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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 米琪 ]【就是吃定你】[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23 22:21:25     標題: [ 米琪 ]【就是吃定你】[全文完]

 
 
怎麼會有如此天兵的女秘書?!

叫她煮杯咖啡,卻送來熱氣滾沸的咖啡豆;  

做錯了一百件事,以為亮著無辜的笑臉就能抵過?  

耿辰宇氣得真想厥過去,卻又被她認真美麗的身影吸引,  

難道他這頭大獅子,這回真要敗給一隻小兔子了?!  

方夢  千不該萬不該錯把董事長當作黑社會老大,  

還對著人家「大哥、大哥」的叫,無怪乎他要罵人像獅吼,  

成天對她指這做那,但為什麼她還是甘心情願讓他吃得死死的……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23 22:22:27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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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個陰雨綿綿的晨曦,天空的顏色是紫紫的、濛濛的,有些微微的淒美、微微的失意。

  空氣中瀰漫著微涼的秋天氣息,及隱約傳來的陣陣消毒水味兒,那味道嗅起來也是冷冷的。

  方夢芃手中緊握著早報走出林口長庚醫院的大門,才七點半,醫院門口就已車水馬龍,湧現掛病號的人潮。

  方夢芃望著天空,蒼白的臉上有著說不出的焦慮、說不出的茫然,細密的雨霧飛灑向她的臉、她的眼、她長及腰間的秀髮。

  一陣微風將她的髮絲吹拂上臉龐,她撥開髮絲,下意識地抓緊手中的早報。烏溜溜的眼眸顯然無視於計程車的來到。

  報上登著──耿氏地產集團征董事長私人秘書,不需任何經驗,專科畢業即可,底薪五萬元,常有出國機會……

  她曾聽說過耿氏地產是個跨國經營的大財團,是東南亞資產最龐大的企業,旗下的分支機構更是難以計數,堪稱是業界的龍頭。

  而這個耿氏的董事長據說很有魄力,是個牽一髮動全局的人,只要是他的土地,土地身價就一定水漲船高。

  耿氏董事長私人秘書,這真是個難能可貴的工作啊!

  在她冥想之時,計程車後頭駛來了兩輛豪華的黑色凱迪拉克轎車。

  突然後頭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睛的冒失鬼撞了她一下──

  「啊!」方夢芃驚叫一聲,還好她站得穩,否則以她苗條的四十八公斤體重,肯定要跌下台階去了。

  她含怨地一回頭,以為會得到一句客氣的SORRY,但很不幸地,她接觸到的,是一雙男性犀利、高傲,還帶著十足火氣的眼眸。

  撞到她的男子很英俊,英俊得像畫家筆下的西洋神祇,而且他很高,高到讓她不得不仰著望他,他身邊跟隨著五、六個人也很高大,各個都身著筆挺的黑色西裝。而他的白色襯衫外罩了一件黑色風衣,隱約可見他弓起的右手臂上了石膏及繃帶。

  她和他那雙放射著電光雷擊的眼睛,短兵相接互望了兩秒。

  她愣住了,那種近乎仇恨的眼光,是她這輩子見過最可怕的眼神。

  但──有沒有弄錯啊!究竟是誰撞了誰?!

  不說抱歉也就算了,還莫名其妙的給她臉色看!

  唉,算了。反正她一向倒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找工作四處碰壁就已經讓她是自認倒楣透頂了,何必太計較這樁小事,她早就習慣和倒楣稱兄道弟了。

  都怪她不該擋了「大哥」的路。

  方夢芃愣愣地退了一步,本是要讓路的,但她忘了後頭就是台階,一個不留神慘痛地跌了下去,扭傷了腳不說,台階上的雨水噴上她的衣裙,只來得及大叫了聲「救命」,便狼狽地跌坐在地上,她痛苦地蜷曲著雙腳。

  然而居然沒人理她!

  那個「大哥」像旋風般,頭也沒回地下了台階,他身邊的人也跟著離開,為他打開凱迪拉克後座的車門,那位「大哥」坐了進去,其他的人也分別坐進車裡,兩輛豪華的車子一前一後尊貴的、緩緩的駛離。

  方夢芃愁眉苦臉地抬頭,不經意中見到了凱迪拉克車裡,隔著車窗那位「大哥」唇上似乎露出冷酷戲謔的笑意──

  那笑容像在對她說,急允揖馱詬澆?br />
  方夢芃怔了一怔噘起唇。「真惡劣!」她踉蹌地爬了起來。

  「小姐有沒有怎樣?」好心的計程車司機下車來,扶起她,來來往往進出醫院的人也圍過來扶她。

  「沒……沒事,謝謝。」方夢芃紅著臉向眾人道謝。雖然口裡說沒事,其實腳踝痛不可當,更糗的是,竟如此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她真想挖個地洞躲下去。

  她故作若無其事,勉強地走了一步,卻當場仆倒在人行道上。

  哦!這下糗的更大了。

  一個歐巴桑慈悲地說!「小姐,你要不要到急允胰俊?br />
  「不、不,不用了。」真是人間處處有溫情啊!儘管急允胰鱟痔從卸嗝創潭矯紋M還是有教養的謝過人家。「謝謝各位,我休息一下就好。」

  方夢芃本打算坐在台階上先休息一下,卻聽到一個熟悉又誇張的聲音喊來──

  「嘿,你不是隔壁方教授的女兒夢芃嗎?」

  啊!慘了,怎麼會這麼「幸運」在此時「他鄉遇故知」,她竟在如此慘況下,讓她家巷子裡天字第一號的「廣播電台」龔媽媽撞見呢?!

  不用多久,她今天的事跡一定會傳遍整條巷弄的。

  「龔媽媽。」萬夢芃氣餒地叫了聲。

  「怎麼跌成這樣?」龔媽媽拉著她問。

  「哦……沒,沒什麼。」方夢芃草草回答。

  「是不是剛才那群黑社會的撞了你?」沒想到龔媽媽一點也不放過她。

  「黑社會?」方夢芃驚訝得張大眼。

  「噓,不要聲張啊,跌一跤沒什麼就認了,黑社會很可怕的。」

  「什……什麼!」龔媽媽的話像一片陰影罩向萬夢芃。

  「你可要小心點,別弄得咱們巷子不安寧啊!我先走了,我弟弟的兒子的老婆就要生產了,我要去陪產,再見。」

  「再……再見。」方夢芃訥訥地說,心情惡劣到了極點。

  雨似乎愈下愈大,她眨眨眼,吸了口氣,定了定神,管它什麼黑社會、白社會,人只要行得端、坐得正,對得起天地良心,有什麼好怕的。

  黑社會還講義氣哩!遇到長舌婦才是人間最可怕的事!

  「哦!對了。」沒想到龔媽媽又轉了回來,方夢芃又被嚇了一跳。

  「什麼事,龔媽媽?」方夢芃撫著胸口。

  「我是想問你,方教授身體好點了沒?」

  「好,好多了,謝謝龔媽媽關心。」

  「那就好。」

  「那你小媽有沒有下落?」

  「沒有。」

  「唉!真是狠心,把你小弟和方教授的退休金全帶走了,難怪方教授會氣出病來……」

  方夢芃能說什麼,她什麼也不想說,見她臉色不對,龔媽媽也只好摸摸鼻子離開了。

  方夢芃親眼見她走進醫院大門才鬆了口氣。

  其實她撤了謊,父親的心臟病並沒有好轉,醫生說還得住院一段時間。

  但若讓龔媽媽知道了,那麼不久全台北市的人都知道了,所以她刻意的隱瞞。

  正當方夢芃以為沒事,卻又看到龔媽媽的身影從醫院門口轉了出來,方夢芃像見到恐龍似的,當機立斷叫住方纔那輛計程車,司機見到是她,主動倒車來到她身前,她忍著腳痛坐了進去。

  「謝謝。」就這樣她擺脫了龔媽媽。

  「小姐,去哪裡?」

  弄得一身污水,她還能去哪?只好先回家換件乾淨的衣服,再去應徵工作了,只是希望時間足夠,更希望這個好心的司機不會拒載短程。

  「福康街,謝謝。」她只瞧見司機苦笑了下,車子還是平穩地開了出去。


  ※     ※     ※
  「糟了!只剩十分鐘了!」方夢芃一跛一跛,強忍著足踝的傷痛,走進耿氏地產集團辦公大樓,人事處在十樓,她喘著氣搭上電梯。

  很快電梯送她上了十樓,報上的應徵時間註明只從九點至十點,眼見十點就要到了,她真是心急如焚。

  老天爺啊!讓這雙腳爭氣些,走得快些吧!

  方夢芃急得額上冒出了汗水,見到安靜、光潔的走廊上空無一人,她就更急了,直到她的手握上了人事處大門的門把,敲了門她才稍稍安了心。

  「請進。」門內有人回應,她欣慰地打開門,可是裡頭除了辦公人員,沒見到有其他的應徵者,根據經驗,這是已經敲定人選的徵兆了!

  董事長私人秘書這樣的職務,該是眾人趨之若鶩的,何況近來失業的人特別多,自然找工作的人跟著爆漲,連那些頂著碩士頭銜的人也跟著搶飯碗,她這個剛從三流商專畢業的,常常就只有靠邊站的分兒。

  今天顯然也是如此!

  方夢芃失望地正要打退堂鼓,卻被叫住。「你是來應徵的?」

  「是。」這時的她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太好了。」

  什麼太好了?方夢芃感到一頭霧水,說也奇怪,所有原本安靜低頭辦公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望向她,方夢芃只好以微笑掩飾心慌。

  方纔說話的那位主管級的男士在座位向她招手,方夢芃只好一跛一跛的走了過去。

  這一走近,方夢芃覺得他的一身黑色西裝似乎曾在哪裡見過。

  「糟,你的腳……行動不方便嗎?」這聲「糟」,讓方夢芃也暗叫了一聲「壞了」。

  但她知道的,原本就希望渺茫,只簡單地回答。「只是扭傷了,很快會復原的。」

  「哦。」主管的手撫在下巴上,思索了一會兒。「履歷表呢?」他問。

  她沒聽錯吧,這位人事主管要她的履歷表,莫非她還有機會?!

  方夢芃摸索著背包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她戰戰兢兢地遞上她的第二十張履歷表。

  「你是應屆畢業的?」

  「是。」

  「專長是速讀、打字、電算……還有繪畫。」

  「是。」

  「有工作經驗嗎?」

  「沒……沒有。」

  「太好了。」

  他又說太好了,這一連兩個太好了,讓方夢芃不知所措了起來。

  「你被錄用了。」

  什麼?就這麼簡單?

  沒有任何的口試、筆試!

  方夢芃激動不已地看了看四周,她每晚都夢到自己被錄用了,這該不會是在作夢吧?

  「為什麼是我,其他的應徵者呢?」她忍不住地問,無法相信信幸運之神把倒楣鬼給趕走了。

  那位主管略微思索後,只說了一句。「他們都……不合格。」

  方夢芃露出傻氣的笑容,在心裡說了句──太好了!

  「那我什麼時候上班呢?」

  「下星期一好了,董事長今天剛出院,下星期一才會來公司。」

  出院?

  方夢芃聰明的沒有往下問,因為她知道上了年紀的人身體微恙是正常的。

  「記住董事長很重視紀律,他的私人秘書不能遲到早退,上班是早上九點,但下班時間可不一定,有時開會晚了,你也要跟著加班,總之董事長離開,你才可以下班,而且必須讓他隨傳隨到,偶爾假日也要上班,但全勤有獎金六千元,試用期間是三個月,三個月後如果合格,才能升為正式員工。」主管慎重地解說著。

  「是,我會努力工作的。」方夢芃有禮貌的向主管一鞠躬,快樂的笑容掛滿她年輕的臉龐。

  「好,那麼過來領制服吧,前一任秘書有留下制服,我看你身材和她差不多。」

  前一任秘書留下的?方夢芃覺得奇怪,卻還是不敢多問,只有回答。「是。」

  「如果你做滿三個月試用期,公司自然會為你做新制服,但如果三個月不到就離職,那麼這制服還是得還給公司。」

  這麼說來,前一任的秘書未滿三個月就離職了?

  如此的好工作,為什麼只做了三個月不到?

  啊,其實女秘書嫁了人或生了小孩,離職是常有的事,沒什麼好奇怪的。

  方夢芃相信自己一定會堅持過這三個月的。

  領了制服,她的心情就像天上的雲雀。

  她老早忘了腳痛,踏著輕快腳步離開耿氏地產集團,心裡直想快快告訴爸爸這個好消息。

  她竟如此輕易地得到耿氏地產這個大財團董事長私人秘書的工作。

  興奮不已的她,卻絲毫沒見到背後,人事處所有的人,包括主管都以同情的眼光目送她。主管還喃喃地自說自話。「唉!可憐的女孩,並不是其他的人不合格呀!比你條件好的大有人在,只是……唉!」他實在有難言之隱。


  ※     ※     ※
  醫院裡。

  「夢芃,爸爸真對不起你,如果不是你小媽把錢都帶走,你也用不著才二十歲就得出去賺錢養家,那筆錢一部分是要給你出國進修用的啊!」方哲倫躺在病床上哽咽地道。

  「爸,你放心,我出去工作一點也不委屈,而且我會小心的,我找到的這份工作很不錯,你不必太心疼我,不然我會永遠長不大的。」

  「夢芃太難為你了。唉!錯就錯在我不該那麼信任你小媽!沒想到她……」

  方夢芃阻止父親往下說,小媽跟別的男人跑了,那已是既成事實,對一個不忠的妻子,還有什麼好追憶的呢!

  「不知道小光現在怎麼樣了?」方哲倫又歎氣。

  小光是她才十歲大的弟弟,雖是同父異母,但她看著他出世,從小就疼愛他,兩人的感情很好。「我也想念他,但是這般想念又喚回了什麼呢?」

  夢芃的話點醒了方哲倫,讓他不得不逼著自己去承認這個殘酷的事實,他年逾半百卻遭逢人生變故,也許十年前他再娶,就是一個最大的錯誤,對他自己、對夢芃都是一個無法挽回的傷害。

  「爸,不要再去想那些了,好好養病最重要,你不要擔心我,我會努力工作,給你安養天年,讓你沒有後顧之憂的。」方夢芃體帖地握著父親的手,拭去他眼角的淚光,很有信心的向父親承諾。

  「對不起了,女兒。」

  「永遠不要再說這三個字,永遠不要。」對父親,夢芃除了安慰,也只有安慰了。


  ※     ※     ※
  星期一,第一天工作,方夢芃起了個大早,六點就梳洗整齊,穿上公司制服準備上班,這一身白襯衫、黑窄裙,套上合身的黑色短外套,再配上高高綰起的長髮,從鏡子裡看去,她就像個很有經驗的女秘書。

  其實打字、速記、傳真,這都難不倒她,她相信自己會有個好的開始。

  八點不到她就來到公司,人事部的主管沉先生領她上十八樓董事長的私人辦公室。

  「哇!」方夢芃忍不住驚歎,因為這裡好大、好氣派,除了辦公桌,還有隔間的會議室及華麗的貴賓室。

  這裡所有的裝潢都是黑色系的,不但十足豪華,還莊嚴肅穆。

  這一系列的黑和雪白的長毛地毯形成強烈的對比,陽光從寬廣的窗戶披瀉進來,使這整個室內除了陽剛還充滿著熱力。

  「這是你的辦公桌。」沉先生說道。

  方夢芃走了過去,帶著崇敬的心情輕觸桌面。

  她的辦公桌就在離董事長氣派的辦公桌不遠處。有一套電腦,三台傳真機,和數具電話,一旁還有影印機。

  她發現董事長的桌上堆放著成塔、成堆的文件。

  「那裡是董事長的私人休息室,因為董事長身兼總經理,所以非常忙碌,時常加班,幾乎是以公司為家,注意一下,那裡是非請勿進。」沉先生指著辦公室盡頭那道深鎖的雙併大門提醒她。

  「是。」非請勿進,方夢芃記住了。

  「這裡是董事長專屬的茶水室。」沉先生推開方夢芃辦公桌後頭的一扇門,逕自入內,方夢芃也跟著進入。

  這茶水室裡有冰箱,有流理檯、微波爐,精緻的玻璃櫃裡有整組名貴的咖啡杯、咖啡壺,還有茶具,冰箱裡放有許多冷凍調理食品,和成堆的泡麵,各式飲料,就像個小規模的廚房,她還發現不少煙灰缸,是已經清洗乾淨的。

  「董事長經常不午休,他所需的飲食也是你的職責,董事長對咖啡有獨特的愛好,他喜歡這個品牌的咖啡豆。」沉先生信手拿起一包咖啡豆指給她看。「如果這裡缺了什麼,你也得負責採購,每個月公司會給你一筆零用金。」

  「是。」泡麵對她不成問題,採購也不成問題,問題是──真奇怪,這個董事長為什麼吃咖啡豆呢?一般人不都像泡牛奶一樣,用粉狀的咖啡加水調成飲料嗎?

  「董事長對原味的咖啡情有獨鍾。」沉先生特別交代。

  原味的!難怪這個董事長吃原始的咖啡豆了。莫怪地無知,她從不喝咖啡,對咖啡的學問也一無所知。

  「你會煮咖啡吧?」沉先生突然這麼間。

  「煮?!」原來這豆子是煮過才能吃的,她懂了,這不難,只是這董事長的癖好似乎異於常人。「我會的。」方夢芃微笑點頭。

  「很好。」沉先生走出了茶水室。

  方夢芃跟著出去,她發現沉先生很喜歡說「好」,讓她很有被鼓勵的感覺。

  「記住,每個星期一上午十點董事長會往會議室裡聽取各級主管報告一些事項,那是例行性的主管會報,到時你也得在場。」

  「我必須速記一些資料嗎?」方夢芃開心自己的所學可以派上用場。

  沒想到沉先生搖頭。「暫時不必,另外有位特別助理耿諾秋會做。」

  「那我做些什麼?」方夢芃困惑了。

  「你是董事長的私人秘書,當然只聽他的指示行事,而且到時候特助諾秋小姐會指導你的,她是董事長的親妹妹,為人很和氣。」見方夢芃老是把情緒表現在臉上,沉先生笑了笑。「不難的,只要多用點心。」

  方夢芃只能說!「是。」

  沉先生看了看錶:「董事長就快上樓來了,他很準時上班的,除了出國和這次的……意外不在公司,其他的日子不論颳風下雨他都會到,你好好的做吧!」

  「是。」方夢芃笞得很有精神。

  「先去煮咖啡,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讓他看看你的表現。」

  「是。」

  於是,方夢芃進到那個茶水室裡,開始了她的第一個工作。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23 22:23:52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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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麼東西!」

  方夢芃還在茶水室裡清洗煮咖啡豆的小鍋子,就聽到辦公室裡傳來一聲威震山河的怒吼。

  「哪個豬腦袋的!」又是一聲天搖地動的怒罵。

  方夢芃急急忙忙放下手邊的器物跑了出去,突然地驚愕地煞住腳步!

  「黑社會!」她倒退了兩步……難道真給龔媽媽說中了?

  怎麼那天那個「大哥」不放過她,今天還找上門來,老大不客氣地坐在董事長的位置上!

  看來她真的是惹上麻煩了!

  「大哥,你……」方夢芃想請他離開,但他嚴厲的眼射向她。

  「什麼大哥!叫我耿先生!」

  「是,耿先生,請你離開好嗎?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個工作,何況那天也不是我撞了你……」

  「你在作什麼白日夢!這是我的公司、我的辦公室,該滾蛋的是你!」耿辰宇一掌拍向桌子,拍得桌上一整杯熱氣滾沸的咖啡豆都跳了起來。

  「你的公司……你不是……」黑社會這三個字方夢芃硬生生地嚥了下去,重新浮上她心頭的是……董事長三個字。

  「你是──董事長?」方夢芃張大了嘴巴,董事長不都是老頭子嗎?怎麼會是個青年俊傑?而且還是──他!

  耿辰宇昂起下巴,沒有回答,自始至終也沒有正眼瞧她,只冷冷地哼了聲。

  「你這個新來的,還真是天才。叫什麼名字?」

  新來的……「天才」。是指她嗎?

  方夢芃還弄不清楚為什麼他如此稱呼她。「我叫方夢芃。」

  「請你把這東西拿走。」耿辰宇不耐的指著桌上那整整一杯煮熟冒煙的咖啡豆,四天沒來公司,他桌上正有一大堆的文件等著他過目簽名,他才沒空去理會這個女人。

  「你不吃嗎?」

  沒想到這個新來的女秘書竟是今年以來最白癡、最離譜的一個。

  「不吃。」耿辰宇埋首公文,一臉冷漠,這女人不僅笨,還可能精神不正常,居然煮了一整杯的咖啡豆叫他吃,但他不想再多說什麼,等會兒要人事部再換人就是了。

  「可是,沉先生說你喜歡吃煮過的咖啡豆。」不是嗎?方夢芃真是納悶。

  「哪一個沉先生?」耿辰宇嗤然。

  「人……」方夢芃欲言又止,見這個黑……不,是董事長脾氣像是挺不好,她怎好說出是人事部的沉先生,沉先生人不錯,弄得不好,沉先生說不定會被炒魷魚,那就是她的罪過了。

  但她也真是一頭霧水,難道是她沒把咖啡豆煮熟嗎?

  「如果你不喜歡,我再煮過好不好?」

  耿辰宇緩緩的、緩緩的抬起頭,盯向她,他不知該笑,還是該痛罵她一頓,但在此時他才真正仔仔細細正眼看她。

  方夢芃被他銳利的眼光,看得緊張兮兮、精神緊繃,白皙的小臉顯得無辜而蒼白。

  「我……曾……在哪裡見過你嗎?」耿辰宇思忖著,一個字一個字的問。

  方夢芃不敢否認,也不敢承認。

  最後,耿辰宇想起了什麼似的點點頭,英氣逼人的五官霎時嚴厲駭人。

  「醫院門口……」

  「是……」方夢芃小小聲的答。

  突然他直撥了桌上的對講機。

  「你好。」是沉先生的聲音。

  「沉主任,今後徵人,精神狀態也要列入考量。」耿辰宇咆哮著,斷然下令。

  「是,是,是……」

  沉先生還是個不停,耿辰宇就按下中止通話鍵。

  「去會計部領薪水。」耿辰宇手一揮短促的說,接下來他就頭也不抬的批公文。

  許久他見身邊的人不動,連睥睨她一眼都覺得費事,直接不客氣地說!「去啊!」

  「可是……可是一個月還沒到啊!」方夢芃不明所以地說。

  要他忍受這個精神異常的女人一個月,他不發瘋才怪!

  尤其她那張瓜子臉,那麼酷似……令他無法忍受。「你明天不用來了!」

  「明天,明天是星期二,不是星期日啊?」方夢芃又問,還不知自己的命運已經被決定。

  終於耿辰宇火山爆發了,他怒極地朝她吼。「明天,後天,大後天,今後,我都不想再見到你!」

  方夢芃又看見了他既冷酷又火爆的目光,也不知為何她覺得全身虛脫,也許是一連好幾晚為了照顧父親沒睡好,也許是她又被這個人嚇著了,她居然感到搖搖欲墜,感到眼前一片灰暗,再來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     ※
  當夢芃醒來發現自己在醫院裡,手上正吊著點滴,窗外已是夕陽西斜。

  「你醒了?」一位陌生的美麗女子守在她病床前,她身邊有一位高挑又帥氣,表情卻十分嚴謹的男士,他們都穿著公司制服,而且那男子她見過,那天在醫院門口,他就跟在耿辰宇身後。

  方夢芃見到那女子名牌上寫著──董事長特助耿諾秋,原來她就是董事長的妹妹。

  此刻方夢芃的心有說不出的忐忑及絕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不知該如何回去面對父親,還不到一天的光景,她昨日的承諾就已成夢幻泡影。

  「你現在覺得怎樣了?」耿諾秋間。

  「我……唉!」方夢芃歎了口氣,眼底湧出淚來。

  這時耿諾秋的行動電話響了,她對方夢芃鼓勵地一笑,拿起電話。「喂。」

  「她醒了,沒事了,是,董事長。」

  很快的她收了線,對她說!「是董事長來電,你突然昏倒在他面前,嚇著他了。」

  嚇著他?她方夢芃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可以嚇到那位壞脾氣的董事長。

  「你知道嗎?你的樣子長得真像一個人。」

  她本來就是「一個人」,難道會是一隻貓嗎?方夢芃失意地低垂眼眸。

  耿諾秋沒多說什麼,只用研究的眼光看著方夢芃,又接著說!「如果你想待在他身邊工作,那麼你會比任何人都辛苦,因為你真的有點像……」

  方夢芃此時什麼話都聽不進,反正她已經被掃地出門了。

  「但有時我也弄不明白他,他竟決定留下你……」耿諾秋愛莫能助地說著。

  方夢芃睜大了眼睛,激動得掙扎著起身,不相信自己聽到的。

  「董事長哪有要留下我,他說今天、後天、大後天都不想見到我,而且他很兇很兇的說了。」

  耿諾秋同情方夢芃的委屈,她和她身邊的男子似乎是心有慼慼焉地互望一眼,驀然她莞爾一笑,親切地扶著方夢芃躺下。

  「他很兇嗎?」

  「是的。」

  耿諾秋思考著什麼,聳聳肩。「董事長的壞脾氣是出了名的,特別是對女性。但他是口硬心軟,你不必太介意。」

  「你說他要留下我……是真的嗎?為什麼?」方夢芃燃起一線生機,卻又不敢輕易相信。

  「也許他知道你得賺錢供養病中的父親。」

  「董事長怎麼會知道呢?」方夢芃十分驚訝,突然對那位董事長充滿感謝,但她怎麼樣地無法將他怒意鼎沸的尊容和慈悲心腸聯想在一起。

  「對他而言,要知道些什麼並不難。」耿諾秋微笑著。

  「那麼,我明天可以再回去工作嗎?」方夢芃問。

  「當然,如果你身體健康的話,就是明天了。」

  「我很健康的,真的。」方夢芃又起身,想證明自己是真的沒事。

  「好好,我知道的,你就明天上班吧,但是……」

  「但是什麼?」方夢芃擔心的問。

  「你得學著煮好他的咖啡……」耿諾秋忍不住的笑了出來,他身邊的男子也刻意垂下眼眸,掩飾笑意。

  「你不會的都可以問我,但千萬不要自作主張,好嗎?」耿諾秋笑著。

  「是。」方夢芃看著耿諾秋優雅的擦拭笑出淚來的眼角,也跟著微笑,她根本不知自己原來鬧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但知道自己可以擁有這一份工作,那對她而言比什麼都重要。


  ※     ※     ※
  一早方夢芃很有精神的來到公司,耿諾秋教她如何使用磨豆機及咖啡壺,終於她也可以煮好一杯像樣的咖啡,把咖啡端上董事長的辦公桌。

  學會了之後,她才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難怪昨天會惹得董事長那樣生氣了,他一定以為她愚弄了他,但她真的是無心之過啊!

