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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楚茜茜]惡棍天使[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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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28 02:56:00
標題:
[楚茜茜]惡棍天使[全文完]
惡棍天使
作者:楚茜茜
多年前,一對美艷的姊妹花同時愛上了一位漫畫家——中森秀雄;
一個兼具惡棍與魔性氣質的霸氣男人,
誰知姊姊竟在一場空難中離奇死亡。
多年後,妹妹挾著萬貫家產蛻變成瘋狂的復仇女神,
一連串的噩夢、浩劫於是降臨,令秀雄不寒而慄……
正當他心力交瘁之際,一位溫柔而韌性的神秘女子出現了……
小室智子,以她天使的羽翼包裹了他傷痕纍纍的心,
究竟她在這場情海諜對諜中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28 02:56:19
序幕
「啊——」一聲尖叫聲銳利而刺耳,在午夜兩點顯得格外詭異。
范倫汀娜又從噩夢中驚醒了,她驚魂甫定地抬頭望向四周,黑夜一片死寂。
「鈴——鈴——」驀地一陣清亮的電話鈴聲響起,她冷汗涔涔地從床上起身,
接起電話。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28 02:56:38
第01節
日本伊豆半島的熱海溫泉
「啊!有人要自殺——」
一群女人的尖叫聲,來自某位不速之客從天而降掉進她們的溫泉池中。
那名自殺的女人雙腿朝天,上半身栽在冒煙的溫泉池,兀自慌亂地拍打水面。
竟然有人蠢到從客房三樓跳下來,這池的深度根本不夠淹死人的,真蠢!
池中裸露的每個女人都嘖嘖稱奇,且聚精會神地觀賞著這名天外飛來的「嬌客」。
突然三樓的客房晃出個女人急急叫嚷著:「對不起!智子——你沒事吧?我馬上下去救你。」
那名叫智子的女人搖晃了好幾下,才倒了下來,轉個身,將清秀而分明的臉蛋從混濁的水中抬了起來。「混球,我要殺了你——」
忽然有一雙大手拿了毛巾,強壯的胸膛拉靠近她瘦小的身子,將她髒掉的臉擦乾淨。「年紀輕輕的,幹麼想不開要自殺呢!」
智子聽到如此沙啞粗獷的嗓音」,一時還未反應過來對方是個「赤身男子,她急忙解釋道:「我不是,是我同事天使,她想不開要自殺,我趕來救她,被她推下來的。」
講完之後才發現不對,這明明是男人的嗓音,她迅速地轉過頭去,尖叫聲在瞬間發出。「啊——你是男人——」
「我本來就是。」秀雄攤攤手,濡濕的頭髮下是分明而立體的五官,一雙晶亮的眸子隱含著似笑非笑的嘲弄。
智子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岸去,這才發現,那男人和一群裸女共浴,而她剛剛靠在一個裸男的懷裡,她的臉頓時紅得像猴子的屁股。
天使從客房奔了過來,喘吁吁地問道:「智子,你沒受傷吧?」
她氣憤地吼著:「天使,你是不是為了這男人不想活了,如果是,我馬上去找把菜刀給你,你現在就給我劈了他。」
天使望著壯碩的秀雄,他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滿臉的落腮鬍好性格,T字肩膀聳立如山,胸肌結實而發達,腹肌平坦,身材棒得如健美先生。
臉上那如鷹眼般的黑眸,冷冷地瞅著她,好酷哦!
「嘩!帥哥囉!好性格,你有沒有女朋友?」天使睇著他,整個人趴在水池邊,臉傾向前去,就快跌進水裡。
智子一把將她拎起,大嚷著:「拜託,你少丟我們女人的臉了,你沒看見這一整池的女人嗎?」
天使搖搖頭。「沒看見,我只看見他,智子,我不想死了,我想當他的女朋友。」
智子掐著她的大腿,天使痛得大叫。
「你再說一次,我就成全你。」
如花癡般的星野天使高興地喊道:「真的?我要當他的女朋友。」
智子抬起她那短短的腿,狠狠地踹她一腳,她中學是足球校隊呢!她可從來沒告訴她。
天使如球般跌進水池中,跌進秀雄的懷裡。
她笑瞇瞇地望著他倆,說道:「別太感激我,舉腳之勞而已。」
她轉身要走時,秀雄陰森的聲音傳來。「喂,你這個人怎麼恩將仇報呢?」
她回過頭,就在這時所有裸女全趨向秀雄,將像八爪章魚般吊在秀雄懷中的天使拉下來,扔在一旁。
智子譏誚道:「我這人最看不慣濫情的男人了,沒揍你一頓就夠好了。」
「她們全是自願的。」他轉身問簇擁著他的眾女子。「和我共浴是你們的榮幸,是不是?」
那群女人竟答:「是啊!是我們的榮幸。」
這下更氣得智子火冒火三丈,她憤怒地罵道:「不要臉!」說完便迅速地圍上浴巾跑掉。
她發誓,以後再也不管別人的閒事了,如果有人要自殺,她會笑瞇瞇地為她準備菜刀……真的。
「我會急忙趕去,請不用再擔心,會趕緊去救你,深深愛著你喲——」一群孩子騎著腳踏車,邊騎邊唱著,智子聽著,微笑迎著風。
騎著腳踏車的小室智子,在他們身後,逐漸地加快腳步趕上他們,清風迎送著,飄過她細嫩的臉龐,兩顆如星鑽般深邃的雙瞳在陽光下璀璨生輝,她那倔強上揚的嘴角流露出韌性的神采。
其中一個梳了小小辮子的小男孩側過臉來,看了她一眼。
智子笑著揮手。「你們好,我是小室智子。請多多指教。」
小男孩撇撇嘴。「這是卡通歌曲囉!你怎麼也會唱?你這麼老了,嘖嘖嘖——老不修!」
她睇著他,把腳踏車騎到他身邊。
「這是『閃電霹靂車』的主題曲啊!每個人都應該會的。」
小男孩不以為然。「你胡說,我姊姊就不會,你比她還老囉!真怪了,你怎麼會?」
「我沒有很老啊!為什麼不可以唱卡通歌曲?」
「你應該有十五歲吧?」他打量著智子。
智子得意地偷笑,心裡暗爽,哈,她已經二十五了。
「是啊,你好厲害,猜得真準,你幾歲?」她問他。
「十歲,我姊姊十二歲了都不會唱呢!」
「你喜歡看漫畫嗎?」她發現他的小辮子和中森秀雄漫畫裡的阿寶一模一樣。
「我最喜歡中森秀雄的漫畫了。」他興奮地說。
智子欣喜若狂。「我也是囉!你有什麼漫畫,可不可以借我?」
跟街坊鄰居的小孩借漫畫,是她常做的事。
他馬上一臉謹慎地瞪她。「我又不認識你,怎麼可以借你?」
「你不認識我?我叫什麼名字?」拐小孩她是能手。
那男孩想都不想就說:「小室智子啊!」
智子歡欣地鼓起掌來。「這就對了,你已經認識我了,快,告訴我,你有什麼漫畫,我們來交換?」
他停下腳踏車,把書包打開。很得意地說:「我有『阿寶傳奇』。」
智子驚喜地睜大了眼。「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有,你和阿寶留一樣的髮型嘛!用『太空騎士』跟你換,三天後就在同一時間這個地點還你怎麼樣?」
他猶豫了三秒後,終於點頭。
賓果!她又成功了。
這裡是伊豆半島,智子的人生乏味得如同白開水,每天靠A小孩的漫畫過活。
這天天氣特別冷,雪如白羽毛飄個不停。她冷得直打哆嗦,也加快了腳步要回家。
哪知騎到半路,腳踏車的鏈子掉了。她蹲在雪地裡修理腳踏車。
真是糟透了,弄了半天修不好也就算了,竟然還有喝醉酒的酒鬼,開車要來撞她。
她一閃,滾了一圈,剛借到手的漫畫從手提袋中掉出來,散了一地。
最嚴重的是她的愛車,馬上變成一堆廢鐵。
這是她目前唯一的交通工具,眼看它瞬間被毀,她心痛地哀吼了起來。「老天啊!我的車,你這兇手太可惡了。」
車上的酒鬼搖搖晃晃地走下車,竟旁若無人地拍了拍腳踏車說:「喂!老兄,你沒事吧?」他邊說邊打了個酒嗝。
智子怒氣衝天地從雪地上爬起來,大力地推了一把眼前的男人。酒鬼重心不穩,人一歪就靠在電線桿上。
「你把我的腳踏車撞壞了,我不管,你要賠一輛新的——」智子理直氣壯地咆哮著。
那酒鬼半瞇著眼竟動手拉下長褲拉鏈,嚇得智子倒退三步,大聲嚷嚷:「色魔——」
「什麼色魔,我要尿尿。」男人驀地抬起頭來,他雖然頂著一頭亂髮,但五官卻是立體而深邃的,尤其是那一閃而逝的晶亮雙眼……有著難以言喻的懾人魅力。
智子連忙蹲下身去,動作迅速地撿起漫畫冊,深怕看見不該看的,那就太糟糕了。
「喂!你別想跑掉,今天如果你不賠我腳踏車我絕不會放你走的。」
她抱著漫畫冊,大剌剌地就坐在他的賓士車頭等他。開玩笑!這男人買得起昂貴的轎車,怎麼可能賠不起她小小一輛「鐵馬」?
他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
智子閉上眼嚷道:「喂!你拉鏈拉了沒有?」
「拉了。還好沒撞死人,只是撞壞車而已。」他無所謂地甩甩頭。
「什麼而已啊!你嚇死我了,酒醉不能開車你不知道嗎?」她睜大眼,對他怒目而視。
「你這婆娘怎麼這麼囉嗦,撞壞了大不了賠你新車就是了,你這機車多少錢買的?」年輕男子沒好氣道。
智子望著他,越看越面熟,奇怪?我有認識這麼好看的人渣嗎?
「我們之前見過面?」她情不自禁脫口而出。
秀雄瞅了她一眼,眼睛看到的是兩個人頭,他揉揉眼。「沒有,你這麼凶,我的女朋友裡沒這麼凶悍的。」
女朋友?很多女朋友?這麼爛的男人……
智子頭腦突然靈光了起來。「我見過你,沒錯!在熱海溫泉——」
她話還沒說完,他厚實的大掌就搭上她纖細的肩頭,語帶模糊地說:「哦!熱海溫泉,沒錯,我們見過,你白皙的身子不著寸縷。哈!難怪你越看越面熟,我們曾經一塊溫存過……」他胡言亂語著。女人?這個令他刺痛又傷心的動物!現在的他已經沒有「心」了。
智子使盡吃奶的力氣才甩開他,渾身雞皮疙瘩全起來了。「噁心!」她激動地甩開他,掙脫之際漫畫又散了一地。
秀雄順手撿起一本。怔了半晌,接著又哈哈大笑了起來。
「是中森秀雄的漫畫啊!你也迷他?」他的笑容中竟有些苦澀。
智子打開手提袋,順手將地上的漫畫冊一本本地裝進袋子裡,最後把他手中的搶了過來。
「這是我的東西,你管我高興看什麼。」
秀雄若有所思地瞅著她。「你認識中森秀雄?」
智子撇嘴。「看漫畫的人,誰不認識他,我又不是你,像你這種色鬼,你一定只看色情漫畫,你才不可能認識像中森秀雄這麼有氣質的漫畫家呢!」開玩笑!中森桑可是她最、最、最崇拜的偶像呢!
「你說的沒錯,我的確不認識他,但他又是什麼東西,他根本不值得我認識。」他淡淡地說。
秀雄搖搖晃晃地走到車窗前,拿了支票及鋼筆。「你的機車被我撞壞了,要賠你多少錢?」
智子手支著頭歎氣。「你醉得真厲害囉!是腳踏車,你隨便賠一萬日元就算了,我不想坑你。」
秀雄二話不說迅速地撕下一張支票給她,笑瞇瞇地對她眨眨眼。「愛人再見,現在很晚了,我要回家了。」說著,他竟然毫不顧忌地跳上車頭,要從敞篷車頂鑽進去,邊擠還邊說:「老天,我好像變胖了,一定是喝太多酒了。」
智子不禁啞然失笑。「天啊!你醉成這樣,還想開車回家,待會兒不知有多少人要倒楣了。你下來,我送你回家吧!」
「好,愛人要送我回家,最好不過了,正好我的床今晚空著……你就一塊住下來好了。」他嘴裡喃喃自語著又被智子一腳踢到駕駛座的另一頭。
「你如果想安全到家,請從現在開始不要胡言自亂語,要不,我保證讓你死的慘兮兮。」她狠狠地瞪他一眼。
秀雄不滿地蹙了蹙眉。「你好粗魯啊!我只是隨口建議而已,你不肯就算了,何必這麼凶?」
「廢話少說,快告訴我你家怎麼走?」
他抬起頭來遙望前頭。「簡單,直走就到了,不用一分鐘。」
「是嗎?那好,反正我也懶得跟你糾纏。」她啟動車子,筆直地開了約一分鐘卻仍未見到任何住戶,她不禁狐疑地側頭問:「喂,到了沒?」
不料秀雄卻已睡得像只死豬。
智子努力地搖晃他,好不容易才把他弄醒。
「喂,你家到底在哪個方向?」
他連眼睛都不睜,含糊地說:「直走就到了。」
智子拿他沒轍,只得一路開下去,一路搖醒他,男人卻一貫地語意含糊不清直叫她往前開,這下子,她才懊惱自己是自找麻煩,看來她甭想睡個好覺了。
天色微微地從黑暗到白濛濛,智子困得要死,索性趴在車座打個盹,竟也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直到陽光刺眼地照了進來,一雙大手不斷地拍她的肩膀。
她揮開那討厭的手。「少煩我啦,人家想睡覺。」
「喂,你是誰啊?」一個低沉的男音在耳畔響起。
智子瞇著眼,懶洋洋地回頭。「我是智子啊!」
「我不認識你,你為什麼在我車上,還坐在駕駛座上?」他嚴苛的聲音冷得不帶一點感情。
「我?我?」智子揉揉眼,思緒從混沌不清到仔細凝看他後大叫。「天啊!現在是……慘了,中午十二點了,你這混球,為了送你回家,我開了一整夜車,害我陪著你瞎混了一夜,你倒是睡得香甜呢……上班?啊!慘了,我得打個電話到公司先請個假。」
她見他的行動電話就放在一旁,毫不考慮地順手就拿了起來。
「喂!天使嗎!我現在趕不及去公司,你幫我填個假單……」
「你搞什麼啊!沒來上班到現在才打電話來?」
「我……我現在在表姊家,你沒打電話到我家吧?」智子擔心事跡敗露。
「誰說沒有,你媽也說你去了表姊家,她說你又沒男友,反正不會丟掉的,她很放心。」
智子吼叫。「你胡說什麼啊!快幫我向組長請假一天吧!」
「沒問題,你下午要做什麼?」
「睡覺啊,我好困。」她打個呵欠。
「我就知道,反正你又沒男友,當然搞不出什麼花樣,哎,真可憐啊!二十五歲了還不曾談戀愛——」
智子生氣地切斷電話,咕噥地罵道:「混球!」
就在這時,車門打開了,那色魔今天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冷酷、陰森、無情、冰寒地說道:「你下車。」他只簡單地說了三個字。
智子瞅著他,不明白這傢伙怎麼了,怪胎!
「昨晚——」她清了清喉嚨,試著解釋。
「我不管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我全不記得了,反正全是遊戲,你別以為我會對任何一個女人認真,我不會的,再也不會。」他說著又開了一張支票給她,便頭也不回地把車開走了。
留下一臉愕然的智子,她不明白為何夜晚和白天,他像兩個人,白天的他竟然全忘了昨晚的一切,全忘了!
真是個謎樣的男人!智子蹙了蹙秀眉喃喃自語著……
秀雄一進大廳,林太太就稟告:「先生,家裡來了客人。」
「是誰?」秀雄口氣不佳。
「是個美麗高貴的女人,這是她的名片。」管家遞上名片。秀雄瞪大了眼,雙眉瞬間聳立如峰,印堂皺起數道紋。他把名片扔在地上,問道:「她人呢?」
「送小姐去學校,她自稱是你前妻的妹妹,小姐見了她可高興呢!」
秀雄暴跳如雷。「誰允許你讓她送小雪上課的?」
林太太被他惱怒的樣子嚇壞了。
「我——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我告訴你,以後不准這個女人進門,明白嗎?」他如受傷的猛獅,聲音嘶啞而顫抖,恨恨地自語道:「我就知道她絕不會放過我的,絕不會。」
他急忙地拿起電話撥到學校,問小雪是否安全抵達。
導師說:「是啊,是她高雅有氣質的阿姨送她來的,小雪很開心地向大家炫耀呢!」
他電話還沒掛下,范倫汀娜如黃鶯出谷般的聲音就傳來。「怎麼,怕我會對小雪下手嗎?」
他放下電話,回過頭,她美艷的風采比當年更迷人嬌媚,優雅的儀態、高貴的穿著,都在在地襯托出此時的她身價不凡,已不是當年那個對局勢無可奈何,嚷著要自殺的小丫頭了。
「好久不見,你愈發有男人味了。」她頗值得玩味的眼神,彷彿在注視著自己的獵物。
「你也不差啊!意大利養尊處優的生活,一定很愜意吧!」他譏誚地說道。
她深幽的明眸怨怨地瞅著他。「我原以為今生今世,我倆再也無緣見面了,能再見你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過去的恩怨如海潮般席捲而來,浪湧般狂濤的恨意從她的眼眸中射出。
秀雄對女人早死了心,他根本懶得解釋,只是冷冷地問道:「怎會捨得放下羅馬豪華的貴族生活,回來日本?」
「我帶了黛芙妮的遺物回來,日本畢竟是我們的故鄉。」
這話如晴天霹靂,幾乎要震昏了他,他心裡那完美如女神的影像,像琉璃般唯
美的美人雕像頓時碎成了萬片殘骸。
「怎麼會,怎麼會?」他的臉色慘白,雙眸無神,像失真的錄音帶重複著無意識的問話。整個人癱在沙發裡,雙手撐住重達萬斤的頭。「她……怎麼死的?」
「飛機失事,紅顏薄命這事竟然發生在我最親愛的姊姊身上,太遺憾了。」
他呆了,八年了,雖說是漫長,一瞬間也八年了,愛情的折磨從她們姊妹走了之後,以為已不再心痛。原以為心早因黛芙妮的離開而死了,怎知這一切原來還在,全塵封在心裡深深處。
「我這次回來的目的是為了小雪,她畢竟是我們家的骨肉。」
她終於說出她的目的了,秀雄抬起頭來,無奈又氣憤地望著她。
「不,誰也不能帶走她,沒有人可以從我身邊奪走她,沒人可以——」他嘶吼著。
她挑釁地逸出一絲冷笑,笑容裡是滿滿的自信。
「想不想賭一賭,今日我已不是當年那個任人宰割的小可憐了喲!我想得到的東西,沒有人可以不給。」
秀雄惱怒地握緊拳頭。
「你滾,請馬上離開我家,馬上。」
她性感地撩了撩髮絲,意味深長地斜睨了秀雄一眼。
「動怒啦!好容易啊,哈哈——等著吧,這只是個開始,很快你就會知道,我要怎麼討回當年的債了。」
她的影子漸行漸遠,而秀雄知道戰爭從此刻才開始,她今日只不過是來宣戰罷了。他不禁握緊了拳頭,指關節處因用力而泛白。
好吧!我等你下戰書,他喃喃自語著。
「喂!汀娜!計劃成功了,快看羅馬的天空,飛機爆炸的火花還在。」一個沙啞的男音報告著。
她急忙地下床,推開落地紗窗,果然沒錯,她手中還握著無線電話。
「你確定她人在機上?」她遲疑著。
「百分之百確定,我看著她上機的。餘款何時匯進我的戶頭?」這個她不是別人,正是范倫汀娜的「親姊姊」黛芙妮。
太恐怖了,竟有人會謀殺自己的親姊妹?
范倫汀娜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明天。」
她掛了電話走到化妝台前,雙眼直直地瞅著鏡子,失聲地狂笑了起來。
黛芙妮!哈哈!你也會有今天,是你先對我不仁,別怪我對你不義,她緊抿著下唇。誰叫你不但陷害我,還奪走了我深愛的男人。
她自言自語道:「我要拿回我失去已久的東西,中森秀雄,你等著。」
沒錯!中森秀雄的生命裡曾經出現過兩個女人,在他看來,一個宛若天使,一個心如蛇蠍,只是兩人都傷中森秀雄至深,但他萬萬想不到妹妹范泛倫汀娜竟會下此毒手……此刻的秀雄兀自在沉睡中,明天醒來時,這個故事才剛剛開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28 02:57:28
第02節
智子從東京車站到伊豆已是晚上八點,她在東京的雙城百貨公司當美工設計。
每天光搭車的時間,來回就要兩個鐘頭。
到了伊豆已有點累,她懶洋洋地騎著腳踏車,經過她平日最愛逛的大別墅,平常沒事時她總愛繞著別墅逛上一圈,但今日她完全沒興趣,只想盡快回家,誰知原本沒人的大庭院,竟然燈火通明。
人多得不得了,好像在辦宴會呢!
她揉了揉眼睛。哇!雕花鐵牆內,站著數不清的男男女女及幼童。奇怪了,智子原以為這房子沒人住呢!
他們站在庭院內高聲談笑,快樂無比。
智子一時興起,心想,庭院裡人這麼多,她從側門跳進去,絕不會有人發現她的。
驀地她聽見有人在叫喚。「秀雄,你出來切蛋糕吧?」
智子往屋子的方向望過去,隔了三十秒,走出一位穿著黃色襯衫、深藍長褲、留了滿臉落腮鬍的男子,酷酷的五官中有種頹廢的氣質。
咦?他好面熟哦!啊——原來是那個色鬼!智子想起來了,他上回給她的支票上簽的就是「中森秀雄」的名字。
天知道上帝是如何安排的,竟然讓他和漫畫家中森秀雄同名,簡直是污蔑了她的偶像嘛!智子不滿地撇了撇嘴。
哼,這傢伙真有錢,也不知他幹哪行的。忽然智子興起了惡作劇的念頭。她迅速地爬進雕花矮牆,再偷偷地溜進屋內。
當她充滿好奇地逛進屋裡的大廳,這才發現屋子好大好空曠,看來像剛搬來。還好沒人留在屋內,她安心地一路順著屋內雕塑品逛到二樓。
由於逛的太高興了,都沒發現二樓正廳坐著一位七、八歲的小女孩。
女孩長得可愛,但卻橫眉豎眼的,看起來脾氣很不好。
她凶巴巴地對著智子吼著:「你滾,我不要下去參加爹地的生日宴會。」
天啊!原來他有個女兒這麼大了。
智子被她嚇了好大一跳,這孩子長得很美,一張蘋果臉,卻滿眼仇恨,像剌蝟一般。
「為何不想參加爹地的生日宴會?」
她怨懟地睇著智子,驕傲跋扈地仰起小臉蛋。「要你管!你又是第幾任女友啦?我怎麼不認識你?」
「你爹地有幾個女友?」智子不是真想知道,她只是無聊隨口問問。
「一卡車。他的興趣除了漫畫就是玩女人。你不是他女友?」她恨恨地說著。
畫漫畫?難道這個爛男人也是漫畫家?那不是和中森秀雄「同行」嗎?不會這麼巧吧!
「你爹地不是漫畫家中森秀雄吧?」她緊張地問。天啊!她的信心開始一點點瓦解。
「沒錯!我爹地就是鼎鼎大名的漫畫家中森秀雄啊!」小雪睜大了眼。「咦!
你不認識我爹地,你怎麼進來的?」
「不會吧!你爹地是個色鬼囉!他才不是我的偶像中森秀雄呢!」智子嘴唇泛白,激動地猛搖頭,顯然她完全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你討厭我爹地?」她像發現了什麼奇跡似的。
「我是很討厭他啊!長得一副俊美如雕像的模樣,卻是性慾至上的次等動物,一點靈性都沒有,多噁心啊!」智子現在有股想哭的衝動,是誰說過「幻滅是成長的開始」……
不料她竟然大笑且鼓掌,而不是臭罵智子一頓。
有沒有搞錯?「你——不是他的親生女兒?」這是智子的直覺。
「我是啊,如假包換。太好了,終於找到一位對我爹地沒有『興趣』的女人了,你真是與眾不同囉!我叫小雪,我們做個朋友吧?」她忽然由衷地笑開來。
雖然智子討厭惡棍秀雄,但是她愛看他的漫畫至極,所以她馬上一口答應下來。「沒問題。」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腳步聲。「這人會是誰?」智子心想,最好別是秀雄,她的眼神已露出戒備。
小雪悶頭嬌笑。「很抱歉,的確是爹地。」她太高興了,終於有個女人討厭爹地,不會跟她搶了,多好!
秀雄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了上來。「我的心肝寶貝,你在哪啊?」
智子心焦地嚷著。「完了,完了,我要躲在哪裡?」
「為什麼要躲?你何必怕爹地呢?有我在你不用擔心。」她人小鬼大,一副身經百戰的模樣。
「嗨!爹地,我在這。」她搭著智子的肩,完全當她是戰友。
智子心裡納悶不已,卻還來不及開口問,秀雄就直逼她眼前。
「你怎麼進來的?」他口氣很差。
「我邀她來的。爹地,智子是我在伊豆最好的朋友喲!」小雪說完還甜甜地對智子一笑,不愧是演戲高手。
但秀雄也不是省油的燈。「你少鬼話連篇了,我們才剛搬到伊豆,你會和她要好,真見鬼了。喂!你……對,就是你。」他直指著智子。「對我女兒有什麼企圖啊?」俊挺的濃眉上,額間青筋隱隱浮動,看來秀雄已怒氣衝天了。
智子望著秀雄,不明白他為何一臉想吃人的模樣。
「她要當我媽咪,這就是她的企圖。」小雪撒嬌道。
智子嚷道:「喂,你胡說什麼?」
小雪連忙搗住她的嘴。「爹地,我告訴你,你那一、二、三號的女友我都不滿意,她們休想當我媽咪,你也不准娶她們,聽見了沒?」
「你要我娶這麼一位沒容貌也沒身材的女人,哦!拜託,請你不如現在給我一把刀,叫我自殺算了。」秀雄說後,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智子,目光隱含嘲弄。
他這句話簡直是侮辱人嘛。智子暴跳如雷。「喂,臭老頭,請你照照鏡子,你年紀一大把了,還想老牛吃嫩草?我最討厭你這種男人,就算你跪著給我磕頭我也不嫁你的,你少臭美了!」
她氣得七孔冒煙,搞什麼嘛!她雖非絕色美女,卻也清麗可人,今天卻被這對父女任意支配,真不明白,這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在耍什麼詭計?
