤,究是什麼人劫持去了?
    這兩件事,也是丁天仁想知道的,奉命由他偵查,自是求之不得的事。而且這兩件
事由歐陽生傳下令來,派人偵查,可見不是武林聯盟干的。
    歐陽生給他的指示,是得到密報,從梁山、大竹,南充到成都,青城這一條橫貫川
中的驛路上,時有不明來歷的可疑人物往來,希望王紹三多加注意。
    現在還不到正午,西來順樓上三間大廳已經滿座了,只是東首臨窗的一桌還空著,
但卻用摺疊屏風圍了起來,好像是已經有人預訂了的。
    就在這時候,樓梯口走上一個身穿青衫,手提著青布囊的中年漢子。這人年約四旬,
生得像個文弱書生,臉頰消瘦,白中透青。
    他走上樓梯,略一住足,就有一名夥計迎了上去,哈著腰道:「客官是一個人嗎?」
    中年漢子冷聲道:「你說我有從個人?」跑堂聽得一怔,心想:這人好沖,一面連
忙陪笑道:「客官多多包涵,這時候桌上差不多全滿了,如果你老只有一個人的話,那
邊還有座位,只好湊合湊合了……」
    中年漢子仰首道:「我不慣與人同席。」接著伸手一指屏:風圍著的空桌,說道:
「那張桌子不是空著嗎?」
    昂首舉步朝屏風走去。
    跑堂的急道:「客官原諒,那是有人定的。」
    中年漢子冷聲道:「他付錢,我不付錢嗎?」
    跑堂的道:「客官不可誤會,這張桌子,早就有人定了的……」
    中年漢子已經跨入屏風,在上首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把青布囊往桌上一擱,說道:
「你們是酒樓,應該先到先坐,那有空著桌子不做生意的道理,你說這張桌子有人預定,
我也可以說是我先定的。」
    跑堂的急得直是搓手,結結巴巴的道:「客官……」
    他只說了兩個字,中年漢子已經截著道:「你再說一句有人定了,今晚我就把你們
的桌子全定下來,不准賣給任何一個人,你敢不敢答應?」
    那跑堂的也被他問得無法作答,突聽身後有人問道:「喂,夥計,咱們定的就是這
一桌嗎?」
    跑堂的急忙回頭看去,那是一個身穿藍布衣褲,只有三尺來高,看來像六七歲孩童
的矮子,但話聲卻略帶蒼老,似已有五六十歲了。
    認出正是昨天前來訂坐的人,他指定要東首臨窗這一桌的,這就忙道:「客官定的
就是這一桌,只是這位客官……」
    藍衣矮子連看也沒看中年漢子一眼,就截著道:「你快叫他走開,咱們的客人就要
來了。」
    中年漢子嘿然道:「茶館酒樓,是公共地方,先到先坐,你要誰走開?」
    這話是衝著藍衣矮子說的了,藍衣矮子突然轉過身去,目光一橫,沉哼道:「你在
和誰說話?」
    中年漢子冷冷的道:「自然是在問你了。」
    藍衣矮子目光冷漠,看著中年漢子,不屑的點點頭道:「你年紀不大,大概不認識
我吧?好吧,咱們今午在這裡宴客,不和你計較,你還是快些滾吧!」
    兩人的爭執,早已引起滿堂食客的注意,所有目光都朝兩人投來。
    中年漢子別說當著眾人,就是只有兩個人,也絕不會讓他的,聞言一笑道:「你認
識我是誰,我這位子坐定了,要滾的是你們……」
    話聲未落,只聽一個略帶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老二,這人是誰?」
    藍衣矮子聞聲一驚,啊道:「老大陪著兩位嘉賓來了,這該死的東西……」
    原來一瞬工夫,從樓梯上走上來二女四男六個矮子,四個男的,和正在跟中年漢子
爭吵的藍衣矮子長得一模一樣,不但面貌、舉動長得一般無二,連說話的聲音也差不多。
    而且四個人同樣穿著一身藍衣大褂、紮腳褲,五個人這一站在一起,外人就分不清
楚誰是誰來。
    兩個女的也只有三尺來高,穿著紫花布裌襖、玄色裙子、濃眉粗眼,膚色黝黑,梳
著兩條辮子、垂在鼓騰騰的胸前,也長得一模一樣,像是孿生姐妹,看去少說也有四十
開外了,但一舉一動,還是和小女孩似的。
    酒樓上忽然來了這樣七個矮子,所有的目光自然全集中在他們身上了。
    藍衣矮子老二口中罵了一句,連忙朝老大道:「這是咱們訂的席,這小子坐在那裡
硬是不肯走,還說……要咱們滾呢!」
    老大還沒開口,後面幾個矮子已經怒聲喝罵起來:「這小子真該死!」
    「把他丟下樓去就好。」
    「對,不給他吃些苦頭,他不知道天高地厚呢!」
    老大瞪了三人一眼,才朝兩個女矮子抬抬手道:「今天是咱們七矮結盟的日子,這
一頓二位大妹子是咱們的客人,先請坐下了。」
    二個女矮子中的一個沙著聲音說道:」大師兄,也請坐下來呀!」
    老大笑了笑道:「等我處理完畢事情再坐不遲。」一面回頭道:「老二,要夥計吩
咐廚下,準備上菜。」
    然後目光緩緩落到中年漢子身上,徐徐說道:「朋友如果不是衝著崆峒五矮來的,
咱們兄弟在這裡宴客,你現在可以走了,如果是衝著崆峒五矮來的,只要朋友劃下道來,
咱們兄弟就接著了。」
    崆峒五矮,丁天仁沒聽人說過,但聽他們老大的口氣,崆峒五矮名頭似乎不小!
    中年漢子看到五個矮子,自然就想到是崆峒五矮了,只不知這兩個女矮子是什麼人?
崆峒五矮平常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但名頭著實不小,如果不是衝著他們來的,這自然是
最好落台階的時候了。
    無如中年漢子卻正是特地找崆峒五矮來的,聞言霍地站起身來,朗笑一聲道:「兄
弟說過,茶樓酒肆先到先坐,誰也不用讓誰,如果兄弟聽到閣下亮出崆峒五矮的大名,
就夾著尾巴走了,試問兄弟今後還能在江湖上立足嗎?因此兄弟縱然不才,也只好向五
位討教幾招了。」
    崆峒五矮的老大點頭道:「朋友說得也是,咱們五個人,你要如何比法?」
    中年漢子道:「單打、聯手、兄弟悉聽尊便。」
    兩個女矮人已在椅上坐下,右首一個哼道:「此人好狂的口氣!」
    左首一個道:「大師哥他們會教訓他的。」
    五矮的老大還沒開口,老二方才憋足了一肚子的氣,這時搶著道,「老大,兄弟先
去會會他。」
    老大嘴皮微動,忽以「傳音入密」說道:「此人聽了咱們五矮之名,還敢向咱們叫
陣,絕非等閒,你可得小心!
    老二點了點頭,朝中年漢子冷然道:「來,朋友只管亮兵刃,讓孔老二伸量伸量你
究竟有多少斤兩?」
    崆峒五矮連自己也不知道姓什麼?
    起先只有以老大、老二相稱,後來看人家有姓有名,自己五人如果沒有姓氏,豈不
是貽人笑話?正好他們一直住在崆峒山,就姓了孔。
    兩人說要動手,附近幾張桌子的食客紛紛起身,幾個跑堂的趕忙拉開桌子,空出兩
丈來寬的一片場地。
    中年漢子舉步走出,深沉一笑道:「你們使什麼兵刃?」
    孔老二一雙小手一攤,沙聲道:「崆峒五矮從不使用兵刃,你不是有兵刃嗎,只管
使來。」
    中年漢子大笑一聲道:「你們不使兵刃,兄弟也雙手奉陪好了。」
    「好!」孔老二口中喝了一聲好,身形已經離地飛起,續道:「那你接著了!」
    其實話還沒說完,人已撲到中年漢子面前,一對拳頭宛如流星般擊到,話也正好說
完,身法之快,出手之捷,令人目不暇接!
    丁天仁看得一怔,暗暗讚道:好快的身法!
    中年漢子也絲毫不慢,身形斜退半步,雙掌疾出,一招「徑渭分流」把對方雙拳格
出,緊跟著飛起右腳,「魁星踢斗」,閃電朝懸空撲來的孔老二踢去。
    怎知孔老二雙拳剛發,左右雙腳也同時踢出,使的是「懸空連環腿」,在時間上比
中年漢子搶先了半拍。
    中年漢子右腳才踢到一半,突然上身後仰,避開急驟的雙腿,一個人只藉左足拄地,
宛如風擺荷葉。
    孔老二「連環腿」落空,猛吸一口真氣,雙足一收,背朝上弓,一個人硬生生朝上
提起兩尺來高,雙手五指箕張,朝身形後仰的中年漢子撲攫而下。
    中年漢子只有左足支撐身子,跟著對方撲攫而下,左手捏成劍訣,但食中二指分開,
隨著身形擺動,由右向左,迎著孔老二頭臉迅疾劃過,同時身子隨著手勢向左翻出。
    他左手這一劃,快到令二人無法看清,但往下撲落的孔老二敢情一時收不住勢,往
下直落,砰然一聲,跌了個狗吃屎!
    這下連坐在不遠的丁天仁都沒看清他何以會忽然跌落下來的,要知他(孔老二)這
記「蜘蛛攫食」,既然使出來了,自是拿捏得極準,絕不至於使到中途,會失去控制,
除非他中了中年漢子的暗算。
    孔老大吃了一驚,急急問道:「老二,你沒事吧?」
    孔老二雙腳跟用力,一下站了起來,這一跤跌得他滿臉通紅,連他自己也弄不懂,
在下撲之際,何會突然感到一陣暈眩,才垂直跌下來的,這話他當然不好說出來,只是
微搖了下頭道:「沒什麼。」
    孔老大道:「你快坐下來休息一會。」
    孔老二道:「我真的沒什麼。」
    孔老大道:「你過來坐下,我要親自會會他……」
    孔老三,孔老四搶著道:「老大……」
    孔老大擺了下手,說道:「你們不用多說。」一面舉步走出,抱抱拳道:「閣下身
手非凡,兄弟討教。」
    中年漢子瘦削臉上飛起一絲笑意,抱拳還禮道:「不敢,孔老大賜教,兄弟不勝榮
幸。」
    他先倨後恭,居然客氣起來!
    孔老大嘿然道:「那就請吧!」
    「請!」中年漢子「請」字堪堪出口,孔老大已飛身而起,雙掌迎面擊到。
    他們身子比一般人低了一半,是以發招之前必先縱身躍起,才夠得到部位,因為必
先縱身躍起,才能發招,所以必須身手合一,出招迅快。
    中年漢子對他們似乎知之甚詳,因此「請」字出口,左腳已是後退半步,以逸待勞,
雙手疾分,一下格開對方雙掌,雖然只是第一招,但兩人手上都甩上七八成力道,這一
擊一格之間,竟然相持不下。
    相持不下,孔老大懸空撲擊的身子就得在離地數尺的空中面對面原式停住。
    中年漢子目射異采,朝他微微一笑,格著對方右掌的左手忽然化作劍訣,不,劍訣
食中二指是拼攏的,他的食指中指卻是分開的,迅快朝孔老大面前由左而右,再由右而
左來去劃過,(他格開孔老大雙掌,雙手在內,孔老大的雙掌在外)等他左手來去劃過
之後,依然格住了孔老大的右掌,這一下當真快速如電,口中輕聲道:「咱們可以成為
朋友,何用動手,你可以收手工。」
    說完,果然收手後退。
    孔老大也雙掌一收,翩然落到地上,點頭笑道:「咱們不打不相識,四海之內皆兄
弟也,來,閣下請一起入席,今天是咱們七矮聯盟的好日子,大家喝上幾杯。」
    中年漢子大笑道:「原來如此,叨擾。」
    食客們眼看他們不打不成相識,已經化敵為友,沒戲可瞧了,也就紛紛移動桌子,
回到座上。
    這一場鬧劇,丁天仁都看到了,當然也比別人看得清楚,孔老二和中年漢子動手之
際,中年漢子左手在他面前劃過,孔老二就從空中跌了下來,孔老大雙掌經中年漢子格
開之際,他左手同樣從孔老大面前劃過,孔老大就和他化敵為友,這中間自然有了花樣,
這就使他更加注意起中年漢子。
    孔老大的突然和中年漢子化敵為友,崆峒五矮成名數十年,自然引起孔老三、老四、
老五的疑竇,也自然會有懷疑的眼光朝老大和中年漢子投去,只有孔老二似乎並不在意。
    孔老大一面請中年漢子入席,一面哦道:「兄弟還沒請教兄台高姓大名,不知如何
稱呼?」
    中年漢子歉然一笑道:「兄弟文如春。」
    他左手朝孔老三,老四、老五三人面前徐徐擺過,含笑道:「這幾位大概都是賢昆
仲了?」
    「原來是文兄,幸會之至。」
    孔老大接著一指孔老二四人說道:「他是老二,剛才和文兄動過手的,他是老三、
他是老四,他是老五。」
    他們五個長得一模一樣,你就是介紹過,只要稍為走動,又會認不出誰是誰來。
    文如春與五人一一親切的握手,爽朗笑道:「以後還要五位孔兄多多指教。」
    孔老三、老四、老五三人,本來對他還有懷疑眼光;但經過「握手」言歡之後,他
們立時對文如春改觀了,臉上同樣有了欣然之色,好像和他做朋友,是很值得高興之事。
    這可從三人眼神中看得出來,也只有丁天仁心中對文如春起了疑心,特別注意,才
會發現。
    孔老大興致勃勃的一指兩個穿紫花布衣衫的女矮子笑道:「這二位大妹子,是梁山
苦竹庵主門下,她是姐姐叫梁若修,這是妹妹叫梁若真,一向很少在江湖上走動,苦竹
庵主是咱們兄弟的師叔,上個月仙去、咱們兄弟趕來梁山拜祭,就邀請二位大妹子加入
咱們崆峒五矮之列,今後就成為了崆峒七矮了。」
    苦竹庵主是武林極負盛名的方外高人,這姐妹二人是她四十年前在梁山腳下抱口去
的一對棄嬰,因此就以山為姓,她們是老庵主一手調教出來的傳人,在山上待了四十年,
身手也極高了。
    文如春聽得雙眉掀動、朝梁氏姐妹二人連連抱拳,含笑道:「原來二位姑娘還是苦
竹庵主的傳人,兄弟久聞庵主盛名,心儀已久,只是無緣拜識,能在這裡認識二位姑娘,
真是天大的榮幸。」
    梁若修、梁若真雖是四十歲的老姑娘了,但平日師傅門規極嚴,四十年來從未下過
山,更少和男子接觸,崆峒五矮是同門師兄,倒也沒有什麼,如今給文如春當面這一捧,
兩人也像小姑娘一般飛紅了臉,連忙起身還禮道:「文相公好說。」
    文如春看得暗暗好笑,左手連連抬動,說道:「二位姑娘快請坐」。
    丁天仁一直注意著他,心中暗道:此人左手必有古怪,莫非和溫九姑一樣,手中暗
藏著「聞風散」一類迷藥不成?看來這七個矮子都已著了他的道了「
    孔老大笑道:「好了,大家快坐下來吧!」
    跑堂的陸續送上酒菜,孔老大心情愉快,開始以主人身份敬酒,文如春對這七個矮
子存心結鈉,自然也杯到酒干,開懷暢飲。
    丁天仁為了要看他們下文如何,也和紀效祖二人低斟淺酌,慢慢的喝酒。
    時光由午刻漸漸過去,酒樓上的食客也漸漸少了。
    丁天仁已把一碗麵吃完,一面以「傳音入密」朝紀效祖說道:「我們該結帳下樓了,
你下樓之後,最好去找一個人,給他一兩銀子,要他在附近等候,注意下樓去的七個矮
人,和姓文的漢子在何處落腳?我在對面茶館樓下等你。」
    紀效祖暗暗點了下頭。兩人就起身往樓下走去。
    丁天仁獨自走進對街一家叫青蓮居的茶館,茶博士引著把他領往一處雅座,問了要
喝什麼茶,就自退下,不多一會,就沏了一壺茶送上。
    丁天仁倒了一盅,一手托著茶盅,剛喝了一口,只見紀效祖已從門外勿匆走入,朝
自己走來。
    他因自己扮的是王紹三,是盟主門下的三弟子,自然稍帶倨傲,才能表示身份,依
然一手托著茶盅,抬目問道:「他們出來了?」
    紀效祖應了聲「是」,正待說話,茶博士已經跟著走來,送上茶盅。
    丁天仁道:「你先坐下來再說。」
    紀效祖在他左側一張椅子坐下,拿過茶壺倒了一盅茶,才道:「那七人下來之後,
由姓文的領著他們住進橫街上一家叫新招商的客店,聽說把第二進的幾間上房都包了。」
    丁天仁頷首道:「很好。」
    紀效祖也喝了口茶,低聲問道:「三公子還有什麼吩咐嗎?」
    丁天仁道:「不忙,待會你去酒樓把馬匹牽來,咱們也去落店。」
    紀效祖靠近些,低聲道:「三公子認為那七個矮人……」
    丁天仁不待他說完,臉露不悅,冷然道:「你不覺得不該問嗎?」
    紀效祖連聲應是,惶恐的道:「屬下是不該問的。」
    丁天仁淡淡一笑道:「喝茶。」
    紀效祖忙道:「是,是,喝茶!」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45:44

         ★        ★        ★
     
    丁天仁和紀效祖住進了北大街一家叫興隆老客的客棧,兩間上房,只隔了一道牆。
    丁天仁要等待二更後才去新招商客店探看文如春和七個矮人有何舉動?因此晚飯之
後就在床上閉目調息。
    初更過後不久,忽聽隔壁房中的紀效祖起身走動。
    客店中一般客房都是用木板隔間,但木板是不能隔音的,因此上房才用磚牆隔間,
俾使客人聽不到隔壁房間的聲音。
    丁天仁經石破衣輸給他二十年功力,練成「先天氣功」,耳目何等靈異,十餘丈外
飛花落葉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紀效祖只有一牆之隔,那會聽不出來?心中暗想:他此
時起來,又有何事?
    也就跟著起身,走近北窗,輕輕開啟窗戶,穿窗而出,回身掩好窗戶,閃到隔壁窗
下,貼身聽去,紀效祖也在此時走近北首窗下,輕手輕腳的打開了半扇窗戶。
    丁天仁只當他要穿窗出來,急忙移動身形,隱入暗陬,注目看去,只見紀效祖手中
好像捧著什麼,走近窗口,雙手朝上一送,耳中聽到一陣極輕的撲撲之聲,原來是一隻
飛鳥從他手中飛出!
    「信鴿!」丁天仁突然心中一動,立即從暗處縱身撲起,宛如流星追月,朝那飛鴿
追了下去,以他此時的功力,身化長虹、騰空飛起,紀效祖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團黑影劃
空而逝,最多也只是一隻夜鳥追逐飛鴿而已!
    卻說丁天仁追過兩重民房,才左手揚處,打出一小片碎瓦。原來他發現紀效祖放出
信鴿之時,左手迅速從屋上抓起一片屋瓦,要等它越過兩重民房才出手,是為本讓紀效
祖看到。
    碎瓦出手,飛鴿從高處往下直落,丁天仁飛掠出去,伸手接住,低頭看去,足上果
然縛了一根比小指略細的銅管,管上有蓋子,裡面果然有一個小小紙卷,抽出紙卷,打
了開來,只見上面寫著一行細字:
    「中午在梁山酒樓上遇見崆峒五矮和梁山苦竹庵主門下二矮女結盟,號稱崆峒七矮,
另有一中年漢子文如春有意和七矮結納,三公子認為此人可疑,正在偵查之中。效祖
呈。」下面寫了月日。
    丁天仁看得暗暗冷笑,心想:「歐陽生果然對自己心存懷疑,要紀效祖來監視自
己。」
    當下把字條捲好,放入銅管之中,回轉客店,把鴿子放到床下,依舊穿窗而出,長
身掠起,一連幾個起落,越過大街,走到橫街口,再飛身上屋,來至新招商客棧,在屋
脊上略為住足,正待朝第二進掠去!
    瞥見一條人影從第二進飛起,心中不禁一動,急忙伏下身子,凝目看去,只見在那
人影之後,連續飛起六條人影,後面的六條人影,看去比前面的人影要小得多,顯然正
是文如春和七矮無疑。
    不知這姓文的領著七矮要去哪裡?幸虧自己方才給紀效祖把自己引著起床,早來一
步,不然等到二更過後再來,就太遲了。
    心中想著,立即站起身子,跟在七矮身後掠去。走在最前面的文如春一身輕功大是
不弱,一路飛縱,極為迅速,後面七矮中,原先的崆峒五矮成名在三十年前,輕功造詣
不在文如春之下,只有梁氏姐妹似較五矮稍遜一籌,但也並沒落後。
    如今的丁天仁功力遠在他們之上,跟在後面,當然並不吃力,和他們保持了六七丈
距離,遠遠的尾隨下去。
    這一陣奔行,差不多已有十來里路,從北門奔近南門,前面的文如春忽然捨了大路,
朝右首一條小徑行去,腳步也漸漸緩了下來。
    又走了半里光景,前面一座小山腳下,出現了一座廟字,遠看過去,黑夜之中,廟
宇隱幢幢的似有兩進。文如春走近廟前,略為住足,就長身縱起,一閃而沒,後面七矮
敢情事前早就計議妥當,在這一瞬間,就各自散開,紛紛躍起,朝左右商邊圍牆上撲去。
    丁天仁心中暗道:看樣子這姓文的敢情是請崆峒七矮作幫手來的,這廟中準是他仇
人無疑,自己既已跟來了,自然也要進去瞧瞧了。
    這就悄悄掩近山門,舉目看去,廟門上寫著「正覺庵」三字,暗想:「庵堂裡住的
一走是尼姑了,這姓文的怎麼會和尼姑結仇的呢?」
    心念轉動,人已縱上門樓,往下瞧去,這一陣工夫,前面八人早已不見蹤影!
    丁天仁藝高膽大。飄身落地,就飄然朝階上走去,跨入大殿,依然不見人影,不用
說他們是進入第二進去了。當下也就繞過大殿,殿後是篩護的神龕,龕前一道門戶,通
向第二進。
    丁天仁就在神龕旁站定下來,因為他已看到文如春背負雙手就站在第二進的小天井
中,口中朗聲說道,「庵裡有人嗎?」
    「他話聲甫落,階上已經有一個少女聲音問道,「你是什麼人,夜闖桂花庵有什麼
事?」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庵門上明明寫著「正覺庵」,她卻說這裡是「桂花庵」,不錯,小天井左右果然種
著兩棵枝葉茂盛的高大桂花樹。
    文如春拱拱手道:「在下文如春,是為溫九姑來的,請姑娘通報。」
    那少女聲音冷冷的道:「半夜三更前來找人,溫老施主已經睡了,你明天早晨再來
好了。」
    文如春大笑道:「小姑娘,現在不過二更光景,離三更半夜還早著呢!」
    那少女聲音哼道:「我不知道,我已說過溫老施主已經睡了,叫你明天早晨再來,
你還嚕嗦什麼?」
    文如春陰笑了聲,才道:「在下既然來了,小姑娘,你還是去叫溫九姑出來的好。」
    那少女聲音氣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任你這般大呼大叫,還不快快出
去?」
    文如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那少女道:「你不知道這是桂花庵?」
    她兩次提到「桂花庵。」
    「桂花庵怎麼樣?」文如春接著道:「是皇親國戚?」
    那少女哼道:「你知道這裡的當家是誰嗎?」
    文如春笑道:「尼姑庵的當家,會是當今皇太后不成?」
    那少女氣道:「你敢這樣說話,真該把你拿下」。
    階上人影一晃,直向站在天井中的文如春欺來,好快的身法,但她沒欺到文如春身
前,相距八尺來遠,就突然停了下來。
    那是一個身穿青布衣褲的少女,看去約莫二十來歲,這時睜大一雙眼睛,流露出又
驚又怒的神色!
    丁天仁看得一怔,此女明明是被人制住了,竟然連自己也沒看到是怎麼被人制住的?
    就在此時,只聽有人嬌叱一聲道:「大膽狂徒,竟敢到桂花庵來撤野!」接著喝道:
「師妹們,去把他拿下了。」
    喝聲未落,但見人影閃動,從左右兩廊間飛快閃出四五個身穿青布衣褲的少女,朝
站在天井中間的文如春圍了過去。
    但說也奇怪,這五個青衣少女剛逼到離文如春八尺光景,就一齊站定下來,看她們
神情,也是被人制住了。











第24章
    文如春看著她們得意一笑,還沒開口,只聽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傳了過來:「文施
主把老婆子六個小徒怎麼了?」
    隨著話聲,從階上出現了一個白髮如銀,手持一支拂塵的老婆婆。
    就在白髮婆婆話聲剛落,西首廊房間也響起一聲老婦人的聲音說道:「庵主門下是
聞了這小子的迷香。」
    話聲中,一前一後走出一老一少兩個人來!
    這兩人丁天仁極為熟悉,那正是九寡十八迷溫九姑和她的徒兒紅兒。
    溫九姑一雙水泡眼盯著文如春冷冷的喝道:「小子,你是何人門下,使迷藥使到老
婆子面前來了?」
    右手拄杖,左手朝外輕輕揚起。
    她這話說得一點也不托大,天下之大,使迷手法要算嶺南溫家第一了,嶺南溫家祖
傳「迷經」早已落入她溫九姑手裡,目前雖然仍留在溫家,可是最重要的一頁,經她動
了手腳,改寫過來的。真正秘方,只有她一人知道,她不是天下第一,還有誰來?在溫
九姑面前使迷,豈非魯班門前弄斧?她左手輕輕揚起,正是替六個青衣少女解迷,·那
知左手揚過,六個青衣少女應該立即清醒過來;但卻依然一動不動,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下直把溫九姑看得不期一楞,天下迷藥,竟有自己不能解的?她怎知身上迷藥和
解藥全給石破衣掉了包。
    文如春看到溫九姑走出,迅速從身邊取出一支兩尺來長的黝黑鐵尺,豎立當胸,冷
冷一曬,說道:「在下何人門下,並不重要,不過今晚文某倒確是找你溫九姑來的。」
    溫九姑道:「你找我何事?」
    文如春道:「什麼事你不用多問,只要跟我走就好。」溫九姑聽得大怒,兩腮鼓動,
呷呷笑道:「小子,好狂的口氣!」
    文如春右手鐵尺豎胸,冷然道:「溫九姑,我勸你少費力氣了,你仔細瞧瞧可知我
手中這柄鐵尺的來歷嗎?」
    溫九姑豈會這般好說話?江湖上稱她九寡十八迷者?就是說溫九姑身上至少有十八
種迷藥,可以使你在不知不覺中著了她的道也。
    溫九姑方才左手輕揚,雖然沒有解去六個少女的迷藥;但她在說話之時,少說也已
經使了三種極厲害的迷藥,眼看姓文的小子依然神色自若。絲毫沒有中迷,心中更是驚
疑不止。
    此時忽聽對方問起他手中鐵尺的來歷,止不住心頭一凜,急急問道:「你這柄鐵尺
是何來歷?」
    文如春冷森一笑,神秘的道:「大概你心裡已經想到了,對嗎?」
    溫九姑白髮飛揚,桀桀笑道:「你給我老婆子瞧瞧!」她早已存心出手,是以話未
說完,人卻一下離地平飛過去,右手鴆頭杖朝文如春當頭擊落,左手五指如爪朝他鐵尺
上抓去。
    溫九姑一身武功原本十分了得,使迷既已無效,自然要出手一搏,這一下當真快疾
如風,令人連想躲閃都嫌不及。
    文如春並沒躲閃,他早就料到溫九姑使迷無功,而且既已知道自己手中鐵尺來歷,
非出手搶奪不可,因此也早有準備,沒待溫九姑欺近,左腳斜退半步,右手鐵尺朝上架
起,左手一指迅若流星朝溫九姑抓來左手掌心點去。
    但聽「噹」的一聲大響,溫九姑直劈而下的鴆頭杖被鐵尺架住,左手掌心也同時被
對方指風擊中,一下如同觸電,禁不住打了一個冷嘩,登時感到全身奇冷無比,口中
「啊」
    了一聲,登登的後退了數步之多,幾乎站立不住。
    紅幾睹狀大驚,急忙奔了上去,一手扶住師傅,口中急急問道:「師傅,你老人家
怎麼了?」
    溫九姑一手以杖拄地,冷得全身不住的顫抖,說道:「這小子……練的……透骨……
陰指……為……師……好冷……」
    丁天仁聽得暗暗忖道:她說文如春練的是「透骨陰指」,莫非會是雪山門下?只見
站在階上的白髮婆婆這時徐徐走下,目注文如春緩緩的道:「文施主莫非是雪山門下,
那麼應該知道老婆子是什麼人了?」
    「桂花庵從不介入江湖糾紛,和雪山三傑總算是舊識,文施主夜闖桂花庵,以迷藥
制住我六個小徒,再以『透骨陰指』傷了溫老施主,老婆子不管你們有何恩怨,希望文
施主交出『一陽丹』,和迷藥解藥,速即退出去為宜。」
    文如春深沉一笑,抱抱拳道:「桂花庵主名動江湖,在下久仰得很,不僅在下,連
敝教主也久聞大名,頗思一晤,他老人家得知溫九姑正好在寶庵作客,所以要在下奉邀
庵主,移玉敝教一晤。」
    丁天仁心中暗道:「他說的教主不知是什麼人?」
    只聽桂花庵主問道:「貴教是什麼教?貴教主又如何稱呼?」
    文如春微微一笑道:「敝教是大道教,敝教主就是大道教主了。」
    桂花庵主心想,聽他口氣,分明是邪魔外道了。一面問道:「沒有姓名?」
    文如春大笑道:「這裡叫做桂花庵,你是一庵之主,所以叫桂花庵主,大家都以桂
花庵相稱,何嘗問過庵主的姓名?」
    桂花庵主沉哼一聲道:「文施主是否交出解藥?」
    文如春臉露陰笑,反問道,「庵主是否肯移玉敝教一行?」
    桂花庵主微曬道:「文施主覆上貴教主,老婆子皈依我佛,除了誦經課徒之外,不
入紅塵已久,文施主交出解藥,可以走了。」
    文如春雙眉微微一攏,為難的道:「這就叫在下為難了,在下臨行之時,教主曾有
交代……」
    他故意拖長語氣,沒有說下去。
    桂花庵主問道:「他如何交代你的?」
    文如春支吾了下,才道:「敝教主言道:桂花庵主昔年望重武林,對本教十分重要,
不論用什麼手法,務必把她請來。」
    桂花庵主哼道:「你想用溫老施主和小徒脅迫老婆子?」文如春道:「那倒不是。」
    桂花庵主又道:「那你想用什麼方法?」
    文如春微微一笑道:「要請庵主,其實也簡單得很。」桂花庵主怒聲道:「那你試
試看」?文如春忽然大笑一聲道:「庵主馬上就可以試到了。」他笑聲甫起,疾風颯然,
只見五道人影迅若飛隼從兩棵高大的桂花樹上飛起,往下瀉落。
    桂花庵主為了要瞧瞧文如春究竟有什麼花樣?自然岸立不動,那知這五道人影在快
要落到地面上之時,手臂輕輕一抖,天空間登時張開一面巨網,隨著他們落地,往下罩
落!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等到桂花庵主發現不對,已是不及,巨網從頭而下,把她罩在
網中。
    這張巨網要把桂花庵主罩住,自非普通漁網,每根網絲都用牛筋和油浸細麻編成,
最惡毒的是每個網眼處還綴以細小的鋼鉤,只要你稍作掙扎,小鋼鉤就會鉤住你衣衫,
而且越鉤越緊!
    這五道人影正是崆峒五矮,另外兩個女矮人此時也從桂樹上翩然飛落。五矮落到地
上,成五角形圍住桂花庵主,再一抖手,扣緊繩索,巨網網口就隨著收緊。
    桂花庵主連手中拂塵都未揚起,就被巨網罩住,她依然凜立網中,並未掙扎,沉聲
道:「文施主要把老婆子怎樣?」
    文如春含笑道:「在下只是奉命邀請庵主在架一行,並無絲毫惡意。」
    他不待桂花庵主再說,跨上一步,右手抬處,兩尺長的鐵尺朝桂花庵主身上虛空連
點了幾點,才回頭朝崆峒五矮笑了笑道:「孔兄五位辛苦了,現在可以鬆手了。」
    五人手上一鬆,然後走上前,解開巨網,由孔老五收好。
    原來這張巨網,號稱「崆峒天錦網」,乃是崆峒五矮昔年從一處盜窟中得來的,當
時五矮已有兩人被擒,最後合三人之力,破去盜窟,因此網不受刀劍,五矮從不使用兵
刃,就利用這張網擒敵,號稱「崆峒天錦網。」
    文如春早就聽說崆峒五矮有一張刀劍砍不斷的天錦網,才有意收伏五矮,收為己用,
不料正好遇上五矮和梁山的兩個女矮結盟,成為崆峒七矮,意外又多了兩個幫手。
    丁天仁眼看溫九姑、桂花庵主先後被擒,心中一直在考慮自己要不要出手?繼而一
想:文如春曾說奉教主之命來請桂花庵主的,莫非和擎天手金贊臣等人失蹤有關?自己
何不跟蹤下去,看看他們把人送往何處?再作道理。
    一念及此,也就忍了下來。
    這時文如春要崆峒七矮守在階前,自己提著溫九姑,朝裡走去。
    七矮聽他說過和溫九姑有仇,往裡行去,自然是去處置溫九姑了,備幫各派處置叛
幫的人,各有規矩,他們自是不便看到。
    丁天仁側身隱匿在第一進大殿後面的幃護神龕左側,第二進天井上發生的事,只隔
了一道門戶,自可看得清楚,此刻文如春提著溫九姑朝第二進中間走去,階下又有崆峒
七矮守著,自己無法走近,只好悄悄退出大殿,越過圍牆,一路往北繞去。
    計算大概已在第二進後面,再越牆而入,掩近後窗,不聞絲毫人聲,丁天仁藝高膽
大,輕輕撥開窗戶,弓身躍入,凝目看去,原來南首一間才是第二進,中間一問佛堂,
文如春的話聲,就是從前面傳來。
    這就悄悄掩近板壁,找了一處板縫,湊著眼睛瞧去。文如春就坐在佛堂右首一把椅
子上,溫九姑身子僵直就站在他面前三尺遠處,眨著眼睛,一臉俱是怒容。
    只聽文如春笑嘻嘻的道:「九姑,你想不到會落到我手上吧?我已經餵你服了半粒
『一陽丹』,半個時辰不用擔心寒毒入骨。」
    他手中把玩著兩尺長的鐵尺,偏頭說話,語氣之中含有仇恨、得意和輕蔑之意!
    溫九姑目露怨毒,厲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文如春微曬道:「我當然不會真的姓文……」
    他慢條斯理的舉起手來,從面頰兩側輕輕揭下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續道:「其實
你早就知道我的來歷了。」
    溫九姑臉色獰厲,沉哼道:「你是嶺南溫家的人,你是什麼人的兒子?」
    文如春笑了笑,又舉手戴上面具,才道:「九姑猜對了,我是長房大公子,在嶺南
大家都叫我溫大公子。」
    溫九姑道:「你是大哥的兒子,是他叫你來找我的?」文如春舉了下手中鐵尺,笑
道:「幾十年來,我爹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九姑,但沒有尋獲這柄通天犀迷天尺之前,
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來找九姑。」
    他口中說的通天犀「迷天尺」,就是他手中這柄兩尺來長的鐵尺,鐵尺是百練精鋼
鑄制,中間接置有溫家極厲害的「迷天香」只要輕輕一按,即可噴出一縷極細的香氣,
可以傳送到兩丈來遠,人畜只要聞上少許,就會昏迷過去,這「迷天香」的秘方不載在
「迷經」之上。
    迷天尺的另一頭,裝有一塊通天犀角,專解各種迷毒,是溫家祖宗為子孫預留的一
步,萬一「迷經」遺失,也有迷天尺可制。
    溫九姑問道:「你們怎麼找到的?」
    文如春陰笑道:「溫家不幸出了你這個九姑,竟然欺祖滅宗,塗去『迷經』上最重
要的兩張秘方,但溫家祖宗有靈,咱們終於在夾牆之內,得到了此尺……」
    溫九姑急急問道:「還有什麼?」
    文如春陰森的道:「當然還有……嘿嘿,譬如可以讓你終身笑口常開的『安樂
散』……」
    溫九姑尖聲道:「你既是大哥的兒子,我就是你姑姑,你還不解開我穴道?」
    文如春森笑道:「不錯,你是我姑姑,我也應該解開你穴道,不過……」
    溫九姑道:「你要和我講條件?」
    「不錯!」文如春點頭道:「但也不能算是條件,否則……嘿嘿,別說寒毒入骨,
會終身殘廢,我爹的意思,還要我餵你服下『安樂散』呢!」
    丁天仁心想:他說「安樂散」可以使人笑口常開,那是什麼藥呢?溫九姑聽得臉色
劇變,尖聲道:「不要,不要!」
    文如春笑道:「九姑,你自然不想變成笑口常開的白癡了,那就該把塗去的幾味主
藥說出來才行。」
    丁天仁聽到這。裡,不禁暗暗失笑,服了會使人變成白癡,居然叫安樂散。
    溫九姑道:「那幾味主藥,老婆子一時記不清,最主要的這幾味主藥,各有君臣佐
使的配合,份量更是絲毫不能有誤,老婆子都記在本子裡,那會帶在身上?」
    文如春問道:「那本子你放在哪裡?」
    溫九姑道:「老婆子經年在外走動,當然也不會放在老家……」
    文如春道:「那你放在那裡?」
    溫九姑尖聲道:「老婆子最放心的地方,就是桂花庵,當然把本子留在這裡了」。
    桂花庵主名動武林,她把重要的記事本子留在這裡,自然萬無一失。
    文如春當然深信不疑,說道:「那很好,只要你交出本子,我自會替九姑解開穴道,
也可以把半粒『一陽丹』一併給你。」
    溫九姑微微搖頭道:「不,你必須先解開我的穴道,我才能領你去取。」
    文如春豁然一笑道:「好,在溫大公子面前,諒你也逃不出去。」
    話聲一落,果然揮手在溫九姑身上連拍了三下。
    丁天仁心想:「此人口氣不小,似乎絲毫沒把溫九姑放在眼裡。」
    溫九姑頓覺全身一鬆,手腳也活動了,她也是心機極深的人,同時口中說了聲:
「好,你隨老婆子來。」
    舉步朝外行去。
    文如春收起鐵尺,從容舉步,跟著溫九姑走了出去。
    丁天仁慌忙退出後院,縱身上屋,隱住身形,朝下看去,只見溫九姑領著文如春已
從走廊析入西首一條小徑,他因階前有崆峒七矮守著,只好循著屋脊悄悄過去,到了盡
頭,再躍落地面。
    原來這第二進右首,另有幾間房舍,圍成一個小院落,溫九姑、文如春二人朝坐西
朝東的三間房舍中間一間推門走入。
    丁天仁立即跟了上去。掩到左首石欞窗下,往裡瞧去。這是一間小客堂、左右各有
一道門戶,掛著藍白花布棉簾,敢情是兩間臥室。小客堂中間掛一幅觀音大士畫像,還
供著一盤水果,桌上有一個鼎形的古鍋香爐,足有一尺多高,爐中還插了一大把香棒,
顯然每天都有人上香。
    溫九姑跨入客堂,就在左上首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冷聲道:「現在你可以把半粒
『一陽丹』給我了。」
    文如春問道:「小本子呢?我拿到了自會給你。」
    溫九姑沉哼一聲道:「小本子用紙包著,就放在香爐裡,你自己去取好了。」
    文如春道,「不,你去取出來之後,只要不騙我,半粒『一陽丹』就在這裡。」
    他果然從袖中取出半粒藥丸放在几上。
    溫九姑看他取出來的半粒「一陽丹」和方才給自己的半粒形狀色澤一般無二,口中
哼道:「你是怕老婆子在香爐中使了手腳?嘿嘿,就算怕老婆子身上有十八種迷藥,遇
上迷天尺上的通天犀也毫不管用了。」
    她果然走上前去,伸手先把爐中一把香棒拔下,然後雙手捧著香爐,把一爐香灰倒
到地上,香灰堆中果然有一個紙包,她伸手取出紙包,一面說道:「你大概要老婆子把
紙包也打開吧?」
    口中說著,果然把紙包打了開來,裡面是上一本招疊著薄薄的小冊子,她又把招疊
的冊子打開,也只有手掌大小,看去不過四五頁光景。
    溫九姑隨手把小冊子抖了抖,才遞過去,說道:「不信你仔細瞧瞧,上面記著兩張
秘方的藥名和份量,老婆子是不是騙你?」
    文如春看她說得不像有假,伸手接過、紙張已經發黃,果然是手抄本,翻開一瞧,
第一二頁上記載的幾種迷藥,居然是「迷經」上所沒有記載的。第三頁就是「溫氏清靈
丹」。
    第四頁是「聞風散」,都比「迷經」多了一兩味,第五頁是「迷信丹」,和解藥,
正是「迷經」上被她塗去的兩味主藥,藥名下面,也都注有用量,看來不會錯了,這就
雙手合一,正待往懷中放去。
    就在此時,突然發覺雙手已是麻木不仁,小本子隨著跌落地上!不,這一瞬間他看
到自己雙手逐漸變成藍色,由淡而濃,色如靛青,心頭又驚又怒,疾退半步,厲聲道:」
你……」
    溫九姑站在不遠,雙目如刀,緊緊的盯著他,直到此時,才呷呷笑道:「不要緊,
你手上不過沾了些『天藍粉』,老婆子替你把迷天尺拿出來,有通天犀角,還怕什麼雲
南藍家的獨門劇毒?」
    口中說著,人已快疾如風,雙手箕張,朝文如春當胸抓來,她要搶的就是插在他腰
中的迷天尺!
    文如春冷笑一聲,身如陀螺,在飛一般的急劇旋轉之中,一連踢出七腿,這七腿連
環如風,不但快速凌厲,而且森寒逼人,逼得溫九姑連連後退了兩步,文如春身不著地
已如一陣旋風,朝門外飛衝出去。
    溫九姑呆得一呆,自言自語的道:「會是掃雪腿!」
    她沒搶到迷天尺,自然知道崆峒七矮就在第二進天井上,自己人單勢孤,不宜久留,
急忙俯身拾起小冊子揣入懷中,一手從幾上取過半粒「一陽丹」,納入口中,朝右首房
中閃去。
    丁天仁自然也想到文如春這一衝出去,崆峒七矮一定會隨著趕來,也急忙縱身躍起,
跟在文如春身後,一連幾個起落,掠上屋頂,立即在屋脊陰暗處伏下身來。
    這時文如春已經匆匆進入中間一間佛堂,過沒多久,就見崆峒五矮同時走出,雙腳
點處,化作五道流星,朝西投去。
    丁天仁目光一動,看到階上天井中,還有七個少女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那是桂花庵
主門下六個弟子,和溫九姑門下弟子紅兒,她們全是被文如春迷藥所制。
    心中暗道:照目前情形看來,文如脊會使「透骨陰指」和「掃雪腿」,分明是雪山
門下。但他卻說奉教主之命來邀請桂花庵主的,由此推想,這個出身嶺南溫家,又是雪
山門下的文如春,很可能又投到某一個教主手下。
    他仗著會使迷藥,專門替教主擄人,從他對桂花庵主的手到擒來,不費什麼力氣,
那麼擎天手金贊臣等人,在江湖上名頭都很響亮,自然也是他們教主邀請的人了。
    自己只要跟蹤住他,就不難發現他們巢穴所在。
    那麼今晚當然不能出手去救桂花庵主和她門下六弟子,但紅兒她,溫九姑已經逃走,
自己遇上了就不能讓她再被文如春帶走了。
    他眼看五矮朝西飛去,兩個女矮可能正在佛堂中助文如春療毒,這是救人的好機會,
心意一決,立即提吸一口真氣,施展輕功,人如一縷輕煙,朝下撲落,腳尖才點地,雙
手已經抱起紅兒,騰身而起,飛越出東省圍牆。
    這一下,他拿捏得極準,眨眼之間,就順利把人救出,一時那敢停留,一路飛掠,
奔行了十幾里光景,對對巴紅兒放下,從身邊取出「溫氏清靈丹」,餵她服下。
    不到盞茶工夫,紅兒忽然睜開服來,口中輕咦了一聲,眨動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望著丁天仁,說道:「你……是王公子?我……怎麼會在這裡的?」
    丁天仁道:「紅兒姑娘,你先檢查一下,有沒有什麼不適之處?」
    紅兒眼中有著懷疑神色,點點頭,略為活動了下,也深深吸了口氣,就道:「我沒
什麼?我師傅呢?」
    丁天仁道:「姑娘請坐下來,在下自當奉告。」
    紅兒雖然有著一分戒心,還是怯生生的坐了下來,仍然和丁天仁保持了相當距離。
    丁天仁就把自己在酒樓上因文如春行跡可疑,夜探桂花庵,一直說到溫九姑逃走,
崆峒五矮相繼追出,自己如何把紅兒救出,扼要說了一遍。
    紅兒問道:「你說文如春是師傅的侄兒,他怎麼又會是雪山門下,怎麼又要劫持桂
花庵主的呢?」
    丁天仁道:「這個在下一十寸也弄不清楚,須要慢慢的查。」
    紅兒站起身,檢衽一禮道:「多蒙公子相救,我要去找師傅,就此別過。」
    丁天仁急忙跟著站起,說道:「姑娘且慢。」
    紅兒道:「公子還有什麼事嗎?」
    丁天仁道:「姑娘並不知道令師去了那裡,一時之間又到那裡去找?再說文如春也
必然會在附近搜索令師下落,他有崆峒七矮相助,人多勢眾,連令師都不是他的對手,
姑娘萬一遇上了豈不危險?」
    紅兒聽得心頭大急,說道:「那……怎麼辦呢?」
    丁天仁沉吟道:「在下之意……在下覺得……」
    紅兒眨著眼眼,問道:「你覺得如何呢?」
    丁天仁道:「不瞞姑娘說,在下就是在查訪江湖上有許多有名人士無故失蹤的一重
公案,目前桂花庵主的被擄,正好是一條線索,萬一令師也被他們擄去了,也好設法一
起救出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46:41

紅兒點點頭道:「公子的意思,是要……」她粉臉一紅,囁囁的道:「是要……我…
一起……走了?」
    丁天仁也心下一陣跳動,說道:「姑娘不用為難,你先到我住處,在下還有個同伴,
我可以和同伴住在一起,明日一早,買幾件男人衣衫,暫時改扮男裝,可以掩人耳目,
一方面也方便查訪令師下落,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紅兒想了想,說道:「那也只好如此了,只是這樣太打擾公子了。」
    丁天仁忙道:「這也算不了什麼,何況姑娘也幫過在下的忙……」
    活聲出口,突然想到自己現在是王紹三,可不是丁天仁,但已經遲了!
    紅兒何等機靈,一雙星目盯著丁天仁,只覺他在黑夜之中,雙目炯炯發光,這眼神
自己好熟好熟,心頭一動,問道:「公子究竟是誰呢?」
    丁天仁忙道:「在下自然是王紹三了。」
    紅兒雖覺他聲音不對,但聲音卻有些相似,一面說道:「小女子雖曾和王公子見過
一面,但我沒幫過你什麼忙呀,不知公子指的是那一件事?」
    丁天仁被問得一時答不上話來,說道:「姑娘,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回客店去,有
些事,明天再說不遲。」
    「不!」紅兒不依的道:「公子不說清楚,小女子不會去的,你先說說你究竟是
誰?」
    「唉!」丁天仁唉了,一聲,鄭重的道,「紅兒姑娘,你先告訴我,我今晚和你說
的話,你保證不向任何人洩漏一個字,包括令師,你能答應嗎?」
    紅兒點點頭很快道:「可以,我如果洩漏給任何人,就會一劍穿心……」
    「好了。」丁天仁截著道:「在下又沒有叫你立誓。」
    紅兒道:「現在你可以說了,你是誰呢?」
    了天仁一直以改變的聲音跟她說話,直到此時才恢復了原來的聲音,說道:「在下
丁天仁。」
    紅兒從他眼神中早就猜他可能是丁大哥了,這句話,是她多麼希望聽的,但她依然
矜持著問道,「那你說說看,我幫過你什麼忙呢?」
    丁天仁道:「那次我和兩個義弟前去借宿,令師迷翻了我兩個義弟,要你點我三處
穴逍,承你手下留情……」
    紅兒被他說得粉臉驟紅,羞急的道:「不用說了,你果然是丁大哥……」
    「丁大哥」這三個字,在她心裡不知叫了幾百遍,這時忍不住一下叫了出來,不,
她一直多麼想念著他,這回好像遇見了親人一般。一時驚喜交集,情不自禁的一下撲入
丁大哥懷裡,嬌軀發顫,眼中忍不莊流下淚來。
    丁天仁不防她突然會撲入自己懷裡,也當然不好把她推開,一時鬧了個面紅耳赤,
千足無措,只得任由她偎在胸前。
    一面低聲道:「紅兒姑娘,不要難過,令師不會有事的。」
    紅兒只是一時高興,但究竟是小姑娘家,撲在一個大男人懷裡,自然又喜又羞,一
顆頭埋在他懷裡,再也不敢抬起頭來,不依的道,「丁大哥……你……你為什麼不早說
呢……哦,王紹三究竟是什麼人呢,你怎麼會改扮他的?」
    丁天仁低下頭去,柔聲道:「你問的事情,一時間也說不清楚,我慢慢再告訴你好
嗎?」
    他這一低下頭去說話,鼻中頓時聞到她秀髮上一股淡淡的幽香!
    要知香氣越是淡淡的,越發具有神秘的誘惑,如果香氣濃了,就會刺鼻,這叫做:
「幽香恰好微微處,沉醉郎心不在多。」丁天仁從沒有過軟玉溫香抱滿懷的經驗,鼻中
聞到紅兒秀髮上的幽香,心頭下禁一陣蕩漾,雙臂忍不住把她一個嬌軀輕輕環抱住了。
    兩人這樣緊緊偎依了一陣,紅兒幽幽的道:「丁大哥,我們該走了。」
    她十分羞澀的輕輕推著他,直起身子。
    丁天仁霍然驚覺,歉然道:「對不起,在下……」
    紅兒臉上紅馥馥的舉手掠掠鬢髮,低垂著頭,問道:「丁大哥,你住在那裡?」
    了天仁哦道:「還有一里來路,就快到了,哦,紅兒,我那同伴並不知道我的身份,
你不可叫我丁大哥,知道嗎?」
    紅兒甜甜一笑道:「那我叫你王大哥好了。」
    丁天仁含笑道:「好吧!」
    紅兒想了想又道:「那我改扮男裝的事,要不要讓他知道呢?」
    丁天仁道:「最好也不要讓他知道。」
    紅兒咬著朱唇,思索道:「這麼說,我也要想個名字才好,對了,我叫丁虹好不?
就說是你結義兄弟。」
    丁天仁瞧著她。笑道:「好吧!」
    紅兒給他笑得臉上又是一紅,不依道:「我不來啦,你笑我!」
    丁天仁道:「在下不是笑你,因為你穿了男裝,一舉一動還是姑娘模樣,人家一眼
就看得出來。」
    紅兒道:「那怎麼辦?」
    丁天仁道:「明天我給你臉上易了容,再練習改變聲音,才不至露出破綻來,好了,
我門快走吧!」
    當下就領著紅兒回轉客店,兩人由窗戶進入房中。紅兒禁不住心頭跳動,紅著臉不
敢作聲。
    丁天仁俯身從床下取出鴿子,納入袖中,輕聲道:「紅兒,我出去之後,你就閂上
房門,好好睡覺,明天我去買了衣服,你再開門,知道嗎?」
    紅兒點點頭。丁天仁開啟房門走了出去,往隔壁門上輕輕叩了兩下。
    紀效祖從睡夢中驚覺,翻身坐起,問道:「什麼人?」
    丁天仁道:「效祖,是我。」
    紀效祖聽出是丁天仁的聲音,急忙開啟房門。
    丁天仁大步走入,在一張倚子上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
    紀效祖是紅穗堂的香主,經驗老到,半夜三更三公子突然來至自己房中,必然有重
要之事,但他迅快掩上房門,走到丁天仁面前,雙手下垂,恭敬的道:「三公子有什麼
差遣嗎?」
    丁天仁目光冷峻的看了他一眼,問道:「二更前你可曾放出一隻飛鴿?」
    紀效祖心頭機伶一顫,忙道:「三公子明鑒,今晚初更過後,屬下就已入睡,那會
有二更前放飛鴿之事?」
    丁天仁冷哼一聲道:「沒經我同意,諒你也不敢私自和誰通訊,但二更前本座明明
聽到鴿子飛起時的撲撲之聲,是從你房間的後窗飛起的。」
    紀效祖背脊已經冒著涼氣,一面笑道:「也許是夜鳥打屬下後窗飛過,三公子聽錯
了。」
    丁天仁雙目一瞪,沉聲道:「本座就是十丈外的飛花落葉,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你後窗口隔了一堵牆,本座還會聽錯?」
    紀效祖道:「但屬下真的沒放鴿子」。
    丁天仁沉喝道:「紀效祖,」你好大的膽子,本座問你,你還敢狡辯?」
    紀效祖連連躬身道:「三公子,屬下真的沒有……」
    「你還不承認?」
    了天仁伸手從袖中取出信鴿往地上一擲,喝道:「這是什麼,你去看清楚了。」
    紀效祖真不敢相信自己看它沖宵飛去的鴿子,還會被人截住,但這頭鴿子腳下扎有
號牌,明明就是自己放出去的一隻,絕不會錯,那麼銅管內的字條,三公子自然也看過
了,差幸沒有說三公子的壞話,只是報告行蹤而已!
    想到這裡,心頭覺得稍寬,趕忙雙膝一屈,撲的跪了下去,伏到地上,說道:「屬
下該死,但不關屬下的事,屬下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丁天仁問道:「你奉誰之命?誰有這麼大膽,敢派你來監視本座?」
    紀效祖忙道:「屬下是奉副總護法之命,但不是監視三公子來的。」
    丁天仁道:「此話怎說?」
    紀效祖看他口氣緩和下來,暗暗吁了口氣,忙道:「副總護法是因……是因……」
    有這點緩衝時間,他早已想好了答同,故意裝作面有難色,說不下去。
    丁天仁問道:「是因什麼?」
    紀效祖道:「屬下不敢說。」
    丁天仁道:「你站起來,只管直說,本座不怪你就是了。」
    「多謝三公子。」紀效祖站起身,垂手說道:「這是臨行的前一晚,副總護法交代
屬下,言道:三公子一身功夫老夫信得過他,可以應付任何事情,只是很少在江湖走動,
你要隨時以飛鴿傳書,向老夫報告,老夫可以斟酌情形,隨時派人支援,只是不可讓三
公子知道了。」
    這一段話,當然有些是他臨時編的,這樣就可表示副總護法不是不信任王紹三,也
洗脫了他監視之名。
    丁天仁聽得點點頭,一面哼道:「你說的都是實話?」
    紀效祖神色恭敬的道:「屬下說的句句都是實話,若有半句虛言,三公子可以殺了
屬下,屬下絕無半句怨言。」
    「本座不用殺你。」
    丁天仁緩緩從懷中取出一粒綠豆大的藥丸,說道:「你把這粒藥丸吞下去了。」
    紀效祖臉色劇變,望著丁天仁顫聲道:「三公子……」
    「你接過去。」
    丁天仁面情嚴肅,徐徐說道:「這不是毒藥,不會要你的命,也不會變成白癡,一
切如常,只要吞下此丸,你就是我的心腹了,再說,本座已經說出口了,你能不服嗎?」
    紀效祖自思無力反抗,這就爽朗的道,「好,屬下吞了。」雙手接過藥丸,一下吞
入口中。
    丁天仁笑道:「很好,你現在可以把信鴿上的紙重新寫過,就發出去,此後聽我的
好了。」
    接著就把今晚自己在桂花庵看到的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紀效祖愕然道:「三公子認為這文如春和金贊臣等人失蹤有關嗎?」
    丁天仁道:「極有可能。」接著含笑問道:「你服下藥丸,可有什麼感覺嗎?」
    「沒有。」紀效祖道:「三公子說這不是毒藥,自然不是毒藥了,屬下深以眼藥之
後,得到三公子的信任,引以為榮。」
    他服的是『迷信丹』自然衷心悅服,終身不二。
    丁天仁點頭道:「好,你去寫報告,我要在床上運一回功。」
    第二天一早,丁大仁吩咐紀效祖去新招商客店附近,注意文如春一行人的動靜,自
己上街去找到一家衣店,給紅兒買了衣衫鞋襪等物,回轉客店,在房門上輕輕叩了兩下。
    紅兒急忙打開門閂,先開了一條門縫,湊著眼睛,看到是丁天仁,低聲道:「大哥
快進來。」
    丁天仁手中提著一大包東西,走入房中,含笑道:「衣衫都買齊全了,只不知合不
合身,我到隔壁房去,你快換上了。」
    說完,就退出房去,在隔壁房中坐下,過了一會,就聽到有人叩門,開出門去,只
見紅兒換了男人衣衫,居然變成了風度翩翩的美少年,只是個子瘦小了些。
    紅兒喜孜孜的叫道:「大哥,你看像不像?」
    她一開口就是又嬌又脆的少女口音。
    丁天仁忙道:「賢弟,你到我房裡去再說。」
    兩人回到房中,丁天仁回身掩上房門。
    紅兒問道:「大哥,你看合不合身?」
    丁天仁點點頭道:「很好。」
    紅兒又道:「我也覺得合身,大哥,你怎麼知道我的身材呢?」
    丁天仁臉上微紅,自己昨晚不是抱過她,但這話不好說,一面笑道:「我告訴夥計
是買給兄弟的,那夥計問我兄弟有多高,我故意想了想就比著鼻子這樣高,比我瘦些,
就是這樣了。」
    紅兒看他比著鼻子,想起昨晚大哥低下頭來聞著自己的頭髮,一時心中感到又羞又
甜,粉臉驀地紅了起來,輕啐道:「大哥,我不來啦!」
    丁天仁道:「賢弟好端端的怎麼了?」
    紅兒道:「沒有啦!」
    丁天仁伸手把椅子拉到自己面前,說道:「好,那你快坐下來。」
    紅兒問道:「你要做什麼?」
    丁天仁從懷中取出一隻黃銅扁盒,放到桌上,一面說道:「文如春他們都認識你,
而且你這張臉,生得又美又甜,不像是男孩子,我昨晚不是說過要給你易容嗎?」
    紅兒聽他說自己生得又美又甜,心裡好不高興,但臉上卻脹得通紅,依言在他對面
坐下,一面好奇的問道:「大哥,易容要怎麼易法呢?」
    丁天仁和她面對面坐著,看到的是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張宜喜宜嗔的臉孔,
更是嬌靨如花,就是柳下惠也會心頭蕩漾,情難自禁,心想,這樣如何還能給她易容,
忙道:「我那同伴馬上就要回來了,我得趕快給你易容才是,在我易容之時,你要閉上
眼睛,不可說話、等我說好了,你才能睜開眼來。」
    紅兒道:「好嘛!」果然閉上了眼睛。
    了天仁打開銅盒,開始給她易容,她雖然閉上了眼睛,但花一般美的嬌靨,不但和
他相距極近,香澤微聞,易容時更需用手指在她又嫩又滑的皮膚上塗抹,這分香艷情趣,
比起張敞只畫蛾眉猶有過之!
    他縱然竭力忍耐,把她看作兄弟,心頭始終蕩漾不已,好不容易易容完畢,已是汗
流俠背,連臉額上都有汗水,吁了口氣道:「好了,你自己看看!」隨手把一面小銅鏡
遞了過去。
    紅幾哦了一聲,睜開眼睛,說道:「大哥,這麼快好了?」
    她現在叫習慣了,「大哥」二字就離口不了,看他把一面小巧的銅鏡遞了過來,趕
緊伸手接過,朝臉上照著看去。,這一瞧,直把紅兒瞧得目瞪口呆,鏡子裡的自己,竟
然變成了一個俊俏的陌生少年,雖然牛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但一看就是男生!
    心頭又驚又喜,啊了聲道:「大哥,你這易容的本領高明極了。連我自己都一點也
認不出來了,哦,大哥,你幾時教我好不?」
    丁天仁含笑道:「賢弟要學,還怕大哥不教嗎?」
    紅兒甜甜一笑道:「大哥,你真好。」、「對了!」丁天仁道:「你雖然易了容,
但計音依然聽得出來,現在我就教你變音術,你聽仔細了。」
    接著就把如何改變聲音,以及如何摹仿別的聲音,詳細說了一遍。
    紅兒道:「大哥,這變音術好像很難呢!」
    丁天仁笑道:「不是難,是要多加練習,才能應用,現在只好臨時抱佛腳,在房裡
多練幾遍,也將就可用了。」
    紅兒聽他這麼說了,自然要加緊練習了。
    過了一會,只聽門上起了剝啄之聲,丁天仁起身開門,見是紀效祖回來了,這就迎
著出去,隨手掩上門,說道:「有活到你房裡去說。」
    兩人來至隔壁房中,丁天仁在椅上落坐。
    紀效祖掩上房門,走到丁天仁前面,說道:「回三公子,文如春和崆峒五矮一清早
就離開新招商客店,趕到南城桂花庵去了。」
    丁天仁聽得一急,問道:「你有沒有要人跟下去?」
    紀效祖道:「屬下給了客店小廝一兩銀子,要他在那裡附近盯著,如果他們出來了,
看清往那個方向去的,趕來這裡通報,我會再給他一兩銀子。」
    「很好!」丁天仁點著頭,接著又道:「對了,你這時就去騾馬市場,挑一匹馬回
來。」
    紀效祖答應一聲,立即走出房去。
    丁天仁就又到自己房中。
    紅兒學習變音術極為勤奮,她本是冰雪聰明的人,經過一陣功夫,一個人在房中練
習,居然進步得相當快速,這時看到大哥回來,就學著男人聲音叫道,「大哥,剛才店
伙送來茶水,你要不要喝?」
    這幾句話,一聽就是二十來歲小伙子的聲音,雖然還帶著些少女嬌脆的音腔,但如
果不知道她是姑娘家,就不容易發覺了。
    丁天仁稱讚道:「賢弟,你進步得很快,已經聽不出你原來的口音了。」
    紅兒聽大哥稱讚自己,芳心更是欣喜,甜甜一笑道:「那是大哥教得好咯!」
    她一高興,又露出嬌滴滴的少女音來!
    丁天仁道,「你這句就不對了,在練變音術的時候,就要忘記自己,不可一會這樣
說,一會那樣說。」
    紅兒道,「大哥說得極是。」口中說著,倒了一盅茶放到桌上,說道:「大哥請用
茶。」
    丁天仁說了聲「謝謝」,剛坐下來,喝了口茶,只聽房門又起了剝啄之聲,就抬頭
道:「進來。」
    房門啟處,紀效祖匆匆走入,口中叫了聲:「三公子……」
    一眼看到房中有人,就沒有再說下去。
    丁天仁含笑道:「他是我義弟方虹。」一面朝紅兒道:「他是紀香主,名效祖,是
紀堂主的兄弟,你就叫他紀兄好了。」
    紀效祖連忙拱手道:「這樣稱呼,屬下如何敢當?方公子叫我名字就好。」
    紅兒拱手道:「紀兄不用客氣。」
    丁天仁又道:「友賢弟不是外人,你有什麼事,只管說好了。」
    紀效祖應了聲是,才道:「方纔據報,文如春和崆峒五矮已經離開桂花庵,另外還
有一輛馬車,車中可能是桂花庵主和梁山二矮了。」
    丁天仁問道:「他們往那裡去的?」
    紀效祖道,「出西門去的。」
    丁天仁又道:「你馬匹買來了嗎?」
    紀效祖道:「已經買回來了。」
    丁天仁道:「好,我們馬上就走,你去結了店賬,在門口等候。」
    紀效祖答應一聲,就往外行去。
    紅兒臉有不悅之色,低低的道:「大哥,我和你說好了的,我叫丁虹,因為大哥姓
丁,比較好記,你怎麼說我方虹呢?」
    丁天仁笑了笑道:「所以你不高興了?」
    接著壓低聲音說道:「那是剛才我想了想覺得不妥,因為昨晚我發現這紀效祖是歐
陽副總護法派來監視我的,我的一舉一動,他都以飛鴿呈報上去,歐陽生既然對我起了
懷疑,你再叫丁虹,極可能會從了字上發現是我,所以臨時把你說成姓方了。」
    虹兒道:「原來是這樣,那是小弟多怪你了。」接著哦道:「他們已經懷疑你了,
那你……」
    丁天仁拍拍她肩膀,含笑道:「你不用替我擔心,歐陽生也只是懷疑而已,不會有
事的,這紀效祖,我已經處理了,現在他完全可以信任了。」
    紅兒奇道:「大哥怎麼處理他的呢?」
    丁天仁低低的道:「我給他服了『迷信丹』。」
    紅兒愈聽愈奇,問道:」大哥怎麼會有『迷信丹』的呢?」
    丁天仁含笑道:「說起來話就長得很,等有空再慢慢的告訴你,現在我們該出去
了。」
    中午時分,三匹馬趕到石橋,這裡只是一個小鎮甸,大路邊上,一片雜樹林前,有
一家專為過往旅客歇腳的酒食店,三間用竹子蓋的房屋,門前還有一片空地,可以停放
車馬,裡面地方相當寬敞,放了十幾張板桌,可見生意相當不錯。
    這時候正是晌午時光,食客差不多已有八成光景。丁天仁三人在屋外拴好馬匹,找
了一張空桌坐下。
    夥計送上三盅茶,問了要些什麼酒菜,便自退去。
    丁天仁拿起茶盅,喝了一口,目光朝四周看去,但覺所有食客,幾乎都是些商賈行
旅,瞥見右首第四桌上坐著三個身穿長袍的中年文士,目光堪堪一注,只見坐在中間的
紫袍人朝自己微微頷首。
    心中覺得奇怪,這人自己並不認識他,他怎麼會朝自己頷首的呢?哦,對了,莫非
會是金瀾、易雲英、葉青青三人不成?不對,如果是她們三人,早就走過來了,那麼這
三人可能是金少泉、白少雲、王紹三無疑。
    紅兒看他坐下來之後,一直沒有作聲,低聲叫道:「大哥,你在想什麼?」
    丁天仁道:「沒有。」
    店伙送上飯菜,三人正在低頭吃喝之際,三個中年文士已經站起身往店外走去,就
在那紫袍人經過自己桌旁之際,丁天仁突然感到有一縷勁風朝自己腰問襲來,伸干一抄,
握到手中的像是一個紙團,這就不動形色,納入袖中,依舊低頭吃著飯菜。
    飯後,紀效祖要店伙沖了一壺茶,給丁天仁、紅兒面前斟了一盅,也給自己倒了。
    丁天仁裝作要解溲的模樣,來到屋後,從袖中取出紙團,打了開來,那是一張小紙
條,上面寫著:「今晚觀音閣見」六個小字。
    金少泉他們約自己今晚到觀音閣去見面,可能有什麼事,當下雙手一搓,把紙條搓
成粉未,回到前面,紀效祖已經付過賬了,三人喝了口茶,就相繼出門,翻身上馬。
    丁天仁回頭朝紀效祖道:「你對這一帶十分熟悉,不知觀音閣在那裡?」
    紀效祖馬鞭朝前一指,說道:「就在前面,高大竹很近,我們就是要從觀音閻前面
經過,三公子有什麼事嗎?」
    丁天仁道:「沒有,我們就在大竹打尖嗎?」
    紀效祖道:「一般行旅就在大竹打尖,其實趕到大竹,時間還早得很,稍為加緊腳
程,就可以到渠縣打尖了。」
    丁天仁因字條上約自己到觀音閣見面,這就說道:「我們就在大竹好了。」
    紀效祖應了聲「是」。
    紅兒跟在後面問道:「大哥,你是不是要去觀音閣?」
    丁天仁忙道:「沒有,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紅兒心想:哼,你這話誰會相信?方才問了觀音閣,才說到大竹打尖的,如果沒有
事,你會問觀音閣?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47:31