  「耿小姐,接下來我該做些什麼。」方夢芃主動的問。

  耿諾秋讚許地笑了笑。「你可以叫我諾秋。」

  「諾秋。」夢芃打心底尊重且信賴和氣友善的她。

  「來吧!我詳細的告訴你一些工作流程。」耿諾秋取來一疊書信,整理好一堆傳真。

  「是。」方夢芃不僅虛心的學習,還拿出筆記簿記下。

  「一天的開始,你得處理董事長的書信,包括前一日的傳真,再向他報告他一天的行事流程,所有流程你必須在前一天輸入電腦中,瞧,這是我前一天輸入的,今天他必須在上午十點會見富聯俱樂部的王總,討論計劃中富堯的山坡地開發案,富聯是我們公司的產業之一……」

  「是。」

  「你要特別記住他在星期三下午都不開會,星期六或日到富聯打高爾夫……還有電話接給董事長前都需經過過濾……」

  「是。」

  只要耿諾秋說什麼,方夢芃都以積極認真的態度回應。

  耿諾秋發現自己對這個方夢芃還頗有好感。

  她雖不精明,還有些迷糊,卻還不算太笨。

  而且長得白白淨淨、溫溫柔柔的,看上去年輕而詩意,令人很……舒服。

  她有個奇妙的女性直覺,她覺得這個方夢芃身上散發著不可多得的純潔特質,她這份天生的優點,也許就是忍受她那位董事長大哥權威跋扈壞脾氣的利器。

  她有個感覺,也許方夢芃可以比以前的女秘書都待得久,也許她就要可以卸任且輕鬆的去度假了。                            

  算算大哥上任董事長五年,自從第一任秘書余慧心走後,三年來換了三十多位女秘書,也真是個「天數」了。

  如果不是大哥對女秘書挑剔過度,換秘書像在換鞋,又何需她這個特助呢?

  也許大哥是把對余慧心的恨意化成不滿,全發洩給後任的秘書小姐了。

  耿諾秋突然有個特別的想法。

  不妨就試試方夢芃三天,如果三天過後她過得了關,那表示有希望,如果真不行,那只有快刀斬亂麻……

  耿諾秋當機立斷。「唉呀!……」

  「諾秋,你怎麼了?」

  「我肚子疼,想回家休息,我剛才交代你的,你都知道了嗎?」

  「我都知道了。」

  「那麼,我先走了。」

  「諾秋……」方夢芃來不及挽留耿諾秋,耿諾秋已拎起她的公事包,匆匆離去了。

  方夢芃有些無助感,但這是她的工作,她怎能處處想著依賴人家呢!

  她要自立自強,要勇往直前,要突破萬難!

  「首先是書信和傳真處理……今天是星期二,上午十點董事長要會見富聯的王總,再來是……」方夢芃口中唸唸有詞,雙手在電腦鍵盤上摸索著,專注地把董事長行事流程列印出來。

  她太專心,所以沒有看見正開門、走進辦公室的耿辰宇。

  直到她覺得頭頂上罩著一片陰影,她才本能的抬起頭。

  「發什麼呆?」耿辰宇低沉的聲音,一點也不和氣。

  「董……董事長早安。」

  方夢芃連忙站了起來,對耿辰宇一鞠躬,她戰戰兢兢,誠惶誠恐,像只受驚的兔子,一不小心弄得椅子往後仰,額頭也直僕電腦螢幕。

  對於她前仆後仰道早安的方式,耿辰宇皺起濃眉。

  方夢芃知道自己又出差錯了,她趕緊扶起椅子回過身,卻一個不小心手壓在電腦鍵盤上,倏忽之間螢幕上的字全不見了!

  「糟了!全不見了!」她著急的摸索著螢幕,一時間感到天崩地裂,緊張得手發抖,恐懼蔓延她的全身,在她的筋骨裡亂竄。

  她肯定自己這次一定會被轟出去,完了,他繞過來了……

  方夢芃閉上雙眼,等待耿辰宇用怒吼來轟炸她,但她等了十秒,只聽見鍵盤的聲音,她張開眼,看見他彎下腰,修長的手指敲在鍵盤上,不久資料全回到螢幕上了。

  「謝謝你!」方夢芃不會掩飾情緒,鬆了一口氣的模樣全寫在臉上。

  她正慶幸董事長沒有罵她,董事長就瞪向她來。

  「耿諾秋呢?」耿辰宇對她的笨拙嗤之以鼻。

  「諾秋她身體不舒服,回去休息了。」

  「哦!」有這種事?她竟能讓這個什麼都不會的女人在這裡胡搞,安心地離去?

  「你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事嗎?」耿辰宇十分懷疑。

  「我知道啊。」方夢芃很有自信地點頭。

  「那……開始工作吧。」耿辰宇根本不予信任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方夢芃當然沒有懈怠,她速讀了傳真及書信,做成報告書,也列印出今天的行事例,她像個專業的女秘書捧著資料走向老闆。

  「董事長。」她輕輕地喚了他一聲。

  「嗯。」耿辰宇從文件堆裡抬頭。

  「我想……」她又接觸到他很不友善的眼光,她試圖讓自己在這樣「威嚴」的目光下鎮定,可是她卻像只驚弓之鳥不住的顫抖。

  「想怎樣?」耿辰宇蹙緊眉頭,發現她在發抖。

  「我想向你報告一些事。」

  「說吧。」他丟開手中的筆,端起桌上的咖啡,躺進舒服柔軟的椅背喝著咖啡。

  「是。今天……是星期二……」方夢芃緊張過頭,居然口吃了起來。

  「廢話。」耿辰宇低斥。

  眼看著董事長對自己似乎是極端的不信任,方夢芃更慌亂,連聲音都發起抖,困難重重的報告著手中的資料。

  「你到底在報告些什麼!」耿辰宇重重的放下空杯子,這咖啡不難喝,但她變調的聲音卻令人倒足胃口。

  「給我擱著,我自己看。」

  方夢芃無言的領受他五雷轟頂,怒氣沸騰的責備,她像個受挫的小學生,放下不及格的成績單,低低地說了句!「對不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23 22:24:08

 
  她沒有哭,只是氣自己那麼差勁,一點小事都做不好,難道他就真的那麼令人駭怕嗎?

  在他如閃電的目光下,她就是無法不驚慌、不犯錯。

  不,她得克服,但如何克服,總不能帶著眼罩上班吧。

  這時桌上的電話嘟嘟的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維,她深呼吸接起電話,平穩的詢問來電者。「請稍候。」她沒忘了諾秋交代的,得先過濾電話。

  「董事長,富聯王總的電話。」

  「接過來。」耿辰宇邊看行事表邊說。

  「是。」方夢芃拉起電話線。「董事長,電話線不夠長。」

  耿辰宇側過頭,嚴肅的表情在一時間幾乎瓦解,他居然氣得想大笑!但他更想做的是馬上把這天字第一號的笨女人給轟出去。

  可是,破天荒的,他居然饒恕了她說的蠢話。

  「按下電話左下角的紅色鍵。」

  「是。」方夢芃照做了,董事長桌上的電話按著響了,這時她才知道,原來電話是這樣轉接的,自己的工作能力真的是──有待加強。

  一早來電還真不少,方夢芃忙著過濾電話,忙著打字,忙著傳真,忙著忙著,她忘了已到中午吃飯的時間了。

  「方夢芃。」

  「是,董事長。」對於他頭也不抬的傳喚,方夢芃漸漸感到自在,一來可以避免被「電死」,一來可以解除心理障礙。

  「十二點了。」

  「請問有什麼指示。」

  「泡麵。」

  「是。」負責董事長的飲食也是她的工作之一,沉先生交代過了。

  她旋即「奉旨」行事,進到茶水室,打開冰箱看到琳瑯滿目的各式泡麵,才想到自己也飢腸轆轆,頭也有點發暈。

  她有準備一片土司在背包裡,為了看緊自己的荷包,三餐只好從簡,她每餐只吃一片土司果腹,而且她相信自己可以堅持到月底領薪水。

  她打開碗裝泡麵,撒好調味料,壓下熱水瓶,熱水讓泡麵的香味四溢,也讓她肚子咕咕叫,她一不留神,竟把沸騰的熱水灑在自己手上。

  「啊!」她慘叫一聲。

  「笨蛋!」辦公室裡的耿辰宇聽見了,他低咒一聲,極度不耐煩的放下工作大步走進茶水室,他的高大使斗大的空間在一瞬間似乎變小了。

  「怎麼回事?」

  「沒什麼,沒什麼……」方夢芃把自己紅腫脹痛的手藏在背後,希望息事寧人,但耿辰宇看到了,他握住她的手臂,將她受傷的手從背後拉了出來。

  耿辰宇瞇起眼睛,不客氣的盯著她手上的水泡。

  「你怎麼笨到連自己的手也給煮了。」他慍火上升地責備,同時不忘迅速的將她的手拉到水龍頭下,淋上大量的冷水。

  「對不起,對不起。」她一連迭聲的道歉。此刻她也不知自己對不起的究竟是自己的手,還是耽誤了他吃飯的時間。

  而他的手勁可真大,她細瘦的手腕在他的大手掌握之下就像縹緲無依的楊柳條。

  她眼看著他的手也跟著淋濕了,又說了句:「對不起。」

  「你可不可以機伶一點。」耿辰宇鎮重地警告。

  「我……」她不想說自己也想努力做好,但她沒有勇氣說,因為她似乎什麼都做得不太好,只好又說了句!「對不起。」

  「夠了,夠了,你自己好自為之,我不會一再的給你機會。」實際上他想說的是,他已經夠忙了,沒空去應付一個迷糊透頂的女人。

  方夢芃訝異地側過臉,仰望身側的大老闆,此刻他不是指著她的鼻子罵,而是說他一再的給她機會。

  這句話令她心頭油然升起感恩的意念,也不知怎麼地,她竟紅了眼眶。

  耿辰宇原本未注意到她的反應,直到她像小老鼠一樣細聲細氣地說了聲。「謝謝。」他才把眼光從她的手移向她的眼。

  他望著她快哭出來的模樣,想起她在醫院門口跌一跤的慘狀,那時他還幸災樂禍,反正女人都活該倒楣,尤其是長得像余慧心那種美麗又邪惡的女人。

  此刻他卻感到有些納悶,怎麼當初他會覺得她像余慧心?

  現在看來其實她一點也不像,她不夠精明能幹,不夠能言善道,更不夠機智靈巧。

  她沒有餘慧心一半的幹練,一半的世儈,她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女孩。

  雖然她有著和余慧心旗鼓相當的傲人美貌,但她卻絕對不像余慧心。

  那天她昏倒,他馬上命人送她去醫院,並且查了她的身家,原來她並不是精神有異,令人憐憫的是她年紀輕輕便要奉養父親,但用人唯才,而不是以同情用人,如果她真的那麼不中用,他會叫她捲鋪蓋走路的,而且說真的,要他同情女人,他還不如去同情路邊的小狗。

  他放開她的手,冷漠地說!「藥箱在上面櫃子,自己找藥擦吧!」說完逕自走了出去。

  「是。」方夢芃抹去臉上的淚水,心裡充滿了感謝。


  ※     ※     ※
  下午,午茶時間,方夢芃送了一份文件到樓下會計部門,她敲了門沒人回應。只好逕自開門,沒想到迎面而來的除了茶葉香,還有同事聚集在一起悠閒的談話。

  「你們打賭這個超級女傭會在LION身邊待多久?」

  「我想她一個月不到就要走路了。」

  「喂,你們知道嗎?昨天人事部本來又要徵人了,沒想到後來又不征了。」

  「那不是創紀錄了嗎?第一天就被『o卡』掉了!」

  「剛畢業的,還太嫩了,怎麼經得起風吹雨打。」

  「聽說超級女傭昏倒了。」

  「一定是給LION嚇昏的。」

  「嘿,本來我表妹看到報上徵人,打算來應徵呢,但我勸她別來。」

  「我表姐也是呢。」

  「說也真是的,人事部把徵人的標準降得那麼低,連專科畢業、無經驗的都可以當董事長秘書,我看她連英語都不會說。」

  「哎!LION工作起來那麼拚命,脾氣又那麼大,誰有能耐一天到晚被罵,還得隨時聽候差遣。」

  「我看這次這個超級女傭一定待不久的。」

  「那可不一定,你們覺不覺得她像董事長夫人那麼亮眼。」

  「夫人是個十分能幹的女強人,原本也是LION的私人秘書。」

  「但是她不是已經……」眾女人突然一陣靜默,回過頭,看見就站在她們身後的方夢芃……異口同聲「啊」的驚叫。

  「你們好,董事長要我送資料來給徐經理。」方夢芃臉上掛著毫無城府的微笑。

  「徐經理不在,請你放在他桌上吧。」一位年紀較長的女同事開口說,心虛的盯著方夢芃看。

  方夢芃放下資料逕行離去,她弄不懂方才會計室的人,為何看見她會那麼大驚小怪,只覺得會計部似乎是個頂輕鬆的部門。

  「怎麼說人人就到!」

  「毀了,全給她聽到了!」

  「她會不會說給LION聽啊?」

  「LION最忌諱職員沒事說閒話了。」

  「慘了,咱們等著被『炮轟』吧!」

  無知的眾女人,愛嚼舌根的眾女人,全在那裡後悔地團團轉。

  她們不清楚那個方夢芃根本什麼也沒弄懂,只深知什麼這位秘書也是董事長身邊的人,是得罪不起的。

  一直到下班時間,會計部的女人們還深陷在愁雲慘霧中。


  ※     ※     ※
  下班時間到了,但方夢芃忘了時間,專心地對照打好的文件。

  耿辰宇取出懷錶一看五點了,他疲憊地放下筆,舒緩壓力地躺進椅背,室內十分的安靜,安靜到他不由自主的側過頭瞥視他的女秘書,她似乎很久都沒有「動靜」了。

  「你在做什麼?」他問。

  「董事長,我在對照這份文件是否打得正確。」

  「我以為你睡著了。」

  「沒有,我現在還不想睡,除了晚上十點。」方夢芃解釋。

  耿辰宇嗤聲一笑,遙遠的看著這個第一天昏倒,第二天狀況百出的秘書,如果有人單純到有點笨,那一定是她。

  「如果正確,你可以下班了。」

  「你也下班嗎?沉先生說你下班我才能走。」方夢芃老實說。

  「你……」真是個廢話連篇的女人。「我說你可以下班就可以下班。」

  「是,那麼我要走了。」

  「嗯。」耿辰宇隨意地應著。

  方夢芃把文件送到他桌上,很有禮貌的向他行禮。「再見,董事長。」

  耿辰宇凝視她,又「嗯」了一聲。

  老實說他一點也不欣賞她的多禮,更懷疑她的工作能力,要他開口和她說「再見」那簡直是口不對心。

  如果余慧心還在這兒,他就無庸忍受這些人事部精挑細選的笨蛋了。

  但畢竟沒有人能像余慧心有著天生的細心和敏感度,當然也沒有人像她那樣無情且自私。

  方夢芃發現董事長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兒,知道這並非久留之地,她只好背著背包快快離去是也。

  在她離去後,耿辰宇的行動電話響了。

  「喂,大哥。」原來是諾秋。

  「諾秋,你跑哪兒去了。」耿辰宇沒好氣的問。

  「新來的女秘書沒告訴你嗎?」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理由嗎?」耿辰宇低斥。

  「別生氣,新來的女秘書怎樣,能令你滿意嗎?」

  「差強人意。」

  「看來又把人給罵慘了。」諾秋十拿九穩的猜測,但她不能因此「半途而廢」。「大哥,我要請假三天。」

  「三天!一天都不准,馬上給我回來上班。」耿辰宇板起臉孔。

  「不,你怎麼能要我抱病上班呢!虐待員工啊!」諾秋才不依。「好了老哥,才三天又不是三年,自從余慧心走後,我都跟著你那麼久了,難道請三天假都不行。」

  耿辰宇久久沒有回覆,諾秋撒嬌。「好啦,大哥。」

  「三天後一定得回來。」耿辰宇好不容易的讓步。

  「是,大哥。」她就知道她大哥天生的吃軟不吃硬。

  「圓圓呢?」耿辰宇問。

  「她很好,司機剛接她放學回來,你今天回不回來?」

  「今天?還不確定,你知道我手上很多案子等著裁決,剛剛美國分公司還傳真來邁阿密海灘的標購計劃。」

  「如果不回來我只好留下來陪她了。」

  「那是最好的。」耿辰宇已經要收線,諾秋又叫住他。

  「哥……」

  「怎樣?」他不經意的問。

  「你不能老忽略圓圓啊!她很需要你的……愛。」

  耿辰宇頓了一頓。「嗯,知道了。」

  他草草收線,取出雪茄,燃上一根,又陷入椅背中,他就這樣沉默地坐著,沉默的看著窗外。

  窗外,橘紅色的夕陽鑲著耀眼的金邊,伴隨著紫藍色的雲霞,正在放射著它最後,也是最美的一抹餘暉。

  愛……那已是離他非常非常遙遠的東西了!

  也許他老早忘了如何去愛人。

  多少個寂寞孤獨的夜,埋首工作的夜,狂歡作樂的夜,都只是為了叫自己忘了……愛。

  他不再有愛!

  他那一部分的本能早就被那個叫余慧心的女人一手毀滅了。

  愛──

  像他彈掉的雪茄灰燼。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23 22:24:55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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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見圓圓門兒都沒有。」

  「你是沒資格跟我談這些的。」

  「法律上你是有探視權,但得經過我的同意。」

  「我不同意,你永遠無法再見到她。」

  「你敢。」

  「那麼就試試看。」

  「不要再說那些,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我沒空理你。」

  「……」

  方夢芃還未打開董事長室的大門,就聽見裡頭如雷貫耳的「河東獅吼」。

  董事長竟比她早到公司?

  而且一大早就火氣那麼大!

  敢情是誰冒犯了他?

  她躡手躡足將門打開一個縫隙,往裡頭一探,瞧見耿辰宇重重地摔了電話筒,原來是和電話過不去嗎?

  「你躲在外面做什麼?」

  我嗎?方夢芃將門打開了些,躊躇地望向耿辰宇。

  「還不進來!」他低吼。

  「是。」方夢芃安安分分的像只體恤主人的貓兒溜到自己的座位上,放好隨身背包開始一天的工作。

  「請喝咖啡。」她端上咖啡,見他低頭沉思,不敢多打擾,幫他換了新的煙灰缸,瞧那滿滿的雪茄頭,和他下巴上的鬍渣,也許他並不是比她早到,而是昨天並沒有下班,一整夜都待在公司的,他當真以公司為家嗎?她本能的看了一眼「非請勿進」。

  「這份文件幫我整理好之後傳真到美國。」耿辰宇一手扶在額頭上,丟了一份檔案給她。

  「是。」方夢芃欲走還留,好心好意的問:「你是不是頭疼。」

  耿辰宇沒有回答。

  方夢芃拿了檔案,回到自己位置,從背包裡取出一小瓶薄荷油又到茶水室取了一條溫熱的毛巾,送到他桌上。

  「董事長,請用。」

  耿辰宇側過臉覷了桌上的東西一眼,方夢芃以為他會說她多管閒事哩,沒想到董事長竟然低聲的對她說了一句:「謝謝。」

  見到他用了她準備的熱毛巾,擦了薄荷油,她認為該說謝謝的人應該是她自己!

  「不客氣。」這突如其來的成就感,讓她一早工作起來都十分帶勁兒。

  而這一早也特別平和,除了接聽了幾個重要電話,董事長似乎都在批公文,沒有罵人,整個室內就只有她打字的聲音。

  她不時還偷偷的瞄他,發現他似乎是……有心事,因為此刻他坐著動也不動,又在沉思。

  不久他主動撥了一通電話。「文卓,你上來一下。」

  他撥電話給誰?

  三分鐘後答案出現了,原來是他。

  那個不是跟在耿辰宇身邊,就是跟在諾秋身邊的男子。

  他叫文卓。

  他走了進來,目光篤定,穩健地走向耿辰宇。

  「董事長有什麼指示。」文卓問。

  「多派兩個人保護圓圓,尤其是上下學的時間,不要讓任何人接近她。」

  「是。」文卓領命前去,從頭到尾他的眼光始終是專注不胡亂瞟,並且在他的臉上完全看不見有情緒兩個字。

  難道說,他就是所謂的「BODYGUARD」!

  好酷!

  其實以耿辰宇的身份地位,身邊跟隨著「BODYGUARD」一點也不稀奇。

  但這位文卓先生是不是也像電影裡的「BODYGUARD」那麼神勇,隨時準備為僱主擋槍、挨子彈的?

  方夢芃好奇地看著他進來又出去。

  「方夢芃。」

  「是。」方夢芃回過神來。

  耿辰宇發現她的眼神像在作白日夢。

  「去哪兒神遊?」

  「沒……沒有。」

  「資料打好了嗎?」

  「打好了。」

  「打好了還不拿過來。」

  「是。」方夢芃立刻就把文件送了過去。

  「中午我約了人吃飯,你去安排一下。」耿辰宇信手翻閱那疊資料。

  「安排?」這個她沒經驗。「……我不會。」諾秋說過不會的就要問,不要自作主張。

  「十二點半在附近餐廳訂個位置,連這個都不會!」耿辰宇斥責。

  「好。」方夢芃看看時間也快十二點了,她知道隔壁大樓有個不錯的餐廳,她馬上朝門口走去。

  「喂!笨蛋,你像只無頭蒼蠅,急急忙忙地要跑哪去?」

  「我去訂位置啊。」

  「你的抽屜裡有電話簿,打電話去就行了,沒見過這麼蠢的。」

  「是那樣啊!」方夢芃也覺得自己真的是蠢,立即去找電話簿。

  順利地訂好餐廳,才放下聽筒,她桌上的另一支電話響了。

  「你好,董事長室。」方夢芃力圖鎮靜,反正被罵已是家常便飯,她裝做什麼事也沒有,用很專業的口吻問對方。

  「喂,幫我接辰宇。」電話那頭是很嗲,嗲到會令人全身雞皮疙瘩掉滿地的聲音。

  「請問哪裡找?」

  「林可真。」

  「好,請稍候。」

  「董事長,有位林可真小姐找你。」方夢芃覺得這電話有點曖昧,但專業的女秘書不該把自己的情緒表露出來,這是剛剛在文卓身上學到的,人說三人行必有我師,還真不是蓋的。

  耿辰宇點了點頭,接了電話。

  「待會兒在餐廳見,我訂了位置。」

  「好,拜!」

  才兩句話就收線了,方夢芃還以為會聽到什麼不該聽的哩,但她提醒自己太好奇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可是她又忍不住的猜想,電話那頭的女性究竟和她的老闆有什麼「關係」,說話那麼嗲聲嗲氣一定是女朋友,肯定是的了,總不會是阿姨、舅媽之類的吧!

  「方夢芃,方夢芃……」她又在做什麼?耿辰宇不耐煩了,他的女秘書又一副心不在焉,他連叫了兩聲她都沒回應。

  「喂!」他不客氣的吼了。

  「是。」方夢芃從位置上跳了起來,身後的椅子又來個四腳朝天。

  「你在發什麼愣?」

  「沒有沒有,請問有什麼指示。」她立正站好,像等候教官訓話的女學生。

  「不要讓我叫你兩次。」

  「是。」

  「不要破壞公物!」

  「是。」她忙把可憐的椅子扶正。

  「今天下午我不在,有重要的事打我的行動電話。」

  「是……可是……」她不知專業的秘書怎麼分辨何為重要,何為不重要,要是又有另一個嗲得要命的女人找他,那算不算重要呢?

  「可是什麼?」耿辰宇已起身穿上外套,準備提前離開了。

  「沒……沒什麼。」她怕他再罵她蠢,什麼也不敢問,只眼睜睜的看著董事長跨著大步向門口走去。

  耿辰宇邊走還邊說:「冰箱裡有食物……」食物?泡麵嗎?都要上餐廳了還想著泡麵!方夢芃正納悶,就聽見她的董事長居然說:「要吃自己動手弄。」

  他竟允許她如此?

  為什麼?

  「一餐吃一片吐司,不餓嗎?」

  啊!他怎麼會知道?

  簡直是不可思議,他的難得仁慈,對她而言,真是皇恩浩蕩啊!

  既然老董都這麼說了,她只好義不容辭了,十二點一到她準時朝他的冰箱──進攻!


  ※     ※     ※
  時間過得很快,就像……行雲流水。

  雖然雲層時常變化多端,雖然水流中有許許多多阻礙,但終究是一個月過去了。

  「領薪水嘍!」

  方夢芃一大早就幫父親辦了出院手續,繳清了所有的費用,準備迎接父親回家。

  她帶了新衣讓父親換上,又幫父親梳理了一頭灰白的頭髮,她開心父親的病體已恢復,更開心他似乎已不再那麼悲傷,只是不太說話。

  「爸,我們回家了。」

  方哲倫點頭,沒有開口。

  「不成,回家前,您得笑一個給我看。」

  這叫他這個做父親的,怎麼笑得出來,要年紀輕輕的女兒辛苦賺錢來養他,他怎能心安理得!

  可是見女兒是那麼歡歡喜喜,那麼希望他一掃陰霾,他怎能連她這一點心意都不懂呢。

  他露出了笑顏。「可以了吧。」

  「可以了,咱們回家了。」

  方夢芃細心的、呵護的攙扶著父親開開心心地朝醫院大門走去。

  而無巧不巧,她又在這裡遇見他!

  那位從黑社會變成她的衣食父母的大老闆。但天下的巧合就是那麼多,眼前迎來的又是黑鴉鴉的一片人群。

  耿辰宇和他的「BODYGUAIRD」氣派非凡地走了進來。

  她以為在那麼多人來來往往的玄關,耿辰牢一定不會注意到她,就算注意到了,也肯定不屑和她這個小職員打招呼。

  但以為歸以為,他還是朝她走過來了。

  既然如此,她就只有乖乖地說!「董事長早安。」

  「董事長,這是我爸爸,爸,這是我的董事長。」方夢芃介紹了彼此,她作夢也沒想到她那不可一世的董事長,竟然溫和含笑地朝她父親伸出手。

  「你好,伯父,今天出院嗎?」

  「是啊,小女多虧你關照。」

  她的老爸竟和他握了手。

  呼──這真是令她受寵若驚啊!

  「哪裡,她……上班挺準時的。」耿辰宇說道。

  這,這是在……誇獎她嗎?可是他為什麼不說她工作也很賣力呢!

  出其不意的,這時方夢芃和耿辰宇四目交接,瞬間她突然頓悟,他沒在老爸面前說:「你女兒真是出奇的笨。」那對她而言已是很給面子了。

  「我約了醫生,先告辭了。」耿辰宇說道。

  「慢走。」

  「董事長再見。」

  耿辰宇進了電梯裡,方夢芃也和父親走出醫院。

  方哲倫對方纔的偶遇沒有下任何評論,但一切看在眼底。

  也許純白得像張紙的女兒不懂,但他知道這董事長並非普通人,且對女人而言,絕對是個危險份子。

  他該不該警告女兒呢?

  「爸,你想吃什麼樣的早餐呢?我們順道買回家。」

  「也好,就燒餅豆漿吧!」看女兒那麼開心,也沒什麼異常,他該不必多慮吧!


