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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秋]翩翩【愛情當鋪2】[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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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 01:31:44
標題:
[寄秋]翩翩【愛情當鋪2】[全文完]
翩翩【愛情當鋪2】
作者:寄秋
這男人是閒著沒事做嗎 ?
為何她走到哪裡,都會被他逮到,
害她得練習跑步,跑給他追 !
連她要搬家想找房子,也跑來湊熱鬧,
弄到最後租到他的房子不說,
還被迫與他同居,
哪有人這樣的啊,霸王硬上弓喔 !
而且──
早講過幽谷不是她的,不要為了這事…
陰魂不散糾纏她。但他沒聽進去就算了,
竟還說要和她談情說愛,叫她別太緊張。
這簡直是強人所難嘛,
愛情……她老早就典當掉了 !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 01:32:52
序
放鞭炮喔!寄秋
看到這本書的內容有沒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呢?
好像在哪一本小說中瞧過類似的情節,但是又不確定是哪一本,有點熟又不太熟是吧!
哈!謎底揭曉了,那就是秋仔早期的作品《戀蝶》。
其實每個編夢的作家心中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版本,每回創作時都想盡心盡力的搞定文字,不把文字化為心中的模樣絕不甘心。
可是,秋仔老說一句話,書中的主角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反叛心,明明設定好的故事走向,會因他們的任性而有所偏頗,再回不到原來的所願。
飲恨呀!這是生他們的「娘」,最痛心的一件事。
孩子不乖不打緊,還造反,這還有天理嗎?不抽出來鞭打一番豈知為娘的苦心,恨鐵不成鋼呀!
《戀蝶》一開始時是設定上、下兩集,但秋仔寫到一半突然很想開另一系列,於是濃縮了內容,感覺故事全擠在一堆了。
這件事一直擱在心裏成了疙瘩,左躺右臥睡不安穩,就是給他個不爽。
累積過多的能量會爆炸,終於有一天秋仔發瘋了,決定把它「重」寫一遍,再來看看爽不爽,如果不合心意的話……
嘿嘿,下回再看到一本內容雷同的蝴蝶篇,千萬別太驚訝,因為秋仔又瘋了,沒辦法控制大腦神經和右手,你們只好再受一次荼毒,誰叫秋仔改名當挑剔秋了。
啊!對了,過年了,要不要拜個年說幾句祝賀的話,人家說過年討過紅包才吉利,你們會包個三千,五千來恭禧發財吧?
呵……等你喲!來電請撥○二○四.........,秋仔是二八一十六的小姑娘,年年發春……春字請自行擦去,筆誤啦!
是年年發財,酬勞步步高升,望你牽成哦!
惠賜一票。
鈔票的票,和選舉無關。
然後,大家一起發大財啦!麻將臺上見真章。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 01:33:14
楔子
血,由身體裏滲出來。
似深夜綻放的玫瑰濃郁,濃得令人不安幾近昏厥。
月圓如玉盤的高掛半空,一陣狼噑聲由遠處傳來,四周的群狗騷動,咆哮聲互有起落,似在害怕即將到來的現象。
是什麼東西正在穿刺她的皮膚,感覺酥酥麻麻又有點疼痛,好像細細小小的針紮著她,不肯甘休的佈滿全身。
別……別再來了。
是誰在拉扯她的四肢,不管她哀嚎、求饒地拚命撕扯她緊繃的肌肉,她覺得自己快四分五裂了,完全不能自己。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痛得連呼吸都覺得沉重,胸口幾乎要爆開地向兩肋撐脹,她要死了嗎?
不!她不要,她是才剛升國一的小女生,她不要那麼早死,她還有好多夢想沒實現,她要活下去,活下去……
血,依然在流。
他們說這是變成女人的象徵。
可是他們沒有告訴她變成女人付出的代價,那種痛每月必須承受一次。
口,好渴,像火在喉中燒灼。
住手、住手,不要再擺佈她的身體,沒看見她快裂開了嗎?!你們這些惡魔離我遠一些,我不會屈服的,誰也別想佔據……
咦,怎麼有毛,手上、腳上全是毛,又黑又粗地佈滿全身,她到底得了何種怪病?
鏡子照出一張似狼的面孔,正值發育的胡翩翩驚恐不已,推倒桌上的獎牌,撫著喉嚨尖叫,不敢相信這張臉居然是自己的。
匆匆忙忙想逃離這個惡夢,四肢突然往內一縮,無法站立地只能以狼的形體行走,她惶恐萬分的朝飯店窗戶往下一躍。
七樓耶!她在落地後才想起自己住的樓層,吃驚的抬頭望向高聳的建築物,嗚咽地對空噑叫兩聲。
月,是這般的圓,照映出街上踽踽而行的身影,不知情的夜歸者直以為她是一隻純白色流浪犬,沒多看一眼的錯身而過。
不知走了多久,她累得走進東區一條小巷子裏,趴在黑色鐵門外暫時歇腳。不曉得接下來會如何,她好想回家。
「想解除你現在的困擾嗎?『愛情當鋪』能讓你所有的煩惱消失。」鐵門內傳出稚嫩童聲。
她低噑幾聲地詢問說話者,之後身影即沒入鐵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 01:33:33
第一章
「媽!你不要死,不要死啊!救護車馬上就到了,你不會有事的,你要撐住,不要留下我……媽……你醒一醒……」
鄰居們同情的望著背影瘦小的男孩,什麼忙也幫不上地站在一旁乾著急,只能不停地問身邊的人——救護車到底來了沒?來得及救人嗎?
鮮血不斷由婦人口中溢出,不到三十歲的年紀看上去卻像快五十了,她終年為生計忙碌,終於把健康的身體給搞壞。
她唯一放不下的是年僅九歲的兒子,大人做錯事卻要一個孩子來承受,她真的想留下來多陪他幾年,起碼等到他可以自給自足再走。
但蒼天弄人,在她快走出昔日陰影,可以過安定的日子時,癌細胞悄悄侵入她的肝,慢慢擴散至整個器官。
要不是她老覺得嗜睡,容易疲倦,工作時常不小心出差錯,可能到死她也不會進醫院檢查,然後得知這晴天霹靂的噩耗。
如果有錢進行肝臟移植手術,說不定她還能撐上幾年,將兒子撫養成人。
可惜她只是月入不到兩萬的清潔工,負擔家計和兒子的學費後幾乎所剩無幾,得靠省吃儉用才能勉強打平開支,自然湊不出龐大的手術費。
她瞞著兒子自己得病一事,拚命兼差想多攢一點錢,連醫藥費也省下來,不希望兒子一毛錢也沒有的流落街頭。
終於她撐不住了,病情一發不可收拾。
過度的勞累,加上營養不良導致病情惡化,甚而引起其他併發症,原本能拖上一年的病體,不到六個月就不行了,頻頻吐血,面黃肌瘦,身上都快看不見肉了。
一大早送完報後,她已察覺不對勁,但她仍忙著為兒子做早餐,強撐著送他出門才嘔出一口血。
要不是兒子作業簿忘了拿折了回來,恐怕再見面已是天人永隔,沒能送她最後一程。
「涯……小涯……」虛弱的聲音幾近遊絲。
「媽,我在這裏,你睜開眼看看我,媽……你會沒事的,你會好起來,你一定要……撐住。」不能死,求求你不要死,我不能沒有媽媽。
他眼眶微紅的握住母親無力抬起的手,渾身早沾滿她嘔出的鮮血。
但他不在意也無心思索一身的血紅該如何處理,只是哽咽的低喚母親,不停的替她打氣,跟她說話,希望把她喚回來。
「別……別哭……男孩子不可以……哭,媽媽不喜歡你哭……笑……要笑……不要讓人看見……你的軟弱。」婦人有氣無力的說,吃力的抬起沉重的眼皮。
她知道時候到了,不走不行。
「我沒哭,是蚊子跑進眼睛裏了,我揉掉它。」竇輕涯飛快的抹去淚,不讓母親擔心。
一旁的鄰居看了鼻酸,偷偷的轉過頭拭淚,抱怨救護車為什麼還不來。
婦人笑得欣慰地噎下沖到喉嚨的腥甜,想多看他幾眼。「乖,笑一個給媽媽看……媽媽最喜歡……你的笑容。」
「我……好,我笑,我笑給媽媽看,你一定要好起來。」抽噎了一聲,他揚起一個快哭的笑臉安慰母親。
他的笑比哭還難看,看得鄰居們心裏更難過,紛紛轉過身,不忍再看下去,怕會哭出聲。
母子倆的居所是位在防火巷後頭的一間小平房,附近居民老愛在巷子口堆東堆西,所以救護車繞了好幾圈也找不到正確位置。
一位拾荒的老人好心的指了路,救護人員才抬著擔架穿過人群,將不斷嘔血的婦人送往醫院,而母子倆緊握的手始終不曾分開。
「記得媽媽的話,將來要好好用功讀書出人頭地,做個有權有勢的企業家,人家才不會看不起我們。」她的神智忽然清明,血也不吐了。
隨車的救護人員一見她的情形心裏有數,照中國人的說法這叫迴光返照。
「我知道,我會努力為媽媽爭一口氣,你會看見的,還會驕傲的說這是我的兒子。」不能哭,媽媽會傷心的。
不管多辛苦,他一定會達成母親的心願。
「怨不怨我讓你沒有父親?」這是她唯一虧欠他的。
搖搖頭,竇輕涯鼻音沉濃的說不怨。
「不要怪你父親,他也是受命運擺佈的可憐蟲,我不後悔愛上他。」
雖然兩人年齡相差懸殊,但愛了就是愛了,半點不由人,她甘心當別人婚姻的第三者,隨時開啟自家的大門迎接他的到來。
但是這段感情終不能為世人所接受,他強勢精明的元配找上門,逼她必須帶著三歲大的孩子離開,兩人從此斷了音訊。
她可以無悔,但孩子是無辜的,她總不能不為他打算,等她撒手人寰時,他該怎麼過日子?
「孩子,媽媽在床頭櫃下放了個箱子,裏面有一封貼著郵票的信,你幫媽媽寄出去好不好?」好累,她好想休息,眼皮重得快抬不起來。
「信?」
婦人的眼神開始渙散,兒子的身形由一個變成三個。「勇敢去愛抓住自己的幸福沒有錯,但門當戶對真的很重要,別落得像媽一樣的下場。」
竇輕涯想說聲好,母親的手卻突然垂下失去意識,像是被抽走了生命,不再睜開眼,宛如睡著般的安祥,鮮紅的液體由她唇角不斷溢出。
他明白她的心跳停止了,可是心中仍抱著一絲希望,和她下了救護車,靜靜地在急診室外等候,一滴淚也沒流地盯著緊閉的門。
時間感覺變得好慢,他整個人麻木無法思考,只是呆呆的坐著,連旁人的關心問候也聽不見。
突地門一開,醫護人員魚貫走出。
走在最後面的醫生脫下手套搖著頭,拍拍他的肩膀說:「我們盡力了。」
一句「我們盡力了」宣告婦人的死亡,她被蓋上白布推向太平間,動也不動的男孩還是不說話,安靜的目送母親遺體消失眼前。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揚起嘴角,發出笑聲,越笑越大聲地引人注目,每個經過的人都以為他因受不了喪親之痛瘋了。
但是多看一眼的人反而有想哭的衝動,他雖然在笑,眼神卻空洞得可怕,好像他把哭不出來的傷痛化為笑聲,悲戚的放聲大笑……
一道朝陽射入屋內,生理時鐘準確的竇輕涯驀然睜開眼,牆上的鐘正好走到六點的位置。
掃視了眼近二十坪的臥室,有一瞬間他仿佛回到童年時光,不甚清醒的盯視看似陌生的環境。
很快地,他想起自己目前的身份,拿起置於床邊的金框眼鏡戴上,蓋住回神後的精銳目光,頭一梳,回復斯文的模樣,誰也看不出他隱藏的霸氣。
浴室的鏡子因熱氣而起霧,男子伸手抹掉霧氣,望著鏡中的臉刮起鬍子,回想著剛才夢中的一切。
他很久沒有再想起母親臨終的那一幕,完全的將它封在記憶最深處,只記得她留下那段影響他甚巨的話。
他知道要成功只能靠自己,沒人願意無條件幫助他,這個社會現實而冷酷,若不比別人狠,絕對出不了頭,非得把握制敵先機才能贏得勝利。
當年那封信寄出去後,他得到一個名義上的父親和一筆錢,背著私生子的臭名開始周遊各寄宿學校。
他的生父畏懼妻子娘家而不敢認他,只敢口頭承認並暗中接濟他,給他上最好的學校、受一流教育,讓他生活不致匱乏。
在這方面他是感謝他的,但他不能原諒他的始亂終棄,明明早有妻室還招惹純潔善良的母親,使得她年紀輕輕便遭逢一連串的不幸。
答應母親不怪他,卻無法不恨他,他一個人的過失卻由母親和自己承受。
「要出人頭地就必須踩著別人的頭頂往上爬,不要心存慈善留予後路,暗藏的箭隨時會射向你的後背。」
目光如刀芒一爍,隨即又歸於平靜,如同往昔的,三分鐘洗臉刷牙,三分鐘更衣穿襪,一切動作在十分鐘內完成。
六點十分到六點半是早報時間,他迅速的翻閱各大報的財經版,其次是關心兩岸政商的動向,最後,喝完一杯咖啡,準時上桌用早餐。
規律的生活習慣讓他幾乎不像一個人,他鮮少發脾氣更很少笑,表情淡然像一口不起波瀾的枯井,仿佛無七情六欲的機器人,沒有苦、沒有悲、沒有溫度。
莫名地,他身邊的人都怕他,不自覺地離他十尺遠以策安全,即使他看起來像無害的小忠犬,可是心底對他的畏懼猶會不由自主的升起。
人的實力可以隱藏,但是天生霸氣難以藏鋒,隱隱於外的令人感受到那股壓迫力。
他的存在對很多人來說都是無形的壓力,他們想盡辦法要扳倒他,一如他正在對他們做的事。
「修德最近有沒有找你麻煩?」
聞言,本想裝做沒瞧見的竇輕涯腳步一頓,放下準備拎起的公事包,走向滿頭白髮的老人,態度謙卑但不熱絡的行了個禮,惹得老人的眉微微一攏。
「我能處理,老爺子大可放心。」那條牙沒長齊的小毒蛇不足為懼。
聽見這象徵身份的稱謂,韓道申大為不滿的沉下臉。「什麼時候你才肯改口叫我一聲父親,我們的關係有這麼生疏嗎?」
都幾歲了還倔得讓人生氣,真不知道他的脾性像誰,死腦筋不知變通。
「你什麼時候迎進我母親的牌位,我什麼時候改口。」否則沒得商量。
竇輕涯的語氣並未有太多個人情緒,淡得像在談股票交易,一股賣出多少元,轉手又淨賺幾分幾毫。
「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還故意刁難我,你存心不認我這個父親是吧!」他的母親不過是自己眾多女人中的一位,他早就忘記她的長相了。
當年他是瞧上她的單純和涉世不深,當她是泄欲、排遣寂寞的對象,誰知她居然認真了,甘願做小的也要跟他在一起,著實令他感動了一陣子,寵愛有加的另置香閨,除了妻子外就只有她一個女人有此待遇。
不過紙終究包下住火,他太常待在她那裏過夜了,因而引起善妒的妻子的注意,趁他出國洽商將母子倆趕走,並以娘家勢力施壓不許他去尋找他們。
時間一久他也淡忘了此事,要不是接到一封臨終托孤的信件,說不定這一輩子他再也記不得這一段風流往事,以及流落在外的親骨血。
「老爺子言重了,輕涯何德何能哪敢高攀,亦無意自抬身價。」讓母親的牌位入韓家的宗祠不是不可能,而是他無心,壓根不曾反省自己做過的錯事。
「你……」哼!盡出不肖子孫,沒一個像話。「我老了管不動你。」話鋒一轉,不願為小事動肝火的韓道申語露關心,眼神熱切地提起兩年前已著手籌備的開發案。「茂林一帶的土地收購完成了嗎?」
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他公事化的回答。「大部份土地的所有權已經轉移,只剩下小部份的谷地還沒談攏。」
只要有錢沒有辦不到的事,他深深體會到母親口中有權有勢的意義,人只要將兩者牢牢掌握,便可呼風喚雨。
「你指的是……」會是他想的那座山谷嗎?
「紫蝶幽谷。」
果然被他猜中了,真是他夢想擁有的人間樂園,十歲那年,他與家人登山時走失了,被一位自稱紫蝶的阿姨救到那塊樂土。
「為什麼還買不下它,你不想總裁這位子了嗎?」
深邃的黑瞳凝了凝,他一臉無欲無求的在心底冷笑。「你想給也要看獅派的沈家同不同意,他們一向對我的出身相當有意見。」
總裁之位他誓在必得,沒有人可以阻止,不管他給不給都不是問題,關鍵在於自己決定何時動手。
「沈家的人管得到我韓家的事?我想把位子傳給誰就傳給誰,旁人無權置喙。」
什麼獅派、虎派全是底下人搞出的把戲,一派假意維持正統,主張讓沈氏企業加股,從旁扶助韓家真正的繼承者,另一派則支持新血領導集團再創佳績。
爭來奪去不就是為了掌權,他要是不放手誰能奈他何,握在他手中百分之五十七的股份是人人眼中的大餅,人人都想分一口。
雖然他年紀大了,但誰是人才、誰是庸才,他一目了然,該把權力分給誰,他心裏有數,不因正統或非正統而作出令公司一敗塗地的決定。
「可惜我也不姓韓,人言可畏。」他一針見血的冷淡回道。
韓道申面容一沉,不快地眯起眼。「你在怪我沒讓你入籍嗎?」
「不敢,老夫人雖逝世,但餘威尚存,相信老爺子對她的尊重不減當年。」
韓道申接受妻子娘家的贊助,在一開始便居於下風,處處受限制,不能有自我的思想,稍有妄動即受抨擊,恩威並施地將他的尊嚴踩在腳底。
表面上他是事業龐大、呼風喚雨的知名企業家,實際上資金來源全仰賴丈人的慷慨解囊,因此得罪不起地矮人一截,生怕對方會把借貸的金額一併抽回。
即使現在已掌握了大權,也不需要資金周轉,但當年滲入的沈系人馬已成氣候,對大局多少有些影響。
尤其公司幾個重要職位皆由沈家人擔任,許多不應該通過的合作條款他們也擅自定奪,吃了虧才把責任推到不知情的下屬身上。
甚至,只要是不支持他們的經理級人員所提的建言就一律駁回,改由親近的人馬去搶功勞,成與敗尚在其次,主要是奪得權勢。
「反了嗎?我說一句,你回十句,你眼中還有沒有我的存在?」居然敢明目張膽的嘲笑他懼內,他有那麼不濟事嗎?
真要尊重她,他就不會四處偷腥,將玩女人視為理所當然的事,他和妻子之間根本沒有任何感情,娶她不過是因為她後台夠硬,能幫助他的事業。
「哼!算了,跟你生氣比與魚談天還無趣,明天晚上的飯局別忘了,別辜負你大嫂的一番苦心。」
眼中閃過厭惡的神色,表情平靜的竇輕涯微頷首的表示他會準時赴約。
「你……不要太過份,我吃你的、住你的是給你面子,現在竟敢擺個屎面給我看,還趕我出門,你良心被狗啃了,還是腦袋長徽,對你心愛女子……」專屬休息室裏充斥著胡翩翩的連環炮轟聲。
「咳,請別說得太曖昧,我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拜託別害我。」凶巴巴的女人最不可愛了,也不想想自從她們搬進來後他受了多少委屈。
可憐的小男人窩在椅子上啃雞腳,小心翼翼怕得罪眼前兩手擦腰的大女人。
胡翩翩一腳踩上他的椅子威嚇他。「是心愛女子的寶貝侄女,你耳屎挖乾淨了嗎?不要再打斷我的心情告白。」
幸好是心情告白而不是愛的告白,否則他的皮肯定要脫一大層,嚇得三天三夜不敢闔眼,猛求神明保佑,希望惡神早日離去。
學法律的人實在太可怕,隨便一說就是一大串道理,轟得他暈頭轉向。
平時被那個當鋪老闆奴役已經很辛苦了,還要分神應付幾近瘋狂的歌迷,他的酷臉快裝不下去,只想找他的蝴蝶愛人玩親親,輕鬆一下。
可沒想到冷血的雪子才識相地回幽谷坐鎮,這個銅牆鐵壁臉的討債鬼又來騷擾,逼得他耐力快衝破極限。
嗚,為什麼談個戀愛這麼難,橫加阻礙的「壞人」一個比一個殘忍,不讓他結婚也就算了,連他想做愛做的事也不行,稍有欲望馬上澆來一桶冷水。
他不要啦!他要愛愛,一定要把閒雜人等趕出去,否則他永遠也不會有「性」福可言。
「啊!翩翩,你要不要吃豬血糕,對女人的『那個』很有幫助喔!」肝火上升、脾氣大,肯定是那個來了。
「你說什麼?」怒目一瞠,熔漿般烈火滾滾燃燒。
不知死活的韓青森依然嘻皮笑臉的加以解釋,還自以為風趣的眨眨眼。「就是大姨媽嘛!每個月來一次的好朋友,代表你能懷孕生子的東西。」
像他連一根草也蹦不出來,想親身體驗母子連心的快樂也不行。
「你……你這個該死的白癡,萬年短路的大智障,你今天的心情很好是吧?偏偏我好想扁人。」她哈了哈拳頭,準備K人。
「不要呀!救人喔!有人要謀殺天王巨星……」他像只猴子地左跳右跳,嘻嘻哈哈的不當一回事。
本來火氣就不小的胡翩翩看見他裝瘋賣傻的模樣更為火大,一個箭步上前,托住他前臂,順勢來個過肩摔,當場摔得他四腳朝天。
室內頓時一片鴉雀無聲,靜得恍如空氣凝結,幫韓青森化妝、置裝的工作人員都呆了,無法置信螢幕上的硬漢居然會玩得如此起勁。
一雙黑色的包頭高跟鞋走進這場混戰中,細眉一挑地低視躺在地上裝死的韓青森,毫不客氣地往他小腹踩了兩腳。
「就快輪到你上場還給我玩,你皮在癢了是不是?」這陣子他耽誤她不少時間,老是莫名其妙的搞失蹤,讓她找不到人錄音。
「哎唷!涓姊腳下留人,千萬不要踩到我的臉,萬一踩壞我這張俊臉,紫蝶會不愛我的,她不愛我,我就會傷心欲絕地想去跳阿爾卑斯山,然後雪花飄飄將我埋在銀色世界裏,多淒美呀!」
「淒你的頭,妝沒化,頭髮沒梳,衣服像酸菜一樣掛在身上,腳上還穿著兔寶寶拖鞋,你想把我活活氣到吐血嗎?」經紀人藍清涓狠心地往他後腦勺拍下去。
自從藍清軒受雷擊喪失自理能力之後,有一度她難過到想放棄工作,專心照顧他,但是在眾人不斷的勸留之下,她才又回到工作崗位,鞭策手底下唯一的藝人。
她並不清楚弟弟的所作所為,單純的以為他是修道修得走火入魔,不小心被雷劈中導致喪智。
「涓……涓姊,你不要吃太多大力丸啦!孔武有力的女人會嫁不出去的。」韓青森眼眶含淚地撫著痛處,不敢太囂張。
「再多說幾句來聽聽,我懷疑你會喜歡我接下來安排的行程。」她笑得好溫柔,柔得眼睛冒出火花。
好可怕、好可怕,為什麼他身邊的女人都是夜叉化身,每一個都以欺負他為己任,巴不得把他壓縮成出氣娃娃,有空就來槌一拳練練身體。
他好可憐哦!他是有史以來最可憐的天王,都沒人同情他日以繼夜的辛勞。
兩指交叉放在嘴上表示封口,一臉可憐兮兮的韓青森好想放假,一顆浮躁的心早飛到心上人身邊,希望和她一塊騙……呃,收取別人的愛情。
該死的小鬼老闆開什麼愛情當鋪嘛!害他想多點時間談情說愛都要看他臉色,曠職還要加倍受罰,真是可惱可恨。
「還有你,翩翩小助理,別忘了你只是暫時代理小雯的打工小妹,請自我約束一下行為,不要任意傷害公司的商品。」阿森從頭到腳都可以販售。
小雯仍在住院治療當中,目前已經移至一般病房,經過多次手術後她逐漸康復,在醫學史上謂之奇跡,因為曾有三名腦科醫生判定她終生為植物人。
聽說她的離奇蘇醒和一道紫光有關,有人目睹一隻體型超大的紫蝶停在她額心,不久後她的眼睛便睜開了。
「涓姨,我有分寸啦!不然他早被我拆解得不成人形。」她的擒拿手可是練得爐火純青,絕無失誤。
「嗯,你好像挺得意嘛!」要不是看在她可以充當保鏢省一份薪水的份上,她真不想多找個麻煩精來讓自己頭痛。
「呵呵呵……小孩子說話有口無心,涓姨千萬別放在心上,我一定會好好愛護這件商品。」識時務者為俊傑,她需要錢付學費。
笑得好甜美的胡翩翩趁機捏了正在扮鬼臉的韓青森一下,樂見他吃痛的扁嘴卻不敢呼出聲音的模樣,她右手伸出拇指,往下一比的嘲笑他卒仔。
她的幼稚舉動只有兩人才瞧得見,她吃定他敢怒不敢言的故意捉弄他,以報被掃地出門之仇。
「最好不要再鬧事,十分鐘後我會來驗收成果,阿森的妝若沒有準備好,你們兩個的皮都給我繃緊些。」
藍清涓非常有權威的撂下一句,兩人像被拔去爪子的貓咪十分溫馴,頭一低地恭送她離去。
藍清涓一走出休息室,胡翩翮立即開口。
「要我搬出去也行,租房子的費用你付。」不然她太吃虧了。
住慣舒適的大房子,她絕不肯窩回鳥籠似的宿舍。
「沒問題,我養你都成。」他爽口的應允。死。「好,成交。」她一定要找個比他的房子更大、更舒服的高級公寓,讓他嫉妒
兩人小聲的談條件,在講到「我養你」這句時音量略微提高,被—旁工作人員聽到,以訛傳訛的散播出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 01:33:49
第二章
「好巧,我們又見面了。」
一口乾貝濃湯就這麼由口中噴出來,水瞳中的情緒從驚嚇轉為惱意,過程僅一秒,快得讓人懷疑是否發生過。
但事實證明凡噴過必留下殘渣,此刻胡翩翩不知該瞪向陰魂不散的討厭鬼,還是偷偷把咬一口的乾貝撿回來,再吃下肚,免得浪費。
她自認為已經夠會躲了,由宿舍躲到同學家,再寄宿到幾位熱心助人的教授家,然後又去投靠拐走蝶姨的大白癡,照理說夠曲折離奇了,為什麼還會和他「不期而遇」?
