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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黃玉郎][天子外傳][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5:27:46     標題: [黃玉郎][天子外傳][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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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外傳
【序言】
第一回
第一章 天劫余生
第二章 地獄無邊
第三章 神魔再現
第四章 魔道縱橫
第二回
第一章 天愁地慘
第二章 惊變叢生
第三章 地獄無門
第四章 變幻無常
第三回
第一章 殺气凌厲
第二章 身陷險境
第三章 成王敗寇
第四章 仁者無敵
第四回
第一章 皇者命運
第二章 极限提升
第三章 惊天陰謀
第四章 天命難逃
第五回
第一章 魔臨天下
第二章 劫數難逃
第三章 余波未了
第四章 生亦何喜
第六回
第一章 憂思難忘
第二章 夢里纏綿
第三章 情根錯种
第四章 仇深似海
第七回
第一章 忘盡前塵
第二章 情仇暗結
第三章 負情棄愛
第四章 義不容情
第八回  情義兩難
第一章 情為何物
第二章 義本無言
第三章 兩雄再遇
第四章 難為一戰
第九回  情仇若夢
第一章 情義盡斷
第二章 仇恨深种
第三章 若醉若醒
第四章 夢醒緣盡
第十回 天涯孤客
第一章 天命所歸
第二章 涯海茫茫
第三章 孤雁遠揚
第四章 客死异鄉
第十一回 殺局哀傷
第一章 殺气濃烈
第二章 局中有局
第三章 哀愁盡洗
第四章 傷痛欲絕
第十二回 龍爭虎斗
第一章 龍騰四海
第二章 爭戰千年
第三章 虎落平陽
第四章 斗志重燃
第十三回 圣墓風云
第一章 圣者無敵
第二章 墓鎖群雄
第三章 風狂浪怒
第四章 云卷孤島
第十四回 血染黃沙
第一章 血濺圣墓
第二章 染色風云
第三章 黃土埋骨
第四章 沙場殺戮
第十五回 神魔末日
第一章 神龍冉滅
第二章 魔爪索命
第三章 末世追凶
第四章 日換星移
第十六回 結局篇
第一章 英魂不滅
第二章 雄霸三界
第三章 挽詩悲賦
第四章 歌頌千秋
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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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7-6 16:49 編輯 》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5:28:21

【序言】

  天子——帝皇。
  天子——上天之子。
  帝皇——万民之主。
  中國由神話時代至最后的皇朝——清朝,共有五百多位皇帝。
  這數百位帝皇亦稱為“天子”,以示不凡,高高在上,尊貴之极,万民只配在他腳下。
  其實,大部份的“天子”只是平庸之輩,只有小部份出類拔萃,卓爾不凡的人中之龍,開邦立國,才夠資格稱得上是“天子”!
  這些“真天子”,成為帝皇之前,都是有一段极不平凡的際遇,在五千年前的神話時代和半信史時代,更有很多玄奇神异、精彩無比的傳說,在民間廣為流傳,令后世人津津樂道。
  我和林偉強君,將無數的精彩傳說,加上丰富的幻想力,細致的筆触,結合成這本《玉皇朝文獻》之——“天子外傳”!
  希望各位能進入書中的玄奇境界。
  謝謝!黃玉郎
【序章】

  甚么是天?
  甚么是地?
  甚么是神?
  甚么是虎?
  甚么是——
  人?
  相傳,混沌初開之時,本無天地之分,只有一片無根窮蒼。而在這片無垠窮蒼之中,只有兩种生物存在,那就是“神”,与“魔”。
  后來,一名擁有极度強大力量的“神”——盤古,以其無邊力量,開天辟地,創造出另一個空間,更以其軀体和生命,化成山、川、河、岳、風、云、霞、霧、雨、雷、電等,經過了億万年的時間,孕育出大地上的一切,包括——“生命”。
  在各种不同的生命當中,有能力、有資格統治這片大地的,就只有“人”。
  由于這片大地有著一切最美好、最优秀的條件,于是惹起了充滿野心及邪念的”魔”的覬覦之心,時刻欲侵占大地,統治世人。
  而“神”族為了保護大地及世人,免其落入魔爪之中,于是与“魔”族展開了長期的戰斗。
  千万年來,神与虎爭戰不休,使大地蒙受嚴重的破坏,某些生物更因此而滅亡。
  最后,“神”、“魔”進行了一次決定性的大戰,來分出誰有資格主宰這片大地。
  經過了千多日的決戰火并,雙方均死傷枕借。
  最后,眾神之首“帝釋天”,以其無匹的力量,把魔族之主“阿修羅”及一眾邪魔轟下地底最深之處,讓其永受煉獄之火煎熬,來彌補大地遭受破坏之孽。
  魔族之主“阿修羅”墮入地底之時,曾說:
  “帝釋天,今天我力量不及你,敗得無話可說。但你記著,我一定會再回來……”
  “到時,我不僅要大地變成地獄,我更要你們——”
  “天滅神亡!”
  “我定會使天地万物,統統——”
  “毀滅!”
  這一段話,仿如魔鬼最惡毒的詛咒,充滿著千般仇恨、万般怨毒!
  “神”于此戰雖能獲得最后胜利,但凡間卻慘遭蹂躪,更嚴重的是,天空竟然被轟穿了一個破洞,使一切自然規律大亂,鉅大天災連綿不斷發生。
  猶幸最后女禍以其心力,“煉石補天”,一切方才恢复正常,大地又重現生机。
  當一切完全解決,帝釋天毅然率領群神遠居于三十三天,默默守護凡間,讓其得以順其自然地發展。
  而另一方面更暗中監視魔族,使其不能再度侵略。
  經過了千万年的發展,大地又回复生气,一切變回從前般美好。
  甚至,比以前更加美好。
  然而,蟄伏地獄的“魔”,會否伺机再侵扰大地?會否真的如“阿修羅”的詎咒所言,要大地淪為地獄,更要天滅神亡?而除了“神”、“魔”之外,冥冥窮蒼之中,會否還有一些更強大的力量,足以毀天滅地?既然有力量能把天地創造出來;有力量能把其毀滅,也不足為奇!
  假如這一天真的降臨,那,“人”有能力阻止嗎?“神”有能力阻止嗎?“魔”有能力阻止嗎?
  抑或,人、神、魔,屆時都會全被——
  毀滅!
  猶幸,這假設只是一個推測。
  在這末日降臨之前,大地還是保持著最美好的一切,還是一貫的乎靜!
  尤其是這夜,天上沒有一絲浮云,漫天繁星得以盡情地發放璀璨的光華,爭相競艷。
  可是任它們的光華如何閃亮,也難与這輪皓月爭輝。明月輝煌卻柔煦的光芒遍洒大地,驅散了陰沉可布的黑暗,使天地万物都能在光明的怀抱中安睡。
  風,也不敢有半絲激動,只在寫意舒暢地輕拂,溫柔地輕撫著,如慈母般輕撫怀中熟睡的嬰儿。
  就連平素在夜中引吭高歌的蟬儿,此刻也變得“守口如瓶”,乖乖地沉默起來。
  但這沉默卻不顯得寂寞,因為正有人喜歡欣賞這沉默的、宁靜的美。
  對!一切配合得如此天衣無縫,就如刻意地為了這個人而悉心构造出如此优美醉人的景色,只因這個人誕下的當天,就已注定是真命天子,人中之龍了。
  盡管現在的他只得十來歲,卻已具備了一切成皇成龍的條件,且還散發出一份不凡的皇者气度,教人心悅誠服的在他跟前俯首稱臣。
  除了那份天生的皇者气度,他還隱透一份狂傲霸气,負手領首俯視這片以已握在掌中的神州土地,連星月也似為他折服而照得更明更亮。
  正當他默默凝望這無邊天地之際,一條人影已從后悄然掩至。
  來者乃是一名須發俱白,身型健碩沉穩的年邁老者。他,打破了此刻迷人的靜,悠然道:
  “三皇子,又在欣賞天地的美嗎?它,可有給你帶來任何啟示?”
  那身具皇者气度的小童從迷醉中被惊醒,卻并不感到失望,因為他心中正存有一些疑問,而他相信,老者定能為他解決這些疑問。只見他气定神閒的問:
  “大祭司,神州享有太乎日子已有多久了?”
  老者貝他開口發問,心知他必有一些想不通的問題,于是也恭敬的回答:
  “自先皇成湯興兵伐滅暴君夏桀,建立我大商皇朝,經歷二十六任先帝悉心治理,傳至當今圣上,已是有六百多年太乎盛世了!”
  “那天下會否千秋万世都像今夜般星光燦爛,太平安逸?”
  那小童——老者口中的三皇子,終于道出了心中一直存在著的疑問。
  而被喚作大祭司的老者,卻饒有深意的答道:
  “那,就要看三皇子与及繼后的君王如何治理天下了!君明則天下安;君昏則天下亂。要天下永享安定,實有賴于君主是否愛民愛天下。”
  大祭司的答案听似完美,但三皇子似乎亦未感意,仍抱有疑惑的問:
  “真的如此簡單?”
  大祭司亦不再諱言,坦率地回答道:
  “其實,天下并非一人獨有。要天下永享安逸,必須要天下人齊心,摒棄私心,共同努力,天下方能千秋万世的永遠太平。但身為人中之龍,朝中之君,卻有導万民向善的責任。”
  “但假如世人存有太大的野心私欲,那么這個千秋万世永享太平的事,必會有破滅的一朝。”
  “天下的命運,就掌握在天下人的手中。但……”
  大祭司一語至此,忽然頓住,而炯炯有神的雙目,似能洞悉天地間万事万物般,閃過了一絲憂傷的神色,更無奈地慨歎了一聲:
  “唉……”
  “但,世人怀有的野心私欲,貪念凶性實已到了极嚴重的地步,恐怕……恐怕美夢快將破滅,噩夢亦瞬即降臨世間了!”
  “那么,憑我平凡之力可以改變扭轉命運嗎?”三皇子滿怀不屈,自信的問。
  大祭司听罷,臉上的憂戚更為深重。他,似乎預知一些天机,卻又不敢、不忍就此言明,只隱晦的道:
  “有時,生就一副不平凡的命,未必此生來平凡更幸福、更快樂。天意總愛作弄世人。不平凡也許會比平平凡凡渡過一生更痛苦、更悲哀。愈是不平凡,所承受的痛苦与悲哀便越大。”
  “但,既然上天安排了這不平凡的命,即使痛苦,即使無奈,也必須勇敢的面對,要掌握自身的命運,方能當上人中之龍!”
  大祭司的話似乎把三皇子弄得有點迷惘,他連忙追問下去:
  “大祭司話中似別有深意,為何不平凡會是痛苦、悲哀?如何方能掌握自身的命運,可否說得清楚明白一點?”
  大祭司一臉無奈的答:
  “唉!此乃天机,到了适當時候,你自然會明白,自然便要去面對不平凡所帶來的痛苦。”
  “但希望三皇子能記著,要扭轉天下的命運,必先扭轉自己的命運。無論遇上多大的痛苦,也不要背棄自己的信念。”
  “一念之差,天下也許便會毀于一旦!”
  三皇子雖仍不明大祭司話中玄机,但他卻不再追問下去,且眼中還透出一份堅強不屈的決心,道:
  “既然天生我為人中之龍之君,我,必定會承受一切命運。我,必會永保我大商國運,保我天下蒼生。”
  “我,絕不會低首于天命!”
  大祭司听見三皇子這番慷慨激昂之辭,心中略為一寬,閃出一絲希望,暗自默想:
  “三皇子能有這份決心,确屬難得。希望你真能克服自己的命運,改變天下即將面臨的噩夢。但……”
  “不知噩夢會何時降臨。只怕……”
  “只怕劫難發生之日,已然不遠……”
  “万民將會墮進那無邊地獄……”
  “只怕……”
  “已沒有時間讓我們去改變他們的命運……”
  “只希望他們能及時醒覺……”
  “及時阻止噩夢的降臨……”
  “否則……”
  “他們只會……”
  “自取滅亡!”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5:29:21

第一回

  天劫余生
  地獄無邊
  神魔再現
  魔道縱橫
第一章 天劫余生

  龍,相傳是歷史上最具靈性的神物之一,負責守護著凡間的一切,讓世人能安享著和平安逸的生活。
  假如真的有龍,那么,守護神州這片繁華富庶、擁有高度文明和文化的土地的,必定是這條金色的巨龍——黃河。
  它是那么的威猛雄偉,橫跨神州万里土地。
  它是那么的偉大無私,為大地奉獻出生命,提供了寶貴的天然資源。
  夕陽下,金黃色的余暉斜照在這條安祥地靜躺著的巨龍身上,反映出閃閃璀璨奪目的金光,絢麗耀目。
  深秋中颯颯微涼秋風,在巨龍身上輕拂,帶動微波在緩緩蕩漾,為巨龍添上一份柔和的生气。
  在大自然优美景色的襯托下,黃河就似真的被賦予生命,變成了一條真真正正的龍。
  在這條威武平靜卻充滿生气的金龍上,一葉孤舟正在隨波飄蕩。
  一張巨网從舟上撤下海中,要把正在海里自由寫意地暢泳的魚儿捕捉上來,以滿足撒网人及其同類的食欲。
  弱者的肉,注定為強者所食,這是万古不變的定律。
  弱者的生命,注定也為強者所支配。
  只不知道,這些所謂強者的生命,會否也注定為另一些更強的力量所支配?在更強的力量跟前,他們也許會如這些网中魚般,手到拿來,毫無反抗能力。
  在正常的情況下,看著舖天蓋地般迎頭罩下的巨网,魚儿會為保存性命而四散游走。但奇怪地,它們這次不單不爭相逃避,反而紛紛涌進网中。難道,它們宁可早點被捕捉上岸,早點了結它們的生命,也不愿面對接下來將會發生的巨變?
  不愿看見一切生靈慘受無情的扼殺?
  小舟上一位天真活潑的小女孩看見魚儿不斷游進网中,高興得手舞足蹈,雀躍地叫嚷:
  “哇!爺爺你看,很多魚游進网中啊!相信今次的收獲定然丰富得很了!”
  爺爺一面捋其又長又白的胡子,一面慈祥的答道:
  “唉!假如每次出海也能有這樣的收獲,我們就能過點好日子,不必終日為生計而愁苦,更不必要你如此小年紀就要跟著爺爺去冒風浪的凶險了。”
  “呀!爺爺……怎么……怎么……你快看那邊!”
  小女孩忽然惊惶地指著不遠處的岸邊呼叫。
  爺爺的視線迅速地往女孩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大群飛鳥不停在半空中盤旋飛翔,繼而一只一只俯沖到地上,爆出一蓬蓬惊心動魄的血花,好象在進行集体自殺般。
  “呀!怎會這樣的?看來天气會有异變,我們還是早點回岸為佳。”
  兩爺孫迅速以純熟的手法把魚网收回,准備把小艇駛回岸邊。
  忽然間,不知從那里傳來一聲悶響,彷如一只憩睡中的猛獸睡醒時的沉吼。
  接著四方八面涌起了濃烈的陰霾,迅速地籠罩了整個空間。
  再回看那將沉未沉的夕陽,竟被一團黑影逐漸逐漸遮蓋起來,那團黑影,就似一輪黑日,又像一只魔鬼之爪般,要把世間僅余的一點光明吞蝕。
  天地驟成一片漆黑,适才充滿生气的金龍也光華盡斂。
  這突如寄來的异變,把正在不辨方向、漫無止境的黑暗中飄浮的兩爺孫,弄得不知所措,摟作一團。
  “爺……爺爺……怎……怎會……這樣的?我們……我們現在怎辦?”
  “不用怕!不用怕!可能只是‘天狗蝕日’的現象罷了,很快便會回复光明的。”
  “看,天上那几顆星不是很明亮嗎?”
  爺爺企圖分散女孩的注意力,來減低她的惊慌。
  “呀!真的很明亮!而且還是不同顏色的,它們好象慢慢地走在一起,很有趣啊!”
  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很容易便被那几顆光亮的行星所吸引著。
  在那深沉黑暗的穹蒼,那九顆晶瑩閃爍的行星,各自散發著一股不同的詭异光華,慢慢地向著同一位置移去,漸漸匯合起來,成一直線,最后只能看見排在最前的一顆。
  當九星匯聚,九种不同光華驀地合成了一道奇幻莫測的光芒。忽地,“轟!”的一聲巨響,震破寰宇,九星光華突然暴增,爆發的光芒比正午的烈陽更強更猛,刺目難當,兩爺孫慌忙以手掩眼來遮擋強烈的光芒。
  光芒去到最盛最亮最強最烈的時候,竟猛然爆射而出,宛如一道惊雷疾電般從無限遠的穹蒼直劈而下,像要一下子把天上凡塵劈開、撕裂……
  呀!天也會被劈開?
  那么,被劈開的天到底會變成……
  甚么模樣?
  這一劈,也不知是劈向何地何方,只知天崩地裂般的巨響過后,四周回复了一片黑暗和死寂,而遮擋著太陽的黑日也緩緩移開,金黃色的斜陽余暉重照大地,一切重歸乎靜,彷似甚么也沒有發生過。
  可是,一切真的就此完結?
  還是,這只不過是序幕?
  更狂更大的劫難還會陸續上演?
  小舟上的兩爺孫正慶幸能夠逃過這次大難,小女孩忽地發現了另一道奇境:
  “爺爺,爺爺,你快來看,怎么那邊的天空伶伶仃仃地有一道黑影,好……好象一條裂縫那樣啊!”
  爺爺循著女孩指著的方向望去,只見西方天邊果真出現了一條极黑黯深沉的裂縫,由天上直貫地下,彷佛把整片天地分開兩邊……
  天,真的被劈開了?那地又怎樣?是否又遭受同樣命運,同被劈開?不知道:只知道裊裊黑气從這條裂縫中冒出,圍繞著裂縫散發開去……
  這,已是這兩爺孫最后看到的天象了……一直平靜著的河面被一股不知從那里來的气流帶動得慢慢卷動。气流越來越強,而河水也越流越急,越轉越快。
  爺爺急忙搖動船槳欲把船撐回岸,可惜人力又怎及大自然之力?小舟不由自主地隨著水流轉動……
  這時轉動的气流已把河水卷成一個急疾無倫的漩渦,那葉小舟及舟上的兩爺孫也慘被漩渦吞沒。
  漩渦轉得快無可快之際,一道不知從何而來的吸力,猛地把河水形成的漩渦吸扯上半空,仿如一條巨龍破河而出,怒往天上沖去……
  啊!巨龍要蘇醒了?它不再守護大地,要飛回天上?
  還是,它已厭倦了千秋万世的守護大地,如今,憤怒的它要恣意地向世間發泄那積壓了千年万年的不滿,要把一切最美好的東西——
  徹底摧毀!
  憤怒發狂的巨龍還不只一條。
  只見一條又一條的巨龍從怒河中沖出,如龍卷風般以极高的速度向四面的陸地沖去……
  霎時間,洶涌澎濟的巨浪夾著翻江倒海之勢瘋狂向陸地卷去,似要把天也淹沒。
  張牙舞爪的巨龍,帶著無匹怒火盡情恣意地破坏。
  一間間由人類辛苦地以血汗建成的房舍被卷扯上半空,或是被巨浪沖激淹沒。樹立了十年百年的巨木再也不能屹立不倒了,在巨龍的天威面前,任是如何堅穩的東西都愛得脆弱不堪。
  但凡龍卷風及巨浪經過的地方,都只剩一片頹垣敗瓦,滿目瘡痍……
  人類脆弱的生命更加是渺小中的渺小。
  他們唯一可以做的,便只有拼命的逃跑,逃到龍卷風風力范圍以外,苟存性命。
  這也許是億份之一的生存机會,卻不由得他們不把握。
  大地上的一切,無論是有生命的,還是沒有生命的,都慘被吞噬、踐踏。
  憤怒的巨龍,粉碎了一切和平、粉碎了一切理想;粉碎了一切欲望、粉碎了一切野心;粉碎了一切——
  夢!
  天也為這一場鉅大的浩劫而感到痛心,為千千万万條無辜犧牲的生命而痛心。天,痛得要洒淚了。
  一滴一滴的兩滴從天空洒到地上,洒在一些沒有受到龍卷風蹂躝的地方。
  且,越哭越大,越哭越猛,越哭越——
  狂!
  而這些洒下的雨水,竟然是——
  黑色的!
  天降黑雨?
  天,真的會為渺小塵世,痛哭如斯?
  不,与其說這是天因哀悼塵世劫難而洒下的同情之淚,不如說是天嫌那邊的破坏還不夠徹底,不夠慘烈,為要使破坏更大,死傷更嚴重而洒下的——
  奪命眼淚!
  黑雨不單急疾如箭,打得地上啪啪作響,而且還帶有极強的腐蝕性。
  樹木被這些黑雨打中,隨即被灼得焦黑,發出陣陣焦臭難聞的气味,立時枯萎。動物的皮肉沾上,更實時被溶蝕腐爛。
  最先遭殃的當然是天上的飛鳥。它們的羽毛皮肉被溶得腐爛一片,當場斃命。一只一只的殘骸隨著黑雨掉到地上。
  在陸地上,無論是充滿智能的万物之靈——人類、威猛凶悍的万獸之王——獅子,又或是在街邊搖尾乞怜的一頭流浪狗,甚至是受盡任何動物欺凌追打的過街老鼠,在死神跟前,都沒有分別,都只有拼命的逃,盡其一生最快最盡最后的速度——
  逃!
  一個個懦弱無助的人類,被這些雨水打得体無完膚。頭顱被溶蝕,鮮血、腦漿從傷口不斷滲出,腿卻仍在跑,奢望還有一線生机。直至身軀被溶蝕、內髒被溶蝕,最后連雙腿也被溶蝕,那具已潰爛不堪的臭皮囊,方才倒下。但雨仍繼續往尸身打去,直至腸破血流,直至血肉模糊,直至剩下一堆白骨……
  一個剛剛僥幸逃到山洞中,避免被黑雨腐蝕至死的中年男子,只一回頭,便看見一幕畢生最慘酷最悲痛的場面。
  他看見自己最深愛的妻子和剛足月的孩子已變成血肉模糊,倒在地上,但仍鼓盡最后一口气向前爬去。
  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最愛的人怀中。
  男子急得接近瘋了,他竟不顧黑雨的腐蝕,把剛撿回的性命再次獻回給死神,直朝妻儿的尸身奔去。
  他的皮膚稍為沾上雨水,立即便被腐蝕,但他竟絲毫不覺痛楚,緊緊的抱著他的妻儿,抱著他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直到……永遠……永遠……
  其它能夠及時逃出生天的人,看著地上一副副的白骨,當中盡是他們至親至愛的人,那份叫人肝腸寸斷的痛,比死還要凄酸、還要難受……
  要逃的已逃到安全地方,逃不掉的都已變成白骨,四周除了那淅瀝淅瀝,教人摧心裂肺的雨淚聲外,就只得百姓的痛哭哀號,彷如百鬼夜哭般使人毛骨聳然、心膽俱寒……
  無數森森白骨靜躺在染紅了的黑色雨水上,情景比地獄還要凄厲、可怖……
  但,這其實也僅是冰山一角。
  還有一些沒有受到龍卷風和黑雨蹂躪的地方,正受著其它更慘烈的災難。
  在神州西面一帶,正慘受天火焚燒。
  天火?莫非天會降火?
  不錯!天,真的在降火!
  一顆一顆帶著万度高熱,被天火重重包圍的巨大隕石,正以雷霆万鈞之勢從天上激射下來。投下的地方,方圓十里也瞬間被夷為乎地,人物俱滅。
  更甚的是高溫使附近一帶的草木房舍著火焚燒,四周頓成一片火海,連躲避的地方也沒有……
  天火不斷的降下,不斷造成嚴重的破坏,火海的范圍也越擴越大,似乎要把整片大地淪為火海,把一草一木、一人一畜都燒成灰燼,方才滿足。
  陣陣草木和皮肉燒焦的气味混在濃稠的黑煙中飄散到各地,人們縱使感到火神正向他們徐徐招手,卻不知能夠逃到何方,只能坐以待斃,只能瘋狂的求神庇佑……
  可是,不知神佛又會不會,又或是有沒有能力來拯救這群可怜弱小的生命……
  另外的一些地方,那里沒有龍卷風、沒有黑雨、也沒有天火,百姓得到短暫的苟安。
  可是,正受創狂怒的天會放過他們嗎?會讓他們安然渡過此劫嗎?
  會!
  因為過了很久,天象也沒有絲毫變异。沒有風、更加沒有雨,只有一片黑沉沉的天空。
  也許天也感到累了,感到殺膩了吧!
  可惜,除了天之外,還有其它擁有大自然力量的主宰者在震怒,要以大量的鮮血來洗清心中的怒火。
  祂,怒得開始在顫抖。
  對!大地正在發怒,正在開始顫抖震動。
  “隆!”
  一聲震天巨響,地殼隨之裂開,數以万計的生靈,凄然墮進那無休止的深淵之中,被大地所吞噬。
  地面忽開忽合,凡塵的一切被一一吞掉……
  一切一切也化為烏有……
  點滴無存……
  血,總有流干的一天。
  淚,卻像無休止的下。
  痛失家園,痛失至親至愛的悲愴,又豈僅是淚水可以洗清?
  但在天地的淫威面前,除了哭,又有什么可以做?
  連天地也摒棄他們、宰殺他們,試問環顧無垠穹蒼,又有誰會怜憫他們、救助他們?
  即使有,“他們”又是否真有能力去停止這一場史無前例的毀滅性浩劫?
  也許,“他們”也正要面臨一場鉅變!
  “他們”,也正自顧不暇!
  自身難保!













第二章 地獄無邊

  天在哭!
  地在震!
  海在怒!
  一切大自然無窮力量,都在凡間恣意蹂躪、恣意殺戮、恣意毀滅。
  這裹,雖暫時未受影響,但若這場天劫繼續擴大,這里早晚會受到波及,甚至,可能會与現在的凡間一樣,淪為——
  無邊地獄!
  那即是說,這里不屬于凡間?
  不錯,這里的一切都是超越凡間,超越平凡;都絕對是——不平凡的!
  這里,正是所有平凡的世人夢寐以求一到的神的國度——
  三十三天!
  從飄渺云海之上俯視,平日繁華熱鬧,一片歌舞升平的紅塵世間,此刻都盡變成一堆堆的頹垣敗瓦、滿目瘡痍。
  但那些災難性的破坏卻仍未停止,彷佛要把整片大地完全徹底地摧毀,方才滿足。
  “祂”,孤身坐在這個華麗堂皇卻一片昏暗冷清的殿堂上,冷眼看著世人受盡”天”的屠殺,“祂”,感到無比的痛心。
  “祂”在想:“天”把一切生命孕育出來,難道,如今真的要全收回嗎?“祂”不想看著世人一個一個的被殺絕,“祂”很想救他們,但,究竟有什么方法?
  空有一身絕不平凡的力量,滿以為塵世的一切榮辱興衰,都盡在“祂”掌肘之內。但在“天”的跟前,還不是与一只螻蟻無异?
  “祂”在忿恨為何自己的力量是如此有限,甚至……如此低微!“祂”一定要想出辦法去停止這場浩劫。
  “祂”已在此沉思了十多個時辰,終于,“祂”緩緩站起,決定一試這個最后亦是“祂”最不想行的方法。
  這時,一道風影從殿外急掠而至,比疾風還要快,掠至殿中央便驀然頓止。
  瞧真點,這道風影原來是一個人。
  不!“人”的速度怎能快疾如斯?“祂”是比人更高層次的——“神”。
  只見那“神”跪在殿台上的“祂”面前,恭敬地道:
  “叩見帝君!”
  帝君?對!“祂”就是這三十三天,甚至是整個大地的主宰者——
  帝釋天!
  而正向帝釋天叩見的就是專責巡察凡間及三十三天的神官——天判官!
  只見天判官面上明顯地從中間分為陰陽二色,顴骨高聳,兩道眉毛呈“一”字型,身形略瘦,頭頂束了一頂青銅冠,一手執判官筆,另一手則拿著一本“天凡菉”。
  而帝釋天的真面目,則千万年來都從沒有神人目睹過。因為帝釋天一直以來都被一團白芒包圍著,任何神都只能看到白芒中帝釋天的身形,而見不到祂的面貌。
  不知已沉默了多久的帝釋天終于開口發問,只覺祂語調平和中帶有無上威嚴,祂所下的每道命令,都會使人不期然心悅誠服的听從。
  這,就是帝釋天獨有的神力。
  “天判官,凡間現在的情況怎樣?”
      “稟帝君,現在凡間東、南、西、北各方都遭受到各种強烈天災所破坏,情況十分危急,隨時有毀滅之危。兩增長、廣目、多文、持國四位天王已赶往各方搶救,但亦不能控制情況,請帝君下定奪。”
  四大天王已是三十三天中除了帝釋天外力量最高的神,連祂們也未能把情況控制,帝釋天已知事態嚴重到甚么地步。雖然祂的力量比四大天王高,但就算祂現在赶往凡間支持,也沒有信心能把情況一下子扭轉過來。
  身為天凡領袖的祂,在這危急存亡之秋,絕不能因一時魯莽而有分毫出錯。
  “天判官,你立即通知三十三天所有仙家,除了鎮守凌霄宮的神兵神將外,其它全部赶赴凡間支持,一定要全力把情況盡量控制,直至我回來。”
  “啊!帝君,你……你究竟要去哪里?”
  帝釋天默默抬首,喃喃自語:
  “我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場天劫制止,一定不能讓凡間就此滅絕。因此,我必須往那里一趟……”
  “我必須找到停止這場天劫的方法!”
  三十三天,乃凡間之上更高層次的世界,居住了一群比凡人更高層次的生物,凡人稱之為——神。
  神,擁有著凡人沒法想象的修為和力量,并憑著祂們這种非凡的力量去控制大自然力量,讓世人能在一個和平安定的世界中生活。
  可以說,祂們是凡間的主宰者。
  但神的力量也不是無窮無盡的,有時祂們也會駕馭不了大自然的力量,阻遏不了一些天災橫禍的發生。
  然而,祂們從未遇過像這次般鉅大慘烈的天變。
  祂們都不約而同有一种感覺:這次的天劫不僅會令凡間毀滅恐怕連祂們的神的國度——三十三天,也會因這場天劫,而——
  毀!
  于!
  一!
  旦!
  祂們唯一可以寄望的,是另一股比它們更強更大的力量會及時出手遏止這天劫。縱使祂們知道這股力量早已對天上凡間的一切不聞不問,絕不插手。但,這卻是祂們,与及億億万万凡人的——
  最后希望!
  這股比眾神更高超的力量,是存在于一處比三十三天更高一層的世界。這世界被稱之為——
  天外天!
  能到這里的,整個三十三天不出五神。
  帝釋天便是其中之一。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7-6 15:32 編輯 》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5:31:25

  千万年來,帝釋天從未踏足這里,只因一來祂深知這里的“祂們”已一心潛心清修,絕不管天地間任何事務,于是不欲打扰“祂們”清修;二來以其帝釋天的無上尊貴地位及力量,無論遇上任何事,都會憑一己之力解決,絕不想向任何仙神求助。
  但這次所遇到的難題,實在遠遠超出祂能力范圍以外。為了天下蒼生,祂只好紆尊降貴,到這里求助。即使祂明白就算這里的“祂們”答應出手相助,也未必能平伏這場天災,但祂卻不得不一試。
  帝釋天初次踏足天外天,只覺這里乎淡簡朴,到處散發著一股平和清雅的靈气,使人感覺到這里确實与世無爭,与三十三天一片繁華美麗境象大相徑庭。
  帝釋天游目四顧,正不知往那里找“祂”之際,一條身影已急飛而至。莫非這就是帝釋天一心要找的,在天外天甚至整個穹蒼宇宙中地位最高、修為最深、力量最強的神?
  只見此身影倏然在帝釋天身前停下,抱拳行禮,而帝釋天也連忙回禮,并問:
  “天尊,很抱歉打扰你們清修,但我實在有急事謁見如來,請問祂身在何處?”
  原來此正是在天外天潛修的其中一位神——韋陀天尊。
  而那位地位、力量均臻最高境界的神,就是——如來!
  韋陀天尊不慌不忙的答道:
  “如來如今已不在天外天。”
  帝釋天听后不禁一愣。如來數千年來皆在天外天清修,從不曾离開,為何此刻竟會不在?祂,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韋陀天尊看見帝釋天一愣,已知其心中疑惑,連忙告之:
  “如來在三百年前已修練到更高境界,祂現正在比天外天更高一層的地方修練。而且祂已知凡間所發生的一切,更預知你會來找祂,于是派我來帶你去。”
  “啊!比天外天更高一層的地方?那是甚么地方?”
  “不用心急,只要你跟我來便會清楚一切。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出發吧!”
  帝釋天跟在韋陀天尊身后飛翔,心下暗喜:“如來已修練到比天外天更高的境界,那祂的力量及修為高到什么程度?祂既然知道凡間所發生的一切,又預知我會來找祂,莫非祂已想出解救之法?”
  帝釋天心中的疑惑很快便會解開。因為祂倆已來到了天外天的盡頭。
  帝釋天忙向韋陀天尊追問:
  “天尊,現在可否告知如來究竟在何處?”
  “如來,就在你面前這片云海之后的——彼岸!”
  “彼岸?”
  “對!彼岸就是比天外天更高更難到的境界。”
  “那有勞天尊引路。”
  天尊略一低首,回道:
  “實不相瞞,千古以來,就只有如來能到達彼岸。以我目前修為,尚未去到這階段。”
  “欲謁見如來,就必須渡過這云海去到彼岸。倘若你的修為和定力不夠,是絕對無法到達彼岸的。一切,就只有看你的造化了。”
  帝釋天极目看去,只見面前一片白蒙蒙,完全看不見任何景物。但為了天下蒼生,無論火山油鍋也要一闖,于是鼓起最高力量,身上的白芒登時光華大盛,便向云海踏出第一步。
  帝釋天一踏進云海,只覺全身輕飄飄,仿如置身無量虛空之中。
  祂定一定神,絕不為身處的環境所困扰,繼績踏出第二步。
  第二步一出,一道厲烈無倫的強風迎面吹至,刮肉生痛,而帝釋天亦几被吹倒。但祂仍強撐著,死不后退。
  几經艱苦方才穩住身形,然后踏出第三步。
  甫踏出第三步,周圍的气壓忽然劇烈倍增,不斷在帝釋天四周擠壓,使祂感到极之難受,忙加強力量抗御。
  但這壓力委實太強,擠得帝釋天胸口翳悶難當,終于“嘩啦”一聲,一口鮮血奪腔而出。
  此刻帝釋天只在想:“天下蒼生現在所受的苦,比我所受的不知大上多少倍。我拖延多一刻,他們便要承受多數倍的苦難,我一定要盡快到達彼岸!”
  帝釋天猛地把力量提升至頂點,毅然踏出第四步。一蓬急勁雨箭登時迎面射來,來勢之急之勁竟把帝釋天的气芒射穿,直射進祂的軀体內,打得祂遍体鱗傷。
  但帝釋天只以雙手護著頭部,全不理身上的傷痛,更踏出了第五步。
  霎時間,帝釋天只感到四周的气溫驟升,仿如置身洪爐中,被万度高熱所焚。
  此刻帝釋天已然遍体鱗傷,只憑一股信念支持著。雖然不知還有多少步方能到達彼岸,但祂只知絕不能放棄,絕不能后退,只有繼績往前行。
  就憑著一股堅強信念,帝釋天竟能完全超出了本身的极限,踏出了——
  第六步!
  到達彼岸了嗎?
  不!還未到!而且,更強的障礙隨之降臨。
  只見一道旱天雷猛地轟至,朝帝釋天直劈而下。
  帝釋天只覺全身如遭電极,軟癱乏力,好象已被轟成千百碎片似的!
  莫說再踏一步,就算挺立多一分也恐怕力有不逮。
  就在此刻,虛空中驀地響起了一陣慈和平靜的禪音,裊裊念道:
  “身非菩提,
  心非明鏡;
  無求無欲,
  回頭是岸……回頭是岸……”
  此際帝釋天靈台忽被喚起一點清明,只有一念:“不!我絕不回頭!為了天下蒼生,我一定要渡云海、登彼岸、謁如來!”
  這一念驅使祂竟能踏出——
  第七步!
  第七步甫踏下,一切忽然回复憩靜,而帝釋天身上的傷痛也悉數散去。
  啊!莫非帝釋天已來到了彼岸?
  帝釋天游目四顧,只見處身的地方只有十丈大小,其它地方盡被云海包圍著,而前面正有兩只异獸俯伏著。其中一只龍頭馬身,渾身赤紅如火;另一只則像一只碩大無朋的海龜,頭上長了一只獨角。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靈獸——龍馬、玄龜?
  除了這兩只靈獸之外,這里再沒有任何人物。那,如來究竟在哪里?
  “很好,你……終于都……能夠……憑著一股……救世……救民……的心念,來到彼岸……”
  虛空中忽然又響起了那陣慈和平靜的聲音。
  此刻帝釋天心神既定,已知這聲音正是——如來的聲音。
  “如來?你在什么地方?”
  “不用……急,現在……的我,什么……地方……也在。”
  “因為……在你抵達……彼岸……之前,我已……舍棄……了……我的……軀体……把所有……力量……注入……天地之間。我……現在……已是……天地的……一部分,亦……只有……這方法……方能……制止……大地……繼續……受破坏……”
  帝釋天忽聞如來已犧牲自己來解去天地滅亡之危,一份難過之感驟涌心頭。
  但,既然如來已解去此劫,為何又要祂來到彼岸?
  如來似能知悉帝釋天所思所想般,緩緩又道:
  “不用……難過:我并不是……從此消失……我只是……化成了……天地間……的……一部分……我就是風、火、雨、山川、河流、草木……而且……我也會……永遠……存在于……你們心中……只要……你……心神合一……便能与我溝通……。而我……要你來……彼岸……的目的……是希望……將你的……力量提升……至另一個……更高境界……如今……你的力量……已大大……提高了……好几倍……”
  “雖然……我的力量……能暫時:制止天劫……繼續發生……但百日之后……我的力量……便再也……控制……不了……。屆時……另一次……更強大的……天劫將會……爆發……不僅凡間……任何:空間……生物……,甚至微塵,也會……全部毀滅……”
  啊!連如來的力量也僅能控制百日?那,到底有甚么方法能徹底解決?
  “直到現在……我也想不出……是甚么原因……導致……這場……天劫……的產生……我只知道……現在……陰陽二气极度……混亂,影響了地、水、火、周四象……的運行。若找不出……原因……把陰陽……二气……調和,那便再無……任何方法可解……”
  “那,如來你是要我在這百日之內找出原因,把二气四象詢回正軌?”
  “不錯!但:還有另外……一個目的。我隱隱然……感到……這場天劫……背后……隱藏了一項……大陰謀……另一場……鉅大的……浩劫……正在醞釀。而你……必須將……力量……提升至……另一……境界……方能面對……這場……災劫……”
  啊!另一場鉅大的災劫即將爆發?究竟是什么災劫?
  “你……現在必須……盡快赶回……三十三天……因為……我感到……那場……災劫……已開始……爆發……”
  對!三十三天現在正面對一場嚴峻的考驗与劫數。
  在凌霄殿外,几條黑影正在火并。一輪激拼過后,五條身影倏地從半空分開。
  落在一邊的是几條面目猙獰丑陋的妖物,一看便知絕非善類。
  而落在另一邊的高大身影,身披紫金色戰甲,頭上束了一頂白虎金冠,手執一柄三叉震天戟,儀表威武不凡。祂,正是三十三天中守衛凌霄殿的“天武神將”。
  而天武神將背后站著數十名天兵,還有負責侍奉帝釋天的八大童子与及天判官。看來天宮剩余的兵力已傾巢而出了。
  天武神將怒目一瞪,把手中啟天戟揮舞一指,叱喝:
  “大膽小妖,竟敢到來天宮撤野,快給我滾回地底,否則要你魂飛魄散!”
  “嘰嘰!小妖?誰是小妖?”
  “那當然是指我們啦!”
  “我們是小妖?那大王豈不是大妖?”
  “那祂又是什么?”
  那几只妖物在七咀八舌的胡謅,竟不把天武神將放在眼內。
  天武心下忖測:“為什么這些妖物竟有能力上天界來?看來事不尋常。一眾仙家及四大天王都到了凡間支持,而帝釋天又去了天外天,這裹正值最空虛之時,我一定要堅守至祂們赶回!”
  天武神將心念既定,決意先滅眼前這几只妖物,再對付隨后殺來的妖魔,于是使勁一蹬,急舞震天戟,如一道匹練般直飛沖去。
  四妖儿來勢洶洶,已知難攖其鋒,遂急忙四散躲避。那知四妖一散開,一股勁風即迎面龔來,与天武手中戟碰個正著,各自震開。
  天武已知來者絕非弱者,急忙定神一看,只見剛才与祂硬拼的那人,渾身膚色黝黑,一蓬披肩長發与及兩目赤紅如血,披著一件黑色鱗甲,手持一柄沉重無比的黑色長斧。
  “哼!何方妖物?”
  來者緩緩張口說話,祂的聲音冷如冰、硬如鐵,毫無半點感情:
  “我,就是阿修羅魔主座下第一戰將——”
  “麒麟虎將!”
  “麒麟魔將?阿修羅?”天武聞言,一向鎮定如岳,泰山崩于前也毫不動容的祂只感到万分震惊!阿修羅与其一眾魔將不是在千多年前被帝釋天打下地底的嗎?怎會于此時复蘇?
  但,天武神將再沒有時間讓自己思索。因為一件更叫祂震惊的事已涌現眼前。
  只見麒麟魔將身后塵土激蕩,一大團黑壓壓的影子正朝凌霄殿涌來,仿如怒海惊濤。
  看來數以万計的妖魔正殺將過來,還有那比百万魔軍更恐怖的阿修羅正隨時降臨!
  天武心知己方勢孤力弱,絕難抵擋對方逾万雄師,于是密密對天判官說:
  “天判官,刻下帝君不知何時方回,敵方又人多勢眾,看來勢難久戰。你速往凡間找回四大天王,這里就由我們死守!”
  “這……”
  “這什么?已別無他法,快去!”
  說完使勁一掌向天判官推去,把祂震飛老遠。
  麒麟魔將心知對方正要往找援軍,立即飛身攔阻,但中途已遭天武截下,雙方登時激斗起來。
  天判官一著地即鼓盡最快速度奔去,只見串串淚花從祂眼角飄飛,口中默說:
  “天武神將,你一定要支持下去,我會盡快回來与你一同死戰!”
  本來天武与麒麟魔將殺得難分難解,而其它天兵對付四妖亦游有余刃。但此時魔軍已陸續殺至,變成一眾神將陷于被圍攻局面,只憑無比斗志在苦苦支撐,但都各自負傷累累,險象橫生。
  天武橫目一瞥,看見一名童子被十多名妖人圍攻,形勢十分凶險,而一柄鬼頭刀更無聲無息從其背后劈至,眼看快要將其劈成兩段……
  天武急忙運勁一擲,震天戟挾著急勁之勢把那柄鬼頭刀擊斷,更震退了數名妖人,暫時解去那童子之危。
  但祂本身正受麒麟魔將及四五名妖人圍攻,情況本亦异常惡劣。分神救了童子,背門頓遭二妖擊中,俯沖向前。
  麒麟魔將窺准時机,把全身力量注在巨斧之上,向看天武迎面砍去……
  天武心知這次無論如何也避不了,只閉上雙目待宰……
  就在此時,一道勁風從橫里射至,不僅把巨斧震退,更同時把麒麟魔將及其余妖人震開,救了天武神將一命。
  天武抬首一看,只見一條魁梧威武的身影已站在祂身前,祂正是——
  韋陀天尊!
  天武游目四顧,只見還有兩條身影向其它妖物攻擊,為其它陷于險境的天兵及童子解圍!
  敵方忽然有了援手,麒麟魔將也不敢輕敵,急指揮一眾魔軍糾集起來,看清形勢再作進攻。
  一眾天兵得以趁机喘息,并看清來援手的是誰。
  原來其余兩個赶來赴援的,亦是天外天的仙家——
  大羅金仙及紫陽仙君!
  原來天外天的仙人看見三十三天正受魔軍入侵,急忙赶來援手,及時救了天武神將一命。
  對方突然有了強援,麒麟虎將一時間也不敢貿然進攻,暗自部署下一步戰略!
  正在雙方僵持不下之際,一股奇大無比的壓力從遠處傳來,迫得一眾天兵心頭怦怦亂跳。
  這,似是一股強大力量來臨的先兆!
  而魔兵魔將感到這股迫人壓力,都紛紛喜上眉梢。
  一團熾盛黑气,從龐大的魔軍后方涌現,正以快疾無倫的速度向著雙方交戰的陣地涌來。
  每近一分,所發出的壓力便加強數倍,戰斗力稍為薄弱的天兵,都只受不住這股迫力而七孔流血,甚至爆体而亡。
  連久經戰陣的天武神將亦被壓迫得冷汗直冒。
  天外天三名仙人修為深湛,勉強能抵御這股壓力,但看見己方天兵一個個的倒下,心知亦要急找方法解決。
  但見韋陀天尊深吸一口气,鼓動全身力量,猛然狂吼,震得整片三十三天也彷佛在搖晃。
  站在前端的妖魔均被震得爆頭而歿。吼勁在空中与這股壓力相撞,發出連串沉響,互相抵消。
  但韋陀天尊一吼之后,顯然已耗去不少体力,气喘連連。
  黑气漸漸迫近,眾神方能看清那是在一輛四輪車中散發出來。
  只見四只黑色的巨虎在前拉車,然后一大群小妖簇擁著四旁。黑气不斷從車內冒出,縈繞不散,仿如渾然天成。
  黑車一到,眾妖魔紛紛拜下,齊聲大呼:
  “恭迎魔主駕臨!”
  魔主?
  車內的莫非就是阿修羅?
  單是散發出來的黑气已具有如此壓迫力,阿修羅的力量究竟強到什么地步?
  即使四大天王或帝釋天能及時赶回,又能否抵擋得住阿修羅及強大魔軍?
  天宮,真的從此淪入魔道之手?
  此時,一道异常陰沉,且還非常沙啞的聲音從車內傳出:
  “麒麟魔將,怎么仍未攻入凌霄殿?”
  麒麟魔將非常恭敬的答道:
  “啟稟魔主,那是因為天外天的老鬼忽然插手,才打亂了我們的攻勢。”
  車內的聲音繼續發問:
  “帝釋天呢?那整天只懂躲在光芒里的縮頭烏龜,想不到這時候還在躲起來,不敢露面。”
  天武神將听見對方侮辱帝釋天,勃然大怒:
  “哼!何物阿修羅,裝神弄鬼,若帝君在此,豈容你這群山間小妖如此放肆!”
  麒麟魔將聞言怒日:
  “你這虛有其表的所謂神將竟敢侮辱魔主,看我把你千刀万剮!”
  麒麟魔將正欲出手,車內的聲音倏又響起:
  “好!我就拆了這凌霄殿,看帝釋天那烏龜能躲到那里?”
  說罷一道黑色是气透過車內勁射而出,帶起凜冽的破風之聲,直朝天武射去……
  韋陀天尊,大羅金仙和紫陽仙君三人見狀,立時出手欲抵抗那道罡气。那知罡气好象有生命般,自發三道較小的罡气擋住三人,余勁仍向著天武射去……
  天武心知若然避開,罡气必然會轟碎身后的凌霄殿。為了堅守自己的職責,鼓起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挺起震天戟迎擋……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
  從不后退半步的天武神將,鼓盡最高力量,也被這道隔空射來的罡气震得連退十步,而且雙臂麻酸,不停顫抖,差點連手中的震天戟也拿握不住。
  天武回頭一看,只差數步便要撞上凌霄殿的大門……
  与此同時,另一道比适才強上逾倍的黑色罡气又已射至面前。這次天武連擋的反應也來不及,被轟得飛起,直往凌霄殿的大門撞去……
  “隆!”
  凌霄殿的大門應聲而開。但奇怪的是本應從外飛入的天武紳將,竟然安然的站在門前,而殿門則是由殿內推開的……
  只見天武身后亮起了一度耀目光華,照得小妖們慌忙掩眼抵御強光。
  天兵天將看見這團光芒,都同時面露笑容,因為祂們知道,這團光芒,是祂們的首領——
  帝釋天所獨有的。
  帝釋天終于回來了!
  那團圍繞著帝釋天的白芒比以前更光更盛,看來登渡彼岸后,帝釋天的修為已然提升至另一個更高境界。
  “終于肯現身了嗎?我還道你會一直躲起來不敢見我!”
  “哼!阿修羅你好大膽,竟然乘我不在到天宮撤野,信不信我要你永不超生?”
  “哈!:哈!:哈!:哈!:你,有這能力嗎?”
  帝釋天此時已察覺到阿修羅魔气之強之盛,前所未見。雖然祂本身的力量已大大提升,但亦沒把握把對方完全壓下。何況己方勢孤力弱,怎抗對方千軍万馬?祂打定主意,豉起九成力量,挺掌直朝黑車轟去……
  “好!那就手底下見真章……”
  車內的阿修羅亦不敢托大,忿然挺掌相抗,二人隔著黑車硬拼起來……
  “啵!”
  一聲震天巨響,二人倏地分開。但看二人所站之處,方圓十丈的事物全遭硬拼所發出來的勁力震成糜粉,可知二人的力量強到什么程度!
  帝釋天正自調息,心頭忽然一凜:祂剛才一擊已用上九成力量,滿以為能把對方震傷。但阿修羅竟似完全沒事,看來阿修羅的魔力比祂更強。
  “怎么了?很奇怪為何我的魔功會去到這境界嗎,其實連我自己也意料不到!我知你一直很想如為何凡間會忽然出現這場天劫了吧?就讓你死得明明白白吧!”
  啊?阿修羅竟然知道天劫發生的原因?
  “哈!哈!我當然知道!因為這都是我一手制造出來的!我用了千年時間,結集了凡人种种貪婪、自私、嗜殺、好胜、淫邪、野心及欲望,利用他們的邪惡念力,牽引九陰星宿,趁著日蝕陰气最盛之時以九星的至陰魔气把天地劈開,令乾坤失調、四象大亂,于是連場災難便會發生,天宮亦必然大亂,我便可乘此入侵。但意外地,九陰之气竟把我的力量大大提高,真是意外收獲啊!”
  一切真相恍然大白,原來所有災難浩劫都是阿修羅一手制造出來的……
  “哈!哈!其實這一切也不能全怪于我,若不是凡人存在著這強大的邪念,憑我之力又怎可牽動九陰星宿?所以,罪魁禍首始終是那班愚蠢的世人!”
  此時帝釋天的怒火已去到頂點,雙拳也撞得勒勒作響,但仍強行壓住。
  “你……你這樣做到底有何目的?”
  “哼!我們魔族擁有無比力量,但竟被你們這群所謂的神仙壓在地底,千万年來受盡那些愚蠢無能的凡夫俗子在我們頭上踐踏,我——”
  “絕不甘心!”
  “今天,我要將抑壓了千万年的不忿盡數還給他們,要他們同受痛苦。我現在的力量,上天下地再沒有一個神人比我強。我,不僅要回到地上,更要在人之上,我要主宰人間,主宰天地……”
  “還要把你這群自命不凡的所謂神佛,”
  “統統!”
  “殺!”
  “絕!”
  就是這份瘋狂的野心,就要億万凡人蒙受苦難,更要如來自我犧牲來救世。
  帝釋天眼中的怒火彷佛已能把一切焚毀,逼視著阿修羅。
  而阿修羅亦逼視帝釋天,毫不退讓。
  二人也不敢貿然出手,只靜待著最佳時机,一擊即中。
  而其它的天兵与魔軍亦在等待他們主帥動手。
  良久,二人也沒法從對方身上找出任何破綻。但帝釋天知道,必須盡快收拾阿修羅,再想出解救天劫之法。
  祂,急了!
  一時的心急使祂先出手!
  一時的心急更會將祂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祂使盡全力一擊,狠狠打中阿修羅身上的黑气,把黑气猛然轟散!
  但,內里卻見不到阿修羅的蹤影!
  而阿修羅陰沉的聲音竟于此時在祂耳畔響起:
  “帝釋天,你——”
  “完了!”帝釋天發覺右手已被阿修羅雙手抓著,欲運勁震開他,但勁力傳到肩膊已驟然消失,因為,祂的右手已与身体——
  分家了!
  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從斷口傳來,使帝釋天張口慘叫!
  此時,一道強風已迎頭打至……
  “啵!”的一聲,帝釋天的頭顱已被轟碎……
  “嗄!嗄!”
  沉重激動的呼吸聲与及一顆顆豆大的汗珠涔涔滾下,這都是帝釋天從未有過的現象!
  祂定一定神,看看自己的右手和頭顱仍完好無缺,方知剛才的一切原來都是幻像。
  那是由阿修羅散發出來的無匹魔气所造成的幻象。
  但,若帝釋天真個貿然出手,這一切幻像都會變成事實。
  “怎樣?很害怕吧?你是絕對斗不過我的。若你現在投降,我或許能讓你死得痛快點!”
  “哼!阿修羅你別得意,你以為殺了我便可統領天、地、人三界嗎?你大錯特錯了!因為若在如來的力量消失前仍找不出解救決方法,三界都會同時滅亡。就算你的力量再強,也敵不過天的力量,到時只會一同滅亡。”
  阿修羅大吃一惊。他勢難估到自己制造出來的天劫會強大如斯,最終連自己也會被滅,這,豈不是——
  引火自焚?
  乘阿修羅心神稍分,帝釋天把握這千載難逢的机會,鼓盡最后的力量沖上……
  霎時間,四掌相交……
  “帝釋天,你以為這樣有用嗎?你無論如何也敵不過我的!”
  “我早已知道不是你的對手,所以這招我已用盡最后的力量,我,要与你——”
  “同歸于盡!”
  轟!
  一聲震破天地的巨響過后,帝釋天与阿修羅的火并已靜止下來。而帝釋天与阿修羅也同時消失。
  難道,祂們真的同歸于盡?
  真的從此在天地間——
  永遠消失?
  白霧蒙蒙.彩霞飄飄,裊裊仙气把整座仙山團團圍攏,顯見居于此山之上的神或仙地位絕不低。
  這座靈气迫人的仙山,正是位于天外天的某處。
  在彌漫著濃烈仙气的山峰上,只見一名女神正盤膝而生,閉目沉思。
  這女神眉宇間透發出一股雍容高貴的气質,卻又同時散發出無上威儀,予人一种凜然不可侵犯之感。
  女神秀眉緊鎖,雙掌扣著法印,像在思考著一項天大的難題。
  此時,一名仙女飄然而至。
  這仙女的相貌亦异常清秀,唯獨是欠缺了女神的威儀,但換上的是另一份嬌柔美態,給人無限親切的感覺。
  仙女未至,女神已睜開雙目,焦急地問:
  “九天玄女,我命你察看三十三天的情況,目下怎樣?”
  這仙女原來乃九天玄女,而女神則是從遠古至今,擁有無上權威的女蝸娘娘。
  “稟娘娘,魔界的阿修羅率領逾万魔軍入侵三十三天,幸得帝釋天回來抵敵,而帝釋天更已……已犧牲自己,与阿修羅——”
  “同歸于盡!”
  女蝸聞言大吃一惊,慨然曰:
  “帝釋天已……已与阿修羅同歸于盡?想不到帝釋天為保三十三天,竟不惜舍身降魔……唉!”
  九天玄女續說:
  “阿修羅伏誅,魔軍群魔無首;而此時四大天王赶回,得悉帝釋天已經犧牲,忿然把魔軍殺得潰不成軍,并將一眾妖魔驅逐出三十三天。”
  “唔!三十三天之劫雖解,但凡間的天劫……我苦思至今,仍想不出解劫之法!”
  “啟稟娘娘,在与帝釋天同歸于盡之前,阿修羅曾透露了關于天劫的大秘密……”
  玄女連忙把阿修羅及帝釋天的一段對話原原本本的說出。
  女蝸听罷,即再度閉目沉思,但兩道秀眉比剛才鎖得更緊,顯然在竭力想出解去天劫之法。
  玄女見娘娘在沉思,亦不敢打扰,只站在身畔靜候……
  良久,娘娘終于再度睜開雙眼。
  但見她眼中精光暴射,神情肅穆,難道她已想出解劫之法?
  娘娘驀地在自語說:
  “看來,要徹底解除此劫,只有一個方法:就是把天地間被九陰星宿劈出來的裂縫修補,陰陽二气方能再度調和,四象方不再生亂,而普天之下能解此劫的,恐怕……只有我了……”
  玄女聞言大吃一惊:
  “娘娘……莫非……莫非你想……”
  “不錯,我要再次——”
  “煉石補天!”
  “但,當年娘娘煉石補天,已耗去大部份的精力;雖然千年以來的修行,已稍為幫你回复元气。但……但若再次煉石,恐怕……恐怕會耗去娘娘……畢生修為啊!”
  “如來舍身以其無邊佛法遏止天災;帝釋天犧牲自己与阿修羅同歸于盡以保天宮,難道我還可以吝嗇我的千年修為嗎?”
  “這次煉石,不獨會耗去我畢生修為及所有精元,更可能會耗去——”
  “我的生命!”
  “但,我必須這樣做。”
  “只有這方法方能解救此劫。”
  “亦只有這方法方能救助那些可怜的凡人。”
  “但愿他們從今以后,不再有邪念。”
  “但愿他們以后,能——”
  “好好做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5:33:14

第三章 神魔再現

  “最后,女媧用了七七四十九天時間,窮盡畢生修為心血,煉成了四十九塊巨大的‘補天神石’,把天地缺口修補,免致天劫再度爆發。”
  “而神州大地各處,雖慘受這次史無前例的浩劫,死傷甚至超過了三份之二的人口,但經過了十四年來休養生息,一切基本建設都已完備,某些大城鎮更重現出繁華景象。但,這次的劫難卻遺下了一個很大的后遺症……”
  “啊?那是甚么?”一把童稚的嗓音猝地響起,好奇地問。
  “為了解除此劫,如來、帝釋天先后犧牲,女媧又耗盡畢生精元煉石補天。天上神界經此一役,已然元气大傷。反而阿修羅雖被滅,地獄眾魔卻能乘此机會到凡間肆虐,造成群魔亂舞……”
  “哎呀!那:那豈不是到處都是妖魔鬼怪?”
  此言一出,在場各人都不期然打了一個寒噤,一陣涼意驟涌心頭。
  說話人沒理眾人的反應,自顧自的續說下去:
  “自此,道消魔長,凡間盜賊、烽煙四起,而朝中……更充斥著暴君驗佞臣,弄至民不聊生,百姓飽受痛苦。”
  眾人聞言,都不禁低下頭來,黯然神傷。
  因為,他們正是那群最終的受害者。
  就在各人都默然無語之際,一陣清脆嘹亮的聲音悠然響起:
  “那帝釋天及阿修羅真的從此消失?”
  說話人亦很訝异會有人關心這神与魔的下場,慨然道:
  “自從一切劫難結束后,十四年來,神、魔二界一直流傳著一個傳說:帝釋天雖使盡了最后的力量与阿修羅同歸于盡,但祂們也僅是形体被滅。祂們的元神經歷‘六道輪回’,已投生凡間為人,一來是要重新修練其法身;二來則繼績祂們未了的宿命一戰。而帝釋天更身負一項异常艱巨的任務……”
  “甚么任務?”
  說話人緩緩抬首,默默遙看滿天星宿:
  “那是天机,暫時還不能說,到适當時候,一切自會揭盅!”
  其它人見說話人在賣關子,于是便轉開話題;
  “那么帝釋天轉世成為什么人?他的故事又怎樣?伯伯,快告訴我們啊!”
  “帝釋天轉世何人就不知道,但一些修為高深的神仙曾預吉他是生在北方的!”
  “北方?那不是我們這里,那會不會是我呀?”
  “看你滿身肥肉,我看你是豬八戒轉世才真!”
  “豈有此理,竟敢取笑我?我說你定是那個万惡的阿修羅轉世!”
  眾人看著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在斗咀,被逗得哈哈大笑。
  他們,都是這條位于神州北方寒冷之地,一座高大雪山山腳下一條貧脊村庄的孩子。
  而剛才說故事的,就是村中碩果僅存的老翁——姜伯。
  姜伯雖然年紀老邁,滿臉皺紋,但卻精神飽滿,渾然沒有半點龍鐘老態,甚至比一些中年人還要壯健。
  而姜伯閒來無事,總愛在這棵百年蒼松下為村中的孩子說故事。
  但看這棵聳立矗天的蒼松与及已一把年紀的姜伯,他們定必經歷過當年那場慘絕人寰的天劫。
  他們,就是那少數劫后余生的生還者之一!
  雖然經過了十多年的冗長歲月,但對于那一幕悲慘的場面,姜伯仍是猶有余悸。
  反而是那些入世未深的小孩們,卻對這些故事甚感興趣。
  此時,一把硬如鐵石的聲音從眾小孩身后傳來:
  “阿天,時候不早了,娘定在等我們回去等得很急,回去吧!”
  說話的也是個小孩,他性格比較孤僻,很少和其它小朋友玩耍,而且又不喜言笑,很多小明友都不敢跟他接触。平時听故事時,也只是遙遙的站在眾人之后旁听。
  “大哥!來了!”
  原來那孤僻小孩所喚的,正是剛才聲音清脆的小孩阿天。
  只見阿天對一直站在他身旁听故事的小女孩說:
  “小菁,我要回家了,明儿見吧!”
  “唔!”
  說著便回身向他大哥處奔去。
  那喚作小菁的小女孩,年紀比阿天略小,但樣貌甜美可人,雙眼更是清澈如水。
  小菁年紀雖小,卻掩不住她一副天生的美人胚子,正是阿天青梅竹馬的好朋友。
  這時天色已開始轉黑,其它小孩也一哄而散。
  奔跑中的阿天,仍不忘回頭對姜伯說:
  “姜伯伯,別忘了明天要說帝釋天輪回再生的故事啊!”
  說完使与兄長一同回家去了!
  眾小孩紛紛散去,蒼松下只剩姜伯一人獨個儿倚樹乘涼。
  姜伯遙望著漫天閃爍繁星,喃喃自語地歎道:
  “唉!也許故事現在才真正開始!”
  离村半里外的小樹林之后,有一間殘破簡陋的木屋,這里正是阿天兩兄弟,与及他們的娘親一家三口的住所。
  一名年約四十的婦人正獨坐屋外,倚著那度殘缺不全的竹篱笆,靜心等待她兩個寶貝儿子歸來,每日如是。
  “娘親!”
  人未至,那親切的叫聲已從遠處傳至,那是她每天最渴望听見的叫聲。
  婦人回頭,已見阿天气喘噓噓的向自己奔來。
  “娘親!對不起啊!今天因為听姜伯伯說故事,所以晚了回來!”
  婦人看著風塵仆仆的阿天及隨后步至的大儿子,露出一個會心微笑。
  “不要緊,娘親已預備好晚餐。天儿!龍儿!快來吧!”
  說完便一拐一拐的步回屋內。
  原來這婦人是個瘸子!
  忽地,一只充滿孝心的手伸來,摻扶著婦人進屋。
  而那雙手,是來自孤僻寡言的阿龍!
  婦人看看阿龍,深深感受到孝子對慈親那份真摯的關怀,不禁淚盈于睫!
  三人回到屋內,一鍋熱騰騰的稀粥已安放台上,那,准是他們三母子今天的晚餐了吧!
  不!那甚至是他們每日的晚餐!
  基本上,在這樣的窮鄉僻壤里,能有稀粥下肚,已是難能可貴的了。像他們那樣孤弱的庶民百姓,又能奢求甚么?
  阿天很快便已盛好了三碗粥,三人一口一口的吃下,像是在品嘗珍饈百味。
  “阿天,今天的生意如何?”
  “嘻嘻!稟告娘親大人,今天的生意很好,把娘親這几天所織的草鞋全部售清。看,這一兩銀就是今天所賺的了!”
  原來他們三母子平日就是靠賣草鞋為生的。
  由于婦人行動不便,通常都是由她留在家織鞋,而阿龍及阿天兩兄弟則每天拿草鞋往村里販賣。因此他們雖居于村外,卻仍与村中居民十分熟稔。
  “很好!娘親今天也織了數對草鞋,你們明天可拿到村里賣。這些錢你留著吧!明天回來的時候順道買一兩豬肉回來吧!”
  阿天听了之后不由得高興得手舞足蹈。
  “哇!好呀!明天究竟是甚么日子,竟然有肉吃?”
  婦人被阿天的天真舉動逗得噗嗤一笑,又說:
  “傻孩子,連自己的生辰也忘了。明天正好是你兩兄弟的十三歲生辰!”
  什么?原來阿龍与阿天竟然是孿生兄弟?但他們的相貌顯然并不相似。
  阿龍是“國”字面形,阿天則是“甲”字面形;阿龍粗眉大眼,眼神無比的剛強堅定,而阿天則是劍眉星目,眼神炯炯有神中卻帶几分柔意,橫看豎看,二人也不像是孿生兄弟,甚至……不像是一對兄弟!
  二人唯一相同的,也許只有對慈親那顆至誠至孝的心!
  月,每夜不歇地照著人間大地,冷眼看盡紅塵种种榮辱興衰,恩怨情仇。
  這一切都僅是過眼云煙,隨風而散。
  到底,甚么才是真正的千秋万世,永恒長存?
  是那千秋功名?是那万世霸業,還是那億万財富?
  也許,在每個慈親心中,真正能永恒長存的,只有儿女那顆孝義之心,与及那份不离不棄的骨肉之情!
  為了這份情,他們甘愿奉獻出一生,含辛茹苦的養育他們的子女,悉心盡力的教導他們,使他們長大后能做一個頂天立地的人,那便于愿足矣。
  但他們可知道,其實在他們的儿女心中,他們那顆無微不至約慈親之心,同樣是永恒長存,永恒不滅的?
  在悲愴的月色掩映下,一條孤獨的身影獨坐石上,像是背負了一生的孤獨!
  他的一雙手,正把弄著一塊晶瑩通透的碧綠玉佩,這顯然是一塊珍貴無比的寶玉。
  玉佩的一面,刻了一條栩栩如生的龍,而另一面則刻了一個“屠”字。
  就是這個字,使他感到自己是個被所有人遺棄:是世上最孤獨的人。
  但,其實并不是!
  至少這個世上,還有兩個人不會摒棄他,還有兩個人對他付出真心的關怀。
  此刻,他已能切切實實的感受到那份真心關怀。
  因為,此刻一雙充滿慈愛的手正為他披上外衣。
  為他披上最真誠的關怀和溫暖!
  他不用回頭,已知為他披衣的,是這世上唯一關心他的兩人其中一人——
  他至愛的娘親!
  盡管他不是她親生的,但她對他,与及他對她,卻比一些親生的母子更親,所付出的愛比一些親生的母子更多更濃。
  這就是人間!
  親生的要舍棄;不是親生的卻要愛護。
  坐在石上的孤獨身影,正是阿龍。而為他披衣的,也就是他的娘親。
  “龍儿,這么夜還不睡,又在緬怀你的身世嗎?”
  寡言的阿龍,如常地沒有答話,只默默注視著手中玉佩。
  婦人深知儿子性格,也沒有怪他。她注視了玉佩一會,一幕幕前塵往事又猝然從心頭涌起。
  “看著這玉佩,便想起我誕下天儿那天!那正好是十三年前……”
  “當日我怀著天儿,忽覺腹痛難支,我知道我快要臨盆,于是使命人速找你爹回來。而你爹就在赶回來之時在一棵樹下發現你,于是便把你拾回。而那時,天儿便誕生了!我們都高興万分,決定把你也當作己出一樣,与天儿無分軒輊。渲玉佩,就是你爹拾你時在你身上發現的。我們看見玉佩上刻了一條龍,于是便替你改了一個‘龍’字。后來……后來家中發生了很多事,你爹不幸去世,而我……我的腳又跛了,才要你跟著我倆母子受這許多苦……”
  听著慈親在自怨自艾,阿龍忽地把頭別開。因為,他不想娘親看見他落淚……
  “其實,你已經長大了,不必再留在這窮村里与我倆母子捱苦,你大可去尋回你的雙親,甚至……可回复你原來的姓……”
  阿龍听到這里,已不由得他繼續沉默下去:
  “不!娘親……你,就是我世上唯一的娘親;而我,永永遠遠也是姓‘贏’的,永永遠遠也是‘贏’家的子孫……”
  說完己飛奔回家。因為……他再也按捺不住他眼中的熱淚……
  距离村庄不遠處的一個山崗之上,三條人影正眈眈虎視著村庄,而且各自散發出一股十分邪异的气息。
  其中一條高大而且滿臉赤紅胡子的漢子道:
  “大哥,就是這條村庄了嗎?”
  另一條身形較矮,略為瘦削,披著一件黑色長袍的漢子道:
  “唔!我不惜耗了十年功力,使用‘追天問月大法’,查出帝釋天的靈气确是出現于這一帶,而這里方圓百里就只得這條村庄,錯不了的!假如殺了帝釋天,主公必定很高興,說不定更會升我上元帥一職。嘿嘿!到時在魔宮,我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就算損耗十年功力也是值得的!”
  三人中最瘦最矮的那人道:
  “大哥,那,我們是否要把全村的男孩,全部殺絕?”
  “那當然了,宁可殺錯,也絕不能放過!”
  “哇哈哈!那今夜一定充滿血腥了!一見血我便感到興奮,尤其是小孩的血,又鮮甜又美味……”
  “好,我們出發吧!我要村中的小孩——”
  “一個不留!”
  “統統死絕!”
  為了一個人,竟要把全村的小孩殺絕?這三人簡直是喪心病狂!
  他們,究竟是何方妖邪?為何要殺絕帝釋天?他們口中的魔宮及主公,又是甚么地方、甚么人?
  酣睡中的小孩,都正在享受著甜蜜的美夢。他們渾然不知,危机正涌現他們身邊;魔爪,也正向著他們張開。














第四章 魔道縱橫

  清早,柔和的晨曦遍照大地。
  每天這個時辰,龍、天兩兄弟都會背著一袋草鞋往村中販賣。但他們今天并沒打算開檔賣鞋,因為他兄弟倆已相議好,今天,他們要進行一項陰謀!
  進行完畢之后,便要馬上赶回家。
  臨行前,慈母如往常一樣,叮囑他們要路上小心。
  而阿天則陰惻惻的笑說今天一定不會再晚返!
  只不知道兩兄弟在弄甚么玄虛!
  甫進村,兄弟二人便徑往村中一所買衣物布料的店子。
  原來,他們兩兄弟乎日靜靜地省下了一點錢,再加上娘親吩咐他們用來買肉的錢,便足夠買一件新的寒衣。
  天气已然開始轉涼,他們一心只想為娘親買一襲新衣來御寒,于是一早便撇下工作不顧,到來買新衣。
  只見佻皮的阿天在店子里左挑右選,忙得不可開交,而阿龍則靜靜的站在店子中看著阿天在忙。
  在店子中弄了半天,阿天方才揀了一件合心意的。
  那是一件紅色的棉衣。他們吩咐老板小心的包好,阿天便興高采烈的抱著這件新衣准備回家。
  “大哥,我們還剩下些小碎銀,不若買個饅頭回去給娘親吃吧!”
  “嗯!”
  “老板,麻煩你給我一塊蔥花燒餅!”
  阿天喜孜孜的接過燒餅,小心奕奕的放進怀中。
  此時,賣燒餅的老板像發現了一件奇事般,怔怔的瞪著龍、天二人。
  阿天好奇的問:
  “老板,我們頭上長了角嗎?怎么呆呆的看著我們?”
  老板給阿天一問,方才如夢初醒:
  “啊!沒……沒甚么!只是……只是我以為自己眼花看錯。昨晚全村十至十四、五歲的小孩突然全部失蹤,我奇怪怎么你兩兄……”
  阿天的腦際忽然如遭重錘,連一向木無表情的阿龍亦面色一變!
  “老板,你說甚么?”
  “我……我說昨晚全村十來歲的小孩突然全部离奇失蹤……”
  “失……失蹤?那小菁……”
  阿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用盡全身气力朝小菁的家沖去,那正好是在他們平日擺賣草鞋的地方對面。而阿龍亦跟著跑去……
  來到屋前,一陣婦人號哭之聲已從屋中傳出,阿天的心差點跳了出來,莫非小菁她……
  門并沒關上,天、龍二人直沖進屋內。
  雖然這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但情急之下,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一進屋內,便看見小菁娘親伏在桌上大哭,小菁的爹正在旁安慰,而小菁……卻好端端的侍立在旁!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7-6 15:35 編輯 》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5:34:24

  看見小菁安然無恙,阿天頓松了口气,連忙向小菁爹娘道歉,追問究竟發生了甚么事?
  小菁娘親嗚咽著說:“嗚……小男他……他昨晚忽然失蹤……還有……還有隔鄰三嬸的大牛……村口的小胖儿……總之全材的男孩忽然全數失蹤……嗚……”
  全材的男孩全都在一夜之間全數失蹤?那會不會是昨晚三個怪人所干的?那這些孩子現在豈非……凶多吉少?
  “昨日黃昏我們听完姜伯伯說故事,小男他不是跟小菁一同回家的嗎?”
  “哥哥他确是和我一起回家,而且入睡之前我還見他在我旁邊呼呼大睡,但今早一覺醒來便發現不見了他,到附近找他時,方發現原來其它男孩都在昨晚离奇失蹤……”
  “那會不會是他們偷偷去了玩耍……”
  “嗚……不會的,小男他平時很乖,到那里也會先告訴我,絕不會偷偷自己跑出去……嗚……嗚……我看那多半是有妖怪出沒了,嗚……”
  阿天向阿龍望了一眼,阿龍示意他先行离開。
  “葉大嬸,我們……先回家了,你保重吧!”
  葉大嬸仍在抽泣不停,阿天看了小菁一眼,使与阿龍步出屋外。
  行了數步,忽然小菁追出門口對他們說:“天哥哥……龍哥哥,你們自己也要小心。若你見到哥哥,便叫他快點回來吧……”
  “唔!”
  阿天點了點頭,便繼續步离小屋。
  村中向來都相安無事,這次突然發生了這件怪事,龍、天二人都同時感到事不尋常。
  但二人僅是十三歲的小孩,又能幫得上甚么?
  想著想著,不自覺已來到他們每天回家必經的小樹林。
  忽然,一陣惊叫聲打破了他倆的思緒。
  他們對望了一眼,便急循叫聲傳來的方向奔去……
  找了一會,終于給他們發現……
  原來那是一個年青漢子不慎掉進林中的浮泥池,而浮泥強大的吸力迅速把他吸進泥中……
  只見男子在拼命掙扎,但這只會加速下沉……
  眼看他已沉至頸喉,再過一刻必然沒頂,阿天急忙拾起地下的藤蔓往泥中拋去……
  猶幸男子雙手仍在泥外,他伸手一抄,瞬即抓著藤蔓……
  那男子体重已然不輕,再加上浮泥的吸力,試問以一個十三歲小孩之力又怎能把他拉上來?只能稍減下沉的速度。
  但,別忘了在場還有另一個人——阿龍!
  阿龍本身已長得比一般同齡的小孩高大健碩,再加上阿天的力,終于逐寸逐寸的把那男子拉上來。
  跟著二人都頹然坐倒,顯見剛才救人耗力甚鉅。
  忽然,那男子一手拔起插在地上的配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劍法直剌向阿龍……
  阿天登時駭得惊呼起來。
  反觀阿龍,要閃避雖然已來不及,但他卻凜然無懼,瞪視著利劍刺來……
  只見劍尖尚有半寸便刺進阿龍眉心,劍勢卻戛然而止,嚇得阿天捏了一把汗。
  阿天立即跳到阿龍身前護著他,更忿然對男子說:
  “哼!,我們救了你連多謝也沒一聲,更想用劍剌我們,你真是恩將仇報……”
  那男子終于開口說話,只見他的聲音异常雄壯,且還帶有無上權威,說道:
  “你,為何不避?”
  那男子顯然在問阿天身后的阿龍。
  “避不了!”
  甚少說話的阿龍竟出奇地回答男子的問題,而且更是簡單、直截了當的一句。
  “那,你為何不懼?”
  “因為我問心無愧!”
  “哈哈!好一句問心無愧!”
  “小子,我開始欣賞你!但你知否很多時就算你沒得罪人,沒干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人家也會要你的命,這就是江湖!”
  “正如今次,你雖然救了我,但我必須殺你,因為我的行蹤絕不能讓人知道……”
  阿天聞言不禁大吃一惊,對方顯然是個武林高手,而自己卻僅是兩個小孩,万不是對方敵手,急忙道:
  “且慢!我們根本不知你是甚么人,頂多有人問起我便說沒見過你好了吧!”
  男子一想也覺不無道理,何況對方只是兩個小孩……
  “好!既然你們剛才救我一命,我從不喜歡欠人人情,那我今次就放過你們,算是互相抵銷了吧!”
  說著便毅然收劍。
  阿天噓了一口气,這時方看清楚那男子原來年約二十三、四,濃眉鷹目,相貌不凡,且更散發出一份威嚴气度。但見他身穿一身華麗服飾,所用配劍在劍柄上嵌了七顆鮮紅寶石,且還鍍了一層薄金,而劍脊之上列了個‘德’字,看來他定出身于富戶之家了。
  阿天從未見過如此華麗的衣飾,一時看得呆了,說:
  “這些衣服美是美了,但卻沾滿污泥,又臭又髒……”
  “呀!我家就在附近,不若你來洗干淨這些污衣吧!不過先此聲明,洗干淨之后不能殺我們的……”
  男子這方發覺自己原來已十多天沒沐浴更衣了,加上滿身泥污,确是奇臭難當。
  他見對方出于一片真誠,于是點頭示好。
  嬴天有生之年甚少見陌生人踏足這一帶,不由得對這男子大感興趣,邊行邊喋喋不休的問:
  “喂!大……塊頭,你到底叫甚么名字?”
  “我……叫佑德……”
  “佑德?很古怪的名字!我叫嬴天,這是我大哥嬴龍,我們就是住在林外那小屋中,家中還有娘親,但她行動不便,所以便時常留在家中。喂!你是從那里來的?為甚么走到這里來?這樹林有很多浮泥池的啊!一不小心……”
  “……”
  夕陽斜照,余暉裊裊。
  每天這個時候,嬴母都會守候在屋外的竹篱笆下,靜心等待兩個儿子歸來。
  而今天,她更是比平日早了點便在這里等,因為今天正是他們兄弟倆的十三歲生辰。
  二人在出門的時候,更說會准時歸來,于是她便提早在此等門。
  果然,只等了一會,三條被斜陽拉長了的影子正逐步行近。
  “咦?怎么今天多了一個回來?莫非阿天拉了小菁回來一起度祝生日?”嬴母心中暗想。
  她赶緊回頭一看,只見來人并不是小菁……
  更不是阿龍、阿天兩兄弟……
  只見三個來人外形怪异,為首一人披著一件黑色長袍,面目陰沉可怖,似是三人中的老大;左邊一人提著一個大布袋,身形高大魁梧,一臉血紅胡子,樣貌凶神惡煞;而最后一人則身材短小瘦削,且還禿了半邊頭。
  一看便知,這三人絕非善類。
  這三人莫不就是昨晚山崗上的三個怪人?他們曾揚言要殺絕全村小孩,那昨晚全村小孩同時失蹤的事,會否就是他們所干?他們這次來到嬴家,會否對龍、天二人不利?
  行行重行行,龍、天、佑德三人不一會已步出樹林。
  “唏!本來跟娘親說好今天一定會早歸的,那知在小菁家擔擱了一段時間,為了救佑大哥,又阻延了不少,弄到現在才回來……”
  “娘親一定等得很心急了!不過她一會見到這件新衣,一定很高興的,你說是嗎,大哥?……”
  突然,龍、天二人心頭一陣劇跳,像是感應到一些不祥的預兆。
  二人互望了一眼,心中同時在想;莫非娘親出了事?
  他們不暇思索,即提步奔回家。
  佑德雖不知他們發生甚么事,但他卻嗅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從不遠處傳來。他知道一定有事發生,于是隨著二人跑去。
  龍、天二人跑至屋前,發現娘親并沒在屋前等他們回來,而大門卻打開著……
  他們迅即便往屋內沖去,完全沒顧及自身安危……
  甫進屋內,他們所見到的一幕情景,簡直叫他們心也跳了出來。
  他們看見娘親竟軟癱倒在地上,滿身鮮血,地下還淌著一大灘血水……
  二人急忙上前抱起娘親,而且急得淚水也不自禁的流了出來。
  “娘親!娘親!發生甚么事?你不要嚇我們……”
  但見嬴母仍未气絕,可是面色蒼白,奄奄一息,看來再支持不了多久……
  “剛……剛才有……三個怪人來找你們,我說……你們不在……他們……他們便向我襲擊……”
  “娘,不用怕,我們立即送你進村找大夫,你支持著!”
  “不……不用了,娘……不行了……”
  “娘,不要這樣說,你一定要支持著!你一定要支持著!”
  這時二人已急得淚流披面,只望能立即飛到大夫面前。
  但他們一抱動嬴母,牽動了傷勢,一大口鮮血即從嬴母口中涌出,而且雙眼也漸漸乏力合上……
  “娘……”
  一直站在門前的佑德見此情形,即沖來手按嬴母小腹,源源不絕的雄渾內力猛然送進嬴母体內。
  嬴母只感一陣暖流從小腹傳遍全身,精神略為一震,但鮮血仍不住從口中溢出……
  “龍儿……天儿……娘……真的……不行了……天儿,這……這是當日……家中發生變故前,你爹交給我……并說……要你長大了……才看,可惜……可惜娘已……等不到那天……”
  說著已從怀中掏出一柄半呎長的仿制古劍,那好象是一件裝飾品。
  “這……這里面……藏有關于嬴家的……秘密……記著……要等你……長大以后……方能看……”
  “娘……嗚……嗚……”
  “龍……龍儿……你也……別難過……娘知道你……你很乖……很孝順……你不要再自卑……要……要抬起頭……做人……不要……不要讓……讓人家……看不起……你……你永遠是……是娘的……好孩子……”
  臨終仍不忘向儿子勉勵,可見她對他的期望是如何高……
  “記著……你們……兩兄弟……長大后……一定要……好好……做人……要……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人……而且……更要……守望相助……因為……你們……永遠是……一對……好兄弟……永遠是……嬴家的好……子……孫……是……是娘的……好孩子……”
  “娘……娘……”
  “娘……很冷……很冷……娘……要到……另一個……世界去了……娘……要……要去見……你們的爹……了……”
  龍急忙取出他們買來預備送給娘親的新衣,為她披上,就像在無數個寒冷的晚上,娘親為他們披衣蓋被一樣……
  “娘……這是我們……送給你的新衣……”
  “是……是嗎……讓我瞧……真點……很……很美,娘……很喜歡……娘……感到……很……暖……很……暖……”
  終于合上眼了,而一直抓著龍、天二人的手更無力垂下,任有佑德再輸進多少內力,她也沒有反應……
  她……
  死了!
  “娘——”
  一聲撕天狂嚎,直轟進每個人的心中,轟得心也痛了……酸了……
  遍歷江湖腥風血雨的佑德,亦為眼前這幕傷感的場面而黯然……
  任誰看見這种場面,也會感到悲傷惋惜,只有滅絕人性的畜生,才可笑得出。
  而門外,已不知何時站了三只畜生。
  “哈哈!好一幕感人肺腑的死別啊!但不要緊,很快你們就可与娘親在黃泉路上相逢了!”
  三股殺气從門外涌至,佑德忙挺劍戒備,而龍、天二人亦立即循聲音往門外瞧去。
  來者正是那三個滅絕人性的魔鬼!
  “怎么多了一個人?看來得費一番功夫了……”
  “嗨……老大,我已等得不耐煩了……”
  那紅須巨漢一說完已閃電扑上,佑德連忙沖前与他硬拼了一掌。
  佑德這掌只為試探對方實力,故并未盡全力,身形晃了一晃,但那紅須巨漢卻連退六七步,明顯功力不及。
  那黑袍老大這時才留意到佑德,只覺對方渾身散發出無匹霸气,且還隱隱然透出一股皇者之气,便知對方絕非等閒之輩……
  剛才一招硬拼,那紅須巨漢手中布袋已然掉到地上,一個個球狀的物体從袋中滾將出來……
  眼前情景,把眾人嚇了一跳……
  那些滾出來的東西,赫然是……
  一個個小孩的頭顱!
  那……那不就是昨晚全數失蹤的村中小孩?原來他們已經全遭毒手!
  一個個血肉模糊的人頭撤滿一地,直把眾人瞧得心膽俱裂。
  那半禿漢子連聲道:
  “我們是‘修羅魔宮’的人,而我大哥便是魔宮十魔中的‘月魔’。我們的目標只是這兩個小孩,与你無關,知机的便快滾。”
  修羅魔宮?那他們曾提及的“主公”會否就是阿修羅?阿修羅竟然這么快便再次出現?
  佑德怔怔的看著遍地小孩的頭顱,与及躺在血泊之中的嬴母尸身,一陣熱血驟涌上心頭。
  “哼!不管你魔宮還是狗宮,我偏不許你殺他們,有本事便放馬過來!”
  立場明顯不過,只听月魔一聲令下:
  “老二、老三、上!”
  紅須巨漢与矮小漢子鼓勁殺上,圍攻佑德。
  小屋地方狹窄,佑德難以施展其劍招,腿一蹬,沖破屋頂而出,二人亦緊隨追出。
  屋內只剩下月魔与龍、天二人。
  “嘿嘿!看這兩個小子渾身充滿靈气,雙目炯炯有神,而且精光內斂,其中一個必定就是帝釋天轉生!”
  殺母仇人就在眼前,龍、天二人被怒火燃燒得雙目赤紅如血,直要把月魔撕成寸碎方才罷休。
  阿天終于按捺不住,竟不顧強弱懸殊,揮拳沖上。
  “碰!”的一聲,阿天被月魔蹴飛牆邊,而阿龍則只是怒握拳頭,瞪視著月魔。
  “小子,很憤怒嗎?為甚么不來打我?好,見你這樣乖,我就先送你去見娘親……”
  說完便挺掌朝阿龍頭頂拍下。
  阿龍竟然不閃不避。
  就在掌勢落至頭頂數吋,阿龍方在這千鈞一發之間矮身一縮,而他手上更不知何時竟多了柄剪刀,直朝月魔小腹插去……
  中!
  但剪刀僅剌進半吋,阿龍即被月魔反掌揮開,飛撞到阿天身旁。
  月魔輕敵中招,雖然只受輕傷,但栽在一個不懂武功的小孩之下,大感面目無光。
  “喂!小子,我要你死得好慘,好慘。”
  “就要你嘗嘗我‘月陰寒掌’的滋味!”
  說著已勁貫雙掌,登時變成慘綠色。
  “吒!”
  月魔揮掌向二人殺上,要一舉擊斃他們!
  眼看閃避己來不及,危急間阿龍一掌推開阿天,但背門已被“月陰寒掌”結結實實的打中,破牆飛出。
  屋頂的佑德与二魔對戰,已稍占上風,看見嬴龍破牆飛出,心神一分,膊頭登時被禿頭漢子抓了一記。
  形勢危急,只見佑德清嘯一聲,直沖半空,看來要使出絕招了。
  “皇者劍——君臨天下風云變!”
  但見劍招一起,漫天劍芒舖天蓋地般撒下,大有君臨天下,風云變色的气勢。
  面對威猛無匹的劍招,二魔心知絕難攖其鋒,要逃出劍网范圍外又是不能,眼看便要斃在此招之下……
  紅須漢子忽然心生一計,揮掌往矮小漢子背上一拍,并注入其內力,然后將其往劍招核心一堆……
  “老二,你……”
  “老三,對不起了!”
  無數劍芒已往矮小漢子身上剌去,他實時气絕。
  而得此一阻,紅須漢子急鼓盡气力躍出劍网之外。
  劍勢雖然受阻,但招意仍未用盡,繼之而起的劍芒直把屋頂轟破而下……
  屋內的月魔轟飛嬴龍,正准備再向嬴天下殺手,忽見無數劍芒射下,急回掌自保。
  總算月魔魔功了得,竟能把劍芒悉數御開。
  此時,佑德飄然而下,仿如天將下凡,威武中透發出一股懾人霸气。而那矮小漢子的尸体這時方才跌下。
  “呀!老三……”
  “豈有此理!我就要你試試我‘月陰邪訣’的厲害!”
  月魔催起邪功,全身肌膚竟全變慘綠,詭异無比。
  佑德心知月魔不易應付,忙對嬴天道:
  “快帶你大哥走,這里由我擋著!”
  “但……”
  “但甚么?快走!”
  佑德怒喝之下,更透發無上權威,嬴天不敢多說,轉身從破牆沖出……
  “小子,休想走!”
  月魔正欲追赶,佑德已仗劍相拒,劍网嚴密,月魔一時也未能攻破。
  嬴天往扶起嬴龍,發覺他已昏死過去,且气若游絲,傷得极是嚴重。
  這時二人已從屋內斗至屋外,月魔邪功強橫無比,佑德被迫得連連后退,只能勉強守住。
  “小子,還不快走?”
  嬴天聞言即背起阿龍逃進樹林之內。
  “老二,快給我殺了那兩小子!”
  月魔正与佑德殺得難分難解,分身不暇,急喚躲在一旁觀戰的紅須漢子追殺二人。
  紅須漢子領命即往樹林追去,但進了樹林卻不見二人蹤影,心想:
  “那小子背著他大哥,沒可能跑得如此快,必定躲在附近……”
  “小子,我知你躲在附近,若再不出來,待我找到你便把你的肉逐片逐片撕下來,把你的骨頭逐寸逐寸捏碎……”
  紅須漢子運勁叱喝,魔得樹葉紛紛嬴落,躲在附近草叢的嬴天也被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但,最不幸的是昏迷中的阿龍竟發出了一聲极輕微的呻吟……
  “哈哈!終于給我發現了,小子,快給我出來——”
  “受!”
  “死!”
  說著已如風扑上,只把嬴天駭得面如紫金……
  “噗!”
  紅須漢子落下的位置,卻并非嬴天藏身之處,但也僅是數尺之差。
  原來那僅是一只野兔,只把紅須漢子气得七竅生煙!
  但,他的怒气也僅是一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無限惊慌,因為他的身体正冉冉下沉,原來他落下之處竟是一個浮泥池。
  紅須漢子掙扎欲抽身躍出,可惜他已沉至腰際,要躍也躍不起,越掙扎只會沉得越快。
  死亡的陰影迫近眼前,駭得他大聲呼救。一生殺人無數的他,終于也領略到面對死亡的可怕。
  嬴天看見這情景,一陣惻隱之心頓起,竟欲跳出救他,但回心一想,對方乃殺母仇人,怎可以救他?
  一陣陣凄厲的呼救聲不斷傳入他的小耳中,難受得叫他掩耳不听。
  但,掩得住耳,又怎掩得住心?
  終于,他的良心戰胜了仇恨心,猛然跳出。
  紅須漢子見嬴天突然現身,眼中閃出了一絲希望,連忙哀求道:
  “小兄弟,求求你快救我,我答應不再傷害你,求你……”
  看著紅須漢子苦苦哀求,嬴天更是于心不忍,拾起地上的藤蔓往前一拋,而紅須漢子亦即接著。
  “對了,快拉我上來吧!”
  “嘿嘿!只要拉了我上來,到時還不任我處置?”紅須漢子心下暗自盤算。
  看來紅須漢子開心得太早了。嬴天雖已用盡力拉,但憑他個人之力怎能拉得到他上來。
  沒頂前的慘叫,令人不忍卒听……
  他,仍慢慢地沉下……沉下……直至整個人沒入泥中……
  岸上的嬴天看著紅須漢子慢慢的沉下泥中,內心竟莫明奇妙的涌起了一份難過及內咎之感。
  他不敢再看這個浮泥池,急背起嬴龍往村里奔去。
  跑呀跑,已不知跑了多久,跑到那裹,他只知全身的骨頭好象都已散了般。
  的确,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已叫他身、心均遠遠透支,他已沒有力再跑,已沒有力再做任何事。
  他只覺眼前一黑……
  回看佑德及月魔的一戰。
  只見二人越斗越快,漫天金色劍芒及青色掌影交織,蔚為奇觀。
  忽然間,林中傳來紅發漢子的叱喝聲,接著又是一輪慘叫聲,只把月魔听得急了。
  他猛地發勁把佑德震開,然后祭起雙臂,裊裊綠色煙霧從雙掌源源滲出……
  “小子,你今天有幸死在‘陰魔噬月’之下,是你的光榮……”
  佑德知道此招絕不簡單,連忙鼓勁橫劍于胸,嚴陣以待。
  綠霧越來越濃,四周的視野也迷糊起來,甚至連天上的月光也被遮蔽;彷佛真的被魔鬼吞噬了。
  而月魔也不知何時已在綠霧中消失……
  佑德連忙揮劍欲驅散綠霧,但綠霧在他四周繚繞,驅之不盡。
  就在此時,一股強猛無倫的勁風從頭上壓下……
  勁風异常猛烈,被綠霧圍困的佑德連呼吸心也感到困難。
  他自知已無法避過此勁招,把心一橫,陡然使出——
  “王者劍——龍躍九天破凌霄!”
  劍勢從下而上,仿如一條蛟龍破海而出,沖破凌霄,直上九天。
  凜冽的劍气把綠霧略為驅散,看到了月魔真身。
  但,他的魔掌已劈至頭頂一尺……
  危急問佑德把頭一側,避過了裂頭之危,但胸口已結結實實,的被擊中。
  同時間,他的劍已猛地砍進月魔左臂,把他整條左臂齊肩劈下。
  這一并,雙方同受重傷。月魔痛失一臂,按著傷口瘋狂向樹林奔去……
  強悍的佑德本欲挺劍追赶,奈何傷勢委實太重,頹然仆倒。
  為怕敵人折返,他連忙調息運气,稍為恢复少許体力便即提劍离開,不敢久留。
  也不知暈了多久,只知一醒來已是月色當空。
  剛從昏迷中醒來的嬴天游目四顧,發現自己原來處身于一個斷崖之上,想必是他背著阿龍逃到這儿后不支暈倒。
  那么,阿龍呢?
  只見阿龍伏在嬴天身旁不遠處,一動不動……
  天!莫非阿龍已……
  嬴天急忙扶起阿龍,一探他的鼻息……
  還好,阿龍尚未死去。
  但見他面如紫金,呼吸微弱,看來也挺不了多久……
  娘親被害,世上唯一的兄長又瀕臨死亡邊緣,嬴天不禁悲慟得流下淚來。
  一顆晶瑩的淚珠滴到阿龍面上,阿龍竟奇跡地悠然轉醒……
  “哎……”
  一聲极微弱的呻吟聲把嬴天從悲慟中喚回,他連忙摟著阿龍,連聲叫喚:
  “大哥!大哥!你支持著!你支持著!我帶你找大夫……”
  “有……有沒有……食物?”
  食物?荒山野岭何來食物?但,偏偏就給阿天找到食物!
  阿天探手進怀中,取出了那塊燒餅。那原本是買來孝敬他們娘親的,可惜如今已人鬼殊途!
  阿天連忙把燒餅撕成小塊喂進阿龍口中,讓他一口一口的咽下,終于把整個燒餅吃完。
  燒餅下肚,阿龍的呼吸略為轉好,生命力非常頑強。
  “大哥!你休息一會,待會我便帶你找大夫治傷。”
  “不用找了!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們!”
  “唔!”
  一陣陰沉的聲音傳來,把二人的心也轟散似的!
  二人認得出這聲音。
  他,就是他們的殺母仇人——月魔!
  月魔受創的傷口已然包扎好,雖少了一條臂膀,但要殺害眼前這兩個小孩仍是綽綽有余!
  “哼!我們与你無仇無怨,為甚么一定要赶盡殺絕?”
  “小子,那只怪你的命生得不好,誰叫你是帝釋天元神轉生!”
  “我:我是帝釋天轉生?沒可能!沒可能!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不是甚么帝釋天!你一定是弄錯了!”
  “真也好,假也好,總之今天你們死期已屆!”
  月魔邊說邊運勁于右掌,冒出陣陣綠气。
  “吼!”
  一聲狂吼,魔掌已重重擊中嬴天胸前……
  一大蓬鮮血奪腔而出,洒在半空之上,人也如斷線風箏般直飛斷崖。
  眼看即使不被重掌擊斃,也要墮崖而亡!
  就在此時,一直半昏迷狀態的阿龍像回光反照般精神起來,看著正向崖邊飛墮的阿天,奮起最后的力量躍起,以身軀擋在阿天背后……
  阿天的沖勢是阻擋了,但阿龍卻被撞得飛出斷崖……
  阿天連忙轉身沖去崖邊欲抓著阿龍,可惜那一撞之力實在太重。
  阿天沖到崖邊時已來不及抓著阿龍,眼看著阿龍從万丈深谷中消失……
  空谷中還隱隱然傳來阿龍的聲音:
  “阿天,來世再做兄弟吧……”
  “大——哥——”
  阿天的傷勢其實极重,只見他匍伏地上,鮮血不斷從七竅中涌出,滴到地上,而眼中所流的,更似是——
  兩行血淚!
  “為甚么……為甚么……為甚么……為甚……么?”
  問又有甚么用?試問悠悠蒼天,何曾听過世人的哭訴?
  “小子,不用傷心了,讓我送你下去陪你大哥吧!”
  貫滿勁力的掌已再次劈下……
  “為甚么?為甚么?為甚么?”
  “吒——”
  猛然地,一般強猛絕倫的勁力自嬴天体內爆出,如怒海中的惊濤,洶涌澎游,連綿不絕,激射到的地方,草木全都頓成飛灰!
  月魔造夢也想不到,這世上竟有如此強橫的力量,單是散發出來的气勁已足以毀滅一切。莫非,這就是——
  神的力量?
  而目睹這神一般的力量,代价就是——
  化成一堆飛灰!
  足以毀滅一切的气勁爆發過后,一切回复乎靜,仿似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嬴天伏在地上一動不動,是死了?
  抑或是不敢抬頭,面對已發生的一切?
  面對他以后要走的路?
  以后將要承受的更多更多的痛苦?
  (待續)第一回完
  【預告】
  天地茫茫,嬴天孑然一身,何去何從?
  廣成先派,乃軒轅皇帝所遺下知“何圖”一脈,
  為武林正道之泰山北斗,將會扭轉嬴天的一生。
  佑德身世殊不簡單,究竟當中隱藏著甚么惊天秘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5:36:38