  ※     ※     ※
  時間又過了兩個月。

  「董事長,這是人事部安排的公司週年慶舞會,下個星期日在富聯俱樂部的露天廣場舉行,如果你同意,請簽名,還有……」

  方夢芃順利的在耿辰宇面前做了一連串的報告,這三個月下來,她似乎也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儘管還是常挨罵、常出錯,但她也不斷的力求改進,雖然耿辰宇還是常給她臉色看,但諾秋卻時常誇她大有進步。

  有時諾秋不在,她已能獨當一面的處理一些事情。

  今天是她成為正式職員的日子,諾秋說她已經準備向董事長提出辭呈。

  「你走了,是不是也把另一個人也帶走?」耿辰宇和耿諾秋兩人在會議室裡談話,這時方夢芃不在場,她到人事部去送文件,順道量制新制服。

  「不會的,文卓還是會留在公司,保全部門沒有他是不行的。」諾秋潔淨的鵝蛋臉泛著甜美的笑容。

  「那你怎麼捨得走?」耿辰宇嘲笑著一臉幸福的妹妹。

  「因為──這裡來了第二個余慧心。」耿諾秋半開玩笑地道。

  「你指的是方夢芃?」耿辰宇冷笑。

  「沒錯。」

  「她根本不是。」

  「她當然不是,她是她,余慧心是余慧心,我只是比喻。」

  「這個比喻不當。」

  「哥,我不相信你看不出來,方夢芃她很有潛能,對工作又很熱誠,就算有錯,也從不犯第二次,不出一年她會很能幹的,要成為你的左右手並不是難事。」

  耿辰宇搖頭。「我不想要第二個余慧心。」

  「哥,她是方夢芃,這些年來見過最能忍受你臭脾氣的秘書小姐,只要給她時間,我相信她會對所有工作都能得心應手,並且繼續做下去的。」諾秋相信自己的慧眼。

  「你這麼肯定。」

  「肯定,不然你怎麼會不在三個月前就把她FIRE掉呢,當然你也看出她是有本事的,不是嗎?」

  「本事……」耿辰宇從玻璃隔間的會議室裡看出去,看見那位有「本事」的秘書小姐方夢芃正走進辦公室大門。

  瞬間,他似乎看見滿滿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豆的景象。

  是,她是有進步,但她的進步,在他的標準等級中算是「太空漫步」。

  耿辰宇面色冷凝地盯著方夢芃。

  方夢芃地並不知她的老闆正拿她評判,一進門臉上還掛著天真的笑容。

  耿辰宇發覺她那總是一副天真的笑臉,現在還多了一些眉飛色舞。

  說真的,有時候他會為她的天真而納悶,也許那是他無法去領會的境界。

  「瞧,大哥,你的員工裡有人像她那樣,因為做了公司的新制服而雀躍不已的嗎?你知道我昨天在樓下不小心聽到了什麼?」

  「什麼?」

  「有人在說LION的這個超級女傭不僅漂亮還頂精明的。」

  「精明?」簡直是天方夜譚,這兩個字用在方夢芃身上是絕對不恰當的。

  「嗯,有人說方夢芃在午茶時間聽到了些閒話,卻裝做什麼也沒聽見,但我想她是根本不知道LION的超級女傭就是她自己,瞧,人單純並沒有什麼不好,有時還是一種保護色哩!」

  耿辰宇對於方夢芃的單純不置可否,卻無法不嚴肅的譴責說長道短的員工。「是誰在說閒話,有什麼閒話好說的,午茶時間是用來養精蓄銳的,再有這樣的事就取消午茶時間。」

  「別氣了大哥,批准了我的辭呈吧。」諾秋把筆塞到耿辰宇手裡。

  「如果日後她出了什麼差錯呢?」耿辰宇老大不願意的簽字。

  「那就唯我是問。」

  「哼!」耿辰宇嗤然一聲,隨意在辭呈上批上一個准字。

  「謝主隆恩,小的告老還鄉去也。」諾秋喜孜孜的在大哥的頰上印上一吻,像只輕快的鳥兒飛遠了去。


  ※     ※     ※
  諾秋不會再來了,她移交給方夢芃所有的工作,也移交給她一台手提電腦和一具行動電話。

  「董事長的私人秘書是沒有假日的,如果我卸任,就得換你讓他『隨傳隨到』了,除了工作,還包括出席所有的社交場合。」

  「是。」雖然有壓力,但方夢芃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她已升格為正式員工了,效忠老闆是她的職責所在。

  「方夢芃打球。」

  「是。」遵命,這是星期日上午她接到的新任務,加班陪耿辰宇去富聯俱樂部打高爾夫。

  這是她第一次坐上耿辰宇的凱迪拉克轎車,文卓當然也跟著,他和司機在前座,方夢芃和一身雪白高爾夫球裝束的耿辰宇坐在後座。

  這時她才發現除了她自己穿著公司制服,耿辰宇和文卓都是身著便裝。

  「你就這麼喜歡穿制服?」耿辰宇似笑非笑地問。

  「我不知道可以穿便服。」方夢芃有點尷尬。

  「你不僅可以穿便服,每個月還有一筆置裝費。」耿辰宇隨口提,因為他發現即使她穿了便服都像女學生,他可不願意在各種宴會時,踉在他身邊的是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

  「謝謝董事長。」方夢芃很贊成這個體恤員工的作法。

  但耿辰宇又補充了一句!「打電話找諾秋,她會告訴你該穿些什麼。」

  「是。」可以找諾秋,真令人開心。

  就這樣他們結束了談話,這時電話響了。

  「電腦。」耿辰宇接電話,邊對方夢芃下指令。

  「是。」方夢芃雖開心,但還是不敢大意,她打開手提電腦置於膝上,依老闆的指示查帳、記錄……

  畢竟是董事長,要去休閒娛樂,而不是她要去休閒娛樂。

  然而,這是頭一次她如此「接近」董事長,兩人可說是緊鄰而坐,這給她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耿辰宇似乎沒注意她的不自在,一路上他一直有接不完的電話,有銀行的,有開發部門的,有國外分公司的……

  車子一路駛上北投的山區,終於到了那座方夢芃時有耳聞,卻從未親眼見到的富聯俱樂部。

  他們在飯店部下車,富聯的王總出來迎接之後隨著董事長四處巡視。

  方夢芃和文卓跟在耿辰宇的身後,這是頭一次方夢芃這樣的「追隨」耿辰宇,而他的所到之處都有員工們此起彼落道:「董事長好。」

  方夢芃突然覺得與有榮焉,原來跟著老董是那麼威風的一件事。

  雖然看文卓那麼穩重,目不斜視,但她卻忍不住興奮,忍不住東張西望。

  走到哪裡她都不自主的想開口驚歎一聲「哇!」

  因為富聯給她的第一印象是恍如雲端上的仙境,除了造型優雅豪華,可以俯瞰台北市的溫泉飯店,還有像日本山形縣的露天溫泉。

  西側的廣場上有一座圓弧形的游泳池,那湛藍的水波,誘得人想跳下去消暑。

  游泳池還設有很「ㄅ一ㄤˋ」的彩色滑水道,戲水的人們不時傳來熱鬧的歡呼聲,也有不少人徜徉在日光下做日光浴。

  WAITER們穿梭在其中送餐點、送飲料。

  想到下星期日的公司週年慶要在這裡舉辦,方夢芃真的有些迫不及待了。

  而董事長的「高爾夫聖地」,位在東側的碧綠山坡。

  他們一行人和新加入的桿弟走向發球地點。

  柔軟的草皮上傳來青草的氣息,踩在那上頭就像進入大自然的懷抱。

  球場上也有不少人在揮桿。

  天氣好晴朗,天空好高,如果手上有一枝筆、一張紙,方夢芃真想把這裡的美景畫下來。

  「嗨!辰宇。」

  這一聲人工化的嗲聲和這片美麗的原野似乎有些不搭調。

  但聲音的主人似乎早已等在那兒了。

  「嗨,林小姐。」耿辰宇點頭示意。

  原來她就是林可真?

  方夢芃沒忘記她那會讓人從夢中驚醒的聲音,但沒想到她是位徐娘半老的女士。

  她的衣著頗為高尚,只是臉上粉塗得好厚,但似乎遮不住歲月的痕跡,而且在陽光下五官看來一片慘白,凸顯了她擦著火紅色口紅的嘴唇。

  「帥哥又遇見你了。」林可真向文卓打招呼。

  「你好。」文卓淡然回笞,堅守他的嚴謹風格。

  「這位是?」林可真轉而面向方夢芃。

  「我是董事長秘書。」方夢芃自我介紹,很不尋常的,她竟打心底懶得搭理這個女人。

  「新來的?」林可真笑臉盈盈問。

  方夢芃不太願意回答,卻還是勉強自己說:「是。」

  「林小姐是立新保險公司的副總,富聯所有的保險業務都是她承包的。」耿辰宇公事化的告訴方夢芃。「將來保費談妥後,由你來和她接洽。」

  原來只是商場上的往來,方夢芃豁然明白,樂意地說:「是。」

  「辰宇,咱們邊打球邊聊吧。」林可真還是笑著,方夢芃這才看出原來她的笑容是那麼的職業化。

  「好。」

  「關於保險金額的部分……」

  於是耿辰宇和林可真邊打球,邊殺價,邊聊天。

  偶爾耿辰宇會用眼光示意方夢芃把重點給記住,方夢芃這才瞭解她這個秘書為什麼必須「隨傳隨到」的原因。

  因為她的老闆是個休閒不忘工作的──工作狂。

  而她等於是他的左右手。

  她覺得自己開始佩服起他,似乎也有那麼一點點崇拜起他。

  亮麗的陽光下,她發現他的全身上下似乎有道無形的光環圍繞著,他揮桿的姿式那麼瀟灑,不苟言笑的表情那麼性格,英俊挺拔的體格那麼超群。

  她發現自己不只是腳步追尋他的足跡,她的眼睛也無法轉移的追隨著他,多看他一眼,她的心就莫名的悸動一次。

  但她喜歡這樣的感覺。

  安安靜靜看著他的感覺。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23 22:25:57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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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人期盼的公司週年慶舞會終於來到了。

  今夜星空燦爛,星空下的吉田聯廣場更是耀眼非凡,廣場上到處張燈結綵,處處可見社會各界致賀的花籃,員工們來來往往,享用自助餐點,每個人臉上都是輕鬆的笑容,也為廣場帶來空前熱鬧的景象。

  方夢芃穿著諾秋幫她選購的粉色軟緞的露肩小禮服和高跟鞋。

  這禮服的設計很簡單,重點是強調了她修長的雙腿和白淨的手臂。

  她第一次穿這麼昂貴且成熟的衣裳,站在鏡子前她似乎突然大了五、六歲,她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今晚她化了淡妝,長髮自然綰起,當她出現在會場,她的明艷動人飄然脫俗,立刻成為眾人的目光焦點。

  當人們認出她就是LION的超級女傭時,都暗自驚艷,也有不少平日就仰慕她的男同事開始為卿瘋狂。

  方夢芃在會場上找耿辰宇報到,要在一片人海中發現他並不難,因為他從來都是鶴立雞群。

  她朝他走了過去,但他並沒有看見她,他背對著她與賓客應酬。

  方夢芃沒有打擾他,待賓客離去後,她才走到他的身後,很抱歉地說:「對不起,董事長,我來晚了。」

  耿辰宇輕啜一口手中的雞尾酒,轉過身……

  他冷峻的眼底有一絲驚訝,隨即唇邊勾出一抹嘲諷的笑意。

  「你是方夢芃的姐姐?」

  「不是,我是……」方夢芃不想解釋,但她立刻發現,他竟是和她開玩笑!

  「夢芃!」諾秋難以置信的走過來,她一襲曳地的雪白禮服,像畫中的公主,身側的文卓還是公司制服,看來還是那麼令人肅然起敬。

  「你好美。」諾秋拉著夢芃打量。

  「謝謝。」方夢芃謙虛地道,她發現耿辰宇也盯著她看,那揶揄的眼光令她不由自主地臉紅。

  寒暄過後,諾秋和文卓走了,方夢芃只好硬著頭皮跟著耿辰宇。

  「耿董,你好。」老遠有個留著落腮鬍的男子朝耿辰宇走過來,他還未走近一雙手就主動伸得好長,一走近馬上就雙手握住耿辰宇的手,口裡唸著:「飛黃騰達,飛黃騰達……」

  「古老闆,怎麼有空來?」耿辰宇笑說。

  「耿董的週年慶,我就是忙得老眼昏花也得來。」握完手,古老闆馬上從西裝口袋裡掏出手帕拭汗。

  方夢芃覺得這個人似乎有點神經兮兮的,說起話來瘋瘋癲癲的。

  「這位是……」古老闆收起手柏,一雙眼骨碌碌的盯著方夢芃打轉。

  「秘書。」耿辰宇說得簡潔而淡漠。

  「哦……怎麼這麼像電影明星。」古老闆毫不避諱地拿方夢芃評估。

  方夢芃被看得很不自在,沒想到古老闆竟說:「耿董,富聯的下一支廣告不如……就由這位秘書小姐當代言人如何?」

  「她?」耿辰宇看了一眼幾乎要躲到他身後的方夢芃。「不行。」

  古老闆搔著腦袋,一副很遺憾的模樣。

  「耿董不放人,那我只好另找人選了。」古老闆又說了些話後離去,沒入人海之中。

  「他是誰?」方夢芃怯生生地問。

  「廣告商。」

  原來如此。

  在耿辰宇簡單的開場白之後,舞會正式開始,員工們盡情地玩樂。

  「你去玩吧,今晚你不必一直跟著我。」耿辰宇對方夢芃說道。

  「是。」那正是她所期待的。

  方夢芃正要加入人們,卻見到諾秋和文卓也走進舞池,兩人翩翩起舞。

  他們看起來真像一對戀人……也許,根本就是。

  文卓看著諾秋的眼神,那麼溫柔,諾秋倚著文卓的模樣那麼嬌俏,方夢芃雖沒有經驗,卻可以感受他們的眉目之間流露出的情意。

  那就是戀愛嗎?

  懋愛的滋味是什麼?

  喜歡盯著「一個人」看,算不算戀愛?最近她總是喜歡盯著「某人」看。

  她出神地想著。

  「方夢芃……」

  方夢芃又陶醉在自己的迷思之中,沒聽見耿辰宇已經叫她超過兩遍了。

  耿辰宇見她不為所動,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看見了諾秋和文卓。「會不會跳舞?」

  方夢芃回過神,她似乎聽見有人在問她話,是董事長嗎?

  想必是了,因為她的身邊沒別的人。

  「我……會。」那才怪。

  耿辰宇放下手中的空杯子。「陪我跳支舞。」

  壞了,誰要她在這裡逗留,這下子慘了!

  「好。」她只好唯命是從了:不知這支舞會不會演變成「相撲」大賽。

  她怯怯的把手伸給他,當她的手心和他的大手相觸,一個莫名的顫動直達她的心靈,讓她的心狂跳不已,她不是喜歡盯著「一個人」看嗎?如今這個人就近在她的眼前,她可以盡情地看他,毫無忌諱的看他,但她卻反而無法提起勇氣去正視他,她像只怯懦的貓咪對主人保持距離。

  但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睛的從背後撞了她一下,她冷不防地撞進他的懷抱裡。

  怎麼會這樣?她馬上又拉開距離。

  「真抱歉。」方夢芃抬眼,發現耿辰宇眼中嘲弄的光芒。

  「你很緊張?」

  「我沒有。」有沒有她心知肚明。

  「你是不是從沒跳過舞?」

  這下被「抓包」了。

  她只好坦白的點頭。

  「跳舞沒什麼難的。」沒想到他竟這麼說。「放輕鬆一點,不然又撞人了。」

  「是,文卓和諾秋是一對戀人嗎?」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慌,她只好說說話。

  「他們是未婚夫妻,諾秋對你推心置腹,她沒告訴過你嗎?」耿辰宇嘲笑她的無知。

  「我沒有問過。」

  「你有男朋友嗎?」他問。

  「沒有。」夢芃誠實以告。

  接下來他們之間只有沉默,他沒有再問她什麼,她也不知要說些什麼,閃爍的星空下她聽不見音樂的婉轉輕揚,只聽見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

  她暗自祈禱這支舞曲快快結束。

  「爸爸,爸爸……我要找爸爸。」樂聲中隱約傳來小女孩的哭鬧聲。

  人群中有一位保母裝扮的人,牽著一個穿著粉紅色短禮服,大約三歲,長得甜美可愛像位小公主似的小女孩穿梭而來。

  耿辰宇發現了,他放開方夢芃,朝那小女孩展開雙臂。

  「圓圓。」耿辰宇抱起了小女孩。

  「爸爸……」小女孩馬上依偎在他身上,撒嬌的、緊緊的圈住他的頸項,像是深怕會被誰給奪走似的。

  「董事長,小姐不斷的哭著想找你,諾秋小姐也不在,於是我自作主張請司機把小姐送來。」保母解釋,一副深怕降罪的惶恐表情。

  「小壞蛋,很不安分哦。」耿辰宇拍拍圓圓的背,圓圓閃動著明亮的、圓滾滾的眼珠子,淚還在眼底轉,但滿足的笑容在她紅色的小嘴漾開來。

  「辛蒂不讓我找你玩。」圓圓嘟著小嘴指著保母。

  保母辛蒂一臉無奈。

  方夢芃有些震驚,有些難以置信,有些想之不透,有些……失望!

  她的董事長原來有個這麼可愛的女兒?

  原來他已是個有家室的男人?

  她看著他取出手帕幫小女兒拭淚,一臉笑意,眼光是她前所未見的柔和……

  原來他那雙鷹般的眼眸,也能放射出溫柔的光輝!

  「她是誰?」圓圓的雙手仍圍在耿辰宇頸上,充滿敵意的指著方夢芃。

  「她是爸爸的秘書。」

  「爸爸的秘書……」圓圓似懂非懂的重複,突然她稚氣的童音出現強烈的憤怒。「我不喜歡她。」

  方夢芃很訝異,也很尷尬。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說「無所謂或沒關係」之類的話。她乾渴的喉嚨其實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而她發現這對父女有一個相似點,他們都挺會對人頤指氣使發脾氣。

  「你這麼說不禮貌,快跟阿姨道歉。」

  方夢芃有千萬個驚訝,她一向目中無人的董事長竟如此「多禮」!

  「不,我就是不喜歡她嘛;我不喜歡她和你手牽手,你的手只有我和媽咪可以牽,不喜歡、不喜歡,我不喜歡她!」圓圓說著、說著直往父親的懷裡鑽。

  「圓圓!」耿辰宇低斥,但效果不彰。

  「董事長,請不要責備她,沒關係的。」方夢芃適時地說著,彷彿錯的是她自己。

  她逃避地逕自走開,有種忽從睡夢中甦醒的失意感觸。

  沒有目的地走向自助餐檯,在沙拉BAR取了一個盤子,她原想大快朵頤,如今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她放下盤子,取了一杯可樂,無言地走向泳池畔的空桌子。

  「秘書小姐我可以坐下來嗎?」古老闆手裡端著飲料走向她。

  「請坐。」

  「說真的,你想不想踏進廣告這一行,不瞞你說我見過的人無數,肯定你是個人才,你有天生的明星臉。」古老闆開門見山地道,喝著手裡的飲料。

  「是嗎?」她懷疑、鬱悶地說著,長這麼大還是頭一遭聽到有人這麼說她。

  「是、是,絕對是,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而且拍廣告時間又短,錢又多,你可以先兼差,如果能紅,片約就會源源不斷,到時再辭掉工作。」古老闆表明要挖角。

  「什麼?這太瘋狂了。」她從來只想把目前的工作做好,沒想過要辭職。

  「別這麼說,相信我,我捧紅的廣告明星就不只十來個了,有的還成了紅演員,真正當上明星了呢。」古老闆信誓旦旦地說著。

  「有沒有興趣?我手頭上還有一個洗髮精的廣告未拍,我正在找一個像你這樣有一頭又亮又長的長髮美女,若是你有興趣,可以到我公司來試鏡。」

  「試鏡?」說真的,她不只興趣缺缺,對他所言也毫無心理準備。

  「你自己想想,這是我的名片,今晚還有廣告開拍,我得走了。」古老闆留下名片起身而去。

  「星光傳播公司,負責人古忠逸」,方夢芃看了那張紫色的名片一眼,不以為意地擱在桌上。

  「我先,我先……」

  驀地,一陣嘈雜及聳動出現在周圍。

  「怎麼回事?」方夢芃對自己的四週一環顧,才發現十來個男同事在相互推擠。

  她還末意會出什麼,只是經她這麼一看,他們都紅著臉安靜了下來。

  「方秘書,我們可不可以請你跳舞?」有一位男同事主動的說著,其他的人也一臉期待。

  「我不會……」方夢芃據實以告。

  「我們可以教你。」

  「教我?」閒著也是閒著,她找不到理由拒絕,只好點頭答應。

  舞池裡她不斷的換著舞伴,她發現這些同事都挺好相處,而且他們都未婚。

  「嘿,我叫康翔寧,自在且安寧的飛翔,二十八歲,未婚,身高一百八十公分,體重六十公斤,操守清白,沒有蛀牙,我老爸是工程師,老媽是個快樂的家庭煮婦,我呢,是開發部最有潛力的專員,你得記住我。」

  康翔寧。方夢芃看著他年輕漂亮的臉,他直率的笑著,神采飛揚的帶著她在風中轉圈子,轉得她頭昏。

  「我為什麼得記住你?」方夢芃覺得他像是個好玩的大男生。

  「因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康翔寧挑明了想追她,但言者有心聽者無意。

  「你是個君子嗎?」方夢芃一笑置之。

  「百分之百,如假『包飯』。」

  方夢芃噗哧一笑。

  「我有那麼好笑嗎?」康翔寧問。

  「你很……幽默。」

  「我不只幽默,還有挺多優點。」

  沒想到世上居然有人這麼會自吹自擂。「哦?」

  「我還會煮飯洗衣。」

  「這算是優點嗎?」

  「當然,起碼在婚後我可以幫你做點家事。」

  什麼?「你有沒有弄錯?」方夢芃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因為她們家還請不起「男傭」。

  「沒有,我是世上最有自知之明的男子……而且還是個美男子哦。」他的話又惹得方夢芃一陣大笑。

  「你怎麼這麼有趣。」她忍不住地說。

  「太好了,這表示你已經記得我了。」

  方夢芃還是笑著。

  「今晚你誰都可以忘了,但不可忘記我哦。」一曲即將終了,但康翔寧還窮追猛打。

  方夢芃不知自己會不會忘,但目前真的是記憶深刻就是了。

  這一舞之後方夢芃發現,不論她走到哪兒那個康翔寧總是會出現在她身邊。

  「你這樣跟著我真奇怪。」

  「路是人家的,你沒聽過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嗎,那表示這路是共有的。」

  康翔寧又逗得方夢芃格格的笑個不停。

  兩人聊開了,拿了不少飲料餐點。「方夢芃這裡有位置。」康翔寧找了個位置兩人坐下來。

  這一晚方夢芃就聽著康翔寧天馬行空胡扯了一籮筐。

  「盤子見底了,杯子也空了,你還想吃點什麼,我去拿。」康翔寧熱心地道。

  「可樂。」

  「遵命。」康翔寧立刻去取。

  這時的方夢芃老早把耿辰宇丟在腦後忘得一乾二淨了。

  直到她等了康翔寧好一會兒,見他沒回來,只好無所事事的東看看西瞧瞧,無意中看見了廣場右面,溫泉飯店二樓辦公室的露天陽台,耿辰宇就站在那兒。

  她的心頭微微一震,因為他似乎也看見了她,或者是──正在看她!

  星空下他的目光顯得那麼不以為然!

  很快的他別開頭,轉身不見蹤影。

  方夢芃的心頭無端的浮上一絲落寞,她垂下眼臉,清楚的看見自己的心湖被風兒吹縐了,激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漣漪。

  「嘿,你怎麼了?」康翔寧回來了,他「搜刮」了成堆的點心和各式飲料。

  「沒、沒什麼。」方夢芃看見那麼多食物有點失笑了。「你拿那麼多怎麼吃得完?」

  「我媽說女孩子要胖胖的才有福氣,你太瘦了該多吃點。」

  方夢芃拿他沒辦法,他總是愛說笑,但她似乎失去了好心情,下意識的往那陽台望去,但那裡只有微風輕狂,已不見他人蹤影。

  十點了,晚會也將告一段落,同事們互道明天見紛紛離去。

  人們散去後的廣場仍舊還是燈火通明,卻顯得空空漾漾。

  沒一會兒燈火一一熄滅,就更平添寂寥與冷清了。

  方纔的熱鬧場面像是永不復見虛無縹緲的南柯一夢。

  「夢芃,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家。」康翔寧體帖的提議。

  「謝謝你,但我……我得去向董事長說一聲。」方夢芃認為自己該去報備。

  「董事長他一定早就離開了。」

  「不,怕在飯店裡,請你在這兒等我一下下。」

  「好吧。」康翔寧無可無不可地聳肩。

  方夢芃走進亮潔的飯店大廳,在辦公室裡找到耿辰宇,他挺拔的身影獨立在窗前,背對著門抽著雪茄。

  「董事長,有沒有什麼吩咐?」她柔聲問。

  「沒有,玩得開心嗎?」他轉過身來,口裡的問話像關懷,眼神卻是要命的銳利。

  「開心。」方夢芃對他傳來的訊息毫無警覺。

  「你怎麼回去?」

  「我……有一位同事可以順道送我。」在他那樣的眼光下,她連呼吸都困難。

  「哪一位同事?」他的嗓音低沉而疑問。

  「開發部的康翔寧。」想到他她不由得微笑。

  「哦。」一陣煙霧由他的唇裡吐出,瀰漫在空氣中。「你走吧。」

  耿辰宇轉過身又背對著她,方夢芃再也看不見他的表情。

  「圓圓呢?」她小心地問。

  「回家了,諾秋帶她回家了。」耿辰宇頭也沒回地說。「圓圓她還不懂事,你別介意。」

  「不會的,我並沒有介意。再見董事長。」她輕聲的說。

  「嗯。」耿辰宇只報以他一貫的回應方式。

  走出辦公室,老遠的方夢芃就看見康翔寧手長腳長的身影正在大廳裡踱步。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不久,不久,等再久都是值得。」康翔寧很樂意。

  兩人並肩走出富聯,康翔寧邀她坐上他的摩托車。

  「淑女,請上座。」康翔寧拍拍後座。

  「謝謝。」方夢芃側身而坐。

  一路上他們還是有說有笑。

  但說也奇怪,方夢芃覺得自己愈是開心,愈忘不掉耿辰宇獨自立在窗前的身影。

  她覺得他似乎很孤獨,特別是在今夜!

  她真的這麼認為。

  然而,他為什麼總是不回家呢?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一個成功的男人難道不想和家人分享他的一切嗎?

  回到家有女兒的歡笑,有妻子的體帖,不就不孤獨了嗎?

  一個有家室的男人不都容易戀家的嗎?

  她沒想過自己居然會牽掛著他!

  舒服的晚風吹得她長髮在月夜下飛揚飄逸。

  但總吹不散她心頭放不下、解不開的結。


  ※     ※     ※
  「方夢芃,你又在想什麼了。」

  「沒,沒有皇帝老爺。」

  「你在作什麼春秋大夢,我是董事長。」

  「是,董事長。」

  「我問你,你什麼時候學會了愛管閒事?」

  「沒、沒有啊,董事長。」

  「沒有?你居然還學會了說謊。」

  「冤枉啊,黑……大哥……不,董事長。」

  「誰是『黑大哥』,誰是『不懂事』長!」

  「對不起,你別生氣,別生氣。」

  「聽著,你最好給我弄清楚,回不回家是我的事、是私事,用不著你管。」

  「是。」

  「再多事要你走路。」

  「是。」

  「方夢芃!」

  「是!」

  「你煮這是什麼咖啡?」

  「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

  方夢芃魂飛魄散的從床上驚跳起來,嘴裡還在求饒。

  她凜然顫抖,看看四周,她在家裡,沒有耿辰宇刺痛人的眼光,沒有耿辰宇的暴跳如雷……

  原來是夢!

  還好是夢!

  噢,這樣的「魂牽夢繫」未免也太可怖了。

  她吁了口氣,揮去額上的冷汗。看了看鬧鐘,半夜三點,她失了魂地倒回床上。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23 22:26:30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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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了!鐵定是來不及了,今天有主管會報要開呢!