這是命運的擺弄嗎?沒道理她躲得這麼徹底還會遇上他,而且是在她大快朵頤之際。
換成其他時間、地點,她大可擺擺手說句「謝謝再聯絡」,然後將他甩開,反正只是巧遇嘛!沒必要坐下來聊聊天氣好不好。
可是這一桌子的美食她才剛要開動耶!嘗不到兩口就被他嚇到,叫她怎麼甘心為一個不識相的傢伙而放棄。
糟蹋糧食會被天打雷劈的,他非要來打擾她用餐的心情嗎?起碼等她把餐後甜點全掃下肚再來嚇她,這樣她也甘願些。
竇輕涯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了下來。「很少有女孩子胃口像你這麼好的,點了牛排還點龍蝦大餐、熏鮭魚和奶油田雞不是這樣搭著吃,口感全亂了。」現在就上霜淇淋會不會太早了?
沒聽見,沒聽見,她什麼也沒聽見,好大的一隻蒼蠅在嗡嗡叫,這家餐廳的衛生品質真差,下一次她絕對不會再來光顧。
誰說鮭魚和田雞不能搭著吃,她與眾不同不成嗎?吃在嘴裏好吃就好,管他口感好不好。
反正她又不是美食評鑒家,別人出錢的大餐特別順口,誰需要自認美食解說者在旁絮絮叨叨。
厚!他真的是超級討厭鬼,雖然她一個人佔據一張桌子是突兀了些,可是她有邀請他嗎?不請自來的端來兩杯紅酒,他到底想幹什麼?!
灌醉她,套出紫姨的下落?
一杯醉的胡翩翩完全沒有酒量可言,而且還會發酒瘋,酒品糟到蛇妖雪子對她下禁酒令,不許她沾一滴酒。
「白肉配白酒,紅肉配紅酒,可是……」看她一桌子紅肉、白肉雜陳,他實在無言以對。
一點品味也沒有。
「可是你未免太多嘴,我吃我的東西關你什麼事,你要看不順眼大可滾遠些,不要讓我的胃消化不良。」一看到他,她享受美食的喜悅全給破壞了。
世界沒這麼小吧!不管走到哪里都會碰上他,倒楣得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錯誤的用餐方式就該糾正,真正的淑女懂得用餐禮儀,不會有失禮的行為發生。」沒有理由地,他就是忍不住想管她,把她教養成高雅的淑女。
胡翩翩笑得很假的小口進食,表示她十分用心學習。「假道學先生,請問你的標準值有多高,麻煩列張單子供不才參考,好提高自身的水準。」
「你很不馴。」但不可否認的,她身上的某些特點相當吸引他。
譬如坦白、真實、不做作,渾身散發一股野性,不論動或靜都讓他有這種感覺。
「哪里、哪里,你過獎了,是自我保護的天性而已,這年頭變態叔叔特別多,又專挑我這種可愛純真的小女生下手。」她挑釁的揚起眉,一視。「我說得對不對呀?大叔。」
「你叫我大叔?」一股不舒服的氣梗在胸口,令他眉頭攏起一座小丘。
她裝做很驚訝的說:「嘮叨、羅唆,愛說教、喋喋不休、不管熟不熟見了人就滔滔不絕,不叫你大叔難道叫婆婆媽媽嗎?」
她還沒叫他志村……賤呢!
「你又忘了我的名字?」不自覺的,他的口氣流露出一絲溺愛的無奈。
「不好意思,我從來就不曉得你的名宇。」
少有表情的臉出現訝色,鏡片下的眼眸閃了一下。「我記得曾給你一張我的名片。」
他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見到她時有多訝異,一道清麗的身影由雲霧中走出來,起先他以為是盯著濃霧太久產生幻覺。
但是人一走近,他確定她是真實存在的人,而且是紫蝶幽谷的住戶。
當時想都沒想的一把抓住她的手,打算經由她找出那片谷地的主人,完成他一心要達到的目的。
可是一接觸到她眸中釋放出的清澈,他大受震撼地不想鬆手,懷疑世上竟有這麼乾淨的眼。
由她的眼中他看見自己的污穢。
「哈,你在記憶力大考驗呀!幾個月前的事誰記得住,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她一邊輕蔑的嗤道,一邊下手攻向田雞,叉了一口放在嘴裏慢慢咀嚼。
嗯!有錢的味道,美味得叫人齒頰留芳。價位的不同果然有分別,連肉汁都香甜得可以配飯吃。
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原來她是這樣認為的。「我姓竇,《三字經》中的竇燕山教五子的竇,輕舟已過萬重山的輕,學海無涯的涯,竇輕涯,我的名字,記住了沒?」
「沒、有,我書讀得不多,聽不懂你在講什麼。」尋仇呀!一副威脅人的神情,誰鳥他。
「T大法律系三年級學生胡翩翩,體育甲等,學分總成績九十六分,連續三年摘下全國辯論大賽的冠軍,是少見的天才型學生……你要我繼續背誦你的生平事蹟嗎?」
一口龍蝦肉由頰邊滑落,她驚愕地睜大眼。
「你……你的副業是私家偵探呀?!我一天拉多少屎你秤過沒?」拜託,什麼都查得出來,他有親戚住調查局嗎?
他真的是來攪局的,一口飯也不讓她吃。
死刑犯也有吃飯的權利,他到底給不給吃呀!老愛出其不意的嚇她,以為她比別人多一顆心臟,禁得住他反覆折騰。
越來越討厭他的胡翮翩生悶氣的乾瞪眼,搞不懂他幹麼老找她的麻煩。
「不,我沒副業,目前是天翼集團的執行秘書長,還有,你用詞不雅須改善,淑女……」
「去你的淑女!你是我的誰呀?未免管過界了,我天生不是當淑女的料又如何,我就是學不會你的虛偽嘛!
「不要拿你的高標準要求別人,我可不想成為你這種整天與錢為伍,卻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人,滿身銅臭味還以為自己香得很,麻煩你照照鏡子好嗎?」
真是的,浪費她一堆口水,霜淇淋都快融化了,下次吃到如此頂級的美食都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何日,她只是個窮學生呀!又不能老往高級消費場所跑。
唉!哀怨,趁著手上還有韓青森辦給她的副卡趕緊撈夠本,免得到時他後悔沒收回去。
「降低音量,你已經引起眾人的注目了。」不贊同的一瞥,他再度干預她的言論自由。
「我喜歡、我高興、我愛,你管得著嗎?包養我的人都沒你這麼羅唆。」超級管家婆。
像是和他唱反調,她將刀叉丟向一旁,用手抓起食物,一邊舔吮指頭,一邊發出吸牙齒縫隙的聲響,舉止粗野放肆,毫不在意旁人異樣的眼光。
接著她還把吮完龍蝦肉的殼往後丟,吃剩的殘渣拋到桌子底下,狼吞虎嚥地沾了一臉醬汁,極盡醜態挑戰他的忍耐度。
反正這家店她不會再來第二次,丟臉有什麼關係,只要他以後別像背後靈似的跟著她,叫她跳火圈都成。
「你被人包養?」他的語氣很輕柔,甚至溫和地笑拿起餐巾紙替她拭嘴。
她卻嚇得背貼上椅背,離他起碼有三寸,堅持不讓他碰到。
「喂,我和你沒什麼仇吧?不用以欲除之而後快的眼神瞪我,你慢慢用不必急著離開,我的金主會付帳。」現在的瘋子越來越多了。
胡翩翩體內的動物本能嗅到危險的氣息,腦子傳遞出的訊息是趕快逃,以狼族的壽命而言,她只是只小幼狼,任何比狐狸大一點的肉食性動物都是她的天敵。
所以不逃不行,她可不想被生吞活剝。
可惜她的動作不夠靈敏,才一起身,一股拉力便加諸在她右手腕,站起的身子又跌回原位,一隻強而有力的手將她強行扣留。
「在沒解釋清楚前不許走。」他的表情沉穩近乎冷漠,叫人不寒而慄。
「解釋什麼?」沒頭沒腦誰聽得懂。
他沒有動怒,卻讓她有想逃的衝動。「解釋你被人包養一事。」
「喔!那件事呀!」她用「幹卿何事」的眼神看他,然後沒有下文。
「對,那件事。」他雙手交疊像審判官,等著她老老實實的招供。
他一定吃飽了沒事做才這麼愛管閒事。「標準值先生,你最近去看過醫生了沒?」
「我有名有姓,麻煩你叫我名字。」標準值先生聽來像是種侮辱。
她笑得好乾脆,半眯起眼。「抱歉,我又忘了你的名字,對我的生命不具任何意義的人一向不值得我記憶。」
「竇輕涯,我相信這個名字會在你的世界佔有一席之地。」他不厭其煩的說著自己的名字,食指在她腕間輕劃過。
霎時他腦中出現一道明確的指令,他要得到她,不計任何代價。
不會吧,他想纏她到幾時?!「竇燕山先生,你不覺得自己很霸道嗎?」
眼露興味的竇輕涯朝她一睇。「你記憶力挺好的,我剛說過的話記得很牢嘛。」
征服她是一個高難度的挑戰,足以激蕩他的腦力。
她撇撇嘴地瞪著覆在手背上的巨掌。「被你抓到語病又怎樣,我對討厭的人一向是轉身即忘。」
「你很直率,但也容易得罪人。」以她衝動的性格,在社會生存對她將是一大考驗。
「拜託,不要對我說教,我對人性的瞭解絕對不會比你少。」她翻白眼地表示受不了。
不管在學校還是其他地方,她一直是受歡迎的好學生、好同學、好朋友,沒人會說她一句不是,她的好脾氣是有目共睹的。
只是他的糾纏不清著實惹惱她,令她想扯發尖叫地顯露本性,前腳一撲撕裂他的咽喉。
哪有人這麼不識相,看到她避之唯恐不及的臭臉還硬要靠過來,打死不退的蟑螂精神讓人厭惡,她只想平靜的過完她的大學生涯。
「因為你是孤兒的緣故嗎?」一絲同病相憐的情緒在他心頭泛開。
他從小就在別人的嘲笑中長大,諸如雜種、私生子、沒有父親的野孩子等字眼他都咬牙承受,絕不露出半絲受辱神情。
長時間活在別人歧視和同情的目光下,他早熟的知道自己越在意的事,別人越會故意拿來當做攻擊自身的武器。童稚的玩笑最純真也最傷人,所以他刻意表現出無動於衷的樣子,笑駡任由人。
久而久之,取笑的聲音漸漸消失,他們自覺無趣的放棄欺負他,然後發現他優異的成績與之交好。
連小孩子都以外在的條件來決定一個人的價值,何況是已被社會腐化的大人,她的處境比他更值得同情,至少他還擁有九年的短暫母愛,而她什麼也沒有,肯定受到更多的鄙視。
主觀性強的竇輕涯先人為主地認為胡翩翩有個不幸的童年,不曾為任何人波動的眸中有了憐憫,殊不知她是受盡寵愛的小女孩,至今沒吃過一點苦。
誰說孤兒一定過得孤苦無依,胡翩翩正好相反,她有太多的「長輩」愛她,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使她成為生活白癡,至今仍搞不懂煮飯為什麼要放水。
因為她肚子一餓,那些長輩就急忙變食物出來,魚蝦雞鴨應有盡有的擺滿一桌,不管她要吃什麼,根本不用煩惱斷糧的問題。
一直到上小學,她才知道外面的「人」有多笨,而她也是其中一員。
「輕涯,怎麼沒打聲招呼就突然離席,你是嫌我們兩個女人言語無味,想找個男孩開開胃,逗弄一番是吧?」
打扮雍容的女子看似高貴、有教養,但一開口的尖酸刻薄就令人大打折扣,為她的完美裝扮評上負分。
虛榮、好面子的她一點也不怕被搶,身上的鑽表、鑽戒和藍寶石項鏈加起來四、五百萬,只怕別人沒瞧見的刻意炫耀。
環境造就一個人的氣質。
年近五十的沈嘉玉保養得宜,沒有一根白頭發,外表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最多三十五歲,臉上未留下歲月的痕跡,光滑似絲。
早年喪夫的她育有一個已經二十七的兒子,可惜自有主張不肯待在家裏寧可出外發展,已多年未與家人聯繫。
她是已故韓夫人的侄女,但為了使兩家關係更為密切,便與表弟結婚。
沈嘉玉的娘家以母系為主,故沈家女兒個個比男丁強勢,不論嫁人與否都有掌權欲望,絕不讓自己落於人下。
為了拉攏人心,在諸多顧慮之下,她沿用舊習,試圖以婚姻來套住男人的向心力,延攬對自己有利的人才。
相親,便是她今晚主導的重頭戲。
而對象當然是沈氏家族的遠親,年約二十七,剛由美國學成歸國的生命科學博士沈幼梅。
「抱歉,韓夫人,剛遇到熟人來不及知會一聲,請見諒。」有禮卻生疏,竇輕涯的臉像戴上面具似地不再有表情。
迥異於适才的談笑風生和強勢霸氣,現在的他正經拘謹得判若兩人,斯文客氣得叫人誤以為他是無害的小綿羊。
咋舌不已的胡翩翩趁機抽回自己的手,原本打算開溜的雙腳停了下來,她骨子裏那股愛看熱鬧的好奇心迫使她留下,靜靜觀察眼前的好戲。
不算是幸災樂禍吧!只是小小的壞心眼而已,誰叫他們都不請自來,害她沒法好好品嘗美食。
他們真是太……太過份了,討人厭指數衝破一百。
「熟人?」沈嘉玉發出輕蔑笑聲,斜睨了一眼。「你什麼時候認識這個不男不女的小鬼頭,她搞不好都還沒斷奶呢。」
厚!討厭的女人,好想抓花她的臉,她又沒招惹她,幹麼夾槍帶棍的諷刺她。
要不是她不想跟她一般見識,以她未來王牌大律師的流利口才,准轟得她抱頭鼠竄,面上無光的挾著尾巴退場。
「她是紫蝶幽谷的主人,你說她夠不夠資格坐在這裏?」
他話一落,沈嘉玉立刻轉變狗眼看人低的態度,換上一張熱絡無比的笑臉。
「哎呀!小妹妹,瞧我眼拙沒看出你的麗質天生,真是個大美人呀!今年幾歲了?在哪里上課有沒有男朋友……」
「韓夫人,她是個害羞內向的小女孩,不必刻意對她熱情、討好,她會嚇得畏縮不前。」竇輕涯鏡片下的眸閃了閃,似在笑。
喝!不會吧?!她幾時害羞內向了,想害她被口水噎死嗎?大受驚嚇的胡翩翩差點跌下椅子,兩眼一瞠,一副見鬼的神情。
受不了他的睜眼說瞎話,她長腿一伸,狠狠的朝他踢了一腳,非常滿意他面無表情的臉多了兩條橫紋。
「喔!我瞭解了,我會小聲的愛護她。」沈嘉玉眼中露出豺狼股貪婪的亮光,渾然忘卻站在身邊的主角。
沈幼梅有張十分古典的瓜子臉,外表柔弱纖細,且無沈家人一貫的強勢作風,溫婉得像有教養的大家閨秀。
她安靜的站著,不發一言,始終面帶微笑的看著交談的眾人,沒人看得出她心裏在想什麼,沉靜的她容易讓人忽略。
她很美,但不特別豔麗,有一種寧靜恬適的氣質,不爭寵、不嘩眾,靜看如湖面上一朵清荷,清雅絕倫。
「也不用太小聲,保持正常音量即可,她的聽覺十分敏銳。」以他的觀察確實如此,她有異於常人的敏銳知覺。
有幾回他才稍微接近,她竟頭也沒回地拔腿直奔,像是早已知道是他的大喊別再跟了。
「大叔,別把我說得像狗。」不是她愛講話,而是他們毫無內容的交談,乏味得令人想打呵欠。
她不過加加料,製造一點氣氛。
「我說過我有名有姓,別再叫我大叔。」他的口氣聽起來像長輩的訓示。
「是,標準值先生,請允許我離開可以嗎?我怕我的金主會擔心我被大野狼給叼了。」她非常不馴的揚起眉,故意拿起無上限的金卡當扇子攝風。
很張狂,也很引人注目,她的拜金形象成功挑起戰端,一副我就是能被金錢購買的樣子。
「什麼金主?你被包養?!」沈嘉玉掩嘴一呼,裝出難以置信的模樣。
「包吃、包住、包睡、包一切開銷,他還給我這張副卡要我盡情刷別客氣,他說只要能哄得我開心,他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那個自私自利的傢伙竟敢要她搬出去,自己獨享蝶姨!
心情很悶的胡翩翮酸溜溜的想著,覺得自己失寵了,不再是獨一無二的受寵兒,有個厚臉皮的白癡搶走她的蝶姨,而且還霸著不還。
「聽起來像是個用情很深的男子,他為何不給你名份?」竇輕涯的語調很輕,輕得聽不出其中的冷意。
兩肩一垂,她故做哀怨的說:「我有說他愛我嗎?他的確專情,可惜那個人不是我。」
「他結婚了?」有了別人還招惹她!
怒火隱隱藏於冷眸之中,他想起母親不幸的一生,心底那份恨意燒得旺盛,不自覺地將兩人的情形聯想在一塊,油然生出保護她的念頭。
以前他沒有能力讓母親過好口子,使得她疲勞過度撒手人寰,那種刻骨的遺憾深深留在記憶深處,難以忘懷地揪痛他的心。
「不,他未婚。」這點她頗引以為傲,因為她這個「第三者」的存在,讓他娶不到老婆。
「既然未婚為什麼不娶你?現在男女的愛情觀真是亂得叫人頭痛,當然我不是指你,你要是有什麼困擾大可來找我,憑我的社會地位一定不會讓你吃虧。」不甘寂寞的沈嘉玉假意氣憤地要替她討回公道。
「這件事誰也幫不了我,反正我愛的是他的錢,又不是他的人,就算他全身生蛆長蟲,我也要賴定他。」嗯哼,看誰厲害。
此時,剛從舞臺下來的韓青森背脊發冷,猛一回頭,沒發現他的小助理,忐忑不安的吞了吞口水,好像他正被人紮成草人釘在牆上詛咒似的。
喝!這種詭異的感覺真不好受,老覺得被人怨恨著,一抹不散的幽魂總在左右徘徊。
左瞧瞧,右瞄瞄,做賊似的提心吊膽,難得做一件缺德事,不會那麼靈驗吧?十善總抵得過一惡,丟掉「電燈泡」不算犯法啊,誰叫它燭光太亮。
千萬別怪他狠心,起碼他提供辛苦賺來的皮肉錢讓她揮霍,她該心滿意足了!
想到此,韓青森終於心安理得了,他想起兇殘的胡翩翩拗了他一張副卡逍遙去,暫時不會找他麻煩,他那總被過肩摔的身體也可以休息了。
「唉!她幾時才要搬走,我的幸福……」他手腳抽動著,像癲癇發作。
「還瘋,待會得趕到電臺錄音,東西收一收就走了。」
眼睛眨呀眨的裝可憐,剛才冷著臉唱完歌的男子全身抖得像小老鼠,縮著身子站在椅子上咬手,一臉受虐甚深的神情。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 01:34:06
第三章
「你要找房子?」
陰魂不散,絕對是陰魂不散,包包裏的那包鹽呢?用來驅邪應該可行吧?這種形同監視的不期而遇實在太可怕了,他外號是偵測雷達嗎?
這次一定要跑贏,憑她一雙飛毛腿誰與爭鋒,附近巷道有幾彎她一清二楚,閉著眼睛她都不會迷路。
自從上回在餐廳不歡而散之後,她享受了兩天的平靜日子,沒有莫名的身影由背後竄出,以及嚇死人不償命的奪魂聲音,她覺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
鬧到被侍者請出來不是她的錯,誰叫他們大驚小怪爭著要拯救她,太過熱情地嚇得她把一盤沙拉丟向某位大官夫人。
說到底她還是受害者呢!難得吃一頓大餐卻被人打擾得沒吃成,而且出盡洋相,偏又找不到紙袋蒙面,她想日後說不定會有她猙獰的肖相貼在門口,言明狗與此人不得擅人。
不過她並不沮喪,反而大笑的走回攝影棚,韓青森還以為她得了失心瘋,差點要奪門而出的求她手下留情。
只是高興之後就要開始發愁了,打包好的行李堆放在玄關,上面要貼上標籤標明一、二、三、四,表示全是她一人所有。
要不是她還得念書,真想和翠羽姑姑回谷,聽說又有另一票人打紫蝶幽谷的主意,她想回去幫忙「看家」,順便瞧瞧穀裏那些傢伙有沒有造反。
她還一直覺得很奇怪,翠羽姑姑不是和黃蜂叔叔不對盤,相見互不交談,怎麼一聽見他不小心受傷的消息,就連夜趕回谷,連煮了一半的湯都還擱在爐上,差點釀成火災,燒死左右鄰居。
唉,別想這些了。
她看看身後確定那個討人厭的傢伙沒跟上來,才放心的端詳手上出租房子的紅單子。
「咦,這條路怪怪的,愛情路十段五百二十號,五二○不就是我愛你……」
沒有考慮地,跑累了的胡翩翩往身後的黑色鐵門一靠,打算休息一下,誰知身體突然往下沉似的被吸進去,整個人跌進一處非常詭異的地方。
記憶中似乎見過類似的擺設,可一時想不起來……
「歡迎光……咦,你不是來過了,怎麼又來了?」小男孩的笑容由濃變淡,一臉狐疑。
奇怪了,水鏡浮出的預約客人不是她。
「哇!是你,騙走我愛情的小鬼。」還有一個臭老頭呢?一大一小都是騙子。
咧開嘴,笑得很天真的小男孩眨了一下眼。「你覺得月亮圓了嗎?」
月圓之夜,群魔躁動,潮汐產生變化。
「不用你提醒,你這卑鄙、無恥又下流的小人,你騙了我!」她兩眼發狠的瞪著他,咬牙切齒的有殺人的衝動。
「客人若有不滿意之處大可提出來,本店秉持服務精神,為眾生排憂解難,絕對給予與典當品同等值的服務。」不過得加點利息,而這點合約書裏並未注明。
不能說是騙,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當初他說得很清楚,一物換一物,所以稱下上卑鄙無恥,只是有一點小人,趁狼之危而已。
小男孩把手一揚,一本陳舊的厚頁帳簿突地出現眼前,他隨手一翻,找出她登錄的資料,逐一比對可有不妥之處,笑顏逐開的瞧著帳簿上歪七扭八的簽名。
真是豪邁蒼勁的字跡呀!上好的紙張都被她戳破一個洞,龍飛鳳舞,不仔細瞧還真瞧不出這是字。
「少說風涼話,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別以為你是個孩子,我就不敢動手。」她沒什麼同情心,照扁不誤。
當年是個小鬼,現在還是個小鬼,他在衣索比亞呀!怎麼老是長不大的以一張童顏欺世,不知道在她之後又有多少無知的人為他所欺瞞。
他裝無辜的偏著頭,表情純真到讓人多罵他一句都覺得罪過。「我有做什麼嗎?不過是取走你的愛情罷了。」
她的愛情很美,是愛情花園中少數深獲他喜愛的小花兒。
不特別動人,卻有它獨特的魅力,含苞待放的模樣比盛開更引人入勝,小小一串嬌豔可愛,安靜的沉睡著。
「哼,你想推卸責任不成,分明是你的爛當鋪辦事不力搞砸了,你還好意思當沒事般的裝傻。」先砸哪一樣才好,不如拆他的招牌讓這問店關門大吉。
她伸手推倒一隻水晶飾物,只見它落地不碎又飛回原處,叫她又惱又氣地直跺腳,瞪著害她不淺的主謀。
「只要人心浮躁,貪字藏心,我的當鋪就不會倒,你不用白費工夫了,這店裏的東西你是砸不爛的。」
世道越亂對當鋪越有利,人們想要的東西太多了,物欲橫流,只要當掉愛情就能得到一切,誰會顧慮有愛無愛,物質的享受更勝於無形之物。
靈魂都沉淪了還需要愛嗎?