《第二回》

  天愁地慘
  惊變叢生
  地獄無門
  變幻無常
第一章 天愁地慘

  天,無窮無盡,無邊無際,當中藏著的玄机,更是無從捉摸。
  自人類懂得思考開始,億万年來,窮盡心力,欲從天象的變化中,窺探出天机天秘,更希望能借此預知未來將會發生的事。
  然而,可知天意難測?
  天的深邃,又豈是渺小凡人所能洞察?
  但,也許連造物者本身也未料到,人的進步竟會如此神速,完全超出祂們,甚至天的意料之外。
  人類以其累積了億万年的經驗和智能,竟真個能窺出天机奧秘;甚至是天的意向?
  除了一些普通的天气變化外,一些較為复雜難料的事,已有一些智能超凡,出類拔萃的世外高人,能從無涯的穹蒼星宿,或是以其各种方法參透和推算出來。
  而世上第一個能參透天机,悟出乾坤陰陽;五行變化的人,便是給世人傳頌千古的——
  伏議氏!
  他,甚至以其畢生智能參透出來的玄机,著成易經,讓后世人繼續他的志愿,搜尋出更多天的奧秘。
  既然人已能窺探出天的奧秘,相信終有一日,必能突破空間的限制,沖出他們居住的紅塵大地,甚至——
  登天!
  這是否意味著,人,終有一日能——
  胜天!
  能完全超脫出天命的掌握之中,甚至比天——
  更強!
  假如真有這日,天會否乘這日來臨前,把所有人類滅絕,以保天威?
  那即是說,人類越是進步,便越接近滅亡之日!
  這,豈非自取滅亡?
  雖然在這一刻,人仍未能沖出天的限制,未能胜天,卻已有一些人能參透天意!
  正如在神州西方一座高山之上,一名老者已自閉于山洞中多年,欲以其畢生的修為智能,去參透一樁天机。
  一件關乎天下蒼生的大事!
  而在偌大的山洞外,一名白衣青年正在佇立守候,盡管已是深宵時分,盡管凜冽的寒風無情地迎面襲來,他也毫無懼意、毫無倦意。
  看這白衣青年,年約二十三、四,俊朗的面容透出一份無形的威儀,而炯炯有神的雙目中更隱現一股堅強不屈的光芒。
  從其卓越不凡的气度來看,他的身份,与及他的命運,絕不平凡。
  他究竟是誰?
  為何要在這渺無人跡的深山中熬夜熬冷等待?
  他与洞中老者,又有何關系?
  良久,洞中老者也沒有說一句話,而白衣青年也并不焦急追問。他只在耐心的等。
  白衣青年不惜在此苦苦等候,除了因為洞中老者是他非常尊敬的恩師外,最重要的,還是其師在此閉關期間,這次還是頭一遭在夜中急召他來。
  白衣青年心忖:師父在此閉關多年,從未試過如此急召我來,莫非師父已參透出天机?
  他心中的疑惑很快便會解開,因為,洞中老者終于開口說話了。
  在洞前一度巨大的鐵門后,傳來老者慈祥溫和的聲音,且還夾著一點點回音,使人覺得這聲音彷如從虛空之中傳來,飄忽無定。這聲音道:
  “昌儿,為師深夜急召你來,你可猜到有何要事嗎?”
  白衣青年气定神閒,恭敬的答道:
  “莫非師父已參透出天机?”
  “唔!你還記得為師在此閉關的原因嗎?”
  白衣青年仍是從容不迫的答道:
  “徒儿當然記得。十四年前神州大地發生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天劫,各种鉅大的災難不斷發生,神州到處都慘遭嚴重破坏,死傷無數。這場天劫持續了接近百日,天地正陷于滅亡的邊緣。”
  “直至有一日,天際忽然綻放出一團祥和的金光,把天上的烏云驅散,照耀到的地方,各种正瘋狂肆虐的災難便戛然而止。”
  “天劫停止,大地脫离了滅亡的厄運,本應是天下之幸。但當年師父說這場大劫雖然結束,卻种下了一個禍根,另一場劫數正在醞釀,且更會延及天下蒼生。”
  “在七年前,師父更毅然放棄一切塵世事務,到此閉關苦思解除這場劫數的方法。相信師父定必已想出解劫之法了吧!”
  “唉!”
  洞中老者慨歎了一聲,似是為天下蒼生所蒙受的不幸而有所感触,續說:
  “當年天劫雖然停止,但為師卻推算出天劫其實并未完全結束。為師窮盡心力也未能算出到底是何原因,于是七年前便決定閉關苦思,希望找出此劫之因及解劫之法。”
  “在這七年間我雖然不斷從天象的變化及推算中揣摩,但仍未能找出答案。”
  “然而近日為師推算到,這場劫數已逐步開始爆發,而我剛才更從天象中發現一件怪事……”
  白衣青年一直都在靜心聆听,但听到這里,也不自禁地雙眉一緊,追問說:
  “那是甚么怪事?”
  洞中老者仍是以一貫的語調,徐徐說道:
  “剛才我從万千星宿中,忽然發現在象征帝皇之命的紫微星后,閃爍出兩顆比紫微星更光更亮的星。經我再三推算,發現其中一顆星之命比紫微星更加尊貴,而另外一顆星則呈大凶之象。此二星之命,根本不應是凡人擁有的命,卻偏偏在凡間出現。若我估計沒錯,劫數將由此二星而起,也只有此二星本身,方能解去此劫。”
  “師父這次召徒儿來,定是有重要任務交托徒儿去辦,就請師父吩咐吧!”
  洞中老者似對白衣青年的過人智能十分欣賞,不期然贊道:
  “好!不愧是眾弟子中最聰敏過人的一個,也不枉為師將這重要任務交給你。為師要你辦的,就是要你去找一個人。”
  “一個關乎天下蒼生的人。”
  “此人,也許便是唯一能解救這場劫數的人。”
  “你找到此人后,立即帶他回來。”
  白衣青年听罷,心中頓時起了一些疑惑,忙問道:
  “弟子應怎樣确定師父要找的人是誰?”
  洞中老者答道:
  “此人身具非常尊貴的命,絕非凡人所能擁有,憑你的修為應可推算得出。”
  “那,這人究竟在甚么地方?”
  “北方!”
  北方?到底這老者口中所述,關乎天下蒼生的安危的人,究竟是誰?
  難道是……
  ※※※
  假如讓你選擇,
  你會甘愿當一個平凡的人,
  抑或是絕不平凡的人?
  ※※※
  世上最痛苦的人,莫過于那些欲平凡卻偏擺脫不了其不平凡之命的人。
  他,熱愛平凡,卻逃不出他的命數。
  他,一夜之間,痛失家園,痛失至親至愛。
  他,更被迫走上一條他最不愿走的路。
  他,也許便是世上最痛苦的人。
  嬴天!
  一直以來,嬴天都与娘親.兄長過著平淡簡朴的日子,縱然年复年;月复月;日复日般生活,他也毫不感到厭倦。
  相反,他熱愛這种生活。
  可惜,天并不容許他平凡,并不容許他快樂!
  天,偏要逼他走上一條不平凡的、痛苦的不歸路!
  也許他明白到,只要一睜開眼,這個世界便會完全改變,變得令他無法接受。
  他宁愿永遠留在夢中,永遠留在往昔平淡快樂的日子中,也不愿面對這個殘酷可怕的現實!
  但,他能永遠閉上眼;永遠逃避現實;永遠逃避他的命運嗎?
  當然不可能!
  無論他逃避多久,無論他多么不愿意,他始終要面對!
  他,終于再次睜開眼睛!
  終于也要面對他的命運!
  迷蒙之中,他只見兩條人影坐在他身旁——
  那是一老一少的人影。
  他下意識地想到,那是他的娘親与大哥!
  他仍未能完全接受他的娘親与大哥已离他而去,永遠不會再在他身畔出現。
  “娘親……大哥……”
  一聲難舍難离的呼喚,划破了沉寂已久的夜,狠狠敲進每個人的心窩,敲得人心痛、心碎。
  但無論他再呼喚多少次,呼喚得多凄厲,他的娘親与大哥也不會再回來。
  坐在他身旁的一老一少,原來是——
  姜伯和小菁。
  啊?怎會是姜伯和小菁?
  在嬴天僅余的記憶中,他只知當晚月魔追殺他和嬴龍至斷崖,嬴龍為救他而掉進深谷之中,而他亦受傷倒在地上。
  他最后看到的境象,便是月魔向他迎頭劈下的一掌。他還道這次必死無疑,怎么現在會發展成這樣的?
  那即是說,他對于當日在危急關頭体內爆發出一股惊天動地的力量,把月魔震得灰飛煙滅等事,都渾然不知、不覺?
  這對于他來說,是好?是坏?
  千百個疑問在嬴天心中徘徊糾纏,正不知從何問起,小菁已急不及待的歡呼起來:
  “天哥哥,你終于醒了?太好了!我還擔心你會有生命危險啊!”
  嬴天并沒答話,只以充滿疑惑的眼神往姜伯臉上一掃。
  只見姜伯臉上盡是無奈与哀傷之情,似乎知道了一些教人無奈傷痛的天机,卻又無力扭轉。
  姜伯接触嬴天的眼神,已知他心中存在的疑惑。他不待嬴天發問,已徑自說:
  “數晚之前,我忽然被一聲震天巨響惊醒,心下生疑,于是便循巨響傳來的方向尋去,查看究竟發生了何事。”
  “那知尋至樹林后的斷崖,發現附近半里的范圍,都像是受到一場大爆炸所破坏,草木俱被震成飛碎,地面也出現了無數裂痕。而你,則受傷倒在斷崖前奄奄一息,于是我便救了你回來。十天,究竟你怎會受傷的?”
  啊?事情竟是如此簡單?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正當嬴天陷于极度迷惘之際,他心中忽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連忙問:
  “姜伯,我昏迷了多少天?”
  姜伯隨即答道:
  “已有三日三夜了。”
  “啊!我已昏迷了三天,那在這三天中,你有否到過我家?”
  “沒有!這數天我一直看顧著你的傷勢,也無暇通知你娘親及大哥,不若我現在便去通知他們,免他們為你憂心吧!”
  “不:不用了!我想現在便赶回去!”
  嬴天不顧身上的傷勢,急著便要赶回家,究竟所為何事?
  他正欲起床而去,但只稍一用力,胸口便即傳來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劇烈絞痛,使他全身乏力倒回床上。
  接著一陣徹骨寒意從胸口傳至四肢百骸,嬴天不禁全身顫抖起來。
  姜伯見此情形,心頭大駭,瞬即運指連點贏嬴胸前數個大穴,手法之快及認穴之准繩,絕非一般普通老百姓所能辦到。
  世事難料,外表平平無奇的姜伯,竟會身怀絕學,嬴天与小菁不由得感到万分訝异。
  嬴天只覺胸口的絞痛与寒意迅速被壓止住,但他已不敢再妄動。姜伯也忙告知說:
  “十天,不瞞你說,老夫昔年也曾學過一些武功及醫理,依老夫之見,你是被一种极度歹毒的武功所傷,一股陰寒掌勁正凝聚于你胸前,只要你稍為運气使力,便會触發你体內寒勁。我看你暫時還不宜亂動,待老夫想法子把你体內寒勁迫出后再作打算吧!”
  一旁的小菁雖不大明白姜伯的話,但她知道嬴天明顯受了很重的傷,連忙追問:
  “那……姜伯伯,天哥哥……到底有沒有……生命危險?”
  姜伯解釋說道:
  “只要他不再輕舉妄動,暫時還沒有生命危險。但倘若他再牽動体內寒勁,那就很難說了!”
  嬴天垂首一看,只見胸前果然有一個清晰的慘綠掌印,他猛然記起這掌印定是當日在斷崖之上月魔重擊他而留下的。想不到他性命雖保,卻留下了這嚴重的后患。
  姜伯接著問:
  “十天,到底這數天發生了甚么事,何以你會跟這武林高手結怨,對方又何以對你下此重手?”
  嬴天并沒回答姜伯的問題,只一臉焦急的道:
  “姜伯,對不起!我暫時沒時間向你詳細解釋,但我必須立刻赶回家。求求你替我想辦法吧!”
  姜伯看著嬴天急得差點流下淚儿的樣子,知道他必有一些极其重要的事要辦。他略為猶豫了一會,道:
  “好吧!我即管嘗試這方法是否可行!我去准備一下,你稍等一會吧!”
  說罷便步出房外。
  狹小的房內便只剩下嬴天与小菁二人。
  小菁年紀雖小,卻也懂得一點人情世故,看著嬴天愁眉不展的面容及滿怀傷感的眼神,遂安慰說道:
  “天哥哥,別:別太擔心吧!任何事……總有解決方法的。”
  對于小菁的安慰,嬴天心下雖有無限感激,卻不知如何響應,只能投以感激目光。
  小菁見嬴天沉默不語,也不再多言打扰,局促的斗室中,霎時間變得寂然無聲。
  不消片刻,姜伯重回房中,手中提了一瓶藥丸及一個錦盒。
  他從瓶中倒了三顆藥丸出來,遞了給嬴天,說道:
  “這三顆是‘赤煉心丹’,乃至陽至剛之藥,你先服下吧!”
  嬴天如言把三顆‘赤煉心丹’服下,驟覺体內灼熱如火,仿如置身洪爐煉獄一般。
  姜伯迅即以單掌按著嬴天胸前慘綠掌印之上,嬴天只覺体內熱气被緩緩吸往胸中,囤而不散。
  与此同時,姜伯以另一只手從錦盒中取出六枚极幼金針,迅速地分插于嬴天胸前六個大穴之上,每枝金針均沒進嬴天体內。
  姜伯道:
  “我現在以‘赤煉心丹’之至陽藥力暫時鎮壓住你体內寒勁,更以金針分封你胸前大穴以防寒勁擴散及竄進經脈之中,現在你可試試起來。”
  嬴天輕用力按著床沿坐起,深呼吸了數次,雖仍覺胸前有點翳悶,卻未有触動体內寒勁。
  姜伯再道:
  “你現在可行動自如了,但緊記,第一:不要過度使力;第二:在未解除体內寒勁之前,千万不可拔出体內金針,否則寒勁侵入奇經八脈,屆時恐有性命之虞。”
  嬴天一躍下床,同姜伯抱拳道:
  “姜伯,很多謝你救了我,但我實在有急事辦,我這就先行告辭了!”
  姜伯回道:
  “唔!但你緊記要盡快回來,待我再想法驅除你体內寒勁,否則后患無窮。”
  小菁在一旁勸道:
  “天哥哥,不若我陪你一同回家吧!”
  嬴天搖首道:
  “不用了,我一辦完事便立即回來,放心吧!”
  “那你自己要千万小心……”
  “我會了!”
  說罷便轉身离開。
  二人跟出屋外,看著嬴天的小身影漸消失于黑暗之中,姜伯喃喃自語道:
  “唉!可怜的孩子,這,只是你命運的開始,還有更多更大的痛苦在等待你。杜稷蒼生之命運也系于你身,你千万要堅持下去……”
  姜伯話中含義,似隱含了千万玄机。他深遂的眼神,以已洞悉一切天意天命。
  他,究竟是誰?
  似能窺通一切天机?
  他在嬴天的生命中,
  是福?
  是禍?
  他又可有能力扭轉嬴天——
  悲慘、痛苦的一生?
  路,一片灰暗迷蒙,卻又漫長得彷佛永無終點。
  人生路,更是變幻無常,禍福難料。
  踐著昔日的山路;踏著不變的步伐,唯一不同的,也許只有赶路人的心。
  往日在這路上,總有兄長結伴同行。雖然沉默寡言的嬴龍不苟言笑,但只要有他同途共行,嬴天從不感到孤單寂寞。
  這也不過是數天前的事罷了!
  可是,只短短數天之隔,一切竟變得如此無奈,如此令人無法接受。
  如今伴著嬴天上路的,除了他那長長的孤影外,便只有那份傷痛欲絕的寂寞凄酸,叫人唏噓不已。
  在凄迷的月色掩映下,婆娑稀落的樹影仿如魔鬼之爪,狠狠抓著嬴天的孤獨身影,要把他抓進那無邊的地獄中,受盡煉獄之火的煎熬,方才滿足那顆最惡最毒最狠最絕的——
  魔鬼之心!
  而在那陰暗的樹梢之上,竟然還隱藏著十數雙眼睛,在暗地里窺伺著樹林中的一切人和事。
  難道真的是地獄里的惡鬼來到人間,要討盡無辜世人的命?
  要來舐盡那孤弱無助的稚子之血?
  只顧赶路的嬴天,渾然不覺那無數如毒蛇般的眼睛正對他虎視眈眈。
  另一個危机正逐步迫近。
  好不容易方走完那寂寞漫長的歸家路,步出了那陰森黑暗的樹林后,映入嬴天眼帘的,正是那屬于他們母子三人的殘破小屋。
  冰冷的心戛地升起了一絲絲暖意。
  為何嬴天不顧自身傷勢;不顧前路凶險,也要返回這小屋?
  只因為,在嬴天悲傷得几已絕望的小心靈中,還有一件未了的事,比他的性命更加重要。
  即使他正身受重傷;即使性命危在頃刻,在他身死之前,他,也必須先辦妥這件事。
  那是他娘親的遺骸!
  當日他帶著負傷的嬴龍匆忙逃走,故并沒有好好的把他娘親安葬。他,絕不能讓她的遺骸就此陳尸破屋!
  絕不能讓他娘親——
  死無葬身之地!
  一步一步的走進屋外的小園中,嬴天的心就一分一分的沉重起來。
  往日,他娘親總會在這小園中,倚在那度殘破的竹藤笆下,守候他与迎龍歸來。
  風雨不改!
  可惜,他娘親從今以后都不能守候他回來了。
  他与她,如今已——
  人鬼殊途,陰陽相隔!
  撫著這度殘缺不全的竹藤笆,撫著那已逝去了、已破碎了的夢,不自覺地,淚水已在他的眼眶中凝聚。
  他不敢再想下去,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去辦。
  他,凄然的向小屋步去。
  然而,他一手推開小屋門后,卻發現了一件不可思議、惊心動魄的事……
  他發現,他娘親的尸身竟然——
  不見了!
  怎……怎會這樣的?
  數天之前,當他扶著嬴龍逃往樹林之時,還瞥見他娘親的尸身躺在小屋中央,如今那尸身究竟去了哪里?
  霎時間,一個恐怖的念頭在嬴天腦海冒起……
  “不!”
  “不要!”嬴天忽然想到,可能月魔追殺他不遂,繼而遷怒于其娘親身上,而……嬴天想到這里,一襲寒意透遍全身。他瘋了一般在小屋中亂沖亂撞,到處搜索。
  然而,狹小的屋內連一件多余的家具也沒有,又怎可能藏得起一具尸体?
  惊惶失措的嬴天,發狂般跑出屋外,但,屋外的小園更是一目了然,并沒有任何人、畜的尸体。
  絕望的嬴天,頹然跪倒地上。
  他,狠狠的緊握雙拳,內心不斷的在自怨自責:
  “想不到我連身為人子的最后責任也不能盡力完成,如今甚至不能令娘親好好的入土為安。”
  “我,實在枉為人子!”
  驀地,一份莫名奇妙的感覺從嬴天心底涌起,那是一种很親切的感覺……
  彷佛,一個他畢生至親至愛的人,在心底深處遙遙的呼喚著他……
  告訴他,他要找的人,就在這里不遠處……
  嬴天毫不猶豫,瞬即回頭一看……
  他赫然發現,在小園的一角,有一胚黃土堆起,活像一個——
  墳!
  感覺越來越強烈,他絕對相信,他娘親的尸身就在這堆泥土之下!
  焦急難安的心已不容他細想下去,驅使他瘋了一般扑到那堆泥土之上,雙手不斷往泥下挖掘……
  然而,血肉之軀,又怎堪那瘋狂的挖掘?他的十指已然迸裂淌血……
  盡管如此,他內心的創痛已遠遠超越他身軀上的痛楚。
  即使十根手指完全折斷,他也要尋回他娘親的尸体。
  淚水已濕遍了他的臉龐,一滴滴的滾到地上,而且越滾越多、越滾越大……
  啊!原來天竟下起雨來!
  也許天也為這顆孝子之心而感動,因此而掉下了同情之淚吧!
  雨淚的濕潤使泥土松軟起來,嬴天已經能夠越挖越深……
  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而他的感覺也果真沒有欺騙他!
  他終于找到想找的東西!
  他終于找到他娘親的尸骸了!
  那張充滿慈愛和善卻蒼白無比的臉,漸漸從泥土中露出,迎嬴天疲乏的臉同時綻放出一絲悲愴的笑容。
  他并沒就此停手,反而挖得更起勁,直至尸身的上半截完全露出,方才住手。
  嬴母的尸身之上,還蓋著那襲嬴天精心為她挑選的紅色棉衣……
  重見慈親,嬴天的心激動得無以复加。
  仍在淌血的手緊緊抱著嬴母的尸身;緊緊抱著他生命中至敬至愛的人……
  一幕幕往昔溫馨快樂的片段,不斷從嬴天腦海重現,狠狠的把他心底深處的創痛勾起。
  他,很想:很想再次呼喚她,那管已是最后一次……
  “娘親!”
  為何?為何蒼天如此狠心,要他家破人亡?
  為何偏要奪去他那幸福美滿的家?
  奪去他至愛的娘親及兄長的性命?
  奪去他擁有的一切?
  為何偏要迫他走上絕路?
  難道,這就是所謂“天意”?
  天意何以如斯?
  天意何以如斯?
  凄風苦雨,沖不掉滿臉滿心的淚,洗不盡永世永生的痛!
  究竟,天要把世人折磨到何時方能休止?
  嬴天一直抱著他娘親的尸首,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才依依不舍地把她放回泥穴內,并一手、一手把泥土重新蓋上!
  當泥土蓋到他娘親的臉時,他猶豫了很久才舍得把泥撤下。
  他,想再次看清楚娘親的臉,好讓自己能銘記于心,一生一世也不會忘記!
  也許,今生今世,只有在夢中,方能再与娘親相會!
  縱有千言万語,此刻又能向誰訴?
  終于,嬴天把最后一撮泥土舖上!
  終于也能親手把娘親好好的安葬!
  但,還欠缺了一件東西!
  一件墳墓必須有的伴儿!
  墓碑!
  他赫然想起,娘親的墓上,又怎能沒有墓碑?
  嬴天于是拖著那困倦不堪的步伐,蹣跚地步回小屋,准備找工具來為他娘親的墓上起一塊墓碑。
  當他步至小屋門前之際,倏然間,一只強而有力的粗壯臂膀從昏暗的小屋中霍地伸出,一把抓著嬴天的咽喉,猛然把他扯進一片黑暗的小屋中。
  与此同時,十數名黑衣人從樹林中急速竄出、不動聲色地把小屋團團包圍著。
  這十數名黑衣人均身手矯健,顯然都是一流高手。
  他們,究竟是誰?
  是否沖著嬴天而來?
  而從小屋中伸出的臂膀的主人,又是何方神圣?
















第二章 惊變叢生

  變生肘腋,嬴天來不及反應,已被那只強而有力的手臂急扯進屋中。屋內一片漆黑,嬴天完全分辨不出對方的容貌,只隱約听到一些沉重的呼吸聲。
  抓著嬴天那人的臂力強得很,嬴天完全不能動彈,更不能發出任何聲響,此時,他的耳畔傳來一把男子的聲音,輕聲說道:
  “小子!要命的就別作聲!”
  這聲音雄壯中隱帶威嚴,且依稀有點似曾相識之感。
  嬴天雖覺這聲音似曾相識,但霎時間也記不起是屬于誰人;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此人對他并無惡意。
  因為,只要他使力一握,嬴天脆弱的咽喉必定血濺當場。
  既不知此人的真正來意,嬴天也只好暫時噤聲,靜觀其變!
  而在小屋之外,十數名身手不凡的黑衣人已無聲無息的把小屋圍攏。
  他們,會否是沖著屋中人而來?
  在那十數名黑衣人之后,站了兩個衣著外形頗為怪异的男子,其中一名中年漢子身披一襲灰色長衫,蓬頭垢面,面色灰沉,极之妖异難看;另一人則身形高大健碩,穿著一副灰銀鎧甲,而頭上的盔甲更有一對彎角暴長而出,彎腰弓背,遠看活像一頭野牛。
  這二人顯然就是這群黑衣人的領袖。灰衣漢子率先開口,以其沙啞低沉的嗓音道:
  “堂堂三皇子,怎么活像一頭老鼠般藏頭縮尾,沒膽出來見我們?”
  三皇子?
  難道是指屋中抓著嬴天的人?
  嬴天何曾認識過甚么三皇子?
  而且既是權傾天下,位极人臣的三皇子,為何又會被屋外之人追殺,而淪落至此?
  一連串的疑問在嬴天心頭涌起,他嘗試從几乎完全沒有光線的暗室中看看身旁這“三皇子”到底是誰。然而,他只能稍微看到對方高大雄偉的外形,而看不見對方的容顏及五官。
  他更感到,“三皇子”的呼吸越來越沉重和急促,而且渾身皆在輕微顫抖。
  那顯然是因灰衣漢子的挪揄,但卻又不能堂堂正正的出去与他決一死戰而惱怒。
  當中隱藏著的苦衷,恐怕只有“三皇子”本身才知!
  灰衣漢子見“三皇子”不為所動,于是道:
  “三皇子,我們知道你就躲在屋內,既然三皇子不肯出來相見,我們就只好斗膽請你出來……”
  “上!”
  一聲令下,一直圍著小屋伺机而動的十數名黑衣人,同時出手。
  只見各人手一揚,一大蓬暗器已挾著一連串破風之聲勁射而出……
  “隆!”
  一聲強烈巨響,小屋被炸得片碎,霎時間塵土飛揚,視野模糊……
  啊!嬴天与那“三皇子”仍留在屋內,如今豈非……
  眾人心知對方絕對不會如此輕易被殺,都各自屏息靜气,全神注視著跟前的一堆頹垣敗瓦……
  就像獵人待在陷阱之上,等待負傷的猛獸扑出時那瘋狂反擊……
  霍地,一道金光從瓦礫堆中猛然射出,而一眾蓄勢待發的黑衣人亦同時閃身躍上,十數件兵器已同時指向金光盡處,攻勢之凌厲、快捷及一致,顯見均是訓練有素的職業殺手。
  一輪金鐵交鳴之聲過后,眾黑衣人竟在同一時間被擊退,紛紛退回原來所站的位置上。
  金光中的人反應之快与及身手之矯健,武功明顯遠遠比這十數名黑衣人高。
  眾黑衣人落地同時,兩條人影赫然已安然無恙的站在小屋瓦堆之上。
  這二人,當然就是嬴天与三皇子!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7-6 15:38 編輯 》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5:38:14

  重見天日,嬴天終于能夠看清楚他身邊的三皇子究竟是誰!
  “啊!”
  他一看之下,心頭不禁起了一陣惊呼,原來,他眼前這個三皇子,赫然是——
  佑德!
  嬴天造夢也未想到,當日他在樹林的泥沼中救上來,滿身污泥塵垢,臭气熏天的年青男子,竟然就是當今天子的第三子!
  他,為何淪落至此?
  為何被眼前這群殺手苦苦追殺?
  而這群膽敢追殺當今三皇子的殺手,又是甚么來歷?
  一陣急勁的破風之聲惊醒了正狐疑不解的嬴天,只見一道黑影從灰衣漢子手中猛然射出,直朝他身畔約三皇子佑德射去。
  佑德運起內力,手一揮,已把這貫滿灰衣漢子內勁的黑影硬接下來。他隨即一瞧,只見此物原來是一張以玄鐵精煉而成的黑色帖子。
  帖子之上,赫然刻上“閻王帖”三字。
  佑德臉色微變,但卻實時以略帶不屑的語气,企圖掩飾心上臉上的些微异樣,道:
  “‘閻王要你三更死,誰可留人至五更’!嘿!竟然出動‘閻王帖’与及‘十大殺手’中的二人來對付我,昔年名動江湖的‘殺手營’果真瞧得起我!”
  殺手營曾是江湖上一個龐大的殺人組織,營中武功高強之殺手為數逾千之多,而其中武功至出類拔萃的十人,被稱為十大殺手。据說他們要殺的人,從未能活過十天,因此當年‘閻王帖’三字,曾令不少武林人仕聞風喪膽!
  可是殺手營忽然于數年前在武林中銷聲匿跡,傳聞是組織內發生了一場巨變,以致其暫時湮沒于江湖。
  即使如此,現在武林中人偶爾提及殺手營的往事,都無不心膽俱寒,不敢說半句開罪冒犯之辭!
  灰衣漢子道:
  “只要對方付得起錢,天下間沒有人能在咱們殺手營追殺之下活命!我看你還是雙手奉上項上首級,免多受痛苦吧!”
  一想起那個對己咄咄進迫,更不惜請殺手千里追殺自己的人,佑德心頭一陣凄酸、一陣苦澀、一陣震怒交錯煎熬,教他難受難當!
  他揚起手中佩劍,指著灰衣漢子及高大漢子,以挑釁的語气道:
  “好!我倒想見識一下殺手營到底是否如傳言中可怕,就看看憑你這所謂‘毒遍天下無敵手’毒無雙及一頭蠻牛,如何取我項上人頭!”
  佑德再三出言輕侮,高大漢子已按捺不住,勃然怒沖而上,道:
  “哼!不用毒無雙出手,單是老子狂牛已足夠把你撞個肢离破碎,死無全尸!”
  這灰衣漢子及高大漢子,正是“十大殺手”中排行第六和第九的毒無雙、狂牛!
  只見狂牛狂嚎一聲,以雷霆万鈞之勢朝佑德狂沖而去,無匹怒火挾著千鈞之力,誓要把佑德身上每串骨骼都撞碎!
  佑德亦不敢大意,勁貫右掌,朝狂牛頂門拍落,雙雙震得飛退。
  佑德飛退同時,一手抓著嬴天衣襟,与其一同退出黑衣人的包圍网外,并對其說道:
  “小子,快給我躲到一旁,別礙著我把這群窮追不舍的狗宰了!”
  佑德口中雖硬,但心中卻不由得暗暗叫苦。卻原來,數日前与月魔一戰,雖斬去月魔一臂,但身上亦中了一記“月寒陰掌”,体內寒勁仍未完全驅除淨盡,功力也未完全恢复。
  剛才与狂牛硬拼,不單右掌微震,且更掀動身上傷勢,胸口隱隱作痛!
  嬴天為免佑德因照顧自己而分心,即如言避過一旁。
  嬴天還未走遠,已見毒無雙背負雙手,飄至佑德數尺之前。但見毒無雙仿如足不沾地,似緩實急,身法詭异莫測。
  佑德一時未能捉摸到對方武功路數,只虛刺几劍以作試探。那知劍招還未完全使出,毒無雙已飄到佑德左側,手一揚,一蓬鮮艷毒粉向佑德迎面洒去。
  佑德見狀,慌忙閉气,揮掌驅散毒粉。
  此時,一陣利器破空之聲從佑德身后響起,佑德臨陣經驗丰富,頭不回,身不動,已反手回劍擋去毒無雙的攻勢。
  電光火石間,二人已交上四.五十招,誰也占不到上風,二人倏然分開。
  但見毒無雙手中已多了一雙短三叉戟,戟尖之上藍光閃爍,顯然涂上劇毒!
  不待佑德有机喘息,狂牛与十數黑衣人紛紛鼓勁殺上,欲一舉置佑德死地!
  而毒無雙稍回過气,复又加入圍攻,佑德更被迫得節節后退。
  眼見佑德陷于以寡敵眾局面,而自己又沒能力幫上一把,只把在旁觀戰的嬴天看得憂心忡忡,心急如焚。
  他恨不得自己能懂得武功,那樣,便可以上前跟佑德聯袂作戰。甚至,當日或許能夠保護娘親.保護大哥,不至破人隨意宰殺。
  也許他還不知道,就是這一剎那間出現的念頭,驅使他日后踏上江湖的不歸路。
  正陷于被圍攻的佑德,雖然仗著其精妙的劍法及寶劍之利仍能苦苦支撐,但已被攻得左支右絀,險象橫生。
  而他体內潛伏著的寒勁,更是他的一大隱憂。他愈是催動內力,胸口的疼痛便增一分,他也不知自己能強撐到何時。
  佑德心忖久戰之下對己不利,急謀計策欲速戰速決。
  他心念一動,強自加強功力,注于劍鋒之上,連環揮出數劍。
  一道道耀目劍芒破空激射而出,竟全是迎著毒無雙攻去!
  原來佑德心想毒無雙武功乃眾人之冠,其毒功更是厲害無比,只要解決了他,對方實力必大大削弱,自己方有少許胜望!
  面對激射而至的森寒劍芒,毒無雙竟絲毫不懼不退,且還緩緩欺身迎上。但看他咀角嶄露一絲詭异笑容,似乎已胸有成竹。
  佑德只顧催劍狂攻,卻忽然听見身后傳來嬴天的叫喊聲,疾呼:
  “佑大哥,小心背……”
  佑德心知不妙,已立即把劍勢凝住,并瞬即回頭一看……
  那知,他一回頭,卻看見一幕不可思議、荒誕絕倫的奇景……
  他赫然看見,自己的影子竟冉冉上升,而且更舉掌向自己狂轟過來……
  怎……怎會這樣的?佑德的影子竟然活像有生命般,向佑德作出攻擊?這實在太令人難以置信。
  可是,佑德很快便知道眼前所見的并非幻覺。
  因為,那“影子”的雙掌已結結實實轟在佑德身上。
  而且這兩掌之力更是奇重無比,轟得佑德向前直飛開去。
  而毒無雙手中雙戟,已靜候佑德飛來……
  猶幸佑德也是反應奇快,雖處劣勢仍能勉力扭歪身形,鐵戟只刺中手臂。
  但,避得一招,卻避不了第二招。佑德只感到腰脅間傳來一陣撕心劇痛,像遭受一件奇重無比的硬物擊中般,差點被轟得攔腰斷開兩截。
  卻原來,那正是狂牛從旁偷龔得手。
  兵凶戰危,佑德几已陷于絕境,他心知絕不能再處處顧忌体內寒勁,必須先殺出重圍。
  他心念既定,于是勁聚劍尖,發出了一陣陣仿如虎吼般的沉響,使出其絕招——
  “王者劍”中第三式——
  “虎踞千山傲塵世!”佑德的人和劍,頃刻間幻化成一頭凶猛惡虎,張牙舞爪,像要把天下蒼生吞噬……
  虎吼過后,一切复歸乎靜,佑德已然殺出重圍,飄身落在嬴天身旁。
  惊魂甫定,眾殺手方才發覺已有五.六名黑衣殺手斃于昔才佑德劍招之下,而其余僥幸保存性命的,身上俱被划上數道劍痕,可見佑德昔才一招之凌厲強猛!
  一時之間,眾人也不敢輕率進攻,先謀定而動。
  這正好給予佑德一個喘息良机。
  他此時方才發覺,剛才被毒無雙刺中的臂上傷口,傳來一陣灼熱刺痛。他一看之下,看見手臂中招之處浮現一片瘀藍,明顯中了劇毒。
  佑德不敢怠慢,一面運功逼毒,一面鎮壓住体內正蠢蠢欲動的寒勁,正是內憂外患并至。
  其實佑德剛才連中數招,又勉強使出絕招,傷勢已是十分嚴重,他此刻只憑一鼓傲然不屈的狂傲霸气支撐著不倒下。
  因為他知道,只要他一倒下,他的一切也將會失去,包括他的生命。而那個三番四次欲置他于死地的無恥之徒,更會開怀狂笑。
  當眾殺手正盤算著下一輪攻勢之際,嬴天終于能夠看清楚,剛才偷襲佑德的“影子”,原來是一名身材非常矮小瘦削的侏儒。
  這侏儒,正是十大殺手中排行第七,專躲在別人身影中伺机狙殺的——
  魅影!
  魅影忽然開口說話,其聲音非常尖銳刺耳,且還帶點啾啾之聲,話像鬼啾一般,听得人毛骨聳然,心惊膽顫。
  他道:
  “嘰嘰!我還以為三皇子平日在宮中只顧玩樂嬉戲,想不到手底下還有點本事!嘰嘰!”
  佑德為求爭取多一分時間調勻內息,只好故意不忿地道:
  “那倒不像你只僅左藏右躲,找机會偷襲般卑鄙吧!”
  魅影亦不為意對方在故意引其斗咀,回道:
  “嘰嘰!看來三皇子也真孤陋寡聞啊!你何時听過殺手殺人要光明正大的?何況招呼堂堂三皇子,又怎何以不用點特別的手法啊?嘰嘰!”
  眾殺手聞言,不禁同聲嘲笑起來。
  佑德卻不理會眾人,只顧爭取時間運功……
  轉瞬間,佑德已把身上傷痛暫且壓下,复又振起手中劍,雙目更是精光暴綻,凜然道:
  “既然你們不想活,就待我送你們到陰曹地府見你們的閻王吧!”
  佑德自知絕不能久戰,于是竟主動仗劍殺上。
  三大殺手震懾于佑德适才劍招之下,深覺對方武功深不可測,于是下令余下的十名黑衣人迎擊,欲窺准良机才出手。
  眾黑衣人雖仍心有余悸,但亦不敢違命,鼓勇揮舞手中兵刃迎上。
  十多件不同兵刃猛然齊攻向佑德。
  而佑德只想先殺敗眼前十數名黑衣人,再擊殺余下三殺手,于是一出手已使上絕招:
  “王者劍”第一式——
  “君臨天下風云變!”
  眾黑衣人只見眼前的佑德忽然豪光大盛,接著万千厲烈無匹的劍光已縱橫交錯地激射而至……
  這,已是他們最后看見的境象,因為……
  因為,他們的生命已霎時中斷……
  人為財死,鳥為飼亡!
  一舉殺盡余下的黑衣人后,佑德正欲再鼓勁攻殺余下的三大殺手,那知胸口劇痛,真气一窒之下,差點便仆到地上,幸好他反應甚快,立即以劍撐地穩住身形。
  三天殺手正惊愕佑德迭遭重擊后仍有這般強橫的功力,一見對方身形歪失,隨即一同飛身殺上……
  三人中以魅影輕功最高,他一欺近佑德身前即以雙目瞪視佑德,使出其絕招——
  “魅影迷心”!
  四目相交之下,佑德只覺魅影雙目透射出一道奇幻怪异光芒,心神頓被攝住,差點便暈倒地下……
  “魅影迷心”厲害之處,是能夠把對方心神攝住,听施法者的命今而行……
  魅影正沾沾自喜佑德已受其控制,忽覺對方雙目中反而透發出一股強烈的光芒。
  那是一股具有皇者霸气的堅定眼神……
  魅影惊愕之間,只感頭頂轟然劇痛,原來嬴天眼見佑德身處險境,而魅影又已殺至咫尺之間,遂奮不顧身,拾起地上石頭對著魅影迎頭砸下……
  魅影惊痛之余,反手一掌重重印在嬴天胸腹之間。
  掌勁凌厲無匹,把嬴天震得倒飛丈外,更今人擔憂的是,嬴天胸前用作鎮鎖著体內寒勁的六枚金針,竟有兩枚被震得飛射而出……
  啊!金針脫体而出,那嬴天体內寒勁……
  只見嬴天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絲絲血絲從咀角溢出,卻不知傷勢嚴重至何种程度……
  佑德斜目一瞥,赫見嬴天為替己解圍而受傷,不動的心竟也有些微驛動……
  畢竟,他自小便生活在一個爾虞我詐的權力斗爭之中,真正關心他對他好的,恐怕只有他的親生母后……
  佑德腿一蹬,正欲躍去察看嬴天傷勢,誰知心神略分,背門已同時遭三人重招擊中,繼而一蓬鮮血已奪腔而出……
  未待佑德身形站定,毒無雙又已飛身赶上,數以千計的幼小毒針霍地如星雨般疾射而出。
  這正是個的獨門暗器——
  “千雨毒針”!
  迭遇重擊,佑德心頭怒火如狂飆升,鼓動真气,劍鋒之上竟冒出絲絲熱气……
  劍一挺,劍招已于劣勢中猛射而出,又是一招——
  “君臨天下風云變”!
  劍光一起,千雨毒針被悉數震散,凌厲劍勢更向著毒無雙疾攻而去。
  毒無雙万難料到佑德竟還有如此強猛反擊力,一愣之間,眼前無數劍芒已射至身前數尺。
  毒無雙心下大駭,使盡力向后倒躍,勉強避開佑德攻勢,然而手腕傳來一陣劇痛,右手手掌慘遭斬斷……
  佑德一而再的強運真气,身上傷勢已一發不可收拾,頹然坐倒地上。
  魅影与狂牛見机不可失,雙雙殺上追擊,欲一招置其于死地。
  “強弩之末,看你還有甚么本領?”
  “唉!罷了……”
  眼前生死懸于一線,佑德心知已不能再有保留,他奮起最后一分力,弓身而起,擊掌于胸前交疊,一團態態火勁迅速凝聚,帶動身畔的气流也熾熱無比,二人心中一凜,自忖佑德此招必然非同小可,正欲抽身而退,但身形竟不由自主被強烈气流猛扯向前……
  佑德招勢已成,雙掌翻飛,猛然向前推出,熾烈火勁登時洶涌而出。
  火勁奇猛無倫,魅影及狂牛驟如置身万度高熱洪爐之中,被烈火焚燒得厲聲慘叫……
  魅影首當其沖,頓被烈火焚身而歿;狂牛大駭之下蠻力暴發,向构急沖,然而半邊身亦被灼傷,整條左臂自肩膊而下的骨骼、經脈亦全遭震碎。
  三大殺手一死二重傷,反觀佑德竟如天神下凡般挺立原地,只把毒無雙及狂牛二人嚇得魂不附体……
  毒無雙不敢再戰下去,信手從怀中掏出一吻……
  佑德一見此物,臉色大變,心頭更是震駭不已……
  而毒無雙卻迅即收回此物,与狂牛轉身便逃,并留言道:
  “子受德,若想知道此物之秘,十日內到殺手營,否則,你知有何后果吧!”
  佑德狂怒不已,卻再無力追赶,只恨得忿然道:
  “卑鄙無恥的小人,竟然以此要脅我……”
  由于佑德高大的身影遮擋著,在后的嬴天一時看不到那究竟是何物……
  那究竟是甚么東西?
  何以令佑德如斯緊張?
  當中隱藏著甚么秘密?
  對佑德千里追殺的又是甚么人?
  二人一去,佑德心神一松,再也支持不住,一交跌在地上,暈死過去……
  一旁的嬴天雖中了魅影一掌,但傷勢遠遠不及佑德嚴重,歇息了一會,已能緩緩站起。
  然而他本身并未察覺,潛伏于体內的月陰寒掌掌勁已一點一滴滲出,逐步侵入奇經八脈之中……
  嬴天奮力背起佑德,一步一步的前行,逐漸隱沒于樹林之中……
  ※※※
  夜,冷月無聲,万籟俱寂。
  蕭蕭夜雨過后,凜烈寒風更是剌入骨髓。
  大部份平民百姓都已躲到厚厚的被窩之中,去躲避那寒風的侵襲。
  “澎澎澎!澎澎澎澎……”
  一陣急促響亮的拍門聲,惊破了寒夜那凄然陰森的孤寂。
  睡眼惺松的姜伯提著油燈,急步赶來開門。
  門一打開,只見嬴天已气喘噓噓地站在門前,但見他滿身泥污,臉色蒼白,顯然經歷了一番折騰。
  而在嬴天身后,更躺著一個英偉不凡的年青男子。
  姜伯見那年青男子更是面無血色,气若游絲,暈厥不醒,知道他是受了很嚴重的內傷。
  姜伯不暇細想,即与嬴天合力把昏迷中的佑德參扶進屋內。
  姜伯問道:
  “天儿,究竟發生甚么事?”
  嬴天斷斷續續的答道:
  剛……剛才我回到家,在家中碰上佑……佑大哥,這時一群殺手殺至,要取佑大哥性命,佑大哥把那……那些殺手擊退,自己也……受傷暈厥……”
  姜伯心知嬴天有很多事隱瞞他,坦然問道:
  “好了!天儿,究竟這數天發生了甚么事?為何你會被武林高手打傷?這男子又是甚么人?”
  嬴天心知也不能再隱瞞下去,于是把數天前与嬴龍在歸家途中救出佑德,其后嬴母被殺,佑德苦戰三魔,嬴天与嬴龍在斷崖被月魔追上,嬴龍墮崖慘死,嬴天傷重暈去等經過和盤托出,只隱瞞了自己乃帝釋天轉生及佑德乃三皇子的身份。
  姜伯听罷嬴天迭遭家破人亡的慘變后,不期然無限怜惜地經撫他的頭,傷歎之感盡于他臉上緊折著的皺紋中表露無遺,更戚然地道:
  “唉!可怜的孩子!”
  重提傷心往事,更想到日后將孤獨面對的种种厄運,嬴天亦不禁悲從中來,凄然下淚。
  “哎……”
  一聲痛苦呻吟,把嬴天從悲慟中喚醒,他猛然省起佑德正傷重垂危。
  他連忙拉著姜伯衣袂,懇求地道:
  “姜伯伯,佑大哥傷得很嚴重,你快救救他吧!”
  姜伯听罷,竟沒有立即動手替佑德療傷,深邃的眼神凝視著佑德,神色甚為凝重,半晌不語。
  霍地,姜伯斗然轉身,背向嬴天道:
  “小天,我不會救他的,你還是帶他走吧!”
  啊?不救?
  一向宅心仁厚,待人寬大慈祥的姜伯,面對著一個垂死的人,竟然會——
  見死不救?
  若非親耳听到,嬴天絕不相信如此絕情的話,會是出自他尊敬的姜伯口中。
  嬴天顫聲的問道:
  “姜……姜伯,小天……不明,為何佑大哥傷得這般重,你也不肯醫他?難……難道佑大哥曾開罪了你?”
  姜伯仍是背著嬴天,堅定中略帶點點無奈地道:
  “不!我与他根本素未謀面,也沒有任何過節。”
  “但,我卻能從他的面相气色中看出,他的一生將會与權、欲、暴、虐牽扯上關系……
  “雖然目下還未清楚他的真正身份,但,我敢斷言,此人他日若不是禍國殃民的暴君,便是弄權亂政的佞臣……”
  “因此,假如我今次救他一命,我便是他日誤盡天下蒼生的創子手!”
  “甚……甚么?只看一眼便能知道一個人的一生命運?姜伯不……不是說笑吧?”
  嬴天對姜伯的斷言簡直不敢置信,一個平凡的農村老人怎可能有這种通曉天机之能?
  然而,姜伯的語調認真而且堅定,絕不似在信口胡謅。
  那末,究竟這個隱遁于這條貧脊村庄的老者,真正的身份和目的是……?
  嬴天正感滿腹疑團之際,姜伯复又緩緩的道:
  “也許,天下間我不能看透的命,就只有一條……”
  語畢竟回首凝視嬴天,那雙仿如汪洋大海般浩瀚無涯的眼神像在說:
  “那就是你的命!”
  可是,嬴天此刻挂心的,只有一直昏迷不醒的佑德,一時間竟沒留意到姜伯話中含義与及他的眼神……
  嬴天此刻的心已是焦躁万分,他心知現在能救佑德的只有姜伯一人……
  嬴天連忙哀求道:
  “姜……姜伯,佑大哥曾救我一命,就……就當小天求你,你……無論如何也救救佑大哥吧!他……他決不會是甚么暴君佞臣……”
  然而,姜伯仍是一貫地堅決道:
  “小天,別多費唇舌了,我看你還是快點帶他我其它大夫醫治吧,否則他活不過——”
  “十天!”
  十天?
  嬴天登時如遭雷殛!他万料不到佑德傷勢之重,竟只能支持十天!
  這里乃是北方嚴寒貧脊之地,方圓百里也人跡罕見,更遑論找一個醫術精湛的大夫。
  而村中唯一的大夫,也僅是略懂醫理。
  嬴天絕對明白,如今能救活佑德的,真真正正就只有眼前莫測高深的姜伯。
  嬴天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之情,繼續苦苦哀求道:
  “不!姜伯伯,恐怕只有你才救到佑大哥,小……小天求你,我……我……”
  啊!嬴天聲淚俱下同時,竟雙腳一彎,他……
  他竟然欲跪下哀求?
  為了一個非親非故之人,嬴天竟不惜拋開尊嚴,跪地哀求?
  他本身也不明白為何會這樣做,也許經歷了兩次生死邊沿,他對佑德已萌生了一种經歷患難而起的情誼。
  他已親眼看著娘親及大哥死去,他實在不想再看著佑德傷重不治。
  姜伯也為嬴天此舉而感到訝异万分,一時間手足無措!
  正當嬴天雙膝快將及地之際,瞿地,一只軟弱無力,仿如一個快將死去的人的手,托在嬴天脅下。
  這只軟弱無力的手雖未能一把托起嬴天,但嬴天于惊呆間已自己站起。而這只手的主人,正是垂危的佑德。
  原來在嬴天与姜伯對話之際,一直昏迷的佑德已悠然轉醒,出手阻止嬴天下跪。
  只見佑德面色蒼白之极,而呼吸也是十分微弱,但他卻乏力地張口道:
  “嬴……兄……弟,不要求他……我……我自己能……”
  說罷竟仍能鼓盡最后一分力起來,扶著床沿走出房外。
  嬴天見狀,連忙上前參扶著佑德,并勸道:
  “但,佑大哥,你……你傷勢如此嚴重……”
  佑德并沒理會嬴天的話,徑自走出屋外,而嬴天亦只好亦步亦趨地扶著他。
  一旁的姜伯目送這一少一青步离屋外,不禁百感交雜;一來惊訝于佑德的頑強斗志及倔強不屈的性格;二來也為了嬴天對佑德惺惺相惜之情而感慨。后一輩亦能如此重情重義,而自己卻是如此冷血無情地見死不救,這,都只能怪一句——
  天意弄人!
  正當二人欲步出姜伯家門之際,佑德忽覺四肢突然軟癱無力,一個蹌蜋,整個人已仆倒地上。
  在旁參扶著的嬴天本也是傷疲交煎,又那堪這一跌之力,竟同時被牽扯跌在地上。
  他此時才發覺,原來佑德的右肩上插著三枚极幼小的鋼針,那准是毒無雙的“千雨毒針”了!
  原來剛才与三大殺手廝拼時,佑德雖能奮力殺魅影,傷毒無雙及狂牛,但亦在眾人圍攻重擊之下受重傷,更不慎中了數枚毒針。
  內傷、外傷.毒性一并發作,縱有無窮斗志,也不得不倒下。
  佑德雖仍勉強保持清醒,并未暈去,但渾身上下再使不出半分气力。
  “佑……佑大哥……”
  傷疲交煎之下,嬴天甚至背起佑德步出門外恐怕也力有不逮,更何況走出這房子后,又有甚么地方能夠容納這兩個被命運逼至窮途末路的孤鴻?
  此情此景,看在默然無語的姜伯眼中,那顆比鐵石更硬更不可移動的心,竟起了一絲的悸動……
  就是這一絲微不可察的悸動,驅使他下了一個決定。
  一個很大很大的錯誤決定。
  大得足以陷天下蒼生于無邊苦海中,永世沉淪……
  而這個錯誤的決定,便是:
  “想有力走出這房子的,便先扶他進來吧!”
  仍雙雙倒在地上一籌莫展的嬴天与佑德,听到姜伯此語,不期然心頭一震。因為他們都心下明白,姜伯終于答應醫治佑德。
  嬴天當下不敢怠慢,立即抖擻精神,竭力扶起佑德。而佑德也沒有加以反對,因為他亦清楚知道,還有很多重要的事等著他去辦,他絕不能因一時偏執而送掉自己的性命。
  嬴天小心翼翼的扶佑德進房,把他安放床上。
  但見姜伯一直背向他們,并沒回頭甚至瞧上一眼。也許,他不想二人看見他臉上的不安及難受。
  嬴天呆立了一會,終于听到姜伯的聲音道:
  “小天,你現在可以出去,未得我批准不可入來!”
  說話直截了當,絕不轉彎抹角。而嬴天也不敢違逆姜伯的說話,當下幸幸然步出房外。
  狹小簡陋的房內,就只有姜伯及佑德二人在無言相對,气氛頗為肅殺局促。
  倔強高傲的佑德,心中雖不大愿意讓眼前對他略有敵意的姜伯醫治,但即使天下間最愚笨的人,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來賭气。雖然有點深深不忿,惟亦只好忍气來靜待姜伯替其療傷。
  良久,姜伯終于長嗟了一聲,緩緩轉過身來,對躺臥床上的佑德道:
  “今天我答應救你,乃是本著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仁旨,拿天下蒼生的命運來作賭注……”
  “你記著,你今天欠我一條性命,他日若真能順應天命,登基為帝,必定要勤政愛民,當一位賢君……”
  “否則,屆時我必會傾盡全力,來滅了你,殺了你……”
  “以彌補我今天所犯的……”
  “彌天大錯!”
  順應天命?
  登基為帝?
  難道佑德之命,注定他日成為掌握天下,唯我獨尊的真命天子?
  佑德不禁心下暗笑,他連自己的真名、真正身份,甚至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更遑論能沖開他滿途的荊棘,登上九五之尊之位!
  在佑德神傷于自己的桀途而想得怔怔出神之際,姜伯已閃電間連點佑德身上十數個大穴,封閉著他身上血脈的運行。
  佑德本身的武功本已极高,但姜伯這一手點穴手法之快之准,他亦自愧不如,暗想果真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而且他心下亦稍為放松,因為他相信眼前深藏不露的平凡老人,必定能夠替他驅除身上寒勁、毒力与及內傷,而自己也命不該絕。
  接著,姜伯不知從那里弄來一個小瓶。
  他只覺姜伯把瓶蓋輕輕拔出,并將之放在自己鼻孔之前。
  一陣芬芳香气從瓶中悠悠滲出,佑德稍微吸入少許,已覺渾身酥軟無力,而且漸感周遭的事物在慢慢地轉動……
  眼前的景像越來越灰暗……模糊……
  眼蓋也不由自主地慢慢合上……
  直至整個空間完全變成一片黑暗……
  他,終于完全昏去!
  只是,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的景像又會變成甚么模樣?
  天生成為人中之皇的他,又如何面對他今后悲痛凶險的命運?
  他,又會否真正成為一個愛民愛天下的賢君……
  抑或如姜伯所言,成為一個荼毒天下蒼生、遺恨千古的——
  一代暴君?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5:39:56

第三章 地獄無門

  竹,乃是植物中最能熬寒抵冷的。
  而且,竹給人的感覺是堅傲不屈,無論遇上多強多大的風霜雨雪,它都肚挺身面對,無懼狂風暴雨的肆狂侵襲。
  就是折斷,也是挺直如故,永不言退言敗。
  因此,竹往往能給予人一种無形的鼓勵,讓人有勇气去面對、沖破命運上的重重險阻。
  青翠茂密的竹林,更散發出無比頑強的生命力。
  然而,假如那些竹樹是紅色的又如何?
  一枝枝如沾滿鮮血的火紅竹樹從地上矗立而出,就如無邊煉獄下的刀山,教人心寒徹骨……
  被雨水洗滌后的火紅竹樹,竹上遺留下的雨點,更如血水般滾滾而下……
  這里,遍布著長短參差的火紅竹樹的地方,便是江湖人士聞之膽喪的千刀煉獄--
  血竹林!
  而此千万血竹更可怖的,便是建于這里的一個以殺人為業的瘋狂組織--
  殺手營!
  縱使近數年殺手營已于江湖上銷聲匿跡,江湖上不論黑白二道的人物,俱不敢將之拋諸腦后,更不敢踏足血竹林百里之內。
  甚至是飛禽走獸,也于血竹林的范圍內絕跡。
  每根竹樹,均在散發出凜冽的殺气。
  而在血竹林中殺气最猛最熱最凌厲的地方,是來自一座十三層高的血紅寶塔。
  因為,塔內之人,均是滿手滿身沾著數不盡的活人的鮮血,均是以別人的性命,來為自己舖出一條名利雙收的血路。
  這里,正是殺手營的大本營。
  斷魂塔!
  斷魂塔最高的一層塔內,隱約亮起一絲极微弱的光線,而兩個初嘗失敗滋味的人,正戰戰兢兢地跪在一幕屏帳之前,默默地等待著噩夢發生。
  他們心下知道,任務失敗的后果,將會是生不如死。
  屏帳之后,便是為他們帶來噩夢的人。
  殺手營營主--
  閻王!
  而跪在屏帳之前的二人,便是十大殺手中的--
  毒無雙!
  狂牛!
  屏帳之后傳來閻王的聲音,語气雄壯中透著懾人霸气,悻然道:
  “你倆身為十大殺手,竟然不能完成任務,該知道有何后果吧!”
  毒無雙惊聞閻王的聲音,心頭震栗不已,只能拼命求情道:
  “屬下知……知罪,但子受德的武功實在极之厲害,合咱們三人之力也不敵,魅影更……更命喪當場,而我們也身受重傷。”
  “但……但屬下已脅逼子受德十日后親到血竹林,相信他亦不敢不來。”
  “唔……咱們手握著它的弱點,他必定會來!好!我就姑且給你們一個以功抵過的机會,十日后若再不能殺他,后果你也清楚了吧!”
  “咱們殺手營退隱多年,能否再起東山,全仗此戰。”
  “狂牛,你立即去通知其它殺手,布下天羅地网;毒無雙則帶領數名殺手返回原地監視子受德,看其有何動靜……”
  “老夫倒想看看新一輩的江湖后俊,有何能耐……”
  “子受德,就算你有通天徹地之能,這次也絕對逃不出老夫的掌肘之中……”
  “你,注定要命喪血竹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瘋狂自負的笑聲響遍整個血竹林,震透每個人的心弦……
  那,就似是地府閻王催命的--
  斷魂笑聲!
           ※        ※         ※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黑暗,卻像永無休止的蔓延。
  在無邊的黑暗之中,人們最渴望得到的,就是那點點光明。
  他,孤身一人,獨在無止境的黑暗中掙扎,卻又彷徨無助。
  他只想找一絲光明,卻又如斯困難。
  他想抓著一點點可憑借的對象,周遭卻又如此空洞無物。
  他想呼喊,卻又喊不出一點聲響。
  他嘗試用鼻子去嗅,卻達一絲微弱的气息也不能嗅到。
  甚至,四周竟然連半絲聲音也沒有;沒有風聲、沒有動物昆虫的叫聲、而且連他自己的呼吸聲也沒有,死寂得教人惶恐不安。
  視覺、听覺、嗅覺、触覺同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如今的他,仿如置身于一個完全空虛的空間之中。
  他拼命的逃,拼命的跑,卻走不出這個虛空。
  無依、無助、甚至是絕望的感覺從心底慢慢滋長、萌生……
  驀地,他眼前竟隱約泛起一絲光芒,就如苦海中的一點明燈,從他几已絕望的心底點燃起一線曙光、一絲希望……
  他慌忙朝著這絲光芒奔去,光芒越來越強烈……
  他猛然掙扎彈起,四周仍是一片晦暗,幸而他身前果真有一團強烈光芒,那是一團熊熊烈火……
  他感受到火的溫暖、嗅到柴火燒焦的气味、听到柴枝燃燒時所發出的“霹啪”之聲……
  他此時方才領悟,原來平素不大注重的五官感覺,對于他的生命是如斯如斯重要。
  正在他惘然之際,一把清脆嘹亮的童音響起:
  “佑大哥,你醒了?”
  他認得這聲音的主人是誰,那就是--
  嬴天!
  他忽然想起,當時在姜伯家中昏去后,究竟發生了甚么事?他体內的傷毒是否已治愈?他為何會來到這里?這儿又是甚么地方?
  一連串的疑問,不待他開口發問,嬴天已立即為他一一解答:
  “佑大哥,是這樣的:昨晚我獨自在姜伯房外等,一等便等了數個時辰,直至天亮姜伯方才步出房外。當時姜伯滿頭大汗,顯然費了很大功夫去救你,幸好他告訴我你体內的毒已解除,寒勁亦驅除得十之八九,余下的仗著你深湛的內功修為,只要二、三天便能悉數驅除。反而你受的內、外傷則要靜養七、八天才能痊愈。”
  “但,最重要的便是你已沒有生命危險。”
  雖然体內傷毒之患已除,佑德心中仍存有疑問,追問道:
  “這里又是甚么地方?”
  嬴天即解答道:
  “你体內的傷毒雖已治,但仍需要七、八天時間方能徹底康复。姜伯為防在這段期間殺手營的殺手折返施以毒手,于是帶了我和你來到這里……”
  “而這里正是位于村庄約五十里外的一個山崗上的山洞。由于這里周遭長滿高及人頭的草叢,甚為隱蔽,絕不容易被人發覺,于是姜伯便帶同我及仍昏迷的你來到這山洞中……”
  “山洞之內更預備好十多天的食糧食水,因此這數天你大可安心在此養傷。”
  佑德也不答話,他知道必須要盡快治好体內傷患,因為距离他親赴殺手營的時限只余九天。
  他必須完全恢复功力去面對那群极利害的對手,從而探出他一直憂慮的要事……
  這件事是否跟毒無雙手持的對象有關?又是否閻王口中所說的皇牌?
  相對無言,而且二人均极疲累,于是各在洞中一角沉沉睡去。
  一宿無話,二人醒來之時,已是日上三竿。
  前來洞中之時,姜伯已為二人預備了充足的糧食,佑德進膳后,稍微恢复体力,便立即盤坐運功療傷,望能加快康复。
  浩瀚深厚的內息在奇經八脈中不斷循環運行,內傷慢慢地痊愈,而真气也一點一滴的凝聚起來。
  佑德專心致意的運功,不經不覺已過了三、四個時辰,行功完畢之時,天色已然轉黑。
  但見佑德雙臂朝天一振,清嘯一聲,一口濁气瞿地舒出,而目光更恢复往昔的凌厲精悍,渾身上下再次散發出那份獨有的皇者霸气,明顯傷勢已好轉不少。
  佑德心下暗喜,他相信只消五、六天便能徹底治愈体內傷勢,更可以完全恢复功力,到時就算千軍万馬到來,他也不懼不畏!
  他掃視四周,發現嬴天正瑟縮于洞中一個暗角處,垂首不語。
  佑德徐徐步向這黑暗的角落,徑對嬴天道:
  “嬴兄弟,又在想著過去的事嗎?”
  嬴天驀地抬首,雙眼布滿血絲,臉上盡是憂戚凄苦之情,道:
  “我……我總覺得是我害死了娘親与大哥……”
  原來嬴天正為此事而內疚自責。雖然他仍不信月魔所言自己乃帝釋天轉生,但他卻覺得母兄之死,自己需負上极大責任。”
  佑德复道:
  “你也不必過分自責,既是命中注定,發生只是遲早的問題。那,你以后有何打算?”
  “我……我也不知道。或許已活不過今晚!”因他心中自知,在他体內封鎖著月陰寒勁的金針已有兩枚被逼离,換言之寒勁已逐步侵入五髒六腑及經脈之中,只要再次發作,他很可能使會命喪當場。
  他一直不說出來,是因為他不想再負累任何人。
  何況世上至親的人皆离他而去,心中的求生意志早已崩潰……
  也許,在嬴天的心中,唯一僅余的希望,就是當他死后,能在某個不知名的國度,再見他的娘親及兄長,繼續過往昔乎凡恬淡的生活。
  佑德似乎也被嬴天的悲哀所感染,也不禁沉默起來。
  想到由誕下那天開始,上天便安排了一個重大的使命給他,但偏又要他遭受重重波折。
  從小到大,在他身畔的,不是整天披著虛假笑臉對他阿諛奉承之徒,便是處心積慮要除去他,除去這塊阻礙他們踏上富貴榮華之路的絆腳石。
  就是一同成長,一同生活的人,也不惜使盡千方百計逼害他、追殺他……
  為了保住性命,他不惜离開自己出生、成長的樂土,踏上艱險重重的江湖路。
  因他明白一個道理:江湖路雖然凶險,也及不上人心之凶之險。
  想到這里,兩張討厭的奸險狠毒的臉,驀然從佑德腦海浮現出來。
  他恨不得把他們千刀万剮,把他們身上的肉逐片逐片割下來,以報他們十多年來對自己的逼害……
  繼而,一張慈和善良的臉又默默浮現,一想到這個在他生命中唯一真對他好的人,佑德的眼神迅即由怨毒轉化成無限柔情……
  想到這數年間落泊無依的生活,甚至被逼至走投無路,佑德不禁唏噓万分。
  此時此地,一個是身份尊貴的三皇子,一個是平凡的尋常鄉村少年,同樣被命運逼至委曲于這荒涼山洞中求存,情景實在叫人惋惜万分。
  天地茫茫,紅塵渺渺,能容納他們的,難道就只得這個孤清的山洞?
  繼后數天,佑德均在拼命行功,不僅內傷痊愈,功力更有少許提升。
  而嬴天除了每天在旁看著佑德練功外,間中也會跟佑德談及一些往事,只是每次提起娘親及兄長,憂傷之情便會不自禁的升起。
  反而佑德卻對他的往事處處隱瞞回避,彷佛內里有著极不愉快及不可告人之事。
  兩個天涯落泊的人,在這數天的相處中,不經不覺培育出一份微妙感情。
  這夜,已是他們在洞中的第六夜。
  如前五夜一樣,每在晚膳過后,二人便會談上一、兩個時辰。而今夜,佑德有一件重要的事告訴嬴天:
  “我体內的傷几已痊愈,所以我決定明天离開!”
  嬴天最不想發生的事終于發生了!雖然他早料到有此一日,卻比他預期中快,內心竟泛起一絲不舍之情。
  “那么,佑大哥會到甚么地方?”
  “我將要到某處地方辦一件很重要的事。”
  嬴天忽然想到毒無雙臨走時的一番留言,惊愕地問:
  “佑大哥,你不是要……要到那個……甚么殺手營吧?”
  佑德語气無比堅定,坦言答道:
  “對!我必須往那里一趟!”
  “但,他們要害你,這……豈非自投羅网?”
  佑德又怎會想不到這點?只是對方抓住自己的弱點,除了听其言而行外,又有甚么法子?
  嬴天見佑德不語,知他心意已決,再說也是徒然。
  驀地,一個古怪的念頭自嬴天心頭冒起,他隨即道:
  “佑大哥,不若……不若我跟你一道去吧!”
  佑德听后不禁一愕,他勢難想到世間上居然有人肯對他這個落泊的人冒險相隨。可是,他卻拒絕道:
  “不!此行凶險万分,你無需犯險跟我去。何況,對方全是一流高手,你去也只是送死罷了!”
  雖被佑德當場拒絕,但嬴天仍是死心不息的追著說:
  “我也知自己能力低微,幫不了甚么忙。但既然對方人多勢眾,好歹也多個照應吧!
  至于凶險与否,對我來說也沒有分別,若非佑大哥相救,恐怕我也活不到今天。天大地大,我再沒有家園,沒有親人。佑大哥,就讓我跟你去吧!”
  其實,在佑德心中,實在有點儿不舍。畢竟在這世上,除了他心頭時刻記挂著的那人之外,嬴天是唯一以真誠待他的人。更何況,嬴天曾經為了救他而拋開一切尊嚴屈膝人前。對他,佑德實在有點難舍難离。
  正因如此,他更不想嬴天犯險。
  為了表現得決絕一點,佑德厲聲說道:
  “嬴兄弟,你我萍水相逢,你犯不著為了我而犯險。更何況,我從不喜欠他人之情。我的事自有方法解決,用不著你來操心。”
  嬴天听罷,面色一沉。
  他想不到原來佑德不欲他同去,只是不想欠他人情。
  他對他,始終存有戒心。
  嬴天想到這里,不禁沮喪万分,道:
  “我:我也明白,以找卑微的身份,微弱的力量,我怎配跟位极人臣,武功卓絕的三皇子并肩作戰?”
  佑德從沒想到,他的說話竟會如此傷透嬴天的心。
  回想以其落難皇子的身世,居然仍有人愿意以真誠待他,更甘愿与他一同犯險,這份惺惺相惜、患難与共的真摯情誼,是何其難能可貴?
  可是,他卻一手把這段患難之情徹底摧毀。佑德心內,不期然泛起歉疚之意。
  嬴天見佑德默言無語,更斷定了自己的想法正确,心下更是极之難過。
  驀地,他毅然站起,朝洞口走去,口中喃喃自語地道:
  “我,根本不配跟你共處一洞,更不配當你的--”
  “朋友!”
  “朋友”二字一出,佑德心頭瞿然掀起了一陣波動。
  他從沒想過,在今天這個落難飄泊的日子中,居然會有人愿意真心真意的視他為朋友。
  看著嬴天逐漸步遠的小身影,一陣熱血驟然從佑德心頭涌起。
  他驀地下了一個重大決定:
  “對!你說得對!你,根本不配當我子受德的朋友……
  “你,只配當我的--”
  “兄--”
  “弟!”
  嬴天聞言,心頭一震,腳步也觙戛然停下。
  可是,他仍不敢回頭!
  他不敢看佑德面上的表情,他怕自己只是一時听錯!
  但,佑德的聲音繼續從他背后響起:
  “你可知道,我不想你去,并非認為你不配……”
  “只是,我知道此行實是吉凶難料……”
  “我:只是不想你跟著我去冒這生命危險!”
  此時,嬴天終于确實肯定剛才听到的并非幻覺,那番話,确是出自佑德之口。
  他內心雖然感到無比喜悅,但他卻盡量壓制著,并凜然道:
  “佑大哥,你可知道,朋友之義,貴乎患難与共;而兄弟之義,更應--”
  “生死相隨!”
  佑德造夢也想不到,嬴天年紀雖小,對情、對義卻看得比自己生命還重,他朗聲道:
  “好!就憑你這番話,已配當我的好兄弟……”
  “若你不嫌我今日落泊江湖,境況坎坷……”
  “我,愿跟你結為--”
  “异姓兄弟!”
  啊!嬴天万料不到,以佑德身為三皇子的尊貴身份,竟愿意与他這一介草莽之民結為异姓兄弟,心下竟起了一陣躊躇,連聲道:
  “我:只是一個尋常百姓、我……”
  “配嗎?”
  佑德听罷,忙道:
  “嘿!我雖是三皇子又如何?在這荒山洞中,還不是跟你一樣,同吃同住?”
  “試問在這一刻,我跟你有何分別?”
  “何況,以你小小年紀,便能如此重情重義,更能不畏死亡,我相信,你他日的成就絕對不少……”
  “我,絕對不會看錯!”
  “若你今日拒絕我,便是看不起我,從此你我連朋友也不是!”
  嬴天听罷佑德這番慷慨激昂之辭,再也難禁心中的激奮,霍地轉身,朝佑德奔去……
  霎時間,兩手一握,四日交投,千言万語,盡在不言中……
  二人聯袂走至洞前,齊向蒼天下跪。
  但見今夕万里無云,朗月繁星交相輝映,把漆黑的夜空照得极美极亮,似是特意為了印證由今夜而生的一段可貴難得的兄弟情。
  二人對著朗朗星月,齊聲道:
  “我子受德、嬴天,今愿結為异姓兄弟,從今富貴共享、患難同當,雖生不同時,愿死能同刻,從此--”
  “不离不棄,永不反悔!”
  “星月為盟!”
  “天地為證!”
  言畢,雙手再度緊握……
  “大哥!”
  “義弟!”
  兩個不同的人,兩顆不同的心,從此結上一份解不開的兄弟情!
  雖然他倆均明白到,今后要面對的前路是如何凶險、如何漫長,但這段金蘭之義,他們將會終生--
  不忘!
  不悔!
  立誓完畢,二人重回洞中,佑德侃侃而道:
  “義弟,今天你我結為兄弟,有些事我已不能再瞞你,我就把流落江湖的前因后果告訴你吧!”
  “我的真實姓名是子受德,佑德只是我在江湖上掩人耳目的化名,我的父皇,便是當今天下的皇帝--帝乙,而我母后,便是當今皇后。我上有兩位皇兄,卻是父皇另一個寵妃所生。因此,他們雖比我年長,但依正統而言,他們卻不能當上太子之位,而他日父皇駕崩后,他們更不能繼任為皇。所以從小到大,他們都視我為眼中釘、絆腳石,常借故對我万般欺凌。由于近年父皇身体欠佳,他們又當寵,在宮中的權勢日漸強大,于是時刻想鏟除我這塊阻著他們登上帝位的絆腳石,更多次設計陷害我……”
  想到這兩個名為兄弟,卻時刻想買他死地的人,佑德雙目又再綻放出那怨毒的怒火……
  他續道:
  “就是為了避開他們的逼害,我才借故离開皇宮,在江湖中過著飄泊的生活……”
  “然而,我一日不死,他們一日不會安心,因此不斷派人追殺我……”
  “而我更不惜改名換姓,逃到偏僻荒蕪的北方以逃避追殺……”
  “想不到,連退隱多年的第一殺人組織殺手營也能請動,而且更以卑鄙手段逼我到殺手營自投羅网……”
  嬴天听至這里,終于忍不住插嘴問:
  “既然明知他們設下陷阱要害你,為何還堅持要獨闖險地?”
  佑德神色嶄露出一絲憂傷与無奈,答道:
  “因為,他們找到了我的弱點,而且……”
  “我已厭倦了像狗般被他們到處追赶……”
  “在江湖中,要解決一切事情,也只憑自己的實力……”
  “而保護自己最簡單最直接的方法,便是把要殺你的人--”
  “統統殺絕!”
  “今天,我就要他們嘗嘗,把我子受德逼至絕路的--”
  “后!”
  “果!”
  好霸好絕的一句話,要保護自己,就唯有把要殺自己的人殺絕。
  難道,這就是在江湖中求存之道?
  嬴天不禁脫口問:
  “難道除了殺人外,真的沒有其它解決方法嗎?”
  佑德听罷,不禁歎了一聲道:
  “義弟,看來你年紀尚輕,不明白世途險惡吧!你試想,當日修羅魔宮的人要殺你和你大哥時,可有半點手下留情?甚至連像你娘親般的平凡村婦也毫不留手,假若我不在場的話,你也不能活到今天了……”
  被佑德提起傷心往事,嬴天心下又泛起那傷痛欲絕的悲哀……
  驀地,一只充滿鼓勵的手搭在嬴天肩上,那自是佑德的手,并道:
  “義弟,死者已矣,你總不能永遠活在哀傷之中,你還是好好為自己今后的日子打算一下吧!”
  “既然上天安排了一條不凡的命給你,你便得勇敢去面對。人生在世,只得匆匆數十寒暑,我們怎能處處被命運支配、擺弄?”
  “我們必須好好掌握自己的命運,締造出屬于自己的一生,絕不能輸給命運!”
  “何況,既然天命要你承受這种种痛苦,也許是一种磨煉。也許,上天早便安了一個重大的使命給你,你千万不要灰心、气餒!”
  听罷佑德的一番話,嬴天的眼神复現光采,臉上更充滿信心!
  對!既然天意早有安排,便只好勇敢的面對,不管是否真如月魔所言乃帝釋天轉生,也要憑自己的力量去掌握自己的一生,方才--
  不枉此生!
  更不枉娘親臨終之言,要自己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嬴天重拾信心,不期然凜然道:
  “大哥!請放心,義弟不會令你失望,從今天起,我不會再流半滴淚……”
  “從此,我不會再向命運低頭……”
  “我,必定會如娘親所言,做一個--”
  “頂天立地的人!”
  “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不愧是我子受德的好義弟!”
  就是這一番對話,佑德与嬴天之間的感情,不自覺又邁進了一大步!
  可是,嬴天忽然提出了一個令佑德感到十分為難的要求:
  “大哥,既然我們已結為异姓兄弟,便應該有難同當。明天,就讓我与你一同闖殺手營吧!”
  這個要求确實使佑德极之為難。
  他實在不想嬴天跟著他去送死,因他也沒把握應付得了明天的敵人……
  可是,他又不知如何推卻嬴天,只好支吾著道:
  “這些事,留待明天再算吧!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養足精神去迎接明天……”
  嬴天稍微回复了少許往昔的跳脫,爽快道:
  “好!那我先去休息了!”
  看著這個對自己至真至誠,更甘愿患難与共的義弟,佑德的心在劇烈掙扎,他,又怎能安寢?
  到底,他最后的決定,
  會是怎樣?
  天,反复無常;云,飄忽無定。
  剛才還璀璨地普照大地的一彎明月,此刻已被厚厚的重云深鎖著。
  這,是否意味著,一段剛萌芽的兄弟情,又要被那可惡的天命分開?
  月也怕看見這段即將分离的寶貴友情而--
  掩面不看?
  月色朦朧,在昏暗山洞中二人的前路,比今夜的月更朦朧!
  然而,這里的其中一人,已決定暫時放低這段難得的兄弟情誼,獨自步上他那條昏暗不明的--
  死路!
  他默默看著他義弟熟睡中的身影,輕聲道:
  “義弟,請原諒大哥不能答應你的要求,讓你跟我一同犯險……”
  “因為,此戰我實在沒有必胜的把握,我……”
  “我不想你跟我去送死……”
  “我不想失去你這個好弟弟……”
  “但,假如我今次能僥幸活命,我一定會回來找你,再与你一起闖蕩江湖。”
  “請……請原諒大哥……”
  “不辭……”
  “而……”
  “別!”
  最后的一番話說完,佑德徐徐在怀中掏出一把金色匕首,輕輕放在嬴天身畔。
  那,准是給嬴天遇上危險時作防身之用!
  他默默提起佩劍,慢慢朝洞口而去……
  在昏暗迷蒙的月色映照下,佑德的背影顯得無比滄涼、寂寞……
  然而,也許他沒留意到,嬴天緊瞌上的雙眼,眼角之中,竟緩緩滲出了一顆晶瑩的淚珠……
  啊!難道,嬴天竟并未睡去?
  對,他真的并未睡去!
  他的一只幼嫩的小手,已悄無聲息的拾起地上的匕首,人也緩緩坐起……
  佑德正要步出山洞之際,一把清脆的童聲猝地從身后響起:
  “大哥!”
  佑德心頭一震,他并沒有實時回頭……
  那把聲音繼續道:
  “大哥……我……我明白到此行十分凶險,我:我也不想大哥因照顧我而分心……”
  “但,我相信大哥一定能戰胜敵人,戰胜你的命運……”
  “我會在這里等大哥歸來……”
  “請大哥一定要保存性命,回來……”
  “見我……”
  佑德依然沒有回頭,只默默道:
  “好!我--一--定--會!”
  “保--”
  “重!”
  簡單的一句話,代替了千言万語。
  佑德頭不回,身不停,已鼓盡全力,疾步而去。
  也許,他怕多留一刻,自己便會改變主意……
  同時,他怕嬴天看見他此刻臉上的表情……
  一點點淚花,隨著他的飛奔,洒遍天地之間,這,是他自懂性以來,第二次落淚,而第一次……
  高速的飛奔,在無邊的原野上划出一條長長的黑影。
  听著佑德逐漸遠去的聲音在空气中慢慢消失,昏暗的山洞中便只余下嬴天一人在黯然神傷……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5:40:51

第四章 變幻無常

  風,急勁的吹,然而,這一陣急風,卻不是由天气變幻中衍生,而是由人所造成。
  那是一個人以极高的速度,在空中飛奔而帶起的急風。
  而這個飛奔的人,正是佑德!
  佑德從山岡飛奔而下,在村落的旁邊繞過,再在幽暗的夜空中消失……
  也許他的心正紊亂難抑,故此并未發覺,今夜村落之中,發生了一件怪事……
  一件絕不簡單的离奇怪事。
  然而,他雖然沒留意到村中所發生的怪事,卻另外有人發現了。
  佑德离去不久,在另一個方向,又百五、六條黑影朝小村飛掠而至。
  瞧緊點,來者正是被佑德砍去一掌的毒無雙及五名殺手營的黑衣殺手!
  原來當日毒無雙匆匆療傷后,即帶同五名殺手回到樹林中守候。
  可是接連數天,也不見佑德蹤影,這夜便欲乘夜往村中查探。
  然而,未及進村,眾人已被村中不尋常气氛弄得心絮不宁。
  他們同時感到村中發生了一件极不尋常的怪事,各人忙提高警覺,小心翼翼的在村落四周查探……
  可是,他們都沒有發現任何异樣,村落之內,更是出奇的平靜……
  既然村外沒有發現,眾人唯有進村……
  越接近村落,心頭竟不知為何泛起了一种莫名的恐懼感覺,甚至,額角也不期然的流出點點冷汗……
  每近一步,那种從心中透出身上每個毛孔的強烈寒意便加強一分……
  好不容易,眾人方才步至村口。
  站在村口之前,那种透骨寒意更是空前強烈,他們更加肯定,村中一定有事發生。因此,他們更一定要進去看個究竟!
  心意已定,毒無雙手勢一起,六條人影同時提起最高戒備,急奔進村……
  甫進村內,眼前的景象,縱是江湖經驗极丰富,而且殺人如麻的毒無雙,也掩不住臉上惊駭之情……
  村子之中,究竟發生甚么不尋常的怪事?
  而這件怪事,又會否為嬴天帶來另一場噩夢?
           ※        ※         ※
  血,仍在不住的淌!
  然而,這些鮮血,并非在人類或其它動物身上流,而是在一种奇特的植物上流!
  這种奇特的植物,便是一种鮮紅色的竹樹!
  傳言之中,有人說因為這片土地長期染滿人的鮮血,所以長出來的竹樹盡是鮮紅色的,但其中真正的原因,卻不得而知了!
  這片血紅色的竹林,不但詭异無比,更散發出滔天的戾气和殺气,使得這附近一帶鳥獸絕跡!
  非但鳥獸不敢接近,甚至是一些江湖中人,也因懼怕栖于這里的一班不是人的人而遠离這里。
  說這里的人不是人,因為他們根本毫無人性!
  他們可以為了一己私利,去剝奪其它人生存的權利!
  草菅人命,是他們的職業,他們的專長!
  他們的路,更是由其它人的性命,其它人的尸体舖出來的!
  假如蒼天有知,可會讓他們就這樣繼續下去?
  他們,可有一天得到報應,被他人奪去性命、奪去一切?
  也許,今天,報應終于來了!
  一個有能力去審判他們、制裁他們的人來了!
  雖然他此來,并非為了討回公道,可是,他卻真有能力去停止他們的瘋狂行徑!
  佑德!
  他終于來了!
  滿腔的怒火,足以把眼前的血竹林燒成灰燼!
  可是,他并沒有沖動亂闖。只因為他清楚知道,眼前的敵人极之可怕,稍一沖動,便可能喪失生命!
  他緊握手中劍,如鷹皋的雙目,掃視竹林內的一切,作出了充足准備,方才踏進竹林之內。
  竹林之內,殺气瀰漫,濃烈得叫人呼吸也感困難!
  可是,單憑這些濃烈的殺气,卻阻止不了他堅毅的步伐!
  他,凜然無懼,直往前行!
  無懼,并不表示輕心,他每踏一步,都先肯定沒有危險,才踏出下一步!
  一步……一步……再一步……
  越是深入,四周的環境便越是平靜,平靜得近乎可怕!
  但是,既然來了,管他前面有多凶險,也要--
  闖!
  真的沒有任何動靜,甚至,連人的气息也感覺不到!
  這,就似是一個經驗丰富的獵人,早預備好一連串的陷阱,靜靜地等待著凶惡的猛獸,一步一步的走近,繼而掉進网中,任憑宰割!
  然而,或許他們算漏了一點,眼前步血网中的,并非一頭猛獸,而是一個智能、膽包、武功俱足以傲視塵世的人中皇者!
  獵人,被猛獸反噬的一天終于來了!
  終于,佑德走完了整片竹林,也沒有任何事發生。但他并沒有因此而松一口气。因為,更大的凶險就在他眼前!
  血竹林之后,是一座十三層高的血紅寶塔。
  這座血紅寶塔,便是殺手營的大本營--
  斷魂塔!
  內里除了殺手營的營主閻王之外,更有令人聞名喪膽的十大殺手!
  而其它較低級的殺手,則居于血竹林之內。
  雖說是較為低級,但每一人均是武功高強,久經訓練的職業殺手。
  斷魂塔之下,早已站著五人恭候佑德的來臨!
  這五人裝束各异,而且更各自散發出不同的气息。
  唯一相同的,便是五人俱隱帶凌厲殺气!
  佑德一眼便瞧出,其中一人便是當日被他轟碎一臂燒毀半邊身的狂牛。
  而其余四人,其中一個竟是女人。但見此女人年約三十,妖艷無比,一雙滿帶邪气的雙目斜斜地注視佑德,手卻掩著半邊咀在褻笑。
  站在這妖媚女子身旁的,是一名衣著整齊,略帶秀气的中年男子。
  而這名中年男子背上更挂著十多把不同种類的劍,每一柄,都曾奪去無數人的性命!
  再隔一人,是一個极其高大壯健的男子。他,甚至比狂牛更高大。
  但見他赤裸上身,雄偉的肌肉隆隆賁起,渾身上下,像沒有一點多余的脂肪。
  最后一人,也是五中人殺气最強最烈的人!
  此人眇去左目,一頭凌亂的散發,手持一柄六尺長的長刀!
  佑德一眼便能看出,此五人便是殺手營中的十大殺手!
  可是,十大殺手他已會其三,除了魅影被他殺斃,應該還有九人,怎么現在會少了毒無雙及其余三人?
  在佑德心中,無論對方設下任何圈套,他也會照闖無懼!
  他對著那獨眼漢子道:
  “你,便是從未失手,而且永遠只出一刀便取人首級的第一殺手--”
  “唐斬?”
  獨眼漢子并沒答話。可是,“唐斬”二字一出,各人的面上均現出一副痛恨的神色。
  這時,一把雄壯了亮,卻透著無匹霸气殺气的聲音,從斷魂塔的最高層傳出:“哈哈!子受德,想不到你英明一世,竟愚蠢到前來送死啊!”
  佑德雖不知道塔中的是何人,但也猜到必定是殺手營的營主,悍然道:
  “哼!廢話少說!我人已到來,你可以把『那件事』告訴我了吧!”
  霍地,一件對象從塔內激射而出,去勢急勁無倫,更帶起強烈的破風之聲……
  對象直朝佑德射去,但佑德竟然沒有絲毫動作……
  啊!他竟然不閃不避,甚至--
  不擋?
  他不閃、不避.不擋,原因是他已能從這件對象的來勢中,看出它絕對不是射向他身上……
  果然,對象直插進佑德身前地上,然而,距离他的腳尖,卻僅有兩寸的距离……
  斷魂塔与佑德所站之處的距离,少說也有十多丈,而塔內之人,竟能以小小對象射至佑德身前兩寸之地,手勁之凌厲及用勁之准繩确是叫人咋舌!
  而佑德更能單從對象射來之勢窺出其落點,從而不閃不避不擋,這份膽包与判斷力,更非常人能及!
  未及交手,二人已各自顯示出超卓實力,雙方不禁同時暗暗佩服對方能耐!
  佑德微微低首,但見該物已完全沒入泥中……
  他不動聲色,勁貫雙腳,更從腳底傳至地下,深入泥中之物登時破土而出……
  他信手一抄,已抓緊該物。但見該物原來是一枝极之華麗寶貴的金釵……
  這枝金釵,佑德极為熟悉;而金釵的主人,更是天下間唯一令佑德著緊的人……
  驟見金釵,佑德心頭起了一陣激蕩,可是他仍竭力抑壓著。
  “哈哈!好膽色,好眼力!怎樣,很想見見金釵主人了吧?”
  塔內的聲音再次響起,震動佑德的心弦!
  佑德仍极力平伏內心的激動,厲聲道:
  “別再故弄玄虛了,說!到底怎樣才可讓我見她?”
  “好!夠爽快,我就跟你賭一場……”
  “只要你能胜得過五大殺手,我就讓你們見面,否則,你便要送上自己的--”
  “人頭!”
  語聲方歇,佑德身后的血竹林,同時閃出無數黑影……
  原來,閻王早已派人埋伏血竹林之外,對著佑德退路。
  只見竹林之內,影影綽綽,少說也有二、三百人,而且全是一流好手。
  然而,站在佑德面前的五大殺手,卻比身后的二、三百人加起來更加可怕百倍……
  佑德此刻正是腹背受敵,無路可逃!
  他,根本沒有想過要逃!
  既然來了,戰,是無可避免!
  佑德前來之前,早已把生死置諸度外,無論對方布下天羅地网,千軍万馬,他也不會皺一皺眉。
  他凜然道:
  “好!莫說五大殺手,就是十大殺手盡出,我也不會有半分懼怕……”
  “你們,要一個一個輪流出戰……”
  “還是五人一起來?”
  啊!竟敢揚言獨戰五人?好狂好傲好充滿自信的佑德!
  對于佑德的狂傲挑釁,五大殺手均感到极之气憤。但其中一人已搶先說道:
  “嘿!不用五人聯手,我今天必定要一報當日戰敗之恥……”
  “就讓我狂牛獨力戰你!”
  狂牛之所以能夠如此勇悍,全因他心知若此戰再敗,他一是死于閻王之手;一是受那比死更慘烈百倍的酷刑。
  他,已將一切豁出去!
  此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他忙將畢生功力提升至頂點,身上的骨骼接連傳出“了了”之聲!
  反而佑德自信當日合毒無雙、魅影及狂牛之力也不能將他擊殺,如今獨剩狂牛一人,他更是有必胜的把握!
  狂傲的他,油然吐出了一句:
  “哼!敗軍之將!”
  儲勁中的狂牛聞言,更是怒火如狂飆升,而功力更隨著他的怒火提升至另一個境界。
  甚至,一項他苦練了數年的神功,竟不自覺的沖破關口……
  他只覺現在渾身上下充斥著澎湃內力,肌肉更被這股內力擠壓,變得堅硬如鐵……
  這項神功,便是曾經獨步江湖的絕學--
  “玄天戰甲!”
  “玄天戰甲”除了基本入門硬功外,共分三層,第一層“鐵甲”,練者全身肌膚堅硬如鐵,普通兵刃內勁不能傷其分毫;第二層“金甲”,練者全身刀槍不入,百毒不侵,宛如金剛不坏之身;第三層“玄甲”,練者能化天地間任何物質作護甲,風、雷、雨、電、火等皆隨時可用,且源源不絕,能攻能守,堪稱無敵。
  然而,數百年來,皆未有人能練至“玄甲”境界,而即使狂牛苦心鑽研,也要在今天盛怒之下,才能突破至“鐵甲”一關。
  這時,狂牛的內力已充斥全身,不吐不快……
  他狂嚎一聲,人已如离弦之箭,直向佑德飛去……
  人未至,強烈罡風所帶起的气流,已叫佑德气息窒礙,肌膚刺痛!
  他,將如何面對這凶狠惡招?
  一場惊天動地之戰,一触即發,究竟,佑德如何面對眼前眾多強敵?
  還有在塔內鷹瞵鶚視的閻王,功力又高到何等程度?
  那個能令佑德不顧生死,獨闖龍潭虎穴的,又是甚么人?
  她与佑德之間,又是甚么關系?
           ※        ※         ※
  正當塔內的閻王全神貫注地“欣賞”自己精心安排的好戲,在血竹林外不遠處的山崗,也有一雙充滿陰气、魔气的眼睛在注視竹林內的一戰!
  這雙眼睛,彷如從地獄深處而來,睥睨著紅塵蒼生,伺机把他們一一吞噬!
  山崗雖与血竹林有一段距离,但林內的一眾高手亦應能察覺。
  然而,他們卻全然不知他們的一舉一動,都盡在這雙來自地獄的眼內。
  難道,“他”真的是地獄魔鬼重生而來?
  但見此“魔鬼”面上綻放出极陰毒的微笑,陰邪她笑道:
  “子受德,老子千辛万苦才找到你這個億中無一的理想人選。你,別要就這樣戰死,別枉費老夫的一番心血!”
  “你,一定要保著你的命,留給老夫去實行我的計划啊!”















第三回

  殺气凌厲
  身陷險境
  成王敗寇
  仁者無敵
第一章 殺气凌厲

  神州大地,山河壯闊,延綿之地,何止万里?
  要管治這片逾千万里的土地,与及數以億万計,來自各個不同民族的人民,非要有具備雄才偉略、過人智能及超凡魄力的真命天子不可!
  古代的賢君,上至以本著“天下為公”、禪讓見稱的堯帝、舜帝;拯救万民于滔天洪流中的大禹;乃至伐滅一代暴君夏桀而登基為帝的商湯,無一不是人中之龍!
  這些賢君,都能守著“以民為本”之心,施行仁政,使百姓得享福蔭,過著太平安逸的生活。
  然而,也許歷史就如一個巨輪,在不斷地循環轉動:由亂而治,由治而亂!
  經過了六百年太平盛世的商朝皇裔,傳至第廿七代君主--帝乙,已不复其先祖治世般英明仁德。
  帝乙雖不至于窮奢极侈,暴斂虐民,但卻寵信奸妃,听信讒言,使得朝綱日衰。
  在天界方面,由于眾神之首帝釋天的自我犧牲,以消滅阿修羅欲侵奪天界凡間的野心,天界諸神頓時群龍無首,無力再鎮壓地獄群魔……
  于是,更造成了道消魔長、坤盛干衰之象,天下万民更是處于水深火熱的境況中,日益困苦……
  也許,在這個末世之中,极需一位人中之龍、真命天子來撥亂反正,拯救万民,重新締造一個太平盛世。
  既然這個“真命天子”身負如此艱巨的任務,他,必定要具備一顆仁義的心,再經過种种嚴峻艱辛的磨煉与考驗,以求把他的心鑄造得比鐵更堅、比石更硬!
  那,他的一生,會是快樂?會是痛苦?
  假如他知道命中注定要肩負這重大使命,卻偏要痛苦一生……
  他,可會愿意承擔這項使命?
  可會愿意為了千万世人的幸福,獻出自己的身与心,去承受無邊無際的--
  痛苦?
           ※        ※         ※
  神州之內,統治天下的除了商朝天子外,還分封了八百小諸侯,分別管轄各地。
  八百小諸侯,盡朝于商,而更有四路大諸侯,各領二百小諸侯,分守東淮、南楚、西歧、北燕四地,使四夷拱手,八方賓服,神州大地,盡歸商朝天子!
  在西歧与北燕鄰接的逆境上,一個城鎮竟出現了一片在這末世中甚難一見的繁華境象。
  大街小巷之上,擺放著大大小小的攤子,行人熙來攘往,左右穿插,好不熱鬧。
  就在鎮內一家著名客店中,一名相貌不凡的白衣青年正憑欄獨坐,一面細意品嘗案上的美味菜肴,一面把盞沉思。
  但見這名白衣青年一身皚白的衣裳上沾上不少塵垢污漬,風塵仆仆,顯然連日來正不斷赶路。
  可是,滿臉滿身的風霜并不能掩蓋他俊逸不凡的气度,反更顯出他的身份殊不簡單。
  從他的故鄉--西歧城至此的連日來,他也只顧赶路,沒有好好的休息過。
  在他途經此鎮時,卻被這里的繁華盛況所吸引,于是便決定在此停留一天,稍事歇息,明天再行赶路。
  就在他正思索著兩件在這數日路程中所遇的离奇怪事之際,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遠而近,直進客店之內……
  他回首一看,只見一名作農民打扮的中年漢子,气急敗坏的直沖進客店內,奔到客店柜台之前連連喘气,似有話對站在柜台之后的客店掌柜說。
  客店掌柜見中年漢子气喘吁吁的樣子,半晌說不出話來,不禁道:
  “老李,看你這副著急相,究竟有甚么事?不是又欠人賭債來找我借錢吧!”
  老李頓了一會儿,才斷斷續續的道:
  “不……不是……陳掌柜……我……我來是……告訴你……牛……牛家……村……發生……了……一件……离奇……怪……事……”
  陳掌柜听罷,好奇之心大起,忙追問道:
  “你是說离鎮以北五里外的牛家村?到底發生了甚么怪事,值得你如此緊急要通知我?”
  此時老李的呼吸已略為回复暢順,聲音也比先前宏亮及清楚了一點,而在遠處的白衣青年也加倍留神傾听,只見老李又道:
  “今早……今早有鎮上居民途經牛家村時,發現村內的居民,全部……全部……”
  “离奇暴斃!”
  陳掌柜、白衣青年及客店中的其它人聞言,全都心頭一震。
  其它客人都紛紛圍到柜台之前听老李述說事件的詳情,唯獨白衣青年仍留在座位之上遠听。
  老李的轉音又再響起,道:
  “是……是這樣的,今早我正想往鎮外的后山砍柴,誰知离鎮不久,卻見到一個男子拼命朝鎮上跑來,于是我便上前看看到底發生了甚么事……”
  “我一眼便認出他是鎮上居民,只見他面色蒼白,滿頭大汗,而且眼神甚為惊慌……”
  “他認出我同是鎮上居民后,便告訴我牛家村內所有村民,都:都全被人殺光,而且人人死狀恐怖,他……他說那是……”
  “那是妖怪所為!”
  “妖怪”二字一出,各人同時發出一聲惊呼,接著議論之聲此起彼落,有些大膽的居民更提議糾集其它居民一同前去看個究竟,但最后因怕到達牛家村時天色已晚,故決定召集一些年青力壯的男居民,明天一早便出發往牛家村一行。
  獨在座位上的白衣青年听畢老李之言后,亦是心中一凜,暗想:
  “又是全村居民离奇暴斃?我從西歧出發,到此鎮上已有六天路程,沿路上已遇過兩宗類似的慘案……”
  “看來事情有點不尋常,可惜現在時辰不早,就明天一早去查看一下,看看能否找到一點線索吧。”
  主意已定,白衣青年也不再勾留,結賬返回客店樓上的房間。
  牛家村的血案很快便傳遍全鎮,鎮上每一個人均在談論此事,亦有不少人認為這是妖魔所為,故天色未竟全黑,各人已全然返家,緊閉門戶,深恐妖魔來索命。
  熱鬧的街道,瞬間變得蕭條肅殺。
  在客店的房間內,白衣青年正在床上盤坐沉思,他的心中,正有兩件事在縈繞著……其中一件便是在這六天路程中所遇到的兩件离奇屠殺案,可惜他有任務在身,每次都未能留下仔細調查。
  但加上今天听聞的牛家村慘案,他已知事態嚴重,而從三宗慘案的發生時間及地點來看,其路線也像是從西至北而去,竟与白衣青年的行程路線不謀而合。
  白衣青年只希望明晨能比其它居民更早到達牛家村,從中找到更多關于數宗慘案的線索……
  想著想著,白衣青年驀然起坐,步至窗前仰觀星象。
  他眉頭緊鎖,不發一語,默默遙看天象。
  但見天上烏云密布,厚厚的陰霾把天空重重緊蔽,星月無光,除了……
  除了在西北方的夜空之上,一顆血紅的星宿竟乘著陰霾中的一絲僅有的空隙照射到大地,睥睨塵世間的一切。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7-6 15:42 編輯 》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5:42:12