  方夢芃抬著背包飛也似的奔下公車,朝公司跑去。

  她不喜歡這樣和時間競賽,更不喜歡錯過了這個月的全勤獎金──六千元耶!

  噢!都怪昨晚的夢,害得她無法一覺到天明,天亮了又沒力氣起床。

  老爸也真是的,為什麼不叫她呢?

  眼看著時間似乎是跑在她的前頭,分明是要和她一較高下。

  莫非是這筆全勤獎金和她的八字不和?!

  「方夢芃,你跑得那麼拚命做什麼?」

  是康翔寧,他把摩托車騎到人行道上來了。

  「我快遲到了。」方夢芃邊跑邊說,連喘息都覺得浪費時間。

  「不會吧,現在才八點半不到。」

  「什麼?!」方夢芃緊急煞車,看看手錶,怎麼時間和她剛剛出門時一樣。

  「錶停了!」原來是錶停了,而不是時間和她過不去。「呼!」她鬆了口氣。

  「上來,我載你一程。」

  「不用,就快到了。」

  「還有一條街呢。」

  「那就麻煩你了。」方夢芃難以拒絕人家的好意。

  於是她又坐上了康翔寧的摩托車,他把她送到公司門口。

  「中午請你吃飯。」康翔寧展開攻勢。

  「該是我請你,昨天麻煩你,今天又麻煩你。」方夢芃最怕欠人家人情。

  「好,讓你請客,就說走了,十二點在大門口見。」康翔寧一點機會也不放過。

  「好。」她才應聲,康翔寧也還沒把車騎到停車場,耿辰宇黑亮的凱迪拉克隨後來到公司門口。

  「老闆來了。」康翔寧怕擋了大車的路,很快地把車騎走,臨走還提醒方夢芃──「別忘了我們的午餐約會哦!」

  正巧耿辰宇在這時下了車。

  「一早就約會?」他看了方夢芃一眼,英挺的身影逕自從她身邊走過,一步也沒有停地走進公司大門。

  方夢芃絲毫沒有解釋的餘地,一下子臉紅到耳根,心裡竟有一點點的……生氣。

  她不懂為什麼會有些氣憤,平時被他罵過幾千萬遍她都甘之如飴,今早他沒罵人她卻不快了。

  也許是她無法接受他的妄下斷語!

  方夢芃快步地走進公司,許多剛打完卡的同事正等在電梯門口,當然剛進門的董事長也在其中。

  方夢芃緩慢的找到自己的卡片,緩慢的打了卡,潛意識裡拒絕和耿辰宇搭同一部電梯。

  電梯門開了,湧進了人潮。

  「方秘書,快,我們等你。」

  可惡,是誰那麼好心?!

  方夢芃一回顧,老天!擠成那樣還說等她,董事長都到第一線上了,是「危險邊緣」哩!

  但她怎好拒絕同事的一番「美意」,又怎好讓十幾、二十人同時用一種既痛苦又期待的眼神催促著她。

  特別是她的董事長大人神色已有些不耐了。

  她只好恭敬不如從命的跑了過去,擠進那隻鐵箱子裡。

  「小心關門。」耿辰宇低聲提醒員工們。

  此時無人作聲,只有方夢芃習慣性的應了一聲。「是。」

  人擠人的電梯在上升當中,人們卻是鴉雀無聲的沉悶,也許是有董事長在的關係。

  電梯到了十樓,人幾乎都走得差不多了,沒一下子電梯裡就只剩下耿辰宇和方夢芃。

  方夢芃有個衝動,她居然也好想跟其他人走出電梯。

  可是理智及時的將她拉住。

  她悄然的抬眼看著耿辰宇,他則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門,剛毅的臉上總是不苟言笑。

  他可知道自己就像一張鉅力萬鈞的網,有著強大的威權力量,總給人無形的壓力?

  而她是那個無法逃逸,只能默默承受的人。

  但為什麼她得承受?

  為了月俸?為了全勤獎金?還是為了……別的!

  莫非……她心儀著這樣壞脾氣又居家室的男人!

  她愛上自己的老闆!

  她老喜歡看著他,原來那份「喜歡」裡是充滿愛慕之情,天啊!她該怎麼辦!

  她清清楚楚的看見自己孱弱的心靈裡那份卑微、渺小,卻真實存在的情意。

  她悄悄收回眼光,閉上眼睛。

  她告訴自己萬萬不可透露一丁點痕跡,因為愛上他這樣的男人不只是一種罪過,還是天大的罪過!

  「方夢芃,你到底要不要上班?」耿辰宇一手抵在電梯門上,問他那個閉著眼睛一早就魂不附體的女秘書。

  「要……要……」她張開眼睛,雙頰嫣紅地走出去。


  ※     ※     ※
  一早的主管會報就充滿火爆氣氛,主管們為了富堯那片山坡地的開發案而爭論不休。

  「董事長,富聯的營運已到了高峰,我們應該乘勝追擊。」

  「不,董事長,山坡地的開發首重水土保持,再來才是其餘的建設,這是我們一向秉持的理念。」

  耿辰宇正仔細地聆聽評估,緊鄰他而坐的方夢芃,卻低著頭忍不住噗哧一笑。

  「你在笑什麼?有什麼高見儘管發表。」耿辰宇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方夢芃苦笑的對那位「不懂事」長聳肩。

  「我也可以發表意見嗎?」她這個小小的秘書也可以有說話的餘地嗎?

  「說。」耿辰宇懲罰性的命令,他不容許員工在重要會議時心不在焉,尤其是她。

  「是。」方夢芃當真傻傻的站起來。她生澀的四下張望,一時所有的人眼光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只有耿辰宇仍端坐翻看土地規劃藍圖。

  「各位主管,世界各國的山坡地開發都著重水土保持,雖然水土保持的工程繁瑣,時間冗長,工程經費也都得斥資上億,但那是個根基,基礎一定要十分穩固,地表的建設才會永久……

  「幾年前台北某處山坡地發生土石流將人活埋,甚至地基淘空導致建築物倒塌造成人命財產的損失,那些悲劇都是因為水土保持沒有確實做好,所以我想水土保持是最重要的,富聯的生意是台北首屈一指,會員與日俱增,除了設備吸引客戶之外,我想客戶也都是信賴耿氏地產在業界的信譽,他們有信心相信耿氏給他們的不只是休閒娛樂,還包括安全。」

  耿辰宇把眼眸從藍圖移到方夢芃亭亭玉立的身影上,他的眼光從不屑一顧轉變成不可思議,沒想到她居然可以說得頭頭是道。

  底下的主管沉靜了一會兒,接著全體拍手。「說得好,也說得對極了。」

  方夢芃行個禮坐了下來,她很緊張,但她知道自己沒有說錯話,也知道耿辰宇正瞧著她,她有些羞赧的和他的眼眸相接。

  他居然也笑著,那對鷹眼猶如皓月當空,沒有一絲嘲弄或盛氣凌人。

  「沒想到你居然還有兩下子。」

  哦!這是她進公司以來,第一次由他口中說出最動聽的讚美了。

  方夢芃心底很開心、很開心,難以言喻的開心。

  「按原計劃先做土水保持,散會。」耿辰宇當場裁示。

  他採納了她的建議!

  方夢芃覺得心裡有某種因子在跳躍、在擴充,很快的她的心就鼓鼓滿滿的,從此做起事來都覺得得心應手,無往不利,雖然工作繁忙得不得了。

  中午一副,方夢芃沒忘她要請康翔寧吃一頓飯,但今早的工作似乎特別多,她的董事長也絲毫沒有休息的意思。

  十二點整她桌上的電話響了。

  「嗨!方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什麼啊?」是康翔寧。

  「不,我沒忘,只是……還在忙。」方夢芃小聲地說。

  「我等你。」

  「你要等我……嗯……那……好吧!」方夢芃放下電話,侷促的走向耿辰宇。「董事長我……」

  她話還沒說完,耿辰宇頭也沒抬地接著說!「約會的時間到了?」

  他的語氣聽來有些挖苦,有些不以為然,有些──不悅!

  「不,只是吃個飯!」方夢芃只好解釋。

  她以為他會刁難,沒想到他冷冷地說了聲。「去吧!」

  「下午見。」方夢芃臨去前還向他道別,但耿辰宇始終沒有抬眼也沒有吭聲。

  直到方夢芃帶上門,他才心浮氣躁的拋開所有文件,點上雪茄,立起身走向落地窗。

  他思潮迭起的望著紫藍色的天空。

  他是怎麼了,居然想阻止她去約會!

  他清楚的瞧見自己一向冰冷,不為所動的心居然燃起星火!

  誰來告訴他,他心頭的那把火是怎麼回事?他強烈的告訴自己什麼事也沒有!

  她只是一名員工,她愛跟誰約會與他無關,絕對與他無關。

  是了,就是這樣!


  ※     ※     ※
  「嗨!美麗的秘書小姐,請我吃什麼?」康翔寧爽朗她笑道。

  「我們去隔壁餐廳好不好,比較近。」

  「好啊!」康翔寧和方夢芃一路說說笑笑,到了餐廳點了兩份快餐邊吃邊聊天。

  和康翔寧在一起,方夢芃很快就感染了他樂天派的個性,她不覺得有任何壓力只有愉快。

  但這份愉快在她回到辦公室後逐漸被瓦解。

  因為這個下午董事長特別容易生氣,弄得她做什麼都提心弔膽,深怕觸到地雷。

  「叩叩」有人在敲門。

  「進來。」耿辰宇低聲道。

  沒想到進來的是康翔寧。

  此時方夢芃正在自己位置上整理一些檔案,見到他不由得露出友誼的笑容。

  「什麼事。」耿辰宇面無表情的問。

  「我送檔案來歸還。」康翔寧笑容可掬的說。

  「嗯。」耿辰宇十分冷漠的點頭。

  康翔寧走向方夢芃把檔案交給她,對她眨了眨眼睛,沒有久留即退了出去。

  方夢芃壓根兒不知道康翔寧眨眼睛的涵義。

  她把手中的文件都分類歸檔,也順手將康翔寧送回的那份疊在最上頭,送到耿辰宇桌上。

  「董事長,整理好了。」

  「嗯,去泡杯茶。」

  「是。」方夢芃進去茶水室。

  耿辰宇信手翻開檔案,映入眼簾的居然是一張便條紙,上面寫著──晚上請你看電影,七點到你家接你。

  好大的膽子,約會約到這裡來,但他恐怕是接不到人了。

  他把紙張揉成一團,扔進廢紙簍裡。

  「董事長請喝茶。」方夢芃端來了熱茶。

  「方夢芃,晚上有個宴會,六點司機會去接你。」

  「是。」方夢芃一點也不覺有異。

  而耿辰宇唇邊有一抹寒霜,心底有一絲得意。


  ※     ※     ※
  夜色迷人,金碧輝煌的名流宴會,更是令人目眩神迷。

  方夢芃穿著凡賽斯設計的夏季洋裝,白色的雪紡紗令她原本纖細的身材更加飄逸,她的長髮自然垂肩,天生麗質的臉蛋不需過多妝點就已優美絕倫。

  耿辰宇也褪去平常一身的黑,他出眾的儀表配上一身白色西裝就像畫中的王子。

  今晚的宴會是個社交應酬。

  方夢芃的任務不是一個女秘書,而是一個女伴。

  但在方夢芃的心裡,她沒把這當做是一個任務,她幻想這是一個約會,真正的約會。

  而她是那個假裝公主的灰姑娘。

  雖然她心目中的王子永遠也不可能屬於她。

  而今晚耿辰宇似乎比在公司時溫和,笑容也常掛在臉上。

  她覺得他應該常笑,因為他的笑容是那麼俊逸且迷人,足以令她神魂顛倒。

  其實陪著耿辰宇應酬比上班更容易,他不會有任何嚴厲的要求,只要她微笑跟在他身畔,就算是大功告成。

  而她更欣喜的是能如此接近他,和他形影不離,即使是默默地陪在一旁都能令她滿心歡喜,她幻想著他是高高掛在天上明亮皎潔的星辰,自己是大地上一株不起眼的小草。雖然相隔如此遙遠,小草的身上卻因星辰的照耀變得多采多姿。

  「耿董,好久不見,這位是新嫂子嗎?」

  新嫂子?這是什麼名詞!

  她當然不是。

  但今晚似乎已經聽過很多次了。

  「大家這麼問你不覺得奇怪嗎?」

  我嗎?我有資格奇怪嗎?方夢芃無語的瞥他,無語的搖搖頭,這居然是今晚他開口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我不知道,也許……」她顧盼多情的瞅著他。

  「也許什麼?」耿辰宇啜了一口葡萄酒。

  「我可以說嗎?」說了你會不會生氣?

  「說。」耿辰宇瞥了她一眼。

  「也許你有三妻四妾,所以沒有人數得清楚……」方夢芃小心翼翼地說,見他濃眉一挑,以為他要大發雷霆,沒想到他竟然大笑起來。

  方夢芃心底方寸大亂,如果他怒髮衝冠那她肯定是稀鬆平常;但他笑了,還笑得那麼不羈,這就令她覺得不對勁兒了。

  這會不會是暴風雨的前奏?

  她更小心地說!「我是不是說對了。」

  他蹙起眉,笑意中有一些苦澀,對她的「高見」不敢苟同。「不對,一點也不對!」

  方夢芃柔柔如夢的眼裡寫滿了不解及迷惑。「那是為什麼?」她問。

  「我離婚了。」他的語氣那麼輕描淡寫,她完全無法捉摸他真實的情緒。

  「我很抱歉。」方夢芃輕輕道了聲抱歉,卻也抑不住心底生出的喜悅花朵。

  耿辰宇無所謂的搖頭。

  「你……為什麼要離婚?」

  耿辰宇頓時雙眸冰凍,他表明了「無可奉告」。

  方夢芃知道自己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

  「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問。」

  耿辰宇一口仰盡杯中物。

  是不該問,她那麼年輕,那麼單純,那麼沒有心機,人生的無奈苦楚又能有多少瞭解?

  她和他不僅是兩個世界的人,她和他周圍的女人也大不相同!

  雖然他已不再排斥她,甚至開始欣賞她的工作能力,但那並不代表他們之間可以暢所欲言。

  其實除了公事,他們之間根本沒有共同話題可言。

  她在他眼裡不過是一朵不成熟的雛菊。

  見耿辰宇如此沉靜,方夢芃也不多言。

  他們之間只有沉悶迴繞,直到宴會結束。

  「送我去EMMY PUB,再送方小姐回家。」一坐進凱迪拉克座車裡,耿辰宇馬上解開領帶,褪去西裝外套向司機說明去處。

  已經九點了,他為何又不回家?

  雖然離了婚,總還有個可愛的女兒不是嗎?

  一路方夢芃就這麼納悶著。

  十五分鐘後,耿辰宇逕自在EMMY PUB下了車,那是一家位在大樓地下室的三流酒吧,方夢芃瞧了EMMY PUB扭曲的火紅色燈管招牌一眼。

  車子已經駛離,過了兩個街口,方夢芃突然福至心靈有個強烈的衝動。

  「請停車,我要在這裡下車。」

  「方小姐,董事長要我送你回家。」司機職責所在地說。

  「哦……我想買點東西,待會兒我會自己搭公車。」方夢芃找個藉口。

  「哦。」司機信了,在路口停下車。

  方夢芃一下車就直住EMMY PUB跑去。

  方夢芃啊方夢芃,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難道你就非得對他那麼好奇?

  她沒有給自己答案。

  一古腦的奔下EMMY PUB的階梯,但隨著空調往上衝來襲人的濃烈煙酒味兒令她當下停佇腳步。

  她皺皺鼻子,低頭探望一眼,裡頭的燈光並不明亮,光線裡還有散不去的煙霧在浮游。

  音樂很搖滾,客人也不少,抽煙的、喝酒的、划拳的,十分嘈雜且紛亂,像是三教九流龍蛇混雜之所。在其中還有好多穿著暴露的女服務生。他為什麼來這裡?

  她站在階梯上尋找他的蹤影,發現他坐在吧檯前,但他可不是單獨一人。

  他的身邊緊帖著一個長髮的紅衣女郎,那女郎的衣著只能用「輕薄短小」四個字來形容。

  他的手臂攬在她的腰肢上,那女郎的上身磨蹭著他的,兩人旁若無人的擁吻。

  方夢芃屏住了氣,脹紅了臉,瞪大了眼睛盯著他。

  她不敢相信那是他。

  但那確實是他。

  她有說不出的氣惱,咬牙切齒的氣惱。

  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她走了過去,在離他最近的一個位置坐下來。

  「給我一杯酒。」

  「小姐,要什麼酒?」

  「隨便。」

  耿辰宇以為自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側過頭去……發現他的女秘書,他的眼神黯沉下來。

  「你來做什麼?」

  「這是公共場所,有誰規定我不能來嗎?」方夢芃脹紅了臉,心煩意亂地回嘴。

  耿辰宇壓低了眉頭,鷹眼炯然的瞥著她,他沒有開口,但他的眼神像在說膽敢這麼回話真是勇氣可佳。

  「小姐你的酒,它叫紫色早晨。」吧檯的酒保才把酒送上桌,方夢芃沒管它是紫色的早晨,還是灰色的黃昏,像喝開水一樣把那杯濃烈的酒喝完。

  「再一杯。」她又續杯。

  「酒不是那麼喝的。」耿辰宇鎖緊了眉峰。

  「你管不了我,因為……這裡不是公司。」方夢芃煩悶地朝他大叫,雖然四周的嘈雜立即把她的聲音吞噬,但耿辰宇已聽得清清楚楚。

  「很有膽量。」

  她不知他是在褒她、貶她,還是在警告她。

  而她更不知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沒有理智的跟進來,還莫名其妙的對他生氣,也許她在吃醋,雖然要自己不露痕跡,可她就是克制不了自己……

  「遇到認識的人了?」紅衣女郎嬌柔地倚著耿辰宇問。

  「不,我不認識她。」

  方夢芃聽見了,他說他不認識她,他……好可惡!

  她受傷的別開臉,不願去看他和那女郎卿卿我我。

  「小姐你的酒。」酒保又送上酒。

  此時的方夢芃開始有點頭昏腦脹,但她仍拿起酒杯意氣用事的喝完。

  「嗨!小姐不錯哦,陪我喝一杯如何?」不知哪裡來了一個渾身酒氣醺天的醉漢,那醉漢身形魁梧慓悍,走起路來搖搖擺擺,手裡拿著一瓶啤酒,一屁股坐到方夢芃身畔,他取過她的空杯子,替她斟上滿滿一杯。

  「走開。」方夢芃不勝酒力,靈秀的臉上紅暈暈的,她美目半張,昏沉沉地嘲他一吼。

  「哦,挺帶勁兒的。」醉漢輕佻的拍了下方夢芃的臀部,方夢芃當場跳了起來,給了醉漢一巴掌。

  「敢打老子!你不要命了。」醉漢摟住她的纖腰,大掌一揮──

  方夢芃驚懼地一瑟縮,以為自己這下必死無疑,但不知何方來了一個更強悍的力量,擊倒了那個輕薄的醉漢。

  醉漢恨恨的,不甘心的走開。

  方夢芃站也站不穩的,抬起醉意迷濛的眼──是耿辰宇,是他出手相救。

  而她自己幾乎是倒在他的懷抱裡。

  她羞紅著臉,使勁的推開他。「走開,別在這裡端架子,這裡又不是公司。」

  「方夢芃,你醉了。」耿辰宇只有加重手勁扶住她。

  「醉?來這裡不就是買醉嗎?」她大膽地嘲諷他。

  「你……別太過分了。」

  「難道不是嗎?」她受傷地從他的懷裡逃脫,搖搖晃晃地坐回位置上。

  「再來一杯。」她醉醺醺的對酒保揮手。

  但酒保卻不為所動,因為有人制止了,還幫她付了錢。

  方夢芃長長密密的睫毛沉重的眨動,她搶過那些鈔票,憤怒的把鈔票撒向耿辰宇。「你走開!我不認識你。」

  「回去。」耿辰宇耐性快被磨光了,他強硬的握住她的手腕,兩把火光閃熠在他的眼底。

  「回去哪裡?」方夢芃唇邊泛起了一個性感又揶揄的笑。

  「回你家。」

  「去!」方夢芃掙脫他的手。「你管我回不回家,你自己還不是一天到晚不回家。」

  「方夢芃,你……」

  「我什麼我!你別再命令我了,我下班了。」方夢芃挑興的噘著唇,眼皮都快撐不開的僕在桌上。

  沒想到這時醉漢又大搖大擺地走過來,邪淫的眼惡意地盯著耿辰宇。

  他身後還帶著一群小混混,小混混手裡都拿著酒瓶,表明是來者不善。

  一走近就狠狠的朝桌子敲破酒瓶,酒瓶迸裂的缺口像一把把利刃。

  「敢動我們老大,要你的命。」小混混朝耿辰牢一擁而上。

  每個酒客都立起身來鼓譟,預備觀賞這場浩劫,就連酒保也準備打一一九救人。

  只見耿辰宇面不改色,左一個迴旋踢,右一個左勾拳,動作乾淨俐落,小混混都還碰不到他,就被他一一擊倒。

  「滾。」他撤下這個字,小混混們都連滾帶爬的溜之大吉,就連那個醉漢都不得不霎時酒醒的摸摸鼻子俯首稱臣陪笑臉,承認自己「踢到鐵板」。

  酒客們全都拍手叫好,還吹起口哨。

  「你……有沒有怎麼!」紅衣女郎擔憂地跑上前去,抱住耿辰宇。

  「沒有。」他取出鈔票塞給女郎。

  「你還會再來嗎?」女郎問。

  耿辰宇沒有回答,轉身俯視方夢芃。

  她睡著了!

  像個沒事人似的沉睡,天崩地裂都不干她的事。

  她今天的表現真是令人意外。

  沒想到她竟是那麼有個性,和他平常「認識」的柔順模樣一點也不同。

  他凝視她月彎般緊閉的雙眼,發現那長長的睫毛上閃著淚珠!

  她怎麼了?

  耿辰宇無言的抱起她,將她扛在肩頭,走出EMMY PUB。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23 22:29:38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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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諾秋。」

  「大哥,什麼事?這麼晚了還打電話給我。」

  「替我打電話到方夢芃家,告訴她家人說她……晚一點回去。」

  「哦!是……可是……她為什麼不自己打?」

  「照我說的做。」

  「是。」諾秋無法去臆測真正原因,因為耿辰宇收了線。

  耿辰宇放下電話,看了床上那個醉得不省人事的女人一眼,她睡得像個純潔的天使,濃密的長髮恣意的散成柔軟的雲朵。

  他真該把她留在三流酒吧裡,不管她的死活。誰要她無緣無故的跟來,還喝得爛醉如泥。

  難道她真的那麼無知?!在那樣的地方,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

  他該對她置之不理,他該讓她為自己無理取鬧的後果負責。

  但他卻費事地理了她,還關注到她家人的感受。

  他一向最痛恨女人,女人只有兩個功能,除了任他尋歡做樂,就是廢物利用。

  今夜他卻反常了!他不但出手相救,還照料她到現在。

  他很在意自己這樣的反常。

  就快十二點了,如果過半個鐘頭她再不清醒,他也沒耐心等下去,只好請保全人員送走她。

  他可沒那個雅量讓她佔用他的床一整夜。

  他逕自取了衣物進到浴室梳洗。

  「頭好痛……」方夢芃輾轉的呻吟,頭疼欲裂令她痛苦不已,她恍恍惚惚的翻了個身,摔到地毯上。

  「啊!」她全身痠痛,勉強自己睜開眼,燈光刺眼的射向她來,她只好緊閉眼睛,昏昏沉沉中她聽到水聲,很悅耳的水流聲。

  「我在哪裡?」她輕觸地毯,意識自己並非在家裡,她緩緩張開眼睛,直到眼睛完全適應光線,她直勾勾的看著天花板。

  水晶吊燈!

  她從未見過這陌生的富麗燈飾。

  她扶著額頭,坐起身來,探了探四周,一張柔軟的大床,一套黑色的反沙發,簡單的衣櫃,典雅的書桌,玻璃門浴室,水流聲正從浴室裡傳出。

  這是哪裡?

  方夢芃迷惑的、虛弱的蜷曲起雙腿,黑白分明的眸子不安地轉動。

  她想起自己跟著耿辰宇進到酒吧裡,想起他和那個紅衣女郎,想起自己沒頭沒腦的……醋意,想起自己酒一杯一杯的喝,還想起了那個醉漢……

  老天!

  她被醉漢擄走了嗎?方夢芃臉色別地慘白,渾身戰慄起來。

  那個醉漢就在浴室裡嗎?她又打了個寒顫。

  他……預備把她給怎麼樣?她看了一眼陌生的大床,死亡般的恐懼迎面襲來。

  她狂顫不止的想逃,手腳卻癱瘓的不聽使喚。

  突然浴室裡的水流聲停止了,糟了!他發現她醒了嗎?

  方夢芃躲向床角,驚慌的淚在眼裡打轉,她順手抓了床頭櫃上的鬧鐘當武器。

  浴室的門開了,她驚慌地使勁把鬧鐘砸向那人。

  惶恐中她只見到那人打赤膊只穿著一件短褲的矯健身軀,嚇得臉也不敢抬的埋進手心裡,緊緊的蜷縮起顫抖的自己。

  她壓根兒不知道她打中的人是耿辰宇,更不知道她把鬧鐘砸在他曾受過傷的手臂上。

  耿辰宇對於她的一再挑興再也忍無可忍,他怒火中燒的走過去,抓起她的長髮,把她整個入拎了起來對她大吼。「醒了就給我滾。」

  方夢芃赫然發覺是耿辰宇,雖然他鐵青的臉色是那麼駭人,她卻忘了掙扎──

  還好是他!

  她的懼怕和不安消失了,可是淚水卻不斷湧上來。

  耿辰宇本要狠狠地甩開她,卻驚見無辜的淚在她眼睛裡打轉著。

  他瞇起眼,咬咬牙根,無法傷害她的鬆開手。

  方夢芃一時鬆懈,像株脆弱的小花,體力不支的癱了下來。

  耿辰宇本能的伸出手,摟住柔弱的她,她一個反射動作雙手竟攀住他的頸項。

  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轉動,天地萬物化為虛有。

  他注視著她無助的美眸,盯著她悄然滑落到唇邊的淚珠,有那麼一刻他居然有觸碰她、吻她的衝動。

  但他沒有。他只是看著她,深刻的看著她,像要從她的眼眸看進她的心靈深處。

  方夢芃心悸的仰望他,雙手撫觸在他頸上,他濕漉的肌膚傳來陣陣熱力,他身上清新的沐浴氣息令她暈眩,他是她的星星,一顆照耀在她心坎上專橫又高傲的星星……她沒有辦法隱藏心中的愛戀,如同他從來沒有中斷過的光芒那般。

  她怯怯地倚進他的懷裡,怯怯地踮起足尖,用她純真的熱情輕觸他的唇。

  「對不起。」她羞怯的呢喃,羞怯的垂下眼睫,沒有勇氣的去吻他,更沒有勇氣去正視他的反應。

  她想離開他寬闊令人著迷的懷抱,卻感覺他的手臂似乎摟得她更緊,絲毫沒有放鬆的意思。

  「對不起什麼?」他盯著她那對閃爍著羞澀的動人眼睛。

  「對不起我用鬧鐘打了你。」

  「只有這樣嗎?」

  「對不起我今晚的……冒失。」

  「還有呢……」

  「還有什麼……」

  「除了抱歉不該有感謝嗎?」

  「謝謝你幫我付酒錢,謝謝你幫我解危,謝謝你沒有說要開除我……」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開除你?」耿辰宇跋扈地說。

  「你……會嗎?」方夢芃盈潤的唇微微輕顫,很擔心地瞅著他。

  「我……呵!要命。」她憂慮的眼神令他無由的心折!耿辰宇終於情不自禁的吻住她甜甜柔柔的唇。

  他溫柔的,細心的,呵護的,怕驚嚇她的輕輕吻著她。

  對於他突來的柔情,她不知所措的瑟縮,身子隱隱顫抖,不知如何回應。

  他知道,也感覺得到,這似乎是她的初吻。

  他放開她,發現她的心慌寫在眼中,情怯刻畫在眉間,羞赧像粉紅色的雲朵綻放在她的臉頰。

  老天!她怎可如此詩情畫意,她像是不解人世的天使,飄然脫俗,纖塵不染的來窺探人間。

  他用她楚楚動人的清純,用她攝人心弦的無邪來迷惑他!

