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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柳殘陽] [龍頭老大][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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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07:25:02
標題:
[柳殘陽] [龍頭老大][全書完]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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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仇如火 劍拔弩張
二、賭命斗 拋巾斷魂
三、氣如山 血染黑沙
四、強豪膽 寧同玉碎
五、劍幻虹 灑兒女淚
六、釋窘情 雅士度量
七、審罪孽 鐵腕石心
八、曉大義 成全鴛盟
九、卻敵計 氣壯如山
十、財源至 一舉兩便
十一、月後河 截貪官船
十二、刃映血 短兵相接
十三、狠與煞 斷魂落膽
十四、江湖義 財命分明
十五、仇凝死 根源細究
十六、定奇謀 袖裡乾坤
十七、障眼法 神出鬼沒
十八、九仞山 功虧一簣
十九、怨分明 主從難饒
二十、按戰營 斷魂嶺前
二十一、說北刀 恩怨牽連
二十二、欲邀盟 左右為難
二十三、敵勢長 難中疊險
二十四、誓生死 臨危受命
二十五、鬼圍場 羽士比肩
二十六、道心明 同流不污
二十七、刀劍會 搏命巾揚
二十八、魔刃寒 仍是英雄
二十九、戰奏捷 英雄氣短
三十、患未絕 議制機先
三十一、出奇謀 苦肉之計
三十二、為月老 父女情深
三十三、風雪夜 有鳳求凰
三十四、連雙心 愛綰兩結
三十五、明鴛盟 風雪歸客
三十六、虎頭牢 巧計得售
三十七、玉人心 如海底針
三十八、復將戰 英雄兒女
三十九、巾再揚 雪滿弓刀
四十、身誘敵 刃旋杖舞
四十一、為舊情 寧當大難
四十二、血煙漫 仇凝於死
四十三、雄矣頹 壯士無顏
四十四、大尊派 橋前脅命
四十五、計就計 馭劍如龍
四十六、幻影茫 白刃斷仇
四十七、離險地 笑釋奇謀
四十八、巧成書 終殲大患
四十九、甘繼苦 春溢傲節山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07:33:47
一、仇如火 劍拔弩張
此刻——
十步之外,馬上的「一扇指天」古桂,稜稜有威的目光冷電也似的投注在紫千豪身
上,雍容自如的,他啟口道:
「尊駕想是西陲霸主『魔刃鬼劍』紫千豪了?」
紫千豪踏前兩步,微笑道:
「不敢,正是在下。」
古桂一雙高挑的劍眉倏堅,他突然厲烈的道;
「紫千豪,你懂得江湖禮數麼?」
神色不變,紫千豪依舊平靜如恆:
「古桂,尚請你賜告。」
冷冷一笑,古桂道:
「迢迢千里,我等趕來尋你了結一段公案,你就用這種鬼鬼祟祟的下三流手法邀約
我等見面?」
紫千豪笑了笑,道:
「我認為,這是最合適的一種邀約方法;古桂,如果換了你,想你也不會鳴鑼放炮,
列隊恭迎我紫千豪吧?」
斷叱一聲,古桂怒道:
「小子利口!」
紫千豪冷凜的道:
「古桂,你不要把你自己看得太高,在『咸陽』一帶,可能唯你獨尊,可是你不可
忘記,此乃西陲,乃我孤竹紫千豪稱霸!」
勃然大怒裡,古桂又盡量壓制火氣,他冷冰冰的道:
「果然傳言不虛,紫千豪,你狂得很哪!」
眉梢子一揚,紫千豪道:
「古桂,你也不弱!」
一聲聲冷笑,古桂道:
「紫千豪,你荼毒西陲千萬良民,橫行霸道,倒施逆虐,端端罪行令人髮指,又以
陰毒循謀陷害『南劍』關兄,令其傷身成殘,你手段之陰狠,心性之齷齪,已是天怒人
怨,使得武林沸騰,江湖共憤,如今我中土武林同道聯合一致聲討於你,誓誅此害,以
安民心,以慰死難!」
後面,「雙鈸擒魂」房鐵孤一閃而出,他雙目突瞪如鈴,鬢眉俱張,暴烈的。他大
吼道:
「古桂,冤枉你是『咸陽』一霸,中土武林大豪了,卻竟如此含血噴人,虛捏事實,
你這全是斷章取義,誣良為盜,簡直令識者齒冷!古桂,我問你,紫千豪荼毒西陲,橫
行霸道,你可有證有據?他倒施逆虐,手段陰狠,你又可找出真憑實證?西陲千里,紫
千豪一夫獨霸,卻仁民愛物,濟困扶弱,有『小仁公』之美譽,他待人誠厚,行事磊落,
更蒙受西陲疆邊武林同道一致讚揚;紫千豪為孤竹魁首,律人律己卻異常嚴格,不擾良
民,不危善吏,一心沉濁揚清,賑貧苦,救急難,保忠良,清危困,那一端不是受人稱
善?那一件不是備獲推崇?古桂,比起他來,你還差得遠!」
氣沖牛斗,五內生煙的「一扇指天」古桂還沒有開始發作,兩河首席高手的「銀旗
尊者」陸安已失聲大叫:
「房掌門,怎麼是你?」
「萬流門」的掌門人「逸鶴」陳玄青也大出意外的道:
「房兄,你又怎會到了這裡?」
那邊,「白儒士」游小詩亦愕然道:
「奇了……房兄,你沒有搞錯對象吧?」
一直隱在紫千豪與房鐵孤後面,背身垂首的「金煞手」熊無極也突然轉了過來,大
步踏出!
於是——
一陣抑止不住的驚呼低叫之聲傳自古桂那批人的口中。在他們驚惑迷惘的神色裡,
熊無極拱了拱手,道:
「各位兄台,久違了。」
像猛一下吞了把砂子到喉嚨去,古桂窒息似的睜大了眼睛。他愣愣的盯著熊無極,
好一陣子,才將心頭的驚怒、怔仲、猜疑壓制下來,呻吟似的怪叫:
「你你你……熊無極,你瘋了?你怎麼跑到紫千豪那邊去了?」
「白儒土」游小詩也大大的吃了一驚,他強行鎮定的道:
「老熊,這是搞的什麼名堂?你,你腦筋沒有毛病吧?」
熊無極硬生生嚥了口唾液,他冷板板的道;
「不要驚奇,各位,很簡單一句話,這次的爭端,我覺得錯在你們,不在紫幫主,
所以,我倒了邊!」
一片憤怒又驚異,厲烈又迷惘的叱叫喧嚷聲響了起來,一雙雙利箭側的人暴目光全
投注在熊無極的身上,那些目光是痛恨的、奇怪的、怨毒的、驚惑的;一剎間,中原來
人那過全混亂了。
熊無極夷然不懼的挺立著,他鎮定的道:
「各為其是,你們不是,紫幫主是,只乃如此而已,大家朋友一場,我不願和你們
撕破臉皮,但是,希望你們也不要逼我太甚才好!」
暴雕似的大吼一聲,古桂額露青筋,雙目血紅的叫:
「熊無極,你是要吃裡扒外,出賣中原武林盟友了?」
唇角痙攣了一下,熊無極冷冷的道:
「這不叫『出賣』,古桂,僅是『選擇』,我已做了明智的『選擇』!」
「一扇指天」古桂氣得連臉色都發了紫,他仰天狂笑,咬牙切齒的道:
「好,好一個明智的選擇,熊無極,你這叛徒、奸佞、棄義背信的小人,我們全瞎
了眼,錯看了你,早該知道你這反覆無常的東西不能界以重任!」
熊無極臉上毫無表情的道:
「隨便你怎麼說吧,只要我自認不愧良心,不背真理,也就靈台澄淨,不覺汗顏
了……」
這時,與熊無極私交最厚的「白儒士」游小詩忍不住拍馬上前了幾步,他又是焦急,
又是惶惑的低叫:
「老熊,你,你是吃錯藥了?怎麼搞出這種場面來?你不要一時糊塗呀,我們是什
麼關係?你的胳臂彎子怎能朝外拗?」
熊天極那雙青虛虛的小眼深深凝注著他這位情同手足的老友,嗓子沙啞著,他道:
「小詩,我一點也不糊塗,或是在再三思考之下做出決定的,紫幫主宅心仁厚,英
明睿智,尤其是一位辨是非,識大體的難得雄主。小詩,他是可以信賴的,能以倚持的,
小詩,你也過來吧,讓我們哥倆還要和以前一樣,永遠連心連意,不可割捨!」
「白儒士」游小詩那張端莊而儒雅的面容不由是一陣紅一陣青,他在冷汗涔涔裡,
有些喘息的道:
「老天爺,看在我倆多年交情的份上,老熊,你就不要使我難堪了,快過來,一切
事情有我替你擔待!」
搖搖頭,堅決的搖搖頭,熊無極道:
「小詩,我們相交三十餘年來,像是親骨肉,親兄弟一樣,你知道我脾性古怪,為
人暴躁,因此活到這麼大年歲並沒有交到一個知心的朋友——除了你;只有你關切我,
體諒我,使我在孤苦伶仃,浪跡天涯的愴涼歲月裡還有一點溫暖,一點寄托,我永不會
捨棄你,難為你,但是,我卻更不能昧著良心捨棄真理,拋揚仁義,小詩,紫幫主是真
正崇仁尚義的一位年青霸才,他能容人,能用人,心胸磊落,度量寬大,我由衷的敬他
服他,小詩,我只是選擇了他作我理想的奮鬥目標,而不是離棄你,小詩,我誠懇的希
望你過來,讓我哥倆重新站在一條陣線上,一條真正值得我們濺血捨命的陣線上!」
「白儒士」游小詩目光征忡、遲疑,又痛苦的凝望著他的老友熊無極——這位由自
己推薦始而加入此次行動的老友,而游小詩的心裡是難過的,驚異而又迷惘的,他搓著
手,面孔上的肌肉也在一下一下的抽搐……
於是——
一直沒開過口的「黑馬金農」古少雄冷漠的啟口了,他道:
「熊無極,若是像你這一說,那些厚額事敵,賣友求榮的叛徒奸逆,全都算是有了
明智的『選擇』了?全都能振振有詞,推過倭實了,嗯!」
熊無極看了古少雄一眼,語氣不善的道:
「你這話說得有欠思忖,古少雄,在我來說,除了游小詩與我是真正的朋友之外,
你們各位與我關係泛泛,甚至有些素昧生平,根本就三竿子撈不著邊!換句話說,你們
也就不見得是我的朋友,而紫千豪與我一見如故,推心置腹,他也不見得就會是我的敵
人,既然如此了,我要幫那邊只看我自己的抉擇,這絲毫不愧對良心,而我也並未出賣
你們,更沒有厚顏事敵之辱,因為,敵友之分,全憑我怎麼去判斷了!」
冷森森的一笑,古少雄道:
「好一張巧言令色的利嘴,熊無極,『金煞手』之名響撤天下,我卻奇怪,你是憑
什麼混到的?」
神色很厲,雙目中煞氣盈溢,熊無極暴烈的道:
「你少用你那些譏諷詞兒,古少雄,假如你不知道我是憑麼混到今天的地位,嘿嘿,
或者你等一下就會知道了!」
俊美的臉龐上如罩寒霜,古少雄惡毒的道:
「當然,熊無極,我姓古的少不得要領教一番你這叛逆賊子的那雙金煞手!」
雙目暴睜又瞌,熊無極陰沉沉的道:
「好得很,古少雄,我們有的是時間!」
一惻,「鐘劍老尼」清塵師太忽然吟了一聲,語音沙啞的開了金口;
「各位施主,我們萬里迢遙,遠自中上趕來西陲,目的是做什麼的?是為關施主復
仇雪恨呢,抑是來表演唇槍舌劍的?貧尼認為,不論是誰對誰非,我們都可以用另一種
方法解決,老是在這裡嘮叨不休,於事又有何補?」
那邊,「黑白金剛」裡的胖和尚——白金剛,已高宣一聲佛號,沉沉的道;
「洒家同意清塵師太的說法!」
他的話還剛剛說完,蹩了好久的關心玉獨子關功偉已摧肝瀝血般悲憤至極的狂叫起
來:
「各位叔叔伯伯,大師師太,重傷我父的仇人就在眼前,羞辱中原武林一脈的蔥鸚
也在眼前,列位尊長們,我們還等什麼?還待什麼?這魔鬼只明白暴力,只認得血腥,
我們還不用他期冀的這些來誅除此害,更要挨到什麼時候啊!」
一直沉默著的「中條山」怪傑「奪月連星」單如這時也開了口: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我們既然接受了『俠義帖』應邀前來助拳,便須貫徹
到底,無可猶豫,各位,該行動了!」
「一扇指天」古桂陰惻惻的頷首,他道:
「不錯。該行動了……」
這時——
紫千豪用手中「四眩劍」拂開豹皮頭巾,平靜無比的道;
「中原朋友們,各位且情稍安毋燥,在干戈之前,各位是否考慮過可用其他比較平
和一點的方式來解決此怨?」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14:53
二、賭命斗 拋巾斷魂
「一扇指天」古桂重重一哼,在冷酷中帶著幾分譏誚神情的道:
「其他方式?紫千豪,我看不出還有什麼其他的解決方式來,就好像你重傷了,
『南劍』關心玉也沒有任何其他方式可以使他恢復原狀一樣,除了以關心玉所遭受的痛
苦來報還那使他痛苦的人,我看,天下沒有別的變通法子可以代替了!」
一側,「黑馬金衣」古少雄惡毒的道;
「不,古兄,還有法子。」
驚異的看了古少雄一眼,古桂道:
「古兄,你的意思?——」
冷森森的一笑,古少雄邪異的道:
「好!簡單,假如紫千豪願意將他的頭顱割下讓我們帶回去,這場干戈便可避免,
換句話說,也就改變了解決此怨的方式了!」
古少雄言方出口,所有孤竹幫這邊的人馬全部驟而色變,群情憤激,一雙雙目光烈
火也似的投注在古少雄的臉上!
古桂大笑一聲,連連頷首道:
「對,對,這個法子卻也好.紫千豪,你聽到了?若是你自願割下腦袋交我們帶回
中土,我們便手下留情,放過你的那干爪牙及同路人!」
這種至極的侮辱與逾份的囂張,就像一團團的烈火投擲在孤竹群豪的心裡,把他們
的臉,他們的心全燒紅了,有些人更忍不住激動得籟籟抖額,捏指透拳,把眼珠子都要
突出了目眶!
「雙鈸擒魂」房鐵孤驀然狂吼一聲,暴雷似的叱道:
「好一群狂傲放蕩的東西,你們以為你們是誰,是閻王座前的牛頭馬面麼?可以任
意勾魂索魄?呸!你們是做夢!」
古桂神色一變,一變之後又轉為和緩,他斜瞅著房鐵孤,皮笑肉不勢的,逼著嗓音
道:
「房鐵孤,你乃是『黑翼門』魁首,算起來和我們一樣,亦屬中土武林同脈,希望
你弄清楚自己的立場身份,斟酌斟酌你該幫著那一邊,我要特別提醒你,房鐵孤,不要
忘記你本身的基業在中土!」
淒厲的長笑著,房鐵孤叫道:
「古桂,『咸陽』霸主,你是在威脅我房某人麼?你是在指點我得罪你們不起麼?」
狠狠的「呸」了一聲,房鐵孤大吼道:
「中原廣闊,各派各門自成一家,誰也管不著誰,誰也主宰不了誰,古桂,你有你
的朋友我也有我的知交,而地不分南北,只要交情到了就值得為他放命,如今我正是如
此,不錯,我的基業在中土,但我卻寧願不要你這種出身中土的朋友,如果你想籍此要
脅我,好得很,今日一戰若是你我幸而不死,『黑翼門』上下隨時等著你來挑釁!」
古桂面色鐵青,他惡狠狠道;
「姓房的。你可不要後悔!」
一仰頭,房鐵孤道:
「當然不後悔!」
此際——
神情凝重,雙目冷漠的紫千豪走上一步,他平靜的道:
「古桂,『南劍』關心玉與我交手受傷,這是任何一個習武者都可能遇上的結果,
我雖然傷了他,但我卻向心無愧,因為,我一未以人多取勝,二未用詐術相欺,完全是
憑著本身功夫以硬斗硬,他敗了,只能怨他時運不濟,如若易地而處,今天我就不會廣
邀幫手前來啟釁!」
古桂冷笑一聲,道:
「如此說來,紫千豪,假如你傷在關心玉手下,莫不成就會自認倒霉,不再雪辱
了?」
紫千豪淡淡的道:
「不,我會雪仇復恥,但是,我只一個人去!」
一聲尖厲的怪叫突然響起,哦,原來是關心玉的獨子關功偉,他雙目盡赤,悲憤膺
胸的振臂大呼:
「紫千豪,你這千刀剮,萬刀剁的兇手,殺胚,惡徒,你傷了我父,還在這裡振振
有詞的妖言惑眾,你你你,你就要遭報應,中土趕來的各位師伯師父們是不會受你矇騙
而饒過你的……」
後面,「判官令」仇三絕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一閃而上,手指關功偉,冷厲猙惡的
大喝;
「下來,姓關的孽種,本座今天便教訓教訓你這個關家小狗,叫你知道不可胡說八
道,混沌黑白!」
關功偉狂叫著就待往下面撲,他前頭,臉孔狹長而微透蒼白的「奪月追星」單仞伸
手攔阻,邊冷冷的道:
「不准動,賢侄,這第一個出手的輪不上你!」
同時,紫千豪也喝退了仇三絕,他目光巡掃過對方每個人的面孔,末了,又落在古
桂臉上:
「為了關心玉一個人的私想,而至勞師動眾,甚至引起一場漫天血腥,我認為實在
不值,設若關心玉有力找我再次決鬥,我一定赴約。」
「黑馬金農」古少雄哼了一聲打斷了紫千豪的話,他怒道;
「紫千豪你刁鑽,你明明知道關心玉已經重傷成殘,無力尋你報仇,你還故作此言
搪塞人口了」
兩眼精芒電閃,紫千豪冷冷的道:
「你聽我把話說完,古少雄!」
茫然的,他又道:
「當然我明白關心玉已無力找我索仇,但是,為了避免伐傷人命過巨,我願意接受
任何一位他的至親好友或支持他的人出來代他雪恥,與我決一死戰!」
平靜的,他再道:
「公平的決一死戰,而不是白白的要我自己割下首級,我還不曾畏縮怯俱到這種地
步!」
紫千豪說完了話,中原來人那邊一片沉寂,他們彼此交換著眼色,迅速的以目示意,
好半晌沒有人出聲。
搓了搓手,熊無極接口道:
「不惜,這是一個最公平而仁慈的方祛,我相信你們那邊也應該有很多人同意此項
方式!」
古桂猛然正視紫千豪,冷森的道:
「你可是出自真心?」
用力點點頭,紫千豪道:
「當強!」
殘酷的微笑浮上古桂唇角,他陰沉的道:
「假如我方得勝,紫千豪,我們要攜你首級回去!」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可以,假如你們派出的那人贏了我,隨你們如何處置我的屍體,而且,我保證我
的手下及朋友不會干涉!」
悲惶的,仇三絕叫:
「大哥!」
揮揮手,紫千豪道:
「但是,古桂,設若你們派出的代表敗了,你也保證其他的人不會一哄而上,且就
此全體返回中土?」
略一遲疑,古桂詭異的道:
「當然!」
退後一步,紫千豪低沉的道:
「那麼,這個方法你們是接受了?」
雙眼的光芒陰詭,古桂道:
「我們接受!」
一拂豹皮頭巾,紫千豪道:
「很好,那麼請你們選派代表!」
古桂哼了哼,回頭叫道:
「大家下馬!」
於是,在他們紛紛拋蹬落地中,紫千豪也走了回來,房鐵孤、熊無極、仇三絕與他
的四名執事手下連忙圍上.仇三絕低促的道:
「大哥,這些人全是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他們掛著俠義招牌,卻淨做
些卑鄙齷齪之事,等會他們輸了,一定是毀話背信群湧而上,還不如乾脆就現在大家來
一場混戰!」
紫千豪靜靜的道:
「若是他們果真不守信言,那也就想不得我們要趕盡殺絕了——可是,三絕,並不
敢講,我就一定會贏呢……」
熊無極吃吃一笑道;
「在這等節骨眼上,紫幫主,你就不用再謙虛了,你是包管能勝的,否則,我也不
會拍手贊成啦!」
旁邊,房鐵孤卻持重的道:
「雖說少兄功力精湛卓絕,大家都有信心,但還是以小心謹慎為妙,萬一輕敵之下
有所失閃,那就大大的划不來了。」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多謝房兄關懷,這一點,我不會疏忽的!」
他又道:
「不論在較鬥中進展與結果如何,各位尚清在旁注意對方其他人物的動靜,並予密
切監視為要!」
房鐵孤道:
「你放心,少兄,以外的事全不用你費神了,他們另外的人只要一有異功,我會馬
上制止!」
扭動著雙手粗大指骨,熊無極也道:
「老子豁了命也會擋作他們的,紫幫主,你放手去幹吧!」
紫千豪又向仇三絕道:
「三絕,注意應變!」
仇三絕躬身道:
「大哥釋念,我自當捨命以赴。」
沉思了一下,紫千豪徐徐的道:
「假如,我只是說假如,我失手喪生的話,三絕,我的屍體可任由他們處置,而且,
孤竹所屬一律不得為難他們!」
驚震得全身一哆佩,仇三絕連聲音都帶著便窒了。
「大哥——我——我——」
瞪了仇三絕一眼,紫千豪斷然道:
「就是如此,不要多說了!」
一側,房鐵孤歎了口氣,道:
「唉,少兄,你太剛烈……」
紫千豪苦笑著緩緩轉過身去,而就在他轉身的同時,中原來敵那邊,已經擺出一個
半圓之形,他們的坐騎也全趕到後面去了。
在那半圓形的陣勢裡,嚇,一個身材瘦長,形色冷峭的人物已徐步而出,這人竟然
就是「中條山」的怪傑,「奪月追星」單仞!
一征之下,熊無極急快的低聲道:
「紫幫主留神,大約對方推舉單仞出戰了,單仞此人賦性孤僻、冷酷、毫無仁怒之
心,藝業精悍猛辣,手下無情,他最拿手的功夫是『旋空血影子』與『袖中梭』,另外
他在他的獨門兵刃『月星錘』上造詣也異常驚人——」
紫千豪一笑道:
「謝了。」
說著,他大步向前,在距離單仞七步之遙穩穩站定,單仞獨自挺立在他同伴們布成
的半圓陣勢之前,左手執著一卷粗重的油布長囊。現在,他正睜著那雙細長凌厲的眼睛
盯視紫千豪。
安靜的一笑,紫千豪道:
「單仞,閣下出戰麼?」
「奪月追星」單仞毫無表情的點點頭,道:
「不錯。」
他後面,古桂高聲道:
「單老弟是我們推出的代表,也就是替關心玉雪恥的代表,紫千豪,你接著了!」
抿抿唇,紫千豪鎮定如恆的道:
「多謝賜告,古桂。」
他又向對面的單仞道:
「單仞,請了。」
冷冷一哼,單仞左手倏揮。「唰」的暴響,他左手所握的那卷油布長囊已被拋擲一
邊,精芒驟閃下,已現出一對長有三尺,一隻頂端沒著一枚月牙鋒刃。一隻頂端須一枚
六角星形的怪異兵器來,而那月牙之鋒利,六角鐵星之尖銳,只要一看之下,便明白乃
是一雙可怕的殺人利器!
是的,這是單仞的獨門兵器——「月星錘」!
神色冷沉,目光炯亮,紫千豪用右手伸向頸項,一扯抖之下,一張紫紅色的,上繡
純黑孤竹圖的絲巾已兜風揚起,鐵片一樣斜升空中五尺,才又飄飄往下降落!
紫紅色的「搏命巾」出手了,它雖只是那麼一張絲巾,然而,帶給人的震駭、驚懼、
恐怖,卻不亞漫天血雨,魔鬼的詛咒,以及索魂使者的陰森獰笑……
每一雙眼睛受驚恐的隨著那張宛如塗滿了鮮血的「搏命巾」移動,在人們的感觸中,
那方絲巾宛如已把一天的光亮給染紅了。
強行壓制住心頭的惶亂與憤怒,「奪月追星」單仞冷冷的道:
「很好,紫千豪,你是早就打定主意了。」
平靜的,紫千豪道:
「不錯,我們兩人之中,原本也將有一個離開世間,而我們最初的心意既是如此,
又何必掩隱,不如表明的好!」
凝注著紫千家,單仞沉沉的道:
「你真乾脆——」
「脆」字還留著一絲兒尾音,單仞的身影就那麼一閃之下已來到了紫千豪頭頂,他
的「月星錘」也就在一片銳嘯中暴揮而出!
紫千豪不移不動,銀光猝映,四眩劍已眩目奪魄的左右飛旋,在一連串急劇的金屬
撞擊聲中,單仞攻到的「月星錘」已但被震偏出去,這還不說,就在火星四濺中,紫千
豪左手的燦銀劍鞘已流星般暴指敵人心窩.
叱喝一聲,單仞騰空後躍,『月星錘』交物封門,而這一回合便過去,雙方的高手
裡,甚至有很多人連紫千豪什麼時候拔出加劍都沒看清!
當然;大家或者沒有看出紫千豪是什麼時候拔的劍,但是,卻看出在這第一次的接
手中,單仞是吃虧了!
就在單仞躍空封門的一剎,紫千豪已突然斜旋猝進,抖手之下,便是「輪迴十八式」
中的前六式!
劍影如電,激射回穿,而寒芒縱橫,刃光交舞,連空氣都在呻吟,連那鳴鳴破空之
聲都在顫抖了。
單仞飛掠飄閃,「月星錘」揮展如風,只見月牙與黑影交相映現明滅,一道道,一
片片,一條條,一溜溜的光流在回轉繞旋,竭力抵禦著敵人那疾快如江河懸瀑般的凌厲
劍勢——
不錯,就在這瞬息之間,紫千豪已搶制先機,步步迫入,單仞如今只有招架之功,
而無還手之力了!
中原的那批武林人物,自古桂開始,全都禁不住駭然色變,「奪月追星」單仞的武
功深度,乃是他們所異常瞭解的,在他們預測中,單仞便贏不了紫千豪,至少也能消耗
他大部份的戰力,可以將紫千豪牢牢制住——但是,目前卻毫不是這回事,單仞非但牽
制不住紫千豪,而且,竟然在一上手之下便吃人家壓住,連喘口氣的空隙都挪不出來了!
全神貫注的盯著鬥場,這時,房鐵孤不覺啞然失笑,他悄聲向靠著身邊的熊無極低
語道:
「熊兄,看樣子,我們是過份管紫少兄擔憂了,那單仞一上來的架勢還算嚇人,但
一抖露之下,晤,卻差得遠!」
熊無極也喜笑顏開的道:
「娘的,『奪月追星』名氣是大,比起紫幫主來,卻他娘差上了一大截,根本不算
玩意……」
低沉的,房鐵孤道:
「紫少兄表面平靜,其實是動了真火了,我看,單仞這老小子,今天恐怕難逃此
劫!」
點點頭,熊無極道:
「我同意。」
憂慮的朝對面看了一眼,房鐵孤黑亮的臉龐上有些遲疑,他靠近了熊無極一點,悄
聲道:
「熊兄,單仞一敗,你判斷中原來敵會毀掉諾言,一哄而上麼?」
毫不考慮的,熊無極道:
「一定如此,可以說無庸置疑!」
苦笑了一下,房鐵孤道:
「唉,這還大多算『俠義道』的人物呢!」
說著,他回頭對仇三絕道:
「仇堂主,要準備了,單仞一敗陣,中原那批人恐怕就會馬上衝過來展開一場大混
戰!」
仇三絕憤恨的道:
「早知道他們不是東西!」
此刻——
鬥場中,紫千豪與單仞之戰已經有了五十餘招了,現在,單仞雖然處在下風,但若
是依照眼前方式纏鬥下去,他還可以繼續支撐個一百、兩百招不敗,換句話說,他自然
有能力在一兩百招內保衛自己的安全。
這種情勢,紫千豪更是看得十分明白,而如今的情況,纏戰不休對他並沒有好處,
敵方高手太多,能以速戰速決,方是上上之策,當然,紫千豪也根本就不相信對方的什
麼保證,什麼信言!
突然間——
紫千豪身形撲地,在敵人的「月星錘」掠背飛過的一剎,他的「四眩劍」已嗡然長
吟急抖,彷彿一條銀龍般驟然分散成千百條光流芒雨,而那漫空眩目的千百條光雨還在
人們的瞳仁中映閃,就宛如來自虛無,「四眩劍」已來自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不
同的角度,神鬼莫測的暴刺單仞左助!
這一招,乃是紫千豪最最精純的劍術修為,「大魔刃」劍法中的第一招:「迢迢長
龍」!
單仞在目眩神迷之下,「月星錘」奮力絞扭揮擊,呼轟勁風裡,他的身形狂追猛移
——
「哧」聲輕響,血光暴現,單仞雖然退得快,卻也沒有來得及完全躲過紫千豪這一
手神鬼之技,他的左助已然被「四眩劍」割翻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子!
尖厲的大叫著,單仞連連旋回騰挪,同時,在他旋身移步的轉動中,雙腕也急速拋
抖——
一條條冷電也似的閃光就像是極地的神火,那麼隼利快速得不可言喻的連串飛射而
來,幾乎就在人們方始發現的一剎,它已到了他的眼前!
紫千豪冷冷一呼,雙足釘立如椿,「四眩劍」銳嘯著閃彈翻飛,他出手之快,準頭
之穩,簡直已達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只見光苗子亂迸,蛇電四拋,在急驟的「叮噹」震
響裡,單仞的十六隻三角尖頭的鋒利「袖中嗖」全已被碰擊一空,連紫千豪的汗毛也沒
沾上一根!
就在那十六隻「袖中梭」完全落空的一剎,單仞已脫手將他的「月星錘」奮力擲來,
紫千豪揮劍如山,「噹」「噹」截落——他自己也被對方那全力拋擲之力,震退了兩步。
然而,紫千豪退出的第二步尚未及站好,單仞已目眥皆裂的暴撲上來,他隔著紫千
豪尚有五尺,已猝然凌空側滾,那側滾之勢又急又快,而在側滾之中,血刃似的掌影已
自四面八方成不規則勢的倏現倏閃,飛斬暴旋!
是的,這便是單仞的保命絕技「旋空血影手」了!
那些閃飛斜旋的掌影飄舞得奇異而凌厲,神鬼莫測,突來突隱,完全不依照尋常的
力造慣性與自然方式,它們像是在一閃間出現,又在一閃間失蹤,委實難以防範!
紫千豪估不到對方還有這麼一記「殺手鑭」,他在迅捷無匹的連連移挪下,猝然身
形貼地,開始了一種幅度極小,卻閃幌如電的游顫動作,他的身子閃幌得如此之快,以
至看起來好像沒有移動一樣,但是,單仞劈出的掌影,卻俱在紫千豪這種怪異的移幌中
紛紛落空!
不錯,這正是紫千豪藉以護身的最佳功夫之一,用最小的挪移範圍來躲避敵人急速
攻擊的防衛技藝——「微波術」!
就在單仞這驟雨般的頭一輪攻擊剛過,紫千豪已大喝一聲,「四眩劍」鋒利的刃芒
暴閃猝映,灑出漫天銀光,而劍身顫抖著,每一顫抖,便有一圈圈的光孤飛旋迸激,晶
瑩而明亮的毫光交織著,而這種明亮卻是血腥的,可怖的,「四眩劍」像是在陡然間幻
成千百,從每一個孤光中欺然吞刺,怪異的卻是,這千百劍影穿出千百光孤的景象,俱
是同時湧起,卻分自無數詭異的角度!
寒光銀輝眩花了人們的眼睛,尖銳淒厲的兵刃破空之聲也混淆人們的聽覺,當一切
還都在繽紛閃動的時候,一條瘦削的身軀已猛向後撞,踉踉蹌蹌的退了六七步之後一下
子坐倒地上!
這人,是單仞!
單仞原本蒼白的面孔,如今更灰敗得不帶一絲兒血光了,他睜著那雙迷茫而空洞的
眼睛,黯淡而晦澀的注視著挺立面前十步的紫千豪,而單仞的面孔肌肉是扭曲的,嘴巴
也痛苦得大張著,連噓出的氣,也都是那麼沉濁又粗混了,他的身上,老天,竟有著七
處可怕的傷口,從那些傷口中狂湧如泉的鮮血來看,可以使人明白,這些足已致命了。
整個山谷中是一片死寂,就好像沒有人在四週一樣,這死寂維持了一會兒,由「一
扇指天」古桂的嘶啞吼聲劃破了沉靜——
古桂閃電般躍到單仞身側,他蹲下身來,扶著傷者氣急敗壞的道:
「單老弟,單老弟,你還支撐得住麼?」
暗啞而又疲乏的一笑,單仞語聲微弱的道;
「古兄……我看我是不行了……」
古桂面色透青,咬牙切齒的道:
「可根啊——單老弟,我今天便是拼了一死,也要替你報此血仇!姓紫的,他太惡
毒!」
全身猛然痙攣了一下,單仞痛苦的道:
「瓦罐雖離……井上破……古兄……江湖上……混久了……早晚……也……也會碰
上這麼一遭的……」
「黑馬金農」古少雄、「銀旗尊者」陸安,「白儒士」游小詩等三個人全團團的圍
了上來.古少雄搶先叫著:
「單兄,你,你覺得怎樣?」
雙眼翻了翻,單仞吸著氣:
「我……我……我要去了……」
陸安不由滿面悲憤之色,他大吼道:
「單兄,你還有什麼話要交待我們的麼?」
四肢籟籟抖索,單仞的雙瞳光彩已在逐漸淡散,他的喉嚨在「咕嚨」的輕響著,兩
頰的肌肉緊緊繃撐,硬張開牙關,他喃喃的迸出了幾個字:
「血……債……血……償!」
就這四個字,單仞的脖子一歪,人已在古桂的懷中斷了氣,那一雙眼,仍然突出目
眶,怒睜不瞑!
「黑馬金衣」古少雄霍然站起,他激昂悲憤的死盯著站在那裡的紫千豪,聲如霹靂
般吼道;
「紫千豪,你看見了?這又是你的另一次罪行,另一次殘暴的明證,你真是心狠手
辣啊!」
冷冷的凝望著對方,紫千豪淡漠的道:
「我錯了嗎?」
古少雄雙目似欲噴出火焰般的厲叫道:
「你還以為你這血腥的手段是對嗎?」
微微仰頭,紫千豪深沉徐緩的道:
「雙方約定各舉一人公平決鬥,不論生死,而結果是我贏了,我贏得光明正大,於
心無愧,古少雄,你之所以這樣憤憤不平,惡形惡狀,只是因為嫉恨我勝了此戰而且,
沒有別的,是麼?」
後面,房鐵孤大聲應合道:
「紫少兄說得對,姓古的,大家說好了單挑單的決鬥,你們那邊人栽了只能怨他學
藝不精,怪不得誰!」
踏上一步,熊無極也吼道;
「中原來的朋友們,你們派出的人已經打敗了,照方纔的諾言來說,你們應該馬上
拍拍屁股走路,休想惱羞成怒,節外生枝!」
徐徐將單仞的屍體擺平地下,古桂沉重的站起,他極狠惡毒的瞪著熊無極,冷森森
的道:
「就此回去?熊無極,你未免說得太簡單了!」
熊無極向未答話,紫千豪已接過來道:
「本來就是這麼簡單,古桂,你們的決鬥代表敗了,你們使該遵守前約,歸返中土,
除非你們是要背信毀諾!」
唇角抽搐了一下,古桂陰沉的道:
「你說話最好留點神,紫千豪!」
一挺胸,紫千豪生硬的道:
「古桂,此乃真言!」
「黑馬金農」古少雄氣恨的道:
「紫千豪,你聽見單仞單兄在臨終之時告訴我們的話了?血——債——血——償!」
紫千豪臉上沉凜未然,他道:
「不要巧立名目,另生枝節,古少華,清楚的擺一句話過來,你們,是不是想棄信
毀諾,名食其言?」
古少雄嘴唇一動,旁邊的「白儒士」游小詩已急忙湊近了一點,他為難的道:
「古兄,我們雖然是滿肚怨恨,一臉不甘,但是我們的確也有言在先,我看,這件
事還得再斟酌……」
眉梢子倏豎,古少雄不悅的道:
「有什麼可斟酌的?紫千豪先殘關心玉在前,後殺單仞於後,我們受了『俠義帖』
重邀來到西陲為關心玉討還公道,那段公道未曾討還,卻又在眾目睽睽之下死了一個單
仞,游兄,難道說,我們就這麼沾羞蒙辱的回到中土,不明不白的交差了事?大家都是
有頭有臉的人物,這種坍台失顏的事,莫說我古少雄承擔不了,就是游兄你,只怕也忍
受不住吧?」
游小詩神色一變,卻竭力壓制住心頭怒火道:
「話說得不錯,但既是如此,我們原先使不該答允對方挑人決鬥以了爭端的這個提
議,我們答允了,且又已分出勝負,卻怎能當場毀諾反悔?古兄,這等的坍台先顏之事,
我游小詩也同樣承擔不起!」
勃然大怒,古少雄厲聲道:
「如此說來,游小詩,你也想吃裡扒外,賣友順敵了?」
「白儒士」游小詩亦自氣沖牛斗,挫牙嗔目:
「姓古的,你體要含血噴火,不可一世;我只是教訓你須要明白『信』之一字的真
實涵義!」
眼瞳的光輝突然變得冷硬,古少雄暴烈的道:
「教訓我!姓游的,你還差得遠。」
重重一停,游小詩憤怒的道:
「古少雄,在別人眼裡,你乃『洛陽』一霸,可以處高氣揚,頤指意使,在我看來,
你卻算不上什麼人物!」
「噫」的斜站出來,古少雄髮梢上堅的大吼道:
「好,姓游的,我古少雄既是不算什麼人物,今天就來領教一番你閣下的獨步高
學!」
狂笑一聲,游小詩大袖倏拂,腳下不丁不八的一站,冷漠的道:
「情願之至!」
他們兩人這一窩裡反,古桂可就急了,他飛快的往雙方當中一攔,寒著臉,大大不
悅的道:
「這是做什麼?鬧笑話給人家看麼?強敵當前,我們正應同心協力,團結無間的共
渡危機才是,怎的自己卻起了內鬨,也不怕令親者痛,仇者快?真是荒唐之極!」
「銀旗尊者」陸安也走了過來,他匆忙拉開游小詩,邊低聲勸慰道:
「平平火,游兄,這不是我們自己鬧意氣的時候,眼前的難題還擺著,怎堪自家不
和?」
這時——
熊無極忽然大聲叫道:
「小詩,你看看,就憑這批人怎能和他們交心托命?你還不過來與我站在一起,非
要等到他們賣了你,你才甘心麼?」
「一扇指天」古桂火辣辣的斷叱一聲,吼道:
「熊無極,你休要在那裡妖言惑眾,挑撥離間!」
青虛虛的雙眼倏瞪,熊無極怒道:
「放你的屁,我只是向游小詩指點迷津,挽其步出泥沼!」
暴雷似的厲吼著,古桂手指熊無極道:
「你過來,熊無極,我這就為武林伸公義,替江湖明忠奸,誅除你這叛徒妖孽!」
胸脯一挺,熊無極大步前邁,他邊狂笑道:
「狗娘養的古桂,你當老子含糊你這老殺才!」
伸臂攔阻了熊無極的去路,紫千豪冷冷瞅著古桂道:
「古桂,此時此景,相信我們全不是為了漫罵吵鬧而來的,事情要怎麼個解決,你
們是守信不守?總得說出一句話來,這樣大呼大叫,亂糟糟的吵下去,只怕不會有什麼
結果!」
轉過身來,古少雄大叫道:
「紫千豪,你想就此完事那是做夢,關心玉的殘不能不報,單仞的血債亦不能不
索!」
寒森的盯著古少雄,紫千豪道:
「你的意思是說,古少雄,你們是不遵守前諾了?」
一橫心,古少雄粗魯的道:
「什麼前諾?與你這種狂夫兇徒還有什麼信約可守?」
冷森森的笑了,紫千豪道:
「古少雄,可借你是怎麼混到今日的名聲了!」
氣憤膺胸的房鐵孤踏前一步,大怒道:
「好個不知人間羞恥為何物的混帳小子,就憑你這種耍賴使刁的卑鄙作風,古少雄,
我與你講話都覺得失顏!」
一張俊臉剎時轉為鐵青,古少雄狠毒的道:
「就是你這幾句,房鐵孤,我決不會放過你!」
山挺嶽立的往上一站,房鐵孤威猛昂然的道:
「好得很,姓古的小子,我就等著掂掂你的份量了!」
在這一片緊張火暴的氣氛裡,紫千豪又面對著「一扇指天」古桂嚴肅的開了口:
「古桂,方才古少雄講的話你是聽見了,他所說的你是否同意?這是否也代表了你
或你們其他人的意思?」
略一遲疑,古桂的臉色陰沉不定,好半晌,他才狠狠的道:
「我們的意思正是那樣!」
凜烈的大笑,紫千豪道:
「好一群中原『俠義』人物!」
就在紫千豪這片帶著諷刺、憤怒、輕蔑的大笑聲尚未歇上的一剎,「白儒士」游小
詩已突然青筋暴浮於額的大叫:
「我反對!」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15:50
三、氣如山 血染黑沙
游小詩的這一聲高呼,不啻是給中原人物當頭棒喝,在全場的人們驀然一楞裡,游
小詩又激憤的大叫道:
「這算什麼?古桂,諾言猶響在耳,唇血未乾,竟就當著敵我雙方之面毀約失信?
這種貽笑於人的醜事我第一個不幹!」
古桂定定的瞪著游小詩,獰猙又陰毒的道:
「那麼,你的意思呢?」
斬釘截鐵,游小詩道:
「履行諾言,返回中土!」
冷冷一笑,古佳道:
「否則呢?」
游小詩浩氣入雲的道:
「否則,我即退出此次行動,哪一邊也不幫!」
面容在瞬息間變得狠毒而兇惡,古桂威脅的道:
「游小詩,你知道你是在做什麼嗎?你是在搖動軍心,長敵氣焰,你更有暗助敵方
之嫌!」
目焰如火,游小詩夷然不懼的道;
「我只知道為人之道須重信尚義,擇善固執,沒有別的,古桂,任你含血相噴,冤
屈於我,我也決不考慮:」
古桂暴怒之下正待再說什麼,他們後面『萬流門』的掌門人「逸鶴」陳立青,也緩
步踱出,神情蕭索的道;
「古兄,游老弟之言不錯,我支持他!」
古桂萬萬料不到與關心玉私交頗篤,且又為此次西來之主要人物的陳玄青竟也一下
子變了立場,頓時他氣焰挫減,顯得驚俊義憤然的道:
「陳掌門,你……這是怎麼了?」
陳玄青微拂黑鬚,平靜的道;
「我很清醒,古兄。」
嚥了口唾沫,古桂急切的道:
「陳掌門,大敵當前,一個游小詩的胡言亂行已是大大的自擾陣營,怎的你卻也幫
他說起話來?」
深沉的笑了笑,陳玄青道:
「我並非幫著游小詩說話,古兄,我乃是幫著道理說話;我們今番大舉西來,目的
便是要為關心玉關死復仇雪很,但對方紫千豪為了不顧人命伐傷過巨,乃一力自行承當。
提出了由我方推舉一人出來代表大家與他以決鬥方式了結這段私怨的方法;紫千豪的這
個提議十分中肯,且頗有意義,我們答應了,因而大家共同推舉單仞出去與站決一死戰,
如今,單仞敗北,也就等於我方輸了,就該扶照前約,大家收手回去!」
古桂構唇角痙攣了一下,他不服的道:
「但……但事實上關心玉的舊仇未報,單仞的新恨未雪……」
搖搖頭,陳玄青道:
「這些原該在我們答應人家提議之前便考慮過的,換句話說,關兄與單仞之仇,也
就在這一場決鬥之後了斷了!」
古桂不快的道:
「照陳掌門所說,我們就應該如此徒勞無功,灰頭土臉又含羞帶愧的轉回中原?」
冷冷的,陳玄青道:
「我比你更不願這樣做,但我們與紫千豪有約在先,便必須踐行諾言,古兄,無信
之人,較敗軍之將更為可恥!」
臉孔變成了赧赤,脖子上的粗筋頓現,古桂的呼吸已利時粗重了,他氣憤難平的大
聲道:
「陳掌門此言,恕我不敢苟同,我只知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好友新喪,此仇
更不可泯,我只要達到西來目的,其他一概不管!」
沉著臉,陳玄青陰森的道:
「那麼,設若方纔那一戰紫千豪不幸敗北,他的手下們不守信諾復再圍攻我等,你
古兄又是何種說法?」
窒了一窒,古桂惱羞成怒的道:
「陳掌門,你是在教訓我了?」
陳玄青生硬的道:
「不敢,只是忠言往往逆耳罷了!」
大吼一聲,古桂翻下臉來道:
「讓我們把話說明,陳玄青,我知道你和「黑翼門」的房鐵孤交善,你們的情感並
不比你與關心玉的差,而游小詩和熊無極更顯情同生死,難以分割,因此,你們兩個在
態度上便曖昧不明瞭,但是,你們卻又不便直接道出,就用這種繞著彎子的奸滑方法袖
手旁觀,息事寧人,意圖兩面討好,陳玄青,你和游小詩的如意算盤可是敲得太如意了,
只不過你忘記其他的人也不是傻子,你們兩個這種連三歲孩童也騙不了的手段拿在我們
頭上來耍,老實告訴你,還差得太遠。大家的眼睛全是雪亮的,你們瞞不住誰!」
儒雅的面容逐漸成了青白,陳玄青氣怒至極的道:
「古桂,你生就了一張不折不扣的殺人鐵嘴,斷章取義,虛捏事實,簡直可惡之
至!」
哼了哼,站在一邊的古少雄惡意的道:
「不管怎麼說,陳掌門,你交待一句明白話下來,你的意思到底如何?戰,抑是
退?」
陳玄青鎮定逾恆的道:
「退!」
古少雄咄咄逼人的道:
「若是我們不退呢?」
森酷的一笑,陳玄青道:
「那麼,恕我不便同流合污!」
陰淒康的笑笑,古少雄道:
「這樣說來,陳掌門果然是和游小詩採取共同策略了?」
一仰頭,陳玄青不屑的道:
「並非我與游老弟採取共同策略,乃是我們兩人道信守諾,不自食其言!」
古桂氣得七竅生煙,五內如火,他側首大叫道:
「清全師太,請問你贊成那一邊?」
枯瘦乾癟得像個活屍般的「鐵劍老尼」清全師太。聞言之下毫不猶豫的道:
「自是古施主你這一邊!」
一抹得意的獰笑浮上古桂面孔,他轉向「黑白金剛」道:
「二位大師呢?」
白瘦的白金剛與黑胖的黑金剛二人互視一眼,白金剛道:
「古加主,酒家二人還用說麼?」
大笑一聲,古桂又朝著「銀旗尊者」陸安,道:
「陸兄,你呢?」
陸安遲疑良久,始勉強道:
「便道古兄之意吧!」
古桂狂笑如雷,他再對「黑馬全農」古少雄道:
「本家,我就不用再問你吧?」
古少雄陰沉的一笑,他看了早已來到他們身後的關功偉一眼,緩緩的道:
「至死相從!」
一拱手,古桂道:
「謝了——」
說著,他又如其他十幾個中原同伴叫道:
「各位,願意站到我這邊的請走過來!」
剩下的十二個大漢,轟諾一聲,倒有十徐名快步走到古這邊,還有兩人,則反往陳
玄青身側行去,這兩人,嗯,即是陳玄青「萬流門」下二代弟子的首席高手「十爪雙
鷲」!
古桂志得意滿的斜瞄著陳玄青與游小詩二人,皮笑肉不笑的道:
「看情形,陳玄青,你那一番謬論並沒有得到大家的支持!」
淡淡一曬,陳玄青道:
「真理長存,又何須一些粗陋莽夫擁戴?」
沉默良久的「鐵劍老尼」清全師太突然冷冷的開了口:
「陳施主,你言談之間,最好還是多斟酌為妙,貧尼可以說已經夠得上容忍了!」
陳玄青夷然不懼的道:
「師太,我勸你也不要太失了主張!」
枯瘦的面孔浮起一層陰澀的冷笑,清塵師太道:
「貧尼寸心之間,自有是非在,陳施主,你今天的做法,回到中原之後,只怕夠你
懊悔的……」
大袖一拂,陳玄青退到一邊,淡漠的道:
「我並不擔心,師太!」
疏細眉毛一豎,清塵師太森寒的道:
「那就好!」
凝注著中原來敵的紛爭和分裂,紫千豪知道情勢已轉由得對自己這邊逐漸有利,至
少,他們已經將既有的力量削弱了,而他們每一分力量的削弱,便等於已方勝利希望的
增強累集!
於是——
紫千豪以手按劍,面對古桂道:
「古桂,你已決心毀諾失信,挑起血腥殺戈了?」
暴烈的吼了一聲,古桂道:
「我是在為故友雪恥復仇,紫千豪,挑起血腥殺戈的人,是你而非我!」
平靜的,紫千豪道:
「你不用考慮考慮?」
邪惡的冷笑,古桂道:
「考慮什麼?考慮用什麼手段來取你的狗頭?」
吁了口氣,紫千豪身軀半轉,他向後面自己這邊的諸人道:
「現在是委曲亦難求全的,他們需要什麼,我們便只有給他們什麼,各位,你們全
知道該怎麼做!」
尚不待他身後的人有任何反應,紫千豪已暴旋而出,一溜銀燦燦的寒光直瀉古桂咽
喉,同一時間,他左手的劍鞘已猝砸「鐵劍老尼」!
「雙鈸擒魂」房鐵孤適時而動,他的黑色長衫「呼」的一聲斜飛半空,在兩脅處的
一雙鋒利金鈸已快逾電閃般握到了他的手中,鈸影如輪也似直取「黑馬金農」古少雄!
厲嘯著,「判官令」仇三絕率領他手下四名執事弟兄狂衝而上,剛好迎住了由「銀
旗尊者」為首的那十餘名中原人物,仇三絕的兵器是一支黝黑泛亮的金剛令箭形傢伙,
而「銀旗尊者」陸安的兵刃,則是一面三角形狀,全以銀絲編製,上綴充數倒須利鉤的
銀旗!
一拍手,發出一聲沉實的「蓬」然間響,天爺,熊無極那雙粗大的手掌上已經不知
在什麼時候戴上了一付,「金犀皮」縫製,更嵌滿了尖銳菱錐的手套,這雙怪異的手套
臂筒直透肘彎,看起來,他那一雙手就變得金晃晃又狠霸霸的了,不蠟,「金煞手」?
斜眼瞅著大搖大擺走過來的「黑白金剛」,熊無極朝天鼻一皺,黑厚的嘴唇濕漉漉
的一掀,他笑呵呵的道:
「二位大和尚,看樣子,只有我們哥兒幾個親熱親熱了!」
胖大的「黑金剛」看了熊無極一眼,轉對白金剛道:
「師弟,我們應該怎樣渡這廝了?」
「白金剛」並未開口回答——他似乎知道在這種情形之下,他的師兄「黑金剛」原
本就不須要回答的,就在「黑金剛」那個「了」字還剛剛露了個尖兒.宛如魔法一樣,
「黑金剛」的手上已多了一把「鐵頭錘」。而這把「鐵頭錘」乍現,它已來到了熊無權
的頭頂!
一聲暴笑,熊無極在難以察覺中退出本位,但是,另一位「白金剛」的那串沉重赤
銅哈珠卻蛇似的捲向他的脖頸!
「嗤」之以鼻,熊無極一縮猝旋,閃晃之下,右掌劈天,左掌拍地,狂颶澎湃中,
已將他的兩名對手全逼了出去,嗯,他這玄異而威猛的招術,正是他賴以成名的「金手
三絞式」的開山一式:「天地魂」!
當然,表面上看,熊無極的手法是簡易而明快的,但是,正在與他接觸的「黑白金
剛」二人在感受上卻和旁觀者不大一樣了,他們只覺得熊無極的招式一起,非但已將全
身空隙密密封閉,無懈可擊,更有一圈圈一股股的暗流翻續激盪,像是有一個巨大無形
的漩渦在他們四周回湧吸引一般,幾乎險些將他們硬硬逼進熊無極的掌勢之下!
現在,「黑白金剛」已絲毫不敢粗心大意,兩個人開始謹慎無比,又全神貫注的與
熊無極纏鬥起來,而熊無極卻老是「外甥打燈籠——照舊(勇)」,循環不絕的輪番腦
展著他這一記「天地魂」!
紫千豪「四眩劍」擇閃如電,倏東倏現、忽上忽下,劍身與劍鞘更融為一體,凌厲
至極的分拒著兩名強敵——手使金骨扇的古桂及施展著一把斑斕奇古鐵劍的清塵師太!
在他們旁邊不遠,『雙鈸擒魂』房鐵孤的那一對鋒利金鈸,可真是狂得暴烈得能奪
命擒魂,只見兩團黃光飛舞縱橫,銳風如嘯,步步緊逼他的對手「黑馬金農」古少雄,
而古少雄卻也不甘示弱,手中一柄「鷹鉤」也翻驚得有如急風驟雨,寒星點點流燦,一
時之間,還真分不出他們誰弱誰強,看不出他們那一個能佔那一個的上風!
最苦的要算是「判官令」仇三絕了,他竭力拚搏著「銀旗尊者」陸安與另三名中原
人物,可以說異常沉重,異常艱辛,以他的武學造詣來說,和陸安捨命一斗尚在伯仲之
間,就是差,至少也只差上一丁點而且,但如今平空又增加了三個亦是手下不弱的敵人,
打起來仇三絕就未免相形見絀,施展不開了……
他的四名得力弟兄,此刻也被七名中原強敵包圍著廝殺,雙方全像是豁出去了,招
招走險,式式要命,彼此誰也不讓一步,不進一招!
僅有一個未動手的,便是這次爭端的正主兒——關心玉之子關功偉,不過,他卻早
就手持一輛精亮銳利的奇形長劍,虎視眈眈的站到了紫千豪那邊;當然,他的心意任何
人一看既明——這小子是想乘虛而入,尋找空間抽冷子給傷父仇人致命一擊!
於是,就在呼叱如雷裡,寒芒閃流中,人影幌舞下,「吭」的一聲,一名仇三絕所
屬的執事弟兄翻著戰團摔出五步,他的咽喉處已然洞穿!
緊跟著,另一條中原人物的龐大軀體也跳起三尺,又重重掉落,他的半邊腦袋已被
大馬刀削掉!
雪亮的馬刀光輝映著血影狠狠透穿了一個中原人物的胸腔。馬刀暴抽,又戮進身後
掩上來的另一個敵人小腹,這個身體魁梧的孤竹幫「鐵旗堂」執事卻已再也不及作第三
度斬殺了,一條九節鞭已「嘩啦啦」的自斜刺裡飛來,尖銳的鞭端便「噗」的一聲嵌進
了他的後腦!
如今,仇三絕納四名得力手下,已有兩個屍橫命斷了,雖然,他們已取回代價——
三個敵人的陪葬!
另一面——
紫千豪已痛下決心不願纏戰,他長嘯如泣,在閃電般連連讓過「鐵劍老尼」的暴斬
二十七劍之後,他的「四眩劍」光芒猝漲,尾焰俱伸,宛似玄術一樣將他的身體全部包
含進那劍身所發出的寒光裡,而就在他的身形隱入那片濛濛劍光中的一剎,這股粗有斗
圓的光體已凌空長射,直取「鐵劍老尼」!
是的,這是「大魔刃」劍法中的第三式「燦燦飛虹」!同時,也是劍術中「馭劍成
氣」的至高精華顯示!
「一扇指天」古桂的金骨扇飛旋翻點,布成一片眩目的金網暴截斜欄,那全以薄薄
金片鑄造而成的鋒利扇面顫幻成一朵朵的黃光,古桂一邊嗔目大吼:
「師太快躲,這是『馭劍成氣』!」
當然,以「鐵劍老尼」的武功難度來說,她又如河認不出「換影移形」!
那斑斕古松的鐵劍在清塵師太的雙手緊握猛揮下,倏然脫指飛出,但它雖是失去了
人力的操縱,卻仍舊上下翻飛,持著萬鈞之力迎劈向那股劍氣,就好像鐵劍本身有著靈
氣一般!
剎那間——
飛射而來的劍氣猛然波震,但卻僅是波震了一下而且,並沒有延遲它前進的勢子,
而成上那股劍氣波震晃動的同時,清塵師大的鐵劍已在一連串的金鐵撞響中「咯嚓」折
斷,竟彈半空!
情勢的變化是快速得無可比喻,「鐵劍老尼」籍者拋劍遁路的身子尚未挪移出半尺,
那道斗圓的晶瑩劍光已銀龍一樣掠過了她的身體!
「刮!」的爆響,識見血光倏映,可憐清塵師太那一顆嗔目裂唇的枯乾頭顱已彈上
空中兩丈!
毫不稍遲,「四眩劍」反掠而下,狂風暴雨般一口氣四十九劍猛罩向正自大驚失色
的「一扇指天」古桂,古桂震駭中,金骨扇舞起一輪呼嘯的光孤,已被連連退出十步之
外,
力拼「黑白金剛」的熊無極見狀之下,不由大聲喝彩:
「有你的,紫幫主!」
但是,接著他這聲喝彩,卻驀地傳來一聲慘號——
又一名孤竹「鐵旗堂」執事血染黑沙!
「判官令」仇三絕也已經受了傷,他的左邊面頰是一片血肉模糊——顯然被一種什
麼利器鉤刮過了——那是「銀旗尊者」陸安的傑作。而仇三絕挨上這一下子的代價,便
是他的兵刃「判官令」所砸爛的那一顆腦袋,另三名中原對手裡面的一個的腦袋!
在一輪快攻猛砍中,紫千豪厲吼道:
「三絕,招人來!」
仇三絕的「判官令」飛起十次,力迎陸安揮捲了的銀旗,身形欺然倒閃之下,已將
一隻綴滿銅鈴的鐵矢凌空拋出,這隻鐵矢直飛半空,所帶起的清脆鈴聲,連老遠之外都
可聞得!
於是——
那排成六排的孤竹大漢們已在兩名頭領的前率之下立即喊聲如雪的衝殺過來,他們
早就等急了心起極了氣,早就渴望一戰了;現在,閃亮的大馬刀揮舞著,上百名的青衣
勇士有如浪潮般卷撲而至!
為了阻截這一批新增的敵人,「銀旗尊者」陸安不得不在迅速攻櫃中當機立斷,吼
道:
「孫廣成,吳樵,你們兩個與那邊的幾位馬上前去攔阻他們!」
叫孫廣成與吳樵的這兩名中原武士,聞言之下立時自圍攻仇三絕的戰圈裡躍出,一
面急急迎上孤竹幫潮湧取衝上來的百多名彪形大漢;一邊焦灼的大聲招呼著邵天在圍攻
僅存下的一個孤竹「鐵旗堂」執事的四名同伴前來助戰!
現在,中原來人這邊共有五個前去阻轄孤竹省的大批人馬——尚有一個仍在和那名
孤竹「鐵旗堂」的執事做著殊死之鬥——而當這五名仁兄甫始上前阻攔,便已被對面悍
野衝上的大批敵人淹沒了!
壓力稍輕的仇三絕,打點起全副精力來拚命搏鬥著他的強勁對手陸安,如今,雖然
仇三絕仍未佔到上風,但至少也總算支持住了!
銀旗呼轟揮展中,陸安大吼道:
「孤竹幫的朋友,你們如此以眾凌寡,到底是要臉不要了竟以百多人之數圍攻寥寥
三五人……」
判官令活閒著黝亮的光芒,翻飛掃劈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威勢既雄又猛,在一
聲帶著喘息的冷笑中,仇三絕叱道:
「娃陸的,你搞清楚是誰先開始以眾凌寡?你們已經不要臉皮在前了,本幫也只好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
在一片暴捲的銀燦旗影下,仇三絕辭退側旋,判官令劃著微小的弧線急速反劈回去,
他又狂聲笑道:
「不要急,陸安,兩河道上的第一高手,跟著還有更使作驚惶的事情在後面……」
「銀旗尊者」陸安還沒有完全會過意來,黑沙谷的那一頭。老天,竟又是蹄空雷動,
殺聲震天,另一援鐵騎已然旋風也似的捲了過來!
不錯,這一批騎隊便正是先前早已埋伏在狹谷那一邊的百名孤竹幫眾,為首者,乃
「毛和尚」公孫壽!
陷入重圍的五名中原武師,雖然個個功力不弱,氣湧如山,卻吃虧在人手太少,難
以挽救狂瀾,他們的五件兵刃全是染滿鮮血,橫劈直貫,瘋了似的斬雜著撲上前來的孤
價幫眾,但是,密密層層的孤竹人馬們卻俱皆前仆後繼,奮不顧身,在鋒利的大馬刀揮
舞下,前面的弟兄倒了下去天後面的同伴又踩踏著屍體和血跡衝殺而上,淒厲的尖號聲
融合著憤怒的咆哮,兵刃的寒光映閃著熱血的進濺,而馬刀如林。紛飛齊斬,短斧凌空,
四周穿掠,只是瞬息間的功夫,那五名中原來人全都命喪當場,連屍首也被亂刀剁砍成
了一團團的血糊肉醬!
他們四個人雖然死得慘歷,但是,至少他們也算夠本了,在他們五人喪命之前,孤
竹幫亦同樣用了二十多條弟兄的生命墊上。
此際———
那八十多個孤竹彪漢,在一陣吶喊中,又紛紛捲向了「銀旗尊者」陸安這邊,一下
子便將陸安圍了起來。
逼不得已之下,這位兩河的第一能手只有展開大架子使自己的攻拒威力盡量發揮出
來,而仇三絕是輕鬆多了,他諧同這批形同出擁猛虎般的手下們合力聯攻陸安。剎那間,
方纔的頹勢已為之大大扭轉。
銀旗暴揮如流雲乘風,滾滾蕩蕩,又似天瀑倒懸。浩浩滔滔。雇一片眩目的光閃與
雄渾的勁力中,三名孤竹弟兄慘號著被兜飛半空,眨眼之間,又兩名孤分大漢吃陸安的
鈍綱旗桿敲碎了天靈骨!
但是,其他的人們卻絕不退縮,一張張粗獷跑面客扭曲著,一雙雙怒睜的眸子帶著
血光,他們個個不屈不讓,人人爭先恐後,盡在豆大的汗水拋翻裡揮展著雪亮的大馬刀
狠砍敵人!
這時——
那群來自狹谷另一邊的鐵騎已然到了眼前,為首前「毛和尚」公孫壽大吼如雷,凌
空飛撲,他的那條亮銀棍在幻映起車輪般巨大的光華中,已泰山壓頂般重重砸向身陷重
圍的陸安腦瓜!
腳步急旋,陸安在飛快震開七柄砍來的馬刀後。又以手中銀旗奮身架出公孫壽的凌
空一擊,這一硬架,將他生生推出三步,而「判官令」他三絕的傢伙又帶著勁風呼呼掃
來!
與古桂格殺中的紫千豪把眼前場面看得一清二楚,他在二十九劍幻為一封抖灑而出
的瞬息,已振吭大呼道:
「公孫大頭領的人馬布圓陣待令!」
於是,那些跟隨公孫壽奔來馳援的孤竹大漢們,雖然也在摩拳擦掌準備衝殺,卻在
紫千豪一聲諭令下全又乖乖退回,也由兩名頭領調遣,迅速將一百人布成了一個整齊的
半弧陣形!
默立於峭壁之下的「白儒土」游小詩與「逸鶴」陳玄青,以及陳玄青門下的兩個弟
於,一共四個人,俱是面容愁慘,目光晦澀的注視著這一場血戰的連續演變,他們沒有
說話,也無話可說,他們的心情是沉重的,發郁的,窒夠的,他們不願為了失信而貽關
於人,但是,眼前的血腥,他們原先也該有幸沾上一點的,這些陷於厄運逆境裡的中原
武林同道,和他們總是一路的人,任是開始的時候誰是誰非,可是那些道理比面前的實
際感覺來說,無可喻言的是後者的份量來得重,但,縱然是再怎麼重吧,如今他們也只
有歎息著「隔山觀虎鬥」了……
「雙鈸擒魂」房鐵孤與「黑馬金農」古少雄的激烈拼戰亦已到了白熱化,房鐵孤的
武功造諧是威猛而雄渾,而且鬥志如虹,毫不退讓,古少雄的技業修為亦堪稱超絕,他
的把戲法子全走的隼利及尖銳路數——如他的人,攻勢連連,急使如電,雙方俱皆不做
他人之想,全是一上手便狠幹到底的作風,這一打下來,已經有兩百多招了,但看情形,
卻難斷測勝負屬誰呢……
「黑白金剛」力搏熊無極一人,卻連半點優勢也沒佔到,熊無極的刁潑、狠辣、詭
異,襯上他那山撼岳動的掌法,「黑白金剛」雖是以二故一,搞了半天卻毫無進展!
驀然——
消立一側的關功偉蛇一樣滑進了戰圈,他連一聲招呼也不打,覷個他自以為的空隙,
抖手十七劍,有如十七條串連成的煙花眩彩,電也似的襲向了紫千豪背心!
銳風如箭襲體,這時,紫千豪正應付著古桂「閻王扇」法中的七式大連環,他驟覺
有異,在古桂那一片輝耀的金色扇影縱橫中立時暴斜,毫不考慮,反手便是一記「大魔
刃」手法中的「迢迢長龍」!
光影幻芒急亂幌映裡,紫千豪驀覺背後一熱,他卻連看也不多看一眼,「迢迢長龍」
一式中的劍流星雨,已狠酷至極的飛罩關功偉!
關功偉是「南劍」關心玉的獨子,關心玉的家傳劍法自然留傳予他,但是,關心玉
的那付超絕身手,乃是數十年的淬煉與磨礪始達斯境,他的獨子關功偉今年才得二十出
頭,在歲樹、經驗、時間,與他本身的天賦來說,又那裡能以完全領受?換句話說,關
功偉雖然有一個名流天下的利害老子,可是他本身的修為卻又那及其父十之三四?紫千
江「大魔刃」的劍術連關心玉都無力可防,他的兒子關功偉就更不用談了!
於是,在一串急劇的金鐵交擊聲中,關功偉長劍倏然被絞出手,他自己也狂號著摔
出三步——紫千豪已經在他身體上準確無比的刺中六劍!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17:11
四、強豪膽 寧同玉碎
就在關功偉摔跌出去的一剎,那邊圍攻陸安的孤竹弟兄已有四名飛奔過來,他們立
即撲到關功偉的身上,不自分說,橫拉直曳的拖到一邊,七手八腳的將這位劍術名家後
裔捆了個結實!
紫千豪方才在危急中回劍卻敵之時,他自己背後也被古桂的金骨扇以「閻王扇法」
裡的七式大連環手法劃上了一記,如今,紫千豪的背脊上已經翻開了一條半尺長的血口
子!
絕不遲疑,紫千豪雙手握劍,在飛快的狂揮暴劈中,「輪迴十八式」劍術裡的一十
八式在一口氣之間同時推出!
「四眩劍」的劍身泛動著流光蛇芒,在銳嘯排落的空氣裡穿織交射,而劍尖灑拋著
瑩瑩星點,弧形的光影融合著條條的芒帶,映出一幅令人心迷神感的奇麗景色來,劍影
與劍影排列著,飛掠間合,來自天地之間,來自四面八方,犀利極了,也浩烈極了!
古桂冷汗如注,目睜欲裂,他喘著氣,張著嘴,身形像急風搖柳般欺然晃動,同時,
右手猛挫猝揚,嗯,那把金骨扇裡暗嵌的九隻尖銳金骨已在一片絢燦的光閃中以匪夷所
思的快速飛射而出!
豹皮頭巾在紫千豪的面龐四周擺起一度美妙而灑脫的半弧,他的唇角噙著那抹帶有
血腥意味的冷笑,於是,他在「四眩劍」一泓秋水也似的劍光暴漲中,老天,又是一記
「大魔刃」劍術:「燦燦長虹」!
不錯,這是方才斬殺清塵師太的一招!
情勢的變化是快速而急促的,古桂扇中金骨甫射,紫千豪已馭劍成氣,有如一股濺
射起的水柱般兜頭罩來!
驚惶與震駭擁塞在古桂心田,這位「咸陽」大豪深切明白憑自己的功力是無法抵擋
得住的,他拚命躍騰向空,一邊還僥倖的希望自己那以「九鬼抓心」手法所射的金骨扇
能奏克敵之功——
「叮——嚓嚓」的細碎聲音急揚。九隻金扇骨剛一接觸那股劍氣,竟然已化成了一
蓬光閃閃的金雨飄灑四周,古桂魂飛魄散之下,抖手擲出剩下的金扇,身形快翻。一口
氣揮出了三十三掌!
「嗆啷」震響中,古桂擲出的金扇已在一剎間被斬削為二,他揮出的掌影也立時翩
翩飛曳圍擊向那股劍氣,可是,只見掌影翻舞,劍氣閃耀,沒有人清楚的看到那是怎麼
回事,古桂已經狂嗥著自半空重重墜落——
他的一雙手,齊腕以下俱被削掉,只剩下兩條光禿禿的手肘了!
古桂痛苦的在沙地上翻滾呼號,他那一襲銀袍上沾滿了怵目驚心的血跡,而鮮血仍
然汩汩涓流,地上厚厚的黑沙,卻似嬰兒貪婪的嘴唇一樣,眨眼間便將他流出的血液吮
吸一干!
峭壁下——
「白儒士」游小詩再也不忍心觀看下去了,他急掠向前,蹲下身來就待先為古桂止
血!
五六名孤竹大漢自圓陣裡奔到,大馬刀凌空眩閃,當頭便要朝游小詩砍去——
站在那裡,略現疲乏的紫千豪見狀之下,趕忙大聲道:
「由他去!」
五六名的神惡煞似的孤竹勇士聞聲之下,馬上停下勢子,有些愕然的,卻恭順的齊
齊退下。
游小詩側身向紫千豪拱手,真摯的道:
「紫幫主,多謝了。」
微笑頓首,紫千豪面上沾有一顆細碎的汗珠,他友善的道:
「不敢,請自為古桂療傷;雖然姓古的是本幫強敵,但他卻仍然是一個人,而人,
使該享受人的待遇。」
游小詩動容的道:
「紫幫主如此寬宏大量,在下就更覺汗顏了……」
平靜藥笑了笑,紫千豪道:
「言重了。」
於是,游小詩蹲下身來,自懷中掏出一包救急的藥物棉布,開始匆忙的替躺在地上,
早已痛得全身痙攣的古桂敷紮起來。
轉動著「四眩劍」淨亮閃耀的刃而,紫千豪不覺輕輕吁了口氣,他緩步來到房鐵抓
與古少雄搏鬥的地方。
威名赫赫的「黑翼門」掌門「雙鈸擒魂」房鐵孤,與「洛陽」霸主「黑馬金農」古
少雄已然很拚到三百招上,但是,令人驚異的卻仍舊未能擊敗他的對手古少雄;房鐵孤
那一雙金鈸固然是動若雷勢,掣似閃電,翻舞間夾有霹靂之威,不過古少雄那一隻怪異
的獨門兵器「鷹鉤」,也是揮似流光,展如寒星,出手下那褸影得栩栩若生的桿頂鋼鷹
圖形便宛如幻為萬千振翅啄賺的鷹隼,從容飛繞,穿織交舞,他的功力盡示。幾乎毫不
遜於他的對手!
現在,紫千豪明白古少雄為什麼會如此跋扈囂張,目中無人的原因了,古少雄乃是
有跋扈囂張的本錢哪……
輕輕摩裟著劍柄,紫千豪考慮著要不要上前助戰——高手相搏,大多不願有人插手
幫助,主要的,是個尊嚴問題——紫千豪知道這些,但是,他更知道眼前這兩位傾力搏
斗的好手,就快要接近分勝負的時間了,他們的屢戰已到達最劇烈的高潮!
於是——
就在紫千豪稍一猶豫的瞬息間,鬥場上這兩位俱已豁出全力搏鬥的強者已在暴怒及
疲竭中互相做出孤注一擲的狠擊——
房鐵孤的雙鈸猝然齊揚分旋,在兩溜黃光炫耀下,他的左手鈸已凌空飛起,但只飛
起五尺,卻在急速的迥轉中顫響著斬向敵人,不分先後,他壯大的身軀傾斜滾進,右手
鈸彷彿平地捲滾的漫漫黃沙,飛砍而去!
動作是快速得無可喻言的,只是剛剛看到發生,便即有了結果,而在房鐵孤的這式
險招甫始展開,古少雄那邊也相同的使出了搏命之術,他那輛「鷹鉤」以雙手緊握,暴
揮急舞裡抖幻出一輪輪的光影,在光影中鷹鵬飛旋,勁力如山,在這片片玄景始才湧起,
他的「鷹鉤」已神鬼莫測的倏而由下至上,自一個極不可能的怪異角度裡猛然上挑!
突然間人影交掠,光彩閃燦,兩聲痛苦的悶哼差不多是同時揚起,房鐵孤硠硠蹌蹌
出了七步,全身一晃,「噗通」坐倒黑沙地上,他的一條右腿,從膝蓋到大腿跟,整整
翻開了一條尺多長的傷口,這條傷口深透至骨,血糊糊的肌肉全部的兩邊翻捲,連肉層
裡白白的脂肪,蠕動的血管都看得清楚,甚至,那白澀澀的,上面還沾附著血紅肉絲的
腿骨也都那麼展露出來了!
古少雄卻是打著轉子重重摔出了八尺,他的左肩齊著肩頭,有一大塊連骨帶肉俱被
削斷的創傷,也同樣有白慘慘,血滴滴的骨頭露了出來,此外,他的小腹上也有大量鮮
血湧出,古少雄正以一隻手緊緊壓住傷口,但是,假如從側面仔細瞧去,可以驚煞人的
看見在他手掌掩壓之下,那已冒出了腹外的一小段肚腸——那蠕滑滑的一小段肚腸!
不用紫千豪吩咐,十名孤竹兒郎已由留陣中奔到。他們其中六個立即一擁而上,雪
亮的大馬刀交叉著擱上了早已痛得氣若游絲的古少雄脖子上,另四個,則迅速來到房鐵
孤這邊,
紫千豪急忙掠至房鐵孤身邊,他俯下身來檢視傷口,焦切的道:
「房兄,連累你了,你且稍忍片刻,立時有人為你治傷!」
粗獷而堅毅的面龐上佈滿了拉拉汗珠,這些汗珠又一滴滴的池墜到房鐵孤的虯髯上,
他大口的喘息著氣,任雙頰的肌肉不停抽搐。這位「黑翼門」的掌門人卻仍咬牙大笑道;
「不妨事,不妨事……少兄,我真夠慚愧……連這麼一個混小子也收拾不……太丟
人了……」
紫千豪忙道:
「房兄太客氣,姓古的你已擱下他了……現在不談這些,房兄,歇息要緊!「
痙攣著嗆咳的又笑了兩聲,房鐵孤歪曲著五官道:
「便算擱下了他吧……也實在不算乾脆俐落……黏纏了這麼久才將姓古的小子弄倒,
而自己卻也掛了彩……夠窩囊了……」
此刻,一名頭領已拿著金創藥匆匆奔來。他又解下腰側懸掛的皮水囊,蹲下身來便
待先為房鐵孤上藥包紮——
輕柔的,一個聲音自側傍飄來:
「這位兄弟,且慢!」
紫千豪與那名頭須立即轉首看去,嗯,說話之人,竟然卻是「白儒士」游小詩呢!
在那個頭領的任愕中,紫千豪向他搖搖頭,朝游小詩一笑道:
「游兄可有高見?」
游小詩快步走近,善意而誠懇的道:
「紫幫主,在下對於醫術一道路有鑽研,看房掌門人之傷已經深達筋骨,不是一般
金創藥物可以效治生效的,若是幫主不棄,可否由在下代為療治?」
略一沉吟,紫千豪道:
「那麼,就麻煩游兄了。」
似是看出了紫千豪沉吟的原因,游小詩低沉的道:
「紫幫主放心,如今貴方諸君並非在下敵人,便算是敵人吧,在下亦不會趁著替人
療傷之際暗使手段,正如幫主所說,只要是一個人,不論敵友,仍算個人,既是人,就
該享受人的待遇!」
豁然一笑,紫千豪拱拱手,道:
「如此我是多慮了,尚清游兄莫怪,游兄,請!」
於是,游小詩來至房鐵孤身邊,以熟練而迅速的手法,仔細的為房鐵孤療拾起傷口
來。
紫千豪目注那邊沙地上的古少雄,他冷冷的叱道:
「你們給我把那人抬到一邊!」
六名看守著古少雄的孤竹弟兄齊聲轟諾,馬上便將古少雄重傷的身體匆匆抬到峭壁
下面去了。
如今,便只有「銀旗尊者」陸安,單伶一人的那個中原人物,與「黑白金剛」四個
敵人還在負隅頑抗了,而陸安已然陷入重圍,被仇三絕與公孫壽,另加六十多名孤竹弟
兄——其中已有近二十人被陸安擺平了——團團圍住,陸安的功力是雄渾而強悍的,可
是,他遇上了與他的造詣相差無幾的仇三絕,以及奮不顧身的公孫壽,還有那六十多個
俱不畏死的孤竹好漢,這一來,陸安任是有三頭六臂,也是寡不敵眾,捉襟見肘,此際
他雖已打倒了近二十名孤竹兒郎,但他自己卻也掛了好幾處彩了!
僅剩下的那名中原二流人物,先他和那個孤竹幫的「鐵旗堂」亦是僅存的執事纏鬥,
照理說是可以扯平的,甚至還能佔點上風,不過,現在又加上了兩名孤竹幫的頭領協同
那名執事弟兄搏殺,情形便完全不同了。這位中原人物只有步步後退、凌亂招架的份啦!
最那邊,「金煞手」熊無極以一敵二,力搏「黑白金剛」,依然掣若流電,動似星
瀉,抱起如長江大河,式出像山頹浪湧,狂猛至極。而「黑白金剛」固然也傾力以對,
聯手狠拚,但在情勢上卻毫未制得先機,幾乎攻拒之間,僅皆處在被動地位,兩個大和
向團團溜轉,他們不似為了克敵而戰,簡直有些為了保命而搏了。
當然,眼前的情況已全入了孤竹幫的掌握,只是要盡殲敵人,恐怕尚須再有一點時
間才行——
而就在此時,紫千豪也才突然聽到了黑沙谷進口那邊傳來的隱隱殺喊聲,這陣隱約
的殺喊聲大約已經開始很久了,但直到現在站引起紫千豪的注意,先前,他的精神與意
志,全都擺到身邊四周的癘血拼戰上去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18:03
五、劍幻虹 灑兒女淚
當然。由於這陣殺喊聲的傳來,也衷即促使紫千豪想起了一件事,中原來敵在進入
黑沙谷之前,便好像曾經留下了一部份人馬在谷外掩護;而看這情形,他們留在谷口的
那批同伴,顯然已與孤竹幫埋伏在谷外兩側丘陵地裡的人馬發生爭戰了……,
紫千豪想不出他們是在一種什麼樣的情形下才展開拚殺的;是中原來敵先發現了孤
竹幫的伏兵呢,抑是孤竹幫的弟兄們未聞號令而擅自行動?但不論他們是如何發生排戰
的,這拼戰卻總已發生了……
不再猶豫,紫千豪向那邊排成半圓形的百名孤竹幫手下一揮手,他上前幾步,大聲
吼道:
「你們馬上由你們的兩個頭領帶著,趕到谷口去協助我們那邊的弟兄!」
百名孤竹幫兒郎轟喏如雷,於是,連那一個跑來想為房鐵孤治傷的頭領也重回原隊,
在一片吶喊下,一陣風也似的朝黑沙谷谷口那邊衝了過去!
紫千豪心頭有些不寧,他不知道對方在谷口留下那批人物裡是否有眼前這種能手?
若然,則自己埋伏在那邊的一干弟兄只怕就處境艱險了,否則,他們在三位大頭領的調
遣下應該可以支撐下去,不過,不管那邊的戰況如何,在紫千豪心中也是個累贅,因此,
他迅速下定決心——盡速了結眼前的干戈!
當紫千豪的決心甫下,隔著他八步外,「吭」的一聲悶哼傳來,嗯,那名碩果僅存
的中原二流角色,已在精疲力竭中,被圍攻他的兩名頭領之一一馬刀貫穿了胸膛,這位
朋友身子尚未沾倒地,那名浴血苦戰良久的「鐵旗堂」執事又搶上一步,扁過大馬刀的
刀背,猛一下子將他的腦袋砸了個大開花!
在重圍之中的「銀旗尊者」陸安,睹狀之下,知道大勢已去。他狂厲的尖嘯著,銀
旗呼轟翻捲,如濤似浪,在迴旋流落的浩大勁力中,不僅又掃飛了三名孤竹弟兄,連仇
三絕與公孫壽也被迫得退出了好幾步!
有如瘋虎山柙,陸安手中銀旗暴舞粹旋,銀光賽雪,帶著拔山移鼎之威夷沖而出,
兩個高頭大馬的孤竹兒郎揮刀阻攔,卻吃他的銀旗猛抖之下硬硬砸翻出去,陸安心浮氣
燥的往外突圍,但被他逼向兩側的仇三絕與公孫壽二人卻又奮不顧身的再次合截上來!
仇三絕的「判官令」有如一溜黑箭般暴破敵人雙腿,公孫壽的「亮銀根」卻帶著虎
虎風聲,在條條光影閃映下,遮頭蓋臉便是十九棍凌空猛擊!」
陸安也似橫了心了,他的銀旗繞身捲起,「嗆」的一下震開了仇三絕的『判官令』
又緊跟著「嗆嘟嘟」的連連架移公孫壽的「亮銀棍」,但是他在兩股大力的合擊齊攻裡
不由馬步浮動,歪歪斜斜退出好幾尺!
雙眸如血仇三絕毫不遲疑,他雙足飛蹬,身形如影隨進,筆直撞向陸安胸前,大吼
一聲,陸安斜側半尺,銀旗猝卷未中,卻用旗桿「蓬」的將仇三絕撞滾沙地,可是,就
這一剎之間,他自己也被公孫壽飛來一棍砸翻!
在黑沙軟軟的地下,陸安披頭散髮的急速翻滾,銀旗護著上面,呼轟揮展,五柄緊
跟著砍下的馬刀猶竟被他絞飛,而也滾在地下的仇三絕卻強忍痛苦,雙手握著「判官
令」,奮力朝陸安背後插去——
低叫一聲,陸安躍身站起,肩頭一擊雖然躲過,卻也吃仇三絕的傢伙碰掉—一大片
皮肉,他的身形大大搖幌著,尚未站穩,「毛和尚」公孫壽的「亮銀棍」又已狂風暴雨
般當頭罩落!
咬牙切齒的,陸安不退不避,連消帶打,瘋了一樣反而倒逼向公孫壽,他的銀旗揮
舞如浪排山傾,威凌至極,比公孫壽的棍下霍霍、宛似風號雲湧毫不遜色,眨眼之間,
公孫壽大吼如嘯,背上的一大塊皮肉已被捲掉,而同時,他的「亮銀棍」又一次砸在陸
安腰際!
這一下,任是陸安再稱勇冠三軍,也承受不住了,他悶嗥著,連連打了好幾個轉子,
癱了一樣仆倒下來!
滿頭大汗,面容焦黃的仇三絕狂吼著,躍上去使待以手中「判官令」直貫敵人咽喉,
可是,他的「判官令」還只剛剛舉起,一旁的紫千豪已急叫道:
「慢著!」
搖晃了一下,仇三絕馬上收了傢伙退後,他望著紫千豪,唇裂舌燥的啞著嗓子道:
「大哥……要饒他?」
紫千豪平靜地道:
「先拿下再說,三絕,你歇會。」
早有十幾個如狼似虎的孤竹大漢一窩蜂奔了上來,七手八腳便把地上的陸安捆了結
實,可憐這位兩河道上的首席高手,如今非但全身上下血跡淋漓,就連腰都也瘀腫極痛
得不得動彈了,這還不說,他甚至左肋骨卻被砸斷了兩根!
混著血與殲,「毛和尚」公孫壽氣喘如牛的奔了過來,他將「亮銀棍」往沙地裡一
柱,急切的道:
「大哥,這姓陸的老小子難對付,他又傷了我們二十多名弟兄,還留著他干鳥?一
刀宰殺了多俐落!」
冷冷一哼,紫千豪道:
「我自有道理,你不用多說!」
連連搖頭,公孫壽恨恨的道:
「大哥,這種執迷不悟的東西,留著,也是條禍根,他不會感激大哥份的寬宏大量,
以德報怨的——。」
紫千豪臉色一沉,怒道:
「公孫壽,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心頭一跳,「毛和尚」不敢再多說,他急忙躬身,唯唯諾諾的退了下去。
現在,除了那十名二流中原來敵全已就誅之外,「鐵劍老尼」清塵師太亦已授首,
「黑馬金衣」古少雄重傷遭擒「一扇指天」古桂被斬去雙手成殘,關功偉早就流血流得
癱瘓一堆,捆粽子似的捆了起來,如今,「銀旗尊者」陸安也陣上失風,被孤竹幫生擒
活捉。尚在苟殘喘的,就只剩下和「金手煞」熊無極拚鬥的「黑白金剛」了……
紫千豪知道熊無極的一身功夫威猛暴辣,硬扎無比,「黑白金剛」雖然厲害,卻如
不會是他的對手,只是,熊無極要在短時間內收拾對方,也並不容易,那恐怕就要多少
留點危險了。如今一紫千豪欲求這場爭鬥盡快結束,他十分無奈,但也只好催促熊無極
冒險求勝:
「熊兄,請加把勁,大家就等你了……」
熊無極在穿掠如飛中哈哈大笑道:
「好,紫幫主,我就叫一雙禿驢早些正果!」
「果」字跳躍在他的舌尖上,這位減震天下的「金煞手」倏然抖出九十九掌,分向
四面八方拍出,在血刃似的掌影翻飛裡,他賴以成名的絕活「金手三絞式」已突然自第
一招「天地魂」進展到第二招「大漩渦」,只見他雙掌拋著大圓弧,由外向裡,由裡向
外,快速得不可喻的翻纏揮絞,早就著不清他雙臂雙手的動作,僅能看到一圈圈的黑影
裡外湧蕩,有如瀚海漩渦,龍卷之風,連空氣也「呼嘻嘻」的打著轉子凝囫流動,「黑
白金剛」在一連串的抵擋中雙雙往後倒退,而熊無極吼叱如雷,「金手三絞式」的最末
一式驀地出手——「纏龍臂」
熊無極的兩掌宛似剎那間幻成千萬溜金晃晃、顫浪浪的光體,挾著移山倒海之威,
飛繞流竄,交織縱橫,頓時只見閃影如雪。聲勢浩浩,彷彿千萬個狹長的金雷在波擊穿
掠!
於是——
齊聲尖嘯,「黑白金剛」也一下子豁出去了,他們一左一右,「鐵頭睡」狂揮急舞,
宛若流星連串,赤銅唸珠捲纏掃絞,像是蛇影沒空,兩個大和尚不退反進,猛然搶進了
熊無極的威力範圍之內!
當然,他們不是傻子,但他們為什麼不退及進呢?這道理很簡單,」第一,他們便
是躲讓,俊不見得能以脫開熊無極這一式的凌厲攻擊。第二,即是讓開,這一次僥倖,
下一次卻不一定有這種好運氣,繼續戰下去,他們心知非對方之敵。第三,如果他們一
味退避,就永遠近不了敵人之身,換句話說,也就永遠佔不上攻擊位置,勝不了敵人,
最後一點,他們更明白大勢去矣,再不拼一下子,只怕就會連本錢也摸不回來啦,有了
上面這四個原因,「黑白金剛」當然不會再纏鬥下去,他們已發了狠,打算拚得一個是
一個了!
在掌影縱橫,金芒暴閃中,在錘勢飛舞。念珠纏捲裡,三條幾乎已看不清的人影一
觸之下,倏然分向三個不同的方向彈去——。
胖大的黑金剛等於是翻著觔斗摔在地下的,白瘦的白金剛也是一口的鮮血狂噴著橫
倒,而熊無極,嗯,左頰上帶著一片凸起的紅腫痕印,喃喃咒罵著硠蹌好幾步才堪堪站
穩!
紫千豪躍至熊無極身邊,急切的道:
「熊兄,傷得如何?」
朝沙地下狠狠吐了口唾液,熊無極撫著左頰的傷處;必著嗓子低罵:
「我操他個六舅,幸虧我的腦袋編得快,再加上這兩個禿驢的心已慌氣建,這一下
子才險險避開了正面,要不,只怕這半邊老臉都要被砸碎了!」
查視著熊無極頂頰上的傷痕,紫千豪釋了口氣道:
「還好,只是那赤銅意球掠過的浮傷,卻是真險……」
熊無極悻悻的道:
「要不是幫主你在催我。至多再有三十招,我就可以毫髮不損的將這一雙狗肉和尚
活拆了,如今卻他媽的還吃他們撈回一筆!」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已經十分驚人了,熊兄,放眼今天激戰,能像閣下這般乾脆俐落致勝殲敵的,還
數熊兄你最為傑出呢……」
領了領,他又道:
「況且,熊兄對手又俱非泛泛……」
搖搖頭,熊無極低啞的道:
「別把我摔高了,娘的,大家捉對兒干,也只數我磨蹭搞了這久才勉強交待下
來……」
轉移開這個話題,紫千豪有些急促的道:
「熊兄,你在這裡歇會兒,谷口那邊大約發生了事情,我要馬上趕過去看一看,記
得臉上的傷要塗藥,我的弟兄們帶得有各種急救藥物:」
說到這裡,他回身大叫道:
「三十名弟兄跟著我來,其餘的人不動,由仇堂主負責處理此地雙方傷亡!」
於是,在三十個孤竹兒郎受命匆匆往前聚集中,熊無極已連忙拉了紫千豪一把,翻
著一雙眼睛道:
「咦,咦,紫幫主,你一個人去?卻把我丟在這裡作甚?我又不像他們那樣掛綵得
重,走不動了,瘟在這裡裝孫子哪!不行,我要跟你一道去!」
紫千豪一面指擇手下弟兄們行動,邊忙道:
「熊兄,你的本份已盡,不應再勞累了……」
慘叫一聲,熊無極跺腳道:
「為朋友歌力還有什麼本份不本份的?有多少勁使多少勁,我只是臉上挨了一下子,
根本不礙事,等到我連爬也就不能爬了,用不著幫主體吩咐,我自己也會乖乖留下來,
紫幫主,你就別磨贈了。我們一塊開步吧!」
曉得這位「金煞手」的脾氣,紫千豪也就不再推諉,他笑了笑,道:
「也罷,熊兄,我們走!」
他們兩人在前,那三十名孤竹好漢緊隨手後,齊齊邁開大步飛快朝谷口那邊奔去,
眨眼間,紫千豪與熊無極已經肩若流星橫空般搶光掠出了黑沙谷!
兩個人的身影甫始揀出谷外,喝,這裡卻也早就成為一片修羅場啦,約有五六名中
原人物,正分成三處,被一身青衣的孤竹大漢們團團圍住,正在做著拚死殊鬥,四周,
已經躺下好幾十具死屍,其中大多數孤竹幫這邊的,另外,還有四具中原來敵那邊的,
斑斑血跡,塗染得到處都是!
紫千豪在十步之外站定,目光一掃,已將眼前情勢看得分明,看分明了,他也才略
略放下心頭一塊大石,無可置疑的,谷口這裡的排鬥,孤竹幫方面亦已佔了上風,將局
勢完全控制住了!
中原人物那邊,仔細一數尚在負隅頑抗者有六個人,更有一個是女性,其中四個人
武功不弱,但卻不算過於突出,而且四個人全掛了彩,逐漸成為強勢之末了,這六人中,
只有當中兩個相當扎手,這兩個人,一位白面白衣,禿頭無須,另一個腰粗膀闊,瞼赤
如血,白臉的一位使著把「穿山雄」,紅臉的一個手執「八角錘」,倆人俱是勇猛無比,
攻擊力大,他們兩人把守在一片方圓十餘丈的山丘上,交織穿舞,相互衝刺,圍攻他們
的上百名孤竹幫人馬雖然層層密密,流轉旋攻,卻仍是不能超過雷池一步,只見刀光刃
影,閃映殺喊聲直入雲霄,而孤竹幫的兒郎們不時濺血橫屍,東摔西滾,既沒有一個人
沖得上去的!
領著這百多名手下圍攻上丘西敵的,嗯,便是「斷流刀」伍桐,在此刻,伍桐的一
雙眼全憤怒得幾乎要突出眼眶子了!
此外,餘下那四個敵人,有一個被「二陀頭」藍楊善的金鋼杖逼得連連後退,左支
右拙,這位滿頭大汗的仁兄一邊要抵擋著藝業強過他多多的藍揚善,一面還得不時防範
四野隨時衝殺過來抽冷子猝襲的孤竹漢子們,情況之迫急,已是到了無以復加地步,他
剩下的三個同伴,有兩個被「白辮子」洪超帶著的上百名手下攻殺得早就險象環生,難
以自保,最後那個女子在數十名孤竹大漢的圍襲裡,也狼狽到非要漫野遊竄閃搏才堪堪
勉強支撐的形勢了……
有趣的眨眨眼,熊無極呵呵笑道:
「這裡也蠻熱鬧的,紫幫主,你瞧瞧那些中原來的好朋友們,一個個還活龍活現的
要他媽的活寶!」
紫千豪指了指山丘上那兩個猶在發成逞狠的人物,低聲道:
「他們是甕中之鯉,無可施展了,只有那裡的兩個人似乎還可以掙扎一段時間,熊
兄,你識得這兩位嗎?」
瞧了瞧,熊無極搖頭道:
「不認識,這兩個傢伙的功夫都不差,夠得上硬把子的身份了!」
神色冷凜的,紫千豪道:
「這兩人至少已經使我的手下傷亡在三十名以上!」
笑笑,熊無極道:
「但他們自付出代價的,紫幫主。」
點點頭,紫千豪硬生生的道:
「當然!」
他又一指那個正在山野間流動閃移,邊戰邊走的女子道:
「至於這位大姑娘,熊兄,你見過不曾?」
瞇著眼看了一會,熊無極依舊搖頭道:
「面生得很,不曾有幸相識……」
紫千豪淡淡的道:
「我卻知道她是誰?」
詫異的,熊無極道:
「你又如何知道?以前見過麼?」
紫千豪雙目煞氣畢露的道:
「不錯,這女子便是『玉馬堡』堡主『九指攀月』韋蕪的女兒韋小茹!」
恍然一笑,熊無極道:
「我曉得幫主你與韋老鬼往日的那段樑子,他的寶貝女兒可也真去找時機替老子出
氣哪,這一下。可叫應了兩句話:『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獄無門投進來』,娘的,冤家
路窄了!」
表情冷酷的,紫千豪道:
「我怕她今日是要如此了——」
這時,一陣震天的吼叫聲來自谷口,那跟隨紫千豪前來支援同幫的百餘孤竹大漢,
已有如一群山押猛虎般在兩名頭領的指揮下撲向了那幾個已然情況危急了的敵人!
熊無極吃吃笑道:
「紫幫主,我們也上去將那一對紅臉白面的夥計收拾下來吧!」
微微頷首,紫千豪道:
「好,熊兄!」
兩人的身形猝射,已有如兩道流虹般長掠到山丘之前。正在冒死衝殺的孤竹兒郎們
一見是他們的龍頭大哥到了,俱不由歡聲雷動,呼喊震野,每個人的精神剎時更形抖擻,
勇氣越見奮激:
「大哥到了!」
「弟兄們衝上去啊,大哥來了!」
「加把勁,哥兒們,有大哥撐著啦……」
眨眼間,孤竹幫人馬就像突然吃了振心丸一樣,個個奮勇,人人爭先,前仆後繼,
往山丘上衝,大馬刀靈活如電,短斧飛閃,頃刻間已將那兩個大漢把持住的十丈方圓退
縮進去三丈還多!
尤其是「斷流刀」伍桐,他一面覺得心情振奮,一面又感到慚愧無顏,在手上大馬
刀的飛砍翻舞中,不顧一切,咬牙嗔目,豁出了命般的猛攻向敵人。
足尖一彈暴起,紫千豪的「四眩劍」在一溜寒電裡猝取那白臉白衣的人物,他口中
厲叱道:
「伍桐退下!」
大馬刀翻飛之下急速後仰,伍桐如命躍退,他一邊悲極的吼道:
「不能輕繞他,大哥,我們已經有三十多個弟兄喪在這兩個王八羔子手上了!」
「四眩劍」流燦輝展著,紫千豪冷冷的道:
「我知道!」
那邊,「金煞手」熊無極亦已接下了紅臉漢子,他二話不說,甫一照面,掌勢便有
如天崩地裂般捲上去!
紫千豪的攻勢是威猛而凌厲的,加上他一腔怒火,滿腹憤恨,出手變招全連一丁點
餘地也不稍留,招招皆如要害攻殺,式式俱向致命之處施展,劍芒如雲,刃影儀電,眨
眼裡已把那紅臉人物逼出了十五步!
伍桐退出之後,立即將四周的手下調遣至各個適於攔截攻擊的位置,但見馬刀橫胸,
短斧握手,一干孤竹幫弟兄們已經把週遭團團包圍,只待敵人敗逃,便要阻攔格殺——
假如那一雙敵人還有機會散逃的話。
現在——
紫千豪的出手越來越快,攻殺的速度越來越急,劍刃帶著呼嘯的光芒連連飛旋,劍
影相接,有著騾而狂風,一陣強似一陣,猛斬狠戮。前後左右,全已叫他的「四眩劍」
刃光所佈滿了!
那白臉白衣的人物亦在竭力抵抗,他手上沉重的「穿山錐」招展格拒,身形閃挪如
龍移鳳舞,又快又活,但是,他卻無法將既成的劣勢挽回,一張白臉已然泛了蒼黃不說,
大量的汗水更已沒過重農,連他喘息,也粗濁得是老牛打呼嚕……
而熊無極對付的那名紅臉敵人,情形也有比他的同伴稍好,熊無極現在所施出的掌
法,已不是他方才在山谷中的那套「金手三絞式」,而換了一種歹毒陰狠並不較「金手
三絞式」遜色的「天旋掌法」,他戴著「金犀皮」手套的兩雙粗大手掌拋揮努斬有如千
百面血刃在尖嘯穿織,翻飛中風聲呼轟,宛似挾著金雷霹靂,掌勢走的俱是迴旋繞轉的
路子,橫砍斜削,上壓下挑,暴烈極了,隼利極了。
紅臉仁兄咬著牙,瞪著眼,拚命在熊無極的掌影勁山之下衝突騰挪,有亮亮的「八
角錘」作著短路子的揮展招架——如今他也只有招架之功了,只見一片片,含著無比力
道掌影在他四周翻飛流曳,呼嘯打轉,而他卻宛如被這些魔鬼也似的幻影吞噬了,包裹
了……。
驀然——
「吭」的一聲悶嗥,那與紫千豪拚殺的白臉人物已一頭撞跌出去,他的「穿山錐」
脫手拋落一側,就在這人撲倒的瞬息,紫千豪那炳寬刃鋒利的「四眩劍」,正「嘩」的
一聲從敵人的左助深處抽拔出來!
「四眩劍」瑩亮清澈的劍尖上凝聚著幾滴腥紅的血珠,紫千豪目光如冰,挫脫揚手,
於是,那幾顆聚在劍尖上的血珠子便拋飛半空,又泛閃著怪異的赤紅微彩落於塵土。
緩緩的,紫千豪轉過身來,他剛才把視線投注過去——
「啊……啊……」
而聲短促而淒厲的慘號聲倏而揚起,那個與熊無極較鬥的紅火臉大漢正打著轉子往
外施出,每一個旋轉,這人便有一大口鮮血略出,到最後,他在摔倒地下的一剎,叫人
清楚看到他那張原如吐血也似的赤臉,竟已變成了蠟一樣可怕的僵冷與慘白!
站在那裡拍了拍手,熊無極笑嘻嘻的道:
「還是慢了你一步,紫幫主!」
紫千豪微微一笑,道:
「你那對手似是功力較強!」
打了個哈哈,熊無極笑道:
「非也,只是我這幾下子把式還夠不上爐火純青罷了。」
這時,伍桐拭著大腦門上的汗珠子奔了過來,他輕喘著,慚愧無已的道:
「大哥,我實在替你丟人,折了這麼多弟兄卻沒有收抬下人家,到了未仍得要大哥
及熊老兄費力。」
紫千豪淡淡的道:
「這不怪你,那兩個人的功夫相當硬扎,況且你又是由於往上仰攻,自然吃力,而
一般弟兄又多是一身掌勁,說不上俱有什麼武功造詣,等於只你一個人在支撐,能將他
們困住,已經算不錯了。」
知道自己大阿哥是在籍詞為自己找台階下,伍桐又是感激,又是汗顏的漲紅著臉,
唯唯諾諾退到一邊。
熊無極忽道:
「紫幫主,下面還有幾個餘孽,我們下去一遭抬奪了如何?」
紫千豪笑道:
「我看,用不著再麻煩我們了吧?」
尚不待熊無極答腔,下邊的戰況便立刻發生了變化。那個與「二頭陀」藍揚善交手
的中原人物,就在一個小踉蹌裡已被這位身大體胖的「二頭陀」揮起「金鋼杖」攔腰砸
翻五步。而那位仁兄連一聲呼叫都未發出,四周人影飛閃,十多柄大馬刀已斬肉一樣將
此人剁成血糊糊的一團了!
另一邊,「白辮子」洪超垂在腦後的白色髮辮急拋,他自己一個貼地滾溜了進去,
大馬刀翻飛如電,兩個敵人中的一個已狂號鬼叫起來,眼看著一雙人腿齊踐削落,那人
的身子還沒有撲倒,他的前後左右已有幾十柄馬刀交相穿織著暴劈,剎那間,非但這人
的一顆腦袋被劈拋一側,連那魁梧的軀體,也頓時由幾十柄猛烈砍下的馬刀分成了數十
塊!
他那位同伴見狀之下,幾乎連魂都嚇掉了,手中一柄三尖刀揮起一圈刀花,拚命斜
沖,兩個孤竹幫大漢一個不防意吃他撞了個四腳朝天,這位中原人物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大旋身躲開了一把削來的馬刀,他自己的三尖刀手起倒戮,「噗哧」一聲,一名孤竹弟
兄已被他穿了個透心涼!
「媽的皮!」
「白辮子」洪超暴跳如雷,飛一樣追了上去,那名逃走的中原人物並沒能奔出多遠。
他只衝出三丈不到,便又叫四周密密麻麻的孤竹人馬圍截攔住,尖吼狂叫著,這人正像
瘋了似的在左撞右突,拼了命般揮動著手中兵刃意圖衝出一個缺口亡命!
嗔目切齒的洪超掠了過來,他奮不顧身的一照面便走中宮,逼洪門。側身暴過,大
馬刀閃舞軟劈,有如雪練飛繞,一口氣十九刀猝戳直逼過去!
那人大吼如泣,竭力以手中傢伙抵擋,但是,功力既遜,又自心虛膽顫的這位仁兄
卻幾乎沒有抵擋得住,在洪超十九刀接砍斬下不由自主步步後退,捉襟見肘,險些連兵
刃也被震掉!
於是,血光暴現,那人肩頭的一大塊皮肉已被洪超削落,他甚至連痛苦的呼號都只
發出一半,另一名孤竹弟兄已連人帶刀撞了過去,在這名孤竹漢子一個滾身躍起瞬息。
嗯,他的大馬刀正由那人的胸腹間拔出!
「白辮子」洪超氣恨不休的上前狠狠踢了那名敵人屍體一腳,大吼道:
「通通過去給我把那個殘人剁了!」
是的,如今,浩蕩而來的中原來敵,也只剩下韋小茹一個人還在披髮嚙舌,浴血苦
戰了。
近百名孤竹大漢奉令之下轟喏如雷,紛紛衝撲向韋小茹那邊,而韋小茹,早就可傳
到力竭氣浮,體乏神虛,只在那裡苟延殘喘了,在她四周的幾十名孤竹人馬她都已招架
不住,逼得要到處流竄游鬥,現在又加上了百餘名如狼似虎的剽悍勇士,你叫她再怎麼
抵抗?
紫千豪與熊無極已來到了眼前,看著這付情景,熊無極不禁在嘴裡「嘖」了兩聲,
感慨的道:
「唉,一個女娃兒,不在家裡好好的做個姑娘,學學刺繡什麼的,卻偏要舞刀倫棒,
淌兩腳江湖臭泥,惹得混身腥躁,到未了還說不准再把一條小命賠上,這又是何苦來哉?
江湖道上陰詭毒辣,醜惡齷齪,我們闖了進來已經深海拔不出腿,那裡還會適合一個大
閨女在這裡頭混呢?」
紫千豪談談的道:
「熊兄說得有理,但是,這位姑娘卻有其不得已的苦衷?」
熊無極詫異的道:
「什麼苦衷?」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你忘了我與她有敗家傷父之仇?」
搖搖頭,熊無極道:
「不論有什麼仇恨,我總認為女娃兒不該擔負這些責任,她們只能嫁丈夫養子,外
面的大小事體一律不應該插手!」
紫千豪笑道:
「有些人卻不似你這般想,熊兄,親仇家恨,往往男女老幼俱須奮起承當——只要
他們自己認為應該承當!」
吁了口氣,熊無極哈哈笑道:
「我看,紫幫主,這女娃兒要吊你的頸,你好像覺得理所當然似的,嗯?」
笑了笑,紫千豪道:
「站在她的立場來說,是的!」
熊無極不再吭聲,他將自己目光投注向那身陷重圍,情況危急萬分的韋小茹那邊,
韋小茹的秀髮散亂,面色灰白,一身淺綠的緊身衣早已血跡斑斑,破碎了好幾處,破碎
的地方,露出了白嫩的肌膚,同樣的也露出了令人歎息的血污傷口,她的身子包裹在那
套淺綠色的緊身農墾,雖然體態窈窕而玲線剔透.如今卻絲毫也引不起人們一丁點的謁
思來了,她眼前的慘厲形態,只使人感到悲憫與惋惜,同情而憂慮再也沒有別的了。
一百多近兩百名的粗壯大漢,從四面八方交互衝殺,輪番攻擊,只見人影幌閃,刀
光賽馬,叱喝聲與吼叫聲宛似暴雷炸連,驚心動魄,韋小茹被逼到一座小山之下,兀自
揮動手中長劍,披髮嗔目的竭力死戰!
「二頭陀」藍揚善、「白辮子」洪超,分把兩惻掠陣,四隻眼全殺氣畢露,虎視眈
眈的盯著戰況的演變,其實,犯不著他們監視韋小茹也不會再支持多久了!「
現在,伍桐就站在紫千豪身歷,視線也被引到前面的殺戈中去了。
韋小茹傾力支撐格拒著,她的眼已花,氣已竭,而四周的刀刃寒光閃眩如電。驟雨
狂風般暴揮猛斬,逐漸的,韋小茹越加心浮力虛,雙目迷濛,她知道,她再也支持不下
去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19:02
一柄大馬刀「呼」的由上而下,蓋頂劈來,韋小茹上身急偏,揮劍硬硬架開,這一
次的硬架,又將她一條手臂震得倏然一麻,腳步歪斜,幾乎摔倒,她的身形尚未站穩,
又有十多把馬刀狠狠砍至!
淒慘的尖叫聲,韋小茹奮力抵擋了幾招,猛然後追,哭喊著道:
「爹啊,女兒已盡力了——」
在那顫抖的哭喊聲中,這位「玉馬堡」堡主的獨生女,已迅速偏過劍鋒,用力往自
己頸間切去!
但是,就在那雪亮的劍鋒剛要沾著肌膚前的一剎,一股自斜刺裡飛來的勁道已猛的
撞上了她的手肘,在她的整條手臂倏然震麻之下,那柄險些奪去她生命的鋒利長激已
「嗆啷」一聲墜落於地!
同時——
紫千豪那冷漠的語聲亦沉穩的傳來:
「大家退下!」
周道的孤竹弟兄們在任愕中紛紛往後退去,卻個個都是滿腦子迷惑,為什麼,他們
的大阿哥會在他們仇人臨要授首之前反倒恕了她呢?」
搖幌的站在那裡,韋小茹神色慘精,卻目光怨恨的死盯著紫千豪,她喘息著,抖索
著,一張白裡泛灰的面龐透露出她的疲倦、虛脫、驚悸、而又加上疑慮。自然,在此情
此景之下,她也想不通為什麼紫千豪——她的大仇人,會突然出手救她,將她從死亡邊
緣拉了回來!
向前走了幾步,紫千豪平靜的道:
「韋姑娘,這是我第二次放過你了。知道嗎?」
一甩頭,韋小茹翁合著她那張乾裂而毫無血色的嘴唇,語聲暗啞的道:
「我……我並不感激你!」
冷淡的一笑,紫千豪道:
「你的感激在我來說毫無意義,更毫無價值,我恕過你兩次,也並未期盼這些,我
只是希望你由我饒恕過你兩次的事實上,體會出我對你仁慈與憐憫,韋姑娘,你是個女
子,而女子便不該做些男人的事情——縱然你做得有你的道理,但你也必須知道,我紫
千豪並不是一個時常都會有慈悲心腸的人,而我的忍耐有限度,韋姑娘,俗語說,事不
過三。你要記住我已恕你兩次了!」
咬咬牙,韋小茹悲憤的道:
「你劫我家,傷我父。紫千豪,我永不會忘記!」
平靜的,紫千豪道:
「不錯,我洗劫過「玉馬堡」,但是。你可知知你父親生平所聚之財都是得自何處?
韋姑娘,我本不願使你太過了你父親的這些往事,但現在我不得不說,你父親在往日和
我一樣,也是個江湖黑道的大豪,他也用我今天聚財的方法來生存,不過,他只有一點
與我不同,這不同的一點就是我白手劫來的財寶乃是為了扶困濟貧,養活一般刀頭舐血
的弟兄們,而他卻大多中飽私囊,斂肥於己,所以,我們之間的分別也就大了,多年之
後,你父親洗手歸隱,創建『玉馬堡』,過起了面團團的富翁生活,而他的一批老班底
也同時退隱於他左右——那就是你平常見到的一些邪氣未脫的叔伯大爺們,時光是會流
逝的,但人們的記憶並不,韋姑娘,我們知道你父親的財產來自何處,我們就仍然替他
放回何處,這其中,我們僅取了幾成有數的工作費用,但我們卻取得心安理得,因為我
們是用鮮血與生命換來的。」
吁了口氣,紫千豪徐緩而自若的又道:
「當時,我們留下了你父親的性命,在我們來說,已經算得上仁盡義至了,大約你
不曉得,你的令尊在往年行事的時候,是從來不留人家住命的吧?韋姑娘,人的環境可
以改變,容貌可以改變,身份可以改變,但過去是改變不了的,他或者會否認,可是,
將有許多人記得!」
驚恐而震撼的臉大了眼,韋小茹幾乎不敢置信的顫僳著道:
「不,不,你說的是假話,我父親就算也是黑道出身的江湖草莽,但決不像你述說
的那樣。」
毫不見怪的一笑,紫千豪道:
「作子女的應該對父親有一個尊仰而完美的理想,更該為他的名譽辯護,韋姑娘,
我不怪你!」
目光中閃耀著智慧而寒凜的光芒,紫千豪又接著道:
「不過,事實卻不容抹煞,公理卻無法歪曲,我告訴你的,全是真話,信與不信,
那就全在你了!」
突然間,韋小茹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哽咽著,痛苦的道:
「紫千豪,我恨你!」
六、釋窘情 雅士度量
深沉的,紫千豪道:
「我明白,當我告訴你這些,你自是不會感激我的,但是,韋姑娘,你要知道,韋
蕪是你的親生父親,無論如何,他是愛你的,不要以父親為羞恥,人活著,總有各種不
同的生存方式,這並不是罪惡.充其量,只是遺憾罷了!」
傷心的哭泣著,韋小茹綴泣的道:
「我永遠敬愛我的父親……我也永遠痛恨你,紫千豪,你不僅手毒,心更狠。」
一側,「斷流刀」伍桐忍不住怒吼道:
「臭丫頭,你說話考慮點!」
擺擺手,紫千豪淡淡的道:
「不要怪她,伍桐,任誰處在她的境遇中也會如此的,那個人不痛恨他敗家傷父的
仇人呢?」
輕輕的,熊無極走了上來,他道:
「紫幫主,你真要饒了這妮子?」
紫千豪安詳的道:
「為什麼不?」
嚥了口唾沫,熊無權壓低了嗓門道:
「難道說,幫主,你看不出她兩眼的仇恨和怨毒嗎?留著她,只怕早晚是個禍害
呢!」
豁然笑了,紫千豪道:
「我當然看得出,但我認為一個父仇家恨而能捨命雪恥的人是個忠孝俱全的人,這
種人我欽佩,熊兄,我不願殺害她,天底下有許多許多鬚眉男兒甚至還比不上她這種心
膽見識呢!」
熊無極忙道:
「我不是勸你宰個女娃,紫幫主,我只提醒你她可能在以後的漫長歲月中糾纏不
休!」
一拂豹皮頭屯紫千豪道:
「假如她不明正邪,不知利害,那麼,她就來吧,至少,她已曉得了一點,事不過
三,而我已恕她兩次了!」
熊無極無奈的道:
「紫幫主,你真是個君子,但使我不滿!」
哈哈大笑,紫千豪道:
「也只有請熊兄包涵了!」
這時——
黑沙谷中,一名孤竹幫的頭頜飛奔而來;他氣喘吁吁的跑到紫千豪身前,躬身整容
道:
「稟大哥,仇堂主要我來請示大哥一下,這邊是否須要谷裡遣人來援?如若已然獲
勝,谷中俘敵要不要解來外面?」
點點頭,紫千豪道:
「回去告訴仇堂主,說這裡的排殺已經結束,大獲全勝,谷中俘敵。通通給我解押
過來!」
那名頭領答應一聲,轉身自去,紫千豪不禁疲乏的伸了伸腰。拉著熊無極,到不遠
處一塊平坦的石頭上坐下。
八名孤竹大漢,此刻也將韋小茹團團的圍住,八柄雪亮的大馬刀,全指向在她的身
上!
脫下了一雙「金犀皮」手套塞入懷中,熊無極用力揉了揉臉,他朝沙地上吐了口唾
沫,道:
「肚皮餓了!」
紫千豪笑道:
「不用急,回山之後,有山珍海味擺好了等著!」
頓了頓,紫千豪又道:
「等一下,游小詩來到這裡,熊兄,你卻要好生向他解釋解釋,我想他一定頗不愉
快!」
歎了口氣,熊無極道;
「只怕這酸丁要探翻我的祖墳了……」
紫千豪笑道:
「不要把事情看得太嚴重,游小詩十分明理,他必不會過於責怪你的,熊兄,你放
心好了。」
搓搓手,熊無極道:
「古人說,『衣不如新,人不如舊』,這句話是一點也錯不了的,紫帶主,今日之
事,固不錯游小詩是為了遵守諾言而抽腿作了壁上觀,不過,我也知道他之所以這樣做,
也有一見分是為了我,我哥倆情誼深厚,再怎麼說,他也得顧念幾分,不好意思拉下臉
來和我動手啊……」
點點頭,紫千豪道:
「當然。」
謂了一聲,熊無極感慨的道:
「但他這樣一搞,我就越發覺得慚愧啦,說真的,幫主,我預先在心裡早打好了底,
如果游小詩這酸丁要翻臉不認人,我,我就和他硬幹火拚,來個立還顏色……可是人家
卻一直委曲成全,處處為了我來設想,那麼倔強的人也竟將一口氣蹩了下去,唉,我真
愧對於他……」
紫千豪道:
「熊兄,游小詩為人耿直磊落,不欺暗室,這個朋友可以深交,等一下他來了,我
也會向他說明一番的!」
他們正說著話,「二頭陀」藍揚善已經交待了善後事宜,大搖大擺填鴨似的走了過
來,隔著老遠便叫道:
「咱說,大哥哪,今天可他媽的拉了風了,大獲全勝不說,還帶著些活蹦亂跳的,
大哥,你沒事吧!」
紫千豪一笑道:
「還好,就是背上挨了古桂一扇!」
驚了一下,藍揚善連忙奔來,邊道:
「乖乖,重不重?」
紫千豪道:
「皮肉之傷,無關緊要。」
拄穩手上的「金鋼杖」,藍揚善急急轉到紫千豪背後,邊道:
「話不是這樣說,大病大痛全是由小處引起,大哥,咱先為你看一看,也好上上
藥……」
說著,藍揚善就蹲下他那有一百七八十斤重的胖大身體,開始為紫千豪檢視起背上
傷口來,一邊察看,他一邊道:
「他奶奶的,古桂這老三八蛋可還真叫心狠手辣,這一扇直切進去兩分深,有半尺
米長……好在未曾傷到筋骨肺臟,其是不幸中之大幸……大哥,無甚要緊,咱給你上藥
包紮之後,最多十天便可封口……」
紫千豪笑道:
「我知道沒有關係。」
忽然,熊無極道:
「紫幫主,他們來了!」
紫千豪移目望視,不錯,黑沙谷中,近三十名孤竹幫兒郎正攙扶著敵我雙方的傷者
緩緩往這邊行來,領頭的,是「毛和尚」公孫壽,在他們後面,「逸鶴」陳立青及他的
兩個門人,還有「白儒士」游小濤等人,也緩緩的跟了過來……。
紫千豪坐著由後面的藍揚善敷藥扎傷,邊低聲問:
「揚善,外面死傷的弟兄有多少……」
藍揚善一邊熟練的工作,一邊道:
「戰死的約有四十徐名,輕重傷的也有三十多!」
哼了哼,紫千豪道:
「誰叫你們未聞信號擅自行動?」
舐舐嘴唇,藍揚善苦著臉道:
「大哥,並不是我們擅自行動……是他們留在外面的那十餘個混帳忽然發了瘋,更
明確點說,是他們小心過度,竟然不乖乖的守在谷口,反而朝上山兩邊展開搜查起來,
這一搜,咱就知道情形不妙,無奈之下,只有先發制人,下令攻殺,咱雖知這樣做有違
諭令,事非得已,也只好從權一次了……」
紫千豪冷冷的道:
「以後要留神!」
暗中吁了口氣,藍揚善忙道:
「咱省得,開恩了,大哥!」
紫千豪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時,谷中來人已到眼前,「毛和尚」公孫壽急步奔近,
大聲道:
「大哥,谷裡弟兄們戰死三十三名,輕重傷十一名,我們留下的人手不足,只將敵
我傷者扶出,一干遺屍尚未處理,請大哥派人進谷掩埋!」
紫千豪點點頭,高呼道:
「伍桐!」
那邊的伍侗大步跑來,躬身道:
「大哥!」
紫千豪低聲道:
「你帶五十名弟兄,進入黑沙谷掩埋屍體,速去速回!
答應一聲,伍侗自去召集人手了,紫千家又急忙吩咐各人將己方傷者扶坐下來,尤
其是「雙鈸擒魂」房鐵孤,更派專人加意服侍,他坐下的地方連厚毛毯也早就鋪設妥當
了……。
壓著嗓門,熊無極低聲道:
「看這情形,紫幫主,你要在這裡升堂審敵?」
紫千豪頷首道:
「此處荒僻寂靜,罕見人煙,在這裡消怨了仇,又有什麼不妥的呢?」
熊無極忙道;
「當然好,不失為快刀斬亂麻的手段,速了速結!」
說著,他斜眼瞅了瞅站在右手邊不遠處的陳玄青與游小詩等人,此刻,他們全皆面
無表情,目光鬱鬱,而沉重的趕視著週遭急忙來去的一些孤竹兒郎們,在此刻的情形下,
他們四位的身價顯得異常特殊而微妙,他們算不上是孤竹幫的仇敵,當然,也不能說是
朋友,談不上友好,亦說不上對立,總之,他們的處境尷尬又為難,但是,他們卻無法
在現在轉身離開,他們都希望與看到全部事件的結果,或者說——他們希望能替中原來
的被俘同伴們做些什麼,當然,那是指在限度以內的情形而言,他們早就想離開這裡了,
就是有這些心理上的負荷來繫著他們才留了下來,其實,他們都明白,在即將來臨的場
面中,每一幕都會使他們窘迫與難堪的……
現在,藍揚善已經為紫千豪背上的傷口效上了藥,又包紮妥當,他將衣縫拉好之後,
拍拍手站了起來,笑呵呵的道:
「成了,大哥,不出十天八日,必然痊癒如初……」
紫千豪沒有理他,卻注意到旁邊熊無極面色怔忡與訕然,於是,他靠過去一點,微
笑道:
「熊兄,你在想怎麼向游小詩他們敘說這件事,是麼?」
點點頭,熊無極苦笑道:
「不錯……」
紫千豪道:
「那麼,我陪你一起過去。」
遲疑了一下,熊無極尷尬的道:
「游小詩的脾氣我很清楚,假如我們兩個一道去了,他萬一說話有些不中聽的,紫
幫主,你就會受委屈啦……」
笑了笑,紫千豪道:
「看游小詩的外貌及方纔的言行,他該是個明理通俗的豁達的人,我想,他不會在
事情到達加今的結果之後再有不遜之言吧?」
熊無極舐舐嘴唇,道:
「我是指,呃,我與他私下情誼那一方面來說……」
笑了笑,紫千豪道:
「你們私人情誼深厚,他埋怨你幾句自是理所當然,但他卻未必會扯下臉孔衝著我
來,就算他真是一肚子怒火吧,熊兄,看在你的金面上,我紫千豪還有什麼忍不下去
呢?」
睜大了眼,熊無極道:
「真的?」
紫千豪笑道:
「是真是假,一試便知,熊兄,你我何不現在便去一試!也好看看我紫某人的涵養
如何?」
一拍手,熊無極起立道:
「行,紫幫主,果然是一番豪士風範!」
紫千豪也站了起來,邊笑道:
「過譽了……」
說著,他又交待一旁的藍揚善道道:
「揚善,所有傷者俱須悉心調治,死者妥善掩埋,尤其是房掌門,更要特別照拂,
敵方囚俘,全部集中待審,這些事你馬上去巡視辦理,一切弄好了,過來告訴我!」
藍楊善躬身道:
「大哥收心,咱這就去辦!」
點點頭,紫千豪拉了熊無極走向陳玄青及游小詩那邊,他們看見紫千豪和熊無極走
來,也十分友善而謙恭的迎上了幾步。
紫千豪雙手抱拳,道:
「在下紫千豪,與陳掌門、游兄及二位兄台重行見禮了。」
陳玄青、游小詩等人急忙還禮,口中連稱不敢,紫千豪瀟灑的用劍柄一拂豹皮頭巾,
安詳的笑道:
「眾位兄台當初雖抱敵對之心遠自中原來此欲與在下干戈相見,但卻不為鄉願所惑
而揚棄信約,不以橫暴所懼拋捨道義,這份磊落心性,坦蕩豪情,足令在下幕儀欽服,
各位兄台要認為在下尚有可取之處,在下至願掬誠結納,與各位另行訂交,重論敵友!」
一番話說得不亢不卑,入情入理,更帶著三分真切,七分熱誠,「逸鶴」陳玄青與
「白儒士」游小濤等人便有什麼絲絲不快,如今也出不得口了,首先,「逸鶴」陳玄青
開口道:
「紫幫生少年英才,一方霸主,我等實是神往心儀已久,無奈緣牽一面,今日以前,
僅未有幸識荊,而我等廁身中原武林,無論公私兩面,難免與同道中人聲息相通,時而
往來,『南劍』關心玉與我等昔今素有淵源,站不說他為人如何,此次與幫主你結怨曲
直屬誰,在未與尊駕相晤之前,我等已先接關心玉之『俠義帖』邀約助拳,紫千豪,有
道是『人不親,土也親』,彼此同為中原武林一脈,又時相交往,這「俠義帖」一到,
我等便是再有得難,又怎麼誰托,而我等既然自中原退遙千里趕來西陲,自是只看與尊
駕武力解決之一途,這其中或有隱情,或有是非,當時亦難以理論了……」
黑鬚微揚,陳玄青又爾雅的道:
「因此,黑沙谷中,我等事前並未生有與尊駕結怨之意,但卻頗為贊同等駕所提出
之決鬥方式,決鬥結果,雖然尊駕得勝,但我等有言在先,便也只好認了,那知古桂等
人卻竟欲毀諾背信,意圖展開混戰,這一著,非僅大出我等預料之外,更激使我等大為
不滿,憤而退出中原陣列……尊駕氣度軒昂,風範高雅,尤俱悲天憫人之心懷,雖說我
等與尊駕勢處敵對,卻仍極端欽佩,尊駕有心折節下文,我等自覺有幸,只恐攀附盛名,
不成體面罷了……」
豁然一笑,紫千豪道:
「大家俱是江湖中人,理該粗豪爽直些才是,各位見台,在下十分期盼能與各位交
鋼連心,至於那些客套之言,我們最好兩免……」
這時,熊無極磨磨蹭贈的扶了上來,他先乾澀澀的打了個哈哈,又搔播滿頭亂髮,
窘迫的道:
「陳掌門、小詩,你們不再對我有氣了吧?」
陳玄青洒然一笑道:
「當然,人各有志,怎可相強?再說,熊兄的選擇並沒有錯,紫幫主這位朋友,確
實較古桂那批人好得太多了……」
一側,游小詩卻寒著臉道:
「這一點我不反對,我就很那被殺才沒有率先給我打個招呼,令我陷入那種進退維
谷,左右俱難的窘境裡!」
熊無極老臉一笑,靠近了些道:
「小詩,你就歇歇火吧,你看看,紫幫主這人你也見過了,人家是何等的重義尚仁,
豪邁磊落?無論是氣質、風度、胸襟、見識,那一樣不比古桂那批人強?那一端不比古
桂那批人高!談到黑白是非與善惡邪正,更是清清楚楚,一見分明,古桂那些人只不過
掛著羊頭賣他姐的狗肉,說穿了一個銅板不值,還硬懸著招牌稱『俠義道』,其實,他
們那能拍著『俠義』兩字的邊?這件事一攤開來,古桂那邊可說毫無是處,一概的全乃
仗勢凌人,無理取鬧,小詩,你說說看,像他們那種人,我著幫著他們為非作歹,不怕
遭天打雷劈麼?」
鼻孔中冷冷一哼,游小詩怒道:
「你說得全對,老殺才,我只向你,既然你決定了要倒邊,要反過紫幫主這面來,
你為什麼不事先帶個信給我?就算我不見得會馬上跟你過來,至少我也能托詞退出他們
的行列,但你卻迷裡迷糊,三棒子打不出一個臭屁,把我坑在了當場,弄得不上不下,
簡直就差有一條地縫鑽將進去!」
乾笑著,熊無極忙道:
「我……我……呃,我只是一下子沒有想到,我以為等見了面再把你招呼過來就得
了……」
「呸」了一聲,游小詩氣憤的道:
「等見了面把我招呼過來就行了?老殺才,還虧你是個成名江湖的大人物,你以為
我們全是三歲幼童在玩『官捉盜』的遊戲?還是一同逛窯子走岔了門?只要招呼一聲就
過來了?事情會有這麼簡單,就算我再想過來,我當場那張面皮又往那裡放?可恨!」
臉紅脖子粗的,熊無極吶吶問道:
「小詩,只怪我一時疏忽,令你如此難堪……可是,你也承認,我並沒有做措
哪……」
游小詩恨恨的道:
「再錯,再錯的話你還不如乾脆拿把刀來宰了我今我好受些,天下竟有你這等糊塗
蛋!」
急忙打躬作揖,熊無極低聲下氣的道:
「好了好了,小詩,你他娘罵也罵了,損也損了,我這廂賠個不是,你就收收你那
雷霸之怒行不?人非聖賢,熟能無過?你就想了我這一遭,把那張死板板的腦給我換一
換吧!」
經過這一頓發洩,「白儒士」游小詩的滿腔怨氣不由消失了大半,他的臉色緩和得
多的道:
「虧你還誕得下臉來!」
這時,紫千豪連忙接上去道:
「游兄,多有得罪了。」
連忙插手,游小詩誠懇的道:
「紫幫主休如此言,在下決無責怪熊無極此舉不該之意,在下只恨他事前不預為通
告,致使在下陷身窘境之中,其實,在下對尊駕神仰已久,早思攀結,奈何素無機緣,
今日此會,正可了償心願,交外尊駕,抱憾之處,便是方才谷中血戰,在下歉末能以效
力……」
紫千豪笑道:
「游兄太謙虛了——」
頓了頓,他又道:
「至於熊兄此次甘冒大不違,豁出身家名聲支援在下。在下實為感激,熊兄之古道
熱腸,尚俠崇義之心懷,俱令在下敬佩,而游兄能明其苦衷,釋以高誼,尤使在下欽服,
這裡,在下重新謝過了!」
游小詩動容之下,忙道;
「紫幫主言重了,有重了……」
現在,熊無極才算去把一顆心放下來了,他搓著手,呵呵笑道:
「娘的,所以說哪,人不能叫劉個抓著痛腳,只要一吃別個抓著,你看吧,人家的
臉色威風就全擺出來了,呼雲是雲,呼雨是雨,你呢?就只能硬著頭皮受著,誰叫你吃
人家拿住把柄了啊?」
游小詩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狠狠的道:
「老殺才,如今你可又有風涼話說了!」
眨動著那雙青虛虛的小眼,熊無極道:
「風涼話?這才不叫風涼話呢,這是傷心話,娘的,你沒有著見你方纔那付熊樣子,
就活脫你是我的老爹,在威風八面的教訓兒子一樣,我呢?誰叫我心裡虛,便只得任由
你抓著小辮子叱喝啦……」
笑出聲來,游小詩道:
「如今你可又活潑啦?我就知道先前你那哭喪著老臉的模樣全是故意裝扮出來給人
看的……」
呵呵大笑,熊無極道:
「假如我不擺到出孝順兒子的面孔來,你他娘的不就越發暴跳如雷,恨不得一頭撞
死我了?」
游小詩笑罵道;
「老不害臊!」
於是,一些隱隱的困惑,一些淡淡的不歡,全都在這一片笑聲中消失殆盡了,現在,
他們中間已不再有敵視,不再有隔核,甚至,連一些兒尷尬,一些兒困窘都不存在了,
他們形色暢愉,談笑風生,那模樣,嗯,就和相交了多年的知友良朋一般,融洽極了,
親切極了。
走近了一步,陳玄青小聲道:
「紫幫主……」
紫千豪回過頭來,微笑道:
「陳掌門有何見教?」
略一遲疑,陳玄青道:
「有一件事,我不知該不該問,而問過之後,我可不知道該不該說……」
智慧聰穎的紫千豪已經大約猜到了對方會問什麼事,說什麼事,他平靜而和善的說
道:
「但說無妨。」
輕拂黑鬚,陳玄青低徐的道:
「敢問紫幫主,中原同伴之中.被尊駕虜停者甚多,未知紫幫主是否即將於此地發
落?」
紫千豪坦然道:
「正是。」
陳玄青又道:
「敢問尊駕欲待如何發落?……」
深沉的一笑,紫千豪道:
「這種罔顧信約,背棄公義。藐視江湖傳規的強仇大敵,陳掌門,你以為應該如何
發落呢?」
紫千豪這反問制問,以矛頂矛的說話方式相當厲害,連老謀深算的陳玄青也不由窒
了一窒,陡然間沒有答上話來!