  白衣青年見此奇象,心中突然涌起一陣不祥之光,喃喃自語道:
  “陰霾蔽天,紅星閃動,天下將有劫數,只不知,這場劫數會否与我找尋的人有關……”
  倏然間,白衣青年心念一動,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對了!差點儿忘記了臨行之時,師傅曾交了一個錦囊予我,說當中藏著的事,与我找尋之人有莫大關連,更叮囑我到了北方才能打開……”
  “看來,也是時候打開了……”
  白衣青年戛地從怀中掏出了一個小錦囊,并徐徐將之打開,從錦囊中掏出一物……
  他發現藏在錦囊中的,赫然是一張細小紙條。他翻開紙條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一個很清晰的字--
  “天”!
  “天?這是甚么意思?難道我要找的人,与天有關,還是与“天”字有關?看來師傅有心考驗我的智能!但,究竟這“天”字當中,隱藏著甚么玄机?”
  就在白衣青年百思不得其解之間,他的一言一動,已盡被一人清楚窺見。
  在朦朧的月色下,只見一條黑影伏在客棧圍牆之上,偷偷在窺伺白衣青年……
  這條黑影,究竟是人是魔?
  他對白衣青年,又有何居心?
           ※        ※         ※
  清晨一到,晨曦的第一道曙光把漫天陰霾驅散,天際重現光明及生机。
  白衣青年不待東方的旭日完全升起,已起程往牛家村。
  他要把握每一刻的時間,盡快查出牛家村及一路上遇到的三宗凶案的原委,想辦法對付那滅絕人性的凶徒,然后再繼續進行他此行的任務。
  白衣青年看來身負絕不簡單的武藝,他施展出卓絕的輕功在路上飛馳,驟眼看去,宛如一道白色匹練般在隨風飄揚。
  在白練之后,亦有另一條黑影在十丈外緊隨著,但白衣青年卻并未察覺,顯見跟蹤者的輕功,絕不在白衣青年之下。
  不消片刻,白衣青年已抵達牛家村三十丈外。一如他在這數日間所遇過的兩宗离奇慘案般,遠在數十丈外已嗅到一股极濃烈的血腥味。
  白衣青年眉頭一皺,腳下使勁一蹬,已急掠進村中。
  那一直尾隨著他的黑影卻在村外遠遠躲藏著,暗中監視白衣青年動靜。
  白衣青年雖然已非首次看到此等情景,但亦不禁被眼前惊心動魄的血腥場面弄得胸口翳悶欲嘔。
  這里,簡直不能叫人相信曾是一條平靜朴素的村庄……
  只有兩個字才匹配稱呼這里!
  地!
  獄!
  原本是一片黃土地的村庄,此刻已被干涸了的鮮血染成通紅一片;每間屋的門上、牆上、窗戶上、都沾滿肉屑和內髒;而村民的殘肢和尸骸,更比目皆是。
  那些尸骸,甚至……沒一具是完整的!不是斷手,便是折足,有些甚至遭開膛破肚,腸髒、內髒等從破口處溢出体外……
  在一間屋前的竹篱笆上,五個球狀的物体被一連串地整齊橫插著。
  那……那是二大三小的五個頭顱,每個頭顱的眼珠及舌頭均突兀而出,而且外貌极為相像,似是一家人般……
  村中每具尸体的死狀俱极之恐怖,而且從僅有的完整頭顱的表情中可以發現,每人死前都受到劇烈惊嚇,像是見到了极度恐怖情景般……
  牛家村并不算大,僅有三十多戶人家,但這里少說也有百具尸体,看來全村居民皆無一幸免……
  誰?是誰竟能于几乎于同一時間之下,把全村三十多戶,百多人全部殺死,而且行凶者的手法极度凶殘,像是怀著千年怨恨的惡魔,從地獄深處回來索命……
  白衣青年仔細地檢查每一具尸体,發現所有斷肢的傷口處均皮開肉裂,絕非由利器砍割開。那即是說,每只斷手、斷腳,甚至每個頭顱,都是被硬生生撕扯下來?
  還有那些舖滿一地,挂滿牆上壁上的內髒及腸髒,亦是遭人徒手挖開身体抽出?
  這凶手簡直是喪心病狂!
  甚至,絕不可能是“人”的所為!
  假如是人,又怎會對這些尋常百姓下此凶狠毒手?
  雖然眼前的情景,在這十多天內已見過數次,但白衣青年仍是忿怒得血脈狂跳,渾身不住冒汗顫抖!
  他,雙拳緊握,骨節勒勒作響!
  他,已被怒火焚遍全身!
  他,暗自向己立誓,定要揪出這個滅絕人性的殺人凶手,不理他究竟是人是鬼是魔!
  白衣青年雖然忿怒如狂,卻并未因此埋沒了他超凡的智能。綜合了數宗血案,他發現每個死難者都有一個共通點:每人都被取去心髒!
  對于鬼神之說,白衣青年向來都不大信服,然而,眼前的情景根本不可能是人干的,而且現場除了一大堆的錢尸斷肢外,便再找不到任何線索,這可真叫人感到朴朔迷离了。
  唯一他能夠推測到的,就只有一件事:他相信行凶者的路徑是由西往北而去!
  而從尸体中能夠推測到,死者應是于兩晚前遇害的,因此他与凶手的距离恐怕已有二天之遠了!
  白衣青年當下不再思索,又再使起輕功,如風般朝北而去!
  待白衣青年去后,那一直從后跟蹤的黑影才不動聲色的竄進村中……
  一看之下,連這黑影也感到心膽俱裂……
  黑影恐怕白衣青年去得太遠,追赶不上,于是也不再多看,轉身沿著白衣青年离去的途徑揚長而去……
  他,也不想再留在這人間地獄,不想再多看一眼……
           ※        ※         ※
  距离牛家村五百里以外的一個陰暗山洞內,一個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物体正在細意品嘗它的美食。
  它那只如猛獸利爪般的手從身旁布袋中抓出一個濕淋淋的東西,徐徐放進口中,慢慢地咀嚼。
  看清楚一點……
  天!那是一個個血淋淋的心髒!
  它,究竟是人?是獸?是鬼?是魔?
  只見這頭非人非獸非鬼非魔的妖怪在喃喃自語,聲音冷如冰,硬如鐵,道:
  “嘿!凡人的心髒真是天下間最美味的食物,還有五百八十二個便是一千之數,到時我的元气便可完全恢复……”
  甚么?這妖物竟要一千個活人心髒來恢复元气?難道連日來由西至北所發生的离奇血案便是它所為?
  它,到底是甚么妖魔?
  它一面繼續品嘗它的“美食”,一面續道:
  “當日我清楚感到有一股极強大的力量自北方發出,并把我喚醒,為何此數日又突然消失?”
  “但我相信,普天地間能發出如此強大力量的,就只有魔主,我沿著這條路線往北行,相信一定能夠找到魔主,屆時……”
  “將會是天地末日的開始……”
  “不久之后,天上凡間都會變成……”
  “無邊地獄!”
  啊!要天上凡間變成無邊地獄,就是它從地獄里回來的目的?難道白衣青年的師傅--那自困洞中苦思的老者所預言的凡間劫數,這么快便開始了?
  那么与“天”字有關的人,是否真如老者所言,能為天下蒼生解去此劫?
  白衣青年又能否及時找到他?
           ※        ※         ※
  為要赶上那滅絕人性的凶手,阻止那瘋狂的殺戳繼續發生,白衣青年已有十多個時辰沒歇息過。甚至,沒有稍為減慢速度。
  猶幸他本身修為不弱,持續十多值時辰的施展輕功飛奔,并沒使他筋疲力盡。
  然而,他也開始感到有點儿疲累……
  經過了一日一夜,不停不歇的追赶,白衣青年終于踏進了北燕的范圍,而且更在一個隱蔽幽暗的偌大山洞前停下。
  他停下,并非因為開始感到疲累,而欲進洞稍作歇息。
  他停下,只因他感到洞內傳出了很濃烈的血腥味,与及--
  魔气!
  他感到,一件极之恐怖的物体就在洞內,而且很可能与那三宗血案有關……
  因此,他必需往洞內查看!
  饒是他武功卓絕、身經百戰,但對于洞中那可能是那親手屠殺數百村民、凶殘暴戾的魔鬼,亦不敢掉以輕心,暗暗提高戒備……
  白衣青年邊提高戒備,邊施展輕功,仿如足不沾地般,悄靜無聲地一步步走近洞前……
  越接近山洞,那魔气和殺气便越凌厲……
  而那一直尾隨著白衣青年的黑影,亦靜靜地躲在十丈外,窺伺著白衣青年的動靜但黑影亦同時感到洞中的不尋常气氛,不禁屏息靜气地窺看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
  白衣青年在洞前戛然停下,卻因洞中异常黑暗,完全看不到洞內情境……
  他一面默口默提高功力,一面拿出火折子……
  “嚓!”
  他甫一點燃手上的火折子,即提勁掠入洞中……
  山洞雖然闊大,但并不很深,一眼便能清楚看到洞中每一處地方……
  他發現……
  洞中竟然甚么也沒有!
  唯一异樣的,只有地上一灘仍未干涸的血水……
  “不可能!”
  白衣青年心下暗呼。
  他心忖:假如洞內甚么也沒有,為何會傳出如此強烈的魔气?
  驀地,一個恐怖念頭從白衣青年心底猝然涌起:難道洞中的魔气只是殘留下來的?
  單是殘留下來的魔气已如此凌厲,那曾留在洞中的,莫非真的是--
  魔鬼?
  從地獄里回來的魔鬼?
  白衣青年起想越是心惊,冷汗也不自覺地自額角涔涔而下……
  他估計那曾留在洞中的魔鬼离開不會超過半天,為要阻止更多無辜的百姓被害,白衣青年當下也不再多想,運起輕功,如箭般縱出洞外。
  他相信那魔物必定往北而去,于是他亦朝北急疾追去……
  而躲在十丈外暗中窺伺的黑影見白衣青年進洞不久,即又朝北疾奔而去,心忖必有特別事故,于是亦展開輕功緊隨而去。
  白衣青年奔馳不久,驟覺不遠處的樹林傳來一股殺气及血腥味,當下加快腳步,直朝樹林而去。
  樹林之內,樹木稀疏,而且并不算大,他只搜索了一會,即發現不遠處有七、八個人倒臥地上,而且遍地鮮血……
  白衣青年不假思索,即朝那七、八個人而去。
  只見那七、八個人俱已气絕身亡,而且都是遭人用重手法殺害。
  可是,這些尸身都完好無缺,而且心髒亦未被剖出,与以往的受害者大相徑庭。
  白衣青年心下暗奇,莫非這班人并非那魔物所殺?
  正思忖間,白衣青年忽然听到在數丈外的樹后,傳來些微异響……
  當下不再細想,腳一蹬,人如匹練般直射到數丈之遠。
  他赫然發現,原來有人暗中躲在樹后……
  而那人竟是一個年約十二、二歲的少年。
  少年一見白衣青年急掠至身前,即如惊弓之鳥般抱頭蹲下,惊懼万分地道:
  “啊!不……不要……殺我……求求……你,放……放過……我……吧……!”
  白衣青年見此人只是一名少年,而且瞧他駕惶失措之態,估道他絕非殺害那班人的凶手,于是便柔聲向他安慰道:
  “小兄弟,不用怕,我不會害你的!”
  少年仍是半信半疑地問:
  “真……真的……?你……你真的不會……害我?”
  白衣青年續道:
  “對!我不會害你,我只是途經這樹林,發現有數人倒在地上,所以過來看看有甚么事發生。小兄弟,為何你一見到我便這么惊慌,你可否告訴我,究竟發生了甚么事?你認識那些躺在地上的死者嗎?”
  少年細心親察站在跟前的白衣青手,只見對方眉清目秀,气宇軒昂,而且眉宇之間透發出一股不凡的气度,心想也不是坏人,當下心中略為一寬,惊惶之感大減,戰戰兢兢地道:
  “躺……躺在那邊的,是我……的父母及親人。我們一家人正赶路往前面十里的村庄,忽然一條黑影從后飛快而至,而且……而且突然向我們襲擊……”
  “那黑影轉眼間便殺死了我父母及親人,我……我卻僥幸躲在樹后,沒被那黑影發現……”
  “那……黑影殺了人后,又朝著北方飛快地去了……”
  白衣青年心想那准是躲在洞中的魔物無疑,于是又再問道:
  “那么你有否看到那黑影到底是何模樣?”
  少年答道:
  “那黑影的動作很快,轉眼間已殺死了所有……人,而且又走得很快,我……我剛才只顧躲起來不敢作聲,所以……并沒看到那黑影究竟是何模樣……”
  白衣青年安慰道:
  “那不要緊,有我在這里,你再沒有危險了!”
  “對了,小兄弟,你叫甚么名字?”
  少年侃侃而道:
  “我姓童,單字叫--”
  “天!”
  天?白衣青年一听,心下戛地一凜!
  “天”字……莫非眼前這少年与他要尋找的人有甚么關連?
  白衣青年當下凝神注視這名少年。
  只見這少年亦是眉目清秀,圓圓的臉蛋上仍泛著一片稚气的童真。
  唯一叫他感到奇怪的,是少年的眼神晶瑩中隱隱帶有無窮的深遂,像是遍歷了數十載的風霜,看透人間的無窮變幻,与他的年紀,与及他一臉的童真,顯得有點儿不協調。
  少年見白衣青年定神的瞧著自己,顯得有點不自然,當下道:
  “這位大哥,你定神的看著我,有甚么不妥嗎?”
  白衣青年被少年一語惊醒,也覺有點儿不禮貌,回答:
  “哦……沒甚么特別……”
  “對了!我也忘了介紹自己,我姓……”
  霍地,白衣青年忽然感到一股強烈無比的魔气又猝地升起,使他說話中也戛然而止。
  那股魔气与洞中的魔气极為相似,但比洞中魔气更為強烈,而且更在前方約十里外……
  白衣青年几乎可以肯定,他一路追蹤的滅絕人性的魔物,就在前方十里!
  他猝地又想起少年曾說十里外有一條村庄,那現下村中的人,豈非十分危險?
  一念及此,白衣青年即欲起步赶去。
  少年見白衣青年甫來到即又欲离去,眼神中不禁流露出黯然神傷之感。
  白衣青年見狀,當下意會到少年的心意,道:
  “童兄弟,我感到前面村庄正有事故發生,若你不怕危險,我可帶你同去……”
  少年聞言,微一點頭已被白衣青年一把抱起,挾著他往前奔去。
  少年--童天只感到眼前事物在飛快掠過,而身畔的風聲亦急疾無比,可見白衣青年輕功之快,實已超越一般武林高手!
  以白衣年青年卓絕的輕功,不一會已飛奔了八、九里路,眼前已隱然見到一條小村庄。
  但是,很奇怪地,那一直在白衣青年背后如影隨形地跟蹤著他的黑影,已不知何時停止了跟蹤,更不知去了甚么地方!
  只是,由跟蹤至無故消失,白衣青年都不知在他背后一直有一條黑影……
  村子就在眼前,血腥味与魔气又再瀰漫四周。
  一掠進村,橫七豎八的碎尸已遍地皆是……
  白衣青年只覺自己已來遲了一步,村中的居民已慘遭毒手,心下黯然之間,亦同時怒火狂升。
  瞿地,他感到村內仍瀰漫著极濃烈的魔气,而且魔气正逐漸增長……
  他直覺地感到,那魔物很可能仍在村內……
  白衣青年當下不感托大,暗自運起內力,凝神掃視四周,并對一旁的童天道:
  “童兄弟,這里很可能有事發生,你先躲到一旁……”
  話未說完,一陣急疾無倫的破風之聲,帶著凜冽例的勁風從白衣青年身后涌起。
  快!比風更快,比箭更快,甚至,可能比聲音--更快!
  那速度甚至可能是百份之一秒,無儔勁力已襲至白衣青年身后數尺……
  轉身、
  挺掌、
  擋!
  白衣青年反應之敏捷、身手之快、動作之連貫,亦是絲毫不慢不弱!
  饒是白衣青年反應快絕,但這回身一檔之力,亦未儲足功力,雖未至受創,但亦被震得連退數多。
  而且,對方一擊未能殺斃白衣青年,隨即又以极快身法沒入村屋之中,白衣青年眨眼間只能見到那是一團黑影。
  白衣青年惊覺對方力量之強,乃平生罕見勁敵,忙把功力迅速提高,凝神戒備。
  “霍”的一聲,白衣青年拔地而起,身法如箭般朝一小屋射去,速度亦是絕頂的快!
  及至屋前,白衣青年勁貫雙掌朝小屋轟去,只見木屑翻飛,小屋應聲被打得支离破碎。
  眼前雖然木屑泥塵紛飛,卻未見有黑影的蹤跡,莫非白衣青年判斷錯誤?
  正狐疑間,那股厲烈魔气及無儔勁力從身旁戛地升起,白衣青年不假思索,即回身反手一掌劈出。
  這掌白衣青年已儲足內力,故沒有被震退,但那黑影甫一硬拼,又即沒入另一間屋中。
  接連數招,連對方樣貌也未能看到,白衣青年當下怒不可遏,連回气也不需,已聚起九成功力,使出其絕學朝黑影沒入的小屋狂轟過去……
  只見他怒吼一聲:
  “震惊百里!”
  如狂風怒濤般的內力,洶涌澎湃的涌出,眼前數丈內的小屋,盡如敗絮般被悉數轟爆……
  躲在屋內的黑影本欲抽身而退,但洶涌的內力使他不得不站穩,使出本身力量抗衡。
  塵埃散去,只見那黑影無所遁形,而白衣青年也能夠清楚一睹這魔物究竟是何模樣……
  一看之下,白衣青年不由得一陣惊呼,只因他眼前的,怎看也不像是一個人,也不像是一頭野獸,只像是一頭--
  惡魔!
  他眼前的惡魔,身形与一般人無异,但全身肌膚黝黑,而且堅如鐵石,更披著一襲黑色鱗甲……
  它的手,絕不似人的手,而像是一只利爪……
  它的樣貌,更叫白衣青年惊愕……
  那……那絕不是一張人臉,那彷佛是一張--
  麒麟的臉!
  而最触目的,便是它的眼珠及頭發……
  它的一雙眼珠及一蓬散亂的頭發,俱是--
  鮮紅色的!
  而且紅得像在淌血!
  眼前的魔物,儼然就是一頭--
  從地獄深處回來的魔鬼!
  對!它就是特意從地獄深處回來,為紅塵蒼生帶來無數血腥及噩夢,為討盡世人的命的--
  阿修羅麾下的魔將--
  麒麟魔將!
           ※        ※         ※
  卻說當日阿修羅率領麒麟魔將及一眾地獄群魔攻打天宮,激戰間帝釋天抱著犧牲自我之心与阿修羅同歸于盡。
  魔軍雖然軍力龐大,但苦于群魔無首,始終未能攻下天宮。
  及至四大天王赶回,魔軍更是潰不成軍,被悉數逐回地獄。
  麒麟魔將于此役亦身受重傷,迫得隱匿地底療養傷勢。
  直至數日前感應到一股強大力量在北方爆發,麒麟魔將估道阿修羅終于轉世重生,于是不惜重回凡間肆虐蒼生。
  雖然經過十多年的培元養傷,体內傷勢几已复元,但其元气仍未恢复,魔功亦未能任意發揮,還需要一千個活人的心髒來助其恢复元气及魔功,于是便在前往北方的路途中不斷殺人取心。
  那么,究竟麒麟魔將的魔功已恢复到甚么程度?
  是否已回复到當日惊神的力量?
  饒是身經百戰的白衣青年,面對著眼前詭异莫測的麒麟魔將,心下亦不禁躊躇起來。
  畢竟,他還是首次遇上這樣的魔物。
  雖然他亦急于誅滅這魔物,為數百無辜死難者報仇,与及停止它那瘋狂的殺戮。
  然而,他卻不敢沖動地搶先出手,只在不斷把本身的功力催谷提升。
  只听麒麟魔將以其冰冷僵硬的聲線,訥訥地道:
  “想不到我蟄伏地底只十多年,凡人的力量已去到這地步。雖然我的力量及元气還未恢复到一半,我已很想看看你這渺小的凡人如何抵抗我……”
  白衣青年听罷,不由得大駭失色。
  剛才与麒麟魔將對了兩掌,雖然覺得對方并未盡力,其力量亦已异常強大,但他自忖亦未把功力推至頂峰,故心想亦可与對方一并。
  但他万料不到,這魔物的力量竟未回复到一半;倘若它的力量完全恢复的時候,豈非無人能及?
  屆時,能与之對抗的,恐怕只有--
  神的力量!
  白衣青年越想越是心惊,更不由得冷汗直冒;但,眼前的形勢,卻不容許他心存怯意,更不容許他再慢慢地想出對策,因為……
  因為麒麟魔將已率先出手了!
  來勢急勁強烈,且快絕無倫。
  白衣青年只覺眼前一黑,勁風已來到面前,當下不敢怠慢,挺掌擋格,雙雙又再震開丈余。
  此時,他的耳畔傳來一句說話:
  “相信內功修為高的人心,必定更加美味……”
  白衣青年一直瞪著麒麟魔將,卻不見它的口有所張開,難道這句話是它剛才攻擊時說的?
  剛才對掌至震飛之間,只不過是瞬間的事,卻想不到比聲音傳來的速度更快……
  二度交手,白衣青年已知對方功力已是絕世的強勁,若不能趁它力量未恢复之前將其誅滅,必然后患無窮……
  但,雖然眼前的魔物自言功力未复,惟白衣青年亦無必胜把握,而為了天下蒼生,只好拼死一戰!
  心念既定,白衣青年忙把功力推至頂峰,更已搶先出手,希望占得先机。
  白衣青年這招也是快絕無倫,彈指間已急射至麒麟魔將面前,雙掌一合,直往麒麟魔將面前插去。
  中!
  麒麟魔將竟不避不擋?還是它來不合擋或避?
  反觀白衣青年,面上卻毫無喜悅之色,只因他心中自知,剛才擊中的,只是……
  麒腑魔將留下的殘影!
  而麒麟魔將的真身,已不知何時繞到白衣青年身后,一雙銳利無比的魔爪,更向他迎頭攫下!
  白衣青年感到強烈勁風迎頭罩下,連忙變招,化掌招為劍指,迎著魔爪戮去……
  麒麟魔將一爪雖然勢道強勁,但白衣青年以劍指出招,勁力更為集中,麒麟魔將只感掌心一麻,此招又無功而退!
  乘麒麟魔將疾退之際,白衣青年鼓足功力,提掌追擊,不容麒麟魔將稍有喘息之机!
  白衣青年此招已運起本身獨門絕學,渾身上下散發一股浩然正气,雙掌之上更隱現八卦之形,足見他本身武學乃玄門正宗,而且修為絕不簡單。
  麒麟魔將身形未定,更為白衣青年所散發的乾坤正气所懾,當下不敢正面交鋒,雙足足尖略一沾地,以詭异飄忽的身法橫閃開去。
  掌至中途,麒麟魔將已不知所蹤,白衣青年見對方身法飄忽無定,難以捉摸,于是挺掌于胸,全神貫注,以窺出對方真身所在。
  那知麒麟魔將閃開后竟不停下,繼續圍著白衣青年四周疾轉,且身法越來越快。
  霎時間,變成白衣青年被麒腑魔將圍在中央,而其強大的魔气及魔功所引動的气流,更形成一個漩渦,把四周的雜物碎瓦砂石扯進漩渦之中。
  而一直躲在一旁觀戰的童天,竟也不由自主地被強大的气流扯得身形盡失,向著漩渦倒飛過去……
  在疾轉中的麒麟魔將見童天朝漩渦飛來,竟提爪向其抓去……
  在漩渦中正全神找尋麒麟魔將真身所在的白衣青年,驟見麒麟魔將竟向著不懂武功的童天下殺手,不由當場一惊,急忙提聚最高功力,以最快的速度朝麒麟魔將及童天的位置疾射去……
  白衣青年雖用上平生最快的速度,可惜仍是鞭長莫及,眼看麒麟魔將貫滿魔功的一爪快要抓進童天的心窩,又一條無辜的生命快要犧牲……
  就在千鈞一發間,奇事發生了……
  不知是因為麒麟魔將此爪計算錯誤,還是气流扯動童天的小身形,麒麟魔將此爪竟沒抓破童天心窩,只在他胸前留下數條血痕……
  而白衣青年儿童天雖未被麒麟魔將所殺,惟亦恐防它再下殺手,故此深吸一口气,聚足了九成功力,打出另一招絕學--
  “雷動九天”!
  麒麟魔將一招竟不能把這不諳武藝的少年殺斃,正惊疑間,凜冽剛猛的勁風已從身后襲至……
  只見十數團八卦狀的強烈罡气朝它射去,且每股罡气均藏著白衣青年的雄渾內力,麒麟魔將心知絕難避過此招,于是亦提聚本身魔功,轟出十多爪与迎面射來的罡气硬碰,頓時響起了連串“啵啵”之聲……
  正在砂石四飛之際,白衣青年已谷至九成半功力,疾飛至麒麟魔將身前三尺,足以開山劈石的雙掌猛朝麒麟魔將狂轟而去……
  麒麟魔將剛擋罷十多道八卦罡气,另一股更強的罡勁又已轟至……
  雖然它目下功力未复,但現在的魔功亦是絕對不低,它迅速聚起全力,猛然再推出兩掌硬拼……
  “轟!”
  一聲震天价響,地上的砂石碎瓦盡被二人硬拼所激出的气勁震飛,二人也各自倒飛……
  麒麟魔將一著地,旋即轉身朝身后北方急掠而去,地上更留下點點藍色液体……
  眼前乃誅滅魔物的大好良机,白衣青年豈會坐失,甫一著地,急又提气展開輕功追去……
  誰知稍微運勁提气,胸口竟傳來一陣翳悶,喉頭一甜,絲絲鮮血驟從口角溢出,顯見剛才一掌硬碰,白衣青年已微受內傷。
  白衣青年慌忙盤膝而坐,運功調勻紊亂的內息。
  不消片刻,白衣青年又已神元气足的佇立而起,可惜這一阻延,已完全失去麒麟魔將蹤影……
  此時童天迎著白衣青年奔來,白衣青年忙替他檢查傷勢,幸好發現他只受皮外之傷。
  白衣青年沉思:
  “眼前這位少年很可能便是師傅要找的人,我理應盡快帶他回去;但給那魔物逃去,恐怕還有更多人會遭其殺害……”
  “我究竟應立即追殺那魔物,還是帶這少年回去?”
  正思量間,一旁的童天嗚咽道:
  “大哥哥,那妖魔很可怕啊!現下我所有親人都死了,又不知可以去甚么地方,求你准我跟在你身邊吧!”
  白衣青年道:
  “本來我可以帶你回師門,但我卻不能就此放過那魔物,假如帶你同去,又怕你有危險……”
  童天隨即搶著道:
  “不!我不怕危險!求你帶我去吧!”
  白衣青年略一猶豫,回答道:
  “這……好吧!但一路上你一定要緊跟著我,以免那魔物向你下毒手。待我誅滅那魔物,便帶你回師門吧!”
  童天輕拭眼淚,領首點頭。
  白衣青年于是道:
  “好了,我們要立即起程追那魔物,免致更多人受害!”
  說罷已挾起童天,沿著地下的藍色液体追去……
  長長的路上,又再揚起一道白衣匹練……
  只不知,白衣青年能否追赶得上麒麟魔將……
  即使追上,又能否把它誅滅……
  以阻止一場浩劫發生!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5:44:06

第二章 身陷險境

  風,無情地吹,吹進每人的心窩。
  殺手的心,本已冰冷無情,故此不畏強風吹襲。
  戰士的心,更是堅強不屈,即使更強更冷更無情的寒風,也絕對不懼不怕。
  然而,卻有一些東西比寒風更冷酷無情,那就是--
  世途!
  他,在他的命途上,是一名孤獨戰士,獨力跟他的命運奮戰,卻絕不退讓。
  即使此刻面對數百敵人,他也絕不皺眉。
  他不僅要憑一己之力戰胜所有的敵人,更要戰胜他的命運,這樣才配成為--
  天子!
           ※        ※         ※
  卻說佑德獨闖殺手營,為要一見在他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人,更要獨戰五大殺手。
  首先迎戰的是在戰陣中忽爾把功力推升至另一境界的狂牛。
  狂牛雖曾敗于佑德手下,更被廢去一臂,但仗著剛突破的“玄天戰甲”的“鐵甲”一關,与及那份視死如歸的戰意,竟把佑德迫得連連后退。
  被手下敗將占得上風,佑德心中有气,足下一蹬,躍上半空之中,不僅避過狂牛強勁的撞擊,而且居高臨下,占盡优勢。
  手中劍一揮,十數道劍芒已盡往狂牛射去。
  狂牛恃著“玄天戰甲”強橫的護身气勁,竟然不閃不避,任由劍芒射往身上。
  “玄天戰甲”果然不愧為蓋世絕學,十數道劍芒皆只能割傷狂牛外皮,對他不能构成嚴重傷害;反而佑德身處半空,身形盡失;而且招勢已老,回气不及,被狂牛躍起一拳轟個正著。
  佑德身中重拳,慘被凌空轟起,幸好他身手不弱,半空吸气一翻,雙腳著地,不至跌得人仰馬翻。
  一著地,佑德驟覺体內气血翻涌,連忙運功鎮住,可見狂牛昔才一拳絕對不輕。
  剛才一招不但無功而還,反被轟得內息不調,佑德深覺不忿,卻反而激發起無窮斗志,揚聲道:
  “好!『玄天戰甲』果然是曠絕古今的神功,但,我偏不信沒有破綻!”
  佑德戰意旺盛,略一調息,复又挺劍攻敵。
  這次他已心知“玄天戰甲”厲害,不再正面硬碰,改以靈巧身法在狂牛身畔游竄,伺机刺向狂牛身上要穴。
  狂牛雖有“玄天戰甲”護身,但身法与招式俱不及佑德靈動多變,連連被佑德寶劍刺中,雖未受內傷,但仍感劇痛難當。
  一旁的四大殺手雖見狂牛漸處下風,卻沒有上前援手,只全神盯著佑德劍招。
  佑德身法越來越快,越來越繁复,狂牛更是無從捉摸,而且身上劍痕累累,雖痛不傷,卻感到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心頭更是狂怒不已。
  狂牛催動全身功力,朝天怒吼一聲,凜冽無倫的“玄天戰甲”內力如狂濤般自体內爆出。
  气勁凌厲,狂牛身畔一丈內的物事全被波及,被震得爆裂,佑德只感無形壓力在身畔擠壓,不僅腳步遲緩,体外体內更是痛苦万分。
  此時,狂牛已把全身功力盡注獨臂之上,一拳迎著佑德擊去。
  拳未到,拳勁已把佑德團團圍住,拳風更是刮肉生痛,假如被轟,甚至可能會當場爆頭而歿。
  身處險地,佑德急謀破招之法,但即使鼓盡功力,亦很難擋這招而不受內傷。
  千鈞一發之間,佑德驀地發現一處的气勁稍為薄弱,當下把握著這千載難逢之机會,遽使絕招朝這气勁稍為薄弱之處指去--
  “王者劍--君臨天下風云變!”
  其實,佑德對這弱點地無絕對把握,只把性命押出一賭……
  幸好佑德這次并沒押錯,勁力稍弱的位置,正是狂牛被廢去癱瘓的左臂……
  劍招沖破气勁,直刺向狂牛左胸,這次佑德不再射出劍芒,反把所有勁力收斂,凝聚劍尖之上,使勁力更為集中!
  鋒利無比的寶劍,直刺進狂牛左胸,再從其背后穿出……
  狂牛雖被刺穿身体,但擬于右拳上的气勁亦同時轟出……
  “轟!”
  拳勁破空而出,直轟在十丈外的山壁上,只把堅硬的山壁轟出一個大洞……
  激拼過后,一眾殺手只見二人僵立原地,佑德手握賓劍,貫穿狂牛身体;而狂牛轟出一拳后,便再沒有任何動作。
  二人僵立了一會,佑德才猛然把劍抽出,狂牛隨即軟癱倒地,鮮血更如泉水般洶涌而出……
  原來剛才佑德刺穿狂牛身体之時,更把內勁震入其体內,把他五成六腑震破,使狂牛命喪當場。
  臨危不亂,把劣勢在剎那間扭轉過來,足見佑德智能与膽色,絕不比其武功低。
  狂牛陣亡,四大殺手居然毫不動容,只見那妖艷婦人半掩櫻唇,陰惻惻道:
  “喔!只得一舖蠻力,試問牛又怎夠人斗?”
  說著已飄身朝佑德而去。
  “『銷魂帳下死,含笑赴黃泉』!你就是十大殺手中排行第八的『銷魂煞』?”
  “嘻!想不到奴家的名气居然這么大!好吧!就讓奴家送你一夕風流吧!”
  銷魂煞雖口中說話,腳下卻一點不慢,轉眼已飄至佑德身前!
  佑德只覺對方身法詭异飄忽,遂不敢貿然出手,只佇立原地,靜觀其變。
  而銷魂煞已不知于何時來佑德身前半尺范圍之內,二人的臉龐几乎可以相貼。
  銷魂煞呵气如蘭,佑德頓時感到心如鹿撞。
  臨陣分心,乃兵家大忌,佑德連忙收懾心神,運勁一掌推出,欲迫開銷魂煞。
  那知掌至中途,銷魂煞已繞到佑德身后,一雙玉手更肆無忌憚地在其肩背上輕撫。
  “唷!虎背熊腰,充滿男子气概,真教奴家心痒難熬。不若放下兵器,与奴家共享巫山之樂吧!”
  對方言行之間充滿淫邪之態,一股被愚弄侮辱之感從佑德心內冒起,忿然谷起內勁,自体內狂震而出,把銷魂煞霞飛丈余。
  震開銷魂煞后,佑德感到肩背上數個大穴同時傳來一陣麻酸,原來昔才銷魂煞輕撫佑德肩背,看似輕柔無力,實則已蘊含內力,猶幸佑德及時將之震開,才不致受其內力震傷。
  銷魂煞被佑德雄渾內力震退,知對方功力非同小可,遂收起輕敵之心,暗運足功力,准備以絕招迎敵。
  只見她展動嬌軀,左右飄忽,手中更不知何時多了一些七彩斑斕的花瓣,在佑德身畔四洒。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你又怎過我的『銷魂迷陣』……”
  片片鮮艷瑰麗的花瓣在四周來回飄蕩,更傳來扑鼻清香;但見銷魂煞婀娜的嬌軀在花瓣之中流連轉動,仿如在翩翩起舞,而且舞姿优美迷人。
  眼前情景,使佑德頓覺處身蓬萊仙境之中,心蕩神馳,一顆充滿戰意殺意的心竟漸漸軟化下來……
  正在目眩神往之際,佑德忽爾感到點點暈眩,那想必是花瓣的清香之中含有迷暈成份,再加上銷魂煞迷人心魄的舞姿而造成的效果。
  佑德略感不妥,銷魂煞快疾無倫的一爪已直取其面門,倉猝間只能勉強把頭一偏,但已被抓去一撮頭發。
  身形未定,身旁破風之聲又起,連環三爪又已緊接攻到,佑德腳下急轉,雖僅僅避過兩爪,第三爪卻已在他肩膊之上留下數道血痕。
  佑德大惊之下,急舞手中劍,先阻遏銷魂煞攻勢,腳步一提,欲逃离花瓣陣中。
  可是一運勁,暈眩之感更為強烈,而任其腳步怎轉,卻始終离不開花瓣的包圍。
  “嘻嘻!花不迷人人自迷,奴家這『銷魂迷陣』,可是從沒有男子漢舍得离開啊!”
  銷魂煞邊說邊加快腳步,佑德暈頭轉向間只覺眼前的銷魂煞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
  轉瞬間就似有十多個銷魂煞在同時起舞,而且完全封死佑德所有退路。
  “混帳!我偏不信闖不出此陣!”
  佑德強忍暈眩,挺劍往其中一個銷魂煞刺去,欲沖出一個缺口,誰知那銷魂煞見佑德劍一到,竟不作正面硬碰,抽身后退。
  同一時間,四、五爪分從不同角度方位攻向正進攻的佑德,而且每爪均勢道凌厲,絕不似幻象。
  佑德無奈之下只得回劍自保,而那剛退開的銷魂煞此時又加入圍攻,佑德顧此失彼之下,身上又添數道血痕,更被迫回陣中央。
  如此這般,就似是有十多個銷魂煞在同時布陣圍攻佑德,而佑德接連數次欲沖出重圍也不成功,反而弄至身上爪痕累累。
  “豈有此理!那可惡的暈眩使我無法提聚功力,身法也大受影響,到底有什么方法可破陣?”
  銷魂煞見佑德被困銷魂陣中,無計可施,高興得哈哈大笑,只等待對方筋疲力盡之時下殺手。
  佑德但听尖銳刺耳的獰笑聲在四周來回激蕩,無法分辨出銷魂煞真身在哪一個方位;而且笑聲刺耳難當,佑德更覺心神錯亂,無法集中精神窺破迷陣弱點所在,心下不禁暗想:
  “難道真的沒有被陣之法?花不迷人人自迷,花不迷人人自迷……”
  “好!就試試這方法是否行得通……”
  佑德心念既定,竟佇立陣中不動,并一點一滴凝聚功力于劍鋒之上。
  佑德為了不被銷魂煞身法迷惑,竟閉上雙目,凝神等待對方攻擊。
  在陣外觀戰的獨眼漢子見佑德此舉,竟忍不住脫口贊道:
  “好!子受德懂得以靜制動,果然聰明,八妹此陣相信很快便會……”
  “不攻自破!”
  正于陣中來回飄蕩的銷魂煞見佑德閉目佇立,心想如此下去豈非變成自己先力盡而敗?當下戛然止住笑聲,口道:
  “你道不動我就奈你不何嗎?你已成瓮中之鱉,准備待宰吧!”
  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
  十多個銷魂煞,几乎是在同一時間向佑德攻擊,十多雙貫滿內力的利爪,從不同的角度,分別抓向佑德身上十多處要害,像要一下子把他撕成寸碎……
  閉上雙目的佑德,驟听十多道銳烈的破風之聲同時響起,而且速度与勁道皆無分軒輊,若非身處陣中,絕難想到銷魂煞的輕功身法,竟像懂分身術一般。
  惡招臨門,佑德急忙收懾心神,希望能從風聲中找出攻擊力較弱的一方……
  他拼命的找,然而利爪已攻至他三尺范圍之內……
  二尺……
  一尺……
  眼看十多雙鋒銳無比的利爪快要嵌進佑德体內,繼而撕破他的皮肉,甚至抽出他的骨骼.內髒……
  生死懸于一線,赫見佑德怒目一睜,精光暴射,他……
  找到了?
  只見佑德一聲龍吟,他的人和劍,已化作一條蛟龍沖天而起。
  這正是“王者劍”第二式--
  “龍躍九天破凌霄”!
  被囿于牢籠中的蛟龍終于脫困,張牙舞爪直飛九天之上。
  眼見一招徒勞無功,更被佑德沖出“銷魂迷陣”,銷魂煞竟然面不改容,倏地又緊隨著佑德所化成的龍形气勁騰空而上。
  因為,“銷魂迷陣”只是她“銷魂三絕”的其中一絕。
  她,還有更厲害的絕招。
  只見她輕柔的嬌軀隨風而至,無聲無息已繞至佑德身后……
  正暗暗慶幸脫离圍困的佑德,還不知另一危机已在咫尺之間……
  當他發覺之時,已是為時已晚,因為銷魂煞的四肢已從佑德背后繞過他的身軀,將他緊緊抱鎖著。
  接著,一股熱气呵進佑德耳內,同時更傳來銷魂煞嬌媚的聲音:
  “好雄壯的身軀啊!你能夠逃出我的『銷魂迷陣』,但絕對逃不出我的『銷魂鎖』!”
  佑德大吃一惊,急欲運勁震開銷魂煞的纏鎖,但甫一運勁,更叫他惊愕万分的事隨之發生……
  他……他竟然……
  運不起半點內力!
  而且渾身上下也霎時間虛軟乏力!
  原來,“銷魂鎖”獨特之處,是以刁鑽的角度把敵人身体上的要穴經脈死鎖,任是功力蓋世的絕世高手也如廢人般軟弱無力。
  而且時間一久,銷魂勁鑽入經脈之中,輕則經脈受創,功力大損;重則經脈盡廢,即使不死,以后也會功力全失,形同廢人!
  佑德身處半空,而且經脈穴道被鎖,空有一身超凡武學也無計可施。
  二人從半空急墜之際,佑德忽然心生一計,他戛地把身子微微一扭,變成自己在上,銷魂煞在下,欲借下墮之勢壓擊銷魂煞,以擺脫其糾纏。
  可惜,二人距离地面還有丈許,銷魂煞洞悉佑德意固,更有足夠時間扭轉形勢。
  只見她使勁一擺,把佑德扭回下方,形勢登時逆轉過來。
  而且,銷魂煞更運勁下壓,加速下墜之勢,不讓佑德再把身子扭轉。
  一聲膨然巨響,二人重重跌到地上,把地面震得砂石四飛。
  二人的重量,加上下墜的沖勢,登時把佑德壓得嘩然吐血,顯見這一摔已使他深受內傷。
  雖然身受內傷,但無窮戰意驅使他抖擻精神,奮力彈起。
  佑德彈起后即左右擺動,欲掙脫“銷魂鎖”,可是“銷魂鎖”鎖得极緊,竟沒有絲毫稍為松脫跡象。
  “嘻嘻!不用白費心机了,你無論如何也不能掙脫“銷魂鎖”的,只要再過一盞茶時候,你身上的經脈就會永遠被死鎖,到時不死也功力全失啊!”
  佑德衡量當前形勢,自己上半身几乎完全被對方鎖得不能動彈,他唯一可倚賴的,就只剩下一雙腳……
  佑德心念一轉間,毅然疏開握劍的右手,寶劍登時掉往地上,他繼而起腳一踢,寶劍立時倒飛開去。
  佑德計算的力度与角度奇准,劍柄撞上一株粗大竹樹后即反彈而回,劍尖朝著二人而去。
  佑德故技重施,把身子一轉,寶劍直指銷魂煞腦門。
  “哼!又想用這一招?妄想!”
  佑德已完全在銷魂煞控制之內,她稍一運勁,佑德腳步不由自主地一轉……
  劍,已射至佑德眉心之前……
  可是,佑德竟然了無懼色,因為,銷魂煞此舉正是正中下怀。
  千鈞一發間,佑德把頭一扁,劍已迎向銷魂煞臉龐……
  銷魂煞万料不到佑德竟有此一著,但劍已到面前數寸,唯一避開之法,便只有往后倒退,但這樣便會讓佑德脫困……
  女為悅己者容!為免臉上永留劍痕,銷魂煞只好無奈地松開緊纏佑德的四肢,跟著
  退!
  “銷魂鎖”一松,佑德內息又可運轉自如,他信手一抄,寶劍重回手中,并速揮數劍,把疾退中的銷魂煞迫得更遠。
  “銷魂鎖”雖解,但仍有少許銷魂勁潛伏經脈穴道之內,佑德連忙將之逼出。
  兩番被佑德逃脫,銷魂煞怒火大盛,猛然把功力推至頂峰,勁貫十指,骨骼更傳出啪勒之聲。
  兩度身陷險境,佑德對眼前這“女流之輩”不敢再掉以輕敵之心,橫劍于胸,准備迎接更凶險的惡招。
  “既然你如此不解溫柔,那你便別怪我無情,就讓我的『銷魂劫』把你撕成碎片吧!”
  “吒!”
  銷魂煞嬌吒一聲,隨即拔地而起,朝佑德急勁飛射過去……
  銷魂煞又再展開那有如分身術的輕功,而且這次比昔才快上逾倍,直如二、三十個銷魂煞同時出招,而且勁力更絲毫沒有分散……
  漫天爪影從四方八面圍著佑德攻去,仿如鐵桶般水泄不通……
  數不清的一流高手,都曾在這招下被撕成碎片,這,就是銷魂后的代价--
  死!
  但見一道厲烈金光從爪影中驟起,繼而把爪网震得零散,而且銷魂煞的真身,在這道金光之下,也無所遁形……
  金光更向著銷魂煞疾射而去……
  剛才那兩招,只因佑德被銷魂煞迷亂心神及有机可乘之下,才會弄至如斯狼狽,若論真功夫,佑德比銷魂煞至少高兩籌……
  銷魂煞被佑德雄渾內勁所扯起的气流牽動得遲頓難動,十指更被震得麻酸不已,此刻已是擋避無從,只得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宰……
  眼看佑德鋒利的寶劍快要刺穿銷魂煞咽喉之際,一個人瞿地出手……
  快!快得難以形容!
  勁!勁道勢如破竹!
  准!准得厘毫不差!
  狠!狠得不留余地!
  一招之內,包含了絕快絕勁絕准絕狠的招意招勢,便生生抵住佑德劍招,而且,擋在劍尖之前的,僅是刀鞘,便已把佑德震飛……
  高手!而且是絕頂高手!
  這絕頂高手,原來是--
  獨眼漢子!
  死里逃生,銷魂煞駭得花容失色,冷汗直冒,幸幸然步回一旁。
  佑德暗暗惊歎對方功力之高,甚至可能在己之上,并說:
  “好厲害的一招,刀未出鞘,已如此凌厲,你告訴我,你到底是否從來只以一刀殺敵的天下第一殺手--”
  “殺人者--”
  “唐--”
  “斬!”
  獨眼漢子聞言,臉上又閃過一絲怪异表情,接著竟然轉身,冷冷的道:
  “想知道答案,便先過其余兩關!”
  “你一定要留著你的命,用來--”
  “祭我的刀!”
  好冷好絕好有自信的一句說話,但以其惊世功力絕對有資格說這句話!
  獨眼漢子步回之后,那背負十多柄不同形狀的寶劍的中年男子默默步出。
  卻見佑德對其言道:
  “你,想必是排行十大殺手五名之內,未請教……”
  因為近五年以來,十大殺手頭五人都未曾出過手所以佑德僅認識其余五人,還有名動江湖,出刀必見血,而且從來只用一刀便把敵人殺敗的--
  第一殺手唐斬!
  而佑德見眼前這中年男子略有風度,于是發問時也略為客气。
  畢竟,他自少在宮中受盡文教,對于禮儀也頗為明了!
  然而中年男子面上表情始終沒有變動過,只侃侃道出兩個字:
  “千仞!”
  千仞?果然是人如其名!
  他,便是第五殺手--千仞!
  千仞复又再道:
  “讓你出招!”
  說話簡短直接,但佑德卻明白其意思,那准是說佑德已連戰二場,功力虛耗不少;為表公允,故讓他先行出招。
  佑德見對方不欲占己便宜,不失高手風范,故亦以禮相向,抱拳一揖道:
  “好!承讓了!”
  說著已抄起寶劍,沖殺而上,而且一出手已是其絕招--
  “王者劍”第一式--
  “君臨天下風云變”!
  百道劍光齊起,全向千仞射去。
  只見千仞腳不動,腰不擺,快絕純熟地已取出一柄劍,一揚手,手中劍竟亦同時化作百柄,全向佑德的百道劍光迎去。
  連串鏗鏘之聲頓起,佑德攻出的每一劍竟悉數被擋開,千仞好快的劍!
  佑德也不禁脫口贊道:
  “好家伙,我剛才一招共攻出一百二十八劍,你竟可輕易破解,好劍法!”
  千仞回問道:
  “王者劍,你全懂七式?”
  佑德答道:
  “六式!”
  千仞眼中閃過了一絲失望之色,道:
  “可惜!”
  千仞言下之意,似乎為未能試盡七式“王者劍”而惋惜,又似在說憑佑德僅懂的六式王者劍,絕對無法胜他!
  對方語帶狂妄,佑德心頭大怒,鼓足功力再上,竟又是一招“君臨天下風云變”!
  這招的速度与勁道俱比剛才高上逾倍,二百五十六道劍芒勁射而出……
  然而千仞竟仍是如盤石般佇立不動,只以單手揮劍迎向二百五十六道劍芒,而且竟亦像剛才一樣悉數擋去。
  佑德惊歎之余,又再加強功力,劍尖嗡嗡作響,徑又使同一招“君臨天下風云變”!
  五百一十二劍!
  佑德此招竟又再快一倍,漫天劍芒如洪濤巨浪般舖天蓋地卷至,洶涌澎湃,連綿不絕。
  好個千仞,簡直狂妄自負得可以,他竟單劍揮出五百劍擋去佑德攻來的其中五百劍,而且腳步輕扭,從容地已避過余下的一十二劍。
  連使三招,共揮出八百九十六劍,佑德也要停下來稍作回气!
  但听千仞滿怀自信的道:
  “要胜我,非要一招千劍不可!”
  啊!一招內要出一千劍?這种速度又豈是人所能及?
  不!有一個人做到!
  千仞!
  千仞便是能夠一招間同時使出一千劍而得名,難怪剛才佑德的五百一十二劍,他也能從容接下。
  可是,奇事竟于此時發生,千仞的手中劍,竟于此際--
  斷碎!
  千仞正惊疑間,另一件更奇更難以想象更叫他震愕的事接踵發生--
  他的頸上,竟出現了一條极幼极細的劍痕,幼細得几乎微不可察,而且只只出了一絲的血絲。
  啊!難道剛才佑德共使出了五百一十三劍?當千仞單劍檔去五百劍,避去十二劍之后,還有第五百一十三劍以肉眼難見的速度,乘隙在千仞頸上划下這道极幼极細的劍痕?
  這劍不啻在千仞頸上划下劍痕,更在他心內划出一條永不磨滅的傷痕。
  千仞頓感面目無光,惱怒之時,同時亦泛起一份雀躍之感。
  因為,他已很多年沒遇過一個這樣的對手了!
  但見千仞棄掉手中斷劍,遙指著佑德道:
  “你,可有膽量,跟我--”
  “比招!”
  佑德万料不到,千仞竟要跟他放棄使用內力,只比招式。
  佑德心忖自己內力可能略胜千仞,但剛才連戰兩陣,內功已虛耗不少,而且接下來的兩殺手,功力應該更高,若此陣再過度催谷功力,可能很快便會筋疲力盡,故借此陣調息培元,對其實在有利。
  而且眼前的千仞顯然擅長招式,若以內力取胜确是有點可惜,故佑德亦想借此机會考驗一下自己的招式,希望能把本身劍術推向另一層次,毅然道:
  “好!我就不用內力,跟你比划劍招!”
  佑德戰意旺盛無比,劍一抖,一招“君臨天下風云變”徑又攻向千仞!
  千仞一提气,背上一柄青色寶劍已自行出鞘,千仞腳一蹬,手一抄,一招凌厲劍招已順勢而出……
  這一招,叫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這招竟然是……
  “君臨天下風云變”!
  佑德震惊同時,手下亦不敢松懈,手中劍揮舞得更急更密。
  兩招“君臨天下風云變”戛地硬拼,無數金色、青色劍影在空中縱橫交錯,蔚為奇觀!
  一輪交拼過后,二人倏然分開,但見佑德惊愕之情盡現臉上,喃喃地道:
  “沒……沒可能!『王者劍』乃皇朝不傳武學,你沒可能懂得……”
  原來千仞得名的原因,不僅因為他一招能使出一千劍,而且他所懂的劍法,也逾千套之多,各家各派的劍術他也了如指掌,甚至對于一些未學過的劍招,更能以其對劍法的熟稔,只看對手使一遍,便已能揣摩其形使出,而且更有七成神似。
  佑德不知就里,竟被對方此著弄得心神大亂。
  与此同時,千仞竟搶先出招,而且更是同一招“君臨天下風云變”!
  佑德心有不甘,遂凝神觀看千仞的一招“君臨天下風云變”,發覺只是形似,劍招全無气勢神髓,大怒之下挺劍迎擋:
  “混帳!『王者劍』乃劍中王者,又豈是輕易學會,就讓你見識真正的『王者劍』吧!”
  佑德乃真龍天子,盛怒之下其皇者天威更自然透出,其劍招更散發出無上神威,把一招“君臨天下風云變”的精髓發揮得淋漓盡致,千仞的一式“君臨天下風云變”頓時變得黯然失色。
  兩招“君臨天下風云變”第二度硬碰,但強弱之勢立見。
  雙劍未及接触,千仞手中的青劍已被佑德的劍所散發出來的皇者霸气迫得迸為寸碎,千仞的一式“君臨天下風云變”頓時潰不成軍。
  劍碎招毀,千仞身陷佑德劍网之內,身形急轉,背上其余十多柄劍激射而出,千仞劍指一引,十多柄劍已化成一個巨大劍輪,把佑德劍招悉數擋開。
  一招被擋,佑德乘勢追擊,招一轉,“王者劍”第三式“虎踞千山傲塵世”抖地使出。
  劍勢化成一頭凶惡猛虎,怒扑而上,把千仞劍輪吞噬,更向千仞扑擊……
  千仞背上劍已盡被擊碎,但他手中已不知何時多了一柄毫不起眼的黑劍,而且雙腳一蹬,人和劍成一直線,仿如一柄黑色巨劍直往虎口射去……
  原來,虎口乃此招攻擊力最強之處,同時亦是唯一能破招之處;只要虎口被破,其劍招也會繼而破解。
  猛招被破,形勢登時逆轉,千仞反以快疾連綿的劍招迫得佑德連連后退。
  佑德雖已拼盡速度使劍擋格,但千仞劍招委宣快得無跡可尋,佑德身上連番中劍,更是傷痕累累,鮮血遍体淋漓。
  二人轉眼間已拼上千招以上,千仞劍招越使越快,而佑德卻是敗象畢呈。
  千仞見佑德已一敗涂地,也不急于宰殺對方,戛地收劍傲立,大有一代高手風范。
  反觀佑德渾身劍痕血污,只見以劍撐地才能挺立,高下之分一看便知。
  佑德心下盤算:
  “豈有此理!難道我今天真的要命喪于此?但對方劍術精湛,即使我使盡六武王者劍也殊無胜望,到底怎樣方可胜呢?”
  佑德拼命的想,而千仞也任由對方苦思對策,因為他對自己的劍術修為實是充滿信心。
  佑德不斷的想,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而臉上的表情頹萎不堪,顯見仍未想出破敵之法。
  畢竟,千仞劍術上的修為實在遠遠超越他,短促時間又怎能急速跳升?
  其它殺手也并不急于宰殺佑德,因為在他們眼中,現在的佑德,已是一頭傷疲交煎.困在陷阱中待宰的野獸,再也凶不出來。
  六式王者劍不斷在佑德腦海循環出現,但他心下自知,即使再使出任何一式,也必定會被千仞所破,這是他的直覺。
  而堪稱無敵的第七式,他又未曾練成……
  “要胜!也許只有第七式!”
  千仞也悍然道。
  可是,短時間內又怎能領悟出博大精深的王者劍第七式?
  想呀想,不停的想,佑德頂上的頭發竟一絲絲地脫落。
  驟眼看去,年青威武的佑德,像一下子蒼老了十年。
  終于,有人按捺不住而發出一道命令:
  “別再夜長夢多,赶快了結他吧!”
  下令者正是遙遙觀戰的閻王。
  閻王之命,千仞不敢違逆,震起手中黑劍道:
  “子受德,你本是難得對手,但……”
  “今天不能見識第七武王者劍,确是遺憾……”
  語畢已仗劍而上。
  瞿然間,千仞面上竟泛起一陣喜悅之色,因為他看見……
  佑德已回复神采,矗然仗劍佇立,而且雙目更是精光四射……
  啊!難道他已想出破敵之法?
  領悟出第七式“王者劍”?
  那堪稱無敵的一式劍法,
  到底會是何等--
  惊天動地?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5:48:21

第三章 成王敗寇

  劍,光芒四射。
  人,傲然而立。
  人和劍,俱散發無上皇者之气,而且是配合得如此天衣無縫。
  佑德仗劍而立,渾身透發出一股皇者之气,直如一代天子睥睨紅塵蒼生。
  難道,他竟在這段時間內悟出“王者劍”第七式的精髓?
  還是另外想到破敵之法?
  眼見佑德重拾戰意,千仞實在大喜過望;畢竟,對方确是一個難得的好劍手。
  千仞心頭興奮,使劍更是揮洒自如,而且毫不留力,手中黑劍直如一道黑電勁射向佑德。
  佑德一雙比鷹目更為銳利的眼睛,狠狠迫視著比疾電更快的劍勢,竟完全沒有擺出任何迎擋的架式。
  千仞雖不知他打甚么主意,手下卻沒有慢下來,劍仍繼續往佑德胸前疾刺。
  劍至胸前,佑德仍沒任何動作,然而眼中透發出的無上威儀霸气,竟瞪得千仞心底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劍勢也頓然回止。
  千仞出道以來,從未遇過此等情境,心下不禁极為惊异:
  “豈有此理!這到底是甚么劍招?劍未動、劍勢未起,便能發出此等無敵的皇者气勢,真邪門!”
  千仞正欲挺劍再上,忽覺心頭怦怦亂跳,竟未能出招攻敵。
  他心知這也是佑德所散發的霸气所致,急忙運功收懾心神。
  以千仞丰富的臨陣經驗,竟也要半晌才能平伏心緒,可見佑德所散發的霸气何等凌厲。
  千仞已知此招會是他平生所遇最厲害的劍招,于是不再細想,使盡本身最快的速度,一連剌出了一千劍。
  霎時間,劍影滔天,一千劍盡往佑德刺去,而且勢道無倫,把佑德所有退路盡數封殺。
  既然不能退,便只有--
  拼!
  佑德握劍的手,終于緩緩抬起……
  瞿地,滿天忽然被厚厚的烏云掩蔽,而且傳來連串沉雷悶響。
  想不到,單是起手,已令風云變色……
  佑德把手中劍朝天舉起,更是天地震撼……
  四周的風忽然急勁地狂刮起來,草木、砂石漫天飛舞;天際更瞿地劈下一道旱天惊雷,響震寰宇,天地搖撼。
  無敵!
  只有“無敵”二字,方才匹配佑德的气勢。
  此刻在千仞眼中,佑德已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柄劍,一柄能劈破天地,斬碎虛空,千古無敵的--
  王者之劍!
  驟見此無敵气勢,千仞更是興奮得心頭狂跳不止。
  雖然他明知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匹敵這無敵劍招,但他仍是較盡畢生劍術修為向佑德攻去。
  因為,只要能一睹這無敵劍招,即使當場戰死,他也--
  無憾!
  一千道劍光,盡往佑德這柄王者之劍射去……
  不!看真點,并不止一千劍,而是--
  一千二百八十八劍!
  千仞赫然突破本身极限,剌出了一千二百八十八劍!
  然而,當那一千二百八十八道劍光快將射至佑德之際,所有劍光竟戛地消失……
  原來,千仞手中的黑劍,赫然已迸然碎裂,寸斷當場!
  彷佛,在劍中王者跟前,任何劍和劍招,也要--
  俯首稱臣!
  敗了!
  而且是徹底的敗!
  千仞失望地把斷劍掟到地上,頹然跪倒地上。
  但見千仞臉上盡是失望沮喪之情,臉上驟然而生的皺紋,与及那一縷縷脫落的頭發,使千仞剎那間像蒼老了三十年。
  他喃喃自語道:
  “我不甘心,竟然敗在一招未使出的劍招下,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眼見千仞已一敗涂地,再無任何攻擊能力,佑德徐徐把劍垂下,天色也戛地回复正常。
  佑德驀然道:
  “嘿!就讓我告訴你一件事吧!剛才我使的并不算是第七式王者劍。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我根本不能徹底參透這式無敵劍招,更遑論能使出來……”
  “而剛才擊敗你的,只是我僅悟到的此式劍招的--劍意!”
  甚么?單是劍意已有如斯威力,假如使將出來,豈非足以--
  惊天地,
  泣鬼神?
  千仞雖然心有不忿,但戰敗已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故只好蹣跚地走過一旁。
           ※        ※         ※
  五大殺手已敗其三,佑德雖感傷疲交煎,但仍抖擻精神,准備迎接更凶險的戰斗。
  陡地,佑德感到一股強橫無比的气流向他壓來,那是一股--
  霸气!
  這股霸气強橫得叫佑德也不禁一愕,他隨即朝霸气的來源一瞧。
  他戛地發現,這股強烈霸气赫然是來自一個人……
  一個比雄獅更雄壯,比猛虎更凶猛的男子!
  這男子极其高大健碩,他赤裸上身,渾身肌肉隆隆賁起,充滿爆炸力。
  只是他一步一步踏前,每踏一步,地面竟傳來輕微顫動,而且所散發出來的霸气,也加強一分。
  他,便是“十大殺手”中排行第三的--
  力王!
  佑德只感到眼前敵人非比尋常,忙嚴陣以待。
  瞿地,一股洶涌澎湃的气勁向佑德狂涌過來,而且快如疾風。
  气勁雄猛异常,壓得佑德身形窒礙,欲避不能,連忙祭起手中劍,使出“王者劍”第三式迎敵--
  “虎踞千山傲塵世!”
  佑德倉卒之間,聚勁不足,一并之下,雖能抵著力王攻勢,但手中劍竟被霞飛十丈之外,而且虎口更被震得迸裂淌血。
  佑德惊魂甫定,卻發現力王正站于丈外,意態從容,身上霸气卻沒有減弱半分。
  他也分不清楚,究竟剛才是与對方直接硬拼,還是僅是力王隔空擊出的气勁。
  無論如何,眼前對手的功力,絕對是匪夷所思;佑德奮戰至今,還是頭一趟遭震掉手中劍。
  可是,他竟沒有立即搶回手中劍,而且更狂傲地指著力王道:
  “嘿!既然你害怕我的劍,我亦不欲占你兵器之利……”
  “我,便以拳腳來會你!”
  好狂好傲的佑德,力王功力明顯高出千仞、銷魂煞或突破功力后的狂牛數籌,佑德竟敢以空手相搏,放棄擅長的劍招?
  只因佑德心下知道,剛才一招,無論功力或气勢俱已失利;功力不及還可以奇招取胜,气勢一輸便敗局已定,故此他唯有行此險著,望能挽回劣勢。
  何況他亦自知,他還有絕招尚未使出,只是未到最后關頭,絕不會輕易使出。
  力王听罷,竟仰天狂笑,并道:
  “好狂傲的子受德,竟敢赤手空拳与我對招;好!假如你能接我五拳,便算你胜……”
  “但我可以告訴你,若你以王者劍一戰,尚有半分胜望……”
  “如今,你必敗無疑,而且……”
  “必死無疑!”
  “接--”
  “招!”
  招字一出,力王鼓起雙拳急舞,強烈气流扯得砂石四飛,而且范圍越擴越大,佑德不自覺竟困于風沙之中,視野不清。
  而力王竟不知于何時在漫天風沙中失去影蹤。
  佑德大惊之下急舞雙掌欲驅散風沙,但脅下一痛,雄猛無匹的內勁直涌進体內,轟得佑德飛開丈余。
  惊魂甫定,凜冽的風沙气流又朝他疾卷而至,當中環夾著力王的聲音,道:
  “嘿!想不到堂堂三皇子竟會如此不濟,連我第一招『風沙拳』也接不下……”
  力王雖口中譏諷,但來勢卻沒有慢下。
  佑德凝神注視,只見五個拳影陡地從漫天風沙中暴射而出,勢道凌厲已极。
  佑德不敢怠慢,貫滿內勁的雙掌已斗然迎向風沙中的五拳,但一拼之下,胸腹間傳來劇痛,已不知何時又被轟中,再次被轟得飛退。
  接連中拳,佑德狂怒不已,馬步一展,雄渾內勁急傳至雙掌,乘著風沙未襲至身前,向其狂轟過去。
  佑德的內功修為亦絕對不弱,雄渾內勁一震之下,風沙猝被驅散,力王真身頓時無所遁形。
  机會稍縱即逝,佑德貯滿內力的雙掌直朝力王狂轟。
  力王反應亦絕不慢,鼓起雙拳迎擊。
  雙拳雙掌登時拼在一起,旗鼓相當之下,二人各自震退開。
  力王脫口道:
  “好!居然能接下『風沙拳』,但看你如何接我第二拳……”
  “開山拳!”
  “吒!”
  一聲狂吒,力王雙拳直出,拳風虎虎,可見此招絕對實而不華!
  佑德不假思索,挺掌迎抗,二人再度硬碰。
  一并之下,佑德面色大變,他只覺力王此招“開山拳”比“風沙拳”拳力強上一倍,不虞之下被震退丈余。
  惊魂未定,力王雙拳又已狹著開山劈石之勢攻至,單是來勢已是雷霆万鈞。
  佑德心知此拳力貫万斤,便拼絕對不利,心念一轉,雙掌忽爾合什,全身功力聚于合掌之上,穿過力王拳勁,直插進雙拳之間空隙。
  佑德陡地雙拳一分,力王雙拳頓被蕩開,形成中門大開。
  佑德把握良机,揮掌直轟力王胸膛。
  那知力王功力恁是惊人,運气吐納,竟反把佑德震退。
  兩招無功,力王再使第三招,只見漫天拳影如滔天巨浪壓向佑德,未及埋身,拳勁已壓得佑德呼吸困難。
  此招正是力王第三拳--
  “疊浪拳!”
  佑德雙掌狂舞,所散發的气勁頓時形成一個護盾,欲抵抗力王漫天重拳。
  可是力王拳勢連綿不絕,一層被擋,第二層拳勢接連涌至,佑德護盾气團被轟散。
  然而,這略一阻延,佑德已窺出力王雙拳所在,連勁揮掌硬拼。
  佑德剛擋罷拳中所含內勁,誰知第二重拳勁緊接而至,他只感拳力奇重,壓待全身似欲爆裂。
  這還不只,第三重拳勁又乘勢轟出,佑德再也只敵不住,慘被轟得嘩然吐血,如斷線風箏飛跌地上。
  力王這次再不急于進攻,他自信下一拳定能把佑德轟斃,只一步一步慢慢踏前。
  只見佑德依然跪倒地上,臉上嶄露痛苦神情;原來“疊浪拳”三重拳勁盡鑽進佑德体內,更如大海惊濤般在來回激蕩,使佑德經脈紊亂,無法提聚真气,而且更感五髒欲裂。
  而佑德正竭力運功抵御,欲把拳勁驅离体內,否則時間一久,隨時有爆体之危。
  但見佑德渾身冒出裊裊霞气,額角身上更不停滲出汗水,顯然運功至最后關頭。
  可是,卻有一人要乘此良机,赶盡殺絕。
  他,要一舉把佑德轟進万劫不复之地,永不超生。
  力王此時已步至佑德身前一丈,雙拳貫滿內勁,迫得勒勒作響,更道:
  “子受德,別白費气力了,我的『疊浪拳』拳勁一重接一重,連綿不絕,任你功力蓋世,短時間內絕對無法運功逼出……”
  “而且,你道我會就此讓你完功嗎?”
  “既然你已命不久矣,就讓你徹底見識我余下兩拳如何惊天動地……”
  “就讓我把你轟進--”
  “九泉之下!”
  言畢力王雙臂陡地朝天一震,然后重重的轟在地上,這招,正是他第四拳--
  “破地拳”!
  卻見力王所站地上絲毫無恙,然而拳勁卻從地上傳至丈外佑德腳下之地。
  “嚨”的一聲巨響,佑德腳下土地赫然爆破裂開,無匹拳勁更從地上洶涌而出,把正潛心運功的佑德震飛天上。
  天!好惊人的拳勁,隔地轟出已把堅硬的土地震得爆裂,假如直接轟在血肉之軀上,豈非能把人一拳--
  轟爆?
  說時遲,那時快,佑德仍未落回地上,力王已如疾矢般急射而至,雙拳蓄勢待發力王全身功力盡注右拳之上,全身筆直,右拳猝地自腰間朝天直轟而上,凜烈拳風竟把地上碎石扯得急射半空,仿如刮起十級風暴。
  這拳正是力王最后一拳--
  “轟天拳”!
  這一拳之勁之猛,彷佛能夠直轟天上,把天也轟穿、轟破……
  這轟天一拳,卻重重轟在佑德胸腹之上……
  佑德身在半空,擋避不及,被轟待全身扭曲,慘叫著直飛九天之上。
  大蓬鮮血噴洒天上,落回地上之時,仿如天降血雨,情景凄厲可怖,触目惊心。
  地上的力王,卻沒有稍為輕心。他瞿地把功力推至最高,勁貫右拳之上,只見一團耀目气團在右拳之上凝聚,他,要在一拳間把佑德徹底轟斃!
  佑德在半空之上,無路可逃,若再中此拳,必死無疑!
  然而,傷重的佑德竟能聚气凝在半空,沒有實時掉下。
  啊!佑德怎可能運功的?
  原來适才佑德巧妙地利用“破地拳”及“轟天拳”拳勁,把激蕩于体內的“疊浪拳”拳勁迫出,內息再次運轉自如。
  饒是如此,佑德捱了一招“轟天拳”,內傷更是劇烈得無以复加,若再中一拳,縱然不死也必經脈爆裂,后果堪虞。
  兵凶戰危,佑德已不能再留有余裕,他,要使出最后絕招了!
  只見他在半空迅速提升功力,雙掌交疊胸前,一股熾熱火勁驀地凝聚。
  啊?這股火勁不就是當日在嬴天破屋時,一招擊斃魅影.重傷狂牛的招式?
  這,究竟是甚么武功?
  火勁越來越烈,帶得四周气流也灼体生痛,眾人也不禁大為訝异。
  獨目漢子心知此招絕不簡單,忙向力王道:
  “老三,小心!”
  地上的力王儲勁已足,心想佑德已是強弩之末,這招也許是回光反照罷了,于是腿一蹬,直沖上天,“轟天拳”直轟而出……
  霎時間,二人再度硬碰……
  “啵!”
  一聲沉雷般的巨響過后,戰果已然揭盅……
  然而,這一并的戰果卻是大出眾人意料之外,眾人不禁齊聲嘩然。
  一招!
  僅是一招,力王竟被轟得直陷地下,狂噴鮮血,而且适才与佑德硬拼的右臂更是經脈大亂,麻酸不已。
  力王出道以來,從未試過如此狼狽,可見佑德一招勁力如何霸道雄渾。
  而在場眾人最為惊訝的,竟是一直于斷魂塔內觀戰的閻王,只听他徐徐吐出五個字:
  “皇?”
  “极?”
  “惊?”
  “天?”
  “訣?”
  啊?佑德這招就是大商皇朝至高無上的絕頂武學--
  “皇极惊天訣”?
  相傳商朝開國之君成湯,就是憑借“皇极惊天訣”及“王者劍”兩大絕學殺敗暴君夏桀十万大軍,大破夏桀魔功而建立大商皇朝。
  想不到佑德年紀尚淺,不僅習得六式“王者劍”,更練成博大精深的“皇极惊天訣”。
  剛才一招,他便是使上“皇极惊天訣”五訣中的--
  “焚城訣!”
  “皇极惊天訣”共分五訣,一訣比一訣厲害,最后兩訣的威力,更是惊天動地,只不知佑德練至第几訣,他又能否憑此惊天神功,對付這里數百殺手,与及一直虎視眈眈,功力高絕的閻王?
  在“皇极惊天訣”的無尚威力下,力王一敗涂地,然而佑德卻得勢不饒人,适才連吃敗仗,如今更要十倍奉還。
  他在半空再次聚气,熾熱無匹的火勁洶涌而出,稍為接近的竹樹遇勁即著火焚燒,此招正是“焚城訣”中的一招--
  “烈焰洪爐”!
  身處洪爐中的力王頓感口干舌燥,肌膚內的水份更被蒸發怠盡,渾身欲裂,痛苦不堪。
  他只待佑德雙掌轟出,必定--
  血濺當場!
  幸而,場中卻有一人及時出手……
  獨目漢子陡地散發出凌厲殺气,凜然拔刀出鞘!
  刀,是“斬盡”!
  人,是“殺絕”!
  刀一出鞘,殺气更是急劇倍增,使人毛骨聳然,不寒而栗。
  刀一揮,竟把火勁形成的洪爐劈開,直斬進洪爐核心的佑德。
  “斬盡”刀勢道凌厲已极,佑德不敢輕敵,放棄擊殺地上的力王,轉而雙掌一夾,硬接殺絕的刀!
  刀招被制,殺絕怒喝一聲,無匹內勁透刀而出,迎上佑德掌中“焚城訣”內勁,雙雙同時震開。
  軟癱地上的力王雖死里逃生,但也被“焚城訣”的內勁壓得內傷加劇,忙避過一旁,盤坐地上運功療傷。
  四周環境一時間竟又沉默起來。
  殺絕适才一刀竟能抗衡“焚城訣”內勁,佑德已知此人絕不簡單,卻道:
  “你,絕不是唐斬!”
  “雖然你的殺气异常凌厲,但你适才一刀卻留二分后著,絕非一刀奪命的刀招。你,究竟是誰?”
  佑德一而再的提著唐斬,獨目漢子不禁怒火中燒,他怒道:
  “嘿!『殺手營』威震江湖,難道只憑一個唐斬?子受德你恁地目中無人,你給我好好記著我的名字,讓你在九泉之下也死得明白,我叫--”
  “殺!”
  “絕!”
  “還有我的刀--”
  “斬!”
  “盡!”
  語聲一落,殺絕腳下運勁,一直插在遠處地上的佑德佩劍給震得倒飛向佑德。
  佑德一接之下,只覺劍上傳來雄渾內勁,急運功抵御。
  而此時殺絕已揮刀殺上,攻勢凌厲,更道:
  “就讓我來領教『王者劍』余下數招吧!”
  “好!”
  佑德一提气,直沖進刀网之中,斗地使出“君臨天下風云變”迎敵。
  佑德雖盡擋刀招,但每拼一刀,刀上雄厚內勁即震得佑德手臂狂震不已,手中劍也差點拿握不住。
  攻勢被擋,殺絕身形再起刀上勁力加倍,刀气竟隔空斬出,無數刀芒圍著佑德迎頭斬下……
  這招,正是殺絕的絕招--
  “斬盡殺絕”!
  刀芒未至,刀气已刮得佑德遍体赤痛,他心知此招异常凌厲,急運起“焚城訣”內勁貫注劍鋒,使出“王者劍”第三式--
  “虎踞千山傲塵世!”
  無數劍芒化成一頭猛虎從、涌火海中扑向“斬盡殺絕”嚴密刀网之中,頓時響起無數刀劍交擊之聲。
  “虎踞千山傲塵世”夾著“焚城訣”內勁出擊,威力暴增數倍,竟能把“斬盡殺絕”刀芒悉數擋下;那知“斬盡殺絕”攻勢連綿不絕,不殺敵,誓不休,第二層刀网接連又再攻至。
  “虎踞千山傲塵世”劍招已老,佑德身上連中數刀,幸未傷及要害,卻已血漬斑斑。
  身處劣勢,佑德不敢稍為遲疑,劍一翻,猛然使出第四式--
  “龍騰四海動江湖”!
  只見佑德身形急旋,無數劍芒疾射而出,保護全身,接著凌空拔起,從“斬盡殺絕”刀网之中左穿右插,仿如一條蛟龍在怒海中翻騰飛舞。
  “斬盡殺絕”刀勢雖連綿不絕,卻始終斬不破佑德劍网,而殺絕亦只得力盡收招。
  “斬盡殺絕”乃殺絕的必殺絕招,竟未能斬殺佑德,心下不禁躊躇起來。
  佑德雖擋去刀招,但亦絕不好過。
  連戰四場已使他傷疲不堪,他只憑心中一股無匹霸气支撐著,更會隨時倒下。
  二人對峙之間,殺絕戛然道:
  “這一刀,乃是我近年所創,名為『殺絕一刀』,刀出必奪命,你,可有瞻量一試?”
  佑德凜然道:
  “好!,我就以『王者劍』第五式會你……”
  “你我,就以--”
  “一招定胜負!”
  殺絕聞言,陡地雙手握刀,直指著佑德,而且殺气.功力更急速凝聚刀仞之上。
  佑德也不敢大意,把剩余功力一點一滴凝聚劍鋒,“焚城訣”熾烈火勁更迫得劍身變作火紅。
  兩大強招蓄勢待發,在場各人也不禁屏息靜气,觀此惊天一戰!
  殺絕、佑德二人同時怒吒一聲,竟在同一時間出招攻向對方……
  殺絕一招,正是其畢生修為所在的--
  “殺絕一刀”!
  佑德一招,卻是“王者劍”第五式--
  “龍顏一怒惊百里”!
  一刀一劍,直指對方身上,朴實無華!
  電光火石間,二人已閃電掠過,卻听不到任何金屬交擊之聲!
  細看之下,一道凄厲刀痕自佑德右肩直貫左腰,刀勁在佑德体內鼓蕩,似欲破体而出。
  二人轉換了位置,只見佑德以劍撐地,神情痛苦難當。
  佑德正竭力運功抗衡刀勁,殺絕卻竟沒乘此机會了結佑德。
  只因剛才佑德一劍,赫然已貫穿殺絕左胸,他此刻已是奄奄一息,接近油盡燈枯。
  他,斷斷績績的說出最后一句說話:
  “子受德,我:今日雖敗于:你劍下,但……并不代表我……及不上……唐斬,我的刀絕對……比……唐斬:強,我的……殺……絕……一……刀,絕對……可……斬……殺……唐斬!”
  一代刀客,說完最后一句話,赫然已實時气絕。
  他至死也不忘与唐斬比較,他与唐斬之間,究竟有著甚么血海深仇?
  唐斬,究竟又是一個怎樣的--
  絕!世!高!手!
  只听佑德哇的一聲,猛然把“殺絕一刀”的刀勁逼出体外,但身上傷勢已重得無以复加,滿腔鮮血噴洒青天,頹然跪倒!
  以一人之力居然能力敵“殺手營”五大殺手,佑德惊人功力及不屈斗志,叫在場各人均暗暗折服。
  佑德滿臉滿身皆鮮血淋漓,仿如一個血人,但仍顫危危地道:
  “我……已戰胜……五大殺……手,現在……可以告訴我……那人……的秘密……吧?”
  塔頂的閻王見佑德已是傷重垂危,心忖要取他命,只消彈指便可,于是道:
  “哈哈!三皇子竟能連胜五大殺手,果然非比尋常。我閻王言出必行,現在就讓你--”
  “母子重逢吧!”
  語聲一落,一團黑影已自塔頂激射而出,佑德已無力閃避,只得牢牢抱緊射來的黑影,卻被黑影中的內勁震飛丈許,口中鮮血又再溢出……
  他提起手中黑影一看,登時嚇得心膽俱裂,這黑影赫然是--
  一個人頭!
  而且是佑德母后的頭!
  佑德母后乃當今太后,縱是殺手營有通天能耐,也絕對無法入宮將其殺死,這,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太后之死,究竟當中藏著甚么惊天秘密?
  佑德傷痕之軀,又如何能在數百殺手及閻王手下活命?
  難道,天真的要他--
  命畢于此?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5:55:21

第四章 仁者無敵

  佑德性命正危在頃刻,但在神州的另一方,卻有一顆至真至誠的赤子之心在為他默默禱告,祈盼他能安然渡過此劫。
  而這顆赤子之心的主人,正是与佑德在患難中相知相交,情同手足的--
  嬴天!
  這已是佑德去后的第二天!
  這兩天以來,贏天一直守在山洞中等待佑德,此刻的他,竟持著佑德留下的匕首在揮舞著。
  細看之下,嬴天竟不似在胡亂舞劍以消磨時間,卻似在用心練劍。
  只因他舞劍時的起手出招,頗有法度,且更似曾相識。
  這,莫不是佑德獨門武學“王者劍”中的第一式--
  “君臨天下風云變”?
  嬴天何以會在此練起這劍招來?
  原來佑德留下匕首之時,更暗中把“君臨天下風云變”一式劍招的劍譜藏在匕首劍鞘之內,好等嬴天能抽空練之,以作防身之用。
  佑德待嬴天關切之情及毫不吝薔本身不傳武學,可知他亦异常珍惜這個義弟。
  嬴天本身雖無內功底子,且對武學一竅不通,但其天生聰穎,悟性奇高,依著劍譜中的圖畫來練,雖未掌握此招精髓,卻已揣摩其雛型。
  嬴天如此用心苦練,只因他要增強自己,以求日后能應付數之不盡的凶險!
  而且,假如他能練好武功,以后便不用佑德為他操心,更能与他并肩而戰。
  這天他練至正午,弄得渾身大汗淋漓,卻發現山洞中的糧食已差不多吃光,于是他使欲乘佑德未返前回村庄補充一下糧草,而且多日不見姜伯,他也很想向他告知自己傷勢已無大礙。
  說也奇怪,嬴天身上金針雖有兩枚遭震飛,卻似無多大影響,連日來行動及体力皆与常人無异。
  他稍為執拾了一點剩余的糧食,提著佑德給他的匕首,便即下山往村庄而去。
  他卻不知原來這么一去,他与佑德,從此便--
  天涯相隔!
           ※        ※         ※
  山洞与村庄本有一段距离,接近村庄之時,已是日落西山。
  金黃色的余暉映在遠處的村庄之上,嬴天恨不得立即跑去一見姜伯和小菁,還有其它与他自小便一同長大的小孩子及村民。
  得佑德一番鼓勵后,嬴天果然能拋開憂愁,重拾希望。
  他曾自言,假如自己真的便是万神之首帝釋天轉生,他更要勇于面對一切逆境,來奉行上天安排給他的重大使命。
  熟悉的村庄已近在眼前,可是嬴天忽爾感到心緒不宁。
  越接近村,那种不安感覺便越加強烈!
  即使是嬴天這樣一個尋常少年,也可感應到村庄定發生了一些极不尋常的事。
  而在嬴天眼中,往日平靜的村庄,此刻竟像一頭凶獸,又像一頭地獄惡魔,正張牙舞爪,等待嬴天步至,把他吞噬!
  四周環境雖极不尋常,但縱是危險,嬴天也必要進去一看。
  他一踏進村,登時嚇得心膽俱裂……
  眼前情景,豈是舊日平靜安宁的村庄?簡直便是修羅地獄!
  只見遍地碎尸,滿地盡皆血肉模糊,從僅能辨別容貌的尸首看來,死難者全是嬴天熟悉的村民。
  嬴天有生以來,從未見過如此殘酷.凄厲.恐怖、血腥的場面,不由得嘔吐大作!
  瞿地,嬴天心頭如遭電极,他隨即到處翻看遍地碎尸殘骸,更逐家逐戶地搜索。
  原來,他想找回姜伯和小菁的尸体,他要證實他們是否同樣慘遭毒手!
  可是,遍地尸首盡肢离破碎,血肉模糊,面目難辦,又怎分得出那一具是姜伯的尸首,那一具是小菁的尸首?
  可是意外地,他卻發現了數具不屬于這里的尸首,其中五具身穿黑衣,与當日圍攻佑德的殺手營殺手的裝束無异。
  兩另一具尸首,他依稀記得那便是十大殺手中的毒無雙。
  只見毒無雙雙眼突出,面上現出极度篇慌的神情。
  究竟身經百戰,殺人無數的毒無雙,死前曾見到甚么東西,令他震駭至此?
  村民既然不是遭殺手營屠殺,又是遭甚么人殺害?
  嬴天此刻只感腦內一片空白,短短時日,他已痛失家園,母、兄相繼死去;剛結拜的義兄佑德,又正身陷龍潭虎穴,生死未卜;此刻連他世上僅認識的村民,都迭遭殺害……
  他只感到,他此刻已是真真正正--
  一無所有!
  即使上天要鍛煉他,要他承受一切痛苦,這痛苦也委實有點過份!
  他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因為他的特殊身份,而害死了這許多人;假如是,那他的孽,更是重得惊人!
  剛回复少許信心的嬴天,复又跌回那万劫不复的深淵……
  他呆呆地跪在血漬斑斑的地上,木無表情,茫然不知該做甚么?
  瞿地,他听到附近一間木屋傳來一些异響,莫非仍有村民生還?
  嬴天不暇思索,提了匕首,往那所木屋奔去。
  他沖進屋中,只見屋內仍是滿屋血肉碎尸,卻不見半點人畜的影子。
  他到處搜索一遍,仍是一無所獲,正要步出屋外之際,一團黑影猝地從屋內一個暗角扑出。
  黑影來勢快絕無倫,嬴天猝不及防之下,咽喉迅即被扣,整個人被抽得离地而起。
  嬴天終于能看見這黑影究竟是誰……
  不看尤可,一看之下頓時震駭不已。
  眼前的臉,絕非一張人臉,更非一張獸臉……
  因為,它--
  非人、
  非獸!
  它,本身便是一頭--
  地獄惡魔!
  這地獄惡魔,臉如麒麟,肌膚黝黑,頭發和雙目盡皆赤紅如血……
  它,竟然是--
  麒麟魔將!
  啊?想不到麒麟魔將這么快便來到此地,那它是否已恢复元气?
  那一直追蹤著它的白衣青年又在何方?
  假如麒麟魔將知悉嬴天乃帝釋天轉生,豈非會對他不利?
  即使不知,嬴天此刻也是命懸一發,
  難道,上天真的要把他--
  赶?
  盡?
  殺?
  絕?
           ※        ※         ※
  神州西方一座高山山洞之內,一名几能通天徹地的老者正閉目沉思。
  他,正是為救蒼生,自困山洞七載的不世智者,白衣青年的師父。
  瞿地,老者雙目一睜,似能窺破天地奧秘的雙目綻放出异彩,從山洞中僅有的一線洞天中仰視天象。
  老者一看之下,陡地面色大變,心神一震。
  以他的惊世修為,几已達到天塌不惊的境界,究竟他發現了甚么秘密,叫他震惊若此?
  只听他沉吟道:
  “据我推算,昌儿此行應能順利把解劫之人帶回,為何現在象征那人的本命星宿忽地變得黯淡無光,几欲熄滅?”
  “但愿昌儿能盡快找到他,帶他回來,否則,天下蒼生恐怕從此多難……”
  究竟,老者口中能解開劫數之人,是否就是嬴天?
  嬴天又是否帝釋天所轉生?
  他提及的“昌儿”,是否白衣青年?
  難道,白衣青年的名字之中,有這個“昌”字?
  他与嬴天之間,又將會發生甚么故事?










第四回

第一章 皇者命運

  若說人生是苦,那么生命中最痛苦的事情,又具甚么?
  是那追不到的虛名、求不到的利祿?
  是怀著滿腔難酬壯志而郁郁終老?
  是看著深愛的人投進別人的怀抱?
  是孤弱無援的百姓遭權貴逼害得饑寒渡日?
  對于一個重情重義的人來說,最痛苦的事,莫過于跟至親至愛的人生离死別了!
  然而,嬴天的痛苦,卻比此更大上千百倍。緣于不僅他世上唯一的親人都先后离他而去,踏上了無邊地獄的黃泉路;甚至他的朋友、鄰人,所有他認識的人,竟同時死于非命……
  彷佛,茫茫天地之間,就只余下他孤身一人……
  他,實在已痛得麻木了,完全失去了病的感覺。
  甚至現在他的咽喉遭那只染滿血腥的魔爪所扣,他也毫無痛楚感覺。
  他只感到無法呼吸,而且眼前的景像越來越朦朧,越來越灰暗,甚至--變黑。
  再這樣下去,相信不消半刻,嬴天的小命便會被魔爪奪去。
  對于嬴天來說,生命,早已在他母兄去世時已變得毫無意義,不要也罷!
  可是,在他几乎完全放棄爭取半分生存机會的一刻,他感到手心傳來了一陣暖流。這陣暖流驅使他再次抓緊他快將逝去的生命。
  而這陣暖流是來自他手上的匕首!
  是佑德留下給他的防身匕首!
  瞿地,嬴天右手一揮,數道金光疾往麒麟魔將臉上身上要害戮去。
  本來以嬴天全無武功根底的劍招,絕難傷及皮堅肉厚的麒麟魔將半分。
  然而,佑德這匕首亦算是一把鋒利寶刀,而且又在近距离刺中要害,亦把麒麟魔將戮得痛极怪叫,手一揮,把嬴天摔得破屋而出,直飛丈外。
  麒麟魔將雖只痛不傷,卻激得它獸性大發,怪叫著破屋追出。
  剛撿回性命的嬴天仍倒在地上,未及站起,便已感到一股厲烈罡風急速壓至,呼吸又是一窒。
  當此生死關頭,嬴天仍未及細想該如何應變,右手已下意識地揮舞匕首自保。
  可是這全無意識的一招,驟看之下雖雜亂無章,卻散發一股浩然的皇者霸气,且隱藏無數殺机。
  這無意識的一招,竟爾是佑德的王者劍招--“君臨天下風云變”!
  “君臨天下風云變”雖是絕世劍招,但即使是佑德使出,亦未有十足把握能擊退眼前這不世魔物,更何況使劍的是不諳武功的嬴天?
  麒麟魔將只隨手一揮,強大罡气已把劍招震得潰不成軍,甚至震得嬴天的匕首脫手飛開。
  僅余的保命匕首也遭震飛,嬴天頓時成為魔爪下的魚肉,任憑宰割。
  嬴天只覺眼前黑影一幌,右肩閃電傳來一陣劇痛,整個人已被凌空抽起。
  只見麒麟魔將五指深深嵌進嬴天右肩,鮮血自創口處泊泊而下;另一爪卻高高舉起,鼓足功力,朝嬴天頂門直攫而下。
  魔爪未至,嬴天已覺頭頂傳來的气流壓力奇重無比,假如這一爪真的抓下,恐怕他立時便會頭顱爆裂,腦漿涂地。
  想不到對付一個弱質少年,麒麟魔將也重手如斯,不留半點余地。
  嬴天既不能避,亦無法擋,只得閉目待宰。
  眼看嬴天快將腦漿四濺之際,麒麟魔將的魔爪將触及嬴天頭顱的一剎,它的魔心之內,忽爾冒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感覺,這奇怪感覺促使它的魔爪遲緩了半秒。
  可是,爪勢雖遲緩了半秒,卻未有完全停下,電光火石間,足可開山劈石的魔爪己結結實實轟在嬴天脆弱的頭顱之上。
  嬴天只覺頂門如遭電极,整個人猛烈一震,甚至連痛的感覺也未傳至腦內,便已失去知覺,接著濃烈的鮮血從七孔緩緩涌出。
  麒麟魔將此爪之狠之勁,雖在中途頓了半秒,但亦理應能輕易轟爆嬴天頭顱,何以如今僅是令他七孔溢血暈死?
  原來,就在這半秒間,一只貫滿雄渾內勁的手,已把握這千鈞一發的机會,閃電扣著麒麟魔將脈門,魔爪下轟之勢頓被卸去泰半,故未能一舉把嬴天轟得爆頭而歿。
  來人及時從鬼門關前救回嬴天,雙掌不停,連環再攻出數掌,無數雄渾剛猛的八卦罡气朝麒麟魔將身上身下攻去。
  罡气來勢洶洶,逼得麒麟魔將松開手上暈厥了的嬴天,倒退丈外。
  麒麟魔將還未弄清究竟為何會忽然涌起一股奇怪感覺,卻發現從它爪下救走嬴天的,正是當日与它一度交手而令它微受輕傷的白衣青年。
  而在白衣青年身后遠處,更站著當日為白衣青年所救的小童童天。
  當日一戰,麒麟魔將因功力未复而遭白衣青年所傷,沿途之上又被他苦苦追殺,今番更出手阻其狙殺嬴天,麒麟魔將心頭有气,無儔魔功急速凝聚提升,誓要殺之而后快。
  白衣青年雖把嬴天救离險地,卻見他七孔仍溢血不止,惊忙間連點嬴天百匯、眉心、人中、左右太陽穴,欲以其乾坤剛陽真气抵銷麒麟魔將至陰至邪魔气;接著又分以左右兩掌按其天靈及心坎,源源地灌進雄渾內力。
  真气傳至嬴天胸前之際,白衣青年陡地心中一懍,暗想:
  “奇怪!這少年胸前似積聚了一股真气,炙熱之中又隱帶點點陰寒,卻又不似是他本身習得,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衣青年雖感詫异,但眼前形勢凶險万分,遂不再多想,全神運功,身上冒出裊裊白色霞气。
  一旁虎視眈眈的麒麟魔將又豈會議白衣青年安然施功,怪叫一聲,已如疾矢般朝他沖上。
  白衣青年早料它有此一著,腳一挑,腳畔一枝斷竹應聲射出,不偏不倚射中麒麟魔將咽喉,使它身形一窒。
  麒麟魔將眼前一花,無數腿影已全往麒麟魔將身上踢去。
  白衣青年正全力運功施救嬴天,故而此招聚勁不足,未能傷及麒麟魔將分毫,卻也把它震退三丈外。
  經過一番全力施為,白衣青年終能使嬴天体內血气稍為平伏,卻見嬴天雖仍昏迷不醒,但七孔已不再溢血,呼吸也稍微暢順,只是仍是微弱不堪。
  白衣青年深知麒麟魔將魔功匪夷所思,不敢大意,把嬴天安放一旁,真气遍走全身,凝神戒備。
  甫一交鋒便已連連吃虧。麒麟魔將狂怒不已,魔功催運之下,裊裊黑气自雙爪及身上冒出,籠罩全身。
  麒麟魔將再略一催勁,濃烈黑气破空直沖云霄。白衣青年見狀,心下暗忖:
  “這魔物的魔气比上次強大了不少,顯然在這段期間又恢复不少元气,只不知憑我孤掌之力,能否把它收拾……”
  “但假如今日一戰不能將它消滅,待它魔功全复,屆時恐怕天下間再無人能克制它,蒼生万民也會蒙難……”
  “罷了!為了天下蒼生,此戰唯有……”
  “舍身除魔!”
  白衣青年既抱必死之心,也不再保留實力,把內力催運至頂峰,渾身真气充斥鼓蕩。
  白衣青年所習乃玄門正宗武學,至陽至剛,而且修為殊不簡單,狂催功力之下,渾身散發出一股乾坤正气,与麒麟魔將的陰邪魔气相互抗衡,空气中頓時響起連串沉雷悶響。
  未及交鋒,一正一邪兩股曠世气勁已在空中激烈廝拼,惊天血戰一触即發。
  白衣青年怒叱一聲,身形一起,已如离弦之矢疾射向黑气中的麒麟魔將。雄渾無儔的真气凝聚于掌心之上,隱隱然現出兩團八卦气芒,把圍繞著麒麟魔將身畔的黑气轟得潰散。
  白衣青年這一縱已使盡平生最快速度,快得肉眼難辨,甚至可能比聲音的速度還要快。他滿以為即使此招未能擊中黑气中的麒麟魔將,也必能占得先机。
  詎料就在他把混濁濃烈的黑色魔气轟散之后,他使知自己錯了!
  而且是大錯特錯!
  他,實在不應如此輕率出手!
  他赫然發現,麒麟魔將已不知于何時,在黑气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啊!白衣青年此招已是快絕,甚至可能超越了聲音的速度,麒麟魔將竟能在白衣青年不知不覺間抽身而退,那它的身法和速度,豈非快得惊人惊天?
  白衣青年怔忡之間,一股厲列強流已壓至腦門之上,把他逼得气血翻涌。
  白衣青年急忙挺掌朝天硬擋,豈料一并之下,整個人被一股巨大力量震得撞倒地上。
  倒算白衣青年武功了得,稍一墜地,即使力一彈,倒退半丈,避開了麒麟魔將接踵而至的攻擊。
  可是麒麟魔將又豈會讓他輕易逃离魔爪之下?腿一蹬,又如厲鬼般緊隨而至,一雙鋒利無比的魔爪分從左右兩邊攫向白衣青年頭顱。
  猶幸白衣青年的反應奇快,順勢矮身一縮,避過破頭之危,然后雙腳往地上一蹬,整個人沖天而起,頓變成居高臨下之勢。
  白衣青年憑著丰富的臨陣經驗,在瞬間扭轉劣勢,取得地利,急運勁變招,雙掌在半空中急舞,扯動出一股熾熱气流,這正是他的絕學中第三式--
  “天火燎原”!
  霎時間有如熊熊烈火般的熾熱罡气舖夭蓋地擊下,麒麟魔將頓遭火勁團團包圍。
  地上的麒麟魔將仿如置身地底煉獄之中,被万度高熱焚遍全身,不由得發出連聲痛苦嘶叫。
  地上方圓十尺范圍內的野草,遇上熾熱火勁即著火焚毀,可見此招之強。
  麒麟魔將乃不世魔物,魔功之強已到了天人皆惊之境,“天火燎原”雖能把它灼得痛苦嘶叫,卻未能重創它。只見它迅速把魔功提升,黑色魔气急劇凝聚,把火勁逼离魔体半尺之外,更忿然沖開烈火包圍,殺進核心中的白衣青年。
  烈火中央的白衣青年儲勁已足,對殺將過來的麒麟魔將更是了無懼色,悍然与之硬拚。
  “啵”的一聲沉響,火勁与黑气頓時擴散開去,震得木屑碎瓦四飛,雙方同時震飛倒退。
  白衣青年半空一個翻身,安然落回地上,卻驟覺体內血气洶涌翻騰不已,急運起雄渾真气將之平伏,更暗暗點想:
  “這魔物的力量比上次交手時增強了不少,恐怕更在我之上。看來不宜与之硬拼,須以奇招突擊方能有少許胜望……”
  心念既定,白衣青年复又運聚真气,更暗自盤算下一步戰略。
  正思量間,白衣青年陡地一惊,因為他赫然惊覺,昔才一并之后,麒麟魔將竟爾不知所蹤。
  “糟!莫非給那魔物溜了?”
  白衣青年連忙收攝心神,欲找出麒麟魔將所在。
  他瞿地發現,四周魔气仍強烈得很,顯然麒麟魔將仍躲在附近。
  猝地,四周忽然響起了無數尖銳刺耳的怪鳴,仿如鬼哭神號般懾人心魄。
  白衣青年被這些怪鳴弄得無法集中精神,勃然大怒,連足功力狂哮道:
  “你這人非人獸非獸的妖物,只懂藏頭縮尾,有种的便出來堂堂正正的決個高下!”
  這一哮白衣青年鼓足功力,把數丈外的樹木也震得落葉紛紛,而那些刺耳怪叫也隨著這一哮戛然而止。
  可是,就在此時,一件叫白衣青年無法相信的事驀地發生……
  他陡地惊覺耳畔傳來一把冰冷僵硬的聲音,在默默道:
  “我,不是就在你身后嗎?急甚么?”
  這聲音距离之近,簡直就在咫尺之間,這只把白衣青年嚇得心膽俱制,昔才高昂的戰意驀地消失,換上的是震駭莫名的恐懼,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
  他的潛意識在警告他,若他不能及時逃開,他,將會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生死懸于一線,白衣青年鼓盡全生最快最毒的速度向橫裹一閃。
  然而,縱使這一閃已是快絕,卻有一團黑影緊隨白衣青年身畔,未有被拋离半分。
  白衣青年心知這團黑影便是麒麟魔將真身,可惜他此刻戰意全失,气勢也給對方壓下,根本毫無胜望,故只好邊退邊揮掌欲逼開對方。
  可是不論白衣青年再怎樣加快速度,甚至几乎達至超越聲音的速度,卻始終擺脫不了黑影的糾纏。而且他接連數次出掌,都沾不到麒麟魔將半根毛發,這只把白衣青年弄得越來越焦躁難安,恐懼的感覺也越來越加劇。
  白衣青年生平歷過無數戰陣,卻從未試過陷于如斯絕地,向來冷靜沉穩的他也變得急躁如狂,理智也漸漸失去控制。
  白衣青年心知再這樣下去,結果只有力盡而敗亡,只見他深吸一口气,雙掌一震,十數載的修為從身上每個毛孔透体而出,把身旁方圓十尺范圍的物事悉數震得激射向四方八面,大有山搖地陷之勢。
  巨震過后,只見白衣青年佇立地上,不停喘气,可知剛才一招耗力之鉅。
  白衣青年定神一看,卻見麒麟魔將好整以暇地站在數丈之外,似并未跟白衣青年追逐糾纏一般,難道剛才一切只是白衣青年的幻象?
  麒麟魔將咀角露出一個詭异笑容,陰惻惻地道:
  “怎樣?死亡的恐懼滋味如何?本魔將也玩夠了,如今就要你嘗嘗死亡的真正滋味!”
  麒麟魔將一動身,瞿地幻化成十多個魔影,分從東、南、西、北四面,同一時間攻向被圍在核心中央的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四方退路盡皆被封死,且辨別不出麒麟魔將真身所在,霎時間竟一籌莫展。
  情勢危急,白衣青年猝地靈光一閃,決定兵行險著,對麒麟魔將此招竟不擋不避。
  他,決定險中求胜!閃電間,麒麟魔將足可開山劈石的一爪已結實地轟在白衣青年胸膛之上,爆出一聲沉響。
  白衣青年身中此爪,本應被轟得吐血飛退,可是奇怪地竟能站立原地,更把麒麟魔將一爪緊緊吸著,叫麒麟魔將也為之一愕。
  与此同時,白衣青年雙掌一起,狠狠痛擊無法抽身而退的麒麟魔將身上。
  麒麟魔將驟覺一股空前強大的力量,如山洪爆發般涌向胸前,更奇怪的是,這股強大力量竟隱帶點點邪气,莫非白衣青年竟也暗習邪門魔功?
  麒麟魔將惊疑之間,整個魔軀已被那洶涌澎湃的強大勁力轟飛十丈之外,飛退之間點點藍色液体酒落地上,甚是詭异。
  回看白衣青年,剛才一招雖能令麒麟魔將受傷飛退,但他亦被轟得五內翻騰,咀角溢血。
  究竟是其么原因令白衣青年的功力陡地暴增逾倍?
  原來剛才一招,白衣青年正使上其絕學--
  “逆轉乾坤”一式。
  “逆轉乾坤”奧妙之處,是能把敵人攻來的勁力,融合本身功力回擊對方,因此勁道便能逾倍提升。
  可是麒麟魔將魔功委實太強,白衣青年未能完全逆轉回轟,故被部份魔功震得內傷。
  麒麟魔將遭此重擊,一時間竟未能平伏体內翻涌暴跳的正邪內勁,跪倒地上無力站起,而且口角更源源溢出那些藍色液体。
  天!麒麟魔將的血液,竟然是藍色的!
  麒麟魔將兩番遭白衣青年擊得受傷吐血,潛伏体內的凶狂魔性暴長,怒道:
  “呸!憑你這渺小凡人,竟也能弄傷本魔將?就讓我現今已回复的七成力量,把你--”
  “碎尸万段!”
  “吼!”
  麒麟魔將一聲狂吼,竟渾不顧身上傷勢,把魔功推至頂峰,更濃更烈的黑色魔气從身上每個毛孔源源滲出,把方圓十丈的天空完全遮蔽。若非白衣青年修為深湛,已遭魔气壓得暴斃當場。
  白衣青年鼓足功力,也僅能把黑气逼离半尺,可知黑气壓力之強。
  黑气只是前奏,還有更強勁的殺招接踵而至。
  白衣青年被黑气壓逼至動彈不得,只能把功力再一點一滴的推高,迎接麒麟魔將瘋狂的一擊。
  陡地,一股烈焰狂流急速涌至,席卷向白衣青年,白衣青年頓感全身灼痛,肌膚欲裂,渾身如遭地獄之火焚燒般。
  白衣青年正全力与狂流抗衡之際,麒麟魔將真身已瘋狂殺至。它此刻已收起玩敵之心,誓要一擊把白衣青年轟殺。
  黑气狂流逼得白衣青年寸步難移,他心知若要保命,唯有硬拚麒麟魔將的一擊。
  白衣青年瞿地鼓足十二成的功力,勁貫雙掌,打出至陽至剛的一招--
  “雷動九天”!
  一團碩大雄渾的八卦罡气凝聚于白衣青年雙掌之前,把黑气狂流一并轟散,繼而迎向瘋狂沖至的麒麟魔將真身!
  麒麟魔將亦不敢大意,挺爪疾轟向八卦罡气。
  一拼之下,八卦罡气赫然被轟散,白衣青年遂運起第二重勁,揮掌擊向麒麟魔將。
  麒麟魔將轟散八卦罡气,雖耗去部份力量,但仍自忖有足夠力量殺白衣青年。
  轟!
  一聲巨響,震徹九霄穹蒼,所擴散的气勁,使方圓十尺物事剎那間灰飛湮滅,蕩然無存,可知這一拼的力量何等惊天動地:
  這一拼的結果,當然是力強者胜,力弱者敗……
  敗的一方,慘被轟得鮮血狂噴,身如敗絮般直飛三十丈,接連撞破數間木屋,在地上翻滾逾丈方才止得住去勢。
  那是……
  白衣青年!
  只見白衣青年雖仍清醒,但雙肩雙肘的關節全然脫臼,軟癱倒在地上,連站起的力也沒有;口、鼻、耳均在淌血,顯然受了极重內傷。
  白衣青年心中暗想:
  “這魔物功力之高,簡直匪夷所思,只可惜我的修為不足,不能使出『第七絕』……”
  “想不到我今天除魔不成,反要命喪于此,難道天也助長這魔物為害人間?”
  三十丈外的麒麟魔將,眼見白衣青年已徹底敗陣,甚至連逃走的气力也沒有,不由得發出了數聲如鬼魅般的詭异獰笑。
  白衣青年已潰不成軍,麒麟魔將一時間也不急于下殺手,斜目一瞄躺在一旁地上的嬴天……
  啊!難道它想……
  電光火石間,麒麟魔將已一把揪起仍昏迷不醒的嬴天,舉爪正要轟殺嬴天。
  嬴天此刻已是傷重垂危,再中這一爪,恐怕再難活命。
  遠處的白衣青年見此情景,當場大吃一惊,竟欲不顧傷勢,沖前營救。
  詎料稍微運气,便覺体內真气极度紊亂,無從提气使勁,一蓬鮮血更嘩然奪腔而出。
  自身難保之下,只得看著麒麟魔將奪命一爪朝嬴天的小身軀轟去……
  眼看又一條無辜生命斷送魔爪之下……
  難道,嬴天真的逃不出厄運,要成為麒麟魔將爪下亡魂?
           ※        ※         ※
  就在麒麟魔將奪命一爪將触及嬴天胸前的一剎那,奇事又再發生……
  一股奇怪的感覺又再從麒麟魔將的心底冒起,手竟不听使喚般停頓下來。
  這股奇怪的感覺從未出現過,麒麟魔將頓感不知所以。
  它,在苦苦思索這究竟是甚么感覺……
  最后,它發現了一件絕不可能發生的事……
  它赫然發現,在它那張邪惡詭异的魔臉上,一顆細小的汗珠竟自額角緩緩滾下……
  這是從未發生,更絕不可能發生的事!
  它終于知道,這究竟是甚么感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5:56:49

 這感覺,名叫……
  恐懼!
  甚么?眼前這昏迷不醒的平凡少年竟能令這不世魔物心生懼意?這絕對不可能!
  可是,麒麟魔將恐懼滴汗,卻是不爭的事實!
  麒麟魔將恐懼震駭同時,嘗試用它的魔力去窺穿嬴天究竟有何特別,然而任它怎樣努力,卻窺不穿嬴天有何身份,有何力量會令它心生懼意!
  它只知道,恐懼的感覺使它极不好受,它使力一擲,嬴天的小身軀如箭般直朝仍軟癱無力站起的白衣青年射去。
  白衣青年見狀,鼓起殘余的丁點体力,以自己的身体來擋著嬴天的沖勢。
  一擋之下,麒麟魔將貫注嬴天身上的內勁登時傳到白衣青年身上,頓然如遭雷殛。
  白衣青年本已傷重之极,剛才勉強提气,已使內傷加劇,再經此一撞,再也支持不住,口中鮮血狂噴而出,昏死過去。
  眼前正是宰殺眾人的大好良机,可是麒麟魔將卻沒有實時下殺手,呆立原地,邪惡詭异的魔臉隱隱然泛起一點迷惘之色。
  究竟有甚么事會令這不世魔物陷入迷惘之中?難道就是那份莫名而生的恐懼?麒麟魔將乃万世魔物,縱是對著天對著神也毫不動容,而現在竟對一名少年心生懼意,這确是使它無法接受,迷惘之极。
  可是任麒麟魔將想破腦袋,卻始終想不出令它恐懼的原因,但那恐懼的感覺仍未散去,使它感到极之不快。
  它,決定以血洗清心中的不快!
  不理嬴天身怀甚么惊天秘密,它只知道,要除去那份討厭的恐懼感覺,就必須殺掉嬴天。
  它一步一步的逼近仍倒地昏迷不醒的嬴天,魔功逼得十指勒勒作響。
  它這次絕不會再手下留情的了!
  奇跡不可能不斷地發生,白衣青年仍重傷昏迷,完全失去戰斗能力,亦不可能再奢望會有人能及時來拯救他們。
  難道,他倆這次真的--
  劫數難逃?
  麒麟魔將一步一步的逼近,每近一步,他倆的生命便似短了一分……
  終于,麒麟魔將已步至嬴天身旁,十指箕張……
  滿腔怒火的麒麟魔將,把它惊天惊神惊人的万年魔功,盡貫于一雙鋒利魔爪之上,要一擊把昏死得無半點抵抗能力的嬴天,轟成千百碎片,只留下他的心髒來品嘗。
  嬴天之后,還有白衣青年……
  麒麟魔將心忖:白衣青年修為深厚,他的心髒必能對培元養气之效增強百倍,說不定能助自己的魔功推上更高層次。
  心念已畢,麒麟魔將朝天震起雙爪,黑色魔气又再從掌心緩緩滲出……
  “霍”的一聲,利爪以雷霆万鈞之勢,朝嬴天身上攫去,未及接触,單是气勁已刮得地上砂石四飛……
  眼看嬴天快將被轟得肢离破碎之際,一件不可思議的奇事竟又瞿地發生……
  就在嬴天生死一線之間,四周忽地涌起一陣陰霾,如怒濤般疾卷向嬴天、白衣青年及麒麟魔將所在之地。
  陰霾來勢急速,且异常濃烈,剎那間已把整片天地緊緊遮蔽,像把這二人一魔吞噬了似的。
  在陰霾的籠罩下,三者頓時失去蹤影。
  而在陰霾之中的麒麟魔將,霎時間面色大變,只因它清楚知道,這些陰霾其實是  --
  魔气!
  而且比麒麟魔將本身散發出來的魔气更強大上千倍万倍!
  誰?究竟是誰發出如斯強大魔气?
  而另一件更叫麒麟魔將震駭万分的事又再接連發生,那竟然是……
           ※        ※         ※
  籠罩著三者的魔气歷久方才散開,而當魔气散開后,竟然……
  竟然失去了麒麟魔將的蹤影!
  地上只余下仍躺著一動不動的嬴天及白衣青年,他們到底……
  是生?
  是死?
  究竟剛才在陰霾之內發生了甚么事,會令麒麟魔將放過他們?
  這股強大的魔气又從何而來?
  嬴天三番四次死裹逃生,彷佛有著一股神秘而強大的力量在保護他,這,究竟又是甚么一回事?
  現在的白衣青年及嬴天均身受极嚴重內傷,他們又怎樣能夠活命?
  他們之間,又將會發生一段怎樣的故事?