  他被迷惑了嗎?

  或者他根本是喜歡她的?他喜歡上這個天真的女孩!

  是這樣嗎?

  他不否認,卻也不想承認。

  他輕撫她雪般細緻的臉龐,低下頭捕捉住她細如初雲的唇,真正的吻她,無法停止的吻她,直到他忘情的解開她衣裳後的拉煉,大手探入她柔嫩的肌膚,他才發現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但她豈是可以任他恣情的對象!

  他不再吻她,不能再吻她,他抱著她,心動的將她壓抵在胸口。

  方夢芃的心在狂野的跳動,她被動的與他緊緊相依,傾聽他熾烈的心跳聲。

  許久許久,他拉起了她的拉煉,推開她。

  「我送你回家。」他目光熾熱。

  「不用了,我可自己坐車。」她的心在顫抖。

  耿辰宇搖頭,不同意。「太晚了,很危險。」事實上她正由危險邊緣逃脫,是他釋放了她。

  「那太麻煩你了。」

  「不會。」

  「這裡是哪裡?」

  「公司。」

  原來這裡就是「非請勿進」。

  「等我,我穿件衣服。」

  「我……先出去。」方夢芃走出他的私人套房,進到辦公室裡。

  沒一會兒他穿上T恤走出去。

  方夢芃沒見過他這樣輕便的衣著,有一種特別的,不拘小節的親切感。

  下樓的電梯裡,兩人都沒有開口。

  耿辰宇親自開車護送她,一路上兩人也沒有說話,氣氛中卻有某種奇異的甜蜜因子在迴漾,這個難以描繪的親暱感受在他們彼此的心田中擴散成默契。

  沒有人願意去說明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只怕一開口便會打破這份美好的關係。

  「請你停在巷子口,車子太大不好倒車。」終於家門在即了,是到了說再見的時候了!

  「是嗎?」耿辰宇看了一眼晦暗的巷子,把車停在巷口熄了火。

  「為什麼熄火?」她瞅著他問。

  「陪你走進去。」

  「不用、不用,真的!」她拚命搖頭,受寵若驚的拒絕。

  耿辰宇沒有理會逕自下車,方夢芃只好跟著下車。

  他真的陪她走到她家的門口。

  「這是我家,很簡樸,要不要進來生生。」方夢芃淡雅的微笑。

  「太晚了,改天吧,明天還得上班。」他的唇邊也有一抹笑意。

  「那麼,再見了。」方夢芃打開門鎖。

  「再見。」

  方夢芃歪著頭,想了一想,難以置信的說!「這是你第一次開口跟我說再見。」

  「是嗎?」他牽動唇角。

  「是啊,平常你總是說『嗯』!」方夢芃頑皮的把那聲「嗯」說得很用力。

  耿辰宇又露出難得的笑容。「進去吧。」

  「嗯。」方夢芃學他的語氣,把門打開走進去。「你怎麼還不走呢?董事長。」

  「關上門我就走。」

  方夢芃心窩裡暖烘烘的,她聽話的關上門。

  但她沒有進屋子裡,她在門口等著,等到他的腳步聲離去,寧靜的巷子口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她才心安的進到屋子裡。


  ※     ※     ※
  翌晨。

  「夢芃。」方夢芃正要出門到公司,就被父親叫住。

  「爸,什麼事?」

  「昨天有一個叫康翔寧的年輕小伙子找你,我說你不在,他就在家裡從七點等你等到十點,還陪我下棋。」

  「康翔寧?」方夢芃唸著,像聽到一個生疏而遙遠的名字,一會兒她才記起。「哦!是他。」

  「他為什麼找我?」方夢芃問。

  「他說你們約好了看電影。」

  「看電影?」沒有這回事啊。

  「夢芃,他是你的男朋友嗎?」方哲倫探問。

  「不,他是公司的同事。」

  「只是同事?」

  「是啊,爸我走了。」

  「早點回來,別每天都加班到那麼晚。」

  昨天,加班?她並不是加班,夢芃只能用俏麗的笑容向父親說明。

  「是,老爸,今天是您的生日,下了班我會買一個蛋糕回來,再做一頓豐盛的晚餐給您慶祝。」

  方哲倫慈愛的笑著目送女兒出門,他敏感的發現夢芃雖不承認有男朋友,但他看得出她是戀愛了。但他並不擔心,那個康翔寧是個好青年。

  揮別了父親,方夢芃走出巷子正預備去搭公車,卻發現康翔寧騎著摩托車等在巷子口,一臉愛笑不笑的,像是很委屈。

  「方夢芃,你怎麼爽約了?」他把車騎向她。

  「你何時約我了?」

  「昨天我把紙條夾在檔案裡,難道你沒看到嗎?」

  「真的?」方夢芃訝異。

  「是啊!」

  「我沒看到,會不會是……」方夢芃是沒看,但有一個人肯定是看到了……

  可是若看到了,他為什麼既沒有責罵也沒有告訴她。

  「難道董事長看到了?」康翔寧叫著。

  「也許。」方夢芃訥訥地點頭。

  「糟了,我害慘你了!」康翔寧懊悔。

  「我只說也許,因為他並沒有任何反應。」

  「真的!那就是沒事嘍?」

  「我也不曉得。」

  兩人相視而笑。

  「上來吧,我送你去上班。」

  「我還是搭公車吧。」

  「搭公車有什麼好,人擠人的,這可是你的特別座哦。」康翔寧指指後座椅。

  方夢芃被他惹笑了。「還好你沒說是博愛座。」

  「我這個人很事情的,一點也不博愛。」康翔寧說著紅了臉。

  方夢芃只認為他在開玩笑,一點也沒有認真。「我還是搭公車好了。」

  「別這樣,給我一個機會嘛!」康翔寧苦苦請求。

  「什麼機會?」

  「讓你請我吃早點的機會呀。」

  坐他的車,請他吃早點,這是很好的「互助」方式,方夢芃拗不過他,只好又坐上那個特別座了。


  ※     ※     ※
  「下星期我有整整一個禮拜不在公司。」

  「放心,一切有我。」

  一早耿辰宇就來到保全室裡和文卓談話。

  保全室位於整憧大樓的一樓最前端,裡頭有整面的閉路電視牆,可以隨時監控各個樓層、各個角落的動態,這其中也包括戶外及室內的停車場。

  無意中耿辰宇從閉路電視上見到一個熟悉的美麗倩影,場景正是戶外停車場。

  耿辰宇不發一語的盯著方夢芃從康翔寧的摩托車上拎著一包東西輕盈地跳下來。

  她巧笑倩兮長髮飛揚,詩意的臉蛋寫滿年輕自由的姿采,從電裡看去是那麼迷人。

  他們是交往到什麼程度了?

  耿辰宇一時心情低沉。

  「沒事,我上樓了。」耿辰宇走出保全室,文卓察覺他的神色突然間不大對勁。

  怎麼回事?因為她嗎?文卓看了電視一眼,有些吃驚。


  ※     ※     ※
  「早安,董事長。」方夢芃進到辦公室像只輕快的鳥兒道早安,但耿辰宇端坐在位置上看早報,看也不看她一眼。

  方夢芃善意地抬著剛才在路上買來的早點走向他。

  「你的早餐。」她把奶茶和甜甜圈放到耿辰宇桌上。

  「拿走。」他悶悶地說,還是不看她。

  「你不喜歡甜甜圈嗎?」方夢芃還不知道她正籠罩在低氣壓之下,濃厚的烏雲正向她移來,暴風雨更在形成當中。

  見他不吭聲,她又問:「你不喜歡奶茶嗎?」

  「我說拿走,你聾了嗎?」耿辰宇怒不可遏的對她大吼。

  方夢芃眨眨眼睛,這個如同狂風暴雨的人,是昨晚在她家門口和她說再見的那個人嗎?

  「你……怎麼了?」她低聲下氣地間。

  「不干你的事,走開。」他大吼,用他一貫的作風對她呼來喝去。

  方夢芃愣愣的收抬起桌上的早點。「你要咖啡嗎?」他的怒吼吼出她的淚霧。

  「嗯。」他的這聲回覆令她無端的傷心。

  方夢芃走進茶水室,很快弄好他的咖啡,她突然有個念頭。

  聽說沙士加鹽可以去火氣,咖啡加鹽是否也有同樣的功效呢?

  她惡作劇的取了一大匙鹽放入咖啡內,送到他桌上。

  「拿去打。」耿辰宇板著臉推給她厚厚一疊約有三十公分高的文案。

  這麼多,就是打一整天也打不完,但方夢芃二話不說抱起了文案回自己桌子開始打字。

  耿辰宇邊看報,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吐了出來,甩開杯子,杯子裡的黑色液體全部潑撒在報紙上。

  「你在這裡頭放了什麼?」他站了起來威赫赫的喊。

  方夢芃本以為自己會竊笑,但此時她笑也笑不出來,因為他的模樣像恨不得殺了她似的。

  「對不起,我忘了你的咖啡是什麼都不加的。」

  「你忘了?」這話是從他的唇齒間逼出來的。「一早就約會,魂還沒有收回來是不是!」

  「我沒有。」她無辜地搖頭。

  「哼!」他寒氣迫人的瞪視她,像命令女傭似的吼。「還不過來收拾。」

  「是。」方夢芃趕緊到茶水室取抹布。

  她急忙又慌亂的跑向他的桌子,一不小心跌了一跤撲到他懷裡。

  「你很喜歡跌倒是不是?」他猛然推開她,她沒有任何預警的跌坐地上。

  她委屈的站起來,眼睛紅紅的,霧霧的,頭垂得低低的走過去擦拭他的桌子。

  他就站在桌沿雙手插在腰上,一瞬也不瞬的瞪著她。

  「你哭什麼?」他像看戲一樣的問她。

  方夢芃用沉默來代替回答。

  「我問你哭什麼?」他一把抓過她忙碌的手,迫得她不得不抬頭面對他。

  她沒開口,掙回自己的手,很快的清理完畢離開他的視線。

  這一天無論她做什麼他都百般刁難,她像個觸犯天威的小奴隸,隨時都得準備讓他訓斥,任他擺佈。

  他的喜怒無常令她步步驚魂,他低迷的情緒更壓迫著她,令她沒有喘息空間。

  他甚至不給她午休,限制她下樓,限制她打電話。

  她發誓今天是有生以來最痛苦的一天。

  眼看著下班時間就要到了,她答應老爸要回家給他慶生的!

  可是她冷面無情的董事長卻要她把這一大堆不重要的文案,全都打完方可離開。

  她就是有十隻手也打不完!

  眼看著就要八點了,天色都黑了,她好累,手指好痠,眼睛也愈來愈模糊。

  「終於打好了。」

  她把辛辛苦苦打好的文案送到他桌上。

  他居然看都沒看,又扔給她一堆。

  「再打。」

  方夢芃忍不住的在他面前淌下淚來。「我可不可以打個電話回家?今天是我爸生日,我本來想回家做飯的……」

  耿辰宇的臉上看不見任何同情,久久才道:「嗯。」

  她背對著他回到自己桌上,拿起電話……

  耿辰宇襯著她纖細的背影,柔弱的雙肩,更注意到她垂在身側紅通通的手指頭……

  他預備懲罰她到什麼程度才肯罷休?

  他不准她外出,要她加班,雖然這一切都沒有超過明文規定範圍,但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他約束得了她什麼?她的人?她的心思?

  他又憑什麼去約束她!

  只憑他是她的頂頭上司嗎?還是憑著他對她那一丁點的喜歡,於是自私霸佔的念頭取代了理智!

  「我不是你的附屬品,我是個人,無法任你的喜好擺佈!」

  曾經他深愛過一個女人,但最後她留下這句刻骨銘心的箴言,和一個不會「擺佈」她的男人雙宿雙飛!

  世界上除了余慧心,沒有人有能耐敢用這種方法叫他痛徹心扉;如果他不是那麼愛她,又何嘗想要獨佔她!

  「你不知道你愛人的方式,是世界上最愚蠢的?!」

  也許余慧心說對了。

  他的愛是固執的佔有,但她是世界上最不配擁有的女人。

  「我除了愛你的錢,更希望擁有自由。」

  哼!有了錢,還想要自由,自由的出去釣男人,他沒殺了她那是奇跡。

  可恨的余慧心!可惡的余慧心!受夠了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耿辰宇的耳際不斷響起前妻荊棘般刺人的吶喊。

  為什麼她對他的每項指控都像揮之不去的夢魘,不斷地刮向他的耳膜,砍進他的心底!

  那只是她對自己醜陋行為的自圓其說,他為什麼得背負著,還無時無刻的拿出來折磨自己。

  而現在他又為何要想起!

  方夢芃並不是余慧心啊!

  如果余慧心是只狡滑精明的狐狸,那方夢芃不過是只稚嫩青澀的小貓,只要他五指一掐她便會肢離破碎。

  他怎忍心去傷害她?

  也許是這份不忍心使他想起了這些,他差點忘了愛一個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那個代價──他怎可再輕易付出!

  耿辰宇朝方夢芃走過去。

  「喂!爸,我……」方夢芃才要說她會很晚回去,耿辰宇就摘下她的電話筒。

  「說你馬上回去。」

  方夢芃難辦真偽的瞥著他,但她怕他又收回成命,只好說:「爸,我馬上就回去,你等我。」

  她掛上電話,無語地仰視他。「我真的可以走了嗎?」

  「嗯。」

  「那麼──再見。」

  她並沒有移動腳步,她在等什麼?等著他和她說再見嗎?

  不,他不會的,昨晚的他只是她的一個夢,夢永遠是虛無縹緲的。

  她該從夢境中醒過來,不要再傻氣的去留戀,更不要去盼望再擁有。

  當她正要轉身,他的大手扣住她的手臂,將她又拉回那個夢境之中,她看見他陰鬱的眸子裡有痛苦在流轉。

  「我……很抱歉。」

  他在向她說抱歉,他為什麼要說抱歉,他可知道他的這一句抱歉輕而易舉的可以安撫她受驚的心。

  「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耿辰宇搖頭。

  「你心情不好嗎?」

  「沒有。」

  「你可不可以……」她小心翼翼,欲言又止。

  「說。」

  「可不可以不要常常生氣……你生氣的時候……好可怕。」

  他瞥著她可憐兮兮的蒼白小臉。「你想我做得到嗎?」

  「也許你很討厭我,所以生我的氣,如果換成別人也許不會。」

  「換成誰?」她眉梢問的無奈,令他心頭微微一凜。

  「我不知道,你喜歡的人吧!」

  「我……並不討厭你。」他全然的保留了真實的感情。

  「是嗎?」方夢芃的心底漾出了失望的波濤,她垂下頭,眼中有幾許輕愁,他對她只是不討厭。「我走了。」她回座位上打開櫃子,拿出背包背上。

  「要不要……我送你?」

  「不。」她拒絕,逕自走離卻又被他拉了回去,這次他驟然的把她拉進自己的臂彎中。

  「有誰等著送你嗎?」

  「你又生氣了嗎?」

  「回答我。」他粗聲命令。

  「沒有,公司裡除了康翔寧總是好心地載我一里,但我不能老是麻煩他。」

  「他總是那麼『好心』嗎?」

  「是的。」

  「你喜歡他的『好心』嗎?」

  他為什麼問這麼奇怪的問題?「我……不知道。」

  「你走吧!」他推開她,頭也不回的大步越過會議室,走進「非請勿進」,砰的一聲關上門。

  留下突然間的萬籟俱寂,及方夢芃淡淡的哀愁與困惑。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23 22:30:44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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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夢芃失神地走出巷子,早晨的鳥嗚,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都不再令人感到喜悅。

  上班這件原本令她熱中的事,也變成了被動與無奈。

  難道是季節的變化嗎?

  唉!秋天總是令人無端地感傷。

  她沉浸在自己的憂愁中,沒注意巷子口那輛黑得發亮的凱迪拉克。

  更沒有發現車子裡有個人,從她一出家門,就已經盯著她看了許久。

  她經過車前,正要過馬路,凱迪拉克發出「叭」的一聲。

  方夢芃駭著了,本能的看了車子一眼,也看到車子的主人。

  她虛弱地笑了一笑。「早安,董事長。」

  「上車。」耿辰宇神色自若地說。

  方夢芃裹足不前。「為什麼……」

  「我難得『好心』不行嗎?」

  方夢芃躊躇而退卻,帶著一絲迷惘坐進他的車裡。

  「怎麼一大早就沒精神。」耿辰宇啟動引擎。

  「秋天到了。」方夢芃輕描淡寫地把她的憂鬱推給秋天,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鬱鬱寡歡是為了誰。

  「是嗎?」他瞥了她一眼。

  「你路過這裡嗎?」她問。

  「你說呢?」他轉動方向盤把車子開走。

  「我不知道。」

  「不喜歡我來接你?」

  「為什麼你總是突然……讓我嚇得半死,又突然讓我受寵若驚?是不是對一個你『不討厭』的人,你都是如此為所欲為。」

  取辰宇側過頭,像飛鷹盯準獵物般的看她。

  「如果我不只是『不討厭』呢?」她把這三個字放在心上,他不難看穿她的心思。

  「那還有什麼呢?」方夢芃在他的凝視下有所期待。

  「你想知道?」

  「我不確定該不該知道!」也許不知道會更好些。

  耿辰宇不再看她,他老練的單手駕車,一手閒置在車窗上。

  他一大清早等在那裡其實只有一個理由,他不喜歡別人再來把她接走。

  方夢芃沒有得到他的答覆,而她發現他的車並不是開往公司的方向。

  「你要去哪裡?」

  「翹班一個上午,你說如何?」

  「可是今天有會要開呢?邁阿密海灘的投資案……」她難以相信他這樣的工作狂會去下工作不管。

  耿辰宇讚賞的對她一笑。「你還記得挺清楚的。」

  「那是我的工作。」

  「我已經留言取消會議。」

  「為什麼?」

  「因為我決定親自去一趟邁阿密。」

  「什麼時候?」

  「下個星期,去一個禮拜。」

  她將有一個禮拜會看不到他嗎?

  她是不是該感到開心,她可以不必忍受他的專橫一個禮拜?

  還是該遺憾自己被遺忘!

  「我……呢?」她還是問了。

  「你當然跟我去。」

  「真的!」一個花蕊般綻放的可愛笑容,在她清麗的容顏中散開。

  「你以為當個秘書那麼輕鬆可以去玩嗎?」

  「沒有、沒有,我……喜歡跟著你。」這是她的真心話。

  「哦。」耿辰宇笑她的孩子氣,突然他伸出手撫撫她的頭。

  這個像是有點兒親暱的舉動,讓她再度為他癡狂,即使她知道他對她只是「不討厭」。

  而他當真翹了班,他把車子開到淡海。

  秋天的淡水海邊天高氣爽,遠方的海面有些霧濛濛的,景色很吸引人。

  因是上班時間,海邊並沒有什麼人潮。

  他們下了車走向沙灘。

  「我想脫掉鞋子。」方夢芃心血來潮說。

  耿辰宇沒有反對。

  於是夢芃就光著腳丫子走在沙灘上,海水時而小湧上來刷洗沙灘,時而調皮的風吹浪高,呼嘯般的將人的衣裙打濕,那是它與人們嬉戲的方式。

  海浪在足下潮來潮往,夢芃像個孩子般在海水中跳躍。

  「小心不要又跌倒了。」耿辰宇瞪著她看,怕她童心未泯只顧著玩,一不小心可能跌到海水裡。

  「不會的,嘿,你瞧,我撿到一個貝殼,這裡還有一個。」方夢芃朝他跑去。

  「送給你。」她把兩個小貝殼捧在手心上,送到他眼前。

  耿辰宇沒有接過來,他直視她天真無邪爛漫的笑容,陽光下她沒有粉雕玉琢的白皙無瑕小臉,因好動而紅撲撲的。

  她的稚氣、她的優雅、她的單純,一再的觸動他心中最底層,他自以為早已消失的東西。

  她沒有他所認為的女人該有的優越條件、她不剛強、不好強、不敏銳,但她溫柔可愛,活潑俏皮,年輕純潔,這樣的她竟逼得他有愛上他的衝動。

  然而年少輕狂的戀愛夢想,老早就離他很遙遠了。在他看來,世界上有什麼比愛情更蠢的東西嗎?

  「你自己留著吧!」他拒絕了她。

  「是不是它們有點髒?我再把它們洗乾淨。」方夢芃像炫麗的朝陽奔向海水,蹲下身認真的弄掉貝殼上的細沙,又跑回他的身邊。

  「瞧,很乾淨了。」她又送上,兩個小貝殼在她纖白的手心轉動。

  他仍沒有接過她手中的小東西,他瞥著她,熱烈的瞥著她,心動的扣住她楚楚動人的纖腰,將她擄向自己,低下頭捕捉她喘息微啟的唇。

  方夢芃緊抓著小貝殼,嬌羞的閉上美眸,心悸的任他熱情的吻著自己。

  海風徐徐吹來,海浪一波波發出大自然的禮讚。

  任憑天旋地轉,地老天荒,時光停駐……

  此刻,還有什麼可以阻止兩個彼此傾心的人兒互訴情衷。

  儘管這份愛,是那麼忽忽渺渺,從未真正的表白,但是這一刻卻是真實存在的。

  「回去了。」他終於克制了自己,放開臉紅心跳的她。

  她夢幻般的瞥著他,輕輕的點頭,但她多麼捨不得走出這個幻境,多麼不想回到真實的世界啊!

  「走吧。」他柔聲地說,似乎一眼看穿她心湖裡的波瀾,伸出手臂擁住她。

  她倩然一笑倚向他,兩人並肩走出沙灘。

  陽光在微笑,也將微笑照耀在他們的臉上。


  ※     ※     ※
  「打電話到航空公司訂機票,還有打這個電話訂『HOLIDAY』旅館的總統套房。

  回到公司耿辰宇穿上西裝,立刻交給方夢芃這兩件差事。

  「是。」方夢芃很快的訂到機票,但要打國際電話到邁阿密訂旅館可就不那麼容易了,因為她雖然看得懂英文,英語卻說得很破很破,就連對方說什麼都聽不大懂。

  「我來。」耿辰宇接過電話解除她的窘迫。

  方夢芃沒聽過他說英語,沒想到他的英語說得那麼流利。

  沒一分鐘他放下電話。

  「他跟你說什麼?」她問。

  「正值假期旺季,還有惠妮休斯頓開演唱會所以全都客滿,但還有一間總統套房。」

  「哦。」就這麼簡單嗎?她好笨!

  但耿辰宇竟然沒有責備,也沒有刻意去「強調」她的差勁,只說:「有空唸唸英文,以後常用得上。」

  「你的英語怎麼說得那麼好?」方夢芃問他。

  「我留學過。」

  「真的啊!」真令人羨慕。「什麼學校,什麼科系的?」

  「康乃爾,管理學系。」

  「哇!」真是令人仰之彌高。

  但誰要她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呢.雖然老爸貴為教授,但她可沒得到「會讀書」的真傳。

  但她會改善的,為了她的董事長。

  他那麼優秀,怎可有一個笨到英語都說不好的秘書呢?!

  「下班後我馬上去書局買英語教學帶。」

  「哦,這麼上進,我陪你去。」夢芃沒想過他會這麼說,但這個友善的開始,是值得她欣喜的。

  下班時間一到,員工又開始閒話家常了。


  ※     ※     ※
  「喂喂,你們知不知道,LION要帶超級女傭一起出國了。」

  「什麼!」

  「算算她是歷年來在LION身邊待得最久的一個了。」

  「居然可以為他工作了半年?!」

  「當初我們還打賭她捱不過三個月的。」

  「這個超級女傭怎麼那麼有本領?」

  「依我看是床上的本領吧!」

  「喂!你怎麼這麼說人家。」

  「你們不知道,那天我加班十點多才走,我在樓下打卡,親眼見到LION抱著她進電梯裡。」

  「什麼!怎麼可以這樣,LION是我的偶像耶!」

  「偶你的大頭,LION那麼尊貴,怎麼會看上你這個小角色。」

  「可是LION又不是好色之徒,雖然腰纏萬貫,卻從來沒有花邊新聞。」

  「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

  「你又知道了。」

  「當然,我今天早上送公文上十八樓,發現……」

  「發現什麼!」

  「發現LION不在公司,超級女傭也不在。」

  「那又如何,說不定是出差了。」

  「才早上九點,就是出差超級女傭也得先到公司呀!」

  「看看卡片就知道了。」

  會計室的三姑六婆聚集在打卡櫃前,自己的卡不打卻挑了方夢芃的卡片來看。

  「你們瞧,下午才進公司,兩個人一上午同時消失。」

  「難道LION為了她而曠職嗎?LION是從不曠職的!」

  方夢芃一直等在那群佔用打卡櫃的女人身後,她本是預備先打卡,順便等耿辰宇下樓,他們約好要一起去書局,卻恰巧聽見她們的高談闊論。

  LION、獅子,這公司裡有獅子,還有一個超級女傭──

  她們說的是她和耿辰宇!

  她和她們並不相識,她們卻把她批評得一文不值。

  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像一把尖銳的刀,割傷她的自尊。

  方夢芃不讓她們發現她的躲到角落,假裝看公佈欄,難過得無法自已,等了好久她們終於說夠了、走了。

  她沉重的把臉埋入手心,無法平息胸口的巨顫。

  有人拍了她的肩頭一下,她以是耿辰宇,但不是,是康翔寧。

  「下班嘍,一起吃飯。」康翔寧誠懇的邀請。

  方夢芃回絕了,她困難的走向打卡處。

  「怎麼了,誰讓你不高興?」

  方夢芃失意的搖頭問康翔寧。「你來公司多久了?」

  「三年,怎麼問這個?」康翔寧反問。

  「你知道LION是誰嗎?」

  「董事長啊,那是員工在背後叫的。」

  方夢芃眉頭深鎖。「那超級女傭呢?」

  「董事長秘書。」康翔寧沒經大腦的脫口而出。

  「每個人都知道嗎?」方夢芃又問。

  「幾乎,怎麼了,人家這麼恭維你不喜歡嗎?」

  「恭維?!」

  可能對耿辰宇算是恭維,對她那就是不敢恭維了!

  「董事長知道嗎?」方夢芃痛苦地問。

  「大概吧,他是無所不知的,公司這麼大耳目眾多。」

  那麼他是知道的!

  方夢芃感覺到一陣陣涼颼颼的風正吹過她的心。

  原來她是個公認的超級女傭。

  若不是耿辰宇把秘書當女傭看,職員又怎麼會這麼說呢?