愛情當鋪的存在足以滿足心靈空虛者的欲望,這是善舉耶!何樂不為。
「你知道我的心裏在想什麼?」訝然一問,她的氣憤轉為好奇。
小男孩老氣橫秋的誇耀。「天底下沒有我不知道的事。」
「臭屁!」說完,她驀然想起自己正在生氣。「你,小鬼,為什麼不遵守合約?」
「辛辛,你可以叫我辛辛,很可愛的小名吧?」總比叫小鬼好聽。
這可是他想了好久才想到的名字,足足用了他一百年,非常漫長的歲月呀!
「我管你叫什麼名字,老實告訴我,你在我身上動了什麼手腳,為何我的症狀未獲改善?」每次來潮時都痛得死去活來。
「你有變身嗎?」他問得隨興,像在問候別人今天吃飽了沒。
「變身?!」
瞧她呆滯的神色,他了然的點點頭。「別忘了你半人半狼的體質。」
「那又怎樣。」又不是她願意的,她根本不想與眾不同。
眼神轉黯,胡翩翩終於想起被她遺忘的記憶,不怎麼高興他的提點,而橫瞅他一眼。
她就是人們口中的狼女,每逢月圓之夜的來潮日,她就會變身為狼,無法抑制本性的四處殺戮,食人血、吞生肉來滿足她狼性的欲望。
在身體未產生生理的變化前,她和一般小女孩無異,頂多運動細胞較發達,比同齡的孩子力量大,輕而易舉的舉高兩個大人才抬得動的桌子。
自從胸部開始發育後,她發覺自己的耳力變得敏銳,遠處落葉的落下聲響都可能驚醒睡夢中的她,本能的睜開眼,抬頭一視。
起初她不以為意,甚至沾沾自喜自己可以一邊假裝看書,一邊偷聽別人談話,不怕別人懷疑到她身上。
但是初潮來臨的那天,她才明白得意得太早了,那份優越已變成惡夢般的折磨,撕扯般的劇痛根本不是普通人承受得了,她覺得自己快被撕開了。
一想到每個月必須重複同樣的痛苦,她害怕地想把體內的血放光,不願以狼身面對眾人的取笑。
就在此時,他出現了。
「當初明明說好以我的愛情換取免受變身的痛苦,可是你做生意根本不誠實,我的痛苦仍在,月月不安。」她幾乎咆哮的逼近他。
眼露狡色的小男孩辯解的說:「是免除你變身的痛苦,我完全依照你的要求辦理,請問你還有什麼不滿?」
「可是我還是每個月都痛呀!痛得我恨不得把自己撕開。」那種痛比椎心刺骨還難受,還一連得受四天。
「喔!那可不在我管轄的範圍,合約書上沒有這一點。」他笑得很可惡,似乎在說誰叫你是女人。
他沒提到的是,他封住的是她變身的能力,而非她天生的狼性,縱使她不會在月圓之夜變為狼女,可體內的狼血仍受不了圓月的誘惑亟欲長噑。
兩股力量在一具軀殼內爭戰,如爆洪在體內流竄,其痛不亞於變身,加上她會經痛,自然就更不好受了。
「可是……」她企圖搶過合約書抓漏洞,以她的法律知識和辯才這並不難辦到。
「有客人上門了,你充當一下夥計吧!」他手一點,她身上的運動服忽然變成優雅的旗袍,顯得高雅秀氣。
胡翩翩這輩子從不曾如今天這般有氣質過,飛揚的短髮竟也能秀出端莊溫婉的風情,一身湖綠色衣裳柔化她身上的野性,看來就像大家閨秀。
被趕鴨子上架的她仍有諸多抱怨,不過她對當鋪的交易流程更有興趣,有模有樣的接過他遞來的筆和空白帳簿,等著記錄接下來發生的事。
一會兒,一位花枝招展的美麗少婦走了進來,全身穿金戴銀,高貴逼人地顯示她財力雄厚,眼神略微高傲的打量四周。
不過一開口就讓人知道她不是賢妻良母的料,眼尾帶勾是桃花相,不是淫娃便是蕩婦。
「麻煩把煙熄掉,本店完全禁煙。」二手煙吸多了會得肺癌,她可不想太早死。
眼露興味的小男孩抬頭望了胡翩翩一眼,頗為贊同她專業的表現。
「嘖!還有當鋪不讓人抽煙的,你們老闆呢?快把他叫出來,我的時間很寶貴的。」她不耐煩的以手指叩桌面。
「他就是本當鋪的老闆。」胡翩翩將她不願熄掉的煙抽走,直接丟入她面前的水杯。
康明杏眼一瞪,抿唇一勾地大笑。「怎麼店裏沒大人了,就派個小鬼撐場面,你懂得什麼叫愛……」
陡地,她的喉嚨像被掐住似地發不出聲音,驚恐萬分地發現自己雙腳離地,底下萬頭鑽動的小蛇等著咬她一口。
高傲和神氣在這一瞬間消失了,換上的是卑微,乞憐的求饒嘴臉,發白的唇顫得停不下來,她揪緊胸口,不敢大口喘氣。
「你相信我是老闆嗎?」人就是這麼好玩,怕鬼、怕蟲、怕獸,也怕幻覺。
魔由心生。
「是是是,我信,我相信了,求你快把那些蛇趕走。」快咬到她的小腿了。
說完,她發覺自己穩穩地踩在地面,腳下什麼也沒有。
但是一確定安全無虞後,她又故態復萌的擺起架子,微帶一絲戒慎的提出要求。
「我要以愛情換取一百年的壽命和永遠青春貌美,我要到死都一如現在美麗,而且有用不完的財富。」
小男孩一聽,揚起十分甜的笑臉,讓人以為這筆交易一定不成問題。
誰知下一刻他的笑臉一斂,十分可惜的說:「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愛情當鋪不是標榜什麼都能交易,連我這小小的要求你都辦不到,你算什麼當鋪老闆?!」她惱羞成怒的破口大駡。
「因為虧本。」
「你……」
小男孩像是揮走討厭的蒼蠅般輕輕一擺手,正準備潑婦駡街的康明頓時化成白煙消失,交易不成立。
一旁已恢復原本打扮的胡翩翩十分不解的放下紙和帳簿,為沒做成買賣而感到失望,她很想知道那個跋扈的女人有什麼下場。
「她只剩下三個月壽命,而且死狀甚慘,沒一處完整。」
「嗄?!」她有開口問嗎?
「我說過不用開口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麼,她是專門騙取別人的愛情斂財的愛情騙子,她的感情以虛情假意居多,本當鋪不接受廉價的愛情為典當物。」他還是有所選擇,不任意接受典當。
喔!原來如此。「那我的愛情呢?」
他但笑不語,手一舉高,胡翩翩便消聲匿跡,只留下餘音嫋繞。
自找麻煩的事他可不會做,以後要加強結界的封印,免得已典當掉愛情的小母狼又擅自闖進當鋪,指著他鼻頭大罵他是騙子。
小男孩的眼神頓時陰沉得嚇人,仿佛噬人的巨獸正要蘇醒,張開淩厲的巨齒吞沒整個世界,不讓人間有情愛。
人類都是卑微的,命賤如螻蟻,全由他一手擺弄他們的命運,他為消滅愛情而來。
「翩翩的愛情如同陽光一般燦爛,你不該剝奪她擁有愛情的權利。」
冷肅狠戾的神情一換,一張笑得甜死人的童稚面孔轉過頭去,看向他的得意助手,口中不知何時多了顆牛奶糖。
「嗨!紫蝶,你遲到了,老闆要扣你薪水喔!」這只小紫蝶呀!真是賞心悅目。
他在想有鍋就應該有蓋,果然,一道急匆匆的男子身影忽然躍入眼中,他笑得更開心了,但眼底冷得深不見底。
「哎呀!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看研究報告,你就不怕那小子被野女人搶走嗎?你要拿出魄力主動點,不要等著機會從天上掉下來。」
一道黑影遮住光線使電腦螢幕變暗,專心畫面上資料的沈幼梅不為所動的記錄資料,一遍一遍地審核其正確性,藉以推算出自己的判斷是否準確。
她不是不知道身邊多出一個人,但目前她真的撥不出心思應付她,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拖延,只好委屈她等一等。
從小到大,她一直希望成為一名偉大的靈魂學家,研究靈的形成與發生,以及為什麼有靈魂的存在,人若失去靈魂會怎樣。
在國外求學時,她曾加入一個神秘組織,他們的成員大多是教士和驅魔人,還有少數是身分特殊的人,其工作是狩獵。
當然他們狩獵的對象不是人,而是形態似人的類人生物,平時像人一樣生活在人的社會,遇到危急時會突然變身為野獸。
原本她不相信世上有這種生物的存在,在一次親眼目睹人變身為豹後,她驚愕得不得不相信這世上真的是無奇不有。
從那時起,她就成為該組織的狂熱份子,為搜尋更多的奇怪物種而努力不懈,期望有一天能發表類人生物的研究論文。
愛情固然重要,但她的學術研究亦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她是貪心又充滿智慧的女人,同時擁有兩者對她而言不是難事,只是她必須小心謹慎地隱藏這件事,不能讓旁人察覺她的野心。
「枉我辛苦地為你牽上線,你卻無動於衷的上網看些有的沒的,要我怎麼說你才好,你就不能為我們沈家人多著想著想嗎?」
不懂精密儀器分析圖的沈嘉玉苦口婆心的勸道,以為沈幼梅書讀得太多把人給讀呆了,不知道把握機會的只會上網。
所謂恨鐵不成鋼,她心裏比任何人都著急,生怕到嘴的肥肉遭人叼去,到時想再搶回來難上加難。
要不是老爺子,也就是她一把年紀還不死的公公腦筋不清楚,居然異想天開的公佈一個荒謬的繼承人條件,說什麼誰能買下紫蝶幽谷,誰就是下任總裁,著實讓人慌了手腳。
一塊不起眼的谷地哪能開發多少商機,以天翼集團的雄厚資金買下整座山都成,何必在意角落的一小片遺珠。
偏偏老人家固執得叫人頭痛,堅持以那座谷地為籌碼,讓所有人爭得頭破血瘡仍無功而返,而他則不改其意地不肯放權。
雖然修德是自個親弟理應力挺,可是她身為韓家的媳婦總不能做得太明顯,若不是她兒子死也不肯回來接掌家業,她也不用煞費苦心的為自己鋪路。
誰說女人不能當家,當年姑姑不就一人獨攬大權,打壓她的公婆和丈夫,讓外面的狐狸精客死異鄉。
即便死後遺留有一手,不讓老爺子的私生子有出頭的一天,韓家的產業最終還是會歸回沈家人手中,絕不便宜外人。
「幼梅呀!你到底有沒有聽進我的話,別讓我說得口乾舌燥,還被當成耳邊風,好歹回我一句。」真是悶死人了,好比對著一面牆講話,自討無趣。
「喝茶。」一句話。
一杯茶端到面前,愣了一下的沈嘉玉有點無奈。「不是喝不喝茶的問題,你想主動放棄這場戰局嗎?」
說是打仗一點也不為過,獅虎爭霸,誰也沒有勝算,只能多儲備點戰鬥力以應付萬一。
她知道老爺子屬意姓竇的小子接掌大權,但礙於有沈家的力量阻擋,而不敢太明目張膽,才出了這個難題考倒所有人。
其實大家心裏都有底,只要能掌握竇輕涯這顆棋子,就等於擁有半壁江山,不管日後他會不會當上總裁,掌有實權的人才是贏家。
男人擁有事業,女人擁有男人,成了幕後真正的推手。
「表姊,有些事著急也沒用,越急越容易壞事,沒有一定的把握我不會出手。」凡事要有計畫。
沈幼梅的自信令沈嘉玉為之訝異,略微吃驚的審視心中認定的書呆子。「機會不等人,這句話你聽過吧?」
「我也聽過機會是人創造出來的,只要有心,機會永遠在。」她一點也不擔心會失敗。
太依賴資料和過度自信往往會錯失良機,在她以為機會終在原處等待她的當頭,機會已經流失,沒有人會因她而等待。
聰明反被聰明誤,什麼事都有邏輯可尋,唯獨愛情總出人意料,它無法掌控,而且狡猾多詐,在觸手可及的時候由指縫溜掉。
她太理智了,不像是會被愛沖昏頭的女人。
「你喔!外表看來柔柔弱弱的,沒想到內在比我更像個沈家人。」她真是看走眼了。
此時沈嘉玉又開始擔心,怕搬石頭砸腳的替自己找了一名強敵。
萬一幼梅和姓竇的小子聯手霸佔韓家產業,那還真是防不勝防呀!兩人一合作,她和修德的勝算就更少了。
「表姊,你用不著防我,我要的是竇輕涯而不是韓家的財產,不然我也不會請你當介紹人替我們拉線。」錢在她眼中沒有那麼重要。
她喜歡他,打心底付出真心,因為他是值得用一生來研究的男人,永遠不會令她厭煩。
「呵……自家人說什麼防不防,我還會信不過你嗎?你又不是修德那個敗家子。」沈嘉玉笑得很假,其實疑心早已種下。
嘴上說不防,可心裏介意得很,頭也不回都能猜中她的心事,她才是該提防的厲害角色,免得日後被她賣了還替她數錢。
沈嘉玉對沈幼梅的信任已經去了一大半,利字當頭誰也不能相信,就算是親戚也有互扯後腿的可能性,絕不可輕信。
年齡相差一半的表姊妹尚未合力出擊已先產生微隙,不在意的沈幼梅根本沒料到一心信賴的表姊因此防備她。
沒有人不自私的,沈幼梅越是輕描淡寫的解釋不在意錢,但就年近五十的沈嘉玉而言,她的心已被權力欲望給腐蝕了,對愛情絕望,自然不信世上有人不愛麵包只要愛情。
「修德表哥又做什麼事?」他做事一向瞻前不顧後。
沒好氣的撇撇嘴,她暍口茶解渴。「還能是正經事嗎?他居然未經許可就大肆砍伐山林。」
「什麼?!」砍伐山林!
這罪可大可小,如能請到好的律師或許能大事化小。
「更糟糕的是他破壞的那區域正是老爺子一再要求不得蠻取,必須和平取得產權的山谷入口。」結果他自己還被倒下的大樹給壓受傷。
「喔!那真的難以交代了。」聽說韓老爺子十分保護那座蝴蝶穀,不許任何人未對其破壞。
這一點她一直不能理解,既然決定要將那裏開發成度假中心,為什麼禁止損及一草一木,豈不矛盾到令人無所適從,像一場玩笑式的試驗。
或許是想藉此提拔有能力的人才吧!真正有頭腦的人才足以委以重任,優劣立現。
「不過真有點邪門,一座小小的山谷居然找不到路進去……」喃喃自語的沈嘉玉小聲的說著。
「邪門?」
沈幼梅倒是被這字眼勾起注意力,一反常態的顯得異常興奮,兩眼發亮地移動滑鼠,調出紫蝶幽谷附近的地形圖。
如衛星傳來的鳥瞰圖片一般,附近的地形看來和尋常山谷差不多,有樹有溪還有一大片野花盛開的草原,其餘什麼也沒有,連基本的建築物也不存在。
她不由想起那日在餐廳遇見的短髮女孩,那雙微露金芒的黑眸顯得特別銳利,讓人有種被野獸盯牢的寒栗感。
記得超生物研究報告裏曾有記載,獸人和普通人不一樣的地方在於雙眼,即使不經意的一瞥也會帶給人強大的壓迫感,不由自主感到害怕。
在回國前,組織內的同伴曾興匆匆的告訴她,臺灣發現有超生物活動的跡象,要她有空多留意一下,也許會有驚人的發現。
當時她還嗤之以鼻,以為他多想了。
可是現在她卻有幾分動搖,上網查詢相關的資料,分析相近資料,就是希望能從中瞧出一些端倪,加以證實,揚名立萬就在這一刻了。
「別管什麼谷不穀了,你什麼時候有空和那小子約會,我幫你安排、安排,不要當自己的條件真的好得無可替代,有自信是一件好事,但太過理智的人往往得不到愛情。」沈嘉玉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誡著。
沈幼梅眼睛一眯,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仔細咀嚼她話中的深意,開始質疑自己的做法是對是錯。
她太理智了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 01:34:22
第四章
「這邊的房子價位太高,不適合單身女子居住,我有更適合的地點值得你參考。」
這句話不是徵詢而是命令,不給人拒絕餘地逕自決定。
人到底能跑得多快?像風、像雲、像閃電,或是腳下踩了風火輪,隨時與風競速的狂飆,眨眼間消失無蹤。
有此經驗的竇輕涯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在發現那道令人玩味的身影時,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先一步攫住她的手,不讓她有機會發揮常跑健將的本領。
上一回,他不過見她拿著紅單子四處張望,便好意上前詢問她是否在找房子,想說以他的關係不難為她覓到一處優良住所。
誰知他的手才剛要搭上她的肩時,受驚似的小小身軀居然爆發難以置信的潛力,拔腿就跑,全然不理會身後頻頻叫喚的聲音。
那天他大概得了失心瘋,惱意一起地追著她跑過大街小巷,汗如雨下的濕了整個背部,就是不肯放棄的非逮到她不可。
事實證明他真的老了,體力大不如從前,三十歲的他足足高她一個頭,腿也比她長了幾寸,可是在追了幾條街之後,還是把人追丟了。
對此他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人,怎麼可能不用回頭便知他尾隨其後,而且輕輕鬆松的甩掉他。
想必她一定為自己的順利脫逃自鳴得意,跑出心得的她絕對是自恃體力過人,才一而再地不把他放在眼裏。
人的耐性是有限的,她的蓄意挑戰成功的挑起他的怒意,自從母親過世後,他第一次有扭斷某人頸子的衝動,她該感到榮幸。
因為情感內斂的他頭一次有情緒化的作為,連自己也難以相信會有失控的情形發生,反常得令人無措。
她得負責因她而起的混亂,她太讓人惱火了!
「喔!不會吧?又是你,你來巡邏嗎?」天哪!她運氣怎麼這麼背。
今天黃曆上有寫諸事不宜嗎?為什麼她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還是被他堵上,而且還非常不幸的被他抓住,她今年運勢該不會差到鬼擋牆吧?!
以後出門一定要先讓蝶姨算過,三天兩頭逃命真的很累人,他不煩,她都快筋疲力盡了,很想把他變不見。
「見到我有必要這般沮喪嗎?我自認為長得還不算太差。」起碼不少主動寬衣解帶的女人挺中意他的長相。
大氣一歎的胡翩翩一瞧他氣定神閑的模樣就想哭。「你就不能放過我呀?!」
「若你不見著我就躲,還能坐下來好好商量,可是……」他故意頓了一下吊她胃口。
「可是什麼,你別再說些嚇死人的話。」她一臉準備被嚇的表情,好像他天生來嚇人的。
老鼠見到貓怎麼會不怕,她怕死了他無所不在的神通,神出鬼沒地老在她身邊出現。
不覺莞爾的竇清涯笑著撫弄她的短髮。「我只是想和你談談感情而已,絕不會一口吞了你。」
「談感情?!」
要不是被他抓得牢牢難以掙脫,嚇得心臟無力的胡翩翩准會跳起一丈高,尖叫地將身上的鹽全灑向他。
才要他別說嚇人的話,誰知一開口又是驚人之言,他沒事找她談感情幹什麼,難道她看來無知好騙呀!瞧不出他一肚子壞水,包藏禍心指的大概就是他這種人。
「我的年紀是大上你幾歲,但不妨礙我們之間強烈的吸引力。」他被她吸引了,視線不由自主的跟著她打轉。
「強烈的……咳、咳!吸引力……」他在說什麼鬼話,她幾時對他有興趣。胡翩翩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猛咳了數下才順暢。
「小心點,別太興奮,我知道你高興得忘我了。」嘴角一勾,竇輕涯低柔的口氣帶著威脅。
他有那麼可怕嗎?讓她有必要以驚恐不已的神情來回應。
厚!他藥忘了吃,妄想症又發作了。「大叔,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在高興,我正在哀悼自己的命不好行不行!」
竇輕涯食指輕劃著她的唇,警告意味濃厚。「我不希望由你可愛的小嘴巴說出我不愛聽的字眼。」
她挑釁的一瞟眼。「不然呢?標準值先生,你要將我大卸八塊嗎?」
他笑得很輕地揚起一抹異采。「我的懲罰方式就是……吻你。」
「什麼……」
來不及驚訝,溫熱的氣息已然覆下,霸道而狂肆地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如狂風掃過大地席捲一切,他的吻熱切而貪婪,似永不饜足的巨獸。
被吻得呼吸急促的胡翮翩根本沒法抵抗他的小人招數,嘴唇發麻,有種被電到的感覺,頭重腳輕的直冒星星。
天哪!她一定快死了,因缺氧而窒息。
沒有甜蜜的甘味,她只覺得噁心,他的口水流到咽喉讓她差點喘不過氣,為了活命,她只好一口吞下肚,整個胃怪得想吐。
「你的初吻?」經驗老道的他一吻便知。
心裏有幾分虛榮,他是她第一個男人。
她用力瞪他,瞪得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你幹麼把舌頭放進我嘴巴裏,你不知道這樣很不衛生嗎?」
怔了一下,他猛然爆出大笑聲。
「笑什麼笑,你以為做這種事很光榮嗎?小心笑掉你兩排假牙。」年事已高的人最好不要太激動。她恨恨地詛咒他。
心裏得意的竇輕涯忍不住揉揉她的發,卻被她一手撥開。「小女孩沒被人吻過,成年人的吻可不是點到即止。」
他會想要更多,完全佔據她的全部。
「大叔,你管太多了吧!我要學接吻的技巧也不必跟你學,多得是願意教我的人。」她行情好得很。
正如蝶姨所言她眼界過高,不然她早交過一卡車的男朋友,足以和無男不歡的雪子阿姨媲美。
「你剛叫我什麼?」眼一冷,他渾身散發令人一栗的冷冽氣息。
動物的本能覺醒,她寒毛一豎改為瞪他。「不要對我凶,我不欠你任何東西。」
都是那個該死的韓青森害的,大熱天不讓她吹冷氣,非逼她出外找房子,害她被兇神惡煞攔下,還平白丟了初吻被人嘲笑,怎麼想都不平衡。
不搬了,肯定不搬,絕對不搬,她非氣死他不可,像她這麼可愛又富有正義感的小女生也狠得下心趕她出去,可見他一顆心已經壞死了。
為了不讓他再壞下去,善良的她決定幫他做做好事,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地讓他包養到底,以彌補他人格上的缺失。
「你對我的意見似乎很多,我不介意我們邊說邊談。」不談出個結果絕不甘休。
「喂!你要帶我到哪去,綁架是犯法的。」奇怪,他的力量怎麼可能比她強,她的蠻力一向不小。
心底開始有些慌的胡翩翩極力掙扎,手腳並用地想逃開。
一把將她塞入副駕駛座,扣上安全帶,他冷厲一喝,「別逼我使用暴力。」
「你……」變臉的男主角應該找他來演,他是雙面人。
被他一嚇,她怔忡片刻讓他得逞,車子像子彈一樣飛快射出。
「你不是在找房子嗎?我知道有個地方非常適合你。」語氣一柔,他又擺出好好先生的姿態。
他怎麼知道……捏緊手上的紅單子,她暗罵自己大意。「我不搬了,我現在住得很舒適,沒有必要自找麻煩。」
尤其是他這個大麻煩。
「那個地方環境清幽,交通便捷,門口正對著社區公園,不管賞月、散心都是極佳的去處,而且二十四小時有警衛管理……」
「我說我不搬了,你聽不懂呀!有人包吃、包住、包做奴隸的生活好好的為什麼要搬,我就是要讓人包養怎樣?!」
挪挪了鏡架,竇輕涯刻意忽略她口中那令人不舒服的包養兩個字。「我也養得起你。」
「嗄?!」糟了,咬到舌頭了,他怎麼特愛嚇人。
「潔身自愛的好女孩應該慎選交往的對象,不要盲目追求享受……」
又來了,說教大師。「他是好人。」
胡翩翩沒好氣地打斷他的道德演講,引來他頗有微詞的冷視。
「好人不代表不傷人,跟個不愛你的傢伙在一起不會有幸福可言。」鏡片下的眸子隱隱閃動火光。
她用古怪的眼神瞄了瞄他,覺得他這人真的很奇怪。「你未免關心過頭了吧!我說過紫蝶幽谷不是我的,你討好我也沒有用。」
就算是她的她也不賣,那裏是她的家,有她童年的全部回憶,她不會為了一點小錢賣掉自己的家,更何況那裏也是千千萬萬隻蝴蝶的故鄉。
「你認為我是為了紫蝶幽谷才接近你?」他語氣低沉得嚇人,像要卷起巨浪。
自從多次無功而返之後,他已鮮少想起那片谷地,早將這件棘手的工作交給底下的人處理。
若非她提起,他幾乎忘了有生以來第一件談不攏的案子,紫蝶幽谷對他而言是個可怕的魔咒,他巴不得儘快將它脫手。
如今只剩下沈修德那派人馬仍不死心,使盡各種卑劣的手段想拿下它,好顯示他辦到自己做不到的事。
「不是嗎?除了我家,還有什麼值得你用心?」追著她不放可沒鈔票好數,她是一級貧戶。
「你。」
「我?」他在說哪門子笑話。
她並不認為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得市儈商人挖掘的財源,她對賺錢的行業興趣並不高。
學法律是因為當初填錯志願,學得不錯是天份,並非刻意科科拿第一,她只是達到拿獎學金的標準而已。
她是屬於大事認真、小事隨便的類型,對她所關心的事物外的一切一向迷糊,事不關己何必往身上攬,人生得過且過莫自找麻煩,這是她奉行多年的生活觀,鮮有變動。
「你不認為我會喜歡你嗎?」比起圍繞在他身邊的千金小姐,坦率的她可愛許多。
「拜託,別再嚇我了,我怕把頭撞破。」車子的空間小,她有自知之明。
也許是被嚇多了,忍受驚嚇的指數節節攀高,反正她也逃不掉,乾脆認命。
「你不相信?」他皺眉詢問。
「我相信豬會飛,魚會上岸跳踢踏舞,烏龜翻跟鬥,兔子跳火圈,甚至大象變苗條,可是……」她做了很努力想像的表情,但終告失敗。「一個為達目的不惜破壞森林原貌的人,我不喜歡,即使你說喜歡我,我也不得不懷疑你的居心。」
不喜歡?