沉吟片刻,陳玄青乾澀的一笑道:
「當然,紫幫主,以江湖過節與傳統規例來說,他們大舉入侵貴幫地盤,並首先啟
釁尋仇,這等行徑。自是難以恕過,必須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但是,江湖過節與傳統
規例是死的,卻也要看能以運用它的人如何解釋及處置。而這些,便在那位運用者的存
心了……」
中原來放的被俘諸人,再怎麼與陳玄青等臨陣反目,搞得分裂異端,但他們總是們
屬中原武林的一脈。更是同為一個目標相偕而來的,人與人之間,多少也有點情份存在,
因此,雖然陳玄青等人不值他們所行所為,更採取了與他們背道而馳的作法,到了最後。
卻仍然不忍眼見他們落得悲慘下場,這,便是那一點情份的關係了,自然。這和內心深
處那一抹隱隱的,未能為共同達成目的而生有愧疚也有牽連,不過,陳玄青等人眼前的
處境極其困難,他們有心要挽救那些被俘的同伴一把,但卻不能太過執著,太過堅持,
因為他們現在的情勢不容他們這樣做,不僅武林甲事,便是天下的任何事情,做起來全
不能「逾份」,逾份就是不知自量,就是不明利害了,飽經世故的陳玄青自是明白這個
道理,而唯其他明白這個道理,在為被俘同伴請命活中,他就越發覺得礙難自立,措詞
艱辛了……
紫千豪是什麼樣的人物。對方話語之中的含意他豈有不知之理?固然,他有他的見
解與立場,但他對陳玄青用心之良苦,沉甸之含蓄與得作頗為欽佩,在一笑之下,他意
義深長的道:
「陳掌門,在下會記得你方纔所言,如若我能以斟酌的,自當以掌門所示盡量斟酌
處置!」
徐徐一鞠,陳玄青低沉的道:
「如此,我這裡先謝了。」
紫千豪還禮側身,邊道:
「不敢。」
旁邊,熊無極吆喝道:
「你們就不要再酸氣沖天了,得怎麼做,紫幫主心裡有數,該宰的留不得,該留的
宰不了,我們一邊看著才是正經!」
游小詩罵道:
「老熊,你就連一刻都閉不上嘴?非要發表高論不可?」
熊無極尚未回答,嗯,身肥體胖的「二頭陀」藍揚善已大步走了過來,隔著老遠,
他已扯開嗓子叫:
「大哥,諸事全妥啦,那些烏龜孫可是現在就提審?」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19:42
七、審罪孽 鐵腕石心
紫千豪沉靜的道:
「是的。」
七八步外,藍揚善又翻身回去,邊道:
「咱這就去佈置一番了!」
所謂「佈置」,其實簡單不過,只是將部份人馬聚集起來而且,其餘的則分散四周
戒備,現在,一百餘名孤竹壯士展翅般兩側排開,那些被俘者便由兩名青衣大漢俠持著
一個個並列站在那塊平坦的大石之前,大石左右,則盤膝坐下了孤竹幫的一干大頭領及
堂主:「毛和尚」公孫壽,「白辮子」洪超,「判官令」仇三絕,甚至連腿負重傷的
「雙鈸擒魂」房鐵孤也坐到了一側,準備看看這場血戰後的最終結局。」
於是,紫千豪告罪一聲,大步行向那塊平坦的石頭前坐下,「二頭陀」藍揚善安排
定了,自家也一屁股坐到仇三絕身邊。
陳玄青與游小詩等人自是不便靠近參觀,他們仍然站在原處屏息注視著情況的發展,
連熊無極也不好意思上前湊這份熱鬧,他與游小詩站相一起,當然,他們全是沉重的,
陰翳的,焦灼而又緊張的……
緩緩在石面上坐上,紫千豪右手執著「四眩劍」拄地,豹皮頭巾問泛著隱隱的紋光,
他雙目如刃,凜烈的道:
「帶古桂!」
兩名青衣大漢如狼似虎的將那雙手斷落,形情萎頓孱弱的「一扇指天」古桂扶持上
來,如今的古桂,那還有一丁點「咸陽」霸王的威儀?他是如此衰敗,伽比狼狽,又如
此憔悴不堪,前後簡直已判若二人了:
紫千豪目注古桂,冷冷的道:
「古桂,你知罪麼?」
古桂雙眼暴睜,其光如血,嘶啞又慘厲的,他尖嚎道:
「卑鄙無恥的紫千豪,殺剮由便,你卻憑什麼審問我們?大難莫如死,你有什麼方
法不妨全使出來,要羞辱於我卻是休想!」
一側的「二頭陀」藍揚善忍不住了,破口怒罵:
「咱操你的六舅,作他媽的已是階下囚,刀頭肉,還發什麼邪威,你是果真活膩味
了麼?」
坐在藍揚善身邊的仇三絕不禁大吃一驚,他知道藍揚善到底加入孤竹幫的時日還短,
一般情形尚不太熟悉;孤竹幫規,龍頭幫主問審刑,不准任何人出聲播言,否則即以冒
犯換上之幫規處理,如今藍二頭陀不明就理,急毛竄火的爆出了這一套葷素俱全,怎不
捨身為執法首腦之仇三絕嚇出一身冷汗?
急忙往傍邊一挨,仇三絕狠狠在藍二頭陀大腿上捏了一把,邊低促的道:
「我的老爹,你還不住口?」
一聲痛尚未呼出,紫千豪那兩道寒如雙刃的目光已冷冷投注過來,藍揚善甫一接觸,
不禁心頭「通」的一跳;這才知道,自家又出了紕漏,不禁唬得趕忙低下頭去,連大氣
也不敢多透了一口……
哼了一聲,紫千豪又轉回頭來,對著古桂道:
「你問我憑什麼審判你,是麼?問得好.古桂,但也問得蠢,這答覆很簡單,只是
我戰勝你們罷了!」
嗔目切齒的,古桂嘶吼道:
「紫千豪,你這個大膽狂夫.你……你勝得了我,勝得了眼前有數的寥寥幾人。但
是,你勝不了整個中原武林道。」
冷冷一笑,紫千豪尖銳的道:
「你錯了,古桂,今日你們前來西陲尋釁,並不能代表整個中原武林道,換句話說,
整個中原武林道亦非你等御用之物!眼前,就有很多活生生的例子,古桂,你只能算中
原武林道的一個敗類!」
面容歪曲,全身抖索著,古桂推肝瀝血般叫道:
「你……你你你……紫千豪,你不用在這裡盛氣凌人,得了便宜賣乖……我古桂不
蒙天祐,栽於你手,要殺要別悉聽尊便一有的是人會替我報仇,有的是人前來疆邊陲除
你這狂夫!」
平靜而冷酷的,紫千豪道:
「除非真理不存,公義已泯,才會如你所云。古桂,中原武林,黑白雙道,不似你
這般的瘋狂,更不似你這般的邪惡與跋扈!」
說到這裡,紫千豪猛然頓劍,在「蓬」聲沉響中,他厲呼:
「藍揚善!」
藍二頭陀吃了一驚,慌忙站起,提心吊膽的躬身回應:
「在!」
紫千豪面如嚴露,凜烈的道:
「給我破除此人丹天真氣!」
一搓手,藍揚善躍了出來,他胖大的身形往前一搶,左掌虛戳而出——被扶持著的
古桂頓時蓬髮上指,日毗欲裂,他竟運起週身殘力,狂吼聲中猛然撞翻了扶持著他的左
右兩名孤竹大漢,飛起十七腳踢向藍揚善!
於是,藍二頭陀虛幌的左手一抖縮回,右掌食中二指合併如戟,突然自另一個古怪
的方向穿出,又狠又準的深深點戮上古桂肚臍下兩寸之處的氣穴!
令人毛髮悚然的尖嚎著,古桂一個觔斗栽翻於地,痛苦至極的滾動撲騰,抽搐顫抖,
可憐他那一身賴以護體發力的丹田真氣。便在藍揚善這一指之下全被點破戮散!
一揮手,紫千豪叱道:
「拖下去!」
那兩名被撞翻在地的孤竹大漢,正自鼻青眼腫的爬將起來,他們得令之下,一腔怒
氣頓時發洩在尚在滾顫不休的古桂身上,兩人急步上前,就宛如拖扯一條死豬一樣,粗
暴狠辣的將古桂硬生生拖了下去!
紫千豪連眼皮也不眨,冷沉的叫;
「帶古少雄!」
同樣的,「黑馬金農」古少雄也被兩名孤竹大漢挾持上來,現在的古少雄,非但早
已稱不了「俊逸瀟灑」「英姿挺拔」那種淒慘又萎頓的模樣,簡直已和一個垂垂待死,
奄奄一息的遲暮老人差不多了,他的面龐是灰紫的,目光是晦澀的。左肩頭一片血肉模
糊之外還加上沾滿了沙土,一襲金衣光彩盡失,血跡斑斑,污皺不堪,他傷得嚴重的小
腹處已經用一條白布單扎捆兜起,然而那條白布卻早已被血水滲透了……
低緩的,紫千豪道:
「古少雄,若我恕你,你願意不再與我為敵麼?」
艱辛的抬起目光注視紫千豪,古少雄痛苦的抖索了一下,他舐舐乾裂失血的嘴唇,
氣若游絲:
「如果……你是我……紫千豪……你會怎麼樣做?」
冷硬的,紫千豪道:
「如我是你,我今天便不會在此!」
雙眸的光芒黯淡又悲比古少雄喃喃的道:
「是麼?……是這樣麼?」
突然一痙攣,他淒楚的道:
「紫千豪……我……我左肩已廢……還能再有什麼做為?罷……了……我答應不再
與你為敵……更進一步……說……我如生還中原……便自此……退出武林……終老……
洛陽故里!」
紫千豪冷靜的道:
「此言不虛?」
疲頹的點頭,古少雄艱澀的道:
「不……虛……」
用力頷首,紫千豪道:
「藍大頭領,立即為他救藥治傷,務須救回此人性命!」
侍立一側的藍揚善連忙答應,一招手,親自帶著那扶持古少雄的兩名手下走開。
大馬金刀的坐著,紫千豪再次開口:
「帶陸安!」
緩緩的,步履蹣跚,形容憔悴,混身沾滿著血跡砂土的兩河第一高手「銀旗尊者」
陸安已由兩名腰粗膀闊的青衣大漢扶持上來,陸安似是不良於行,每在腳步移動之間,
他俱是痛得汗如雨,臉色如臘,連呼吸聲都陡然變得粗濁了……
凝往對方,紫千豪低沉的道:
「陸安,我願恕你,但你要允諾不再和我為敵——」
倏然狂笑一聲——這一聲狂笑卻又幾乎抽掉了陸安的筋,他渾身猛一痙攣,卻強自
忍住,咬牙切齒的叫道:
「你在做夢,紫千豪,我姓陸的寧願死,也永不會忘記今日之恥,也永不會輕恕過
你!」
淡淡的,紫千豪道:
「陸安我要提醒你,陸安,你可知道在你說出了這些話以後,將會得到什麼樣的後
果麼?」
凜然的長笑,陸安夷然不懼的道:
「至多一死罷了!」
冷冷的,紫千豪道:
「你可明白,如果你願意,便能以不死?」
憤怒而鄙夷的仰起頭來,陸安暴厲的道:
「今日受此凌辱,我早已覺得生不如死——除非在斬你的狗頭之後!」
深沉的一笑,紫千豪靜靜的道:
「斬了!」
於是,一名頭領應聲而出,他先向紫千豪恭身行禮。「霍」的翻身,就在一翻身的
當兒,背後斜插著的大馬金刀已出鞘,寒光映空急旋,連揮三次,這時,那兩名夾著陸
安的青衣大漢已齊齊大吼如雷,驀然將陸安的頭頸朝前按下!
但是,就在這千鈞一髮中——
一個沙啞而急迫的語聲突然自一側轉來:
「且慢!」
那名雙手握刀,正自凌空舉起的頭領,聞聲之下不由一楞,他急急望向那發聲之人,
目光又馬上轉到紫千豪臉上,等待指示。
紫千豪這時也循聲而注視,嗯,那位出聲救人的朋友,竟然就是「雙鈸擒魂」房鐵
孤!
苦笑了一下,紫千豪揮手道:
「退下去!」
於是,那名頭領立即收刀退後,兩名用力按著陸安背脊的孤竹大漢也連忙鬆開了手,
又將陸安扶正。
這時,房鐵孤站了起來,他先朝紫千豪歉意的一笑,啞著嗓子道:
「少兄,尚清少兄恕我房鐵孤斗膽冒犯之罪!」
紫千豪忙道:
「言重了,房兄必有高見?」
房鐵孤頷首道:
「陸安與我相識十有七年,交往雖不慇勤,卻乃誼屬君子,少兄,一則我與此人有
舊,再則陸安並非十惡不赦之徒,是而斗膽請命,尚情少兄萬莫見責!」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不敢,房兄既是有意留下陸安一命,我又豈能不從!」
擺擺手,房鐵孤道:
「少兄且情稍待,我自有道理!」
說著,他轉向面色灰敗的陸安道:
「陸兄,古人云:『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陸兄今日一死,未知所為何來?
所死何值?又是為何而死,為誰而死?」
一征之下,陸安脫口道:
「我……房兄……我只是羞憤難當,怨氣難嚥!」
狂笑一聲,房鐵孤大義凜然的道:
「但陸兄你卻為何遭此羞憤,又為何噎此怨氣?」
一下子呆住了,陸安神色淒惶,頰肉抽搐,雙目光芒也剎是迷惘黯淡下去,於是,
房鐵孤又厲聲道:
「陸兄,這只因你不察是非,不辨忠奸,不明曲直,不分黑白之過,易言之。你乃
咎由自取!」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30:35
八、曉大義 成全鴛盟
陸安有如焦雷震耳,寒冰驟頂,他在一作僵愕之後,又機價伶的打了個顫僳,聲音
暗啞又惶悚的道:
「房兄……果是如此麼?」
房鐵孤肅穆的道:
「我與陸兄你相識十有七年,交以道義,結以至誠,自不會以言語來迷惑陸兄心志,
我個斗膽為陸兄請命,目的只是不欲眼見陸兄為了一椿不值殞命之事而輕言犧牲罷了!」
頓了頓,他又誠摯的道:
「今日此事,曲直屬誰,業已昭彰若揭,有目共睹,『南劍』關心玉不分是非,單
憑霸力貿然為了助拳,在一種不公平的較鬥方式下他自己猶尚栽了觔斗,又豈能反過來
責怪於人?其中牽涉到西陲武林勢力的爭執,『玉馬堡』早蓄的禍根,這姑且不去論它;
就憑了方才黑沙谷那背信的一幕,陸兄你卻在一邊看得清楚,為了這些不仁不義,僅只
崇尚暴凌的同遭敗類,你若白白賠上一條命,我試問你,陸兄,你這條命賠得意義何在?
價值何在?」
垂下頭去,陸安悲痛的道:
「我是認為,受人之托,即應忠人之事……」
用力頷首,房鐵孤道:
「說得對,為了情宜,為了淵源,陸兄你接下了關心玉的『俠義帖』,殊不說關心
玉散開這『俠義帖』的根本原因便是一件錯誤,便是一種歪曲事實真理的手段;你接下
了,看在昔日交往上你也迢迢千里趕來西陲為姓關的雪恥復仇,如今不論勝負,你本身
已經受了不輕創傷,在本份上來說,你也已仁盡義至,毫無愧憾了,易言之,對關心玉
你也有了血的交待,為了他這件羞於語人的醜事你猶賣力到這種地步,陸兄,足夠有餘
了;而一件糾葛乃有一種結束,糾葛結束之後,便不該再行纏粘下去,何況你這糾葛的
本源又徹底是個錯失?那就更不該纏粘下去,單為了意氣之爭而不可想有的糟蹋自己
了!」
房鐵孤目注對方,懇切的續道:
「陸兄,為人之道,首重是非,何事可行,何事不可行,全在方寸之間,我房鐵孤
敬你心性磊落耿直,重你為兩河之雄,實不願你遭受一時朦惑而自毀將來,冤家宜解不
宜結,你,多斟酌了!」
猛然抬頭,陸安臉龐上一片暸悟感激的湛湛光彩,雙目中也隱現淚波,他吃力的抱
拳道:
「多謝房兄金玉良言,重謝房兄代為設詞留命之恩……」
房鐵孤平靜的一笑道:
「不敢,如此說來,陸兄是想通了?」
淒苦的歎息一聲,陸安黯然道:
「至少,我這一口難嚥之氣是叫房兄給順過來了……」
說到這裡,防安轉向坐在面前的紫千豪,低啞的道:
「紫……幫主,我陸安答應今後之日,永不與閣下為敵……」
紫千豪和煦的笑了,他真摯的道:
「十分歡迎尊駕作了這項決定,且後尊駕有興,我紫千豪隨時期盼尊駕能以蒞臨西
陲一遊,容我等重行論交,再教故情,我紫千豪亦可略盡地主之誼!」
苦笑著,陸安拱手道:
「盛情厚賜,陸某心領了。」
紫千豪微笑道:
「言重,言重。」
他又一揮手,道:
「扶著陸大俠下去好生代他敷藥治傷。」
於是,那兩名孤竹大漢左右攙著陸安下去之後,紫千豪略一沉吟,喝道:
「將關功偉、韋小茹一併押上!」
四名孤竹兒郎,兩人扶侍一個,連拖帶拉的把關功偉與韋小茹強行扯到紫千豪的跟
前;可憐先時還英姿颯爽。氣宇不凡的關功偉,如今卻已萎頓如斯;披頭散髮,衣衫破
碎之外,更加上斑斑的血跡與草草包紮後浸透了血活的零亂織帶,他的一張面孔如同臘
的,雙目光澤枯澀,氣息奄奄,幾乎連站全站不穩了,韋小茹比關功偉稍強一點,卻也
是相似的血污狼藉,衣裳破爛,臉上的顏色青中泛灰,在兩名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漢挾持
之中,顯得是恁般孱弱,又恁般淒惶……
紫千豪默默的凝注著眼前的兩個年青俘虜,也是這一次爭鬥血戈的罪魁禍首,他心
中興起無限感慨,也有無限矛盾,他實在不願再將此二人殘害,但是,他亦不願為自己
日後留下更多的麻煩,而這兩樣不願使相互衝突了,為仁恕念,他有心饒過此二人性命,
為絕患計,就勢必斬革除根,而斬草除根在如今來說,簡直易如反掌;關功偉韋小茹二
人的生命俱皆操於他的手中,只要一句話——僅使口舌掀動一下,便除後憂,永絕後患
了……不過,這樣做,行嗎?會使他自己安心嗎?不管為了什麼,不論道理對與不對,
他自己總是傷過對方兩人的父親,甚至洗劫過韋小茹的家園——縱然那些財物乃是韋羌
的不義所得,事實上總也是洗劫了啊,如今再除掉他們的子女,不是就太也趕盡殺絕了
麼?可是,設若任由他們自去,以後的歲月裡,誰敢保證這兩個年青人不再行糾纏呢?
這時——
「判官令」優三絕湊了上來,悄聲道:
「大哥,這一男一女,俱是關心玉及韋羌的親生後人,他們既然有能力行走江湖,
有志氣代父報仇,就也應該擔承江湖上傳統的殘酷與血腥——」
冷漠的,紫千豪道:
「三絕,你的意思是?」
仇三絕狠酷的道:
「本堂認為應將此一雙禍害除掉!」
靜默了片刻;紫千豪低沉的道:
「三絕,這樣做,我於心不忍。」
「大哥,這兩個小狗不先探討事實真象,不充分辨是非黑白,只管一個勁的在江湖
上激流言,求幫手,一心一意欲取得大哥性命而罷休,足證他們已經失去理智,昧煞良
心,這種混賬東西一刀殺卻了有何不忍之處?再說,設若大哥今日與他們易地而處,他
們對待大哥也會稍存惻隱之心麼?」
微微笑笑,紫千豪道;
「我並不十分責怪他們——」
仇三絕愕然道:
「為什麼?」
紫千豪淡淡的道:
「因為他們全是為了父仇家恨,處在他們這種境地,三絕,如果沒有這等做法才叫
不可饒恕,由此可見,他們至少還懂得一個『孝』字,這,就值得留下他們的性命了。」
仇三絕急道:
「但大哥,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搖搖頭,紫千豪徐徐的道:
「他們在我眼中,尚不夠一頭虎的力量,再說,我方纔已經表示過這一次要恕那韋
小茹了……」
焦灼的,仇三絕道:
「如若大哥說過這一次再度饒恕那韋小茹,自然亦不便改口,可是卻也有一個變通
的方法!」
笑了笑,紫千豪道:
「什麼變通的方法?」
壓低了聲息,仇三絕道:
「眼前不妨放她,由本堂譴人在半途將之截殺!」
臉色一沉,紫千豪斷然道;
「不可!」
心臟子跳了跳,仇三絕仍然鼓著勇氣道;
「本堂可以做到天衣無縫,大哥亦能以踐行之諾,如此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冷冷的,紫千豪道:
「不可!」
吸了口氣,仇三絕硬起頭皮,退讓了些。
「既然大哥堅持,本堂自當遵諭,不過,大哥並未允諾也饒過那關功偉小子的性命
吧?」
抿抿唇,紫千豪平靜的道:
「三絕,這件事讓我自己作主,好不?」
連忙躬身垂手,仇三絕訕訕退下,紫千豪暗歎一聲,目注面前那萎頹不堪的一男一
女,沉緩的道:
「關功偉,你願意釋仇解怨麼?如果我恕你一命?」
創痕纍纍,血透重衣的關功偉。聞言之下驟然睜開那雙垂場的眼皮,他兩隻瞳孔中
的神色任是那般枯澀與痛楚,此際卻突而噴出血似的紅光,滿目的牙齒挫得格格作響,
他怨恨至極的道:
「除非你殺了我!紫千豪,父仇不共戴天,你休想我捨和你釋怨解恨,天下沒有這
等便宜之事!」
冷靜的,紫千豪道:
「但是,你可曾考慮過我此時殺你易如反掌麼?」
淒啞的狂笑一聲,關功偉倔強的道:
「落在你手,我早就沒有奢望生還,你既要取我的性命何不爽快一點?如此假仁假
義,惺惺作態,又能騙過誰?」
紫千豪並不發怒,他容忍的道:
「聽著,關功偉,我之所以不願取你生命,乃因為你尚能克盡孝道,而且你還年輕,
未來遠景大是可期,你正是應該享受人生的年代,現在毀了你太過殘忍,只是這些原因
而已,我並非懼於你,就憑你那兩下子想對付我還差得太遠,你更要明白,如今我是在
勸你,不是在求你!」
頓了頓,他又低沉道:
「在江湖上闖蕩,過我這種日子,怨已給得太多了,我不在乎另加上你們這一兩件,
我是可惜你尚有一段美好的時光將要毀滅,而那原本可以替你保留著的,關功偉,你願
意化解我們之間的梁子了麼?」
挺立在那裡,關功偉仰首望天,黯啞卻強橫的道;
「紫千豪,我們勢不兩立!」
沉默了一下,紫千豪道:
「你寧願死?」
關功偉硬生生的道:
「生不得報父仇,我死後變歷鬼也要找你索命!」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有志氣!」
雙頰的肌肉急劇抽著,關功偉憤恨的叫:
「你用不著老氣橫秋的來教訓我!紫千豪,你並不比我大幾歲,你憑什麼可以賣這
種狂?」
四周的孤竹勇士們俱已群情憤激,發捎上指。一雙雙眼睛噴火似的怒瞪著這不知鬼
話的關功偉,個個都恨不得衝上去將他生剝了!
紫千豪故做不見,他安詳的一笑,正待開口,一邊,好久不吭聲的房鐵孤忍不住暴
叱道:
「憑什麼賣這種狂?乳臭小予,就憑紫幫主今日的霸崇與威盛!不錯,他只比你長
不了幾歲,可是人家的氣度,心智,成就,卻不知此你超出了多少。莫說你,就算你老
子也不夠格!」
血污青白的面孔頓時歪曲,全身在不住痙攣。關功偉突目死盯著房鐵孤,羞怒得簌
簌發抖,他嘴唇抽搐著道:
「你……你……房鐵孤……你會罵,會辱,更會拍……紫千豪給了你多少……好處?
使得你……這般奉承著他?」
金鈸交擊似的鏗鏘厲笑,房鐵孤嗔目豎眉,髯鬚俱動的大喝道:
「好叫你這不識世事,不知好歹的黃口畜生明白,紫千豪給了我無盡的好處,小輩,
那就是真誠的友誼加上磊落的胸懷!」
這時,紫千豪連忙側首勸道:
「房兄且請息怒,又何苦為了這區區小事徒生雷霆?不值不值!」
藍揚善急忙過去將神情激怒的房鐵孤扶住,邊溫言勸解著,另一面,仇三絕也迅速
把週遭騷動氣憤的孤竹兒郎們壓制下來……
吁了口氣,紫千豪轉向韋小茹道;
「韋小茹,你呢?你是否願意與我化解這場仇怨?」
憔悴不堪的韋小茹顫抖了一下,她垂下頭去咬著嘴唇不作聲,那張俏麗的臉蛋兒卻
越見蒼白了……
紫千豪低喝一聲,道;
「其實,我根本都可以用不著和你們談論這些的,如果我高興,找不但可以殺死你
們,我還盡可以挑選我認為適當的方式殺死你們,你們兩個應該體諒我的一片苦心,而
我這苦心並非建在畏縮之上,全乃出乎我的悲憫與容讓!」
驀地,韋小茹抬起頭來,她直視紫千豪,雙目中淚光瑩瑩,神情激動的道:
「紫千豪,假如我不願意呢?」
微微一笑,紫千豪反問道:
「就算你不願意化解宿仇,韋小茹,這與事實又有什麼益處?僅是再增加一次干戈,
再灑染一次血腥罷了,而且我可以斷言。失敗者仍會是你們,不會是我!」
一側,關功偉嘶啞的叫道;
「你可以試試,紫千豪!」
深沉的,紫千豪道:
「關功偉,我不用試我就能在此時此地告訴你,你們勢難勝我,如若單憑你們兩個
人的力量,就更屬妄想!」
冷冷的,他又道:
「現在,成再給你們兩人一個最後的機會,過後,你們就是反悔也來不及了,希望
你們弄清楚它的嚴重傳——」
紫千豪看著頭功偉,道:
「你願化解此仇麼?」
關功偉遲疑一下,咬著牙叫道:
「不!」
淡然一笑,紫千豪轉向韋小茹,韋小茹淒然瞧著關功偉,而關功偉僵木的挺立著沒
有絲毫表情,終於,韋小茹也虛脫的道:
「不……」
點點頭,紫千豪冷漠的道:
「很好,這可是你們自己選擇的結果,我已經給了你們最大限度的生路了,現在,
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將如何來懲罰你們,因為你們是今日這場血戰的罪魁禍首,因此,你
們受到的懲罰自也應較嚴厲——」
一臉從容就義的英雄表情,關功偉硬繃繃的道:
「大不了死字一個!」
忽然,紫千豪有趣的笑了,他道:
「小伙子,你想得太簡單了,大約你還不知道,這人間世上,有比死亡更難受的事
情吧?」
呆了呆,關功偉驚疑的道:
「紫千豪,你,你待如何?」
手撫膝頭,紫千豪道;
「我待如何?好的,容我一樣一樣,一樁一樁的告訴你。」
他將「四眩劍」輕摩下頷,清晰而有條不紊的道:
「我已經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了希望與你們化怨解仇的心願,但你們卻堅不接受,
換句話說,你們即是要與我便拚到底,非要濺血殘命不可,很好,我其實也並不把你們
置於眼中,你們有這種狠毒暴虐的想法正是我無可忍耐的,而我雖然將你們除掉,我卻
也心安理得了,因為在除掉你們之前,找已盡了我的本份來寬恕你們——」
雙目中有一股冷厲的光芒閃閃射出,有如刀刃上的寒輝,紫千豪語氣轉為無比凜烈
寡情的接著道:
「你們渴望血腥,找就給你們.血腥,你們期盼痛苦,我就將痛苦擴張到底,你們
圖求殺戈,我便趕盡殺絕;第一,關功偉,我要用凌遲的方法將韋小茹處死,而且我就
在這裡,當著你的面,當著眾人的面,我要一分分,一寸寸的將韋小茹凌遲處死,擋然,
我知道你和韋小茹是十分親密要好的,因此,你聽見她的呼號,聞及她的呻吟,目睹她
淒厲慘怖的情狀,你心中的滋味只怕不會比身受凌遲之苦的韋小茹更愉快;第二,我不
殺你,我要你親眼看見你所愛的人遭到酷刑之後用你心裡的痛苦來鞭笞你自己,然後,
我破你的丹田真力,使你便成廢人,此外,我要用匕首在你臉上雕出一些花紋,你自會
明白,一個人的面孔上若是雕上了那些花紋,任那花紋雕刻得如何細膩生動,你那面容
也會變得不太雅觀了;第三,我將趕在你的面前到達中土,連夜殺淨你家中老小,燒光
你的安居,而你纏綿病榻上的老父關心玉當是我首先格殺的目標;第四,找將分兵再次
血洗『玉馬堡』,而這次的血洗,我會做到令『玉馬堡』片瓦無存,雞犬不留,連你們
的最後指望與寄托也一遭加一毀滅:這種種,我絕對可以做到,我更敢擔負所有的後果
責任,天下武林雙道,若有任何人,任何幫派看不順眼要出來插手管事,我全接著,就
在西陲,我們不妨展開漫天血戰,殺他個天翻地覆!」
冷厲的,望著早已驚恐震駐得面無人色的這一對青年男女,紫千豪又暴烈而狠毒的
道;
「這所有的一切後果,其引發的原因卻全在你們身上,只是為了你們不肯化怨解仇,
只是為了你們那一丁點可憐而幼稚的英雄氣概,更只是為了你們天真的,自以為是的那
種尊嚴!」
說到這裡,紫千豪狠惡的大喝道:
「仇三絕!」
振奮而激動的仇三絕應聲而出,躬身侍命,紫千豪猛的道:
「你是本幫刑堂堂主,對『凌遲』之刑應該頗有心得,你給我親自動手,重重的割,
輕輕的劃,讓她慢慢的死!」
高聲答應,仇三絕左邊塗滿了白色金創藥的面頰也忍不住殘酷的痙攣起來,他有些
步履路珊的行出——在黑沙谷中,他與陸安搏鬥之時曾吃陸安以銀旗旗桿震傷了內腑—
—但是,他卻顯然十分樂意現在要做的這件事,只見他右掌一伸,旁邊,一名孤竹弟兄
已雙手捧過一柄鋒利無比的匕首來!
於是,就在仇三絕的右手五指剛剛握緊了那柄匕首,當匕首尖銳的頂端閃泛起一抹
泌人肌膚的寒光時,站在那裡的關功偉已在驀然一抖之下毛骨悚然的嘶聲大叫:
「住手,你們給我住手……」
紫千豪好像並不意外的微微一笑,他平靜的道:
「你還有話要說麼?」
臉上的五官全痛苦的扭擠成一團——那是一種至極的內心痛苦的表露——關功偉全
身劇烈的抖索著,他悲厲絕望的慘道:
「我願意了……紫千豪,我願意和你化解仇怨了……我答應你,所有的仇恨完全勾
消,糾葛通通消除……我決不再尋你報仇,決不再與你為敵……我會回去勸說我爹……
我會前往勸阻韋叔父……紫千豪,我以人格保證這些諾言,只要你放棄方纔所說的那些
計劃!」
仇三絕大罵一聲,手中匕首已霍的倒翻,刀口朝上,便待找著那早已驚恐欲絕,軟
攤成一團的韋小茹下手,關功偉見狀之下,不由魂飛魄散,五內如焚,他聲嘶力竭的掙
扎撲騰著狂吼:
「不,不,不能動手……小茹啊……紫千豪,我答應你了,你說什麼我全都答應,
只要快叫他住手……」
冷冷的,紫千豪道:
「三絕且慢——」
他又盯著那驚駭瘋狂,血氣翻騰的關功偉道:
「你說話算數麼?」
連連點頭,關功偉力竭氣浮,涕淚縱橫的叫:
「我以性命擔代……以人格擔保……你叫他住手……紫千豪我全答應了,你快叫他
住手……」
緩緩的,紫千豪道:
「他已經住手了。」
果然,仇三絕業已將匕首交還了他身旁的那各手下,又步蹣跚的走回原位落坐,這
位在孤竹幫執掌幫律的『鐵旗堂』堂主,早就曉得他的大阿哥是在虛張聲勢,全是在以
壓力迫令那毛頭小伙子自行同意他想解仇,用這種有驚無險的方法未絕後患,他明白他
的大阿哥用心之苦,是而他的表演也就更形象逼真,逼真得簡直使紫千豪本人也有些提
心吊膽了呢……
現在——
關功偉驚魂甫定,心腔子尤在劇烈的狂跳著,喘著氣。抖索著身子,他伸展雙臂,
用力掙扎著欲待撲向韋小茹的那邊。
紫千豪低沉的道;
「讓他過去。」
扶持關功偉的兩名孤竹弟兄立即鬆手退後,關功偉一個踉蹌。已經搶到韋小茹跟前,
他悲痛又如釋重負的大叫:
「小茹啊……」
架著韋小茹的另兩名孤竹壯漢也識趣的鬆開手臂讓到一旁,韋小茹驀然哭出聲來,
她迎上一步,整個軀體便宛似癱瘓了一樣倒進了關功偉的懷裡!
兩個人不顧一切,緊緊擁抱著,他們擁得那麼有力,貼得如此密切,就好像兩個身
體共合為一了,彷彿在剎那間天地僅成混沌,萬物全幻虛渺,蒼穹之大,僅只剩下他們
兩個人一樣,嗯,這一對患難鴛鴦,業已到達渾然忘我,旁若無人的昇華之境,此刻,
在他們心中,除了他們所愛的對方,再不會有別的什麼存在於他們的意識中了……
紫千豪不由蕪爾,他倒首,低聲向仇三絕道:
「這就是男女之間的那個『愛』字了,三絕,很奇妙呢!」
仇三絕苦笑道:
「大哥,也只有你才能想出這種法子!」
微微一歎,紫千豪道:
「為了化戾氣為樣和,為了減少生命的犧牲與不絕的殺戈,我想,大家應該瞭解我
這不得已的手段……」
真誠的,仇三絕道:
「大哥,所有的人都會瞭解的,你這用心之苦,實在至極了……」
就在四周幾百雙眼間又感歎的注視下,好不容易,關功偉始於韋小茹雙雙分開,這
時,他們也才醒悟了先前的衝動與失態,於是,那兩張蒼白憔悴的面容,頓時便又都湧
起了一層病態的羞澀紅暈……
和煦的一笑,紫千豪道:
「我沒有騙你吧?關功偉,你們都還年青,正該有個美麗的遠景期待你們去共同開
創,而你們也有權享受生命快樂,這人世間也有很多值得留念的地方呢;如今,你們仍
然保有了你們的家園,親人,幸福,以及你們自己的未來。這些,不比血腥的殺戈與無
休止的仇恨要完美的多麼?」
關功偉與韋小茹全羞紅了臉,全微垂下頭,說不出他們此時心中是些什麼感覺,甜?
酸?辣?如釋重負?心存愕恨?慶幸再生?仍有不甘?是感激?羞愧?迷惘?怔仲?抑
是上述這些滋味的總合?不說以外的人,只怕連他們自己也分不清,也道不出了……
紫千豪深沉的一笑,又道:
「好好回去,你們二位,我希望你們將來能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園,能平安渡過往
後的歲月;二位,江湖風雲變幻莫測,能以退出,還是盡早退出的好,或者,異日我們
見面的機會不多了,我在這裡祝福你們,永遠比翼雙飛,廝守到老!」
關功偉和韋小茹的兩雙眸子裡,剎時全盈滿了淚水,難說那是激動的淚水,喜悅的
淚水抑或傷感的淚水,但是,他們的神色中已消失了那種怨毒的仇恨,邪惡的詛咒,以
及英雄式的倔強了,現在,他們俱皆如此和善,如此溫順,就宛似一對久經患難之後又
再重逢的小兩口一般……
揮揮手,紫千豪道:
「送他們下去,替他們悉心治傷,我要他們兩個好好的活著,順順當當結成連理,
歡度歲月!」
四名孤竹勇士走上前來,這一次,他們顯然是溫柔多了。他們不再橫拖直曳,而是
小小心心,謹謹慎慎的將關功偉與韋小茹扶了下去。
一側——
「二頭陀」藍揚善站了起來,他躬身道:
「稟大哥,那關功偉小子傷得不輕,尤其流血過多,元氣損耗至巨,既是大哥吩咐
要他兩人好生活著。咱就非得親自動手去替他兩口子治傷不可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
「你去吧。」
藍揚善跟去之後,紫千豪又向「白辮子」洪超交待道:
「洪超,敵方所有的囚俘者一律遣回,由你率領五十名弟兄沿途護送至西陲邊界,
送達之後立即返山,記住他們俱皆帶傷,一路之士須要妥加照應,不可有失!」
洪超起身道:
「遵大哥諭。」
紫千豪又道:
「你去點齊人馬先行啟程,用不著等我們了!」
抱拳躬身,洪超馬上離開辦事去了,這時,紫千豪問仇三絕道:
「黑沙谷中。熊無極熊兄所傷的「黑白金剛」可已死了?」
仇三絕頷首道:
「全死了,熊老兄那『金煞手』可真厲害!」
微微一笑,紫千豪再將「斷流刀」俉侗召來,道:
「伍桐,你再去清點一遍傷亡,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收拾的沒有,一切舒齊之後,下
令弟兄們上馬待行,哦,是了,受傷的弟兄切記仔細照拂!」
伍侗領命自去,紫千豪也站了起來,同時,那邊一直靜觀紫千豪審俘的熊無極、游
小詩、陳玄青及他的兩個門人亦走了過來。
迎上兩步,紫千豪笑道:
「待慢各位了。」
「白儒士」游小詩一伸大拇指,由衷的讚道:
「服了,在下確是服了,紫幫主,江湖傳言,只道幫主你武學精絕,霸凌一方,卻
不曉得幫主你處事果斷,智謀超群。更難得的,是幫主你居心之仁厚,待敵之寬恕,且
又不久姑息優柔之巢臼,一點也不含糊,審敵之處,全皆恰到好處,分毫不差,果然是
英雄霸才的風範!」
「逸鶴」陳玄青亦誇讚道:
「紫幫主少年英才,處事得體,難能可貴者,非獨——化解了這些深仇血怨,而其
方式卻又巧妙無比,言行應對更是不亢不卑,至為適中;紫幫主,僅此一端,已足令我
們這些老朽慚愧有加,須得學上多年了!」
紫千豪謙虛的道;
「二位謬譽過甚,在下委實承當不起,若干年來,待人處世之道,在下自覺還差得
太遠……」
呵呵大笑,熊無極道;
「行了行了,都別地娘的酸啦,你一捧,他一抬,大家不都上天了?」
游小詩笑罵道:
「老殺才,你閉上嘴不講話沒人會當你啞巴,任什麼事你都非得插上兩句話的不
可!」
紫千豪也笑道:
「在下冒昧,若是各位不嫌寒山簡陋,尚請各位賞光略作盤桓如何?」
「逸鶴」陳玄青忙道:「多承紫幫主相邀,我等實也盼能赴貴山一遊,亦好與幫主
你就教些日,但是今日之事發生此等變化,我等急須趕回向中原同道解說澄清,預作布
置,若讓古桂及古少雄他們先開口了,沒那就又不知搞成什麼場面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32:41
游小詩亦低聲道:
「古桂和古少雄只要一回中土,包管紅口白牙,胡說八道,為了避免他們造成紛攘,
再生異端,在下等必須加速趕返先發制人,向整個中原同道解釋清楚,揭露真象,此事
不宜耽擱,是而幫主寵邀,在下等只有方命了,他日有緣,自當專程拜謁,親聆教益。」
紫千豪知道他們所說也是實情,今天的這件事在他自己來說已成過去,對游小詩與
陳玄青來說卻非如此簡易,只怕還很費上一番周折與唇舌呢;因此,他也不再堅留,誠
摯的,他道:
「今日各位之助,在下必將永誌不忘,再至西陲,務盼各位能以蔽臨寒山小游,在
下亦可聊表寸心,一盡地主之誼!」
陳玄青與游小詩齊聲道:「一定,一定……」
紫千豪又轉問熊無極道;「熊兄,你不走吧?」
猶豫了一陣,熊無極道:「老實說,我不想走……」
游小詩頷首道:
「正好;老殺才,你還是暫時不回去的好,等我與陳掌門替你把這件事向中原同道
們解釋清楚了你再回去不遲;否則,你的性子又暴,萬一回去聽到個什麼不中聽的話打
了起來,那就要麻煩鬧大了……」
重重一哼,熊無極冒火道:
「娘的,我根本就不含糊他們;他們若是有個看不順眼的叫他找我好了,操他六舅,
大家不妨全扯破臉皮干個痛快!」
一跺腳,游小詩恨聲道:
「你看你這狗熊脾氣,還只口裡說,你就又翻了臉,若是你此刻回去不搞得天翻地
也覆才怪?」
紫千豪忙道:
「熊兄,你就不要走了,我是竭誠歡迎你住在山上!」
轉顏而笑,熊無極道:
「真不討厭我麼?」
紫千豪誠懇的道:
「住一輩子都歡迎!」
熊無極面上生光,頗覺榮幸的道:
「成,我隨你去了,娘的,我也喜歡和你在一起!」
他們正說話間,伍侗已匆匆趕來,躬身道:
「大哥,戰死弟兄也已全數掩埋妥當,傷者亦以獸皮軟兜由雙馬馱教,且先輕敷藥,
包紮完嘍,散失兵刃俱皆收齊,眾家兒郎都在馬旁候令待行!」
點點頭,紫千豪道:
「洪超他們走了麼?」
伍侗道:
「業已啟行。」
望了望那一行方才行動的馬隊——「白辮子」洪超正領頭在前,紫千豪滿意的一笑
道:「很好,我們馬上便走。」
一邊,陳玄青低聲道:
「我們的坐騎就在谷口,紫幫主不勞相候,且請自便,我們亦即上路了!」
紫千豪道:
「古桂與古少雄他們全已受傷甚重,且又於在下所屬護送之中,行程效極緩慢,各
位兼趕一程,定可在他們之前到達中土。」
陳玄青與游小詩謝過了,紫千豪又和他們殷殷握別,然後,他及熊無極、伍侗二人
快步趕往前面早已肅立待行的騎隊那邊。
跨上「甲犀」紫千豪先將「四眩劍」懸於馬首,回轉身來,遙向站在遠遠的陳玄青
及游小詩等人再次一揮手,然後,他一騎當先,率領著兩百多名孤竹健兒在蹄聲雷動中
開始踏上歸程。
「黑沙谷」之戰結束了,不錯,「孤竹幫」大獲全勝,但是,誰又知道在這勝利的
果實裡,又含有多少辛酸與血淚?
九、卻敵計 氣壯如山
傲節山。
「仰遠樓」的樓下小廳裡,紫千豪正斜臥在一張鋪設著厚軟白熊皮的坐榻上看書,
他的神情十分悠閒,一面看書,一面邊偶而端起傍側酸枝小几上的精緻瓷杯淺吸著杯裡
的香茗,大大廳門傍,一名青衣大漢垂手侍空,房是一片寂靜,除了書頁的掀動聲與杯
蓋的輕碰聲外,沒有一丁點別的聲息。
現在,是「黑沙谷」之戰後的第三天。
忽然將書本放下,紫千豪皺著眉頭,似是在尋思一件什麼事,他沉吟半晌,低聲道;
「張庭會。」
侍立門傍的青衣大漢立即踏前幾步,恭謹的道:
「在!」
紫千豪道:
「去將苟二爺請來。」
叫張庭全的大漢答應了一聲,呵著腰匆匆退下,他剛剛將門啟開,嗯,一聲敞朗的
大笑已從門外的巧廊傳來:
「老弟,你家龍頭在裡面麼?」
張庭全一看來人,連忙尊敬的道:
「回稟熊爺,大哥在。」
熊無極的兩腳就這幾句話的功夫已踏進廳內,他揮揮手,笑道:
「你去忙你的吧,老弟,用不著通報了。」
張庭全自行去了,熊無極回手反掩上門扉,望著那紫千豪那舒泰悠遊的形狀,不由
笑吃吃的道:
「幫主老爺,你可真會享受啊……」
紫千豪自坐榻上起來,邀請熊無極在對面坐下了,他笑道:
「今天沒到後山那邊去獵幾隻山雞回來下酒?」
搖搖頭,熊無權道:
「沒去,上午替你換藥之後,出門恰巧碰著祁老熊,他硬拉著我到那裡吃中飯,又
喝了幾杯老酒,喝,他那三位妾侍可都出落得相當標緻呢。」
笑了笑,紫千豪道:
「是麼?」
熊無極道:
「你沒見過?」
紫千豪淡淡的道:
「見是見過好幾次,但我並不是分注意,不過,老六的三個女人全是小戶人家的好
姑娘,操守俱佳,是他正式媒聘的。」
呵呵一笑,熊無極道;
「沒有『霸王硬上弓』吧?」
笑笑,紫千豪道:
「這是我嚴禁的事,誰也不敢如此胡來?」
熊無極由衷的道:
「說真話,紫幫主,你們孤竹一脈,最令人欽佩的就是幫規嚴明,紀律不紊,和其
他的強梁毛賊人相庭異,不可同日而語!」
紫千豪平靜的道:
「盜亦有道。」
盤起腳來,熊無極又道;
「前天『黑沙谷』那一仗,紫幫主,可確是應了你事先的戰略了,『分化遠誘,各
個擊破』!事後我自己想了想,你之所以選擇了『黑沙谷』那處險地,非但是將中原來
敵引到遠離傲節山之外的一個絕境,更使他們到達該地之後自生疑慮,在草木皆兵的情
況下自行將人力分散,這還不說……」
他笑瞅著紫千豪,又道:
「你一定臆測到游小詩他們看見我倒邊之後也會動搖本意的吧?」
紫千豪低沉的道:
「不錯,我是這樣希望過。」
接著,他又道:
「至於陳玄青也退出了他們的陣勢,卻非我先前所能料得了。」
哈哈大笑,熊無極道:
「這不也符合了『分化遠誘』的策略了麼?而谷裡谷外,我們捉對兒夾磨中原來的
那些寶貝,可不又是『各個擊破』?好傢伙,別看你事先只是說得輕描淡寫,他娘一干
起來還真和你預策劃的差不多呢!」
抿抿唇,紫千豪笑道:
「不算什麼,只是吃我這一行飯,上陣拚搏,設計鬥殺乃是家常之事,這也算我們
維生的方式之一罷了,經驗一多,自然就入了套,碰上這種情況,大略琢磨一下也就成
了……」
熊無極道:
「其實,紫幫主,我看你若投效官家,好好表露你這兩手帶兵行營,衝鋒臨陣的才
華,用不著多久便可爬上大元帥的地位了!」
紫千豪恬淡的笑著道:
「說得容易,熊兄,朝廷的將帥池位豈是這麼容易得到手的?而且那種宣揚的約束
拘匝我也不大習慣。」
說到這裡,他端詳著熊無極面龐,道:
「你臉上叫『黑白金剛』的赤銅哈珠擦上的那一下已經好了?」
摸摸面頰,熊無極笑道;
「瘀腫業已消了,娘的,那一傢伙只要稍微朝中間偏一點,我這鼻樑骨就會砸成扁
的了!」
紫千豪笑道:
「習武多年,高手與庸手之分,也就在這一點上了。」
這時,門外走廊上響起一降低促的步履聲響,片刻後,「青疤毒錐」苟圖昌已經走
進廳來,他向坐榻上的兩人見過禮後,自行拉了一張椅子坐到榻邊。
凝注著苟圖昌,紫千豪徐緩的道:
「圖昌,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一側的熊無極趕忙舒開了腿,道;
「紫幫主,我且告個便——」
搖搖手,紫千豪笑道:
「不妨,熊兄。」
低沉的,紫千豪續道:
「圖昌,近些日子來,本幫一直處於血而漫天的戰亂之中,幾乎沒有什麼安寧的時
候,動盪的局勢迫使我們轉戰不停,刃難入鞘,大夥兒全四處奔勞,干戈連連,也夠令
人疲累的了,自從捲過『王馬堡』之後,緊跟著就是『銀壩子』莫玉的挑釁,再加上
『黑流隊』與關心玉的助紂為虐,夥同『銀壩子』所屬大舉進犯本山,幸賴我全幫上下
弟兄用命,齊力抗拒,始化險為夷,保住基業江山末陷敵手……」
頓了頓,他又道:
「這些大難堪堪應付過去,我們派在外面的探馬又飛轉回報了四件不利於我的消息,
圖昌,這四件消息全是由你在一個晚上親自轉告我的,那時,我重傷未癒,身子尚十分
虛弱……」
苟圖昌忙道:
「是的,老大,那天我所先接見四名傳遞消息的弟兄,當我知道這幾件麻煩的時候,
連腦袋都大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笑了笑,紫千豪道:
「但如今,憑了我們堅定的信心與不屈之毅力,這些麻煩可以說已經解決了大半,
剩下的,我相信我們也可以迎刃而解!」
苟圖昌道:
「不錯,『瞎道士』攀底牛鼻子已告伏誅,『南劍』關心玉自中原邀約來此啟釁的
那批幫手也輟羽而歸,如今,我們尚未了結的麻煩只有『黑流隊』的殘餘沒有完全殲滅,
『白眼婆』莫玉仍然未曾授首——」
紫千豪輕輕的道;
「另外,還有『青城派』的梁子!」
連連點頭,苟圖昌道:
「是的,還有『青城派』的梁子!」
搓搓手,紫千豪道:
「我記得,你那時推斷,大約一個月左右『青城派』方面便會派人前來挑戰,但如
今此期早過,不知道他們為何卻毫無動靜?」
沉吟片刻,苟圖昌道:
「會不會他們還盼望我們在他們的恫嚇之下交出所謂『兇手』,『青城派』曾經向
外宣揚過,假如我們將傷了他們『玄雲三子』之首『大真手』凌虛老道的人解送至『青
城山』,他們便放棄追究。」
紫千豪怒道:
「他們是在白日做夢!」
苟圖昌忙道:
「當然!」
雙目中煞氣隱射,紫千豪又道:
「祁老六一目仇猶未報還,老實說,便算『青城派』這批武林鄙才不來啟釁,我孤
竹一脈亦不能就此善罷甘休,弟兄們的血豈可白流?命豈可白拋?『青城派』首先幫著
『銀壩子』侵襲本山,殘我手足,廢我骨肉,血債堆集,不共戴天,他們惡事做盡,詭
謀施足,如今卻還強橫暴凌,資不講理,妄想騎到我們頭上?他『青城派』的好日子就
快到了!」
苟圖昌同仇敵愾的道:
「老大你吩咐吧,要我們怎麼做,弟兄們早就將住命準備著了,大哥說得對,孤竹
一脈的鮮血不可白流,命不可白拋,而且債就必須用血來償!」
沉默了好久的熊無極此時乾咳一聲,插口道:
「紫幫主,『青城派』大多是些牛鼻子道士,算起來也是方外之人,他們雖在武林
擁有一席地盤,而且名氣也相當大,但也不過就是一群老牛鼻子罷了,沒有什麼可以唬
人的把戲,關於和貴幫結怨之前因後果,我也風風雨雨聽到一些,適才,幫主你們說得
更明白了,這件事,我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來說,甚為同意幫主與苟兄的決定……」
頓了頓,他又低沉的道:
「『青城派』未免也太跋扈得不知道自己是些什麼玩意了,自家先啟戰端,犯人基
業,又傷人家的人,殘了人家的命,不思道歉悔過倒也罷了,至少也該縮起腦袋別在往
外拱,可是,他們非但不認錯,不隱悔,更且還要說人家的不是,霸道蠻橫的叫人家交
出什麼『兇手』謝罪,娘的,天下之大,莫不成全由他青城一派把持了?」
雙手互擊,苟圖昌凜然的道:
「所以說,是可忍孰不可忍!」
熊無極頜首道:
「這口怨氣,莫說你們乃是當事之人,就連我未曾沾過邊的也嚥不下,二位,並非
我姓熊的推波助瀾,教唆引使,我絕對贊成二位的做法,他娘的得找回來!」
吁了口氣,紫千豪道:
「多謝熊兄支持……」
他又向苟圖昌道:
「我看,『青城派』不是白癡,孤竹帶一脈行事作風他們必也有耳聞,因此,他們
亦該早就判斷到我們不可能如他們的心願,但是,他們若明知我們不會依照他們所表示
的那樣去做,為什麼隔了這麼久尚未見動靜呢?」
眉心微鎖,苟圖昌持著他領下黑髯,徐徐的道:
「會不會他們恐怕力有不殆,未敢貿然啟釁,另外有什麼狠毒打算?」
紫千豪平靜的道:
「若是如此,他們又會有什麼打算呢?」
熊無極道:
「或許他們想再邀請能手相助?」
紫千豪笑道:
「學學關心玉的做法?」
點點頭,熊無極道:
「很有可能!」
伸出右手食指輕敲幾沿,紫千豪深凜的道:
「如果『青城派』一意欲圖大興干戈,那麼……我必會成全他們,使他們滿意,而
且我更會他們認識一下真正的血腥,嘗試一番徹底的殘酷!
熊無極重重的道:
「對,『青城派』終會曉得到底那一邊才叫沒有種!」
說到這裡,他又問道:
「奇怪,『青城派』算是名門正道的宗派,卻怎會和綠林道裡的『銀壩子』拉上關
系?且又這般替他賣力?」
紫千豪一笑道:
「很簡單,青城派的青城三字——也即是『玄雲三字』青城派有三子之號的只有他
們三個,大家叫順了口,也就時常略稱他們為青城三子了,這三個老道與『南劍』關心
玉是素識,僅促使他們淌落這奇混水的卻是『白眼婆』莫玉之兄莫奇,據我一位業已殉
難的老弟兄胡孝九所探,莫奇雖乃黑道中人,早年與青城派這『玄雲三子』卻相交頗深,
聽說『玄雲三子』那時還相當年青,他們在尚未進入青城門牆之前即已與莫奇情篤誼厚
了,莫奇早年還幫著他們募化了一筆銀子蓋了座道現呢!」
長長的「哦」了一聲,熊無極道:
「如此說來,那莫奇還有兩分人性了!」
紫千豪感慨的道:
「莫奇此人心性不惡,氣質爾雅和善,與他那老妹子相比,簡直有天壤之別,可惜
的就是他太過懦弱了點,且恬淡得近似窩囊,因而便等於受到他那野心勃勃的妹子鉗制,
事事全作不了主,搞到最後,更險些將一條老命賠上!」
熊無極歎息的道:
「天下竟有這等男人!紫幫主,如今他在何處?」
紫千豪低聲道:
「正囚禁於本山之中!」
青虛虛的一雙小眼中光芒頓熾,熊無極道:
「真的?」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自是不假。」
雙手一拍,熊無極大喜道:
「紫幫主,這太好了,」我們何不以達莫奇做為人質,脅迫青城派不得妄動?假如
青城派的『玄雲三子』尚念舊情,他們就必定不會,也不敢擅越雷池一步了!」
紫千豪笑了笑,道:
「這一點,我曾考慮過,但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因為事實上行不通,此中頗
有礙難。」
熊無極愕然道:
「什麼困難?」
抿拐嘴,紫千豪道:
「假設我們以莫奇為人質,脅迫青城派不得委動,就算青城派投鼠忌器,不敢啟戰,
但是,我們也就這樣算了麼?我們流的血,拋的命也就如此罷休了麼了當然不可,換句
話說,青城派不來找我們,我們也將自動去找他們,這樣一來,挾持莫奇又有什麼意義
呢?」
「啊」了一聲,熊無極拍著自己腦瓜說道;
「對,對,娘的,我是一時迷糊了。竟沒有想到這一層上,簡直成了只求自保,不
思雪仇了!」
平靜的,紫千豪又問苟圖昌道:
「據我們的眼線傳報,黑流隊殘餘由他們的飄把子『金鉤眉』屠松領著欲與『白眼
婆』莫玉再行會會舉事,但我在『東隆鎮』上巧遇莫玉等人,又於重創,卻未曾發現黑
流隊所屬的蹤影,此事豈非透著古怪?」
苟圖昌想了想,道:
「大哥,會不會在你追上莫玉之後她才前往與黑流隊會合?」
搖搖頭,紫千豪道:
「若是如此,方櫻方姑娘也會告訴我,關於此事,我曾詳問過她,她說從來沒聽莫
玉提起過!」
熊無極接口道:
「那麼,消息是怎麼說的?」
苟圖昌解釋道:
「我們的探馬回報,說黑流隊殘餘的五百多人準備再與莫玉會合了轉頭來對付我
們……」
熊無極立道:
「可曾說過莫玉也同樣知道了黑流隊意圖與她會合的這件事?」
征了征,苟圖昌道:
「這就沒有說明了!」
呵呵一笑,熊無極道:
「不錯,由此可見,想和莫玉會會的主意只是從黑流隊單方面洩漏出來的,那莫玉
老妖婆自己是否知道尚未可定,紫幫主遇上莫玉的那時,恐怕連她自己也不曉得黑流隊
想要和她再度聯手的這椿事呢!」
點點頭,紫千豪道:
「有理,我就想嘛,若是莫玉早知此事,她斷然不會隻字不漏的,而她只要說起過,
方櫻方姑娘便不會忘記!」
嘴唇一翻,熊無極笑道;
「當然,尤其在幫主親自啟詢之下!」
面龐微熱,紫千豪忙道:
「熊兄說笑了……」
裝做未見,苟圖昌問道:
「這兩件事,關係本幫異日安危至巨,我們已詳加推敲研討過了,為今之計,老大
認為應該如何對付?」
紫千豪正色道;
「第一,派出探馬眼線,傾力搜尋黑流隊蹤跡——」
苟圖昌連忙道:
「西陲各地,早就有我們的眼線分佈……」
擺擺手,紫千豪道:
「那僅是一般慣例性的派譴,還不夠,須要再大量加派得力弟兄擴展搜尋範圍,記
得多挑些精細點的角色,我就不信黑流隊那麼多人會一下子全上了天,入了土!」
苟圖昌沉聲道;
「遵諭!」
接著,紫千豪又道:
「第二,向青城派投送戰書,邀約他們在半月之後決鬥『斷魂嶺』,那個地方十分
恰當,正好在傲節青城山路途的中間!」
振奮的,苟圖昌道:
「如大哥令!」
停了一下,紫千豪續道:
「加派出去的眼線所負使命不僅要搜得黑流隊的蹤跡,獲明他們的下落,更同時俱
有查尋『血狼星』單光的雙重任務!」
苟圖昌道:
「是。」
想了想,紫千豪再道:
「另外,那莫玉的行蹤也須切查明!」
苟圖昌笑道:
「這老妖婆是個禍精,大哥,自是放她不得!」
舒了口氣,紫千豪道:
「這些事情,我想最先到臨的只怕還是青城派的約戰,你下去之後,傳諭所有人馬
好生給我養精蓄銳,準備妥善,這一次,我們要徹底以戰止戰,以來止殺,務期奠定我
孤竹一脈千百年不朽之基!」
用力點頭,苟圖昌道:
「我省得,老大!」
熊無極笑吟吟的道:
「乖乖,這一下子又他娘的熱鬧了,西陲一地可真是戰雲密漫,金鼓不息啊。」
揉揉面頰,紫千豪道:
「只怕熊兄亦將跟著費心呢!」
熊無極大義凜然的道:
「士為知己者死,紫幫主,我姓熊的就是這句話了!」
雙手抱拳,紫千豪道:
「我會永遠記得,熊兄。」
感唱的,熊無極道:
「這樣看起來,江湖無論黑白兩道,混生都也是相當的不容易,波譎雲詭的日子加
上一場連著一場的干戈,就難得叫人安得下心來,四方奔命,天下浪跡,可真是夠苦的
哪……」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你是直到如今才有這種感觸麼?熊兄。」
熊無極那張厚嘴唇翻了翻,他又潤濕了一下,道:
「其實,早就有了,只是這一雙腳踏進了大染缸,拔也撥不出來,洗也難得洗清
啦。」
他又歎息著道:
「不幸於投生的時候,寧願做個莊稼人,便算日子過得枯燥點,勞累點吧,好歹也
還清靜平安,勝似這種成天吊在刀口子上的生活。」
紫千豪笑道:
「是這樣……」
推開椅子,苟圖昌站了起來,他道:
「老大,我這就下去安排了,時間不多,一切準備工作還待加強,沒有別的什麼事
了吧?」
紫千豪道:
「就是這些,圖昌,你多費心。」
咧唇一笑,苟圖昌道:
「應該的,老大。」
說著,他方待向熊無極打個招呼,門外,張庭全已匆匆的進入,他快走幾步,躬身
道:
「大哥,祁頭兒求見。」
紫千豪奇怪的道:
「咦!老六在這時候來有什麼事?」
苟圖昌打消了去意,道:
「老六是主管探索行動對像之責的大頭領,他現在前來,莫不是有新的買賣上門
了?」
紫千豪道:
「庭全,召他進來。」
張庭全立時退下,片刻後,右眼上蒙著一塊眼罩的「毒鯊」祁老六業已大步行入。
他先向紫千豪行了禮,及招呼苟圖昌與熊無權道:
「好極了,二大爺和熊老兄也在!」
祁老六也是自己拖了把椅子坐下,同時,他朝外喊道:
「張庭全哪,你他娘連杯茶也不會倒麼?」
門外,張庭全一疊聲的答應,急急慌慌的跑進來斟了三杯茶獻上,紫千豪笑著搖頭
道:
「老六,兒郎們見了你比見到我都要來得含糊呢!」
祁老六嘿嘿一笑,喝了口茶,道:
「連鬼都駭怕惡人,何況是活蹦亂跳的小伙子們,我可沒有大哥你那種氣量與風
度!」
苟圖昌打岔道:
「成了,老六,你就善於打探,有事麼?」
放下茶杯,祁老六正色道:
「當然,無事不登三寶殿!」
紫千豪笑道:
「那麼,你便向孤奏上一本吧。」
抹抹嘴,祁老六道:
「大哥容稟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34:28
十、財源至 一舉兩便
祁老六的目光中閃泛著振奮的芒彩,他放低嗓門道:
「大哥,在半個時辰之前,我接獲我們派駐『汪家口』的弟兄傳報,說是有一大票
買賣上門了!」
果然不出所料,紫千豪道:
「什麼性質?」
祁老六低沉的道:
「從『汪家口』往來者,有一條『月後河』,大哥知道?」
仰頭想了一會,紫千豪道:
「那條河似乎朝川境流,不太寬,水勢也相當平緩,可以行船撐牆,很多商眾也利
用這條河運貨教物,是麼?」
點點頭,祁老六道:
「大哥好記性,是這樣!」
抿抿嘴唇,他又道:
「大哥,『平堯府』的知府大人侯龍寶,你聽過此人不曾?」
吃吃笑了,紫千豪道:
「你是說那渾號『侯不吐骨』的俟龍寶,我當然曉得他,老小子是出了名的貪官污
吏,豺狼心腸,他為官多年,素來審案全將『錢』字放在第一,曲直道理後論,壓搾起
百姓來可說輜珠並取,涓滴不留,黑心黑到了底,所以他府轄的老百姓都在背後寫他
『候不吐骨』,意思是吃起人來連骨頭也不留之謂,怎麼著?他有什麼消息麼?」
祁老六大笑道:
「正是,大哥,這老老刮皮的官運業已盡了,他因惡事做得太多,叫地力士紳聯名
告上去,朝庭派遣兩員前來查訪,這一查訪,可叫罪證確鑿,狡賴不脫了,但這老小子
卻是神通廣大,善於鑽營,他與朝中一些有勢力的重臣頗有交往——當然,他娘是個什
麼樣性質的交往不說也知道,因此他在事敗之後即便盡力活動奔走,結果官是免了,卻
未入罪,朝廷准他辭職還鄉。」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而這侯龍寶一旦罷官還鄉,就和我們有了連帶關係啦……」
扶了扶眼罩,祁老大道:
「這老昏官多年來搜刮的民脂民膏也夠肥了,他這一脫職離任,哈哈,我們似乎就
應該向他身上剮回一筆來才對!」
熊無極在傍笑道:
「正如紫幫主所說,將那些劫掠自何處的東西再收回來散之於何處,呵呵,只是中
間抽取幾成酬勞費用而且!」
紫千豪安詳的道:
「此便謂盜之道了!」
有些疑惑的,苟圖昌道:
「老六,作方才提的是『汪家口』,以及繞經『汪家口』的那條『月後河』,而那
貪官卻是『平堯府』的知府,這其中有什麼牽連?」
祁老六忙道:
「當然有牽連!」
湊近了一點,他道:
「『平堯府』隔著『汪家口』只有二是裡不到,在『汪家口』,侯龍足這老刮皮還
有一個窯子出身的五姨太在那裡另築了香巢,這三姨太生得妖媚,又懂得風騷,因而侯
龍寶在幾妻妾之間最最寵愛的便是這個五姨太,為了不使他這個妻妾爭風吃酸,侯龍寶
便將她們全分開了住,但卻全在『平堯府』裡面,只有這最喜愛的五姨太是單獨住在
『汪家口』,聽說也數這五姨太的金屋最是富麗堂皇,豪華奢侈,侯龍寶每個月倒有二
十天輕車簡從的溜到『汪家口』去與她那五姨太唱鴛鴦戲,他多年搜刮得來的不義之財
也大多藏在他的五姨太那裡……」
苟圖昌恍然道:
「那麼,姓侯的不是順著『平堯府』的大道回老家.而是要從『汪家口』順著『月
後河』坐船走了?」
一拍手,祁老六喝彩道:
「行!不愧是我們的二大爺.你是一猜就著,侯龍寶這老殺才就是這個意思!」
頓了頓,他又道:
「姓候的貪官那些民脂民膏大多擺在『汪家口』他那五姨太家裡,他本身又因為出
事而罷了官,當然他不會糊塗得將他五姨太的金銀財寶由『汪家口』往『平堯府』城裡
運送,這就太也扎人眼了,你想,一個因為壓搾百姓而摘了紗帽的貪官,他如何還敢堂
而皇之的將大籠排起車來展示在那些恨他入骨的百姓面前?所以,他便不能從『平堯府』
的大道啟行,為了將就他的財寶,這老小子就只好由『汪家口』的水路走了!」
喝了口茶,祁老六接著續道;
「除了上面所說的原因之外,侯龍寶跑『汪家口』走還有另一層道理,就是『汪家
口』當地有一個最具勢力的土豪與他相交頗善。這個土豪順路也托他帶了一批極為貴重
的貨物到川境去!」
苟圖昌問道:
「什麼貴重貨物?」
陰滑的一笑,祁老六道:
「十箱『白犀角』加上十箱有五百年歲月的『須參』!」
一側,熊無極咋舌道:
「乖乖,全是些比金子還要值錢的玩意!」
略略一算,苟圖昌道:
「只不知那些箱子有多大,不過,照如今的行情來說,一隻白犀角值黃金百兩,一
條五百年須參更在黃金二百五十兩以上,便算一個箱子只裝一件吧,算起來也值得幾千
兩金子。」
他自言自語的又道:
「卻是值得一幹……」
這時——
紫千豪輕輕的插上一句:
「為什麼那個土豪要托侯龍寶幫他帶這些貴重之物呢?」
祁老六笑道:
「很簡單,侯龍寶僱請了不少武林能手替他沿途護送。」
熊無極瞇起眼來道:
「這老小子倒精明得很,如此一來,反省下不少護鏢費用了,否則,只怕他還得耗
上一大筆銀子呢。」
祁老六搖頭道:
「我看也不盡然,他委託侯龍寶帶這批紅貨亦不會毫無代價,同樣的,侯龍寶算盤
比誰都敲得精,更不會憑白無故替他出力擔風險,其中姓侯的包管撈上一票啦!」
苟圖昌笑道:
「這是一定的,那老昏官自己的家財也要人護送,又何妨再加上點份量?反正可以
順便讓那土豪分擔些護鏢費用!」
紫千豪皺皺眉,道:
「老六,可知道侯龍寶是清了些什麼武林人物替他沿途保駕麼?」
祁老六道:
「這一點卻刺探不明,姓侯的老小子連對他的五姨太也不曾提過!」
忽然笑了,熊無極調侃道:
「祁老弟,你這些消息有八成是從『汪家口』那侯龍寶的五姨太家裡探悉的?」
老老實實的點頭,祁老六道:
「不錯,我們在『汪家口』開有一家油坊,油坊的上下全是本幫弟兄,而那家油坊
恰好便開在侯龍寶五姨太宅居的對面,油坊裡有一個弟兄便和那五姨太貼身婢子混熟了
——或者說有了交情適當,所以侯龍寶與他五姨太的事情便大多由那丫環嘴裡傳了過來,
自然,那丫環做夢也不會想到與她相好的漢子竟會是本幫的弟兄!」
笑得一雙招風耳全在動了,熊無極道:
「如那妮子曉得了,只怕就連尿也驚出來……」
紫千豪也不覺莞爾,他道:「老六,什麼時倏那侯龍寶上道?」
祁老六道:
「七天之後的清晨。」
沉吟片刻,紫千豪又道:
「所有的消息都不會錯麼?」
祁老六肯定的道:
「不會有問題!」
瞅著紫千豪的神色,苟圖昌道:
「幹麼?大哥。」
紫千豪穩重的道:
「若照目前的情勢上看來,我幫連經爭戰,元氣未復,而逼在眉睫的還有黑流隊,
莫玉,青城派,單光等強仇,可以說危難重重,大敵環伺,在此正須全心全力應付外侮
的緊要關頭,實不宜再行分兵多事。」
祁老六忙道:
「但大哥,這是生意呀!」
他望了苟圖昌一眼,又急巴巴的道:
「況且,這筆生意的利潤優厚,更取之無憾,大哥,除了我們可以增加進賬之外,
還等於替民除害,為那些受過壓搾的百姓出一口怨氣!」
苟圖昌連忙為祁老六更正:
「老大,你忘了本幫規律了十劫財不傷人,傷人不動財?」
祁老六趕忙道:
「我知道,我知道,搶回那貪官所到的不義之財,不也是一樣替良民出了口氣,我
並不一定非要那貪官狗命不可,光奪了他的民脂民膏,已和剝了他的皮無異啦!」
於是,苟圖昌謹慎的道:
「老大,我們與青城派之約尚有半月期限,這票買賣卻在七天之後,時間上並不沖
突,我們可以有充裕的空暇做完生意,然後,順道至『斷魂嶺』!」
紫千豪思慮了一會,道:
「你贊成幹麼?圖昌。」
微微頷首,苟圖昌道:
「人、時、地俱佳,我贊成干!」
笑了笑,紫千豪道:
「好,那麼我們就這樣決定了!」
高興的拍起手來,祁老六笑道:
「這是明智之舉,大哥,機會難得啊,我們若不教訓教訓那貪官土豪,未免就太便
宜了他們了。」
苟圖昌問道:
「人選呢?老大!」
紫千豪平靜的道:
「除了仇三絕、罕明之外,所有的大頭額包括你全部隨我出動!」
苟圖昌雙目中光芒閃耀,他興奮的道:
「好極了,大哥,我還擔心你這次又把我留下呢!」
深沉的,紫千豪道:
「怎會,你別忘了此事之後期舉直赴『斷魂嶺』與『青城派』一清舊賬了,圖昌,
我並非是個徒逞匹夫之勇的人,什麼事我該一個人去,什麼事須要大夥一趕去,這些我
會分得明白!」
現在,熊無極又興沖沖的道:
「紫幫主,我也要跟著去開開眼界,一則去向『青城派』的牛鼻子們領教,再則,
呵呵。我還要看看那姓候的貪官在遇上你們之後的那付臉色!」
十一、月後河 截貪官船
凝注著熊無極豪氣飛揚的神色,紫千豪低沉的道:
「我十分期盼熊兄能伴隨我等同去,也好相助一臂之力,但唯一令我心中猶豫者,
便是擔憂如然稍失閃,則難以安枕了!」
爽脆的大獎,熊無極道:
「我還是那句老話,紫幫主,士為知己者死,至於失閃不失閃,那根本就不在考慮
之列,而一個個闖江湖如我等的角色,也早就將生死置於度外,命大,說不定能活到八
十歲,命該絕了,這遭碰不上下一次也穩砸,如若成天淨是擔憂這些驢事,呵呵,這江
潮也就早該不混了!」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那麼,我就再說一次,多感了,熊兄!」
熊無極豪邁的道:
「對,這才利落,紫幫主,我之所以崇仰你,尊敬你,你這毫不拖泥帶水的乾脆作
風也佔了一樁!」
拱拱手,紫千豪笑道:
「多承誇獎,愧不敢當……」
祁老六在旁邊咧著嘴道;
「喝!大哥和熊老兄倒還變客氣呢……」
大家全都笑了,笑聲中,苟圖昌深思熟慮的道:
「老大,我在想,只留下仇三絕和罕膘子兩人守山,力量夠麼?假如有別的對頭趁
我好手俱離,大家盡可找此空間前來襲擊,不知道仇三絕與罕膘子兩個應不應付的了?」
紫千豪平靜的道:
「關於這一層,我業已顧慮到了,此次我們下山的主要目的,便是與我們已知的最
強大敵人『青城派』做一徹底了結,其次,才是侯龍寶的那檔子事,而我們主力盡出,
黑流隊與莫玉等人不會傻到上來攻一座空山,這對他們並無益處,此外,單光一心一意
要對付的是我,若是他能探悉我們的行動,他也必會尾隨著我們跟來,不可能跑到山上
撒野,況且,憑他一己之力,亦無法奪取或侵佔本山……」
頓了頓,紫千豪又道:
「再說,三絕與罕明一為堂主,一乃大頭領,本身功夫經驗亦非泛泛,便是有個什
麼枝節意外,憑他們二人合力加上留在山上的一干弟兄,也應該可以處置得了,再說,
房鐵孤房掌門仍在山上,他雖是腿傷未癒,亦仍可發揮潛力,有他在旁協助,就更不會
出什麼差錯了!」
苟圖昌頷首道:
「老大說得是,那麼,山上留下多少弟兄,我們又率領多少弟兄下山呢?」
紫千豪道:
「如今我們的人馬總數還有多少?」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6-26 11:36 編輯 》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35:53
胸有成竹,絲毫不紊的,苟圖昌道;
「本來,我幫除了大頭領等級的兄弟之外,其他一般頭領及所屬人馬,留駐本山的
總共有二千三百人之眾,但是,連番拼戰多次以來,傷亡情形十分慘重,站死的弟兄得
七百餘人。受重傷失去戰力或成殘的也有兩百人上下,其他,約有近四百人掛了彩,有
的業已痊癒,有的尚在逐步康復中……」
歎了口氣,紫千豪道:
「如此說來,這些日子的搏殺,我們傷亡人馬在一千三百人之譜了?」
苟圖昌低沉的道:
「不錯,就是這個數目!」
感慨的,熊無權道:
「可真驚人啊……」
紫千豪沉默了一會,又道;
「照這樣看,眼前我們可戰之兵只得千人左右了!」
苟圖昌忙補充道:
「大約有一千四百來人,大哥,那幾百名掛了彩的弟兄有的已經養好傷了,可以派
上用場便是未曾完全痊癒的亦能勉強上陣!」
搖搖頭,紫千豪道:
「不必,那四百餘名曾經掛過彩的兒郎,不論現下傷勢康復了沒有,全叫他們留在
山上繼續休養,而除了在緊急情形之下,盡量減少他們的服勤工作。山上的防務與跟隨
我們出幫的人馬,盡量在另外那千人中派遣!」
猶豫著,苟圖昌道:
「大哥,夠分配麼?」
紫千豪道:
「夠了!」
頓了頓,他接著道:
「一千名兒郎裡,五百留在山上負責護衛之責,由仇三絕調遣統制,另五百人隨同
我們出幫!」
這時,祁老六忽道:
「大哥,我們的所屬人馬損失不輕,而又一直沒有設法再行招兵邀伙,如此下去,
只怕人數會越來除少,影響到我們的根本力量,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縮減我們派譴在
外地各處的弟兄,召一部份人回來充實人力?
紫千豪笑了笑道:
「老六,你也太迷糊了,你曉得我們派在外地駐紮的弟兄有多少?」
祁老六睜大一支獨眼道:
「有五百人哪!」
抿抿唇,紫千豪道:
「是的,五百人,說起來似是很多,但這五百名弟兄分佈於西陲的整個廣大地面上,
各各分屬在二十二個地點,大小一百一十六家買賣行號中。這樣一算,老六,你看看每
處地方,每個據點上尚能分配到多少人?而他們的責任重大,肩負沉重,他們不獨要承
擔本幫大部份的財源進帳,更要隨時以靈活而迅捷的傳信方法向本山稟報整個西陲地區
的明暗消息,兩道動態。加上一般足資本幫行動的目標建議,他們的工作夠得上勞累的
了,對幫裡的貢獻極大,我們不加派人手協助已是不該,又何能反過去抽調他們的人?」
苟圖昌亦笑道:
「派遣分佈於外地的弟兄等於是本幫的耳目、觸角,若是冒然抽調,他們的人力一
個不夠分配而導至運轉不靈,這不就使我們全變成及聾又瞎了?再說,老六你主管的生
意目標又往那裡探尋選澤去?」
祁老六尷尬的笑著道;
「我沒想到這麼多,我只是考慮到本幫人力損傷太巨,急須補充了……」
往傳背上一靠,苟圖昌接道:
「相信這個危機可以渡過,如今就憑手裡的人馬也足夠應付一些鬼頭蛤蟆臉的敵人
了,老實說,關於這個問題,我曾經籌思過,是否須要再在江湖上招邀人手,但我忖度
再三,卻暫時將它擱置下來,其中的原因有二:其一,現下的一干弟兄,中心骨幹全是
昔日宣老大的老班底,又是紫大哥一手帶過多年的人,個個赤膽忠心,貞誠不二,就是
以後在紫大哥掌幫時陸續入伙的人,也俱受紫大哥隱威感召,備經練訓琢磨,也都成了
我們的死黨,這批老人,實不宜叫他們貿然和新邀入幫的新人混雜,新人一時半時不會
習慣我幫的規律、傳統與特性,而且,也怕他們的言行舉止影響了老弟兄,這還不說,
光是夾磨這些新人,就得要一段很長的時間,要使他們經驗足了,信心夠了,才能派上
用場,目前在本幫的情勢來說,要這樣做是很困難的;其二,邀約入伙的對象不易,若
是招呼江湖道人,則三教九流,良莠不齊,其中難免有些不成氣候的下三濫或是成心前
來臥底行好的歹徒,一個弄不巧,我們引狼入室,非但無補於戰力之充實,更間接渙散
了軍心,若是把過一些普通漢子吧,他們又毫無根底,更到見時才能將這些人教訓出來?
有上面的兩個原因,所以這招兵買馬的一事,我也就暫予延緩了!」
紫千豪和煦的道:
「你顧慮得都很對,圖昌,照我看來,就憑我們目前的人馬業已足夠,用不著再增
添了,便是須要擴充,也得等到一切安定下來之後才可行,如今並不急迫!」
一咧嘴,祁老六笑道:
「大哥,我這他奶奶的閉上了嘴好一歇,其實,若是要擴充人馬呢,就算不用從派
在外頭的弟兄伙裡抽調,也同樣有別的法子,我們二爺顧慮得對,可是他忽略了另外一
條巧徑了!」
紫千豪笑道:
「那一條巧徑?」
摸摸光頭,祁老六得意洋洋的道:
「先請問老大一句,隨同我祁老六投效本幫的我那三百多名舊屬,老大你認為如
何?」
由衷的紫千豪讚道:
「都很行,忠心耿耿,驍勇善戰,聽命令,受調遣,不出歪點子,不發怨言牢騷,
全是些血性漢子!」
又是高興,又是榮幸,祁老六笑吃吃的道:
「過獎了,老大過獎了,我呢,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哈哈哈,事實上麼,也差
不了多少,當然啦,他們毛病亦稍稍有一點,好賭啦,愛嫖啦等等,不過,正如老大所
說,這些小子們全是血性漢子!」
苟圖昌笑罵道:
「你有什麼屁就快放,不要在這裡自誇自賣,自鳴得意了!」
抹抹嘴,祁老六正色道:
「假如本幫以後要再行擴充人馬,老大,只須我姓祁的回到黃河兩岸號召一聲,嘿
嘿,多了不敢說,千兒八百人是馬上就有,而且,個個俱如大哥方纔所言,包管全是有
膽有識,忠心不二的血性漢子!」
一捻顎下的虯髯,苟圖昌笑道:
「當然全是,只不過他們也會有點小毛病.譬如說,好賭啦,愛嫖啦等等……」
祁老六啼笑皆非的告饒道:
「我的好二爺,乖二爺,二老子,你就口不積德,成麼,我祁老六天不怕,地不怕,
就是見了你打心底含糊!」
豁然大笑,苟圖昌道:
「好小子,你也會有含糊之處?」
祁老六忙道:
「有,有,你就活龍活現的活擺在這裡了!」
其他三個人聞言之下全忍不住哄笑出聲,笑聲蕩漾在這間小廳裡,也充斥在和照的
空氣中,融合於窗外深秋斜陽的淒嫣夕照內,如今又已是黃昏了,而黃昏是永恆的,雖
然它的徵候短促,但它的意義卻長遠而深刻,那是美好的一剎,縱然美得有如曇花一現,
卻也表露了每天的結束前那最令人留念忘懷的一幕了……」
秋風吹括著白頭的蘆葦,而蘆葦輕咽聲,一片一片的,一波一波的不規則擺斜著頭,
使出守籟籟的聲音,天氣很冷,冷得有些凜冽,那打著呼嘯的寒風就宛如一把一把的冰
渣子,在旋轉中拋落,在掠掃中拋落,於是,蘆葦蕩前面的那條河水也被風吹皺了波面,
條條圖紋不住的往灘岸上湧排,而河面上泛著森森涼氣,不消試,光看上一眼也知道那
河水該有多冷了……
從這裡,可以隱隱約約的望見河水上游處的「汪家口」。但是,「汪家口」的屋宇
碼頭,卻俱然籠罩在一層淡渺渺的煙霧中了,那邊高著這邊,嗯,大概有著七八里的水
路。
隔著河邊不遠,有一片疏落的林子,從外面看,任誰也瞧不出裡頭業已隱伏著四百
名左右的人馬,而在近河的葦花蕩裡,卻另有百餘名穿著黑色油布水靠的彪形漢子靜靜
藏在其中。他們全是那麼沉默,那麼鎮定,人人俱緊閉著嘴巴,一張張飽經風霜的粗獷
面容上沒有一絲表情,他們的身上,則備配有一把分水刺、一把手斧、兩柄匕首,另加
一條「翻山斤」!
現在,天色剛剛破曉不久。
站在岸邊的一叢枯萎雜樹之後,紫千豪正默默凝視著上遊方向的河面,他這裡隔著
那片埋伏著人的蘆花落約有七、八步左右,寒風吹來,拂得他的豹皮頭巾獵獵作響,頭
面所繫的紫紅色「搏命巾」也微微掀動著,每在他的青色長衫披風捲揚的一剎,可以清
楚看到他腰際所配的皮鞘,以及,皮鞘環扣中並排插著的四十把牛角柄青刃短刀!
銀光閃泛的「四眩劍」拿在紫千豪手中,現在,他用滑涼的銀質劍柄輕輕摩挲著下
顎,默默的似在沉思著什麼……
紫千豪身後,「毒鯊」祁老六盤膝坐著,閉目養神,四名同樣穿著油布水靠的大漢
也坐在他的身側,這四名大漢面前,則擺著兩捆兒臂般粗細的鋼索,這兩捆鋼索的頂端,
尚各自嵌有一枚斗大的,尖銳的五瓜鐵鉤!
「青疤毒推」苟圖昌和「金手煞」熊無極兩人面對面站在那裡低聲談論著什麼,他
們旁邊,「玉郎狐心」貝羽和「二頭陀」藍揚善則伏在軟沙地上蜷曲著身體睡起「回籠
覺」來了……
半晌。
「金手煞」熊無極朝前靠近了點,道:
「紫幫主,有影子了麼?」
搖搖頭,紫千豪道:
「沒有!」
仰首看看天色,熊無極道:
「天已亮了哪,怎的還不見來?莫不成半途出了岔了?」
紫千豪笑了笑,道:
「不會的,一個時辰之前『汪家口』我們的眼線還來通報過,說他們已經在搬貨裝
船了,大概用不了多久即將放掉下游……假如臨時有什麼變卦,『汪家口』那邊我們的
人也會立即趕來相告的……」
拍了拍熊無極肩膀,苟圖昌笑道;
「熊老兄,雖說你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但算起來你還終究是白道中人,這
無本經營的生意可能你尚沒有親身嘗試過;這玩意的要決無他,一是能忍,二是要狠,
一忍一狠才能成事,要發財麼,使得有點耐心,不要急,我們漫漫的等,遲早他們也會
來的……」
熊無極老臉一熱,道:
「我他娘是有些不耐煩了……呵呵,真是活到老,學到老啊……」
驀地睜開那只獨眼,祁老六怪笑道:
「娘的,苟二爺又在賣弄他的俸老二才學了,我說二爺,你可知道做無本生意也有
個分別法?」
征了怔,苟圖昌呵出一口熱氣,道:
「什麼分別?」
祁老六得意洋洋的道:
「乃分水陸兩種,而水上的買賣和陸上的買賣又自不同,嘿嘿。你二爺不錯是陸上
買賣的行家,但我呢?水上買賣卻更屬本行,這麼一比較,你二爺可就又差一頭啦……」
苟圖昌笑道:
「也不見得……」
獨眼一瞪,祁老六道:
「你別不服輸,二爺,想當年,我祁老六在黃河稱霸,要他娘浪裡白條的時候,只
怕你連澡還不敢洗呢,二爺,你不信,咱們不妨比一比,我可以潛入水下大半個時辰不
露頭,你行麼?我能浮游水裡四天四夜不上岸,你行麼?我在水中能生擒魚鱉蝦蟹,剝
肉即吃,你行麼?此外,我一個猛子可以在水底標射出一里之遠,其他什麼水中視物,
借水換氣,水底脫鎖等等的小把戲就更不用說了,我玩起來全像吃大白菜……」
一捻黑髯,苟圖昌笑罵道:
「好,好,你祁老六就算是東海龍王的兒子,黃河河君的女婿,可以踏水如行路,
浮水如魚游,行了吧?」
搔搔光頭,祁老六笑道:
「這個麼,卻也不是吹的,便不算東海龍王的兒子、黃河河君的女婿、亦差不遠矣,
我這水中的本事,嘿嘿,非我誇口,天下之大,怕也少有人能爭長短,至於在水裡奪人
家的財,取人家的命,就更說不上一回事了!」
在沙地上睡「回籠覺」的貝羽被吵醒了,他皺著眉道:
「你呀,老六,除了聽你誇口你的水裡功夫之外,便是吹牛吹你能在女人身上騎多
久,老是這兩套,聽得人都膩味了……」
臉孔一紅,祁老六慌忙「噓」了一聲,急道:
「你他娘少放屁不行哪?大哥在前面,怎他奶奶說起話來也不琢磨琢磨?亂講一
通……」
貝羽笑道:
「誰叫你又在吹大氣?」
狠狠瞪了貝羽一眼,祁老六道:
「娘的,我怎麼叫吹大氣?莫不成還假得了?」
露齒一笑,貝羽道:
「嗯,他的水上功夫麼,卻是不假,大夥兒全看見過了,至於你那套床上功夫,倒
還未曾拜識過,怎麼著?為了證實一下,回去以後是否可以和你的『春君』妹妹表演一
番給我們開開眼界?」
「呸」了一聲,祁老六慘叫道:
「貝羽,嗯,貝羽,你他娘簡直造反了,尋開心尋到哥哥我頭上來啦,得,得,得,
本來我那『春君』的妹子還打算引介給你,如今去球,我他娘的卵蛋也不叫你碰一下
了!」
哈哈笑了,苟圖昌道:
「老六,你這就叫『惱羞成怒』!」
獨眼連翻,祁老六哇哇叫道:
「什麼『惱羞成怒』?貝羽這小白臉以為仗著他略有幾分姿色,就可以他娘的狂蜂
戲花蕊了?做夢哪,還得我這准姐夫替他拉拉皮條才行,想不到這小子吃裡扒外,胳膊
彎子往外拗,幫著你來坑我了好,他幫著你,二爺,就叫你替他拉這皮條吧,我祁老六
縮手了,不但不幫忙尚要棒打野鴛鴦,娘的,我看他能不能靠他那張臉蛋兒逗開我那小
姨子的芳心!」
貝羽失笑道:
「老六,你好狠唷!」
嘿嘿一笑,祁老六道:
「我叫你吃裡扒外,這即是報應了……」
這時,另一個大夢周公的「二頭陀」藍揚善亦已醒轉多時,他先呵了口氣,懶洋洋
的嘀咕道:
「吵,鬧.叫,一天到晚淨聽見你們胡鬧個沒完!你們也不覺得累?不覺得乏?他
奶奶好好一場『回籠覺』全叫你們給吵醒了……」
輕輕的,貝羽拍拍藍揚善的屁股,道:
「天亮了,肥哥。」
打了個哈欠,藍揚善含混的道:
「還沒來?」
祁老六賊嘻嘻的道:
「誰?你那渾家麼?」
一骨碌坐了起來,藍揚善揉揉眼,道:
「來了麼?咱那渾家『春君』妹妹……」
眾人隨即低聲哄笑起來,祁老六臉上又是一熱。他氣咻咻的道;
「好胖哥,看你肥頭大耳貌似忠厚,不料卻是這等尖酸刻薄,你瞧著,下次我包管
要抖漏你一道……」
故意裝成一付驚惶之狀,藍揚善道:
「咱的皇天,你可嚇煞咱了……」
『二頭陀』這等模樣,又不禁將大家引得笑彎了腰,就在一片笑聲中,紫千豪已回
過頭來,皺著眉道:
「你們怎麼這樣高興?全返老還童了?」
於是,大夥兒連忙抑止了笑聲,盡量將臉色扮得莊重了些,紫千豪搖搖頭,淡淡的
道:
「來了,候龍寶的船!」
「什麼?來了?」五個人—聲驚呼,急忙湧上前來眺望,可不是,「月後河」飄渺
的水波上游,兩艘龐大的雙桅大帆船不正緩緩朝這裡駛了過來了兩艘船的吃水線更且深
深的浸入水中好多……
低沉的,苟圖昌道:
「果然不錯,是兩艘船!」
眨眨獨眼,祁老六躍躍欲試的道:
「看那兩條船的水線,埋進水裡好深,哼哼,姓候的還真裝上了不少家當呢……」
雙目凝視著那邊,苟圖昌道:
「又不知他們請了些什麼樣的角色來護航?希望不要使我們多費周章才好!」
祁老六狠毒的道:
「管他娘的是些什麼人來保鏢,我們擇定的肥養幾時還會逃出手去過?二爺,你放
心了!」
苟圖昌平靜的一笑道:
「還是謹慎點好。」
伸手摘了一片枯葉捏碎,紫千豪望著自指隙中流落的葉屑,徐緩的道:
「我們一切按照計劃進行,該怎麼做,我想你們全知道了。」
苟圖昌聞言之下,立即揮手發令,祁老六面色一整,躬身退下,他後面那抬著兩盤
鋼索的四名大漢也快步跟去,貝羽則自身後的包囊內取出一付長有三尺,寬約一尺,作
梭槳形的黑色輕薄木片縛套在腳踩上,倒抓著他的兵器——大馬刀與短柄點鋼槍,步履
蹣跚,有如踩著兩隻小船艇自行走到十多丈之外的一叢枯草後面伏下。
扛著金鋼杖,藍揚善忖度了一下眼前的地形,奔到三十步左右的距離站住,回頭朝
流林子的方向揮了揮手。於是,可以看見林邊有幢幢人影閃幌,極快的,那些閃幌著的
人影亦已全部隱趴在林前的草叢雜樹底下,這時,藍揚善才滿意的吁了口氣,移動著他
那龐大的軀體往裡橫去,蹲在一片密密的蘆葦裡頭。
左右直視了一遍,苟圖昌啟口道:
「老大,全妥了!」
紫千豪估量著寬有三十餘丈的河面,低聲道:
「圖昌,假如船在河心,不能及時拖近岸邊,你有把握從這裡不須『浮腳木』便往
來撲掠麼?」
苟圖昌從雜樹叢裡拿出來一捆早已備妥了的東西,這捆東西十分尋常,是四、五把
摘去了頭頂白色蘆花穗的乾葦桿子,拿在手中。苟囹昌道:
「有了這玩意墊腳,老大,就不成問題了!」
點點頭,紫千豪笑道;
「很好,其實你須要往來河面及岸上調度指揮,尚得參與攻戰,腳上如若套上了那
『浮腳木』,也的確相當不便……」
忽然——
十多丈外的貝羽操起半個身子來朝這邊遙遙揮手,幾次之後,他又立即伏了下去,
紫千豪目注逐漸來近的兩艘雙桅大船,頷首道:
「是順風,這兩條船行得好快!」
苟圖昌低沉的道:
「老大,貝羽已發出信號了!」
紫千豪微笑道:
「我已看見,圖昌,依計而行吧!」
於是——
苟圖昌用力擊掌三次,當那三聲擊掌的脆響甫始在晨間清冷的空氣中傳揚,隱在河
邊葦花蕩中的百餘名穿著油布水靠的大漢已有一半人像五十條黑魚一樣滑進了冰冽的河
水中。
同時,另外五十多人也分成兩撥,踩著水浮到岸邊,他們全將身體仰斜埋入深青色
的河水中,只已出面孔來呼吸空氣,因此,他們便成了這麼一個形態,頭頸枕在沙岸邊
淹了耳根的泥水裡,身體則全然浸於水中了,著上去,顯得極其怪異而可笑。
一反手,苟圖昌已將他自己的傢伙——一柄淬過劇毒的,泛閃著藍汪汪寒光的銳重
「牛角錐」拔了出來,突出的錐稜全也鋒利得有如刀刃,把柄處的護手成牛角形朝兩邊
彎翹,又尖又利,這件兵刃的形狀好不嚇人!
紫千豪沒有出聲,雙目依舊凝注著上游處疾若奔馬般往這邊駛近的兩條大船,那兩
條船的雙桅風帆全吃足了風,兜滿了力,船首切劃著水面,水花翻湧滾蕩,又捲起波波
的浪紋朝船的兩弦散去,而深青色的河水。也就吐著不盡的白色碎花了……
他們等待著,虎視眈眈的等待著……
終於,兩艘船全駛近了,近了,近得業已隔著孤竹幫的伏兵之處只有二十多丈遠近
的距離了……
紫千豪冷靜的一笑,道:
「第二步!」
苟圖昌猛一下子將手上兵刃插入沙地中,雙手迅速互擊六下,於是,早已等得不耐
煩了的祁老六已率著他那四名精壯手下由蘆花蕩邊「颯」的滑入水中,五個人入水之時,
連浪花全不帶一點,只見五條水波微薄,五個人已有如五條大魚也似,又快又急的竄潛
出十多丈外!
沉眼了很久的熊無極不禁脫口讚道:
「好水性!」
紫千豪笑了笑,稍待片新。等到那兩條船隻行近了四三丈,始鎮定逾恆的道:
「第三步!」
這一次,苟圖昌僅是簡單明瞭的擊掌兩下,那在蘆花蕩外載浮載沉了很久的五十餘
名大漢,全己頭下腳上,各自一個猛子潛進水底,由隱隱波動的水痕看來,他們已是連
成一道橫線,迎阻止了那兩條大船!
迅速將「金犀皮」的手套戴桑,熊無極低笑道:
「熱鬧了,就要熱鬧了……」
紫千豪將「四眩劍」斜倚肩上,沉穩的道:
「圖昌,你準備!」
苟圖昌拔起了播在沙地中的「牛角錐」,躬身道:
「老大,現身麼?」
一言不發,紫千豪走出了掩蔽的枯樹叢外,他與苟圖昌、熊無極三人,並肩走到一
處比較高亢的地勢上停住,在這裡,不僅可以把河面一覽無遺,就是四周的孤竹幫伏兵,
亦同樣可以清楚的看見他們的動作。
河面上正在乘風破浪,奔馬般急駛而來的兩艘大船,此刻正與紫千豪等人站立的這
處沙岸成了平行,而就在這時,變化卻突然發生了!
兩艘大船的船頭之前,約摸離著三五丈遠的河心裡,驀地響起一片「嘩啦」水波翻
動聲,就在水波翻動聲響起的一剎,五十多名穿著黑色油布水靠的大漢已紛紛冒出了水
面,站在兩條船的船首及兩弦的一些船漢子與護衛者猝不及防之下,正在驚異的失聲喊
叫,頓時只見銀光飛閃,寒芒如電,在一件尖銳的破空嘯聲裡,無數柄短斧、匕首,已
如暴雨也似擲投到了船上!
這些短斧與匕首的投射功夫簡直老練極了,他們並不傷人,僅是又準又狠的瞄著桅
桿上下的帆繩招呼,於是,在銀芒閃射中,連串的「奪」、「奪」之聲倏起。拉扯風帆
的繩索條條蹦卷,根根切斷,木屑紛飛,間而夾雜著匕首斧刃劃破了帆布的刺耳裂帛聲,
船上的人們尚來不及有任何防護動作,在幾聲震天價響的「嘩隆隆」巨響裡,兩條船的
四面巨帆業已由桅桿上自行卷落!
風帆驟落,船速立緩,就在河面上突然打了橫,現在,可以看見部上人影來往奔走,
一片倉促驚惶之色,而尖喝厲吆之聲加雜著顫驚的婦人哭嚷,兩條船上的情勢業已陷入
謊亂失措之中了!
嗯,在這時,高翹的船尾上幾個舵手卻正在拚命的把著舵,但顯然那船舵已經失靈
了,任他們如何擺弄撐扶,也絲毫不能控制船身的方向,兩條落了帆的龐大船體,便在
河面中開始起伏飄蕩……
這一切,當然全盡人紫千豪等人眼底,現在,紫千豪用「四弦劍」淡淡如河中一指,
道:
「圖昌,怎麼老六他們還不把鋼索送上來?」
苟圖昌雙目凝視水中,忽道:
「來了!」
果然,只見河水中浪花波湧,瞬息間,那方才跟隨祁老六首先下水的四名孤分壯士
已經游到岸邊,四個人分成兩起,每兩人會拖著一條鋼索,他們像四條大魚一樣靈活快
捷的撥水來近,又同時大吼一聲,八隻手臂猛拋急擲,於是,那兩條鋼索已「呼啦啦」
脫水飛起,有如兩金長蛇一般被擲了過來!
早就仰躺在岸邊的五十份名大漢行動如電,配合密切,當他們那四個夥伴撥水游近
時,他們已經準備著了,那兩條鋼索甫始飛落,方才擊得水花四濺,先前業已分配兩邊
的五十來人便立即撲抓,二十多人合執一條鋼索,一個猛勁衝向岸上,齊齊奮力朝裡拖
拉!
兩條鋼索的頂端鐵爪,早由祁老六領看他那四名水性最佳的手下暗裡緊緊嵌入船體。
岸上這五十餘條彪形大漢各拖著兩條鋼索傾力朝陸地上拉,現在,河心中打橫的兩條大
船便忽然一傾,緩緩朝岸邊靠近!
兩條船的重量是十分驚人的,尤其船江水中加上滿載,就更為沉重了,但這個問題,
老於此道的孤竹群豪們亦已顧慮到,當那五十餘名穿著油布水靠的大漢奮力同心往岸上
扯行了六七丈左右的距離時,流林中,一聲吶喊,兩百名青色勁裝的孤竹兒郎等已雁翅
般快步奔出,由「毛和尚」公孫壽率領著,立即便自那五十個同伴手中將鋼索接下,繼
續了將河上船拖向岸邊的動作!
同時,那交待過任務的五十餘名孤竹弟兄毫不遲疑,方將鋼索移到來接夥伴的手上,
五十人已齊齊回身,全部重行滑入水裡,五十條水箭一樣破浪沖向那兩條船的左近!
看著那兩艘龐然大物的船體正逐漸向岸邊緩慢移近,看著公孫壽大聲步喝著指揮兩
百名手下揮汗拖船,熊無極不禁感歎的讚道:
「紫幫主,你們可真是老行家了,計劃周詳,配合嚴究,動作快速又熟練,就好像
一隊久經戰陣的百淬精兵一樣……」
紫千豪正注視著在水中浮沉不定,隱隱包圍了兩艘大船的百名手下,他口裡淡淡的
道:
「熊兄,你忘記我們是吃什麼的了……」
熊無極呵呵笑道:
「就憑你們在這一行上的表現之佳,紫幫主,孤竹幫是吃定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38:01
十二、刃映血 短兵相接
微拂豹皮頭巾,紫千豪正想回答,站在他旁邊的苟圖昌已忽然神色一變,低保的叫
道:
「老大快看——」
紫千豪立即望向船上,晤,靠岸較近的那條船船弦邊,此刻已有七名裝束各異的人
物站在那裡,為首的一個體格魁梧,滿頭紅髮飛揚。隔著十丈之遠,也可看清他那張獅
子海口,威猛粗獷的面容,如今,他正雙臂掄舞著一把連著銀色細轉的尺許長彎形大鍘
刀。那把大鍘刀被他掄舞得呼呼飛旋,其聲如嘯,鍘刀刃口上的寒芒也聰亮流燦得有如
接成一個渾厚耀眼的光弧了!
在那七名看來就是此行為侯龍寶護衛者的人物身後,則有約三十多名身著一色錦衣
的壯漢環守於船弦四周,這些人,不用說,就是侯龍寶自家的親隨僕從了,另一條船的
情形和這一條相似,不過,那些特殊裝束的人物只有四個,侯龍寶的親隨家丁亦僅只二
十名左右,聲勢沒有這一條船來得壯,當然,防守也即設有這條船來得嚴密了……
當那手舞大鍘刀的巨漢正在飛旋著他的武器的時候,在一片尖銳的風嘯聲裡,圍在
船體四周的孤竹兒郎們便紛紛擴展了包圍的圈子以免吃他傷著,但是,紫千豪卻明白那
人有兩種企圖,其一固是傷人,其二,是想運用他掄舞大鋤刀的回轉動力凌空入水,切
斷拉扯船身的鋼索!
同時,熊無極也想到了,他忙道:
「紫幫主,那廝恐怕是想切斷鋼索——」
熊無極的語聲未已,船上的紅髮巨漢已驀然狂喝一聲,「呼」聲銳響裡,彎月形的
大鍘刀飛旋入水,水花暴濺急揚中,只聽得「噹」的一聲震響,大鍘刀已倏彈半空!
那紅髮巨漢這凌空一削之力異常驚人,雖然這一下子沒一有把拖船的鋼索削斷,其
震撼的力量卻使得緊繃的鋼索猛然幌搖。岸上,一拖扯這根鋼索的百來名孤分壯士倒有
二三十名被拋翻於地!
指揮拖船的公孫壽睹狀之下不由勃然大怒,他一搶手中亮銀棍,暴烈的出聲大罵:
「三八羔子,你他媽是有種的就上岸來較量較量,光舞著你那把破刀有個鳥用!」
雖然隔著有十多丈的水面,公孫壽這一陣大罵卻又宏又烈,船上的人也聽得清清楚
楚,那紅髮巨漢狂笑一聲,聲如銅鐘大喝:
「賊崽子,你少發威,這一套把戲竟然玩到常爺爺頭上來了,你也不去打聽打聽,
你家常爺爺是什麼字號的人物?此等彫蟲小技卻在常爺爺面前炫弄!告訴你,常爺爺在
吃這行飯的時候,只怕你還在你娘懷裡沒斷奶呢!」
「毛和尚」公孫壽聞言之下頓時氣沖牛斗,暴跳加雷,他瞪目切齒的大叫:
「滾你媽的常爺爺,你甭在那裡嚷嚷,你要是人生父母養的就上岸來比劃一下,光
吼你媽的什麼玩意!」
船上的紅髮巨漢「呸」了一聲,嘲弄的大笑道:
「你別急,小賊崽子,就憑你這種下三流的雞鳴狗盜之徒,常爺爺若是親自上來宰
你沒的勝了我這雙手,更抬高了你的身價!你等著,今天有你消受的就是了!」
「毛和尚」公孫壽正自臉紅脖子粗的再要回罵,站在前側方的紫千豪己微微揮動劍
鞘示意。
瞪著一雙青虛虛的小眼,熊無極也火了:
「紫幫主,容我出去會會這個狗操的常爺爺!」
搖搖頭,紫千豪朝苟圖昌使了個眼色,苟圖昌踏前一步,話聲鏗鏘,中氣十足的大
叫:
「孤竹幫上事踩盤,要貪官侯龍寶還民公道,一干無關之人,如船家、力夫、雜役,
甚至侯龍寶之親隨、護衛、家丁,只要放棄抗拒,本幫一概恕過,包管毫髮不傷——」
人的名兒,樹的影兒,苟圖昌這一亮幫號,兩艘船上的那些人們顯然大大的驚駭了,
他們立時面面相覷,神色驚惶,有些失措的竊竊低傳起來,但是,卻除了那個紅髮巨漢
與他身旁的六名夥伴!
紅髮大漢左右一看,馬上發現了船上其他的人那種驚慌之態,他接著朝另艘船上一
望,喝,另外那艘船上更糟,甚至連那四個侯龍寶重金禮聘來自外地的保鏢人物也有三
個變了顏色!
銅鈴大眼暴睜,這紅髮巨漢厲烈的道:
「什麼孤竹幫不孤竹幫,我『赤髮星君』常天成就不理這個碴!夥計們全別楞著,
他那批毛賊也不是什麼三頭六臂,犯不上含糊,大家把腰桿子挺起來,有天塌下來我姓
常的先頂著了!」
這「赤髮星君」常天成之後,另一個麻勝匈鼻子的中年人物先陰惻惻的一笑,立即
的道:
「不錯,這西棰一帶是孤竹幫的地盤,但你們也得挑著人來賣狂,一些不成氣候的
小角色或者當地的愣頭青說不准免了你們會打哆嗦可不是我們,孤竹幫的朋友,你們今
天找岔了主了!」
麻臉勾鼻的人物旁邊,是一個胖敦敦的白面漢子,這人生著一雙三角眼,場鼻樑,
連嘴巴都有點歪,他狠隼似的傑傑怪笑道:
「媽的皮,成天打雁,還能叫雁啄瞎了眼?老子們無本生意幹得不愛干了,今天卻
讓一子灰孫子小輩攔了道,這真叫反了常啦,得,得,你們這什麼孤竹幫給老子我留下
一百顆狗頭來,老子便發發慈悲,放其他的人上道,否則,嘿嘿嘿,老子一狠心,就會
將你們活剝了!」
岸上的苟圖昌冷冷看著那幾個發話的一會,轉過頭來道:
「老大,你也聽見了?這幾個雜碎只怕要受點折磨才肯服貼!」
熊無極卻氣得直搖頭的道:
「娘的,我懷疑他們的腦筋有了問題,約莫是不大正常了吧?在這種情環之下又碰
上了西陲的第一幫,他們竟還口出狂言到這等地步?紫幫主,這些傢伙全叫漿糊糊住心
竅了!」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天下有很多種莫名其妙,不知利害的人,船上那幾位就是此中之一了,對付這種
人的方式只有一個,殺!」
苟圖昌聽到官已幫主表示了意見。他立即再次振吭厲吼:
「船上的人全聽著了,不願與本幫對抗者抱頭伏身,脫下雙鞋,本幫弟兄期不加傷
害,否則,一律以意圖頑拒者論,格殺無赦!」
語聲激昂又暴烈的一個字一個字傳揚了過去,兩艘船上隨即起了慌亂,那些船夫子
及雜役們已紛紛抱頭仆下,急不迭的將腳上雙鞋解脫!
紫千豪又平靜的道:
「圖昌,再給那幾個朋友一次機會!」
點點頭,苟圖昌又大吼道:
「姓常的,不管你是何方神聖沖天進入西陲地盤你也得退讓一步,記著『強龍不壓
地頭蛇』的那句話,如今承蒙本幫龍頭大哥開恩,再予爾等一個環轉之機,姓常的,你
們是降也不降了——」
船弦上,那「赤髮星君」常天成大馬金刀的叉腰挎立著,他如雷也似的響起了一陣
嘲諷性的大笑,洪聲道:
「降?賊崽子,你是在做夢,大爺們『不是猛龍不過江』既來了,就不把你們這干
不成氣候的毛賊放在眼中!」
後面,熊無極怒道:
「好他娘的大口氣,這處常的紅毛妖怪不知道從那個尿洞裡鑽將出來的,竟他六舅
狂到這步田地!」
這時,紫千豪也真動了肝火了,他冷冷的道:
「下令攻殺,並叫公孫壽加力拖船!」
苟圖昌怒吼一聲,立時長嘯出口,他這嘯聲悠長而淒厲,直如雲霄,裂石穿金,像
是能撕裂人們的耳膜,就在嘯聲拉著一個尖銳的尾巴驟而中斷的一剎,圍繞在兩船四周
的百餘名孤竹兒郎已各自一個翻身潛下水底,水波湧動裡,齊齊奮勇游近船身!
半側轉,苟圖昌對著後面的公孫壽,將手中「牛角錐」上下連揮三次,公孫壽馬上
焦雷似的大吼:
「孩兒們,給我拚命拖!」
兩百名施拉鋼索的孤竹大漢轟諾一聲,吶喊著奮力朝岸上拖扯河面的兩艘大船,緊
接著,又有百名孤竹勇士跑步奔出,他們在「白辮子」洪超的率領下直抵河邊,立時各
自尋著適當位置伏倒,每人手上的一架強力連珠今已指向船身!
船上,那常天成亦馬上開始行動,他揮舞著手臂,厲聲喝道:
「大家全守在自己的位置不要擅動,用弓箭和他們干,近身的可以使手上傢伙給我
作了,沒啥大不了,有我姓常的在他們啃不去半根鳥毛!」
就在船上那些錦衣大漢紛紛張弓搭箭,各個伏身船弦之下自尋掩護的時候,「赤髮
顯君」常天成又將他手中大鍘刀掄起,在半空忽忽旋轉如飛,看樣子,他想再和先前一
樣,再如法泡製一次——斬削水底的拖船鋼索!
但是,紫千豪卻不容他再有第二次機會了,目光一寒,紫千豪斷然道:
「殺!」
苟圖昌馬上裂帛似的狂吼:
「殺啊!」
「白辮子」洪超一聲叱喝,機括「奪」「奪」之聲頓時響成片,萬千閃泛著冷電晶
芒的利矢暴雨飛往似的猛烈射向船上!
尖怖的慘號聲突然起落不息的傳揚,兩條船上十多個掩躲不及的錦衣漢子業已中矢
滾倒,其中更有五六名「噗通」「噗通」跌了下水!
於是,常天成也來不及再用大鍘刀斬削鋼索了,他呼轟將大鍘刀旋回掄斬,一片寒
光銀輝繞射翻飛,咻然來回,就宛如一團電火裡在白雲裡,護著船體源轉流燦,威勢好
不驚人!
成千上萬的箭矢,流閃不絕的射去,但每一與常天成揮舞起來的光輪接觸,使自叮
噹撞響,四散折碎,兩條船的船弦上,其他那十名特異人物也各各拔出兵刃,開始繞船
掠走磕擊流矢,一干錦衣漢子也喘過了氣,全在張弓回射了!
這時——
兩條船的貼近河面上,突而有百多條「翻山爪」拋飛而起,水珠迸濺裡,就宛如百
多條怪蛇,準確無比的「咚」「咚」將爪頭嵌砸進兩船的船體中,爪頭方一嵌連,百餘
名一身黑色油布水靠的彪形大漢已矯健至極的攀索往船上飛昇!
紫千豪睹狀之下,立道:
「停箭!」
苟圖昌大吼:
「停箭!」
箭雨方位,船弦上的常天成已狂笑如雷,凌空的大鍘刀暴飛,『卡嚓』連響,血光
猛濺,三四個甫始躍上船弦的孤竹漢子,此已被他的大鍘刀攔腰斬斷,齊齊厲嗥著翻仰
下去!
紫千豪目睹慘狀,神色驟寒,他冷森道:
「圖昌去取那常天成!」
答應一聲,苟圖昌暴掠而起,他懸空的身形在五丈之外猝然回轉,又斜斜出去了一
丈有半,方待沾及水面,這位孤竹邦的第二號人物已拋下手中的葦桿,葦桿在水波上一
蕩,他的足尖已倏然一點,藉力彈起,當他丟下了第二把葦桿,同樣施展過一次之後,
龐大的身形已有如一頭大鳥般飛撲上了當前的第一艘船!
船弦上,那正在揚威耀武的「赤髮星君」常天成,斜眼瞅著苟圖昌掠落的身形獰笑
一聲,霍霍飛閃的大鍘刀在一折之下再次斬翻了兩名孤竹所屬之後,倏然暴旋而回,兜
頭罩向腳步尚未站穩的苟圖昌!
青巾飄拂,苟圖昌猝然彈起,雪亮的大圓刀擦著他的腳底削過,銳風如嘯!他就勢
在空中連連翻滾,胸前皮鞘中的彎刀短刀閃電也似射出六柄,同一時間,他的「牛角錐」
也抖起一片藍光,暴捲攻敵!
苟圖昌迎住了常天成,但情況並未好轉,由水裡攀升上來的孤竹兒郎仍然陷於浴血
苦戰之中,他們有的尚未爬上船孩即被射落或砍下,有的好不容易躍了上來,卻又吃船
上的錦衣大漢及那十名保鏢高手圍戰追逐,這時,只見兩條船的船弦兩側,船頭、船尾,
僅是人影奔掠,對光閃泛,叱喝聲,怒吼聲,愕叫聲,悲嗥聲,夾雜著金鐵的撞擊聲與
沉重的落水向場面異常淒厲與混亂!
岸上。
紫千豪神色平靜,默默無語,公孫壽則暴跳如雷的叱喝著他的兩百名弟兄傾力拖船,
而此際,那兩艘龐大的船身,業已由河心十多丈的距離縮短為八九丈、五六丈了……
嘩啦啦的一聲水花濺響,祁老六的身影由河西電掣般翻上了船尾——第二條船的船
尾,他身形甫現,左手分水刺已當胸刺倒了一名錦衣大漢,大馬刀微斜猛斬,又一名錦
衣角色被倒掉了半邊腦袋!
連進連擊中,祁老六振吭大吼:
「老大,我們得狠幹這些狗娘養的王八羔子……」
他正在吼叫,斜刺裡,這條船上的四名保鏢人物已有兩個撲向了他,這兩個人,一
個身材瘦小,猴頭猴腦,穿著一襲寶藍勁裝,手使一條「流星錘」,另一位卻強壯結實,
滿臉橫肉,凶悍驍勇無比,那一雙大板斧揮舞得就似在潑風,照面之下,他們已與祁老
六殺了個難分難解!
驀然,在河水上游之處,一條人影踩著水如飛奔來,那人行動迅捷,像是在水面上
滑行一樣,近二十丈的距離,就那麼眨眼間業已來至近前,那人左手短柄點鋼槍,右手
雪亮大馬刀,英挺膘悍,宛似龍王爺座前的金甲二女婿,嗯,貝羽!
當兩條船上的雙方人馬甫始瞥及貝羽的影子,他已突然拔躍而起,拋落腳上浮水,
身體成一直線,筆直撲落到第一條船上!
點鋼槍一盤猝挺,頭一個上前攔截的錦衣大漢已吃他戮出了四五步遠,咽喉的鮮血
狂噴,這條船上那六名特殊人物中的一個黑農大漢掠前迎戰,卻險些叫貝羽狂閃的大馬
刀砍掉鼻子!
現在,雙方已成了膠著狀態的拉鋸戰了!人們在穿掠奔逐,砍殺攻拒,刀光霍霍,
熱血噴濺,時見斷肢飛拋,頭顱滾落,而奇形怪狀的垂死模樣悚目驚心,令人作嘔的血
糊糊肉塊也在毫不值錢的揚棄丟甩!
緩緩地,兩條船相距岸邊只有兩丈多遠了……
紫千豪鎮定的將手中「四眩劍」往前一指——
率領強弩手散伏岸邊的「白辮子」洪超首先大喝一聲,大馬刀翻飛,縱身撲上船去,
他後面,百餘名手下立時將連珠弩倒背,有能凌空飛躍的緊跟著他們的洪大頭領掠上,
輕身術不行的就乾脆泅水游近了……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
「這些來替侯龍寶保縹的角色倒還挺死心眼的,他們就是不肯降,也不肯離開船
上……」
熊無極意態飛揚的道:
「紫幫主,我請求出戰!」
紫千豪莞爾道:
「不敢,熊兄請便!」
「便」字剛剛跳進了熊無極的耳朵一他已脫弦之矢一樣暴射而出,寬大的黑袍兜風
澎漲中,他已閃電般七次翻滾,出手便是他的看家絕活「金手三絞式」中最為歹毒精浩
的一招——「纏龍臂」!
他戴著「金犀皮」手套的雙掌剎那間分成千萬溜金團環轉,又宛似無數個狹長的金
雷在交織纏繞,流射縱橫。於是,這條船上那六名特異保鏢人物中的一個已狂號如泣,
整個身軀被震飛空中兩丈,又手舞足蹈的重重掉跌岸上!
怪笑著,熊無極道:
「娘的,你們這些無本生意的老祖宗也並不算什麼驚人哪,怎的只一個回合便吃我
們這些末學後進擺平了呢?」
與苟圖昌苦戰中的常天成看得真切,他也同時想起了來人是誰?驚想交集中,常天
成厲吼道:
「來人莫非是『金手煞』熊無極?」
熊無極驀地讓開一柄砍來的朴刀,他順手一掌便把那偷襲的錦衣大漢腦袋砸了個稀
爛,甩甩手,他笑道:
「暖,正是你爹,兒子。」
大鍘刀流燦如電,近斬遠砍,又快又狠,常天成一面搏鬥著苟圖昌亦是十分凌厲的
攻擊,一邊嗔目暴吼:
「姓熊的,你他媽是白道人物,整日掛的是俠義道招牌,怎的今天也兩腳插進泥潭,
當起他媽的棒老二來了?」
熊無極撲向那個先前口出狂言的胖敦敦三角眼塌鼻樑的人物,一面笑道:
「你爹高興,娘的,你這紅毛鬼的行徑也並不比你爹高明到那裡!」
那曾經大刺刺的要索取孤竹幫一百顆人頭的仁兄,一見熊無極對著自己撲了過來,
不禁嚇得心驚膽臉面無人色,但是,怕是怕,寒是寒了,卻溜不得。也無處可溜,無奈
之下,他只有硬著頭皮,大吼著揮動手中的一柄長喪門劍迎了上來!
熊無極也不理那邊常天成的咒罵,他身形如電閃旋,出手便是金雷狂颶般的九十九
掌十九腿,凌猛的掌風翻飛,強厲的勁氣激盪,一照面中,即已將他的對手逼得連連後
退,逃避不迭!
長笑著,熊無極輕蔑的道:
「老朋友,就憑你這兩下子既敢放他娘那等狗臭屁,要人家孤竹幫一百顆人頭?呸!