第二章 极限提升

  就在嬴天這個身心均痛苦不堪的人正命在頃刻之際,神州的另一方,也有一個受盡蒼天愚弄的人,正受著那肝腸寸斷的痛苦所煎熬。
  而這個人,正是与嬴天結下了一生一世也解不開的兄弟之義的--
  佑德!
  但見佑德雙膝跪倒地上,手抱著一個圓形的物体,整個人也呆滯著,毫無反應。
  而那個圓形物体,瞧真點,竟是一個人頭,而且是一個女人的人頭!
  這個女人雖然己身首异處,但她的粉臉仍不失一份雍容華貴的尊貴气度,且還帶有几分溫柔和慈祥,顯然她的身份殊不簡單。
  不錯,她的身份、她的尊貴,絕對是神州所有女性夢寐以求得到的;可惜她的生命,卻偏偏是因為她的尊貴身份而譜上終止符!
  難道,紅顏真的自古已是薄命?
  她,正是佑德的母后,當今天子的元配夫人--
  當今皇后!
  既是當今皇后,理應能在宮中安享一切榮華富貴,何以會落得如此慘死下場?
  連佑德也無法相信,他母后竟會成為他与兩位皇兄之間,政治權力下的犧牲品。
  “不……不可能!憑你們殺手營……不可能殺到……她……”
  滿腹疑團很快便得到答案,但听閻王雄壯了亮的聲音道:
  “哈哈!本來這件事大皇子曾吩咐過我要絕口不提的,但既然你已命不久矣,我就讓你死得明明白白吧!”
  “雖然我殺手營高手眾多,但要進入高手如云,守衛森嚴的禁宮刺殺當今皇后,卻也絕非易事。”
  “子受德,你給我好好听著記著,殺你母后的人,便是……”
  “大皇子!”
  轟!
  佑德心頭陡地一震,想不到他那個同父异母的皇兄,為了鞏固自己的勢力,竟連一位弱質婦人也不放過,真的是太過卑鄙無恥了。
  佑德忿怒得全身發抖,半晌說不出話來。
  但听閻王續道:
  “子受德,你离開皇宮只為了避過大皇子的鋒頭,想不到反而給了大皇子一個樹立勢力,剪除异己的大好良机吧?再加上帝乙這昏君近年已是病入膏盲,終日臥床不起,只要略施詭計,跟宮內御醫串通,訛稱皇后急病去世,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之鏟除。”
  “再加上大皇子在宮內宮外的強大勢力,要把消息封鎖,更絕非難事!”
  “如今大皇子帝途上的障礙,就只余下你,只要我能帶你的人頭去見他,便會全力支持我殺手營東山再起,憑大皇子的權勢財力,再加上我們的一眾高手,殺手營稱霸武林實是指日可待。”
  “因此,子受德你今天一定要--”
  “死!”
  禽獸!眼前這批喪盡天良的殺手,還有那個大皇子,全都是人面獸心的禽獸,全都是權勢利欲下的一群狗奴才!
  想不到名利權勢,比起地獄里的魔鬼更可怕!
  佑德一面在全身發抖,一面緊緊抱著他最敬愛的母后的人頭,嘗試在這冰冷無情的世間中,找一點僅余的親情暖意。
  可是,一切的親情,一切的思義,如今皆已付諸流水,逝去難返!
  佑德心頭痛得無以复加,眼中卻沒有半點淚光。
  英雄彈淚,只因傷心欲絕。
  英雄無淚,更是痛入骨髓。
  無窮刺痛,無窮怨恨,佑德只有瘋了一般怒問蒼天:
  “為甚么?為甚么偏要逼我?”
  “嘿!那只怪你的命生得不好,偏阻看大皇子登上太子之位……”
  閻王半帶譏諷的說著。
  他心想只要再對佑德施加刺激,他必定心神錯亂,到時要殺他更是易如反掌。
  佑德渾沒理會閻王之話,猶在垂頭喃喃自語地說:
  “天命!又是那不知所謂的天命!”
  “我子受德平生未錯殺過一個好人,若是蒼天有知,又豈會如此待我?”
  說話間,佑德陡地整個人彈起,猛然抬首。
  赫見他雙眼滿布血絲,狀若瘋狂,神情极之恐怖。
  他瞿地伸手指著漫無邊際的黝黯蒼天,聲嘶力竭地狂嚎道:
  “你這不知所謂的瞎老天,為甚么好人要嘗盡欺壓痛苦,坏人卻能享盡榮華富貴?為其么你偏要如此逼我?”
  啊!他竟然罵天!難道他真的瘋了?
  塔內的閻王見狀不由得暗暗發笑。他任由佑德繼續瘋狂叫嚷,只待他精神完全崩潰,便會親手劈下他的頭顱,屆時雄圖霸業便盡在掌中。
  佑德仍沒有停下之意,繼續瘋狂嘶叫:
  “我已處處逃避,處處退讓,為甚么仍要這樣逼我?為甚么連我世上唯一的親人也不放過?究竟--”
  “天理--”
  “何--”
  “在?”
  “你,不分是非,何以為天?”
  “你,不分善惡,何堪為地?”
  “既然天地不仁,我子受德從今以后便不再講仁義談天理,我今后--”
  “便要干盡一切天地不容的事,看你這瞎老天能怎樣待我?”
  “今天,我便要殺盡這里每一個人,我要--”
  “以血還血!”
  “血洗蒼天大地!”
  佑德瘋狂的喝罵,万般怨气沖霄而起,天地也為之黯然。
  在場的數百殺手,均被佑德這股無匹怨气弄得有點神傷,只有閻王及三大殺手等修為深湛,飽歷江湖風險之人方把持得住。
  但見佑德小心翼翼的安放他母后人頭在地上,雙膝一彎,瞿然跪下,道:
  “母后,請你看清楚,孩儿今日便要以這里所有人的血來祭你,讓你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言畢陡地振立而起,矗立當場,雙目殺气逼人,瞪視場中每一個人。
  眾殺手面對著佑德,就如對著一頭充滿殺性的猛虎,要把他們逐一吞噬。
  閻王見狀,旋即下令:
  “榮華富貴就在眼前,立刻給我--”
  “殺!”
  號令貫頂,眾殺手隨即把心頭的神傷及懼意強壓下去,揮動手中兵刃沖殺而上。
  難道榮華富貴、虛名利祿,真的比天理、比良心、比生命更重要?
  這,究竟是人的世界,還是魔鬼、野獸的世界?
  佑德猛然拔起地上寶劍,無匹怒火盡注“樊城訣”之上,逼得劍身通紅如火。
  數百殺手,就如一股巨浪般狂沖而至,把天際完全遮蓋。
  佑德狂吼一聲,“焚城訣”的頂峰威力貫入劍鋒,斗然使出威力無窮的“王者劍”第六式--
  “气吞天下震乾坤”!
  當年成湯使出這招,能把逾千敵軍殺斃,今日佑德在盛怒之下使出,威力竟毫不遜色。
  無數的森寒劍芒,疾卷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把數百殺手猛吸著,像要把他們一下子盡數吞噬。
  漩渦之內,還帶著“焚城訣”的炙熱火勁,功力較弱的殺手慘被火勁侵入体內,焚身而歿。
  而其它幸存的殺手,卻逃不出劍芒的攻擊,被万千劍芒射穿身体,或被切割分尸,情景极之凄厲惊心。
  閻王造夢也想不到,刺激佑德竟會激得他功力暴增,把“焚城訣”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再這樣下去,數百殺手勢必全軍盡墨。
  因此,他決定出手了!
  赫听一聲轟然巨響,整座斷魂塔猛然爆碎,一道血紅光影從塔中勁射而出,直指佑德。
  一直座著觀戰的閻王終于出手了,他的功力究竟又到何种惊天惊人的地步?
  血紅光影閃電間已射至佑德身前數丈,內裹的閻王雙掌紛飛,硬擋佑德劍芒,直闖進漩渦中央。
  “轟!”
  一聲沉響,佑德猛被一股巨力轟中,整個倒后飛退。
  佑德雖中重擊,但仍強撐著,以劍插地止住去勢,挺立地上。
  他終于看見了閻王的廬山真面目。
  可是,卻叫他當場一惊。
  不僅是他,甚至在場的三大殺手及适才幸免于難的殺手也盡皆嘩然。
  只因為,閻王在這數年間從未露面,因此各人俱未能一睹他的面貌,但意料不到他竟然是這樣子的。
  但見閻王坐在一輛木頭車上,面容陰沉瘦削,光禿著頭,手腳异常干瘦,整個人就似是一株枯干了的樹,那里似是一幫之主?
  更叫眾人震撼的是,閻王竟然是--
  跛的!
  他的雙腳自大腿以下,竟破人齊膝斬去。
  究竟是誰有此等能耐,能斬斷閻王雙腿?
  閻王見眾人面露惊詫之情,不禁面有慍色,頓然想起那個令他背上一生恥辱的人,痛恨得咬牙切齒。
  就是那一刀,不僅斬去了他雙腿,更斬碎了他費盡心力,辛苦建立的一切榮譽地位。
  佑德雖覺閻王的外表跟他的地位有些不配,惟卻不敢輕視它的功力。因為适才一招,閻王已破了他的“焚城訣”及“气吞天下震乾坤”,更在他胸前留下了一個凄厲可怖的血紅掌印。
  “閻羅血掌?”
  閻王見佑德竟然知曉自己的獨門絕學,不由得獰笑著道:
  “嘿嘿!好個子受德,竟然知道我這絕學的名字,相信你也知『閻羅血掌』厲害之處了吧!”
  “你中了我一掌,血掌掌勁便會隨著你的血脈流遍你全身,倘若一個時辰內不能把血掌掌勁逼出体外,全身經脈和內髒均會被侵蝕殆盡,溶為血水從七孔肌膚滲出体外,死狀极之慘烈。”
  “在我血掌之下,從沒有一人能活命。子受德,你還是乖乖給我--”
  “受死吧!”
  佑德听罷“閻羅血掌”的厲害,卻竟沒有立即運功逼出体內掌勁。啊!莫非他想……
  但听佑德凜然道:
  “我今天已沒打算能活著离去,你要取我的命,便得付出代价。代价就是--”
  “我要這裹所有人,給我--”
  “陪--”
  “葬!”
  佑德言畢复又狂嚎一聲,震力之大,天地彷佛也在搖撼。
  他猛地催動体內真气,急速運轉,在各大經脈穴道間激蕩游走。
  經脈穴道充斥著雄渾真气,使佑德肌膚暴脹,各經脈及穴道同時高高鼓起,甚至毛發也被逼得倒豎而起。
  難道,他此舉是想把“皇极惊天訣”再推高一層?
  适才他使出“焚城訣”頂級功力,實已超出了他本身极限,如今又再勉強催谷功力,恐怕未殺敵,已被“皇极惊天訣”的強大真气逼得全身經脈盡爆而亡。
  只見佑德神情痛苦之极,顯然運功至重要關頭。
  閻王看在眼里,已是心中有數,但听他下令道:
  “現在正是殺他的大好良机,統統給我上,我要子受德--”
  “死無全尸!”
  語聲一落,力王、千仞、銷魂煞及余下的黑衣殺手均運足功力,一涌而上。
  數百人集合起來的气勁,仿如怒海惊濤般洶涌澎湃,要一擊把佑德轟入万劫不复之地。
  運功中的佑德,陡地清嘯一聲,整個人拔地而起,沖破眾人強大的气勁网,沖往天上。
  地上的眾殺手見狀,隨即變招,等待佑德落回地上之時施以致命一擊。
  可是,他們等了半晌,仍未見佑德落回地上,俱大感奇怪,遂抬首找尋佑德蹤影。
  最后,他們看見了一幕几乎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
  他們赫然發現,佑德竟能凝住身形在半空之上,而不跌回地上。
  但見佑德怒目圓睜,額上青筋隆隆鼓起,一頭散發隨風飄蕩,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銳不可擋的凌厲霸气。
  眾人看在眼里,只覺佑德仿如天將下凡,睥睨紅塵蒼生,一時間竟震懾于這股气勢之下。
  各人心神未定,卻見佑德猛地雙臂一震,雙掌往天上推去。
  霎時間,四方厚厚的云層像被一股無形吸力吸扯而來,瞬即攏合一起,把整片天地完全遮蔽。
  啊!佑德的功力竟然能令大自然的气象也能控制?那他的力量,豈非可媲美神的力量?
  頃刻間,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此時,兩道刺目電光從云層之內射下,直打進佑德雙臂之內,仿如貫進他体內一般。
  一股強大無倫的力量突然涌進体內,佑德差點儿支持不了,全身肌肉陡地又暴增逾倍。
  想不到“皇极惊天訣”竟能化大自然力量為己用,威力煞是惊人。
  眾人見此情景,一時間頓感不知所措。
  驀地,一股強大無比的壓力戛地壓向眾人,眾人紛紛運功抵御。
  然而,這股壓力委實強大無比,功力較弱的,都被逼得七孔爆血倒地。
  半招未出,威力已是如此駭人,倘若此招轟在自己身上……
  一念及此,一股死亡气息籠罩眾人,在他們的眼中,此刻的佑德己變作一個碩大無比的死神,只要鐮刀一揮,隨時便可奪去他們的生命。
  世上每個人都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當人面對死亡的威脅時,都會生出無窮的懼意。
  甚至,有些人更會陷于瘋癲,不顧一切后果來保住自己的性命。在死亡陰影的壓逼下,力王陡地雙臂一震,把畢生功力盡貫雙拳之上。
  啊?難道他想拼盡最后一分力來保住性命?
  不!以佑德此招气勢之強,他心知縱是拼盡本身修為也無法与之匹敵。若要保命,就必須在极短的時間內把功力急促提升,即使自殘其身也在所不惜。
  但見他把功力運至頂峰之際,戛地雙拳一起,猛然轟在自己胸膛之上。
  啊!難道力王被死亡的陰影逼得瘋了,竟要臨陣自戕?
  卻見力王把全身功力轟在自己胸前,并以內力把拳勁吸納,在体內急速運轉,再化為本身功力出招,此舉無疑把功力在极短時間內暴增一倍。
  力王此招恁是博大精深,而且更是奧妙非常,可是若本身承受不了自己的拳勁,立時便會全身經脈逆轉爆裂,慘死當場。
  即使能承受得起拳勁而轉化已用,但用后亦必會弄至經脈嚴重受損,非要調養一年不能恢复功力。
  因此,力王此招實是凶險异常。
  此招利用本身功力刺激功力越級提升,循環使用,更能使功力無限量突破极限提升,因此名為--
  “破极拳”!
  力王功力暴增一倍,本已极雄壯的肌肉更高高賁起,面目也變得猙獰可怖。
  力王雖然增強了一倍,但自忖亦難以抗衡佑德這風云變色的一招,心念一起,竟然再舉拳轟向胸膛之上。
  他難道想再次使出“破极拳”,再把功力推上更高層次?
  不!力王甚至使出了第三次!
  功力暴增八倍的力王,已很竭力方能駕馭得住体內強橫澎湃的真气,神智也陷入了迷糊狀態,狀若瘋癩。
  他眼中殺意已去到顛峰,腦海只存一個概念,就是--
  把佑德轟成寸碎!
  仍停在半空中的佑德目睹力王的一切舉動,不禁言道:
  “不惜自殘其身來突破本身功力,果然夠狂。”
  “好!我就要你的血,來祭我的--”
  “滅陽訣!”
  啊!佑德瘋狂催谷之下,竟突破了“皇极惊天訣”的第二訣?
  地上的力王被充沛雄渾的強大真气逼得极之痛苦,他,必須盡快把這股強大真气宣泄。
  赫听他怒吼一聲,勢如惊雷般沖天至起,使出他破极后的极限一招--
  “破极轟天”!
  如狂雷,如疾電,把佑德散發出來的壓力悉數逼開,雙拳筆直轟向半空中的佑德。
  好簡單、直接、朴實無華的一招!
  好強、好勁、好霸道必殺的一拳!
  “破极轟天”,難道真的可以把天也轟破?
  面對這足以轟破蒼天的一拳,佑德竟然毫不動容,彷佛滿怀必胜的把握。
  必胜,卻僅是一個信念!
  只要怀著這個信念,無論面對多凶險的猛招,也可無懼無畏!
  何況,佑德拼命把功力催谷至第二訣,只要他用盡体內真气,很可能會立即經脈逆流而斃。
  因此,抱著必死之心的他,任力王再怎樣突破功力,他也不會畏懼。
  只見佑德雙掌輕揮,天上的云層立時遭扯動得急轉,雙掌之間更是雷火閃爍,吱吱作響。
  瞿然間,大王已狂沖而至,雙拳以万匹之力齊轟而出。
  佑德仍是不慌不忙,雙掌往下一堆,斗然迎上力王雙拳。
  說也奇怪,這一拼居然沒發出任何聲響,亦沒擴散出強猛气動,竟是出奇地平靜。
  當中的凶險,恐怕只有佑德与力王才知。
  但見二人額上青筋暴現,神情极之痛苦,可見均已拼盡了全力。
  猝地,力王全身暴發一道耀目光華,一股凜冽拳勁從雙拳貫進佑德体內,再從佑德身后破体而出,直轟上九霄穹蒼之上,把天空積聚的厚厚云層也轟穿了一個破洞。
  “破极轟天”果然是名副其實,連天也能轟穿。
  力王滿以為這一擊能把佑德轟爆,可是卻事与愿違。佑德,竟能接得住這一擊而不敗。
  “破极轟天”雖然剛陽雄猛,极具爆炸力。但适才一轟已耗去大部份真气,未能轟斃佑德,立時便處于劣勢。
  反而佑德吸納的大自然力量,仿如汪洋大海,浩瀚無邊,源源不盡,用之不竭,力王頓感拳上壓力奇重無比,只在苦苦支撐。
  “啵!”
  一聲沉響,力王猛被轟回地上。
  赫見地面被撞得陷下逾尺,形成一個破洞。方圓一丈的堅硬地殼更呈現龜裂之紋,可見這一撞之力何等巨大。
  破洞內的力王,一動不動,原來全身骨骼及經脈已被震碎,返魂乏術。
  佑德雖轟殺力王,惟自己也絕不好過。
  适才受了力王一擊,本已极為嚴重的內傷又再加劇,而且更耗去不少內力,看來他也不能再支持多久了。
  佑德傷勢之重,若數招內不能解決余下的一眾殺手,不用眾人出手,他也必力盡傷重而亡。
  因此,他決定把剩余的所有真气盡注此招之上,就以--
  一招定生死!
  “母后,若你在天有靈,請保佑我一舉殺盡這班狗种,待皇儿再在九泉之下侍奉你。”
  佑德此戰已抱必死之心,再無任何顧慮,遂把体內一點一滴的真气都強逼出來,務求能一舉致眾人于死地。
  地上的閻王、千仞、銷魂煞及數百黑衣殺手,似都能感應到佑德此招欲与眾人來個同歸于盡,死亡的威脅又再加強几分。
  天空本來被厚厚的重云深鎖著,但适才力王一拳把天上云層轟穿了一個破洞,一道奪目光華戛地射在佑德之上,眾人看在眼里,只覺眼前的佑德簡直就是神。
  能主宰他們生命的天神。
  連遍歷江湖風霜的兩大殺手,也不禁為佑德這股無敵气勢暗暗折服。
  修為較低的黑衣殺手,更似折服得五体投地。彷佛在神的跟前,他們甘愿奉上他們最寶貴的--生命。
  只有野心和欲望最大的閻王,才不為佑德的气勢所動。但功力絕世的他,面對這無敵強招,也殊無取胜把握,心下暗想:
  “豈有此理!若是當年,我豈會懼怕此招?可是當年一戰所受的傷,今我的功力一直無法回复舊觀。難道我閻王半生稱霸武林,今日竟要命喪于此?”
  越想便越無信心接這一招,越想更越感到死亡的威脅。目睹剛才力王的慘敗慘死,閻王更是倍為慌亂。
  半生殺人無數的閻王,如今終于都深深体會到死亡的可怕。
  “不!我沒可能會敗于你手的,沒可能……”
  但見閻王在喃喃自語,在死亡的威脅下,他已漸漸失去理智,漸漸陷入瘋狂狀態……
  瞿地,他竟干出一件喪盡天良、泯滅人性的事……
  正在盤算如何才可在佑德這必殺一招之下保存性命的千仞和銷魂煞,猛被背后一股強大吸力扯得向后倒飛。
  這股吸力异常強大,且事出倉卒,縱是他們武功不弱,也弄至身形盡失。
  陡地,他們背上傳來一陣劇痛,使他們同時發出了一聲慘叫,原來一雙极度枯干的爪狠狠嵌進他們背門之內。
  更叫他們吃惊的,是他們一身的功力,竟如江河缺堤般急從背門傾瀉而出。
  他們本想掙脫背后的魔爪,卻怎也掙不掉,眼看一生功力轉眼化為烏有。
  他們回望一看,發現吸他們功力的,竟然是……
  閻?
  王?
  這,已是他們在這世上最后看到的景象,因為,他們數十載的修為頃刻間已被閻王吸掉,全身枯干如一具骷髏。
  閻王吸掉二人功力,內力斗地狂升,微一發勁,已把干涸了的千仞和銷魂煞震得爆開。
  想不到千仞和銷魂煞一生為殺手營干盡傷天害理的殺人勾當,最后竟死在自己主子手下,更落得死無全尸的下場。
  這,是否就是他們的報應?
  他們在九泉之下,又可會瞑目?
  可會為他們一生的所作所為而后悔?
  佑德把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憤怒万分,吐出了一句:
  “魔鬼!”
  此時他聚勁已足,雙掌合什一拍,身上光芒暴熾,接著雙掌一分往下一推,兩道強烈無比的旋風陡地卷起。
  旋風甚為巨大,且吸力奇大,數百黑衣殺手雖每人都身手矯健,而且功力不弱,可是全都無法穩住身形,被扯進旋風之中,東歪西倒,互相撞擊,慘叫之聲響徹九霄云外。
  閻王此刻功力已是強橫之极,當然不受旋風所影響,他眼見眾手下已非死即傷,竟心生一計:
  “估不到我殺手營竟一日間栽在子受德手上……”
  “但只要我今日能取他人頭,以大皇子的勢力及財力,助我重建殺手營絕非難事。”
  “要胜子受德,必須發揮出『閻羅血掌』的最高威力,那就要借助大量的鮮血,嘿嘿嘿……”
  要借助大量鮮血來發揮“閻羅血掌”最高功力?啊!莫非他想……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5:58:10

 只見他雙掌一推,兩度赤紅气勁奪掌而出,直朝兩股旋風轟去。
  赤紅气勁未能把旋風轟散,卻苦了當中的黑衣殺手。因為赤紅气勁在旋風中來回激蕩,兩股強大力量把他們擠壓得痛苦不堪。
  瞿地,旋風之內傳來連串惊心動魄的“啵啵”之聲,隨之而來的是漫天血雨,隨著旋風疾轉。
  兩道旋風赫然變作兩道--血旋風!
  想不到閻王為了一己野心,竟把數百跟隨他出生入死的手下全數犧牲,他,簡直……
  滅絕人性!
  對著這全無人性的魔鬼,佑德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他陡地雙掌一分,兩道旋風猝地爆開,漫天血水、碎肉、碎骨如利箭般舖天蓋地射下。
  佑德此舉正合閻王之意,他咀角斜泛獰笑,雙掌一划,漫天血肉登時被引得遍洒地上,對閻王造不成任何傷害。
  這招正是“閻羅血掌”中的一式--
  “血染大地”!
  數百人匯聚的鮮血,頓把大地染成一片汪洋血海,情境极之触目惊心。
  這,正好适合閻王使出“閻羅血掌”第二式。
  閻王斗地雙掌翻飛舞動,一股強大气勁扯得血海洶涌狂跳,一重一重的血浪涌向閻王之處。
  這招,正是--
  “血海無邊”!
  此時,半空中的佑德儲勁已足,招勢亦成,眼前敵人只余下閻王一人,他終于……
  出招了!
  終于使出了天惊地變的一招--
  “日月無華”!
  适才兩道旋風只是“日月無華”的前奏,威力已如此惊世駭俗,現在正式使出,威力更是強大百倍!
  佑德雙掌所發出的罡气,形成了一個闊逾十丈的漩渦盾,緩緩向下壓去。
  漩渦狀的气勁盾把方圓十丈的天空完全遮蔽,果真是日月無華,天地無光!
  在強大的气勁盾籠罩下,要逃已是絕不可能,但閻王又豈會束手待斃,被強大气勁壓死?剛才“血染大地”及“血海無邊”,只是他真正殺招的前奏,真正的“閻羅血掌”殺招,終于使出了!
  閻王戛地狂吼一聲,干枯的雙掌斗地脹大逾倍,且變得通紅如血,但所逼出的气勁卻凜冽無匹。
  “血洒青天!”
  閻王雙掌猛然朝天一轟,洶涌澎湃的血浪驟化成兩道強橫血柱沖天而出。
  血柱雖然勢道凌厲,但佑德的“日月無華”气勁盾亦异常牢固,未能一舉破盾。
  閻王見狀,雙掌往輪椅一拍,整個人沖天而起,半空中雙掌連環飛舞,血柱又給其招牽引,翻飛鼓動。
  這正是他揉合了“血海無邊”及“血洒青天”的一式殺著--
  “血浪滔天”!
  半空之中霎時間形成一個巨大血海,血海洶涌翻騰,蔚為奇觀。
  血浪奇大無比,瞬間已把佑德及閻王吞沒。
  只見血海翻涌激蕩,可知當中的閻王及佑德拼搏得何等激烈。
  一輪激烈翻涌后,漫天血浪竟爾靜止下來,只不知血海中的佑德及閻王一戰結果如何。
  他們,是否已分出胜負?
  瞿地一聲隆然巨響,漫天血海忽爾爆破,如洪濤般涌向地上。
  滔天血海瞬間把大地淹沒,血水流遍血竹林每一角。
  不知是否經血水洗滌過的關系,竹林內的血竹樹,竟像變得出前更鮮紅奪目。
  半空之上,亦有兩條人影隨著滔天血海涌到地上,他們便是--
  佑德!
  閻王!
  他們,可已分出胜負?
  只見佑德及閻王如爛泥般撻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們……
  是生?
  是死?
  佑德身上浮現出無數血紅掌印,大部份骨骼已全遭轟碎,真气亦已消耗殆盡。
  因為過度催谷功力的關系,体內經脈九成已碎掉,內傷,外傷已重得無以复加,只余一絲极微弱的气息。
  看他此刻傷勢之重,恐怕華陀親臨,亦難以把他醫治。
  他尚能保存一絲气息已是奇跡,相信不消半刻,他便會--
  傷重斃命!
  而閻王呢?
  閻王的情況更糟!
  他体內五髒六腑全遭轟得碎裂,身上的奇經八脈盡斷,掉到地上之前已气絕身亡。
  魔鬼終于伏誅了!
  曾經稱霸武林,叱吒一時,令武林人士聞之色變的一代梟雄霸者,竟落得如斯慘死下場,可真是冥冥中自有定數。
  他的前半生,不知又是一段……
  怎樣的故事?
           ※        ※         ※
  惊天動地的一戰終于結束,殺手營的所有人物,無一幸免,而佑德亦已奄奄一息,看來距死不遠。
  偌大的戰場,廣大的土地,盡是一片腥紅血水。
  宏偉魏峨的斷魂塔只余下半層。
  一切的虛名利祿,盡化成過眼云煙,空余一點凄風血雨,万縷愁腸。
  殺手營雖滅,可是江湖人士仍不敢踏進血竹林。
  因為經這惊天一戰后,傳聞血竹林已淪為一片紅海地獄。不僅竹樹是紅色,甚至連土地也是紅色的,即使經過多年來的滂沱大雨的洗滌,也不能把染血的土地沖淨,回复以往的一片黃土地。
  更甚的是,傳言每到入夜,血竹林更會傳出啾啾鬼聲,像是殺手營的冤魂仍眷戀著塵世間的繁華功名利祿,不肯赴下九泉地獄,竟日流連在此。
  就這樣,血竹林也就變成了一個--
  血地獄!
           ※        ※         ※
  在這染滿血腥的地獄中,尚有一絲极弱的气息在苟延殘喘。
  他對這炎涼世間早已厭倦,何以還像依依不舍般不肯就此离去?
  是否在這紅塵之內,還有一點情,一點義,今他放不下?
  可是,無論他怎樣不舍,怎樣放不下,他,還是要离去,還是要前赴--
  九泉之下!
  他的一生,嘗盡了一切痛苦,受盡了一切逼害;即使生就下來那天,便已注定擁有成為人中之龍、朝中之君的一切條件,可是他從未有一天快樂過,就是有血緣之親的兄弟,也要千方百計置他于死地,終日只顧東逃西躲,避開追殺。
  對他來說,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未嘗不是一种解脫。
  然而,即使天肯放過他,卻有一個人不肯放過他,要他在這冷酷無情的世間繼續苟存下去。
  就在此時,一條神秘黑影竟于此時施施然踏進血竹林……
  踏進這充滿血腥的地獄!
  這條神秘黑影,竟就是一直在遠山觀戰的那條神秘黑影,他,到底……
  是敵?
  是友?
  是人?
  是魔?
  他此來到底又有何目的?
  唯一知道的是,他,擁有一雙如魔鬼般的眼睛。
  但見這神秘黑影步至垂危的佑德身旁,喃喃自語地道:
  “好頑強的生命力,受了如斯重的傷還能苦苦支撐著。不過,看來已有大半邊身走進了鬼門關了。”
  “碰上老夫,便算你走運吧!普天下能保你性命的,恐怕就只有老夫了。”
  甚么?佑德体內經脈已碎掉九成,神仙難救,他竟自詡能把他治好?
  他,究竟是誰?
  神秘黑影又再續道:
  “我的『天魔蝕經』,能蝕經亦能續經,不過即使能保你性命,只怕……”
  “你的一身武功,也會點滴無存!”
  啊?佑德武功盡失?那他豈非成了廢人?
  神秘黑影在佑德身上檢視了數遍,再道:
  “好重的怨气和殺气,果然是成為我傳人的最佳人選。得老夫的傳授,你他日的武功,必比從前更胜十倍。”
  “可惜現在時机未到,你,還要在凡間打滾數年……”
  “但,只要你听從老夫吩咐,我保證時机一到,榮華富貴你將享之不盡……”
  “而現在,老夫便要在你身上种下『魔种』,好等你日后能乖乖听命于我……”
  “天下,亦將快要落入我手……”
  “嘿嘿嘿嘿……”
  獰笑聲中,神秘黑影已運指往佑德胸腹間的巨闕穴戮去,裊裊黑气沿著二指貫進其体內。
  這,就是神秘黑影所言的“魔种”?
  它對佑德日后,又有何影響?
  這神秘黑影滿怀詭計而來,陰謀竟是奪得天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佑德日后的命運又將如何?
  是否,天下又將面對另一場--
  噩夢?













第三章 惊天陰謀

  日,代表著光明、正義。
  只要清晨的曙光一露,夜里的一切陰森可怖气氛都會被驅除淨盡。
  和暖柔煦的晨曦總喜歡把沉醉于夢鄉的人們喚醒,告訴他們新的一天又來了。
  還有那新的希望、新的生机。
  可是,今早的晨光并沒為這條村庄帶來半點生机,緣于村里的人,從此也不會再有生机。
  因為,他們的生命都已終結了。
  對于沒有生命的人,如何談得上生机?
  然而,在尸骸遍借的地上,竟然有白色物体在蠕動。
  那原來是一個身穿白色衣裳的人在動。
  他,正是被麒麟魔將重傷而昏死的白衣青年!
  想不到白衣青年傷勢之重,竟一直昏迷了一日一夜。
  但見白衣青年悠悠轉醒,眼神當中滿是迷惘之色。
  他迷惘的原因,是何以自己竟仍活著。
  在他不顧一切以身擋著麒麟魔將使勁擲來的嬴天,而把傷勢弄得更加劇烈,快將陷入昏迷之時,他還估道自己必會斃于魔爪之下。
  但如今他竟奇跡地生存著,內心自然而然地奇怪麒麟魔將居然不趁他昏迷時下毒手。
  究竟在他昏迷之后發生了甚么事?為何麒麟魔將會對他手下留情?麒麟魔將此刻又去了那裹?
  這种种疑問,對白衣青年來說,恐怕將會是一團永遠無法解開的--謎!
  既然暫時仍無法解開這些疑問,如今首要做的,便是先行离開這裹。
  也許他甫一醒來便被滿腹疑團困扰著,他竟沒察覺到有一人寢在他的胸前呼呼大睡。
  那原來是一名年約十二、三歲的少年--童天!
  白衣青年本欲先輕輕移開童天,再坐起來。誰知他雙臂稍一使力,即傳來一陣撕心劇痛,全身陡地一震。
  原來他雙臂的肩及手肘均遭震得脫臼,難怪不能使力!
  只是這一震,已把熟睡的童天弄醒。他見白衣青年無恙醒來,不來禁高興得彈起,道:
  “啊!大哥哥,你醒了就太好了,我還擔心你受傷過重……”
  白衣青年二話不說,強忍痛楚,雙掌撐住地上,把脫了的臼位駁好。
  雙臂雖能恢复活動,但卻不能太過使力,兼且他体內所受的傷非輕,連忙坐起盤膝運功,先把內息調勻。
  白衣青年行動近一個時辰,口中吐出一大口瘀血,內傷得以稍微調和。他忙問:
  “童兄弟,究竟在我昏迷之后發生了甚么事?何以那魔物會對我留手?相信你已看清楚吧?你可否把你看到的事告訴我?”
  童天見白衣青年如斯緊張,亦不再遲疑,把他所見的一切和盤托出:
  “其……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昨天我見你跟那妖怪斗得异常激烈,弄得砂石四飛,周遭的對象紛紛被毀。我恐怕會被殃及,于是在較遠處找得一塊安全之地,悄悄地躲著觀戰。
  后來……后來見你被……被妖怪打傷而暈了過去,我更是不敢現身……
  本來我估道妖怪加害你之后,必會找到我而殺了我,誰知就在妖怪正要向你下毒手之際,四周忽然卷起了濃烈的黑霧,使我無法看清楚霧里發生了甚么事。
  不久之后黑霧散去,妖怪卻不知去了那里……
  雖然我看見你們躺在原地,似并未遭毒手,卻也不敢過去看你,怕妖怪未真正离去……
  再過良久,我仍未見妖怪蹤跡,于是我便大著膽子過去看看你,卻發現你并未死去,只是傷重暈厥,便在此等你醒來。”
  白衣青年雖然仍未能從童天口中清楚知道真相究竟如何,但卻肯定在黑霧之中一定發生了一些事,而令麒麟魔將放過他而离去。
  然而當中的曲折,恐怕真的會成為一個永遠無法解開的謎。
  問明原因,白衣青年旋即又再屈膝盤坐,運功培元療傷。
  王道正宗的內家真气在体內不斷運轉,把身上的傷痛暫且壓下。
  白衣青年驀地記起,在与麒麟魔將交手之前,有一名少年遭麒麟魔將所傷,而且傷勢甚是嚴重……
  人命關天,白衣青年隨即掃視四周,找尋那個被麒麟魔將打傷的少年,卻發現他仍昏迷在他身前不遠處。
  白衣青年陡地一惊,甚至更發出了一聲輕微惊呼……
  啊!莫非……
  他赫然發現,那個少年--嬴天面色极之蒼白,活像一個已死的人……他慌忙趨前察看嬴天是否已傷重不治,卻發現他仍有一絲极微弱的呼吸,心想:
  “這少年身受如此重傷,昏迷了一日一夜,卻仍能靠著一絲几乎微不可察的呼吸來維持生命,可見生命力何等強大……”
  “只可惜我現在亦受傷极重,不知憑我現時功力能否把他救活……”
  “唉!罷了!人命攸關,唯有盡力一試吧!”
  白衣青年忙以雙掌抵其心坎、百匯兩大要穴,把內力源源貫進嬴天体內。
  約一盞茶時間,白衣青年才收掌散功,卻見他已渾身大汗淋漓,且連連喘气,顯然适才救嬴天時所耗之力甚鉅。
  那,嬴天如今已無生命危險了嗎?
  “幸好這少年体內有一股炙熱之气護住心脈,使我行功之時事半功倍,否則只怕我也無力救回他性命。”
  “但他目下仍昏迷不醒,若不盡快治愈体內傷勢,只怕再發作時便性命難保。而有能力救他的,也許便只有師父了。”
  一想到師父,白衣青年不期然看了一直靜心守在一旁的童天,又再想:
  “眼前這名少年,雖然名字中有『天』字,卻不知是否師父要找的人……”
  “可惜我修為委實不足,無法肯定他到底是否那种人,而目下又有另一名少年急需師父救治……”
  “但若我現在回山,只怕日后難再尋回那頭魔物……”
  “唉!即使現在我回复十足功力,也未必能收拾那魔物,人命關天,不若先帶這兩名少年回山,讓師父來作定斷,說不定他有方法對付那魔物。”
  主意已定,白衣青年回身向童天道:
  “童兄弟,目今我和這少年均傷勢极重,我打算先回師門,只不知你有何打算……”
  童天聞言,略為猶豫了一會,回道:
  “我現在舉目無親,天大地大,也不知何處方可容身……”
  “若大哥不嫌我年少無能,我愿跟隨著大哥哥,即使為奴為仆,我也任憑差遣。”
  白衣青年連忙道:
  “童兄弟,也不要說得如此嚴重,你孤身一人,無憑無借,我又怎會棄你不顧?不若你就隨我回師父那里,一切等我師尊來下決定吧!”
  童天聞言即微露笑意,速速點頭應允。
  白衣青年又再續道:
  “那么事不宜遲,我們還是赶快上路吧!”
  “但,起行之前,還需先辦妥一件事。”
  童天奇怪問道:
  “啊?還有甚么事要辦?”
  白衣青年看了看遍地狼借的碎尸殘肢,神色黯然地道:
  “這些百姓不幸在魔爪之下無辜慘死,我總不能看著他們就此曝尸荒野。我想先把他們安葬好,方才起行返回師門。”
  對一些毫不相干的人也能如此關心,白衣青年确實具有一顆至仁至義之心。
  于是,白衣青年及童天合力挖掘了一個大坑,把尸骸都埋葬下去。
  如此一擱,起行之時已時近黃昏。
  白衣青年背著昏死的嬴天,帶著無依的童天,迎著落日步去。
  暮色蒼蒼,映著兩條長長的身影,境況煞是滄涼無限。
  只是這么一去,不知又會為嬴天帶來一段怎樣的遭遇?
  若他清醒,不知他又會否舍得离開這片屬于他的--故鄉?
  他日后的路,又會怎樣的--走?
           ※        ※         ※
  黑暗,代表了邪惡、詭异。
  一切最凶殘、血腥、邪惡的事,總是在黑暗中發生。
  因此,最邪惡的生物,往往喜歡栖于黑暗之中。
  在神州的某一角,卻潛藏了永恒的黑暗。
  說這裹屬于永恒的黑暗,實在不足為過。因為這里從來也未曾有過一絲光線。
  永恒的黑暗,更代表了永恒的邪惡。
  不錯!栖于此地的生物,便是天下間最邪惡的東西,更擁有著最邪惡的力量。
  而這邪惡的生物,竟然是一個人。
  但,人又怎能長期居于黑暗之中?
  莫非,這個“人”又是另一個從地獄而來的惡魔?
  而在這個陷于永恒黑暗的地方之外,是一個异常昏暗的殿堂,因為盡管“他”的手下亦是一群极度邪惡之徒,但卻仍需要一點光明,只有“他”才匹配那絕對的黑暗。
  殿堂之內,亦有一個“人”在佇立著,那想必是黑暗里的“他”的部下,在等候“他”差遣。
  盡管殿堂內尚有少許光線,足夠看清殿堂的每一角,但卻無法看清那人的面。只因為這個人的頭被一塊青色的布包裹著,完全看不到面目,只能見到青布位于前額的位置划上了一個黑色的六角星形。
  而他的裝束,赫然亦呈全身青色,使人看起來更覺詭异無比。
  他,簡直就像一條青色的魔魑!
  這條青色魔魑与及那個栖于永恒黑暗中的“他”,究竟是誰?
  倏地,黑暗中響起了“他”的聲音,飄忽虛幻,神秘詭异,卻透著一份使人心膽俱裂的徹骨寒意,幽幽地道:
  “滅神使,『滅神計划』進展如何?”
  啊!原來青色魔魑竟爾喚作“滅神”,好邪惡陰毒的名字!是否,對于他們魔道的眾生來說,唯有滅絕神界,他們方有主宰大地之日?
  神与魔,自古便是勢不兩立?
  滅神使雙手抱拳,彎身弓背,恭敬地答道:
  “稟魔君,童魔已順利取得那人的信任,而且更已起程返回仙派,相信很快便能從仙派人中打探出究竟誰是帝釋天轉生。”
  “可是,根据童魔回報,他們在前往北方的沿途上,發生了一件极不尋常的事……”
  “魔君”聞言,悠悠地問:
  “啊?有甚么不尋常的事發生?”
  滅神使續答道:
  “童魔回報在路上曾兩度遇上一頭酷似麒麟的魔物,魔功异常強大,憑那小子在玄門武學的深厚修為,亦敗在其魔功之下。只是后來不知甚么原因,那魔物竟放過他們而去,他們方能保住性命返回仙派。”
  “魔君”沉默了一會,徐徐地道:
  “嘿!想不到那頭愚忠的麒麟竟會跑到凡間來……那家伙的力量,在我眼中只是微不足道,你們只要依計划而行,不用理會那家伙。”
  好狂好自負的話,竟說麒麟魔將的力量微不足道,難道這“魔君”的力量,比麒麟魔將更強?
  此時滅神使又再道:
  “屬下還派了風魔往接應,相信只要一查出真身所在,定可立即消滅。”
  “但,屬下卻有一顧慮……”
  魔君微微一愕,問道:
  “甚么顧慮?”
  滅神使答道:
  “屬下恐怕仙派那班人會識穿童魔的身份!”
  魔君听罷,充滿自信的答:
  “嘿!別小看童魔那小子,以他的能力絕對應付得了!”
  “唔!你還是多派二魔前往接應,若有机會的話,順便替我鏟除了仙派,免得這群自命正道之士的家伙在礙手礙腳。”
  “只要在帝釋天那家伙蘇醒前滅了他,再吸納了他的元气,屆時我神魔集于一身,天、地、人三界再無任何敵手,三界便盡歸手中!”
  “滅神使,你這就給我去吧!”
  “是!”
  滅神使領命即轉身而去,只見他略一縱身,已掠至數丈之外,好惊人惊神的身法,看來比麒麟魔將還要快。
  魔君、滅神使、童魔,他們究竟是何人何魔?
  他們的目標似乎直指嬴天,他們,又將會為嬴天帶來一場怎樣的噩夢?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5:59:17

第四章 天命難逃

  西歧,位于神州西方,乃大商王朝以下四大諸侯國之一。
  在西歧里,除了有著在這末世极難見到的歌舞升平、國泰民安的繁華景象外,還有一處如蓬萊仙境般的洞天福地。
  那處地方,正是离西歧城數百里外,位于西歧遠郊的一座高山。
  這座高山,名為--
  隱寶山!
  將隱寶山比擬為蓬萊仙境,實在絕不為過。蓋因這裹山明水秀,景色怡人,到處遍植碩大鮮甜的果實,如仙果般美味可口;而且一些比平常大上逾倍的白鶴喜愛在此聚居,看上去就如天上的仙鶴一般。
  除此之外,那些凶殘暴戾的猛獸在隱寶山一帶完全絕跡,使這裹得到了絕對的宁靜和諧。
  最重要的,還是這里瀰漫著一片仙气,今隱寶山得以去盡一切塵俗之气,直如仙境一般。
  隱寶山一帶,不僅猛獸絕跡,而且人煙也甚為稀少,因為西歧的百姓平日絕少踏足此地。
  以隱寶山的絕美景色,理應吸引很多西歧百姓前來游覽,何以他們反而絕少踏足此地?
  難道是害怕長途跋涉,路途艱辛?
  不!西歧百姓不踏足隱寶山的原因,只有一個:他們不想騷扰這里的人清修。
  原來數百年來,一直有一門派在隱寶山這塊洞天福地中清修,而西歧百姓為了讓其能在此清靜修行便不踏足此地,可見對這門派是何等尊重。
  他們,确是值得百姓們尊崇景仰的,因為他們在江湖上的地位,絕不簡單。
  數代以來,這一門派均被推崇為武林正道的泰山北斗,迄今已逾百年之久。雖然現今天下魔道興盛,正道式微,卻唯有此派仍屹立不倒,聲威不滅,可知其在武林中是何等舉足輕重。
  然而,近十年來,此派已甚少過問江湖中事,傳聞是其一派之主要閉關清修,于是此十年間踏足此地的外人,可說是絕無僅有。
  但,今天的隱寶山卻發生了一件平日絕少發生的事:那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那陣急促嘹亮的馬蹄聲,划破了隱寶山一直以來的宁靜,甚至連樹梢上的鳥儿也給嚇至四散飛走。
  來的是由兩匹异常雄健的駿馬所拉動的一輛華麗馬車。
  單從馬車的華麗已能知道車內之人必定非富則貴,而且身份也絕不簡單。
  馬車的馳行速度极高,可知車內之人此行乃沖著急事而來,究竟車內之人有何要事,要如此緊急地赶來這与世無爭的隱寶山?
  車行至山腰一道冗長石階之前便戛然而止,原因是這石階之長,遠望上去竟看不到盡頭,恁是如何神駿的馬匹也無法拉車而上。
  而這道直通上頂的石階,竟有千級之多,可見要登上山峰之上,會是如何困難!
  但這卻絕不能難倒車內之人,因為他來回此千級石階,已不下千次之數,因此他已不當甚么一回事。
  車內之人熟練地下了車,從其一身塵垢秕糠,几已染成黑色的白衣來看,与馬車的華麗名貴絕不相配。
  其實,平素的他絕不會如此,只因他接連十多天也在赶路,壓根儿沒時間去更換衣裳而已。
  究竟是甚么要事,值得這個身份地位絕不簡單的他,要日以繼夜不停不歇地赶來隱寶山?
  這,可是一件關乎天下蒼生的大事?
  只見他背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少年,手拖著另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少年,信步來至石階之前。
  他仍是一言不發,一手抱起那名十二、三歲的少年,徑往千階盡頭奔去。他這一奔,竟使上了本身最快的速度,如疾風一般在長階上急掠而過。
  饒是他輕功高絕,但要走罷這千級石階,也需要盞茶時間,當他終于走完那條冗長的千級石階,竟亦要停下來連連喘息回气。
  若是平日,他當可面不紅、气不喘地走完這條石階,然而十多日來的赶路,早已令他身心疲累已极,更何況他体內的傷患仍未徹底根治,故而僅是千級石階,便足以使他气喘吁吁,困倦不堪。
  他,正是當日被麒麟魔將重傷,其后帶著傷重垂危的嬴天及孤弱無依的童天离開北地,返回其家鄉西歧的白衣青年。
  卻說白衣青年帶著嬴天、童天上路,甫一抵達城鎮便即購了兩匹駿馬及一輛馬車,日夜不停地赶返西歧,沿途更多次更換馬匹。
  這十多天的路途上,白衣青年不斷運功治療本身內傷之余,更要不斷以雄厚內功貫進嬴天体內替其續命,因此他的真气及体力俱几已虛耗殆盡。
  白衣青年之所以如此急著赶回,實是有三個原因:第一是嬴天傷勢极之嚴重,沿途之上已多次陷于生死邊沿,只賴白衣青年深厚內力為其續命。雖然對于白衣青年來說,嬴天只是一名素昧平生的尋常村童,但人命關天,以其俠骨柔腸的性子絕不能坐視不理,于是便連日赶路回來讓其師替他治療。
  其次是雖然童天与其師所交托的錦囊中的“天”字有關,但他始終未能證實童天是否其師要他找尋的人,因此他只有盡快帶他回來讓其師一見。
  第三個原因是當日麒麟魔將擊暈他后便失去蹤跡,他既不知麒麟魔將去了何方,且自忖以他孤掌之力絕難除魔,故而只有盡快回來向其師請示良策。
  猶幸沿途上并無任何阻滯,最后也能平安返抵師門。
  走罷那千級長階后,矗立于隱寶山之巔的,是一座极之宏偉壯觀的道觀。道觀的裝煌并非十分美倫美奐,卻甚具古雅之風,与隱寶山得天獨厚的靈秀之气配合得如出一轍,可見當年建觀之人是何等匠心獨運。
  道觀的園門前,挂著一闕巨大牌匾,朱紅的髹漆上雕著四個气勢磅礡的大字--
  廣!
  成!
  仙!
  派!
  廣成仙派?這里就是樹立百年,數代江湖皆為正道之泰山北斗的廣成仙派!
  原來白衣青年才二十余歲,便已練就一身卓絕武藝,竟是師承廣成仙派。只不知除此之外,他還有何不平凡的身份?
  只見童天瞧著眼前這所极具气派的道觀及“廣成仙派”四個大字,久久不能自己,白衣青年于是一把拉著他,便徑踏進門內。
  廣成仙派的大門,每日皆是開著,觀內之人從來未試過把大門關上,那只因為,江湖上從未有人敢到廣成仙派找麻煩。
  更何況近十年來廣成仙派已絕少過問江湖事,踏足此地的江湖人士可說絕無僅有。
  大門之后,是一個极之寬大的庭園,正中一條小路直貫主觀之內。
  觀內之人聞得有人踏入大門,兩條人影已飛快前來相迎。
  這兩條人影,赫然是一男一女兩名少年。女的年約十六,樣子清秀可人中帶點男儿傲气;男的年約十歲,年紀雖少,卻已生得面如冠玉,而且輪廓眉宇之間与那女的有點相似,他們顯然是兩姐弟。
  這兩姐弟見來者乃白衣青年,登時一喜,并齊聲叫道:
  “二師兄!”
  啊!原來白衣青年竟是廣成仙派的二弟于,而那兩姐弟,也是白衣青年排行最末的小師妹及小師弟--
  傲雪!
  傲風!
  此時,又有另一人聞聲從內堂走出,那人身上挂著一條圍巾,臉上身上滿是污積,身形肥胖,樣子老實中帶點傻气,遠看就似是一名客店廚子一般。
  那胖漢子一見白衣青年,便即迎上前笑著道:
  “二師兄,你回來得真合時,我剛弄了兩味小菜,這次你可大快朵頤啊!”
  白衣青年看見胖漢子這副模樣,不禁笑道:
  “三師弟!你的性子還是這樣,總愛躲在廚中弄這弄那,給師兄知道,可又要給你一番訓誡了!”
  胖漢子听罷,滿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露出一副傻兮兮的笑容。
  他,正是廣成仙派中排行第三的入室弟子--
  凌真!
  白衣青年接著又問:
  “對了!怎么不見大師兄的?”
  傲雪隨即答道:
  “師兄這兩天來一直在后山練功,還未回來!”
  原來在廣成仙派主觀--廣成觀之后,還有一大片山野供其弟子清修練武之用。
  白衣青年听罷傲雪之言,不禁搖首太息道:
  “唉!自從那件事之后,大師兄便變得越來越孤僻,終日以練功來麻醉自己,這又何苦呢?”
  傲雪忽又問道:
  “那,用不用我去通知大師兄你已回來?”
  白衣青年答道:
  “不用騷扰大師兄了!我稍為梳洗一番便會前去拜見師父,三師弟,勞煩你安排兩間房給這兩位小兄弟休息一會吧!”
  凌真又抓了抓頭,問:
  “二師兄,他們是……”
  白衣青年答道:
  “這位小兄弟叫童天,我現在急需要向師父稟明一切,其它事遲點再告訴你們吧!”
  說罷已把背上的嬴天交了給凌真,眾人便一道返回廣成觀內。
           ※        ※         ※
  白衣青年本非居于廣成觀內,但月間總會在此住上數天,于是他亦有一間屬于他的房間。
  他回到房間后,兩名道僮便已替他備好清水。他隨即把連日來身上的污積塵垢洗滌淨盡,再更換了另一套雪白衣裳,打理好那蓬已凌亂不堪的頭發,轉眼間又回复了昔日俊朗不凡的翩翩風采。
  整理好一切后,他便穿過廣成觀,徑朝后山而去。
  當白衣青年步至后山樹林之際,忽然傳來一聲震天巨響,把四周樹木都震得落葉紛紛。
  啊!莫非廣成仙派發生了甚么事?
  瞧白衣青年的樣子,卻似毫不在意似的。原來這聲巨響,正是其師兄--廣成仙派的大弟子練功時所發出的。
  白衣青年素知他師兄練功時不喜旁人騷扰,于是自顧自的往前行。
  穿過一片小樹林之后,再經過了一塊荒僻空地,到達了一道斷崖。
  這道斷崖,原來是一道闊逾數十丈,深逾百丈的大峽谷。
  莫非白衣青年的師父--廣成仙派的掌門人便是在峽谷的另一面閉關?
  眼前能通往對面山崖的,便只得一條如大腿般組的鐵鏈,谷下卻是深不見底,掉下去恐怕任是武功如何高強也必粉身碎骨。
  但是,對于武功卓絕的白衣青年,這道天險卻絕對難不倒他。
  只見白衣青年展開輕功,在鐵鏈之上奔馳,如履平地一般,轉眼間便已越過峽谷,到達斷崖的另一端。
  崖的另一端,有一個方圓十多丈的清泉,泉水清澈見底,泉上更种滿奇大無比的蓮花,芬香扑鼻。泉畔更聚滿高及人頭的巨形白鶴,這里,彷佛桃園仙境般优美絕倫。
  而在清泉之后,是一片廣大曠野,擺滿了高逾兩丈的奇形怪石,看似雜亂無章,內裹卻是一個變化多端的五行石陣。
  普通人若是闖進石陣,如非由怖陣之人救出,恐怕將會終生因于陣內。
  若是通曉武功的人闖陣,石陣更會發揮無窮威力,闖陣之人更是九死一生。
  但對于白衣青年,卻對此石陣毫不畏懼。
  他不但清楚此石陣的變化及解陣之法,而且來回此石陣更不下百次,因此對于他來說,此威力無邊的五行石陣僅是一堆亂石而已。
  白衣青年悠閒地穿過石陣之后,落在眼前的是一道斷壁,斷壁之中竟鑲有一幅高逾十丈,奇大無比的去鐵巨門,巨門頂部更刻著二字--
  玄!
  關!
  玄關?難道白衣青年的師父便是在此玄關之后閉關自守七年?
  白衣青年甫至玄關之前,玄關內即傳出一陣慈祥和藹的聲音,而且亦如往昔一樣虛空飄逸,如裊裊梵音般使人心蕩神馳。
  那聲音道:
  “昌儿,你終于不負為師所托,把那有系蒼生之難的關鍵之人帶回來了?”
  白衣青年恭敬的答道:
  “徒儿此行确是找到了一位与『天』字有關的少年,卻不知此人是否師父要找之人,師父將此關系天下蒼生的大事交托徒儿,徒儿卻未能如言辦妥,請恕徒儿修為淺薄,悟了天下蒼生。”
  白衣青年雖然把童天帶回,卻始終未能确定他是否其師口中關系蒼生劫難之人,一直小有郁結。如今面對其師,更是慚愧万分。
  然而他師父卻溫然道:
  “為師之所以派你前去,當然有我的原因。其實為師早算得你与此人甚有淵緣,命中注定你們二人必會相遇相交,故而為師派你前去,必能尋得此人,卻只不知此人之命到底是吉星還是凶星?”
  原來其師早已安排一切,白衣青年當下如釋重負,心中略寬,便道:
  “那么說,那名少年便是跟劫數有莫大關連的人了吧?但徒儿看他只不過是一名尋常少年,絕不似是甚么吉星凶星。”
  洞中老者坦然道:
  “一切天意早有安排,如今只不過時机未至而已!”
  白衣青年又再言道:
  “既是如此,徒儿明早便帶他前來謁見師父吧!”
  白衣青年本欲轉身离去,洞中老者卻又驀地言道:
  “昌儿,為師听見你似乎中气衰歇,呼吸吐納之間甚為不順,乃是受了內傷之象,是否此行途中遇上甚么阻滯而受傷?”
  單是隔著厚門,听了白衣青年的呼吸及言談間,便測知他受了內傷,洞中老者好高深莫測的修為!
  白衣青年亦不諱言,直道:
  “徒儿此行确是遇上一件前所未見的离奇怪事,因而受了點內傷。”
  洞中老者聞言,徐徐問道:
  “甚么怪事?”
  白衣青年當下將遇到麒麟魔將害人,為要消滅它而兩度与它交手,可惜最后卻敗陣受傷,麒麟魔將無故失蹤,于是把傷重垂危的嬴天帶回廣成仙派醫治等經過一一詳細道出。
  洞中老者听罷,情緒仍是無多大變化,默默地道:
  “你所形容的魔物,為師也未曾見過。但能把你打傷的,顯然不是普通魔物。照為師推算,那場大劫應時辰未至,因此可能与那魔物無關。目下又不知那魔物逃到何方,唯有遲點再另謀對策吧!”
  “看來你身上所受的傷非輕,待為師先稍為你治療一下吧!”
  “明天你再來時,便帶同那受重傷的少年前來,讓為師看看能否治好他吧!”
  語聲甫落,一道柔和的白色光芒倏地透過玄關巨門射出,直貫白衣青年心坎之內。
  白色光芒甫貫入体,隨即在身上奇經八脈及諸穴間游走。
  白衣青年只感一股暖洋洋的气流傳遍四肢百骸,身上傷痛頓時消失無蹤,精神也斗地加倍,直是說不出的受用。
  白衣青年得其師替他療傷,連忙抱拳敬禮道:
  “多謝師父為徒儿療傷,徒儿日后必加緊練功,免辱沒了廣成仙派的威名。”
  洞中老者似是十分欣慰,道:
  “唔!現在時候不早,不若你先返回觀休息,明儿再帶那兩名少年前來吧!”
  白衣青年再抱拳一揖,道:
  “那么徒儿這就告退!”
  言畢便轉身而去。
  身上傷痛盡去,白衣青年步伐也比來時飄逸輕靈得多。
  洞中老者隔著一道巨大鐵門,便能治愈白衣青年身上傷患,他,可真有通天能耐?
           ※        ※         ※
  日盡暮始,隨著光明的消逝,黑暗又再降臨大地。然而這晚并不使人感到寂寞。
  雖然皓月只余半輪,漫天繁星卻絕不失色,在夜空的每一角落揮洒地閃耀著。
  雖已漸入深宵時份,洞中老者卻并未就寢。
  可以說,自從十四年前天劫發生那天開始,他也未嘗安睡的滋味。每一日,每一夜;每一時、每一刻,他,也在為天下蒼生而費盡心力。
  天既賜他通天能耐,惊世業藝,他便將一身超凡之技來投報蒼生,縱使窮盡他畢生心力也在所不惜。
  就是有著他這种為天下、為世人而犧牲自我的人,人類才能一代一代,千秋万世的延續下去。
  叫他費煞思量的劫數之謎即將解開,老者從玄關內的一線洞天中窺探万千星宿之間,竟越來越陷于迷惘混亂之中。
  老者心下沉思:
  “根据我的推算,那關乎天下之劫的關鍵人物确是与廣成仙派极之接近。依昌儿所說,那名叫童天的少年應壯健無恙,但為何代表他的本命星卻顯得黯淡無光,几欲熄滅?”
  “而且我始終不能分清他究竟是吉是凶,莫非當中仍隱藏著一些我未能解開的玄机?”
  “希望明天見到這人后,能把一切玄机謎團解開,否則恐怕會……”
  “時日無多!”
  時日無多?這是指劫數爆發之日已然不遠?憑老者的惊天能耐,能否及時解通一切玄机,以找出停止劫數發生之法?
           ※        ※         ※
  在廣成仙派之內,每一夜皆是异常宁靜。
  今夜,更比平日來得寂靜。
  然而,今夜的靜,卻比平日的靜迥然不同。
  這是帶點可怕气息的靜。
  彷佛,這是一場大風暴來臨前的--
  靜!
           ※        ※         ※
  就在這异乎尋常平靜的夜,廣成觀內的人已悉數就寢。
  其中一間房間之內,躺著一個被命運擺弄得极慘的可怜人。
  他就是嬴天!
  自他十四歲生辰那天開始,他几乎沒一天能平靜安然的渡過。
  即使他現在尚能安靜的躺著,可是他的性命,仍是十分危殆。
  而在黑暗的房間中,竟還有一雙陰冷的目光在其床畔瞪視著他。
  從窗戶中透射進來的极微弱光線中可看到,這雙陰冷目光的主人,他的身形竟是似曾相識。
  這,莫不就是在白衣青年追蹤麒麟魔將途中,一直尾隨著他的黑影?
  想不到他竟已無聲無息地跟至廣成仙派。
  他,究竟有何目的?
  但見這條黑影默默注視著昏迷中的嬴天,陰冷的目光中流露出點點疑惑。
  他,究竟在想著些甚么?
  良久,他似乎也不能在嬴天身上找到答案,倏地轉身,如風一般掠走。
  這條黑影竟然能在廣成仙派中來去自如,他,究竟是誰?
  他又要在嬴天身上找出其么?
  他會否對嬴天不利?
           ※        ※         ※
  翌日一早,白衣青年背了傷重昏迷的嬴天,攜同童天再赴玄關。
  到達玄關之前,他照舊把手向著巨門行禮作揖,恭敬地道:
  “師父,徒弟已依你之命把童兄弟及另一名受傷的小兄弟帶來。”
  轉身又同童天道:
  “童兄弟,在這堵鐵門之后的,便是我的恩師,廣成仙派的掌門人--”
  “天玄子!”
  童天于是仿效白衣青年般把手作揖,道:
  “天玄子師父,小子童天父母被害,無可依靠,幸得昌大哥所救,盼師父能收留小子……”
  原來洞中老者的名號乃天玄子。他,可真能窺通天地玄机?
  听罷童天之言,天玄子竟一反常態地沉默不語,似在沉思著甚么似的。
  白衣青年見天玄子不語,問道:
  “師父,童兄弟是否你命弟子千里找尋的人?”
  天玄子仍是默然不答。
  白衣青年見此情景,當下亦不敢作聲,靜心等待。
  而一旁的童天更是噤若寒蟬,但這沉默的气氛竟弄得他渾身不自在,額角也緩緩滾下一顆汗珠。
  良久,天玄子終于開口,洞中驀地傳出他虛無飄渺的聲音,道:
  “昌儿,你做得很好,你确能把那個与天下之劫有關的人帶回,但……”
  “我仍未能在他身上找到答案,因此……”
  “我決定納他為徒!”
  啊!近十年來,天玄子已再沒有收過弟子,如今竟揚言要納他為徒,童天不禁大喜過望,而白衣青年也暗自替其高興。
  只听天玄子又道:
  “但,我要納的,并非你身旁的人,而是那個身受重傷,只余一絲气息的那
  “他,才是我要找的人!”
  啊?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
  白衣青年做夢也想不到,他在偶然之下救回的少年,才是他師父要找的人!
  那個關系到天下存亡的人!
  天玄子忽地又道:
  “而你身旁的那小子,你給我--”
  “殺了他!”
  啊!
  這一句話更叫白衣青年震愕万分,他師父竟要向一個年幼無知,手無寸鐵的弱小少年下殺令?
  饒是他平素极尊重其師的每一句說話,此刻也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就在此刻,另一件更叫人意想不到的事戛地接連發生……
  這是……
  一旁的童天竟猝地現出殺机,十指箕張,以极快的身法向著白衣青年胸前攫去。
  變生肘腋,饒是白衣青年武功极高,反應极快,也僅能勉強把身一拗,但胸前卻已被抓出數道血痕。
  一切變化之大,完全出乎白衣青年意料之外。
  白衣青年回首望向已竄到一邊的童天,只見他一臉的純真此刻已蕩然無存,換上的是另一副猙獰凶狠的陰邪惡相。
  他的一雙小手,更倏地脹大逾倍,臂上青筋暴現,十指指甲暴長,顯然是一門歹毒邪功。
  惡魔,終于露出他的惡相了!
  但听童天厲聲道:
  “老鬼果然好高深的修為,竟然能看破我的身份。好!我也不瞞你說,我,便是修羅魔宮十魔中的--”
  “童魔!”
  啊?又是修羅魔宮?
  那么那個居于永恒黑暗的人,會否就是修羅魔宮的主人--
  阿!
  修!
  羅!
  怪不得他要千方百計取嬴天性命!
  白衣青年驀地發覺原來一直遭人蒙在鼓里,不禁心頭有气,怒道:
  “你這邪魔外道,竟敢一直蒙騙著我,我今日就要你知道廣成仙派的厲害!”
  語聲甫落,白衣青年已鼓勁挺掌怒沖而上。
  但童魔竟不作正面交鋒,以詭异身法游走,閃避開白衣青年攻勢。
  童魔邊避邊退,白衣青年只顧狂攻,渾不知已掉進圈套之中!
  与此同時,奇變又瞿地發生!
  猝地,一條黑影以快疾無倫的极高速度急射而至,目標竟是躺在地上的嬴天。
  黑影速度之快,甚至連破風之聲也沒有:因為速度甚至比聲音更快,破風之聲未及響起,黑影已電射至嬴天身旁。
  這條黑影,竟就是當日跟蹤白衣青年;昨晚暗地窺視嬴天的同一人。
  白衣青年瞥見黑影掩至,當下立即頓住攻勢,回身搶救。
  白衣青年雖然亦身負絕快的輕功,但与黑影相比,始終慢了一截,且更是鞭長莫及,眼看黑影不知要對嬴天怎樣。
  但听那黑影喃喃自語地道:
  “原來這小子就是主公要殺的人,早知昨晚殺了他便不用多費周章……”
  “不過,他始終也是難逃一死!”
  說罷竟舉掌轟向嬴天,掌未完全轟出,已散發出一股极其陰冷的罡風;嬴天本已垂危至瀕死邊沿,再中這一掌,恐怕神仙難救。
  但,真的沒有人能阻止黑影遽下殺手?
  不!
  玄關內的天玄子彷佛清楚看見黑影的所在及出掌方位,兩指一彈,一粒如石子般大小的白色罡气斗然勁射而出,穿透巨門,直朝黑影射去。
  黑影心知天玄子出手必定非比尋常,縱是一粒小罡气芒亦不能小覷。他本有足夠時間閃避,但他竟放棄這閃避的机會,只略一歪身,掌招仍繼續轟出。
  白色罡气后發先至,不偏不倚打在黑影肩上,而同時間黑影的一掌卻結結實實印在嬴天胸前。
  白色罡气甫一接触黑影,即散出一股強大爆炸力,把黑影震開老遠,這一掌只轟出了五成功力。
  黑影心知再無下手机會,何況中招后望條臂胳皆麻酸乏力,經脈錯亂不堪,于是一著地即閃電逸去,還遠遠傳來一句說話:
  “廣成仙派掌門人果然有點本事,但就算這小子中我五成掌力,也足以叫他五髒俱裂,且看你又如何能從死神手中救他回來!哈哈哈……”
  童魔眼見任務已成,也不再戀戰,轉身而去。
  白衣青年關心嬴天傷勢,亦不追殺二人,朝嬴天急掠去。
  就在白衣青年快要掠至嬴天身畔之際,突然傳來一陣“軋軋”之聲。
  他回頭一看,卻見到玄關之門竟緩緩打開……
  啊!天玄子閉關七年,今天終于出關了?
  白衣青年能再見師父,也不禁緊張得手心冒汗。
  就在巨門半開半掩之間,一股凜冽的气勁倏地從玄關內洶涌而出,直卷地上嬴天,把他急扯進洞中。
  嬴天一入玄關之內,巨門又迅速合上。
  未能再見天玄子一面,白衣青年不禁有點失望。但他心知其師必在救治嬴天,于是只好站在一旁靜心等候。
  過了一會,洞中竟傳出了天玄子的一聲長歎聲:
  “唉!”
  白衣青年已急不及待的問:“師父!他……怎樣了?”
  白衣青年如此一問,挑起了天玄子失望灰心之情,复又長歎一聲,异常沮喪無奈地道:
  “唉!他……”
  “沒得救了!”
  甚么?以天玄子這等曠世高人的通天本領,也救不了嬴天,他的傷勢究竟重至何等程度?
  “啊!以師父通天徹地之能。竟……竟也束手無策?”
  白衣青年情急之下,竟也忘了師徒之禮,沖口而出地追問。
  洞內的天玄子又百万般無奈地道:
  “以為師的修為,就算如何嚴重的傷勢,也有九成把握治好,但,可惜這少年已……”
  “斷了气!”
  “他……”
  “死!”
  “了!”
  嬴?天?死?了?
  嬴天,終于胜不了厄運,
  就此离開了這塊--
  紅塵大地?
  《待續》
  【第五回預告】
  嬴天傷勢之重,天玄子也感束手無策,
  他,如何方能渡過此劫?
  隨著修羅魔宮的出現,万惡之王阿修羅已
  呼之欲出,帝釋天轉生的嬴天,
  將如何面對這命中宿敵?
  廣成仙派与修羅魔宮的正邪一戰,
  已如箭在玄,一触即發!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00:06

第一章 魔臨天下

  死亡,象征看生命的終結!
  有人面對死亡的時候,會感到极度害怕,甚至可能精神錯亂,陷入瘋狂之中。
  死亡,真的如此可怕?
  但為何有人面對死亡的時候,居然能面不改容,從容就義?
  那只因為,有些時候,死,此生存更有意義,更有价值,故而使死亡變得不甚可怕。
  對于一個舉目無親,飄泊無依,慘受命運播弄的人來說,生存,絕對比死更痛苦,因此死對他來說,自然更加有意義,有价值。但,假如他的死,會令千万人墮進無休止的痛苦深淵之中……
  假如他可以選擇的話,他,會讓自己的生命就此終結?
  還是忍受那無窮無盡的凄酸痛楚,堅強地生存下去?
           ※        ※         ※
  假如嬴天能夠選擇,他或會為了千万世人的幸福而忍痛生存下去。
  可惜,如今上天連他選擇的權利也肆意剝奪了,嬴天甚至連忍痛生存的机會也沒有。
  雖然這對他來說或許會好過一點,然而神州百姓今后的命運又會怎樣?
  還是上天早已另有安排?
  死亡,其實是另一個生命的開始?
           ※        ※         ※
  在那寂寥落寞的深山中,一句說話如狂雷般轟在一個人的心房之內。
  “他死了!”
  雖然嬴天只不過是白衣青年在途中偶然救回的陌生人,他們,甚至連一句說話也未正式交談過,但驟聞嬴天的死訊,白衣青年竟感到莫名的悲痛。
  這股莫名的悲痛,就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那就像是喪失了親人般的--痛。
  莫非他和嬴天之間,真的在冥冥之中存在著一份無法解釋的緣份?
  “師父,他……他真的無藥可救?”
  雖然明知是多此一問,但白衣青年竟像不能自制般吐出了這句話。
  玄關內的天玄于并沒有實時回答,甚至,過了很久很久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而白衣青年竟就這樣一直守在玄關門外,直至日落西山,皓月冉冉升起,升至夜空的正中,普照大地。
  終于,天玄于的聲音在玄關內再度響起,他道:
  “他,應該還有一線生机。”
  白衣青年听罷,心中大喜過望,但,天玄子明明說嬴天已气絕而亡,究竟有何法子能令他起死回生?
  白衣青年未及發問,天玄子又再道:
  “象征他生命的本命星宿光華并未完全熄滅,他應該壽緣未盡,莫非我看錯或看漏甚么?”
  洞內的天玄子當下再仔細地檢查嬴天身上每寸肌膚与及体內每道經脈,希望從中能找到救他之法,而洞外的白衣青年心知天玄子正在苦尋救人之法,亦不敢作聲騷扰。
  “嗯!”
  洞內驀地響起了一聲輕微的低呼,洞外的白衣青年也不覺心頭怦然一跳。
  “原來如此,這小子果真命不該絕。”
  命不該絕?天玄子言下之意,莫非他有方法能救活嬴天?
  “師父,剛才你還說這少年已气絕身亡,現在又說他命不該絕。恕徒儿愚笨,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衣青年緊張地問。他當然希望嬴天能夠死里逃生,雖然他還是不明白自己何以對這個陌生少年的生死如此著緊。
  “不錯,這少年确是絕了气,但我再次詳細檢查之下,卻發現他胸前數個大穴均插著一枚极幼的金針,并把一股异常炙熱剛陽之气封死,因此能護著其心脈,保著他最后一絲气息。”
  “說得簡單一點,這少年其實并未完全死去。”
  聞得嬴天并未死去,白衣青年頓感心中一寬。可是仍未來得及高興,天玄子卻又續道:
  “這少年雖一气未絕,但他的体內卻潛藏著三股截然不同的陰邪內勁,把他的五髒六腑及奇經八脈侵蝕摧毀,恐怕不出半個時辰,便會侵入其心脈之中,到時他也是難逃一死。”
  白衣青年复又緊張起來,追問道:
  “難道不可以用內力把那三股陰邪內勁驅离体外?”
  天玄子答道:
  “他現在只憑一絲气息來保住性命,若以外力迫出他体內邪勁,恐怕會把他立時震斃,就算憑為師的功力,也僅能減緩那三股邪勁侵蝕的速度,而且最多也只能支持十二個時辰……”
  “要救活他,除非在十二個時辰之內找到兩件寶物,但……恐怕這也是不可能的了……”
  白衣青人忙問:
  “啊?是甚么寶物,師父不妨告知徒儿!”
  天玄子道:
  “要回复這小子的气息,首先要得到‘仙蓮’的蓮了。”
  白衣青年惊奇地問:
  “莫非就是种植在石陣之前的蓮花池中的‘仙蓮’?”
  天玄子侃侃而答道:
  “唔!但這‘仙蓮’聞說千年才結果一次,數代掌門相傳均未見‘仙蓮’開花長出蓮子,這,几乎是沒可能的事……”
  天玄子一語未竟,白衣青年忽覺背后有點异樣,當下隨即回頭一看……
  “啊!”
  洞中的天玄子以乎亦感應到將有不尋常的事發生,不自禁地与白衣青年同聲惊呼。
  白衣青年瞬速地回頭一看,卻看見一幕難得一見的奇景。
  他看見在他身后遠處的地上,竟亮起了數十道七彩斑斕,瑰麗耀目的光華。
  那些光華把漆黑的天空照耀得仿如白晝一般,且像有一股攝人魔力,把白衣青年吸引著。
  白衣青年略一定神,當下亦不侍天玄子下令,徑朝光華之源疾奔而去。
  光華之源看來距玄關并不遠,白衣青年甫穿過石陣,即被那些璀璨的光華照得刺目難當,忙以手掩面遮擋。
  當白衣青年适應了強光,緩緩移開手,看見光華原來是來自……
  斷崖之前的清泉。
  白衣青年心頭怦然一跳,隨之便嗅到了一股扑鼻而來的清香之气。
  光華冉冉消褪,白衣青年更驀然發現清泉之中那散發光華之物,那竟然是……
  泉中央一朵碩大無朋的蓮花。
  那大蓮花不僅比泉中的其它蓮花大上數倍,而且此刻更倏然盛開,散發出瑰麗光華。
  白衣青年心下暗付:
  “這……莫非就是師父剛提及的仙蓮?”
  白衣青年當下毫不猶豫,飛身往池中一把采下仙蓮,頭也不回地朝玄關而回。
  天玄子接過仙蓮,即大喜過望,道:
  “這仙蓮傳說要經千年方能開花結果,如今突然夜中開花,莫非這少年真有仙緣?”
  “仙蓮雖具有起死回生之效,但這少年体內的三股陰邪內勁己深入經脈骨髓之中,外力是無法將之迫出。要徹底驅除這些陰邪內勁,還需要另一樣東西。”
  “是甚么東西?”白衣青年問。
  “赤煉石!”
  “赤煉石?”
  “唔!赤煉石乃是地中的一种岩石,因長年被地心之火焚煉,因此可算是世上至熱之物,正好用來驅走少年体內的陰邪內勁。
  “但,那里方可找到赤煉石?”白衣青年又問。
  “在隱寶山以南百里,有一道裂縫直貫地心,只要由這道裂縫往下去,便能找到赤煉石。”
  “師父所說的,莫非是……”
  “煉獄?”
  “不錯!”
  “但,越接近地心,溫度便會不斷上升,若是功力稍弱,也會遭地心之火焚歿,因此非常危險,昌儿,你會否為了天下蒼生,而冒險一試?”
  白衣青年驟聞天玄子此語,想也不想便慨然道:
  “只要是為了百姓之福,弟子又怎會吝嗇自己賤命?”
  天玄子見白衣青年能如此慷慨赴義,不禁大為贊賞,稱許著道:
  “好!不愧為師的得意弟子。但你緊記,為師只能把陰邪內勁壓制住十二個時辰,你必須在十二個時辰之內赶回,方可救到這少年。而且,赤煉石未必要到地心才找到,只要你能在接近地心之處找到那些赤紅如血之石,那些便是赤煉石。”
  白衣青年凜然道:
  “徒儿知道!但徒儿恐怕修羅魔宮之人會趁此來襲,那……”
  天玄子胸有成竹地道:
  “這點你大可放心,難道你忘記了你還有一個大師兄嗎?”
  白衣青年聞言登時如夢初醒,他此時方才發覺在他右面不遠處的一塊高逾三丈的巨石上,正有一條威武人影在盤膝而坐。單從這條人影的身形,白衣青年已認出他便是大師兄。
  看著他大師兄的孤獨身影,白衣青年眼中嶄露無比信心,因為他知道,只要有他大師兄在,無論是多可怕的敵人,也動搖不了廣成仙派的百年根基。
  白衣青年回頭對著玄關的大門道:
  “有大師兄在此守護,徒儿這就放心了。時間緊迫,徒儿這就前去取赤煉石回來。”
  “好!但此行异常危險,你務必處處小心。”
  “徒儿知道!”
  白衣青年正欲舉步,忽又回頭對坐在石上一動不動的大師兄道:
  “師兄!師弟此去,派內的安全便勞煩你了!”
  白衣青年說話之間雖已异常恭敬,但大師兄卻是毫無反應,甚至連眼睛也不往白衣青年身上一瞄。
  好冷好傲的人!
  白衣青年心知其師兄的性格,也不再多言,舉步展開輕功疾奔而去。
  洞中的天玄子一邊以其臻至化境的深厚內力來減低三股在嬴天体內瘋狂亂竄的陰邪內勁的侵蝕速度,一面暗想:
  “唉!以昌儿的尊貴身份,本可在家安享榮華富貴,但他卻為了天下蒼生而不惜屢次冒險,這顆大仁大義的心确是難得。”
  “而這少年傷勢之重,理應大限難逃,可是傳言千年方才開花結果的仙蓮也突然盛開,莫非他真是上天派遣下來解救蒼生之劫的人?”
  “但,若昌儿不能及時帶回赤煉石,即使有仙蓮之助,他也恐怕……”
  “性命難保!”
           ※        ※         ※
  在距离隱寶山以西五百里的一片廣大叢林,正有數條人影聚集一塊。
  這三條人影其中一條身形矮小,像是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這名少年,原來正是一直假扮童天的童魔。
  另一條人影,身材高瘦,身披黑色斗蓬,卻是一直暗地里跟蹤白衣青年的神秘人,亦即修羅魔宮十魔之一的風魔。
  第三條人影,遠看卻僅是一條青影,因為此人渾身青衣,甚至連頭也以青巾包裹,不見五官,极之妖异詭秘。
  這青色人影,原來是滅神使。
  他們,莫非也是修羅魔宮的人?
  但見童魔及風魔對滅神使的態度异常恭敬,看來滅神使在魔宮的地位絕對不低。
  風魔一臉自滿,异常傲气地道:
  “那小子本己身受重傷,只得半條人命,再中我一掌,莫說是帝釋天轉生,就算是如來轉生,也難逃一死。”
  看著風魔一臉自傲的樣子,童魔心中不忿,道:
  “哼!若非我作內奸,你又那會如此順利得手?”
  對于二人在爭功,滅神使毫不理會,冷冷地道:
  “你肯定那小子已气絕身亡?”
  風魔充滿自信地道:
  “就算是一流高手,中我這掌,不死也得重傷,何說他只是個尋常少年?滅神使未免過于杞人憂天了!”
  風魔此言一出,三人身后一處极之黑暗的叢林竟傳出一陣陰邪詭异的笑聲,像在譏笑風魔的無知。
  風魔与童魔一听這笑聲,都認出這笑聲是由何人所發,不由得心中一寒,只有滅神使像早已知道一切,仍能冷靜如昔。
  那陣來自黑暗的笑聲又道:
  “嘿!你們未免太小覷廣成仙派及帝釋天那家伙了!”
  童魔連忙問道:
  “啊!魔君言下之意,莫非那小子仍未死?”
  魔君?難道那是……
  “嘿嘿!”
  黑暗中又傳來兩聲詭异笑聲,仍在恥笑童魔的無知。
  “那小子當然未死,而且相信天玄子那老家伙想必正在想辦法救治他。”
  想不到相距五百里之遙,魔君也能得知一切,可見他确是料事如神。
  童魔、風魔聞言,不由得大為緊張,雙雙下跪顫聲著道:
  “屬下無能,未能完成任務把那小子殺死,請魔君降罪。”
  黑暗中的魔君道:
  “也怪不了你們,在廣成仙派中也能全身而退,亦很難得了。”
  二人聞言,心下略寬,不禁輕舒一口气。
  始終還是滅神使冷靜,立即問道:
  “那么,魔君是否需要屬下立即召集其它教眾向廣成仙派進攻?”
  魔君道:
  “不用,這只會弄至兩敗俱傷。”
  滅神使追問道:
  “莫非魔君另有計划?”
  魔君似乎胸有成竹,侃侃道:
  “若我估計沒錯,‘滅神計划’必須在十二個時辰內進行,因此,童魔、風魔,你倆立即前往隱寶山以南百里的煉獄,我相信,廣成仙派的人必會到煉獄取赤煉石來救那小子。”
  “而廣成仙派那邊,我打算……”
  “親自出手!”
  魔君此言一出,連滅神使也感震愕。多年以來,魔君也未曹親自出征,卻沒料到他對這‘滅神計划’如此重視。
  那只因為,魔君就是一手成立修羅魔宮,統領數百門下的--
  修羅魔君!
  這修羅魔君,是否就是--
  阿?
  修?
  羅?
  他,果真能算敵于千里,連天玄子的每一步也了如指掌?
  那么,他這個‘滅神計划’,是否真能順利--
  滅神?














第二章 劫數難逃

  火,能長万物,亦能毀万物。
  大地之所以能培育出各种生命,除了因為太陽之火外,還要倚靠地心中央的熊熊烈火。
  但是,地心之火能培育出万物,亦能毀滅万物。
  在西歧隱寶山以南百里外堅硬的地殼出現了一道闊逾十丈的巨大裂縫,這道裂縫長年皆不斷冒出异常酷熱之气,使這裂縫附近三十里皆寸草不生,而且無論人、畜亦不會踏足此地,因此,人們便稱這里為--
  煉獄!
  這里,真的就像是一片火海地獄,煉獄之名,确是名副其實。
  可是,今天這里將會十分熱鬧,因為今天至少有三個人將會前來這里。
           ※        ※         ※
  又日一天日出,曙光照耀到煉獄之上,也掩蓋不了那股沖天的酷熱之气。
  這股酷熱之气,甚至把一切水份完全蒸發,無怪乎這里寸草不生。
  這里環境,連草木也無法生存,更絕難想象到有人能在這里高速飛奔。
  但見此人一身素白衣裳,衣冠楚楚,一臉英气,正是廣成仙派的第二弟子,那名叫“昌”的白衣青年。
  据天玄子所說,白衣青年除了身為廣成仙派的第二弟子外,還有另一個异常尊貴的身份。
  這究竟是甚么身份?
  白衣青年的尊貴身份,其實与他的姓有莫大關連,他姓--
  姬!
  姬昌!那就是白衣青年的真實姓名。
  而“姬”姓一族,便是一直以來領袖西歧百姓的皇族,地位就好比周朝皇族的天子。
  因此,他日西歧万里的廣大土地,將會由姬昌一人統治。
  難怪天玄子會說他的身份尊貴無比!
  正因為他的身份尊貴,大可安然享受榮華富貴,卻反而要來到這煉獄般的地方冒生命危險,更能顯出他為了天下蒼生而不惜自我犧牲的大仁大義,義無反顧之心。
  姬昌此刻渾身大汗淋漓,卻仍要鼓足輕功在炎熱無比的地上飛馳。
  就是堅硬無比的地面,也抵受不住熱力而呈現龜裂,而且越接近煉獄,龜裂的情況就越是嚴重。
  而且越接近煉獄,姬昌就越感到酷熱難當,而且開始需要運功來抵御熱力。
  也許他一直過于專心前往煉獄取赤煉石,而繼后又要分神運功抵御酷熱,因此一直未有察覺到一件事……
  在距离他身后約二十丈,兩條黑影亦正以极高速度朝煉獄而去。
  這兩條黑影,當然就是……
  風魔!
  童魔!
  論輕功,當然是風魔胜童魔一籌,但為了避免跟得太貼而被姬昌發現,因而放緩了腳步,故此与童魔同步而進!
  饒是如此,二魔仍未見落后半分,可見就算童魔本身輕功亦絕不遜于姬昌。
  二魔一直跟在姬昌身后,心中在想:
  “魔君果然料事如神,廣成仙派每一步皆在他意料之中,他對這‘滅神計划’看來异常重視,這次必須完成任務,阻止這家伙赶回仙派!”
           ※        ※         ※
  姬昌一面暗伏危机,但廣成仙派方面形勢亦未許樂觀,只因為,更可怕的敵人已兵臨城下。
  在廣成觀后出的斷崖鐵索前,一條青影正傲立著。
  這條青影當然便是--
  滅神使!
  他根据童魔的回報,得知天玄子在斷崖的對岸,因此不惜繞道從廣成觀旁而來,那只因為他不知觀內有多少高手,他生怕打草惊蛇。
  如此看來,他對廣成仙派還有几分忌憚。
  區區一道斷崖和鐵鏈,當然難不到武藝高同超的滅神使,足一點,已如履平地般渡過對岸。
  滅神使既已到此,修羅魔君是否亦在?卻怎么不見他的蹤影?
  滅神使甫抵對岸,一眼也不看便繞過清泉而往石陣而去。
  站在這堆亂石之前,滅神使縱然對本身的武功充滿自倍,卻不敢大意,細心觀察這石陣。
  以滅神使的修為,當然能看出這并非一堆亂石如此簡單,而是一個威力無邊的石陣。
  但假如要到玄關,就必須穿越此石陣,并無其它路可行。
  究竟,他,可有破陣之法?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7-6 16:01 編輯 》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01:17

           ※        ※         ※
  石陣的另一邊,一條孤獨冷傲的身影正閉目盤坐巨石之上。
  他便是身負捍衛玄關重任的廣成仙派大弟子--
  一憂子!
  一憂?好古怪的名字,他這一憂,憂的到底是甚么?
  從他滄桑沉郁的臉上可知道,他必定經歷了一些极之悲傷的過去。
  一憂,也許就是他的過去,他的未來,他的--
  一生!
  倏地,一憂子虛目暴睜,似乎感到惡戰即將爆發。
  洞中的天玄子雖正專心行功,但以其惊世駭俗的修為亦能感應到周遭環境的變化,心下不禁思忖著:
  “昌儿去了已三個時辰,應該差不多抵達煉獄,但能否成功,就要看他是否抵受得了煉獄之火所煎熬。”
  “反而我最擔心的是一憂。看來,這次來犯的敵人非常厲害,單憑一憂個人之力,未必應付得了。”
  “只望‘五行天罡陣’能把敵人阻擋一會,盡量拖延至昌儿赶回……”
  “廣成仙派的數百年基業,看來今天要面臨一場嚴峻的考驗。”
           ※        ※         ※
  面對著這個經歷了三代掌門悉心布置的“五行天罡陣”,縱是聰慧過人兼且通曉五行變化的滅神使,一時間亦未能窺破此陣的奧秘,心下思索著:
  “此石陣依五行八卦方位而定,共有休、生、傷、杜、景、死、惊、開八門,据常理而言,應由生門人,開門出便能安全通過。”
  “但細看之下八門之中卻又像另有八門,如此一來則變成共有六十四种變化,稍一不慎墮進陣中,便會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魔君曾說必須于十二個時辰內攻破玄關取出那小子的心髒,帝釋天的元神亦會因而滅亡。哼!我偏不信就憑這堆亂石可以阻得了我。”
  滅神使自負以其絕世魔功修為,縱使解不開此陣的奧義,亦必能破陣,于是一縱身,便從生門殺入。
  滅神便從生門闖入,果然沒有遇上任何凶險,惟眼前又出現另一堆巨石,同樣有著八個入口。
  滅神使窺准生門,徑又闖入陣中。穿過第二重陣,眼前竟又有第三重陣,滅神使于是再闖生門。
  如是者,滅神使連續通過了八重石陣,雖然一直未触動石陣的威力,但他卻感到有點奇怪,心中暗想:
  “就算廣成仙派那班家伙有通天之能,也沒可能連布八重陣,而且這石陣似無窮無盡,這……”
  “啊!莫非……莫非我在其中一重陣中誤進休門,因此已被迷困陣中?”
  “不妙,要盡快破陣而出,否則若闖進其它門,牽動此陣威力,到時要被陣便要大費功夫了。”
  滅神使心念一起,不再在石陣中亂沖亂撞,雙腳一蹬,打算從天上被陣而出。
  一般的陣法,任是如何精奇奧秘,也必有其最弱一環,而且絕大多數是在陣的上方,因大多數陣法俱無法顧及其上方。
  聰明絕頂的滅神便算准此點,于是便決意從石陣上方破陣。
  然而,這“五行天罡陣”乃是廣成仙派三代掌門傾盡心血所布,威力比一般的奇門五行陣法強上不知多少倍,而且其它陣法的弱點,反而是此陣威力最強之處,滅神使這次可謂反被其聰明所誤了!
  “五行天罡陣”依据陰陽五行所布,更且注滿乾坤正气,遇上普通人闖陣,只能發揮出极輕微威力。但遇上邪魔外道,身具魔气之人闖陣,陣中乾坤正气被牽引,甚至能引動九天之气及大自然無窮威力,破坏力极之惊人。
  滅神便不知就里,甫越過石頂便催動魔功護身,無匹魔气縈繞全身。
  魔气一起,“五行天罡陣”隨即有所感應,巨石紛紛移位,而且每塊巨石均發出電流,互相傳導,形成了一道電流网。
  滅神使心知不妙,但身在半空,若無立足之地,身子已漸漸向下墮。
  滅神使無計可施,猛然把功力提升,雙掌鼓勁一推,一團青色雄渾罡气破空而出,直往石陣轟去。
  詎料滅神使真气一升,其魔功所透發出來的魔气,又再引動石陣,其中兩條石柱竟激射出一紫一紅兩道電光,直沖九霄云外。
  九天之气被牽動,霎時間烏云蓋天,日月無光,本是光華熾盛的晨曦頓時變得一片黑暗。
  石陣外的一憂子見此情景,心知定然有人闖陣。而且能牽動“五行天罡陣”發揮出如此強大威力,顯見來犯之人魔功必定非比尋常,當下不敢輕敵,暗自運功戒備,靜觀其變。
  只見天上電光閃爍,更不時傳出沉響,如饑餓的野獸在咆哮。
  就在滅神使轟出的青色气触及巨石的一剎那,天上突然劈下一道旱天惊雷,結實地打在滅神使身上。
  滅神使魔功委實了得,竟沒被殛個灰飛煙滅,但亦感到劇痛難當。
  “哼!別妄想以這區區一道雷就可把我殛斃,看我的--”
  “滅絕魔身!”
  “吼!”
  滅神使狂吼一聲,強忍雷電殛体之痛,把天雷威力轉為己用,猛轟向石陣。
  滅神使先前轟出的青色罡气再加上天雷的威力,竟把兩塊逾吨重的巨石轟爆,電网登時現出一個破口。
  滅神使把握机會,從破口落回地上,但身上衣衫已被天雷极得焦黑冒煙。
  雖然滅神使能安然著地,但“五行天罡陣”威力一經做動,不殺敵絕不停止,滅神使瞿地感到四周气流急速變化,身形被气流扯得站立不穩,呼吸也感窒礙不暢。
  他向四周一看,赫見在亂石堆中突然刮起龍卷風,而且有五條之多,分從五方向核心中央的他圍攏。
  滅神使無計可施,只得催運‘滅絕魔身’護体,勁貫雙腳,深深嵌進地里逾尺,以求穩住身形,免被龍卷風所卷走。
  滅神使雖沒被強風卷走,但由強風卷起的砂石如利刀般在其身上身下肆意砍割,弄得他遍体鱗傷。
  “吒!”
  滅神使怒吒之下,“滅絕魔身”無匹气動狂震而出,把所有砂石盡數震開,甚至連五道龍卷風亦同時遭震散。
  只見滅神使招式一過,連忙運气調息,可見剛才一招耗力甚鉅。
  龍卷風遭震散,雖然能得到短暫安全,但別忘記魔功催運越高,越激發出此陣無儔威力。
  滅神使倏地感到大地竟然在顫抖。
  啊!大地也會顫抖?是因眼見邪魔當道而急怒得在顫抖?
  那,它可會挺身而出,誅魔滅邪?
  會!
  大地,即將要把這個被困在“五行天罡陣”的魔頭吞進肚中!
  倏然間,大地的震動越來越猛烈,更猛然爆裂開,滅神使一時不慎,便往万丈深淵的裂縫掉去。
  滅神使內力深厚,身手亦甚了得,下墮時借碎石之力一彈,又往地上沖天而起。
  眼看即將返回地上,但石陣內的巨石亦隨之掉進裂縫之中,朝滅神使迎頭砸去。
  奇大無比的巨石一壓之下,滅神使又被迫掉回裂縫內。
  与此同時,裂縫兩邊的岩壁竟于此時合攏,即使滅神使功力有多高,在大地的神威前,也亦被夾成肉醬。
  生死懸于一線,滅神使已顧不了許多,把功力迫至頂峰,渾身被一團強烈無比的青色罡气包圍,繼而合掌狂轟,逾吨重的堅硬巨石竟被猛然轟碎,亂石如蝗向四周激射。
  障礙一除,滅神使第一時間躍回地上,先逃离險地再作打算。
  剛落回地上,裂縫已嚨然合攏,滅神使死里逃生,不禁捏一把汗,心下暗惊:
  “估不到此陣的威力如此強大,再這樣下去必會葬身陣中,唯一希望是盡量拖延時間,待魔君赶到援手……”
  一念未已,地上震動又起,而且比剛才更劇烈,滅神使不禁駭得惶然失措。
  一聲嚨然巨響,大地再次裂開,而且這次的裂縫比适才多上數倍,就像天神揮劍怒把大地劈開。
  滅神使這次學精了,不待地面裂開已向一旁躍開,左閃右避之下一時間也未再掉進地底之下。
  滅神使雖暫保一時安全,但他多番催動“滅絕魔身”,所透發出來的強大魔气已激發“五行天罡陣”發揮出最高威力,更凌厲的殺著接踵而至。
  瞿地,各大小石塊倏然間發出万丈豪光,光芒刺目之時更紛紛射出五顏六色電光,盡往滅神使身上射去,勢道凌厲已极。
  電光綿密無盡,速度极高,而且滅神使正閃避地上不斷爆裂的裂痕,身形盡失之下,再難避開電光襲擊,慘被殛中。
  電光蘊藏极強電力,滅神使感到全身皆麻酸刺痛,僅賴“滅絕魔身”強橫真气苦苦支撐,但看來亦捱不了多久。
  “唉!想不到單憑這區區石陣,竟能引動如斯強大的大自然力量,廣成仙派确有其過人之處。”
  “但,我未与對方交手便要斃命陣中,我不服……”
  “我不服!”
  滅神使心有不甘之下,竟猛然把“滅絕魔身”功力再突破兩成,更把電光硬生生迫离体外半尺。
  無匹電光与強橫“滅絕魔身”內力斗得難分難解,不斷發出吱吱聲響。
  与此同時,天上下地響起連串沉雷悶哮,看來正醞釀一道极強大的天雷。
  轟!
  來了!
  一道比平常強大上十倍的天雷朝滅神使迎頭劈下,滅神使避無可避,擋無可擋,眼看即將被這道強勁天雷轟成飛灰。
  道,真的可胜魔?
  抑或,始終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五行天罡陣”雖厲害,但在魔中之魔眼中,這點點雷電根本微不足道。
  就在雷電交加,電光橫空之際,遠處忽然卷起一大團黑影,覆蓋范圍達一里之廣,以超越光速的极速涌向“五行天罡陣”。
  轉瞬間,雷電被黑影完全遮蔽,而且威力更頃刻間蕩然無存。
  雷電的壓力一去,滅神使頓時松一口气,而在這無邊的黑暗之中,更傳來一股雄渾魔力在他身上游走,傷痛也逐漸減輕。
  啵!啵!啵!啵!啵!
  赫听黑暗之中傳來連串震天巨爆,巨爆過后,黑影又閃電般向后撤去,跟來時一樣,同樣快胜光速。
  黑影一去,四周又回复一片光明,而且天上的烏云亦已散去,曙光再露。
  滅神使細看之下,惊覺“五行天罡陣”的巨大石塊竟盡爆成碎石,舖滿一地。
  滅神使當然知道,干此一切的是誰。
  他,非人非神。
  他,是黑暗之王,魔中之魔。
  修羅魔君!
  修羅魔君竟能于彈指間把整個“五行天罡陣”破去,好惊世駭俗的修為。
  這惊人惊天的破坏力,甚至可媲美嬴天當日在斷崖時所激發出的無儔气勁的威力。
  以他魔功之高,莫非真的是阿修羅再生?
  魔中之魔阿修羅重臨大地,人間又將掀起一場怎樣的鉅大浩劫?
           ※        ※         ※
  “五行天罡陣”被破,正邪一戰即將展開,一憂子所面對的敵人更是空前強大。
  一憂子迎接這空前挑戰的同時,姬昌也在不知不覺間陷入魔爪似的暗算中。
  經過了數個時辰不歇不休的飛奔,姬昌終于到達距隱寶山百里外的煉獄。
  煉獄其實是一條約十丈闊裂縫,但由于這裂縫深得直貫地底,于是逾万度高熱的地心之火的熱力,得以從這裂縫冒升上來,儼如是一個活火山口。
  姬昌僅是站在煉獄之上也感熱力迫人,需要運功抵御。
  由熱力引發的霞气不斷向上冒升,使姬昌怎樣也無法看清裂縫下的環境。
  但是,為了不負其師所托,為了千万世人的安危,縱是刀山火海,他也照闖無誤!
  姬昌正欲往煉獄之下進發,躲在一旁伺机而動的風魔及童魔卻蠢蠢欲動。
  然而,風魔正欲出手狙擊,一旁的童魔卻突然出手阻止,且道:
  “慢著!現在出手實在浪費气力,不若等這廝下至中途,再施以突擊,那怕他不葬身火海?”
  風魔聞言,邪邪地干笑兩聲,贊道:
  “嘿嘿!好主意!在煉獄之下,更是防不胜防,嘿嘿嘿嘿!”
  大難臨頭仍懵然不知的姬昌,已開始往煉獄之下進發。
  煉獄的內壁极為陡斜,姬昌下去之時要手腳并用,一步一步的往下爬。
  岩壁長期被熱气所熏,早已變得灼熱無比,姬昌雖貫滿內力于雙掌,但亦感到灼痛難當。
  越往下去,气溫便越高,姬昌身上衣衫也盡被汗水濕透。
  轉眼間,姬昌已下至百多尺,呼吸也感到越益困難,心中暗自焦急:
  “究竟還有多深才能找到赤煉石?若熱力再提升,恐怕我也支持不了多久。”
  正思忖間,姬昌忽覺上方傳來嚨嚨巨響,惊魂未定,一團團黑壓壓的東西已如雷轟至。
  細看之下,這些東西原來是一塊塊大石。
  大石的重量加上下墮的沖力,勢道絕不可少覷,姬昌處身峭壁之上,閃避得甚為狼狽。
  干出此等好事的,當然是風魔及童魔。姬昌不知就里,只感到莫名奇妙。
  風魔、童魔估計仍未奈何得了姬昌,于是勁貫石上,使大石下墮之勢更勁更急,且更綿密。
  忽聞煉獄傳來一聲慘叫,二人心想莫非姬昌已被乳石擊中?
  “哈哈哈!煉獄之下是万度高熱的火海,這小子看來必死無疑了!”風魔意气風發的道。
  童魔似乎比較小心,對風魔道:
  “別高興得太早,此人武功极高,就算掉下火海也未必會死,小心為上,我們最好往下走一趟,否則若有閃失,我可擔當不起。”
  風魔亦覺童魔言之有理,于是二魔各自運功抗熱,齊往煉獄下去。
  二魔越往下爬便越感酷熱難當,但二魔武功均屬陰邪一路,故熱力再強也尚抵御得了。
  “我們已走了個多時辰,与地面相距少說也有万尺,我看那小子也難活命了吧!”風魔不耐煩地道。
  童魔卻說道:
  “我看快到了,給點耐性繼續走吧!”
  二魔再走了近半個時辰,終于到達了煉獄的底部。
  只見煉獄的底部寬闊無比,一望無盡皆是熾熱沸騰的岩漿,而在岩漿之中偶有些大小不一的岩石可供落腳,二魔于是便往其中一塊約十丈大小的石上躍下。
  二魔雖已運足全力抗熱,亦感奇熱難受,呼吸困難。
  這里,簡直就是火海煉獄!
  童魔回看剛才爬下來的裂縫,活像是一條通向地獄的信道。
  風魔感到极之難受,道:
  “環顧四周也不見那小子的蹤影,看來他已掉進岩漿內尸骨無存,不若我們也就回去吧!”
  童魔細心在其它岩石上找尋,果然找不到姬昌蹤影,卻見到石上舖滿大大小小,晶瑩閃爍的鮮紅石塊。這,莫不是天玄子要姬昌前來提取的--
  赤煉石!
  姬昌,他真的已葬身火海?
  小心為上,風魔展開輕功,在各石上飛躍找尋,以求證實姬昌已真的死去。
  然而由于地形關系,風魔無法盡展其惊世駭俗的輕功,速度比平常慢上逾倍。
  童魔亦不躲懶,徑往另一方搜尋,但亦遍尋不見。
  二魔遍尋不獲,心想姬昌可能已真個掉進火海之內,于是准備從裂縫返回地上。誰料就在此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猝地發生。
  風魔正欲轉身會合童魔之際,赫听背后傳來一聲惊濤般的巨響,甫一轉身,卻見一重逾丈高的溶岩巨浪迎頭拍來。
  倒算風魔反應快,急揚起斗蓬,運動疾轉,把拍來的岩漿卸開。
  岩漿溫度极高,風魔雖已把內勁貫注斗蓬之內,但亦沾上了岩漿,著火焚燒。
  風魔連忙把斗蓬脫下,就在此時,雙膝突然傳來劇痛,兩腳一軟,不由自主跪倒地上。
  正惊疑間,風魔赫見兩丈外的一塊岩石上竟站了一個全身白衣的威武青年。
  他,竟然是--
  姬昌!
  他原來并沒有葬身火海!
  原來風魔与童魔投下石頭之時,姬昌根本沒被打中,只是假意慘叫來誘敵。
  后來順利在煉獄內找到赤煉石,正欲覓路离開之際,風魔与童魔剛巧追至。
  姬昌心知絕非二魔聯手之敵,于是悄悄躲在一角,伺机而動。
  二魔分頭搜索,正好給予姬昌良机,先出手狙擊風魔。
  風魔只感膝蓋傳來劇痛,一看之下,原來兩腳膝蓋已被姬昌射來的兩顆赤煉石打碎,甚至連站起也感困難,更遑論想施展輕功逃走。
  可惜童魔此刻距离甚遠,縱是高聲呼救他未必听到,但風靡豈會坐以待斃?雙掌往石上一拍,欲借力逃往后面岩石。
  眼前乃是除魔的大好良机,姬昌怎會白白錯過?急展身追擊。
  風魔本欲盡快逃离險地,無奈身法与姬昌相差太遠,眨眼間姬昌已殺至面前。
  風魔雖然身法不靈,但功力卻絕無影響,忿然挺掌与姬昌硬拼。
  一并之下,二人功力相若,拼個旗鼓相當,雙雙震飛,但風魔卻借勢翻出丈外另一石上。
  風魔甫一著石,又以掌擊石后退,先找回童魔再聯手殺敵。
  “啊!這廝好狡滑,想找回另一魔頭以二對一?沒那么容易!”
  姬昌看穿風魔心意,以掌轟往岩漿之上。
  沸騰的岩漿被掌勁轟成兩道火柱,朝著半空中的風魔射去。
  風魔輕功身法极高,雖雙腳受重創,仍能半空回气轉身,避開兩道火柱,安然落在石上。
  風魔重施故技,又再退出三、四丈外,眼看与童魔已相距不遠,即高聲呼救。
  “不好!若二魔聯手,我未必能敵,必須盡快解決這廝,再對付另一魔頭。”
  姬昌看清眼前形勢,掌勁一起,竟不再轟向岩漿,改而轟向風魔正要落下的石上。
  巨石應聲爆碎,半空中的風魔不虞姬昌竟有此一著,當場大惊失色。岩漿溫度過万,掉下勢必被焚成灰燼,風魔無計可施之下只得勁貫雙掌,往岩漿之上轟去。
  風魔此舉果然奏效,一轟之下身形又向上升。
  此時童魔已聞聲而至,風魔一瞄之下,心頭狂喜不已。
  可惜風魔高興得太早了,還不知危机已迫近眉睫。
  瞿地,一股洶涌澎湃的气勁在風魔頭頂之上壓至,原來姬昌見童魔已赶至,故情急之下決意痛下殺手。
  他這一招,正是其廣成仙派的絕學,“乾坤七絕”中的第五絕--
  雷動九天!
  “雷動九天”乃至陽至剛招式,再輔以姬昌修煉十余載的“先天乾坤功”,威力更是剛猛無匹。
  風魔避無可避之下,只得運勁挺掌硬拼。
  一并之下,只覺對方掌勁凌厲無匹,慘被轟下岩漿之中。
  岩漿灼熱無匹,風魔只感全身如遭火焚,不禁厲聲慘叫。
  風魔被灼得全身肌膚焦黑,在岩漿中亂叫亂抓,但只掙扎了一會,便再沒有任何動作,因為他全身肌膚已慘遭岩漿溶蝕,气絕身亡。
  風魔最后的結局,是被熾熱岩漿溶蝕得剩下一副森森白骨,往火海之下沉去。
  童魔眼見風魔死狀如此慘烈,心頭涼了半截,先謀定而后動。
  姬昌与風魔硬拼一招,雖能把風魔殲滅,自己亦不好過,雙臂被震得血气翻騰。
  二魔只剩下童魔一人,姬昌雖無十足胜算,但也要奮力一戰。
  “哼!‘先天乾坤功’相傳乃當年軒轅皇帝賴以征服蠻夷,統一天下的曠世絕學,就讓我來領教你到底有當年軒轅皇帝多少成火喉!”
  童魔邊催運功力,面目變得越來越猙獰可怖,額角青筋暴現,雙臂肌肉暴脹,指甲也變得尖長,顯見童魔所習邪功歹毒無比。
  眼看月來与自己一同上路的天真少年,此刻竟變得面目猙獰,活像惡魔鬼魅般。姬昌想到一直受著瞞騙,不由得怒火大盛。
  昨晚在隱寶山一戰二人雖未真正比拼過,但姬昌亦不敢小覷童魔武功,徑運起“先天乾坤功”,雙掌隱隱透出八卦之形。
  姬昌身形一起,竟采取主動攻向童魔。但見姬昌身法忽然變得飄忽無定,童魔雖細心留意著他每一個動作,但亦無法捉摸到他的攻擊方位。
  童魔所站之石异常巨大,有足夠空間讓他閃避。他當下向旁輕閃,以靈巧身法先避其鋒。
  但姬昌似乎早已算准童魔會往那一方閃避,雙掌一轉,無數八卦罡气從不同方位轟向童魔。
  原來此招正是乾坤第一絕--
  乾坤無定!
  八卦罡气射來的角度异常刁鑽,童魔避得一招,右肩卻被另一團气勁轟中。
  右肩傳來劇痛之余,童魔心知不能只守不攻,左爪震開其余罡气,直取姬昌面門。
  魔爪攻至,姬昌雙掌一拍,欲以雙掌夾緊童魔魔爪。
  然而童魔此爪乃是虛招,爪至中途突然一轉,改攻向姬昌下陰要害。
  姬昌反應极快,提膝擋著童魔爪招,二人震得雙雙分開。
  姬昌退開之際,心中暗自盤算策略:
  “這廝的武功看來屬于陰邪一路,我應盡量迫他以內力硬拼。”
  好個姬昌,短短數招已窺出童魔武功路數,更想出破敵之策,可見其臨陣經驗十分丰富。
  岩石面積始終有限,姬昌步步進迫之下,童魔已退至岩石邊沿,心道:
  “哼!這小子不過二十出頭,我偏不信他內力強得過我!”
  童魔退無可退,決意跟姬昌結結實實一拼,化爪為掌,悍然迎向姬昌雙掌。
  童魔實在不應低估“先天乾坤功”的威力与及姬昌的習武天賦。雖然姬昌習武的日子不及童魔,但真正一拼之下,竟然是姬昌內功稍胜半籌。
  低估敵人的后果,是被震得吐血飛退。
  這一拼童魔雖未至于受重傷,但最要命的,是被震得飛离岩石,直往岩漿掉去。
  想起剛才風魔慘死于万度岩漿之下的恐怖情景,童魔登時嚇得心膽俱裂。
  生死一線之間,童魔极靈敏地脫下靴子,掉到岩漿之上以作借方,翻身落在另一塊石上。
  拾回性命,童魔也不禁捏一把汗。
  反觀姬昌,又已神元气足地傲立于石上,适才一拼似乎未能傷他分毫。
  二人于兩塊石上無言對峙,俱各自盤算著取胜之法。
  姬昌雖心知自己內力比對方略胜半籌,但也不敢大意。因為他深明胜負之數并非全系于功力高低之上,稍一不慎,也可能隨時墮進万劫不复之地。
  童魔知內力不及,更加要想出奇招方有取胜之机。
  如是者,二人也不敢輕率搶攻,只在默默找尋對方破綻。
  然而,姬昌的心中卻另有隱憂:
  “這煉獄不見天日,遭此二魔一阻,浪費了不少時間,看來十二時辰之限已所余無几,我必須速戰速決,盡快赶回隱寶山!”
  姬昌心念一動,雙掌一起,往岩漿上轟去,兩道火柱朝童魔激射而去。
  出乎意料地,火柱竟輕易地射中童魔,但姬昌面上卻毫無喜悅之色。
  因為他知道,火柱擊中的只是童魔殘留下來的虛影,而他的真身,已乘此千鈞一發之間,繞至姬昌頭頂,雙爪直取姬昌天靈蓋。
  姬昌回招不及,眼看快要中招之際,咀角竟泛現一絲邪笑。
  童魔雙爪距离姬昌天靈蓋只有數尺,誰料就在此時,姬昌剛才轟出的火柱撞在岩石上后竟折射回來,而且目標更是姬昌上方的的童魔。
  童魔只顧攻敵,不虞姬昌竟有此一著,左肩頓時被火柱轟中,傳來一陣撕心裂肺般的灼痛。
  童魔大意中招,姬昌更是手下不容情,合掌朝天往童魔胸前插去。
  好個姬昌,竟能准确計算出童魔攻擊路線,怖下陷阱誘敵來攻,足見其心思如何慎密。
  童魔中掌后如箭般射上半空,口中鮮血狂噴,顯見傷勢非輕。
  童魔撞上頂部山石層,再反彈跌下,此時姬昌已儲足功力,准備以一招殺敗對方。
  “嗚!全身骨骼像被轟散了般,想不到這家伙如此難對付,看來我必須使出最后殺著方有一線取胜的机會,就算代价极大,也總比束手待斃好。”
  童魔心意已決,猛然把畢生功力盡注于右臂之上,整條右臂登時脹大逾倍,青筋盡現,煞是惊人。
  而姬昌殺敵心切,亦把先天乾坤功運至頂峰,無儔气勁扯起岩漿洶涌翻騰,化成一條巨大火龍,張牙舞爪直扑童魔。
  居高臨下的童魔已把全身功力一點一滴皆盡注右臂,赫見他左掌一起,竟然狂轟向右肩……
  左掌一轟之下,整條右臂居然齊肩折斷,以雷霆万鈞之勢激射而出,直射進火龍巨口之內。
  童魔為求胜利,不惜自殘其身,可惜依然未能轟碎火龍,轉眼間已被火龍吞噬,落得与風魔一樣尸骨無存的下場。
  姬昌雖殺斃童魔,可是也要付出不菲代价,童魔垂死一擊竟把他左肩骨轟碎,而且強橫內勁更震得他內傷吐血,姬昌急盤坐運功療傷。
  煉獄之內溫度奇高,行功倍為困難,姬昌雖修為不淺,但要平伏体內翻騰血气也极之吃力,而且更耗費了不少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盤坐中的姬昌驀地吁出一口濁气,彈地而起,心想:
  “被這二魔一阻,延誤了不少時間,而且我左肩受傷极重,要攀回地面,恐怕不是如此輕易……”
  看著那望不見盡頭的裂縫,姬昌不禁雙眉深鎖,而且想到當日千里迢迢帶回的童天,如今竟要親手殺斃,心下亦不禁唏噓万分。
  可是眼前形勢已不容他再想太多,雙腳運足功力往上一縱,決意拼盡最后一分力赶回去。
  他,可會及時赶回廣成仙派?
  更何況,廣成仙派之內,正面對一場空前劫難,即使他能及時赶回,又可有能力停止這場空前劫難?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02:32