第25章
    這是早晨辰牌時光,從梁山西門馳出三匹駿馬,一路朝西急馳!
    馬上是三個少年公子,看去都只有二十來歲,只要從他們衣著光鮮,人品雋逸,一
望而知是富貴人家的的弟子,同窗好友,出來遊玩的。
    因為三匹駿馬,一會你超過我,一會又我超過他,好像是在比賽騎術,焉知這三位
少年公子,卻是易釵而棄的姑娘家,她們正是金蘭(瀾)、易雲英和葉青青。她們一會
超前半個馬頭,一會又兩騎並轡齊馳,只是為了在馬上互相交談方便而已!
    易雲英先催馬上前側臉朝金蘭道:「喂,金兄,大哥就是從這條路來的,我們追了
半天,怎麼連一點影子都沒看到?」
    金蘭道:「這要怪王伯伯說得太晚了,出門行旅的人,都是雞鳴早看天,聽到雞聲
就起床。天濛濛亮就上路了,那像我們起來天色已經大亮,直到我們吃過早餐,他才告
訴我們,算起來大哥很可能比我們早出將近一個時辰了呢,我們一時之間如何追得上
他?」
    葉青青趕上來,問道:「你們在說什麼呀?」
    易雲英道:「我們在說,怎麼還沒迫上大哥?」
    葉青青回頭道:「這時候路上人還不多,我們不會加快一點?」
    說著,一領韁繩,當先衝了出去。
    易雲英道:「葉兄說得不錯,我們快些趕路才行!」跟著揮鞭催馬,急急馳去。
    金蘭看兩人馳出去了,加快馬鞭跟了上去。三匹馬同時灑開霜蹄,也踢起大路上滾
滾黃塵!
    三位姑娘中易雲英和葉青青平日究竟很少騎馬,騎術自然也不會高明,只是仗著各
有一身武功,才不至於從馬背上顛下來,經過半個多時辰的奔馳,二位姑娘早就香汗淋
漓!
    易雲英在馬上叫道:「金兄、葉兄,我們在這裡歇一歇吧!」
    葉青青,金蘭一齊勒住馬頭,三人跳下馬鞍,各自跑得粉臉通紅,相顧一笑。
    易雲英舉手掠掠被風吹亂的鬢髮,失笑道:「看來騎牲口比施展輕功提縱術一樣吃
力。」
    葉青青接口道:「是啊,方纔我差點從鞍上翻下來呢!」金蘭笑了笑道,「你們平
日很少騎馬,所以太過用勁了,騎馬要懂得馬性,把心身放輕鬆些,就不會很吃力了。」
    葉青青牽著馬走近路邊一片樹蔭之下,說道:「這裡有幾方大石,我們就在這裡坐
歇一會再走。」
    她在石上坐下,還用手帕拭著額上汗水。
    易雲英跟了過去,也在一方大石上坐下。
    金蘭笑道:「要休息,方才石橋還有一家茶館,可以喝些茶水,這裡沒有茶,連水
都找不到……」
    話聲方落,耳中忽然聽到一聲極輕的沉哼,似從樹林中傳出,這就立即朝兩人打了
手勢,悄聲道:「林中有人!」
    易雲英,葉青青同時站起,輕聲問道:「你聽到什麼聲音了?」
    金蘭道:「是極輕的哼聲。」
    易雲英道,「我們進去瞧瞧。」
    金蘭道:「江湖上遇林莫人,我們闖進去不大好吧?」葉青青道:「他先出哼聲的,
又不是我們有意去招惹他!」
    易雲英道:「對嘛,我們只去瞧瞧有什麼要緊?」
    金蘭道:「要進去也要小心些!」
    葉青青道:「好嘛,那就快些了。」
    三位姑娘小心翼翼的穿林而入,找了一陣,林中沒有半個人影。
    易雲英道:「是不是金兄聽錯了?」
    金蘭道:「我方才明明聽到有人發出極輕的沉哼,不會錯的。」
    話聲方落,只聽又是一聲極輕的哼聲傳了過來!
    易雲英道:「快聽,好像就在……」
    葉青青口中「噓」了一聲,伸手朝右首指了指,那是一堆草叢,草有半人來高。
    三人極其小心的撥開草叢,走了十來步路。只見草椎中蜷伏著一個人,這人一頭白
發,戴著黑布包頭,身上穿的是青布棉襖,竟是一個老婆子!因為蜷伏著身子,看不到
她的臉,此時身軀發顫,似是正在運功,但還是抵不注,所以口中不時發出輕微的哼聲!
    易雲英一眼看去,覺得甚是眼熟,口中忽然輕咦一聲道:「會是溫九姑!」
    金蘭也己發覺,悄聲道:「是她!」
    葉青青問道:「你們認識她?」
    易雲英附著她耳朵說道:「她就是九寡十八迷溫九姑。」葉青青悄聲道:「她好像
在運功逼毒。」
    試想溫九姑躲在草叢裡運功逼毒,她善使迷藥,這草叢四周,豈會不布上迷藥,任
人闖入,但怎知她身上最厲害的迷藥都給石破衣掉了包,布上一層假的迷藥,如何迷得
了人?金蘭道:「我們過去看看。」
    三人走到溫九姑身前,才看清她雖然盤膝跌坐,但上身已是伏了下去,一張鴆臉也
隱隱蒙上了一層黑氣,只是鼻中還在呼吸,是以不時發出輕微的唔唔之聲。
    葉青青道:「她果然中了毒,她想運功逼毒,但她自己已經無法把毒逼出來了。」
    易雲英回頭笑道:「葉兄這口氣好像還是一位蒙古大夫呢!」
    葉青青道:「解藥我可一點也不蒙古。」
    金蘭道:「葉兄身邊有解毒藥丸,就給她一顆。」
    易雲英道:「這種人還要救她?」
    金蘭道:「她雖不是好人,但我們既然遇上了,總不能見死不救。」
    易雲英道:「好嘛,救就救她,只是葉兄解毒藥丸不知管不管用?」
    葉青青笑道:「神女宮解毒金丹,善解天下百毒,就算唐門見血封喉的毒藥暗器,
只要有一口。氣在、一樣救得活。」
    口中說著,伸手入懷,取出一個小小玉瓶,傾出一粒梧桐子大的藥丸,俯下身去,
納入溫九姑口中。
    易雲英道:「她氣息已經很弱,藥丸吞得下去嗎?」
    葉青青道:「我已把藥丸納入她舌下,很快就會溶化」。易雲英又道:「那要多少
時間毒才會解呢?」
    葉青青收起玉瓶,說道:「大概有頓飯工夫,就會清醒過來了。」
    金蘭道:「那就好,我們等她清醒了再走不遲。」
    易雲英道:「這就叫好人做到底,等就等吧!」
    三人站在草叢中,足足等了頓飯工夫,溫九姑臉上黑色果然漸漸褪去,接著身軀動
了一下,「緩緩目起,一雙水泡眼也緩緩睜了開來。
    易雲英喜道:「好了,她果然醒過來了。」
    溫九姑目中神光一閃,忽然斂去,緩緩打量著三人,口中依然虛弱的道:「老婆子
身中劇毒,是三位相公救的了?」
    金蘭道:「我們是路過這裡,發現老婆婆中毒昏迷,正好這位葉兄身邊有解毒藥丸,
給你餵了一粒,如今老婆婆既然醒了,我們還要趕路,也該走了。」一面回頭道:「易
兄、葉兄,我們走吧!」
    溫九姑道:「三位相公且請留步。」
    金蘭回身道:「老婆婆還有什麼事嗎?」
    溫九姑有氣無力的道:「老婆子不但中了『透骨陰指』,又誤服賊人半顆毒藥,此
時全身乏力,無法走動,三位相公一走,老婆子豈不活活餓死在這裡了?」
    易雲英問道:「那你要想如何?」
    溫九姑道:「三位公子行行好,扶老婆子出去,到了林外,也許有馬車經過,可以
搭個便車。」
    三位姑娘可不知道溫九姑是怕她侄子追蹤尋來。才一口氣奔行了幾十里路,躲在草
叢中逼毒的,她如是全身乏力,走不動路,出了樹林,豈不是讓追蹤的人很快就發現?
葉青青看她這麼說了,就點頭道:「好吧,我扶你出去。」
    金蘭要待開口,但看葉青青答應了,也只好不說。
    溫九姑感激的道:「多謝這位相公。」
    葉青青伸出手去,正待扶溫九姑手肘,溫九姑手腕一翻,一把扣住了葉青青的手腕,
口中呷呷尖笑起來。
    葉青青驟不及防,口中忍不住驚「啊」了聲,手上用力一掙,怒聲道:「你這是做
什麼?」
    溫九姑扣住她手腕不放,尖笑道:「原來你還是個丫頭!」
    金蘭怒叱道:「溫九姑,你還不快放手?」
    溫九姑霎著水泡眼,點頭道:「你們果然認識老婆子?」易雲英道:「人家救了你,
你居然還向葉兄出手,你是不是人?」
    溫九姑臉色一沉,尖聲道:「老婆子只是有話問你們,真要取她性命,她早就沒
命。」
    金蘭道:「你要問什麼?」
    溫九姑道:「你們怎麼進來的?」
    金蘭冷冷的道:「我們自然是走進來的了。」
    溫九姑道:「老婆子在草堆四周灑滿了三重迷藥,你們怎麼會沒事的?」
    易雲英道:「這就奇了,你下了三重迷藥,我們怎麼會沒有事?這要問你自己,你
問我們,我們又去問誰呢?」
    「好!」溫九姑道:「那麼你們說說看,你們師傅是誰呢?」
    金蘭道:「我們師傅是誰,與你何干?」溫九姑道:「當然有關係,如果你們師傅
是老婆子的熟人,老婆子就可以相信你們了?」
    易雲英心中一動,冷然道:「告訴你,我們是盟主……」金蘭心思何等咽密,聽她
說到「盟主」二字,已知易雲英的心意,故作吃驚,急忙攔道,「二師妹……」
    易雲英也在給她這一喝之際,就停住不說。
    溫九姑聽易雲英說出「盟主」下面雖沒說下去,但分明是「門下」二字了,這可把
她聽得一怔,接著面有喜色,呷呷笑道,「三位姑娘原來是盟主門下,那就不是外人,
你們認不認識王紹三王公子?」
    金蘭問道:「不是外人,這話怎說?」
    溫九姑擠著水泡眼笑道:「不是外人,自然是自己人了,老婆子問你們認不認識王
紹三?」
    她是老江湖,口中雖說是自己人,但仍要證實她們和王紹三的關係。
    易雲英道:「他是我們三師兄,怎麼會不認識?」
    金蘭故意瞪了她一眼,叱道:「二師妹,你又嘴快了。」溫九姑現在又證實了,含
笑道:「你們果然是盟主門下,這叫做大水沖倒龍王廟,自己人不認識自己人,老婆子
是盟主敦聘的護法,現在你們總清楚了吧?」
    說話之時,五指一鬆,放開了葉青青的手腕。
    易雲英道:「你老原來是護法堂的老護法?我們很少出來,護法堂的人,我們只認
識總護法和歐陽副總護法。」
    「這是你們很少在外面走動之故。」
    溫九姑尖笑著問道:「你們要去哪裡?」
    易雲英道:「我們是奉命查一件事來的。老護法如果沒什麼了,我們就要走了。」
    她比較嘴快,所以連奉命查一件事都說出來了,其實,這話只是告訴溫九姑,她們
有任務在身,所以急於要走。
    溫九姑臉上有了喜色,呷呷尖笑道:「三位姑娘不說,老婆子也知道了,你門是奉
命偵查川西失蹤的人這件事了,嘿嘿,你們遇上老婆子,這可真巧,這件事老婆子已經
有了眉目。」
    金蘭心頭不由一動,急急問道:「老護法已經有眉目了,那是什麼人?」
    溫九姑得意的笑了笑道:「這些賊人是什麼路數,老婆子一時還弄不清,但他們到
處劫持江湖有名人物,那是不會錯的。」
    金蘭問道:「老護法怎麼知道的?」
    溫九姑尖笑道:「昨晚他們劫持桂花庵主,老婆子也誤中賊子暗算,但他們的行蹤
卻未必瞞得過老婆子。」
    易雲英問道:「老護法如何會知道他們行蹤的呢?」
    溫九姑已知這三位姑娘是「盟主」門下,自然知無不言,這就呷呷笑道:「老婆子
出身迷藥世家,.咱們有一種追蹤術,名之為『指引香』,只須彈在對方衣衫上,所經
之處,都有一縷『指引香』的藥味,三日不散,別人不易聞得出來,老婆子卻可以一路
跟蹤下去。」
    金蘭欣然道,「這樣就好,我們快追下去。」
    易雲英,葉青青異口同聲道:「我們不去找大哥嗎?」金蘭怕她們說漏了口風,忙
道:「不要緊,大師哥負責調查這件事,說不定也會趕來,如果他還不知道,我們查到
了,再告訴他也不遲。」
    溫九姑聽說盟主門下大公子也來了,心中更是高興,呷呷笑道:「對、對,三位姑
娘,咱們這就走。」
    易雲英叮囑道:「老護法,出了這座林子,你就不能叫我們姑娘了。」
    溫九姑看看三人,連連點頭道,「老婆子真糊塗,三位穿了男裝,自然是公子了,
只是老婆子連三位貴姓都不知道,怎麼稱呼你們呢?」
    易雲英道:「方纔我們不知道你老是老護法,所以沒告訴你老,我姓雲……」
    她因自己說出姓易,可能會引起溫九姑的疑心,就說成了姓雲,接著一指金蘭、葉
青青二人說道:「她是我們師姐姓金,她是師妹姓葉。」
    金蘭因父親失蹤,有了眉目,巴不得立刻就走,易雲英話聲方落,她就催道:「我
們林外有三匹牲口,老護法請吧!」
    四人走出樹林,因只有三匹馬,就由溫九姑、金蘭備乘一匹,易雲英和葉青青合乘
一匹,由溫九姑領先,一路朝西趕去。
    午牌時光,趕到觀音閣,這裡只是一個一、二十戶人家的小村落,沒有打尖的地方,
倒是觀音閣十分出名,香火鼎盛。
    溫九姑一路跟著「指引香」而來,到了廟前,香氣往廟中而去,心中暗暗冷笑,下
馬後,就暗暗囑咐金蘭等三人,賊人可能藏身廟中,務必小心,一面取出三粒藥丸,要
三人含在口中,可解任何迷藥。
    易雲英暗暗好笑,你身上的迷藥和解藥,都給石破衣掉了包,差幸自己三人身上,
都帶著迷藥的解藥,不懼有人施展迷藥。三人還是從溫九姑手中接過藥丸,假裝含在口
中。
    溫九姑話聲一落,立即手提鴆頭杖,舉步朝廟中走去。金蘭等三人雖然劍未出鞘,
也各自手按劍柄,緊隨溫九姑身後而行。
    第一進大殿上,香煙繚繞,正有不少善男信女在神前磕頭求籤,第二進遊客較少,
已顯得有些冷清。
    但「指引香」的香氣還是在往裡而去,溫九姑有香氣指引,自是走得很快,還要朝
第三進走去!
    只見人影閃動,兩個灰袖和尚一下擋住去路,合十道:「老施主請留步,第三進是
敝廟護法會,和幾位老師傅閉關之所,謝絕隨喜……」
    溫九姑沉喝一聲:「滾開!」兩手一分,把兩個灰衣和尚往左右跌撞了兩三步,右
手推出一掌,砰然一聲大響,撞開兩扇緊閉的大門,大步走入。
    金蘭等三人緊隨著溫九姑身後,像一陣風般衝了進去。那兩個灰袖僧人身手也不弱,
一個跌撞之後,立即隨後追了上來,口中喝道:「老施主怎可亂闖?」
    就在溫九姑剛走到大天井中間,階上及時匆匆忙忙奔下六個手持禪杖的灰袖和尚,
一字排開,為首一個懷抱禪杖,合十道,「四位施主擅闖護法會,不知為了何事?還請
快快退步去的好。」
    溫九姑道:「老婆於是找文如春來的,你們快去叫他出來見我。」
    為首和尚道:「老施主只怕誤會了,這後進中間一間,是小廟護法會議之所,平日
並沒有人,另外三間,是三位師傅在這裡閉關,再也沒有人了。」
    溫九站呷呷笑道:「老婆子一路聞香追蹤,那還錯得了?你們分明和文如春沆澆一
氣;把他藏匿起來了,再不叫他出來,惹怒了老婆子,就把你們這座廟拆了……」
    「阿彌陀佛!」
    一聲蒼勁的佛號從身後傳來,溫九姑聽得這聲佛號功力深厚、只見一名灰袖老僧手
持一串念珠,緩步走入天井。他身後緊隨著一個身穿灰衲的小沙彌。
    這老和尚年約七旬開外,瘦高個子,臉上雖已滿佈皺紋,但雙目神光炯炯。可見功
力不弱,此時顯然因溫九姑說出拆廟的活,微有不悅之色,徐徐說道:「老施主若是找
人來的,總該先找貧衲問問,這般破門而入,似乎絲毫沒把貧衲放在眼裡了?」
    在他說話之際,又有兩個年在五十左右的和尚,率同八名手持禪杖的灰衲和尚趕了
進來,站到老和尚身後。
    溫九姑霎著一雙水泡眼,尖聲道:「聽你口氣,好像是這裡的住持了?」
    老和尚頷首道:「貧衲智圓,吞掌少林寺下院,老施主究有何事,還請明白見告。」
    這話是說這裡是少林下院,他是智子輩高僧,那是少林寺方丈智善大師的師弟了。
    「原來大和尚還是少林寺的高僧。」
    溫九姑冷笑道:「少林寺也唬不倒人,老婆子是找一個叫文如春來的,他不僅昨晚
以迷藥劫持桂花庵主,而且還和川西武林同道多人失蹤有關,老婆子一路追蹤前來,他
明明就藏匿在這裡!」
    智圓老和尚聽得暗暗驚疑,依然合十道:「老施主有何證據,指文如春藏匿在敝廟
之中?」
    溫九姑道:「老婆子在姓文的小子身上彈了『指引香』,所經之處,香氣三日不散,
老婆子就是一路聞香追蹤來的。」
    智圓和尚道:「老施主聞得出『指引香』就在敝廟後院嗎?」
    溫九姑道:「不錯,這縷香就是朝屋中去的。」
    智圓和尚沉吟道:「這個不大可能,這後進一直有人輪班看守,除有三位師弟在此
閉關,別無他人,如果老施主不相信的話,貧衲可以陪同老施主進去看看。」
    溫九姑道:「好,大和尚請。」
    智圓老和尚躬躬身道:「老施主請隨貧衲來。」
    他走在前面領路跨上石階,中間一問佈置成寬敞的客廳,四周放了二十幾把椅幾,
是護法會的護法居士集會的場所。大廳左右兩邊,各有兩間房屋,都是從前面走廊開的
門。
    智圓老和尚退出大廳,在走廊站定,一指兩邊四間房屋,說道:「這左右四間房舍,
有三間是敝師弟閉關之所,只有最左邊一間空著,老施主不用看了吧?」
    溫九姑尖笑道:「大和尚是這裡的住持,有你領路,自然每一間都要看了,如果這
四間房舍有人閉關,不用再看,那麼大和尚陪我們進來做什麼的?」
    智圓老和尚合十當胸,說道:「老施主垂鑒,貧衲三個師弟,閉關三年,在關期未
滿之前,是不能啟關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47:49

溫九姑臨風嗅著,一面說道:「大和尚,指引香的香味就是朝右首第一間去的,說
不定那賊子就躲在右首第一間裡面,大和尚縱有為難之處,老婆子也非看不可!」
    智圓老和尚面有難色,勉強點頭道:「老施主既然堅持非看不可,貧衲如果不讓老
施主進去,敝廟豈非真的藏匿了什麼人嗎……」
    溫九姑尖笑道:「大和尚明白就好。」
    智圓老和尚續道:「老施主要進去瞧瞧,貧衲未便阻止,也只好破例一次了,但老
施主進入關房,就不可開口說話,以免驚動入定中的敝師弟,受到外界擾亂,這一點非
常重要,務請老施主原諒。」
    溫九姑點頭道:「老婆子省得。」
    「好!」智圓老和尚應了聲「好」道:「老施主請隨貧衲進去。」
    他領著溫九姑走近右首第一問門口,目光一注,發現門上並無鐵鎖,口中不覺「咦」
了一聲!
    溫九姑回身朝金蘭三人囑咐道,「你們三位就在門口等候,老婆子進去瞧瞧。」
    智圓老和尚伸手一推,木門應手而啟,就意識到不對,急步往裡行去。溫九妓看他
走得很急,可能發生了事故,也緊隨著步入。
    這間禪房略呈長方,相當寬敞,裡首是一張禪榻,右首有一個小窗,是每日午時由
小沙彌送齋飯和飲水之處,平日是沒有人進來的。
    這時本來應該在禪榻上入定的灰袖僧人,卻上身撲倒在禪榻之上。
    智圓老和尚睹狀大驚,急忙一個箭步掠到榻前,口中叫道:「智光師弟,你怎麼
了?」
    伸手扶去,但覺觸手冰冷,已經圓寂多時,一時不禁呆得一呆,雙手合十,黯然道:
「阿彌陀佛,師弟已登極樂世界,可惜愚兄遲來了一步。」
    溫九姑在他身旁說道:「大和尚沒看出令師弟是中人暗算死的嗎?」
    智圓老和尚驚然一驚道:「老施主如何看出來的?」
    「溫九姑道:「令師弟『百會』下陷,臉色灰敗,中的應該是『陰沉掌』了。」
    「陰沉掌?」智圓老和尚心頭一沉,說道:「貧衲何以從未聽人說過?不知『陰沉
掌』是那一門派的功夫?」
    溫九姑道:「大和尚當然不知道,『陰沉掌』乃是嶺南溫家獨門掌法,規定只有溫
家掌門人才能練習,掌中有指,取人性命於五步之內,而且專取『百會』,被指風襲上,
立即昏迷不省人事。」
    智圓老和尚目光直注問道:「老施主怎麼知道得如此清楚?」
    溫九姑道:「因為老婆子就是嶺南溫家的掌門人。」
    智圓老和尚疾退一步,雙目圓睜,急怒的道:「老施主……」
    溫九姑冷然道:「大和尚認為令師弟是老婆子殺的嗎?」智圓老和尚合十道:「老
施主請乞道其詳。」
    溫九姑沉哼一聲道:「賊子使的是借刀殺人之計,他知道貴廟是少林下院,他以
『陰沉掌』殺了令師弟,志在嫁禍給老婆子,好讓老婆子和少林寺結下不解之仇,可惜
他算錯了一著。」
    智圓老和尚道:「老施主此話怎說?」
    溫九姑道:「這賊子大概發覺路上給老婆子彈了『指引香』,老婆子會一路追蹤下
來,以他推想,老婆子追蹤至此,既已知道他藏匿廟中,必然會等到夜晚才來探視,因
此他潛入貴廟,以『陰沉掌』殺死令弟,正好嫁禍給老婆子,沒想到老婆子白天就找上
貴廟,而且是由大和尚親自陪同前來,他這狡計就不攻自破了。」
    智圓老和尚問道:「老施主說了半天,這人究竟是誰呢?」
    溫九姑道:「他是我大哥的孽子溫如春,對外自稱文如春,不僅已盡得嶺南溫家之
學,還會雪山『透骨陰指』。」
    智圓老和尚道,「雪山神功,不傳外人,莫非此子改投雪山門下?」
    溫九姑道:「有些可能……哦……」她忽然哦了一聲,續直:「大和尚不是說有三
位令師弟在閉關嗎,快去看看其餘二位是否無恙?」
    智圓老和尚怵然道:「老施主說得是。」
    兩人匆匆退出,由智圓領先,走到右首第二間門口,門上鐵鎖果然也已不見,智圓
老和尚心頭一陣驚顫,左手朝前推去,木門同樣應手而啟,顯而易見這位閉關的師弟也
已遭了毒手無疑。
    老和尚腳下加緊,像一陣風般衝了進去,目光所及,師弟智珠和智光一般無二,跌
坐的人,上身撲倒在禪榻之上,「百會」下陷,臉如灰土,自然也已遇害多時了。
    智圓老和尚目睹二位師弟遇害,不禁熱淚盈眶,連聲吟著:「阿彌陀佛。」
    退出右首第二間禪房:急步朝左首第一間走去。這一切完全和右首第一問相同,門
上不見鐵鎖,木門應手而啟,師弟智性撲倒在禪榻之上,「百會」下陷,臉如灰土。
    三位師弟,竟在一日之間,全喪在「陰沉掌」下,這叫老和尚怎不急怒交迸,切齒
道:「這人真是喪心病狂,殘殺成性,貧衲縱是佛門弟子,也絕不能放過了他!」
    和尚雖戒貪嗔,但這卻是動了真怒,步伐也加快了,退出左首第一間禪房。這時大
天井上由兩個五十左右的灰衲和尚領頭,雙手合十,站在前面,他們身後,分兩排站著
懷抱禪杖的十六名灰袖僧人,他們因老和尚領著溫九姑四人入內觀看,不曾叫他們退去,
是以依然站在大天井中,並未退去。
    智圓老和尚腳步沉重,走出走廊,口中剛說出:「你們……」
    突然身子朝前一傾,一個倒栽蔥往階下撲倒下去。
    溫九姑吃了一驚,急忙跨下石階,間道:「大和尚,你怎麼了?」
    站在大天井中的兩個為首僧人也在此時飛掠過來,左首一人大聲喝道:「你不要碰
我師傅。」
    兩人把智圓老和尚扶著坐起,只見老和尚臉色發黑,鼻孔,嘴角緩緩流出黑血,業
已氣絕。
    溫九姑睹狀大吃一驚的道:「大和尚中的會是沾衣毒!」她立時想到老和尚曾扶起
三個師弟,仔細察看,是文如春在他們袖衣上下了沾衣毒,這小子居然份量算得極準,
正好讓他退出禪房,才會毒發。
    葉青青道:「老護法,我身邊有解毒藥丸,不知有沒有用了?」
    溫九姑道:「沒有用了,沾衣毒由手指人心經,等到發作,就已無藥可救……」
    兩個灰袖和尚放下屍體,同時霍地直起腰來。左首一個冷厲的道:」你算準了毒發
時間,自然無藥可救了。」
    右首一個嗔目喝道:「你一日之間害死本廟四位師長,當真惡毒得很!」
    溫九姑道:「二位師傅莫要誤會,老婆子是追蹤一個人來的,和貴廟四位師傅無怨
無仇,怎會毒害他們?何況老婆子從不使毒……」
    左首灰袖和尚怒聲道:「誰知道你安著什麼心?」
    右首灰袖和尚怒聲道:「你是不是九寡十八迷溫九姑?」溫九姑道:「就是老婆
子。」
    右首灰袖和尚厲笑道:「這就是了,你專使迷藥,自然也會使毒藥了。」
    溫九姑雙腮鼓動,怒道:「你們兩個和尚,好沒來由,老婆子敢作敢當,是我毒死
的。何用抵賴……」
    右首灰衲和尚沒待她說卞去。就截著道:「你承認了。」溫九姑尖聲道:「好個賊
禿,老婆子話還沒有說完,你就斷章取義。」
    右首灰衲和尚道:「你已經承認了,何用多說?」
    溫九姑越聽越怒,呷呷怒笑道:「老婆子縱橫江湖,有什麼可不敢承認的?就算你
們四個師長是老婆子殺的,又怎麼樣?」
    左首和尚倏地後退,抓起豎立地上的禪杖,喝道:「一起上去,把他們拿下。」
    右首和尚也在此時,迅速回到原來站立之處,抓起禪杖,兩人一退即上,朝溫九姑
欺來。他們身後十六名灰袖僧人聽到左首和尚的喝聲,也立即朝階前湧了過來。
    溫九站於持鴆頭杖,呷呷尖笑道:「你們兩個賊禿,當真不明事理,老婆子和你們
說話,真是多費唇舌,那就教訓教訓你們也好。」
    她話未說完,兩個灰袖和尚的兩支擯鐵禪杖已挾著強勁風聲,夾攻而來。
    溫九姑那會把他們兩個放在眼裡,右手一揮,鴆頭杖一招「雙挑日月」,「噹」
「噹」兩聲,把兩支禪杖挑開,兩人也同時被震得後退了一步。
    這一招挑是給她挑開了,但也發現這兩個灰袖和尚居然杖勢沉重,自己腳下也不由
得後退了一步,心中暗暗吃驚,忖道:瞧不出這兩個賊禿,杖上功夫倒是不弱!
    兩個灰衲和尚身手矯捷,被震後退,立即揮杖攻來,他們使的正是少林名聞天下的
「羅漢杖法」,杖勢沉重,純走陽剛一路,從第一招開始,他們已經展開杖法,兩支鑌
鐵禪杖一左一右,一杖接一杖的擊出,源源出手,滾滾不絕,杖風呼嘯,煞是凌厲!
    溫九姑在第一招上已經試出這兩個和尚武功相當不錯,也立即收起了輕敵之心,鴆
頭杖起處,左右逢緣,前後絞花,使得漫天杖影,把兩個灰袖和尚逼得像走馬觀燈一般,
只是圍著她打轉,但也只能做到把他們攻勢逼退而已,要想勝過他們,卻也不易。
    心中不禁暗暗焦急,看來少林下院,果然武藝精通,三個女娃兒縱是盟主門下;但
年紀不大,要對付十六個和尚,不知是不是人家對手?心念一動,立即橫目朝外看去。
    卻說金蘭,易雲英,葉青青三人,眼看雙方形勢已非動手不可,早已取出兵刃,此
時溫九姑和兩位灰衲和尚動上了手,天井中的十六個憎人手待撣杖朝階前湧來!
    易雲英回頭笑道:「我們好久沒有人喂招了,正好活動活動,金兄,葉兄,我們快
迎上去,到天井裡動手,才施展得開手腳。」
    葉青青道:「易兄說得對,我們上!」
    三位姑娘三支長劍嗆然出匣,三條人影,三道劍光,同時從階上射向人群!
    金蘭的父親擎天手金贊臣是少林俗家弟子,金蘭使的自然是少林派的劍法了。
    少林劍術以「達摩劍法」最為上乘,劍法古拙,博大精深,必須當上長老之後,方
能練習。一般俗家弟子練的是「小夜叉劍法」,只算是普通劍法而已!
    金蘭會的當然是「小夜叉劍法」,這種劍法對付一般江湖武士,還可管用;但用來
對付少林寺僧侶,那就有班門弄斧之感。
    但金蘭可技不止此,右手長劍使的雖是「小夜叉劍法」,左手使出來的可是老哥哥
磨劍老人教的「混元一氣指」,劍訣一圈,就有一圈飛旋潛力應手而生,朝前推出,就
算最沉重的杖勢,也被擋在前面劈不過來。
    繼一圈之後,就是驕指點出了,對方杖頭受阻,方自一怔之際,她一縷指風已經襲
到,那能閃避得開?何況對方眼看金蘭使的「小夜叉劍法」,自然會心存輕視,就這樣
糊里糊塗的一下被點倒了兩個。
    易雲英右手長劍使出來的是峨嵋白衣庵的「亂披風劍法」,東一劍、西一劍,向空
亂劈,倒也使得嘶嘶有聲,但長劍只是輕兵刃而已,對方湧過來的灰袖僧人,使的可是
六尺長的擯鐵禪杖,杖勢沉重,自非長劍所能匹敵,她左手使出來的,也是老哥哥磨劍
老人教的「混元一氣指」,一圈一點,就是一個,當真百不失一!
    葉青青呢?她一手「神女劍法」施展開來,劍光飛灑,煙雨靠靠,固然離奇,但對
方杖勢,宛如泰山壓頂,勢道奇猛,兩三招下來,就感到力不從心!
    心頭一慌,趕緊施展「流雲身法」,嬌軀扭動,一個人忽東忽西,不可捉摸,舉眼
看去,金姐姐,易姐姐左手連圈帶點,已經放倒幾個,心頭更是焦急,自己總不能給神
女宮丟臉,想到這裡,右手短劍划動之際,左手也使出「五弦指」來,身形遊走,從灰
袖僧人人叢中穿來穿去,五指連彈,一下被她點倒三個。
    頃刻之間,十六個灰衲僧人,已被三位小姑娘制住了一半,三位姑娘一擊得手,就
有了信心,勇氣倍增,劍光陡然轉盛,看去刺、劈、挑、點、輕靈快捷,攻勢凌厲,實
則她們只是以劍勢作掩護,主要出擊卻在左手上。
    剩下來的八九個灰袖憎人,卻只注意到她的劍勢,你長劍刺來,他舉杖就劈,這一
來,全都著了她們的道,十六個僧人,不到盞茶工夫,業已全被制住。
    三位姑娘挑著眉毛,相顧笑出聲來:「這些賊禿,當真不堪一擊!」
    易雲英一指溫九姑說道:「金兄、葉兄,我們快去幫老護法,把兩個賊禿拿下了。」
    金蘭長劍一領,喝道:「老護法,我們來了。」
    三條人影倏然欺近,三支劍光同時朝兩個灰衲和尚攻到。
    兩個灰鈉和尚眼看三人來勢極快,自然要回身封架,怎知三位姑娘這一招全是虛招,
她們左手卻在此時迅速出擊!
    溫九姑久戰無功,一連使了幾次「聞風散」,沒有把兩個和尚迷倒,心頭正在氣憤,
瞥見三位姑娘已在頃刻之間解決了十六個憎人,不禁暗暗讚歎:盟主門下果然不同凡響!
    此時眼看三位姑娘趕來相助,自己身為老護法,怎能在三個小姑娘面前丟臉?心念
一動,口中尖喝一聲,鴆頭杖一抖,正待擊出!
    陡聽金蘭笑道:「老護法快住手,兩個賊禿已經給我們制住了!」
    溫九姑聽得一怔,急忙收杖,舉目看去,自己久戰不下的兩個灰袖和尚,果然已被
制住,手持禪杖,原式站著,一動不動,不覺輕輕吁了、口氣,尖笑道:「三位公子果
然高明,老婆子久戰不下,你們一來,就輕輕易易地把他們制住了,當真不愧是盟主高
足,「老婆子自愧勿如。」
    這是真心話,但也是有意奉承,好和盟主門下拉攏關係。
    金蘭道:「老護法太謙虛了,誰不知道老護法只要隨便抖抖袖角,別說兩個賊禿;
就是兩百個也會像樹排般放倒下去,我們兄弟還要向老護法學呢!」
    這聽得溫九姑心裡十分高興,呷呷尖笑道:「金公子真會說話,江湖上大家叫我老
婆子九寡十八迷,其實行走江湖,終究是以真實功夫取勝,使迷是萬不得已之事,這兩
個賊禿是少林門下,所以老婆子要掂掂他們少林寺的絕活,究竟有多少斤兩?才和他們
力拼了五十來招。」
    易雲英聽得暗暗好笑,你在動手之際,不使迷藥才怪,只是你的迷藥失靈罷了!
    就在此時,只聽有人鼓著掌,朗笑一聲道:「老護法和三位公子都是本教敦請的人,
在下已經在這裡恭候多時了。」
    隨著話聲,走廊上左首第二間木門啟處,走出一個人來!
    他,正是溫九姑用聞香追蹤的文如春!
    方才智圓老和尚領著溫九姑看了三問禪房,就是沒看左首第二間,他果然躲在這間
空屋之中!
    溫九姑雙腮鼓動,怒聲道:「好小子,你果然在這裡。」文如春拱拱手道:「九姑
是嶺南溫家的掌門人,自然會使『指引香』,把小侄找到了。」
    溫九姑尖聲道:「老婆子沒有你這樣不肖的侄子!」
    「哈哈,是小侄不肖嗎?」
    文如春臉色漸漸寒了下來,冷然道:「這話應該小侄說的,嶺南溫家沒有你這樣欺
祖滅宗的女兒,溫如春沒有你這樣毫無人性的姑姑。」
    這話說得重了!
    溫九姑氣得白髮飛揚,雙爪作勢,厲聲道:「小畜生,你說什麼?」
    文如春道:「你塗改本門秘發,據為己有,難道不是欺祖滅宗嗎,你上有長兄,居
然僭稱掌門人,不是毫無人性嗎,我那裡說錯了?」
    溫九姑怒極而笑,其聲尖厲,喝道:「小畜生,老婆子斃了你!」
    隨聲撲起,鴆頭杖一招「直叩天門」,凌空朝文如春當頭劈落!
    文如春不敢硬接,吸氣後退出七八尺遠近,朗聲道:「九姑何必動怒,你只要交出
那本手抄本,使本門列代祖先遺留下來的秘方,得以完整無缺,也是你減輕欺祖滅宗罪
行的最好機會……」
    溫九姑一擊落空,撲來的人在地上略一點足,再次撲起,厲喝道:「小畜生,你真
該死!」
    鴆頭杖依然以挾泰山以超北海之勢,像一片烏雲直壓而下!
    文如春身形輕輕一閃,便自向左閃出,口中陰聲道:「你真以為我怕了你嗎?」
    右手舉起兩尺長一柄鐵尺,疾然從側欺入,朝溫九姑肩頭點來。
    溫九姑因他迷天尺中所藏「迷天香」,不載「迷經」之上,自己沒有解藥,是以必
須和他保持在一丈距離,才能防範對方使迷,這一看他忽然欺近過來,立即引身後退,
揮杖橫擊出去。
    文如春二尺長的鐵尺自然不敢和她六尺的鐵杖硬接,立即飛身飄退出去。(溫九姑
從前的鴆頭杖是棗木製的,自從在巫山神女峰被丁天仁一掌劈斷之後,就改用鐵杖了)
他人雖迅疾退去,但在退出之際,在鐵尺上輕輕按了一下,噴出一縷淡淡的香氣——
「迷天香。」
    「迷天香」無色無形,除了鼻子可以聞到香氣之外,看不到一點形跡,但等你聞到
香氣,同時也中了迷了。這是溫家祖先藏之夾牆中的秘方,連「迷經」上都並無記載,
溫九姑自然不知底細了,她逼退文如春,正待運杖追擊,鼻中忽然聞到一縷淡淡的異
香,,她究是使迷的專家,聞到異香,立時感覺不對,正待屏息後退,已是不及,砰然
一聲,仰面跌坐下去。
    金蘭、易雲英、葉青青三人一直站在溫九姑身後,此時驟見溫九姑忽然跌坐下去,
不用說是著了文如春的道,三位姑娘不約而同各自取出「溫氏清靈丹」納入口中。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文如春也想不到使迷老手溫九姑會如此容易就放倒了,不覺微
微一怔,忽然放聲大笑。
    就在他大笑聲中,微風颯然,金蘭,葉青青二人業已手仗長劍,一下攔在溫九姑身
前,易雲英則俯下身去,迅快把一粒「清靈丹」納入溫九姑口中,然後和金蘭二人站在
一起。
    (溫九姑早已服過「清靈丹」,也曾交給三人每人一粒,但她身邊藥物都被石破衣
掉了包,自然無效了)文如春目光掠過三人,微微一笑道:「三位可是九姑門下嗎?」
    金蘭冷聲道:「不是。」
    文如春道:「你們既非九姑門下,就讓請開。」
    金蘭道:「你想要她手抄本,我卻有話問你。」
    文如春詭笑道:「三位大概想拖延時間吧,哈哈,九姑聞了『迷天香『,沒有溫家
獨門解藥,再過十個小時也不會清醒過來。」
    金蘭冷然道:「我不管你們溫家的事,我只是問你,你劫持桂花庵主和川西武林同
道多人,究竟奉何人之命,把他們送到那裡去了?」
    文如春聽得目光一動,問道:「朋友問這些做什麼?」金蘭道:「你只要回答我是
不是你擄去的,現在人在那裡?」
    「哈哈!」文如春大笑一聲,鐵尺一指,說道:「你們知道的倒是不少,看來你們
三個也非拿下不可了!」
    他這鐵尺一指,自然使「迷天香」來了!
    金蘭三人就站在他對面,鼻中立時聞到一縷異香,她們雖已服過「溫氏清靈丹」,
但不知是否有效,聞到異香。不禁各自後退出一步,揮袖拂出!
    就在這同時,本來躺臥在地上的溫九姑突然飛躍而起,身形甫告彈起,雙足連環一
口氣踢出七腿,鴆頭杖在地上一撐,杖勢如輪,朝文如春迎面輾去,再身子一側,快如
鬼魅,左手五指如鉤,朝文如春右手迷天尺抓去。
    這幾下快得無以復加,而且文如春根本沒想到溫九姑會突然清醒過來,突覺右手一
震,迷天尺已被溫九姑一把抓住,心頭更是大吃一驚!
    只聽溫九姑口中發出呷呷尖笑,喝道:「拿來!」
    左手用力一奪,右手鴆頭杖迎面直搗過來。原來她右手五指握在鴆頭杖中間,本來
六尺長的鐵杖,這一來,前面半截就只有三尺長了,可以作為近身搏擊之用。
    文如春吃虧在迷天尺被她抓住死命不放,這柄尺傳之祖宗,豈能讓溫九姑奪去?因
此右手運勁緊緊抓住,身形稍側,讓過杖勢,左手正待還擊。
    怎知溫九姑手執鴆杖中間,等於有兩支三尺長的鐵棍。杖勢飛旋如輪,前半截落空,
後半截又快速無比的迎面打來。
    文如春不敢徒手去架;只得再次閃身躲避,但溫九姑和他各執迷天尺一頭,你閃她
也跟著你閃,後半截鴆頭杖堪堪避開,前半截又輪轉如飛,跟著打到。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48:33

第26章
    文如春怒笑一聲,身形一蹲,避開杖勢。一腿向溫九姑下盤橫掃過來,右手緊握迷
天尺,突然催動真力,朝溫九姑過去。
    溫九姑識得他「掃雪腿」厲害,急忙縱身躍起,她怎知「掃雪腿」有足左掃,堪堪
掃過,左足跟蹤右掃,左足掃過,右足又相繼掃到,雙腿一左一右,連續不息。
    溫九姑避開右足,立即又要縱起,避開左足,想要再次縱避右足,手中鐵杖自然再
也無暇攻敵,一時只好以杖點地,代替接二連三的縱起。
    就在此時,突然緊握不放的迷天尺,在這一瞬間竟然愈來愈冷,冷得五指漸有麻木
之感。
    心中暗道:看來這小畜生果然投到雪山派門下去了!心念轉動之際,只聽文如春一
聲陰笑、迷天尺已經被對方奪去,文如春也迅即向後飛退出去。
    溫九姑左手凍得發麻,急忙運功御寒,來不及追擊,只得任由他退去。
    金蘭,易雲英,葉青青三人趕緊跨上一步,和溫九姑站在一起。
    金蘭低聲問道:「老護法沒事吧?」
    溫九姑左手五指伸屈了幾下,尖聲道:「這小畜生『極寒神功』不過二三成火候,
還傷不了老婆子。」
    文如春退出一丈以外,忽然高舉手掌輕輕拍了三下。只見左首第二間木門啟處,連
續走出五人。
    前面一人身穿藍布夾袍,年約四旬以上,生得濃眉。凹目、鷹鼻,緊閉著嘴唇,一
看就知是個頗工心機的人。
    金蘭驟睹此人,心頭不期一沉。
    易雲英同樣暗暗一怔,心想:這人不是樂山山莊總管任貴嗎?不覺轉臉朝金蘭看去。
    金蘭急忙以「傳音入密」說道:「我們易了容,他認不出來的,我們必須裝作不認
得他才好。」
    文如春連忙拱手道:「任大總管,多多偏勞了。」
    任貴連忙拱著手,陪笑道,「文公子好說。」
    他如今好像當上了什麼大總管?任貴後面跟著的是四個蒙面人,不知是何來歷,但
看情形,這四個蒙面人是任貴手下無疑。
    這時他伸手指了指溫九姑,四個蒙面人一聲不作,忽然越過任貴,朝溫九姑迎面走
來。
    溫九姑嘿笑道:「小畜生,你人手倒是不少。」
    文如春笑道,「任大總管是奉命來迎近九姑,小侄只是為了討還本門秘方而已!」
    溫九姑手持鴆頭杖,尖聲道:「那就要他們來試試!」金蘭一見對方出來了四個人,
自己這邊正好也是四個,正待跟溫九姑朝前迎去!
    突見眼前人影閃動,面前已經多了一個矮子,他就是崆峒五矮中的老大孔老大。
    只見他笑了笑道:「文公子方纔已經分派好了,你們三個少年人是咱們崆峒五矮
的。」
    先前只有孔老大一個,等他話聲一落,他身後忽然多了一個孔老二,不,孔老三從
孔老二身後出現,孔老四從孔老三身後出現,孔老五又從孔老四身後出現,他們一個接
一個出現,只是眨眼間的事,卻使人有如看魔術一般!
    金蘭心頭暗暗震驚,付道:崆峒五矮這是什麼身法?易雲英哼道:「崆峒五矮能把
我們怎麼樣?」
    孔老大笑道:「咱們兄弟只是奉命看住你們而已,如果你們要想出手,只管找咱們
兄弟好了。」
    葉青青不屑的道:「憑你們崆峒五矮?」
    孔老大道:「怎麼,你這少年人,年紀不大,口氣可不小!」
    葉青青微哂道,「不信你試試就知道了。」
    孔老大含笑點點頭道:「當然要試,老五,你上去試他幾手。」
    孔老五一側身,不見他是如何閃出來的,卻一下就到了孔老大面前,小手朝葉青青
招了招道,「來,少年人,你只管出手好了。」
    金蘭看他們閃身而出的身法極為詭異,就以「傳音入密」朝葉青青道:「崆峒五矮
身法極為詭異,你要小心!」
    葉青青朝她暗暗點了下頭,右手抬處,嗆的一聲掣出一柄亮銀短劍,劍光閃爍,劍
氣森寒,一看就知是一柄鋒利得可以斷金截鐵的好劍!
    孔老五不覺讚道:「好劍!」
    葉青青道:「你使什麼兵刃?」
    孔老五一雙小手一攤,說道:「孔老五從不使用兵刃,沒關係,你只管使劍好了。」
    葉青青冷然道:「好,這是你說的。」
    刷的一劍,朝他當頭斜劈而下。(那是因為孔老五站在她面前,只不過到她胸口而
已,刺不如劈)孔老五在她劍勢甫發,人已一躍而起,腳尖在她劍尖上一蹬,升起一丈
多高,一雙小手五指箕張,朝葉青青撲抓而下。
    葉青青劍勢出手,同時也展開了「流雲身法」,身如行雲流水,朝前跨出。
    孔老五飛撲而下,忽然失去目標,定睛看去,才知葉青青已經閃出,口中笑道:
「你倒滑溜得很。」
    他果然功力深厚,撲空的人居然吸了口氣,在空中停得一停,換了個方向,又朝葉
青青平飛撲來。
    但葉青青既已展開身法,身如流雲,豈會等著你撲擊,站立不動,她看到孔老五撲
擊過來!
    立即迎著對方來勢逆向游動,手中短劍使了一招「剖霧見天」,一道銀虹朝孔老五
心腹間直劃過去。
    雙方一去一來,勢如閃電,但孔老五乍見銀虹劃來,心頭暗暗一驚,矮小身子在空
中一個翻滾,朝側瀉落。
    葉青青劍勢未收,左手五指連彈,「五弦指」一排指風錯落彈出。
    孔老五堪堪落到地上,就聽到幾縷指風嘶嘶襲來,急忙雙腳一頓,眼前人影頓時不
見,葉青青的指風自然也落了空。
    她自從學會了「五弦指」以來,無不得心應手,這還是第一次被人閃開,但她左手
揮出之際,人已跟著游出,眼前失去的人影,已經閃到自己原來站立之處的身後,一雙
小手也同時發招。(她已經不在原地,所以看得到)兩人這一交上手,葉青青的「流雲
身法」,如行雲流水,忽東忽西,不可捉摸,孔老五的怪異身法,一閃就不見,同樣離
奇莫測。
    兩人一往一來,互相追逐,幾乎沒有正面交過手,但也記記都凶險無比。
    葉青青短劍使出「神女劍法」,劍光迸發,一個人如隱身在一片銀色雲霧之中,左
手不時彈出「五弦指」,指風發出嗤嗤輕響。
    一個小伙子,有這樣凌厲的武功,直看得觀戰的崆峒四矮,個個驚奇不止。
    孔老二低聲道:「老大,這小子使的是什麼身法,竟然不在咱們身法之下!」
    孔老大沉吟道道:「此人身如行雲流水,不可捉摸,極似傳聞中神女宮的『流雲身
法』,但神女宮從未收過男弟子,其他門派又從未聽說過有這等身法……」
    孔老二道:「溫九姑不是說他們三個是盟主高足嗎,老大聽說過盟主是誰嗎?」
    孔老大微微搖頭道:「不知這盟主又是什麼人?哦,他們還有兩個,你要老三,老
四上去,先纏住他們,我們兩個同機出手,出其不意,就可以把他們拿下了。」
    孔老二點點頭,立即以「傳音入密」把老大的意思和老三,老四兩人說了,孔老三,
孔老四就舉步朝金蘭,易雲英兩人走去。
    孔老三在先,抬頭朝金蘭招招手道:「你們兩個空著沒事,咱們也來較量較量。」
    金蘭冷聲道:「較量較量,在下兄弟還會在乎你們崆峒五矮?」
    易雲英早已一閃而出,長劍朝孔老四一指道:「你叫孔老四對不?本公子就和你打
了。」
    話聲甫落,就接著喝道:「看劍!」嘶的一劍朝孔老四刺去。
    明明就站在面前的孔老四,在劍勢刺出之際,忽然不見,這對易雲英而言,她和金
蘭兩人,在葉青青和孔老五動手之後,已經看了好一陣,孔老五的人影,就是瞻之在前,
忽焉在後,崆峒五矮的身法使來使去,大概就是這一式、因此兩人就交換過意見,待會
和他們動手之際,就讓他一下閃到身後去,只要疾快的轉過身去,給他一記「混元一氣
指」,就可以把他們制住了」。
    易雲英長劍刺出的時候,早就準備好了下一式。
    這時乍然失去孔老四的人影,心頭暗暗冷笑,倏地回過身去,左手迅快由下而上,
由內向外,在胸前劃起一個圓圈。
    這真是使得恰是時候。
    原來孔老四一下閃到易雲英身後,一雙小手正好朝易雲英背後拍來,易雲英左手劃
起的圓圈,也及時推出。
    孔老四徒覺對方隨手一圈,就有一股極大潛力把自己拍去的雙掌掌力一下束住,再
也拍不出去。
    心頭驀地一驚,陡見對方繼一圈之後,劍訣朝前點來,自己竟然絲毫沒有還手之功,
急切之間,雙足一點,一個人已經滑了出去。
    這是他見機得快,也可以說是易雲英這記指法僅是初學乍練,而孔老四一身功力,
也超過易雲英甚多,所以才能從這記曠絕古今的神奇武學之下,脫出身去。
    易雲英一指點出,面前的孔老四又失去蹤影,地不用想就已料走對方又閃到自己身
後去了。
    不加思索長劍疾發,隨身疾轉,一招「迥風舞柳」,一劍之中,飄灑起無數劍影,
宛如風飄柳絲,倒捲過去。
    孔老四隻是一雙肉掌,不敢硬接,心中暗道:這小子使的是「亂披風劍法」,原來
是峨嵋白衣庵的弟子;但峨嵋派那來方纔那一記怪招?心念一動,人又一閃不見。
    易雲英這回根本用不著使展身法,劍招出手,就疾快後轉,左手劃圈,點指,孔老
四再次不見,她也隨即後轉,長劍接著出手。
    一個人只是不停的後轉,不停的發劍、劃圈、劍指交替,使個不停。
    孔老四一身功力勝過她不知多少,他對峨嵋「亂披風劍法」,尤其易雲英功力尚淺,
有足夠的能力破解,他忌憚的是易雲英左手那記怪招,就算你破解了她劍法,也破解不
了神奇莫測的一圈一指。
    因此他只好不住的閃動身子,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再說金蘭自從任貴在這裡現身,而且還當了對方的大總管,自己一身所學,他知之
甚詳,此刻不能洩露半點,讓他看出破綻。
    因此在易雲英搶出去和孔老四動手之際,目視孔老三,憐然道:「孔老三,你大概
也是從不使用兵刃了?」
    孔老三笑道:「不錯,」崆峒五矮從來不使用兵刃。」「好!」金蘭「好」字出口,
右手抬處,「嗆」的一聲,返劍入匣,說道:「既然如此,金某就不用使劍了。」
    孔老三目射奇光,哈的笑道:「你要徒手和我動手?」金蘭冷聲道:「怎麼,你以
為我勝不了你?」
    右手陡然劃了一個圓圈,劍訣從中點出。
    孔老三練武數十年,一看對方手勢,立時感到不對,身形一晃,就已失去他的蹤影。
    金蘭口中冷笑一聲,倏地轉身,左手圈處,又是一指朝他點去。
    孔老三識得厲害,幾乎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只好再次晃身,閃到金蘭身後去。
    金蘭不但沒去看他,連想也沒想一下,你不見了,我就向後轉,右手一圈一指才出、
左手二圈一指跟著使出。
    這一來,一個晃身不見,一個後轉發招,只是這一招,就直把孔老三逼得不莊的閃
動身形。
    心頭暗暗詛罵,這小子只會這一招,不知是從那裡學來的?動手的三對人中,就以
孔老三最為吃力,金蘭雙手連綿,一記又一記的「混元一氣指」,他除了一再閃避,也
空有一身本領,簡直沒法出手。
    其次是孔老四,他對手易雲英,左手使出來的雖是「混元一氣指」,但她右手使的
是「亂披風劍法」,差可還有喘息的機會。
    三人中要算孔老五較為輕鬆,他對手葉青青使出了巫山神女宮三種絕學「神女劍」、
「流雲身法」、和「五弦指」。
    這三種武功,縱然不能和「混元一氣指」比擬,但也足可和孔老五對抗,只是使得
十分辛苦罷了。
    孔老大和孔老二看了一陣,二人兀是識不透「混元一氣指」的玄機,心想:「這兩
個小子(金蘭和易雲英)果然是同門,使的是同一記手法,這樣簡單的招式,老三、老
四何以一直在閃避,不加還手?」
    孔老大忽然回頭,以「傳音入密」說道:「老二,咱們該出動了,你先去幫老五收
拾了那個小子,再去幫老三,我幫老四去。」
    孔老二點點頭,兩條人影倏然飛起,快得有如兩點淡影,分向易雲英、葉青青兩人
撲去。
    孔老大撲向易雲英,他對時間拿捏得極準,撲到之時,正好易雲英左手使出「混元
一氣指」,右手長劍正待發招的一絲空隙之間。
    他從側面欺入,左手一把奪過長劍,劍柄疾落,一下敲在她右手「臂儒穴」上,同
時右手一指,點了易雲英左肩「肩井穴。」
    孔老四眼看老大一下制住了易雲英,不覺喜道:「老大,要得。」
    抬手之間,又點了易雲英三處穴道。
    孔老二撲向葉青青,葉青青和孔老五交手,已經感到十分吃力,更不防孔者二會突
施襲擊,因此也很快就被制住了穴道。
    孔老二一擊得手,立即縱身朝金蘭撲去。
    金蘭捨長劍不使,雙手使出「混元一氣指」,現在證明她這一選擇是對的,崆峒五
矮,武功詭異,數十年來,名動武林,身手之高,不言可喻。
    像金蘭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女孩,那會是他們的對手?也只有使出這式「混元一氣
指」,才能和他們抗衡。
    孔老二剛才輕而易舉的一下就制住了葉青青,滿以為三人既是同門,武功也差不多,
是以一下欺到金蘭身側,抬手一指點了過去。
    金蘭雙手連續施為,她左手一圈發指,堪堪把孔老三逼退。
    孔老二就在此時欺了過來,正好金蘭右手劃起圓圈,身向後轉,孔老二這一下就像
自己送上去的一般。(他欺到金蘭右側,金蘭順手劃圈,身向後轉,就要從右向後轉,
這一來,兩人正好對了面)陡覺一圈無形潛力,像漩渦一般,湧出一股奇強的勁道,把
自己點出去的指力擋住,心頭不禁為之一怔!
    就在此時。
    他陡覺右肩如中尖錐,一陣劇痛,人也同時被制住了。孔老三這一陣工夫,一直被
她左一指,右一指的逼得不往往金蘭身後閃,心裡也一直在咒罵著:渾小子,只會使這
一式鬼招!
    瞥見老二欺近過來的人,一下被金蘭制住,心頭更急,叫道:「老二,你怎麼了?」
要待出手搶救!
    金蘭冷笑道:「你們老二已經給我制住了,你也快了!」一指直點過去。
    孔老大制住了易雲英,舉目看去,老二也已制住了葉青青,方自徽微一笑,瞥見老
二剛欺到金蘭右側,就被人家制住,本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心頭不期一怔,暗道:「老二怎麼這樣不小心!」
    心念方動,人已急如星火,朝金蘭撲去。
    金蘭一下制住了孔老二,再一指逼退孔老三,突見孔老大凌空急撲過來,她自然知
道自己的武功,對方任何一個人都高過自己甚多,自己之所以久戰不敗,完全仗著左右
雙手連續施展的這記「混元一氣指」。
    此時驟睹孔老大凌空撲來,不加思索左手一圈,驕指點出。
    孔老大原想先解開孔老二的穴道,那知人還沒有落地,陡見金蘭左手一圈,立時湧
出一股勢道奇強的無形潛力,把自己擋住。
    同時振腕發指,凌空點來,心頭驀地一驚,暗道:他這隨手一圈,竟有如此大的力
道!
    不待指風襲到,急忙一個觔斗翻了出去。
    金蘭一指逼退孔老大;右手反手一指朝欺來的孔老三點去,孔老三不敢硬接,也立
刻閃了出去、孔老大直到此時,才識得對方這一圈一指的厲害,遠非自己所能抗衡,只
好配合老三,一進一退,憚可乘隙出手。
    怎知十幾個照面下來,自己和老三兩人,只夠躲閃那一記怪招,依然沒有下手的機
會,心中忽然一動,立即以「傳音入密」朝站著觀戰的老四、老五二人說道:「老四、
老五,你門聽著,快撿幾粒小石子,等這小子稍有空隙,就發石打他穴道。」
    孔老四、孔老五真不相信憑老大、老三聯手,還制不住這小子。他們依言拾起幾粒
小石子,扣在中指,俟機彈出。
    要找金蘭空隙,其實極為容易,譬如她左手劃圈發指,右手即是空隙,右手劃圈發
指,左手即是空隙。
    但你如果欺身過去,她立時可以圈手發指,是以人是無法欺過去的;但你如站在她
左右兩邊,覷空以石子打穴,那就萬無一失了。
    孔老四、孔老五很快就等到了、屈指彈出石子,果然一擊得手,制住了金蘭穴道。
    孔老大大笑一聲道,「可以了。」
    倏然飛落,抬手點出三指,口中忽然「咦」道:「這小子會是女的!」
    孔老四道:「兄弟正要告訴老大呢,方才和兄弟打的小子,也是一個女的。」
    孔老五道:「沒錯,和兄弟動手的也是女的。」
    孔老大道:「只不知她們是什麼人門下?」
    口中說著,人已走近老二身邊,揮手一掌替他解開受制穴道。
    那知手掌拍過,孔老二依然木立如故,一動不動,顯然沒有解開穴道了。
    孔老大口中不禁輕咦一聲道:「這是什麼怪異手法。」孔老二道:「老大,要不要
請文公子來瞧瞧?」
    文如春自從從任貴率同四個蒙面人出來之後,他就退到階上。
    這時溫九姑和四個蒙面人激戰方殷,猶未停止,但崆峒五矮這邊已經停下手來,他
自然看到了,尤其孔老二木立不動,孔老大替他解穴。似乎不曾解開,這就舉步走來,
說道,「孔二兄怎麼了?」
    孔老大赦然道:「老二給那丫頭片子點了穴道,兄弟慚愧,竟然解不開來,正想請
教文公子。」
    文如春走近孔老二身邊,右手抬處,似指似掌。似拍似拿,連按了他三數穴道,手
還沒回轉,孔老二口中長長吁了口氣,四肢已能活動。
    孔老大欣然道:「多謝文公子,公子真是高明,兄弟佩服之至!」
    這話出之肺腑,是真的「佩服之至」!
    文如春含笑道:「天下之大,各門各派各有獨門手法,兄弟只是僥倖解開罷了,何
足掛齒?」
    他眼看溫九姑和四個蒙面人依然難分勝負,含笑道:「溫九姑好像拼上了老向,他
們四個一時還制不住她,我眷還要煩勞二位呢!」
    原來溫九姑眼看四個蒙面人越過任貴,(她不認識任貴)迎著自己走來,以她想來,
姓任的只是一個總管,「總管」
    者,管家也,一個管家的手下,(四個蒙面人)不外乎護院,教練之類。
    江湖上充當護院,教練的人,多半是三四流角色而已,真正有本領的人誰肯屈身去
當護院、教練?溫九姑那會把這四個蒙面人放在眼裡!
    就在他們走近之際,鴆頭杖一頓,回頭朝文如春呷呷尖笑道:「小畜生,你自己不
敢和我動手,卻叫他們前來送死。」
    文如春緊閉著嘴唇,嘴角微微一撇,流露出一臉峻做和不屑之色,並未開口。
    任貴卻開口了:「溫九姑是上面要敦請的人,你們不可取她性命,只要把她拿下就
好」。
    溫九姑聽得氣往上衝,正待開口,只見四個蒙面人忽然右手翻起,登時響起四聲
「嗆」然劍嗚,手中登時多了四柄寒光熠熠的長劍。
    溫九姑目光何等敏銳,看到四人長劍出匣的手法,心頭不由暗暗一怔!
    原來這四聲」嗆」「嗆」劍鳴,雖在同時候響起,聽來聲音劃一,好像只有一聲;
但他們撤劍手法各異,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四人拔劍迅捷利落,手法老到,分明造詣極高,豈是一般護院,教練之流所可比擬?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四個蒙面人一下散開,劍光閃動,從四面揮劍攻來!
    溫九姑怒哼一聲,鴆頭杖急揮而出,她振腕揮杖之際,右手大袖乍展,「聞風散」
自然也隨著大袖展動,朝四面散開,只要聞上少許,就會令人隨風而倒。
    劍杖交擊,登時響起震耳欲聾的四聲金鐵狂鳴,對方四人使的雖是輕兵刃;但和鐵
杖交擊,(鐵杖是重兵刃)居然誰也沒有被震退半步。
    倒是溫九姑執杖右手,反被震得隱隱酸麻,只此一招,已可試出這四個蒙面人劍上
功力之深,不在溫九姑之下!
    不,這四人聞了」聞風散」,居然若無其事,並未倒下!溫九姑心頭暗暗驚凜,切
齒罵道:「是小畜生早就給了他們解藥」。
    心念轉動,人已迅疾朝右閃出。
    她右首一名蒙面人長劍一圈,迎面攻到,這一劍發如行雲流水,悠然而來,劍光極
強,劍勢極為柔和。
    溫九姑閃出去的人,不得不及時剎住身形,鴆杖隨著桃出,那知竟然挑了個空,一
支劍影卻從鴆杖劃過之後出現,離衣袖已不過數寸。
    溫九姑及時警覺,身形一偏,杖先人後朝左旋出,左首那蒙面人同樣長劍一圈,劃
起一道劍光,急襲而至!
    溫九姑不由大怒,口中沉嘿一聲,鴆杖猛向對方劍上劈去。
    那蒙面人似是不願和溫九姑硬接,劍勢劃著弧形,避開鴆杖再次攻來。
    溫九姑見多識廣,這兩招下來,已然看出了這兩個蒙面人使的竟然是武當「兩儀劍
法」。
    心中暗暗嘀咕:會是武當派的人,以這兩人的劍上造詣看來,少說也該是派中長老
級的人物,武當派長老級的人物,怎麼會蒙面而來,聽姓任的總管指揮?莫非他們著了
人家的道,身不由己……她究是用迷的老手,一眼就看出來了。
    心念轉動,身形閃電一轉,鴆杖疾掄,朝身後兩個蒙面人攻去。
    她要試試身後兩人武功如何,是不是武當派的人?這兩人同樣黑布蒙面,但右首一
個人蒙面黑布下,還露出尺許長一截蒼白長髯,足見此人年歲一定很高了。
    左首一個劍勢急驟,一招之中,漾起三排劍光,橫劃而出,劍風強勁,十分凌厲!
    溫九姑心中暗道:這一招是「乾三連」,會是八卦門的人!
    右首白髯蒙面人一支長劍使得大開大閻,劍光如電,繚繞全身。劍氣凜烈生寒,同
樣凌厲非凡!
    溫九姑心中忖道:此人劍法之中,隱含寒意,不像中原武林中人。
    這四個人卻都是一流高手,劍法老到,功力深厚,如果一對一的話,溫九姑可能接
不下來。
    但此刻卻是以四打一,溫九姑就佔了這一點便宜,還能遊走封架,勉強應付。
    這話怎麼說呢?一對一,就是各展所學,可以盡情發揮,他如果比你略勝一籌,你
可能就會縛手縛腳,越縛手縛腳,就會施展不開,越落下風。
    但如果對方有四個人一起動手,他們的武功可能比你略高,譬如一個剛剛使出殺手,
你一下閃了開去,你背後一個可能也在此時刺來,中間的你閃開了,於是他們兩個可能
成為短兵相接,急忙各自收招。
    或者左邊一個一劍刺來,對面敵人也同時迎面刺來,你用劍封出,使個「卸」字訣,
把對面刺來的劍勢,朝左引出,去代接左首的一劍。
    總之,對方有四個人,攻擊的目標只有一個,只要你善於運用,就可把對方四人的
攻勢,巧妙的化為己用。
    溫九姑一身武功原已不弱,這一東閃西躲,巧封借打,縱然打得極為吃力,卻反而
佔了不敗之地。
    一杖四劍,人影交互,一直打出百招之外,溫九姑雖然杖勢有些紊亂,白髮飄散,
鴆臉通紅,汗水如雨,還是咬緊牙關在支撐著。
    這中間,她已經一而再,再而三的使出幾種迷藥,兀是不見一點效驗,生似身上迷
藥全失靈了!(石破衣只換去了「聞風散」和「迷信丹」,她身上應該有幾種並未換
去,」迷藥失靈,自然是他們預先服了解藥)文如春話聲甫落,(和孔老大說的,要煩
勞二位),突然間,兩條人影疾如飛隼,朝鬥場中撲入。
    登時響起孔者大的笑民說道:「好了,大家可以住手了/總管任貴口中同時響起一
聲呼哨,四個蒙面人如響斯應,立即收劍後退。
    原來撲入戰圈的是孔老大,孔老二兩人,他們早已一左一有拿住了溫九姑兩臂,也
點了她幾處穴道。
    文如春滿臉含笑,走了過去,說道:「諸位辛苦了,大功告成。」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49:14