小雪見智子和秀雄吵架,更是喜上眉梢。
「很好,爹地,請你記住了,如果你一定非結婚不可,我就只准你娶這個女人,明白了嗎?」
智子從沒見過比她更有氣魄的小孩。她也不等秀雄的答案,拉著智子的手就下樓去了。「我餓了,智子,我們去吃蛋糕。」
智子腦子裡混亂至極了,真不明白,這家庭存有什麼樣的戰爭。而她已在無意之間成為小雪利用的武器了是吧?她竟然成為一個八歲小孩的武器,天啊!這是什麼樣的世界呢!
再到中森秀雄家已是幾天後,而且是應小雪之邀,盛情難卻。
這個工作狂今日出奇地沒有在工作。這傢伙不是向來白天工作,晚上玩女人的嗎?但今天他竟然在大榕樹下和一位女子翩翩起舞,跳的是華爾滋。
那女人穿了一件淡藍色的洋裝,留了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垂到腰部。
她和秀雄跳舞時,發裙齊飛的樣子唯美而浪漫,粉白的鵝蛋臉上,那陶醉的表情令智子也看呆了。
他擁著她像擁著瓷娃娃般的寵愛,臉上有著智子難得見到的溫柔笑容。
智子從大門牽著腳踏車,慢慢地走進去,不敢驚動他們,出神地望著他們倆陶醉地擁舞。
驀地她才發現,活了二十五歲的她,從未享受過被親愛戀人擁舞的快樂。
她既沒談過深刻的戀愛,也沒深刻地愛過誰,心裡的失落感強烈到令自己受不了。看他們那麼快樂的樣子,她突然嚮往起熱戀,渴望能深刻地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把腳踏車停在大屋的走廊處,她直接上樓找小雪。
智子上樓走到她房間,看見她在床上畫畫,便喚她:「小雪,你在畫什麼?」
小雪趴在床上,側頭望她,神情黯然。
智子見她畫了一個女人,留著長髮,穿了一件紅色洋裝卻沒有臉。
「這是誰?」
「是媽媽,我從沒見過她,畫不出來。爹地呢?」她嘟著嘴。
「他在院子裡。」她沒見過媽咪,智子相當驚訝,眼見她將畫紙撕個碎爛,跳起來推開窗戶。
她討厭看見爹地和別的女人跳舞,憤怒之餘她拿起彈弓和一堆假蜘蛛,隔著窗戶瞄準那女人的頭部,狠狠地把假蜘蛛射了出去,一隻隻全射向那女人的頭髮,射了好幾次才射中,她歡呼地叫著,興奮地看了智子一眼。
智子搖頭。「別這麼做,你爹地會生氣的。」
「我討厭黴菌,她一天到晚纏爹地,我討厭她。」
「黴菌?這是什麼怪名字?」她含笑地又搖搖頭。
她慧黠的眼閃著燦光。「『發霉的細菌』,這綽號是我取的,她是三號女友。」小雪說完便探頭出去,發現她爹地不見了,嚷道:「糟了,我爹地發現是我搗蛋,要上來打我了,快!我得躲起來,智子,你待會兒見了黴菌要幫我整整她喲!」
智子嚇了一跳,櫻唇嘟成一個圓。
「你——要我整她?」
「是啊!我們倆是一國的你忘了嗎?」她靠在智子耳邊咕噥了好一會兒。
智子大聲叫嚷:「不,你開玩笑,太噁心了,我做不出來。」
「你非做不可,要不,那女人一定騎到你頭上來,我不騙你啊!」
小雪一溜煙地躲了起來,也不知她躲哪去了,她早把捉弄她父親的女人當成一種樂趣。
智子無奈之下只好坐在二樓客廳的搖椅上,看著正上樓的秀雄,他身後是黴菌小姐。
「小雪呢?她在哪?」秀雄耐著性子問。
智子瞅了他一眼,他的好興致全讓女兒破壞掉了,他看來相當惱怒。
智子明知自己不該護著小雪,但她仍大剌剌地說:「她躲起來了,知道你會上來打她。」
黴菌小姐一看見智子,怒氣又上來了,她一手就拎住智子的衣領,嗲著聲問:「這個女人又是誰?」
智子簡直快喘不過氣來了,她大聲叫嚷著:「放開我,你幹什麼啊!」
「她是智子,我女兒的好友。」
秀雄才說完,那黴菌小姐就啕聲大哭,以廣播電台最高分貝的聲音尖叫道:「她跟你上床了嗎?我不管,你發誓除了老處女、大肉彈之外,就只有我啊,我這麼相信你,你怎麼可以欺騙我,我不管,我要你趕她走,要不,我現在就自殺……」她哭哭啼啼的。
智子都快被她拎得喘不過氣來了,憤而一口咬住她緊拎住她衣領不放的手。
她痛得哇哇大叫。「啊——她咬我,秀雄,你的女人竟然敢咬我哎喲!痛死我了,你看她的血盆大口留下的齒痕。」她可憐兮兮地遞上她的玉手,呈現在秀雄眼前。
智子長到這麼大,還從來不曾被人用「血盆大口」這恐怖的形容詞形容過。
這女人真是離譜囉!原來她還不想聽小雪的建議,整她。但現在可不同了。
智子故意鑽到秀雄身邊,她纖細的身材依靠在秀雄厚實的胸膛裡,還真是名副其實的小鳥依人。
要裝嬌弱誰不會啊!她雖然很討厭秀雄,但為了整整這個女人,她願意犧牲一點。
她閉上眼睛心不甘情不願地吻了一下秀雄的臉頰,鼓起勇氣說:「我告訴你,秀雄不是你一個人的,我才是未來小雪母親的人選,你啊!閃一邊去涼快,秀雄才不會為了你這種女人趕我走呢!」
她如一頭得羊癲瘋的羚羊捉狂了起來。「秀雄,你說話啊!你到底要她還是要我?」
秀雄瞅著帶著頑皮笑容的智子,知道她是存心搗蛋,她那狡黠的眸光閃閃發亮。他兩手捉住了她的小手,把她從他身旁輕輕推開。
「好了,別鬧了,智子,算我求你,你饒了我吧!」
智子冷冷地打量著他,他並不快樂,整個人被莫名的憂鬱籠罩著,她看不透真正的他。
「要我放過你,行,你叫這女人跟我道歉。」智子雙手抱胸,一臉倔強。
「道歉!休想,秀雄你搞什麼呀,快趕她走,難道在你心裡她比我重要嗎?」她一副千金小姐的模樣,非常的嬌生慣養,絲毫受不了半點委屈。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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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6-28 02:57:40
秀雄瞅著智子存心找麻煩的模樣,實在火大,很想臭罵她一頓,但小雪之前就和秀雄約法三章了。要他見了智子只能歡迎、微笑、走開,不要干擾她們。
「智子是我在伊豆唯一的朋友,如果爹地不讓她來家裡陪我玩,我就蹺家,誰叫你那麼討厭!沒事搬到伊豆來做什麼?害我半個朋友都沒有。」
秀雄氣得咬牙切齒,一手拉著黴菌小姐就往外走。
智子心情一鬆便對著他倆做鬼臉。
中森秀雄一個人坐在大榕樹下喝悶酒。他的身旁則是一簇簇的小火光,看來他在燒東西。
智子騎著腳踏車繞到他身邊,見他正在燒一封信,那燃了火的信紙在天空飛,正巧飛到智子的眼前,她跳下腳踏車出手抓住那張著了火的信紙。整個人順著草坪滾了一圈,便把火弄熄,腳踏車則倒在大榕樹的另一頭。
他已經喝醉了,身子虛軟地癱在樹下,口中喃喃自語,傷心欲絕的模樣令她動容。
怎麼回事?中森秀雄不是個冷酷無情的男人嗎?怎麼今天的他如此憔悴?
他的淚鑲在眼眶裡,天啊!他在哭!厚實的雙肩微微顫抖著,隱隱傳來抽搐的聲音……
嘖!嘖!一個大男人竟然哭倒在地上*<真是難以置信!
她看著那封信,是由歐陸國際律師事務所寄來的,信紙上還有著他們的商標。
由於信已燒了一大半,日文的字體工整地寫著某人在幾月幾日飛機失事去世了,她只看見飛機失事那幾個字。
這人是誰?值得他這麼傷心?一定是他很愛很愛的人吧?
她默默地走到他身邊,看著那已燒成灰的信封。
他好頹廢,渾身酒味熏得她想吐。
她輕聲喚他。「喂!你醒醒啊!」她蹲下身子,捏住自己的鼻子,拉著他的衣袖。
他的五官痛苦地糾在一起,雙眼滿血絲,驀地他一把將智子擁住,拖倒在他懷中,心神不清地吼著:「別離開我,答應我別離開,就算是鬼魂我也不怕你——我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永遠……」
鬼魂?什麼跟什麼?智子啐道:「喂!你看清楚!我是活生生的人,你把我當鬼,太不像話了吧?」
哪知他死命地抱著她在地上打滾,說什麼也不肯放開。
一片粗獷的鬍髭迎上智子細嫩的面頰,中森秀雄一陣又親又吻的,酒氣往智子口中傳送,嗆得她乾咳了好幾聲,好不容易掙脫了右手,連忙賞了他幾巴掌,想打醒他。
哪知他醉昏了,既醒不過來卻又不放開她。
她心想,他一定誤把她當成信中人了,那人到底是誰呢?他的愛人嗎?一定是的,要不,他不會這麼傷心。
她原以為他這般驕傲狂妄的男人,是不會為女人哭的,沒想到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花了好大的功夫智子才推開他,身子卻浸染了他的酒味和體味,那熾烈的溫度令她臉紅而口乾舌燥的。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清晰可聞。
她尷尬地逃走,才奔到門口卻又掉頭回來,見他仍昏倒在大榕樹下的草坪上,心竟然無由地痛了起來,忍不住跑進屋去叫管家和司機把他抬進去,才騎著腳踏車離開。
小室智子才剛出中森家大門,就被兩個體形高大的外國人攔了下來。他們戴著墨鏡,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看起來像菲律賓人。另一個是位金髮帥哥。
兩人看起來像保鏢,她不明白自己哪裡得罪他們了,若要綁架人,也不該找上她,她早已窮得家徒四壁。
山羊鬍子以流利的日語說:「我們夫人想見你,請你到那邊的車上談談。」
智子往他指的方向望過去,那是一輛金黃色的勞斯萊斯,這種車她一輩子也不會有機會搭乘的,況且她根本不認識這樣有錢的貴婦人。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們夫人,請問她找我有什麼事?」智子清了清喉嚨,試著平靜剛才被秀雄弄亂的心湖。
不料他們倆抓著她的車不肯放。
「是關於中森先生的事,我們夫人想和你談談,能否請你上車?」
智子一聽和秀雄有關,心中不禁怒火中燒。
「我跟他沒什麼關係啊,你們一定是弄錯了。」
她心想,不知她是哪一任的秀雄女友,又把智子當成假想敵了,氣完之後她心裡竟有一絲苦澀。
他們倆才不聽她的,見智子不肯妥協便連車帶人把她扛了過去,智子嚇住了,不停尖叫:「你們想做什麼啊?」
他們才不理她,把她抬到勞斯萊斯的車前放下。
智子想棄車而逃,他們掏出槍來。她低聲咒罵:「我今天倒什麼楣哦……」
金髮帥哥威脅道:「你最好閉嘴,再叫小心槍子可是不長眼的。」
智子望著車內那裝扮高雅、貴氣逼人的夫人,心想,她不知是秀雄的第幾任女友?
心不甘情不願地從腳踏車上下來,走進勞斯萊斯的車內,打開車門時手還在發抖。
第一次坐進這麼名貴的車內,竟然是被人綁架。
她望著和她距離只有一個座位遠的夫人,她的美麗和高貴簡直難以言喻,身上穿著紀梵希的紅色套裝,戴了頂紅色的帽子,她從未見過這麼漂亮、氣質如詩的女人。
她臉上化著淡妝,看得出皮膚保養得極好,雙眼明媚動人,鼻樑高挺,嘴唇寬厚,像好萊塢女星蜜雪兒菲佛的唇形,真是性感極了。
智子側凝著她,發現她的手指也美得驚人,修長的手形,指甲修剪成圓弧狀,是那麼細緻而白皙,像極鋼琴師的手,這個女人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像藝術品。
她終於開口說話了。「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奇,待會兒我會告訴你我的身份。」
智子心裡一驚,雖然她神情和藹,卻來歷不明,更不曉得她綁她的動機。
智子目光直盯著她,低聲問:「你是秀雄第幾任女友?」
貴夫人微微仰起頭,眸光迸射出陰森的寒氣。智子突然發現她的眼睛愈看愈像小雪。
她不正面回答智子,只說:「你終會知道你想知道的。」
豪華轎車蜿蜒地往山上走,開了大約半小時,開進一幢山區的別墅,那巴洛克風格的歐式別墅,比中森秀雄家還雄偉壯觀。
光是植物庭園的部分,從大門開車進別墅就要花上五分鐘。
能住這樣的房子真叫人既羨慕又嫉妒。
待車子停妥後,智子和她一塊下車,她才緩緩地說:「抱歉,強迫把你帶來這裡,只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智子的想法很天真,寧願信她所言,也不願相信這樣的美女是壞人。
兩人走進那巴洛克風格的別墅內,客廳置得相當優雅唯美,天花板垂吊著巨型的水晶燈,粉藍的窗簾不斷隨風搖曳,鮮艷的花彩布料剪裁製成的沙發佈套美極了,四周大型的古董花瓶和雕像更顯出主人的氣派。
智子心想,反正已經被擄來,再擔心也沒用,就大方地坐了下來。
傭人替智子端來一杯可樂,她喝著紅葡萄酒。
「我們也別客套了,就開門見山來談吧!我這人從來不囉嗦。我是小雪的阿姨,黛芙妮的妹妹范倫汀娜。」她淡淡地笑了,口氣彷彿覺得智子像個孩子,而智子還在猜測她的年齡,她應該有三十了。
她眼眸中透著淡淡的憂鬱,那愁緒像烏雲閃過晴空。
「黛芙妮是小雪的母親。」
智子終於明白了,難怪她的眼睛像小雪,原來她姊姊是小雪的母親。她們姊妹不會同時都愛上了秀雄吧?
「我不認識她,你今天來找我的目的是……」
「我知道秀雄不會告訴你,關於我們姊妹和他之間的事……」女人逸出一絲冷笑。
她話沒說完,就遭智子搶白。
「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我不是他眾女友之一。」
她靜靜地瞅了智子數秒,很鎮定完全看不出心思。
「我知道他恐怕比他認識自己還深,哼,他會在近期之內結婚,若不這麼做,他保不住小雪的,而你——是小雪唯一認同的對象,他非娶你不可,要不小雪的監護權就會落到我頭上。」她一副萬事皆知的表情。
「他不愛我,怎麼可能會娶我嘛!」智子勉強定了定心神。
范倫汀娜冷笑。「我太清楚他了,除了黛芙妮之外他對誰都不認真。女人對他而言,只是玩具,你不像他的玩具,自然是他女兒的玩具。」她說話毫不保留。
她直截了當地說穿這件事,智子的心怎能不憂傷,他若找上她,並非她特別,而只是因她是他女兒所喜歡的,多可悲啊!
范倫汀娜說完後順手開了一張三千萬日幣的支票遞給智子。
「只要你答應不嫁他,這張即期支票就是你的了。」
這麼好的事怎麼會落在她頭上,智子真不敢相信,一瞬間因為秀雄和小雪,她幾乎要成為富婆了。
可是她卻毫無歡欣之色。智子緊瞅著她,她深沉的眸中看不出情緒,智子不想說謊,出賣人格的事,她這輩子還沒做過。
「我不愛他,不會答應嫁他的,你無須多花三千萬買通我。」智子冷淡地說。
范倫汀娜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中森秀雄做事向來不達目的決不停止。不管你愛不愛他,他一定會說服你的,我知道他的魅力向來無人可擋。」
「我不會嫁給他的,我不可以收你的錢。」智子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
「你收我的錢有什麼關係呢?你明明需要。」
「我需要也不會收,這件事跟我無關,請你以後別再騷擾我,更不要派人調查我。」
范倫汀娜冷笑。
「你何必這麼拗呢!請你記住我的話,不論是誰,只要妨礙了我領回小雪的心願,我都會除掉他,你最好好自為之。」說完後,她銳利地盯著智子,像是下了最後通牒。
為了這事智子消失了好幾天,不願見秀雄和小雪。
直到秀雄來公司找她。
在公司裡,天使一見到秀雄俊挺的外型和頹廢的氣度不禁驚為天人。纏著他問東問西的,在知道他就是漫畫家中森秀雄時,就直嚷著要當他的助理。
智子的反應很冷淡。「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她可不希望他真如范倫汀娜說的是來求婚。
「我們能不能到外面談談?」秀雄不禁面有難色。
天使微笑著說:「我也去,中森先生,我是你的書迷,你所有的漫畫我都在收集,希望能夠有這個機會跟隨你學習畫漫畫……」
秀雄被她弄得心煩意亂,急於想甩掉她,便說:「你想當我的助理?」
「是的。」
「你畫過漫畫嗎?」
天使搖頭,為了讓中森秀雄錄取她,她忍不住自吹自擂起來。
「我沒畫過,不過我是美工科出身的,以前在學校我最喜歡人物素描和油畫了……」
秀雄瞅了智子一眼,想詢問她的意見。
智子說:「別看我,你若缺助理的話就錄用她,沒缺就別勉強,這件事跟我無關啊!」她急著想撇清這事。
「好吧,我錄用你,請你下星期一來試畫看看,但現在請讓我和智子單獨談談。」他一手就把智子拉到辦公室外,直拖到陽台。
智子心不甘情不願地面對他。「喂!你到底想幹什麼啊?」她氣惱地甩開他的手。
「我想和你談一椿買賣。」秀雄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買賣!」智子眼睛瞪得好大。難道真被那個女人料中?
雖然范倫汀娜已事先告知,但她仍不相信秀雄會找她談。
「請你嫁給我,任何條件隨你開。」他沉著嗓子道。
「為了小雪的監護權,你寧可娶一個你不愛的女人?」她嘲弄地望著眼前憔悴而出色的男人。
「沒錯,范倫汀娜找過你?」秀雄猜測。
「是的,我原以為這只是她的想法,沒想到你真荒謬。」
「隨便你怎麼說,我無所謂。這是目前我唯一可以留住小雪監護權的方法,不管如何我絕不能失去她。」他的語氣篤定而真誠。
智子不斷地搖頭。「我想你最好弄清楚一件事,小雪接受我只因為我不愛你,你確定要娶一個不愛你的女人?」
秀雄深幽不見底的眸子瞬也不瞬地定在她臉上,只見他苦澀地說:「無所謂,我這生只愛一個女人,她從未愛過我,所以我不介意你不愛我,只要你好好待她,你願意嫁給我嗎?」說到後來,他的聲音竟有些暗啞,有這種事,蔑視愛情的自大狂會是個癡情種子?
智子被他弄糊塗了。「你願意娶一個不愛你的女人?只為了她能疼你女兒?」
他堅硬的臉上,傲慢的眼中有著慈祥的光束。
「人生很公平的,不是人家愛我,我不愛人家,就是我癡心地愛著她,而她怎麼也不肯愛我,我始終沒得到最愛的人,只要你肯替我照顧小雪,肯嫁給我,這就夠了。」
他說的那個最愛的人是誰?是小雪的母親嗎?
對於他突如其來、不按牌理的求婚方式,智子很訝異,他整個人像被一團黑灰的雲霧團團罩著,那灰霧跟隨而來的是打雷、颳風、下雨,他不離也不躲,整個人頹廢得令人心疼。
智子這才發現她從未瞭解他,他的玩世不恭只是表象,是糖衣,糖衣內是苦得不能再苦的藥。
智子不明白也無從明白起,對她而言這是一個陷阱,甜蜜的陷阱,因為得到他是多少女人爭得頭破血流的渴望,只是她是條不吃餌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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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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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6-28 02:58:00
第03節
百貨公司進入拍賣季,智子的工作加重,幾乎進入了混亂的忙碌。
原本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看報的智子,拖到中午吃飯時間才打開報紙,一看之下大吃一驚。
中森秀雄和他的首席助理山本太郎互告對方的新聞愈鬧愈大,佔了報紙很大的篇幅,她邊看邊搖頭說:「天啊!原來秀雄是為了這原因才搬到伊豆去的。」
天使就在她身邊,搶著報紙念道:「此案件十八號首次開庭,雙方都沒出面,現在山本太郎被挖角到青山出版社,和中森秀雄所屬的世紀出版社是死對頭。」
天使看完之後歎氣。「完了完了,青山出版社的現任老闆竟然是秀雄的舊情人范倫汀娜,據說此次山本太郎的背叛,全是受范倫汀娜指使,她是存心要整垮他的,看來秀雄這次是大難臨頭了。」
智子只是魂不守舍地不知在想些什麼,也許是對中森秀雄落到今天這個田地有些同情吧!奇怪了!他不是玩弄感情的劊子手嗎?我又何必同情他,智子內心五味雜陳,複雜得很。
這天下了班,智子便直奔秀雄家,小雪去上舞蹈課,林太太說:「先生在工作室裡,我剛到工作室找他,助理們全下班了,他心情欠佳,一個人待在工作室發呆。」
智子走進工作室,天色已暗,他沒有開燈,房裡黑漆漆一片,她甚至看不到他的五官。
他低聲地問:「是誰?」聲調很悲,充滿無力感。
「我是智子。」她想他也許不願見她,她心煩的時候也會躲起來不見人。
「智子?」他低垂的頭抬了起來,她站在門口光源的這一頭,他看得見她,她卻看不清楚他。
「小雪去上舞蹈課了,有事嗎?」
「我不是找她,今天是專程來找你的。」
她走到他身邊,順手打開他的台燈,光亮的那一刻,她看見他憔悴而疲憊的臉龐。
「我……看見報紙了。」她遲疑地開口。
他笑得好滄桑。卻不如她想的那麼在意這件事。
「那已經是過去式了。」
她靜靜地坐到他身邊。「何必喪氣,官司才剛開始打,是現在進行式而非過去式,報紙刊了,說你首次開庭沒去。」
他點起了根煙,神情渺茫,笑容苦澀。「我不想面對那種場面,我根本不想告他,他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人,就算對不起我,我也不希望和他對簿公堂。」
她低著頭。「對不起,過去是我誤會你了,還認為你是表裡不一、陰陽怪氣的人,不知你正面對這樣的挫折。」女人總是同情弱者。
他訕笑。「這不算什麼了不得的挫折,最大的,令我氣餒的不想活下去的早已過去,更大的還在後頭正準備來臨,目前的只是汀娜給我的一點小顏色,不足掛心。」
智子發現他是一本充滿神秘魔咒的書,非常難懂。她根本完全不瞭解他,簡直是霧裡看花。
一時之間,兩人都沉默了,靜得聽得見彼此的心跳聲。
秀雄突然將她擁入懷中,給她一個毫無反抗機會的吻,她昏眩而四肢發軟,他身上濃郁的男性氣息令她頭昏,熱情的接吻技巧使她想反抗卻無從反抗。
他的吻有著無法抗拒的魔力,智子矛盾極了,明知他只是玩玩,不可能對她認真,她仍無法不承認她無可救藥地受他吸引。她臉紅了,這是她的初吻,毫無抗拒力地癱在他懷裡。
他的體溫令她身不由己地貼著,那炙烈的溫度令她聽見自己的心跳,怦怦怦地亂跳。
「我上次提的事,你能不能再考慮一下?」他在她的耳畔摩挲著。
「我?你指嫁給你。」瞧瞧她話都說不好,緊張得結巴了。
他環抱著她的手,緊而有力,她低著頭不敢看他。
照常理,她應該要答應的,因為她渴望他,真的渴望,她的身子明白地告訴她,它因他而顫抖。
但理性卻告訴智子,不行,她完全不明白他,越接近越覺得他深沉,愛上他太危險了,她應該逃的。
「我的生活一團糟,事業危機一天比一天清楚,范倫汀娜不會放過我的,而我眾女友們下星期全回日本來,她們使我和女兒天天處於戰鬥狀態,我只有一顆心,一個腦子,無法同時處理好這麼多事,我需要一個救星,來幫助我安頓家庭。內外皆兵快使我精神崩潰了,你明白嗎?」
智子怎麼會不明白。「報上說范倫汀娜是你的舊情人?」
他很不想提她,那是他的噩夢,但現在他不想面對她都不成,他低歎:「報上亂寫的,她是……我們別談她,談她令我心煩,你願不願意嫁我?」
她害怕,想答應又不敢。「你女兒不會答應的。」她把責任推給小雪。
他堅硬的臉上,有不肯妥協的眸光。
「她不答應都不行,一堆女人讓她挑,她最後一定會選你的,我知道。」
智子越聽越糊塗。「你為何非結婚不可?」
他眼底閃過一絲驚慌,那如醇酒般醉人的眼眸死命地盯著她,他斬釘截鐵地說:「因為就算我身敗名裂、傾家蕩產、一無所有,有個女人我寧死也不會娶她的,那個女人就是——范倫汀娜,當年我不娶她,現在更不可能!」
難怪他急著要結婚,他怎麼也不肯和她妥協吧?智子心想。
而她只是一個工具,阻擋范倫汀娜入侵的工具,真可笑,她為什麼要扮演這個角色?