羞死人了!」
那三角眼,塌鼻樑的胖仁兄,如今早在熊無極凶悍的攻擊下左支右拙,捉襟見肘,
連守全守不住了,那還有餘暇回話?他只是擠命跳躍挪閃著,以手中長喪門劍傾力抵擋,
紅著臉,喘著氣,就差魂兒尚未出竅啦……
另外,這條船上的保鏢級角色還有四人,四個人兩人在與「白辮子」洪超狠幹著,
一個和貝羽廝殺不休,另一個卻吃十幾名穿著黑油布水靠的十幾名甫始自岸上掠至的孤
竹幫的大漢圍攻,而這條船與那一條船的情形同樣的更形混亂了,兩條船上,到處奔掠
著身穿黑油布水靠或青色勁裝的孤竹勇士,他們個個捍猛無比,行動矯健,追逐著業已
寥寥無幾的一些錦衣漢子,這批為數約有五六十名的侯龍寶親防衛士,如今只剩下一半
都不到了,而看情形,他們還要繼續犧牲下去……
終於,「轟——卡嚓「轟——卡嚓」兩聲沉悶的撞響中,這兩條大船已經被便生生
拖靠了岸,船底觸著泥沙。翻湧起一陣滾蕩的污濁來,兩百名拖船的孤分弟兄卻並不往
船上衝,在公孫壽一聲號令之下,兩百名中二十人立即拉著鋼索奔到林邊,選了兩棵最
粗的樹木繞緊,然後又匆匆奔回歸隊,公孫壽手上的亮銀棍一橫,他這兩百手下業已井
然有序的排成四排,大馬金刀全都拔出,刃鋒如林般抱緊不動!
唇角拽著一抹冷酷的笑意,紫千豪宏聲道:
「公孫壽,傳令伍桐上船助祁老六!」
「毛和尚」公孫壽回頭大叫:
「伍桐,大哥令你快去動祁老六!」
一條人影自疏林中急掠而出,他口中答應著,眨眼間已經一溜煙的衝上了祁老六那
條船上!
這時,苟圖昌所在的那第一艘船上的敵人業已承受不住孤竹幫方面的壓力了,那一
個和貝羽搏鬥的保鏢人物正匆匆躍向地下,奔出十步又突然站定,轉回身來擺好勢子—
—
但是,令他驚愕的卻是貝羽並沒有隨他下船,在一陣朗笑中,貝羽已衝過去協助有
些不支了的「白辮子」洪超去了!
這名一身黑衣的雄壯大漢不禁有著被戲弄了的羞怒感覺,他一橫手中金背刀,憤然
厲吼道:
「那小白臉,你是有種的就下來拚個死活,不要光朝人多的地方瞎鑽!」
這人正在吼叫著,他的背後,一條胖大的人影已挾著一陣狂風撲到,「二頭陀」藍
揚善的聲音笑謔的揚起:
「小龜孫,還是咱老白臉陪你耍耍吧——」
聲到人到,那黑衣大漢尚未及轉過臉來,一柄沉重粗實的金鋼杖已開山劈山一樣朝
頭罩下,風聲呼呼。宛如雷鳴!
慌忙躍躲,黑衣大漢方才閃出兩尺,「蓬」的一聲巨響,泥沙紛飛中地皮也在顫動,
乖乖,他剛剛站過的地方已經吃那金鋼杖順陷了一個深長的凹坑!
雙臂一舒猛挑,金鋼杖又「呼」的揚起,一條金龍也似泛映著刺眼光芒再次直搗過
去,藍揚善大笑道:
「接著了,咱的兒!」
黑衣大漢狼狽後躍,金背刀劈掠揮震,竭力抗拒,藍揚善卻仗著傢伙長,臂力足,
全是硬攻硬打的招式,一上手便狠砸回掃,急進快搗,杖影翻飛裡,他頓時已制了先機,
佔盡上風!
四週一看,紫千豪知道已方勝算在握,不愁生變了,他微微一笑,握著「四眩劍」,
徐步朝岸邊走去。
現在,船上、船下、水裡、岸邊,全是人影閃幌,奔掠追逐不停,刃光映著,血影
濺著,人聲吼著,金鐵震著,又是淒厲、又是殘酷,船體和四周的河水,也已染成腥紅
的了……
飄然上了第一艘船,紫千豪別人不理,筆直走向與常天成火拚的苟圖昌那邊,他站
到一方船蓋板上,平靜的道:
「圖昌,你準備著,我來接你了!」
平心而論,苟圖昌的功夫比那常天成是稍差了一點,當然,這差額是極其有限的,
但在目前來說,他便無法戰勝常天成了,固然常天成要想擺平苟圖昌也不可能——除非
兩敗俱傷,可是,常天成至少已經完全牽制了苟圖昌這份力量,如今,雙方全是在艱辛
的拚搏著,誰也不肯稍退一步,誰也不願稍讓一分,兩個人俱已見了汗,連喘息聲也夠
粗濁了!
紫千豪這一到來,又加上聲聽了要接替苟圖昌,麓成得力浮氣燥的常天成怎不急怒
交加?他一望出手越快,一面嘶聲狂吼:
「媽的……這算那一門子打法?這……這全是車輪戰麼……乾脆你們一道上來更
好!」
一邊,紫千豪笑吟吟的道:
「對你這種滿口齷齪,滿肚污穢的狂夫陋漢,根本就不能講究江湖規矩,你只懂得
暴力,明白殺伐。現在,我們便全給你這些!」
攻拒騰挪著,常天成赤髮飛揚,汗灑如雨,在大鍘刀的霍霍旋舞下,他氣急敗壞的
大叫:
「簡直不要臉了……你們孤竹裁還有沒有一點體統?竟然強詞奪理,用車輪戰對付
人……」
紫千豪冷冷的道:
「抱歉,你遇見我們的現在,並非對你講求體統的適當時間!」
大吼著,常天成怒叫:
「好卑鄙!」
紫千豪淡漠的道:
「圖昌,我來了!」
「了」字跳躍在紫千豪的舌尖上,一抹光耀奪目的寒芒冷電已猝然激射,劍尖的光
芒倏漲暴閃,看似一劍,實則已另三十餘劍在同時自一個方向捲向了常天成!
尖吼著,常天成的大鍘刀急速揮攔,卻僅只擋出了二十五劍,仍然有五劍穿過空隙,
險極的掠過了常天成的軀體,駭得他冷汗直淌,慌忙後退!
就在紫千豪介入戰圈的一剎那,苟圖昌已經旋身掠出,
在七步之外站住,輕喝著道:
「老大,交給你了!」
紫千豪揮劍如電,勢如滾雲排浪,劍身帶起銳嘯,觸動空氣流轉成溜,在他凌厲的
攻擊中,常天成業已連連見險,招架艱辛了!
淡淡的,紫千豪道:
「你去吧,圖昌……」
於是,苟圖昌轉身自去,他離開了這條船,飛躍上祁老六與伍桐的那邊,而那邊,
祁老六與伍侗二人正在分敵著對方四個膘悍的高手呢!
「赤髮星君」常天成正在咬牙切齒,汗流如雨的和紫千豪拚鬥之時,旁邊不遠處,
一聲淒額的慘號已驀然傳來,嗯,那個與熊無極較戰的三角眼、塌鼻樑胖仁兄,已經被
熊無極震出六步,弓背撞在船弦上,又重重彈回,滿口鮮血狂噴著一跤仆倒在船板上不
動了!
大步來到紫千豪身邊,熊無極笑呵呵的道:
「紫幫主,可要我下來替你活剝了這紅毛鬼?」
劍閃流電,紫千豪笑著道:
「不用費心了,熊兄。」
眨眨青虛虛的小眼,熊無極道:
「娘的,方纔那個要索取貴幫一百顆人頭的夥計再也不能口出狂言啦,紫幫主,我
這一下給他終生封了那張鳥嘴!」
微微笑著,紫千豪的「四眩劍」飛戮斜旋,連連絞出,他道:
「熊兄,我甚望這次血戰盡早解決!」
熊無極頓悟的道:
「我明白,紫幫主,我這就傳話去了!」
說著,熊無極一個大側身暴飛出去,隔著那邊尚有丈餘,他雙掌齊揚,已將兩名錦
衣大漢震上半空!
與貝羽廝殺的對手,正是先前那個麻面勾鼻的人物,他的功夫甚強,比諸貝羽要高
上一籌,但是,他的缺點卻是顧慮大多,不敢速戰速決,而貝羽卻恰好與他相反,從他
上來接下此人開始,便全是展開了不要命的瘋狂戰法,無論出招攻勢,俱朝狠處招呼,
根本就不考慮本身的安危,每每進身搏殺,也全屬同歸於盡一類的險式,雙方如此一消
一長,貝羽原本較弱的武功也就扯平了,他們已打了四五十招,卻難分出勝負……
「白辮子」洪超對付的這個保鏢人物是個年約六旬的禿頂老者,這老者手使一方
「八角錘」,卻是力大招熟,又沉又穩,他不慌不忙,不貪不急,只是鎮定貫徹的攻拒
進退,毫不為身外的情勢所影響,如此一來,「白辮子」洪超就不易佔取上風,也僅就
維持著一個吃力的局面而且……
現在——
只有那名力敵著二三十名孤竹兒郎的四旬青面人物還比較有利,他那一柄「雙環大
砍刀」潑風似的揮舞飛展著,加上身形轉掠有如流水行雲,快速飄忽,難以捉摸,在不
大寬闊的甲板上,幾十名孤竹壯士便有些吃虧了,他們身形移動不夠快,地方又施展不
開,雖是人多勢重,卻也礙手礙腳,幾十個人吶喊如雷,殺聲震天,卻就是圈不住對方,
這一陣下來,反叫人家斬倒了七八名!
大搖大擺的,熊無極來至一邊,他宏聲道:
「眾位老弟們且請前去肅清殘敵,這頭青面畜生就交我料理了吧,我包管侍候得他
伏伏貼貼!」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44:13
十三、狠與煞 斷魂落膽
十名孤竹大漢聞聲立時齊齊後退,那青面人物刀花連挽,正待追殺,熊無極已大笑
著當空便劈出了十九掌!
猛的掌力有如十九記鐵錘搗出,那青面大漢甫覺不對,立即躍閃,卻已被熊無極的
掌風邊緣帶得打了三個旋轉!
毫不遲疑,熊無極閃身而進,掌勢如雨,腿影如椿,攻擊之犀利有如雷轟電掣。只
是幾個回合,業已將那青面人逼得步步後退,招架無方了!
在四周的那幾十名孤竹兒跟這時才紛紛轉身,重新開始了追殺船上敵方殘餘的行動!
此際,可憐整條船上,那三十多名候龍寶的錦衣親隨,如今早就傷亡殆盡,只剩下
五六人不到了,另一條船上卻更慘,二十來個侯龍寶的家丁,僅存下兩名尚在那裡浴血
苦撐……
這一場廝殺的勝負之分,到現在已經可以看出大端來了,孤竹幫分斗合擊,將情勢
完全控制手中,他們已掌握住整個戰場的局面,不用太久,他們的目的物即將落進網
裡……
另一條船上,那四名保鏢人物終於叫祁老六、伍侗加上苟圖昌三人的聯手力量趕下
岸邊,祁老六沒有跟去,他馬上指揮著他的一干手下殘殺剩餘敵人,並徹底搜船,苟圖
昌與伍桐則緊跟著那四名倉惶遁地的仁兄追上!
當然,那四名保鏢人物並沒有能奔出多遠——「毛和尚」公孫壽與他的兩百名兒郎
早已養精蓄銳,嚴陣以待了,這四個人目睹前路被阻,正目驚惶,公孫壽已揮動著他的
沉重亮銀棍,猛虎出柙似的衝了過來!
四個人暴叱大吼,立即散開,當公孫壽的傢伙才與那個滿臉橫肉,手使一雙大板斧
的壯漢交刃,後面,苟圖昌及伍侗二人,已兩隻大鳥也似凌空撲到!
「斷流刀」伍桐厲吼著,一旋身接下了那個猴頭猴腦的瘦小人物,苟圖昌卻威猛無
匹的猛力攻向另兩個瘦長的白衫中年人!
公孫壽是氣足力猛,以追待勞,一上來便棍落如雨,銀燦燦的光芒層疊似山,他的
「七十七手大聖棍法」又狠又辣,施展起來彷彿風捲雲湧,江河決堤,呼呼轟轟,強悍
之極,他的對手那雙大板斧雖也十分了得,但卻在久戰力疲之下又加上了心慌氣浮,斗
起來就未免相形失色了,公孫壽著著緊逼,式式強攻,這位原先驍勇凶悍的仁兄便只有
連連後退,拚命招架,喘得就宛如一頭拖拉重物的老牛!
另一邊,苟圖昌對付的那兩個瘦長白衣人,看上去像是同胞兄弟,都生得一張狹臉
窄鼻的面孔,也使著一式的兵刃一對「虎頭鉤」,他們與苟圖昌拚殺全是採取快攻快撲,
遊走旋斗的戰法,兩個人進退有序,配合嚴密,功力的表現異常,純厚精練,但是,技
業高強的苟圖昌並未受制,他更已暗自決定了戳敵求勝之道了……
四隻虎頭釣在苟圖昌的身體四周穿掠飛舞,閃亮銳利的鉤刃往往就稍差一線的貼著
他的衣衫擦過,就當他們已經拼戰了二十餘招,左邊的白衣人一雙虎頭鉤衝入猛切苟圖
昌小腿之際,苟圖昌已出人意料的以單足旋地,整個身體猝然斜傾,雙手握著「牛角錐」
奮力回掃,那白衣人雙鉤戳空,身形不及撤回,他在岌岌可危中狂吼尖嘯,不退反進,
連人帶鉤撞向苟圖昌那邊!
「我呸」一聲,苟圖昌的身形貼著地面兩寸射出,他圓錐之勢不停,只見藍汪汪的
光華暴風在突起的一記「卡嚓」聲裡,那名白衣人的雙腿齊膝蓋之下已被生生削裂砸斷!
兩隻虎頭鉤脫手拋甩,這位仁兄業已痛得滾倒於地!
另一個白衣人卻悶不吭聲,一雙虎頭構上下驟揮,緊迫而至,苟圖昌狂笑著,貼地
平射的軀體恢彈而起,「牛角錐」在一溜藍芒中,快不可言的猝然飛戮!
「嚓」的暴響,苟圖昌左肋下綻開一條血糟,幾乎不分先後,他的「牛角錐」也一
下子將那僅存的白衣人透胸穿過,強猛的穿刺刀,更將他這個對手撞出七步,仰頭摔倒!
同一時間,他的右後方,也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重響,嗯,「二頭陀」藍揚善的金
鋼杖也在力戰之後把他的敵人——那黑衣大漢的一顆腦袋,砸爛得不像是一顆人的腦袋
了!
與伍桐拚殺的那個猴頭猴腦的人物,這時不禁心虛膽顫,早已鬥志盡夫,他的「流
星錘」急速拋射十次,身子一旋,撒腿就跑,但是,他剛剛奔出五六步遠,斜地裡,苟
圖昌已一尊魔神似的撲過來!
嚇得魂飛夠激,就差一點叫出媽,這個猴頭猴腦的角色舞起流星錘飛快凌空抖擊,
同時身形朝左側拚命滾躍——
金鋼杖的杖頭在一片閃泛的寒光中帶著狂風暴砸下來,恰巧迎上了這位猴頭猴腦的
角色,他全神放在苟圖昌身上去了,根本就沒有餘暇再去顧及其他,於是當他在驚慌欲
絕的一剎裡發現了藍揚善的金鋼杖,再想躲避卻已不及了,這個身材瘦小的人物窒息著
尖峰著,右手的「流星錘」劃過半個弧度,猛然反擊藍揚善,但是,就在他的「流星錘」
隔著藍揚善的頭顱尚有兩尺左右,藍揚善的金鋼杖便已先行夠上位置,「篷」的一聲將
這人狠狠撞出尋丈之遠,連連在地上翻滾了十幾次後,略一抽搐即已寂然不動!
呵呵大笑,藍揚善一揮他那柄血跡斑斑的金鋼杖,叫道:
「二爺,如今就只剩下那個和毛和尚親熱的狗頭了!」
苟圖昌擷下一條內襟掩紮住左脅那條傷口,狠毒的道:
「宰他!」
手執金鋼杖在頭頂上一旋,藍揚善大搖大擺的逼了過去,另一頭,「斷流刀」伍桐
也早就虎視眈眈的在一旁掠陣了,跟在藍揚善之後,苟圖昌也大步行到,他手提「牛角
錐」,在眉毛稍邊的那塊青色疤痕隱隱泛著赧赤的紅光,襯著他的冷厲雙眸,頓下根根
見肉的黑鬍子,那模樣,獰猛極了,也凶悍極了!
手使大板斧的漢子這時越發招數散亂,行動遲滯,大汗如雨中,甚至連腳步也都不
穩了,如今,他不只是心慌氣操,暗自驚恐,就算腦子裡轉動的主意吧,除了逃命,便
沒有別的了……
「毛和尚」公孫壽揮棍如飛,精神抖擻,鬥志高昂,他打得又狠又急,矯健無比,
一步一步困緊了敵人,攻勢也一下較一下更形凌厲了……
突然一個斜身暴過,公孫壽偏頭讓過了劈來的大板斧,當斧刃的涼氣拂過他的頭背,
他的亮銀棍已毒龍出洞似的倏然搗出!
大吼一聲,對方右手斧不及收回,左手斧卻由下往上,猛力硬崩,公孫壽搗出的亮
銀棍卻不再往前,他雙腕猝帶,一邊的棍頭立即後插,「噗」的穿進了沙地,而就在棍
頭方才插進沙地的一剎,公孫壽已以棍身為中心為軸,兩手握棍,整個身體閃電般橫著
飛旋,雙腳猛增如椿,他的對手兩招俱然落空而下,連驚駭的念頭尚未及興起,「吭」
的一聲已吃公孫壽踢得幹著飛跌而出!
那人的大板斧一柄業已脫落,尚拉著另一柄在手中狂亂揮舞,然而,他在空中翻跌
的龐大身體尚未沾地,「斷流刀」伍桐已暴叱一聲,蹲身,側首,揮刀,三個動作一氣
呵成,銀光電閃電「刮」的閃響揚起,那人已在一陣尖厲得令人毛髮悚然的慘號下被伍
桐破了膛!
目光毫無表情的注視著那具拖連著花花腸臟重重摔落於地的屍體,苟圖昌沉穩的道:
「有人帶彩了不曾?」
抹抹額頭汗漬,「毛和尚」公孫壽喘了口氣道:
「我還好,沒傷著什麼……」
「二頭陀」藍揚善吃吃笑道:
「咱更平安了,伍侗小子卻自佔了便宜!」
一甩刀鋒上的血水,伍侗笑道:
「胖哥,你的傢伙硬哪!」
「呸」了一聲,藍揚善笑罵道:
「卻德!」
環視四周,苟圖昌道:
「揚善哥,你們三人在此佈陣待命!」
藍揚善連忙答應,又道:
「二爺,你的傷?」
搖搖手,苟圖昌快步趕向岸邊,現在,那兩條船上的戰況已然一眼分明了,與熊無
極較手的青面人已經被捆得像個粽子一樣擱在旁邊,但是,看那青面人奄奄一息的樣子,
就是用不著捆綁他也無法動彈了,熊無極必是將此人傷得不輕,另外,與貝羽拚搏的麻
臉勾鼻人物,也因為熊無極站在一旁為貝羽掠陣中抽冷子偷襲他,使得他左支右拙,防
不勝防,面頰上,四肢上,已叫貝羽刺破割裂了好幾處,血跡斑斑,頗為狼狽!
「白辮子」洪超如今也佔了優勢,原來,在兩條船上的殘餘全被肅清之後,已有六
名頭領趕至洪超這邊加入戰圈,那禿頂老者的心理業已受到已方慘敗的嚴重影響,眼前
敵人又增加了力量,怎不越發使他感覺心神不定,意態惶惶呢?
船首之中,紫千豪已完全壓制住了常天成,明眼人一看即知,紫千豪並不願意將他
的對手殺死,他是想生擒對方,也就因為如此,紫千豪費了好大功夫仍未能將這姓常的
收拾下來,此刻,常天成雖然早就混身上下傷痕纍纍,卻仍舊在咬牙切齒的拚死力搏,
高手相鬥。要生擒敵人,比殺死敵人來得困難百倍,尤其常天常的武學修為之佳頗為驚
人,紫千豪若將他當場格殺,先前多次俱可奏功,但想活捉他,可也不甚簡單,為了這
個心念,紫千豪已經與對方激戰了七十餘招左右啦……
孤竹幫屬下的兒郎們,除了有數十人圍立四周掠陣供譴之外,其餘的全在祁老六調
度之下展開了兩條船裡外上下的搜索與救護工作,只見人來人往,卻十分靜肅無嘩,除
了偶而傳來的叱叫聲外,便是交談也都那麼低沉而簡潔,眼前,整個情勢已完全納入控
制了!
苟圖昌看明白了雙方形態之後,他急步來到紫千豪這邊,舐舐嘴唇,他低叫道:
「老大,你要活的?」
運劍似雷電之神手中灑出的蛇光霹靂,紫千豪身形飛繞縱橫,攻勢隼利,他平靜的
笑道:
「不錯。」
苟圖昌看了看氣喘如牛,血汗交雜的常天成,多餘的問道:
「可要我下來接替你?」
七十三劍一氣呵出,紫千豪道:
「不用,他支持不了多久!」
大鍘刀狂舞猛翻,在喘息中拚命攻拒,常天成嘶啞的叫:
「你……你少……他媽……狂!」
驀然——
紫千豪在以險招取敵了,他的豹皮頭巾飛揚,身形如箭,在大鍘刀已經散亂的翻舞
中猝而貼近,他彷彿已與大鍘刀的光芒融為一體,驚險萬狀的隨著鍘刀的招式起落來回,
就只瞬息,四眩劍的劍刃「嗡」聲長顫,流光千條暴灑常天成,在常天成的歷嚎裡,紫
千豪已閃電般彈射而進,飛起十掌將他劈得連連打著轉子橫摔出去!
不持常天成摔躍的粗壯身體再有掙扎,七八名如狼似虎的孤竹大漢已撲了上來,手
腳俐落無比的立即給他以牛皮索捆了個四鑽馬蹄!
長笑一聲,苟圖昌道:
「姓常的,我們龍頭老大這『輪迴十八式』中的一記絕招夠看麼?你好生記著了,
那叫『星尾向穹』!」
紫千豪平起劍身,又微微下指鋒刃上,一串血珠子滴溜溜沾成一線墜落船板,他有
些乏倦的道:
「這小子功夫相當硬扎!」
點點頭,苟圖昌道:
「是的,比我還強上幾分,但老大摸如果不是想活捉他,根本就用不著費上這許多
手腳,再加一個常天成也早教你活宰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
「你是在高抬我了,老夥計!」
哈哈一笑,苟圖昌道:
「此乃事實,老大。」
紫千豪側首看著在甲板上陣陣抽搐抖素不停的常天成,又望了望常天成渾身上下的
傷口與四溢的鮮血地低沉的道:
「此人身中十一劍,另浮傷七處,方纔我又震傷了他的內腑,錯開了他的右腿筋脈,
難為他卻能忍住不吭一聲!」
苟圖昌道:
「他若忍不住,老大,也就算不上是一個人物了!」
微微一笑,紫千豪又道:
「事情都妥了麼?」
朝貝羽那邊一指,苟圖昌道:
「就剩那一處了!」
紫千豪瞥了兩眼,目光又移向上面的船樓子,船接上,除了兩具屍體外,就只見幾
名孤竹大漢正在往來奔忙著……
啟步向貝羽與洪超那邊行去,紫千豪平靜的道:
「事不宜遲,早些了斷為佳。」
跟隨著,苟圖昌笑道:
「你放心老大,馬上就行了,馬上。」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46:02
十四、江湖義 財命分明
當紫千豪與苟圖昌正往這邊行來的時候,熊無極剛好從一邊狠狠摔了那個麻瞼勾鼻
的人物一下,那人一個驚顫,「喀」的一聲,貝羽的大馬刀就又在他左肩上開了一條血
口子了!
呵呵笑著,熊無極道:
「娘的,你們不是說『不是猛龍不過江』麼?就像你們這種『猛龍』呀?連他勇於
的龍爪也不夠沾邊的份,卻像龍的那張大嘴,吹的口氣可嚇人哪……——
這位仁兄使的是一柄山形叉,叉身沉重,燦亮生光,在平時,他施出來或者相當驚
人,但如今可差上一把勁了,本來,他與貝羽之鬥,不敢說勝,至少也敗不了,但周圍
的慘敗情景給予他的威脅異常巨大,不啻是在無形的削弱他的功力,方才開始,又加上
熊無極的插了過來,他就更是不濟了,熊無極並沒有明著協助貝羽聯手制敵,他表面上
只是站在一傍掠陣。但是,這位天下有名的好手卻不時抽冷子暗算眼前的麻面朋友,而
他這暗算雖不狠毒卻異常促狹,不是猛丁古錫地一腳,便是神鬼不覺的重重擰他二把,
麻面仁兄當前有焊不畏死的貝羽,四周有虎視眈眈的孤竹大漢包圍,情緒上業已低落沮
喪得無以復加了,再增添了熊無極這個厲害角色的掠陣,更不時來上那麼幾下子,麻面
朋友便是三頭六臂已早就沒有種啦,何況,這時他又模模糊糊的看見了紫千豪與苟圖昌
走了過來?
貝羽的點鋼短槍蛇信般暴閃而來,右手大馬刀翻飛滾斬,麻面朋友在傾力攔架中突
的怪叫一聲,灑著滴滴鮮血回頭便衝!
「想走?」熊無極大笑著飛起二十二掌連串阻止,麻面仁兄不敢硬闖,身子一個蹌
踉又反退回來,貝羽的點鋼槍及大馬刀緊隨不捨,再次狂風暴雨般罩下!
雙手握叉,麻面人奮力抗拒,在一片不絕於耳的叮噴震聲裡,貝羽猝然一個翻滾閃
進中宮,麻面人物急退忙躍,山形叉又立即下攔。但是,就在這時,他背上倏覺一股大
力推來,不由自主的往前一僕,山形叉斜滑半尺,「噗」的一聲,貝羽左手的點鋼槍已
經完全透進了他的小腹!
「哇……嗷……嗷……」
慘厲的號叫著,麻面漢子拋掉兵器,雙手捂著小腹,凸瞪著一雙血絲滿佈的眼珠。
在臉上的五官剎時歪曲下,痛苦的緩緩跪下,跪下,終於一頭跌倒!
背負著雙手,熊無極搖頭道:
「你看看,你看看,他必是十分難受的,臉上那一顆一顆的麻點都變成青顏色的
了……」
微微喘著,貝羽拱手道:
「多謝熊老兄一臂之助,若非作方才在他背後加上一掌,只怕我還不能這麼快便得
勝奏捷!」
眨眨眼,熊無極狡黠的道:
「那裡那裡,這小子只是滑了一跤而已……」
貝羽那張清秀使朗的面容上湧起一片坦摯的笑意,他拭拭額上的汗漬,笑著道:
「熊老兄,你太客氣。」
一個突來的悶吭打斷了貝羽的話,他與熊無極立即循聲注視,嗯,在他們後面,那
禿頂老者和洪超激戰之處業已發生了變化,一個共同圍攻禿頂老人的頭領肩上挨了一錘,
方才超倒,那禿頂老人的大腿上也吃洪超同時挑下了一塊肉,那聲悶吭,都是挨睡的孤
竹頭領口中所發出!
憤怒的一哼咆哮道:
「娘的,這老狗是活膩味了!」
貝羽亦切齒道:
「我去取他!」
說著,兩人快步過去,但就在他們剛想分別出手的一剎,後面的紫千豪已揚聲道:
「二位且住!」
停下腳步,熊無極回頭道:
「紫幫主,怎麼?還要讓那老狗再活一甲子不成?」
淡淡一笑,紫千豪走上前來道:
「非也。」
熊無極鎮惑的道;
「卻又為何喝止我倆?」
一邊,跟上來的衙圖昌低聲播口道:
「熊老兄,老大的意思,最不必非要將這人殺卻不可——如果他願意服輸就束的
話!」
小眼一翻,熊無極道:
「我看這老狗頭恐怕沒這麼服貼!」
紫千豪笑道:
「也不一定,熊兄,我們姑且試試如何?」
熊無極無可奈何的道:
「我唯你馬首是瞻了,我的幫主。」
微拂豹皮頭巾,紫千豪一笑側身,面對仍在拚鬥的七個人——「白辮子」洪超,五
名孤竹幫頭領,以及那個禿頂老者,紫千豪清朗的道:
「那位先生請了——」
正在浴血苦戰的禿頂老人,聞聲之下不由一楞,他手中的兩隻「八角錘」急沉驀翻,
同時後躍!
紫千豪立即道:
「孤竹幫所屬全部退下!」
「白辮子」洪超正想跟上追殺,紫千豪的一句話卻將他與五名手下硬生生拉了回來,
在他們愕然不解中,紫千豪已經揮了揮手,自己緩步行上。
在禿頂老人五步之前站定,紫千豪注視著對方驚惶、迷惑、淒黯而又疲累的眼神,
低沉的道:
「尊駕不見貴方人馬業已全軍覆沒,無一倖存?識時務者為俊傑,尊駕馬那貪官侯
龍寶想也非親非故,本份已盡,又何苦為了一點聘金賣此老命?更何況,便算尊駕這一
條老命賣上於事又有何補?」
喘息著,禿頂老人汗雨如下,他驚疑了好半晌,才啞著嗓子道:
「姓紫的,你,你此是何意?」
紫千豪一笑道:
「無他,僅是不願眼見尊駕為了一件不值喪命之事而喪命罷了,此意不是十分友善
麼?」
呆了果,禿頂老人又驚又喜又迷惆的道:
「為什麼,紫千豪,你對老夫如此開恩?」
用四眩劍劍柄輕擦面頰,紫千豪道:
「很簡單,尊駕高壽有一甲子了吧?」
禿頂老人莫名其妙的道:
「六十一,這又如何?」
點點頭,紫千豪道:
「在江湖中闖,兩道上混,舐的刀頭血,吃的槍眼子飯,生活頗為不易,而尊駕業
已活到了六十一歲,這很該慶幸了,而尊駕既已歷盡艱辛,登此高壽,我紫千豪甚願尊
駕能繼續長命下去,不要將晚年美景斷送在此,尊駕以為如何?」
震了震,禿頂老人微微顫抖的道:
「紫千豪……你的意思是?」
深沉一笑,紫千豪道:
「尊駕可以回家,或者撫兒育女,或含怡弄孫,甚至與尊駕老伴閒話桑麻,笑談往
昔,皆全無不可,如若尊駕無家,於山泉林涯蓋一茅屋,置一草舍,呼同輩人月下邀飲,
傲嘯悠遊堪自得其樂,強似這驚濤駭浪,風橘雲詭的江湖生活萬千!」
禿頂老人的嘴角抽搐著,他激動又殷盼的道;
「紫千豪……此……此言當真?」
紫千豪平靜的道:
「決無戲言!」
抖索了一下,禿頂老人道:
「那麼……老夫可以……走了?」
和煦的微笑著,紫千豪道:
「當然。」
禿頂老者似是不敢置信的遲疑著,一面左覷右探,狀極忐忑惶恐,紫千豪溫和的說
道;
「尊駕請便了。」
握錘抱拳,禿頂老者慚愧無已的道:
「如此,老夫多謝了——」
說罷,他連大腿上的傷勢也不抬綴,一個側身自船舷上飛掠而去,再三回首之後,
這位禿頂老人終於消失在疏林狹徑的那一面了……
望著熊無極一笑,紫千豪道:
「熊兄,你信了麼?」
熊無極哈哈太笑道;
「人言紫千豪功力蓋世,武學精博,呵呵,不僅如此,紫千豪那張嘴卻更是能軟能
硬,利害非凡,我何止信了?簡直服了!」
這時,紫千豪轉臉問洪超道:
「洪超,方才被那老傢伙砸倒的一名頭領傷勢如何?」
踏上一步,洪超低聲道:
「肩骨碎成四塊,不過,可以痊癒。」
點點頭,紫千豪道;
「我看也不至於太嚴重,否則,那老傢伙便沒有這般幸運了,雖是如此,他不也用
他大腿上的一塊肉來補償了?那塊肉,洪超,該有四兩重吧?」
洪超笑了,他道:
「回稟大哥,我還沒秤呢……」
紫千豪一笑道:
「記住一句話:『得饒人處且饒人』,那人年紀大了,又在我們四面包圍之下,若
是再趕盡殺絕,未免就有失厚道,恕他一個,對我們並無損傷,在他來說,卻拾回了一
段可資省憶的生命,是麼?」
接連點頭,洪超道:
「是的,大哥,是的……」
一邊,熊無極笑道:
「如今哪,紫千豪,我看該可以前去清點戰果,並一觀那俟龍寶貪官的嘴臉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
「當然,該去了。」
說著,紫千豪交待身邊的貝羽道:
「叫祁老六押解貪官下船,並把清點出的財務運到岸上。」
貝羽答應著去了,紫千豪偕同熊天極、苟圖昌三人沿著已經由孤竹幫屬下搭好了的
船板步行上岸,「白辮子」洪超則開始了檢點傷亡的工作。
來到岸上,「二頭陀」藍揚善匆匆迎來,他筆呵呵的道:
「大阿哥,這種大批買賣咱還是第一次做,過癮是過癮了,卻也好生不簡單哪!」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自然,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縱然像我們這樣的生存法子也是如此,往往所付
的代價還更要艱巨!」
苟圖昌也笑道:
「越干久了,胖哥,你將越會覺得我們的這行生意其實本錢最大,利潤最薄,別的
行當只是將本求利,再綴上勞力便得,而我們除了勞利之外,本錢卻是鮮血與生命,這
些東西,該是多麼珍罕與寶貴!」
藍揚善有些感慨的道:
「咱也深深有這個感覺,可不是麼,咱們得來的每一餞財分裡全有血,每一兩里全
有汗,誰說是他娘的無本營生哪!」
看著熊無極,紫千豪開口道:
「今天也多虧熊兄的大力了,否則,只怕我們還要費上一番手腳呢,那幾個護船保
瞟的腳色都相當不弱!」
「斷流刀」伍桐插嘴道:
「可不是,一個比一個來得橫,熊老兄可真幫了大忙啦……」
熊無極擺著手道:
「開玩笑開玩笑,這算幫什麼忙?我就是不插手,各位還不是一樣穩操勝券?何況
這原本就是我該做的嘛,總不能眼看各位在浴血搏命,我姓熊的卻抽著手觀天哪!」
紫千豪誠懇的道:
「熊兄高誼,我紫千豪銘感五內,只是熊兄,你本乃白道人物,此次淌了這場混水,
怕就有沾清譽了!」
「嗤」了一聲,熊無極蠻不在乎的道:
「什麼鳥的清譽?一個人的德操名聲豈能僅以你擠身於那一道中而來斷定?天下武
林之大,名門正派,俠義白道的人物分佈四海,何止成千成萬?但這些人物誰敢保證個
個光明正大,坦蕩磊落?又有誰敢誇言這些人物個個品德高潔。操守不苟?我看任是那
一個白道朋友也不敢吃這種牛,白道人物之所以與黑道仁兄們的不同處,也只是他們乃
白道出身罷了,卻不能完全以他們出身的門派或環境性質來斷言他本人的品德,白道中
人不是個個方正不阿,就如同黑道中人亦不是個個陰毒邪惡了樣,總而言之,人的聲譽
須要那人的本身行為來定高下,決非僅靠他在外頭懸掛的出身招牌而已,紫幫主,你放
心了,我姓熊的根本就不理那一套,有人講話,講他娘的去,我熊無極盡其在我,犯不
著要他人諒解!」
紫千豪動容道:
「熊兄高論,我贊同之極!」
呵呵一笑,熊無極道:
「這是一定的,要不,我兩個怎會如此氣味相投哪?」
苟圖昌亦接上來道:
「熊老兄可謂本幫的知己了,這是孤竹一脈大伙的榮幸!」
熊無極老臉一熱,道:
「乖乖,老弟你是他娘越將我捧得騰雲駕霧啦……」
一側,伍桐又道:
「這決不是故意抬你,熊老哥,對方今日十一名特聘的保鏢人物裡,吃你一個便放
倒了他們一雙半——」
苟圖昌更正道:
「等於四個,那大麻子勾鼻的傢伙若非熊兄在背後暗助一臂,貝羽還不曉得什麼時
候才擱得下人家呢!」
吁了口氣,熊無權笑道:
「你們是成心給我戴高帽子來了?他舅子一頂接著一頂,你們說得口述四飛,這,
我卻承受不住了……」
紫千豪笑道:
「看不出熊兄臉皮卻生嫩得緊。」
呵呵一笑熊無極道:
「不是我老漢臉皮嫩,而是幫主你這幾位兄弟越話說得太肉麻,這業已連骨頭全酥
了!」
聞言之下,眾人忍不住哄笑出聲,而就在他們的大笑聲中,船上,祁老六已經押解
著一行驚懼欲絕,狼狽不堪的男女人物沿著跳板走了下來。
伍桐忙道:
「大哥,來了。」
點點頭,紫千豪注視著那些在大馬刀鋒利閃亮的對口下顫慄著一行俘虜;他們一共
是九個人,當先的一個體肥如豬,混身生滿膘肉,一顆小腦袋長在那粗短的脖頸上。波
細的眉毛,腫泡眼,小鼻子下卻生著一張小嘴巴,裹在眼瞼後的那雙小眼珠看來雖是充
滿了驚恐畏懼,卻仍在骨碌碌的,狡猾又奸詐的轉動著,光由這雙眼球上,便可以瞧出
此人三分貪婪邪詭的德性來了!
這癡肥雍腫的人物後面,是另一個獐頭鼠目,滿臉煙黃的師爺型中年人,再後面跟
著兩個油頭滑腦,脂粉氣手分濃厚的公子哥兒般的青年,他們以後,則是五位哭哭啼啼,
面無人色的妖嬈婦人了!
二十名手執雪亮大馬刀的孤竹好漢分兩邊押解著這九個人來到紫千豪眼前,祁老六
一馬當先搶到前面,躬身道:
「老大,侯龍寶之下他全家人都押到!」
紫千豪看著那麼個顫慄惶恐,全身抖索的肥羊,淡淡的道:
「一邊待著。」
祁老六立即走到側傍站下,紫千豪向那麼個老老少少,有男有女的囚俘仔細端詳了
半晌,九個人俱在他那雙凜然寒酷的目光下哆嗦著成一堆,看那種窩囊樣子,就差一點
要將尿流到褲襠裡頭了!
用還了鞘的四眩劍指了指最前面的胖子,紫千豪道:
「你就是『平堯府』的知府侯寶龍?」
巾冠不整,面顯驚恐,那襲銀色福壽團字錦施也污皺不堪了的這位卸職知府大人侯
龍寶,咬了咬牙,抖抖索索的道:
「你……你……你既知本府乃朝庭命宮……卻竟敢攔船打劫,殺人越貨……你……
你就不怕王法森嚴麼?」
紫千豪不溫不怒,笑道:
「王法雖嚴,不護你這貪官污吏,侯龍寶,你靠著善於鑽營,有人在朝與你同流合
污,狼狽為奸,這一次才逃過了牢獄之災,但是,王法或有漏洞,民心卻不,因此你雖
然僥倖躲過了王法的治執,你卻躲不過為民伸冤的我們,在這裡,我們就是另一個王法
了!」
侯龍寶驚驚的道:
「本府自問與……與眾位好漢素無恩怨可言……眾位好漢今日攔截本官於此,想是
受……受了本府官場對頭挑撥……」
搖搖頭,紫千豪道:
「不是,你別想岔了路,我們未曾受過任何人挑撥,我們從來不信人家的挑撥,我
們只注重自己的觀察與百姓的心聲——」
頓了頓,他接著道;
「這也可以說就是我們來此截你的原因了,侯龍寶,你為官多年,搜括的不義之財
為數至巨,這些,全是百姓的血汗,為了要將你刮取的民脂民膏重還於民,便只有這個
方法可用,而要替百姓伸公道,替善良出冤怨,亦正好籍此機緣給你一個教訓!」
抖索著,侯龍寶大驚失色的道:
「但好漢……本府……本府……」
傍邊,狠叱道:
「去你娘那條腿,什麼本府?你的烏紗帽早就叫朝廷給摘了,官銜何在?還一口一
口『本府』,窮過他報的乾癮,『本府』個鳥毛!」
揮揮手,紫千豪和煦的道:
「你有話可以說,侯龍寶。」
哆嗦著身子,候龍寶道:
「好漢……好漢之意是……」
笑了笑,紫千豪道:
「取你不義之財,做為扶危濟貧之用,如此而已!」
肥胖的頰頰肉抽搐不停,侯龍寶面如死灰的道:
「眾……好漢開恩……下官……下官這區區家財……全乃祖上所遺……及多年為官
以來的……一點私蓄……並無不義之……財……」
紫千豪安祥的道:
「你為官多年,年俸若干?這兩船財寶又值若干?姓侯的,一個清廉官吏恐怕存不
下這麼多的私蓄吧?再說,你出身貧寒,並非世家,據我所探,你在川邊的故居只是瓦
屋數間,薄田幾畝罷了,如不貪贓枉法,你又不經營生意,憑幾間瓦屋薄田,又何來這
巨額家財?」
唇角一撇,他又道:
「此外,就更不論民間對你的怨聲載道,暗恨沸騰了!」
絕望的窒征了好一會,侯龍寶才哭兮兮的道:
「好漢……這是一般萎民……造的謠言……」
紫千豪道:
「那麼,朝廷派了大員來查訪你的罪行,又撤了你的官職,也是朝廷混賬,那查案
官員糊徐不明瞭?百姓全是莠民,其他官員又俱皆暈吏,只有你侯大知府一個人清高明
政,出污泥而不染嘍?」
汗下如雨,侯龍寶無言可對,只能一個勁的求饒:
「好漢抬抬手……求好漢恕命……」
紫千豪恬靜的道:
「你及你全家的性命我放過,這一點你不用怕,至於你那些不義之財,嗯,我卻要
照單全收。」
身於一軟,侯龍寶「噗通」跪下了,他涕淚滂沱的號著道:
「手下留情啊……好漢……我一家九口,就只這點財產了……好漢若全數拿去,
你……你叫我—家人回去吃什麼,靠什麼過活啊……」
紫千豪深沉的道:
「侯龍寶,我做事從來不願做得太絕,當然,對你也是一樣,我會替你留下一些原
該屬於你的東西!」
一把鼻涕一把淚,侯龍寶號陶著道:
「好漢開恩……你……你就給我留下一半吧……日子難過啊……我妻兒成群,總得
活下去啊……」
臉色倏寒,紫千豪怒道:
「不要多說了,侯龍寶,天下再也找不到像我們這樣肯替人沒想的綠林同道,今天
你碰著我們,還為你留下一條生路,換了別幫別派,你看看他們會不會似剝豬一樣活剝
了你們?」
侯龍寶驀然一窒,駭得心頭亂跳,他急忙忍住了哭號,噤若寒蟬,連抽噎聲也盡量
壓制住了。
冷冷的,紫千豪道:
「替你留下多少財物是我們的事,你不准再妄插一字,否則,侯龍寶,你將一無所
有之外,只怕連你一條老命也得賠在此地,我的憐憫已夠,你不要得寸進尺,自取其
辱!」
說到這裡,紫千豪道:
「老六,兩條船上共有多少東西?」
祁老六低聲道:
「回老大,兩條船上,這姓侯的全家老小所坐的這條船船艙裡有四十五四大樟木木
箱,七十一件籠裡包捲,另一條船的艙裡亦有大箱籠六十餘件,外加異種良駒三匹,米
面半艙!」
皺皺眉,紫千豪道;
「箱箱之中都裝了些什麼東西?」
祁老六忙道:
「侯龍寶艙裡的箱籠全裝的是金銀珠寶,字畫古玩,另一條船艙裡的箱籠則大多裝
的是綾羅綢緞,名貴絲繡,和一些十分值錢的擺設雕刻,那半艙米面,也足可拖上十大
車而有餘!」
略一沉吟,紫千豪道:
「詳細數目呢?」
舐舐唇,祁老六道:
「因為老大急著要押人,所以還沒有時間清查出詳細數目來,只是大概看了一
下……」
接著,他又道:
「但是,我已將候龍寶的這個心腹師爺帶了上來,侯龍寶的財物數目,這狗頭師爺
肚皮裡都有一筆濫帳!」
點點頭,紫千豪目光轉到那個滿臉煙容的瘦黃師爺臉上,那師爺甫與紫千豪如刃般
的目光相接,便不由自主的猛一哆嗦,一嚇得將一顆三筋吊著的腦袋急急垂了下來!
紫千豪冷厲的問道:
「朋友,告訴我侯龍寶的財物數目。」
那師爺打了個寒顫,心驚膽裂,結結巴巴的道:
「呃……好漢……不多……不……不多……」
雙眉微堅,紫千豪森酷的道;
「多不多用不著你來說,你只須耍告訴我它的數目!」
吸了口涼氣,這位師爺篩糠似籟籟顫抖:
「是,是老爺的財產……一共有……有黃金一萬九千兩……白銀十二萬兩……珠寶
首飾二百件……綢緞一百五十餘匹……絲繡七十五件……古玩……古玩一百一十二件,
字畫……六十八幅……雕刻一十七件……米面三百石……名駒三頭……」
紫千豪生硬的道:
「那些珠寶首飾,綢緞絲繡,古玩字畫及銀食名駒,若是拆合現價,可以值上多少
銀子?」
師爺惶悚的道:
「大約……大約在紋銀一萬七千兩上下……」
冷淒淒的一笑,紫千豪道:
「可真是個大財主啊!」
哆嗦著,師爺驚恐的道:
「全乃辛苦之財,辛苦之財……」
重重一咬,紫千豪叱道:
「你閉嘴!」
上去一把將那師爺拖到一邊,祁老六咆哮道:
「老小子,給我乖乖站著,少地娘在這裡替你生子賣香屁!」
紫千豪把弄著手中的「四眩劍」,他忽然又似是想起了什麼事情,倒過去問祁老六
道:
「老六,那『汪家口』的土豪委託侯龍寶代運的一批紅貨何在!」
祁老六忙道:
「找著了,全擺在這老小子臥艙榻下,都是紫檀木雕花小木箱,整整齊齊二十隻箱
子,十箱『白犀角』,十箱『須參』!」
大叫一聲,尚跪在地下未起的候龍寶不由驚震欲絕的哭號起來。
「皇天啊……連這個你們也曉得了……那是人家托我自東西啊……你們不能取……
不能取……」
毫無表情的,紫千豪道:
「那姓陳的土霸平時巧取豪奪,魚肉鄉里,開窯子,設賭場,走私鹽,販人口,陰
毒險惡,喪盡天良,他這票沾幫人家血淚的紅貨正該拿來救助貧苦,何來不能取的道
理?」
涕淚縱橫,侯龍寶大哭著道:
「好漢……那是他托我代運的貴重貨物啊……你搶去了……他會找我算帳的……」
冷冷一笑,紫千豪淡漠的道:
「這一層你放心,我孤竹幫自來敢做敢為,敢承敢當,這件事我們既然干了就會肩
負其責任,便老實告訴你,此刻『汪家口』那姓陳的土豪,大約已經接獲我們的投柬警
告了,若是他想索回這票紅貨,盡可去傲節山找我們索取,他是決不會找到你頭上的,
只是,就看他沒有這個膽子去找我們了!」
侯龍寶掛著滿臉涕淚,楞在那裡再也吭不得聲,紫千豪考慮了一會,斷然道:
「珠寶首飾,綢緞絲繡,以及那些古玩字畫雕刻等等一律不要,留給侯龍寶藉以渡
日活日,以外米面盡運回山,半充本帶糧草,半散發西陲貧苦,金銀全數攜走,良駒三
頭由圖昌分配本幫戰功素著之大頭領級弟兄!」
一側,祁老大與苟圖昌齊聲答應,祁老六又問道:
「老大,那土豪的二十箱紅貨也帶走吧?」
紫千豪微微笑道:
「你說呢?」
尷尬的一笑,祁老六連忙施禮去了。跪在地下的候龍寶,已由他那兩個寶貝兒子左
右扶將起來.這位新遭大難的過去知府,因為悲急過度而變了呆若木雞,他茫茫然的搖
幌著站在那裡,嘴皮子卻不停的抖著,不曉得在嘮叨些什麼……」
看過了好戲的熊無極這時開口道:
「紫幫主,我看這姓侯的有點不正常了?」
紫千豪冷漠的道:
「這不值憐憫,熊兄,在他當政之年,取怕不知道有多少善良百姓叫他整治成這個
樣子!」
熊無極道:
「報應哪,真是報應……」
徐緩的,紫千豪道:
「我們已經夠仁恕的了!」
由衷的點點頭,熊無極道:
「我同意這一點,要是換了另一幫仁兄,只怕姓候的全家腦袋瓜都得搬挪地方!」
此際,苟圖昌湊近了些,道:
「老大,那個當天成和另一個青臉孔的小子是不是要帶過來審問一下?看看他們是
那個碼頭的?」
微微頷首,紫千豪道;
「好的!」
於是,苟圖昌把過一名手下,低聲吩咐了他幾句後,這名孤竹大漢立即匆匆奔向船
上去了。
紫千豪看了看侯龍寶及他的家人們,一揮手道:
「帶到一邊去!」
二十名孤竹兒郎分出十餘名來,馬上押著侯龍寶和他全家去到一傍,這時,熊無極
忽道:
「紫幫主,為什麼不就近問問那個膽小如鼠的師爺?還怕他敢不說出侯龍寶所請的
這些保鏢人物來路?」
搖搖頭,紫千豪道:
「江湖中人,無論黑白兩道,只要受聘為人保鏢護院,極少有肯自洩根底的,一則
為了減少麻煩,再則這也不是一件光彩之事。」
「哦」了一聲,熊無極道:
「原來如此,我是從來沒有搞過這類事情,不知其中內蘊,倒是少見多怪了。」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老兄素為俠義之輩,而白道人物,比較起來是純潔一些。」
呵呵大笑,熊無極道:
「紫幫主在調侃我了……」
紫千豪曬道:
「不敢。」
傍邊,苟圖昌指了指由四名孤竹大漢從船板上抬下來的常天成與那青面人,低沉的
道:
「老大,姓常的與他那夥計業已抬過來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47:16
十五、仇凝死 根源細究
當那常天成與他的青臉夥計被四名抬著他們的孤竹大漢重重放到地下的時候,兩個
人俱不禁由於傷口的扯裂巨痛而脫口呻吟起來,尤其是常天成,更扭曲得臉全歪了!
紫千豪看著他們,低沉的道:
「姓常的,我有幾個問題要請教一下!」
咬著牙強忍痛楚,常天成虛弱而沙啞的語音迸自齒縫:
「要殺要剮,悉隨擺佈,還有什麼好問的?」
談談一笑,紫千豪道:
「你倒蠻光棍的!」
混身抽搐了一下,常天成身上各處的傷口又有鮮血浸了出來,再一次染紅了他身上
原已破碎不堪,卻又凝結成紫褐色血塊斑斑的衣衫,臉孔泛著灰青,他喘著粗氣,倔強
的道:「比起你來,我姓常的至少還算有種!」
紫千豪徐徐的道:
「常天成,我沒有閒暇功夫與你爭執,我問你,你是什麼出身?那個碼頭的?」
嘶裂的狂笑了一聲,常天成道:
「怎麼著?你是含糊我的夥計前來尋你報仇?」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
「你聽清楚了,姓常的,天下之大,或有勝過我紫千豪的人,但是,卻永遠沒有我
畏懼的人!」
「我就不說!你殺了我好了!」
紫千豪淡漠的道:
「你所以不說,並不是你以為你的那些狐群狗黨能震住我——假有你真的還有一批
狐群狗黨的話,事實上你是不敢說,怕我姓紫的去斬草除根!」
「什麼?」常天成怒發上指,青筋暴露的大吼道:
「我不敢說?我怕?我怕個鳥!」
紫千豪冷然道:
「不必強詞奪理,你就是怕!」
怒瞪著一雙佈滿紅絲的眼珠,常天成嘶啞的叫道:
「我常天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怕什麼?我是藏邊『三丹教』的黑丹教主『赤
發星君』常天成,今日在這『月谷河』栽了跟頭,業已不做復返之想,姓紫的,你有種
便於掉我永除後患,要不,我只須一息尚存,必不與你甘休!」
紫千豪微觀訝異之色的道:
「你是藏邊『三丹教』的人物?」
嗆咳幾聲,常天成道:
「我騙你做甚?這還有假麼?」
吁了口氣,紫千豪道:
「怪了,我聽說你們『三丹教』在藏邊一帶也頗有聲威,但平常卻並不幹這無本生
意,亦不替人保鏢護院,你們的大宗收入是販賣牲口,開設牧場,在藏邊,你們不是擁
著許多大的養馬場與騾馬行麼?」
雙目一亮,常天成微笑道:
「叫你頭腦清醒,我們三丹教另還有著最大的磚茶莊和馱運隊!」
點點頭,紫千豪道:
「不錯。那麼你卻為何又來替那貪官候龍寶保鏢棧道,狼狽為奸?這不是有點自貶
身價,捨本逐未了麼?」
怒哼一聲,常天成道:
「他付錢!」
紫千豪一笑道:
「多少?」
略一猶豫,常天成憤然道:
「告訴你也無妨,二千兩紋銀!」
冷峭的,紫千豪道:
「兩千兩銀子就可以買動你這『三丹教』的教主之一了,如此說來,你們『三丹教』
的行情也並不高!」
雙目突瞪,常天成咆哮道:
「我『三丹救』素未為人保鏢護院,更不打家劫舍,但只要事情正當,有人付出代
價,又為何不能幹?」
紫千豪冷森的道:
「為貪官護贓財,是正當的麼?貪官搜括的民脂民膏納入口袋,由你們助紂為虐,
替他握緊了那個口袋,也是正當的麼?」
頓了領,他又道;
「在我邊,不錯你們『三丹教』未曾於過無本生意,但是,我卻知道那裡有幾撥馬
賊全仰承你們鼻息,受你們庇護,甚至幾撥馬賊的坐騎也全是由你們供給的,常天成,
你就以為我孤竹幫也和那些馬賊一樣只是個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了?你以為你就可以像
對付那些馬賊一樣頤指意使高高在上了?你完全錯了,錯得整個離了譜!須知綠林人物
也有分別,骨頭軟與骨頭便的大不相同,你想騎到我們頭上還差得遠!」
一側,苟圖昌亦冷厲的道:
「難怪這廝先前如此之狂,大約地把我們也看成與那幾批馬賊一般的角色了,哼,
我孤竹幫卻用不著仰承你三丹救的鼻息,根本就不把你們看在眼中!」
氣得雙目盡赤,全身抽搐,常天成吼道:
「你們膽敢侮辱我三丹教……我和你們拚了!」
紫千豪冷冷的道:
「現在,你用什麼拚了」
睜得目眺皆裂,常天成尖吼道:
「我用一死來拚!」
苟圖昌怒喝道:
「你想唬誰?」
臉孔倏然轉為無比的淒厲駭怖,五官頓時歪曲,常天成那一頭奇異的紅髮閃泛著獰
惡邪毒的赤光,他眼角掙破,悲烈至極的狂號;
「三丹救的哥兒們啊,我常天成失手道擒,備受凌辱,已經無顏與你們相見,我今
一死明志,哥兒們要替我報仇雪恨!」
一見情形不對,紫千豪飛快掠前欲待制止,但是,他卻晚了一步,當他的手指剛剛
沾上常天成的身軀,這位性烈如火的『三丹救』被主之一業已『咦喳』一聲自行咬斷舌
跟,又「哺」的一下吐了出來!」
那條血肉模糊,狀極可怖的大半截舌頭,在沙地上跳了兩跳,沾滿了砂粒之後便靜
靜的躺在那裡不動了,常天成全身驀地一陣急劇痙攣,捲曲成一團,濃稠的鮮血染污了
口鼻,他的兩隻眼球也凸出了目眶,就那樣空茫又猙獰的盯著一點,不動,不轉,更毫
無光彩存在了……
緩緩收回手來,紫千豪歎息一聲,道:
「這常天成好暴烈的性子!」
苟圖昌上前略一檢視後,苦笑道:
「死了也好,免得我們再多費手腳,老大,他曾經傷了我們不少手下,原本也恕不
得的!」
應了一聲,紫千豪道:
「只是,卻又結下一段深仇了!」
低沉的,苟圖昌道:
「這段仇,遲早也無法避免結下的……除非老大你在他傷了我方少人之後還能白燒
過他,你不會這樣做吧?」
紫千豪苦澀的一笑道:
「我會!」
征愕了一下,苟圖昌吶吶的道:
「為什麼呢,老大?」
紫千豪沉鬱的道;
「為了免除日後更大的傷亡;圖昌,常天成是『三丹教』的三名教主之一,換句話
說,也是『三丹教』中的首腦人物,如果殺了他,只怕『三丹救』不會善甘罷休,如若
他們欲替常天成復仇雪很,傾巢而來攻襲,你想想,那時不管勝敗屬誰,其中的犧牲又
該多大?要避免回後的損失,便只有忍下眼前的一口怨氣,我之所以不想殺他,原因初
在於此了!」
苟圖昌瞭悟了自己大阿哥的一片苦心後,不禁遺憾的道:
「這小子該死,如果他稍微冷靜一點,也不至於賠上一條老命,更說不定亦替他的
一干夥計們免掉了一場浩劫!」
紫千豪沉重的道:
「或是也替我們免除了一場殺戈!」
搓著手,苟圖昌道:
「現在該怎麼辦呢,老大?」
平淡的一笑,紫千豪道:
「等著『三丹教』的人馬前來,如若他們要來的話,圖昌,我們並不怕誰,只是我
們悲憫那些可能殞落的生命——不論是敵我雙方那一邊的生命,那總是成長不易,且又
皆為他父母所生養的,是麼?」
點著頭,苟圖昌道:
「是的,但大哥卻無庸自責,你業已盡力挽救過了,事情不成,怪不得老大你,只
能說姓常的命該絕此,或者,將來有些人的性命也就到了那個時候便氣數盡了……」
歎了口氣,紫千豪道:
「好令人憾然……」
這時,熊無極乾咳一聲,接上口道:
「呃,紫幫主,我有幾句話如便在喉,不吐不快——」
紫千豪忙笑道:
「且請示下。」
熊無極抹抹嘴,道:
「紫幫主,你根本就用不著為了這件鳥事煩心,在江湖上混,他娘的死了個把人又
算什麼大不了?那一個道上出來闖江山不是拎著自己腦袋在手下嘟喳?強得過人,你宰
了人家,技遜一著,人家宰你,這就是道上的公理,那有那麼多好耽心的?他什麼『三
丹救』若要來為這姓常的報仇,叫他們來好了,大家幹一場痛痛快快的仗,一了百了,
反正就是這麼回子事,武林的傳統亦乃如此,沒有值得悲天憫人的地方!」
紫千豪澀澀的笑道:
「熊兄所言固然有理,但我所求的,只是能以將殺戈減至最少使減至最少,盡量避
免傷害人命……」
大大不以為然的搖著頭,熊無極道:
「話是不錯,紫幫主,但你這樣想,人家可不這樣想,你有一肚皮的慈悲仁恕,人
家可沒有這多的天官賜福,莫不成那些邪龜孫要令你的腦袋,你還能伸出脖子去讓他
砍?」
紫千豪淡淡的曬道:
「這卻未必!」
熊無極道:
「說得是哪,我們也讓了,也忍了,還得叫他們騎到我們頭頂拉屎?咎本不在我,
不去找他們算敗,已是大大的便宜,如果他們要來,行,大家便拚個雞飛狗跳牆!」
抿抿唇,紫千豪道:
「『三丹教』如來,事實上亦只能這樣了,我們容讓,卻不能任人宰割!」
一拍手,熊無極道:
「對,紫幫主,我便賴著鄧竹幫暫時不走了,水裡火裡,我姓熊的全跟著淌,這常
天成曉得我的名頭,他的夥計們也不會不知,今日此事,我業已兩腳踏進,自己也算得
上—份,有任何後果,紫幫主,讓我們一同承擔!」
紫千豪動容道:
「多謝熊兄大義相助!」
熊無極呵呵笑道:
「看你,又客氣起來啦!」
一旁,苟圖昌指著地下那個青面人,道:
「老大,這一個可要審訊一番!」
紫千豪頷首道:
「當然。」
說著,他俯視那名內腑受傷至巨的青面人,冷峻的道:
「朋友,高姓大名?」
捆得結實的背面人雙頰一陣抽搐,孱弱的道:
「『青面狼』楊才……」
點點頭,紫千豪道:
「很好,閣下是那個碼頭的人物?」
喘息著,這「青面狼」楊才喃喃的道:
「我……我是單獨行道的……」
注視著他,紫千豪道:
「今天侯龍寶所請的那些保鏢,除了你與常天成之外,其他各人的來路底細還煩你
露一露,我們也好琢磨琢磨,心裡有個數。」
嚥了嚥唾沫,楊才艱辛的道:
「如果我說了……是不是就可以免除一死!」
冷冷的,紫千豪道:
「現在還不是你發問的時候,這個問題由我來決定,你只開口回答我所問的話!」
顫慄了一下,楊才猶豫了片刻,終於嚅嚅的道:
「為侯知府護嫖的人,除了我與常三教主之外,還有『雪裳四鉤』昆仲韓蘇、韓醒、
『禿頂鵬』田壽長、『笑中劍』廖合、『毒麻子』包昌盛、『金刀客』范錫雄、『仙猴』
賴向前、『黑心老九』李群、『雙斧手』潘耀志……我們這些人中,除了常三教主得的
酬勞較高,有紋銀二千兩之外,我們每上只得千兩之數,且僅先付一半,剩下一半要等
安抵目地之後始付……」
呵呵一笑,熊無極插口道:
「我幸掉的那個大口氣三角眼、塌鼻樑,使喪門劍的仁兄,約莫便是什麼『笑中劍』
廖合了,他舅子稀鬆得很,另一個吃我抖手便震翻了的角色,可能即是那『黑心老九』
李群啦,瘦得三根筋吊著個脖子,不頂一烏敲!而你呢,楊才,你挨的幾下子怕也不好
受吧?」
「青面狼」楊才沮喪的道:
「技不如人……還有什麼好說的?」
苟圖昌回憶著道:
「在我手中殞命的那兩個白衣人物容貌極為酷肖,全是一張狹長窄鼻的面孔,又都
使一對『虎頭鉤』,大約就是那『雪裳四鉤』韓家兄弟了,他們還頗有兩下子,我脅下
尚吃他其中一個開了彩呢!」
後面一點的伍桐跟著道:
「那由我開了膛的人,可能即是什麼『雙斧手』潘耀志了,那小子力大如牛,悍不
可擋,就是心眼太死,若能稍為開竅一點,也不至於賠上老命……」
呵呵笑著,「二頭陀」藍揚善道:
「咱不管他是什麼王八兔子賊,活砸扁了他一雙,想一想,其中一個要金背砍刀的
角色,琢磨就是那『金刀客』范錫雄,後來搶著便直搗他個不吃食的那一位,大概便是
『仙猴』賴向前了,他確是一付猴頭腦的樣子,像只老大活猴子……」
頓了頓,藍揚善又道:
「這樣也好,姓楊的把他們的萬兒名號報出來大伙心底也有個數,至少知道了自己
乃是送的誰人之終,沒得超渡了人家還搞不清楚受超渡的主兒是什麼人!」
苟圖昌一笑道:
「在船上叫貝羽解決了那個麻臉匈鼻人物,只怕就是那『毒麻子』包昌盛了……」
他又向紫千豪道:
「老大,你忍釋的禿頂老者,包管是『禿頂鵬』田長壽,要不是大哥你開恩,他
『壽長』兩字的名只怕便得改上個『壽短』啦。」
紫千豪低沉的道:
「田壽長已經老了,讓他多享幾年晚福也好,這『赤髮星君』常天成若非性子太過
燥烈,原也可以活過一段長久時光的……」
苟圖昌忙道:
「大哥,怪不得你……」
淡淡一笑,紫千豪又俯視地下的「青面狼」楊才道:
「朋友,這些人的出身如何?底細如何?」
思索了一陣,楊才啞著嗓子道:
「我所知道的只是一個梗概情形……當家的……我和他們相處得並不太久,前後僅
有三四天左右……除了常三教主、『毒麻子』、『雪裳四鉤』兄弟兩個往日是素識之外,
其他全系初見……」
紫千豪平靜的道:
「挑你知道的說,但是,要說得詳盡,說得真實,不要在裡面要什麼花樣!」
抽搐了一下,楊才吶吶的道:
「常三教主是『三丹救』的三位首腦人物之一,『三丹救』是藏邊一帶極有勢力的
一個幫會……」
打斷了他的活,紫千豪道:
「這個我很清楚,且已問過他了,你說別的。」
喘幾口氣,楊才又接著道:
「『毒麻子』包昌盛和我一樣,也是自行闖道的人……他沒有什麼幫派門戶的牽連,
在江北一地混,人緣不大好……他太過陰毒貪婪,有一陣子在江北幾乎立不住腳……
『雪裳四鉤』就不同了,兩兄弟屬於『金乙派』,『金已派』在豫境名頭甚響,他們師
兄弟一共五人,個個全有一身好本領,而他們的師父『金乙派』掌門人司徒老兒又十分
護短,今日之事,只怕不會善罷甘休了……除了他們幾個出身,其餘的人我只大略曉得
『黑心老九』李群是一幫市井無賴的頭子,在『大理府』很有點力量,『仙猴』賴向前
有個女兒給了『武當派』的一個第十七俗家弟子……『雙斧手』潘耀志是淮南獨輪車的
車伕阿大;『金刀客』范錫雄也是個走單幫的同道,平時浪跡天下,碰上什麼買賣有利
可圖便幹什麼……『笑中劍』廖合在滇中尚有一個師叔,他那師叔是個何等樣的人物則
不甚明白了……最後,那『禿頂鵬』田壽長自己擁有一所山莊,在川中『瑞祥山』裡,
他自己便是莊主,至於田壽長有什麼靠山或後台,這也不大清楚,上面我知道的一些事
情底蘊,還是大家在閒談中聊出來的……」
笑了笑,紫千豪道:
「很好,楊朋友,你很合作!」
深重的歎了口氣,楊才苦澀坦白的道:
「當家的,我只是還不想死……」
和煦的一曬,紫千豪道:
「那麼,你已經如願以償了!」
楊才激動又振奮的抖著嗓子問:
「可……可是真的?」
紫千豪點點頭,回首道:
「揚善,鬆開他綁,並妥為治傷後釋去,記得他受的內創極重,一切辦好此人即可
離開,不用回報了。」
重獲生命的喜悅與極度緊張煌驚後的鬆弛,使楊才先前傾力集中的精神意志又頓時
瓦解,他全身一陣痙攣,像歎息似的吐出一口氣之後,竟然就暈絕過去!
藍揚善擔招過兩名手下,迅速將地下暈絕了的楊才抬到那邊,他搖著頭。一面咕嘰
著匆匆跟了過去。
紫千豪目注癱軟的楊才被抬去,沉沉的道:
「這人傷得不輕,若非他渴盼活命,集中精力回答問題,只怕老早就暈死過去了,
希望藍揚善能救得了他!」
頗有同感的,苟圖昌道:
「別愁,老大,我們的『二頭陀』經常自誇是『華陀再世』,這一下他正可替他自
己證明一番了!」
熊無極接上來道:
「我傷的人找自己心裡有數,紫幫主,他死不了,憑藍兄的醫術可以救得回來,當
然,假如不加救助治,只怕這姓楊的就活不多長了!」
紫千豪稍覺寬心的道:
「對合作的敵人,我一向是極其厚待的,熊兄,你不會以為我如此關懷他而太過可
笑麼?」
搖搖頭,熊無極正色道:
「決不!紫幫主,這才真正顯出體胸襟的磊落,氣度的寬宏來!不愧是西陲的雄霸
的主。」
笑了笑,紫千豪道:
「謬譽了,熊兄!」
若有深思的,苟圖昌此時道:
「老大,照這姓楊的說來,今天栽於我們手中的那些角色也沒有什麼靠山硬扎的,
大多不怎麼樣!」
紫千豪低沉的道:
「也不能太疏忽,圖昌,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知天知地勝乃可全,這已是兵家常
談了,在我們曉得這些業翹首的對頭底細之後,我們希望不會在將來另生枝節,但是,
我們卻也不能完全以為他們的關係人便就此甘休,不會前來報復了,世事難料,尤以人
心為最,還是留意點好!」
苟圖昌頷首道:
「老大說得是,但老大以為,在我們誅除了這些人之後,他們之中那一個的關係人
會給我們再添麻煩呢?」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首先,那『禿頂鵬』田壽長是不會有問題了,這『青面狼』楊才也大可放心,其
他『毒麻子』包昌盛、『金刀客』范錫雄,全都是自願自跑單幫的角色,亦不必為虎,
身為淮南獨輪車車伕幫的阿大『雙斧手』潘耀志不過只是一群苦力的頭子,充其量也只
是在淮南一帶下層百姓中有點名堂,發揮不了什麼效用,那『黑心老九』不過是個本身
有幾手把式的大無賴而已,更算不了什麼,將來,可能會帶給我們麻煩的還是『雪裳四
鉤』的師門『金乙派』,其次為『仙猴』賴向前的女兒,他女兒既是嫁給了『武當』的
俗家弟子,便等於和武當一脈有了淵源,只不知賴向前的女兒所嫁的那個武當弟子在派
中有沒有力量,若他頗有影響力,便極可能前來為他岳父報仇,否則,則無足為慮,武
當一脈,最是恬淡超然,若非必要,他們盡可能不與江湖同道發生爭執,這一點我是十
分清楚的,那『笑中劍』廖合在滇中的師叔不太可能千里迢迢跑來西陲替他師侄出氣,
他那師叔也將會考慮到他本身的能耐問題,以一個人的力量敵對一個幫派,這是須要硬
碰硬的,並非口頭上說說而名,除非廖合的師叔自認能以壓制我們,要不,他亦定將裹
足不前……」
吁了口氣,紫千豪道:
「如今江湖道上的義氣並不少以前了,一些視死如歸,剛烈不倔的好漢已難得有,
多數人全將著眼點放在本身的利害上,對自己有益無害的事情已經沒有什麼人肯做——
無論那是該不該做的,全得視連不連累到自己站為行動的準則……」
苟圖昌輕輕的道;
「老大,那常天成呢?」
嚴肅的,紫千豪道;
「這一點你注意了,圖昌,常天成乃藏邊『三丹救』的首腦人物之一,他這一死,
『三丹教』是絕對不肯放手的,我判斷他們一定會前來尋我們討還公道.回去之後,你
得防備著了!」
點點頭,苟圖昌道:
「我會小心。」
頓了領,紫千豪又道:
「從現在開始,我們就該預先準備著應付新的敵人,不管他們會不會前來尋仇,我
們都須謹慎留意,這些應該防範的可能挑釁者,包括『武當派』、『金乙派』、『三丹
救』,以及廖合的那個不知何人的師叔!」
苟圖昌慎重的道:
「老大放心,我全記著了。」
眨眨眼,傍邊的熊無極道:
「你太也過慮了,紫千豪,依我看『三丹救』大約是會來啟釁的,因為他們的頭子
之一斃了命,這口氣恐怕難以嚥下;其餘如『武當派』、『金乙派』,以及那個什麼狗
屁師叔十有八成不會再生枝節,前來自討沒趣……」
笑了笑,紫千豪道;
「尚請熊兄賜告高見。」
舐舐嘴唇,熊無極道:
「這道理很簡單,先說『武當派』,那『仙猴』賴向前本人並非『武當』門牆所屬,
他只是有個女兒嫁給了武當派一個俗家弟子,算起來姓賴的固然與武當有點淵源,但這
淵源卻未太也疏淡了,可以說三桿子都搭不著邊,而武當一脈素主寬厚仁恕,力持平和
之道,若叫他們出馬與人火拚,除非人家燒了他的三清宮,刨了他們的祖師墳,否則,
只是為了一個儲有牽連的派外人物,恐怕武當一脈不會出這大的力,他們本派弟子出了
事武當上下也未必會傾力而出,何況又是這麼一點關係的角色?武當派大多不會管這閒
事的了……」
嚥了唾沫,熊無極續道:
「再談『金乙派』,這『金已派』名稱是也算一個派了,但照楊才先前所說,全派
上下也不過只他娘七八個人而已,如今又死了兩個,他派中僅得五六位仁兄了,就憑這
麼點力量,他們膽敢以印擊石,遠來西陲與聲勢浩大的孤竹幫一拼麼?除非他們全成了
白癡,要不,他們只要還稍有點腦筋,便不會自取這種滅派斷根之禍!」
猶豫了一下,苟圖昌道:
「但熊老兄,有時候人的行動卻並不一定會以強弱之勢來定進退呢,往往也為了一
口氣,而楊才亦說過,『金乙派』的掌門人性如烈火,又極其護短,恐怕他不會這麼容
易便服輸認栽……」
小眼一瞪,熊無極道;
「除非這老小子是昏了頭,事情可不可為,他原該看得清楚!」
紫千豪笑道:
「當然,熊兄請說下去。」
搓了搓手,熊無極道:
「至於那『笑中劍』廖合的什麼烏師叔更談不上了,就憑他個人之力,他是斷斷不
會前來自己挖坑跳的,只看看廖合那種身手,便可以曉得他那師叔也不會是什麼三頭六
臂的人物……」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48:07
十六、定奇謀 袖裡乾坤
捻捻頷下叢生的黑鬍子,苟圖昌道:
「說不定姓廖的師叔和姓廖的本人功力大不相同,更說不定他師叔鐵膽無雙,臨折
毋彎……」
「嗤」了一聲,熊無極道: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鑽洞,是吃屎的狗便竄不上高牆去,他舅子便憑那
廖合的幾手三腳貓把式,他的師叔還能強到那裡?再高也高不了一指頭,至於說他有種,
這種也該和腦筋連在一起,只要他想想作孤竹幫的兵勇將猛,再琢磨這干如雲的好手,
我看他便是張飛的哥哥也得洩氣,大凡是人,任那一個也不想頂著頭朝刀口上撞!」
深思著,紫千豪道:
「熊兄的剖析極為有理,不過,天下也往往會有些出乎意外,超越常情的事件發生,
我們不防一萬,僅防萬一,他們如來固是兩相無忤,否則,便要因疏忽而增加損失了!」
連連點頭,熊無極道:
「當然,當然,還是要預防萬一——」
他又低聲接著道:
「紫幫主,但那『三丹教』恐怕就一定會來了!」
紫千豪微笑道:
「我業已考慮過了。」
他們幾個人在說著話,在船上搬運金銀物品的祁老六卻正忙得團團轉,方才參加廝
殺的孤竹弟兄們人手不足,祁老六已經將公孫壽那二百名手下調了過去幫忙,一百多匹,
健壯的馬兒也卸掉了鞍橙,一字排在跳板下的岸邊開始馱載物品,幾百名孤竹幫的大漢
們在兩條大船的上下忙碌著,往來奔走,汗透重衣,他們將須要的金銀財寶與應該留下
珍貴細軟分開,逐步分開裝籠,及自另一條船的船底將一袋袋的米面抬出扛下,一時人
聲四雜、馬嘶如嘯,吆喝聲,吭唷聲,物體的撞擊聲,簡直亂成了一片,若是有不知內
情的人瞧見了眼前這付景像,包管還以這處荒僻的蘆葦洲已經開築成新碼頭了呢……」
祁老六滿頭大汗,兩條船來回奔走著指揮搬運,他一面雙手揮動,一面聲嘶力竭的
叱呼喊叫,連那只僅存的獨眼也冒著紅光,貝羽在上面幫著他的忙,公孫壽業已去至岸
邊協助馬匹的裝裁事宜,『白辮子』洪超卻負責救護傷者、掩埋雙方陣亡的屍體,亦早
累得頭昏眼花了。
眼珠子梭來梭去的瞧著這付熱鬧的援這場面,熊無極不禁感歎的道:
「好傢伙,你們這等浩大的無本買賣,看起來卻像是一家大商號在碼頭上卸貨一樣,
端的又繁囂,又發財……」
紫千豪笑道:
「十分興旺的模樣,嗯?」
咂咂嘴巴,熊無極道:
「這些金銀財寶,紫幫主,就是從這裡運回傲節山去麼?」
點點頭,紫千豪道:
「是的,怎能帶著隨行?」
左右一看,熊無極又道:
「那一位押運呢?」
紫千家湊近了很多,壓著嗓子道:
「蘇家兄弟,伍桐,以及我!」
吃了一驚,熊無極正要開口,紫千豪已低促的道:
「小聲。」
眼珠子一轉,熊無極有了幾分明白,他道:
「莫不是,此中有什麼花樣?」
深沉的,紫千豪道:
「這乃是一個餌,一個圈套。」
熊無極十分有興趣,他迫切的道:
「為誰設的餌?為誰布的圈套?」
神秘的,紫千豪微笑道:
「你猜?」
沉吟著,熊無極突然振奮的悄聲道:
「血狼星單光!」
「噓」了一聲,紫千豪頷首道:
「不錯。」
立即又迷惑了,熊無極四處觀望去,喃喃的道:
「可是,這小子的人呢?沒有看見呀……」
紫千豪忙道:
「不要四處看,熊兄。」
趕快收回視線,熊無極仍然不解的道:
「紫幫主,沒有看見這小子的蹤影哪,莫非你知道姓單的在什麼地方?有什麼企
圖?」
搖搖頭,紫千豪道:
「我不知道他在那裡,也不曉得他有什麼打算。」
呆了呆,熊無極愕然道:
「那麼,你設的餌和布下的圈套有什麼用?」
莫測高深的一笑,紫千豪道:
「這就要看我們的運氣了,熊兄,當然此中帶有八分冒險的賭博味道,也等於是我
和單光之間的較智!」
有如墜入五里霧中,熊無極疑惑的道:
「請說得詳細點,我還是不大明白其中奧妙……」
輕細的,紫千豪道:
「單光是一個氣量狹窄,心思狠毒,有仇必報,而又頭腦慎密的人,我兩次傷他,
他恨我入骨,這些事你知道!」
熊無極忙道:
「我知道。」
紫千豪又道:
「他業已暗算過我幾次,每一次多險些得手,而我一半憑運氣,一半機智,次次都
從死亡邊緣逃了出來——這並不說他的武功強過我,但卻證明了他手段的陰毒與計劃的
周密,在這幾次事情裡,我有一些好弟兄便遭了他的辣手,但是,單光主要欲對付的人
是我,他渴望得我的命而甘心,而他又是神出鬼沒,行動詭秘無比的,如今他在暗處,
我在明處,要搜尋他極為不易,雖然,我已經下令全力搜查他了,但事實上恐怕沒有什
麼希望,因此,我也將計就計,故意宣揚我急欲找他出來算帳的消息,好叫他警惕又加
上憤怒……」
頓了頓,紫千豪更放低了聲音道:
「方纔我已說過,敵暗我明,我假定我們這次出山來此阻截候龍寶的行動已被單光
偵悉——這是極有可能的;我假定他一直隨著我們跟到附近,我也假定他現在就潛伏於
距離不遠的隱密處正在窺規著我們,假定他正睜著一雙眼在注視著這裡的搬運、人員的
移動,以及說不定他正冒著此時我與你在交談——」
震了震,熊無極盡力抑制住自己想回頭查看的強烈慾望,他有些煩燥不安的搓搓手,
吶吶的罵:
「他娘個騷……」
平靜的一笑,紫千豪續道:
「所以,在這連串的假定下,我便生有一計——」
急切的,熊無極忙問;
「什麼計?」
紫千豪表面上一派悠閒,語聲卻異常嚴肅低沉:
「還記得我剛才放意叫那侯龍寶的師爺大聲報出我們取得財物的數目及種類麼?固
然我們也須要知道,但大半卻是為了讓躲在暗處的單光聽清楚,如果他真在附近的話;
我們用這筆財富做餌。」
熊無極漸漸降悟了,但他仍然問道:
「紫幫主,姓單的主要欲對付你,這個何,有效果麼?」
抿抿唇,紫千豪道:
「這就要憑幾分運氣了,當然,我們將盡量使這個餌對他發生誘惑,因此,第一我
叫他知道這筆財寶的龐大,第二,我故意不多譴好手沿途護送。第三,為了使他能兩相
兼顧,魚與熊掌俱而得之,我將當場向第兄們宣佈下一站的留宿處,好使他曉得我們行
蹤,在搶得那筆財寶之後又能轉頭追上我們。如此一來,我相信他會中計;熊兄,你該
明白,仇報雖能令人產生勇氣及毅力,但財富卻能令人產生幻想與貪婪,何況,我又使
他兩相得兼?」
恍然大悟,熊無極悄聲道:
「好計!」
笑了笑,紫千豪低沉的又道:
「稍停,我們的人馬將分成兩撥,一撥由我率領,直住我當眾佯稱的下一站目的地
開撥,另一撥,由蘇家兩兄弟與伍侗帶著護送財物回山,但是,我會在大隊行出不久之
後悄然潛躡回蘇家兄弟的護送隊伍裡,專程等待單光前來卻截!」
熊無極笑了,他剛一笑,又憂慮的道:
「但是,如果姓單的根本就沒有眼來,沒有潛伏在這附近呢?」
攤攤手,紫千豪道:
「若是如此,我設下的餌及圈套使算白費。只有等到下次機會了;適才我已說過,
這原本帶著幾分賭博性質……」
吞了口唾沫,熊無極小聲道:
「這計劃,大家都知道麼?」
紫千豪低低的道;
「本幫大頭領級弟兄全曉得,我們是在出發前臨時商議決定的,那次會商你來參加,
沿途奔馳又不便說,只有在這裡告訴你了,這次行動,真真假假,大家都還表現得不
錯!」
呵呵一笑,熊無極道:
「你若不講,我根本著不出你們骨子裡還有這麼記絕招隱著,還當你們全把心思放
在這票買賣上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49:01
十七、障眼法 神出鬼沒
微拂豹皮頭巾,紫千豪笑道:
「這是一舉兩得的事,買賣固然須要一板一眼的做,但何妨在進行買賣的中間另用
上一點可以使我們的敵人上當的謀略?生竟成了,心腹之患說不定也就掉進了圈套,一
石雙鳥,何樂不為?」
熊無極謹慎的道:
「你一個人的力量,可以應付得了那姓單的麼?」
紫千豪淡淡的道:
「不成問題。」
沉吟了一下,熊無極道:
「要不要我跟著?」
搖搖頭,紫千豪道:
「不用了,我一個人照顧姓單的已是足夠,這個計劃進行之中,人是越少越好,單
光這廝精明乖巧無比,且稟性多疑,只要我們稍稍露出一點破綻,他就不會前來上當
了。」
熊無極點頭道:
「如此,幫主你要小心行事才好。」
紫千豪一笑道:
「放心,我自有主意。」
這時,站到前面五步處監督搬運行動的苟圖昌業已轉了回來,他觀顏察色,低沉的
笑道:
「老大已把那個把戲告訴熊老兄了?」
「是的。」
熊無極咧嘴笑道:
「苟兄,你們可真沉得住氣哪……」
聳聳肩,苟圖昌道:
「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我們一舉一動全得照平常的樣子進行,須要做到像根本忘掉
那個把戲的逼真程度,姓單的精滑得很!」
紫千豪插口道:
「搬運得如何了?東西全載上馬背了麼?」
苟圖昌回頭望了望,頷首道:
「我看差不多了。」
現在,排在岸邊的那一百多匹健馬全在背上駝滿了箱籠麻色等物體,忙碌的孤竹弟
兄們正做著最後檢查,逐匹檢視,看看馬背上的東西是否縛穩了,放平了,有沒有破漏
裂隙等情形,方才忙得滿頭大汗的祁老六,這時也鬆閒下來,他站在船樓子上,雙手叉
腰,威風八面的叱喝著一干手下再做一次清船工作,貝羽卻靠在船頭上大聲叮嚀著幾名
漢子盡快將尚未載妥縛牢的幾匹馬背上的物品弄好……
「白辮子」洪超快步走近,他躬身道:
「大哥,善後事宜全妥了。」
紫千豪沉聲道:
「我方傷亡如何?」
洪超忙道;
「本幫此戰中,陣亡弟兄五十餘名,輕重傷者在三十人上下,死亡弟兄業已就地掩
埋,受傷的人也經過上藥包紮後待轉送回山。」
紫千豪頷著道:
「很好,你令人去召蘇老二來。」
答應一聲,洪超下去交待了,熊無極卻搖搖頭,感慨的道:
「紫幫主,這次生意,本錢真下得不小!」
苦笑著,紫千豪道:
「我不是說過了麼?幹我們這一行是最艱辛的,本重利薄,且押下去的本錢又珍貴
元比,鮮血,以及生命!」
苟圖昌亦接口道:
「刀口子上渡日,不容易哪。」
他們在談話中,率隊隱於疏林裡的「一心四刀」老二蘇恬已經快步奔來,他向紫千
豪施了一禮,恭謹的道:
「大哥找我?」
紫千豪笑道:
「不錯。」
說著,他又高聲叫:
「伍桐!」
正在一邊與手下交談的「斷流刀」伍桐回應一聲,急忙來到,紫千豪環顧了一下站
在四周的蘇恬、伍桐、苟圖昌及熊無極等人,大聲道;
「由蘇家兩兄弟、伍桐你們三人,率領方才直接參加廝殺的剩餘弟兄——大約有一
百二十人,護送傷者與捕獲財寶回山、回山之後,直接轄歸仇堂主三絕調譴,圖昌,你
召集其他的人報隨我在赴川境,今夜我們在離此七十里外的「小金山」下宿,所有人馬。
在半個時辰之內啟行!」
各人齊聲表應,蘇恰又道:
「那麼,大哥,我將林中的一百名弟兄調出來了?」
點點頭,紫千豪道:
「是的,大家勞逸要公允平均,你林中的百名弟兄與公孫壽指揮的那兩百人跟隨我
們走,現在你去祁老六那裡接掌他的人,他那邊約有一百二十名弟兄左右,全是方才參
加搏戰的,現在該讓他們先行回山歇息了。」
於是,蘇活、伍侗、苟圖昌三人立即轉身離開,各人去忙著辦理各人的事了,片刻
後,只見人來人往,牽馬背刀,分隊歸屬,叱喝傳令之聲加雜著坐騎的嘶嘯擊蹄聲,情
景好不熱鬧!
祁老大從船上匆匆趕了過來,他大聲道:
「老大,兩條船上共有部決於二十多個,放了他們不?」
紫千豪頷首道:
「自是放了。」
跟著,紫千豪又斜睨了仍被監守在側旁的侯龍寶全家一眼,他交待祁老六道:
「連我們的知府大人也從遭遣回船去.」
於是,侯龍寶與他的家人被十餘名如狼似虎的竹孤兒郎趕上了船,幾乎就在他剛剛
跌跌撞撞的回到船上,岸邊,在公孫壽指揮之下,他那兩百名手下早已將伐妥了的十九
根臂粗樹幹準備好了,一聲吶喊,這些樹幹子全撐到兩條船的側弦下,兩百多人同時用
力,「嗨唷」齊吼,嗯,那兩條陷於岸底泥沙中的大船業已在混沌沌的污水捲旋中「咻」
「咻」滑進了河心,順著水流之勢,就那麼搖搖擺擺的緩緩前下遊方向飄去!
看著,熊無極笑道:
「帆索斷了,舵也毀了,紫幫主,這兩艘船還能駕馭得住麼?」
紫千豪淡淡的道:
「久經水上操作的舟子們該有他們應付這種意外的方法,熊兄,每條船上還有十幾
個船夫呢!」
祁老六適好這時返回,他大笑道:
「帆索斷了可以接好,舵壞了用篙櫓也一樣可以駕馭船行的方向,熊老兄,犯不上
替他們擔憂!」
從那邊,苟圖昌大步走近,他道:
「老大,兒郎們俱已準備妥當,就持下個啟行了。」
紫千豪左右一看,晤,沿河岸,三百名孤分弟兄俱已各立在他們自己坐騎的蹬傍,
青巾青衣,馬刀一式後背,個個精神抖擻,豪意飛揚,好一排整齊威武的行列!靠著疏
林的這一邊,-百多名方才經過浴血厚戰的孤竹好漢亦把收拾妥當,待令啟行了,這一
百多人裡,有五十名仍然穿著黑色油布水靠的大漢——他們全是「毒鯊」祁老六當年技
效抓竹幫時自黃河帶過來的三百多個老班底中的一部份,此一戰也數他們折損最重,一
百來人幾乎傷亡了一半,那三十名躺在軟兜中的傷者,差不多有二十個是他們的人……
除了這五十多個祁老六的舊屬外,其他七十名則是洪超的手下了,這一行隊伍比較複雜,
百多匹馬載滿了物品,顯得累贅無比,另外有十五匹健馬,側左馬鞍兩旁各裝有獸皮撐
著竹蔑的軟兜一付,軟兜狹窄細長,剛剛可以躺下一個人,這是孤竹幫自己的發明,小
巧而適切,專門用來應付遠途運送傷者之需的,這一隊行列坐騎不足,有的一人一馬有
的卻兩個人並立鞍旁,看情形他們是得擠一擠了,蘇家兄弟蘇括、蘇言、與『斷流刀」
伍桐在隊伍之首,正目注這邊,等候著他們大哥的登程諭令。
紫千豪領著苟圖昌、洪超、藍揚善、祁老六、貝羽,而熊無極跟隨在旁,他們過去
會合了公孫壽,各自認蹬上馬,準備開路了。
轉過上身,紫千豪高抬左臂,大呼道:
「伍桐,你與蘇家兄弟小心照顧受傷弟兄,所載財物沿途也須加意留神!
那邊——
伍桐和蘇家兄弟齊齊在馬背上俯身答應。於是,紫千豪左臂猛揮,他跨下的「甲犀」
已搶先奔出!
兩列人馬立即隨在紫千豪之後浩蕩啟行,紫千豪率領的這一撥,沿著「月後河」河
岸直往上游而去,伍桐與蘇家兄弟的那一路,則繞過疏林,轉朝相反的方向回傲節山。
馬上。
紫千豪一騎當先,機維狂奔,他後面的數百乘鐵騎便風雷齊動也似一路尾隨,上千
隻馬蹄翻飛起落,聲勢撼山震地,在四周的景物急速倒退中。路,便一大段一大段的被
拋在後面了……
騾馬趕上,與紫千豪並肩奔馳,苟圖昌謹慎的道:
「老大,你要趕出多遠再游回去?」
目光沉凝,紫千豪緩緩的道;
「十里之後。」
苟圖昌估計了一下,道:
「來得及麼?我們業已養出來五六里路了……」
紫千豪道:
「還是小心些好,姓單的狡猾得很!」
將手中絲韁撥弄了一會,紫千豪又道:
「今天這一仗,侯龍寶的六七十個條隨護衛只怕沒有一人活出命去的吧?」
搖搖頭,苟圖昌道:
「沒有,全死絕了!」
吁了口氣,紫千豪道:
「如果那些人照我們傳過去的話做,抱頭臥倒並脫下雙鞋,又何至於搞得一個不
剩?」
笑了笑,苟圖昌道;
「但是,他們假設如此做了,只怕侯龍寶重金請來保鏢的那些人物也不會饒了他們
呢!」
紫千豪深沉的道:
「誰也不能斷言那些人就一定會對他們怎樣,是麼?但他們不照我們的活做,卻僅
有一條路走——死亡!」
眨眨眼,苟圖昌道:
「在那等節骨眼上,他們早就全慌了手腳,失去主意了,那裡還會想到過許多?」
這時,和貝羽同行的祁老六,正在口沫橫濺的向貝羽誇說他方纔所做的一件得意之
事。
「……不是說那『侯不吐骨』的五姨太最標緻麼?就在老大叫我趕他們上船的當兒,
呵呵,我便瞧出了那走在最後頭的一個娘們必是『侯不吐骨』的五姨太無疑,自然,那
時候沒有空閒問她是不是了,挨他們依次上那跳板登程的時候,我呢?便在那娘們的肥
厚屁股上摸了一把,狠狠的一大把!」
貝羽悄悄窺了巍紫千豪的背影,津津有味的道:
「怎麼著?」
嚥了一口唾沫,祁老六眉飛色舞的道:
「喝,小白臉,那等滋味可真叫好哪,熱呼呼的。肥嫩嫩,彈韌韌的,入手是又光
滑、又柔軟、又順貼,天爺,不好形容,總之,我的那顆心全飛了,身子也變成麻酥酥,
火烘烘的啦……」
舐舐嘴唇,貝羽道:
「她呢?」
祁老六獨眼一瞇,道:
「她?那個她呀?」
「那五姨太……」
「嗡」了一聲,祁老六皮笑肉不動的道:
「他娘又不是你老婆,她呀她的喊得憑般個親熱法,莫不成,你奶奶是在吃我的
醋?」
貝羽的俊臉一紅,急忙否認:
「去你的,我吃你的什麼西北醋?簡直朝扯,你說不說下去嘛?」
抹抹嘴,祁老六色迷迷的道:
「她呀,乖乖,非但不嗔不怒,不嚷不叫,反而回過那張既俏且艷的桃花臉來,朝
我這麼風情萬種的咬牙一笑,老天,那種騷不溜丟的勁兒,實在太叫人受用了,我險些
就要一把摟了上去!」
「後來呢?後來你果真摟上去了麼?」
「噓」了一聲,祁老六朝前面紫千豪的方向呶呶嘴,扮了個鬼臉,細聲細氣的道:
「我是他娘的有十個腦袋?還敢真個撲上去?就這麼摸一把業已擔足風險了,你不
想想,若教老大看見,我要不回去進「鐵旗堂』受仇三絕那老龜孫整治才叫見鬼了,唉,
想想真可惜哪……
乾巴巴的吞了口唾沫,貝羽小聲道:
「老六哥,有那一天你空了,還得求你帶我見識見識……」
一拍胸膛,祁老六喜形於色的道:
「行,包在老哥哥我的身上了,定然叫你嘗盡風流滋味,歷遍南北脂粉,呵呵,別
看我長得不濟,這一奎卻是高明得緊呢……
貝羽猶豫了一下,又吶吶的道:
「還有,早上在河邊我開了你幾句玩笑,你不會真個不替我撮合了吧?」
哈哈大笑,祁老六道:
「娘的,你還敢和我搗蛋麼?」
連連搖頭,貝羽道:
「不敢了……」
一揮手,祁老六故作大方:
「罷了,我便恕你一道,要不呀,哼哼,你看我打不打散鴛鴦!所以麼,你該知道
了,以後多拍點馬屁,捧捧我的場,我呢,自然有你的好處,只要我這老哥哥一高興了,
小伙子,粉白黛綠,燕瘦環肥,尚少得了你消受的麼?」
有些害臊,又有些欣喜,貝羽紅著臉道:
「有勞老六哥了……」
得意洋洋的笑著,祁老六道:
「嗯,不算什麼,不算什麼……」
在他們旁邊,「二頭陀」藍揚善搖頭笑道:
「他奶奶祁老六最不是玩意,簡直是在誘人犯罪嘛,你可知道,咱們貝老弟還是只
童子雞呢!」
貝羽聞言之下,不由窘迫異常的道:
「胖哥,曖,胖哥,你就留兩句行麼?」
呵呵大笑,藍揚善道:
「偷嘴的貓還怕他娘的腥麼?咱說小白臉,你這年紀嘛,也難怪,到了思春的時候
了……」
祁老六一拍馬鞍,笑道:
「胖老哥,你也不用在這裡倚老賣老,掛他娘的羊頭賣狗肉,說穿了,你比誰都
騷!」
藍揚善—張腫臉掙得通紅,他急忙辯道:
「胡扯,簡直胡扯,咱向來吃素,什麼時候沾過葷了?老六,你他奶奶自己不幹不
淨倒也罷了,何苦非要拖咱下水,破壞咱的名聲?」
呵呵一笑,祁老六道:
「你還硬是咬著根驢不承認吶!胖哥,莫不成獲非得在點穿?把你那位相好抖出來
不可?」
藍揚善正自又急又窘,有些手足失措,前行的苟圖昌卻已經圈馬轉回來,他低促的
道:
「注意了,大隊往左拐,穿過那片林子……」
這時,他們才看清楚這一陣子業已離開河邊老遠了,一行騎隊正沿著一條荒涼狹窄
的土道往前淌,左邊,確是有一片青黃交雜的林子橫在那裡,但是,林子前並沒有路,
只是一大塊野草迷蔓,起伏不平的曠地……
騎隊奔騰著轉上了那塊曠地,瞬息間進入林子之內,片刻後,又自樹林的另一邊穿
越出來,繞了一個大圈子,回到這條土路的前頭,再繼續往下馳去……
假如是一個目力好的人,站在這裡,他仍可依稀看到這列騎隊的為首者飄揚著豹皮
頭巾,騎著『甲犀」,正率隊住城急奔,有一大把黑鬍子的苟圖昌與模樣怪異的熊無極
亦隨行在他左右……
但是,事實上——
紫千豪已經在騎隊穿林而過的短促時間裡,將他的坐轉讓給一名早就準備好了與他
「掉包」的精明手下,這名孤竹弟兄的身材、舉止,和紫千豪十分酷肖,從後背看去極
易亂真,假如一個不明內情的人在遍處窺探的話,他是斷斷不會發覺就這一剎裡那「甲
犀」鞍上已經換過人了……
讓自己的手下騎上「甲犀『裝扮成自己的模樣之後,紫千豪並沒有在林中逗留,他
抄近路,行動如飛流星閃,快不可言的從林子的另一邊穿掠而去,他要在最短的時間裡
追上伍侗與蘇家兄弟的那支隊伍。
在林中,荒野裡,樵徑上,在錯雜的地形,起伏的丘脊間,紫千豪傾力趨趕著路,
他幾乎是毫不停息的,是不作歇的,一面盡量隱蔽著身形,一邊以他本身所俱備的最大
能耐飛躍長掠著,於是,他在移動間看起來就宛如是流光橫空,青虹一抹了,快得無法
比擬!
在這種速起速落,倏騰倏掠的前進中,沒有多久,紫千豪便卸尾追上了正在緩慢移
行的伍侗這支騎隊,當然,他們之所以走得比平常慢,固是負重之下原有的情形,再則,
也是在等候著他們的龍頭大哥的追來啊……
紫千豪的豹皮頭巾已經除下,齊額換扎一方青巾,這是與任何孤竹幫一般兄弟相同
的青色頭巾,現在,於一個可以遮蔽住四面視線的彎角下,他一溜輕煙也似混進了這行
前進中的騎隊裡,而這只騎隊,如今正在一片崎嶇荒蕪的丘陵地形中蠕蠕經過!
突然察覺到自己的大阿哥竟然去而復還,且又神色匆匆,換了打扮,騎隊中的孤竹
兒郎們俱不禁相顧驚愕,不明所以——
紫千豪迅速小聲傳話不得緊張,並令所屬保持眼前隊形仍舊繼續前進,他自己卻匆
匆由馬匹中門依次穿過,一直來到隊前,微一翻身,業已和伍桐身後的一名孤竹大漢合
乘上一匹馬了。
蘇家兩兄弟與伍侗僅已發覺了紫千豪的潛回,但是,他們卻依然不動聲色,和方才
一樣,若無其事的仍舊率隊續行……
好像回頭查視騎隊的移動情形般,伍侗半側過身來,在他後面一騎的紫千豪朝著他
頷首微笑,同時小聲叫他前面執韁的這名手下將坐騎往前湊近了些。
回過身去,背對著紫千豪,伍侗低沉的道:
「大哥,你恁快便趕回來了?」
紫千豪一笑道:
「快麼?」
點點頭,伍桐道:
「照我的盤算,以為至少還得半個時辰大哥才趕得上我們……」
吁了口氣,紫千豪道:
「我怕變化會發生得早,所以就盡可能的快些潛回來,伍桐,有什麼不對的情況
麼?」
伍桐目光四巡,低低的道:
「還沒有……」
沉默片刻,紫千豪又道:
「一點異狀亦未出現過?」
伍桐搖頭道:
「也沒有,不過,我想姓單的若是真個綴跟著我們,他也不會讓我們察覺出絲毫破
綻來的……」
說到這裡,伍桐謹慎的問:
「大哥,你認為姓單的一定會來麼?」
苦笑了一下,紫千豪道:
「這就要著運氣了,我們業已盡了一切方法誘使他來,如若此次我們失算,便只好
等待以後的機會……」
騎隊徐緩的行走著,在馬蹄敲擊於地面的沉悶響聲裡,紫千豪若有所思的道:
「伍桐,前面可有什麼險惡地形?」
略一思考,伍桐道;
「再走七里,是一片生長著『雀尾草』的地段,那些『雀尾草』有半人多高,耐霜
經寒,入冬不枯,就長在七里外約寬幅三里寬長的一段地方,那裡頭若要隱藏個三五千
人可以連個影子也找不到,此外,便是距此一百多里遠的『黃土壁』了,壁高數十丈,
面臨絕淵,僅有一條窄徑通過,在那繞窄徑上把守,可說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除了
這兩處險地,別的便沒有什麼了,充其量只是地形起伏不平些,和這裡差不了多少,並
無『險惡』可言!」
頓了頓,伍桐又道:
「單光這人不僅陰毒狠辣,而且狂傲跋扈,大哥,如果他真的暗中跟著我們,他就
一定曉得本幫好手大多不在其中,換句話說,他若想截道,我看也不一定就會選擇什麼
險地,說不準隨時都可能動手!」
紫千豪笑道:
「不然。」
伍桐疑惑的道:
「大哥的看法是——」
紫千豪低沉的道:
「選擇地段動手截道,伍桐,是江湖中人的素來傳統,而裡面也有它的道理在,密
如說,單光想對付你這支騎隊,卻取你護送的財物。他必定會找一處可以隱蔽,便於進
退,又適合下手的地方,斷不可能隨意行事的,固然,他將曉得你這支行列裡本幫的好
手不多,但卻也不至於連一點阻撓作用也無法產生,單光不會冒一點意外之險,他狂是
狂了點,不可忘記他亦相當謹慎!」
伍桐思考了一會,頷首道:
「不惜,大哥說得有理……」
在鞍上移挪了點位置,紫千豪續道:
「我推斷,單光這廝將在那片生長著『雀見草』的地段動手的可能性較大,那是一
個適當之所!」
伍桐道:
「有什麼根據麼,大哥?」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因為那個地方正合了下手的條件,可以隱蔽,便於進退,且又能攻能守,假設是
我,我也會選擇該地!」
若有所悟的點點頭,伍桐道:
「那麼,我們這就要準備了,大哥!「
紫千豪鎮定的道:
「也沒有什麼好準備的,叫弟兄們留點神,到了時候我會與單光單個挑,如果單光
還帶得有幫手,伍侗,就是你和蘇家兄弟們的事了!」
伍桐笑道:
「我曉得,大哥。」
一行人馬緩緩向前挺進,在半個時辰之後,他們業已走出了那片伏崎嶇的荒地,馬
頭一轉,經過一個小丘之後,前面的地形豁然開朗,但是,若然細看,便能發覺到不是
來至平原沃野上了,這裡的地形所以看去遼闊,乃是再沒有什麼林丘山脊等地物遮擋著,
只有一片遼廣的灰白色野草蔓蔓叢生,這片灰白色的野草頂端穗葉有些像鳥類的尾羽聳
立著,穗葉上還長有淡淡的黑色圖紋如眼,秋風吹動,這片茫茫的,有大個人高的灰草
便波浪似的層層擺顫,並發出一陣陣『簌啦啦」的磨擦響聲來。彷彿是千萬隻鳥雀聳立
的尾羽在隨風搖動一般,煞是壯觀,自然,這即是「雀尾草」了,它密叢叢的生長在前
面,一直延伸到極目所至的一令境蜒流水之邊,那條河流似是一柄不規則狀的寶劍,將
這茂密叢生的「雀尾草」切斷於這一面,河水的對岸,連一根這種草的影子也看不見了,
橫跨河中,有一道水造橋,橋連兩岸。從這裡可以隱隱望見橋身,至於遠處的山巒峰影,
就更談渺得似是一幅潑墨山景般朦朦朧朧呢了……
紫千豪遠遠一著,低歎道:
「這個地方我還沒有走過,看上去宛似平坦爽朗,遼闊平靜,其實最為險惡不過,
在此地打埋伏實乃理想之至,伍侗,你說得對,的確有個三五千人隱身其中也不易察
覺……」
伍侗小聲道:
「我們來的時候是從另一條路沿『月後河』到達目的地,沒有穿越此處,三年前,
苟二爺和我曾為了一宗買賣經此兩道,那時我們兩人便覺得這個地方十分不是路數,記
得二爺他還說,若事先安排大隊人馬伏卡於此,包管可以襲著這片『雀尾革』的掩護吃
掉雙倍敵人,這次若非大哥交待要分開行走,我是說什麼也不會挑這條路的,我仍將選
擇來時原道回山,就是你們走的那條道,沿河上去五里便可以向左岔朝回山的方向走……
平靜的一笑,紫千豪道:
「不要擔心,伍桐,在西陲地面,除了單光有這個膽量以外,我想別人不至於瘋狂
到打上孤竹幫的主意,你別忘了,這是我們的地盤!」
舐舐暴出唇外的門牙,伍桐笑道:
「越是如此,大哥,我才怕栽不起跟斗哪!」
說著話,騎隊的先頭業已走進了茂盛蔓生的『雀尾草』中間,這條土路,便境蜒在
草叢裡,四周有大半人高的草梗就像一排排灰白色的牆壁,又像一波波起伏不息的波浪,
人騎在馬上行於路中,只夠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位來,移目凝視那一片灰茫茫、白蒼蒼
的草穗,倒有幾分洶湧於浩渺水面中的感覺了……
逐漸的,一列騎隊全進入這深幽草海的裡面了,只見青巾飛揚,人頭聳動,蠕蠕向
前移挪,聽不見人們的說話聲,除了偶而響起的幾聲傷患者呻吟,便只有馬匹的噴鼻擊
蹄聲融合著風吹草動的「籟啦啦」蕭瑟之音了……
悄悄的,伍侗道:
「大哥,你看姓單的會來麼?」
紫千豪一笑道:
「我們俱是希望他來,誰也不敢肯定。」
吁了口氣,伍侗道:
「如果他不來,就辜負我們一番苦心了。」
無聲的笑了,紫千豪道:
「單光可不像你這樣想呢。」
朝天鼻掀了掀,伍桐道:
「這個龜孫精得滑了,不曉得他——」
伍桐的話還留著一個未結的尾巴,前行開道的蘇家兄弟二人已突然勒住了坐騎,在
他們的馬兒一陣低嘶聲裡蘇言迅速舉起右臂示意後隊停止!
伍桐立即目視前方,嗯,在這時,於蘇家兄弟馬首前五丈之處,才有兩個瘦削的中
年怪客分左右走了出來,兩個人一個是穿著黑色勁裝,另一個為寬大灰抱,著黑色勁裝
的那人手執一條『飛蛇練』,穿寬大灰抱者倒提一柄『斧刀錘』,兩人全是一付陰陽怪
氣的熊樣,當路一攔,斜瞅著這邊不作聲!
一看前面攔路的兩人,紫千豪已不由剎時熱血上湧,拳指透掌,一口鋼牙咬得「咯
崩」連響,雙眸也全紅了!
那兩位仁兄,不是別個,正是前些日子與單光聯手截殺紫千豪,又害死了左丹與金
奴雄的幫兇,黑衣的號稱『飛蛇練』,叫宋德,灰袍的叫「斷半山」易天風,他們俱乃
單光的同黨爪牙,也是雙手沾滿了孤竹鮮血的劊子手!
但是,此刻卻未見單光出現!
猛一回頭,伍侗發覺了他大阿哥的神情變化,驚愕的,他道:
「大哥,那話兒來了——你可是有什麼不對?」
為了不使計劃生出意外技節,為了免得手下們在知道那兩個不速之害的身份後群情
激憤,紫千豪只好展顏一笑道;
「沒什麼,我只是奇怪單光怎的未曾現身?」
前後左右匆匆查視了一遍,伍侗低促的道:
「那兩個小子可能就是與單光一道的——」
點點頭,紫千豪沉重的道:
「他們是一道的!」
驚喜的,伍桐道:
「那麼,大哥,我們的計謀業已得逞,姓單的來上鉤了?」
談到這裡,伍侗又得了楞道:
「這兩個小子大哥認得麼?」
岔開這個話題,紫千豪冷峭的道:
「伍侗,你注意後隊!」
就在伍侗掉過馬頭,潑刺刺奔向後面的當地,前面的蘇家兄弟已經與宋德和易天風
搭上了話。
「一心四刀」中的老二蘇恬朝他四弟使了個眼色,緩緩翻身落地,他凝視著攔在路
中的兩個不速之客,冷硬的道:
「幹什麼?朋友!」
宋德斜揪了他的夥計一眼,若有所待的道:
「小子,你是如何在我們尚未走出掩蔽之所時便發覺我們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49:34
十八、九仞山 功虧一簣
蘇括老辣的一笑,道;
「因為兵刃的反光閃亮了朋友,看樣子你們幹這一行還是嫩得很呢,要不要再學上
—點?」
宋德干黃的臉膛不由一熱,他惱羞成怒的吼道:
「小子,你他媽連胎毛尚未褪盡,卻在我哥倆面前賣那一門子的老經驗?簡直不知
天高地厚……」
世故而輕蔑的撇撤嘴,蘇恰道:
「少來這一套,就憑你這一雙不成氣候的窩囊廢,再擺出個什麼架勢也唬不住人—
—」
頓了領,他又冷冷的道:
「說吧,你們想幹什麼?」
咆哮一聲,易天風道:
「幹什麼?小子,這還用得著問麼?快把你們動自侯龍寶船上的金銀財物留下,然
後通通給大爺夾著尾巴滾蛋,大爺看在同為一道的情份上,說不得饒過你們的狗命!」
哈哈笑了,蘇恰道:
「如此說來,是黑吃黑了?」
宋德接口,惡狠狠的道:
「是又如何?」
蘇恰面色一沉,道:
「憑什麼?」
大叫一聲,宋德手中的「飛蛇練」「颯」的凌空抖了抖,他瞪眼咬牙,凶神惡煞般
叫:
「憑什麼?就憑我手上的傢伙!」
懶洋洋的瞧著那條閃亮的「飛蛇練」,蘇恰連眼皮子也不撩一下的道:
「不夠看,二位,我奉勸你們還是在未將腦袋留下之前趕快逃命吧,要分孤竹幫的
贓,你們差得遠!」
宋德與易天風二人互覷一眼。又急匆匆往有邊的草叢深處投去一瞥,易天風色厲內
荏的吼叫:
「小子,你他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在那裡自己找難看,惹翻了我們動起手來,
只怕你們連喊天全喊不出了!」
宋德也一唱一和的叱喝道:
「有道是來者不善,善者就他媽不來,大爺們既敢上前攔道,沒有兩下子,成麼?
放在你們腳前的台階你們不下,還非要等到跪地求饒的節骨眼不可?」
半瞇著眼,蘇恬淡淡的道:
「你們兩個是一雙牛皮匠!」
二人同時一怔,一怔之後又隨即勃然大怒,宋德跳著腳厲吼:
「你膽敢嘲笑大爺?混小子,你八成是活膩味了,看我宋大爺怎生整治你這不開眼
的東西……」
易無風也橫眉豎眼,挽袖子咬牙的大叫:
「媽的,給你臉你不要,老子們若不抖漏抖漏你這烏龜孫,你還當老子們是在和你
做耍子的!」
微微斜身,蘇恰伸出左手姆指朝後一比,笑嘻嘻的道:
「我且不說你們兩個一對壽頭是在虎嘴上拔須,你們既然要黑吃黑,請,後邊百多
乘馬背上全駝的是,只要你們二位自信有這個本事拿得去,盡可放手去拿……」
這一下,兩位仁兄卻又猶豫不前了,他們在那裡推推拉拉,期期文艾的,應該怎麼
做全沒有生意啦……
豁然大獎,蘇恰道:
「哇哇!窯子裡的爛污貨豈能上得象牙床?就將這些金銀財寶擺在那裡,你們二位
也沒得這個膽量去取呀!」
宋德與易無風正在臉紅脖子粗的下不了台,想動手又畏懼對方人多,不動手更站不
住腳的當兒,斜刺裡,濃密的「雀尾草」中突然「啦啦啦」暴響,一條人影已疾若鷹隼
凌空撲落,右邊一團藍光,左手寒芒如電,兜頭便兜向蘇恬!
猝不及防中,蘇恰大吼一聲,貼地狂旋,只見光影倏幌,「刮」的一聲裂帛之響揚
起,蘇恰的肩頭已然冒了血光,
厲厲嘯如泣,蘇恰的四弟蘇言自鞍上長涼而至,大馬刀猛揮猛翻,接應乃兄,蘇恬
藉此瞬息之機,也在一個斜身下將後背的馬刀拔出!
那從草叢裡撲出的人影卻不接戰,狼梟般怪笑聲裡,已經倏然退出九尺!
蘇言亦不追擊,他橫刀當胸,一面斜視自己二哥,焦灼的問:
「怎麼樣?可傷得重?」
站在三步之外,蘇恰的左肩頭已是農碎肉綻,鮮血淋淋,他咬牙嗔目,髮梢上指的
瞪著那傷了自己的敵人,邊憤怒的道:
「不要管我,老四,只是皮肉之傷……」
是的,那個挺立於前,瘦削枯乾的人物,正是孤竹幫欲凌遲碎剛的強仇大敵——
『血狼星」單光!
現在——
宋德與易天風二人算是如釋重負,大大的噓了口氣了,兩個人立即狗撅屁股般急巴
巴趕到單光身側,宋德首先堆起一臉卑恭的餡笑,低聲下氣的道:
「單爺,你老可來接應我們了,這個狗頭不長眼,還以為只有我們兩個來踩盤呢,
你老就沒看見方纔他那種神氣勁,嘿嘿,單爺這一現身,便給他來了個下馬威,正好叫
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煞煞他的狂妄!」
易天風也斜睨著蘇家兄弟,趾高氣揚的道:
「單爺哪,我們曉得你老乃是手下留情,只給那混賬小子一個教訓,要不然,你老
心裡僅須稍為橫上一橫,哼,不就活摘了那小子的腦瓜啦?」
黃疏疏的倒搭眉一豎,單光那張黃依依的困容上熱氣滿佈,他重重一哼,冷厲的叱
道:
「一對飯桶,都給我站在一邊去!」
宋德和易無風兩人不禁猛的一哆嗦,再也不敢多放一句屁,全噤若寒蟬般垂手退到
後面。
傲然反瞪著蘇家兄弟,單光暴烈的道:
「看什麼,不認得是我姓單的麼?你們孤竹幫這群烏合之眾,鬼頭蛤蟆臉的狗才和
我算是老交情了,你們不是正譴出大批深馬在搜索我嗎?很好,我不用你們費心,自己
投上門來了。來呀,你們過來擒我呀,也好替你們那些死在我手裡的狐群狗黨出口冤
氣!」
蘇家兄弟不由全雙目如血,怒髮衝冠,滿口鋼牙咬得「喀崩」作響,蘇恰手中的大
馬刀斜舉,尖厲的吼道:
「單光,你這千刀殺,萬刀剮的畜生,孤竹幫要吃你的肉,剝你的皮,挖你的心肝
來祭奠那些遭你毒手的弟兄們!」
青筋暴浮額際,蘇言也悲憤的大叫:
「遭了單光這魔崽毒手的弟兄們英魂不遠,今日此刻就是孤竹一脈替你們報化雪恨
的時候了!」
冷淒淒的搖搖頭,單光不屑的道:
「二位朋友,不要在那裡大呼小叫,這種架勢唬不住誰,媽的,我單光走南闖北,
場面見多了,你們這一套,連個放屁全不如——」
連正眼也不再看蘇家兄弟,單光又道:
「我今天來,主要就是笑納你們卻自侯龍寶手裡的這批財物,黑吃黑也好,虎嘴上
拔須亦罷,隨你們嚷嚷吧。反正這批東西我是要定了。你們要是識相的,乖乖將財寶獻
出,我便放你們過去——老實說,宰孤竹幫的狗才我已是宰得膩味了,不用多久,我自
會與你們那個奸波刁滑的混賬幫主紫千豪決一死戰,和他打一場才叫過癮,你們吶,全
不夠看,若是我再斬瓜切菜似的殺得你們屍橫遍野,嘿嘿,沒得叫人說我單光太也以強
凌弱了!」
雙目突瞪欲裂,蘇恬狂吼道:
「你是白日做夢,異想天開!」
蘇言也厲聲道:
「姓單的,孤竹幫的血海深仇一筆筆背在你身上,你萬死尚不足贖其罪,卻還敢在
這裡大言不慚,胡拉八道,今天你自尋絕路,休說那些術寶你連邊也不要想沾,便是你
這來狗命亦回不去!」
寒森森的一呲那口黃牙,單光陰毒的道:
「是麼?我倒要試試!」
說著,他踏前一步,冷峭的道:
「別他媽媽的天橋的把式——光說不練,有種的就上來,老子站在這裡一個一個侍
候你們早歸西天!」
蘇恬大吼道:
「單光,你這個狗雜碎——」
單光冷冷的道:
「小子,你即要為你的污言穢語付出代價!」
於是,就在蘇家兄弟氣憤膺胸,正待拚命撲上的一剎,後面,一個冷清清的語聲已
鐵似的傳來:
「單光,這代價還是由我來付吧!」
驟然聞聲,單光不由面色倏變,他驚愕的急急循聲注視,嗯,隱在騎隊中的紫千豪
業已緩步行出!
紫千豪面龐上是一片肅煞,一片冷酷,一片仇恨融合著一片沉痛,他那雙眸子裡似
是流燦著隱隱血光,就這麼牢生生的盯在單光的臉上。
不由自主的暗裡打了個寒慄,單光退後一步,驚怒交加的道:
「你——?」
紫千豪毫無表情的道:
「奇怪我為何會忽然在此,是麼?單光,天下之大,有腦筋的人並非只有你一個
呢!」
單光猛一跺腳,大吼道:
「姓紫的,我料不到你竟是恁般陰詐狡猾之徒,也好,我們之間的重重血債,正可
在今天了結!」
紫千豪仇恨如海的道:
「這全是廢話,單光,你還以為我將再給你一次施展齷鹺手段的機會麼?不,永遠
不會有這種機會了!我們要公平的拚鬥,不乘人之危,不用鬼魅技倆,只是正大光明的
來分一次生死,你贏了,你宿怨得洩,我勝了,我血仇可根,單光,就是如此而已!」
單光細窄的眼睛急快眨了眨,下塌的眼皮裡那雙小眼珠碌碌轉動,他冷冷一笑,道:
「就是這樣,紫千豪,你以為我姓單的會含糊你?走,我們且到一個清靜無人的地
方去來個徹底了斷!」
神色冷漠,紫千豪道:
「用不著,這裡的河水夠好!」
一看對方不上自己的圈套,單光不由惱羞成怒的暴喊:
「姓紫的,你他媽沒有種?」
森酷的笑了,紫千豪道:「少出點子,單光,我不上你的當,就在此地,就是現在,
我沒有太多功夫和你祉淡!」
拉不下臉來了,單光惡狠狠的道:
「我後悔不在擒著你的那兩次就先一錘砸碎你的狗頭!」
平靜的,紫千豪道:
「那兩次不是你擒住我,單光,而是你來我之危想謀害我,可惜的是,你僅未得逞,
你將終生無法得逞了!」
對紫千豪這樣的強者,單光不敢有一丁點粗心大意,他也更不敢依照慣例貿然搶先
動手了,鬥雞似的緊盯著紫千豪,單光猙獰的道:
「今天不是我,就是你,姓紫的,你來吧,還在等什麼?」
右手握著四眩創,紫千豪踏前一步,冷冷的道:
「你不再多看一眼這人間世?單光,只怕你不會再有什麼僥倖苟存了。」
狂笑如雷,單光陰惻惻的道:
「紫千豪,你狂得離了譜,我認為,這人間世,倒是你該趁著這個機會多留意一下
才是!」
將頭上的青巾微拂,紫千豪凜烈的道:
「那麼,我們就來證明看誰對——」
說著,他突然厲聲喝道:
「蘇恰護隊,伍桐與蘇言點齊三十名弟兄前取單光那一對幫兇狗命,不要活的,給
我將他們亂刀分了!」
紫千豪語聲宏亮惺骼,有如鐵石交擊,在寒瑟的空氣中迸揚傳蕩,蘇家兄弟轟偌一
聲,蘇恬反掠而回,蘇言的大馬刀已暴揮猛斬,撲向那動的宋德與易天風二人!
宋德與易天風兩個,原是站在單光身後的,這時一見蘇言如一頭瘋在船衝了過來,
不覺又是憤怒,又是意外,二人立時分躍左右,宋德還大吼道:
「大膽狗才,你是不要命了!」
蘇言的身形著要掠至宋德和易天風那邊就必須經過單光眼前,這時,他隔著單光不
足三五步路了——
突然嗤嗤狂笑,單光肩頭微斜,暴叱道:
「先躺下——」
形隨聲動,單光左手的「無耳短戟」猝然流電一樣筆直戳向蘇言胸膛,來勢之猛,
無與倫比!
但是——
斜刺裡一股耀目的精芒就那麼恰好不過的突飛而至,又快又猛,又狠又準,在一串
震耳的金鐵撞響聲中火花四濺,單光狂吼一聲,踉踉蹌蹌側退三步,就這一剎功夫,蘇
言業已閃越而過,毫髮無損!
一雙小眼珠子上血絲密佈,彷彿欲突出眼眶似的怒瞪著紫千豪,單光暴厲的尖吼:
「紫千豪,你他媽還是一幫之主,就用這等下九流的法子來暗算作家單大爺!」
紫千豪左手執著劍鞘,右手握四眩劍,他距離單光六尺,此刻,他冷峭的道:
「你的所行所為根本不能算人,因此,對付你也就沒有那麼多講究了!」
氣得全身都發了抖,單光咬牙切齒的叫:
「姓紫的,老子要活剝了你!」
微微一笑,紫千豪閃電般躍向單光,而就在單光迅捷的騰揀回擊中,他前躍之勢已
然斜出,四眩刻變成了反手式,毫芒暴湧,七十一劍在一個時間裡不分先後的猛罩下去!
單光驚呼出口,「千錐錘」攢起晃截,「無耳短戟」翻舞飛旋,在藍芒與寒電的交
織下,只聽得撞擊之聲震響一片,當這叮鳴的劇響還清亮又生脆的激盪在空氣中時,單
光卻再度狼狽的退出五步!
四眩劍揮振奔掠,宛似江河浩滔,又如流雲滾滾,像煞瑞雪飄舞,更幻冷虹千萬,
以無匹隼利的銳勢捲向了單光!
瘦削的身影騰挪跳閃著,單光咬牙不退,他右手「千錐錘」帶起團團藍色的光圈縱
橫翻飛,左手的「無耳短戟」刺戮伸縮有如毒蛇吐信,在光華的流燦迴旋裡,須臾間已
與紫千豪拚鬥了二十餘招!
後面——
「斷流刀」伍桐早已經衝上去接應蘇言了,如今他們各領著十五名行動矯健驍勇的
手下圍攻著兩個敵人,蘇言對付的是「飛蛇練」宋德,伍侗攻撲的便是「斷半山」易天
風了。
宋德與易天風兩個,在黑道上也算是有點名氣的角色,功夫雖然都還不錯,但奈何
心裡虛了,叫他們力搏技業比他們更強上幾分的蘇言與伍桐已經是有些捉襟見肘,應付
不下,現在更加上了那十五名如狼似虎的孤竹大漢圍攻,這一廝殺起來,兩位仁兄就越
發汗如雨下,不甚濟事了……
紫千豪與單光之戰,步步邁向高潮,他們全是橫了心,紅了眼,誰也不肯饒誰,誰
也不肯讓誰,二人一接刃便是狠攻快殺,急打猛進,彼此出手無不向對方致命之處招呼,
迎拒之間亦無不趕盡斬絕,絲毫不留餘地,雙方俱是行動如飛,攻撲似電,兩條人影起
落交掠,穿織翻騰,只見光芒閃耀,冷虹流燦,幾乎連誰是誰也分不出了……
在這種殘酷的廝殺裡,便完全要以硬碰硬,賣的是真功夫了,無法取巧,更無法僥
幸,而單光雖是武林中的一個梟雄,紫千豪卻乃西陲的第一高手,當代的劍中之王,兩
個人這一場龍爭虎鬥,逐漸的,單光便落了下風!
劍出如浪翻千層,驟雨狂風,在呼嘯的鋒刃破空聲裡,紫千豪冷生生的道:
「單光,有什麼本事不妨全使出來,莫不成你就這麼點道行麼?」
單光拚命招架還政,一邊微喘的大吼道:
「且莫得意,姓紫的,隔著他媽最後的勝負還差得遠!說不準是那一個要栽哩……」
左十劍,右十劍,上十劍,三十劍狂刺中,又三十劍由下而上。暴捲急兜,紫千豪
進步側撲,在週身閃亮得濺著的寒星冷電裡,他「大魔刃」劍式中的第一招:「迢迢長
龍」業已猝然而出!
單光一眼之下,即已看出是什麼玩意來了,他不由神色驟變,心驚膽顫,「千錐錘」
與「無耳短戟」傾力劈舞,同時身影急斜,亡命般貼地竄出!