第27章
    申牌時光,丁天仁、紅兒、紀效祖三匹馬,就從觀音閣經過。
    紀效祖馬上長鞭一指,朝丁天仁道:「南首一片林間,就是觀音閣了。」
    丁天仁回頭只看了一眼,沒有多說,紅兒聽說這裡是觀音閣,因為大哥說過,自然
要特別注意。
    紀效祖又道:「這觀音閣聽說是少林寺在川中的一處下院,這裡住持,算來還是少
林寺方丈的師弟,法名叫做智圓。」
    丁天仁漫不經心的「哦」了一聲,心中卻在想著:這裡既是少林寺下院,應該不有
什麼事,何以方纔那紙條上,要約自己今晚到觀音閣去呢?
    紅兒好奇問道:「紀兄什麼叫做下院呢?」
    紀效祖道:「下院,就是從少林寺分出來的寺院,少林寺上代方丈有幾個同門師兄
弟,師兄當上了方丈,師弟們有的在本寺擔任長老,有的就派出來當分院住持,他的徒
弟,就繼承衣缽,也當了住持,少林寺下院,少說也有十七八處之多。」
    紅兒道:「難怪我聽人說,到處都有少林寺的弟子。」
    紀效祖道:「那又不然,少林寺還有俗家弟子,譬如某一個人是少林嫡傳弟子,他
兒子、孫子、和他收的徒子徒孫,只要練的是少林武功,也算是少林弟子,所以才有少
林弟子遍天下的說法。」
    紅兒道:「這樣少林寺才成為天下第一大派了。」
    三人一路說著,不多一會,已經趕到大竹。
    這時還不到酉時,太陽還沒下山,紀效祖一馬當先,領著兩人來至橫街一家客店落
店,三人要了三間上房。
    紅兒心裡有數,紀效祖說過,一般行旅只是經過大竹,時間還早,稍為加緊趕路,
可以到渠縣去打尖。
    但大哥卻要在這裡落店,那是因為這裡離觀音閣較近的緣故,如果沒事,大哥怎麼
會打聽觀音閣呢?
    店伙送來洗臉水,又沏了一壺茶送來。
    三人洗了把臉,天色也漸漸昏暗下來,三人走出客店,在大街上找了一家酒樓用餐。
    丁天仁不善飲酒,卻朝紀效祖含笑道:「紀兄,今晚沒有什麼事了,你喜歡喝酒,
就要夥計來一壺酒。」
    紀效祖道:「三公子不喝,我……」
    丁天仁沒待他說完,就含笑道:「沒關係,你只管一個人喝好了。」
    紀效祖道:「這個怎麼好意思?」
    丁天仁道:「你幾時看我喝過酒?你是會喝酒的,不用和我們客氣。」
    紀效祖就叫了兩壺酒,不多一會,夥計送來酒菜,紀效祖替丁天仁和紅兒斟了一杯,
一面說道:「三公子,方兄不會喝酒,就少喝些,一杯總可以吧?」
    丁天仁不好掃他的興,笑道:「一杯還可以,多了就不成了。」
    三人邊吃邊喝,紅兒只略為沾唇而已,丁天仁喝完一杯,就和紅兒先吃飯了。
    回到客店,就各自回房。
    紅兒熄了燈,卻並未睡下,悄悄把一張木椅移到北首窗下,坐著等候,她料想大哥
一定會二更左右趕去觀音閣,自己就跟著大哥去看究竟。
    初更方過,隔壁房中後窗果然響起極輕的聲音,紅兒若非細心聆聽,就無法發現。
    「大哥果然出去了。」
    紅兒等了一會,急忙輕啟窗戶,縱出窗外,再輕輕掩上窗戶,站起身子,舉目四顧,
那還有大哥的影子?
    心想:大哥一定是到觀音閣去了,一時那還猶豫,立即擰身掠起,朝東首追了下去。
    丁天仁可不知道身後有人追了下來,他施展輕功,如同御風而行,出了城垣,一路
飛縱,二三十里路程,不需片刻功夫,就已趕到。
    還未走近松林,突覺一縷極細的風聲,從右側襲來,伸手一抄,只是一顆細小的石
子,心中一動,就朝右首松林走去。
    只聽有人低喝一聲道:「丁兄快進來。」
    現在丁天仁已經聽出這出聲招呼的是白少雲的聲音,忙道:「是白兄嗎?」人已迅
速跟進了過去。
    只聽林中響起金少泉的聲音問道:「雲兄,丁兄來了嗎?」
    丁天仁目能夜視,已看到金少泉、王小七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兩棵松樹之後,嚴神戒
備。
    走在前面的白少雲回身道:「丁兄到了。」
    丁天仁拱拱手道:「三位兄台久候了。」
    金少泉低聲道:「我們也剛到不久。」
    王小七一眼看到丁天仁,欣然道:「你不是三哥嗎,錢兄,(金少泉)雲兄(白少
雲)怎麼叫你丁兄?」
    金少泉低聲道:「我和雲兄,不是都化了名嗎?丁兄自然也化名了。」
    王小七道:「你們都化了名,只有兄弟為什麼不用化名呢?」
    白少雲道:「我們經常在江湖上走動,認識的人較多,所以要用化名,王兄一向跟
王大叔,(石破衣化名王老二)認識的人不多,所以不需化名了。」
    丁天仁朝金少泉問道:「錢兄,今晚可是有什麼事嗎?」
    金少泉點點頭道:「王大叔要我們暗中調查一個姓任的,說他很可能和川西武林同
道失蹤一事有關,這人可能就藏匿在大竹附近,今天早晨,王大叔告訴我們,觀音閣大
有問題,要我們暗中查訪,但不可露了行跡,又說丁兄也來了,可約你夜晚在林中見面,
大家有個商量。」
    了天仁問道:「王大叔人呢?」
    金少泉道:「王大叔好像很忙,我們出來之後,從未見過面,有事時他會用字條通
知。」
    丁天仁笑道:「他倒神秘得很。」
    白少雲問道:「丁兄這一路可有什麼發現?」
    丁天仁也把自己遇上文如春一節說了一遍。
    金少泉道:「丁兄沒有追上他們?」
    了天仁道:「沒有,這姓文的劫持桂花庵主,就是從這條路來的,哦,由此看來,
他一定是到觀音閣來的了。」
    接著又道:「現在我們要怎麼辦?是不是先進去瞧瞧?」
    白少雲道:「我們四個人應該分作兩組,錢兄(金少泉)、王兄一組,了兄和兄弟
一組,這樣大家也好有個照應,進去之後,一組搜索左首,一組搜索右首,每搜完一進,
就到中間會合,再搜第二進,不知大家認為如何?」
    金少泉道:「觀音閣地方不會很大,雲兄說的也差不多了。」
    丁天仁點頭道:「錢兄說得極是。」
    王小七道:「大家決定了,錢兄,我們可以走了。」
    金少泉朝丁天仁間道:「丁兄二位搜那一邊?」
    白少雲笑道:「那一邊都一樣,你和王兄搜左邊,我和丁兄搜右邊好了。」
    四人計議定當,就迅快的穿林而出,金少泉揮揮手,就和王小七從廟後向左首繞去,
丁天仁、白少雲朝廟後繞去,快到前進,兩人打了個手勢,連袂縱上圍牆,還沒飛落,
就看到階上有一名灰袖僧人身形一動,似有迎出之意。
    丁天仁眼快,抬手一指凌空點去,就把灰視僧人定在那裡,兩人飛身落地,掠上石
階。
    這前面一進,除了五間大殿,左右各有一座自成院落的偏殿,殿左還有一排禪房,
這時夜色已深,除了幾個值班的僧人之外,其餘的人都已入了睡鄉。
    丁天仁、白少雲從偏殿到禪房一路巡視了一轉,覺得並無可疑,就悄悄退出,回到
大殿。
    金少泉、王小七已經先在,他們也投搜到什麼可疑之處,四人就分頭往後進而去。
    觀音閣地方不大,一共只有前後兩進。
    後進一排五間,有一個大天井,大門深鎖,本來有兩位長老在裡面閉關;因此平時
不准僧侶進入。
    第二進左右兩邊,也各有自成院落的房舍,(等於前進的偏殿)必須由前進的偏殿
進來。(中間五間因有長老閉關,把門戶堵死了)
    丁天仁、白少雲是翻牆進來的,這座院子裡,小有花木,中間一間,石欞間還隱隱
透出燈光。
    丁天仁朝白少雲打了個手勢,迅快掠上石階,閃到窗下,偏著身子朝裡望去。
    這間禪房相當寬敞,陳設也古樸幽雅,一看就知住在這間禪房裡的,一定是有身份
的人了。
    這時房中一共有兩個人正在說話,一個是五十出頭的灰衲和尚,個子不高,一張圓
臉,中間一個鷹鉤鼻,大模大樣的坐在一張雕花太師椅上,大有躊躇滿志,顧盼自豪之
感!
    他邊上一把木椅上。,側身坐著一個俗家打扮的中年漢子,年在四旬以上,看去像
個落拓文人,連身上一件藍布長袍,都已有了油光。
    他手上還捧了兩本厚厚的帳薄,敢情正在向灰衲和尚報告收支情形,原來他是廟裡
的管帳先生。
    只見灰衲和尚右手輕輕抬了一下,說道:「簡先生,不用說了,本座只是問你除了
廟產之外,咱們存在城裡銀號裡的現金一共有多少?」
    中年漢子欠著身道:「回住恃,兩家銀號加起來一共是八千六百三十二兩……」
    丁天仁道:「原來這灰衲和尚就是智園大師。」
    灰衲和尚又道:「本座前天交給你的五千兩銀票,你給我存進去了嗎?」
    中年漢子道:「在下已經存進去了。」
    一面從懷中摸出一個藍色封套的摺子,雙手遞去,說道:「這是住持的存摺,請住
持收好了。」
    灰衲和尚伸手接過,收入懷中,一面含笑道:「你好好幹,本座當上了住持,以後
不會虧待你的。」
    中年漢子欠身道:「多謝住持。」
    灰衲和尚抬抬手道:「沒事了,你出去吧!」
    中年漢子剛剛站起身,灰衲和尚白中忽然「哦」了一聲,立時臉色發白,雙手抱頭,
連上身都彎了下去。
    中年漢子急忙放下帳薄,問道:「住持怎麼了,那裡不舒服?」
    灰衲和尚緊抱著頭,嘶聲道:「頭……頭……痛煞我了……」
    白少雲以「傳音入密」說道:「丁兄,看情形是姓簡的帳房下的毒了。」
    丁天仁想到方才中年漢子把存捂遞給灰衲和尚,大概在存摺上下了毒,不禁點點頭
道:「很有可能。」
    白少雲又道:「他下毒一定有目的了。」
    丁天仁道:「我們看下去再說。」
    中年漢子道:「住持可有止痛的藥物?」
    「沒……有。」灰衲和尚依然彎腰哼道:「你你……快……出去……」
    中年漢子踟躕的道:「在下出去了,住持怎麼辦?」
    灰衲和尚急道:「你在……這裡,就就……沒人……送……藥……來了……」
    丁天仁心中暗道:「看來不是中年漢子下的毒,為什麼中年漢子在這裡,就沒人送
藥來了呢?」
    中年漢子並沒有走,左手一攤,說道:「在下這裡有一顆止痛丹,住持要不要試
試?」
    灰衲和尚依然雙手抱頭,但已痛得滿頭大汗,聞言倏地直起腰來,一雙佈滿紅絲的
眼睛;朝中年漢子手上望去。
    一眼看到他手掌心托著一顆綠豆大色呈墨綠的藥丸,正是自己頭痛欲裂時有人送來
的藥丸一般無二,一時如獲至寶,忍痛道:「就是這種藥丸」。
    急忙伸出左手顫抖著一下把藥丸取過,納入口中,一面顫聲問道:「這藥丸你……
你從那裡來的?」
    中年漢子收回手去,微哂道:「自然是任大總管交給在下的了,今晚子夜,是住持
十天眼藥之期,所以交由在下送來。」
    這顆藥丸真還靈效如神,藥到病除,灰衲和尚在這一瞬間,霍然而愈,欣然起立,
雙手合十,說道:「簡先生原來是任大總管的人,貧衲真是失敬了,你快請坐。」
    中年漢子也不客氣,泰然坐下,這回和方才大不相同,方纔的卑躬模樣,已經不復
可見。
    一手托著下巴,緩緩說道:「有一點希望住持明白,任大總管能夠讓你登上住持寶
座,也可以讓你從住持的寶座上摔下來,能夠使你頭痛立時就好,也可以使你腦袋痛得
四分五裂。」
    丁天仁聽得一怔,付道:這灰衲和尚原來不是者當家智圓,他能當上住持,竟然會
是任大總管的力量,這任大總管不知是誰?
    灰衲和尚也怔得一怔,連忙雙手合十惶恐的道:「是,是,小僧明白,任大總管的
恩德,小僧報答不盡,任大總管有什麼指示,小僧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中年漢子點頭道:「這樣就好辦,在下是廟裡的管帳,長年都在廟裡,今後有什麼
事,住持不妨和在下商量商量。」
    這就是說,他是任大總管駐觀音閣的代表了。
    「一定,一定!」灰衲和尚連連合十,欣然道:「這真是太好了,有簡先生在這裡,
小僧正好隨時可以討教。」
    中年漢子站起身道:「在下告退。」
    灰衲和尚慌忙站起,躬身道:「小僧恭送簡先生。」
    中年漢子回身道:「住持不用客氣,在下身份不宜洩漏,以後在人前千萬不可如
此。」
    灰衲和尚連聲應「是」,躬身道:「小僧自當謹記。」
    他話聲二落,直起腰來,不過眨眼間事,那裡還有簡先生的影子,心頭暗暗一驚,
付道:這簡先生當真是真人不露相,在廟裡管了五年帳,自己竟然一點也看不出來!
    禪房中的簡帳房一下失去蹤影、丁天仁身後已經多了一個人影。
    丁天仁的反應也不慢,倏地轉過身法,簡帳房——中年漢子已經站在自己面前,心
頭不由大吃一驚,暗道:這人好快的身法!
    簡帳房不待丁天仁開口,忽然朝他笑了笑,左手抬處,捏了個雷訣,連點三點。
    白少雲直到此時才發覺,一個旋身,就閃到中年漢子右側,手握劍柄正待拔劍。
    丁天仁看得又是一怔,急忙以「傳音入密」朝白少雲道:「雲兄且慢。」
    拔劍必然有聲,就會驚動禪房中的住持。
    白少雲不明白丁天仁何以要自己不用拔劍,自然要回頭望去。
    丁天仁剛朝白少雲說道:「雲兄且慢。」簡帳房已經回身走去,耳中聽到對方「傳
音入密」說了句:「隨我來。」
    丁天仁就朝自少雲打了個手勢,急步跟了上去。
    白少雲看得驚疑不已,也以「傳音入密」問道:「丁兄,他是什麼人?」
    丁天仁回頭道:「我們且跟他去,看他怎麼說法?」
    出了小有花木的院子,循著石板路,來至一排矮瓦房前面,簡帳房右手抱著兩大本
帳冊,左手朝左右連點了幾點,才推開木門,走了進去放下帳冊,打著火石,點起油燈,
才朝兩人笑了笑道:「你們且請稍坐,我去把錢、王二人叫來。」
    不待二人開口,身形一閃,就已掠出門去。
    這間房乃是簡帳房的臥室,房中除了一張木床,一張帳桌和兩把木椅,就別無一物。
    丁天仁在他木椅上坐下,說道:「雲兄請坐。」
    白少雲道:「丁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丁天仁笑了笑道:「等他把錢兄、王兄叫來了,自然就會分曉了。」
    白少雲果然跟著坐下,說道:「好吧!」
    不過一會工夫,簡帳房已領著金少泉、王小七二人進來,回頭道:「這裡只有兩把
椅,你們只有在床鋪上坐了。」
    接著含笑道:」左右房裡的人,都已被我點了睡穴,不用顧忌有人聽到我們說話
了。」
    他在推門之前,曾朝左右點了幾點。
    金少泉疑惑的問道:「尊駕究是何人?」
    簡帳房笑了笑道:「這裡的帳房,叫簡子興,現在我就是簡子興,至於我究竟是誰,
你們問丁小兄弟就好。」
    金少泉三人不覺都朝丁天仁望來;
    丁天仁含笑道:「如果兄弟猜得不錯,他該是石老哥哥了。」
    石破衣曾經朝他說過:「記著,此後你不論遇上什麼人,左手捏雷訣向你連點三下
的,就是老朽了。」
    金少泉、自少雲不由同時驚咦出聲:「你老真是石老前輩!」
    簡帳房聳聳肩道:「如假包換。」
    王小七道:「二叔,你老真把我們瞞得好緊。」
    丁天仁道:「你老把我們叫來,一定有什麼指示了。」
    二人依言在床沿上坐下,白少雲起身,和二人坐到一起,一面說道:「你老也坐下
來再說。」
    簡帳房就在讓出來的木椅上坐下,說道:「川西失蹤的武林人物,如今總算有了眉
目,但幕後主持的人,至今還查不出來……」
    丁天仁道:「他們幕後,好像是一個叫教主的人,我在昨天曾遇上一個叫溫如春的,
是嶺南溫家的後人,他就口稱奉教主之命,來請桂花庵主的」。
    簡帳房道:「不錯,但在川西主持劫人計劃的卻是一個叫任大總管,嘻嘻,小兄弟,
你當這任大總管是誰?」
    丁天仁道:「江湖上人,小弟認識的不多,不知道他是誰?」
    簡帳房笑道:「但這人你一定認識。」
    丁天仁奇道:「那會是誰?」
    簡帳房笑道:「你再想想,認識的人中有幾個姓任的。」
    丁天仁不覺一怔,他認識的人中,姓任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樂山山莊總管任貴,難
道「任大總管」會是任貴?
    心中想著,一面遲疑的道:「任大總管會是樂山山莊的任總管?」
    「嘻嘻!」簡帳房笑道:「就是他,你沒想到吧?」
    丁天仁問道:「那麼擎天手金贊臣……」
    簡帳房道:「目前還不大清楚,金贊臣是被劫持了?還是幕後主使的人?」
    白少雲道:「石前輩……」
    簡帳房沒待他說下去,搶道:「你們不用多問,還是聽我來說,這個神秘組織,劫
持了川西多位武林同道,都是由任貴所策劃主持的,他的巢穴叫做西莊,就是大路北首
的那座大莊院。」
    丁天仁問道,「那麼溫如春呢?」
    簡帳房道:「目前還不清楚,所以要等你們來了,才能辦事。」
    金少泉道:「石前輩想必胸有成竹了。」
    簡帳房笑了笑,豎起三個指頭,晃了晃,才道:「咱們目前要走的是三步棋,第一
步叫做你來我往,第二步化敵為友,第三步深入淺出,這三步棋,就要你們幾個去做
了。」
    王小七問道:「二叔,什麼叫做你來我往?」
    簡帳房聳聳肩笑道:「這是一句成語,其實應該是你往我來。」
    王小七道:「我還是不懂。」
    簡帳房道:「你往我來,就是咱們逐步把對方的人換下來,目前先由白少雲來扮簡
帳房,這裡是他們對外的咽喉,這個職務非常重要,而且更須機智過人,方能適應。」
    白少雲道:「石前輩不是當得好好的嗎?」
    簡帳房道:「假道士事情多得很,那能一天到晚待在這裡?」
    接著又道:「目前咱們是兩面作戰,一面要對付這個神秘組織,一面又要對付武林
聯盟,所以我假道士和老醉鬼分頭行事,他負責武林聯盟,我負責這裡。」
    說到這裡,朝丁天仁笑了笑道:「好在你是他們的人,咱們不妨稍作運用,就可利
用武林聯盟的人力,來對付西莊,是為上策。」
    丁天仁道:「老哥哥要我怎麼做呢?」
    簡帳房道:「你手下不是每晚都要飛鴿傳書向歐陽生報告嗎?就把這裡的情形全盤
報上去,看他有如何指示,再作道理。」
    金少泉問道:「那麼我們的三步棋呢?」
    簡帳房道:「不防同時並進,並不相悖。」
    一面朝丁天仁道:「你快回去,立即以飛鴿傳書向歐陽生請示,務必得到他的回音,
我自會和你聯絡,沒有我的消息,不可再到這裡來。」
    丁天仁點點頭,立即站起身,別過眾人,縱身掠上圍牆,正待長身掠起,耳中隱隱
聽到前進傳來一陣叱喝之聲。
    心中不禁一動,忍不住點足飛起,宛如夜鳥凌空,朝前進投去。
    落到殿西側屋脊暗處,定睛一瞧,只見八名灰衲僧人八支禪杖宛如網罟一般,圍著
一人動手,被圍的那人一支長劍護住全身,幾乎已無還手之力。
    石階上還有一個年約五旬左右的灰袖僧人,一手持著念珠似在督戰。
    丁天仁目光這一瞧,不由大吃一驚,你道那個被圍在中間的是誰?他竟然是化名方
虹的紅兒。
    「她準是暗中跟著自己來的!」
    此刻紅兒已經十分危急,一時無暇多想,雙足一點,人化一道長虹,快若閃電,一
下衝入八支禪杖織成的一片杖影之中,雙手一分,格開兩支禪杖,左手一把抓住紅兒胳
臂,口中低喝一聲:「賢弟快走!」
    雙足頓處,帶著紅兒凌空飛起。
    紅兒在八支禪杖交攻之下,正感手忙腳亂,耳中聽到大哥的喝聲,心頭一喜,陡覺
一股大力帶著自己凌空飛起,要待張口叫出「大哥」來,但覺強風撲面,」逼得連氣都
透不過來。
    直到奔出十幾里路,城牆已在眼前,丁天仁才行站停,放開手道:「賢弟可是跟著
我出來的?如果落到人家手裡,我都不知道,你說,這有多危險?」
    紅兒雙手理著被風吹亂的秀髮,脹紅著臉道:「大哥,我……下次不敢了。」
    丁天仁看她盈盈欲涕的模樣,不忍再責備她,溫言道:「好了,我們快回去罷!」
    「大哥不生我的氣了?」
    紅兒仰首問道:「大哥,你到觀音閣是做什麼去的?」
    丁天仁道:「此事一時也說不清,時間不早了,快回客店吧!」
    回到客店,兩人各自從後窗回入房中。
    丁天仁立即開門出去、走到紀效祖門口,用手指輕輕叩了三下。
    紀效祖起身開啟房門,丁天仁一腳跨了進去。
    紀效祖迅快掩上房門,問道:「三公子可是有什麼吩咐嗎?」
    丁天仁含笑道:「這時候已經三更天了,沒事會急著找你?」
    紀效祖應了聲:「是。」
    丁天仁道:「我剛從觀音閣回來,已經查到川西許多武林人物失蹤,是由一個叫任
總管的人主持,他們巢穴就在觀音閣北首一座叫西莊的莊院之中,該如何進行,你立即
以飛鴿向副總護法請示。」
    紀效祖應了聲「是」,忽然望著丁天仁遲疑道:「飛鴿傳書之事,副總護法交代不
能讓三公子知道的,這樣報告上去不好吧?」
    他服過「迷信丹」,自然一心向著丁天仁了。
    丁天仁笑道:「不要緊,你和我在一起,自然聽我說的了,此事十分重大,不等候
副總護法的指示,我也作不了主,你快發吧!」
    紀效祖答應一聲,立即寫好報告,給丁天仁過目,就打開後窗,把信鴿送了出去。
    第二天早晨,丁天仁剛盥洗完畢,紀效祖就匆勿走入,回身掩上房門,口中說道:
「三公子早。」
    「早。」丁天仁問道:「可是副總護法已有指示來了?」
    紀效祖笑道:「三公子猜得真準,屬下今晨接到飛鴿傳書,請三公子過目。」
    他把一個小紙卷遞上。
    丁天仁伸手接過:打開紙卷,只見上面只有一行十個細字,那是:「上已派員支援,
即日可到。」
    丁天仁攢攢眉,把字條遞了過去,說道:「這紙條上只說派員支援,不知來的會是
什麼人?」
    紀效祖也看了字條,抬頭道:「大概事關機密,怕信鴿落到敵人手中,所以沒有明
說,既然即日可到,等他到了不就知道了嗎?」
    丁天仁點點頭,心中暗暗作難:武林聯盟規模一定相當龐大,王紹三是盟主門下三
弟子,所有高手,他自然全都認識,但自己認識的人,卻是不多,派來支援自己的人,
定是機智過人的老江湖,自己稍一不慎,就會露出馬腳來了,最難的是第一次和他見面
不知要如何說才好?
    心中想著,一面沉吟道:「話是不錯,但我臨行之時,副總護法並沒有特別指示,
和聯絡暗號,就是見了面,如何辨別真偽呢?」
    剛說到這裡,只聽門上起了剝啄之聲,紅兒叫道:「大哥,你起床了嗎?」
    丁天仁道:「我起來了,你進來好了。」
    紅兒推門走入,紀效祖欠欠身道:「方公子早。」
    紅兒目光一溜,問道:「大哥和紀兄在商量事情,我方便嗎?」
    丁天仁含笑道:「沒有什麼,我們只是隨便聊聊。」
    店伙給三人送來早餐,三人用過之後,丁天仁站起身道。「走,」我們上茶樓喝茶
去。」
    紅兒道:「大哥怎麼想去喝茶呢?」
    丁天仁道:「住在客店裡,反正沒事可做,上茶樓去坐坐,正好可以消磨時間。」
    大竹城裡只有一家茶樓,叫做陸羽春,就開設在大街上,就因為城裡只有這麼一家,
所以生意相當不錯。









第28章
    陸羽春是一幢兩層樓三開間門面的臨街房屋,樓下是大眾茶座,價錢便宜,茶客以
販夫走卒較多,人聲嘈雜,空氣也惡濁得多;樓上雅座,價錢較貴,茶客自然也高貴得
多,環境也幽靜多了,天下茶樓,大抵如此。
    丁天仁三人登上樓梯,茶博士就迎著欠欠身道:「公子爺一共是三位,請隨小的
來。」
    他把三人領到一張空桌上,一面陪笑道:「這一桌還可以吧?」
    臨窗的一排桌子,早已坐滿了人,這是第二排的中間,黃漆的八仙桌,光可鑒人,
四周放著八把椅子。
    丁天仁點點頭,三人各自坐了一面。茶博士問過喝什麼茶葉,便自退去。
    丁天仁朝四周略為打量了一眼,這時時間還早,大概只有三四成座頭,而且都是些
老主顧,有的是和老友論茗談天,閒話桑麻,有的一局棋枰,落子丁丁,還有站在旁邊
觀棋的,指指點點在作參謀。大凡是觀棋的人,要做到棋旁不語的真君子,實在不是一
件容易的事。
    茶博士給三人沏了一壺茶,紀效祖取起茶壺,斟了三盅茶。
    丁天仁端起茶盅,輕輕喝了一口,就在此時,從樓梯走上一個人來,這人不過二十
出頭,身穿藍色長袍,頭戴緞帽,中間鑲一塊羊脂白玉,生得臉如傅粉,唇若塗朱,還
有兩道修長的眉毛,一雙點漆般的眼睛神光清朗,稱得上是美男子,只是個子瘦小了些。
如今正是隆冬;他手上卻拿著一把朱竹金漆摺扇,這個樣子,一看就知是個富貴人家的
公子哥兒,而且還是一位讀書相公。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6-21 12:51 編輯 》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50:30

因為只有文人,才扇不釋手的。
    那藍袍相公上得樓梯,茶博士自然很快迎了上去,陪笑道:「公子爺只有一位嗎?
請到那邊坐。」
    他正待把那藍袍相公領到空桌上去。
    「不用。」藍袍相公冷聲道:「我是找人來的。」
    他一雙眼神緩緩從一般茶客臉上掃過,一下落到丁天仁那一桌上,臉上才有了喜色,
舉步走了過來。
    丁天仁看他朝自己這桌走來,不覺朝他微微點頭。
    藍袍相公走到他面前,腳下忽然一停,含笑道:「三弟果然在這裡。」
    丁天仁聽他叫自己「三弟」,心中不禁一動,連忙站起身,抱抱拳道:「你……」
    藍袍相公不待他說下去,立即以「傳音入密』』說道:「三師弟,我是你二師姐呀,
不過我穿了男裝,你叫我二哥好了。」
    丁天仁聽他說是自己的二師姐,心想「不知她叫什麼名字?」一面連忙接著道:
「二哥什麼時候來的,怎不早些通知我呢?」
    藍袍相公淺棧一笑道:「我是臨時決定的,方才到客店裡去找你,說你不在,才姑
且上茶樓來看看的。」
    丁天仁道:「二哥快請坐下來,怎麼老站著說話。」
    藍袍相公在對面空位上坐下,紀效祖給他斟了一盅茶。
    藍袍相公低笑道:「三弟臉上差幸沒有易容,如果易了容,就找不到了。」一面右
手一抬,問道:「這兩位是……」
    丁天仁忙遣:「二哥,我給你介紹,他是我義弟方虹,他是紅穗堂的香主紀效祖。」
    一面又朝紅兒、紀效沮二人道:「他是我二哥。」
    他不知道二哥叫什麼名字,只好不說了。
    藍袍相公深深的看了紅兒一眼,含笑道:「你是三弟的義弟,自然也是我的義弟
了。」
    紅兒心中暗暗啐了一口、忖道:這人油嘴滑舌,不像是好東西。
    她知道丁天仁並沒有「二哥,他如今改扮成王紹三,那麼此人準是王紹三的二師兄
了,只好敷衍叫了聲:「二哥。」
    丁天仁回頭問道:「二哥遠來,不知可曾聽到什麼?」
    藍袍相公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說道:「沒有呀,三弟可曾聽到什麼了?」
    丁天仁道:「二哥請用茶,回頭到客店裡再作詳談。」
    茶樓酒肆,份子複雜,自然不好多說了。
    藍袍相公點頭道:「三弟說得是,喝茶。」
    拿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偏著頭,目光有意無意的看了紅兒一眼,臉上微有笑意。
    丁天仁坐在他對面,自然看到了,心頭不由一動,暗道:「紅兒女扮男裝,大概給
她看出來了,自己心裡可得先有個準備才好,最傷腦筋的是自己不但不知她叫什麼名字,
連她底細都一無所知……」
    因此他不敢和她多說話,紀效祖只是一名香主,有二公子、三公子在座,他自然不
敢插嘴。
    紅兒因大哥沒有說話,她也不說話了,四個人只是各自喝著茶,沉寂了好一會。
    丁天仁心裡又不禁有些焦急,這樣誰都不說話,豈不是太生疏了,但一時又不知說
些什麼才好?這時樓梯上又走上一個人來。
    這人又瘦又高,年在七旬上下,身穿半截黃衫,從膝蓋以下,赤露著一雙骨瘦如柴
的小腿,足穿麻縷織成的草鞋,看去好像田埂間的草扎人一般。
    他敢情是喝醉了酒,滿臉通紅,醉醺醺的衝上樓來,一下就在一張空桌上雙手按著
桌面,大馬金刀的坐下。
    口中洪聲叫道:「夥計,給老夫沏上烏龍茶來,要快!」
    他目光一下轉到藍袍相公身上,忽然怪笑一聲道:「小伙子,昨晚跟蹤老夫來的,
就是你吧?過來,老夫有話問你。」
    他聲如夜梟,這聲怪笑,更是刺耳的難聽,話聲甫落,突然伸手朝藍袍相公凌空招
了招手。
    藍袍相公坐著的人,突覺一股極大的吸力,把自己坐著的人,憑空拉了起來。
    不,這股吸力把自己朝他拉了過去,心頭大吃一驚,急忙運起全身功力,沉氣站樁;
但終究功力相差懸殊,縱然雙足站樁,還是被硬生生的朝前拉了過去。
    這一情形,丁天仁也立即發覺了,口中大喝一聲,雙手迅快的互摩了下,就揮手一
掌,朝兩人中間斜劈過去。
    這一下使的正是磨劍老人傳他的「劍掌」,試想一道可以削得斷刀劍的掌風,可見
它有如何鋒利了,但聽嘶燃有聲。立即把黃衫老人招手發出的一股強大吸力從中截斷。
    被硬生生朝前拉去的藍袍相公頓覺身上一鬆,吸力頓解,他已經使出全力,脹紅了
臉,這時輕輕吁了口氣,說道:「三弟,真謝謝你。」
    黃衫老人聽到一聲大喝,接著吸力突然被一道鋒利掌風截斷,先前還以為遇上什麼
高手,那知目光一注,才看清出手的竟然只是一個弱冠少年,一時不由驀地一楞!
    星宿海獨門神功「吸星手」,數十年來無人能破,此子小小年紀,居然一掌就截斷
自己綿綿不絕的吸力,莫非是自己仇人門下不成?心念閃電一動,人已隨著站起,舉步
朝丁天仁走來,口中沉聲道:「小子,說,你是什麼人門下?」
    丁天仁還沒答話,藍袍相公滿臉怒容,叱道:「你是什麼人?無緣無故驟然出手,
這是什麼意思?」
    「老夫是誰?你們沒聽師長說過?」
    黃衫老者怪笑道:「好,老夫告訴你們,老夫就是人稱瘦天王的宿無忌,現在該你
們說了,叫什麼名字,是何人門下?」
    兩人叫什麼名字,對他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何人門下這一句,因為了天仁一掌破了
他的「吸星手」,所以必須知道兩人的師傅是誰?藍袍相公微哂道:「這倒巧得很,你
叫宿無忌,我叫密無忌,咱們同名不同姓,只有一字之差。」
    他一指了天仁又道:「他是我義弟王紹三,至於我們師門,那就無可奉告了。」
    丁天仁心中暗道:她叫宓無忌,不知是不是真名?宿無忌一雙細目迸射出兩縷精芒,
打量著兩人,嘿然道:「你們不肯說出師門來歷,老夫一樣可以看得出來。」
    宓無忌(藍袍相公)冷哼一聲,振腕一指朝他左手掌心點去。
    丁天仁眼看她使的是「天絕指」,也立即振腕發指,朝他右手掌心點去。
    「天絕指」發指無聲,不帶絲毫勁風,但宿無忌是何等人物,你們堪堪發指,他目
光如炬,早就看出來了。
    雙手化抓為拍,朝左右一分,撥開兩縷指風,口中怪笑一聲道:「天絕指,你們兩
個居然會是天絕子的傳人,好,好,老夫瞧在天絕子的份上,不和你們計較,坐下喝茶
吧!」
    話聲中,一面把面前三壺茶倒在三隻飯碗裡;一口氣把滾燙的三碗茶喝了下去」。
    宓無忌看他自找台階,也不好再說,總究瘦天王宿無忌是成名數十年的人物,功力
之高,勝過自己兩人甚多,這就回頭道:「三弟,咱們該走了。」
    回到客店,宓無忌另在丁天仁隔壁開了一個房間,店伙送來茶水,宓無忌要丁天仁
進入房中,就掩上房門。
    丁天仁不覺臉上一熱,低低的叫了聲:「二師姐。」
    宓無忌一雙秋波盯著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才低聲道:「叫我二哥就好。」接著抬了
下手,說道:「三弟,請坐呀,我們有許多話要說呢!」
    丁天仁依言在一張木椅上坐下。
    宓無忌把一張椅子移到他對面才行坐下,低聲問道:「三弟,你查到了些什麼,現
在可以說了。」
    了天仁把此行經過、略為整理了下,就從遇上文如春說起,一直說到昨晚夜探觀音
閣,聽到簡帳房和住持道通的談後,才知還有一個西莊,由一個叫任大總管的人主持,
大概說了一遍。
    宓無忌一直在凝神細聽,一雙明亮的目光也一直盯在丁天仁的臉上,除了不時的額
首,一直沒有說話。
    直等丁天仁說完,才低聲笑道:「前面一段,我已經聽副總護法說過了,昨晚又接
到副總護法的指示,要我連夜趕來,和你見面,並且要你伺機去接掌西莊,我還在納罕
呢,不知西莊是什麼所在?經你這一說,我才明白副總護法的意思。」
    兩人面對面促膝低語,從宓無忌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幽香,和說話時口脂微度,坐
在她對面的丁天仁真有如入芝蘭之室的感受,聞言愕然道:「副總護法是什麼意思呢?」
    宓無忌笑了笑問道:「你想想看,他為什麼派我前來呢?」丁天仁道:「小弟愚魯,
還請二哥明說。」
    宓無忌咬著下唇,看了他一眼,才道:「我不是說了,副總護法要你伺機去接掌西
莊嗎?」
    丁天仁點頭道:「是。」
    密無忌嗤的輕笑道:「這就是了,西莊可不是咱們的地盤,副總護法派你去接管,
你就可以三公子的身份去接管。」
    丁天仁又應了聲:「是。」
    宓無忌嬌笑一聲道:「所以要我來協助你了,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沒有我,你如
何混得進去?」
    丁天仁心裡還是不明白,但又不好多問,就只好點了點頭。
    宓無忌接著又道:「師傅不是要我跟三手真人學易容術嗎,副總護法的意思,大概
就是要我給你易成西莊任大總管,才能堂而皇之的接管西莊呀!」
    丁天仁矍然道:「小弟忘了二師姐精擅易容了。」
    宓無忌笑道:「你呀,出山之後,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我們只是同門而已,自然
早就把二師姐忘了。」
    這話丁天仁不好回答。
    宓無忌笑了笑又道:「我只是和你開玩笑的,對了,你這義弟方虹為人如何?你們
如何認識的?」
    他不待丁天仁開口,接著神秘一笑,又道:「三弟,我學的是易容術,什麼人也瞞
不過我的眼睛,她是女孩子對不?三弟的情人?晤,你眼光不錯!」
    丁天仁臉上一紅,忙道:「二哥誤會了。」
    宓無忌道:「我那裡誤會了?」
    丁天仁道:「不瞞二哥說,她是咱們護法溫九姑的徒弟紅兒,溫九姑中毒逃走,是
我救紅兒出來的,她一時找不到師傅,就暫且和我走在一起,因路上不便,才改穿男裝,
化名方虹,說是我的義弟,如此而已!」
    宓無忌看著他似笑非笑的道:「只是如此而已?」
    丁天仁道:「小弟怎敢欺騙二哥?」
    宓無忌情笑一聲道:「看你連臉都紅了。」
    丁天仁問道:「二哥,對西莊之事,我們該如何辦呢?」
    宓無忌眨著眼睛,看了他一眼;才道:「這件事以你為主,你有什麼腹案沒有?」
    丁天仁道:「副總護法既有指令,要小弟去充任那個任大總管,只好隨機應變,到
了那裡再說,二哥如果有什麼好主意,何妨說出來聽聽?」
    「哈,三弟果然高朗,本來我問你的,現在變成你問我了。」
    宓無忌續道:「我說過,此行以你為主,我那有什麼好主意?不過你說得也對,我
們根本不知道對方一點虛實,自然談不上事先有周祥的計劃,那只好用隨機應變這四個
字了。」
    丁天仁欣然道:「二哥同意小弟的意見?」
    宓無忌道:「只是有一點,必須先讓我見見這位任大總管才好。」
    丁天仁道:「我也沒有見過他,今晚我們早些去,就可以見到他了。」
    宓無忌道:「最早也要二更才行,西莊一定有許多高手,絕不能打草驚蛇。」
    丁天仁剛回到自己房中,門上就起了叩門之聲,過去拉開房門,只見店伙一手提著
一壺水,連連躬身道:「小的是給客官沖水來的。」左手握拳連點了三點。
    丁天仁看得方自一怔,心想:這夥計會是石老哥哥!這時耳邊響起石破衣的聲音,
說道:「小兄弟,你們商量的結果我都聽到了,今晚二更,你只管去辦你們的事,不論
發生什麼事故,你都不用管。」
    他沖好茶水,話也正好說完,回身往外走。
    丁天仁還想再問,剛以「傳音入密」叫了聲:」老哥哥……」石破衣已經走在廊上,
但他聲音又在耳邊響起:「你這二師姐可不簡單,你得小心應付。」
    二更時分,丁天仁從後窗穿出,剛闔上窗戶,突覺身後疾風颯然,急忙轉過身去,
只見宓無忌手持摺扇,依然青衫飄忽,站在夜風之中,一雙星目閃著星星般光采!
    心中暗道:她有這份輕功,可見身手極高了。一面低聲道:「二哥來得好快。」
    宓無忌輕聲道:「我一直在後窗等著,看你出來了,才出來的。」
    丁天仁抬抬手道:「二哥請。」
    宓無忌嫣然一笑道:「你是主帥,應該你走在前面,何況我還是第一次,路徑不熟,
你不用和我客氣了。」
    丁天仁抱拳道:「如此小弟有僭。」
    口中說著,人已騰身掠起,但因不知宓無忌輕功如何?只敢使出三成功力來,回頭
看去,宓無忌縱掠起落,緊隨自己身後,雖沒落後,但也差不多了。
    片刻工夫,就已抵達觀音閣。(他們是循著大路來的,大路橫貫東西,觀音閣在大
路南首,相差還有一兩里路。)西莊卻在大路北首,有一條寬闊的沙礫道路,足可容得
兩輛馬車並馳,兩邊種著參天古松。,輕風徐來,吟聲細細!
    丁天仁在快要奔近之際,就已收住身形,俯身從地上抓了一把沙石,等芯無忌奔近,
回身說道:「二哥,前面左首那條道路,就是通往西莊的路了。」
    宓無忌點頭道:「兩邊松樹茂密,我想他們不會沒有暗樁。我們要小心些才好。」
    丁夭仁道:「小弟省得。」
    他依然走在前面。兩人捨了大路,朝北首一條路上走去。
    這條路兩邊都有參天老松,枝葉茂盛,走在路上,只要你靠邊行走,在夜色之下,
就很難發現,但反過來說,如果有人躲在樹上,暗中監視,你也很難發現他。
    丁天仁走在前面,他如今功力精深,耳目何等敏銳,十丈之內,只要有人潛伏,那
想瞞得過他!
    右手微抬,彈出一顆碎石絲毫不露形跡,就可把數丈外的暗樁一一制住。
    宓無忌跟在他身後,目光左右打量,全神戒備,右手緊握著捂扇,準備隨時出手,
但走了兩三里路,始終不見一點動靜。
    心中暗暗感到疑惑:這條路通往西莊,不可能沒有佈置暗樁,如是對方有意放自己
二人通行無阻,那麼準是另有埋伏了。
    她這樣一想,就越發小心翼翼,耳目並用,凝神搜索。要知她究是女孩兒家,心思
細密,眼看丁天仁從容的走在前面:神態瀟灑,絲毫看不出他有緊張戒備之狀!
    但每隔一段路,就見他右肩微側,隨著右手似乎輕微抬動,先前並不在意,但時間
稍長,不禁引起她的注意。
    這才發現丁天仁每次右肩微側之際,耳中依稀聽到一絲極細的破空之聲飛射出去。
    這聲音若非早就注意著他,用心諦聽,極難聽得到。
    宓無忌櫻唇輕輕抿了下,心中不禁有了笑意,只是沒有說穿,默默的走著。
    這條道路,足有八九里光景,一直通到二座莊院的左首。
    莊院裡面有一片廣場,圍著高大的磚牆,看去極為氣派,但看不清牆內情形。
    丁天仁朝宓無忌打了個手勢,兩人悄悄朝莊院左首繞去,宓無忌讓他走在前面,反
正由他去開路,自己只需暗中留神戒備就好。
    莊院中好像確實沒有什麼戒備,兩人飛越圍牆,閃入左首一條長廊,只看到前面石
階上站著兩個人,那自然是值夜的莊丁,但相距已有七八丈遠,看到的只是背影而已!
    芯無忌悄聲道:「三弟,你知道姓任的在那裡?」
    丁天仁道:「不知道,我們從前進找進去,總會找到的。」宓無忌輕輕攢了下眉,
說道:「這樣會驚動其他的人。」
    丁天仁道:「咱們只要小心些,萬一遇上人,都把他們制住了就是。」
    宓無忌心想:你好大的口氣,西莊不乏能手,你真能一一把他們制住,幹嘛還要夜
晚才來探莊。
    一面忙道:「這樣不行,我們還是找個人問問,就不用到處亂闖了。」
    丁天仁點頭道:「這樣也好,我們過去。」
    西莊共有五進房屋,一排九間,除了正屋,還有不少房舍,光是第一進,就院落重
重,覆蓋極廣。
    兩人沿著長廊走了一段路,才看到前面轉角上,站著一名持刀的莊丁。
    宓無忌低聲道:「快制住他。」
    「不用。」丁天仁回頭笑了笑,就從容迎著莊丁走去。
    那莊丁驟見二人,方是一怔,正待喝間,丁天仁已經開口了:「這位管家,咱們是
上面來的,有事要見任總管,他住在那裡?」
    那莊丁眼看兩人年紀不大,都穿著長衫,不像夜行人,尤其聽說是上面來的,他雖
然不知「上面』』是什麼人;但準是總管的上面了。
    一時那敢怠慢,連忙抱拳道:「總管住在第二進,小的這就去通報管事……」
    了天仁搖手道:「不用,咱們有機密大事要見任總管,不能讓很多人知道,就由你
領我們去好了,任總管絕不會責怪你的,還不快在前面領路。」
    那莊丁聽他這麼說了,只得應了聲「是」,躬身道:「二位那就請隨小的來。」
    他領著二人轉出長廊,來至一處腰門,伸手在門上叩了兩下,木門啟處,裡面有兩
名持刀壯漢,看到莊丁身後跟著兩人,正待問話。
    丁天仁冷聲道:「我們是上面派來的,要見任總管。」一面朝莊丁吩咐道:「你只
管走在前面領路。」
    一面在說話之時,早已出手點了兩名壯漢的穴道。
    進入腰門,走在最後的宓無忌就回身掩上了木門,莊了不敢多說,領著二人從走廊
穿行過一重院落,路上自然又會遇上站崗的莊了,都由丁天仁答話,制住了穴道、一會
工夫,來至一處小有花木之勝的一處院落,小天井北首一排三間房舍,只有右首一間窗
榻中隱隱透出燈光!
    莊丁走近門前,就腳下一停,回身道:「總管就住在這裡。未奉呼喚,小的不敢進
去,二位請吧!」
    了天仁伸手點了他穴道,和宓無忌打了個手勢,迅速越過小天井,掠上石階,就朝
右首有燈光的窗下掩去。
    這三楹房舍,中間是堂屋,敢情是大總管的起居室,右首一間正是他的臥室,佈置
相當精美。
    這時臨窗一張太師椅上,任大總管翹著二郎腿,手捧白銀水煙袋,正在悠閒自得的
吸著水菸。
    他,正是樂山山莊的總管任貴,一點不假!
    丁天仁回頭朝宓無忌低聲道:「二哥,我們進去。」
    宓無忌點點頭,就朝中間堂屋走了進去。右首門口,掛著一道棉簾,宓無忌掀簾走
入,口中叫道:「任大總管。」
    丁天仁跟在她身後低笑道:「二哥,他已經被我制住了。」宓無忌聽得一怔,問道:
「你什麼時候出手的?我怎麼沒有看到?」
    丁天仁笑道:「我在窗下就給了他一指。」
    宓無忌道:「那好,你快去掩上窗戶,我們立時動手。」
    丁天仁依言過去掩上窗戶。
    宓無忌也很快的掩上房門,一面低聲道:「你快坐下來,閉上眼睛,我好給你易
容。」
    丁天仁聽得心裡暗暗好笑,你的易容術,未必比我高明多少,當下就在一張椅子上
端正坐下,依言閉上了眼睛,宓無忌從身邊取出一個易容盒子,打開放在桌上,取起一
個小瓶,旋開瓶塞,撕了一小塊棉花沾著藥水,在丁天仁臉上輕輕拭著。
    一面說道:「這是第一道手續,必須先把臉上油垢拭乾淨了,才能上易容藥物。」
    丁天仁心中暗道:幸好石老哥哥易的容,就是用洗容劑也拭抹不去的,不然就要露
出原形來了。
    宓無忌纖纖玉手拿著棉花仔細的拭了一陣,一雙秋波只是一霎不霎的盯在他臉上,
心中也在暗暗□咕著,他臉上並沒經過易容,否則洗容藥水怎會洗不去的呢?難道是自
己多疑了?他真是三師弟?心中想著,卻也不好再拭下去,這就開始給他易容,好在有
任貴坐在邊上,有現成的樣本,只要依祥葫蘆,自然較為容易。
    不過一會工夫,就低聲道:」好了,現在可以睜開眼睛來了。」
    天仁睜開眼來,故意訝異的道:「這麼快就易好了?」
    宓無忌笑孜孜的遞過一面小銅鏡,說道:「你自己去看,像不像?」
    丁天仁接過小銅鏡,仔細的瞧了一陣,故意笑道:「二哥真是神乎其技,不過盞茶
工夫,小弟就變成了任大總管,簡直像極了。」
    只要是人,誰不喜歡當面奉承?宓無忌收起盒子,斜睨著他,輕笑道:「三弟出來
沒有多少日子,幾時把一張嘴也學甜了?」
    一面從身邊取出了一張面具,又道:「你快戴上,我們該問他話了。」」
    丁天仁接過面具,覆到臉上,然後用手掌輕輕貼勻。
    宓無忌道:「好了,你可以解開他的穴道了。」
    丁天仁正待解開任貴穴道,突聽有人輕輕叩著房門,響起一個嬌脆的女子聲音說道:
「任總管,小婢給你送宵夜來了。」
    丁天仁朝宓無忌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去拔開門閂,一面學著任貴的聲音說道:「進
來,門沒有閂。」
    在他說話之時,宓無忌早已閃到戶門左邊,輕輕撥開了門閂。
    房門呀然開啟,一個身穿淺綠衣裙的女子一手提著食盒款步跨進房門。
    這綠衣女子年約二十三四,長得眉目如畫,甚是俏麗,但也十分機警,跨進房門,
看到任總管一手拿著水煙袋連看也沒看她一眼,便已感覺到不對,不覺神色微變,正待
退出!
    宓無忌早已從旁閃出,一下搶到她身後,冷冷的道:「進去!」
    綠衣女子急忙朝前跨出兩步,倏地回過身去,這一轉身,看到房門左首還有一個人,
不覺望著宓無忌,吃驚的道:「你……們是什麼人?我只是一個下人,給總管送宵夜來
的。」
    宓無忌道:「放心,我們不會難為你的。」振腕一指點過去。綠衣女子身形一偏,
讓過指風,一面說道:「你們把總管怎麼了?」
    宓無忌看她居然避開自己一指,心中暗道:看不出這丫頭身手居然不弱!右手又是
一指點了過去,口中哼道:「你給我倒下去。」
    綠衣女子身子再次一偏,放下食盒,冷笑道:「憑你剛才這兩指,我真不敢相信任
總管怎麼會被你制住的?」
    口中說著,雙手乍發,揚起一片錯落指影,朝宓無忌搶攻過來。
    她因總管房中發現了兩個敵人,是以急欲奪門而出,出手居然十分勁急!
    宓無忌心中不禁有氣,暗暗哼道:「我不把你拿下,就不姓宓了。」
    就在此時,耳邊響起了丁天仁的聲音以」傳音入密」說道:「二哥,這丫頭並不簡
單,最好和她多打上幾招,也許可以看出她拳腳路數來。」
    宓無忌心頭暗道:是啊,這一點我倒沒有想到。心念轉動,雙掌開闔,迎著對方攻
出。
    兩人這一動上手,一個是情急拚命,只希望逼開對方,奪門而出,一個是有意和她
纏鬥,想看看對方路數。
    因此四隻纖手,忽拳、忽掌、忽指、忽時、忽攻、忽拒、忽拂、忽拍、忽踢、忽掃、
忽閃、忽旋,兩條人影,你進我退,宛如穿花蝴蝶,越打越快,幾乎敵我難分!
    宓無忌先前是聽了丁天仁的話,要看看綠衣女子的拳腳路數,才和她纏鬥的,那知
打出十幾個回合,才知自己輕估了她,對方一身武功,竟然和自己並無多讓。
    有了這一發現,自然收起輕敵之念,指掌交擊,加緊施為。
    這一來,對丁天仁倒是收穫非淺,一來可以藉機看清宓無忌的拳掌路數,二來也可
以看到綠衣女子的武功來歷,自然要用心觀看,心無旁騖!
    突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小兄弟,該你出手了,此女真正身份,極可
能還在任貴之上,不可讓她走脫。必要時只好讓她服一顆迷信丹了。」
    這是石破衣的聲音!
    丁天仁眼看宓無忌和綠衣女子已打出三十多招,兀是難分勝負,這就身形一晃,朝
兩人中間閃人,口中叫道:「二哥可以住手了。」
    左手連彈,點了綠衣女子三處穴道。
    宓無忌正在欲罷不能,聞言後退了一步,不信的道:「三弟,你制住她了?」
    丁天仁微微一笑道:「二哥是正面對敵,吸引她的注意,小弟是乘隙出手,攻其不
備,才能一舉得手了。」
    宓無忌迅速掩上房門,氣憤的道:「你說的不錯,我看這丫頭絕不是一般下人。」
    丁天仁含笑道:「任貴雖是這裡的大總管,但究非他們自己人,此女名義上只是一
名丫頭,實際極可能是他們上面派來監視他的。」
    宓無忌聽得暗暗點頭,目視丁天仁問道:「那麼我們該怎麼辦?」
    丁天仁望著她,沉吟道:「如果我們推想不錯,那麼此女關係重大,就算嚴刑逼供,
我想她一定也不會說的,既不能殺,又不能放,實在棘手得很。」
    宓無忌道:「就是咯,所以我們要想辦法才行。」
    丁天仁一直盯著她沒有說話。
    宓無忌臉上一紅,嗔道:「你老是看著我作甚,怎麼不說話呢?」
    丁天仁道:「我在想……不如由二哥來改扮她……」
    宓無忌道:「方纔我也想過,只是我連她的情形一點也不知道。」
    丁天仁道:「只有慢慢的來,過上幾天,也就可以摸熟了。」宓無忌道:「那麼這
兩個人呢?」
    丁天仁道:「先把他們放到後面去,(臥室後面還有一間貯藏室)只要找到溫護法,
她身邊應該有迷信丹。」
    宓無忌道:「你不是說溫護法中毒逃走,目前那裡去找她?」
    丁天仁道:「所以我說過幾天咯,大概有幾天時間,總會有她的消息了。」
    宓無忌道:「好吧,就只好這樣了。」
    她在椅上坐下,立即取出銅盒,一手拿著小銅鏡,在自己臉上易起容來。
    丁天仁站在她身邊,一霎不霎的仔細看著她易容,心中暗道:「石老哥哥說的不錯,
易容一道,雖然大同小異,但從手法看來,石老哥哥教的就比她精細多了。」
    水晶簾下看梳頭,已經是夠香艷了;但在燈下看美人易容,就更是香艷,丁天仁盯
著她正看得入神!
    宓無忌輕啐道:「三弟你……」
    「啊」!丁天仁臉上一熱,忙道:「小弟……從沒見過易容,正想偷學一手呢!」
    宓無忌迅快易好容,收起盒子,一面說道:「你想學?」
    丁天仁道:「二哥肯教的話,小弟自然想學了。」
    宓無忌道:「行走江湖,學會易容術,自然有很大的用處,我教你沒問題,只是易
容藥物,我不會配製,只好等我回去找義父配好了再給你。」
    丁天仁故作喜色,忙道:「多謝二哥。」
    宓無忌站起身來,一手挾起綠衣女子,往裡首一間行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51:41

第29章
    一會工夫,她已經換上綠衣女子的衣裙,從裡間走出,說道:「現在可以問話了,
我就站在這裡,裝作穴道受制,然後你去解開姓任的穴道,要他從實說來。」
    丁天仁問道:「他不肯說呢?」
    「你這人!」宓無忌輕嗔道:「問話就要使點技巧,你不會動動腦筋?」
    接著以「傳音入密」說道:「只要如此如此,她如果是上面派來的人,絕不敢讓她
受到傷害,就會乖乖的說了。」
    丁天仁喜道:「二哥這法子不錯!」
    宓無忌低聲道:」那就開始了。」
    丁天仁點點頭,抬手先點了任貴的四肢穴道,然後解開他原先受制的穴道,任貴身
軀一震,倏地睜開眼來。
    丁天仁手中拿著宓無忌的捂扇,站在任貴面前冷冷說道:「任大總管,你如果是識
時務的,就該好好和我合作。」
    任貴發現自己四肢受制,絲毫動彈不得,同時也看清自己面前站著一個青衫中年漢
子(丁天仁經宓無忌給他易容之後,又戴上了一張面具)正在向自己問話,離房門不遠,
站著呆若木雞的青雯,心頭暗暗吃驚,問道:「閣下是那一方的朋友?」
    丁天仁微哂道:「現在是我在問你,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只要回答我問你的話就
好。」
    任貴眨著眼睛,問道:「朋友要問什麼?」
    丁天仁道:「你是這裡大總管,那麼你們莊主是誰?」
    任貴道:「且慢,在下可以先問朋友兩句話嗎?」
    丁天仁冷聲道:「是我在問你,還是你在問我?」
    任貴道:「在下落在朋友手裡,自然是朋友在問我了,但朋友要在下和你合作,有
問必答,那就要朋友先回答我兩個問題,在下認為值得,才會答你所問。」
    丁天仁道:「好吧,你說說看,是那兩個問題?」
    任貴道:「第一、在下回答了朋友的話,朋友是否會放了在下?」
    丁天仁道:「第二呢?」
    任貴看了綠衣女子一眼,說道:「她只是一個下人,希望朋友先放了她。」
    丁天仁心中暗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這女子身份相當特殊,一個下人,他何用
在此時提出先行釋放她的話來?」
    一面點頭道:「我問完就走,自然不會難為你們,但你若有半句虛言,那就莫怪我
出手無情。」
    「一言為定。」任貴爽快的道:「朋友問吧,只是在下如果不知道的,那就真的不
知了。」
    丁天仁道:「我方纔已經問過,你們莊主是誰?」
    任貴苦笑道:「朋友第一句在下就答不上來了,這裡莊主是誰,在下真的不知道。」
    丁天仁哼道:「你身為大總管,連莊主是誰都會不知道,這話有誰能信?」
    任貴苦笑遣:「說出來確實沒有人會相信,但這是事實,在下擔任這裡總管,不過
三個月時間,從來沒見過莊主一面,也沒有人跟在下提起過莊主二字,朋友不信,在下
也沒話可說。」
    丁天仁問道:「你也沒去找過莊主?」
    任貴道:「在下並沒什麼事要去找莊主的,真要有事,莊主會在左首那間房中的桌
上留下字條,但那問房只是一間空屋。從沒住人,就是全莊五進數十間房舍,在下也都
去看過,並沒莊主住的地方,可見莊主並沒住在這裡。」
    了天仁道:「那麼莊上有些什麼人呢?」
    任貴道:「莊上除了在下,還有三個管事,一個叫田進財,是管帳的,一個叫何祥
生,是管莊丁的,一個叫李長髮,是接待賓客的,此外就是些僕傭了。」
    丁天仁道:「川西有許多武林同道,無故失蹤,都是西莊所劫持的,可有此事?」
    任貴道:「沒有,真的沒有,如果有這種事,在下不會一點都不知道,咱們莊上只
有一個總管,三個管事,就是有通天本領,也是辦不到的事,朋友如果是查究這件事來
的,西莊雖有數十間房屋,在下可以領你朋友一間間的去看。」
    丁天仁看他說話的神情,似乎不像有假,心中不禁有些動搖起來,問道:「任總管
到這裡來,不過三個月時間,那麼三個月之前,在那裡高就。」
    任貴道:「在下從前是在樂山山莊擎天手金老爺子莊上擔任總管的。」
    丁天仁問道:「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任貴道:「在下跟隨金老爺子,快二十年了,在四川地方上,不論官府或是黑白兩
道,差不多都有個認識,這裡莊主是做大買賣的,有些地方,就要打通關節,所以就屬
意在下,在下年過半百,總不能當一輩子總管,當然希望有優厚待遇,積些錢,作為防
老之用,就這樣到這裡來的。」
    丁天仁眼看要問的全問完了,卻問不出一點所以然來。
    這就點頭道:「好,我相信你,現在我還要問問這丫頭,你給我老實些,不論我問
什麼,她說什麼,你都不許開口,否則我就殺了你。」
    任貴忙道:「在下不說,不會插口的。」
    丁天仁倏地回過身去,左手朝綠衣女子身上一拂,右手摺扇同時輕輕敲落,他左手
一拂是解開她先前受制的穴道,右手摺扇卻是重新點了她兩處穴道。
    這樣她可開口說話,但身子依然動彈不得。
    這綠衣女子自然是宓無忌喬裝的了,她穴道一鬆,忍不住睜開眼來,但她只是惡狠
狠的看了丁天仁一眼,很快又閉上眼睛。
    丁天仁並不理會,徐徐說道:」姑娘一身武功相當高明,我不相信你只是一個下人
身份,你們任大總管都已說出來了,現在該由你說了。」
    就在此時,宓無忌耳邊響起任貴的聲音,說道:「我沒有說什麼,你別上他的當。」
    任貴可不知道眼前的綠衣女子是宓無忌喬裝的,他正好趁丁天仁轉身朝她問話之際,
嘴皮微動,以「傳音入密」說話。
    綠衣女子只是不理不睬,沒有作聲,但卻以「傳音入密」把任貴說的話,告訴了丁
天仁。
    丁天仁又道:「我說的話,姑娘一定聽到了,我要問的話,從來沒有一個人敢不說
的,我只是因你是個女子,不想出手無情而已,姑娘還是說出來的好。」
    綠衣女子依然閉著眼睛沒有開口。
    任貴又把剛才逼問的話,以「傳音入密」一一告訴了她。
    宓無忌也把任貴說的話,再以「傳音入密」告訴了丁天仁。
    丁天仁望著她等了一會,微微攢了下眉道:「在下好言相勸,姑娘何苦如此倔強?」
    綠衣女子還是沒有作聲。
    丁天仁右手摺扇輕輕在左手掌敲了一下,說道:「我耐心有限,姑娘到最後還是要
說的,何苦一定要逼我出手呢?好,我從一數到十,你如果再不答話,說不得只好得罪
了。」
    宓無忌和丁天仁說好了的,她自然不會開口,這樣丁天仁才可以向綠衣女子下手。
    丁天仁從一數到十,等了一會,眼看綠衣女子還是一言不發,不覺冷笑一聲道:
「我倒要看你能倔強到什麼時候?」
    口中說著,右手摺扇在綠衣女子身前虛點了幾點,他招扇還未收回,綠衣女子口中
已經發出一聲悶哼,一個嬌軀也隨著機伶一顫,但還是沒有說話。
    這回丁天仁點的可是「五陰絕脈」,不過眨眼工夫,綠衣女子身軀由顫抖而痙攣,
不僅花容失色,臉上黃豆大的汗水,滾滾而下,一口銀牙也咬得格格作響。
    任貴看得心驚肉跳,臉色大變,忍不住央求道:「朋……朋友,她……已經支持不
住了!」
    丁天仁冷笑道:「只要她答應從實招供,我立時可以解開她的穴道。」話聲甫落,
綠衣女子突然大叫一聲,往地上倒去。
    任貴急叫道:「朋友快解開她的穴道,這樣會要了她的命!」
    丁天仁道:「你急什麼,她死不了的,我已經問了她多次,她不肯吐露隻字,就讓
她受些活罪,落個終生殘廢,也是罪有應得。」
    這句「落個終生殘廢」,聽得任貴心頭更是震驚,忙道:「朋友快解開她的穴道,
你問在下也是一樣。」
    丁天仁橫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任大總管真是憐香惜玉,她是什麼人?」
    任貴俯首道:「不瞞朋友說,她叫青雯,是莊主賜給我的丫環,她若有不測,我……
就無法向莊主交代了。」
    丁天仁微哂道:「她原來還是你的情婦」。
    「不,不……」任貴道:「她只是在生活上伺候我,我……我那敢有非份之想?」
    宓無忌以「傳音入密」說道:「三弟夠了。」
    丁天仁道:「好,我解開她穴道。」
    摺扇倏舉,一下點了任貴三處穴道。」
    宓無忌從地上一躍而起,丁天仁道:「二哥,怎麼不問下去呢?」
    宓無忌道:「此人老好巨猾,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來的,我們已從他口中,知道這個
叫青雯的丫頭,既是莊主派來的,知道的自然比他多了,所以還是問她的好。」
    丁天仁道:「你要怎麼問法?」
    宓無忌朝他嫣然一笑,附著他耳朵低低說了幾句,就轉身往裡首一間走去。
    丁天仁在她進去之後,迅速和任貴對換了衣衫,又從臉上揭下面具。
    宓無忌也在裡首一間,換回了自己的衣衫,一手提著青雯(綠衣女子)走出,丁天
仁立即提起任貴送到裡間,回身走出,把面具和摺扇交給宓無忌,然後在太師椅上坐下。
    宓無忌覆上面具,右手連拍帶揉,解開青雯身上三處穴道,又以摺扇點了她四肢穴
道。
    青雯昏穴乍解,就緩緩睜開眼來。
    宓無忌沉聲道:「青雯,西莊所作所為,任貴都已招了,現在就等你對質,咱們都
是江湖人,你好好合作,我保證不動你一根毫髮,但如果有半句虛言,那就休怪我出手
無情。」
    說到這裡,回手一掌朝任貴拍去,喝道:「任貴,你告訴她。」
    任貴身子一陣抖索,尖聲道:「我說,我說……」
    他裝出方才受過重刑,不但神情委頓,也己嚇得心膽俱碎,忙道:「青……雯姑娘,
對……對不起,我都說了,我……我實在受不住點了五陰絕脈的痛苦,我……勸你……
他要問什麼,就……就說什麼……」
    宓無忌摺扇及時敲落,又點了他穴道,喝道:「你都聽到了?」
    「聽到了。」青雯冷冷的道:「你們是什麼人?」
    宓無忌道:「你不用問我們是誰,你只要答我所問就好。」
    青雯倔強的道:「我不回答呢?」
    宓無忌淡淡一笑道:「你一定會說的。」
    青雯看了任貴一眼,說道:「你要用刑?」
    宓無忌看著她笑道:「方法多得很,你是姑娘家對不?人也長得很美,你不好好回
答,我會……」
    我會什麼?她沒有說出來,差幸戴了面具,不然一張臉先紅了。
    青雯目中流露出驚懼神色,正因她手足都動彈不得,心頭更怕,急道:「你……不
能亂來……」
    宓無忌道:「那要看你是否合作了?」
    青雯心不甘,情不願的問道:「你要問什麼嘛?」
    宓無忌問道:「你們莊主叫什麼名字?」
    青雯道:「莊主就是莊主,誰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宓無忌道:「你沒聽說過?也沒問過嗎?」
    青雯道:「沒有,這話有誰敢問?再說,你去問准?」
    宓無忌又道:「你總見過他咯?」
    青雯道:「沒有,莊主並沒住在莊上,也從沒到莊上來過,見過他的人很少,只怕
總管都沒見過,我怎麼會見過他?」
    宓無忌又道:「你一身武功很是不錯,是跟什麼人學的?」
    青雯道:「我從小跟一個叫鄂婆婆學的。」
    宓無忌道:「你是莊主賜給任貴的,名義上是丫環,其實卻是他老婆,也負有監視
他的任務,對不?」
    青雯聽得氣黃了臉,憤憤的道:「這是任貴亂嚼舌根,不錯,我是鄂婆婆交代莊主
之命。伺候任貴生活來的,誰是他的老婆了?不錯,任貴色迷心竅,確有此心,只是因
為我是莊主派來的,他不敢胡來,才保住我清白,我也並沒有監視他的任務,這是他的
胡亂推測。」
    宓無忌心想:「聽她口氣,好像和汪貴相處得並不融洽,只是任貴的一頭熱而已!」
    一面問道:「他說你們莊主有什麼指示,都是你轉給他的,可有此事?」
    青雯道:「莊主有什麼指示,都放在左首一間的桌上,沒有人知道是什麼人送來的;
這兩間房都是我收拾的,每次都是我先發現,拿著去給任貴的,所以他懷疑是由我轉交
的了。」
    宓無忌道:「那麼川西失蹤的武林同道呢?囚禁在那裡?」
    青雯詫異的道:「這裡並沒囚禁什麼人呀?我來了三個月,從沒聽人說起過。」
    宓無忌聽得疑信參半,任貴說的和青雯說的差不多,難道失蹤的人真的不在這裡?」
    接著問道:」你們莊主不住在這裡,你知道他住在那裡嗎?」
    青雯道:「不知道。」
    宓無忌怒聲道:「你好像什麼都不知道,那麼三個月前,你是從那裡來的?」
    青雯道:「我本來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派來伺候任貴生活,三個月前,我一直住
在一所大宅莊裡,誰都不准走出我們住的那一進一步,三個月前是一輛篷車送我到這裡
來的,你說我會知道些什麼?」
    宓無忌道:」你說的都是實話?」
    青雯冷冷的道:「信不信由你。」
    宓無忌揮手點了她兩處穴道。
    丁天仁站起身,雙手一攤,說道:「忙了半天,一點也沒問出來。」
    宓無忌朝他笑了笑,才道:「誰說沒收穫,至少我們知道這位莊主在另外一座大莊
院裡,有一個鄂婆婆的人替他訓練了一批女子,這座西莊只是替他出面做生意的地方,
也是他們的經濟命脈,至於川西失蹤的那些人,可能被囚禁在另一座大院裡了。」
    丁天仁道:「你相信他們兩人說的是真話嗎?」
    宓無忌笑道:「雖然不完全真,但也差不多了,其餘的事,就要我們逐步去查了。」
    說完,一手提起青雯,又朝裡間走去,換過衣服,俏生生的走出,從食盒中取出一
碗雞火面,放到桌上,笑道:「面還有點溫,忙了大半夜,大總管就將就著用吧!」
    轉身往外走去。
    丁天仁叫道:「二哥……」
    宓無忌低聲道:」我要去瞭解一下環境,對了,方才被你制住穴道的人,你該去解
開他們的穴道才是。」
    了天仁笑道:「你不用擔心,那些人這時候早就沒事了。」
    宓無忌驚奇的道:「你這是什麼手法?」
    了天仁突然警覺自己一時說漏了嘴,(他點穴手法,是師叔無能送給他的那本五行
門「截經手法」,其中有一種是按十二時辰定時解穴,過了這個時辰、穴道自解)忙道:
「小弟這定時解穴手法,是一位前輩教我的,過了這個時辰,穴道自解。」
    他這話宓無忌有些相信,前些日子,他和好幾位超級高手的護法在一起,自然會得
到些好處,這就點頭道:「你真幸運,出來沒有多久,就得到這樣的好處,好啦,我要
出去了。」
    正待返身!
    丁天仁又叫道:「二哥……」
    宓無忌被他叫得粉臉驀地一熱,星眸斜脫,嗔道:「你怎麼了?」
    丁天仁道:「這兩個人……」
    宓無忌道,「暫時不用管他們,等我們稍稍瞭解莊中情形,再作打算。」
    說完,開啟房門,翩然行去。
    丁天仁看到桌上的一碗麵,覺得確實有些飢餓,何況任貴每晚都有宵夜,今晚怎會
一點也不吃,退回廚房去?
    這就端起麵碗,吃了起來,這碗雞火面,雖然有些涼了,但卻甚是鮮美,吃完之後,
把碗筷放回食盒之中。
    一面想著,自己如今有著三重身份,(本來改扮的是王紹三,如今又轉扮任貴),
今後的工作,可說複雜無比,稍有疏忽,就會暴露了身份。
    繼而又想著,自己如何把金少泉、王小七、以及紅兒、紀效祖等人都換進來,才有
幫手。
    還有,宓無忌好像對自己起了懷疑!
    此女心思細密,自己要好好加以防範才是,想到明天還有許多事要辦,也就解衣上
床,渾然入睡。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少時間,被兩聲叩門之聲驚醒,一下翻身坐起,問道:「是什麼
人?」
    只聽門外響起青雯的聲音(是宓無忌學著青雯說話)說道:「總管起來了嗎?」
    丁天仁跨下床來,應道:「你進來好了。」
    房門啟處,青雯一腳跨入,含笑道:「總管早。」
    她身後跟著一名十七八歲的小鬟,一手捧著一個銅面盆,跟蹤走人,把面盆放到架
上,欠身道:「總管可以洗臉了。」
    宓無忌道:「小香,你把臉水放著就好,可以送早餐來了。」
    小香答應一聲,躬身退出。
    丁天仁匆匆盥洗完畢。
    宓無忌輕聲道:「今天早晨,我到後進和廚房去看了,確實看不出有什麼可疑之處,
由此看來,這座莊院真的沒有什麼秘密了,你會不會弄錯?」
    丁天仁道:「小弟絕不會弄鍺,也許是他們掩飾得太好了,我想我們兩人如今是這
裡的主兒,只要稍加時日,還會查不出來?」
    宓無忌道:「這兩天,你要把方虹和紀效祖換進來了。」
    丁天仁道:「那要把這裡的人事都弄清楚了才是。」
    正說之間,小香已經提著食盒走入,在小圓桌上放好兩副碗筷,然後從食盒中取出
一鍋稀飯,四碟小菜和一籠蒸餃,接昔裝好兩碗稀飯,欠身道:「總管,宋姑娘請用早
餐了。」
    青雯原來姓宋。
    看情形她確是任貴的副手無疑,連一日三餐,都和任貴一起吃的,也由此前見任貴
和她的供詞;都在避重就輕,不肯說出實話來了。
    本來了天仁身上就有「迷信丹」,只要餵他們每人一粒,就會說出真話來,但難在
自己現在是王紹三,溫九姑絕不會把「迷信丹」輕易與人,何況宓無忌一直在自己身邊,
稍微不慎,就會露出形跡來了。」
    宓無忌已經在橫頭坐下,說道:「大總管,你在想什麼心事呀,快坐下來吃早餐
了。」
    丁天仁輕哦道:「沒有什麼。」
    說著,就在椅上坐下,吃著早點。
    小香不待吩咐,識趣的退了出去。
    宓無忌邊吃邊道:「我看這姓宋的丫頭隱瞞了不少事情:我想還是把她換回來,才
能從她身上著手。」
    丁天仁道:「把她換回來?那麼你呢?」
    宓無忌笑道:「你忘了還有一個小香?」她放下筷子,朝門口叫道:「小香。」
    小香立即應了聲「唷」,急步趨入。
    宓無忌抬手一指點了她穴道,抱起她迅速往後間走去。
    丁天仁道:「你吃了早點也不遲呀!」
    「不行!」宓無忌回頭道:「再遲就來不及了。」
    不多一會,後間房門啟處,小香抱著青雯走出,把她放到昨晚站立之處。
    丁天仁道:「二哥;你到底要做什麼,一會扮青雯,一會又扮小香,現在我該怎麼
做了?」
    宓無忌(改扮成小香)笑了笑道:「現在我先把早餐收了,你先醒來,裝作解不開
她受制穴道,多找幾處,才拍開的,那時我就送早餐進來,就是這樣了。」
    丁天仁道:「我問她什麼呢?」
    宓無忌道:「不用問,如果她是上面派來的,昨晚發生的事,她一定會報上去,我
會暗中住意她行動的。」
    說完,匆匆收拾過早餐,放回食盒,提著往外走去。
    丁天仁不敢怠慢,走到青雯面前,舉手在她肩上拍了兩下,因她是個女子;不好在
她前胸又拍又拿,只好轉到她身後,連拍了幾處穴道,依然無法解開,然後又在她腰間
拍了幾下。
    這回總算拍對了,青雯眨動眼睛,叫道:「總管……」
    丁天仁學著任貴口氣說道:「真抱歉,我解了半天,才算解開,你快運氣試試,是
不是好了,再坐下來休息。」
    青雯道:「我沒事了,總管什麼時候醒的,那兩個人呢?」
    丁天仁道:「我也剛剛醒過來,那兩人早已走了。」
    這時小香才提著食盒走人,躬身道:「總管、宋姑娘早。」
    一面在小圓桌上擺好碗筷,從食盒中取出四碟小菜,一鍋稀飯,欠身道:「總管、
宋姑娘請用早餐了。」
    丁天仁揮了下手,小香就悄悄退下。
    丁天仁在圓桌上首坐下,宋青雯跟著在橫頭落坐,雙眉微攏,說道:「昨晚那兩個
人,武功極高,聽他們口氣,好像是追查川西失蹤的人而來,不知是何來歷?」
    丁天仁恨恨的道:「這兩個小子出手毒辣,差幸咱們沒有吐露半點口風,他們眼看
問不出什麼來,才離去的,咱們目前雖然不知他們來歷,但總會查得出來的。」
    宋青雯道:「這件事關係重大,用過早餐,我們就得分頭進行,總管負責追查他們
行蹤,務必逮住他們,我得立刻去稟報院主。」
    丁天仁心中暗道:「宓無忌這一著棋下對了,這丫頭果然是重要人物,不知她口中
的院主是什麼人,住在那裡?」
    一面點頭道:「你說的極是,咱們就這麼辦。」
    兩人匆勿用過早點,宋青雯站起身道:「我走了。」
    匆匆跨出房門,(門外是一間寬敞的堂屋,佈置成客廳)一腳朝對面(左道)房間
走去,啟門而入,又很快的掩上房門。
    站在階下的小香(宓無忌)迅快走入,呶呶嘴,悄聲道:「她進去了。」
    丁天仁道:「她說稟報院主去的,由此看來,他們院主就住在左首房中了。」
    宓無忌道:「我早晨進去看過,左首房中,只是一間空屋,並沒人住。」
    丁天仁道:「這就奇了。」
    宓無忌道:「說不走另有通道,待會我再進去瞧瞧。」
    丁天仁道:「你務必小心!」
    宓無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點著頭道:「我會小心的。」
    接著嫣然笑道:「就算被她瞧到,我會說是總管吩咐我進去瞧瞧,有沒有莊主的指
示,也可掩飾得過去。」
    她一面說話,一面收拾早餐碗筷,提起食盒,正待往外行去。」
    丁天仁道:「小香,你要外面當值的,去叫田進財進來」。
    宓無忌嬌聲答應了一聲,往外走去。










第30章
    不多一會,門口響起一個中年人的聲音說道:「屬下田進財來了。」
    丁天仁道:「進來。」
    「是。」走進來的是一個身穿藍布長袍四十出頭的中年人。身形贏瘦,但丁天仁卻
發現他雙目神光充足,分明還有一身武功。
    這時已走近丁天仁面前,躬著身道:「囑下田進財見過總管,不知總管傳喚,有何
指示?」
    丁天仁抬了下手,說道:「坐。」
    「是。」田進財恭敬的應著是,在邊上一把椅子落坐。
    丁天仁一手托著下巴,徐徐說道:「昨晚有兩名身手極高的人摸了進來,企圖不明,
帳房裡沒有什麼損失吧?」
    田進財忙道:「沒有,總管……」
    他望著丁天仁,沒有再說下去。
    丁天仁道:「本座沒有看到,是小香被人制住了,還是青雯姑娘給她解的穴道,聽
她描述,來人大概三十來歲,旁的她也說不上來,我叫你來,就是要你小心些,但不必
聲張出去。」
    田進財道:「總座放心,屬下院子裡,有八名護院,身手不弱,絕無問題。」
    丁天仁輕哼一聲道:「本座不是要你說絕無問題,凡是闖進你那院子裡去的,必須
把他拿下,你現在聽懂我的意思了?」
    田進財連聲道:「屬下懂,屬下懂。」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6-21 12:53 編輯 》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52:29