她的直言不諱讓他沉默不語,雖然行駛中的車輛平穩前進,但是突然握緊方向盤的雙手洩漏出他壓抑的情緒,車內的溫度陡降了三度。
一向不在意別人評論的竇輕一直是笑駡任由人,他知道唯有成功才能受到眾人的重視,成為人人景仰的佼佼者,只要能達到目的又何必在乎誰會受傷害。
當年他就是抱持著這股信念才熬得過來,對人仁慈不見得會得到同等值的回報,對他落井下石的往往是身邊最信任的人。
除了母親外,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撫養他卻不敢認他的父親。
他沒愛過人,也不認為自己有能力愛人,胡翩翩是頭一個引起他興趣的女孩,他破例想試試喜歡一個人的感覺,看自己是否能如母親一般的無怨無悔。
一直以為沒有人傷得了他,喜怒不形於外便可勇者無懼,但他錯了。
原來他還有心,而且不如自己所想的堅硬。
他的人生因為她一句不喜歡而被全盤否認,他的所作所為真的有那麼不可信任嗎?他只做了他該做的事啊!
「喂!你不會要哭給我看吧!我是實話實說沒有加油添醋,你千萬別想不開地拉著我送死,我還沒談過戀愛呢!」死都不甘心。
咦,她怎麼脫口說出這句話,典當愛情的人還能有感情嗎?
都怪那對愛情鳥表現得太明顯了,卿卿我我老是黏在一起,看得孤家寡人的她好不欷籲,像是被人遺棄了。
以前蝶姨是她一個人的,她愛怎麼撒嬌就怎麼撒嬌,永遠不會有人在一旁聒噪的說她長不大、討厭鬼,電燈泡,和她搶人。
心中好失落喔!總覺得身邊少了個可以依賴的伴,不再有人用心聆聽她所遭遇的事。
討厭的愛情當鋪,還她愛情來啦!她也想嘗嘗什麼叫戀愛的滋味,而不是看人家甜甜蜜蜜的談情說愛,無視她的存在。
城市的某一角落上演著墮落的畫面。
「噢!寶貝,你別跑,我快抓到你了,來,我親一個。嗯,好香,我的美人兒你皮膚好滑,像牛奶洗過似。」
「咯……咯……別舔嘛!你來追我呀!來來來……我在這裏,我火熱的身體需要你,快來滋潤我。」
「別跑、別跑……我抓到你了……啊!又讓你溜掉了,你這小滑蛇,快來讓我疼疼你,我愛死在你身上的滋味。」
咯咯咯的笑聲淫穢嬌媚,忽之在東,忽之在西,飄忽不定的叫人捉摸下住,撲了個空又再循聲而至。
將近四十歲的沈修德有一身運動員的體魄,長年上健身房鍛鏈的費用高達上百萬元,因此練出結實的肌肉和令女人駐足的強健體格。
此刻的他飆漲著異常興奮的欲火,下體脹痛地追著一位美豔女郎,手指才一輕觸,又失去她的體溫,明明近在眼前又擦身而過。
蒙著雙眼的遊戲令他性趣大發,渾然不知他口中昵稱的小滑蛇是條名副其實的蛇妖,長長的蛇身正在地板滑動著。
他以為摸到的細手其實是她戲弄人的尾端,高高舉起的碰了他鼻頭一下,倏地放下改纏他的腳,讓他絆得四腳朝天開心的大笑。
接著她的尾巴又滑過他脖子,挑逗地往下撫弄,技巧純熟地玩弄火熱的分身,在他伸手想拉近時她又退開,逗得他欲火焚身。
讓男人想要又得不到是棋原雪子整人的最高招,她知道欲望不得宣洩的痛苦有多難受。
她的身體像冰又像火地挑弄男人的敏感地帶,舔耳吮頸地點到即止,尖銳的牙狠狠的穿入。
「噢!寶貝,你真行,啃我的肉、喝我的血吧!我需要你……快來……啊!痛……你的牙太利了……嗯,舒服……」
伸舌舔唇的雪子笑得妖媚,腥甜的紅液由嘴角滑落,那豔麗的顏色讓她嘴唇更顯鮮豔欲滴,散發迷人的玫瑰花光澤。
她的眼中沒有感情,冷得像北海道的冬天,比雪還白的肌膚泛著寒光。
「嗯,可你愛我的不就是我這口利牙……」她媚笑地在他喉頭輕咬了一口。
沈修德呻吟的吞吞口水,直想把自己埋入她體內。「雪……雪子,給我個痛快吧!我需要……噢……你……」
呼吸聲因她的挑弄而加快。
「是嗎?」誰不需要她呢!只要是男人就難以抗拒。「你不用回去陪你老婆呀!弧枕難眠可是很寂寞的。」
雪子眼中的嫌惡男子並未看見,沉溺欲海的他只想得到滿足,家中的妻兒早已被他拋到腦後。
「她會自己找事情打發,黃臉婆一個,哪及得上你嬌豔美麗。」要早幾年遇上她,自己怎會娶那個死魚一般的乏味女子。
只要嘗過蛇妖滋味的男人都會為其沉迷,對其他女人的投懷送抱不感興趣,一味迷戀她的嬌與媚,忘卻曾有過的海誓山盟。
不相信愛情的雪子最喜歡以己身來試煉愛情純度,被她拆散過的夫妻和情侶少說有上千對,她一點也不覺得愧疚地遊戲人間。
不是她無情,而是人類男子太多情,一個不夠還要沾第二個、第三個,叫她看了不免失望連連。
真的禁得起考驗地沒幾人,人的欲望是無止境。
「呵……你是說我不嬌不豔就不要我了是不是?有一天我也會年老色衰的。」愚蠢的男人。
怕她掉頭走人的沈修德一把抱住她的腰,像孩子般地吸吮她的豐挺。「你在我心目中永遠是最美豔的一朵玫瑰。」
「玫瑰刺多,小心紮得你滿身傷。」牙一齜,她張口咬他的肩胛。
沁出的血如綻放的小花一朵朵,暈散在高級床單上,像失寵婦人的眼淚,為丈夫的晚歸而淒美悲泣。
冷笑著,雪子同情這男人的妻子。
「為了你我甘願,多刺我兩下吧!」他的手往下撫去,尋找濃香的幽谷。
鱗光閃閃,長長的尾巴忽地化成雪白修長的腿,勾蹭著他的腰方便他上下其手。
她毫不客氣地在他身上留下數個牙印。「聽說你濫砍受保育人士關注的山林。」
「咦,你從哪聽來的?這可是我們公司內部的秘密。」美色當前,他渾然忘我的吐露一切。
其實他的手和腳還留有被大樹壓傷的傷痕,任務沒達成反而先弄得一身傷,窩囊得連自己提都不敢,怕被人嘲笑,足足有一個禮拜抬不起頭見人。
真是古怪到了極點,一座藏在深山裏的不起眼山谷竟如此邪門,他居然看見體型碩大的黃蜂朝他攻了過來,淬毒的銀針閃閃發亮。
幸好他踩到樹枝絆了一跤,逃過一劫,否則他的小命早玩完了。
「我是女人,你說我是從哪聽來的?」她巧笑地以指輕劃他下巴,不讓他解開蒙眼的布。
哼!她還沒玩夠本呢!敢動蝴蝶的紫蝶幽谷,他太歲頭上動土,活得不耐煩了。
雪子手中出現細如蜘蛛絲的絲線,像玩又像挑逗的纏上他的四肢,一一固定的綁在床的四角,以蝴蝶輕撲的手勁在他胸前遊走。
沈修德不敢小看女人,畢竟沈家的女兒個個比男人強勢。「一座山難不倒我,下次我改用水攻,將上游水庫的水引進山谷,不信裏頭的主人不乖乖出面,求我高抬貴手。」
他得意的大笑,語氣中有著誓在必得的殘酷。他才不管老爺子怎麼交代,只要他把勝利的果實呈上去,誰也不能阻止他登上高位。
天翼集團這塊大餅他覬覦已久了,哪有輕易放手的道理。
「你真行呀!我真是佩、服、你——」鋒利如刀的尖指由他胸口輕輕劃下,長長的血痕沒入毛髮叢生的亂林之中。
「啊!痛……痛……你輕點……」她玩得太過火吧!
可是欲火高漲的他仍不知死活,痛苦中夾著喜悅的呻吟,一臉欲仙欲死地抬高臀,意欲穿透她蜜液橫流的泉源。
「還有更痛的呢!」蛇牙一露,深深地插入大腿根部,咬合的吸食精血。
這一口算是替笨蜂討個公道。
抹了抹嘴,吃飽的雪子更加明豔動人,手一揚,散落在床邊的衣物悉數回到身上,一件不少地穿戴整齊。
眼一斜,蔑視狂歡過頭而厥過去的沈修德,一抹邪笑忽生的起了惡念頭,既然他愛玩,她就陪他玩個過癮,當是幫他家的黃臉婆出口氣吧!
夜幕低垂,星子閃爍。
發臭的垃圾堆旁似有一物在蠕動,低吟的聲響引起附近居民的注意,以為野狗又來翻找食物,手持木棍、掃把準備將它趕走。
「哎呀!是個人耶!」
「唷!羞死人,什麼也沒穿還敢在街上遛達,真是缺德。」
「死了沒呀!看起來像流浪漢,臭得叫人受不了,站遠些才不會沾到他的臭氣。」
昏昏沉沉的沈修德猶作著和豔女耳鬢廝磨的美夢,嘴角殘留放浪後的唾液,如國王般得意的笑著,不知眾人以他為焦點,指指點點的討論著。
春風一度換來顏面掃地,不曉得醒來的他是否還笑得出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 01:34:48
第五章
「我們交往吧!」
胡翩翩有說不出的懊惱,巴不得把脫口而出的蠢話全收回來,全數銷毀化為灰燼。
她怎麼曉得一句無心的話語會惹出這麼大的風波,把自己往死胡同推,成了死棋地落入有心人手中。
那句話只是有感而發嘛!何必當真非要她遵行,說什麼他一向有紳士風度,絕對尊重女士的意見。
去他的女士,她是正值青春年華的俏麗少女,和他這種老一輩的大叔中間橫著三條溝,腳再長也跨越不了。
他沒聽過路邊的野花不要采嗎?她不過是一朵很小的野花,開在荒野不識大體,絕對和他這位禮儀大師不相配。
人有反悔的權利,反正又沒和他簽約蓋章,隨時都可以叫停,她不玩了啦!沒有愛情的人如何大談戀愛,她不想被告詐欺。
「還不走,等我抱你嗎?」他絕對樂意當她的轎夫,如果她再拖拖拉拉的裝死。
斜睨一眼,為拖延時間而謊稱有幽閉症的胡翩翩耍賴地坐在五樓的樓梯口,一邊一臉哀怨的喝著可樂,一邊埋怨他獨裁的作風,爬累了難道不能休息一下呀!
哪有人專制得強要人搬家,非親非故卻管得比海還要廣,她有點頭同意當他的幼齒女朋友嗎?幹麼自行宣稱是她「唯一」的男朋友。
他哪只眼看到她有「很多」男的麻吉,不必刻意強調那個「唯一」吧!好像她多水性楊花似的,見一個愛一個,像在集郵。
唉!好無力喔!碰上一絲不苟的標準值先生,她和顯微鏡下的細菌一樣無處可躲,被他看個精光。
「你夠了沒,一下子長籲短歎,一下子憤憤不休,我沒這麼惹人厭吧?」他從沒在同一張臉上看到如此豐富的表情。
你才知道呀!你要改名叫顧人怨先生。「不要拉我,我再喘兩口氣就好。」
一口是怨氣,一口是怒氣,而且都是眼前這位大叔賜給她的。
「你已經坐了半小時之久,好歹讓條路讓人過。」他指指她背後一對正準備出外做運動的年輕夫妻。
「你就只會念我,也不想想我有多可憐,人家不想搬家硬逼著我搬,還強迫我要當你這老頭子的女朋友,你良心何在,你根本沒有心……」怨言一出就停不了,她乾脆罵個痛快。
屁股一挪並未起身,她讓出一人可通行的空隙,然後雙手抱膝,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
「翩翩,你真的認為我很老嗎?」九歲的差距不算大,可他的心境的確老成。
一張大臉突然貼近,她嚇得往後倒,一隻手及時往她腰後一扶。
「你……你一定是故意的,每一次都挑我最沒防備的時候嚇我,你心腸真壞。」猛拍胸口壓驚,她瞪大雙眼怒斥禍首。
「我很老嗎?」幽幽的歎了口氣,他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容易被他嚇到。
說她膽小嗎?
呵!那真是個笑話,天底下沒人比她更大膽了。
她敢指著爭地盤的兩派黑社會人馬罵他們是人渣,然後大搖大擺地要他們去一邊罰站,根本不理滿臉橫肉的大漢正打算舉刀砍她。
或許她真有功夫,但孤掌難嗚,若非大批警力接獲通報趕來,恐怕她會被砍成肉泥。
匹夫之勇指的就是她這種衝動個性,人雖好打抱不平卻不知輕重,完全沒掂掂自己的份量。
「拜託,大……」她忽然捂住嘴怕他又吻她。「嗯……你不老啦!只是有點古板,屬於古董級的高價品、高檔貨。」
瞧她心地多好,怕他自怨自艾還同情的捧他。
「那你呢?」他倒想知道她給自己作何評價。
「我?我是路邊攤價位,物美價廉,人人爭相搶購。」不像他只適合擺在櫥窗裏,幾百年才遇得到一個識貨的行家。
把自己比擬成廉價品還說得很開心,她一點也不引以為恥。
「看來我們的價值觀的確有落差。」他略做沉吟地低頭一思。
「對對對,差別真的很大,你選我不如選那天在餐廳和你吃飯的小姐,她與你是同一層次的優秀人種。」她極力鼓吹他「變心」,臉上毫無傷心表情。
「沈幼梅?」他幾乎忘了這號人物的存在。
「想想看你們都很虛偽……呃,是虛懷若谷啦!有共同的興趣(譬如數鈔票),有共同的交友圈,還長得很有夫妻臉,你們一定會白頭偕老,永浴愛河,努力做一對姦夫淫婦……」
啊!說太快了,讓心底的話也不小心滑出喉嚨了。
「姦夫淫婦?」看她能怎麼「撮合」他們。竇輕涯推了推鏡框,眼神無比的淩厲。
「口誤、口誤,是恩愛夫妻咩!你敲鑼她拿鼓,你拿算盤她拎錢袋,配合得多天衣無縫,簡直是天上的比翼鳥,地下的連理枝,誰也離不開誰……唔……」
嗚!小人,他又使賤招,加上這個吻,他一共偷走她九個吻,他一定會遭天譴變窮光蛋,老天會罰他當乞丐。
被吻習慣的她已由一開始覺得噁心、想漱口,被磨練成可以接受但還是不喜歡。
她認為交換口水是一件很髒的事,而現在她被迫到有點喜歡了,雖然口濡以沫不怎麼衛生,不過從古至今人類還是一直沿用這種親熱方式,相信必有可取之處,試試亦無妨。
她把接吻當喝茶吃飯沒有造成心的悸動,平靜得一如往常。
「誰離不開誰?我的小情人。」學法律的口才果然不錯,不愧是辯論社社長。
脖子一縮,她訕笑的說:「是楊過和小龍女……」
「嗯?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他溫柔地抬起她的下顎,盯著她閃爍不定的眼。
嘴巴無聲地蠕動幾下,她這才呐呐的說出口。「你和我啦!不過我要強調一點,以上純屬虛構。」
「翩、翩——」他沉下音一喚。
「有,胡翩翩到,請問竇先生有何指教?」她聲音宏亮的一應,表情淘氣的抿著唇偷笑。
「你……」對於她的胡鬧行為,他只能無奈的接受,卻有更多他所不知的寵溺正在付出。「不許叫我竇先生。」
「那竇老頭呢?」她唱反調地眯眼一笑,故意挑他最在意的痛腳踩。
竇輕涯回以熱烈的凝視,似要挖出她的心。「你說呢?小不點。」
厚!暗箭傷人,知道她個兒不小卻叫她小不點,分明有蔑視人的意味,以東方人的體型她算高了,一百六十七公分的衣架子身高,絕對擁有鶴立雞群的優勢。
不過她原諒他的輕蔑,誰叫他是銅臭味重的小人,善良如她不跟他計較,頂多祝福他走路跌倒、喝水嗆到,走在騎樓下被招牌砸到,人家夫妻吵架不小心砍下他幾塊肉而已。
「好了,你休息得差不多,多瞪我幾眼並不會讓你長得比我高,你要學著知足常樂。」他半開玩笑地取笑她,伸手拉起她。
想繼續賴皮的胡翩翩走得很慢,任由他拖著。「不一定要搬家嘛!我的金主對我很好。」
一提到這個,他的眼神沉得陰鬱。「我會對你更好,讓你無從比較。」
「很難吧!你會拎著垃圾袋追垃圾車嗎?」這是那個笨蛋常做的事,他常忘了要倒垃圾。
「鐘點女傭一小時五百。」意思是不用他動手,自有專人處理。
「哇!你好懶,比懶人國出來的我還懶。」哼,有錢了不起呀!愛炫耀。
竇輕涯不回答她無意義的閒談。他知道她在藉機拖延時間,始終不願讓他和「那個人」見面,用意就不得而知了。
也許有點強人所難,但他所作的決定絕不更改,就算她現在對他並無好感,而且避如蛇蠍,但他要她的決心不會有所動搖,假以時日她會明白他是值得信任的人,不是為了某種目的而接近她。
「我騎了部單車,啊哈!要到路的盡頭,有人陪伴我,啊哈!我會非常快樂……蝴蝶、蝴蝶生得真美麗,她是我老婆,每天和我玩親親……啊!胡翩翩,你給我帶野男人回來……」擅自更改歌詞,還唱得很開心的韓青森拎了一包黑色塑膠袋走出大門,一看到他的小助理馬上大叫。
但在竇輕涯抬頭一瞧時,他冷抽了口氣往牆一靠,像見到迅猛龍似的睜大飽受驚嚇的眼,臉色發白盜冷汗;像蟑螂看到拖鞋,他轉身就往門內奔去,還不忘帶走那包欲丟的垃圾,看得胡翩翩一臉目瞪口呆。
他的動作也未免太快了,回過神的她瞧了一眼身邊的男人,覺得他表情變得很古怪。
「他是看到你才跑,還是看到我?」她很聰明,懂得如何抽繭剝絲。
我。竇輕涯在心裏回應。「你的金主?」
「沒錯,長得獐頭鼠目、面目可憎吧?」最好被蝶姨拋棄,她們才可以一起快快樂樂地回蝴蝶穀。
「他叫韓青森?」
「是韓青森呀!原來你也是他的歌迷呀!」真是不幸,居然會迷上那個白癡。
「歌迷?」那是什麼意思,他在餐廳駐唱嗎?
將他拉至轉角角落,她小聲的說:「小聲點別害我們被歌迷追殺,你要找他簽名沒問題,我還可以把他珍藏的經典唱片全偷渡給你,好讓你大發利市。」
「咳!我很感動你對我的心意,可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為什麼會被追殺,是受黑道控制的地下樂團嗎?