第三章 余波未了

  廣成仙派,飲譽武林數百載,遍歷江湖上的風風雨雨,所面對的敵人不計其數,卻仍能保持其泰山地位,屹立不倒。
  然而,今天所面對的敵人,比以往所遇到的豈止強大百倍?
  因為這敵人甚至不算是人,而是一頭极度邪惡的魔中之魔。
  修羅魔宮,十多年前崛起于江湖,由自稱是地獄惡魔阿修羅轉生的修羅魔君所建立。
  修羅魔宮行事詭秘,而且于江湖上并不活躍,因此一般江湖人仕均對這神秘組織所知不多,只知魔宮徒眾甚多,而且更各怀絕技。
  為了消滅宿敵帝釋天,修羅魔君此役更親自出動,因為他今次的敵人,亦是异常強大,更何況“滅神計划”對魔君來說,是絕對不容有失。
  這正邪一戰已揭開帳幔,但可怜的嬴天,還不知這兩幫人為了他而展開生死一戰。
           ※        ※         ※
  “五行天罡陣”被破,塵埃散落,一條青影從碎石堆中緩步而出。
  這條青影不是別人,正是修羅魔宮的滅神使。
  滅神使在修羅魔宮的地位頗高,甚得修羅魔君重用,更向來對本身武功及才智自負得緊。
  詎料這次未与敵人交手,便險些命喪“五行天罡陣”之內,雖然被修羅魔君破陣所救,卻已弄得狼狽不堪,大感面目無光。
  他,只想將滿腔怒火,盡情宣泄在敵人身上。
  而敵人亦已在玄關前等候著他的到來。
  只見一憂子佇立在玄關大門之前,一縷長發隨風飄逸,俊秀的面龐帶著一股威武不凡的男儿气概,堅毅的眼神中更透著無限沉郁,彷佛內心深處隱藏著一份永遠無法解開的憂慮。
  滅神使見玄關前只得一人在傲立守衛,竟出言挑釁道:
  “哼!我道廣成仙派如何人材濟濟,高手如云?原來竟只得一人迎戰!”
  不錯!昔日廣成仙派最盛之時确是徒眾過百,但近數代以來一心退隱江湖,不問世事,故而所收的徒眾亦大為減少,這一代的掌門天玄子更只收了七名入室弟子,其中以一憂子及姬昌最為出眾。
  滅神使雖出言輕侮,但一憂子卻置若罔聞,仍是保持一貫冷傲。
  滅神使見語言上占不到半點便宜,當下亦不再多言,徑運起“滅絕魔身”,青色气芒縈繞全身,沙石四飛。
  一憂子亦不敢怠慢,運聚獨門絕學“先天乾坤功”,玄門真气瞬間走遍全身經脈。
  一憂子身為廣成仙派大弟于,而且其武功更得到天玄子的信任。究竟,他的修為有多高,是否足以抵敵滅神使的“滅絕魔身”,与及潛伏在某個地方,伺机而出手的修羅魔君?
  一憂子雖已凝聚起“乾坤勁”,但卻沒有雄渾气勁散發,只与未運功前無异,跟滅神使的磅礡气勢全然迥异。
  滅神使見此情景,心中竟萌生輕敵之念,道:
  “哼!廣成仙派的武功看來不外如是,待本使先殺你,再誅天玄子,江湖上從此再無廣成仙派。”
  滅神使身形一起,直朝一憂子攻去。
  滅神使雙掌揮舞,接連劈出十多掌,漫天青影壓向玄關前的一憂子。
  一憂子雙目如鷹,瞪視著漫天掌影,竟全無閃避或擋格之意。
  就在滅神使掌招劈至一憂子身前三尺,一憂子瞿地雙目精光暴綻,左掌一轟,卻是“乾坤七絕”中的--
  “雷動九天”!
  “雷動九天”剛猛無匹,而滅神使所使掌招并未使出全力,兼且掌勁散而不聚,因此兩招一碰,滅神使掌招猛被轟散。
  一招被破,滅神使身形亦被“雷動九天”雄猛掌勁震得身形一窒。
  一憂子把握時机,左掌急攻,猛然重印在滅神使小腹之上。
  小腹乃丹田儲勁之位,丹田受創,滅神使真气一泄,頓時處于險地。
  一憂子反應奇快,窺准時机,雙掌一交,又再使出“乾坤七絕”另一絕--
  震惊百里!
  十多道雄渾掌勁狂轟而出,滅神使真气不繼之下,慘被轟飛丈外。
  一憂子收招佇立,并不追擊,甚具高手之風。
  滅神使輕敵之下,換來沉重代价,被一憂子猛招轟得狼狽飛退。
  一憂子掌勁沉雄,滅神使中掌后牽動体內傷勢,不由得真气大亂,咀角滲血。幸得“滅絕魔身”護体,才不致重傷。
  輕敵之下換來慘痛教訓,滅神使大怒之下運起“滅絕魔身”最高功力,誓要一雪前恥。
  身形一起,滅神使化作一條青影,急射向一憂子。
  一憂子未清楚滅神使會如何攻擊,于是運起七成功力,左掌輕推,一團強大真气隔空射出,先阻遏滅神使來勢。
  但滅神使已儲足功力,一憂子的真气一撞上青影即被蕩開,并未能阻擋其急勁沖勢。
  滅神使此招來勢洶洶,若一憂子閃避開,掌招便會轟在玄關之上,可能影響天玄子行功。
  既不能避,一憂子只好運起九成功力,悍然挺掌跟滅神使硬拼。
  “啵!”
  一聲沉響,二人雙雙震飛,一憂子更朝玄關大門撞去。
  二人功力极高,“先天乾坤功”、“滅絕魔身”兩股絕學硬拼所激發的反震力絕對非比尋常,因此一憂子的沖勢大有撞破玄關大門之危。
  習武之人最忌行功時受騷扰,重則會走火入魔,后果堪虞。
  一憂子一念及此,猛然把全身真气沉聚雙腳,便生生強插入地以阻遏沖勢。
  回看玄關大門,与背部相距不足一尺,一憂子不禁捏一把汗。
  滅神使也不好過,被震飛十多丈外,体內血气翻涌不定。
  一憂子功力之高,大出滅神使意料之外,不禁對其重新估計。
  然而轉眼之間,一憂子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到,原來他為免激戰會對洞內的天玄子造成干扰,于是改變戰略,采取主動。
  眼見一憂子來勢洶洶,滅神使急挺掌抵抗,邊退邊想:
  “只可惜我的‘滅神四式’尚未練成,否則豈怕這甚么‘先天乾坤功’?”
  二人功力相若,纏斗之下不覺已日盡暮始,月出東山。
  滅神使帶傷在身,久戰之下,漸漸處于下風,亦漸呈真气不繼之象。
  一憂子越戰越勇,滅神使被迫得節節敗退,顯然內力及招式均略遜一籌。
  一憂子入門多年,早已把廣成仙派的武功練得异常純熟,如今使將起來,“乾坤七絕”使得淋漓盡致,全無破綻可言。
  反而滅神使早在“五行天罡陣”中受了重創,功力只余八成,相形見絀之下,更頻頻中掌,若非有“滅絕魔身”護体,早已被一憂子雄渾掌力轟斃。
  一憂子勇如天將,一記重掌,又把滅神使震退數步,同時心中暗想:
  “這魔頭体內有一股強橫真气護身,中我多掌居然亦未受重傷,看來要徹底敗他,只有使出‘乾坤金剛身’了……”
  “乾坤金剛身”乃“先天乾坤功”的最高境界,威力無邊。一憂子苦練多年,也僅練成雙掌。
  只見一憂子怒目環睜,大喝一聲,渾身散發出一股剛猛气勁,震得沙石草木四飛,气勢強勁。
  滅神使見狀不由心中一憟:
  “啊!這家伙要出絕招了!”
  只見一憂子不斷催谷体內“乾坤勁”,慢慢凝聚于雙掌之上,漸漸變化淡黃色,繼而變成鮮黃、淡金,最后變成金色。
  一憂子雙掌變成金色,看上去就如鍍了一層薄金,閃閃生光,且還隱隱然有一團金色气芒環繞雙掌。
  滅神使心忖一憂子此招定然非同小可,以本身負傷之身實難攖其鋒,暗想:
  “我的任務只是殺了那帝釋天轉生的小子,犯不著跟他正面硬碰……”
  “看來那小子必在那玄關之內,我只要轟破那扇巨門,宰了那小子,便算完成任務,何況在必要時還有魔君援手,就算天玄子親自出手也無需畏懼。”
  滅神使立定主意,一縱身,使盡輕功朝玄關大門飛射而去。
  一憂子勢難料到滅神使居然會有此一著,一愣之下已見其青影射至兩丈外。
  情急之下,一憂子鼓盡功力急追,竟能后發先至,幌眼已追貼滅神使身后。
  滅神使正欲舉掌轟破玄關大門,忽覺腦后生風,唯有先回掌自保。
  誰料一擋之下,方才惊覺一憂子勁道比剛才強上逾倍,被震得倒在地上。
  還未及起身,眼前金光閃爍,一憂子雙掌又至,滅神使只得催谷“滅絕魔身”內力抗衡。
  可是一谷之下,体內真气受到鼓蕩,一口鮮血奪腔而出,把圍著頭部的青巾染得鮮紅一片。
  一憂子得勢不饒人,重掌轟中滅神使胸膛,繼而雙掌再起,把功力盡注于掌上,“金剛掌”登時豪光大盛,欲一招了結滅神使。
  就在此時,天上的半輪皓月忽爾被一層极厚的烏云遮蔽,周遭遽地變成昏暗一片。
  一憂子不理這許多,雙掌已壓至滅神使面前一尺,眼看他快要爆頭慘死……
  轟!
  “金剛掌”結實地轟中了!
  可惜中的僅是地面,滅神使竟忽然間無聲無息地消失于黑暗之中。
  一憂子正感奇怪之際,瞿地,一股异常強大的壓力從遠處以极高速度壓至,一憂子心知更強大的敵人已到,急嚴陣以待。
  四周仍是昏暗難見事物,一憂子僅能從感覺判斷出敵人的攻擊。
  壓力越來越接近,越來越強大,一憂子的“金剛掌”亦已聚足十成功力准備迎敵。
  來了!
  感覺告訴他,敵人已攻至身前了!
  聚足十成功力的“乾坤金剛掌”,悍然打出了“乾坤七絕”中的--
  “雷動九天”!
  “雷動九天”以“金剛勁”使出,威力不可同日而語,誰料出掌之后,一憂子立感錯愕万分。
  因為,他竟碰不到任何實物。
  這也不是最令人震惊的原因,最叫他震惊的是,他碰不到任何實物的情況下,竟然……
  被震得整個人离地飛起!
  直撞在玄關大門之上!
  能擁有如斯強橫力量的,就只有--
  修!
  羅!
  魔!
  君!
  “轟”的一聲巨響,一憂子已重撞在巨門之上,猶幸巨門异常堅固,雖受重擊也未即破開。
  但剛才一拼已使一憂子受了內傷,未及調息回气,那股強大壓力又已迫至。
  一憂子造夢也未想到,居然未見對方容貌便已慘敗,但他既然身為廣成仙派大弟子,捍衛玄關及其內的天玄子實是其天職,即使戰死也要死守到最后一刻。
  一憂子憑著堅毅無比的戰意,再推出雙掌抵抗那股壓力。
  這次他并沒被一擊轟退,卻是背靠巨門,与那股壓力角力。
  壓力奇重無比,一憂子雙臂已被迫得屈曲胸前,看來他已支持不了多久。
  嚨!
  破了!
  黑暗中的修羅魔君一催勁,玄關巨門應聲而破,一憂子直飛洞內。
  玄關洞內點了數枝蜡燭,略有點光。
  只見天玄子正盤膝而坐,昏迷中的嬴天平躺于其身前。
  天玄子本來以雙掌從嬴天心坎、百匯兩處大穴貫進內力,遏止著他体內的三股陰邪內勁,以續其性命。眼看一憂子向其直飛過來,只得放棄按著百匯穴的右手,接著一憂子。
  天玄子內力一帶,一憂子急勁的沖勢登時化得無影無蹤,緩緩跌落地上。
  一憂子抬首一望,只見年逾七旬的天玄子已變得鬢發俱白,臉上增添了數道皺紋,卻仍能保存著一貫的祥和,而且正气洋溢,不怒而威,絕無半點龍鐘老態。
  一憂子一見其師,即泛起一陣歉咎之念,無限內咎地道:
  “師……父!弟子……無……能,未能……穩……守……玄關……請……師……父……”
  一憂子一語未畢,已重傷暈厥,天玄子大惊之下急輸進內力以保其命。
  天玄子要以內力為嬴天續命,本已感吃力,如今又要照顧一憂子,內力消耗頓時倍增。
  幸好一憂子內功根基深厚,天玄子雄渾內力一到,气息已然轉旺,天玄子才松一口气。
  然而,強敵已迫近眉睫,他,到底有何方法能解此困局?
  沒有!
  就是武功已臻化境,而且能窺通一切天地玄机的天玄子也感到一籌莫展。
  他額上的一顆細小汗珠便是最好的證明。
  也許修羅魔君也察覺到天玄子焦慮的心情,黑暗中傳來了一把虛無冰冷的聲音,邪邪地道:
  “怎樣?大名鼎鼎的廣成仙派掌門人也感到不安了吧?以你現時的情況,看來未必能抵愛我一擊吧!”
  不錯!
  為救嬴天及一憂子,天玄子已虛耗了大量內力,非要休養一個月也不能回复,更遑論能擊退眼前這魔功蓋世的大魔頭!
  難道這正道第一大派,今天竟要慘遭滅門?
  然而,天玄子又豈會坐以待斃?就算只余一分力,也必要与修羅魔君拼個同歸于盡。
  若姬昌能及時赶回,以“赤煉石”及“仙蓮”救回嬴天性命,天下亦能得救,雖死也算無憾了!
  好個天玄子,生死關頭仍為天下人設想,這顆舍己為人之心确是世間難尋。天,可會為了他這顆至仁之心而替他解去此劫?
  縱有一線希望,天玄子也不會放棄,手一揮,身旁的一枝蜡燭火頭應聲射出,欲先發制人,取得先机。
  火頭雖細,射出的勢道卻是急勁無倫,足可開山裂石!
  可是火頭射進黑暗之中,卻無聲無息地被黑暗吞噬,此招看來是徒勞無功了!
  天玄子右手再起,四道火頭繼續射出,可惜這次更嚴重,四道火頭以加倍凌厲的來勢反射回來,兩道射向天玄子,另外兩道直指昏迷中的一憂子及嬴天。
  天玄子心知以單手絕對無法接下四道火頭,情急之下撤去按在嬴天胸前的左掌,同時真气一轉,運起另一种比“乾坤金剛身”更厲害的絕學--
  “乾坤無极身”!
  “先天乾坤功”果然是曠世絕學,絕招層出不窮,連綿無盡,永無止境,其中“乾坤第七絕”更具惊天動地的威力,難怪當年軒轅黃帝能賴它一統天下。
  天玄子“無极身”一運起,雙掌分別擊出剛柔兩股內力,剛者便把其中兩道火頭轟散,柔者則輕易把余下兩道火頭卸開一旁。
  天玄子心知不能終止輸送內力往嬴天体內太久,于是一展身,直沖進黑暗之中,意欲速戰速決。
  就在天玄子沖近洞口之際,赫听修羅魔君大喝一聲:
  “魔极歸元,天崩地裂!”
  瞿地,一股极度強橫气動爆射向四周,玄關內余下的數根蜡燭悉數爆開,整個山洞也感到搖撼,洞頂的沙石紛紛碎落。
  修羅魔君終于真正出手了!
  而且一出手已令天搖地動,石裂山崩!
  气勁雖強,雖能令天地震動,卻阻擋不了天玄子的沖勢。
  天玄子鼓盡功力,沖破气勁層,直往修羅魔君真身攻去!
  一息間,天玄子就像被黑暗吞噬了似的。
  雖然沒有人親眼目睹此戰過程,但當中惊心動魄的情境卻可想象得到。
  究竟是邪不能胜正?
  或是道高一尺,
  魔高一丈?
           ※        ※         ※
  答案,很快便揭盅了!
  因為,就在天玄子沒入黑暗之中不久,他,已帶著滿身血污,倒飛而出。
  他敗了!
  若非為救嬴天而耗去大半內力,他或許不會如此快敗陣,可是如今一切已無法挽回。
  修羅魔君先破“五行天罡陣”,繼而一招敗一憂子,甚至連天玄子也一敗涂地,難道天地間真的沒有人神可制止他?
  他,真的就此稱霸三界?
  天玄子倒在地上,暗想:
  “估不到這魔頭魔功竟能去到如斯境界,看來只有使出‘乾坤第七絕’才有机會拼個同歸于盡。”
  “但,若動用這招,則要犧牲千万無辜百姓的生命,我……我辦不到!”
  要犧牲他人來換取胜利,天玄子确難辦到,最后,犧牲的就只要他、嬴天、与及一憂子了。
  壓力又再迫近,天玄子唯有將体內僅余的內力一點一滴凝聚,准備作出最后一擊。
  一旁的一憂子亦被剛才的強烈震動弄醒,眼見其師落敗,亦暗中聚起最后功力,以求能作垂死一擊。
  就在天玄子兩師徒正准備打出最后一招之際,遠處倏地又涌起另一股魔气。
  這股魔气之強之烈,雖及不上修羅魔君,卻也弱不了多少。
  魔气散發自一條黑影,而這條黑影正以超越聲音的速度沖向玄關。
  黑影快至玄關之際,突然舉臂朝天一轟,遮蔽著月亮的烏云赫然被轟得四散,明月的光華又再普照大地。
  就在月光照射進玄關之內的一刻,天玄子及一憂子頓感修羅魔君散發出來的壓力大大減弱。
  黑影轟開烏云后,腳下不停,直取修羅魔君。
  修羅魔君身伴仍有濃烈黑气縈繞,天玄子只能憑聲知道黑影正与修羅魔君交手。
  不一會,黑影被轟离黑气之外,顯然力量仍是有所不及!
  天玄子及一憂子終于能看到這條黑影的模樣了!
  他們一看之下,登時大為惊訝。
  原因是,他們有生以來,從未見過這樣人非人、獸非獸、魔非魔的“東西”。
  它,有著一副麒麟的臉,一身黑色肌膚,一雙鋒利魔爪,一頭赤紅色的散發及一雙像在淌血的眼睛。
  它,竟然是麒麟魔將!
  天!麒麟魔將怎會在此出現?
  它來此究竟有何目的?
  它為其么會攻擊修羅魔君?
  場中知道答案的,恐怕就只有麒麟魔將本身。
  對于天玄子來說,這頭非人非獸,卻又擁有接近修羅魔君的強大力量的魔物,這已是最后的希望。
  麒麟魔將比上次戰姬昌時又增強了功力,它是否已回复了十成力量?
  雖然它此刻的力量已是強橫無比,与修羅魔君相比,仍是略遜半籌。
  “呱!”
  只听麒麟魔將怪叫一聲,身上魔气暴熾,雙爪黑气縈繞,竟又向修羅魔君攻擊。
  它不是向來對阿修羅忠心耿耿的嗎?何以如今竟不顧一切,拼命向修羅魔君攻擊?
  “可惡!”
  修羅魔君眼看可一舉殺絕廣成仙派及嬴天,最后關頭竟被這頭力量強橫的麒麟魔將阻撓,不由得勃然大怒。
  而且,他的力量正不斷減弱,他必須速戰速決。
  “吼!魔极歸元,摧天毀地!”
  來了!修羅魔君使上全力,气勁如濤涌向麒麟魔將。
  麒麟魔將雙爪急轉,卸開攻來的气勁。
  此時,修羅魔君遽地轟出雷霆一擊。
  啊!麒麟魔將竟然不閃不避,以胸膛硬接魔君雙掌,更第一時間還以一招。
  麒麟魔將鋒利無比的魔爪,猛然插進魔君身体,魔气更源源滲進傷口處,強如修羅魔君亦得受傷吐血,圍繞著身伴的黑气亦大為減弱。
  洞內的天玄子及一憂子,眼見此大好形勢,心意一致,鼓盡最后點滴功力,作出最后一擊。
  轟!
  兩師徒,四只掌,重重轟在修羅魔君背門之上。
  天玄子及一憂子的最后一擊絕對非同小可,修羅魔君更是傷上加傷,勃然大怒,体內強橫魔功瘋狂爆發,把二人一魔重重震開。
  “滅神計划”功虧一簣,修羅魔君亦身受重傷,雖心中不忿,亦只得先逃走。
  只見黑气迅速卷起,以极高速度涌离玄關,而滅神使更早已不知去向。
  麒麟魔將并無追赶之意,天玄子、一憂子重傷之下,亦無力追赶。
  天玄子看著麒麟魔將,始終猜不透其有何意圖,就算要對己不利,也是輕而易舉。
  無計可施之下,只得默然靜觀其變。
  麒麟魔將歇息了一會,抹掉咀角藍血,并沒理會天玄子及一憂子,緩步朝玄關進去。
  天玄子及一憂子本欲立即跟隨進內看個究竟,奈何本身傷勢委實太重,剛才又強聚真气發出致命一擊,如今已是渾身軟癱乏力,虛弱無比。
  此情此景,就算麒麟魔將要加害二人或是嬴天,他們也無計可施。
  于是二人也不作多想,使盡最后一分力盤坐而起,連功調息,望能盡快恢复体力。
  不知不覺間二人運功已有半個時辰,天玄子功力較高,率先回复了兩成功力,便急不及待一躍而起,欲進玄關看看內里情況。
  天玄子心想:
  “我停止輸送內力几已達個多時辰,就算那魔物不下毒手,那少年想必亦已心脈盡碎而亡。”
  “唉!難道真是天意弄人,他,真的難逃一死?”
  天玄子正欲步進玄關,卻見麒麟魔將竟于此時緩步而出。
  麒麟魔將步出玄關后,對天玄子二人不多看一眼,徑自飛奔离去。
  它,究竟為何而來?
  天玄子正感大惑不解,提步踏進玄關……
  甫進玄關,內里的情境頓使他震愕万分……
  他,究竟看見了甚么?
  麒麟魔將又對嬴天干了甚么?
  這頭不世魔物,此刻,又何去何從?
           ※        ※         ※
  黎明,象征著一天的開始,充滿無限生机及希望。
  可是卻有一人极不愿見到今天的黎明。
  這人正是--
  姬昌!
  因為,黎明一到,其師所吩咐的十二時辰之限亦隨之消逝。身受重傷的他,几經艱苦爬出煉獄之時,已見黎明嶄露,曙光四射。
  以他的輕功,赶回隱寶山至少需要三個時辰。千辛万苦才取得的“赤煉石”,如今已如一堆普通的石頭,毫無用處,姬昌不由得感慨万分。
  嬴天,始終胜不了他的宿命!
  始終逃不出死亡的終結!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03:21

第四章 生亦何喜

  煉獄里,火海翻騰,溫度逾千,就是距离煉獄方圓十里的地方也酷熱如火,人畜難近,草木不生。
  但是,今天竟有一人能進入煉獄而不死,而且更取得他要取的東西。
  這個身負如此高強武藝的人,正是--
  姬昌!
  卻說姬昌殺斃童魔,但亦身受重傷,左肩骨骼被擊碎。
  但為了完成師命,終于憑著無窮斗志及毅力,單以右手從万丈深淵的煉獄爬回地面。
  唯一遺憾的,是他返回地面之時,已是曙光初露,亦即過了天玄子所言,必須要在十二時辰內帶回“赤煉石”方能解去嬴天体內的三股陰邪內勁。時限一周,三股陰邪內勁便會侵入其心脈,心脈一破,到時便返魂無術。
  無論結果如何,姬昌現在唯一可做的,只有盡快赶返隱寶山。
  他只希望,奇跡,會再次出現。
           ※        ※         ※
  姬昌帶傷在身,甫入市集便即購了一匹上等好馬,以最快速度赶回隱寶山。
  但是,到達之時,已是正午時份,烈日當空。
  姬昌也不再多想,即朝后山玄關而去。
  渡過斷崖,魏峨矗立了近百年的五行天罡石陣,此刻竟化成一堆碎石舖滿一地。
  姬昌心知不妙,加快腳步踏過碎石走向玄關。
  玄關前的空地布滿打斗痕跡,明顯曾有敵人來犯。
  幸而玄關大門仍緊閉著,而師兄一憂子仍在玄關前盤坐運功,姬昌心下略寬。
  究竟麒麟魔將离去后發生甚么事情?
  何以會變得如此平靜?
  嬴天的生死又如何?
  姬昌步至一憂子跟前,恭敬地問:
  “師兄,請問這里發生了甚么事?”
  就在此時,玄關內傳來天玄子的聲音,道:
  “是昌儿回來了嗎?”
  姬昌察覺到天玄子說話時聲音虛弱,中气不足,明顯是受了內傷,但他亦不敢多間,只應道:
  “是!”
  姬昌當下把在煉獄遭風魔、童魔狙擊,苦戰之下身受重傷,故此才赶不及于十二時辰內回來之事一一相告。
  “弟子無能,請師父降罪。”
  其實姬昌最關心的是嬴天的安危,天玄子卻似窺知他所思所想般,驀然道:
  “昌儿,若你想知道這位小兄弟的情況,你這就進來吧!”
  姬昌如言推開玄關大門,緩步而進。
  玄關之內异常昏暗,只有頂部一個洞口射進一道光線。
  光線所射之處,卻是橫躺著的嬴天,而天玄子則盤坐一旁。
  姬昌忙問:
  “師父,徒儿已取了赤煉石,不知對這位小兄弟的傷仍有否幫助?”
  天玄子雙目緊閉,道:
  “赤煉石:已沒有用了!”
  姬昌大惊,急道:
  “那……他的傷……”
  天玄子緩緩張開雙眼,幽幽地看著嬴天,從容不迫地道:
  “他体內的三股陰邪內勁,已……”
  “已被驅除淨盡了!”
  啊!姬昌造夢也未想過,事情竟會發展成這樣。
  但听天玄子續道:
  “昨晚深夜時份,修羅魔宮的人來犯,由于修羅魔君親自出手,終以其絕世魔功,先后破了“五行天罡陣”及擊敗你大師兄。由于我虛耗了大量內力來鎮壓住這位小兄弟体內的陰邪內勁,故最后亦不敵落敗而身受重傷。”
  “本來我亦以為必會死在那魔頭手下,但最后關頭,一頭眼、發俱紅,渾身黑色,酷似麒麟的魔物突然出現,与我們合力擊退那修羅魔君……”
  “后來那酷似麒麟的魔物進入玄關,更不知它在這位小兄弟身上干了甚么。但當我再察看他時,卻發現他身上的邪勁已完全消失。”
  “我大喜之下,也不去想究竟為何會這樣,立即以仙蓮來替他續命重生。”
  “但我相信,定是那頭魔物替他驅走邪勁的。”
  姬昌听罷,當下恍然大悟,但仍有一些疑惑,繼續問道:
  “听師父所描述,那頭酷似麒麟的魔物應該就是我在北燕所遇到的那頭。但當日它明明是要取這小兄弟性命的,如今為何反過來救他?”
  天玄子答道:
  “這點我也不知道。”
  姬昌又再問:
  “那么現在小兄弟的情況怎樣?”
  天玄子道:
  “得仙蓮之助,他的性命應無大礙,現在只有靜心等他醒來。”
  “這次他大難不死,更服下仙蓮,他醒來之后相信必定脫胎換骨。看來修羅魔宮的人暫時也不敢再來犯,你与一憂子也受傷不輕,你們還是先回廣成觀服些丹藥,先療好傷勢及休息一下,明早再來吧!”
  姬昌得悉嬴天性命無礙,頓時放下心頭之石,恭敬地道:
  “徒儿這就先行告退了!”
  姬昌步田玄關之時,已失去了一憂子的影蹤,看來已先行返回廣成觀了。
  姬昌心頭不禁一陣唏噓,暗想:
  “唉!師兄始終放不下那件事,性格變得越來越孤僻。這,又何苦呢?”
  姬昌身上傷勢殊不輕,當下亦不再多想,徑回廣成觀。
           ※        ※         ※
  在神州某一個充滿邪气魔气的陰暗地方,藏著一群充滿野心的魔鬼。
  這地方,正是修羅魔宮的大本營--
  魔域!
  修羅魔宮,正是處于魔域的中央。
  修羅魔君及滅神使敗走之后,已然返回修羅魔宮。
  “滅神計划”功敗垂成,修羅魔君不禁狂怒不已,忿然道:
  “豈有此理!想不到最后關頭竟被那頭麒麟魔破坏,更想不到它的魔功已去到此等程度,居然能迫近本魔君。”
  “那小子乃帝釋天轉生,麒麟魔沒理由會救他,究竟它有何居心?”
  “哼!這次不慎被他們重傷,看來非要一年半載不能复原,我打算趁這段時間修練‘魔极歸元’最后階段,到時就算帝釋天真身出現,我也不會害怕。”
  “但我相信至少需要數年時間,滅神使,在我閉關期間你仍要派人監視著廣成仙派內的一舉一動。此外,你加緊替我打探‘紫陽珠’的下落……”
  “只要有了‘紫陽珠’,到時我便不怕任何光線了!”
  原來修羅魔君害怕光線的,怪不得當麒麟魔將轟開天上烏云,月亮光華照到他身上時,他的力量隨即下降,原來就是這原因。
  滅神使接過命令后,如斗敗公雞般低頭而去。
  這次的失敗,确是叫他信心全失。
  修羅魔君閉關,嬴天方面看來可得到數年的安全。然而,他又將在廣成仙派中有何際遇?
  數年之后,當修羅魔君出關之時,天下又將面臨一場怎樣的大浩劫?
  到時又有誰可對抗他?
           ※        ※         ※
  深夜時的隱寶山,特別宁靜。
  經過一場激烈大戰之后,玄關附近一帶几乎已沒有半只鳥獸及昆虫。因此,廣大的地方,只有絲絲輕微風聲,靜得可以。
  只是一天之隔,環境竟是如此迥然不同。
  洞內的天玄子,正在努力運功療傷,更在默默地暗想:
  “喚!想不到道高一尺,魔高更是一丈。那個修羅魔君的功力,竟是如此匪夷所思,連我也有所不及。”
  “我已一把年紀,這次所受的傷,看來終生也休想复原,降魔衛道之類,要落到下一代的身上了。”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歲月,真的絕不饒人,縱是強如天玄子,也逃不過歲月的侵蝕,這是多么令人惋惜。
  天玄子心感欷歔的同時,細心地觀察仍昏迷的嬴天,心中想著:
  “這少年眉宇之間透發出一股仁者之气,看來他定是能解救蒼生劫數的人……”
  “連我也不能窺破他的命,究竟他的真正身份藏著甚么惊天秘密?”
  “這次他能大難不死,更有緣服下仙蓮,他日必非凡品。”
  “希望他日后長大之后,能為正道出一分力,對抗天下到處肆虐的邪魔外道吧!”
  正思量間,嬴天的眼皮忽然跳了一下。
  天玄子見此异狀,心想:
  “啊!莫非他要醒來了?”
  一想之下,嬴天的眼皮又再跳動了几下,而且手指也也輕微顫動。
  終于,他緩緩地睜開雙眼……
  他第一眼看見的,是一名鬢發俱白,一臉慈祥,只是帶點憔悴的老伯。
  他再掃視四周,只見自己正身處一個异常寬闊的山洞。
  山洞是密封著的,只有在二十多丈高的洞頂有一個約二尺大小的洞孔,透進些极微弱的月光,因此山洞异常黝暗。
  眼前人、地均异常陌生,嬴天不禁問:
  “這里,是甚么地方?”
  也許嬴天長時間昏迷,太久沒開聲言語,因此他的聲音听起來有點沙啞。
  “這里是位于西歧一座名為隱寶山的山洞。”
  天玄子直截了當地答。
  “我,為何會在這里?”
  嬴天繼續問。
  “是我的徒儿在北燕遇到你時,你正身陷險境,重傷暈厥,于是便把你救回。”
  長話短說,天玄子暫時省略了中間的許多情節,留待日后再詳細解釋。
  “你,是甚么人?”
  嬴天再發出第三條問題。
  “老夫是廣成仙派的掌門人,道號天玄子。”
  “廣成仙派?”
  “實不相瞞,其實這次救你回來,是有特別原因的,這次因為老夫推算得出天下將有一劫,要解此劫必須全靠一個人,于是老夫便派徒弟找尋此人。”
  “机緣巧合之下,我徒儿終于在北燕之地找到你。而你當時正被一頭魔物襲擊,于是他便出手救了你,可惜當時你傷得极重,一直昏迷不醒,他只好帶你回來醫治。”
  “經過多番努力,如今你已無生命危險,傷勢亦無大礙了。”
  “原來是天玄子道長救了我,我真是感激不盡。但,剛才你說我是能解救天下之劫的人?”
  天玄子悠悠地道:
  “不錯!若老夫推斷沒錯,你就是那個能解救天下之劫的人。小兄弟,你可否告訴老夫你的名字及關于你的一切,看看能否從當中找到一點端倪?”
  “我……我姓……我姓……”
  嬴天忽然面露迷惘之色,久久說不出自己的姓名。
  “我……我好象姓……嬴的……”
  “還有,我的名字好象叫……叫……天。”
  “對了,我叫嬴天。”
  天玄子察覺到有點事不尋常,但卻沒有作聲,只問道:
  “嬴天兄弟,你可否說一點關于你的事?”
  嬴天頓了一頓,斷斷續續地道:
  “我……我……”
  嬴天“我”了一會,仍未能再吐多一個字。
  看他的表情,似在极力回想關于自己昏迷前的事,可惜卻怎樣也記不起。
  他越想越是想不到,甚至開始有點惊惶失措,亂抓自己的頭發。
  天玄子見嬴天越來越激動,已猜知發生何事,忙安慰道:
  “嬴兄弟,你冷靜點,可能是你重傷初愈,一時間記不起而已!”
  看嬴天此刻已是滿頭大汗,神情迷惘之极,喃喃自語地道:
  “我……我除了自己的名字外,甚么……甚么事也……記不起……”
  天玄子溫和地道:
  “嬴兄弟,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你定是頭部受過嚴重撞擊,導致你失憶。”
  啊!失憶?
  想不到嬴天大難不死,卻失去了記憶。
  他的過去,有著一段很快樂的記憶,卻也有著最痛苦的回憶。
  那么,失去記憶,對嬴天來說,
  是好?
  是坏?
  對于他日后的命運,
  又有甚么影響?
           ※        ※         ※
  嬴天不斷在喘气,久久方熊略為平复激動的心情,顫聲著道:
  “那么,我現在應該怎樣做?”
  天玄子說:
  “嬴兄弟雖暫時失去記憶,卻也并非無法挽救,只是醫治的時間頗長。”
  “老夫有一建議,不若老夫收你為入室弟子,你留在廣成仙派之內,讓老夫慢慢替你醫治吧!”
  天玄子的說話,把嬴天弄得更加迷惘了。
  他顫危危地道:
  “你……你要收我做……徒……弟?”
  猝地,一股很奇怪的感覺從嬴天心底冒起,促使他說:
  “雖然你救了我一命,我實是感激不盡,但……”
  “但我忽然有一种感覺,這感覺告訴我,我并不屬于這里。不!應該說,我并不屬于這世間。”
  “我雖然失去所有記憶,但我卻覺得這世間已沒有事物值得我留戀。若我再繼續留下,結果只有……”
  “痛苦!”
  “因此,我想找一處渺無人煙的地方,獨自一人渡過余生。這,或許會好一點。”
  天玄子听罷嬴天之言,也能感受到他必定曾經歷了极痛苦的事,他心底深處才會隱藏著這种強烈感覺,不禁心下憾然。
  可是,他卻又道:
  “嬴兄弟,雖然我不知你曾經歷過其么痛苦事情,但生命的价值,有時并非對自己本身而言。”
  “你當然有權選擇你要走的路,亦沒有任何人有權去干涉你、阻止你。”
  “但既然天意安排你有能力解救蒼生之劫,若你放棄自己,等于放棄千千万万的百姓蒼生。”
  “他們,將會因為你今日的決定而墮進無止境的痛苦深淵,再無任何人能救助他們。”
  “我隱隱然覺得,你体內怀有一個絕不簡單的身份与及一股絕不平凡的力量,也許這就是能解救那場劫數的原因。”
  “我收你為徒的原因,是希望能找出當中的玄机,与及幫你發掘出那股力量而适當地運用。這,相信亦是唯一能救万民于水火的方法。”
  “若嬴兄弟仍堅決离去,老夫也不再阻攔。但希望你能為了天下万民,詳細考慮一下。”
  听罷天玄子之言,嬴天再沒有說一句話。
  他的內心矛盾之极。
  到底,他會怎樣決定?
           ※        ※         ※
  絲絲清風,縷縷愁腸。
  明月映照之下,嬴天獨自抱膝坐在玄關之前的空地上。
  他不知過去,亦難測將來。
  對于一個沒有過去,沒有將來的人來說,生存,究竟有何意義?
  何況在嬴天心底深處,更藏著一份厭世的感覺,若再生存下去,若加入廣成仙派,他,必定會遇到更多更大的痛苦。
  但假如天玄子說的沒錯,他就是唯一能解除劫數之人,那他先前的決定,豈不是會誤盡千万蒼生,成為一個千古罪人?
  嬴天清楚知道,他今日的決定,將會對他今后的路有重大的影響。
  因此,他必須考慮清楚。
  去也不是!
  留也不是!
  生也不是!
  死也不是!
  他,想得心力交瘁,難以決定。
  荒野之中,就只得他一人不言不語,不動不走,情景确是有點蒼涼。
  無奈是他的命運!
  痛苦是他的生命!
  悲哀是他的結局!
  斗地,他雙眉一緊,眼神望出堅定神色。
  他,看來已下了決定!
  一個影響他終生,甚至影響上千万百姓的決定。
  嬴天霍地站起,抬頭一看天上明月。
  他,一是轉身步進玄關;
  一是步离此地。
  放在眼前這條分叉路,
  他,會走哪一條呢?
           ※        ※         ※
  翌晨一到,姬昌已整理好儀表,包扎好碎了骨的左肩,便往玄關出發。
  由于天玄子并沒吩咐,因此凌真、傲雪和傲風兩姐弟只好留在廣成觀內。
  姬昌到達玄關之時,一憂子已在門外等候,姬昌連忙過去跟他請早。
  玄關的巨門緊緊的關閉著。
  嬴天,是否在里面?
  抑或已离開?
  天玄子知道姬昌已到,于是開口說道:
  “我先要告訴你們的,是那位小兄弟已無恙,而且亦已蘇醒。”
  姬昌聞言高興不已,一憂子卻仍是一臉木然。
  天玄子沒理會二人的反應,續道:
  “唯一遺憾的是,他雖然傷勢無礙,卻失去了所有記憶,僅記得自己的名字。”
  姬昌登時大為緊張,道:
  “失去記憶?那……他的名字……”
  天玄子道:
  “他的名字,是--”
  “嬴!”
  “天!”
  姬昌聞言不禁道:
  “嬴……天?与“天”字有關,師父果然料事如神!那么他現在……”
  天玄子略略一頓,又道:
  “他現在……”
  “就在我身旁!”
  啊!原來嬴天最后也決定留下來!那么他是否已答應拜入廣成仙派門下,成為天玄子的弟子?
  天玄子又道: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告訴你倆:我,已決定納天儿為徒。”
  姬昌大喜,道:
  “啊!那真的是太好了!恭喜師父又收多了一位小師弟!”
  一憂子的反應与姬昌迥然不同,道:
  “這少年身份、來歷不明,師父這么快便決定收他為徒,沒有問題嗎?”
  天玄子幽幽地道:
  “唔!依為師所觀察,他心中存有一股‘仁’者之气,絕非邪魔外道,荼毒蒼生之輩。”
  “何況他為了天下蒼生,拋開自己的意愿,承受未來數之不盡的痛苦,這种舍己為人的偉大精神,實是世間難求。”
  “嬴天儿命中注定要肩負一項极大的使命,為了讓他有足夠能力應付日后數之不盡的困難,為師決定要他在此閉關三年,親自傳授他“先天乾坤功”及本派其它絕學。”
  啊!想不到天玄子竟對嬴天如此重視,親自傳他武功。
  姬昌亦喜道:
  “能得師父親自傳授武功,真是小師弟天大的福气。”
  天玄子又道:
  “為師恐防在閉關期間,修羅魔宮的邪魔會乘机來犯,因此,你倆必須勤加練功,齊心合力。如必要時,便召回你們兩名師弟回來幫手吧!”
  天玄子平生共收了七名弟子,其中以一憂子及姬昌的資質最好;三弟子凌真資質最差,且生性善良,不愛習武;四、五兩弟子都是帶藝技師,在廣成仙派習武數年,武藝有成,便四處流浪,行俠仗義。
  至于傲雪、傲風兩姐弟入門最淺,且亦未得天玄子親自傳授武功,只由一憂子傳授,閒時姬昌亦會對二人指點一下。
  听罷天玄子之言,一憂子、姬昌二人抱拳齊聲道:
  “弟子遵命!”
           ※        ※         ※
  嬴天經過重重波折,終于加入廣成仙派,得到了短暫的苟安。
  但是,在他未來的日子里,他仍會遇到無窮無盡的風雨。
  他,又將會怎樣面對?
  他在廣成仙派之內,又將會發生甚么故事?
  還有,他与生死未卜的佑德,又可有重逢的一天?到時他又能否記得起一切?
  一切一切,自有歲月來印證。
  嬴天一生不平凡的傳奇故事,也許,現在才是正式揭幕……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05:59

第一章 憂思難忘

  憂--心有所思、所慮、所牽絆之意。
  人生在世,僅數十載,誰也不希望自己心有憂結而活得不快樂。
  但,世事偏偏又每多令人憂慮、憂傷的地方。
  憂,似乎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事!
  假如一個人一生只為了一件事而憂,這“憂”卻纏繞著他一生;那么,比起那些終日要為自己的前途、生活、名利而憂心忡忡的人來說,
  他,到底是幸,
  抑或不幸?
           ※        ※         ※
  光陰,總在人不經意地加快溜走。
  而且無聲無息!
  轉眼之間已經是第五百個日出了!
  這是嬴天加入廣成仙派,在“玄關”內閉關的第五百個日出!
  也許這五百個日子以來,廣成仙派之內實在是太平靜了,平靜得使人不覺地已過了五百個日与夜。
  然而,這种异乎尋常的平靜卻給人一种風雨欲來的感覺。
  就似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這,是否意味著,廣成仙派即將面臨另一場鉅變?
  一場醞釀了十六年的鉅變!
           ※        ※         ※
  鉅變尚未爆發,廣成仙派內的眾人仍如往常一般生活。
  傲雪、傲風倆亦如過去五百個日子般,每日至正午便提著兩籃飯菜送至玄關!
  本來送飯這等閒雜之事,向來都由一般的道僮負責。
  可是當他們知道天玄子新收了一位小師弟后,便硬要搶了這差事來干;而且漸漸下來,更成了他們的日常工作。
  他們,似乎對嬴天這位小師弟特別感興趣!
  有時興之所至,他們更會留下來,与嬴天隔著玄關談天。盡管嬴天甚少說話,但他們兩姐弟總是孜孜不倦的說個沒完沒了。
  經過了年多的時間,嬴天始終不能記起他的過去,一無所知的他,根本沒有甚么可以說。
  但傲雪和傲風卻毫不在意,往往也是他們滔滔不絕地說,嬴天只偶爾答上一、二句。
  然而經過長時間的相處,嬴天說的話也逐漸增加,證明了他已慢慢接受了他們二人。
  這天,傲雪与傲風又跟嬴天談至黃昏。
  天玄子似乎對嬴天特別寵愛,一直也未有出言干扰他們。
  而傲雪与傲風更是說得歡天喜地,沒完沒了。
  雖然大部份時間嬴天也只是在听他們說這說那,但卻從不感到悶,仍是靜心聆听。
  不經不覺,天色已越來越昏暗,二人亦需返回廣成觀,臨行之前,傲雪忽對嬴天說:
  “小師弟,明天我們不來送飯給你了!”
  洞內的嬴天一愣,因為一直以來,這兩位小師姐小師兄很少會不迭飯來,因此他立刻想到他們明天必有要事辦。
  傲雪似乎知道嬴天所思所想般,立即接口道:
  “嘻!不用擔心!明天我和風儿要跟大師兄到鎮上添置糧食及日用品,因此才不能送飯來。頂多我順道買點好吃的給你吧!”
  傲風也插咀道:
  “對呀!只是來少一天罷了,天師兄也不用如此失落啊!其實姐姐她也不想去的,但只是不敢逆大師兄的意思吧。”
  雖然傲風比嬴天早入門,但他的年紀比嬴天還要少一歲,因此他總愛叫嬴天作“師兄”。
  傲雪听了傲風之言,不期然臉上一紅,一把捏著傲風小耳,揪著他离去道:
  “哼!你這小猴儿干么如此多咀?還不起行的話天可要黑齊了!”
  說罷使提了籃子,跑回廣成觀去了。
  每次二人一去,一份無形的孤寂感便會從嬴天的心底里冒起。
  也許現在的他,實在极需要朋友。
  冰冷的心,亦需要一絲人間的溫暖。
           ※        ※         ※
  翌日一早,一憂子帶著傲雪、傲風及兩名年青道僮,一行五人便出發往西歧城而去。
  隱寶山處于郊外地區,因此每隔數月便需往鎮上購置一些糧米及日用品,而且因為需購備之物甚多,故每次均要“勞師動眾”。
  五人推著一輛木頭車,走了半天路程,終于到達西歧城。
  西歧城內,到處擺滿大小攤檔,店舖林立,各式各樣的商品一應俱全,行人熙來攘往,絡繹不絕,情景好不熱鬧。
  雖然目下商朝內廷政治混亂,朝綱敗坏,奸臣小人當道,把持朝政,排斥异己,令賢能之士無法一展所長,國勢日走下坡,很多地區的百姓均過著貧困生活,苦不堪言。
  但由于當今西伯侯--季歷勤政愛民、視民如子,以“仁”治天下,因此西歧境內的百姓人人丰衣足食,生活富足,繁華熱鬧之景自然出現。
  傲雪、傲風畢竟年紀還輕,而且久居深山,甚少見到此等熱鬧的都市情景,不由得笑逐顏開,在各大小攤檔店舖中左穿右插。
  而一憂子則与其余兩名道僮往購置所需之物。
  道上行人看見一憂子等道袍裝束,認出是廣成仙派門人,都紛紛趨前恭敬行禮。可見廣成仙派在西歧是何等受人尊重。
  一憂子等人亦需向各人回禮,一時之間都忙個不可開交。
  就在一憂子不停向途人回禮問好之際,他突然渾身一震,甚至動作也在一剎那間靜止住。
  整個空間,彷佛就在一息間停頓起來。
  四周的人群,渾然不知一憂何以會突然有此舉動,都呆了般看著一憂子。
  只有一憂子自己方知道是甚么一回事。
  那,是一份感覺。
  一份潛藏心底已久的感覺。
  這份感覺,纏繞著他多年,每日每夜每時每刻不停地折磨他,叫他痛不欲生。
  如今,這份感覺,又再驀然出現,如利劍般直刺進心窩。
  他,痛得失去任何反應,只懂呆站原地。
  甚至,身邊嘈雜的人聲,他也像充耳不聞。
  他的腦海,可以說是一片空白。
  他自己也不明白,那份感覺何以會突然間在此時此地出現。
  但是,“它”出現,必定有一個特別原因。
  莫非……
  這念頭一起,一憂子旋即如遭雷轟電殛,整個人渾身一震,而且更猛地回复知覺,探頭四處張望,彷佛在找尋甚么似的。
  他,在找尋掀起那感覺的原因。
  他游目四顧,在滿街滿巷的人叢中拼命找尋。
  他細心觀察街上每一個人的背影,可惜始終找不著那熟悉的,令他畢生難忘的,能牽動他心底、泛起漣漪的背影。
  直至他身旁一名正向他行禮問好的百姓開口向他說道:
  “一憂……道長,沒甚么事吧?”
  那名百姓見一憂子神色怪异中略帶慌張,終于禁不住開口發問。
  一憂子亦被他這一問惊醒,回首言道:
  “啊!沒……沒甚么!”
  然后,那份感覺,消失了。
  “也許只是偶然出現罷了!”一憂子如此的想,然后又与兩名道僮進了間米舖。
  弄至中午時分,他們方買齊所需之物,便一同到了一間客店進膳。
  一憂子始終被那份突如奇來升起的感覺纏繞著,對著滿桌小菜也食不下咽,而傲雪、傲風餓了半天,自顧自的在大快朵頤。
  用膳完畢,眾人也不作久留,起程返回廣成仙派。
  臨行之際,傲雪特地往小販攤檔處買了兩串冰糖葫蘆及一塊蔥花燒餅,准備拿回玄關給嬴天。
  傲風在旁笑著道:
  “哎!沒份來也有這么多好東西吃,早知如此我便不來了!”
  傲雪被取笑,臉上登時泛起一陣紅暈,使力在傲風頭頂敲了一記,道:
  “豈有此理!連我也敢取笑,信不信我敲穿你的頭?”
  傲風按著頭頂被敲之處,邊跑邊道:
  “不敢了!不敢了!頂多我在天師兄面前替你說多兩句好話吧!”
  傲雪臉上紅暈更盛,又再追打傲風,弄得眾人嘻哈大笑。
  眾人就在嘻笑聲中,慢慢步离西歧城。
  可是那份感覺所掀起的憂思,卻始終未有离開一憂子半分。
  他的一雙濃眉,始終緊緊的深鎖著。
           ※        ※         ※
  隱寶山离西歧城頗遠,而他們所購之物亦不少,因此來到山下的樹林之時,已時近黃昏。
  眾人為免天黑之后上山困難,于是都加快了腳步,希望快點返回廣成觀。
  然而,一路之上,一憂子始終沒說一句話,滿怀心事的在眾人十尺前獨自走著。
  傲雪和傲風向來對這位大師兄頗為敬畏,因此都不敢多言發問。
  驀地,那份感覺,又再次涌起,而且來得更強烈。
  一憂子心頭一陣震蕩,于是想也不想,朝樹林的一方飛縱而去。
  他這一縱,竟使上了平生最快的輕功,轉眼間已縱至二十丈外。
  因為他突然感覺到,掀起他感覺的源頭就在這方向五十文處,于是他立即朝這方向縱去。
  究竟是甚么事令一憂子如斯緊張?
  又究竟是甚么事掀起一憂子久藏心底的憂思?
  答案很快便知道。
  因為很快地,一憂子已飛縱至五十丈外。
  五十丈之外,依然是一片茂密樹林,可是,卻甚么也沒有。
  沒有半條人影,甚至,連半只鳥儿的影子也沒有。
  一憂子在附近繞了一圈,依然也找不到任何特別之事。
  他异常失望,再看了一看漸黑漸沉的天色,于是依著原路縱身而去。
  轉眼間,又已沒入樹林之中。
  來如風,去如電。
  他的輕功,委實比風比電更快。
  就在一憂子遠去后不久,一株粗大的樹后竟悄悄步出兩條人影。
  啊!以一憂子如此深湛的修為,竟也察覺不到他們匿藏樹后,莫非他們擁有比一憂子更高的輕功和更高的修為?
  其中一條黑影在喃喃自語,聲音滿是驕狂傲气,道:
  “嘿!好快的輕功,想不到這十多年間,他的武功竟會進步如斯,几能追及我的進展,天玄子那老鬼倒真有福……”
  “不過,与我相比,恐怕還有所不及。”
  這黑影竟自詡武功比一憂子更高,好自負的一句說話。
  他,究竟是誰?
  另一條黑影一言不發,默默看著一憂子來去的路,眼中泛起了無限神傷。
  就似与一憂子一貫的沉郁神傷,如出一轍。
  他們,就是掀起一憂子那感覺的人?
  那份感覺,能令兩個人同時神傷,究竟又具甚么感覺?
  一憂子回到眾人之處時,遠遠已瞥見他們怔怔的看著自己,神情滿是疑惑。
  還是傲風較為率直,開口問道:
  “大師兄,發生……甚么事了?”
  一憂子冷傲如昔,言道:
  “沒甚么,走吧!”
  說完又走在眾人前頭十尺領路。
  一憂子背著眾人,雙眉鎖得更緊。
  背影卻是那么的孤單、落寞。
  究竟,憂傷的背后,隱藏著一段怎樣的故事?
           ※        ※         ※
  由于眾人加快腳步上山,返抵廣成觀時,太陽仍未完全沉下。
  傲雪看了看天色,心想仍夠時間來回玄關一趟,于是提了在鎮上買回的冰糖葫蘆及蔥花燒餅,徑自出發往玄關。
  傲風聰明机警,一見其姐如此舉動,心知她必是前往玄關,于是叫了一聲:
  “姐姐,我也去!”
  然后也跟著而去。
  二人雖然只加入廣成仙派短短五年,但亦已練得一副好身手及不凡輕功,雖仍未算得上一流高手,但一般的盜賊惡漢,也應付得綽綽有余。
  論輕功雖比不上一憂子和姬昌,但從廣成觀到玄關亦只需一刻鐘而已。
  赶到玄關時,天仍未竟全黑,傲雪連忙把那兩串冰糖葫蘆及一塊蔥花燒餅交給嬴天。
  在玄關巨門左下角,有一個約一平方尺的小窗門,專供傳遞食物之用。
  嬴天本來正在修練“先天乾坤功”,沒想到傲雪二人竟會突然到此,心中暗喜,亦暫停練功,稍作休息。
  接過食物,嬴天霎時感到一陣暖意。
  畢竟,冰冷的世間,始終還存在著一點點情,溫暖著每個人的心。
  傲風頑皮的笑道:
  “大師兄,這些可是姐姐一番心意特地買回來給你的,你可要慢慢品嘗啊!”
  傲雪遭戲弄,嬌嗔著又再追打傲風,并道:
  “哼!你這小家伙總是如此多口,看來不給你點教訓是不行的了!”
  傲風見其姐動真火,心慌之下便往廣成觀跑去。
  傲雪邊追邊道:
  “天師弟,你慢慢吃吧!明儿送飯來時再与你談吧!”
  說完便追著傲風而去。
  由始至終,嬴天雖也沒發一言,但其實他的內心實在感到很溫暖。
  也感到他們對自己的一番心意。
  吃下了兩串冰糖葫蘆,絲絲的甜意,輕輕滲進心底,藏在最深處。
  冰糖葫蘆之后,還有一塊燒餅。
  拿著已冷卻的燒餅,嬴天竟沒有實時吃下。
  他的心底,竟泛起了一种异樣的感覺。
  彷佛,在他失落了的過去歲月中,也曾經為了一個對他异常重要的人,而買下了一塊類似的燒餅。
  可惜,那人最后也無緣吃下那塊燒餅,未能一嘗愛子的孝心。
  嬴天潛意識地把燒餅包好放在一旁,到底他是舍不得吃掉傲雪專程買給他的那份難得的心意,還是為了紀念那位對他异常重要的人,而不吃掉那燒餅?
  活在痛苦中的他,何時方能拾回往日的記憶?何日才可尋回自己的身世?
           ※        ※         ※
  夜里的廣成觀內,各人都已悉數就寢,尤其是傲雪、傲風兩姐弟,奔波了一整天,已經困倦不堪,早已呼呼大睡。
  可是,另一個同樣奔波了一整天的人,卻始終無法入睡。
  這個人,便是--
  一憂子!
  他,始終被今天無故出現的那份感覺纏繞著,心緒一直無法平靜下來。
  雖然“那件事”一直牽絆著他多年,那份感覺亦不只一次出現,但卻沒有今天來得如此強烈。
  彷佛,那個為他帶來這感覺的人,就与他近在咫尺……
  又似是遠在天涯……
  想著想著,心,又開始刺痛起來……
  他于是驀然起床,隨意披了一件外衣,便徑自离房而去。
  默默地离開了廣成觀,往后山而去。
  那里,就是他每次醫治傷痛的避難所。
  每次他感到心痛、憂傷的時候,總愛來到這片曠野上拼命練功,借此來麻醉自己。
  曾經試過一次他不眠不休地練了三日三夜,直至筋疲力盡方才停下。
  正因如此,反而令他功力進展神速,可是長遠來說,卻未必是一件好事。然而,這晚他卻并沒有練功的打算。
  在廣大曠野的一角,座立了一間簡陋的小木屋。
  木屋雖然簡陋,卻并沒有任何破爛損坏,更難得的是居然打掃得异常洁淨,甚至可說是一塵不染。
  是誰會如此刻意地打掃這間位于后山荒野之地的簡陋木屋?
  造夢也想不到,這個人,竟然便是一憂子。
  這里,亦呈他醫治憂傷的另一處地方。
           ※        ※         ※
  他緩緩的推開屋門,步進屋內,點亮了桌上的油燈,輕輕坐在屋中的大床上。
  床上整齊地舖著床單被褥,一憂子輕撫著木床,眼中泛起無限柔情。
  屋中設備物品一應俱全,就似刻意地准備等待某人回來居住般。
  這間木屋雖小,但一床一桌一凳,都是由一憂子當年親自制成,而整間屋只欠一樣東西--
  它的主人!
  一憂子并不算是這里的主人,他只是間中前來避難的過客。
  它的主人,早在六年前的一夜無聲离去。
  從此,就只剩下一間空屋,与及一顆受創的心,在此獨守。
  僅余下一點凄清,無限惆悵,縷縷愁絲……
  自從六年前那一夜開始,一憂子便改名“一憂”。
  “一憂”只是他的道號,他,本來有一個屬于他的名、他的姓。
  可惜,都在六年前那一夜失去了……
  為的,只是一場夢。
  一場逝去了,怎也無法追回的夢。
  看著天上的一輪彎彎新月,与六年前那夜的彎月完全一樣。
  就是那一夜,改變了他的一生。
  就是那一場夢,使他本來無憂無愁的一生,添上了一份無法放下的憂慮……
  憂傷……
  漸漸地,一憂子又再陷入往日的回憶之中,回到了六年前那場夢中……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06:47

第二章 夢里纏綿

  六年前的西歧城,已經發展得十分繁榮,處處表現出一片歌舞升平的熱鬧景象。
  尤其是這一天,更是比平日更加熱鬧,原因是這日正是西歧城中一個名門富戶卓老爺子的六十大壽之日,于是由早上開始,西歧的百姓便陸續前來祝賀,整個西歧城也呈現著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卓老爺子原名卓山,早年曾在商朝廷任大官,為人清廉,守正不阿,聲名譽遍各州。
  后來由于朝廷小人當道把持朝政,忠義之士處處受到壓迫,卓山心灰意冷之下遂提早退休,辭去官職返回故鄉西歧安享晚年。
  由于卓山的名聲早已傳遍西歧,而且又樂于助人,經常救濟一些家境貧困的西歧居民,因此甚得百姓擁戴,紛紛到來祝壽。
  卓府上下,整天也忙個不停。
  到了黃昏時候,參加壽宴的賓客相繼到臨,情況就更是熱鬧了。
  直至日落西山,賓客几已悉數到達,卓夫人于是吩咐婢仆們開筵設席,招呼各賓客入座。
  卓家這場壽宴,雖未至于“筵開百席”,但少說也有六、七十席,數百賓客擠擁其中,令本已异常寬敞廣闊的卓府廳堂,也變得水泄不通。
  當賓客相繼依編排入席就座后,喧鬧中戛地響起了一陣宏亮的音樂聲,卓老爺子從內堂緩緩步出,眾賓客也禮貌地暫時噤聲。
  卓老爺子雖然年僅六十,但他額上臉上滿布皺紋,光禿的頭頂,白而長的雙鬢及胡須,使人看上去只覺他老態龍鐘,活像七、八十歲的模樣,顯然他年青時曾為國為民耗盡心力所致。
  像他這种不肯与權貴妥協的大官,能提早告老還鄉安享晚年,實屬幸運,那些不幸的,不是被誣陷撤去官職,家財充公;就是含冤下獄,甚至慘遭處死。
  由此可見,暴政,實在比深山的猛虎,地獄的惡魔更加可怖!
  然而,几乎所有朝中大臣都知道,暴政的背后操縱者,并不是當今天子帝乙,而是他的兩名儿子--
  微子衍!
  微子啟!
  微子衍及微子啟雖不是太子,即非當今皇后所生,故日后亦不能繼承天子之位。
  然而,他們野心之大,時刻覬覦著無尚尊貴的天子之位,于是趁著三皇子--由皇后所生的正統太子--子受德年紀尚幼的時候,在朝中廣怖党羽,樹立勢力,只待時机一到便奪權奪位。
  于是,趨炎附勢之輩,都紛紛依附到大皇子及二皇子之下;反而不喜政治權利斗爭的三皇子處處忍讓,間接助長了二人擴展其勢力。
  朝政就是在這一片混亂的情況下日益敗坏,而一些有才學卻不甘趨附其勢力之士,都被壓迫得無法一展所長,以報國家,朝政更是一蹶不振。
  商朝的國勢,到了此刻,實在已慢慢步入衰亡之途,若再沒有一位賢明的君主來扶正匡亂,否則,商朝六百年的基業,恐怕早晚會--
  毀于一旦!
  商朝,亦會被另一些忠義之士,真命天子所取而代之!
  卓山雖口口聲聲說對朝政已無心過問,一心告老還鄉安享晚年,但与一些仍留在朝中与奸臣對抗到底的大臣保持書信來往。因此這晚壽宴,亦有不少各地的官員蒞臨出席,可謂盛极一時。
  卓山一步出廳堂,在座的賓客都紛紛肅然起立。他們所敬重的,不僅是卓山過往在朝中所立下的如山政績,還有那份不畏強權、守正不阿的君子之風。
  卓山步至廳堂正前方的一個矮台前,輕輕踏上台階,在台中央一張雕琢得异常華麗的酸枝木椅前,淡定的擺了擺手,示意各人坐下。
  卓山一舉手、一投足,全是如此輕描淡寫,卻又給人一份舉足輕重的感覺,充分顯出他曾是一朝大臣的不凡气派。
  他穩重地坐在椅上,背后的笙弦樂聲奏得更嘹亮,因為接下來的,將會是卓山的三名儿女來向他祝壽。
  此時,廳堂之外緩緩步進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高大健碩,長得气宇軒昂,一身華麗衣著更顯出其不凡气度。他,就是卓山的長子--
  卓無涯!
  而在卓無涯身旁的美艷婦人,正是其妻趙氏。
  卓無涯本在朝中任禁軍統帥,負責統領數十万朝廷禁軍。但由于天下承平日久,而禁軍各職級又編制完備,因此才得請假一月,赶回來向老父祝壽。
  卓無涯夫婦之后,還有四名精壯家丁合抬一件被一塊大紅錦帕覆蓋著之物進來。
  卓無涯一手掀開錦帕,隨即金光四射,原來是一個高及人胸,以純金鑄制的巨大“壽”字。
  眾人一見此价值連城的壽禮,無不嘩然咋舌。
  卓無涯夫婦二人一同跪下,道:
  “孩儿祝爹壽比金堅!”
  卓山輕贊了一聲“好!”,二人欣然退過一旁。
  賓客們卻仍在贊道:
  “卓統帥文武雙全,年紀經輕便能統領數十万朝廷禁軍,而且還具有如此孝心,難得!難得!”
  接著下來的是卓山的二女儿卓伶!
  卓伶早年已嫁了給東伯候的儿子姜恒楚為妻,此次亦是特意回來向卓山祝壽。
  卓伶跪下道:
  “爹,由于東淮一帶正受水患困扰,夫郎政務纏身,未能親身前來向爹祝壽,只托女儿向爹祝好,望爹見諒,女儿在此僅祝爹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說完又呈上一幅精致刺繡,上刺有“如意”二字,這明顯是卓伶親手所制。
  卓山高興得呵呵大笑,道:
  “不要緊!不要緊!當是以國事為重!”
  最后步進廳堂的,是一名年約二十六,英偉不凡,外表頗為俊朗的青年。
  他,便是卓山第三名儿子--
  卓無憂!
  卓無憂一身錦衣華服,一頭長發隨風飄逸,翩翩風度中帶著點點瀟死洒及不羈,活脫是一個名門公子。
  卓無憂雖已年屆廿六,但他生性不喜功名,故并不似其兄無涯般已甚有成就;而卓山夫婦對這儿子向來十分疼愛,于是也隨他喜好而行。
  然而卓無憂也并不似一般公子哥儿,終日游手好閒,耽于逸樂。
  他平日除了到師門練武及打理門中大小事務外,亦喜歡到處幫助一些有困難的人;而對一些欺凌百姓,窮凶极惡之徒,出手更毫不留情,因此西歧百姓對這卓家三公子都十分擁戴。
  卓無憂除了是卓家三公子外,還是飲譽武林的的正道第一大派--廣成仙派的大弟子。
  自兩年多前廣成仙派的掌門人天玄子閉關后,派中的一應事務,都交由卓無憂打理。
  因此,卓無憂亦被視為廣成仙派下任掌門的繼承人,他日的成就可謂千載難求。
  然而,卓山夫婦對于卓無憂他日繼任廣成仙派掌門人一事卻并不十分贊許。
  當初他們讓卓無憂加入廣成仙派只為讓他習武強身,他們始終不想卓無憂踏上這條江湖路,卷入江湖紛爭之中。
  但數番相勸下,卓無憂仍堅持要留在廣成仙派,并暫代其師處理派中一應大小事務,他們也別無他法,只得隨他所好而行。
  可是,卓山到了最后,終于想出了一條令卓無憂离開廣成仙派,像他大哥卓無涯般在朝中當上一官半職的妙計。
  而這條妙計,亦打算在這場壽宴中實行。
           ※        ※         ※
  仍被蒙在鼓里的卓無憂,手捧著一個紅色的一平方尺体積的錦盒,緩緩步至卓山之前。
  卓無憂亦跪下說道:
  “孩儿無憂祝爹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孩儿送給爹的壽禮,是孩儿在隱寶山千辛万苦方尋到的仙桃。”
  說畢把錦盒打開,只儿內里盛載著一個碩大無比的仙桃,看上去色澤鮮艷,令人垂涎欲滴。
  滿堂賓客一見此曠世難尋的仙物,比剛才看見卓無涯的巨大金字更為震惊,齊聲嘩然。
  卓無憂又道:
  “爹,這仙桃世間少有,恐怕只有在隱寶山方能找到,相信對爹的身体必定有莫大裨益。”
  不錯!像這仙桃般的世間稀有之物,恐怕除了隱寶山這塊洞天福地外,真是天下難求。
  卓山見此無价寶物,不禁開怀大慰,脫口贊道:
  “好!好!但這天上之物,給老夫吃了,豈非暴殄天物?”
  卓無憂即接口道:
  “不!孩子認為這是上天特意安排,讓孩儿得到后再送贈給爹才對!”
  卓山高興得哈哈大笑,而賓客們亦贊道:
  “卓老爺有此三名孝義儿女,才是天大的福气!”
  其它賓客亦同聲附和,卓山同時笑言:
  “哈哈!若無憂能像他兩位兄姐般早日成家立室,腳踏實地做人,到時老夫就真正安樂了!”
  賓客們也為卓山這晚年之福心感高興,歡笑、贊賞之聲此起彼落,一片喜气洋洋,普世歡騰的熱鬧气氛。
  此時,一名家丁忽忽忙忙地走進來,同卓山鞠了一躬,并道:
  “老爺,霍家小姐到了,就在門外等候。”
  卓山听罷大喜,即道:
  “哈哈!世侄女終于到了,快請他們進來。”
  家丁領命又即往外奔去。
  不一會,那名家丁領看七、八人步進大廳。為首的兩人,其中女的約二十出頭,眉目清秀,美麗中略帶點點嬌柔,給人一种弱不禁風的感覺。与她并肩而行的青年,同樣是二十來歲,樣子雖非俊朗,但亦五官端正,而且還有點文質彬彬的風采。
  單從二人身上的華麗衣著,与及身后五、六名家丁拱抬著的一箱一箱壽禮,已知二人的家世并不簡單。
  而一些在朝中任官的賓客,更一眼便認出二人。
  那女的趨前數步,彎身向卓山行了一禮,道:
  “卓伯伯,由于我們在路上遇到了一場風雨,延誤了行程,因此遲了一天才到達,請卓伯伯見諒。爹爹因為朝中政務繁重,不能親自到來向卓伯伯祝壽,囑咐孩儿代他祝卓伯伯万壽無疆,身体壯健。”
  卓山回道:
  “好!好!你爹爹也真有心,千里迢迢也派你來向我祝賀,其不枉我當年對他一番提拔。”
  女孩大方地回道:
  “爹爹也常提及卓伯伯,說若非得卓伯伯提攜,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那女孩名叫霍柔,其父乃現今朝中一等大臣,當年曾得卓山賞識提拔,故視卓山如恩師般。
  霍柔人如其名,說話時嬌柔万分,仿如一只依人小鳥般,說話之間又偷眼斜瞥了一旁的卓無憂一眼,面上泛起點點紅暈,但隨即又向卓山道:
  “卓伯伯,這位是侄儿的表兄,特意陪同侄儿由朝歌來向卓伯伯祝壽的。”
  那名青年即步前向卓山施禮道:
  “晚輩樂文祝卓伯伯福壽雙全,心想事成。”
  卓山喜道:
  “好!好!兩位侄儿遠來疲憊,請先入座,我馬上命人起菜。”
  卓山早已在主家席安排了座位給霍柔及樂文,可見他對二人如何重視。而他們所帶來的家丁,也被安排到內堂進宴。
  各道丰富菜式輪流送至,人人吃得津津有味,席上觥籌交錯,喜慶之极。
  酒至中巡,卓山突然站起,舉杯向各人道:
  “今日得各位賞面光臨,實在是老夫三生之幸。想老夫昔日在官場打滾多年,雖曾与不少人有過磨擦,但亦交上大家這群好朋友,老夫實在深感安慰。老夫在此敬各位一杯。”
  說罷舉起手中杯一飲而盡,甚為豪邁。
  眾賓客亦回敬卓山一杯,以示敬意。
  卓山又繼續言道:
  “想老夫勞累半生,早年得皇上御准,告老還鄉,安享晚年。犬儿無涯及大女伶儿,都已先后成家立室,老夫已無所憂,唯獨是小儿無憂……”
  想不到老父不為天下而憂,反而替自己憂心,卓無憂聞言亦不禁有點內咎。
  卓山略略一頓,續道:
  “想大家身在官場多年,亦必認識霍遠年霍大人了吧!他昔日曾是老夫門生,今日雖貴為大官,但亦不忘舊日与老夫的師徒之情,特派愛女及甥儿,千里迢迢來向老夫祝賀,老夫實在老怀大慰。”
  “其實,老夫与霍遠年大人早在二十年前曾有一約,看來今日也是時候實行了……”
  其中一名賓客好奇問道:
  “啊?卓大人及霍大人早在二十年前已立下約定,那究竟是甚么約定?”
  卓山笑著答道:
  “呵呵!那是大喜之事啊!”
  “二十年前,那時霍柔侄女剛出世,而我無憂孩儿剛好六歲。老夫与霍大人當時已相交甚深,一次相聚間霍大人突然說要將侄女許配与我無憂孩儿,來報答老夫提拔之恩。老夫高興之下便應允了。”
  “想不到霍大人今天貴為朝中重臣,仍不忘當年約定,因此老夫有意下月便正式派人到霍府提親,要我無憂孩儿擇日迎娶霍柔侄女。”
  眾賓客聞言,都紛紛鼓掌歡賀,說二人郎才女貌,直是一對金童玉女,完美璧人。
  霍柔早在出發前已知道這件事,只腆腆得雙頰飛紅,垂下頭來。
  反而在其身旁的樂文,竟面露失意之情,顯然他對這表妹早已心生愛慕之意。
  卓無憂雖已与霍柔相識多年,但他自十歲時便被送回西歧故鄉習文學武,因此對霍柔亦感頗為陌生。如今乍聞要与其成親,不禁大為詫异,惊震莫名。
  無憂驀地起座,戰戰兢兢地道:
  “爹……怎么……孩儿從沒听你提起過此事的?”
  卓山道:
  “哈哈!為父就是要給你一個惊喜!你送了這么珍貴的壽禮給爹,爹現在也送回你一個賢淑妻子,這樣也不辜負你對爹的一番孝心吧!”
  滿堂賓客都被逗得哄堂大笑,唯獨卓無憂卻面有難色。
  卓無憂又道:
  “但,這等終身大事……不是……有點倉猝嗎?”
  卓山笑道:
  “怎會倉猝?你与柔侄女自小已認識,還經常一起玩樂;何況這婚約早在二十年前訂下,如今你倆皆已長大成人,也合該是談婚論嫁的時候;更難得是你爹与霍世伯都是重信守諾之人,依爹之言,如今才是最适當的時候了吧!”
  卓山喜极大笑,但只苦了無憂,越來越感為難,駁道:
  “可是,孩儿總覺得,這關乎孩儿終身的事,是否……由孩儿作主會較好?”
  卓無憂三番四次砌詞推搪,顯然心內极不贊成這頭親事,霍柔不由得感到万分羞愧,几乎想把頭鑽進桌子底下。
  其實霍柔与卓無憂在童年時已認識,可算是對青梅竹馬的好友。
  但礙于卓無憂在十多年前被送返西歧,二人分隔日久,對于童年之事已沒有多大印象,彼此之間才變得生疏起來。
  后來其父霍遠年向她說出婚約一事,霍柔本身也不能接受;但父命難違,內心仍不斷掙扎著。
  然而昔才一見,霍柔已被卓無憂的卓絕英姿及翩翩風度所吸引,默默接受了這婚事。
  可是見了無憂如此態度,心下難過,黯然道:
  “既然……卓三哥認為小女不配……做他的妻子,那……不如我回去向爹說明,要他……取消了婚約,不……就好了?”
  說罷一顆晶瑩淚珠徐徐滾下,划過了她緋紅的粉靨,也划破了整晚的歡騰。
  霍柔畢竟是女儿家,遭受如此對待,怎不感到面目無光?
  一眾賓客也為她的傷感而黯然,偌大的廳堂登時變得鴉雀無聲。
  沉默之中,只有卓無憂在慌張地解釋道:
  “霍姑娘,請不要誤會,我并不是嫌棄你,只是這事關乎你我終身,我認為應該慎重地考慮清楚才決定……”
  此情此境,任是卓無憂百般解釋,也是于事無補。反而他多說一句,霍柔的心便刺痛多一分,淚也越滾越多。
  身旁的樂文本想安慰她,但當此情境,也真不知該說甚么,只有暗自焦急。
  卓山見場面弄得如斯尷尬,頓時怒火中燒,勃然大怒道:
  “既然并非嫌棄人家,還考慮甚么?何況這事由兩家父母作主,豈容你說不?”
  卓無憂見老父大發雷霆,心下一悸。但此事牽連自己一生,絕不能草草答應,于是鼓勇道:
  “爹,孩儿的終身大事,好應該由孩儿來決定,請不要強迫孩儿……”
  卓山听罷,怒上加怒,一掌拍在圓桌上,震得滿桌杯碟翻倒,并喝道:
  “混賬!自古以來婚姻大事皆遵從父母之命而行,違命即是忤逆!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坐在卓山身旁的卓夫人一直沉默不語,但事情到了這地步,也不由得聞聲道:
  “無憂,你看柔侄儿樣貌娟好,溫婉嫻淑,將來必定是一位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今日既是你爹大壽,便順從他一次,答允了這婚事吧!”
  卓無憂支吾道:
  “娘親,孩儿……”
  卓無憂仍未能爽快答應,卓山再怒問:
  “哼!你別再諸多推搪了,你若不點頭答應,從此就不再是卓家的子孫,我們卓家可沒有你這違背父命的不肖子!”
  卓山雖聲色俱厲,但卓無憂深知其父脾性,若今日一旦答允,他日必再無轉彎余地,只得無奈答道:
  “爹!這頭婚事,請恕孩儿不能就此答應,請爹娘明白孩儿苦衷……”
  此言一出,議論之聲四起,大都是在指責卓無憂不听父母之命、不孝之行等等。
  卓山聞言,一臉鐵青,气得渾身發抖。他造夢也想不到,卓無憂平日雖是任性一點,但亦甚少拂逆父母之意。如今他竟公然違抗父命,怒气填膺之下,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深呼吸了几下,激動難抑的情緒稍為平伏了一點,怒罵道:
  “畜生!想不到你竟說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說話。你……你給我滾,我們卓家可沒你這畜生子孫!”
  卓無憂万料不到其父竟堅決至此,一時之間不知所措,欲語還休地叫了几聲:
  “爹……我……”此時卓山已气得無法再說話,眾賓客也盡皆默不作聲,只在靜觀其變。
  主家席上坐在卓無憂身旁的卓伶,見事情鬧得如此僵,戛地起坐,附口在卓無憂耳畔說:
  “三弟,現在爹情緒如此激動,一時間也很難說服得了他。不若你先离開數天,待他冷靜下來,我再找机會游說他,看看有沒有別的法子解決吧!”
  卓無憂也明白現在這局面很難一下子收拾,幸好卓無涯及卓伶會在此逗留月余,家中大小事務總算有人料理,于是無奈地道:
  “爹,孩儿知道很難要你一下子明白孩儿的苦衷,但請你保重身体,孩儿過几天再回來向你叩頭謝罪。”
  卓山仍是气憤難抑,怒罵道:
  “畜生,你要走就走,何必多言?你今天走后,從此不要再踏進卓家大門半步!”
  卓無憂明白日下形勢,多說也是無益,于是驀地离座,排眾而出。
  卓無憂橫越過稠密的宴席,數百雙眼睛同時目送他离去,眼神中盡是鄙夷、輕視、憎惡、怨忿之色。
  橫過這卓府的大廳,比橫過刀山火海更難。
  耳畔傳來賓客們的竊竊私語,但卓無憂腦海仍是一片空白,一句也听不進耳里。
  雖然他還未知道愛情到底是甚么一回事,但他自問絕對無法跟一個毫無感覺,形同陌路的人廝守終老。
  他不想誤己。
  更不想誤人!
  因此,他宁可選擇違抗父命,帶上不孝之名,也不想誤己誤人--一生。
  他也曾問過自己,難道就此孤獨終老?
  他也無法回答這問題,感情一事,始終無法強求。
  也許,他還在等,等那仍未出現,卻可能永遠不會出現的一個人。
  一個夢。
  卓無憂就這樣踏著自我的步伐,向著漆黑昏沉的街角步去,尋那個虛無的夢。
           ※        ※         ※
  夜幕雖已降臨,但夜還未深,繁華的西歧城被万家燈火照耀得如同白晝,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走在熱鬧喧嘩的大街上,一份莫名的空虛感從卓無憂心底驟然涌起。
  漫漫長夜,他不知該到何處。
  雖然剛才倉猝离家,但他身上帶備的銀兩仍是十分充裕,足可找一間上等客棧住上一段日子,但他現在只想找一處絕對宁靜的地方,好好想清楚該如何面對他的嚴父卓山。
  終于,他想到了一處既無人騷扰,又可讓他長期居住的地方。
  那就是他的師門,位于西歧遠郊,隱寶山上的廣成仙派。
  由西歧城步行至隱寶山,至少需要三、四個時辰,但長夜漫漫,正好以此來消磨時間。
  于是,卓無憂朝著隱寶山的方向而去,步出了西歧城,与繁華盛況越拉越遠,直至茫茫天地間,彷佛就只剩下他一人在走著……
           ※        ※         ※
  不知不覺間卓無憂已走了接近兩個時辰的路,西歧城的燈火亦已在恍惚中失去蹤影,只有忽明忽暗的月儿在照耀著他的路。
  幸好由西歧往隱寶山并沒有遮天蔽月的大叢林,而且山路也不算迂回曲折,故此僅靠月亮昏暗的光華也能摸黑上路。
  走了近兩個時辰,卓無憂感到有點疲倦,于是在路旁一塊高及人腰的石上坐下歇息。
  休息了一會,正要繼續赶路,右方的樹林忽然傳來一些聲音。
  此時正是夜闌人靜,縱是一些极輕微的聲音也能清楚听到,何況卓無憂乃習武之人,听覺更是比一般人敏銳。
  他連忙收懾心神,細心辨別那到底是甚么聲音。
  細听之下,那原來是一些雜亂微弱的腳步聲和混濁的呼吸聲,而且是由兩里外傳來。
  夜深且沉,究竟是誰還在這荒山樹林中赶路?
  好奇心驅使下,卓無憂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摸索而去。
  卓無憂展開輕功,數十個起落已縱至兩里之外。
  月色朦朧昏暗,卓無憂僅看見十多丈外有一條纖瘦的人影,而那些聲音,便是自這人傳來。
  那纖瘦人影行路時腳步虛浮,東歪西拐,步履不穩,看來是受了傷。
  卓無憂正想上前看個究竟,誰知那人一個蹌踉,身形向前跌蕩,看來是支持不住,快要仆倒地上。
  卓無憂情急之下,急展輕功,雙腿使勁往地上一蹬,如箭般疾射向那人。
  倒算卓無憂輕功不弱,及時赶到那人所站的位置,而那人亦順勢倒入卓無憂怀中。
  卓無憂驀地惊覺,這人原來竟是一名女子。
  卓無憂向來甚少接触异性,如此親密相擁,這還是第一次,一顆心不禁不受控制的怦怦亂跳,一時間竟完全不知所措。
  他略一定神,發覺那女子沒有推開他,原來竟已暈倒過去。
  他輕輕推開那女子,只見她渾身血污,臉上、身上染滿污垢,面色蒼白無比,跟死人沒有兩樣。
  卓無憂輕探其鼻子,發覺她已气若游絲,登時大吃一惊,連忙運掌輕按其小腹,輸進內力保其心脈。
  卓無憂在廣成仙派習武二十多年,武功修為已甚不簡單,內力一到,女子的气息漸轉旺盛。
  卓無憂細察之下,發覺這女子受了极重的內傷及外傷,若不盡快醫治,恐怕性命難保。
  他當下不再多想,急抱起那女于,展開其足以獨步江湖的輕功,朝隱寶山飛縱而去,轉眼間已失去蹤影。
           ※        ※         ※
  月,依舊忽明忽暗地照亮著每一寸土地。
  可是,這已是另一個晚上了。
  這是三天后的晚上。
  廣成仙派的一所客房內,卓無憂正細心看顧著那晚所救回的神秘女子。
  雖說在此深宵時份,實在不應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但卓無憂既是為了救人,而且自問絕無半分歪念,于是也就不再避忌。
  當晚卓無憂把這名女子救回廣成仙派后,立即以藥物及內力替其治療。但她所受的內、外傷均极嚴重,故仍一直昏迷不醒。
  然而,經過卓無憂這三天的悉心治療,她的血脈气息已漸漸轉旺,因此卓無憂估計她在今晚之內必會蘇醒過來。
  朦朧的月色,從窗戶照射進來,剛好照在那女子的面上。
  只見她臉上的污垢已被洗滌淨盡,現出了一副秀麗絕倫的面容。
  彎彎的柳眉,高挺的鼻子,嬌艷欲滴的櫻唇,襯在如瓜子般的臉龐上,叫人難以相信世上竟有配合得如此完美的五官。
  她的一張粉臉雖仍是有點蒼白,但雙頰卻出奇地浮現出兩團紅暈,表現出一种凄迷的美。
  卓無憂坐在椅子上遠看著這張仿若天仙般的俏臉,不禁看得痴了。
  這數天以來,他每次看她一眼,心內都會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覺,教他神魂顛倒。
  正在他看得出神之際,那女子長而鬈曲的眼睫毛輕微地顫動了几下,喉頭發出了一聲几乎微不可聞的呻吟聲,那薄而柔軟的眼皮繼而緩緩張開。
  卓無憂緊張得立即起來,站在床沿靜心等待。
  她雙眼緩緩睜開,清澈如水的明眸中帶著疑惑和迷惘。
  卓無憂連忙向她解釋:
  “姑娘,不用惊慌!在下卓無憂,數日前經過樹林時且姑娘重傷昏倒地上,故冒昧帶姑娘回來治傷。在下只出于一片救人之心,并無惡意,請姑娘放心。”
  那女子并不答話,更欲坐起來。豈料她一移動身子,牽動身上傷勢,身上十多處地方即傳來如刀割針刺般的劇痛,不禁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卓無憂見狀即道:
  “姑娘,你日下雖無性命之虞,但內傷外傷仍极嚴重,故希望姑娘別要亂動,以免影響傷勢。”
  那女子終于開口說話,只听她聲如燕語,嬌柔動人,裊裊地道:
  “那,我要多久才能痊愈?”
  卓無憂答道:
  “依在下愚見,姑娘至少要休養一個月以上方能痊愈。”
  那女子听罷,沒有作聲,明亮的眼眸中閃現出一股莫名的憂郁。
  卓無憂知她定然心有郁結,忙拉開話題,問道:
  “對了!在下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女子幽幽地答道:
  “我叫--若夢。”
  卓無憂一听,不禁脫口道:
  “人生若夢,來去匆匆,好美好充滿深意的名字。”
  給卓無憂一贊,若夢雙頰一紅,卻道:
  “卓大哥,我……”
  卓無憂隨即問道:
  “姑娘,請問有何吩咐?”
  若夢有點不好意思地道:
  “我……我有點肚餓。”
  卓無憂登時如夢初醒,道:
  “對了!姑娘昏迷了數天,一直未有東西下肚,定然餓得緊了,讓我去找找有甚么食物可給你充饑吧!”說罷即轉身往房外走去。
  看著卓無憂漸去的背影,若夢眼中閃出一絲感激之情,但不一會又被那股憂郁所掩蓋。
  究竟,她的心內藏著甚么憂郁?
  她又有著一段怎樣的身世?若夢,會否就是卓無憂的夢?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07:27

第三章 情根錯种

  往后的五天,卓無憂繼續以廣成仙派獨門的療傷圣藥及其雄厚精湛的玄門內功替若夢療傷。
  除此之外,更照顧她每日三餐,還不時在床畔跟她談天解悶。
  根据若夢所說,她一家人當日正欲到遠方一個遠親處拜訪,可是在途中卻遇上一群懂武功的山賊,她的家人全遭殺害,而她卻僥幸逃脫,但亦身受重傷,不支暈倒,最后被卓無憂所救。
  經卓無憂多日來的悉心照料,若夢已開始能下床走動,但她的內傷甚為嚴重,仍需休養多二十來天才能徹底痊愈。
  這天她呆在床上呆得悶了,于是卓無憂便欲扶她到外面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气。
  卓無憂正想為她穿上鞋子,才發現她的鞋于已然破爛不堪,想必是在逃避山賊追殺時弄破的,于是卓無憂便答應明天替她到城中另購一對新的。
  其實,他也打算明天回家走一趟,畢竟他已离家多天,也是時候回去了。
           ※        ※         ※
  翌日午飯過后,卓無憂交帶了一下,便往西歧城而去,因為他要在晚上前赶回,免得若夢獨留在廣成仙派內而心有不安。
  當他來到城門之際,看見一輛華麗馬車正出城而去。馬車行至卓無憂身旁之際,竟戛地停下,并走下了一名文質彬彬的青年,此人正是樂文。
  卓無憂一見是樂文,心想必是与霍柔回去朝歌,于是趨前欲向其道別。
  樂文一見卓無憂,不但沒有向其施禮,更對其怒目而視。
  卓無憂心中有愧,忙向其施禮,道:
  “小弟不知樂兄今天便要离去,未能赶回相送,請樂兄恕罪。”
  樂文二話不說,竟倏地揮拳轟向卓無憂。
  卓無憂毫無防備之下,臉龐應聲中拳。
  樂文此拳盛怒而出,饒是卓無憂身負上乘武功,也被轟得跌倒地上。
  樂文也不好過,被卓無憂自然而發的護体气勁震得連退數步,一個不穩,頹然坐倒地上。
  此時,馬車內又走出了另一人,卻是霍柔。
  只見霍柔容顏异常憔悴,雙眼紅腫了一大片,顯然這多日來已不知哭了多少場。
  卓無憂一見霍柔這副模樣,頓時怒火全消,心下更是感到万分歉咎。
  霍柔顫著聲,聲音帶點沙啞地道:
  “表哥,算了吧!不要再鬧了!”
  樂文仍是气憤難平地道:
  “既然人家也不愿意,勉強又有何用,就當是我們來錯,我們還是走吧!”
  樂文無可奈何,起來步回馬車。
  卓無憂卻們想解釋,卻又不知該說甚么話,畢竟這次也是他有負于人,只有欲語還休地道:
  “霍姑娘,我……”
  霍柔一言不發,在馬車上回首看了卓無憂一眼,眼中滿是怨恨之色,卻是帶著點點淚光,晶瑩欲滴。
  霍柔只看了卓無憂一眼,便進回馬車之內,樂文也跟著返回馬車,并命人驅車而去。
  卓無憂目送著馬車的离去,心緒起伏不定,久久不能自己。
  然而,隨著霍柔离去,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他長歎了一聲,默默轉身,步進繁盛的西歧城。
           ※        ※         ※
  穿過一條又一條熟悉的大街小巷,卓無憂終于回到他的家--卓府。
  卓府的大門緊緊的關閉著,卓無憂昂首挺胸,拉開大門,邁步踏進府內。
  前園正有一名年老園丁在打掃,一見卓無憂回來,竟不禁展露笑容,喜道:
  “三少爺終于回來了!待我去向老爺稟告吧!”
  卓無憂揚了揚手,道:
  “福伯,不用了,我自己去見爹便可以了!”說罷便徑自往大廳走去。
  卓無憂甫進大廳,只見卓山、卓夫人、卓無涯及卓伶都在廳中,阜山及卓夫人俱滿臉愁容,看來是為了卓無憂悔婚一事而煩憂。
  卓夫人一見是無憂回來,當場大喜,而卓山則悶哼了一聲,把視線移開一邊,不加理會。
  卓伶立即上前,低聲跟卓無憂道:
  “霍姑娘及樂公子剛离去不久,爹現在很是憤怒,你快去向他好言道歉吧!”
  卓無憂點了點頭,步至草山面前。
  卓無憂看見卓山愁眉深鎖,面容落寞憔悴,雙目神采盡失,顯然連日來已為了此事而煩惱不已。
  卓無憂心頭絞痛,赫然雙膝一彎,竟當眾跪下,誠懇地道:
  “爹,孩儿自知當日如此頂撞爹,甚為不孝。孩儿今日特來向爹認錯,并愿意接受爹任何懲罰。”
  此時卓伶已倒了一杯茶,遞向卓無憂,卓無憂雙手接過,恭敬地奉向卓山。
  卓無憂畢竟是卓山最疼愛的儿子,婚約一事也只是為他設想才立,見他如今悔意盡露,且誠心道歉,故怒火也頓時消去泰半。
  卓山看了看卓無憂,只見他低垂著頭,雙手高舉茶杯,等待著卓山接茶。
  卓山心下一軟,接過了茶,放在旁邊的小几上,眾人見狀,也不禁心中一寬。
  而最開心的莫過于無憂了。得卓山原諒,登時如釋重負。
  卓山此時亦道:
  “為父并不怪你頂撞我,我只怪你不肯完成婚約而已。你也知道爹与霍世伯有著數十年交情,情如八拜之交;霍姑娘亦是一表人材,跟你著實匹配。”
  “既然如今你已悔過,爹也就原諒你一次。一會待爹修書一封,然后与你親自往朝歌霍府一趟,你親自向霍世伯謝罪,再重新商量婚約一事吧!”
  卓無憂勢難想到,卓山到了此時仍堅持履行婚約,卓無憂又再感到為難,道:
  “爹,你要怎樣責罰孩儿也好,但要孩儿娶霍姑娘,孩儿……”
  “恕難從命!”
  卓山一愕,剛沉下的怒火又再飆升,但他仍強抑著,厲聲道:
  “哼!婚約一事乃爹与霍世伯二十年前所許下,豈可隨意反口,你這樣做,無疑陷爹于不忠不信;還有,你叫霍姑娘從此怎樣見人?”
  “就算你犯下彌天大罪,爹也可原諒你,但若你堅決要干這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事,你從此不要再叫我爹,也不要再姓卓。”
  “你我父子之情,從此--”
  “一!”
  “刀!”
  “兩!”
  “斷!”
  好絕的一句話,看來卓山這次是絕不讓步。那么,卓無憂會勉強自己去答應這頭親事,還是堅決違抗父命?
  答案很快便會知道。
  只見卓無憂閉目垂頭,沉思了一會,倏地整個人站起,朗聲道:
  “爹,人生于世,信義固然重要,但我与霍姑娘根本毫無感情,勉強結合也不會幸福。假如只為了你与霍世伯當年隨意許下的承諾,而斷送了二人的一生,孩儿絕對無法答應……”
  卓無憂一而再的堅決拒絕,卓山的怒火再也抑壓不住,如山洪爆發般傾涌而出。
  他狂怒之下,整個人像彈起般,重重一掌往卓無憂面上打去。
  “啪!”的一聲,響徹整個卓府大廳。
  卓無憂有生以來,從未試過被卓山如此掌摑,這一掌,把他的心也打碎了。
  只見他咀角在淌血,然而,別人卻看不到他的心也在淌血。
  他的頭仍垂下,默然無語。
  卓山也在暗自懊悔自己委實太沖動,但他的尊嚴卻蓋過一切,聲色俱厲地喝道:
  “畜生!你既然堅決要做個不忠不義不仁不孝的人,從此卓家再沒你這子孫。你立即走,從此不要再踏進卓府半步!”
  眾人本想出言相勸,但事情發展到這地步,又可以說甚么?
  卓無憂默默轉身,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頭仍沒有抬起,似乎已傷心到了极點。
  看著卓無憂落泊的背影,眾人也不禁黯然落淚,卓山的心也不禁在痛,可惜始終沒有叫停卓無憂。
  終于,卓無憂的背影在眾人視線中徹底消失。
  外面傳來“碰”的一聲關門聲,卓山心情一陣激蕩,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嘩然而出,整個人搖搖欲墜。
  各人見狀均大吃一惊,紛紛上前攙扶。
  只可惜卓無憂已然离去,渾不知屋內情景,否則,也不會鑄成這大錯,更不會令他--懊悔一生!
           ※        ※         ※
  到了入黑時份,卓無憂才回到廣成仙派。
  雖然他心情差到了极點,但仍不忘去看看若夢。
  此時若夢已進過晚膳,獨在廣成觀的后院小亭中憑欄眺月。
  而凌真及其它觀中道僮,則已悉數返回自己的房間。
  卓無憂找著若夢,上前柔聲問道:
  “若夢姑娘,你今天覺得如何?”
  若夢緩緩回過頭來,輕輕撥動了一下她那把輕柔如絲的秀發,答道:
  “比昨天好多了,只是仍有點虛弱而已,多謝卓大哥關心。”
  卓無憂又道:
  “對了!這是我今天從鎮上替你買的鞋子,你看合不合穿。”信手從怀中取出一團用紙包著的東西,打開后原來是一對十分精致的絲絨鞋。
  若夢接過鞋子,呆呆地看著。
  她造夢也未想過,自己竟有机會穿上如此名貴的鞋子。
  卓無憂好奇地問:
  “若夢姑娘,為其么不穿上去?是不合心意嗎?”
  若夢答道:
  “不!這對鞋很美,只不過……我只是一名平凡女子,卓大哥實在不用對我這么好。”
  心事被掩穿,卓無憂一時啞口無言,窘態畢露。
  若夢似乎能看穿一切,又問:
  “卓大哥,為何你今晚像是心事重重的?可以告訴我嗎?”
  難得若夢如此關心自己,卓無憂于是把整件事娓娓道出。而若夢也很明白事理,沒有提出任何意見,只溫柔地安慰他。
  在朦朧的月色掩映下,若夢本已迷人已极的俏臉更加醉人。卓無憂呆呆看著,一切的煩惱也拋諸腦后,豁然開朗起來。
  二人不知不覺談了好一段時間,卓無憂突然提議在山后空地建一間木屋,讓若夢能在那里安心養傷,免得在廣成觀中全是男儿,她一個單身女子住在此而感到尷尬,而若夢也不置可否。
  到了第二天,卓無憂竟真的動手建屋,而且只用了數天時間便已建好。
  那里雖位于山野,但距离廣成觀并不遠,卓無憂每天便在小屋為若夢療傷,往往陪伴至夜深才走,對其關怀可謂無微不至,而若夢也暗自感激万分。
  二人相處雖只僅僅十多天,但期間朝夕相對,無所不談,一份微妙的感情竟在不知不覺間萌生。
  唯一令卓無憂感到奇怪的,是若夢經常都暗自愁眉深鎖,像是心有所想般,卓無憂多次追問,她都避而不答,終于卓無憂也放棄了,不再追問。
  其實卓無憂早對若夢暗生情愫,如今能日夕陪伴左右,自然就忘卻了一切煩惱,連与其父之間的事也暫時不想。
  這十多天,甚至可以說是卓無憂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對于卓無憂無微不至的關怀,若夢也暗暗感激万分,而且她亦察覺列車無憂對她的心意,可是她卻一直未有任何表示,更處處刻意回避,令卓無憂感到有點不知所以。
  可是卓無憂也沒有要求甚么,但覺每天能看看她,陪她聊天,或是并肩坐在空地看著滿天繁星,便已感到十分觶愜意。
  然而,快樂的日子,總是流逝得特別快,幌眼間若夢在廣成仙派已住了接近一個月,而身上的傷他几已徹底痊愈。
  這天黃昏,她与卓無憂坐在一塊石上,看著金黃色的夕陽,忽然道:
  “卓大哥,這個多月來得你悉心照顧,我實在很感激。如今我的傷勢已無大礙,我打算明天便离去。”
  卓無憂聞言一怔,其實他早已料到有此一日,只是沒料到這么快出現罷了。
  繼之而起的,是溢于言表的失望之情,但仍強忍著,幽幽地問道:
  “那么,你有其么打算?”
  若夢亦异常幽怨地答道:
  “我打算前往親戚處投靠,慢慢再作打算。”
  這只是一個借口吧?從她空洞的眼中看來,她似乎也不知該何去何從。
  “既是如此,為何不留在此,直至你決定了去向才走呢?你……不喜歡這里嗎?”
  若夢連忙解釋道:
  “不!這里環境宁靜清幽,我很喜歡。只是,我只不過是一個普通女子,犯不著卓大哥對我這般好。我怕……無法償還卓大哥對我的恩情。”
  這樣的解釋确實有點牽強,但她卻無法找到第二個借口了,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才會知道。
  她,始終是另有顧慮。
  只苦于無法向他坦言。
  卓無憂聞言,失望之情大增。
  不經不覺夕陽已沉下西方,地平線上只留著一絲微弱的余暈。
  就像卓無憂的心,沉得不知所蹤。
  相對無言。
  其實,若夢對卓無憂也甚有好感,而且這個多月來相處得很是融洽,言談間亦甚為投契,雖未有濃厚的愛意,但無可否認亦暗暗產生了一份异于朋友的感覺。
  一點點愛。
  她就是察覺到這點,所以才提出离開。
  因為她的生命,早已獻給了一個人。
  從那一刻開始,她的生命,已不再屬于她。
  她不想將這悲哀給卓無憂。
  不想令他惹上殺身之禍。
  她,不想……
  良久,卓無憂終于打破寂靜,向若夢提出了一個最后的要求:
  “我……明白你既然決定离去,必定有你的苦衷。但,個多月來的相處,相信我的……心意,你也……明白了吧?而我覺得,你對我也非……毫無感覺……”
  卓無憂用盡了畢生最大的勇气,坦言示愛。相信即使面對武功比他強十倍的對手,所需的勇气也沒有比說出這番話來得大。
  若夢听后异常感動,甚至有股想扑上去擁抱著卓無憂的沖動,但她极力抑制著自己。
  卓無憂窘態盡露,但仍鼓起勇气繼續道:
  “我知你去意已決,但不知可否答應我最后一個要求,我只想你再多留十天,只要……能再与你相處十天,我便……再無所求……”
  莫說是十天,就算要她一世留在此她也愿意,只可惜她的一生,從未試過可以自己決定要走的路,今次,也不例外。
  她也不知何以會起了這念頭,倏地感到面上熱力上升立即低頭把秀發垂下遮掩著,并道:
  “卓大哥對我恩重如山,你的要求,我又怎能拒絕,我……就多留十天才走吧!”
  卓無憂聞言大喜,竟忘形地牽著若夢的手,道:
  “那太好了!”若夢沒有實時把手抽回,卻羞得把頭垂得更低。
  只可惜卓無憂的視線被若夢的柔長秀發遮擋著,看不到秀發下首次展露的笑容。
  自她懂事以來,第一次露出的笑容。
           ※        ※         ※
  打后的十天,除了晚間睡覺外,卓無憂与若夢可謂形影不离,起初的兩天,若夢對卓無憂仍有點拘謹,但卓無憂事事以禮相待,而且關怀備至,若夢終于能放開怀抱地接受她。
  而且她也明白,她一生快樂的日子,可能就只有這十天,十天之后,她便要把她的生命及自由歸還給“那人”。
  因此,她也异常珍惜這十天。
  二人就像是一對沐浴于愛河的情侶,相對的每一分每一刻也是甜蜜、溫馨的。
  在這十天里,卓無憂帶若夢踏遍隱寶山的每一角,派中的事務,也暫時交給凌真打理。
  在美若天國的隱寶山里,回蕩著一片醉人的旖旎,彷佛茫茫天地間,就只得他們二人。
  可惜,世上有一种東西,就是連神魔也不能控制,那是--時間。
  這刻,已是最后一夜了。
  与十天前同一個地方,二人同樣相對無言。
  他們也明白,黎明一到,他們便要分開,更可能從此再會無期。
  終于也是由卓無憂打破沉默,率先道:
  “若夢,雖然我知這請求很過份,但我不得不說,你……可否不走?”
  若夢輕輕搖首。
  卓無憂苦苦追問:
  “究竟有甚么理由,令你非走不可?”
  若夢眼神迷惘,語气幽沉的道:
  “我……不能告訴你。”
  卓無憂見若夢能如此平靜地面對分手,反而感到焦急万分,又再道:
  “這十天的相處,我感到你很快樂,那是完全出自真心的快樂,而我不相信你對我毫無感覺,難道你竟可如此從容地放棄這段快樂的日子,与及……我倆的感情?”
  雖然卓無憂也感到這樣說有點過份,但此時若不說,可能從此再無机會說了。
  若夢仍是神情冷淡,一字一字的道:
  “不!這十天可以說是我一生中最快樂、而且是唯一的快樂的日子,我也很想永遠擁有這些快樂日子。但,我的一生注定是痛苦的,誰也不能改變,我,必須繼續走這痛苦的路。”
  此時,卓無憂突然問了一個問題:
  “夢,你喜歡我嗎?”
  若夢造夢也沒想到卓無憂竟會突然這樣問,不由得心頭一震。
  她很快地平伏了激動的思緒,然后,她給了一個答案。
  她……
  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卓無憂也是一愕,他亦估不到若夢的答案是如此簡單直接。
  他高興得抓著若夢的臂胳,興奮地道:
  “既然我們彼此相愛,那就不應輕易放棄。我不想知你的過去怎樣,我只知我現在,甚至永遠也會愛著你。答應我,不要走!”
  若夢沒有作聲,卓無憂知她內心在交戰著。
  他又再道:
  “若夢,相信我,假如你留下來,我一定會全心全意照顧你,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更會令你每天也如這十天般快樂。”
  若夢仍是不言不語,亦沒有抬起頭來,但她俏麗的臉龐上已多了兩行淚。
  自地出生以來,從未有人像卓無憂這樣重視她、關怀她。
  她身邊的每個人也都只會利用她,她的一生,彷佛就是一個夢。
  一個不屬于她的夢。
  噩夢。
  如今,夢醒了,她得到了快樂,找到了生存的意義,可是,她還要回到夢中嗎?
  若夢激動得渾身在劇烈顫抖,甚至聲音也有點嘶啞,顫危危地道:
  “卓……大哥,我明白……你對我……很好,但……我不想……把噩夢……帶給……你……”
  卓無憂很明白若夢此刻的心情,溫柔地安慰道:
  “傻孩子,你只會為卓大哥帶來美夢,怎會帶來噩夢?就算有天大的困難,卓大哥也有能力應付,你也可安心地長住在此。”
  “夢,留下來吧!別令卓大哥傷心啊!”
  若夢抬首看著卓無憂,他的眼神是如此堅定,卻又柔情無限。
  她,又怎能說“不”?
  她重重點了點頭,同樣是如此堅定。
  卓無憂大喜。
  二人仍是默然無語,卻已緊緊地相擁在一起。
  淚,仍在若夢眼中不住的淌,卻是喜极而流的淚。
  時間,彷佛在一剎間停頓。
  天地也靜止著。
  万籟無聲。
           ※        ※         ※
  就在二人都陶醉在這夢幻般的擁抱之際,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惊破了美夢。
  二人依依不舍地分開。
  只見一名廣成仙派的道僮領著一名年紀老邁,作家丁打扮的老者急促地跑來。
  卓無憂一眼便認出這人是福伯。
  福伯如此深夜赶來,莫非卓府發生了甚么事?
  卓無憂當下不作多想,提起輕功一躍落在福伯面前。
  若夢只見福伯在不停喘气,面露异常緊張的神色,在向卓無憂說了些話。
  由于距离太遠,若夢無法听到他們說話的內容,但卻看見卓無憂听了福伯之言后,面色陡地大變,呆了半晌,复又向她躍來。
  卓無憂臉色發青,听音也帶點沙啞,情緒十分激動。
  但他仍极力控制著,對若夢道:
  “夢,我家中發生了一些事,我要立即回去,但我會盡快回來。”
  若夢心知事不尋常,于是也不多問,微微點了點頭。
  卓無憂正要轉身而去,若夢忽然又道:
  “卓大哥……”
  卓無憂隨即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若夢。
  迷蒙的月色下,若夢情深款款的看著卓無憂,為那美麗絕倫的臉龐添上一份凄迷的色彩。
  她繼續道:
  “你……小心點啊!”
  卓無憂安慰她道:
  “放心,我很快便回來。”
  說完已挾起福伯,提起輕功向廣成觀飛躍去。
  究竟有其么事令卓無憂如此倉皇赶回卓府?
  卓無憂已遠去,但若夢仍呆立原地。她心內忽然涌起了奇怪的感覺:
  她与卓無憂這一別,從此將成永訣。
  而就在卓無憂离去后一個時辰,一個人緩緩踏上廣成觀前的千級石階。
  他似乎對隱寶山的地形很熟悉,而且輕功也是极高,竟完全不惊動到觀中各人便已踏遍觀內每一角,最后來到后山的空地。
  他緩緩地朝小屋步去。
  就像是噩夢般慢慢壓向屋內的若夢……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08:09