丁天仁又道:「從現在起,咱們莊上全面戒備,任何一處發現敵蹤,都會傳出哨子,
絕不容任何人走脫,好了,你出去吧!」
    田進財站起身,躬身一禮,退了出去。
    小香及時走人,丁天仁道:「你要他們叫何祥生、李長髮前來。」
    小香傳出話去。
    過了一會,只聽小香在階前叫道:「回總管,何管事、李管事來了。」
    丁天仁道:「進來。」
    只見從門外走進兩人,前面一個中等身材的壯漢,敢情是何祥生、後面一個身軀微
胖的是李長髮了。
    兩人急步趨入,躬身道:「屬下見過總管。」
    了天仁左手一抬道:「坐。」
    何祥生就在方才日進財坐過的那把椅子落坐,李長髮跟著坐到他下首。
    丁天仁也把昨晚有兩名夜行人闖入,制住小香,但意圖不明的話,說了一遍。
    何祥生驚然道:「總座沒看到這兩人嗎?」
    「沒有。」丁天仁道:「本座還是今天早晨聽青雯姑娘說的,所以把你們叫來,要
聽聽你們的意見。」
    「要聽你們意見」,本來是含有訊問之意,但這話聽到何祥生的耳裡,就變成總管
對他有責難之意了。
    因為他管轄的是全莊莊丁,所有莊中一切巡邏、崗哨,都由他調度,昨晚有兩名夜
行人入侵,又神不知鬼不覺的離去,在他來說,豈非有虧責守?聞言不覺臉上一紅,惶
恐的道:「屬下該死,竟然讓人家摸進莊來,都一無所覺,實在太疏忽了。」
    丁天仁淡淡一笑道:「這兩人潛入這裡,連小香在門口被制,本座就在房中,都一
無所覺,可見來人身手極高,本莊區區幾個值崗莊丁,又如何能怪他們。
    我要你們兩人來,並無責怪之意,而是要商討今後如何加強戒備,絕不容許再有昨
晚這樣的事……」
    何祥生欠身道:「總座說得是,加強戒備,但請總座指示。」丁天仁微曬道:「本
座就是要聽聽你的意見,如果每一件事都要本座指示,你這管事豈不是也要我來當嗎?」
    「是,是!」何祥生連應了兩個是,接著道:「屬下手下只是本莊四十八名莊丁,
雖然都會一點拳腳功夫,但遇上真正高手,就會一無所覺,任人來去自如了……」
    丁天仁道:「這是說你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不,不,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何祥生額頭已經急出汗來,拿眼望望李長髮,才道:「屬下斗膽,本莊要加強戒備,
最好就是加強莊丁崗哨之外,夜晚巡邏,要李管事支援才行。」
    丁天仁心中不禁一動,李長髮的職司是接待賓舍,但聽何祥生的口氣,好像李長髮
手下有不少高手。
    心念轉動,緩緩朝李長髮看去,說道:「你的意見呢?」
    李長髮欠身道:「屬下負責夜晚巡邏,是沒有問題,只是夜晚如果有人出入,就必
須先向屬下領取出入標誌,才能出入無礙,這樣會不會手續太麻煩了?」
    「加強防衛,手續麻煩些又有何妨?」
    丁天仁一手托住下巴,口中「唔」了一聲,才道:「你回去把夜晚分作幾組巡邏,
每組多少人,以及巡邏的地區如何分配,和你說的出入標誌,詳細開列名單,務必在午
前送來給我。」
    李長髮趕緊應了聲:「是。」
    丁天仁抬了下手道:「好了,你們先回去吧!」
    何祥生、李長髮一起站起,躬身退出。
    丁天仁現在心中對西莊人事,已經有了初步概念,三個管事中田進財手中有八名護
院,身手一定不錯,何祥生手下只有四十八名莊丁,李長髮是接待賓客的管事,但他手
下似乎武功極高。
    如果把這三個人全換過來,就沒有人熟悉西莊的事了,如果不換人,那麼唯一的辦
法只有讓他們服下「迷信丹」了。
    還有,西莊佔地極廣,自己正好以昨晚有人潛入作藉口,到處去巡視一遍,有了統
盤瞭解,再考慮如何換人。」
    正在思忖之際,小香捧著一盞茶,翩然走入,把茶盞放到桌上,悄聲道:「對面房
中果然有著秘道,我剛才偷偷進去,沒見到青雯,甚至連一點跡象都找不到,我不敢久
留,退了出來,只有等到夜晚再去搜索了。」
    丁天仁點點頭道:「我等李長髮來了,就要他陪同先去全莊巡視,在莊中情形還沒
摸熟之前,暫時不可再到對面去了。」
    小香一雙明亮的眼睛盯著他,輕笑道:「三弟這趟出來、不但增長了不少閱歷,也
變得謹慎多了。」
    丁天仁聽得暗暗一驚,笑道:「這叫做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在這種環境裡,能不
謹慎嗎?」
    小香朝他甜甜一笑道:「你也會說話多了。」扭身就走。
    丁天仁叫道:「二哥。」
    「噓!」小香輕噓了聲,低低的道:「你該叫我小香才對,莫要叫溜了嘴。」接著
嗔道:「你又有什麼事?」
    丁天仁問道:「你去那裡?」
    小香道:「我的職務,就是聽你和青雯的使喚,就在堂屋後面,你只要叫我一聲,
我就過來。」
    說到這裡,忽然看著他,神秘一笑,悄聲道:「我聽廚房裡說,任貴對青雯十分傾
心,時常會獻些小慇勤,討她歡心,你要學一學,不可對她太冷淡了,反而引起她的疑
心。」
    說完,一溜煙跑了出去。
    過沒多久,只聽小香的聲音傳來:「啟稟總管,李管事來了。」
    丁天仁道:「進來。」
    李長髮趨步走入,躬身道:「屬下見過總管。」
    丁天仁問道:「你已經辦妥了嗎?」
    李長髮道:「屬下手下,共有十六名接待人員,夜晚可分作四組,每組四人,兩組
巡邏上半夜,一組由東向北,由西而南,一組由西向北,由東而南,兩組人均在南北兩
處交會……」
    丁天仁道:「名單呢?」
    李長髮把一張寫好的名單,雙手遞上。
    了天仁只看了一眼,問道:「四人一組,可以應付得了突發事件嗎?」
    李長髮略現遲疑,抬頭望著丁天仁,才道:「一組四人,只要不遇上超強高手,應
該可以應付了,何況一遇情況,另一組立可趕去支援,屬下和待命的八人,也可立即聞
訊趕到,如果仍不是來人對手,那時總管也可以到場了,還怕不把人留下嗎?」
    丁天仁聽他口氣,」總管也可以到場」說到最後,好像總管一到,凡事都可以解決
了,心中暗暗覺得奇怪,任貴武功並不很高,何以他會對任貴有如此信心呢?口中「唔」
了一聲,頷首道:「這安排還算不錯,好,你隨我去四處看看。」一面問道:」何祥生
呢?他怎麼不來?」
    李長髮道:「何管事手下人數較多,日夜兩班都需重新調整,屬下來時,他還在調
配崗位,大概要在午刻方可完畢。」
    丁天仁道:「好,咱們走」。
    李長髮躬身道:「總座請。」
    丁天仁一抬手道:「你走在前面領路。」
    他是總管,自然有領路的人,才能表示他的身份。
    李長髮應了聲「是」,果然走在前面領路。
    跨出起居室,小香就站在階上。
    丁天仁以「傳音入密」說道:「二哥,我去巡視全莊,後面房中有人(制住穴道的
任貴)你可得小心!」
    小香朝他點點頭,示意知道。
    由左首長廊一直來至第一進前面,這門樓左側的一排三間房舍,是西院的帳房重地,
管事田進財慌忙率同八名護院在門中迎接。
    丁天仁只朝他們看了一眼、這八名護院果然個個身材結實,太陽穴高高隆起,顯然
都練有一身外門功夫。
    丁天仁只是含笑點頭,並未進入帳房,就朝西行去。
    門樓右首的一排三間乃是班房,值班人員的休息室,也是管事何祥生的治事之所,
何祥生立即迎了出來,躬身道:「屬下不知總座來了。」
    丁天仁一抬手道:「祥生,不用多禮,本座只是想看看莊中崗哨,何處需要加強,
你就隨我一起去看看。」
    何祥生應了聲「是」,就隨著丁天仁同行。
    第一進,一排七間,中間是大廳,左右各有六間正屋,都沒有人住。
    丁天仁此行,明的是到處看看,實則是含有搜索莊中有無敵人潛入,藏匿其中?這
話雖然沒說出來,隨行的兩位管事都可以意會得到的。
    但了天仁卻以此為藉口,真正目的,是在瞭解整個西莊的情形,所以即使是空屋,
也要逐一開門進去看個清楚。
    除了七間正屋之外,牆外左右兩旁,各有五間側屋,則是莊丁們住宿之處。
    第二進一排七間,同樣也無人住。
    左首五間側屋,是總管的住處,右首五間,是李長髮和十六名接待賓客人員住所。
    三人剛到,十六名接待早已列隊站在小天井中,一齊躬身為禮。
    這十六人和八名護院差不多,個個體格強壯,太陽穴高高隆起,這一情形極為明顯,
他們和八名護院,是同一個地方訓練出來的了。
    丁天仁取出名單,一面點名,一面和他們一一握手,然後離去。
    現在行到三進了。
    何祥生在側門前垂手道:「總管,這是『禁地』,總座只能一個人進去,屬下二人,
就在門口等候好了。」
    丁天仁沒防到第三進是「禁地」,只有自己可以進去,一時不由微微一怔,立即含
笑道:「本座知道,但今天情形特殊,你們兩個是隨同本座巡視全莊來的,就是禁地,
也不例外,你們只管隨本座進去。」
    何祥生、李長髮只得同聲應「是」,當下就由何祥生走上前去,在門上輕輕叩了兩
下。
    側門開啟,走出一名勁裝漢子,見到丁天仁,立即躬下身去,說道:「屬下見過總
管。」
    丁天仁沒去理他,大步跨了進去,何祥生、李長髮二人正待跟著走入。
    那勁裝漢子伸手一攔,說道:「你們兩個站住,難道不知道這是禁地嗎?」
    丁天仁聽到何祥生、李長髮被攔在門口,回身道:「何管事、李管事是隨同本座來
的,你讓他們進來。」
    勁裝漢於連忙躬身道:「回總客,這裡乃是禁地,只有總管能夠進去,他們縱然是
本莊二位管事,也不能進去。」
    丁天仁臉露不譯的道:「本座說過,他們是隨本座來的,今天情形特殊,你只管讓
他們進來好了。」
    話聲甫落,只聽一個嬌脆聲音在身後道:「金十一,總管說讓他們進來,就讓他們
進來,你敢違抗總管的命令?」
    丁天仁只覺這聲音極熟,回身看去,原來這說話的竟然是宋青雯,心想:她在半個
多時辰之前,進入任貴對面房中,一直沒有出來,原來是在這裡,那就是說任貴對面那
間房,一定有地道和這裡相通了。
    那勁裝漢子聽了宋青雯的話,口中應著「是」,讓何祥生、李長髮二人走入,就掩
上了門。
    宋青雯眨動一雙大眼睛,望著丁天仁笑吟吟的道:「總管怎麼這時候會到這裡來的?
七位老護法練的是子午功,這時候剛入走呢!」
    丁天仁因不知「禁地」的情形,故而力持鎮定,靜靜的聽著她說話,心中卻在迅速
盤算自己如何應付?等她話聲一落,就微微一笑道:「我因昨晚有人潛入本莊,本莊又
有不少房屋空著,可當作匿身之處,所以要他們隨同本座逐進巡視,這裡雖是禁地,自
然也要進來查看了。」
    他認為這番話應該沒有破綻了。
    宋青雯朝他嫣然一笑,低頭道:「這裡怎麼會有人進來藏匿呢?」
    丁天仁聽得暗暗一驚,心想:「她這句話是說這裡不可能有人進來了,這裡到底有
什麼特殊呢?」
    宋青雯沒待他開口,接著又道:「不過總管說的也有道理,這裡也有幾間空房,一
直沒有人住,也可能被人潛入,因為這是禁地,沒人敢來,躲在這裡,豈不是最好匿身
之處?」
    她這話明著是給總管幫腔了。
    宋青雯扭動腰肢陪同丁天仁走在前面,邊走邊道:「這東邊三間是七位老護法的臥
室,如今他們都在練功房,臥室自然不會有人了。」
    但丁天仁是來查看的,縱然臥室中沒有人,自然也要查看過才放心,這一點她懂,
因此不待丁天仁開口,她就沿著走廊,逐間推開房門,讓丁天仁查看。
    正中間是一問大廳改裝的練功房,緊閉著六扇雕花長門。
    宋青雯悄聲道:「七位老護法剛剛入定,不可驚動他們,總管不放心的話,在門外
瞧瞧是不礙事的。」
    她果然領著丁天仁走近雕花長門,丁天仁往裡看去,果見敞廳上放著七個蒲團,跌
坐著七個老人。
    這七人中有三個老道人,四個俗家裝束,有的已經鬚眉俱白,丁天仁目光迅速一瞥,
認出其中一個赫然是樂山莊莊主擎天手金贊臣,金蘭的父親,任貴的老主人!
    心頭不禁暗暗疑惑,金蘭說她父親失蹤,他竟然會在這裡當上了「老護法」!不知
他是自願的?還是被迷失神志?還有,不知這其餘六個又是什麼人?他當然不好仔細看,
但以他目前的眼力,僅此一瞥,也可以看得很清楚了。
    何祥生、李長髮只是管事身份,丁天仁上去觀看,沒叫他們,自然不敢跟著上前。
    經過練功房,西首三間,第一間依然是臥室,(老護法有七位,兩人一間,只有這
一間是一個人住的)其餘兩間是空屋,雖然沒有人住,還是臥室的佈置。
    所謂「禁地」,其實只是六位老護法的住處而已!
    退出第三進,宋青雯就一直陪著丁天仁巡視了第四進,沒人住的空屋,第五進是廚
房、柴房、穀倉等。
    這時正當午時,廚房裡的人正在忙著。
    聽說總管來巡視了,就由一名五十來歲的王嬤顛著一雙大腳出來迎接,連連躬著身
子,十幾名男女僕傭,也跟著躬身行禮。
    丁天仁朝宋青雯道:「青雯姑娘,你要他們不用多禮,本座只是來隨便看看的,大
家都辛苦了。」
    宋青雯嫣然一笑,說道:「王嬤娘,總管說大家都辛苦了,不用多禮,總管只是隨
便來看看的,你們各自回去工作好了。」
    看完五進院子,除了第三進禁地,住了七位「老護法」幾乎全是空屋,偌大一座莊
院,竟然全是下人,沒有正主。
    何祥生、李長髮陪同總管巡視了全莊的任務已了,就退了出去。
    丁天仁仍由宋青雯作陪,回到住處,宋青雯沒有進屋,便行退出。
    丁天仁道:「青雯姑娘,你去那裡?」
    宋青雯回身道:「我去看看午餐好了沒有?」
    丁天仁道:「這些事情叫小香去好了。」
    宋青雯眼波斜橫,嫣然笑道:「院主就是叫我照顧你飲食的。」
    丁天仁看著她扭動腰肢,不禁微微出神!
    只聽有人「嗤」的一聲輕笑道:「看來總管也著了迷呢!」小香悄然閃入房來。
    丁天仁不由臉上一熱,忙道:「二哥來得正好……」
    小香低聲問道:「你去巡視可有什麼發現?」
    丁天仁道:「五進房屋中,只有第三進劃為禁地,住了七位老護法,其餘都是空
屋。」
    小香問道:「七位老護法是什麼人呢?你有沒有看到?」
    丁天仁點點頭道:「看到了,有三個是老道士,四個俗家打扮,年紀都在六七十以
上。」
    接著低哦一聲道:「我進去的時候,青雯已在裡面,我懷疑對面房中一定有地道通
向第三進了。」
    小香道:「是啊,你走後,我一直站在階前沒看到她出來,自然是從地道裡去的了,
哦,她去第三進做什麼呢?」
    丁天仁道:「不知道,那時七個老護法已經入定了,我又不好問她。」
    小香道:「這一點好像很重要,一定要查出她去做什麼才好。」接著道:「她快回
來了,我該出去了。」
    說完,悄然閃了出去。
    過沒多久,宋青雯提著食盒走入,嬌聲道:「可以用餐了。」她從食盒中取出五盤
菜看,一鍋湯,然後又裝好兩碗飯,自己也在橫頭坐下。
    丁天仁看著她溫柔的道:「多謝姑娘。」
    宋青雯被她看得粉臉飛紅,靦然道:「快吃飯了。」
    給總管做的菜看,自然十分精緻,丁天仁很快吃好一碗,宋青雯接過飯碗,給他添
了飯。
    丁天仁看她低著頭,還沒吃到一半,連菜看也吃得很少,這就含笑道:「青雯姑娘,
你怎麼不吃菜呢?」
    宋青雯道:「我一向吃得很少。」
    丁天仁想起二哥說過,任貴一直垂涎著宋青雯,要隨時向她獻些小慇勤,才不會讓
她起疑。」
    這就低笑道:「姑娘吃得少,是不是想苗條些,其實姑娘身材已經夠美了。」
    他從沒和姑娘家說過玩笑,這幾句話就說得十分吃力。
    宋青雯抬起頭,眼中流露出脈脈情意,望著他問道:「總管說我很美嗎?」
    了天仁心頭暗暗一凜,但也只好裝下去,同樣兩眼一霎不霎的望著她,柔聲道:
「我已經對你說過幾千遍了,在我心中姑娘就是天仙。」
    宋青雯道:「你說的是真心話?」
    丁天仁道:「自然是真心話了。」
    宋青雯粉臉漸漸脹紅,問道:「你會娶我……」
    丁天仁硬著頭皮道:「我自然會娶你了。」
    「嗯!」宋青雯又看了他一眼,才點著頭道:「快吃飯吧!」丁天仁吃了兩碗飯,
宋青雯給他裝了一碗湯。
    飯後,宋青雯站起身,收過盤碗,送上面中,說道:「總管該休息了。」
    丁天仁道:「姑娘不去休息嗎?」
    宋青雯抿抿櫻唇,道:「我去休息了,這裡有誰來值班?我反正也習慣了,你快睡
吧!」
    丁天仁聽出任貴有午睡習慣,只好點著頭,打了個呵欠道:「我是有點睏了。」
    說完,走到床前和身睡下。
    宋青雯過去閂上房門,放輕腳步朝床前走來。
    丁天仁其實只是裝出來的,她躡千躡腳的走來,他自可聽得清楚,但卻故作不知,
看她有何舉動?宋青雯走近床前便自站停,口中低低的叫道:「總管,你連長袍也不脫,
就睡著了?」
    丁天仁沒有作聲。
    宋青雯忽然輕笑一聲,自言自語的道:「我還以為『黑甜散』失效了呢,看來你內
功真還不錯,人家只要喝上一口,就會沉沉睡去,你卻喝完一碗,還能支撐了盞茶工夫,
真了不起!」
    丁天仁現在聽明白了,大概她在湯裡做了手腳,下了什麼「黑甜散」,只須喝上一
口,就會沉睡不醒。
    她為什麼會向自己下「黑甜散」呢?那一定是自己不知什麼地方露出破綻,給她發
現了?好在自己服過「溫氏清靈丹」,不懼迷藥,才沒被她迷翻過去。
    心中想著,突覺宋青雯出手如風,一連點了自己身上三處穴道,他練成「先天氣
功」,當然不在乎她點三處穴道了。
    宋青雯轉身取過面盆,放在床沿上,然後側身坐下,雙手扶起丁天仁上身,一手浸
著面中,給他洗起臉來。
    丁天仁心中暗暗哦道:「是了,她既然已對自己起了懷疑,自然要洗去自己臉上的
易容藥物了。石老哥哥給自己易的容,是洗不去的,但宓無忌給自己易的容,這下可報
銷了!
    宋青雯一連給他用水洗了幾次,才擰乾面中,揩拭乾淨,這回真相大自,現任大總
管那副不討人喜歡的尊容,現在已變成了一個眉清目秀,帶著幾分傲氣的青少年——昨
晚她見過的兩個年輕人之——王紹三。
    她緩緩把他放下,口中輕嗯一聲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接著又輕「唉」了聲道:
「但願你剛才說的不是違心之論。」
    丁天仁心中暗想:「自己剛才說了什麼?」突覺從宋青雯纖纖掌心把一粒藥丸塞入
自己口中,這顆藥丸居然人口即化,隨著津液嚥了下去。
    宋青雯依然側身坐在床沿上,一雙眼睛看著丁天仁。
    過了一會,才纖掌一揮,推開一處穴道,在他臉頰輕輕拍了兩下,嬌聲叫道:「總
管,你醒一醒!」
    「啊!」丁天仁如夢初醒,霍地睜開眼來,望著宋青雯問道:「青雯姑娘,可是有
什麼事嗎?」
    宋青雯抿嘴一笑,說道:「是有點事情」。
    「噢!」丁天仁要待翻身坐起,大概發現自己穴道受制,口中不覺又「咦」了一聲,
說道:「姑娘別和我開玩笑了。」
    宋青雯道:「我沒和你開玩笑呀!」
    丁天仁道:「那………宋青雯手中拿著一面銅鏡,送到丁天仁面前,輕哼道:「你
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丁天仁朝鏡中看了一眼;自己臉上果然被洗去了一層易容藥物,他居然臉色不變,
微微一笑道:「原來如此,姑娘果然好眼力,不知要如何處置在下呢?」
    宋青雯臉色一沉,哼道:「你還笑得出來?」
    了天仁聳聳肩(穴道受制的人是無法動彈的)笑道:「既已落在姑娘手裡,就算在
下哭了,也是無濟於事的了。」
    宋青雯心想:「這人當真稱得上臨危不懼!」一面哼道:「我可以立時殺了你。」
    丁天仁點點頭道:「自然可以,但在下有一件事未明,不知姑娘可否見告?」
    宋青雯道:「你說說看?」
    丁天仁道:「在下自問不至於有什麼破綻,不知姑娘如何看出來的?」
    宋青雯抿抿嘴卻沒笑容,說道:「多著呢!」
    丁夭仁望著她道:「在下洗耳恭聽!」
    「好。」宋青雯道:「我第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任貴了,任貴眼神陰晴不定,你卻眼
神明亮,比他年輕得多,何況昨晚我見過你……」
    丁天仁問道:「還有呢?」
    宋青雯似乎有意避開他的眼光,說道:「你如果是任貴的話,就不會帶著何祥生、
李長髮到第三進去了,何況……」
    丁天仁道:「還有嗎?」
    「自然還有。」
    宋青雯臉上忽然有了笑容,說道:「我為了要證實我心裡的疑念,所以故意說七位
老護法練的是子午功,正在入定,你居然相信了,那不是有人假扮還是什麼?」
    丁天仁看她這一笑,似乎並無敵意,心中突然一動,想起宓無忌的話來,不覺癡癡
的望著她,柔聲道:「姑娘總算笑了,你笑的時候真美!」
    宋青雯粉臉驀地一紅,叱道:「你……好大的膽子。」
    丁天仁溫文一笑,說道:「在下膽子一向很大。」
    突然雙臂一張,把宋青雯一個嬌軀擁入懷裡。
    宋青雯驟不及防,跌入他懷裡,被他強有力的雙臂抱住,心頭一陣顫抖,失色道:
「你……要做……什麼……」
    「沒什麼。」丁天仁的嘴唇堵住了她兩片櫻唇。
    宋青雯半點掙動不得,也沒有大多的掙動,就像一頭受驚的羔羊,頃刻之間就柔順
得偎在他懷裡,縱然心頭小鹿跳得好猛好猛,卻任由他吸得緊緊地。
    這種既有窒息之感,又有飄飄欲仙的甜蜜,真是她二十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
    兩個人好像膠著了一般,過了好一會工夫,宋青雯才嬌軀掙動了一下,丁天仁環著
她的雙臂也漸漸鬆開。
    她迅快站起,一張臉紅得像大紅緞子一般,他迅快跟著站起,走近她身邊,依然把
她攬了過來。
    她沒有掙脫,緩緩的偎入他懷裡,他在她耳邊低低的道:「姑娘,謝謝你。」
    她羞澀的道:「你好壞!」
    他又緩緩低下頭去,兩個人又緊緊的擁在一起,緊緊的吻在一起!
    這樣又過了好一會工夫,宋青雯終於輕輕推了他一把,說道:「現在你總該告訴我
你是誰了?」
    丁天仁道:「在下王紹三。」
    宋青雯含情凝視著他,又道:「是那一門派門下?」
    丁天仁道:「武林聯盟」。
    「武林聯盟?」宋青雯道:「我沒聽人說過。」
    丁天仁笑道:「你當然沒有聽人說過,因為武林聯盟對外還沒有公開。」
    宋青雯問道:「昨晚和你一起來的那人是誰呢?」
    丁天仁道:「他是我二師兄宓無忌。」
    宋青雯又道:「你易容而來,是為了想救川西失蹤的武林人士?」
    丁天仁道:「其實在下只是奉命調查失蹤的人,並沒有要救他們的任務。」
    宋青雯問道:「你認不認識他們?」
    丁天仁微微搖頭道:「在下還是初次在江湖行走,和他們並不認得。」
    這話宋青雯相信,丁天仁已經看到住在第二進的七位老護法,他沒有一點反應,自
然不認識了。
    丁天仁拉起宋青雯纖手,說道:「現在該你說了。」
    宋青雯任由他拉著手,粉臉微酡,說道:「我昨天說的都是真話,我從小就住在一
處大宅院裡,有一個叫鄂婆婆的管著我們,也教我們武功,是三個月前一輛蓬車送我來
的,名義上我是伺候任總管來的,但鄂婆婆給我的任務,則是負責監督任貴,他須聽命
於我」。
    丁天仁心想:「果然不出所料。」一面問道:「那你是聽鄂婆婆的了。」
    「不!」宋青雯道:「鄂婆婆也是奉上面之命,派我出來的,派出來了,就不關她
的事了。」
    丁天仁問道:「那你……」
    宋青雯不待他問出口,就接著道:「到了這裡,就該聽院主的指揮,院主我從未見
過,但他有什麼指示,就會把指示放在對面房裡的書桌上……」
    這話,丁天仁昨晚就聽任貴說過,心中不禁有些懷疑,宋青雯說的是不是真心話?
一面問道:「對面有地道通往第三進嗎?」
    宋青雯點點頭道:「是的,那是因為七位護法的飲食是由我照料的,但我猜想對面
房中一定還有一條地道,院主的指示,是從另一條地道傳來的,只是我找不出另一條地
道的入口來。」
    丁天仁問道:「那七位護法究是什麼人?」
    宋青雯笑了笑道:「我想他們可能就是川西失蹤的幾位了,這話從沒有人告訴過我,
只是我的猜想而已,因為這七人武功極高,神志卻又似醒非醒,行動完全受任貴的指
揮。」
    丁天仁問道:「任貴如何指揮他們呢?」
    宋青雯從衣衫中取出一條掛在胸前的金色項鏈,鏈上懸掛著一枚約拇指指甲大小的
金牌,上面刻著兩點一挑,下面是一個「敕」字。
    一面低聲道:「我這面是副牌,可以接近他們,但不能指揮他們,任貴的一面金牌,
上面多了個『令』字,只要用金牌向他們照上一面,你說什麼,他們都會服從。」
    她肯說出這番話來,可見她已經把心都交出來了。
    女心外向,你訓練她多久,也敵不過一個「情」字。
    丁天仁道:「這面金牌在不在任貴身上?」
    宋青雯朝他輕笑道:「看來你真是初出江湖,既然把他制住了,也不先搜搜他的
身?」
    丁天仁一下抱住她雙肩,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低聲道:「青雯,謝謝你。」
    宋青雯嬌柔的道:「只要你不忘記我就好。」
    丁天仁道:「你放心,在下絕不會忘記你的。」
    宋青雯呶呶嘴道:「你把任貴放在裡間?」
    丁天仁點點頭。
    宋青雯道:「還不快去,先把金牌找到了才是正經。」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53:50

第31章
    丁天仁迅速推門而入,果然在任貴貼身懷中,找到了金牌,就興沖沖退出,說道:
「找到了。」
    宋青雯道:「你還不快去易容,我們在房裡已經有很多時間了。」
    丁天仁取出易容藥物,很快就易好了容。
    宋青雯望著他問道:「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呢?」
    丁天仁道:「還不知道,上面只要我改扮任貴,以後的事,要等上面的指示。」
    宋青雯道:「那我呢,你有什麼安排?」
    丁天仁柔聲道:「我會安徘的,我是盟主門下三弟子,我自會面稟師傅,你只管放
心好了,只是目前不宜露出形跡,有什麼事,我會事先告訴你的。」
    宋青雯滿意的點著頭,過去開啟房門,俏生生的走了出去。
    她堪堪出去,人影一閃,小香又閃了進來,朝丁天仁神秘笑道:「你們談得很好吧,
我教你的一招不錯吧?」
    丁天仁被她說得臉上一熱,低聲道:「任貴習慣飯後要休息一會,在休息的時候,
宋青雯就在房中守著,萬一有事,她就可以叫醒他,方纔我差點露了馬腳。」
    小香神色一緊,問道:「怎麼露了馬腳?」
    丁天仁道:「她說:總管該休息了。」我說:「姑娘也可以去休息了。這話就說得
不對了。」
    小香問道:「後來呢?」
    丁天仁道:「她神色微露詫異的說:總管休息的時候,我幾時出去過?我聽她口氣
不對,忙道:今天情形不同,你昨晚幾乎一晚未睡,所以我叫你也去休息一會。
    小香點點頭道:「虧你還算機智。」
    丁天仁道:「她說:你只管休息,我不累,萬一有什麼事,我在這裡,就可以叫醒
你呀。我只好上床休息了。」
    小香望著他,忽然臉上一紅,輕聲問道:「你有沒有和她……和她……親熱……」
    她究竟是姑娘家,這話問是問出來了,但一張臉脹得通紅,連說話也期期艾艾的。
    丁天仁也一陣臉紅,說道:「小弟怎敢亂來?」
    小香道:「我不是告訴過你,對她要用些心機才好,因為這人對我們十分重要,否
則我不是可以扮她嗎?」
    丁天仁點頭道:「小弟知道,但這要慢慢的來。」剛說到這裡,突然低聲道:「外
面有人進來了。」
    小香奇道:「我怎麼沒有聽見?」
    丁天仁道:「這人剛走進院子,你快出去看看。」
    小香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急忙往外走去,剛走出客廳,就看到有人穿過天井,拾級
跨上石階,在門口停了下來,躬身道:「屬下簡子興求見總管。」
    小香心中暗暗忖道:三師弟那有這麼高的武功修為,這人剛進院子,他就聽到了?
她不認識簡子興,只好回身道:「啟稟總管,簡子興求見。」
    丁天仁道:「你請簡帳房進來。」
    小香只當他是西莊的帳房,忙道:「總管請你進去。」
    簡子興跨進堂屋,朝小香頷首為禮,就一手掀簾,進入房中,隨手掩上房門,一面
說道:「屬下見過總管。」
    丁天仁抬手道:「簡帳房請坐。」
    簡子興在他右首一張椅子落坐,就悄聲道:「丁兄,事情如何?」
    丁天仁道:「白兄來得正好,現在情形錯綜複雜,兄弟已經不知如何是好,你回去
見到石老哥哥,替我向他請示該如何辦了?」
    簡子興正是白少雲所喬裝,他朝丁天仁笑了笑道:「石前輩說你做得好,就照你的
想法去做好了。」
    丁天仁苦笑道:「兄弟正在手足無措,那有什麼想法?石老哥哥真是坑死人了。」
    簡子興問道:「丁兄究竟遇上了什麼難題?」
    丁天仁道:「現在這裡聚集了三方面的人,光是昨晚一個晚上,兄弟有好幾次差點
露了馬腳……」
    他把昨晚到今晨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簡子興眼睛一亮,激動的道:「七位老護法,就是川西失蹤的人,那麼家父和金伯
父都在那裡了。」
    丁天仁道:「伯父和金伯父,兄弟沒有見過面,並不認識,七人之中,兄弟只認識
樂山山莊莊主擎天手金贊臣一個。」
    簡子興道:「石前輩說過要兄弟、金兄和你多多商量,大概就是為救出七位者護法
的事了,哦,對了,金兄,王兄現在已經搬到觀音閣來往了。」
    了天仁道:「救人之事,目前尚早,因為兄弟還沒有弄清其餘六人是誰?還有就是
這七人是否被人動了手腳?否則以伯父和金伯父等人的身份,怎麼會擔任一個江湖上從
未聽人說過的教會的老護法?這些都要先查清楚了才行。」
    簡子興道:「兄弟把這些話,告訴金兄,不知丁兄什麼時候可來?」
    丁天仁沉吟道:「兄弟一時也無法說得確實,因為今晚兄弟有許多事要做,如果來
得及,就在天亮之前會趕去的。」
    「哦!」簡子興哦了一聲,又道:「兄弟差點忘了,昨晚聽石前輩說,金蘭、易雲
英、葉青青三位姑娘也是朝這條路來的,前天忽然失了蹤影,再也沒有見到過她們,這
一帶,只有西莊一股勢力,要你注意一下,是不是落人他們手中了?」
    丁天仁聽得一驚,說道:「金蘭她們失蹤了?這裡前後五進,兄弟都去看過,除了
第三進住著七位老護法之外,全是沒人住的空屋,金蘭她們不可能會在這裡……」
    簡子興道:「西莊還有沒有別的地方?」
    「好像沒有了」。
    丁天仁笑道:「兄弟當總管還不到一天,一切事情又不能問,只好暗中摸索,所以
瞭解的還不多。」
    簡子興道:「好了,有事今晚再說,兄弟走了。」
    丁天仁道:「兄弟不送。」
    簡子興站起身道:「總管沒有什麼吩咐,屬下告退。」
    拉開房門,掀簾走出。
    小香立即閃了進來,輕聲問道:「三弟,這姓簡的是什麼人?」
    丁天仁道:「他叫簡子興,是觀音閣的帳房。」
    小香問道:「觀音閣帳房找你什麼事?」
    丁天仁笑了笑道:「觀音閣是西莊的外圍,這位簡帳房還是這裡的管事身份,差幸
午前巡視到帳房的時候,看過名冊,不然還不知道他是誰呢?」
    小香問道:「他和你說了些什麼?」
    丁天仁道:「觀音閣是少林寺的一處下院,老當家和二位長老圓寂之後,新任住持,
就是西莊的爪牙,一切都聽命於帳房簡子興,所以他每天都要來報告一次,並向總管請
示,有沒有什麼指示,這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
    小香臻首輕輕點了下頭,還沒開口,宋青雯已經一手搴簾走了進來,一眼看到小香,
臉色一寒,說道:「你在這裡作甚?」
    小香機伶一顫,忙道:「剛才簡帳房來面報總管,他走後,小婢給總管沖茶來的。」
    她手上果然提著水壺,躬身一禮,退了出去。
    宋青雯等小香出去之後,才從懷中取出一張箋紙,說道:「這是剛才我進去發現的,
院主要你今晚三更前和他見面哩。」
    她把箋紙朝丁天仁遞來。
    丁天仁接過,低頭看去,只見上面寫著:「今晚三更,前來見我。」下面只蓋了顆
朱紅鈴記,四個篆文是「西莊莊主。」
    心想:「他要我三更前去見他,不知道那裡去見他?」不覺望著宋青雯道:「他要
我三更前去見他,我到那裡去見他呢?」
    宋青雯道:「他沒說地方,會不會就在對面房裡?」
    丁天仁恍然道:「不錯,一定是在對面了!」
    宋青雯關切的道:「院主召見,你可得小心!」
    丁天仁含笑道:「謝謝你,我會小心的。」
    宋青雯走後,丁天仁一個人坐在窗下,心中只是盤算著幾件事情,一是自己既已知
道第三進的七位老護法,就是在川西失蹤的七位武林人士,就要盡快告知石老哥哥,是
不是要把他們救出去?二是自己如何把紅兒、紀效祖弄進來?三是金蘭、易雲英、葉青
青三人失蹤,如果不是西莊的人擒下的,自己要如何去找她們呢?一時之間,但覺思緒
極為紊亂,想不出一個妥善的對策來。
    晚餐之後,丁天仁囑咐宋青雯今晚因院主召見,不用再準備霄夜,自己也需要坐歇
一回,她只管去休息好了。
    宋青雯走後,丁天仁走入後間,揮手之間,給藏在木床下的任貴改換了被制的穴道,
(穴道受制,不能超過十二個時辰,否則會傷及經脈,落個終身殘廢)正待直起身來,
突覺身後有了警兆,正有一條人影輕靈的從門外閃入,不覺低聲喝道:「什麼人?」
    那人輕聲道:「三弟,是我。」
    話聲入耳,突覺有人落指如風,一下點了自己背後五處穴道,駭然道:「二哥,你
這是做什麼?」
    小香一下轉到他面前,目光冷厲,說道:「說,你到底是誰?」
    丁天仁心頭一驚,暗道:「自己不知怎麼搞的,一再在兩個丫頭面前出錯。」一面
愕然道:「二哥,你怎麼懷疑起小弟來了?」
    小香抿抿櫻唇,說道:「那好,你說,我是什麼人?」
    丁天仁道:「你是我二師姐宓無忌。」
    小香摺扇朝丁天仁肩頭輕輕敲了一下,含笑說道:「你如果真是三師弟,就應該知
道我叫什麼名字,對不?」
    丁天仁心想:「聽她口氣,她好像不叫宓無忌,這下真的露了馬腳。」
    小香看他沒開口,嫣然一笑道:「宓無忌這三字,只是那天故意調侃瘦天王宿無忌
的,其實我叫宓無雙,無雙,才像女孩子名字嘍,記住了,以後可別叫我宓無忌了。」
    丁天仁道:「在下記住了,不知宓姑娘如何看出我不是你師弟玉紹三的?」
    小香得意一笑,說道:「這一日之問,你的肢綻太多了,雖然我沒把你臉上的易容
藥物洗去,那只是說給你易容的人手法極為高明,我的洗容劑無法把你洗去而已,但平
日舉止和武功之高,無一不和三師弟迥然有異、你說我如何看不出來?」
    丁天仁道:「既然給你瞧出來了,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呢?」小香道:「你假扮三師
弟,就是不遇上我,遲早也會出事的,老實說,副總護法早就對你有了懷疑,才特別叮
囑我,務必隨時注意你的行動,所以我縱有放你之心,副總護法也不會放過你的。」
    丁天仁欣然道:「二師姐,聽了這句話,我好高興!」
    小香臉上一熱,說道:「我說過什麼?」
    丁天仁道:「你剛才不是說,你有放我之心嗎?」
    小香臉色更紅,急道:「我說的只是比喻罷了,我……我不會放你的。」
    丁天仁含笑道:「你會的,你會放開我的。」
    小香道:「不會的,我決不會放開你的。」
    丁天仁柔聲道:「你心裡早就想放我了,宓姑娘,那就快些解開我穴道呀!」
    「你……胡說!」小香右手抬處「啪」的一聲,摑在丁天仁的臉上,手掌摑出,人
卻癡癡的望著他發楞,面上流露出歉疚之色,柔聲道:「對不起,我……」
    「謝謝你」。
    丁天仁故技重施,雙手突然一環,抱住了小香的嬌軀,欣然道:「你果然給我解開
了穴道。」
    「我沒有……」小香驚惶失措,掙扎著道:「你快放開我……」
    丁天仁雙臂一環,越抱越緊,一面輕聲道:「宓姑娘,你已經識破我的行藏,我如
何能放開你呢?」
    一顆頭緩緩低了下去,漸漸接近她櫻唇!小香喘息著道:「不……要……你……如
果亂……來,我就……自絕……」
    「在下不會亂來的。」
    丁天仁輕輕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附著她耳邊輕聲道:「我只有一個心願,希望姑
娘能夠深明大義,棄惡從善……」
    小香(宓無雙)被他這一吻,一顆心跳得好猛好猛,臉紅得像胭脂一般,又羞又急,
抿抿嘴道:「棄惡從善?我是惡?你是善?」
    「不錯。」丁天仁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師傅是誰,但他組織武林聯盟,自稱盟主,
要天下武林都歸他統率,順他方昌,逆他者亡,這還不算惡嗎?」
    小香道:「你呢?又善在那裡?」
    丁天仁道:「至少我沒有為惡。」
    小香問道:「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誰?那一門派的人?為什麼要假扮三師
弟?又來假扮任貴的。」
    丁天仁依然面對面抱著她,在她櫻唇上吻了一下,低聲道:「好,我告訴你當然可
以,但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你會答應嗎?」
    小香緋紅了臉,又點了下頭。
    丁天仁輕聲道:「我要你親口答應我,點頭不作數的。」
    「你真纏死人了。」
    小香羞澀的看了他一眼!低垂粉頸說道:「我……答應……你……」
    丁天仁興奮的道:「好妹子,我知道你會答應的。」
    一下低下頭去,吻住了她兩片櫻唇,輕輕吮吸起來。
    小香(宓無雙)這回沒有絲毫掙扎,她還是第一次被男人擁抱著熱吻,她除了心頭
小鹿狂跳不止,一個人軟綿綿的像跌入雲端裡,既飄飄欲仙,又眩得快要窒息;她手中
摺扇,不知什麼時候早已跌落到地上,雙手情不自禁也緊緊的環住了他的背後。
    過了好長一會工夫,她才從未有過的甜蜜中,清醒過來,他還在貪婪的吻著,她輕
輕把他推開,羞紅了臉,說道:「我連你是誰都還不知道,就和你……和你……給師傅
知道了,我還有命……」
    她說著,說著,眼角中竟然滴出珍珠般,晶瑩的淚珠,丁天仁看得心頭一陣不忍,
慌忙用嘴去輕輕吸著。
    小香很快側過臉去,低聲道:「你髒不髒?」
    丁天仁道:「這是仙露,何髒之有?」
    小香心頭甜甜的,輕嗔道:「你這人……」
    丁天仁擁著她,走近床前,(任貴就藏在床下)小香吃驚的道:「你……要做……
什麼……」
    丁天仁附著她耳朵,輕聲道:「你放心,我說過不會亂來的,你不是要我告訴你來
歷嗎?那就坐下來說咯!」
    小香點頭道:「好嘛!」
    兩人在床沿上並肩坐下。
    丁天仁這回毫不隱瞞,從自己如何離開伏虎寺,一直說到假扮王紹三,扼要說了一
遍。雖說扼要,但還是花了好一陣工夫。
    小香凝肺著他,黑暗之中只看他雙目炯炯,宛如兩點發光的星星,一面沉吟道:
「照你的說法,我師傅他們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丁天仁道:「這個我也說不出來,但至少不能說是好人吧?」
    小香發愁的道:「都是你,那我怎麼辦呢?」
    丁天仁一手環著她香肩,低聲道:「你如果無法決定的話,就只當不知道好了。」
    小香搖搖頭道:「那以後……呢?」
    丁天仁在她秀髮上吻了一下,低低的道:「無雙,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以後的事,
你只要相信我就是了。」
    小香幽幽的道「我不相信你,還會這樣對你嗎?」
    「我知道。」丁天仁拉著她玉手,輕聲道:「你來了好一會了,該出去了,今晚三
更我還要去見院主呢!」
    小香奇道:「你要去見院主?你已經知道院主在那裡了?」丁天仁道:「那是晚餐
前,宋青雯從對面房裡拿來的字條,是院主命我三更去見他。」
    小香耽心的道:「你要小心,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呢?」
    丁天仁感激的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事,譬如方纔,我被你點了五處穴道,我有
沒有事?」
    小香幽幽的道:「那不同,其實那時我下手並不重……」
    丁天仁輕笑道:「所以我早就知道二師兄對小弟有情了。」「你好環。」小香輕輕
打了他一下,又道:「對了,三師弟平日沉默寡言,就是同門師兄弟也很少說話,我和
你第一次見面,你就有說有笑,我就對你起了疑心,以後你可千萬小心。」
    說到這裡,又「哦」了一聲道:「宋青雯對我好像有著很大的妒意,八成她也英雌
難逃美男關呢!」
    丁天仁道:「你想到那裡去了。」
    「我說的難道不對?」
    小香抿抿櫻唇,說道:「我和她同是女人咯,她的眼神我還會看不出來?」
    站起身道:「好了,我該走了,萬一給她撞見,總是不好的。」接著又道:「你要
千萬小心!」說完,開啟房門,溜了出去。
    三更時分,丁天仁跨出臥室,穿過堂屋,走近右首房門,推門而入。
    這間臥室,他還是第一次進來,但室中佈置和自己臥室差不多,北首是一張大床,
南首窗下放一張書桌,邊上有兩把椅子,一張茶几,右壁有兩口書櫥,一口衣櫥。
    丁天仁從宋青雯的口中,得知那口衣櫥,就是通往第三進的暗道,只不知要見院主,
要走那一條秘道?據宋青雯的猜測,如果另有秘道的話,那麼可能就是在兩口書櫥之中。
    只是此刻已是三更時光,丁天仁不敢仔細查看,就在室中站停下來。
    就在此時,突聽身後傳來極其輕微的聲音。
    丁天仁故作不知,徐步朝書桌走去。接著就聽到一個少女的聲音說道:「小婢輕雲
見過總管。」
    於天仁心頭暗暗一驚,自己只聽到輕微的聲響,卻沒聽出已經有人從地道中上來。
一面緩緩轉過身去,口中哈道:「院主……」
    目光抬處,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青衣小鬟手提宮燈,恭身而立,說道:「是的,
院主特命小婢來請總管的。」
    「好!」了天仁抬了下手道:「你只管走在前面。」
    她手提宮燈,自然要走在前面替總管照路了。
    輕雲答應一聲,蓮步細碎,朝床前一口衣櫥走去。衣櫥兩扇櫥門已經大開,裡面竟
然是一個四方形的入口,看去黑越越的,似是有石級往下而去。
    丁夭仁心中暗道:「這條地道是通向第三進的,莫非院主已經到了?」
    這時走在前面的輕雲已從人口往下行去,丁天仁也跟了下去。
    石級約有五十來級,盤旋而下,石級盡頭,則是一條用磚砌成的走道,可以兩人並
肩而行。
    地道中極為黝黑,雖有宮燈照路,燈光也只能照到兩三尺遠近,但他目能夜視,黝
黑之中,仍能看得清這條甬道,似有兩處岔道,都是橫貫而過。
    他暗自估計,自己走的這一條如果是直徑,那麼橫貫的兩條岔路,應該是通向每一
進房屋的了。
    思忖之間,前面領路的輕雲忽然向右轉彎,進入另一條岔道,行沒多遠,前面就出
現了一道石級,兩人拾級而登,不消一會工夫,就已跨出地面,那是一間無人居住的臥
房,也是從衣櫥中走出。
    輕雲依然手執宮燈,引著丁天仁走出房門,丁天仁回頭看去,那是第三進左首的第
一間。
    這一回頭之際,輕雲已經走近中間廳門,腳下一停,躬身道:「總管請進。」
    第三進丁天仁白天曾經來過,據宋青雯說,這裡是七位老護法的練功房,院主何以
要在練功房召見自己呢?心中想歸想,腳下還是大步跨了進去。
    大廳上依然只放著七個薄團,跌坐著七位老護法,閉目垂簾,一動不動,看情形院
主還沒有來。
    丁天仁不知自己該站在那裡好?就在此時,七個閉目垂簾的老人一下睜開眼來,十
四道精光熠熠的眼神一齊朝丁天仁投來!「丁天仁自然看得出來,這七人的眼神很不友
善,心頭一怔,登時想起宋青雯說過,她那面金牌,可以接近他們,但不能指揮他們,
任貴的一面,是要掛在左手中指,在掌心,只要用金牌向他們照上一面,你說什麼,他
們都會服從。
    看來自己進入大廳,沒亮金牌,他們以為進來的是敵人了。心念閃電一動,立即取
出金牌,掛在左手中指,朝七人亮了亮,徐徐說道:「七位老護法請安坐,本座是奉命
晉見院主來的,不用勞動諸位。」
    只見在右上首的擎天手金贊臣,緩緩站起,冷聲道:「任貴,你好大的膽子。」
    他這一站起,其餘六人也一齊跟著站了起來。
    丁天仁一怔道:「在下那裡不對了。」
    金贊臣沉哼道:「說,你是做什麼來的?」
    丁天仁依然手托金牌,平靜的道:「在下說過,是奉命晉見院主來的。」
    金贊臣右手往左一抬,沉聲道:「你見了院主,還敢如此托大?」
    坐在他左首的是一個灰袍道人,他這一抬手,豈非示意他左首的老道人就是院主了?
丁天仁心頭暗暗一驚,連忙收起金牌,躬身道:「屬下見過院主。」
    金贊臣洪笑一聲,喝道:「說,你是什麼人,膽敢喬裝任貴,混入西莊?」
    丁天仁神色鎮定,說道:「屬下任貴,怎會有人喬裝?」
    金贊臣嘿然道:「你是任貴,怎會不知道這裡的烷主是誰?」
    丁天仁突然明白過來,任貴是樂山山莊的總管,搖身一變,又擔任了西莊的總管,
這麼看來,這西莊院主,莫非就是擎天手金贊臣不成?他方才故意向左首老道人抬手,
乃是有意試試自己的了,自己竟然上了他的惡當!
    一念及此,不覺目光一抬,拱拱手道:「看來這裡的院主就是金莊主了。」
    金贊臣巨目一注,問道:「你認識老夫?」
    丁天仁道:「擎天手金莊主名滿武林,何人不識?」
    金贊臣道:「很好,現在該說說你是什麼人了?」
    丁天仁微笑道:「現在在下既以任貴的身份擔任了西莊總管,在下就是任貴了,院
主也就把在下當作任貴好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55:06

「很好。」金贊臣點著頭道:「本來只要你實話實說,投效西莊,老夫尚有矜全之
意,你若意圖頑抗,那就太可惜了。」
    丁天仁道:「院主這話就不對了,在下打從改扮任貴之日起,早就投效西莊了。」
    金贊臣雙目精光暴射,怒喝道:「在老夫面前,你也胡說八道?」
    揮手一掌迎面拍出。他外號擎天手,這出手一掌,果然名不虛傳,勁力之強,宛如
一道無形匹練,直撞過來!
    他這一掌同時也是一記暗號,但見人影移動,六名「老護法」在這一瞬間,按七星
方位,搶到丁天仁四周,動作之快,疾如魅影!
    丁天仁吸氣右閃,堪堪避過掌風,人已落在他們包圍之中,心頭不禁暗暗一驚,忙
道:「院主且慢出手。」
    金贊臣哼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丁天仁道:「在下想知道院主今晚召見,究竟有何指示?」金贊臣沉笑道:「老夫
就是為了要把你拿下。」
    丁天仁疑惑的道「難道院主早就看出在下不是任貴了?」
    「不錯!」金贊臣道:「你如是任貴,就不會從第三進大門進來了。」
    丁天仁暗暗哦了一聲,任貴是金贊臣的心腹,有事稟報,自然是從地道中來了。如
此看來,宋青雯自稱是奉命監視任貴來的,實則在院主面前,她還不如任貴了。
    這中間,如果不是宋青雯有意隱瞞,就是其中另有文章。
    金贊臣巨目直注,看他半晌沒有作聲,沉聲道:「老夫後己說完,你如肯投效西莊,
還可保住一條小命,否則……嘿嘿,只要老夫第二掌出手,你就會在六支長劍下喪生,
老夫再給你一盞茶的時間,你好好考慮考慮。」
    在六位一級高手的六支長劍交擊之下,任你武功高強,也絕難自保,數招之內,可
能喪生劍下。
    他要留活口,才能從丁天仁說出假扮任貴的來意,和西莊作對的是些什麼人?故而
一再勸說丁天仁投效西莊,遲遲不想發動。
    丁天仁拱拱手道:「在下說過,在下改扮了任貴,就是西莊總管,在下一定會為西
莊效力,院主大可信任不疑……」
    「哈哈!」金贊臣洪笑一聲道:「你果然愍不畏死,老夫只好成全你了!」
    雙掌疾發,一前一後兩道掌風朝丁天仁拍來!
    他掌勢甫出,但聽一聲「鏘」然劍嗚,六位「老護法」六支長劍同時出鞘,劍光如
電,一閃而至,從六個不同角度朝丁天仁攻到。
    這一招當真說得上是雷霆萬鈞的一擊!六位劍術造詣已臻一流的高手,不僅各自發
出他們最凌厲的一劍,尤其是七人所佔的位置,也不容你有半點迎旋的餘地。
    除了六位「老護法」,在丁天仁正面的擎天手金贊臣,一前一後擊出來的雙掌,同
樣凌厲無比,他使的正是少林寺最具威力的「金剛掌。」
    金贊臣因自己姓金,所以練的是「金剛掌」。經他數十年勤練,本來只能練成單掌
的,卻給他練成了雙掌可以同時發掌,再經雙掌一前一後發出,就有推波助瀾之勢;無
怪他曾說:老夫第二掌出手,你就會喪生在六支劍下。
    其實不用六支劍,尤是他這兩記「金剛掌」,武林中已很少有人接得下來。
    就在金贊臣雙掌推出,和六位「老護法」長劍出鞘的同時,突然響起兩聲清叱,另
有二道雪亮的劍光,從大廳左右射起,投入七星陣勢之中。
    也在這同時,突然響起一陣砰砰砰砰之聲,人影像骨牌般倒了下去。最後的「砰、
砰」二聲,則是飛撲過來的二條人影,連腳尖還未著地,就已摔倒地上。
    現在整座大廳上,剩下來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喬裝任貴的丁天仁。
    原來了天仁早已看出今晚形勢極為凶險,自己落在人家七星陣勢之中,對方七人一
經發動,自己連躲閃的機會都很少。
    正好身邊有石破衣分給自己的嶺南溫家「聞風散」,就在和金贊臣說話之時,早已
取到手中,金贊臣雙掌甫發,他已搶先出手,彈了出去。
    因此金贊臣的雙掌和六位「老護法」六支長劍劍勢堪堪使出、就一齊倒了下去。
    最使丁天仁感到驚奇的是從大廳左右搶進來的竟然是兩個青衣蒙面女子,從兩人凌
空飛擊,搶入七星陣勢,大有情急拚命之勢,看情形他們是支援自己而來的,這又會是
誰呢?他在這一楞之後,立即舉步走到兩人身邊,俯下身去,伸手撕下兩人蒙面黑布,
不禁又使他為之一怔,原來這兩個蒙面女子,一個是宋青雯,另一個則是喬裝小香的宓
無雙?她們竟然不顧安危,在自己最危急的時候,捨身相救,他心中不禁升起感激和愧
疚,愧疚的是她們這般癡情對待自己,自己雖非虛情假意,但也不無以情愛利用她們之
嫌。
    心中想著,伸手從懷中取出解藥,先給小香(宓無雙)聞了少許。
    小香打了個噴嚏,及時睜開眼來,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口中輕「咦」一聲,一下跳
了起來,看著臥倒地上的八人,眼珠一轉,喜道:「是你把他們制住了?哦,我記得一
下就昏迷過去,是你使了迷藥,把他們迷翻的?」
    說到這裡,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宋青雯,又輕咦道:「咦,她是宋青雯,怎麼也衣
這裡,她還用黑布蒙臉,那是來救你的了,哦,對了,我搶進來的時候,好像還有一條
人影,同時朝廳上投來,一定是她了。」
    丁天仁一下握住她的玉手,感激的道:「無雙,我非常感激,還有宋青雯,你們明
知不是這七人的對手,不顧生死,搶入大廳來,這份情誼,令我深感慚愧……」
    宓無雙道:「我想不到宋青雯也這般癡情,嗅,你怎麼不給她解藥呢?」
    丁天仁道:「你暫時還不宜暴露身份,所以要等你離開之後,再給她解藥。」
    小香問道:「你使的迷香,那裡來的?」
    丁天仁輕聲道:「這是嶺南溫家的聞風散,至於那裡來的,說來話長,以後再和你
說,時間不早,你先回去吧!」
    小香知道他還有很多事要做,這就點點頭道:「好嘛,那我先走了。」
    她俯身拾起長劍,返劍入鞘,就轉身往外行去。
    丁天仁方把解藥給宋青雯聞了。
    宋青雯打了個噴嚏,很快醒來,一眼看到丁天仁站在眼前,急忙一躍而起,一臉俱
是關切之色,急急問道:「你沒事吧?」
    丁天仁道:「我沒事,唉,你怎麼會這樣莽撞,明知加上你也不會是他們七人的對
手,衝進來也是白饒的,還要衝進來?」
    宋青雯一臉幽怨的道:「你還說呢?我聽說過這七位老護法聯手,武林中無人能敵,
我看你被他們圍在中間,形勢危急,我也只好豁出去了,只要你能夠逃得出去,生死對
我來說,並不重要。」
    丁天仁感動的握住她的灰手,說道:「青雯,你使我太感動了,我……不知怎麼說
好?」
    宋青雯緩緩偎入他懷裡,幽幽的道:「那就不要說咯!」忽然哦了一聲,問道:
「是你把他們放倒的?你會使毒?」
    丁天仁道:「不,我使的是嶺南溫家的聞風散,聞到風就會倒下。」
    宋青雯望著他問道:「你是嶺南溫家的人?」
    嶺南溫家和西川唐門,都是不收外姓徒弟,「聞風散」是溫家獨門解藥,自然只有
溫家的子弟才有了。
    丁天仁笑了笑道:「不是,這話說來可多著呢,等我處理了他們,再和你詳談。」
    宋青雯欣然道:「好嘛!」
    丁天仁從懷中取出一個青色瓷瓶,傾出一顆比梧桐子還小的藥丸,俯下身去,納入
金贊臣口中。
    宋青雯問道:「這是什麼藥丸呢?」
    丁天仁道:「這叫迷信丹,服下之後,武功不失,襪智不迷,只是聽從相信一個人
的話。」
    宋青雯問道:「也是嶺南溫家的?」
    丁天仁點頭道:「是,這藥丸只有他們掌門人才有。」
    宋青雯道:「你還說不是嶺南溫家的人?」
    「哦,我真的不是。」
    丁天仁笑道:「這兩種藥是我一位老哥哥送的,老哥哥是溫家的掌門人送的,就是
這樣了。」
    宋青雯問道:「那你怎麼只給他一個人呢?」
    丁天仁回頭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宋青雯臻首輕輕的搖了搖道:「不知道,他不是老護法嗎?」丁天仁心知她真的不
知道,這就說道:」他是樂山山莊的的莊主,叫做擎天手金贊臣,任貴就是從前樂山山
莊的總管。」
    宋青雯道:「他們都是給院主迷失了神智,才會充當這裡老護法的。」
    丁天仁道:「他神智並未被迷失,所以我要餵他迷信丹了。」宋青雯奇道:「他怎
麼會沒有被迷失的呢?」
    丁天仁含笑道:「因為他就是這裡的院主。」
    宋青雯越聽越奇,問道:「院主,連我都沒有見過,你怎麼會知道的呢?」
    「是他自己說的。」丁天仁道:「再等一會,聽他自己說好了。」宋青雯又道:
「要過多少時間呢?」
    丁天仁道:「大概是一盞茶的工夫。」
    一盞茶的工夫,很快就過去了。
    丁天仁用指甲挑一些聞風散解藥,彈入金贊臣的鼻孔,這當真如響斯應,金贊臣打
了個噴嚏,倏地睜開眼來,看到丁天仁,似有迷惑之色!(丁天仁現在扮成了任貴)丁
天仁立即以「傳音入密」說道:「鴻漾一劍,以後你聽說這四個字的人,都要聽命於
他。」
    他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暗號來,想到大哥(天煞星丁天行)教自己的一招劍法,
叫作「鴻檬一劍」,就說了出來。
    金贊臣忽然神色恭敬,拱拱手道:「老夫自當聽從差遣。」
    丁天仁道:「你是這裡的院主,不知院主上面還有什麼人?」
    金贊臣道:「老夫上面?那就是教主了。」











第32章
    丁天仁心中不由一動,「教主」,自己好像聽人說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一面問
道:「教主又是什麼人呢?」
    金贊臣道:「老夫只知他是教主,不知他是什麼人?」
    丁天仁問道:「院主從前可是一向聽命於教主的嗎?」
    金贊臣點頭道:「不錯」
    丁天仁又道:「那麼現在你聽誰的命令呢?」
    金贊臣道:「現在自然聽鴻檬一劍的了。」
    宋青雯想問鴻檬一劍是誰?只聽丁天仁又道:「你見過教主嗎?他是怎樣一個人
呢?」金贊臣道:「老夫只見過他兩次,那是一個白髮披肩,白髯垂胸的老道人,生得
童顏鶴髮,仙風道骨,不愧為一教之主!」
    他心中對教主依然十分心折!
    丁天仁一指昏迷不醒的六位老護法問道:「他們都是院主引到教主座下的了?」
    金贊臣道:「老夫主持西莊,西川各大門派,自然統歸老大指揮了。」
    丁天仁道:「你給他們服了什麼藥物呢?」
    金贊臣道:「凡是進入本教之人都得服下『歸心丹』,一心奉持教義。」
    丁天仁取出金牌,問道:「服了歸心丹的人,是不是用這面金牌就可能指揮他們。」
    金贊臣道:「不錯。」
    丁天仁又道:「那麼方才何以不聽金牌指揮呢?」
    金贊臣笑道:「那是因為有老夫在這裡,他們自然聽老夫的了,譬如有人持有教主
敕令,他們就會不聽老夫的,而服從敕令。」
    了天仁心想看來這面金牌只是總管用的,比起教主敕令要差得多了,這些人還是要
給他們服下迷信丹才好。心中想著,一面又道:「院主一定知道他們的身份了?」
    金贊臣道:「老夫自然知道。」
    丁天仁道:「我替他們解去迷藥之後,還要請院主替我作介。」
    說完,分別給六人聞了解藥。六位老護法先後打了一個噴嚏,紛紛一躍而起。
    金贊臣朝六人呵呵笑道:「六位道兄,老夫給你們介紹,這位是鴻檬一劍,今後咱
們都要服從他的指揮。」
    六位老護法聞言果然朝丁天仁拱手為禮。
    金贊臣接著一一給丁天仁介紹,六人之中,有三個是老道人,那是大涼劍派的封清
風、清羊宮觀主景雲子、九頂山八角廟張述古。
    三個俗家裝束的是自流井金家堡堡主金長生、(金少泉父)劍門山白家莊莊主白雲
生(白少雲父)。
    丁天仁聽得心頭又驚又喜,自己居然在無意之中,一下就找到了金蘭、金少泉、白
少雲三人無故失蹤的父親,當真不虛此行!
    一面連連還禮,伸手入懷,取出六粒「迷信丹」,遞給金贊臣,說道:「這是解毒
丹,六位老護法身中歹徒暗下的慢性劇毒,非此丹莫解,你要他們服下了。」
    金贊臣服了、『迷信丹」,對丁天仁說的話,自然是絕對信服,慌忙雙手接過,朝
六位「老護法」說道:「鴻檬一劍說六位道兄身中慢性劇毒,自是不會錯的了,六位道
兄快把解藥拿去吞服了。」
    這六人神智受制,全聽金贊臣指揮,聞言毫不猶豫,各自接過「迷信丹」吞了下去。
    丁天仁等過了盞茶光景,就分別以「傳音入密」告訴他們。聽到「鴻檬一劍」四字,
就要接受拾揮。六人果然神色恭敬,躬身領命,丁天仁又叮囑了金贊臣幾句,要他仍繼
續擔任這裡的院主,也仍繼續聽從教主的指示,不可露了形跡。
    金贊臣連連點頭道:「這些老夫自會應付,也會及時和大俠取得聯絡。」
    丁天仁道:「如此甚好。」一面回頭朝宋青雯道:「我們走吧!」
    金贊臣拱拱手道:「老夫不送了」。
    丁天仁正待退出,突然想起白少雲(扮成簡子興)說過,金蘭、易雲英、葉青青三
人前天在觀音閣附近失蹤之事,這就朝金贊臣問道:「不知院主是否知道,近日可有闖
入西莊,被拿下的人嗎?」
    金贊臣道:「這倒沒有。」他略微一頓,又道:「只是前晚二使者以『敕令」命總
管調去四位老護法,好像是拿人去的。」
    丁天仁間道:「不知拿來了什麼人?」
    金贊臣道:「老夫是西莊院主,不屬西莊之事,老夫不便多問,大俠如需知道詳情,
可問任總管便知」。
    丁天仁又道:「院主說的二使者,又是什麼人呢?」
    金贊臣道:「二使者手持教主的敕令而來,自稱二使者,咱們這裡,只認金牌不認
人,老夫也不知他是什麼人?」
    丁天仁道:「好了,我們走吧!」
    跨出廳門,使女輕雲依然手持宮燈,站在廊下,一看就知被人點了穴道。
    宋青雯揮手拍開她被制穴道,輕雲身軀一震,倏地睜開眼來,看到來青雯,慌忙躬
身道:「宋姑娘也來了。」
    宋青雯道:「你把宮燈給我,我給總管照路,你不用去了。」說著,從她手中取過
宮燈,走在前面,朝左行去。
    輕雲欠身道:「小婢恭送總管,宋姑娘。」
    丁天仁、宋青雯從左首第一間房的衣櫥進入地道,走了一段路,宋青雯忽然轉過身
來,目露幽怨,望著丁天仁道:「為了你,我連……性命都豁出去了,你卻有許多事情
瞞著我,你……是不是還不信任我……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話,我……我就在你面前
一死明志……宋青雯永遠……是你……的人……人心雖死不渝……」
    話聲未落、右手抬起,鏘的一聲,青鋒出鞘,正待橫劍朝脖子抹去。
    丁天仁大吃一驚,一把抓住握劍右腕,說道:「青雯,你這是做什麼?誰說我不信
任你了?快把劍返入鞘內。」
    宋青雯目中隱有淚水,幽幽的道:「我看得出來,你……」丁天仁一下奪過長劍,
替她納入劍鞘,一把把她擁入懷裡,低下頭去,用嘴唇輕輕吸著掛下來的淚珠,柔聲道:
「這是你多心……」
    宋青雯輕輕別過臉去,說道:「你髒不髒?」
    丁天仁低聲道:「這是仙露明珠,怎麼會髒?」隨著話聲,兩片嘴唇已緊緊吻住了
她的櫻唇。
    「撲!」宋青雯手上宮燈一下跌落地上,眼前頓時一黑!
    宋青雯急忙推著他道:「不好,燈火熄滅了,我身上沒有火種……」
    「不要緊,我有……」
    兩個人靠著牆壁,身子貼著身子,幾乎黏成一體,這一個長吻,也不知過了多少時
間,丁天仁突然離開緊密黏合的櫻唇,在宋青雯耳邊低低說道:「前面有人!」
    宋青雯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的,眼前又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聞言奇道:「前
面有人?你怎麼知道的?」
    「噓!」丁天仁輕聲道:「我聽到有兩個人的腳步聲,不過還很遠,他們好像就是
朝這裡來的。」
    宋青雯道:「我怎麼一點也沒聽到?」
    丁天仁道:「你不可再出聲了,他們快到十丈以內了。」
    他拉起宋青雯的手,要她貼壁站好,過沒多久,果見十丈光景,出現了一點熒熒火
光,和兩團人影,朝前走來,到了六七丈左右,忽然朝左首轉彎,那兩團人影看去極為
矮小,不類人形。
    宋青雯究竟是女孩子家,何況又在黝黑如墨的地室之中,看得不由心頭發毛,一手
緊緊拉著丁天仁的手,口中低低的道:「這兩個是不是人?」
    「當然是人。」
    丁天仁悄聲道:「他們是崆峒五矮中的兩個,是孿生兄弟,面貌長得一般無二,外
人很難分得出他們誰是誰來。」
    剛說到這裡,兩矮已經走近一條橫貫的地道,向左彎去。
    了天仁低喝一聲:「我們快跟上去。」
    兩人手拉手往前掠出三丈多遠,再朝左首岔道看去,那裡還有兩個矮人的蹤影?丁
天仁不覺輕咦了一聲。
    宋青雯在黝黑的地道中看不到東西,忍不住低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丁天仁道:「兩個矮人不見了,你站在這裡別動,我過去瞧瞧。」
    宋青雯道:「你小心些!」
    丁天仁沒待她說完,人己掠了出去,原來這條橫貫地道,到了十五六丈遠近,另有
一條直行的地道,兩矮又轉了彎,是以忽然不見,但丁天仁縱目看去,直行的地道上,
也早已沒有兩人的影子,心中暗暗奇怪,這兩人會到那裡去了呢?當下循著直行地道,
仔細搜索了一遍,兩頭均無出路,像是一條死胡同,查不出一點頭緒,只好廢然而返。
    宋青雯雖然不能暗視,但聽一絲輕微的風聲,落到自己身邊,敢情是丁天仁回來了,
就急著問道:「你有沒有追上他們?」
    「沒有。」丁天仁道:「前面十五六丈遠,有一條直行的地道,他們轉了彎,所以
一閃就不見了,我搜索了整條地道,兩頭都沒有出路,只是一條死胡同,這兩人卻明明
是朝這條地道去的,就是這樣平空失了蹤影。」
    宋青雯柔聲道:「瞧你氣鼓鼓的,既然找不到人,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再說,反
正地道就在這裡,又不會改變,明天我幫你一起來找。」
    丁天仁想到金蘭等三人失蹤,和任貴有關,自己趕回去,還要好好問問任貴。這就
點頭道:「好吧,我們回去吧!」
    他依然握住了宋青雯的柔夷,兩人並肩走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55:26