紫千豪如影隨形,緊跟上去,『迢迢長龍」一式之下發幻出的千百條光影也宛如俱
有靈性一般浩然追卷!
這時,單光已經來到路邊,他驀然覺得寒氣罩體,眸瞳中光芒炫耀生花,他知道,
業已不及混進草叢之內了!
狂吼一聲,單光猝地回身,就在他回身的一剎,他原本瘦小桔子的軀體競「唰啦啦」
一陣骨節震響,頓時縮成了嬰兒般大小的一團,同一時間溜地旋滾,「千錐錘」和「無
耳短戟」更抖起燦亮眩目的光輝,暴攻而回!
紫千豪身隨劍到,雙方倏然接觸,「叮哨」震響之聲串響如正月燃放的花炮,光華
急晃裡,紫千豪一個太翻身倒躍三步之外,貼地溜滾的單光卻骨碌碌的轉出五尺,又在
一陣快速的骨節輕響中恢復原狀!
三步外的紫千豪夷然無損,而單光,卻已在前襟裂開一條破縫,津津鮮血,正自袍
襟的裂縫中滲出!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
「單光,你不夠看!」
羞怒交加,融合了無比的怨仇,單光雙目充血,發豎如刺,他握拳透掌,切著齒厲
吼道:
「紫千豪,我與你拚了!」
眉梢於一揚,紫千豪痛恨的道:
「今日原本便是如此,單光,拿出你昔日陷害我時的歹毒來,拿出你殘殺我手下弟
兄的本事來,單光,你的威風呢?你的計謀呢?就只這麼可憐的一點點而且?」
過度的憤怒激發了單光潛伏體內的凶性,他整個枯黃的面容完全扭曲,雙目中透過
血紅的煞光更形成一片間煙的瑩綠——野獸在噬人前那種眼裡的可怕瑩綠,嘴角沾著白
沫,碰著牙,青筋暴浮於額,鋅然間,單光就有若一隻怒矢般筆直飛射過來!
冷酷的揚起一聲狂笑,紫千豪大喝如雷,「大魔刃」劍法中的第三式:「珠鑲飛虹」
已當頭展出!
身與劍合而為一,有眨耀輝班的銀光湧起,紫千豪整個身子融進了蒙深的劍芒中,
有如一條斗圓的跨天長虹般猝射敵人!
單光也似是瘋狂得失卻理智了,他不閃不讓,不躲不退,「千錐錘」呼轟展舞,繞
前旋飛,左手的「無耳短戟」閃掠穿刺,帶起溜溜縱橫光箭,就這麼撲向了紫千豪催動
而來的那股劍氣!
雙方的接觸是快速得無可喻言的,幾乎看不出是兩個人在拚鬥,在廝殺了,只見一
段斗圓的光虹與兩團藍電銀芒猝然飛擦而過,當人們的瞳仁尚來不及追攝其中的每個動
作,半空中,已經傳來一聲令人毛髮諫然的尖嗥!
紫千豪連人帶劍,飛快射出五丈之外,又「霍」的一轉迴旋落地,晶芒劍氣突斂,
他好生生的站在那裡!
尖嗥聲來自單光口中,他的身形在空中連連翻滾,一直滾出兩丈才落向地下,臨落
地的一剎,看得出他在竭力平衡身體的均勻,而沉重的墜跌力,卻使他踉蹌搶出五六步
才搖搖幌幌的站穩!
現在,老天爺,單光非但滿臉是血,肩頭背後有七道可怖的翻捲傷口,連頭皮也有
巴掌大小的一塊被削落,露出血糊糊的一片頂蓋骨來!
但是,這些卻並不足以令單光發成那聲淒厲的尖降,令他如此悲痛憤恨的卻是,他
的右耳亦已被連根斬掉,與他那卻了一半的灰褐色左耳相映,正是一種怪異尖銳無比的
對照!
全身籟簌抖索著站在那裡,單光那張原本已經醜惡寡毒又枯乾焦黃的面孔,如今更
是猙獰可怖得不像一張人臉了,腥赤的鮮血染紅他的須面,流沾在脖頸上,襯著他肩頭,
背脊上血肉模糊的傷痕,他五官惡毒扭曲得移了原位的臉龐,再襯著他破碎不堪的衣袍,
雙目中那種用盡了詞句也無法形容的透骨仇恨和悲憤,形態好不怕人!
但是——
紫千豪卻毫不為攝,他緩緩地,徐徐地,鎮定至極地,一步一步逼向前來,口中冷
硬的道;
「單光,你懂得什麼叫『凌遲』麼?這就是了,我要一點點的割你,一塊塊的剮你,
用你的血肉來報償你對我手下弟兄的殘害,用你的呼號來告慰孤竹烈士們的在天之靈,
用你這充滿邪惡污穢的生命來祭奠那些喪於你手中的孤竹兒郎們的亡魂!」
單光以帶血的目光凝視著紫千豪,而目光如刃、如火、如箭,他抽搐著,惡毒的嘶
啞干吼道:
「紫千豪,你這天打雷劈的畜生,死無葬身之地的兇手、狗頭、雜種,我要吃你的
肉,吸你的血,我要啃碎你的骨頭啊,你這禽獸不如的混賬東西……」
紫千豪冷湊湊的笑了,他道:
「除了漫罵——有如一頭瘋狗般的狂吠,單光,你還留下了多少本事?還存了些什
麼絕技?」
舉起右手的「千錐錘』——抖索索的,單光瘋狂似的尖嚎:
「紫千豪,我要剜你的眼,剖你的心,我要你五馬分屍,萬蟻透骨,你馬上就會神
魂俱滅,永滄地獄……」
淡漠的,紫千豪道:
「人,該有兩隻耳朵,如今你只剩半隻耳,這不好看,單光,容我也將你那顆充滿
邪惡的腦袋也換一換吧?」
幾乎就悲怒得閉過了氣,單光混身痙攣,四肢顫抖,嘴唇也灰白扁癟得只會一個勁
的抽搐了,他激動得像瘋了,像迷亂了,但是,在紫千豪的步步逼近下,他卻不由自主
的往後退,往後退……
露出雪白整潔的牙齒一笑,紫千豪低沉卻又冷酷的道:
「別怕,單光,別怕,你原是十分寡毒的,如今,你也狠一次給我看看,證明死亡
這件事,在你來說並不算什麼……」
單光眼前的境遇是他畢生所未曾遭逢過的,痛苦加上驚懼,憤怒揉合了羞辱,然而,
他空有滿肚子恨,滿腔的仇,一股惱的不甘,卻毫無丁點辦法將頹勢扳回,他急促的喘
息,不停的抽搐,連續的抖索,鼻子下方那顆觸目的黑痣,但幾乎變成黃白的了……
四眩劍的刃口閃泛著寒森森的光華,在紫千豪的手上猶如一抹流燦的秋霞,一瓶湛
湛的溪水,但那是要命的,單光自是比誰都明白,他知道,只要對方的劍刃再展,他今
天就必須栽於當地了!
紫千豪緩緩逼近,他冷漠的道:
「還記得孤竹幫那些進濺的鮮血?還記得金奴雄與左丹橫飛的肉糜!那亟突瞪不瞑
的眼珠,那些顫索索的淒號?單光,孤竹幫與你之間的仇怨太深了,深得已經不可度雖,
你今天便償了債,縱然你的狗命有十條也不夠抵償!」
單光在攀一機憐之下,驚恐的尖嗥道:
「紫千豪,你且慢!」
紫千豪冷冷的道:
「現在,已經不是你可以討價還價的時候了!」
急切地,惶驚的,單光痙攣著道:
「你聽我說,紫千豪,如今我姓單的業已輸在你手,須知逼人不能逼得太絕,道
上……道上的規矩你也得顧著幾分……」
「呸」了一聲,紫千豪怒道:
「單光,你不用給我來這一套,這全是白費!就算作跪地相求,我也不會饒過你的
狗命!」
不朝後退,單光反而朝前邁了一步,他竟突然哀哀求告:
「紫千豪,我認了……認了總該有點選擇的機會吧?至少,我單光亦非泛泛之輩,
你也得讓我自己了結……」
微微有些意外,紫千豪站住腳步,他盯著對方,凜烈的道:
「姓單的,老實說,你就真是自盡,也未免太過便宜……」
單光委曲醜惡的面孔徹向前傾,他暗啞的道:
「不要太狠,紫千豪,不要太狠——」
那個「狠」字還在單光舌尖上打轉,他驀地狂旋後掠,而就在他的軀體甫始施動的
一剎,他右手沉重的「千錐錘」已「呼」的脫手擲出,錘隨轉回之勢,較之平常更增加
了三分力道與快速,只見藍光辭映,那柄「千錐錘」已到了紫千豪鼻間之前!
雖然是小心戒備著,紫千豪卻未料到敵人竟會在這節骨眼下也敢使出如此一招,他
暴叱一聲,身形倏向左側,「四眩劍」閃耀生輝,猛翻急磕,『噹——」聲震響,飛撞
面門的那柄「千雄錘「業已被擊落地下!
只是這麼一點點間不容髮的細微空隙,只是這麼一點點——
茂密的「雀尾草」突然分傾幌動,單光拚命竄鑽入內,他竄過草叢中的勢子是這般
慌忙,這般急切,又這般狼狽,以至看起來便是連爬帶滾,不成體統了。
厲嘯入雲,紫千豪暴身長射而起,人劍合一,銀芒如電,在一聲「呼叱」盤旋下飛
隨緊追;是的,他業已再次運起那「大魔刃」劍術中的「馭劍成氣」一招:「燦燦飛虹」
了!
在白色的「雀尾草」在那股滾桶似的斗圓光柱掃掠下紛折齊斷,草屑進散揚空,一
片片「緣啦啦」的斬削之聲響個不停,眨眼之間,光技所經之處已是縱橫交織著一條條、
一行行的割劃痕跡了!
但是——
單光剛剛竄入草叢之中,便再也看不見他的影子,甚至連一丁點葉梗的微晃也沒有,
就彷彿他已經在竄進草叢裡的同時便消失了一樣,更像是這一片綿密的草海將他吞噬
了……」
紫千豪連人帶劍融成一體的那股銀光,在這一大片廣闊的草叢消頂以極快的速度往
來盤旋穿繞,草屑在飛舞,葉梗在削折,卻就是再也找不著單光的蹤影了,只此瞬息,
他竟就失了去處!
劍氣返回,落四道路中間,耀亮的光芒驟斂,紫千豪現出身來,他一張俊臉全因過
度的憤怒與懊恨而變成了青白,瞪著單光方才竄入草叢裡的位置,他動也不動,雙目宛
如寒刃般定定投注凝視……
突然——
紫千豪大吼一聲,猝射向前,他這一掠之下足足插進濃密的草叢中十五丈,這十五
丈長短的「雀尾草」便齊根倒折,在一片「籟啦啦」的響動聲裡,紫千豪猝然彈回——
沒有找著單光!
他站在路邊,看了一陣,又長射撲入,但是,除了草飛梗斷,落灑如雨之外,仍是
一無所得!
如此這般,紫千豪看一會,猛然撲搜,撲空了,再估量一會,再一次撲搜,周而復
始,一連十數次,他額際腋下已有汗水泌出,不過,他卻是徒費力氣,並沒有發現單光
那條漏網之魚的影子!
這時——
「一心四刀」中的老二蘇恬匆匆奔近,他看了看亂成一片的遠近草叢,對他的大阿
哥躬身道:
「大哥,單光那廝好狡詐,是否可以派些弟兄下去展開大幅度的搜索?」
望了一眼那廣大港瀚的草林,紫千豪咬牙道;
「罷了,算這畜牲生命長!」
蘇恬不甘心的道:
「大哥,說不定多些人手能找著他!」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50:19
十九、怨分明 主從難饒
搖搖頭,紫千豪扼腕歎道:
「不濟事的,這片草叢太廣太深,那單光又精滑好刁無比,休說是下去幾十個人搜
他未必有望,就是下去幾百個人也不一定就能將他尋著!」
蘇恰痛恨入骨的道:
「好叫人不甘!大哥,一點點,就差一點點,大哥便取了那廝的性命,此等狠心狗
肺,喪盡天良的惡徒,應該不會俱有好運才對!」
歎了口氣,紫千豪道:
「為山九仞,功虧一潰,也是我太大意了,否則,任他今天再怎麼奸狡也逃不了
的……」
跺跺腳,蘇恰恨道:
「大哥,這廝一逃之後,又是纏繞不清了!」
沉默了一下,紫千豪道:
「不用太過懊喪,蘇恰,他會來的,一定會再來的……」
頓了領,他又道:
「可能上天不叫他死在今日,為的是他那活罪尚未受夠,蘇恬,他將要再以嘗試痛
苦,經歷死亡,而下次,他永不可能逃脫了……」
唇角微微抽搐,蘇恰喃喃的道;
「但是……那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輕拍蘇恰肩頭,紫千豪溫和的道:
「不會太久的,蘇恬,不會太久,你一定可以想像到,單光這廝比我們還更要焦
急!」
蘇恰勉強振作精神,苦笑道:
「真的,大哥?」
用力點頭,紫千豪道:
「錯不了,他是個心胸狹窄,氣量淺薄的人,今日遭此羞辱,他那一口怨氣必是難
以消咽,他迫切希望復仇雪恨的心理,將會比我們意欲殺他以報前仇的意圖更要來得焦
灼,蘇恰,我們等著,他就要來的,而且,一定還未得極快!」
說著,紫千豪回身轉向另一邊——那邊,伍桐和蘇言兩人率同幾十名手下,尚仍在
圍攻著「飛蛇練」宋德和「斷半山」易天風呢!
微微皺眉,紫千豪道:
「怎麼還沒有把那兩個匹夫放倒?」
蘇恰忙道:
「大哥,可要我前往助陣?」
搖搖頭.紫千豪道:
「不必,你注意大隊的警戒就行了,我看那兩個匹夫雖然還在作困獸之鬥,但也撐
不了多久——」
紫千豪開始大步向那邊的激鬥處行去;他已經看出,在伍桐及蘇言的率領下,圍攻
宋德、易天風兩人的三十餘名得力兒郎,業已有六七名仆倒於地,不過,宋德與易天風
二位仁兄也早都全掛了彩,兩個人一樣,俱是混身血漓漓的腥紅斑然了!
來到鬥場的五步之外,紫千豪淡淡的道:
「二位,你們眼中的半邊天,可以震懾四海的單大爺已經逃之夭夭了,你們卻好興
致,可越沉越熱鬧啦!」
宋德一邊拚命揮舞著「飛蛇練」,一面氣喘如牛的大叫;
「紫千豪……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我哥倆……也是
身不由主……全受了那單光的脅迫……」
倏進倏退,猛砍狠劈,蘇言這小伙子全是一派悍不畏死的蠻橫打法,他的刀落如雨,
著著進逼,又咆哮道:
「裝沒有種了?老小子,把你方纔那等不可一世的威風再搬演出來呀,如此窩囊,
算是那門子人熊?」
「飛蛇練」纏繞穿回,上下翻騰,宋德竭力抵擋蘇言的快攻猛殺與四周輪番衝撲上
來的十幾名孤竹大漢,他的臉孔、身上,汗與血已經融成了一片,將衣衫全浸得透透的
了!
吁了口氣,紫千豪冷冷的道:
「蘇言,別忘了這兩個人全是殘害左丹及金奴雄的幫兇,萬死不足贖其想,給我早
點劈了,而且劈得越零碎越好!」
刀閃芒映中,蘇言昂烈的回諾:
「是,大哥!」
微側頭,紫千豪望著情況比這宋德更要狼狽的易天風那邊,低沉卻有力的,他道:
「伍桐,快些了!」
連閃連進,伍侗大聲道:
「就成了,大哥!」
於是,蘇言在急揮十九刀後,突然如裂金石般高亢的尖叫:
「孤竹弟兄們,用『滾斬刀陣』」
他那昂烈震耳的呼叫方才傳揚在血腥的空氣裡,他自己首先將大馬刀凌空劈掃,同
時滾地向前,刀光貼著身體翻湧迴繞,有似瑞雪銀練,宋德正想揮動兵器下截,四面的
大馬刀又紛紛罩落!
喘著氣,赤著臉,宋德連蹦帶跳,左挪右閃,一忽兒上攔下架,一忽兒前擋後掃,
而十多名孤竹勇士便個個奮不顧身的滾地溜斬,輪波攻殺,貼地滾的用大馬刀削斬敵人
雙足,未曾沾地的就以兵刃進襲對方上、中二盤,剎時只見刀光賽雪,層層湧轉,四面
八方,前後左右,全讓呼嘯的刃風充斥滿了!
驀地——
「叭」的彈響,一名孤竹弟兄斜著摔出,緊跟著「叭」「叭」「叭」急響密由,又
有三名孤竹兒郎皮破血流的被「飛蛇練」抽翻,但是,幾乎是就在這三名孤竹大漢仰跌
的瞬息,早已心慌膽顫的宋德便鬼的似的猛然尖嗥起來——一名孤竹兒郎叫雪亮大馬刀
「刮」聲削掉了他半個小腿肚子!
慘笑著,宋德在痛徹肺腑之下不由將受傷的那條腿抬起,成了一個「鐵拐李」般的
獨腳「跳公」了!
蘇言怒吼一聲,貼地急進,大馬刀猛往上撩,雙腳又立時橫掃,宋德咬牙切齒,披
頭散發,竭力揮練纏架,左邊,一名孤竹弟兄連人帶刀已飛衝了上來!
抖練暴捲那名撲來的大漢,宋德一口氣都沒來得及喘,不放鬆的蘇言已經飛快三刀
將他那條僅存的好腿砍成了三段!
撲來的那名孤竹弟兄狂叫一聲,被宋德的「飛蛇練」掃出,但宋德卻比他叫得更響,
同時一個跟斗栽倒地下!
兩把大馬刀猝然暴落,宋德甚至連斷腿後的感覺尚未透入大腦,他的兩條手臂又和
他的身體分了家!
五個孤竹帶的彪形大漢跟著再上,鋒利的刀刃狠狠插向宋德身體上五個不同的位置,
他先是噎了一口氣,然後,以一種令人毛髮驚然的悲厲叫聲表達出他的痛苦來:
「啊一嗷一嗷一啊—」
「啊一嗷一嗷一啊一」
蘇言一個箭步槍上前去,嗔目咬唇,用力手起刀落,「咯嚓:聲,宋德的那顆大好
頭顱已帶著一腔鮮血標出了老遠!
宋德方始斃命,旁邊,「斷半山」易無風也狼哭鬼號似的踉蹌衝出好幾步,老天,
就這一會功夫,易天風的小腹上已經裂開了半尺長的口子!
圍攻易無風的孤竹兒郎立即再度撲上,其中一個剛自左側衝進,卻吃易天風起手
「斧刃錘」砸碎了腦袋,而易無風的兵器尚未及收回,伍侗已刀前人後,箭一樣暴射上
前,將易天風通了個透心涼!
伍桐的大馬刀拔出,『噗』的一股血泉噴了他一頭一臉,易無風卻驀地站在那裡不
動了,緊握手中,染滿了血跡腦漿的「斧刃錘」也「噹啷」一聲墜落腳下!
背後,那扁薄而深入的刀口中鮮血骨祿祿冒流著,易天風的面色一下子變成了死灰
泛著淡金,他僵挺挺的直立著,五官全擠成了一堆,而他雙目中卻透露著迷惘的、納罕
的、怪異的又恐懼的光芒,在這一剎,他似是不相信他就會死了,也宛如他看到了,或
感覺到了一種地從來沒有嘗試過的什麼東西一般,顯得如此的驚異加上稀奇,更有著那
麼一絲絲的空洞及遺憾……
四周,圍上來的孤竹大漢們全執刀虎視著易無風,終於,易天風發出了一聲低微的,
像是歎息般的聲息來,緩緩倒地。
伍侗上前略一檢視,回身對紫千豪道:
「大哥,這傢伙死了!」
低沉的,紫千豪道:
「他的運氣還算好,未曾落得身首異處!」
暴牙齒一掀,伍桐道:
「現在補他一刀十分容易。」
搖搖頭,紫千豪道:
「罷了,大罪不過一死,用不著再殘害他的屍體!」
一側,蘇言拭著汗,猶自憤恨不熄的道:
「大哥,就留這兩具狗才的屍體在這裡,讓它日曬雨淋!」
又搖搖頭,紫千豪帶著些疲乏的道:
「這樣不好.你們派人將屍體埋了,順便檢點我方傷亡,然後,馬上繼續登程。」
伍桐與蘇言不敢多說,立即吩咐一干手下動手救傷埋屍,清理善後,這些事很快的
進行著,片刻後,使全然妥當了。
在一行人又登鞍啟程之時,紫千豪匆匆的交待了一些瑣碎事.他另要了一匹馬代步,
臨分手前,伍侗小聲問他:
「大哥,負傷逃脫了的單光,會不會再來搗蛋?」
紫千豪一笑道:
「你放心,除非他是鐵打的,否則,只怕他如今連站都站不穩了。」
於是,在一片笑聲中,紫千豪與這些先行回山的手下們揮手告別,掉轉馬頭,風馳
電掣般奔往另一個方向去會合苟圖昌他們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51:11
二十、按戰營 斷魂嶺前
前面是一片延綿深郁的崇山峻嶺,而在那莽莽的層巒疊峰間,有一道嶺脊像一條境
蜒的灰蛇般伸展出來,又消失在下面蒼黃的林幽中了,這道山嶺,它有個淒怨的名字:
「斷魂嶺」!
現在,紫千豪與他的大隊人馬,已經來在了「斷魂嶺」的三里前一處高地上,他們
駐騎凝視,良久無言。
明天,便是「孤竹幫」約戰「青城派」的日期了,毫無置疑的,這將是一場血漓漓
的殺戈,一個生與死的聚會,雖然明天隔著今天仍有一段,但這一段卻是恁般悄然的即
要消逝的啊……
久經戰陣的孤竹豪士們業已在血腥中熬慣了,在搏鬥裡磨堅了,對於一場接連一場
的拚殺早視同日課般的自然與平凡,可是,他們任是這樣的粗獷瞟悍,任是這樣的閒淡,
每在一次新的血戰來臨之前,卻依舊免不了有一抹隱隱的悵茫籠在心頭,有一種輕微的
憂慮跳動於脈搏,那總是暴力與鮮血的揉和啊,只要是個正常的人,不管他對這一方面
有了豐富的經驗,卻永遠也無法做到安之若貽的……
紫千豪跨著「甲犀」駐馬在前,他默默眺望著遠處的「斷魂嶺」,野風吹拂著他的
豹皮頭巾,吹拂著他的衣角,有輕細的「獵獵」聲揚起,看上去,他是如此沉靜,如此
深蓄,又如此秀逸,襯在發蒼蒼的天幕下,他就宛如是肩起了漫天陰霾的重擔了……
低徐的,他後面馬上的苟圖昌道:
「老大,前面就是了。」
點點頭,紫千豪道:
「是的,斷魂嶺。」
伸長脖子瞧著,熊無極咕咕的道:
「看過去那地方好似已真有幾分淒慘慘的味道,『斷魂嶺』,這熊名字也不知是那
個作孽的人取的……」
回首一笑,紫千豪道:
「熊兄,山仍是山,永遠是山,全沒有什麼不同,不同的,卻是人們心靈間的感受
罷了。」
呵呵一笑,熊無極道:
「說得可是,紫幫主,天下之大,有些地方卻偏生起了些惡虯虯的名字,這『斷魂
嶺』若改名叫『長壽崗』『風流坡』什麼的,不是就動人得多了麼?」
紫千豪莞爾道:
「不過,或者將這山嶺取名為『斷魂嶺』的人卻和你有著不同的想法呢……」
眨眨眼,熊無極道:
「這小子一定是個傷心人了,要不,他也包管脫不了『嫉世憤俗』的毛病!」
微拂頭巾,紫千豪道:
「我們不追究它的名字,熊兄,倒是要早點空出些時間來籌劃一下明目的大戰為要
呢。」
苟圖昌接口道:
「老大,天色業已不平,我們今晚在那裡宿營?」
朝坡下的一片疏林子指了招,紫千豪道:
「那林中如何?」
端詳了一會,苟圖昌頷首道:
「還合適。」
紫千豪舉起右臂,大聲道:
「啟行。」
於是,幾百匹健騎,隨即揚起鐵蹄,奔下高坡,雲湧雷動中,片刻後便已來到林外
了。
第一個拋蹬下馬,紫千豪交待苟圖昌道:
「今晚宿營,圖昌,叫兒郎們提高警覺,耳目放靈活些,別擠在一堆,分開躺下,
哨卡守衛輪班派遣,值勤的時間不要長,明樁盡量少,多安插些暗卡,記著將大頭領級
的弟兄按照位置調妥!」
苟圖昌忙道:
「遵諭,老大。」
紫千豪站在馬旁,目注手下們魚貫入林,直到押後隊的『白辮子」洪超、『毛和尚」
公孫壽也全到了,他才踱往一邊由苟圖昌自行去安排調遣去了。
熊無極也快步跟了上來,笑吃吃的道:
「幫主,你好像有心事呢?」
紫千豪停步轉身,笑道:
「何以見得?」
這位盛名喧赫的『金煞手』,道:
「你眉心微鎖,神情沉戚,加上沿途以來極少開口,時時都在尋思什麼,這不全乃
存著心事的證據麼。」
目光越過熊無極的肩頭,紫千豪注視著那些甫始下馬,正在林裡林外和忙進出的手
下們,一邊談談的道:
「熊兄,你像還能未卜先知了……」
一呲牙,熊無極道:
「未卜先知不敢說,卻是善觀氣色罷了。」
頓了頓,他又道:
「明日約戰『青城派』,紫幫主,是約在嶺上,抑是約在嶺下?」
紫千豪平靜的道:
「嶺上!」
點點頭,熊無極道:
「可指明了詳細地點?」
紫千豪低沉的道:
「『斷魂嶺』上有一處四周生長有白楊木的地方,看起來似是一片曬穀場,成大略
的四方形狀,地面相當平坦,附近山地的居民叫它做『鬼圍場』,傳說這個所在每到陰
雨之後,時常有冤魂悲泣與厲鬼叫嘯之聲傳出,當然,這不過僅是一些山野之人傳言附
會的無知之談而且;那處『鬼圍場』於『斷魂嶺』西側方,有數十丈的闊幅,每有風起,
四周的白楊木俱皆蕭蕭滾顫,襯著沉鬱峰巒,幽幽深嶺,卻也確是有些悲慘慘,陰淒淒
的味道……」
舐舐唇,熊無極忙道:
「指明的地點,就是這什麼『鬼圍場』?」
紫千豪微笑,道;
「不錯。」
搓搓手,熊無極搖頭道:
「又他娘的是個叫人心裡發毛的名稱,那地方如果再真出幾條人命,恐怕一些古怪
的傳說就更多了!」
紫千豪笑道:
「怕是如此。」
搔著滿頭亂髮,熊無極有些感觸的道:
「紫幫主,說老實話,我看你一天到晚確是擔足了心事……就拿眼前來說吧,剛做
完了買賣,又趕著去對付那單光,才將姓單的整治了,跟著便得與『青城派』大興干戈,
了結宿怨……這些麻煩可真叫人頭痛,那一柱也是不好辦的,那一端也是夠辣手的,虧
了是你,緊幫主,若是換了我來坐你的位子,一定早就搞得暈頭轉向,手足所措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
「不見得。」
熊無極道:
「怎麼說?」
報抿嘴,紫千豪道:
「我承認,熊兄令我擔憂的事情很多,我也承認,我的確經常處於沉重及焦急的情
境下,但是,我只得如此,因為這付擔子業已排上了肩,在責任上,遵義上,淵源關係
上,我全得負荷下去,儘管我多麼疲累,多麼乏倦了,也須要一直挑下去,理由僅有一
個——我本該如此!」
看著對方,紫千豪又道:
「同樣的道理,然死,如若你是一幫之主,你也定然不會做得比我差,因為你已坐
上這個位置,責任驅策著你,道義推迫著你,弟兄們的親情圍繞著你,你只能撐下去,
盡且,還得頗以全力的作下去!」
吁了口氣,熊無極道:
「幫主,不論怎麼說,我服你了……」
拱拱手,紫千豪道:
「高抬高抬……」
在他們談話中,林子裡,苟圖昌與祁老六兩人齊肩往這邊行來,隔著好幾步,祁老
六已叫道:
「老大,我們可否到四面去看看有無人家?叫他們弄頓熱食吃吃了這些日子來老是
啃乾糧,委實啃慌了心……」
紫千豪皺皺眉,道:
「不許擾民,老六。」
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祁老六道:
「我們是綠林好漢,黑道幫農,那些百姓良民看到我們出遇見官兵還更要來得含糊
三分,可是,經過老大你這一番律令,我們差點就和管那些百姓們守案衛堡的鄉丁一樣
了……」
紫千豪笑道:
「老六,我們不擾百姓,不欺善良,這才是孤竹一脈所以尚能屹立不倒的最大原因,
假如我們也和一般強梁毫無二致,胡作非為的話,將來的情景就可預見不會太美好
了……」
嘻嘻一笑,祁老六道:
「老大說得對是對,不過我呢,可就蹩了一肚子問氣無處發洩啦!」
旁邊,苟圖昌笑罵道:
「就是你一個人成天哈喝咯吱,囉嗦個不歇不停;吃熱食?我撒泡尿給你捧著喝,
包管燙到心窩裡!」
「呸」了一聲,祁老六道:
「扯卵蛋!」
紫千豪亦笑道:
「誰不是啃乾糧來著?就你一個人受不了麼?這樣吧,你也別嚷了,老六,等到事
情過去,我請你好好吃上一頓,保證熱燙滾燒!」
嚥了口唾沫,祁老六忙道:
「真的?老大,我要吃三鮮十全火鍋子,配芙蓉雞、酸甜肉、燒蹄膀、獅子頭,外
加老白干三斤……」
苟圖昌笑道:
「再給你上一道龍心鳳肝!」
吃吃笑了,祁老六道:
「只要你能拿得出來,二大爺,我祁老六還有吃不下的道理?那可是壯陽補腎的
哪!」
苟圖昌打趣道:
「難怪你對采陰之術有如此高深的道行,原來你連用什麼玩意兒進補也這般清楚
呢。」
獨眼一霎,祁老六笑道:
「要學學麼?二大爺。」
一抹黑髯,苟圖昌道:
「老漢髦矣,再怎麼學,只怕也學不得你這年青小伙子的本事啦……」
和老六正要反攻兩句,紫千豪已笑著阻止道:
「好了好了,越說越不像話了,圖昌,宿營防守之事可已全部辦妥?天色即將暗
了。」
連忙面容一整,苟圖昌道:
「全已排定分派好了。老大,明哨三處,暗卡二十一處,以外,巡邏弟兄九撥,警
戒範圍遠出林外千步!」
點點頭,紫千豪道:
「很好,等會交待下去,大家用過乾糧之後,除守職弟兄外全部休愁,非經准許,
不得擅離林間!」
苟圖昌道;
「是,老大。」
略一沉吟,紫千豪又道:
「藍揚善和貝羽他們呢?」
苟圖昌笑道:
「他們正在巡視檢點,看看一切全已辦齊了不曾……」
紫千豪抬頭看看天色,緩緩的道:
「今宵,恐怕會很冷……」
苟圖昌低聲道:
「老大放心,這汰出來,大家全多帶了一條毛毯,夠保溫的了。」
這時,祁老六忽道:
「老大,那『斷魂嶺』上我們的約戰『青城派』老牛鼻子的地方,是否須要預先派
人前去隱伏監視?」
紫千豪平靜的道:
「當然,今夜初更之時便要先派人去守著!」
祁老六忙道:
「老大,我去如何?」
「嗤」了一聲,苟圖昌在旁道:
「你這麼急著毛遂自薦,小子,裡頭一定有文章!」
連連喊起冤來,祁老六道:
「我這全是一片赤膽忠心,搶著做前鋒,又有什麼文章來著?二大爺,你可是冤枉
好人了……」
紫千豪一笑道:
「老六,你下去。」
祁老六急道:
「那……那誰去呢?」
笑了笑,紫千豪道:
「熊無極熊兄去。」
怔了怔,祁老六插著光頭道:
「為什麼叫熊老兄去呢?老大,我不一樣也是塊材料麼?」
紫千豪正色道:
「很簡單,老六,你的功夫不及熊兄,而且在這裡也須要你協同調度;做那種事首
先要深沉機警,不衝動、不魯莽,次要在萬一之際可以安然脫身——這就全憑本領了,
你脾氣操,肝火旺,而且常常貿然行事,頗不適宜,在那等環境中,主要全是探查敵情,
靜觀其變,再做當機立斷的措施,譬如說及時通知大隊,傳述對方陣勢,分析敵人佈署
等等,這全是暗地進行的工作,若是你一個人不小心露了痕跡,或一時忍不住火,擅自
行動,其重要性就要大大的打折扣了……」
撫掌大笑,熊無極喜悅的道:
「這靜候窺敵,刺探虛實之事,我呢,可是最恰當的人選,紫幫主,這個差事給我,
是再正確沒有了。」
祁老六猶自不甘的道:
「可是,老大,我——」
擺了擺手,熊無極搶著道:
「老弟,別爭生意,這可不是你們黑道上的獨門訣竅了,習武之人誰也曉得這一套,
呵呵,老弟,而既是紫幫主交待,我便先立頭功啦!」
紫千豪低聲道:
「就是如此決定,熊兄,煩你跑一趟,不過,恐怕在隱伏持敵的時間裡,得要忍受
點枯寂與寒冷呢。」
熊無極笑道:
「小把戲而且,幫主,這算不了什麼。」
笑了笑,紫千豪轉對苟圖昌道:
「圖昌,叫大家用乾糧吧,吃完之後,沒有事的弟兄就開始休息,以外,所有大頭
領級的弟兄到我這裡來會商明日約戰『青城派』的策略!」
答應一聲,苟圖昌走出兩步又回過頭來,道:
「是了,老大,你今夜的寢臥之處,我業已令人整布妥了,可要一起去看看?就便
也歇歇?」
微微頷首,紫千豪道:
「好,一起去吧。」
祁老六搶過來為紫千豪牽著馬,幾個人緩步行人疏林之內,而這時,一干孤竹豪士
們早已安排妥當,整片林子裡,全零零散散的躺坐著人,在週遭的隱密處,更可發現守
衛著仍面現動的身影。林中雖有這麼多的人駐留著,卻是毫無喧嘩噓囂之聲,一切俱是
井然有序,有條不紊,不說別的,就看此一端,已可令人明白這是一支如何訓練有素的
江湖勁旅了。
注視著眼前的情形,紫千豪道:
「晚上冷,叫大家蓋厚點。」
苟圖昌笑道:
「是,我會關照下去的。」
說著,他們已經來到林子右側,這裡,有三株枝丫參差的雜木樹成三角形生長著,
而在這三株樹木的中間技幹上,就縛撐起一面篷布來,篷布四周,全垂下青色厚呢簾帳,
苟圖昌上前掀起簾帳,裡面約有丈許方圓,擺著一張鋪有白熊皮的,可以拆卸的木榻,
一張小鐵桌,四隻鐵椅——全能以拆卸,現在,鐵桌上已擺好一碟熏雞、一碟臘腸、一
碟滷肉及一碟泡黃瓜,外加一錫壺酒一隻酒杯與兩大塊烙餅!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很好,圖昌。」
熊無極看了一遍,稱羨的道:
「紫幫主,行騎在外,露宿荒林,這等享受業已如帝王啦,你還真懂得安排哪……」
紫千豪笑道:
「其實,這種享受的話,我還寧可在傲節山待著好些。」
苟圖昌插口道:
「老大如今力求簡單平實,這等宿營佈置,比起宣老大從前來已經差得遠了,熊老
兄,如若你以前見過宣老大的行寢,只怕還更要驚奇呢。」
紫千豪一曬道:
「圖昌,你可以去傳諭了,熊兄稍待與我並進膳,記著,在你們食罷之後就到這裡
來聚合。」
苟圖昌答應著和祁老六轉身去了,紫千豪攜同熊無極彎身進入帳幕之中,坐下後,
他先將杯裡注滿了酒,捧到熊無極面前,笑道:
「敬你一杯,熊兄。」
熊無極忙道:
「不敢,紫幫主,我該先敬你才是。」
笑了笑,紫千豪道:
「你客我主,那有客先敬主之理?熊兄,無庸客套,你干了以後我再喝吧,他們只
準備了一隻酒杯,我們兩人只好將就點食用了。」
哈哈一笑,熊無極不再推辭,一口乾了,又為紫千豪斟滿,紫千豪也竭盡後,二人
便開懷吃喝起來。
一邊吃喝,熊無極邊道:
「紫幫主,我有一句話想請問一下。」
嚥下一片泡黃瓜,紫千豪笑道:
「請說。」
熊無極先大口塞進一塊雞肉,咀嚼著道:
「明日之戰,幫主你可有勝算?」
紫千豪喝了口酒,道:
「當然我還有這種希望的,不過,事實上卻不敢逆料,熊兄,兩軍交刃,非但瞬息
萬變,且有著各端致股或失敗之客觀原因。就更莫論其中的機運與意外了,這一點,想
你也知道……」
點點頭,熊無極道:
「話是不錯,但如果在事先前將敵方實力探查清楚,暸若指掌後,再加以慎研應對
之法,補短隱拙,見機而為,則又往往可收事半功倍,反敗為勝的奇效,幫立以為然
否?」
笑笑,紫千豪道:
「這是兵家的老格言了,熊兄,我自是明白……」
也大口喝了半杯酒,熊無極又道:
「如今幫主可知道『青城派』的虛實?譬如說,他們有多少人馬、有若干高手,此
次前來應戰,大約會來些什麼角色等等……」
紫千豪平靜的道:
「老實說,能兄,這一點我也已經考慮到了,遺憾的卻是,雖在我們盡力刺探之下,
得到的內情卻不多。」
有些神秘的笑了笑,熊無極道:
「『青城派』差不多全是方外人物,其源流發揚於川境之『青城山』,大致來說,
『青城派』在早年的作風一直是平和寬厚的,非但極少與其他武林同道發生糾葛,甚至
他們的弟子連『青城山』也很少出,保持著一種近乎不聞世事,高遠脫俗的恬淡味道,
他們的歷代掌門亦大多是些飽學經典,涵養深湛之輩,是而頗能約束門人,做到不驕不
狂,獨善其身的地步,因為『青城』一脈少與外閃速系,久而久之,對他們內部的情形,
一般江湖朋友也都逐漸隔閡與陌生了,紫幫主,你現在卻曉得些什麼事呢?或者我可以
多少補充一點也未可定——」
紫千豪高興的道:
「這麼說來,熊兄,莫非你對『青城派』的內幕十分清楚?」
連連擺手,熊無極道:
「你先別興奮,幫主,我也只是大略知道一個大概罷了,詳細情形亦並不太明白,
說不定還沒有你所曉得的多呢……」
「哦」了一聲,紫千豪道:
「『青城派』可真叫『故步自封』,在那險峻巍峨的青城山上,有的便是道觀,觀
裡住著道土,這便是『青城派』的班底了,若是一個俗人要自外頭進去刺探什麼,非但
極為不易,而且搞不好便弄巧成拙,因此,我們得到的消息十分有限,有些是聽人傳說,
有些是推斷猜測,至於由我自己探悉出來的內情,卻少得可憐,熊兄,眼前我們不妨把
知道卻說出來印證研討一下……」
熊無極老實不客氣的微了條大雞腿啃著,一邊道:
「還是你先說,我補充吧。」
輕咳一聲,紫千豪正要開口,帳幕外,一陣沙沙的步履聲響已迅速朝這邊移近,微
微一笑,紫千豪道:
「大約是圖昌他們來了。」
說話中,帳外,果然傳來苟圖昌沉厚的語聲,道:
「老大,弟兄們全到了。」
紫千豪笑道:
「都進來吧。」
於是,掀開垂簾,苟圖昌、祁老六、藍揚善、貝羽、洪超、公孫壽等六個人便魚貫
彎身入帳。
椅子不夠,大伙索性盤膝席地坐下,但剛坐下,祁老六又跳起來,一面拉大嗓門,
道:
「外頭業已暈暗暗的了,這帳幕裡卻更是黑黝黝的一團,老大,怎的不掌燈哪?」
紫千豪笑道:
「我倒一時未曾注意……」
祁老六在床腳下摸出兩隻大臘觸來,敲著火石用綜紙點燃了,帳幕中頓時明亮起來,
他將騰燭在鐵桌上插好,拍拍手道:
「看,這該多光明,多溫暖,又多和煦,不比剛才那與黑沉暗的場面好得多麼?」
苟圖昌笑道:
「好了好了,你能,行不?快坐,來吧。「
縮腿坐下,祁老六嘿嘿笑道:
「我有這等為大家服務的熱誠,至少回山的時候你二大爺也該多分我一份紅吧?」
悄悄的,苟圖昌道:
「多分你一巴掌!」
坐在一旁的藍揚善聽得清楚,他笑呵呵的道:
「如若就點了個燈便多分一份紅,老六啊,咱也一天到晚。都替大家點燈好了……」
祁老六悻悻的道:
「用你的一身肥油去浸燈蕊子吧!」
這時,紫千豪吁了口氣,道:
「現在,我們開始商議一下,明日與『青城派』的約戰之事。」
笑謔隨即作業,帳幕中的七雙目光,全投注向紫千豪的臉孔上,他微閉著眼,道:
「方纔我已和熊無極熊兄,談論到『青城派」的虛實問題上,如今我們再接續下
去。」
看著熊無極,紫千豪道:
「熊兄,若你沒有吃飽,可以繼續下去,我們邊吃邊談。」
熊無極的嘴巴正塞滿了一口雞肉,聞言之下,連連點頭,含糊不清的道:
「見笑見笑……」
祁老六的獨眼一轉,賊嘻嘻的道:
「一看熊老兄的模樣兒,我似乎又餓了……」
瞪了祁老六一眼,紫千豪低沉的道:
「『青城派』如今的掌門人,算是第六代的掌門人了,號稱『銀羽客』,名日凌澄,
這個老道雖說表面上和他們以前歷代的掌門人一樣也是一付悲天憫人,淡然出塵的姿態,
骨子裡氣量卻極其狹窄,甚為護短,對他自己的門人弟子尤其偏袒,因此,才有著那
『玄雲三子』曲理而回,他卻不問是非反向我們大肆威脅的事情發生……」
頓了頓,他又道:
「『玄雲三子』在『青城派』中,也是第六代的弟子,換句話說,他們與掌門人凌
澄老道乃是師兄弟的關係,至於他們『青城派』一共有幾個大代弟子——也就是說有多
少比較辣手的角色,這一點,我們卻不大清楚。」
藍揚善啟口道;
「老大,他們六代弟子中,可有俗家人物?」
搖搖頭,紫千豪道:
「這卻不知道了……」
祁老六也接著道:
「那麼,『青城派』有些什麼特殊的厲害角色呢?譬如說在武林裡名頭較響亮
的……」
紫千豪平靜的道:
「據我所知,他們在武林中比較有名的角色有好幾個,除了『玄雲三子』外,一個
是『白猿』靜明,另一個便是『眼前報』靜空了,其他的,倒沒有聽說還有什麼揚名於
外的……」
藍揚善又道:
「他們這一次和我們約戰,老大,可能會來多少人?又會有些什麼樣的好手偕來
呢?」
微微頷首,紫千豪道:
「很好,這個問題問到了重點。據我判斷,以我孤竹一脈的聲威與實力來說,他
『青城派』的『玄雲三子』早已領教,因此,他們這次前來就必定不敢稍有輕漫之心,
易言之,恐怕他們是會大舉出動的了!」
一直沒有開過口的貝羽,這時啟聲道:
「大哥,『玄雲三子』這三個老牛鼻子在上次鎩羽而歸之後,定然會在他們掌門人
之前大事渲染,百般擴大的,要不,他們就更沒面子了,因此.我也判斷他們這次應約
的人數不會太少!」
抿唇一笑,紫千豪道:
「不錯,但『青城山』深峻奇險,內中所建道觀極多,當然那些道士們不會個個習
武,更不會傾巢齊出,他們實有人數的多少並不值得太過貢視,兵在精而不在多,弄些
監芋充數的窩囊廢夾在其中,非但於本無補,更且會憑添累贅,這個道理,相信『青站
派』發號施令的人物也一樣明白,當然,他們會選派一些有斤兩的弟子來,此一層已無
可置疑,來多少人,則在未知之數,恐怕我們須要等到熊兄先行刺探之後的消息才能知
曉了。」
祁老六插言道:
「可是,如果這些牛鼻子比我們晚到呢?」
紫千豪一笑道:
「有此可能,那我們就只好到了時候再自己數啦。」
摸摸光頭,祁老六道:
「依我看哪,老大,『玄雲三子』是包管來了,那什麼『白猿』,什麼『眼前報』
一定也少不了,其他的青城好手,恐怕亦將大批隨至呢……」
紫千豪冷靜的道:
「所以說,我們便該盡全力預防!」
雙垂的肥下頷一顫,藍揚善道:
「老大,『青城派』的掌門人凌澄老道大約也會親身蒞臨樓?」
點點頭,紫千豪道:
「我想,他會來的。」
算了算,祁老六又道:
「就以目前所知的情形來說,對方實力固然不弱,但也沒有什麼驚人之處,唬不著
誰……」
貝羽也道:
「而那『白猿」靜明,『眼前報』靜空,既與他們第六代的弟子道號起字不同,看
樣子只怕就是第七代的弟子了,大哥,目前『青城派』現存的最高輩份就是他們的六代
弟子了吧?」
紫千豪道:
「是的。」
藍揚善笑嘻嘻的道:
「和清一色的道上擺擂台,咱這尚是頭一道,想著他們那一個個名付其實的『道貌
岸然』之狀,委實有些可笑!」
淡淡的,紫千豪道:
「不要輕敵,揚善,等我們全部安然脫險回去了,那時你再開懷大笑也還不算太
遲!」
急忙止笑,藍揚善尷尬的道:
「是,是,老大說得是……」
傍邊,祁老六悄聲調侃,道:
「胖哥,我們當家的在特別夾磨你呢……」
藍揚善狠狠盯了他一眼,蹩著火道:
「你不要幸災樂禍,渾小子……」
桌上,又聽紫千豪道:
「熊兄,我們所知道的就是這些了,假如你另有什麼可以見示的,尚清說出來大家
研討一番。」
帳幕中,燭光的景黃光芒映照著,有些微微的搖晃,於是,把每個人的形像也幻映
得明暗不定了,整座帳幕是一片寂靜,大家全等待著熊無極的肩言,那些長長的影子拖
印在幕簾上,氣氛在沉默裡帶著一絲兒期盼……
乾咳一聲,熊無極清了清嗓子,道:
「方纔,幫主你提的來的一些有關『青城派「的事情,與我所知道的大路來說都差
不多,但是,有兩件事情各位卻似尚不知曉。」
紫千豪忙道:
「且請說明。」
搓了搓那雙粗糙又厚實的手掌,熊無極頷首道:
「當然,我這就提出來與大家做個參證……」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51:49
二十一、說北刀 恩怨牽連
潤了潤嘴唇,熊無極續道:
「第一件各位不知的事情,乃是『青城派』在武林中最負盛名的人物並非『玄雲三
子』,亦不是『白猿』靜明、『眼前報』靜空,而是另一個人,這個人,提起來想必在
座各位也全有個耳聞,他就是在川境黑白兩道中首屈一指的大豪『金鈴噹』賈宗成。」
帳幕中的孤竹首領們起了一片細微的歎息,每個人的表情全像有些意外的征忡,紫
千豪也詫異的道:
「什麼?賈完成也是『青城派』出身?我卻從來也沒聽說過呀,這人的個性相當豪
邁磊落,且頗為不拘小節,對朋友十分熱誠,充滿活力,好動,有魄力,與『青城派』
的保守習慣可是大異其趣呢……」
笑了笑,熊無極道:
「正是這樣,賈宗成這人,我以前——大約有三四年了,和他有過一面之雅,還是
我那老友游小詩給引見的,事後,無心談起,小詩才告訴我姓賈的乃是青城門牆,記得
當時我聽到後也忍不住奇怪,青城一脈非但傳統保守拘謹,木訥冷淡,就算俗家弟子吧,
能列入青城門牆的也是少之又少,而那賈宗成竟是出自他們門下,可真是叫人意外了!」
紫千豪皺眉道:
「賈宗成雖是『青城派』極少數的俗家弟子之一,想也有個輩份,熊兄,他稱腳弟
幾代弟子?」
熊無極低聲道:
「說出來,只怕幫主你更會覺得意外了,姓賈的是『青城派』六代弟子,也就是說,
和他們掌門人平輩!」
頓了頓,他問道:
「幫主,你對此人熟悉麼?」
聳聳肩,紫千豪道:
「說不上熟,但也見過好幾次面,而且有過一次共宴的機會,當時,我對此人熱情
豪放便十分欣賞,彼此之間也談得非常投緣……料不到,他卻是青城出身,看樣子,這
一道只怕就要反友為仇了。」
熊無極點頭道:
「各為其主,祖師門派在前,紫幫主,賈宗成便是想不扯破臉皮,卻也由不得他
了。」
望著桌上的殘餚,紫千豪沉重的道:
「大概,是如此了……」
這時,沉默了良久的苟圖昌道:
「老大,你和這賈宗成見過幾次面的場合中,我也有兩道隨待在側,這人是個血性
漢子固不用去說了,聽說他手上也頗有點斤兩,功夫十分硬札,反應快,動作猛,是個
難纏的角色呢!」
熊無極笑著道;
「這是一定的,要不,他又憑什麼在川境稱雄道霸?還能扛著那塊首屈一指的招
牌?」
呼了口氣,紫千豪搖頭道:
「我心裡顧慮的倒不是這些,老實現他的功夫便再硬再強,我也不見得含糊……」
睜著小眼,熊無極道:
「那麼,你是顧慮些什麼呢,幫主!」
苦笑一聲,紫千豪低沉的道:
「我是在想,又將失去一個朋友,而這個朋友,原不是我所願意失去的啊……」
征了征,熊無極安慰著道:
「紫幫主,在一個大的前提下,私底的恩怨善惡也就說不上了,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江湖中,這種例子比比皆是,遇上的人,除了設法盡量化解之外並沒有別的法子,若是
化解不開,也就只好硬拚啦!」
紫千豪輕謂著道:
「話是不錯,但對一個朋友驟然翻臉動手卻也不是一件易事,何況,這個朋友還頗
為令人欣賞哩!」
坐在那裡的祁老六此刻道:
「老大,假如姓賈的真要干,你放開手不接他,由我們侍候這位『金鈴噹』不就成
了?」
連連點頭,熊無極道:
「這也是個辦法!」
苟圖昌亦道:
「只怕到了明天老大要接下的人還輪不得賈宗成呢?『青城派』的掌門人才是第一
個!」
紫千豪道:
「熊兄,那另一件我們所不知的事是什麼?」
咳了咳,熊無極道;
「過另一件,便是『青城派』掌門人凌澄老道的事了,紫幫主,你大約不知道凌澄
老道和『北刀』谷百恕有過命的交情吧?」
這幾句話,才真正令孤竹幫的眾人驚異了,沉重的陰霾立刻浮上了每個人的面孔,
在大夥兒的急促呼吸中,宛似連燭光也黯下去了三分!
紫千豪沉歌了一陣,低沉的道;
「凌澄老道和『北刀』谷百恕很好?」
熊無極急忙以較輕鬆的口氣道:
「其實,這個消息也不土定就正確,我也是道聽途說而且,是不是可靠還難講!」
古怪的一笑,紫千豪道:
「這種消息,然兄,我們寧可信共有,不可信其無,我只是意外,而並非該俱,天
下何其之大,又何其小,鼎鼎大名的『南劍北刀』,竟然一先一後的和我姓紫的會上
了!」
熊無極強笑道:
「紫幫主,『南劍北刀』的名頭固然響亮,但你『魔刀鬼劍』的威風也並不稍輸他
們哪,端著前例吧,『南劍』關心玉不就在你我手下栽了個大大的勵鬥?這『北刀』便
是再強,亦強不到你頭上去……」
紫千豪深沉的道:
「不過,說句老實話,『北刀』谷百恕如果前來,對我們的威脅可就大增了,他一
個人的能耐至少等於多上半個『青城派』!』
有些疑惑的,熊無極道:
「這話怎說的?」
紫千豪徐緩的道:
「『南劍北刀』能以立名揚萬,『北刀』谷百恕的本來便不會比『南劍』差到那裡,
說不定還更要高,而『南劍』關心玉我已領教過了,勝負之分不談,關心玉的劍術造詣
卻的確不是虛傳,業已到了巔峰之境,關心玉既有這等修為,與他齊名的『北刀』谷百
恕還能弱了麼?」
歇了歇,他接著道:
「而『青城派』的『玄雲三子』,他們在青城一脈來說,也僅是一流的人物了,但
是,我雖然未曾和他們試過招,我手下大頭領級的弟兄們與他較量過,充其量,這『玄
雲三子』的功夫也只和本幫大頭領級的弟兄在什伯之間罷了,而『玄雲三子』還為當今
『青城派』最高輩份的六代弟子呢,如此一比,熊兄,你該明白方纔我所說的一個『北
刀』谷百恕幾乎可以等於加上半個『青城派』力量的話不是故作誇張渲染的了……」
突然,坐著的祁老六叫道:
「老大,我們不含糊!」
貝羽也豪壯的道;
「對,大哥,至多把這條命墊上,沒什麼大不了的!」
進入帳蓬便未曾開口的「白辮子」洪超與「毛和尚」公孫壽亦激動昂烈的齊聲道:
「大哥,我們全跟著你,死活也就是如此了!」
左右一看,藍揚善亦不禁豁山去了,他大聲道:
「來吧,管他奶奶的白刀黑刀,大家全抄著腦袋玩命,大阿哥,我們犯不上先擔心
事!」
紫千豪舉舉雙臂要求肅靜,他冷沉地道:
「我孤竹脈,自創幫以來,可說飽經戰亂,歷盡辛酸,今日我們這一點小小的局面,
全是往昔我們那些為幫犧牲的兄弟們用血肉與白骨疊集成的,我們所親嘗的痛苦太多,
所體驗的風險更不在少,今天,我可以斷然的說,天下之大,沒有能令孤竹弟兄畏懼的
任何物體,或者我們有一夭倒下去了,或者我們有一天腐朽了、但那將只是肉體的殞滅,
而我們無畏的精神卻永遠不泯!」
帳幕裡的每一個孤竹豪土——包括熊無極在內,俱不由激昂動容,群情奮起,假如
不是在眼前的這種境況下,只怕一陣熱烈的掌聲就要爆出了,從他們發光發亮的眸瞳裡,
從他們顫動的雙頰上,從他們握拳透掌的形態裡,紫千豪明白,他這批親愛無間,生死
與共的弟兄們業已與自己的心聲相呼相應,交織成一片了。
朝前一仰大拇指,熊無極由衷的喝采:
「紫幫主,好氣魄!」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熊兄謬譽了。」
素來者成持重的苟圖昌,現在忽然後口道;
「熊老兄……」
熊無極忙道:
「苟兄,有話請說。」
沉吟了一會,苟圖昌道:
「關於『北刀』谷百恕與『青城派』掌門人凌澄老道相交深篤的這件事,熊老兄是
從何處得悉?」
熊無極坦率的道:
「也是我的老朋友『白儒士』游小詩在與起閒談的時候聊出來的,在傲節山時,我
卻把這件往事壓根忘了,直到今晚紫幫主和我談起『青城派』的虛實內情時,我才陡然
想了起來。」
苟圖昌追根究底的道:
「游小詩卻又是聽誰說起的呢?」
苦笑了一下,熊無極道:
「在一次對前裡,小詩是聽那『金鈴噹』賈宗成無意間說出的。」
暗裡歎了口氣,苟圖昌道:
「『白儒土』游小詩與熊老兄你交情深厚,他不必致信口誑你,而『金鈴噹』賈宗
成和凌澄老道又是師兄弟的關係,談及凌澄老道的事他就更不會胡說了,這樣看來,這
個說法的可靠性幾乎是毋庸置疑了……」
熊無極忙道:
「也說不定是那賈宗成在酒後誇大了他掌門師兄與『北刀』谷百恕的交情呢,人嘛,
三杯馬尿一下肚,說起話來有時就不太按實際了。」
輕敲桌沿,紫千豪開口道:
「熊兄,問題是,憑凌澄老道與『北刀』谷百恕的情誼,夠不夠得上搬請『北刀』
的份量!」
熊無極考慮了片刻道:
「這樣吧,我一併提出,由大家推測推測看,凌澄老牛鼻子與『北刀』谷百恕的交
情夠不夠得上請他出山。」
紫千豪平靜的道:
「請。」
又搓搓手,熊無極道:
「據游小詩告訴我。『青城派』的掌門人凌澄老道頗精歧黃之術,尤對各種奇丹靈
藥的煉製更有獨到之處,十五年前,『北刀』谷百恕獨自上青城山覽勝,卻在到達一處
幽深荒僻的山谷時,被一種極為罕異的毒蟲『花斑蚜』咬了,這種毒蟲大小只如螞蟻,
毒性劇烈,根本防不勝防,谷百恕這一被咬,還沒走出山谷便全身發高熱,雙目混飩,
口吐白沫的暈絕在地,而恰好正遇著凌澄老道在附近採集草藥——那時這老牛鼻子還不
曾接掌『青城派』的大位呢,他一發現有人暈倒,以他的醫術造詣及對當地環境的熟悉
來說,自然一看之下便曉得谷百恕是著了什麼道……」
苟圖昌沉重的道:
「因此便救了他?」
點點頭,熊無極接著道:
「老牛鼻子非但救了他,還背負他回到青城第一觀——『大全宮』裡,為他細心調
治,慇勤照料,谷直想一直在『大全宮』養息了一個多月才告痊癒,但是,也就在這一
個多月裡,他與凌澄老牛鼻子便結成了生死之好,此後雖然各居一方,卻也經常保持聯
系。」
坐在地下的祁者六不由哼了哼,低罵道:
「那什麼『花班蚜』怎的不再毒一點?十五年前它若咬死了谷百恕這老王八,不就
省下今天這麼多的麻煩了?」
這時,熊無極又道:
「紫幫主,關於『北刀』與凌澄老牛鼻子的內情,便是這麼回事。」
微微頷首,紫千豪似等非笑的問苟圖昌道:
「圖昌,依你看,憑他們這種交情,若是凌澄老道修書邀約『北刀』谷百恕前來助
拳,這份量夠不夠呢,谷百恕來不來呢?」
苟圖昌苦笑道:
「只怕谷百恕要連夜兼程趕來了……」
紫千豪深沉的道:
「因此,我們就有了結論——明日之戰,谷百恕十有十成必然到場!」
驀然下了決心,熊無極摯誠的道:
「紫幫主,有幾句話,我想掏心稟明。」
紫千豪忙道:
「不敢當,熊兄,你我相處,有如自家兄弟,有什麼話何妨直言?又何庸如此客
套?」
那張生得並不堂皇的面容上,此刻卻閃泛出湛然凜烈,聖潔豪壯的光輝,熊無極慷
慨激昂的道:
「自從我熊無極為幫主德威感召,毅然投順過過來之後,這段日子多承幫主盛情厚
待視同手足,我熊無極不是木頭,豈有不銘心刻骨之理,幫主知遇之恩,我熊無極無以
為報,正好藉著這次與『青城派』約戰之機略效微勞,紫幫主,那『北刀』谷百恕,我
接下了!」
帳中的孤竹群豪們立即起了一陣低微的騷動,紫千豪深深的注視著熊無極,緩緩的
道:
「熊兄竟願為本幫之事,擔當如此風險,實在令我心中感動,但是,我卻不能答允
熊兄此舉。」
熊無極急切的道:
「幫主,你可千萬別誤會,我的意思,並不是說幫主你敵不過那谷直恕,只是全軍
交刃,幫主仍須主持大局,調遣兵將,恐怕吃那谷百恕糾纏繞絆,有礙幫主的指揮應
呢……」
紫千豪誠懇的道:
「熊兄,我絕不會想到其他的方面去,我只是就事論事,坦率直言,而且,我對熊
兄也用不著客氣虛偽。有什麼,我便說什麼……」
熊無極迷惘的道:
「幫主之意思?」
平靜的一笑,紫千豪道:
「我之所以不答應要熊兄獨鬥谷百恕,並非是為了害怕熊兄擔受風險——你我交之
以誠,系之以死,同舟共濟,患難與共,相信這一點熊兄是明白的了,熊兄就好似孤竹
一脈的自家兄弟,有勞熊兄之處,我定去啟齒相求,把熊兄看做我孤竹一脈的手足,否
則,那才叫見外呢。」
吶吶的,熊無極道:
「既是如此,為何幫主你又不允我去接戰谷百恕呢?」
笑了關,紫千豪道:
「理由很簡單,熊兄,你恐怕不是谷百怨的對手!」
呆了一下,熊無極爭得面紅耳赤的道:
「或曰不是,但我可也不含糊他,紫幫主,一夫拚命,萬夫莫敵,我這兩下子把式
我自己明白,縱然就算敵不過谷百恕吧,至少我亦可豁將出去。和他弄個兩敗俱傷,同
歸於盡。」
搖搖頭,紫千豪和煦的道:
「你看,熊兄,我這一說,你又衝動了吧;我就是怕你在無法取勝之下,心裡一橫,
拚著和姓谷的來個同歸於盡的場面,這又該多不上算?假如你真的弄上這麼一手,我這
一輩子也不會安心的了。」
又不服,又不甘的,熊無極激昂的道:
「這全是我自願如此,誰也怨不上你紫幫主,你就讓我鬥鬥他,看一看到底哪一個
人才在最後笑!」
紫千豪嚴肅的道;
「熊兄,你的藝業在我們眼前的一班人來說,可算除了我就數你了,因此,在這次
的全盤行動中,你個人占的份量非常沉重,易言之,你負的責任便關係到全軍的勝負強
弱,熊兄,牽一髮猶是能動全局,又何況是一個柱石人物的調遣?所以,你越須平心靜
慮,忍耐沉著,為大家著想,且不可稍有意氣用事之處。」
一番話,說得熊無極火氣消了大半,方纔的激動也逐漸平靜下來,他有些尷尬的搓
著手,嚅嚅著道:
「對不起,幫主,我是一時腦子沒有轉過彎來。」
笑笑,紫千豪道:
「沒有什麼,熊兄,我知道你是個性子急躁,卻又豪義如天的人!」
抿抿嘴,他又接著道:
「熊兄,你的武功造詣如何,在經過這一段日子循相處及數次並肩拚搏之後,我已
大略暸然,老實說,你的技藝之強,在當今江湖上已盡可獨過一方,並擠奇人異土之列,
但是,我也說過,天下之大,少有無敵之雄,功力越是精搏了。便越須謹慎自重,不可
粗心大意,否則,萬—失了手栽了觔斗,那等結果,將要比一些藉藉無名之輩更要慘重
得多。」
熊無極由衷的點頭道:
「幫主說得是,這層道理,我自家亦已想到。「
紫千豪安詳的道:
「因此,在一般情況下,除了萬不得已,切莫衝動暴燥,去冒不必要冒的危險,那
樣做,除了陡增損失之外,於事並無補益。」
笑了笑,他又道:
「就拿明日之戰來說吧,熊兄,你的本領雖是卓絕,比起那『北刀』谷百恕來,恐
怕卻要遜上一籌,如果你便趕鴨子上架和他拚鬥,就未免太也划不來了,因為,放著我
在這裡還可以與姓谷的試上一試,雖然,我不敢說就一定能吃住他,但我相信機會總比
較多一點……」
拂了拂頭巾,紫千豪道:
「我這樣說,熊兄,你同意麼?」
遲疑了一下,熊無極道:
「那麼,明天如果谷百恕來,幫主就將親自與他動手了?」
微微頜首,紫千豪道:
「就如今的情勢來說,是的。」
熊無極擔憂的道:
「但是,你若一叫姓谷的纏住,誰來調度大家呢?」
吃吃笑了,紫千豪道:
「在搏鬥的進行中,我仍然可以發號施令,熊兄,幾次拼戰,你該還記得起來當時
的情形呀!」
頓了頓,他又道:
「而且,眼前我們便要將大致的應敵策略定好——本來這並不十分須要,臨機應變
足矣,但明日的對手不同,所以我們還是比較慎重些好。」
在燭光的光影搖動中,苟圖昌神色凝重的道:
「老大,『北刀』谷百恕如果前來,你決定親自鬥他,不過,『青城派』的掌門人
『銀羽客』凌澄老道亦非善與之輩,誰對付此人,似乎也須要早點有個腹案!」
紫千豪冷靜的道:
「凌澄老道也由我來周旋!」
大夥兒全不由一愕,熊無極忙道:「全叫幫主你一個人包辦了,那我們在旁邊干什
麼?莫不成僅都睜著眼看熱鬧麼?」
苟圖昌低沉的道:
「老大,這樣一來,你的擔子就太沉重了。」
祁老六趕著道:
「二爺講得不錯,大哥,你淨揀些扎手貨,淨是挑吃力的買賣攪,留給我們的卻是
那些鬆散活兒,這未免太折磨自已了,基業是大家的,前程與福禍亦但曾相連,為什麼
就要老大一個人去頂大梁?」
紫千豪堅定的道:
「因為我自信可以罩住他們兩人——縱然是極為吃力吧,至少也比叫他們空出手去
對付你等來得合算!」
苟圖昌憂戚的道:
「可是……這樣老大就吃累了。」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沒有什麼!」
鼓鼓勇氣,祁老六又道:
「老大,我認為你還是應該考慮考慮……」
面色一冷,紫千豪道:
「不要再爭辯了,這又不是買東西,還帶著討價還價的麼?」
於是,祁老六一縮光頭,噤若寒蟬,苦著一張瘦臉,再也不敢多吭一聲了。
紫千豪目光凜烈的環注眾人,威嚴的道:
「明天在『斷魂嶺』『鬼圍場』與『青城派』的約戰,他們的掌門人凌澄由我接下,
如若『北刀』谷百恕也來了,亦同樣由我對付,以外,『金鈴噹」賈宗成使麻煩熊兄照
應了!」
熊無極笑吟吟的道:
「我與老賈一下子從朋友又變成仇人,雖然有些窘迫,卻也只好如此了,這些日來,
喏,我好像老是和以前的朋友鬧成冤家呢。」
紫千豪一笑道:
「勉為其難,熊兄。」
接著,他又道:
「『青城派』的『玄雲三子』,圖昌,你便與老六、揚善三人對單挑,都須注意相
互間照應支援!」
苟圖昌慎謹的道:
「是,老大。」
「咯崩」一咬牙,祁老六磨拳擦掌的道:
「這可叫『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了!明天一戰,不是凌虛那老牛鼻子剜掉我這只
僅有獨眼,便是我剖開他的心肝!」
冷冷的,紫千豪道:
「老六,你明天若是不聽指揮,單憑意氣相來,回山後你便自己到『鐵旗堂』報
到!」
窒了窒,祁老六委曲的道;
「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52:52
二十二、欲邀盟 左右為難
紫千豪又低沉的道:
「至於其他的青城好手,則由洪超、公孫壽、貝羽你們幾個臨時應戰了,總之,記
住一個原則,相互照顧,縱橫支援,務須減少損傷到最小限度,我希望今日在我面前的
人,回山的時候也同樣一個不少!」
吁了口氣,他又道:
「一般弟兄們的調遣也得有效運用,大家可以依照當時的情況作緊急措施,這些弟
兄們武功雖然不及我們,但人多也就自有威脅,調遣得法,一樣可以收到殘敵奇果!」
熊無極頗有同感的道:
「這個自然何況孤竹兒郎還是出了名驍勇善戰,強悍威猛呢?」
笑了笑,紫千豪道:
「大家還有什麼問題麼?」
所有的人全搖頭,於是,紫千豪再道:
「圖昌,我們派去青城山投戰書的弟兄你是叫他們完成差事後就回山呢,抑是也要
他趕到這裡來會面?」
苟圖昌謹慎的道:
「我叫他直接返山,因為,我覺得便是令他來此回報經過,事實上也沒什麼好回報
的,光投封戰書,不會探出什麼秘密來,而且,當時我們的宿營位置未定,也無法指明
確切相晤的地點。」
沉吟一下,紫千豪道:
「信差是誰?」
苟圖昌忙道;
「我手下的一名頭領,十分精明能幹。」
嗯了一聲,紫千豪道:
「對了。圖昌,你左肋的傷勢如何?礙事麼?」
露齒一笑,苟圖昌道:
「業已封口了,不礙事的。」
兩眼瞇成了一條縫,藍揚善笑呵呵的道:
「大阿哥,有咱這妙手神醫在此,咱們二大爺這點皮肉之傷又算得了什麼?設若不
是這些日來太過勞頓,二爺的傷勢只怕早就差不多痊癒啦。」
祁老六「嗤」了一聲道:
「你呀,他媽的就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你那兩手醫術算得了什麼?人家熊老兄華陽
再世還不敢誇口呢。」
小眼一瞪,藍揚善漲得臉紅脖子粗的道:
「誰?誰是華陀再世了?老六,你如不相信咱的醫術,不妨自己割上一刀讓咱替你
治治看,也要熊兄一起會診,看誰的法子行。」
祁老六呵呵大笑道:
「我自己割上一刀叫你來治?你想得卻是挺美,娘的,顯本領也不是這樣的顯法,
我這是人肉哪……」
揮揮手,紫千豪笑道;
「好了,不要吵,也沒見過像你們這樣的人,年歲全一大把了,天真起來還和小孩
子一樣!」
說著,他側首對熊無極道:
「熊兄,時間差不多了,你可以先去嶺上的『鬼圍場』候訪啦。」
苟圖昌插口道:
「從『斷魂嶺』下面的一條小路上去,登嶺的小路也只有那一條,大約定有六六尺
之譜,路邊全長滿了雜樹野草。順著那條小路往上走差不多半里地的樣子,便可發現那
塊四周圍生著白楊木的『鬼圍場』了,很好找。」
熊無極站了起來,問道:
「我這就去,紫幫主,你們明天什麼時候出發?」
紫千豪道:
「凌晨。」
看著熊無極,他又道:
「要不要帶幾個人去?」
搖搖頭,熊無極咧嘴笑道:
「不必了,人多反而礙手礙腳。」
也不堅持,紫千豪道:
「好吧,熊兄,希望你在我們出發之前來趕歷來將消息透一透!
熊無極連連點頭道:
「當然!」
紫千豪又加上道:
「不過,如果你在我們到達行動時間時仍未回來,我們也不能耽擱,亦須直接去
了!」
推椅而出,熊無極道:
「放心吧,我一定能先行趕回的!」
一抱拳,紫千豪嚴肅的道:
「留心,熊兄!」
急忙還禮,熊無權呵呵笑道:
「謝了!」
帳幕掀處,熊無極的身影翩然而出,紫千豪望著微微幌動的垂簾,沉默了一會,轉
向大家:
「明天恐怕是很辛苦,現在,各位全去休息吧。」
於是,各人全站了起來,紛紛施禮請安後魚貫出帳,苟圖昌卻沒有跟著一道離開,
他招呼進一名手下來,先將鐵桌上的殘餚剩酒收拾乾淨了,然後,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
下,若有所思的凝注著帳項。
伸了個懶腰,紫千豪笑道:
「想什麼心事?」
笑了笑,苟圖昌道:
「是在想一件事。」
也坐下了,紫千豪道:
「說說著。」
吁了口氣,苟圖昌低聲道:
「老大,你看熊無極這個人怎麼樣?」
征了征,紫千豪隨即笑道:
「赤肝義膽,敢作敢為,是個可以相交的人,怎麼著了你莫非又在打他什麼主意
麼?」
拂著頷下的髯邵,苟圖昌慎重的道:
「我有一個建議,老大,當然須要先經你允准——」
紫千豪平靜的道:
「什麼事,你說吧!」
沉吟著,荷圖昌徐緩的道:
「自老大你從宣老大手上接過孤竹幫,算著也有這麼些年歲了,我們這些年來,所
以有了現在的一些成就,可以說全是大夥兒用性命與鮮血掙來的,在這一段漫長的時日
裡,一般弟兄們的折損固然在所難免,但若要再行招邀補充尚不太難,可是,我們大頭
領級的弟兄如果犧牲了,覓人替缺卻頗為不易,因為這並非只是單純的武功強弱問題,
其中更涉及了忠貞、領導、德操,以及很多處事處人條件上的問題,補大頭領級弟兄的
缺,便須異常慎重了,而大頭領級的弟兄如果有了空缺,又非有人補上不可,這批弟兄
金是本幫的骨幹,也是本幫的中堅,若是缺損之後應懸太久。則對全幫上下來說俱有不
便之處。」
已經大略猜到苟圖昌的意思了,但紫千豪並未打斷他的話,仍舊頗有興致的道:
「說下去。」
搓搓手,苟圖昌續道:
「老大,除了你的大護衛左丹與仇三絕堂主之外,我們大頭領級的弟兄連我算上一
共有十四人,但是,迭經血戰以後,除了你的大護衛左丹戰死,其他大頭領級的弟兄亦
有五人成仁,祁老六也廢掉了一隻右眼。十四人中,就只剩下九個人了,後來藍揚善入
幫,算是增加了一個,可是,比起以前,卻仍少四人,別看見中了四個人,在所有大頭
領級的弟兄人數里,這個比例就不小了,因而便時常發生難以調配及照顧不周的問題,
我再三考慮之下,認為我們仍須積極設法物色適合大頭領級條件的人物加盟人幫,這才
不致形成將來顧此失彼的後果。」
點點頭,紫千豪笑道:
「看樣子,圖昌,你心中已經有了人選了?」
微微一笑,苟圖昌道:
「是的,大約老大你也知道我屬意的人選是誰了吧?」
紫千豪道:
「你指的是熊無極?」
一拍手,苟圖昌笑道:
「正是此兄!」
緩緩的搖頭,紫千豪道:
「不行!」
意外的一怔,苟圖昌忙道:
「不行?老大,為什麼不行呢?」
低沉的,紫千豪道:
「圖昌,你可知道熊無極這『金手煞』的名氣在中原一帶響亮到什麼地步麼?他威
名之盛,武功之強,足以到了可以自行創幫立派的火候了,你若邀他進入本需僅僅充任
一個大頭領級的角色——縱然這個地位在本帝來說已是很高,但和熊無極的身份比較起
來,卻實在太委曲人家,一個弄不巧,你落個冒失之名不說,投的卻連好朋友也得罪
了!」
苟圖昌鎮定的一笑,胸有成竹的道;
「不然,老大,對這件事情的看法,只怕老大的判斷不一定正確呢……我卻在到另
一種觀感與見解。」
紫千豪「哦」了一聲,笑道:
「怎麼說?」
似乎整理了一下層次,苟圖昌沉思了一會始道:
「邀請熊無極入幫,這面子不在我們,在於老大你,固然,比起個人在外面的名聲
威望來,我們全不及他。可是,若他與老大你比較起來,他恐怕還差上一段距離,而熊
無極自己來說,從這些日子的觀察中,我發現他對老大你可以說是異常的欽佩敬眼,由
此一端,便可斷言他絕對不會認為入幫之後名位排在老大之下而自覺委曲了,換句話說,
他便會心甘情願的接受老大的統制。」
紫千豪笑了笑,道:
「還有麼?」
苟圖昌頷首道:
「還有,熊無極並無家室牽掛,又無門派掣肘,他本身孤伶伶的一無累贅,入幫之
後,不但精神上有了寄托,生活上也算紮下了根,用不著再東飄西落的天涯浪跡,萍蹤
不定了。」
猶豫了片刻,紫千豪道:
「可是,他並非黑道出身,他乃是白道中人呢。」
豁然笑了,苟圖昌道:
「老大,你怎麼自己說過的話也都忘了,黑白道之分並不在於其表面的行事方式,
而全在內涵的德操與品格上呀,何謂綠林,何謂俠義,這不是。頭立自稱式傳統的幫派
分別。可劃定的,還在於其人之中如何用事實來證明他們的類型上,這個道理,相信熊
無極也必是明白的。」
站了起來,紫千豪來回踱了幾步,皺著眉道:
「可是,圖昌,你考慮過他也肯屈居你下的可能麼?」
笑了,苟圖昌道:
「老大,我再厚的臉皮,也不好意思叫鼎鼎大名如熊無極這般的人物排列在我的下
面呀!」
紫千豪笑道:
「那不結了?」
苟圖昌不慌不忙的道:
「老大,為了替幫裡延攬人材,我寧願將這絡二把交椅的位子讓給他!」
搖搖頭,紫千豪道;
「不可!」
苟圖昌問道:
「為什麼呢?」
紫千豪慎重的道:
「你我倚持於患難中,聞長於艱辛裡,我們情誼深厚,如手如足,且彼此瞭解頗深,
你對我幫助極大,我怎能貿然捨你?加上你熟悉幫中情況,與弟兄們相處融洽,宛似同
胞兄弟,一家親人,「而你在弟兄們心目中有威望,有份量,這一切,卻不是熊無極一
旦接位後可以代管得了的。」
有些征窒了,苟圖昌喃喃的道:
「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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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54:52
二十三、敵勢長 難中疊險
深沉的笑了笑,紫千豪道:
「圖昌,我想你也明白,邀請熊無極加盟,亦是我非常樂意的事,但唯一我們須要
自加斟酌的,便是他加盟後的位置問題,若以大頭領的身份給他,實在太過委屈了他的
名聲,而將你的位子讓出,在事實上又頗多困難之處,就這一個癡結,已經令人頭痛
了……」
思忖了片刻,苟圖昌緩緩的道:
「老大,左丹以前的職位如何?」
紫千豪道;
「你是說『大護衛』之職?」
苟圖昌頷首道:
「不錯。」
搖搖頭,紫千豪道:
「也不妥,『大護衛』的職權,與『大頭領』乃是平行的,名稱換了地位並未升高,
說來說去,又有什麼差異?」
有些困惑的控手,苟圖昌苦惱的道:
「假如我們確已決定邀約熊無極入伙,總不能就為了職位的難於安插便作罷論呀,
老大,這未免近似因噎廢食了,熊無極是一個人才,一個罕見的人才,放棄了他太可
惜!」
紫千豪正色道:
「當然,這一點我也知道!」
考慮了一會,苟圖昌低聲道:
「老大,我想起另一個折衷的法予,你我示一下,看看能不能用……」
紫千豪笑道:
「說說看。」
苟圖昌咳了一聲,道:
「可不可以,呃,我們另外為了他特設一個位置?這個位置,至少也和我的職權平
行,要在大頭頜之上的……?」
沉吟半晌,紫千豪點點頭道:
「這卻是個可行的好法子——」
他目注苟圖昌,道:
「你可有了腹案?」
苟圖昌雙目炯亮,道:
「『首座大頭領』,如何?與我分治屬下大頭領、頭領及一干弟兄?」
笑了,紫千豪連連稱好:
「不錯,這個職位很好,堪湛適合熊無極的身份,現在,就等他回來向他正式提出
了,唯一的兩個問題是:熊無極願不願意加盟以及他甘不甘心在我名下受制!」
愉快的一笑,苟圖昌振奮的道:
「這是無庸置疑的,老大!「
吁了口氣,紫千豪道:
「希望他是這樣了,不過,我們別忘記熊無極在武林中與我們的出身有異,淵源不
同,他算是白道人物呢。」
微捻黑鬚,苟圖暢大笑道;
「在黑白兩道的分野上,他卻看得太淡了。」
紫千豪目光定定的投注在帳幕中那兩枝瑩瑩燃燒的臘燭上,神色逐級有些凝重起來,
良久無語。
在一陣長長的沉默之後,苟圖昌輕輕的道:
「有心事?」
微吁一聲,紫千豪道;
「我在想,天亮之後那場拚戰。」
苟圖昌低緩的道:
「也不過就是和往常千百次的拚戰相同罷了。」
看了苟圖昌一眼,紫千豪苦笑道:
「但是,我們不可否認的,卻覺不覺得習慣,那種慘厲的殺戈,血腥的氣息,也老
是不情願再去嗅聞,除非不得已,我們寧可躲得遠遠的……」
苟圖昌苦笑道:
「是的,老大,因為我們也是人,有血有自有靈性的人,而且要是人,便不該永遠
生活在殺戮爭鬥中哪……」
用手輕撫著木榻上鋪設的白熊皮,軟軟的茸毛掠過紫千豪的掌沿,他更興起一陣對
於即將來臨的拼戰那種尖銳感,沉沉的,他道:
「多麼希望有一天我們夠脫出仇怨的糾結,能免去生存的暴力式,自給自足,用我
們的既有形成一個獨特又安寧和祥的天地,我們處在這個自創的天地裡,不用強橫的手
段,不用鋒利的刀刃過日子,永遠就這麼平平靜靜的生活下去……」
苟圖昌雙目明亮,奕奕有神,他激動的道:
「老大,這一天不會太遠了,我們庫存豐足,後山有大片的山地可供耕牧,況且,
我們在疆陲各地也有百餘家生意行號,只要我們將眼前的幾樁公害了斷,老大,以後我
們即可生活在你所憧憬的那種日子裡,這不是夢想,這與實際的情形額為接近,再稍加
一點努力便可成功……」
紫千豪平靜的問:
「你也願意過那種生活?」
苟圖昌誠心的道:
「心甘情願,而且和老大一樣,也渴望久矣!」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好極,讓我們向這個目標去做,我相信,這不會太困難的,我們並非天生的匪寇,
或者我們全是內行,但卻全不慣於如此!」
用力點頭,苟圖昌道:
「我深深同意,老大。」
似乎興奮了好久,紫千豪道;
「正如你說,因昌,我們有足夠的根底可以使我們過一種平靜和祥又與人無爭的出
世生活——只要我們稍加努力!」
苟圖昌十分有信心的道:
「老大,憑我們目前的條件,已是相當優握的了,西睡一帶的各幫各派,不論黑白
兩道,恐怕還沒有任何一撥有我們這樣厚足的,就以目前我們所有的來說,養活全幫上
下一千多人沒有絲毫困難!」
雙手一拍,紫千豪欣慰的道:
「很好,就等眼前的幾件公案了斷,我們便宣示全幫,摒絕對外活動,歸隱傲節山
渡那安閒無憂歲月!「
苟圖昌心想神往的道:
「太完滿,太渴慕了……老大,那又該是一種什麼樣的悠遊日子哪?或耕種、或畜
牧、或狩獵、或墾殖,跑跑生意,走走買賣,閒下來朝看日出,暮賞夕陽,春近百花,
東眺瑞雪,一杯酒,兩樣菜,嘖嘖,人間仙鏡,人間仙鏡……」
被苟圖昌這副沉醉迷意的模樣逗引笑了,紫千豪道:
「你看你,圖昌就好現在已經過著那種日子,已經浸徹在你所形容的那些樂趣中一
樣了……」
吁了口氣,苟圖昌喃喃的道:
「不會遠了,老大……」
紫千豪安祥的道:
「當然,但更令我覺得心安的卻是我們雖然退出江相爭紛了,我們所有的人卻仍舊
相處一起,依然共同用我們齊心合力所創造的美滿生活——將往昔在鬥場上的團結合作
精神用到另一條迥然有異的寧靜幸福的途徑上……」
笑了,苟圖昌道:
「所以,孤竹一脈能以屹立不倒,永雅斷絕,其與眾不同的特性也就在此了……」
紫千豪舒了舒腿,又盤坐起來道:
「圖昌,我們記著朝這個理想去做,但願能早日實現……」
苟圖昌笑道:
「你是否要歇會?」
紫千豪道:
「不,你累了麼?」
活動了一下四肢,苟圖昌道:
「我也不累,但我認為老大你還是歇一歇,養養神為佳,明日之戰,會十分劇烈勞
神呢……」
淡淡的,紫千豪道:
「我毫無倦意,而且,也睡不著。」
苟圖昌笑道:
「心裡擔著事?」
紫千豪平靜的道:
「我並不憂慮明天與『青城派』的拚戰,圖昌,常常使我燥郁難安的,是一些可能
將要在某場殺戈中犧牲的弟兄!」
怔了怔,苟圖昌微歎道:
「這無法避免,老大,從多少年以來,我們即已知道無法避免了,可是,多少年以
來,我們除了事前一再的躁鬱憂慮之外,卻也並沒有什麼好的方法來防止這種不幸的發
生……」
紫千豪乾濕的一笑道:
「唯一的方法,便是放棄拚搏。」
苟圖昌沉重的道:
「事實上,老大,頗不可能,至少,目前來說是不可能!」
自嘲的一笑,紫千豪道:
「我和你一樣明白,圖昌。」
於是,帳幕中,兩人又靜寂了一會,苟圖昌站起身來,負著手,緩緩的踱來踱往,
好像這幾句話又勾起他什麼苦楚了……
紫千豪閉目調息片刻,睜眼問:
「什麼時辰了?」
掀帳探首,苟圖昌回身道:
「約莫二更天。」
自言自語的,紫千豪道:
「快了……快了……」
知道當家大阿哥指的是什麼,苟圖昌小聲道;
「你看,老大,「青城派」的人與他們的幫手會提早來麼?」
紫千豪沉吟著道:
「難說,但依照一般武林中這類生死約會,倒該早點趕來,一則熟悉地形,二則探
改虛實,不過『青城派』乃名門大派所屬叫他們自認有沒有這個必要,就全在他們的看
法與觀點上了。」
冷冷一哼,苟圖昌道:
「名門大派到了該吃癟,他們沒有什麼地方可以抵大的!」
笑了笑,紫千豪道:
「你我意見一致。」
忍不住也笑了,苟圖昌道:
「其實,我更擔心的還是熊無極熊老哥,他前往刺探對方虛實,別洩了行跡才
好……」
紫千豪笑道:
「這個倒不用擔心,熊無極的一身功夫硬扎得像鐵打的。而且反應快,機智足,便
是洩了行跡至少也能突圍回來。這一點我對他頗有自信,令我覺得抱歉的,卻是萬一對
方沒有提前趕到『鬼圍場』,叫他白受風寒未免就難過了……」
苟圖昌若有所思的道:
「這也有可能。」
紫千豪笑道:
「老實說,熊無極的脾氣並不好,他不是那種沉靜溫和的類型,叫他挨冷受凍隱藏
在一個黑暗地方動也不動的過一晚上,這滋味額不好消受,不管怎樣,這次回去之後,
我要重重謝他一次!」
捻著黑髯,苟圖昌道:
「他還急切的要搶這超差事呢……」
靜靜的,紫千豪道:
「一個人對一個人真正有了情感,或是一個人真正愛上了某一個團體,他就會事事
為他盡力盡心——縱然有些事他並不喜歡的!」
苟圖昌點頭道:
「老大說得對,我想,熊無極對老大你和對我們孤竹一脈的上上下下就正是如此
了……」
順手取過擱置榻上的「四眩劍」來,紫千豪珍惜的用衣衫拭抹著劍炳劍鞘,他微笑
道:
「天亮後,這劍,恐怕又要發市了。」
目光投在銀閃閃的劍身上,苟圖昌眨眨眼道:
「老大,講良心話,你這把『四眩劍』的名稱由來,是『心眩』、『意眩』、『目
眩』、『神眩』,刃芒一出,敵人四眩齊來,但事實上,每在你運劍出手之際,這種感
覺非僅你的敵人會有,連我們也一樣免不掉呢!」
紫千豪肅穆的道:
「圖昌,劍如我臂,刻更似我心,意使臂,心馭劍,劍與靈合,與心融,與神附,
因此劍也有知覺,也有感情,也有靈性,而一個武家必須和他的兵刃息息相連,仿若一
體,他的兵刃才會隨心所用,保他的命,助他的難,和他最親密的夥伴,至少,在我來
說是如此,你認為如何?」
苟圖昌虔誠的道:
「完全同意,老大。」
以純銀的劍柄輕貼面頰,紫千豪緩徐的道:
「每當我和我的劍處在一起,我的心裡使十分平靜安寧,好像有一個守護神峙立在
找身邊一樣,感覺上是如此寬釋,如此和祥,又如此牢靠,而刻是最忠心的朋友,它永
不會變易,永不會衰敗,更永不會背叛,他在你有生之年一直陪伴著你,在艱辛中助你,
在危難中救你,在寂寞對陪你。在無告中聽你傾訴,它的確是有血液的,有脈搏的,有
靈智的,它也是善良的——對你自己與自己人來講……」
苟圖昌補充道:
「它也是有溫暖的,我有這種感覺。」
紫千豪沉靜的笑道:
「不惜,它也是有溫暖的。」
忽然也笑了,苟圖昌道:
「但是,對敵人來說,這可完全相反啦!」
輕輕放下「四眩劍」,紫千豪輕輕的道:
「它只維護一方——它的主人及主人的的人!」
頓了頓,他又微笑道:
「而且,決不曖昧,明朗果斷得只要叫一人一眼即可分判!」
苟圖昌曬道;
「當然,因為劍是在它主人手中。」
紫千豪改正道:
「執在手中,連手心底。」
搓著手,苟圖昌道:
「野幕孤燈裡,寒榻對語,你今晚的話這些話和這些獨特見解,在平時可難得聽到
哪。」
紫千豪笑道:
「只是在平常找不著這麼一個適當機會罷了;在談論任何體裁的話題之時,總該也
有一種氣氛相陪襯,才覺得更能深入,是麼?」
苟圖昌若有所思的道:
「說得對,老大……」
於是,像又在同時開始,帳幕中兩位孤竹幫魁首的思維又轉到另一個他們所想到的
天地裡;兩個人全沉默下來,兩個人都在深深的忖慮著什麼,很靜,除了他們的呼吸聲
偶而顯得急慢了些外,一切全那麼冷寂又安寧,連寒瑟的空氣都宛如凝固了……
帳外也沒有聲息,僅僅夜風淒淒的拂過林消,帶起一陣一陣的籟啦聲,這種聲音其
實非但沒有使這片深秋夜裡的曠野荒林激起一丁點生氣,反而更襯托出了它的蒼涼,空
洞、冷漠、以及陰森……
時間,就這樣緩緩的過去了,看不見,摸不著,卻確已流逝過去……
一切仍是靜寂的,靜寂得叫人心裡有點怔楞,有點忐忑,也有點燥悶,等待是最煩
人的了,但有些時候,有些事情,卻又不得不『等待』……
也不知又過去了多久,終於,帳幕的厚簾突然掀起,在一陣冷氣捲襲中,熊無極的
身影業已幌閃而入!
木榻上的紫千豪與坐在椅子裡的苟圖昌這位站起迎上,熊無極的一張俊臉有些疲倦
的蒼黃色浮現,他額上泌著汗珠子,還微微喘著氣,看樣子,這位大名鼎鼎的『金手煞』
只怕曾經狠趕了一程呢!
親自讓著熊無極坐到椅子上,紫千豪又接過苟圖昌遞過來的羊皮水囊,他一面交到
熊無極手上,邊低頭道;
「辛苦了,熊兄。」
嘴巴湊上水囊頸口,咕啥啥的牛飲了一陣,反手用手背抹去唇角的水漬,熊無極長
長吁了口氣,乏累的道:
「我好一陣跑!」
拉了張椅子在熊無極對面坐下,紫千豪笑道:
「先歐會兒,順口氣再說。」
放下羊皮水囊,熊無極的眼珠子四週一轉,道:
「蓬子裡就只二位?」
紫千豪道;
「是的,我們一直在等你。」
點點頭,熊無極乏力的伸了一下四肢,目注紫千豪道:
「他們來了,紫幫主,青城派的那群牛鼻子老道!」
神色如常,紫千豪道:
「是的,你這麼匆忙的趕回來,當然乃回來傳報這個消息的,從你的形態裡,業已
說明了這點!」
咧嘴一笑,熊無極道:
「我躲在暗處,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他們,喝,浩浩蕩蕩的一大群哩,烏天黑地的,
還得等他們挨個地摸過了「鬼圍場』,在一張張幌動模糊的人臉裡點數那些值得點出名
姓來的,費了好大勁,總算才差不多搞清楚了,而這一搞清楚,他娘的,卻又不得不使
成拚了老命朝回趕!」
微微一怔,紫千豪道:
「莫非是——有意外的發展?」
一拍手,熊無極道:
「正是,有大大的意外發展!「
強壓住心頭的波動,紫千豪鎮定的問:
「對我們有利抑是無利——這意外發展!」
臉色隨即陰沉下來,熊無極低低的道:
「不利!」
苦笑一聲,紫千豪道;
「說吧!」
雙手十指用力拗,骨節發出「咯崩」「咯崩」的脆響聲來,熊無極似是整理了一下
開口的程序,然後地緩慢的道:
「『青城派』的掌門人『銀羽客』凌澄老道親自來了,以外,『玄雲三子』一個不
缺,『白猿』靜明『眼前報』靜空也跟著,另尚有五個七代弟子,加上八代、九代的小
道土約百餘名……」
這些全在意料之中,紫千豪知道更壞的消息還在後面,他並不急燥,恬靜的笑笑,
道;
「陣勢不小,但卻在我們斷測之內。」
潤潤唇,熊無極又低沉的道:
「『金鈴噹』賈宗成果然也來了,他一定是接到『青城派』召諭才趕來助陣的,唉,
到底是出身門牆啊……」
這時,苟圖昌忙問:
「『北刀』谷百恕呢?他出現了沒有?」
雙眼一瞇,熊無極苦笑道:
「少得了他?」
紫千豪沉重的道:
「『青城派『求援可求得夠快!」
熊無極翻了翻眼珠子,道:
「據我想,約莫我們戰書下達的那時,谷百恕這老龜孫就正在青城山上盤桓著也未
可定,要不,他們便是用三百里快馬傳書,恐怕也要累死了人才能堪湛來得及將谷百恕
請到!」
紫千豪平靜的道:
「不管怎麼說,谷百恕總是來了。」
嘴裡「吧砸」一聲,熊無極恨恨的道:
「來吧,來就來,他的刀快,老子這一雙熊掌也不松敗,大家來一場,看看誰能擺
平了誰!」
「嗯」了一下,紫千豪詼諧的道:
「熊兄,別忘了我們的戰策,谷百恕原是由我來侍候的呢!」
呆了呆,熊無極無可奈何的道:
「隨你,大幫主,反正到了時候我是有多少力盡多少力的,你若不全,我也不求自
保了。」
紫千豪心中萬分感慨,他動容道:
「熊兄,你如此雲天高誼,真不知使我說什麼好——」
嘿嘿一笑,熊無極道;
「那就別說,放在心裡我也領悟了!」
沉吟一下,紫千豪道:
「我想,熊兄,你方纔所說的『意外發展』,大概不是指上述那些吧,那些早已在
找們的盤算中了!」
沒有說話,熊無極先歎了口氣,他道:
「紫幫主,明天,我看我們可要浴血苦戰了!」
紫千豪雙目中光芒澄澈而鎮定,他緩緩的道:
「這是無可置疑的,只要是殺戈,任何一次也不會太輕易,只是艱苦與更加艱苦的
分別罷了。」
沉默了俄頃,熊無極直截了當的道:
「『武當山』的大掌門人『非烈子』凡慈也率領著他座下四大護法同來,這四大護
法俱乃武當派的頂尖高手,有『武當四聖』之稱,他們是『聖心』超果、『聖靈』超塵、
『聖手』超悟、『聖睜』超俗,這四個人,也是武當派自掌門人之下的首席四大弟子!
深深咬著嘴唇,紫千豪良久無語,他的面雖木然,雙目冷淡,好一陣子,才悠悠的
道:
「武林之中,分內外兩大家,外家以少林一派為主,內家便是武當一派為尊了,他
們的地位十分超然,而武當派傳統的作風又素來敦厚溫和,恬淡無爭,他們——怎會與
青城山的道士們同流合污,混為一氣呢?」
熊無極憤怒的道:
「說穿了半文不值,還不是想藉此揚名亮號,圖個現成便宜!」
搖搖頭,紫千豪道:
「武當派深明大義,清高避世,只怕他們這次出頭的原因不會這麼簡單,而且,也
不會這般幼稚!」
苟圖昌想道:
「物以類聚,那一行的人幫那一行,老大,這不結了!」
在帳幕中踱半晌,紫千豪沉思著道:
「據你說的也可能有點道理,但道家的宗旨同是含悲寬和,戒以殺戈,武當派為道
家傳流的主源,他們自是更懂得這個意義,斷乎不會只為了青城派同為一教之奉,便皂
白不分出馬相助,我看,這其中恐怕另有蹊蹺!」
激動的,苟圖昌道:
「老大,道士與道士之間,差不多全有同教淵源的連繫,甚至彼此聲氣相通也不足
使,他們都是二條路上走的,一個神拜的,有了事情,怎會不守望為助,彼此互濟。」
紫千豪道:
「不一定,道家一脈,多是些脫塵出世的隱者高人,他們對事情的剖析,對世事的
解說,不知比我等深刻明智多少,尤其是他們的傳流主源武當派,自然更非一般淺薄之
輩所可以混惑,怕的是,在他們的清靈境界中,偏偏出了一個嗔念未消,又心胸狹窄,
表面上卻一派清高的敗類!」
想了一會,熊無極道:
「你是說,呃,紫幫主,有人用風言巧語去隱蔽了武當派?」
紫千豪簡潔道:
「還不如說有人在武當派面前挑撥離間,中傷了我們!」
立即,苟圖昌道:
「那麼這人在武當派裡一定應該很有力量了!」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
「這是定然的!」
搓搓手,苟圖昌道:
「會是誰呢?」
熊無權也迷惆的道:
「那一個有這麼大的面子和說服力,竟能將武當派的第一號人物也千里迢迢的搬下
山來?」
紫千豪道:
「你看呢?」
直著眼睛想了好一會,熊無極忽道:
「青城派自接到戰書直到今天,也只有半個月的時間,在這半個月時間裡,他們要
去請武當派下山助拳,先不說武當派答不符允,光這一來一回的大段路途也不是這點時
間裡可以夠跑的,再則,他們就有這大把握能將武當派的大掌門也請了來?我聽人傳說,
武當派如今的掌門人「非烈子」凡慈,不但已有九年歲月未曾下山,就連在山上也極少
露面,他幾乎步不出他武當山的第一觀「玄妙宮」,除了派中有什麼特別隆重的大典道
壇,他根本便不出現……「
紫千豪平靜的道;
「很有道理,如此說來,能請武當派的那人恐怕不會是青城山的道士們了?」
搖搖頭,熊無極道:
「照情形來說,他們的可能性不大!」
苟圖昌冒火道:
「誰又是這唯恐天下不亂的混賬呢?」
坐回木榻上,紫千豪徐徐的道:
「圖昌,我們慢慢琢磨,先不要急燥,更不要慌張,就算武當派真要和我們干戈以
見,我們除了形勢更加惡劣外,也沒有什麼值得不安的,縱然武當規名偵天下,功高一
世,他們,卻也是肉做的!」
猛喝了聲彩,熊無極讚道:
「好氣魄!紫幫主,就憑這一點,他武當派也橫不起來!」
苟圖昌激烈的道:
「只要武當派不分皂白,不講曲直,硬圖以武力逼迫我們,老大,我們就是全死絕
了也不能咽這口鳥氣!」
深沉又凜烈的一笑,紫千豪道:
「多少年來,圖昌,你看我是個威武可屈的人麼?」
連忙整容,苟圖昌慚愧的道:
「恕我失言,老大。」
笑了笑,紫千豪和緩的道:
「不要衝動,圖昌,你像如還把持不住,其他的人不就更亂了?」
苟圖昌吶吶的道:
「是,老大……」
熊無極又開口道:
「紫幫主,你看這唆使武當派與我等為敵的人會是誰?」
紫千豪沉吟良久,道:
「會不會又是一個巧合?」
怔了怔,熊無極問道:
「什麼巧合?」
紫千豪一笑道:
「方纔,你說青城派的人在接到我們的戰書後便用三百里快馬去飛請谷百恕來援,
恐怕時間上也急迫得毫無喘息之機了——你說不一定谷百恕就正在青城山上盤桓,才會
來得這麼快速從容……」
點點頭,熊無極道:
「不錯,我是這樣想。」
目注紫千豪,他又道:
「但是,這與你剛剛說到的『巧合』又有什麼關係?」
輕輕撫摸著木榻上的白熊皮,紫千豪道:
「我們便大膽做一項假定——谷百恕邀同武當派的『非烈子』等人同往青城山瞻游,
或者,谷百恕與非烈子不約而同的為了某一種原因先後上了青城山,這時,恰好我們的
戰書送達,然後,經由谷百恕或凌澄道人的遊說敦促,非烈子才答允相助——我們要知
道,如今在對方的陣勢中,也只有他們兩人才僅有遊說非烈子的份量!」
熊無極連連頷首道:
「對,定是他兩個人出的點子!」
急迫的,苟圖昌道:
「那麼,天亮後我們要以什麼方法對付『武當派』的來人呢?」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55:36
二十四、誓生死 臨危受命
紫千豪笑了笑,道:
「不過也是老生常談而已。」
苟圖昌迷惘的道:
「老生常談?怎麼個老生常談法?」
低沉的,紫千豪道:
「先禮而後兵,先禮,是江湖上傳統的和事方式,也表露了我們的胸襟,為的是希
望『武當派』能與我們澄清誤會,消除爭端,後兵麼,就更簡單了,設若『武當派』不
接化干戈為玉帛,堅欲以武力解決——或定要壓迫我們所不能做的事,則只有在功量上
分強弱,以強硬的手段去論曲直了!」
熊無極接口道:
「照說呢,『武當派』的牛鼻子們該是十分通情達理,高瞻遠矚的,但我們若是腐
迂起來卻也叫人不敢看,往往,他們的觀點與我們大不相同,有很多事的做法也南轅北
轍,差出了十萬八千里,乾脆點說,就是我們與『武當派』根本就不是生活在一個世間
的人,他們那一套,有時俟完全和我們不沾邊,所以,我們這『先禮』的一招,恐怕他
們未見得肯接受!」
紫千豪抿抿唇,道:
「怎麼說?」
吞了唾沫,熊無極道;
「我認為,不管是谷百恕也好,凌澄老道也好,無論是誰出面或者一同出面請武當
的非烈子助拳,而既然非烈子已經答允下來,除了敦請他的人面予關係之外,非烈子本
身也一定認為他有可以伸手助拳的理由,方纔我已說過這些老牛鼻子對人對事的看法常
常與我們大不一樣,更甚者,只要他們一旦打算及決定要怎麼做了,他們就很少轉彎,
因為他們相信自己認定的道理是正確的,雖然,有時候那些道理在我們看來十分怪誕不
經……」
沉吟著,紫千豪面色有些陰霾了,他道:
「以你看,熊兄,天亮之後的這次約鬥,『武當派』是—定要硬幹了?」
熊無極無疑的道:
「我看是如此。」
輕喟一聲,紫千豪道;
「為什麼呢?『武當派』莫非不知道他們的此一行動乃是十分不智又魯莽的麼?這
要用生命來做抵押的啊……」
熊無極冷笑道:
「可能他們都在這個世間活膩味了,他們認為活著受罪,還不如早歸道山,到他們
期盼中的那個尚不知是有是無的快樂仙境去……」
苦笑了一下,紫千豪道:
「他們果會這樣以為?」
一咧嘴,熊無極道:
「要不,他們這麼急慌慌的跑來挨刀是為了什麼?」
苟圖昌接道:
「說不定他們全想得美,以為到這裡來只要伸伸手,挨刀的都是我們呢。」
重重一哼,熊無極怒道:
「他個鳥毛,那來這等好夢?」
這時,紫千豪忽然自嘲的笑了起來,苟圖昌問道:
「老大,你想起了什麼?」
紫千豪搖頭道:
「還記得在『月後河』截擊貪官候龍寶座船的時候,他僱請的一批保鏢裡面有一個
『山猿』賴向前?」
恍然大悟,苟圖昌脫口道:
「這隻老猴子的女兒嫁給了武當派一個十七代的俗家弟子!」
點點頭,紫千豪道:
「當時,我們反覆推敲的結果,認為『武當派』不會為了這件事情出頭包攬,因為
武當一脈素主仁厚寬和。一貫傳統恬淡穩重,與世無爭——如今想想,這卻是好大一個
諷刺,料不到沒有為賴向前之事和武當成敵,卻另有好心人將武當勾引出來對付我們了,
搞來搞去,我們總脫不開與『武當派』見見真章的機會!」
熊無極憤怒道:
「犯不著含糊他們,紫幫主,見真章就見他六舅,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他『武當派』
不一定就能啃了我們!」
笑笑,紫千豪道:
「當然,和『孤竹幫』火拚,就算『武當派』贏了,只怕武當山上也一片淒涼索落,
留不下幾個人了……」
忽然,苟圖昌向紫千豪使了個眼色,又朝熊無極背後呶呶嘴,紫千豪知道他是什麼
意思,在略一考慮之後,他終於安祥的道:
「熊兄,有一件事,我想同你商量一下……」
一捶胸,熊無極豪邁的道:
「不用商量,紫幫主,有什麼事,你儘管交待好了,我姓熊的水裡火裡也抄著腦袋
去闖!」
紫千豪笑道:
「還沒有這麼嚴重——熊兄,只是我這件事若說出來,如果你覺得冒昧或不願接受
的話,便當我從未說過,我們一道忘記!」
迷惑的睜大了眼,熊無極道:
「開玩笑,我怎會這麼想?但——倒底是什麼事哪?這節骨眼上,我業已急毛竄火
啦!」
神色肅穆起來,紫千豪緩慢又清晰的道:
「熊兄,你認為我孤竹一脈如何?」
熊無極呆了一呆,喃喃的道:
「如何?」
他用力幌幌腦袋,笑道:
「那一方面都好,那一方面都強,領導人是堅毅果敢,勇猛無雙的『魔刃鬼劍』紫
千豪,在他之下,孤竹兒郎團結奮發,忠心不二孤竹一脈的各位首領們更是赤膽忠肝,
智勇兼備,再加上基業雄厚穩固,庫存豐足不缺,孤竹幫的立幫宗旨正確嚴明,不落邪
倫,行事坦蕩,手段仁慈,助貧困、濟危難、懲奸惡、保忠良,委實做到了江湖幫會上
的最高理想——替天行道了!」
熊無極肚子裡的墨水並不多,因此說起這類比較正式點的話題來,未免就有些順序
不分,程次顛倒的毛病了,而且措詞方面也不十分得體,但是,不管如何,他卻將已表
達了自家對於「孤竹幫」由衷的敬仰欽佩,他已將想要說的話全說出來了。
靜靜的一笑,紫千豪道:
「熊兄如此誇譽,我們實不敢當,然見認為孤竹一脈還值得親近麼?」
呵呵大笑,熊無極道:
「我的幫主,這可叫多此一問啦,假如孤竹一脈不堪領教,我姓熊的如今還在這裡
和你們夾纏什麼?當然是值得親近哪,不但值得,簡直叫人一輩子和你們處在一起都甘
願!」
雙目射出一片明亮的光彩,紫千豪道:
「果真如此?」
熊無極指天盟誓,道:
「我姓熊的要是昧著良心說一句假話。我就遭天誅,我就是你們眾人的兒子!」
猛一拍手,紫千豪大聲道:
「很好,現在我問你,熊兄,你可願加入我們?正成加入我們?」
大大的一愣,熊無極直直定定的瞪著紫千豪,好半晌,他才用力一拍腦門,開懷大
笑,道:
「乖乖,大幫主,繞了老大一個圈子,說了這半天,你卻只為了這麼一句話哪?你
方才直接了當的問不簡單得多?好極了,我願加入你們,心甘情願的加入你們!」
紫千豪忙道;
「你不妨考慮考慮——」
搓搓手,熊無權斬釘截鐵的道:
「不須考慮了,我這就可以決定,老實說,就算你紫幫主今天不邀請我入幫,過些
日子,只怕我自己也會厚著臉皮要求呢!」
深沉的一笑,紫千豪道:
「想不到——你這麼喜歡和我們在一起。」
熊無極急道:
「騙你我就是王八羔子!」
一惻,苟圖昌眉開眼笑,道:
「這就叫借英雄,重英雄,英雄所見略同哪……」
紫千豪道:
「熊兄,有一些事情,是你在舐血入幫之後所必需遵守的,譬如說,我們如今的稱
謂勢須改變,你個人的行動要受到幫規的約束,往往要做某些你自家並不想做的事情,
經常要依照諭令進退……等等,你要考慮到,這些未來的加諸於你的牽制你可承受得了?
而且,可請願承受?「
呵呵大笑,熊無極道:
「幫主,你把我熊無極當做初入道的雛兒啦?這些個在幫的名堂莫非我還搞不清楚
麼?固然我出身白道,但黑白雙道同屬武林,源自江湖,除了一些行事維生的手段有著
多少差異之外,大致上也離不了不遠,我雖說未曾入過幫,在過堂,裡頭的規矩我還懂,
這好比一句話:沒吃邊羊肉,也見過羊在滿山跑呀!」
拱拱手,紫千豪笑道:
「得罪了。」
興奮的,熊無極道:
「總之一句,幫主,我既入幫,自熱一切全照著規矩來,和幫裡任何一位兄弟相同,
而我也決不會自將身份特殊使將眼珠子朝上看,說實在。我狂是狂、瘋是瘋,卻也曉得
個道理呀!」
用力頷首,紫千豪正色道:
「我如今正式邀你入幫,熊兄,你接受麼?」
一連將腦袋點了十幾下,熊無極一疊聲道:
「全心接受,甘願接受……」
凝視著他,紫千豪又道:
「熊兄,我任你為『孤竹幫』『首座大頭領』,與本幫的二當家苟圖昌共同贊襄本
人統理全幫大計,並與苟圖昌協心齊轄所屬兒郎,日後紅俸比同苟圖畫相等,你滿思
麼?」
高興得眉飛色舞,搔發搓手,熊無極笑不攏嘴的道;
「滿意,滿意,太滿意了,呵呵,這樣一來,我不是和大伙全是一個窩的了麼?」
頓了頓,他忽然又驚奇的叫道:
「乖乖,幫主,你剛才說,呃,我入幫以後的職位是什麼?『首座大頭領』?更與
老苟同轄弟兄?呢,這不是說——我乃孤竹幫二當家相同的地位了!」
紫千豪一笑道:
「委屈了你。」
振奮又快樂無比的笑著,熊無極連聲道:
「什麼話,什麼話,就憑我這塊料能擔此重任,業已一步登天啦,幫主,這叫什麼
來著?啊,對了,知遇之恩,知遇之恩,永生不忘!」
他舐舐嘴巴,道:
「我也沒什麼堂皇話好講,幫主。自今而後,我總盡心盡力匡扶著你,做好你交待
的事,將這條老命賣給孤竹幫也就結了!」
紫千豪誠懇的道:
「謝謝你,熊兄,從現在開始,你已算我孤竹一脈的兄弟,已正式擔承『首席大頭
領』的職責,回山以後,再補行舐血盟誓之典——」
熊無極點頭道:
「全憑幫主吩咐了。」
轉臉,紫千豪道:
「圖昌,召集所有大頭領來此集合,宣佈此事,並解說陣前敵況!」
答應一聲,苟圖昌匆匆離去,看著熊無極,紫千豪笑道:
「很抱歉,熊兄,我從此刻起,就要對你改變稱謂了!」
熊無極忙道:
「應該的,幫主,應該的。」
說著,他又笑道:
「想起來,我們也真是有緣呢,幫主,像我們那種相遇相識法,普天之下恐怕少有
類似的情形了!」
紫千豪和煦的道;
「是的,緣份確是一種十分奇妙的事,它能撮使一件機會極少的巧合變得更完美,
同時,它也能將一樁理所當然的發展弄得半途而散,不著蹤影……」
在他們兩人的談話中,帳幕掀處,苟圖昌,藍揚善、祁老六、洪超、公孫壽、貝羽
等六個人匆匆魚貫而入,才一進來,苟圖昌以下的這些個孤竹幫大頭領們立即圍到熊無
極身邊,又是熱誠又是親切的紛紛向他道賀致意,表達歡迎之忱,祁老六更拉開了喉嚨
笑道:
「我就說嘛,打那裡看也覺得我們熊老哥無一處不順眼,無一處不透著自家人的那
種熱絡味道,如今果然不錯,真是成為自家人啦!」
藍揚善也笑呵呵的道:
「日後咱們可得多拍著點哪,熊老哥這一入幫,就是咱們的頂頭上司啦,別的不求,
只願老哥少刮鬍子……」
眨著獨眼,祁老六道:
「熊老哥一旦走馬上任,我們正好全在他的麾下,這好比有一比,下面的哥兒們是
小夥計,我們是大夥計,熊老哥就變成『總管』了!」
貝羽也笑嘻嘻的道:
「可不是『總管』,大大小小全背著啦,老六哥,你篤定免不掉吃屁。」
一瞪那只獨眼,祁老六吼道:
「少在這裡賣乖,你個沒大沒小的毛頭伙子,熊老哥就是要給人屁吃,第一個也是
你先消受。我與熊老哥氣味相投。罵我,他捨得麼?」
「白辮子」洪超嗤之以鼻,道:
「螞的,你算什個金山王?熊老哥身為『首座大頭領』,又怎的不能訓你?還自家
以為怎生的俏麼?」
祁老六惡狠狠的道;
「好小子,洪超,你竟幫著貝羽來消遣我啦?」
呵呵大笑,洪趄道:
「我不在乎你的春君妹?老六,你啃不著我!」
怪叫著,祁老六道:
「姓洪的哪,我要抓掉你的小辮子!」
這時,苟圖昌忙道:
「好了好了,就是不能給你們一點消息聽,否則找機會便大夥兒起哄,全像些老天
真!」
熊無極雙手抱拳,連連作揖,他笑呵呵的道:
「這一遭,呃,承蒙當家的與各位看得起,非但邀我入幫,更且賞了我這麼一個重
要職位,我熊無極可真是愧不敢當,日後歲月長著,我呢,只求對當家的及全幫多少有
點貢獻。再求與大夥兒精誠無間,相處如—家骨肉,也就滿足了,以後務盼各位兄弟多
幫著點兒,全心一德。叫幫運益漸興隆亦就是啦……」
大家響起一陣熱烈掌聲,齊齊喝彩,而熊無極這番話雖說有點不夠儒雅堂皇,但卻
出自肺腑,一片至誠,可確是言自由衷……
紫千豪微舉雙臂要求鎮靜,在大夥兒全部安寧下來之後,他緩緩的用目光在每個人
臉上掃視了一遍,凝重的道:
「方纔,圖昌一定已將熊無極入幫為『首座大頭領』的事情告訴給你們知道了?」
眾人齊齊頷首,紫千豪又道:
「從各位的熱烈反應看來,你們對此事的看法顯然與我相同,嗯?」
大伙已忍不住全笑了,紫千豪平靜的道:
「很好,這在熊無權本身的感受來說,他受到大家如此衷心的歡迎,恐怕比我先前
邀請他加盟之時一定更要來的燙貼愉快——」
轉對熊無極,紫千豪笑問:
「是麼?無極。」
熊無極大笑道:
「當然,呃,當然!」
紫千豪頷首道:
「很好,這件大事就此定案了。以外,圖昌是否也向你們提到了我們約戰的敵人業
已到來,與他們的陣勢問題?」
幾位孤竹大頭領紛紛點頭,苟圖昌補充道:
「老大,我只是大略的提到一點,還不夠詳細。」
於是,紫千豪便十分簡潔扼要的將熊無極夜來自「斷魂嶺」上所探到的消息又向這
五位大頭領級的弟兄述說了一遍,在說完之後,他沉重的道:
「情勢的變化有些出乎我們意料,因此,天亮之後的這場約會也使非常險惡了,我
要求各位弟兄齊心合力,團結一致,用我們最大的決心與毅力,以我們的生命及鮮血為
源本,奮鬥派發,將須打贏這場事關存亡的大仗!」
眾人齊掌鼓掌,群情激昂,每個人神氣全是慷慨豪邁的,目光俱為雄壯悲烈的一片
至死不屈的浩然之氣飛揚帳幕之間,於是,紫千豪知道,「孤竹魂」業已喚起了!
表情肅穆,紫千豪道:
「此次與青城之約,我方應對的策略仍和昨晚相同,如果我們與武當派謀和不成,
勢領干戈以見的活,便只有運用臨機應變,陣前調配的方法了,到時候我自會盡速分遺
佈署的!」
狠狠的「呸」了一聲,祁老六憤然的道:
「武當派算是什麼東西?仗著他們為武林中的名門大派就可以橫行霸道,不可一世?
娘的,他們要欺侮別人且不去管,若要騎到我們頭上,這群牛鼻子可是做錯了夢!」
凜然的,「毛和尚」公孫壽也道:
「若是不能和解,拼也拼了吧!」
貝羽接口道;
「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搓了搓肥厚的雙掌,藍揚善沉沉的道:
「他奶奶的,這些牛鼻子老道可真狠著哪,一上來便是要將咱們全都擺平了的架
勢。」
「哼」了一聲,「白辮子」洪超道:
「只怕沒得他們想像中那等如意……」
嚴肅的一笑,苟圖昌道;
「你們也用不著全朝壞的地方想,『武當派』是天下有數的名門大派。他們其中的
執權羽士有些深明道理,貫徹玄學。對世俗的爭紛曲直看得十分清晰,所以,不一定到
了時候他們也會辯明是非利害,相機退去……」
祁老六苦笑道:
「二爺,我們那一個也希望朝這個方向想,但只怕難以盡如我們的意啊……」
苟囹昌濃眉微剔,道;
「若是如此,也就像公孫壽慶說的話了,拼就拼了吧!」
現在,紫千豪又開口道:
「大家要注意的事情不僅是『武當派』一項,『北刀』谷百恕也來了,他的難纏處
並不比『武當派』的『非烈子』本人稍遜,而且,『銀羽客』凌澄老道身為『青城派』
掌門人,其多年修為更非泛泛,他的不可忽視也乃所有弟兄須要提防的。另外,『金鈴
噹』賈宗成又何嘗簡單呢?」
頓了頓,他又道:
「所以,今日之戰,我們的敵人是強大的,智慧的,更是精練的,他們的力量決不
比我們稍弱——基業已超過了我們,我們的對敵應變也就形成多方面的負荷與縱橫不勻
的承擔了,而這些負荷。這些承擔,又是沉重雄深無比的……總之,我們不要心存僥倖,
不要以為我之可欺,當然,更不能有一點輕漫之心這場拚鬥,我們要人人全力,個個全
心——如此已定,不論勝負為何!」
熊無極第一個響應,他莊容的道:
「幫主,你放心了,咱們拼!」
藍揚善、洪超、公孫壽也齊聲吼道:
「大哥,我們誓隨進退,雖死無憾!」
一抿唇,祁老六叫道:
「老大,好好友歹,也就是這麼回子事了,流血呢,看那個的血最後流光!」
拍拍祁老六,苟圖昌道:
「對,老六,看誰的血最後流光!」
這時,熊無極掀幕看天,回首,嚴肅的道:
「天,業已亮了!」
紫千豪精神振奮,雙目光芒如虹。他自木榻上一躍而起,握「四炫劍」於手,長長
歎了口氣後,語聲斬釘截鐵般發令:
「貝羽,你率一百名弟兄先行開道,抵達『鬼圍場』後成圓陣,圈固全場!」
高應一聲,貝羽返身自去,紫千豪又道:
「藍揚善,你率一百名弟兄直接進入『鬼圍場』將人馬敞開,準備隨時混戰而游
鬥!」
藍揚善躬身退去,紫千豪目注「毛和尚」公孫壽:
「公孫壽,你帶其餘一百名手下在我等啟行之後尾隨而上,不准騎馬,千萬注意隱
蔽行蹤,不要叫對方看破你們的蹤跡,你們——設法以最輕俏的動作聲升上『鬼圍場』
四周的樹木頂稍,記著交待大家用枝葉梗掩遮身體,隨時待令以手斧及短刃襲敵!」
頓了頓,他說道:「我們會盡力吸引敵人不去注意你們!」
於是,公孫壽也匆匆離開了,紫千豪立即道:
「其餘的人,立即檢視兵刃暗器,一應攜帶物品全須帶齊,半柱香後,我們上馬啟
行!」
帳幕中,所有的孤竹勇士們紛紛忙碌起來,紫千豪卻獨自一個人走出幕外,而幕外,
人叱馬嘯,金鐵撞擊之聲混成一片,只見青衣青巾的孤竹兒郎們個個往來往去,穿插不
息,每個人的眉宇之間全佈滿了騰騰殺氣,每人的臉孔也也全透露了無可掩隱的豪壯飛
揚之慨!
是了,紫千豪知道,不用多久,那殺氣,那豪壯,即可用得上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56:24
二十五、鬼圍場 羽士比肩
蕭蕭的白楊木圍繞著這片成為不規四方形的平坦土地白楊木的枝幹挺拔筆直,葉椏
迎風簌簌,但是,卻透著那麼一股子深沉的寂寥淒清味兒,人們的視線和這些密密生長
的白楊木接觸,心腔子裡就自會湧起一種說不出,道不出的空洞又幽然的感覺了,好像
這些白楊木全成了精,它們正悲們歎息的俯視著進入下面方場子裡的人,這些白楊木,
可不一陣又一陣的在細碎呢響了!帶著點無可奈何的嗟吁?正不錯,這裡便是「斷魂嶺」
上的「鬼圍場」。
一百名青衣青巾的孤竹大漢沿著楊子四周的白楊木樹內側,每隔五六步便站著一個
人,百名漢子就布成了一個較為疏落的大圓形,年輕俊俏的「玉郎狠心」貝羽站在這圓
陣的右邊正中,雙肩肩頭正露的了他大馬刀的紅線纏刀把與短柄點鋼槍的凹印槍柄。
二頭陀,藍揚善的百名手下則散向兩邊,各自佔取了有利出手的攻擊位置,縱深配
守,交互呼應,這位「二頭陀」本人手持他粗重的金鋼杖,仍個兒大馬金刀的一隻腳踏
在—塊突起的石頭上。
對面——
大約有十多條長形石塊被人搬來擺在地下,正中的一條石塊上,見坐著三個人,一
位是流冠高聳,面如滿月般的道人,這位身著赤色道袍的道人年紀較大了,他頷下蓄一
把雪白的長髯,道冠下的髮絲也其白如雪,但是,他圓團團的面容卻是紅潤細膩,毫無
皺褶苦槁,那張面孔,看上去就宛如嬰兒般的光滑粉嫩,沒有一丁點老年人應有的乾癟
情狀,而且,在他的慈眉善目中,卻更透露了無掩隱的威攝氣概與雍容風範來!
銀髮道人的旁邊,盤膝坐著另一個道人,這位道人頭戴銀絲編製的道冠,遠遠看去
閃閃發光,他一襲純黑道袍罩在那瘦長的身軀上,更襯托了他那張巨目、鷹鼻、闊口的
蘊含有著無比的凌據高傲意味,現在,他雙目仰視,臉上生冷得沒有絲毫表情,而他引
人注意的那又挺勾歷鼻,也就越發顯得寒瑣至極!
同坐在這條石塊上的第二個人,嗯,卻是位面容焦黃,細眉細眼的中年人物,他正
在抽著旱煙,灰白辛辣的煙霧饒他微仰的鼻孔及削薄泛紫的嘴唇裡緩緩冒出,又悠悠擴
散,這人彷彿在沉思著什麼,他的葛布衣衫上已沾沾滿了斑斑煙灰污跡,他卻未曾留意,
大手的五隻修長焦黃的手指,在起落不定的敲擊著他自家的膝蓋——他的雙膝上,平平
的擺著一柄刀,一柄熟牛皮所製成,業已被換得又光交滑,紅晃晃,油亮亮的皮鞘內所
裝著的是牛角柄刀!
這三個人,當然,無可置換的便是青城山方面今日赴約的三個首要人物了,用不著
再指看道姓,只要是稍有點江猢經驗的,便能以清楚他們是些什麼人!那銀髮道人乃當
今天下武林的尊派「武當」掌門人「非烈子」凡慈,戴銀色道冠者,則為「青城派」掌
門人「銀羽客凌澄,另一位俗家打扮,像是個鄉下教書生般的黃瘦人。便是名震大江南
北的江湖第一把刀——「北刀」谷百恕了!
在他們三人坐著的這條石塊之後,有八條石塊一邊四塊整齊排列,每條石快上坐著
十名道士,他們一色的純黑道袍,背靠背盤膝不動,每個道士手上是一式的鋒利刀,每
個道士頭頂也是相同的發纏朵髻,他們的袍襟上,各自不同的繡綴著幾條銀絲有的是八
條,有韻是九條……
五名神色深沉的中年道人——打扮全和那些執刀道士無異,施襟上卻繡著七條銀絲,
他們五人並排坐在正中的一條石塊上,與他們對面盤坐的另兩個同在飽襟上繡縷七條銀
絲的道人相對,這兩個坐在泥地上的道人全是又瘦又矮的身架子,一個青臉皮,陰陽眼,
唇厚外翻,他旁邊的一位卻生了張猿形白皙面孔,五官稜角鮮明突出,像是刀斧鑿的猴
兒臉樣,好不與人印象強烈!