智子惱怒地從他身上跳了開來,正準備要怒叱他時,卻發現門口站著一位只包著浴巾的性感女人,她當著智子的面對秀雄招手。
那眸中滿缸的泛晦邪媚,嬌到酥骨的嗲聲。
智子的怒氣激到了最高點,簡直快氣瘋了,他根本沒把結婚當成一回事。
智子望著他的背影咆哮。「我不會答應的,你這個自大狂妄、沒把女人當人的惡棍,我瘋了也不嫁給你。」智子發狂地奔了出去,不明白自己為何要接受這種羞辱。
她的淚無聲無息地滑下,她並不明白是什麼原因,難道她真愛上他了?怎麼可能呢?她真不明白自己。
正當她心力交瘁的同時,范倫汀娜再次出現在她面前。她遞了一份小雪的出生證明給智子看。
「小雪是黛芙妮和阿健的孩子,她跟秀雄完全沒有血緣關係。」
智子愣住了。「我不信,他那麼寵她。」
「你看清楚,小雪是B型,秀雄和黛芙妮都是A型,我姊姊當初情非得已把孩子交給他,現在我姊姊去世了,小雪是遺產的唯一繼承人,秀雄三個月內找不到小雪願意接納的女人結婚,他就得把小雪還給我,畢竟她是我家的骨肉。」
「你何必告訴我這件事?」
范倫汀娜笑容裡儘是鄙視,智子可以感覺她恨他已入骨,巴不得拆了他洩恨。
「因為我希望你堅定地告訴我,你不會嫁給他。」
「我辦不到。我要不要嫁是我的自由,你管不著。」儘管滿臉是淚痕,但智子的臉上寫滿執拗。
「別忘了,我會除掉所有妨礙我的人,如果你不希望死在我手裡,你最好好自為之。」她深沉的星眸閃著精光,她的決心沒人可以懷疑的。
智子的脾氣很硬,骨子更硬,倔強的眼神緊瞅著她。「隨便你。」
扔下范倫汀娜後,她率性地離去,她發誓再也不要介入他們之間,現在的她只想學會遺忘……
天使已決定跳槽到秀雄的工作室當助理。她滿心歡喜地作著嫁給他的白日夢。
智子沒告訴她,秀雄向她求婚,若她知道肯定當她是情敵。
當天下班,智子正準備去搭車,秀雄卻出現了,要智子上他的車,智子不肯,故意躲著他。
他開著車在街頭亦步亦趨地跟著她,最後像老鷹拎小雞似的把智子捉到車上。
秀雄氣惱非常地瞪著智子。「為何躲我?」
智子不肯承認。「我沒有躲你,不想坐你的車不行嗎?」
「說實話,我最討厭女人說謊,你別激怒我。」
他死命地盯著智子,她被他看得心虛,憋不住氣,老實地說:「范倫汀娜找過我。」
他訕笑。「你嚇壞了嗎?膽小鬼。」
智子厭惡地對他咆哮道:「我才不是,我只是討厭你,不想見你,不成嗎?」
他二話不說卻瘋狂地擁她入懷,親吻智子的臉頰。「別撒謊,我知道你想念我,考慮的如何?」
「什麼事?」智子裝傻。
「嫁給我的事,怎麼樣?」
智子低頭不答話。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她望著他,他一臉神秘難測的表情,智子完全不清楚他。「我不嫁。」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謊,你明明想嫁給我。」他死皮賴臉地纏住智子。
她撇開他。「我不想嫁給你,范倫汀娜開價三千萬我甩都不甩她,我不想介入你們的仇恨,我覺得自己像個傻子,我不想被你擺佈。」她坦白道。
「她要奪走小雪,小雪是我的生命,我不會允許她這麼做的。」
他說的那麼憤恨,智子從沒懷疑過他對小雪的愛。
「她不是你的女兒?」
他雙手護著頭,無限惱怒。沙啞的嗓子低吼。「她是,你別聽她胡說,她是我女兒。」
「如果真的是,她是奪不走小雪的,你無須對我說謊。反正我怎麼也不幫你,你最好擺平小雪,要她從你的眾多女友中找出她能接受的,也許你還能留住她。」
他陰森的眼射出冷寒的箭,重擊方向盤怒罵:「你這個冷血的殘酷女人,要怎麼樣你才肯嫁給我?」
「除非你真心愛上我。」她鼓起勇氣說。
「放屁!那是不可能的。」他想都不想就拒絕。
她火大了,自尊心嚴重受損。
「那你失去女兒是你家的事,跟我無關。」智子啪喳一聲,重重地關上車門,看也不看他就走掉。
她發誓,決不嫁給不愛她的男人,即使她愛他愛得要死。
才回到家,小雪的電話就來了。
聽到她的聲音,智子僵硬的心軟了下來。
她哀哀地訴說她的煩惱。
「老姑婆和大肉彈全回來了,兩人在我家客廳吵得要打起來了,我趕她們走,她們都不走,還要我閉嘴。」
她哭得唏哩嘩啦的。
智子聽了心煩透了。「爹地呢?」
「和新女友垃圾桶去酒吧遊樂去了。」
垃圾桶?智子不由得啞然失笑了,看來每個秀雄的女友都有一個比一個難聽的綽號,小雪夠厲害,也不過是個八歲大的孩子。
智子知道自己不該問的,但偏偏不能,她心太軟。
「你打算怎麼辦?」
她哭聲略停。「我要離家出走,你快來救我啊!」
「你想到哪去?」
「當然是你家,你不收留我,我就去孤兒院。」她骨子倒硬,說完後她賭氣地掛電話。
像個無法丟棄的麻煩,智子甩不掉她,她恨自己不夠冷血,卻仍急急地去接小雪。
到了她家時,雪正下著。她穿得好厚,像個小肉球。
小雪瑟縮地蹲在她家門口,冷得直打哆嗦。
智子心疼地問她:「你為何不在屋內等我?」
她雙眼紅腫。「我討厭和她們共處一廳,討厭死了。我們快走。」
「不用跟林太太說一聲嗎?」
她自動地跳上智子的腳踏車後座。「林太太被她們氣走了。」
原來如此,智子原本還想讓秀雄安心,但想想大可不必,他根本不顧小雪的感受,太自私了,她因此理所當然地把小雪帶走。
隔天智子上班前,先送小雪去學校,命她不准逃學。下課要打電話叫司機去接她。
秀雄一早就打電話到公司找智子,她辦公椅都還未坐熱呢!
他如雷的聲音在那頭轟轟作響,正準備轟炸智子的耳膜。
智子暴跳如雷,學他吼叫。「你夠了沒?明明是你的錯,自己和女友去玩樂,讓小雪和老姑婆、大肉彈去鬥得你死我活,你算什麼父親?」
他愣了一會兒,竟然哈哈大笑起來,智子真不明白他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你講話的口氣越來越像我女兒,看來你十分適合當我的家人,你條件開一開吧?不論你要車子、房子、錢或珠寶,我都會答應,只要你嫁給我。」
又來了,智子氣得咬牙,恨不得給他兩巴掌。
「我不是東西,不是你得到監護權的『工具』,我也不當你專有的保母,除非你……來追我,要不,一切免談。」
他在電話那頭呆想了數秒,隨即以平穩的口氣對智子說:「拜託,我這輩子從未追過女人,你別這麼麻煩,行不行?」
標準的沙豬主義。智子不肯妥協。「那黛芙妮呢?難不成她來追你嗎?」
他沉不住氣了,口氣又暴躁起來。
「你從不瞭解情況,是誰告訴你我和黛芙妮是一對的?」
智子被他的話弄傻了,他們不是一對?怎麼會這樣呢?
「小雪不是你的女兒?是黛芙妮的女兒?黛芙妮不是你的女人?」她的腦子一片混亂,搞什麼啊?
他原本不肯承認的,但范倫汀娜一定會告訴智子,他不得已才承認。
「是的,你全說對了。」秀雄語氣中充滿無奈。
「你說你這一生只愛一個女人,那人是黛芙妮?」他胸口的痛灼熱地燃燒著,當年的事——浮現,那哀傷的、悲慘的記憶全回來了。他沙啞地怒吼。
「你問夠了沒?那是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嫁給我?」
智子聽見他暗啞的聲音,想著他之前說的話,最愛的人都不肯愛他了……這個女人是黛芙妮?
智子的心抽痛著。「我要你愛我,我不要當你或你女兒的玩具,也不要當你抵擋范倫汀娜的工具,我是個人有感情的,請你把我當個人看待行嗎?你總要學著愛人……」
她尚未說完,不料他卡喳一聲掛了她的電話。
智子呆住了,傷心欲絕,這天殺的混球,竟敢掛她電話,她恨他,他根本是個狂妄自大、目中無人、蠻橫不講道理、沒人性、自私自利的烏龜蛋。
智子忍不住想大哭,但辦公室人太多了,她躲到廁所哭了半小時才出來。出來之後怕眼睛紅腫得太難看,便掏出墨鏡戴上。
她告訴自己,別恨他,更別愛他。愛上像他這樣的男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正當她無神地發呆時,她的母親打電話來,叫智子今天下班到阿姨家相親。
智子淡漠地問:「什麼樣的對象?」
母親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對方條件很好,家中是開溫泉旅館的,他在東京產物保險公司當經理,年輕有為,長得很斯文俊逸哦!這麼好的對象原本要介紹給你表姊的,但表姊有男友了,兩人打得火熱,她沒心情看,所以叫你表妹看,被我知道了就中途攔劫,哈!我保證你會喜歡他。」
智子的母親總自以為瞭解她,不過她現在的確很需要有個男人陪她,轉移她的生活重心。
晚上智子姍姍來赴約,到阿姨家已是八點。
母親千萬叮嚀要智子化妝,穿得淑女一點。
智子嗯哼呼啦地敷衍著,去時隨便套了一件棒球T恤,一條牛仔褲,臉上連口紅都沒擦。
智子的媽和阿姨看見她,差點昏倒。那苦笑的僵硬表情,讓她好氣又好笑的。
智子堅持不肯偽裝,如果不偽裝的她推銷不出去,那就算了。
對方的母親是個受洋教育的美婦人,一雙靈動的大眼盈盈若水,直盯著她看。
她的兒子也好看。皮膚白皙,非常斯文,人安靜含蓄。
吉田太太問她:「平常愛做什麼?」
智子散漫地回答:「無所事事的我最快樂,每天騎腳踏車在伊豆閒逛,吹吹山風、吸吸靈氣,我生平無大志,但求快樂自在。」
他們母子倆對視一眼,直望著她笑。
智子並不曉得,她已是當天他們見過的第四個對象,更不知他們母子會一致地中意她。
智子的母親樂壞了,頻頻問她何時出去約會。
智子興致也好,回道:「他約我就去。」
她要徹底忘掉秀雄,不過忘不掉小雪。
第一次吉田敏約會她,小雪就當了電燈泡。
他眼笑嘴笑的,人溫暖得要融化了她。
「她是誰?」
智子來不及答,小雪壞透了。「我是她女兒,你要娶她得連我一塊哦!」
智子笑嗆了,把爆米花灑了一地。也沒解釋什麼。
他瞅著她,很自然地把手放在她肩上,只說:「你好自然、瀟灑,我喜歡你慵懶散漫的氣質,讓我覺得沒壓力。」
她靠在他的肩上,喜歡他身上淡淡清香的肥皂味,他給她一種很乾淨、很親切、靠得住的感覺。
在公園裡,溜冰場前,陽光好亮卻不夠溫暖,她自然而然地依靠著他,目光穿梭在溜冰場內嬉戲的孩子身上。偶爾喊一喊小雪,要她小心。
他說:「你很喜歡孩子啊!」聲音很溫暖。
她突然轉移話題。「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很想談戀愛。」
他清流如水般的面龐,逐漸漾起彩虹般的朦朧。
吉田敏溫柔地側過臉親吻智子的臉頰,她瞇起眼睛,聽得見他喘息的呼吸,他緊緊擁著智子,並沒有吻她的唇,智子不解地睜開眼。
見他癡癡地凝著她,突然說:「知道我為何選你嗎?」
智子坦率地答:「不知道,我對男人缺乏經驗。」
他愛憐地揉著她的髮絲,目光飄過天空遠走的白鴿。
「我欣賞你倔強而孩子氣的面容。」他忽爾睜著眼吻智子,智子有點緊張,他抬起頭注視著她。「要怎麼才能讓你有談戀愛的感覺?我很樂意成為你首次熱戀的對象。」
智子開心地笑著,雖然他的吻不像秀雄那麼灼熱而霸道,令她喘息不已,但智子也喜歡溫馨對待她的方式。
小雪像一隻企鵝,以飛的方式衝了過來,嘟起她嬌嫩的紅唇,撒嬌地說:「我也要,阿敏哥哥快吻我。」
這好笑的傢伙,智子問她:「喂,你才八歲咆,初吻不能這麼快給人家,還有你應該叫阿敏叔叔才是,怎麼會叫哥哥?」
她跳到阿敏懷中,坐的姿勢可美了。兩腿還學模特兒交疊。
「叫哥哥,阿敏才有機會追求我啊!叫叔叔,等我長大,美若天仙的時候,他就不好意思追我了,智子,你的初吻對象是誰啊?」1
智子怔了半晌,難為情地笑著。很諷刺地,初吻的對象竟是秀雄,小雪的爹地,但這怎麼能說呢!
「這干你什麼事啊?你最近和你爹地的那些女人戰況如何?」
她不知為何總會想起秀雄,他憂鬱的眸子直瞅著智子,讓她的心發疼!
「他說他想娶你,問我答不答應。」這天殺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看見吉田敏那古怪的表情,馬上解釋道:「她胡說八道,你別相信,她爹地的女朋友有幾卡車多呢!」
小雪嘟嘴。「我沒一個喜歡,我爹地說叫我來求你,要你嫁給他,要不,我就得跟那個美美的阿姨到意大利去了。」
智子睇著小雪,她的眼突然蒙上一層愁霧。
「那不好嗎?反正你爹地一天到晚惹你生氣,你別跟他了,去跟那個美美的阿姨好了。」
她嘟著嘴,眼眶紅了。
「不行啦!爹地不能沒有我,我考慮過了,你還是嫁給我爹地好了,只要你不要太愛他,我就同意你們結婚。」
智子惱怒了,她看不慣別人自以為是地替她安排一切。
「你們父女還真是一個德性的自私,我管你接不接受其他的女人啊!你非從她們之中挑出一個不可,要不,你就去跟范倫汀娜,我不愛你爹地,他也不愛我,你別再提叫我嫁給他的事啊!不然我就跟你絕交。」
智子暴跳起來對著她咆哮,聲音尖銳得連她自己都嚇一跳。
說完後她虛弱地趴在阿敏的大腿上。
阿敏抱起她,溫婉慈祥地安慰她,隨即對她說:「她只是個孩子,不懂事,你別嚇壞她。」
他以為她只是孩子,他根本不知道她的詭計。
當晚送小雪回家,智子堅持不進去。
她哄騙智子。「我爹地和垃圾桶出去了,今晚不會回來的,你別擔心,進來坐坐嘛。」
智子不肯,她死纏著智子不放。
智子拿她沒轍。「你放開我,好啦,我進去就是了。」
一進她家客廳就發現上當了,秀雄赫然就在客廳,見了智子很熱情,而且是史無前例的親切。
智子對小雪慍怒地嬌喊:「你為什麼騙我?」
小雪卻裝無辜。「我沒騙你,秀雄,你今天這麼早回來做什麼?」她走到她父親面前嬌嗔道。
秀雄瞪著她。「秀雄是你叫的嗎?沒大沒小,這是我家囉!我高興幾時回來就幾時回來。」
小雪蹶高了嘴,回頭看智子。「喂!我沒騙你,是他要早回來,我有什麼辦法呢?」
他們倆一搭一唱的,說的像真的。
智子想走,秀雄卻笑瞇瞇地攔住她。「你還在生我的氣啊!」
「你想怎麼樣?」智子雙手插腰,磅礡的怒氣正蓄勢待發。
小雪很懂得察言觀色。「對嘛!老爹,你想怎麼樣,快說清楚啊!」她明是在幫智子,實則幫著她老爸。
秀雄這才吞吞吐吐地說:「我仔細地想了好多天,我想我該接受你的建議的,不知現在還來不來得及?」
「建議?什麼!你指追求我的事嗎?來不及了,我有對象了。」智子按捺住胸腔迅速滋長的怒火,完全不給他機會。
小雪夾在兩人之間,連忙搶著加油添醋。
「沒錯,老爸,阿敏哥哥好正點啦!是我的白馬王子哦!他和智子接吻,吻得天雷勾動地火般激烈,絲毫不比你和垃圾桶的演出遜色哦!」
秀雄一聽,氣得牙齒打顫。「真的嗎?你覺得他的吻功比老爸還好嗎?」
小雪瞇著眼笑,一點都不忌諱談這種超齡話題。
「爹地,我又沒看過你吻她,我怎麼會知道呢!我只知道我想嫁給阿敏哥哥這樣的男人,他好帥!」
他沉痛地怒叱。「喂!你好歹也是我女兒,能不能給我一點面子?別在我的女人面前誇我的情敵,行嗎?」
智子狠狠地推開他。「你少發癲了,我才不是你的女人。」智子勃然大怒,氣得面頰緋紅。
「這由不得你,這世上沒有我得不到的女人,除非我不想要她。」
他一把攫住了智子,將她圈緊在他懷中,炙烈的唇毫不猶豫就覆蓋上她的,她死命地抵抗,越是抵抗,他圈得越緊,舌頭靈活地鑽進她的口中。
小雪頑皮地格格笑著,邊笑邊跑上樓去,低聲嚷嚷:「這限制級畫面,兒童不宜,我先睡了,兩位晚安,明天見。」
他的唇溫熱而懾人,令她毫無抵抗力地癱在他懷中,他的熱情使她的身子暖烘烘的,根本沒力氣離開他。
他一手把她抱了起來,另一手游移在她薄薄的衣內,令她全身燥熱。
智子虛軟地問:「你要把我帶到哪去?」明明心裡已知道他的企圖。
他笑得猖狂。「天堂!你沒去過的地方。」
智子掙扎著想從他懷中跳脫,但沒辦法,他的手臂箍緊而有力。
智子雖渴望他的愛撫,但理智告訴她,不行,他對她不是認真的,她不要當他的玩具。
智子痛苦地掙扎在理智和愛慾之間,她淚眼婆娑地說:「你放過我吧!我不要愛你,你這魔鬼——」
他溫柔地解開她的衣扣子,吻得密密麻麻,烈火般的眸子直盯著她,手卻不停地更探入,令她渾身一陣酥麻。
「你說你不要我,我馬上就離開。」他的濁重喘息聲在她耳畔。
「我——不要你……走。」她身子輕顫一下,緊緊地擁著他,明知他極有可能在做戲,她仍無法脫離他給的愛情魔咒,她是那麼強烈地渴望他,渴望到連她自己都心痛的地步。
愛原是這麼苦澀,苦澀中的甜蜜令她寧死也要落進他的陷阱中,寧死也要……
智子沉默了半晌,她既心痛也不願做個傀儡,便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28 02:58:19
第04節
清晨,在全身舒坦卻又酸痛中醒來,睜開眼,腦子頓時清醒,這房間不是她和妹妹的,是秀雄的房間,昨晚……老天啊!昨晚她做了什麼呢?
羞愧、臉紅、甜蜜又刺激的記憶一一浮現,智子忍不住要尖聲大叫!
「啊——」她哀聲抱頭大叫,那慘痛的叫聲發自內心。
秀雄一聽見就奔了過來。看見她抱著被子坐在床上,他眼神蕩著笑的漣漪,愛憐地到她身旁急切地擁住她,給她一個綿長而細膩的深吻。
「怎麼了?睡醒了沒看見我害怕?還是作噩夢?」
智子狠狠地推開他,亂了魂似的慘叫。「不是啦,你這惡魔,你強暴了我。」
他睜大了眼,以無法置信的目光瞅住她。
「你胡說什麼?昨天是你要我別走的,是你渴望我擁著你,是你……」
「住嘴,你給我住嘴!」智子用手掌搗住他的嘴巴,不想再聽下去,太可怕了。聽他再說下去肯定會說是她自願栽在他手裡的,雖然這是事實,但潛意識裡她完全不能面對這個事實。
他波眼轉盼間,那無窮的笑意似要淹沒了她,智子把被子高蓋住頭,忍不住嚎啕大哭。
「你這個大壞蛋,我恨你,恨你恨你啦!」
他圈住了躲在棉被底下的她,不斷地勸著。「好了,我說過要娶你的。」
智子抬起頭來,心慌意亂地說:「可是你不愛我,我不嫁給不愛我的男人。」她滿頭亂髮地從被窩中鑽出來,懊惱得想死掉。
突然傳來冰冷不帶感情的女聲,那聲音具穿透力,像針一般穿透智子的心臟。
「別丟臉求他了,除了黛芙妮,他對女人從來不心軟的。」
智子波光似箭盯住她,范倫汀娜大方地站在門口,嘴上帶著譏誚。
她銳利的話穿爆了智子的心臟。
智子的眼眶頓時紅了,連忙想找衣服,快點離開這裡。
但偏偏四周都看不見她的衣服,昨晚也不知被那畜生丟到哪去了。她緊圍著被單,起身就想找衣服。
秀雄怒聲似雷,氣得臉白唇青的。「你上來做什麼?這是我家,請你走動時先報備行嗎?」
范倫汀娜抽著菸,穿了件黑色的緊身洋裝,依著門波光嫵媚地笑。
「我來接小雪去上課。智子,有骨氣的女人是不會求他愛你的,否則你永遠只是他隨手可取的玩具,玩了就扔。」
智子站在床上找衣服,表情蒼白難看得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秀雄沉著臉高聲吼叫。「你說夠了沒?快滾,我家不歡迎你這種女人,你給我滾!」
她見他生氣可開心了,格格格地笑著轉身下樓去。
智子急著跳下來,撿起自己被丟在地上的衣服,快速地穿上。
秀雄急忙想安慰她。「你不會被她激走吧?告訴我你不會,你知道我需要你的」。
智子寒著臉說:「不,你只是需要個對付范倫汀娜的工具,我知道,你、永、遠、不、會、愛、上、我、的。」她痛徹心扉地說完,只覺得心早已被掏空了。
她瞅著他,想等他的答案,但他不說話,低著頭沉思,眸子根本不敢看智子。
智子緊握拳頭,逐字加重音節,清清楚楚地從牙縫中迸出話來。
「我永遠也不會答應嫁給你,在你始終封閉的心靈裡,只容得下黛芙妮一個女人,我不要成為守候在你心窗外等愛的女人,永遠不要。」
智子神色淒絕地奔下樓去,奔出秀雄的家。
雪下得好大,她打著顫,不是因為天氣冷,而是心寒,內心的雪下得比天地間真實的雪還厚。
淚還未滴到地面就已成霜。
到了公司,大家都好忙,拍賣季來臨了,沒人有空注意她,失了魂的智子,恍恍惚惚地做著手邊的事,不說話也沒食慾吃飯。
她不在乎范倫汀娜怎麼說,但秀雄的默認傷透了她。坐在道具室裡發愣的智子,不知不覺淚又沾濕了衣領。
突然有人開門進來,她沒抬眼就啞著嗓子問:「要找什麼?需要我幫忙嗎?」
他沒回答,默默地走到智子身邊蹲下。
她沒看見他的人,只見一隻好大好可愛的笨狗,棕毛吐著舌頭,黑碌碌的眼瞅著她。
智子接過了它,看見了它的主人是吉田敏。
訝異的智子,綻著偽裝的笑容問他:「你怎麼來了?」
他溫柔地笑著,眼波中閃著燦光。
「離別後,我一直在想,要怎麼才能讓你有熱戀的感覺,這狗你喜歡嗎?」
智子抱著它,靜靜地摩挲它的棕毛,感動地點點頭。「喜歡,喜歡極了。」
他起身,看了一下手錶。
「我一點半要開會,剛從客戶的聚餐離開,這中間只有半個小時。」
她從傷痛中回過神來,看了一下表。
「都一點二十分了,你不怕遲到?」她驚慌地站起來催促他。
哪知他脫下外套,笑容似驕陽。
「我用跑的應該來得及。總要為你做點傻事的。」他吻了一下她的唇。
智子傻住了,直瞅著他,他是那麼認真,認真得叫她慚愧。
「晚上陪我吃飯嗎?」他溫柔地問。
智子點頭,好喜歡他的認真和專注,喜歡他真誠的拿她當一回事看待,喜歡得落淚,智子看著他跑下樓去,動作敏捷,笑開了嘴。
他是故意的,存心要討她開心。
這麼大的男人,早過了做傻事的年紀,就為了給她有熱戀的感覺,也真難為他了。
因為他的傻事,智子的心情頓時開朗了起來,看著狗熊那頑皮的笑容,她決定拋開因秀雄而來的煩惱。
下班前撥了通電話回家給母親,告訴她她會晚一點回去。
母親笑瞇瞇地問:「跟阿敏吧?你昨天沒回來我好擔心,打電話去問他,他乾笑了兩聲,叫我原諒他也別怪你,這孩子可愛得緊是吧?我騙你爸爸說你到同學家住,你別緊張,媽媽不是老古板,你也這麼大了。」
晴天霹靂!!智子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一個字,阿敏為何不問她,為何還……
她支支吾吾的,媽媽還以為她難為情!天啊!智子撐著頭,腦子轟隆隆的,真是糟透了!
掛了電話,心好亂。他打了電話來問她,決定晚餐吃什麼了嗎?