第四章 仇深似海

  卻說卓無憂挾著福伯奔回廣成觀,找了一匹腳程最快的馬,朝西歧城而去。
  沿路上他一言不發,雙眉緊鎖,額上汗珠斑斑,神色异常緊張。
  雖然卓無憂已用盡力气策騎,但隱寶山与西歧城畢竟有一段距离,因此也要一個時辰才能返抵西歧城。
  越接近卓府,卓無憂的心情就越是沉重,心跳也越來越快。
  終于,他來到了卓府兩丈外。
  眼前的情景,簡直令他不能置信,一顆心也差點跳了出來。
  他猛地一拉韁繩,馬儿嘶叫了一聲,急速煞停。
  卓無憂与福伯下了馬,一步一步的步向卓府。
  一丈了。
  眼前的卓府,瀰漫著一片凄清蕭剎的气氛,而最叫卓無憂震惊的,是卓府的門外,竟挂了兩個燈籠。
  白!
  燈!
  籠!
  卓府此刻正辦著喪事!
  其實在隱寶山時,福伯已把一切告訴了他,但事出突然,他始終未能完全接受,仍抱著些少怀疑。
  如今看到眼前情景,怎不叫他心膽俱裂?
  他好不容易寸步至卓府大門之前。卓府的大門緊緊閉上,像在拒絕他這個卓家逆子踏進卓府之內。
  卓無憂伸手欲推開大門,一旁的福伯卻道:
  “三……少爺,本來夫人及大少爺吩咐我們這些下人不要把此事告訴三少爺你,說你這個……忤……逆子沒……資格回來……”
  “但……我實在不忍心,才會偷偷去告訴你,你千万不要說是我去找你的……”
  卓無憂不語,更沒有任何反應。
  大門此刻竟變得像有千斤之重,卓無憂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把它推開。
  大門開了!
  他走前了一步,再次踏進這個本來屬于他的家。
  也許會是最后一次。
  卓府之內一片愁云慘霧,哀號痛哭之聲在空气中回蕩著。
  卓無憂的心更像被千斤巨石重重壓著,胸前感到翳悶難當,呼吸困難。
  由前園通往大廳的一條短徑,此刻也像有千里之遙,每踏一步心頭也感到劇烈絞痛。
  他怕看到大廳內的情景,無法想象會有何反應。
  但,他必須一看。
  到了!
  一踏進大廳,卓無憂血脈狂跳,心窩劇烈絞痛,几欲暈倒。
  只因為,平日熱鬧庄嚴的卓家大廳,此刻竟變成了一個--
  靈堂。
  而靈前刻著的名字,竟然是--
  卓--
  山!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卓無憂心下狂叫。
  繼而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呼號:
  “爹----”
  叫聲中帶來無窮的哀痛,震得天地搖動,同時也惊動了靈堂內每一個人。
  可惜他們并沒有被卓無憂的哀痛所感動,反而投以一雙雙怨恨的目光。
  因為在他們的心中,都認為害死卓山的人,是--
  卓無憂!
  卓無憂此刻的心情极度紊亂,并沒留意到眾人目光中的怨恨,只想扑到卓山靈前,叩上一百個響頭。
  即使他明白,這樣做也不能洗清他的罪孽。
  他如狂地朝靈前沖去。
  中途卻遭一只無情的手攔阻著。
  手的主人,正是卓家的長子,大商皇朝百万禁軍統帥--
  卓無涯。
  “大哥……”
  卓無憂滿布血絲的雙目露出了哀求的神色,看著這個平日甚為尊敬的大哥。
  卓無涯神情冷漠,似對卓無憂极度鄙視和痛恨,侃侃而道:
  “爹生前已不認你作子孫,死后也不想見到你這不肖子!”
  “你--”
  “走!”
  語气堅定,毫不留情。
  卓無憂急得几乎流出淚來,倉皇地轉而望向平素最疼他的娘親。
  “娘親……”
  豈料卓夫人卻道:
  “無憂,枉爹娘平日對你千般愛護,自小讓你學文習武。你說不喜功名,爹便不迫你去做官;你說要替天玄子師父打理廣成仙派,爹也隨你所愿。如今爹千辛万苦替你找到一個賢良淑德的妻子,你卻三番四次拒絕爹的好意,更活活把爹气死,你問你自己,可還有臉回來見爹?可還有臉認作卓家子孫?”
  對于卓夫人的嚴詞質問,卓無憂只感啞口無言,百辭莫辯。
  他又轉而向卓無涯哀求道:
  “大哥,三弟自知罪不可恕,但我只想在爹的靈前上一柱香,我求你……”
  然而卓無涯卻仍是置若罔聞,亦沒有讓開之意。
  卓無憂被眾人孤立,心情卻越來越焦急,竟提步欲硬沖上前。
  但卓無涯竟渾沒半點退讓之意,在他眼中,卓山是被卓無憂所害死的,念在半點手足之情才強忍著心中怒气,不向卓無憂出手。
  他使力地推著卓無憂,狠狠道:
  “我重申一次,爹不想見你這忤逆子,再不走莫怪我手下無情。”
  但卓無憂對他的警告竟是充耳不聞,雙腳也無停下之意。
  霍地,一聲嚨然巨響……
  卓無涯蘊含無匹怒火及無儔勁力的一拳,狠狠轟在卓無憂胸膛之上。
  卓無涯能當上百万禁軍統帥,武功自是不弱,這盛怒一拳,理應把卓無憂轟得直飛出大廳之外。
  但……
  卓無憂卻硬挺著,死不后退。
  他這樣做,只會令傷勢加劇,但他不理了!
  未在亡父靈前上香之前,他死也不會离開卓府,死也不會后退半步。
  這一拳轟得他胸膛劇痛,卻遠遠比不上他心中的痛。
  口,在淌血!
  心,在淌血!
  眼,在淌淚!
  下人們看得心也酸了,但卓夫人及卓無涯依然沒有半點退讓之意。
  就像當日卓無憂拒絕卓山時般,沒有半點退讓之意。
  唯有卓伶,眼中流過了一絲同情之色。可是當此情形,她也想不到能為卓無憂說甚么。
  因為她知道,卓無憂這次确是有錯!
  此情此景,誰也不能說甚么了,但卓無憂卻不理傷痛,舉步又再踏前。
  卓無涯又是一拳,而且爆出的沉響,比剛才一拳更大!
  卓無憂淌出的血和淚更多,但依然沒有退后一步。
  有情的淚!
  無情的拳!
  兩不相讓!
  卓無憂繼續行,卓無涯繼續轟!
  一聲聲凄厲刺耳的巨響,轟進每個人的心,轟得心也痛了、碎了!
  也不知由第几拳開始,巨響中竟混雜了少許碎骨之聲,眾人開始為卓無憂的生命而擔憂。
  卓無憂雖有上乘的先天乾坤功護身,但再這樣下去,他勢必被活活轟死!
  他,已把生命豁出去了。
  他只希望能支持到他步至卓山靈柩之前,為亡父上一柱香,他便--
  死而無怨!
  但,饒是他有無窮斗志,畢竟也是血肉之軀,在卓無涯瘋狂轟擊之下,七孔也開始溢血。
  卓伶見狀,發出了一聲尖銳刺耳的惊呼,雙手掩面痛哭。
  卓無涯也停止了轟打,道:
  “我再說一次,若你再不离開,下一拳,你必定沒命!”
  好絕的一句話,喪父之痛已把手足之情完全蓋過,若卓無憂再不走,下一拳,卓無涯真的會要了他的命。
  卓無憂傷勢已是极重,仍勉力聚气說道:
  “不!在……我未為爹……上香……之前,我……絕不……會……走……”
  “大……哥……我知……我……所犯……的罪,是……無可……饒……恕,你……”
  “殺了我吧!”
  卓無涯聞言,眼中殺气暴盛,決絕地道:
  “好!爹是給你害死的,既然你想以性命來抵償你的罪孽,我就--”
  “成全你吧!”
  說罷已貫注十成功力于拳上,以惊雷疾電之勢狂轟卓無憂。
  這一拳所含勁力之鉅,若轟在傷勢极重的卓無憂身上,他必死無疑!
  眾人都慌忙以手掩面,不欲目睹這慘絕人圜的一幕。
  甚至卓夫人也泛起了懊悔之意,欲喝停卓無涯。
  可惜,拳已轟出。
  一切,已太遲了。
  然而,這足可開山破石的一拳,竟沒有轟中卓無憂。
  原來在卓無涯重拳快要轟中卓無憂的一剎那,凜冽的拳風已迫得卓無憂气血劇烈翻涌,再也支持不住,頹然跪倒地上,僅堪避過這致命一拳。
  卓無涯一拳落空,但面上卻全無惊訝之色。
  誰也不知他的心在想甚么!
  究竟此舉他是有意抑或無意?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了。
  卓無憂跪在地上,雙手撐地,苦苦地支持著。
  地上淌著一灘血,是卓無憂的血。
  他面上血淚交織,甚是凄厲可怖。
  換了是普通人,受此重傷,不立即暈死才怪!但卓無憂意志力甚是惊人,仍能支持至今,更能張口道:
  “我……知道……我是……罪……無……可……恕,但……我只想……在爹……靈……前,上……一柱……香,之后,可……以……任憑……你們……處……置……”
  卓無憂畢竟是卓夫人的親生骨肉,見此情景,又豈能無動于衷,于是道:
  “好!既然你堅決要上香,我就成全你,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卓無憂閃出了一絲希望,靜心聆听著。
  卓夫人續道:
  “我的條件就是,你上了一柱香之后,從此与卓家恩斷義絕,甚至以后也不能向別人說你姓卓,怎樣?”
  卓無憂聞言,心頭又是一震,他造夢也想不到,平日對他百般呵護寵愛的娘親,今番竟也絕情至此,怪只怪他的罪委實太重太深。
  他的內心在劇烈交戰,但就算他不答應,卓家上下也不會原諒他,于是他毅然下了一個決定。
  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卓夫人道:
  “無涯,讓他過來。”
  卓無涯如言讓過一旁。
  卓無憂鼓盡殘余体力,顫危危地站起,但看他此刻傷勢极重,就是与卓山靈位僅有數步之距,也未必能走近上香。
  卓伶見狀,本欲上前攙扶,但她一動身,卓無憂已揚手示意她停下。
  他要憑自己的力量為亡父上香。
  不死的意志,堅韌的生命力,令他不可能地一步一步走至靈前,燃點了三支香,然后又重重的跪下。
  他淚流披面,聲音沙啞地道:
  “爹,孩儿鑄成此滔天大錯,自知再說甚么也是無用。孩儿……只望爹的養育之恩,能在來生相報……”
  “孩儿上過這柱香之后,再無顏面……認作卓家子孫,孩儿唯一能做的,只有向爹叩回三個響頭……”
  說罷站起插上清香,然后又跪回地上,重重叩了三個響頭。
  再抬頭之時,前額已被血水弄得模糊一片。
  他站起轉身向著卓夫人、卓無涯及卓伶道:
  “娘親、大哥、二家姐,無憂自知罪不可恕,亦再無面目留在卓家,更不配做卓家的子孫。”
  “無憂只望,你們今后能多加保重,若有需要無憂幫忙的話,我……万死不辭。”
  眾人無話。
  卓無憂也無語。
  他緩緩轉身,离開這塊再不屬于他的地方。
  一個不再屬于他的家。
  卓府門外,馬儿仍在等候。
  馬儿似能感應到車無憂的哀傷,發出了几聲低沉的嘶鳴。
  卓無憂上馬背,默默地离開了西歧城,向著隱寶山而去。
  心頭的悲痛卻一點也沒有減少。
           ※        ※         ※
  回到隱寶山之時,已是黎明時份。
  卓無憂意態消沉,容顏落泊,往日的風采盡失。
  他只想盡快躲進小屋之中,狠狠地大哭一場。
  向若夢訴說心中的凄苦。
  他知道,世上也許只有若夢才能明白他。
  然而,當他回到小屋之后,他卻遇上另一件叫他傷痛欲絕的事。
  他赫然發現,若夢竟不在小屋之內。
  若夢……究竟去了那里?
  他發了狂似的在廣成觀、隱寶山各地拼命找尋,可惜也找不到若夢芳蹤。
  在他几已絕望之時,他再次回到小屋。
  此時他方才發現,小屋的桌子上,早已安放著一件東西。
  那是一撮用繩子扎著的發絲。
  發絲柔軟順滑,他一眼便認出這是若夢的發絲。
  那更令他肯定,若夢,已……
  离他而去!
  他怎也想不通若夢為何要离去,但這已是千真万确的事實。
  他的心又開始絞痛,淚也緩緩的落下。
  他有生以來,從未遇過如此大的挫折,如今,他真真正正体會到何謂“憂傷”。
  他發了狂般痛苦嘶叫,叫聲響徹了整個隱寶山,打進每個人的心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陣瘋狂嘶叫才戛然而止。
  這并不表示他已不痛,只是,他已痛無可痛。
  傷無可傷。
           ※        ※         ※
  過了那晚之后,西歧城再無人看見卓家三少爺出現,而在數月之后;卓家上下亦遷离西歧,傳言是搬往朝歌卓無涯的府坻中。
  聲名顯赫一時的卓家,漸漸也破人遺忘。
  甚至,再無人記起卓無憂這名字。
  西歧的居民只知道,隱寶山上的廣成仙派,有一名大弟子,他有著一個甚為古怪的名字--
  一憂子!
  他在三年之內,從沒离開過隱寶山半步,因此無人看過他的面目,只有少數曾到過隱寶山的人到處傳言,這個一憂子終日穿著喪服,神情頹萎不堪,而且又不喜言語,甚為古怪。
  而且,更傳言他并非住在廣成觀內,而是住在后山一間木屋之中。
  跟著,一切一切也在年月中慢慢流逝!
           ※        ※         ※
  前塵往事一股腦儿涌上一憂子心頭,他的心又在劇烈絞痛,視線也被呼之欲出的淚光弄得模糊一片。
  他輕輕撫著若夢留下的發絲,彷佛又重回當日的光景;若夢嬌慵的躺在他身邊;而他一邊撫弄她的秀發,一邊細說家常……
  一憂……
  究竟是為了不知身在何方的若夢而憂心,
  還是為了當日卓山之死而憂傷?
  這只有他自己才知了!
  但,即使若夢已离去六年多,但他仍堅信若夢終有一天會回來。
  即使這只是他一廂情愿的想法,卻已是他的最后希望。
  只有在這小屋中,他才能找到生存的意義,才能繼續他枯萎的生命。
  小屋內的一切,似乎仍殘留了若夢的体香,令一憂子迷戀不已。
  甚至,有時在朦朦朧朧中,他更會見到若夢的倩影在屋內的某一角。
  雖然他知道這一切都只是幻象。
  若夢……若夢……
  此情……
  若夢……
           ※        ※         ※
  一憂子想著想著,又再次控制不了思緒,于是放下發絲,緩緩步出屋外。
  當年見證著他与若夢誓言永不分离的明月,依然高挂天邊。
  假如若夢此刻亦是看著這輪明月的話,她可會仍記得當年他說的每一句每一字?
  那些依然刻在心中,沒有褪色的誓言。
  一憂子閉上雙目,呆站在空空曠野上,极力收攝心神。
  瞿地,他雙目一睜,身上豪光大盛,原來已運起了廣成仙派的絕學--
  先天乾坤功!
  然后,一憂子雙掌狂舞,使出了--
  乾坤七絕!
  除了第七式外,他不停反复地練習“乾坤六絕”!
  他,要以此來麻醉心中的痛。
  喪父之痛!
  悔恨之痛!
  至愛离去之痛!
  每出一掌,心痛便似減弱一分。
  但要知道,他的痛是無窮無盡,怎樣也減不去、洗不掉。
  平日他尚可借練功來減輕心頭之痛,但不知為何,今晚的痛似乎來得特別厲害。
  無論他擊出多少掌,轟碎了多少塊巨石,心痛仍在不住的增加。
  于是,他不斷把功力提升,雙掌慢慢變成淡黃,再變成金色。
  原來他已運運起“先天乾坤功”中,另一惊世駭俗的絕技--
  乾坤金剛身!
  “金剛掌”威力無儔,勁力所過之處,沙石四飛,天搖地撼,風云變色。
  一憂已運起了最高功力,但仍壓抑不了紊亂如麻的心緒。
  而且,當年月下跟若夢所說的一番話,更逐漸逐漸在腦海中浮現:
  “夢,你喜歡我嗎?”
  “既然我們彼此相愛,那就不應輕易放棄……”
  “我不想知你過去怎樣,我只知現在,甚至永遠也會愛著你……”
  “答應我,不要走……”
  “我會全心全意照顧你,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我會令你每天也如這十天般快樂……”
  “你只會為卓大哥帶來美夢……”
  “就算有天大的困難,卓大哥也能應付……”
  “留下來吧……”
  “別令卓大哥傷心……”
  “別令卓大哥傷心……”
  “別令卓大哥傷心……”
  可惜,他的心已傷透了,傷得無法修補。
  “若夢……若夢……”
  一憂子雙眼血紅一片,不停地叫著若夢的名字,狀若瘋狂!
  啊!不好!
  這……這是走火入魔的先兆!
  若一憂子不立即冷靜下來,散去身上內力,后果委實不堪設想。
  但,一憂子此刻已是理智盡失,又怎能冷靜下來散功?
  “若夢……若夢……”
  他越來越瘋狂,卻只苦了地面,在他連番重掌轟擊之下,已出現一條條細小的裂痕。
  “若夢……若夢……”
  “若夢……”
  “呀!”
  一聲凄厲的狂嚎過后,一切复歸平靜。
  只見一憂子軟癱倒在地上,方圓數尺洒滿血水,顯然是剛才一憂子所噴出。
  只不知,他的傷勢究竟有多重?
  但見他面色蒼白、气若游絲,神智仍未清醒,迷糊中仍在不住叫著:
  “若夢……若夢……”
  蒼天有知,可會怜憫他們一片痴心,讓他与若夢重逢?
  在蒼茫的月色下,一條婀娜的身影慢慢向著一憂子步近。
  這條身影有著一副美若天仙的臉孔,更有一份超凡脫俗的气質。
  柔長的發絲隨風飄蕩。
  就像千絲万縷解不了的情結,在風中紛飛。
  一憂子雖傷勢极重,但仍未昏去,迷迷糊糊之中看見這條身影,心頭不由得劇震……
  只因為,這條身影,他异常熟悉。
  那是……
  若夢的身影!
  啊!
  若?
  夢?
  這,就是一憂子朝思暮想,令他嘗盡了相思之苦所煎熬的身影?
  但,若夢怎會在此時回來?
  還是,這僅是一個幻象?
  他,也不知道!
  因為,他体內的气血本已紊亂之极,經這一激蕩之后,他已漸漸暈死過去……
  眼前的若夢,也越來越朦朧。
  他,只能勉力說出最后一句話:
  “若……”
  “夢……”
  眼前已是漆黑一片,但一憂子卻感到一縷柔長的發絲在他臉上拂掃而過。
  一陣熟悉的香气扑進鼻中。
  甚至,他更感到一滴水點滴到他的臉龐,再滾滾向下滑落。
  那,就像是一滴--
  淚!
  一顆情人的眼淚!
  然后,一憂子完全失去知覺。
  他,已徹底的昏死過去。
  若夢真的回來了?
  還是一憂子在迷糊中產生幻覺?
  但,無論怎樣,只有在夢境之中,他才能再次見到若夢。
  他最深愛的人。
  也是他一生最憂慮的人。
  也許,這段情,根本就像她的名字一樣--
  若!
  夢!
  人生若夢
  情也若夢
  憂慮半生
  只為一夢
  在隱寶山東南面七百里外,有一個方圓達半里的亂葬崗。
  這里原本是一條平靜小村,村中只有五十多名村民,都是靠耕种維生。
  可是,十六年前,一名男子抱著一具死尸來到這里。
  這名男子,雙目赤紅如血,充滿怨恨。
  他的怨恨,像是恨透了世上每一個人。
  他輕輕地放下尸体,然后瘋了一般沖進村中,見人便殺。
  不論男女、不論老幼、不論人畜,都在一夜之間被屠殺。
  經過那一夜之后,這條小村頓變成一個生人勿近的亂葬崗。
  附近一帶的人都認為是厲鬼所為,因此多年來都無人敢步近。
  但,誰又想到,這場滅絕人性的屠殺,卻是一名男子所為。
  一個絕情絕義,泯滅人性的“人”。
  今夜,這個平靜的亂葬崗忽然刮起了一陣狂風,扯得舖滿一地的骷髏四處亂飛。
  而這陣狂風,卻不是自然形成,而是由人所為。
  只見狂風的中央,土地忽地猛然爆裂,地底下激射出一條黑影。
  這條黑影身材魁梧,但雙目卻是赤紅色。
  他,正是十三年前屠村的青年。
  黑影運气一吸,狂風赫然被他吸入肚中,四飛的骷髏紛紛向他飛去。
  瞿地,黑影气勁一催,身上散發出無儔气勁,把所有骷髏震成粉糜。
  好駭人的功力!
  “很好!我的‘魔經’已有相當火喉,看來,也是我回歸師門的時候了。”
  “而且,亦是天玄子的末日來臨的時候了!”
  啊!這個身負超凡武功,絕情絕義的惡魔,他的目標竟是廣成仙派?
  廣成仙派,將如何應付這場浩劫?
  《待續》
  【第七回預告】
  他--曾經是廣成仙派的大弟子,為了一段仇而叛离師門;
  今天,他回來了,更揚言要廣成仙派雞犬不留;
  他--身為廣成仙派的弟子,捍衛師門是他的天職;但,
  今天來挑戰的,卻是他情同兄弟的大師兄;
  恩与仇,情与義,如何取舍?如何了斷?
  一場關系著廣成仙派師門恩怨之戰,即將爆發!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08:56

第一章 忘盡前塵

  日落日出。
  緣起緣滅。
  緣份确是一种很奇妙的東西,它能使兩個毫不相識,毫不相干的人,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相知,甚至相愛……
  有緣相愛,雖然是一件美事。但,無緣廝守終老,卻又是如此叫人,到無奈、悲傷。
  無數的日落日出。
  無數的緣來緣去。
  無數的歡笑憂傷。
  當中,包括了……
  他的憂傷!
  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因愛而生的憂傷。
  也是唯一叫他痛苦一生的憂傷。
  甚至,他的名字,也是為了這唯一的憂傷而起。
  他,正是--
  一憂子!
           ※        ※         ※
  烈日當空,驕陽似火。
  正气凜然的洪日,矗立于青空之上,以它燃燒生命而發出的光華,普照大地每一角,為万事万物添上無窮無盡的生命力。
  日至中午,廣成仙派后山空地上,一爿孤獨的小木屋內,一憂子正緩緩轉醒。
  “哎……”
  一憂子雖已轉醒,但他卻感到五內灼痛,四肢虛弱乏力,那顯然是他昨晚練功走火入魔的后遺症。
  他竭力起來盤膝打座,慢慢運功把逆亂了的經脈納回正軌,然后又以內力把受創的經脈髒腑調理一番,這才稍為恢复体力。
  饒是如此,也耗了几近三個時辰,吐出了一大灘瘀血,這才行功完畢。
  幸好一憂子功力深厚,昨晚的走火入魔才不致奪其性命或令他武功盡失,但至少也要調理一個月才能盡數恢复功力。
  行功完畢,一憂子吁出了一大口濁气,緩緩張開眼睛游日四顧。
  屋內除了他,并無別人。
  難道昨晚在他昏迷前,朦朦朧朧見到的若夢,竟是他的幻覺?
  想到這里,一憂子又再黯然垂下頭來。
  但,他剛垂下的頭,又陡然抬起。
  因為他猛然警覺,昨晚他明明昏倒在空地上,如今醒來身處屋中,那必定是有人把他攙扶進屋內。
  廣成仙派的人知他平素愛獨個儿在此練功,因此甚少踏足這里,故沒有可能會是仙派中人抬他進來。
  那,抬他進來的人,不是若夢,是誰?
  一憂子定下神來,伸手摸了摸臉頰,竟覺得有點水點干涸了的痕跡。
  那,就像是一點--
  淚痕。
  啊!那是他自己留下的淚痕?還是……
  若夢留下的淚痕?
  他再留神地在赤裸的上身一嗅,竟發覺有點點几乎是微不可聞,殘留著的幽香。
  那像是女儿的幽香!
  而且這种幽香,正是曾經令他神魂顛倒、迷醉傾心的若夢身上所散發的幽香。
  一憂子几乎已可肯定,昨晚所見到的若夢,并非幻象,而是真真正正的若夢。
  他看見屋內并無异樣,隨即推門而出。
  屋外一片廣大的黃土地,卻沒有半條人影。
  他心下知道,假如若夢有心讓他見,她自然會坐在床畔等他醒來;假如不想讓他見,就算他尋遍天涯海角,她也會設法避開他。
  失望、落泊,伴隨著他沉重的步伐,返回小屋之內。
  若夢當年留下的一縷青絲,仍安放于案上,并無移動過的痕跡。
  輕輕撫著柔滑如絲的秀發,內心凄然欲滴。
  相思之苦,确是教人肝腸寸斷!
  對于若夢的愛,他從未有半分怀疑。
  但,為何她當年要不辭而別?如今回來了,又何苦要逃避?
  若夢若夢,
  你究竟有何苦衷?何以如此狠心?
  一憂子的心,又開始絞痛。
           ※        ※         ※
  接下來的三天,一憂子都躲在小屋之中,醫治他的內傷,与及心傷。
  而廣成仙派,亦如往常般庄嚴平靜。
  直至“他”來臨的一刻。
  “他”……來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迎著小屋迅速奔去。
  屋內的一憂子正盤座運功,驟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心知定有事發生,連忙散功。
  他開門一看,赫見一條人影迅速移近,而這人顯然身負上乘輕功。
  一憂子不慌不忙,待人影移至視線清楚范圍以內,終于看清來者是誰。
  來者,赫然是傲風。
  傲風雖年紀尚輕,但他加入廣成仙派已有多年,深得廣成仙派武學真傳,雖未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但輕功方面也有一定造詣。
  傲風一停下來,即連連喘气,顯見剛才已運足全力飛奔而來。
  究竟有何要事,令他如斯緊急赶來找一憂子?莫非廣成仙派發生了甚么大事?
  向來平靜、与世無爭的廣成仙派,又會有甚么大事發生?
  一憂子雖知定有急事發生,但并不急于追問,只靜心地等待著,傲風略一回過气來,即斷斷續續的道:
  “大……師兄,不……好……了,派中……發生了……很……嚴……重……的事……”
  一憂子眼見傲風一臉焦急惶恐的神情,而且眼神中更流露出罕見的惊悸,心知事態不妙,當下也不作多想,一把挾起傲風,便展開輕功朝廣成觀而去。
  傲風只感眼前景物在急速移動,耳畔風聲颯颯,方知一憂子的輕功,比他高上不知多少倍。
  從小屋回到廣成觀,就似是十數步之間的事,傲風略一定神,已發覺正身處于廣成觀的大殿之中。
  大殿之內,赫然聚集著派中十余名的道人。這些道人不喜習武,一心留在廣成仙派中清靜地過活,平日負責派中的日常工作。
  除了十余名道人外,還有傲雪及姬昌。
  殿內各人圍集在殿中央,似是在圍著一些東西,但一憂子的視線被眾人遮擋著,一時間也看不到他們圍著的是甚么東西。
  各人似十分專注于殿中的東西,未察覺一憂子在他們身后,于是他禁不住問:
  “師弟,發生了甚么事?”
  眾人這才惊覺一憂子正在殿內,紛紛回頭的同時,也讓開了點空間,一憂子終于能看到殿中的情形。一看之下,當場大吃一惊,面色陡變。
  原來殿的中央,正橫躺著一個人。
  這人一動不動,活像是一具尸体。
  而更叫一憂子震駭的,是這個還未看清是人是尸的東西,竟是一個他熟悉的人。
  這個人,竟就是他的三師弟凌真。
  他急忙趨前一看,震惊的程度又再劇增,因為他赫然發現,凌真面色發紫,可布之极。
  一憂子連忙伸手探他鼻息,又是一惊。
  因為凌真雖未斷气,但气息极弱,且若斷若續,隨時有性命之虞。
  凌真顯然是被人打得嚴重內傷,但要知凌真雖不大嗜武,武功固然在一憂子及姬昌之下,但他身為廣成仙派的三弟子,功力亦是不弱,一般的一流高手也難以傷他。能把他重創至此,那此人的功力絕對极高。
  一憂子大惊之下,立即撕破凌真上衣,赫見他胸前、右肩及小腹之處共印了三個黑色掌印。
  就在此時,凌真整個身軀狂跳不已,而他右肩掌印之處的肌肉更在劇烈跳動。
  一憂子不假思索,運起五成功力揮指點向他右肩掌印附近的穴道。
  但一點之下,凌真体內竟暴發出一股強橫勁力,把一憂子的劍指震開。
  “蓬”的一聲,凌真右肩掌印之處的肌肉霍地爆開,血花四濺,触目惊心。
  “啊!竟能把內勁潛伏于体內,并依時爆發,對方的功力委實匪夷所思。”
  “若給余下兩掌印爆開,三師弟必定開膛破肚而亡。唯今之計,必須以更強內力把三師弟体內的掌勁迫出。”
  心意一決,一憂子即推起凌真肥胖的身軀,從其背部輸入內力。
  但一輸之下,又是一惊,因為他此時才發覺,自己走火入魔之傷未愈,僅回复了七成功力,未能把掌勁迫出,而且更惊覺潛伏于陵真体內的兩股掌勁,已蠢蠢欲動。
  他慌忙道:
  “二師弟,快來助我!”
  姬昌聞言,心知凌真体內掌勁异常厲害,故亦不敢大意,連足十成功力,從其背部輸入內力。
  二人內功源出一轍,合力之下功力倍增,終于把凌真体內掌勁迫出,解去他性命之危。
  凌真口中吐出一大口瘀血,洒得大殿遍地血跡斑斑,凄厲之极。
  二人運功之后,滿頭大汗,略為調息一番,一憂子即追問:
  “師弟,到底三師弟為何會傷成這樣?”
  姬昌并不答話。回頭望向一名年約十八歲的小道僮,顯然亦在問他同一個問題。
  那道僮顫危危的答道:
  “我……剛才從內堂出來,正想打掃大殿,卻發現凌師兄倒在地上。我嚇得失聲尖叫,此時在內堂的姬師兄及其它人都紛紛赶至,然后……”
  姬昌接上道:
  “我見事態嚴重,于是便命風師弟到后山找你,以后的情形,相信你也清楚了吧!”
  雖然問明原因,但一憂子對此事仍是摸不著頭腦,一籌莫展。
  但他卻隱隱然感到,一個非常強大而恐布的敵人,正逐步向他們迫近。
  瞿地,一憂子感到一股极濃烈的殺气從殿外涌至,迫得他心房猛然加速狂跳。
  啊!敵人,這么快便迫近?
           ※        ※         ※
  此時姬昌也感應到那股殺气,忙命眾人抬起凌真退到身后,自己則暗暗運功戒備。
  一陣不徐不疾的腳步聲從殿外傳至,腳步聲雖并不沉重響亮,卻透著一股無形的壓迫力,叫眾人心跳不禁隨著腳步聲的節奏而跳動。
  單是腳步聲已具如此震撼的壓迫感,來人的修為絕對深湛。
  甚至可能在殿中每一個人之上。
  驀地,腳步聲戛然而止。
  大殿的門前,佇立著一條昂藏七尺,极其魁梧雄偉的中年漢子。
  只見此中年漢子一身灰白衣裳,寬闊的肩上挂著一襲黑色斗蓬,渾身肌肉結實無瑕。
  一頭散亂披肩的長發,与及一臉濃密的胡須,跟其端正的五官、頗為俊期英偉的容顏甚為不配。
  而最特別的,還是他渾身散气出一股森寒的邪气,教人不寒而栗……
  還有他雙眼……
  他的一雙眼睛,除了兩顆烏黑晶亮的眼珠与常人無异外,其它眼白的部份,盡皆充血變紅,就像一雙淌血的眼睛。
  他的眼神更透發出一股濃烈的怨毒神色,像是怀著千般怨恨而來。
  他究竟是誰?
  此來又有何目的?
           ※        ※         ※
  姬昌一見此人,便知來者不善,但對方眼神精光內斂,殺气、霸气凌厲無匹,顯然修為极高,于是不敢輕舉妄動,厲目揚聲問道:
  “閣下是誰?前來本派究竟有何貴干?”
  那人不語,瞄了瞄地上遺下的一灘鮮血,咀角泛起一絲詭异的邪笑,似是在欣賞自己的“杰作”。
  姬昌几乎已能肯定眼前人就是差點奪去凌真性命之人,但苦無憑据,只得再問道:
  “閣下如此突然到臨,不知是否与我三師弟之傷有關?”
  中年漢子仍是一臉冷漠,緩緩掃視殿中每一個人,并無答話之意。
  對方態度傲慢,目中無人,姬昌再也按捺不住,怒喝道:
  “閣下擅闖本派,若再不道明來意,休怪在下無禮。”
  姬昌正要出手逐客之際,那中年漢子終于有所行動。
  他定定的看著一憂子,眼中閃過了一絲奇异的神色,似与一憂子早已認識。
  反看一憂子,自從中年漢子出現后,他便一直呆立著,毫無反應。
  姬昌細心留意下,更覺他似是十分激動,渾身在輕微顫抖。
  他,彷佛与中年漢子早已認識,甚至不相信竟然會在此時此地再遇。
  終于,中年漢子開口說話了。他的第一句說話,卻是對著一憂子而說:
  “故人相見,怎么連招呼也不打一個?莫非你早已忘了我?”
  中年漢子的聲音十分沙啞,好象已很久沒開口說話似的。听他的語气,果然与一憂子早已相識,他這次莫非是沖著一憂子而來?
  姬昌見此情形,不由一愣,便欲向一憂子追問事情原委:
  “大師兄,你……你認識這人的嗎?”
  一憂子微微領首點頭。
  然后,他緩緩吐出了一句說話。
  一個叫在場所有人盡皆震駭万分的答案。
  “他……他是我,亦呈你們的……”
  “大!”
  “師!”
  “兄!”
  甚么?是一憂子和姬昌等人的大師兄?那即是廣成仙派的大弟子?廣成仙派的大弟子不是一憂子嗎?怎么會是眼前這個古里古怪的中年漢子?
  姬昌本欲實時追問原因,但中年漢子一听一憂子此語,情緒竟忽然變得激動無比,赤紅的雙目環睜,厲聲喝道:
  “混賬!”
  “我与廣成仙派早已恩斷義絕,誰再敢說我是廣成仙派的弟子,我就--”
  “殺了他!”
  中年漢子這一怒喝,竟帶著雄渾异常的內勁,震得殿頂砂石紛紛落下,而一般沒有武功底子的道人,更被震得耳膜劇痛,咀角溢血。
  即使強如一憂子和姬昌,也要運功方能抗衡這鼓無匹震力。
  “大……師兄?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姬昌滿腦疑惑,不由連聲追問。
  一憂子未有机會回答,中年漢子又再道:
  “你們給我好好的記著我的名字,因為,我將會是為廣成仙派帶來無數噩夢的人。”
  “我的名字,叫--”
  “程仇!”
  啊!程仇?
  他,竟然用“仇”字作為他的名,難道他真的是背負著一段血海深仇而來?
  一憂子驟聞程仇道出名字,心頭陡地一震,口中喃喃地道:
  “仇……?大……你還未能忘記當年……那件事?”
  一憂子此語一出,程仇面色瞿地一沉,殺气暴升,但仍強自抑壓著,道:
  “哼!忘記?此仇不共戴天,我怎能忘記!”
  “你們給我好好听著,我今次回來,就是要找天玄子那老匹夫報當年之仇。你給我告訴他,我在下次月圓之夜便會來找他,若他不出現受死,我就要廣成仙派,”
  “雞--犬--不--留!”
  程仇隨即揚手一指,所指的方向,正是重傷昏迷的凌真。
  “他,便是我給你們的--”
  “戰書!”
  他,果然便是打傷凌真的人。
  夠膽單人匹馬來挑戰武林正道第一大派,而且能把凌真重傷至此,程仇的武功,究竟強至何等程度?他与天玄子之間,又有何血海深仇?
  程仇不待眾人回話,已徑自轉身欲离去。
  姬昌早已怒火如焚,如今惊聞程仇正是打傷凌真之人,更是怒不可遏,也不理甚么大師兄,運起“先天乾坤功”,邊沖前邊說:
  “哼!廣成仙派豈容你說來便來,說走便走?給我--”
  “留--下--來!”
  程仇眼尾一瞄,語帶輕蔑地道:
  “先天乾坤功?看你有何能耐留得住我。”
  一旁的一憂子見狀,忙道:
  “師弟,慢著!大師兄……”
  “大師兄”三字一貫進耳,程仇心頭一震,雙眼殺意陡增,右掌貫勁,喝道:
  “我早已說過,我与廣成仙派已恩斷義絕,如今就看你們如何接得下我這招--”
  “一刀兩斷!”
  快,比疾電還要快!
  勁,比惊雷還要勁!
  沖前中的姬昌,完全看不見程仇如何出手,只覺眼前強光一閃,一道快如電、勁如雷的強大刀勁已破空劈至,姬昌惊愕間只能以雙掌夾著刀勁,避免了破体之危,但身形卻被迫得連連后退。
  一憂子本欲第一時間上前相助,但在一瞬間,他看見了一幕情景,令他全身僵住。
  原來在程仇運起右掌,虛空劈出“一刀兩斷”之際,他的斗蓬被勁風帶得蕩起。
  而就在這短短的一剎那間,他看見在程仇斗蓬之后出現了一條人影。
  這條人影身形婀娜,長發飄飄,明顯是個女的。
  一憂子雖未能看見那女子的面目,但單是她的身影,已足以叫他如遭電殛,全身僵住。
  因為,那女子身影,与他朝思暮想的那個人的身影极之相像。
  而她那頭隨風飄動、烏黑而柔長的秀發,与“她”當日不辭而別時所留低的,簡直一模一樣。
  就在一憂子怔忡間,姬昌已阻遏不了那無儔刀勁的去勢,快要撞上大殿盡頭的牆壁之上。
  間不容發之際,一憂子已定過神來,閃電般鼓足功力迎向姬昌与“一刀兩斷”的刀勁。
  姬昌見師兄終于出手相助,立即配合起來,在一憂子雙掌轟向刀勁的同時,亦催起十成功力。
  合一憂子及姬昌二人之力,終于消弭了“一刀兩斷”的強橫刀勁,但刀勁雖被轟散,所擴散出來的余勁卻如風暴般震撼整個大殿,弄得沙石飛揚,什物、椅桌盡皆東歪西倒。
  气勁漸漸散去,眾人惊魂甫定,已完全失去程仇的蹤影,遺留下來的只有地上一條由殿門一直延伸至殿末的長坑,坑深逾尺,那顯然是剛才“一刀兩斷”的刀勁所划過的痕跡。
  好可怕的“一刀兩斷”!
  好可怕的程仇!
  姬昌稍一回气,即向一憂子問道:
  “大師兄,我們現在該怎辦?”
  一憂子呆呆的看著殿門,仍然為剛才那個在程仇身后一閃即逝的女子身影而陷入极度迷惘之中,對姬昌的說話置若罔聞。
  姬昌見一憂子神情呆滯,心神恍惚,于是禁不住追問:
  “大師兄……大師兄……你沒事吧!”
  一憂子一愣,神智回复過來,回答道:
  “我……沒事。”
  他定一定神,察看了眾人一遍,發覺眾人都僥幸沒有受傷,于是吩咐几名道人先抬凌真回房,以金創藥替他包扎傷口,然后又對姬昌道:
  “師弟,此事關系重大,我看還是暫時不要惊動師父,不若我們先各自回房調息一會,一個時辰之后在內堂集合,到時我將以前發生過的事告訴你,再從詳計議吧!”
  姬昌聞言,應道:
  “好!”
  于是一眾人等紛紛离開大殿,似乎對于剛才一幕情境仍猶有余悸,不愿多留一刻。
  這也難怪,因為程仇剛才一招,“恐怖”二字也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反而一憂子卻沒有實時离開,始終若有所思地看著殿門外的地方。
  他很想看清楚,剛才稍蹤即逝的女子,到底是不是他一直在等的人。
  假如是,又何以會出現在程仇身后?
  一個一個的問號浮現在眼前,卻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答案來。
  程仇的出現,与及“她”的出現,實在太震撼了。莫說一個時辰,就算一天,甚至一年,一憂子也未必能平伏得了那顆仍在顫抖的心。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09:36

第二章 情仇暗結

  一個時辰之后。
  廣成仙派內堂之中。
  一憂子、姬昌、傲雪、傲風四人正襟危坐。
  一憂子娓娓道出了一段十六年前的往事。
  一段關于廣成仙派,鮮為人知的往事。
  “他”的故事!
           ※        ※         ※
  十六年前的某一夜。
  西歧隱寶山,廣成仙派的后山之上。
  夜已深,但仍有兩個人在此不眠不休地練功。
  細看之下,這兩人,一老一少。
  那老的年約五十多歲,但气宇軒昂,英風颯颯,一臉正气。他,便是武功、聲望俱是當今武林中的頂尖人物,廣成仙派的掌門人--天玄子。
  那少的,年約二十三、四,亦是一臉英气,濃眉鷹目,鼻子高聳,眼神堅定,相貌挺拔,頭上束了一條辮子,更顯出他硬朗的個性。
  青年赤裸著上身,渾身大汗淋漓,肌肉賁張,不住揮舞雙掌,全神貫注地練功。
  青年驀地一聲長嘯,收招坐倒地上,气喘連連,顯然十分疲倦。
  他半帶哀求的對天玄子道:
  “師父,我練功已接近四個時辰了,還要再練嗎?”
  天玄子輕歎了一聲,嚴肅中略帶溫婉地道:
  “悔儿,師父知道确實是辛苦了你。但你亦要知道,師父就只有你和無憂兩名弟子。雖然無憂的練武天份并不比你低,但畢竟年輕,難以交以重任。”
  “因此,廣成仙派中就只有你最适合繼承掌門之位。試問身為廣成仙派的掌門,武功又怎可不比人強?師父這樣迫你練功,也是有苦衷的。”
  這名青年,原來正是天玄子僅收的兩名入室弟子中,排行在前的弟子--程悔!
  天玄子雖已盡力解釋,但程悔卻似并不接受,反口駁道:
  “不!甚么掌門之位,我才不稀罕!我只想過一些簡單的生活,為其么這樣也不可以?”
  “啪!”
  一聲清脆的掌摑之聲,打破了午夜的沉寂。
  寄望最殷的弟子竟說出這樣的話,天玄子极怒,禁不住出手掌摑。
  程悔面上霎時紅腫一片,傳來一陣火熱灼痛。
  天玄子的心也在痛。
  程悔性格剛強,雖然被天玄子掌摑,但仍續說道:
  “師父,就算你打我也要說。我根本不想當甚么掌門,我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尋回我的父母,与他們過些簡單而平凡的生活;即使他們已不在人世,我也想到他們墳前上一柱香。”
  “師父,你自小便撫養我長大,一定知我父母是誰的,為甚么一直不肯告訴我?”
  “師父,我求你,你告訴我吧!”
  程悔一提及他父母的事,天玄子眼中閃過了一絲黯然神傷之色。而且程悔苦苦哀求追問,天玄心頭也不禁一酸。
  天玄子不想讓程悔察覺到自己的神情,陡地轉身,背向程悔道:
  “我早已說過,你是我無意中在路邊拾回的,因此我根本不知道你父母是誰。”
  天玄子雖已明言并不知道程悔的身世,但程悔的直覺告訴他:天玄子只是存心隱瞞真相,才故意砌詞掩飾,當中,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程悔心有不甘,仍哀求道:
  “師父,我求你……告訴我吧……”
  天玄子斬釘截鐵地道:
  “我說不知就是不知,不必多說了!”
  “你身為廣成仙派的大弟子,竟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說話,為師決定罰你在此練功直至天亮,不得有誤,听到沒有?”
  程悔雖万般不愿,畢竟師命難違,只得沮喪地微微點頭示意。
  天玄子默然不語,轉身而去。
  他不想被程悔看見自己此刻的表情。
  只見他眉頭緊鎖,雙目無神,表情甚是痛楚。
  他,又何嘗想如此壓迫程悔?
  他一直視程悔如親子,只是寄望越大,所給予的壓力自然越大,這是每個為人父母所必要面對的問題,可是為人子女的又偏偏不了解父母們望子成龍之心,才會產生种种問題。
  天玄子只希望,他日程悔真的能如其所愿繼承廣成仙派,這樣方能彌補他當日所犯的錯,他一生中唯一一件后悔抱憾之事。
           ※        ※         ※
  天玄子遠去,只剩下程悔一人。
  他佣懶地躺在大地上,仰視著滿天繁星,腦中幻想著他父母的容貌。
  打從孩童時開始,他便很渴望有一雙疼惜自己的父母,与及一個屬于他的家。
  每次到鎮上,看見別的小孩都有爹娘呵護疼愛,他的心便不期然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覺。
  憑借血緣的感覺告訴他,他的父母仍然在生,仍在這世上的某一角。
  因此,他的小腦海便不時幻想他的爹娘究竟是甚么人,甚么模樣。
  會是一對平凡恩愛的農家夫婦?
  還是一對響當當的英雄人物?
  他最大的心愿,便是終有一天,可跟他的爹娘重敘。
  而且,他深信,終有一天,這心愿必定會實現。
  他深信……
  驀地,一陣腳步聲把程悔從幻想中抽回現實。他從地上一彈而起,心下暗惊:
  “糟!莫非是師父折回?給他看見我在躲懶,又得要罰了……”
  程悔定睛一看,心下釋然。
  因為來者并不是天玄子,而是一名年約十六的青年。
  那青年雖年僅十六,但已長得异常英偉,且儀表俊朗,衣著華麗,仿如玉樹臨風,一看便知是名門子弟。
  這青年不是別人,正是天玄子所收的兩名入室弟子的另一人,程悔的師弟--卓無憂。
  卓無憂的父親在朝中身居重位,因此他也算是官宦子弟。在他十歲的時候,便被送返老家西歧,拜入天玄子門下,習武學道,至今已有六載。
  于是,這名小師弟,便成了程悔這六年間,孤獨生命中唯一一個朋友。
  很多時練功練至深夜,卓無憂也會偷偷跑來后出相伴,二人也漸漸互生出一份仿如兄弟的手足之情。
  程悔一見卓無憂,适才滿臉的愁容登時一掃而空,面上也綻放出難得一見的笑容。
  唯有在卓無憂身上,他才感覺到一點點人間暖意。
  卓無憂一把坐下,便在怀中掏出一包東西。甫一打開,即傳來一陣香气。
  程悔也并肩坐下,看卓無憂有何好東西給他。
  卓無憂把那東西一把遞前,原來是一只肥大肉厚的雞脾。
  “師兄,這是我偷偷在廚房拿來的,還暖的,快吃吧!”
  程悔欣然拿著雞脾,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下。
  連續數個時辰不停練功,他早已腹如雷鳴,如今美食當前,又怎能忍得了?
  程悔正在大快朵頤之際,忽又聞卓無憂异常乖巧地道:
  “師兄,我還有好東西給你,看……”
  只見卓無憂又在怀中掏出了兩個手掌般大的瓶子,他打開其中一個瓶蓋,一鼓馥郁濃烈的酒香洶涌而出,頃刻散布四周。
  程悔一嗅之下,頓時精神大振,喜形于色,禁不住問:
  “好小子,那里弄來如此美酒?但師父平日嚴禁我們喝酒,你不怕被師父知道,重重責罰嗎?”
  卓無憂佻皮地單了下眼,道:
  “我不說,你不說;天不說,地不說,師父又怎會知?來!我們師兄弟來喝個痛快吧!”
  說罷已把酒瓶遞到程悔面前。
  天玄子有不准門下弟子喝酒之守則,本身极愛喝酒的程悔,也只能間中偷偷地喝。
  如今美酒當前,又怎不欣喜若狂?
  二人兩瓶相碰,舉瓶便喝,喝得几口,已雙頰赤紅,醉意微露。
  卓無憂率先道:
  “師兄,師父今天有傳授新的武功給你嗎?”
  程悔答道:
  “當然有!廣成仙派的武功精辟凡多,學之不完,尤其是‘乾坤七絕’,更是精妙無比,威力無儔。師弟,你放心吧!只要你練好‘乾坤功’,打好根基,師父早晚會傳你更高的絕學的!”
  “假如師父沒有空教你,到時就等我這個師兄來教你吧!”
  卓無憂越听越是雀躍,眼中流露出羡慕之色,又再道:
  “師兄,師父如此寵愛你,他日掌門之位,非你莫屬了!”
  程悔半帶鼓勵地道:
  “假如我他日真的做了掌門,師弟,你一定要做副掌門啊!”
  卓無憂隨即和應道:
  “好!到時我倆師兄弟攜手合力,光大廣成仙派,要整個武林都知道廣成仙派有程悔掌門和卓無憂副掌門。”
  “好!”
  二人越談越高興,又再碰瓶共飲,意態豪邁。
  正興奮間,程悔忽然情緒低落起來,道:
  “其實,做不做掌門也沒關系,我最大的心愿,只是……”
  卓無憂打斷地道:
  “又在想你爹娘嗎?師兄,放心吧!你總有一天可找回他們的。何況當你做了掌門之后,天下誰人不識程悔?到時你爹娘自然會來找你,別擔心!來!我們別浪費了這良辰美景,快來大醉一番吧!”
  程悔心想卓無憂之言也是不無道理,也許當上掌門,仗著廣成仙派的聲望及勢力,也許真的能尋回他的父母,于是憂愁盡消,重新展露笑容,舉瓶再飲。
  二人不覺間已把瓶中酒悉數飲光,而且更帶有六、七分醉意。
  驀地,程悔想出了一個鬼主意:
  “師弟,聞說在此之前不遠處的斷崖,經過鐵索可到達對面崖,那里的景色美若仙境,不若我們一道往那處看看吧!”
  卓無憂聞言大吃一惊,弓身而起,道:
  “不,那里被師父列為禁地,禁止任何人前去,我們這樣做,若給師父知道可不得了!”
  程悔哄過來,拍著卓無憂肩膊道:
  “唏!你也說我們將來會是正副掌門,廣成仙派有甚么地方我們去不得?師父也說過不許我們喝酒,我們不是喝得挺痛快?只要我們不說,師父又怎會知?我們只過去看一看,天亮之前回到來不就可以了嗎?”
  “但!……”
  “但甚么!万大事有我,走吧!”
  好奇心驅使下,卓無憂終于屈服,應允而行。
  直至此刻,這倆師兄弟也深信他日能并肩發揚廣成仙派,一同除奸滅惡。
  但,假如他們知道,這么一去,他們之間的珍貴情誼,將會划上休止符;
  他們,又會否前去?
  天邊遠處傳來陣陣沉雷悶響,似為這段即將訣裂的友情而哀鳴……
           ※        ※         ※
  斷崖距离剛才程悔練功之處不遠,二人很快便來到崖邊的鐵索前。
  卓無憂看了看天色,道:
  “師兄,遠處天邊閃電陣陣,看來快要下雨,不若改天再來吧!”
  程悔道:
  “既然已來到這里,小小風雨又有何懼?難道你忘了師父常教導我們做事不要怕困難,要勇往直前,不能半途而廢的嗎?”
  “來!讓我先行,你跟著我后面吧!”
  兩崖相距足有三十丈之遙,若無上乘輕功,絕對無法單憑那條鐵索渡崖。程悔自小已被天玄子悉心授藝,輕功已臻上乘之境,一縱身,已躍至鐵索兩丈之處,如履平地。
  他回首朗聲對卓無憂道:
  “師弟,這鐵索粗得很,很易走,快點來吧!”
  卓無憂聞言,于是深吸一口气,使起輕功踏上鐵索。
  卓無憂投入廣成仙派雖已有五、六年,但他的輕功与程悔相比,仍相去甚遠,只能勉強隱住身形,慢慢前行。
  他只過到一半,已聞程悔在對崖大叫:
  “師弟!走快點吧!這里的景色确實很美啊!”
  “來了!”
  卓無憂當下加快腳步,又再走前十多丈。
  此時他与對崖相距僅只三丈,看見程悔站在岸邊高呼:
  “還差一點而已,快點來吧!”
  “不要催吧!”
  卓無憂眼見只余三丈的距离,當下打算兩三個起落縱躍過去,他再深吸一口气,忍著不吐,雙腳便要使力向前縱去。
  詎料就在他要發力的一刻,天上瞿地響起了一個惊天狂雷,聲響之巨,震得山鳴谷應,草木搖撼。
  卓無憂遭此一嚇,腳步一錯,整個人竟爾失去平衡,直往崖下掉去。
  此崖深不見底,相信至少有万丈之深,跌下去肯定粉身碎骨。
  站在崖邊的程悔見狀,不由駭然大惊,想也不想,沖出崖欲救卓無憂。
  可惜三丈的距离也并不算短,程悔使盡輕功,仍差一線才能抓著卓無憂的手。
  千鈞一發間,程悔人急智生,手抓鐵索吆喝著道:
  “師弟,快抓著我的腳……”
  卓無憂反應亦是不慢,一手便往程悔的腳抓去……
  抓住了!
  可惜,程悔的靴子竟不爭气,被卓無憂一抓之下,竟被硬生生撕破,卓無憂抓不牢之下,又繼續往崖底飛墮而去。
  情勢危急,程悔也不作多想,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
  救人!
  他抓著鐵索的手陡地一松,另一手一掌往鐵索轟去。
  程悔体重本已較卓無憂為高,加上一拍之力,下墮之勢更急,很快便已超越了卓無憂。
  程悔時間掌握得恰到好處,就在卓無憂身旁擦身而過之際,他瞿地一聲吐納,雙掌貫足內力朝卓無憂身上狂轟。
  這一轟之力很重,卓無憂整個人猛被轟得直飛崖上。
  卓無憂在崖上接連打滾數轉方能止住去勢,他也不理會体內瘋狂翻涌的血气,便已如箭般沖往崖邊。
  程悔剛才下墮之勢本已甚急,加上挺掌轟向卓無憂之力,此刻已墮得無影無蹤。
  “師兄--師兄--師兄--”
  崖上的卓無憂急得淚也奪眶而出,而斷崖之下不住傳來他那聲悲痛欲絕的呼號。
  四周一片死寂,只得嘯嘯凄厲風聲,回蕩于空谷之中,与及卓無憂沉重混亂的呼吸聲。
  一切來得如此突然,頃刻之間,他与程悔已陰陽相隔。天意,可懂玩弄世人。
  而更殘酷的現實,還在后頭……
           ※        ※         ※
  飛墮中的程悔,對為救師弟性命而犧牲絕無悔意,心中只在想:
  “想不到我至死也未能見雙親一面,我,真是--”
  “死不瞑目!”
  程悔往崖下飛墮已有一段時間,仍未到底,可見這崖有多深。
  若非程悔身負絕世神功,早已被下墮的沖力迫得爆体而亡。
  他也自忖這回必定絕無生机,只得閉上雙目靜待死亡一刻來臨。
  世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
  就在程悔已絕望之際,驀地,不知從何處橫里飛出一條蔓藤。
  蔓藤不偏不倚,剛好卷中程悔的腰部。
  蔓藤中竟帶有一鼓強大無比的柔韌內力,把程悔強大的沖勢消弭得無影無蹤。
  蔓藤一收,程悔整個人被橫扯進崖壁一個破洞之內。
  死里逃生,程悔暗暗捏一把汗,定神掃視洞中環境。
  破洞并不算很大很深,但位處山崖峭壁之中,只有极微弱的月亮光華能射進洞中,故此洞內极其昏沉幽暗,程悔一時閒也未能看清洞中每一角落。
  他唯一能知道的,便是這洞瀰漫著一股奇臭异味,那就像是一堆糞便,或是一些腐爛了的死尸所傳出的奇臭气味。
  程悔几經艱苦才能适應那股熏天臭气,而不至于當場嘔吐。
  險峻的地理,加上如此惡劣的髒臭環境,就連野獸飛鳥也不含在此居住,試問又怎會有人栖身于此?何況此峭壁寸草不生,就是有人不慎掉到此地,也早已饑渴餓死了吧!
  那,究竟那條蔓藤為何會把程悔卷進這里?
  程悔看著平放地上的蔓藤,不禁越想越奇;而漸漸地,他已适應了洞中微弱的光線,視野也較為清晰了許多。
  他沿著蔓藤,一步一步的往洞中探個究竟。
  破洞并不深,相信不出五十步便可走到盡頭。
  當程悔走至三十步的時候,他已能看清洞中每一角落。他,赫然發現,蔓藤的另一端,竟然……
  竟然纏著一具骷髏!
  不!用骷髏來形容,實在不貼切,因為這具骷髏頭頂仍有些疏落凌亂的發絲,而且骨骼之外仍有一層薄如蟬翼的皮包著。
  這,其實是一具干尸!
  可是,干尸又怎會揮舞蔓藤救程悔?
  程悔心下大奇,三步并作兩步的走上前檢查那具干尸。
  干尸端好的盤膝坐著,面目灰沉陰冷,全無生气,相信已死去多時,而且看來是具女尸。
  但,這具女尸何以死去多時仍不腐化?
  程悔心感奇怪之余,心中亦泛起了一陣异樣的感覺。他不知道這是何种感覺,也解釋不到為何會這樣,他只感到越來越迷惘。而這份异樣的感覺,竟驅使他緩緩伸手去触摸這具干尸。
  他的手抬得很慢,而且不住顫抖。
  眼看他的手快要触及干尸的一剎那,一件絕不可能發生的怪事倏地發生……
  只听見“霍”的一聲,干尸的右手竟以肉眼難見的极快速度,狠狠抓住程悔的咽喉。
  程悔身手本甚為了得,但事出突然,毫無防備之下連半點反應也未有已被抓個正著。
  然而,干尸這爪速度之快,即使程悔在全神戒備之下,也未必能避得過。
  程悔咽喉被鎖,危險至极,本應立即掙脫對方制肘,奈何干尸爪上似傳來一股奇异力量,把程悔弄至全身酸軟,動彈不得。
  更奇怪的事亦在此時相繼發生。
  瞿地,干尸竟抬起頭來,雙目暴睜,黑暗中驀地閃出兩點寒芒,更緩緩張口說話:
  “桀桀!好個小子,皮光肉滑、肌肉結實,相信一定很美味可口的了!”
  干尸的聲音异常沙啞陰沉,而且有些字眼更發音不正,就像已很久很久沒有說話似的。
  干尸當然不會說話,原來眼前這具狀如干尸,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但程悔剛才已仔細檢查清楚,她明明已全無半點生气,一個有生命的人怎會沒有生气?
  那只因為,在冗長的歲月洪流之中,她早已不當自己仍生存著。她,也早當自己是一個已死的人。
  程悔一時大意之下,竟弄至身陷險境。只見他咽喉被扣,呼吸窒礙,面色陣紫陣青,相信不消一刻,他使會气絕身亡。
  瀕臨死亡邊緣,程悔体內的“先天乾坤功”斗地爆發,如洪濤般的內力把干尸的爪硬生生震開。
  程悔把握這千鈞一發的机會,翻身躍開,先脫离險地再作打算。
  程悔輕功修為不弱,兩三個起落,便已躍回洞口。
  那具干尸,又已在黑暗中消失。
  此時,深沉的洞內又傳來那陣沙啞的聲音,陰沉地道:
  “‘先天乾坤功’?小子,你与廣成仙派有甚么關系?天玄子那老鬼又是你甚么人?”
  程悔本是滿腹疑團,想不到竟被搶先發問,但對方言詞中似對廣成仙派及天玄子帶有敵意,于是他也悍然怒道:
  “哼!我是廣成仙派的弟子,天玄子正是我師父,你這怪物匿藏洞中,究竟有何企圖?”
  程悔話畢,那像干尸的怪人竟沒有答上話來,沉默了一會,怪笑了几聲,才道:
  “嘿嘿嘿!好啊!上天總算還待我不薄,竟送來了一個廣成仙派的弟子。好!好!看我把你的肉逐寸逐寸撕下,把你的血逐滴逐滴吸干,要你受盡折磨而死!”
  怪人言中之意,似与廣成仙派有著血海深仇,但听她語聲甫落,洞內即傳來一股极強大的吸力。
  程悔早有准備,運足“先天乾坤功”,雙腳緊釘地上,堅如鐵石,全身不為所動。
  “好小子!果然有點斤兩!但在我眼中,這點點微末道行又算得了甚么?”
  “嘿!”
  怪人怪叫一聲,吸力斗地暴增逾倍,程悔一惊之下,忙把功力運至頂峰抗衡。
  詎料就在此刻,洞中吸力驟然消失,程悔運功正劇,內力無處宣泄,反蕩回体內,弄得程悔体內經脈大亂。
  与此同時,洞中又涌出一股巨力,但這股巨力這次并非向內吸去,而是洶涌壓迫而來。
  怪人這著委實妙絕毫顛,程悔經脈正爾大亂,体內護身气功正處于真空狀態,遭此巨力一壓,气血登時急往頂門涌去。
  如此一來,程悔反被自己內力所傷,眼前一黑,卒告昏倒地上。
  啊!這樣程悔豈非如刀俎下之魚肉,任由怪人宰割?
  想不到他雖然逃過粉身碎骨厄運,如今反要在怪人魔爪之下送命。
  怪人陰森凄怨的目光,定定看著昏倒地上的程悔,遽地精光一閃,像發現了甚么似的。
  她,究竟發現了甚么?
  程悔的命運,
  又將如何?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10:47

第三章 負情棄愛

  心愿,几乎是每個人生命中必定有的東西。
  貪婪的人,可能同時有著多個心愿;但簡單的人,可能一生就只有一個心愿。
  但無論如何,當這些心愿真正實現的一刻,那种無比的喜悅和興奮,是絕對難以形容的。
  越大的心愿,實現時所帶來的喜悅便越大。
  然而,誰會想到,當渴望已久的心愿實現的一天來臨時,反而會令你失去更多更珍貴的東西;而且可能令一生從此改寫?
  得与失,往往也是難以取舍。
  但,上天可會如此輕易讓人選擇?
  當然不!
  到這天真的來臨時,誰也逃避不了。
  要發生的,始終會發生。
  而且,就在今夜發生。
           ※        ※         ※
  這一夜所發生的一切,盡皆出乎程悔意料之外。
  而且,似乎每一刻都迫他在生死線上徘徊。
  當他從鐵索上往万丈深淵飛墮之時,他曾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豈料卻被匿藏洞中的神秘怪人所救。
  當他以為已從死里逃生的時候,怪人又向他遽施毒手。
  而當他以為必會斃于怪人魔爪之下時,他居然--
  沒死!
  程悔沒死!
  連他自己也無法相信,他竟可在怪人魔爪之下保存性命。
  但他仍好端端的活著,卻是不爭的事實。
  在他暈倒之前,明明听見怪人說對廣成仙派的人恨之入骨,為何會突然改變主意,對他手下留情。莫非想到了更好的方法折磨他?
  這一切還是容后再算,目前程悔應做的,便是先察看傷勢如何。
  他運功一遍,發現只是經脈有少許不暢,那想必是剛才被怪人的气勁所震傷。除此之外,一切并無异樣。
  就在此時,洞中驀地響起怪人的聲音:
  “你……醒了?”
  聲音仍是沙啞無比,就像是野獸在喉間發出的沉哮。
  但奇怪地竟帶有几分慰問的語气。
  程悔一听怪人的聲音,忙從地上彈起戒備。畢竟他還不知怪人到底有何居心。
  “你……怕我……殺你?假如我要殺你,你還可活到現在嗎?”
  怪人話中流露出的神態,与程悔暈倒前截然不同,使程悔感到有點莫名奇妙,只冷哼了一聲,并不答話。
  程悔雖不答話,但怪人仍自顧自說下去:
  “你必定很奇怪,我為何會不殺你。這個……我也不知何故,剛才正要下手的時候,我的殺意突然消失。”
  “殺意既失,殺了你也是徒然。因此我才放你一條生路。”
  “也許……你令我想起我的儿子吧?”
  提起儿子,怪人聲音也轉而變得黯然神傷。
  怪人既道明一切,程悔的敵意也驟然大減,而且見怪人想起往事而黯然,心中竟起了一絲同情之念。
  瞿地,怪人竟提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要求:
  “你……愿意听我說關于……我的故事嗎?”
  在昏倒之前,程悔本對怪人怀有很強烈的敵意,但現在听她話中含意,似乎有著一段很悲慘的過去,更可能牽涉到廣成仙派。但說實在,他也不忍心拒絕怪人的要求,于是也就答道:
  “反正我也未想出返回崖上的法子,就听你說說也無所謂。”
  也許怪人實在已很久很久沒跟人說話了,如今驟聞程悔肯听她說話,心中竟生起一份莫名的喜悅。
  她緩緩閉上雙目,极力從浩瀚無邊的深海思潮中,尋回那失落已久,卻又無法舍棄的段段往事,漸漸地,她找到了,更開始投入去,然后才幽幽地道:
  “在很多年前,我想……也有二十多年了,在南方的南楚國,有一個很有名的武林世家,其家主的武功及武林地位俱臻上品。而我,便是他的獨生女。
  當時我才二十歲,雖說不上美若天仙,但樣子也長得不錯,加上我爹的武林地位,追求者也算不少,只是我一個也沒看得上眼。
  直至那一天……
  直至他的出現……
  那天正是初秋時節,我獨個儿跑到山上狩獵。山上雖時有猛獸出沒,但我自少已得爹傳授武藝,武功自是不弱,一般的猛獸也未能傷得了我。
  可惜,那次卻不幸地遇上了一頭碩大無朋的大黑熊。那頭黑熊少說也有二丈高,而且凶猛無比,一看見我便向我瘋狂襲擊。我當然無法匹敵,甚至逃也逃不掉,眼看我將命喪熊爪之下,他出現了……
  在最危險的一刻,他把我從熊爪之下救走。
  那時的他,簡直就是一個蓋世英雄。他的翩翩風采,俊朗的外表,深邃而剛毅的眼神,把我深深吸引著。
  我甚至渾忘了正身陷險境。
  就在此時,一陣如雷吼聲把我惊醒,那頭巨熊又挾著雷霆万鈞之勢向我們扑擊過來。
  我只覺眼前人影一幌,他已如疾風一般迎向黑熊。
  單從他俊逸的外表,絕難想到他的武功竟是如此高強。他徒手与巨熊周旋了近千回合,終于也把巨熊殺死,惟身上亦中了巨熊數爪,弄至滿身傷痕,我連忙帶他回家治傷。
  這段時間我爹剛好出門,要一個月后才返,于是我便留他在家中療傷。
  由于我娘親早逝,爹平素十分寵我,故此其它師兄弟及下人等雖見我帶了個陌生人回來,也不敢稍有异議。
  或許真是命中注定吧!在這短短一個月間,我和他已由朋友轉而為戀人。
  其實第一眼看見他時,我已被他吸引著。此時更是毫無保留地把身与心都交了給他。
  我暗暗對自己說:他是我今生第一個男人,而且也是唯一一個。我此生從此便屬于他的了。我更打算待爹回來后便把我倆的事告訴他,到時我們便可正式成親了。
  詎料就在此時,他告訴我一件非常震撼的事:
  “他……原來是廣成仙派的弟子。”
  “廣成仙派?”
  程悔心中暗叫,亦開始緊張起來,暗暗猜測那人到底是誰。
  怪人渾沒理會程悔的反應,自顧自的續說下去:
  “本來廣成仙派乃名門正派,我理應高興才對。只可惜我爹年輕時曾与廣成仙派有些少誤會,從此便不喜歡廣成仙派的人。
  我爹還有數天才回來,于是我便帶他先往鎮上客棧暫住,讓我等待机會才慢慢說服爹接受他。
  數天后,爹果然回來了,而且更帶了一個惊人的消息回來。他……
  竟然把我許配給一位武林世叔的公子。
  爹平日雖然疼我,但對我管教亦甚嚴,因此我從不敢拂逆爹的說話,而我當時更不敢告訴爹我和他的事。
  又過了數天,我才找到机會到鎮上見他,打算与他商量此事。
  豈料我去到客棧后,發現他竟然已不辭而別,僅留下一封信給我,說派中有要事,急需赶回去處理,待處理好后才回來找我。
  別無他法之下,我唯有呆在家中等。
  一等便等了兩個多月,卻仍未見他回來,而爹更不斷追問我有關成親的事。
  而更糟的是,一件絕不應該發生,更絕不可以發生的事,竟于此時發生……
  我……竟然……
  有了身孕!
  我只感到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
  我嘗試過逃走,偷偷地到廣成仙派找他,可惜卻被爹發現,更知道我有了身孕這件事。
  我把一切告訴了爹,只隱瞞了他是廣成仙派門人,我怕會因此惹起事端,這件事實在牽連太大了。
  爹誤會了他是個無情薄幸之徒,堅決不許我去找他,更說待我把孩子生下來之后,便將之殺掉。
  這段期間,我不斷遭人白眼,別人在我跟前跟后說盡一切最難听的話,甚至爹也不再認我作女儿,從此一句話也沒跟我說。
  這一切一切,我都默默地忍受了。因為我深信,他絕不是忘情負義之人;他不回來找我,必定另有苦衷,我一定要當面向他問個明白。
  這段日子,可說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但我都熬過了,而且終于到了臨盆的日子。
  我千辛万苦,終于把我腹中的孩子誕下,而且更是雙胞胎。
  那是一對兄妹!
  我還沒有替他倆起名,我要留待他倆的爹給他倆起名。
  雖然臨盆后我的身体极度虛弱,但我知這時是逃走的大好良机。
  我強撐著,抱起兩個孩子便逃,負責看守著我的門徒也發現了我逃走,拼命地追赶我。
  混亂之中,我竟掉了其中一個,只能帶了一個孩子逃掉,那是一個男嬰。
  我想那女嬰必定被爹殺死,哭得死去活來。
  我孑然一身,帶著那個男嬰,從南楚千里迢迢的跑去西歧,沿途乞的、偷的,我都干盡了,日夜被人侮辱、奚落、追打,受盡風霜雨雪,我甚至覺得自己不像一個人。
  用了三個多月的時間,我終于到達四歧,到達隱寶山,到了廣成仙派。
  我終于見到了他。
  他一見到我,面上竟沒有半絲喜悅,只有無限的震惊和訝异。
  他一句話也沒跟我說,便帶我渡過鐵索,去到另一面斷崖之上。
  我告訴他這是他的孩子。
  他不信!
  我哀求他讓我兩母子留下。
  他不肯!
  他,更為了保存廣成仙派的名聲,為了保存他的地位,竟干出一件滅絕人性的事。
  他,竟重掌把我轟下山崖!
  我受盡折磨為他誕下孩子,千辛万苦离開家園來找他,換來的就是那一掌!
  原來一直以來,我所想的、我所做的,我所付出的,全都是一廂情愿。
  那無情的一掌,把我的夢徹底地粉碎,也把我一生徹底地粉碎。
  我開始后悔。
  我開始恨。
  假如我能不死,假如我能回到崖上,我一定會把他碎尸万段,以他的血和肉來祭我那雙無辜的孩子。
  但,這崖深逾万丈,掉下去,又怎能不死?更遑論能返回崖上找他報仇。
  不知是否上天可怜我,對我作出一點施舍,我竟發現了一個可以不死的生存机會。
  我竟看見崖壁有一個凹入去的破洞,而距离破洞之下不遠更有塊凸出的石塊。
  我在半空稍微移動身子,迎向那塊岩石墮下。
  就在快要撞上岩石的一剎那,我鼓盡气力一個翻身,重重踏在岩石之上,借著返彈之力跳進洞中。
  我回頭一看,已見剛才給我借力的岩石墮進崖下,可見我下墮的沖力何等巨大。
  就這樣,我撿回了性命。而這二十多年的日子,我就靠這條蔓藤捕捉飛烏來苟延殘喘。
  我要等,我要等到返回崖上的一天,我要報仇!
  我要報仇!
  听罷怪人的經歷,程悔雖未盡信,卻也感到她實在十分可怜,內心掀起了一份怜憫之情。
  可是,他的心還有一個很大很大的疑問:
  “前……輩……,你可否告訴我,那個‘他’……到底是誰?”
  怪人早料到程悔會有此一問,冷哼了一聲,答道:
  “你很想知道那個喪心病狂,泯滅人性的人是誰嗎?好!我便告訴你,讓你他日能公告武林,為我討回一個公道。”
  “那人,便是人皆尊崇、廣成仙派的掌門人--”
  “天!”
  “玄!”
  “子!”
  甚么?當日忘情負義,為了一己名譽地位而狠心把怪人推下黃泉死路的,竟然是……
  天玄子?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程悔怎也不信他平日至為尊崇敬愛,自小把他養大的恩師,竟會干出這种滅絕人性的事。
  但怪人剛才所說的一切,又不似是捏造出來的。
  他只覺腦海一片混亂,口中不由自主吐了一句:
  “不可能!師父……不可能會干出這种事。”
  怪人語態平靜的說:
  “哼!信不信由你,我可沒心情編故事來騙你。”
  “不過……我倒想跟你來一宗交易。”
  程悔大奇,問道:
  “哦?甚么交易?”
  怪人說道:
  “那就是:我幫你返回崖上,但你要帶我一起去。”
  看來這才是怪人留程悔一命的真正原因,但程悔仍有些不明白,問道:
  “以前輩的武功,其實不用我幫忙,也可獨力攀回崖上,何以……”
  怪人又是一聲冷哼,道:
  “哼!假如可以,難道我不會獨自攀上去嗎?只可惜當日我雖撿回性命,但我踏石借力之時,下半身完全承受了下墮的無匹沖力,以致……”
  “我雙腳的經脈骨骼全碎。莫說是攀山上崖,就是稍微移動一下也不可以。”
  原來如此。
  程悔看了一看洞口,心想這洞离崖上少說也有万丈之距,憑他個人之力,恐怕還爬不到一半,便要往崖底掉下。
  但若加上怪人的深厚功力,或許還有半點希望。
  只是假如怪人返回崖上,必定會找天玄子麻煩,屆時難免會有傷亡。
  程悔雖未能立定主意,但眼前形勢若他說一個“不”字,恐怕立即便被怪人分尸,于是借題分散怪人注意力,問道:
  “對了!我還未知前輩高姓大名。”
  “嘿!想拖延時間嗎?不過,你一是帶我上崖,一是死在這里,就算讓你知道我的名字也沒關系。”
  “我姓……”
  “程!”
  程?怪人竟与程悔同姓?
  程悔心中陡地一震。
  “小子,听到我的姓很震惊嗎?南楚程象的名頭可絕不比廣成仙派低啊!”
  “你,又姓甚名誰?入了廣成仙派多久?唉!假如我那雙儿女尚在生,他們相信也有你這般高大了……”
  驟聞怪人這句無心之語,程悔腦海突然涌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登時如遭雷轟電殛,口中顫危危地道:
  “我……姓……”
  “程!”
  “而且……無父無母……”
  “自小……被……師父……”
  “撫養……”
  “成人!”
  怪人一听,也是心頭狂跳,不可置信地重复程悔剛才那句話:
  “你說……你姓……程……而且無父……無母……自小已在……廣成仙派中……長大……?”
  程悔輕輕點頭。
  怪人緊張地追問:
  “你……你……是否……乙亥年四月十四出生?”
  程悔無限沉重地回答:
  “師父并沒有告訴過我的生辰八字,我只知道我确實是乙亥年出生的。”
  怪人的心越跳越急,又再緊張地追問:
  “那……么,你左邊肩背之上,是否……有一塊紅色的胎記?”
  程悔沒有回答,默默地卸下外衣,露出一身結實的肌肉,然后緩緩轉身,背向怪人。
  山洞雖极之昏暗,但怪人長年栖身于此,早已訓練出一雙比野獸更敏銳的眼睛。即使只有半絲燭光,她也能清楚視物。
  她銳利的目光,落在程悔左肩背上。
  那里……
  确實有一塊鮮紅如血的胎記!
  怪人震愕得目定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程悔輕輕地穿回上衣,慢慢地轉身,然后從頭上取下一些東西。
  他拿起那東西,讓怪人能看清楚,然后說道:
  “這塊玉佩,我自小已系在身上,師父曾說,這是我父母遺下之物。”
  怪人一看,那原來是一塊碧綠得近乎完美無瑕的綠玉,前后皆雕上一個“程”字。
  這塊寶玉,怪人十分熟悉。那是她小時候她的爹特意高价購回,然后命人加工雕上“程”字而給她佩戴的。
  這塊寶玉,一直跟她形影不离。
  后來她誕下嬰儿,帶了男嬰逃走,在往西歧路上轉挂到男嬰身上的。
  天啊!
           ※        ※         ※
  盡管一件又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正在崖下發生,崖上的一切卻并無特別。
  說并無特別,只因程悔掉下山崖之后,卓無憂“當然”很悲傷,“當然”感到不知如何是好,而且,當然會去告訴天玄子。
  而如今站在崖上一老一少的兩條人影,“當然”便是天玄子和卓無憂!
  卓無憂的面上,半帶惊惶、半帶悲傷。
  悲傷,當然是因為他視如兄長的程悔為救他而墮崖送命。
  惊惶,卻是因為他兩師兄弟違背師命,擅闖禁地而弄出這彌天大禍,也不知天玄子將會如何處罰。
  而天玄子卻是一臉漠然的看著這深不見底的深崖。
  然而,縱使他如何极力掩飾他此刻的心情,他眉宇之間還是隱約透出一股极度沉痛的哀傷。
  他跟前這個懸崖,竟奪去他一生中至愛的兩個人的性命。
  他想問天。
  卻無話。
  他想痛哭。
  卻無淚。
  他,也不知要站到何時,才肯离去。
           ※        ※         ※
  世事變幻無常。
  天意難料難測。
  渴望再見多年的人,如今乍現眼前,程悔一時之間竟感不知所措起來。在漫長的成長歲月里,他曾幻想与娘親再見的情景不下万次,但沒一次會是現在這樣。
  他怎也想不到,眼前這個半人半鬼的怪人就是他娘親。
  難怪當他一見到活像一具干尸的怪人的時候,他竟有股莫名的沖動想去触摸她。
  那是一种感覺。
  一种血濃于水的親情感覺。
  而更叫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相對了二十多年的恩師,竟就是他的親生父親。
  事情怎地一下子變得這樣复雜?
  他腦海一片混亂,甚么也想不到。
  反觀怪人,她自看見玉佩后便一直沒有說話,眼中的淚水不斷涌出。
  那是遺忘已久的淚。
  本來自她掉下崖的那一刻起,她以為今生今世再沒有淚。
  可是現在卻不由她不流淚。
  若說她對這世界還有半點希望的話,她的兩名子女便是她唯一的希望。
  可惜她早已認定他倆已先后慘遭毒手。
  如今程悔驀然出現,冰封的心實時被溶化,淚水從眼中瘋狂涌出。
  視野也變得模糊。
  程悔的面目和影像也更模糊。
  她不斷反复地問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嗎?還是僅是幻象?
  沉默的气氛凝聚于洞中每一個空隙,這一刻,就似是整個世界也為他倆而停頓下來。
  然而,一句埋藏在程悔心底多年的說話,卻把這沉默打破--
  “娘親……”
  簡單的兩個字,細如蚊子飛過的聲音,貫進怪人耳中,卻比旱天惊雷更震撼。
  娘親,多么普通而簡單的兩個字,卻包含了千般思念、万般愛意。
  就是這兩個字,同時喚起了怪人和程悔体內一份無法理解、血濃于水的骨肉親情獨有的感覺,把兩顆充滿迷惘、疑惑、震撼的心連結起來。
  這一刻,就是沒有任何證据,沒有任何解釋,他們也能肯定,對方就是自己失散多年,日夕牽挂著的娘親和儿子。
  程悔再也按捺不住,一股熱血驅使他沖前跪倒在怪人跟前,連續喚了數聲“娘親”
  怪人干癟的手溫柔地經撫程悔的頭,喃喃地道:
  “你……你果然是我的好孩子,總算那禽獸還有半點人性,沒把你殺死,而且還把你養大。但他必定造夢也沒想到我居然未死,而且我兩母子竟有重逢的一天,真是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來,告訴娘你叫甚么名字!”
  程悔腦海突然靈光一閃,道:
  “我……單字叫--”
  “悔!”
  怪人一听,倏地仰天狂笑,笑聲中充滿凄酸苦澀,自言自語道:
  “哈哈!悔!悔!好一個‘悔’字,這禽獸居然也會為他所干的事而后悔!但后悔也沒用,我是絕不會原諒他的!悔儿,來,快与娘親一起返回崖上,把你那禽獸父親千刀万剮!”
  程悔一惊,彈后了兩步,道:
  “不!娘親,我要你先答應我一件事,否則我宁可与你一起留在此山洞中,也不返回崖上。”
  怪人急道:
  “好!好!好孩子,娘甚么也答應你,你即管說出來好了!”
  程悔說道:
  “我要你返回崖上之后,暫時不要向師父……動手。”
  怪人忿然道:
  “不!娘甚么事也可答應你,但要我放過那禽獸,我辦不到!”
  程悔解釋道:
  “娘親,他畢竟是我師父……爹,而且對我也有養育之恩,我怎忍心見你倆互相殘殺?何況所有事我也只听你片面之詞,待我把一切弄清楚,若他真的干過這些事,我必會替你討回公道的。”
  “娘,信我吧!”
  程悔語詞堅定而懇切,怪人雖心中不愿,但自知拗不過程悔,心念一轉道:
  “好!娘就听你一次,但若是他先出手,我可不會留情的。”
  程悔大喜,道:
  “我相信師父他絕不會那樣做的,待我想想有甚么方法能安全返回崖上。”
           ※        ※         ※
  程悔左思右想,終于決定用最原始卻又最危險的方法。
  他決定背負著他娘親爬回崖上。
  這方法雖然危險,稍一不慎便會再次跌下深谷,屆時也許再沒上次般好運。
  可是,除此之外實在別無他法。
  為免体力逐漸下降,因此他更要從速行事。
  他背負起怪人,用蔓藤把他們緊緊捆縛在一起,好等怪人能穩住身形。
  其實他也沒信心攀回崖頂,但就算要掉進谷底,他也不會拋下娘親。一是一同返回崖上,一是一起掉進谷底好了。
  程悔步近洞口,作好了心理准備,深吸了一口气,雙腳使勁往地上一蹬,人如大鵬展翅般沖天而起。
  這一躍竟有二丈高,可見程悔的輕功著實不差。
  就在快要力盡之際,程悔雙臂注滿畢生功力,十指箕張,如鋼爪般直插進岩壁之中,然后運足臂力、腰力、腿力,腿尖勉強撐著少許岩壁的凹凸點來穩住身形。
  程悔眉頭一緊,暗忖:
  “這峭壁异常陡斜,而且遠比想象中堅硬,以我的功力恐怕未必能攀到一半……”
  正思量間,一股暖流驀地自背上傳來。程悔只覺精神大振,全身充滿雄渾內力。
  原來是怪人從他背后傳功給他,難怪早陣子怪人說要合二人之力方可攀回崖頂。
  這二十多年間,怪人雖然下半身不能活動,但每日除了獵食及休息外,所有時間均用以潛修內力,故此她現在的內力已達到一個十分惊人的境界。
  程悔得怪人功力之助,內力登時增強數倍,再無所慮,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快要返回崖上,程悔的心不禁忐忑不安。
  天玄子真的是他父親?
  當年真的是他一手粉碎了他本來美滿幸福的家?
  他真的曾干出這些喪盡天良的事?
  假如他娘親所說的全是真話……
  那他應該怎樣面對這個他一生最尊敬的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11:47

第四章 義不容情

  夜,將盡未盡。
  日,將出未出。
  此刻正是陰陽交泰,日月無華之時。
  亦是天地最靜、最深沉、最蕭剎的時候。
  天地,彷佛有意以這种气氛,來見證一闋悲歌的奏起。
  一場牽連兩代的悲劇序幕。
           ※        ※         ※
  天玄子終于動了。
  整夜仿如岩石一動不動的他,終于轉身离去。
  卓無憂也感受到他壓抑著的無窮哀痛,眼眶不覺地濕潤一片。
  就在天玄子剛步离崖邊十多步之際,卓無憂瞿地在后面大呼:
  “師……師父,快來,崖下好象有人在爬上來,不知是否……大師兄……”
  天玄子一聞此語,心頭陡地一震,以平生最快的身法閃回崖邊。
  他俯首极目往下看,只見一片黑沉沉的深淵之下,隱約像有些東西附在崖壁蠕動著。
  那處与崖頂相距至少有百丈,天玄子僅能看見一點黑點。
  只見他運聚內力,朝深谷之下大喝:
  “悔儿,是你嗎?”
  喝聲极之雄亮,震得山鳴谷應,回音四蕩。
  接著,崖下竟傳來一些极之微弱的話音,好象是在回答著天玄子。
  不錯,那的确是程悔在回答。
  借著其母深厚的內力之助,程悔已越攀越高,但總是攀极也攀不到盡頭,甚至已開始感到有點不支。
  正在擔心能否支持到崖頂之際,忽聞天玄子的聲音,程悔登時大喜過望。
  而怪人听見天玄子的聲音,心頭狂跳,額角冒汗,雙眼更像要噴火似的。
  程悔也感到她激動得全身發抖,只是一直不敢多說半句。
  崖上的天玄子,雖未能百分百肯定程悔正從崖下攀爬上來,但時間卻不容許他再猶豫半刻。
  他用盡平生最快的輕功,掠過鐵索,如箭一般朝廣成觀飛奔而去。
  崖上只留下卓無憂一人,心焦如焚地看著崖下那緩緩移動的黑點。
  約過了一刻鐘,天玄子飛奔回來,手上多了一大捆繩索。
  天玄子二話不說,抓著繩索一端,把另一端朝那黑點拋下。
  只不知這繩索的長度是否能到達程梅目下攀至的位置。
  崖下的程悔,感到背后怪人傳來的內力已越來越弱,而且他的体力亦已經消耗近九成以上。
  畢竟人力有限,又怎能輕易戰胜大自然的天威?程悔現在只靠一份堅毅的斗志苦苦支撐,希望天玄子能及時赶來救援。
  就在此時,他看見有些東西從崖上掉下。
  他留神一看,原來正是天玄子拋下的繩索。
  只可惜繩索長度果真不夠,与程悔仍有兩丈多的距离。
  只要能抓緊繩索,他与娘親便可返回崖上。
  他鼓盡殘余的体力,朝著繩索攀去。
  他的手,已被弄得血肉模糊,每次插進石壁中,拔出來時總留下點點血和肉屑,异常凄厲可怖。
  費了最后的余力,他的手終于触摸到繩索。
  手一緊,像是重新抓看生命似的。
  一條繩索,把他們的命運再次連結起來。
  崖上的天玄子,感到繩上傳來拉力,估道程悔已抓到了繩索,于是運起十成功力,把繩索拉回崖上。
  天玄子的功力深不可測,這一拉之力何止千鈞,整條繩索給硬生生急扯上來。
  程悔剛才所處位置与岸上相距本有五十文之遙,但他一抓緊繩索,便感到繩上傳來一股強大內力,比怪人的可謂不遑多讓。接著一股巨力一拉,把他整個人拉得沖天而起。
  這一沖,竟已越過了懸崖。
  程悔半空一個翻身,安然著地。
  就在他著地的一刻,各人的面上,同時現出了不同的表情。
  卓無憂的喜悅。
  程悔的憂心。
  怪人的怒火。
  与及--
  天玄子的錯愕。
  天玄子看見程悔安然無恙返回崖上,先是一陣喜悅。
  但當他察覺程悔背上背著一個活像干尸般的人時,心頭難免感到一陣錯愕。
  倏然間,他心中更泛起了一份异常的感覺。
  這感覺就好象在告訴他,這個人,是一個他非常熟悉的故人。
  一個為他帶來一生中唯一憾事的人。
  但,怎可能是她?
  早在二十多年前,她已墮下這個万丈懸崖,粉身碎骨。怎可能是眼前這個人不人、鬼不鬼,活像具干尸一般的妖异怪人?
  縱使天玄子平素如何冷靜和處變不惊,此刻也難免感到迷惘,半晌說不出話來。
  程悔解開身上的蔓藤,輕輕放下怪人,一時間也不知該說甚么。
  天玄子定睛地看著怪人,希望能從她身上解開心中的迷惑。
  怪人雙眼暴射出怨毒的眼光,雙爪深深地嵌進地面。
  她恨不得立即飛扑上前把天玄子撕成千百塊。但,這樣殺了也豈不便宜?
  她腦海電轉,要想出一條最狠最毒的計,要天玄子生不如死。
  她這樣痛恨天玄子,莫非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天玄子當年真的曾對她忘情負義?
  天玄子甫接触怪人那雙無比怨毒的眼神,不期然感到一陣寒意。
  對了!
  就是這雙他畢難忘的眼神,在二十多年前也曾一度叫他感到心寒。
  他憑這眼神,終于肯定了怪人的身份。
  “是……你?你……還沒有……死?”
  卓無憂還是首次見其師如此惊駭慌亂,于是不由自主往怪人臉上一掃。
  他接触怪人的眼神,同樣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
  那就像是怨盡世上所有人的眼神。
  怪人強忍心中怒火,忿然道:
  “哼!你當然希望我死,免得我把你這個廣成仙派掌們人的丑行公告天下。”
  “幸好蒼天有知,竟然奇跡地讓我活到今天,更安排我与悔儿相認,能返回崖上,給我一個能親手手刃你的机會。”
  天玄子聞言,偷偷一瞥程悔。只見程悔面色半帶憂慮半帶惶恐,木然地站著不發一言,天玄子已猜知一二,但仍難奈一問:
  “你……把我們的事,都告訴了悔儿?”
  怪人問道:
  “當然了!你很怕讓人知道你的丑事嗎?但現在后悔也已太遲了!”
  這時程悔再也忍受不住,半帶顫抖地問出心中最大的疑問:
  “師……父,你可否親口告訴我,她……是否真是我的親生……”
  “娘親?”
  “而……你就是我的……”
  “爹?”
  程悔此言一出,不但天玄子,甚至在旁的卓無憂也大惑震惊。
  天玄子很快便把情緒平伏下來,然后吐出了一句更震撼的說話:
  “你……的确是我們的……”
  “親!”
  “生!”
  “儿!”
  “子!”
  說了!天玄子終于把這個隱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親口說了出來。
  雖然程悔已從怪人口中知道這秘密,但如今由天玄子親口說出,卻是更加震撼。
  相處了二十多年的師父,竟然是他的親生……父親,他實在不知怎去面對這事實。
  既然天玄子親口承認他是他的私生子,那么他是否真如怪人所說,當年真的曾忘情負義、拋妻棄子?甚至不惜為保名聲而把怪人轟下懸崖?
  天玄子在程悔心中,一直都是正義不阿、俠骨丹心的英雄豪杰。他一想到這里,登時如墮進万丈冰窖,身心俱冷得僵硬麻木。
  就在他感到茫然不知所措之際,耳畔猝地響起了怪人的聲音,像對天玄子道:
  “哼!天玄老儿,我有話要跟你說,給我滾過來!”
  程悔一凜,對身邊的怪人道:
  “娘親……”
  怪人道:
  “悔儿,娘親想跟他單獨說几句話,你先站過一旁好嗎?”
  程悔生怕怪人會對天玄子動手,不禁猶豫起來,說道:
  “但……”
  怪人柔聲地解釋道:
  “放心吧!娘親答應你的事,必定會記著的。何況娘親也不想你難做。”
  “我只要他答應廣邀天下英雄豪杰,當眾承認當年的錯事,并對我三跪九叩謝罪,娘親看在你面上,姑且繞過他的惡行吧!”
  程悔又道:
  “但假如師爹不答應呢?”
  怪人道:
  “那就再想其它方法吧!總之娘親答應你今天暫不跟他算賬好了!”
  “這……好吧!”
  程悔雖仍不大放心,但他心中實在很想天玄子与怪人之間的恩怨能一筆勾銷,只好如言行開,于三丈外戒備著,以防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嘿!還不過來?”
  雖然怪人對天玄子說的每句話都是厲聲呼喝,但天玄子并不跟她計較;其實在天玄子的心中,也有很多的話想跟怪人說,于是如言向她步去。
  怪人這么痛恨天玄子,她真的肯如此輕易放過他?她拼命把怒火壓低。天玄子道:
  “你……已把我們之間的事,全部告訴悔儿?”
  怪人忿恨道:
  “當然了!我要讓他知道,他最信任最尊敬的師父、他的親生父親,到底是一個怎樣忘情負義、毫無人性的禽獸!”
  怪人一想起往事,情緒又失控地激動起來。
  天玄子忙解釋道:
  “其實當年所發生的事,我看是彼此有點儿誤會,你……可否先听我解釋?”
  怪人不屑地道:
  “嘿!還有甚么的好解釋?”
  怪人露出了點點邪笑,道:
  “不若你先听我說,究竟我怎樣告訴悔儿吧!”
  天玄子感到事情有點不尋常,忙追問:
  “你……告訴了他……甚么?”
  怪人道:
  “也沒甚么,我只對他說,他的爹當年為了保存其掌門之位与及廣成仙派的聲譽,于是決心把他与人秘密誕下一名私生子的丑事遮瞞過去。而守秘密的最好方法便是--”
  “殺人滅口!”
  “把我--”
  “親手轟下懸崖!”
  “甚……!么?你竟然……”
  天玄子既惊且怒,一時間也不知該說甚么。
  風聲呼呼,程悔目不轉睛地看著二人在對話,卻听不見他們到底在說甚么。
  叫天玄子吃惊的還不止這些,怪人倏然間又吐出一句更惊人的說話:
  “你想,假如我此刻自盡,悔儿會怎樣想?”
  啊!想不到怪人會以自盡來加深程悔對天玄子的誤會,天玄子登時一呆。
  瞿地,怪人突然高聲大叫:
  “好,若你不答應我,我便把這件事公告天下,好等天下人知道你的真面目。”
  話聲未落,怪人竟以奇快的手法欲反掌劈向自已面門。
  天玄子還來不及思考怪人剛才那句說話的含意,已瞥見她有所動作。
  怪人這一掌本极快,但天玄子早有戒備,几乎同時間出手,欲阻止怪人這一反劈。
  程悔武功、輕功及反應都不弱,一見二人動手,毫不猶豫地飛縱向前。
  怪人瞥見程悔正飛縱過來,竟以細如蚊無的聲音輕聲道:
  “嘿嘿!好啊,來吧!”
  天玄子驟覺怪人手上竟傳來一股深厚內力,心下登時一惊。
  他留意著怪人每一個微細的動作,發覺她看見程悔沖上來,竟出奇地暗喜,又是一惊。
  怪人又自言自語道:
  “快點來吧!好讓我們一家三口能一起上路吧!”
  倏地,怪人的內力又暴升,這股內力……
  天玄子腦海遽地閃出一個恐怖念頭:怪人的內力,竟出乎意料地高,若她要同歸于盡的話,她只需狂谷內力引爆体內經脈,儲藏于身上的數十載修為必會毫無保留地震射四周,就如一個炸彈般……
  他自詡內力深厚,尚可自保,但程悔……
  必難幸免!
  天玄子心念及此,不禁心下大惊,心知已墮進怪人的圈套。
  這時程悔已扑至一丈范圍之內,而怪人的內力已如几何級數倍增,天玄子要制止也來不及,亦掙不脫怪人的糾纏,卻眼看程悔已越扑越近……
  “悔儿!別過來!”
  情況已迫近眉睫,也不容天玄子多作細想,急騰另一只手,重掌隔空轟向程悔。
  天玄子心知程悔的沖勢不輕,這一掌竟用上了全力,甚至可能傷及程悔,但也顧不得這許多。
  一道雄渾無倫的強烈气芒自天玄子掌上隔空激射而出,程悔閃避不及,給轟個正著。
  程悔被轟得如箭般向后倒飛,体內一陣激蕩,一口鮮血噴酒半空。
  但身上的創傷怎也不及心內的創傷,他怎也想不到天玄子竟會出掌轟他。
  他更擔心的,是怪人的安危……
  怪人見天玄子轟飛程悔,不怒不惊,反而面露邪笑,因為,天玄子又再次跌進她的复仇陷阱之中。
  她,根本無心要傷害程悔,她恨的,只是天玄子一人。
  她要他比死更痛苦。
  只听她道:
  “老鬼!做得好啊!你放心,我不會議你這么輕易死去,我要你……”
  “死在親生儿于手上!”
  天玄子知道已中了怪人詭計,心中暗叫不妙,震惊地道:
  “你……莫非想……”
  怪人立即說道:
  “對!我現在便要--”
  “自!”
  “斷!”
  “經!”
  “脈!”
  語聲未散,怪人已緊扣天玄子手腕,拉著他的手劈向自已面門。
  天玄子大惊,但怪人內力委實太強,他阻止不了,更避不了悲劇的發生。
  只短短的一剎那,只听怪人一聲慘叫,天玄子手上的壓力一松,怪人已如斷線風箏般飛開。
  程悔剛穩住身形,卻看見這惊心動魄的一幕。
  程悔那知當中變化?在他眼中,只見到天玄子轟飛開他后,即揮掌劈向怪人。
  程悔的心几乎跳了出來,他全不理會身上傷勢,以最快速度沖去接著怪人……
  他一把抱著怪人,卻見她已渾身鮮血,奄奄一息……
  程悔大惊,急把內力輸入怪人体內。
  程悔滿頭大汗淋漓,顯然正耗盡功力搶救怪人。
  天玄子見狀,即欲上前緩手……
  但他身形稍動,程悔已怒目瞪視著他,像只要夭玄子稍踏一步上來,他便會向他出手。
  經過一番努力,怪人稍為恢复少許微弱气息,但她傷勢之重,看來也支持不了多久。
  “你……好……狠……”
  程悔眼內布滿血絲,怒瞪著天玄子。
  天玄子百辭莫辯,也不知應說甚么,只有說:
  “悔儿!我無意傷害她的,你先讓我替她療傷吧!”
  此時怪人顫危危地道:
  “悔……儿……別……別信他……帶……我走……吧……”
  程悔柔聲向她道:
  “娘親,別怕,孩儿……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怪人傷勢之重,只仗著本身深厚內力及程悔輸進的內力續其性命,但恐怕也挺不了多久……
  程悔一把抱起怪人,淚流披面,對天玄子狂罵道:
  “為甚么?為甚么你竟如此狠心?本來我也不信娘親所說的一切。但如今……我深信無疑,你……确是一個忘情負義、豬狗不如的--”
  “畜生!”
  被程悔如此痛罵,天玄子心痛如刀割,但亦只得無奈說道:
  “悔儿!你冷靜點听我解釋吧!”
  程悔怒道:
  “別再喚我悔儿,你對你的所作所為,根本全無悔意,從今以后,我和你之間,只有--”
  “仇恨!”
  “我沒有這樣的師父,由今天起,我--”
  “再不是廣成仙派的人!”
  “再不是程悔!”
  “仇!”
  “由今天起,我的名字叫--”
  “程!”
  “仇!”
  “天玄子,你今天殺我娘親,從此我們--”
  “恩斷義絕!”
  程悔說罷,轉身便走。
  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即使是万變不惊的天玄子,也不知該怎樣處理。
  程悔現在的情緒如此激動,阻止他离開只會弄巧反拙,天玄子只得黯然目送他离去。
  但,場中仍有人想阻止程悔离去,那便是--
  卓無憂!
  卓無憂心知程悔這么一去,事情必會去到無可收拾的地步,急上前勸止。
  “師兄……師兄……”
  他邊叫邊追,眼看已追近程悔身后三尺……
  瞿地,程悔突然回身一掌打在卓無憂身上。
  卓無憂武功与程悔相去甚遠,登時給轟得跌倒地上。但程悔手下留情,這掌只痛不傷。
  但已充份表現出他的決絕。
  程悔對卓無憂道:
  “听著,我從此与廣成仙派只有仇恨,誰敢擋我去路,我也不會留情。”
  “當我再回來之日,便會与廣成仙派算清今日的帳。”
  “你們給我好好記著這名字--”
  “程仇!”
  說罷即轉身遠去。
  卓無憂看著程悔遠去,就像看著他們之間的兄弟情誼,漸漸破裂。
  他有一個不祥之兆:當他們再見之時,便是他兩師兄弟--
  生死相搏之日!
           ※        ※         ※
  程悔悲痛欲絕。
  這數十個時辰內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叫他無法想象。
  二十多年來,他也只有一個心愿,就是見回他的父母。
  現在這心愿終于實現了。
  可惜,放在他眼前的,是他最尊敬的師父竟然是他的父親,而且更是一個忘情負義、滅絕人性之徒。
  甚至,更親手殺死他的娘親。
  他的悲痛、他的怨恨,誰能明白。他抱著怪人一直跑,只想离得廣成仙派越遠越好。
  也不知跑了多久多遠,終于來到一條小村庄之前。
  怪人口中涌出的鮮血越來越多,看來再也支持不了。
  現在,是她實行報仇計划最后一步的時候。
  她顫危危地道:
  “悔儿,娘……不行了……”
  “你……答應娘親,一定……要……替我……報……仇……”
  替“替……我……殺了……天……玄子……”
  程悔見怪人垂危,不敢再說甚么,道:
  “孩儿……一定會替娘親……報……仇的……”
  怪人道:
  “好……”
  說罷捉著程悔的手。
  程悔只感掌心一暖,一股強大內力輸進程悔体內。
  啊!怪人竟是要把畢生內力輸給程悔。
  程悔想拒絕,但他卻不敢動。
  他心知若亂動,亂了体內經脈,他与怪人都會立即身亡。
  怪人邊傳內力邊道:
  “悔儿,雖然……你接受了我的內力,但……亦非天玄老鬼的敵手。”
  “我知道,在……程家之中,收藏了一部絕世秘籍,當中的武功曾無敵于天下,你……一定要練成……那武功……”
  “替我報仇!”
  “那……部……秘籍……叫……”
  怪人只輸了七成內力給程悔,便再也支持不住,气絕身亡。
  但,這才是她复仇計划的開始。
  竟然以自已的性命來實行其复仇計划……
  好重好深的仇!
  好狠好毒的心!
  程仇眼中的血絲越來越紅,紅得快要脹裂,他,正強忍著淚水。
  他不會流淚,他要复仇。
  要掩蓋他滴血的心,只有血。
  世間的一切情与義,都是虛假的。
  夫妻之情,師徒之恩、手足之義,都比不上名利的可貴。
  他,還需要有情、
  還需要有義、
  還需要有人性嗎?
  他的心中,再沒有情、再沒有義,只有--仇恨!
  他感到,他的仇恨正充斥体內,充得他肌膚欲裂。
  原來他剛承受了怪人數十載的深厚內力,現在的情緒又极度激動,使体內的真气在各經脈及大小穴道亂竄,使得十分難受。
  原來怪人在這二十多年間,在那壁洞內日夕苦練,而由于她心中存有极重的仇恨心,使所習武學慚慚入魔道。
  怪人內力充滿戾气,与程悔身習的先天乾坤功的正道真气互相排斥,現在只看兩股內力誰胜誰負。
  程悔越來越難受,強大真气已迫得他眼中的血管迸裂,雙眼通紅如血。
  程悔面上的表情慚漸變得暴戾妖异,看來是怪人內力漸著上風。
  体內真气充盈,程悔痛苦難當,必定要立即將之宣泄。
  他看著前面的小村庄……
  他的心在想:
  既然他不再需要情義,不再需要人性,他,何不以大量的鮮血……
  來作為他步入魔道的……
  洗禮!
  他越來越痛苦,理智已被仇恨、魔性完全蓋過,他的腦海,只有殺性。
  他再也控制不了。
  程悔一沖進村庄,見人便殺。
  甚至連動物家禽也不放過。
  他要把所有生命毀滅!
  就如一頭瘋狂的野獸,要把紅塵的一切情与義、一切生命吞噬。
  毫無保留的殺戮。
  不消一刻,村中的一切生命,都已被程悔滅絕。
  真气宣泄過后,程悔平靜下來。
  只見整條村庄都、鮮血染紅,剛才還宁靜和平的村庄,剎那間變成地獄。
  創造這地獄的人,是--
  程悔!
  不!他,已再不是程悔,如今的他,已是一個心中只有仇恨、只有魔性、只有殺意的--魔鬼!
  他的名字叫--
  程仇!
  程仇渾身血淋淋雙目變得赤紅如血,頭發散亂,肌肉賁張,面目猙獰,充滿殺性。
  他咧咀而笑,似乎很欣賞自已的所作所為,更欣賞這個親手創造的地獄。
  只听他張口在自言自語,聲音冰冷得毫無感情,一句一句地道:
  “好!殺得好!”
  “終有一日,我要廣成仙派變成這里一樣……”
  “當我重返廣成仙派之日,”
  “便是廣成仙派--”
  “滅門之時!”
  假如這一日真的來臨,廣成仙派、天玄子、卓無憂,將如何面對這場--
  滅門之劫!
  《待續》
  【第八回預告】
  六絕--絕情、絕義、絕愛、絕欲、絕恨、絕仁。
  他,誓要以他的絕,他的恨,
  來焚盡廣成仙派--一草一木。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12:46