  如今還把她說成床上的超級女傭,她的人格爛成一攤泥了……

  方夢芃無法抑止委屈在心頭縈繞,思潮裡不斷湧現他的橫眉怒目,他的聲色俱厲,和他對她的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還有今早他的一時興起。

  只要他高興就可以用任何情緒、任何態度來對待他的女傭!

  她傷心得說不出話來!

  她那麼崇拜他、信任他、喜歡他,他卻從沒尊重過她!

  她想起了他的吻……

  難道他在玩弄她嗎?方夢芃失神地退了一步。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傻好傻!

  她無法再停留在這裡,一刻也不想停留!她泫然欲拉的跑出大門。

  「等等我。」康翔寧快速的打卡,追了出來。

  「你去哪裡?」

  「我哪裡也不想去。」

  「那我送你回家。」

  方夢芃低垂著飽含水氣的眼。「好。」

  她突然覺得好累,她木然的上了他的車,木然的倚靠在他的背上,她像個失去靈魂的人,對什麼都沒有感覺!

  不知情的康翔寧還以為這是個很大的鼓勵,笑得合不攏嘴。

  耿辰宇在玄關見不到夢芃,找出了大門,正好見到她小鳥依人的和康翔寧相偕離去。

  他一臉震驚的立在大門口,身側的拳頭不自覺地緊握著。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23 22:33:02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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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必須辭掉女傭這個工作!

  那是最好,也最不會使自己再受傷害的方式。

  方夢芃趴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她只覺得自己好累,好疲憊!

  如果她早就知道他把她當女傭,那麼當初她就不會那麼興高采烈的接受這份工作,還以這份工作為榮了。

  其實他把她當傭人也無所謂,但他怎麼可以調戲她的感情?

  她竟沉醉在他的玩弄中而不自覺,她還不自量力的愛上他,受到無法自拔!

  淚像早晨的海水,從她眼中滾滾直下。

  她一廂情願地愛著他。

  原來愛一個人的滋味不是甜蜜;而是痛苦難堪。

  她的心像天際墜落的殞石,不再發光、發熱徒留哀傷。

  但是她會一輩子記得他──他的英俊、他的瀟灑、他的壞脾氣、他對工作的狂熱……他的所有,包括他的──戲弄……

  因為這是她可憐又可悲的初戀,還沒開始就得夭折的初戀。

  她無法再替他工作了。她決定辭職!

  多麼酸澀難當的決定,又是多麼令人遺憾的決定啊!


  ※     ※     ※
  「請問她是幾點出門的。」

  「很早,比平常早,怎麼了?她還沒到公司嗎?」

  「是還沒到。」

  「已經十點多了,這丫頭跑哪兒去了?」

  耿辰宇森冷地擱下電話,又撥對講機到開發部。

  「康翔寧在不在公司。」

  「他在。」

  「幾時到公司?」

  「一早就來了。」

  他按掉對講機,心裡焚燒著赤紅的怒火及擔心,半年來方夢芃第一次無緣無故超過十點還不見人影。

  見不到她令他憂心如焚,安不下心工作。

  等她一出現,他要和她清算的可不只是遲到,還包括他一夜的失眠和她的失約!

  她想證明什麼?證明她在他心目中的份量嗎?

  他氣爆得想大吼,卻見到方夢芃姍姍來遲。

  「你去哪兒了?」找人找到瘋狂的耿辰宇,怒不可遏的衝到門邊,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眼皮腫腫的、聲音啞啞的,眼神受挫的迴避他的問題。

  「我問你去哪兒了?」他再度狂吼,大手掐住她的臉頰,要她抬頭面對他。

  他又來了,他又在對她咆哮,對她命令了,她兩手聯合想扳開他的大手,因為他掐疼了她的臉,也掐疼了她的心。「我沒有必要告訴你。」

  「你……」他握住她的手泛起青筋,另一手緊握拳頭,似乎在隱忍著一觸即發的狂怒風暴。

  「放開我!」她痛苦地對他說,矇矓的霧氣浮在黑如寶石的眼中。

  「休想!在你說明去處前不放。」他把今早等待的心急如焚,和昨晚的氣極怒火一併向她發作。

  「我去了公園。」她流下眼淚,因為他不惜她受傷的冷酷無情。

  「去公園做什麼?」

  「去走走……可以放開我了嗎?」

  他放開她紅瘀的臉。

  方夢芃痛恨他的火爆,卻又不爭氣的流下淚來,她拿出準備好的辭呈。

  「這是什麼?」耿辰宇錯愕了。

  「我要辭職。」她哽咽地說。

  「不准。」他對她吼了一聲,當場撕爛了她的辭呈,隨手一撒,紙屑紛飛了一地。「給我坐回位置上去。」他命令。

  「不,我不想……再替你工作了。」方夢芃鼓足了勇氣對他說。

  「原因呢?」他真的太意外了!

  「沒有原因。」她垂下紅腫的小臉,美發如雲輕垂在頰旁,淚霧如雨直下,是傻瓜都可以看得出她是傷心的。

  為了誰?

  如果是為了開發部那個小子,那他不反對她走,他恨不得她離他離得遠遠的。

  「公司規定辭呈要一個月前就遞,你不知道嗎?」他陰鷙的盯著她。

  「我……現在就想走了!」

  耿辰宇瞇起鷹眼,劍眉倏地一橫。「要走可以,等我一同意,你愛走就走,現在你給我坐回位置上去,打電話回家,告訴你爸,你平安得不得了。」

  方夢芃蒼白著臉,聲音發抖。「你打電話去我家了?」

  「哼!」耿辰宇怒氣由鼻息噴出,拒絕說明的回到自己座位。

  方夢芃這時才想到老爸,也想到她必須一肩扛起的家計。如果她貿然辭職,那麼生活必成問題!

  但她一定得勉強的卑躬屈膝在他面前,供他使喚嗎?

  她可以勉強自己每天看著他,而不愛他嗎?

  好難、好難呵!

  她像一縷輕飄的幽魂,飄回自己位置,強迫自己坐下來打電話。

  她不想讓老爸擔心,只好騙爸爸自己遇上大塞車才遲到,實際上她是內心糾結得想逃離現實,卻又無處可逃,只好在附近的心公園裡晃蕩。

  此刻她仍是坐在這裡,耿辰宇殘酷的逼她非得面對現實。

  可是她該如何自處,該用什麼心緒去面對他啊!


  ※     ※     ※
  日子漫長的過了一天又一天,她仍然是LION的超級女傭,在他不同意她離職前,她還是得供他差遣,陪他出席各種應酬,為他加班到深夜。

  但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起了微妙的變化。

  她發現一切似乎都不太一樣了!

  除了她的靜默,辦公室裡也不再有他的狂風怒火,時常安靜的只聽得見打字機、傳真機機械式的聲音。

  他不再動不動就發脾氣,也很少要求她為他跑腿,一切的行事都公事化,他英俊得出奇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看不見他的情緒,感覺不到他的思想,他像是刻意地對她沉默而疏遠,像是除了公事其餘一切免談。

  這般沉重的寧靜,似乎比他的咆哮更令人感到可怕及不安。

  她難以想像明天就得跟他遠行到邁阿密。

  她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暢,如果出了什麼狀況他又不肯理她,那她該怎麼辦?

  她偷偷地瞥向他,發現他深邃的目光也正落在她身上。

  「今天早點下班,明天上午十點到機場,過時不候。」

  過時不候,說明了他是不等人的!

  她只好公事公辦地回了一句。「是。」


  ※     ※     ※
  終於搭上了去美國的飛機,頭等商務艙裡方夢芃坐在靠窗的位置,耿辰宇就在她右側,她逼著自己不要表現出心中過度的興奮與雀躍,但她還是忍不住的探頭看向窗外白白柔柔的雲,想像自己正在騰雲駕霧。

  這是她第一次出國,第一次搭飛機,對一切她都感到新鮮好奇。

  一路上他們不曾交談,耿辰宇都在看報、看書、看文件,但就是不看她。

  她不知自己是不是該樂得清閒,她取出耳機聽音樂,享用機上的餐點,最後百無聊賴的睡著了。

  她睡得很甜、很香,直到有人為她蓋上毛毯她才睜開眼,原來是空中小姐,她舒服地舒展腰肢,懶懶的清醒過來,發現自己並非是靠在椅背上,她倚靠的是耿辰宇的手臂。

  她無聲的抬眼,從他堅毅的下巴看上去,他也正睡著,她本該禮貌的坐正,但她卻沒有,她再度合上眼睛,感受他存在的氣息。

  她就非得這樣偷偷的愛著他!

  是的,這份偷偷的愛是完全屬於她自己的,誰也無法遏止。

  因為連她自己也無法控制。

  突然間飛機一陣搖晃,而且是急劇的!機上的廣播傳來──「各位旅客,現在遇到亂流,請不要走動,繫好安全帶……」

  一時間飛機像是一下子由幾萬公尺高空驟然降低高度。

  人在大氣壓力下,心臟像要爆破般,那種感覺就像──死神降臨!

  方夢芃本能的尋求庇護,她抱緊耿辰宇的手臂。

  心慌的想,怎麼她第一次搭飛機就發生這樣的事!

  不過,如果能死在自己心愛的人身邊,那麼她會了無遺憾的。

  只是她來不及告訴他,她是愛著他的,儘管他對自己只是戲弄,她仍堅持愛他。

  飛機再度歪斜的晃動,持續不斷的晃動!

  這下真的完了!

  「我愛你!」她緊閉著眼睛,緊摟著他,驚嚇過度地說。

  「你說什麼?」耿辰宇揚起眉宇,唇角牽動,愛笑不笑地問,他沒聽錯吧?他的小秘書說愛他。

  她臉色發青,驚恐的緊抓著他的模樣,就像天將塌下來似的!

  「我們就要死了!」她顫巍巍地說。

  「你怕?」遇到危險的亂流,誰也不能臆測會發生什麼狀況。

  「我不怕,有你在,我……」方夢芃話還沒說完,飛機已度過亂流層,噩夢散去,飛機又平穩的直上天際。

  「你怎樣?」耿辰宇問。

  方夢芃發現飛機似乎正常了。「沒有。」她紅著臉,坐正身子。

  他拉好她的被子。「安心的睡吧,不會有事的。」

  「真的嗎?」她像個不安的孩子般眼睛眨呀眨的問他。他竟然怡然柔聲的安慰她,她好感動。

  「你不是說有我在,你就不怕嗎?」他的反問令她臉更紅。

  「我可不可以……請你握住我的手,如果有什麼……我可以知道──你在。」

  耿辰宇答應了她這個幼稚的請求,他很直接、毫無猶豫地握住她的手。

  「睡吧。」

  方夢芃合上她彎彎如弦月的眼,恬靜的、安全的進入夢鄉。


  ※     ※     ※
  經過一天一夜的飛行,終於踏上美國這個淘金世界。

  走出邁阿密機場,旅館已派人開著勞斯萊斯來接機,這是總統套房的貴賓才有的禮遇。

  一下飛機耿辰宇馬上有接不完的電話,有台灣總公司打來的,也有耿氏在美國分公司打來的,還有一通私人電話,說的是英語。

  「琳達,你怎麼知道我來?」

  「真是神通廣大。」

  「好,晚上一起吃飯。」

  琳達?方夢芃至少聽懂了這是個名字,一個女性的名字。

  到達旅館已是下午時分。

  豪華的旅館就在海岸邊,總統套房在頂樓,有一個餐廳,一個會議廳,兩個客廳,還有兩個房間,房間的視野都很棒,走出陽台就可以看得到海。

  房間裡還有很大的浴室,浴室裡有三溫暖。

  耿辰宇給提行李的小廝小費,關上門房,裡頭就剩兩人獨處。

  這樣的獨處和在公司時的感覺不同,雖然在公司也是兩人,但現在像是多了一點什麼,也少了一點什麼──多了的是一份優閒,少了的是一些壓力吧!

  「你想住哪一間?」耿辰宇問,這兩個房間是左右相鄰的。

  「都好。」方夢芃沒有意見,也許是時差的關係,她覺得好睏,小臉滿是倦意。

  「進去睡一覺,今天晚上沒什麼事,只約了一位朋友在樓下吃飯,明天一早分公司的主管會過來開會。」耿辰牢一連串的交代,逕自拖著自己的行李箱走進其中一間,在他關門前方夢芃叫住他。

  「董事長。」

  「嗯。」他回首,立在半開的門中間。

  「你和朋友吃飯,我要不要去?」她問著。

  「當然,你不吃飯嗎?」

  「不,我只是怕打擾你。」

  「是嗎?」她老早就已經「打擾」他了,她不知道嗎?「去休息吧。」

  「是。」方夢芃也抬起自己的行李,正要打開另一扇房門。

  「你……」耿辰宇叫住她。

  「什麼?」方夢芃轉過身,兩人目光交接。

  「……可以不必叫我董事長。」

  方夢芃睡意頓失,睜大了眼睛。「那我要叫你什麼?」

  「叫名字。」

  「名……字。」方夢芃訝異得有些口吃。

  「你不會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我知道,可是……」她可以嗎?這也是一個命令嗎?一股熱流奔向她的臉。

  「知道就好。」他沒有聽她的「可是」就關上了房門。

  方夢芃立在原地,望著他的房門發呆。


  ※     ※     ※
  方夢芃沐浴後就躺上床,睡得像沉靜的蓮荷,她忘了時間,直到耿辰宇敲了她的房門。

  「我馬上好。」她睡眼惺忪匆匆忙忙的跳下床洗臉更衣。

  才兩分鐘她穿著件白色削肩上衣和粉紅色短裙,拎著白色球鞋衝出房門。

  這個總統套房好大,她繞了一圈才發現他在客廳的陽台外,抽著雪茄眺望海景。

  他西裝革履,衣著很正式,她反觀自己的打扮,兩人相較下挺不搭調的。

  原先她只是以為到樓下餐廳吃飯,不是應酬,所以才穿這麼輕便。

  他會不會生氣啊?

  「董……」她差點忘了他的命令馬上改口,很生澀的喚了一聲。「辰宇。」

  「不要幫我改姓。」耿辰宇轉過頭瞥著亮麗又清純的她。

  「可以去吃飯了嗎?」

  「走吧。」他沒像以往應酬時那樣讓她挽著手,他熄掉雪茄,逕自大步走出去,她得用跑的才追得上他。


  ※     ※     ※
  雅致的餐廳外有一位來回踱步的成熟女郎,她有一頭及腰的金色鬈發,雪白的臉蛋有著中美混血兒的特殊美麗,她穿著低胸帖身的白色蕾絲禮服,就像中古世紀的公主。

  「琳達。」耿辰宇朝她走過去。

  琳達見到耿辰宇也直奔過來,兩人相互擁抱,琳達的手臂緊緊圈在耿辰宇脖子上當眾獻上熱烈的一吻,耿辰宇沒有拒絕。

  原來她就是琳達!

  他的……朋友,只是朋友嗎?

  方夢芃很不是滋味的像個局外人立在一旁。

  終於他們吻夠了,彼此卻還意猶未盡的相擁,注視彼此,她聽見他們正用英語交談,老天,她完全聽不懂!

  方夢芃心頭酸酸的,卻提不起精神去吃醋,因為他們看上去多麼登對,有著同樣的高貴出眾,同樣的語言。

  她的存在不但是多餘的,還可能是一種干擾。

  她的醋意變成自卑,她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

  反正她只是一個女傭,一個女傭的消失,他怎麼會去注意呢?說不定他還會感激她如此的識趣呢!

  眼見他們已相偕走進餐廳,當她不存在似的,她又何必當跟班去自討沒趣!

  她不多想,掉頭就走,跑出旅館,往海灘的方向奔去……

  她在沙灘上走來走去,聽著人們戲水的嬉鬧聲,直到她走累了,她才坐在沙灘上數星星,數著數著她抱著膝──睡著了。

  耿辰宇怒髮衝冠的盯著那個星空下睡著的嬌小人兒,屈下膝粗嗄的喘息著。

  在他發動全旅館的保全人員找人後,竟發現她安心的在這裡睡著了?!

  噢!這女人是不是真的那麼沒腦筋!

  她身在異鄉,英語又說得破破爛爛,出門也不見她帶錢包,竟敢大膽的一個人亂晃,她到底知不知道這個世界到處都有壞人,萬一有個閃失怎麼辦?!

  他真想把她拎起來賞她兩個耳光,但他現在沒有打人的精力,他累了,想在沙灘上坐下來。

  「我愛你。」

  「夠了!」他不想聽她的甜言蜜語,他還沒懲罰她呢?才進餐廳就不見她蹤影,為了找她他跑遍了附近的大街小巷,連晚餐都沒吃!

  耿辰宇側過頭怒瞪她,發現她仍睡著,那不過是句夢話。

  他的火冒三丈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怎麼捨得打她,一個愛著他的女人……

  他還沒打算要如何回報她的多情,但知道自己對她不只是喜歡,也許他也愛上她了。

  他站起來,抱起她。

  「你是誰?」方夢芃揉揉眼睛,懶懶的打了個呵欠。

  「還有誰!」這笨女人真的沒有一點危機意識,無故被人抱著,還可以慵懶地打呵欠。

  方夢芃安全的依著耿辰宇堅硬厚實的胸懷。「你的女朋友呢?」

  原來她是在吃琳達的醋,傻瓜一個。「被你氣走了。」他粗聲地說。

  「我才沒有,我很有風度的走開了。」

  「你的有風度,讓全旅館的保全人員忙壞了,可能連邁阿密的警察都出動了。」

  「什麼?我有那麼重要嗎?」

  「你是沒有。我該把你丟到海裡。」耿辰宇作勢要把她拋進海水裡。

  「不要,我還沒吃飯呢!」她嚇得摟緊他,小臉埋進他的頸窩。

  耿辰宇被她的幽默逗得大笑了起來。「你呵!下次敢再無故消失,看我會不會把你給宰了當飯吃。」他警告著,並緊抱她走出海灘。


  ※     ※     ※
  進了總統套房,兩人回到房裡沐浴更衣,之後耿辰宇要ROOMSERVICE送餐點來,兩人在套房裡的餐廳享用燭光晚餐,餐畢還一同看電視。

  這一夜,就像平凡人的居家生活般溫馨地度過了。


  ※     ※     ※
  上午分公司的人員來到總統套房的會議廳。

  會議只進行兩個小時就結束了。耿辰宇決定以二十億美金的上限,去標購邁阿密海岸最後一塊精華土地。

  這會議一裁決也表示他們在邁阿密的工作全都完成了,拋開公務,耿辰宇顯得輕鬆。分公司的人員走了後,偌大的室內文恢復一片寧靜。

  散會後有位主管送來了一個信封袋,耿辰宇信手交給方夢芃。

  「這是什麼?」方夢芃揚揚手中的信封袋。

  「惠妮休斯頓今晚的演唱會入場券。」

  「真的?!好棒!」方夢芃真想要跳起來拍手,她打開信封,票只有兩張!那麼……唉!真是的,她怎麼沒頭沒腦的樂昏頭,耿辰宇又沒說要讓她去,他怎麼會讓一個女傭去聽演唱會,當然是和女朋友一起去了。

  她收起自己愚蠢的快樂,幫他把入場券收入公事包裡。

  耿辰宇注意到了她的表情變化,他沒見過像她這麼不懂得隱藏情緒的人。

  「又怎麼了?」他有心探究。

  「沒有,祝你們今晚聽得愉快。」方夢芃有氣無力地說著。

  「『你們』指的是誰?」

  「票只有兩張,當然是你和你的女朋友了。」她簡直要酸到骨子裡了。

  「誰是我的女朋友?」他好笑地問。

  「琳達。」她噁心地說。

  「琳達?」耿辰宇咧開嘴笑,露出雪白的牙齒。「她不是。」

  「不是?不是怎麼可以親嘴。」她的醋吃得太明顯了,瞎子都可以聽得明白。

  「外國人習慣如此。」他聳肩。

  「這個習慣可真噁心。」

  「你吃她的醋?」

  「誰吃醋了。」方夢芃羞惱的否認。

  「人小醋勁兒可不小。」他撫撫她的頭。

  「才沒有。」她嘟起唇,大眼睛從晨曦變成黑夜。

  「你……要不要去聽啊?」他逗她,好心情的逗她。

  「No。」這句簡單的英語她還會講。

  「那就把票撕了。」

  「不,那多可惜……」她知道票很難買的。

  「那就去。」

  「可是票少了一張,而且……我也不想當電燈泡。」她多愁善感地歎道。

  耿辰宇促狹的說:「我想舞台上一定有很多燈泡不差你這顆。」

  方夢芃弄不懂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我會識相的,不會壞人雅興,我才不想去咧。」她裝作無所謂。

  「真不想去?」

  「真的。」

  「那我就跟別人去嘍?」他又逗她。

  她安靜的垂下眼臉假裝大方的點頭。

  見她那麼認命,他還真覺得自己殘忍透了,他拍拍她的臉頰。「傻瓜!琳達是我的同學,她已經結婚了。」

  呀,她不是女朋友!太好了,她忍不住想笑,妒意不翼而飛。

  「那演唱會……」方夢芃看著耿辰宇。

  「呆呆,本來就是我們一起去的。」

  「我們……」好動聽的名詞啊,方夢芃沒法子壓抑的笑出來。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23 22:33:53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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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唱會場坐無虛席萬頭鑽動,惠妮演唱了近年來專輯裡的熱門流行樂曲。

  她震撼力十足、獨具一格的渾厚高亢嗓音,風靡了全場。

  每唱完一曲,觀眾們都報以熱烈的掌聲,方夢芃也使勁的拍手,拍得手部紅了。

  當惠妮用輕柔的歌聲唱「RUNTOYOU」時,方夢芃感動得流下眼淚。

  「IWANTRUNTOYOUU……」

  飛奔向你……那是她真切的心聲啊!

  耿辰宇瞥了一眼淚人兒,低聲問她。「你哭什麼?」

  「太……感動了。」

  耿辰宇握住她的手,手指交纏住她的,這不是一般的牽手方式,這像是……情人之間很有默契的親密舉動。

  他又在戲弄她了嗎?

  他可知她經不起他這樣的戲弄,她的愛是絕對的認真。

  他的大手將暖暖的體溫傳至她的……

  她曾要求他握住她的手,那時是因為她沒有安全感;但此時他握著她的手,卻使她更加不安,她怯怯的想將自己的手由他修長的手指中抽離,沒想到他沒鬆手的意思,反而更堅持的握住她,定定的讓她動彈不得。

  他沒理會她的願不願意,依然故我的眼看著舞台,她的心被刺痛了,他的不在意傷了她。

  就這樣她被動的讓他握著,直到演唱會結束。

  回到旅館,她向他道了謝就把自己關在房裡,足不出戶了。

  夜裡她輾轉難眠,總覺得手心還存留著他的餘溫,他的影子在她的半夢半醒之中揮之不去,她胸口悶得慌,索性下了床,打開陽台的落地窗走了出去,盼海風可以吹醒她紊亂的心,可是風兒似乎沒有那麼大的能耐,只吹得她腦子更昏沉。

  她憂愁的半趴在陽台高高的護欄上,黑髮像黑夜的迷霧,在風中淒美的輕飄。

  夜色黯淡,陽台另一端傳來了開啟玻璃門聲音,接著亮起一點星火,風吹來了雪茄的味道──他也睡不著嗎?

  耿辰宇發現了方夢芃,但他沒有朝她走過來,他穿著無袖內衣及熱褲靠在護欄上瀟灑的抽著雪茄,月色下他虯結的背肌,矯健的雙腿看起來充滿了男人的性感及不羈。

  「睡不著嗎?」他望著大海問她。

  「嗯。」她囁嚅著,下意識地看著自己輕涼的睡衣,還好夜色很暗,陽台上燈又沒開,不然肯定要穿幫了。

  其實耿辰宇老早看見了,只是刻意的不去看她,他沒想過她穿睡衣的模樣那樣性感撩人。

  「陪我聊天。」他吐出煙,看著煙絮在空中化為烏有。

  「你什麼時候可以……同意我辭職?」她積鬱多時的話,終究脫口而出。

  月光下耿辰宇瞇起雙眼,緩緩側過頭瞥她,這就是她的聊天內容嗎?她就這麼迫不及待想離開他?既然如此,他不介意攤開來談。

  「你另有高就嗎?」他低沉地問。

  「沒有。」這是實話。

  「你很迫不及待?」

  「是的,因為……」她也許可以編個理由,她的腦筋拚命地轉著……

  「因為什麼?」他很想知道到底為什麼她非得辭職,她要求他不要老發脾氣,他不是已經改善很多了嗎?難道她笨得連他的轉變都看不出來嗎?