她中餐沒吃,晚餐應該吞得下一頭象的,但他笑瞇瞇的,也不問昨晚她為何沒回去的事,智子反而心虛。
人空洞得毫無食慾,只說:「你來再說吧!」
晚上阿敏來時還送了她一本畫冊,她翻開來看是中森秀雄的新作品,單行本的《傲視群英》。
「你表妹說你喜歡。」
智子好愧疚,不敢抬頭看他,小聲地說:「謝謝。今天下午開會沒遲到吧?」
他舉手投足間,有股說不出的好氣質,開車時那優雅而自在的模樣,令她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阿敏溫柔地笑了。「沒遲到,我的短跑以前破學校運動會紀錄的。就是現在成績也不差。」
他英氣恣意地流露著,頑皮的眸中有著孩子氣。「我肚子餓了,真餓了,你決定要吃什麼了嗎?」
她感染了他身上快樂自在的情緒。「吃烤肉吧?我很愛吃烤肉的。」她突然覺得餓了。
他附議。「就吃烤肉吧,我知道附近有家——一
他還沒說完智子就搶著說:「古之家蒙古烤肉,對不?」
他搭著她的肩。「你不會也是常客吧?我最愛上那了,怎麼從沒見過你?」
「如果我們早一點認識就好了。」她瞅著他,心裡一陣絞痛,如果早一些……早在認識秀雄之前,她一定會馬上投入他的愛中,不會像今日這般猶豫。
在烤肉店中,阿敏意外地碰見熟人——居廣,一個長得很囂張而搶眼的男人,他看見阿敏搭著智子的肩走進來,眼神中有著令人猜不透的複雜。
居廣直盯著阿敏瞧,望得好曖昧,忽爾阿敏坐到她身邊,把對面的位子讓給居廣。
阿敏搓了搓手,顯然有點緊張,他將一手搭在智子的肩上,拉緊了她靠往他懷中,笑嘻嘻地說:「我的女朋友小室智子,智子,這是居廣,你叫他阿廣好了。」
居廣表情好酷,眼神很冷,唇好厚好性感,一頭搖滾歌手的蓬亂長髮,一身釘了亮片的皮衣皮褲。
他是男人中的男人,有一種令人想迷戀他的味道。
智子偏過頭去問阿敏:「他幹哪行的?」
阿敏不答,目光閃爍,只盯著她卻不敢正眼瞧居廣。「你自己問他。」
居廣不等別人問,說道:「我是賽車手,玩命的那一種。」他很散漫,應該說是傲慢,冷冷地吹著煙圈,漫不經心地說著話。
「你有很多女友嗎?」智子以為他一定被倒追得很累。
他哈哈大笑,眼神詭異莫名,危險壞男人就是像他這樣吧?她側過頭看著阿敏,他白皙斯文,彬彬有禮,氣質出眾,像個新好男人,他們倆是對比。
居廣突然捏碎了酒杯,他的手頓時血紅一片。
他的舉動嚇壞了智子,阿敏好緊張,掏出手帕給他包紮。
阿敏氣惱地說:「你別嚇壞智子。」
智子不明所以地望著他倆,氣氛好怪又詭異。
居廣沉痛的眼,令智子的心揪著無法鬆弛。
他一字一字地問:「智子,告訴我,你有多愛阿敏?」那滿腔怒火的聲音,令智子畏縮。
阿敏瞪大了眼,那眼裡萬千火熱的繩索困住了她。
智子毫不猶豫地答:「我愛他,很愛很愛……誰要奪走他,我會跟那人拚命的。」說完她看了阿敏一眼,他充滿感激的眼神望著智子。
他倆情不自禁地擁吻著,睜開眼時居廣已不在。
阿敏原想說明,智子摀住了他的嘴。「慶祝我們認識,乾杯。」
舉起酒杯,笑瞇了眼。
他舉起酒杯之後,沒停過嘴,他們倆喝到爛醉,搖搖晃晃的,他陪著智子搭車回伊豆。
智子什麼也不想知道,就像他不願知道她的事一樣。
兩個沉淪於地獄的靈魂,都想藉著對方的力量爬出來。
一路唱著歌回家。雪越下越厚,智子和他抱在一起,搖搖晃晃的。
到了她那破舊又小得可憐卻溫暖的公寓,他們在樓下吻別。
他緊緊地擁住智子,給她深情的長吻。
就在雪越下越厚,雪片紛飛的黑夜裡,天上連星光都沒有。
遍地都是白雪,智子望著他凍壞的臉,傻呼呼地笑著,他的吻再怎麼長,也沒有秀雄給的一半熱度,她心知肚明。
驀地另一個高大的人影閃過來,跋扈地遮住她的視線,秀雄不知何時衝了出來,狠狠地打了阿敏一拳,阿敏砰一聲倒在地上。
智子急得大叫:「秀雄,你瘋了?」
「他是誰,他怎麼可以吻你?」他繃得死緊的臉孔,怒火淹沒了他的眸子。
「你少管我,我愛他,你沒資格管。」智子好氣憤,他怎可以如此霸道。
「我不准,除了我誰也不能吻你,因為你是我的妻子。」秀雄惡狠狠地直盯著阿敏,像是要把他吃掉一樣。
智子沉著臉低吼,極力壓抑心中怒氣。
「你少作夢了,我已經說得夠明白了,我不要當替身。」
「我沒說我不能試著接納你。」他驕傲極了,這彷彿是他的極限,智子知道這是他的極限,但她不滿足,她不要委曲求全,更不要可憐兮兮求人接納她。
她默不作聲地扶起阿敏,他被打中鼻樑,血沾在白色的雪地上,格外顯眼,智子哀聲地問:「你沒事吧?」
秀雄雙手握拳緊瞅著她。「你確定你要的是他?」
阿敏醉得差不多了,原本就站不穩,現在可好了,被秀雄重拳一擊,根本爬不起來了。他「砰」的一聲昏倒在地上。
智子勃然大怒,嚥不下腹中猛升起的火舌。「我要他,你走吧!」
秀雄不悅的唇抿成一直線,開著他的車掉頭離去。
智子跪在地上大哭,為什麼要她面對這樣的處境?
阿敏被她的哭聲吵醒,他昏昏沉沉,顛顛倒倒地坐了起來,見她跪在他面前,他也陪著她跪著。
智子頓時悲從中來,曲著身子,頭磕在雪地裡,手足無措地說:「阿敏,請你好好愛我,我求你!求求你……」她哭得泣不成聲。
阿敏感染了她的傷心,也弓著身子,雙手圈擁住智子。「智子,我也請你原諒我,我利用了你。」
智子淚眼迷濛地抬眼看他,猛搖頭。「不,不是這樣的,你已經很用心了,真的,我真的覺得你夠用心了,是我不好,我沒有你投入,是我不好。」
當晚阿敏住進了她家,和她弟弟擠著小客廳的位子。
智子娓娓說著:「我爸爸在我中學時期做生意失敗,在這之前我很少有機會看見他。現在的房子是我母親以她多年的私房錢買下的,沒有負債已經夠幸運了,人生就是這樣,叫人無法苛求,我沒有什麼好抱怨,在小如鐵籠的家中,至少我的心是自由的。」
他擁著她,頭昏沉的感覺仍在,不知怎麼的智子覺得認識他已經好深好久,她喜歡這種有人依靠的感覺,很喜歡!他不像情人卻像認識了很久沉入內心的摯友。
「我中學時期就知道自己是個……同性戀。和居廣分手已經數次,他身邊環繞著大多傾慕者,我的生活備受壓力,常常吵,吵多了,凝聚的愛就逐漸分散,只剩痛的感覺揪心刺骨,我一直想逃,向我母親告白,她建議我試著愛女人,這太難了。看了幾十個對象,最後才選中你。」
這些話對他而言,一定很難開口吧?智子心想。
「為何要這麼早對我坦白?」她瞅著他,他黑色如夜的眼中有著深刻晦暗的傷痛。
「因為……我發現我真的喜歡你,愛你對我而言好像容易些,不那麼艱難,我不想欺騙你,因為我對你是真心的,我努力地要自己愛你。」
「我知道,我明白。」愛是如此艱難,智子想起了秀雄那陰寒的眸,眸中有著太多傷心的過往,是她所不明白,也來不及加入的,每個人心裡都有結痂的傷疤。
日子一天天流逝著,智子努力地試著自私,連自己都相信,她可以認真地愛著阿敏。
然而秀雄來找她的瞬間,這自信馬上化為烏有!他理掉了鬍子,整個人脫胎換骨似的俊挺地站在她面前。
智子的心發顫著,即使身子不動,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但此刻的她激動得想哭,她是那麼想他,想靠上前去抱抱他,想得心都痛了。
「我一夜沒睡,想了很久,如果你要的只是我低頭,拿掉自尊的我來了。」秀雄平靜地凝望她。
這是他內心自我的掙扎,就如同智子掙扎著要不要再沉淪在他的懷裡般,那麼艱難。
要他這樣的男人低頭一定很難,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令他前來,那原因不一定是她,智子不認為自己有這麼大的魅力。
「為何把鬍子理掉?」
他笑得好滄桑,眼神恍惚中有著無奈與恨意,更多更多的淒郁。
「被嘟嘟剪的亂七八糟,不想理都不行。」
「嘟嘟?」她當然知道是他的女人,卻不知是哪一個?
「就是大肉彈,你只知道她的綽號。」她這才看見他的手背上有抓痕,貓般的女人的五爪印。
「為什麼!」她其實不該問的,每每聽見的總是令人憤怒的,因為他太真實了,絲毫不肯撒謊。
「我提出分手,她不肯,沒什麼好說的,天知道,我和她有什麼交集呢?」他聳聳肩。
他氣餒地望著智子。「對愛情我原本不敢奢望,我這生只愛過一個女人,還是柏拉圖式的,我從沒碰過她,愛情是那麼令人神傷心碎,那麼刻骨銘心的折磨,我真的受夠了,到哪去找一個值得你愛的靈魂呢?我不知該到哪找!一次就叫我怕了,女人不是用來解欲的畜生,但多得是像畜生的女人。」
他總是這麼大剌剌的真實的,叫她恨他又不能否認他的論調。
勾引他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智子久久不發一語。
他逼迫地把她推到牆壁,感覺上她整個人被釘在牆上,他苦澀地說:「我要你。」
她的手被他捉著動彈不得,悲哀地說:「也許我不是那個靈魂,我也是個畜生。」
他溫柔地吻著她,眼瞅進了她心口,彷彿想看透智子。
「我是你要的那個人嗎?」他低沉的嗓音令人心悸。
她言不由衷地說:「不是,你不是,你只會傷害我。」她卻愛著他,心揪緊的難受卻無法逃脫。
「我想努力地學習著愛你,因為你是這麼倔強且不誠實,就如同我從不面對自己的感情,像個逞強的野獸,其實內心不堪一擊。」
他俯下身子更熱烈地吻著智子,他們相愛嗎?
並不,但她和他的痛苦是相同的,他們同樣被愛折磨著。
他折磨著智子,而他又被過去的記憶折磨。
他緊緊地捉著她的手突然鬆開,讓她跌進他的懷中。
「和我一塊抗戰吧?我求你?
那絕對不是她渴望過的生活,智子想擁有的命運,但只有他能令她變傻。
為愛變傻,她的理智告訴她這是不值得的,但她的感性打了理智兩巴掌,叫它住嘴。
她戲劇化地點點頭,表示願意。心中無限快樂,多渴望自己能成為他的親密戰友,他的女人。
只要他願意試著愛她,即使只有一丁點;只要他肯嘗試,為他做牛做馬,她是十成十的願意,除非他不愛她,要不,她總希望他因她的愛而復活。從黛芙妮的夢魘中走出來,完全屬於她。
他霸道地說:「除了我以外,不准再和其他男人交往,尤其是昨晚那個混小子。」
他嫉妒的眼神令她喜悅。那表示他在意她,她有點猶豫,阿敏是個好人、好朋友,也一定會是個好家人,可惜,她卻深愛著秀雄,沒有了他自己的人生就覺得乏味。
智子乖巧地點頭,為了他她背叛了阿敏,及對他的承諾,不知他是否也和她一樣,為愛癡狂?
秀雄的眼中燃著火,她開始有點相信,他對她是不同於以往的那些女人了。至少他為她改變了他濫情的習慣。
智子堅持地說:「你除了我之外,不可以再和其他女人鬼混,除此之外,我什麼都聽你的。」
他不懷好意地看著她,笑得好邪惡。
她瞪大了眼,雙手插腰。「你這個大惡棍!」
他頑皮地眨眨眼。「你愛死了的——」
當晚下班前,智子遞出了辭呈。
她要他,就得開始培養戰鬥力,光他那些煩人的女人,就很難擺平的,她想。
頭因此疼了起來,天使一定不會原諒她的,她絕對不會。
她是這麼的自私,為了愛情拋棄了友情,心裡有點愧疚,不過也只是一瞬間。
但她的心還是滿滿的喜悅,因為秀雄,她的心溢滿快樂;有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秀雄和山本太郎的官司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訴訟,感覺上像是無窮無盡的災難,不知何時才能結束。
智子在法院陪著聆聽,原來隨意誣告人是這麼容易,胡言亂語也不算犯法,這世上有真正的公理嗎?
才聆聽完官司,回到家中,秀雄的家才真正開始一堆女人的戰爭呢!
一群五顏六色、花枝招展的女人正聚在一起打群架!抓頭髮的抓頭髮,拉扯衣服的拉扯衣服,任你怎麼猜也猜不出,她們全受過高等教育。
她害怕地看著,頭皮發麻,四肢無力,為了搶一個男人,要她加入她們之中,她恐怕辦不到。
秀雄迅速地奔上前去,拉開她們,像拎小雞一般,把她們一個個甩在沙發上。
有人見了他,哀哀地撲上前去,想求得他的慰藉和懷抱,他像鐵塊似的,被火燒紅燒烈了,燙得她們倒退三步。沒人敢近他的身。
他的眸似冰箭,迫不及待地想射穿燎起火焰的人的心臟。
秀雄冰冷地說:「我已說過了,你們之中我誰也不想娶。今後我只有一個女人。」他說著把智子摟了過去。
讓她站在他跟前。「智子,我今後唯一的女人。」
頓時冰冷、怨恨的寒眸,全數似亂箭般飛射而來,彷彿想射穿她。
恐怖極了,她呆呆地站著,不發一言。總不能說:「請大家多多指教」吧?
她倔強地面對她們的目光。
尖銳的哭聲、咒罵隨即而來。
宮澤玫憤而起身。「秀雄,你最好考慮清楚,如果你要娶的人不是我,你的書最好換另一家出版社。」
她這話根本是威脅。
嘟嘟首先發難:「你這個女人真是個八婆吶!人家都不要你了,你只會拿你父親的事業來威脅,這有什麼了不起啊!等秀雄繼承了那些遺產,大不了再開一間就是了。」
遺產?誰的遺產?聽的智子莫名其妙。
「你心裡的想法我會不知道嗎,誰都曉得你貪那些錢。」宮澤玫露出不屑的眸光。
嘟嘟倒是挺坦白的。「我的確是,秀雄你不要我可以,開出一個價錢我就成全你。誰都知道你娶這個女人是為了得到那些遺產。我不會跟你計較這些,我只要你的人和錢,名分就讓給她也無所謂。」
秀雄怒叱。「你能不能給我閉嘴?我娶智子,是因為我喜歡她,我女兒也喜歡,跟黛芙妮的遺產無關,你們別聽范倫汀娜胡言亂語,想爭遺產的人是她,我不和她爭,只要她不帶走小雪,什麼事我都不在乎。」
黛芙妮的遺產?原來她們全是為了錢,迫不及待地想當小雪的後母。
是范倫汀娜的詭計吧?讓她們競相爭著這地位。
原本坐在沙發上默然飲泣的女人,此時突然起身,以悲痛的聲音訴說:「我不要錢,我對秀雄是真心的。我自認為可以做一個好母親,我一直喜歡小雪的。」
這女人大概是老姑婆吧?
她穿著保守、淡藍色的套裝,外頭還罩著一件學校的制服。
那外套是青色的,上頭別著她的名牌,她癡癡地望著秀雄,眼角的淚還未干。
這麼深情,令智子全身發麻,若你知道你所深愛的男人有這麼多人喜歡,大概就會明白,她此時的痛苦。
秀雄無奈之下對眾娘子軍深深一鞠躬。
「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辜負了諸位。我這時才明白,我的人生真是一團糟!」
他搔著頭,坐在沙發上。自言自語,又像在對眾人解釋。
「黛芙妮的遺產繼承人是小雪,我不會動用那筆錢,不管你們信不信我,我都不會用,我希望你們能原諒我。」
「原諒你?不,不可能,我不會原諒你的,永遠不會,我詛咒你被范倫汀娜鬥垮,永遠從漫畫界消失。」宮澤玫說完就恨恨地奪門而出。
老姑婆對秀雄用情很深的,她不打算就此放開他。
「你不是有三個月的期限,請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軟化小雪,我求你,我不想跟你分手,我絕對不要——」她哭倒在他懷裡。
智子握緊拳頭,指甲嵌進掌肉中,深深地刺痛著她,但這種痛還不及心靈上的十分之一。
她靜默地走開,內心柔腸百轉,陷進來肯定是個大錯。
但她和她們一樣,深深愛著他,深深地愛著……
折磨是一開始就注定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28 02:58:35
第05節
無意識的狀況下,智子從客廳走到植物園的老樹旁,樹下有鞦韆,正和蝴蝶捉著迷藏。
她安靜地奔上前去,想加入它們。只想擁有奢侈以外的快樂。
愛秀雄是她的奢侈,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捨棄了秀雄以外的世界,不再能吸引她。
她忍不住內心對自己的恨意,這恨意洶湧如波濤地對她襲擊而來,令她快崩潰了。
她大聲吼叫,想吼出對自己的不滿。
「啊——」聲音之恐怖,嚇跑了悠遊的蝴蝶。剎那間眼淚不自禁地潸潸而下。
一群執意沉倫的傻女人,互相殘害著彼此,以冠冕堂皇的華麗理由。
「我們全是為了愛呀!全是。」
智子呆呆地在樹下坐著,直到秀雄來喚她。
她抬眼問他:「擺平了嗎?」
他憔悴地坐在智子身邊。摟著智子的肩,問她:「想知道我的故事嗎?」
「女人心裡的傷痕不是錢擺得平的,你要告訴我什麼故事?」智子忍著心痛佯裝平靜地說。
「我和黛芙妮的事,我從來沒主動對人提過,包括我的家人。」
「為何想告訴我?」
他望著天空,萬里無雲,陽光淺淺地照在老樹下,風軟軟柔柔地吹拂著他倆,臉上的肌膚凍得紅紅的,他以溫柔的大手摩挲智子的臉。
「我很努力地想和你成為一體。這對我而言很困難,對我而言,女人是可愛卻也可怕的,我只喜歡初期的迷戀及肉體上的熱情,一點都不希望讓她們瞭解我的腦子在想什麼,但對你!即使覺得這些事痛苦且艱難,我仍願意做,因為你倔強,骨子硬,根本容不得人家待你不好。」
智子撐著頭閉著眼,他沒說錯,她的確如此。「你說,我聽你說。」
「黛芙妮因病晚讀一年,因此和妹妹范倫汀娜是中學同班同學,當時我暗戀黛芙妮,范倫汀娜暗戀我,表面上我們三人看起來都一樣好。友好的關係因黛芙妮和阿健的戀情而中斷。」
「阿健?是小雪的父親?」智子還記得范倫汀娜所言。
他雙眸頓時陰暗了下來,暴跳如雷。
「不,他沒資格,他是個混球,他毀了黛芙妮,是他毀了她。」
「黛芙妮後來怎麼會把女兒交給你呢?而不是交給她的家人。」
秀雄冷笑。「她哪有什麼家人,只有一個賣女求榮的母親,和一個處處扯她後腿的妹妹。」
「她父親呢?」
「早就和別的女人跑了。阿健是個浪子,根本不是個負責任的男人。黛芙妮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剛因販毒被捉進牢裡。」
他說起往事,臉上陰暗的神情,彷彿回到當年,依舊感受著深刻的痛苦。
愛上一個根本不肯愛他的女人,那絕對是很難醒的噩夢。
「她為何會舍下女兒?」
「她要結婚,嫁給意大利的商業鉅子費茲捷勒,費茲捷勒表明了,他只要黛芙妮不要孩子。黛芙妮若要嫁給他,必須在孩子生下來之後將孩子送走。」
「她很愛他,寧願為他丟棄女兒?」智子以為女人一談感情就變傻了。
他眼底有著灰暗的光束。「她不愛他,完全不愛,那是一椿買賣的婚姻。當時我很窮,要不,我不會讓她嫁他的。」
她嘲笑以輕蔑的眼光。「難不成你有錢也會買下她?她並不愛你不是嗎?」
「我會,因為不管她愛不愛我,我都不要她離開我,都不要!」他回到過往沮喪的情緒中,彷彿失去了黛芙妮生命了無意義。
「為什麼這麼愛她?」智子嫉妒她,真的嫉妒。
「沒有原因,她像宇宙中無限神秘的黑洞,叫我沉淪不可自拔。,
「至今仍愛她?」智子的聲音暗啞,顫抖著,不要他對她這麼癡情。她覺得心痛,不想追究答案又不能不追究。
他竟然點頭。「對她的愛是一生一世無法磨滅,無法更改的,要是能,我的感情不會一團糟。」
他如此坦白,坦白得叫她心碎!
「所以就算我多努力想改變你,讓你只愛我,這也是不可能的是嗎?」
「我說過我會努力,但說真的,我不認為自己做得到你的標準。」
她的標準是什麼呢?連她自己都不確定啊!