第一章 情為何物

  人生若夢。
  夢,确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
  有時身在夢中,但所見所感卻是那么真實,令人不禁怀疑這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然而,夢醒之后,卻驀然發現,夢中的一切都會隨著夢境的幻滅而消逝。
  人生匆匆數十寒暑,轉眼便過,當中經歷過的事、相遇過的人,都會隨生命的終結而消失,一切都抓不著、留不住。
  當人們兩須斑白,年華老去之時,回首前塵,方才惊覺一切都是過眼云煙,如鏡花水月般虛無飄渺。一切,都如在夢中……
  也許,生命本身就是一場夢。
  一場只有等待生命終結,才會幻滅的夢。
           ※        ※         ※
  假如人生真的是一場夢,那么,發生在這女孩身上的,必定是一場噩夢。
  更是一場為別人而存在的夢。
  在她的夢中,几乎沒有一天好日子過;甚至她一生也未能隨她的意愿干過一件事。
  彷佛,她的生命并不屬于她自己。
  別人擁有的家庭、父母、親人、朋友等,她一無所有。
  其至是一個人應有的自由和自尊,她都沒有。
  對于自己的身世,她更是一無所知。從小到大,她都在一戶人家中當婢仆。這戶人家,便是在神州南方一帶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程家。
  然而,即使作為婢仆,也應有婢仆的生活,也應有屬于她自己的生活。但在程家眾多婢仆中,她卻是唯一例外的一個。
  那是因為,其它婢仆都有一個屬于他們的小房間,但她卻要獨個儿睡在又髒又臭的馬槽一角;穿的是婢仆們丟棄的、又破又爛的舊衣;吃的是婢仆們吃剩的冷飯菜渣;日常的工作,是連婢仆們也不屑做的洗馬槽、倒糞便等厭惡性工作。
  更甚的是,程家的家主曾勒令,不許她踏進程家大宅,她的活動范圍只有程家的后園等地。
  所以,她在程家的地位,确是比婢仆下人們更--賤。
  就連一個人--就算是多低等的婢仆--應有的東西,她都沒有。
  那就是--
  姓!
  原來程家有一個慣例,就是家中每一個婢仆在進入程家后,都被賜姓程。
  除了她!
  程家之中,只有她不是姓程,只有她沒有姓。
  她只有一個彷佛在道出她一生的名字
  若夢!
  她的生命,就如她的名字,是一場不能由自己主宰的噩夢。
  這場噩夢,開始在十七年前……
  她出生的那一夜。
           ※        ※         ※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
  在崎嶇迂回的山路上,兩條黑影正在摸黑赶路。
  那是一男一女。
  那男的是個年約二十的青年,個子高大。方臉、濃眉,一臉憨直。
  那女的也是二十來歲,容顏俏麗中帶著無限柔情,予人一种溫惋動人的感覺。看其腹大便便,相信怀孕已有一段日子,距臨盆不遠。
  二人俱是大汗淋漓,面帶愁容,腳步急速,像在逃命似的。
  那女子身怀六甲,還要連夜赶路,体力几已消耗殆盡,气喘連連地對青年道:
  “二師哥,我……支持不住了,可否……先休息一會?”
  青年看了女子一眼,又再四處張望一番,然后道:“那邊有座破廟,我們就在那里先休息一會吧!”于是扶著女子,朝不遠處的破廟而去。
  破廟內外均破爛不堪,牆角布滿蛛网,雜草叢生,顯然已廢置了很久。
  二人隨便找了處地方坐下歇息,青年看著女子滿頭大汗,一臉倦容,心頭一陣難過,不由自責道:“唉!都是我沒用,要你大著肚子跟我東逃西躲,几乎沒一天安定的日子……”
  女子回過首來,眼中泛著無限柔情,溫惋地安慰男子:
  “師哥,別這樣自責吧!這多個月來我們邊逃邊躲,已离程家越來越遠。過了今晚,我們越過了南楚邊境,師父便難以抓到我們。到時我們找處人跡罕至的地方,三口子隱居深山,以后便能快樂地生活了。”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再多再大的困難我也不怕!”
  女子言談之間,眼神中閃出對未來的憧憬。而且,能跟最愛的人一起,即使是逃亡,她也感到十分幸福。
  得到心愛的人的支持和鼓勵,青年已重新注入力量,振作起來,道:
  “對!只要离開南楚國,師父便難以找到我們,以后便可以雙宿雙栖了。”
  “那,我們便爭取時間,這就赶快上路吧!”
  女子雖仍感到很疲倦,但想到只要捱過今晚,以后的生活便會好轉,于是振作起來,奮力站起与青年准備离開破廟。
  青年對女子呵護備至,小心地參扶著她,一步一步往廟門步去。
  誰知剛走了數步,女子肚中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絞痛,叫嚷道:
  “哦!我……的肚子……很痛……”
  青年見狀,大惊地問:
  “師妹……你……怎么了?”
  女子的痛楚似乎越來越劇烈,汗珠像江河缺堤般洶涌而出,要不是有青年在旁扶著,她早已不支倒地了。
  就在青年被女子突如其來的肚痛弄得不知所措之際,另一場噩夢又已迫近。
  就在此時,破廟外已無聲無息來了十多人。
  是青年因分神照顧女子,心神不定之下,才沒有發現廟外的人?還是這十多人的輕功甚高,而沒有被青年所發現?
  為首一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緩緩步進廟中,只見他眼如鷹目,鼻子高挺微勾,一雙刀眉直貫額角,個子高大,相貌威武,气派不凡,身穿錦衣華服,更顯出他的尊貴。
  青年一見來人,實時心頭一震,顫聲道:
  “師……父……”
  啊!中年男子便是二人一直逃避的師父?想不到他們千辛万苦地東躲西藏,最終還是迷不掉。
  中年男子看見女子肚子隆隆脹起,已知是甚么一回事,沉著臉道:
  “你兩只畜生好大的膽,私自逃离師門還不止,竟干出此等不知廉恥的事,你們有放我在眼內嗎?”
  青年甚為懼怕其師,給他嚴詞責問,頓時無辭以對,噤若寒蟬。
  此時中年男子身后閃出一位三十多歲,儀容典雅的婦人,道:
  “看情形,蕊儿肚內的孩子快要出生了,老爺,不若你先帶弟子們出去,待我替蕊儿接生吧!”
  中年男子鐵青著臉,似乎并不愿意听婦人之言。婦人再柔聲勸道:
  “老爺,有甚么事也好,留待一會儿才說吧!”
  中年男子似乎亦頗听婦人說話,雖不愿意,仍轉身對弟子們說:
  “走吧!”
  婦人見中年男子肯屈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看來她也頗關心二人啊!
  她隨即又對青年道:
  “阿海,你留下來幫我吧!”
           ※        ※         ※
  中年男子与一眾門下在廟外等著,誰都不敢作聲,只有其中一名相貌衣著較為突出的青年趨前跪地道:
  “師父,當日你設下擂台,明言程家眾弟子中誰個武功高強,便可娶師妹為妻。弟子僥幸獲胜,但如今二師弟和師妹……請師父為弟子討個公道。”
  中年男子道:
  “放心,為師必定為你主持公道,你先退過一旁吧!”
  畢竟廟內的也是他的弟子,中年男子思緒凌亂不已,不禁回想起多年之前,他的胞兄因獨女与一名廣成仙派的青年私訂終生,更誕下兩名孽种,最后其兄為此事憂憤而死。
  他繼任為掌門,一直對此有辱門楣之事耿耿于怀,故极重視門下的禮教。
  如今此事再次發生,實教他進退兩難。
  就在他想得出神之際,廟內驀地傳來一陣“呱呱”之聲,那必定是女子已誕下嬰孩。
  “中年男子聞聲即沖進廟內,其一眾弟子也跟隨內進。
  廟內的婦人手抱著一名剛出生的嬰儿,青年呆了般跪在地上,手上染滿鮮血。啊?莫非……
  婦人一臉哀愁道:
  “老爺,蕊儿已……難產……”
  “去世了!”
  事情來得太突然了,中年男子還未來得及細想,青年已一臉死灰地跪著去到他跟前。
  青年語調低沉地道:
  “師父,弟子自知罪孽深重,但一切也只因我与師妹相愛太深之故……”
  “如今師妹已死,弟子也不愿獨活,弟子……愿意以死來贖罪……”
  “只是在死前,弟子希望師父能答應我最后一個要求……”
  中年男子道:
  “你說吧!”
  青年又道:
  “弟子希望師父能放過我和師妹的孩子,他……是無辜的……”
  中年男子默然無語,但青年不待他答話,已運勁舉掌,并說出最后一句話:
  “師父多年教導之恩,弟子來生再報了!”
  說罷已揮掌拍向自己的天靈蓋,頓時血花四濺。
  場中沒有人出手阻止,也沒有人再說一句話。
  靜夜之中,只余下嬰儿的啼哭聲,像在為雙親之死而痛哭……
           ※        ※         ※
  當年的女嬰,便是今天的若夢。
  雖然程家的家主當晚并沒有殺她,而且把她帶了回程府撫養,但也定下不許她姓程及禁止她進入程家大宅的規則。
  自從她四歲時程夫人去世后,她在程家的生活便一天比一天艱苦。
  程家之中,沒有一個人看得起她,甚至婢仆也不屑跟她說話。
  雖然若夢每天也如在噩夢中渡日,但她卻從沒有半句怨言,也從不問一句為甚么。每天工作完畢后,便躲回馬槽与馬儿為伍;當有話想說的時候,便對馬儿說。程家所飼養的十匹馬儿,便是她世上唯一的知己良朋。
  程家中唯一一個當她是“人”、給她一絲溫暖的人,便是程家一名老仆王媽。
  王媽在未進入程家當仆人的時候,是姓“王”的。雖然進入程家之后要改姓“程”,但人人都叫她作“王媽”。
  王媽生性慈祥和靄、心地善良,除了當年程夫人去世時曾囑咐她照顧若夢,她也不忍看著這孤女受盡欺凌,很多時都會到馬槽陪伴她、安慰她。
  有好几次若夢受了風寒,染上大病,若不是王媽不辭勞苦,熬著刺骨寒風為她煎藥及悉心照料,恐怕她早已一命嗚呼了。
  因此,對若夢來說,王媽實是她世上唯一的親人。
  就是王媽,為若夢噩夢般的生命,點燃了少許溫暖之火。
  這噩夢一直纏繞了若夢十七年,就在她十七歲的那一年,她的夢開始起了變化。
  她在程家的噩夢終于結束了;然而,卻是另一場噩夢的開始……
           ※        ※         ※
  這一天,晨光初露,若夢悠悠地轉醒。
  終于又熬過一夜了,睡馬槽的滋味确實不好受,冬天時要抵受冷風的吹襲;刮風下雨的日子更被風雨吹打得徹夜難眠。
  然而,經過了十多年的歲月,若夢對于這种生活早已習慣了。
  馬槽的一角放了一桶水,若夢徑自朝那方向而去,用桶內的水潑向臉儿。
  她的臉蛋儿的輪廓极美,可惜滿是污泥塵垢,再加上一身襤檻褸的衣衫,与蓬松凌亂的發絲,驟眼看去就像街邊的叫化子一般。
  她也不刻意去整理頭發和衣衫,挑起桶子,便在馬槽對開的井打水。
  這就是她每天的工作。
  每天一早,她便要洗刷好馬槽中的十匹馬,以備程家中人使用。待他們用完之后,她又要再清洗馬儿一次。到了晚上,她還要倒去府中所有糞便及清洗用來盛載糞便的木桶。
  在程家中,馬儿的地位比她尊貴不知多少倍。
           ※        ※         ※
  花了整個早上的時間,若夢方才替馬儿洗刷干淨。
  要洗淨十匹馬儿,可不是簡單的工作。
  快近正午了,若夢還沒有吃過任何東西,看來今天婢仆們的胃口很好,并沒吃剩甚么給她。
  此時走廊之上有兩名衣著整齊的侍女走過,朝滿臉滿身污泥的若夢打量了一眼,异常不屑地別過頭,自顧自的在私語几句,肆無忌憚地大笑著揚長而去,笑聲滿是輕蔑。
  這种情況,若夢已是司空見慣,沒有甚么特別感覺。
  她剛轉身,走廊又傳來一陣腳步聲,而且還有一把年老婦人的聲音在叫嚷著:
  “若夢……”
  若夢認得這聲音,那是她每天最渴望听到的聲音,因為,這是……
  王媽的聲音。
  王媽年逾五十,矮個子,身形微胖,頭發中夾雜了不少灰白發絲,一臉慈祥和靄,使人一看上去便覺得她是一位心地善良的人。
  王媽拿著一個小袋,臉上挂著親切的微笑,來到若夢身前。
  若夢見著王媽,一直木然的臉上展露出稀有的笑容。
  若夢的笑容本來极美,只可惜她的臉實在太污穢了,污泥把她甜美的笑容徹底地遮蔽著。
  “若夢……”
  腳步未停,王媽已親切地喚著若夢。
  “看你滿頭大汗,工作辛苦嗎?”
  若夢答道:
  “沒甚么,都是平日的工作罷了,只是今天仍沒有東西下肚,有點餓而已。”
  若夢毫不在意地說出來,也許這樣子捱著肚餓工作,亦是慣常的生活。
  王媽一邊從袋子著掏出一些東西,一邊說道:
  “唉!可怜的孩子!我從廚房里拿了三個饅頭給你,快點吃吧!”
  熱烘烘的饅頭遞到若夢面前,在她眼中,這個平凡的饅頭比珍饈佳肴還要寶貴,因為它內里包著的,是王媽的心意。
  若夢剛接過饅頭和袋子,王媽已道:
  “好了,你慢慢吃吧!老爺今晚要在府上設宴款待貴賓,人人也忙得不可開交,我也有很多工作要干,晚點再來看你吧!”
  王媽在若夢頭上輕摸了几下,便身返回大廳。
  雖然這僅是一些尋常的小動作,但在若夢眼中,就好象母親對她的呵護。
  若夢躲在馬槽一角,慢慢品嘗她的饅頭。
  如沒有王媽,若夢今天准要捱餓了。
  不消一刻,若夢已吃了兩饅頭。余下的一個,她隨意放在地上,准備留在晚上吃。
  看來今天程府上下各人都為晚上的宴席而忙,竟沒有人來用馬,若夢的工作也暫時到此為止。
  她百無了賴地抱膝坐在地上--那里舖著一些舊被褥,准是若夢的床了。
  不知不覺間,若夢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        ※         ※
  夢中的世界十分黑暗,而且十分冷冰,若夢孤身一人在其中,本應十分惊惶和不知所措的。
  但她沒有。
  她出奇地冷靜,仿如若無其事般。
  那只因為,這樣的夢境,十七年來几乎每晚也出現,她早已司空見慣。
  然而,這一次卻有點不同,故令夢中的若夢有點意外。
  那是一點光。
  若夢的夢,首次出現的光。
  那光在開始時只如一點微弱的燭光,后來卻變得越來越強。
  但若夢卻并不感到它刺眼,反而覺得它給予她無比溫暖。
  瞿地,從和煦的光芒中,徐徐步出一條人影。
  那條人影步至若夢身前數丈之際,便驀然止步。
  由于那人背著光芒而站,使若夢無法看清其容臉。但從其魁梧雄偉的身型,可估計他是個男子。
  只見那男子一言不發,卻向若夢緩緩伸出手,像在示意她過去。
  雖然若夢生平從未見過一個這樣的男子,但不知怎的,她感到他無比親切。若夢腦海一片空白,卻像著了魔一般,不由自主地向他走近。
  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覺,像是只要接触著他,這生便要跟著他走。
  她不但沒有絲毫抗拒的感覺,反而覺得很平靜、很安然。
  就在她的手快要触及那男子的手之際,她夢中的空間瞿地傳來了一陣強烈的震蕩。
  她的夢境更倏地消失。
           ※        ※         ※
  若夢驀然惊醒,看見身邊竟站了一個男子。
  但這男子卻与她夢中所見的男子的身型有很大差別。
  站在她身邊的人,個子矮小,身材肥胖,一身黑色素服。
  她認得這人是程府的其中一名家丁阿松。
  阿松在她身上使力地踢了兩腳,呼喝著道:
  “嘿!豈有此理,竟敢在這里躲懶?”
  若夢心知有工作要干,也不敢再躺在地上,隨即站起來。
  她看見馬槽外還站了三名家丁及四匹馬。
  阿松又道:“這四匹馬是貴賓們騎來的。你好好洗擦干淨,否則有你好看,听見了沒有?”
  若夢點了點頭,阿松也就沒理會她,轉身与其余三名家丁步去,口中仍呢喃道:
  “哼!這家伙一無事處,又周身泥污,街頭的老叫化比她還順眼,真不明老爺為何要留她在府中。”
  類似的冷嘲熱諷,若夢何止听過千万句?她不以為然地牽了那四匹馬儿進馬槽。
  程府的馬槽很大,雖然本身已飼養了十匹馬,如今再來四匹也容納得下。若夢輕撫其中一匹馬儿,對它說道:
  “馬儿啊馬儿,不用怕,我現在就來替你洗個白白淨淨。”
  那匹馬像听懂若夢的說話,很有靈性地嘶叫了一聲。
  若夢看了看天色,原來已是黃昏時份,于是赶緊到井中打水,免得入黑后天气轉涼,冷著了馬儿。
           ※        ※         ※
  用了近一個時辰,若夢才替馬儿洗擦干淨,但天色已黑齊了。
  后園并沒有下人走過,看來都進了大廳招呼貴賓啊!
  這許多年來,也很少听說有甚么貴賓來程府,而要如此款待的,究竟今天來的是甚么人?
  好奇心驅使下,若夢竟偷偷地穿過后園,朝看大廳而去。
  若夢從大廳側面的窗隙中,偷看廳內的情景。
  只見程家一眾弟子分開兩邊,整齊地排列著。在眾弟子之后,是家丁和侍婢,也是排列得井井有條,像在迎接著即將進來的貴賓。
  在大廳盡頭,居中昂然坐著的,是一名中年漢子。
  那中年漢子,濃眉鷹目,面容不愁而威,身形壯健,肌肉結實,身穿華麗服飾。
  他,赫然便是若夢父母的師父,亦即程家的家主--
  程絕!
  程絕需已五十多歲,但其外表卻只有四十多,而且雙目精光四射,神采飛揚,真不愧是一代宗師。
  在程絕身旁,站了兩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其中一個中等身材,另一個則略肥及稍為矮小一點。二人相貌有點相像,雖是五官端正,但相貌平庸,看來都是資質平庸之輩。
  他們,便是程絕的兩名寶貝儿子--
  程大寶和程小寶。
  二人好象等得有點不耐煩,在竊竊私語,大寶附咀在小寶耳畔,用极輕微的聲音道:
  “哼!那個甚么傲劍山庄少主,竟要我們在此迎接他,好大的架子啊!”
  小寶也和應道:
  “對啊!我看也只是些浪得虛名之輩罷了,真不明爹何以如此重視?”
  二人的說話本已极細聲和小心,但也逃不過修為精湛的程絕的耳朵。
  程絕听見二人在說著這些話,頓時虎目一瞪,兄弟二人同時打了個寒震,也不敢再說下去,連忙把頭垂得低低的。
  就在這時,兩名家丁恭敬地領著四人步進大廳。
  四人中為首一人乃是一名二十來歲的青年。但見這名青年相貌堂堂,面如冠玉,气度不凡,溫文爾雅,且衣冠楚楚,一看便知是名門子弟。
  尾隨著他的三人,也是二十多歲的青年,比他略為年長。
  那三人一身武裝,腰纏佩劍,只缺少了為首的青年那股高雅的气度。
  若夢久囿于后園馬槽等地,几曾見過如此人物,不由好奇得定定看著那青年。
  程絕一見四人進來,竟立刻起座趨前相迎。
  青年見狀,甚為有禮地抱拳行禮道:
  “程伯伯。”
  程絕鮮有地展露笑容,同道:
  “飛云侄儿,可等得老夫苦了。要你老遠從東淮的傲劍山庄來,我著實有點過意不去啊!”
  這個青年,正是江湖中甚有名頭的傲劍山庄少庄主傲飛云,這次前來程家,原來是因為程家和傲劍山庄有意結為盟派,共同發展。而且兩家武功各有所長,當然希望能取長補短,另創一套更強絕學。
  傲飛云有禮地回道:
  “程伯伯千万別這么說。我們傲劍山庄与程家結盟,我爹好應該親身前來拜會。但爹爹与大哥正閉關練功,二哥又要打理山庄的事務,故派我前來,万望程伯伯切勿見怪才是。”
  程絕道:
  “怎會?怎會?過几天我与你一同到山庄,跟你爹商議結盟之事,到時又可与你爹痛飲百杯了!”
  程絕回身向著程大寶及程小寶道:
  “你們還不過來跟飛云師兄行禮?”
  二人雖不大愿意,但怎敢逆程絕之意?唯有如言上前向傲飛云行禮。
  程絕也道。
  “飛云賢侄,他們便是犬儿大寶和小寶。結盟之后,你們便是師兄弟了,也請賢侄對他們多多指點。”
  傲飛云急忙道:
  “侄儿豈敢?還望兩位師兄多多指教。”
  接著也介紹道:
  “我身后的三位都是侄儿的師弟,特跟侄儿前來拜會程伯伯。”
  三人齊聲道:
  “晚輩“傲劍三雄”,向程掌門問好。”
  程絕也道:
  “原來是鼎鼎大名的“傲劍三雄”,有禮!”
  一輪客套話及介紹之后,程絕道:
  “好了!客套話也該到此為止了!我已吩咐下人預備好宴席,為各位洗塵。來!一起進內堂用膳吧!”
  若夢見眾人离開大廳進入內堂,生怕給人發現,于是也悄悄地返回馬槽。
  當各人在享用那些佳肴美食之際,若夢也在吃她的晚餐。
  然而,她的晚餐,卻只有那已變冷變硬的饅頭。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13:35

第二章 義本無言

  月明星稀,涼風輕送。
  皓月就如一輪明鏡,發放出柔和的光芒,洒遍大地每一角。
  無垠穹蒼之上,繁星點點,星羅棋布,也在爭研競麗,閃爍不停。
  輕柔的涼風,靜靜地吹拂,使河面呈現一渦渦的漣漪,如美人粉靨上的梨渦,美得叫人心醉。
  河邊的楊柳,也不甘示弱,在擺個不停。
  若說河面的漣漪是美人臉上的梨渦,那么岸上的楊柳必定是美人的纖腰,每一下擺動,都是那么柔軟而有節奏。
  擁有如此优美景色的地方,原來是程府半里外的一條小河。
  程府位處一塊平原之上,擁有之地達方圓五里之廣,而這條小河附近一帶,也是屬于程府的范圍。由于外人不能進來,故此這里的環境仍能保持天然的优美,如仙境般不沾半點塵俗之气。
  雖然這里的景色已是极美,但如今卻給比了下去。
  皎洁的皓月,閃爍的繁星,清澈的河水,還有隨風搖曳的楊柳,都不及“她”美。
  “她”,是誰?
  “她”,原來是正在河中沐浴的女子。
  但見這女子有著一縷柔長的秀發,散落在她白璧無瑕的背上。
  她的肌膚,白得如天上的飄雪,又如凝脂般柔軟光滑。
  完美的胴体,那玲瓏浮凸的曲線,就似是經過細意琱琢般毫無瑕玼。
  水珠從她的肩上緩緩滑下,落到背上,再去到腰枝,就似在細味著她的胴体。
  溫柔的小手,每一下動作,都是那么优美動人。
  她緩緩別過臉來。
  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如彎月般的蛾眉,高挺纖巧的鼻子,還有如櫻桃般鮮紅欲滴的雙唇,襯在略帶憂郁的臉龐上,別有一份楚楚可怜之美。
  啊!她的樣貌,与一個人很相像。
  一個沒有姓的人。
  不!何止相像,她根本就是她。
  是--
  若夢!
  原來若夢脫去那些破爛舊衣,洗掉身上臉上那些污泥,整理凌亂的秀發后,竟是美得如天仙一般,与平日的她判若兩人。
  其實,她平日亦只是故意把自已裝扮得污穢丑陋,免得招人妒忌,加添自已的煩惱。
  身為下人,外表太過出眾也是一种負累。
  現在已是子時,程家的人已悉數就寢。若夢剛完成她最后一份工作--清理府內的糞便--后,便獨自來到這河清洁一番。
  她每個月總有一兩天會到這河沐浴,來洗清身上的污垢,与及心中的郁悶。
  只有在這一刻,若夢方感覺到有著屬于自已的天与地,屬于自已的生命。
  可惜,上天似乎刻意去破坏這時刻。
  在擺個不停的楊柳樹后,隱約有條人影在偷窺。
  這條人影,赫然是程府的貴賓,傲劍山庄的--傲飛云。
  其實傲飛云亦不是故意偷窺,只是在陌生地方睡不慣,起來四處走走,無意中來到這條河邊,看到這一幕情景而已。
  傲飛云出身名門,自小受著禮教,也知如此偷看女儿家出浴是极不禮貌的行為。
  但若夢實在太美了,他就似著了魔一般,甚么禮義廉恥,也都拋諸腦后。
  本來就算傲發云無意中偷看到若夢出浴的情景,也不至于破坏這美麗的一刻。
  真正破坏這一刻的人,現在正一步一步走近這里。
  离河邊于五、六丈的地方,又有兩人向著河邊走過來。
  這兩人都是二十來歲的青年,衣著華麗,卻原來是程大寶和程小寶。
  想不到程大寶与程小寶也是無法入睡,無意中來到這河邊。
  二人從遠處看見有人在河中沐浴,竟不動聲色地慢慢走近。
  二人看見若夢的絕世美貌,不禁都看得呆了,小寶輕聲地問道:
  “大哥,我們府中何時來了這美女?”
  大寶答道:
  “不知道,可能是附近的村女偷偷地跑來吧!”
  小寶隨即說道:
  “既然不是我家中人,不若……”
  二人對換了一個眼色,神色猥狽,然后一齊跑到河邊,大聲喝道:
  “大膽,竟敢偷進來我程家的地方,信不信我抓你去見官?”
  若夢一見二人突然出現,登時嚇得花容失色,急用手擋著身体,鑽進水中躲避。
  平日若夢只會留在后園馬槽等地,二人已很少見到她,甚至連她的樣貌也不會記得,何況如今的若夢又怎能与平日的若夢相比?他們竟真的認不出眼前這位如仙女下凡的少女,便是他們家中最下賤的仆人。
  大寶臉露淫笑,意態張狂地說:
  “不想我們抓你見官也可以,只要你上岸來向我們求情,我們或許會放你走。”
  上岸?若夢現在身無寸縷,怎能上岸,她只急得差點要哭出來。
  二人見若夢沒有答話,小寶又道:
  “哼!叫你上來卻不上來,那我只好親自來抓你了。”
  說罷轉身欲進河中。
  若夢大惊,卻又無路可逃。
  但,場中還有第四個人。
  他是傲飛云。
  傲飛云看見一切,本亦不想現身,但看到小寶欲動手,情急之下只好迫不得已出來阻止。
  他一縱身,閃電般攔在小寶身前,道:
  “程兄,看來這位姑娘也是無意來到這里的,請別為難他吧!”
  二人見傲飛云飛然出現,都同時愕然。但定下神來,大寶即道:
  “我道是誰敢阻我兩兄弟的好事,原來竟是傲飛云師兄。想不到傲兄相貌堂堂,原來也是好色之徒。那我們就一起抓這美人上來,共同欣賞也好啊!哈哈!”
  給大寶這么一說,傲飛云登時面紅耳赤,慌忙解釋道:
  “兩位程兄請勿誤會,在下只是睡不著到處走走,剛巧經過這里而已,并不是有心看這姑娘……”
  小寶有點不耐煩地道:
  “我才不管你有心或是無意,總之你別再阻著我干好事。”
  說罷又再動身欲上前。
  傲飛云急舉掌擋著,說道:
  “程兄身為武林名家子弟,如此欺負一個弱質女流,未免有點過份,還是放過她吧!”
  傲飛云硬是阻著,小寶气上心頭,忿然道:
  “哼!我早已瞧你這家伙不順眼,就看你傲劍山庄的武功和我程象的武功誰個了得?”
  傲飛云急道:
  “程兄……”
  話未出口,程小寶已舉掌攻到。
  傲飛云反應极快,腳步一轉,從容避過來招。
  大寶眼見小寶出手,竟也立即上前夾攻,欲以眾凌寡,好不知羞恥。
  二人合力連攻多招,但傲飛云身法靈巧,或避或擋盡拆來招,明顯武功比二人高出很多。
  若夢見三人在糾纏,偷偷地取回衣服穿上,并一聲不響地在旁觀看著。
  二人已攻了五、六十招,都給傲飛云一一接下。但傲飛云以一敵二,又只守不攻,開始接得有點吃力了。
  傲飛云邊擋邊說道:
  “兩位程兄,我已處處忍讓,若再不停手,我便不再客气了。”
  大寶道:
  “哼!誰要你讓?你這是瞧不起我倆嗎?”
  攻勢卻是更急。
  二人如此橫蠻無理,傲飛云也不再退讓,一個卸身,避過二人掌招,沉腰進馬,雙掌分別擊中兩人胸膛,把二人打得倒在地上。
  傲飛云并無意傷及二人,故只用上兩成功力,二人只痛不傷。
  二人心知并非傲飛云敵手,即起身便走。邊走還邊叫嚷:
  “姓傲的,今日的事你好好記著,我們一定會找你算賬的。”
  傲飛云也不理會二人,收招挺立,盡顯高手風范。
  若夢見二人遠去,方才松了一口气。
  傲飛云一轉身,卻不知若夢何時站到他身后,二人近在咫尺,四目相交,傲飛云被若夢的絕世美貌所吸引,一股女儿幽香扑進鼻中,不禁有點心蕩神馳。
  若夢從未試過跟异性如此親近,雙頰一紅,急提步便走。
  若夢已去,但傲飛云仍是著了魔般呆站著,也不知要站到何時……
           ※        ※         ※
  傲飛云在程府逗留了十天。
  在這十天里,傲飛云走遍了程府每一角,而且每一晚都到這河邊等候,可惜卻是芳蹤杳然。
  那夜所發生的事,沒有人再提起過。
  若夢回复了她航髒的模樣,除了倒糞便及打水外,沒有踏出馬槽一步。
  傲飛云當然找不到她。
  十天之后,程絕、傲飛云和傲劍三雄一同去了傲劍山庄。
  事情就這么結束?
  當然不是。
  就在他們走后第三晚……
  這一夜的程家,特別宁靜。
  這時已是亥時,若夢完成了所有工作后,便返回馬槽休息。
  程府上下的人都應已休息。
  除了兩個人。
  兩個鬼鬼祟祟來到馬槽的人。
  這兩人,竟是程大寶和程小寶。
  莫非他們已發現了當晚的人是若夢?
  馬槽內的若夢,還不知危机已迫近眼前。
  二人悄悄地進入馬槽,無聲無息地已步至若夢身邊……
  若夢開著雙目,似已進入了夢鄉。
  二人換了個眼色,正准備動手……
  瞿地,他們身后的一匹馬突然大聲嘶叫起來。
  是因為它知道若夢身處險境,而在通知她?
  連馬儿也如此有靈性?
  若夢給這突如其來的嘶叫弄醒,雙目一睜,卻看見程大寶和程小寶兩個淫賊的狼相,不由失聲尖叫……
  大寶反應快,一手按著若夢的口;小寶則捉著她的手,免她掙扎逃掉。
  大寶淫笑著道:
  “想不到你這娃儿平時毫不起眼,滿身污垢,卻原來內里是這么美的。”
  小寶也和應著道:
  “對啊!若我們早知你這么美,便叫爹爹讓我要了你為妻,你便不用受這許多苦了。”
  二人的說話,若夢一句也沒听進耳里,只管拼命的掙扎著。
  但以她一個弱質女子,如何及這兩個年青力壯的小伙子气力大?她被按得動彈不得。
  這時其它馬儿也醒過,像知道若夢有危險般,齊聲嘶鳴。
  但,除了嘶鳴,它們卻幫不上半點忙。
  大寶恐嚇著道:
  “你識趣的就用亂動亂叫,否則你以后休想在程家有好日子過。”
  小寶附和著道:
  “對啊!假如你服侍得我們舒舒服服的話,說不定我們其中一個會娶你做小老婆,你從此便不用當下人,更衣食無憂了。”
  若夢又豈是會為丰厚的衣食而出賣自已肉体的人?無論大寶和小寶怎么說,她仍在拼命的掙扎。
  但她怎樣也掙不開緊按著她的魔爪,而且那雙魔爪更開始在她身上撫摸……
  前所未有的羞恥感涌向腦中,若夢急惊得淚下如雨……
  就在這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碰”的巨響,像是破門之聲。
  兄弟二人同時住手,疑惑地互望了一眼。
  但小寶隨即又道:
  “唏!少管閒事,還是干我們的“正經事”要緊。”
  大寶咀角邪笑,和應著道:
  “對!”
  二人又繼續上下其手,而且更開始動手脫去若夢的衣服……
  眼看若夢快將被這兩個淫魔蹂躪之際,馬槽外突然傳來一把聲音。
  “你們在干甚么?”
  說話的人原來是王媽。
  王媽的房間很接近馬槽,剛才听到馬儿在不停嘶叫,于是便過來看看,卻看見這幕情景。
  王媽看見馬槽內的一切,已知發生甚么事。她看見若夢危在旦危,不要命般沖上前欲救若夢。
  大寶見好事被撞破,大怒之下松開抓著若夢的手,向迎面沖過來的王媽一腳踢去。
  大寶畢竟習武多年,而且這腳又是盛怒而發,力道非同小可,王媽登時給踢得撞向木欄。
  只見王媽撞欄之后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后腦鮮血淋漓,准是撞穿了后腦。
  若夢見狀,狂力一發,竟掙脫小寶的掣肘,瘋了般沖向王媽。
  “王媽……”
  此刻的若夢,心中只記挂著王媽的安危,連自已仍未逃出險境也渾忘了。
  “嘿嘿!叫甚么?現在再沒有人阻著我們,不是更好嗎?”
  二人正想再度下手之際,倏地听到了大廳傳來一些打斗聲,然后又有几聲慘叫。
  莫非与剛才的破門聲有關?
  二人心想可能有事發生,小寶更道:
  “大哥,不若先去看看發生何事吧!”
  大寶想了一會,道:
  “也好,反正這娃儿也跑不到那里,待會儿才好好整治她。”
  說罷一同往大廳去了。
  若夢的危机暫解,但王媽后腦的鮮血仍泊泊而下,只急得若夢淚流披面。
           ※        ※         ※
  程大寶与程小寶撇下王媽与若夢,信手在內堂取了兵器,便赶往大廳看個究竟。
  此時府中除了若夢、王媽和他二人外,所有弟子及下人都已去了大廳。
  他們赶到時,只見程府三十多名弟子手持兵刃,包圍著大廳中央的人,婢仆們則怕得瑟縮一旁,地上躺著五、六名弟子,也不知是死是活。
  大廳中央被包圍著的,是一個滿臉胡子,身材健碩魁梧,雙目赤紅的男子。
  那男子一聲不響,卻散發出凜烈的殺气,像是恨透了世上每一個人,要把一切生命扼殺。
  這時眾弟子中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排眾而出,他正是程絕的大弟子,若夢父母的師兄程星。
  程星心知來者不善,仗劍問道:
  “閣下深夜強闖敝府,更出手傷人,到底想怎樣?”
  那男子雙拳緊握,面目冷冰,一字一字地道:
  “我此來,只是要取一件東西……”
  “我不想殺人,你們最好給我遠遠的滾,否則我一出手,便要……”
  “殺盡這里每一個人!”
  男子此言一出,眾皆惊愕,握著兵器的手不由收得更緊。
  程星面色一沉,道:
  “哼!你道南楚程家是甚么地方,豈容你在此撒野?我從不殺無名之輩,快留下姓名來。”
  男子咀角微掀,看來他已准備大開殺戒,并再說著道:
  “好!你們就好好記著我的名字,到地獄去告訴閻羅王,今天滅絕程家的人是我。”
  “我姓--”
  “程!”
  “名--”
  “仇!”
  程仇?原來他竟是程仇!
  當日程仇喪母,悲痛欲絕,更步入魔道,性情大變。如今來到程家,莫非是要取他娘親所說的絕世武功秘籍?
  程星心知多說無用,一聲令下:“上!”
  三十多名手持兵刃,武功高強的弟子,同時圍攻而上。
  程星更是第一個沖近程仇。
  程星跟隨程絕已廿多年,武功更已胜過不少一流好手,自信加上眾弟子之力,就算程仇再厲害也不怕。
  可惜他錯了,程仇的武功,絕非他想象得到。
  這一錯,甚至要他賠上最寶貴的--
  性命!
  程仇陰邪地道:
  “你,將會死得很慘、很慘。”
  程仇的說話剛傳進程星耳中,一股澎湃無儔的罡气已如巨般狂轟而至。
  程星還未意會到是其么一回事,雙掌已碰上那股罡气,接著眼前一黑……
  接著的情景,只有其它人才能看到,因為他已經被轟得--
  支离破碎!
  程星的血和肉打在眾弟子身上,打得他們戰意全消。但他們還來不及有逃走的反應,已被一一宰殺。
  程大寶与程小寶本想上前助戰,但還未看清楚,已見眾弟子盡皆慘死在程仇掌下,甚至在旁的婢仆,也來不及逃命,被肆意屠殺,鮮血濺得滿堂皆是。
  他們腦海閃出一個念頭:再不走,下一個倒下的便是他們。
  但,程仇曾聲言要殺盡程家每一個人,他們能逃得掉嗎?
  二人甫一轉身,第一步還未踏出,便已感到背門傳來一陣熾熱火燙,然后身不由己向著大廳盡頭一堵刻上一個蒼勁沉雄的“程”字牆壁撞去。
  沖力奇大,整幅牆被撞得塌下。
  牆上的“程”字,本是程家第一代家主在建造程府時親手刻上去的,意謂程家能永遠像這堵牆般,屹立不倒。想不到在一夜之間,程家上下被屠殺殆盡,甚至連這堵已樹立百年的巨牆也不能幸免。
  摧毀程家的,竟是程家的子孫。
  以程大寶及程小寶的功力,怎承受得起程仇的一擊,內髒全被轟碎,未倒地便已气絕身亡。
  不一刻,大廳中的五十多人已被殺盡,牆上、柱上、天花沾滿鮮血和皮肉。
  五十多具殘缺不全的尸骸遍布地上。
  原本輝煌瑰麗的程府大廳,不消一刻已變得比地獄更恐怖。
  好可怕的功力!
  好瘋狂的殺性!
  他,如今已不再是從前那個程悔,而是一個滅絕人性的惡魔--程仇!
  殺盡所有人,程仇竟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他……實在太可怕了。
  驀地,程仇眼前一亮,臉上的笑容更盛。
  他默默朝牆壁的碎片步去,并從當中抬起一些東西。
  那是一部經書。
  經書上寫著四個字--
  “六絕魔經!”
           ※        ※         ※
  百多年前,武林中出現了一個不世奇材。
  他憑著惊人的天賦,創出了一套無敵的武功。与他交手的人,無一能活命。
  他未嘗一敗,在六十歲時,更一手建立了一個門派。
  那個人,姓--程。
  他,便是程家第一代家主。
  他當年所創的武功,便是紀錄在“六絕魔經”之內。
  他四十歲時已無人敢挑戰他。隨著年月的增長,他的武功已臻化境,方能克制心中的殺性。
  當時他心感“六絕魔經”的武功太過歹毒,不想后人修練,于是便把魔經藏于壁中。
  故此程家的后代只知先祖曾有一套無敵的武功,卻從沒有人習得。
  想不到百年之后,“六絕魔經”始終落回程家子孫手中。
           ※        ※         ※
  馬槽之內,若夢已替王媽包扎好傷口,而王媽的神智也已恢复過來。
  由于若夢剛才心懸念著王媽的安危,又顧著替王媽包扎,竟沒留意到大廳中的鉅變。
  正當她欲扶王媽回房休息之際,馬槽之外不知何時竟來了一個人。
  那個人,是……
  程仇!
  程仇取得“六絕魔經”之后,竟還意猶未盡,要殺盡程家所有人方肯罷休,終于給他在馬槽中找到若夢和王媽。
  若夢、王媽見程仇滿身鮮血,殺气沖天不由嚇得退到一角。
  程仇道:
  “原來還有兩個躲在這里,我說過要殺盡所有姓程的,要言出必行啊!”
  說罷即沖前向若夢一掌劈去……
  掌未劈至,掌風已令若夢及王媽呼吸困難。假如這掌劈在不諳武功的若夢身上……
  王媽人急智生,突然道:
  “慢著,她不是姓程的。”
  程仇的掌在若夢面前三寸戛地停下。
  程仇好奇地問:
  “啊?她不是姓程的,那姓甚么?”
  “我……沒有姓。”
  程仇好奇地問道:
  “世上怎會有人沒有姓?你別想騙我。”
  若夢今天所受的羞辱已夠多了,眼看也沒有活命的机會,于是聲色俱厲地道:
  “我為甚么要騙你,你要殺便殺吧!”
  程仇被若夢呼喝,竟出奇地沒有忿怒,沉思了一會,道:
  “好!我今天心情很好,既然你不是姓程的,我便放你一條生路。”
  接著指著王媽說:
  “但你卻一定要死。”
  說罷又揮掌劈向王媽。
  程仇放過若夢,卻又非殺王媽不可,行徑之古怪,像是有點瘋癲。
  王媽命在頃刻,若夢情急之下,閃身擋在王媽身前。
  程仇的掌又再停下。
  他道:
  “我雖說放過你,但你若阻我殺她,我也不會放過你,而且更會令你死得很慘,你,快給我--”
  “滾!”
  面對著如魔鬼一般的程仇,若夢竟沒半分懼意,勇敢地道:
  “不!你要殺,便……殺我吧!”
  程仇問:
  “她是你的娘親?”
  若夢一陣感触,凄然下淚,道:
  “不……是!我……沒有娘親,也沒有爹。但,她卻比我娘親對我更好。所以,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也不容許別人傷害她,你要殺便殺我吧!”
  王媽听到若夢之言,也感動得老淚縱橫。
  程仇在他娘親死的一刻開始,已不再相信世上還有半點情与義。但如今若夢所表現出的,是宁死也要保護親人的高尚情操。
  不!世上根本不會有人能為情而放棄一切。但,既然若夢連死也不怕,還有甚么可怕?
  還有甚么此生命更珍貴?
  程仇沉思了一會,咀角泛起邪笑。他,要摧毀世上的一切情与義,他要證明世上是不會有情和義的。
  他明白世上有些人是不怕死的,但有些東西卻此生命更可貴。
  那就是--
  自由和自尊!
  他說道:
  “好!我可以放過她,但你要用你的性命來交換。即是由今天開始,你的姓命便屬于我,要遵從我的一切說話,怎樣?”
  程仇這樣做,無疑是要若夢拋棄自由和自尊。
  若夢心想若她不答應,王媽勢難逃出魔掌,為了王媽,她會連僅余的自尊也放棄嗎?
  她……會!
  “好!我答應你!”
  若夢的答案,令程仇和王媽同時一愕。
  程仇本想令若夢露出自私的本性,誰知她為救王媽,竟真的肯犧牲自已一生。
  程仇又道:
  “我要告訴你,我是比地獄的魔鬼更可怕的,而且你也別想逃走,無論你倆躲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你的。”
  若夢道:
  “只要能救到王媽,我……不會反悔!”
  程仇道:
  “好!這便跟我走吧!我會帶你去比地獄更可怕的地方。”
  臨別依依,若夢強忍著淚,對王媽道:
  “王媽,我……要走了,你以后……可要小心保重身体……”
  王媽亦知她們并沒有別的選擇,若非如此,她們必會命喪程仇手上。
  但她心想其實若夢在程家所受的苦也夠多了,如今离開這里,或許會找到另一种較好的生活吧!
  王媽一直也當若夢如親生女儿般看待,如今分別在即,也不禁老淚縱橫,黯然道:
  “若夢……王媽……以后也不能照顧你,你要……照顧自已……”
  若夢一步步地离開馬槽,身后仍傳來王媽慈祥的聲音在道:
  “若夢……我的好孩子……”
  若夢再也忍不住了,淚水瘋狂的滾下。
  無情的程仇,對這一切竟視若無睹。他,可真是再沒有半點情義殘留心中?
  還是,在他的心內,還有一點點地方,連他也察看不到。
  若夢就這樣跟著程仇,离開了程家,開始她另一段噩夢。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14:48

第三章 兩雄再遇

  若夢的一生,彷佛是一場為了別人而造的夢。
  而有一個人,他每日每晚每時每分每刻也在為若夢而憂。
  他,可是為了若夢而生?
  這個人,正是一憂子。
  這數天里,他不僅為了若夢而憂,更為了他師兄程仇回來复仇而憂。
  從前他面對過無數敵人,但即使強如修羅魔君這等絕世魔頭,他也未曾皺一皺眉。但今次的敵人,卻是与他情同手足,更曾救他一命的大師兄。
  這才是最叫他為難的事。
  還有,當日在廣成觀中,他明明見到若夢的背影隨著程仇而去。
  若夢……為何會跟程仇在一起的?
  她當日為何棄他不顧?
  今日既然已回來了,又為何不跟他見面?
  所有的煩惱,都一下子堆到一憂子的頭上來,叫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答案。
  所以,這几天他的心情可說是坏到了极點。
  這天,他突然想出外走走,以舒解一下心中的悶气,于是便借著替凌真買藥,下山跑到西歧城去。
  現在距离十五之期尚有十天,而且派中有姬昌在鎮守,于是他出外也比較放心一些。
  他百無聊賴地在城中逛著。城中如往常般熱鬧,但一憂子的心卻是冰冷的。
  不知不覺,他竟步至一所大宅之外。
  大宅的門口裝飾得很美,但卻被灰塵和蛛网侵蝕得華麗盡洗。
  破爛半吊著的門扁上,刻著兩個筆划雄勁有力的大字--
  卓府!
  這里,曾經是一憂子的家。
  在這大門之內,曾有著他的歡笑、他的眼淚、他的一切一切的過去。
  可是,隨著他的爹卓山之死,這一切都完結了。
  他的姊姊卓伶現在東淮,他的娘親跟著他大哥卓無涯到了朝歌居住,而其它下人也都各散東西。
  曾經名震西歧的卓家,就只剩下他一人留在西歧城里。
  而他也曾答應娘親,還名還姓,從此改名一憂子。
  卓無憂這名字,從那天起便在世上消失。
  卓家,就只余下這座廢棄了的大宅,在受著日月的磨洗。
  想到這里,一憂子不胜唏噓。
  往事逝去難返,再想也是徒然,一憂子唯有舉步离去。
  他漫無目的地進了一間食店,并登上二樓隨意選了一張桌子坐下。
  客店小二展開那令人討厭的虛偽笑容來為一憂子倒茶點菜。
  一憂子又那有心情去點菜?只著店小二隨便來几碟小菜和一斤高梁酒。
  店小二如釋重負般走開。
  一憂子思緒极之紊亂,眼睛漫無目的地定定注視街外情景。
  就在此時,有兩個人從樓下緩步而上。
  那兩個人,赫然是在這數天里從未离開過一憂子腦海半分的--
  程仇!
  和--若夢!
  一憂子徒地心頭一震。
  這……莫非是幻覺?
  一憂子擦了擦眼睛,再看清楚,才确定……
  這不是幻覺。
  他所見到的,确實是程仇和若夢。
  程仇雙眼只顧看著前方,而若夢則把頭垂得低低地跟在程仇身后。
  二人像完全沒看見一憂子般,在樓上選了一張靠窗台的桌子坐下。
  一憂子的內心掙扎了很久,才決定上前跟他們面對面說話。
  走到那張桌子的十多步,就好象要走千百里路般艱辛遙遠。
  好不容易才走到桌子之前,二人仍沒有瞧一憂子半眼。
  他本來有千言万語要對若夢說,但現在并非談儿女私情的時候,他目的只為能說服程仇別要攻打廣成仙派而已。
  一憂子見二人毫無反應,先開口說道:
  “大師……”
  他本能地喚程仇作“大師兄”,誰知“兄”字尚未出口,程仇已狠狠地回頭瞪視著他,眼中暴射出惊人凌厲的殺气,仿似若一憂子的“兄”字一出口,他使要立即把他撕開百塊般。
  一憂子接触到程仇的眼神,陡地一凜,并立即改口說道:
  “程……仇兄,我……可否坐下跟你談几句?”
  程仇的答案,跟他的聲音一樣冰冷,道:
  “我這里不歡迎廣成仙派的人,有甚么事就這樣說吧!”
  一憂子無可奈何,但不說又不行,唯有站在桌邊,對程仇道:
  “我……只是想要求你不要与廣成仙派為敵,希望你念在往日的一點點情……情……義,答應我吧!”
  程仇听罷突然仰天大笑,笑聲中充滿狂態,并道:
  “哈哈哈!想不到廣成仙派的人,竟是如此怕死的!”
  一憂子忙解釋道:
  “不!我并不是怕死,只是不希望大家有所死傷吧!”
  程仇又狂笑了几聲,道:
  “哈哈!這個你大可放心,死的、傷的,一定不會是我,而是你們廣成仙派。”
  “我要天玄子親眼看著廣成仙派百年基業毀于一旦,看著他疼愛的徒儿一個一個地被我殺死,等他受盡痛苦之后才殺他,那才是世上最痛快的事。”
  想不到程仇的仇恨竟會那么深,一憂子登時也感到啞口無言。
  程仇又道:
  “我看你還是早點替各人辦理好身后事,免得到時尸橫遍野,無人清理。”
  程仇的態度已是決絕無比,但一憂子仍是不肯死心,繼續道:
  “難道除了殺戮外,真的沒有其它解決方法嗎?”
  程仇眼中射出怨毒神色,忿然道:
  “哼!當日天玄子拋妻棄子,殺我娘親之時,可有想到有今日這后果?當晚斷崖之上,你也親眼見到他是如何心狠手辣吧!如今竟還敢厚著臉皮來求我放過他?總之,下次月圓之夜我一定要血洗廣成仙派,你還是好好地享受這余下的日子吧!”
  一憂子万般無奈,卻又說不出其它理由反駁,頓時啞口無言。
  他悄悄地斜眼偷看若夢。若夢仍是低垂著頭,一聲不響地呆坐著。
  連半眼也沒有看他。
  仿似未有程仇的命令,她便不能有一言一動。
  一憂子正想再說下去,忽然街下傳來嘈雜人聲,很自然地探頭查看發生了甚么事。
  只見大街之上一大群百姓在圍著數人,其中一人被兩個惡形惡相的漢子捉著,而另一名惡漢則在磨拳擦掌,作狀欲痛毆那被捉著的人。
  此時客店內的其它食客都被那嘈吵聲所吸引,聚到窗台前來圍觀。
  其中一個看熱鬧的人道:
  “咦!那個不是梁狗嗎?為其么會被那几個流氓惡霸抓著的?”
  只見那個被抓著的人,是一名年約二十出頭的青年,中等身材,雖然五官尚算端正,卻天生一副小人相,而且還帶點猥狽。
  他便是那看熱鬧的人口中的梁狗。
  那梁狗原名梁三六,傳言是在三月初六出生,所以他爹娘便替他改名“三六”。
  梁三六讀書不多,但靠著一些人事關系而當上官府的低級官差。
  他平日恃著官差的身份橫行霸道,為人囂張,又缺乏口德,因此西歧城中的居民都很討厭他,并在他背后叫他“梁狗”
  梁狗這名字,在西歧城中可謂臭名遠播。
  另外一邊又有兩名在看熱鬧的居民在談論著。其中一位年紀較長的人道:
  “十三叔,你猜梁狗這次又開罪了甚么人呢?”
  那個被喚作“十三叔”的中年漢子异常不屑地道:
  “唏!還有甚么?那梁狗一無是處,就只會好賭成性。這次除了欠人賭債外還有甚么?何伯,我們還是在這里好好地看表演吧!”
  何伯點了點頭,似乎很認同十三叔的推論,陰陰咀地邊笑邊看熱鬧。
  這時一名惡霸指著梁三六,聲色俱厲地大喝道:
  “梁狗,你欠我們“吉祥賭坊”的一百兩銀,到底何時才還?”
  梁三六被兩個人捉著,加上他本身又体力弱,掙脫不來,只得低聲下气苦苦衷求道:
  “賭……賭債嘛,我……我遲點有銀兩的話,一定會盡快還的。”
  惡霸見梁三六欲賴賬,眼珠一轉,似乎要用甚么方法對付他,道:
  “要賴賬嗎?好!好!”
  梁三六見狀,嚇得大惊,急道:
  “你……你想怎樣?我……我怎說也是官差,你……你別要亂來……”
  惡霸道:
  “哼!就憑你這低級官差,唬得了老子嗎?何況我有借据在手,就算去到官府你也奈我不何。”
  惡霸使了個眼色,在后面的二人迅速將梁三六推倒地上,使勁地按著它的肩膊及手。
  梁三六上半身動彈不得,只有雙腳在亂撐亂踢,狼狽不堪。
  惡霸奸笑了几聲,似乎很欣賞梁三六此刻的狼狽相,施施然從背后取出了一枝東西。
  那是一枝由數條藤枝扎成的粗大藤枝,給它鞭上一下可不是說笑的。
  惡霸用藤枝虛舞几下,帶出一連串霍霍之聲,嚇得梁三六差點哭了出來,并又哀求道:
  “不……不要……我答應你,官俸一來我便……立刻還給你。”
  惡霸似乎毫無收手之意,道:
  “還?好!但老子一場來到,又怎能不留下一點紀念品?”
  說罷已連環揮動手中藤枝,每一下均是鞭在梁三六面上,痛得他殺豬般大叫。
  一旁圍觀的居民,眼見梁三六被如此毒打,竟沒一人上前緩手,還指手划腳地幸災樂禍。
  食店上的程仇遭這數人吵得甚為不快,面上微露不悅之色。
  此時圍觀的人群突然被沖開,一名樣子清純,作平民打扮的少女急奔上來。
  惡霸見狀,戛地住手。
  梁三六一見少女,如看見救星般,急求救道:
  “小……小碧,救我……”
  那名叫小碧的少女原是城中一家藥店店主的女儿,乃梁三六青梅竹馬的戀人。剛才有居民告訴她梁三六破人圍毆,于是她便急急赶來。
  小碧看見梁三六面上浮現一條條清晰的藤印,紅腫一片,嚇得花容失色,急道:
  “不……不要再打了……求你們……停手吧!”
  惡霸言道:
  “停手?除非你替他還債吧!”
  小碧問道:
  “那么,他欠你們多……少兩?”
  惡霸從怀中取出一張借据,揚了一揚道:
  “不多不少,剛好一百兩。”
  小碧大惊,道:
  “一……百兩?我那有這么多銀兩?”
  尾隨著小碧而來的,還有一名作公子打扮的青年。小碧轉身向那青年道:
  “伍……公子,你……可否借一百兩銀給我,我遲點一定還給你的。”
  那伍公子本欲追求小碧,但小碧心中只有梁三六,一直不加理會,如今無奈何之下才哀求他幫忙。
  伍公子想了一想,咀角泛起邪笑,輕搖手中紙扇,態度輕浮地道:
  “一百兩嗎?那可不是小數目啊!一般人借當然不成,但要是作為娶妻的聘禮嘛……”
  伍公子言下之意,是要小碧答應下嫁于他,才肯出手相助。
  小碧不料伍公子會乘人之危,一時頓感彷徨無助,急得淚珠儿滾滾而下。
  惡霸見狀反而更加高興,一把抓著小碧臂膀,道:
  “嘿嘿!沒銀兩不打緊,老子不要你做老婆,只要你陪我一晚便夠了!”
  惡霸拉著小碧便走,那伍公子竟全無緩手之意;梁三六仍被按在地上動彈不得;圍觀的百姓又因為怕惹事非而不敢作聲。
  難道就此任由那惡霸胡作妄為?那么天理何在?
  在場眾人之中,當然有些有能力,而又肯出手相助的人。
  一憂子正欲躍下替小碧解圍之際,一直坐著不加理會的程仇冷冷吐出一句:
  “胡鬧!”
  一憂子雙眉一緊,下躍之勢竟改為往空中一抓,可惜這一抓卻甚么也抓不到。
  一憂子輕輕搖頭歎息,与此同時,那惡霸捉著小碧的手戛地一松,他整個人已隆然倒地。
  細看之下,赫見他喉頭竟不知何時插了一只木筷子,鮮血自創口泊泊而出,竟已气絕身亡。
  出手的人,當然是程仇。
  這時圍觀的人都給嚇得四散奔走,而那兩個按著梁三六的流氓与及那個伍公子,亦隨著人群不知去向。
  小碧嚇得呆站不動。
  梁三六仍躺在地上。從他的角度,剛好清楚看到程仇的樣子:那頭凌亂的散發,滿臉的胡須,還有那只触目的血紅眼睛。
  他沉思了一會,若有所思般,然后一把跳起,拉著小碧便往一條橫巷逃去。
  一憂子眼見程仇性情變得如此暴戾嗜殺,心下一陣黯然,道:
  “那家伙雖然罪大惡极,但也罪不至死,你何必如此……?”
  “哈哈哈……”
  程仇仰天狂笑了几聲,道:
  “我殺人,只有一個原因,就是--”
  “天下人皆該殺!”
  一憂子這時才恍然大悟。
  原來在程仇心中,天下人人皆該殺,那更遑論殺他娘親的人了。
  瞿地,程仇霍然站起,叫了一聲:
  “走吧!”
  若夢如言站起隨他而去,但仍沒有看一憂子一眼。
  一憂子把握著程仇轉身那一剎,以快疾無倫的手法,把一件小東西塞進若夢手中。
  他感覺到當他的手接触到若夢的手那一刻,若夢整個人也陡地一震。
  卻始終沒有看一憂子一眼。
  她若無其事地跟著程仇下樓遠去。
  就在若夢快要消失于一憂子視線的一刻,他方才留意到,若夢仍穿著當日他送給她的鞋子。
  一憂子心中暗喜。
  他,仍有一絲希望。
  他的夢,仍未到盡頭。
           ※        ※         ※
  別了二人,一憂子的心緒仍未平伏,獨自返回隱寶山。
  他吩咐道僮把買回來的藥煎好,再加上隱寶山上特有的草藥來為凌真醫治。
  這時姬昌正在凌真房內看顧他,見一憂子回來,便即問他道:
  “師兄,三師弟的情況已穩定了很多,幸好他体格強健,相信只需再養一個多月便能复原。對了!距离月圓之期尚有十天,不知師兄可已想出對敵之法?”
  一憂子遲疑了片刻,道:
  “放心吧!辦法我已想好,到時我會應付得來的!”
  “我很累,先回后山的小屋休息,有事便到那里找我吧!”
  說罷已徑自离開。
  其實他又怎有辦法?他現在心中記挂著的,還有另一件事,那就是他臨別時交給若夢的東西。
  他,究竟交了甚么東西給若夢?
           ※        ※         ※
  一處陰森詭秘的亂葬崗,正是程仇和若夢這十多年來的家。
  自從當年若夢跟了程仇离開程家之后,便一直跟著他來到這里。
  既然她的生命已不再屬于她,去到哪處又有甚么關系?
  但到居住下來之后,她反而喜歡這里。
  這里雖然航髒腥臭,但她睡了馬槽十多年,也早已習慣了。
  在這里,至少不用看別人的面色,也不用听別人的冷言冷語。
  相比起在程家的時條,這里實在宁靜很多。
  唯一缺少的,是失去了王媽給予她的溫暖。
  但這樣換回王媽一命,她覺得很值得,也沒有半點悔意。
  往常沒事可干,她就獨個儿坐在石上發呆,由日出坐至日落,彷佛在記挂著誰……
  王媽,還是她的卓大哥?
  這時,程仇突然行近她身旁,問道:
  “在想著卓無憂嗎?”
  若夢搖首。
  程仇又道:
  “沒有就好了,不要忘記你的命是我的,你注定今生今世也要跟著我。”
  若夢幽幽回過頭來,一字一字道:
  “我,沒有忘記。”
  程仇道:
  “好得很!現在我要閉關數天,來貫通六絕魔經最后一章 。今天在鎮上買的糧食夠你吃十天的了。在這期間,你最好別离開這里。”
  若夢沒有答話,回過頭去。
  程仇轉身往地上一個約方圓十尺的洞躍下。
  只見他運气一吸,遍地白骨被扯得飛向地洞;把地洞覆蓋得密不透風。
  程仇平日就是這樣閉關練功?
  好駭人聞听的練功方法。
  若夢确定程仇已閉關,才敢在腰間取出今天一憂子交給她的東西。
  那原來是一張很細小的紙條,紙條之上寫著八個字--
  “老地方等,不見不散!”
  看著一憂子的字,感受到他對自已的思念,若夢再也按捺不住,淚珠瘋狂滾下。
  她的心在交戰著,到底應否去見她魂牽夢系的卓大哥?
  相見又不能相愛,那又是何等痛苦的事啊!
           ※        ※         ※
  三天了!
  自從那次在西歧城中遇見程仇及若夢之后,這三天里一憂子從未离開過小屋半步。
  他一直在這小屋里等,等一個他最深愛的人--
  若夢!
  他對她說過不見不散,她不來,他絕不离開。
           ※        ※         ※
  這一晚,他又為想著若夢而不能入睡。
  從前他不知道,愛一個人,原來可以這么深,而思念一個人,原來是這么痛苦。
  這六年來,他嘗透了!
  而且他更相信,若夢与他同樣痛苦,她當日离去,必定有她的苦衷,見面之后,他自可問個明白。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沉沉睡去。
  在夢中出現的,除了若夢,便沒有第二人。
  六年如是。
  但這次夢見的若夢,卻比往常來得真實。那比鮮花更香的体香,軟如柳絮的發絲,与及那只帶著無限溫柔和溫暖的玉手在輕撫一憂子的臉龐;還有那帶著無限柔情、惹人怜憫的眼神,一切都是那么真實。
  一憂子竟不自禁地問自已:這,真的是夢嗎?
  他希望這不是夢,他希望他一睜開眼,便看見若夢在面前出現。
  他……瞿地睜開雙眼……
  眼前的是……
  若?
  夢?
  若夢……真的在眼前出現?
  還是……他仍在夢中?
  他自已也不敢肯定,呆呆的看著若夢。
  眼前的若夢,与夢中所見一模一樣,那面龐、那發絲、還有那眼神……
  一憂子迷迷糊糊地問:
  “若……夢?”
  “我……還在夢境中嗎?”
  眼前的若夢輕輕搖了搖頭,幽怨的眼神泛起點點淚光,一顆晶瑩的淚珠滴到一憂子的臉上……
  他感到淚珠帶來的濕潤感覺,這……不是夢,是真實的,眼前的,确是若夢。
  若夢真的來了!
  一憂子無法壓抑心中的激情,一把抱著若夢。
  其實在這六年間,若夢又何嘗不是日夜想著一憂子?
  如今重逢,也是難禁心中喜悅,把一憂子抱得緊緊的。
  二人一直相擁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只知很久很久才舍得分開。
  一憂子本有千言万語想對若夢說,如今乍然相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道:
  “若……夢,你可知我多么想念你?”
  若夢點頭。
  一憂子問道:
  “當日你不辭而別,就是為了……大師兄?”
  若夢說:
  “是。其實我當日不肯把我的身世告訴你,是因為我明知不能与你在一起,才勉強自已不去接受你的愛。誰知到了最后也控制不了自已的感情。”
  一憂子又問道:
  “那……你与大師兄,到底是甚么關系?”
  若夢于是把自已的身世,与及如何遇上程仇,她為救王媽而用自已的命來交換等事情從頭至尾,完完全全地告知一憂子。
  一憂子听后,也不禁為若夢的遭遇而黯然神傷,并道:
  “其實當日你答應把生命交給大師兄,也是出于無奈,何以你不趁机逃走?”
  若夢輕歎一聲,道:
  “唉!天大地大,我孤身一個女子,去得了那里?何況我跟著程……大哥,一直也沒甚么。甚至有好几次我染病,也是多得他照顧我。”
  “直至六年前他一次練功時不慎走火入魔,把我打傷,我在逃避間不知如何被你所救。其實那時我本想從此留在隱寶山与你長相廝守的,詎料就在你當晚离開后,他竟尋到這里來。”
  “我見過他的魔功,确是很厲害。我不想連累卓大哥及其它廣成仙派的人,亦不想因為我而破坏隱寶山的宁靜与和平,因此最后我還是選擇跟他走。但想不到,六年后的今天,我還是要跟他回來,還是阻止不了他的殺戮。”
  一憂子終于清楚一切,他道:
  “那……不若我求他讓你离開吧!”
  若夢又搖了搖頭,道:
  “沒有用的!我跟著他已十多年,很了解他的性格。他的心被仇恨掩蓋得太深了,他不會再信任何人,不會听任何人的說話,就像他怎樣也不會放過你師父般,他……不會如此輕易放過我的。”
  一憂子無奈地道:
  “難道真的別無他法?”
  若夢說道:
  “那倒不是,我……有一個方法,只不知……你肯不肯……”
  一憂子大喜,問道:
  “是甚么方法?”
  若夢續說道:
  “我今晚所以能偷偷來見你,是因為把正閉關准備數日后之戰。我們可趁此机會逃到遠方。他十分重視這次決戰,必定不會抽身追赶我們的。”
  一憂子惊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在這時期离開師門,跟你遠走高飛?”
  若夢沒有作聲,她要說的都已說了,現在只等一憂子一句回复的說話。
  与若夢一起,是一憂子多年的心愿。但日下廣成仙派正值危急存亡之秋,要他在這時离開,丟下師父及眾多師弟妹不顧,他……
  辦得到嗎?
  情与義,到底他會如何取舍?
  他一聲不響,內心在激烈交戰。
  若夢在等,只等一憂子的一句說話。
  終于,一憂子有了決定。
  他緩緩地道:
  “若夢,雖然我很想与你在一起,但要我在這個時候离開廣成仙派,我……”
  “辦不到!”
  一憂子知道這決定傷透了若夢的心,急道:
  “但,你一樣可以留下來,只要有我在,總可解決得了的。”
  一憂子一看若夢,赫見她已淚流滿面,心痛得無以复加。
  若夢重重地搖了搖頭,哀傷地道:
  “不!既然你不肯走,我也不會留低,你……就當造了一場夢……”
  “忘了我吧!”
  話剛說完,若夢轉身便走。
  一憂子手快,捉著若夢的手,道:
  “若夢,你……到底為何非走不可?”
  這時若夢已哭得像個淚人,半帶嗚咽地道:
  “你……不要問了,就讓我走吧!”
  一憂子仍不肯干休,堅決地道:
  “不!你不說,我怎也不放手!”
  若夢道:
  “好!既然你一定要知道,我……便告訴你吧!”
  “我与……程大……哥相處多年,早在結識你之前,已和他……”
  “結成夫婦!”
  “后來遇見你,我方知道甚么是愛。今天我背著夫君來見你,已是天大錯事,我……決不會留下,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
  一憂子聞言,心頭如遭雷轟,痛得無以复加,腦海更是一片空白,手,不由自主地……
  松開了!
  若夢帶著無比的傷心,痛哭著离去了。
  一憂子并沒有追去,怔怔地呆在屋中。
  他想不到,一切的真相竟會是這樣。
  天意就是如此殘酷!
  多年的夢想和希望幻滅了,一時間他也不知如何面對。
  夢已破碎,他,還有甚么可以做?
  他唯一可以做的,便是盡了做徒儿的責任,与償還當日程仇對他的救命之恩--
  化解程仇對天玄子的仇恨。
  瞿地,一憂子腦海突然靈光一閃,他……竟想出了一個辦法。
  雖然他也不知這辦法是否可行,但除此之外,他再沒有其它辦法了。
           ※        ※         ※
  回看若夢,瘋狂的哭泣、瘋狂的奔跑,她,已离開了隱寶山,离開了一憂子。
  哭泣、奔跑,使她累得不能再跑,頹然跪倒地上。
  她不停地喘气,极力壓抑激動的情緒。
  當她稍微恢复了少許气力,她立即又提步向前走。
  她,要盡快离開那個地方,离得越遠越好。
  從隱寶山到亂葬崗,步行至少要一日一夜。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15:22

第四章 難為一戰

  仇恨,确是一种很可怕的東西。它可以摧毀一個人的理智,改變一個人的性格,甚至令人--瘋狂!更可怕的是,仇恨可以留在人的心底內一年、十年、甚至一世。它可以掀起一連串的殺戮,更可以把本來善良的心推向魔道,墮入万劫不复的深淵。程仇,就是日夜被仇恨之火煎熬著,而驅使他干盡喪盡天良的事。但是世上怀有仇恨的人,并不止他一人。他對別人怀有仇恨的同時,別人也對他怀有仇恨。就在他暗暗為快將手刃仇人而高興之時,找他复仇的人亦已一步一步迫近……仇恨,真的很可怕。
           ※        ※         ※
  深夜的亂葬崗,來了六個活人。
  其中一個,是已被擊昏的若夢。
  另一個帶路的,竟是當日在西歧城中被惡霸鞭打的梁三六。
  他面上瘀痕仍末褪去,一塊青一塊紫的,好不難看。
  其余四人,便是真真正正為了复仇而來的人。
  為首一人,雖已年逾七旬,兩鬢俱白,但雙目光華內斂,神元气足,武功看來已達爐火純青之境。
  他,便是昔日名滿天下的程家家主--
  程絕!
  尾隨程絕的三人,俱是三十多歲的漢子,各人均身材健碩,手執寶劍,原來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劍術名家,傲劍山庄的--
  傲劍三雄!
           ※        ※         ※
  卻說當年程絕從傲劍山庄返回程家,赫然發現程家上下共五十一口,包括他兩名寶貝儿子,盡皆被屠殺殆盡,叫他悲痛欲絕!
  后來几經搜尋,卻在屋中一角發現已呈半瘋的王媽。詳細審問之下,才知是一名叫程仇、雙目赤紅、滿臉胡子、身材魁梧威武的男子所為,而且還帶走了若夢,留下王馬在程府。
  程絕悲痛得無以复加,可怜王媽卻成了他泄憤的對象,慘死在他掌下。
  程家被滅門,身為盟友的傲劍山庄當然不會袖手旁觀。
  傲劍山庄雖然在江湖上人面极廣,但找了十多年,也找不到程仇和若夢二人的蹤跡,直至最近才被梁三六所發現。
  梁三六認識一些傲劍山庄的人,既然有五百兩銀酬勞,自然義不容辭地通風報信。
  而傲劍山庄的庄主,也派出了傲劍三雄來助程絕一臂之力。
  剛才眾人在樹林中遇上若夢,傲劍三雄中的老三便即出手把她擒著,并迫問她程仇匿藏的地方。
  然而若夢口硬得很,怎樣也不肯說,老三情急之下,重手將她擊昏。
  眾人別無他法,只得帶著暈倒的若夢,來到這亂葬崗。
           ※        ※         ※
  程絕和傲劍三雄都是江湖經驗丰富的武林高手,早已察覺出這亂葬崗中存有一股高手的气息,一時間也未輕舉妄動。
  梁三六不諳武藝,卻覺四周陰風陣陣,心頭涼了半截。
  程絕運起內功,提气揚聲道:
  “姓程的小子,當年你滅我程家五十二口,卻漏了我程絕。如今老夫來找你清算舊帳,有种的便滾出來決個高下。”
  程絕內力非同小可,這一句話,震得地上砂石四蕩,而梁三六更被震得耳膜劇痛。
  話已說完,四周仍無反應,程絕心念一轉,伸手抓著已昏死的若夢頭顱,再朗聲道:
  “姓程的小子,若你再不現身,老夫先殺這賤人,再逐寸逐寸地方找你出來。”
  這次梁三六已學乖了,以手掩耳,但仍感程絕聲如洪鐘。
  瞿然間,四周陰風驟起,刮得飛沙走石,一把冰冷的聲音從地底傳來:
  “姓程的老鬼,枉你自命名門正派,竟以一名弱質女子作脅,好不要臉。”
  “我的魔功剛巧大成,就以你們几條賤命來祭旗吧!”
  語聲剛落,陰風刮得更勁,倏然間,一道震天巨響,地面猛然爆開,無數石塊和枯骨挾著無限內勁激射向四方。
  梁三六見狀,急躲到程絕和傲劍三雄身后,而四人也非庸手,盡把碎石和枯骨擋下。
  塵埃散去,出現了一條身形高大威武的身影,正是程仇。
  只見程仇血紅的眼睛所綻放出來的光芒,比之前更加凌厲,這次閉關后,不知他的魔功又已去到何等境界。
  仇人見面,程絕強忍心中怒气,問道:
  “就是你……殺我全家五十二口?”
  程仇答道:
  “是!”
  程絕又問道:
  “程家跟你有何仇恨,你要如此心狠手辣?”
  “哈哈哈!我殺人,從不需理由。”
  “更何況當年我娘怀著我時,在程家吃了不少苦頭,而我親妹也是給姓程的害死,這些理由,已足以叫我殺盡程家每一人。”
  程絕听了程仇之言,默想了一會,道:
  “你……莫非是我大哥的女儿所生的孽种?”
  程仇沒有正面回答,卻道:
  “想不到你這名家伙今天竟來送死,就讓我送你到九泉之下找你程家的人吧!”
  “好!就看是我殺你,還是你殺我吧!”
  程絕正欲動手,傲劍三雄中的老大卻突然道:
  “程老當家,對付這乳臭未干的小子,又何需你出手?就讓我們師兄弟替你把他分尸吧!”
  傲劍三雄一心想在程絕面前炫耀武功,搶著出手,此舉正合程絕心意,好等三人試清楚程仇的武功去到何等程度。
  程絕抱拳道:
  “那有勞三位了!”
  一旁的梁三六,見各人快要動手,心慌起來,即抱頭鼠竄而去。
  三雄中的老大,揮劍指著程仇喝道:
  “程仇小子,今天你有幸死在我們三師兄弟劍下,倒是你的福气,來受死吧!”
  程仇冷笑兩聲,道:
  “三只送死的老鼠來了!”
  老三首先按捺不住,挺劍直取程仇。
  老大和老二也不慢,跟著出手上前助戰。
  程仇覷准老三劍招,從容避過他的劍,但老大和老二像早知程仇閃避的方位般,雙劍已剌至程仇身前兩尺。
  程仇反應不慢,雙掌齊出,竟赤手空拳迎向劍鋒。
  兩聲金鐵交鳴之聲響起,老大和老二的劍頓被蕩開,而程仇的手卻絲毫無損。
  三人惊歎道:
  “好家伙,竟已練至肌膚堅硬如鐵……”
  三人急聚起內力,貫注劍上,三劍頓時嗡嗡作響。
  老大又道:
  “哼!我偏不信砍不破你的護身气勁,老二老三,上!”
  程仇心知三人亦非泛泛之輩,且三劍配合無間,偶一不慎可能后果堪虞,忙小心應敵。
  四人互有攻守,轉眼已過百招,雙方暫時亦占不到优勢。
  一旁的程絕,則細心觀察程仇一招一式,好讓能知己知彼。
  論武功,程仇比傲劍三雄任何一人高出好几倍,但三劍合璧,威力倍增,且他每次出招,總留三分后著,以防一旁虎視沈沈的程絕,才演變成這拉鋸局面。
  程仇暗想: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必須先被一劍,打亂他三劍合璧,再留力對付那老鬼。”
  程仇戰略既定,腳下展開靈巧步法,從一處險地中僅堪避過老大和老二的劍招,轉而向老三進逼。
  老三一連剌出五劍,皆被程仇掌上雄渾內力蕩開。
  程仇見机不可失,徑運起七成功力,雙掌朝老三直轟過去。
  這一招,竟便上了“乾坤七絕”的--
  “雷動九天”!
  老三反應不慢,挺左掌擋去程仇一掌,但右肩卻被气勁轟中,猛然飛退。
  程仇正欲乘胜追擊,但老大与老二的劍又到,迫于回掌自保,四人又告分開。
  迫退程仇,老大和老二急去察看老三傷勢。
  老三中了程仇一掌,只感右肩灼痛,且已受內傷。
  “好小子,竟會廣成仙派的武學?”
  程仇在廣成仙派習武廿多年,“乾坤七絕”早已練得爛熟,這又有何出奇?
  程絕見傲劍三雄吃了虧,急道:
  “三位若應付不來,不若由老夫出手吧!”
  程絕此言,無疑是用激將法,迫使三人拼命。傲劍三雄心高气傲,那堪這一激?道:
  “哼!我們還有絕招未出,看我們怎樣拿下這小子的頭顱吧!”
  三人使了一個眼色,老三運功平息体內翻騰血气,拾起佩劍,准備再戰!
  老大喝了一聲,道:
  “老二、老三,劍陣!起!”
  老二和老三一展身,已躍至程仇左右兩方,變成三人把程仇圍在中心。
  程仇好整以暇,准備第二輪更激烈的交鋒。
  老大又道:
  “倒算你有運,能死在我們的“傲劍三殺陣”之下,受死吧!”
  語聲一落,三人把畢生功力注于劍鋒之上,三劍登時光芒大盛。
  老大大喝一聲:
  “起!”
  三人分從三個不同方位,從上、中、下三路,祭起綿密劍网,盡封程仇所有退路。
  程仇雙掌翻動,守得穩如鐵桶,竟一劍也攻不入。
  這時老大又再喝道:
  “放!”
  老三手中劍猛然激射而出。
  長劍注滿雄渾內力,程仇雖有無儔气勁護体,但也沒信心能硬接。
  何況長劍射來之勢急疾無倫,要接下它也不是一件易事。
  程仇主意既定,身形偏側先避其鋒。
  然而,剛避過老三一劍,程仇驟覺腦后生風,心知又是阿大、阿二配合而來的攻勢。
  原來當老三的劍射而中途時,老二亦同樣把手中長劍勁射向程仇。
  劍剛擲出,老三的劍像有眼睛般射至老二面前,但勁力与勢道都已大減,老二輕易接著長劍。
  程仇雖避過老三的劍,但想不到老二的劍勢如此強勁和快疾,急狂扭身形,雖有點狼狽,卻僅僅能避過這致命一擊。
  老二的劍所落下的位置,正是老大活動范圍之內。他窺准程仇,依樣地使出一招“脫手劍”,并信手接著老二的劍。
  避得了第二劍,始終避不了第三劍,總算程仇身手了得,沒被刺個一劍兩洞,僅右肩挂彩。
  然而,三劍的攻勢并沒停止,第四劍又迎面飛至……
  這次程仇學精了,看准長劍的來勢,竟欲以手抓劍……
  陣外的程絕細心觀察著此陣的奧秘,与及陣中的程仇的一舉一動,暗忖:
  “奧妙之處,在于三柄長劍之上。由于這三柄長劍是被貫足內勁飛擲向被圍在陣中的敵人,因此速度与勁道都大大增加,表面看來,只需奪取長劍便能破陣,但真的如此簡單?”
  果然,三雄看見程仇欲奪劍,同時冷笑了一聲,像在譏笑他的無知。
  就在程仇的手迎著劍柄抓下之際,他在中途卻突然撒手。
  原來程仇及時發現就算是毫無攻擊力的劍柄,竟也透發出銳烈的劍气。若真的抓下,恐怕五只手指已被凌厲劍气割下。
  奪劍不成,余下兩劍又先后如電射至。
  程仇閃避之余,再看清三雄手法。
  這時三雄已不需把射來的劍接著,而是運起一股獨特的柔韌內勁,虛空帶動長劍一轉,將之倒射而出,此舉無疑增加了攻勢的密度,使陣中的程仇更疲于奔命。
  “傲劍三殺陣”陣勢已成,三劍的攻勢越來越快,而且攻擊的角度亦越來越刁鑽,被圍在陣中的程仇只仗著渾厚的護身气勁支持著,但身上的劍痕越來越多,相信時間一久不難被長劍貫穿身体。
  程絕觀戰之余,幻想自己若身陷劍陣之中,會有何方法破陣,心道:
  “奪劍不行,而三劍的攻勢連綿不絕,即使要閃避也非易事,更遑論能逃出陣外……”
  “劍陣的要點在于三柄長劍之上……”
  程絕細想了一會,咀角遽地露出笑容。看來他已想出破陣之法。
  同一時間,陣中的程仇亦已想出破陣之法。
  他窺准其中一劍的來勢,右運聚起八成功力,竟朝劍鋒直劈過去。
  對!這就是被陣之法--
  以強破強!
  長劍抵受不住兩股強橫內力的沖激,一劈之下,應聲迸碎。
  程仇再用相同手法,轟碎另一柄劍。
  劍碎,劍陣也就不攻自破。
  這种破陣方法看來簡單,但其實凶險無比,若非程仇的內力遠胜三雄,勢難辦到。
  三雄心知已陣不成陣,老大忙喝道:
  “退!”
  老二收起余下的一柄劍,与老三齊退出程仇攻擊范圍之外。
  老二、老三躍回老大身旁,老二把最后一柄劍交給老大,并道:
  “老大,看來只有用最后一招了!”
  老大想了一想,心忖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道:
  “好吧!”
  老二和老三分別運起劍指,刺向老大左右肩井穴上。
  老大雙手握劍,把老二和老三輸進來的內力,揉合本身內力,轉移到劍上。
  這一招,正是集三人畢生修為的絕學--
  “三劍歸一”!
  長劍貫注了三人內力,透發出一股刺目光芒。
  三雄內力雖不及程仇,但修為也殊不簡單。如今三股內力合一,互補不足,其威力定不止于各自的三倍,因此“三劍歸一”定然厲害無比。
  三人聚勁已足,心念一致,腳步齊起,竟化作一柄巨劍直刺程仇。
  劍未至,森寒厲烈的劍气已把堅硬的地面划出一道淺坑。
  交戰以來,程仇也刻意隱藏實力,并未使出本身武學,免被一旁的程絕看穿。
  但如今惡招臨門,他再也不能不認真對付。
  只見他血紅的眼睛瞿地暴射出一股凌厲殺意,身上更隱隱透發一份無形魔气。
  衣袂、散發更無風自動起來。
  他,難道要使出“六絕魔經”的武功?
  只見霎時間陰風大作,鬼聲啾啾,天上云層也迅速聚合過來。
  “六絕魔經”,竟有這翻云覆雨之能?
  劍招攻至程仇面前數尺,他仍是面不改容,似乎對六絕魔經充滿信心。
  程仇內力一轉,垂下的掌刀竟透出一團古怪气芒。
  一旁的程絕正聚精會神地看著程仇的一舉一動,一見那團气芒,頓時眉頭一皺。
  劍至身前三尺,程仇竟仍毫無舉動。
  瞿地,他--
  動了!
  凝聚了九成功力的掌刀,一起一落,一道強猛無儔的刀勁虛空疾劈向劍鋒。
  這一招,不就是當日在廣成觀中,轟退姬昌及一憂子的一招--
  “一刀兩斷”?
  三雄看著刀勁的來勢,竟像看見死神的巨爪攫向他們,要把他們抓到九泉地府之下。
  三雄的戰意頓時全消,但刀勁已然劈至。
  刀勁与劍芒戛地相碰!
  一拼之下,胜負立分。
  劍芒猛被刀勁轟散,劍芒中的一劍三人,齊被分尸,死狀可怖。
  刀勁余勢未止,竟直劈向后方的程絕。
  刀勁雖剛破了“三劍歸一”,但仍勢道無倫,像要同時把程絕分尸。
  “三劍歸一”一招本已凌厲無比,仍被“一刀兩斷”輕易破解,面對著如此強招,修為深湛的程絕也不敢大意。
  這名一代宗師,十多年前的修為已极惊人,如今,又已去到甚么境界?
  只見他兩眉一揚,虎目環睜,迫視著迎面劈來的無儔刀勁。
  程絕心知“一刀兩斷”的威力絕對不容忽視,但他既然敢挑戰這個當年曾孤身一人殺盡他程家數十名弟子的可怕敵人,自是有備而來。
  他內息一轉一提,身上殺气暴熾,帶動四周的陰風刮得更狂更烈。
  甚至連天上的云層,也似被他的气勢扯得聚合起來,把天上的月也遮蔽著。
  程絕掌刀一起,一團強猛刀勁瞿地破空劈出。
  這團刀勁的光芒异常古怪,卻又似曾相識。
  啊!這……不就是--
  “一刀兩斷”?
  程絕竟也練成了“六絕魔經”?
  他的“六絕魔經”從何而來?
  “六絕魔經”火并“六絕魔經”!
  到底,會是程仇的“絕”,還是程絕的“絕”?
  程仇,將如何應忖?
  難道,上天竟要他--
  出師未捷--身--先--死?
  《待續》
  【第九章預告】
  “六絕魔經”火并“六絕魔經”,誰胜誰負?
  程仇与天玄子的仇,如何了斷?
  情与義的抉擇,一憂子如何取舍?
  還有,若夢得噩夢,何時終結?
  一切的恩、義、情、仇,盡在--
  下期了結!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16:27