  「我要嫁人了。」這是個不錯的理由,她心想。

  「誰?」他眼中放出冷光。

  「嗯……康翔寧。」除了拉他下海,她也想不起有誰了。

  沒想到耿辰宇聽了之後,在風中豪放地大笑起來,他一直笑著,令她一頭霧水。

  「不是他。」耿辰宇肯定地說。

  「你怎麼知道……」糟了,方夢芃摀著嘴巴,但太晚了,她已洩了自己的底。

  「我就是知道。」耿辰宇又笑了,笑得高深莫測,笑她連謊話也不會編。

  「你知道才怪,我就是要嫁他了。」方夢芃懊惱地叫著。

  耿辰宇搖搖頭,這女人真是執迷不悟,呆得不得了。

  耿辰宇不發一語的走進他的房間,拿出行動電話,撥了一組號碼。

  「你要做什麼?」方夢芃直覺不對地問。

  「打電話回公司給康翔寧,問問他你們的『婚期』。」

  啊!他當真打了……方夢芃這下把自己推入死胡同了,她一慌,跑過去搶下他的行動電話。

  「不要!」她把電話藏在背後,耍賴著不還給他。

  「什麼不要?莫非他不知道你就要嫁給他了?」他捉弄道,沒得商量的就要搶回電話。

  「不要,不要,求求你。」她連連倒退把電話抓得緊緊的不放手,而他卻一步一步的逼上她,把她逼到了護欄上。

  「說實話就放過你。」他再靠近一步兩人就等於緊緊相帖在一起了。

  「我……」方夢芃閉上眼睛,他逼問的語氣,他強壯的體魄,他迷人的雪茄氣息全都壓迫著她,令她不得不從實招來,她只好說明那天她在打卡處聽見的閒言閒語。

  「我不想再當LION的超級女傭,那是唯一……不再讓你戲弄我的辦法。」

  「我……戲弄你?」耿辰宇劍眉一蹙,鷹眼不饒人的盯著她。

  「是的,可是你不可以那樣!因為……我是會認真的。」

  「如果我說我愛你呢?」他霸道地將她攬近自己。

  方夢芃的心狂跳不止。「……我……不敢相信,可是我會因為你的『好心』高興得死掉。」

  就是耿辰宇自己也不敢相信,但他不再否認。「我沒那麼『好心』,我是說真的。」耿辰宇俯下頭用他性感的唇狂熱的吻她。

  他像一罈花釀的酒,而她是寧願跳進酒罈子裡醉死的癡心小花。

  「你可不可以再說一次?」她躲在他的懷裡呢噥。

  「好話不說第二遍。」

  「拜託你……」

  他喜歡她的請求,心疼她的害羞。「聽清楚了,我不再重複了。」

  「是。」

  「我愛你,我愛方夢芃。」

  方夢芃甜蜜的、感動的、癡心的抱住他,眼淚喜悅的流著,耿辰宇吻去她的淚,溫柔的圈緊她。

  「你怎麼知道我要嫁康翔寧是假的?」

  「傻瓜,你愛著我,怎麼會去嫁給他呢?」

  「那你怎麼會愛我呢?」

  「愛一個傻女人比較沒有壓力吧!」

  「討厭,不理你了。」她用力推開他。

  他心曠神怡的笑著,輕易的又把她拉回懷中,安撫地說:「不傻、不傻,是可愛好不好?」

  方夢芃對地做了個鬼臉,耿辰宇拍拍她的臉頰,脫下自己手指間那枚碩大的鑽石戒指放到她的手心。

  「我還不能給你什麼承諾,但你若要嫁人,可以考慮嫁我。」

  「你是說真的!我可以嫁你?」

  「難道你不想嫁給一個你所愛的人嗎?」

  「可是我配不上你的,你是LION,我只是一名女傭!」她是愛他,但從來沒敢妄想要嫁給他。

  「我從沒那麼想過,那些名詞也不是我發明的。」他專注地看著她。

  「我會當真的……我說過我是會認真的!」

  「我也不是說著玩的。」

  「你等等。」方夢芃握著他的戒指跑回自己房裡,很快又跑出來,塞了兩個小東西在他手上。

  「一個是你,一個是我。」

  耿辰宇低頭看著手中一大一小的兩個貝殼,時空把他拉回淡海那個早晨,她居然留著這兩個小東西,還隨身攜帶。「這表示什麼?」

  「我珍惜你帶給我的所有……」

  他突然感動她的浪漫情懷和豐富的感情,他給了她一個最誠摯的擁抱及最迷人的笑容。

  貝殼不值錢,但她單純的心靈卻是無價的。

  他動容的、虔誠的、柔情的物上她可愛的唇。

  夜風吹來甜蜜的訊息,海浪是大自然的打擊樂,他終於承認自己仍舊有愛,且再度為一個女人開啟心門,這個女人用她甜美如雲,細緻如雲的單純心思,緊緊牽繫住他的心弦。

  愛情也許並不愚蠢……

  它像秋天的紫丁香帶著特殊的芳香飄然而來,叫人無法抗拒它的誘惑。

  何況他愛上的是一個天使般的女孩,說什麼都是值得的。


  ※     ※     ※
  離開邁阿密的最後一天,他們像其他觀光客一樣衣著輕便,手牽手在海灘漫步,海天一線,波瀾曼妙,陽光像水晶一樣撒在海面上。

  「真可惜我們都沒帶照相機。」夢芃惋惜沒法子把這樣的美景留下來。

  「可以買一台。」耿辰宇大方地說。

  「不,不,其實若有畫紙和筆也行。」

  「你想畫下來?」

  「嗯。」

  「這個主意不錯。」耿辰宇馬上撥了行動電話,要旅館派服務生買了送來。

  夢芃選了一個不錯的觀景地點,用服務生臨時買來的畫冊和粉彩筆作畫,不出一刻鐘她交出了第一張作品。

  耿辰宇看傻了眼。「畫得很好。」

  「我應徵時履歷表上有寫,這是我的專長之一呀!」夢芃喜歡他的讚美。

  耿辰宇掐掐她的臉,樂於發現她的才華。「還想畫什麼,大畫家。」

  「我想……畫你,你坐在沙灘上好不好?」

  耿辰宇應允了。

  傍晚他們到街上閒逛,邊逛邊談天,談彼此的家庭,談他第一次的婚姻,談了許多許多。

  而夢芃終於知道他的前妻也曾是他的秘書,名叫──余慧心。

  晚上耿辰宇邀請夢芃一起吃飯,一整天就這麼的親密和諧的度過了。

  深夜裡方夢芃在依依不捨中整理行李,發現耿辰宇昨晚交給她的鑽石戒指,她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項煉,把戒指穿在項煉上仔細的載回脖子上去。這是他給她的信物,裡頭有他的愛,戴著它,就像他如影隨形,她會永遠記住在邁阿密,海風中,他的情意。

  此刻的他睡了嗎?

  他會不會也像自己一樣捨不得回台北?

  夢芃打開房門,發現房外是幽靜的,她走到客廳環視這裡的一切,回顧這些天的點點滴滴,輕輕的喟然一聲,這時耿辰宇也走出房門,正巧捕捉到她的歎息。

  「為什麼歎氣?」他走向她,從背後環抱住她。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她輕柔如夢地道。

  「你覺得快樂嗎?」他問。

  「是的,因為有你,所以快樂。」他抱緊了她,她的多愁善感惹他疼惜。

  「回台北仍是可以天天見面的。」他吻吻她芳香的發。

  夢芃轉過身來面對他,和他抱個滿懷。「還好可以天天見到你,只要能見到你我就心滿意足了……」她的臉帖近他的胸膛,緊緊的抱著他向他低訴。

  耿辰宇勾起她的小臉,瞅住她如夢似幻的眼眸,難掩心頭的悸動。「你不怕回台北,我仍會像往常一樣發脾氣?」

  「愛一個人也必須愛他的脾氣。」她有點兒傻氣的情話說得令他動容,他給她一個寵愛的吻,說明他多麼願意將她天真的感情收藏在心底。

  「我也愛你的吻,你的溫柔,你的一切一切……」她在他的耳邊甜甜的低喃,柔柔的手臂環住她的頸,輕撫他的髮梢。

  她醉人的語氣,柔柔的唇瓣,如詩如畫的眼神都令他沉醉,他又吻了她,她深情的,溫柔的回應著他,纖細的手拍撫在他堅毅的臉頰上,溫婉細緻的身子款款柔情的嵌在他的懷中。

  她的回應,令他炙熱的心出現翻滾的浪濤。

  他聽見了自己熾烈的呼吸聲,大手不自主地探入她的衣下,撫觸她柔軟如絹的肌膚。

  他的手像一團火球,灼湯著她的身子,點然了火花,她暈眩得發出美妙的低吟,手指深入他的發間,他的吻,她的撫觸像魔法般充滿神秘的力量,令她失去了思想,失去了理智,只想請他不要停止。

  「離開我……」他的唇轉移到她的耳畔,熱熱的喘息像一陣急切的風。

  「為什麼?」她美眸如醉,言語如夢。

  「因為……我要你。」

  她更緊密的帖在他的懷裡,握住他落在她腰際上遲疑的大手。「那就要了我。」她的臉頰紅得像火,唇也紅得像火,眼睫含羞帶怯,無怨無悔的瞅著他。

  「離開我。」他又說了一次。

  「不。」她更深的把自己埋在他懷中,如同希望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我說過我還不能給你一個承諾。」他喟然低語。

  「不需要,只要我知道你是愛我的。」

  「我和前妻在法律上約定三年內不能再婚,否則就得放棄孩子的監護權。」

  「我不在乎,你有沒有娶我,我並不在乎。」

  耿辰宇凝視她,她愈是深情,他愈不敢輕易踰越,她不是三流酒吧裡的賣春女郎,她是他稀世珍貴的寶貝,她有權利得到他君子般的禮遇,他不容自己輕率,除非名正言順。

  「我在乎。」他推開她,認真的瞥著她,慎重的對她說。「等我一個月,一個月後沒有法律的約束,我會把你明媒正娶,我要你當我真正的新娘。」

  一顆晶瑩的淚珠兒沾濕了夢芃密密的睫毛,她豐盈的唇漾出感動的笑意。

  「我等你,我願意等你。」他的承諾像一首最美好、最誠懇、最動聽的歌,滋潤著她的心靈。她真心的期待著。

  他在她額上印上一吻,因自己的承諾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坦。

  夜色更濃了,卻遠比不上他兩的情意濃郁。


  ※     ※     ※
  回到台北又開始了忙碌的工作,董事長辦公室裡充滿了和諧的氣氛,在愉快的心情下兩人工作起來也默契十足。

  但晴天只維持到了上午,午休時在一遍不知名的電話後,烏雲立即遮蔽了晴空。

  「我說過你沒有資格見她。」

  「你回國是你的事,我的家門不歡迎你進入。」

  「不可能。」

  「哼!你想她對你有記憶嗎?」

  「不必求我,我管不著你的思念情切,你留著去跟空氣說吧!」

  「那是你的事,你要走就該走得一乾二淨,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牽扯。」

  耿辰宇甩掉了桌上的專線電話,煩躁不堪的橫眉豎目。

  「怎麼了?」方夢芃溫婉的走過來傾身詢問。

  「余慧心從加拿大回來,她想見圓圓。」

  「你狠心的不讓她見圓圓嗎?」

  「她走的時候圓圓才兩個月大,狠心的人是她。」

  「讓她見她。」

  「不可能。」耿辰宇不接受夢芃的提議,夢芃蹲下身在他膝前執起他剛強的大手。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管你的家務事,但是,我十歲就失去母親,即使如今有些印象愈來愈模糊,但是她在我心中的地位,卻永遠不會被改變,你對余慧心有恨,但圓圓也許沒有,她或許也思念她的母親,你不該剝奪她該得的母愛。」

  耿辰宇怔了一怔,拉起夢芃讓她坐在自己腿上。「你知道有時候你真的很聰明,你知道怎麼運用你的善良,但是如果你知道余慧心是什麼樣的女人,你會恨不得自己從沒那麼說過。」

  「辰宇,我不認識她,關於她都是由你口中得知的,但我想你再怎麼恨她,都改變不了她是圓圓母親的事實。」她輕撫他緊鎖的眉心,盼能撫去他心中的忿忿不平。

  「讓我想想。」這是目前耿辰宇所能做的最大讓步。

  夢芃親吻他修長的手指,給他一個鼓舞的笑容。「你一定可以想得通的。」

  耿辰宇揉揉她的腦袋。「說好下班去拜會你父親的,你有沒有先知會他一聲?」

  「有,我說了,我說我要帶一個出色的男朋友回去讓他鑑定。」

  「你想我可以通過他的鑑定嗎?」

  「嗯……看你的表現嘍。」她拉拉他的領帶,俏皮的以手指磨蹭他的下顎。

  他笑著扣住她雪白的頸親吻她,夢芃在嘴裡咕噥。「不行,不行、辰宇這裡是公司……」

  「公司又怎樣?」他不依的吻她,頑固地與她纏綿,直到他解放了對她的熱情,才放開喘息的她。

  夢芃氣喘吁吁的把臉靠在他寬闊的肩上,囈語般的在他耳邊小小聲地說:「我不想當LION大腿上的超級女傭。」

  「那就把工作辭了。」他捉弄地說。

  「不。」她摟住他的頸子,柔軟的指尖劃在他的頭背。

  他低吟一聲。「哦!寶貝,別這樣。」

  「別怎樣?」

  「別挑逗我。」他急急的拉下她的手,夢芃感到他雙腿間堅硬的鼓脹,心頭悸動卻執意的不依。

  她遊戲般的附在他的耳際,吐氣如蘭的幽然低語。「想不想當超級女傭大腿上的LION?」

  耿辰宇瞇起眼睨著她,她不知道自己不經心的刺痛他的自尊,他狠狠的、懲罰的一口咬向她雪白的脖子,不理會她的驚呼,用力的吸吮,佔有的烙下一個永不磨滅的紅印。

  夢芃推拒著,但她卻便不出力氣,他性感的唇,唇邊細細的鬍髭刷過她的脖子往上游移,在她美麗的耳垂上輕柔的嚼咬,她的身子輕顫,心也跟著蕩漾,她閉上眼,小嘴發出漫妙的呻吟,她別開臉,渴望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但他只用他的下巴上磨人的髭當武器,誘惑似地在她的雙頰磨蹭,他不吻她的唇,他把告誡的吻落在她的胸口上,但他沒有真的吻上去,他把臉埋在她隔著薄薄白色襯衫的酥胸上。

  「回去你的位置。」他瘖啞地說。

  「現在是午休時間,我不必一定得坐在位置上。」她也瘖啞地答,纖柔的手指揉著他的發。

  他抬起臉上,額上落下了微亂的髮絲,看來分外英俊性感。

  「你……不要我嗎?」

  「你知道我要的。」

  「不是現在。」她輕喃。

  「是的。」

  「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這麼值得我愛。」她知道他對她是尊重的。

  耿辰宇笑了一笑,習慣性的掐掐她臉頰。「我早晚會栽在你的甜言蜜語裡。」


  ※     ※     ※
  晚上七點,方家的門鈴響了,正在廚房裡忙的夢芃喜孜孜地飛奔到屋外。

  「爸,他來了。」

  方哲倫見女兒那麼開心,也十分欣然,戀愛就像是年輕人的精神食糧,而且這個康翔寧的魔力還真大,她的寶貝女兒都為他親自下廚了。

  方哲倫和夢芃走出小院子,迎接他們今晚的客人。

  「辰宇。」夢芃打開門,見到他她的唇笑著,眼睛眉毛也笑著,整張青春的小臉,就像洋溢著幸福的花朵。

  「夢芃。」耿辰宇身著紅白相間細條紋襯衫,灰色的西褲,打著灰色的領帶,看起來十分高貴出眾且紳士優雅。

  「伯父你好。」耿辰宇莊重地打招呼。

  方哲倫震驚了,他以為會是康翔寧那小伙子,怎麼來者竟是夢芃的董事長!

  他看看夢芃又看看耿辰宇,發現他兩的眼底眉梢聯繫著一種親密的、旁人無法介入的情感和默契。

  原來夢芃指的男朋友是他,他慎重地、重新打量著門外氣宇非凡的男人,久久才道出一句:「你好,請進。」

  夢芃過於歡喜以至於沒發現父親眼中的疑慮。

  他們一同進了屋內,司機也跟著搬進了禮物退了出去。

  屋內書香味十足的簡單陳設,在耿辰宇的造訪下顯得失色了。

  「請坐。」方哲倫看著這個尊貴又英俊的男人,無法全然相信也無法全然接受,也許是他太出眾、太耀眼,就像個天生的王者,他難以信任女兒和他交往是「安全無虞」的。

  「謝謝。」耿辰宇自在又不失禮的坐定。

  方哲倫發現這個男人,就連他的笑容對任何女人都是極大的威脅,他掉頭去看夢芃,她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似乎可以感覺這個男人帶給她莫大的影響力。

  「夢芃你忘了倒茶。」方哲倫提醒女兒。

  夢芃馬上取了杯子倒上兩杯茶端過來。「請喝茶。」她傾身把杯子送到耿辰宇手上,兩人四目交接,心靈交會。方哲倫沒有錯過他們的眼神。

  看來他們不是剛剛才談起戀愛的,他們已經有一定程度的交往了。

  他不難發覺他們之間自然流露的感情。

  初談愛情的男女朋友不會有那種默契存在。

  忽然空氣中傳來食物燒焦的味道。

  「糟了!我的紅燒肉……失陪了。」夢芃驚叫奔進廚房,留下父親和耿辰宇在客廳。

  耿辰宇笑著目送她忙碌的嬌柔背影離去。

  此時只有他們兩人了,方哲倫明人不說暗話,開門見山地道:「我這個女兒很單純,在她出去工作後我都一直擔心著。」

  耿辰宇意識到方哲倫對他的不安,他坦率地回答。「你不必擔心,她的單純其實是她最佳的保護色。」

  「有時候她也很迷糊,我怕她年輕不經世事會吃虧。」方哲倫又道。

  耿辰宇聽出了方哲倫的語意,他放下手中的杯子,笑了一笑。「她不會吃虧的,沒有人忍心讓她吃虧。」

  方哲倫一點也不放過的又說:「夢芃從小母親就過世,她可是我捧在手心的寶貝。」

  「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她,包括我。」這是耿辰宇的肺腑之言,但這麼說似乎還不能使方哲倫安心。

  「夢芃這些日子來都很開心,愛情的魔力很偉大,可以造就一個人,也可以隨時毀了一個人。」

  「我預備娶她。」

  方哲倫心緒一震。

  「這是我給她的承諾。」

  「那你今天來的目的……」

  「請求你讓她嫁給我,一個月後。我不打算瞞你,我離過婚,有個小女兒。」

  方哲倫不可思議的看著耿辰宇,他以為可以從他的眼中看出輕佻,卻只瞥見他極致的誠懇態度。

  「夢芃知道嗎?」

  「她知道。」

  「她仍執意嫁給你?」

  「是。」

  方哲倫陷入沉重的思維當中,在他一身傲骨、一生清白的學者風範下,他沒有辦法同意清靈如同淨水般的女兒去下嫁給一個曾離過婚的男人,即使這個男人有多麼富有、多麼非凡!

  方哲倫內心掙扎著,他想起了夢芃的母親,想起夢芃成長的點點滴滴,他怎能放心把他的寶貝女兒交給一個離過婚的男人?

  可是難道交給別人他就放得下心嗎?

  不,交給誰他都會牽掛她一輩子的,畢竟女兒是他的,他看向耿辰宇,他的目光也堅定的回視他。

  怎麼說他都是女兒喜愛的人,只要是真心相愛,那麼他唯有祝福,女兒都不嫌棄了,他這個老頭子還不能愛屋及烏嗎?

  何況這個男人並不是什麼壞人,他甚至是個有權有勢的名人,權勢並不是幸福的保證,但他的誠意已經取代了一切。

  「如果你們真心相愛,那麼……我不反對。」要方哲倫這麼說很難,但說出口後他會坦然面對,欣然接受。

  「謝謝你。」耿辰宇萬分的感謝。

  飯桌上夢芃的話不多,因為她聽著兩個男人頗為投機的談話,父親和她心愛的人從財經談到了國家大事,兩個博學多聞的男人似乎遺忘了她這個平凡的小女人。

  一直到十點,耿辰宇才離去,夢芃送他出門。

  「我在廚房忙的時候,你和我爸談些什麼?」她好奇地問。

  「談你。」

  「看來你是通過我爸的鑑定了。」

  「當然,下個月準備當我的新娘吧。」

  「可是我還沒通過鑑定呢?」

  「你要通過誰的鑑定?」

  「圓圓。」

  耿辰宇霎時沉默。

  「帶我去見她。」

  「其實,我有很多房子,婚後你們不見得相處在一起,你不必扮演後母這個委屈的角色。」

  「我們不住在一起嗎?不、不,也許你認為會委屈了我,但我沒有一丁點的委屈,圓圓也許會排斥我,但我會盡力去和她處得很好的。我不能在她失去了母愛後,又讓她以為唯一的父愛被我奪走了,不能讓她那麼以為。」

  耿辰宇無法反對。

  「你堅持?」

  「我堅持。」

  「明天早上我來接你。」

  「好。」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23 22:35:48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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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爸爸,我要媽咪,我不要你,臭辛蒂你滾開!」

  方夢芃一進到耿辰宇位在陽明山上的華宅,就聽見房子裡傳來圓圓的吵鬧聲。這房子很大,有一流的陳設,富豪而華麗卻顯得沒有生氣。

  也許是沒有女主人,唯一的男主人又很少回家的緣故吧!

  圓圓從弧形的階梯跑下,她一頭亂髮,臉上五顏六色,身上的衣服撕裂了一個大洞,她邊嚷邊跑,保母辛蒂在後頭追著。「小心──小姐!」

  圓圓非但不理還回頭罵著。「臭辛蒂,你壞,你去死……」圓圓不知道客廳裡有人,一不小心撞進了夢芃懷裡,圓圓的衝擊力帶給夢芃不小的震撼,她扶著她,看著她用彩色筆塗得亂七八糟的小臉,在家裡的她和在舞會裡見過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你是誰?」小孩的記憶忘得快,圓圓老早不記得她曾見過方夢芃了。

  「我叫方夢芃。」

  圓圓掙開夢芃的手。「你是新保母?你好漂亮,太好了新保母來了,辛蒂可以滾蛋了。」圓圓兩隻小手插腰,示威地瞪向追來的辛蒂。「辛蒂滾蛋,辛蒂滾蛋。」

  「圓圓!」耿辰宇怒斥一聲,制止女兒的胡鬧。

  果然圓圓安靜了,她低下頭,絞扭雙手,捱呀捱的捱近耿辰宇,唯唯諾諾的叫了聲。「爸爸。」

  「向辛蒂道歉。」耿辰宇厲聲命令。

  辛蒂習以為常的搖頭。「不用了,先生。」

  「我不要辛蒂,我有新保母了。」圓圓指指方夢芃。

  「她不……」耿辰宇正要說不是。

  夢芃打斷他,蹲下身對圓圓說!「我是,我是你的新保母。」

  圓圓睜大眼睛,色彩繽紛的小臉有一絲詭異。「我要換衣服。」她小小聲的對夢芃說。「你可以幫我嗎?」

  「當然可以,告訴我你的房間。」夢芃沒有一點戒心,圓圓的小手主動牽住夢芃走向二樓。

  辛蒂見過夢芃一面,她記得她是先生的秘書,見她要跟圓圓上樓,辛蒂的臉色一片慘綠!

  二樓的地板相當零亂,有梳子,有洋娃娃,有散落一地的玩具,牆上被彩色筆塗得亂七八糟,恍如經過一場戰爭。

  「這是誰的傑作?」夢芃故意問圓圓。

  圓圓放開夢芃的手逕自走在前頭,不理夢芃,她走到長廊的盡頭拉開一扇門,夢芃往裡頭探去,老天,怎麼這裡也像遭遇浩劫,滿地破碎的衣服,滿地的羽毛,床上也亂成一團,令人觸目驚心的是一把插在枕頭上的銳利剪刀,還有桌上的打火機。為什麼一個小孩的房間有這麼危險的東西存在?

  「你覺得這個房間是不是有點亂?」夢芃裝做輕鬆的說著,走向桌子把打火機藏起來,正當她想把剪刀也拿走,圓圓卻大叫。「小偷,不要拿我的東西。」

  「我想這些東西不應該放在小孩的房間。」夢芃沒有預警的,圓圓朝她衝了過來。

  「還給我,小偷,那是我用來剪衣服的,我需要它,我要把衣服全都剪破,把這個房子剪破!」圓圓用她童稚的聲音朝她吼,一把握住刀柄,想搶下方夢芃手上的剪刀,夢芃沒想到一個小孩的力氣可以這麼大,她緊緊的抓住剪刀不讓圓圓得逞。

  「你為什麼要剪東西?」她閃躲著她的小手。

  「我沒有媽咪,爸爸也不要我,辛蒂更不喜歡我,我要剪光這裡所有的東西。」圓圓叫嚷著,眼光充滿憤怒,拚命要奪回剪刀。

  夢芃讓圓圓年幼的眼光中,那種想將一切「破壞殆盡」的恨意給震懾住了。

  「每個人都愛你,圓圓。」夢芃試著安撫圓圓,但圓圓非但沒有平靜,還更加瘋狂的拉扯剪刀。

  「還我,笨蛋新保母!」圓圓使勁的一扯,剪刀是搶下來了,可是「新保母」的手卻流血了,那血不斷的流,流得整隻手部紅了!

  夢芃愣住了,圓圓也呆住了,她知道自己又闖禍了,而且這次闖的禍,爸爸一定不只要她說「對不起」。因為──她殺人了!她不小心殺了這個「新保母」了,可是她只想剪東西,沒想過殺人啊?!

  她小手上的剪刀掉到地毯上,她呆呆的立在原地,眼神充滿恐懼。

  「怎麼回事?」耿辰宇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掃了雜亂無章的房間一眼,很是詫異。

  「沒有,沒有,我們會收拾的。」夢芃蒼白的臉微笑著,她忍著手心的痛楚,把手藏在背後,柔聲說:「你下樓去等我們好不好?」

  耿辰宇的目光游移在圓圓和夢芃之間,最後他的目光定在夢芃的眼眸上。他的眼神像是在問她!你可以應付得了嗎?

  夢芃點了點頭,示意他自己一點問題也沒有。

  耿辰宇收到了她的訊息,他笑了一笑,下樓去了。

  耿辰宇離開了,夢芃把門關上,立刻抽來桌上的面紙把手上的血止住,但面紙很快的也染成紅色的!圓圓見狀竟顫抖地哭了起來。「阿姨你會不會死?」

  她的眼淚害怕的泛流,七彩的小臉一片髒污,淒慘的哭訴。「你沒有和辛蒂一樣總是向爸爸告狀,我們是一國的,我喜歡你,你不要死好不好?你不要死。」

  夢芃見她童言童語哭得好不可憐,其實她原本就沒有怪她的意思。

  「我不會死的。」夢芃雙手交握緊壓傷口,希望抑制血流,但她似乎傷得不輕。

  「可是你一直流血,辛蒂說流血會死掉。」

  「不會的,你保證不要再玩剪刀,我就不會死掉。」

  「我保證,我保證。」圓圓再點頭如搗蒜。

  「好,但是你還沒告訴我,你覺不覺得這個房間有些太亂了?」

  圓圓眨眨淚眼,眼淚又撲簌簌的掉落。「這樣爸爸才會回來看我。」

  噢!這是什麼奇怪的想法。

  「辛蒂會打電話給姑姑,姑姑會叫爸爸回來看我。」

  噢!可憐的圓圓竟用這樣的方法得到稀微的父愛!夢芃顧不得手心灼熱的巨痛,心疼的擁住圓圓,她發現她不是壞孩子,只是缺乏親情的疼愛。

  「不要哭、不要哭,圓圓,好孩子。」夢芃抱著她,撫慰著她,圓圓抬起小臉,不可思議的盯著夢芃看。

  「沒有人說我是好孩子,辛蒂時常說她沒有見過比我更壞的孩子了。」

  夢芃抽了面紙拭去圓圓臉上被眼淚洗滌得可怖的污漬。「不,你不僅是個好孩子,更是個漂亮的孩子。」

  「真的嗎?」圓圓抽噎著,她的臉在夢芃細心的擦拭下勉強恢復了原狀。

  「當然是真的。」夢芃捧著她可愛的小臉說。

  圓圓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對不起阿姨,我不是故意要『殺』你的。」

  夢芃給她的童稚言語逗笑了,她擁緊了她。

  「阿姨你好香哦,好像媽咪。」圓圓動人的眼又眨呀眨,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叫著,忍不住想溺在夢芃懷裡。

  媽咪?圓圓已經見過余慧心了嗎?

  「徐敏雄的媽咪,陳郁潔的媽咪都好香呢!」

  夢芃得到了答案,她更擁緊了圓圓,憐惜的撫著她雜亂的發。

  「阿姨你知道我媽咪去哪裡了嗎?為什麼我沒有媽咪?」圓圓的問題揪緊了夢芃的心,這叫她如何回答?