她和他是同樣的人,只要還能呼吸就情願相信,對方總有一天會愛自己。
「范倫汀娜因得不到你,所以恨她姊姊也恨你?」
「我想是吧!我領養小雪的同時,她提出結婚的請求,我沒同意。她以為我能愛屋及烏地愛著小雪,就應該能愛屋及烏地接納她,我當初不願這麼做是因為我不想她恨我,我太清楚了,我永遠不會愛她。」
他有時殘酷得像魔鬼,說起話來斬釘截鐵的,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難怪她恨他,她應該恨的,如果她是她,拋下了自尊情願跟他還被拒絕,她想她一定會發瘋。
「她是個美麗且驕傲的女人,你嚴重地傷害了她的自尊,難怪她有能力時想復仇,如果我是她,我也不會放過你的,絕對不會。」
他以為智子應該向著他的,沒想到她這麼說,他不悅的嘴抿成一直線。
「我不愛她難道是我的錯嗎?我就活該應享用她的復仇?」
「你可以用比較溫和的方式處理,你傷害了她,就如同你傷害了你的諸位女友,有一天你說不定也用同樣的方式傷害我。」
他渾身漾著磅礡的怒氣,對智子吼叫。
「你若害怕,現在就可以滾了,不用理會我,我是一頭只會傷害女人的野獸。
你的意思是不是這樣?」
智子望著他,他易怒又自大,這種個性永遠不會改的,她太自以為是了,太自以為是——
愛情改變不了他的,她以為她的愛對他來說,根本微不足道。
她搖頭。「我不走,除非你答應在我走了之後,再也不找我回來,要不然我不會走的。」
智子沒有自信,他不會再叫她滾,他是個喜怒無常的暴君,前一刻口口聲聲地說他願為她努力,這一刻就直嚷著叫她滾。
他氣餒了,突然走過來深情地抱住已起身準備遠走的智子。
「對不起,是我不好,你原諒我,我不能沒有你的。」
她沒回答,但另一個嬌嫩的女聲響起,是穿著一襲黑色低胸洋裝的范倫汀娜,她的笑容令人發冷。
「他當然不能沒有你,事關一百億三千萬日幣的遺產。他不會讓你走的。」范倫汀娜代替他答了。
智子側過頭去,看見她悠閒地坐在車上,是紅色敞篷BMW跑車。
一百億三千萬?智子突然聯想起秀雄諸女友所說的遺產。「是誰的遺產?」
「我姊姊的。」范倫汀娜冷笑道。
「那應該由你姊夫繼承啊?」
不料她卻格格大笑,彷彿智子說了天大的笑話。
「秀雄,你沒告訴她,黛芙妮嫁的是個年紀大把的糟老頭嗎?他早死了。」
「死了?遺產該由小雪繼承才是。」智子瞅著她,滿臉不解。
「你答對了,是該由小雪繼承,不過她還太小,她的錢得由她的監護人替她管理。這監護人應該是我才對,哪知那個賤人她寧可相信他也不相信我。只要你嫁給秀雄,他就可以先行運用那賤人一半的遺產,我勸你最好和他談好條件,要不,你絕對會後悔的,他怎麼可能會愛你呢?」
范倫汀娜不急不緩優雅地說道,智子回過眼瞅著秀雄,迷惑了。
秀雄暴跳如雷。「你最好閉嘴,是不是要我拒領那些遺產你才會相信,除了黛芙妮以外,我願意接受其他的女人,就是不願接受你?如果真要如此也行,我願意簽囑在小雪成年以前,我決不動用她的財產一分一毫。」
范倫汀娜眨著眼,眸中有著無法探測的詭異。
「你不會同意的,你只是賭氣,嘴巴說說而已。」
「我是說真的,我不稀罕黛芙妮的錢,人我都得不到了,我要錢做什麼?」
「你確定你要這麼做?別告訴我你是為了這個女人,我不會信的。」她譏誚地笑著。
秀雄摟著智子的肩膀。「我不是為了她,我是為了我自己,不是為了她,因為我病得一塌糊塗,我的人、心態和愛情,都病了,只有智子能救我,是她教育我,讓我懂得要重新去愛,你也病了,病得比我還重。」
「你少胡說八道了,敢不敢和我去律師那簽囑文件,如果你敢我就信你。」她用激將法。
秀雄狂傲地大笑。
「我才不管你信不信呢!你是什麼東西,在我心裡你毫不重要,不過為了智子,我會去試,只要她要我做的,我都願意試,智子,你說話啊!你要我怎麼做?」
智子好為難,她不願秀雄簽那文件,因為她有預感,范倫汀娜下一步一定是整垮秀雄,讓他在漫畫界無立身之地。
若以最壞最壞的打算,秀雄若有那些資金防身,他還有翻身的機會。
但人都是自私的,若以她自己的立場來看,她非常希望秀雄簽那份文件,那代表他真的喜歡她。
然而智子卻不得不說:「你不用這麼做,不管你是利用我也好,或者真心喜歡我也罷,我都不會讓你為我這麼做的。」
當她說出口時,其實已後悔,她何必這麼傻呢!其實她很想知道他有多愛她的,她想讓他為她做傻事的,然而她卻實際地選擇對他最有利的。
他感動地摟著智子,吻她的頰。
范倫汀娜恨恨地說:「你會後悔的,傻丫頭,不久的將來,你將自食惡果。」
她的紅艷跑車揚長而去。不知怎麼的,智子竟相信范倫汀娜的話不是賭氣,也許她終將自食惡果,但她知道自己沒做錯,她是心甘情願如此的。
接到阿敏的電話時,智子很訝異。
是母親告訴他她換工作的吧?幫秀雄畫漫畫已經一個禮拜。
智子沒再找他,聽到他的聲音,她原想告訴他,她決定選擇秀雄,可是阿敏哽咽的哭聲,卻嚇壞了她,讓她忘了要說的話。
「居廣……出事了。」阿敏顫抖著聲音。
她震驚地握著電話的手不停地抖著。
「他怎麼了?」
「在醫院,恐怕會癱瘓,終生不良於行。」
居廣要是不良於行,那對他來說還不如死來得好。他那樣的人沒有了賽車舞台,等於沒了生命。
阿敏一定很痛心,他愛他至深。
「你在哪?」
「我在醫院,他不讓我見他,我只能守在外頭。」
居廣倔強地拒絕阿敏的關懷,怕他真癱瘓了,他會傻著守候他。
「我馬上到,那裡我知道。」智子掛了電話,連忙披了件外套就衝出去。
到了醫院,吉田敏像個受傷的孩子,憔悴得不像話,她為了他的癡心心疼著。
他一定很愛很愛他,從為阿敏在居廣面前撒謊的那刻起,智子看著居廣血流如注的手,和阿敏心疼痛徹骨的目光,就明白他們深深愛著對方。
阿敏無助地坐在走廊上,衣著不整潔也就算了,滿臉鬍渣子,眸中的紅色血絲佈滿瞳孔四周。
智子走上前去擁住他。他哽咽著。「居廣不肯見我。」
他哀傷悲泣著,完全顧不得自己的形象,在他眼中已沒有了自己。
他曾經掙扎過,想從居廣的情網中逃脫,然而遺憾的是他寧可活得沒有了自己,也捨不了他,他的命運和她相同,他們都執著於愛情。寧可痛苦的忠心,也不要虛假地建設華美的幻夢。
「我去見他,他不會連我也不見的。」她安慰他,其實內心毫無把握。
智子闖了進去,卻撞見居廣正在和照護他的護士接吻。
情況比她想像中的好多了。
惱怒的智子,咄咄逼人地問他:「你還沒死,看起來比外頭那個人氣色好多了。」
居廣哈哈大笑。「他還沒走?你能不能幫個忙?把你的男人帶走?」
她雙手插腰,真想衝上前去賞他兩巴掌。但她沒這麼做,她自認沒有資格。
「我是很想,如果可以的話,如果他願意少愛你一點,我恨不得變成狂風將他擄走,但他愛你,一直痛苦地受著折磨,你能不能放過他?」智子瞅著他。
他眼中閃過一抹希望的光束,只有瞬間,一剎那便恢復了他的桀驁不馴。「請你替我轉告他,我從來沒有愛過他,從來沒有,要他別自作多情了。」
她吼道:「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會幫你攆走他的,他不走,我會幫你抬走他。這樣你滿意嗎?」
智子走了出去,拉著阿敏就走,他問:「你見了他?他怎麼說?」
她低聲道:「他存心騙我,要我把你帶走,我們再進去看他。」
這次再推門進去,她瞥見居廣低垂在枕上側睡的臉閃著晶瑩淚光。
「你不要死到臨頭都還要咬牙當英雄行嗎?」智子實在看不慣這種男人,又不得不敬佩他。
阿敏靜靜地注視他,不敢開口驚動他。
他轉過身子看見他,傲視群倫的冷峻面孔,有著無遠弗屆的魅力。
「你來做什麼?」他完全不帶感情地問。
「我……我……」阿敏吞吞吐吐的,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說你愛他呀!說啊,你快說。」智子見不慣阿敏的溫吞,明明心裡愛得要死,嘴上卻怎麼也不說。
「這是你的男人,你逼他說愛我?這太可笑了吧?我女朋友瑞格。」他指著剛走進來的護士,就是剛和他接吻的那個。
多混亂的場面啊!真叫她無法忍受,她吼叫:「你到底要什麼?我問你,你活著到底為什麼?別再顛覆這已經夠混亂不堪的世界好嗎?」
他鷹般的眼有著迷惑。人呆若木雞。
居廣遲疑了許久才說:「在我的絢麗生命結束前,我想知道我有沒有可能變得平凡些,我有沒有可能真的愛上女人,也許我根本不愛阿敏,我愛上的只是自己的幻覺。」
阿敏並不因他的話氣餒。
「你不會有事的,你絢麗的生涯才剛開始,相信你自己吧!相信那個氣勢奪目、永不灰心的自己。」他說完便走了出來,智子傻傻地跟在他後頭。
直到上了阿敏的車,他都沒開口說半個字。
智子終於明白,人不可能清楚自己的,永遠不可能,所以愛人是需要勇氣的。
在剛經歷過吉田敏事件風暴後,智子回到秀雄家一進大廳,赫然發現有個男人蹺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態度很放肆,她瞄了他一眼問:「他是誰?」
林太太正端茶出來,沒好氣地答:「他說他是小雪的生父。」
哈!可好了,一有財產可分,原本躲著不見的人物全蹦出來了。他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流氣不像流氓。
她不客氣地低嚷:「他來做什麼?這德性的人,黛芙妮也看得上眼,真是沒水準,他憑什麼養小雪?」
「憑他是小雪的生父。」林太太出去奉茶。
智子不屑地上樓去,懶得理他。
她去找秀雄,一推開房門,大肉彈曖昧地笑著走出來,手中拿著一張支票順手就塞進皮包。
待她走後,智子不滿地問秀雄:「你給她多少錢?」
秀雄無所謂地聳聳肩。「沒多少。」
她坐在床上,雙手插腰。「為何在房裡給?真曖昧。」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阿健死賴在客廳不走,堅持要見小雪。我要司機把小雪送到我二哥家去了,他其實是來要錢的,出獄之後他混的並不好。他原不知黛芙妮替他生了女兒,是范倫汀娜告訴他的,這該死的范倫汀娜見不得我過一天的好日子。」秀雄表情懊惱,再這樣下去他肯定不瘋也殘。
智子在床上嗅著床罩和枕頭,他笑。「你在做什麼?」
她原本屁股對著他,瞬間轉頭。「我在查案。」非常正經八百的口氣,令他啼笑皆非。
「省省吧!我最近工作不順,世紀出版社的老闆要我哄哄他女兒,要不恐怕我真得換出版社了。你甭查了,我那麼想碰你都沒碰了,怎會有興致碰別的女人!」
秀雄靠到她身邊來,愛憐地摩挲她的發。
「告訴我你有多愛我?」
她微笑,整個人放鬆地癱成大字型躺在床上。
「好愛,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我一定會很傷心很傷心,再也不會有心思去愛別的男人。」
他眼中有著複雜難解的情緒。是快樂、心酸,還有著難掩的傷痕。
沉悶了許久,聲音似春雷劃破天際。
「曾經我也這麼告訴黛芙妮,所以從她離去後再也沒心思去愛別的女人。」
她著急地問:「現在呢?」眼中有著似受傷小鹿的眼神。
「現在我有你,知道就算天塌了你也會守著我不走,心好定,真的,不信你摸摸。」他捉住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
「如果有一天黛芙妮回來了,你選她還是選我?」智子明知她已死,但死人有絕對大的影響力,她莫名地不安著。
秀雄大笑,笑嗆了癱在床上。「你指她的鬼魂嗎?如果我死了,肯定要跟著她的。」
「那我呢?」智子不甘心,他死了都要纏她呢?「如果我也死了呢?」
「那就來當我們的跟班,你覺得呢?」
當跟班!!晴天霹靂,這是什麼答案,她只配當跟班?不爭氣的她眼淚馬上掉下來。
他看她不說話,坐在床上低著頭,伸手握住她的手,她卻甩開他的手。
「我才不要當跟班呢,你變態!」她跳下床,怒氣衝天地離開房間。
他緊跟著她,把她拉進他懷裡。
秀雄瘋狂地吻著她,深深地緊擁,她的淚氾濫成河沾濕他的衣領,他啞著嗓子說:「別哭了,小傻瓜,我還沒死你也還活著,就算我們都歸西了,黛芙妮也不一定願意讓我纏著她,你哭什麼呢!真蠢。」
「你心裡只有她,在你心裡我永遠及不上她,永遠及不上。」
智子奔了出去,為何她永遠及不上黛芙妮?智子好恨,他卻是怎麼也不肯解釋,怎麼也不肯。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28 02:58:54
第06節
范倫汀娜的車停在外頭,車門是開的,她在等智子上車,她瞅著智子眼底的傷痛。
「你終於嘗到我當年的苦了,知道我是怎麼被他們倆折磨著。」她面無表情地說。
智子睇著她,她不像個壞女人,她只是恨他,她要復仇,她要令他痛苦。
沒有愛情的女人的快樂是殘缺的,因為可以恣意溫柔,姿意嬌縱的能力無處發揮。
「那年我十五歲,我們在大溪下游烤肉,還搭了帳篷,」三人一塊露營,是多美好的事。夜晚突然下起大雨,原本乾枯的河床一瞬間暴漲起來。帳篷雖搭在高處,但半夜也開始進水,水流一直滲透進帳篷中。我和黛芙妮一人倒在他懷中一人枕在他腿上,在那二尺半的空間是我有生以來最大的幸福。」
她語調平穩地說著,卻令智子悲從中來。
誰錯了?錯的到底是誰?
「你恨黛芙妮奪走他的愛?」智子能體會這感受。
她微笑。「這世上所有事都不公平,感情最最是。我姊姊黛芙妮毫無付出,她甚至不愛秀雄,她卻得到他的一切,他用青春替她照顧女兒,我再再努力付出所有也得不到他一絲愛意,恨如何不產生?我不甘心。」
智子瞅著她,她語調沒變,依舊溫柔,一個人能把情緒控制到這種地步。
那恨已滲進骨子裡,她怎會不明白,只是性烈的智子怎麼也做不到,陰毒在傷別人之前會將她的五臟六腑先毒麻掉,她學不會也不敢學。她已經夠墮落了。
「你最終的目的還是要他愛你的,是不?」因為她的冷淡,智子也將自己的情緒控制得極好,雖然彼此是敵人,她至少有人格,即使壞到底了,她還是個人。
智子不會用對畜牲講話的方式對她。
范倫汀娜嫵媚地眨著眼,點燃了煙斗,一舉一動無一處不美。可是她的心像曬的豆莢,裡頭是空的。
「我得不到就會毀了他,沒有其他的路走了。」
她的恨累積太久,像瘀黑的血,污染了她美麗癡戀的心境。
「你原本是美麗的,不論是外貌或內心,但秀雄毀了你。」智子平靜地看她。
「你是個可怕的敵人,如果你不愛秀雄那多好,我們至少可以當知己。」
「我不可能因為你這麼說就放棄秀雄的。」
她眼中閃過一抹殺氣,依舊媚麗地微笑。「如果我要殺你呢?」
用這麼嬌的語調,別人不知道還以為她在開玩笑,但智子知道她是認真的。
她不怕死?錯錯錯,死亡太可怕。
她依戀活著的感覺,但如果沒有秀雄,她永遠都是快樂自在的白鴿,然而秀雄像黑夜,愛上黑夜的白鴿早已迷失了方向。情願墮落。
是愛情給她的勇氣,智子驕傲地仰頭瞅著范倫汀娜。
「如果你要殺我,現在就可以下手。」
她訝異智子的反應。「你不怕死?」
「我很怕死,但我更怕失去秀雄,你隨時都可以下手,我活過今晚之後會寫下遺囑的。」
智子的倔強絕對不下於她,即使外表看起來柔弱,但她決不認輸。
「如果不愛他,難道你不能活?」范倫汀娜疑慮萬分。
「不是不能,是不想,你呢?沒有了他,你活的開心嗎?」
范倫汀娜難得失控地大笑起來。
「我已經很久不明白,要如何做才能開心了,也許殺了你之後我會開心一些,至少離我編織的夢想又近了一些。」
「也許你的目標是錯誤的,你改變不了秀雄的。難道和他同歸於盡會使你快樂?」
她陰毒地笑著。「我快不快樂是另一回事,至少他也不快樂,只要他陪著我,我就能感受一絲幸福,也許只有一瞬間一剎那,生命還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就讓我成為那些朝生暮死的昆蟲吧!」
她比智子墮落得深切。
「你不會成功的,祝你早日覺醒。」智子下車,夜幕已黑沉,星光忽明忽暗。
范淪汀娜欣賞地說:「我捨不得殺你,真的,你是另一個令我欣賞的女子,可惜你命不長了。」
智子無所謂地聳肩,牽著自己的腳踏車離去。
誰知還沒到家,一個陌生人影閃出,狠狠地捅了她一刀。
那人是阿健,小雪的生父。
他咬牙切齒地說:「這只是給你一個教訓,叫你下次別太囂張,我如果拿不到錢,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智子一手扶著傷口,一邊嚷著:「那你最好殺了我,要不,你永遠拿不到錢,「永遠。」
智子說完就跑,她寧可死在范倫汀娜手裡,也不要死在這人渣手上。
巡邏警車正好經過。智子大叫:「救命啊!有人要殺我。」說完她便因緊張且勞累而昏厥過去。
再醒來時秀雄已在智子身邊。
他見智子清醒,緊緊地擁著她,智子見他焦慮緊張的模樣,輕笑道:「你沒哭嗎?那我傷的還不夠重嘛!」
他既心疼又氣惱。
「你還笑得出來,還有心情胡說八道,我真是服了你了。」
「見你著急真好,不過好可惜,你沒哭,為何不為我掉淚呢?如果你哭了,只要一滴眼淚,我也心滿意足啊!」
他眼裡的憂鬱逐漸加深,越來越濃。
「也許強留你在我身邊是個錯誤,我不該留你的,這根本是害你。」
秀雄愛憐地摩挲智子的臉,把她當成孩子般寵愛。
「你啊!越看越美。」他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哪裡美?」智子受了傷躺在醫院怎麼還會美呢?真怪了,她想都想不通。
「靈魂美,早就超越了外在的美。我覺得你對我的重要性,一日勝過一日,你的愛已滲透到我生命裡,叫我害怕。」
「害怕什麼?難道你不想我愛你?」她哀吼著。
「不,恰恰相反,我渴望得到你的一切,卻又怕你有一天看清了一切就會揚長而去。」
「我不會。」智子緊緊地抱住他的腰,將頭貼著他的大腿捨不得放開。
「你既倔又烈的,很難說,也許我有一天又惹火你,你難保不會遺棄我。」
她不放開他,人縮成一團,白皙的臉摩挲著他的腿。
「我什麼都沒有,沒有絕世容貌、學識、家世、才華,什麼都沒有,除了一顆至死不悔的心,一份堅強的毅力……一無所有,有了你之後,我知道我再也無法回到之前,是你豐富了我貧乏的生命。」
他握著智子的手微顫著。她知道他也許是深深感動了。
「我在想……你是不是已經有點愛我了?」智子仰起頭來,直視他那一泓如深潭的眼神。
秀雄暢笑著,笑得眼淚差點掉出來。
「能不能停下來,有一刻腦中別猜想我的想法?」
智子深情地輕撫著他的臉,想了很久才說:「如果你希望,我會盡量,但恐怕做的很差很差!因為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要怎麼做才能真正得到你的心,真正讓你愛我,越來越深,不管是吃飯、睡覺、上廁所,或其他時候,我是為你而活的,每一刻鐘裡……」
他的淚順著眼眶滴了下來,雖然只有那麼一滴,但她心裡的震撼大得叫她啞了嗓子。
「你不相信,所以笑得掉淚嗎?」她輕咳了兩聲,想叫自己鎮定。
「我這輩子只哭過一次,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傷心得痛哭,而這次是為你的傻,我有什麼好呢?多年沒付出過真心的我,早就忘了自己還會感動。」
「那是因為你開始融化了,心裡的冰山開始解凍,你才聽得進去我的聲音。」
他把她的上半身抱回枕頭上放好,眼中燦光四射。
「我第一次看見你,以為你只是個大孩子,童心未泯,你的外表有一種天真稚氣,不是很熱情的那種,反而是有點離世孤冷的神韻,以為你該是軟弱需要人呵護的,哪知你時時刻刻都在保護我。」
「我保護你了嗎?」她自己都不知道呢!「為何給你這種感覺?」
「你像個天使,我的守護神。現在你受傷了,換我來守護你。」
她玩著他的指頭,嘟著小嘴。
「你要守護我,還要把我送走?我沒看見你會很想你耶!怎麼辦?」
她根本不想他離開她,完全不想。
「又沒多遠,就在東京,我有空就會開車去看你和小雪的,好嗎?還有件事我已經做了卻沒告訴你,不知你會不會生氣?」
智子眼瞪得好大,緊張地問:「什麼事?」
「我……向你父親提親了。」
「是嗎?」她露出笑臉。「我父親說要多少聘禮?」
他露出詭異的笑容。「他說他的女兒非常頑劣,有人肯要就不錯了。」智子掐他的手,他痛得大叫:「拜託,你是病人耶!哪有病人的樣子,別亂施力,小心傷口裂開。」
智子一聽稍稍緊張,看了一下傷口,忍不住哀哀叫。
「慘了,慘了,肚子破了一個洞,縫的這麼難看,以後不能穿比基尼了啦!」
「沒關係,反正你也沒身材可言,穿什麼比基尼。」他竟然好意思朗聲大笑。
智子不滿,伸出五爪準備對他施功。
「喂,中森老頭,請你搞清楚狀況,我還沒嫁給你耶!隨時都可以悔婚,你最好多多巴結我,講多一點甜言蜜語,知道嗎?」
他看她真動氣了,急著安撫她。
「好好,我想一下。」他眼珠打轉著,思考了半天,竟說:「你很凶悍。」
智子眉頭皺了起來。
「凶悍算優點?」
「當然算,替我趕走女人嘛;還有身材不好——」
他還沒講完,智子火山就爆發了,這混球存心想氣死她。
「身材不好算什麼優點?」她看他怎麼瞎掰。
「算啊,讓我禁慾嘛,瞬間就恢復一個漫畫家應有的氣質了。」
「還有呢?」到現在都沒講出半句像樣的好聽話。
「臉蛋——」
「怎麼樣?」她順手已準備抽出枕頭揍他。
「非常……非常性感。」
「是嗎?」聽到性感兩字,她樂得眉開眼笑的。「很性感?你確定?」
「確定,眉如峰,眼似琉璃,鼻如彎月,高高翹翹的,嘴尤其性感,像櫻花瓣,很有型,柔中帶剛,還好你臉圓,要不,就不會這麼特別耐看,讓我越看越愛,還有你有一顆感性的心,執意癡烈的魂,叫我無時無刻不因你而驚奇。」
「真的?」女人一聽到甜言蜜語,才不管真假呢!她只是想再多聽一些,所以才發出問話。
「百分之百,我從不說假話,你太適合我了,來,先把這戒指戴上。」
「戒指?」她笑燦了眼,屏著氣伸長了脖子看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紅絲絨的盒子。
好興奮啊!笑瞇瞇地渴望著他打開。
「這不是訂婚戎指,不過它很適合你。」
她脖子伸得像長頸鹿都疫死了,他還不打開。
「不貴,但非常可愛。」他故意吊智子胃口。
「你廢話少說。」她等不及了,搶了過來打開它。「哇!真的好可愛,這娃娃頭好眼熟,是你的哪本漫畫書的女主角?」
他摩挲著她的發。
「是你啊!像不像?」
智子哈哈大笑,真的是她?那是一個漫畫造型的娃娃頭戎指,黃金製的,好別緻哦!
「我現在就可以戴上它嗎?」好期待哦!
「可以,我幫你戴,這只是給你當玩具玩的,等結婚再給你更特別的,鑽寶石的那種。」他輕輕幫她套上。
她太開心了!眼中閃著淚光。
「這個夠好,真的,我好喜歡,你不要一下子給我太多快樂,留著慢慢給,我怕幸福來得太快,一下子就用光了,那就太慘了!」
「你盡說傻說。幸福怎麼會用光呢?只會越用越多!」秀雄在這一刻是真心地喜歡智子,這個守護著惡棍的純潔天使。
出院後,智子聽話地離開伊豆,搬入秀雄二哥的宅第,聽說小雪也住二郎那兒,這下可熱鬧了。
智子和秀雄坐在二郎客廳等他們,總管小澤太太泡了好香的薰衣草茶出來。
智子仔細打量著客廳的裝潢。「很中國啊!」
小澤太太笑著答:「太太是中國人,客廳是她最近改裝潢才變成這樣的,她和先生還到上海搬了不少舊東西回來。」
秀雄打量著這整組的古董沙發及屏風,研究的結果是價值不菲啊!
屏風上鑲滿玉石瑪瑙製成山水風景,花繪彩鳥,實在是漂亮。
他才開玩笑說要搬一些二哥的精品回去,他們三人就穿著浴袍出現了。
智子眼睛猛然一亮。天啊!這簡直像在拍廣告片嘛!
男的英俊瀟灑、氣宇非凡,女的美艷動人,身材高挑,小雪站在他倆身邊,他們儼然像一家人。
小雪一見智子就奔上前來擁抱,又親又揉的,弄得她滿臉口水。
「你想死我了,對不對?你不說我也知道。」小雪仍是一臉頑皮慧黠的模樣。一手搭在智子的肩上,就對她二伯二伯母說:「喂!老公,老婆,我的智子啦,我的喲!不是我爹地的。」
秀雄罵她:「你越來越不三不四了,什麼老公老婆,要叫二伯,二伯母。」
小雪翻翻白眼。「哎喲!人家二伯跟伯母都沒講話,你真是的,一點都不幽默!」
「二哥,小雪沒給你添麻煩吧?」
中森二郎揚聲大笑。
「她是我和薇薇生活的調劑品,有了她我們的生活更加有趣。」
小雪鬼裡鬼氣地說:「我來這裡做苦工囉!每天都幫二伯洗澡刷背,幫伯母化妝弄頭髮,幫小澤奶奶煮飯燒菜,生活多有意義啊!比在家裡好玩多了。」
秀雄訕笑。「你是嫌在家裡當千金小姐太輕鬆了是不是?」
他們父女向來唇槍舌劍慣了,見了面不吵會難過啊!