他認識一個叫韓青森的男人,他喜歡把頭髮染成金色,對著一面大鼓又唱又吼的敲敲打打,而且令人無法對他發火。
因為他是韓家唯一「乾淨」的人,對商業沒有興趣,也不愛名利和權勢,整天嘻嘻哈哈像個孩子,沒什麼煩惱地拒絕走家裏安排好的路。
「哎呀!在我面前還裝傻,喜歡他的歌就明說,我不會笑你被他的表裏不一給騙了,這世上起碼有幾百萬名歌迷和你一樣蠢……」
「蠢?」
「呃,是單純,光看他傻呼呼的外表,誰會相信他是舞臺上魅力四射的天王巨星。」
簡直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人不可貌相。
原來他走向鎂光燈下。「翩翩,你記得我是你什麼人吧?」
「債主。」她毫不遲疑的回答。
「嗯……」
唉!為什麼活了二十多年才發現自己有被虐待傾向。「男朋友。」
她說得很小聲,很不情願,完全是受壓迫的語氣。
「記著自己的身份,別再以哥兒們的姿態用手肘推我。」她需要被糾正的地方還很多。
「嗄?!」他……他太吹毛求疵了吧!這點小事用不著刻意叮囑她吧。
啊!果然有代溝,三歲一小溝,五歲一大溝,四捨五入加加減減剛好有英吉利海峽的寬度,難怪她一步難跨。
女朋友,好沉重的稱謂,她自動請辭行不行?她背得背都駝了。
「喂!開門。」什麼意思嘛!居然把她關在門外。
「不開、不開,不能開,你是大野狼。」韓青森以唱遊方式回應,堅持不開門。
臉黑了一半的胡翩翩用力磨牙,很想把他的舌頭拔掉,她就是他口中的那只「狼」。
「姓韓的,你再不把門打開,我就踢斷你的腳,讓你當殘障歌王。」可惡,要不是忘了帶鑰匙,她一定立刻沖進去扁他一頓。
門的那端沉寂了一會,接著他用討價還價的口吻說:「叫你身邊的野男人馬上離開,我不要見他。」
否則他絕不開門,死守四行倉庫,戰到彈盡糧絕也在所不惜。
「幹麼,你搞同性戀呀!見到老情人就避不見面,你想欺騙我的感情呀!」她好不容易才割腸切肚的讓出蝶姨,他居然搞同性戀。
一旁的竇輕涯因她不經心的話皺起眉頭,不太高興兩人表現出的親密。
韓青森哇哇大叫。「姓胡名翩翩的討厭鬼,你不要給我亂安罪名,污蔑我的清白,萬一被蝴蝶聽見怎麼辦,你真是個壞心又不可愛的電燈泡。」
蝴蝶?指的是人名還是……蝴蝶?從小他便是個蝴蝶癡,沒想到長大後興趣仍然不減。
「我是壞心又不可愛怎樣?蝶姨若是知道你狠心地將我關在門外,你想她會有多痛心。」搬出蝶姨准沒錯,他的死穴。
「你……你好卑鄙……」
韓青森當場英雄氣短,聲音弱得像戰敗的公雞提不起勁,苦著一張臉瞪著黃銅門把,遲疑再三仍下不了決定。
涓姊罵他不敬業常搞失蹤,小鬼老闆苛待他,不讓他有談情說愛的時間,連這有宿舍不待、硬搬過來擠的討厭鬼也威脅他,他的命真是好苦呀!惡鬼纏身。
只有他的蝴蝶對他最好了,不罵他也不奴役他,輕聲細語地安撫他受創的心靈,溫柔得讓他的心化成一攤水。
呵……蝴蝶、蝴蝶,他、心愛的紫蝶仙子……
「你們兩人的私人恩怨我管不著,看要打一架或互砍請隨意,我只是回來收拾東西好搬家。」有點捨不得,她都住習慣了。
「什麼,你要搬家了?!」鞭炮呢?他收到哪去了,普天同慶的大喜事呐!
胡翩翩轉轉手腕熱身,預備送他一頓惜別宴。「你是不是太興奮了點,我聽見你的狂笑聲了。」
當她是送不走的瘟神嗎?居然笑得這麼開心。
喔!要收斂、要收斂,她和暴走族同義。「你真的要搬走了嗎?沒騙我?」
可別是空歡喜一場,這丫頭和那冷血的女人一樣愛整人,話只能信一半。
「你何不問問我身邊的野男人,他硬要我搬。」她也不想搬呀!有人服侍得好好的幹麼多此一舉。
由美麗的天堂淪落到醜陋的地獄。
「二叔?!」
咦,是她聽錯了吧!「喂,他似乎叫你二叔,我有沒有榮幸聽聽你們的家族秘辛啊?」
「他認錯人了。」把他關在門外可不是一名好侄兒會做的事。
但符合他幼稚的心態。
「喔!認錯了呀!」當她三歲孩子好騙不成。「韓大牌,韓天王……」
「你喊夠沒,想把狗仔隊給引過來好上報是不是,你怕人家不知道我住這裏嗎?」
門無預警的由內拉開,露出一張氣呼呼的臭臉。
「反正我要搬家,你住在哪里幹我屁事。」
胡翩翩不淑女的推開他,順便踩了他腳兩下以茲留念,不管主人小氣還是大方,見了順眼的東西就往紙箱放,然後拖出她編號一、二、三、四的箱子檢查有無遺漏,忙進忙出地不將客廳裏的男人放在眼裏。
隨後進入的竇輕涯並末動手幫她整理,神情淡然的注視不敢看他的韓青森,他取下眼鏡擦拭著,若無其事地走向他。
「沒想到你當了歌星,老爺子一定很意外。」韓家人太汲汲名利,無人注意到離家多年的他,竟投身螢光幕。
他的做法實在大膽,而且成功得不讓人認出他是誰。
「誤打誤撞,我自己也覺得很不可思議,莫名其妙就紅了。」一開始他真的怕眼尖的人認出。
幸好他臺上台下判若兩人,涓姊功不可沒,她完美的塑造出背離他本性的超級偶像。
若最初以搞笑形象出現螢光幕前,不到十小時他一定被自家保全給架回家,日復一日重複單調又乏味的枯燥日子。
他根本不是坐辦公室的料,沉悶的流程和令人窒息的空氣是謀殺他的元兇,他不逃不行。
「不回去嗎?」畢竟他才是大家眼中正統的繼承人,不是他這來路不明的私生子可以取代的。
韓青森驚恐的雙手合掌一拜。「拜託,別害我了,二叔。」
「你快樂嗎?」他笑得很淺,幾乎讓人察覺不到臉部條線有所牽動。
在韓家只有大哥父子真心歡迎他,沒有芥蒂的主動接近,甚至在老夫人的反對下承認他的身份,公然忤逆她的權威。
由於兄弟倆年齡上的懸殊,寄宿學校的同學都以為大哥是自己的父親,不知情的喚了一聲伯父,他也不刻意糾正的任由他們誤解。
在心態上大哥對自己而言亦兄亦父,而小自己三歲的韓青森則和他如手足一般,不太像叔侄,外人因此搞不清楚三人之間的複雜關係。
不過他也只接受他們兩人,對其他的韓家人一律冷淡待之,血緣上親近不代表就是一家人。
「快樂得不得了,每天幸福得想歌唱,我心愛的女人一直待在身邊支持我,我想沒有人比我更快樂。」韓青森的笑容好傻氣,充滿沉醉愛裏的喜悅。
「應該不是翩翩吧?」他記得她說過韓青森心有所屬,但兩人的互動,以及胡翩翩的話語,都顯示兩人極為熟稔。心頭一沉,竇輕涯頭一回有嫉妒的感覺。
他像被鬼嚇到的冷喝一聲,「二叔,你千萬不要嚇我,我的膽子很小一顆,破了就沒得換新的。」
「你不愛她?」他的口氣略沉,急迫尋求韓青森的否認。
「我不愛她,她也不愛我,我們是相見兩相厭的敵人。」他憤慨的握緊拳頭卻不敢揮舞,因為「敵人」正用冷冷的眼神瞪他。
一聽他這麼說,竇輕涯臉上的嚴厲線條為之一松。「她說你是她的金主。」
「包吃、包住、包睡、包一切的僕役,還負責提供副卡讓她大肆揮霍。沒錯,我是她的金主。」他無奈的說,懾於淫威。
「你有心愛的女子還包養她,你居心何在?難道另一個人能忍受?」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她不平,竇輕涯動怒的一斥。
韓青森怔了一下,不太瞭解他的意思,被罵得很無辜、一頭霧水。
驀地,他像被雷劈中的睜大眼,一臉難以置信又同情的表情。
「你……二叔,你該不會愛上這個又凶、又嗆、又討人厭的超級電燈泡吧?」
他的話馬上換來一頓拳打腳踢,包括竇輕涯的一拳。
「嗚,我好可憐喔!每個人都欺負我,我是天王巨星耶!為什麼沒人尊敬我……」
佯哭的韓青森像個受委屈的小孩哭訴眾人給予不公的待遇,但揚起的嘴角可看見他的得意,此刻的他開心得眼都笑眯了,簡直有點興奮過度地想飄起來,根本不覺得身上有哪個地方會痛。
「誰叫你一張嘴沒分寸,該說不該說的全一古腦倒出,難怪自找苦吃。」紫蝶輕撫他傷處,指尖泛紫地吸收他的淤血。
沒事找事做,他活該。
「人家我是老實人嘛!當然誠實至上,你敢說翩翩不凶、不潑辣?」老實人的手正往她雪嫩胸部襲去,一點也不老實。
不,因為那是她的天性。「事實歸事實用不著特意指明,那是她可愛的地方。」
「可愛?」他不以為然的擠擠眉,雙手忙碌地作孽。「我是怕我二叔受騙耶!愛上個小蠻女。」
瞧見她面有憂容,他關心的問:「紫蝶,怎麼了?你怕她會被吃了嗎?」最好吃得一乾二淨,別再回來干擾他們的兩人世界。
她幽然慨道:「我擔心愛她的人會很辛苦,倍受艱辛。」
「會嗎?我看她似乎被我二叔治得死死的,他一聲令下,她馬上乖乖搬家。」比起他的惡聲惡氣效果顯著。
奇怪,同樣是韓家出廠的產品,為什麼人家就是不怕他,還當他是小弟使喚?
「你看見翩翩眼中有愛意嗎?」也許只是習慣,那男人的個性和雪子有幾分相似。
他們皆是自視甚高的驕傲者,少有失敗的經驗。
「咦?」他仔細回想兩人相處的情形,似有蹊蹺。
紫蝶一臉憂色的歎了一口氣。「因為她也把愛情當掉了。」要不是那天翩翩又誤打誤撞的闖入愛情當鋪,她恐怕也不會知道。
「什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 01:35:05
第六章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當一個人平白無故對另一個人異常關心時,不是有詭計便是設下圈套,有所圖謀地想從中得利。
她一個小孤女要財沒財,要色嘛,還算小有姿色,但和幽谷中的阿姨一比,她的長相真只能用平庸兩字來形容,實在稱不上令人一見傾心的絕邑,因此,她不會自抬身價的以為人家是沖著她的美色而來。
空曠的客廳看起來也挺順眼的,起碼她能滾來滾去不怕撞到東西,一個人的生活本來就不需要太多累贅物,清理起來可是很麻煩的。
可是不過過了一天,為什麼就莫名其妙地出現白色沙發、褚紅色酒櫃、天藍色的雙層窗簾……
沒人租房子還附送新的傢俱的吧!兩房一廳一衛浴加一套廚房設備就足夠考驗她的應變能力了。
對於一個被公認為生活白癡的人而言,越簡單的生活環境越有利,至少不會被自己製造出來的驚喜給嚇到。
一旦複雜化的話,她會是第一個喊救命的人。
咦,等等,這是什麼,單身女子的私人住所不應出現這種東西吧?
難道她搬進來的第二天就遭小偷……也不對,東西明顯只多不少,沒有賊會穿著高級羊毛西裝來光顧,一個讓她背脊發涼的人名忽然躍入腦中。
「有時間發呆不如順手把衣服掛起來,我不介意你幫我整理行李。」
一道好聽的聲音突地從背後傳來,嚇得胡翩翩真的順手把衣服……拋出去。
「你……你怎麼又出現了,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跟人家拚個你死我活?」商場如戰場,不流幾滴血哪像話。
竇輕涯臉色不悅的拍了下她直指自己的手。「我請假半天。」
「請假?!」她懷疑工作狂的字典裏有假這字眼。
「有必要這麼驚訝嗎?搬家得費一番工夫。」跨過一隻零食空袋,他開始明白她的生活品質有多糟。
喔!搬家……啊!什麼,搬家?!「等一下,你要搬到哪去?」
她的表情已經呈現呆滯,不太願意相信擺在眼前的殘酷真相。
「這裏。」話聲一落,他轉身整理幾本專用的書籍。
胡翩翩真的傻了,難以接受老天對她嚴苛的考驗,居然在這時給她來一道晴天霹靂,狠狠地把她往黑暗的深處推。
如果這是一場惡夢,她希望快醒來,沒人會慘到人神共憤的地步吧?偶爾使點壞是人性,何況她不是聖人。
可是上頭的神仙們幹麼跟她開這種嚇死人的玩笑,明知她擺脫他都來不及了,還把他送上門,存心要她死得難看。
若她真有自己想像的聰明,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趕緊打包,落跑。
「把食物放進冰箱,肉類放冰凍庫,蔬果放下層,中間一層先空著不用。」
「喔!肉類放冰凍庫,蔬果放下層……」啊!她到底在做什麼,竟乖乖的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等一等,你怎麼可以把『你的』食物放進『我的』冰箱,你會不會太過份了點?」她才打算晚一點去逛大賣場,買些便宜貨回來囤積呢!
耐性十足的竇輕涯將她手中的蘿蔔放入冰箱底層。「是『我們』的食物和『我們』的冰箱。」
他沒理會她的抗議,逕自把他的個人物品搬進她臥室旁的空房。
「喂!說好這房子是我租下的,屬於我一個人的私人領域,你不能隨意的進出,侵犯我的隱私權。」厚!他還一直搬,無視她嚴正的聲明。
刑法規定擅闖民房是有罪的,雖然她不是屋主,但因租賃關係已有使用權,他的行為已觸犯明定的條文,她可以動用公權力將他驅離。
「你付了多少租金?」他偷空抬起頭一睨。
「呃,這個……我……那個租金……」搔了搔頭,胡翩翩笑得好尷尬。「不是……你付的嗎?」他應該比她清楚。
「我沒付。」雙手環胸,他氣定神閑的說。
沒付?「大……大哥,你出來混的呀!居然陷害我住霸王屋,你居心何在?!」
那個「叔」字在他的瞪視下,連忙的噎回去,她擦腰指著他鼻頭質問,不想把擺好的東西收進紙箱再搬家。
以她的勤勞程度,能將紙箱裏的物品在一天內一一歸位是件可喜可賀的事,要她重做一遍昨天做過的整理工作,他想都別想,人是有惰性的。
「你聽過有自己付自己錢的滑稽事嗎?」霸王屋?她想像力真豐富。
「什麼意思?」她有非常不好的預感,比彗星撞地球還要嚴重百倍。
「我擁有這間房子的合法產權。」換言之,他是屋主。
一見她備受打擊的神情,竇輕涯輕拍她臉頰,心底有種解放的愉悅,她的錯愕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其實她不難瞭解,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個性十分衝動,只要順著她的性子往下猜,八九不離十能預料到她接下來的動作。
她的單純讓他所屬的世界更顯複雜,汲汲於功利、自相殘殺,不為群體的融洽只為個人私利。
想起會議室發生的那件事,他的好心情一掃而空,位居總經理的沈修德居然無的放矢,當著與會的高級主管的面指責他瀆職,有意解除他的職務以自己人取代。
他的無知真叫人同情,執行秘書長的職位聽來卑微,實則大權全掌控在手中,直接授命董事會監督公司運作,只有總裁才有調動他的許可權,遑論是開除。
而年邁的總裁早已多時未管事了,集團的內部管控由他一人負責,論起級別他還高總經理一等,沈修德根本越級了。
樹大有枯枝,該是動手修剪的時候,不把惡瘤剷除終成禍害,他享有太多福利。
胡翩翩開口打斷他的冥思。
「為什麼房子是你的,一開始你怎麼不說清楚,害我以為撿到便宜可以一個人自由自在的發瘋。」要是知道她會多個「室友」,她一定會堅決反對搬家,絕不受任何威脅。
竇輕涯笑眼一眯,非常親和的道:「原先你也不是一個人住。」
他暗指著她的前後矛盾。
「那不一樣,他是我的金主。」
「並無不同,你現在的金主是我。」以前的事他可以不予計較,以後她只能屬於他一個人所有。
他的女人不能有任何的情感走私,他將是她的唯一。
「嗄?!」
「包吃、包住、包睡不就是你開出的包養條件,我可以一一履行。」他會在短期內實踐金主的義務。
他會讓她「睡」得忘了其他男人的存在,包括他浪蕩成性的侄子。
事態嚴重了,他不會把她的玩笑話當真吧!「呃,竇……痞子先生,你的包養和我的包養定義是不同的,你搞錯了。」
「你叫我什麼來著,要我親自教你我的名字怎麼念嗎?」冷然逼上前,他托起她的下顎低視。
「這個嘛!嘿嘿,人家害羞叫不出來啦!」訕笑地回避他的視線,坐立難安的胡翩翩眼神輕飄卻不見羞色。
心底莞爾,但他仍用不笑的神情盯著她。「信不信我的耐性即將告罄?」
苦著一張臉,她非常不情願的囁道:「輕……輕涯哥哥,你不會真以為包吃、包住、包睡就是字面上的含意吧?」
威武不能屈,不過一次兩次沒關係,反正她又不當文天祥。
「不用加上哥哥兩字,我和你的關係將會變得密切。」他期待著。
「密切?」她沮喪的垂下雙肩。「我沒有真的被包養啦!我們只是鬧著玩,絕對無姦情存在,我的眼光沒那麼差。」
啊!這樣說也不對,不就間接指蝶姨沒眼光。
收回、收回,是不入她的眼,青菜豆腐各有所愛,不能以偏概全,再醜的癩蝦蟆都有人搶著要,何況他還長得人模人樣。
「現在是真的了。」不論真假,她都會成為他的女人。
胡翩翩的表情當場一垮,不知該說什麼才能扭轉局勢。她明明是辯才無礙的法律系高材生,為什麼一遇上他全施展不開,變成空有滿腹文章的落第書生。
她勤快一點自己搬回去總成吧,窩在狹小的學生宿舍也好過天天面對這張不怎麼和善的臉,她不愛他呀!
驀地,她想到那間小鬼經營的愛情當鋪,心裏略顯沉重。若她不曾典當愛情,那她會選擇愛他嗎?或依然無動於哀的不受影響。
「小腦袋瓜別用太多心思,專心當我的女人,不許心不在焉的想著別人。」他看得出她的心緒飄遠,到一個他無法到達的地方。
「哪有別人……」除了他,誰會用盡心機拐她。
薑是老的辣,她現在覺悟會不會太遲了。小母狼鬥不過老狐狸。
「嘀嘀咕咕念什麼,去把手洗一洗,我帶你出去用餐。」包養的第一階段——吃。
喂飽了她才有藉口為所欲為。
「你跟我一樣,不會煮飯是不是?」她像找到知音的跳到他面前。
原來他也有不完美的一面,不夠標準。
「不。」讓她失望了。他眼神一柔地輕撫她的臉,低頭一吻。
沒料到他會有此舉動,胡翩翩怔了一下,不像先前那麼激烈的反抗,她開始有些認命的接受他的吻。
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習慣生活中有他的存在,沒見到他的身影會下意識的尋找,直到他一如往常地走入她的視線,她起伏不定的情緒才稍稍安定。
若說她常常因他的意外之舉受到驚嚇,倒不如說她期待被嚇,看到成雙成對的戀人在街上走著,落單的她也會感到寂寞。
不管是人還是狼都需要同伴,有沒有愛情的成份不重要,她需要的是相互依偎的感覺。
畢竟她才二十一歲,心智還沒成熟到一個人也無妨的豁達,在冷漠的群體社會中,每個人都會主動尋求一份溫暖,不讓跳動的心凍結。
「慶祝我們同居的第一天,不值得吃大餐嗎?」他願意寵她。
「沒必要大費周章吧,說不定我們三天就拆夥了。」她又得打包行李走人。
「這是詛咒嗎?我的愛人。」他笑著輕撫她的耳朵,順著頸線停在咽喉。
她的願望不會成真。
「未雨綢繆嘛!也許我們該先訂個契約。」
這是愛情當鋪給她的靈感,先保障自己再說。
「契約?」
「對呀!譬如萬一我們個性不合分手了,你看我厭,我看你膩,不如好聚好散,別撕破臉對簿公堂,你是有頭有臉的社會人士,一定禁不起醜聞的殺傷力,我也不會過河拆橋的揭你瘡疤,大家好來好去……」
「說重點,翩翩。」言不及義,廢話一堆。
「就要說到重點了嘛!你別一直催我。」
市儈的人重利,就知道他會迫不及待的想維護自己的權益。
「你不讓我被其他人包養,我也不好意思跟分手的男朋友要分手費,哪天我們彼此生厭的時候,你千萬別急著趕我走,房子我可以先幫你看著,別人絕對偷不走,你就包養我到經濟獨立,有能力搬出去為止。」
竇輕涯給她的回答是一記纏綿悱惻的深吻,吻得她天旋地轉,差點因忘了換氣而窒息,整個人失神地只顧著要大口呼吸。
想當然耳,她的要求全盤遭到否定。
談感情的人不會預設何時會各分東西,她的提議簡直是把別人的感情踩在腳底踐踏,難怪會遭受差點被吻到窒息的懲罰。
所幸羊奶推銷員上門按鈐,否則被吻得腦袋空空的她怕被一口吞了,哪能衣衫不整的逃回房裏,反省她的遭受誘惑。
「竇大哥你在想什麼,看你眉頭皺得緊緊,似在煩心,有沒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她不喜歡遭人冷落。
甜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略微失神的竇輕涯極快恢復淡然神色,不流露出一絲個人情緒地望向座位對面的沈幼梅,心思百轉千折的圍繞在另一個女人身上。
「沒什麼,是公司準備改組的事困擾著我,我想我能解決的。」這次要把沉積物一併清除。
恬雅一笑,沈幼梅體貼地替他遞調味料。「你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相信老爺子看得到你的傑出表現,不致做出錯誤的決策。」
他早就被當成繼承人訓練,登上金字塔頂端是必然的事,她所看上的男人絕非泛泛之輩,他會成為一流的企業人士,也是她攜手一生的最佳伴侶。
對他,她誓在必得,不是為了沈家而是為了她自己,只有最優秀的成功者才配得上她。
「承蒙老爺子的錯愛,我只是虛心求教做好份內的事,期勉自己更上一層樓。」竇輕涯謙虛的說著,不帶真心的予以回應。
「老爺子是我們這些外人對他的稱呼,怎麼你也跟我們瞎起哄地叫起老爺子,那可是大不敬喔!」她以取笑的口氣點出他的身份。
他是韓老爺子的親生兒子是不爭的事實,兩人外貌相似到叫人不會錯認親子關係,昭而不宣的秘密眾所皆知,只是尚未正式向外公開。
「不,我也是個外人,他姓韓,我姓竇,我尊重他對事業的用心。」油盡燈枯的老頭再活也沒幾年了,他會有一個平靜的晚年。
窗外的行道樹鬱鬱蒼蒼,位於忠孝東路旁的西式餐廳裏正飄揚著悅耳的橫笛聲,一對外表登對的男女面對面坐在二樓雅座用餐,言談拘謹地互有保留。
或者說他們的立場是對立的,但兩人都是偽裝高手,若無其事的閒聊近況,拉攏感情,算是一場互有目的的約會。
沈幼梅的居心昭然若揭,她十分積極的展開行動,不怕挫折地一再提出邀請,主動參與他的生活加深印象。
她是那種一旦定下目標便強力執行的人,不管前方有多少險阻,她會想辦法一一剷除,以求學問的心態去經營感情,凡事以數字為依據。
這是他們第三次的約會,前兩次都因為碰到熟人而提早結束,讓她有所遺憾,未曾有機會為兩人的感情加溫。
這一次她刻意挑溫馨的小餐廳,就是不想再被人破壞了,用完餐後他們可以散散步,聊聊對婚姻的看法,然後一起回家。
性或許是一種手段,但不可否認它具有催情的作用,在肌膚相親的擁抱後,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和諧的性關係是美滿婚姻的第一步,輕忽不可。
「看來你還是不能釋懷老爺子當年做過的錯事,父子間哪來什麼隔夜仇,把心胸放寬,眼光放遠,他對你的重視可是旁人及不上的。」稍懂企業體系的人都感受到天翼集團正在改朝換代。
「沈小姐的關心我心領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看你得收起好奇心,多研究些學問。」他表情溫和得像沒有脾氣的好好先生,可卻語帶犀利。
他看得出她對自己的好感與日漸增,但他不信她是沒有企圖的,因為她姓沈。
沈幼梅有種被當眾摑一掌的感覺。「你認為我交淺言深,多管閒事嗎?」
「你想多了,我只是覺得有些事不適合搬到枱面上來講。」秘密之所以為秘密是因為不曾說破,否則就不是秘密了。
聰明如她豈會聽不懂他的暗示,話鋒倏地一轉。「掃興的事咱們就不提了,你打算幾時公開我們交往的事?我希望我們能提早做好婚姻規畫。」
她已經決定好婚紗的款式,並預估賓客的人數好做準備,外表柔弱的她有著沈家女人的強勢,一切以己為主,從不考慮對方是否願意配合。
她的自信來自她的家世,財富帶給人的便利深植人心,她一直以為自己高人一等,不論誰被她看上都是一種榮聿。
「你可能搞錯一件事,我們只是朋友談不上交往,你未免想得太遠了。」
就算他要結婚,物件也不會姓沈。
神情一肅,她眼中有不容錯認的指責。「我們現在就是在交往,難道你要讓我難堪嗎?」
從他們第一次約會後,大家就認定他們是一對,她丟不起這個臉。
尤其家裏的人已開始籌備婚禮,想藉由婚姻將他拉向沈氏這一邊,統合現有的力量,將天翼集團並購在自家企業下。
而她也一再保證沒問題,他們的交往十分順利,她會成功的替沈家添一名新力軍,再創企業高峰。
「這點你要問問我女朋友,如果喝杯茶、吃頓飯也算交往的話,那她應該自稱我老婆了。」他不避諱的點出已有女友的事實。
「她是誰?」
竇輕涯的眼中閃過一抹溫柔,語氣變緩的說:「你不需要知道她是誰。」
「輸,也要輸得心甘情願,我要知道是誰這麼有本事搶走我認定的丈夫人選,否則我當不了有風度的輸家。」她一定要揪出那個人。
她不信這世上還有比自己更適合他的女人,他的錯誤必須及時更正。
「輸或贏有那麼重要嗎?」一說出口,他怔然一訝。這不是他會說的話,比較像……翩翩。
真傷腦筋,他幾時受了她的影響,變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有些困擾,但有更多的甜蜜,他發現自己愛上了她。
「輸或贏不重要,但是人總有好奇心,想弄清楚敗在什麼人手中。」她改弦易轍的旁敲側擊。
「何必硬要比較,在眾人眼中她是極普通的女孩,沒有良好的家世也不算有錢。」可是他卻對她著迷,千方百計想得到她。
而你卻挑中她,放棄我。沈幼梅眼中浮現妒意和不甘,還沒見到他口中的女孩已先生敵意。
「她頭髮短短的像個男生,遠遠一瞧很容易搞錯性別……」只看背影真的很像,因為她夠高。
「T大法律三年級生?」他的形容令她聯想到正在追蹤的案例。
「你調查她?」他微露不悅地沉下臉,不若先前的溫和。
「胡翩翩對吧?」她記得很清楚。「在學校有社團之花的稱號,追求者眾多,且是全國一流的辯士。」
眼眸暗存淩厲光芒,竇輕涯在意的是那句追求者眾多。「我想她和你的圈子扯不上關係,你們的世界沒有任何的交集。」
「肉眼所見的事實的確沒有,可是……」她笑得含蓄,切開一塊肉往嘴裏送。「我懷疑她不是人。」
「不是人?」輕逸一聲冷笑,他並無驚訝地只當她說了一則笑話。
「別以為我在開玩笑,這絕不是荒謬無稽的夢話,如果你可以從她身上弄到十西西的新鮮血液,我便能證實她不是人。」只要有機會,她會是臺灣第一位發現超生物的人。
她不只研究獸人也研究吸血鬼,不過二者皆可遇不可求,機不可失。
揚起唇一笑,他認為沒有必要再談下去。「我尊重你對學術領域的熱忱,但別把主意打到我女朋友身上,我不希望有人打擾到她上課的情緒。」言盡於此,他起身欲離去。
但不死心的沈幼梅頭一次在他面前展現強勢作風,冷不防的伸出纖細手臂將他拉住,一定要他把話聽完,發亮的眼有著狂熱。
「看她的眼睛,你會驚愕她的瞳孔在黑夜中閃動金色的光芒,越深的夜裏越明顯,仿佛是一頭野獸在窺探,森寒而充滿危險性。」
「不要因你的臆測而妄下斷言,我可以容許你對她有不合理懷疑,但請別任意發表不實的言論。」會比他更危險嗎?