宋青雯芳心充滿了喜悅,偏過頭來,輕聲道:「王大哥,你好精純的內功,這樣黝
黑的地道裡,你都能看得清楚。」
    丁天仁左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一下,說道:「其實我並不姓王。」
    宋青雯道:「這麼說,你叫王紹三是騙我的了?」
    「我沒有騙你」。
    丁天仁道:「因為我喬裝王紹三,但你對我一片真心,我不能不對你說出真正的身
份來。」
    宋青雯急著問道:「你真正的身份,是誰呢?」
    丁天仁道:「我叫丁天仁。」
    宋青雯哦道:「你……就是丁天仁?」
    丁天仁目光一注,黝黑的地道中,宛如兩點閃亮的星星,盯在她臉上,好奇的道:
「你知道我的名字?」
    宋青雯道:「我聽任貴說過,你身上有一塊玉珮,叫做玉辟邪,是江湖上人人都想
得到的東西……」
    丁天仁道:「江湖上人人都想得到的東西?我怎麼會不知道?哦,你問他為什麼了
嗎?」
    「自然問了。」
    宋青雯道:「他說,誰得到這方玉珮,就可以找到一處寶藏,不但有富可敵國的珍
寶,還有一冊昔年號稱劍神的大魔頭手寫的劍譜,得了就可以無敵於天下……」
    丁天仁聽得暗暗好笑,她說的江湖,傳言,大概就是指大哥(天煞星丁天行)隱居
的山洞,(峨嵋後山的一處洞窟)和大哥傳自己的「鴻檬一劍」了。
    宋青雯看他沒有說話,又道:「你身邊有沒有玉辟邪?」
    「有。」丁天仁道:」只是我為了喬裝王紹三,玉珮不方便帶在身邊。」
    宋青雯道:「那我該叫你丁大哥才對,你一定有許多事情沒告訴我,我們出去了,
你就說給我聽好嗎?」
    說話之時,已經拾級而上,丁天仁悄聲道:「回去之後,我還要先問任貴幾件事,
等問完了,再告訴你。」
    宋青雯催道:「那就要快些走了。」
    走出衣櫥、丁天仁掩上了櫥門,回到對面房中,丁天仁示意宋青雯關上房門,宋青
雯也跟著走入,又關上了裡間的木門,然後點起燈燭。
    丁天仁迅快的往床鋪下拖出點了睡穴的任貴。
    宋青雯問道:「丁大哥,你要怎麼辦呢?」
    丁天仁噓了一聲道:「你還是叫我任總管的好。」
    宋青雯嗔道:「這裡又沒有第三個人。」
    丁天仁含笑道:「你叫慣了,不小心就會溜口,給旁人聽到了就會壞了大事。」
    宋青雯道:「好嘛,我不叫你丁大哥就是了。」
    丁天仁已經從懷中取出「迷信丹」,和易容盒來,說道:「我想他也不能長時間點
著穴道,只好給他服下迷信丹,讓他扮作莊丁,留在這裡聽候使喚。」
    宋青雯道:「這樣不是多出一個人來了?」
    丁天仁道:「不要緊,反正整個西莊,已在我們控制之下,不會有人懷疑的。」
    口中說著,一手打開盒子,先給任貴易容,讓他變成一個普通莊丁模樣。
    宋青雯一直在旁仔細看著,忍不住稱讚道:「丁大哥,你的易容術高明得很,幾時
教我好嗎?」
    丁天仁收起盒子,把一粒「迷信丹」塞入任貴口中,然後合笑道:「你要學,我還
能不教嗎,只是你方才又說溜口了。」
    「啊!」宋青雯抿抿嘴,低笑道:「我是無心的,以後我一定會隨時注意的。」
    約摸過了盞茶工夫,丁天仁揮手拍開任貴穴道。
    任貴霍地睜開眼來,看到兩人,似乎有些惘然!
    丁天仁先開口問道:「你還認識我們嗎?」
    任貴迷惘的道:「好像很面善,只是一時……」
    丁天仁沒待他說下去,含笑道:「你被人迷失心神,剛醒過來,一時自然想不起來
了,我是你堂弟任貴,是這裡的總管,你叫任富,是跟我到這裡來當差的,這位是宋青
雯宋姑娘,上面派來的,你現在想起來了沒有?」
    任富(從現在起任貴就改名為任富)搔搔頭皮,說道:「你是我的堂弟任貴,這名
字很熟,宋青雯姑娘,對了,我也想起來了,只是……只是任富這名字怎麼會很陌生
呢?」
    丁天仁道:「這就是你神志被迷失已有兩天,所以連自己名字也忘了,以後慢慢的
就會恢復正常,現在你只要記住你是任富就好,對了,還有一點,也很重要,你雖是我
堂哥,但在這裡,要公事公辦,叫我總管,知道嗎?」
    任富連連點頭道:「這個我懂。」
    宋青雯看得心頭暗暗驚凜。
    她沒想到嶺南溫家的「迷信丹」,竟有這般厲害,差幸丁大哥沒給自己服「迷信
丹」,否則豈不也和任貴一樣,變成忘了自己是誰的了?丁天仁又道:「對了,還有一
件事,不知你記不記得?」
    任富道:「總管說的是那一件事?」
    丁天仁道:「前天二使者要你領四位老護法去拿人,把人拿來了沒有?」
    要知服下「迷信丹」的人,並不是完全忘記一切,「迷信丹」的「迷」「信」二字,
乃是迷失部分神志,完全相信一個人的人,所以了天仁說他叫任富,是任貴的堂兄,他
會深信不疑,但只要你提起某一件事,他仍會有記憶的。
    任富想了想道:「二使者要拿的人,已經全拿下了。」
    丁天仁問道:「你再想想拿下的,是些什麼人呢?」
    任富沉思片刻。
    才回答道:「一個老太婆,另外三個是少年相公,他們身手都很高,和四位老護法
久持不下,後來還是二使者手下的崆峒五矮相繼出手,才拿下的。」
    一個老太婆和三個少年相公?這會是誰?哦,崆峒五矮是二使者的手下?丁天仁突
然心中一動,暗想:他們口中「二使者」,莫非就是溫如春不成?那麼可以想得到那老
太婆準是溫九姑無疑;但三個少年相公如果是金蘭她們,又怎麼會和溫九姑在一起呢?
哦,不好,莫非金蘭著了溫九姑的道?心頭一急,就急著問道:「拿下的人呢?」
    任富道:「是二使者帶走了。」
    丁天仁又道:「你知道二使者住在那裡?」
    任富搖搖頭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丁天仁點點頭道:「好了,你去睡吧!」
    叫他睡吧,那就是說這裡就是他住的地方了。
    任富望著他,問道:「總管……」
    丁天仁道:「你是我的心腹,有事我會交代你的。」
    說完,示意青雯一起退出後間,隨手給他掩上了門。
    宋青雯跟在他身後,輕聲問道:「你可曾問出眉目來了,我看你對拿去的人,十分
關心,他們究竟是什麼人呢?」
    丁天仁道:「你坐下來,反正我遲早總要告訴你的,不如趁這時候和你說了,也可
以幫我理出一個頭緒來。」
    「好嘛!」宋青雯移過一張椅子,說道:「你可以說了。」丁天仁毫不隱瞞,把自
己從峨嵋下來說起,一直說到自己改扮王紹三,奉命前來偵查川西武林人物失蹤之事,
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只是說的稍為簡扼了些。
    「原來這故事竟然如此曲折!」
    宋青雯眨著眼睛,想了想,偏頭笑道:「你認為被拿去的那三個少年相公,就是金
蘭、葉青青、和你義妹易雲英,她們三個一定生得很美,難怪你這般心焦了」。
    丁天仁攢攢眉道:「你想到那裡去了,我說正經的,你認為呢,是不是她們呢?」
    宋青雯道:「依你方才說的,當然有可能是她們三個,但那老太婆又是什麼人呢?」
    丁天仁道:「可能是溫九姑,她善使迷藥,金蘭三人一定是著了她的道,才會和她
走在一起的。」
    宋青雯道:「你方才不是說,溫九姑身上的迷藥,都給老哥哥掉了包嗎?」
    丁天仁接道:「石老哥哥換出來的不過是她主要的兩種而已,她外號九寡十八迷,
身上迷藥有十八種之多,隨便彈彈指,就可以把金蘭她們收為己用。」
    宋青雯道:「就算是他們,你沒聽任富說,二使者把她們帶走了嗎?那是兩天前的
事,你知道二使者去了那裡?只怕早在百里之外了。」
    丁天仁微微搖搖頭道:「我不是這樣想法。」
    宋青雯道:「你怎麼想呢?」
    丁天仁道:「二使者很可能就住在這裡。」
    宋青雯奇道:「住在這裡?」
    丁天仁道:「不錯,方纔我們在地道中不是遇上崆峒兩個矮子嗎?只轉了個彎,就
不見了,我追上去也找不到一點蹤跡「慢點!」宋青雯豎起一根玉指,在丁天仁面前搖
晃了下,說道:「你是不是懷疑這裡另有地室?」
    丁天仁笑道:「你真聰明,我想到的,你也想到了。」
    宋青雯心頭一甜,嬌聲道:「我笨死了,是你先想到的,我只是從你口風中聽出來
的罷了。」
    說到這裡,望著他問道:「你既然認為二使者就住在地室裡,而且兩人一晃眼就不
見了,又找不到一絲蹤跡,那一定有暗門了,走,我們這就去仔細找找!」
    說道,立即站起身來。
    丁天仁擺了下手道:「看你真是個急性子,現在時間不早,快四更了,要去找,也
是明天的事,你先去睡一會,養足精神,才有力氣和人動手,而且這件事,我要和金兄
(金少泉)、白兄(白少雲)先商量商量,再作決定。」
    宋青雯道:「好吧,反正我一切都聽你的。」
    丁天仁低聲道:「謝謝你。」
    宋青雯走後,丁天仁也就脫下長袍,在床上盤膝坐定,正待瞑目運功,忽覺有人閃
身入房,躡手躡腳的朝床前走來,不覺緩緩睜開眼來,原來閃身進來的竟是喬裝小香的
宓無雙,這就低聲間道:「你怎麼這時候進來?」
    小香剛走近床前,瞥見丁天仁及時睜眼,不覺嚇得一跳。
    腳下一停,纖手輕輕拍著鼓騰騰胸脯,說道:「你這樣突然開口,嚇了我一大跳!」
    丁天仁含笑道:「快坐下來,天都亮了,你是不是一晚沒有睡覺?」
    小香在床沿上側身坐下,玉手撫著胸前,輕嗔道:「人家給你嚇得心還在跳呢?」
    丁天仁看她臉如胭脂,輕嗔淺笑的模樣,任你那個男人看了都會心頭蕩漾,情不自
禁他也不由得伸過手去,環住她纖腰,悄聲道:「你膽子這麼小,我才不信呢!」
    小香緩緩把身子偎入他懷中,說道:「不信你……」
    說到「你」字,驀覺自己說錯了話,底下的話自然說不下去了。
    丁天仁低下頭去,輕吻著她秀髮,另一隻手按上她鼓騰騰的胸口,悄聲道:「你心
真的跳得很厲害。」
    小香緊閉著眼睛,口中輕「嗯」了一聲。
    丁天仁從未碰過女孩子這個地方,現在碰到的竟是如止軟棉棉富有彈性的一對玉球,
心頭一陣狂跳,低頭吻住她兩戶紅唇,也大著膽子把手移向她衣下,緩緩的伸了進去,
再探入緊裹著一對玉球的抹胸,如今已經完全掌握了微微發顫的球形軟玉,只覺宓無雙
整個身軀都在輕微顫抖,但她並沒有堅拒的意思,只是眼睛閉得更緊,夾著長長的睫毛,
也在輕微顫動。
    他從未有碰過這種軟玉溫香的實體,也感到從未有過的興奮!
    他退出手來,帶著強烈的顫抖,替她寬衣解帶。
    她被他吻得宛如催眠一般,除了嬌軀發出一陣又一陣顫抖,沒有絲毫掙扎,頃刻之
間,兩個人一下仰跌下去。
    他感到極度的興奮和緊張,她感到的卻是甜蜜勝過痛楚。
    這是愛的交流,在這一瞬間,兩個人已經溶化為一,但兩顆心還在狂跳著!
    她是心甘情願把一切都交給他的,但到了真正把一切交給他之後,她眼角忽然滾落
兩顆晶瑩的淚珠。
    她不知道自己讓他這樣做,是對還是鍺?也不知道今後該怎麼辦?總之,她為了愛,
不計一切,也顧不得一切,因此她哭了!
    他還在緊緊的吻著她,她輕輕別了下頭,緊密的吻合的四片嘴唇終於分開,他看到
她眼角間噙著淚珠,愕然道:「你哭了!」
    宓無雙淒然一笑,幽幽的道:「丁郎,我已經是你的人了,我是高興得流出淚來,
只要你不忘記我們有過這番情意,心裡永遠有我這個人,我就滿足了。」
    丁天仁忙道:「無雙,我不會忘記你的,我一定會娶你,你只管放心好了。」
    宓無雙雙臂一環,緊抱著他,流淚道:「丁郎,我相信你,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
了。」
    兩人穿好衣衫,她依然偎依著他,雖然還有些羞澀,但已是喜勝於羞,緩緩抬起頭
來,絆紅了臉,輕聲問道:「你和她也這樣了?」
    丁天仁愕然道:「你說誰?什麼也這樣了?」
    宓無雙神秘一笑,低著頭道:「你說還有誰?昨晚我在房外走廊上,足足替你們站
了一個多更次的崗,難道還是假的?」
    丁天仁在她臉頰上輕輕捏了一下,笑道:「所以你……」
    他想說道:「所以你也想平分秋色/但說到一半,覺得不妥,連忙改口道:「哭
了!」
    宓無雙抿抿櫻唇道:「我才不會如此小心眼呢!」
    丁天仁含笑道:「其實我和她一點事也沒有,你信不信?」宓無雙紅著臉,低聲道:
「你對我這樣不老實,對她會這麼老實?」
    丁天仁道:「我要怎麼說,你才相信?」
    宓無雙道:「我說過我不是小心眼的人,就是有,也不要緊,你何必一定要我相信
呢?」
    丁天仁攢攢眉道:「我非說不可,有就有,沒有就沒有。」當下就把昨晚和宋青雯
一起回來,一直說到宋青雯走為止,又道:「你說我們有什麼事了?」
    宓無雙垂下頭道:「對不起,是我猜錯了,但她肯為你拚命,總是真的,一個女孩
子肯為一個男人捨生忘死的拚命,不是心裡只有你一個人吧?我不是自私的人,為了你
的安全,我覺得你應該接受她的。」
    丁天仁感動的握住她雙手,說道:「無雙,謝謝你,我昨晚一切都告訴她,也是為
了這一點……」
    「哦!」宓無雙忽然「哦」了一聲,抬頭道:「你認為這裡有地下密室,你們要去
查看,我也要去。」
    丁天仁道:「這裡也要有人留守,有你在這裡,我就可放心了。」宓無雙不依道:
「你這是不要我去了?」
    丁天仁道:「宋青雯應該是教主派來的,和我同去,比較不會使對方懷疑,我們還
須賺他們開門,這樣就方便得多,你明白了嗎?」
    宓無雙點著頭道:「我不去就是了。」
    丁天仁在她秀髮上親了一下,柔聲道:「你是識大禮的人,我真高興有你這樣一個
賢內助。」
    宓無雙心頭甜甜的,一面說道:「你還有一個賢外助呢!」
    丁天仁沒有理她,續道:「還有一件事,小香穴道被閉,時間也不能太久,現在這
裡已在我們控制之下,不妨解開她穴道……」
    宓無雙道:「那我呢?」(她扮的是小香)丁天仁道:「不妨事,我給她易容變成
另外一個小鬟,在這裡聽候使喚,就是你小妹,你和我說過,是我答應的,這樣多一個
人,也沒關係了。」
    宓無雙還待再說,丁天仁已經取出「迷信丹」傾了一顆,放在手掌,又道:「你在
解開她穴道以前,先給她服下,再告訴她,她是你小妹,是你引進來的,今後要聽總管
和你的話,這樣就可以了。」
    宓無雙道:「我會說的。」
    丁天仁道:「好了,你該回房去歇一會了。」
    宓無雙臉上一紅,說道:「天都大亮了,還歇什麼,你呢?要不要歇一會?」
    丁天仁道:「我還有事,要出去呢!」
    宓無雙道:「我去給你端臉水。」
    丁天仁道:「慢點,先到你房裡去,還要給小香易容呢!」
    當下一同來至小香房中,丁天仁就給小香臉上易起容來,給小香易容較為簡單,因
為對外說她是小香的妹子,姐妹當然有幾分相似,只要稍稍加以修飾,和小香(宓無雙)
差不多,再年輕些就好,因此很快就完成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58:19

第33章
    丁天仁回到房中,過沒多久,小香端來洗臉水,就退了出去。
    等丁天仁盥洗完畢,房外傳來一陣細碎而輕快的腳步聲,也響起小香聲音說道:
「啟稟總管,小婢帶妹子小翠來見總管。」
    丁天仁道:「進來。」
    宓無雙領著經過易容的小香(以後改名小翠)走入,朝丁天仁躬身道:「她就是我
妹子小翠,小翠還不叩見總管。」
    小翠果然屈膝下跪,說道:「小婢小翠叩見總管。」
    丁天仁抬了下手道:「起來,你就跟小香在這裡聽候差遣好了。」
    小翠應了聲「是」,才站起身來。
    丁天仁朝宓無雙吩咐道:「你帶她去廚房,和大家見面,哦,王嬤好像是女僕的領
班,你要特別注意。」
    宓無雙點點頭,正待和小翠一起退出,正好宋青雯掀簾走入。
    宓無雙忙道:「小翠,快來見過宋姑娘。」
    小翠連忙躬身道:「小婢見過宋姑娘。」
    丁天仁立即以「傳音入密」朝宋青雯道:「青雯,她就是小香改扮的、要她跟小香
(宓無雙)在這裡伺候。」
    宋青雯點點頭,說道:「這裡的丫鬟、使女,都歸王嬤調度,你要小香帶她先去見
王嬤,就說總管指定派她在這裡伺候的好了。」
    宓無雙答應一聲,帶著小翠要待退出。
    宋青雯含笑道:「小香,待會你有空我想和你聊聊。」
    宓無雙又應了聲「是」,才一起退出。
    一會工夫,小香已從廚房回來:掀簾走入,小翠手提食盒,跟在她身後走人,把兩
份早餐放到小方桌上,躬身道:「總管,宋姑娘請用早餐。」
    小香一臉氣憤的道:「總管,那王嬤好不盛氣凌人,我給她引見小翠,她一直盤問
她的身世,還說一清早從那裡來的?是不是昨晚就進來了,怎麼她會一點都不知道?我
說,是總管答應的,她居然罵我小蹄子,別用總管壓她,我真有些忍不住!」
    宋青雯不待了天仁開口,就含笑道:「宓姑娘,小不忍則亂大謀,王嬤深藏不露,
我看她身份只怕不低呢!」
    宓無雙給她這句「宓姑娘」,叫得臉上一紅,慌忙走上前去,一把握住宋青雯的手,
說道:「宋姐姐,你不見外的話,我就這樣稱呼你,我們應該攜手合作,誰也不用客氣
了。」
    宋青雯斜睨了丁天仁一眼,嬌笑道:「對了,我怎麼會和你見外呢?算起來,大概
我該叫你宓姐姐才對,哦,我十九歲,你呢?」
    宓無雙笑道:「那我二十歲了。」
    宋青雯喜道:「我沒說錯吧,我該叫你宓姐姐。」
    宓無雙高興的回過頭去,朝丁天仁道:「我有妹子了,哦,宋家妹子,其實我們兩
人應該同心協力,不用帶上姓氏,乾脆就是姐妹咯!」
    丁天仁笑道:「你們姐姐妹妹的叫得好不親呢,那我呢?」
    兩人異口同聲的道:「你還用說,自然是我們的大哥了。」
    丁天仁和宋青雯匆勿用過早餐;丁天仁站起身道:「青雯,你在這裡等我,我要出
去一下,很快就會回來的。」
    說完,不待宋青雯答話,就掀簾走了出去。
    他是從東首側門出了西莊,一腳來至觀音閣側院簡帳房住處,推門而入,只見簡子
興(白少雲)金少泉、王小七三人,都在堂屋中圍坐著,好像在議事,看到了天仁推門
走入,三人都站了起來。
    白少雲道:「丁兄來得正好,我們正在商量,要去找你呢!」
    金少泉首先跳了起來,急急問道:「丁兄,你知道家父在那裡?」
    白少雲也道:「丁兄,快說,你如何找到家父?」
    丁天仁笑了笑道:「你們兩個稍安毋躁,總得讓兄弟先坐下來再說吧?」
    白少雲道:「丁兄請坐。」
    金少泉等丁天仁坐下之後,就急著道:「丁兄現在可以說了。」
    丁天仁朝王小七道:「王兄弟,你到簷下去站著,此事十分機密,不能讓外人聽
到。」
    王小七欣然道:「兄弟知道。」說完,舉步往外行去。
    丁天仁就把昨晚院主召見之事,一字不漏,說了一遍,只是沒提宓無雙和宋青雯兩
人。
    金少泉道:「家父和自伯父都在西院,丁兄怎麼不把事情和二位老人家說清楚呢?」
    丁天仁道:「七位老護法,只有金贊臣擔任院主,神志還算清明,其餘六人都被藥
物迷失了神志,任貴身上有一方金牌,可以指揮他們,但有院主在場,他的金牌就勝過
總管的,如果教主在場,則他的金牌又勝過院主的,兄弟既無法取到解藥,只好讓他們
先服下迷信丹,等取到解藥再說。」
    白少雲道:「這樣不是雙重迷失本性了嗎?」
    丁天仁道:「白兄不用擔心,迷藥和毒藥不同,毒藥毒性各異,藥性甚烈,兩種毒
藥,碰在一起,可能會引起意外,迷藥藥性較為溫和,不會有事的。」
    白少雲道:「丁兄好像對迷藥很有研究?」
    丁天仁笑道:「兄弟那有什麼研究?這是聽石老哥哥臨行時說的,如果遇上被迷失
心神的人,不妨再給他們服一顆迷信丹,就會聽你的了。」
    金少泉道:「家父等人被迷失本性,這解藥要到那裡去找呢?」
    丁天仁道:「兄弟就是為此事而來……」
    接著就把昨晚回轉之際,如何在地道中發現崆峒二矮,據判斷溫如春可能就是他們
口中的二使者,地道中可能另有密室,而且金蘭等三人,也可能是被他們擒去的,詳細
說了一遍。
    金少泉又道:「丁兄要如何行動呢?」
    丁天仁道:「目前兄弟並沒有具體的行動計劃,只是兄弟既是西莊的任總管,可以
倭稱奉院主之命去見二使者,而且他們上面派來的一名使女,叫做宋青雯,她名雖使女,
實則身份還高過任貴,此女經兄弟給她服了迷信丹,完全可以信任,(他只好這麼說)
也會隨我進去,只是溫如春手下,有崆峒五矮梁山苦竹庵主門下二女,號稱七矮,武功
極高,人手就不夠了,而且此行必須一舉把所有的制伏,絕不能有入逃逸,所以要和二
位來共同研商。」
    金少泉道:「丁兄,以你估計,加上我們三個,是否能操勝算呢?」
    丁天仁沉吟道:「溫如春善於使迷,這點我們都有解藥,並不妨事,但他武功極高,
兄弟自思還可以勝任,至於對付七矮,你們三個加上宋青雯也只有四個,對方還多出三
個,就很難說……」
    白少雲道:「石前輩把簡帳房交給兄弟,就再也不見人,如果有石前輩在,就沒有
問題了,哦,這裡當家道通,和副當家能通,都是少林嫡傳,也可以算上兩個……」
    金少泉道:「丁兄不是說連家父在內,一共有七個人嗎,他們都服過迷信丹,可以
聽丁兄指揮,不是現成的人手嗎?」
    丁天仁忽然用手拍了下腦袋,笑道:「兄弟一直在思索著地道密室,要如何才能開
啟?兄弟以總管身份,如何去賺他們開門?卻忘記了還有西莊院主和六位老護法,金兄
這麼一說,才提醒了我,這樣更好辦了,由院主出面,去找二使者,自然比兄弟更有份
量了,我們這就可以走了。」
    白少雲道:「還要不要通知這裡的當家呢?」
    丁天仁道:「我們人手已經夠了,就不用調用這裡的人了。」
    當下就由丁天仁率同白少雲(他扮的是觀音閣帳房簡子興)、金少泉、王小七三人,
來至西莊,仍由東首側門進入,莊丁們因由總管親自領著三人前來,自是不敢多問。
    丁天仁一直把三人領到自己房中,也介紹了宋青雯,接著就朝宋青雯道:「我們立
時就走,你去請院主和六位老護法。」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暗號『鴻檬一
劍』。」
    宋青雯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說著當先閃出身去。
    丁天仁接著把小香(宓無雙)任富、小翠三人叫了進來,吩咐道:「這裡由你們三
人留守,任富、小翠,你們都要聽小香的,不得違拗。」
    任富、小翠躬身領命。
    小香道:「總管要小心些!」
    丁天仁含笑道:「現在已經去請院主了,一切自有院主負責,諒他區區一個溫如春,
又何足道哉?」一面抬手道:「金兄、白兄、王兄請跟兄弟來。」
    一行四人穿過中間客堂,進入左首房中,方才宋青雯走進,早已打開兩扇櫥門,大
家魚貫沿著石級而下。
    丁天仁目能暗視,但他身後三人內功不如他遠甚,此時都已從身邊取出千里火筒,
打著了照路。
    丁天仁道:「我們進入地道,不知要多少時間才能出來,你們身邊帶的火筒,或火
摺子數量不會大多,該節省點使用,只要有一人照明就夠了,否則一齊用完了,就不好
辦了。」
    金少泉道:「丁兄這話不錯,你們兩個先熄去了,這段路由我照著就夠了。」
    大家走了不過二十來步光景,只見前面地道上出現了一盞宮燈,燈後人影幢幢,約
有七八個人迎面面來。
    丁天仁早已看到提燈的正是伺候院主的小鬟輕雲,她身後是宋青雯,然後是院主金
贊臣和六位老護法。
    這就忙迎了上去,拱手道:「屬下任貴見過院主。」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
「這地道可能另有密室,二使者就住在密室之中,據可靠消息,院主令嬡已被二使者擒
來,囚禁在密室裡……」
    金贊臣巨目一瞪,大聲道:「這小子把蘭兒拿來了?她拿蘭兒作甚?」
    丁天仁仍以「傳音入密」說道:「他把令嬡擒來留作人質,自然是可以要脅院主
了。」
    金贊臣大怒道:「這小子可惡,就是教主也對老夫十分禮遇,他敢如此不擇手段,
對待老夫?」
    「院主不可大聲!」
    丁天仁又以「傳音入密」說道:「咱們這次行動,必須先把門賺開了,才能由院主
向他要人。」
    「不錯。」金贊臣忽然楞楞的問道:「他們門在那裡呢?」
    丁天仁道:「既是密室,啟然是暗門了,咱們只有自己找了。」
    金贊臣頷首道:「好,此行就由你作主,務必把暗門找出來。」
    他在半迷半醒之間,是以依然口氣托大。
    丁天仁道:「屬下省得。」正待率同金少泉、白少雲、宋青雯、王小七等人,朝前
面橫貫的地道走去。手提宮燈的小鬟輕雲搶著道:「啟稟院主,密室暗門小婢知道,任
總管不用找了。」
    這話聽得了天仁、宋青雯兩人齊齊一怔,連院主、總管都不知道的地下密室暗門,
一個伺候院主的小鬟居然會知道!
    尤其是宋青雯,乃是上面派來監視總管的,身份已很特殊,但她竟然不如輕雲!宋
青雯不由朝輕雲冷聲道:「你是那裡派來的?怎麼會知道密室暗門?」
    輕雲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小丫頭,聞言連忙躬身道:「回青雯姑娘,小婢是奉命伺
候院主的,從前曾在府裡待過幾個月,所以知道出入門戶。」
    宋青雯問道:「你在什麼府裡待過幾個月?」
    輕雲嫣然一笑道:「府裡就是總管口中的地下密室咯!」
    宋青雯又道:「這麼說來,裡面有不少人嘍?」
    輕雲道:「當時只有幾名工人,專門打掃,好像沒有人住。」
    丁天仁揮了下手道:「好,你走在前面引路。」
    輕雲答應一聲,就手提宮燈,款步走在前面領路。
    了天仁以「傳音入密」朝宋青雯叮囑道:「你跟著她,必要時,只管出手先把她制
住再說。」
    宋青雯朝他點頭示意,就緊隨著輕雲身後走去,一行人當然也隨著而行。」
    這條地道沒有半點天光,自然黝黑如墨,而且只有走在最前的輕雲提著一盞宮燈,
對照明自然也不能說很亮了。
    不過走在輕雲身後的人,都有一身極高的武功,他們縱然不能暗視,(這暗視和夜
視不同,夜視一般武功高的人,差不多都練過夜視眼,也就是在晚上可以憑藉些微星月
之光,看清週遭的景物。暗視卻以內功為基礎,內功到了相當火候,即使沒有星月,也
一樣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但有前面這點燈光,也已經夠了。
    不過燈光微弱,所以照到的只不過數尺光景,因此這些人雖有燈光,所能看到的也
不過一丈左右而已。
    丁天仁可不同了,他練的是「先天氣功」,目光所及,可以像白晝一般,因此他跟
在宋青雯後,目光不住的朝四下環顧,要辯認所走的道路。
    經他觀察,這條地道正是昨天所經之路,現在大家已經走上橫貫的地道,再往前,
應該又有一條直行的地道了,昨晚自己就是追到那裡不見了兩矮的蹤影,因此就特別留
意。
    輕雲果然在走近直行地道之際,朝右首轉彎,進入了直行地道。
    這條直行地道,昨晚丁天仁就曾仔細察看過,都是死胡同,並無出民暗門當然就在
這條地道中,只是不知在那裡罷了,因此目光一直注視在輕雲身上。
    這一注視,竟然發現輕雲身材婀娜,骨肉均勻,在宮燈照射之下,款款而行,有著
說不出的誘惑,那是一種女人的苗條之美,會令男人看得怦然心動,想入非非!
    心頭不由驀然一驚,輕雲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自己怎可有此輕薄的想法?
    輕雲一直款步而行,沒有停下來,這條直行的地道,應該是由南往北的方向,她一
直走到地道盡頭,(這是地道的北端)才停了下來。
    迎面已是一堵凸凹不平的石壁擋住去路。
    宋青雯問道:「暗門就在這裡嗎?」
    輕雲點頭道:「是的。」
    宋青雯道:「那你還不上去開門?」
    輕雲春花般臉上有著為難之色,說道:「小婢不敢。」
    宋青雯哼道:「這是院主的命令,你敢違抗?」
    「小婢不敢。」
    輕雲委屈的道:「小婢聽裡面嬤嬤說過,擅開此門,就要處死的,如果由總管上去,
就不會觸犯律條了。」
    丁天仁跨上一步,說道:「好,那就由本座去開好了。」
    輕雲眨動黑白分明的一雙大眼睛看了他一眼,不禁嫩臉一紅,嬌聲道:「總管,這
道門不是外面可以開的。」
    丁天仁看著她問道:「那要如何開法?」
    輕雲臉上紅馥馥的低下頭去,不敢和他眼光接觸,說道:「是要叫裡面的人開的。」
    宋青雯怒聲道:「你說話這般吞吞吐吐的,還不快說清楚?」
    輕雲應了聲「是」,指著石壁一個凹處,說道:「總管用手指按下去,就會露出一
個小孔,就可以湊著嘴和裡面的人說話了,但他們肯不肯開,小婢就不知道了。」
    丁天仁道:「好,我去叫他門開門。」
    說完,又上前跨上一步,伸出右手食指朝石壁凹處輕輕按去,石壁凹處果然可容一
個手指撳下,但就在撳下之際,突覺指頭微微一麻,耳中同時聽到「篤」的一聲輕響!
    就在了天仁收回手指的時候,一個手指大小的石孔中已經傳出聲音問道:「是什麼
人?」
    丁天仁湊著小孔道:「你們還不開門,是院主來了。」
    裡面的人粗聲道:「我問你是誰?你就回答是誰、你不回答清楚,我如何報上去?」
    丁天仁道:「我是任總管任貴。」
    「咱們不管你總管不總管。」
    裡面的人又道:「有什麼事?」
    丁天仁忍著氣道:「是院主有要事求見二使者來的。」
    裡面那人道:「好,你等一等。」
    丁天仁只聽又是「篤」的一聲細響,那小孔又堵了起來。
    這樣又足足過了盞茶光景,突然聽右首磚牆響起一陣輕微的震動之聲:大家回頭看
去,只見磚牆緩緩移開,露出一道門戶。
    從門戶中射出燈光,也走出一個青衣漢子,沉著臉看了眾人一眼,問道:「你們中
間那一個是院主?」
    金贊臣道:「老夫。」
    那青衣漢子道:「誰是任總管?」
    丁天仁道:「我。」
    那青衣漢子又道:「好,你們二個進去,其餘的人就在這裡等著。」
    丁天仁抬腕一指點了過去,回頭道:「院主請。」
    一面以「傳音入密」朝金少泉道:「金兄,你們就在這裡等著,聽我長笑為號,就
領著六位者護法一齊衝進去,哦,指揮他們的暗號是鴻檬一劍四字。」
    他在說話之時,已經側身讓金贊臣先行,接著跟在金贊臣身後舉步就走,一面回頭
朝宋青雯道:「青雯,你隨本座進去。」
    宋青雯是上面派來的,自然要跟他進入的。
    宋青雯答應一聲,果然跟著丁天仁走了進去。
    這道門的後路,是一塊矗立的石屏風,是一條不太長的走廊,走到走廊盡頭,再折
而向右,你才知道這道門只是邊門而已!
    原來前面竟是一個大天井。(地下當然沒有天井,這裡只是像一個天井而已)方才
的正面那堵石壁,才是正門(正門沒有開啟)。
    天井對面,有三級石階,階上是一個大廳,有六扇雕花長門,中間兩扇敞開著,射
出明亮的燈光。
    石階上,正有一個青衣人鞠躬如也的站在那裡,看到三人走入,慌忙迎下石階,連
連抱拳道:「屬下李健叩見院主、總管。」
    這人中等身材,約莫五十出頭,笑起來臉頰上俱是直條皺紋,一看就是個阿諛小人。
    丁天仁沉聲道:「你自稱屬下,是那裡的屬下?」
    李健陪笑道:「內府屬西莊管轄之內,屬下只是一名內府管事,自然是你老的屬下
了。」
    丁天仁哼道:「本座管得著內府嗎?」
    李健連連躬身道:「總管自然管得著,只是總管很少來罷了!」
    一面又朝金贊臣躬著身道:「院主,總管請到廳上坐。」
    金贊臣老實不客氣當先跨上石階,朝大廳走入。丁天仁、宋青雯也跟著走入大廳。
    這廳上佈置相當氣派,金贊臣走到上首一張太師椅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丁天仁也
在右側一張椅子上落坐,只有宋青雯不敢坐,站在丁天仁的邊上。
    李健當然更不敢坐下,鞠躬如也的站在下首。
    了天仁抬目道:「二使者可是住在這裡?院主是有要事來見使者的。」
    「是,是。」李健躬著腰連應了兩個「是」,才道:「二使者來了沒有幾天,就住
在西莊茶廳。」
    丁天仁回頭朝宋青雯吩咐道:「青雯,你出去請六位護法和本座三個手下一起進
來。」
    李健聽得似乎一怔,目芒閃動,但瞬即平復。
    宋青雯答應一聲,正待舉步!
    丁天仁又道:「青雯,你喚那個看門的進來。」
    宋青雯又應了聲「是」,迅快走出,不多一會,就領著六位護法,和金少泉、白少
雲、王小七、輕雲等人走入,後面跟著進來的則是那看門的青衣漢子。
    丁天仁站起身,抬抬手道:「六位護法請坐。」
    然後在下首一張椅子坐下,目光一注,朝青衣漢子,沉聲道:「你是李管事手下,
叫什麼名字?」
    李健不知丁天仁傳喚青衣漢子進來有什麼事,連忙喝道:「總管問你,還不快說?」
    那青衣僅子眼看管事站在丁天仁下首,忙道:「屬下張虎。」
    丁天仁沉喝道:「張虎,李管事派你看守大門,有沒有叫你凌辱上司,你對本座出
言不遜,也還罷了,連院主都不放在眼裡?你知罪嗎?」
    李健聽得吃了一驚,連忙躬身道:「總管歇怒,張虎是粗人,不知如何開罪了院主,
這是屬下失職,還望總管饒恕,他不知不罪……」
    丁天仁哼道:「李管事,他以下犯上,你還給他求情?」
    這話是說你縱容手下,也該處罰,你倒給他求情了。一面喝道:「王小七,給本座
廢了他。」
    李健機伶一顫,張虎嗔目喝道:「老子……」
    剛說出兩個字,眼前人影一閃,王小七出手如電,已經連點了他七處穴道,口中悶
哼一聲,往後跌坐下去,咬牙切齒的道:「姓任的,你好毒辣……的手段,廢了老子武
功……」
    李健喝道:「來人,把他拖下去。」
    廳外有人唷了一聲,奔進兩名青衣漢子,架著張虎出去
    丁天仁叫道:「李管事。」
    李健嚇得臉無人色,連忙躬身道:「屬下在。」
    丁天仁道:「帶路,院主要去見二使者,咱們到西花廳去。」
    李健看看廳上眾人,為難的道:「總管,是不是這裡的人都要去嗎?」
    丁天仁微微一笑道:「六位護法,是院主的護法,院主到那裡,他們也到那裡,自
然一同去了,輕雲是上面派來伺候院主的,當然要隨侍院主左右。
    至於本座是奉院主之命一起來,青雯是上面派給本座的助手,本座去了,她自然要
跟著去了,這三人是本座貼身護衛。本座到那裡,他們就跟到那裡,如果李管事覺得人
去得太多了,也只有他們三人可以留在這裡了。」
    說了半天,只有三個人可以留下。
    李健慌忙躬身道:「屬下怎敢嫌人去得大多了?屬下……」
    丁天仁哼道:「量你也不敢管到本座頭上來。」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他是端足了總管的架子!
    「屬下不敢……」
    李健彎著腰道:「只是二使者關照過,不准有人驚擾……」
    丁天仁道:「院主有事找他,豈能說是驚擾?你只管帶路,一切自有本座擔待。」
    李健不敢多說,口中唯唯應命,就走在前面領路。
    丁天仁怕他使詐,就緊跟在身後,宋青雯請金贊臣七人先行,然後是金少泉等人殿
後。
    這座地下密室,居然建築相當龐大,一行人出了大廳,由迴廊向西,再出腰門,又
是一條長廊,長廊盡頭,是一個圓洞門。
    地下居然有這樣的佈局,除了不見陽光,走廊上點的全是風燈以外,幾乎和地面上
一樣。
    據丁天仁的估計,這裡可能已是西莊的後園了。
    後園他沒有去過,但他昨天巡視全莊,也曾看到西首通向後園的圍牆有一道圓洞門。
    現在他們已經出了圓洞門,一條方磚路上,兩邊是竹子編成的欄杆,欄外放著一排
盆栽花卉,方磚路的盡頭,是二個圓形的花壇,迎面石階上有三間敞軒,兩邊也各有一
排房屋,成品字形圍著花壇,大概就是「西花廳」了。
    住在這樣一座地下房屋裡,倒也十分清淨!
    一行人還沒走近石階前,階上已經出現一個矮人,目光注向李健,問道:「李管事,
這些是什麼人?」
    李健還沒答話,丁天仁已經開口了:「李管事,此人是誰?」
    其實他早就知道這個矮人,就是崆峒五矮了。只是五個矮人,是孿生兄弟,面貌身
材一般無二,外人是認不出他們是老幾的。
    兩人這一問,李健就感到十分尷尬,但他權衡輕重,自然該先回答總管為是,這就
向丁夫仁躬身道:「回總管,他是二使者屬下崆峒五俠。」
    然後又轉身朝那矮人抱抱拳道:「來的是院主和任總管,有要事要見二使者。」
    那矮人瞪著眼道:「你沒有告訴他們,二使者不見客嗎?」
    李健為難的道:「但來的是院主……」
    那矮人道:「院主也不見。」
    丁天仁劍眉一豎,喝道:「你作得了主嗎?」
    那矮人道:「我孔老三怎麼作不了主?這是二使者吩咐的。」
    丁天仁一抬手道:「小七,去把他拿下。」
    王小七身形一晃,飛射而出,朝孔老三撲去。
    孔老三人矮特別機靈,王小七身形雖快但總是聽到丁不仁的喝聲才撲出去的,孔老
三聽到丁天仁喝聲,也有了準備,身子一偏,右手使了一記擒拿手,朝橫裡抓出,這一
記就像是王小七自己送上去的。
    王小七是「武林聯盟」盟主座下三弟子,一身武功,自是十分了得,否則盟主也不
會派他出來了。他飛撲過去的人,看到孔老三一手橫抓過來,居然不避不讓,猛地凌空
飛足,左足朝孔老三腋下空門(右手橫抓,腋下就露出空門了)踢去。
    他使的是連環踢腿,左足飛踢,只是一記虛招,等左足踢出,猛吸一口真氣,身子
突然提高了一尺光景,右足急如星火,朝孔老三頭面踢去,這一腳呼然生風,勁勢十足!
    孔老三不防他有此一著,一顆六斤四兩差點被踢中,匆忙之間,身子一蹲,低頭從
王小七腳下鑽出,一下掠出四五尺遠。
    王小七身子凌空,立即一個飛旋落到地上。
    孔老三在第一招上,就被人家逼出去,心頭不禁大怒,口中怪叫道:「好小子,你
接我一掌試試!」
    突然疾衝上來,掌先人後,一隻手掌筆直朝王小七胸口印來。
    你別看他人矮,手掌卻又大又粗,而且來勢十分快速!
    王小七才一記連環腿落空,他究是心志被迷的人,受不得激,口中怒嘿一聲,左手
乍發,一指迎著點出!
    這一記正是他的看家本領「天絕指!」
    但聽孔老三朝前衝過來的人,口中大叫一聲,一個人應指飛出,砰然一聲,朝階前
天井中摔了出去!
    「老三,你怎麼了?」
    「好小子,你敢出手傷人!…
    喝聲中,兩條人影疾如飛隼,同時撲出,一條飛落階前,去搶救孔老三,另一條卻
朝王小七當頭撲來,聲到人到,一雙又粗又大的雙掌已朝王小七壓頂擊落!
    這兩人來勢奇快,看去只是兩團黑影而已!
    王小七站在階上,(方纔他是飛撲上去的,後來又轉了個身,是以面向天井)倏地
旋身,左手又是一指朝上點去。
    那撲來的人影雙掌還未擊落,又是一聲大叫,憑空朝敞門口摔去,落到地上,已經
昏了過去。
    那搶到孔老三身邊的正是孔老大,他連孔老三傷勢如何還沒看清,耳中聽到老二的
一聲大叫,就摔落下來,這真是作夢也設想到老二會連人家一招都接不下,急忙直起身,
雙目圓睜,怒聲道:「好小子,你連傷我兩個兄弟!」
    他方才一時情急,幾乎連階下來的是什麼人都沒時間多看,這回直起腰,才看到階
前帶路的竟然是這位李管事,心頭不由一怔,問道:「李管事,這是怎麼一回事?」
    丁天仁接口道:「孔老三出言無狀,是本座要人把他拿下的,他逞強頑抗,才被本
座手下一指擊中肩頭,閉過氣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59:12

孔老大道:「我好像見過你,你是什麼人,膽敢到這裡撒野?」
    丁天仁做然一笑道:「本座就是這裡的總管。」
    李健連忙陪笑道:「是,是,他是這裡的總管,這原是一場誤會,雙方就因誤會起
了衝突……」
    孔老大聽說他是這裡的總管,連忙抱抱拳道:「總管,在下二個兄弟都是山野之人,
不識禮數,實在太魯莽了,還望總管恕罪,饒了他們吧!」
    丁天仁朝王小七道:「小七,你去給他們解開穴道。」
    「天絕指」是昔年天絕子的唯一絕學,中人非死即殘,那裡能夠以解穴手法就可以
解開?但石破衣傳他「天絕指」的時候,曾教他如果傷人的話,只要在出指之時,指功
減弱到三成以下,在快要點上對方之際,立即把內力收回,這樣就等於使的是「天絕指」
之法,而無「天絕指」之功,不至於出指傷人。
    但僅管如此,威力依然勝過其他指功甚多,所以仍然不可取人穴道,最多只能向對
方肌肉部份下手,但實力依然甚強,中指的人還是會震昏過去,只要輕拍「靈台穴」即
可醒轉。
    丁天仁方才看到王小七使出「天絕指」來,急忙以「傳音入密」告訴他指功減弱到
三成以下,在還沒擊中對方之時,立即收回指功,不可取對方穴道。
    這時要王小七去替孔老二、孔老三解穴,等王小七領命走出之際,又以「傳音入密」
說道:「你只要在他們『靈台穴』上輕輕拍一下就好。」
   王小七依言在孔老二、孔老三兩人「靈台穴」之,輕輕拍了一掌,兩人果然應手醒
來。
    孔老三看到王小七就站在自己身邊、不由得大喝一聲,一躍而起,正待揮掌擊出!
    孔老大喝道:「老三,不得無禮!」一面朝丁天仁拱拱手道:「總管來此,不知有
何吩咐?」
    丁天仁道:「本座是隨同院主來見二使者的。」
    孔老大面有難色,說道:「不瞞總管說,二使者確實交代過在下兄弟,任何人都不
准驚擾,但院主來了,在下只好進去試試,請院主、總管先到廳上奉茶。」
    丁天仁請金贊臣六位護法先行,大家進入敞廳。
    孔老大立即抱抱拳道:「院主、總管請稍候,在下立即進去通報。」說完,匆匆朝
後走去。
    這回過了沒有多久,就見溫如春手搖摺扇,從廳後緩步走出。
    這人面貌白皙,身材瘦小,穿了一襲青衫,手待摺扇,故意學得一副風流瀟灑模樣,
但臉上卻噙著冷峻的笑容,說他像公子哥兒,還不如說他是個城府極深的人。
    溫如春後面,跟著三個矮人,稍前是孔老大,後面兩個則是梁山苦竹庵主的兩個徒
弟梁若修、梁若真。
    溫如春從屏後走出,當然已經看到廳上坐著的眾人了,但他卻做若無睹,一直走到
上首右邊一張太師椅上落坐,(左邊一張已經坐著金贊臣)才朝左邊的金贊臣微微頷首
道:「院主怎麼會找到這裡來了?」
    金贊臣道:「老夫是找二使者來的。」
    溫如春道:「院主來找在下,必有什麼見教了?」
    金贊臣道:「老夫確實有一件事想問問二使者。」
    溫如春道:「院主請說。」
    金贊臣道:「老夫聽說小女蘭兒,三日前被二使者擒來,不知可有此事?」
    溫如春面有異色,驚奇的道:「院主是那裡聽來的?」
    金贊臣道:「二使者不用問老夫從那裡聽來的,只要回答老夫,有沒有此事?」
    溫如春仗著自己是教主門下二弟子,一向自高自大慣了,如何聽得下他老氣橫秋的
口吻,瘦削臉上僅有的一點淺淡笑意,逐漸收起,冷然道:「本使者日前拿下的乃是我
嶺南溫家的叛徒溫九姑和她三個門下,並沒有院主令嬡,院主只怕問錯人了。」
    金贊臣道:「也許是小女偶而經過,二使者擒錯了人也有可能。」
    溫如春早已沉下了臉,聞言站起身道:「那好,院主請回,等溫某問清楚了,自會
通知院主,前來領人。」
    一面朝孔老大吩咐道:「孔老大,給我送客。」
    說完,就自顧自瀟灑的舉步,正待往廳後面行去。
    金贊臣服了「迷信丹」,只對了天仁一個人著迷信服,對一般人至少有六分清醒,
看到溫如春要走,心頭不禁大怒,沉聲喝道:「二使者,你給老夫站住!」
    溫如春倏地轉身,盛氣的道:「金贊臣,你對本座說什麼?」
    「老夫叫你站住。」
    金贊臣嗅目道:「老夫應教主之出,擔住西莊院主,在教中乃是容卿地位,並不是
誰的屬下,教主對老夫尚且十分客氣,你依仗教主威風,居然把老夫視同屬下,敢對老
夫這般說話?」
    溫如春聽他提到師傅,自然還有幾分忌憚,聞言敞笑一聲道:「本座要孔老大代為
送客,不是也把金院主視同貴客嗎?」
    金贊臣也洪笑一聲道:「這裡是老夫掌管的西莊、主人乃是老夫,老夫不用什麼人
送客,二使者是否把主賓顛倒了?
    再說老夫是找二使者詢問小女失蹤之事來的,二使者既然曾擒來溫九姑和她三個徒
弟,可能小女經過,被你誤擒,二使者應該讓老夫去看看溫九姑的三個徒弟中,可有小
女在內?如果沒有小女,老夫立即離去,決不打擾。」
    溫如春突然仰首向天發出一聲長笑,說道:「金贊臣你以為這裡的院主真是你嗎?」
    這話聽得了天仁心頭方自一動!
    金贊臣嗔目道:「不是老夫,難道還是你不成?」
    「不錯!」溫如春豁的一聲打開摺扇,在胸前搖了兩搖,徐徐說道:「溫某奉教主
之命,擔任這裡院主,你只是有院主之名的傀儡而已,現在你明白了吧?」
    金贊臣怒聲道:「老夫不信,老夫要去面見教主。」
    溫如春道:「不必!」
    他只說了兩個字,就從袖中拿出一面金牌,朝六名「老護法」說道:「六位老護法,
請站到左邊去。」
    丁天仁急忙以「傳音入密」朝六人道:「六位老護法,鴻檬一劍要你們快依他所說,
站在左邊去。」
    六位老護法一聲不作,站起身,往大廳左邊走去。
    溫如春得意一笑,又道:「任貴、青雯,你們率同帶來的人,一起站到右邊去。」
    丁天仁心頭暗道:「原來任貴也被他下了迷藥。」一面躬身應「是」,率同宋青雯
金少泉等人一起站到右邊。
    現在只有金贊臣一個人依然大馬金刀的坐在左上首的太師椅上。
    不,輕雲依然在他身後侍立著。
    溫如春手持摺扇,徐徐叫道:「輕雲。」
    輕雲連忙躬身道:「小婢在。」
    溫如春道:「金贊臣服過寧神丹,何以仍然情緒不寧?」
    「情緒不寧」,是說人不聽話也。
    輕雲嬌小身軀顫慄的道:「小蟬也不知道,小婢一直伺候院主身側沒有離開過。」
    「好!」溫如春回身朝右首望來,叫道:「青雯。」
    宋青雯連忙躬身道:「小婢在。」
    溫如春道:「任貴也服過寧神丹,最近可有什麼異樣之處?」
    宋青雯低頭道:「沒有。」
    溫如春打鼻孔裡重重哼了一聲,又道:「李健,你去告訴他吧!」
    李健應了兩聲「是」,才挺挺腰,皮笑肉不笑的朝丁天仁道:「二使者奉教主之命,
是這裡真正的院主,金贊臣只是掛個名的院主而已,同樣的,在下是這裡的真正的總管,
任貴,你也只是個掛名的總管而已,你現在明白了吧?」
    丁天仁平靜的道:「在下不明白。」
    李健臉上出現詭笑,說道:「話說得這樣清楚了,你還不明白?就是說,你名義上
雖是總管,卻要聽我李某的。」
    丁天仁道:「任某只是聽院主的。」
    溫如春聽得勃然大怒,抬手摺扇一指了天仁,喝道:「大膽,你們給我把任貴拿下
了。」
    金贊臣霍地站起,戟指著溫如春,沉喝道:「你們給我把這個假冒院主的溫如春拿
下了。」
    在他喝聲出口之際,丁天仁也以「傳音入密」朝六位老護法道:「鴻檬一劍要你們
去把溫如春拿下,有人意圖頑抗,只管格殺勿論!」
    六位老護法果然從左首朝溫如春逼去。
    溫如春急忙手舉金牌,喝道:「六位老護法,教主在此。」
    六位老護法服過「迷信丹」,只聽一個人的,那管你教主令牌,依然聽若不聞朝溫
如春逼去。
    同時聽到溫如春戟指著丁天仁喝令拿人,由李健為首,率同崆峒五矮,也一齊朝站
在右首的丁天仁欺來。
    雙方的人一觸即發,立即將在大廳上展開了一場激戰!
    溫如春眼看教主令牌竟然失控,心頭方自一驚,急忙收起金牌,手中摺扇豁的打開,
就在此時,六位老護法已經逼到溫如春身前,分四面散開,把他圍在中間,六支長劍同
時鏘然出鞘,六道劍光在一閃之間,齊向溫如春刺出。
    梁山二矮剛才沒有隨崆峒五矮出去,這時眼看六位老護法朝溫如春攻來,同時移動
身子,鏘鏘兩聲,掣出兩把短劍,劍光出鞘同時挽起兩朵劍花,「當、當」兩聲,把兩
個道裝老護法的長劍架開。
    溫如春也在這一瞬間,摺扇翻起,一下壓住了從對面刺來的一柄長劍,人影一晃,
恍如幽靈,一下閃出了六人的包圍圈。
    人影堪堪閃出,右手已從長衫內取出一柄兩尺長的鐵尺——迷天尺,倏地擰腰轉身,
朝身後追擊過來的一支長劍上磕上去,但聽一聲「當』的大響,長劍雖被架開,溫如春
一條右臂也被震得隱隱發麻!
    心頭猛吃一驚,只有他知道這六人的來歷,憑自己的武功,一對一還和他們差了一
截,何況現在要以一敵六?這還得了?
    心念閃電一動,身形疾轉,迷天尺轉動之際,中指迅速連按了兩按,尺問登時飛出
一縷淡淡的異香!香氣縹緲,似有若無,在轉動的人影之間,迅速飄散開來,一丈之內,
都在這股淡淡的異香籠罩之下!第三十三章
    丁天仁回到房中,過沒多久,小香端來洗臉水,就退了出去。
    等丁天仁盥洗完畢,房外傳來一陣細碎而輕快的腳步聲,也響起小香聲音說道:
「啟稟總管,小婢帶妹子小翠來見總管。」
    丁天仁道:「進來。」
    宓無雙領著經過易容的小香(以後改名小翠)走入,朝丁天仁躬身道:「她就是我
妹子小翠,小翠還不叩見總管。」
    小翠果然屈膝下跪,說道:「小婢小翠叩見總管。」
    丁天仁抬了下手道:「起來,你就跟小香在這裡聽候差遣好了。」
    小翠應了聲「是」,才站起身來。
    丁天仁朝宓無雙吩咐道:「你帶她去廚房,和大家見面,哦,王嬤好像是女僕的領
班,你要特別注意。」
    宓無雙點點頭,正待和小翠一起退出,正好宋青雯掀簾走入。
    宓無雙忙道:「小翠,快來見過宋姑娘。」
    小翠連忙躬身道:「小婢見過宋姑娘。」
    丁天仁立即以「傳音入密」朝宋青雯道:「青雯,她就是小香改扮的、要她跟小香
(宓無雙)在這裡伺候。」
    宋青雯點點頭,說道:「這裡的丫鬟、使女,都歸王嬤調度,你要小香帶她先去見
王嬤,就說總管指定派她在這裡伺候的好了。」
    宓無雙答應一聲,帶著小翠要待退出。
    宋青雯含笑道:「小香,待會你有空我想和你聊聊。」
    宓無雙又應了聲「是」,才一起退出。
    一會工夫,小香已從廚房回來:掀簾走入,小翠手提食盒,跟在她身後走人,把兩
份早餐放到小方桌上,躬身道:「總管,宋姑娘請用早餐。」
    小香一臉氣憤的道:「總管,那王嬤好不盛氣凌人,我給她引見小翠,她一直盤問
她的身世,還說一清早從那裡來的?是不是昨晚就進來了,怎麼她會一點都不知道?我
說,是總管答應的,她居然罵我小蹄子,別用總管壓她,我真有些忍不住!」
    宋青雯不待了天仁開口,就含笑道:「宓姑娘,小不忍則亂大謀,王嬤深藏不露,
我看她身份只怕不低呢!」
    宓無雙給她這句「宓姑娘」,叫得臉上一紅,慌忙走上前去,一把握住宋青雯的手,
說道:「宋姐姐,你不見外的話,我就這樣稱呼你,我們應該攜手合作,誰也不用客氣
了。」
    宋青雯斜睨了丁天仁一眼,嬌笑道:「對了,我怎麼會和你見外呢?算起來,大概
我該叫你宓姐姐才對,哦,我十九歲,你呢?」
    宓無雙笑道:「那我二十歲了。」
    宋青雯喜道:「我沒說錯吧,我該叫你宓姐姐。」
    宓無雙高興的回過頭去,朝丁天仁道:「我有妹子了,哦,宋家妹子,其實我們兩
人應該同心協力,不用帶上姓氏,乾脆就是姐妹咯!」
    丁天仁笑道:「你們姐姐妹妹的叫得好不親呢,那我呢?」
    兩人異口同聲的道:「你還用說,自然是我們的大哥了。」
    丁天仁和宋青雯匆勿用過早餐;丁天仁站起身道:「青雯,你在這裡等我,我要出
去一下,很快就會回來的。」
    說完,不待宋青雯答話,就掀簾走了出去。
    他是從東首側門出了西莊,一腳來至觀音閣側院簡帳房住處,推門而入,只見簡子
興(白少雲)金少泉、王小七三人,都在堂屋中圍坐著,好像在議事,看到了天仁推門
走入,三人都站了起來。
    白少雲道:「丁兄來得正好,我們正在商量,要去找你呢!」
    金少泉首先跳了起來,急急問道:「丁兄,你知道家父在那裡?」
    白少雲也道:「丁兄,快說,你如何找到家父?」
    丁天仁笑了笑道:「你們兩個稍安毋躁,總得讓兄弟先坐下來再說吧?」
    白少雲道:「丁兄請坐。」
    金少泉等丁天仁坐下之後,就急著道:「丁兄現在可以說了。」
    丁天仁朝王小七道:「王兄弟,你到簷下去站著,此事十分機密,不能讓外人聽
到。」
    王小七欣然道:「兄弟知道。」說完,舉步往外行去。
    丁天仁就把昨晚院主召見之事,一字不漏,說了一遍,只是沒提宓無雙和宋青雯兩
人。
    金少泉道:「家父和自伯父都在西院,丁兄怎麼不把事情和二位老人家說清楚呢?」
    丁天仁道:「七位老護法,只有金贊臣擔任院主,神志還算清明,其餘六人都被藥
物迷失了神志,任貴身上有一方金牌,可以指揮他們,但有院主在場,他的金牌就勝過
總管的,如果教主在場,則他的金牌又勝過院主的,兄弟既無法取到解藥,只好讓他們
先服下迷信丹,等取到解藥再說。」
    白少雲道:「這樣不是雙重迷失本性了嗎?」
    丁天仁道:「白兄不用擔心,迷藥和毒藥不同,毒藥毒性各異,藥性甚烈,兩種毒
藥,碰在一起,可能會引起意外,迷藥藥性較為溫和,不會有事的。」
    白少雲道:「丁兄好像對迷藥很有研究?」
    丁天仁笑道:「兄弟那有什麼研究?這是聽石老哥哥臨行時說的,如果遇上被迷失
心神的人,不妨再給他們服一顆迷信丹,就會聽你的了。」
    金少泉道:「家父等人被迷失本性,這解藥要到那裡去找呢?」
    丁天仁道:「兄弟就是為此事而來……」
    接著就把昨晚回轉之際,如何在地道中發現崆峒二矮,據判斷溫如春可能就是他們
口中的二使者,地道中可能另有密室,而且金蘭等三人,也可能是被他們擒去的,詳細
說了一遍。
    金少泉又道:「丁兄要如何行動呢?」
    丁天仁道:「目前兄弟並沒有具體的行動計劃,只是兄弟既是西莊的任總管,可以
倭稱奉院主之命去見二使者,而且他們上面派來的一名使女,叫做宋青雯,她名雖使女,
實則身份還高過任貴,此女經兄弟給她服了迷信丹,完全可以信任,(他只好這麼說)
也會隨我進去,只是溫如春手下,有崆峒五矮梁山苦竹庵主門下二女,號稱七矮,武功
極高,人手就不夠了,而且此行必須一舉把所有的制伏,絕不能有入逃逸,所以要和二
位來共同研商。」
    金少泉道:「丁兄,以你估計,加上我們三個,是否能操勝算呢?」
    丁天仁沉吟道:「溫如春善於使迷,這點我們都有解藥,並不妨事,但他武功極高,
兄弟自思還可以勝任,至於對付七矮,你們三個加上宋青雯也只有四個,對方還多出三
個,就很難說……」
    白少雲道:「石前輩把簡帳房交給兄弟,就再也不見人,如果有石前輩在,就沒有
問題了,哦,這裡當家道通,和副當家能通,都是少林嫡傳,也可以算上兩個……」
    金少泉道:「丁兄不是說連家父在內,一共有七個人嗎,他們都服過迷信丹,可以
聽丁兄指揮,不是現成的人手嗎?」
    丁天仁忽然用手拍了下腦袋,笑道:「兄弟一直在思索著地道密室,要如何才能開
啟?兄弟以總管身份,如何去賺他們開門?卻忘記了還有西莊院主和六位老護法,金兄
這麼一說,才提醒了我,這樣更好辦了,由院主出面,去找二使者,自然比兄弟更有份
量了,我們這就可以走了。」
    白少雲道:「還要不要通知這裡的當家呢?」
    丁天仁道:「我們人手已經夠了,就不用調用這裡的人了。」
    當下就由丁天仁率同白少雲(他扮的是觀音閣帳房簡子興)、金少泉、王小七三人,
來至西莊,仍由東首側門進入,莊丁們因由總管親自領著三人前來,自是不敢多問。
    丁天仁一直把三人領到自己房中,也介紹了宋青雯,接著就朝宋青雯道:「我們立
時就走,你去請院主和六位老護法。」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暗號『鴻檬一
劍』。」
    宋青雯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說著當先閃出身去。
    丁天仁接著把小香(宓無雙)任富、小翠三人叫了進來,吩咐道:「這裡由你們三
人留守,任富、小翠,你們都要聽小香的,不得違拗。」
    任富、小翠躬身領命。
    小香道:「總管要小心些!」
    丁天仁含笑道:「現在已經去請院主了,一切自有院主負責,諒他區區一個溫如春,
又何足道哉?」一面抬手道:「金兄、白兄、王兄請跟兄弟來。」
    一行四人穿過中間客堂,進入左首房中,方才宋青雯走進,早已打開兩扇櫥門,大
家魚貫沿著石級而下。
    丁天仁目能暗視,但他身後三人內功不如他遠甚,此時都已從身邊取出千里火筒,
打著了照路。
    丁天仁道:「我們進入地道,不知要多少時間才能出來,你們身邊帶的火筒,或火
摺子數量不會大多,該節省點使用,只要有一人照明就夠了,否則一齊用完了,就不好
辦了。」
    金少泉道:「丁兄這話不錯,你們兩個先熄去了,這段路由我照著就夠了。」
    大家走了不過二十來步光景,只見前面地道上出現了一盞宮燈,燈後人影幢幢,約
有七八個人迎面面來。
    丁天仁早已看到提燈的正是伺候院主的小鬟輕雲,她身後是宋青雯,然後是院主金
贊臣和六位老護法。
    這就忙迎了上去,拱手道:「屬下任貴見過院主。」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
「這地道可能另有密室,二使者就住在密室之中,據可靠消息,院主令嬡已被二使者擒
來,囚禁在密室裡……」
    金贊臣巨目一瞪,大聲道:「這小子把蘭兒拿來了?她拿蘭兒作甚?」
    丁天仁仍以「傳音入密」說道:「他把令嬡擒來留作人質,自然是可以要脅院主
了。」
    金贊臣大怒道:「這小子可惡,就是教主也對老夫十分禮遇,他敢如此不擇手段,
對待老夫?」
    「院主不可大聲!」
    丁天仁又以「傳音入密」說道:「咱們這次行動,必須先把門賺開了,才能由院主
向他要人。」
    「不錯。」金贊臣忽然楞楞的問道:「他們門在那裡呢?」
    丁天仁道:「既是密室,啟然是暗門了,咱們只有自己找了。」
    金贊臣頷首道:「好,此行就由你作主,務必把暗門找出來。」
    他在半迷半醒之間,是以依然口氣托大。
    丁天仁道:「屬下省得。」正待率同金少泉、白少雲、宋青雯、王小七等人,朝前
面橫貫的地道走去。手提宮燈的小鬟輕雲搶著道:「啟稟院主,密室暗門小婢知道,任
總管不用找了。」
    這話聽得了天仁、宋青雯兩人齊齊一怔,連院主、總管都不知道的地下密室暗門,
一個伺候院主的小鬟居然會知道!
    尤其是宋青雯,乃是上面派來監視總管的,身份已很特殊,但她竟然不如輕雲!宋
青雯不由朝輕雲冷聲道:「你是那裡派來的?怎麼會知道密室暗門?」
    輕雲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小丫頭,聞言連忙躬身道:「回青雯姑娘,小婢是奉命伺
候院主的,從前曾在府裡待過幾個月,所以知道出入門戶。」
    宋青雯問道:「你在什麼府裡待過幾個月?」
    輕雲嫣然一笑道:「府裡就是總管口中的地下密室咯!」
    宋青雯又道:「這麼說來,裡面有不少人嘍?」
    輕雲道:「當時只有幾名工人,專門打掃,好像沒有人住。」
    丁天仁揮了下手道:「好,你走在前面引路。」
    輕雲答應一聲,就手提宮燈,款步走在前面領路。
    了天仁以「傳音入密」朝宋青雯叮囑道:「你跟著她,必要時,只管出手先把她制
住再說。」
    宋青雯朝他點頭示意,就緊隨著輕雲身後走去,一行人當然也隨著而行。」
    這條地道沒有半點天光,自然黝黑如墨,而且只有走在最前的輕雲提著一盞宮燈,
對照明自然也不能說很亮了。
    不過走在輕雲身後的人,都有一身極高的武功,他們縱然不能暗視,(這暗視和夜
視不同,夜視一般武功高的人,差不多都練過夜視眼,也就是在晚上可以憑藉些微星月
之光,看清週遭的景物。暗視卻以內功為基礎,內功到了相當火候,即使沒有星月,也
一樣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但有前面這點燈光,也已經夠了。
    不過燈光微弱,所以照到的只不過數尺光景,因此這些人雖有燈光,所能看到的也
不過一丈左右而已。
    丁天仁可不同了,他練的是「先天氣功」,目光所及,可以像白晝一般,因此他跟
在宋青雯後,目光不住的朝四下環顧,要辯認所走的道路。
    經他觀察,這條地道正是昨天所經之路,現在大家已經走上橫貫的地道,再往前,
應該又有一條直行的地道了,昨晚自己就是追到那裡不見了兩矮的蹤影,因此就特別留
意。
    輕雲果然在走近直行地道之際,朝右首轉彎,進入了直行地道。
    這條直行地道,昨晚丁天仁就曾仔細察看過,都是死胡同,並無出民暗門當然就在
這條地道中,只是不知在那裡罷了,因此目光一直注視在輕雲身上。
    這一注視,竟然發現輕雲身材婀娜,骨肉均勻,在宮燈照射之下,款款而行,有著
說不出的誘惑,那是一種女人的苗條之美,會令男人看得怦然心動,想入非非!
    心頭不由驀然一驚,輕雲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自己怎可有此輕薄的想法?
    輕雲一直款步而行,沒有停下來,這條直行的地道,應該是由南往北的方向,她一
直走到地道盡頭,(這是地道的北端)才停了下來。
    迎面已是一堵凸凹不平的石壁擋住去路。
    宋青雯問道:「暗門就在這裡嗎?」
    輕雲點頭道:「是的。」
    宋青雯道:「那你還不上去開門?」
    輕雲春花般臉上有著為難之色,說道:「小婢不敢。」
    宋青雯哼道:「這是院主的命令,你敢違抗?」
    「小婢不敢。」
    輕雲委屈的道:「小婢聽裡面嬤嬤說過,擅開此門,就要處死的,如果由總管上去,
就不會觸犯律條了。」
    丁天仁跨上一步,說道:「好,那就由本座去開好了。」
    輕雲眨動黑白分明的一雙大眼睛看了他一眼,不禁嫩臉一紅,嬌聲道:「總管,這
道門不是外面可以開的。」
    丁天仁看著她問道:「那要如何開法?」
    輕雲臉上紅馥馥的低下頭去,不敢和他眼光接觸,說道:「是要叫裡面的人開的。」
    宋青雯怒聲道:「你說話這般吞吞吐吐的,還不快說清楚?」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2:59:34