「在二伯家做苦工我很樂啊,總比在家裡一天到晚跟你的眾多女友吵架甚至打架,要有意義多了吧?至少我要寫作文的時候不用撒謊。」
「你啊!這麼不喜歡當我女兒,那把你送給二伯好了,免得一天到晚惹我生氣,你以為當你老爸不辛苦嗎?」
小雪眼瞪得好大,雙手插腰。
「哎喲,我以為你養我是你的樂趣囉!若你不喜歡養我,為何不把我送給美美阿姨算了。」
她可X了,爬到中森二郎懷裡,命令他。
「喂!老公,把我買下來;秀雄,你要賣多少錢?」
秀雄氣炸了。「你越來越沒教養囉!我好歹也是你爸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以前幫你包尿布餵奶,你稍微尊重我一下行嗎?」
小雪嘟著嘴,拍拍二郎的手。
「你弟弟很古板囉!人家外國人都直接喊爸媽名字的,他都不准我喊,說我不尊重他。」
二郎寵愛她極了,但見秀雄快發飆了,只好說:「好久沒見爹地了,你給他點面子吧?上前親親他,爹地就不生氣了,好不?」
小雪偷瞄秀雄一眼,他臉還沉著,陰森極了。像要吃人似的。
她慢慢地走到秀雄面前,嘴嘟得高高的,身子左右搖擺,拉著衣袖晃個不停。
「好了,你越來越小氣,我知道你捨不得我啦,我知道。」她親了秀雄的臉頰,揮揮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你不要太愛我啦,我允許你分一點點的愛給智子,只准一點點哦!」
秀雄緊緊地摟住她,愛憐無限。
他和二郎到書房談了好一會兒話才走,智子也正式地展開沒有秀雄的生活。
剛開始的頭三天,她努力地適應他們夫妻的作息。
薇薇習慣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而二郎酷愛運動,早上一早起來會出去晨跑,吃過早餐之後開始寫稿,他是偵探小說家。
他的人和秀雄的個性相差頗大,非常的和氣,待人斯文有禮。
漸漸地她早晨會跟著二郎作息,二郎寫稿去了,她就和小澤太太研究烹飪,下午和薇薇逛花市、打壁球,傍晚去接小雪下課。生活好不愜意。
這天二郎剛脫稿,心情好極了,他酷愛潛水。「你會游泳嗎?」二郎問道。
智子興奮地說:「會,以前在學校還是校隊,不過沒潛過水。」
兩人一搭一唱地說定了,便興致勃勃地前往。
途中她問他:「秀雄也潛水嗎?」她以為他除了畫漫畫和玩女人沒別的嗜好。
二郎表情一怔,眼神閃爍,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說:「他以前是高手,不過很久不再碰潛水。」
「為什麼?」智子見他明明話未說完,猶豫著該不該說。她即刻亂猜。「和黛芙妮有關?」
他有點驚訝,怎麼她一猜就中,所有秀雄的過去都和她有關,而智子知道的部分實在太少了。
「他告訴過你多少?」
智子苦笑。「其實等於什麼都不知道,我曉得的零星畫面拼湊起來,佔不了他記憶裡的兩頁。」
他幽幽地歎起氣來。
「我家人對於他和黛芙妮姊妹的事也是一頭霧水,完全弄不清楚,我知道的不多,但都悲慘得叫我難以忘懷,兩個畫面,我永生難忘,我想你還是別知道的好,我怕你心裡有疙瘩。」
智子激動得大叫。「不,我要知道,能不能求求你告訴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28 02:59:53
第07節
海風狂揚起飛沙,她和二郎站在大岩石上。
聽海浪撞擊岩石的吼叫聲,二郎娓娓道來,她豎耳傾聽,在風聲、水聲、海鷗
叫聲裡低聲訴說的他的聲音。
智子的心裡是急迫的、鼓噪的、既興奮又不安。
「我回家的時候,見到秀雄跪在武館前的廣場,那年他已經二十五歲了,在漫畫界剛揚名,所有青少年時期的舊作,全被出版社搶著出版,才剛有機會賺大錢,我見報章雜誌大幅報導他,才準備恭喜他,因為他也熬了很久,約四年的時間,終於出名了,運氣不算太壞。」
「他為何下跪?」她知道秀雄的老家在北海道,他父親是札幌非常出名的武館總教頭。
二郎的語調充滿了同情。
「我那時並不明白,只見大雨裡秀雄跪著,我父親拿著皮鞭抽打他,雨如墨般潑灑在他倆身上,我家是父權至上的家庭,所有人圍在武館大廳前的走廊看著,沒人敢上前去攔,那天還是我父親的生日。後來還是我母親上前去抱起小雪。」
「小雪?他是為她挨打的?」智子心想應該是,古板的家庭怎麼能容許孩子莫名其妙地帶了嬰兒回家。
「小雪被放在地上,淋著雨不哭也不叫,我母親怕她死了,所以才不會哭叫,就撐著傘上前去抱起她,見她可愛得緊,唇紅臉嫩白,五官清秀,喜歡得很,問秀雄孩子的母親呢?他死也不肯說。」
「為什麼?」
「因為他要保護她,他知道若我父親曉得小雪不是他的骨肉,一定不會讓他養的。」
「這很正常啊!他一個男人養一個女嬰兒,事業正有起色,誰都會以為他瘋了。」
「所以我父親至今不知曉小雪不是秀雄的骨肉,應該說……我家人除了我和秀雄,沒人知道。」二郎頓了頓才說。
秀雄的骨子硬,個性好強,智子沒想到他為了養小雪吃了這麼多苦,他愛黛芙妮有多深由此可想而知了。
「他後來怎麼告訴你父親?」
「他撒謊,說孩子是他的,說孩子的母親跑了,根本不想嫁他。我父親聽了怎麼不氣,當然是罰他跪下,鞭打他,要他把孩子的母親找回來辦結婚手續。」
「黛芙妮當時應該已嫁到意大利了吧?」她猜想。
「是啊!他傻得可以了,還告訴我父親,孩子的母親已嫁給別人,這話讓他多挨了好幾鞭,我父親認為他人品有問題,所以女方才不肯嫁,他被怨了也不解釋,就為了要讓大家把小雪當成真正的親人疼著。」
她心疼地低吼。「他真傻。」
二郎冷笑。「更傻的還在後頭呢!我父親堅持秀雄要自己帶小孩,不能把這包袱丟給我媽,因為我母親生養我們八兄妹已夠辛苦了,他一口答應下來,說他本來就打算自己帶,沒打算麻煩誰,但是領養小雪的第三天他就跑來找我,我當時正在整理東西,準備離家到東京,他把小雪托付給我。」
「為什麼?」她不明白,他不可能平白無故把小雪托給二郎的。
二郎微皺眉,眼神中有著對秀雄的惺惺相惜。
「他什麼也不解釋,他的人就是這樣,還好我對他瞭解太深了。他和范倫汀娜約在這裡。」
「這裡?」智子抬頭望了一眼海鷗,這裡雖近岸邊,但仍屬深水區,水深藍不見底,所以才適合潛水。
「是啊,就是這裡,范倫汀娜求秀雄娶她。」
「秀雄不肯。」智子嚷道。
他有點訝異。「這事你知道?」
她猛搖頭。「不,我只知道他不肯,其餘的什麼也不知道。」
二郎又歎氣了,眉緊皺著。
「是的,他不肯,但范倫汀娜的母親要把她賣給別人,像賣黛芙妮那樣,她的個性要強以死要挾她母親,給她一個機會,讓她嫁給秀雄,那時秀雄沒錢,若有錢他一定會買下黛芙妮,不會讓她嫁到意大利去。」
智子終於明白,為何范倫汀娜恨秀雄入骨了。「她母親答應了,可是秀雄卻不肯娶她,所以她才會恨秀雄。」
「沒錯,當時范倫汀娜氣瘋了,想自殺,因為她是那麼愛秀雄,可是秀雄卻如此殘酷地對待她,她怪秀雄不肯救她。」
這恨其實從他們一認識就注定了,秀雄其實是怕自己二度傷害她,因為他知道他永遠也不可能愛上她的,所以他心想:如果讓她嫁給別人,也許還有機會改變她的命運。
然而范倫汀娜如此愛他,怎麼聽得進去呢!她終於懂了,他們的仇恨。
「秀雄最傻的就是不要她死,他知道她恨死他了,所以他告訴她,要她試著去愛別的男人,如果……她痛苦得根本無法去愛別人,那他寧可代她去死,秀雄自覺自己欠她!」二郎的聲調悲亢而低沉。
她聽著不自覺地紅了眼眶,天啊!這是什麼樣的悲劇……
她哀吼著:「他太傻了,後來呢?」
二郎指著智子站立的地方,淒聲地說:「他從這裡跳下去,身上綁了大石,手腳全綁著。我只要晚到一秒鐘,他可能就死掉了。我來時范倫汀娜已走。我相信她真的努力想忘記他,所以她最後還是聽她母親的安排嫁了。」
智子知道,問題就出在秀雄沒死,范倫汀娜以為他騙她!所以她更恨他了,恨他虛假。
智子站不住腳,整個人虛脫了,呆呆地坐著望向天空,是上天存心捉弄他們。
二郎的聲音幽幽忽忽地傳來。「知道為何秀雄堅持送你到我這?」
她點頭,心裡盛滿哀傷。「知道,他怕我受到傷害。」
「他不肯再愛任何女人,其實也是因為他自覺對不起范倫汀娜,所以他不願再愛人,但是……你讓他破了例。」二郎加重了語氣。
智子的淚忍不住潸然落下,落在冷冷的大岩石上,和霧水溶在一起。
自始至終秀雄都不快樂,眉宇間的郁氣從來不散,他其實早知道她會回頭復仇,他瞭解她甚深,他一直在等她來找他,所以心態上他一直像個浪人,過一天算一天。
「要怎麼樣才能令她不再傷害他?」
二郎無語望著蒼天,這答案恐怕只有上帝知道。
那天回到家,天已經黑,薇薇見他們回來,焦急地奔上前來。
「小雪不見了。」她說。
她和二郎如同遭電擊,一股不祥的預感升起。
「怎麼不見的?」智子急切地問,人如熱鍋上的螞蟻。
「我到學校去接她,到大門口等了很久,等不到人,到辦公室找她的導師,她導師說她下課就走了,我好不容易找了她的同學,同學說見她和一個男人走的。」
「男人?阿健!」智子吼叫著。「這個畜生,為了錢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綁架,真是一點人性都沒有。」
二郎一聽馬上問:「薇薇,你報警了嗎?」
「報警了,他不會傷害她吧?小雪是那麼可愛的孩子。」薇薇摟著二郎哭了起來。
智子恨得咬牙。「他不敢,小雪現在是黛芙妮遺產的繼承人,他傷了她將一無所有。」
人性的卑劣傷透了智子的心。如果此刻她手上有刀,而他又在她面前,她非殺了他不可。
二郎憂心地說:「這事先別告訴秀雄,他已經夠煩了,范倫汀娜買通了多家出版社,聯合封殺他,現在只有世紀出版社的老闆肯用他的漫畫,但指名他要娶他的女兒,如果秀雄不肯,他就加入封殺他的行列,他原本不想告訴你,怕你擔心。」
她現在才知道秀雄的體貼,二郎表示他會透過所有的關係,多年寫偵探小說,使得他和警界關係良好,他深信一定能迅速找到小雪的。
第二天報上刊了秀雄勝訴的新聞。
標題是:勝者非勝,敗者非敗!
山本太郎的聲勢因和秀雄的官司,扶搖而上,近期出版的《純果汁戀曲》賣得十分暢銷,有凌駕在秀雄之上的趨勢,將取代中森秀雄成為漫畫界的新天王。
另有雜誌大幅刊登秀雄將被出版社冷凍的消息,內容寫得非常煽情,標題是:
中森秀雄移情別戀,慘遭封殺。
秀雄到二郎家來看她,智子要小澤太太把雜誌和報紙藏好,不想讓他知道她正為他的事煩惱。
她站在鏡子面前,練習微笑,希望見了他時,眼神裡濃郁的憂傷能消失。
他像狂風己般走了進來,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兩樣,非常灑脫,擁著智子就是一陣纏綿的長吻。
「你好嗎?」他像啄木鳥般拚命親啄著她的唇。
她笑燦了臉,刻意朗聲說:「我很好,好極了,你呢?」
他直瞅著她,手摩擦著她的發,在她耳邊呵氣。「好想你。」
「工作忙得過來嗎?要不要我回去幫你?」她試探著。
「你——看報了?」智子笑得再燦爛仍騙不了他。
「看了,你準備怎麼辦?」
他一臉不在乎的表情。「無所謂,沒人要幫我出書,大不了我自己成立一家出版社,反正這是小事,不足掛心,只要我還有呼吸,沒有任何事能難得倒我。」
他就是這麼瀟灑。「你現在有事嗎?」
「沒事啊!」
「那請和我約會好嗎?」
「約會?去哪兒?」
他神秘兮兮的。「不告訴你,去了你就知道。」
智子沒拒絕,期待著他的安排。
車子進入非常大的一座庭院,那是一座有著瑰麗花卉及種滿葡萄樹棚的夢幻城堡。
叫她忍不住發出驚歎聲。更奇的是城堡內養著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狗,全是名犬,有聖伯納、約克夏、牧羊犬和博美狗。
竟然還有馬車帶著新娘子四處溜躂,她驚奇極了。
「這是什麼地方?」
「想不想在這個地方結婚?」
「在這個地方結婚?」她望著四周都是身穿禮服的情侶,終於明白了,這夢幻城市是專供人結婚的場所。
他在她耳根呵氣。「裡頭還有非常豪華的蜜月套房哦!想不想先住看看?」
智子開心地大笑。「可以嗎?」
「可以,只要付錢,要做什麼都可以。」
她左右張望。「我想先坐馬車。然後還想摘葡萄。」
他有點失望,搔搔頭。「我以為你會想先進蜜月套房參觀呢!」
此時一陣優美的音樂響起,有人在庭園裡演奏小提琴,是韋瓦第的「四季」,智子驚喜地說:「這裡真是夢幻王國耶!是不是所有的夢想都可以實現啊?」
他寵愛地輕掐智子的鼻子。
「別人我不知道,但你沒問題,說吧!有什麼夢想要我幫你實現!」
她天真地說:「我希望有個穿白色燕尾服的王子,為我彈舒伯特的夢幻曲。」
「這簡單,我還以為有什麼難的呢!」他拉著她的手往城堡方向走。
進了城堡,大廳就有一架鋼琴。
有身穿中古世紀歐洲宮廷服飾的僕人前來招呼他們。她只見秀雄和他交頭接耳的。要她先坐在沙發上,他馬上回來。
智子猜他要去找琴師。看見玻璃桌上放著水果,白葡萄在陽光照射下晶瑩剔透,令人垂涎欲滴,偷吃了好幾顆,後來簡直欲罷不能,乾脆整串拿起來一顆顆塞進嘴裡。
一整串葡萄吃完的同時,秀雄出現了,穿了白色的燕尾服,看起來真是英俊極了。
她眼睛發亮地瞪著他。
他走到鋼琴前坐了下來,當真彈了起來。是舒伯特的夢幻曲,智子咧嘴笑著,聽得如癡如醉。
在這一刻他變得有氣質多了,更符合她的理想。
她奔上前去摟住他的脖子,嬌笑著。「原來你不只是會畫漫畫和玩女人,你還會彈琴!」
秀雄自鳴得意,一把將智子拉進他懷中,讓她坐在他腿上。
「我從小念音樂班,你不知道吧!像我這類全才型的天才可不多見呢!」
她格格地笑倒在他懷中,他好臭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28 03:00:20
智子側耳貼在他的心窩處傾聽他的呼吸,覺得好幸福只是幸福總是短暫的,小雪的安危令智子忐忑不安。
黑夜寵罩大地。秀雄送她回二郎家時,她深怕他會堅持要見小雪,直催促著要他回伊豆。
哪知真如她預料的,他堅持要抱抱小雪才走。
這下可慘了。她撒謊說:「小雪可能睡了,你不要進去吵她。」
秀雄看了一下手錶,爽朗大笑。
「有沒有搞錯?才九點,她平常不到十點不上床的。沒關係,就算睡了我也可以看看她嘛!」
他這麼說,她還真沒理由不讓他進去,智子只得暗叫糟糕。
誰知進了客廳,小雪赫然坐在沙發上吃蘋果。
智子見了她真是太驚奇了,既興奮又高興。她穿了一件她最愛穿的白色洋裝,黑溜溜的眼珠轉個不停,臉紅通通的,像剛運動完似的。
秀雄熱情地給她一個大擁抱。
「我的小天使,你真是越看越可愛耶!」
小雪咬了一口蘋果,正經八百地問:「爹地,你和智子結婚以後會再生Baby嗎?」
智子從來沒見過她如此慎重且正經地對她爹地說話,有點擔心,瞅著她想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如果會呢?」秀雄試探地問她。小雪小腦袋裡不單純的思想完全不似她純真的容顏。
她撇撇嘴,臉沉了些。「你會愛小Baby比我多些嗎?」
「這個……」秀雄傻住了,望了智子一眼。好像希望她替他回答。
智子慎重且小心地開口。
「這世上只有一個小雪,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小雪的地位,你在擔心什麼?」
小雪瞅著智子搖頭,突然笑開了。
「小Baby一定沒有小雪漂亮,小雪的媽咪比智子漂亮十倍,我沒什麼好擔心的。」
她的狂傲一如秀雄,誰見了她那囂張的德性,都不會懷疑她不是秀雄的孩子。
秀雄也發覺小雪怪怪的!不過說真的,他這個女兒也從來沒正常過,所以他很快地離去,並無多慮。
智子正打算問小雪她失蹤的事,哪知小雪見她爹地走了竟對二郎大發雷霆。
「為什麼叫人家捉我爹地啊?他又不是壞人。」
智子一頭霧水,瞅視二郎。
二郎笑著把她捉到懷裡。
「你只有一個父親,那人是秀雄。」
「可是『他』說他是我爹地,他對我很好,他不是壞人,他還帶我到狄斯奈樂園玩,你卻派警察捉他。」
智子明白了,她說的人是阿健,她為什麼會相信他呢?
「爹地說媽咪留了很多很多的錢給我,我跟爹地說我不要錢,錢通通都給他。」她自言自語的。
「為什麼你要把錢通通給他呢?」她想不通她怎麼會對那人渣那麼好,難道真是父女天性?
「秀雄爹地有錢,他卻好窮,他說我不是秀雄爹地的親生女,是他的女兒,他說秀雄爹地想霸佔媽咪的錢,我告訴他,秀雄爹地不會,我會要他把錢給他。」
二郎瞅著小雪,訕訕地說:「他曾經拿扁鑽刺傷了智子阿姨,害智子阿姨去住院——」
他話沒說完,小雪就纏著智子問:「是嗎?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智子猶豫著,不知該不該承認。他雖然是個人渣,卻是小雪的生父,她現在雖然懵懵懂懂,但總有一天她會知道真相,她對生父的記憶會成為她生命中的一個污點。
智子微笑著,終於開口。
「那時你已經來住二伯家,而且我傷得不重,阿健也不是故意的——」
「智子——」二郎望著她,很訝異她為何要撒謊。
小雪一聽,眼中的驚愕驟然減退,走到她二伯身邊纏著他,不斷地搖晃他的身子。
「二伯,你去跟警察伯伯說,把我爹地給放出來嘛!」
二郎十分為難,他覺得像阿健這樣的人需要接受法律制裁。
最後大夥兒仍是拗不過小雪的請求,由二郎帶著她和小雪到警局去解釋,一切全是誤會。
阿健並不相信,他們突然間會變得這麼好心。他只相信小雪。
智子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她心裡其實非常恨他,但只要小雪快樂,她願意暫時忘記對他的恨。
「不管如何,小雪是我的女兒,我會想辦法爭取她的監護權的。」
阿健擁抱小雪後,狠狠地瞪了他們兩眼才走。
智子和二郎面面相覦,都認為放他出來不是明智之舉。
誰知第二天,一個更晴天霹靂的消息傳來。
二郎接到警局的電話,表示阿健在被釋放的當天晚上,在碼頭被槍殺,身中數槍,當場死亡,被緝毒組的刑警發現他身上帶有海洛英,他們以為他的死是黑幫糾紛。
然而當范倫汀娜約智子見面時,智子就想到,一定是她下的毒手。
在咖啡廳裡,范倫汀娜攪動著果汁,笑瞇瞇地說:「這是不聽我勸告的結果,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再執迷不悟,你的下場會比他更慘。」
智子大笑起來,范倫汀娜驚愕地望著她。「你以為我不敢?」
智子搖頭心其實很苦,她之所以笑是因為這路越走越窄,范倫汀娜根本是不往生路走。她其實心早已死了,被仇恨所淹沒了。
「我知道你非殺我不可,我早明白,殺了我之後,再殺秀雄,這樣你就雪恥了。」智子瞅著她。
她不相信智子會這麼心平氣和。「你寧死也不離開他?」
「因為他從來沒有欺騙過你,他跳海沒死是因為他幸運,他二哥只要晚一秒救他,今日你會對他懷念無限,但也許他當時沒死是不幸,他已經被你整得差不多要走投無路了。他不可能接納你的,永遠不可能。所以你殺了我們之後,你終將孤獨過餘生,或者舉槍自殺。我活著就為了他,我至少比你幸運。」
「那你為何躲到東京來?」
「我沒有躲,是他不想連累我。而我只記取和他在一起的快樂。」
「和他上過床的女人都會懷念他,這點我太明白了,不論是我或黛芙妮,我們都有這經驗。」
智子訕訕地瞪著她,不相信她的話。
「是黛芙妮陷害我,秀雄才不愛我的,我姊姊的心比誰都陰毒,她不愛他卻戲弄他,只為了證明她自己的魅力,哈!哈!她的飛機失事是我故意造成的。是我存心要她死。」范倫汀娜美麗的五官上寫滿恨意。
智子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她真的那麼恨她的姊姊?
「不管秀雄是活或死,我都要得到他。」她撂下這話就走了,智子震呆了,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
當天智子帶著小雪回到秀雄身邊,她不要再離開他,因為她知道如果她沒勇氣殺了范倫汀娜,她和秀雄的好日子也不會多的。
秀雄拉著智子的手,把她叫進房間。
智子關上門,問他:「什麼事?」
他一手抱住智子,把她旋進他懷中。
智子笑著,臉貼在他的心窩。
「想吻你算不算一件事?」
「算,而且是大事。」她摟住他的脖子,仰高臉去吻他的唇。依戀無限。
如果能死在他懷裡,今生已足。
「什麼時候去拍婚紗?」
智子賴靠在他身上,突發奇想地問:「如果沒人跟你搶小雪的監護權,你還娶不娶我?」
秀雄毫不猶豫道:「娶,當然娶。」
「因為你愛我?」
「我是愛。」他習慣性地掐掐她的小鼻子。
「如果范倫汀娜要殺我呢?」
他順著她的發,撫著一路撫到腰及臀,停在她的大腿上。
「我不准她傷害你,決不准。」
「可是她一定會殺我的,像她殺阿健那樣,甚至更悲慘。」她說時並不害怕,她只怕秀雄不愛她,若非死不可,她希望選擇不痛苦的那種。
秀雄把她摟得更緊些,彷彿要和他黏成一體似的。
「我不能再失去你,除非她殺了我,令我無法保護你,要不,她絕不會得逞的。
智子不敢告訴他,黛芙妮是范倫汀娜殺的,她不敢,她怕秀雄更恨范倫汀娜。
恨的力量是世上最不可摧毀的力量。
秀雄的出版社正式成立了,發行人掛的正是「小室智子」的名。
他說創刊號「伊豆天女」中的女主角就是智子。智子笑得好開心,細細品嚐幸福的滋味。
然而天不從人願。范倫汀娜派車來接她。
智子不能不去,因為就算不去,她也有辦法殺她的,智子太清楚了。
到了她的別墅,卻見范倫汀娜坐在那發呆。
真訝異,她這種人也有童稚心。
她的衣服好單薄,是絲質的短袖洋裝,拖地搖曳著,雖已是春天,但風還是很涼,春陽還太嬌弱。
「你來了?」她的口氣當智子是老朋友。
「你不怕冷?」她總是心事重重,智子從來不認為她快樂。
范倫汀娜一聲不響地從鞦韆上站起身,智子這才發現她沒穿鞋,赤著腳走過草坪。
「你當上他出版社的負責人?」
她無事不知,智子一點都不意外。
「你有話直說,我承受得住。」
「四月份出書,知道我要怎麼對付你們嗎?」
智子屏著氣。「決不是什麼好主意。」
這簡直是白色恐怖,她故意要捉弄他們。
走進大廳,她要傭人拿書來。
智子愣著,從傭人手中翻開由她的出版社印製的漫畫書,名為「再生鹿女」。
那內容越看越熟,簡直有一大半抄襲「伊豆天女」,這太恐怖了。
出版日期印著三月,這分明是有助理出賣秀雄,會是誰呢?
智子的全身發抖著,不,決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這書一推出秀雄的名譽就毀了。
可是書全印好了,是秀雄的心血,就算要告,這次輸的一定是秀雄,因為出版日期范倫汀娜在他們之前。
智子冷冷地看著她。「要怎麼樣,你才肯把這書收回不出?」
范倫汀娜聳聳肩,施個眼色給傭人,傭人端出兩瓶咖啡色的瓷罐。
「你做選擇吧!目前我只會給他一種刺激。是你死或者他事業一敗塗地,你替他作決定吧!」
她真是毒得令魔王失色了。智子現在相信,沒有什麼事是她做不出來的了。
「我不勉強,你可以決定是要愛自己多點,還是愛他多點。」
智子拳頭握緊了,咬著牙說:「你口說無憑,我怎麼知道等我死了以後,你會不會隔一陣子又拿這事威脅他?也許先用此計逼死我後,再逼他娶你,他若不肯,到時仍要身敗名裂。」
她眼波漾著詭異的光束,笑著說:「你滿聰明的嘛!」
「好,我簽份總結書給你。你可以先將我的總結書郵寄給他之後再服毒。如何?
智子猶豫著,心想她的詭計多端,她才不怕少了一條害他的計謀,反正她有的是錢,有錢能使鬼推磨。
「還是你後悔了?不想為他死?也行,我說過不勉強的。」
她喜歡折磨人,喜歡利用人性的弱點行事,喜歡看著最親密的戀人自相殘殺,或見死不救。
智子不會讓她得逞的。「你寫總結書吧!」
范倫汀娜微笑著。「不急,我可以多給你幾分鐘考慮的。」真慈悲啊!
「不必,你寫吧!」
智子視死如歸,能脫離她的折磨也是一種幸福,雖然覺得悲哀。但願死後的她不會知道秀雄的傷悲,最好范倫汀娜連她的靈魂也一塊殺死,別讓她死了之後還折磨秀雄!
范倫汀娜的保鏢押著智子去郵局寄信。寄完之後,逼智子在車上服下其中一瓶毒藥。
智子一股腦地灌進肚子裡,另一瓶還拿在手上。
到了秀雄家,她才飲下另一瓶。
誰知才飲下的瞬間,她整個人如同火球一般,像快爆炸似的難過,才一剎那人連站都不成,在地上打滾著。
秀雄像風一樣地奔了出來,手上拿著一瓶牛奶,往智子口中猛灌,她痛苦得叫不出聲來。
司機和他將智子抬到車上,迅速地開往醫院急救。
秀雄緊緊地的摟著智子,痛苦的表情不下於她。
「你不能死,決不能。」
到了醫院,已陷入昏迷的智子逐漸地不省人事。這段時間彷彿有一世紀之久。
當她悠悠再醒來時,人彷彿隔世。
秀雄模糊的影像就在她眼前。
意識一點一滴地恢復,從平靜到激動,智子突然起身抱住他。
他原本趴在智子的床邊睡覺,卻被她的舉動驚醒。
「你醒了?你沒有不舒服嗎?我要不要叫醫生?」
智子搖頭。「口好渴,我想喝水。我昏迷多久了?」
「三天,還好范倫汀娜臨時改變主意要救你,要不你非死不可。」
智子如五雷轟頂。「她改變主意要救我?」她尖聲吼叫著,這……太不可思議了。
「是啊!她打電話給我,要我在牛奶中加蜂蜜,還好家裡廚房什麼都有。」
「為什麼要救我?」智子的五官全蹙在一起,范倫汀娜又想出什麼新詭計了?她全身顫抖著。
「她——我也不明白,也許她良心發現……」他逕自分析。
智子斷然搖頭。「不可能,決不可能,一定是有原因的,這原因決不是善意,我太清楚她了,真的,從我和她接觸以來,我已經逐漸明白她的做事方法。」
他溫柔地擁著智子,彷彿在保護一尊瓷娃娃般的小心翼翼。
「不管她的用意是什麼,我都不要失去你,就算身敗名裂,我也不要失去你,我不要。你不准再為了保護我做任何傻事,聽見了沒?」他的聲音哽咽著。
智子看他憔悴的表情,滿臉鬍渣子,眼中滿了血絲。心想,還好她活著,仍可以疼愛他,擁抱親吻他,這感覺令她有說不出的舒暢。
智子人一放鬆便倒進他懷中。「我不會再做傻事了,我保證。」她語帶哽咽。
然而不知為何恐懼的感覺卻侵襲著智子。
這比知道范倫汀娜要殺她更叫她畏懼。因為她不知道接下來她會失去什麼。
是比生命更重要的秀雄嗎?如果是,她寧可現在就死掉。
回到秀雄家第三天,范倫汀娜打電話給她。
智子歇斯底里地吼著:「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受夠你了。」
她冷靜地在另一頭笑著。
「就依你所願吧!快和秀雄結婚。」
「為什麼?你又有什麼陰謀?」她全身如刺蝟,不想再當她的傀儡被她利用。
「反正我不會再對你下手,因為更強大的敵人出現了。」
「更強大的敵人?」智子不懂她的意思,這人是誰呢?她已經夠可怕了,誰會比她更可怕?「你要成全我嫁給秀雄?不可能,我不相信。」范倫汀娜絕不會如此慈悲。
「是可以這麼說,反正我不會再阻止你們結婚,決不會。」
「你保證?」
「我保證。」她在另一頭笑著。
「不管你玩什麼詭計,我都要嫁給秀雄的。」智子斬釘截鐵地說著。
她突然改變主意令智子百思不解。「很好,請繼續保持你的信念。我會派人保護你,在你還未步入禮堂的這段期間,你會非常安全。」
「對了,有件事想問你。」智子遲疑著。
「你問,我的人向來很客觀。」她笑著。
「秀雄不愛你卻愛黛芙妮的原因,和美貌無關,你自認為是什麼?」
她想都不想就答:「秀雄他剛開始是愛我的,這事你可以問他,他絕不會說謊,我和黛芙妮的美貌,其實各有千秋,而我最後輸掉他,是因為我傻,傻到信任我唯一的姊姊,什麼都聽她的,而她根本是個蛇蠍女,我今日的所作所為都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是她令秀雄討厭你?」
「她的惡行,任我說破了嘴也無人會信的。秀雄被她的手腕迷得神魂顛倒的,並逐漸厭惡我。」
「我會求證的,因為他曾說和黛芙妮是柏拉圖的精神戀愛,你卻說你們姊妹都和他上過床,我不知道你們究竟是誰在說謊。」
她冷笑了起來。「他根本以為那人是我,卻不知中途已換成黛芙妮,這還是她安排的,說是為了我試探他,結果根本是存心陷害我。」
「他怎麼可能不清楚?女人再怎麼相像,身體的比例也一定有不同處。」智子不敢相信事情比她想像的還複雜。
「他是個處男,當時對女人毫無經驗,緊張得手足無措,他哪有心思分辨。當時唯一有經驗的人就是黛芙妮,但任誰見了她都會相信她比天使還聖潔,那是她的手腕。」
「黛芙妮已經死了,還是被你害死的。現在你怎麼說都行。」智子不知該不該信她。
「是她先害我的,她害我摔傷骨盆,永遠不能生育,是她毀了我所有幸福——」范倫汀娜激動不已,這是她第一次失去冷靜。
在掛了范倫汀娜的電話後,智子沉思了很久。
敢不敢在結婚前夕,再對秀雄提黛芙妮呢?他是愛她的,至今仍是吧?