若說世上有人的血液中混雜著獸血,那人非他莫屬,他才是骨子裏潛藏獸性的人類,對敵人絕不留情。
她不放棄地追著他背影說:「別忘了她來自紫蝶幽谷,一個充滿謎題和神秘的詭異地界。」
沈幼梅的話成功的留住他一分鐘,在他心裏種下若干存疑的種子,但旋即他搖搖頭,嗤之以鼻地不當一回事,毫無留戀的離開。
就算他所愛的女子不是人又如何,人會比她更真實、更富有可愛善良的天性嗎?她吸引他的就是那雙野性難馴的眼。
她的不馴激出他挑戰的欲望,他會非常樂於享受馴服她的過程。
如果她是野獸的話,那麼他便是百獸之王,她會永遠在他掌控的世界裏受他庇護,成為他忠心不貳的臣子,誰也不准傷害她。
深沉的眸冷酷無比,一步一步逼視耀眼的陽光。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 01:35:21
第七章
「該死的竇輕涯,你這混有骯髒血液的狗雜種,憑什麼解除我的職務,我是天翼集團的總經理、未來的總裁,憑你一個小小的執行秘書長沒資格撤我的職,你立刻給我滾出去,我代表董事會開除你。」
無預警的,門板被大力地撞開,砰地撞到門後的牆又反彈回去,差點彈到尾隨其後,因攔不下來者而一臉抱歉的小秘書。
怒氣衝衝的身影如狂風掃過,來到竇輕涯面前怒拍桌子,無禮放肆地掃落正待處理的一疊文件。
沈修德的憤怒可由他漲成豬肝色的臉看出,雙手握拳,惡狠狠的瞪視敢在他頭上動土的「下屬」,不改囂狂口氣的以為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的總經理。
沈家人在天翼集團一向立於不敗之地,耳目眾多又強佔高位,人丁單薄的韓家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在後繼無人的情況下,天翼集團早晚會成為沈家人的囊中物。
誰知突然冒出個經商手腕不差的私生子,處處限制他蠶食的可能性,一再利用老頭子的勢力阻止他的野心,讓他無法進一步掌握公司的大權。
有董事會的支持又怎樣,他們沈家的根早已深紮集團,竇輕涯想連根拔起是不可能的事。
他不過是個來路不明的野種,真當自己是韓家的太子爺嗎?就算沈家人當不了家也輪不到他倡狂,他還有一張王牌在手。
「下回進門請記得敲門,這是是『人』都懂的基本禮儀。」反應冷淡的竇輕涯不受影響的繼續辦公,親手寫下他的撤職令並蓋上私章。
「少用教訓人的口氣諷刺,你一個外人有什麼權力停我的職,我們沈家人在天翼集團的資歷比你長,憑你的小伎倆休想動搖我們。」想都別想,他不會得意太久。
怒火騰騰的沈修德拿起他桌前的名牌,狠狠往地上摔,繼而一臉不可一世的斜睨他這眼中釘,不信他真有本事開除自己。
「沒錯,我是個外人,可是你別忘了你姓沈。」
「我姓沈又怎樣,當年要是沒有我們沈家的資金援助,公司早垮了,哪有今日集團的形成,我們才是天翼集團的主人。」他毫不掩飾的說出強烈野心。
「這些話你該向老爺子說,人情是他欠下的,與公司無關。何況這筆資金公司已連本帶利的還給沈家,我不認為還欠你們什麼。」他們挪用的公款更勝當年的十倍。
一提到韓道申,沈修德口氣明顯弱了幾分。「不要搬出老爺子來嚇唬人,他要是知道你只手遮天,剷除異己的作為,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的。」
「公司有公司的制度理應遵從,我照規定辦事並無不妥,況且事前我已知會過老爺子,他並無意見。」也不可能有意見。
取下平光的金框眼鏡,冷戾的眸子寒肅疏離,曾有的謙和早被狂肆的霸氣取代,冷冽無情的勾起淡淡嘲弄。
風光五十幾年的老人也該下臺了,他怎麼會有意見呢?有機會享享清福沒什麼不好,他大概會樂得兩眼一翻起不來,不相信自己一手栽培的人會背叛他。
好歹有一段不算短的快活日子可過,該滿足了,比起他短命的母親可就幸福多了,起碼自己沒狠心的掏空他的家財,還留下百分之十的股份供他養老。
別怪他無情,這是他欠他的,他不過順手拿回來而已,免得落入外人手中。
「你說他無意見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把姑媽的遺言給忘了,不怕我們抽掉公司的資金?」
遺囑中注明沈家人必須任職高位,否則她以個人名義資助的款項可以全部抽離。
竇輕涯冷笑的轉著手上的眼鏡,似在同情他的天真。「你們還有後路嗎?」
真是可憐,怎麼一敗塗地的都不知情,虧沈家還是開國元老。
「姓竇的,你到底在故弄什麼玄機,把話給我說清楚,不然我讓你走不出這扇大門。」他撂下狠話的露出憤慨之色,不能忍受他的輕忽。
「訴諸暴力是最下等的行為,你若不想被丟出去盡可試一試,對於『離職』員工的鬧事我一向採取法律途徑。」他敢動就等著到看守所度過他有生以來最長的一夜。
「你……」
「不用激動,先喝口茶再說,等你看了這份報告恐怕會更激動。」他笑得安逸地丟出厚厚一疊資料。
「我就不信你扳得倒我……」一看傻眼,沈修德的聲音忽地轉弱。
「千萬別太感激我為你所做的努力,十年的確是長了些,不過我終不負眾望地準備一份厚禮送你。」重得他拿不動。
沈修德眼球瞠大的聽著他的嘲諷,不敢相信他狡猾得像只狐狸隱藏多年,不露痕跡的虛與委蛇,讓人瞧不出他的狼子野心是這麼的強烈。
看著一條條列得明明白白的盜用公款、私吞回扣,喝花酒報公帳等罪狀,沈修德的冷汗不由的濕了背,手腳發寒地失了立場。
一般公司高級主管會犯的過錯他一樣不少,別人不敢動的資金他擅自挪用,光明正大地撥到自己名下毫不汗顏,他認為這是自己應得的一份。
沒想到現在反成強而有力的證據,每筆莫名消失的龐大金額全流入他口袋,他想辯也無從辯起。
都怪自己做得太明目張膽了,沒有一絲遮掩地視為理所當然,完全不把公司制度放在眼裏,他從沒想過會有人敢查他的帳,而且沒有緩衝的餘地。
可惡、可惡,他不可能敗得這麼慘,他是沈家的人,絕不會被這陰險的傢伙給擊垮,一定會有辦法扳回一城將他除掉。
視線一落,他看向寫得密密麻麻的白紙黑字,眼中進出一抹陰鶩。
「撕了它也沒用,你要十份、百份我都可以印給你,反正你浪費公司資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會通融你的最後一次。」
眼神一沉的沈修德將紙張丟向他,低狠的咆哮。「我不會走的,公司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
「作美夢是件好事,但別把它帶進現實來,你若有興趣到牢裏養老,我會傾全力幫助你達成心願。」
他隨時可以送他去坐牢,手中的證據足以讓他待上三十年,不再有美酒、美女相伴的日子可過。
「竇輕涯你敢這樣對我,你難道不怕我反撲?我們沈家人可不是你想像得好應付。」他威脅的面露凶光,提醒竇輕涯小心過馬路。
「也不是很難嘛!人都會有弱點,只要用對方法拔牙又何必畏懼野狗傷人,有時當頭棒喝反而更有效。」
「你說我是狗?!」
竇輕涯狀若無意的擺擺手,不予置評。「東西收拾好了吧?需要我派個人幫你搬嗎?」
「你得意不了太久,我們沈家派系的人馬仍在,遲早讓你好看。」非把他拉下來不可。
「喔!我沒告訴你嗎?我最近準備幫公司換血,幾名不適任的沈氏人將在最新公佈的裁員名單內。」他一向喜歡除草務盡。
「你……你居然妄為到這種地步,董事會不會批准你獨斷獨行的作為,我等著看你的下場,你會不得好死……」
沈修德高聲的咒駡著,恨不得手上有一把槍,對準竇輕涯的太陽穴扣下扳機,讓他當場氣絕身亡,以泄心頭之恨。
但他的怒火還沒飆到最高點時,看見門外總務科的職員正忙碌地拆下「執行秘書長」的牌子,他揚起幸災樂禍的惡笑,以為自己又挽回頹勢。
可是他的笑維持不到三秒鐘,在一張燙金的名牌掛上之後,那入目的五個大字簡直像一枚氫彈在眼前爆開,炸得他面如死灰,幾近暈厥。
總裁辦公室。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他不斷地自問。
驚人的震撼過後沈修德陰沉著臉,不願接受遭打入冷宮的事實,老頭子明明指定取得紫蝶幽谷產權者,才有資格繼承總裁一位,為什麼姓竇的能一步登天取得先機?
不,他不甘心,怎麼可以讓一個小雜種奪走他的一切,這可是他多年的心血呀!
「前沈總請慢走,恕我公務繁重無法親送,記著不屬於你的東西別帶走,我不想為了一件小事陪你上法院。」
「你……好,你夠種,這回算是我栽了,不過你得隨時提防背後,對於參加你的追悼會我興趣濃厚。」他的手段絕不遜色。
恨意沖腦的一瞪,沈修德氣得踩著重步離去,憤憤的推倒一位擋路職員,還大聲詛咒公司即將走到窮途末路,大家都準備捲舖蓋走人。
罵聲漸歇,清冷的辦公室恢復原先的平靜。走到窗前凝視底下的車水馬龍,竇輕涯的心中並沒有想像的滿足,他以為自己會得意的大笑。
但失落感卻在此時湧上心頭,擁有他所追求的一切反而不踏實,感覺一陣空虛浮了上來,寂寞得像世界只剩下他一人。
拔掉芒刺、砍斷橫枝、順利逼退親生父親,這都是費盡心機做到的,他應該以霸笑向世界宣稱他成功了,而且牢牢的掌握權勢。
但他卻笑不出來,毫無勝利者的喜悅,反而覺得累得不想清醒,任由黑暗將他包圍。
站在金宇塔頂端的他真的快樂嗎?
標準值先生,你的標準未免太高了,我們是人不是神,請別逼我當個釘在十字架的耶穌。
這一段話莫名的浮現腦海,竇輕涯會心一笑,肩頭為之一松,他知道該做什麼了,長年的自我壓抑是到了該解放的時候。
「林秘書,傳令下去,就說總裁新上任,公司放假一天,即時生效。」
他笑著走過瞠目結舌的林秘書面前。
雖然有人會對他的成功大加撻伐,甚至語氣輕蔑大罵他卑劣。
可是,他不在乎,只想回家,因為……
唯心所系。
奇怪,怎麼還沒瞧見人出來,這公司的人全死光了不成?
還剩下十分鐘,他要是再不趕回去錄音,准會被罵個半死,涓姊的大嗓門越練越純青,媲美十面大鼓在耳旁咚咚作響,念功精湛到足以將人逼瘋。
可是怕歸怕又不能不來,茲事體大會要人命,不來通風報信會作惡夢,夢見被一頭惡狼追殺,多生了十條腿也跑不贏它。
絕不是貪生怕死或良心不安,他只是心地實在太善良,又喜歡幫助人,所以跑來天翼集團當一次信差。
不過,他要不要進去呢?
韓青森像見不得人似的披著黑色風衣,頭戴漁夫帽,外加大口罩,形跡詭異得叫人無法不留心他。
這年頭瘋子特別多。所有路經他身邊的行人都面上一凝的想著。
連人家辦公大樓的警衛都出來巡視了幾回,生怕他是意圖不軌的歹徒,每隔幾分鐘都會分神看他一眼。
弄巧成拙大概指的就是這種人吧!明明一件簡單的事非要搞得十分複雜。
「啊!那不是小舅嗎?怎麼氣衝衝的沖出來,一臉大便沒清乾淨的模樣,見了垃圾桶還踢上一腳。」
好險、好險,幸好他沒走進去送死,不然小舅一定把氣出在他身上,大罵他不仁不義、不忠不孝,沒有為自家人盡一份心力。
心驚不已的韓青森退到一旁柱子躲藏。直到沈修德被私家轎車接走,他才探出頭繼續觀望,對著讓他仰得脖酸的大樓連連歎氣。
他有些洩氣的打算放棄,反正人家的愛情關他屁事,幹麼雞婆的充當月下老人,上頭的神也不會頒一面獎牌給他。
就在他準備騎心愛的車離去時,老天終於可憐他的傻勁而展現神跡,竇輕涯頤長的身影出現在大樓門口。
「這邊、這邊啦!看向這邊,我在這裏……」
咦,什麼聲音?大概聽錯了吧?
歸心似箭的竇輕涯抬頭一望下甚湛藍的天空,心想著該自己開車還是招輛計程車,烈陽著實灼人,臺灣的天氣真是越來越熱了。
「你眼睛在看哪,沒瞧見我這麼大個的人站在這嗎?」
這次擾人的音量略高一些,他不經心的斜瞄一眼,只覺得這世上的怪人似乎多了些,三十六度的高溫居然包得密不透風,真佩服那人耐熱的功力。
僅僅一瞥,竇輕涯的視線又移回路面,對於多餘的同情心他向來懶得施捨,只要不熱死在他的公司前,對方再怪也與他無關。
「厚!二叔,我越叫,你走得越快,你不能仗著腿長欺負腿短的人。」害他差點跟不上。
「你是……」訝然的眼略顯遲疑,竇輕涯回頭一看拉住他衣服的怪人。
「是我啦!阿森!你不會不認得你唯一的侄子吧?」
竇輕涯訝異極了,而且忍不住想笑。「你怎麼打扮得怪模怪樣,想搶銀行不成?」
「喂,你太沒良心了吧!我是為了你的事才專程而來,你不感激也就罷了,居然嘲笑千里送鵝毛的好心人。」禮雖輕可情義重。
他可是冒著被追殺的風險前來,萬一被狗仔隊照到他俗斃的照片,他肯定會遭身首異處之刑,涓姊的菜刀會磨得很利的等著他。
「咳!你的鵝毛還送得真遠呀!我銘感五內。」他配合地滿足韓青森的虛榮。以輕咳掩蓋脫口而出的笑。
一聽到沒誠意的道謝,韓青森馬上哇哇大叫的抗議。「比喻你懂不懂,我送的是一件你絕對不相信的大禮,可是它真的存在著。」
不相信的大禮?真的存在著?他到底在說什麼怪談,顛三倒四的叫人聽不出所以然,是天氣太熱把人曬暈了吧!他才頭腦不清楚地專說鬼話。
沉穩的竇輕涯淺笑地問他渴不渴,旋即逕自走進附近的咖啡廳點了兩杯咖啡,讓備受注目的「怪人」不得不尾隨其後。
他的用意算是出自關心,免得自稱可愛得天下無雙的小侄子中暑。
「我要喝可哥奶。」咖啡苦死了,他是不能吃苦的好命兒。
「自己叫。」他冷淡的說,不理會他的任性。
對於一個和自己年歲相近的大男人,他可沒有哄小孩的耐性。
「小氣二叔,我這麼為你的幸福著想,你卻當我是路邊的清道夫一樣打發,你太沒人情味,太令人痛心了,我怎麼會為你肝腦塗地、九死不得一生的出生入死
「你想讓人家看笑話嗎?」一點長進也沒有。
「嗄?!」
飄忽卻讓人心口發冷的清音一落,脖子一縮的韓青森總算有為人晚輩的恭敬。
「你今天不用錄音或上通告嗎?」他應該比自己還忙,沒時間遛達。
自從知道他是知名藝人,自己在看報時便會特意翻到從不看的影劇版大略瞄了幾眼,看有沒有他的消息。
令人意外地,他居然紅得幾乎天天上報,不管是否有緋聞纏身,他的照片永遠放在最明顯的位置,一張冷峻得連家人都認不出的酷臉完全不像他。
鬼斧神工,這是他所下的評語。
「你看我有那麼好命嗎?還不是為了你才蹺班。」他一面解下口罩,一面用哀怨的表情看著咖啡。
為了他?「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而來,到底是什麼事?」
「嘎?!我沒說嗎?」驚訝的一呼,韓青森抓抓耳朵想了一下。
「至少我沒聽見。」
韓青森喝了一口咖啡,然後皺眉。「這件事很重要,非常的重要,你非知道不可,否則會抱憾終身,像小白兔一輩子不能吃紅蘿蔔一樣難過。」
「好,我洗耳恭聽。」如果他再不完整的托出,比小白兔更難過會是他。
因為他會吃上一輩子的紅蘿蔔。
竇輕涯太乾脆的反應反而令韓青森怔了一下,滿腹的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話都溜到舌尖偏出不了口,混著苦澀咖啡繞了一圈又咽回喉嚨,咕噥兩聲沒有下文。
要不是親眼目睹,他也不會相信世上有如此怪誕的事。
唉!該怎麼開口才好,連篤信鬼神的他都震驚得久久無法回神,那麼腦袋比鋼筋水泥還硬的二叔能接受嗎?
「呃,二叔……這個……你信不信……嗯!那個……」他支支五口五口的。
「說!」
冷喝一聲,韓青森嚇得連忙把咖啡一口喝光。
「好啦!我就要說了,你先讓我有心理準備,你知道這件事不好說,我們家蝴蝶當年年少無知也當掉了,我千辛萬苦才贖回來……」
竇輕涯眼一沉,輕哼了一聲。
別哼了,我瞭解你的意思。做好人真難呀!「你聽過愛情當鋪嗎?」
「愛情當鋪?」狐疑的瞅了韓青森一眼,他並未認真的當一回事。
「我家蝴蝶……喔!忘了介紹她和你家那個討厭鬼的關係,蝴蝶的本名叫紫蝶,但我比較喜歡叫她蝴蝶,是我一個人專屬的蝴蝶哦!我愛死她了,她是我在這世上最愛的女人,為了她我可以連命都不要……」
他說得滿口甜蜜,幸福都快溢出來的模樣,但正題一句也沒提到。
「韓、青、森——」他正在浪費自己的時間。
冷冽的一喚,令附近的客人動作極快的轉過頭,尤其女孩子更為興奮,發光的眸子期待偶像的出現。
可惜她們只看到一個類似怪叔叔的變態男,紛紛大感失望的瞪了一眼。
「噓,小聲點啦!你想害死我呀?!」他又拉緊風衣,怕被人認出來。
「如果你再不說重點,我保證你會覺得明天的太陽特別可愛。」在死過一次之後。
「哪天的陽光不可愛……」喝!好冷的眼神,他被凍傷了。「你別再瞪我了,我告訴你,你家那個討厭鬼是我家蝴蝶養大的,她們情同母女……」
「等等,你愛上年齡足以當你媽的女人?」
韓青森笑得好美滿的直點頭。「你這麼說也行啦!蝴蝶的確大我很多。」足足有九百多歲。
「可是,重點是她們都把愛情當掉了,換取她們認為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
「你的意思是……」眉心微微隆起,竇輕涯懷疑他惡作劇的功力退步了。
「恭喜你了,二叔,你也愛上典當愛情的女人,翩翩她把愛情當掉了,不論你怎麼深愛她,她都不可能回報你,除非你把她的愛情贖回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 01:35:38
第八章
贖回來?!
這是哪門子的說法,金飾可以當,手錶可以當,車子可以當,任何有價的物品皆可典當,但他從未聽過愛情也能押給當鋪換取所需之物。
愛情一旦典當給愛情當鋪,失去的不只是愛情,還有一生的幸福,因為若沒有愛情又豈有快樂,物質的滿足代替不了有情的圓滿。
在沒遇見翩翩以前,他會斥這為無稽之談,認為愛情當鋪不過是感情受創的人幻想出來的。
但是她對感情的遲鈍卻叫他不由的擔心,不管他做了多少令人感動的事,她的回應皆是一貫的冷淡,只當他是有所求才待她如珍寶。
在親身體驗幾回之後,他發現她不只不懂感情,對愛情的陌生和她的年紀不成比例。
這讓他不得不相信愛情當鋪真的存在。
不論是否確有此事,今天他定要解開心底的疑惑。
竇輕涯傾身向韓青森說了幾句話,只見韓青森馬上哇哇叫了起來。「哇!你根本是強人所難嘛!你怎麼可以叫我做這種事,我們老闆很厲害的,你不要害我被他打死,我還要和我家蝴蝶比翼雙飛……」
「你說什麼?」
很輕很柔的笑臉一貼近,韓青森馬上嚇得倒退三步。
「沒有、沒有,我早說過要幫你,誰能比我們叔侄親,兩肋插刀、趁湯蹈火在所不惜,拚了我這條命也沒關係。」難道不能有選擇餘地嗎?
太悲慘了,他的人生是一連串的波折和打擊。
「不用說得慷慨激昂,我看到你眼中的陰謀。」他絕不會無故幫忙,一定有目的。
啊!很明顯嗎?他以為已把雀躍隱藏得很好。「有情人終成眷屬嘛!我喜歡看大團圓的喜劇。」
二叔的眼睛實在太銳利了,連他小小的詭計都看得出來,看熱鬧不算陰險的事吧!天知道他多希望令人恨得咬牙切齒的老闆被扁。
就算扁不到也要讓他難看,把當鋪搞得面目全非他最開心,那他和紫蝶就有機會「放假」。
然後從此就可以美滿幸福地在一起,過著不受打擾的兩人世界。
「把你夢幻的表情收起來,看了真礙眼。」莫名地,讓人肝火上升。
「是是是,我不礙你眼了,謝謝再聯絡。」韓青森作勢要轉身離去。
竇輕涯一把拎住他的後領。「有膽你再耍寶試試。」
「別打我,我帶你去就是。」一見他手舉高,韓青森趕緊求饒。
帶著竇輕涯來到愛情當鋪黑色鐵門前,韓青森小報復的用力推他一把。
竇輕涯抬頭,正準備狠狠教訓他,卻被眼前景物怔住,片刻後才慢慢回神,以不可思議的眼光打量四周。世上真有愛情當鋪的存在。
只是偌大的當鋪除了他們叔侄倆外並無他人,老闆哪去了呢?