唯一沒有坐下來的,是一個體魄修偉,臉膛寬大沉厚的中年人,這人面色褚紅,鼻
直口方,尤其一雙眼睛,更是精光閃射,炯亮如炬,他此刻卻像是十分心緒不寧,正往
來踱著,手上毫無意識的在把玩一件東西——那是一隻嵌合著短柄的斗大的鋼圈,圈寬
約寸,圈體裡外緣全打磨成菱形——一種鋒利如刃的菱形,以外,在圈體菱背上,還垂
懸著一圈金閃閃的小鈴噹,小鈴噹是金黃色的,與藍汪汪的鋼圈顏色相映,那種森森的
寒酷意味,不用說也夠人心緊了,這人在輕輕的彈弄著圈上的小金鈴噹,於是,就有間
歌的清脆「叮」「叮」聲響起,這些偶然的聲音卻像是一下子一下子敲到人們心窩裡頭
了——別看它的聲音是這麼小!
這人玩著的鋼圈,叫『響鈴環』,這人的外號是「金鈴噹』,這人,嗯,是「青城
派」如今的俗家弟子中輩份最高,威名顯威的一個——賈宗成,川境兩道的第一高手!
還有四個身材高大雄壯的灰袍道人坐在「非烈子」的背後,他們也沒有以石做椅,
就在泥土地上盤坐著,這四位灰袍道人十分像是在環護著「非烈子」一樣,表情全部是
肅穆又深沉的,當然,他們也是「武當派」的羽士們——「武當四聖」,武當派的四大
護法!
總括來說,「青城」與「武當」兩派的道人們,神情上大多是凝重又莊嚴的,在凝
重與莊嚴中,更隱含著一股憂慮不安,但是,其中卻有三個人的形態不同於他們本門諸
人,相反,這三個人的臉容上更有一種狂惡的得意與殘酷的滿足意韻流露,他們三人並
坐最後,黑色的道袍袍襟上繡著六條銀線,這三個道人都在五旬開外了,同樣是中等的
個子,微瘦的身材,除了五官不同,三個人臉上那股險驚的表情卻幾乎一模一樣,他們
——「玄雲三子」,此次巨大爭端的禍首,中間的那個塌鼻吊眼的便是三玄子之道「大
真子」凌虛,凌座右面蓄著三縷青須的道人則為「大羅子」凌幻,左邊那位濃眉扁嘴的
道人使乃「大曇子」凌生了。
「青城派」與「武當派」的人幾乎清一色是玄門羽士,他們在未交互五鼓之前,業
已抵達此處了,在寒風白霧中,他們便採取了眼前這種情勢開始了等待,他們是沉著的,
鎮定的,如像他們此來只是等待一場祭典的序幕或法事的進行一樣,顯得如此的肅穆安
祥一至少,他們表面上是這樣,而他們甚少交談,更役有喧嘩,就這麼靜靜的等待著,
一直到貝羽和藍揚善分別引兵而來,又布好陣勢,他們沒有干涉,沒有阻擾,沒有諷刺,
甚至,連一句詢問也沒有,好像他們業已認為這是一定的現像,也如像他們早已了准情
形會是這麼個演變了……
當然,貝羽和藍揚善是一付冷峻又毫未在乎的表情,但他們內心卻不覺忐忑了,敵
人的鎮靜、平淡、雍容,恰恰都似說明了對方的成竹於胸,表明了勝券在握的睨睥之慨;
而不論這種模樣是真是假,他們的姿態卻擺得夠叫人心裡任忡啊,另外,和出家人做大
規模的對陣,在貝羽及藍揚善來說,還是第一道呢,人家的獨特式慣用的交手方式他們
是十分陌生的,這有點硬澀的味道,他們並不怕,只是,那種硬澀的味道,繃在胸口,
闊得有些難受罷了……
時間,緩緩的過去了。
就在這一片沉寞又但冷的對峙氣氛中,遠遠的,有一陣急劇的馬蹄聲傳來,蹄聲像
飛一樣迅速向這邊移近,宛如閃雷漫地滾動,震得白楊木在輕幌,那一下一下的,數不
清的鐵蹄敲地聲,也似是一下連串的踩到人心上了!
雙方在場子裡的人,當然明白這陣駭然震撼的蹄聲是表示誰來了,他們全屏息等待
著,於是,片刻後——
豹皮頭巾飛揚,青袍飄舞,銀鐙亮甲閃爍眩目,紫千豪精神奕奕,意態豪壯雍容的
首先策騎馳到!
在他後面,「金手煞」熊無極緊跟於側,與「青疤毒錐」苟圖昌左右護隨,「白辮
子」洪超、「毒鯊」祁老六雙騎並進,五人、五馬,更像一陣風也似呼呼轟轟的捲進場
中!
坐下「甲犀」未停,紫千豪猛偏腿,摘劍、拋蹬,幾個動作同時完成,意態悠閒的
站立地下,「甲犀」則一聲高晰,自行緩奔回後面去了。
在紫千豪下馬的一剎,熊無極、苟圖昌、洪超、祁老六四人也立刻離鞍落地,四個
人依身份站成一排,隔著紫千豪五步不到的距離,就像四根伏往那麼直挺輝的卓立著不
動!
微拂頭巾,紫千豪面對正中最前面的石塊上坐著三個人,舉劍抱拳為禮,宏亮的道;
「紫千豪向『武當派』大掌門凡慈道長;『青城派』大掌門凌澄道長,武林第一刀
谷百恕各兄見禮了!」
童顏鶴髮,面如滿月的「非烈子」凡慈道人一笑而起,他單掌問訊躬身還禮,還平
和的道:
「老道重受了,紫施主!」
「青城派」的掌門人凌澄冷硬木然的微微舉掌當胸,算是還了一禮,他淡漠的道:
「你晚了,紫千豪!」
這時,「北刀」谷百恕也抱拳笑道:
「紫老弟,初次見面,老弟作卻果如傳言,英威得緊哪!」
紫千豪笑講幾句,隨對凌澄道人道;
「凌澄道長,請道長回想一下約見時辰——乃朝陽初起之時,現在,朝陽尚未升起,
怎能說晚?恐怕是道長各位來得太早了。」
凌澄神色一寒,道:
「紫千豪,貧道此番到來,並非與你在這一點上有所爭辯,還有更重要的大事須向
你討一個公道。」
紫千豪平靜的道:
「很好,相信我們彼此全明白今日此約的真正目的!」
雙目源睜,怒火如焰,凌澄道人大喝道:
「首先,紫千豪,你們孤竹幫乃是一群嘯聚山林的草寇,平日所做所為,無非是打
家劫舍,殺人放火的罪端惡行,只此一件,你們已經不容於天下,更不容千方外三家—
—你們的行為,與空門所求的慈悲宗旨,完全背道而馳,簡直大逆不道,邪惡之極,本
派『玄雲三子』三位師弟眼看不過,只是一本至善之心前往勸說於你,豈料你非但不聽
勸解,更竟以暴力欺辱貧道三位師弟,將他們重重傷害,而貧道猶自忍耐,僅求爾等自
行知錯改悔,前來本山賠個不是也就罷了,那意料到你等竟然如此大膽?做盜匪、行殺
掠、傷道侶、持強傲、都不去說了,事出之後,非但不知改悔,更跋扈蠻橫到向本派投
下戰表,約迫本派上上下下來此赴難,紫千豪,你們殺的人還不夠多?你的惡還不夠深?
傷的本派弟子還不夠重?你是想要刀刀殺絕本派弟子啊……」
凌澄老道這一番慷慨激昂的斥責指控,直引得「青城」諸道人個個義憤膺胸,群情
嘩怒,而一時之間,使好像凌澄道人所說的全是事實一般了……
冷靜的,紫千豪大聲道:
「我有話說!」
於是,「非烈子」凡慈微微揮手示意——他的身份尊顯無比,就這麼輕輕的一揮手,
憤激的青城派弟子們便立刻肅靜下來!
緩緩的,他道:
「紫施主,請說。」
紫千豪神色鎮定自若,朗朗的道:
「假如世間有謊言,相信在場各位或多或少的也經驗過,那是一種塵俗間最為尋常
的罪惡,但是,空門中若有謊言,這謊言的罪惡就要比塵俗間的份量來得嚴重得多,如
若各位未曾聽聞過出家人的謊言,你們現在已經聽到了,凌澄道長方才說的就是!」
大吼一聲,凌澄道人憤怒的叫道:
「紫千豪,你這大膽孽障,你竟敢指說貧道所言為謊?」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1:57:41
二十六、道心明 同流不污
紫千豪的這幾句話一出口,全場的人恨不由將目光投注在他所指明的那個人身上,
嗯,「金鈴噹」賈宗成!
這位體魄修偉,臉膛褚赤的川境第一高手,顯然是處於窘境中了,他將手中把玩著
的「響鈴環」緩緩掛到腰間,搓著雙厚實的手掌,面孔上的神色是為難又苦澀的,無可
奈何的歎著氣,他一聲也沒響。
「青城派」的大掌門凌澄道人目光銳利的瞪著他,冷森的道:
「賈師弟,你果然能證明紫千豪的話麼?」
賈宗成摸著下頷,艱辛的一笑,道:
「大師兄……這個,當然他有他的說法……」
紫千豪雙手微拱,沉和的道:
「很抱歉,賈兄,因為今天你我見面的場合不對,所以未曾在初晤之時招呼於你,
但賈兄你知我紫千豪甚深,想不會為忤吧?」
苦笑一聲,賈宗成道;
「當家的,你剛才這一手,簡直是變相的剝我皮啦!」
搖搖頭,紫千豪道:
「不,我只是要求你主持公道而且,賈兄,我方纔所說的一切,真的,抑或假的,
是與非之間僅得一個字,固然,我知道你的難處,因為你的宗派正在和我為敵,但卻不
能為了這一點便抹煞了整個事實與道義,川境和西陲只有一線之隔,孤竹一脈的所作所
為,相信賈兄你定然有目曾睹,有耳曾聞!」
澄徹的眼睛凝視著賈宗成,紫千豪又道:
「賈兄,如果你的親兄弟與我發生了爭紛,沒有人會說你幫助你的親兄弟是不對—
—縱然你與我相交頗善,不過,假設你的親兄弟是個大逆不道的歹徒,你也會為了他而
否認一切,替他掩飾一切麼,幫助你的親人手足乃是自然的天性,若是執意抹煞一件真
正的事實,那就是欺騙、詐瞞和不誠實了,賈兄雖則身列青城派門牆。我們並不怨你替
青城出力,可是,賈兄,你卻不能為了你是青城的人便也幫著他們混淆黑白,指是為非,
賈兄江湖經歷多年,素以豪邁磊落聞名,想來,賈兄不會故意歪曲事實,背信棄試吧?」
冷叱一聲,凌澄道人怒道:
「紫千豪,你好一張舌上生差的利嘴!」
紫千豪凜烈的道:
「凌澄道長,我只是在要求一個人莫要淹昧他的天良罷了!」
銀冠微晃,凌澄道人惡狠狠的道:
「任你說得天花亂墜,紫千豪,今天你也逃不了公道!」
深悠悠的一笑,紫千豪道:
「公道是要人來論的,道長,恐怕由不在我!」
這時,凡慈道人威嚴的道:
「賈施主,紫施主的話你已聽到了,怎麼樣?是否願意告訴我們他說的話真偽如
何?」
賈宗成尷尬的道:
「大掌門,唉,這,這簡直是趕鴨子上架嘛……」
凡慈肅穆的道:
「你錯了,賈施主,道理只有是與非,並無其他原因的摻雜,易言之,明明一件壞
事,就算你的父兄做了,那也是一件壞事,明明一件好事,使你的仇人做了,卻也是一
件好事,個人的品德節操高低,往往就從這上面看了!」
飄逸的微拂銀髯,他又道:
「再說,關於賈施主目前的問題更好解決——只要說明紫施主方纔所言是真抑假,
一個字便夠,真,或假!」
紫千豪接著道;
「但賈兄,說這一個字的時候,我希望你摒除一切可能的影響,單憑良心,照事實
回答!」
寬厚的面頰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起來,賈宗成的臉色便越發紅赤了,他一再的以舌
潤唇,使勁握手,呼吸也隱隱加快……
凡慈道長沉重的催促,道:
「賈施主,老道以為,一個真是問心無愧的人,對這件事的決定不該這麼困難
的……」
「玄雲三子」的為首者「大真子」凌虛忽然陰沉沉的道:
「賈師弟,你就琢磨著回話吧!」
「大羅子」凌幻世生硬的道:
「反正就是那麼回事了,賈師弟。」
怒哼一聲,凌澄道人厲色道:
「說呀,賈師弟,你不說還叫人家誤會我們在造謠中傷,歪曲事實呢!」
凌澄道人的這幾句話暗中有刺,顯然他對凡慈道人的中規中矩,毫不苟且的公正態
度包有所不滿了,當然,世故達到又精明睿智的凡慈道人是不會聽不出來的,但是,他
不但不怒,和煦的一笑,道:
「賈施主,公道是不潮的,無論它在水裡火裡,它總是公道,與公道同在的人,永
遠不會孤寂!」
猛一咬牙,賈宗成鐵猙獰的道:
「大掌門,紫千豪所說的話是真的!」
突然整個場子一片靜默,死樣的靜寂,賈宗成的話一出口,像是驟而將兩個人的腦
袋全震得暈亂了,將每個人的脈搏全卡僵了!
這種驚愕後的靜默只有一剎,一剎之後,青城派方面的人馬卻宛似被投入一大包炸
藥似的驀然沸蕩起來,爆烈起來,在一片嘩嚷叫罵聲中,青城掌門凌澄道人首先猛揮袍
袖,怒目跺腳道:
「很好,好極了,賈宗成,你這背叛師門,數典忘祖的孽障,我看你今後尚有何面
目再歸青城?」
「大真子」凌虛也咬牙切齒的大罵,道:
「賈宗成,你蒙受本派傳業,休黛祖師恩典,更承擔青城一脈之弘法揚道大任,你
你你……你就用這種叛逆的行為來報答師恩?」
「大曇子」凌生也暴跳如雷的吼道:
「反了反了,竟然當著掌門之前污蔑本派,賈宗成,你口中還有青城,還有律法
麼?」
痛苦又窘迫的一個勁直搓手,賈宗成結結巴巴的申辯道:
「掌門師兄,各位師兄弟,請大家不要誤會……我只是就事論事,說真話而已,我
保證設有一點背叛山門之心……」
凌澄道人厲叱道;
「住口,大膽狂妄,滅絕天良的畜生!」
汗水淋淋,面容扭曲,賈宗成大叫道:
「你們要我怎的?說謊嗎?欺瞞嗎?味著良心歪曲事實嗎?紫千豪與他的孤竹幫所
行所為的確如他所說啊,他們一直是做著扶危濟貧、救難解危、行善樂施、懲奸鋤惡的
好事哪,他們一直用大把的銀子濟賑貧苦,用成擔的糧食周濟眾民,他們的確是扶弱小、
懲奸惡,紫千豪也果然有『小仁公』的美號呀,這不獨我一個人知道,在川境及西陲江
湖道上跑的人,又有那一個能否認呢?你們總不能叫我自己打自己的嘴巴,黑著良心說
瞎話呀,我們青城派的歷代祖師可不是教我們這樣做的,祖師爺不是素來要我們坦實忠
誠,不作妄語麼?我又錯在什麼地方了?我除了講真話,並沒有其他絲毫背叛行為,難
道說,只為了我講真心話便算大逆不道,滅絕天良麼?」
賈宗成這一番道理乃是在汗水流誕,嗔目軒眉的激動情形下叫出來的,他的聲音又
急又烈,又響又亮,直說得青城諸人面面相覷,手足失措,空有一肚皮惱火,卻發它不
出了!
好半晌,凌澄道人勉強壓住心頭怒火,冷冷的道:
「不管你怎麼說,賈宗成,依的逆跡已露,不可輕饒,我只怕你要費上一番功夫來
替你今天的行動做補償了!」
青筋暴起,雙目充血,賈宗成激烈的叫道;
「為什麼?大師兄,你身為本派掌門,大權在握,難道就可以皂白不分,曲直不問
心,妄下斷語,與人以罪?這這……這是專橫,這是暴虐,我不服,我完全不服!」
凌澄道人巨目如焰,鷹鼻吸合急速,他歷烈的道:
「承蒙祖師慈悲,恩傳貧道接掌青城派第六代掌門大權,貧道自即位之日,便擔有
轄統全山道侶弟子之權,賈宗成,除非你正式背叛青城,脫離青城門牆。否則,只要你
在世一日,你便須接受本派律法節制,便須服信貧道諭令!」
發捎上指。賈宗成氣湧如山,道:
「這些我全知道,大師兄你無庸贅述,但你雖說貴為本派掌門,卻也不能隨心所欲,
強加罪名,你總要講個道理!」
「大真子」凌虛叱道:
「賈宗成;你真實造反了竟敢頂撞掌門大師兄?」
咆哮一聲,賈宗成吼道:
「凌虛,你不用在這裡狐假虎威,裝腔作勢。你又算那一顆蔥?也不知道摸出的什
麼家,幾十年了還未祛除那種落井下石的小人心胸!」
大喝如雷,凌虛雙目突凸,暴叫道:
「你往口,賈宗成,只此悔辱師兄一端,便夠體上『節律壇』候審了!」
狂笑向天,賈宗成憤怒的道:
「憑你還不配!」
「大真子」凌虛面色鐵青,呼吸粗濁,他氣得幾乎發了瘋,猛一轉身,他面向凌澄
道人,道:
「大師兄,貧道要求立時拘禁賈宗成,送回『節律壇』以叛逆罪名審訊!」
一雙鷹眼裡凶光閃熾,凌澄道人竟毫不考慮的道:
「好,便如所請!」
說著,他頭也不回的叫道:
「靜明靜空何在?」
轟喏一聲,兩個施襟上繡著七條銀線的黑袍道人業已快步奔來,他兩個,嗯,便是
一直坐在泥地上的那青臉皮,陰陽眼的道士與另一個猴形白面孔的道人,青臉皮的道上
是「眼前報」靜空,猴面道人乃「白猴」靜明!
凌虛道人一指早已氣得混身發抖的賈宗成,冷凜的道:
「將他拿下!」
靜明與靜空二人互視一眼,大步向前,分左右來在賈宗成身邊站定,靜明臉上那稜
角突出的五官毫無表情,他冷冷的道:
「對不住了,賈師叔。」
唇角猛一抽搐,賈宗成突然大喉道:
「我犯了什麼律條?」
微微仰臉,凌澄道人寒森森的道:
「回到『節律壇』之後,你自然便會知道犯了什麼律條!」
咬著牙,賈宗成恨極大叫道:
「這是冤屈,這是專橫!」
斷叱一聲,凌澄道人喝道:
「拿下!」
靜明靜空兩人正待動手。突然一聲清雅又嚴肅的道號宣揚,道:
「無量壽佛。」
於是,這兩位在「青城派」七代弟子中素以膘悍勇猛告稱的道士也不禁立即縮手了,
他們聽得出,高宣道號的人,不是別人,正乃當今執武林牛耳,在道家一流中為首等的
「武當派」大掌門「非烈子」凡慈!
銀髯飄拂,意態肅穆的凡慈道人這時緩緩走上前來,他面對凌澄,單掌當胸問訊,
道:
「凌澄道友……」
凌澄道人心知不對,但表面上卻只好勉強笑應,道:
「可是掌門道兄有所賜示?」
凡慈深沉的一笑,道:
「老道與道友雖說是同屬道家一脈,共奉三清道祖,但也各有源流淵承,貴派中事,
老道無權,亦雅不願過問,只是,看在同屬道流,老道卻有幾句肺腑之言,不能不說。」
乾澀的一笑,凌澄道人道:
「道兄言重了,道兄有何見示,何妨明告?」
低吁一聲,凡慈道:
「凌澄道友,道友方才諭令拘押賈施主之舉,恐怕有不妥之處。」
強笑著,凌澄道:
「道兄,貧道卻看不出何處不妥?」
嚴正的,凡慈道:
「便正如賈施主所說,他犯何罪?」
深深吸了口氣,凌澄生硬的道;
「道兄,賈宗成身列本派門牆,卻反助政人作不實之證言,更當面侮辱貧道,頂撞
諸位師兄,就此數端,已足夠罪證確鑿了!」
搖搖頭,凡慈道:
「不然。」
凌澄道人臉色陰沉的道:
「敢問道兄,何以不然?」
凡慈徐緩的道:
「紫千豪歷舉事實,反駁道友你先前所加諸於他的各項指控,而更由貴派身份地位
俱尊之六代弟子賈宗成親口證實紫千豪所言不虛,由此可見,紫千豪雖然淪落草莽,卻
仍是一位仁恕寬厚的江湖奇人,反過來說,道友你的一番指責其中只怕就有曲解混淆之
處了,賈宗成在貴派的淵源輩位,是可列入中堅骨幹,且他之為人,老道素知磊落坦蕩,
無論從那一方面看,他也斷乎不會背叛師門淵承;自甘負上欺師忘祖的莫大罪名,他既
無背叛師門之可能,便足證他站在遵義立場說公平活,老道試問,一個憑良心,說真話
的人,除了他的義行可嘉之外,還有什麼罪過呢?」
眼皮子一陣急跳,臉孔漲紅,凌澄道人氣響很的道:
「但……但道兄,誰能證實他是說的真話?」
微微一笑,凡慈道:
「老道便能。」
勃然大怒,凌澄提高了聲音,道:
「如何證實?」
凡慈平靜的道:
「方纔老道業已說過了,賈宗成所言必真,因為,他沒有作假證的理由,如果他作
假證,對他有何好處?而他自己知道,若說了真活必將招至同門的不滿,但他卻說了,
在這種情形之下,除了賈宗成有一腔道義才能激發他的良知之外,還有什麼力量來使他
如此甘冒大不諱?所以,他說的定乃真言!」、
用力搖頭,凌澄道:
「即使如此,道兄,貧道也不能收回成命!」
凡慈怔了一下,道:
「為什麼?」
凌澄恨恨的道:
「賈宗成頂撞貧道及他諸位師兄,若不加以制裁,此風一開,青城何以律眾?」
凡慈的紅潤面容業已失去了笑顏,他凝重的道:
「依老道看來,他只是申辯,卻非頂撞,難道說,一個人受了冤屈,連申辯全不准
麼?況且,方才道友你反令師弟等的態度亦過於激烈衝動了些,道友,凡事都莫僅憑自
家觀點來做衡量,多少也要替對方想上一想,否則,就未免稍撤武斷了!」
冷冷的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凌澄道人凜烈的道:
「道長之意,也是說貧道專橫了?」
凡慈神色一沉,威嚴的道:
「如若道友忠言逆耳,老道便只好如此認為!」
狂笑一聲,凌澄厲色道:
「凡慈,你以為武當一脈是武林中名門大派,又是本教首尊,便可以頤使意指,不
可一世了?便可以觀天下百家如無物了?恐怕事情並如此,至少,青城派便沒有這個涵
養,本派家務事自由本派全權處理。任何人不能。也無權干預,對你來說,也是一樣!」
凡慈寒瑟的道:
「是這麼說嗎?道友。」
用力點頭,凌澄蠻橫的道:
「正是!」
急匆匆的,「北刀」谷百恕再也忍不住搶了上來,他十分難堪的道:
「二位掌門二位道長,唉,這是何苦,這又是何苦?且不說當著二位派下一干弟子
之前,便是孤竹幫的對頭也還在那裡呢,叫人家看咱們笑話不是太說不過去了麼?將來
傳出去我們又怎生下台哪?」
凡慈道人冷冰冰的一笑,道:
「谷施主,老道與你,可謂多年方外至好,想你也明白武當一脈的傳統流風,本派
素嫌殺率,重仁恕,主恬淡,忌利慾,高覺慈,厭橫暴,便是此次前來,也是看在施主
你及凌澄道友的多番邀請之下,但可恥的是老道亦黨中了邪言之惑,誤信片面之詞,幾
乎便鑄成大錯,好在及時查覺,懸崖勒馬,尚猶末晚,否則,怕不為天下人指責,三教
同道所非難?」
銀髯無風自拂,這位武當派的大掌門又語聲鏗鏘的道:
「出家之人,首戒七情六慾,道家一流,更宜慈悲寬和,有出世超俗之風,老道愚
魯,自知跟大空之境尚遠,但,可悲的是,卻覺有同教道友比請老道更為不及者!」
他一側臉,目光炯托的注視紫千豪,穩重的道;
「紫施主,青城派『玄雲三子』果是至你處善言勸說進諫麼?」
紫千豪冷靜的道:
「不,他們是合同「黑流隊』及『銀壩子』的大批江湖流寇進襲本山,濫施殺虐,
瘋狂傷人,而本幫與『玄雲三子」往昔更無恩怨,他們三人之所以與那干西陲敗類一氣
攻擊本幫,乃因為他們和『銀壩子』的首領『白眼婆』莫玉之兄莫奇有著極深交情,受
其重托之故,『玄雲三子』以方外之人卻屢犯殺戒,更與江湖黑道匪賊來往密切他青城
派非但不問不聞,反過來竟將所有不是推到我們頭上,老實說,在今天之前,我本人根
本未曾與他三人見過面,借問道長.他們又何向我進諫言?勸為善呢?」
一聲大吼,「大真子」凌虛厲叫道:
「胡說八道,一片謊言,山人等明明在干戈之前曾經一再向你勸說……」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
「祁老六!」
高聲答應,祁老六搶向前來,紫千豪緩緩的道:
「老六,告訴道長,你的右眼如何失去的?」
祁老六面色鐵青,獨目的光芒如蛇,他一把扯下右眼的皮罩,怒睜著那只黑窟窿似
的,眼眶裡外血痕殷然肉蚯恐怖的瞎了的眼睛,充滿怨毒之色的凝視大真子,咬著牙,
他血漓漓的道:
「凌虛老道,這隻眼睛你還認得,是你的劍尖挑出來的哪!」
「大真子」凌虛睹狀之下,不由有點觸目心驚,他微退一步,強自鎮定道:
「胡說……貧道何時傷過你?」
祁老六仰天狂笑,激烈的指著對方:
「凌虛老道啊,你的好『青靈劍法』,作廢掉老子只眼,但你呢?只怕沒佔著什麼
便宜吧?老子照樣給你砸斷三根肋骨!」
冷嗤一聲,「大真子」凌虛道人不屑的脫口說道:
「做你的夢!貧道見時被你砸斷三根肋骨了?只是劃破一點腿肉面已,你那幾手還
差得遠……」
猛然凌虛一下子噎住了口,他這才體會到上了祁老六的當,是的,祁老六故意誇大
言詞,激起他的好強好勝心,但他這一自認,不就等於承托出自己果真動過手,果真刺
瞎對方一隻眼睛了?如此一來,方纔的推倭否認,豈非自打嘴巴?自己招供出欺騙行為
來了?
剎那間,凌虛道人的這股子窩囊尷尬可就不用提啦,他愣在那裡,老臉上是一陣紅,
一陣白,欲說無聲,欲辯無力,甚至,連一抹掩飾的笑意也生澀到裝扮不出了……
祁老六冷酷又惡毒的用一隻獨眼瞪著他,祁老六並沒有因為他的計謀得逞而流露出
絲毫自得之色,相反的,那張瘦稜稜的面孔上更加布上一層嚴霜般的寒森與肅然了。
平靜的,紫千豪道:
「凡慈道長,凌虛道士方纔的話道長定已聽到,這種不打自招的供述,相信比任何
辯論爭執都要來得確實了當!」
頓了頓,他又道:
「道長,先前青城掌門凌澄道長已經說過,他青城『玄雲三子『乃是到傲節山去勸
諫,而『玄雲三子」是用什麼方法勸諫我們呢?就以他們的利劍挑瞎我們的弟兄眼睛做
手段麼?這種所得『勸諫』,亦未免過分暴虐,未免太也殘酷不仁了,只怕沒有多少白
癡會甘心接受吧?」
深長的歎息一聲,凡慈道人道:
「紫施主,不用再說了,這一切老道全看得清楚,唉,想不到憑老道幾十年的人生,
閱歷,猶險受巧言曚蔽,做出善惡不分,忠奸不辨的愚事來,天幸祖有靈,默估寸心不
昧,才能及時察覺正邪,分明曲直,才不為武當失顏,為天下蒼生留笑柄,想來委實令
老道慚愧不安……」
紫千豪尊敬的道:
「道長無庸自責,好在事情業已分斷,是非亦已明判,這亦乃道長宅心仁厚,處論
公充之實,若非道長嚴正不偏,一心堂堂,本幫上下必遭伐害不說,這不白之冤便越加
難以洗刷了……」
單掌當胸,凡慈道人稽首道:
「真像既已大白,紫施主,老道亦無庸留下盤桓了,且從此別,施主他日若赴中土,
武當山上,老道恭候施主蔽臨小游,本山上下十二道觀,亦定將為施主大開宮門……」
連忙躬身,紫千豪道:
「道長知遇之恩,紫千豪永不忘懷,假以時日,定將專程前往中土,親謁寶山聆聽
道長教誨!」
慈祥的一笑,凡慈轉過身來,朝谷百恕道;
「谷施主,今日之事,前因後果你也全看了個明白,聽了個清楚,老道忝為武當掌
門。對這件事委實無法避命而行,非不能也,是不為也,老道如果與青城諸道友同樣皂
白不分,曲直不論的用武力處聽此事,則日後武當一脈只怕就難以面對天下人,亦更無
顏謁祖師於百年後了!」
又急又燥又窘的谷百恕將一張焦黃臉孔都漲成了朱赤色了,他連連搓手,惶惶不寧
的道:
「道長,唉,道長,這又是何苦?你們這一走,不是就憑自削弱了我方威風,增加
孤竹幫的氣焰了麼?道長什麼事全好商量哪,你老就平平心,息息息。委屈這一遭,成
麼?」
微微笑了,凡慈道:
「谷施主,你我相交已有二十餘載了,這二十年的歲月非常漫長,老道為人如何,
谷施主你多少也明白大端,因而你也該知道今日老道之退身,並非是因先前與凌澄道友
之間發生的不快所使然,完全是為了此事內涵根本曲不在彼之故,人家孤竹幫並無不該
不是之處,你又叫老道如何插手懲治人家?谷施主,真理公義,較之個人意氣更為重
要。」
谷百恕急切的道:
「但,但道長也要給我幾分面子呀!」
搖搖頭,凡慈和緩的道;
「你錯了,谷施主,這不是面子問題,這是一個道理是非問題,谷施主,你我交好
是事實,但卻不可因我們的交情便忽視了正義的存在,譬如說,施主依邀約老道同去做
一件邪惡之事,便算施主你與老道和誼敦厚,老道亦不敢遵命,而且,若施主你硬拖老
道下水,陷老道於不義之中,在施主來說,只怕於心不安,而老道更將萬劫不復了!」
臉上是黃中透青,谷百恕強道:
「這件事,道長,不見得是件不義之事吧……」
溫和的笑了,凡慈道:
「誣良為奸,歪曲道義成邪惡,用武力去對付一批行俠樂施的血性江湖男兒,谷施
主,這若不叫不義之事,什麼才叫呢?」
一時窒著著吶響答不上話來,谷百恕又是難堪,又是氣憤,又是急燥,又是無措的
僵在那裡,兩隻手都沒了個放處!
於是,凡慈又向寒著臉站在一邊的凌澄道人稽首道:
「道友今日此舉,老道不敢苟同,無力兼善,只好獨善,老道卻有數言奉勸道友:
其一,孤竹幫各位施主,並非十惡不赦之徒,更非暴虐強橫的盜匪,他們所行所為,僅
乃俠士風範,道友不宜再動干戈;其二,貴派弟子賈宗成本性忠誠,心地坦直,有正義
感,亦不宜強加以罪,使其蒙冤莫辯;老道言盡於此,取捨之間,便由道友斟酌了。」
重重一哼,凌澄傲慢的道:
「貧道心裡有數,道兄且請自便!」
一聲「無量壽佛」,凡慈道長不再多言,他頷首座下四聖,灰抱飄揚中,五位武當
羽上頭也不回的出場自去了!
場中,有一陣但冷又緊張的寂靜,但這寂靜卻只有片刻,片刻之後,凌澄道人已重
重的「呸」了一聲,憤怒的道:
「走了好,走了好,武當的人只不過是虛有其名而已,他們這種臨陣退縮,畏首畏
尾的作風,除了說明他們的懦弱糊塗,就只更流路出他們親有助實發為榮的慣性,可恥
可卑!」
谷百恕強笑一聲,道:
「凡慈連我也教訓了一頓呢……」
大袖猛揮,凌澄激動的道:
「簡直是敵我不分,落井下石!」
細眼眨動,谷百恕低促的道:
「小聲點,掌門,不要叫對方看了笑話去!」
凌澄強忍憤怒,卻仍然悻悻的道:
「凡慈老道這樣做算是什麼?等於刮我們的臉,抽我們的腿,真正豈有此理,虧他
還滿口的仁義道德,說得天花亂墜,他在說著,山人業已越聽起恨,連答腔全不願答
了!」
呼了口氣,谷百恕道:
「不提也罷,今天我們兩個算是全叫他碰了一鼻子發,唉,早先就不該邀他相助的,
他那種人……」
凌澄不悅的道:
「百恕,這能怪你,仰是責我?」
搖搖手,谷百恕低聲道:
「算了,如今要怎麼辦?凡慈與他的人一走。我們的力量,可就打了一個大折扣
了!」
雙目怒睜,凌澄氣湧如山:
「決計不能便宜那群孤竹賊匪!」
用黃細的手指一摸唇上稀疏的鬍鬚,谷百恕苦笑道:
「我沒意見,反正一切隨你了,掌門!」
忽然,他又靠近了一步,又壓低一了嗓門;
「賈宗成的這檔子事,你待如何處置?」
一咬牙,凌澄恨聲道:
「先押下去再說!」
谷百恕眼珠子一轉,「嗯」了一聲,道;
「不妥!」
又火了,凌澄道:
「怎的不妥?」
湊近了點,谷百恕悄聲道:
「凡慈與他武當的人一走,我們的力量業已大力削弱,賈宗成又是我們這邊的硬底
子,如果你再押下他,等於更減低了我們的實力,這豈不是自找麻煩?須知孤竹幫那些
人不是好對付的,我們又怎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己抽自己的腿?如今來說,我們已經
夠沉重的了!」
勉強忍住了心中氣,凌澄道人冷冷的道:
「依你之意,是……」
輕咳一聲,谷百恕的目光朝對面嚴陣以待的孤竹群豪們溜了一陣,又低又急的道:
「你過去向賈宗成說幾句比較緩和點的話,令他暫時將心中不平之氣壓一壓;然後
再下令放了他,讓他參與行動——」
凌澄不快的道;
「這不是出爾反爾,空具言諭了麼?未免影響貧道威信!」
谷百恕急道:
「我的道爺,這是什麼節骨眼了,還在你的威信上斤斤計較?你就忍忍氣,讓一步
結啦,如今用人正切之際,那還有過多講求的?我們自削力量已是夠傻的了,一個弄不
巧逼反了賈宗成,這才更叫不上算呢,若是事情演變到那個地步,掌門,恐怕你就更沒
有威信啦!」
遲疑了好一會,凌遇道人終於十分勉強的道:
「好吧,便照你的意思做!」
谷百恕忙道:
「快去吧,錯不了的!」
皺給雙眉,凌澄道人一跺腳道:
「好難為貧道!」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00:19
二十七、刀劍會 搏命巾揚
向前走了幾步,凌澄道人一揮手道:
「靜明、靜空,你兩個且先退下!」
一直左右峙立在賈宗成身旁的「白猿」靜明、「眼前報」靜空,聞言之下立即移步
走開,賈宗成微拂衣袖,沉著臉一言不發。
見到賈宗成那憤恨難消的模樣,凌澄道人也不覺有氣,但是,正如谷直恕所說,這
是什麼節骨眼了?便是有氣,這位青城派的大掌門也只好忍下啦,他走到賈宗成身邊,
盡量將語聲放得平和:
「師弟,呢,方纔的這件事,可能……可能有了點誤會,但是,你的態度也未免過
於衝動了些,也罷,是是非非,如今且不去談,好歹我們總是同一門牆的手足,任什麼
結,能解開也就解開算了,回山之後,貧道會盡力為你開脫,大敵當前,我們不宜再鬧
意見……」
賈宗成硬板板的道:
「大師兄,我並沒有錯!」
凌澄道人壓著性子道:
「現在不談這些,一切等回山再說……」
賈宗成固執的道:
「是非只有一個,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做對了,便不用在這上面反覆爭論,做錯
了,自得接受懲處,就這麼簡單,我何須大師兄代為開脫?曲直之間,完全由我自行承
擔!」
勃然大怒,凌澄道人氣沖沖的道:
「你這是得寸進尺了,賈宗成,我業已向你做了讓步,你卻還想怎的?莫不成騎到
我這掌門頭上來?」
咬著牙,賈宗成道:
「我只求一個公道,一個清白!」
凌澄道人咆哮道:
「什麼公道?什麼清白?給你台階你尚不下,難道你還要我當著眾人之前承認我是
混賬?」
冷冷的,賈宗成道:
「並無此意,我只要大師兄聲明我賈宗成並未觸犯本派律法,更非數典忘祖,背叛
師門之人,洗刷掉我的污瑕即已夠了!」
大吼一聲,凌澄道人目瞪如鈴:
「好個狂妄的東西,你你你……你這是在叫我打自己嘴巴,是在公然毀棄我的威
信!」
賈宗成抗聲道:
「不,我只是收回我的聲譽罷了!」
後角抽動,雙眉豎剔,凌澄道人大叫:
「賈宗成,你真要反?」
一揚頭,賈宗成倔強的道:
「用不著給我扣帽子,大師兄,我沒有對不起師門的地方,我僅要求你澄清我受到
沾污的名譽!」
怒「呸」一聲,凌澄道人狂吼:
「你還有局的個名譽!」
一側,「北刀」谷百恕慌忙上前,一把拉開賈宗成,又急又氣的道:
「你你……唉,賈老弟,你不是太也固執了麼?這些家務事留著回去再商談不好?
卻偏生在大庭廣眾,敵我聚集的場會翻開來炒?也不相貽笑大方?你的掌門師兄方才業
已表示讓步了,老弟,你亦不用過於認真,自己人有什麼事不能解決的?同心合力應付
強敵才是正經呀!」
賈宗成雙目炯亮,滿臉凜烈剛正之色,他宏聲道:
「谷大哥,並不是兄弟我故意找碴生非,更不是兄弟我有心在這種關頭難為同門,
我只要求一個公道;方才掌門大師兄所說的話你們也全聽到了,他指責兄弟『大膽狂妄』
『滅絕天良』逆跡已露,更口口聲聲,一句一個叛逆,一句一個畜生,谷大哥,我賈宗
成今年四十五,自十八歲名列青城門牆,屈指數來,已有近三十餘年的歲月,在這三十
年中,承蒙祖師慈悲,日沐青城恩典,一心為青城,全力為青城,三十年來,何嘗有絲
毫愧對師門之處?我賈宗成如今家業俱就,名揚全川,更為青城派眼前最高輩份之弟子,
我若錯了,仍自甘受掌門制裁,但是,我若不錯,卻為何自受這等侮辱、冤屈、斥責,
以及誹謗?我不信服,所以我要掌門大師兄明斷是非,替我伸冤!」
發捎上指,氣湧如山,凌澄道人大吼;
「賈宗成,你這孽障——」
谷百恕又急忙將凌澄道人勸開,邊連連跺腳:
「老天,我的道爺,不好看啊,這算那門子把戲呢?一被未平,一波又起,大家都
不能委屈一下麼?眼看著場面就不可收拾了啦……」
好不容易勸開凌澄道人,谷百忽又急急回來自賈宗成解說:
「賈老弟,你就暫時忍一忍,讓一讓,不要一個勁猛往牛角尖裡鑽,行麼?等回山
去,老哥我,負責管你擔待澄清這一切誤會,包管你的聲譽淨靜無暇,清白一如往
昔……」
賈宗成咬著下唇,雙手互搓,頰肉在不住顫動,好一陣子,他終於異常不甘的點子
點頭,沙啞的道:
「好吧……」
大大吁了口氣,谷百恕用衣袖抹去額上汗水,苦笑道:
「老弟,你總算賞臉了,這也是你探明道理之處,不錯,如今最大的問題不是你這
檔事,孤竹幫的大批人馬還等在那裡準備鬆散我們呢……」
賈宗成低喝一聲,道:
「這件麻煩……唉,我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紫千豪與我相交不惡,那熊無權也和
我十分友善……」
輕輕拍了拍賈宗成寬厚的肩頭,谷百恕正色道:
「各為本派,老弟,在門場師恩的大前提下,私人情誼便也說不上了,這一點你務
須搞清楚!」
「好難人……」
谷百恕不再多說,轉身向那邊站著的凌澄道人微一點頭,於是,凌澄道人踏前一步,
面向對立的紫千豪道:
「時辰到了,紫千豪,你的險詐手段也施展得淋漓盡致啦,總算如你的願了,如今,
你還有什麼可期盼的麼?」
業已看足了戲,紫千豪不由平靜調一笑,道:
「道長,對一件事情的是非曲直,在取捨之間,智者自將有所抉擇,而結果你已經
目睹,這是人心的背向,又怎能誣指是險詐手段?」
暴叱如雷,凌澄道人叫道:
「利口小子,你懂得什麼叫『人心背向』?滿口桐柴,貧道立即便要你明白你們這
群賊匪盜寇的報應!」
紫千豪淡然道:
「同樣的,我們也要叫貴派知道縱容門人,恣意行兇為惡的後果!」
凌澄道人狂笑一聲,吼道:
「很好,紫千豪,你就劃出道來!」
這時——
「北刀」谷百恕緩步向前,他瞅著紫千豪,慢吞吞的道:
「姓紫的,你狂得離譜了!」
紫千豪夷然不懼的回視「北刀」,徐徐的道:
「谷百恕,這句話你似乎應該向青城派的人去說才對,『玄雲三子』合同『銀壩子』
的人馬,不問情由首先向本幫啟釁,又傷了本幫祁大頭領一隻右眼,殘害了本幫數十兒
郎,這還不說,青城派的掌權者非但不自加檢點,約束門人,更竟揚言要本幫交出祁大
頭領,縛赴青城山受罰賂罪,否則即將對本幫大施報復!你說說看,是他們狂呢,抑是
我們狂?是他們離了譜還是我們離了譜?谷百恕,你也是江湖中人,非但江湖中人,更
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名人,而立身江湖,首重骨氣,如果我們被人迫害凌辱至此,吃了
虧,受了氣,猶再跪下來向對方叩頭認罪,縛獻自己的弟兄,則我們還算是什麼?還有
一點做人的最低尊嚴麼?恐怕不僅我們這群『草寇』無法緘默,就是換谷百恕你也一樣
沒有這麼深沉浩蕩的修養吧?」
窒了一窒,谷百恕竟然無言可對!他在惱羞之下,頓時大吼道:
「紫千豪,你的利嘴利舌並不能說服我,我也不管誰是誰非,我只知道你們混賬!」
紫千豪冷冷的道:
「你在強詞奪理了,谷百恕!」
「呸」一聲,谷百恕厲烈的道:
「刀劍之下,紫千豪,你才懂得什麼叫『理』!」
生硬的,紫千豪道:
「谷百恕,相信我們全想一試!
陰淒淒的一笑,谷百恕道:
「『南劍北刀』;江湖齊名,各在南北稱霸,前些日子,『南劍』關心玉栽在你紫
千豪的手中,我谷某人業已頗為不平,早欲尋你掂掂份量,如今天賜良機,我正可籍了
夙願了!」
紫千豪大馬金刀的道:
「谷百恕,只怕你將覺得這時機並不良好,而你的夙願也並不容易得償呢!」
谷百恕順手自後腰帶上抽出他那柄神鬼皆驚的熟牛皮刀鞘的牛角柄刀,這把刀,是
砍刀的格形,寬沉厚重,背豐刃薄,他在手上掂了掂,冷森森的道:
「這要比劃過才知道,是麼?」
雙目清冷如冰,紫千豪左手銀光閃爍的『四眩劍』微微斜舉,安祥又鎮定的道:
「當然!」
後面,「金手煞」熊無極踏前一步,拉開嗓門:
「幫主,和青城的牛鼻子們沒啥規矩好講,我們就豁開來幹他個混江倒海吧?」
紫千豪穩重的道:
「一切按照原訂計劃進行,小心應付!」
一搓手,熊無極大笑:
「放心,他們八成是要栽了!」
谷百恕大怒道:
「熊無極,你身為『俠義道』人物,根源出自白道,卻與這些綠林盜賊混雜一起,
更竟助紂為虐,倒行逆施,你也不怕白道同輩的聲討麼?」
嘿嘿怪笑,熊無極道:
「我怕他們鳥的個聲討,什麼叫白道?什麼稱黑道?谷百漱,這並不是嘴巴喊,就
算數的,要你個人的行為表現作準,你閣下與青城派的這批老鼻子不錯是掛著『俠義』
招牌,但你們的作風卻令人不敢恭維,比起孤竹幫來,老實說,你們才更像黑道人物呢,
連心都黑了!」
谷百恕大吼:
「你簡直滿口胡言!」
熊無極呲呲牙,道:
「姓谷的,你更不正經!」
在一聲冷厲的怒叱之後,凌澄道人宏亮的道:
「百恕,與這等卑鄙齷齪之人,尚有何話可說?」
熊無極狠盯著凌澄道人,陰沉沉的道:
「我卑鄙齷齪,你這老牛鼻子也高明不到那裡去,說穿了,不過只是個掛羊頭賣狗
肉的術士罷了!」
裂帛般狂關,凌澄道人堅眉嗔目的叫:
「罵得好,熊無極,山人就看看你能奈我這掛羊頭賣狗肉的術士何!」
熊無極冷凜的道:
「老子根本不含糊你!」
凌澄道人退後一步,昂烈的道:
「青城弟子,本派聲威便在此一戰,無能以忍求和,只有以殺止殺!」
大喊一聲,熊無極叫道;
「歪曲事實,混淆黑白,可恥亦復可笑!」
「笑」字剛才在空氣中進跳,斜刺裡,一抹青濤濤的寒光已「削」的一聲斬向熊無
極的咽喉!
這溜寒光來勢之快,確是出人意外,更甚者,當耳朵裡聽到那刀刃破空的尖銳聲時,
刃口已將沾上肌膚了!
閃電般狂翻,熊無極怪叫:
「雜碎!」
叫聲中,也不知在什麼時候他的「金犀皮」手套業已戴上了手,大旋風似的倒轉而
回,這位「金手煞」的雙掌已裂碑碎玉也似挾著萬鈞之力撲向那襲擊者——「北刀」谷
百恕!
傲然冷笑,谷百恕單足足尖柱地,微微一幌,整個身軀已滴溜溜的側旋出去五步,
他右手的雪亮砍刀斜向下指,以不變應萬變的等待熊無極第二次的攻擊!
熊無極一雙青虛虛放眼睛已經泛了紅,他暴吼一聲,右掌劈天,左掌拍地,在一片
呼轟勁氣捲掃中,上揚下壓的掌勢立即匯聚向一個焦點——谷百恕而去!
是的,這是熊無極的拿手功夫「金手三絞式」的開山式——天地魂!
長笑如龍吟,谷百恕左手帶起一度半弧,右手刀卻猛的抖出圈圈光影,光影套著光
影,而光影中隱響風雷之聲,猝然間與熊無極揮來的掌力相觸,在一串「波」「波」震
蕩裡,業已將熊無極的勁道消彌於無形!
高手相搏,只要一招,即可判明強弱之勢,方才熊無極與谷百恕交手的這個回合,
已經證明了谷百恕功力之渾厚,比之熊無極確要更上一層樓!
但是,熊無極卻根本不管這一套,他大喝似霹靂,緊接著另一手「大漩渦」猛力展
出!
於是,在他的雙臂急速的拋舞的大圓弧中,一輪輪的掌勁澎湃怒旋猛翻,呼轟著四
散激盪,力道之狂烈凶悍,果然有如大海裡混轉騰撒的巨大漩渦,而這一圈圈的漩渦又
是交互相連的,衝撞不息的,宛如能將整個大地吞噬了!
谷百恕的刀身突然幻閃出一溜溜,一股股的靈色冷電,這些冷電吞吐伸縮,快若流
光,更似一道道的長虹飛舞,它們以駭人的速度蓬射輝耀著投入熊無極的浩滔勁氣裡,
每一溜寒電的飛投,便馬上將熊無極的漩渦力道破毀一圈,眨眼之間,熊無極又已退出
三步。
這時——
紫千豪冷冷一笑,道:
「不錯,谷百恕,你這把『黑角刀『的確稱得起是把名刀!」
刀光立即匹練也似的還攻熊無極,在眩目的青電交織裡,谷百恕怪笑道:
「有興趣試試麼?」
熊無極挪展如龍騰蛇竄,翻飛穿走,一面揮掌格拒,一邊咆哮道:
「且莫得意,姓谷的,老子一樣能交待了你!」
谷百恕的「黑角刀」,呼嘯著幻成一片波浪,一層接著一層的斬去,他陰陽怪氣的
道:
「你再回去練上十年才能說這種話,老熊!」
熊無極的雙臂飛揚,橫劈斜撞,上砸下掃,卻是毫不氣餒,他「呸」了一聲,尖吼
道:
「吹你娘的邪牛皮啊,你!」
驀然間,有如銀芒來自九霄,一泓秋水也似的晶瑩光輝電掣般敲上了谷百恕的刀身,
在「嗡」的一陣長顫裡,谷百恕右臂倏麻,他暴吼著一個旋身轉了出去:
「咯喀」一咬牙,熊無極叫道:
「幫主,這廝由我來拼——」
出手截下谷百恕,紫千豪淡淡的道:
「依計而行,無極,我們的計劃上並非由你對付谷百恕!」
楞了楞,熊無極恨恨的道;
「好吧,希望你別刮了他,留他一口氣給我洩洩火!」
紫千豪一笑道:
「你很可能如願的,無極!」
陰惻測的笑了,谷百恕道;
「紫千豪,你以為你的劍勝得了我的刀!」
由衷的點頭,紫千豪道:
「我認為勝得了,而且,多少年以前我已經這樣以為了,這不算是一件什麼奇怪的
事!」
回過頭,谷百恕對凌澄道人獰笑道:
「掌門,你聽見這小子的夢話啦……?」
驀然,他是不會等待凌澄道人說什麼的,就在他那個「啦」字尚在舌尖上跳躍的一
剎,「黑角刀」的青光業已暴反旋斬,猛砍紫千豪!
身經百戰的紫千豪熟悉鬥場中的每一種搏戰手段以及花巧,谷百恕回頭對凌蹬道人
說話,他已經料到對方可能施展的這一手「回手刀」,果然,谷百恕是施展了。
不過,谷百恕這一手「回手刀」,卻和一般的使刀者大大不同了,他動作快,刀勢
猛,路數奇,並且隱含變化,毫不只是單純的一記「回手刀」而且,紫千豪卓立不動,
刀刃的銳風撲臉,他才手腕飛翻,銀芒狡揚,「任骼」一聲撞擊,火花四濺裡,谷百恕
的「黑角刀」突然向上蕩起,但是,在落起的瞬息,又劃過一度小小的弧線,決不可言
的暴刺紫千豪小腹!
仍然沒有移動,紫千豪的「四眩劍」凌空飛插敵人眉心,左手很鞘卻奮力下磕,
「噹」聲震響,他的劍鞘已將敵人的「黑角刀」再次震出,而「四眩劍」的劍光在彈閃
之間,稍差一點的把谷百恕退出兩步!
谷百恕一張焦黃的瘦險業已變了色,他憤怒的瞪著紫千豪,又是怨毒,又是痛恨的
道;
「你以為你佔了便宜?」
紫千豪平靜的道;
「至少沒有吃虧,是麼?」
乾枯的額頭上幾條青筋蚯蚓似的浮漲起來,這位有「天下第一刀」之稱的谷百恕不
由咬著牙道:
「不用俏皮,更無須得意。紫千豪,結果還遠著呢,你要記得,最後笑的人才叫真
笑!」
微微頷首,紫千豪道:
「不錯,最後笑的人才是真笑!』
一旁,凌澄道人鐵青著臉道:
「百恕,將姓紫的交給貧道吧!」
谷百恕雙目如火般用力搖頭,厲然的道:
「不,今天我非和他持個生死存亡不可,不到我們之中有一個斷了氣,決不歇手罷
休!」
紫千豪語聲如冰:
「很好,難得我們這是同一個想法!」
「叫你狂!」
驀的暴叱,谷百恕的「黑角刀」帶起漫天光影,有如雲彩間隙裡剪碎了的陽光,偌
大一蓬罩向紫千豪!
他這一出手,紫千豪即已明白對方業已拿出壓箱底的本事來了,這一招,乃是谷百
恕名震天下的「九王刀法」起手式——「王見千里」!
『四眩劍「一向迎上,紫千豪抖手間便運展出他的成名劍術「輪迴十八式』的頭三
式應敵!
谷百恕悶不吭聲,猝然滾身側進,刀如流光,飛竄橫閃,像煞一條週身散發著冷電
青光的怪魚!
以極小的幅度,卻快不可言的扭動閃挪著,紫千豪一面施展出他的「微波術」,
「四眩到」卻狂風暴雨般捲向了對方!
這時,凌澄道人一揮抱柏,眨眼間他手上已多出一柄尺半長短,玉骨柄,銀絲絞扭
成線的排塵來,冷峻的,他道:
「凌虛、凌幻、凌生,你們三人直取熊無極!」
「玄雲三子」高應一聲,剛才急步走出,熊無極已連連揮手,皮笑肉不笑的道:
「老牛鼻子,你狠著哪,這總以三圈一,討老子的便宜,只是,嘿嘿,老子還沒有
這麼壽頭,和你那三個惡師弟白耗力氣!」
說著,他斷喝道:
「苟二哥,咱們還等他娘的熊?」
「青疤毒錐」苟圖昌猛虎似的衝向了「玄雲三子」,他的『牛角錐」劃過空中,閃
起一抹藍光,這位孤竹幫的二當家粗豪大笑:
「這下來了!」
幾乎不分先後,「毒鯊」祁老大,「白辮子」洪超,一個前撐「分水刺」,手揮大
馬刀,另一個也掄起同樣傢伙,銳不可擋的齊向「玄雲三子」撲去!
「玄雲三子」立即各自拔出背措長劍,三劍倏交又分,迎上了孤竹幫的三位首領—
—「大真子」凌虛對上了苟圖昌,「大羅子』凌幻和祁老六擠在一起,『大曇子『凌幻
則與洪超戰了個難分難解!
拍拍手,熊無極笑道:
「凌澄老牛鼻子,角兒全唱了對台戲,怎麼著?你就閒在這裡看光景解悶兒麼?」
凌澄道人瞪視著熊無極,不屑的道:
「要與山人較手,熊無極,你還不夠材料!」
吃吃一笑,熊無極道:
「老實說,老子業已聽厭你這滿口的大話了!」
重重一哼,凌澄道人頭也不回的道:
「賈師弟——」
默立於倒的賈宗成勉強上前一步,悶悶的道:
「賈宗成在!」
凌澄遣人一指熊無極,冷冷的道:
「超渡他!」
嚥了口唾液,賈宗成為難的道:
「這……」
目光冷峻嚴厲的看著賈宗成,凌澄道人大聲道:
「有什麼困難麼?」
拱拱手,賈宗成乾澀的道:
「掌門大師兄,可否另派一件差事給我?熊無極與我早年即已相識,彼此相交頗善,
一旦翻臉動手.似乎……似乎有點於心不安……」
大喝一聲,凌澄道人怒道:
「宗派為上,門牆在先,在整個門派行動裡,那還有個人恩怨可言?你太糊塗!」
賈宗成進退維谷的道:
「掌門大師兄,我只是聲明我的難處,並非……」
不待他說完,凌澄道人已惡狠狠的道:
「臨陣抗令,賈宗成,你知道派律家法是如何處置麼?這一次你還有什麼理由可以
狡辯?」
對面,熊無極大聲道:
「上來吧,老賈,你不動手,凌澄老牛鼻子也一樣不會輕饒你,他只管一意孤行,
那還理得我哥倆的交情!」
猛一跺腳,賈宗成煩悶的道:
「好,我去!」
說著,他倏然側旋,抖手三十九掌攻向熊無極,熊無極大笑一聲,雙臂暴舞,亦以
三十九掌相還,掌影飛掠中,兩人業已戰成一團!
陰森的一笑,凌澄道人開始一步一步的緩緩逼近了紫千豪與谷百恕那邊,同時,他
的玉柄拂塵也微微揚起!
紫千豪與谷百恕之戰已經越來越烈,越來越猛,「四眩劍」和「黑角刀」有如一條
銀龍,一道四練,以驚人的快速糾纏飛舞,以怪異的路數旅騰掠展。以奇妙的方式進退
穿織,劍刃是銀白色的,縱橫上下,漫天鋪芒,刀鋒是青藍色的,盤繞四方,左右揮捲,
誰也不肯讓步,誰也沒有慈悲,一個狠,一個毒,一個凶,一個猛,「魔刃鬼劍」與
「北刀」,整個拚上了!
湊近到隨時可以出手的位置,凌澄道人暫時站住,他陰鷲的笑笑,沉沉的道:
「紫千豪,你今天再沒有往昔那樣的好運氣了!」
劍刃翻飛溜洩中,紫千豪嗤之以鼻:
「凌澄老道,這話你未免說得早了點!」
谷百恕刀如青虹,電劈快斬,他大吼道:
「你還嘴硬!」
側身,移步,掄臂,一抖劍,紫千豪一下子用無數條華利的光尾圈住了谷百恕:
「嘴硬麼?」
霍,刀影重重湧起,谷百恕又疾又快又準的擋過了對方的一百劍,在連串的「叮
檔」,交擊聲中,他怨毒的叫:
「紫千豪,你狂不多時了!」
劍如靈蛇,如流電,如狂跨,紫千豪再度一百一十劍揮出,他冷淒淒的道:
「不要說大話,谷百恕,那是愚蠢的!」
谷百恕氣得幾乎吐血,他拚命抑止欲爆的怒火,凝神屏息,專心一意的傾力與紫千
豪纏戰,一丁點也不敢有所大意了……
凌澄道人在一側觀看了片刻,不由有些焦慮起來,「北刀」谷百恕那一身出類拔粹
的本領,他是深深知道的,而且自心裡也頗為佩服,但是,眼前谷百恕與紫千豪之戰,
情形卻大大的出乎須料,谷百恕非僅沒有佔著上風,而且在進退次拒之間也失去了他往
昔那種凌厲威猛又揮灑自如的氣概了,谷百恕顯得那麼謹慎、穩重、留神、保守,以至
看上去竟有些遲滯艱辛的意味,和他以前對敵時的長江大河船的勇悍流暢,簡直不可同
日而語,好像——好像紫千豪已經與他以極大的壓力,業已將他拘束了一樣。
憂心忡仲的移目,凌澄道人發覺其他兩處的戰況不順利,「大真予」凌虛力搏苟圖
昌,表面上看是難分軒輕,實則凌虛道人已有了招法凌亂的先奏了——他動作急切,閃
娜暴燥,喘息粗濁時時出口大罵,「大羅子」凌幻對付祁老六亦不樂觀,照說凌幻的功
夫確要勝過祁老六一籌,但祁老六一上手就全是拚命豁命的打法,根本只進不退;只沖
不避,手上的傢伙又慎朝凌幻致命的地方招呼,用的都是險式絕活,凌幻沒有祁老六那
股銳氣,較鬥起來,便顯得捉襟見肘,蹩蹩亟亟的了,只有「大曇子」凌生與洪超之戰
還算有點苗頭,凌生已經佔了先機,出手變招隼利異常,洪超的情形看得出來逐漸走下
坡了,只是,他那模樣卻像要排個同歸於盡的架勢;而熊無極和賈宗成的搏殺,雖是劇
烈,一時卻不可能分出強弱來呢……
暗自下了決心,凌澄道人招手叫過那五名七代弟子中的一個瘦長人物,低聲在他耳
邊咕惱了一陣,等那瘦長道士唯唯喏喏的退下了,他才一揮袍袖,沉沉笑著開了口:
「百恕,夜長夢多,宜乎速戰速決!」
谷百恕眉梢見汗,他奮力拚鬥,沙著嗓門遣:
「我——省得!」
突然一轉身,凌澄道人銀冠幌閃中業已加入戰團,他甫一加入,玉柄拂塵即已千絲
萬縷的有如天羅地網般罩向紫千豪:
「貧道也來領教了!」
谷百恕尚不及有所表示,紫千豪的「四眩劍」已奇怪無比的削開了凌澄道人罩下的
拂塵,他一聲狂笑,圍在頸項間的紫紅色的,上繡純黑孤竹圖的「搏命巾」業已抖手扔
出,凌空飄起!
「來吧,大家,起熱鬧!」紫千豪暴烈的叫。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01:11
二十八、魔刃寒 仍是英雄
隨著那一張閃泛著血似的紫紅光華的「搏命巾」飄揚,散立各處的孤竹兒郎們立即
吶喊震天,在藍揚善的指揮下,紛紛猛悍無比的衝向了分坐八條石塊上的青城道士!
於是——
方才受命而目的那個瘦長道人馬上拔出長劍,凌空上指,坐在八條石塊上的八十名
青城道上迅速站起,往中間匆匆移動,眨眼間,他們已布成一個圓陣,八十輛單刀便像
這圓陣的利刺一般,整齊劃一的往外插出!
「二頭陀」藍揚善微微一楞,一楞之後,他拉開嗓門大叫:
「去他的,那條大腿!孩子們,往上衝!」
百名孤竹大漢,馬上奮不顧身的從四周撲了上去,大馬刀揮舞劈斬,一鼓作氣衝向
了青城道士們圍成的圓陣!
忽然間,圓陣開始團團轉動,一面轉動,八十柄鋒利的單刀便閃電似的吞吐伸縮起
來,一眼看去,那個圓陣就好像一個旋轉的大刀球一樣!
孤分兒郎們紛紛揮刀撲擊,卻吃圓陣的八十柄單刀那種緊湊密集又配合巧妙的方法
所一一截磕開去,非但如此,每在圓陣的刀林伸縮閃動問,孤竹人馬便有橫屍濺血者!
「二頭陀」藍揚善見狀之下勃然大怒,他狂吼一聲,暴沖而上,「金鋼杖」翻飛掃
劈,勢如滾雪,當他方才砸倒了三名圓陣中的青城道士,那個瘦長道人業已從圓陣中向
四位同伴身旁飛出攻阻藍揚善!
就在此刻,包圍四周的貝羽突然尖嘯如雷,他嗔目大吼:
「滾斬刀陣!」
百餘名圍在揚子四邊的孤分大漢立即往中圍攏,又驀然個個貼補於地,剎那間,只
見刀隨身滾,人抱刀進,百多條青衣大漢,就像百多隻刀桶一樣滾斬向青城道士們甫成
的圓陣!
金鐵交擊聲震耳欲聾,殺喊入雲,血在進濺,肉在橫飛,只在片刻的時間裡,青城
道士們已有二十多人被活生生斬斷了雙腳,當他們倒在地下翻滾呼號,呻吟哀叫之際,
先前那批由藍揚善指揮的孤竹好漢們業已破陣而入,展開了兇猛的攻殺殲滅!
於是,「滾斬刀陣」立刻停止,抱刀滾過的孤份兒郎們也紛紛躍起,與他們的夥伴
們裡應外合,潮水般追砍青城清道士!
現在,貝羽已被「白猿」靜明、「眼前報」靜空圍上了,但是,貝羽身邊卻有三十
多名手下協助他共同抗拒,其他四名青城派的七代弟子,也正與蜂湧衝來的孤竹所屬們
在做著殊死之鬥!
紫千豪力拚「北刀」谷直恕,「銀羽客」凌澄道人,不消說是異常吃力的;他眼見
整個場子已經展開一片慘烈混戰,心頭目是十分焦慮,但是,任他焦慮,目前卻暫時無
法可想,他的兩個對手,俱乃強極一時的絕頂人物,因此他所遭到的壓力,也是無可比
擬的沉重一而其他各人,亦全陷入苦鬥之中,誰也沒有辦法馬上抽出手來對孤付所屬們
加以協助,固然,「毛和尚」公孫壽的手下們業已攀伏在場子四周前樹蔭中了,但那是
最後的預備武力,也是一支奇兵,不到緊要關頭,實在不易貿然使用,若要解決這種混
亂又險惡的局面,紫千豪知道,恐怕除了大伙豁出去以血肉冒險搏個勝負不論的結果外,
要尋求另條兩全其美的法子,事實上是不大可能,也不大有希望了……
在紫千豪如今的兩個對手上來說,「北刀」谷百恕的藝業比諸凌澄道人是要高上半
籌的,谷百恕在他這柄「黑角刀」上的造詣,確已到達刀法中的至善境界了,這柄刀在
他手上,簡直已成為他身體的一部份,那麼熟練,奇妙,又隨心所欲,好像刀裡流著谷
百恕的血液,有著他的性靈,且又與他的思想在相互呼應一般,千變萬化,難以捉摸,
而「銀羽客」凌澄道人的玉輛拂塵雖然也詭異凌厲,嚴密精湛,和谷百恕的刀上功夫一
比,顯然就差上一截了,但是從現在他們乃以兩人之功合圈紫千豪一個,紫千豪再是強
悍,亦未兔處處受到牽制,有些捉襟見時的尷尬……
那邊,熊無極與賈宗成之爭,其實最最有驚無險,兩個人的拚戰在表面上看來十分
激烈,實際上卻只是虛張聲勢而已,別看他們出手兇猛,招式狠絕,這卻全乃做給人家
看的,他們兩個不是起手重,落手輕,便是故意打偏撞斜,並非真個朝著對方身上招呼,
再不就預先以暗示通知對方閃避,因此打了半天誰也沒傷著一根汗毛,到現在,賈宗成
的「響鈴環」仍然掛在腰間未卸,而熊無極的看家武功「金手三絞式」亦未出手,他們
只是互相比劃著拖延時間而已,但是,他們卻也有一個不得已的苦衷——他們只好像這
樣虛打去,誰也脫不開手去幫助自家人!
在一陣冷靜的思慮之後,紫千豪已然決定必須要用險招求勝了,他不再遲疑,「四
眩劍」長刺短戮,橫飛斜劈,同時振吭厲叫:
「孤竹所屬,以命搏命!」
谷百恕聞聲大喊:
「小心了,他們要死干啦!」
剎那間,紫千豪的「四肢劍」「嗡」然長顫,仿怫頓時幻為一條飛龍,凌空閃眩的
瞬息,又斗然灑成千百光雨,而光雨架著刺目的寒芒蓬射,像是從虛無中來,自一個極
為玄異的角度,「四眩劍」的刃尖竟突的暴刺谷百恕胸膛!
「大魔刃」劍法中的首招——「迢迢長龍」!
谷百恕尖嘯如泣,「黑角刀」又像先前對付熊無極一樣,猝然抖出無數光圈,光圈
相連,風雷聲隱動,猛合急聚;匪截對方的這記絕式!
這一手,乃是谷百恕「九王刀法」中的第七式——「王者之環」!
「噗」「噗」的震盪聲立即串成一片,就在紫千豪正待收身換招的一剎,凌澄道人
的玉柄拂塵已狂風暴雨般抽向了他的頭臉!
「四眩劍」顫動著,每一顫動,也有一圈圈的光弧飛旋四場,於是,一溜溜,一條
條,一團團,一片片的晶瑩豪光交織竄掠,幻有成一片可怕的銀白,在光幕掠閃中,
『四眩劍」猛的幻成千百,暴烈的分向四面八方穿刺——奇妙的卻是在一個時間,一個
動作裡!
紫千豪業已展出了他「大魔刃」的第二招——「重重星月」!
雙方的交觸是迅捷無匹的,凌澄道人以貫足真力的青城諦傳「十二流雲拂」攻擊紫
千豪,然而尚未夠上位置,敵人反襲已到,他憤怒之下陡然收回拂塵狂旋而出,但是,
就在他收回拂塵的眨眼裡,拂塵上的銀絲業已「咳」的一聲被對方劍刃削落了一半!
「畜生!」
凌澄道人羞怒交加的大吼,猛旋拂塵輛,以柄為端,又快又疾的點向紫千豪全身十
二處要穴!
驀的以劍貼身,就這一剎,紫千豪的「四眩劍」竟然魔法似的突然光芒大盛,其明
亮耀燦的程度,凡能逼人視力暈眩,而就像劍光中另有世界,紫千豪的身體便一下子隱
含入內,劍芒迷演中,天爺,就像騰空入雲的銀龍一樣,這股粗約滾桶般的光體業已凌
空而起!
於是,凌澄道人這才真個慌張了,他知道,此乃劍家的至高修為顯示——「身劍合
一」!
迸濺著點點冷芒晶亮,滾桶似的光體發出可怖的「噬」「噬」勁氣,以無可阻擋之
勢暴取凌澄!
當然,凌澄道人明白,在這種環境之下,要想以奔跑來躲避對方催動的劍氣乃是最
為愚蠢不過的——藉著劍身的不可思議的奇快翻滾,以破空轉動而興起的劍氣護體,那
種速度之快,簡直不能言喻,斷斷不是人的兩條腿所能以比技的。因此,他索性挺立不
動,嗔目堅發,咬牙切齒,在那股斗圓的光柱筆直飛來的瞬息,右手的玉柄拂塵團團舞
起,拂塵上的一蓬銀絲帶著強勁的力遭,幻映成一圈又一圈光孤,甚至連空氣也在「嗤」
「嗤」激響——這個時候,凌澄道人的拂塵上的每一根銀絲,全已堅銳到可以當利劍用
了,在凌澄道人布成護身的光孤時,他的左手立即由下往上暴翻,「嗚」的怪嘯,二十
枚鴨蛋大的純鋼嘴珠業已換著兇猛的力道射去!
首先,那十二顆又沉又重又急的純鋼唸珠完全射到凌空而來的光柱之上,只聽得一
陣清脆綿奮的「叮噹「聲音亂成一片,滾桶般的光柱一斜一顫,又再度「呼」的一個盤
旋射來,而那十二顆純鋼唸珠卻已化成了鐵雨碎屑!
幾乎像長虹入海,光柱猛的直投進凌澄道人的光弧中,就在立起的「噹噹」交擊聲
響裡,「北刀」谷百恕突然尖吼一聲,目瞪欲裂,他奮力自左朝右一個滾翻——刀芒
「蓬」的幻成一片青幕,彷彿閃電一樣,他雙手所握的「黑角刀」已由青灩灩的光幕中
凌空飛劈那股劍氣!
「噹——嗆」
「叮、叮、叮……」
「嗷……」
金鐵的撞擊聲,碰擦聲,加雜著人喉哀吐的呻吟,頓時間融為一片,「銀羽客」凌
澄道人的銀絲道冠業已飛成四塊飄落,他額心並排著三條劍痕,大腿洞穿,右手五指全
被削掉,就那麼血淋淋的,肉糊糊的蹌蹌踉踉奔出幾步,又一個旋轉摔倒地下!
劍氣驟凝,紫千豪也左肩灑血,連連退出七八步,他是正在創傷凌澄澄人的一剎,
被谷百怒的一招「九王刀法」中的第八式「王展青顏」斯街,而這把「王展青顏」,幾
乎便是谷百恕最為精湛的絕技了!
谷百恕並沒有受傷,在他的想法中,他這一記「王展青顏」,應該直可將紫千豪斬
為兩段的,但是,他卻失望了,非但失望,他更震驚於當他使出這一把他最為狠絕的把
式時,所遭到的敵人護身到氣之抵抗,竟然險些震裂了他自家虎口!
打鐵趁熱,谷百恕是深知這個道理的,在紫千豪歪斜不穩的後退中,他又已狂風如
電,身形宛似流光船的前掠,前掠中,倏然翻騰,手上的「黑角刀」竟閃電般飛射紫千
豪!
是的,這就是「九王刀法」中到此為止的最後一記了——「王欲飛仙」!
面色蒼白,紫千豪卻挺立如山,他雙目可怕的瞪著,五官微微扭曲,就在他血脈賁
張的一聲厲嘯下,「四眩劍」猝然額揮,於是,奇跡似的,千百道煞光驟起,同一時間,
紫千豪的身影也一下子幻化成了千百條——就像有幾百面銅鏡在映照,一具萬花筒在旋
轉一樣,每一條人影俱皆隱迷在一位劍光之後,層層疊疊,重重圍繞,玄異極了,怪謎
極了,劍芒是出奇的燦麗明亮,而影子卻是模糊混燉的,彷彿劍中的幽靈在跳躍,劍刃
的冤魂在飄舞,交相穿刺,縱橫閃戮,甚至連空氣也在一剎那間被分割成零零碎碎的了!
不錯,紫千豪的「大魔刃」劍法最為登峰造極的一招,也可以說是劍術中的至高至
聖的修為了,「以幻指劍」的劍道境界——「茫茫幻影」!
那種叫聲是令人毛髮驚然的,叫得人連心肝五臟也不由收縮,在漫天的劍氣與刀光
裡,谷百恕的瘦削身體便無法控制的東撞西碰,倏升倏滾,猩赤的鮮血雨也似的灑落,
他終於在一種疲乏的咽噎裡重重跌落塵埃!
紫千豪仍然站在原地,他的腳下,靜靜的躺著谷百恕方才飛擲的「黑角刀」,刀身
閃泛著冷森的光芒,而紫千豪的右頰卻綻開一條直達後角的兩寸長血口子,皮肉翻捲著,
血,正一滴一滴的墜到腳下那柄「黑角刀」的刀刃上,他淒迷著一雙如霧的眼,寂然不
動。
誰也看得出來,好危險!若是那柄刀再低一寸,只怕就會切進紫千豪的頸項中了!
四周,劇烈也拚殺仍在繼續,到了這等節骨眼,欲罷也不能了,那一方住手便注定
那一方要吃虧,誰也無法退讓,自也不甘退讓了。
斜刺裡,忽然一條人影急速飛向紫千豪處掠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01:49
二十九、戰奏捷 英雄氣短
紫千豪連眼皮子也不撩一下,那條人影甫始來近,他右臂倏沉驀翻,劍芒如流星的
曳尾,蓬射飛洩而去!
急叫一聲,那人凌空連連打了五六個空心跟斗翻出,一邊大叫:
「是我呀,幫主,熊無極呀……」
吁了口氣,紫千豪稍稍移動了一下,抱歉的道:
「對不住,我沒看仔細……」
熊無極匆匆奔上,伸手入懷,拿出一隻青翠的琉璃小瓶,他脫下手套,旋開瓶蓋,
用小手指甲自瓶中挑出一撮粉紅色的藥未子,三不管拉過紫千豪便為他彈敷在左頰傷口
上,如此一次又一次的取藥彈敷,一直到那種粉紅色的藥末子已沾滿了那條傷口,熊無
極才罷手收了小瓶。
笑了笑,紫千豪道:
「這是什麼藥?」
熊無極自豪的道:
「叫『合肌散』,任何利器造成的傷口,只要在血未乾透之前抹上,就會極快收回,
而且痊癒之後不留疤痕,這是我精心研製而成的呢,我見你臉上受傷,一時情急。才匆
匆忙忙跑來先為你上了藥再說,否則,等血乾透了再上藥就比較麻煩啦……」
咧開又黑又厚的嘴唇一笑,他接著道:
「老實說,幫主,在你這張又俊又俏的英挺面孔上留下一道疤痕,未免是一件白壁
微暇的憾事!……」
瞪了熊無極一眼,紫千豪尷尬的道:
「你真是口不擇言——」
嘴巴砸了砸,熊無極發出一聲驚歎的長吁,他一伸大拇指:
「幫主,我還沒說,你硬是行哪!」
紫千豪有些乏意道:
「行什麼?」
佩服的看著他,熊無極道:
「以一敵二,而這兩個對手又全是武林中的絕頂人物,『北刀』谷百恕,『銀羽客』
凌澄老道,這,不是簡單的呀,就我來說吧,他們兩人給我一個,我業已吃不了,兜著
走啦!……」
低喟一聲,紫千豪緩緩的道:
「我也受了傷,頰上一刀,左肩一刀,左肩這一刀不輕,大約還傷到骨了——雖說
這一仗我贏,但,卻也贏得相當吃力……」
熊無極目光微掃,低聲道:
「幫主你就甭提啦,就算你也挨了兩刀吧,我看凌澄老道至少換了你十劍八劍,谷
百恕那老鬼,更已斷了氣啦,幫主,你這一戰,決不是捧你,可以說大獲全勝,贏得光
彩極了!」
搖搖頭,紫千豪苦笑道:
「殺戮之事,便是一勝再勝,也無甚光彩之處……」
熊無極一面為紫千豪檢視左肩傷勢,邊道:
「不然,那也要看為了什麼而殺戮,以殘酷目的而進行的殺戮便要不得,但若是為
了防止避免更大的殺戮而殺戳,意義卻不一樣了……」
一下子觸動了紫千豪肩上的傷處,紫千豪痛得一抽搐,他微微皺眉。
嘻嘻一笑,熊無極又在紫千豪左肩傷口上灑起同樣的粉紅藥末子來,一邊神秘兮兮
的道:
「這是我與老賈之間的一個默契——我一見谷百恕完了蛋,凌澄老牛鼻子倒了地,
你又帶了傷,就馬上小聲對老賈說:『喂,老賈,咱們這台好戲就甭再唱下去啦,你趕
快去照應你們大掌門的傷,我也快去侍候著我們頭兒,大家兩便,像這樣真真假假的拖
纏下去,不但等得慌,早晚也會露出馬腳,老賈一個勁的點頭,所以,呃,我們就馬上
分道揚鑣,各為其主了……」
忍不住笑了,紫千豪頷首道:
「賈宗成的確頗有人情味……」
熊無極笑道:
「我早就說過了,他是個性中人……」
這時,紫千豪目光一寒,道:
「無極,不用管我了,你立時調遣公孫壽的人馬由樹上展開狙擊,我這就去幫著圖
昌他們收拾『玄雲三子』,速戰速決!」
馬上收手,熊無極點頭道:
「好,就像凌澄老牛鼻子他們所說,夜長夢多,不宜纏戰!」
紫千豪道:
「正是!」
說著,他立即趕向「玄雲三子」那邊,掠縱中,他遊目尋視,嗯,「金鈴噹」賈宗
成果然正蹲在他掌門大師兄身邊,目不邪顧,專心一意的在為凌澄道人止血療傷呢,看
他那種平靜安祥的樣子,好像這場仍在劇烈進行的拚戰與他毫不發生關連一般……
無聲的笑了,紫千豪飛快來到了「玄雲三子」和苟圖昌等人拚鬥之處,苟圖景一見
自家首領出現,不由大為振奮,他精神抖擻,攻撲更為著力,一邊高聲呼叫;
「老大,你成事了?」
紫千豪卓立一側,微笑道;
「不錯,成事了。」
「牛角錐」絞、翻、纏、戳,苟圖昌狂悍的連攻二十九維,他哈哈大笑,昂烈的問
道:
「谷百恕呢?」
當然,紫千豪知道苟圖昌是故意這樣問的,目地是要增加敵人的心裡威脅,影響他
們的鬥意,紫千豪又如何不渲染一番?他冷冷的哼了一聲,寒瑟瑟的道:
「谷百恕死了,他那把刀強是夠強,但也擋不注我,如今,他就躺在那邊,相當悲
慘。」
在「太真子」凌虛憤怒的長劍中硬搏狠持著,苟圖昌揮錐如仵,快搗急戮,藍光回
繞中,他宏聲道:
「青城派的掌門人凌澄老道呢?」
紫千豪談然一笑,道:
「傷得很重,也躺在那裡,恐怕他會躺上一段十分長久的時間了,我估計他至少挨
了六劍以上!」
呵呵大笑著,苟圖昌倏左倏右,忽前忽後的攻撲『大真子」,他嗔目裂嘴,粗礦的
高叫道:
「老大,如今這『玄雲三子』亦得跟著上道啦!」
向前走了一步,紫千豪陰沉的道:
「我看不出他們還有什麼其他結果!」
塌鼻子急速略合,鼻頭上紅絲急布,「大真子」凌虛的一雙吊眼更向上斜吊了,眼
珠也充著血,他額頭鬢角汗水滾淌,呼吸粗油,那種惶恐、憤怒、激動與不安之狀,業
已明擺了出來,一邊傾力揮劍拒敵,他一邊嘶啞大叫:
「你們不買賣狂!……青城派沒有這麼好吃的!……你們等著瞧吧……」
冷冷的,紫千豪道;
「只有在最後笑的人才是真笑,還記得這句話?凌虛,你馬上就會明白我們那一方
將在最後笑了!」
吁吁急喘著,凌虛一面拚命反拒,邊吼道;
「不要做夢,你們……沒有這麼好的命!」
紫千豪正要答話,突然間,一聲悲烈又修厲的號叫聲傳來,他急忙循聲看去,老天,
就在十步之外,「玄雲三子」中的「大曇子」凌生一顆斗大腦袋正骨碌碌的帶著滿腔鮮
血,拋向空中,而凌生的那輛長劍,也正好途胸穿過了「白辮子」洪超的胸膛!
一剎裡,洪超整個面孔扭曲,他張大嘴巴,以染滿血跡的大馬刀撐地,卻緩緩的往
下倒去……
肝腸寸斷的尖嘯著,紫千豪飛身掠到,他猛一把抱著洪超,摧心瀝血般喊叫:
「洪超,洪超,你聽得到我,你聽到我嗎?」
就!這刻頃間,洪超的一張臉孔已經變為紙也似的枯乾慘白,他依在紫千豪懷中瑞
力提住一口氣,撐著眼,扁癟著嘴唇:
「大哥……別……別難……過……人活著……總……總有……這麼……一遭……
的……那老牛……鼻子……不也……歸了……天啦?……我……好歹……撈回本……」
強忍住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紫千豪心如刀絞,他咽著聲道:
「你這楞東西,誰叫你——誰叫你這麼傻干的?」
瞳孔子的光芒迅速散點,洪超喉頭間業已起了疾響,他咧開嘴,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語如蚊納:
「對……不起……大哥……但……不用……太……惦著我……別忘……黃泉道……
上……還有……我們……好多……哥兒們……在……胡老九……賀長孫……老大……金
大哥兒……我……呢……我不寂寞……寞的……」
他嘴唇一扇,全身突然往上挺,就這樣,嚥下一口氣,那抹笑容,仍舊僵硬的浮在
他臉上痛苦的皺格間,他的眼,卻輕輕瞌上了……
紫千豪的牙齒業已咬進了下唇,他顫抖著,緩緩將虹超平放在地下,然後,含著滿
眶痛淚,將透進洪超胸腔中的那輛長劍拔出,棄置一旁……
僵立著,紫千豪的身軀卻急劇的簌簌抖索……
驀然——
他猛一掉頭,怒矢似的飛射向正與祁老六在狠拚著的「玄雲三子」中第二位的「大
羅子」凌幻而至,凌幻正在心驚膽顫,焦惶交加之際,紫千豪一到,他更已亂了手腳,
長劍急撥祁老六的分水刺,匆匆回轉,出手十九劍忙刺紫千豪!
紫千豪半產不響,貼刻向身,「呼」聲銳響,老天,「大魔刃」劍法中的第三式—
—「燦燦長虹」,眨眼間,他已經身劍合一!
「毒鯊」祁老六知道利害,他一個樸地滾脫離開去,「大羅子」凌幻在魂飛魄散之
下竟迷了心,猛揮長劍,拚命向那股圓柱般射來的光體砍去!
於是——
「碰」的一記沉悶響聲揚起,「大羅子」凌幻業已在胸腔上前後透穿了一個大血洞,
就那麼拖拉著肺臟流紅,手舞足蹈的直接跌出兩丈!
這時,祁老六已滾向「大真子」凌虛身邊,他大馬刀暴揮猛斬,呼呼霍霍,凌虛一
面跳躍問躲,一邊尚要應付苟圖昌隼手攻擊,他手忙腳亂之下,不由狂啞的大叫:
「你們——還要臉不要?」
陡然平彈而起,祁老六狠毒的以手中「分水刺」猛插凌虛右眼,他大呼一聲,長劍
倏偏,暴削祁老六手臂,祁老六的大馬刀卻從下面直刺敵人小腹!
凌虛道人無奈之下,只有勉強退後,但是,苟圖昌的「牛角雄」卻又怒濤巨浪般呼
嘯著劈到!
長劍翩翩,如雪,迴旋敲擊,在一片金鐵直撞聲中,凌虛總算檔升了苟圖昌的攻勢,
而祁老六卻又電射而來!
尖嘯一聲,凌虛長劍流地似漫空鍍虹,猛罩祁老六,祁老六不退不讓,大馬刀繞體
飛舞,分水刺卻脫手飛擲!
驟然間響起一聲悶哼,凌虛踉蹌後退,他的肩頭插著祁老六的分水刺,但是,祁老
六卻也滴溜溜的轉出七步,一屁股坐倒地下———滿頭滿上身全是血,他也在肩上,脅
間,前胸被砍劃了三劍,好在全是皮肉之傷,尚未曾報及要害!
當凌虛道人正痛得眼花心跳的一剎;他甚至連一口氣尚未及喘過來,猛然間一陣巨
大的痛苦已將地震駭得丟劍張嘴——痛苦來自左脅,他愕然看去,天啊,那輛透著藍光
的兇惡「牛角錐」,這已有一半插進了他的脅內!
不待凌虛有任何表示,握錐的苟圖昌立即將插進對方脅內的傢伙拔出,於是,鮮血
過濺,肺臟外溢,凌虛道人驀地歪曲了臉孔,他伸直雙臂,兩眼凸突,似是想說什麼,
他的嘴巴大大噙合著,可是,他卻連一個字也沒有說來,就那麼直挺挺的往前仆倒!
用靴底一抹錐上血跡,苟圖昌凜然的回頭道:
「老六,你的一隻眼於業已用他一條老命頂回來了!」
坐在地下喘氣的祁老六吁吁的道:
「多謝二爺替我出這二口冤氣,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我未能親手宰了那老牛鼻
子!」
苟圖昌正色道:
「你我如兄如弟,連心連體,我替你報了仇還不是一樣?」
祁老六抹著滿頸的血,沙啞的道:
「反正就這麼回事了,二爺……」
在這個時候,整座「鬼圍場」,確已不折不扣的成為「鬼圍場」了,八十來名青城
道上,如今只剩下三十不足,他們除了得應付四周的孤竹兒郎那縹悍的攻殺之外;怕須
時時提防來自白楊樹蔭影中的手斧、短刀、利矢,以及「翻山爪」!在週遭濃密的樹木
橫極上,可不正倒吊著十來個黑袍道土!
那五名身為青城七代弟子的道人,如今也橫屍了兩個,另外三人亦已陷入貝羽、藍
揚善、公孫壽以及二十多名孤竹大漢的圍攻裡了「白猿」靜明,「眼前報」靜空,卻全
由熊無極招呼下來,他就以一雙鐵掌拚鬥著靜明的~對「猿銅爪」靜空的一隻「兩尖短
棒」,燒是如此,這兩位青城派有頭有臉的人物,猶被逼著團團打轉,左支右拙呢……
紫千豪沒有再動手,他倚在一株白楊樹下,微微的喘著氣,他的左肩傷口又已進裂,
滴滴熱血,業已將他的青衫染成紫褐的了……
無庸置疑的,現在,整個形勢已全在孤竹幫控制之下!
那邊,苟圖昌一拍祁老六,道:
「老六,你別動,就坐在這裡歇著,免得流血過多,我負去幫著他們狠幹一下,用
不了多久,只要擺平那幾個青城七代弟子,這場位就算結了!」
有氣無力的,祁老六道:
「好吧,但二爺你可得留神!」
點點頭,苟圖昌握著他的「牛角錐」,又猛虎出押股衝了過去!
倚著樹幹,紫千豪正想閉目養養神,一條魁梧的身授已匆匆向他身旁移來,他急目
瞧去,嗯,這是賈宗成!
賈宗成滿面焦急之色,他快步來到紫千豪身邊,拱拱手。苦澀的一笑道:
「紫幫主,我有幾句話想說——」
紫千豪慘淡的微笑道:
「今天太為難你了,賈兄。」
歎了口氣,賈宗成道;
「沒有什麼,我只是盡了點做人的本份而已!」
低喟一聲,紫千豪道:
「有何見教?」
舐舐唇,賈宗成苦笑道:
「紫幫主,今日之戰,本派已經落了全軍覆沒,『玄雲三子』都完了,連掌門大師
兄也受了重傷,我看,這場爭鬥就到此為止了吧?」
注視著對方,紫千豪低沉的道:
「到此為止?」
搓著手,賈宗成痛苦的道:
「紫幫主,血已濺,命已償,而且濺命供血,仇恨便該消除了,何苦非要等到屍橫
遍野,血流成河的地步?況且,趕盡殺絕的手段也不是幫主你所習慣的,更不是你所希
翼的,莫論這其中還有著兄弟我的困難與艱辛……」
吁了口氣,紫千豪沉重的道:
「罷了,到此為止吧!」
重重抱拳,賈宗成激動的道:
「多謝你為青城遺子著想,紫幫主,我會永遠記得!」
搖搖頭,紫千豪徐緩的道:
「不敢,賈兄,你今天的仗義執言,不為威武所屬,根源所來,更令我等感佩不
盡!」
賈宗成歎息道:
「只可惜我人言輕,未能消然這場殺戈——」
紫千豪誠懇的道:
「這不能怪你——」
忽然,他又道;
「對了,賈兄,你下令貴派門人弟子停戰,他們——會遵令而行麼?」
點點頭,賈宗成道:
「會的,全派上下,除了掌門大師兄之外,只有『玄雲三子』的輩份高出於我,如
今掌門大師兄重傷暈迷,『玄雲三子』俱皆死亡,只有我的輩份最尊了,門下弟子不敢
不服諭令的——」
乾澀的笑笑,他又道:
「何況,他們如果不聽我的,對他們眼前的情形來說,一點好處也沒有.他們又何
苦這麼固執愚蠢?」
點點頭,紫千豪道:
「賈兄,讓我們同時下令!」
於是,兩人齊齊往前走了幾步,紫千豪首先吭聲大叫:
「孤竹幫眾弟兄,通通住手!」
賈宗成也面孔赤紅,瞪目大吼:
「青城門下,通通住手!」
孤竹幫的弟兄們在聞得紫千豪的諭令之下,立即毫不考慮的紛紛抽力退後,以兵器
指向敵人,完全戒備動作,而青城派的一干疲兵卻任愕了好半響,才面面相依,遲遲疑
疑的退聚到一起。
這時,「白猿」靜明滿頭大汗,面色越見蒼白的跛著一條腿住這邊走了幾步,他干
啞的啟口道:
「賈師叔,是掌門大師伯下令停戰的麼?」
賈宗成重重的道:
「掌門人業已受傷暈迷!」
呆了呆,靜明又固執的道:
「那麼,是『玄雲三子』三位師叔?」
搖搖頭,賈宗成道;
「他們已經戰死!」
僵立著,靜明深深吸了口氣,吶吶的道:
「如此說來……這停戰今,是賈師叔你自己下的了?」
賈宗成冷厲的道:
「不錯,是我自己下的!」
遲疑了一下,靜明道:
「這……不妥吧?」
似乎早就料到靜明會這麼說了,賈宗成不慌不忙,都暴烈的叱道:
「混帳東西,虧你還列於青城門牆,本派規律你卻尚搞不清楚?我問你,青城派規
第九條上下有序,論輩別,排尊卑,上輩之首,轄下幸之尾,上輩之尾,轄至下輩之首,
這一條規律,你知不知道?」
靜明勉強點頭道:
「知道。」
大吼一聲,賈宗成道;
「掌門大師兄受傷暈迷,『玄雲三子」戰死,我問你,如今在此地的青城門派何人
輩份最高?」
靜明吶吶的道:
「賈師叔你。」
賈宗成歷聲道:
「那麼,現在是不是該由我發令?我有沒有權來發令?」
無可奈何的,靜明只好道:
「有。」
寒著臉孔,賈宗成厲聲道:
「既然有,靜明,你還有什麼反對不滿之處?」
表情是木然又生硬的,顯然這位「白猿」靜明心中有些不服,但不管他心裡是怎樣
想,卻也只有唯唯喏喏的退了下去.
紫千豪從後面走了過來,搖頭道:
「這些青城道士們可是真不大開竅,難道說,他們連你這一片苦心也體會不出來
麼?」
歎了口氣,賈宗成道:
「人都有點自尊心,紫幫主,他們明知我這樣做乃是為了挽救全軍覆滅的厄運,但
情緒上他們卻不肯就這麼服輸……」
深沉的,紫千豪道:
「任何一件事情,若不能朝遠處精,為大體著想,光顧著眼前的一點顏容之爭,賈
尼;這不叫自尊心,這就變成虛榮心了,而虛榮心是很可怕的,它往往能逼使人們做出
些不自負力的傻事!」
苦笑了一下,賈宗成低沉的道:
「江湖中人,武林之輩。紫幫主,真能看透這一層的只怕太少了,大家全是講究的
一口氣啊!」
那邊,「青疤毒錐」苟圖昌奔了過來,他氣吁吁的道:
「老大,不打了?」
點點頭,紫千豪道:
「是的,賈兄與我的心意正好相同,得放手時且放手,是江湖明訓,也是仁慈之道,
這場大拼,該結束了。」
苟圖昌看了看四周正在匆匆進行搶救傷亡工作的手下們,他的面容是沉重又倡郁的,
道:
「老大,我想下去指揮弟兄們善後……」
紫千豪頷首道:
「好的,記著不要俘虜!」
答應一聲,苟圖昌轉身去了,這時,熊無極正好大步走來,他仍然戴著那雙「金犀
皮」的手套,先衝著賈宗成滋牙一笑道:
「老賈,多虧你啦!」
賈宗成強顏笑道:
「熊兄,更得謝你讓我一步,否則,我又怎麼會是你的敵手?」
揮揮手,熊無極道:
「談這些做甚?今天若不是你在中間暗裡緩衝,這場架一定要比眼前的結果更要來
得熱鬧的多!」
目芒淒澀,賈宗成道:
「可別熱鬧了,就算這等場面,業已夠受的啦,青站一派受此打擊,至少也得有個
十年八年的光陰恢復不過原氣來!」
紫千豪忽然關切的道:
「此間事了之後,賈兄,你直接回青城山?」
賈宗成緩緩的道;
「是的,直接回山。」
猶豫了一下,紫千豪道:
「我也不用繞彎子講話了,賈兄,今天的這件事,你們派裡可能不會諒解你?」
想了想,賈宗成艱辛的道;
「很難說。」
紫千豪輕聲道:
「你要記著,賈兄,你並沒有錯,而且你更在凌澄道人重傷之後替他做了急救。並
盡力設法挽回了青城諸子的敗滅之禍,對你的門派來說,依照算有功,毫無罪過與愧
疚!」
賈宗成低聲道:
「希望派裡其他的人也像這麼想就好了!」
紫千豪凜然道;
「只要他們還有理性,還有良知,還有情份,他們就應該這麼想,難道非要把青城
精英全部斷送於此才算是忠心耿耿的不二弟子麼?」
一邊,熊無極也熱情的道:
「沒有關係,老賈,若是青城容你不下,到我們這裡來,任他天塌下來,我們也用
腦袋替你頂著!」
紫千豪同意道:
「你為了我們如此犧牲,賈兄,我們也應當對你有所圖報!」
感動的,賈宗成道:
「二位盛情高誼,我賈宗成謹記在心,我但願事情不要糟到這等地步,否則,可真
難為我了!」
熊無極義形於色的道:
「不用把檔子事看得太嚴重,老賈,只要你來,無論在什麼時間,我們全歡迎你!」
拱拱手,賈宗成道:
「多謝二位的愛護,我不會忘記的——」
又深深太息著,他續道:
「二位,我先告個便,也該去整頓整頓,收拾一下殘殺了。」
紫千豪與熊無極連忙讓過一邊,賈宗成快步離去,當他走出好幾步後,又站住回頭,
向熊無極道:
「對了,熊兄,你可是——正式加盟孤竹幫了?」
用力點頭,熊無極嚴肅的道:
「不錯,我現在身為孤竹幫的『首座大頭領』!」
無可奈何的笑了笑,賈宗成吶吶的道:
「真有點不可思議——」
說著,他匆匆走向青城弟子那邊去了,凝視著他魁梧的背影,紫千豪吁了口氣,沉
沉的道:
「賈宗成為了我們可真受夠了……」
熊無極頗有同感的道:
「他是條血性漢子,與青城派的道士們相比,他娘的簡直有天上地下之差啦!」
說到這裡,熊無極又小聲道:
「幫主,洪超老弟,他去了?」
沉重的點點頭。紫千豪道:
「是的,『玄雲三子』中『大曇子』凌生的傑作!」
青虛虛則棚裡浮現出一片悵悵的哀成,熊無極沉默了一會,嗓門有些沙啞的道:
「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在江湖上混生活打滾的日子,結局往往就是
這樣了……」
紫千豪愁腸百結的道:
「我很難過,無極,每當一名老弟兄逝去,心中的感覺次次全是那般苦楚又辛酸,
還滯著一種無比的空茫與失落的感觸,就好像生命中驟然缺少了什麼,遺漏了什麼一
樣……午夜夢迴,那些幽明兩隔的弟兄們音容美貌皆歷歷在目,恍似昨日,我常常會疑
惑他們並沒有真正的死去,我懷疑那只是一場惡夢,一個可悲的幻境而已,我認為只要
天一亮,他們又會和平時一樣,嘻嘻哈哈從他們隱藏的地方笑滾著走出來——當然,我
也知道這是一種虛無縹緲又自我欺騙的可笑狂想,但我卻時常願意這麼想。這等以為,
說它是怪誕也好,瘋狂也好,至少,在這種時候我會多少有一點點虛幻的安慰……」
熊無極臉上的神色肅穆又感動的,他低沉的道:
「幫主,除非你與你的手下們連了心,融了魂,要不,你又怎會有著這等深切的悲
傷感觸?由此可見,幫主你對待幫裡的弟兄們是如何情重義厚了……」
悠悠長歎,紫千豪憂鬱的道;
「日子一天天的拖,眼看著這批同生共死的弟兄們一天天的少,也一天天的老了,
刀頭舐血的生活,委實過得叫人心傷……」
熊無極的鼻端也有些發酸,他苦笑道:
「放開點,幫主,千秋霸業的創立,總免不了血與命的獻祭,而千秋霸業的維繫延
綿,則更少不了血與命的滋補了!」
沉痛的,紫千豪道:
「就是這樣,孤竹一脈始能屹立不倒,未曾遭由邪惡勢力迫散,但每每身歷其境,
卻不勝悵惆,無極,血與命的獻祭和血與命的滋補竟是那般的慘烈淒涼和不忍目睹!」
拱拱手,熊無極徐緩的道;
「我也嘗試過,但,卻只好硬著心腸不去回想,不敢回想了……」
搖搖頭,紫千豪呼噓無語,熊無極一時也拿不出什麼話來勸慰紫千豪,兩個人就這
麼愁眼相對,完全浸入一片憂傷中了……
好一陣子以後……
滿頭大汗的苟圖昌急步來到,他雙目紅腫,淚痕未乾,宛似剛才痛哭過,這時,他
用手背揉操眼,又擦擦汗,語聲黯啞:
「老大,一切善後業已妥當,戰死兒郎就在場於北邊掩埋了,傷了的也急救後上了
軟兜,另外,洪超的遺骸也裝好待運……」
紫千豪低沉的道:
「回山之後,一厚予殮葬,忠魂供奉入殿……」
強忍著目眶的虎淚,苟圖昌硬咽道:
「是——」
溫和的拍了拍苟圖昌肩頭,紫千豪沉重的道:
「不要難過,圖昌,你再一悲痛,我的心就更亂了……」
苟圖昌努力振作,沙著嗓子道:
「還有一件事向老大稟報——今天一戰,我們的三百名手下陣亡四十餘人。受傷的
在二十名以上,對方傷亡也不會少於此數……」
點點頭,紫千豪道:
「傷了的弟兄叫藍揚善好心醫治看護,對了,祁老六的傷勢如何?」
苟圖昌道:
「還好,都是皮肉之傷,未曾傷及要害,就是失血多了點!」
說著,他看了看紫千豪頰、肩上的傷處,又道:
「老大,你也流了不少血——」
紫千豪平靜的道:
「沒關係,我也只是皮肉之傷,業經熊無極上了藥,回去再仔細調理一段日子,定
無大礙,圖昌,下令大家準備啟行吧。」
荷圖昌微微躬身,迅速整隊去了,青城那邊的殘餘似乎也收拾妥當,賈宗成匆匆來
到,雙手抱拳:
「紫幫主,熊兄,且容此別,我們後會有期!」
紫千豪與熊無極忙還禮,紫千豪語重心長:
「賈兄,一路順風,祝你萬事如意!」
苦笑一聲,賈宗成道:
「托福了。」
於是,當賈宗成率領著青城派的三十來名道上扶傷抬死,行色沮喪萎糜的離去之後,
孤竹幫的大隊也整裝待發了。
來的時候,孤竹幫的勇士們有的步行,有的騎馬,但在回去的時候,卻完全徒步,
當他們的行列緩緩沿著「斷魂嶺」的荒徑小道下來,隊伍中那股子沉痛哀傷的餛郁氣氛,
絕非來時的豪壯飛揚可比了。
回顧蒼涼灰黯的嶺末山脊,熊無極搖頭道:
「斷魂嶺……真個斷魂……」
紫千豪滿面憂傷之色,他決不回首,幽幽的道:
「吃刀頭飯,在槍眼子媒血的日子,那裡不是『斷魂嶺』,又何處不斷魂呢?」
黯然無語,熊無極的一雙青虛眼卻隱隱泛出瑩瑩淚光。
婉蜒的,路跨的,這隊長長的行列向著他們來的地方回去,每個人的表情全是那麼
沉重,腳步俱皆如此瞞珊——英雄式的江湖生活與英雄式的勝利,固然是豪壯又多彩多
姿的,但是,其中,卻摻雜著多少血漓漓的淚水,淒澀的辛酸?
是的,草莽男兒,武林壯士,又何處不斷魂呢?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02:24
三十、患未絕 議制機先
前去赴「斷魂嶺」之約的時候,是金風寒露的深秋,但等到紫千豪他們再回到傲節
山,卻已飄起初雪了……
一片片潔白的雪花由灰蒼蒼的陰霆天空漫漫飛舞著落下,用不了一多會,大地業已
是粉妝石琢,成了那麼恰怡悅目的琉璃世界,遠近全是鮮明無理的銀白色,這片白,白
得多談潔、多安祥,又多飄逸,看上去,連人們的心腔子裡也是如此舒坦寬暢了……
在「判官令」仇三絕率領著一千所屬的盛大歡迎下,紫千豪與他的一隊疲憊的遠征
之師滿溢著振奮,又帶著濃重的悵失情懷,偕同熱烈歡迎他們的夥伴們上了山,路上,
苟圖昌業已告訴了仇三維等三人兩件大事,一為熊無極的入幫,另一樁,則是「白辮子」
洪超的戰死……
征塵未除,紫千豪便召集了屬下所有大頭領以上的弟兄到不屈堂的二樓商議大計,
同時,親自主持了熊無極的加盟大典後,又宣告了洪超殉難的消息,當這兩件又喜又悲
的事情,湊在一起,孤竹群豪們在為哀傷又欣悅的情緒弄得激動與沉痛的當地,紫千豪
默然不語,等候著大家發洩過後的平靜……
良久之後,廳中的人們才算勉強靜了下來,苟圖昌、熊無極、祁老六、公孫壽、藍
揚善與貝駒等人因為早已曉得了甚至目睹了這兩件大事的始本原由,所以情緒尚頗穩定,
沒有太多的振奮,也沒有過甚的悲傷,但是,仇三絕、伍桐、罕明、蘇家兄弟蘇恬、蘇
言幾個人卻不同了,他們的感覺卻較為劇烈,固然,鼎鼎大名的中原武林強者「金手煞」
熊無極的加盟入幫,在他們來說乃是件天大的好消息,可是,卻不比洪超的殉難給予他
們的哀痛與打擊來得強烈,再怎麼說,熊無極的加盟是件好事,也是件喜事,但卻是活
著的人所能做出的事,而與他們同生共死了好多年的患難老夥伴洪超卻是永遠永遠的步
了,這沒有什麼可以補償,沒有什麼可以代替,無論如何,洪超也再不能回來了,以致,
所有的原該有他份兒的喜怒哀樂,他們業已全無法參與了……
紅著眼眶,仇三絕沙啞的道:
「大哥——我們一定要為洪超報仇!」
蘇家兄弟的老二蘇括也激昂的道:
「我們要知道是誰殺了他?」
紫千豪疲倦的擺擺手,道:
「不用我們去為洪超報仇了,他已經自己曾自己報過了仇!」
仇三絕愕然道:
「這是怎麼說?大哥……」
歎了口氣,紫千豪道:
「害了他的人是,青城派的『玄雲三子』中的第三個「大曇子』凌生,但是,在洪
超重傷倒地的一剎,他已用自己的刀幹掉了凌生的頭!」
叫喊一聲,仇三絕道:
「殺得好!」
蘇家兄弟也滿臉敬佩又感傷之色的道:
「白辮子有種!」
「熊臂」罕明咽著聲道:
「恨就恨在老洪自己恁的不小心……」
「斷流刀」伍桐沉痛的道:
「吃咱們這行飯的人,怎麼小心也早晚離不了這條路……」
這時,「二頭陀」藍揚善憂傷的開口了:
「本來,照大阿哥原定的計劃,那『玄雲三子』是由苟二爺,老六與咱三個人共同
捉單對付的,咱幫了百名弟兄先到『鬼圍場』佈陣去了,一打起來的時候,咱本想過去
替下洪超,但青城道士們所佈的圓陣又相當厲害,咱一看手下人攻不過去,又躺下了好
多個,急怒之下,心想先幫著弟兄們破了那圓陣再說,那知圓陣是破了,咱卻吃青城派
裡一個七代弟子纏上,那牛鼻子本來不弱,這一纏上,咱就弄得脫不開身,要不,『大
曇子』凌生該是咱去抬奪的……」
苟圖昌聞言之下,忙道:
「不能怪你,胖哥,老大早已交待過,計劃是死的,到了戰場上就要靈活運用,自
行應變,切實做到交互支援,當則的情形,各有專責,誰也脫不開身,況且洪超與你之
間,一身功力相差無幾,你便是強也強不了他多少,就算換了你去,也不一定穩能吃住
凌生道士,而你與洪超全是我們的手足弟兄,如果你有了失閃有何區別?要這麼論的話,
我與走六就和洪超在一道比肩與對方拚,洪超戰死,莫非也是我們有所疏忽了麼?」
熊無極低低咳了一聲,道:
「在座諸君全是技擊行家,武林老手,又都是自己兄弟,關於這一點,我以為大伙
皆無須自責過甚,苟二哥講得對:「計劃是計劃,謀略是謀略,都須要活用,不可以墨
守成規,死板不久,尤其兩軍交鋒,一場混戰的關頭,情勢是瞬息萬變難以捉摸的,一
打亂了,誰也看不住誰,誰也沒有把握說護住誰,相信各位身經百戰,歷盡凶險,對這
方面的感觸是十分深刻明確的……」
頓了揚他又道:
「洪超老弟的殉難,我雖然進幫得晚,但我內心的悲楚也決不比各位稍輕,他這次
的陣亡,老實說,太過突兀……」
紫千豪平靜的啟口道:
「本來的計劃確是應該揚善參與『玄雲三子』之戰,我派遣他帶領人馬先行前往布
陣,叫洪超隨我行動,只是為了揚善在準備工作及首戰對敵的經驗上比較洪超沉著而且,
我的預料中,一旦血戰展開,揚善與洪超即可相互易調位置,變動攻擊對方,可是情形
變化太快,敵我雙方甫始接刃,使幾乎混成一片,那時,誰也脫不出手更別說沒法易調
位置,交換對手了!」
目光緩緩掃過每個人的面孔,他接著道:
「洪超的殉難,本幫上下的每一個弟兄業已十分哀痛;但我們沒有理由來責備自己。
大家全都盡力,或者超出本份了,這是一件悲傷的事,不過,卻也是我們所無能為力的
事,正如方才值桐所說,吃咱們這行飯的人,怎麼小心恐怕也不放包管永遠無恙……」
重重點頭,苟圖昌道:
「老大說得有理。」
紫千豪又道:
「這次與青城之戰,客觀的說,是我們勝了,主觀的說,我們是全勝了,無論在道
理上,人心上,以及實質的形勢上,我們都佔了決對的上風,青城的損失是慘重的,他
們非但掌門人受了重傷,他們如今的最高輩價六代弟子中。『玄雲三子』更是無一倖存,
七名七代弟子也死亡兩人。傷了幾個,八九兩代的弟子更折損了六十名以上,這還不說,
他們如今最有力量的六代份家弟子『金鈴噹』賈宗成也為了對他本派門牆的蠻幹作風不
滿而與派中上下發生了離心力,為了這一戰,青城派更得不償失的是犧牲了一個谷百恕,
又開罪了武當!」
仇三絕轉向祁老六道:
「你這一眼之仇,總算報了!」
戴著黑皮眼罩,又在頭臂、胸前纏滿了淨布的祁老六苦笑一聲,乾澀攤沙啞啞的道:
「報是報了,但代價可不叫少……」
苟圖昌低沉的道:
「沒有任何一檢索仇討債的事是不用付出代價的,老六!」
蘇家兄弟的老二蘇恬望著紫千豪,盼切的道:
「大哥,那凌澄老牛鼻子與谷百恕,全是給大哥擺手的吧?」
微微頷首,紫千豪道:
「是的,但我不能不承認相當艱難!」
一眨眼,苟圖昌道:
「蘇老二,以凌澄道人與『北刀』谷百恕的武林地位及聲望來說,在我們這些料中,
你看還有誰收拾得了他們?「
側首一瞧熊無極,苟圖昌又忙道:
「熊老哥,對不住,我並非有意冒犯!」
咯咯一笑,熊無極道:
「苟二哥,你也甭給我臉上貼金,說什麼話休要忌諱著我,老實講,我還不是和你
們一個模樣!你們對付不了凌澄老牛鼻子與谷百恕,我還不是仍然對付不了?自己吃幾
碗乾飯心裡有數,這可不是說得大活的,一個弄不巧,樂於就大啦,你實說實話,又有
什麼對不住和冒犯之處?」
疲乏又樵懷的面容上開始有了一抹笑顏,紫千豪微微挪動了一下身子,坐得舒服了
點,他道:
「在我們離山的中間,沒有警兆吧?三絕。」
仇三絕忙道:
「沒有,十分平靜。」
吁了口氣,紫千豪再問:
「有『銀壩子』或『黑流隊』的遺孽前來騷擾麼?」
搖搖頭,仇三絕道:
「也沒有,大哥。」
「晤」了一聲,紫千豪靠向寬大的籐圖符椅背上,低緩的道:
「那麼,我們派出去的探馬眼線及分佈四處的駐紮弟兄可有這些人的治動消息?」
舐舐嘴,仇三絕苦笑道:
「亦未見端倪,大哥。」
沉思了一下,紫千豪喃喃的道:
「奇怪……他們都躲到那裡去了呢?」
苟圖昌連忙道:
「老大,剛剛散了一場生死約趕回來,你征塵未除,血衣在身,多日的乏累尚沒休
歇過來,這些事請你就暫時不要操心了,重要的,是老大你先好好養息一段日子,一干
雜務全有熊老哥和我擔待著……」
紫千豪喟了一聲,道:
「並不是我性子太急,也不是我愛逞強好勝,大家要知道,『血狼星』單光,『銀
壩子』的餘孽莫玉,」『黑流隊』這三拔仇家,全是我們的心腹之患,這三撥人,和我
們的仇恨結得太深,他們可以說沒有一天不在打著我們的主意,沒有一刻不在處心積慮
的想整治我們,陷害我們,這些人若不徹底殲滅擊潰,我們便永遠無法安寧釋懷,永遠
解除不了心理精神上的威脅,而西睡一統的千秋霸業,恐怕跟著亦要繼續分裂雲散下去
了……」
仇三絕小心翼翼的道:
「大哥,有一點我敢保證,我們派出去搜索敵蹤的弟兄與分駐各地的堂口,對這件
事俱都傾以全力的去做,他們絕不敢稍有懈怠,更不敢有絲毫陽奉陰違之處……」
冷冷一哼,苟圖昌道:
「他們當然不敢,他們還要腦袋不要?」
帶著倦意的一笑,紫千豪道:
「當然,弟兄們的盡心盡力與他們的辛苦我也是知道的,但為了永遠克腦們的威脅,
為了制敵機先,主動掌握整個形勢,還是我們搶先一步找他們出手的好,否則,等他們
再突然偷襲到我們頭上,那非但日增損傷,時機也就遲了!」
連應了幾個「是」字,仇三絕又恭謹的道;
「大哥,我早已暗中派出刑堂新增的六名執事悄然離山,到各處監查我們的弟兄對
這件工作的進行清形,他們的回報俱皆十分滿意,另外,我也限令負有此項重任的弟兄
們按日以書函回報搜查詳細經過,因此,我可以肯定他們是在努力設法中,那一個也希
望不負大哥的指令要求……」
紫千豪點點頭,道:
「你做得很好。三絕,可是我們徒勞無功了這許多日子,顯然可見不是我們的搜查
方法太笨拙,就是對方隱藏行跡的手段太高明,我認為,我們需要重新研討進行的方
式!」
祁老六忽道:
「大哥,這些混帳們會不會已經潛離西陲地界了?」
紫千豪深沉的道:
「除非他們不想再找我們報仇,忘記這一段深恨巨怨,老六,你想想看,他們會
麼?」
沙聲一笑,祁老六道:
「當然不會!」
紫千豪道:
「所以,他們也不可能潛離西陲,老六,還有一種主要原因你別忘了,任何一個幫
派,若是遠離了他生根發源的地方,那麼,這個幫派即將失去他的有利條件及自毀他曾
經建立起來的基業和威望!」
祁老六連忙道:
「是的,大哥說得對……」
熊無極插口道:
「不過,我們再換別一種法子去找那些狗娘養的邪畜牲?」
紫千豪沉吟半晌,道:
「大家有什麼高見麼?」
貝羽立即興沖沖的道:
「大哥,西陲一地,有些什麼地方可以隱藏五百人馬而不易被察覺?只要找出這種
地方,就可以……」
一下子打斷了貝羽的話尾,苟圖昌道:
「西陲一帶廣浩千萬里,黃士平沙,深山峻嶺比比皆是,可以隱藏五百人馬甚至五
千人馬的地方不勝枚舉,就算動員十萬大兵去搜尋也難以周全,何況是我們如今的力量?
貝羽,你這提議不好!」
祁老六深思的道:
「車、船、店、腳、衙,這些龍蛇混雜,人多嘴多的地方,仇堂主,我們的弟兄可
已打聽過了!」
仇三絕道:
「非但這些地方,連本幫所可以探風的江湖同道,商賈學仕也都沒有放過,全部派
人仔細尋查遍了……「
搖搖頭,熊無極道:
「娘的,這些王八蛋就好像乘風而去,在雲霧裡消失了一樣……」
蘇家兄弟的老四蘇言也靦腆的發言道:
「大哥,他們會不曾受前庇於那一個西陲幫派裡!」
紫千豪緩緩的道:
「這種可能得有,卻不大,老四,依你看,西陲武林幫派,有誰敢包庇他們?這不
是等於間接和我們為難麼?放眼西陲,恐怕有這個膽量的江湖同道似乎不多——甚至沒
有!」
苟圖昌謹慎的道:
「但也得防著意外,老大,有些時候,事情的變化並不在一般常理之中,往往難以
判斷……」
點點頭,紫千豪向仇三絕道:
「有道理,三絕,你下去後,馬上傳令給外面的弟兄,叫他們切實查探有力量庇護
我們這三撥仇家的江湖同道。」
頓了頓,他一笑道:
「還是表面上和我們合作的同道也不可放過,正如圖昌所說,有些時候,事情的變
化往往超出常理……」
仇三絕頷首道:
「是,我下去就辦。」
這時,熊無極又搓著手道:
「可是,幫主,這也仍不是個最好的方法,非但曠廢時日,且進行困難,假如庇護
他們的人掩飾得好,甚至根本沒有這麼回事,豈不白耗功夫?一個弄不好,還容易引起
誤會,惹出麻煩……」
紫千豪無奈的道:
「目前來說,也只好以溫和的方法向這條路進行看看了,要不,老在一個圈子裡漫
無頭緒的打轉,恐怕十年也轉不出個名堂來……」
於是,廳中怕孤竹群豪們又沉默下去,但們努力的在詢思著各種可能找到那三撥強
仇的方法,但顯然的,卻十分傷腦筋……
好一陣子之後,一向寡言的公孫壽突然打破沉寂,道:
「我倒想起一個非常淺顯又容易的法予,兄弟們不妨探討一下看,是否可以參酌進
行……」
於是,全廳二十多雙目光渴切的注視下,公孫壽緩緩的說道:
「首先,我們知道人類最為迫切需要的東西是些什麼?日光、空氣,以及水,這卻
全是自然天生的,任何地方,任何環境之下都可以予取予求,不會成為什麼問題,但是,
除了這些自然天生的重要生存條件之外,尚有其他幾樣必不可缺的人類維持生命的東西,
那就是食物、衣裳、居屋了,而居住可以因陋就簡,甚至露天而宿,結蘆棲身,衣裳也
可以將就穿得破爛陳舊點,沒有什麼不得了的影響,就只有食物一樁無法委屈,人不能
不吃,而一定要吃,便須設法尋找食物,相同的,黑流隊也是如此,他們尤其困難的是
要維持五百餘人的食物!」
興奮的笑了笑,他又道:
「弟兄們,西睡一帶固然地大城廣,但卻相當貧脊,要找出一間可供應五百餘人糧
食的糧行出來,也不太容易呢……」
就在大家的一陣讚揚中,紫千豪卻搖頭道:
「公孫壽,你這意見極好,卻不一定用得上。」
祁老六迷惑的問:
「怎麼不一定用得上呢!」
紫千豪簡潔的道:
「假如他們化整為零,分開來購貨食物,或以身一種我們所不知返的方法取到食物
呢?譬如說,有人暗中接濟,有人受到他們的威脅壓擠不得已而代為籌集食物?這全是
相當可能的事!」
幾句話一說,大伙又全洩了氣,尤其公孫壽,更是窩囊尷尬,他費了如此心思想出
的妙計,料不到卻有這大的一個漏洞,被人一點就穿了……
突然,紫千豪便是一下子想起了什麼,他眼睛一亮,俯首道:
「蘇言,你知道方櫻方姑娘住的地方?」
在大家一楞之下,蘇言也不由呆了呆,他搞不清楚自家幫主怎會在這個骨眼上猛的
冒出這個問題來?但是,腦子裡靈光一現,蘇言又想起來自家魁首似乎與那方櫻姑娘相
交額善——嗯,頗善,莫不是,幫主一時心血來潮,迫急的要馬上見方姑娘的面以慰相
思之苦?
例嘴笑了,蘇言擠眉弄眼的連連點頭:
「知道,大哥,可是——要請她來!」
紫千豪是何等精明老練的人物,瞧蘇言這一笑,笑得可是有些暖昧古怪,於是,他
立即明白了這小子心裡是在想些什麼了!