誰也不可能破壞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那是根深蒂固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28 03:00:33
晚上睡覺前,秀雄像八爪章魚般摟著智子,她愣在心事中。他發覺了,問道:
「你怎麼了?發什麼呆?」
智子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問?
他敏銳地開口。「有話就說啊!」
「范倫汀娜說,你在她們姊妹中,先愛上的是她?」
智子期待著他對她說NO,但他猶豫了很久。
「你不會告訴我,這是事實吧?」
「我剛開始被范倫汀娜的外貌吸引,但她是個浪蕩的壞女人,漸漸地我轉移注意力到黛芙妮身上,逐漸被她的靈氣吸引,不可自拔。」
「你從何處判斷出,她是個壞女人?因為她勾引你,和你上床嗎?」她至今仍一頭霧水,真的從頭到尾都迷濛極了。
「這——不是,是她的許多行為。」
「你自己判斷的還是黛芙妮告訴你的?」智子試探著。
「都有。」他模稜兩可地回答。
「你連她是不是初次和你歡好都不清楚嗎?」
「那是假的,她故意設計的,事實上她不是初次。」他很肯定地答。
「誰告訴你的?」
「黛芙妮啊!」
看來範倫汀娜沒說假話,她這姊姊肯定存心破壞她的好事,要不,她不該那麼恨她。
「你為何突然問這個?」
智子搖搖頭。「沒什麼,只是一時好奇,因為范倫汀娜很美。我想任何男人都會愛她。」
他輕哼一聲。「那只是表象,假的,很快就會被拆穿,美人看久了也會變醜的,尤其是心不好的那種,不像你,越看越美。」
「你還真諂媚啊!」
「我說的是實話。」他親吻智子,順手解開智子身上的鈕扣,一邊解一邊說:「我要給你一個夢幻婚禮,在夢幻城堡裡,你——將是我最美的新娘。」
智子期待著,也許有著不知名的危機,然而她夢想這天已經太久。她不會讓出秀雄的,「真愛」是無可替代的瑰寶。
夢幻婚禮在夢幻城堡舉行著。
智子簡直不敢相信她竟然如夢似幻,真做了他的新娘。
不過不知為何,智子的眼皮一直抽跳個沒停,大概太緊張了,小狀況不斷。
首先是高跟鞋扭斷了鞋跟,接著是摔破了鏡子,秀雄索性要智子穿布鞋。反正藏在新娘禮服裡也看不見嘛!
她內心仍舊忐忑不安,纏住忙前忙後的秀雄。「喂!你真的要娶我?娶了之後就不准退貨了。」
他笑罵她。「神經!你怎麼了呢?」他打量著智子。「半點新娘的樣子也沒有?」
智子仰著頭問他:「新娘要怎麼樣?」
「含蓄、安靜、嬌羞,宛如處子的樣子,你怎麼看起來還像個孩子?」他穩住智子的肩,給她一個吻。「不過說真的,你真可愛。」
智子尖叫。「哎喲,你吻掉我的口紅了。」
他手背一擦,果然全沾到他的唇上。
夢幻城堡的工作人員進來問:「新郎新娘好了嗎?」
秀雄回過頭說:「好了。馬上出去。」
智子連忙要化妝師幫她補口紅。
頭紗戴上之後,智子忐忑不安的情緒稍緩和。
隨著結婚進行曲的演奏,她知道紅毯的另一端是幸福的源頭。
「如果沒有人反對,我……」
在牧師連串的問話之後,她以為大局已定,誰知一個溫柔清脆的嗓音驀地響起——
「我反對。」一時間數千道目光全射向那名神秘女子。
智子更是緊張得將戒指掉到地上,那頑劣的戒指竟然滾到水溝裡。
智子急忙奔了過去,想用樹枝勾起掉入水溝的戒指。還好工作人員動作迅速地幫她撈起來。
一切就像電影情節般,在電光石火間不可思議的事全發生了——
當智子撿回戒指抬起頭時,新郎中森秀雄竟不見了。
天啊!她緊張得心魂俱飛,四處觀望,終於發現——他和一位身形修長,面貌純潔嬌媚的安琪兒狀甚親暱,不用說智子也猜得到:那女人八成是令秀雄魂牽夢縈的黛芙妮。可是……怎麼可能!
黛芙妮不是早就死了嗎?
一時之間,智子就從幸福的雲端跌至悲慘的谷底。
她惱怒得如同一座火山,卻也哀傷得如同陷入萬丈懸崖,她終於還是失去了他,就差這麼一丁點。她好不甘心。
他眼中炙烈的火焰,不是為了她,他完全忘記了智子的存在,忘記了她才是今天的女主角。
她的時間瞬間靜止了。
突然之間這世上只剩下她一個人。她孤立地站著,看著自己的婚禮成為大家的笑話。
秀雄終於發現了她,才歉然地揮手要她過去。
她仍是站著不動,完全不想過去,她不要站在黛芙妮身邊,不要讓大家那麼明顯地比較她們。
黛芙妮那麼清純,美得那麼脫俗典雅,如同山間的小仙子,一舉一動都惹人憐愛。
她呢?她只是個執著、等愛的傻女人。她和秀雄原本就不配,智子心灰意冷地自暴自棄。
秀雄發現她的不對勁,走了過來硬是把她帶到黛芙妮身邊。
智子連頭都不抬,她深知自己如何也不可能敵得過黛芙妮。
不是才春天嗎?她卻覺得好熱,令她快昏厥的原因,是這女人,這原本已死的鬼魂,她真希望她快消失。
她聽見秀雄繼續說:「智子會是個好母親的,請你成全我們……」
他竟然還願意娶她,不,不可能,他愛黛芙妮,他愛她,智子想出聲說:「我成全你們。」她不要一個不能全心全意愛她的丈夫。但還未開口,「咚」一聲,她已昏倒在地上失去知覺。
智子再醒來時,已是在醫院,她看見阿敏,急忙地問:「秀雄呢?」
阿敏企圖安慰智子。「他被繁瑣的事務絆住了。也許等會兒就來了。」
然而有什麼事比新娘子昏倒了還嚴重呢?
她堅強地偽裝出笑容,知道大勢已去,心淒涼了起來。
阿敏擔心地說:「你懷孕了,你知道嗎?」
「天啊!」智子手足無措了,如果秀雄知道了他一定會強迫自己接受她,可是……要她用這種理由留住他,不,她辦不到。
智子緊張地捉住阿敏的手說:「你千萬要幫我保密。」她起身想下床。
阿敏阻止她,她揚了揚手。「我沒事,秀雄呢?我想現在見他。」
「我載你回去。」
一路上智子的情緒極度不穩。為了怕阿敏操心她故做輕鬆。
「居廣沒事了吧?」
他笑。「他很幸運,手術很成功。」
「你們……」她不知該如何啟口。
「我們許久未聯絡,從上次和你在醫院見他之後,只通過一次電話。」
「你和他散了?」智子驚訝道。
阿敏眼中閃過一抹失落感,許久之後才答:「他和那護士閃電結婚了。」
這人生時時充滿意外,兩件突發事件不約而同發生在阿敏和智子的身上,他們可算同是天涯淪落人。
「你打算怎麼辦?」阿敏在婚禮上看見了一切。
智子愣了半晌,許久說不出話來。空氣僵化在悲傷的情境裡。
「怎麼辦?老天請你告訴我該怎麼辦?」智子心裡想著。
到了秀雄家,她在門口遇見范倫汀娜。
她終於知道范倫汀娜不要她死的原因。她的計謀失敗了,她姊姊沒死。
她高雅地站在智子面前。「你不會不戰而敗吧?」
「你都鬥不過她,怎能奢望我有辦法?」智子回她。
她譏誚著。「我以為他至少現階段是愛你的,哪知你的吸引力這麼靠不住。」
智子淡淡地說:「是我的魅力不及她,愛情脆弱得像琉璃花瓶,我現在明白了。」
她們一塊進屋去,原以為范倫汀娜見到黛芙妮臉色決不會好到哪去,但智子猜錯了。
一進大廳,二人看見的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天倫樂畫面。接著是范倫汀娜主動而親熱地和她姊姊寒暄。
她們倆都美,范倫汀娜美得高雅華貴,黛芙妮清秀可人,純淨的外表下誰不認為她有一顆天使的心呢?
智子將自己縮在角落,她寧願自己是個局外人。
直到小雪嗲聲喚她。「智子,你過來見見我媽咪。」
秀雄抬眼瞅著她,眼中有著無限歉疚。
秀雄體貼地走到智子身邊摟著她的肩。她的肩膀好僵硬。「你沒事吧?我剛才好擔心你呢!」
黛芙妮以眼角的餘光瞄了她兩眼,她溫柔地笑著,那笑容親切如水,令人無法討厭她。
她無辜地睜大剪水雙瞳。「抱歉,剛剛打斷你們的婚禮,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確定你是我女兒所選的,沒有半點勉強。」
她說話的態度那麼溫和,眼中還有著少女的矜持和害羞,如果她真如范倫汀娜所言,全是偽裝的,那她未免太可怕了。
秀雄把智子帶到身邊的位子坐下,手一直搭在她肩上,彷彿她跟他是一體的。
「黛芙妮打算和我們共住一星期,如果沒問題的話,小雪仍跟我們一塊生活。」秀雄試著解釋。
「是的,我想智子一定是位很懂得兒童心理的女性。」黛芙妮友善地誇讚她。
范倫汀娜也是面帶微笑。「這是當然的,要不,你這刁鑽的女兒怎麼會獨鍾情於她呢?」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她們倆平和優雅的對談,打死智子她也不相信有人可以恨得那麼激烈,卻又能做到如此一流的表面功夫。
她不行,她深怕自己熬不過這一個禮拜。但她要不戰而敗嗎?
我不捨得秀雄,真不捨……智子的內心在滴血。
智子無神地依在他懷中,現在她肚子裡還懷著他的孩子,她該怎麼做?
當晚智子和秀雄同床卻輾轉難眠。
他一直不停地說抱歉,也對她的父母解釋這情況,他不認為黛芙妮來者不善。他說她是愛女心切。
智子在心頭冷笑。一位愛女心切的母親會把女兒丟下八年,不理不睬。不過這是不能說的,她不想成為第二個范倫汀娜。
她靠躺在秀雄身上,無法成眠,心中的恐懼一點一滴匯流成河。秀雄完全沒知覺,他睡得很安穩,他一向如此。
隔天一大早,智子就被小雪的嬉鬧聲吵醒了。
「媽咪要教大家做早餐,你要不要下樓學?」小雪興奮地嚷嚷著。
她不下樓行嗎?秀雄已不在她身畔了。小雪又說:「爹地在廚房幫忙呢!」
智子靜靜地踏了進去,看見他們「賢伉儷」,一個煎蛋一個做三明治。有說有笑的,哪有她加入的餘地。
小雪拿了兩個三明治,遞了一個給她,一個往自己嘴裡塞。
「好吃,好吃,爹地跟媽咪手藝真好。」她還真是個馬屁精。
秀雄見智子呆呆地站在餐桌處,便摩挲著她的頭。「怎麼今天這麼早起床?」
原來她是多餘的,小雪說媽咪要教大家做早餐,那人不包括她啊!智子尷尬地僵笑著。
「我……」智子竟然擠不出半個字。
黛芙妮仍然美得令人眩目,笑容如春風。
「不知你吃不吃得慣意大利的菜餚?若吃不慣,日本料理我也會的。」她儼然像個女主人,反而當智子是客人。
秀雄竟然也不覺得有何不妥,還代替她回答:「智子不挑食的。」
小雪撒嬌說:「媽咪,智子很會做西點哦!她做的壽司也很好吃哦!」
黛芙妮揉著女兒的發。「看來你很喜歡智子啊?」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哦!」小雪胃口極佳,吃了一個三明治之後又塞了一個薯餅。
黛芙妮饒富興味地望著智子,眼裡閃過的並不是欣賞,雖然她態度是那麼溫和
,但彷彿不信像智子這麼平凡的女子也配得到秀雄和小雪的青睞。她又繼續問:「你最喜歡智子什麼呢?」
「智子她——我也不知道,反正爹地也喜歡她啊!你問爹地嘛!」小雪可會推了。
黛芙妮還真的側過頭緊瞅著秀雄。她明知他愛她,卻還要問他喜歡智子什麼。
秀雄比小雪更支吾說不出話來了。這早是智子意料中的事,她忍著酸楚轉過頭去離開廚房,眼淚懸在眼眶。
她不知道自己能忍多久,也許她該成全他們的。
黛芙妮的律師在早餐後來找她,說是要談改遺囑的事。
對於飛機失事為何能平安無事,她毫無解釋,神秘兮兮的。
原本智子和秀雄準備到夏威夷度蜜月的,也因她的到來而取消。
智子這個代替品,在黛芙妮出現之後,已毫無功能。
黛芙妮堅持要餐餐下廚,把家裡的事整理得有條不紊,連林太太都閒著沒事幹,何況是智子呢!整個家像是以她為中心在運作的。
范倫汀娜找智子喝下午茶。智子什麼都沒說,她卻彷彿事事料中。
「是不是覺得我這個姊姊很賢能?貌若天使,時帶笑容,事事躬親,溫柔又和氣?」范倫汀娜逸過一絲冷笑。
智子沉默半晌無話可說,事實上她已輸了,一敗塗地。
范倫汀娜飲了一口茶,望著窗外,陽光越來越燦爛,春天的味道漸濃。
智子和她卻同樣的神情憔悴。
「我想……也許我應該退出。」智子考慮許久終於說。
范倫汀娜一怒之下大力拍桌子。「你未免也太沒出息了吧?她才住一天你就不行了?」
智子從沒見她這麼憤怒。
「他心裡最愛的人仍是黛芙妮,這是永遠也不可能改變的事實。」智子何嘗不心痛呢?
她眼神中充滿嘲諷。「他愛她?他愛的是她虛構的她,那不是真實的她。」
智子不管她說的是不是真的。「我想秀雄永遠也不會有機會知道的。」
智子的話嚴重地激怒了她,她雙眼噴火,恨恨地說:「早知道你這麼沒用,就不該留你。」。
智子淡淡地說:「早知道要面對這種下場,我寧可死掉。」
「你這麼消極,你可知黛芙妮這次回來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智子搖頭,對未來完全不抱希望。
「她要反報復,我為了秀雄而來,她得到他就是最好的復仇,我不殺你,你繼續消極好了,反正她不會善待你的,我保證。」范倫汀娜說完如風一般的走掉。
留下仍猶豫著該不該離開秀雄的智子,在春日的午後暗自傷神。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28 03:00:52
第08節
智子從工作室出來,人有點疲倦,想回房躺著,可能是因為懷孕的關係吧!
誰知在經過書房時,聽見秀雄和黛芙妮在談論她,由於門沒鎖,只是掩著,聲音清晰地傳出來。
「我知道你還是愛我的,當年若不是我母親為了償債,我不得不嫁給費茲捷勒,我們早就在一塊了。」黛芙妮說得楚楚可憐。
「現在一切已遲,我不能對不起智子,她真心待我,陪我度過難關。」
「你最愛的人仍是我,這事實永久不變嗎?」她輕聲低喃,極富感情。
智子將身子貼在牆上,很怕聽到這事實又不能不聽。她暗自默禱,雙腳微微顫抖,她多想把耳朵撫住,卻只是虛軟地準備迎接這致命的一擊。
過了彷彿有一世紀那麼久,秀雄才躊躇地開口。「我最愛的人仍是你,一直以來沒變過。」
「轟——」智子如遭電擊,整顆心像被萬箭穿心般痛苦。她真希望此刻有颱風把她刮走,她已欲哭無淚,腳像被釘子釘在地板上無法動彈。
她還要毫無自尊地留在這個傷心地,讓秀雄永遠心底懷抱著遺憾嗎?
她辦不到,真的辦不到。舉起如千斤重的雙腿,智子魂不守舍地回房收拾行李,都已到這步田地,成全秀雄是最好的方法。
她隨手撕了一張日曆紙,以背面寫下。
秀雄:
我走了,別找我。當你心裡愛著別人,待在你身邊的我深感惶恐,深怕總有一日要失去你,懷著這樣恐懼的我,無法生活。原諒我的懦弱,因為面對你的我永遠無法告別。
寧可成為你心頭的影子,也不要擁有如影子般不真實的你。
×××
智子筆
她將紙壓在化妝抬上,把訂婚戒指留下,只帶走那枚漫畫造型的戒指,便虛脫似的離開了中森家宅。
智子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閒晃,回家嗎?不,既然決定要走了,就到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
她想到了阿敏,他曾說願意給她他的餘生,用他剩餘的心力及愛情。
智子找他的時候尚未開口說任何請求,阿敏見她提著行李就知道了。
吉田敏憐惜地看著智子,他們是同病相憐。「你後悔嗎?」他心疼眼前這位為愛癡狂的傻女人。
智子抬頭無神地望著他。「你指離開還是愛上秀雄?我無悔,愛是無法後悔的
。」即使在這個時候,她依然執拗而倔強。
阿敏緊緊地擁著她,緊得讓她感到安全卻又不至於不舒適。
「我會保護你跟孩子的。」阿敏的唇觸上智子的,既冰涼又柔軟。
「我知道。阿敏,除了你也沒有別人願意擔這責任了。」智子平靜的表情看不出大悲大喜。
阿敏並不挖她的傷口,只是安靜地給她溫暖,安頓她的生活。
智子思考了三天,撥電話給母親,其實內心隱隱想知道秀雄有無找她。
智子的母親彷彿什麼事也不知道,仍然問她和秀雄何時再辦一次婚禮。
智子心已死,坦然地告訴母親。
「秀雄最愛的人不是我,是小雪的母親,我決定嫁給阿敏。」
她母親愕然。「你不是賭氣吧?」
「不是,我想通了,請你祝福我。」智子對母親這樣說。
她母親沒意見,隔了許久才說:「要不要讓秀雄知道?」
她斷然地拒絕。「不需要,他不會想知道的。」
心裡想著自己失蹤三天他都不關心,黛芙妮迷走了他所有的魂,她又是小雪的生母,他們復合是最理想的。
她決定和阿敏去公證結婚。
阿敏說:「我今天打了電話給秀雄。」
智子正坐在他為她租的公寓裡打毛衣,為了她肚子的嬰兒。她聽到這話震驚地低吼。「你——為什麼?」
阿敏見智子動氣地站了起來,連忙走到她身邊安撫她。
「我想確定他究竟還要不要你,我不想再平白無故地挨揍。」
「你——沒告訴他我懷孕吧?」她可不想他為了孩子來找她回去。
「我沒說。」
她抬眼望他。「他說什麼?」
「他說黛芙妮希望他們能為了小雪結合。」
智子早料到了。「他夢寐以求的不是嗎?他一定一口答應了。」她的心又被撕裂了一次。
「我們聊了很久,我原以為他會大罵我一頓,但他沒有。他坦言,你走的第一天,他雖愧疚卻並不擔心,因為他一直相信你只是暫時出去走走,第二天幸福的感覺中帶著一絲失落感,原因不詳,他不願承認是因為你的關係。第三天早上起來,小雪就喊著想你,問你到哪去了?」阿敏據實以告。
「小雪想我?」她冰寒的心有了一絲暖意。
「是的,秀雄於是問女兒,為何媽咪問她喜歡智子什麼時,她說不出來,現在說得出來嗎?」
她焦急地想知道答案。
「她說什麼?」
阿敏瞅著她,知道她的心還在他們父女身上。
「她說喜歡什麼不知道,不過媽咪如果再失蹤,她可能不會傷心,但智子若不見了,她會大哭的。」
智子的淚不爭氣地落下。
阿敏遞面紙給她,接著說:「我下班前五分鐘打電話過去,那時心裡是很猶豫的。他一接起我的電話就問你在哪裡,我說你不會希望他知道的,而他也沒那麼迫切地想知道吧?」
智子呆呆地坐在沙發上,毛線被她扯得亂七八糟。心情就跟打結的毛線是一樣的。
阿敏又說:「後來小雪忍不住問他:『你到底愛媽咪多點,還是愛智子多點?』秀雄想了很久才說在你走了之後他突然發現,擁有黛芙妮沒有想像中的幸福。」
智子哭出聲來,阿敏並不急著安慰她,逕自說著:「我告訴他,我們過幾天要去公證,如果他有意見,請直接反應給我,我不想在教堂裡再挨他一拳。」
「他沒說要來找我嗎?」她的聲音哽咽著。
「他要我給他十天,十天後如果他沒出現,就表示他捨你而取黛芙妮。」
「你答應了?」
他眼中有著對她的憐惜。
「我告訴他,我沒有權利,如果你願意再等他十天,我無話可說,若你不肯我會替你轉告他的。智子,雖然我自私的想擁有你和孩子,但我不希望你不幸福。我可以欺騙自己,你跟著我能得到快樂,但你別騙自己。」
「你想我再等他十天?」
「你已經等他夠久了,我不希望你等,但我想你仍是願意等的。」阿敏三言兩語就說中了她的心事,她仍願意等。別說十天了,只要他開口,也許十年她也會等下去。
理智永遠戰勝不了感情,因為沒有愛情的女人,生命是不開花的。如果你也深深愛著一個人,你身上所有的細胞都會阻止你有骨氣的,這是她此刻的心情。
無法脫離人性的頹廢墮落,因而痛恨失落感強得揪心刺骨。
十天對智子而言像十世紀,她彷彿每天經過一次輪迴,從天堂墜到地獄,無數次。
這對孕婦而言是非常糟的。
這一天有人來按門鈴,她看了一下手錶,早上十點,這時間阿敏正忙著開會,不可能有空來看自己,是秀雄嗎?
她緊張地開了門,竟然是黛芙妮。
智子非常驚訝,不知她為何上門,范倫汀娜的話在她耳邊響起。「她不會善待你的。」
「我可以進來嗎?」她溫柔依舊。
她的溫和已叫智子厭惡。「你有什麼事?在門口說吧!」智子的態度已經很控制了,她討厭虛假的人。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得到秀雄。」
她存心來示威的吧?智子恨恨地瞅著她,恨恨地。
「我知道你恨我,這開始只是一個小玩笑,我和范倫汀娜之間的。但她太認真了,認真地愛他,也認真地恨我。」
智子大剌剌地訕道:「你破壞了妹妹的幸福卻好意思說這只是一個玩笑?」
「剛開始的確是,你不能只聽她的一面之詞,就認定一切全是我的錯吧?」
智子大嚷:「你並沒有寬宏大量地原諒她,你是回來復仇的,你們姊妹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黛芙妮朗聲笑著。「我」一向愛玩,人生對我而言如遊戲。我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在秀雄面前的完美形象不全是我自己塑造的,是他逐漸加上的,令我幾乎喘不過氣,我不想令他失望,但我也無法愛上一個完全不瞭解我本性的男人。」
「你來是為了什麼呢?」智子望著她,她才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我原以為這是我們姊妹之間的遊戲,不該加入你的。」
智子吼叫。「我已經退出了,你還想怎麼樣?」
她媚笑著。「我希望你永遠消失,永遠。」
「你要殺我?」
現在的她可不想死,她肚子裡還有孩子,那是她現在僅存的夢想,唯一的。
「沒錯。因為眼看著我就要輸了,秀雄比他自己想像的還愛你,時間令他發現一切。我不可能敗在范倫汀娜手上,從小到大我還沒輸過呢!」
這對可怕的姊妹花。她拿著一把滅音槍,指著智子的頭。智子瞪大了眼,不,她不能死在這女魔的手裡,不能……
是氣憤使智子勇氣十足地趨上前奮力地奪她的槍。在她完全未準備妥當時,智子以巨大的力氣奪下她的手槍,哪知在她還未扣扳機時——l
「砰——」另一記槍聲響了,是范倫汀娜開的槍,她人就站在黛芙妮身後,手上拿著一把和智子手上一模一樣的槍。
她分毫未差地射中了黛芙妮的右肩,依然面露微笑,叫她的屬下們快把黛芙妮送醫急救。
智子仍愣愣地握著槍,一時之間雙手仍微微發抖。
范倫汀娜笑瞇瞇地站在她面前。
「你猜等秀雄到醫院時,她會怎麼說?」
智子明白了,她再度遭范倫汀娜陷害。再度。
「你不殺她?可是因為她改了遺囑?就算她死,你也拿不到半毛錢?」
她格格地笑著。「你好聰明。你想她會怎麼告訴秀雄?」
智子心都涼了。「說我為了和她搶奪秀雄,不擇手段殺她?」智子猜測著。
「不,她會以非常無辜的口吻說,你是『不小心』才誤傷她的。
智子手足無措的,這話無疑是再度把她打到地獄,再也無法翻身。
范倫汀娜嬌笑著:「如果我是你,就將計就計搶先一步,跑到秀雄面前坦誠罪行,裝出要切腹自殺的模樣,也許他會原諒你。」
「陷害我之後你也得不到他,只是成全黛芙妮罷了。」智子發瘋地吼著。
她皺著眉。「我哪是陷害你,我專程趕來救你,只要你我合作無間,一定很快揭穿她的假面。」
「這事對你這麼重要?」
「當然。我的幸福全毀在她手裡。只有幫我揭穿她的假面具,你才能得到幸福。」
「有你們姊妹在,我永遠也得不到幸福。」智子說完後閉上眼睛,只想忘記這些日子的一切。
智子和范倫汀娜到醫院時,秀雄已經來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范倫汀娜笑著說:「是我誤傷了姊姊。」
她倒是大方坦白啊!沒有再陷害智子一層,智子已經夠感謝了。
「你還恨她,要怎麼樣你才願意放過她呢?」秀雄是嫉惡如仇的。
范倫汀娜一點都不氣,只是淒涼地笑著,智子能明白這感受,傷心過頭後,哭還有什麼意義!