正當他如此想時,一道低沉的老邁聲音由背後傳來。
「你不是預約單上的客人,請速速離去,本店不接受無意典當愛情的客人。」
「我……」
他的警覺向來靈敏,但他居然沒聽見他的足音,實在太反常了。
「老童,是我啦!我帶我二叔來參觀當鋪,你就通融一下,我幫你捶捶背……」
童梓不見移動卻避開他諂媚的熱情,表情全無的冷視他。
「我通融你,誰通融我,當鋪不是供人欣賞的風景區,你該瞭解店裏的規矩。」他口頭說著並未強行驅趕。
韓青森笑得很賤的眨眨眼,把他的冷臉當笑臉地稱兄道弟。「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不說,我不說,他不說,老闆怎麼會知道呢?」
「那可說不定。」童梓望向空無一物的牆,決定不管他的死活。
這傢伙老是死性不改,真不曉得那只蝴蝶怎麼受得了他,兩人南轅北轍的個性簡直是上天惡意的撮合。
雖然他仍一絲不苟的板著臉,不過心裏還是挺喜歡韓青森的開朗性情,悶不作聲的退到一旁假意拂塵,未做出任何阻止的動作。
「老闆不在家嗎?」
「嗯哼!」童梓喉頭滾動了兩下代表回答。
終於逮到機會的韓青森笑得好奸詐,故意大聲的嚷嚷。「那我們四處逛逛嘍!你當沒看見我們。」
又是兩個連哼。
他當童梓同意了,逕自帶著竇輕涯逛起看起來不大,但總覺得走不完的當鋪。
橫格的櫃子古老陳舊,上面堆積著些許灰塵,即使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擦拭一遍仍覺得髒,月初擦完第一格的新帳簿,月底清掃範圍更多不過進行中間部份。
總而言之就是帳簿太多了,光是一、兩個夥計根本忙不過來,必須增加人手。
不過目前老闆沒有「徵人」的意願,新增的兩名夥計挺勤快的,一人當數人使用很划算,被贖回的愛情物超所值。
兩人在瞧見橫格上的帳簿,眼睛變得閃閃發亮,一人翻一本的想知道胡翩翩到底有沒有當掉她的愛情。
傻人果然有傻福,韓青森才翻第二本,胡翩翩三個大字就出現眼前。
「信了吧?我就說她把愛情當掉了,你還說我大白天愛作夢,不切實際。」
「我要怎麼做才能拿回她的愛情?」看到胡翩翩的名字在冊上,竇輕涯的情緒多少受到影響,波動不已。
「不是拿是贖,瞧我一臉憔悴就知道代價有多大。」都快要有熊貓眼了。
不遠處傳來輕咳,不以為然的譏誚他。
「你看吧!連阿童也贊成我的說法,你不曉得我們老闆有多苛待夥計,不給吃、不給喝,還得二十四小時隨傳隨到,我豐潤的雙頰因此凹陷……」
「咳!咳!」
童梓又再咳什麼,肺不好嗎?「總之你想贖回討厭鬼的愛情,就得付出相當的代價,否則她一輩子都不可能愛上你。」
「什麼樣的代價?」竇輕涯揚起聲音,心想著自己可以付出何種代價。
「我哪清楚呀!這你要親自和老闆洽談。」嘻!那小鬼不在,他可以……
「老闆呢?」他下意識找尋第四個人的身影,但遍尋不著。
「死了。」韓青森壞心的說出心裏的希冀。
「韓、青、森——」他冷目一瞟,裏面的威嚴足以令人收起玩興。
唉!一點幽默感也沒有,開開玩笑嘛!若是隨便許願就能實現的話,老闆不知道死過幾回了。
受欺壓甚久的韓青森不安份的瞄了幾眼,嘴角十分邪惡的揚起,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狡猾又陰險的老闆相處了一陣子,不變壞也難。
只見他兩顆眼珠子骨碌碌打轉,似有不軌的微露一絲詭異,帶著竇輕涯來到花園前交頭接耳,一邊不忘盯著背對他們的童梓。
「什麼?偷?!」這未免大膽。
「噓!小聲點,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泯滅天良才幫你想出這主意耶!我們只是『拿』回你要的東西,又不是要全偷走,老闆不會發現少了什麼。」
瞧,他多天才呀!一舉數得還兼做好事,應該有人頒張十大有為青年的獎狀給他,他好裱起來炫耀。
童梓的咳聲再度傳來,但韓青森卻當他是年老失修的老傢俱,偶爾難免發出忘了上油的嘎吱聲。
「你確定?」他怎麼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總覺得黑暗中有一雙幽森的眼正盯著他。
「安啦!你瞧這裏的花兒起碼有上百萬朵,我們偷摘……呃,借走一朵,誰看得出來。」哪那麼空閒數花。
「你是說翩翩的愛情收藏在這些含苞的花中?」定眼一瞧,龐大的花海著實驚人。
「嗯,沒錯,孺子可教也,當初我就是在這堆花裏找出我家蝴蝶的愛情,你看我們現在甜甜蜜蜜,恩恩愛愛的多好……」韓青森又忍不住露出沉醉愛河的傻樣。
竇輕涯斜睨他一眼,不怎麼安心。「哪一朵花才是翩翩的愛情?」
「呵……這個……心誠則靈嘛!多用點心就找得到。」他心虛的偏過頭,回避那雙質問的眼睛。
「你不清楚?」竇輕涯的語氣低得好溫和,感覺不出有半絲的火藥味。
當鋪又不是他開的,他哪曉得!「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當初我也是誤打誤撞……」
「誤打誤撞?!」他的聲音變得沉鬱,似乎渴望將某人的骨頭搖散。
韓青森面上一哂,偷偷的咽口口水。「做賊的總不好敲鑼打鼓的大聲喧嘩,咱們死馬當活馬醫試試看,趁著老闆不在趕緊行動,要是被他知道,咱們兩個都會倒大楣,死無全屍。」
他一邊誇大的形容老闆的恐怖,一邊推竇輕涯入花叢搜索,一再叮囑他要仔細找,自己則端來一張椅子,蹺起二郎腿在一旁納涼。
百花爭妍,照理說應該是件賞心悅目的事,但是被一大片花海包圍的滋味可就五味雜陳了,沒溺死其中算是幸運,更何況要在萬花中尋找唯一的真愛。
當竇輕涯的手碰到一朵海棠花時,身後的輕咳聲再度揚起,他把手一縮地望向正在做事的童梓。
不是這朵嗎?
像在回應他的問話,海棠花長腳似地偏離數寸,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樣,高傲得很。
他又試了好幾回,輕咳聲也一再響起,次數多得連在一旁納涼的韓青森都察覺到異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花中徘徊的竇輕涯開始有些灰心地抹去額頭的汗,不知不覺他已在花海奮戰了兩個多小時。
就在此時,一隻不知打哪飛來的瓢蟲停在一朵杜虹花上,它似在對他暗示地振動翅膀,他遲疑了一下將手一伸。
這一次他沒有聽到任何咳嗽聲,心裏有數有人暗施援手,不假思索的將花兒帶走。
「阿童呀!枉我把你當心腹看待,你居然趁我不在的時候出賣我。」
竇輕涯和韓青森一離去,牆面就走出一位正在啃甘蔗的小男孩。
「主人,你回來了。」童梓沒有半點心慌,抬眼一瞅又低下頭做手邊的工作。
「再不回來,咱們店裏的典當品就要被搬空了,我都不曉得該向誰索討失物。」養了一隻老鼠還不夠,家裏的貓兒也變壞了。
童梓眼中掃過一抹淡然的笑意。「我看不見你的失望。」
小男孩笑得好天真地拍拍手,一截啃得慘不忍睹的甘蔗驀然消失。「還是你最瞭解我,最近的日子有點無聊。」
真以為拿走他最喜歡的杜虹花不用付出代價嗎?他開的可不是善堂,該討的債務就要拿回,否則愛情當鋪豈不是要關門大吉。
愛情呵!是為玩弄人類而生,真想瞧瞧他們被愛情擺一道的表情,應該挺有趣的。
突地,他手中多出一瓶流動綠色液體的透明水晶瓶,造型高雅隱隱透出一絲詭魅的幻光,美麗而邪惡。
「大家來玩遊戲吧!由我來當鬼。」
童梓打了個冷顫,有些自責的發現自己做了一件錯事。
「什麼,蝶姨你也當過愛情?!」
一口西瓜汁當著紫蝶的面噴了出來,她揚手一擋,紅色的汁液有如雨點般落下,一滴不漏地被鋪在桌面的紙巾吸收。
她好笑地看著胡翩翩那張驚愕的臉,心裏不免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時間總是不留情的一筆揮過。
記得當年她還是面頰紅撲撲的小女孩,裹著毛毯揮舞小拳頭咯咯笑,一點也不怕生的抓起她的指頭放入口中吸吮,絲毫不知世界對她做了多麼不公的審判。
看她由牙牙學語到跨出成功的第一步,她心中有為人母的喜悅,總想多寵寵她,給她最好的一切,不希望她成長的過程有任何遺憾。
感覺這才是幾天前的事,如今她已亭亭玉立,是個有主見、有自己思想的大女孩,不再依賴她,眼底除了欣慰難免還多了一絲惆悵。
「為什麼我是最後一個知道,蝶姨不愛我了,是不是?」她怎麼可以輸給那個白癡,蝶姨和她最親了。
「少說傻話了,早知晚知對你來說並沒兩樣。」
「誰說一樣,差了十萬八千里,我是你養大的,當然要比某人更瞭解你才是,哪能被『外人』搶先。」胡翩翩不平的提出抗議。
至於那個外人是誰,不用說出口也明白。
笑容恬雅的紫蝶輕撫她的頭髮。「等你有一天愛上某個人的時候,就會明瞭有些事並非只有一種答案,它會衍生出無數的可能性。」
她用哼聲代替不以為然。「幸好我沒有愛情,不會愛上任何人。」
要是愛情會讓人變笨,變得身不由己,隨時隨地牽掛某個人不能自己,那她才不要背負它令自己受苦,自由慣了的她最難以忍受處處受約束。
「別以為沒有愛情就不會愛人,往往愛情來的時候你仍不自知,騙自己說那不是愛情。」愛是十分抽象的東西,沒有具體的形狀。
胡翩翩不解的偏過頭一問。「可是我的愛情當給愛情當鋪了呀!怎麼還會有愛情?」
蝶姨的話好難理解,她都搞糊塗了。
「喜歡也是愛的一種。」當初她也是不明白,直到愛情回到身上才猛然驚覺早已付出感情。
「喜歡?」她有喜歡什麼嗎?
她想起雪子阿姨,翠羽姑姑、黃蜂叔叔、蟾蜍叔叔,還有谷中好多疼愛她的長輩,她想自己是喜歡他們的。
「你會常常掛念一個人,心想著他在做什麼,人在何處,會不會突然跳出來嚇你一跳……」思念是愛的開始。
喝!
一張清晰而熟悉的臉忽地浮現腦海,她第一個想到的居然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不會頭腦不清產生幻覺吧?
她不愛他,這點是肯定的,因為完全感受不到一般戀愛中人所說的喜悅,只覺得不論什麼時候回頭,似笑非笑的他永遠站在身後,等著看她驚嚇的表情。
咦,等等,她剛才是不是提到永遠?
天哪!真是可怕,永遠可是很長的一段時間。
「翩翩,你掉入情感的泥淖很久了,你現在正在想一個人。」不用掐指一算,她有一張非常誠實的臉。
「我才沒有想他呢!他專制、獨裁又霸道,把我管得死死的,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約束我。」胡翩翩急忙撇清關係,感覺卻像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是誰呀?」她故意逗弄,笑意盎然地染上春天的色彩。
她一臉不甘心的脫口而出。「還能有誰,不就是竇輕……啊!蝶姨,你好壞哦!套我話。」
被騙了!
「喏,這不證明的確有個人縈繞你心頭,你還能說不在意嗎?」人都住進心坎底,想否認也否認不了。
這就是愛。
「想逃避他也是在意的一種嗎?」她巴不得他離得遠遠地,還她平靜的生活。
「人本就是自相矛盾的動物,在愛與不愛之間游離,不敢肯定感情的真實性,也不願放棄自我。你只是在害怕。」
「害怕?」有這東西嗎?她生來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毛毛蟲外,她沒有天敵。
想到此,她莫名地心虛了。從狹路相逢到包養關係,她似乎沒能贏過一次,每每戰袍沒披就鳴金收兵了。
「害怕愛情的發生,先一步地自我心理建設把心封住,說服自己沒有愛情。」
刹那的感覺即是永恆,只有過來人才體會得到。
紫蝶雖說得精闢,可是她自己卻也曾在愛情這門課走不出來,懵懵懂懂地一路碰碰撞撞。
「蝶姨,你可以改行當愛情顧問了。」胡翩翩俏皮的吐吐舌,一反剛才的愁眉苦臉。
「你喔!染上人類的壞習慣,盡會調侃我。」紫蝶失笑的搖頭,心裏卻難免為她憂心。
「我本來就是人類呀!」她說得理直氣壯,但眼底洩漏淡淡的悒鬱。
明天又是十五了,她又得受一次非人的折磨。
「不想把愛情贖回來嗎?」紫蝶關心的問。
胡翩翩聳肩,不怎麼在意這件事。「根本贖不回來嘛!何況我現在的生活也挺好的。」
「如果有人願意替你把愛情贖回來呢?」她身邊那個男人擁有剛強的決心。
「等贖回來再說,這種事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沒人會像那個笨蛋把自己賣了好贖回你的愛情。」
紫蝶笑了,心滿意足地被愛包圍。「人一旦遇到愛情就會變傻,我也不例外。」
「蝶姨,你真的不後悔愛上他嗎?」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他那人的唯一價值是養份夠。
「嗯,愛上一個人的感覺真的很好,有機會你可以試試看。」可惜她現在所做的事是收取別人的愛情。
是嗎?好在哪里?
小腹隱隱作痛的胡翩翩知道她那個快來了,根本沒心思思考愛與不愛的問題,她只希望每月一次的痛苦能減輕,或是乾脆消失。
月圓之夜似乎在提醒她體內屬於狼的那部份,只要一照到月光,她就想赤足在荒野中奔跑,渴望的欲念幾乎超過身體的疼痛。
她沒有後悔典當愛情,但是不甘心被一個小鬼騙了,有機會她一定要讓他笑不出來,表情難看得像踩到一坨狗屎。
「對了,翩翩,這一、兩天你得留神點,我算出你將有一劫。」但她算不出結果,有一團黑霧隱藏其中。
「管他什麼劫不劫,我有蝶姨護身,什麼也不怕。」胡翩翩撒嬌地在她懷裏輕蹭,嗅著許久未聞的蜜香。
「蝶姨幾時成了護身符了,這麼管用。」小女孩長大了,終將像羽翼漸豐的鳥兒離巢不歸。
紫蝶的輕笑中有著煩惱,心口一揪地為她的安危感到憂心忡忡。為什麼自己看不到翩翩的將來呢?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雖見過無數的生離死別,她還是無法以平常心面對,忍不住為她擔心,想尋求解決之道。
這就是為人母的心情吧!老放不下即將學習飛翔的孩子,總希望她順風飛行不致遭遇任何困難。
「當然,蝶姨是我的守護神,得照顧我一生一世。」直到老死。
她沒說出口的話很感傷,因為,她會比蝶姨先死,半人半狼的人頂多活個兩、三百年。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 01:35:59
第九章
「對不起,麻煩你幫我買一盒止痛藥,我胃痛得走不動。」
助人為快樂之本,反正她也要到藥局買止痛藥熬過來經的第一夜,順手幫忙又不費事。
可是對方竟利用胡翩翩的善心行卑劣之事,趁她彎腰扶自己之際,朝她後頸注射不明液體。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她根本來不及防備,只覺得頸後傳來一陣麻痛,便不省人事。
朦朧中感覺被人當貨物移動,大貨車的震動聲特別剌耳,仿佛行經泥濘的山路,凹凸不平的地面滿是坑洞,震得她暈頭轉向。
是誰在耳邊呼喚她,似遠似近,十分熟悉,幾乎要喚醒她的神智。
眼皮好沉,身體好重,而且四肢無力,為什麼她會覺得想睡呢?濃濃的困意排山倒海的湧上來,令她無法清醒。
屬於獸的敏銳卻在這一刻覺醒,她感覺車子開進一幢大型的建築物,兩個有濃重體味的男人將她抬下車,放在類似手術臺的平臺上,往內推。
她要被解剖了嗎?
強烈的動物本能驅使她對抗黑暗,酥麻的手漸漸有了知覺,她知道只要再努力一下便可完全清醒。
月亮出來了嗎?
「再給她補一針,我看見她的手在動了。」
無情的女聲一響起,痛意立刻由手臂襲來,胡翩翩再度陷入昏迷。
劫!果然應驗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冷得透骨的寒意由她腳底竄起,直到頭皮。
她驀地張開眼,發現自己身處大鐵籠內。
一思及此她立即驚愕的猛地跳起,失去意識前的記憶浮現腦海,她被一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矇騙了。
嗚!好痛,這是什麼?
「醒了呀!我當自己功力退步了,連凍死一個小鬼的本事都沒有。」哭什麼哭,該哭的是她。
咦,好熟的聲音。「雪子阿姨,你來救我……啊!你怎麼變成一條蛇了?」
一回頭,她被一條體積龐大的白蛇嚇得腿軟,倒抽了一口氣,說出蠢話來。
「我本來就是蛇,你今天才認識我嗎?」雪子沒好氣地用尾巴掃了她一下。
胡翩翩不好意思的一笑。「人家忘記了嘛!誰叫你老是用美豔妖嬈的人身欺世。」
太久沒看過她的元身當然會心慌,蛇身比腰還粗的大蛇有誰見了不怕,大嘴一長足以吞下兩、三個人,自己會嚇一跳也是人之常情。
不過,她們為什麼會在這看起來像個實驗室的地方,難道她們是……實驗品?!
「還有時間嘻皮笑臉,你怎麼也被抓來了,這事蝴蝶知不知道?」齜牙的雪子猛吐著舌信。
「我不知道……」
撫著頸上項圈的胡翩翩,模樣看起來有些可憐。
抱著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看著那條鏈住她四肢的鐵鏈,無計可施的垂頭喪氣。
而和她關在一起的雪于雖然行動自如,可仔細一瞧,不難發現她身上有數道鞭痕,可想而知在之前她已受過淩虐。
「你這笨蛋怎麼可以不知道,你想死在這裏不成?」可惡,為瞭解翩翩體內的麻醉劑,害她渾身虛弱沒力氣罵人。
厚!雪子阿姨要是聰明現在怎麼會在這?「那你呢?看起來比我還慘。」
起碼她身上沒什麼傷。
「你……」瞪了一眼,雪子隨即沮喪的歎口氣。「別提了,運氣不好,玩出問題。」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誰會料到五星級飯店會被人偷裝針孔攝影機,將她以原形戲弄男人的一幕全程拍下來。
那個不甘受辱的男人在發現真相後,又驚又恐,處心積慮地想還以顏色,於是設下陷阱引她入甕。
都怪她貪戀男色沒察覺異樣,和兩名年輕力壯的帥小子在床上翻雲覆雨之際,天花板的出風口突然噴出霧狀的雄黃,讓措手不及的她當場變回原形。
如果她沒惱羞成怒地直想找人算帳,其實還是有時間逃脫,十幾樓的高度對修練有成的蛇妖來說,根本不成問題,攀著護欄也能順利滑入下水道。
可惜她脾氣硬又好勝,一張浸過雄黃酒的大網一撒,她的囂張氣焰哪能發作,不一會工夫就軟得像一攤泥,任人擺佈。
「雪子阿姨,我們該怎麼逃出去?你的法術呢?」滿懷期待的胡翩翩睜大眼望著她。
「沒了。」應該說暫時被禁錮。
「沒了?」是她聽錯了,還是雪子阿姨故意捉弄她,五、六百年的修為怎麼一夕消失?
雪子有氣無力的解釋。「還不是那些可惡的人類強灌我雄黃酒,酒氣未退前,我和一般蛇類無異。」
「啊!這麼慘呀!」她唯一的希望落空了。
先前蝶姨才警告她這兩天要留心點,自己也特別小心的不插手閒事,見到看不慣的事,立即繞路,絕對不強出頭主持正義。
但就在快回到家時,她忽然想到要買止痛藥而停下腳步,朝最近的藥局走去。
她已經夠謹慎了,還是著了人家的道,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女子抱著肚子蹲在路邊呻吟,表情痛苦地求她伸出援手,於心不忍的她只好幫這個忙。
現在,她想起那個惡毒的女人是誰了,就是那個她覺得和標準值先生很匹配的千金小姐。
她的運氣比雪子阿姨還糟糕,她是惡有惡報,活該被人陷害,自己卻是種善因得惡果。
以後要是有人再勸她行善,她一定先把那人海扁一頓,免得同樣的情形再度上演。
「看來我藥量下得太輕,你比我預估的時間提早三個小時醒來。」可見麻醉藥對她影響不大。
下次她會改用較重的藥劑。
「這位阿姨你抓錯人了,我們應該沒什麼過節才是,何不好心點把我放了,我們都當做沒這回事。」
不行嗎?她臉色很難看耶!自己的語氣委婉又誠懇,連該有的稱謂都有,沒理由會惹惱她啊!
「我知道你的口舌相當鋒利,但別挑這個時候逞強,我不是竇輕涯,不會縱容你的無禮。」
果然是受他牽連,真是倒楣。「別聽信別人的饞言,我的口才向來魯鈍得要命,而且我要聲明,一切都是性竇的錯,是他自己來招惹我。」
嗤!嗤!你還真敢推卸責任,明明是兩情相悅還有臉賴給別人,姨我甘敗下風。趴在地上的蛇頭搖了兩下,無聲的傳遞訊息。
笑得很僵的胡翩翩將手往後壓,做出別再干擾的手勢。
「是嗎?」沈幼梅略微頓了頓,眼神多了一絲妒芒。「他喜歡你,這點讓我深感遺憾。」
她不能原諒他為了胡翩翩而捨棄她,她有哪一點不如眼前這粗野的女孩。
更何況,她不是人。
「他喜歡我不代表我一定喜歡他,你的遺憾同樣是我的遺憾,我巴不得和他畫清界線,老死不往來。」
長得人見人愛不是她的錯,人家硬要纏上她更非她的不對,怎能把帳一併算到她頭上,有怨有恨儘管找始作俑者,她充其量不過是受害者。
「真會說話,我倒小看你了,若非你對我大有用處,我一定毀了你。」她的身體對於自己的學術研究是一大貢獻。
溫柔的毒蛇。她心想。「我上無父母,家境又貧寒,我身上應該沒有你要的東西。」
她想不透這女人抓自己是為了什麼?
贖金嗎?
還是因為感情問題?