臉一沉,他道:
「有什麼好笑的?」
一看紫千豪神色不對,蘇言不禁心臟子猛跳,手心泛汗,再也笑不出了,他窘迫的
倡在那裡,半晌,才面紅耳赤的道:
「回大哥……我……我沒笑什麼……」
啼笑皆非的,紫千豪笑罵道:
「傻頭傻腦的得小子,你想到那裡去了!」
接著,他又道:
「你馬上前去問方姑娘一聲,就說我問她,有個『大腳媽子』是住在『東隆鎮』的
什麼地方?」
蘇言愕然道:
「『大腳媽子』?」
紫千豪點頭道:
「不要多囉嗦了,你去問,等回來再說,我們都在這裡等你回話,知道她住在那裡
吧?」
急忙起身,蘇言道:
「我知道,方姑娘住在『丹楓閣』,是大哥決定的!」
紫千豪笑罵道:
「廢話!」
而這時,蘇言早已啟門奔去了。
迷惑的,苟圖昌問道:
「老大,這『大腳媽子』是什麼角色?怎的從來沒有聽過?老大要問此人的住處可
有原因!」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當然,否則我豈不是發了瘋?」
苟圖昌道:
「她是誰呢?」
擦擦面頰,紫千豪平靜的道:
「前一次,我不是曾與左丹及金奴雄兩人在『京隆鎮』遇見了方櫻了又藉著跟蹤方
櫻之便面找到了『白眼婆』莫玉!那一次還在山窩子裡擊殺了『血手』蔡泉和『六慈居
士』沈朝宗,事後,我自莫玉掌下救回了方櫻,莫玉這老虔婆卻惡人走運,逃之夭夭了
你們還記得這些事?」
點點頭,苟圖昌道:
「當然記得,那一趟,是老大你們格斃瞎道『攀鷹』之後的回程上……」
紫千豪低沉的道:
「那次,莫玉之所以在『東陵鎮』出現,便是叫方櫻去向那什麼『大腳媽子』借一
件『全線衣』的,因此,我們至少明白了幾件事,第一,那『大腳媽子』不管是誰,她
總是莫玉值得信賴的朋友,第二,她住在『東隆鎮』,地方方櫻知道,第三,她極可能
是莫玉今天托求掩護的對象之一!」
苟圖昌恍然大悟:
「是了,老大,我們可以找到那『大腳媽子』,然後從她那裡探求線索,追查莫玉
的行蹤!」
紫千豪笑道:
「不惜,而莫玉和『黑流隊」全是一條路上的人,弄得好,說不定就連『黑流隊』
的隱藏之處也一齊查出來了!」
苟圖昌喝彩道:
「還是老大有一手,好法子!」
拍著手,熊無極也大笑道:
「好,這叫『步步追魂』,幫主不愧是一幫之主!」
搖搖頭,紫千豪道:
「你們先別興奮,這法子還不知用不用得上,到時候若斷了線,你們只怕又耍唉聲
歎氣!」
熊無極大聲道:
「如果這樣還找不出那批下三監的野種,老子們就連西陲的地皮也給它翻過來搜
查!」
笑笑,紫千豪道;
「恨地無環呢,無極!」
一句話,引得大夥兒全笑了起來,於是,廳裡的氣氛立時顯得輕鬆多了,也溫暖得
多了……
盞茶時光之後。
廟門忽開。蘇言已氣吁吁的奔了進來,他一邊抹開,一邊喘息著道:
「大哥,我業已見過方姑娘啦,她正在盼望著要竭見大哥你呢,我告訴她恐怕還得
一會兒……」
皺皺眉,紫千豪溫道:
「說正事,我叫你去問的消息如何了?」
「啊」了一聲,蘇言拍了一下自家腦瓜,忙道:
「方姑娘知道,她說那『大腳媽子』就住在『東隆鎮』靠南的一條叫『老福巷』的
巷子裡,倒數第二家,是棟有閣的青瓦大磚房……」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02:54
三十一、出奇謀 苦肉之計
紫千豪沉吟了片刻,道:
「不會錯吧?」
蘇言忙道:
「我問得很仔細,大哥,錯不了的。」
側首,紫千豪向苟圖昌道:
「那『大腳媽子』的住處已經有了,圖昌,下一個步驟就是要如何去逼她說出莫玉
等人的行蹤了……」
苟圖昌點頭道:
「硬逼麼?」
紫千豪道:
「若要她說出可是不簡單,但硬逼的話。卻要有把握,像前些日子,祁老六刑求一
個『銀壩子』的『大爺』那樣可不成,那人連三句話尚未說完,便因老六給傷得太重而
伸了腿!」
黑臉一紅,祁老六尷尬的道:
「呃,大哥,那一次可是意外……我不知道那小子這等的不中用!」
紫千豪似笑非笑的道:
「怎麼才叫中用?人身是肉做的,並非鐵鑄的,似你那種刑逼法,恐怕換了誰也吃
不消!」
若有所思的,苟圖昌道:
「老大,我有個主意……」
紫千豪道:
「說說看!」
苟圖昌低聲道:
「劫她來,將她囚入山上的『虎頭牢』,然後,再委屈方櫻方姑娘也到牢中受幾天
罪,由方姑娘套那『大腳媽子」的口風!」
考慮著,紫千豪道:
「苦肉計?」
微微一笑,苟圖昌道:
「正是!」
猶豫著,紫千豪道:
「但是,不曉得那『大腳媽子』知不知道方姑娘已與莫玉鬧翻了又歸附我們的這件
事?」
苟圖昌道:
「恐怕她知道的可能性並不大!」
紫千豪問道:
「為什麼?」
有條不紊的,苟圖昌道:
「莫玉在『東隆鎮』外山窩子裡自老大你劍下逃生之後,她斷乎不敢再回『東隆
鎮』,更不敢到那『大腳媽子』之處,因為她知道方姑娘也曉得那個地方,而方姑娘又
歸附了我們,莫玉不得不考慮方姑娘會說出那個地方,另外,就算莫玉以後曾經去過那
『大腳媽子』之處,但姑娘離開她的這樁事,她也不可能很仔細的告訴『大腳媽子』,
因為這不是一件有光彩有面子的事,據我想,她便提起來,也不過只是簡簡單單,含糊
籠統的一兩句罷了!」
紫千豪頷首道:
「好吧,事已如此,我們也無法顧慮太多了,這個方法行,自是最好不過,否則,
便只有硬求了!」
一邊,「熊臂』罕明楞楞的道:
「可是,大哥,方姑娘會幹麼?」
笑了笑,紫千豪道:
「我想,她該會吧?」
熊無極大笑道:
「罕老弟,你果然是有些楞頭楞腦,你難道還不清楚幫主對方姑娘的影響力是如何
巨大麼?」
「哦」了一聲,罕明睜大眼道:
「真的?」
熊無極笑道:
「我騙你做甚?」
罕明也傻傻呵呵的笑了起來,他道:
「原來如此,這,當然就不一樣了……」
不由臉孔微赧,紫千豪尷尬的道:
「罕明,不要聽熊無極胡扯,沒有這回事……」
罕明賊嘻嘻的道:
「我看很有可能哩,我記起來了,五天以前,我在『仰遠樓』大哥你的住處外頭那
片楓林子裡,還碰著了方姑娘。她就問過我大哥何時才能回來的話,當時我回答後也就
忘了,若不是熊老哥這麼一話,嘻嘻,我還有點記不得了,如今想想,果然很有意
思……」
「呸」了一聲,紫千豪啼笑皆非的道:
「渾小子,有什麼意思?」
罕明理直氣壯的道:
「她喜歡大哥嘛!」
臉更紅了,紫千豪急道:
「不許胡說!」
罕明振振有詞的道:
「這不是胡說,大哥,這是有憑有據的,假如她不喜歡大哥,為什麼要急著向大哥
何時回來?跟著大哥一起去的人有很多,她怎的就不問別人,偏偏只向大哥一個?」
這位有「熊臂」之稱的罕明,不但性子直,脾氣楞,更有一股呆氣,呆氣一犯,任
什麼事就要堅持到底,他的這個毛病,紫千豪是十分清楚的、因此,在這種情形之下,
紫千豪知道不能硬著否認下去,只好無奈的道:
「得了得了,罕明,你莫非尚要將這件事昭告天下麼?」
呵呵一笑,罕明道:
「大哥,我曉得這是真的……」
這時,苟圖昌忙喝道:
「少囉嗦,渾小子,你是有完沒完?」
接著,他轉問紫千豪:
「老大,派誰去劫持那『大腳媽子』呢?」
毫不考慮,紫千豪道:
「熊無極與伍桐!」
雙手拍,熊無極笑道:
「好極了,我就失去會那「大腳繩子「,量一量那婆娘生了一雙何等大的腳板?」
伍侗也鋒有意思的道:
「就不知道那付尊容可還堪瞧!」
貝羽笑諷道:
「不要胡思亂想了,那『大腳媽子』只怕可以做你的外婆啦,看你還蠻色迷迷的
呢……」
一瞪眼,伍桐道:
「媽的,你也沒見過,怎知道她的年紀?」
吃吃笑著,貝羽道:
「不用見,我也知道你們不大合適,老伍,你也不想想,一個雙十年華的大姑娘合
起這麼個渾名——『大腳媽子」麼?早就叫什麼『纖足五女』,『金蓮仙姑』了,而且,
和莫玉那老婆稱朋道友的角色恐怕也不會是十八歲的黃花閨女吧?」
朝天鼻一掀,伍桐恨恨的道:
「你別笑我,小白臉,我就看你將來的老婆標緻到什麼地步吧!」
苟圖昌笑罵道:
「都不准吵了,正事還沒商量妥,那有像你們這樣喧喧嚷嚷的?不成體統!」
抖抖嘴唇,熊無極道:
「幫主,我們什麼時候走?」
紫千豪想了想道:
「後天吧?中間有一天夠不夠?」
熊無極慨然道:
「足夠了,就是現在馬上去也無所謂!」
搖搖頭,紫千豪道:
「犯不著這麼急,留點時間好,休息一下才是,這一陣子,大伙全都相當的乏累
了。」
剛與貝羽鬥完了嘴的伍桐急道:
「大哥,那『大腳媽子』會不會武功?」
紫千豪道:
「記得方櫻有一次提到她時說過她武功根底粗淺,並沒有什麼十分驚人之處……」
頓了頓,他接著道:
「但是,她卻有兩宗獨到的本事,其一,是能仿製出極其精細的金銀玉器,其二,
也是最重要的,她可以用一種秘密冶煉的金絲編成背心馬甲,這種背心馬甲非但刀劍不
透,更能抵消內家重力的打擊,莫玉即向她索取過一件!」
熊無極有興趣的道:
「呃,這婆娘還有兩下子呢……」
紫千豪道:
「所以,你們去劫擄她時,切記不要傷了她,說不定她將來對我們多少也有點用
處!」
笑了笑,熊無極道:
「放心,包管傷不了她!」
暖了口氣,紫千豪道:
「也希望她能知道點莫玉的消息才不虛此行!」
祁老六搓搓手,道:
「若是方姑娘套不出她的口風,大哥,交給我辦!」
紫千豪一笑道:
「不敢領教了,老六,假如方櫻的苦肉計失敗,剩下的事,就該仇三絕來接手處理
了。」
仇三絕笑道:
「大哥,本堂包管比祁老六高明!」
「嗤」了一聲,祁老六道:
「老仇,你是往自家臉上貼金!」
嘿嘿一笑,仇三絕道:
「你別狂,老六,如果你不多拍拍本堂的馬屁,下次你再偷摸了人家姑娘屁股而被
送到『鐵旗堂』來的時候,你就看看本堂怎麼收拾你吧!」
怪叫一聲,祁老六道:
「大哥,你聽見了?仇三絕這老殺千刀的當著你面前就敢公然要脅於我,他這叫公
報私價,公私不分哪,你還不快快撤他的差?」
紫千豪笑著道:
「你們簡直都返老還童了,一天到晚吵個不休,鬧個不停……」
咕噥一聲,祁老六道:
「老實說『鐵旗堂』叫仇三絕這判官臉去幹是糟蹋了,應該將我與他的職位互調一
下才對……」
打了個哈欠,紫千豪站了起來,他道:
「大家散去吧,喜歡吵的可以繼續留著吵……」
當全廳的孤竹首領們紛紛起立恭送紫千豪之時,紫千豪又想起了一件事,問仇三絕
道:
「黑翼門』的房掌門近日可好?傷勢如何了?」
仇三絕這才猛的想到一件事,他忙道:
「對了,大哥不問,我還險些忘了,房掌訂一聽說大哥回山,因為如今行動仍然不
便,所以未曾親迎,現下正在『仰遠樓』等著大哥,另外,他的千金也由本堂派幾接回
山了,還有一位年青後生跟著……」
聞言皺了皺眉,紫千豪道:
「怎不早說?叫人家久等豈非失禮?房掌門的傷仍未痊癒麼?」
仇三絕道:
「十分業已好了八分啦,就是不能大乏累很了,只怕還要養息個一兩月才能完全恢
復如常……」
點點頭,紫千豪離廳而去,熊無極隨後跟上:
「慢些走,幫主,我還得到你那裡去一下,為你換藥治傷哩……」
「二頭陀」藍揚善一滋牙也追出去,嚷著:
「咱也去,大阿哥,怕只怕熊老哥的醫道不及咱高明……」
三十二、為月老 父女情深
當紫千豪偕同熊無極、藍揚善二人來到「仰遠樓」前的時候,房鐵孤早已在門口候
立多時了,在房鐵孤的身後,嗯,那嬌小柔媚的房燕、淳樸敦厚的季懷南小兩口子。也
又是緊張又是惶驚的站在一起。
一見紫千豪,房鐵孤首先蹣跚卻急促的迎了上來,他張開了一雙手臂,熱切又興奮
的叫:
「少兄,可巴著你回來啦,這一陣子,簡直將人眼都盼穿了!」
搶上幾步,紫千豪緊緊的握住房鐵孤的雙手,歡欣的道:
「勞使房兄關注掛懷,實在罪過,房兄,你的腿傷,可已大好了?」
點著頭,房鐵孤爽朗的笑著道:
「好得多了,口也收啦,除了筋骨還有點僵硬麻痺之外其餘一切全和投傷前一樣,
大約再過幾天就能痊癒如常,少兄,還得謝謝你的照應與熊老哥,藍老弟的費心勞神
呢!」
紫千豪笑道:
「房兄之傷,乃是為了孤竹一脈才惹上的,我們抱愧都來不及,房兄再一客套,就
更叫我們汗顏啦。」
這時,熊無極與藍揚善兩個也走上來和房鐵孤見過了面,房鐵孤也一寒暄之後,回
過頭,沉下臉來喝道:
「你兩個畜生還不過來再見各位叔叔?」
一直惶惶不安站在那裡的一雙小兒女,聞言之下慌忙走近,女的萬福,男的長輯同
時顫澀澀的開口:
「侄女侄兒叩見三位叔叔……」
紫千豪向兩人眨了眨眼,伸手虛扶:
「罷了,罷了。」
摸著下頷。熊無極連連點頭道:
「晤,晤,不錯,這女娃兒生得十分標緻。小伙子也相當忠厚老成,嗯,一對兒。
是一對兒。」
藍揚善撫著大肚皮,呵呵笑道:
「老久不見你兩個小混混,可真叫咱這做大叔的心裡念道啊,懷南、燕兒,你們是
那時到的吶?」
季杯南悄悄瞅了沉著臉的房鐵孤—眼,吶吶的道:
「大叔,我與燕兒到了三天了……」
房燕小聲道:
「自仇堂主派人到『洞天福地』接我們來的,大叔,我們好怕,雖然前些日你已叫
人去告訴了我們,紫叔叔早說妥了爹,但,直到見了爹的面,仍舊嚇得我與懷南心驚肉
跳,這三天來,就沒敢和爹說上幾句話……」
瑟縮著,李懷南也拘謹的道:
「掌門也不召見我倆……除了每天的晨昏定省之外,他老人家就一直不出房,還是
剛才沒多久,我們接到通知,趕來與他老人家,道迎接各位叔叔的……」
舐舐唇舌,藍揚善忙打著哈哈道:
「過一陣子就好了,呃,別這麼緊張的……」
靠近點,房燕悄細道;
「我們先前好高興啊,大叔因為你與紫叔叔全回來了……」
正和房鐵孤說完話的紫千豪,此刻轉過來朝著這小兩口子和善的一笑,他愉快的道:
「好幾個月沒見著你們了,杯南,房丫頭。這些日子過得可好?」
房燕臉兒紅紅的道;
「多謝紫叔叔關懷……很好,就是……我爹……」
哼了哼,房鐵孤大聲道:
「想氣死我?」
俏臉兒由紅泛白,房燕的眼眶兒立刻就泛現了瑩瑩淚光,但是,他卻不敢讓她父親
看著。
開朗的一笑,紫千豪道:
「房兄,別忘了,你可是答應過我的!」
熊無極呵呵笑道:
「走,走,過去談。進去談,光站在門口算是怎麼回事?」
進入那間既適雅致的小廳之後。太伙分別坐了,由紫千豪吩咐敬上了茶,他靠在他
那張錦有軟厚獸皮的大圈椅上,微微一笑道:
「房兄,我發覺在你見了他們兩個寶貝之後仍強餘怒未消?」
房鐵孤沉沉的道:
「本來我還不覺什麼,眼不見為淨,大前天一看到他們,老實說,我又想從心起
了。」
紫千豪平靜的道:
「這也是難免的,但一則此事業經經我向房兄一再解釋過了,房兄亦已答允了我的
要求,再則,他們兩個小的也自知做錯了事,希望房兄還能饒過他們一時沖功,惠於寬
恕——」
頓了頓,他又道:
「這擋小事,房兄。我的幾分薄面可全擱在上頭了呢。你要責怪他們,我也只好一
起受了。」
苦笑一聲,房鐵孤不安的道:
「少兄切莫如此,這樣一來。可不叫我折煞啦?」
笑笑,紫千豪道:
「不敢,房兄,兒女婚姻之事。應該叫他們自己選擇,由他們挑揀合適於自己的人。
這樣才會情投意合,才能以互相理解,將來的日子,方能期以融洽無間,做父母的只要
隨傍指導就盡了責任了。我們可以看到多少婚姻的不幸與夫妻之間的失和,大多是沒有
經過深切的認識而強行憑父母之命,媒約之言撮合的,固然,為人父母者全希望兒女能
有個好對象,但父母到底不是兒女本身。也就沒有他們自己體會的明確,所以。老一輩
強配的姻緣,表面上是愛他們,實足以害他們,若到了後來鬧得雙方失合,又會怨誰呢?
今天這個年代,並不是可以說娶就娶,說休便休的啊,房兄,於其將來有所煩惱而引至
內心的不妥,你不如讓他們自作。決定去?」
淺躡了幾口茶,他又道:
「況且,據我的觀察,懷南世兄必年少志成,敦厚老實,是快可琢之材,而令嬡明
媚清麗,秀外慧內,亦乃將門虎女,正是天設地造的一對,他們配在一起,可以想像日
後定必琴瑟合調,夫唱婦隨,是一雙真正的鴛鴦侶!」
房鐵孤無可奈何的道:
「此事我答應你於前,少兄,原本已無話可說。如今你再這麼一套,我就更沒話了
啦!」
深沉的一笑,紫千豪測首道:
「懷南!」
正襟危坐的季懷南慌忙站起,恭聲答應:
「侄兒在。」
紫千豪緩緩的道:
「見過房掌門了麼?」
呆了呆,季懷南囁嚅著道:
「方纔……業已見過了……」
吁了口氣,紫千豪道;
「現在,你就不再去叩見了?」
一側,房燕急得咬牙跺腳,但此時此景,她又不便開口點醒他這呆頭鵝的未婚夫,
空將一張粉嫩的俏臉兒脹成了通紅!
拱著手,嚥著唾液,季懷南期期艾艾的道:
「現在去……叩見?叩見什麼呢?」
驀然大喝一聲,紫千豪道:
「你未來的老泰山坐在那裡,他已答允了你們的婚事,楞小子,你還在這裡發什麼
呆?」
就好像自混沌裡一下子衝到清靈界一樣,季懷南如夢初醒,他全身一哆嗦,回身,
一個箭步,「噗通」跪在房鐵孤面前,誠惶誠恐的叩著頭:
「岳父大人……在上,小婿季懷南……叩見大人……」
藍楊善悄然來到房燕身後,低促的道:
「此刻向你爹去告罪求恕正值其時,傻丫頭,你還在看什麼把戲?」
猛然醒悟,房燕立即起身,也在季懷南旁邊跪下,她怯生生,顫伶伶的道:
「爹……女二該死,女兒不孝,全是女兒惹你老人家生氣,累你老人家奔勞……爹,
求你老人家饒恕女兒的罪過吧……爹,女兒要用今後一輩子的時間來孝順你老,侍候你
老,爹,女兒知錯了……爹,女兒曉得爹是最疼女兒的,爹,你老就饒了女兒這頭一道,
也是最後一定的罪過吧……」
一口一個爹,一聲一個饒,每個字,每句話,帶著顫悠悠的尾韻出自房燕那淒惶惶,
嬌柔柔的聲帶裡,有如黃鶯婉鳴,八哥泣啼,與這妮子沒有血統淵承的紫千豪等人全聽
得動心動容,又何況她的親老爹房鐵孤?於是,這位「黑翼門」的魁首,江湖上鼎鼎大
名的「雙鈸擒魂」,不由長歎一聲,低沉的道:
「罷了,你兩個都站起來吧!」
「咚」的又叩了一個響頭,李懷南這一遭倒還福至心至的說了句適切話:
「小婿叩謝岳父大人恕罪成全之恩……」
這時,房燕卻投身向前,似小鳥依人般貼進了乃父懷中,小嘴,「嘖」「嘖」有聲
的連連在房鐵孤生滿絡腮鬍子的面頰上親吻著,一邊含著振奮感激的淚水,快樂的吱喳:
「好爹,親爹啊……女兒就知道你老人家一定會寬恕女兒……爹,你以前不是一直
說過:小燕是爹的心肝,是爹的寶貝,是爹的命根子,爹的小燕就是要天上的星星,爹
也會著人造上一具好長好長的梯子,攀上天去摘下來給小燕兒捧玩……爹,你是這樣嗎?
如今,以後,你老人家仍是這樣愛你的小燕兒嗎?」
忍不住眼眶都有點紅了,房鐵孤緊緊摟著自己的女兒。一邊用下須的鬍渣子在她柔
嫩的粉臉上磨擦,邊沙啞的道:
「乖乖……爹的乖乖……爹怎麼會不疼你呢?」
雙手挽著父親的脖頸,房燕將臉兒緊貼,帶著淚笑:
「爹……女兒與你老人家相依為命好多年了,以後,我們仍要相依為命下去,是吧?
你永不會拋棄女兒,捨棄女兒吧?爹,讓女兒像從前一樣,天熱的時候為你打扇,天冷
的時候為你暖被,給你抓癢,給你倒滾水燙腳,和你老一起烤紅薯吃……爹,是嗎?我
們仍和從前一樣?」
連連點頭,房鐵孤的嗓子更加嗆啞了:
「是的,乖女,寶貝,仍和從前一樣……爹永遠不會拋捨你……再怎麼樣,你都是
爹的女兒……」
安詳的笑了,房燕呢喃著:
「我好愛你……爹……」
這是一場天倫之淚呢?還是一場天倫之樂呢?目注這付情景,使看著的人都感到鼻
端酸澀,雙目濕潤了,但心頭大感觸固然深刻,卻又有一種溫暖和煦的祥瑞之氣充斥在
大家的胸膈之間,什麼人說過一句話:「先苦而後甜。」,可不就是眼前情形的寫照麼?
這小兩口子固然是先苦後甜了,房老太爺不也一樣先苦後甜麼?如此一來,滿天懨氣化
為祥和,而原來這些最親近的人中間所有的陰霾及僵窒也就全消失了,父女仍然是父女,
而夫妻,嗯,亦照舊是夫妻了……
等他們爺倆將心中多日來的鬱積的苦悶發洩得差不多了,紫千家朗聲笑道:
「好了好了,滿天烏雲一掃而光,剩下就全是吉祥喜瑞啦。你們父女二位收收淚定
定心。先各自坐下歇歇氣,以後,日子長著,有你們父女親近歡敘的時間,再加上一個
有半子之稱的好女婿,這種融融洽洽的快活歲後有得過了……
熊無極也大笑道:
「我們老大說得對,兀那姓季的楞小子,你還不趕緊扶著你那准老婆坐過去歇歇氣,
敬一盅熱茶麼?」
季懷南期期艾艾的答應著,一面手忙腳亂的將房燕扶起,誠惶誠恐,小小心心的把
自己將來的太座移到方才位子坐下。
用力揉揉面頰,房鐵孤訕訕的道:
「方纔這一陣兒女之態,委實令我汗顏,倒叫各位兄台見笑了……」
紫千豪正色道:
「發乎摯誠,出自肺腑,親恩慕孺之心,孝敬仰思之謂,正是天下最為崇高的舐犢
至性的流露,房兄,這充分證明了你是個懂得愛,瞭解愛的人,何須汗顏之有,而我們
看在眼中,羨慕還來不及,豈有笑謔之理?」
搓著手,藍揚善亦接口道;
「是呀,咱們想找個寶貝女兒親一親,疼一疼猶尚不能,房老兄卻連女加婿全有了,
怎不叫人打心眼裡瞧著眼紅?」
感喟的喟了口氣,房鐵孤道:
「這個丫頭,可叫我擔足了心,老實說,氣呢,當然是氣,火呢,亦一肚皮火,可
是,任我心裡怎麼個怨恨法,日日夜夜,又總是替這丫頭憂慮著,她自小嬌生慣養,未
曾出過遠門,受過折騰,怕她涼著,又怕她餓著,怕她卻錢用,又怕她受人的氣,唉,
這種滋味,不是生兒育女的人是體會不過來的。」
紫千豪緩緩的道:
「天下父母心,就是如此了!」
點點頭,熊無極道:
「可不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養兒女,不知父母心。做父母的人,可真費煞
心機,處處為兒女作想,時刻為下一輩打算,等到熬及皺紋滿臉,白髮如霜,兒女長大
了。翅膀一硬,有些混帳的就各自高飛啦,所以說,房姑娘,你可千萬別學那些長硬翅
膀就想離飛的混東西,要承歡膝下,好好孝順你老太爺一輩子,這才是個乖女兒,好女
兒,才不虧你父親疼你一場!」
房燕老老實實的頷首道:
「熊大叔放心,侄女一定會永遠不再離開爹身旁,會盡心盡力的孝敬他老人家一輩
子。」
「嗯」了一聲,熊無極依老賣老的道:
「這才是個好孩子!」
紫千豪一笑道:
「我看,等我們的幾件大事辦妥之後,房兄,乾脆就在這裡給他們兩個孩子成親得
了,山上人多手多,一應俱全,張羅起來也方便,待他們行了禮,合了房,你再帶小兩
口子回去,叫人家看著聽著,豈非憑添一段佳話?」
大大鼓掌,藍揚善笑嘻嘻的問道:
「好極了,好極了,正是『一腔憤恨單騎萬里追蹤,滿懷歡喜丈人婿女偕回』,妙,
妙透!」
熊無極笑哈哈的道:
「胖哥,看不出,你還頗有點墨水,出口成章呢?」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6-26 12:05 編輯 》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04:53
得意洋洋的,藍揚善道:
「這個,頭兒,你就有所不知了,你休看咱這位熊樣不登大雅之堂,缺了點儒雅之
氣,但咱的祖上卻也是書香世家,書香傳世,所以麼,咱就再不成材吧,老祖宗的靈氣
總還佔了幾分,這『出口成章』,只是彫蟲小技,呵呵,算不了什麼,算不了什麼……」
眉毛一揚,熊無極笑道:
「媽的,誇不得你兩句,一誇你,你又不知自己是那蔥了!」
藍楊善急切的道:
「這可不是假的,頭兒,你若不信,可以問……呃,問問大阿哥,咱的祖父中過舉
人,咱的老爹也考上一員秀才呢!」
熊無極翻著眼皮道:
「你沒做上狀元,直是蒼天無眼,太委屈了……」
幾句話,引得大伙全哄笑起來,紫千豪莞爾道:
「房丫頭與懷男,還叫你們叔叔,你兩個可真擺不起個長輩的架子來,純粹的為老
不尊!」
藍揚善嘻嘻笑道:
「不怪頭兒,大阿哥,他只是看咱滿腹的文章,又恨他自家胸無點墨,心裡頭吃醋
罷了……」
哇哇怪叫,熊無極道:
「我吃醋?我吃你什麼醋?胖子,你簡直不曉得自己是吃他娘幾碗乾飯了!」
房燕早已笑了個掩口葫蘆,連一向拘謹的季懷南也不禁忍俊不住,這時,房鐵孤忙
抑住笑意,道:
「藍老弟,說真的,我還得感謝你對燕兒與懷南的照拂之恩,免了他們的凍餒之苦,
以後,一定叫他兩個好好孝敬孝敬你}」
樂了,藍揚善道:
「這個麼,呃,倒也不算什麼,只要房老兄你能諒解,咱也就受用不盡了……咱生
平無啥嗜好,趁日後到了這一雙小混球那裡,叫丫頭親自下廚,給咱弄兩碟小菜,燙壺
好酒,呵呵,也就中了!」
房燕嬌柔的道:
「藍大叔,你那身毛病我全知道,放心,你來了,包管侍候得你周周到到,全身上
下三萬六千個毛孔無一處不燙貼,五臟六腹管那兒全舒泰,叫你永不思蜀,雖南面王而
不為了!」
房鐵孤不由笑罵道:
「燕兒,怎麼可以對尊長說話如此不斟酌?」
藍揚善大笑道;
「乖乖,看你這張小嘴多利害?咱這大叔可委實承受不起,前一陣子與你兩個同在
『洞天福地』住著的時候,咱就對你這丫頭片子的利牙利齒吃勿消了,咱認載,說你不
過……」
搖著頭,房鐵孤笑道:
「這丫頭就是這祥,嘴巴不饒人,你一句,她能說上十句,你有一個理,她能編出
十個理,幾個人說不過她一個!」
房燕急叫:
「爹……」
藍揚善呵呵笑道:
「害臊了,丫頭,你爹說得一點不錯,其他人不知道,咱還不知道麼?老天爺,可
領教夠啦!」
說著,他賊嘻嘻的斜看李懷南道:
「愣小子,如今可好,你算自己找上這張利口了,以後,呵呵,你就自個兒等著消
受好啦……」
季懷南脹紅著臉,吶響的道:
「大叔,我……我一直覺得小燕的聲音很好聽……」
「哧哧」笑了個仰天倒,藍揚善全身肥肉亂哆嗦。
「楞……小子呀……你就慢慢聽吧,日子長著呢,將來言詞上吃了癟,可別怪你大
叔今天唬你……」
尷尬的站在那裡,季懷南有些失措的冒出了句話:
「小燕的什麼……我都喜歡。」
於是,房燕深情款款的投過去水盈盈的一注,藍揚善越發笑得口都閉不攏了,好像
他這大半輩子來還沒有如此開心過一樣!
紫千豪微曬道:
「揚善,你還沒樂夠?」
熊無極奇怪的道:
「咦?胖哥,你是怎麼了?腦筋沒什麼毛病吧?是人家小兩口子蒙承尊親寬恕許婚,
將結連理,又不是你,你他娘的樂什麼來著……」
止住笑,藍揚善撫著胸口道:
「咱是覺得燕丫頭利害,而季懷南這渾小子又愣得出奇……」
「嗤」了一聲,熊無極道:
「那麼,你還以為你很精明伶俐了?」
藍揚善一本正經的道:
「一點不假,頭兒,咱是書香世家,咱的祖上——」
熊無極搖頭道:
「你爺爺中過舉人,你爹中過秀水,是吧?你他娘卻沒學上滿腹經論,只學會了如
何敲人悶棍!」
理直氣壯的,藍揚善道:
「這也是一門學問,不上道的,一棒敲不准,還敲不暈那肥羊呢!」
滿堂哄笑中,紫千豪忙道:
「行了,越說越不成話了,也不怕害人笑話?」
房鐵孤舉起茶杯吸了口茶,道:
「少兄,這一回,在『斷魂岑』『鬼圍場』旨「青城派」那些道士們之戰,聽說在
你的領導之下又打了一場勝仗?」
歎了口氣,紫千豪道:
「不敢白勝,只是僥倖沒有栽跟斗而已!」
緩緩的,房鐵孤道:
「這戰,敵我傷亡俱皆不輕吧?」
紫千豪沉重的道:
「任何一場拚搏,房兄,全是以生命及鮮血為目標的,而每一次殺伐下來,自然其
中損失也就不想可知了……」
頓了頓,他又道:
「本來,在這次的約戰裡,我們幾乎可以避免流血爭紛的,武當派大掌門『非烈子』
凡慈道長棄已親自出面調停過了……」
房鐵孤詫異的道:
「那麼,為什麼又沒有成功呢?」
苦笑一聲,紫千豪道:
「『青城派』不肯讓步,尤其是他們的掌門人,凌澄老道更是專橫跋扈,一意孤行。
那種凌人的氣焰囂張的聲勢實在令人無可忍耐,再加上『玄雲三子』的推波助瀾,挑撥
中傷,凡慈道長的一番苦心也都白費了……」
一搖搖頭,房鐵孤道:
「這些老雜毛可真是倔強固執得可悲……少兄,到後來終於幹起來了?」
紫千豪道:
「不錯,那一戰相當慘烈。」
低沉的,房鐵孤問:
「我好像聽說凡慈道長原是幫他們的?」
紫千豪頷首道:
「是的,本來凡慈道長是誤信了他們一面之詞,而『青城派』這一面之詞當然是斷
章取義,顛倒是非,又混沌黑白的,後來,老道長再聽我當面詳述了前因後果,後找人
一對證,發覺事情全非如青城—方所言,這才挺身而出,希望善加化解,平息於戈。奈
何『青城派』執迷不悟,悍然拒絕,凡慈道長在無法可施之在,也只好憤然率領座下弟
子離開了。」
房鐵孤恨恨的道;
「難道說,他們就不曉得他們不足為敵?」
笑笑,紫千豪道:
「『青城派』可不作如是想,房兄,甚至他們還認為我們以卵擊石,不足為敵呢,
當然,事實上他們的力量也十分雄厚!」
房鐵孤關切的問:
「我聽說——少兄,『北刀』谷百恕果然到了?」
旁坐上,藍揚善接口道:
「可不是,乖乖,這老小子凶得很哪!」
呲呲牙,熊無極也道:
「一開頭,是兄弟我接了他幾下,講句不客氣的話,雖我自認我這幾手莊稼把式已
是不弱了,但與那老鬼一較,可就他娘的有些吃不住啦,武術這玩意就是如此,以硬碰
硬,絲毫也不取得巧的!」
大大喝了口茶,他又一抹唇角水滴,續道:
「房兄,你我全是技擊行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
房鐵孤有趣的問:
「什麼感覺?」
熊無極笑道:
「就是當我們一旦與人動手的時候,只要一開始,大約便能明白吃不吃得住人家,
能吃得住的,就好像十拿八穩一般,感覺中便篤定了,吃不住的,一上手就覺得對方宛
如一座山,堅沉厚實得無懈可擊,他娘的那股子氣勢便逼人頭頂,招舉都招舉不住,你
是否有過這種經驗?」
哈哈一笑,房鐵孤道:
「對極了,我的確也有這種經驗,能以對付得了的敵人,只要一待過招,即可以看
出他破綻百出,全身上下儘是挨打挨刀的地方,但功力高過我們的,架勢一拉也同樣感
覺得出來。正如你方纔所言,人家就那麼一站,你就會感到氣焰逼來,毫無空隙可乘,
像是面對一座山似的……」
熊無極道:
「娘的,我和谷老鬼一對上,就正是這麼股味道,尤其與他再一動手,行了,就老
是跟不上趟,被他逼得團團轉,那種窩囊氣,簡直不是人受的,但有什麼法子呢?空急
得炸了心,便是搞不過他嘛!」
這時,藍揚善插口道;
「先不說谷老鬼,頭兒,像你方纔所講的那種感覺,固然也對,但卻仍有例外的時
候。」
一斜眼,熊無極道:
「怎麼說?」
藍揚善歎口氣,道:
「咱就有過例外!」
「哦」了一聲,熊無極非常有興致的道:
「你有過例外?是什麼例外?」
藍揚善舐了舐他缺了口的門牙,道:
「有一天夜裡——這件事發生得沒有多遠——那是咱尚未加盟本幫之前,咱在條陰
暗山道上蹲了老久,那天整天沒做過一票生意,正是蹲得又酸又麻又饑又渴又冒火的當
口,哈哈竟奇跡似的來了一隻肥養,他騎在一匹上好驃馬上,人呢,卻是混身血跡,衣
衫破碎得像剛叫人抽過幾百鞭子一樣,那種有氣無力,奄奄一息的熊勁,咱還真耽心他
一下子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房鐵孤同情的問:
「那人約模上得很重?」
藍揚善點頭道:
「簡直傷得不像個人樣的人樣,週身上了皮翻肉開,一條條血淋淋,紅顫顫的傷口
子疊疊交錯,十分可怕,咱以為他至多也就剩著一口氣裡了……」
哼了哼,熊無極道:
「你他娘的,肥頭,你一定是動了邪心眼,想乘人之危,劫他一記了?」
倒是十分坦白,藍揚善道:
「不錯,到口的肥肉,那有不吃之理?而且咱看他那個勁,恐怕連動手全不用,只
須上前接受他的財物也就夠了,總之,他那樣子—付風吹就倒的架勢,既沒有一股逼人
的氣焰,更毫無一座山那般的沉雄之慨,咱是吃穩了,二指頭就可以點倒他,易如反掌,
手到擒來,所以麼,咱也就老實不客氣的一個虎跳跳了出去。開始攔路做生意!」
嚥了口唾沫,熊無極喃喃的道:
「後來呢?你這殺千刀的黑良心……」
「唉」了一聲,藍揚善苦著臉道;
「後來,就證明你說的那種感覺並非完全正確了,咱是認定吃穩了的。結果,唉,
那知只一上手,他娘的就在第二招上便叫那個半死不活的仁兄使劍指住了咱的喉嚨,連
眨眨眼全黨得眼皮子都涼透了……」
驚呼了一聲,房鐵孤道:
「那人受創至此,竟尚如此厲害?」
熊無極也急巴巴的道:
「叫你壞心肝——胖哥,那人是誰?」
吸了口茶,藍揚善慢條斯理朝坐在大團椅上嘿嘿微笑著向紫千豪呶呶厚嘴,莫奈何
的道:
「是誰?還會是誰,那人就是咱們的龍頭瓢把子紫阿哥!」
長長呼了口氣,熊無極大笑道:
「好個有限不識泰山的胖子,你他娘誰不好去招惹?偏偏要去洗劫您們這一行的祖
師爺?在西陲地帶,紫大哥是此道中的巨梟,也是掌握最大無本經營網線的老闆,與你
一比,就好像你是個擺攤子賣餛飩麵的,紫大哥卻是幾十家大酒樓的聯號東主一樣,胖
子,你還能比麼?」
藍揚善笑呵呵的道:
「假如早知道是大阿哥,奶奶的,就是給咱十個膽咱也不敢虎嘴上拔須呀,回想一
下,果然好不危險!」
熊無極正色道:
「不是我小看你,胖子,就以你的本事來說,咱們紫幫主擺平你三個五個是一點問
題也沒有的!」
由衷的點著腦袋,藍楊善承認道:
「咱完全相信,大阿哥的確可以做到!」
他又咧嘴笑道:
「不過,也虧了那次誤打誤撞,才結識了大阿哥,更蒙大阿哥收歸麾下效力,否則,
憑咱這塊料,恐怕連孤竹一脈的邊全沾不上呢,嘿嘿,這也叫什麼『因獲得福』了!」
房鐵孤笑道:
「當時的情景,連我也為你捏把冷汗,藍老弟,萬一紫少兄一時發了狠,將你一劍
刺倒,你還不白搭上老命一條?」
沉默著紫千豪忽然笑道:
「我不會這麼做,也幸虧設這麼做,如果我一劍刺穿了他,也等於刺穿了我自己一
樣……」
熊無極愕然道:
「為什麼?」
紫千豪一笑道:
「設若我擺平了藍揚善,他後來又如何能替我治傷呢?」
得意洋洋的嘻開了嘴,藍揚善道:
「嘿嘿,是咱的歧黃妙術給大阿哥起死回生!」
熊無極不服的道:
「其實,那時若碰了我,還不一樣能妙手回春,藥到傷癒!」
藍揚善一眨眼,道:
「然而,那時你又在何處?」
定了定,熊無極無言以對,恨恨的罵:
「他娘的……」
房鐵孤又回到先前的話題上,問:
「熊兄,你方才正說到谷百恕過招,感覺十分吃力,後來呢?」
熊無極一攤手,道:
「後來?後來我就轉移目標,將谷老鬼交給幫主對付了呀!」
神色一凜,房鐵孤道:
「『北刀』谷百恕為天下第一刀,功力之深厚老辣無出其右,而紫少兄更是西陲首
席高手,威傾武林的『魔刃鬼劍』,這一戰,定必驚鬼泣神了?」
藍揚善輕鬆的道:
「當然噗,但谷老鬼結果卻完了蛋!」
房鐵孤驚道:
「谷百恕死了?這,一點貴幫的執事弟兄卻未曾言及!」
紫千豪笑道:
「一干執事弟兄們的嘴也真快,我們才是剛剛回山沒有多久,他們就全將經過情報
問得清清楚楚了,好像也都親眼目睹了一樣!」
舐舐唇,藍揚善道:
「隨行的弟兄有那麼多,大隊一回山,咱們奉召到『不屈堂』議事去了,一干兒郎
還不立即解散休歇?他們各有右的好友,各有各的親近,隨咱們出戰的那批寶貝豈能不
馬上找機會宣揚誇大一番?一傳十,十傳百,當然全山的人就都知道了,尤其是沒跟去
的哪個不想盡快知道點消息,也好炫耀他們的耳目通靈,手段高超!」
笑了笑,紫千豪道:
「如果換了我,煩都煩透了,那還會有心情再湊上去打聽消息?」
熊無極沉緩的道:
「其實,幫主,未曾出戰的弟兄們固然也是想知道點我們在外頭搏殺的情形,好分
沾點興奮快活或是悲痛哀切,但,更重要的,我認為他們是要知道他們的自己兄弟凶吉
安危如何,看看他們的親近夥計曾否生還?幫主,每一次的征戰,總會有些人再也回不
來了,其中,自然有某些去了的人。和某些生存的人情誼非凡……」
嚴肅的點點頭,紫千豪道:
「你說得對,無極。」
房鐵孤謹慎又真摯的道:
「自從我來到貴山,少兄,使未曾見到孤竹一脈平靜無波過。一場場的殺伐接著一
場一場的拼戰,血雨腥風。寒刃鐵光,孤竹幫弟兄們的歲月幾乎整日都是在生與死間隙
中打轉,是在刀尖槍眼上渡過的……少兄,尤其是你,肩荷千人的存亡重擔,心掛著全
幫上下不可預期的茫茫前程,這負累,非但有實質的沉重,更是精神上的枷鎖,少兄,
這些天來。我目睹你征塵在身,血衣不褪,滿眼的鬱悶又含蘊著一臉的憔悴,你實在夠
苦,夠乏的了……少兄,你還年青,我勸你要享受生命,珍惜生命,別將大好的時光全
送往在那蒼茫的江湖風雲上了……」
紫千豪低沉的一頭,道:
「多謝房兄的關懷,這些年來,業已是這個樣子了,能過一天,就過一天,能熬一
時,就熬一時,房兄,我何嘗不知道這種生活的折磨人?這種歲月的淒惶與悲傷?但是,
我們既已踏上了這條路,再要退身卻不是那麼容易了,多少人要活下去,多少事還等待
著我們去做?且莫論我對宣老大有過承諾,對手下弟兄們有著責任,便是為了能向一干
貧苦老民們盡點心意,為了維持西陲這一塊天底下的安寧,房兄,我也無法退避,孤竹
一脈若散了,你看吧,西陲一地就將定霸賊四起,盜匪橫行了……我們在,猶尚勉強能
一統大局,我們不在,便必然成為群雄分據的局面,到了那時,受苦受難的即將是一些
真正的善良百姓了……」
低喟一聲,房鐵孤沉重的道:
「說得也是,但,少兄,你難道就不可以在艱苦中尋求生活的樂趣,在厄圍裡找尋
精神上的寄托?譬如說——成個家?」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孤竹幫就是我的家了,房兄。」
搖搖頭,房鐵孤道:
「不然,這總是廣義的,是空泛的,不及一個完全屬於你自己的家來得更實在,更
溫暖,少兄,娶妻吧,否則,找兩個妻妾?」
紫千豪不置可否的笑道:
「這也要有緣,無能一撅而就的!」
藍揚善立即搶著道:
「大阿哥,只要你一點頭,咱保管有上百個娘們朝你懷裡鑽——」
微震的一笑,紫千豪罵道:
「瞎說!」
熊無極悄聲道:
「方櫻,方姑娘?」
臉上更紅了,紫千豪急道:
「無極,你怎麼也跟著藍揚善起哄?」
旁邊,房燕忽然天真的道;
「紫叔叔,我在中土有好幾個閨中姐妹,長得都好美,你若願意,讓我替你做個現
成紅娘對何,以叔叔的人品、才識、身份、樣樣都挑著燈籠難找,只要侄女回去一提,
她們一定急得鞋都跑掉——朝你面前來!」
啼笑皆非的瞪著房燕,紫千豪尷尬的道:
「丫頭,你別出叔叔的丑,行不?」
哪知房鐵孤卻正色道:
「少兄,燕兒說得不錯,「明義堂」大當家的掌上明珠,「六合幫」幫主的獨生千
金以及淮南巨富黃員外的閨女全是有名的端莊嫻慧,才貌雙全,且都和燕兒十分相得,
更為結義姐妹,本門所屬的幾位首要,或其妹,或其女,亦有夠得上條件的,只要你開
口一句,我與燕兒就可以完全承擔下來!」
紫千豪不禁有些失措的道:
「房兄,呃,這些事,我想以後有的是時間,我們慢慢再談,慢慢再談……」
一撇小嘴,房燕嬌嚷道:
「哼,紫叔叔是出了名的英雄,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漢,怎麼一提起成家娶妻來卻這
麼個窩囊法?蹩蹩扭扭,磨磨贈贈的,不但比不上我,竟連最健頭健腦的季懷南也不
如!」
說著,他回頭一膘臉紅脖子粗的季懷南,問道:
「是吧,懷南?」
季懷南再是天生木訥,這句話他也知道不能回答,除了咧嘴傻笑,就想不起第二個
動作來了……
房鐵孤笑叱道:
「燕兒不許放肆,對叔叔講話怎可如此不識禮數?」
旋過臉,他又笑道:
「好吧,少兄,依你的意思,不過,可別歲月蹉跎,白白浪費了青春啊,須知美好
的時光,可是一去不再回頭的呢!」
紫千豪答應了,於是,話風一轉,離開這個令他發窘的問題,大伙又談論到其他一
些閒散的事情上去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07:03
三十三、風雪夜 有鳳求凰
垂暮,飄雪了,北風呼號,冷氣透骨,山巒層峰,是一片灰白的寂蕩世界,只有常
青不凋的樹木還頂著蒼蒼白頭在寒冷的淒風中顫保,以外,大地一切俱已攝伏嚴冬的淫
威之下了。
「仰遠樓」二樓的臥室裡。
紫千豪剛剛洗完了一個痛快的熱水浴,又經熊無極與藍揚善二人為他悉心的換了傷
藥,現在,他換上了一襲質地柔軟細滑的白綢灰袍,外罩銀狐皮的嵌肩,滿頭黑髮在頭
頂紮了個髮髻以玉簪橫插住,腳上也換穿了一雙青鍛雙層棉鞋,週身清爽舒泰的坐在一
張鋪著獸皮的繡榻上面,品茗,他已送走晤談了整個下午的房鐵孤、房燕、季懷南與給
他上藥包紮後離開的熊無極、藍揚善等人,如今正等著獨良安靜的享用一頓晚餐。
房中是溫暖又安祥的。在一張酸核雕花方桌傍邊,早已生著了一盆熊熊的炭火,火
盆粗大如石鼓,是原白瓷繪青花的,兩邊還各有一隻龍耳,酸枝雕花方桌上擺著一瓶業
已盛開的素心臘梅,細頭圓肚,古趣盎然的墨玉褸紋花瓶,襯著陣陣臘梅的幽香飄漾,
這間房子裡,也就更誘著那多的清雅、寧靜、與和煦了……
在這美好的情景裡,有腳步聲輕輕移近,謹慎又恭敬的,響起了幾下不徐不緩的叩
門聲。
紫千豪吸了口茶,談談的道;
「是庭全麼?」
門外,果然傳進來紫千豪的貼身待隨張庭全的聲音道:
「大哥,是我。」
放下杯子,紫千豪漫不羥心的問道:
「就快好了……大哥,另有事向大哥稟報。」
皺皺眉,紫千豪道:
「什麼事?」
張庭全在外頭略略提高了嗓音道:
「回稟大哥,方櫻姑娘求見。」
怔了怔,紫千豪忙問道:
「現在?在這種大風雪天裡?她人呢?」
外面,張庭全似是憂鬱了一下,才囁嚅的道:
「方姑娘……人就在梯口!」
紫千豪微微吃驚,急道:
「決請,就說我在樓下小廳晤見——」
說著,紫千豪匆匆收拾一下,立即奔前啟門,但是,老天,方櫻就正站在門口幾尺
之外,她是那麼孤伶伶,瘦怯怯的站在那裡,黃鍛子斗蓬上業已披落肩頭,露出她內襯
的同色衣襟來,她的臉蛋是如此蒼白,雙目是這樣淒迷,那種茫然的,空虛的,悲涼的
神韻便也像組成了形;前額的髮梢上還沾著雪花,而有的雪花化成了水,一滴一滴順著
她的雙頰頰流淌,一時之間,倒叫人分辨不出那究竟是雪滴成的水,抑是這為蒼白少女
的淚了……
心臟竟奇異的一抽,紫千豪怔仲的立定房門口,他覺得有些莫名的恍惚,也有些無
可解釋的激盪,說不出為什麼,他早已覺得每次與方櫻見面,必有這種令人震撼的反應,
而又越來越盛,越來越強烈了。
兩人就那樣站在那裡,四目相對,互相尋找著對方眼中的寓意,捉摸著對方瞳眸深
處的心情……
良久……
驚然一機伶,紫千豪如夢方醒,他咬咬牙,猛力一掉頭,強自浮起—抹笑容在臉上,
大步向前,故作開朗的道:
「方姑娘,又好多天沒見著你了,我沒想到在這種天氣裡你還會突然過來,我原打
算明天到『丹楓閣』去探望你的,有事麼?」
站在那裡,方還緩緩垂下目光,她低幽幽道:
「如果沒有事,可不可以來看看你呢?」
紫千豪大笑道:
「姑娘玉駕光臨,我歡迎還來不及,又那能說到可不可以這上面去呢?方姑娘,你
太見外了。」
方櫻輕輕的道:
「我太見外?是我嗎?」
窒愕了一下,紫千豪忙笑道:
「方姑娘,如果我說錯了什麼,你也千萬別見怪,你知道我是不會有絲毫他意的!」
頓了頓,他又道:
「我們——呃,我可以請你到接下小廳裡去坐坐?」
深深的注視著紫千豪,以一種熱熱的,怪異的,冰冷的,刻骨銘心的目光,方櫻道:
「紫幫主,我可以瞻仰一下你自己的房間?我是說,你方才出來的房間?假如,沒
有什麼不便的話……」
紫千豪感到一陣魂魄深處的顫僳,他吸了口氣,強笑道:
「只要你願意,方姑娘,我非常歡迎,就是怕裡面稍嫌髒亂了點,怕你竊笑呢……」
方櫻淒淒一笑,道:
「我會嗎?」
舐潤了一下嘴唇,紫千豪有些嗓子乾濕的道:
「請,方姑娘。」
在方櫻輕輕移步行向房中的時候,紫千豪迅速測首尋找他的待隨張庭全,嗯,樓上
卻早已沒了他的蹤影,很可能他是在剛才敲門傳報之後就溜之大吉了,更可能——連方
櫻都是他帶到樓上來的;心裡有些迷惑,又有些說不做的怔仲,紫千豪暗暗罵著張庭全,
急急行向房內,但,他就讓門兒半開著,沒有掩上。
方櫻獨個兒站在桌邊,目光的寂的看著紫千豪,大約是她才從空氣中走進過溫暖的
房間來,那種冷瑟瑟的,寒伶伶的模樣並未曾立即會費……
親自將一張精巧的桃花鑲白雲石的椅子搬到方櫻身邊,紫千豪已體貼的拿起一張厚
軟錦墊鋪在坐板上,然後,他十分溫文的為方櫻卸下斗蓬,放在桌上,微笑著,他道:
「請坐,方姑娘。」
用力擠出一絲笑容,方櫻有些拘謹,也有些忸怩的掩了掩她的黃色衣裙下擺,靠著
椅沿坐下。
紫千豪又斟了一杯熱茶來,擱在方櫻面前,他笑道:
「外頭一定很冷吧?來,方姑娘,先喝口熱茶,暖暖心,看你,連鞋子都有點浸濕
了。」
伸出那只凍得紅嫣嫣的,卻瑩潔如玉的手,方櫻顯得有點兒抖索的拿起杯子,湊在
唇邊淺淺的吸了一口。
搓搓手,紫千豪和煦的道:
「方姑娘,這麼大的風雪你還到我這裡,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慾待相告?」
怔怔的看著他,方櫻沉默了好一會,才靜靜為道:
「來看你,是不是就一定須要有事才行?」
紫千豪連忙道:
「當然不是,當然不是,方姑娘,我又最怕你有什麼事,所以才順口問問,你可別
多心。」
澀澀的一笑,方櫻道:
「我多心?紫幫主,你言重了,在這裡,我又算是什麼人?怎能——又怎能對幫主
你多心?」
覺得有些納悶,紫千豪還不能斷定這位美麗又聰慧的姑娘今夜突然來這裡有什麼含
意?他慎重的道:
「方姑娘,你別這麼說,你是我們的朋友,又為了我們的事與你義母反目,我們自
然有義務——也有責任來照應你,說真話,我們把你看成是我們自己人一樣,絕對沒有
一點見外之心,方姑娘,你千萬別想岔了。」
方櫻垂下頭去,默無一語。
氣氛有些兒沉悶與僵窒,紫千豪有些不安的笑了笑,試探的問道:
「這些日子,方姑娘,你住得都好?」
仰起蒼白的面龐來,方櫻低沉的道:
「紫幫主,你是問——那一方面?」
微微—楞,紫千豪忙道:
「我是說,起居飲食啦,以及此地的環境呀,一干侍隨人等的態度……可都還過得
慣?」
方櫻摔摔頭,道:
「很好,紫幫主,苟二當家特別撥派了兩個使女來照應我,一日三餐也都有專人按
時送來,內容頗為豐盛。另外,穿的、用的,也都是上好的質料,各位大頭領的如夫人
們沒事也會經常邀我過去談談……日子過得非常平靜,也非常豐足,這是我自記事以來
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幸福生活……」
一抹蒼白的笑容浮現在蒼白的面頰上,她有道:
「我覺得,紫幫主,這種生活就如像一場夢,一場幸運,美好,卻嫌其過於空虛的
夢!」
紫千豪不解的道:
「哦?你怎會有這種感覺?」
立即,他又補充道:
「方姑娘,這一切全是真實的,真實得就好像你在我的面前一樣,什麼原因會令你
產生那種想法呢?」
唇角抽了一下,方櫻落寞的道:
「紫幫主,我深深有這種感覺,因為,眼前的一切縱然是真實的,但活在這真實情
景的我卻異常空虛,我之所以覺得這是像一場夢,紫幫主,正是這個原因,你該知道,
夢境是沒有根的,縹緲的,浮蕩的,而且,終究要破滅的;我住在這裡,受到你們的款
待,你們的照拂,可是,這樣的情形能永遠下去嗎?我能一輩子寄居在此打擾你們嗎?
我有什麼身份,什麼淵承呢?難道說,只為了我被我的義母趕出來?紫幫主,光這一個
理由,未免太牽強了吧?」
紫千豪一時無言以對,他苦笑道:
「不過,方姑娘,你一定明白,我們十分歡迎你定居在『傲節山』上,那並不須要
什麼身份與淵承才行。只要你願意,就可以永遠住下去……」
方櫻淒楚的道:
「紫幫主……我是一個自幼失估的孤伶女子,我從未享受過一天的家庭溫暖,天倫
之樂,我從小生活在那種充滿橫暴陰酸又枯燥苦悶的圈子裡,沒有尊親的慈愛,沒有兄
弟的友敬,甚至連一丁黨朋友間的關懷也得不到,見著的人。正是那樣的邪惡暴戾,結
識的人,也都是那樣陰沉冷水,他們不會給你一點慰藉,一點同情,一點悲惘,他們從
無關切,從無憐惜,一切都是如此尖銳,又如此冷硬,那些歲月,我像活在一個魅影幢
幢的大古墓裡……」
吸了口氣,她又幽幽的接下去道:
「所以,對於情感的滋潤,友誼的連東,任何人間世的溫暖我都渴切的希望能錯到,
這希望之殷盼,是那些沒有經過這種環境與苦楚的人永遠作會不到的……我須要精神的
寄托,心靈的撫慰,希望能有條根,有個家。有點可以攀得住的東西,我……我太寂寞
了,太孤伶,也太無告了……「
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她繼續傷感的道:
「就算天上的一抹雲彩。它也可以與青天白日相偎,和霓虹霞照為伴;海裡的浪,
江裡的水,亦有訴不盡的鳴咽,鳥兒有偶,花草有根,它們全有它們活下去的理由,而
我,我除了受人憐憫得以暫時棲身於此,我還有什麼呢?何嘗還有一絲絲什麼我該生活
在這浩浩天地間的理由呢?」
紫千豪已經有所感觸了,而這感觸卻是激動的,震盪的,又深刻的,他定定的看著
對方,溫柔的道:
「說下去。」
苦澀的笑笑,方櫻道:
「紫幫主,你有你的寄托,有你的希望,更有你的責任,而這些,便組成了你全部
生活的程序,這裡又是你的地方,當然你就不會感受到某種空虛縹緲的失落與迷茫無依
的痛苦,尤其是,這種痛苦又發生在一個你並不重視的人身上……」
低沉的,紫千豪道:
「你是指——你?」
方櫻淒然道:
「是的!」
搖搖頭,紫千豪道:
「你錯了,方姑娘,我不但沒有忽視你,相反的,我更十分關懷你,愛護你,而且,
我很喜歡你在這裡……」
鬱悶的一笑,方櫻道:
「今天,你們很早就回來了,但直到方才為止,紫幫主,你都沒有去看看我——甚
至派人去召我過來,你只和你的手下們在一起,只和你其他的朋友們在一起。恐怕你全
忘記還有我這個人的存在了;紫幫主,這就是你所說的『關懷』與『愛護』?我想,真
正對一個關懷和愛護,大概不應是這樣的吧?我實在為我自己可悲,也實在為我自己可
憐……」
急切的,紫千豪道:
「唉,方姑娘,你為什麼這樣說?」
咬咬下唇,方櫻道:
「紫幫主,還記得前些日子,你在那邊楓林散步的時候,我說過的幾句話嗎?」
紫千豪努力回憶著,苦笑道:
「我一時想不起——」
平靜的點點頭,方櫻道:
「當然,你是不會記得的了……」
紫千豪誠懇的道:
「方姑娘,原諒我的思維太紊亂,是不是可以請你提醒我一下?」
悄悄的,冷寂的,方櫻道:
「我說,我很愚蠢,因為我常常把幻想和現實混淆不清,而幻想大多往往只止於幻
想而已……」
點點頭,紫千豪道:
「我記起來了,你是這樣說過。」
強笑一聲,他又道:
「但,方姑娘,你為何不能面對現實呢——」
說了這句話,紫千豪才發覺這句話是如何笨拙,又如何欠缺內涵,他對他自己此刻
口齒的木銷也不禁暗暗詛咒起來……」
方櫻凝視著他,漸漸的,雙目中光芒灼熱;面龐上的神色湛然,她堅定的挺直了背
脊,似是要向眼前一種什麼莫大的艱困挑戰一樣,她整個形態間散發著凜然不可侵犯的
殉道者光輝,勇敢又平穩的開口道:
「紫幫主,你要我面對現實?好,我就遵從你的指示;紫幫主,首先,我要告訴你
一件事,這件事,或者在你來說是輕蔑到不值一笑的,或者是你根本不屑一顧的。而我
想,你也可能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但不管如何,我仍要告訴你,我要親口告訴你——」
不覺口乾舌燥,心臟收縮,紫千豪緊張的睜大了眼,澀澀的問道:
「什麼——事?」
高高的仰起頭,渾圓細緻的小下巴勇敢的向前挺出,方櫻堅強的目往紫千豪,一個
字一個字的吐出。
「我——愛——上——你!」
沒有震動,沒有激奮,亦沒有驚駭,紫千豪靜靜的坐在那裡,只覺得腦袋暈眩得厲
害,呼吸窘迫得緊,他緩緩閉上眼,輕輕的吸著氣,輕輕的……
房中,是一片沉寂,一片靜默,只有兩人的細微喘息,只有瓷盾裡的炭火輕裂聲,
以及,幽幽的臘梅芬芳在流散……
須臾——卻似永恆。
輕輕的,紫千豪睜開眼,他與對面的方櫻四目相融,而一剎間,雙方的眼神就宛如
膠住了——方櫻靜靜的看著他,表面上十分鎮定,只有從她難以察覺的顫抖上才能覺出
這位孤寂的姑娘此刻心頭的惶恐、焦灼、與激動!
紫千豪深沉的一笑,緩緩的道:
「方櫻,我很感激你給予我這一份純真的情感,我——我希望你不會因為付出了這
份感情而後悔!」
顫抖了一下,方櫻用力不使自己哭泣,她吶噸的問道:
「你……你是說……你接受……我……我對你……的……愛?」
點點頭,紫千豪嚴肅又莊重的道:
「是的,而且我早就接受了。」
再也忍不住,方櫻的盈眶淚水珍珠斷了線滾滾沿腮淌落,她仰首向天,雙臂微張,
籟籟不停的抖索道:
「哦……蒼天……哦……蒼天……」
一咬牙,紫千豪站起身來,走到方級面前,他輕輕握住了她冰涼玉滑的一雙柔夷,
將方櫻的兩隻小手合在自己的掌心,低柔的,他道:
「你不是也說過,假如有一天我碰上了真的喜悅的人,要告訴你知道麼?不錯,現
在我仍要告訴你,我要的人就是你!」
將面頰緊緊貼在紫千豪溫熱的手背上,方櫻淚珠如泉,她仍然抑止不住的顫抖著,
咽噎不斷的道:
「紫……幫主……謝謝你……要我,接受我……你不會恥笑……我……不過奢求……
了嗎?」
紫千豪莊容道:
「不會。」
仰起淚痕斑斑,有若梨花帶雨也似的姣美面龐,方櫻有感恩的激動,她拍噎著道:
「紫幫主……我幾乎不敢相信……這會是事實,這會是真切的事……你是那麼……
崇高,超脫……不群……而我……又這樣微賤……渺小……紫幫主,你可是言自由衷?
你該不會是為了憐憫我吧?」
紫千豪懇切的道:
「方櫻,我一直很喜歡你,從莫玉手不救你回來的時候已是這樣了,真的,我很喜
歡你!」
方櫻驚異的咽聲道:
「但——你為何不表——明?」
搖搖頭,紫千豪道:
「有兩個原因。」
方櫻激動的道:
「什麼原因呢?」
憐惜的伸手為方櫻抹去淚痕,紫千豪沉當的道:
「其一,怕你不願意,你應該知道,在這一方面,我是初出茅廬,生澀得很,而且,
現實的形勢與我的自尊,也無法容納你可能的拒絕;其二,我的事太多,連連征戰,刃
不干血,一時也抽不出時間來……方櫻,我還一直認為男女相悅的這件事,須要一段十
分悠長及平靜的歲月去培養呢……」
含著淚笑了,方櫻輕輕的道:
「紫幫主……你是世上最聰明的傻子!」
紫千豪道;
「我素來是穩紮穩打慣了的。」
抽噎了一聲,方櫻欣悅的笑著道:
「其實,紫幫主,你難道就看不出我……我對你的暗示?」
紫千豪笑道:
「可以體會一二,但又不敢確定,怕我是自作多情,方櫻,如果那樣,我怎開得起
這麼大的玩笑?」
方櫻深情的道:
「你該明白,你不是自作多情的……」
灑逸的一揚眉,紫千豪道:
「現在,我總算可以確定了。」
低下頭,方櫻怯怯的道:
「紫幫主……我是個女兒家,但這種事由我主動……你該不會……不會嘲笑我太過
放肆與冒失吧?」
紫千豪輕輕捧著她的手吻了一下,道:
「怎會?」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07:34
三十四、連雙心 愛綰兩結
回過身,紫千豪輕快的走過去掩上了門,轉來將一把椅子抱近了方櫻面前,坐下後,
他道:
「方櫻,老實說,幸虧是你有這種毅力與膽識,否則,我們這段情感恐怕就只有永
遠埋藏在彼此心底了……」
怔了怔,方櫻問道:
「會麼?」
點點頭,紫千豪正色道:
「這些日子來,你該多多塗解了一點我的個性;我是個自尊心非常強烈的人,我更
怕受不住任何對我自尊的打擊,尤其是,對於向一個少女求愛這方面的事來說,我又是
絕對的保守與靦腆的;我不畏在千里萬馬中出生入死,不畏在槍林彈雨裡衝鋒陷陣,亦
不畏為了忠義之道拋頭灑血,但獨對這種事感到瑟縮,方櫻,所以說,假如你不明白表
露,我恐怕不敢向你先行啟口的,你不知道,如果我萬一失了算,我會自覺羞辱到什麼
地步!」
方櫻急道:
「但你明明知道我不會拒絕——」
笑笑,紫千豪道:
「在今夜之前,我怎敢確定?」
淚痕初干,方樓嘟著小嘴道:
「紫幫主,既然你對我也有情感,為什麼卻送一刀,最微小的表示也沒有?你出外
征戰好多日,連回來了都不看我一下……」
紫千豪道:
「回來後,的確有事待議,下午房掌門他們又在,到傍晚了,卻不便去探視作,我
耽心會歌起你的為難與幫裡弟兄們的閒話……再說,晚上去看你,又說些什麼呢了談天
氣?論戰法?這未免就枯燥了吧?」
羞怯的一笑,方櫻道:
「你等於是硬逼著我說的,紫幫主,你不知道,當我得到你們回山的消息之後。心
裡有多興奮,有多歡欣……」
輕輕低下頭,她又道:
「我一整天都坐在窗前盼望,盼望你來,或者,你們的人來,但,一整天都沒有影
子,我好急,好怨,又好恨,我以為你報本就沒把我放場已上,根本就不把我當做回事,
我難過極了,也懊悔極了,我滿懷的羞憤,一腔的恥辱……到了晚上;風雪越大……我
心裡越悲楚絕望,於是,我想,不論是什麼結果,我一定也要將我的秘密告訴你知道,
你嘲笑我也好,責罵我也好,反正,總是告訴你了,我這生平的最大意願也算了結了—
—」
語音又有點喀啞,她接著道:
「我早就打定了主意,把這件事告訴你之後,我已經無牽無掛,我……我就真正可
以去了……」
吃了一驚,紫千豪急問道:
「你那時打算到那裡去?」
低嚥著,方櫻消細的道:
「一個永遠不再在孤寂冷酷的地方……」
大大搖頭,紫千豪不以為然的道:
「方櫻,你才是天下最聰明的傻子,就算方纔我沒有接受你的好意,你也犯不著走
這條路呀!」
悠長的一歎,方櫻道:
「紫幫主,你不明白一個女孩子的心……」
紫千豪愕然道:
「怎麼說?」
苦笑了一下,方櫻低緩的道:
「男女之間的情愛,在男人來說,是他生命中的一部份,但在女人來說,則是她的
全部,如果你拒絕了,我還有什麼顏面活下去,還有什麼值得活下去的生趣呢?倒不如
一了百了的好……」
紫千豪不覺有些驚然道:
「那不太——太過份了?」
方櫻莊重的道:
「一點也不,紫幫主,或——或者一般少女,大多將這種純真的情感著做比生命更
為可貴——當一旦連這種情感的付予都變得毫無價值甚至換來的是一場羞辱之時,那麼,
生命又算得了什麼?」
僥倖的,紫千豪道:
「老天,幸虧我們早已互相有意了,否則,豈不釀成大禍?這樣一來,我雖不殺伯
仁,伯仁為我而死,恐怕一輩子都將惶疚不安了……」
方櫻柔馴的道:
「紫幫主,男人和女人,所以有不同之處,大約分別就在這裡了……」
紫千豪笑道:
「你們其實也太小心眼。」
搖搖頭,方櫻道:
「這不叫『小心眼』,紫幫主,這叫『自尊』,就和你方纔所說的『自尊』一樣,
只是有些女孩子做起來比諸男人更為徹底一些罷了……」
吁了口氣,紫千豪如釋重負,道:
「天幸我們沒有造成大錯……」
方櫻羞睬的道:
「這還得感謝你……」
紫千豪一笑道:
「方櫻,從今天起,你不會再空虛,再浮落,再覺得像一場縹緲的夢似的沒有恨了
吧?」
老老實實的點頭,方櫻道:
「紫幫主,今後,你就是我的全部希望與寄托……」
心腸間充斥著無限的溫暖來甜蜜,紫千豪真摯的道:
「對你,我亦復如是!」
方櫻欣喜逾恆道:
「真的?」
紫千豪正色道:
「當然。」
抖索了一下,方櫻目光朦朧,道:
「這句話……這一刻……這種情景……我已期待了好長的日子了……在清醒裡或是
在夢中……我一直這樣期待……」
靠近了點,紫千豪和緩的道:
「如今,你已得著了,而我也得著……」
羞怯的一笑,方櫻道:
「你……紫幫主,你不會後悔?」
朗聲笑了,紫千豪道:
「我不是三歲稚童,怎麼出爾反爾?況且,對你的慕意,也是我自己感情的反應,
豈會由我自己欺騙自己?再說,方櫻,你也知道我一向是深思遠慮,絕不衝動盲從的
呀……」
方櫻佯作埋怨道:
「紫幫主,你不僅武功高,在男女相悅這種事上,你更是個深藏不露的一等好
手……」
笑了,紫千豪道:
「情場如戰場,是什麼人說的話來著!」
方櫻「噗哧」笑道:
「你好壞!」
將方櫻的一雙小手握置膝蓋,紫千豪笑道:
「告訴我,方櫻,張庭全這小子怎麼把你帶到樓上來的?他一向知道我見客都在下
面小廳裡……」
消臉微酸,方櫻不好意思的道:
「是我自己跟上來的,我想,張庭全一定知道……知道我對你的愛慕,這才故意裝
傻,給我一個機會的……」
紫千豪大笑道:
「如此一說.將來倒要好好重賞於他了!」
像想起了什麼,方櫻又怯怯的問道:
「紫幫主……在以前,張庭全是不是也給過別的女孩子這種機會?」
有趣的看著她,紫千豪道:
「你說呢?」
一低頭,方櫻澀澀的道:
「我不曉得——」
伸手托起她柔嫩的下頷,紫千豪正視著她,低沉的道:
「傻丫頭,你也不想想,如果有這種事,今天,現在,你我還會像這樣對坐在這
裡?」
方櫻輕聲道:
「真的沒有?」
紫千豪慎重的道:
「真的,我自來不近女色,不作求風之想,多年來,一直如此,所以,我至今仍是
孤家寡人一個,而你才會和我有了現在的結果,否則,我那敢再喜歡你?」
花兒綻開般的甜甜笑了,方櫻道:
「你真好——」
紫千豪笑道:
「由壞變好,竟這麼快呀!」
羞臊得「嚶嚀」一聲,方櫻急急將臉兒藏進了紫千豪懷中,那股處子的甜美幽香,
使得光桿了多少年的紫千豪不由像觸電也似的一機伶!
就在這時,步履聲由接下傳至門口,張庭全那粗大的聲音聽得出是在小心翼翼的試
探著問道;
「大哥——大哥!」
紫千豪朗朗的應道:
「什麼事?」
外窗,張庭全似是十分忐忑的又問道:
「晚膳舒齊了,大哥是不是這就下去用?」
紫千豪低聲徵求了方櫻的同意,才高聲答道:
「好,我馬上下去,還有,張庭全,杯著準備兩份,我要與方櫻姑娘一同過膳……」
門外,張庭全如釋重負的呼氣聲清楚傳來,他十分興奮輕快的高應,道:
「回大哥,早已擺齊兩份啦!」
怔了怔,紫千豪與方櫻相視莞爾,他笑著道:
「這小子!」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08:19
三十五、明鴛盟 風雪歸客
今天,是熊無極偕同伍桐兩人出發前往「東陵鎮」誘擒那「大腳媽子」的第十天了,
但直到現在,都還未見回來,氣候照舊冷得叫人受不了,屋外頭,有水的地方全結了冰,
連簷沿底下,也倒掛著參差不齊的冰針,遠山,近嶺,更全是一片白茫茫的了,風很大,
尤其在這山頂上,風一刮在人身,宛如能將骨頭都吹凍啦……
紫千豪背負著手,站在「不屈堂」的議事廳窗口前默默朝外面注射著,但顯然他並
不是在欣賞外面的雪境,他的眼睛有些迷濛,視若不見,雙眉也微微嚷著,似有無盡的
心事……
房裡,苟圖昌與藍揚善分坐在兩張太師椅上,而方櫻也雙手抱著膝蓋坐在一隻巨大
的黃銅獸頭火盆傍的矮墩上,他們亦一樣沉默無語,房子裡的空氣很暖和,但卻有些地
沉悶與單調……
片刻後。
紫千豪回過身來,到他的坐榻邊斜倚著,目光投注在紅毒毒的銅盆炭火上,低徐緩
慢的開了口,道:
「照時間算,熊無極和伍桐也該回來了……」
笑了笑,苟圖昌道:
「老大,一定是風雪延誤了歸期,這種天氣,路上難走;和平時日麗天晴大不一樣,
不會有別的問題的。」
藍揚善也咳了一聲,道:
「何況,那什麼『大腳媽子』根本沒有什麼深厚的武功底子,便是會個三招兩式,
也不過花拳繡腿之屬,只配用來打孩子,憑了熊頭兒與伍桐兩個那一身能耐,對付這老
婆娘還不是手到擒來,不費吹灰之力?」
低沉的,紫千豪道:
「我心裡放不下的,倒非是為了那『大腳媽子』。」
微微一楞,藍揚善道:
「大阿哥,既不是為了那生婆娘,還有什麼值得牽掛的?「
抿抿唇,紫千豪苦笑道:
「別忘了單光。」
嘴巴張了張,藍揚善吶吶的道:
「單光,單光怎的?」
紫千豪憂慮的道:
「我是擔心單光這殺才暗裡躡上了無極他們,要知道姓單的陰毒狠酷無比,更是出
名的狡猾刁鑽,詭計百出,如果他真個暗中跟蹤了無極他們,倒是件十分頭痛的事。」
藍揚善忙道:
「這卻不用掛懷,大阿哥,不錯姓單的這王八羔子功夫相當潑辣,但你也別忘了熊
無極熊頭兒更是個狠巴巴的高手哩,再加上伍桐在旁幫襯,任他單光三頭六臂,還能有
什麼皮可調?」
輕輕揉揉臉,紫千豪道:
「可是,怕就怕姓單的不明者來,端從暗裡下手,設好圈厚讓我們的人不自覺中朝
裡伸脖子!」
苟圖昌沉吟著道:
「老大,說不定這全是我們在庸人自擾,姓單的根本沒報訪他們也未可知……」
紫千豪道:
「當然是但願如此了,不過,這種可能性卻並非沒有,我認為還是列入考慮比較妥
當,不防一萬,只防萬一。」
點點頭,苟圖昌道:
「老大的顧慮是正確的,我想,就算是單光果真不幸跟上了他們,能老哥與伍侗兩
個也不全是傻子,以他們豐足的江出經驗來說,恐怕亦不會太過粗失,老大卻犯不上為
他們過於擔憂。」
笑笑,紫千豪道:
「圖昌,兄弟俱如十指,那根指頭不連心?」
苟圖昌感歎的道:
「不是我說,老大,你的負荷也太沉重了……」
呼了口氣,紫千豪淡淡的道:
「習慣之後,也就不覺得了……」
以拳擊掌,藍揚善恨恨的道:
「單光這畜生,簡直和個鬼魅一樣,無孔不久,飄忽不定,又他奶奶狠得不帶人昧,
咱一提起這個龜孫,就不由恨緊牙癢癢的!」
苟圖昌也咬牙道:
「在他身上,背著纍纍的血債——我們抓竹弟兄們的血債,只要一朝擒住了他,非
得將這畜生凌遲辭別了不可!」
站起身在房中蝶踱,紫千豪冷靜的道:
「我相信這個日子不會太遠了,單光無時無刻不處心積慮的想傷害我們,不到孤竹
一脈清滅根絕,他是不甘經手的,此人心已如豺狼,冷血殘忍,是個少有的禍害。一天
不除去他,我們便一天無法安枕?固然,他忘不了對我們的破壞,我們也更不會放過他,
等著瞧呢,看著倒底是誰能擺平了誰?」
苟圖昌大聲道:
「單光必無俸理!「
肅然的一笑,紫千豪道:
「他的八字,我早已為他算好了,在他蹦跳如意吧,看他尚能狠心到見時!」
走到火盆前面,伸出雙手有上頭烤著,紫千豪又笑問方櫻道:
「你也見過『血狼星』單光吧?」
點點頭,方櫻道:
「見過兩三次,我對他的印象非常惡劣!」
紫千豪道:
「是麼?」
秀麗的面龐上流露出明顯的憎惡表情,方櫻道:
「看他的樣子,及黃又干的一張窄臉膛,疏疏稀稀的倒吊眉,眼睛又細又長,平時
就那麼瞇成了一條縫,眼珠子從臉縫裡頭看人,表情陰毒得像條蛇,一和他對上面,就
會有種令人寒保陰森的感覺!」
紫千豪一笑道:
「如果你和他談過話,就曉得他是如何精靈細密的角色了!」
一仰頭,方櫻不屑的道:
「我才不願意和這種人搭腔呢,光看著已夠叫人作嘔的了!」
苟圖昌插口道:
「這還只是看著,方姑娘,設若你與他打過交道,那種滋味,就更叫人感到齷齪得
不堪承受了!」
方櫻淺笑道:
「天下之大,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好的,壞的。」
擠眉弄眼,藍二頭陀賊嘻嘻的道:
「咱看哪,方姑娘眼中定然早已瞧著有一個人是天下最好的人了。」
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方櫻落落大方的道:
「是嗎?大頭領,你說我眼中認定的好人是那一個呢?」
藍揚善斜眼偷覷了一下紫千豪,見他若無其事的仍然在自個烤著火,並無溫怒的表
示,於是,我們這位頭陀膽氣陡壯,他笑呵呵的道:
「方姑娘,你眼中認定的第一號好人,恐怕就是咱們的龍頭大阿哥呢?」
坦然點頭,方櫻直率的道:
「不錯。」
想不到平素一向羞怯矜待,又拘謙保守的方櫻,竟然會如此坦直又大方的作出了這
麼一個肯定的表示,更又當著紫千豪之前!於是,藍揚善不由大大的驚愕了,他呆了好
一會,才張口結舌,期期艾艾的道:
「什……什麼?方……方姑娘,呃,你承認了?」
方櫻一笑道:
「紫幫主確是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一位威而不淫,武而不傲的善心人嘛,這有什
麼承認不承認的?事實上是這樣呀!」
呆呆的,藍揚善猛然幌了幌腦袋,吶吶的道:
「咱,呃……咱似是有些糊塗了……」
一側,苟圖昌顯然也吃了一驚,他以一種探測研究的目光注視著方櫻,又看著紫千
豪,雖然,他早已隱隱風聞方櫻對他們的龍頭大哥私心傾慕,有求鳳之意,但卻僅僅止
於『風聞」而且,事實上並沒有什麼明確的證據。況且,紫千豪本人也一直否認,就當
方櫻與他相處在一起的時候呢!兩人之間也絲毫看不出有什麼進一步感情昇華的跡象來。
他們一直都是那麼莊重,爾雅,禮貌,保持著朋友之間一貫的距離……但是,眼前,方
櫻怎會突然有了這種明切又露骨的表示?而這種表示是堅定與直率的,毫無保留的承認
了她對紫千豪的仰慕及崇敬,在這裡,從方接的神態上看,她對紫千豪的「仰慕」及
「崇敬」,其中意義就不僅僅是「仰慕「與「崇敬」四個字所包括的範疇而已了,這會
金一種什麼原因呢?莫非——莫非他們兩人真的相愛又連心碰?而這突然的進展卻發生
在這短短的十幾天裡?
一股出奇的興奮促使苟圖昌墓地從椅子上站起,他連連搓著手,又是驚喜,又是期
盼的問紫千豪道:
「老大……你可是與方姑娘真的?」
回過頭,紫千豪談談一笑道:
「真的什麼?」
嚥了口唾沫,苟圖昌殷切又急巴巴的道:
「真的……呃,真的……要好啦?」
一下子也『唬」的站了起來,藍揚善亦結結巴巴的問道:
「大……大阿哥……快,快點告訴……咱們哪,悶壞人啦!」
慢慢的轉過身來,紫千豪灑脫的笑笑,十分平靜的道:
「是的,我與方姑娘性值十分投合,大家的興趣也極相近,她對我很好,我對她也
相當不錯,就是這樣了。」
苟圖昌歡欣的道:
「這就是說,老大,方姑娘將要成為我們的嫂夫人了?」
藍揚善也幾乎喘不過氣似的問道:
「呃,大阿哥……也就是說。你與方姑娘業已相愛啦?」
輕輕點頭,紫千豪道:
「是這樣呢,要不,又該找什麼詞兒來形容呢?」
振奮的大笑,苟圖昌道:
「恭喜老大,恭喜老大,這可真是我們孤竹—脈開天闢地的大喜事呢,只是,老大
你卻瞞得我們好緊!」
藍揚善亦異常喜悅的道:
「真想不到有這麼個快法,太好了,太好了……」
深摯的看著方櫻,紫千豪開朗的笑道:
「連我也想不到會有這麼快。」
微微有些羞澀的低下頭來,方櫻的消臉兒經過炭火的映幻,更透著一股出奇的,柔
和的美,看不出是她本來業已嬌羞得雙頰防艷了呢,還是被那溫暖的炭火光輝所反映成
了這種誘人的神彩,就像一牧熟透了的蘋果,那麼甜馨,又那麼到了堪以摘取的時候
了……
苟圖昌愉快的道:
「老大,說老實話,我們不得不佩服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到家,這種天大的喜事,就
連我們幾個與你朝夕相處的弟兄也是一點端倪看不出來!」
說著,他又朝方櫻道:
「方姑娘,同樣的向你道喜,我敢說,孤竹一脈,上上下下的弟兄,沒有一個不歡
迎你成為我們龍頭夫人的!」
方櫻充滿了無限喜悅,又無限感激的道:
「苟二爺,如果……真有那一天,也是各位對我的愛護與關懷……」
微微躬身,葡圖昌道:
「不敢,方姑娘說得太客氣了。」
藍揚善急嚷道:
「咱的二爺。好聽的好說的全給你十個人嘟或完了。咱想不出再講些什麼啦;大阿
哥,方姑娘,咱就預賀二位白頭偕老,早生貴子吧!」
再是灑脫的女子,也不好意思面對「早生貴子」四個字而毫無差臊立包方櫻不由得
粉面飛紅,一時看到幾乎連手腳也沒個放處了!
紫千豪雖說是個男子漢,聞言之下也不覺有些尷尬,他連連搖頭,哭笑不得的道:
「二頭陀,你口裡積點德,行不?任什麼好話,到你閣下嘴裡再湖出來,就全不是
那麼回事了!」
打了個哈哈,藍揚善面不改色的道:
「大阿哥,咱這賀詞兒或許不太高雅,但卻出自一片摯誠,再加上由肺腑來,又是
個好口彩,呵呵,大阿哥,好歹,你也就收下呢!」
紫千豪啼笑皆非的道:
「我真拿你莫奈何……」
興沖沖的,苟圖昌又道:
「對了,老大,日子可訂了?」
怔了怔,紫千豪道:
「什麼日子?」
苟圖昌急道:
「老大你與方姑娘成親行禮的大喜之日呀!」
吁了口氣,紫千豪道:
「還沒有。」
新了缺了的門牙洞,藍陶善頗有興頭的道:
「大阿哥,這差事就交給咱來辦吧,咱親自去查查黃歷。挑個良辰吉日,好好的給
大阿哥熱鬧一番!」
搖搖頭,紫千豪道:
「不用急,慢慢再說。」
苟圖昌不解的道:
「老大,既然老大與方姑娘業已有了感情,且彼此又已有了終身的默契,事情還不
快辦猶待怎的?相信在多日來的艱險生涯與血腥風雲壓窒下,全幫的弟兄都樂於聞知此
事,也好大大輕鬆開懷一下!」
紫千豪道:
「圖昌,就是因為本幫外患未已,強仇仍在,我才不願於這種緊要關頭辦理我自己
的事,否則,萬一有所疏忽,為敵所乘,那才叫大大的不合算呢!」
沉吟了一下,苟圖昌道:
「那麼,老大的意思是?」
紫千豪低沉的道:
「我想,盡快也要在明年開春,假如那時我們的重任業已消除,眼前的強價已經殲
滅了的話。」
苟圖昌正色道:
「老大是指——單光、莫玉及『黑流隊』?」
點點頭,紫千豪道:
「是的,他們是我們目前最大的威脅。」
苟圖昌笑道:
「當然老大的顧慮是對的,可是,為了這些全幫的公敵而影響到老大你個人的終生
大事,這豈不太過份了?」
紫千豪平靜的道:
「我便講一句托大點又冠冕點的喻言吧——『匈奴未滅,何以為家』?」
藍揚善大大不以為然的道:
「如果到明早開春還擠不完他們呢?莫非大阿哥你的婚事事小,大伙的精神負擔卻
使要一直無盡期的拖延下去了!」
苟圖昌道:
「不過,依我看,拖不了那麼長的,現在我們不是正在竭盡一切力量找尋他們麼?」
藍揚善期盼道:
「希望熊頭兒和伍桐能頎順利利的將『大腳媽子』帶回來,而那老虔婆又恰好知道
這些個龜孫們的下落;那就省了我們的事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
「但願如此——」
他轉過頭又向方櫻道:
「對了,方櫻,你是否也認為有這個希望?」
方櫻遲疑的道:
「這倒很難說,蔡大媽……哦,就是『大腳繩子』的確與莫玉很要好,但莫玉生性
猜忌,為人狡詐,她是不是肯將她自己的行蹤也透露給蔡大媽知道,這就不敢確定了;
莫玉是個很不容易相信人的人……」
藍揚善恨恨的道:
「就早該將這老妖婆使火燒了!」
想了想,紫千豪笑道;
「關於我向你一再解說過的那條苦肉計,方櫻,你自信有把握不漏破綻了?」
嫣然一笑,方櫻道:
「有把握——只要莫玉投向蔡大媽說破了我的事情。」
紫千豪道:
「我們判斷莫玉沒有時間——也想不到與她提起你脫離她們的這件事,在莫玉來說,
蔡大媽並不是什麼過份重要的幫手,她不必事事都須向蔡大媽說明。」
方櫻道:
「讓我們一在這樣祈告下去吧!」
眼珠子轉呀轉的,藍揚善吶響的道:
「方姑娘,你到時候可得沉著點,別叫那老婆子看出破綻來,要不,就前功盡棄
啦!」
含蓄的一笑,紫千豪道:
「你大可放心,揚善,在這方面來說,我們的方姑娘是第一把手!」
藍揚善正待海門,卻突的想起了一件人們私下談起過的往事來——以前,在方櫻尚
未歸投過來的時候,她即曾奉莫玉之命扮演了一幕趣劇。由婢裝成一個遭受盜匪迫害的
少女,在紫千豪經過該地之時誘使紫千豪往救,然後再將紫千豪帶進一個巧妙安排下的
陷講中,那一次,幾乎使精鑽機警的紫千豪吃了大虧……想起了這件事。藍揚善不由呵
呵笑了,道:
「是的,是的,咱放心了。」
疑惑的,方櫻問道:
「藍大頭領,你為什麼笑得這樣有趣?」
藍揚善探揉鼻頭,道:
「說老實話,方姑娘,你以前不是有次在莫玉那老妖婆的蠱惑壓迫之下擺了一個小
噱頭了?那次聞說你的表演逼真,入木三分,絲毫無懈可擊,連咱們大阿哥全險些我了
觔斗,呵呵,咱們大阿哥是何等厲害的人物?連他都看不破你的計謀,『大腳繩子』何
人?她就包準更摸不著邊了!」
提起往事,偏又是如此尷尬的一件往事,方櫻不覺又羞又愧,怩忸不安已極,她窘
迫的道:
「那……那件事……我勢非得已……我一直覺得對不起……紫幫主……「
揮揮手,紫千豪大笑道:
「算了算了,過去的事情還提它作甚?尤其那件事也根本不能怨你,這種身不由主
的苦處,我十分降解;揚善也說得不錯,方櫻,綠既然摔我都能曚住,那位蔡大媽恐怕
就更不在話下了!」
苦笑了下,方櫻道:
「你先答應,不再嘲笑我,我才回答你的問題——」
紫千豪忙道:
「完全答應。」
藍揚善也高舉手臂,急道:
「咱也保證不再玩笑了——其實,方姑娘,那是誇讚你,並不是嘲笑你呀,而且,
咱有那個膽麼?」
滿意的笑笑,方櫻道:
「好,我可以做到使蔡大媽講出所有她知道的一切秘密,只要我現在的身份不被她
曉得的話。」
抿抿唇,她又道:
「以前那一次騙了紫幫主,我是被逼如此,心裡實在委屈,這一次卻是心甘情願的
去做,而且——還有點將功贖罪的意思,所以,我有自信做得更完美,更加天衣無縫!」
紫千豪大笑道:
「如果成效可觀,我說不得論功賞,方櫻,你佔前頭!」
方櫻忸怩的道:
「我才不稀罕你賞什麼呢……」
一直少開玩笑的苟圖昌卻難得的戲游了一句道:
「只要將老大自個賞下去就得了。」
此言一出,方櫻羞得立即用手遮住了臉,紫千豪已有些發窘的道:
「圖昌,你今天怎會也俏皮起來啦?」
哈哈大笑,苟圖昌道:
「整日繃著臉,皺著眉,結著心,儘是些火辣辣血淋淋的事,老大,把人都蹩瘋了,
不趁時輕鬆輕鬆,行麼?」
紫千豪無奈的笑道:
「全都成了老天真了。」
藍揚善吮著牙道:
「天真點好,要不,大阿哥,一天到晚儘是那麼陰森,嚴酷酷的,日子可不好過
哪……」
吁了口氣,紫千豪問道:
「對了,圖昌,『虎頭牢』的一切全準備好了?「
點點頭,苟圖昌道:
「全妥了,只等著『大腳媽子』蔡大媽報到,另外,就是方姑娘送去陪駕了。」
轉過臉去,苟圖昌向方櫻道:
「方姑娘,『虎頭牢』是本幫囚禁重大敵俘的牢獄,深築地下,非但防守嚴密,而
且陳設陰森簡陋,你進去後,為了使情勢逼真起見,一切全與真正敵俘無異,只怕多少
你要受點委屈了。」
方櫻勇敢的道:
「我不怕,我也承受得起.」
真許的點頭,苟圖昌道:
「這就行了,方姑娘,希望你快點想法子套出『大腳媽子』的口風來,這樣,你也
可以少陪著受苦。」
笑笑,方櫻道:
「二爺放心,我會盡力的……」
紫千豪端詳著方櫻,忽道:
「你這身衣裳,恐怕也得換換了。」
方櫻審視了自己一下,頷首道:
「當然,像我現在這樣,那似個受折磨的俘虜?簡直倒和錦衣玉食養尊處代的閨閣
千金一樣了。」
藍揚善笑道;
「方姑娘,咱已受命替你略微改易一下。」
方櫻訝然道:
「哦?如何改易法呢?」
洋洋自得的掛著手,藍揚善道:
「關於你的容顏,大阿哥早已交待過了,咱得給你變個樣子,改成又黃又枯才行,
才像個囚犯,要不,似姑娘你如今的模樣,容光煥發,艷潤逼人,那裡像個受苦受難,
挨盡折磨的俘虜呢?」
這一下,方櫻不禁有些吃驚了,她愕然道:
「什麼?還……還要這樣易容改貌?」
有些不寒而保的樣子,她又忐忑的道:
「那,那該多醜,多難看呀?藍大頭領,你還用什麼方法什麼東西給我改易容貌
呢?」
藍揚善神秘兮兮的道:
「咱是用藥,呵呵,幾種精心獨制,只此一家的秘藥,其功效如神,可以將一個人
徹底的改頭換面,變成另一個完全通異的第二者——只是,咱不得不預先聲明,經此藥
政易了原來容貌之後,卻委實比不上他的廬山真面目了。」
方櫻恐懼的摀住了嘴,驚窒的道:
「老天……這,這多可怕……」
她深深吸了口氣,又強自鎮定道:
「但是,還可以還原嗎?」
藍揚善點頭道:
「當然可以還原,只要再用咱秘調的藥水一洗,就又恢復原先的模樣了;方姑娘,
你別擔心,尤其是作用,咱自會更加仔細,否則,萬一出了漏子,恐怕咱們的大阿哥就
要扣下咱的腦袋當球踢了!」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不錯,總算你小子沒喝醉!」
於是,苟圖昌拉了藍揚善一把,道:
「胖哥,我們下去吧,老大與方姑娘在這裡多聊聊。」
藍揚善一毗牙道:
「大阿哥,咱們告辭啦!」
紫千豪搖頭笑道:
「看你那付賊嘻嘻的樣子——」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步履聲迅速來大門外,嗯,是『一心四刀』四老么蘇言那嫩
生生的,卻帶著點喘息的聲音,道:
「大哥,大哥在麼?」
藍揚善一個箭步上去開了門,蘇言站在外頭,面紅氣喘的問道:
「胖哥,大哥在這裡不?他們說大哥正在——」
不待他說完,紫千豪已走了過來,笑道:
「什麼事?」
一見紫千豪,蘇言忙躬身道:
「稟大哥,熊頭兒與伍侗回來啦,那什麼『大腳媽子』也一遭帶回來了,喝,那老
婆娘可真兇著呢,活像頭母虎!」
紫千豪欣悅的道:
「他們一路上沒出漏子吧?」
搖搖頭,蘇言道:
「沒有,熊頭兒要我轉稟大哥,說我們耽擱了幾天的原因是風雪大,路上太難走,
加以那老婆娘又不合作,處處添麻煩,也頗礙行程,別的倒沒有什麼意外,還請大哥放
心!」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哦,這位老太太還頗難侍候呀?怪不得他們回來得比較晚了,這一點,我們倒沒
有考慮到!」
後面,苟圖昌忙問道:
「熊老哥與伍桐兩個呢?」
蘇言道:
「正押著那老瘋婆子到刑堂仇堂主那裡去,如今約莫在刑堂『鐵律廳』審她,熊頭
兒叫我先來向大哥及二爺稟報。」
哈哈一笑,藍揚善道:
「這一遭,可真是難為了他們兩人男子漢啦!」
紫千豪側首道:
「楊善,你準備著給方櫻易容,然後由三絕那邊的人送她進『虎頭牢』!」
雖是假的,方櫻看著紫千豪那凜然的神色,聽管那冷峭的語氣,也不覺暗裡哆嗦了
一下,她畏倍的脫口道:
「紫幫主,可別弄假成真啊!」
紫千豪失笑道:
「你別瞎緊張,怎會有這樣的事?」
藍揚善也笑呵呵的道:
「放心,方姑娘,這是不可能的,你就是想要弄假成真,咱們的大阿哥也不依哪!」
聽著話中有話,蘇言在門外不禁得了楞,他忙追問道:
「胖哥,你說什麼?」
故意賣關子,藍揚善一仰頭道:
「年紀輕輕的,問這麼多幹啥?」
蘇言看看藍揚善,眼瞧方櫻,又望望紫千豪,有點明白了,他突然興奮的道:
「莫不是——大哥與方姑娘已經——」
不待他說完,苟圖昌已『噓』了一聲,道:
「小子,休得胡亂猜測,等以後再告訴你,這件事在外頭不准透露分毫,以免引起
謠傳!」
蘇言滿頭霧水的道:
「二爺,倒底是怎麼回事嘛?」
拍拍他的肩頭,紫千豪道:
「現在先不要問,過些時自會告訴你的,同時,記著圖昌的話,在外面不要多說什
麼,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傳言。」
愣楞的點了點頭,蘇言道:
「大哥,趕能說的時候,可得一定告訴我知道,這好像是一樁……一樁什麼喜事
吧?」
紫千豪了笑道:
「是的,該是件喜事。」
紫千豪看著方櫻,低柔的道:
「由藍揚善陪你回『丹楓閣』,換一件破爛點的衣裳,然後,就在那裡用藥物易容
吧……」
這時,藍揚善大刺刺的交待蘇言,道:
「聽著了?小小子,還不快點到你哥咱的楊捨裡去將咱備妥的藥箱給拍到『丹楓閣』
侯用?」
蘇言連連點頭,老實的道:
「就問胖哥你住處的待隨便行了?」
藍揚善大馬金刀的道:
「不錯,韓大務知道藥箱子擺在何處。」
於是,蘇吉匆匆返身而去,藍揚善也隨後陪著方接走了,待一切平靜之後,苟圖昌
朝著紫千豪深沉的笑道.
「老大,好戲就要上場嘍……」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09:07
三十六、虎頭牢 巧計得售
在「傲節山」上。那片孤竹幫宏偉堅實的建築物後,也就是「傲節山」的後山,順
著一條小路穿過幾片林叢,在轉向一堆峨怪石之側,便可發現那堆方圓十多丈的怪石後
面隆起一座半圓形的東西,一那半圓形的東西從泥土裡突出在地面約有丈許高,卻是碩
大無比,看上去,嗯,有點像半個巨大的饅頭擺在那裡,但是,說它有如一座大墳墓卻
似乎更未得貼切些;這半圓的推須是石砌的,外面糊著黏土,糯米沫,強膠及乾草莖等
混合物,更加凝結成堅硬如鐵,那種牢固的情形,恐怕就連百名大力上的齊手掄錘之力。
也動不了分毫!
這座半圓的拱形物體呈烏黑色,看上去十分陰沉嚴酷,沒一點活潑意味,頂端掉補
十六隻碗口粗的鐵管,管帽子還帶著風葉在轉,顯然,那是通風透氣的設備了,只有一
扇門斜著嵌連在正面的石壁間,而那扇門卻也是純銅鑄造,閃泛著藍黯奮的微光,看不
出有多厚,但門外並無把手,要開門,則非自裡面啟不可,這個地方,明眼人一瞧,就
知道它是個囚禁犯人的最佳所在,不錯,它的確是個囚禁犯人的最佳所在,孤竹幫的特
設監牢——「虎頭牢」!
現在,業已黑天了,雖說剛剛才天黑,卻叫人覺得似乎夜已非常深沉,尤其是,在
這『虎頭牢』附近。
四周是靜寂的,靜寂得沒有丁點聲音,連蟲吟獸嗥聲也沒有,只有風嘯,以及枯樹
槓子的摩擦呻吟……
於是,小路上,有人著積雪匆匆來近。
在一盞氣死風燈的暈黃燈光照耀下,晤,可以看出走來的人是紫千豪、苟圖昌,以
及蘇言三個,提燈引路的人就是蘇言。
三個人誰也沒有開口講話,只是迅速的走著路,很快的,他們已來到『虎頭牢』的
銅門之前,紫千豪微微點頭,蘇言業已反手技出他的大馬刀,扁過刀背,用力在鋼門上
重重敲了六響,全是一樣的點數:
「噹,噹噹!」
「噹,噹噹!」
很快的,那扇僅有一人高,一人寬的鋼門向裡移動,露出裡面明亮的燈光與一列延
伸向下的石階來。
蘇言讓到一邊,紫千豪與苟圖昌魚貫而入,等到蘇言跟進來之後,鋼門又緩緩合攏,
在鋼門合攏的時候,可以聽到清晰的齒輪轉動聲,原來,這扇定有三寸的鋼門乃是由絞
盤帶動齒輪操縱的。
由門內的石階通到下面,大約還有兩丈的高度,整座拱形的圓頂石壁上共有三排三
十盞環繞打掛著的銀燈,明亮瑩燦的光輝,將這座半地牢式的建築物內部映照得恍如白
晝。
石階盡頭,是並掛著的四張方桌,另一邊則是整齊的十二張床鋪,整座底層便是如
此,好像就只在這樣簡單了,看不見牢房在那裡。
除了操作絞然的兩名孤竹兒郎之外,其他於這裡司職的只有三個人在,他們早就垂
手肅立階倍,另外,仇三絕與伍桐二人亦站在那裡靜候著紫千豪等人的駕臨。
現在——
仇三絕與伍桐兩人快步迎了上來,雙雙躬身為禮,紫千豪走下石階,揮揮手,低徐
的問道:
「情形如何?」
仇三絕面有喜色的道:
「十分順利,我們由密設的窺管中探視,發覺方姑娘與那蔡大媽異常親近,兩人一
見面就驚異不止——當然,那蔡大媽的驚喜全是真的,至到如今,他們湊在一起喂喂私
語,還談個不停呢?」
苟圖昌笑道:
「這一下,蔡大媽心想,可真是『他鄉遇故知了』!」
仇三絕亦笑道:
「更可說『同是天涯淪落人』!「
左右一看,紫千豪道:
「現在誰在窺管那裡探查動靜?」
仇三絕低聲道:
「藍二頭陀!」
點點頭,紫千豪道:
「方櫻進監有一個下午了吧?」
仇三絕頷首道:
「差不多。」
沉吟片刻,紫千豪道:
「如果一切進展順利,方櫻用什麼信號通知你們?」
仇三絕道:
「我們約好了,如若在窺管中發覺她故作掩面哭泣之態,俱表示業已一切結束——
不管成功與否,全可以帶她出來……」
紫千豪道:
「叫藍揚善注意此點?」
仇三絕笑道:
「早已告訴過他了。」
這時,伍桐皺了皺他的朝天鼻,搖頭道:
「大哥,這婆娘可變楊得緊呢,你就不曉得她那股勁難纏到了什麼程度,我和熊頭
兒兩個這一路上就險些跪下叫一聲娘啦!」
紫千豪好笑的道:
「哦!無極倒匆匆忙忙的沒細說完就往前山查哨去了,伍侗,這位蔡大媽又是怎麼
個刁蠻法?」
末開口先歎了氣,伍桐道:
「我們到了『東隆鎮』,沒費了大事就找著了她居住的地方,趕到入了黑,我們摸
了過去,何明瞭她就是『大腳媽子』蔡大媽——乖乖,就算不用問也知道就是她老人家
啦,一雙腳板足有尺長,又寬又厚,卻們生穿著雙紅鍛子精絲白牡丹的花繡鞋,斗大的
腦袋,黃疏疏的幾根毛在後頭梳了個髻,還他媽在耳朵上頭插了朵鮮彩彩的粉絨花,那
付尊容,唉,更不堪瞧,看不見眉毛長到那去了,兩隻眼還有點『豆雞』,鼻子扁得像
顆一拳插進肉裡頭去的大蒜,嘴唇是又厚又黑,一張口他媽滿嘴的黃牙剩不下三兩顆再
加上她那身橫肉,一襲紫紅祆褲,我的天呀,活脫和個母夜叉沒有兩樣,可恨她還喜歡
賣個俏,五十出頭的大歲啦,我他媽就是一輩沒見過女人吧,遇上這位大媽也由不得作
了嘔,乖乖!」
苟圖昌與蘇言全不由笑彎了腰,蘇言一邊笑一邊喘著氣道:
「老伍,在沒去之前,你不是還想見識見識這位『大腳媽子』是個何等樣的人間尤
物麼?」
一瞪眼,伍侗低吼道:
「小小子,你他媽還來尋我的開心!」
苟圖昌忍住笑,問道:
「後來呢?」
嚥了口唾液,伍桐又苦著臉道:
「我們剛問明了她的身份之後,她就——媽的,她就拋來個媚眼,唉,便算是叫
『媚眼』吧,笑得活像個生了蛋的老母雞一樣,『咯』『咯』『咯』,『咯』『咯』
『咯,的,聽得熊頭兒與我不由起身雞皮疙瘩,她問我們是來幹什麼的呀?那種模樣之
曖昧,就似害子的老鴇一樣,直將我和熊頭兒嚇退了三步——」
蘇言接口笑謔道:
「說不定,老伍,她是吊你的膀子想嘗嘗鮮,一試你老兄這只童子雞的味道如何!」
「呸」了一聲,伍侗道:
「混帳小子,你再滿口胡言,看我不撕裂你那張臭嘴!」
紫千豪用目光阻止了他兩個的吵鬧,笑問道:
「後來呢?」
抹抹後角的唾沫星子,伍桐又道:
「後來,熊頭兒朝我一使眼色,我也就一橫心,一跺腳,上手就拿,喝,你們猜,
這老妖婦竟能怎的?她一邊閃身抵擋,一面發了瘋似的尖喊大吼,將滿屋的東西朝我們
摔來,幾幾乎就連進了十來招沒擒下她!」
苟圖昌笑罵道:
「不中用的東西,連一個老婆子也收拾不下來!」
歎了口氣,伍侗道:
「她是耍刁使賴呀,沒得簡直不成體統,後來,搞得我心火上升,正待施出煞著,
呃,咱們熊頭兒卻一個旋騰就將她放倒了——點了她的『暈穴』!」
又笑了起來,蘇言道:
「這一下,老伍,你何不得其所哉?軟玉溫香抱滿懷了?」
乾嘔了一聲,伍桐怪叫道:
「什麼?我還什麼玉什麼香抱滿懷哪?我他媽差點就連隔宿糧也吐了出來,唉,別
看她年紀大,保養得卻好,重得像頭老母豬,一身肥肉又癱又賦,還有股狐騷味,我咬
著牙扛在背上,天啦,就差點壓得我一個勵斗撲跌出就我們熊頭兒可好,臉孔一板,手
指頭也不帶著伸一下;就搭揮我將這位祖奶奶抬上了早就套在巷子口的篷車上,這段上
車前的路呢。近是很近,只有幾十步左右,但我待到將她平放在車上之後,可憐業已累
得上氣接不及下氣了……」
「嘖」了一下,蘇言笑道:
「誰叫你起先存心不良?這才叫現眼報呢!」
氣得沒理蘇言,伍侗道:
「後來,這一路上我們就更慘了,先頭約莫她估不透我們耍怎生整治她,還略在忌
憚,越到後頭,她看出來我們不能要她的命,看呢,她的毛病又全來嘍,一會要吃雞,
一會要吃肉,沿途梳洗全得我們侍候著,還得男貼胭脂粉——我有一次勸她說:老大娘
哪,你若大一把年紀了,還抹什麼胭脂衣粉呢?塗得張老臉上紅紅白白的,委實還不如
原來這付尊容經瞧,唉,她他媽一扯那張夜叉臉,沒頭就吐了我滿嘴的芬芳露,這些全
不說了,老祖奶奶晚上睡覺要蓋兩床厚棉被外加毛毯,車裡還得生著小火爐取暖,最叫
人受不了的,尚得給她找滾水燙那雙尊足,倒洗腳水也是我的事,來了那次騷烘烘的夜
壺還不能忘記擺進車裡,她賺外頭冷,便是不肯下車找處野地方便,唉,他媽我就差沒
給他老人家拉屎後擦屁股了!」
苟圖昌笑得肚子痛,他道:
「你又不是他兒子,就這麼個將就法?」
歎了口氣,伍侗溫:
「我們行前奉令要謹慎行事,不得洩密呀,為了要她保持安靜,不得不如此道來順
受,一樣不依著她,她就大吵大鬧,大噓大叫,像個瘋狗似的罵個不停,簡直就把人能
逼狂了,路上,我也要求熊頭兒乾脆點了她的『暈穴』算了,也落個耳根清靜,但熊頭
兒不答應,他怕穴道制久了會引起那老婆娘其他的毛病,就是不肯下手,唉,願擔心引
起路上行人猜疑,又得順利完成使命,好吧,只有我一路當足龜孫子了。
搖搖頭,伍相疲倦的道:
「大哥,以後這種差率,我是再也不干的了,我寧可上到山,下油鍋,亦不去受這
等的活罪啦,一想起這檔幹事,我還加上三分的惶驚不安,就是我的老親娘吧,我也沒
這麼個孝敬法啊,對比只下,我更發覺自已多麼的不孝順,真是該死!」
紫千豪笑道:
「有這麼嚴重?」
伍侗苦著臉道:
「總之,再有這等優差,大哥另請高明,警如說,小小子蘇言,小白臉貝羽啦,都
是上乘之選,強過我這塊材料多多……」
苟圖昌笑罵道:
「沒出息的混球!」
舐舐唇,伍桐道;
「二爺,下一次,最好還是叫我們蘇老弟未嘗試嘗試,見習見習!」
蘇言忙推托道:
「不,不,我不合適,任那個也比我靈光得多.二爺,你別聽老伍的話,他是在
『移禍東吳「!」
嘿嘿一笑,伍桐道:
「你他媽好捨在那裡耍俏皮,說風涼話呀?事情還沒臨頭,卻已是個人熊樣了!」
略略踱了幾步,紫千豪問道:
「還沒結果?」
仇三絕笑道:
「約莫快了,大哥急什麼呢?」
苟圖昌一邊眉毛揚了揚,道:
「當然老大有老大急的道理,三絕,派個人去看看。」
答應著,仇三絕回頭向那邊垂手肅著的幾個手下揮了揮手,於是,立即有其中一人
奔到紫千豪他們站立的左邊石壁之前,這人伸出雙臂,用力推動其中一片壁面,嗯,慢
慢的,這塊壁畫意已向裡移開,現露出一個剛容一人通過的門戶來,站在這裡,朝著門
中望進去,裡面卻是別有洞天!一道長廊延伸朝向,面對長廊,則是一間一間的牢房,
牢房間隔全是厚實的天然石牆,外頭用兒臂粗細的鐵柵欄著;長廊的石壁亦是天然未經
雕鑿的,又濕又沿,還生滿了青綠苔鮮,幾隻暈黃慘黯的風燈挑掛在廊壁上,更映照得
裡頭是一片淒涼晤澀,頗有點「陰風慘慘」的味道,走廊上,這時正有幾名青衫大漢提
著大馬刀在來回巡行,那名奉命進去查視的孤竹弟兄立即穿門而入,同時回身將石門推
回原狀。
仇三絕朝傍邊一看,道:
「大哥,坐下等吧?」
搖搖頭,紫千豪道:
「不用了,一天到晚都坐著,此刻站站正好}「
他沉吟了一下,向苟圖昌道:
「圖昌,你看方櫻套不套得出點名堂來?」
苟圖昌笑道:
「如果蔡大媽不知道方姑娘現在的身份,而且她又確實曉得莫玉及黑流隊的隱藏所
在的話,依我看,頗有希望。」
紫千豪頷首道:
「我也在這樣想。」
一側,伍桐問道:
「假設這老妖婆並不知曉我們想要探悉的事呢?」
紫千豪苦笑道:
「那就只好另想別的法子了……」
伍桐恨恨的道:
「設若真個如此,我一定要在這老長婆身上出出冤氣,媽的,她這一路來可害苦了
我啦!」
蘇言吃吃笑道:
」老伍,你還出什麼冤氣,乾脆,拜她做個乾娘好生侍候著,逗她開了心,說水準
你日後娶媳婦她還能陪送給你一大箱的金銀玉器加上滿箱的金絲馬甲呢!」
狠狠瞪著蘇言,伍侗冒火道:
「小小子,你他媽既然這麼稀罕她,我這份權利還是讓給你享受吧,這滿筐金,滿
箱玉的福份也通通給你!」
提狹的一伸舌頭,蘇言怪聲怪氣的道:
「怕就怕她老大娘看俺不上吶……」
石壁的暗門開啟,打斷這兩位仁兄的笑論,裡面,藍揚善匆匆奔出,他後面是那個
方才進去的孤竹弟兄,藍揚善一朝來,立即向仇三絕低促的道:
「快,老仇,方姑娘業已發出信號來啦!」
仇三絕忙道:
「她是在掩面作哭泣之狀麼?」
藍揚善連連點頭,道:
「錯不了的,方姑娘剛才就正是這個樣子。」
於是,仇三絕一揮手,向他立在身傍的另兩個手下,道:
「你們兩個跟我去提人,記著要裝得像一點!」
待仇三絕迅速帶頜他的兩名手下進入暗門之內後,紫千豪不禁微微一笑,向藍揚善
道:
「事情怎麼樣?」
抹抹汗,藍揚善低聲道:
「咱一直躲在窺管後頭朝裡瞧著,我們方姑娘與那位蔡大媽似是談得十分親熱,兩
個人偎在牆角邊又是說,又是笑,又是歎氣又是皺眉,有時候忿忿不平,有時候咬牙切
齒,有時候卻又嘻嘻咯咯的直樂;聽不清楚她們在講些什麼,咕咕噥噥的聲音太低,好
像卻有一大籮筐的話說不定……」
紫千豪道:
「照這樣看,那蔡大媽並不知道方櫻投歸我們的事,嗯,可能還頗有點希望也說不
定!」
點點頭,藍揚善道:
「約莫是這樣的了。」
伍侗接口道:
「大哥,怎麼樣?那位『大腳媽子』蔡大媽的一付尊客,可還堪瞧?」
乾嘔了一聲,藍揚善恐怖的道:
「天爺,世上竟有這等奇醜之人,倒還真是少見,咱今天也算是開了眼界啦,乖乖,
不敢恭維,實在不敢恭維!」
嘴裡咂了咂,他又道:
「方姑娘卻恁般親近她,毫不嫌這婆娘的尊容驚人,這也卻頗不容易的事,要叫咱,
早就他奶奶嚇得退避三舍了!」
紫千豪玩笑道:
「其實,人醜心不一定也丑,容貌不美而內涵善良的人多得很,怎麼樣,揚善,就
把這位蔡大媽許配給你吧?」
一下子青了臉,藍揚善好久才透過一口氣來,他驚懼的哀求道:
「別,別,咱的活菩薩,老天爺,救命大阿哥,咱就給你下跪啦,可千萬做不得此
事,你還不如剁了咱的皮來得順當,咱看她一眼都倒足了胃口,還說什麼——娶她?天,
這簡直是比吞毒藥還要受不了哇!」
紫千豪哈哈大笑道:
「二頭陀,看你這不成氣候的熊樣子,一個女人就能把你嚇成這付形狀?真是貽笑
大方了!」
藍揚善哭喪著臉道:
「大阿哥,你別再嚇唬咱了,這等福份,咱自認是無法消受啦,咱算是貽笑大方也
罷!」
這時,暗門裡的長廊中傳出了沉重的步履聲響,紫千豪知道是仇三絕「押解」著方
櫻出來了,他立即轉身邊上,但是,就在他腳步方才移動的一剎,目光瞥處,不禁一下
子任在那裡——天爺,那個走在仇三絕身後的女人,竟然就會是平素秀麗嫵媚的方樓?
竟然就會是在半天之前尚嬌美明渠的方櫻?
是的,難怪紫千豪會驚愕到幾乎從不出方樓來了,她現在的容貌,已經完全改變成
了另一個樣子,與她平常的形狀截然迥異,簡直有了天淵之別,她的一頭長髮蓬鬆凌亂
的披拂下來,原先那又黑又亮的發澤竟變得枯乾焦黃,毫無光彩可言了,她的面龐也變
得姑搞得宛如一付害了黃疽病的老婦容貌,又是憔悴,又是蒼鬱,連臉上的皺語也宛如
雞皮般松疊著,她的雙手沉重的下垂,那兩隻原本瑩潔細白的柔夷,如今看上去竟然筋
絡突浮,枯枯瘦如爪,而她就是像這樣沉緩的,艱澀的一步步朝外面走了出來……
不但紫千豪看愣了,就連苟圖昌也一時張口結舌,有些不寒而僳的感覺,他乾澀的
揪著僥唇,喃喃的道:
「我的天……」
一行四個人走出暗門之後,後面的兩名孤竹弟兄立即轉身將石壁推回原狀,石壁甫
一合攏,方櫻馬上恢復了原狀,她長長街口氣,一反方纔那種舉步艱難,行動遲滯的屠
弱模樣,像只小鳥飛躍似的奔到了紫千豪面前,聲如銀鈴般叫道:
「紫幫主,我總算不辱使命——」
突然,她呆住了,迷惑的看著紫千豪那怔仲的形態,又望望荷圖昌的驚窒的神色,
吶吶的,她道:
「你們——怎麼了?有什麼不對?」
用力摔掉頭。紫千豪如釋重負般吁了口氣,他低聲道:
「二頭陀!」
藍揚善急步趨前,得意洋洋的道:
「大阿哥,咱這一手還真叫不錯吧?」
紫千豪伸手拉過了方櫻,朝藍揚善道:
「揚善你知不知道有句形容最煞風景的成語,叫做『烹琴煮鶴』?」
點點頭,藍揚善愕然道:
「知道呀,怎麼?」
紫千豪搖頭道:
「世上最殘酷的事,莫過於將一件最美的東西變為醜陋的,原本就醜陋的,業已是
那樣的了,但原本是完美無暇的,使其變為醜陋,卻比將這完美毀滅更為冷血;揚善,
這件事你做得很成功,但我不喜歡它的實質!」
藍揚善急忙道:
「大阿哥,你別急,馬上就可以使方姑娘還原的……」
笑了笑,紫千豪道:
「當然,只這瞬息,已經夠使我震驚了。」
苟圖昌份出一付惡狠狠的吃人像道:
「要是方姑娘有一丁點與她以前的模樣不同,二頭陀,你就趕緊找個沒人地方上吊
吧!」
藍揚善啼笑皆非的叫著屈道:
「真冤哪,真冤,咱是奉命行事,這一來,任什麼不是都推到咱老漢一個人的頭上
來啦……」
現在,方櫻才明白方才紫千豪與苟圖昌之所以任忡驚愕的原因了,她輕輕用手撫著
面頰,低幽幽的道:
「紫幫主,我……真的那麼難看?」
紫千豪笑道:
「剛才猛一見你,幾乎叫我認不出了,那裡還像是你呢?藍揚善的特製藥物真是將
你這付容貌糟蹋啦!」
咬咬唇,方櫻委屈的道:
「這都是你自己的主意嘛,還怪人家……」
紫千豪微笑道:
「我卻是想不到他這易容之藥竟有這麼大的功力,這功力大得令我連心也抽緊三分
了……」
彷彿在悠悠忽忽的想著些什麼,方櫻有些迷惘的注視著紫千豪,好半晌沒有開口回
答。
微微一怔,紫千豪關切的問道:
「怎麼了?方櫻,可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輕輕顫抖了一下,方櫻強笑道:
「沒有什麼……」
懷疑的看著她,紫千豪道:
「真的沒有什麼不舒服?」
垂下頭來,方櫻答非所問的道:
「紫幫主,我這次奉命進行之事,是現在就向你稟告呢,還是等會兒到別的地方再
說。」
紫千家看得出方櫻一定是忽然有了什麼感觸,或者,忽然有某一件事引起了她心中
的幽怨,否則,決不會剛才還好好的面現在就消沉倡擺起來,但是,是那一件事影響了
她呢?
皺皺眉,紫千豪道:
「等到『不屈堂』的議事廳裡再說吧;揚善,你陪方櫻回『丹楓閣』去,好好給她
洗掉這些偽裝,然後再陪她到『不屈堂』來。」
藍揚善微微躬身,笑道:
「放心,大阿哥,咱包管還給你一個原原本本的方姑娘,有一點走了樣,你就唯我
是問好了!」
紫千豪靜靜的道:
「你們先走。「
於是,藍揚善招呼過來一名手下提起風燈,由他陪著方櫻,在鋼門的緩緩開啟中匆
匆抬級而出。
苟圖昌望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後,小聲對紫千豪道:
「老大,方姑娘似是突然有點不對?好像——呃,是傷感—類的……」
對苟圖昌於尋常的觀察亦如此細密入微,紫千豪不禁十好欣慰,他輕輕點了點頭,
沉緩的回答道:
「你也看出來了?奇怪,她有什麼心事呢?怎會在一轉眼中就形色落寞起來?莫非
是,我們說錯了什麼話?」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09:36
三十七、玉人心 如海底針
又回到「不屈堂」的二樓議事廳裡了,現在,夜已深沉。
紫千豪在房中來回躁踱著,眉宇深鎖,似有什麼憂慮,坐在一旁的苟圖昌知道,一
定是先前在「虎頭牢」中之時方櫻的情緒轉變有關,但是,他卻不便追詢什麼,這件事,
他又有什麼法子呢?
敲敲頷頭,紫千豪終於開口道:
「怪了,她是怎麼搞的?」
苟圖昌又小心的問道:
「老大是指方姑娘?」
紫千豪頷首道:
「不錯,本來好好的嘛,她從監房裡面出來的時候還非常高興的樣子,就突然間便
像是有著重重心事了,圖昌,這會是怎麼事呢?」
笑了笑,苟圖昌道:
「老大,我跟隨你也有很長的一段歲月了,無論是處在多麼艱困險惡的情勢下,你
從來都沒有急躁憂慮過,一直是如此鎮定從容,一直是這般深沉自若,就真像泰山崩於
前都不會令你色變一樣;但是,如今你一旦墜入情網,方姑娘的一丁點反常之態,卻竟
令你這般焦躁不寧了?男女相愛的滋味,堅然如此的奇妙,又果然的這樣魔力無邊哪!」
怔了怔,紫千豪苦笑道:
「我——圖昌,是像你所說的這樣「焦躁不寧「?」
苟圖昌坦誠的道:
「老大眼前的急躁之態,我還是頭一次看到。」
不禁赧然,紫千豪道:
「真是如山我實在定力太差了?」
搖搖頭,苟圖昌深沉的道:
「不,老大,我雖然未嘗與男性談過情,生過愛,但我也多少體會出一點其中的奧
秘來;當你真正愛上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就會是你心靈的寄托了,她的一切,包括言
笑舉止,全會和你產生連鎖反應,她樂,你也樂,她愁,你也愁,她的容顏形貌,業已
全和你的融成一體了,血滲著血,心連著心,息息相關,不能拋捨……現在,老大,你
約莫就是這樣啦。」
頓了頓,這位歷盡滄桑,飽經世故的孤竹帶二當家又懇切的道:
「所以說,老大你的急躁情形,乃是一種無比關切的表露,這與定力的意義不可混
為一談。說句不見笑的話,假如有一天我也全心全意愛上了一個女人,老大,只拍我的
情緒還更要來得不穩呢!」
紫千豪略為平靜的道:
「謝謝你替我所做的解釋,圖昌,說真話,這種事是有點煩人,是麼?」
苟圖昌笑道:
「當然!」
紫千豪想了想,道:
「等一會,我要好好問個明白。」
點點頭,苟圖昌道:
「這是最正確的尋求答案捷徑?」
這時,下面有腳步聲響近了,片刻後,有人敲門,是藍揚善的聲音,道:
「大阿哥,咱們來啦!」
苟圖昌過去開了門,迎進了藍揚善及方櫻,嗯,方櫻業已完全恢復了本來面目了,
校好的容顏,晶瑩柔白的肌膚,秀髮如雲,在頸邊攏了一個大警,蔥綠的夾褲襖外罩蔥
綠的斗篷,更襯得她的人靜雅秀麗,有如一朵沾疆的水仙花兒,美極了。
進門之後,方櫻仍然柳眉微裡,神色沉損,她站在那裡,默默無言,紫千豪注視著
她如今的形貌,又不得不在心裡佩服藍揚善的技巧——他竟能在不到一天的時間內,將
一位美麗的少女縱橫於數十年的光明之中,往返於一段過去及未來的歲月裡;他能將人
變治丑,再恢復青春,彷彿,這位二頭陀的法力無邊。業已能促使時光的流轉循環,能
令人的客顏隨心變易了……
紫千豪笑笑,道:
「方櫻,你坐。」
於是,方櫻沉默的坐在他的老位子上——獸銅火盆般的矮墩,藍揚善也一屁股坐在
圈椅上,他一面笑道:
「大阿哥,怎麼著?咱的手法不差吧?絲毫不變的又還給你一位方姑娘啦,呵呵,
只怕比以前更要俏上三分!」
紫千豪道:
「如若有了差池,揚善,你就自己也染成那樣吧!」
藍揚善大笑道:
「大阿哥,咱不是吹牛,假設沒有一手,還敢冒這個險麼?咱豈不知道並非玩笑之
事?」
負著手紫千豪開始詢問方櫻道:
「方櫻,那蔡大媽可已透露出莫玉及黑流隊的消息了?」
抬起頭,方櫻幽幽的道:
「蔡大媽並不確知莫玉及黑流隊的所在,但她記得莫玉在很久以前曾向她提過一個
地方,說那個地方的主兒一定肯收留她,並且協助她的,她還說過準備將來把能用上的
幫手也全過過去集中……」
紫千豪忙問道:
「什麼地方?」
方櫻低聲道:
「『大浮山』的『水晶簾』!」
一怔之下猛一拍腿,紫千豪失聲道:
「可不是,我們怎麼就疏忽了這個地方!」
苟圖昌也吃驚的道:
「『水晶簾』是『奪頭會『的老窩呀——對了,老大,我記起來了,『奪頭會』的
頭子『血手』焦佑以前還和『白眼婆』莫玉有過一段舊情,這樁往事很長久了,至少近
三十年啦,我記得愈是聽宣老大提起過的!」
搖搖頭,他又道:
「真糟,我們幾乎把這件過往的,斑剝的舊事全忘得一乾二淨啦,加以『奪頭會』
近十年來又差不多全都消聲匿跡,少在西疆出現了,簡直就叫人難得想起他們這撥亦是
很過一陣子的角色來啦!」
紫千豪慎重的道:
「如此一說,果然大有可能,圖昌,我們不可忘記『奪頭會』昔往的聲威與他們一
向的殘酷作風,這批人不是好對付的,雖說他們早已收斂起來,但卻不知真像如何,如
今的實力如何;對他們,我們萬萬不可輕視了,圖昌,蟄伏的毒蛇並非死亡,只要它一
旦開始重新活動,它的威脅性仍然不會稍減!」
嚴肅的點頭,苟圖昌道:
「不錯,『奪頭會』正有點這個味道;而且,他們也有這個交情窩藏莫玉及其同路
人甚至幫助她們!」
紫千豪哺哺的道:
「奪頭會,奪頭會……他們又要開始肆虐了麼?」
這時,藍揚善忍不住激昂的道:
「大阿哥,管他奶奶什麼會,咱們一遭都給他掀了窩再說!烏操的,他『奪頭會』
再是狠辣,如今時過境遷,不是當年那回子事了,今天這西陲的一畝三分地裡,除了孤
竹一脈,誰還能爭強道霸,關起門來起他娘的道號?!」
苟圖昌平緩的道:
「不要衝動,胖哥,你來自迢迢萬里的關東,尚不十分清楚西陲的江湖環境與此地
的武林沿傳;『奪頭會』大約崛起於二十多年前,在西疆『祁連山脈』一帶橫行,在那
個地方的周圓千里以內,可以說全是他們的天下,他們的人數不多。只百多,但卻俱乃
獵取人頭的好手,他們的兵器只有一樣,即是一種稱為「大鐮鍘」的玩意,這人意我見
過,像把彎刀,又寬又重,鋒利無比,用力一揮,能將牛頭也割落;『祁連山脈』的平
原山區,『奪頭會』割下的人頭,恐怕已能堆成一座小山了;他們的每一個都有極佳的
武功底子,個個身手矯健,行動快捷,更與眾不同的,是他們也全都有一顆狠得不似人
心的心。」
吶吶的,藍揚善道:
「那麼,在以前宣老大統領本幫之時,可曾與他們幹過?」
搖搖頭,苟圖昌道:
「沒有,他們只有這一樁好處——足跡不出『祁連山區』,否則,大約也免不了要
和我們衝突,因為這批人過於殘酷冷血與橫行霸道了,與我們的宗旨是絕然不合的……
後來,大約在十年前,不知怎的『奪頭會』忽然不再出現,就像一陣風似的自江湖的浪
潮中消失了,一直到現在,還沒聽說過有他們東山復起的消息,若不是方姑娘從蔡大媽
口中探悉這件事,我們還根本想不到這上面去……」
藍揚善忙道:
「這『奪頭會』的老窩『大浮山』『水晶簾』就在祁連山區?」
點點頭,苟圖昌道:
「不錯,正在那裡,所謂『水晶簾』乃是一處瀑布後面的大山洞,流水垂掛,形同
水晶簾幕的譬喻而得名,『奪頭會』的人就全部居住其中;我聞人傳說,那『水晶簾』
裡頭闊幅甚大,且還回曲折,石壁突凹,形成數十大小不一,外貌各異的石室,的確可
以容得下五六百人呢!」
咬咬牙,藍揚善道:
「那莫玉老妖婆可真是『奪頭會』頭子焦佑的老相好?」
苟圖昌道:
「大約不會錯,雖然這段舊情業已舊得發了霉了,但人總難忘他的昔日愛侶的,是
麼?而一旦難忘舊情,也就很自然的要助她一臂了,換了你我,可能也會這樣做—一那
怕做起來有多麼的艱辛!」
吁了口氣,藍揚善咕噥道:
「娘的,想不到莫玉那付熊樣,還有過一段風流韻事哩……」
紫千豪接口道:
「人總是有感情的,況且,一個壞人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壞,大多隨著時間的增長,
環境的轉變才塑成了那種形狀……」
倒過臉,紫千豪又問方櫻道:
「那蔡大媽不知道你的如今的身份及立場吧?」
方櫻靜靜的道:
「如果她知道,她還會告訴我這些?」
笑笑,紫千豪道:
「不出所料,莫玉沒再去找她!」
接著,他又道:
「以前據我們的探馬消息,知悉『黑流隊』好像在『寧』皖邊界活辦但到後來又忽
然失去了他們的蹤影;這些月來卻再怎麼找也找不到了。方櫻,那蔡大媽可確知黑流隊
會和莫玉在『水晶簾』會合?」
方櫻輕徐的道:
「蔡大媽已經有很久沒見莫玉了——自從上次在『東隆鎮』那件事情之後;她不敢
確定『黑流隊』否會去『水晶簾」與莫玉會合,但她判斷可能性很大!」
紫千豪再問道:
「她沒提單光?」
搖搖頭,方櫻道:
「我問過了,她根本不認識單光,更休說知道此人行蹤了,她只是聽過單光的名字
而且……」
藍揚善笑問道:
「方姑娘,咱在窺管裡瞧著,你與那位母夜叉似的蔡大媽好像頗為親熱,偎在一隅,
咕咕嚷嚷的談個不完……」
輕喟一聲,方櫻道:
「你們不知道,也不瞭解蔡大媽這個人,她已快五十歲了,卻孤苦伶丁,無親無故,
加以她的容貌又生得不好,少有人與她親近,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她這種近似瘋癲反常
的性格,但是,從外表看,她好像十分古怪、放肆、任性,以及潑辣,甚至還有些肉麻
兮兮的味道,其實她內心卻是非常寂寞,非常孤單,渴望與人接近,殷盼有人能關懷她
的,縱強她的行為有些表面上的放蕩及不正經,她內在卻是善良的,並沒有什麼大惡;
因為我多少瞭解她,所以我一見面就和她親近,她以前就對我很好,尤其在這『相互』
落難的境遇裡,她自然就更加激動得真情流露了……我都很慚愧,至少我對她的熱切表
現有一半是硬裝的,但我也不否認,有一半卻是出自內心……」
藍揚善連連點頭,又道:
「看她們的表情,一會咬牙,一會嗟歎,一會又笑出了聲,似乎談得還不少呢……」
方櫻微笑道:
「我告訴她在幾個月前被你們擒來此處,備受折磨,她為我憤怒,我說我期望莫玉
能帶人來救我們,她又興奮得向我保證一定會有這天到來,我說我受夠了罪已經不像人
樣,她便一邊歎氣一面安慰我不要傷心,只要能被救出去再好好休養一段時日,早晚也
會恢復原狀的……她是那麼真摯又毫不保留,我幾乎被她感動得真的哭了……」
藍楊善呵呵笑道:
「這樣正好假戲真做,咱們一見你這事先預定的暗號,不就馬上帶你出來啦?」
紫千豪接道:
「此外,那蔡大媽還說了些什麼嗎?」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10:20
三十八、復將戰 英雄兒女
方櫻低沉的道:
「主要就是這些了,以外的,全是女人與女人如一起的時候所說的閒話,我想,幫
主你大概不願聽吧。」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過些時候,方櫻,你再慢慢與我道來。」
旁邊,苟圖昌道:
「老大,關於莫玉匿戴在『奪頭會』老窩裡的這樁事,你有什麼裁示?」
紫千豪沉吟著道:
「你先說說你的意思。」
苟圖昌嚴肅的道:
「老大,『白眼婆』莫玉和『黑流隊』多人,乃是我們的心腹大患,一日不滅,孤
竹一脈便永無安寧之日,他們不同於一干對立者,因為我們縱然還有其他的仇殺,但那
些像放也大多是明陣對壘,講求武林規矩的,我們可以正面相持,不怕吃暗虧,可是,
莫玉和她的同黨們就完全不是這個情形了,他們處心積慮的要毀滅我們,而且不惜忍任
何手段,更不會講求絲毫武林道義,只要他們想得出的法子。不管多麼陰毒,他們也都
將絕不遲疑的施諸我方,他們所求的,不光是扳倒我們、摧毀我們,亦不僅是妄想獨霸
西陲碼頭,他們更欲將我們孤竹幫的上上下下全部誅絕,以我們的鮮血去染抹他們的魔
手,用我們的生命去滿足那些貪婪的仇恨報復慾望,亦藉此殘酷手段先絡西陲江湖兩道
子恐怖之下!」
歇了口氣,他又激昂的道:
「這些豺豹狼虎,早已失去了人性,失去了一個人最低限度的善良,他們只是一群
披著人皮的野獸而且,老大,我們如果不除去這些人,非但本幫無一日可以安逸,即使
西疆全地也永遠沒有平靜祥和的歲月了!」
點點頭,紫千豪道: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
苟圖昌又道:
「我的意思,老大,就是我們一定要用盡一切可能的方法,將莫玉及她的同路人徹
底消滅。」
一拍手,藍揚善道:
「二爺說得對,咱第一個贊成這法子!」
紫千豪平靜的道:
「可是,圖昌,用什麼方式去進行這個計劃方始為上策呢?你可有了腹案?」
苟圖昌道:
「夜長則夢多,兵貴神速,速戰速決,老大,我們率領人馬殺上『大浮山』『水晶
簾』去!