輕雲應了聲「是」,指著石壁一個凹處,說道:「總管用手指按下去,就會露出一
個小孔,就可以湊著嘴和裡面的人說話了,但他們肯不肯開,小婢就不知道了。」
    丁天仁道:「好,我去叫他門開門。」
    說完,又上前跨上一步,伸出右手食指朝石壁凹處輕輕按去,石壁凹處果然可容一
個手指撳下,但就在撳下之際,突覺指頭微微一麻,耳中同時聽到「篤」的一聲輕響!
    就在了天仁收回手指的時候,一個手指大小的石孔中已經傳出聲音問道:「是什麼
人?」
    丁天仁湊著小孔道:「你們還不開門,是院主來了。」
    裡面的人粗聲道:「我問你是誰?你就回答是誰、你不回答清楚,我如何報上去?」
    丁天仁道:「我是任總管任貴。」
    「咱們不管你總管不總管。」
    裡面的人又道:「有什麼事?」
    丁天仁忍著氣道:「是院主有要事求見二使者來的。」
    裡面那人道:「好,你等一等。」
    丁天仁只聽又是「篤」的一聲細響,那小孔又堵了起來。
    這樣又足足過了盞茶光景,突然聽右首磚牆響起一陣輕微的震動之聲:大家回頭看
去,只見磚牆緩緩移開,露出一道門戶。
    從門戶中射出燈光,也走出一個青衣漢子,沉著臉看了眾人一眼,問道:「你們中
間那一個是院主?」
    金贊臣道:「老夫。」
    那青衣漢子道:「誰是任總管?」
    丁天仁道:「我。」
    那青衣漢子又道:「好,你們二個進去,其餘的人就在這裡等著。」
    丁天仁抬腕一指點了過去,回頭道:「院主請。」
    一面以「傳音入密」朝金少泉道:「金兄,你們就在這裡等著,聽我長笑為號,就
領著六位者護法一齊衝進去,哦,指揮他們的暗號是鴻檬一劍四字。」
    他在說話之時,已經側身讓金贊臣先行,接著跟在金贊臣身後舉步就走,一面回頭
朝宋青雯道:「青雯,你隨本座進去。」
    宋青雯是上面派來的,自然要跟他進入的。
    宋青雯答應一聲,果然跟著丁天仁走了進去。
    這道門的後路,是一塊矗立的石屏風,是一條不太長的走廊,走到走廊盡頭,再折
而向右,你才知道這道門只是邊門而已!
    原來前面竟是一個大天井。(地下當然沒有天井,這裡只是像一個天井而已)方才
的正面那堵石壁,才是正門(正門沒有開啟)。
    天井對面,有三級石階,階上是一個大廳,有六扇雕花長門,中間兩扇敞開著,射
出明亮的燈光。
    石階上,正有一個青衣人鞠躬如也的站在那裡,看到三人走入,慌忙迎下石階,連
連抱拳道:「屬下李健叩見院主、總管。」
    這人中等身材,約莫五十出頭,笑起來臉頰上俱是直條皺紋,一看就是個阿諛小人。
    丁天仁沉聲道:「你自稱屬下,是那裡的屬下?」
    李健陪笑道:「內府屬西莊管轄之內,屬下只是一名內府管事,自然是你老的屬下
了。」
    丁天仁哼道:「本座管得著內府嗎?」
    李健連連躬身道:「總管自然管得著,只是總管很少來罷了!」
    一面又朝金贊臣躬著身道:「院主,總管請到廳上坐。」
    金贊臣老實不客氣當先跨上石階,朝大廳走入。丁天仁、宋青雯也跟著走入大廳。
    這廳上佈置相當氣派,金贊臣走到上首一張太師椅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丁天仁也
在右側一張椅子上落坐,只有宋青雯不敢坐,站在丁天仁的邊上。
    李健當然更不敢坐下,鞠躬如也的站在下首。
    了天仁抬目道:「二使者可是住在這裡?院主是有要事來見使者的。」
    「是,是。」李健躬著腰連應了兩個「是」,才道:「二使者來了沒有幾天,就住
在西莊茶廳。」
    丁天仁回頭朝宋青雯吩咐道:「青雯,你出去請六位護法和本座三個手下一起進
來。」
    李健聽得似乎一怔,目芒閃動,但瞬即平復。
    宋青雯答應一聲,正待舉步!
    丁天仁又道:「青雯,你喚那個看門的進來。」
    宋青雯又應了聲「是」,迅快走出,不多一會,就領著六位護法,和金少泉、白少
雲、王小七、輕雲等人走入,後面跟著進來的則是那看門的青衣漢子。
    丁天仁站起身,抬抬手道:「六位護法請坐。」
    然後在下首一張椅子坐下,目光一注,朝青衣漢子,沉聲道:「你是李管事手下,
叫什麼名字?」
    李健不知丁天仁傳喚青衣漢子進來有什麼事,連忙喝道:「總管問你,還不快說?」
    那青衣僅子眼看管事站在丁天仁下首,忙道:「屬下張虎。」
    丁天仁沉喝道:「張虎,李管事派你看守大門,有沒有叫你凌辱上司,你對本座出
言不遜,也還罷了,連院主都不放在眼裡?你知罪嗎?」
    李健聽得吃了一驚,連忙躬身道:「總管歇怒,張虎是粗人,不知如何開罪了院主,
這是屬下失職,還望總管饒恕,他不知不罪……」
    丁天仁哼道:「李管事,他以下犯上,你還給他求情?」
    這話是說你縱容手下,也該處罰,你倒給他求情了。一面喝道:「王小七,給本座
廢了他。」
    李健機伶一顫,張虎嗔目喝道:「老子……」
    剛說出兩個字,眼前人影一閃,王小七出手如電,已經連點了他七處穴道,口中悶
哼一聲,往後跌坐下去,咬牙切齒的道:「姓任的,你好毒辣……的手段,廢了老子武
功……」
    李健喝道:「來人,把他拖下去。」
    廳外有人唷了一聲,奔進兩名青衣漢子,架著張虎出去
    丁天仁叫道:「李管事。」
    李健嚇得臉無人色,連忙躬身道:「屬下在。」
    丁天仁道:「帶路,院主要去見二使者,咱們到西花廳去。」
    李健看看廳上眾人,為難的道:「總管,是不是這裡的人都要去嗎?」
    丁天仁微微一笑道:「六位護法,是院主的護法,院主到那裡,他們也到那裡,自
然一同去了,輕雲是上面派來伺候院主的,當然要隨侍院主左右。
    至於本座是奉院主之命一起來,青雯是上面派給本座的助手,本座去了,她自然要
跟著去了,這三人是本座貼身護衛。本座到那裡,他們就跟到那裡,如果李管事覺得人
去得太多了,也只有他們三人可以留在這裡了。」
    說了半天,只有三個人可以留下。
    李健慌忙躬身道:「屬下怎敢嫌人去得大多了?屬下……」
    丁天仁哼道:「量你也不敢管到本座頭上來。」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他是端足了總管的架子!
    「屬下不敢……」
    李健彎著腰道:「只是二使者關照過,不准有人驚擾……」
    丁天仁道:「院主有事找他,豈能說是驚擾?你只管帶路,一切自有本座擔待。」
    李健不敢多說,口中唯唯應命,就走在前面領路。
    丁天仁怕他使詐,就緊跟在身後,宋青雯請金贊臣七人先行,然後是金少泉等人殿
後。
    這座地下密室,居然建築相當龐大,一行人出了大廳,由迴廊向西,再出腰門,又
是一條長廊,長廊盡頭,是一個圓洞門。
    地下居然有這樣的佈局,除了不見陽光,走廊上點的全是風燈以外,幾乎和地面上
一樣。
    據丁天仁的估計,這裡可能已是西莊的後園了。
    後園他沒有去過,但他昨天巡視全莊,也曾看到西首通向後園的圍牆有一道圓洞門。
    現在他們已經出了圓洞門,一條方磚路上,兩邊是竹子編成的欄杆,欄外放著一排
盆栽花卉,方磚路的盡頭,是二個圓形的花壇,迎面石階上有三間敞軒,兩邊也各有一
排房屋,成品字形圍著花壇,大概就是「西花廳」了。
    住在這樣一座地下房屋裡,倒也十分清淨!
    一行人還沒走近石階前,階上已經出現一個矮人,目光注向李健,問道:「李管事,
這些是什麼人?」
    李健還沒答話,丁天仁已經開口了:「李管事,此人是誰?」
    其實他早就知道這個矮人,就是崆峒五矮了。只是五個矮人,是孿生兄弟,面貌身
材一般無二,外人是認不出他們是老幾的。
    兩人這一問,李健就感到十分尷尬,但他權衡輕重,自然該先回答總管為是,這就
向丁夫仁躬身道:「回總管,他是二使者屬下崆峒五俠。」
    然後又轉身朝那矮人抱抱拳道:「來的是院主和任總管,有要事要見二使者。」
    那矮人瞪著眼道:「你沒有告訴他們,二使者不見客嗎?」
    李健為難的道:「但來的是院主……」
    那矮人道:「院主也不見。」
    丁天仁劍眉一豎,喝道:「你作得了主嗎?」
    那矮人道:「我孔老三怎麼作不了主?這是二使者吩咐的。」
    丁天仁一抬手道:「小七,去把他拿下。」
    王小七身形一晃,飛射而出,朝孔老三撲去。
    孔老三人矮特別機靈,王小七身形雖快但總是聽到丁不仁的喝聲才撲出去的,孔老
三聽到丁天仁喝聲,也有了準備,身子一偏,右手使了一記擒拿手,朝橫裡抓出,這一
記就像是王小七自己送上去的。
    王小七是「武林聯盟」盟主座下三弟子,一身武功,自是十分了得,否則盟主也不
會派他出來了。他飛撲過去的人,看到孔老三一手橫抓過來,居然不避不讓,猛地凌空
飛足,左足朝孔老三腋下空門(右手橫抓,腋下就露出空門了)踢去。
    他使的是連環踢腿,左足飛踢,只是一記虛招,等左足踢出,猛吸一口真氣,身子
突然提高了一尺光景,右足急如星火,朝孔老三頭面踢去,這一腳呼然生風,勁勢十足!
    孔老三不防他有此一著,一顆六斤四兩差點被踢中,匆忙之間,身子一蹲,低頭從
王小七腳下鑽出,一下掠出四五尺遠。
    王小七身子凌空,立即一個飛旋落到地上。
    孔老三在第一招上,就被人家逼出去,心頭不禁大怒,口中怪叫道:「好小子,你
接我一掌試試!」
    突然疾衝上來,掌先人後,一隻手掌筆直朝王小七胸口印來。
    你別看他人矮,手掌卻又大又粗,而且來勢十分快速!
    王小七才一記連環腿落空,他究是心志被迷的人,受不得激,口中怒嘿一聲,左手
乍發,一指迎著點出!
    這一記正是他的看家本領「天絕指!」
    但聽孔老三朝前衝過來的人,口中大叫一聲,一個人應指飛出,砰然一聲,朝階前
天井中摔了出去!
    「老三,你怎麼了?」
    「好小子,你敢出手傷人!…
    喝聲中,兩條人影疾如飛隼,同時撲出,一條飛落階前,去搶救孔老三,另一條卻
朝王小七當頭撲來,聲到人到,一雙又粗又大的雙掌已朝王小七壓頂擊落!
    這兩人來勢奇快,看去只是兩團黑影而已!
    王小七站在階上,(方纔他是飛撲上去的,後來又轉了個身,是以面向天井)倏地
旋身,左手又是一指朝上點去。
    那撲來的人影雙掌還未擊落,又是一聲大叫,憑空朝敞門口摔去,落到地上,已經
昏了過去。
    那搶到孔老三身邊的正是孔老大,他連孔老三傷勢如何還沒看清,耳中聽到老二的
一聲大叫,就摔落下來,這真是作夢也設想到老二會連人家一招都接不下,急忙直起身,
雙目圓睜,怒聲道:「好小子,你連傷我兩個兄弟!」
    他方才一時情急,幾乎連階下來的是什麼人都沒時間多看,這回直起腰,才看到階
前帶路的竟然是這位李管事,心頭不由一怔,問道:「李管事,這是怎麼一回事?」
    丁天仁接口道:「孔老三出言無狀,是本座要人把他拿下的,他逞強頑抗,才被本
座手下一指擊中肩頭,閉過氣去。」
    孔老大道:「我好像見過你,你是什麼人,膽敢到這裡撒野?」
    丁天仁做然一笑道:「本座就是這裡的總管。」
    李健連忙陪笑道:「是,是,他是這裡的總管,這原是一場誤會,雙方就因誤會起
了衝突……」
    孔老大聽說他是這裡的總管,連忙抱抱拳道:「總管,在下二個兄弟都是山野之人,
不識禮數,實在太魯莽了,還望總管恕罪,饒了他們吧!」
    丁天仁朝王小七道:「小七,你去給他們解開穴道。」
    「天絕指」是昔年天絕子的唯一絕學,中人非死即殘,那裡能夠以解穴手法就可以
解開?但石破衣傳他「天絕指」的時候,曾教他如果傷人的話,只要在出指之時,指功
減弱到三成以下,在快要點上對方之際,立即把內力收回,這樣就等於使的是「天絕指」
之法,而無「天絕指」之功,不至於出指傷人。
    但僅管如此,威力依然勝過其他指功甚多,所以仍然不可取人穴道,最多只能向對
方肌肉部份下手,但實力依然甚強,中指的人還是會震昏過去,只要輕拍「靈台穴」即
可醒轉。
    丁天仁方才看到王小七使出「天絕指」來,急忙以「傳音入密」告訴他指功減弱到
三成以下,在還沒擊中對方之時,立即收回指功,不可取對方穴道。
    這時要王小七去替孔老二、孔老三解穴,等王小七領命走出之際,又以「傳音入密」
說道:「你只要在他們『靈台穴』上輕輕拍一下就好。」
    王小七依言在孔老二、孔老三兩人「靈台穴」之,輕輕拍了一掌,兩人果然應手醒
來。
    孔老三看到王小七就站在自己身邊、不由得大喝一聲,一躍而起,正待揮掌擊出!
    孔老大喝道:「老三,不得無禮!」一面朝丁天仁拱拱手道:「總管來此,不知有
何吩咐?」
    丁天仁道:「本座是隨同院主來見二使者的。」
    孔老大面有難色,說道:「不瞞總管說,二使者確實交代過在下兄弟,任何人都不
准驚擾,但院主來了,在下只好進去試試,請院主、總管先到廳上奉茶。」
    丁天仁請金贊臣六位護法先行,大家進入敞廳。
    孔老大立即抱抱拳道:「院主、總管請稍候,在下立即進去通報。」說完,匆匆朝
後走去。
    這回過了沒有多久,就見溫如春手搖摺扇,從廳後緩步走出。
    這人面貌白皙,身材瘦小,穿了一襲青衫,手待摺扇,故意學得一副風流瀟灑模樣,
但臉上卻噙著冷峻的笑容,說他像公子哥兒,還不如說他是個城府極深的人。
    溫如春後面,跟著三個矮人,稍前是孔老大,後面兩個則是梁山苦竹庵主的兩個徒
弟梁若修、梁若真。
    溫如春從屏後走出,當然已經看到廳上坐著的眾人了,但他卻做若無睹,一直走到
上首右邊一張太師椅上落坐,(左邊一張已經坐著金贊臣)才朝左邊的金贊臣微微頷首
道:「院主怎麼會找到這裡來了?」
    金贊臣道:「老夫是找二使者來的。」
    溫如春道:「院主來找在下,必有什麼見教了?」
    金贊臣道:「老夫確實有一件事想問問二使者。」
    溫如春道:「院主請說。」
    金贊臣道:「老夫聽說小女蘭兒,三日前被二使者擒來,不知可有此事?」
    溫如春面有異色,驚奇的道:「院主是那裡聽來的?」
    金贊臣道:「二使者不用問老夫從那裡聽來的,只要回答老夫,有沒有此事?」
    溫如春仗著自己是教主門下二弟子,一向自高自大慣了,如何聽得下他老氣橫秋的
口吻,瘦削臉上僅有的一點淺淡笑意,逐漸收起,冷然道:「本使者日前拿下的乃是我
嶺南溫家的叛徒溫九姑和她三個門下,並沒有院主令嬡,院主只怕問錯人了。」
    金贊臣道:「也許是小女偶而經過,二使者擒錯了人也有可能。」
    溫如春早已沉下了臉,聞言站起身道:「那好,院主請回,等溫某問清楚了,自會
通知院主,前來領人。」
    一面朝孔老大吩咐道:「孔老大,給我送客。」
    說完,就自顧自瀟灑的舉步,正待往廳後面行去。
    金贊臣服了「迷信丹」,只對了天仁一個人著迷信服,對一般人至少有六分清醒,
看到溫如春要走,心頭不禁大怒,沉聲喝道:「二使者,你給老夫站住!」
    溫如春倏地轉身,盛氣的道:「金贊臣,你對本座說什麼?」
    「老夫叫你站住。」
    金贊臣嗅目道:「老夫應教主之出,擔住西莊院主,在教中乃是容卿地位,並不是
誰的屬下,教主對老夫尚且十分客氣,你依仗教主威風,居然把老夫視同屬下,敢對老
夫這般說話?」
    溫如春聽他提到師傅,自然還有幾分忌憚,聞言敞笑一聲道:「本座要孔老大代為
送客,不是也把金院主視同貴客嗎?」
    金贊臣也洪笑一聲道:「這裡是老夫掌管的西莊、主人乃是老夫,老夫不用什麼人
送客,二使者是否把主賓顛倒了?
    再說老夫是找二使者詢問小女失蹤之事來的,二使者既然曾擒來溫九姑和她三個徒
弟,可能小女經過,被你誤擒,二使者應該讓老夫去看看溫九姑的三個徒弟中,可有小
女在內?如果沒有小女,老夫立即離去,決不打擾。」
    溫如春突然仰首向天發出一聲長笑,說道:「金贊臣你以為這裡的院主真是你嗎?」
    這話聽得了天仁心頭方自一動!
    金贊臣嗔目道:「不是老夫,難道還是你不成?」
    「不錯!」溫如春豁的一聲打開摺扇,在胸前搖了兩搖,徐徐說道:「溫某奉教主
之命,擔任這裡院主,你只是有院主之名的傀儡而已,現在你明白了吧?」
    金贊臣怒聲道:「老夫不信,老夫要去面見教主。」
    溫如春道:「不必!」
    他只說了兩個字,就從袖中拿出一面金牌,朝六名「老護法」說道:「六位老護法,
請站到左邊去。」
    丁天仁急忙以「傳音入密」朝六人道:「六位老護法,鴻檬一劍要你們快依他所說,
站在左邊去。」
    六位老護法一聲不作,站起身,往大廳左邊走去。
    溫如春得意一笑,又道:「任貴、青雯,你們率同帶來的人,一起站到右邊去。」
    丁天仁心頭暗道:「原來任貴也被他下了迷藥。」一面躬身應「是」,率同宋青雯
金少泉等人一起站到右邊。
    現在只有金贊臣一個人依然大馬金刀的坐在左上首的太師椅上。
    不,輕雲依然在他身後侍立著。
    溫如春手持摺扇,徐徐叫道:「輕雲。」
    輕雲連忙躬身道:「小婢在。」
    溫如春道:「金贊臣服過寧神丹,何以仍然情緒不寧?」
    「情緒不寧」,是說人不聽話也。
    輕雲嬌小身軀顫慄的道:「小蟬也不知道,小婢一直伺候院主身側沒有離開過。」
    「好!」溫如春回身朝右首望來,叫道:「青雯。」
    宋青雯連忙躬身道:「小婢在。」
    溫如春道:「任貴也服過寧神丹,最近可有什麼異樣之處?」
    宋青雯低頭道:「沒有。」
    溫如春打鼻孔裡重重哼了一聲,又道:「李健,你去告訴他吧!」
    李健應了兩聲「是」,才挺挺腰,皮笑肉不笑的朝丁天仁道:「二使者奉教主之命,
是這裡真正的院主,金贊臣只是掛個名的院主而已,同樣的,在下是這裡的真正的總管,
任貴,你也只是個掛名的總管而已,你現在明白了吧?」
    丁天仁平靜的道:「在下不明白。」
    李健臉上出現詭笑,說道:「話說得這樣清楚了,你還不明白?就是說,你名義上
雖是總管,卻要聽我李某的。」
    丁天仁道:「任某只是聽院主的。」
    溫如春聽得勃然大怒,抬手摺扇一指了天仁,喝道:「大膽,你們給我把任貴拿下
了。」
    金贊臣霍地站起,戟指著溫如春,沉喝道:「你們給我把這個假冒院主的溫如春拿
下了。」
    在他喝聲出口之際,丁天仁也以「傳音入密」朝六位老護法道:「鴻檬一劍要你們
去把溫如春拿下,有人意圖頑抗,只管格殺勿論!」
    六位老護法果然從左首朝溫如春逼去。
    溫如春急忙手舉金牌,喝道:「六位老護法,教主在此。」
    六位老護法服過「迷信丹」,只聽一個人的,那管你教主令牌,依然聽若不聞朝溫
如春逼去。
    同時聽到溫如春戟指著丁天仁喝令拿人,由李健為首,率同崆峒五矮,也一齊朝站
在右首的丁天仁欺來。
    雙方的人一觸即發,立即將在大廳上展開了一場激戰!
    溫如春眼看教主令牌竟然失控,心頭方自一驚,急忙收起金牌,手中摺扇豁的打開,
就在此時,六位老護法已經逼到溫如春身前,分四面散開,把他圍在中間,六支長劍同
時鏘然出鞘,六道劍光在一閃之間,齊向溫如春刺出。
    梁山二矮剛才沒有隨崆峒五矮出去,這時眼看六位老護法朝溫如春攻來,同時移動
身子,鏘鏘兩聲,掣出兩把短劍,劍光出鞘同時挽起兩朵劍花,「當、當」兩聲,把兩
個道裝老護法的長劍架開。
    溫如春也在這一瞬間,摺扇翻起,一下壓住了從對面刺來的一柄長劍,人影一晃,
恍如幽靈,一下閃出了六人的包圍圈。
    人影堪堪閃出,右手已從長衫內取出一柄兩尺長的鐵尺——迷天尺,倏地擰腰轉身,
朝身後追擊過來的一支長劍上磕上去,但聽一聲「當』的大響,長劍雖被架開,溫如春
一條右臂也被震得隱隱發麻!
    心頭猛吃一驚,只有他知道這六人的來歷,憑自己的武功,一對一還和他們差了一
截,何況現在要以一敵六?這還得了?
    心念閃電一動,身形疾轉,迷天尺轉動之際,中指迅速連按了兩按,尺問登時飛出
一縷淡淡的異香!香氣縹緲,似有若無,在轉動的人影之間,迅速飄散開來,一丈之內,
都在這股淡淡的異香籠罩之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3:01:51

第34章
    「迷天香」是嶺甫溫家的老祖宗惟恐子孫遺失,藏之夾牆之內最厲害的迷香,普天
之下,除了他們獨門解藥,無藥可解。
    六位者護法武功再高,也無法抗拒,每個人幾乎沒有發第二招的機會,就相繼往地
上跌坐下去。
    迎著丁天仁逼來的是李健和崆峒五矮,一共有六個人。
    丁天仁、宋青雯、金少泉、白少雲、王小七隻有五人;但丁天仁那會把對方六人放
在眼裡?沒待對方六人走近,就當先跨出一步,迎了上去,冷然道:「李健,你以為本
座這樣容易就可以拿下了嗎?」
    李健大笑道:「不信就試試!」
    倏然欺身過來,右手抬處,五指齊發,一片錯落指影,快捷如電,迎面灑來,每一
指影,居然勁氣如矢,功夫極為深厚!
    丁天仁看得不由一怔,自己如果沒練過無能師叔送自己的「點穴法」,(實則是五
行門「截經手法」)幾乎就無還手之力。
    李健道:「任貴,你拔劍!」
    丁天仁做然道:「對付你李健,任某還用得著拔劍嗎?」
    「好!」李健大笑一聲道:「那你接著了!」
    長劍一圈,人隨劍上,灑出三朵劍花品字形飛射而出。
    丁天仁學會萬劍之祖的」鴻檬一劍」,現在愈練愈熟,對任何劍法,只要一出手,
都能看出對方的破綻來,後來又學會了「天錦劍法」,等於融通百家,自可隨手化解,
但他還要試試自己右手手腕是否真的一使力道就會發麻?因此身形一個輕旋,避開對方
劍招,右手抬處,又點出一指。
    這一指是襲向對方右肩,因對方劍招落空,自然正是反擊的最好機會。
    那知振腕之際,又突然感到手腕發麻,指力無法使出,心頭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
暗暗叫了聲: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忽然想起方才石壁前叫門之時,曾以食指去按壁間小孔,似是被針刺了一下,覺得
指尖隱隱發麻,莫非中了什麼暗算不成?心念迅速轉動,但卻絲毫不露神色。
    李健一劍落空,瞥見任貴又點出一指,似是朝自己肩頭襲來,雖然只是一指,依然
神妙絕倫,幾乎無法躲閃,急切之間,只好仍然吸氣後退,迅速向後躍退。
    丁天仁心中想著,口中冷笑一聲,同樣右手抬處,迎著點出三指!
    就在手指點出之際,陡覺手腕發麻,指力難以發出,心頭不由驀然一驚。
    要知對方指勁如矢襲向自己胸前八處大穴,本來自己點出的三指,正好乘隙而入,
襲取對方三處經穴,足可把對方反制,但自己點出的三指,因手腕發麻,無法使出暗勁,
就失去了反制之力,那麼自己身前八處穴道豈不全賣給了他?
    一念及此,正待吸氣後躍,避開對方指風,李健已是一腦驚容,飛快的後躍開去。
    原來李健五指齊發,襲向丁天仁八處大穴,自以為對方極難閃避得開,怎知丁天仁
不但毫不閃避,同樣迎面點出三指、他精研指法,號稱八指追魂:自然看得出對方這三
指正好針對自己八指乘隙取穴,指法精妙,有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不由大吃一驚,
匆忙之間,立即吸氣提身,往後平飛出七八尺遠。
    丁天仁想不出手腕發麻的原因,眼看對方飛躍後退,也及時收手,一面暗自運氣檢
查,卻又查不出一點徵兆,心中兀自不信,如果一點徵兆也沒有,絕不可能會無緣無故
的突然發麻?
    李健雖然試出丁天仁指法神妙,但不相信任貴武功會勝過自己,揚手之間,已從身
邊抽出長劍,沉喝。
    他兩次被丁天仁逼退,心頭怒不可遏,大喝一聲,身發如風,再次撲上,劍光乍展,
一連刺出五劍。
    這五劍一氣呵成,劍光如輪,當真凌厲無匹!
    丁天仁因自己食指中毒,李健自稱是西莊的真正總管,一定有石孔中毒針的解藥,
不想和他糾纏下去,等到五道劍光快要近身,突然雙掌疾搓,左手如刀,覷準對方第一
道劍光橫劈出去。
    (五道劍光,就是李健連發五劍的劍影,劍光雖有五道,但發出劍必有先後,覷準
第一道劍光,就是要劈第一劍,只要把第一劍劈斷了,後面四劍自然也消失無形了。)
    李健當然看見了,任貴居然用手掌來對抗百練精鋼的長劍,豈不是不想要這只左掌
了?就在此時,但聽嗆的一聲堪堪入耳,手上頓覺一輕,自己一支百練精鋼長劍竟然齊
中折斷,心頭方自一怔!
    丁天仁一擊得手,那還容他後退,左掌化指,一下點了他「膻中穴」。
    再說和李健同時朝大廳右首逼來的是崆峒七矮,他們的對手則是宋青雯、金少泉、
白少雲和王小七。
    崆峒五矮論年齡都已四十出頭,尤其二直住在深山之中,從不外出,因此也等於心
無旁騖的練了三十年武功,都有一身極好的功夫。
    金少泉等四人各有一身家傳絕藝;但仍以王小七的武功最高。(他是「武林聯盟」
盟主門下的三弟子,凡是奉派出來的人,都會「天絕指」和「天錦劍法」)
    崆峒五矮堪堪逼近,每人就攔住一個人動手。王小七長劍一揮,截著孔老四,眼看
對方五人之中,還剩下一個孔老五沒有對手,不覺大笑一聲道:「你們兩個矮子一起上
吧!」
    一招「左右逢源」,劃出兩圈劍花,分向兩人襲去。
    要知崆峒五矮生來畸形,最忌諱的就是有人叫他們矮子,王小七這聲矮子,叫得兩
人怒吼一聲,雙掌揮舞,急撲而上。
    崆峒五矮從不使用兵刃,練的就是掌上功夫,因此人雖生得矮小,但一雙肉掌卻像
兩塊鐵板,又粗又大比平常人大得多。就因為人生得矮,所以在縱躍撲擊上,特別下過
一番苦功,兩條人影,起落如飛,攻勢快捷凌厲!
    王小七服過「迷信丹」,除了對丁天仁一個人信服,武功絲毫未失,一手「天錦劍
法」雖是集百家劍法的大拼盤,但創造「天錦劍法」的人,對劍術一道可說無所不精,
具有極大智慧,經他截長補短,取精用宏,這套劍法可說如天孫織錦,天衣無縫,但見
劍光如織,把縱躍撲擊的孔老四、孔老五兩人圈人在一片劍網之中。
    你總見過漁人一網打起來的魚吧,那一條不鮮蹦活跳的,但任你如何蹦跳,總跳不
出魚網之外,現在孔老四、孔老五就像兩條網中之魚!
    金少泉接住的是孔老大,孔老大和四個孿生兄弟,出生最多早上半個時辰,除了是
叫孔老大之外,武功都是差不多的。
    金少泉出身武林世家金家堡,祖傳「流金劍法」,劍如流水,滔滔不絕,寒芒如流,
到處流動,在武林中別樹一幟,和劍門白家莊,號稱西川的兩大劍術世家,三百年來盛
名久著,自非幸致。
    這回金少泉展開劍法,劍光如練,孔老大縱然掌上功夫相當深厚,也近身不得,有
時還被劍光逼得縱躍閃避。
    白少雲的對手是孔老二,他碰上劍門山「閃電穿雲劍法」,你堪堪縱起,還沒撲擊,
劍光如電,已經穿雲射至,你如果再撲擊下去,豈不成了自己送上去的?
    因此三番兩次下來,孔老二才知道對付白少雲,是使不得縱躍撲擊的,崆峒五矮不
能施展縱躍撲擊,只剩下一雙鐵板般的手掌,人矮手短,就攻不到白少雲的身上部位了。
    孔老三的對手是宋青雯,他原以為對付一個丫頭片子,還不手到擒來。
    怎知宋青雯名雖丫頭,事實上她從小受鄂婆婆教導武功,是「教主」座下秘密訓練
的一批少女,她既被派出來,當然已經通過測試,才有被派出來的資格。縱然不如溫如
春是教主座下弟子,但鄂婆婆教出來的也各有絕活。
    此刻長劍出手,皓腕輕翻,使出來的劍招,可是辛辣無比,劍劍都指向人身必救的
要害,尤其孔老三比她矮上半截,她劍發如風,只要劍劍往下刺出,就比和她一樣高的
人動手,要省卻許多力氣。
    劍光壓頂而來,孔老三除了步步後退,連想縱身撲起的機會都沒有。
    這可真把孔老三氣得哇哇大叫,驀地身形一偏,一個人宛如一溜輕煙從旁閃出,一
下脫出宋青雯的壓頂攻勢,他可絲毫沒停,腳下輕輕一蹬,便已縱起一丈多高,(地下
這座花廳足有兩丈多高)雙掌一拍即分,疾如殞星,掌先人後朝宋青雯當頭撲落。
    宋青雯臉上不禁綻出輕微的笑意,連長劍也忽然收轉。
    只見當頭撲來的孔老三當真有若殞星,往下直落,「拍達」一聲,摔到地上。這下
他自然怒不可遏,腳尖點地,一下躍起,但人還未站穩,又一屁股跌坐下去。
    原來宋青雯在和他動手之時,手中早已拈了兩支鄂婆婆的「封穴金針」,孔老三縱
身躍起,正好成了她飛靶,兩支金針分別打中他腳彎,叫他如何還站得起來,難怪她連
長劍都已收轉,只是笑吟吟的看著他。
    丁天仁一指點了李健的穴道,宋青雯這邊也正好制住了孔老三,另一邊也正是溫如
春使出「迷天香」,迷翻了六位老護法的同時。
    丁天仁眼看六位老護法被溫如春迷倒,心頭一急,急忙以「傳音入密」朝宋青雯道:
「你去協助他們,務必把崆峒五矮拿下,我去會會溫如春。」
    話聲一落,人如一道飛虹,凌空橫掠,一下落到溫如春面前!
    溫如春連人影還沒看清,驟覺疾風颯然迎面飛來,迅即後退了兩步,定睛看去,原
來衝著自己來的竟然會是總管任貴,心頭也大感意外,迷天尺當胸,冷冷的道:「任貴,
原來是你!」
    丁天仁做然道:「不錯,你要李健把我拿下,可惜李健沒有這份能耐,無法把我拿
下,現在我是奉院主之命,來把你拿下的,你是不是束手成擒,還是想頑抗呢?」
    剛說到這裡,宋青雯、金少泉、白少雲、王小七四人也一起跟了過來。
    丁天仁回頭問道:「都解決了嗎?」
    宋青雯嫣然笑道:「總管吩咐把他們全數拿下,自然全數拿下了。」
    梁山二矮聽說五位師兄被人拿下,心頭一急,正待雙雙縱出!
    溫如春一擺手道:「你們不用過去。」一面冷冷的看了丁天仁一眼,說道:「任貴,
你好大的膽子,敢在我面前賣狂,背叛本教的人,天下之大,今後會沒有你容身之地,
你想清楚了?」
    丁天仁道:「任某並沒有背叛本教,我是院主手下的總管,院主吩咐把你拿下,自
會送請教主發落,你假冒院主,才是本教叛徒!」說到這裡,伸手一指溫如春,喝道:
「王小七,去把他拿下了。」
    王小七仗劍走出,喝道:「溫如春,來,你不甘心束手成擒,就出手吧!」
    溫如春當真被他氣破了膽,一個西莊管事(真正總管是李健)手下,居然敢向自己
叫陣,手中迷天尺一舉,大笑道:「任貴,你們幾個一起上,本公子也不在乎。」
    玉小七怒叱道:「好小子,你口氣倒不小,本公子一個就足夠打發你了!」
    長劍一掄,刷的一劍直刺過去。
    溫如春心頭怒極,右手迷天尺朝前一圈,這是一記硬壓對方刺來長劍的招數,左手
早已準備好「透骨陰指」,只要長劍被他壓住,「透骨陰指」即可出手。
    怎知王小七使的是「天錦劍法」,一劍出手,劍身倏地翻起,一點劍影,直射溫如
春「天突穴」。
    丁天仁等王小七和溫如春動上手,即以「傳音入密」朝金少泉、白少雲二人說道:
「金兄、白兄,現在快去救人要緊。」
    金少泉、白少雲早就看到自己父親昏倒在地,只是不便出聲而已,這時聽到丁天仁
的話聲,急忙朝六位老護法走去。
    梁山二矮雙劍乍展,兩人一下搶到六人面前,喝道:「你們還不站住?」
    金少泉盛喝道:「你們兩個女矮子還不給我滾開?」
    梁若修、梁著真同聲叱道:「好個狂徒,你找死!」
    雙劍疾發,同時朝金少泉飛刺過來。(她們人矮,所以每次發劍都要縱起身子才夠
得上對手部位)
    宋青雯閃身而出,說道:「錢管事,這兩個人交給我就好。」長劍一展,把梁山二
矮的攻勢接了過去。」
    金少泉、白少雲立即動手把昏迷的人抱到一邊。
    溫如春和王小七一連打了三個回合,發現對方劍法十分精妙,自己幾乎被他逼得無
法招架,心頭又驚又怒,左手抬處,正待點出「透骨陰指」!
    突聽一聲冷笑,堪堪人耳,人影倏然欺近,但覺左肩驟然一麻,再也使不出力道來,
定睛看去;那有什麼人影欺過來,只有任貴依然站在原處,冷冷的道:「溫如春,雙方
動手,以招術取勝,你想使透骨指偷襲,我才出手的。」
    原來出手的會是任貴,他那來這麼高深的武功?
    溫如春左手經穴受制的一瞬間,又連遇險招,心頭更是怒不可遏,右手中指朝尺中
連按了兩按,「迷天香」無色無形,一縷淡淡幽香已經迅快的四散開來。
    但和他動手的王小七依然長劍揮灑,劍光流動,攻勢極銳,好像絲毫沒有聞到,沒
被迷翻,連站在王小七身後七八尺遠的任貴(丁天仁)也若無其事
    「迷天香」送出的香氣,可達到三丈光景,是以三丈以內應該都是有效範圍,何以
他們絲毫沒有被迷昏過去的跡象呢?溫如春真不敢相信嶺南溫家最厲害的「迷天香」,
竟會失去效能!
    原來了天仁知道溫如春善於使迷,他手中那柄迷天尺,連溫九姑都不敢造次,因此,
在出發之前,給每人服了一顆「溫氏清靈丹」,所以不懼迷香。(迷信丹另有解藥)
    就在他一怔之際,陡覺右肩一陣刺痛,被王小七劍鋒劃破了三寸許一條,鮮血從肩
頭衣衫直滲出來,急忙往後疾退了三步!
    這瞬間,宋青雯施展「閉穴金針」,制住了梁山二矮。
    丁天仁喝道:「溫如春現在只剩你一個了,再不束手投降,真要血濺三步,把命送
在這裡嗎?」
    溫如春左手經穴受制,右肩又中了劍傷,心知自己一人斷難是他們的對手,一時之
間,真把金贊臣、任貴二人恨得牙癢癢的,突然腳下一頓,身發如風,往屏風後投去。
    丁天仁大喝一聲:「你還往那裡走?」
    縱身朝他身後追去。他明明看到溫如春朝一道石屏風後閃去。但等自己追到之時,
那道石屏風竟然前移了數尺,和門戶闔成一體,變成一堵石壁,心知這道石屏風必有機
關操縱,自己不懂開閉之法,就無法把它移開,這一耽擱,溫如風只怕已經逃出很遠了。
    王小七也及時掠到,怒聲道:「給他逃跑了?」
    丁天仁道:「我們不懂消息,打不開的,由他去吧!」
    宋青雯道:「我們拿下了李健,他一定知道的。」
    丁天仁道:「我們先把昏迷的人救醒了再說。」一面從懷中取出一瓶「溫氏清靈丹」
交給宋青雯又道:「你喂每人三粒,大概夠了。」
    宋青雯接過清靈丹,分別給六位老護法服下。
    丁天仁忽然想到金贊臣好久沒有出聲了,忍不住回頭朝他看去,金贊臣依舊大馬金
刀的坐在上首太師椅上,只是雙目微闔,似在打盹!
    心中暗暗覺得有些不對,他雖然神志被迷,但還有六七分是清醒的,廳上大家正在
動手,他不可能一個人打起盹來。
    再一回顧,本來一直伺立在金贊臣身側的輕雲也不見了,心中已經猜到了幾分,急
忙一個箭步,掠到金贊臣身邊,叫道「院主,你怎麼了?」
    金贊臣沒有作聲。
    丁天仁在他肩頭輕輕拍了兩下,叫道:「院主,你醒一醒!」
    金贊臣好像睡得正酣,依然沒有醒來。
    宋青雯輕悄悄的走到他身邊,說道:「院主是不是著了他們的道?」
    「唔!」丁天仁道:「伺候他的輕雲不見了,可能是這小丫頭使的手腳。」
    宋青雯問道:「要不要餵他清靈丹試試?」
    「也好!」丁天仁剛說到這裡,忽然咦道:「六位老護法怎麼還沒有醒過來?」
    宋青雯傾了三粒清靈丹塞入金贊臣口中、一面問道:「服下清靈丹,要多少時間才
會清醒過來?」
    丁天仁道:「應該很快,迷藥不同於毒藥,據石老哥哥說,解迷藥物是入口即可解
的……哦,不對,看來清靈丹藥力不夠,解不了溫如春的迷香。」
    宋青雯道:「但我們只預服了一粒清靈丹,怎麼就不俱他的迷香呢?」
    丁天仁道:「我們是預服,體內有瞭解迷的藥,所以可以無事,等到中了迷香,大
概清靈丹就解不了了。」
    宋青雯道:「那該怎麼辦?」
    丁天仁道:「我們去問李健。」
    舉步走近李健身邊,只見李健佈滿直紋的臉上,色如土灰,雙目微睜,也像死魚一
般,心中不由一怔,說道:「他情形有些不對!」
    宋青雯道:「我已經替他起下封穴針,只點了他兩處穴道。」
    口中說著,右手抬處,在他肩背上連拍了二掌。
    她不拍還好,這一拍,李健身子僵直,竟然應手而倒口角間緩緩流出黑血!
    宋青雯吃驚的道:「他會是中毒死的?」
    丁天仁道:「他好像是被淬毒暗器所殺的。」
    宋青雯驚疑的道:「這會是什麼人下的毒手呢?」
    丁天仁道:「除了輕雲,還會是誰?」
    宋青雯道:「輕雲她只是一個小鬟……」
    她想起地道中,只有輕雲知道秘室的暗門,由此可見小丫頭果然大有問題,接著晤
道:「看來這丫頭果然有問題。」
    丁天仁道:「豈止有問題,她讓我在石穴中刺上毒針,我早就該發現她了!」
    「她讓你在石穴中刺上毒針?」
    宋青雯心頭猛然一驚,急急問道:「你沒有事吧?」
    丁天仁笑了笑道:「怎麼會沒有事?」
    當下就把手指伸入穴內,好像被針尖刺了一下,感到微微一麻,當時也並未在意,
剛才和李健動手,忽然感到右腕發麻,力道無法使出,兩次都是如此,才知自己中了暗
算。
    宋青雯氣道:「這該死的小丫頭,哦,那你……怎麼辦?」
    丁天仁看她急得臉都紅了,不覺微微一笑道:「不要緊,我已經服了解毒金丹,大
概不礙事了。」
    宋青雯道:「解毒金丹管用嗎?」
    丁天仁道:「我這瓶解毒金丹是巫山神女宮精製的,就是唐門毒藥暗器,也一樣可
解。」
    宋青雯道:「你還是運氣試試的好,千萬大意不得!」
    丁天仁道:「好,好,我試試!」他默默運了會氣,覺得確已無事,才舒了口氣道:
「真的沒事了,你可以放心了。」
    宋青雯臉上一紅,輕呻道:「說得這麼大聲,也不怕給他們聽見了?」
    金贊臣和六位護法服下清靈丹,直到現在,還是沒有清醒過來,金少泉、白少雲守
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眼看丁天仁、宋青雯雙雙走來,金少泉道:「總管,你看怎麼
辦?」
    宋青雯不待丁天仁開口,忙道:「總管,依我之見,院主和六位老護法,中了溫如
春的迷香,只有找到溫如春,才有解藥,而且這屏風後面可能另有密室,囚禁了拿來的
人,我們既已來了,自然非進去瞧瞧不可,可能溫如春就躲在裡面也說不定,這裡有許
多人中迷未醒,不如就由錢兄、(金少泉)簡帳房(白少雲)和王小七三位留在這裡,
總管和我先找找開啟屏風的機關,能夠找到,就可以進去找人了。」
    丁天仁點頭道:「這樣也好。」
    白少雲道:「總管,我覺得崆峒五矮,可能知道石屏風開啟之法,何不先問問他
們?」
    金少泉道:」不錯,方才是孔老大進去通報的,他一定知道。」
    丁天仁朝被制住的崆峒五矮看去,他們面貌衣著全都一般無二,認不出他們之中誰
是老大,不覺攢攢眉道:「他們之中誰是老大呢?」
    金少泉道:「這個不難,我們一個個的來問好了。」
    說完,走到五矮身邊,舉手推開一人穴道,又迅速落指如風,點了他四肢穴道。
    這人雙目乍睜,看到了天仁等人站在他面前,再一掙動,發現手腳都動彈不得,不
由哼了一聲,閉上眼睛。
    金少泉道:「朋友,你崆峒五矮,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們全被溫如春在身上下
了迷藥,把你們視同僕傭……」
    那人怒聲道:「胡說,溫公子和我們像兄弟一樣,你少挑撥。」
    金少泉道:「這事只有你們老大知道,你們幾個自然不清楚了。」
    那人倏地睜開眼來,大聲道:「我就是孔老大。」
    金少泉笑了,回頭道:「總管,他就是孔老大。」
    丁天仁從懷中取出溫氏清靈丹,傾了三粒,朝孔老大遞去,一面推開他手腳穴道,
說道:「孔老大,我知道我們說的,你未必相信,這是解迷丹,你服下之後,也許可解
你身中之迷,你試試總可以吧?」
    孔老大冷哼一聲道:「我落在你們手中,你拿出來的毒藥,我能不服嗎?」
    他果然伸手接過,一下納入口中,吞了下去。
    丁天仁道:「孔老大,你等一會就可以分曉了。」
    過了不到盞茶工夫,孔老大再次睜開眼來,望著丁天仁道:「任總管,你說的不錯,
兄弟現在果然覺得頭腦清爽多了,難道溫如春真的在我們身上使了迷藥?」
    丁天仁含笑道:「他要利用你們,自然要在身上下迷藥了。」
    孔老大怒聲道:「這狗娘養的好卑鄙的手段?」
    宋青雯喜道:「總管,這清靈丹對他們怎麼會有效的?」
    丁天仁笑了笑道:「清靈丹專解迷藥,只有對溫如春那柄尺中暗藏的迷香無效罷
了!」(其實清靈丹也不能解迷信丹)
    孔老大忽然朝丁天仁抱抱拳道:「任總管,在下四個兄弟,兩個義妹,可能也被溫
如春下了迷藥,不知可否……」
    丁天仁沒待他說下去,伸手把一瓶清靈丹遞了過去,含笑道:「孔兄先把這瓶解藥
拿去,給令弟等人服下,解去迷藥再說。」
    孔老大一臉的感激之色,接過藥瓶,就去分給六人服下,過了片刻,他領著四個兄
弟和梁山二矮走了過來,送還藥瓶,神色恭敬的朝丁天仁拱手道:「我孔家五兄弟和梁
氏二姐妹,多蒙總管惠賜解藥,得以恢復清明,不再受制於人,這份大德,不敢言謝,
我等願意追隨任總管,赴湯蹈火,唯命是從。」
    丁天仁連忙還禮,說著不敢,一面接著道:「目前連同院主令嬡,只怕有三五個人
被囚禁在這裡,不知孔老大知不知道?」
    孔老大道:「當日擒來的有桂花庵主和她六個徒弟,後來又擒下溫九姑和她三個徒
弟,但囚禁在那裡,兄弟就不知道了。」
    丁天仁又道:「方纔溫如春往後逃走,石屏風忽然闔攏,無法開啟,不知孔老大知
不知道開啟之法?」
    孔老大愕然道:「石屏風會自動閻起,兄弟一點也不知道。」
    他獨自走上前去,果然看到本來通往後院的門戶,已被一方大石堵住,變成一堆大
石壁,連四周石縫都只能依稀可辨,不禁哼道:「溫如春果然狡猾,這裡的機關,連咱
們兄弟都秘而不言。」
    宋青雯道:「我們雖然不知開啟的機關,也許就在這大廳之上,大家不妨分頭找找
看。」
    丁天仁道:「不錯,我們一起找。」
    這回人可多了,除了原來的幾個人之外,又加入了崆峒七矮,大家分頭找尋,凡是
廳上一磚一石,或是柱上雕刻之處,一點也不肯放過,一時之間,到處都在敲敲打打的,
每個人都搜索得十分仔細。
    就在此時,突聽白少雲的聲音叫道:「在這裡了!」
    同時也響起孔老三的聲音叫道:「老大,我找到了!」
    大家聞聲看去,原來大廳上首,左右兩邊石壁上,同時露出兩個門戶。(大廳上首
中間是石屏風闔起來的一堵石壁,現在露出門戶的是左右兩堵牆上)
    白少雲站在左首一道門戶之前,他連自己也不知道觸摸到那裡,竟然打開了牆上門
戶。
    孔老三站在右首一道門戶前面,他也同樣弄不清是如何打開的?
    兩道門戶,遙遙相對,中間隔著一座大廳。門戶裡面望去黑黝黝的好像是一條地道。
    丁天仁和宋青雯迅快走到左首門口,正在察看之際,金少泉悄悄走來,說道:「丁
兄,我看這道門戶,並不是我們的人找到開啟機關打開的。」
    宋青雯矍然道:「你說這是溫如春的誘敵之計?」
    丁天仁笑道:「我也這麼想,但既已發現門戶,豈有不進去之理?」
    宋青雯道:「既是誘敵之計,裡面一定有極厲害的埋伏了。」
    丁天仁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找到溫如春,院主和六位老護法就無法得到
解藥……」
    金少泉道:「我隨總管進去。」
    白少雲搶著道:「我也去。」
    丁天仁知道他們因父親中了迷香,身為人子再危險也不能讓別人進去,這就含笑道:
「溫如春開啟這兩道門戶,雖是誘敵之計,但我們不能不防範他突然施襲,因為廳上有
院主和六位老護法昏迷不醒,需要人保護,你們兩個以在此留守為宜……」
    「留守為宜」就是暗示兩人留下來保護父親。接著又道:「這左右兩道門戶同時開
啟,萬一敵人從左右湧出,向中間襲擊,要保護七位昏迷的人,也不是易事,所以最好
把現有人手分成兩撥,可以隨時分頭迎敵,我看青雯和小七都留下的好。」
    宋青雯望著他道:「總管要一個人進去嗎?」
    丁天仁道:「門戶雖有兩道,但到了裡面,說不定是可以互通的,所以從那一道門
戶進去都是一樣,再說,溫如春如果是誘敵之計,這地道中說不定就有埋伏,一個人進
去可以進退自如,人去多了,難免礙手礙腳,何況溫如春我一個人就夠了……」
    宋青雯道:「我不管,總管要進去,我也要去。」
    這話說得很堅決,也很露骨,她已經不在乎旁人怎麼說了。
    丁天仁看了她一眼,還沒開口。
    金少泉道:「總管一人涉險,不如就讓宋姑娘和小七同去,我們也放心得多,就這
樣吧!」
    「好吧!」丁天仁道:「你們這裡,多加小心,我們走吧!」
    他走在前面,快要行近左首一道門時,腳下一停,回身道:「這地道相當黝黑,說
不定有什麼埋伏,我們每個人之間最好保持一丈距離,那麼一旦遇上什麼事故,也可以
有迥旋的餘地,不致妨礙行動了。」
    宋青雯道:「你放心,我們會照顧自己的。」
    當下就由丁天仁在先,宋青雯居中,王小六斷後,每人相距一丈,依次進入地道。
    丁天仁目能暗視,也沒拿火筒,連長劍也沒有出鞘,只是舉步朝前行去。宋青雯和
王小七早已手持長劍,一手舉著火簡,小心翼翼的前進,但因有丁天仁走在前面,前面
沒有什麼情況,他們自然不會發生事情。
    這條地道,最多只能容兩人並肩而行,進入裡面之後,在感覺上這條甬道好像是在
逐漸朝左首環繞過去,就好像一個大的圓圈,你循著圓圈外面而行一般。
    差幸這一路上並未遇上埋伏,不過片刻工夫,就已走到盡頭,前面已有一道石壁堵
住了去路。
    丁天仁腳下方自一停,宋青雯已迅快的走了過來,說道:「如果我猜測得不錯,這
道石壁上應該有一個門戶,只是現在已經闔上了。」
    丁天仁問道:「你怎會這樣猜測的呢?」
    宋青雯微微一笑道:「方纔大廳左右各有一道門戶,我們是從左首牆上那個門進來
的,經過兜了一個圓圈,這堵石壁上閻起來的門戶,應該就是右首牆的那個門戶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3:03:16

丁天仁晤了一聲道:「你說得很對。」
    宋青雯道:「如果我們再循著原路回過去,我們進來的那道門戶只怕也闔起來了。」
    丁天仁雙眉微皺,說道:「他誘我們進來的目的,就是要把我們困在這裡了。」
    宋青雯道:「因為這地底石室,並沒有裝置埋伏,只要把兩邊出口閻起,就可以把
人困在裡面,才誘我們進來的。」
    王小七道:「我們既然知道門戶所在,就可以破門而出。」
    宋青雯笑道:「這堵石壁有多厚,我們如何能破門而出?」
    丁天仁道:「我們既然被困在裡面,不知何時才能出去,你們不如先熄去火筒,慢
慢的想辦法,否則火筒用完了,你們就看不見了。」
    宋青雯、王小七果然熄去了火筒,地道中登時一片漆黑!
    王小七問道:「丁兄,你看要如何才能出去?」
    丁天仁那有什麼辦法,只是安慰著道:「一時之間急也沒用,只有慢慢設法了。」
    宋青雯一個人緩緩的靠近丁天仁身邊,說道:「溫如春把我們誘進來了,至少也要
過上幾天,等我們支持不住,他才會進來……」
    丁天仁一手環住她纖細的腰肢,一面問道:「青雯,你說,當初建造這條圓環地道
有什麼用途呢?」
    宋青雯一顆臻首靠在他寬闊的肩上,輕嗯道:「如果以常理推測,上面是大廳的話,
大廳左右兩邊各有一道門戶,應該是通往後進的通道了,但何以要做成圓環形呢?」
    丁天仁忽然笑道:「我也這麼想,如果不是地下,大廳後面應該還有第二進,現在
我們暫且不管它是不是在地下,既然從大廳左右門進來,就認定它有第二進,第二進的
大門,必然是從左右兩邊通道進來的中心點,現在你們隨我來。」
    說完,當先回身往原來的路上走去,一面說道:「你們現在不要說話了。」
    他從盡頭石壁,一路右轉,也一路默默地計算腳步。快走到三百步光景,就回頭道:
「你們就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就會回來的。」
    說完,一路往前走去,也一路默默的數著,走到盡頭,果然又有一堵石壁擋住了去
路,可見兩邊門戶果然都闔上了,要把自己困在這地道之中。
    丁天仁數到這裡,正好是五百零五步,由此推算,第二進的門戶,(兩邊的中心點)
應該在兩百五十步之間,於是又回頭默默的邊走邊數,行經兩人站立之處,說了聲:
「你們快過來。」
    宋青雯跟在他身後,問道:「你在做什麼?」
    丁天仁行到兩百五十步處,站定下來,笑道:「好了,第二進門戶,應該就是這裡
過去五步之間了。」
    宋青雯道:「我們不知道門戶如何開啟,知道門戶又有什麼用呢?」
    丁天仁笑道:「我想,從大廳進來,是一個圓形的房屋,那可能就是主人住的地方,
那是屬於第一進的,如果要進入第二進去,那就是要從外面開進來的了,所以這開啟第
二進門戶的機關,可能就在這五步之間,而且我推想不錯的話,這第二進也可能是囚禁
擒來之人的地方了。」
    宋青雯嫣然笑道:「你真聰明!」
    丁天仁笑道:「我那裡聰明了?」
    宋青雯道:「舉一反三,還不聰明嗎?好了,我們快找了。」
    丁天仁舉步朝前跨出三步,心想這裡應該是門戶中央了,腳下一停,舉目看去,臉
上不期有了笑容!
    原來他目光轉動之際,看到北首一片石砌高牆的左側,約莫在肩頭光景,有一個凹
處,情形和進入地道,叫門時一般無二,這就功運指尖,往裡撳去。
    但不同的是上次撳下之際,指端像是被針尖刺了一下,徽微發麻,這回他功運手指,
拉下去的只是指勁,而不是真正的手指。
    耳中果然聽到「篤」的一聲輕響,凹處就露出一個約莫拳頭大的小孔,就有人粗聲
問道:「什麼人?」
    丁天仁道:「快開門,總管來了!」
    「啊,啊!」裡面的人似乎是吃了一驚連聲恭敬的應著:「是,是!」
    緊接著就聽到一陣沉重的軋軋之聲,就是丁天仁方才計算的五步之間,緩緩從中裂
開一條壁縫,漸漸形成一道寬敞的門戶,從裡面迎出一名青衣漢子,躬著身道:「屬下
見過總管……」
    他這一躬身下去之際,忽然直起腰來,後退一步,望著丁天仁喝道:「你不是總管,
你是什麼人?」
    宋青雯喝道:「大膽,你以為總管是李健嗎?李健不過是地下秘室的一名管事而已,
這位任總管才是西莊的大總管。」
    那青衣漢子給宋青雯這一喝,慌忙再次躬下身去,說道:「小的不知道,請總管多
多恕罪。」
    丁天仁只唔了一聲,當先進入大門,宋青雯和王小七一左一右跟著走入。
    這石門之內,只是四方形的一間石室,四周空無所有,就在三人走入之後,身後就
發出一聲砰然輕響,石門已經自動闔起。
    那青衣漢子也在此時身形飛快的向左閃去,一下就隱沒不見。
    宋青雯急道:「總管,這裡果然是一個陷餅!」
    丁天仁哼道:「溫如春果然狡猾得很!」
    只聽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接口道:「任總管錯怪人了,這不關溫如春的事,是小婢
有意把總管請來的。」
    聲音從石壁中傳出,卻不見其人!
    宋青雯叱道:「你是輕雲?」
    輕雲應道,「正是小婢。」
    丁天仁道:「既然是你有意把本座請來的,怎不出來見我?」
    「小婢站在這裡呀!」











第35章
    輕雲的聲音忽然從右首傳來,三人聞聲回頭看去,輕雲笑靨如花,眉眼盈盈,不是
就站在右首石壁之下?
    四周石壁間根本沒有一點門戶的痕跡,不知她是如何出來的?
    丁天仁目光一注,冷然道:「你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
    輕雲一雙秋水般眼神瞟了丁天仁一眼,欠身道:「小蟬有機密之事奉告,不知總管
可否請到裡面一間去?」
    宋青雯看不慣她妖燒模樣,冷哼道:「你又想使什麼獪訐?」
    輕雲道:「小婢已經說了,是有機密之事奉告,那有什麼獪計!」
    宋青雯道:「那你為什麼要請總管到裡面去?」
    輕雲望著她笑了笑道:「宋姑娘好像挺關心總管的,是不是怕小婢把他勾引走了?
其實小婢只是有機密事兒,自然不能言傳六耳,所以只好請總管到裡首一間去了。」
    宋青雯被她說得又羞又氣、但又無法反駁。
    丁天仁道:「好,你去把門打開了。」
    輕雲看了宋青雯、玉小七二人一眼,又道:「宋姑娘二位只,好暫時留在這裡了。」
    宋青雯道:「這小丫頭口齒刁鑽,獪計多端,總管可得小心。」
    輕雲扭動腰肢,俏生生走近壁下,回身道:「放心,我不會搶你男人的。」
    一面伸出纖纖玉手,朝牆上推去,說道:「總管請隨小婢來,這道門戶,推一次只
能進去一個人,門就闔上了,總管要再推一次,才能進去。」
    她口中說著,牆上果然有一道門戶應手而啟,輕雲從容舉步,朝門中跨入。
    原來這一扇石板門,就像翻板一般,你推門而入,石板門就翻了過去,一下闔上了。
    丁天仁聽她說過,也就跟著跨上一步,伸手推去,石板門果然甚是靈活,應手開啟,
這就舉步跨入,門板隨著自動閻上。
    這間石室,佈置得像是起居室,中間有一方白石鏤花屏風,一張紫檀茶几上放一盆
蘭花,正有一串花蕊含苞欲放,是以室內可聞到一陣幽香,茶几兩旁,放了兩張太師椅,
(這是上首)左右兩邊也各有兩椅一兒,陳設雖然簡單,卻極為幽致!
    輕雲就站在門口,恭候著丁天仁,欠身道:「總管請上坐。」
    丁天仁也不客氣,在上首一張椅子坐下,問道:「你現在可以說了?」
    輕雲嫣然一笑,不慌不忙的往屏後走去,接著雙手端著一盞茶走出,放到几上,說
道:「總管請用茶。」
    丁天仁道:「你有話快說。」
    輕雲眼波一抬,說道:「總管可是懷疑小婢在茶水中暗使手腳了?小婢為了總管要
來,特地先沏好了放著的,這是最好的雲霧茶,你一喝就知,小婢決不敢在總管的茶中
下毒……」也不在乎。」
    說完,果然拿起茶盞,掀了下碗蓋,輕輕喝了一口,說道:「果然是好茶。」
    輕雲看著他,唁的笑道:「看來總管受不起激的,尤其當著女孩子的面前,結果真
的相信我沒在茶水中使手腳了?」
    丁天仁被她說得臉上一熱,心想:自己確實看著她貌相清純,一雙眼睛一霎不霎地
望著自己,才會對她毫無戒心,喝這口茶的,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看到她就如此著迷?
心頭這一凜,登時清醒了許多,哼道:「你到底有什麼事快說吧!」
    輕雲甜甜一笑道:「我在茶水裡下了唐門毒藥,你信不信?」
    丁天仁攢攢眉道:「你想怎的?」
    輕雲在他面前輕盈的轉了個身,嬌聲道:「其實就算我沒在茶水裡下毒,你也中了
奇毒,無法和人動手了。」
    丁天仁心中一動,問道:「你如何知道的?」
    輕雲笑道:「你第一次在石門前叫門的時候,右手食指被針尖刺了一下,剛才叫門
的時候,那個小孔是要左手食指按的,所以你左手食指也被針尖刺了一下,這兩支針尖
上,都塗有麻木關節的一種毒草汁,沒有解藥,毒性一直會留在關節裡,你一用勁,就
會手腕發麻,用不出力氣來,運氣檢查,也不易查得出來。」
    丁天仁故意沉哼一聲道:「小丫頭;原來是你使的手腳!」
    輕雲道:「針尖上的毒草汁,是我設計的,但我又不是為,你一個人才設計的。」
    丁天仁道:「你既知本座中毒,故意要本座進來,那是為了什麼?」
    輕雲粉臉微紅,說道:「就是因為任總管雙手都不能使力,小婢才要把你請進來,
希望總管能和我合作咯!」
    丁天仁道:「合作什麼?」
    輕雲笑道:「有問必答咯,我問你什麼,你必須從實回答。」
    丁天仁微哂道:「本座要是不從實回答呢?」
    輕雲朝他進來的牆壁看了一眼,說道:「總管進來的這道門,好像只要一推就開,
其實總管進來之後,外面的人,就休想推得開了。」
    丁天仁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輕雲眉眼盈盈,淺笑道:「這是說,總管雖有兩名武功高強的隨從,但他們是進不
來的,所以總管只有乖乖的和小婢合作了。」
    丁天仁問道:「你想問什麼呢?」
    輕雲道:「先說,你是什麼人?」
    丁天仁笑道:「本座叫任貴,你還不知道嗎?」
    輕雲螓首微搖,說道:「你不是任貴。」
    丁天仁大笑道:「本座不是任貴,那是什麼人?」
    輕雲忽然臉色一寒,冷聲道:「你最好實話實說,否則……」
    丁天仁大笑道:「輕雲,你以為本座真的中了關節麻木的毒草之毒嗎?」
    輕雲曾經看到他和李健動手之際,兩次發指只是虛晃一招,沒使出力道來,(當時
李健因他指法精妙被唬住。但輕雲是旁觀者清)因此只當丁天仁是故意唬自己的,聞言
抿抿櫻唇,說道:「難道你還能和人動手?」
    丁天仁嘿然道:「你是不是不相信?」
    左手作勢輕揚,食指朝她迎面點出一指,這一指雖是漫不經意的點出,但卻嘶然有
聲,破空生嘯!
    輕雲沒有想到他中了關節麻木毒草,竟然和沒中毒一樣,心頭:一驚,急急往左閃
出。
    丁天仁道:「你再試試我右手,是不是中毒了?」
    話聲中,右手輕揚,食指朝前點來,同樣嘶的一聲,指風破空而嘯,迎面射出。
    輕雲心頭慌張,只得再次朝右閃出。
    丁天仁冷笑道:「這是本座證明給你看的,真要向你出手,你能躲閃得開嗎?說,
你為什麼要問本座是什麼人?又是如何認為本座不是任貴的?」
    輕雲道:「小婢只是認為任總管的武功好像很高,才……才……問問的。」
    丁天仁道:「你不肯實話實說。」
    輕雲道:「小婢說的是實話……」
    丁天仁逼上一步,嘿然道:「方纔你說過,這裡外人是不能進來的,你不實話實說,
能逃出本座的手去嗎?」
    輕雲心知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但到了此時,要避也避不開,只得雙手倏揚,纖纖十
指幻起一片錯落指影,朝丁天仁迎面灑去,指影之中,還夾雜著十幾縷肉眼無法辨認的
藍影閃電襲到!
    了天仁冷笑一聲,左手揮起,輕輕一格,把輕雲襲來的一片指影化解無遺,同時那
十幾縷藍影也在襲上丁天仁胸前衣衫,一起滑落,競是淬過劇毒,細如牛毛的藍色鋼針!
    輕雲右手經丁天仁輕輕一格,但覺右首半邊身軀驟然一麻,再也動彈不得,心下不
由大驚,急忙往後退下!
    丁天仁跟著又逼上一步,說道:「你再不說話,本座要不客氣了。」
    右手作勢要待抓出!
    輕雲後退了兩步、背後已經抵到牆壁,這堵牆上可沒有活動的門戶,眼看了天仁舉
手作勢,正待朝自己抓來,她究竟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心頭又急又怕,急忙叫道:
「慢點!」
    丁天仁道:「你還有什麼花樣?」
    輕雲右手經穴受制,左手握拳,忽然舉起,朝丁天仁連點了三點。
    丁天仁看得不由一怔,這是石破衣和自己約定的暗號,目注輕雲問道:「你究竟是
什麼人?」
    輕雲緊張的神情,終於為之一鬆,吁了口氣道:「你認識就好。」
    丁天仁道:「你……」
    輕雲嬌嗔道:「你既然認識,還不快給我解開穴道,人家半邊身子動彈不得,難受
死了。」
    丁天仁只得揮手替她解開右臂穴道,說道:「你現在可以說了?」』
    輕雲輕盈的轉過身子,說道:「你隨我來。」
    說完舉步朝右首牆角走去,伸手一推,壁間給她推開一道門戶,走了進去。
    丁天仁弄不懂她又要自己進去,究竟為了什麼?但她既然已進去,自己只好跟著過
去,伸手一椎,舉步走入,這扇石板門和方才一樣,靈活的翻了過去,等自己走人,正
好闔上。
    跨進門丁天仁不由怔住了!
    因為這是一間女孩子的閨房,房間並不大,但佈置得相當精美,繡帳錦衾,妝奩鸞
鏡,都收拾得一塵不染,同時鼻中也可隱隱聞到非蘭非麝的幽香。
    輕雲嬌艷如花的臉上,不禁飛起兩片紅暈,看著丁天仁問道:「任總管,你應該不
姓任吧?」
    丁天仁唔了一聲,笑道:「姑娘也不是輕雲姑娘吧?」
    輕雲道:「我叫輕雲,一點也沒錯,不過我叫唐輕雲。」
    丁天仁只哦了一聲。
    輕雲又道:「這裡是我的臥房。」
    丁天仁道:「本座看得出來。」
    輕雲道:「我請總管到這裡來,是因為我的談話,絕不能讓外人聽到。」
    丁天仁道:「姑娘到底要和我說什麼呢?」
    輕雲道:「我希望總管告訴我一個字。」
    丁天仁道:「什麼字?」
    輕雲道:「我已經告訴你姓唐了,現在應該你告訴我姓什麼,我才能告訴你。」
    丁天仁道:「好吧,我姓丁。」
    「你早說出來不就好了?」
    輕雲輕嗔著轉過身去,從粉奩抽斗裡取出一件東西,遞了過來,說道:「你收好
了。」
    丁天仁接到手中,不由又是一怔,原來輕雲交給自己的,竟是自己的辟邪玉珮,望
著問道:「這玉珮你從那裡來的?」
    輕雲道:「這是石伯伯昨晚交給我的,那一招『鳳凰三點頭』也是他教我的。」
    丁天仁道:「你怎麼不早說?」
    輕雲道:「他說你身邊有神女宮的解毒金丹,可解唐門毒藥暗器,所以我要試試你
是不是能解唐門劇毒,才能把玉珮交給你,這是唯一能解溫家迷天香的東西……」
    她又從床墊底下,取出一柄兩尺長的短劍,說道:「石伯伯要你藏在身邊,目前還
不宜給人家看到,否則就會暴露身份。」
    丁天仁接過紫虹劍,貼身藏好,問道:「姑娘……」
    輕雲道:「我爹叫唐承祖,是唐門掌門人,被教主擒去,逼他交出唐門祖傳秘方,
我爹只好服下唐氏保業散……」
    丁天仁問道:「那是毒藥嗎?」
    「也可以這麼說,服了會完全喪失記憶,變成白癡的藥。」
    輕雲接著道:「這是沒有人知道的秘密,教主精通醫術,仔細診察,確定我爹是被
逼瘋的,變成了白癡,也就無可奈何了,於是就以我爹為人質,逼我服下他們的寧神丹,
派到這裡來擔任地室管事,溫如春來了之後,把我提升為他的助理,昨晚石伯伯就是以
辟邪玉珮替我解了寧神丹,還說將來要你才能救我爹……」
    說到這裡,雙膝一屈,盈盈拜了下去。
    丁矢仁手足無措,忙道:「姑娘快快請起,這事既是石老哥哥說的,在下義不容
辭。」
    輕雲喜孜孜的站起身道:「多謝丁大哥。」
    丁天仁道,「姑娘知道溫如春在那裡?」
    輕雲道:「他已經懷疑你不是任貴,而且院主和六位老護法都不聽金牌指揮,感到
事態嚴重,連逼問溫九姑交出溫家秘方都來不及,就匆匆走了。」
    丁天仁道:「那麼你知道被溫如春拿來的人,囚禁在那裡了?」
    輕雲點點頭,說道:「石伯伯也交代過我,要我領你去放人,但我暫時還要待在這
裡,不能離開,你要假裝點了我穴道,押著我領你去的就好了。」
    丁天仁道:「多謝姑娘。」
    輕雲道:「石伯伯說的,大家都叫你丁大哥,也要我叫你丁大哥,我已經叫你丁大
哥了,你叫人家姑娘、姑娘的,你是不是不肯答應了?」
    丁天仁看她吸起小嘴,一副小女兒嬌憨模樣,心裡也著實有些喜歡,忙道:「石老
哥哥說的,我怎麼會不承認,你就叫我丁大哥好了。」
    輕雲眼珠一轉,俏皮的問道:「那你該叫我什麼呢?」
    丁天仁心中暗道:好個小妮子,你這是跟我耍心眼了!一面低聲道:「你自然是我
的小妹子了。」
    輕雲臉上一紅,輕嗯了聲,心頭卻有著一股說不出的喜悅!
    丁天仁催道:「我們現在可以出去了。」
    輕雲有點捨不得走似的,但只好走在前面,一手推開廢門,回頭道:「從現在起,
你就是點了我的穴道,押著我出去的,說話要冷一些,也要凶一些才行。」
    丁天仁含笑道:「我知道。」
    輕雲是丁天仁押著出去的,她雙手下垂,神情顯得既狼狽、又氣惱,只是心不甘情
不願的走著。
    宋青雯和王小七早已等得不耐煩了,但推遍每一堵牆壁,都是堅實的石牆,那有門
戶。
    王小七總是被迷失心志的人,等著就等著,並不覺得什麼?
    但宋青雯可不同了,她一顆心全在他身上,丁天仁答應跟輕雲進去,已使她很不放
心,現在進去了這許多時間,沒有一點音息,連四周牆壁都找不到門戶,教她如何不急,
一手持著長劍,只是在斗室之間來回走著!
    這時驟睹石門開處,丁天仁押著輕雲走出,急忙迎了上去,問道:「總管,怎麼
了!」
    丁天仁道:「溫如春已經逃走,輕雲是她的助手,她已說出囚人之處是在前面,要
她走在前面給我們領路。」
    宋青雯道:「總管把她交給我就好。」一面劍尖一指,喝道:「還不快走?」
    輕雲走在前面,行近石門,她雙手下垂,裝作穴道受制,自然不好去開啟石門,只
是口中說道:「開啟石門就在壁上,只要拉動鐵環,就會自動打開。」
    丁天仁跨上一步,伸手拉動鐵環,耳中立即聽到一陣軋軋輕震,正面石壁隨著徐徐
裂開一道門戶,大家魚貫走出。
    輕雲道:「門戶就在對面。」
    橫越甬道,走到對面牆下,輕雲又道:「右首牆下,有一覆碗形的石塊,任總管只
要用右腳尖抵著,由我來答話。」
    丁天仁走上一步,低頭看去,牆下果然有一個覆碗形的石塊,這就用腳尖朝前抵住。
    就在此時,石壁問傳出聲音問道:「什麼人?」
    輕雲隨口道:「是我,二使者的助理。」
    「是!」那人應了一聲,石牆上及時發出軋軋輕響,漸漸裂開門戶,射出燈光。
    輕雲走在最前面,跨進門,一名青衣漢子躬著身道:「屬下……」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宋青雯早點出一指,制住了他穴道。
    這一幢圓形的房屋,中間是一座空曠的中庭,有假山、花圃、四周圍以朱欄,一圈
共有八間房舍。
    輕雲道:「被溫如春囚禁的人,都被他下了迷藥,住在右首兩間房中。」
    丁天仁問道:「其餘的房間呢?」
    輕雲道:「都是空的,沒有住人。」
    丁天仁問道:「溫如春住在那一間?」
    輕雲道:「左首第一間。」
    丁天仁道:」好,我們先去救人。」
    當下仍由宋青雯押著輕雲走在前面,繞到右首一間房門前面,輕雲腳下一停,回頭
朝丁天仁道:「這一間裡,住的就是溫九姑和她三個徒弟,她們都服過安寧丹,沒事的
時候,只是靜靜的坐著,要救她們先要解去她們服下的安寧丹。」
    丁天仁含笑道:「謝謝你的合作。」
    宋青雯早就有著懷疑,輕雲只在被丁天仁押著走出之時,臉上有著氣惱之色,此後
就再也不見她有什麼氣憤之色,如今她居然會說出要救她們,就先解去她們服下的「安
寧丹」的話來,這就不像被丁天仁制住穴道,強迫她領路的了,想到這裡,不覺有意無
意的朝丁天仁、輕雲兩人看了一眼,心中暗道:看來你們果然已有默契。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3:04:36