「不用妄自菲薄,你的價值遠勝於你所瞭解的程度,你對我太重要!」沈幼梅感性的說,眼光露出無比的興趣。
胡翮翩忍不住抽了一口氣。「我不是同志。」
「呵……你太有趣了。」沈幼梅掩唇輕笑,「我要的是你的……血。」
「血?」她不像吸血鬼,倒像……狩獵者。
一道警鐘由心底響起,胡翩翩的雙眸多了一絲陰影,戒慎地盯著沈幼梅的一舉一動。
「你不該讓竇輕涯喜歡上的,不然,我就不會發現你異於常人的地方。」她像逗弄小狗地拿了根細棒伸入鐵籠裏,戲弄胡翩翩。
胡翩翩嫌惡的閃身,怒意橫生。「凡事適可而止,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的。」
「你是人嗎?或者我該稱你為狼女。」沈幼梅的眼中閃過一絲狂熱,為即將登場的重頭戲感到熱血沸騰。
她會是臺灣第一位超生物學家,享譽國際。
心頭一驚,她強作鎮靜的用玩笑口吻說:「你不能因為我個性衝動、脾氣火曝就說我是狼吧?我真的不會搶你的男人,我不愛他嘛!」
她沒有撒謊,對他,她仍沒有愛那種強烈的情感。
沈幼梅笑著取出流動綠光的小瓶子。「我用不著你的施捨,只要在午夜十二點讓你服下幾滴神奇藥水,你是不是狼便可真相大白。」
「那……那是什麼?」她感覺那瓶身透著詭異的魔力,似要引出她體內的獸性。
「給我這瓶藥水的人並未明說,他只說想看好戲就等月圓之夜,狼女現身。」她也非常好奇這瓶藥水會有多大的效用。
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她事先已抽過胡翩翩的血加以檢驗,證實她體內的確存在兩組不同的基因,一為人,一為獸。
她相信只要把真相公佈,看過狼女變身的竇輕涯自會回到她身邊,不需要她放下身段製造機會,他的理智會告訴他,誰才是最適合他的女人。
「哇!你拿人命開玩笑呀?人家隨便說說你也信,萬一裏面是毒藥怎麼辦?」到底是哪個缺德鬼幹的好事,她非找他算帳不可。
「不會毒死你的,我還要留著你好威脅那個雜種讓位。」
被推下總經理寶座的沈修德驟然現身,而他身後跟著的是沈嘉玉。
怎麼又來兩個,嫌她命太長嗎?「嘿,不如咱們握手言和當個朋友,你要整誰我幫你……」
「住口,別逼我先毒打你一頓,竇輕涯對我做過的事,我都會加倍奉還。」他鄙夷地看了病懨懨的白蛇一眼,恨不得再抽她幾鞭。
敢戲弄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他永遠記得被人當成變態扭進警局的那一幕,這一份恥辱他會好好跟她算。
又是他,怎麼受苦的全是她?「他的事與我無關,你們到底要我說幾遍,我為什麼要代他受過?」
借問青天何在,她要擊鼓申冤,還她清白。
「你少說風涼話,誰不知道你是他的女人。」沈修德抄起一旁的鐵條就往籠子砸去。
雖然只是警告但力道驚人,一座兩公尺高的鐵籠為之震動。
一旁的沈嘉玉對於弟弟的暴力行為不予置評,既不阻止也不當幫兇,完全是因為聽說有好戲看才跟著來。
可是一見籠裏的女孩長相清秀,外表看來和人沒兩樣,她實在難以相信她會變成一頭野獸。
「廢話那麼多幹麼,十二點快到了,你們還不動手。」眼見為實,說再多也沒用。
「表姊,你性子真急。」沈幼梅使使眼神,幾名受雇的員工將實驗室的天窗打開。
柔和的月光射入籠子,胡翩翩臉色大變,連忙用雙手覆面,整個人縮成一團的避免月光照射,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產生某種變化。
但因為她變身的能力被封住,導致體內狂哮的獸血找不到出路,紛紛激狂的四處流竄,令她相當難受。
「咦,那條蛇想幹麼?」怎麼用蛇身將她緊緊纏住?
「大姊,你站遠些,這條蛇不打不聽話,我非打到它趴下不可。」
沈修德命人在籠子口灑上雄黃,他抄起木棍,冷笑的走進籠子裏,對著白蛇的背就是一頓猛打。
他的行為根本不是教訓而是發洩,使勁的揮棍毫不留情,刻意挑它已受傷的地方落棍,打得它皮開肉綻。
「夠了、夠了,你別再打雪子阿姨,你們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別打她,不要打她……」
反過來抱住蛇身的胡翩翩大聲怒吼著,背上挨了沈修德一棍,悶哼一聲,旋即斥喝他沒人性,專做禽獸不如的事。
滿身是血的白蛇甩尾巴推開她,要她有機會就先逃別管它,它是蛇妖有靈丹護身,愚蠢的人類一時半刻還殺不死它。
但她不依,反而抱得更緊地以身相護,兩眼泛紅就是不肯放手。
這樣的情景看得沈嘉玉有點鼻酸,她頭一偏,不願再看下去。
「把藥喝下,我保證不讓任何人傷害白蛇。」超生物的秘密終要揭曉了。
笑得十分可親的沈幼梅隔著鐵欄將手伸入,一隻流動綠光的瓶子靜躺在胡翩翩掌心,散發出妖異的魔魅。
此時淒寒的厲聲劃破夜空,天空掛著一輪紅月,紅得像紅玫瑰的顏色,微帶血腥味。
「住手,你們在幹什麼,你們竟然敢傷害她——」一道沖天怒焰襲來,如崩裂地面竄出的巨獸,尖利的巨爪泛著森寒,欲撲殺任何帶有生命氣息的動物。
平空出現的三抹人影驚駭萬分,不敢相信竟有人為了私利痛下毒手,將別人的命視同草芥。
尤其是竇輕涯更感痛心,他沒想到心愛女子會因他招來不公的對待,臉色異常潮紅的冒著冷汗,痛苦呻吟。
才幾個小時沒見,那張甜美的笑臉已然失去光彩,五官扭曲的躺在地上掙扎,一根根赤色的毛髮如刺鬃冒出。
那一聲聲的悲吼讓他心痛如絞。是什麼樣的痛令她不能自己的發出悲嗚,身體蜷縮著不讓任何人靠近。
他從未像此刻這麼痛恨心狠手辣的沈家人,恨不得親手挖出他們狠毒的心加以捏碎。
「別再走近,子彈可不長眼,我不保證不會一時失控而扣下扳機。」
令人意外地,說這話的竟是外表看來弱不禁風的沈幼梅。
「那就對著我的胸口瞄準一點,最好讓我一槍斃命,不要給我活命的機會。」毫無畏色的竇輕涯大步前進,眼中只有他所愛的人。
「別以為我不敢開槍,她的價值遠勝於我對你的情感。」退了一步,她當真朝他開了一槍。
但是詭異地,那一槍並未命中他,反而偏了九十度的射向一旁的工作人員,一聲慘叫聲立起,血紅的顏色加深她的驚愕。
不信邪的又連開了數槍,但同樣的都打到自己人,她扣扳機的手微微顫抖,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男人竟然能毫髮無傷。
突地,竇輕涯一個巴掌甩上她的臉頰,她人一偏的倒向價值千萬的高級儀器,啪嗤的電流聲在閃了一下後沉寂無聲。
這一下打得她半邊臉腫得像座山,幾乎令她痛得暈厥。
「你最好祈禱她平安無事,否則我會讓你這一生都活在恐懼之中。」
一見他有如惡魔般的靠近,腿已發軟的沈修德哪敢與他為敵,雙膝跪地地求饒,磕頭又磕頭的不敢把脖子仰高,直到一雙大鞋走過面前,他才連滾帶爬的,慶倖逃過一劫。
可惜他高興得太早了,迎面一道花香味襲來,他當場僵直無法動彈。
「把封條撕開,要快,不然她會因無法完全變身爆體而亡。」封印未除,她只是半人半狼的合體。
竇輕涯立刻取出杜虹花撕開封條,心急如焚地看著一道金光由她口鼻鑽入,手中的花迅速枯萎。
但是情形並未因封印的解除而有所改善,反而變本加厲,他懷中的胡翩翩突然狠咬了他一大口,力大無窮地將他推開並掙斷鐵鏈,向籠外逃竄。
圓月的力量在她身體內徹底釋放,原本稀疏的毛髮變得濃密,僨張的肌肉撐開一身衣物,零零落落地以破布方式披掛著。
一聲淒厲的狼噑由她喉嚨發出,落地的四肢逐漸縮成足,銳利的爪子由腳蹼處快速成長。
刹那間,她露出獠牙,美麗的黑眸轉為金瞳,修長的背脊拱起,野性的兇狠自然流露,朝著眾人咆哮。
在月光的照射下,一身黑毛漸漸轉淡,體型嬌小的金色母狼仰頭長嘯,她已是狼族驕傲。
「不可以,翩翩,你是人呀!」
紫蝶的驚呼阻止不了她體內的獸性,人性已失的胡翩翩根本認不得所有人,她狠惡的撲向離她最近的沈幼梅,前足利爪刺入她雙目,張口撕咬她的頸動脈,狼目凶戾不許任何人接近。
血的味道刺激她的攻擊性,腳下睬著奄奄一息的獵物,她目光銳利地盯著其他目標。
現在的她只是一匹六親不認的狼,沒有屬於人的記憶。
「離她遠一點,此時的翩翩什麼人也不認識,包括你、我。」這是她二十二年來第一次變身為成狼,完全沒有自製能力。
「她會一直維持這情況嗎?」胸口有說不出的心疼,強抑激動的竇輕涯小心地靠近胡翩翩。
「難說,也許她這輩子只能以狼的身份生活了。」當獸性壓過人性,她的一生也就定型了。
「什麼,難道沒辦法恢復原狀?」竇輕涯痛苦的低吼著。
紫蝶苦笑的說:「她的原形本就是狼身,若早幾年變身,她還能以人的形態生存在人的社會,可惜……」
她喝下太多的變身藥水,一時間身體承受不了巨大的變化,體內原有的人性被狂肆的狼性吞食,造成她記憶全無。
剛才封印若未及時解除,亟欲變身又無法如願的她會受兩股力量的拉扯,在變與不變之間掙扎,最後將她的身體完全撕裂開。
所以即使她有可能永遠再也變不回人的形態,但為了保全她的性命,她還是不得不出此下策先救她一命,以後的事再慢慢解決。
「不,我不相信。」
「你想幹什麼?」
他語氣堅定的說:「我要喚回她的神智,我要她回到我身邊。」
步伐堅決的竇輕涯不顧紫蝶的反對,一步步走向低咆的母狼身前,半蹲下身的釋出善意,緩緩將手伸向狼首,企圖輕撫她的毛髮。
但是,狼的野性不容易馴服,想在短時間內取得她的信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低噑的母狼視他的友善為侵略,牙一張,咬上他先前受傷的手臂,尖牙深深地剌入肉裏嵌住,無情的冷眸揚散金芒。
但他不死心的繼續順著狼毛撫摸,無視傷口的疼痛對它微笑,深情無悔地望向那雙淡漠的眼。
「翩翩,你可以的,你不想一輩子當狼吧!我保證以後不管你做什麼事都不會以自己的標準約束你,你愛怎麼做就怎麼做,我全隨你的意思。」
狼眼出現短暫的困惑,似聽懂人話的眨了兩下,緊咬的牙略微鬆動地偏過頭看他。
「你不愛我沒關係,我還是一如從前的愛你,你在我心中是無人取代得了,不論你是人還是狼,我愛你的心意永遠不變……」
金狼的眼中浮現似懂非懂的神色,利牙離開他的手臂,低嗅了幾下,輕舔他傷口上的血跡。
但是他伸手想再碰它時,她防備的退了兩步低咆,警告他別得寸進尺。
「翩翩,你是人呀!你忘了怎麼用雙腿走路了嗎?怎麼氣呼呼地大聲罵我陰魂不散,我愛你,無時無刻,我愛你,天長地久……我愛你……你懂不懂我是真心愛著你……」
金狼主動走上前,舔去他眼中的淚,似在撒嬌地往他懷中一蹭,那揚起的下巴似在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 01:36:15
第十章
「你這死小孩居然給我跑去唱歌,抛頭露面、丟人現眼地壞我們韓家的門風,害我在親朋好友面前抬不起頭來,我生你還不如生狗生貓,起碼它們不會讓我難做……」
老母雞似的沈嘉玉追打著抱頭鼠竄的韓青森,尖銳的高音和潑婦駡街的行為,令她完全失去平日貴夫人的形象,潑辣的模樣就像一位……母親。
胡翩翩變身的那日她幾乎嚇傻了,無法反應的呆立一旁,既驚駭惡狼撕咬獵物的兇狠,又恐懼自己可能會是下一個目標。
母子連心是天性,站在陰影下的韓青森不忍母親擔心害怕,遂到她身旁加以安撫,終於暴露隱藏多年的身份。
雖然沈嘉玉口頭上喊嚷著他是忤逆父母的孽子,可心底卻為他不凡的成就高興,即使當不了呼風喚雨的大企業家,至少也是日進鬥金的天王巨星,她現在可是走路有風的星媽。
「媽呀!你別再打了,再打會被一群蝴蝶笑的,你手下留情呀,啊——」
「還叫,看我不打死你這騙財騙色的渾小子,靠臉蛋來討生活,你還是個男人嗎?」
慘叫聲和斥喝聲同起,年長的婦人和蠢斃的男人在草原上演一場手刀親生骨肉的戲碼,叫人看了忍不住會心一笑。
夏末秋初的紫蝶幽谷仍是一片春天景致,百花齊放,蝴蝶飛舞,綠滿大地,生意盎然,顯得特別愜意,連天上的白雲都彎起深渦微笑。
在仿宋建築的古宅之中,有一對親昵的男女正在互喂水果,依偎不分的形同畫眉鳥,擠在一張狹小的貴妃椅你儂我儂,羨煞旁人。
相對地,他們的肉麻話也叫人掉了一地雞皮疙瘩。
「親愛的,你手還痛不痛,我幫你呼呼喔!」胡翩翩口中的呼呼是吐一口口水抹上傷口,根據她的說法,口水具有消菌功能,比紅藥水更有效。
被吐的竇輕涯也很高興,低頭往她唇上一啄。
「寶貝,別再笨笨的被人騙,不管女人還是小孩都不可以信任,他們是魔鬼的化身。」
餘悸猶存的他捨不得放開懷中的她,擔心她又因善心之舉受人陷害,以為做了好事其實是把自己送入虎口。
先是被個小鬼騙走純真的愛情,二十二年來不識情滋味,累得他在身後苦苦追,不知她早把愛情當累贅物給當掉了。
好不容易「借」回她的愛情,心想她總該開竅了,沒想到她又上了沈幼梅的當,被當成白老鼠關在實驗室。
一想到當時的情形他就心痛不已,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沮喪,他可以順利奪取大企業的繼承權,卻無力阻止心愛女子受到傷害。
看到她由人蛻變成野獸,心中固然有措手不及的驚慌,但更多的憐惜是為她所受的苦蔓生。
「你不要老是擔心這擔心那的,有你在我身邊,我什麼也不用怕,你會像山一樣的為我撐起一片天。」嘴巴沾蜜的胡翩翩用崇拜目光看著她的「神」。
自從愛情回到她身上後,心門頓開的湧進蜜汁,她像億萬獎金的得主,整天笑咪咪地抱著她的財主大聲說愛,再噁心的話她也說得出口。
因為沒談過戀愛嘛!初次經驗就遇上好男人,她根本就是撿到寶了,難怪笑口常開地守得牢牢地,怕人家來偷。
拜周休二日的德政,現在他們一到禮拜五就連夜回幽谷度假,待個兩天三夜再趕回臺北工作、上課,她已經開始準備律師資格考,如無意外,明年一畢業就能執業當律師,為民喉舌。
反正她的金主非常有錢,她賺不賺錢都無所謂,當是做公益為民服務,日後她要選立委、當國代,成為臺灣有史以來第一位女總統。
這是她目前偉大的宏願,雖然嗤之以鼻的多數人都認為她異想天開。
「明天又是十五了,你的身體承受得了嗎?」真怕她把身子搞壞了,變來變去很耗心神。
「沒問題,習慣成自然,多變幾次就沒以前那麼難受了。」她偷偷隱瞞了他一件事,其實她滿喜歡當狼的感覺,赤足奔跑的快感比當人愉快。
現在她體內的人血與獸血已經完全融合,不論何時,只要她想變身都可以,不一定非在月圓之夜。
而且她還有一個秘密絕對不會告訴他,只要不直接暴露在月光下三個小時,她的自製能力將不受獸性影響。
也就是說,她高興變狼就變狼,不想要渾身是毛時便以人的姿態行走,圓月的力量掌控不了她。
但她太喜歡當狼了,所以只好每月變一次過過癮,讓他在一旁心焦。
「我還是不放心,沒法子改變你的體質嗎?」他下意識看向一群正在喝茶的「老人家」。
到現在他還無法相信侄子愛得如癡如狂的「某大姊」這麼年輕,看起來不到二十五歲,如蝶一般美麗、神秘,而且是養育翩翩成人的長輩。
她撒嬌地往他嘴裏塞一片蘋果。「我這樣不好嗎?還是你嫌棄我不人不狼的。」
「怎麼會呢?不管你變成什麼,我都一樣愛你,我是捨不得你受苦。」竇輕涯愛憐的撫了撫她的眉,把咀嚼了一半的蘋果反哺到她嘴裏。
胡翮翩滿臉甜蜜的笑了。「我也愛你,我可愛的金主。」
「可愛?」這對男人而言算是一種侮辱吧!
「可愛是可以愛的意思,你不要我的愛嗎?」眨眨眼,她笑得無邪地故意裝傻。
面露無奈和寵溺,他笑擰她的鼻頭。「我要,誰叫我的心被你這匹惡狼叼走了。」
「討厭啦!欺負我。」驀地,她想到一件遺忘已久的事。「對了,那個被我咬斷咽喉的假正經小姐死了沒,好像沒人告訴過我她的下場。」
或許有人不經意提過,但她忘了。
「別問了,她的下場好與壞都是咎由自取,不值得一提。」
一提到沈幼梅,原本愉快的氣氛多了一分冷肅,臉一沉的竇輕涯表情嫌惡,顯然不願再聽見這個名字,口氣冷淡的輕描淡寫掠過。
生不如死大概可以形容她目前的狀況,眼瞎喉裂的無法正常生活,甚至因呼吸不順暢做了氣管切開手術,直接在頸部正中做一個切口,並將呼吸管置入氣管。
自然地,她也不能自行咀嚼及進食,除了流質食物和管灌食物之外,任何比豆腐硬的食物她都碰不得,以免阻礙氣管造成窒息。
活著反而是一種處罰,為她的貪婪和無止境的欲望付出代價。
「啊!紫蝶,救命呀!有謀殺案,快張開你的雙手保護我,不然我一定會橫屍荒野,面目全非,只剩下一根手指頭比對DNA認屍。」
韓青森滑稽的一根手指頭蕩呀蕩,上頭還綁了條粉紅色緞帶。
「敢做就別喊冤,打你兩下就哇哇大叫地喊救命,你是紙糊的還是泥塑的,一碰就化。」該死的渾小子,跑得真快。
氣喘如牛的沈嘉玉一見幾名正在下棋品茗的「老人家」,面上一哂地理理飛亂的頭髮故作正經,笑得有些不太自然。
她從沒想過公公也可以有笑得像孩子的時候,還傻裏傻氣地拉著阿森的女朋友直叫阿姨,那種感覺真的很怪異,好像他不是輕微中風而是腦力退化。
不過這樣看來祖孫倆倒有幾分相似,瘋瘋癲癲沒個大人樣,全繞著同一個人打轉。
「蝴蝶呀!我的蝴蝶,快來救救……救……」我。
神情恬適的紫蝶瞟了一眼趴在腿上喘氣的韓青森,像撫弄小狗似地摸摸他的額,再變出一根冰棒往他嘴裏塞,滿穀嘈雜的聲音頓然一消。
「嘖!他到底是你的男人,還是你養的狗,我看給他一根骨頭也能玩得不亦樂乎。」真沒用。
決心進行靈修的雪子一說完,馬上為她換來兩道怒視的目光。
秋天一過就到了蛇的冬眠期,她要利用這段時間好好修練,絕不再輕易受人類擺佈。
這次事件算是給她一個教訓,雖然代價昂貴也令她深深體會到修為的重要,要是她有千年道行且具備成仙的靈質,就不用畏懼雄黃的威力。
「蝴蝶,別跟這條沒用的蛇講話,免得沾上她的俗氣。」什麼狗嘛!真不會用形容詞,起碼要稱呼他忠犬。
忠心耿耿只為他所愛的蝴蝶,此情不渝。
「姓韓的,有膽你再說大聲一點沒關係,我不介意再當一次壞女人,像咬斷某人的命根子咬你一口。」她意有所指的睨了睨他的下半身。
她口中的某人就是心術不正、一肚子壞水的沈修德。
嗚!恐怖的女人,真毒辣。「蝴蝶,她欺負我……」
覺得丟臉的沈嘉玉把眼一捂,當做什麼都沒看見。她的兒子才不會因為吵輸一條蛇抱著女人抽噎。
「好了、好了,各位安靜一下,我有件事希望大家提供一點意見。」
紫蝶輕柔得令人安心的嗓音一起,所有人都停下動作噤了音,一臉不解地看向她。
天晴雲淡、風和日麗,蜻蜒和壁虎在打架,蜘蛛正和蒼蠅一起喝下午茶,日子平靜得像無風無浪的,照理說應該不會再有大事發生,畢竟這半年來的意外夠精采了,不需要再有驚喜。
但從紫蝶的表情實在看不出是驚是喜,大家難免有點忐忑不安。
「不用太緊張,是一件你們都感興趣的事,而且樂於動腦配合,事關愛情當鋪。」
除了行動不便的韓道申和一頭霧水的沈嘉玉外,其他人都露出了悟的神情,嘴角微勾的詭異。
他們都有……報仇的欲望。
「這……這是怎麼回事,誰能告訴我原因,為什麼我才兩、三天沒回店裏,它就……完全變了個樣……」
小男孩受到極大衝擊的掉了手中的薯條,難以置信的往後倒退兩步,以為走錯地方,遂跑到鐵門外,抬起頭望門牌。
沒錯呀!愛情路十段五二○號,可是……
再一次隱入黑色鐵門內,他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是進到動物園還是海洋館,為什麼牆上畫的是大象、老虎、獅子,吊在半空中的掛飾是鯨魚、海豚和美人魚,幾隻活鱷魚在地上爬行,暗色系的壁畫換成了五彩繽紛的兒童畫作。
到底是誰這麼大膽敢趁他不在時作亂,將他的愛情當鋪搞成這模樣,還特地在牆壁上畫了一個頭上插滿鮮花、腳上纏滿毒蛇的可笑小男孩圖樣。
分明在隱射他嘛!還故意把他的嘴巴畫得很大,一邊吃屎一邊扒糞,神情愉快的跳火圈。
可惡,真是太可惡了,簡直不把他放在眼裏,小孩子的怒火也是可怕到足以燎原的。
「該死的童梓,立刻給我滾出來。」他是怎麼看店的,把店看得一場糊塗。
姍姍而來的童梓走得緩慢,鼻頭還留有一小點乾掉的漆料,不慌不忙的把藏在背後的畫筆丟到牆角。
「主人,你還滿意嗎?」看了千年的死色彩,也該除舊佈新一番。
小男孩表情一沉的冷瞪。「你故意說來氣我的,是不是?我記得咱們當鋪沒這麼……低俗。」
「主人不喜歡嗎?這可是幾名新夥計為了討你歡心所送的禮物。」他倒玩得挺開心的,可惜主子未能躬逢其盛。
「新夥計?」他心裏突然浮起不祥的預感。「我們沒有新夥計吧?」
「有的,主人。」他們正等著給他一個驚喜。
「什麼?!」小男孩瞪大的雙眼幾乎要將童梓吞食。
有新夥計他為什麼不知情?這當鋪是他說了算,誰都無權替他決定這檔事。
被背叛的感覺又浮上心頭,他生氣地看向假意挪正紙、筆的童梓,冬雪一般的冷芒凝聚眼底,惡狠狠的射出無數支利箭。
他可真敢呀!
「主人,契約書請過目。」希望別氣炸了,他對換新主人沒興趣。
「契、約、書——」牙齦咬得吱吱作響,小男孩憤憤地搶過紙張一看,當場轟地頭髮豎起。
立約者胡翩翩、竇輕涯,即日起為愛情當鋪的新員工,薪資為老闆的黑血一口,且終身不得解聘,享有與老闆同等壽命的福利。
因拜老闆所賜喝下變身水得以還原狼身,感念厚恩無以回報,故「以身相許」望請笑納。
此契約自簽名即時生效,雙方不得悔改。
立據人:胡翩翩、竇輕涯
「哇!你們想老闆會不會氣到吐血?」
「我想,當他看到我們的傑作時,肯定會腦充血,真想用V8拍下來留念。」
「別想了,走遠些,小心被他爆發出的流彈炸到。」
幾條鬼鬼祟祟的人影快速由巷子沖出,邊跑邊笑地灑了一地油漆,手臂、臉上還殘留著彩漆未乾的痕跡。
笑聲還來不及紉遠,一聲淒厲的咆哮穿透雲霄。
一朵朵被貼上號碼的花兒正安穩的沉睡著,渾然不知當鋪的老闆臉色全黑,額頭冒火的準備追殺他的新夥計。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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