咬咬下唇,紫千豪道:
「可行是可行,我唯一顧慮的,卻是那陰魂不散,死纏活賴的『血狼星』單光,如
果他在我們大軍盡出,內部空虛之後再摸進來鬧個天翻地覆,那就大大的不上算了!」
藍揚善接口道:
「大阿哥,何不留個好手來等著對付他?」
吁了口氣,紫千豪道: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揚善,一個險惡的敵人,他那『險惡』的份量,並
不只是憑他所僅有的武功深淺來做唯一評論依據的,更要加上對方的智慧、計謀,議及
心性的詭異,為人的殘酷等,來做綜合的定議,換句話說,武功並非代表一切,更重要
的還有一於先天的輔佐條件,簡單的講一個具有深湛功力的敵人,不一定由我們也派出
一個同樣深湛的好手就能對付得了——如果我們這邊的人腦筋及不上地或者手段不夠狠
的話!」
苟圖昌低聲道:
「老實說,單光這廝的狠毒確也到家了!」
藍揚善忽道:
「大阿哥,如果說咱們這邊的弟兄大都心眼不錯,這咱同意,但卻是對於一般人來
講,只要是對付單光,咱以為,任是那一個遇上了他也不會稍存慈悲之心的,誰提起他
來不是想生啖了這三八蛋?」
笑笑,紫千豪道:
「但你不可忘記,此人精刁奸滑,狡詐無比!」
小眼一睜藍揚善道:
「不管他怎生個奸滑,咱們只要拿定主張,見了就殺,其他一概不論,姓單的就沒
有花槍可耍了!」
沉吟了一下,紫千豪道:
「當然,你說的也有道理,但這人選——派那一個比較好?」
苟圖昌道:
「老大,我們也不能不防他一手,萬一他不朝山上去,反而跟了我們去扯我們的後
腿呢?」
紫千豪道:
「那就謝天謝地,最好不過了,我們正可將他與『水晶簾』中的敵人一併殲滅——
如果莫玉他們的確在那裡的活!」
一揚眉,苟圖昌道:
「設莫玉他們不在那裡,老大,我們就向『奪頭會』表明意圖,他們看得開,加以
諒解最好,否則,乾脆就一起給他掀了!」
紫千豪平緩的道:
「這種事,總是要留點風險的;我認為,莫玉他們十有八九會在『水晶簾』那裡,
他們再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勢也不允、時也不允……「
苟圖昌道:
「老大,莫玉和她的同黨假如真個在『水晶簾」比我們找到,你看,『奪頭會』的
人一定會幫他們吧?」
紫千豪頷首道:
「毫無置疑,就如同你會幫我一樣!」
哈哈一笑,苟圖昌道:
「這麼一說,場面可就又熱鬧了!」
輕喟一聲,紫千豪意態珊蘭的道:
「這樣血淋淋的『熱鬧』,便是不盼也罷,有一丁點法子,我實在也不願意重興干
戈……」
立即收斂了笑容,苟圖昌有些尷尬的道:
「請老大怨過我的淺膚!」
搓搓手,紫千豪道:
「罷了,誰也有偶而溜嘴的時候。」
咳了一聲,苟圖昌問:
「老大,尚請做個定案,我好下去策劃分派一下,事不宜遲,我們的行動要越快越
好。」
藍揚善亦道:
「不錯,若等莫玉和她的那些同黨先找上咱們這裡,休不說被她們漲了氣焰,咱們
這地盤又搞成一片修羅場才叫划不來哩……」
紫千豪考慮了片刻,道:
「首先,我們決定出兵奇襲『大浮山』的『水晶簾』!」
興奮的一捶胸,苟圖昌道:
「好極了!」
紫千豪又道:
「由我親自率領弟兄們出去,圖昌,你也去,以外,藍揚善、貝羽、蘇家兄弟、伍
桐、祁老六、罕明七人隨行,挑選五十名精壯善戰的弟兄跟著,家裡留下熊無極鎮山、
仇三絕與公孫壽輔助,我留下熊無極的主要目的,也是由他準備收拾單光——如果單光
乘虛而入的話。」
連連點頭,苟圖昌道:
「熊頭兒對付單光,是足夠的了,以他那一身本事來說,包管整得單光走頭無路,
難以施展!」
藍揚善也笑呵呵的道:
「而且,若是比比心眼,咱們熊頭兒那一肚皮懷火可也不叫少,姓單的不一定佔得
了上風!」
紫千豪道:
「我會仔細交待他。不論在何種情況下,必須小心謹慎,步步為營,否則,一個失
閃,牽連就大了!」
苟圖昌問道:
「老大,由你方才挑選的人選與弟兄們的人數來看,這一趟是輕騎疾進,兼程赴趕
啦,我們是不是一棵清楚了莫玉他們的蹤跡就即施殺手,一網打盡!」
紫千豪沉穩的道:
「這一遭,圖昌,就得『斬草除根』了。」
藍揚善略現顧慮的道:
「大阿哥,咱們只帶五十名兒郎去是不是嫌少了一點,『黑流隊』的殘餘如今留剩
五百之眾呢!」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沒有關係,揚善,宰賊宰其首,打蛇先打頭!只要將莫玉及其向黨的為首者精盡
殺絕,那剩下的五百嘍囉還有什麼可以依持?他們若不『樹倒猢猻散』,你就來問我!」
苟圖昌笑道:
「這是無庸置疑的,到時候我們對著他們的幾個頭兒去,只要將那幾個領頭的擺攢
了,一干小腳色豈不立即恨爹娘少生兩條腿,惟恐逃之不快了?」
紫千豪目透煞光的道;
「總之,此次出戰,我嚴格規定所有弟兄必須貫徹「快殺猛斬』的原則,不遲疑、
不留情;揮對染血,連根拔除,務求永絕此患!」
大喝聲彩,苟圖昌道:
「正是如此!」
藍揚善問:
「什麼時候走呀,大阿哥。」
紫千豪明快的道:
「後天。」
苟圖昌道:
「越快越好!」
這時,沉默了好久的方櫻忽然面露愁鬱之色,幽幽的啟口道:
「後天?太快……吧?」
紫千豪冷靜的道:
「不算快,方櫻,我們如今多吃點苦、受點累,卻可早些換來以後一大串寧靜而和
樣的日子。」
苟圖昌接道:
「更可早些替西陲同道解解帳異口的苦難與虐暴!」
說著,他站了起來,道:
「老大,我這就下去策劃分配一下,老大尚有諭示麼?」
紫千豪搖搖頭,道:
「你去吧,記著千萬守密!」
苟圖昌正色道:
「放心,我省得。」
跟著,藍揚善也站了起來,道:
「大阿哥,咱也要告退啦。」
揉揉兩頰,紫千豪略現疲倦的道:
「我不送了。」
當苟圖昌和藍揚善二人離開之後,紫千豪回過身來,目注方櫻,語聲十分和緩的道:
「你好像有什麼心事?」
柳眉輕輕,目梢含郁,方櫻悄細的道:
「紫幫主……你一場連接一場的殺戈,這永無息止的血雨腥風,都把人著寒心,聽
破膽子……難道,你不厭煩?」
坐在大圈椅中,紫千豪沉重的道:
「我比誰都更為厭煩!」
方櫻幽然道:
「但為什麼不停止?」
紫千豪緩緩的道:
「理由很簡單,因為我們要活下去!」
於是,方櫻啞然了,紫千豪說得一點也不像是構,因為他們要活下去,人,無論是
選擇那一種生存方式,他們總有權在他們所處的環境中活下去,而不管這個環境是不是
值得稱道,因為他們業已陷身於此了……
半晌——
方櫻微帶愴然的道:
「紫幫主,我明白你的苦衷,我非常明白……雖然,我對這種打殺的日子已經友透
了心……」
吸了口氣,她又接著道:
「在往昔的歲月裡,我不喜歡這種血煙眩眼的苦難日子,因為它太冷酷、太殘忍、
也太生硬。那不適合我的本性……而如今,我更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因為如今我又多了
一口重精神上的負累——你!」
紫千豪輕輕的問:
「我?」
方櫻點點頭道:
「是的,紫幫主,我擔心作的安危,你該知道,你是我全部生命中的寄托,我寧肯
失去自己,而無法承受失去像之後的痛苦!」
低柔的,紫千豪道:
「放心,方櫻,你不會失去我的,我並不那麼容易失去,真的,我並不那麼容易失
去……」
方櫻道:
「世事難料……紫幫生,聽過兩句話麼?『瓦崩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
不禁有些寒冷的感覺,紫千豪忙笑道:
「這只是兩句帶有警惕的俗語,方櫻,並不是表示每個人的命運全會如此!「
美眸盈抬,閃滴滴的,方櫻道:
「但,為什麼不可以避免呢?」
紫千豪長歎道:
「你看,我又如何避免呢?」
眨眨眼,方櫻道:
「答應我一件事,紫幫主!」
紫千豪看著她,靜靜的道:
「你說吧。」
輕輕了咽泣一聲,方櫻道:
「把這幾樣無以避免的血腥事件解決,紫幫主,然後就不要再沾殺戮,至少,盡量
不要再沾!」
全身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紫千豪深深感受到蘊藏在這幾個在這幾句話後面的是多
少真摯的情意,刻骨的愛意,無盡的關懷。是了,這就是那種昇華到至高境界,將全部
形神移住於真愛之中闡男女之情了……」
低沉的,紫千豪道:
「我答應你,方櫻!」
兩顆珍珠也似的淚滴滾落粉頰,方櫻微微顫簸的道:
「當真?」
紫千豪笑了笑,道:
「「魔刃鬼劍」何時自食其言?」
頓了頓,他又道:
「方櫻,我會盡去做到你說的這—步,在解決了這幾撥無以避免的血債深仇之後,
只要能不再殺戈,我便會竭力不沾!」
方櫻激動的道:
「謝謝你答應我,紫幫主,我,我……愛你!」
紫千豪伸展雙肩,輕柔的道:
「過來。」
於是,像一隻小小的,溫馴的燕子一樣,方櫻投進了紫千豪的懷中。
攬著方櫻,紫千豪一邊嗅吻著她髮際的幽香,邊細細的道:
「方櫻,等這些事情辦完了——你,嫁給我好不?」
仰起頭來,方櫻驚喜逾恆的道:
「你,你……紫幫主,這是你向我求婚?」
紫千豪有些面龐赦熱!
「要不,這算什麼?」
方櫻連連點頭,雙頰如火,兩眼似霧似幻,喃喃的,不停的道:
「我答應……我答應……我答應……」
她呢哺著,重覆著,不斷的評滲著,像癡了,也像迷了,一直等到紫千豪用兩片微
顫的嘴唇堵住她的唇。
時間會停頓於永恆麼?會的,至少,現在是了。
良久——
紫千豪輕輕用嘴唇咬著方櫻細白的耳垂,悄然道:
「方櫻……我從來沒接近過女人,不知女人為什麼捨如此吸引異性……現在,我明
白了,難怪啊……」
嬌羞的將臉兒貼上了紫千豪的胸膛,方櫻喃喃的道:
「你真壞……你明白什麼了?」
紫千豪深深呼吸,柔和的道:
「我明白女人的那種魔力了,不僅是富感上的,而且是精神上的!」
像夢吃般,方櫻說著道:
「我好嗎?……我的情,我的愛,我的後、鼻、唇,以及我身上所有一切,我能獻
出的一切,夠不夠好?」
紫千豪小聲道:
「好,好極了。」
方櫻媚眼如絲,玉面飛蛇,她喃喃道:
「這一切……都給你,都是你的!——你隨時可以享用,可以咀嚼……直到你厭了,
膩了……但只求你別拋棄……」
紫千豪低低的,卻堅定的道:
「永不,方櫻,永不!」
伸展兩條粉臂,緊緊摟抱著對方,方櫻呼吸急促,吹氣如蘭道:
「有一天,如果我變老了;變醜了,你也不會將我拋棄?」
心臟一抽,紫千豪嚴肅的道:
「永不!」
方櫻目中頓現淚光道;
「真的!」
紫千豪凜然道: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長長吁了口氣,方櫻帶著淚笑了,道:
「知道我為什麼今夜一直愁鬱?在『虎頭牢』,你乍見我易容之後的模樣,那種吃
驚的表情,委實令我傷心,我們真的相愛,將兩情融合,你不該只愛我的形體,因為一
個人的形體不會永遠姣好,一個人的容貌也不會歷久不衰,它終究會變老變醜,而時光
是不留情的,如果它能改變一個人的容顏,並不可怕,它要改變了一個人的心。那才殘
酷……你愛我,我希望不只愛我的形體,我更希望你是愛我的內涵,愛我這個『人』的
本質,那麼,天長地久,海枯石爛,不管我們將來變成了什麼模樣,我們仍會相愛不渝,
縱使我們有一天全離開人世了,我們的魂魄仍會相依相守,在九幽的,或是在冥蒼,仍
然水不分離……」
感動的,紫千豪道:
「方櫻,我會永遠真心待你,不論你的容貌在任何變易,外形有任何衰槁,我愛你
的感情終生不渝……我對你的愛卻不只在你的軀體方面,我更愛你的氣質,你的心性,
你的內在的完美……」
以下頷摩婆著懷中人的額頭,他又低侃的道:
「在『虎頭牢』,見你易容之後我那一剎的驚愕,並非是為了你當時容貌醜陋所給
予我的表面刺激,而是我對一件美好傑作因為人為的手段而使其糟蹋了的惋驚與不幸,
這乃我本身對某種『美』的意識慣常的主觀,也是我維護這稱求『美』的意識所激發的
反應,當時,被易容的少女若不是你,這種反應也是一樣,我的這種觀念,亦並不限制
於『人』,指算一件美好的雕塑,一副筆調高超的畫,甚至一片悅目的園圃被遭蹋了,
同樣會引起我的驚愕與債怨,因為,美的事物應該維護,除了自然的轉變,不應有任何
人為的破壞,否則,那就是『暴殄天物』的莫大罪過;方櫻,你明自我的這種心理麼?」
釋然微笑了,方櫻輕輕點頭道:
「我明白……對不起,紫幫主,我錯怪你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
「你很懂得感情,尤其你能深入的浙解其中真諦,方櫻,但你該知道,我也並不是
木衲的人」
臉兒微紅,方櫻羞澀的道:
「我沒想到……你竟這麼透徹的將人性揣摸清楚……我以為你只對江湖上的事在行,
也不注意那些,那知你卻如此明確的剖析出某一種微妙情感變化中的因果,尤其是,這
科情感變化出一個女人心底……」
方櫻的眸裡柔情似水,她溫馴的道:
「今夜,我發覺更進一步的瞭解了你……」
紫千豪道:
「慢慢的,你會瞭解更多。」
望著紫千豪,方櫻道:
「你——不會生我的氣啊?」
搖搖頭,紫千豪道:
「怎麼?」
怯生生的一笑,方櫻道:
「實在,有些時候,我以為自己很懂事,現在細細回想竟是這麼幼稚,這麼膚
淺……」
紫千豪一曬道:
「人嘛,總有天真和自以為是的時候,別說你只是個女孩子,有些時。我自己又何
嘗避免得了?」
方櫻輕輕的道:
「你真好。」
抿抿唇,紫千豪笑了道:
「是『真好』麼?」
不停的在紫千豪懷中扭動著,方櫻似喜似嗔的道:
「看你,又戲弄起人家來了——」
忽然,她想起了什麼事情似的自紫千豪臂彎中坐起,細細的道:
「紫幫主,別難為蔡大媽,好不?」
紫千豪注視著她,道:
「沒有難為她呀,你想該怎麼對待她呢?」
方櫻道:
「好不好——讓她搬出『虎頭牢』來與我一起住?」
微微笑了,紫千豪道:
「不大好。」
急了,方櫻哀求道:
「答應我嘛,蔡大媽是個好人,她唯一的過失,使是和莫玉交了朋友,但人總有選
擇交友的權利。」
紫千豪正色道:
「不是為這個,方櫻。」
疑惑的,方櫻道:
「那是為了什麼?你先天對她的憎恨與敵視?」
握著方櫻一隻玉手,紫千豪平靜的道:
「也不,只要如今不是敵人,一捆全可積極朋友,我對她並沒有成見,我怕她在察
覺出你的底細之後,做出不利於我們的事情來!」
方櫻忙道:
「在這裡?不可能吧,『傲節山』是你的基業,四處又全是你的人,她到那裡去做
不利於你我的事?」
紫千豪道:
「小心為上,方櫻,一個人只要多動腦筋,便可以想出好些法子來;尤其這個人,
在一種仇恨與憤怒的交使下,更會做出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我們正當艱困之期,最好還
是不要范這種麻煩!」
想了想,方櫻覺得也有道理,蔡大媽對『孤竹幫』的仇視相當深,假如她再明白了
自己對她的欺騙行為,恐怕就會使她憤怒過甚了,那時,她如做了什麼不智的舉動,並
非是會不可能,方櫻雖然相信自己可以說服蔡大媽。但她卻沒有絕對把握,而且這也是
一樁十分傷腦筋的工作,在紫千豪他們正待用兵之前,還是不要惹這個麻煩的好……」
終於,她點點頭道:
「好吧,就不把她放出來,但,是否可以給她換個較為舒適的地方!那『虎頭牢』,
實在太用森潮濕……」
紫千豪道:
「可以,我交待他們辦,盡量使蔡大媽在裡面過得舒適些。」
方櫻又道:
「還有,紫幫主,在你們走後,我想對蔡大媽做一點事——向她剖明利害,分論善
惡是非,讓她投到我們、這邊一來!」
略一沉吟,紫千豪道:
「你自信辦得通?」
不換意思偽笑了笑,方櫻道:
「我盡力就是,並沒有太大的把握,但我總覺得。於其去掉一個敵人,何不增加一
個朋友!」
點點頭,紫千豪道:
「很好,我答應你這樣做。」
輕理鬢腳,方櫻嫵媚的道:
「等你們回來,說不定蔡大媽也站在歡迎行列中歡迎你們了呢。」
展顏笑了,紫千豪道:
「聽他們說,這人很刁潑,是麼?「
方櫻生氣道:
「誰說的?」
紫千豪笑道:
「難道不是?」
哼了哼,方櫻道:
「其實蔡大媽這人最好,本性也極善良,她縱使有些惺惺作態,亦是多年來的孤寂
生活所造成的情感發洩,人家不瞭解,便以為她是潑辣又不正經了,光從表面的舉止上
去斷論一個人,是相不公平的。」
紫千豪道:
「我相信你的說法,方櫻,這件事你就自己斟酌的著辦吧,我叫他們盡量給你方便。
「
嫣然一笑,方櫻道:
「但願不辱使命。」
拍拍她的香肩,紫千豪道:
「只求盡心,不論成敗,老實說,這還得看蔡大媽個人的造化呢。」
方櫻忽然癡癡的看著紫千豪,好久,眼光不閃不動,眸瞳深處,似有一般炎熱的火
焰在燃燒,紫千豪被她看得有些窘迫下,問道:
「方櫻,我臉上有什麼不對?」
長長歎了口氣,方櫻低幽幽的道:
「我要你永遠在我身邊……」
笑了,紫千豪道:
「當然。」
低緩的,方櫻道:
「這次出戰,你可一定這完完整整,活活生生的回來——否則,我也不會獨生下去,
我……不能離開你。」
吻了吻她凍玉般的面頰,紫千豪深沉的道:
「我會的,方櫻,我也離不開你。」
將面龐貼在紫千豪的胸口,方櫻癡迷的道:
「你的心跳……像在呼喚我……告訴我作是真的愛我……那麼有規律的,一聲一聲
永不停息的……」
紫千豪輕細的道:
「只要它不停止跳動,它就會永遠這樣呼喚你……」
頓時,方櫻熱淚盈眶,她緊緊摟抱著紫千豪,用盡了她平生的力氣,顫抖著,她不
斷的低呼道:
「哦……我是你的……我的所有都是你的……」
閉上眼,紫千豪默默享受著這溫馨的、甜蜜的、又永恆的片刻,這是無值的瞬息,
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比擬,可以替換,什麼能這樣呢了能以比擬與替換兩顆鮮赤
的又連潔的心?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10:58
三十九、巾再揚 雪滿弓刀
六十乘鐵騎,裝勁巾揚,弓刀齊備,像一片旋風般卷離了傲節山,也卷離了甘境的
地面,是時,風號雪舞,遠近的荒原山嶺,僅是無盡無絕的蒼蒼銀白,馬嘯蹄括,正是
好一付「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的圖畫!
從「傲節山」到祁連山脈中的「大浮山」,約有七百餘里的路途,並不算太遠,在
紫千豪他們啟程後的第三天過午,業已可以遙遙望見那座形如龍背,供起於群嶺層峰中
的「大浮山」了。
本來,紫千豪等此行除了他與苟囹昌,七名「大頭領」的弟兄之外,只帶著五十名
驍勇善戰的手下,合總五十九人,臨行前,「雙鈸擒魂」房鐵孤卻堅持隨往,經過紫千
豪一再的辭謝,房鐵孤執意不讓,還鬧了個臉紅脖子粗,無奈之下,紫千豪只好答應這
位「黑翼門」的掌門人同行因此,原來的五十九人,如今使多了一位,成為六十人了。
天氣相當酷泰,尤其打著嘴哨的西北風更是尖銳刺骨,每一陣刮過去,全挾著雪花
飛舞,歡在人身上,非但能冷得人牙關打顫,甚至連呼吸都要窒息了。
紫紅色的絲巾圍在紫千豪的口鼻間,青鋼大獒便裹著他的全身,在豹皮頭巾伯獵獵
飄拂裡,他放緩了坐下「甲犀」的奔速,例首向身邊的房鐵孤大聲道:
「房兄,這麼冷的天氣,我想『水晶簾』外的流溪大約也結成冰了吧?」
混身純黑——黑巾、黑袍、銀靴,加上黑臉孔的房鐵孤頷首道:
「一定的,如此一來,卻省掉了我們不少麻煩!「
紫千豪的身體在按上微微起伏著,他笑道:
「要不,我們或者可以分開流水沖進去,一干弟兄們可要全變成落湯雞了,天這麼
冷,一身濕透了未免太不好受!」
瞇起眼朝遠處白茫茫的山嶺遙眺著,房鐵孤道:
「『望山跑死馬』,紫少兄,可不知還有多遠?」
紫千豪估計了一下,道:
「大約不會超過三十里了。」
轉過頭來,房鐵孤道:
「在蒼山之前,買不要先找個地方打打尖?」
紫千豪道:
「當然得聯會兒,等大家全養足了精神,恢復過體力來再上去!」
排掉了這眼的雪花,房鐵孤問道:
「對了,那『大浮山』,馬匹上得去麼?」
笑笑,紫千豪道:
「不大清楚,我沒去過,但苟圖昌應該曉得,這些地方他以前經過了好多次——圖
昌……」
苟圖昌奔馬上前,緊了緊他那襲青緞子棉袍,道:
「有事,老大?」
紫千豪道:
「上『大浮山』『水晶簾』,馬匹定不走得過?」
回憶了一下,苟圖昌道:
「好像馬匹可以上去,我記得那裡上山的小道有好幾尺寬,就是彎曲了點;因為每
次只是經過山腳下,未曾登臨過,所以詳細情形不大瞭解。」
沉吟了一下,紫千豪道:
「我想應該可以縱騎上山,『奪頭會』當年的人馬怎麼來往?」
苟圖昌道:
「老大說得是,聽說『水晶簾』在『大浮山』半山腰。在一塊巨大的筆形山巖之後,
我們的騎隊恐怕在望見那塊絕形山石之時就要停下來,改換步行,免得剛對方領先發覺
而有所準備。」
紫千豪點點頭,道:
「弟兄們的『雪裝』全帶齊了吧?」
苟圖昌道:
「帶齊了。」
紫千豪道:
「等在前面打過尖之後,我們便全換上『雪裝』,以便在石地裡掩蔽行動,於望見
筆形山石之石後,立即通令下馬,改為步行,但在大隊出發前,卻須派遣兩名『大頭領』
先行前往探道,並為接應。」
呵了口氣,苟圖昌道:
「派藍揚善與貝羽兩個去如何?」
紫千豪道:
「可以,吩咐他兩個要特務要小心,在探過道後,留一人監視『水晶簾』動靜,另
一個就馬上回頭在來路上等候我們!」
苟圖昌道:
「是,我會交待下去。」
於是,騎隊奔馳又快了起來,半個時辰之後,他們已來在一處可以避風的橫崗之下
在這裡,已經可以看見「大浮山」下的登山路了。
大家下地休息,並飽進乾糧冷茶,片刻後,藍揚善與貝羽已先行出發,他們已換上
了「雪裝」一種「孤竹幫」特製的雪地作戰衣裝,純一的白帽。白罩袍、白手套、白套
靴,上下一片白,與雪地同一顏色,穿上這種衣裳走在雪中,便餛成一體,便混成一體,
分不出那是自然雪景,那是人物來了;另外,就連馬匹也同樣有著自綢製成的罩套,只
要蓋上去,亦是一樣的雪白,一樣的難以在雪地中察覺。
藍揚善與貝羽後行後約兩柱香的時刻,紫千豪將苟圖昌、蘇家兄弟、伍桐、罕明、
祁老六等人召集了過來,做戰前的最後會商。
幾個人圍在一圈,「雙鈸擒魂」房鐵孤也參加了,紫千豪目光炯然的掃視了四周,
語聲冷沉的道;
「等一會我們即將開即,這一次,表面的形勢上是我們居於劣境,因為我們的人數
較少,但一場真正的搏鬥,其得勝的條件並不全在人數的多寡上,而我們更有著一個敵
方所欠缺的優點——我們的士氣高、軍心壯、主動出師!『黑流隊』早成喪家之犬,惶
惶不可終日,我們倏然出現.定可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奪頭會』崔十數年前固然不
可一世;氣焰凌人,但業已時過境遷,今非昔比了,他們的豪勇之慨是否仍如往日,頗
堪懷疑,甚至,他們如今到底還有多少人手也是一個問題,歲月不饒人,就算那些當年
的『奪頭會』所屬全在,也大多老邁了,因此,這些人亦不足為患,主要的,我們要針
對幾個正主兒去,像莫玉,『金鉤眉』屠松,『奪頭會』的當家『血手』焦佑等人,以
外,只要分兵擋住就行,這個元兇罪魁一旦投首,剩下的小角色不怕他不立即漬散;大
家將目標弄清楚了,這一戰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了!」
頓了頓,他又道:
「現在,凡有問題的可以馬上提出來!」
祁老六眨著一隻獨眼道:
「大哥,方才大哥提出來的這幾個主要無的,不用留活的吧?我是說一旦動上手以
後?」
紫千豪平靜的道:
「不留!」
咧開了嘴,祁老六道:
「好極了,我這一隻招子的舊帳,莫玉這老虎婆和『黑流會』的一批人多少也得沾
上點干係!」
蘇言有些靦腆的問道:
「穿著『雪裝』有點笨重,可以在搏殺之前脫下來麼?大哥。」
笑笑,紫千豪道:
「到了『水晶簾』外,隨便你們脫不脫。」
於是,再沒有人問什麼了。紫千豪道:
「設若大家沒有問題了,我便開始分派人手,我對付莫玉,圖昌罩住屠松,而火佑
這廝清房掌臨死收拾,房兄的舊傷是否有礙!」
哈哈一笑,房鐵孤道:
「不妨,我那點傷早就好了,本來前幾日還有點筋骨隱痛,經過這些天的確理後業
已痊癒如常啦。少兄,你放心,我是跟來做幫手的,沒有幾分把握豈敢打腫臉充胖子,
反而做你們的累贅拖累你們?」
紫千豪道:
「這樣最好不過:其他的大頭領們便率領弟兄攻殺對方的人手,但隨時注意走動我
們幾個的排鬥,另外,在衝入「水晶簾」之前,最好能先將對方的人地引出來一部份,
以強弩解決掉,也可減少我們一些負擔!」
苟圖昌頷首道:
「能在『水晶簾』外圈殺他們最為適宜,洞裡頭聽說石室多如蜂巢,且曲折回轉,
動起手來頗為不便,更怕有什麼地道之類的設備,若吃正主兒逃掉了,則就大大的不上
算啦!」
想了想,紫千豪道:
「不錯,但怕只怕他們放棄這可守可穩的險地而跑出來在空曠地方與我們硬拚,反
正我們先朝我們的理想去做,如果對方不出來,我們就只有衝殺進去了,難點也就難點
吧!」
苟圖昌道:
「除了這些之外,大家還得對『奪頭會』的那批舊人小心點,這些傢伙一向十分源
悍驍勇,而且個個都是心黑手辣,我們千萬大意不得!」
嘿嘿一笑,祁老六道:
「他們心黑手辣,咱們也不是『天賜官福』,你狠,老子就毒,你們要人頭,老子
就剜出你的五臟六腑!」
一瞪眼,苟圖昌道:
「老六,你就是這麼個狂法,趕到吃了虧就後悔莫及了!」
獨眼一翻,祁老六道:
「放心,二爺。我郊老六可不這麼傻鳥,這一遭,看我不宰得他們哭天喊地,雞飛
狗跳!」
紫千豪皺眉道:
「還是小心點好,不可過份衝動!」
望了望天色,他又道:
「好了,下令啟行。」
此刻,孤竹幫群豪們全換上了「雪裝」,連每個人的坐騎也不例外,紫千豪等人的
馬匹亦由手下給罩妥了,他們自己忽忽的都套上了一樣的裝飾後,整列白色騎隊便開始
向「大浮山」進發。
積雪並不太深,約有三寸左右,但要注意的卻是被雪蓋住了的坑凹溝渠,也得隨時
留神馬兒的滑蹄,尤其要上山了,路面總是傾斜又曲折的,他們慢員的前行著,一步一
步的探路,運動的速度,已遠不如來時在個地上那樣疾捷了。
「大浮山」是「祁連山脈」中的一座協巒儷已,呈拱脊形,並不太險峻,也不十分
峭峻,但卻非常特出,它的形狀,可以令人在很遠的地方便可分辨出來,有一條寬約三
尺的小道以供登山,如今,小道被白雪所蓋,但由道路的舊痕及兩傍的地物來分判,仍
可以沿循兩主。
騎隊緩緩的向山上移動,沒有聲息,甚至連馬兒的噴鼻聲也是那麼低微,如果遠遠
往這邊注視,委實艱難察覺這是一列騎隊在行動,他們看上去也只是雪景中的一部份而
且業已與白茫茫的山巒混成一體了。
又過了約一個時辰。
前面,在山的半腰,可以望見一隻粗大的,渾直的黑色山石斜指向天,就有如一隻
顧大的巨筆插在那裡一樣,筆形山石之後,則可隱隱看到一片峭壁的側面,這片峭壁相
當廣闊,宛如被刀斧刮過一樣整齊,它的下面,便是一些枯萎的林木了。
於是——
紫千豪高高舉起右臂,騎隊停止了前進,迅速的,所有的孤竹兒郎紛紛自鞍上落地。
就在這時,一條人影如飛而來——當他們發覺,那人業已在十丈之外了,那人,嗯,
是藍揚善!
揉操眼,房鐵孤搖頭道:
「好傢伙,若非我們二頭陀躍飛起來,我簡直就沒發覺,好像猛古丁從雪裡冒出來
的一樣!」
紫千豪笑道:
「這就是『雪裝」的好處,這種衣服和雪地同色,加上積雪反光,不到近前是難以
發覺的!」
氣呼呼的,藍揚善業已奔躍過來他雙手握著「金鋼杖」如雪地一技,定至鑒於豪近
前,興奮的喘息著道:
「大阿哥,黨叫咱們找著了。」
平靜的,紫千豪道:
「莫玉及『黑流隊』的人在那裡?」
連連點頭,藍揚善道:
「那片削壁下面就是『水晶簾』啦,大約流提結成了冰,變成一根根參差不齊的冰
柱子,透明瑩亮,好看極了,冰柱子裡頭,便是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咱與羽小子到達的
當兒,正巧看見有百多人在那洞口外頭的一片坡地上溜馬——八成是那些畜生給關在洞
裡蹩瘋了,瞧那些人的打扮穿章,好好的,可不正是「黑流隊」的角色?過了一響,哈
哈,猜是誰出來啦,竟是『白玉婆』莫玉那老妖婆!陪著這老妖婆的,還有一個牛高馬
大,滿臉橫肉,眉毛裡金黃色鉤翹向兩邊的中年大塊頭!貝羽告訴咱,那傢伙即是『黑
流隊』的大當家『全鉤眉』屠松,另外一個斜眉吊眼,像貌陰森,瘦瘦長長的角色,貝
羽瞧了一陣,說聽過苟二爺描述,八成就是『奪頭會『的頭子『血手』焦佑了,他們站
在洞口,指指點點談論了一會,便招呼外頭溜馬的那批人進洞去了!」
紫千豪細心的問:
「你見過莫玉麼?沒認錯人吧?」
藍揚善忙道:
「沒見過也聽說呀,大阿哥,她那熊樣咱已記得印在心上啦,一遇到馬上就能認出
來,何況傍邊還有一個見過她的貝羽小子呀!」
「哦」了一聲,紫千豪道:
「『水晶簾』前面的地形如何?」
吞了口唾液,藍揚善道;
「水晶簾喻面有一片窪地,像是乾涸了的洗干,窪地盡頭有個大缺口一瀉山下,想
是有水的時候從那裡流下去的,『水晶簾』的洞口離那窪地有三尺多高,窪地對面便是
斜坡,洞口至斜坡中間,還修築著一條白石走道,大概是春夏有瀑布積水的時候便於人
馬來往通過窪地的……」
房鐵孤問道:
「洞口有沒有門?」
搖搖頭,藍揚善道:
「沒有,黑黝黝的活像個虎口在張著!」
哈哈一笑,房鐵孤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紫千豪道;
「貝羽呢?」
藍揚善道:
「這小子正在坡地邊的桔林子裡監視著洞口。」
苟圖昌謹慎的道:
「你兩個空貨沒露行藏吧?馬匹呢?」
洋洋得意的一捶胸,藍揚善道:
「二爺,你老放心啦,咱與貝羽尚未轉過那只筆形山石便下了馬,將馬匹隱在林子
裡,哥倆全是港行過去的,一點紕漏也沒出,二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若還辦不好,
咱哥倆還混個鳥?」
紫千豪笑罵道:
「別得意忘形了,你!」
此刻,苟圖昌低聲道:
「老大,準備行動吧?」
點點頭,紫千豪道:
「好,依計而行,叫大家注意英出聲了。」
雙目一轉,他又忙道:
「對了,我們的坐騎便集中到那邊的背風處,你看見了?一道突起的巖面底下?」
回頭一瞧,苟圖昌道:
「看見了,老大,派兩個人去守著馬匹就行了吧?」
紫千豪道;
「馬匹不必守,只派人趕過去再將侵繩拴結在一起就行了,做完了這些事就叫他們
歸隊,如今我們用人正缺,不宜再分散力量。」
答應一聲,苟圖昌馬上開始發號施令,於是,在紫千豪為首之下,幾十名大漢又疾
又快的撲向削壁那邊,另一頭,兩名孤竹兒郎也速迅將大家的坐騎趕向側面的突巖底下。
轉過了筆形山石,他們個個捷如狸貓般躍進了那一片枯林子裡,行動快速而安靜,
沒有帶出一點聲音。
從一個隆起的雪堆後,混身一片白的貝羽急忙匍匐著迎了過來,紫千豪向他一揮手,
湊上去低聲問:
「情況怎麼樣?」
貝羽小聲道:
「方纔這裡的情形,藍胖哥向大哥稟報了吧?」
點點頭,紫千豪道:
「是的,果然是莫玉麼?」
貝羽振作的道:
「正是,另外『金鉤眉』屠松也在,還有一位陰陰沉沉的馬臉仁兄,我想一定就是
那『奪頭會』的當家『血手』焦佑了!」
一邊,伏著的苟圖昌道:
「身材瘦長,斜眼吊眉,看上去冷冰冰,死沉沉的,沒有什麼表情,可是?」
貝羽道:
「一點不錯,那張臉叫人一見就好像誰也欠了他三百串大錢一樣!」
苟圖昌低笑道:
「那就差不離了,是焦佑!」
紫千豪問道:
「可曾發現『奪頭會』的人?」
想了想,貝羽道:
「在幾個身穿灰袍的漢子進出,而且對焦佑執禮甚恭,但卻不知道是不是『奪頭會』
的人!」
紫千豪道:
「大約有多少這種人物?」
貝羽道:
「我們看見的只有十來個!」
哺哺的,紫千豪道:
「莫不成『奪頭會』的舊屬業已星散了?」
房鐵孤道:
「不過,我們還是先不要這樣希望的好,在行動上,仍得將這些角色的危險性算進
去!」
紫千豪笑笑,道:
「當然。」
壓著嗓門,苟圖昌道:
「這些年來,『奪頭會』並未擴充力量。招兵買馬,他們人數又一向不多,僅得百
余,那還是十幾年以前的事了,時間隔得這麼長久,在他們這種隱匿蟄伏的情形下,人
馬的逐漸減少或分散乃是必然的,據我看,『奪頭會』本身只怕沒有什麼威勢了,至少
比往昔要差得遠。」
紫千豪道:
「不管如何,反正等一會即將分曉。」
接著,他向苟圖昌一點頭,道:
「佈陣。」
苟圖昌回身而去,很快的,幾十名孤竹弟兄紛紛撲向枯林邊緣及斜坡下的隱蔽處,
幾名大頭領也跟著各自佔據了有利攻擊的位置,偶而,可以看見兵刃刀斧的寒光閃耀,
以及聽到連珠強警的機簧響動聲;沒有一會,孤竹幫的所屬業已全部佈置適當。
輕輕的,房鐵孤道:
「誰去誘敵?」
紫千豪笑了笑,道:
「藍揚善。」
房鐵孤一轉眼,果然看見苟圖昌正向藍揚善貼耳交待什麼,片刻後,我們這位二頭
陀業已大搖大援自隱伏之處走了出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11:31
四十、身誘敵 刃旋杖舞
目注藍揚善胖大的身影去到「水晶簾」那條白石橋之前,紫千豪不禁有些擔心的低
語道:
「希望我們這位二頭陀不要出紕漏才好!」
房鐵孤輕聲道:
「不會的,藍老弟是貌拙心靈。」
厚重的腳步踏在那條通過窪地的高築白石橋道上,深得石面結成的薄冰,響起一連
串清脆的裂碎聲,藍揚善手執粗長的「金剛杖」,威風凜凜的在板道一半的地方站了下
來。
「水晶簾」外,果然垂掛著參差不齊的冰絡,透明瑤亮,有如玉藕銀簾,悅目極了,
也奇妙極了,在這片垂掛自壁沿的冰往後面,便是一個大路形成四方的洞口,洞裡黑黝
黝的,人站在外頭,卻看不清晰裡面的情景;四周全報寂靜,寂靜得幾乎可以聽見隱伏
者的心跳產洞外的窪地裡也凍成一片扁凹的冰面,就宛如一具碩大的琉璃確,而這時,
似乎凜然的寒風也平息多了……
眼珠子一轉,藍揚善勻了勻呼吸,清了清嗓門,猛的石破天驚的大吼一聲,霹靂大
叫道:
「『白眼婆』莫玉,『金鉤眉』屠松,你們搭了一筆血債,還往那兒去躲?如今就
是你們還帳的時辰了!」
聲如裂帛,激盪迴繞,藍揚善更不遲疑,揮杖猛擊白石監邊,只聽得『卡嚓」一家
伙暴響,憑般堅牢的白石面上業已陵地那純鋼的權頭砸碎了好一大片!
反應是迅速至極的,就在藍揚善的「金鋼杖」砸地傳聲的一剎,洞口中,突然有十
幾條灰色人影飛掠而出!
這幾十個人影一現身,立即分向洞口兩側一站,只有兩個人迎了過來,僅此一手,
便能以證明對方經驗之老到了——因為山石橋道並不太寬,人多了,一擁而上的話。則
根本施展不開,反不如一兩個人來得靈活俐落!但就這個小小的道理,便有很多烏合之
眾的江湖組織悟它不透呢。
那十來個大漢全部身著灰袍,個個猙獰冷厲,但是,若現細瞧去,十這些人的猙獰
冷厲神色中,卻顯然流露著掩隱不住的蒼老與長久留積下來的倦憊的懶散,另外。尚有
那麼一班子說不出,道不破的厭煩味兒……
目光定定的瞧著迎上前來的兩個灰施大漢,藍揚善大吼道;
「兀那兩個狗熊,還木是快進洞去將莫玉與屠松給咱們找出來受死?」
站下來,左邊那個濃眉細眼的大漢上下打量了藍揚善一陣,語聲冷沙沙的道:
「你是誰?」
藍揚善叫道:
「甭管咱老子是誰!這裡沒有你兩個的事,去將莫玉和屠松叫出來,咱與他兩個有
過一段血海深仇,咱好不容易。誰盡辛苦才找到了這個地方,豈能便宜放過?咱非要與
他倆的索清這筆舊賬不可!」
對方冷硬的道:
「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
藍揚善口沫橫飛的咆哮道:
「咱老子人是一個,命是一條,還管他什麼地方?刀山劍林,龍潭虎穴咱全敢去,
水裡火裡也照樣問得,這是什麼地方?莫不成還是閻羅殿?」
沒有表情的咧咧嘴。這人目光朝四周按規,慢慢的道:
「就你一個人來的?」
藍揚善一捶胸道:
「老子圖南落北,走三江五猢,那時不是一個人?」
站在另一邊那個尖頭大漢也目光銳尖的往四處探視,這時,他陰沉沉的道:
「夥計,好像沒有什麼岔眼之處,周圍全很平靜,未退異象,他可能是獨個兒來
的。」
濃眉細眼的大漢沉沉的道:
「我卻覺得總有些不對……」
他的同伴道:
「找咱們這堂口很不容易,如今又是冰天雪地,寒透人心的時分,誰會闖到這裡來?
何況,咱會這裡也不是個叫人願來的地方?」
濃眉大漢板著面孔道:
「還是小心點好,當家的早有交待,不是為了我們自己,為的是當家的收留的那些
高朋貴友!」
藍揚善又急吼吼的叫道:
「喂,你們是進不過去找那兩個老王八出來!」
濃眉大漢硬繃細的道:
「我告訴你,這裡是『奪頭會』的堂回,我們與你親無瓜葛牽連,沒有這閒功夫替
你去叫人——」
藍揚善一舞「金剛杖」大喊道:
「那就休怪咱家殺將進去了!」
濃眉大漢冷笑一聲,伸手道:
「請,要找什麼人,你自己去找吧!」
眉頭一皺,藍揚善計上心來,他一施手中杖返身就走,邊嚷道:
「老子才不進那鳥洞呢,鳥曲媽黑的,別上了當,中了埋伏,老子就抱在外頭等,
看這一雙老王八可出來!」
踏上一步,濃眉大漢叫道:
「站住!」
半轉過臉來,藍揚善瞇著眼道:
「幹什麼?」
對方酷烈的一笑,道:
「你不過去了?」
藍揚善怒道:
「老子在外頭等,不成麼?」
濃眉一軒,那人冷硬的道:
「老小子,你的行跡可疑,來路不明,糊里糊塗的冒將出來在這裡大吵大鬧,卻又
故作瘋癲之態,這一套,瞞得了別人卻唬不住我們,如今有兩條路給你走,一是你自家
乖乖過去,還是留下你的狗頭?」
藍揚善「嗤」了一聲,不屑的道:
「放你奶奶的屁,老子憑什麼話像只呆烏航自己走進去找死?留下頭?行,老子自
家捨不得割,有本事的,你們就來取!」
濃眉大漢陰淒湊的道:
「你以為我們取不下來?」
肥臉通紅,藍揚善吼道:
「有種的就試試!」
一邊的尖頭大漢不懷好意的笑了,道:
「這老匹夫還真不上道呢。」
濃眉大漢獰聲道:
「我們也不用問他的來歷萬兒了,割下他的腦袋拿回去覆命吧!」
呵呵大笑,尖頭大漢碎然翻轉,右手暴揮。「嘩叱」一聲銳嘯,一隻又寬又重,鋒
利無比的大監刀形兵器只旋飛而來,彎月形的刀柄部位,竟然還連結著一條細細的皮索
呢,可真是一樣適合遠攻近取的險惡利器!
「金鋼杖」猛斜驟揮,「哆」的一響將飛來的「大鐮刀」磕開,這時,寒光又問,
濃眉大漢的同式兵刃亦已旋斬的藍揚善的雙足!
尖吼著,藍揚善一個勵斗彈翻,出杖如風,呼呼轟轟的掃攻而上,在兩棲飛舞的
「大鍘刀」當中衝突撲擊!
現在,四周仍是一片平靜,沒有任何變化。
粗長的「金剛杖」矯若游龍翩翔,力量威猛,招狠式沉,揮展掃攻之間,風聲呼呼,
藍揚善一待全力貫注,就越發凌厲無比,十五招之後,業已將他的兩個對手逼得步步後
退!
突然間,濃眉大漢扯索旋刀,做著圓形的統飛,邊撮唇出聲,發出一連串的呼哨,
於是,分列洞口兩側的十來名灰衣大漢,立時齊一動作,紛紛自兩邊撲了上來!
藍揚善精神抖擻,豪氣如山的大吼道:
「好呀,你們有多少個狗頭不妨一齊上,看看咱家能不能通通砸獵了你們!」
灰衣大漢一共是十五個人,他們一圍上來卻全分成兩邊,將藍揚善圍在中間,十五
個人每次出動倒個一邊兩名,雙管齊下,此進被退,輪翻攻數!
在狹窄的白石橋道上,藍揚善旋回攻拒,躍騰如飛,「金剛杖」有如毒蟒舒捲,又
似長虹掠閃,動作快速,出手暴烈,一時之間,與那十五名顯然是「奪頭會」的人物籌
戰得難分難解。
此刻,在枯林積雪之中隱伏著的紫千豪目光凝聚,密切注視眼前的持斗情形,他傍
邊,房鐵孤小聲道:
「可要助藍老弟一臂?」
微微點頭,紫千豪道:
「當然,否則要打到什麼時候?」
房鐵孤笑道:
「你來是我來?」
紫千豪道:
「我先來,但要注意一點,一定要造成像藍揚善自己奏功得手的模樣,別讓對方發
覺是我們暗裡相助,否則,一叫他們看破,莫玉和屠松等人可能就不會出來了!」
笑了笑,房鐵孤道:
「好。」
緩緩的,紫千豪將「雪裝」的前襟扣子解開,在裡面的青綢大筆掩隱下,露出腰間
的一條鑲著金絲邊的皮鞘兩邊各有二十個環扣,環扣中,赫然並排插著四十桶牛角把子
的奇刃短刀!
目光一瞥,房鐵孤低笑道:
「好傢伙,四十隻要命的玩意!」
抿抿唇,紫千家注視了前面一會,連眼皮子也不眨一下,突然間,他雙手齊揮,其
快加電,就在雙手揮出的剎那,對面白石橋邊上,業已猛的傳來兩聲海叫,巧妙的是,
那中刀的兩人卻幾乎不分先後的被藍揚善飛舞中的「金剛杖」砸起了老高——貿然一見,
委實分不出是那兩人在中刀以後才挨的杖擊,當然,只有那兩個挨刀的人自己心裡有數,
問題是,他們卻永遠說不出口了!
大概藍揚善本人也搞不清這是怎麼回事,但甫一得手,卻更加激發了他的鬥志,身
形暴進斜旋,鋼杖狂揭,猛一下子又將一名敵人搗得飛躍七步,一頭栽過了窪地裡!
看在眼中的房鐵孤不由輕笑道:
「紫少兄,我們二頭陀自己也綴上一個啦!」
笑笑,紫千豪道:
「可謂『連中三元』『錦上添花』。」
房鐵孤小聲道:
「看我獻醜!」
說著,他小心的拆下一截枯枝,自准了空隙,陡然擲出,當那截枯枝上的積雪灑落,
業已撞上了正在揮動「大鐮鍘」狠攻藍揚善的尖頭大漢後腰,尖頭大漢驟覺膝眼猝麻,
揮出的鍘刀便突的洩了勁,飛揚一半便掉落地下,他面色大變,一個踉蹌中驚怒的大叫
道:
「不好!有——」
「有」什麼尚未不及吐出,藍揚善業已搶步撲前,「金剛杖」驀而倒翻。堅硬的杖
尾角陽「晚噴」一記已將尖頭大漢打得下頷盡碎,滿口鮮血和齒屑狂噴,頭下腳上的摔
進了窪地之中!
於是,當另一柄大鍘刀旋空而來,藍揚善大吼如雷,身隨杖進,鍘刀的鋒刃貼著他
的光腦袋油皮掠過,他已「騰」的一聲將這名灰袍人搗得胸骨全拆,四仰八叉的倒跌出
去!
就在這時——
一個粗厲的聲音已猛的傳來道:
「住手!」
十名撲擊的友抱大漢聞聲之下,立即紛紛收刀退後,藍揚善「呼」的斜舉「金剛杜」
目光—橫,乖乖,乖乖,那可不是「奪頭會」的大當家「血手」焦佑出現了!
焦佑的臉色陰沉冷寒,他定定的注視著高舉鋼杖的藍揚善,好半晌,才語聲狠辣的
道:
「你是誰?」
藍揚善微微喘著氣,大刺刺的道:
「別管咱是誰,叫莫玉和屠松出來答話!」
馬臉一視,焦佑道:
「你憑什麼認定他們在我這裡?」
冷冷一笑,藍揚善道:
「不用賴,咱若沒有把握也不會來這裡!」
焦佑暴烈的道:
「你看見了?」
藍揚善用力點頭道:
「親眼目睹!」
雙頰的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焦佑道:
「那麼,恐怕你就來得去不得了!」
眼睛一瞪,藍揚善吼道:
「只怕不會稱你的心,咱家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沒有點把握,咱還敢找上你的
麼?」
在焦佑身後,一個身材高大,長髮披肩的女人走了出來,滿臉怨毒之色的報盯著藍
揚善,嗯,是『白眼婆」莫玉現身了,莫玉傍邊,則緊跟著那形容的惡,眉做金鉤之形
的屠松,另外,還有一個頭大身子小,生得偎瑣的灰衣人物!
一見莫玉出現,藍揚善立即大叫:
「好哇,白眼婆子,金鉤眉毛,你兩個老不死的可出來了,咱們多年來的血債可要
清結一下啦!」
冷淒淒的瞅著對方。莫玉問焦佑道:
「焦大哥,就只這肥頭一人?」
微微頷首,焦佑道:
「沒見他有幫手。」
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睛四處探視,莫玉精細的道:
「還是叫大伙注意點的!」
焦佑木然道:
「等下我再派人四面去按一遍!」
於是,莫玉面對游揚善,打量了他好一陣子,因為藍揚善進入「孤竹幫」較晚,所
以莫玉並不認識,後來的幾場衝突藍揚善也沒有參加過,而是他的這付尊客,莫玉尚是
陌生。
藍揚善火辣辣的道:
「看什麼?不認得咱家麼?」
莫玉冷森森的道:
「肥頭,你是死定了,到這裡來撒野,算作自己找坑跳!」
重重一哼,藍揚善道:
「少他奶奶在那裡吹大氣,有種的眼咱找個施展得開的地方拚個你死我活!」
白多黑少的眼珠子一翻,莫玉兇惡的道:
「肥頭,祖師娘我根本不把你放在眼裡,不過,就其頭畜生也頂了個貌像,你是那
一類的?「
藍揚善怒道:
「老子不屑告訴你?咱們少說廢話,傢伙不見真章。」
嘿嘿冷笑,莫玉道:
「你倒說說著,我和你有過什麼深化大浪來,你這付尊容我十分陌生,而就憑你這
塊消,恐怕還不配與我給他!」
氣得臉紅脖子粗,藍揚善叫:
「姓莫的,老妖婆,你不用在那裡要嘴皮子,咱懶得和你呀呼,咱們之間有什麼仇
恨,你到了閻王爺那裡一問就知,眼前,卻是怎生設個法送你去到那裡才是正經!」
莫玉身邊的屠松忍不住大罵道:
「好個不開眼的混帳東西,竟敢對莫大姐如此出有不敬?來,我姓屠的就陪著你先
耍耍!」
一伸手攔住了屠松,莫玉疑惑的道:
「不要魯莽,屠兄弟,這人與我們素不相識,又堅持不肯吐露名號出身,我看,其
中恐怕大有文章,一個尋仇者的態度不是這樣的!」
屠松憤怒的道:
「管他有什麼花巧,莫大姐,他只有二個人,再橫也橫不上天,我們先將他拾奪下
來再說!」
遲疑著,莫玉的眼光又投注向幽寂的四周,再度查看了一遍之後,她側首向焦佑道:
「焦大哥,從這肥頭出現的時候起,是否使一直沒有異狀?」
焦佑道:
「沒有——周川!」
那濃眉細眼的漢子應聲趨前,焦佑道:
「你們看清了只有這傢伙一個!」
叫周川的這名濃眉大漢躬身道:
「回當家的,一直只有這老小子一個人,我們業已查機過幾遍,未曾發現他尚有同
黨隨來!」
「嗯」了一聲,焦佑道:
「莫玉,你聽見了?」
又考慮了一會,莫玉道:
「大哥你的意思是?——」
焦佑靠過去一些,低聲道:
「非除掉這傢伙不可,他可能是為人來探虛實的,也可能誤打誤接換到了這裡,但
不論如何,一定得幹掉他,否則,只要他將你們匿藏此處的秘密一宣揚出去,你們的那
個大仇家就會找上門了!」
莫玉憂心忡忡的道:
「不錯,但此人武功不弱,我們摔下殺手,是否宰得了他——?「
估量了一下地形,焦佑輕輕的道:
「眼前的石橋道上地方太窄,難以施展,這傢伙本來相當夠辣,又怕一個圈不住他
吃飽飽了,我們不如將計就計,便隨他到前面的斜坡下,正好圍住他栽他個死的!」
陰毒的笑了,莫玉道:
「好,就這麼辦!」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12:07
四十一、為舊情 寧當大難
看他們在交頭接耳,低聲嘀咕,藍揚善生恐事情有變,急忙大叫道:
「一群沒有種的東西,難道咱獨個地找你們全部,你們也含糊?呸,虧你們也算江
湖中人!」
莫玉冷笑道:
「休要在那裡不可一世,肥頭,不管你是為什麼來的,怎麼來的,以及你是什麼身
份!今天;你就在『大浮山』認了命吧!」
一咬牙,藍揚善吼道:
「沒那麼容易,白眼妖婆,咱們的舊帳若不清結,咱決不會自甘認命,還有你,屠
松!」
屠松勃然大怒,道:
「你是吃了迷糊藥了,在這裡拉著喉嚨罵大街?你看,等一會我不撕裂你那張臭
嘴!」
指指嘴巴,藍揚善道:
「姓屠的,你過來撕撕看啊!」
虎吼一聲,屠松那雙特異的金鉤後全翹了起來,他憤怒的叫道:
「你他媽的!」
向屠松使了個眼色,莫玉冷冷淡淡的道:
「肥頭,我們就隨你挑地方吧!」
藍揚善朝後一指,道:
「那麼斜坡下如何?」
莫玉眼皮子也不撩的道:
「好,就是那裡——但你不會到時候逃之夭夭吧?」
油頭冒汗,小眼大睜,藍揚善咆哮道:
「莫玉,你以為你是什麼玩意?逃之夭夭?咱?呸!只要你不逃,咱業已認為出了
奇跡啦!」
哼了哼,莫玉道:
「你先走。」
藍揚善狂笑道:
「這一下,咱的大仇得報了,咱要手誅你與屠松這一對畜生!」
輕蔑的一撇唇角,莫玉道:
「去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迅速的,藍揚善翻身躍起,幾度起落,已經到了白石橋道對面的斜坡之下,他站在
那裡往位卓立,好不威風!
莫玉看著那邊,冷冷的道:
「焦大哥,我們一過去留住他,你腳手下就得分開搜一搜四周!」
焦佑道:
「不會有問題的,我看這傢伙兒成是腦筋不正常了——當然,我還是會派人往各處
查看一遍。」
於是,莫玉、屠松、焦佑、以及那頭大身子小的灰袍人,一同緩緩朝前行去,後面,
則緊跟著那十餘名「奪頭會」的大漢!
一邊朝前走,他們一邊目光炯然的時刻留意週遭,焦佑忽然低聲道:
「莫玉,你對眼前這傢伙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不悅的橫了焦佑一眼,莫玉道:
「你以為我騙你?」
焦佑淡漠的道;
「這倒不至於,我只是怕你和屠老弟以前結過這段樑子又忘記了,特地提醒你一下,
如果真有這回事,也可以幫助我們摸清那老傢伙的底細!」
大嘴一拉,莫玉道:
「我對這肥頭毫無印象,我看他有十八九是故意來找碴的。」
焦佑平靜的問:
「何謂做意找碴?若沒有原因他為什麼會來找碴?」
莫玉臉色有些難看的道:
「或者他與我們的仇家有點間接關係,也或者以前什麼時候我們曾經對付過他的親
人等等,這全是藉口,總之,我不認識他,他這付的長像,我若見過便不會忘記,肥頭,
豬腦的!」
焦佑道:
「另外,他如何找上了這裡?你們藏在我這裡的事並沒有人曉得,否則,『孤竹幫』
早就找上門來了,『孤竹幫』費了那麼多的力氣。偵騎四出一片市眼線,全沒找著一點
頭緒,這傢伙怎麼就能尋著?」
哼了哼,莫玉道:
「我看他是誤打誤撞上門的,所以便決不能留他活口,如果他早知道我們在這裡,
『孤竹幫』的人也更會曉得了!」
搖搖頭,焦佑道;
「我總覺得這傢伙有些不對!」
莫玉道:
「老實說,我也一直有這種感覺!」
跟在後面的屠松恨恨的道:
「不管他是什麼路數,先幹掉算定,我們已經夠煩了,沒這麼多功夫去疑神疑鬼,
猜測他是怎麼回事!」
莫玉雙眼一翻,道:
「你就是這麼毛燥!」
屠松咬牙道:
「這些日子來,近千的手下光一場『傲節山』之戰使拆掉一半,跟著東奔西躲,有
如喪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終日,下面四五百人又溜散了大部份,只剩下百多個了,連六名
我一向視同心腹的大頭日竟也背我而去——你說,莫大姐,我又怎能不毛燥?好好一個
組合,就這麼消散得差不多了!」
征忡了一下,莫玉憶道:
「不要氣餒,屠兄弟,只要我們避過這一陣風頭,可以再行招兵買馬,廣邀幫手,
一舉消滅『孤竹幫』,那時。東山再起後的一番風光,一定要比以前更來得威武浩大,
你等著瞧吧!」
歎了口氣,屠松道:
「也但願如此的了,否則,我們這麼畏畏縮編,躲躲我藏的過日子,還有什麼目地,
什麼指望?」
焦佑一直沉著臉沒有說話,然而,從他那黯淡的雙目中,卻可以隱約看出含蘊在他
內心深處的消沉與灰澀,這位當年不可一世的『奪頭會』大當家,似乎有著什麼難以言
喻的淒苦呢……
現在,他們已經來在斜坡下面,藍揚善站立之處十步的地方。
莫玉冷冷一笑,道;
「肥頭,你還有什麼話說麼?」
藍揚善嘿嘿笑道:
「虧你還有這個閒情來自咱有沒有話說,姓莫的婆娘,如果你有什麼後事,還是趕
緊交待的好!」
屠松轉到藍揚善的左側,焦佑則站在右邊,那頭大身小的仁兄便一聲不吭的到了藍
揚善的局面,正對著的,便是莫玉了。
不溫不怒的,莫玉道:
「好吧,肥頭,我也做得和你囉嗦了,天下就有你這種白癡,一頭鑽進棺材裡,還
自以為到了安樂窩!」
藍揚善叫道:
「奶奶的,就算咱真個過了棺材,說不得也要拉你個莫妖婆給咱墊底!」
一斜服,莫玉向焦佑做了個暗示,於是,焦佑舉手自揮,同川以下的九名灰袍大漢
便立即分向四周展開了搜查!
好整以暇的,莫玉掀開她那龍紫色斗篷,慢慢解下她的隨身兵器——『血齒環』來,
然後,她道:
「我這就來侍候你啦,肥頭!」
那個「頭」字還在她舌尖上打轉,一聲修厲的呼叫已宛如推肝斷腸般刺入了人們的
耳膜!
莫玉諫然回望,老天,一名「奪頭會」的大漢正雙手抱胸,兩眼突凸,整張面孔全
部扭曲的轉了過來。他的胸膛上,赫然深深插進一柄短刀——一柄牛角把子的彎刃短刀!
一下子全身的血液都幾乎凝固了,莫玉猛的呆在那裡,一股出奇的寒冷感覺侵襲著
她,心在狂跳,喉嚨乾澀,連嘴唇也控制不住的痙攣起來,是的,那種式樣的領刀,她
是太熟悉了——只有「孤竹幫」的人才使用!
焦佑雙目赤紅,憤怒的大吼道:
「鬼蛙伎倆,宵小富生,專以暗算傷人算什麼好漢!有種的給我滾出來!周川,帶
人搜!」
愣在四周的「奪頭會」手下這時才鎮靜過來,那周川大喝一聲,提著「大鐮鍘」便
待朝短刀飛來之處撲——
忽然,屠鬆脫口大叫道:
「慢著!」
焦佑勃然色變,惡狠狠的道:
「什麼意思?」
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屠松臉龐慘白,道:
「焦大哥……那短刀……是『孤竹幫』獨有的武器!」
猛然一呆,焦佑震撼的道:
「孤竹幫?」
一個冷清清的,威稜稜的語聲援了上來,道:
「不錯。孤竹幫。」
當他們每個人的目光駭然投注,紫千豪業已自枯竹中緩緩踱出,他已脫去了「雪
裝」,青綢大袍迎風飄展,手上的「四眩劍」冷冷銀輝與雪地的光芒相互聯合!
莫玉神色突變,驚恐的叫道:
「紫千豪!」
屠松心往下沉,暗裡呼號道:
「慘了……」
這時——
靜悄悄的,「雙鈸擒魂」房鐵孤,「毒疤毒推」苟圖昌,「熊臂」罕明等人,亦已
分別現身而出!
唇角痙攣著,莫玉軟弱無力的道:
「焦大哥……我們中計了……」
焦佑強自鎮定,強顏一笑道:
「不要慌,沉著應付……」
雖然口中是這麼說,但焦佑自己也感覺得出他的語氣是多麼頹唐與渙散!是的,他
十分清楚眼前的形勢,這形勢惡劣得幾乎沒有一丁點萬一的希望,除非有奇跡出現——
但,天啊,奇跡又是什麼樣的表承呢?
紫千豪站在那裡,平靜的開口道:
「莫玉,你也知道我們為什麼一直在我作,而且下定決心非找到你不可;多少日子
來,你一直是我們的一個夢噩,有形的,無形的,我們時刻遭受著你威脅,在這其中,
我曾希望過能與你化解仇怨,和樣的解決我們之間長久以來的紛爭,但是,事實上我卻
絕望了,你沒有一天忘記過這段仇恨,沒有一時不在處心積慮的想毀滅我們,作視我們
為眼中釘,肉中刺,勢非拔除而後快,同時,你從未放棄過你的野心——獨霸西陲,奴
役同道的野心,你妄想控制甘疆一帶的武林組合,妄想迫使他們成為你可以支使利用的
工具,你一心一意要滿足你的私慾,達到你的一手遮天的目的,因此,你永遠不會放過
我們——因為我們親來反對你,莫玉,一個女人該像一個女人,如果硬想裝做一個男人,
甚至一個霸道暴虐的男人,那就是莫大的罪過了,莫玉,你正是這樣!」
突然,莫玉混身顫抖的大叫道:
「紫千豪,我用不著你來教訓!」
緩沉的,紫千豪道:
「我不是教訓你。莫玉,我是在揭發作的陰毒罪狀,老實說,你業已邪惡得無可救
藥,何必再多費唇舌來教訓你?」
轉向屠松,紫千豪冷淡的道:
「屠松,我們孤竹一脈曾虧待了你麼?」
抖索了一下,屠松畏縮的道:
「這……這個……」
搖搖頭,紫千豪道:
「我們並不希望你來『以德報怨』,但是,你卻絕對不該采『以怨報德』,這,似
乎失去一個做人的最低厚道了。」
吶吶的,屠松道:
「我……呃……我是有……有著難言之隱……」
冷冷一笑,紫千豪不屑的道:
「什麼『難言之隱』,屠松,已經形成了這種局面,造成了這種結果,就不要再找
托詞了——」
仰首向天,紫千豪那雙澄澈的眸子裡卻升起了霧一樣空蕩與迷濛的薄氳,他歎息著
道:
「當年,『鐵獅子幫』將你們趕得走頭無路,求告無門之際,放眼西疆這一片廣法
地域,有誰願包庇你們?更有誰敢幫助你們?你們當時那種淒惶驚悸的表情,至今猶深
印我腦,我收容了你們這支殘兵,供給你們在裝、飲食、住屋、藥材,甚至還贈給你們
一筆為數頗豐的JI!資,我使你們有休養生息的機會,使你們有喘息的餘地,我更主動
出面與『鐵獅子幫』斡旋調停,用壓力迫使他們退走,以後,你們獲得了再生再立再擴
展的福澤……我之所以如此做的原因,也無非是同位你們的遭遇,站在武林一源的立場
上貫徹大家都能生活下去的原則;但是,你們用什麼來報答我你們陰毒的出賣我們,殘
酷的會同別人來攻殺我們。無所不用其極的要消滅我們,屠松,你們就是用鮮血來報答
我們,用刀口子來報答我們麼?對一條狗好,它也會向你搖搖尾巴,它也絕不會反過來
倒咬你一口,你們這種滅絕無良的可恥行為,只怕連一頭畜生都不知了;人性該是善良
的,但你們,又何嘗有一丁點人性呢?」
期期文艾的,屠松面色灰白,一個字也回答不上來!
紫千豪吐了口氣,道:
「因此,我不能再容忍你們,上天也不會允許我容忍你們,你們就要為你們這連串
的罪惡付出代價;那自然不會使我們彼此愉快的,但我很抱憾,我們卻必須經過這沉不
愉快!」
鼓足了勇氣,屠松呼儒的道:
「紫——千豪,可是,有時候,你也太……自大……太高高在上……」
笑了,紫千豪道:
「哦?是這樣麼?舉個例子我聽聽,說說著什麼時候,為什麼事自大,認為高高在
上?」
呆了呆,屠松一時窒住了,是的,他著實想不出可以舉什麼例子來圓他的口實,對
方到底怎麼個自大和自認高高在上法呢?他拚命思索,但,卻一樣也想不起!
紫千豪悲憫的道:
「你太可憐,屠松,而你的心卻更卑劣,在這種時候,你猶想誣陷我,中傷我,但
你卻拙笨到找不出更好的借口——」
後面,苟圖昌氣憤填膺,痛恨之極的大吼道:
「屠松,你這惡胚,你這個不仁不義不忠不信的畜生,虧你還有臉在這裡開口說話,
你知不知恥?知不知羞?知不知人間還有公理?似你這等出賣思友的奴才早就該一頭撞
死,你多喘一口氣都是天下人的一種負累!」
一下子惱羞成怒,願松咆哮吼叫道:
「姓苟的,屠松還連不到你來教訓,沒什麼大不了的砍掉腦袋也不過碗口大的疤,
你當屠某含糊你們不是?」
狂笑一聲,苟圖昌道:
「好,很好,你不含糊最好不過,屠松。我會親自來教你!」
一揚頭,屠松大叫道:
「我等著!」
這時——
紫千豪目注焦佑,淡淡的道:
「這一位,想就是『奪頭會』的大當家焦龍頭了?」
焦佑深沉的道:
「不錯。」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閣下是否必須與莫玉等人同流合污?」
哼了一聲,焦佑道:
「這不叫『同流合污』,這乃『見危相助』。」
又是笑笑,紫千豪道:
「關於這一點,我認為無須爭辯,是非自有公論——但閣下卻該明白,閣下如僅只
昧於感情使黑白不分,一昧助紂為虐,這後果恐怕卻十分慘重呢!」
不待焦佑回答,莫玉慌忙急叫道:
「焦大哥,大哥……你千萬不要聽他的應聲恐嚇,切勿中了他的離間之計——」
紫千豪冷森的道:
「莫玉,你自己的罪名便讀自己挺身承當,強拉著無干的人下水為作陪葬,於你來
說,又有什麼好處?」
臉上的五官因為過度的驚恐與激怒而微微有些扭曲了,莫玉長髮被散,雙目圓瞪,
半瘋狂似的尖吼道:
「你好狠的忒好毒的手段幄,紫千豪,你趕盡殺絕,處處斷我們的生路,不給我們
活下去的退步,竟還要想離間我們的朋友,陷我們於孤立無援的困境而選作任意殺誠的
心願?」
紫千豪沉沉一笑,道:
「這全是你自己找的,莫玉,是你迫使我們採取這種措施,若非你想消滅我們,今
天我們又怎會消滅作?我勸你不要以這種幼稚的『被害者』姿態出現,以爭取傍人的同
情——」
頓了頓,他又道:
「雖然,即使有人同情亦發生不了作用!」
斜眉倏揚,焦佑暴烈的道:
「發生不了作用麼?紫千豪!」
紫千豪泰山不動的道;
「你自己心裡應該有數,焦佑,這不是光在嘴上說說的,你自己認為,你袒護得了
莫玉和屠松這批人?」
咬著牙,焦佑道:
「不論我有沒有力量護住他們,我卻必須這樣去做,大不了,賠上我這付皮囊也就
是了!」
站在一側的房鐵孤冷厲的道:
「紫少兄,話已說到這裡了,我們還和對方客氣什麼?」
吁了口氣,紫千豪道:
「焦佑,你不再斟酌斟酌?」
神色連連變化,焦佑的呼吸也急促起來,這冷的天氣,他的額頭鼻端竟然已見了汗!
莫玉滿臉祈求之色,哀哀的叫道:
「佑哥……你不能拋捨我們……不能在這種緊要關頭置我們不顧……」
紫千豪不禁心中歎息一莫玉的年紀已經不算小了,五十上下的女人,業可稱得上一
個「老」字,但她為了自己的生命,自己的企圖,自己的私慾,卻扮出一付二八年華的
少女才該有的幽怨媚意之態,不惜將自己的尊嚴與身份拋置在那舊日戀人的腳下,只為
了能促使對方助她一臂——甚或同她陪葬!這種目地,是多麼可憐,多麼可笑,又多麼
可恨可悲啊……
冷冷一哼,苟圖昌輕蔑的道:
「莫玉,你的自尊何在?以你的年紀卻做出此等姿態,不嫌稍大了點麼?」
莫玉髮梢上指,嗔目切齒道:
「苟圖昌,你們不要逼我太甚,我求我的舊侶助我,並不算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見
不得人的只是你們這群豺狼!」
猛的一楊頭,焦佑突然大聲道:
「不用再說什麼,莫玉,我會與你們同進退,共生死的!」
激動的,莫玉大叫道:
「佑哥,我謝謝你,我一輩子忘不了你今日給我的恩賜!」
焦佑臉上沉重陰晦,他沙沙的道:
「勿須如此,莫玉,很可能我們之間的緣份便到此為止了!」
震了一下,莫玉驚道:
「怎麼說?」
淒然一笑,焦佑道:
「不得不耳——」
冷眼觀察中的紫千豪不覺心裡有一種疑惑的感覺,因為,他發現焦佑從露面開始,
直到如今,那種默默流露出來的神韻,一直都是十分消沉與頹唐的,一付無精打彩,強
振精神的模樣,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恍惚意味——像是他早已看透了什麼,也放棄了什麼
那樣的落寞了,而這種現象卻似乎不該發生,因為「奪頭會」素有膘悍燒勇的威名,更
向來以強者自居,「奪頭會」的首領自然不可一世,顧盼稱威,事實上,焦佑也的確傲
架不馴,有他無可輕視的力量,照說,他就算不再橫行江湖了,其豪壯猛辣之慨也不應
該消沉得這樣快呀,但眼前的「血手」焦佑,卻竟恁般陰晦沉悶,落落寡歡,宛似有著
莫大的隱衷……
莫非——紫千豪想,這會和焦佑的斂跡於江湖有關連?但是,可能是那一種原因呢?
這時——
寬長的馬臉如凝寒,殺氣盈溢,焦佑冷森的道:
「現在,紫千豪,我們便開始吧!」
紫千豪靜靜的道:
「你考慮好了?」
沒有一絲笑意的一笑,焦佑道:
「根本無所考慮!」
紫千豪溫和的道:
「焦佑,你明知你在做什麼,你知道的,是麼?」
焦佑冷硬的道:
「我十分清楚。」
輕輕歎息,紫千豪道:
「你原可不用這樣的——」
說著,他一回頭,默默頷首。
才是,緩緩的,『雙鈸擒魂「房鐵孤走了上來。
唇角抽搐,焦佑大喝道:
「紫千豪,你以為我不配與你動手麼?竟挑了個二流角色來侮辱我?」
紫千豪目光如電,冷冷的道:
「二流角色?焦佑,『黑翼門』的大掌門人,『雙鈸擒魂』房兄竟算是二流角色?
如果他是,你又算第幾流的人物?」
吸了口氣,焦佑慢慢的道:
「他——是房鐵孤?」
房鐵孤回答道;
「姓焦的,我雖不才,大約配襯配襯你還勉強夠格,至少,房某人也辱沒不了你!」
咬咬牙,焦佑道:
「很好!」
莫玉突叫道:
「紫千豪!你是來看戲的?」
紫千豪嘲弄的道:
「當然不是,莫玉,我專等著侍候你了!」
一臉的怨毒之色,莫玉叫道:
「原來你們早就計劃好了,佈置妥了,好狠啊!」
紫千豪淡漠的道:
「對你們,勢必如此!」
一跺腳,莫玉尖吼道:
「焦大哥,我們拚——」
沒有回答,焦佑業已緩緩掀開外罩友相,將他纏在腰上那柄鋒利寒森的「大鐮鍘」
解了下來!
房鐵孤雙手一翻,嗯,手上亦已分別握住了他那淨黃雪亮,周沿如刃的一時斗大大
銅鈸!
於是,空氣頓然凝固了,彷彿有一段隱隱的血腥氣息在飄蕩,連人們在心扉全猛的
像被一雙魔手抓牢!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12:42
四十二、血煙漫 仇凝於死
慢慢的,一步一步的,焦佑向房鐵孤走近,紫千豪便轉向莫玉,苟圖昌也拔出了他
的「牛角錐」逼向屠松,而本來被圍在中間的藍揚善這時業已壓力俱去,他大刺刺的回
過身,與那頭大身小的灰衣人來了個面朝面!
這時,「熊臂」罕明站在一傍掠陣,手上的大馬刀橫胸平擺,光芒閃閃……
慢慢行走中的焦佑突然旋身暴起,手一揮,「曄叱」銳響;「大鐮鍘」有如虹電一
抹,疾速飛斬向房鐵孤脖頸!
猛一低頭,當鋒利的刃口貼著頭頂三分掠過,房鐵孤身形貼地射竄,左手金鈸「呼」
的揚削,右手鈸卻一顫之下快切向三尺之外的位置——黃光凝幻,剛好阻絕了敵人的退
路!
手腕上的細牛皮索倏挫,「大鐮鍘」倒翻而回,焦佑一個彈跳,鍘刀便斜偏著再次
旋飛向敵!
於是,房鐵孤立即展開了他一貫的搏敵之術——一連串的狠攻快斬,狂風般疾速烈
步步撲捲,而焦佑也咬牙不讓,又猛又快的奮力抗拒;鍘刀如彎月漫空穿織,金鈸似的
日翻騰交舞。眨眼間,他們已拚成一團!
紫千豪眨眨眼道:
「莫玉,你死纏活賴的拖著焦佑下水,如今他已陷進來,又能發生多大的作用?」
莫玉雙目中閃射著火紅的毒芒勢連面孔也有些泛了青,她咬著牙,以一種誰聽了都
知道其中含蘊著多少仇恨的語聲道:
「我會生啖了你——紫千豪,我會的!」
笑笑,紫千豪道:
「來試試吧,莫玉!」
猝然撲前,莫玉的「血齒環」「呼」的一聲罩向紫千豪頭頂,來勢之快,無可言喻!
大斜身,紫千豪雙目冷沉個瞬,「四眩劍」離鞘而出,寒光暴映,「鳴」的震響,
業已又準又穩的「血齒環」磕開!
決不稍遲,劍隨身進,紫千豪行動如電,一百一十三劍宛似一百一十三條流光來自
虛無,從一百一十三個不同的方位霹靂也似交叉射戳莫玉!
慌忙退掠,莫玉氣湧如山,臉孔赤紅,她大叫著,「血齒環」騰飛旋舞,遠扣近罩,
拚命抵擋,而紫千豪劍式凌厲,光尾連著光尾,刃口接著刃口,一上手便是狂風驟雨似
的猛攻,剎那間,莫玉已連連退出十步!
那邊——
「二頭陀」藍揚善閒閒的一笑,呲牙裂嘴的朝著他對面站立的那位頭大身小仁兄點
點頭,道;
「夥計,咱們也別閒著啦!」
那位頭大身子,前額突出,生像怪異醜惡的灰袍人物一言不發,左手倏揚,「呼」
的一陣無形勁力當胸劈來,緊接著,右手一,雪亮的「大鐮鍘」攔腰側斬。
怪叫一聲,藍揚善匆忙跳起,「金剛杖」急橫,摟頭蓋項便揮了過去,對方滴溜溜
的一轉,又是十九掌猛揮,「大鐮鍘」由下而上,多疾如風,「嘩叱」挑到!
一下子叫對方制住了先機,藍揚善不禁有些手忙腳亂了,他狂舞鋼技,竭力反攻,
但卻立時感到敵人的滔滔壓力也相對的源源增長!
現在,藍揚善才明白自己是看走眼了,在他以為,那其貌不揚,生像猥瑣的仁兄,
至多也不過是「奪頭會」中的二三流頭目之輩,登不得什麼大雅之堂,以他的功力,大
約是吃定了,那知道一動上了手,方知大謬不然,全不是那麼回事,人家非但造詣精深,
本領高強,尤其那一股子潑悍的氣勢,更是壓人頭頂,說句不是味的話,他連自己能否
敵得住人家也產生了懷疑,休再提「吃定」對方了!
當然,藍揚善是不會知道他的對手是誰的,如果曉得,他也不會如此輕率了,這人,
乃是「奪頭會」的第二號人物,稱為「啞天君」,名字叫竇孫!
論起竇孫的功夫,比諸他的首領,也不過僅差一線,而他的悍不畏死,幾乎更勝過
焦佑,藍揚善雖說也是一條好漢,但與竇孫較量起來,使委實是差上一把火了!
鬥場的情形掠陣的罕明看得清楚,他大步向前,揚聲道:
「胖哥,我來助你!」
以同時為首的八名灰袍人,聞聲之下立即往前一圍,罕明大笑連聲,橫眉堅眼的,
道:
「幹什麼?你們是活膩味了?竟想擋你家罕大爺的路?」
尚未動手。一直與屠松僵持著的苟圖昌啟聲道;
「罕明,你還客氣什麼?推檔路就擱下誰——」
一溜勁風,那麼迅速的就在苟圖昌說話分神的當兒急飛而來。苟圖昌叱了一聲,一
揚頭,一雙「黑蛇箭」擦臉而過。他毫不遲疑,反手十七錐兜了上去。
屠松飛快旋躍,旋躍中,手裡的一柄「短蛇矛」暴閃突刺,曠野了展開了攻擊!
苟圖昌嗔目大叫道:
「好卑鄙的畜生!
蛇矛縱橫,屠松切齒吼道:
「你也算不上什麼光明正大,姓苟的!」
枯林邊,罕明也潑風也似殺入九名灰抱大漢當中,他馬刀如匹練繞回,白光燦躍,
揮霍翻劈,人影幌掠裡,頓時將他的九名敵人逼得團團亂轉!
於是,雙方就這麼廝殺了起來,一時只見寒芒飛掠,勁氣如山,那一邊也不退,那
一邊也不讓;全睜著血眸,俱含著怨氣。大伙全豁上了命!
與莫玉較手的紫千豪,突然更形加緊了他的攻勢,他的「四眩劍」早已看不出是什
麼形狀來了,就僅有一道道,一溜溜的寒光在他的撲擊中繞射流飛,好像他手上握著的
不是一柄劍,而是一條有形無實的白虹一樣!
莫玉喘息吁吁,汗下如雨,「血齒環」越舞越慢,逐漸助,她已經慢慢失去了抵擋
的力量!
但是——
更驚奇的卻是對付焦佑的房鐵孤,因為,以焦佑的名聲威望來說.他的技擊之術,
一定而是異常精湛的,可是,房鐵孤在與他經過這一段搏殺的時間後,卻不得不納悶了。
原來,焦佑剛一動手之際果然動作凌厲,戰法詭奇,但只有三十招不到的功夫下來,他
竟已面紅氣喘,嘴張誕流,更甚者。招術也大見散亂破綻百出,幾乎就要落敗了!
才戰到三十招不到,一個真正的武林強者是不該有這種後力不繼的現象的,房鐵孤
不禁懷疑,莫非是焦佑徒負虛名?否則——他曾經受了什麼嚴重的,不為人知的暗傷?
或者,有甚隱疾?
就在房鐵孤正在猜疑不定之際,後面,「熊臂」罕明業已形同瘋虎般連連砸翻了兩
名灰袍敵人!
那兩聲淒厲的慘叫甫始揚起,房鐵孤已經騰身橫滾,凌空猛進,焦佑的鍘刀暴起快
截,卻一連七次全部落空,房鐵孤驟然叱喝如雷,石破天驚下,他雙錢飛揮,焦佑已辜
的狂喊出口,一雙右手,連著那系結著細牛皮索的「大鐮鍘」,帶著四濺的鮮血拋出老
遠!
「蹬蹬蹬!」往後直退,焦佑整個面孔全扭曲得變了形,他猛然坐倒,不及有所動
作,房鐵孤的金鈸又如影隨形般斬向他的頭頂!
圈住莫玉的紫千豪看得明白,他脫口急叫道:
「房兄住手!」
鋒利的鈸,已沾上了焦佑的毛髮,房鐵孤聞聲之下,陡然以身體撞向自己的右手,
於是,就那麼千鈞一線的險險收住了去勢!
紫千豪揮劍快刺一百劍,大叫道:
「房兄請替下藍揚善!」
迷惑中的房鐵孤不及多問,立即飛撲過去,雙鈸翻騰,替下了正已捉襟見肘的二頭
陀,邊道:
「藍老弟,紫少兄大約有事吩咐你!」
氣喘如牛的藍揚善早跳到一邊,恨恨的抹了把汗,答非所問的道:
「他奶奶的,大堂門,這頭大身子小,其貌不揚的仁兄到底是個什麼的玩意?竟通
得咱家險些裁了勵鬥?」
雙鈸電掠穿舞,房鐵孤大笑道;
「等一會,我們就可以抖漏出他的底細來了,現在你還是趕緊過去問問紫少兄有什
麼事吧?」
提起了又粗又重又長的「金剛杖」,藍揚善一面走過去,一邊不住搖頭,自己朝自
己嘀咕著道:
「窩囊……真窩囊……奶奶的……不明不白就吃了這麼個悶虧……」
更佔優勢中的紫千豪,一見藍揚善垂頭喪氣的走了過來,馬上叫道:
「藍揚善,你亂就過去替那焦佑止血療傷,要快!」
目光一轉,藍揚善瞧見了正坐在地下,喘得全身起伏,痛得一張馬臉全歪向了一邊
的焦佑,焦信的那只右手,被齊腕削落,飛躍在他左側方七步之處,那只血糊糊的斷手,
業已變成了紫灰色,五指仍然緊握著連接在「大鐮鍘」之上的細牛皮索!
嚥了口唾沫,藍揚善道:
「乖乖,『奪頭會』的大當家怎的卻少了只手?」
焦佑這時全身痙攣,面色衣敗,他的眼珠子不住往上翻,嘴巴大張,『呼嚕嚕』的
吁喘著唇角有白沫子誕初流淌,斷手處,雖然因為天氣嚴寒而流血凝固,但卻仍有血液
逐漸的滲透了凝血的範圍!
在「四眩劍」彈射削刺中,紫千豪怒叱道:
「你還在等什麼?藍揚善!」
一疊聲的答應著,藍揚善不敢再拖延,急忙奔了上去,好在急救藥包乃隨身攜帶,
只要人一到,即可開始敷藥扎傷了。
左支右拙,形態狼狽的莫玉,早已驚駭得幾乎連兵器全握不穩了,她不停的閃避,
倉皇的躲讓,無比的憤怒加上至極的畏俱,她顫著聲尖叫道:
「趕盡殺絕啊,紫千豪……你們沒有心肝,沒有人性,你們是一群虎,一群狼……」
紫千豪熟練快捷,來勢如飛般施展著他的「輪迴十八式」劍法,刃口所指,僅是敵
人要害,劍尖所對,全是敵人致命的部位,鋒利風亮的劍身帶著條條流光般的曳尾縱橫
交織,四面穿射,宛如千百殞星在蒼穹奔瀉,又似虹光無限,電掣火舞,創氣湧起,就
像隱冥中的冤魂在呻吟,在哀泣……
莫玉的「血齒環」似是一條老大不堪的懶蛇,搖搖幌幌的,笨重遲滯的,看上去那
麼艱辛的擺動著,而任誰也瞧得出來,這位亦是名低一時的西疆黑梟,業已到達強弩之
末的地步了。
猝然間——
揮閃中的「四眩劍」突而彈指向空,又灑出迷漫的光雨,劍身立即急額,在每一顫
抖下,便有一圈圈的光弧舞跳翻騰,便有一溜溜晶瑩又明亮的毫米交織,那種明亮是眩
目的,奪魂的,「四眩劍」宛似陡然幻成了千百劍影,從每一圈光孤,每一條毫芒中穿
射而出,奇異的卻是這些光弧,毫芒,與透過他們穿出的劍影,卻全是在每一個時間,
一個動作裡現露,但是,卻分成了千千萬萬不同的角度!
是的,這是紫千豪登峰造極的劍術精華——「大魔刃」中的第二招「重重星月」!
於是——
精疲力竭,招架無方的莫玉便全被這迸濺繞回的冷電寒芒所包圍,幾乎無一處不在
敵人劍刃的攻擊下了!
一聲聲不似出自人口的尖嗥卻出自莫玉口中,她在地下翻滾著,撲騰著,輾轉著,
就像一頭瘋狗——受傷的瘋狗那樣恐怖的叫喊不休!
一溜寒光猝彈又收,紫千豪已站在三步之外,地下,莫玉猶在那裡不住的喘息,不
住的呻吟,也不住的咒罵著,她並沒有喪命,但是,她的兩隻手臂,兩條長腿,卻軟軟
癱在那裡,而且,在雙臂與雙腿的肘題處,也只有少量的血跡泌出,好像她只受了點輕
傷一樣,可是,事實上她顯然不只受了點輕傷,因為她覺那麼痛苦的在抽搐,也那麼怨
毒的在咒罵……
披透的長髮沾著雪屑,蓬亂的垂在莫玉的肩頭與面孔前,她躺在那裡,一聲聲不停
的詛咒道:
「紫千豪……你是個劊子手……畜生……野種……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星……
鬼……」
「嗷——」
又一聲慘叫傳來。卻是另一個方向;形同猛虎出押般的罕明,這時已斬倒了第五個
灰袍人!
在這憨直忠勇的大漢肩頭,亦已裂開了一道五寸長的血口子,但他恍如未覺,只是
一個勁的閃著頭很拚狠幹,染滿血跡的大馬刀上,每在他揮動之際,全有滴滴的血珠子
拋起!
紫千豪神色冷沉,連正眼也不看軟在雪地的莫玉一下,他移開目光,嗯,苟圖昌那
裡,已經將屠松攻得團團打轉了!
換下藍揚善的房鐵孤,與「啞天君」竇孫的拚鬥卻是劇烈的,兩人身形奔躍,起落
似光閃電掣,稍接即分,立觸立追,尚戰得勝負難分。不禁皺了皺眉,紫千豪心裡也琢
磨這竇孫的身份底細,他略一沉吟,突然的喝道:「不要再拖時間了,我們速戰速決!」
高應一聲,苟圖昌立時雙手握住他的「牛角錐」,單足旋地,陀螺一樣奮身旋轉,
屠松狂吼連連,「短蛇矛」伸縮吞吐,連串刺戳,然而,卻每一次刺戳全稍差一絲的落
了空!
雙目突瞪如鈴,苟圖景霹靂般叱喝,「牛角錐」猛掄力劈,在屠松匆忙閃退中,他
墓地貼地溜滾,不顧對方翻起長刺的「短蛇矛」,一下子將「牛角錐」插進了屠松的小
腹,但是,屠松的『短蛇矛」也在血光湧濺下通進了苟圖昌的左肩胛!
兩手大張,屠松「嗷」「嗷」的歪斜的嘴巴裡吐著怪聲,眼睛直愣愣的瞧向前方,
一步一步向後退出,於是,當「牛角錐」的尖端從他小腔裡掉出來的一剎,這位「黑流
隊」的頭兒便狂吼一聲,全身猛挺,面孔朝下的仆倒於地。
苟圖昌翻身躍起,一把拔起了插在肩胛裡的『短蛇矛』鮮血泉湧裡,他面不改色的
叫道:
「藍胖子,有空麼?」
幾個箭步搶了過來,藍揚善驚道:
「天爺,你又怎麼啦?只一剎便半身血糊糊的?」
紫千豪緩緩走進,問道:
「傷得重麼?圖昌。」
豪邁的一笑,苟圖昌朝地下挺了屍的「金鉤眉」屠松呶呶嘴,道:
「比起姓屠的來,老大,我這傷是太輕了……」
藍揚善一邊熟練迅速的給苟圖昌上藥裹傷,邊道:
「二爺,你先別充英雄,這一矛扎得相當深,恐怕傷筋動骨啦,回去後,你這條左
臂至少也將有三個月以上不能動彈,而且會非常痛……」
哼了哼,苟圖昌道:
「你少唬我!」
藍揚善咕噥道:
「咱吃多了?唬你?到時候你就知道咱是不是唬你啦……」
微微一笑,紫千豪走了開去。破例只剩下五名的灰袍人正在步步後退,叫罕明獨個
兒殺得狼狽不堪,這一陣子,罕明似已忘記一切,只記得要拚命了,他肩頭的傷口並沒
有太過影響他的戰力,彷彿那受傷的部位不是在他身上一樣!
很突兀的,癱在那裡的莫玉又尖叫起來,道:
「黑流隊,黑流隊的弟兄們……你們的瓢把子已經叫『孤竹幫』分了屍活剝啦,你
們還不快快出來替他報仇?你們就眼睜睜的叫孤竹幫宰割麼?快點衝殺出來吧,『孤竹
幫』已準備了火器毒物要攻殺進洞啦……」
大喝一聲,紫千豪憤怒的道:
「住口,莫玉!」
披頭散髮,形同厲鬼的莫玉非但不住四,反而更形淒怖的怪叫道:
「天啊……怎麼不打雷啊……『孤竹幫』開始凌遲我們了……呢……嗷……我就是
拚了一死也不會屈服……啊……血,多少血在流,我的眼睛……嗷……我的耳余……天
打雷劈啊……『孤竹幫』的畜生……」
莫玉慘叫恐怖,其聲悲.驚人毛髮,那光景,就好像她真已在身受凌遲碎剮的酷刑
似的!
紫千豪憤怒已被.他十分明了莫玉的用心,莫玉是不甘就此認栽,她不願一個人受
苦受難,她是想奪更多的人前來陪葬——只要「黑流隊」的殘餘一衝出來,不論他們與
「孤竹幫」任何一邊有人傷亡,就已送了莫玉這種惡毒又變態的陰邪之計,她故意裝成
正在遭受酷刑時所發出的號叫,其目地不外乎激起「黑流隊」那撥殘兵的悲憤心裡,誘
使他們衝出來孤注一擲,這等用心之狠,可謂至極了!
一閃來到莫玉面前,紫千豪面容鐵青的叱道:
「你還不閉上作的嘴,莫玉,你把「黑流隊」的那撥殘餘激將出來,在只不過徒使
傷亡大增而已,於事實毫無補益,更扭轉不回你方的頹勢——而『黑流隊』的那批人原
可以不必再遭殺戳的!」
慘歷的大笑起來,莫玉神情猙獰,目光瘋狂的叫道:
「紫千豪,我不會要你們好受的,只要我有一點辦法,一點力量,只要有任何可以
打擊你們的機會,我會將毫不考慮的投注進來。不管那將能造成一個什麼局面,不管干
事實有無補益,能多流你們這些青生一滴血,能多叫你們賠上一條命,也是我所祈求不
已的……」
「四眩劍」的劍尖寒芒微幌,抵上了莫玉的咽喉,紫千豪冷厲的道:
「馬上警告那些『黑流隊』的殘兵投降!莫玉,你不要再作孽,若非必要,我不願
再傷人命——包括你在內!」
白多黑少的眼瞳宛如有血光在閃射,莫玉死死盯著紫千豪,五官扭曲,口唾四咦的
尖吼道:
「你不要做夢,紫千豪,我業已被你挑斷了四肢筋脈,成為廢人一個,我早也不想
活了,姓紫的,我們大家全豁出去吧!」
全身一挺,頭一揚,她又以一種驚人毛髮的可怖聲音大喊道:
「『黑流隊』的弟兄們……你們再不衝殺出來自救救人,便永遠沒有機會啦……天
啊……『孤竹幫』的大隊人馬已經全將火器備受了……呃……呃……我不怕死……恨只
恨死不瞑目,恨只恨你們沒有勇氣管我和屠松報仇……」
紫千豪的內臟抽動著,雙眉高豎,他咬牙道:
「最後警告你,莫夫,立即叫他們降伏,除了你們這些信惡不該的為首者,我不喜
歡再將那些小角色也屠盡殺光!」
嘩啦怪笑,莫玉邪惡的道:
「紫千豪,你就等著我叫他們降服吧!」
紫千豪大怒道:
「你不要命了?」
莫玉尚不及說話,『水晶簾」的洞口裡,突然爆發起一陣驚天動地的吶喊聲,百多
名「黑流隊」的殘兵,竟一窩蜂似的高聲怒吼著撲了出來!
紫千豪恨得猛一喊牙,厲聲叫道:
「莫玉,他們的性命是丟在你手上的!」
一聲泣血般的狂笑響起,莫玉一下子咬斷了她自己的舌頭,肉糜和著血水,「哺」
的一口猛噴紫千豪:
旋風般往傍電轉,紫千豪恨極了,「四肢到」飛快橫抹,「嚏」的一響,莫玉的頸
項已被切入一半,她甚至連哼也沒有哼一聲,腦袋軟軟一歪,血水泉湧中,這一代女梟
便橫了屍,斷了命!
就在這時——
那一百多條「黑流隊」的大漢業已手舞兵刃,衝過了白石橋道,但是,他們尚未及
抵達坡下,埋伏在枯林中,斜坡兩側的孤竹所屬們已暴起發難,只聽一聲冷叱,連珠銅
矢、短刀、手斧,便有如狂風驟雨般由好幾個不同的方向猛然罩射,頓時銀光閃閃,銳
風破空,就像一蓬鐵雨落了下去!
於是,號降聲,叱喝聲,慘叫聲,怒吼聲便雜成了一片,殷紅的鮮血四散噴濺,亮
幌幌的兵刃拋擲棄置,人體在蹦跳,在翻滾,在抽搐,眨眼間,這一百多名黑流隊的殘
余便倒下了七八十個!
就在屍得血流的混亂場合裡,一個狠辣的嗓門大叫出聲,道:
「孤竹弟兄,殺過去!」
和雪地混成一片的五十名孤竹兒郎,立即殺喊震天,有如一條條瘋虎出籠,一鼓作
氣衝了上去!
比這五十名孤竹弟兄更迅速,「毒鯊」祁老六、「斷流刀」伍侗、「一心四刀」蘇
家兄弟、「玉面狼心」貝羽幾名大頭領越空掠過,五個人兵刃齊揮,縱橫衝殺,須臾間,
已有十來個敵人血噴命喪!
這時,熊臂罕明也再次砍倒了另一個黑袍人!
突然間,與罕明教斗的僅存的四個「奪頭會」人物,在那為首的周川一聲暗號下,
齊齊向四個不同的方向翻滾出去,而他們手中的『大鐮鍘」貼地飛旋,但是,目標卻不
是罕明。竟攻向了正與「黑流隊」殘餘混戰中的孤竹弟兄!
藍汪汪的光芒門處,幾乎不分先後,「刮」「刮」連響,四名孤竹兒郎的頭顱已整
個被斬飛了好幾尺遠!
事出倉促,罕明不禁一呆,一呆之後,他像踩著炸藥一樣跳了起來,一頭衝向那為
首的周川道:
「好雜碎哩……老子和你拼了!」
周川就地連滾,「大鐮鍘」「呼」「呼」仰飛,蒙接著,「嗷」的一聲啤號,又一
名孤分弟兄丟了腦袋!
吼得連嗓子都破了,罕明的大馬刀猛斬狠政,「嚓」「嚓」「嚓」削得積雪翻飛,
印上一條接連一條的刀痕,而周川縱身向後,鍘刀又「呼叱」舞起,在這一剎之間,斜
刺裡白影倏閃,一名孤竹弟兄連人帶刀衝了過來!
快得幾不容人們的視線追攝,鋒利的鍘刀「呼」聲暴落,剛好將那名衝向周川的孤
竹大漢攔腰斬斷,可是,在那孤竹所屬臨死前的瞬息,藉著一股最後衝勁,他的大馬刀
也「卡」的一聲將周川插了個透心涼——這名孤竹兒郎的下半身倒在三尺之外,上半身
便壓在周川懷中,同時摔跌,血腥腥的髒腸,則拖扯了滿地!
罕明只覺眼睛發花,血氣翻湧,有一種極待嘔吐的反胃感覺,他這一剎,整個身體
全軟了!
另一名灰袍人的鍘刀在此刻方才抖起,尚未及擲向孤竹所屬那邊,「毒鯊」祁老六
已騰空彈至,雙腿幕蹬,兜胸將那人踢出尋丈,那人還沒落地,祁老六已如影隨形的追
上,左手「分水刺」猛的透進了敵人個膠,右手大馬刀已「刮」的一記削落了此人頭顱!
紅著雙眼的貝羽,也正追殺著一個『奪頭會」的人物,那位仁兄兇猛的揮動鍘刀抵
擋,卻拒制不了大馬刀與短柄點鋼槍交相急展的貝羽!
發著呆的罕明,尚未恢復過原狀來,驟覺耳邊風嘯,眼角光輝連閃,天爺,原來那
第三個灰袍人又已衝著他撲來了!
無比的悲憤與羞辱啃噴著罕明的心,他竟然毫不躲避,大吼一聲,猛的迎上,手中
大馬刀凌空飛擲向敵!
當對方的「大鐮鍘」就差一線的便砍上了罕明的頸項之際,後面,一條人影沒命的
狂撲過來,不顧一切的以全身之力抱住罕明雙腿朝下死力一掀!
變化的迅速無可言喻,也拿突冒,罕明已被掀倒地下;饒是如此,他的右頰上也被
敵人飛斬而過的鐮刀橫著刮開一條齊須長的血槽,但是,同一時間,他脫手擲出的大馬
刀也將對方穿胸打死於地!
一邊,淒厲的長號亦傳了過來,那與貝羽排斗的最後一名灰袍人,剛叫貝羽閃電般
的一記出槍截進了眉心當中!
現在,一切的爭紛全平靜了,「黑流隊』的殘兵,不死即傷,沒有一個還能像個人
似的站著!
罕明扒在地下,睜大了雙眼,表情木然,一動也不動,他右頰上的傷口血流已止,
皮肉朝兩邊翻捲著,有如一張血糊糊的大口;但他卻似不覺得痛苦,像個死人一樣連眼
皮子也不眨一下。
方纔,於危急中排命撲倒罕明的人。不是別個,竟是「一心四刀」蘇家兄弟裡的老
麼——蘇言!
驚魂未定的爬了起來,蘇言連忙上前探視罕明,一邊急忙的叫道:
「膘子,罕膘子,你怎麼了?傷著沒有?」
匆忙的,祁老大與蘇括也趕了過來,祁老六還沒看清,緊張的喊道:
「老么,罕膘子怎麼回事?」
蘇言半跪下來,用力翻過罕明,罕明仰躺著,雙目中竟含滿了淚水!
先是一驚,跟著又是如釋重負般的驚悅,蘇言叫道:
「沒事,六哥,罕腰子就是臉上挨了一記!」
祁老六大罵道:
「媽的,你在搞什麼名堂嘛?嚇得老子一顆心亂跳,還以為你挺了屍呢?」
蘇恰也火道:
「膘子,就瞼上挨了一下也用不著份出這付熊樣來,你這張尊容本來也不堪承教,
多加一條刀疤又有什麼關係?」
突然——
罕明一骨碌坐起,號陶大哭道:
「我該死,我混賬,我窩囊……我對不起那些個橫屍的弟兄啊,全是我的疏忽才害
了他們……」
怔了怔,祁老六愕然道:
「什麼玩意?」
涕淚滂沱,罕明大哭道:
「都怪我啊……那幾個『奪頭會』的王八蛋一下子全分開滾了出去,我沒有及時圈
住他們……叫他們緩過了手,殺害了好幾個弟兄……我無能啊……我一下子呆住了,不
知道該先追那個好……這一愣,天哦,好幾個弟兄便慘死在他們的鍘刀下……」
恍然大悟,祁老六道:
「快別哭了,這怎麼能怪你?殺戈戰陣,情勢瞬息萬變,誰敢保證護得了誰?這並
不算你的錯……」
突然用力摑打自己的嘴巴,罕明邊哭,邊叫道:
「我混蛋,我無能,我糊塗……打,打,打,打這罕明膘子……」
猛一觀上前抱著罕明,蘇恰大吼道:
「你瘋了?一個大男人竟做出這種傻事?也不怕人家笑話?」
祁老六也咆哮道:
「罕明,你是只呆馬,便把過失前自己身上扯,這是什麼地方?什麼場合?容得你
如此發暈?狗娘養的糊塗蛋!」
接著,他一瞪獨眼道:
「老二,你和老么先把這膘子弄下去,叫他靜下來,否則,叫大哥見了又要怪我們
不好,照應他啦!」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13:52
四十三、雄矣頹 壯士無顏
雖然,紫千豪一直注視著手下們與『黑流隊』殘餘混亂的情勢,與如今僅剩下的一
對拚鬥者己的房鐵孤掠陣,但罕明那邊的吵鬧他也一樣看得明白,等祁老六匆忙奔近,
他已皺著眉道:
「老大,罕明是怎麼回事?」
祁老六簡單將罕明自責的經過呈述了一遍,紫千豪聽後。搖頭道:
「罕明就是責任心太強,這當然是件好事,但過了份則便成了一種心靈上的莫大負
擔了!」
祁老六低聲道:
「還請老大回去後多開導他,以免他想不開。」
紫千豪頷首道:
「我會的。」
獨目一閃,祁老六道:
「老大,這位頭大身小的朋友好像還幹得蠻起勁嘛,就剩他一個人啦,他倒不服輸
哩!」
望著雖已落在下風,卻仍狠鬥不掘的竇孫,紫千豪不由歎道:
「這人必為『奪頭會』的重要人物無疑,站不論身手之卓絕,就看他那臨危不懼,
奮戰到底的氣概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角色了!」
祁老大頗為不值的道:
「話雖這麼說,但這小子為了一個業已沒落的組合拚這種老命,卻實在不上算!」
搖搖頭,紫千豪道:
「只怕他不是這麼想,彼此的立場不同,說法自也各異,『奪頭會』固已沒落,但
亦有其喧赫時期的聲威,就為了維護這一樁,便值得一戰……老六,有一天或者我們也
沒落了,假如有人找到我們頭上,我想你們也會不為屈服,拚死抗拒吧?」
祁老六昂然道:
「這是毫無疑問的!」
笑笑,紫千豪道:
「不錯,這人亦乃如此!」
吁了口氣,他又道:
「總之,此人對於他的組織,他的首領,以及傳統的江湖義氣,全已不虧了,不論
他的努力能有多大的效果——他的確是個忠義之士!」
能放唇,祁老六道:
「可惜卻將在今天歸陰!」
紫千豪目注縱擊如雷轟電閃的房鐵孤,緩緩的道:
「我以為,能饒也就饒了吧……」
怔了怔,祁老六忙道:
「大哥,這可是放虎歸山哪,大意不得!」
紫千豪低沉的道;
「今天,我們業已搭上了不少人命債了……不錯,我行前交待過要狠斬狠殺,務求
一舉將他們擊潰,但我這些話主要是對那幾個罪魁元兇而發,一干小角色我原意無須趕
盡殺絕,只要能以驅散他們也就夠了;尤其是,當我們來到這裡,我發覺對方竟是如此
的力量薄弱,意志消沉,必如此的萎頹不振之後;更增加了我的憐憫心理,我本已下了
決心要改變策略,盡量寬恕他們,以勸服的方式感化他們,但莫玉卻破壞了我的想法,
她激使『黑流隊』的殘兵失去理性,誘騙他們出來同她陪葬一俄阻止不及,唉,這場血
腥殺戈仍舊未能避免,一些本不該死的人也死了……」
祁老六道:
「大哥,你盡了心,凡事,盡了心也就夠了……」
苦笑著,紫千豪道:
「不管怎麼說,在我心裡,總有一份歉疚之情……」
眨眨眼,祁老六目光落在莫玉的屍體上,道:
「大哥,這老妖婆——被你解決啦?」
紫千豪頷首道:
「是的,我臨時改變初衷,本來不想取她性命,只廢去了她的四肢主脈,令她癱瘓,
但她太邪惡,太惡劣,也太陰毒,一再不聽我的警告,一再激誘『黑流隊』殘兵出來沖
殺,我恨極了,才不得不除掉她……這女人,委實可恥!」
祁老六笑道:
「她也約莫不想活了,一看大勢已去,復起無望,加上自個又四肢成殘,以這妖婆
的性子來繞,她怎甘忍受?她原是那種渴求權力與名祿的女人,這一切歸於破滅,她當
然就不想活了,而不想活之下,自得多位幾個陪死鬼同登黃泉,否則,怎襯得起她的威
風?」
紫千豪道:
「但莫玉作的孽又有多大!」
嘿嘿一笑,祁老六道:
「大哥,不是我說,這妖婆那還會有這種天良?就他奶奶蹬腳一蹬,眼睛一翻,任
什麼也過去了,啥也不曉得啦,她還管他娘的作孽不作孽?能有全天下的人陪她一道翹
辮子,才是她最樂的事哩!」
紫千豪已經注意到那竇孫汗如雨下,喘氣如牛了,而房鐵孤的攻勢越發犀利兇猛,
步步進逼,顯然,勝負之分即將來臨!
站在附近的,還有苛圖昌、藍楊善業已到那邊去為同伴們治傷去了,這時,可以青
見「斷流刀」伍桐與蘇家兄弟三個率領著二十餘名手下奔進了「水晶簾」,他們一定進
去執行搜索殘餘的任務去啦。
十多名孤竹弟兄,正在貝羽指揮之下來往奔忙,幫著藍楊善救治傷者,清點死亡,
而罕明早已上過了藥包紮妥當,但他卻像一個木頭人一樣,呆呆的坐在那裡不言不動,
雙目凝瞪著天邊。
於是——
紫千豪低聲道:
「老六,隨我來。」
他們迅速走到仍然坐在一側的焦佑身傍,固然焦佑的斷臂處已包紮過了,但他的面
色仍是一片灰敗,一片樵悻。
紫千豪和藹的開口道:
「焦佑,相信你已看見這個火拚的結果了?」
抬起無神又霸談的眼睛,焦佑孱弱的點點頭,道:
「不用現在看見……我早就明白會是這個……結果!」
祁老六脫口道:
「你既是早就明白,還幫著莫玉她們幹什麼?拿著人命玩?」
寒淒淒的一笑,焦佑慘烈道:
「江湖上的道義,故人的情誼,如此而且!」
哼了哼,祁老六根恨的道:
「和莫玉、屠松這種人尚有什麼鳥的道義和情誼講?他們是要活活的坑死你!」
悲楚又僵木的看了祁老六一眼,焦佑緩緩的道:
「縱然是一頭狗,相處久了它也會對你十分友善……何況是人?不管他們是何等樣
人,因為我們所站的地位不一樣,看上去感覺也就大不相同……」
用眼色阻止了祁老六的激動,紫於豪平靜的道:
「焦佑,那個與房掌門對敵的人是你的手下麼?」
焦佑唇角浮一抹苦笑,道:
「他是。」
紫千豪接著問道:
「什麼身份?」
歎了口氣,焦佑道:
「我的副手,『啞天君』竇化。」
驚奇的,紫千豪問道:
「啞天君?」
點點頭,焦佑道:
「竇孫是個天生的啞巴,不會說話。」
「哦」了一聲,紫千豪道:
「難怪他自始至終,一直沒有說過一句話!」
頓了頓,他續道:
「很坦白的說,你這位二當家非但功力絕佳;英勇無論,更且對你忠心赤膽,不見
危苟免,的確算是一條鐵掙掙的好漢!」
安慰的低喟一聲,焦佑道:
「不錯,一十年來,賣孫一向如此,不管我的名聲盛衰,威勢強弱,他全跟隨著我,
不離左右……」
紫千豪慢慢的道:
「那麼,你一定十分鍾愛他?」
焦佑沉沉的道:
「當然。」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既是鍾愛他,便不會見他將死而不救吧?」
楞了楞,焦佑道:
「怎麼說?」
用手向激鬥中的那一對指了指,紫千豪靜靜的道:
「你自己看看,竇孫與房掌門之戰,那裡尚有幸理?況且,就算出現奇跡。他贏了
房掌門,莫非還能逃過我們的攻殺?」
雙頻的肌肉痙攣了一下,焦佑哺哺的道:
「可是——」
打斷了他的話,紫千豪接著道:
「可是,只有你能救他,否則,他必將為了盡那『愚忠』而戰死當場,焦佑,我們
雅不願似此等忠義之士血濺五步,而你可以阻止他繼續這種無益的困獸之鬥,否則,我
可以斷言,他打贏了也是死,打不贏更是死!」
加重了語氣,紫千豪又道:
「再說,你為了江湖的道義,朋友的舊情,折了一隻手損了一批人,也夠了,犯不
上死盡死絕才算對得起人!」
焦佑痛苦的道;
「我所有的手下,連竇孫算上,一共只有十六個人了……如今,卻只剩下了竇孫一
個……」
紫千豪冷冷的道:
「如果你不當機立斷,喝止竇孫,恐怕就連一個也剩不下了!」
一邊,祁老六驚訝的道:
「咦?『奪頭會』可是有百人之眾麼?怎的只剩這點人了?「
橫了祁老六一眼,紫千豪道:
「設若他們仍有百人之眾,其餘的如今早衝出來了,豈會等到現在?」
長歎一聲,焦佑道:
「白雲蒼狗,時過境遷……當初的一百二十名手下,經過這退隱江湖後的漫長十多
年歲月,早已走的走,散的散……留下的沒有幾個了……唉,人心如是,趨勢附炎,
『奪頭會』已不似當年的『奪頭會』了,威名成為過去,聲望成為煙雲,沒有財帛可分,
酒色可享,力道可持,又有誰會留下來呢?就說我自己,也叫十幾年前那場復發的『喘
疾』逼離了日正中天的武林道,稱不得雄與霸了……好……我就照你說的做吧,至少,
我仍能保有一個忠於我的……」
紫千豪一邊心中暗暗為對方惋惜,邊急促的道:
「要快了!」
於是,焦佑提起中氣,啞蒼蒼,顫巍巍的大叫道:
「竇孫,住手,我們認栽了……」
同時,紫千豪語出鏗鏘,道:
「房兄請停!」
正在做最後狠鬥的兩個人聞聲之下突然一起彈起,各自在空中翻了一個觸鬥,分別
落到一丈之外!
他們站在那裡,互助凝視,房鐵孤的眉稍額門,已有汗珠沾彈,他的呼吸也急促了
很多,而竇孫更是汗透灰袍,喘息吁吁,連手背上也裂開了一條血口子——顯然,他已
經吃了點子虧!
胸口起伏了一陣,焦佑又叫道:
「把傢伙丟下,竇孫。」
身子一震,竇孫側首望了過來,滿臉驚惶悲憤之色,雙目中透著火焰般的光芒,嘴
巴連連嗡合……喘著氣,焦佑大吼道:
「我說丟下傢伙,你沒聽見?」
看得出竇孫心中的痛苦是多麼劇烈,他唇角抽搐著,全身顫抖,面孔也變成慘白,
方才雙目中的火焰消失了,代之而起的,竟是兩眶熱淚;
緩慢的,麻木的,實孫解開了會在腕上的細牛皮索,然後,「嗆啷」聲將他的」大
鐮鍘」棄置地下!
焦佑咬咬牙,道:
「過來。」
垂頭喪氣的,竇孫拖著沉重的步子;蹣跚來到焦佑身邊。
仰望著他,焦佑傷感的道:
「不要為了我而賤視了你自己的生命……竇孫,那會令我再也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我們已經盡了朋友間的道義……竇孫,我們夠了……我知道你的悲苦與不甘,但你再打
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條……那並證明不了什麼,反而更給我增加心靈上的負累……竇孫,
我們就此收手認輸,不再繼續下去……」
淒楚的,竇孫點動著他的大腦袋。在他點頭的時候,兩顆熱淚業已奪眶而出,墜滴
在焦佑臉上;以至看上去像是焦佑也在流淚了……
不再多眈紫千豪迅速的道:
「你們二位多歇會吧。」
說著,他一位祁老六,兩人匆匆離開,行向房鐵孤與苟圖昌這邊。
房鐵孤正在用衣袖擦汗,一見紫千豪等過來,立刻迎上一步,笑道:
「少兄,你可真是一片佛心哪!」
紫千豪低沉的道;
「我只是於心不忍,房兄,他們業已全軍覆沒了,我們何必非要一一斬盡殺絕?」
擦著汗,房鐵孤道:
「我同意,但方纔那小子的本事卻好強悍,更氣人的是他那種死也不退的打法,若
非少兄你叫停,我不劈了他就不是人!」
紫千豪笑道:
「有勞房兄了,其實我又何嘗著不出來這種形勢,因而使勸導焦佑喝止他這副手,
否則,便宰了他於我們有什麼益處?」
祁老六插嘴道:
「房掌門可謂『救人一命勝造六級浮屠』啦!」
豪壯的大笑,房鐵孤道:
「老六弟,你別給我戴高帽子,救人的是你們龍頭,可不是我,依我的性子,宰人
猶恐不及呢!」
苟圖昌道:
「房掌門的本事,我可是開了眼界了,狠猛不說,驚人的是那泰山壓頂般的氣勢!」
哈哈一笑,房鐵孤叫道:
「二爺千萬別捧我,在「魔刃鬼劍」之前誇耀我的武功,你們不覺得,我反倒有
「魯班門前要大斧」的不知自量的感覺呢,慚愧慚愧!」
紫千豪笑道:
「房兄太謙了。」
這時,斜陽下,貝羽和伍桐兩人氣吁吁的奔了上來,紫千豪可沒等他們開口便問:
「善後都弄妥了麼?」
伍桐一哄他的大銅牙,急乎乎的道:
「大哥,我們弟兄戰死十二名,傷了三名,死的已覓地埋了,傷的也包紮妥善,
『黑流隊』那批殘餘除了二十來個受傷,其餘的全死淨啦,『奪頭會』的十多個人也一
個不剩,方纔,我們進『水晶簾』去搜查,除了發現尚有二個臥病中的『黑流隊』遺孽
之外,尚發現了一部份糧食及少數金銀,可要帶走?」
紫千豪斷然道:
「通通留下,一文不取!」
呆了一下,伍桐道:
「那豈不太賠本!大哥,其實金很細軟可以攜帶,很方便的……」
瞪了伍桐一眼,紫千豪怒道:
「你沒聽清楚!一點不帶!」
連連點頭,伍桐不敢再吭聲了,紫千豪左右一看,又道:
「我們走吧,圖昌,你去招呼一下,即時啟行!」
於是,苟圖昌、房鐵孤、祁老六與伍桐,貝羽幾個人先行下了斜坡,紫千豪來到焦
佑面前,抱拳道:
「焦佑,竇孫,我們告辭了。」
焦佑拾起鍵粹又蒼白的面孔澀澀笑道:
「多謝你留給我們一點最後的財物,紫千豪……」
紫千豪和煦的道;
「不足掛齒!」
竇孫嘴巴嗡動了一下,低下頭去,焦佑深長一歎,道:
「恕我不送,紫千豪。」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不敢相勞,但願二位能拋棄此怨,化價為友,我會歡迎二位隨時至「傲節山」小
游,再會了,二位!」
焦佑傷感的笑笑,道:
「山疊路遙,紫千豪,保……重!」
再次抱拳,紫千豪頭也不回的飛掠而去,他的豹皮頭巾飛揚,青色大學飄拂,流星
般長久至他的手下們位候之處!
於是,像來時一樣,那麼肅靜,那麼迅捷,那麼有規律;「孤竹幫」的群豪們離開
了這塊曾經灑血搏命的險地。
在沉沉的天空,雪花又開始繽繽紛紛的飄落,宛如一聲聲淒幽幽的,無盡無絕的歎
息,而多少條生命,便在這些默默的歎息裡消逝了啊……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14:34
四十四、大尊派 橋前脅命
緩緩地,「孤竹幫」的騎隊正通過這兩座山之中懸著的吊橋,橋下是百丈深澗,雖
然洞底亦有皚皚積雪覆蓋,但仍可隱約看出那遍佈磷峋的怪石伸堅之狀;在四周談談的
霧氣迷漫裡,與兩側峭技險峻的山壁相映,便越發有著一股陰森冷絕的昧道了……
他們是抄近路回轉「傲節山』,從這裡進入平地之後,至多再有一天功夫,就可以
抵達家門啦。
這條橫跨壑谷,連接兩山通路的吊橋,寬度僅供一馬馳過,紫千豪領先而行,第一
個策騎向前,如今,大部份的人馬已經上了橋面,紫千豪離著對岸也不甚逮了。
在紫千豪後邊,是房鐵孤,這位「黑翼門」的掌門人坐在鞍上,目光回顧,連連搖
頭道:
「紫少兄,這裡可真是險地,如若有人守住橋口,則萬夫莫過,飛鳥難渡,任什麼
人也只有歎氣的份了……」
點點頭,紫千豪道:
「不錯,但假設有人將橋索弄斷,或正當敵方人馬通過之時拔起橋椿,就更一勞永
逸了!」
望著兩邊的崎巖山壁,茫茫霧氣,房鐵孤不禁吸了口冷氣,他又低下頭朝澗底看了
看,道:
「可不是,你這一說,我的確有點提心吊膽的感覺……」
眼睛瞧向橋的盡頭,那裡,是一條窄徑彎過一塊石壁,看不見窄徑彎過去的角度,
窄徑的另一邊,便是傾斜的險玻,紫千豪輕輕笑道:
「好在前面沒有敵蹤。」
房鐵孤也望了望靜蕩蕩,空寂寂的橋口,道:
「當然不會有,那能這麼巧?我們擔心什麼使來什麼,你可別增加我精神上的不
寧。」
拂拂豹皮頭巾,紫千豪笑道:
「房兄太也庸人自擾了,在這裡那會有什麼對頭出現;我只唬你一下,看你已經有
些緊張啦!」
吁了口氣,房鐵孤道:
「方纔過橋之前,應該先派人過去探調守護才對……」
紫千豪眨眼道:
「你放心,房兄,不會有問題的,你看,還有五六丈遠近我們前面的人就可以過橋
啦。」
在鞍上移動了一下,房鐵孤低笑道:
「我恨不能一下子就過完這條熊橋,少見,橋下頭的洞谷可深得很呢,一個掉下去,
只怕連影子也找不著了!」
紫千豪微微一笑,道:
「我可沒有這閒情去嘗試。」
再後面的一騎是藍揚善,他跨在馬上,一步一步朝前磨蹭,這時,他嚥了口唾沫,
道:
「大阿哥,你老就快點走,在這條懸空吊著的破橋上,可真不是滋味搖搖拐棍的浮
浮沉沉的,活脫似騰雲駕霧……」
口過頭,紫千豪道:
「別急,這就到盡頭了,在橋上可不能縱馬飛馳,要不是怕這條吊橋就整個悠幌起
來了。」
藍揚善端詳著吊橋頂側左右兩條連貫著扯懸橋身的索,順了順嘴,吶吶的道:
「嗯,這懸掛橋身的兩條鋼索倒是蠻結實的,有鶴蛋細,看樣子,不會突然中斷。」
紫千豪聞言笑罵道:
「你說兩句好聽的,不行麼?」
摸摸頭頂,藍揚善笑道:
「不到腳踏實地,大阿哥。咱這顆心便一樣吊在半空悠悠快格的,那還說得出好聽
的來哪?」
稍微加快了一點坐下「甲犀」的步遠,紫千豪道:
「弟兄們全上來了麼?」
回過頭瞧了瞧,藍揚善道:
「差不多全上來了;大阿哥,只求咱們一路平安.早回山,好好開他一次慶功筵,
補償補償與莫玉他們抗斗後傷的元氣,及這一路往返的辛勞加上疑神疑鬼!」
紫千豪笑道:
「沒出息。我看你越來越膽子小了,二頭陀。」
藍揚善兩腮的肥肉擠動了一下,道:
「不是咱草木皆兵,風聲鵲映,大阿哥。實是這些日來不停的廝殺弄得咱暈頭暈腦,
早已神迷糊啦……」
深沉的眼瞳中流露著深沉的感慨,紫千豪默然了,是的,連接不斷的殺戈,漫天的
血腥,可不真把人弄得心神不寧了?正常過日子的人們原不該這樣整天奔波於斗搏中的,
也該收收手了,如同方櫻所說的那樣……
低細的,房鐵孤問道:
「少兄,有心事?忽然有什麼感觸?」
苦笑一聲,紫千豪道:
「二頭陀的話講得有理,房兄……」
房鐵孤歷經滄桑的面孔上建起一抹世故得有些沉默的微笑。他低緩的道:
「對這連續不絕的血腥日子厭倦了?」
紫千豪喟了一聲,道:
「像我這樣的人——似乎天生來使該在刀尖與鮮血中打滾的人,甚至也無法永遠適
應似這般的生活;房兄,記得我昔日曾向你說過!」
房鐵孤安詳的道:
「我也曾勸你多自保重,少兄。沒有人生下來便定了型的那是後天的環境所使然,
不過,今天你所處的境遇也有一段長時間不害你離開這種生活……」
輕輕頭點,紫千豪道:
「我非常瞭解!」
目光不經意的朝橋日瞥去,紫千豪正想再次加快騎速,卻在目光投注及橋口的一剎,
突然大大的一愕!