丁天仁搶先跨上一步,推門而入,宋青雯叮囑王小七在門口,自己緊隨輕雲身後走
入。
    從外面看來,這裡只是一個房間,但到了裡面,卻甚為寬敞,入門是一個起居室,
陳設相當不錯,左右各有一個房門。
    輕雲適時道:「這裡本是招待上面派來的人住的,所以左邊是主臥室,右邊還有門
人或隨行的臥房,溫九姑就在左邊一問房中……」
    她話聲未落,宋青雯在她肩頭輕輕拍了一下,說道:「我替你解開穴道了,免得穴
道受制,行動多不方便。」
    其實這一掌,她只是輕輕拍了一下,並無解穴作用,但她既說已經替輕雲解開穴道,
輕雲心思靈敏,馬上含笑躬身道:「多謝宋姐姐。」
    宋青雯嗤的笑道:「你這聲姐姐叫對了。」
    丁天仁不知就裡,不覺朝宋青雯看去。
    宋青雯朝他抿抿櫻唇,說道:「我真服了總管,不知你用什麼方法,把溫如春的助
理小姐,三言兩語就拉過來了。」
    丁天仁聽得俊臉不禁一熱,忙道:「青雯,你誤會了,輕雲姑娘是奉石老哥哥之命,
把辟邪王佩交給我的,她令尊還在他們手裡留為人質,所以不能暴露身份。」
    一面就把才纔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宋青雯咭的笑道:「我還以為你們在後花園私訂終身了呢!」
    輕雲粉臉驟酡,不依的道:「宋姐姐,你留些口德好不!」
    宋青雯笑道:「好啦,我只是說說笑話罷了,小妹子可別認真呀!」
    輕雲伸手道:「總管把辟邪玉珮交給我,你們跟我進來。」
    丁天仁取出玉珮,交給輕雲。
    輕雲就走在前面,推門而入,丁天仁、宋青雯緊隨她身後走入。
    這間臥房,略呈長方,不但寬敞,佈置也極為雅潔,正面一張錦榻上,跌坐著溫九
姑,雙目微闔,對三人走入,不聞不問,這情形和丁天仁初次見到七位老護法一般無二,
這自然是服了安寧丹之故。
    輕雲悄悄走在溫九姑前面,悄聲道:「溫九姑,二使者說,要你左手握住這塊玉珮,
運功一周,你就可以完全清醒了。」
    說完,把玉珮塞入溫九姑左手掌心。
    溫九姑只微微睜了下眼,又緩緩闔上,她似是接納了輕雲說的話,正在運氣行功,
三人站在一旁,誰都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約莫過了盞茶光景,溫九姑突然睜開眼來,雙目精光暴射,朝三人投來,尖聲問道:
「溫如春怎麼會派人送辟邪玉珮給老婆子解除迷藥的?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丁天仁跨前一步,拱拱手道:「溫護法說對了,在下王紹三,特地來救溫護法的,
溫如春已經逃走了。」
    輕雲聽丁大哥忽然自稱王紹三,心下暗暗奇怪。
    溫九姑目光凝注,懷疑的道:「你是三公子?」
    丁天仁道:「不錯,在下奉副總護法之命,追查川西武林同道無故失蹤之事來的,
在下臉上易了容,目前改扮的是西莊總管任貴,所以溫護法認不出來了。」
    溫九姑一腳跨下錦榻,呷呷尖笑道:」你果然是三公子,真該謝謝你了。」一面把
手中玉珮交還給丁天仁。
    丁天仁道:「溫護法不用客氣。」
    溫九姑一把抓起豎放在榻邊的鴆杖,急急問道:「三公子,如春那小畜牲往那裡去
了?」
    丁天仁道:「溫如春逃走已經很久了,我們好不容易找到這裡來的,對面房中還有
溫護法門下三位令徒需要解迷呢!」
    溫九姑道:「老婆子只有紅兒一個徒弟,那有三個徒弟?哦,對了,老婆子差點忘
了,那三個一定是公子的師妹,也被小畜生擒來了,我一直都沒見過她們,這小畜生真
該死。」
    丁天仁聽她口氣,已知這三人準是易雲英、金蘭和葉青青無疑,口中故意說道:
「是小師妹她們,她們怎麼也來了?」
    溫九姑呷呷笑道:「三公子還不知道她們是奉盟主之命,出來查一件案子的,走,
咱們快去。」
    輕雲道:「總管把玉珮給我,還是由我和她們說的好。」
    丁天仁把玉珮交給輕雲,她搶先走在前面,溫九姑急忙跟了出去。
    宋青雯悄聲問道:「你有三個小師妹嗎?」
    丁天仁道:「我以後再和你說,快走了!」
    大家退出左首房間,又朝右首一道門進去!
    這間房是給門人弟子住的,當然沒有左邊那問的佈置,除了對面各放兩張床鋪,就
沒有什麼擺設,其中三張床鋪上,各自閉目坐著一個青衫少年,丁天仁目光一瞥,就認
出她們不是易雲英、金蘭、葉青青,還有誰來?
    輕雲輕盈的走到易雲英身邊,附著她耳朵低低的說了幾訊就把玉珮塞入她手中,過
沒多久,易雲英倏地睜開眼來。
    丁天仁立即以」傳音入密」說道:「雲英,我是丁天仁,現在扮成任貴,是這裡的
總管,但你們跟溫九姑說是盟主門下,那就繼續扮下去,只當不認識我,等我叫你師妹,
你就要驚奇的叫我三師兄,哦,你最先該和溫九姑打招呼,要叫她溫護法。」
    易雲英聽出是丁大哥的聲音,心頭不禁一喜,目光掄動,緩緩落到溫九姑身上,喜
道:「溫護法,是你救我們的了!」
    說著迅快跨下床來。
    溫九姑喜人奉承,雙腮顫動,呷呷笑道:「易姑娘,你三師哥也來了。」
    丁天仁立即走上前去,說道:「師妹,愚兄扮了任貴,你不認識了?」
    易雲英故作涼喜的道:「你是三師哥!」
    丁天仁道:「你快去把玉珮交給唐姑娘,她還要給兩位小師妹解迷呢!」
    易雲英問道:「三師哥,這是怎麼一回事?」
    丁天仁道:「你現在不要多問,待會愚兄自會告訴你們的。」
    易雲英把玉珮交給了輕雲,輕雲依次要金蘭、葉青青二人左手握著玉珮運功,金蘭、
葉青青也相繼醒過來,丁天仁也以「傳音入密」教了兩人一番話,不必細說。
    現在大家業已退出右首第一問,回到中庭。
    輕雲和宋青雯又朝第二間進去,一會工夫,領著桂花庵主和她六個徒弟一起出來。
    宋青雯給丁天仁引見了桂花庵主。
    桂花庵主連忙合十道:「貧尼師徒多蒙任總管搭救,貧尼感激不盡。」
    丁天仁連說:「不敢。」
    輕雲走近丁天仁身邊,朝前一指,說道:「任總管,你們從這裡過去,只要拉動壁
間鐵環,屏風就會自動移開,所以你拉動鐵環之後,必須及早退下,好啦,恕我不送
了。」
    丁天仁感激的道:「謝謝你。」
    「不用謝。」
    輕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往後退去。
    溫九姑問道:「此女是什麼人?」
    丁天仁笑了笑道:「因為我扮的是這裡總管,她只是一名管事,所以我要她領路,
她不敢不從。」
    溫九姑道:「但她現在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你不該放她走的。」
    丁天仁道:「不要緊,目前這西莊已由在下控制了,這裡所有的人,自然全聽在下
的了。」
    溫九姑稱讚道:「三公子真能幹。」
    說話之時,已經走近壁前,丁天仁沖手拉動鐵環,就往後退下,果然在地底一陣輕
震之後,壁間一方大石,迅即往後移開。
    丁天仁道:「溫護法,請,我們可以出去了。」
    大家從石屏風兩邊走出大廳。
    金少泉看到丁天仁領著大家走出,喜道:「總管出來了。」
    丁天仁忙以「傳音入密」朝金少泉,白少雲二人說道:「我是以玉紹三身份改成任
貴的,你們不可叫我丁兄,也不可和易雲英、金蘭、葉青青三人相識。」
    當然,他也早已叮囑過易雲英三人。
    白少雲道:「任總管,沒找到溫如春嗎?」
    丁天仁道:「他已經逃走了。」
    金少泉一怔道:「那……院主等人怎麼辦?」
    丁天仁含笑道:「金兄莫急,兄弟已經有解救之法了。」
    一面把辟邪玉珮交給宋青雯,說道:「你去給院主和六位老護法解迷,大家辛苦了
一個晚上,快坐下來歇息會再說。」
    接著就給溫九姑、桂花庵主,引介了金少泉、白少雲和崆峒七矮等人,介紹到易雲
英、金蘭、葉青青三人時,只說是自己的三個小師妹。
    正好這時金贊臣,和六位老護法也次第清醒過來,這六位老護法竟然是大涼山封清
風,自流井金家堡堡主金長生(金少泉父)劍門山白家莊莊主白雲生(白少雲父)成都
歸雲莊莊主歸耕雲、青羊觀觀主景雲子、九頂山張述古、都是金贊臣的老友,重九會的
成員。
    (重九會並不是什麼武林組織,只是志同道合的老朋友一年一次的敘會,這七人也
都是在去年重九會前幾天無故失蹤的人)
    金蘭、金少泉,上去拜見父親。白少雲因自己扮的是簡子興,不便在眾人面前暴露
身份,只以「傳音入密」和父親說了。然後由丁天仁向金贊臣等人報告了事情的經過,
他並沒說出自己是王紹三或者是丁天仁。
    金贊臣似是心有懷疑,問道:「任貴,你這辟邪玉珮是那裡來的?」
    丁天仁道:「回院主,這方玉珮是青雯從輕雲身上搜出來的,據輕雲說,是溫女春
交給她代為保管的。」
    金贊臣呵呵一道:「溫如春一身都是迷藥,辟邪玉珮專解迷毒,自然不敢放在身上
了,哦,輕雲人呢?」
    丁天仁道:「她自解穴道,趁我不備,悄悄逃走了。」
    金蘭心中暗暗覺得奇怪,丁大哥方才叮囑自己,不可在爹面前,說出他的真正身份,
如今和爹說的,也全非實話,他懷疑爹什麼呢?
    金贊臣一手持須道:「這丫頭會是教主派來的人?」
    封自清問道:「金兄可知溫如春師傅到底是什麼人嗎?」
    金贊臣道:「此人兄弟曾見過一次,那時兄弟應該已被他下了迷藥,只是比諸位道
兄較輕,心頭還有些明白,但也只有兩成明白而已,如今回憶起來,印象極為模糊,是
未經見過面的道裝老人,兄弟這院主和諸位道兄的老護法,也都是他委任的。」
    金長生道:「金兄,咱們現在該如何呢?」
    丁天仁道:「在下覺得院主和諸位道長目前雖已清醒,但要查出這位教主是誰,有
何圖謀?自以繼續裝作被迷模樣,教中一定會派人前來,就可查個水落石出了。」
    金贊臣目芒飛閃,沉笑道:「任貴你這主意不錯,老夫等人豈能任人拿來,清醒了
就不再追究,諸位道兄,溫如春逃走之。後,教主一定會另行派人前來,到時咱們只要
把此人拿下,就可以逼他說出教主住處,不把此人揪出來,咱們川西就永無寧日。」
    白雲生道:「金兄說得極是,你依然當你的院主,咱們這老護法也繼續當下去,非
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金贊臣頷首道:「諸位道兄既然決定,咱們就一起回第三進去。」
    一面朝丁天仁道:「你是這裡的總管,先把大家去安頓好了,晚上到老夫那裡去,
咱們還須好好計議計議。」
    丁天仁躬身應「是」,當下就請孔老五手提宮燈,送金贊臣等七人回轉第三進。









第36章
    丁天仁、宋青雯領金少泉、白少雲、王小七、溫九姑、易雲英、金蘭、葉青青、桂
花庵主師徒,以及崆峒七矮由地道回到地面,依次從衣櫥中走出。
    小香一直守在出口處,看到丁天仁,目含幽怨,說道:「總管總算回來了,你還不
知道這時候已經快近午刻了,你們去了整整一晚又是半天,一點消息也沒有,真是急死
人了呀!」
    她說得又急又快,但看到丁天仁身後還跟著許多人一起走出,除了金少泉、白少雲
和王小七三人她曾見過,溫九姑、易雲英等三位年輕公子和桂花庵主師徒,崆峒七矮她
都沒有見過。
    丁天仁也沒時間和她細說,只笑了笑道:「你還不知道我們經歷了多少艱險,哦,
這裡沒事吧?」
    小香微微搖頭道:「沒有。」
    丁天仁就吩咐小香,把溫九姑、桂花庵主師徒,以及崆峒七矮等人,安置到第二進
房舍之中。易雲英等三人則住到自己這幢房舍的後進,和宋青雯、小香住在一起。金少
泉三人就住在自己對面(客廳左首)的房中。一面又吩咐任富去廚房。做三席酒飯送到
第二進廳上去。
    飯後,丁天仁又叫白少雲(他扮的是簡帳房)趕去大竹橫街客店,把紅兒、紀效祖
二人請來。
    諸事停當,丁天仁回到房中,宋青雯已在等著他,說道:「易姑娘三位已經問過幾
次,你回來了沒有,好像有急事要找你。」
    丁天仁笑道:「我知道,她們都是急性子,只是想打破砂鍋問到底罷了。」
    宋青雯道:「那現在可以請她們來了?」
    丁天仁道:「你也同樣叫小香進來,我們在客廳裡坐好了。」
    宋青雯點點頭,又道:「有一件事,不知該不該和你說?」
    丁天仁道:「我們有什麼話不可以說的?」
    宋青雯粉臉微紅,輕啐了聲,才道:「我看金贊臣眼神有異,他不像是被逼當院主
的,而且對你好像也起了懷疑。」
    丁天仁笑了笑道:「我也有這感覺,所以有好多事我都沒有告訴他。」
    宋青雯道:「但金蘭姑娘是他女兒。」
    丁天亡笑道:「這個我知道,所以我暗中叮囑過她。」
    宋青雯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她會聽你的嗎?」
    丁天仁道:「你過一會就知道了。」
    宋青雯翩然退出。過沒多久,白少雲領紅兒、紀效祖二人走入,紅兒已經聽白少雲
說過,他目前扮的是西莊總管任貴,師傅只知遣扮任貴的是盟主座下三弟子王紹三,並
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就是丁天仁,不可露了口風。
    因此紅兒還是經由白少雲引見,才朝丁天仁躬躬身道:「小女子紅兒見過總管,方
才簡帳房(白少雲)說,我師傅已經來到這裡。」
    丁天仁頷首道:「不錯,溫護法就住在第二進,我叫任富領姑娘前去好了。」
    紅兒心裡有許多話要和丁大哥說,但當著外人,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說了句
道:「謝謝總管。」
    就由任富領他前去第二進。
    丁天仁跨出臥室,小客堂上已經等著易雲英、金蘭、葉青青還有宋青雯、小香(宓
無雙)五人。
    丁天仁走近左首,舉手敲了二下,叫道:「金兄、白兄,你們出來。」
    房門開處,金少泉、自少雲二人一起走出。
    丁天仁朝王小七道:「王兄,這間房裡,是通往地室的門戶,十分重要,由你守著,
如果有人從地宰上來,你就給我一併拿下,如敢硬闖,只管下重手好了。」
    王小七道:「兄弟省得。」
    丁天仁一手拉上了房門,回頭要紀效祖、任富二人站在階前,又要小翠(產來的小
香)站至熔堂屏後,(後面一進是宋青雯、小香住的地方)自己在中間一張椅子坐下,
然後抬了下手道:「大家請坐。」
    易雲英道:「總管好像要宣佈什麼重要事情呢?」
    大家各自在椅子落坐之後,丁天仁道:「在座的人,都已經知道我的身份,從神女
宮出來,我扮的是王紹三,到了這裡之後,又改扮成任貴,目前對『武林聯盟』的人來
說,他們知道我仍是王紹三,對西莊的人來說,我是任貴。真正的王紹三,就是王小七,
真正的任貴,就是任富,另外還有兩人,一個是武林聯盟跟我出來的紀效祖,一個是這
裡的小鬟小香,這四人服過嶺南溫家的『迷信丹』,已可完全信賴也和自己人一樣
了……」
    他口氣微頓,接著道:「現在我要跟大家引見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宋青雯姑娘,
她是自稱教主的神秘教派來監視任貴的,但宋姑娘深明大義,投到我們陣營中來了。第
二位是現在小香,她是武林聯盟盟主門下的弟子宓無雙,是王紹三的師姐,也給兄弟說
服了,願意為我方效力」。
    易雲英、金蘭、葉青青三位姑娘涉世未深,聽說宋、宓二人真正身份,自然極為高
興,立即拉著宋青雯、宓無雙二人的手,正待說話。
    丁天仁含笑道:「我話還沒說完,我現在該給你們三個介紹了。」接著就朝宋青雯、
宓無雙二人指著易雲英三人說道。「溫九姑把她們三個說是盟主門下,其實不是。」
    然後介紹易雲英是自己的小師妹,金蘭大家已經知道她是院主金贊臣的女兒,葉青
青則是巫山神女宮的小宮主。
    自己改扮王紹三,離開神女宮之後,金少泉、白少雲、王小七三人一批,易雲英等
三人是另一批;分別上路,目的就是暗中支援自己來的。
    現在大家都弄清楚了。
    金少泉問道:「丁兄,川西失蹤的武林人物,總算給我們找到了,現在該怎麼辦
呢?」
    丁天仁道:「問題還多著呢,譬如武林聯盟,我們到今天只知他們叫武林聯盟,連
宓姑娘是盟主座下的二弟子,依然不知道盟主是誰?
    另外這個教主,我們只知道溫如春是他門下的二弟子,別說教主是誰,連他們叫什
麼教都一無所知。
    而且溫如春這個人,如果沒有溫九姑把他身份揭穿,我們只知道他叫文如春,(教
中的人都叫他文如春)也並不知道他是溫家子弟,這兩個神秘組織,有一相同之處,就
是劫待各地著名武林人物,他們的野心,當然就是為了吞食各地武林人物的地盤。
    我們在神女宮一役,救出了被武林聯盟劫持的人,在這裡又救出了神秘教派劫持迷
失神志的七位武林前輩,但今後要怎麼做就看醉老哥哥(歐陽休)和石老哥哥如何指示
了。」
    白少雲道:「石前輩已經好久沒和我們聯繫了,不知他去了那裡?」
    葉青青道:「是啊,石老哥哥還說一路保護我們的,我們被溫如春擒來,他連人影
都沒見到,我想他們兩個一定躲在那裡喝醉了。」
    這話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葉青青臉上一紅,說道:「我那裡說得不對了?」
    丁天仁笑道:「這兩位老哥哥遊戲風塵;但大事不會糊塗的。」
    剛說到這裡,突聽屏後有人尖「啊」了一聲。
    屏後是由小翠守著的,這聲尖「啊」正出自少女之口。
    丁天仁反應極快,「啊」聲入耳,人已一躍而起,快若旋風,一下朝屏後搶去,目
光一注,只見小翠手中拿著一張紙條發楞,這就問:「小翠,發生了什麼事?」
    小翟答道:「回總管,剛才小婢看到有一道白光從天可降,一下落到小婢手上,好
重好重,把小婢壓得幾乎站立不穩,跌坐下去,原來只是一張紙條……」
    丁天仁道:「拿來給我看。」
    這時,宋青雯和宓無雙也相繼掠出。
    小翠應了聲「是」,就把紙條雙手呈上。
    丁天仁只看了一眼,紙上一筆歪歪倒倒的字跡,一看就知是石破衣寫的,一面說道:
「你好好守在這裡,沒事了。」
    宋青雯正待開口,丁天仁道:「我們回進去。」
    三人回人客堂,丁天仁笑道:「你們方纔還在說石老哥哥,他已有紙條來了。」
    葉青青道:「方纔我說的話,石老哥哥不知聽到了沒有?」
    金蘭笑道:「他自然聽到了。」
    葉青青道:「那多不好意思?」
    丁天仁仔細看去,只見紙條上寫著:「溫如春去搬救兵,今晚可能會有強敵前來,
王紹三應立即命紀效祖發出飛鴿求援,簡子興速回觀音閣,宓無雙、紀效祖可同去,在
觀音閣接待武林聯盟來援之人。爾等今晚非萬不得已,不宜出手,應隨機應變,諸事小
心。」
    當下就把字條遞給金少泉,大家依次傳閱。
    丁天仁目光環顧,問道:「大家看了有什麼意見?」
    葉青青道:「這麼大的事情,石老哥哥寫得這麼簡單,他到底要我們怎麼辦呢?」
    金少泉道:「溫如春如果搬來救兵,要對付的只有兩個地方,一是第三進的院主和
六位老護法,二是這裡的總管任貴。
    我看石前輩要丁兄向武林聯盟發出飛鴿求援,他雖沒明說,但主要的就是讓武林聯
盟來援的人,去對付溫如春搬來的救兵,所以叫我們非萬不得已,不宜出手,又有隨機
應變,諸事小心的說法。」
    宋青雯道:「金少俠說的一點不錯,他要我們隔山看虎鬥,讓他們去打個兩敗俱傷,
我們以保存實力為宜。」
    宓無雙道:「但我們也必須調配人手,以防萬一。」
    白少雲道:「宓姑娘說的極是,我們都聽丁兄的。」
    丁天仁道:「石老哥哥要白兄和宓姑娘、紀效祖到觀音閣去,就是要紀效祖到觀音
閣再發飛鴿救援,武林聯盟的人趕來了,就由宓姑娘出面接待,宓姑娘可再帶任富同去,
他對西莊形勢十分熟悉,由他當嚮導,最好能在西莊幾處要道佈置人手,把溫如春搬來
的救兵,在半路加以攔襲,不讓他們進莊,是最好的,事不宜遲,你們該早些去才好。」
    白少雲道:「好,宓姑娘,我們走吧!」
    宓無雙雖然不願意,但也只好答應,丁天仁吩咐紀效祖、任富隨二人前去,一切都
要聽簡帳房的,四人立即出發。
    丁天仁又道:「我們這裡的人,就留在這裡,但也要分作兩組,我和金兄、王小七
三人一組,易雲英、金蘭、葉青青和宋青雯一組,不過你們三個江湖經驗不足,凡事要
聽宋姑娘的才好。」
    宋青雯聽得心頭甜甜的,可見丁大哥是如何看重自己。
    金少泉道:「第三進金院主和六位老護法,和住在第二進的溫九姑、桂花庵主、丁
兄最好也要去通知他們一聲。」
    丁天仁點頭道:「院主本來約我晚上去一趟,我想早些過去也好。」
    金蘭道:「丁大哥,我們這裡沒有外人,有一件事,不知道我該不該問?」
    丁天仁笑道:」你有什麼事,只管問好了。」
    金蘭道:「我爹是這裡的院主,任貴是這裡的總管、我總覺得心裡有些不安。」
    丁天仁道:「金伯父和任貴都是服了他們的安寧丹,被迷失了心志,現在金伯父中
的迷藥已經解除了,你不用再擔心了。」
    金蘭看著他微微搖頭道:「丁大哥,我們從神女宮出來,大家情同兄弟姐妹,你不
用安慰我,你方才有許多事,都不讓我告訴爹,其中一定有著道理。」
    丁天仁道:「我們同樣也沒有告訴金兄和白兄令尊,因為除了金伯父和白兄的令尊
之外,還有四位雖是武林同輩,但我們對他們的認識不多,萬一其中有一個是對方臥底
的人,我們把事情說出來了,豈非全洩了底,所以只好暫時一個也不說。」
    金蘭道:「方纔金兄說,不是要你去通知第二進和第三進的人嗎?」
    丁天仁沉吟道:「這個我還在考慮,因為照我們方纔的計劃,讓武林聯盟的人,能
夠把溫如春搬來的救兵,攔阻在莊外,不讓他們進入西莊,那就不用去通知他們了。」
    宋青雯道:「但如果溫如春帶著人從地道進來呢,第三進和這裡,都有地道可通。」
    丁天仁道:「這一點倒也不可不防,不過地室縱然另有通路,但出口不會離西莊太
遠,只要在莊外四周安置伏兵,他們也就無法進入地室了。」
    剛說到這裡,只聽階前有人高聲道:「屬下何祥生求見。」
    何祥生是管理莊丁的管事。
    丁天仁朝金少泉、易雲英等人道:「你們先去避一下,不知他來有什麼事情。」
    金少泉和易雲英等人都退入左首房中。
    丁天仁抬目道:「進來。」
    何祥生急步趨入,拱拱手道:「屬下見過總管。」
    丁天仁問道:「何管事來見本座,有什麼事嗎?」
    何祥生道:「回總管,總管交代的人手,屬下都安排好了。」丁天仁問道:「我交
代你什麼了。」
    何祥生忽然右手握拳,朝著了天仁面門連點三點,說道:「就是這些人了。」
    丁天仁愕然道:「你……」
    何祥生朝他聳聳肩,笑道:「我是來告訴總管的,該來的人都來了。」
    丁天仁驚喜的道:「你是石老哥哥!」
    何祥生道:「連秦宮主都來了,你叫葉青青去找接待管事李長髮就好。」
    總管住處,是第二進的東首一座院落,要去第二進正屋,有一道腰門可通。
    現在是傍晚時光,丁天仁剛跨進腰門,就見走廊上站著兩個佩劍青衣少女,一看就
知是桂花庵主門下兩個女弟子,這就拱拱手道:「在下有事來見溫護法的。」
    她們當然認得任總管,其中一個欠身還禮道:「溫師伯和家師都在這裡,總管請
進。」
    丁天仁跨入左廂,溫九姑和桂花庵主一起站起身來,說道:「總管前來,一定有什
麼見教了。」
    丁天仁道:「溫護法、庵主請坐,在下確實有事奉告。」
    三人落坐之後,紅兒端上一盞香茗,她因有師傅在座,當然不敢叫他丁大哥,縱然
心裡有許多話,也不敢吐露隻字,只是說了聲:「總管請用茶。」
    就默默的退下。
    溫九姑問道:「三公子有什麼事,請說好了。」
    丁天仁道:「在下得到消息,溫如春從這裡逃走,是去搬救兵的,據說大概二更稍
後,即會有大批強敵趕來……」
    溫九姑沒待他說完,雙腮鼓動,怒聲道:「這畜生我非宰了他不可。」
    桂花庵主平靜的道:「溫道友,王公子話還沒說完呢?」
    溫九姑哦了一聲,歉然道:「對不起,老婆子聽到這畜生,就氣往上衝,三公子請
說。」
    丁天仁續道:「在下二師姐已經趕去觀音閣,以飛鴿傳書,向總護法求援,二更前
可以趕到……」
    溫九姑道:「如此甚好,老婆子二更前就去觀音閣,和他們會合。」
    丁天仁取出二瓶藥瓶,雙手奉上,說道:「溫護法身上藥瓶,已被溫如春以假換真,
(其實是石破衣換的)全已失去功效,這兩個藥瓶是在下在溫如春房子搜來的,大概他
為時匆促,不及攜走,溫護法看看是否用得著?」
    溫九姑伸手接過,看了一眼,唔道:「是聞風散和清靈丹,謝謝三公子。」
    丁天仁道:「在下有一請求,今晚來敵,可能分成幾路,向本莊偷襲,因此希望溫
護法二更之後,不必正面現身,只在本莊四周擔任游擊,看到敵人,就把他們迷翻,這
樣比和他們正面對敵,收效更宏。至於捉拿溫如春,是在下的事,到時保證將溫如春交
給溫護法處置。」
    這話自然是石破衣教他說的了。
    溫九姑連連點頭道:「好,老婆子就聽三公子的話,那就不用去和總護法他們會合
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3:06:20

丁天仁道:「多謝溫護法。」
    桂花庵主道:「王公子可曾給老尼安排什麼任務?」
    丁天仁道:「今晚之事,敝盟總護法可能親自趕來,庵主和敝盟的來人,並不熟悉,
因此就不敢勞動庵主了,但這第二進,就請庵主坐鎮了。」
    丁天仁來至第三進,金贊臣和六位老護法都在瞑目靜坐,對丁天仁的進來,不聞不
問,這下看得丁天仁不禁為之一怔!
    這情形和自己第一次看到他們時一般無二,當時他們是被「寧神丹」迷失神志,現
在他們都已解去迷藥,怎麼還會如此呢?莫非他們第二次又中了迷藥不成?心念閃電一
轉,正待走上幾步,仔細檢查,他們是否中了迷藥。
    只見金贊臣卻在此時緩緩睜開眼來,說道:「任貴,你來了?」
    丁天仁連忙抱拳道:「院主要在下晚上來,在下這時候正好沒事,所以早些來了。」
    金贊臣緩緩站起,說道:「老夫等人方才手握辟邪玉珮運功,大概時間不夠,留在
體內的迷藥並未盡去,以致又有復發之兆,六位道兄正在運功,不可驚擾他們,你隨老
夫來。」
    出了練功房,來至西首第一間。(金贊臣的臥房)金贊臣托大的在椅上坐下,問道:
「辟邪玉珮可在你身邊,交給老夫,等老夫在運功解迷之後,也好給六位道兄去解迷。」
    丁天仁自然不會相信經辟邪玉珮解除迷藥,還會有殘餘的迷藥留在體內,還會復發,
心知這是金贊臣志在要辟邪玉珮的藉口而已,這就歉然道:「方纔聽說溫九姑、桂花庵
主師徒等人都因體內殘留的迷藥復發,陷入昏迷,在下已把玉珮交給宋青雯要她趕去救
治,沒在在下身上,院主如有需要:待會在下要青雯給院主送來就是了。」
    金贊臣臉上似有不信之色,但自己等七人體內殘留迷藥復發,乃是自己說的,丁天
仁以此作藉口,就無可反駁他了,口中沉嘿一聲道:「好吧,待會你要她送來好了!唔,
老夫有話問你,你坐下來。」
    丁天仁依言坐下。
    金贊臣目光凝注,說道:「老夫聽溫九姑稱你三公子,而且神色之間,似極恭維,
溫九婚為人一向據傲自大,可見你並非常人,老夫面前不必隱瞞,你究竟是誰,現在總
該明白見告了。」
    丁天仁道:「院主目前只要知道我是任貴就好,過了今晚,在下自當詳細奉告。」
    金贊臣面露不悅,乾笑道:「好、好,你不說,老夫就不用多問了。」
    丁天仁還未開口,鼻中忽然聞到一縷極輕的香味,回頭看去,原來窗口一張小圓桌
上放著一個古銅小香爐,一縷輕煙,從爐蓋升起,因風散發,正好朝自己坐椅方向吹來,
心中不覺微生警意!
    金贊臣坐在他對面,他的一舉一動,自然都看在眼內、臉上隱現橘笑,說道:「老
夫香爐中焚的是印度梵香,香氣雖輕,你覺得如何?」
    丁天仁道:「在下覺得這香聞了會使人微生昏眩……」
    金贊臣豁然大笑道:「這就表示你凡心太重,只要再過一會就可安靜下來。」
    丁天仁故意站起身道:「在下有事要辦,先行告退。」
    金贊臣沉笑道:「你還能走嗎?」
    抬腕一指點了過來。
    丁天仁哦了一聲道:「原來六位老護法重又陷入昏迷狀態,就是聞了這種迷香所
致!」
    左手抬處,綏輕一翻,就已拂上金贊臣點來右腕。
    金贊臣突然右腕一麻,半邊身子幾乎動彈不得,心頭方自一驚。
    丁天仁那還容他出手,右手五指閃電彈出,一下點了他五處大穴,伸手入懷,取出
「迷信丹」納入他口中,過了半晌,才含笑道:「你要服從鴻檬一劍,今晚和六位老護
法守住第三進就好。」
    說完,解開他受制穴道,退出房去,重又回入練功房,取出辟邪玉珮,依次給他們
握在左手。
    六人本來就在瞑目跌坐,很快就解除了迷香。
    丁天仁就告訴他們有人在暗中點燃迷香,正好自己進來,給院主和諸位解除迷香,
現在已經沒事了,今晚二更以後,溫如春率同大批高手前來襲擊,不過在下已有安排,
如果沒有敵人闖入第三進來,諸位就不用出手,因為諸位認識雙方的人,怕難分敵我,
引發誤會。
    今晚真熱鬧,西莊,幾個管事,已經全易了人!
    第二進西首,有兩進自成院落的屋宇,本是接待賓客的精舍,管事李長髮,手下有
十六名接待人員,如今已住進神女宮宮主散花仙子秦楚雲、師妹白素素、護轎四煞和四
名侍女們。
    二門前面左首三間帳房,管帳田進財,也換了冊世秀才文中秀,三間帳房住了排教
總舵主羅長髮、冷面屠夫束大成,黑手神赫連天等四人。
    右首三間,本來是管理莊丁的管事何祥生治事之所,如今由石破衣當了管事,住了
巢湖矇叟,荊門山主季傅賢、潛龍於千里三人。
    整個西莊,全易了人,今晚入夜之後,在屋面上陰暗之處值崗的莊丁,已經全是頂
尖高手所喬裝。
    三里外的觀音閣,今晚由帳房簡子興暗中知會住持道通,要和尚們及早回轉僧房,
不許外出。
    初更時分,宓無雙、簡帳房、(白少雲)紀效祖、任富四人,已在大殿上等候人。
    初更方過,從大門昂然走進來的只有一個人,那是一個面情冷漠,手持摺扇的青衫
少年。
    宓無雙看得一怔,急忙迎了上去,說道:「是大師兄,只有你一個人來?」
    大師兄姓冷名靖,他生性和他姓氏十分相配,臉上冷峻,不論什麼時候,都沒有一
絲笑容,這時冷冷的問道:「二師妹,三師弟呢?」
    宓無雙道:「三師弟是本莊總管,不便出來,所以叫小妹在這裡等候的。」
    冷靖道:「副總護法,和幾位護法都來了,他們已在西莊四周隱身等候,要看看這
個名不見經傳的邪教,有些什麼高手,膽敢和武林聯盟作對!」
    宓無雙道:「大師兄請坐。」
    冷靖目光一轉,落到白少雲、任富二人身上,問道:「二師妹,這兩人是誰?」
    宓無雙道:「一個是這裡的帳房簡子興,一個是管事任富。」
    冷靖道:「這二人可靠嗎?」
    宓無雙連忙道:「不可靠,三師弟也不會叫他們來作小妹的助手了。」
    冷靖道:「好,副總護法只是要愚兄來告訴你一聲的,我們已經來了,你們就守在
這裡,不用出去,愚兄要走了。」
    說完,展動身法,一個輕旋,一道人影就如夜鳥掠空,朝外飛射出去。
    二更方過,西莊第二進突然飛起一道人影,只在屋簷上略一停留,就飛身而起,越
過第二進門樓,宛如一頭飛隼,朝前進撲去。
    這人在屋簷上停留,為時雖短,但已可看到是乙個手持鴆杖的矮胖老婆子,她正是
九寡十八迷溫九姑。
    她得知今晚溫如春會率眾趕來,她就下定決心要把小畜生擒下。三天來被溫如春逼
著她交出溫家「迷經」上祖傳秘方的幾味主藥,已經吃足苦頭,不去說它,就是溫如春
手上那柄迷天尺,乃是溫家至寶,也非奪過來不可。
    溫九姑飛出西莊沒有多久,又有一條人影從西莊牆頭飛越而出,這條人影身法之快,
比溫九姑不知高明多少,人影有如一縷淡煙,一閃面逝,就算你眼力再好,也看不清他
是條人影。
    但他只是跟在溫九姑身後,亦步亦趨,而且還和前面的溫九姑保持了上段距離,似
乎並沒有超越的意思,身法就突然放緩下來!
    如果你目能夜視的話,現在你就可以看清他是誰了!
    這人中等身材,赫然就是西莊管理莊了的管事何祥生。他當然已經不是何祥生了,
他是喬裝何祥生的石破衣。
    石破衣何以要跟蹤九寡十八迷呢?這答案很快就可以揭曉了。










第37章
    今夜,沒有月色,也沒有亮晶晶的星星!
    整個大地,就像籠罩在一層黑色篷帳之下。
    月黑風高,本來是夜行人出動最好的時候;但夜行人大多都練過夜行眼,就是藉著
星月之光,可以看得清四周事物,月黑風高之夜就沒有星月可以借助,夜行人也看不清
楚了。
    溫九姑似是也不想驚動什麼人,她的目標,只是溫如春。
    她曾聽丁天仁說過,溫如春是去搬救兵的,今晚可能會有不少高手趕來,她除了要
找溫如春,當然不願節外生枝,一旦遇上對方來人,免不了要動手,因此她盡量掩蔽行
藏,找樹木或陰暗之處,躲躲掩掩的行去,好像在選擇有利的地形,以守株待兔的方式,
靜待對方來人出現。
    就在此時,突然聽到東首有人發出一聲嘹亮的長笑,這笑聲十分蒼勁,顯見此人內
力相當深厚!
    「來了!」溫九姑口中暗叫了聲,立即移動身子,循著笑聲來處尋去。
    相距不過十數丈遠處,正有兩個瘦高人影面對面的站著,一個面向北立,一個面向
南立。
    溫九姑從他們站立的方向,就可以猜想到面向北立的應該是溫如春搬來的救兵,面
向南立的則是從西莊出來攔襲敵人的人,因為她自己也是從北首來的。
    剛才那聲長笑敢情是南首那人發的,他繼長笑之後,正在發話:「閣下蒙面而來,
連真面目都不敢見人,還想阻攔老夫人莊嗎?」
    北首那人微哂道:」你們敢見人的活,還會連什麼教都不敢說?」
    南首那人聽得勃然大怒,大喝一聲道:「該死的東西。」
    揮手一掌朝前擊去。
    北首那人沉笑道:「你是找死!」
    同樣揮手擊出。
    兩人這一掌各是因怒而發,少說也用上了七八成力道,但兩人都不敢硬接對方這一
掌,身形飛快的旋移開去。
    北首那人咦道:「吸星掌!」
    南首那人也同時發出一聲輕咦道:「陰沉掌!」
    兩人閃避來勢,又同時揮掌攻出,正因雙方業已知道對方來歷,更不敢絲毫大意,
發掌攻敵,避招進招,都極其小心。
    這兩個極負盛名的高手,各自下定決心,今晚一戰,絕不能敗在對方手下,出掌自
然也更見凌厲,愈打愈烈,黑夜之中,但見兩個瘦高黑影來往如飛,業已分不清人影。
    溫九姑隱身暗處,聽到兩人叫出「吸星掌」、「陰沉掌」,心中暗暗一怔,付道:
會是瘦夭王宿無忌(吸星掌)和青竹神向問天(陰沉掌)!
    接著又自言自語的道:「老婆子才不管你們呢!」
    話聲甫出,人已一個旋身,捨了他們,繼續朝東首走去。
    她人還沒離開,正在揮掌拚搏中的兩人,忽然無聲無息的往地上倒去。
    這下看得跟在溫九姑身後來的石破衣暗暗點頭,九寡十八迷果然名不虛傳,同樣
「聞風散」,她使出來就比自己高明了不知多少,自己要丁天仁把聞風散還給她,這一
著真還下對了!
    他一閃而出,落到瘦天王宿無忌、青竹神向問天兩人身邊,口中低低的道:「對不
起了,我手下留情,只能給你們留個二成功力,以保天年……」
    話聲未落,雙手倏揚,連續點殘二人九處經穴,破去一身功力,差不多只留下二成
武功,給他們保命防身,這已經對他們很客氣了。
    這時候西莊牆頭飛起兩條人影,一言不發,各自挾起兩人分頭奔去。把青竹神送往
觀音閣,瘦天王宿無忌則送到三里外的一片松林之間。
    西莊東北首,面向外的有兩個人,都以黑面布蒙臉,僅留兩個眼孔。
    面向西莊的卻有六個人,除了當前一個頭大如斗的黃衫老者,站在他身後的五個,
像是他的門人弟子。
    這黃衫老人一顆頭特別大,因此老遠就可以認得出來。
    溫九姑心頭又是一怔,忖道:鹿頭山麻一怪,他怎麼會加入這個邪教的?
    鹿一怪,其實是他外號鹿頭一怪,因為他姓麻,就叫他麻一怪,另外還有一個名稱,
叫他麻翻天,那是他以「翻天掌」出名,所以又叫他麻翻天。
    麻一怪也好,麻翻天也好,反正沒有人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就這樣叫他了。
    麻一怪成名在四十年以上,邪得還有些正派,不知他怎麼會當上這個無名教「供奉」
的。
    溫九姑已經從方才兩人中看到青竹神向問天臉上蒙著黑布,那麼以此類推,站在麻
一怪對面的兩個蒙面人,應該是武林聯盟的人了,只不知這兩人是誰?
    他們似在爭執,還未動手,管他的!
    溫九姑像一陣風般從他們身邊掠過,草坪上所有的人就像樹排般倒下去。
    石破衣趕忙閃了出去,他第一件事,就是撕下兩個蒙面人的黑布,口中哼道:「好
哇,婁山派的婁子賢,哈,這個還是葫蘆叟,你也真是越老越糊塗了,居然會當上了武
林聯盟護法,麻一怪,你不好好在鹿頭山納福,趟上這場渾水只能說孽由自作了」
    口中說著,雙手可沒閒著,指風飛灑而下,三位名動武林一等一的高手,悉被廢去
武功,只給他們保留了兩成功力。
    這回從西莊飛掠出來的人,共有八個人,他們敢情早就算準了雙方人數,兩人挾起
婁子賢、葫蘆叟,送往觀音閣,六人各自挾起一個,把麻一怪師徒送往三里外的松林,
和瘦天王放在一起。
    西莊西首,相距二里光景,有一座小山,小山腳下這時正有一群人在黑夜之中,刀
光劍影動上了手。
    這是廝殺人數最多的一處。
    小山腳下有一座山神廟,廟宇不大,卻是西莊地下秘室的一處出口。(溫如春就是
從這裡逃出來的。)
    現在溫如春搬了救兵趕來,東、南、北三處,都有三位老供奉從正面人莊,他領著
大師兄陸寒風、供奉屠龍師太和八名劍士卻要從地道進去,以收內外夾擊之功,因此一
路朝山神廟而來。
    沒想到武林盟盟主門下大弟子冷靖陪同護法九爪蒼虯余滄海、紅穗堂主紀效忠率領
十六名紅穗劍士,早在二更過後,就已守在小山腳下。
    陸寒風等人剛到山下,山神廟中已迎出雁翅般兩排十六名紅穗劍士,居中三人,中
間是九爪蒼虯余滄海、冷靖居左、紀效忠居右。
    陸寒風朝前一指,冷聲道:「二師弟,你去問問他們是些什麼人?」
    溫如春手持迷天尺,走上兩步,喝道:「爾等何人,還不快報上名來?」
    冷靖冷峻的道:「你就是溫如春,咱們已經等你多時了,你束手就縛吧!」
    溫如春怒聲道:「憑你也配?」
    冷靖道:「那就先把你拿下了!」
    人影一晃而至,同時嗆然劍鳴,一道銀虹應手而起、幾乎已把溫如春捲入在劍光之
中了。
    溫如春一身武功也自極高,但沒想到人家劍招竟有這般快,急忙舉尺封架,已被人
家搶得了先機,攻少守多,一時之間,再也扳不回均勢。
    陸寒風是教主門下大弟子,平日眼高於頂,此時看到對方乘二師弟不備,說打就打,
心頭大怒,長劍一指余滄海,冷然喝道:「來,老匹夫,本公子也和你玩幾招。」
    余滄海看到屠龍師太就在這少年身後,論身份,自己和屠龍師太交手還差不多,自
然不會把陸寒風放在眼裡,當然也不想和一個後生小子動手,但陸寒風這句「老匹夫」,
激起他的殺心。
    沉笑一聲道:「小子,你真不知天高地厚,老夫本來不想和小輩出手,你口不擇言,
老夫只好成全你了。」
    聲到人到,右手一探,猛向陸寒風右手肩頭抓來。
    紀效忠眼看余護法和大公子都已出手,對方連老尼姑只有九人,自己紅穗劍士卻有
十六人之多,那還猶豫,口中大喝一吉。「上!」
    長劍揮動,率領十六名劍士一起圍攻上去。
    屠龍師太看得大怒,屠龍刀一橫,厲聲道:「你們沒把老尼看在眼裡,那就一個也
別想活著回去。」
    刀光如雪,朝前掃來!
    她把紅穗劍上當作普通搖旗吶喊的莊丁,那就大錯特錯了!要知武林聯盟轄下武士,
以劍穗顏色分等,計有紅、黃、藍、白四色,其中以紅穗劍士武功最高,每一劍士足可
抵得江湖一流高手。
    陸寒風帶來的八名武士,身手也自不弱,迎戰八個紅穗劍士,還能應付,還有八名
紅穗劍士,聽屠龍師太倚老賣老,出言不遜,不約而同一擁而上,八支長劍劍光如織,
從四面八方攻向她的要害,一時之間真還把性如烈火的屠龍師太忙得接應不暇!
    就在雙方激戰之時,突聽一個尖厲的老婦聲音喝道:「小畜生,看你今晚還往那裡
逃?」
    那是溫九姑的聲音,她聲到人到,一道杖影,宛如泰山壓頂般朝溫如春當頭劈落!
    就在她人影乍現,正在和溫如春動手的冷靖,以及九爪蒼虯余滄海、紀效忠,和十
六名劍士,在同一時間,相繼踏地不起。
    只有溫如春沒有倒下,身影一下旋出,避開溫九姑凌空一擊,怒聲道:「你使聞風
散。」
    溫九姑尖笑道:「小畜生,就算你不怕聞風散,今晚也會把你碎屍萬段。」
    揮動鴆杖,連番擊出。
    石破衣及時出現,他連正眼也沒瞧他們一眼,只是忙著落指如風、把所有被迷翻的
人,一一廢去武功,只留兩成功力。
    西莊的莊丁們可配合得真好,石破衣把他們廢去武功,莊了們也正好趕到,身手矯
捷,各自挾起雙方的人,一組朝觀音閣方向奔去,另一組自然是朝東首松林去的人。
    溫如春揮動迷天尺,正和溫九姑動手,瞥見大師兄陸寒風、供奉屠龍師太等人,被
西莊莊丁搶走,心頭不由一急,急忙捨了溫九姑,口中大喝一聲:「你們給我站住!」
    突聽身後有人在自己耳邊輕笑道:「你給我站住才行,因為我答應過溫護法,要把
你交給她的。」
    溫如春驚然一驚,急忙往前竄出一步,回頭看去,這說話的正是西莊總管任貴,不
由怒道:「任貴,你敢和我作對……」
    這任貴當然是丁天仁了,聞言笑道:「和你作對有什麼稀奇,我還敢和你師傅作對
呢?」
    溫九姑手持鴆杖,尖聲道:「三公子,這小畜生投身邪教,敗壞溫家門風,老婆子
非把他拿下不可!」
    丁天仁笑道:「在下答應溫護法的,要把他交給你老處置,自然該由在下把他拿下
了,你老只要稍候就行。」
    這話聽得溫如春差點吐血,但他是城府極深的人,眼看溫九姑叫任貴「三公子」,
而且神色也極為恭謹,由此可見這位「三公子」絕非尋常人物。
    再說自己一身武功已是不弱,這小子卻一口一聲地要把自己拿下,交給九姑,如果
沒有把握,豈敢誇下海口?
    嘿,就算你有天大本領,老子只要先下手為強,你三頭產臂也不管用!
    心念閃電一轉,手中迷天尺迅快倒轉,正待按下!
    迷天香,嶺南溫家最厲害的迷香。
    丁天仁出手比他還快,左手輕輕一拂,溫如春右臂驟然一麻,連半邊身軀都有動彈
不得之感!
    丁天仁面含微笑,徐徐伸出手去,從他右手取過迷天尺,說道:「在下說過要把你
交給溫護法的,在下說了豈能不算?」
    溫如春身不能動,眼睜睜的看著他把迷天尺從自已手中取走,雙目真要冒出火來。
    丁天仁把取來的迷天尺送到溫九姑手中,說道:「這是貴門之物,請溫護法收好,
溫如春暫由在下帶進去,西莊南首還有一批人,要請溫護法費神去把他們制住了。」
    溫九姑滿心歡喜的接過迷天尺,呷呷尖笑道:「三公子放心,老婆子這就去。」
    「在下先行告退。」
    丁天仁拱拱手,一把提起溫如春朝莊中奔行而去。
    溫九姑剛剛掠起,只聽身後有人喂了一聲,叫道:「喂,溫姑娘,你不用去了。」
    溫九姑活了七十來歲,居然還有人叫自己「溫姑娘」,不覺硬行剎住身子,回頭看
去,只見一道灰影從身旁掠過,幾乎看不清這人是誰?
    但一縷聲音卻傳了過來:「叫你不用去了,因南邊的事情,老夫已經完全辦妥了。」
    溫九姑想不起這人會是誰?但光看此人身法,一身造詣,簡直勝過自己十倍以上,
一定是一位前輩高人無疑,既然他說不用去了,自己就不用去了。
    原來西莊南首,正是觀音閣。
    宓無雙剛送走冷靖。就要白少雲、紀效祖、任富三人,守在廟中,不可離開。
    她因大師兄說副總護法和幾位護法都來了,心頭有些緊張,也忍不住好奇,想看看
對方究竟會有些什麼人趕來?就悄然走出廟門。
    就在此時,突聽一個深沉的聲音喝道:「無雙,快退進去,有人來了!」
    宓無雙一聽聲音,立即躬下身去道:「是副總護法……」
    副總護法就是無敵陰手歐陽生!
    「嘿嘿,對方只有一個人,此人來得倒是好快!」
    歐陽生沉嘿著道:「既然來了,你就不用回進去了。」
    宓無雙根本沒看到副總護法的人,也沒看到他口中說的來人的影子,但副總護法既
然叫自己不用進去了,豈不正中自己下懷?口中立即應了聲「是。」
    她「是」字堪堪出口,突覺身前微風一颯,面前已經多了一個人!
    因相距不到數尺,縱在星月無光的黑夜,也依稀可以辨認,這人是個身穿灰布道袍,
頭戴道帽的老道人。一雙宛如寒星的目光,逼視著自己,緩緩說道:「女娃兒,你是什
麼人,站在觀音閣前面作甚?」
    宓無雙還沒開口,只聽到副總護法洪笑一聲道:「我當來的是誰?原來是三手真人
谷道兄,這就無怪神女宮許多女弟子會死在不同手法之下了!
    只是兄弟想不通已經有多年不曾在江湖出現的谷道兄,怎麼會投靠到一個無名邪教
之下,充當起殺手來了。」
    隨著話聲,從陰暗處緩步走出。」
    原來五十年前,江湖上出了一個自號百變道人的人,據說他精擅「百變神功」,善
於摹仿各門各派的獨門武功,引起各大門派注意,曾派出門人弟子,四處查訪,務必找
到這個怪人,但百變道人卻突然隱去,再也沒有他的消息。
    三十年前,江湖上卻出現了一個自稱三手真人的谷非凡,也專門摹仿各門各派的武
功,轟動一時,大家猜想他可能是百變道人的傳人,但他也只是江湖上曇花一現,就沒
了影子,今晚居然會在觀音閣前現身!
    三手真人目光投向歐陽生,微微一怔,臉色微沉,說道:「貧道是大道教首席主壇,
大道教並不是什麼邪教,閣下何人,恕貧道眼生得很,但閣下能一口叫出貧道來,諒非
尋常之輩,不知如何稱呼?」
    他終於說出「大道教」的名稱來了。
    歐陽生聞言大笑道:「老夫歐陽生。」
    「無敵陰手歐陽生,昔年玄陰教碩果僅存的老護法!」
    三手真人聽得又是一怔,接著點頭道:「有你道兄撐腰,無怪有人敢和大道教作對
了。」
    歐陽生道:「谷道兄真是善於責人,昧於責己,應該是大道教和武林聯盟作對在
先……」
    三手真人沒待他說下去,做然道:「現在已經不用說這些了。」
    他口氣倨傲,自是有備而來。
    歐陽生點頭道:「不錯,今晚貴教業已率眾而來,雙方唯有放手一搏……」
    他話還沒說完,只見一名勁裝漢子匆匆奔行而來,一直走到三手真人身邊,行了一
禮、就低低的說了兩句。
    三手真人聽得身軀猛然一震;駭異的道:「會有這等事,他們人在那裡?」
    那勁裝漢子回身朝東首指了指,又低低的說了一句。
    三手真人沒待他說完,雙腳一頓,化作一道灰影往東投去。
    歐陽生看得暗暗一笑,這一情形,分明是對方受到挫折,才匆匆趕去的,本來嘛,
今晚武林聯盟搶先對方,在西莊幾處必經之路,預先佈置人手,大道教的人注定非敗不
可。一面提高聲音說道:「谷道兄恕兄弟不送了。」
    就在此時,只見紀效祖匆匆從廟門走出,朝宓無雙低低說了兩句。
    宓無雙聽得神情一動,急忙躬身道:「副總護法,快請到廟裡去。」
    歐陽生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宓無雙躬身道:「事情緊急,好像幾位護法都負了傷,現在都在後進,詳細情形,
晚輩也不清楚。」
    歐陽生道:「好,咱們快走。」
    宓無雙跟著他身後,匆匆走入觀音閣第二進,這下看得她不禁怔住了!
    原來第二進大天井的地上,整整齊齊排列著兩行人,第一行是九爪蒼虯余滄海、葫
蘆叟、青竹神向問天、婁子賢等四位護法。
    第二排居中是大師兄冷靖,他左首則是紅穗堂主紀效忠。左右雁翅般排列著十六名
紅穗劍士。
    這是今晚由副總護法率領而來的全班人馬!
    他們每個人似是全數被人制住了穴道,仰躺在地面上,一動不動!
    這下連歐陽生都看得不禁驚然變色!
    以余滄海、葫蘆叟、向問天三人來說,都有數十年修為,一身武功,和自己也僅在
伯仲之間,竟然全都著了人家的道,被制住穴道,送來觀音閣,今晚自己一行,豈不是
栽到家了?
    歐陽生氣得長袍拂拂自動,回頭問道:「這是什麼人送來的?」
    白少雲連忙躬身道:「屬下和餘香主、任富三人,奉二姑娘之命,留在前進大殿上,
並不知道是什麼人送來的。」
    歐陽生怒聲道:「飯桶,人家把許多人送到第二進,你們居然會一無所知?」
    接著朝宓無雙喝道:「還不快給四位護法和大師兄等人解開穴道?」
    宓無雙應了聲「是」,趕緊走上幾步,俯下身去,給九爪蒼虯余滄海、葫蘆叟、青
竹神向問天、婁子賢和大師兄冷靖等人一一解開穴道。
    余滄海穴道一解,頓時感到不對,口中噫了一聲,失聲道:「老夫怎麼會被人廢去
九成的功力?」
    葫蘆曳悶聲不響,正待運氣檢查,那知才一運氣,就哭喪著臉道:「完了,完了,
老夫一生修為,毀於一旦……」
    青竹神向問天道:「要毀去咱們這些人的武功,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這廝究竟是
誰呢?」
    歐陽生看他們七嘴八舌亂糟糟的說著,忙道:「諸位道兄且請冷靜一下,再仔細想
想,如何會被人制住穴道的?」
    青竹神詢問天道:「當時和兄弟動手的應該是瘦天王宿無忌,他使的『吸星掌』也
未必能勝得了兄弟……後來,兄弟突然聞到一股異香,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就什麼也
不知道了。」
    婁子賢接口道:「對了,兄弟的對手是麻一怪,咱們剛遇上,還沒動上手,就有一
道人影像旋風般從旁掠過,鼻子就聞到一陣異香,雙方的人同時倒去……」
    余滄海嘿然道:「這事情極為明顯,這是大道教預先佈置的陰謀,先以一個武功聲
望和你相等的人出面向你挑戰,你以為對方也是江湖上有身份的人,自然不疑有他,他
們就在咱們驟不及防之際,由那姓溫的小畜生暗使迷香,把咱們的人迷翻,人被迷翻,
生殺予奪,要廢去武功,也只是舉手之勞了。」
    向問天切齒道:「這姓溫的小畜生,我非把他碎屍萬段不可。」
    歐陽生道:「現在向護法只怕連他一恨指頭都抵不住呢,古人說得好,君子報仇,
十年未晚,又何必急在一時?」
    向問天道:「副座的意思,咱們該怎麼辦?」
    歐陽生徐徐的道:「總座還不知道咱們今晚發生之事,自該立即馳報總座,再呈報
盟主才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3:07:33

這一晚,西莊外面,雙方的人打得人仰馬翻,西莊裡面卻坐山觀虎鬥,寸草不驚,
把大道教和武林聯盟兩股實力,全瓦解了。
    這時候天色已見黎明,丁天仁率同金少泉、白少雲、金蘭、宋青雯、宓無雙、任富,
來至第三進,走近階前,就由丁天仁提高聲音道:「屬下任貴,有事稟報院主。」
    只聽金贊臣的聲音說道:「進來。」
    丁天仁朝身後幾人打了個手勢,當先舉步走入金贊臣房中。
    金贊臣只看了眾人一眼,口中說道:「坐!」
    金蘭看爹對自己神情冷落,忍不住道:「爹,你老人家不認識女兒了?」
    金贊臣一手摸須,蕪爾道:「你是蘭兒,為父怎麼不識?」
    丁天仁急忙以「傳音入密」朝金蘭道:「我和你說了,伯父服了迷信丹,心神有幾
分迷失,現在你不可再開口了。」
    一面向金贊臣,仍以「傳音入密」,說道:「我就是鴻檬一劍,有話問你,你必須
據實回答?」
    陰過「迷信丹」的人,只對一個人「迷信」,金贊臣聞言立即抱抱拳道:「少俠要
問什麼,老夫自當知無不言,只是他們……」
    丁天仁道:「他們都是自己人,院主但說無妨。」
    金贊臣道:「少俠要問什麼呢?」
    丁天仁道:「你在大道教的身份?」
    金贊臣道:「副教主,這是教主親口答應的,但要老夫立功之後,才能正式就職,
目前僅是西莊院主。」
    這話聽得金蘭心頭猛然一震。
    丁天仁問道:「西莊,只是一座莊院,有什麼特別任務嗎?」
    金贊臣道:「西莊,即是大道教的西路總令主,教主因老夫是重陽雅會的一份子,
才要老夫出任此職,先把川西武林同道收為己用。」
    這是說金長生、白雲生等在川西的武林知名人士,都是他把他們迷失神志,收為己
用的了。
    丁天仁問道:「大道教教主,又是什麼人呢?」
    金贊臣道:「教主是老夫多年方外至友,道號千幻,是個白髯者道,年已逾百,老
夫知道的就是這些了。」
    丁天仁道:「你沒有被他迷失神志?」
    金贊臣道:「老夫自然沒有迷失神志了?」
    丁天仁取出「迷信丹」解藥,一手遞了過去,說道:「好了,你把這顆藥丸吞了。」
    金贊臣接過藥丸,毫不猶豫的吞了下去。
    不過盞茶工夫,他體內「迷信丹」業已解去,陡地身子一震,霍然起立,雙目精光
迸射,厲聲喝道:「你究是什麼人?誘使老夫說出機密,你們都休想活著離開。」
    金蘭道:「爹,你老人家何苦為虎作倀……」
    金贊臣道:「你知道什麼?」
    就在此時,從門口走進大涼劍派封清風、金長生、白雲生、歸耕雲、景雲子、張述
吉等六人。
    封清風首先打了個稽首道:「金道兄,你方才說的,貧道等人都聽到了,大道教只
是個倡亂武林的邪教,道兄何苦把一世英名毀了?」
    金長生道:「金兄,咱們數十年交情,不相信你老哥是貪戀一個副教主虛名,出賣
朋友的人,其中莫非另有苦衷?」
    「唉!」金贊臣歎一聲道:「兄弟數十年江湖,豈會不分邪正,實是……實是……」
    金蘭流淚叫道:「爹,你老人家有什麼事,就當著諸位伯伯說出來吧!」
    「為父……」金贊臣道:「為父被教主以神秘手法點了『腦戶穴』,每隔十日的子
夜,頭痛若裂,無法忍受,只有教主的止疼丹可以止疼,教主答應為父,正式就職副教
主之日,才能替為父解去此項禁制……」
    「哈哈!」窗外有人大笑一聲道:「你早說了,不就沒事了。」
    人隨聲入,從門口走入一個灰衣道人,伸手朝丁天仁道:「任總管,你把這顆藥丸
要金道兄吞下了,貧道保他從此不再頭痛了。」
    他掌心果然托著一顆梧桐子大小的朱紅藥丸。
    金贊臣道:「石道兄是你!」
    這灰衣人正是石破衣。
    丁天仁伸手取過,望著金贊臣道:「院主,石老哥哥說的不會有錯,你老把這顆藥
丸吞了。」
    金蘭喜形於色道:「爹,你老人家有救了。」
    金贊臣原先並不相信石破衣送來的這顆藥丸,能夠根治自己頭痛,原因是石破衣外
號叫江湖清客,並不是什麼高人。
    但他究竟是多年的老江湖,早已看出這個假扮任貴的人、似是和大道教作對的主要
人物。
    加上女兒看到石破衣,就喜形於色,似是對他有著十分信心、心中一動,果然伸手
從丁天仁手中取過藥丸,一口吞下。
    接著說道:「這位少俠假扮任貴,如今總該和老夫說清楚了吧?」
    丁天仁只得把自己此行經過,簡略說了一遍。
    金贊臣聽得呵呵笑道:「原來是丁老弟,那麼這位石老哥哥呢?」
    他始終認為石破衣只是一位江湖清客,眼前的石破衣,一定是那一位前輩高人所喬
裝的。
    石破衣哈哈一笑道:「假道士一直是假道士,那會有什麼人喬裝?」
    頓了一頓。
    接著又道:「今晚咱們雖是大獲全勝,不費一兵一卒,把兩撥高手都廢了武功,驅
逐出境,但也欲怒了他們的頭子,這一兩天之內,只怕會有大軍壓境,金老哥幾位最好
去和第一進的幾位老哥好好商量商量,共議應付大計,才是武林之福。」
    金贊臣奇道:「第一進住著什麼人?」
    丁天仁就把巫山神女宮主和巢湖矇叟等人都已住進西莊之事,說了出來。
    金贊臣大喜道:「有散花仙子和矇叟等多人在此,咱們論實力足夠應付任何一方了,
封道兄諸位,咱們快到第一進去。」
    這一天是西莊最熱鬧的一天,老一輩和小一輩的人,大家都心情愉快的談論著昨晚
的事。
    大家也決議西莊仍由金贊臣擔任莊主,其餘的人也各自分配了職務,把人手分為日
夜兩班。
    金贊臣自從服下石破衣的那顆藥丸,頭痛完全好了。
    他既然決心反正,獲得大家諒解,依然擔任西莊莊主,任貴也獲得了天仁的解藥,
依然擔任西莊總管。
    丁天仁卻暫時還不能恢復本來面目,所以他扮演的還是王紹三。
    第二天,也草木不驚,安然渡過了。
    這是第三天傍晚時分,第一進大廳上,筵開八席,老少群俠,正是晚餐時候。
    只見從門外匆匆走進一個人來,人還未到,口中呵呵笑道:「來了,來了,這回真
的來了!」
    這人正是三天前忽然不別而去的石破衣!
    金贊臣慌忙站起身,拱拱手道:「石道……」
    所有的人也跟著紛紛站起身來。
    石破衣連連搖手道:「諸位道兄不用客氣,快請坐下,大多把肚子填抱了,我有重
要的消息奉告。」
    散花仙子秦楚雲嬌聲道:「石老哥哥既有重要消息,不如先說出來了,免得大家食
不下嚥。」
    易雲英接口道:「是啊,石老哥哥,你快說呀!」
    石破衣笑道:「就是要我說,大家也請先坐下來了,才聽得清。」
    大家依言各自坐下。
    石破衣說道:「大道教的教主爺和武林聯盟總護法一怒之下,親率大軍,殺奔而來,
大概今晚二更時分可以抵達,這一場龍爭虎鬥,雖是他們的事,但咱們這裡,也不能掉
以輕心,大家最好合計合計,調配人手,才不致臨時亂了步驟。」
    丁天仁問道:「醉老哥哥呢?」
    石破衣笑道:「這些消息,都是他打聽來的,今晚當然少不了他,好了,你們快用
飯吧,我還有事去。」
    說完,身形一轉,沒人看他飛身而起,但卻失去了他的蹤影。
    大家聽說今晚有事,自然很快就吃好晚餐,莊丁沏上茶來,經過一番斟酌之後,才
把廳上眾俠編成五組:
    以西莊莊主金贊臣為主,六位老護法封清風、金長生、白雲生、歸耕雲、景雲子、
張述古為輔,編為一組。
    長江盟巢湖矇叟,荊門山主季傅賢、潛龍於千里、笑面屠夫束大成、陰世秀才文中
秀、黑手神赫連天、排教總舵主羅長髮等人為一組。
    巫山神女宮宮主散花仙子秦楚雲、白素素、葉青青、護轎四煞、二十四宮女自成一
組。
    溫九姑、徒兒紅兒、桂花庵主和她六名女徒為一組。
    丁天仁、金少泉、白少雲、王小七(王紹三)、金蘭、易雲英、宋青雯、宓無雙、
紀效祖和崆峒五矮、苦竹二女合為一組。
    葉青青和大師姐吵著要和金蘭、易雲英在一起,於是丁天仁這一組又加了一個葉青
青,這是五組中人數最多的一組。
    紅兒眼看大家都和丁大哥在一起,她也很想加入丁大哥一組,卻又不敢和師傅說。