  「阿姨你不要當我的新保母,你當我的媽咪好不好?」圓圓突然請求她,她的臉上是充滿期待且小心翼翼的。

  夢芃心裡的愛憐正在擴散。「為什麼我要當你的媽咪?是不是因為我沒有向你爸爸告狀?」

  小孩的反應是最直接的,圓圓重重地點了頭。「還有你好香,和別的小朋友的媽咪一樣,你當媽咪帶我去上學好不好,我要上大班了哦!」

  夢芃溫柔地對圓圓說。「如果,你可以把這個房間整理好,把地上的破衣服和羽毛部撿進垃圾桶,那麼我才可以答應你。」

  「真的嗎?」

  「真的。」

  「太棒了,我有媽咪了,我有媽咪了。」圓圓又蹦又跳又拍手,她拉來垃圾桶,快樂的一一撿起地上的東西。

  原來獲得圓圓的友誼是這麼容易,夢芃疼惜的看著她,她不在意自己的手,這點小傷和如釋重負的感受相比是微不足道的。

  她相信她們不僅可以相處的很好,她也會將她成自己的孩子般疼愛。

  「你的手怎麼了?」回程的路上耿辰宇發現了夢芃始終交疊緊握著面紙的雙手,他騰出一手單手駕車,結結實實的抓起她的手,面紙滑落了現出殷紅一片,耿辰宇當場驚愕。

  「沒,沒什麼。」夢芃急欲縮回,但耿辰宇已看見了印著血痕的手心,他蹙緊眉,將車子緊急停在路邊,迅速按下車頂的小燈仔細的審視她的傷痕,那傷痕深刻且無情不斷地流著血。

  「怎麼弄的?」他凌厲地間,夢芃無辜的搖頭不語。

  「是圓圓?」

  「不,不是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夢芃張大了眼辯解,但是她的慌張已瞞不了耿辰宇的眼睛。

  「這孩子非得好好地教訓她不可!」

  「不!不可以!」夢芃十分堅定的否決。

  「她竟把你傷成這樣!」耿辰宇痛斥。

  「我願意包容她,請你不要責怪她。」夢芃請求。

  「你願意……為什麼?」耿辰宇怔了一怔。

  「因為……我將成為她的媽咪,一個真正的媽咪是可以原諒孩子的無心之過。」

  耿辰宇盯著夢芃流轉著無怨無悔的眸光,許久許久他歎了口氣,重新取了面紙包裹住她的手心,他無言的啟動車子,駛到最近的一家外科運?br />
  「下車!」耿辰宇逕自下了車,繞過車頭為夢芃開啟車門。

  「做什麼?」夢芃不解。

  「你的手必須好好包紮,說不定還要縫幾針!」

  「可是運丫孛帕恕!?br />
  「急粵礁鱟幟敲創螅忝患怕穡俊顧鎦械募岢鄭凵裰械墓鼗常褚壞琅暮榱髯4胨男鬧小?br />
  「你答應我不怪圓圓了嗎?」

  「嗯。」耿辰宇無奈的點頭。

  夢芃很窩心的依著他,順服的下了車。


  ※     ※     ※
  半個月來,耿辰宇天天下班就和夢芃一起回到陽明山上的家,他發現圓圓變了,在夢芃的愛心下她乖巧又聽話,而且變得懂事。

  夢芃不厭其煩的教圓圓簡單的加減法,生動活潑的為圓圓講故事,陪她玩扮家家酒,當她兩的笑聲從樓上傳下來,他也不由得感染了她們的快樂。

  「九點了,圓圓該睡了。」

  「媽咪你再唱催眠曲給我聽,好不好?」

  「好。」夢芃坐在床沿為圓圓蓋好被子,溫柔的拍撫她,溫柔的唱著童謠哄她入睡。

  耿辰宇上樓來,他倚在門口看他的小女人,看她傾下身像媽咪一樣的親吻女兒蘋果般的臉頰,所有女性的細心,溫婉的母愛在她身上表露無遺。

  夢芃又撫了撫圓圓熟睡了的小臉,把床頭的燈關小才起身,發現耿辰宇看著自己,她微笑朝他走去,他摟住她的腰,兩人一起走出長廊。「你用了什麼神奇的魔力把圓圓收得服服帖帖的。」

  「我們只是情投意合罷了,真心愛一個人是可以得到相同回報的,我很愛圓圓,就像愛你一樣,我說過我會愛你的所有啊!」

  「我該怎麼謝謝你?」他把她摟緊了。

  「你不必謝我,當媽咪是女性的天職啊。」

  「我送你一幢大房子當結婚禮物。」

  夢芃搖頭,害羞的說!「給我一個吻我就很滿足了。」

  「你不知道你未來的老公是很富有的嗎?」他停止腳步抱著她問。

  「那並不重要,我只要你的愛,即使你一文不名,我都會很愛很愛你的。」

  「我為什麼這麼幸運可以擁有你的愛?」

  「愛一個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耿辰宇覷著她目光須臾都不能從她臉上移開,他想看盡她的一切美好。

  夢芃迎接他眼中的陽光,任憑它們像灼熱的火球炙湯在她的心中,她見他款款深情的低下頭,她怦然心跳的閉上雙眼,接受他溫潤的唇,傾聽他無言的對她訴說無盡的愛。

  他的吻裡有濃情,有珍愛,還有許多她說不上來的東西,她只能一心一意的深藏在心底。

  「先生……」傭人在樓下扶梯口叫喚,打斷了兩人。

  耿辰宇摟住夢芃低聲的問:「什麼事?」

  「有您法國來的國際包裹。」

  「拿上來。」

  兩個傭人合力搬來了一隻防水的大紙箱。

  「放在哪裡?」傭人問。

  「客房。」

  「那是什麼?」夢芃問道,只見耿辰宇神秘的一笑,傭人退去後,他領她走進客房。

  「打開看看。」

  夢芃走過去拆開包裹,打開那一層層印著法國CHANELMARK的護套,映入眼中的是一套雪白的、滾著精緻蕾絲歐化的浪漫婚紗禮服,還有一套粉紅色的鑲有珍珠的短禮服,裙襬後頭是薄如蟬翼的曼妙輕紗,底下的四個盒子裡分別是一雙銀白色的高跟鞋和粉紅色的高跟鞋,和一隻白色、一隻粉紅色的手提仕女包。

  夢芃眼中有些模糊。

  「喜歡嗎,我的小新娘?」

  她點頭,晶瑩的眼中畜著淚。

  耿辰宇鼓勵地道!「喜歡就試穿看看,我在門外等著。」他為她帶上門,耐心在門外等待。

  好半天,門內的她才呼喚他。「辰宇,我好了。」

  耿辰宇轉動門把,打開門,屏息住了,他的小新娘穠纖合度的身材將帖身設計的禮服,做了最完美的詮釋。

  她出色動人的美是由內心散發出來,且和絕俗的外表相融合,他實在找不到世上有什麼形容詞可以說明她的完美。「寶貝,你真美。」

  「真的嗎?」他的讚美直入她的芳心。

  「無與倫比的美麗。」他掬起她的手印上傾慕的物。

  「你怎麼知道我的尺碼?」夢芃好奇地問。

  「抱過就知道了。」

  「你……抱過多少女人?」她嘟起櫻桃般的紅唇。

  「數之不盡。」他笑著,自若她笑著。

  「那以後……你還會……抱別的女人嗎?」她輕咬下唇。

  「你想要我說什麼?」他擁住她。

  「我駕御不了你的,我有自知之明。」她在他的注視下坦白。

  「不會吧!你很有膽量,敢跑進酒吧裡壞我的事,敢一個人跑到邁阿密海邊數星星。」他促狹的翻舊帳。

  夢芃鼓起右頰的腮幫子,可愛的小嘴噘了起來。「我吃醋。」

  「終於承認了。」耿辰宇輕點她挺秀的鼻尖。

  「明人不做暗事,我就是愛吃醋。」她有些委屈地說。

  「那就試著來駕御我啊。」

  「我可以嗎?不,是你可以嗎?你是那種可以讓女人駕御的男人嗎?不,不,我不想駕御,你有你的自由,我只要能看得到你、聽得到你,心裡就很滿足了。」

  「老天,你怎麼可以對一個即將成為你老公的人這麼說。」他笑起了她的天真。

  「那我該怎麼說?」

  「你應該規定我幾點回家,限制我接近任何一個女人,一輩子只擁有你啊。」他認真而篤定的語氣令她不由得笑了起來。

  「我可以嗎?」

  「這是你的權利,難道……你想棄權?」

  「不,不想,可是……我的『規定』你真的可以做到嗎?」

  「當然。」他毫不猶豫。

  「那麼……請你……今生只愛我一個,好不好?」夢芃小心、溫柔的懇求,嬌媚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

  「那是我的榮幸,小新娘。」耿辰宇戀戀不捨的、渴切的吻住她,他用他所有的深情去滿足她小小的心靈。而她甜蜜地只想告訴他,她除了愛他,還是愛他,她想用一個妻子的心,敬他、愛他一輩子。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23 22:36:25

 
  「方家要辦喜事了?」喜氣洋洋的方家成了街坊鄰居的話題,時常在方家進出的耿辰宇更成為焦點人物。

  「呦!你們不知道啊,方家釣到金龜婿了,方教授的女兒要嫁給耿氏財團的董事長喔!」龔媽媽位在老榕樹下的八卦廣播台,在黃昏時分,理所當然的開張,雖然這「電台」的設備簡陋,就幾張板凳,但生意卻興隆得很,還有人帶來了瓜子、汽水,也有人帶來扇子驅蚊。

  「耿氏財團,老天啊,那是台灣數一數二的大企業啊!」

  「聽說那董事長年輕有為,才三十五歲財產就上千億。」

  「多金又英俊呢,你們又不是沒見過。」

  「真是令人羨慕,這就是生女兒的好處了。」

  「哎,你們有所不知吶,那個夢芃嫁過去是要當『後巢』的!」龔媽媽唱作俱佳地說。

  「什麼?年紀輕輕怪不值的。」

  「人家連小孩都帶來了,還直喊方教授外公呢。」龔媽媽得意地發表她第一手獨家新聞。

  「方教授平白無故的多了個『外孫』,那不是一舉兩得了嗎?」

  「哎!有錢男人都在得很,說不定沒多久就「古人」了。」

  「說的也是,我有個親戚的女兒嫁給了有錢人……」

  耿辰宇和夢芃一起送回了剛印好的一疊喜帖,告別了方父正走出屋子,準備先去接圓圓放學,再到攝影公司拍婚紗照,怎知大門還沒開,在小院子裡就聽見門外不遠的老榕樹下,傳來三姑六婆七嘴八舌的「閒話家常」。

  「那些女人是誰?」耿辰宇蹙著眉問夢芃。

  「一些老鄰居。」夢芃無可奈何的聳肩。

  「好像有一個女人的嗓門特別大。」

  「是龔媽媽,她就住在隔壁。」

  「想不想封住她們的嘴?」耿辰宇問。

  「天底下有兩樣東西是封不住的,一樣是漏水的水管,一樣是女人的嘴。」

  耿辰宇笑了一笑。「進去拿張喜帖。」

  「要做什麼?」夢芃看不出他的用意。

  「照我說的做。」耿辰宇扶著夢芃的腰,輕輕將她推住屋裡。

  夢芃只好進去拿了張喜帖又踅回來交給他。

  耿辰宇笑意在唇邊,牽著夢芃的手打開大門,這一刻那群說長道短的八婆都不約而同地住了嘴,因為她們的眼睛原本就盯在方家的大門上。

  而她們口中不久就會「古人」的一對金童玉女一同走了出來,還走向她們。

  「哪一位是龔媽媽?」耿辰宇問著那群鴉雀無聲的女人,他十分和氣,卻有著天生的、君臨天下的威儀,眾人的眼珠子全不自主的盯著他打轉。

  「她、她……」所有的人都伸出手指向老榕樹下的「主位」,那張老舊的涼椅上的胖女人。

  龔媽媽胖得光滑的臉頰頓時紅光滿面,汗水直流,她心虛的朝耿辰宇笑了笑。

  耿辰宇拉著夢芃走過去,夢芃以為他要當場讓人難堪,沒想到他居然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對龔媽媽說!「你好,我想請你幫個忙。」

  「有……有什麼我幫得上的嗎?」龔媽媽站挺了圓胖的身軀,嘴角的笑容不自然地抽搐著。

  「這是我們的喜帖,到時候請你帶隊請這些街坊鄰居都來做客,席設凱悅,不收禮金。」耿辰宇拿出請帖。

  「這、這怎麼好意思?」龔媽媽紅著臉,手冒冷汗的接了過來,四下的人也全都目瞪口呆。

  「大家都是我岳父十幾年的鄰居了,不要太見外,各位願不願意賞光啊?」耿辰宇掠看了那群女人。

  那群平常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女人,在一瞬間全然成了啞巴了,沒有人敢在此時說一句「不」,因為耿氏財團的董事長居然親自邀請她們這些不入流的人物參加喜宴,這是何等榮幸的事。

  傳開了人們知道她們可以和耿氏沾上邊,那是多麼有面子的事。

  「當然,當然。」龔媽媽識相的率先帶頭答腔,接著眾女人們也都喜出望外的跟著應和。

  「這是我們的光榮,也是整條巷子的光榮。」龔媽媽終於狗嘴裡吐出象牙。

  「那就謝謝各位了。」耿辰宇玉樹臨風的開口。

  「哪裡,哪裡……」眾人都受寵若驚,就在眾人以為耿辰宇會就此離去之時,耿辰宇問了離他最近的一個歐巴桑。「這裡是什麼裡?」

  「八……八八八斗裡。」歐巴桑結結巴巴的一連說了好幾個「八」。

  耿辰宇給她一個親切的笑意。「再三個月就要選里長了,你們有沒有誰想出來競選?如果有我會全力贊助。」耿辰宇眼波一一掠過那一張張呆滯的臉,逕自說:「不如推舉龔媽媽好不好?她在這裡住得久,對鄰里問的人事一定『瞭如指掌』,為人又『熱心』。」

  「這……這怎好意思。」龔媽媽從沒想過自己會如此「幸運」「蒙主寵召」。

  「哪裡,『物盡其用,人盡其才』一向是我的理念,只要是對鄰里有利的事,我耿某一定不落人後,何況『八卦』裡沒有了龔媽媽就像是『群龍無首』了。」耿辰宇言畢遞出了名片。「下個月和我聯絡,我說過一定全力贊助。」

  「這……這。」

  耿辰宇紳士的向在場的所有人頷首致意,沒有理會「這……」個不停的龔媽媽,牽著從頭到尾不發一語的方夢芃走出眾人視線。

  「辰宇,你是認真的嗎?你當真贊助龔媽媽選里長?」車子裡夢芃禁不住笑了出來。

  「當然,人盡其才啊,好說閒話,好管閒事,不如將它導入正途,一舉數得。」耿辰宇挑了挑眉。

  「有一套。」夢芃有同感。「不過,這裡是八斗裡,不是八卦裡。」

  「是嗎?」耿辰宇聳聳肩和夢芃眼波交會,兩人不由得會心的笑了出來。


  ※     ※     ※
  這一天,婚禮順利的進行了。

  夢芃在眾人的祝福下嫁給了耿辰宇,圓圓這個小花童也開開心心的穿梭在會場中,諾秋和文卓分別擔任了男女儐相,而方父的臉上更是堆滿喜悅的笑容,他為女兒披上頭紗,慎重的將心愛的女兒交給耿辰宇。

  「你的過去我不管,但從此刻起請你務必珍惜她。」

  「請放心,岳父。」

  宴會中公司的員工全數出席,席中有個心底很不是滋味的人,那就是康翔寧,但他雖是顆酸葡萄,卻也不是那麼沒風度的人,新郎新娘敬酒時,他還很得體的對美麗的新娘子說了句:「祝你永遠幸福。」方夢芃很開心的接受了。

  婚宴終於劃下完美的句點,禮車將新婚的佳偶送到陽明山的一幢別墅裡,這幢別墅是耿辰宇送給夢芃的結婚禮物,離原本的家並不遠。

  「累嗎?」佈置得美輪美奐的新房裡,耿辰宇問著坐在梳妝檯前卸下耳環的夢芃。

  「不累。」夢芃從鏡子裡見到她俊逸的老公正脫下西裝外套,解開領帶,朝自己走過來。

  「美麗的新娘子。」他傾下身吻她的耳垂,夢芃笑著瑟縮了下,並卸下另一邊的耳邊,他的靠近令她害羞,她雙手打顫的解不開頸子上的珍珠項煉。

  「我來。」他細心的幫她解下,置於桌上。

  「還有什麼要我幫忙的?」他問,唇裡的淡淡香檳氣息醉人的纏繞著她。

  「頭髮,我想把它放下來。」她嬌柔地說。

  耿辰宇彎著腰,仔細的取下她發上一顆顆珍珠飾品,讓她的長髮寫意的披瀉下來,如同波浪垂落腰間。

  「這樣可以嗎?」他問,雙手定在她纖柔動人的柳腰上。

  「嗯。」夢芃點頭。

  「有沒有什麼獎勵。」

  夢芃怯怯的側過頭,輕輕的吻了他的臉頰,但他並不滿意,緊緊的盯著她看,看得她一顆心猛跳,她芳心無主的再度吻他,吻他令人著迷的唇。

  她不純熟的吻就像挑逗,她的呻吟由喉頭傳出,反被動為主動的物她,他唇裡香醇的酒味由彼此探索的舌間美妙的傳送給她,讓今夜滴酒不沾的她也薰然如醉。

  他扣住她的腰,讓她站起身,火熱的吻既溫柔又渴切,他的大手解開了她胸前的蕾絲扣子,剝去了她禮服的肩帶,還有她性感的內衣,他的大手順著她的腰際往上移動……

  她知道自己已是半裸著面對他,她知道自己即將成為他的,但她無法也主動的褪去他的衣衫,直到他拉起她的手置在他的胸膛上,她才心亂如麻的解開他的扣子……

  他加重力道地吮吻,她的神思隨著他的愛撫在動漾,當他溫熱的大手遊走至她的胸口,她驚慌得想退卻,然而他的吻就像安撫,讓一切變得和緩,他由她的唇移向她的耳垂技巧的吮吻,在她耳邊沙啞又沉柔的說了聲:「不要怕。」

  他不想她心慌,他想要與她的共享成熟男女的愛情。

  他又吻住她嬌羞的唇,大手溫柔的覆蓋住她柔嫩如綿的女性肌膚,輕柔的愛撫。

  他的愛撫像首醉人的詩篇,她任由自己飄飄然、醺醺然,忘了所有的矜持,陶醉在其中。

  終於顫抖的手指完全解開他的衣服,她還不知接下來自己該怎麼做,他放開她的唇,將她整個人橫抱起來,她的禮服滑落了下來,她的雙手環在他的頸項上,兩人四目交接,她發現他的笑意,臉紅上了眉梢,暗自驚喘著。

  他穩健的走向大床,把她放在柔軟的大床上,將床頭燈熄滅,黑暗中她聽見他解開皮帶,脫下衣褲的聲音,她的心就像要由胸口跳出來,沒多久她感到床震動著,她知道他側躺在她身邊,在昏暗中盯著她看。

  「你……要我了嗎?」夢芃問。

  「是的。」她發現他還是笑著。

  「那為什麼……還不碰我?」

  「因為我要……你也要我,你要我嗎?」耿辰宇溫柔地問。

  「嗯。」夢芃羞澀地點頭。

  靜謐中一個吻落在她的眉心,順著她的肩,她的鼻,印在她唇上,他濕潤的唇又轉而直下停駐在她豐盈的酥胸上,他的吮吻將她的思潮推向高峰,她幻想自己羽化成蝶兒,不停飛舞,飛舞上天際……

  不知何時她雪白的蕾絲內褲已從她性感的雙腿上消失,他矯健的膝抵在她的變腿間,他強壯的體魄單向她來,她聽見他的喘息聲,聽見自己的呻吟,她希望他的唇不要從她胸前的花蕊上移開,她期待著他……

  「鈴……鈴……鈴……」

  「辰宇……電話……」夢芃意識不清地說。

  「不要理它!」

  但鈴聲大作,而且挺不識趣地持續著……

  「辰宇……」

  「噢!」耿辰宇低吼一聲躍起身,走向茶几拿起聽筒。

  電話那頭傳來諾秋緊急的聲音──

  「你說什麼?圓圓不見了!」耿辰宇的驚詫讓夢芃跟著清醒,她打開燈用被單裹著自己,飛快的下床奔到他身邊。

  「我馬上回去。」耿辰宇匆促的掛了電話。

  「誰打來的?」

  「諾秋。」耿辰宇輕啄了下夢芃的唇,十萬火急的打開衣櫃套上襯衫及牛仔褲。「寶貝,你留在這裡,我回去一趟。」

  「不,我跟你回去。」夢芃也很快地穿上輕爽的洋裝,兩人像一陣風飛奔下樓,車子就停在門前廣闊的庭院,耿辰宇加足馬力全速前進,夢芃暗自祈禱。

  五分鐘光景兩人已回到家中,諾秋、文卓和所有的保全人員都心急如焚的聚集在客廳裡。

  「大哥、大嫂,怎麼辦?我把圓圓弄丟了!」諾秋甜美的臉上掛滿憂愁與抱歉,眼睛早就哭得又紅又腫。夢芃走過去握住她的手,給她安慰的力量。

  「什麼時候發現圓圓不見的?」耿辰宇眼色陰暗。

  「就在宴會結束,我找不到她,每個人都找不到她!」諾秋自責不已的哭泣。

  「要不要報案?」文卓深沉的詢問耿辰宇。

  耿辰宇拍拍妹妹的背,深喟一聲。「我想──我知道是誰帶走圓圓。」

  諾秋和文卓詫異不已,夢芃心有慼慼焉的和耿辰宇互瞥,兩人不約而同地說出一個名字。「余慧心。」

  「她……她不是在加拿大嗎?」諾秋不可思議。

  「不,她回來了,上個月就回來了,她要求見圓圓,但我一直沒有答應。」耿辰宇眼中仇恨漸濃。「也許……我知道她人在哪裡。」

  「她在哪裡?」夢芃、諾秋、文卓緊急地問。

  「跟我走。」耿辰宇握住拳頭往屋外走去,所有的人,包括保全人員都跟隨著。

  半個鐘頭後,三輛名貴的車子同時抵達余慧心的娘家,那二層樓的建築裡不斷的傳出孩童的哭鬧聲,在寧靜的夜晚中聽來格外清晰。

  「是圓圓。」知道圓圓就在裡頭,夢芃和諾秋喜出望外的相擁一起,兩人的心因此平靜了大半。

  耿辰宇按了電鈴,門外的對講機隱約傳來圓圓哭叫──「我要找爸爸,我要找媽咪……」

  一個女性聲音狼狽又心力交瘁地問:「找誰?」

  「開門!」耿辰宇無情地下令。

  「你……」

  「開門!」耿辰宇什麼也不贅言,冷酷地下通牒,屋裡的女人掛上了對講機。

  但過了半天大門仍舊深鎖。

  「把門撞爛。」耿辰宇命令,所有的保全人員合力往紅色的木門撞去。

  那劇烈的碰撞聲轉來令人驚心動魄,夢芃覺得這太暴力不是好方法,她想勸阻,但諾秋卻拉住她說:「夢芃,余慧心是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不這麼做她不會開門的。」

  夢芃只好無可奈何的作罷。

  耿辰宇靠在車門上,他面色嚴峻的燃起一根煙,直到門被撞開了,他扔了煙蒂昂首跨步進入裡頭,所有的人浩浩蕩蕩,氣勢驚人的緊隨在後。

  屋子的透明落地窗將屋裡的一片狼藉呈現得一清二楚,窗簾被扯得七零八落,每道落地窗上都有一個蜘蛛網般的裂痕,可想而知,那是拿東西砸的結果,圓圓坐在地上哭著,她邊哭,連撕扯著一塊紡紗窗簾,地上全都是碎布和砸壞了的玩具。

  夢芃紅著眼眶激動地跑上前,圓圓發現了她,丟了手中的布一逕地跑至窗邊,聲嘶力竭地喊:「媽咪,媽咪……」而後她又發現了耿辰宇,哭得更可憐地叫著:「爸爸,爸爸……」

  接著屋子的門打開了,余慧心皎好的身影立在門口,她一臉的冷漠,也一臉的疲累。

  圓圓見門打開了,她迫不及待地衝出來奔向夢芃,夢芃蹲下身,緊緊的、密密的抱住她,當她發現圓圓小小的身軀是顫抖的,她的眼淚就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媽咪,媽咪……我好怕,那個人帶我來這裡,一直要我叫她媽咪,可是她不是,你才是我的媽咪啊!」圓圓直往方夢芃懷裡鑽。

  「圓圓,我的寶貝!」夢芃吻著她,抱著她。

  余慧心看到這一幕,疲倦的臉上出現難以接受的神色!她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圓圓非但不認她這個媽,還百般的反抗,整得她身心俱疲,但這個女人一來,圓圓居然飛也似地鑽進她的懷抱,孩子是她生的,她不能承受這樣的打擊!

  余慧心走上前來,責問夢芃。「你憑什麼?」

  夢芃完全沒有想過余慧心會這麼問,她只是本能的想保護圓圓,她坦蕩的眼眸對上余慧心銳利的眼光,什麼話也說不上來。

  「憑她是她的母親!」耿辰宇兩手交疊在胸前。

  「笑話,圓圓是我的孩子!」余慧心的話換來了耿辰宇的冷笑。

  「你幾時盡過做母親的責任了?」

  「我……」余慧心啞口無言。

  「如果你再敢接近圓圓,一聲不響地帶走她,我會循求法律途徑解決。」耿辰宇撂下話,扶起夢芃,抱起圓圓,不願久留。

  「辰宇──」夢芃拉住耿辰宇,抱過圓圓走向余慧心。耿辰宇、諾秋、文卓和一群保全人員都驚異的望著她。

  「圓圓,她是你的媽咪。」夢芃的話一出口,在場的人,包括余慧心都震撼了!

  「不是,她不是,我不認識她!」圓圓不依地偎著夢芃,拒絕去看那個把她嚇壞了的女人。

  「圓圓,一加一等於多少?」

  「二。」圓圓不假思索。

  「二是不是比一多。」

  「是啊!」

  「如果一個媽咪給圓圓一顆愛心,那兩個媽咪有幾顆愛心?」

  「兩顆。」

  「那不是比別的小朋友多呢?」

  「是啊!」圓圓的眼睛睜得又大又亮。

  「那麼你想不想多一個媽咪?」

  「想。」圓圓聲音清亮的說著。

  「那麼叫媽咪。」她的聲音像柔和溫暖的月光,充滿慈愛的吸引力,每個人都為她的善良而動容。

  圓圓抬起小臉,望向那個陌生的女人。

  「叫啊,圓圓。」夢芃溫柔的鼓勵她。

  「媽……咪。」圓圓的這聲媽咪,讓一向不服輸的余慧心當眾掉下淚來,激動得掩面哭泣。

  許久她才哽咽的對夢芃說:「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但我感謝你。」

  耿辰宇走向夢芃,摟住她輕聲說:「走吧!」

  夢芃點了點頭,所有的人全退出了余家。

  回程中,圓圓安穩地睡在夢芃的懷裡。

  「對不起,我自作主張了。」夢芃向耿辰宇道歉。「我無心干涉你和你前妻的事,但她確實是圓圓的母親。」

  耿辰宇當然知道她的善解人意,他低聲地說:「我沒有怪你。」

  兩人互瞥對方,相視而笑了。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6-23 22:37:19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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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一夜的折騰,他們的新婚之夜也去了大半了!

  送回了圓圓,兩人又回到別墅已是半夜兩點。

  「我想洗個澡。」夢芃揉揉快睡著的眼睛。

  耿辰宇笑著吻吻她的額頭。「進去吧。」

  夢芃進到浴室裡,打開浴缸的水龍頭,水聲嘩啦的流著,沒一會兒熱水就將浴室蒸騰成一片水霧,她走進淋浴間,享受熱水的洗禮,她抬臉讓水順著她的發流遍全身,水溫將她白皙的肌膚染得通紅,她漸漸不再那麼累,倒了香噴噴的沐浴乳,優雅的洗著。

  浴室的門開了,一道欣賞的目光鎖在她滿是泡沫的嬌驅上,她不知道自己光滑的背,豐俏的臀就像誘人的水蜜桃,正被耿辰宇緊緊地盯著看。

  直到他走到她身後抱住她,她才驚呼一聲。「你嚇壞我了!」

  他嚇著她的可不只是他的來到,還有他的赤裸。

  她紅著臉調皮的抬起手,把泡沫塗在他的臉頰。

  他低下頭用他醉死人的溫柔吻住她的紅唇,雙手不安分的順著她的曲線移上她豐潤的胸……

  新婚之夜,是屬於愛侶的,今天沒有風兒輕狂,只有一雙互訴情衷,彼此愛慕的人兒歡愉的纏綿……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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