房鐵孤見狀之下,立覺不妙,緊跟著朗前看,這一看,險些連一顆心也繃出了腔中
——老天爺,就在橋口,四名身著大紅長袍,胸前精繡著白色八卦圖形的怪異人物已不
知何時並排站在那裡,四個人那麼渾沉,又那麼寒森的比肩而立,他們身上的紅袍間泛
著血也似的光彩,四個人的四張面孔上沒有一絲表情,連每一條肌肉都是僵凝的,每一
根脈絡都是緊繃的,他們站在那裡,有如四尊石像,四尊表面冷木,卻含蘊著無限邪惡
魔力的石像:
被拂的長髮在那四個紅袍人的頭頂飛舞,他們的雙眸深處全顯露著意韻相同的仇恨
火花,而這種火花透過了他們冰冷的瞳孔,便形成了有如毒蛇的毒液般那麼酷厲的推骨
接心的怨意,當人們看見了這種狠毒的眼神,即會明白如今包含在他們心中的仇恨是如
何深不可投了。
這四個人,不錯,是「大尊派」「紅袍七尊」中的四位,另三個人——黃篤、屠若
愚、彭上古,已在「銀壩子」一戰裡歸了道山了……
勒住了馬,紫千豪靜靜的凝視著擋在橋日的四個人,心裡卻在極快的轉著主意,他
知道,對方突然在此時此地出現,必不是好兆頭,以對方一貫的阻毒手段來說,事情亦
絕非似表面上這麼簡單——「紅袍七尊」斷不會單單擋在橋口便算事,他們一定已安排
了更邪惡的陷阱!
後面,房鐵孤壓著嗓門道:
「真見了鬼,少兄,這幾位似乎是『大尊派』的『紅袍七尊』?」
點點頭,紫千豪低沉的道:
「是他們!」
舐舐唇,房鐵孤歎氣道:
「這幾位仁兄可挑了個好風水地——少兄,我記得你在『銀壩子』,和獎五火持之
時,亦當場解決了『紅袍七尊』中的三個?」
紫千好澀澀的道:
「不錯,否則咱們也不會站在那個要命的地方等我了!「
房鐵孤朝橋下縹緲的霧氣睨了睨,苦笑道;
「看樣子,他們就是來找你給清舊脹的。」
輕咳一聲,紫千豪道:
「我想,他們不會有別的企圖。」
房鐵孤抹去手心冷汗,道:
「只是——他們卻挑了個穩扎打的位置!」
紫千豪沒有回答,因為,對方四人中已有一個走向前來,那人站在橋日前邊,右手
上的「龍頭短拐」微微一閃。
笑笑,紫千豪道:
「曹少成,久違了。」
那人果是『紅袍七尊」中曾少成——在「銀壩子」那一戰裡,「紅袍七尊」裡的四
尊,也僅有他一個人倖免於難,脫出紫千豪的刻下,現在,他又來了。
「今天,紫千豪,你完了。」
紫千豪笑笑,道:
「是麼?」
曹少成眼皮子一挑,冷酷的道:
「不要耍俏皮,紫千豪,更不耍得意,你的狂妄囂張並救不了你,相反的,那將越
發加速你的死亡!」
紫千豪平靜的道:
「那耍試過之後才知道,各位,願意再一次以你們自誇的『八卦無極』來印證印
證?」
曹少成破口大罵道:
「狂夫!」
紫千豪冷冷一笑,道:
「曹少成,趁你們『紅袍七尊」還剩得有四個人的時候趕快走吧,英等到七尊俱幻
七魂,那就悔之不及了!」
額際青筋暴浮,唇角不住抽動,曹少成目光如火般,大叫道;
「該死的畜生,千刀殺的紫千豪,你馬上就會知道你的狂言是多麼幼稚,你的自大
又是多麼可悲!『紅袍七尊』的血水不白流,『紅袍七尊』的仇恨永不釋消,紫千豪,
你即將為我們那三位慘死在你劍下的弟兄付出報酬!」
雙目中寒芒如刃,紫千豪斷然道:
「很好——時間、地點、方式,你說吧!」
突然平靜了一下,曹少成隨即仰首狂笑起來,他笑得那麼用力,那麼盡興,一又那
麼激奮,似是有生以來也從役有像這樣暢快的笑過一般,直笑得混身顫抖,前仰後合。
房鐵孤不禁恨生道:
「這是頭瘋狗!」
紫千豪緩緩的道:
「曹少成,你笑夠了?」
抹去笑出來的眼淚,曹少成指著紫千豪道:
「可憐亦復可悲的假小子,時間、地點、方式?什麼時間、地點、方式?你以為我
們會愚蠢到與你真刀真槍的硬幹?紫千豪,你未免過於天真了,我們豈會採取這種最為
吃力又冒險的方法?不,我們當然不捨,我們有更完美,更簡單,更有利的法子!」
抿抿唇,紫千豪鎮定的道:
「料想『大尊派』的『紅袍七尊』自來是聰慧過人的,曹少成,你倒說說著,你們
是選擇的那一種方法?」
神色倏轉陰芬,曹少成狼叫似的道:
「很好,我會將我們所待使用的法子仔細告訴你——紫千豪,你們現在正處身於這
條橫跨絕澗的狹窄吊橋上,是麼?」
紫千豪冷沉的道:
眼珠子一轉,曹少成吃毒毒的道:
「這條吊橋的重量,全由它左右兩根鋼索支撐,相信你也看見了?這兩根鋼索的這
一頭連你在我旁邊這塊山壁上面,是用兩枚巨大的鐵柱穿過扣針進石層之內的,可以說
相當堅固,但那卻是在沒有人故意加以損毀的情形下方站如此;你們一路自橋上過來,
不覺得有什麼危險,其實,你們卻全部在向鬼門關上進發,因為那兩根連繫在山壁頂上
的鋼索。早已被我們鋸斷了大半,僅有小部份還連接著,這小部份未斷的鋼索,尚可勉
強承擔眼前的重量,可是,卻經不起兩柄利斧的幾下砍斬,紫千豪,你抬頭往壁頂上看
看——」
紫千豪依言朝那塊碩大的山壁上礁去,可不是,那裡已有兩個體魄強健的紅袍大漢
左右持立,各人雙手上全高舉著一柄特大號的利斧,宛如只要一聲令下,即可揮落斷索!
陰森的一笑,曹少成又道:
「紫千豪,你看見了?不錯,你的武功強,本事好,但你倒底只是個人,不是神仙,
這樣的距離。就算你藝業再偉,也無法在眨眼之間便飛撲到山壁頂上阻止我們那兩個孩
兒,何況,中間尚得遭受我兄弟四人的攔截?當然,我們不敢說一定欄得住你,但是,
我們有把握至少可以延遲你的飛撲之勢,而我們不用延遲太久,只要一點點時間也就夠
了,我敢保證,僅這須臾之隙。我們那兩個孩兒已有足夠的空暇揮斧斬斷殘餘的鋼索,
那時,嘿,在吊橋上的所有人馬,便將整個墜落到下面的萬丈深淵之內,屍骨不存!」
沒有說話,紫千豪知曹少成必定還有下文,果然,曹少成清了清嗓子,繼續皮笑肉
不動的道:
「橋身狹窄,只容一馬通過,根本無能掉轉頭去後撤,就算你們立時奪路巡路,也
斷然不及我們這邊落斧斷索的時間快,所以說,紫千豪,你已無從選擇,只有按照我們
的方法去做!」
紫千豪冷冷的道:
「怎麼做?」
曹少成嘿嘿笑道:
「聽說你十分愛護你的手下,將他們視同至親手足,一向善待有加?」
目光清澄,卻宛如秋水般寒冽,紫千豪緩慢的道:
「一點不錯。」
猛一抬頭,曹少成大聲道:
「好極了,紫千豪,如今你就以自己的性命來換取你手下的幾十條性命吧!」
穩沉的,紫千豪道:
「怎麼換取法?」
曹少成宏烈的道:
「你自己跳下山崖,然後,我們同意放過你其餘的手下!」
心往下沉,紫千豪憤怒的道:
「有什麼保證?」
曹少成大喝道:
「紅袍七尊的許諾就是保證!」
後面,房鐵孤叱道:
「姓曹的,你們『大尊派』『紅施七尊』只是一鍋蛇鼠,半文大錢不值,你們的許
諾有個屁用!」
冷淒淒的瞄著房鐵孤,曹少成道:
「你,約莫就是『黑翼門』那個姓0房的了?」
雙目一眨,房鐵孤道:
「如何?」
曹少成寒森森的道:
「不用在這裡大呼小叫,姓居的,你的命運也不會比紫千豪強到那裡!
房鐵孤強傲的道:
「只要你們不使此毒著,曹少成,我們何不挑個地方硬碰硬碰的試試?」
「嗤」了一聲,曹少成不屑的道:
「下輩子吧,她房的,下輩子你再找我試試!」
這時——
紫千豪厲聲道:
「曹少成,你的話語之中,顯然並沒有誠意!」
一批眉毛,曹少成冷冷的道:
「我說如何便是如何,紫千豪,信不信全在你,你該明白,你並沒有選擇餘地!」
「二頭陀」藍揚善忽然氣憤鷹胸的大吼道:
「大阿哥,別聽他那一套鬼話,咱們一聲號令,齊湧而上,可以在橋斷之前圍殺他
們!」
噪噪怪笑,曹少成道:
「朋友,你這主意不錯,我也承認你們有些人——包括紫千豪在內可以在橋斷之前
撲上崖邊,但我可不敢深證你們所有的好手全來得及撲上,不要忘記,你們的一幹好手
有的正處身橋中或橋尾,此外,其餘的三十多名孤竹朋友只怕就沒有這麼大的本事了,
他們勢將隨著這斷索人絕洞之下,肢飛炸碎,血肉無存!」
呆了呆,藍揚善嗔目切齒,道:
「大阿哥,咱們豁出去啦,先衝上去斬殺再說,不管誰掉下絕澗,咱們定然給他報
仇就是!」
曹少成哼了哼,道:
「豬,你這般狠心狗肺,不顧同幫手足之情,你們的龍頭幫主怕部辦不到呢,他是
仁義大哥,鄧竹一脈的宗主,怎可罔視手下弟兄的生命於亡危?他明知有法子救助他們,
又怎轉為了自己貪生怕死便藉口推脫?若然,那還稱得起什麼仁義大哥?扮得起什麼系
龍頭幫?豈不成了一個實實在在的懦夫加上飯捅了下」
房鐵孤立即咆哮起來,道:
「曹少成,你休要紅日白牙在這裡用那激將之法,紫千豪重仁尚義,豪邁磊落,是
天下少有的英才翹楚,莫說他不畏死、不貪生.大義所在,他就連凌遲碎剮也不會稍皺
眉頭,但你欲用這種下三監詐脅手段使他自入絕境,卻是癡人說夢,簡直異想天開!」
吊橋上的孤竹幫騎隊,全將雙方的對話聽了個清肩楚楚,於是,這些豪勇租礦又赤
膽忠心的江湖男兒不禁鼓燥起來,群情激憤的叫喊道:
「大哥,別聽他們那一套,管自衝殺上去……」
「甭管我們啦,大哥,這口氣咽不得啊……」
「大哥,你老是孤竹的根,孤竹的魂啊,少了我們不關緊要,少了你大伙就全完
了……」
「他們全是一篇鬼話,大哥,你老可別信啊,你若一跳,我們照樣活不成!」
「大哥千萬不能跳,否則我們也全不活了,你一跳,我們大伙跟著一遭跳!」
「大哥啊……我們不算什麼,沒了你,孤竹上下的怎麼活?」
叫喊聲中,甚至已滲合著回咽與哭泣之聲,是了,這是孤竹兒郎們的心聲,是他們
的富靦聰裡的哀求啊……
於是——
騎隊中間的祁老六吼叫如雷,道:
「老大,你別傻,別叫那些「大尊派』的畜生用這套虛仁假義的帽子扣住你,斷橋
就斷橋,含糊偽是孫子!」
貝羽也狂喊道:
「我們拚了,大哥,千萬不能答應這個齦齪條件,你若為了我們喪生,就算我們今
天不死,那一個還有臉再繼續活下去?」
包紮著繃布的「熊臂」罕明也拉開嗓門叫道:
「大哥,如果你一跳,我不跟著跳就不是人!」
「斷流刀」伍桐雙目赤紅的吼道:
「狗娘養前『紅袍七尊』,我們寧可全死絕了,你們也休想逼使我大哥跳崖!」
蘇家兄弟的嗓門亦是尖銳的同時響起道:
「大哥,想想山上的弟兄,孤分的前程,我們幾十個人死不足借,還有上千的哥們
等著你回去領導他們活下去啊……」
此刻,在後面押隊的苟圖昌宏亮的語聲壓倒了一切的聲浪響起;
「老大——聽我說,這分明是一個騙局,一條一箭雙鵰的毒計,這是江湖上還卑鄙
的邪惡手段,老大,你素來雄才大略,目光如炬,想你一定看得出來;多少艱困危難全
渡過了,安能在這個關頭便認栽?大家說得對,老大,不值如此,的確不值如此,老大,
要往遠處想,今天橋上的人俱死絕了亦無以拖動抓竹一脈的根本,只要老大你留著!但
老大你若有了閃失,我們今後再指望誰去?依靠誰去,千千百百的弟兄勢將流離失所,
遭人殺戳欺凌!老大,江湖上的這些邪魔鬼過原該騙不了你,瞞不了你,咬牙突破此關,
日後又是一片康莊大道!」
紫千豪閉目垂眉,默無一言,神色竟是出奇的平靜與肅科,狀如老僧入定,古井不
波!
房鐵孤心能如焚,低促的道:
「少兄,少兄,你可別不上了當啊,你已聽到你手下們的呼喊了,如果你一出了差
錯,跟著來的就是一幕不忍卒睹的人間慘劇!」
對面——
曹少成不耐煩的叫道:
「到底你肯是不肯?紫千豪,我們已沒有功夫再和你乾耗下去,如若你不顧你那幾
十個弟兄的性命,可認你便撲上來決—死戰,也正可證明你是多麼『雄才大略』『目光
如炬』,更是多麼『崇仁尚義』『豪邁磊落』,在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下白白犧牲掉你
那幾十個手下的生命!」
房鐵孤憤怒的大喝道:
「曹少成,你是個活畜生!」
曹少成冷然一笑,道:
「總比你們這般口意而實不亞的假義士要強!」
突然,紫千豪開口道:
「好,我同意!」
此言一出,所有的孤竹所屬全驚呆了,片油的死寂之後,立即爆發出一片不做出自
人口的悲呼位號,尖叫哀嗥,甚至有人翻身下馬,跪地喧陶,一時秩序大亂,隊伍全混
亂了!
紫千豪雙臂高舉,滿面神光湛然,他霹靂般大喝道:
「孤竹弟兄肅靜下來,聽我紫千豪一言!」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15:15
四十五、計就計 馭劍如龍
仍然有壓制不住的哽噎與呼叫聲在波蕩,但卻比方纔的嘈亂情形平靜了許多,目光
如電般閃亮著四顧,紫千豪清晰又冷漠的道;
「孤竹幫的首領會有他自己的主見及理性,一個忠心的孤竹弟兄便應該無所懷疑、
亦無所選擇的服從,孤竹幫的首領不須在他作任何決定之時受到他手下人的干擾——縱
然那種干擾是善意的;當他想徵求他屬下的意見時,他會詢問,否則,不准有人插言或
做出影響他決定的舉動!」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全如金鐵交擊聲在冷澀淒清的空氣中控骼回速,於是,咽泣
聲更形微弱了,再沒有一個敢吐露一點心底的焦惶!
橋那頭——
曹少成陰惻惻的笑道:
「紫千豪,這才是一個大丈夫的氣概,嗯,我也有點佩服你了!」
一仰頭,紫千豪道:
「曹少成,我想我該可以在跳下絕崖之前向我的副手交待一下身後的事?」
略一猶豫,曹少成回過頭來望向他的夥計,站在那裡的三個紅袍人中,為首的是個
面如銀盤,毫無表情的角色,那人冷冷的點了點頭。
轉過來,曹少成慢吞吞的道:
「可以,但,紫千豪,你可別出花樣。」
紫千豪生硬的道。
「此時此境,曹少成,你看我尚有什麼花樣可出?」
眼珠子一做,曹少成道:
「我就最後相信你這一次!」
一拂頭巾,紫千豪道:
「在這以前;你也從來沒有相信過我什麼?」
臉色變了變,曹少成道:
「我們少說廢話,姓紫的,你得把你的副手叫到這裡來,我們要同時聽到你所和他
講的每一個字!」
紫千豪不悅的道;
「難道我會使什麼手段?」
曹少成冷森的道:
「人敢說,『小心駛得萬年船』,在這等節骨眼上,我們認為還是謹慎點好!」
雙眉怒刻,紫千豪道:
「一定有此必要嗎?」
曹少成毫不讓步道:
「當然!」
重重一哼,紫千豪回首高叫道:
「圖昌!」
橋尾那邊,苟圖昌回應一聲,身形縱掠如飛,平貼著橋面人馬的頭頂飆然來到。
紫千豪大聲道:
「來,圖昌,我有些話要交待你。」
苟圖昌神色沉重,目光憂鬱,一步一蹭的來到紫千豪面前,楞楞的望著紫千豪發怔,
以他所深知的紫千豪平素為人來說,紫千豪是斷斷不會如此輕言犧牲的,因此,他對他
的這位魁首眼前所做出的舉止異常驚愕,驚愕到有些不相信的感受力是正確的了,直到
現在他還弄不清紫千豪到底是在搞些什麼名堂?真的要跳崖呢?抑是另有所謀;這位孤
竹幫的二當家心裡也七上八下,滿肚皮的問號,但是,不論他怎麼個納悶法,卻也總覺
得事情的嚴重性已到達頂點,這種感覺壓迫著他,雖然他還對紫千豪的真正意圖有所懷
疑,卻也不免如負重荷,他怕萬——如果紫千豪果真一時轉不過彎來,跳下了絕崖,估
不論對他個人的打擊是如何致命,就算孤竹一脈的上上下下,甚至整個西陲武林道來說,
這事後的爛攤子又怎生個收法?那勢將預見的混亂、悲憤、爭紛、殺戈,只怕是免不掉
的了……
來在紫千豪面前,苟圖昌一邊仔細觀察他的魁首的面色,一邊低促的道:
「老大,你可不是當真吧?這並非玩笑之事,一個搞不好,後果就不堪設想了,你
還有多大的責任來了?多少人的性命與你有著牽連?我敢武斷的說,老大,如果你一跳
崖,這裡的弟兄就會跟著跳;眨眼見十條人命一道陪你上路……」
橋口,曹少成突然大喝道:
「大聲點講話,你鬼鬼祟祟的想玩什麼花樣?」
紫千豪冷然道:
「他沒說什麼?只是告訴我不能死?」
曹少成斜眼一挑,道:
「不管說什麼,要把聲音提高到我們可以同時聽到的大小,姓紫的,你們只要再有
一句話叫我們聽不清楚,方纔的允諾就作廢,你也用不著再交待什麼後事了,希望你不
要自找麻煩!」
咬咬牙,紫千豪道:
「圖昌,你聽見了?現在開始,說話聲音要盡量拉大,每一個字都叫他們聽個清楚
明白!」
強自壓下那股沸騰的怒火,苟圖昌大聲道:
「老大,你不能死,弟兄們甘願犧牲,也不能讓你用自己的生命來替換,你的責任
來了,你將要繼續負起的重擔出諸眼前的幾十條人命更未得緊要,我們可以死,但你不
能!」
紫千豪平靜的道:
「我意已決,圖昌,不要再做阻擾!」
苟圖自看著紫千豪,惶急的道:
「老大,你別鑽牛角尖;你看不出這是一個騙局?『紅袍七尊』那會和我們講求什
麼仁義道德?」
紫千豪宏烈的道:
「他們會的,因為他們只和我一個人有仇,與你們並無瓜葛,我如了他們的願,他
們便沒理由再暗算你們!」
回過頭,紫千豪對曹少成道:
「對不對?你保證過的?」
吃吃—笑,曹少成道:
「當然,我們保證過了。」
紫千豪道:
「嗯,圖昌,你聽見了?」
苟圖昌急道:
「老大,老大,你真糊塗啦?他們的保證半文不值,狗屁不如,你怎能相信他們的
話?」
紫千豪想叱一聲——但面上卻含著微笑,當然,他背後的曹少成是看不見他表情的
道:
「大膽!你竟說我糊塗?苟圖景,若非時值非常,我眼前就用幫規辦你!」
苟圖景一看紫千豪的這種表情,心裡不由立刻輕鬆了大半,他卻份出一付委曲之狀,
吶吶的道:
「老大,你到生氣,我只是一時情急,說溜了嘴,老大你千萬乞涵恕言……」
憤怒的哼了一聲——但仍是微笑著,紫千豪道:
「不用多說了,我已沒有閒暇再在這件細微末節上爭論,我要交待你的事情很簡單
——」
他正說到這裡,後面,一個冷冷的聲音已飄了過來到:
「少成,叫他們兩人面對這邊,以免他們在交談之中用臉上的神色傳達什麼暗
示……」
發話的人,就是那個臉如銀盤的紅袍人,他,紫千豪明白,即乃「大尊派」掌門,
「紅施七尊」之首費蒼柏!
曹少成馬上大叫道:
「你們聽見我贊師兄的話了?」
於是,紫千豪轉過身去,面對面的朝向「紅艷七尊」,現在,他與苟圖昌是並肩站
立了。彼此全看不見對方的臉色。
曹少成冷冷的道:
「姓紫的,你們應該早就這樣站著說話才對!」
紫千豪漠然道:
「我問心無愧,我答應的事情從無反悔!」
窒了窒,曹少成惡狠狠的叫道;
「那就快說!」
苟圖昌忍不住吼道:
「姓曹的,你少在這裡趾高氣揚,頤指意使,我們今天只是勢不相利,並非你的階
下之囚!」
曹少成一仰臉,不屑的道:
「少囉嗦!」
紫千豪緩緩的道;
「不要吵,圖昌,我講的話你得要聽清楚,仔仔細細的聽清楚,不准有一點誤解或
擅改之處,知道麼?」
嚥了口唾沫,苟圖昌又不揭擔起心來,道:
「老大,我,在聽著,但老大,你這樣做——」
一揮手,紫千豪斷然道:
「不用再勸我了,我自有主張——我去後,孤竹幫幫主大位由你接承,記得善理幫
務,妥待所屬弟兄,日後,停止發展,只求自守,明白不?」
期期艾艾的,苟圖昌道:
「是……這……唉……」
紫千豪迅速的道:
「第二,由熊無極輔佐於你,你兩人之間,務須同心協力,精誠相待,不求孤竹一
脈興隆,但願能以綿延下去,使上千的弟兄有處遮風擋雨的地方,能以粗茶淡飯的近日
子也就是了。」
越發搞不清紫千豪是什麼心意了,苟圖昌焦惶無已的苦苦體味著紫千豪的每一句話,
每一個字,急著想找出一點暗示或影射來,但他卻找不到?紫千豪言語平順自然,有條
不紊,可不真像是臨死前在交待著遺言一樣?苟圖昌業已汗出如漿,心臟於亂跳,同時
下定決心,如果他再證實不了紫千豪跳崖的表示是真是假,那麼,他就不顧一切後果的
要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
這時,紫千豪大聲問道:
「你聽清楚了?」
震了震,苟圖昌微弱的道:
「清楚了。」
點點頭,紫千豪高聲道:
「好,這是最後一件事,也是我個人的私事——」
強振精神,苟圖昌集中了全部注意力聆聽,他知道,如果紫千豪在任何暗示的話,
這將是最後一個機會了。
對面,「紅袍七尊」中的四個人也同樣仔細傾聽著紫千豪所講的每一句話,以外,
他們更目不轉睛的注意著紫千豪與苟圖昌兩者的任何一絲面部表情!
紫千豪長歎一聲,道:
「在山上『不屈堂』的議事廳裡,掛在牆壁上的那幅楚霸王『破斧沉舟圖』,是我
最為心愛的一幅畫,以後,你們更要加意維護,小心愛惜,看見了畫,也就當看見了我
一樣……」
說到這裡,橋上的孤竹兒郎中,又有掩抑不住的咽泣聲輕輕的、斷續的響了起來;
越發使眼前這「生離死別」的場面顯得淒涼哀側了……
但是,苟圖昌卻放然間豁然開朗,如釋重負,心頭湧滿了無比的快樂及興奮,是了,
他已得到紫千豪的暗示,就在這後面一段話裡,他已突然明白了紫千豪深藏不露的心意!
苟圖昌業已知道紫千豪不會自行送死,更不會憑自犧牲了,他曉得他的這位魁首一
定已有了主意,已有了應付這椿災難的腹案,只是,他卻尚不確知紫千豪的行動細節是
什麼——紫千豪欲待如何付諸實施呢?
不待他再想下去,紫千豪又接著道:
「等會當我跳下此橋以後,你要控制住所有弟兄,不准有任何愚昧的行動,譬喻說
——像陪我殉葬之類,那一個人這樣做了,就永遠不算是孤竹一脈的人,永遠不配稱為
孤竹幫的兒郎!我就在九泉有知,也決不會原諒這種毫無意義的舉止,你必須做到我要
求的這一點!」
現在,苟圖昌又等於多少明白了部份紫千豪行動的計劃,他已確知,紫千豪是會躍
下此橋的,但不同的是,紫千豪將不會直墜橋下,進一步的動作,一定是躍向絕崖之後
的連續反應!
表面上的神色是沉痛又悲憤至極的,苟圖昌竟然自己也奇怪發得出便咽的呼喀聲音,
道:
「老大……不值得的……真的不值得的……」
紫千豪不禁亦有些懷疑苟圖昌是否已明白了他的暗示——苟圖昌的表情太過逼真了,
眉頭皺了雛,紫千豪大聲道:
「不要扮此兒女之態,你可聽清楚我的每一項交待了!」
連連點頭,苟圖昌沙著嗓子道:
「完全聽清楚了,老大,我會一絲不漏的記在心裡!」
於是,紫千豪心裡平靜下來,苟圖昌的老成持重,慎行巧思乃是他所一貫相信得過
的,就是在這神緊要關頭,他亦明白苟圖昌將不會忽略了自己的暗示,而只要苟圖昌領
悟這一點,事值就大有成功的材希了。
曹少成已開始不來煩的催促:
「講完了沒有?我們對你已是過份的優待了,這種事清,根本就該沒有討價還價余
地的!」
紫千豪憤恨的道:
「曹少成,你不用在此大言不慚,若非為了我手下幾十弟兄的生命,今天你們休想
揀這便宜!」
冷冷一笑,曹少成道:
「以你一條命換幾十條命,揀便宜的恐怕不是我們而是你吧?」
紫千豪切齒道:
「怎麼回事你自己心裡有數,用不著爭辯!」
「紅袍七尊」的為首者費蒼柏陰沉沉的開口道:
「紫千豪,你還在拖延什麼?這『死』,不容易麼?」
雙目倏寒,紫千豪厲聲道:
「不要逼人大甚,姓費的,對生死界的看法,只怕我紫千豪要比諸你更堪得透徹!」
費蒼柏毫無表情的道:
「那就跳!」
悲憤填胸的房鐵孤再也忍不住了,他狂吼道:
「費蒼柏,如果紫少兄果真被你們逼著跳了崖,我房鐵孤不拚了一死和你們幹到底
就不是人!」
冷冰冰的,費蒼柏道:
「悉隨尊意。」
曹少成輕蔑的道:
「房鐵孤,你這『雙鈸擒魂』的名號昨得了別人,嚇不住『大尊派』,只要你還有
機會,隨時隨地,我們哥幾個包管奉陪!」
雙目如火,房鐵孤怒叱道:
「第一個,曹少成,我就饒不了你!」
眉梢於一揚,曹少成道:
「你試試!」
眼珠子一轉,他又皮肉不笑的道:
「姓房的,你不是紫千家,我們不錯在『銀壩子』吃了他的虧,但歷史不會重演,
今天風水倒來了,不但他將為他狠毒手段付出代價,他的同黨——如你這一類的,只怕
也免不了遭劫!」
紫千豪立即憤然道:
「曹少成,你們想食言?」
曹少成冷冷的道:
「當然不,我們要對付房鐵孤或其他的人,絕對不在這裡,我們會有其他的方法,
以後日子長著,而我們只要不在這裡將你的同黨宰殺,就不算毀話,以後的事情,不在
我們今天的斷定之內!」
紫千豪道:
「很好,希望你記著這些話!」
曹少成哼了哼,道:
「大尊派』自來言出必行!」
一扯紫千豪衣袖,房鐵孤大叫:
「你不傻,少兄!」
紫千豪平靜的道:
「我意已決,無能更改,房兄,請放手。」
急得雙眼凸瞪如鈴,汗透重衣,房鐵孤口沫橫飛的怪吼:
「少兄,你是怎麼了?這明明是椿陰謀,是條詭計,你竟會看不出來?你平素的聰
明才智都到那兒去了?你怎能上這種不明不白的邪當?叫他們牽著你的鼻子走!少兄,
你瘋了嗎?」
毫不激動的,紫千豪道:
「請放開手,房兄。」
雙頰抽搐,額浮青筋,房鐵孤氣急敗壞道:
「少兄,你不能糊塗,不能如此輕易犧牲,你這樣做太沒有價值。」
紫千豪冷漠的道:
「為了拯救幾十條弟兄的性命,怎能說沒有價值?日後的的責任,該是你們的了,
房兄,我無法眼睜睜的看見幾十個手足的死亡而不施接手,或者說還有其他的弟兄須我
照拂,但除了我仍有別的人同樣能負起此責,至少,那些弟兄會活下去,如我不答應他
們的條件,眼前的幾十個人即將無以生存,人人都是父母生長的孩子.房兄,我不能厚
此薄彼!」
房鐵孤目蘊痛淚,顫抖的道:
「你太傻……少兄!」
紫千豪沒有表情的道:
「請放開手。」
長歎一聲,房鐵孤終於收回緊抓著紫千豪衣袖的右手,一雙眼睛,卻透過淚的光幕,
像要吃人也似瞪視著對面的「紅抱七尊」,同時,他已估量好了如何經過這相距只有兩
丈便達彼岸的橋面!
深恐房鐵孤弄假成真,阻撓了紫千豪的計劃,苟圖昌不由上前一步,向房鐵孤道:
「不要激動,房掌門,我們老大的主意總是不會錯的……」
一咬牙,房鐵孤閉目無語,顯然,他並沒有體會出苟圖昌話中的含意。
這時——
曹少成已厲聲叱道:
「紫千豪,你是跳也不跳,我閒不能再拖延時間,從我們前天晚上碰巧於三岔道上
發現了肺開始一直跟蹤至此,便等待著這一刻來臨,我們不打算有等待下去,你再不跳,
我們就要立即採取另一步驟!」
紫千豪低下頭,深深吸了口氣:
「不用催,我會跳的!」
曹少成吼道:
「那就快,現在!」
一仰頭,紫千豪對苟圖昌道:
「約束弟兄的行動,不准有人做出傻事——」
苟圖昌馬上轉身,拉開了喉嚨:
「奉老大諭,孤價所屬,全部靜處原地,不得由任何舉動,否則,即永遠革除在幫
名籍,並對有眷留山者不予撫育!」
幾番活,震盪著人心,飄蕩在每個孤燈弟兄的耳膜裡,一時間,他們全惶惶然的無
所適從,都任愕住了……
紫千豪向曹少成道:
「你滿意了?」
一指千清絕崖之下,曹少成殘酷的道:
「跳!」
目注霧氣甚迷的崖底,就有如一張其深無比的魔口,而那參差崎巖,又似魔口中的
利齒,凶險得緊,削厲得緊,紫千豪不由再次深深吸了口氣,緩緩自「甲犀」頭邊抽出
了懸崖在那兒的「四眩劍」。
猛的退後一步,曹少成大喝:
「你想幹什麼?」
故意慘然一笑,紫千豪道:
「此刻是我心愛兵器,多年隨身,未曾稍離,如今我待西去,攜之同行,也算一番
戀舊之情,不能說過份吧?」
曹少成驚疑不定的道:
「你別要弄鬼——」
後面,費蒼柏不奈的喝道:
「讓他去,少成,他沒有花巧可使,他一定明白,就算他的出劍再快,也沒有我們
在十丈外壁頂上的兩個孩兒落斧之勢決,假如他不顧幾十個手下的性命,便大可弄鬼無
妨!」
紫千豪沉重的道:
「費蒼柏說得對,如果我另有心意,便等於犧牲我幾十個手下的性命,若我早有此
想,又何須答應你們先前的條件來玩命?」
冷笑一聲,曹少成道:
「很好,紫千豪,你也是明白人,不要通得我們非趕盡殺絕不可,如果你有一點不
對,就莫怪我們心黑手事!」
紫千豪回過頭。環視吊橋上每一張優戚又悲楚的面孔,流露在那一張,刻滿風霜痕
跡的臉龐上的,是無比的哀痛,加上無比的絕望,這一條粗算的漢子們,如今,全像衰
頹得連心部死了!
「保重了,弟兄們!」
六個字像六聲淒涼的吟顫,當餘音還在迴繞,紫千豪已經騰身而起,頭下腳上,就
那麼毫不顧借的栽向橋下的萬丈深淵!
於是,似江河突然決堤,震天的的哭號聲響起,那種久經壓制的悲痛一旦發洩,便
哭訪始的淚水及嘶啞的呼叫聲中不可收拾!
「紅袍七尊」的狂笑聲也應合適著這片哭號飛揚,多麼鮮明強烈的對照!一邊是做
在失聲,天愁地慘,一邊是笑不可仰,得意洋洋,兩種情狀一襯托,那哭,就更悲厲,
那笑,也就更邪惡了!
尖銳的吼叫聲出自房鐵孤口中.
「哭有什麼用?我們衝過去為紫少兄報仇!」
當房鐵孤一馬當先,甫始飛躍而起,橋口站著的曹少成已喚唯怪笑,手中「龍頭雙
拐」揮舞,暴厲的大吼:
「大尊派雙衛門,斷索!」
雙目盡赤,髮梢上指的苟圖昌嘶啞的狂叫:
「失信毀諾的畜生——」
不再等待什麼了,藍揚善策馬猛衝向前,邊舞動著「金剛杖」埃目切齒的吼叫:
「孤竹弟兄,衝上去為紫幫主報仇啊……」
狹窄的吊橋立即劇烈擇動起來,浮沉搖擺,宛如隨時都能斷落,橋上孤竹幫的馬隊,
在一片帶著哭聲的號叫裡,天崩地裂的往前卷殺:
這時——
山有頂上那兩名紅袍大漢,收回俯視下面的嘲諷的眼神,帶著一種貓戲老鼠般殘酷
的滿足與笑誰意味,好整以暇的猛然深斧斬向釘扣岩層中的鋼索端檢,而這一段靠近鐵
橋的鋼索,業已有大半早被砍斷了!
然而,就在他們兩人高舉的兩柄巨斧方待往下砍落的瞬息,彷彿這山洞之中突然起
了一道虹橋——一股渾圓的,眼亮眩目的,尚並濺著冷電寒芒的光體,就此一條長龍也
似,帶著令人恐栗的「噬!噬!」破空怪響,以無可言喻的快速衝破霧息,騰飛昇旋,
眨眼間已到了山壁頂上!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15:56
四十六、幻影茫 白刃斷仇
兩名紅袍大漢驀覺滿眼光閃,刺目懾魄,還不待他們遮眼躲避,光流猝繞,天爺,
這兩個中高馬大的紅袍人物,竟已變成了十幾塊大小不一的碎肉,拋亂空中,又灑著漫
天的血雨墜落壁下深淵,甚至他們連一聲呼喊都沒來得及!
光斂形現,嗯,紫千豪赫然卓立!
是的,他是用他「大魔刃」中能以「馭劍成氣的一式——「燦燦長虹」由絕地跳出,
這式到法可以使身劍合一,籍一口至精至純的真氣做著其疾無比的翻滾式騰撲,當然,
這一式劍術中尚滲合了登峰造極的輕功修為在內,是而他亦可以藉著這招劍術中幾乎不
可思議的玄異功能做出已趕過人類體力極限之外的表現,當紫千豪冒險答允「紅袍七尊」
的條件的時候,即已暗裡決定了以這一式劍法做為脫身的依持,他非常明白他的這一式
劍法可以發揮的力量到達什麼程度,因此他自信能以扭轉乾坤,他知道,當他一旦跳崖,
他的敵人們必將有一剎那的因快意而引起的疏忽,而這瞬息的空間,便是他力挽狂瀾的
唯一機會,現在,事實上證明他是做對了,否則的話,如果他硬幹到底,便將正如曹少
成所言,無論他的身法有多快,也勢必來不及阻止遠在十丈之上的壁頂的兩個紅袍人落
斧斷索,易言之,他也就無法保全橋上幾十個功力尋常的手下,如今,卻在對方得意自
滿的情緒下給他抓了這一點,可以利用的間隙,將整個大局扭轉了過來!
紫千豪以他至極的聰慧,對人性的反應的充沛經驗,在這場賭局的頭一場中制住機
先,當然,這裡面也包涵了很大的冒險成份,曾諭說,如果那兩個山壁頂上的紅袖人,
不曾因志得意滿,誤認大勢已定,而稍稍遲延了行動,在聞令之下立即揮斧的話,紫千
豪則可能仍然來不及加以阻止,但他們卻以為正主兒既已跳崖,等於大敵已陳,威脅頓
解,這兩位仁兄判斷以他們落斧以勢,便遲緩一點也照樣有充足餘暇於孤竹人馬過橋之
前使橋斷崩——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不過,他們都忽略了紫千豪,忽略了這個認為死定
了卻並沒有死的絕大敵人,而真正成敗關鍵,不在孤竹幫的任何一人身上,正完全繫於
紫千豪個人身上,他沒有墜跌至星底,反而挾著無比的凌厲之威反撲了上來,莫說他兩
個紅袍人做夢也想不到,「大尊派」的四個主要人物又何嘗想得到呢?
山壁之下。
狹窄的吊橋上,正是馬騰人飛,蹄音加雜著吼叫上了天,房鐵孤早已撲上了屋岸,
苟圖昌更隨後而至,眼看著,其他孤竹人馬也立即可以過橋衝到了!
曹少成匆匆後追,臉上的神色憤怒的可笑,也迷惑得可笑,他一邊防著銜上來的房
鐵孤,一邊石破天驚的大罵大叫:
「褚明、簡各,你兩個王八蛋還不下手更待何時?」
「紅袍七尊」費蒼柏與他的兩個師兄弟——應大啟、包祿二人,亦不覺大出意外,
費蒼柏急忙抬頭望去,口中陰毒的道:
「如果誤了事,這簡個富生就全得受凌退——」
「遲」字在舌頭上方才滾動,猛然間,這位「大尊派」的掌門人竟像被誰搗了一棒
似的往後踉蹌一步,一張銀盤大臉靈的變成了慘白,兩隻眼睛也一下子自眼眶中較出了
一半!
生了一張馬臉的應大後不覺一楞,跟著望上看去,這一看,他週身的血液也似乎凝
固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連連援揉著眼睛,黑瘦枯乾的包祿也張口結舌,不敢置信的怔在當地!
一邊追,曹少成一邊尚在那裡暴跳如雷:
「快砍斷橋索呀,簡各、褚明,你們兩個聾了?瞎了?兩個畜生,王八蛋,我操你
們的二舅子!」
房鐵孤業已撲到近前,他大吼如雷,雪亮的雙鈸,「鏘」聲暴響,雙雙揚舞,而在
雙鐵揚舞的一剎,他也順勢抬頭一看,乖乖,山壁頂上,青色的被風迎風飛揚,豹皮頭
巾飄揚,紫千豪英挺堅毅的身影卓立不動,回眩劃的寒芒閃爍如星,就有如一首戰神的
雕像!
猛一下楞在那裡,房鐵孤連連搖頭,倒吸了一口冷氣:
「莫非……我因悲憤過甚……眼花了?還自日裡見了鬼?」
隨既撲來的苟圖昌一揮手中「牛角雄」,大叫道:
「房掌門,我們豁上了!」
房鐵孤一伸手攔住了苟圖昌,吃力的往山壁頂上一指,結結巴巴的道:
「苟兄……你看,山壁頂,我怕是老眼昏花了……」
一抬頭,苟圖昌精神抖擻,大笑道:
「不錯,是老大!」
呆了來,房鐵孤迷惆的道:
「是……紫少兄?你沒看錯?」
「絕不會錯,是我們當家的!」
嚥了四唾液,房鐵孤仍然不敢置信:
「他……他,沒死?」
不待苟圖昌回答,對面,曹少成已突然見了鬼一樣怪叫起來,一面叫,他一壁往後
跳:
「大師兄……大師兄……你們看上面……看上面……怎麼……是他?他怎生上去
的?」
這時——
苟圖昌返身邊上了大批衝過來的孤竹人馬,他雙臂高舉,聲音昂烈如裂帛般喊叫:
「弟兄們,弟兄們,大家且停下來,抬頭往山壁頂著,你們看,是誰在那上面?」
人飛馬嘯中,所有的孤竹兄弟立刻抬頭望去,於是,可以預見的,在瞬息的驚愕之
後,隨即爆發出一陣各種不同的聲響——有的歡呼,有的哭叫,有的高喊,有的暖泣,
但是,無論是那一種聲音,都是代表一種感情——快樂,無論是那一種聲音,也僅有一
種感受——振奮。
大馬金刀的往山路中間一站,苟圖昌宏聲道:
「弟兄們,你們全看見了?大當家的沒有死,他活生生的站在上面,非但如此,他
一定還解救了我們,助我們又逃過一劫——那兩個執斧的紅袍仁兄業已不在那裡了,弟
兄們大夥兒向當家的歡呼致敬!」
於是——
出自心底,發自肺腑的歡呼聲震撤雲霄,孤竹兄弟們揮動著雙臂,仰著頭,讓一聲
聲的歡呼從口中真誠的掬出,有的人還含著淚,然而泊中有無盡的歡欣,無盡的喜悅,
以及無盡的希望……
山壁頂,紫千豪含笑舉劍答禮,風範之佳,簡直灑脫極了。
苟圖昌大笑道:
「好了,弟兄們,現在大家全不用慌啦,通通給我下馬,各在原位警戒,大頭領你
的弟兄上前來,等著老大調派上陣!」
藍揚善、祁老六、貝現、罕明、伍桐、蘇家兄弟等聞言之下,立即迅速走上,苟圖
昌轉過身來,斜包著對面神色俊諫的「紅袍七尊」:
「夥計們,如今你們也不用再提什麼條件啦,我們更不會提,彼此可以痛快較量一
番了!」
費蒼柏強自鎮定,咬著牙道:
「不要得意,紫千豪縱能在詭計之下逃生,也並不意味著你們今天就有個好收場!」
「嗤」了一聲,苟圖昌道:
「姓費的,我們馬上就可以看到,我們兩邊是那一邊沒有好收場!」
扭曲著面孔,曹少成瘋狂大聲:
「陰毒,狡詐……你們不是人,不是光天化日下的行走著,你們是惡鬼,一群沒有
人性的惡鬼……」
一側,房鐵孤冷冷的道:
「這些話,形容你們『大尊派』該更恰當!」
祁老六獨眼圓睜,反唇相譏;
「處曹的,你為你算什麼臭玩意,施毒計,毀信諾,無惡不作,傷天害理,你們只
配做毛坑裡的蛆蟲!」
曹少成頰肉抽搐,眉毛跳動:
「你這滿嘴污穢的野種,我要活劈了你!」
一挺胸,祁老六道:
「老子若有半點含糊,就是你兒。」
就在這時——
半空中青衫猝閃,來得恁快,紫千豪已站到雙方對峙的中間!
又是一片歡呼吶喊響越孤竹所屬以他們如今能表達的唯一方式來歡迎他們的龍頭幫
主!
揮揮手,紫千豪的形態一切和方才無異,就彷彿他根本便未曾經歷過一場生死界,
沒有繞過一趟鬼門關,像是他一直使站在他站的那個地方似的。
湊近一點,苟圖昌小聲的親熱的道:
「老大,剛才那一陣,可急煞我了!」
笑笑,紫千豪道:
「你沒聽出我的暗示?」
吁了口氣.苟圖昌道:
「聽出了,但仍然禁不住提~把冷汗,老大,我怕你萬一跳下去了飛不上來,那就
不得了啦!」
紫千豪一曬道:
「若無把握,我怎會冒此大險!」
雙眉舒展,他又道:
「正如你們所說,我也同樣不相信他們那一套鬼話!」
呵呵大笑,苟圖昌道;
「不過,老大,看不出你的表情卻那等逼真,我便心裡早有了底,也不敢相信你是
在唬他們!」
紫千豪微笑道:
「如果裝得不像,他們豈育上當?只怕早就砍斷橋索啦,為了幾十個弟兄的性命,
我也不得不賣點力:」
苟圖昌由衷的道:
「老大,說真的,我對你,可已服透了!」
這時,房鐵抓走了過來,他仔細瞧著紫千豪,搖搖頭,感歎的道:
「少兄,你真厲害!」
紫千豪笑道:
「方纔為了使情況逼真,不得不對房兄失利,得罪之處,務祁房兄多加包涵!」
大笑一聲,房鐵孤忙道;
「那裡話,我差一點壞了你的錦囊妙計,要請包涵的不是你,該是我房某人才對!」
苟圖昌道:
「其實也難怪掌門你,若非出自一片摯誠,方纔你又何須那般情急?」
目光瞧向對面正在低低交談的「大尊派」的四個首要,紫千豪舔舔唇,低沉的道:
「好了,如今,已到了應該真正清理的時候了!」
精神一振,苟圖昌道:
「老大,怎麼個佈置法?」
紫千豪平靜的道:
「請各位替我掠陣!」
呆了呆,苟圖昌急道:
「我們掠陣?只是掠陣?」
房鐵孤立即大搖其頭:
「這是什麼話?我們有上十名高手,卻只在一邊掠陣,四個強敵,讓你一個人去對
付?」
放低了聲音,紫千豪道:
「我有我的打算,房兄,這裡地形險,道路窄,拚鬥的人一多,非但不易施展,反
而有掣肘之虞,此其一,對方四人,武功之佳俱非等閒,分開較量,我方難免有人將遭
損傷,倒不如我獨立衝刺,往返搏殺比較方便,這樣一來,我也可以放開手干,沒有別
的顧慮,此其二。」
頓了頓,他又低沉的道:
「你們各位替我掠陣,卻也不是閒著,我若不敢,你們自須上來相助,更有一層,
對方四人如有漏網者,亦由各位負責圍而殲之!」
「你的意思是——一個不留?」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是的,這幾個人心邪惡,手段歹毒,業已無可救藥,如果我們網開一面,異日他
們必將捲土重來,予我等以嚴重傷害,放了他們是要他們感思自省,盡棄前嫌,設若放
了他們反招後患的話,就大不值得了!」
房鐵孤歎了口氣道:
「有道理,這可是他們自尋死路!」
苟圖昌恨恨的道:
「『紅飽七尊』這四個龍頭是一定留不得的.否則,他們將來不找機會剜了我們的
老根才怪!」
用「四眩劍」的劍輛摩擦著下顎,紫千豪平靜的道:
「我們開始吧!」
點點頭,苟圖昌頭也不回的一揮手:
「夥計們,四邊掠陣!」
飛應速聲,祁老六、藍揚善、罕明、貝羽、蘇家兄弟、伍桐等七條身影迅速閃動,
眨眼間已經各自佔據了有利攻擊的方位!
房鐵孤朝裡去,獨自靠著山壁站立,而苟圖昌卻原地不動,正好在紫千豪背面相對。
四周環視了一遍,紫千豪滿意的點點頭,然後,他大步踏上,在隔著對方六步之外
站定冷漠的道:
「費蒼柏,惡人往往不受上天庇桔,而好人,則大多有點時運,你認為是也不是?」
嘴角跳動了一下,費蒼柏痛恨的道:
「那是你的黨謀得逞,紫千豪,並非上天對你這匹類有何眷顧!」
紫千豪安洋的道:
「我不是『匪類』,費蒼柏,我只是一群為了一個共同理想而奮鬥者的領導人而且,
『匪類』該是你們,因為你們助紂為虐,貪婪、殘酷、陰毒、妄想得到一些不該得的—
—若非如此,你們之中的屠若愚、彭上古、黃篤等人便不會在『銀壩子』在莫玉的利誘
下自取滅亡,你們不閉門思過,扣心自省,反而將本身的過失化為一腔怨恨推在孤竹一
派頭上,這是你們最為可惡可恨之處,如今,『銀壩子』業已冰消瓦解,莫玉也在日前
授首,越發證明了暴虐者亡的鐵論,上蒼增棄惡人,庇相善良。總是永遠不會有錯誤的,
如果你們『紅袍七尊』尚有一點人性,今日也不會自陷絕境,只是因為你們所為的齦齪
行徑太多了,才會在眼前道報,這,不是鬼美神使麼?」
氣得面孔由中透紫,鼻孔嗡動,雙目暴睜,費蒼柏憤怒至極的道:
「你有一張可惡的利嘴!」
紫千豪冷靜的道:
「我只是在敘述一椿事實而且!」
一側,咬牙切齒的道:
「紫千豪,算你陰毒狡猾,我知道你有『馭劍成氣「的本事,卻沒有想到你實已練
過『附劍飛行』的功夫,這只是我們估計錯誤,並非你有什麼好運道。」
笑笑,紫千豪道;
「告訴你一件小小的武術知識,但見練就『馭劍成氣』劍術的人,就大多能以『附
劍飛行』,唯一的差別,只是有的飛得近,有的飛得遠罷了,我個人來說,不幸卻可以
附劍飛行較遠的距離——依著體內真氣的流轉與疾速振劍的推動,大約我可以上下這絕
洞一趟有半!」
恨得幾乎咬斷舌頭,曹少成空氣呼吸道:
「我太疏忽——」
紫千豪緩緩的道:
「你不是疏忽,曹少成,你一半是自大,一半是狂妄。」
指然退後一步,費蒼柏一拋衣袖,頓時手上已多出一件怪異玩意來——那是一條粗
若拇指,長口兩尺,藍汪汪的軟鋼小蛇!
捏著蛇尾,費蒼柏扁著嘴道:
「不用多說了,紫千豪,我們開始了斷吧!」
目往那條雕接得幾可亂真的軟鋼小蛇,紫千豪明白,那將是一種專門制穴道的利器!
微微側身,紫千豪道:
「你們四個一起上,我不來煩一個一個收拾!」
大吼一聲,曹少成咆哮:
『紫千豪,你以為你是在對誰說話?你又以為你是準備和什麼人較手,『大尊派』
「八卦無極』,威名素著,你竟敢大言不慚,以一敵四?」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
「『大尊派』僅有虛名,『八卦無極』更屬狂妄,在『銀壩子』,我亦曾以一己之
力,殺你『紅袍七尊』中的四尊,結果如何,曹少成,你該十分清楚,因為你也在場,
可借你那三位同伴卻永遠走不出『銀壩子』了!」
新仇舊恨,驀地一齊湧上心頭。曹少成整個臉路突然扭曲,地狂吼一聲,身形如電
被撲向了紫千豪!
「龍頭短指」帶著強勁的罡力,有如呼嘯的旋風般在一片光影中罩向了紫千豪,幾
乎不分先後,應大啟的「九孔劍」法在連串的尖哨急響中飛快刺來!
突然間——
「四眩劍」的光耀暴漲,尾芒驟震,在嘩嘩光耀的眩助中,紫千豪的身形頓時隱含
人光芒之內,於是,似一條來自九天的銀龍,又宛如一股渾圓的流虹,在一片「噬」
「噬」的破空劍氣聲裡,紫千豪身劍合一,脫然飛起!
不錯,才一上手,紫千豪已運起他「大魔刃」劍法中那凌歷無比的一招——「燦燦
長虹」!
曹少成的「龍頭短指」「叮哈」急翻,眨眼間九十七拐巴勒盪開,他驚吼不止,排
命躍騰,銀光折回。飛快旋繞俚「九孔劍」的應大啟在揮出一團團怪異的火焰般的劍花
之後,亦被逼得踉蹌後退!
半空中,人影猝閃,費蒼柏身形飄飛騰掠,起落如鷹撲蛇走,他手中的軟鋼小蛇吞
吐閃掣,速度之快,竟已幻成了一片藍扇形的光幕!
手使「三尖棒」——一隻三尺長,成「土」形的純鋼兵器,手握兩端交接的中間,
三端尖頭俱可傷人——包祿也加入戰圈!
劍氣飛繞,其疾苦龍舒雲卷,但費蒼柏、曹少成、包祿、應大啟四人卻採取了車輪
之戰,此進彼退,團團越走,約可硬拚硬鬥,繞著那股滾桶股旋時盤迫的劍氣打轉。
這種打法,乃是「紅袍七尊」的聰明之處,他們全都清楚一個劍士練就了「馭劍成
氣」的功夫之後,其威力的顯示是如何凌厲,那種劍法的施展是快速得無以復加的,而
方向的轉變亦是迅疾得匪以所思,最難對付的,乃是馭動劍氣的人那種護身的罡力,可
以說十分不易透穿,在這種情形之下,要想破解,上有採取游鬥門擊的方式,一面令敵
人難以確定狂殺目標,一面可以在對方轉折的剎那間隙中,乘虛而入——他們幸好有四
人之眾,可以互相呼應支援,如若上有一、兩個人上場,則無法完全發揮這種游鬥閃擊
的法戰,恐怕如今早已在紫千豪的劍氣之下橫屍了!
「紅袍七尊」的這四個人,固然一來是明白對方劃法之厲害,再則,他們本身也俱
有至高的功力與豐富的臨陣經驗,這才堪堪可以在紫千豪這式絕學下支持,否則,若換
成別人,便是清楚紫千豪的劍術竅門,也是無以為敵的!
現在,戰況有些膠著了,只見一股寒森森的光點,在刺耳的「噬」「噬」怪響中穿
刺旋飛,而四條人影閃躍翻騰如電,揭而出手,也是其快歹極,稍吐即收,他們盡量不
與那道白光硬拚,進退配合,竟是十分嚴密!
就在四周的孤竹群家們感到緊張急迫的時候,非常出人意外的,沒有一丁點先兆的,
那股舒捲如龍的森森劍氣,已基然暴散——就宛如一個瓶子裡裝滿著水猛的被砸破了一
樣——千百道絲光碎而向四周飛散,同時,紫千豪的身影也彷彿由幾百面銅鏡反映出來
似的,一下子幻成了千百個,幾乎每一道劍光後面便隱現著一條影子,交相層疊,麻麻
密密,奇異到了極點,劍光是明亮又冷利的,影子卻顯得有些朦朧,宛如一下子變出來
千百個紫千豪,千百柄四眩劍,於是,劍罡呼嘯刺射每一個方向,每一個角度,條條溜
溜的劍光是燦麗奪目的,浮沉的人影卻幻迷加虛,似是一些來自幽冥的鬼魂,一些隱藉
在四肢創中的厲魂!
這就是了,紫千豪的最佳煞手,他的最高劍法顯示也是他功力的止境——「大魔刃」
的第四招——「茫茫幻影」!
當這把奇立至極的劍法甫一展出,結果是上見的,幾乎沒有什麼先後之分。費蒼柏
一個旋轉翻跌下去,應大啟卻狂哼著混身血捕的摔出了七步,包祿的身體在半空連連撞
擊升沉,終於在漫天血雨洪灑裡落向坡下面,曹少成,一連倒造了十多步,一屁股坐倒
地下,宛如癡了一樣瞪著雙眼,他的胸腹間劍痕纍纍,業已溢出了內腑肛腸!
「四眩劍」揚起一溜寒光,似灑出一溜星星,然後,「襠」的一聲脆響人路,紫千
豪面色有些蒼白,他疲乏的吸了幾口氣,低啞的道:
「看看有沒有活的!」
一句話,驚醒了四周尚未定過神來的孤竹群雄,於是,在苟圖昌一聲叱喝下,大家
立即展開了動作!
房鐵孤首先奔向了紫千豪,關切的問:
「怎麼樣?少兄,你沒事吧?「
搖搖頭,紫千豪笑道:
「還好,我沒事。」
一伸大姆指,房鐵孤由衷的讚美道:
「少兄,你的劃法真是登峰造極,已達無人之境了,今天我又大開眼界,『魔刃鬼
劍』的確可當之無愧,我這一生,絕未見過劍術上比得上你的!」
紫千豪噓了口氣,道:
「過譽了,房兄!」
又是讚歎,又是感慨,房鐵孤道:
「老實說,『紅袍七尊』的這四尊個個所學精湛,功力強悍,每個人都有獨擋一面
的本錢,卻是太過邪惡,太過貪婪,太過想不開的天性害了他們這四個人,我充其量可
以一比一的對付對付,少兄,你卻全收拾乾淨了,天下之大,我沒有什麼人值得欽佩,
對你,我算服貼了!」
紫千豪微笑道:
「你再一個勁捧我,房兄,我可真要逃之夭夭啦!」
哈哈大笑,房鐵孤道:
「紫千豪天下無敵,萬夫莫擋,卻能叫我房鐵孤捧跑,日後在人前倒也大可以吹上
一段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16:30
四十七、離險地 笑釋奇謀
沉靜的一笑,紫千豪有些乏倦的道:
「其實房兄,練就殺人的本事,在我個人的感受來說,並不覺得有任何愉快,更缺
少那股子榮耀感……」
房鐵孤瞇著眼道:
「但在那一行優言那一行,可不是?」
紫千豪無可奈何的笑笑,沒說什麼,房鐵孤又道:
「方纔少兄,你所施展的那一招怪異劍法,可就是昔日收拾了『南劍』關心玉的一
招?」
微微頷首,紫千豪道:
「不錯,就是此式。」
嘴裡「嘖」了兩聲,房鐵孤讚道:
「簡直凌厲兇猛到無以復加了,而且那種劍式的顯露方法,如非親見,真叫人不敢
相信,以一個人的力量和動作來說,怎麼能夠在陡然間幻化出這麼多條幻迷的影子來?
又怎麼能在瞬息裡將一把劍揮灑出這麼廣泛又密集的芒彩來?宛如千百個人在同時進行
者一式奇黨的招數一樣,又好像千百個紫千豪在以一個動作攻擊敵人!我實在無法聯想
其中的奧妙精詭所在。少兄,你在「劍」之一道上的的確已登臨至善之境,天下雖大,
恐怕無出其右了!」
剛好苟圖昌走了出來,聞聲笑道;
「房掌門,如果我們老大的『大魔刃』劍法精奧要被你知曉了,你也成為「魔刃鬼
劍』啦,我們還能吃這獨份?」
呵呵大笑,房鐵孤道:
「笑話笑話,就算我能以勘解紫少兄的劍法奧妙吧,卻也得耗上一段長久的歲月去
苦練呀,不論我有沒有這份資質、秉賦、天才,光這練刻的日子,算算,只怕待到有成,
我也早就老邁得不能動彈了!」
紫千豪笑問苟圖昌:
「那四位尊者,可有留著口氣的!」
搖搖頭,苟圖昌道:
「沒有,全死翹了!」
咧開大嘴,他又道:
「老大,你這一記煞手施展出來,幾時還有個完整的人留著?如果有人沒死,那才
叫奇怪哩!」
房鐵孤笑道:
「剛才根本不用去察看,光瞧他們那種倒地的恣態,便曉得不會有活口留下了,混
江湖混了這多年,別的經驗沒學著,至於辨別死人活人,卻差不多在道上闖久了的夥計
們全有心得,那四位尊者以那種模樣栽倒,用不著上去細察,我便知道這四位仁兄俱皆
上道了!」
苟圖昌嚥了口唾液,道:
「『紅袍七等』四頭兒費蒼相最是乾脆,在胸上一連排列著五條劍印,劍劍俱透入
心臟,大約他沒受什麼痛苦就斷了氣,應大啟比較慘,自喉頭至小腹,一連中了十劍,
劍痕斜著自上而下,應開肉綻,肺臟橫流,連臉孔全被弄得不像是他了,那包祿只挨了
六劍,但卻全是對穿而過,他滾在坡下,經我們拖了上來後,早就混身冷絕了,乖乖,
大概他血流得太多,從外面看,混身肌膚除了染紅的是血,其餘的部位都泛了青。青的
灰白、青得發綠,委實驚人,曹少成還坐在那裡,被老大開腔破肚了!方纔我過去察看
他時,淌在地面前的一大堆腸子還在蠕動呢!」
干呃了一聲,房鐵孤忙道;
「行了,苟老弟,不知道你看得意恁般仔細!」
舐舐唇,苟圖昌道:
「這是我的責任,掌門,我也並不願意親近這些屍體!」
紫千豪朝四週一看,道:
「叫他們把費蒼柏幾個人的屍體埋了吧!」
點點頭,苟圖昌回頭發出號令,十幾名孤竹弟兄立即開始在斜坡那邊覓地挖坑,轉
過臉來後,苟圖昌道:
「老大若依我的性子,乾脆,將這四個王八蛋的屍駭丟下絕淵,既省事,又俐落,
犯著不為這幾個狗操的麻煩!」
紫千豪平靜的道:
「你錯了,圖昌,仇恨應該有一個終結,當放人活著的時候,我們當然要和他們爭
執;但仇敵業已死亡,其中的糾葛也就自然消失了。一個人死去,他的生命一切行為也
就告終,我們不能去向一個沒有知覺,意識,與活動力的屍體算賬!如果我們再毀壞對
方的遺體,侮辱對方的殘骸,那就是我們太偏激和狹窄了……」
苟圖昌咕咕道;
「老大,有些時,你就是過於仁慈,過於講理,大家如果全像你,天下早也太平多
了!」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別發嘮叨了,圖昌。我還得為你的機警反應與聰明才智喝聲彩呢!」
得意的一笑,苟圖昌道:
「怎麼樣?老大作的這位二當家不含糊吧?」
紫千豪讚許的道:
「果然不錯!」
房鐵孤有些迷惆的道:
「怎麼回事?」
笑了笑,紫千豪道:
「在我跳崖之前,不是曾經交待了囹昌見格「身後』之事麼?在我支持他的那幾樣
事裡,最後一份我便點醒了他,暗示我這跳崖之舉是個障眼法兒……」
回憶著,房鐵孤道:
「老實說,我卻想不出你在那一份享暗示了他。」
哈哈一笑,苟圖昌道:
「掌門,老大不是在最後叫我好好愛惜他那副掛在山上『不屈堂』二樓裡的巨畫麼?
老大還說,見了畫就如同見了他一樣?」
房鐵孤道:
「是的,但其中又含著什麼暗示?」
苟圖昌笑道:
「你再想想看,掌門,老大交待我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思索著,房鐵孤道:
「他就叫你妥善愛護那付畫嘛,那裡還說過別的?」
搓著手,苟圖昌得意洋洋的道:
「你再回想一下看,掌門,老大是不是說叫我好生愛惜他那付叫做楚霸王『破釜沉
舟圖』的畫?」
連連點頭,房鐵孤道:
「不錯,紫少兄當時確是這樣說的。」
苟圖昌笑道;「好,關鍵即在老大這付畫的名字上了。」
房鐵孤忙道:
「怎麼說?」
神氣的朝著業已站在四周的幾位大頭領張視了一遍,苟圖昌慢條斯理的道:
「那忖畫,實際上不是『破釜沉舟圖』而是『霸王別姬圖』,因為掌門你尚不太熟
悉來本幫堂的各處的佈置,所以聯想不到其中的妙處,但是,我們自己的弟兄怎也除了
我之外全未猜了,卻頗令我驚異!」
一邊,祁老六忙道:
「二爺,我也想到了,那付畫不是「破釜沉舟圖「,而是「霸王別姬圖」。當時,
我就覺得有點不對……」
一閉眼皮子,苟圖昌問:
「什麼地方不對?」
祁老六道:
「畫名不對呀!」
苟圖昌問:
「既然你覺得有點不對,怎的沒想到這就是老大的暗示呢?」
禁不住黑臉—紅,祁老六結結巴巴的道:
「呃!我,我還以為……以為是老大一時悲切過度,情緒激動太甚,連他那付最喜
愛的畫也搞不清名字了……」
一下子大笑起來,苟圖昌點著祁老六的腦門:
「說你他媽的是個豆腐渣腦子吧,你還硬不服氣。老六,你真他媽是個楞頭青!」
祁老六不服的道:
「我能查覺這一點業已不易了,還有連這句話都沒槁清楚的呢!」
怪叫一聲,藍揚善道:
「胡說,咱也聽出這句話內中有物……」
一斜眼,祁老六道:
「那麼,怎的卻沒想到其中含有何物?」
呆了呆,藍揚善吶吶的道:
「咱正在琢磨哩,情勢變化得太快……」
「熊臂」罕明卻憨氣十足的道:
「我可沒發覺出大哥有些什麼□示,我只在想,大哥如果一死,我也絕不活下去
了……」
貝羽也老老實實的道:
「當時,大伙全急瘋了心,除了怎生能留住大哥的法子之外,別的,誰還有空去猜
測?」
蘇家兄弟中的蘇言笑道:
「我哥倆卻並非不夠聰明,只因為我們全在後頭,大哥講的話,多少有點聽不清
啦……」
苟圖昌哼了哼,道:
「一說起來像是全有理由,其實都不夠機智,反應也不夠快,你們聽著,我這裡就
給你們上課,也好叫你們多增點見識!」
雙手叉腰,這位孤竹幫二當家大刺刺的道:
「當老大交待我,叫我好生愛惜他那付『破釜沉舟囹』時,我立即猜到老大的心意
是表示他的跳崖之舉乃同計謀,否則,老大素來沉著鎮定,冷靜精細,他斷不會連他最
喜愛的那付畫名也搞錯了——縱然在任何危急關頭,老大也不會弄錯這一點,易言之,
老大說錯了畫名,乃暗示他的行動中含有他意。也就是老大存心說錯畫名提醒我的注意,
接著在畫名中,老大也表現他的高度智慧,你們知不知道,『破釜沉舟圖』的意義後面
蘊寓著一種什麼樣的精神?」
四周的孤分好漢們全面面相視,作聲不得,連房鐵孤也是搜盡枯腸,想不起那所謂
「破釜沉舟圖」的背後又有什麼獨特的含意?
嘿嘿笑了,苟圖昌以一種權威性的話聲啟口道:
「所謂,破釜沉舟的典故,乃是楚霸王項羽欲教『鉅鹿』悉引兵渡河,沉其舟舶,
破其釜前,以示其決心其中,暗寓著一個意義——『置之死地而後生』,你們想想,老
大故意告訴我這件實在並沒有的『破釜沉舟圖』的事,豈非暗示我他那取『置之死地而
後生』的心意?這種心念,正好與他對冒此性命之危而圖,敵以求取大家生機的情況相
吻合,前後連接一想,不就大澈大悟了?」
於是,穎悟之色浮上了每個人的面孔當然,在大伙的頓然僚悉裡,更加榮有一抹由
衷的欽佩,房鐵孤一伸大姆指:
「苟老弟,難得你反應神速竟能連想貫通,而紫少兄更令人服貼,他卻想得到以這
個典故來暗示作他的計謀!」
祁老六喃喃的道:
「在那種要命關頭,換了我早就急糊塗了,那還想得到以這些斥腐典故來啟發別
人?」
藍揚善眉頭一皺,道:
「所以隨你就只能扮演個小角色,登不了大雅之堂!」
祁老六反唇相譏:
「媽的皮,你別說我,再怎麼暈,我也比你強,想當年,在黃河上下,我姓祁的可
是一跺腳翻江倒海的人物,那時,坐的是大虎皮交椅,執的是黃金令箭,操生殺之權,
握水路命脈,可神氣著呢!」
「哇」了一聲,藍揚善道:
「少在咱面前炫耀,你以為咱是幹啥的?咱自白山黑水開始,走南闖北,過三江五
湖,會盡天下好漢,咱一條金剛杖,明堵奸商,暗砸肥羊,過的是優遊歲月,享的是酒
肉生活,一人占山,一人為王,睡下一根,起來一身,向煙林喊嘯,朝雲海叱喝,嘿嘿,
更威風八面!「
祁老六不屑的道:
「說穿了,肥頭.你不過只是個敲悶棍的罷了!」
掙紅了一張臉,藍揚善急道:
「咱,咱是獨腳大俠!」
嘻嘻一笑,祁老六道:
「你少他媽在那裡賣起道號,俠?什麼俠?」
苟圖昌大聲阻止他們吵鬧下去,呵斥道:
「一天到晚淨曉得吵,怎不多用點心思到傍的地方?學學我,包你們竅門也多開幾
個!」
紫千豪笑道:
「圖昌,我們也該走了吧?」
這時,恰好「斷流刀」伍桐奔了過來,氣吁吁的道:
「大哥,那幾個龜孫全埋下地了,我們是不是現在就走?」
點點頭,紫千豪道:
「下令列隊登程。」
伍桐躬身答應,邊笑道:
「大哥,今天這一戰,我們全都變成看熱鬧的了,從頭到尾,全是你老一個人在比
劃。」
紫千豪笑道:
「那還不好?你們多歇者點。」
搖搖頭,伍侗道:
「滋味卻太不好受,大哥,你不知道,你在跳下絕崖之前,那種慷慨悲壯的模樣,
就和真的役有分別我們大伙全震驚得心都不會跳啦,只想到你一跳,我們就跟著往下跳,
都不用活了……」
苟圖昌道:
「還不是我壓制住了你們這種呆想?等於救了你們的性命,要不,老大一跳之下馬
上飛撲回來,你們跟著一跳呢?恐怕就一個也回不來嘍!」
一邊,祁老六道:
「我們跟著老大這麼久了,卻還不曉得老大有這一手呢,演技演得比第一流的角色
都逼真……」
紫千豪笑罵道:
「不要胡扯,圖昌,下令啟行。」
很快的,在苟圖昌的一連串命令下,數十名孤竹兒郎全已登鞍上馬,紫千豪仍然一
騎當先,牢領著隊伍,站著狹窄的山道緩緩往前行去。
落後一個馬頭的房鐵孤忽然開口道:
「對了,紫少兄,我想起來了……」
回過頭,紫千豪笑道:
「想起什麼來了?」
房鐵孤若有所思的道:
「在你聲明同意跳下深淵的時候,我不該那麼盲目衝動,幾乎壞了你的大事,其實。
我只要仔細一分析,便可以發現你的用心……」
笑笑,紫千豪道:
「說說著。」
房鐵孤道:
「除了苟老弟所說的,你在那副圖畫上的主要暗示之外,另還有些小細節可以影射
出你的心意來……」
紫千豪有趣的道:
「譬如?」
咳了一聲,房鐵孤道:
「譬如,你未曾交待你的坐騎怎生處置,你的未來夫人方姑娘應如何善待,你的信
物放置何處等?這全是異常重要的事情,以你的個性來說,是斷不會含混略過,或者追
忘不提的……」
紫千豪微笑道:
「是的,這的確是些小破綻,但一般人往往不會注意,假如「紅袍七尊」也這麼仔
細的話,可能就瞞不過他們……」
房鐵孤打了個哈哈,道:
「他們根本還不曉得你和方姑娘的事呢?」
眉宇舒展,紫千豪道;
「當然,就連我們自己人也有些不曉得的……」
監視著周道山色,房鐵孤道:
「少兄,如今只有一椿心事了,這樁心事一了,就會有一段長長的平靜日子好過
啦。」
紫千豪若有所思的道:
「你是說……『血狼星』單光?」
點點頭,房鐵孤道:
「正是他!」
低喟一聲,紫千豪道:
「這是個鬼,邪惡的,歹毒的厲鬼!」
房鐵孤沉聲道:
「聽說此人非但武功強悍,尤其心思慎密,行動詭異難測?」
紫千豪道:
「是的,更可恨的是單光這人毫無理性,毫無道義,毫無仁恕觀念!只要達成目的,
什麼齷鹺卑鄙的手留他也肯用!」
用手指纏繩,房鐵孤道:
「若是仍有機會再圈住他一次。少兄,我們就永遠不使他逃出去!」
苦笑一聲,紫千豪道:
「這個念頭我比你更迫切,這個決心,我也比你下得更堅定,房兄,但願是如此的
了!」
悠悠的望著遠山積示空蕩壑谷,紫千豪輕輕的道:
「在單光手上,房兄,染滿了我孤竹一脈弟兄的鮮血,他身上,背負著多少孤獨,
弟兄的人命,很少人像我這樣的痛恨他……就在我面前,他曾使我眼睜睜的看著我的手
足弟兄被凌遲碎剮,血肉橫飛……他任他們修號哀叫,輾轉呻吟,卻在他們嗥似的在笑
聲中像殺死一頭畜生段的殘害了他們……」
咬咬牙,房鐵孤道:
「這三八蛋!」
歎息一聲,紫千豪道:
「我只要能接著他,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將他誅除!」
房鐵孤安慰著道:
「你會接著這廝的……」
紫千豪低幽幽的道:
「那種滋味,房兄,你只怕很少嘗過——那是—種煎熬,一種負擔……再在我想起
單光這個名字,就好像是一張克服在眼前向我嘲笑,向我諷嘲,每一想起他,無論何時
何地。我便宛若聽到了那些死去的弟兄們的哀號及慘叫,便似是看見了他們那種血糊糊
淒怖之狀……他的名字有如刀在剜我,針在扎我,聲在罵我……夜裡,多少次夢噩是他
造成,多少次的悚然驚醒是為了他的來臨,他像是一個邪惡的鬼魂,處處陰沉,處處纏
著人心……」
長長吁了口氣,他又道:
「我知道如何去解除這兩心頭上的枷鎖——或威脅,我更知道如何使我的內心獲得
平靜,除了將他消滅,沒有任何其他方法。」
房鐵孤低聲道:
「姓單的逃不掉的,少兄……」
澀澀的一笑,紫千豪道:
「為了搜查他的蹤跡,我已動用了我所有的方法和力量。但是,至今沒有效果,好
像他隨時可以消失,也隨時可以出現一樣,那麼為所欲為,來去無影,而他又從不正面
和我碰,每一次當他出現,全是找我們的暗處下手,或多或少造成我們的傷害和損
失……」
忽然,房鐵孤問:
「少兄,我們出來的這幾天,姓單的會不會真找上『傲節山』去?」
抬抬頭,紫千豪道:
「很難講,這人捉模不定,不過山上有熊無極在,就算他果真摸上去了,在純功夫
上說,熊無極可以罩住他,而他主要對象是我,我不在山上,他肯不肯己這個險卻大不
一定……」
房鐵孤恨恨的道:
「這小子簡直不是個人種!」
紫千豪默然無語,神態中,又陷入了沉思,他的雙眉糾結著,兩眼迷漫,田唇緊閉,
似是又衣考慮著某一樁令他煩惱的事情……
騎隊順著狹窄的山道被蜒向前,或向高處攀,或往低處落,轉過一道山彎,又是一
道山彎。層山群峰,俱是皚皚積雪,山中行跡,十分空寂冷蕩,他們緩慢的,謹慎的前
進著,他們知道,不用不久。就可以行出這片起伏重疊的山區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18:47
四十八、巧成書 終殲大患
離著「傲節山」只有二十里地了,從這裡。已可以遙遙望見「傲節山」那雄峙如神
鷹展翼般的削拔山勢,那山的形狀卻是如此親切,如此熟悉,高巨的影子映入這支疲憊
的孤竹騎士們的眼瞳中,每個人都不禁興起一股溫暖寧寬的感覺,可不是,就快回到家
裡了,家,該是個多麼予人以安全平靜意味的字眼間。
現在,是中時。
在這裡的一處荒林邊,紫千豪下令,大家下馬休息,飽進乾糧,他準備在各人養足
了精神之後。再重整隊形回山,一支勝利歸來的遠征勇士,應該是隊客壯盛的,至少也
不能叫人看上去拖拖拉拉,萎頓憔悴,紫千豪希望手下們好好歇息一會,努力振作,像
一隊真正的凱旋武士般回門。
這路邊的這片荒林子是他們經常駐足聯馬之處,是而裡外地形也十分清楚,進了林
子,孤竹弟兄們各自下馬,每個人取出自家的於糧水壺,自己找地方吃喝起來。
紫千豪在一棵大松樹下盤膝而坐,下面早有人給他鋪上了雙層棕墊,就在積雪的地
面上,他也和大夥一樣開始啃起冷硬的乾糧來。
苟圖昌走了過來,一邊蹲下,邊咬了口硬邦邦的烙餅,皺著眉道:
「這些天來,老大,老是啃些乾糧已哨得叫人傷透了心。唉,吃在嘴裡真是味同嚼
蠟,一點滋味也沒有!」
笑笑,紫千豪道:
「是沒滋昧。」
用力嚥下口中食物,苟圖昌舉起以棉套子罩住的水壺喝了口水,又不禁苦著臉道:
「媽的,連喝口水吧,也一直冰到心底,天氣又寒又凍,加上半點熱食沒有,可夠
消受的吶……」
紫千豪道:
「也不過就是撐飽肚皮而且,這些東西那還談得上什麼味道?加上都是冷冰涼的,
委實引不起人的食慾,你吃著不爽口,我還不一樣,但我們卻叫不得苦,否則,弟兄們
豈不更要牢騷滿腹了?」
又狠狠咬了一口餅,苟圖昌道:
「我是老大面前說,別人那裡,我不僅說不出口,反而更要裝出一付津津有味的模
樣大口活吃,同時板起臉孔,表示這才是一個能以刻苦耐勞,經歷風霜難困的江湖好漢
本色!」
忍俊不住,紫千豪道:
「其實卻在心裡叫苦連天!」
苟圖昌歎了口氣。道:
「可不是,但誰叫我今天坐著這『二爺』的位子呢?總不成叫弟兄們看出來我先壞
了種呀,只好硬著頭皮充熊了?唉,每咬一口乾糧,我的五臟廟便喊一聲天,就有如食
了一團的土渣子,媽的,淡的出鳥來!」
紫千豪道:
「別埋怨了,馬上就回山啦,等歇過一會,叫大家梳洗梳洗,整理一下穿戴,我們
列隊而回。交待他們,拿出點精神來,別一個個無精打彩,死氣沉沉的,活像都少了幾
根骨頭支撐一樣!」
苟圖昌舐舐唇,道;
「這些天來在風雪中跋涉,千百里迢迢往返,翻山越嶺的,弟兄們也夠乏,夠苦
了……」
紫千豪頷首道:
「我知道,但卻不能因為乏與苦便怠忽了我們行軍排陣的規律,我們是一個有組織,
有傳統的幫會,不同一般烏合之眾,在任何時地,決不可以呈現出散漫之狀,再怎麼乏
倦,也得振作起來,務必得保持一貫的矯健勇猛之氣!」
點點頭,苟圖昌道:
「老大放心,我會這樣規制他們。」
說著,他仔細端詳紫千豪的面龐,他覺得,紫千豪的神色之中,亦竟有著無可掩隱
的樵神。紫千豪的臉色有些蒼白,白得泛著淡青,兩眼深陷,目眶微黑,連嘴唇也呈現
著水份不足的乾裂。第一次,他發覺他們這位年有英明,雄才大略的幫主,在額角眼梢
已右了輕談的皺紋!
心裡激盪著愧疚與不安,苟圖昌低沉的道:
「老大,你,真夠辛苦……」
帶著一些苦苦意味的笑了笑,紫千豪道:
「也不,反正總是這麼過下去就是……」
吁了口氣,苟圖昌道:
「老大,這些年來,為了孤竹幫一脈的生存,延續,自保,你擔著多麼沉重的責任?
非但在精神上,心靈上時刻記掛著放不下,拋不開,就算在肉體上吧,你又受了多大的
折磨?老大,你身上的纍纍疤痕只怕連你自己也數不清了吧?你所流灑的鮮血已夠浸透
了大伙的心……日子總是這麼灰沉黝暗的,但你一直領著我們哭泣,歡笑、奮進,領著
我們一步一步朝荊棘遍步的生之前程上掙扎,是你將孤竹一脈逐漸帶進了光明的境界,
是你把兩千弟兄由絕望中引入希望……老大,我們上上下下每一個人全由衷的感激你、
佩服你,宣老大創造了孤竹幫,組予它生命,可是,你卻使這生命活下去,給於了靈魂,
更使這生命越發光揚,越發健壯……有了你,我們不愁再過不長了。老大,我們原是黑
暗大海裡一群惺惺不知所終的舟子。而你,就似在那茫茫沉黝中出現在天空指引我們船
向的星辰。不止明亮,而且輝煌……」
輕輕望向灰霾雲深的天空,紫千豪道:
「你太讚揚我了,圖昌,孤竹一脈之所有今天,並非我一個人的功勞,更非我獨自
的力量,這是大家同心協力,眾志成城的結果……」
苟圖昌坦誠的道:
「但若非你來了,老大,休說我們未見得會如此團結一致,便算團結一致了吧,也
早叫西陲地道上的一群豺狼虎豹給生吞淨了!」
深沉的一笑,紫千豪道:
「如今西陲可算暫時平靜,豺狼何在?虎豹何在?那些橫行暴虐之徒的已全被我們
肅清,圖昌,以後,我們可以有一段長久的安寧日子過了,相信那種日子乃是我們所共
同嚮往的……」
雙目中閃映著憧憬的光輝,苟圖昌點頭道:
「是的,那種日子乃是我們共同所嚮往的……」
低喟一聲,紫千豪道:
「這樣看來,圖昌,使我對人性又有了一重僚悟!」
苟圖昌笑道:
「老大又僚悟了什麼?」
紫千豪安詳的道:
「一個處身在某一種生活環境中的人,卻並不一定喜歡他的生活方式;譬喻說,像
我們,我們可以說在過血與刃的圈子裡紮了根,好像一生的歲月全與它脫不開干係了,
但我們的命運注定我們於這一行。卻並不能注定我們喜歡幹這一行,你不覺得,多少年
了動我們仍然不習慣殘殺博戰的行徑?我常想,如果當年我們把勤習武術的功夫授在學
習其它行業,相信我們也必是那一種行業中出色的超越之才了,圖昌,你以為是否如
此?」
吃吃一笑,苟圖昌道:
「當然——不過,老大,我卻委實不敢想像你如果是一個木匠、瓦匠。或大老闆時
會是一種什麼模樣呢,縱然你是其中最出色的……」
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紫千豪道:
「那是因為你看我現在的形狀太長久了,業已定型,所以就不容易接受,我除此以
外的可能形像……」
苟圖昌道:
「我寧願老大是你現在的樣子,也不想看到老大你手執刨錘或拿著泥板瓦刀或散著
算盤殊的形態。那簡直是不可思議的……」
仰起頭,紫千豪回憶著道:
「小的時候,我爹曾希望我能好好用功讀書,考個功名回家光宗耀祖……自己卻瞳
景著能有一片良天。一片牧場,最好再有一處果園,讓我親自領著長工下田耕地,在牧
場上騎馬驅趕成群的牛羊……我喜歡看收成,我一直想親手摘下串串果實。嗅聞那金黃
色的、翠綠的、嫣紅的水果……」
攤攤手做了個無奈的表情,他接著道:
「哪知道我夢想的和我想的全落了空,我沒有考個狀元。也尚不成地主。反而練了
一身武功來領著你們這群粗漢闖蕩江湖,過那血混混的日子!」
哈哈大笑,苟圖昌道:
「老大,咱們山後有田,外頭有店,你如今不僅又是地主,又是大老闆,至於狀元
你雖不是個文狀元,可和個武狀元無異呼,普天之大,如說動動刀劍,誰是你的對手?」
紫千條笑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誰也不敢說是沒有對手。圖昌,你不要老前自己人臉上貼
金了!」
苟圖昌笑呵呵的道:
「老大過謙了,我說的全是事實,絕非故意給老大你高帽子戴!」
從旁邊走上來的房鐵孤,一面擦著嘴,邊笑道:
「什麼事呀?你老哥兩這麼高興法?嘻嘻哈哈的直樂……」
紫千豪問道:
「你吃完了,房兄!」
一拍肚皮,房鐵孤道:
「飽矣,飽矣!」
將手中的干饅頭去了,紫千豪笑道:
「這幾天來,房兄一定把胃全吃倒了?等回山後,我們得好好弄桌熱騰騰的全席吃
一頓!」
耳朵尖的藍揚善聽到,忙道:
「阿哥,咱向你三呼萬歲,好極了,席上還得加一隻大火鍋,要十錦雞汁的,另添
一道狗肉燉牛鞭,須鈍得透爛,漿水和白沫全混成濃糜再面上胡椒粉。紅辣姜,喝個滿
頭大汗,青辣火熱,莫忘了來兩斤『燒刀子」,奶奶的,一大口灌下去直透丹田,像喝
一口火烙漿!」
不由吞了口唾液,苟圖昌喃喃的道:
「別說了,我這裡嘴泛酸,腸盤結,讒蟲造反了……」
一拍手,房鐵孤大笑道:
「好,藍老弟,你加的這兩道菜可真夠味,大冷天,吃火鍋,喝狗肉牛鞭湯,飲
『燒刀子』,想想看,那該是種什麼享受。」
嚥了口水,藍揚善興奮的叫道:
「乖乖,咱業已聞出那種香味了,大阿哥啊,咱說,該上道了吧?二是裡路到家嘍,
熱菜燒酒濃茶加上火盆全在等著……」
祁老六接聲笑道:
「這在床上你那寶貝蛋的一身羊脂白肉哪,我說肥哥!」
貝羽也笑道:
「久曠之身了,可是?」
一跺腳,藍揚善吼道:
「你兩個混球又來吃咱的老豆腐?」
旁邊,伍侗一斜眼道:
「老六,你他媽別說肥哥,莫非你就不想?春君大嫂的眼帶媚,眉如絲,吐氣如蘭,
唇似火呢,你不想著回去好好上一上勁?他媽的,還在這裡裝什麼蒜?」
祁老六獨眼—瞪,怪叫道:
「好呀,大匏牙,你竟對著我姓祁的來了?別忘了你上個月還向我請教怎樣才能叫
你那口子痛快的秘法……」
呆了呆,伍侗面紅耳赤道:
「別,別瞎扯,我,我那問過你什麼——秘法?」
站了起來,紫千豪笑罵道:
「幾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潑皮貨,都別說了,越講越不像話啦,也不怕房掌門聽
著好笑?」
房鐵孤瞇著眼,笑嘻嘻的道:
「沒關係。沒關係,食色性也,呵何,食色性也……」
抿抿唇,紫千豪忍住笑,道:
「好了,我們走啦——」
就在這時,林外路上,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擂鼓也似傳了過來!好急,好快,但是馬
上騎士在追趕——或逃避什麼一樣!」
微微一怔,紫千豪詫異的道:
「在這冰天雪地裡,會是誰?」
苟圖昌低聲道:
「這條路通往本山,會不會是我們的人?」
紫千豪道:
「有此可能,大家都別擅動,國昌與我去查看一下!」
說著,紫千豪幾個箭步便搶了出去,苟圖昌隨後跟上。他們兩人出林之後。便站在
路旁往蹄聲傳來的方向瞧去——那策馬急奔的人,正是從「傲節山」的方向往這邊來,
很快的,在道路的小彎處,一匹栗色健馬已經出現,馬上騎士,是個身著灰袍,形容清
瘦的中年文士,那人頷下三綹柳須迎風飄拂,右額上的一條疤痕卻大大破壞了他原該十
分儒雅儀態,現在。他似是十分慌亂,十分惶恐,快馬加鞭。神色驚悚地拚命向前飛馳!
「噫」了一聲,苟圖昌道:
「這傢伙是於什麼的?好像火燒屁股一樣策騎飛奔,不是我們的人嘛!」
紫千豪卻微微笑了笑,道:
「我認得他!」
苟圖昌忙問:
「是誰?」
目往迅速接近的來騎,紫千豪平靜的道:
「昔日捲襲玉馬堡等的劍底遊魂,『掌上才子』周適!」
苟圖昌恍然道:
「哦,就是那個伍侗本欲宰掉,卻經老大你令釋的周適?」
點點頭,紫千豪道:
「是他!」
於是,馬上的周適也在這時發現了站在路邊的紫千豪與苟圖昌兩人,他貿然一見,
連對方的形容尚未看清,已驚得面色倏變,口中發出一聲絕望的喊叫,猛然勒馬,在一
陣「嘶嘶」的馬匹尖嘶聲裡,整個前蹄揚起,周適躍身而下「唰」的落到路中。雙掌當
胸交叉,卻是混身輕顫不已,他的目光中透露著無比的恐怖驚懼,臉上是一片慘白,這
大冷天。額上竟已汗水淋漓!
嗯,好像這位「掌上才子」是叫什麼給嚇破膽了!
輕輕一佛被風,紫千豪上前三步,笑道:
「久違了,周先生。」
一下子看清了紫千豪,周適緊張驚恐的形色竟立即鬆懈下來,他大大吁了一口氣,
如釋重負般軟軟垂下了當胸的雙掌,卻宛似大病初癒一樣搖恍了起來。
紫千豪立道:
「圖昌扶住他!」
一掠上前,苟圖昌牢靠的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周適,將他攙扶路邊,這時,周適喘息
急促,胸口起伏劇烈,但是,臉上已較現血色。
苟圖昌迷惑的道:
「這位朋友像受了驚哩,老大,他的手好冰冷!」
紫千家注視著周適,溫和的道:
「不要慌,周適,有什麼人在追趕麼?你放心在這裡歇息,我答應幫助你。」
好一陣子,周適才算恢復過神智來,他看著紫千豪,激動的叫:
「這是天意……這是天意……」
輕輕拍了拍對方肩膀,紫千豪道;
「慢慢告訴找,發生了什麼事?」
竭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周適艱辛的嚥著唾液,閉上眼定了定神,始後,他睜開眼睛,
以沙啞的語聲道:
「紫幫主,首先我要請你瞭解一點,我如今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仇人,『玉馬堡』
那段過節,我早就不計較了——當然,更確實點說,我也無力計較……」
紫千豪平靜的道;
「我非常歡過你這種大度的想法,周適,我一直也未曾對你記恨!」
舐舐乾裂的嘴唇,周適又道:
「謝謝你,紫幫主,自『天馬堡』之戰後。我算想開了,我不願再向你們報復!更
不願為了我的事而惹起一場血肉腥風。起先,我痛恨你們傷了我,可是事後自省,紫幫
主,你們原可當時殺掉我永絕後患的,但你們卻放過了我,並不計較我日後對你們可能
造成的煩惱,只這一點。足見紫幫主你的仁總厚道!因此,我貼切覺得,我的有生之日
全是紫幫主你的賜予,你對我不但無仇,可謂有恩,我不是糊塗人,怎能只為了一點怨
意便整個抹煞紫幫主你待我的寬厚?我想通了,我告訴自己,今後將永遠不再與孤竹幫
為敵,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算了……」
點點頭,紫千豪道:
「周適,你說得不錯,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算了……」
抹抹額上的汗,周適又急促的道:
「紫幫主,你一定奇怪我為什麼突然失魂落魄般亡命奔馳?這,說穿了,與你有著
莫大關係!」
怔了怔,紫千豪臉上隨即罩上一層陰影,他忐忑的道:
「莫非——傲節山上出了事?」
搖搖頭,周適道:
「不,是單光!」
雙目中煞氣暴射,紫千豪狠狠的道:
「單光?他人在那裡?」
周適忙道:
「你先聽我說,紫幫主。在昨天,我從四川到達這裡探視我的一位嬸母,我這位嬸
母年紀很大了,卻只有孤苦伶仃一個人,她就住在離『傲節山』南邊不遠的『寶村』裡,
我還沒進村子,差不多隔著只有三里多路的時候,經過一處小荒崗,突然,崗子上有人
招呼我,我一看那人!不禁心裡就發了毛,竟是「血狼星」單光,他那醜怪模樣,我費
了好大勁才認出他來!」
紫千豪急問道:
「他就住在那荒崗上?」
周適連連點頭道:
「是的,他住在崗後的一個殘洞裡,那洞口又窄又低,只能供一人睡眠,連坐都不
能坐直,洞外有枯草亂石遮擋,有如狐穴,若非親見,誰也不敢相信竟會有人在裡面歇
宿。單光早就發現我騎馬過來,由於他以前和我見過幾面。也知道我在『玉馬堡』與你
們結仇的事,所以他就叫住了我,希望我和他站在—條線上共同對付你們,同時,他已
擬妥一樁毒計,用一種奇毒無比的『無色鴆』滲進你們『傲節山』的水源中,想將你們
完全毒死!」
恨得「咯崩」咬牙,苟圖昌雙目盡赤的叫道:
「這喪盡天靈的野種——好,我叫施毒『傲節山』上有水源一百多處,且分佈頗廣,
我看他要多久才搞得完!」
周適立即道:
「所以,他嫌一個人力量而足,便想到用我替他分擔工作,但是,他卻不知道,我
早已打消了與你們為敵地念頭,我當然不會去幫他做這件惡毒的事!」
滿臉的嚴酷與憎恨的神色交融,紫千豪冷森的道:
「他已經開始行動了麼?」
周適趕忙道:
「還沒有,他打算今晚上動手,我一聽到他的這條毒計,當時便寒了心,但我深知
姓單的為人,其殘忍暴虐的程度已如同野獸無異,他邀約我合夥,又告訴我這件事的底
蘊,如果我表示反對推托,他必定會殺我滅口,我不是他的敵手,一時又無法逃逸,便
只好假作允諾。答應同他一起幹,半個時辰前,單光忽然想起他隱匿在崗下村子裡的坐
騎尚未加料,使交待了我幾句。匆匆挖在雪地裡的馬食前去餵飼去了。我就趁著這個空
檔,急忙上馬逃走,我不敢朝『傲節山』那邊去,因為單光隱藏坐騎的林子正好在同一
個方向。另外,我又怕他追上來我應付不了,前面五十多里處的『范家店』隱居著的
『長白派』一位師叔,他可以對我加以援手。所以我便急著往前跑,準備向那位前輩求
援,那知半路上卻恰巧遇見了你們,雖然我在初發現你們的一剎間因為未看仔細前幾乎
嚇沒了膽,可是這卻是我此生來最感喜悅的意外。紫幫主,活該我不遭橫死,活該那單
光歹計無以得逞,你說,這不是天意是什麼?」
紫千豪緩緩的道:
「是的,這是天意……上天是永遠不會保佑惡人的!」
苟圖昌開口道:
「呃,周適兄,其實『寶村』距離『傲節山』比較近,只有是來裡路,你只要遠遠
繞過單光匿藏馬匹的林子,到『傲節山』示警求援,他們照樣可以幫幫!」
苦笑一下,周適道:
「我太驚慌了,而且,我也不敢冒這個險,一待吃單光搽覺,他會凌遲了我,他做
得出來……何況,我不清楚登山之途,萬一走岔了道,或引起該山的人誤會,我不就更
講不明白了?」
這時,紫千豪問道:
「周適,你是半個時辰前離開單光的?」
周適頷首道:
「是的,他剛走片刻,我就馬上逃之夭夭……」
紫千豪冷森的道:
「那麼,我們趕快一點,他可能尚未返回,就算返回,也不—定對你的不在場立即
發生懷疑!」
顫悚了一下,周適畏縮的道:
「你的意思是——紫幫主,叫我帶路!」
緩和的一笑,紫千豪道:
「是請求你幫忙,周適,單光不除,你我永無寧日,以後便不知會有多少善良遭
殃!」
舐舐唇,周適咬牙道:
「好,我帶路!」
紫千豪平靜的道:
「放心,我負責你的安全!」
說著,他一例頭,斷然道:
「圖昌,令蘇言兄弟、罕明、貝羽四人帶隊先行回山,你、伍桐、老六、藍揚善四
個隨我來,同時問,房掌門的意思。看他願意先回山呢,還是推備偕同我們一起湊湊熱
鬧!」
答應一聲,苟圖昌精神興奮的如飛般奔向林中,片刻後,人叱馬嘯,蹄聲雷動,蘇
家兄弟、罕明、貝羽四人率領幾十來鐵騎在向紫千豪致意中急奔而去,在擦身過去的一
刻,紫千豪猶發覺這四名得力手下滿臉的懊惱之色他們一定對自己這次失去圍殺單光的
機會而意到諫忿忿不平吧……
迅速的,房鐵孤、藍揚善、祁老六、伍侗等人也偕同苟圖昌來到,於是,紫千豪—
聲令下,大家立即翻身上馬,在周適的前引裡,七乘鐵騎,風馳電掣般奔向了目地地!」
馬上,房鐵孤大聲道:
「少兄,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可是?」
紫千豪沉重的道:
「但願這一次不要再功虧一潰!」
房鐵孤正色道:
「他跑不了,少兄,我有這個感覺,姓單的就到此為止了,永遠為止了。」
強顏一笑,紫千豪道:
「希望是這樣,房兄。」
其他幾個人全沉默著沒有出聲,但是,從他們的神韻之中,卻可以看出這些個孤竹
豪士蘊藏在心裡的振奮、激動與緊張。是的,多日來的鬱悶、煩躁、忐忑,就將一掃而
光。雪恥的快意,仇恨的宣洩,對死難弟兄們的冤魂告慰,即將在眼前實現了。
很快的,大約在柱香時分之後,他們已望見了那道荒禿禿的脊崗,於是大伙完全下
馬,在周適的引導下。迂迴至那洞口相反的方向包抄了上去。
這道荒崗只是一片亂石與泥土混合成的大丘陵子而已,似—只不成形的龜背般拱起
地面上,簡直沒有一點的幽密深回之處,毫不扎眼。若非這位「掌上才子」吐露的消息,
誰也不會想到費盡心血猶不可得的單光竟然躲在那上面,一般來說,這卻是個最不宜隱
藏的地方呢……
周適表面上故意怏怏不樂的走在前面,心裡卻發足了寒,紫千豪等六個人則採取了
半圓形的包圍陣式緊跟於後,逐步往荒崗後面的那處狐穴逼進!
慢慢的,他們繞過了積著雪的參差怪石,踏過一片起伏不平的斜坡,在荒崗的左側
底下。一堆枯萎的雜草邊,周適停了腳步,他左右一看,前後面隱伏著的孤竹群豪搖了
搖頭,自行撥草而進。嗯,在—堆參差不齊的岩石中,赫然有著一個尺許方圓的洞口顯
露!
低頭朝洞裡叫了兩聲,但卻沒有任何動靜,周適顯然十分迷惘的又站了起來,沉思
著撥草行出,他呆立在那裡,再度苦著臉搖搖頭,表示單光不在裡面……
伏臥在一塊巨大的石頭後面,紫千豪正心往下沉,充滿了無限懊惱之際,突然間,
就在崗陵之上,一條人影疾如鷹般飛掠而下!
只是一眼,一眼之下,紫千豪立刻血脈奮張。精神快振,雙目睜得圓滾,是了,那
飛掠下來的人,不是別個。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強仇大敵——「血狼星」單光!」
一身黑色的緊身衣外罩一件灰鼠皮馬巾,裹得單光瘦小的身體越發枯瘦精悍,綾青
突凹,但是,他的形容卻宛若厲鬼般可飾——他光著頭,頭頂黃疏疏的毛髮蓬亂生長,
正中卻有一塊紫亮的光禿大疤痕。他的右耳至失,只留下一片未平的黃白色創疤,疤面
還有血筋浮現中間一個黃豆般的黑孔存著,他的左耳是乾癟的灰褐色。僅剩了一半,襯
著他的凶狠寒毒的焦黃面孔,真是好一付懾人的尊容!
甫見單光出現,周適已不禁變了臉色,看得出他在想努力裝扮一付泰然自若的笑臉,
但表情卻越發生便於澀,越發惶恐緊張。那笑臉,就蒼白得比實還難看了。
冷冷的站在周適五步之前,單光枯乾冷漠的面孔沒有一丁點表情,他的一雙眼。有
如毒蛇的瞳仁般那麼麻木陰森的注視著周適。沙啞啞的。他開了口:
「你到那裡去了?」
吞了口唾液,周話故作不解的看著他。吶吶的道:
「我?我那也沒去啊,只到後頭方便了……」
單光冷冷的道:
「這麼久?我找了你很長一時間了……」
冷汗涔涔,周適忙強笑道:
「我方便一次的時間是比較長些,呃,單光,你怎能懷疑我?我們可是一條陣線上
的患難之交呀……」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6-26 12:19:29
突然桀桀怪笑,單光邪惡的道:
「周適你不用演戲了,你以為你騙得了我?你去方便莫不成還帶著你的坐騎,方才
過你的馬也不見了。怎麼?你大解後用馬舌舐你的屁股?而且,那一列蹄印往前面的路
上排過去,你又怎麼解釋?」
心驚膽顫的周適急迫的道:
「你切莫誤會,單光,我是繞到那邊的』寶村』去探訪我的一個親戚……」
單光陰森森的道:
「我先到大路上追查了一會,又騎馬到「寶村」去過,村子四周全找遍下卻也並未
看到你——」
暗呼僥倖——周適連聲念佛,他知道,他領著孤竹幫的人馬前來之際,單光必定正
好在「寶村」找他,否則,極可能恰巧遇上……
擦著汗,周適惶然道:
「單光,可能我們是剛好錯過了,你也不想想。如果我有什麼其他心意,我還會回
來作甚?我還不早早走掉?況且,我已答應你與你合作對付孤竹幫,你怎如此不信任我
呢?我和他們也有仇啊,看看我的臉……」
眼中凶光突射,單光形色猙獰的大吼道:
「住口,你這叫『欲蓋彌彰』前言不對後語,破綻百出,就說撒慌,你也是個最拙
劣的蠢才!」
逼進一步,單光陰毒狠厲的道:
「說,你方才是到那裡去了,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名堂?姓周的,算不妨老實告訴你。
只要你有半點不對勁,一句話吻合不上,你就會知道我怎麼整治你——」
驟然,單光窒息了一下,他眼珠子骨碌碌亂轉,臉上青筋突漲,鼻孔急速嗡合,尖
叫一聲,他手指顫悚不已的周適,道:
「三八蛋,死畜生,你這野種!對了,你怎麼又回來,你應該可以逃掉的,你分明
是逃走了,但卻為什麼去而復返?周適,這只有一個解釋,你出賣了我。你引了我的仇
家來……」
面孔慘白,呼吸急促,周適驚慌的後退,邊抖索叫道:
「不,不,我沒有……」
單光鼻子下方的那顆黑痣突然泛了紅,他目光血閃閃的四掃,五官頓時扭曲,雙手
一翻,喝,「千錘錐」了!
「我要宰了你,周適,我要—點一點的零割了你……」單光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
惡狠狠的迸自他的唇縫!
於是,就在這時——
紫千豪緩緩站起身來,冷沉沉的道:
「還是先應付我吧,姓單的!」
猝然轉身,單光的兩隻眼球險些突凸出了眼眶,他死死的盯視著紫千豪,臉上的肌
肉在痙攣。唇角在一下一下的扯,握著兵器的雙手手指骨節,因為過度的用力,全已繃
乏成了白色!
紫千豪向前走去,「四眩劍」在他手中,隨著他步伐的移動,閃映出一溜溜的銀彩,
注定對方,紫千豪沉重如山,又冷酷得帶血的道:
「這一次,單光,你再逃得了,我就算你命大……」
深深吸了口氣,單光強行壓制住心中的驚恐、憤恨、失措、慌張表面上平靜愈恆,
他陰冷的道:
「紫千豪,今天,我們一筆筆累積的血債便可以做一次總了結。我姓單的永不逃走,
只看你還能不能繼續苟延殘喘下去了!」
紫千豪目光凝血,血中閃動著那種至極的仇恨與憎惡,然後,這些便融合成—片冷
森酷厲得又近麻木的表情,反映在他英挺的面龐上,他竟那麼柔和的道:
「沒有那麼多場面話講了,單光,我們彼此須要的,都是對方生命的終結,而我們
既然深切明白這點,就不用再去贅述我們之間的價很有多麼深沉了。總之,那些仇恨,
已經壓迫得我們雙方全透不過氣來。現在,我們要解決它,我們犯不著再去講來任何江
湖規矩,我們可以用想得到每一種方法解決我們之間無可測量的仇恨……」
這時,靜悄悄的,卻快速無比的,房鐵孤、苟圖昌、藍揚善、伍侗、祁老六等五個
人業已分開五個方位迢迢站定,無形中堵絕了單光的可能逃遁之位!
怪叫一聲,單光驚恐的大吼道:
「紫千豪,你想以眾凌寡?」
紫千豪蕭煞的道:
「對你,已沒有任何仁義道格可言!」
兩旁太陽穴『突』『突』跳動,單光兩眼突凸,口沫四濺的厲聲叫罵道:
「孤竹幫的豬那,紫千豪的走狗,你們全是一窩子不講公義的畜生,你們要道天打
雷努,你們死無葬身之地,卑鄙、齷鹺、不要臉,你們陰毒狡猾,絕子絕孫啊,我詛咒
你們個個不得好死,個個要被零凌碎剮……」
暴叱一聲,祁老六尖叫道:
「狗操的單光,你才是披著人皮的畜生。眾人養的野種。」
單光形同瘋狂般大吼道:
「你們上啊,通通上啊,看老子會不含糊,看老子能不能一個—個活剝了你們?天
打雷啊,閃電啊,幫我殊絕孤竹豺狼,照瞎他們的毒眼。還有周適,你出賣我,我變了
鬼也要捏死你這頭背義背信的豬狗。天啊,睜眼看哪,紫千豪的血手又持施其殘暴了
啊……」
紫千豪突然清越的開口道:
「孤竹幫在單光毒手下遭害的弟兄。你們英靈不遠,自冥冥中注視,看我替你們報
仇雪恨。宰殺這含血噴人,混沌是非的武林蠢賦,江湖敗類!」
連連退後,單光直著眼,五官扭曲,形色擰厲猙惡的喝叱道:
「來啊,通通來呀,周適,你看著,你看著被你出賣的人怎樣消滅他的仇敵!」
慢慢上前,紫千豪面容平靜,毫不激動,但是。他的上排牙齒卻深深的陷入了下唇
之內。
猝然間——單光狼哭鬼號般振吭尖嘯,右手的「千錘錐」翻飛狂舞,在一片藍汪汪
的電精芒中挾著雷霆萬鈞之力掃到,左手的「無耳短戟」卻發出尖銳的破空聲上帶起點
點流星似的寒彩,吞吐暴刺!
紫千豪一聲不響,卓立的身形倏旋,「四眩劍」嗡聲長顫,於是,突然間千百道然
光驟射,千百條人影驟幻,每道劍芒之後是二條淡淡的影子,而劍光如雪,人影似虛,
森厲的烈芒交叉飛縱穿織、幻影閃幻有形無質,宛似千百「四眩劍」與千百紫千豪同時
出現了——刃而的割裂空氣聲響成一片「絲」怪音,彷彿天在歎息,地在呻吟!
不錯,這是紫千豪「大魔刃」劍法中的威力最大的一招,也是他所有武功裡的至高
絕學顯示——「芒芒幻影」!
令人毛髮悚然的慘叫聲帶著顫音,一串串的揚起,又一串串的凝固在濺灑的鮮血中,
那種悲厲呼號是沙啞的,狂悍的,不甘不服的,但是,每一個抖索的尾韻部又被痛苦淹
沒窒息了——單頭的身體,在利那間成為一大蓬飛舞的碎肉、頭顱,脖頸、胸腹、四肢,
加雜著片斷的。分不分形狀的五臟六腹,加雜著毛髮,這些,全合著血,合著同時被削
成碎鐵的兵器,灑落向方圓五丈的斜坡上!
冷峭的,蒼白的,沉默中,紫千豪站立在十步之外,他全身上下染滿血跡,頭巾散
亂,發眉上沾著碎糜般的肉屑,整柄「四眩劍」的寬闊劍刃,全叫一層厚稠的濃血給遮
掩了,猩紅泛紫的血跡上,還間雜著白色的腦漿、骨髓默點,以及零星的碎肉。紫千豪
自己的右手虎口,也因過度的用力而裂開了幾有半寸!
這時,死樣的寂靜籠罩全場,像空氣凝凍了。時間停頓了,人們的心也被攝制住
了……
沉重的,臉孔臘黃的周適「碰」的坐下,「哇」的乾嘔起來。
四周的孤竹群豪,這才如夢方覺般紛紛掠了過來,苟圖昌第一個焦灼的叫道:
「老大,你安好麼?」
房鐵孤、祁老六、藍揚善、伍侗等匆匆圍上前去探視。
紫千豪吁了口氣,顯得十分疲乏,他輕輕的道:
「我沒事。」
吸吸鼻子,房鐵孤咋舌道:
「少兄,你已把姓單的那付奧皮囊削沒有了!」
苟圖昌也拍手稱慶道:
「如此一來,總算元兇殊除,巨孽得殲,我們去掉一個心腹大患,天下蒼生也有福
了……若非老大。單光這惡魔還不知要猖躍至何時!」
祁老六朝著滿地散佈的肉吐了口唾沫,道;
「他還叫天呢,我們就是奉天之命行事來除掉他的,上天庇佑善良,豈會袒護這等
奸民蠢賊?這一下人心大快,我們死在他手下的第兄們也可以瞑目了……」
歸劍入鞘,紫千豪宛似有些悵失的歎了口氣,悠悠的道:
「伍侗,將坐騎都牽過來,我們回去吧……」
伍侗飛身去後,藍揚善一插「金剛杖」匆匆上來替紫千豪包紮手上傷口,他一邊道:
「大阿哥,咱的天爺,你這劍法到底是怎麼練成?一個大活人眨眨眼就變成了內糜
啦,就算他躺在站板上任人砍剝吧,只怕用上十個好力氣的屠夫也得砍上老半天哩!」
閉閉眼,紫千豪低沉的,答非所問的道:
「我覺得很空洞——大約多時的郁氣一下子宣洩了吧,心裡是暢快又慰藉的,但精
神上卻十分疲乏……」
藍揚善忙道:
「不關緊,大哥,此乃長久的積恨突然消除後所必有的現象,你脈氣有點弱,回去
歇上一陣,會恢復的。」
點點頭,紫千豪又道:
「你再去看看周適,他好像有點不太舒服……這次多虧了他幫忙,否則,還不知道
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找得著單光這廝……但我有點奇怪,周適的膽子怎麼變得這麼小了?」
藍揚善為紫千豪包紮妥當局。一邊提著藥包朝坐在那裡發著呆的周適身側走去,邊
低聲咕噥道:
「姓周的沒什麼不舒服,他是驚傻了……人嘛。沒有不怕死的,姓周的被單光方才
嚇唬。一定唬昏了頭,有點本事的人並不完全有膽量。姓周的就是如此……」
這時崗脊上,伍侗已牽著各人的坐騎迅速趕了過來。
四十九、甘繼苦 春溢傲節山
「傲節山」上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一片歡欣興奮的氣氛籠罩在每個角落;也流毒
在每張人臉上,這種喜悅的情懷,固然是因為連串的爭戰業已告一階落,強悍的仇敵方
已一一盡討,將有長時期的太平日子過了,但主要的,他們卻被這樁當前的喜事所感染,
大伙心裡全治了那麼些快樂——原來,明天,就是房鐵孤的獨生女房燕。與那憨厚的青
年人季懷南成親的好日子了。
房鐵孤可是一再推托,不敢這麼打擾孤竹幫,他仍是奸持以前的計劃,準備回到中
原再給這雙小兒女完婚的,但紫千豪卻一定要承擔這份責任,他固執的非要將房燕與季
懷南在「傲節山」成親,房鐵孤兒次推論,因為紫千豪心意已決,他也只好答應下來,
當然,房鐵孤深深明白,紫千豪之堅持要這樣表示,一則是他對房燕及李懷南印象甚佳,
和他們確一段不平凡的患難情感,但主要的,卻是紫千豪對房鐵孤的一種謝意,謝他萍
水相逢便一見如故,更掬誠以結,傾義相交,給子孤竹一脈莫大的幫助。因此,房鐵孤
在感情難卻之下,只好同意讓這椿婚事在「傲節山」舉行,好好熱鬧熱鬧!
為了房燕與季懷南的婚事,孤竹幫上上下下可以說全動員了,他們激底清潔打掃,
懸紅掛綵,結燈貼聯,忙得不亦樂乎,但是,孤竹弟兄們私下卻更有一個心照不意的想
法——他們要藉著這個機會失扎個底,等著不久之後更加隆重的辦另一住喜事。嗯,他
們渴盼著他們的龍頭幫主成親的期望,已經太長久,太長久了……
紫千豪躬親策劃婚禮的細節,無論大小事情,他一律親自處理,他給這小兩口子在
後山之陽新蓋了一棟淡紅色的小樓,齊辦了所有的傢具用具——雖然,一對新人並不會
住得太長久,但紫千豪也做了最妥善的打算,男方的娉禮,也由他一手包辦,準備得盡
善盡美,異常充足,其用心設想之周到,連房鐵孤也頗覺過意不去了。
從遠從「奪頭會」回來之後,只休息了三天;便開始籌備這次婚禮,卻一速準備了
近半個月。現在,終於在明天便要正式成親行禮了。
今夜,澄空如洗,有月如圓,一片清光,映照得積雪的大地銀白皎浴、纖塵不染,
那麼明潔.幽爽、開朗、是琉璃世界。
「仰遠樓「中。
在樓下的小廳裡,炭火生得興旺,滿室如春,氣溫在暖和平,另有一股子緊著人心
的寧馨韻味,紫千豪坐在他的大圓椅上,苟圖昌、熊無極、藍揚善、貝羽,蘇家兄弟蘇
言蘇恰、祁老六、罕明、伍侗、公孫壽,另加鐵旗堂堂主仇三絕等一干人便坐在他的對
面,右手邊,是房鐵孤,左手邊,則坐著房燕與季懷南小兩口子。哦,方櫻正靠著紫千
豪身側坐著。
面向著這整屋子人,這所有的孤竹精英,紫千豪爾雅的一笑,清朗的開口道:
「我召集各位來此,是為了告訴各位一下,明天,房姑娘李老弟的婚事便將正式舉
行。如今切準備僅已既齊,大家是不是還有什麼可以補充的未盡高見?」
苟圖昌呵呵笑道:
「我認為,老大,這次準備已差不多了,就不能說盡善盡美,也是用煞心機啦,實
在沒有什麼庛暇……」
熊無極大聲道:
「幫主,我們卻要問,你和方姑娘的大喜之日在什麼時候?」
房鐵孤也笑道:
「是呀,不能光忙著為他們小孩子傷腦筋,少兄,你的事更重要哪!」
微微—笑,紫千豪道:
「我想,大家別急躁,至少也要等到房姑娘與李老弟的喜事辦完以後吧?好在我們
雙方全已同意,不會有什麼變卦了。」
方櫻不禁羞澀的垂下頭去,嬌怯怯的玩弄著手上的一方絲絹。
乾咳一聲,祁老六道:
「老大,房掌門與他的賢女婿在本山也持久了,他小兩口子好事過後,房掌門便待
攜這—對新人返回中原,而房掌門與他的女婿,一定是十分期望能參與老大你婚禮的,
你切不可令他們失望。但也不錯耽擱了他們的歸期,因此,這件事還是早早辦理為佳,
重不用說我們大夥兒全等得機急了,大家早就巴望能有—應龍頭夫人啦!」
紫千豪側首問方櫻道:
「方櫻,你說吧,什麼日子好?」
一下子粉面如霞,雙眸含羞,方櫻情急的道:
「我……我怎麼好說呢?」
哈哈一笑,紫千豪道:
「這是婦喝夫隨,方櫻.賢妻至上!」
於是,滿堂彩聲加上震耳的大笑,全廳的人全樂得眉飛色舞了!
又是扭怩,又是窘迫,又是甜蜜的,方櫻漲紅著臉蛋,聲如蚊吶般道:
「隨你……只要你決定……我沒有意見……」
紫千豪愉快的笑道:
「好,我決定,圖昌,你下去查查黃歷,就在這一月之內挑個好日子,我在房姑娘
與李老弟的好事過後用著也跟著湊份熱鬧!」
全廳響起一片雷動的拍掌歡呼聲,苟圖昌滿面紅光,神色異常興奮的道:
「老大放心,明天我就將日子送來給老大你挑揀!」
轉向房鐵孤,紫千豪道:
「這樣一來,房只,不至耽擱你的歸期了吧?」
撫掌含笑,房鐵孤道:
「老實說,就算時間再長一點,我也是非喝了你的喜酒不肯走相,總之,我是一定
得賴到你成親以後才能罷休!」
紫千豪笑道:
「房兄,只要你樂意,我歡迎你們終生居住於此!」
十分感動又十分榮幸,房鐵孤道:
「若我有一天能拋脫了身邊俗務,少兄,我會來的。」
點點頭,紫千豪忽道:
「方櫻,將我們送給一對新人的禮物拿出來啊。」
輕輕站起,方接娜的行到廳角的一張描金檀木桌桌前,拉開抽屜,取出兩方寶藍錦
盒,回來交到房燕與季懷南手中。
房鐵孤威嚴的道:
「還不謝謝你們叔叔?」
房燕與季懷南急忙行禮稱謝,滿臉感激之色。紫千豪笑道:
「你們打開看看!」
眨眨眼,房燕輕俏的掀開盒蓋,立時,霞光寶氣隨隙而出,天啊,盒中的藍色軟墊
上,竟然平整的擺置著一串塊項鏈——一串以一百顆渾圓晶體,同樣大小如龍眼的七色
寶石連接而成的項鏈,在那紅絲絢燦的燁燁光彩中。項鏈下端更系接著一枚心形紫玉,
閃泛著柔潤的微光。這條項鏈,不論內行外行,只要一看,馬上就會曉得其珍異竿見,
不同尋常,恐怕傾以千金,也難以搜購呢!
接著,季懷南亦啟盒而現,同樣的盒子裡,卻裝著不同的寶物,那是一柄小巧精敏
的匕首,三寸長的匕首全以純粹白金打造,琥珀的劍柄上鑲綴著十二顆豆大的明鑽,排
成了菱形,有如十二顆星星在閃耀,刃面上,更嵌合著一枚形同八角的絲翠,翠心赫然
映現著一抹隱隱血紋——有如一條細小的龍蛟。在場的人誰都知道,光是這枚「血龍
翠」,業已價連城巷了!
微微顫抖著,房燕秀目含淚,激動的道:
「紫叔叔……你對我們太好了,我們不知道該怎麼樣來報答你,我們一生全感激
你……」
季懷南也吶吶的跟著道:
「這麼貴重的寶物,紫叔叔,我們實在受之有愧,你給我們的已經太多……」
笑笑,紫千豪道:
「東西的貴重與否不關緊要,要緊的是我和方櫻,以及我孤住上下對你們二位的情
誼和關注。二位,我們,我們祝福你們,白頭偕老,同新永結。」
這時,房燕業已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季懷南也淚水盈眶,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房鐵孤臉上的表情也是奇怪的,像哭,也像笑,他連聲道:
「看看,這兩個孩子,這兩個孩子……」
藍揚善忙站起來道:
「好了,兩個寶貝全別在這裡現眼了,你們記著紫當家的待你們的好就行。咱們走
啦,在祁老六的『留香閣』裡,咱們這些老弟兄的禮物全擺在那兒,你兩個也去瞧瞧,
就不比當家的與夫人所送的玩意好,至少意義也是一樣,到時候,再看你們兩個怎生感
激吧!」
哧哧一笑,祁老六道:
「肥頭倒像是個擺舊貨攤的,耍貧嘴!」
仇三絕笑道:
「我頗有同感,他有點選錯行了!」
這時,大伙紛紛站起,向紫千豪與方櫻告辭。紫千豪與方櫻送他們到大門外,熊無
極在最後一個離開前。小聲對紫千豪語道:
「幫主,我空留了一身力氣沒等著單光,卻又叫你給佔了先,等你成婚那天,我再
好好用老酒灌你一頓出出氣!」
拱拱手,紫千豪笑道:
「留情留情……」
在熊無極大笑著離開之後,紫千豪偕同方櫻上了二樓,他們多少日子沒有好好親近
了,想籍著這難得的空現溫存溫存,以慰這些天來的相思之苦。
一進房門,紫千豪發現桌上已送齊四色小菜,和一個小小的熟銅大鍋,火鍋中的湯
汁滾滾,熱氣騰騰,那特異的香味瀰漫在整個房中。
方櫻虛掩上房門,嫵媚的道:
「千豪,喜歡我為你預備的宵夜?我陪你邊吃邊聊,好嗎?」
輕攬方櫻柳腰來至桌前坐下,紫千豪滿足的吁了口氣,道:
「寂夜,寒雪,小樓,佳餚,美人,柔情。方櫻,人若得此,復欲何求?」
深情款款的,方櫻道:
「千豪,希望你一輩子記著這些。永遠別拋棄我,永遠別離開我,我就心安了……」
「相信我,方櫻,你生生世世,俱為我妻,我永不拋棄,永不辜負,你今天記得,
今生記得,生生世世也莫忘記!」
唇角間動著,方櫻目眶潤濕了,她緊緊握著紫千豪的手,用自己的雙手合在中間,
道:
「相信你,千豪,我也會記得你所說的,你已回來了,已在我地身邊,千豪,你該
知道我多麼幸福,多麼滿足,又多麼安全,我會侍侯你一輩子,十輩子,我會對你依馴,
對你服從,對你忠實,千豪,哦,千豪,我覺得我所有的天地裡大有你了……」
紫千豪輕輕抬起方櫻的下頷,望著她那豐潤的,艷紅紅的嘴唇,悄悄的道:
「方櫻,你應是位好妻子,一定的,如果說我今生有一件事做了最明智的抉擇的話,
那件事就是我選了你做為我的終生伴侶,方櫻,我好愛你!「
方櫻柔馴的道:
「我更愛你,千豪。」
放下手,紫千豪朝椅背上一靠,吁了口氣,微笑道:
「讓我們淺飲一杯,然後,我再好好的向你討索這些天來你所積欠我的溫馨……」
說著,眼光一飄,他道:
「這裡沒有酒,方櫻,讓我叫人送上來——」
粉頰兒嫣紅如滴,方櫻羞怯怯的,卻嬌柔已極的道:
「不用……千豪,我叫人送……」
輕輕的,方櫻擊掌三下,於是,房間很快的開了,一個人端著擱酒銀盤大手大腳的
走了進來,紫千豪抬頭一看,喝,竟是那「大腳媽子」蔡大媽!
蔡大媽雙手置盤於桌,咧開大嘴福了一福,笑得眼睛眉毛全擠到了一處,道:
「紫幫主呀,恭喜你,恭喜你嘍,咱們可是不打不相識,越打越親熱,櫻丫頭和老
身自家的閨女是一個樣子,你可得好生待她哪,如今你娶了櫻丫頭,也就和老身自家的
女婿差不多啦。老身會好好照應你們,還指望抱個白胖孫子哩!我那姐妹莫玉的事,櫻
丫頭也一五一十全講給我聽啦,唉,也都怪她自作孽啊,老身卻不怨你,這樣正好,嘻
嘻,老身白揀了個女婿,以後有好日子過啦……」
連忙站起,紫千豪笑道:
「多謝大媽前釋前怨,得罪之外,務盼包涵,請大媽上座同飲。」
雙手連搖,蔡大媽咯咯笑得有若只生蛋的大母雞,道:
「不嘍,不嘍,這是你小兩口子談心說愛的時候,有道是『良宵苦短』哪,老身我
卻來煞什麼風景?呵呵,只要老身眼瞧著你們恩恩愛愛,業已打心窩子裡歡喜啦,你們
請,請,慢慢聊,老身不打擾了……」
蔡大媽又一陣風似的捲了出去,同時掩帶上門,方櫻注意著紫千豪的神色,有些忐
忑畏縮的道:
「千豪——你不會怪我私下放出蔡大媽吧?我向『虎頭牢』的刑堂管事要求了很久,
他們一直等我答允向你負責才敢釋放蔡大媽,千豪,蔡大是好人,我不忍心她被關在牢
裡……」
坐下,紫千豪平靜的笑道:
「我不怪你,一點也不,因為蔡大媽確是個好人,但主要的,因為這是你的主張,
方櫻,做丈夫的人應該尊敬妻子,尤其是,當他那麼深愛他的妻子!」
一下子撲到紫千豪懷中,方櫻激動的擁吻著他,邊輕輕的叫道:
「哦,千豪,你真好,你太好了……千豪!謝謝你,謝謝你那麼尊重我!又那麼愛
我,千豪,用我的一切報答你吧,用我的一切來報答你吧……」
聲音隨著尾韻的消沉而變得朦朧了,有無盡的情和愛融合著,化成無形的溫馨飄蕩
在這間精雅的屋子裡,也有濃稠的甜蜜與滿足凝成形綁住了兩顆心,在這裡,英雄氣短,
豪壯隱匿,所有的,只是一片乘長的兒女情懷……
樓外,冰天雪地,酷寒冷幽,房中,卻是艷麗的春。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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