第38章
    二更以後,西莊燈火全熄,夜色之下,看去只是黑幢幢一座莊院。
    三里外的觀音閣,也全然沒有燈火,和尚們早就去夢見我佛如來。
    現在正有一行人足步揚塵的朝觀音閣而來。
    一行只有八個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錦袍老者,紫臉蒼髯,濃眉鷂目,
看去極為威武,他正是武林聯盟的總護法。
    其次是一身黑袍的副總護法歐陽生,稍後四人,也都是在六七十以上的老者,只要
看他們和總護法同行,一定是護法堂的護法了,另外兩個是四十來歲的勁裝漢子,一看
就是隨從而已!
    武林聯盟的護法中,已有青竹神向問天,九爪蒼虯余滄海、葫蘆叟、婁子賢等四人,
遭到廢去武功,這六個人,已經是傾堂盡出了!
    人雖然只有六個(兩個隨從不算),但如果你知道這應領頭的總護法是誰,保管你
會直著脖子點頭,只要他一個人,就有足夠的能耐,把少林寺和武當八宮都掀翻過來,
其餘五人,只不過是陪襯的。
    但你也莫小看這五個陪襯,他們每一位名頭,也絕不在九爪蒼虯余滄海、青竹神向
問天等人之下。
    當他們一腳跨進觀音閣山門,就看到兩個穿著破舊灰布道袍的長髮者兒,懷抱長柄
掃帚,靠著門後席地而坐,正在打盹!
    這兩人自然是觀音閣的打雜的道人。
    總護法(錦袍者者)沉聲道:「你們兩個起來,老夫有後向你們。」
    左首一個個子稍高的睡得迷迷糊糊的道:「莫吵,天還沒亮哩!」
    右首一個道:「這人好像不是小和尚。」
    左首一個連頭也沒抬,說道:「那就更不用管他了。」
    錦袍老者喝道:「你們給我起來。」
    這一聲聲若洪鐘,震得山門灰塵漱漱下落!
    兩個老道驚得跳了起來,慌忙站起身,兩隻灰白無光的眼睛望著眼前八人。
    右首一個惶恐的道:「你們是什麼人?」
    左首一個歪著頭用手指,掀掀耳朵,說道:「我耳朵還在嗡嗡響呢!」
    錦袍老者道:「你們去叫簡帳房出來。」
    簡子興本來是大道教的人,後來經王紹三(丁天仁)給他服了「迷信丹」,就變成
武林聯盟的人了,這是丁天仁要紀效祖以飛鴿傳書這樣呈報上去的,所以總護法錦袍老
者一到觀音閣就要找簡子興了。
    左首老道搖搖頭道:「簡帳房今晚不在這裡。」
    錦袍老合道:「他去了那裡?」
    右首老道道:「他到西莊去了。」
    錦袍老者道:「那這裡的住持呢?」
    左首老道道:「當家、副當家也不在。」
    錦袍老者道:「他們也去了西莊嗎?」
    右首奢道嘻的笑道:「你老說對了。」
    錦袍老者道:「那麼觀音閣還有什麼人?」
    左首老道看了右首老道一眼,說道:「就是咱們兩個……」
    右首老道聳聳肩笑道:「聽說這兩天司馬懿大軍要來,總管只留下咱們兩個,就是
設的空城計。」
    錦袍老者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問道:「你們總管是誰」
    左首一個道:「從前是任總管,現在好像換了一個姓王的,好像叫王三……三什麼
的。」
    錦袍老者道:「王紹三。」
    「對、對!」右首老道聳著肩,搶著道:「還有一個副總管是女的,姓宓。」
    錦袍老者道:「宓無雙。」
    左首老道連連點頭,湊上一步,阿諛的笑道:「你老說對了,副總管就叫宓無雙,
你老認識他們?」
    錦袍老者聽得暗暗點頭,說道:「你們快去叫王紹三,宓無雙來見我。」
    「啊!」左首老者連連搖手道:「咱們兩個小老兒是見不到總管的。」
    右首老者連忙補充道:「事情是這樣,咱們兩個小老兒是觀音閣的打雜道人,去到
西莊,先要門上大爺進去通報何管事,請何管事去找簡帳房,等簡帳房出來,咱們才能
稟報他,再由簡帳房去找接待賓客的李管事,進去通報,他也只能見到總管那裡值班的
小香姑娘,小香姑娘才能見到總管,這樣一層層的轉上去,等總管知道你老來了,大概
已經是卯時時光了,所以……你老諸位不如先到大殿上去休息一會,小老兒兩個這就
去。」
    錦袍老者不耐的道:「那有這麼嚕嗦?」
    左首老者雙手一攤,聳聳肩道:「沒辦法,這是莊裡的規矩,小老兒兩個人輕職卑,
不能越級呈報。」
    錦袍老者嘿了一聲,抬手道:「走,咱們到西莊去。」
    左首老道慌忙雙手一攔,說道:「你老不能去。」
    錦袍老者已經舉步跨出,卻被兩個老道人攔在面前,他真要朝前走去,大概兩萬個
老道人也攔不住他,因他看這兩個老道人不是會武的人,只得停住,問道:「為什麼?」
    右首老道連忙躬著身,陪笑道:「因為你老既然到了這裡,就得由咱們通報上去,
如果你老自己去了西莊,那麼咱們兩個小老兒豈不是不盡職守?
    不盡職守,就得遭到開除,咱們兩個一大把年紀,一旦被開除了,到那裡找工作?
沒有工作,小老兒兩個豈不是餓死了,所以西莊你老是萬萬去不得的。」
    「是、是。」左首老道連連點頭,一面抬著手道:「你老和諸位請到大殿上奉茶,
坐下歇息一會。」
    一面回頭朝右首老道道:「老三,你快去升個火,汲桶水來烹茶,我去莊上通報,
快些的話,有半個時辰也可以回來了。」
    三里來路,他要去半個時辰,在練武的來說,似乎走得太慢了,但對一個老年人來
說,也差不多要這些時光。
    這話聲一落,正待舉步往外走去!
    「站住!」
    這喝聲是一身黑衣的副總護法歐陽生所發,他一雙在黑夜中閃著熠熠冷芒的眼神盯
注著兩個灰衣老道,沉聲道:「光棍眼裡不揉沙子,你們兩個究竟是受何人指使來的?」
    右首老道陪笑道:「你……你老明明知道咱們是奉西莊總管之命,在這裡扮演空城
計的兩個老卒的,你老不是多此一問嗎?」
    歐陽生被他頂得不由一楞,還沒開口!
    左首老道搔搔頭皮,埋怨道:「小老兒方才要是走了,至少可以把口信捎到西莊,
也好讓總管知道你們諸位已經到了觀音閣,現在小老幾要走也走不了啦」
    歐陽生道:「你說什麼?」
    左首老道嘻的笑道:「你老真的沒有看到?」
    歐陽生道:「看到什麼?」
    左首老道伸手朝山門外一指,說道:「他們不是來了?」
    這話不僅聽得歐陽生一怔,連錦袍老者也微微一怔,問道:「你說的他們到底是什
麼人?」
    山門外根本什麼人也沒有。
    「不知道。」
    右首老道卻扳著指頭數道:「一個、二個、三個……哦,人數比你們幾乎多出一倍,
一共好像有十六七個……」
    左首老道搶著道:「你說錯了,一共是十五個人。」
    右首老道道:「他們走近了,你自然數得較準,我說的時候,你也未必數得清楚。」
    錦袍老者和歐陽生聽得更是驚奇,憑自己二人的目力,依然連人影也沒瞧到半個,
這兩個老道人居然還說他們走近了,數得較為清楚,這兩個老兒雙眼昏花無光,自己二
人看不到的,他們那會看得到?真是鬼話連篇!
    歐陽生怒目斜視,正待叱喝,突聽總護法以「傳音入密」說道:「歐陽兄,真的有
人來了。」
    歐陽生凝目遠視,依然沒看到什麼,忍不住以「傳音入密」問道:「總護法是否看
到了?是不是十五個人?」
    錦袍老者以「傳音入密」說道:「還看不清,這兩個老道人大有可疑,趁對方未到
之前,先把他們拿下了。」
    話聲甫落,突聽耳邊有人細聲道:「不疑,不疑,咱們兩個只是扮演空城計來的小
卒而已!」
    歐陽生聽了總護法的話,倏地轉過身去,那知就在一瞬間,方纔還站在邊上說話的
兩個灰衣老,道,竟然沒了他們蹤影,同時耳邊也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小子,
待會放機靈點,就可沒事。」
    歐陽生不覺咦道:「他們……」
    他口中的「他們」,自然是指兩個灰衣老道了。
    錦袍老者沒待他說下去,哼道:「他們果然來了!」
    他說的「他們」,指的是來人了!
    山門前,還果然有一行人漸漸走近!
    現在,還在二、三十丈以外,但錦袍者者和歐陽生部已可看清楚了,這一行人影,
果然一共是十五個人。
    錦袍老者心頭暗暗震驚,但此時已無暇顧及兩個失蹤的灰衣老道,目光只是一霎不
霎的盯著漸漸接近的十五個人影!
    這十五個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輛由四名身穿半截道裝漢子手推的敞篷車,車上端
坐一個白髮白髯紫袍老道。
    車後緊跟著三手真人谷非凡和兩名道裝青年,稍後又有七個高矮不等的老道人。
    這一行人,一看就知是大道教的人,那個端坐在車上的紫袍老道,很可能是他們的
教主了。
    就在他們離觀音閣約有十來丈遠近,本來這裡地勢開闊,四周都是田販,黑夜之間
渺無人跡,但在錦袍老者和歐陽生兩人的目光緊盯著對方一行人之際,忽然感到眼睛一
花,在對方手推敞篷車前面,根本沒看清楚從那裡冒出去的,竟然多出兩個人來!
    這兩人正是方才無故失蹤的兩個灰衣老道人!
    錦袍老者怒嘿道:「他們果然是大道教的奸細!」
    歐陽生道:「總座,看情形似乎不像。」
    原來這兩個灰衣老道人忽然在敞篷車前面出現,連坐在車上的教主都沒看清楚他們
是如何冒出來的?事前居然一無徵兆!
    這下自然使得紫袍老道教主暗暗一驚,口中發出一聲龍吟般大笑,右手輕輕一抬,
說道:「二位大概是武林聯盟的高手了?」
    他話聲清朗,自要傳出老遠,錦袍老者和歐陽生自然也聽到了。
    敞篷車在他抬手之際,就忽然停住。
    兩個灰衣老道每人脅下都挾著一把長柄掃帚,左首一個個子較高,但弓著腰,活像
一隻大馬猴。右首一個中等身材,兩人都留著山羊鬍子,神情滑稽!
    這時左首老道連連搖手道:「道兄說得不對,咱們兩個並不是武林什麼盟的人,也
不是什麼高手,只是兩個卒子而已!」
    紫袍老者含笑問道:「二位是什麼卒子?」
    右首老道聳著肩陪笑道:「咱們兩個是空城計裡掃城門的卒子。」
    三手真人谷非凡走上幾步,喝道:「教主面前,你們敢胡說八道?」
    紫袍老者擺了下手,說道:「非凡,先聽聽他們說些什麼?」
    一面含笑道:「二位方才露了一手天遁身法,著實高明,不知兩位道號如何稱呼?」
    右首老道嘻的笑出聲來,聳著肩說道:「道兄過獎,說穿了一點也不高明,咱們兩
個方才伏在水溝裡,等你車子到了才站起身來。」
    他們道袍胸前一片,果然沾著泥漿,還濕淋淋的。
    紫袍老者臉上神色微變,問道:「你們不是武林聯盟的人,那是什麼人派你們來
的?」
    右首老道搶著道:「回道兄的話,咱們是奉西莊總管之命,在觀音閣看更的,任總
管因風聞武林什麼盟的人會殺過來,所以把觀音閣和尚都撤走了,要小老兒兩個留守,
這不是設下空城計嗎,咱們兩個就成了空城計裡掃城門的兩個卒子了。」
    紫袍老者目光湛湛,眼看兩個灰衣老道目光散漫,說起話來又口沫橫飛,分明不會
武功,自己卻把他們當作絕世高人,這要傳出江湖,豈不讓人笑掉大牙?口中沉嘿一聲,
右手抬處,袍袖乍然朝前揚起!
    他袍袖才揚,站在車前的兩個灰衣老道連吭也沒有吭出聲來,兩個人就像生了翅膀,
雙雙飛起,一東一西,手舞足蹈的直飛出去十數丈外,一下沒入黑暗之中!
    「好一記『掀天袖功』!」
    錦袍老者隨著話聲,當先跨出山門。
    接著歐陽生和四名護法,兩名隨從也魚貫從山門走出。
    紫袍老者目射奇光,直注錦袍老者,沉聲道:「閣下何人,恕老道眼拙。」
    錦袍老者嘿然道:「你只要知道老夫是武林聯盟總護法就好。你呢?你就是大道教
的教主了?」
    「不錯!」紫袍老者沉笑道:「老道手創大道教,你說是不是教主?」
    錦袍老者突然仰首向天,發出一聲龍吟般長笑,說道:「好極了,老夫今晚正是找
你們大道教教主來的,你們來得正是時候,咱們兩家恩怨,今晚總得算算清楚。」
    大道教主沉笑道:「你要找本教算帳?你們有沒有弄錯?這幾個月來,在江湖處處
和本教作對的是你們武林聯盟,三天前把本教三位供奉和老道門下大弟子陸寒風等四人
一律廢去武功,還擒去老道門下二弟子溫如春,要向你們討回公道的,應該是本教才
對。」
    這話聽得錦袍老者和歐陽生同時暮地一怔,三天前晚上,大道教三位供奉和他門下
大弟子,也都被廢去了武功,這會是什麼人使的手腳呢?
    試想三天前晚上合武林聯盟和大道教的超級高手,就有十二三位之多,怎麼可能同
時被人廢去武功?
    錦袍老者怒聲道:「難道本盟四位護法向問天、余滄海、婁子賢、葫蘆叟和盟主門
下弟子冷靖、紅穗堂主紀效忠等人,全被廢去武功,不是你們大道教干的?」
    話聲甫落,突覺一股力道奇猛的無形暗勁從對面直撞過來。
    等錦袍老者發覺,暗勁如山,已快要撞到身前,一時無暇多說,急忙舉手揮出大袖,
同時拍出一掌。
    他不愧是武林聯盟總護法,發覺雖遲但這大袖一揮,已把撞來的一道暗勁,朝大道
教主反擊過去。
    這一下不僅把對方撞來暗勁原壁奉還,隨後又加了一掌。聲勢自然更為壯觀!
    大道教主剛聽錦袍老者說出武林聯盟有四位護法,和盟主門下大弟子,及一名堂主
遭大道教廢去武功,心頭方自一怔,試想大道教三位供奉全被廢去武功,還有什麼人把
武林聯盟的人也廢去武功?
    就在這微一怔神之際,對方竟然一聲不作舉掌拍來,心頭大怒,口中沉嘿一聲,右
手疾發,豎掌推出。
    只覺對方這一掌力道奇猛,自己推出掌勢,堪堪接住,後面又有一道奇猛無比的掌
力,相繼撞到,心頭又是一怔,暗道:「會是『寒冰掌』!」
    急切之間,右掌微挫,退後寸許,再次發掌擊出!
    他這掌勢微收再發,就把撞到身前的一股強大暗勁,和一記「寒冰掌」,悉數回敬
過去。
    這一下勢道比錦袍老者推出的力道,不知兇猛多少倍,錦袍者者沒想到對方使出
「借花獻佛」,會把全部力道反擊過來,而且來勢之猛,已非自己所能抗衡,急急向橫
裡移開八尺來遠。
    照說自己朝橫裡移出,這股力道應該朝自己身旁通過,一瀉而出!
    那知在這一瞬間,本來朝自己撞來的掌風,忽然一個急旋,回頭朝大道教主撞了過
去。
    這下直把錦袍老者看得大奇,暗道:「大概是他掌風落空,才收了回去。」
    功力到了像大道教主這樣的人,能發自然能收,這也不足為奇!
    哦,不對,大道教主竟然和自己一樣,不敢硬接,急急向旁閃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3:08:56

這就奇了,這股掌力怎麼會自己回頭的呢?
    錦袍老者心念還未轉完,陡覺那股強大的力道被大道教主閃開之後,竟然又回頭朝
自己席捲撞來。
    這回撞來的力道,比方才又增強了不知多少?有如狂瀾席捲,天下武林,只怕沒有
人能把它接得下來!
    錦袍老者又驚又怒,而且已非橫閃所能閃避,只得雙腳一頓,一道人影向右邊飛射
出兩丈多遠,定睛看去。
    果然,掌風落空之後,又回過頭朝大道教主撞了過去。大道教主同樣被逼得頓腳朝
橫裡飛出。
    錦袍老者這回心中有了準備,掌風沒撞上大道教主,勢必回頭又朝自己撞來,那知
這回強大掌風沒撞上大道教主,竟然無聲無息的突然消失。
    歐陽生就站在總護法身後不遠,這番情形自然全看到了,心中不禁大感驚駭,忍不
住叫道:「總護法……」
    大道教主已被逗得自發飛揚,滿臉厲色,怪笑一聲道:「好,好,看來咱們毋須多
說,還是各憑所學,分個高下,大道教勝了,江湖上就沒有你們武林聯盟……」
    錦袍老者沒待他說完,沉聲接道:「武林聯盟勝了,江湖上就沒有你們大道教。」
    大道教主厲笑道:「好,你是武林聯盟總護法,那就先接本教主幾掌試試……」
    話聲一落正待發掌,突聽遙遠天空傳來一個人的聲音,這人似在大聲疾砰:「大家
不可動手!」
    只聽另一個人嘻的笑道:「他們想較量較量,就讓他們去較量好了,你急什麼?」
    另外又有一個人接口道:「幾根老骨頭活動活動也好。」
    先前那個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另一個人嘻的笑道:「你聽到我們說話就夠了。」
    另外一個接口道:「告訴你們也沒緊要,你是司馬懿的話,咱們兩個就是守空城的
卒子了。」
    這三個人的聲音就像在遙遠的地方說話。
    現在大家都聽清楚了,那兩個人竟然就是自稱空城計裡守城門卒子的兩個灰衣老道
人!
    他們方才被大道教主摔出去了,居然沒被摔死,現在又跟趕來觀音閣的人纏夾上了。
    現在南首一條大路上,已經出現了一行人影,因為有人高舉氣死風燈前導,一行明
亮的風燈,迅速朝廟前奔行而來!
    相距大概還有半里光景,大家已清晰的看到,這一行人排場不小!
    前面是十六名青布勁裝漢子,腰跨撲刀,手持氣死風燈,分兩行並肩而行。稍後是
一輛白玉輦車,由四名白衣青年持著前行。
    車後是一匹純白天山名駒,坐著一個青布長袍老者。這匹白馬後面,還有八匹毛色
不同的名駒,坐著八個老者,有瘦有胖,但個個眼神充足,開闔如電,太陽穴隆起得高
高的,一看就知他們是內外兼修的高手。
    最後又是十六名青布勁裝漢子,也同樣腰跨撲刀,手持氣死風燈。
    這一行人江湖上誰都認得,坐在白玉輦車上的是一個皓首濃眉、虯髯垂胸的白袍老
者,他正是雪山派掌門人,人稱通天教主的隗通天。
    騎在白馬上的青袍者者則是隗通天的師弟鄧榮。(雪山三傑的老二,老三司達已
故。),
    另外八位老者,乃是雪山派的長老。前後各有十六名青衣漢子,則是雪山派第三代
弟子。
    前後三十二盞氣死風燈,照耀之下,白玉輦車更顯得晶瑩奪目,華貴極倫!
    輦車正在行進之際,前面十六名青衣漢子堪堪過去,輦車前面忽然多出兩個人。
    白玉輦車由四名白衣童子推著前行,此時驟睹車前有人,已經來不及煞住,通天教
主的白玉輦車所經之處,沒有掌門人的手勢,從不煞車的。
    這回事出突然,當然沒有掌門人要煞車的手勢,四名白衣童子也沒有煞車的準備;
但白玉輦車卻突然停了下來,四名白衣童子用出吃奶的力氣,也推不動輦車前進半步。
    給雪山派掌門人推車的當然不是普通童子,他們推不動了,別人誰也休想椎得動。
    這一情形端坐在車上的通天教主隗通天馬上發覺了,微微一笑道:「徒兒停車。」
    其實白玉輦車早就停了,有他這句話,四個白衣童子就可以鬆手了。
    隗通天望著二個灰衣老道含笑問道:「二位道兄如何稱呼?阻擋隗某去路,不知有
何見教?」
    左首者道聳著肩笑道:「咱們已經說過,咱們兩個小老兒是空城計裡守城門的兩個
小卒,空城計裡可沒說出兩個小卒的名字來,咱們怎麼說呢?」
    右首老道接口道:「至於問咱們有什麼見教,咱們那有什麼見教?」
    隗通天嘿然道:「那麼二位擋我去路又是為了何事?」
    左首老道道:「咱們純是一番好意,再過去……這條路不大好走……」
    隗通天道:「隗某走遍天下,還沒有不好走的路。」
    右首老道道:「但這條路不同。」
    隗通天道:「什麼不同?」
    左首老道道:「因為這條路再過去,就叫不歸路……」
    右首老道也聳著肩道:「咱們總算和冷老邪是朋友,他好不容易調教出來的徒弟要
走上不歸路,咱們那能不來勸阻?」
    冷老邪,正是雪山派第六代掌門人冷青雲的外號,也是隗通天的師傅。因為冷青雲
生性冷僻,每每獨行其是,大家才叫他老邪,這已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
    隗通天那還忍耐得住,口中大喝一聲,右手袍袖一展,「寒極神功」一團比寒冰還
冷的無形內勁,朝外潮湧而出!
    兩個灰衣老道口中同時「啊」了一聲,兩個人影隨著袖風騰空飛起,一左一右手舞
足蹈地朝十數丈外飛摔出去。
    這一情形和方才被大道教主摔出去一模一樣。
    擋著的人已飛摔出去,白玉輦車自然又緩緩輾動,朝觀音閣而來。
    大道教主坐在敞篷車上,看到白玉輦車漸漸接近,不覺站起身,打了個稽首道:
「隗道兄怎麼也親自趕來了?」
    隗通天連忙站起身還禮道:「兄弟聽說道兄和敝師叔都已趕來此地,自然非來不可,
大道教主和武林聯盟,和一家人一樣,不可有什麼誤會,來,兄弟給道兄介紹,這位是
武林聯盟的總護法,也就是兄弟師叔聞人博。」
    一面朝錦袍老者拱拱手道:「師叔,大道教和武林聯盟,都是本派支持成立的,當
時決定武林聯盟由我出任盟主,大道教則由本派最高護法百變道兄出任教主,這項決定
十分機密,又因你們二位都戴了面具,所以彼此互不認識了。」
    他這番話,已經說得很清楚,這本是雪山派十分機密的事,聞人博論輩份雖是他師
叔,但並沒有參加秘密的資格(參加雪山派最高機密的只有三個人,那就是雪山三傑隗
通天和兩個師弟鄧榮、司達)。
    武林聯盟盟主是隗通天,大道教是雪山派支持成立的,那麼幕後真正主腦就是隗通
天了。
    大道教教主竟是昔年名震武林各大門派的百變道人,他在江湖上只是曇花一現,就
沓無影蹤,原來竟被雪山派羅致去了。
    這些消息傳出江湖,一定會掀翻了天!
    大道教主百變道人伸手從臉上取下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朝錦袍老者呵呵一笑,稽
首道:「聞人道兄久違了,咱們真是大水沖倒龍王廟,一家人都不認識了。」
    他這一取下面具,本來童顏鶴髮和顏悅色的老仙長,一下就變得雙顴突出,下巴尖
削,一臉陰隼之色。
    錦袍老者聞人博也在同時取下面具,他依然是一個臉色深沉,喜怒不形於色的老者,
一面連連拱手道,「教主好說,差幸掌門人及時趕到,否則真是中了人家反間之計,還
不知道呢!」
    接著臉含溫色回頭道:「歐陽兄,當日情形,你來向盟主報告吧!」
    無敵陰手歐陽生並不知武林聯盟盟主竟然會是雪山派掌門人隗通天。他只知道總護
法是一位在武林中輩份極高的人,並不知道他的真正來歷,當然不知道大道教教主會是
百變道人,更不知武林聯盟和大道教的幕後主使人,就是隗通天。
    正感自己身為副總護法,恰如被蒙在鼓裡一般,聞言不覺驚「噢」一聲,連忙欠身
道:「啟稟盟主,當日屬下在觀音閣前遇上谷道兄,雙方正在評理之際,有人趕來向谷
道兄低低說了幾句,谷道兄匆匆離去,屬下回入觀音閣,發現咱們一行人全躺在大天井
中,悉數被人廢去武功,據他們說,在動手之際,鼻中聞到一陣異香,就失去知覺,以
後的事,全不知道了。」
    百變道人道:「非凡,現在該你說了。」
    三手真人谷非凡應了聲「是」,說道:「弟子遇上的情形和歐陽副總護法完全一樣,
當時有一名教下弟子趕來報告,說東首一片樹林外,發現咱們的人全負了傷,弟子聞訊
趕去,所有的人全被廢去武功,還被點了睡穴,據他們說,是在動手之際聞到一陣異香,
就失去知覺……」
    隗通天怒聲道:「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果然有人和咱們作對!」
    聞人博沉吟道:「會是溫九姑?」
    歐陽生道:「她是本盟護法,應該不會……」
    百變道人道:「目前西莊到底是誰在管理?」
    谷非凡道:「啟稟師尊,西莊是由金贊臣擔任院主。」
    歐陽生道:「目前西莊是由盟主門下的王紹三和宓無雙師姐弟擔任正副總管。」
    隗通天嘿然道:「只怕全不對了,否則武林聯盟和大道教兩批人怎會全被廢去武
功?」
    聞人博深沉的道:「這個容易,盟主暫請在觀音閣駐驛,由老夫和百變道兄兩撥人
分頭行事,武林聯盟找王紹三、宓無雙,大道教找金贊臣,出其不意,把他們拿下,事
情就解決了。」











第39章
    隗通天頷首道:「師叔此計倒是可行,把他們拿下了,就可以問出是什麼人和咱們
作對了。」
    事情就這樣決定,隗通天乘坐白玉輦車,和師弟鄧榮率八位長老,三十二名弟子,
進入觀音閣,先事休息。
    由總護法聞人博、副總護法歐陽生和四名護法,四名隨從,當先朝西莊奔行而來!
    就在這一行人堪堪奔近,就見從四扇大門右側一門中閃出兩個勁裝莊丁,抱拳道:
「來者何人,請先報名。」
    聞入博嘿然道:「你快去叫你們總管,副總管來見老夫。」左首一個遲疑的道:
「你老……」
    歐陽生沉聲道:「你就說總護法來了,叫他們趕快出來迎接。」
    「啊,啊!」左首一個道:「諸位請進,小的立即進去稟報。」說完,匆匆往裡行
去。
    右首一個莊丁連連躬身道:「你老……諸位……請到大廳奉茶。」
    西莊一片漆黑,他回身從門內取出一盞燈籠,陪笑道:「總管吩咐,今晚可能有敵
人上門,入晚之後就不准點燈,小的替諸位領路。」
    聞人博沒有作聲,一行人由莊丁領著進入大門,剛跨進二門,就見總管任貴、宓無
雙、溫九姑三人在前,身後還跟著八九個人,一路急行而來。
    丁天仁走在最前面,躬身說道:「弟子王紹三參見總護法。
    副總護法,各位護法。」
    宓無雙也跟著上前一一施禮。
    溫九姑呷呷笑道:「總護法、副總護法大駕蒞臨,總算好了,不然,咱們這幾個人
今晚只怕頂不住呢!」
    聞人博依然沒有作聲,和歐陽生二人當先進入大廳,在上首落坐,四位護法和溫九
姑也一起坐下。
    丁天仁就命身後跟來迎接的人,一一上前見過總護法、副總護法和四位護法。這些
人是:西莊接待管事李長髮、(金少泉)管理莊丁管事何祥生、(金蘭)財務管事田進
財、(宋青雯)觀音閣帳房簡子興。(白少雲)另外還有站在兩邊的四名莊丁,他當然
不會引見,但這四名莊丁可是王小七、易雲英、葉青青、紅兒四人改扮的。
    原來總護法聞入博要來西莊的消息i是石破衣趕來報訊的。要丁天仁一組人改扮出
來接待聞人博,也是石破衣的主意。
    聞人博一雙深沉如電的目光,緊盯著丁天仁,徐徐說道:「王紹三,現在大家都擺
明瞭,用不著改扮任貴了,你把面具取下來。」
    丁天仁應了聲「是」,伸手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那是王紹三的本來面具了。
    聞人博精光熠熠的眼神依然盯在丁天仁的臉上,嘿然道。
    「王紹三,你敢欺騙老夫?」。
    丁天仁機伶一顫,欠身道:「弟子不敢。」
    聞人博喝道:「你把面具取下來。」
    丁天仁應了聲「是」,果然又伸手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來,他本來是王紹三的面貌,
現在依然是王紹三。
    聞人博看得又氣又怒,喝道:「你臉上還有面具?」
    丁天仁躬身道:「是。」
    聞人博厲聲道:「你還不給我取下來?」
    丁天仁應了聲「是」,果然又揭下一張面具。
    聞入博目光如炬,右手凝足功力,緩緩舉起,喝道:「你戴了多少張面具?通通給
我取下來。」
    丁天仁道:「總護法怎不早說?弟子為了應付各式各樣的敵人,少說也準備了十二
三張之多。」
    口中說著,雙手從耳頰緩緩揭起一張面具,這回他又從王紹三變回任貴,但雙手絲
毫沒停,再揭起一張面具,又從任貴變回王紹三。
    他依然沒有停止,從臉上揭了一張又是一張,一會是任貴,一會是王紹三,這樣一
拱揭下了八九張之多。
    這下宓無雙、易雲英等人都看得暗暗驚奇不止。
    聞人博目光盯注著了天仁喝道:「你還有一張怎麼不揭下來?」
    丁天仁道:「揭下來依然還是弟子。」
    他果然又揭下一張面具,緩緩說道:「回總護法,現在真的沒有了。」
    聞人博目光如刀,仔細看他臉上現在果然沒有了,不覺嘿然道:「王紹三,你不是
會『天絕指』嗎?就拿老夫試試。」
    丁天仁心想:「石老哥哥算得真準,他果然要試我天絕指了。」一面惶恐的道:
「不敢。」
    聞人博森然道:「老夫要你試,你就只管出手好了。」
    丁天仁面有難色,望望歐陽生,遲疑的道:「這個……弟子……」
    歐陽生道:「總護法要看看你的天絕指,你就只管出手好了。」
    丁天仁道:「副座是知道的……萬一……萬一……」
    他雖沒說出來,「天絕指」出必傷人,非死即殘,但聞人博。歐陽生自然聽得出來。
    聞人博沉笑一聲道:「憑你這點火候,還傷不了老夫,你只管出手好了。」
    丁天仁神色恭敬,拘謹的道:「弟子那就……就出手了。」
    聞人博不耐的道:「老夫叫你出手,你還猶豫什麼……」
    丁天仁其實早已運起「先天氣功」,就等他開口說話,這時那還遲疑,口中應了聲
「是」,右腕一振,一縷無形指勁,閃電般朝聞人博左脅凌空點去。
    這是石破衣以「傳音入密」告訴他:「聞人博生性多疑,等他發現你指風不對,必
然會吸氣後退,這時你只要使力下偏,即可擊中他『血阻穴』,然後再全力點出,襲擊
『斬命穴』,可破去聞人老兒五成功力,就不足為患了。」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聞人博話聲未落,陡覺一縷堅銳勁風朝自己左脅電射而來。
    他作夢也想不到王紹三(丁天仁)發出的」天絕指」,竟然會有八九成火候,「天
絕指」不同於一般指功,如被擊中,以自己的功力,縱無大礙,也非負傷不可,一時之
間,急忙吸了口氣,身形離地三寸,原式不動,往後移退三尺。
    要知練武的人,遇上外來襲擊,你摒住一口氣,可以抵禦外力,吸氣則把外力吸入,
最易受傷,這是一般常理。
    聞人博因為說出大話,不好在許多人面前失了身份,才原式不動,吸氣後退的,那
知這一點早就落在石破衣的計算中,他才吸氣後退,丁天仁指風突然加快,使出全力下
移,但聽「篤」的一聲,不偏不倚擊中他「血阻穴」。
    聞人博口中沉哼一聲,登登的後退了兩步,了天仁一擊得手,立即催動內功,指功
再發,一下又擊中他「斬命穴」。
    聞人博還未站穩,又是一個觔斗翻了出去!
    這下看得歐陽生等人大驚失色!
    丁天仁故意驚「啊」一聲,顫聲道:「總護法,你老怎……」他「麼了」二字還未
出口,聞人博倏地站起,面如巽色,厲聲喝道:「小畜生,老夫劈了你!」
    身形如風,朝丁天仁撲來。
    丁天仁駭然道:「總護法,是你要弟子發指的,你老怎好認真?」
    口中說著,人已迅快的朝歐陽生身後躲去,急叫道:「副總護法救救弟子。」
    歐陽生剛說了句:「總管……」
    聞人博大聲喝道:「你讓開,這小畜生不是王紹三。」
    歐陽生聽得一呆,說道:「他……」
    丁天仁大聲道:「誰說我不是王紹三?是你叫我發指的,我一再說不敢,天絕指出
必傷人,你還一定非要我試不可,你是總護法,我不敢出手,你會說我不是王紹三,我
出手了,你就翻臉,又說我不是王紹三,你不用在晚輩面前擺總護法架子,以大欺小,
算得什麼?有本領找大道教……」
    歐陽生聽得大駭,急忙攔道:「紹三,你不准胡說。」
    「哈哈!」聞人博這回不怒反笑,深沉的道:「你果然不是王紹三,大道教是武林
聯盟支持的,你挑撥並沒有用……」
    說到這裡,聲音突然轉厲,喝道:「歐陽生,把這小子拿下了。」
    「哈哈!」丁天仁也發出一聲清朗的長笑,舉手又從臉上緩緩揭下一張面具說道:
「聞人博你說對了,我當然不是王紹三。」
    他這次揭下面具,果然換了一張面孔,那是一個劍眉朗目的少年。
    聞人博方自一怔,這少年好生面熟。
    歐陽生已看得身軀陡震,駭異的道:「你會是丁天仁!」
    丁天仁做然一笑道:「副總護法,沒想到吧?」
    聞人博大聲道:「快把他拿下,這小子來歷不明,嫌疑重大……」
    他喝聲出口,四位護法自然一齊圍了上來。金少泉、白少雲、王小七、金蘭、宋青
雯、易雲英、葉青青、小紅等八人也一起搶了過來。
    宓無雙朝歐陽生躬身一禮道:「副總護法,丁大哥說的今晚之事,你老最好置身事
外。」
    歐陽生道:「宓無雙,你敢背叛盟主?」
    宓無雙道:「副總護法待會自知。」
    丁天仁在聞人博喝聲出民已經一步欺到他面前,喝道:「聞人博,你已在我『天絕
指』下,喪失了五成功力,現在是丁某要把你拿下的時候……」
    口中說著,抬手一指點了過去。
    聞人博沉哼一聲道:「老夫就是喪失五成功力,對付你還是綽綽有餘。」
    他究是積數十年修為,功力深厚,方才經丁天仁兩次以天絕指襲擊他的「血阻」、
「斬命」二穴,破去了他四五成功力,但還有五六成功力,江湖上能夠接得下來的,還
是寥寥可數,這時丁天仁自己送上來了,這機會如何肯放過,右手揮掌迎著拍出,同時
身形側進,左手五指箕張朝丁天仁肩頭抓來。
    丁天仁使的是「截經手法」,但一指點出:陡覺一股奇寒澈骨,令人窒息的巨大內
勁朝身前湧來,心頭暗暗一驚,急忙朝右閃出。
    那知這一著正好落在聞人博的計算中,身形堪堪閃出,聞人博五指如鉤,好像等著
你一般,一下朝肩頭抓落。
    這下奇快無比,丁天仁閃出來的人讓無可讓,急切之間,左肩一沉,上身疾轉,右
掌如刀,往上斜削出去。
    這一掌他臨時出手,根本毫無招式可言,雙方這一來一往,何等迅速?爪掌甫接,
但聽聞人博一聲沉哼,往後疾退,駭然道:「劍掌!」
    原來這一接觸,他五指箕張的左手,宛如被利刃削過,齊腕斷落!
    這一下連丁天仁也看得驚楞住了,自己無意之中使出醉老哥哥的「劍掌」,居然會
比真劍還要鋒利!
    聞人博左掌被削,迅快止住鮮血,他五十年來,人稱雪山金甲神、連少林、武當都
不放在他眼裡,今晚一夕之間,不但被丁天仁以「天絕指」破去五成功力,又被他以
「劍掌」削斷左掌,怎不叫他怒火迸發。
    他口中暴喝一聲,身形急撲而起,右掌揮處,一道奇寒澈骨的「寒冰掌」風,宛如
泰山壓頂般朝丁天仁當頭劈落。
    丁天仁不敢絲毫怠慢,身形連旋,迅速從身邊取出紫虹劍來,他除了峨嵋派的「光
明劍法」,只會一招「鴻檬一劍」,此刻已來不及施展,立即長劍一揮,展開「光明劍
法」。但見一片紫光護住全身,把聞人博一記又一記的掌風擋在劍光之外。
    這時金少泉、白少雲、金蘭、宋青雯、易雲英、葉青青、王小七、紅兒等八人,攔
住四位武林聯盟的護法,也動上了手。
    只有溫九姑獨自坐在椅上連站也沒有站起來。
    宓無雙站在副總護法歐陽生面前,剛說出:「副總護法待會自知。」
    歐陽生耳邊已經接著有人細聲道:「小子,你不相信?三十年前,玄陰教倡亂,終
於覆敗,我老人家不看在你死去的師傅份上,才不會打你一個耳光,你能逃過一劫?不
想你小子三十年後,又跟著聞人博作起亂來,今晚我老人家已經不想再打你耳光了。」
    這話不是「傳音入密」,而是有人在耳邊細聲說著。
    歐陽生陡然一驚,三十年前玄陰教被各大門派圍剿,情勢危急之際,自己耳邊就有
人罵了句:「沒出息的小子,去吧!」當時但覺臉頰上被人重重打了一個耳光,一個人
竟被打得飛出二十幾丈,落到重圍之外,才能逃過一命。
    三十年來一直想不出打自己耳光的人是誰?此時驟聽這人說「不想再打自己耳光」,
急忙向空拱手道:「多蒙前輩指點,歐陽生立即退出這場是非,只望能見到前輩一面。」
    大廳雖大,但除了動手的人之外,廳上只有坐著的溫九姑和站在自己面前的宓無雙,
再也沒有半個影,也沒人再細聲說話,心知這位高人不願和自己見面,當下朝宓無雙頷
首道:「無雙,你說得對,老夫不但應該置身事外,更應該從此絕跡江湖才是。」
    說完,飄然朝廳外走去。
    宓無雙沒想到石老哥哥(她也叫他石老哥哥了)教自己說的兩句話,果然會把副總
護法勸走了,心中暗暗稱奇不止!
    溫九姑坐在椅上,就是要等歐陽生走了才出手,這時候倏地站起,揚手道:「好了,
大家可以停手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3:10:57

         ★        ★        ★
     
    大道教主百變道人率同三手真人谷非凡和教中七名高手,原是隨著武林聯盟總護法
聞人博一行人之後,就在離西莊半里光景的一片樹林前面停了下來。
    那知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依然不見什麼動靜。
    大道教主坐在車上,漸感不耐,哼道:「聞人博四十年就稱雪山金甲神,不知他怎
麼辦事的?西莊不過幾個後生小子而已,還拿不下來?徒兒,咱們過去。」
    谷非凡答應一聲,走在車前領路,四名道人推著敞篷車朝西莊大門而來!
    西莊,依然黑沉沉的不見一點燈火,也不聞一點人聲!
    百變道人看得暗暗奇怪,心想:以金甲神聞人博的一身修為,還有他護法堂的五大
高手隨行,不可能會毫無動靜,就被人家吃掉。一面抬手道:「徒兒,你上去,叫院主
金贊臣出來見我。」
    三手真人應了聲「是」,朝前走了幾步,凝足內力,朝莊上喝道:「西莊莊丁聽著,
快去通報你們院主,就說教主金駕蒞臨,叫院主快出來迎接。」
    他這話是以內功傳出,即使不是黑夜裡,也可傳出老遠。
    (黑夜人靜更可傳得較遠)就在他話聲甫落,過沒多久,就見西莊大門門樓上一排
挑出二十四盞氣死風燈,登時把大門前面十丈左右照得如同白晝,這時,中間兩扇大門
徐徐開啟。
    從大門中匆匆迎出來的是院主金贊臣,稍後是總管任貴和副總管宋青雯。
    金贊臣看到敞篷車上大道教主,慌忙在階上躬身道:「屬下不知教主蒞臨,有失遠
迎,罪該萬死。」
    百變道人沉笑道:「院主不用客氣。」
    當下就由金贊臣陪同,進入大廳,一行人也相繼入內。
    已在廳上等候的六位護法大涼劍派封清風、自流井金長生、劍門山白雲生、成都歸
耕雲、青羊宮景雲子、九頂山張述古等人,一起起立行禮。
    百變道人朝他們頷首答禮,在上首落座,目光轉動,問道:「方纔武林聯盟的總護
法聞人博不是進來了嗎?」
    金贊臣忙道:「回教主,屬下風聞武林聯盟近日將大舉來犯,所以要任總管嚴傷所
屬,入夜之後,熄去燈火,全面戒備,到目前還沒有發現敵人蹤影,教主只怕是傳聞失
實……」
    「哈哈!」百變道人大笑一聲道:「金院主,你錯了,大道教與武林聯盟,都是由
雪山派隗掌門人支持的,本來就是一家人,如有誤會,也只是雙方不知情的人所引發的。
貧道說的聞人總護法一行進入西莊,乃是剛才之事,你們怎會一無所知?」
    金贊臣惶恐的道:「屬下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總管任貴(丁天仁)忽然咦道:「聞人總護法一行人莫要夜闖莊院,已被拿下了?」
    金贊臣點頭道:「這有可能,你快去查查……」
    百變道人大笑道:「聞人總護法、歐陽副總護法等人,會被你們拿下了?」
    丁天仁可沒理他,回身朝廳外喝道:「你們快去叫李長髮、何祥生前來。」
    不多一會,接待管事李長髮、(金少泉)管理莊丁管事何祥生(白少雲)急步走入,
兩人身後還跟了六名勁裝莊丁,則是金蘭、宓無雙、易雲英、葉青青、王小七和紀效祖。
    金少泉、白少雲二人朝丁天仁抱抱拳道:「總管傳呼,不知有何差遣?」
    丁天仁問道:「方纔據大道教主說,武林聯盟總護法聞人博率領護法堂高手,方才
曾進入咱們莊中,不知可有其事?」
    金少泉道:「有,方才確有武林聯盟總護法聞人博、副總護法歐陽生,率同護法堂
四名護法,三名隨從,潛入本莊第一進左首第一區。」
    丁天仁問道:「你如何處理了?」
    金少泉道:「屬下已把他們拿下了。」
    這話聽得大道教主心頭暗暗奇怪,憑闖入博等人的武功修為,會被這小子拿下了?
丁天仁微溫道:「你怎不向我報告?」
    金少泉道:「來的只是武林聯盟區區一個護法堂,由屬下把他們拿下就好,些許小
事,怎好驚動總管?」
    丁天仁忽然仰首發出一聲得意的敞笑,點頭說道:「你說得對,區區么魔小丑,何
用本座出手,由你們料理了就好。」
    百變道人現在注意的不是院主金贊臣,而是這位任總管了!
    他不注意還好,這一注意,發現這位任總管和他手下的這些人,竟然臉上全戴了面
具,試想總管、管事,並役有理由要戴上面具,掩飾身份,那麼這些人要戴面具的理由,
就是已經不是本人了。
    心念這一轉,立即以「傳音入密」朝三手真人谷非凡道:「徒兒,把任總管拿下
了。」
    三手真人一語不發,走近了天仁身邊,右手疾出,五指如鉤朝了天仁左肩抓落!
    丁天仁那聲敞笑和托大的口氣,本來就含有向百變道人挑釁之意,試想連院主都不
敢在教主面前大聲說話,任貴(丁天仁)只是西莊院主手下的一名總管,竟敢在教主面
前大聲敞笑,旁若無人的大言不慨,對教主豈不是大不敬罪?丁天仁是有意要讓百變道
人親自責問自己,這樣就可以從金贊臣手中把他轉到由自己來對付他的目的了。
    怎知話聲甫落,左首微風一颯,谷非凡一言不發朝自己肩頭抓來,心中一動,上身
倏地右轉,左掌如刀,朝他抓來的五指削去。
    這一記只是臨時封架之勢,根本沒有招式可言。
    三手真人看得暗暗冷笑,憑你這一記單掌,如何擋得住我的擒拿手法,豈不變成自
己送上來的了?就在這一瞬間,掌指乍接,他勾曲如爪的五指突然一陣劇痛,急忙後退
一步,低頭看去,但見自己左手食、中、無名三指頭,各被削去了一節,血流如注,心
頭暗暗吃驚,忖道:「這小子原來掌中藏有利器!」
    他急切之間,一面運氣閉住三指經絡止血,右手抬處,嗆然發劍,口中厲喝一聲:
「小子看劍。」聲出劍到,一支雪亮的長劍已經刺到丁天仁胸口。
    丁天仁微哂道:「憑你還傷不了。」
    左手抬處,手掌直豎,迎著刺來的長劍斜削出去。
    三手真人看他用肉掌朝自己劍鋒削來,心頭更是驚疑不止,這小子除非是瘋子,否
則怎麼會用肉掌朝自己鋒利的劍刃上迎來,他是不要這隻手掌了!
    這樣也好;方纔他暗仗利器削斷自己三指,這回正好斬下他一隻手掌來!思念未已,
直刺的長劍和橫削而來的手掌很快就接觸上了,耳中聽到嗆然劍鳴。
    同時手上也感到驟然一輕,急忙低頭看去,自己一柄百練精鋼的長劍竟然被對方手
掌齊中削斷,斷處光滑如削,分明是被利器削斷的。「他左手果然暗藏斷金截鐵的利
器。」一時怒火迸發,喝道:「小子……」。正待撲起!
    坐在敞篷車上的大道教主百變道人緩聲喝道:「徒兒你退下來,為師有話問他。」
    三手真人谷非凡只得依言退下。
    百變道人目注丁天仁,徐徐說道:「任總管,你剛才使的『劍掌』神功,是跟誰學
的?」
    丁天仁岸然而立,反請道:「你說呢?」
    百變道人驚訝的道:「劍掌,你會是醉翁的傳人?你師傅還在不在?」
    丁天仁道:「他是我老哥哥,不是師傅,老哥哥遊戲人間,健康得很。」
    百變道人愈聽愈奇,說道:「醉翁歐陽休會是你老哥哥」?話聲甫落鼻中聞到一陣
濃重的酒氣,耳朵邊同時有人嘻的笑道:」我這有什麼稀奇?他是我小兄弟,我自然是
他老哥哥了。」
    百變道人心頭驀地一驚,失聲道:「你真是醉翁?」
    耳邊那細聲輕笑道:「一個醉老頭還會有假的,老道士,你也算是一派宗師,別再
受人利用,當什麼教主了。」
    四十年前,百變道人遠上少林寺,以「百變神功」,摹仿少林寺第一號絕藝「光明
拳」,第二號絕藝「般若掌」,把少林寺方丈、長老看得目瞪口呆,無人能出其右,他
大笑而去,再找上武當山,當著武當掌教,表現了一手「太極神功」,武當掌教也自歎
勿如。
    就在他趾高氣揚,走下武當山麓,卻遇一個喝醉了酒的老頭,說他「百變神功」擅
於摹仿各門各派的功夫,卻摹仿不了他的掌功。
    百變道人說:「只要你演變一遍給我瞧瞧,我一走使得出來。」
    醉老頭右掌一翻,把數丈外一棵碗口粗的柏樹砍斷下來,再一揚手,截斷了三尺一
段樹幹,招了下手,那段樹幹忽然凌空飛來,這回他右手連連向空作勢,不知他在做些
什麼?直到那段樹幹筆直落到面前,豎立地上,才朝百變道人道:「你不妨過來看看。」
    百變道人依言走近,看不出什麼來?醉老頭笑道:「你吹它一口氣試試。」
    百變道人心下奇怪,就朝那段樹幹吹了口氣,那段樹幹忽然倒散開來,變成無數支
三尺長粗細如一的木筷。
    醉老頭笑道:「我方才發了九掌,一共是九九八十一支木筷,你數數看對不?你道
士精擅『百變神功』,也依樣葫蘆試試看?」
    百變道人自知不如他遠甚,連忙稽首道:「老施主神功通玄,貧道微未之技,怎敢
在老施主面前獻醜?」
    醉老頭點頭道:「你總算還有自知之明,其實各家功夫,技有專精,『百變神功』
縱能摹仿得維妙維肖,卻無法得其神髓,許多人只是被你唬住了而已!」
    百變道人被他說得汗顏無地,稽首道:「多謝施主教誨,貧道今後不敢再以此自炫
了。」
    等他說完話,面前的醉老頭已經不知去向。
    百變道人經過這番教訓,才知自己遇上的竟是武林四奇之一,以「劍掌」聞名的醉
翁歐陽休,自是銳氣一滅,有不再重出江湖之意。
    恰好在他心灰意懶之時,遇上雪山派隗通天,堅邀他去雪山盤桓,就這樣被雪山派
羅致了去,當上最高護法,又慫恿他成立大道教,擔任教主之職,實則是雪山派支持的
傀儡而已!
    百變道人忽然站起身,神色恭敬,向空稽首道:「老施主兩次指點迷津,貧道至為
感激,自當立即解散大道教,從此不出江湖」。
    說完,大袖一揮,說道:「徒兒,咱們走。」











第40章
    現在已經五更天了,東方漸漸透現魚白!
    觀音閣前進大殿左首客廳上,端坐著雪山派掌門人隗通天。
    他計算著總護法和百變道人進入西莊,已經將近一個時辰了,竟會沒有消息!
    難道西莊會是虎口,進去的人全被老虎吞了?
    天色已經大亮,兩撥人依然沒有回來,連消息也沒有一點。
    通天教主隗通天漸感不耐,這時虎的站起身來,沉聲道:「走,大家跟我到西莊
去。」
    現在已經是大白天了,晨曦初升,大地上升起一片光明!
    西莊,依然十分安靜,大門緊閉,但門前站著的兩名莊丁,好像無所事事,有時還
走來走去的,顯得無聊!
    這一切,那麼安詳,那麼寧靜,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通天教主隗通天坐在白玉輦車上,看得也暗暗感到驚異,憑師叔雪山金甲神聞人博
率領的武林聯盟護法堂高手,加上大道教主百變道人率領的大道教高手,要把西莊夷為
平地,也易如翻掌,怎麼西莊會安然無恙,兩撥高手卻沓無音訊?
    照這情形看來,西莊有高人主持,專門和雪山派作對了!
    隗通天越想越怒,兩道濃眉微微一攏,正待出聲,瞥見西莊中間兩扇大門徐徐開啟,
從裡面走出一行人來。
    為首的正是西莊院主擎天手金贊臣,接著是自流井金長生、劍門山白雲生、歸雲莊
歸耕雲、大涼劍派封清風、成都青羊宮景雲子、九頂山八角廟張述古等六位護法。
    另外還有兩人,一個是同字臉,年約五旬的老者,一個則是身材苗條的青衣姑娘,
他們卻是四川唐門掌門人唐承祖,和他唯一的掌上明珠唐輕雲。
    唐承祖是了天仁向大道教主查詢之後留下來的,他被溫如春迷失心神,撥給大道教
擔任護法的,現在有溫九姑在這裡,很快就給他解除迷藥,清醒過來。
    唐輕雲得到消息,迅快從地室奔出,父女重逢,如同隔世,不在話下。
    金贊臣目光一掄,拱拱手道:「隗掌門人果然大駕蒞止,在下和諸位道兄已經恭候
多時了。」
    隗通天冷然道:「金院主消息倒是靈通得很!」
    金贊臣道:「武林聯盟總護法和大道教主等人都已皤然醒悟,不再為虎作倀,受人
利用,隗掌門人自然只好親自出馬了。」
    隗通天怒喝道:「你說什麼?」
    突聽東首響起一個嬌柔的女子聲音接口道:「金院主說的還不夠明白嗎?」
    隨著話聲,東首一片樹林間,出現了一頂白色的軟轎,由四名灰衣大腳婆子抬著走
出,接著又是一頂白色軟轎,後面則是二十四名一色青綢勁裝,背插雙劍的苗條少女。
    這一行人才一出現,頓時香風縹緲,令人眼花撩亂!
    她們正是巫山神女宮宮主秦楚雲、師妹白素素、護轎四煞和二十四名宮女,天下武
林中最美麗的隊伍。
    這時西首也同時出現了一行人,那是由巢湖矇叟為首的長江盟的人,計有荊門山主
季傅賢、潛龍於千里、排教總舵主羅長髮、笑面屠夫束大成、陰世秀才文中秀、黑手神
赫連天等人。
    隗通天巨目朝左右一掄,仰首向天發出一聲裂帛的大笑。
    金贊臣冷然道:「隗掌門人何事大笑?」
    隗通天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嘿然道:「就是你們這些人,也配和我作對?」
    「難道還不夠嗎?」
    聲音從輦車後面傳來,但隗通天聽得出來,這句話說得不響,卻鏗鏘有力,內勁十
分雄厚,顯然是一位一流高手,一時想不出此人是誰,不覺轉身望去。
    這一陣工夫,原來在輦車後面五丈遠處,乞經一排站了十幾個人!從右邊算起,那
是溫九姑、紅幾、桂花庵主和她六名女徒。然後是丁天仁、金少泉、白少雲、王小七、
金蘭、易雲英。葉青青、宓無雙、紀效祖,和崆峒五矮,苦竹二女,兩組人合在一起。
    丁天仁已經恢復了本來面貌,稍稍站在眾人前面,說話的就是他。
    隗通天只覺這少年十分面熟,好像在那裡見過?正在思索之際!
    鄧榮喝道:「宓無雙,你是武林聯盟門下,還不過來?」
    原來所謂「盟主門下」,都是由他一手調教的。
    宓無雙雙手抱拳,說道:「回總監,弟子早已脫離武林聯盟。」
    鄧榮怒聲道:「好個賤婢,你敢欺師滅祖,背叛本盟?」
    宓無雙怒聲道:「總監這話就不對了,弟子是武林聯盟『盟主門下』,但盟主是誰,
大家都沒見面,由你總監督促練武之外,既沒有師,更沒有祖,武林聯盟其實只是倡亂
武林的野心份子而已。
    我既已認清了武林聯盟的面目,故而要脫離武林聯盟,既已脫離,那就不是武林聯
盟的人,也就按不上什麼背叛罪名了。」
    鄧榮聽得怒極,大喝一聲:「我劈了你這賤婢!」
    揮手一掌,凌空朝宓無雙迎面劈去!
    他這一掌在盛怒之下出手,使的乃是雪山派的「寒冰掌」,因而掌勢甫揚,一道令
人窒息的奇寒掌風,就如驚濤拍岸,湧撞過去。
    丁天仁心頭一驚,匆忙之間,正待發掌,突聽耳邊有人細聲說道:「他使的是寒冰
掌,正面接不得,你不是學會了老哥哥的劍掌嗎,不會從橫裡給它一掌,不就把他掌力
攔腰切了嗎?」
    聲音入耳,丁天仁那還待慢,趕緊揚手發掌,朝鄧榮中間橫截過去。
    鄧榮是雪山派的第二高手,這一記「寒冰掌」掌風勁直,粗壯得足有七八尺寬闊,
宛如一道風龍,這時經丁天仁一記「劍掌」,攔腰截斷。
    前面一段掌風,因為後繼無力,立時消散於無形,後面一段掌風撞上橫亙的劍掌,
宛如一道無形氣牆,一下截住去路,奇寒氣流,只好向兩旁宣洩而出!
    鄧榮發覺不對,要待收掌,已是不及,心頭驀然一驚,目光一下朝丁天仁投去,只
覺這年輕人極為眼熟,好像在那裡見過,口中嘿然道:「鄧某教訓叛徒,爾是何人,膽
敢出手阻撓?」
    丁天仁淡淡一笑道:「叛徒?宓姑娘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她既非雪山派門下,沒
師沒祖,那來的欺師滅祖?
    「她是參加過武林聯盟,但看出武林聯盟只是少數幾個妄想征服武林的野心份子的
組合,她不想參加了總可以吧……」
    「小子找死!」鄧榮嗔目大喝一聲,揮手一掌直劈而出。
    丁天仁少年氣盛,朗笑一聲:「好!」同樣右掌一豎,迎著劈出。
    就在此時,耳邊響起石破衣的聲音「嗨」了一聲道:「寒冰掌只能橫截,不能和他
直劈。」
    聲音入耳,但覺自己身子被一股無形大力托起,向左移開八尺光景。
    但他劈出去的一記「劍掌」,一道劍氣森森的無形掌風,卻已和「寒冰掌」掌風接
觸上了!
    「劍掌」,原是「無形劍氣」,這時但聽半空中響起一聲細長的「嗤嗤」聲,宛如
裁紙一般,把鄧榮一道堅實勁直的「寒冰掌」風力,從中剖開,勢如破竹般一路切入,
直剖過去。
    鄧榮自從練成「寒冰掌」以來,從來也沒遇上這樣的怪事,對方一記掌風,竟然會
把自己的掌力從中剖開。
    方自一怔之際,耳中已響起大師兄的聲音:「這是劍氣,還不向旁閃出?」
    一時無暇多看,急忙一個飛旋,向左閃了出去。
    隗通天目光如電,沉喝道:「小友叫什麼名字,是那一門派的人?」
    丁天仁朝他笑了笑道:「在下峨嵋門下丁天仁,咱們在伏虎寺見過,隗掌門是否記
得?」
    「哈哈,對了!」隗通天臉現鬱怒,沉聲道:「因為峨嵋封山,所以你處處和本盟
作對,就算你真是丁天行的兄弟,今天也一樣饒你不得!」
    他坐在白玉輦車之上,安然不動,只是抬了下右手,大袖朝前拂出。
    就在他大袖拂起的同時,微風不驚,丁天仁的身前已經多了兩人。
    這兩個人如何來的,廣場四周有這許多高手,沒有一個看清楚了,連隗通天、丁天
仁也沒看清楚,只覺眼前一花,兩個人就並肩擋在丁天仁身前了。
    隗通天右手大袖一揮,使出來的一記「寒極神功」,也被兩個人這一擋,全擋住了。
    隗通天心頭猛然一驚,雪山派三百年來只有自己練成唯一的「寒極神功」,不見兩
人有任何動作。
    只是拿身子一擋,就像屏風一般,把含蘊了六七成的「寒極神功」的一記袖風給全
擋住了,這兩人一身功力,豈非已入化境?
    這以身擋住隗通天「寒極神功」的兩人,正是先前攔著白玉輦車,自稱是「空城計
裡面兩個小卒」的兩個灰衣老頭。
    他們連「寒極神功」都傷不了,那麼方才一記流雲飛袖自然更傷不了他們了。
    隗通天目注二人,冷然道:「二位究是何人,是來向雪山派尋釁的了?」
    他是雪山派掌門人,和他作對,自然也就是和雪山派作對了。
    兩個灰衣老頭依然脅下挾著掃帚,雙手籠在衣袖裡,聳肩縮頭,一副猥瑣模樣,那
像什麼武林高人?
    左首一個突然嘻嘻的回頭看了丁天仁一眼,說道:「他是我小老兒的小兄弟,也是
小老兒的半個徒弟,你是雪山派三百年來唯一練成寒極神功的人。
    被你袖風吹過,就會把人連五臟六腑都冰凍了,你向我小老兒半個徒弟兼小兄弟下
手,小老兒那得不管?」
    從他口氣聽來,他該是醉翁歐陽休了,即是丁天仁的老哥哥,又傳了丁天仁「劍
掌」,半個徒兒也說得過去,只是他臉上敢情易了容,是以笑起來都有些不自然,也沒
人認出來。
    其實醉翁歐陽休,又稱磨劍老人,又叫老酒鬼,時以化身出現,江湖上又有幾個人
真正見過他?
    站在右首的灰衣老頭在左首老頭話聲甫落,就搶著道:「咱們並沒有找雪山派挑釁
來的,相反的,咱們還是雪山派的朋友。
    當年小槐在世的時候,小老兒就去過兩次冰官,吃過他冰糖燉的雪參雪蓮羹,咱們
可以說是老朋友了。」
    「他口中的小槐」,正是隗通天的父親隗槐林,上一代的雪山派掌門人。隗通天聽
得疑信參半,只是目光盯注著他,沒有作聲。
    右首灰衣老頭又道:「其實小老兒也並不是一定要幫姓丁的娃兒,因為他大哥有事
去漠北,臨走前拜託小老兒照顧他小兄弟。
    小老兒既是受人之托,就該忠人之事,就這樣也認他作了小兄弟,既然認他作了小
兄弟,他的事也就是小老兒的事了。
    你用『寒極神功』打他,不是和打小老兒一樣嗎?所以小老兒只好挺身而出,替他
擋上一擋了。」
    丁天仁自然知道右首一個就是石破衣,心中暗道:「聽他口氣,是自己大哥托他照
顧自己的,自己大哥?哦,他說的一定是大哥丁天行了。」
    「哈哈!」一聲味亮長笑,像是從天外飛過,一道人影隨著笑聲,從天際上劃空飛
來,瀉落在兩個灰衣老頭前面。
    那是一個青衫飄逸的中年人士,手持摺扇,朝醉翁歐陽休、石破衣兩人拱拱手道:
「二位老哥請了,在下這個小兄弟多蒙二位照顧,兄弟至為感激,但我丁某的兄弟,如
果連雪山派的『寒極神功』都接不下來,丁某也不用在江湖行走了。」
    說到這裡,朝丁天仁招招手道:「小兄弟,你放大膽子,只管去接隗掌門人一記
『寒極神功』,看看我小兄弟是不是接得下來?」
    丁天仁看到青衫文士,那不是大哥丁天行還有誰來,急忙迎上去,恭敬的叫了聲:
「大哥。」
    隗通天一記袖風,(寒極神功)被兩個灰衣老頭用身子擋住,心頭已經大感不安,
今日之局,有這兩個老傢伙攪局,只怕己方已很難有勝算了。
    如今又看到自空而下的青衫文士,竟然會是四十年前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大魔頭天
煞星丁天行。
    他竟然會是峨嵋派門下姓丁的小子的大哥,(他們當然是堂兄弟無疑)這一來,今
天鐵定非失敗不可!
    隗通天老好巨猾,心念一動,坐在白玉輦車上的人,忽然站了起來,朝了天行拱拱
手道:「隗通天久聞丁大俠盛名,今日得能瞻荊,隗某深感榮幸,隗某並不知道丁少俠
乃是丁大俠的兄弟,致多有冒犯,還請丁大俠諒察,今日之事,既有丁大俠蒞止,還有
什麼好爭的?雪山派承認失敗,容隗某告退。」
    他打了退堂鼓。
    丁天行又是一聲敞笑道:「哈哈,隗掌門人且慢。」
    隗通天色厲內荏的望著丁天行道:「丁大俠還有什麼指教?」
    丁天行一指丁天仁,說道:「丁某方才說過,要小兄弟接你隗掌門人一記寒極神功,
隗掌門人和方才一樣,仍以大袖使出,毋須客氣。」
    隗通天早已聽說過天煞星言出必踐,自己推也沒用,但「寒極神功」非同小可,萬
一傷了他的小兄弟,他豈肯甘休,一時面有難色,說道:「現在兄弟已知丁少俠乃是丁
大俠的令弟,萬一……萬一……」
    他說了兩個「萬一」,就不好往下再說。
    丁天行微笑道:「丁某說過,隗掌門人仍和方才一佯,寒極神功從大袖使出,我小
兄弟自可接得下來,你毋須顧慮。」
    一面朝丁天仁以「傳音入密」說道:「小兄弟,你以紫虹劍使出鴻檬一劍,即可接
得下來。」
    丁天仁躬身道:「小弟遵命。」
    隨即從身邊取出紫虹劍來,抱劍當胸,正身而立,抬目道:「隗掌門人請賜招了。」
    隗通天真不敢相信一個一二十來歲的年輕小伙子,僅憑天煞星昔年成名兵刃紫虹劍,
就能接得雪山派做視天下的「寒極神功。」
    但自己說在前頭,這是你要兄弟試的,萬一出了岔子,以天煞星的盛名,當著天下
英雄,也決不好和自己翻臉成仇,想到這裡,又緩緩在輦車上坐下,說道:「小兄弟,
你小心了。」
    丁天仁因大哥說過自己一定可以接得下來,膽氣一壯,說道:「隗掌門人只管請出
手好了。」
    隗通天當著兩個不知來歷,武功奇高的灰衣老頭和武林中聞名喪膽的天煞星,真還
不敢出手,此時只好硬著頭皮,點頭道:「老夫那就出手了。」
    他依然不敢十分使勁,大袖抬處,緩緩朝前拂出,這一記衣袖他只使了三四成力道。
    但縱然只使T四成力道,「寒極神功」豈同小可,它比起「寒冰掌」來,何止倍蓰,
大袖才一拂起,一道奇寒澈骨的寒風,朝前湧出,人畜草木,遇上了莫不立時冰凍起來,
當真有天冰地凍之感。
    方纔他大袖揮起,立時被醉翁和石破衣擋住,丁天仁一點也沒有感覺到,這回沒有
人替他擋住,一道奇寒袖風,就直逼過來,幾乎令人窒息。
    丁天仁不敢怠慢,手中紫虹劍起處,劍尖左右一擺,這一動作十分簡單,但這一擺
之間,立時漾起一片紫色光華,像扇面般展開,一下就把「寒極神功」一道寒流擋在數
尺之外了。
    要知這一記「鴻檬一劍」,招式不繁,劍尖左右擺動之後,緊接著就是朝前筆直的
刺出。
    他和隗通天的白玉輦車,相距足有六七遲遠近,就在此時,但聽一聲極其輕微的嗤
然輕響,宛如一支燒紅了的利器,刺入水中一般,嗤聲從丁天仁劍上發出,直向白玉輦
車響了過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1 13:11:45

及時也響起丁天行的一聲朗笑道:「小兄弟可以住手了。」
    丁天仁只知道依樣葫蘆的使劍,聞言急忙收住劍勢。
    隗通天坐在車上的人幾乎給怔住了,他雖然只使了三四成力道,但一縷紫芒刺入寒
流之中快若閃電,自己右手大袖一下被刺穿了一個小孔,天下竟然會有如此厲害的劍法。
    一時不禁喀然若喪,望著丁天仁道:」小兄弟不愧是丁大俠的令弟,只此一劍,已
可天下無敵,隗某甘拜下風……」
    接著又一面喝道:「咱們走!」
    金蘭、易雲英、葉青青、宋青雯、宓無雙、紅兒等一干女將,聽說丁大哥贏了,大
家都興高采烈的幾乎叫出聲來。
    就在此時,只聽遠處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隗掌門人請留步,咱們還有一段
梁子未了呢!」
    這人只是隨口說來,聲音不響,但卻從遠處傳來,清晰如同對面說話一般,足見此
人內力如何精純了。
    易雲英聽得心頭一喜,悄聲道:「丁大哥,是義父!」
    她義父正是丁天仁的師叔易秩然了。
    隗通天暗暗攢了下眉,僅憑此人這句千里傳音,一身功力絕不在自己之下,今天,
怎麼會有這麼多高手,好像約齊了來的一般!
    心中想著,不覺抬目朝前看去。(本來他白玉輦車由觀音閣朝西莊而來,是由南向
北,後來了天仁等人,在他車後出現,以「劍掌」劈開鄧榮「寒冰掌」,輦車已經轉了
過來,現在是面向正南了)
    只見一個清瘦的青袍老者緩步行來,緩步是說他行走時神態從容,緩步當車,實則
走得相當快速,從他話聲傳來,一個人影還又遠又小,模糊不清,不過瞬間工夫,他已
經到了離輦車前面兩丈光景。
    現在大家都可以看清楚了,這人臉型清瘦,兩鬢花白,頦下留著一把蒼須,看去不
過五十左右,面含微笑,是個十分平易近人的人。
    他果然是丁天仁的師叔,易雲英的義父易秩然!
    易秩然只朝兩人含笑點了下頭,隨即目光就朝隗通天投去,抱抱拳道:「隗掌門人
請了。」
    隗通天並不認識易秩然,只是因為了天仁叫他「師叔」,倒也不敢小覷他,那是因
為兩個穿灰色道袍的老頭、只是丁天仁的「老哥哥」,連天字第一號大魔頭天煞星丁天
行,也只是丁天仁的「大哥」。
    如今這個青袍老者,卻是丁天仁的「師叔」,武功自然也不會低到那裡去了!他心
頭暗暗憤怒,這姓丁的小畜生,實在可惡,這些人看來都是姓丁的小畜生約來的;但心
頭儘管憤怒,臉上卻絲毫不露。
    立即拱手還禮,緩緩說道:「尊駕如何稱呼,隗某似從未見過道兄,不知和敝派有
什麼梁子,還請道兄見告。」
   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來,真是非常客氣之至!
    「哈哈!」易秩然朗笑一聲,徐徐說道:「隗掌門人當然沒見過在下,但在下乃是
貴派三十年來一直在通緝之人,隗掌門人不會沒有印象吧?」
    鄧榮道:「掌門人,他是易秩然。」
    易秩然道:「不錯,鄧總監說對了,貴派為了一句傳言,就認定易某得了達摩祖師
遺留的碑文,非攘奪過去不可,不但追殺了我三十年。
    最後還大興干戈,找上伏虎寺,逼迫峨嵋派封山,這一段樑子全由易某而起,我能
不找貴派了結舊案嗎?」
    隗通天聽說他是易秩然,心頭大石終於放了下來,沉哼道:「你要如何了結?」
    易秩然道:「江湖武林,勝者為強,在下想和隗掌門人討教幾招,以決勝負。」
    隗通天道:「勝了如何?敗了又如何呢?」
    易秩然道:「隗掌門人勝了,易某任憑處置,如果易某僥倖獲勝,封山的就不是峨
嵋派,應該是雪山派了。」
    「哈哈,憑你能勝得了隗某嗎?」
    隗通天接著頷首道:「好,老夫接受了。」
    鄧榮道:「掌門人何用親自出手,由小弟試他幾招就好。」
    丁天仁也迅快的閃出,說道:「易師叔,他們既由姓鄧的出場,自然該由弟子接著
了。」
    易秩然一擺手道:「峨嵋封山之事,全由師叔而起,自該由師叔一力承擔,你不用
管。」
    目光一抬,朝鄧榮道:「鄧總監大概要試試易某是否有資格和貴派掌門人叫陣,那
就只管出手好了。」
    「鄧某正是此意!」
    鄧榮深沉一笑道:「姓易的,你接著了!」
    話聲出口,右掌一豎,朝前劈來,出手第一掌就使出了「寒冰掌」。
    要知「寒冰掌」雖然沒有「寒極掌」厲害,(寒極掌須練成寒極神功,才能貫注真
氣到掌上,雪山派三百年來練成寒極神功的只有隗通天一人,因此才使他有統治武林的
野心)但寒冰掌寒冰之氣,武林中只有練有「三陽神功」的人才能化解,一般人縱然內
力精純,也無法抵禦。
    易秩然倒也不敢輕視,雙手合掌當胸,凝立不動。
    丁天仁看得心頭大急,右手徐徐舉起,正待使出「劍掌」,從橫裡截擊,突聽大哥
丁天行的聲音在耳邊說道:「小兄弟,令師叔從西天竺回來,似已練成佛門某種神功,
你不可出手。」
    就在話聲入耳之際,也是鄧榮「寒冰掌」風湧到易秩然身前的一霎那間,只聽易秩
然笑道:「寒冰掌也不過如此,鄧總監還不是易某的對手,去吧!」
    合掌當胸的雙手突然朝前推出。
    這一推不見絲毫風聲,但站在對面的鄧榮卻一聲不作,一個人應掌飛起,一下跌出
去兩丈多遠,經過一陣喘息,才緩緩站起身來,厲聲道:「姓易的,你……」
    易秩然依然雙手合掌當胸,平靜的道:「你屢次率眾騷擾伏虎寺,易某不想和貴派
結怨太深,因此只封閉了你三條陰經,如果你還有二十年可活,只要勤加修持,到時自
可解開。」
    這話是說,你如果活不到二十年,那就休想解開了。
    隗通天想不到對方一招之間,就破解了師弟的「寒冰掌」,還被封閉了三條陰脈,
自己竟會看不出他出手的路數,但師弟既已敗陣,就該自己出來了。
    一念及此,不覺沉哼一聲道:「尊駕有備而來,哈哈,咱們那就不用多說了」。
    他本來端坐在白玉輦車之上,話聲出口,突然站了起來,雙手一抖,從大袖中伸出
一隻潔白如玉的手掌,猛地由上而下,朝易秩然拍來。
    這一記因鄧榮前車之鑒,自然要全力施為,把「寒極神功」貫注雙掌發出,目的自
然是全力一搏,一招克敵。
    易秩然遠走西域,訪求梵文,但敢情只學了一個招式,他依然雙手合掌當胸,凝立
不動,直等一股不可抗拒的極寒極冷的氣流湧到身前三尺光景,合掌的雙掌一放,朝前
推了出去!
    方纔他和鄧榮對掌之時,一下推了出去,極其輕鬆,這回可不同了,他推出的雙手,
好像推上千斤巨石,竟然再也推不出去,一片奇寒奇冷的氣流,雖被他擋住,但推出去
的雙手不期而然起了輕微的顫抖!
    愧通天站在白玉輦車之上,雙手同樣遙遙作勢,也有輕微顫抖之感。
    雙方居然相持不下,易雲英悄悄走上,來至丁天仁身邊,擔心的道:「丁大哥,干
爹他……你看怎麼辦……哦!」
    話未說完,只聽耳邊響起醉翁的聲音,晦了一聲道:「小妹子,你真是的,老哥哥
不是教你一記指法嗎,給他一記,不就結了!」
    她「啊」了一聲,不待丁天仁回答,身形輕轉,一下閃了出去。
    丁天仁急急問道:「你做什麼?」
    耳邊響起醉翁的聲音道:「有老哥哥在,你不用擔心」。
    卻說易雲英閃身而出,右手捏了個劍訣,在胸前劃起一個圓圈,就在此時,突覺一
股大力,從身後肩頭傳來,一下貫注到指尖,不用自己著力,就點了出去,心知是醉翁
老哥哥暗中幫助自己,心裡自然十分感激。
    「混元一氣指」有醉翁暗中輸入大力,自然一擊奏功,只見隗通天站著的人身軀忽
然一震!
    他和易秩然正在全力拚搏,這身軀一震,內力幾乎被擊散了十之三四,此消彼長,
易秩然雙手一下朝前推出,隗通天站著的人一下朝輦車坐了下去。
    顯然是易秩然勝利了,但他也贏得不輕鬆,緩緩的吸了口氣,才算平息下來。
    隗通天一再失利,一張臉上不知是鬱怒,還是愧憤,總之是氣白了臉,緩緩說道:
「易秩然,隗某既然已落敗,雪山派從今日起,宣佈封山三十年。」說完,大袖一揮,
喝道:「回山。」
    一行人擁著白玉輦車像旋風一般飛馳而去。
    丁天仁、易雲英雙雙搶出,掠到易秩然身邊。丁天仁道:「恭喜師叔,一擊奏功,
峨嵋派從此不用再封山了。」
    易秩然笑道:「隗通天寒極掌果然厲害,連愚叔的達摩神功還嫌稍遜一籌,不是你
暗中出手,愚叔只怕敵不住他呢?」
    丁天仁道:「小侄沒有出手。」
    易雲英搶著道:「是女兒給他一指。」
    易秩然奇道:「是你……」
    易雲英喜孜孜的道:「事情是這樣,女兒是奉醉老哥哥之命出手的,給了他一記混
元一氣指。」
    這時西莊正面的金贊臣等人和東首的神女宮主秦楚雲,西首的長江幫一干人一起迎
了過來。
    金贊臣朝丁天仁、醉翁歐陽休、石破衣三人連連拱手道:「今天幸蒙丁大俠、歐陽
老前輩、石老哥三位連袂現身,最難得的還是易老哥一掌擊敗隗通天,迫使雪山派封山,
挽救江湖一場浩劫,大家請到莊裡奉茶。」
    玉辟邪的故事寫到這裡,正該結束了。餘下的只是男女主角的情愛糾紛,那就任由
他們去自由發展了。
    這個故事中,最幸運的要算王紹三和紀效祖了,他們一直被迷信丹迷失了神志,成
為了天仁最得力的助手,最後丁天仁才給他們解藥,神志恢復清明。
    王紹三道:「我還是叫王小七的好,二叔,你老也永遠是我二叔。」
    他口中的「二叔」,正是化名王老三的石破衣。
    石破衣到底是誰?大家誰也不知道他的真正來歷,但大家心裡都清楚,反正他是一
位前輩奇人無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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