智子看不過去,為什麼不能說實話呢?就算說實話他不信,她仍要說:「黛芙妮先動手的,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但我不能不說,她想殺我。」
秀雄愣住了。「你為何要幫她說話?」
「我沒有幫她說話,就算你仍要選擇黛芙妮,我也無悔,但要我說假話,我辦不到。」
智子就是如此性烈,錯的是秀雄,他不醒是他的事,她做不到虛假應付。
「黛芙妮不可能殺人,她連一隻螞蟻都捨不得踩死呢!你一定是誤會了。」秀雄一頭霧水。
智子咆哮。「把槍指著我,對準我的頭,這還算誤會?活見鬼了!你迷戀她簡直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范倫汀娜以看好戲的姿態注視智子和秀雄,她其實不希望智子或黛芙妮,任何一人得到秀雄。
若秀雄身邊非要有人不可,她寧可那人是智子也不要是她姊姊黛芙妮。
黛芙妮醒了之後,緊緊地抱著秀雄,那無辜畏懼智子和范倫汀娜的眼神已說明一切。
她們倆是罪該萬死的兇手。
黛芙妮嬌弱的模樣,像個完全失依的孩子,演起戲來簡直是高手中的高手,智子對著她吼:「你夠了吧?你玩弄這個男人一生還不夠嗎?」
她不答話,賴在秀雄懷裡,淚輕易地掉下來。
看得智子火大。秀雄輕喊:「智子,你少說兩句。」
智子討厭搶著扮弱者的女性,她真噁心。
范倫汀娜坐在沙發上,見智子和黛芙妮明爭暗鬥,露出了笑容。
「秀雄,你如果要娶我姊姊,就請盡快,喜事就由我替你們辦吧,當作是贖罪。我害她受傷,良心很過意不去呢!」
黛芙妮稍稍抬起頭,嬌柔地從他的胸膛起身。
「不必了,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在酒席上下毒。你這麼恨我,也恨秀雄辜負了你,我知道你不會放過我的,我和秀雄的婚事無須麻煩你。」
秀雄支吾著,咳了兩聲才說:「黛芙妮,很抱歉,我——」他原本想說他心裡真的想娶的人是智子,但聰明的黛芙妮怎麼會不明白,她可是這遊戲的高手,從來沒輸過也輸不起。
她溫柔地摀住秀雄的嘴。「智子和妹妹串謀傷害我的事,就這麼算了吧!我不怪她們,是妒火使她們失控,想置我於死地,這不是你的錯,無須對我說抱歉。」
秀雄瞪大了眼。「什麼?你說智子想殺你?」
智子早就知道她會踩她一腳,早知道。
「你相信她還是相信我?」智子低聲吼著。他可以不愛她,但她無法忍受他既不愛她又不信任她。
黛芙妮撇著嘴,一臉深受傷害的模樣,扶著傷口痛苦呻吟。
秀雄走到智子身邊,質問她:「你不會這麼做的?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智子心碎地嚷著:「我沒有,是她跑到我住處想殺我。」
不料黛芙妮聲淚俱下地指控著智子。「我要殺她不會派人殺,哪需要親自動手?何況我體質虛弱,根本不會是她的對手。我有這麼傻嗎?」
范倫汀娜突然出聲。
「所以我和智子先串通好了,等她上門時殺她,如果真是這樣,我還需要派保鏢快速送她來醫院嗎?」
黛芙妮揉揉眼睛,表情無辜至極。
「好歹你也是我的親妹妹,再怎麼樣也比外人親,難道非置我於死地不可?」
范倫汀娜大笑。
「我要你死也沒啥好處,你遺囑裡又沒有我的名字。你死了,我的人生多寂寞啊!
「這麼說來,為了我的長壽,從遺囑裡把你除名是正確的羅!早知道這道理,在飛機失事之前,我就該把你除名的。」黛芙妮訕笑。笑容中代表的是她的勝利。
「我至今都不明白,你怎麼沒死?」范倫汀娜語氣中有著無盡的遺憾。
「這秘密你永遠也不會知道的。秀雄,我要汀娜當我的伴娘。」
「你休想。」范倫汀娜不屑地瞪她一眼,惡狠狠地說。「秀雄,如果你敢娶她,相不相信我派轟炸機,炸掉你的婚禮。」
「哦!我好怕喲!秀雄,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跟她妥協的。」黛芙妮嬌嗔。
智子看不下去了,她恨恨地說:「夠了,這遊戲你們慢慢玩,我受夠了,我放棄。行不行?我不要他,你們姊妹是不是可以放過我呢?是不是?」
范倫汀娜皺著眉。「你別動怒,她恨不得你氣死呢!」
智子瞅著秀雄,痛徹心扉地吼著:「你寧可信她,也不信我,這是你選擇的,你別後悔——」
說完後智子奪門而出,這次是真的下定決心要離開秀雄了,智子再委曲求全,也不要眷戀一個把她傷透了的男人。
一年後東京
智子和阿敏結婚了,孩子一歲三個月,是個男孩,叫「皮皮」,很愛笑,眉宇之間有著秀雄的英氣與智子的靈秀。
婚後的她成為筆記書的作者。這是個新興行業,利潤極好。
寫些短文,畫些插圖,輕薄的筆記書是上班族的最愛,青少年學生們人手一本,因而暢銷極了,光靠版稅收入,就足以照顧她娘家的生活。
阿敏是個好丈夫,雖然他們的婚姻關係有名無實,但在相處及溝通上均是最佳拍檔。但那不是愛情。
平靜的夫妻生活,智子和他像無所不談的朋友,卻不是戀人。
說真的,她很滿意這樣的生活。
只不過,平靜的日子在居廣離婚之後結束了。
他們仍熱愛著對方,雖然都努力地想過正常的生活,但愛情是任何挫折與障礙無法阻擋的。尤其是「真愛」。
阿敏求智子,讓居廣搬進來,智子無話可說,她不能要他捨棄愛情。他已經幫她幫得夠多了。
這天正在準備晚餐,皮皮一個人在客廳玩著。
門鈴突然響了,她去開門,以為是阿敏或居廣回來了。
哪知站在門口的人竟是秀雄。
見到他,智子呆傻了一刻,瞬間一個轉身便將門鎖上。她背對著門,心裡癒合的傷口迸裂開來。
痛震的智子整個人麻掉了。受了那麼多折磨,好不容易才恢復平靜的,不能因他的出現全毀了。不能,千萬不能。
「智子,原諒我,我知道自己錯了。」
智子不聽他解釋,沒必要聽。她抱著兒子走進房裡。
直到阿敏回來開智子的房門。
她沒開燈,躲在黑暗裡,彷彿如此才能忘掉自己,忘掉一切過往的傷害。
「秀雄在客廳。」阿敏怯怯地說。
智子瞪他。「我不見他,你叫他滾。」
阿敏坐到床沿。「你還恨他?」
「我努力地要忘記他,你能不能瞭解?我很努力,努力得連活下去都得費力呼吸。」
「你還愛著他?」
「我不想再和這個人有任何接觸,你可別讓他知道孩子不是你的。」智子的聲音微顫著,不敢預料他知道的後果。
「智子,他很愛你。」阿敏一貫的平靜語調令智子的心臟不規則地跳動著。
「你少胡說了,他最愛的人是黛芙妮,從來沒變過,從來沒有——」她的心撕裂再撕裂的,哀吼地求他:「別再傷我了,好嗎?」
阿敏見智子緊緊地摟著兒子,人縮成一團,憤怒的身子不斷發著抖。「我替你趕走他,你不後悔?」
「不,不——後悔,你快趕他走。」智子的淒絕表情嚇壞了兒子。皮皮害怕地哭著。「媽——」
智子摟著他,他和秀雄一模一樣。
她可以撒謊千萬次,說自己已經不愛他了,但面對兒子時,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愛他再深不過了。
為何不能解脫?
隔了很久,久到智子幾乎要忘記自己還活著。
是居廣走了進來,給她一杯牛奶。「你餓了嗎?」
「沒感覺,並不覺得餓。」她沉溺於恍惚中。
「想不想唱歌?」居廣低沉的嗓音非常有磁性。
智子搖頭,他拿著一把吉他,逕自唱著。是一首英文老歌。
看來我們又舊事重演
我想畢竟又失敗了
我們已經用了所有的辦法
我們內心深處都知道
我們將會回頭把事情澄清
我仍然記得
當你的吻是如此清新
每一個重複的回憶
每一步我採取退卻讓步
每一段的旅程
都帶我回到你的身邊
畢竟
我開始了這些休止符
使你可以回來
這兩顆心
兩個天使很快地將被拯救至遠方
畢竟
我們是過來的
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我命中已注定
畢竟你和我永不分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6-28 03:01:10
第09節
沉倫在輕歌的夢中,直到夢裡翱翔的鳥一隻隻消失全成了白煙。
智子醒來,從天堂墜回現實。
兒子呢?她從床上起身,在化妝抬看見阿敏的紙條。
智子:
我和居廣帶兒子出去玩,你休息一天吧!想想是不是真的不給自己餘地的不去愛他,這樣的你真會快樂嗎?
××××
阿敏
她進浴室淋浴,想舒坦地偷懶一天不工作。
她穿著浴袍坐在餐桌上吃著阿敏留給她的愛心早餐。
秀雄竟然無聲無息地坐到她身邊。智子看見他,嚇了一跳。
她的眉微蹙著。「你怎麼進來的?」
「門沒鎖,你們家的男人好粗心啊!」他性感地笑著,笑裡的勾引那麼令她心悸。
智子不知不覺把浴袍的領口束了起來,重新綁緊腰帶。
秀雄逼近她,臉貼在她的頰上,閉目嗅著。「你仍是這麼香。」
他像一隻野狼。
她躲著,怕他的撲殺,卻暗暗地驚喜著,心情既矛盾又興奮。
「你躲不掉的。」他笑容裡的誘惑,像棉花糖,令人心癢。
「你坦白說出目的吧!」智子緊張地瞅著他,手足無措。
「這還需要說嗎?我要你。」
「黛芙妮呢?」智子驚愕地望著他。難道他揭穿了她?
「我無法娶她,因為我不能為了要留住小雪娶她。」他非常理直氣壯地說著。
「為什麼?我不懂。」她的心恐懼著。
「我——愛你,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你。愛得比我自己想的還要深得多。」
「你最愛的人……不是黛芙妮?」她顫抖著問。
「我自己也以為是,雖然她仍是我心中完美的女神,但不知為何,和她在一起,我總少了一份真實的感覺,我心裡莫名其妙地想念你想得心痛。」
智子半信半疑地望著他,他英俊的臉上,有著深切的渴望,他的眼波明白地告訴她,他想要她。
「那為何這麼久才出現?」
「因為我以為你恨我,和阿敏結婚,你一定下了很大的決心吧!我不敢來破壞,直到天使告訴我,你的兒子長得和我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像,我才恍然大悟,你是為了給兒子名分才嫁給阿敏的吧?為何不告訴我你懷孕的事?」秀雄握住她的手。口氣激動。
「我不想你為了兒子娶我,我不想你終生遺憾,我以為你最愛的人仍是黛芙妮。這事實深深地打擊著我。」
他充滿歉疚地瞅著智子,像做錯事的大孩子。
「智子,告訴我要怎麼樣你才願意原諒我?」
她冷冷地打量著他。「秀雄,現在我是吉田敏的太太。」
「我不管,你是我的,我遺失的那塊心靈拼圖,我才不管你是誰的太太。」他孩子氣地撒賴著。
「我不想離婚,我已經習慣過平靜的生活,不想回去面對你身邊的風暴。」智子退卻地低著眼,不想看他。
「我已經答應把小雪還給黛芙妮,她會帶著她回到意大利,畢竟她們是母女,我並不是小雪的生父。」
「范倫汀娜呢?她怎麼捨得放過你?」
「我連黛芙妮都不娶了,怎麼可能娶她?在來求你之前,我帶著一把刀去找她,告訴她,她要就現在殺了我,要不就讓我娶你。」
智子震驚地望著他,范倫汀娜不可能放過他的,她太清楚這個女人了。
她瞅著他,他的衣服出奇的寬大,她的心緊緊地揪擰著,忽爾奔上前,拉開他的上衣。
「啊——」慘不忍睹的傷疤,醜得像變形蟲。智子痛哭了起來,淚氾濫成海。
「你……你……為何……這麼傻——」她哭倒在他身邊,抱著他的腰,整個人快崩潰了。
這個呆子,智子冰山般的心,被熱淚融解了。
他跪了下來,摩挲著她的發,吻她滿臉的淚痕。「我可以什麼都沒有,但不能沒有你。」
智子不知道該怎麼說出自己的感動,本來以為他只是為了孩子,不是為她,然而現在的她要怎麼報答他對她的癡心呢?
她緊緊地抱著他,緊得連呼吸都不順暢,但心愛的幸福之源,那生銹的開關彷彿剛被人開啟。
她有什麼資格說不要他。
那傷痕至少有三個月的歷史了。智子輕觸著。
「痛嗎?」
他露出笑容。「不痛,她沒殺我已經夠好了。至少我還能再見到你。」
他真有勇氣,原來真愛是如此頑強。苦苦的逼迫,如荊棘般的挫折都不能真正地分割他們。
她攀住他的脖子,偎在他的懷中。
「你答應原諒我了?」他焦急地問。
「不答應。」智子睇著他,見他緊張地抿著嘴,嚴肅的眼裡有著不安,她笑出聲來。「你雖然可惡,但看在你知錯能改的分上,我願意給你看寶寶的權利。」
他嘴角下彎,露出失望的表情。
「就這樣?」
「不然你還想怎麼樣?」她睇著他。
「我要你和阿敏離婚,回到我身邊。」
「這事我得和阿敏商量,他得坦白地面對他的家人,這需要一些時間溝通的。」智子故意把氣氛弄得很嚴肅。其實阿敏是個好人,他並不想耽誤她。
秀雄認真地說:「我會求他,求他成全我們。」
「黛芙妮沒有為難你嗎?」
他一臉懊惱。「帶走小雪就已是最令我心痛的事了。她根本不想跟她媽咪,我有好幾個月的時間都在猶豫,為了小雪。她想和我們一塊生活,我告訴她有了媽咪,我就要失去你。可是如果我不娶媽咪,我會失去她。我問她我該怎麼辦才好?」
智子心知肚明,這聰明的小鬼,根本不想離開秀雄。
「她一定叫你娶黛芙妮是吧?」
「她問我到底想娶誰?我反問她,如果她是我,她要怎麼辦?她猶豫了很久,比我猶豫的時間還久,我無奈地等待著,直到她說:『爹地,你娶智子吧,我跟媽咪回意大利,反正我快要長大了,長大之後就溜回來看你,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我當時很感動,她終於懂得為我著想。」
「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想念小雪——」
智子還沒說完,他就搶著說:「比想念我還多嗎?」
「一樣多,想她的時候就會想你,想你的時候也會想她。」
「我每天都在想,如何才能再令你重回我的懷抱。」他說著擁緊她。
「我以為你不出現,就表示你不要我了。還好有兒子陪我,如果沒有他,我不知該怎麼活下去。」
當晚居廣和阿敏回來之前,婆婆來了。
智子Call了阿敏好幾通,還沒和他溝通離婚的事之前,最好別讓婆婆知道,他們過著四人世界的生活,除了她、兒子、阿敏之外,還有居廣。
婆婆一直以為阿敏和居廣斷了,還欣慰地表示:「還好有你,要不,我們吉田家就要絕後了。」
智子在家焦慮地等著他們。
婆婆問:「阿敏把皮皮抱出去做什麼呢?他又不會帶孩子。」
電話終於響了,她焦急地接起電話。
竟是秀雄。
「你有事?」
婆婆就在旁邊,她鎮定地說話,他察覺出她的怪異,卻仍開玩笑地說。「我想你,好想。」
智子面露微笑,小聲地答:「我婆婆來了,你有話快說,沒有的話我要掛電話了。」
「我要跟你婆婆說話。」
她低聲罵他。「你別開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我要幫你解決問題。」
「我的事我自己處理,輪不到你亂來,好了,晚一點再打電話給你,你會在家嗎?」
「我隨時都在,乖的不得了,簡直叫你無法想像的乖,你吻我一下,當是獎賞行嗎?」
她偷瞄了婆婆一眼。她正在注意智子。
「不行,晚上再補吧!」
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掛下電話。
智子去廚房煮晚餐,心想這兩人一定是玩瘋了,所以連Call機都沒開機吧?
真糟,但願他們更瘋狂些,等婆婆走了再回來就沒事了。
正在想呢!門鈴就響了。
智子奔了出去,還是晚了一步。
阿敏把皮皮放在肩上,居廣拎了一個大蛋糕和香檳。
她的記憶突然好了起來,今天是他們認識七週年紀念日。難怪他倆都休假。
見到婆婆的剎那,除了皮皮以外,所有人臉上的驚喜都凝結了起來。
智子連忙衝過去抱兒子,在阿敏耳根說:「我Call了你好多遍,你怎麼都不回?」
他表情好難看。「我在幫兒子換尿布,居廣在開車,都想反正快到家了。」
居廣很識相地放下東西就要走,但被婆婆叫住。
「你先別走,阿敏,你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婆婆氣得全身發抖。
阿敏瞟了居廣一眼。居廣坐到沙發上,眼神是坦然的,彷彿知道這事遲早會發生的。
「你怎麼對得起智子?」婆婆吼道。
「媽——我不想騙您,我和智子一直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智子想,說出這話的阿敏已鼓起了他所有的勇氣。
「你們——那孩子怎麼來的?」
智子跪了下來。「媽,您別怪阿敏,是我求他娶我的,孩子是秀雄的,不是阿敏的。您成全阿敏和居廣吧?」
阿敏見她跪下,他也跪在她身邊。
「媽——我已經很努力要過正常的生活,但我始終是愛著男人的,這事實永遠也不可能改變。您成全我們吧?」
居廣原本癱在沙發上,見他們倆全跪著。他忐忑不安地起身,盯著她婆婆。
他支支吾吾地說:「這一切——全是我的錯,我——破壞了——您的美夢,和一個看似圓滿的假家庭。」
婆婆哀絕地哭了起來。
「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算了,我那麼費勁地想改變一切,改變老天的捉弄,卻怎麼都是沒辦法改——」
智子想事情都到了這步田地,她也無須隱瞞什麼了。
「阿敏,我想你說的對,我沒有秀雄,不會快樂的,沒有他的我雖平靜,但卻像一灘死水。我決定重回秀雄身邊。你會成全我們的是不?」
阿敏點頭。「當然。」
「不,誰都不能帶走我的孫子,誰都不能。」婆婆歇斯底里地抱走皮皮。
智子驚慌地起身,阿敏趨向前去。
「媽——孩子不是我們家的,您別嚇壞了皮皮。」
皮皮哭著叫媽媽,要智子抱他。
她望著失控的婆婆,說道:「媽,皮皮永遠是您的孫子,我知道您疼他。您放心,等我搬回伊豆,每星期還是會帶皮皮到您那裡去的。」
婆婆這才恢復神智。
「對不起,智子,我太激動了。算了,阿敏你高興怎麼做就去做吧!我已經夠努力地想改變你了,算了,一切都是天意。」她這才將孩子還給智子。
范倫汀娜邀智子和秀雄到她別墅時,他們倆都深感不安。
她在電話裡說:「這是我最大的心願了,智子,你一定要帶秀雄來,算我求你。」
智子知道她的計謀,大概曉得,她沒告訴秀雄,只是安慰他。
「你放心,她不會害我們的,這次我很有把握。」
「是嗎?什麼時候開始,你和她也取得共識了?」他譏誚道。
「反正她已準備離開日本,以後再也不會跟你作對了,你怕什麼?」
約定的當天,智子和秀雄準時前往。
沒見著范倫汀娜,傭人把他倆帶往一間和室飲茶房。
她和秀雄逕自泡著茶。
隔了十五分鐘,突然聽見擴音器傳來範倫汀娜的聲音。她說:「真決定把小雪帶回意大利?」
「是啊!算是給秀雄的懲罰,其實我並不喜歡小孩,小雪頑皮淘氣得不像話,帶著她像帶個麻煩,真想要她早就帶走了,哪需要等到現在。」
秀雄驚奇地問:「怎麼回事?她故意讓我們聽她們姊妹的談話?」
智子明知卻裝出不知的樣子,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要他仔細聽。
「這次算你輸了,從當年陷害我至今,我總算贏了一次。」
「何以見得?秀雄沒娶我,更不娶你,別忘了當年他迷戀的人是我。現在在他心中我仍是完美的女人。」
范倫汀娜大笑。「所以秀雄是世上最蠢的男人,當年被你的計謀耍得團團轉,把你當聖女貞德,根本不知道他和我上床的那次,從頭到尾都是由你策劃的,我倆之間真正的浪蕩女是你,你存心玩弄他於股掌之間,至今他仍不曉得你的真面目,夠悲哀了。還好他最後選擇了智子,要不,一生全被一個沒真心的女騙子耍得團團轉,有再大的事業成就也枉然。」
「我知道你是嫉妒我樣樣比你行,當年我隨便說說,他就相信你和他上床時不是處女,他愛我愛得死心塌地根本不是我能想像得到的。我當時身邊的男人數也數不清,根本看不上他,就算現在,那也是因為氣你為了一個男人,竟然連親姊姊都謀殺。從年輕陪你玩到現在,我贏了有什麼好處呢?你高興贏那好,這次就算我輸好了,我們多年因秀雄而來的仇恨,就在此和解吧?」
「行,只要你當面向秀雄說明,你當年如何陷害我,使得他討厭疏離我,我就跟你和解。」
黛芙妮訕笑。「就算我去說,那個傻子也不會相信的,他至今仍以為我和他是柏拉圖呢!根本不知我們早就發生過關係。他是第一個我和你共享的男人,也是最後一個令我們姊妹反目成仇的男人,你又何必在他結婚之際去揭穿當年我親設的騙局呢?反正他現在也不肯娶我,你非要我再出糗一次不成嗎?」
秀雄聽著臉色越變越難看。
他起身衝了出去,她叫他。「秀雄,過去的事算了吧?」
他氣惱地吼道:「我這一生為她吃了這麼多苦,從來沒抱怨過,但她今日非要還我一個公道不可。」
他奔到客廳,怒氣衝天的。黛芙妮見到他,臉瞬間變了色,仍鎮定地問「秀雄,你怎麼會在這裡?」
秀雄半句話都不說,揚起手來就給她十多個巴掌。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出手打女人,也是最後一次。每個巴掌都響徹雲霄。
黛芙妮癱在沙發上,痛哭了起來。
「你戲弄了我這麼久,這十幾個巴掌算是報仇,以後我倆永不再見,你最好明天就給我滾回意大利去,要不,我再見你決不會給你好臉色的。」
他說完恨恨地離去。見智子還愣在客廳裡又回頭把智子拉了出去。
智子不會忘記范倫汀娜燦爛的笑容,她終於報仇了,即使得不到秀雄,見到黛芙妮如此狼狽,她的仇恨瞬間瓦解。
智子原以為黛芙妮不會就此罷休,但沒想到她因秀雄的巴掌覺醒了。
和范倫汀娜和好的她,並沒有帶走小雪,因為她自認為小雪跟著她還不如跟著秀雄好。
她們倆姊妹走的那天,留了一封信給智子,打開信智子看見了一張支票:日幣三千萬。
智子:
謝謝你在未來的日子幫我照顧小雪,我相信你一定會善待她的,這支票是小雪的生活費,別讓秀雄知道,若他知道了一定不肯收下的,這只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所能做的最基本的照顧。
我的人生如同一場夢,玩心讓我差點毀了自己,也毀了汀娜,從未認真地活過,在挨秀雄的巴掌之後,我突然醒悟。
過往的記憶因秀雄的癡心付出而豐富,醉生夢死,遊戲人間的我從未珍惜過,渾渾噩噩地走來,至今才明白自己有多愚蠢,我已和汀娜和好。現在才能體會當初傷了她有多深。
懊悔已無補於事,但願未來的日子,能和她攜手並行,也願你和秀雄百年恩愛,永沐浴愛河。
黛芙妮筆
她偷偷地躲在走廊上看信,秀雄喚著:「智子,你在做什麼?快來啊!」他的聲音既響亮又恐怖的。
她把信藏在口袋中,朗聲回應:「我來了,有什麼事啊?」
她走進客廳,見秀雄和小雪搶著皮皮。
秀雄一把將兒子抱到她面前,她看了嚇一跳。
「怎麼回事,誰把他畫成這樣?」
皮皮全身光溜溜的,沒穿半件衣裳,圓嘟嘟的身體,從臉孔到腳,連小弟弟也被畫的五顏六色。簡直是——無法形容,像妖怪啊!
「小雪——你在做什麼?」她尖聲吼叫。
小雪得意地瞇著眼笑。「從今以後,皮皮是我一個人的玩具,誰都不能跟我搶他,不然我會翻臉的。」
秀雄咆哮。「什麼玩具,他是你弟弟,不准你欺負他。智子你快帶兒子去洗澡。」
小雪高舉雙手,嚷著:「我來我來,智子,以後你只要幫秀雄洗澡就行了,皮皮就由我來,保證洗得乾乾淨淨的。」
還好林太太來了,把皮皮和小雪一塊帶走。
秀雄一把摟著智子,從身後掏出了兩張機票。
智子笑著問:「這是——」
「度蜜月啊!去夏威夷。」他很開心地吻了她一下。
「怎麼去?就我們倆?孩子怎麼辦?」
「你婆婆和你媽媽各帶一個嘛,反正兩個禮拜而已,讓他們自生自滅好了。」
「你才不捨得呢!」
「我是不捨得啊,不捨得能和你獨處的短暫時光。」
「啊——」是林太太的尖叫聲。
打斷了智子和秀雄的長吻。智子聽見她嚷著:「小雪,你不要一直拉你弟弟的小弟弟,會被你拉斷的!」
秀雄大笑。「她拔苗助長也未免太早了點。」
「我不放心,為了我媳婦未來的幸福我去看看好了。」智子一起身,秀雄拉住了她,她跌倒在他懷中。「你先滿足我的幸福吧!媳婦的你放心,我保證沒事的。」他反身壓住了她,笑容在黃昏裡逐漸隱沒,升起的是如同黑夜的纏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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