第一章 情義盡斷

  “六絕魔經”--一部曾經在百多年前的江湖中曇花一現,令武林黑白兩道聞之色變的絕世魔經。
  沒有人知道這部魔經的出處,只知道有一個人憑著這部魔經的武功,打遍天下,未嘗一敗,而且与他交手的,都難逃一死,死狀更是极慘。
  這個人,以其惊世武藝,一手在南楚國建立起一龐大世家--程家,一時震撼整個武林。
  由于程家第一代家主殺孽太深,曾一度被武林中人列為邪魔外道。
  經過了數十年的靜修,程家的家主方能壓制住心中的魔性。為免后人誤入魔道,但又不甘心將魔經毀滅,程家的家主于是暗中將之藏于程家大宅一堵牆壁之內,魔經的武功從此失傳。
  雖然沒有魔經的絕世武功,但程家的其它武學亦非比尋常,而且仗著其顯赫一時的聲勢,武林中人也不敢小覷程家。
  經過數代的努力,程家終于被武林正道人士接納,視之為正道大派。
  可惜,百多年后的今天,“六絕魔經”竟重現江湖。
  它的出現,只因為一個字--
  仇!
  是“仇恨”驅使兩個人,不惜一切--即使淪為魔道--也要修練它。
  到底,“六絕魔經”有何恐怖之處,竟令武林人士震惊百載?
           ※        ※         ※
  “隆!”
  震破天地的巨響,來自兩股足以開天辟地的無儔气動。
  這兩股气勁相撞后散發出來的余勁,震得地上的沙石四飛,連二十丈外的樹林也落葉紛紛。
  巨震過后,塵埃散落,程仇、程絕在對峙著。
  地上遍布傲劍三雄的碎尸殘骸,余溫尚在,殷紅的鮮血仍不斷涌出。
  數丈之外,仍昏迷不醒的若夢側躺地上,彷佛對剛才的巨震渾無半點知覺。
  天上的明月被遮蔽著。
  然而,遮蔽著明月的,卻不似是尋常的烏云,那像是濃烈的……
  殺气!
  殺气之中,還帶有點點魔气。
  對!人又怎可散發出如此強烈的殺气?只有魔鬼才能辦到。
  這兩個在魔界邊沿徘徊的人,正是--
  程仇!
  程絕!
  只見剛劈出一招“一刀兩斷”的程絕,身上殺气大盛,面上黑气涌現,毛發倒豎,面目猙獰凶惡,原先的宗師風范蕩然無存。
  程仇臉上則浮現出不可置信的惊愕神色。他的惊愕,來自程絕的“一刀兩斷”。
  他訝异地問:
  “你,也會“六絕魔經”?”
  程絕一臉洋洋自得之態,似乎并不急于殺程仇,悠然地答道:
  “嘿!“六絕魔經”本就是我程家的絕學,我懂又有啥稀奇?”
  程絕的答案似乎未能消去程仇的疑慮,他禁不住脫口問:
  “哼!別故弄玄虛,要說便說吧!”
  程絕道:
  “好!就讓你死得明明白白。”
  “我相信你身習的“六絕魔經”,定是一直藏在程家某處,先祖親自寫下的正本魔經了吧!若你以為世上只有你手上那部“六絕魔經”才是獨一無二的魔經秘籍,那就大錯特錯了!試想,若程家中藏了部獨一無二、舉世無敵的武學秘籍,又怎會經歷了數代也不被發掘出來?”
  “其實,第一代先祖在封經之前,曾把魔經的口訣親授予第二代先祖,但卻千叮万囑他別要習經中武功。第二代先祖雖然最后也沒有修習魔經武功,但臨終前卻把魔經口訣默下,因此魔經其實并未失傳。”
  “隨后的數代先祖,雖有魔經在手,卻都沒有習練,一來是尊重祖訓,二來是專注于程家的發展,所以才被江湖中人誤以為魔經已失傳而已。”
  程絕頓了一頓,一瞄傲劍三雄的尸首,又忿然道:
  “哼!傲劍山庄那班家伙跟我結盟,相信也是覬覦著我的“六絕魔經”吧了!幸好老夫掩飾得好,沒讓他們知道我已練成魔經中武功。嘿嘿!這三只小鬼,這次實是死有余辜!”
  程仇听了程絕之言,面上出奇地沒有任何表情,沉思了片刻,道:
  “你,真的已練成了整部魔經?”
  程絕答道:
  “剛才一招,難道還會是假的?”
  程仇道:
  “習武之人,對著一部蓋世武學秘籍,怎能忍著不去修練?就如貓儿沒可能看見魚也不去吃一樣。”
  “我的假設是:會不會是你手上的魔經口訣并不完整,他們才不敢犯險修練呢?”程仇續道。
  程仇此言一出,程絕登時臉色一青。
  其實當年他接掌程家及這部魔經時,也曾想過這問題。只是在程家被滅門后,他感到仇人的武功絕高,單靠程象的尋常武學,絕無把握可報仇雪恨。仇恨之火把他的理智完全遮蔽,他不顧一切修練魔經,且早把這顧慮拋諸腦后。
  如今被程仇一言惊醒夢中人,又怎不叫他想得冷汗直冒?
  但程絕不愧為一代宗師,很快便已收懾心神,更凜然道:
  “嘿!老夫苦心鑽研了魔經數十年,早在數年前已把魔經所載武學融匯貫通,如今自信已到了收發自如的境界,你這小子竟想用計扰亂老夫心神?別异想天開了!你想知道我的魔經是否正宗,現在便給我--”
  “看個清楚吧!”
  程絕一語說畢,身上的魔气陡地大增。
  動了!
  動的不是程絕,而是程仇。
  程仇虛空轟出三掌,響起了“啵啵”的三聲掌擊之聲,程仇竟倏地飛退丈余。
  程絕仍好端端的站著,毫無异動,程仇何以無故飛退。
  瞿地,站立著的程絕竟漸漸“模糊”起來,更遽地消失于虛空中。
  原來這個只是程絕的殘像而已,他的真身,已以肉眼難見的速度,閃電与程仇對轟了三掌,更把程仇轟退丈外。
  啊!想不到程絕的輕功与內力竟如此惊人,只一招便已把程仇轟退,暫占上風。
  看來程絕的功力确在程仇之上。
  程仇被轟退,并無半點惊愕神色,反而暗暗盤算對敵之策,道:
  “你的魔經就只有這點儿道行嗎?要殺我,使出真功夫來吧!”
  程絕見一招已退程仇,信心大增,朗言道:
  “好!就讓你死在我的魔經之下吧!”
  程絕雙掌陡地一舉,扯起一道強烈气流,疾繞著他而旋動,甚至地上的沙石和骷髏也隨著气流四飛。
  气旋越轉越急,在气旋中央的程絕漸漸被沙石淹沒。
  雖然一招得利,但程絕心知程仇功力仍未見底,何況程仇所習的魔經畢竟較為正統,當下不敢輕敵,欲以深湛修為殺敵制胜。
  程仇靜觀其變,只見气旋已擴散成風暴,且風勢越刮越狂,程仇的視野只及身旁三尺。
  瞿地,程仇后肩傳來一陣刺痛,原來已在毫無先兆之下中招。
  程仇雖來不及抵擋,但護身气動強橫,后肩雖痛但亦未至受重創。
  程絕一擊即退,來無蹤,去無跡,身法飄忽無方,仿如陰魂游离于虛空之中,連程仇也捉摸不到其所在。
  “六絕魔經”中的一招一式,程仇早已了然于胸,程絕這招當然逃不過他雙眼。雖然處于被動,但程仇不慌不忙,還半帶贊賞地道:
  “嘿!好聰明,居然想到用這招“魔影迷离”奪取先机,封我退路?”
  虛空之中傳來程絕的聲音,說道:
  ““魔影迷离”神妙無方,變化多端,就算你深諳此招奧秘,也無法捉摸我的真正魔身所在。你有本事的便破給我看吧!”
  程絕的聲音彷佛縈繞著程仇四周回蕩,使他竟無法憑聲音追蹤到程絕的真身。
  程仇遲疑間,兩肩一麻,竟又中了兩指。
  中指之處傳來火灼般刺痛,程仇忙運功鎮痛,更同時道:
  “哼!我雖無破招之法,但你要敗我,亦沒有這么輕易。”
  游走中的程絕似乎知道程仇下一步將會如何做,猛地連戮出七、八指。
  程絕指招雖全刺中程仇身上,但程仇早已運足內勁護身,指招對他起不了大作用。
  程仇強忍著中指處傳來的刺痛,暴喝一聲,沉掌轟落地上。
  這一轟力發千鈞,震起地上沙石,使四周視野更模糊。
  塵埃散去,程仇倏地失去蹤影。
  原來,他已借剛才一瞬間的混亂,使出了相同一招--
  “魔影迷离”!
  借助程絕的陰風,程仇以絕頂的身法飄忽于虛空中。
  程仇自忖無法測知程絕真身,同樣地,他相信程絕也無法捉摸到他的身法。
  “魔影迷离”的移動范圍廣達一丈,更可隨著出招者的變動伸延。因此雖然二人同時使出這招,但相撞的机會卻是微乎其微。
  何況此刻二人眼中,都同時看到陰風中有千百個程仇和程絕在飄忽游走,彷佛在追著對方的同時,身后的“魔影”又在伺机出招,故此一時間二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雖然二人武功源出一轍,且互相克制,但程絕畢竟年事已高,糾纏下去,始終是正當盛年的程仇較為有利。
  就在程仇腳步剛起,忽又聞程絕道:
  “小子也有點儿小聰明,懂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戰術。可惜,你的一舉一動,早已在老夫的指掌之中……”
  程仇還未弄清程絕話中含意,四周忽然傳來一陣鬼啾之聲。
  那些聲音,就像是無數冤魂在嘶聲嚎哭,聲音凄厲,听得人毛骨悚然。
  何止是毛骨悚然?簡直是膽顫心惊!
  那一陣陣鬼啾之聲,尖銳時活像一枝尖錐從身上千百毛孔鑽進肌膚之內;沉重時猶如千斤巨錘敲打心房,使得程仇真气一亂,腳步頓失。
  這一招,正是“六絕魔經”中另一奇招--
  “百鬼夜哭”!
  原來程絕心知“魔影迷离”雖玄妙莫測,但畢竟殺傷力弱,即使刺上千指,也未必能重創程仇。
  于是他出言相激,誘使程仇破招,就在他行功一剎以“百鬼夜哭”亂其血脈,其時對方真气必定一窒,便可乘時下重招,心忖雖未必能一招敗他殺他,也必能傷他,以減低他的戰斗力。
  論經驗和智謀,始終是程絕這老姜較辣。
  程仇雖從小修習“先天乾坤功”,后又練成“六絕魔經”這絕世魔功,但對敵臨陣的經驗卻是少之又少,致使他如今身陷險地。
  程絕趁這絕佳時机,竄身到有利位置,化指為掌,朝程仇后腦狂轟。
  這一招,正使上了“六絕魔經”中极具殺傷力的一招--
  “閻王催命”!
  “閻王催命”勁足開山劈石,掌勁中隱帶風雷之聲,看來比“一刀兩斷”更凌厲霸道。
  程仇內息遭“百鬼夜哭”的音波功震亂,真气不繼之下身形盡失,而程絕雙掌卻在此時殺至咫尺……
  若中此招,即使不爆頭慘死,也必重傷得戰斗力盡失,任憑宰割。程仇深知此招厲害之處,也顧不了体內气血逆亂,勉力轉身,橫臂擋著程絕雙掌。
  程絕掌力千鈞,程仇雙臂倒撞胸前,整個人被轟飛數丈外。
  然而,閻王既要催命,不見血誓不罷休。程仇剛著地,眼前黑影一幌,程絕又挺掌殺到。
  倒算程仇反應靈敏,想也不想,几乎是單憑意識地出掌相抗。
  他的掌,竟剛好擋著程絕轟殺而來的雙掌。
  擋是擋下了,可惜程仇聚力不足,而且程絕這一掌比昔才一掌更重,程仇一擋之下,驟覺無匹掌勁自其雙掌傳入体內,髒腑被壓迫得脹裂欲破,身不由己地又再倒飛出廿丈之外。
  連攻兩招重掌,程絕也需略為回气,于是不加追殺,好整以暇地欣賞程仇的狼狽相。
  程仇此刻雖血气大亂,四肢軟弱無力,但他性格掘強,絕不甘心低首于敵人跟前,于是咬緊牙根,拼盡气力站起來。
  無窮的斗志,迫使程仇竟能矗立起來,但看他咀角溢血,內傷顯然不輕。
  若是一般的高手捱這兩掌,必定爆体而歿。猶幸程仇功力亦非尋常,方能支持到這刻。
  接下來的戰斗必定更凶險,程仇拼命凝聚真气,平伏体內翻亂的血气,歇力療傷鎮痛。
  他,要再戰。
  程絕竟然不乘此机會再使殺招,任由程仇運功療傷。連番占盡上風,胜利感已把他的心蒙蔽。此刻的程仇,在他眼中就如一頭負傷的獵物,獵人喜歡何時殺也可,絕不需要著急。
  不知不覺間,他已泛起了絕不該有的--
  輕敵之心!
  臨陣對敵,最忌有輕敵之心。輕敵的后果,可能會是……
  敗!
  甚至--
  死!
           ※        ※         ※
  經過一輪運功,程仇已勉強鎮壓著傷痛,抹去咀角的血污,道:
  “嘿!想不到你一把年紀,气力倒也不少。但是,你這招雖然能傷我,卻殺不了我。你要替家人和弟子報仇的話,還有甚么殺招便盡管使出來吧!否則一會儿你可能沒机會使了!”
  程絕不虞程仇重傷之下仍如此狂妄,不禁一愣,卻同時道:
  “你想痛快的死嗎?可沒這么容易!我要慢慢的折磨你,要你受盡痛苦而死,以慰我程家上下五十二條慘死的冤魂。”
  程絕邊說,雙眼不斷流露出怨毒神色,埋藏了十多年的仇恨早已令他瘋狂。
  反而程仇對程絕的恨并不是很大。但他在他娘親死、他跟天玄子訣裂的一天開始,已對人間的情和義徹底的心死。無情無義的心,恨透了天、恨透了世上每一人。
  因此,生命在他眼中,早已沒有任何价值。從此他便隨著喜好而肆意殺戮,變成了一只不折不扣的冷血的人間魔鬼。
  即使面對著跟他有血緣之親的程家中人,他也沒有半分留情,只管以血來洗滌他的魔心。
  程家僅余下的二人,如今都因恨而入魔。而且,這一戰,更將會是--
  不死不休!
           ※        ※         ※
  程絕的殺意已到頂點,又再聚起魔經,吐納之間,身畔的气流也開始起變化。
  程仇只感四周刮起一陣陣陰風,而且陰風更越來越冷,迫得他要運功相抗。
  程絕手一動,扯起一道強烈陰風。陰風銳利似刀,程仇冷不防之下,面頰竟被气勁割出一道幼細血痕。
  气流越扯越急,就如數十把利刀在程仇四周亂劈亂斬,迫得程仇寸步難移。
  瞿地,程仇大喝一聲,身上透發一鼓雄渾气動,把陰風迫离体外三尺。
  程絕腳步一起,整個人如大鵬展翅,沖天而起,以居高臨下之勢,使出一招--
  “勾魂奪魄”!
  只見漫天爪影舖天蓋地般擊下,而且勢道凌厲,爪未至已震得地上沙鹿滾滾。
  程仇亦早有准備,一提气,同樣使出一招“勾魂奪魄”迎向程絕。
  兩招“勾魂奪魄”相拼,空气中傳來百多聲響,二人倏地分開,這一招竟拼個旗鼓相當。
  程絕估道程仇剛才被“閻王催命”所傷,應最多只剩下七成功力。但這次硬拚竟仍能与他拼成平手,不由一陣惊訝。
  程絕回心一想,也許是程仇剛才已拼盡余力來抵擋,他其實已到了油盡燈枯之境。
  然而,程絕仍是心有不忿,于是鼓起十成功力,決心速戰速決,盡快了結程仇。
  腳一蹬,程絕已如离弦之箭,疾射向程仇。
  程仇窺准程絕來勢,把程絕的攻勢一一擋下,竟無半點敗象。
  二人一攻一守,招式越使越快,所帶起的气流仿如風暴,連數十丈外的大樹也被吹刮得搖晃不定,隨時也會塌下般。
  程絕心急殺敵,毫無保留地把“六絕魔經”中一招一式盡數使出。
  起初程仇擋得有點吃力,但到了后來越擋越見暢順,甚至每每能洞悉程絕下一招將會使出甚么招式,及早作出防御。
  二人斗至忘我境界,不知不覺間竟已過了千招以上,招式也開始緩慢起來。
  終于,一聲霹靂巨響,二人再度硬拼一掌,雙雙震飛開。
  這一拚,各自震退五丈,仍是旗鼓相當。
  二人相隔十丈對峙,各自回气調息。但見程絕大汗淋漓,呼吸急促,顯見剛才千招已耗去大量真元。
  反而程仇雖滿身傷痕,但面色紅潤,呼吸暢順,神元气足,仿如無傷。
  程絕大惑奇怪,不由得對程仇重新估計。
  程仇此時卻道:
  “老儿,這么快便技窮了嗎?我可未嘗夠“六絕魔經”中一招一式啊!”
  程絕回道:
  “哼!你別得意!老夫修為比你高,敗你、殺你只是遲早的事。”
  程仇意態輕蔑地道:
  “是嗎?“六絕魔經”中一招一式我也練得爛熟,普通招式是殺不了我的。要殺我,只有用“最后六式”,快使出來給我看啊!”
  “最后六式”是指“六絕魔經”中最厲害的六式殺招,程絕一听此話,登時面色一沉,口中喃喃地道:
  “最……后……六式?”
  程仇看著程絕的表情,咀角泛起邪笑,道:
  “對,就是“六絕無情”,快使出來啊!”
  六!
  絕!
  無!
  情?
  程絕一听這四字,面色陡地大變。
  酣戰至今,一直是程絕占盡上風。但拼到最后一招時,程仇仍能跟他斗成平手,渾無半點敗象,他早已心感奇怪。
  如今驟聞程仇的話,一股不祥感從程絕心底冒起,使他不禁重溫昔才一戰。
  剛才對戰的一招一式,在程絕腦中飛快掠過。他驀地發現,激戰至今,程仇一直只守不攻,從未認真地攻過一招。
  他這樣做,莫非是……
  別有用心?
  程絕越想越是心惊,不由得臉色發青。
  對!程仇一直捱招,就是要試清楚程絕是否懂得全套魔經的絕學。
  最重要的,是他是否懂得魔經中最厲害的絕招--
  “六絕無情”!
  如今從程絕發青的面色中,他已找到答案。
  他,顯然不懂“六絕無情”!
  但,二人的魔經源出一轍,為何程絕的魔經會缺少了這六式絕招呢?
           ※        ※         ※
  原來,“六絕魔經”雖是一門曠世絕學,但其實极之艱深難練。若不能領悟經中奧義,則必會走火入魔,最終落得慘死下場。
  “六絕魔經”的要領,在于一個字--
  “絕”!
  魔經中第一章 說:
  “欲成魔經,必先六絕。
  六絕者:絕情、絕義、絕愛、絕欲、絕仁、絕恨。
  絕情:七情不動。
  絕義:恩斷義絕。
  絕愛:愛念不長。
  絕欲:六欲不生。
  絕仁:斷惻隱慈悲之心。
  絕恨:斷仇恨憎惡之心。
  六絕未成,勿練魔經!”
  這一章 雖非武功心法,而且看似簡單,但其實卻是魔經中最難練的一章 。
  試問普天之下,能真正斷絕情、義、愛、欲、仁、恨的,有几人做到?
  程家的第二、三、四代家主,苦心鑽研魔經奧秘,發現若未徹底練成第一章 中所述的六絕,而強練魔經,也僅會損折壽元,卻不會實時便走火入魔。
  但“六絕無情”,則必須倚仗第一章 的心法輔助,強練必會走火入魔,經脈盡斷而亡。
  因此,避重就輕之下,“六絕無情”漸漸失傳,只余下魔經其它心法傳至程絕。
  如今听程仇說話的語气,他,似乎已練成了“六絕無情”。
  他,已真真正正的“六絕”?
  “六絕無情”,又會厲害到甚么程度?
           ※        ※         ※
  人之所以凌駕万物,統治這片紅塵大地,只因為人有思想、有智能,而且有--
  情!
  人懂得分辨是非黑白,對親人有情;對朋友有義;懂得愛護其它人,甚至愛護大地上的一草一木;有推動生命前進的欲望;對每一种有生命的東西存有慈悲惻隱之心;還有喜、怒、哀、樂、愛、惡、憎等感情。
  然而,當這一切盡皆失去后,這,還算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嗎?
  還是,那只是一頭僅有人的外形,內里卻比野獸更凶殘,更冷血?
  若有一种武功,會把人心推向這种境界,這,還算是人道的武功嗎?
  這,或許會是一种不應在人間出現,而只适合魔鬼修練的--
  魔道武功!
           ※        ※         ※
  這种魔道武功,快將由一個擁有人的外表,內心卻如魔鬼般無情無義、凶殘嗜血的“人”使出。
  絕情、絕義、絕愛、絕欲、絕仁、絕恨的--
  “六絕無情”!
  程仇一直只守不攻,等了千招,只為試出程絕的功力去到何等境界?他是否已練成了全套魔經?
  現在他的目的已達。
  雖然程絕的“六絕魔經”已練至收發如心的境界,而且招式運用純熟,臨陣經驗又比他丰富得多。但,只要他不懂“六絕無情”,程仇還是有十足把握可以敗他、殺他。
  因為,只有他,才真真正正知道,“六絕無情”可怕之處。
  防守了千多招,程仇雖然保住不敗,但身上亦傷痕累累,且內力已虛耗不少。
  如今,該是他出招殺敵的時候了。
  程仇一聲不響,不斷提升体內魔功。
  只見他的殺气越來越重,眼中透出一种懾人心魄的恐怖光芒,散發、披肩無風自動起來,肌肉賁張,筋脈盡現,骨骼更傳出“勒勒”之聲。
  程絕雖未見識過“六絕無情”,但也想象得出其可怕之處,忙把畢生功力谷至巔峰。
  程絕不敢輕率出手,默默看著程仇運功,但心跳卻漸漸加快,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而且額角、掌心更不斷冒汗。
  這,明顯是“六絕無情”所帶來的壓力,而生起的一种感覺--
  恐懼!
  程絕身為一代宗師,更身負惊世修為,竟然也會恐懼?
  “混賬!”
  要停止這种恐懼的感覺,唯一方法便是證明“六絕無情”并非真的如此可怕。
  他,要搶先出手!
  風沒動,草沒動,程絕已射至程仇身前,再使一招“閻王催命”,十成功力的雙掌狂轟向程仇。
  程仇的衣袂竟沒因程絕掌招所帶動的勁風而飄起,而且程仇竟似全沒擋格的意圖。
  “六絕無情”真的這么厲害,可以絲毫不動接下程絕十成功力的“閻王摧命”?
  程絕也不理這許多,無情的一擊全力轟在程仇身上!
  轟!
  地面猛然被強橫的罡气轟出一個破洞,原來程絕轟中的只是程仇殘留空中的影像,掌勁全由地面承受。
  竟能在程絕不知不覺間已失去蹤影,程仇的輕功簡直是匪夷所思。
  程絕還未來得及震惊,已遽地發現自己被一股旋風包圍著,而制造這股旋風的,當然便是程仇。
  風中的程仇驀地道:
  “你剛才的“魔影迷离”和“百鬼夜哭”雖配合得精妙,但卻不懂把握机會赶盡殺絕。如今,你好好嘗嘗我的--”
  ““六絕無情”第一式--”
  ““天愁地慘,鬼哭神號”!”
  話聲一止,旋風的風速猛地以几何級數倍增。這雖然對身處于風眼中的程絕影響不大,但他卻不敢稍有松懈。
  程絕嘗試沖破旋風,鼓足九成功力狂轟十數掌,十多道如雷罡气轟向旋風之中,卻竟被消蝕得無影無蹤,旋風并無半點异動。
  旋風越轉越急,形成一道銅牆鐵壁,把風眼中的空間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离,漸漸把風眼變成真空狀態,甚至是外間的聲音也傳不到風眼之中。
  此時旋風中傳來了一陣的嗚咽哀嚎之聲,极之悲愴凄怨,卻無半點殺傷力。
  程絕心道這招想來也是像“百鬼夜哭”般似音波傷人罷了,只要功力夠,便不怕被音波震傷,于是徑運聚全身功力護住心脈,而且也加緊戒備,以防程仇施以突襲。
  然而,程仇卻一直沒有出手,鬼哭之聲亦無半分攻擊力,反而悲愁气氛卻不斷加重。
  鬼哭之聲縈繞著程絕,不絕于耳,程絕鐵一般的心也被濃烈的悲哀感染,心情更開始沉重起來。
  程絕的腦海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幕幕前塵往事:當年迫死自己一雙愛徒,害得若夢半生孤苦無依;愛妻身患重病,在床上垂危時的痛苦模樣;程家滿門五十二口在一夜間被屠殺滅絕,一對寶貝儿子更死無全尸,程家百年基業傳至自己這一代竟毀于一旦……
  悲痛、凄愴、愧咎、自責、怨憤等感覺充斥滿心,那种痛苦比千刀万剮,比死更難受。
  此刻在程絕耳中,鬼哭之聲既似愛妻、儿子及一眾忠心門下的呼喚,又似是程家歷代祖宗對他的責難,叫他痛不欲生,戰意竟不自覺地潰散,而心脈的跳動也不知不覺地隨著鬼哭聲抑揚頓挫、高低起伏而不規則地跳動。
  這一招其實是蛻變自“百鬼夜哭”,以無窮的哀愁戾气和“鬼哭魔音”,勾起人心底內的悲痛回憶,粉碎其戰意和求生意志,最后以“神號殺音”殺敵于無形。
  如今程絕的心脈和意志俱受控,是時候施展殺著“神號”了!
  鬼哭啾啾之聲戛然而止,繼之而來的是一連串仿如野獸的嘶鳴和吼叫--“神號殺音”!
  “神號殺音”中貫滿程仇無儔內力,從程絕耳膜直鑽進其腦內,壓迫得他七孔溢血。若非程絕有深厚功力護身,早被迫得爆頭而亡。
  但程絕現在也不好過,抱著頭蹲在地上,狀甚痛苦,只拼命運功抵御,苦苦支撐。
  程絕的內息完全受制于“鬼哭魔音”之下,空有一身深湛修為卻發揮不到一半,長此下去,恐怕會被“神號殺音”震碎心脈而死。
  程絕把心一橫,把僅能運起的功力盡注放左右食指之上,狠狠刺向自己雙耳。
  內力從指尖直鑽進耳內,耳膜頓被刺破。
  耳膜既破,“鬼哭神號”的音波再也影響不到程絕,內息得以運轉自如。程絕虎吼一聲,鼓起十成功力,朝旋風狂沖過去。
  程絕十成功力的一擊非同小可,旋風猛被轟散,程絕得以脫困。
  程絕不愧是老江湖,竟自殘其身來破招,但卻已被“鬼哭神號”震成內傷。
  但見程絕此刻頭發散亂,滿臉血污,其孔不住流出鮮血,面目猙獰,仿如一頭負傷的猛獸,雙目發出凶狼的殺意,緊盯著數丈外的程仇。
  程仇卻是好整以暇。猛招被破,他也毫無异樣,因為他還有五招,自信是可殺敗程絕。
  他道:
  “好家伙,竟不惜自廢雙耳來破我此招,但,看你擋得了多少招?”
  說罷雙掌一合,虛空劈出“六絕無情”第二式--
  “絕情絕義,一刀兩斷”!
  以至絕至狠至無情的心,推動全身功力,劈出比“一刀兩斷”更強更猛更凌厲十倍的刀勁罡芒,以撕天裂地之勢,直取程絕。
  程絕惊魂未定,只感眼前強光刺目,森寒的刀勁已然劈至。他感到,此刀芒足可把他分尸,要擋,便需要突破本身功力。
  性命攸關,程絕遽地把功力推至巔峰境界,十二成功力盡注雙掌,迎向狂劈而至的刀芒。
  甫一接触刀芒,他立即感到即使已使上了突破本身极限的十二成功力,也是無法轟散刀芒。幸好他反應快絕,危急間全身疾轉,把刀芒卸開,免去被分尸之危。
  無匹刀芒被卸,其去勢竟是劈向……
  仍昏倒地上的若夢!
  啊!以若夢血肉之軀,如何擋這足以劈破天地的刀勁?
  她……豈不是會被……
  一刀兩斷?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17:18

第二章 仇恨深种

  狂風怒號,地裂山崩。
  銳熱的刀芒,疾朝若夢劈去。
  然而,若夢仍是昏迷不醒,渾然不知她的性命快要被無情的刀芒奪去。
  縱是一級高手,也未必可擋開或避開這強猛無倫的一刀,何況是不醒人事的若夢?
  眼看她嬌柔的身軀快要被一剖為二之際……
  瞿地,一條黑影快疾無倫地閃在若夢之前。
  無儔的刀勁轟在黑影身上,爆出一聲隆然巨響,所擴散出的气勁波及方圓十丈,震得大地也為之震動,沙石隨著烈風向四周激射。
  气勁散去,沙石殞落,只見黑影雙臂交叉,護在若夢身前,若夢安然無恙地躺在地上,渾不知剛才自己差點儿粉身碎骨。
  環繞著二人的地上,方圓一丈出現了無數裂痕,可見那刀勁如何強橫霸道。
  那及時救回若夢的黑影到底是誰?他竟有如此惊人修為,能擋下那開天辟地的一刀而不倒下?
  原來,救若夢的不是別人,竟是--
  程仇!
  也許只有程仇,才能擋下那強橫的刀勁。
  可是,程仇雖及時擋下刀勁,救回若夢一命,惟是自己也不好過,嘴角涔然流出鮮血,顯然受了极嚴重的內傷。
  對!他也自知內傷非輕,因此必須速戰速決,盡快了結程絕。
  就在此時,地上的若夢顫動了几下,竟悠悠轉醒過來。
  她甫一睜開眼,便看見程仇渾身血污,面目猙獰地站在自己身旁,顯然正与人激戰。
  站在數丈外的,是剛才擒下她和擊昏她的程絕。
  她虛弱地站起來,道:
  “程……大哥……”
  程仇并無理會若夢,聚精會神地運功。
  程絕見識到昔才“絕情絕義,一刀兩斷”的威力,早已嚇得心膽俱裂,而他雖能在千鈞一發間把刀勁卸開,但雙臂的筋骨已被震傷,麻酸乏力,且心想無論如何也無法接下第三式心念一轉,竟趁程仇運功聚勁之時,轉身乘机逃走。
  程絕雖身受重傷,雙臂麻酸,但輕功仍是快絕。詎料他走不出一丈,已感到背后有一股气勁如洪濤般壓至,卻是程仇已追至咫尺之間,并道:
  “老烏龜,竟然臨陣退縮?好不要臉!但,你無論如何也走不掉的,你,就死在我“六絕無情”第三式之下吧!”
  程絕雙耳失聰,听不到程仇說話,但他卻感到凜烈無匹的气勁已迫至身后。
  這,卻正中他下怀。
  原來程絕心知已難有胜望,遂假意逃走,實則把畢生功力匯聚于雙掌,待程仇追來之時施以致命一擊。
  他窺准程仇來勢,先發制人,轉身、合掌、閃電間插中程仇胸膛。
  程絕最后一擊非同小可,程仇頓時傷上加傷。但他卻死忍著傷痛。狂勁一發,震開程絕,然后雙手急舞,已使出“六絕無情”第三式--
  “淚洒黃泉,無語問蒼天”!
  程絕只感擊中程仇的同時,眼前豪光一閃,無數掌刀、劍指如血淚般傾洒而下。
  程絕看也未看得清,身上已被轟了千招以上,劇痛一浪接一浪的傳遍四肢百骸,全身的骨頭也像散了一般,半點內力也凝聚不起。
  遽地,一股強烈气流把程絕猛地抽上半空,他渾身無力之下,只得任由擺布。
  就在此時,程仇如狂直沖半空,雙掌猛然轟在程絕胸膛之上。
  剛才程絕身中千招之處貯藏的勁力,被這一掌触發,程絕身上同時響起千聲“啪了”之聲。墮回地上之時,身上九成經脈和骨骼都已斷碎。
  程絕癱在地上,動彈不得,且更奄奄一息,只余一點真气保著心脈,卻是气若游絲,命不久矣。
  程仇雖胜,所付出的代价也非輕。中了程絕最后一擊,雖傷上加傷,但也未會致命。
  他重腿踩在程絕胸口之上,道:
  “老鬼,見識過“六絕無情”的厲害,現在你死也瞑目了吧!”
  程絕此刻已是垂死邊緣,卻倏地張口狂笑,笑聲中滿是興奮之態。
  他,為何會失常地笑?
  程仇也為他這莫名其妙的舉動而感到奇怪,不禁問道:
  “嘿!你是怕死怕得瘋了嗎?死到臨頭竟還有心情在笑?”
  程絕雖听不到程仇的說話,但從他說話時的口形,卻可大概知他說話的內容,說道:
  “哈哈哈!我今天雖敗于你手,不能親報滅門之仇,但你的命也不會長,我們遲些在黃泉路上又會再碰頭了!哈哈!”
  程仇异常不屑地道:
  “我看你真是給我打得瘋了。我的“六絕魔經”已大成,武功無人能敵,又怎會輕易便死?黃泉路,還是留給你獨個儿走吧!”
  程絕的笑聲戛然而止,問道:
  “我問你,練“六絕魔經”的首要條件是甚么?”
  程仇答道:
  “那還用問?“六絕魔經”,顧名思義,當然是要六絕了!”
  程絕說道:
  “對!若未六絕而強練“六絕魔經”与及“六絕無情”,后果只有一個,就是--”
  “死!”
  “而你,卻未徹底的六絕,仍未能--”
  “絕!”
  “情!”
  甚么?程絕竟說程仇仍未絕情?
  自十六年前,程仇誤會天玄子殺死其親母,他對情与義已徹底失望,后來他因吸納了怪人混有极重戾气和魔气的內力后,步入了魔道,性情大變,先把他娘家程家滅門,如今更要親手弒父以報殺母之仇,他,自問對世上任何人皆無情。
  如今程絕竟說他仍未絕情?
  程絕命在頃刻,而且他又深諳“六絕魔經”的奧義,絕不似是信口開河,出言恫嚇。
  那,他又如何看出程仇仍未絕情?
  程仇道:
  “哼!我怎會未絕情?天下間我要殺誰便殺誰,我對任何人都已絕情,你別妄想能亂我心神了!”
  程絕道:
  “是嗎?你有本事便殺了她給我看吧!”
  說話時更瞄著若夢。
  啊?原來程絕竟看出程仇對若夢有情?
  程絕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竟令程仇一時間啞口無言。
  他對若夢一直只是當作奴仆般看待,難道相處了十多年,竟不自覺對她生情?
  程仇腦海不禁回想起剛才替若夢擋去“一刀兩斷”的刀勁而令自己身受重傷的情境。其實他也不知為何會有此舉動,只知一看見若夢有生命危險,便很自然地去救她。如今回想起來,這不是代表對她有情?
  程仇越想越是心惊。只因他雖自言練成了“六絕魔經”及“六絕無情”,但當中還有一點隱憂。照這情形來看,莫非這點隱憂是他由于仍未徹底絕情所導致?
  程絕冷眼看著程仇的反應,對自己的猜測更加肯定,再道:
  “你心中仍未絕情,只要再使“六絕魔經”和“六絕無情”,便難以避免走火入魔的厄運,死法將會比我更慘百倍,哈哈哈哈!”
  程仇只感到程絕的笑聲很討厭,他,要停止它,更要以殺戳來抑壓心中的不安。
  他道:
  “我,將會死得很慘嗎?但我想無論如何也不會比你慘吧!”
  “我要你--”
  “粉身碎骨!”
  說罷眼中殺意暴盛,雙掌高舉,內力急速凝聚。
  程絕心知已絕無生望,卻仍在瘋狂地笑,笑聲更越來越凄厲。
  程仇雙掌猛然轟下,這一擊乃盛怒而發,勁道加倍凌厲,一道無儔罡气轟在程絕身上,仿如千石火藥隆然爆炸,程絕當場給轟得粉身碎骨,血肉橫飛。
  一代宗師,最后竟落得死無全尸的下場,委實教人唏噓。
  程絕的血、肉、骨、內髒沾在程仇身上,倍添詭异恐怖,令他更像剛從地獄中來的魔鬼。
  一場滿布腥風血雨的慘戰終于結束,亂葬崗再添四條冤魂,陰風似比前刮得更烈更寒。
  一旁的若夢,一直看著程仇和程絕在對話,卻听不到他們在說甚么。直至看著程仇轟殺程絕,那惊心動魄的情景頓把她嚇得花容失色,惊呼中忙以手掩面。
  過了一刻,當一切靜止下來,她才敢緩緩地垂下玉手。
  她看到的,是一條魁梧的身影站在她身前。
  那是程仇。
  眼前的程仇,跟往日有點不同。他眼神綻放出史無前例的濃烈殺气,面部肌肉繃緊,似乎作出了一個可怕的決定。
  難道,他想……
  若夢有點儿害怕,卻不知是甚么一回事,只喚了一句:
  “程……大……哥……”
  瞿地,程仇殺意又再狂升,右掌一起,帶著強猛內力朝若夢臉上劈去。
  他,竟然要以殺若夢來達至絕情的境界?
  即使強如程絕,也捱不了程仇一擊,若夢軟弱之軀,這一掌絕對可以把她的頭轟得四分五裂。
  若夢惊呼也來不及,掌已劈至面前一尺,凜冽的掌風迫得她面上肌肉有如撕裂,她的腦海驀地浮現出一張熟悉的臉。
  一個她极深愛的人。
  那是--
  一憂子!
  難道,她倆真的緣盡今生?
  真的是--
  紅!
  顏!
  薄!
  命!
           ※        ※         ※
  熟睡中的一憂子,驀地從睡夢中惊醒。
  自從若夢离去之后,昨晚他整夜也無法入睡,一直在小屋呆至今晚,才倦极伏在案上沉沉睡去。
  誰料睡了不久,他便夢見若夢滿身血污,神情怪异地呆站著。
  她一言不發,幽幽地怔視了他一會,驀然轉身步去,漸漸消失于無止境的黑暗中。
  一憂子想快步追上前去,卻無論怎樣用盡气力狂奔,也無法追赶得上。
  直至若夢完全在他視線中消失之際,他,便驀然惊醒了。
  一憂子此刻滿頭大汗,甚至衣領也被汗水染濕了一大片,气喘如牛,心跳急速,以他的修為竟也遏止不了內心的惊悸。
  他有一個可怕的預兆:今生今世,他也無法再見若夢。
  但,昨晚若夢傷心离去之時,不也曾說過不想再見到他的嗎?
  這突如其來的噩夢,也許是因近日為了程仇之事和昨晚与若夢再會、訣別、心煩意亂所致罷了。
  其實,他也明白与若夢始終也是有緣無份,何況數日后与程仇一戰又不知結果如何,再想下去也只會徒添傷感。
  一憂子驀地起坐,走到床去打坐以靜其心。
  然而,若夢的俏臉始終也是無法抹去,一憂子的心緒一直也不能平伏下來。
           ※        ※         ※
  尚有一天便是十五約戰之期。
  數天以來,一憂子的心情一直也無法平靜。
  直至今夜。
  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
  天上几近渾圓的明月,被重重厚厚的烏云遮蔽,像透了一憂子此刻的心情。
  他攜了兩大埕烈酒,來到了后山的空地。
  天玄子本立下門規,不許門下弟子喝酒的,只有在他年輕時偷偷地跟程仇喝過几次而已。
  但自從程仇离開廣成仙派之后,他便沒有再喝過酒了。
  即使后來因思念若夢而愁苦,也沒有借酒消愁。
  因為他覺得,沒有程仇在,獨酌是如斯乏味。
  然而,黑夜一過,便要与他感情最篤的師兄生死決戰。
  他,很想很想,借酒精來怀緬往日与程仇豪情暢飲的痛快時光。
  明日一到,也許他今生再無緣喝酒了。一憂子的面上愁云滿布,寸許的須根為他添上無限滄桑。
  他雙眼浮現無數紅根,顯然很多晚也沒有好好睡過。
  至愛別离,還要跟感情最好的人兵戎相對,他內心的郁悶与悲愴,又有誰會明了?
  也許,天也無法了解他此刻的心情。
  他坐到空地上,舉起酒埕便“咕咯咕咯”地把酒灌進肚里。
  喉頭傳來一陣辛辣的感覺,那是一种遺忘已久的感覺。
  只喝了半埕,一憂子已滿臉脹紅,腦際空洞洞的,甚么也想不到。
  唯獨是程仇和若夢的樣子,無論怎樣也揮之不去。
  他,唯有再飲。
  他要喝至酩酊大醉,要把對若夢的情,對程仇的義徹底放下,明天才能盡情一戰。
  縱是极不想戰,但他既身為廣成仙派的大弟子,他,還可以選擇嗎?
  他只希望明天能阻止程仇,他實在不想看見最愛的師父和師兄--
  父子相殘!
  但,他有能力做到嗎?
  明知不可為而為,他,已准備犧牲一切,來阻止悲劇的發生。
  想著想著,一憂子喝光了一埕酒。
  醉意更濃!
  愁意更重!
  酒入愁腸愁更愁,越愁越更進苦酒。
  一憂子隨手把空酒埕往遠處拋去,便又提起另一埕酒再飲。
  一憂子本就酒量不佳,喝了一埕酒便已醉態畢呈,第二埕酒還未喝到一半,他已醉得不省人事,癱倒在空地上。
  他的眼角,還隱隱然有些水點,卻不知是汗還是淚。
  有些時候,情与義對人造成的傷害,比任何絕世武功更甚。
           ※        ※         ※
  夜更深,月更朦朧。
  一憂子仍深陷醉鄉。
  一條黑影卻在這時緩步而來。
  黑影步至一憂子身旁,看著他一臉憔悴和愁傷,不由得低頭輕歎。
  他拿起地上的酒埕便喝,似欲感受一憂子的醉愁和哀傷。
  他喝了數口,輕輕放下酒埕,又輕歎了兩聲,驀然轉身步去。
  他前往的方向,竟是通往對崖的鐵索。
  黑影腳步一展,如大鵬展翅般划破夜空掠走,輕功造諧甚高,顯然身負上乘武功。
  他到底是誰?
  前往對崖又有何目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18:07

第三章 若醉若醒

  旭日東升,一夜又過去了。
  時近正午,醉臥于曠野上的一憂子才被熾熱的驕陽弄醒。
  他醒來之后,只覺頭痛若裂,連忙盤座運功,驅除体內的酒气和遏止頭痛。
  剛運功完畢,便見遠處正有一人步至。
  來者乃是姬昌。
  姬昌走近一憂子身旁,恭敬地道:
  “師兄,今天已是十五之期,那廝必定如言前來挑戰,師兄想必已有拒敵之策,還請明示。”
  一憂子默想了片刻,一臉漠然地道:
  “我……已有打算,你按著我的意思,如此……如此……地辦吧!”
  姬昌听罷,面露遲疑之色,問道:
  “就……這樣嗎?”
  一憂子再道:
  “我自有打算,你只要照我的意思辦便行了。”
  姬昌雖不大認同一憂子的做法,但亦尊重他的意思,于是又再恭敬地道:
  “那我這就去打點一切吧!”
  一憂子微微點頭,姬昌于是轉身朝原路返回廣成觀,而一憂子卻仍留在空地上,并無离去的打算。
           ※        ※         ※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這,已是十五之期最后一個時辰--亥時,但卻仍未見程仇蹤影。
  他等了十六年,也只為等今天,何況他既說會今天來,他,便一定會來。
  但,為何他遲遲未出現?
  就在剛踏入亥時那一刻,千重梯前出現了一條孤獨的魁梧黑影。
  他邁開沉重而堅定的步伐,沿著千重梯拾級而上。
  他的動作絕不急促,但,不知怎地,不消半刻便已登上千重梯的盡頭。
  來者便是--
  程仇!
  廣成仙派的牌匾下,早有一人在伺候。
  是姬昌。
  姬昌一臉英武,正气凜然地矗立于廣成仙派大門前,活像是天兵神將在捍衛這武林正道第一大派的百年基業。
  程仇,姬昌相視一顧,姬昌倏地發現程仇眼神中閃爍出的光芒与及身上散發出的魔气和殺气,俱此十多日前凌厲數倍,而且還隱隱然透出一份怨戾之气。
  姬昌雖已見識過程仇武功可怕之處,但仍了無懼意,凜然地迫視著他。
  程仇見前來迎敵的并非天玄子或一憂子,不禁大惑奇怪,道:
  “嘿!天玄子与卓無憂怕死不敢出來迎戰,卻派你這乳臭未干的小子來送死嗎?”
  雖然程仇言詞間甚為無禮,但姬昌乃皇族之后,自小飽受禮教,不欲跟他作口舌之爭,且深明先禮后兵之道,于是先抱拳溫然道:
  “大師兄已在別處等候,請跟在下來吧!”
  說罷向后倒退,雙手未動,背后卻散發出雄厚气勁,迫得大門徐徐自動打開,徑運起輕功朝內堂疾奔而去。
  程仇低沉地說了一句:
  “哼!故弄玄虛!”
  程仇雙腳一點,如一枝黑箭般向前射去。
  姬昌的輕功本已甚高,但程仇后發先至,轉眼間已追上姬昌,姬昌也不禁暗暗惊歎其輕功之高。
  程仇自小在廣成仙派長大,對廣成觀內的地形早已了如指掌,反而領前帶路,姬昌追得有點儿吃力。
  二人追逐之間,已穿過偌大的廣成觀,從后門直往后山進發。
  廣成觀內一片寂靜,顯見觀內眾人已被安排往別處暫避。
  后山曠野之上,一憂子仍在等。
  無言地等。
  他并沒有任何急躁,因為他知道程仇一定會來。
  眼見前方塵頭大作,他知道,程仇終于來了。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程仇和姬昌來到,他早已吩咐姬昌,這一戰,他要獨戰程仇,于是姬昌到達這里之后,即閃身讓過一旁。
  程仇看見一憂子守在通往對崖的鐵索前,心知一憂子要阻其找天玄子,但仍對他說:
  “我今天要殺的,只有天玄子一人,若你現在讓開,我,可以放過廣成仙派的其他人。”
  甚……么?以程仇冷血嗜殺的性格,竟會主動放過其它人?
  一憂子雖然不知程仇何故有此舉動,但要他放他去殺天玄子,他万難辦到。
  一憂子并沒有回答,鐵一般的腳步已代他回复了程仇。
  程仇心知要殺天玄子,就必須先除去一憂子這重障礙,他自詡已絕情絕義,世上并沒有他不會殺的人,他驀地殺意急升,“六絕魔經”內力一提一聚間,四周忽地卷起凜冽陰風。
  姬昌冷眼看著二人劍拔弩張,但一憂子卻未有提聚半點內力,眉宇間卻透發一份濃得化不開的哀愁,不知他心中在想些甚么。
  一憂子緩緩拿起地上的酒埕,那是他昨夜喝剩的半埕酒。
  他舉埕喝了數口,烈酒流得滿身皆是,然后竟把酒埕拋向程仇。
  他的用意明顯不過,只是想在決戰前与程仇對飲罷了!
  但,程仇并沒有接過酒埕。
  “呯!”
  酒埕猛被程仇隔空轟碎,碎片洒遍一地。
  一憂子的心也隨著粉碎!
  他万料不到程仇果真絕情如斯,一陣黯然神傷,不由得低歎了一聲,閉目垂首。
  悲哀的气氛,散怖曠野之上。
  站在遠處的姬昌,也深切感受到一憂子的悲哀。
  只有程仇,仍是冷漠如昔,毫不動容。
  瞿地,一憂子虎目環睜,猛然抬首,眼中戰意大盛,內力在閃電間急速凝聚,雙腳使勁一蹬,如一道匹練直射向程仇。
  姬昌、程仇也估不到一憂子竟會率先搶攻,而且一出手已便上了九成功力。
  程仇惊疑間,向橫一閃,僅避過了一憂子的攻勢。
  一憂子雙掌轟在地上,地面猛地爆出了一個大洞,碎石四飛,可見一憂子這招之強。
  一憂子不回气,不喘息,又接連向程仇狂攻,程仇心神未定,只得連番閃避。
  一憂攻勢越來越急,且越攻越瘋狂,絕不似他一貫的打法。
  程仇一下子被攻得手足無措,心中有气,邊避邊運起“六絕魔經”內力。
  一憂子攻得急,所露的破綻亦多,程仇窺准空隙,一掌轟中一憂子腰脅之間。
  程仇這掌雖儲勁未足,未能重創一憂子,但也令他痛徹心肺。然而一憂子卻像視痛楚如無物,竟第一時間還以一掌,印在程仇胸膛上,雙方倏然分開。
  一憂子一掌勁道十足,竟無半分留手,程仇中掌處頓感奇痛徹骨,体內血气也被轟得翻涌。
  程仇武功理應比一憂子高,何以中他一掌會受創至此?
  原來數天前与程絕一戰,程仇雖胜,但本身受創亦极大。雖經多日調息,但功力只回复七成,而一憂子又狂攻猛打,所以一時間被他壓著來攻。
  如今得机喘息回气,程仇狂谷“六絕魔經”,魔气大盛,气動如狂涌出,扯得天上烏云急聚,狂風怒號,大有風云變色之勢。
  “六絕魔經”威力惊天,在旁觀戰的姬昌也暗暗為一憂子擔心。
  然而,一憂子卻不為眼前懾人景象動容,只是不斷提升功力。
  “先天乾坤功”至陽至剛的玄門真气在一憂子体內不住運轉,所散發出來的罡气把陰風迫离五尺以外。
  一憂子怒吼一聲,又再主動進攻。
  只見他仿如猛虎出柙,勢如破竹,大有無堅不摧之勢。
  一憂子雙掌金光乍現,竟使上了絕學--
  “乾坤金剛身”!
  啊!只剛交手便使上了最強絕招,一憂子心里到底在打甚么算盤?
  一憂子雙掌一堆,一團八卦气功猛然轟出,凜然正气把陰風和魔气迫得四散。
  這一招,竟是“乾坤七絕”中最為剛猛霸道的一式--
  “雷動九天”!
  “雷動九天”和“乾坤金剛身”同是剛猛霸道的招式,配合使用,威力更是加倍凌厲,掌未到,掌勁已迫得地上小草連根拔起。
  程仇眼見一憂子來勢洶洶,硬拼于己無益,疾使“魔影迷离”步法先避其鋒。
  掌勁無堅不摧,地面又被轟出一個破洞。
  程仇身法飄忽,一憂子連番追擊,都只能轟中其虛影。
  一憂子連攻多招,動作開始遲緩起來,程仇看准時机,腳下加速,竟同時出現十多個程仇,從不同方位同時疾攻一憂子。
  這一招,正是“六絕魔經”中另一殺招--
  “魔影重重”!
  這招雖不及“六絕無情”厲害,但“六絕魔經”乃不世奇功,普通招式亦足以獨步武林,非一般尋常武功招式可比。
  十多個程仇,或拳或掌或指或爪,齊攻向核心的一憂子,每一招都帶起凜冽罡風,令一憂子無法辨出程仇真身所在。且其退路盡被封煞,把心一橫,一憂子猛地暴吼如雷,身上遽地爆發出一團雄渾的八卦气動,卻是“乾坤七絕”第二絕--
  “震惊百里”!
  气動浩瀚如汪洋大海,滔滔不絕,綿綿無盡,頓把程仇攻勢一一震潰。
  就在一憂子以為瓦解了“魔影重重”之際,一股尖銳罡气從后襲至。這正是程仇真身所在,亦是此招攻擊力最強之處。
  程仇左、右手食指和無名指合成劍指聚焦出擊,勁道更為集中,強大八卦罡气被震得碎散,一憂子背門猛被刺個正著,哇然吐血。
  一憂子勇悍無匹,強忍傷痛,立時還以一招,反掌又中程仇胸膛,可惜他中招在先,勁道已弱,重創不了程仇。
  二人又再分開,各自療傷鎮痛。
  程仇魔功再起,雄源內力源源不絕灌注掌刀之上,立時凝聚起兩道鋒銳刀气。
  他虛劈兩刀,地面頓被划出兩條清晰的刀痕,可見刀勁之利,足可分金斷石。
  反觀一憂子,卻是一臉堅定,目露強悍戰意,大有“只許胜,不許敗”的決心。
  到底是甚么迫發他有如此惊人的戰意?
  一憂子狂催真气,功力一點一滴提升,掌上金光逐漸向上移,移至肩膊之處,使雙臂全變成金黃之色。
  原來一憂子的“乾坤金剛身”已突破了“金剛掌”,練至“金剛臂”的境界。
  “乾坤金剛身”乃“先天乾坤功”中一項极強絕學,無論攻擊力、殺傷力和抵抗力都极惊人,但卻极難修練。
  一憂子憑借過人天賦,苦修十年而練至“金剛臂”的境界,已是十分難得。
  程仇入門雖比一憂子早,但卻從未修練“乾坤金剛身”,故只聞其名,而未見識過其真正威力。
  如今眼見一憂子如此气勢,也不敢大意,虛空劈出一團黑色刀勁,直取一憂子,以探其虛實。
  刀勁只灌有程仇五成功力,但威力也不可小覷。刀風扑面,一憂子陡地雙臂交擊,迸發出一團耀目豪光,黑色刀勁頓被震散。
  程仇趁一憂子震開刀勁的同時,身形一動,決要搶回一次先机。
  一憂子剛震散刀勁,卻見無數掌刀向他迎頭劈下。
  如鷹銳利的雙眼,盯准每一刀的來勢,掄掌一一截下。
  掌、刀每一下相碰,都爆出刺耳的鏗鏘之聲。
  程仇見正面攻不破一憂子的防守,腳步急轉,無聲無息地繞到一憂子身后,掌刀運起八成功力全力劈下。
  一憂子反應亦不慢,惊覺腦后傳來輕微寒意,即全力轉身,橋手剛好擋下程仇一劈。
  兩股惊世內力相撞,爆出一聲巨響。二人各自震退數步。
  程仇掌刀雖比寶刀利刃更鋒利,但一憂子有“金剛臂”護身,掌刀也砍不進他肌膚。
  程仇道:
  “好家伙,護身罡气倒了得,我偏不信砍不開你。”
  說罷又舞動掌刀沖殺而上。
  掌刀快如電、勁如雷,狂砍猛劈,但一憂子卻以橋手一一格開。
  一憂子雖有“金剛臂”,魔刀不能把他劈傷。但連擋十多刀,一憂子也感奇痛徹骨。
  程仇也不好過,雙掌被“金剛臂”強大的反震力震得有點儿麻痹。
  程仇心想即使再劈上百刀,也未必能劈破“金剛臂”的護身罡气,立時轉換策略,假意被一憂子震得身形歪失,引他攻來。
  果然如程仇所料,一憂子見程仇身形不穩,雙掌急推,欲取得一招半式的优勢。可是程仇早有准備,斜身僅堪避過一憂子雙掌,掌刀順勢鏟出,插中一憂子脅下之位。
  中招處傳來撕心劇痛,一憂子本應立即后退以卸去程仇掌勁,但他偏沉勁于下盤,勉力穩住身形,揮掌力拍程仇肩膊。
  程仇不虞一憂子竟強悍加斯,急后退以免再中招。
  激戰至今,程仇雖仍占不到半點便宜,且處處受制于一憂子下,但剛才一招他已看出一憂子的弱點,暗想:”“金剛勁”只能護他雙臂,相比之下,其它部位的抵抗力便較弱,只要避重就輕,集中攻擊“金剛勁”保護不到的部位,不難破他的護身罡气。”
  程仇正在思量間,一憂子又挾著雷霆万鈞之勢沖到,仿如全不用歇息回气。
  “金剛臂”連環轟下,程仇左閃右避,盡卸來招。
  一憂子招式大開大合,只攻不守,破綻自然亦多,程仇看准空隙,每一招皆轟在一憂子頭上或身上,望能重創一憂子。
  但一憂子竟毫不理會身上傷痛,每每在中招后立刻還以一招。
  久而久之,二人漸漸演變成搏招,每出一招,皆轟在對方身上,只看誰先捱不住倒下。但即使是險胜的一方,所受的傷相信也輕不到那里。
  姬昌雖閱戰無數,但几曾見過如此慘烈的拼搏?眉頭不由得緊皺,心忖:
  “大師兄明知對方功力比他高,理應采用避重就輕,攻敵之弱點的戰略,何以竟跟對方互相搏招?而且這并不似他一貫的打法,到底他想怎樣?”
  “啊!莫非他想……”
  一個恐怖的念頭涌進姬昌腦海,他本想上前阻止,無奈二人激斗所發出的气勁,強如十級風暴,令他難以走近十丈范圍以內。
  一憂子雖瘋狂轟擊程仇,但每中一招,他的心窩便如遭雷轟般絞痛不已。這,也是他能無視傷痛的原因:心頭的痛,已遠遠超越他肉体上的痛楚。
  若夢的离別,已叫他痛不欲生;而他又明白憑他目前的功力,是無法阻止程仇找天玄子复仇的,因此他便打算犧牲自己的生命,拼盡一戰,望能盡量消耗程仇的功力,那他使無法傷害到天玄子,而天玄子更不會傷害他。
  只要程仇傷害不到天玄子,天玄子總有辦法化解他心中的仇恨的。
  而他目前可以做到的,就只有這些了。
  他的苦心,程仇又可會知道?
  雖然不知程仇有否感受到一憂子的用意,但他實在很討厭一憂子這种亡命式的打法。
  他,怒了。
  他也不知何以會動怒,卻只知熊熊怒火已焚遍全身,心中滿不是味儿。
  他忿然把功力推至九成,如雷一拳狂轟在一憂子肚腹之處。
  一憂子身中多招,所受的傷已非輕,再中這雷霆一拳,吐血中跌飛五、六丈外。
  一憂子的武功本比程仇低一籌,只仗著一股狂勁才能拉成均勢。如今看他身上傷痕累累,刀痕滿布,內、外傷都到了极嚴重的地步,若非有頑強的斗志支撐著,早已倒下了。
  程仇也不好過,雖然他所受的傷不及一憂子重,但迭遭重擊,牽動了体內舊患,胸口隱隱作痛,血气不暢。
  不怕死的敵人,往往是最難應付的敵人。
  程仇也不是笨人,一憂子的用意,他已猜知一二。但絕情絕義的他,又豈會為了一憂子的性命,而放棄報他殺母深仇?
  即使敗了一憂子,還有個武功不凡的姬昌,而天玄子的武功更臻至化境,以他現下傷疲之軀,可有能力敗他殺他?
  因此當前急務,便是盡快以重招除去一憂子這最大障礙,以免虛耗更多功力及加重內傷。
  一憂子傷勢之重,站也几乎站不穩,像隨時也會倒下,姬昌見此情景,忙趨前道:
  “師兄,不若你先自調息料理一下傷勢,讓我來對付他吧!”
  一憂子輕抹咀邊血污,舉掌道:
  “不……用!我……還可以再戰……”
  姬昌熟知一憂子脾性,也不敢拂逆他的意思,只得無奈退開,但擔憂之情卻是越益加重。
  戰幔再起,程仇不再留手,把“六絕魔經”的功力催至頂峰,陰風刮得更狂更烈。
  相反,一憂子因傷影響功力,雙臂的金光已褪色不少,而所散發的罡气也僅能把陰風迫開兩尺。
  一憂子一咬牙,狂勁暴發,猛把陰風再迫開多一尺,鼓勇再攻。
  但尚未沖近,程仇已使出詭异身法竄開。
  程仇遽地腳下加快,圍著一憂子疾轉。
  程仇輕功快如閃電,一憂子無法看出其真身,只得嚴陣以待。
  遠觀的姬昌,只覺程仇疾轉中漸形成一道巨大的龍卷風,把一憂子吞沒其中。
  一憂子處于風眼之中,只感四周的空气漸漸被抽离于旋風之外,呼吸也越來越困難,且風眼与外界完全隔絕,居然變得死寂一片。
  啊!這……莫不是“六絕無情”第一式--“天愁地慘、鬼哭神號”的前奏?
  程仇竟用上“六絕無情”來對付一憂子,他,真的要取其性命?
  真的絕情至此?
  一憂子還未知道此招之險惡,正在盤算如何可沖出旋風的包圍之際,驀地,旋風中響起了一連串凄厲的鬼哭之聲。
  鬼哭聲在旋風中來回激蕩,虛無飄忽,凄怨得像在哭訴上天何以如此絕情,竟迫使這兩個情同手足的兄弟走上生死相搏之路。
  “鬼哭魔音”雖無殺傷力,卻能亂人心神,奪人心魄。
  一憂子不知就里,卻奇怪為何感覺不到半點殺气,卻瀰漫著一片哀愁凄愴。
  一憂子自從老父去世,他被逐出家門,若夢無故失蹤后,多年來一直活在憂傷痛苦之中。
  如今雖重見若夢,卻是永遠与地分离之時;重見失去聯絡多年的程仇,卻又迫于与他忘情一戰。心念及此,不由得悲從中來,黯然神傷。
  一時之間,一憂子竟渾忘自己仍身陷惡招之中,戰意不知不覺地下降,防范頓失……
  這,正是“神號殺音”出擊的最佳時机。
  瞿地,“鬼哭魔音”倏地轉化成“神號殺音”,聲如雷鳴虎吼,勁道澎湃,震人心弦。
  一憂子沉迷于迷惘哀傷之中,猛被“神號殺音”震進体內,三魂七魄如欲离体,血脈狂跳,內息翻涌,五髒六腑仿如爆炸。
  “神號殺音”連綿不絕震入一憂子体內,不一會他已七孔溢血,在地上痛苦地不住打滾。
  相信再過一刻,他必被“神號殺音”震斃。
  旋風外的姬昌雖看不到旋風內的慘烈情景,但听到一憂子在痛苦慘叫,已知情況不妙。
  他,要出手了!
  他深知程仇武功极之可怕,因此一出手便使上全力。
  內力一起,雙掌淨現兩輪八卦气勁,疾沖上半空。
  姬昌居高臨下,猛地使出“乾坤七絕”中的一式--
  “天火燎原”!
  火勁挾著千度高熱,浩瀚無邊,把龍卷風包圍,地上的小草也著火焚燒。
  姬昌此舉雖可能傷及旋風內的一憂子,但一憂子命在旦夕,他唯有兵行險著,希望能破開旋風救人。
  程仇被火勁包圍,只感熾熱難當,喉干舌燥,“神號殺音”威力頓時減弱。
  姬昌見“天火燎原”火勁未能轟破旋風,在半空急變招,雙掌連舞,無數八卦气勁疾轉送出,漸漸形成一個反旋渦。
  這一招,正是“乾坤七絕”第六絕--
  “天道循環”!
  “天道循環”卷起“天火燎原”的熾熱火勁,頓成一個火旋風,与程仇的龍卷風抗衡。
  旋風內的一憂子壓力暫解,連忙收攝心神,把剩余內力一點一滴凝聚。
  儲足功力,遽地暴吼一聲,無儔气勁向四方八面激射,正是一招--
  “震惊百里”!
  “天火燎原”、“天道循環”、“震惊百里”三招,合姬昌和一憂子二人之力,內外夾擊,程仇的龍旋風終于抵受不住,被震得四散。
  猛招被破,程仇急退出廿丈外,免受二人夾擊。
  一憂子傷勢已是极重,勉強使出一招“震惊百里”,便再也支持不住,頹然仆倒。
  姬昌眼明手快,沖前扶著一憂子,坐在地上,雙掌抵著他背門,貫進內力,助他平伏紊亂的血气,以減輕其傷勢。
  姬昌和一憂子師承一脈,同是修煉“先天乾坤功”,故姬昌以其內力為一憂子療傷,功效事半功倍,一憂子暫無性命之危。
  一憂子早置生死于度外,精神稍振,竟又欲上前再戰。
  無奈他的傷勢委實太重,亂動之下,一口鮮血又哇然吐出,功力凝聚不到一成。
  姬昌見狀,忙道:
  “師兄,你傷勢不輕,還是先調息一會,暫時由我來應戰吧!”
  一憂子也明白勉強不來,于是立即盤膝運功,望能盡快恢复功力。
  程仇心里明白,雖然一憂子暫時失去戰斗力,但姬昌的武功也不容小覷,剛才使用一招“六絕無情”已甚耗真元,當下收斂心神,准備再戰。
  程仇心知本身有傷在身,不宜久戰,若給一憂子回复戰斗力,必又有一番纏斗,何況還有個更厲害的天玄子在后,因此要速戰速決,盡快解決姬昌。
  程仇當下化掌為爪,千指箕張,直扑向姬昌。
  姬昌并不跟程仇正面硬碰,腳步交錯,游走閃避。
  姬昌心知本身功力不及程仇,于是便采取游斗之策,盡量拖延時間,好等一憂子療傷完畢,上來聯手以二敵一,方有胜望。
  程仇那會不知姬昌心意,當下亦加快腳步,魔爪閃電追擊。
  但姬昌全神貫注,留心著程仇每一個動作,魔爪連連落空。
  程仇心想這樣追逐下去也不是辦法,心念一動,腳步疾轉,魔爪竟轉移目標,攻向一憂子。
  一憂子正全神運功,靈台歸下,渾不知程仇魔爪已攻至面前。
  一憂子情勢危急,姬昌大惊之下谷盡全力,身化一道白練,挺掌直轟向程仇。
  姬昌此舉正合程仇心意。
  程仇眼尾瞥見姬昌攻來,咀角泛起邪笑,化爪為掌,轉身与姬昌硬拼一招。
  姬昌內力不及程仇,被震得倒退,程仇雙腳一起,乘胜追擊,使出一招--
  “閻王摧命!”
  掌風扑面生痛,姬昌心知此招不簡單,奈何身形盡失,欲避無從,迫于出掌硬拼。
  “先天乾坤功”內力急提,猛地使出“乾坤七絕”第一絕--
  “乾坤無量”!
  一團巨大八卦气勁迎上程仇魔掌,竟被震散,优劣之勢立見。
  四掌相接,姬昌只覺程仇掌勁強如旱天狂雷,浩瀚如汪洋大海,胸口一陣翳悶,再次被震飛。
  “閻王催命”的特點在于一擊接著一擊,姬昌惊魂未定,程仇已殺至眼前……他心知來不及出招迎擋,真气在体內急速運轉,運起了“先天乾坤功”另一絕學--
  “乾坤綿身”!
  “乾坤綿身”屬陰柔一路,攻擊力和殺傷力雖不及“乾坤金剛身”,但卻較為易練。姬昌修習數年,已有小成。
  程仇雙掌如中綿絮,掌勁被卸去大半,但余下小半掌勁卻足以把姬昌震得微受內傷。
  程仇得勢不饒人,立即連環搶攻,姬昌倉徨間雙掌連擺,柔若無骨,更仿如風中楊柳,輕柔飄逸,正是“乾坤綿身”中的--
  “乾坤綿掌”!
  “乾坤綿掌”精妙無窮,把程仇雄渾掌勁盡卸于無形,姬昌暫得喘息。
  二人陷入纏斗,但程仇內力浩瀚無邊,姬昌已擋得有點吃力。
  姬昌身中多招,幸得“乾坤綿身”護身,才不至受重傷。
  程仇心知“乾坤綿身”奧妙,要重創姬昌唯有用其它方法。
  他瞿地加強功力,雙手疾卷,扯起一股柔韌气勁,緊纏著姬昌。
  姬昌欲運勁震開那气勁,可惜卻是震不開。程仇雙手收勁,姬昌整個人被硬生生扯向程仇那里。
  与此同時,程仇猛然挺掌轟向姬昌,姬昌反應也不慢,揮掌相拼。
  二人再度硬拚,但這次卻沒有爆出惊天巨響,而是四掌膠在一起。
  啊!二人這一拼竟演變成最凶險的--
  比拼內力的局面!
  程仇內力之強,确是姬昌平生罕遇的對手,他谷盡全力,也只能勉強支撐著。
  程仇不斷提升“六絕魔經”功力,姬昌所受的壓力越來越大,額角汗如雨下,招架得十分吃力。
  時間一久,姬昌已開始支持不住,“六絕魔經”的魔勁逐步逐步自其雙掌侵入其体內。
  再過一刻,姬昌已渾身變黑,顯然魔气已充斥全身,相信不消片刻,姬昌的最后防線必然崩潰,到時大有可能被雄渾魔勁迫得爆体而亡。
  這時一憂子已調息完畢,并能運聚起六成功力。
  他眼見姬昌快要被魔勁迫爆身体,于是不暇思索,沖前猛貫內力進其体內。
  一憂子內力一到,姬昌頓時精神大振。兩股內力合一,猛把程仇震開。
  姬昌從鬼門關前走回,想起剛才凶險之處,不禁暗暗抹一把汗。
  姬昌雖逃离程仇魔掌,但“六絕魔經”的魔勁已侵進他的五髒六腑及奇經八脈之中,若不立刻將之迫出,則會后患無窮。
  姬昌當下不再多想,立即坐下運功。
  想不到一憂子剛調息完畢,這次又輪到姬昌,兩師兄弟被程仇弄得狼狽不堪。
  程仇与一憂子、姬昌纏斗了几近兩個時辰,始終無法解決二人,找天玄子報仇。如今見一憂子回复戰斗力,不由得怒火狂升。
  赤紅的雙目也像會噴出怒火。
  他,決定不再留手。
  必殺的一招,要把一憂子這障礙徹底地除去。“六絕魔經”雄渾的內力,源源不絕灌進雙掌,迫得骨節勒勒作響。
  一憂子也感到程仇的殺气暴升,心知他這招必要奪其性命。但,他早已有犧牲的准備,只要尚余一口气,他也絕不退縮。
  瞿地,程仇出招了!
  這一招,正好道出了他与一憂子這段無奈的兄弟情的最后結局。
  “六絕無情”的第二式--
  “絕情絕義,一刀兩斷”!
  絕情絕義絕天滅地的無儔刀勁破空劈出,以開天辟地之勢狂劈向一憂子。
  一憂子早見識過此招的厲害,把全身功力盡注于“金剛掌”之上,猛地与刀勁硬拼。
  甫一接触,一憂子完全無法抵擋這道無匹刀勁,身不由己地向后飛退,也不知飛退了几十丈?
  當他去勢漸減,欲踏地之際,他驀然惊覺……
  腳下竟虛空一片。
  他往前一看,原來已飛离懸崖五丈外。
  他身形懸空,無法發力,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崖底急墮。
  千丈懸崖,掉下去肯定粉身碎骨。
  姬昌雖目睹一憂子被震飛崖外,但他正運功逼出体內魔勁至重要關頭,動彈不得。而且以他的輕功,即使用盡全力也救不到一憂子。
  場中能救一憂子的,就只有程仇。
  但,他已絕情絕義,又怎會出手相救?
  更何況是他親手把一憂子轟出崖外的,又那有理由去救他?
  難道一憂子就這樣跌個粉身碎骨?
  就此死在他向來視作親兄長的手上?
  而他最愛的若夢,又是否已命喪程仇手下?
  不知在黃泉路上,這對苦命的情侶,又有否机會……
  再續前緣?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18:48

第四章 夢醒緣盡

  十六年前,在隱寶山廣成仙派的后山,曾經有兩師兄弟一同舉杯對月,豪情對飲。
  后來師弟不慎失足跌下万丈深谷,師兄更不惜舍命相救。
  然而,十六年后的今夜,這兩師兄弟在此地再見之時,竟然是他們生死相搏之日。
  兄弟情不再。
  諷刺的是,當日師兄舍命把師弟從這深谷救回性命,今天竟要親手把他轟下去。
  世事竟然欷歔至此……
  究竟,天意……
  若何?
           ※        ※         ※
  一憂子慘被“絕情絕義,一刀兩斷”的雄渾刀勁轟飛出懸崖,直往万丈深谷掉下,腦海卻在想:
  “也好,當日若不是師兄舍命把我救回崖上,他便不會跌下深谷,也不會發生這一連串的悲劇。如今我能死在這山谷之中,總算還他這份救命之恩……”
  一憂子早已万念俱灰,隨著風聲不停在他耳畔響起,彷佛他一生的憂傷,終于要畫上休止符。
  然而,就在此刻,他的腰際一緊……
  一條繩索把他纏著,繩上傳來強大無比的內力,把他猛扯上去……
  這條繩并不是程仇所發,也不是姬昌發的,而是來自對崖。
  啊!對崖?
  莫非……
  程仇當然看到這情景,當下也不再多想,從鐵索渡過對崖,朝一憂子的方向追去。
  姬昌仍在拼命運功与体內魔勁對抗,他只想盡快恢复活動能力,到對崖援手。
           ※        ※         ※
  一憂子被繩索扯回崖上,去勢仍未停止,直向某一處地方飛去。
  一直向后飛,直到……
  玄關之前!
  他驟覺背門數個大穴被連點,一股和暖真气貫進其体內,散住四肢百骸,感到說不出的舒泰。
  這時,背后響起了一把蒼老而沉穩的聲音,道:
  “憂儿,你傷勢不輕,快運功療傷。”
  聲音隱帶無上威嚴,一憂子不敢違逆,也不敢多言,如言坐下,運功療傷。
  這時,程仇已追到玄關之外。
  映入他眼帘的,是兩個人,一個是被他重創,正在運功療傷的一憂子。而另一個……
  也是他非常熟悉的人。
  他与他的關系,非常复雜。
  他原是他的恩師,更自小把他撫養成人,于他有養育之恩;他原來是他的親生父親;他同時亦是他的殺母仇人。
  這人便是--
  天玄子!
  啊!一憂子一直把程仇來挑戰的事隱瞞著,為何天玄子會及時出關相救的?
  原來姬昌見一憂子近日心神恍惚,而來犯的敵人又空前強大,于是便乘昨夜一憂子大醉之時,偷偷前來玄關把一切告知天玄子。天玄子遂吩咐他別動聲息,任由一憂子去面對程仇,在危急關頭他自會出手。
  天玄子雖身處玄關之內,但其修為莫測高深,對崖的慘戰他一直了然于胸,后來見一憂子被轟飛出懸崖,于是以繩索救之。
  重見天玄子,程仇百感交集。
  他一生最尊敬的師父,最渴望尋回的生父,卻是他最痛恨的殺母仇人。
  人的感情其實真的很脆弱,當希望幻滅,心中的信念被粉碎的時候,性情可以在一下子大變。
  程仇就是抵受不住這劇變,才會心神錯亂,走上万劫不复之路。
  如今痛恨了十多年的仇人就在眼前,他的思緒又開始混亂起來。
  只有天玄子的修為,才能在這環境下仍保持冷靜。他知道程仇已誤進魔道,更練成“六絕魔經”。他,要怎樣才能化解程仇心中的仇恨,把他揪离魔道?
  他以溫和的聲音,一字一字地道:
  “悔儿,我知你心中极痛恨我,但事實的真相并非你所想象的。你的殺孽已极重,你……”
  “回頭吧!”
  天玄子的苦心相勸,就像慈父對儿子的循循善誘,這些年來,天玄子也曾后悔當年對程仇太過嚴苛,沒有讓他尋找自己喜愛的生活,這對他也是一种無形的傷害,更何況他自小缺乏父母之愛,這一切,他也是難辭其咎。
  如今他唯一能補償的,便只有盡能力把他救离魔道,重返正途。
  程仇听了天玄子之言,無名火頓起,怒道:
  “回頭?呸!當年你拋妻棄子,殺我娘親之時,可有想過會有今日這后果?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今天,我就要你承受這惡果。”
  天玄子道:
  “真的再無其它解決方法?”
  程仇道:
  “就只有你的血,才能洗清我心中的仇恨,出招吧!”
  天玄子低歎了一聲,沉郁地道:
  “既然你對我那么痛恨,我,又确是難辭其咎……”
  “我,便讓你三招,絕不還手!”
  “來吧!使出你的“六絕魔經”和“六絕無情”來殺我吧!”
  天玄子此言一出,程仇頓時無限震惊,第一是他万料不到天玄子居然會讓他三招不還手;其次是他竟知道他已練成“六絕魔經”和“六絕無情”?
  天玄子果真如此神通廣大,對他的事盡皆了如指掌?
  然而,程仇听他肯讓三招,心頭卻是竊喜不已。
  剛才連戰一憂子和姬昌,內力已虛耗不少,何況戰程絕時所受的傷又隨時有發作之危。面對著天玄子如神一般的功力,他也殊無胜算。
  如今,正好以這三招--
  一戰定胜負!
  若憑這三招也不能取胜,相信也是复仇無望,程仇當下不顧傷勢,把功力推至頂峰,身上黑气縈繞,殺气大盛。
  天玄子眼見程仇殺气、魔气如此濃烈,不禁心如刀割。
  程仇功力已催至頂峰,猛然暴喝一聲,縱身躍上半空,雙手急舞,第一招竟已使上絕招--
  “六絕無情”第三式--
  “淚洒黃泉,無語問蒼天”!
  漫天拳、爪、掌、影如千行血淚,洒落九幽黃泉之下,哭訴人世間的千般無奈。
  “六絕無情”威力惊神,天玄子內力一提,已運起獨門絕學--
  “乾坤無极身”!
  “乾坤無极身”剛柔并濟,陰陽互通,比“乾坤金剛身”及“乾坤綿身”更厲害十倍。
  天玄子身形疾轉,卷起地上沙石,形成一堵銅牆鐵壁,把程仇千招悉數擋下。
  程仇震惊天玄子功力之高,几達神而明之之境,但手底并不松懈,內力急扯,欲把天玄子抽上半空,施以致命一擊。
  誰料天玄子比千斤頑石更重,雙腳牢牢釘在地上,絲毫不為所動,“問蒼天”一掌無所施其技。
  天玄子半招未發,便已破了“淚洒黃泉,無語問蒼天”一式,功力之深厚精純,确是惊天動地。
  程仇瞿然蹲下,雙掌按著地面,緩緩吐勁。
  掌勁直鑽入地底万丈,引導地心陰气進其体內。
  漸漸地,他雙掌肌膚盡變成漆黑,身上纏繞著一大團黑气,詭异非常。
  地心陰气已充斥于程仇体內,意識也開始模糊。他猛地雙掌一抽,佇立而起,仿如地獄惡魔來到大地之上。
  這怪异一招,卻是“六絕無情”第四式--
  “紅塵本無相,惊夢碎,灰飛湮滅”!
  程仇身上蘊含地心陰气,向天玄子發動攻勢。
  天玄子緊盯著程仇雙掌,腳下疾轉,先避其鋒。
  程仇一掌印在石壁之上,堅硬的岩石頓時化成粉糜,散落地上,壁上出現一個清晰掌印。
  這一招要旨在于一個“滅”字,吸納了地心陰气,程仇掌勁變得無堅不摧,任何事物碰上,便即化成飛灰,煙滅放天地間。
  天玄子連番閃避,但程仇卻是越迫越緊。
  他心知久避也不是辦法,必須散去程仇体內的地心陰气,方可破解這招。
  然而,兵凶戰危,要散去程仇陰气又談何容易?
  天玄子把心一橫,決意兵行險著。
  他看准程仇來勢,袍袖一舞,震出一團兩极气勁。
  程仇合掌一轟,欲把兩极气勁轟散。但掌未到,兩极气勁已自行散開,化作一團柔韌气勁,緊纏著程仇雙掌,使他一時間無從發招。
  天玄子把握机會,祭起劍指,內力直貫指尖,吐出一道寸許的劍芒。
  天玄子挺劍指直刺程仇雙掌掌心,“噗”的一聲,程仇掌心猛被刺破,地心陰气緩緩從掌心滲出。
  陰气盡散,程仇雙掌膚色回复正常,惶然后退。
  天玄子毫不費力便已破了他兩式絕招,程仇內心的震駭确是前所未有。
  一股寒意涌上心頭,程仇感到今天將--
  絕無胜望。
  最后一招,不成功,便成仁。
  他猛地雙臂一振,把全身的“六絕魔經”內力點滴匯聚。
  不停催迫,他,要把功力突破。
  一成、兩成、三成……
  殺母之恨,若不能報,枉為人子。
  瘋狂的催迫,血紅的雙目像要爆裂,神情恐怖如一頭瘋狂的野獸。
  突破,再突破……
  四成……
  五成!
  程仇瘋狂的催谷,激發出体內潛能,竟把內力推高五成。
  他這樣做雖能在短時間內提高功力,但所帶來的后患卻是無從估計。
  只要胜得了這一戰,一切也不理了。
  程仇体內內力充盈,不吐不快,雙臂猛地向左右一揮,遠至三十丈外的樹木也被迫得几欲倒塌,地上風沙四起,天上濃云疾卷,大有毀天滅地的气勢。
  他,出招了。
  “六絕無情”第五式--
  “天地不仁,滅絕眾生”!
  程仇疾沖上半空,居高臨下,气勁壓得天玄子呼吸困難。
  這一掌,确具有滅絕眾生之勢。
  天玄子重施故技,轟出兩极气勁欲減緩程仇沖勢。
  詎料兩极气勁轟至程仇掌前五尺,已應聲破碎,天玄子不得不出掌相拼。
  程仇把一切都豁出去,這一掌,誓要取天玄子性命。
  誰知四掌相交,他才惊覺天玄子的內力浩瀚無涯,自已的無匹掌勁如轟進汪洋大海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玄子內力輕吐,輕輕把程仇震開二丈。
  天玄子喉頭一甜,一口鮮血便欲奪腔而出,但他兀自強忍著,把血吞進肚中,表面裝作若無其事。
  程仇眼見天玄子連接他三招絕招,竟然絲毫無恙,頓時斗志盡失。
  程仇滿以為練成“天絕魔經”后,武功已是天下無敵,如今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复仇希望幻滅,程仇已心灰意冷。
  一個恐怖念頭驟涌進其腦海--
  死!
  就在程仇准備自碎經脈之際,耳畔又響起天玄子的聲音,在道:
  “你,不是還有最后一式絕招嗎?”
  最后一式?
  ““六絕無情”的最后一式。”
  對!怎么程仇竟會忘記這最后絕招。
  “要殺老夫,你就只余下這最后一式。我,就讓你先出招。”
  天玄子明明已受了內傷,如今竟又再讓程仇先出招,究竟他的心在想甚么?
  他的用意,當然只有他自己才知。
  天玄子在想:
  “悔儿,想吧!只要你能悟出第六絕,才能戰胜自己,戰胜心魔,悟吧!”
  “六絕無情”第六絕,究竟是一式怎樣的武功?
  程仇也不知。
  因為,記載這第六絕的經書,竟然是--
  一頁白紙!
  沒有口訣,沒有招式,沒有運气、出招法門,甚至是招式名也沒有,程仇一直以為根本連創出“六絕魔經”的程家第一代祖先,也未創出這招。
  如今天玄子驀然提起,他才記起有這一式。
  這,亦是他修練“天絕魔經”的一個遺憾。
  莫非世上真的有這第六絕,只是他未能悟通?
  程仇陷入一片迷惘中,腦中反复出現“六絕魔經”每一句口訣。
  還有“六絕無情”前五式,也不停在他腦中重演。
  想呀想,不自覺地勁隨意走。
  程仇絲毫未動,身体卻自然地散發出凜冽气勁,比他之前所散發的強大一倍。
  但他心神已沉醉于“魔經”之中,全不知自己竟起了如此變化。
  天玄子冷眼旁觀,只望程仇能做悟出第六絕,及時擺脫魔障。
  一憂子仍在努力運功,卻暗暗為天玄子擔憂。
  “六絕……絕情絕義……第六絕……”
  “究竟第六絕是怎樣的?究竟第六絕是怎樣的?”
  程仇越想越是混亂,神智已開始錯亂起來。
  但,他身体散發出來的气勁已上升至兩倍,而且還在不斷迅升。
  但他的內力越是提升,思想便越是混亂,這情形很容易會走火入魔。
  成与敗,生与死,就在這一線之間。
  程的內力已上升至三倍,他的身体已開始抵受不住,肌肉賁起,眼神空洞,全身的青筋盡數呈現,血脈也比平時快了三倍。
  他看來真的已……
  走火入魔!
  程仇痛苦不已,腦里再也想不到任何事。
  現在的他,腦海已沒有任何思想,只余一股野獸的意識,就是--
  殺!
  他,要把全身的內力,盡數宣泄在他恨透的人身上。
  比平時強大五倍的气勁,封鎖著天玄子全身,迫得他動彈不得。
  但,天玄子也沒有逃避的意圖。
  他的心仍在想:
  “悔儿,假如我的血能令你清醒,能洗去你心中的仇恨,你便來取吧!”
  “這,就當是我對你的一种補償吧!”
  可惜,天玄子的心意,程仇并不知道。
  他,已知瘋獸般向著天玄子扑殺。
  天玄子雙手垂下,似無抵擋之意。
  他,真的任由程仇取其性命?
  天玄子甚至緊閉雙眼,去迎接這解脫的時刻。
  但,有一個人卻不讓程仇就此擊殺天玄子。
  那人是--
  一憂子!
  一憂子見天玄子閉目垂手,似放棄了生存的念頭,心想:
  “不!我不可以讓師兄殺死師父的!若真的要以血才能洗清師兄心中的仇恨,那--”
  “就用我的血來洗吧!”
  一憂子聚滿“先天乾坤功”內力,擋在天玄子之前,欲以身擋程仇這掌。
  但程仇功力已跳升五倍,這一掌,絕對可把一憂子轟死!
  掌已到一憂子身前三尺,他,看來真的會斃在程仇掌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間,一條黑影竟從橫里沖來,橫身擋在一憂子之前。
  程仇無情的一掌重重轟在黑影身上,一篷惊心動魄的熱血噴到程仇面上,程仇心頭登時一震。
  一憂子更是心頭狂跳。
  事出突變,万變不惊不動的天玄子,也為這突變震惊。
  為一憂子擋去程仇一掌,竟然是--
  若!
  夢!
  啊!怎會是若夢?她不是早被程仇殺了的嗎?
           ※        ※         ※
  原來當日程仇被程絕指出他仍未真正絕情,他竟不自覺地緊張若夢。
  他也不知是否對若夢有情,但為求達到六絕之境,他竟不惜犧牲若夢。
  就在他的掌快要轟破若夢頭顱之際,他,竟下不了手。
  他也不知是甚么原因,只輕手擊暈了若夢。
  是真的對若夢有情?
  他,不是已絕情絕義的嗎?
  為何會下不了手?
  他嘗試再下手,但看著若夢,多年一起相處的生活片段便自然浮現,始終掀不起殺意。
  罷了!
  既然仍未能徹底絕情,他必有一日會遭“六絕魔經”的魔勁反噬。
  他死不打緊,但殺母之仇,不能不報。于是連點了若夢數個大穴,讓他繼續暈死,自己則抱著必死之心前來廣成仙派挑戰。
  若夢一暈便暈了兩日兩夜,她醒來之后已發現程仇不知所蹤,情急之下不顧体虛力弱,全力飛奔往廣成仙派。
  她拼命地往前奔,甚至當日一憂子送給她,一直珍之重之的鞋子也磨穿,腳底跑得皮開肉裂也在跑。
  她的心,只記挂著她的卓大哥的安危。
  其實她并沒有跟程仇結成夫婦,當日在小屋之中只是編出來騙一憂子的。
  女人便是這樣,遭心愛的男人拒絕后,便甚么理智也全失,即使編故事來傷害他也在所不惜。
  但到了這生死關,卻又偏放不下。
  情之為物?确是誤盡不少有情人。
  當若夢連夜赶到隱寶山,卻發現廣成觀內空無一人,芳心暗惊,連忙又跑到后山找尋。
  尋到后山時,只看見剛把程仇魔勁迫出体外的姬昌。
  這時對崖傳來打斗之聲,若夢遂苦苦哀求姬昌帶她渡崖。
  姬昌當年曾与若夢有數面之緣,自然認得出她。當下義不容辭,与她一同直往對崖。
  剛到玄關,二人已惊見程仇猛扑向天玄子。而一憂子為救師父,不惜沖前以身相擋。
  若夢見一憂子命危,不知那里生起一股狂勁,竟沖破程仇散發出來的气勁,替一憂子擋去這致命一掌。
           ※        ※         ※
  以若夢的柔弱嬌軀,如何擋得了程仇這雷霆一掌?頓時全身經脈盡碎,奄奄一息,鮮血不住從七孔涌出。
  一憂子心頭狂跳,連忙輸內力進若夢体內。
  可惜若夢傷勢實在太重,無論他輸進多少內力,也是徒勞無功。
  程仇面上染滿若夢的鮮血,思想竟霎時間清醒過來,且靈台出奇地清徹,腦海靈光一閃,自言自語道:
  “人為万物之靈,但卻往往受情、義、愛、欲、仁、恨所制,以致心神不能自主。心神不自主便易生魔心,易墮魔道。因此,要成最強的武功,必須摒除情、義、愛、欲、仁、恨,六絕后而心神自控,內力隨心而發,方能無敵于天下。”
  “其實人生也不過是幻夢一場,所有情、義、愛、欲、仁、恨都會隨著生命的終結而消失,我……又何必執著?過往我執著于仇恨、執著于情義,心性遭迷失,以至身邊一直有所愛而不自知,如今……”
  程仇大徹大悟,魔心自滅,心神得以自控,過盛的內力也能隨意導進体內。
  只見若夢已快近油盡燈枯之境,程仇急狂貫內力進其体內。
  程仇強大內力一到,若夢心脈立時轉旺,雙眼微張,看見了一憂子滿臉淚痕,關切之色盡現臉上。
  若夢气若游絲,但仍勉力吐出最后一句話:
  “卓……大……哥,能……死在……你……怀中,我……死而……無……”
  “憾”字還未說下去,若夢身子一軟,竟已溘然長逝。
  一憂子一顆心几乎跳了出來”狂呼:
  “若---夢---”
  狂呼中帶著無限凄愴,眾人無不潸然。
  一憂子激動過度,气血逆沖上腦,登時暈死過去。
  程仇見若夢气絕,也是心神大震。但他悟通六絕之義后,心神已能控制自如,連忙再貫內力進若夢体內。
  若夢心脈得到程仇強大內力刺激,竟神奇地回复少許跳動。
  天玄子倏地道:
  “沒有用的,她的心脈已全遭震碎,除非你能不停輸內力進她体內,但內力始終有盡時……”
  程仇把若夢一抱而起,轉身道:
  “我不管,即使尋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方法救回她。”
  這時天已微明,天空漸現一片魚肚白,映著程仇若夢的身影,漸漸消失遠去。
  虛空之中,隱隱然傳來程仇最后的一句話:
  “從今天起,這世上再沒有程仇,再沒有仇……”
  天玄子輕歎了一聲,也不知是歎人生的無奈,還是為程仇往后要走的漫長艱辛路而欷歔。
  一聲輕歎之后,天玄子緩緩步回玄關之內,繼續為天下蒼生而奉獻一生。
  茫茫的大地上,只剩下姬昌与暈死的一憂子。
  姬昌看著一憂子,彷佛可以知道他現在的夢境是怎樣?
  在他夢中的,必定是若夢。
  若夢的噩夢終于完結,但一憂子的憂傷卻是無止境的延續下去。
  人生若夢,
  情也若夢,
  憂慮半生,
  只為一夢。
  夢,原來可以這么可怕。
  夢,彷佛反映著人生。
  人生,是苦是甜?
  夢中,有喜有樂!
  夢,始終有醒覺的一天。
  然而--
  人生是否如夢境般,也有醒覺的一天?
  【第十回預告】
  嬴天閉關三年,終于破關而出。
  他出關后第一件事,便是尋回他的根。
  帝釋天轉生的他,將如何走他的天涯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19:36

第一章 天命所歸

  夜色蒼茫。
  漫天星塵。
  自盤古初開以來,有夜,便有星。
  多如恒河沙數的繁星,時聚時散,忽明忽暗,每顆都像有生命般,夜夜不停不歇地閃耀,彷佛……要告訴世人一些啟示。
  可是,并非每個人都有能力從万千星群中領悟出當中的啟示。
  在一般人眼中,星便是星,除了有些較光較大,有些較暗較小外,它們,都無多大分別。
  但,在修為深湛的智者眼中,每一顆星的光暗,星群所排列的位置,總之每一項細微的變化,都代表著不同的啟示。
  這夜的天空,万里無云,顯得份外的漆黑深邃。
  這夜的星,也閃動得格外明亮。
  它們,又帶來了什么啟示呢?
         ※        ※         ※
  自有天、有地、有日、有夜,便有星,它們給人的感覺,就似是無窮無盡,永恒不滅的。
  何況是區區三年?
  對,轉眼之間,已過了三年。
  嬴天已加入了廣成仙派三年。
  更已在玄關中閉關學藝三年。
  他,可已恢复記憶?
  可已盡得天玄子的真傳?
  而天玄子又可已從嬴天身上,尋找出解救天下蒼生之法?
  重門深鎖的玄關內,一代宗匠、不世智者的天玄子,正從洞頂的一線洞天中觀看星象。
  玄關的位置,是廣成仙派的創派始祖--廣成子精心挑選出來,乃世上一塊万中無一的洞天福地,集天地仙靈之气于其中。
  福地者,是泛指整個隱寶山;而洞天,便是玄關里的一線洞天。
  因此,雖然一線洞天祇是一個僅容一人穿過的洞口,但從這洞口卻能盡窺天象星象變化的精華,從中悟出天象的啟示和奧秘。
  玄關的環境极之昏暗,祇有微弱的星月光華從一線洞天照射進內,故僅能看見天玄子和嬴天的外形,無法辨清二人的五官樣貌。
  天玄子一直沉默不語,充滿智能的雙眼卻緊盯著無涯的夜空。
  盤坐于大玄子跟前的嬴天,亦一直沒有作聲,似在等待天玄子的一句說話。
  終于,天玄子徐徐張口,一字一字地說:
  “天儿,看來是時候了。”
  “你,可以……”
  “出關了!”
  嬴天听了天玄子之言,仍沒有作聲,因為他知道天玄子還有話說。
  果然,天玄子略為一頓之后,繼續說下去:
  “依為師推算,蒼生面臨的浩劫,已為期不遠,而能為蒼生解劫的,便祇有你……”
  “雖然為師能力所限,未能悟出到底如何解劫,但上天既安排這重大使命予你,你便必須先經過刻苦的磨練,方有遠超常人的意志力和能力。所以,你如今應該做的,便是到江湖中再接受另一种鍛煉,待時机成熟,你便要完成這艱巨的任務。”
  “為師可以告訴你的是,你今后要走的路,將會极之艱辛和凶險,而且更是一條不可回頭的不歸路……”
  “你,可會后悔?”
  嬴天的反應异常平靜,但從漆黑之中可看到他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綻放出异彩,那是一种下了最大決心,不會有絲毫悔意的眼神。
  然后,嬴天道:
  “不!”
  “我……”
  “絕不后悔!”
  簡單但卻是堅定、決絕的一句話,充份表現出嬴天為救蒼生,甘愿把一生豁出去的舍己精神。天玄子也不由得贊道:
  “好!為師總算沒看錯人!”
  嬴天問道:
  “那,是否如今便要出關?”
  祇听天玄子道:
  “不!在你出關之前,為師准備送你一份禮物。”
  天玄子抬首看著星空,似有所思,續道:
  “七天后的子時,便是你正式出關之時!”
         ※        ※         ※
  七天后。
  深夜。
  亥時。
  玄關外。
  數人正在靜候,他們都是廣成仙派的門人,天玄子的得意弟子--凌真、傲雪、傲風、還有--姬昌。
  姬昌外貌沒有多大轉變,但比三年前更成熟穩重,而從他眼神中的精光來看,他的武功必比從前精進不少。
  凌真仍是一貫地略帶傻气。
  傲云和傲風都長大了。年方十九的傲雪已長得亭亭玉立,更具有一張美人胚子。大而明亮的一雙妙目,略帶點點倔強和傲气,為她平添一份獨特的气質。
  傲風雖也高大了不少,卻是擺脫不了他跳脫不羈的個性。
  各人都心情緊張,畢竟嬴天也是他們的小師弟,究竟他如今已變成什么模樣?
  姬昌的心情尤其緊張,他与嬴天之間,就像是結下了一份不可分割的緣。
  然而,卻另有一些物事,也在此時令姬昌分神注視。
  是一塊距离玄關大門約十丈外的大石。
  吸引姬昌注意力的,當然不是那塊尋常的大石,而是坐在大石上的人,一個孤獨的人,他的大師兄--一憂子!
  程仇与若夢的事,距今已有兩年,但一憂子的臉上,仍是帶著無限凄愴,眼中的神傷仍沒有半絲褪減。兩年來,沒有人見他笑過,而說話也祇是簡單的一言兩語,非必要更絕少開口說話。
  若夢的死,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所留下的創傷,也委實太深太重。
  究竟,何年何月,他才能放下心中的憂愁,再露笑容?
  子時已到!
  當空的明月与万千繁星,瞿地一同綻放出一蓬异彩,把夜空照耀得光如白晝。
  光華稍縱即逝,但唯有一顆紫紅色的星,光芒卻越來越盛,似是把星月的光華都盡數吸納貯藏。
  就在這顆紫紅星的光芒去到最盡最盛之時,奇變再生,那些光芒,竟倏地奪星而出,往紅塵大地激射下來。
  紫紅色的光柱,投射的地方,竟然是玄關上的一線洞天。
  光柱不偏不倚從一線洞天射進玄關,直落在一個人身上。
  嬴天。
  嬴天盤坐于一線洞天之下,似在把這些光芒納進体內,而玄關也被這光芒照得通明。
  不消一刻,光芒冉散,嬴天輕吁一口气,感到說不出的舒泰。
  這……到底是其么一回事?
  “天儿,為師擇定這個吉時,以‘河圖’中的‘斗轉星移大法’,招引你‘本命星’的‘星力’進你体內,雖然你天資聰敏,祇僅僅三年便已盡學廣成仙派的武功,但內力卻非能朝夕間速成。”
  “剛才你吸納了‘本命星’的‘星力’,內力已大大提高。加上你三年前曾服下仙蓮的蓮子,日后將對你有莫大裨益。”
  “如今,你已有足夠能力去應付將會面對的難關。”
  “你……”
  “可以出關了!”
  “為師唯一遺憾的,是始終也無法助你回复記憶,而且你的命格奇特,為師用盡方法也無法替你推算出你的未來……”
  “你的命格,絕不應是凡人所有,這,應該屬于……”
  “天的命格!”
  “但,為師深信,當中隱藏著的玄机,定与解劫之法有莫大關連,而要探出個中玄机,必須先清楚你的身世和過去,因此……”
  未侍天玄子說完,嬴天突然插口道:
  “因此,徒儿出關,便應先尋回我的身世,我的記憶!”
  “不錯!”
  嬴天不再說話,猛地站起,再重重跪下,懇切地道:
  “師父,徒儿此去,不知何日方回;三年養育教導之恩,不知何日可報,這,就請師父受徒儿三拜!”
  說罷已連向天玄子叩了三個響頭,每一下都發出一聲瞭亮響聲,每一聲都重重打在天玄子心內。
  天玄子与嬴天相處了三年,培養了一份濃厚的師徒之情;如今分別在即,自有依依不舍之感纏繞心間,再受嬴天這三拜,天玄子如何能按捺得住,眼眶不禁紅了一片。
  三拜完畢,嬴天不再說一句話,徑自起來朝玄關大門步去。
  他沒有回首,因他不想讓天玄子看見他熱淚盈眶、軟弱的一面,以免增加他憂慮之心。
  “隆!”
  玄關大門,應聲而開,一條略帶黯然的身影緩緩步出玄關。
  玄關大門隨即合上,內里的天玄子,仍要繼續為世人獻盡他一生的心力。
  姬昌等人的目光,都不期然落在嬴天身上。
  但見嬴天已由當年的小伙子,長大成昂藏七尺、英偉不凡的青年。一張臉也由充滿孩童純真而變得成熟、俊朗,祇是略帶憂郁。這,不該出現在一個十七歲的青年面上。
  嬴天看見眾人齊集在此迎接他出關,竟然毫不惊訝,原來傲雪、傲風早已把這消息告訴他,他也就恭敬地走到姬昌等人面前,抱拳施禮道:
  “小師弟嬴天向各位師兄姐請好,要各位師兄師姐來接我出關,嬴天好生慚愧啊!”
  姬昌道:
  “沒關系,我們也想早點見到師父特意收納的小師弟長大成什么模樣罷了!”
  傲風插咀道:
  “對啊!雖然我們并未正式見過面,但也算“深交”一場,等一下也不算甚么!”
  這三年間,傲雪和傲風每天也會在送飯時跟嬴天聊天。若沒有他倆,嬴天的生活可枯燥得多了。因此在廣成仙派中,除了天玄子外,跟嬴天感情最篤的,便要算他姐弟二人了。
  嬴天留神看看眾人,卻祇見四人在此,忙問:
  “不知大師兄在那里呢?”
  嬴天雖与眾人素未謀面,但從傲雪二人口中也略知眾人外表樣貌一二。
  姬昌指著不遠處的大石,道:
  “大師兄在那邊的石上,你快過去跟他問好吧!”
  嬴天正欲動身之際,石上的一憂子竟一聲不響,身法如電般朝嬴天急射而來,似有意向他攻擊。
  姬昌聰慧過人,立刻意會到是什么一回事,對嬴天說:
  “師弟,別緊張,師兄祇是想一試你的武功,你悉力以赴便行了!”
  眾人向后退開,而嬴天則一言不發,緊盯著一憂子來勢,嚴陣以待。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武功究竟去到什么地步。
  疾奔中的一憂子突然一分為五,從五個不同方位攻向嬴天,盡封其土、中、下三路。
  一憂子來勢洶洶,一般高手都會懾于其气勢,暫時退后以避其鋒。但嬴天竟無半分退意,反而乘一憂子未攻到時,便朝著其中一個身影迎去。
  這招以攻為守,反迫得一憂子招勢未成前收招自保,一憂子也不禁輕聲贊好,而其它人更是連聲喝采。
  一招失利,一憂子連忙變招,腳步交錯,游走一旁,雙掌從刁鑽方位攻向嬴天腰脅之間,這一招,正是“乾坤七絕”第一絕--
  “乾坤無定”!
  嬴天反應不慢,及時沉臂擋去一憂子掌招。
  一憂子為試出嬴天真正實力,這一掌竟使上七成功力。嬴天雖能擋去其說:也被震得身形跌蕩,臂上傳來火熱灼痛。
  嬴天當然知道一憂子用意,連忙提高功力,鎮壓臂上灼痛,准備迎接一憂子下個攻勢。
  嬴天滿以為一憂子的第二輪攻勢會更猛烈,豈料一憂子竟沒有出招,祇以靈巧步法在嬴天四周游走。
  嬴天聰慧過人,立刻便意會到一憂子的用意,心中暗想:
  “師兄此舉定是想試我身法与步法。他現在以八卦方位把我四面圍定,祇留上路空隙。躍上半空縱能暫時脫困,但人在半空無從借力,反而是自投死路。唯今之計,祇有兵行險著……”
  心念一轉間,嬴天腳步展動,身如靈蛇般在一憂子幻化出來的虛影中穿插游走,逐步逐步移向八卦陣中的死門之位。
  一憂子不虞嬴天有此一著,愕了一愕,急策動陣勢攻向嬴天。
  嬴天仍未离開一憂子的包圍网,祇見四掌同時向他攻來。
  一憂子祇為試嬴天身法与步法,因此這四掌中并沒有絲毫內力,但這反而令掌勢更急更快。
  嬴天目光如炬,盯准四掌來勢,沉腰矮身,從一絲僅有空隙避過四掌,卸身成功逃出一憂子攻擊范圍外。
  嬴天“置諸死地而后生”的一著,在身陷險境仍能冷靜地判斷敵招虛實,充份顯示出過人膽色与智能,使一憂子對他的評价又再提高。
  一憂子久經戰陣,剛才一招雖占不到便宜,但攻勢未斷,人如大鵬展翅般縱躍上半空,以居高臨下之勢俯沖向嬴天,并高聲道:
  “小師弟,接我三掌!”
  來了!一憂子終于要結實地与嬴天對掌。這种實而不華的硬拼,最能試出出他的功力深淺。
  “啵”的一聲,二人已拼了一掌,嬴天向后倒退了數步,而一憂子則被震上半空。
  一憂子半空一個翻身,雙掌聚起八成功力,再次沖向地上的嬴天。
  一憂子的八成功力非同小可,嬴天不敢大意,雙掌聚勁迎上。
  二人再度硬拼,爆出更強巨響,擴散出來的气勁刮得地上塵土飛揚。
  這次嬴天被震退十多步,而一憂子則飛得更高,顯然仍是不分胜負。
  八成功力竟也未能壓倒嬴天,一憂子心有不忿,半空中提气聚勁,雙掌漸呈金黃。
  啊!他竟然使出“乾坤金剛身”?
  遠處的姬昌眼見一憂子竟用上絕招來對付嬴天,也不禁暗暗為嬴天擔心。
  嬴天雖沒有修練“金剛身”,但亦從天玄子口中知悉此乃至陽至剛的絕學;且一憂子掌未到,掌招迫出的凌厲罡風已叫他扑面生痛,嬴天那敢大意?當下亦催起十成功力來抵擋,雙掌浮現出兩輪兩极气團。
  四掌相交,這次再沒有震開二人,嬴天祇感一憂子內勁雄猛無倫,竟把他壓得貼地倒退,雙腳在地上鏟出兩道淺坑。
  嬴天震愕之余,心想不能就此敗陣,連忙把全身功力聚于下盤,便生生定住身形,然后整個人疾轉,雙掌之前凝聚成一團龐大兩极罡气,并借旋轉之勢把一憂子的“金剛勁”卸散于四周。
  一憂子祇感嬴天雙掌分別傳來一剛一柔兩股內勁,然后“金剛勁”便被化于無形。
  最后一掌也不能敗嬴天,一憂子向后翻開同時,眼中閃出一絲嫉妒神色,口中沉吟奇道:
  “乾坤無极身?”
  啊!嬴天竟然在短短三年內,練成了“先天乾坤功”中最強絕學“乾坤無极身”?
  一憂子著地同時,姬昌等四人已跑過來,姬昌更趨前向嬴天道:
  “恭喜小師弟,竟然練成了‘乾坤無极身’,看來師父真的對你寄予莫大厚望啊!”
  嬴天也謙遜回道:
  “不!剛才祇是大師兄相讓罷了!若真個比拼起來,我又怎會是大師兄敵手呢?”
  嬴天雖說得謙虛,但听在一憂子耳里,反而覺得滿不是味儿,冷哼一聲,轉身步去。
  其實嬴天天資再高,也不可能在短短三年之間,便追得上一憂子二十几年的修為。那祇因為他吸納了天星的力量,使得体內真气以倍數遞升,才能接得住一憂子這掌。
  然而一憂子剛才一掌,极其量也祇用上九成功力;何況比武相斗,有時未必力強者便胜,所以嬴天之言,也不是作狀過謙。
  姬昌知一憂子脾性古怪,當下不敢多言,惟是傲風在嚷道:
  “天師兄,想不到你閉關三年,便已練得一身好武功,你遲些定要教我啊!”
  傲風比嬴天少一歲,總愛喚他‘師兄’。
  傲雪道:
  “師弟剛出關,你便嚷著要他教你功夫,就不肯讓他好好地休息一下。”
  傲風被傲雪教訓了一番,深深不忿,于是也駁口道:
  “嘿!怎么你每次在天師兄跟前,說話總是特別溫柔的?”
  傲雪給气得七竅生煙,但又不便在眾人面前動粗,沒好气地別過臉不理睬傲風。
  姬昌道:
  “對了!現在也很晚了,就讓我們帶小師弟回廣成觀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
  凌真也附和道:
  “是啊!明天就讓我弄几款美味菜肴,保證小師弟大快朵頤。”
  眼前各人對自己就像家人般親切,嬴天心底泛起一份失落已久的溫暖感,也就跟著眾人回廣成觀。
         ※        ※         ※
  一宿無話,很快又到第二天的辰時。
  嬴天剛擦亮惺忪的睡眼,便已听數聲叩門聲。
  他整理一下衣衫,便走前去開門。
  房門打開,站在門外的是傲雪,手中更捧著一盤清水和一些衣物,道:
  “天師弟,吵醒你嗎?廣成仙派中人人也是這個時候起床的,這盤水是給你梳洗的,還有一套干淨的衣服。”
  嬴天接過水盤和衣物,也不知該說什么,祇對傲雪說了一聲“謝謝”。
  傲雪臉泛桃紅,道:
  “別客气!凌真師兄已弄好早飯,你梳洗完便到內堂來吧!”說完便轉身而去。
  嬴天祇覺傲雪說話時的神情有點古怪,但又不知是何原因,于是便返回房中梳洗。
  用過早飯后,嬴天与姬昌到了廣成觀的后園,他實在有很多事想向姬昌問個明白。
  廣成觀的后園很大,遍植奇花异草,在一座小石丘上建有小亭,亭蓋四角狀如白鶴展翅,故名仙鶴亭。
  亭的中央建有一張小石几及四張石凳,二人便在那里坐下,嬴天問道:
  “二師兄,我其實是想問你有關我的過去。据師父所說,三年前是你從北方把我救回來,你可否把你所知的詳細告訴我?”
  姬昌奇道:
  “啊!莫非你的記憶還未恢复過來?”
  嬴天點頭道:
  “這三年來師父用盡方法也不能把我三年前的記憶回复過來,他說我体內像有一股古怪的力量把我的記憶封鎖著。”
  “唯一能回复記憶的方法,便是返回我過去成長的地方,或尋回我的親人朋友,從我心內把記憶勾起,或許可以成功。”
  姬昌了解嬴天情況,于是把當年奉天玄子之命,到北方尋找能解救天劫的人,后來遇上麒麟魔將向嬴天施毒手,于是出手救了嬴天回廣成仙派等事一一相告。
  嬴天聞得自己長大的村庄所有人俱已被麒麟魔將所殺,自己的親人朋友也必難幸免,內心不禁凄然。
  姬昌問:
  “師弟,既然上天安排了拯救蒼生的重大使命給你,命途必然多舛。生死有命,你也不必太難過。你目前有何打算?”
  嬴天收起心中凄楚,答道:
  “雖然我從前所認識的人都可能已不在人世,但我仍需返回那村庄。至少,希望能回复到部份記憶。”
  姬昌道:
  “祇可惜我要協助爹處理西歧國的事務,分身不暇。据我所知,除了那頭非人非獸的魔物外,那個神秘恐布組織修羅魔宮亦在虎視眈眈,你万事要小心啊!”
  “那,你打算何時出發?”
  嬴天沉思半晌,道:
  “明天。”
         ※        ※         ※
  明天便要离開廣成仙派,雖然嬴天与各人相處的時間其短,但也難免有份依依不舍之情。
  時已是亥時,但嬴天始終沒法入眠,納悶之余便獨過儿往后園閒逛。
  剛出后園,嬴天使看見仙鶴亭中有條人影在倚柱望月。
  夜闌人靜,廣成仙派中竟然還有人徹夜不眠?嬴天好奇心起,便上亭看個究竟。
  嬴天行近仙鶴亭,發覺那人身形忏瘦苗條,竟是個女子。
  廣成仙派中祇有一個女子,嬴天立刻想到她定是他師姐傲雪。
  “師姐……”
  傲雪正想得出神,沒察覺嬴天已步至身后,這時才幽幽回過臉來。
  在朦朧的月色掩映下,但見傲雪俏麗而帶點冷傲倔強的粉臉上竟挂著一絲不該有的愁傷。
  “嗯!師姐,真對不起,竟打扰了你。”
  傲雪見來者是嬴天,臉上的一絲愁傷頓時一掃而空,換上的是親切笑容,道:
  “不!怎會呢?原來你也睡不了,那不如陪我聊一會天,總好過我獨個儿悶得慌了。”
  二人就在亭階上并肩而坐,傲雪問道:
  “我今天听二師兄說,你明天便要下山了嗎?”
  嬴天答道:
  “我一來是想返回北方,希望在故鄉能尋找到一些我的過去;二來師父也要我到江湖闖蕩一番,藉此來磨練自己,使自己能變得更強。”
  傲雪聞言,眼神中又不自覺地閃出半絲愁傷,但因為她垂低頭,而天色又昏暗,嬴天并沒有察覺到。
  平素活潑開朗的傲雪,為何會愁傷起來了?是不舍得嬴天?她自己也不知道。
  傲雪幽幽地問道:
  “那……你何時才會回來?”
  嬴天毫不猶豫地答道:
  “我也不知道。我的命途,似乎不由我主宰決定。上天要我到那里,我便到那里。也許某年某日,我可以回來再見大家。也許……”
  “今生也沒有机會再踏上隱寶山了!”
  嬴天此言一出,傲雪身子陡地輕微一震。然后,她把頭垂得更低,再說不上一句話。
  這三年來,傲雪每次送飯到玄關,總与嬴天談個沒完沒了,永遠也有說不完的話題。
  可是這一刻,她雖有千言万語,卻不知從何說起;每次想開口之際,總是欲語還休。
  二人沉默了好一陣子,遽地不知何處傳來“呱”的一聲怪叫,一蓬黑影飛快地划破夜空。
  傲雪正想得入神,不由得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失聲惊呼,更不由自主地伏倒嬴天怀中。
  “師……姐,那祇是一只飛鳥罷了,不用怕。”
  傲雪伏在嬴天寬闊健碩的胸膛上,頓時感到心如鹿撞,卻又是前所末有的平靜舒泰,一時間也舍不得离開。
  而嬴天呢?
  傲雪的舉動弄得他手足無措,心跳加速,雙手凝在半空,不知該放那里?
  應該抱下去嗎?
  不!
  嬴天的心中倏地冒起一种難以言喻的感覺,彷佛在他心底深處,早已存在著某人,一個他已記不起名字,甚至是身形、樣貌的人。
  他的手動了!卻是輕輕地把傲雪推開。
  傲雪神態靦腆,仍不敢抬頭正視嬴天,口中卻像在自言自言般道:
  “我……常听師兄們說……江湖路是十分凶險的,你……万事也要小心,若……有机會的話,希望你會……再回……來……”
  “再……見……”
  傲雪說完最后一句話之后,便飛快地跑落石丘,朝廣成觀奔去。
  嬴天的腦海仍是一片混亂,他今后要走的路,要面對的人和事,甚至是已過去的一切,都如今夜的月般,朦朧一片。
  沒有過去、沒有將來,他,究竟應該怎樣走他的路,怎樣面對凶險的江湖呢?
         ※        ※         ※
  轉眼又過了三個時辰,此刻已是卯時。
  夜已盡,日未出,此刻正是日月交泰之時。
  嬴天徹夜未眠,且已收拾好一切行裝。
  他輕輕把一封信放在案上,背上包袱,攜了一口長劍,便推門而去。
  他本來用不著天未亮便离去,他,祇是不想面對与眾人分別時的場面,故此才乘著此刻各人睡意正濃之時,獨個儿悄悄地离去。
  他甫踏出廣成仙派大門的一刻,天際同時露出了第一線曙光,天空浮現一片魚肚白。
  他抬頭看了一眼大門上的牌匾,油然地眷戀不舍。
  縱是不舍又如何?他始終也要踏下千階梯而去,孤獨地走他要走的路。
  嬴天去了。
  但,他真的孤獨地离去?
  不!
  大門后的園子中,原來有一人悄無聲息地目送嬴天离去。
  此人不是別人,原來竟是一憂子。
  一憂子看著嬴天孤單的背影,眼中流露出欣賞及鼓勵之色。也許,這就是所謂識英雄、重英雄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20:42

第二章 涯海茫茫

  嬴天循著姬昌告訴他的路徑,走了十多天,逐漸离開了西歧的范圍,進入北燕之境。
  他沿途也沒有急于赶路,祇是緩步而行,因為他想從途中找出令他有些少印象的人或物。
  可是他一點也找不到,所看到的盡是江湖上的武斗和仇殺。
  腥風血雨,本來就是江湖常見的事。
  但近日江湖上的是非似乎特別多,爭斗殺戮比往日多上逾倍。
  對于這些事,嬴天毫不盛興趣,祇顧朝著他故鄉的方向而去。
  這天,他正在一個樹林中緩步而行。
  山過山、林過林,他也記不起沿途穿過了多少個樹林。
  樹林頗大,但樹木卻不甚密,樹与樹之間總隔著二、三十步的距离。
  嬴天漫不經意地走著,陡地,他停下腳步,說出了一句奇怪的話:
  “出來吧!”
  樹林雖然大,但樹木疏落,看起來有點空曠。這里除了嬴天外,便沒有第二人,嬴天此話到底是向誰說?
  嬴天見并無任何響應,又再道:
  “這十多天來你一直暗中跟著我,到底有何用意?若再不出來,我便祇好把你--”
  “揪--出--來!”
  嬴天一語未畢,已閃電般朝身后的第五棵樹上縱躍而去。
  那棵樹上果然有條黑影在匿藏著。他不虞嬴天竟會發現他,一時間不知所措。
  嬴天身法快如疾電,轉眼便已縱至。樹上那人行蹤敗露,嚇得忙往身后的樹上跳去。
  “走?”
  嬴天那會輕易被他走脫?足尖在樹枝上一點,便朝第六棵樹追去。
  嬴天后發先至,眼看便可把那人手到拿來之際,那人在半空一拗腰、一彎身,如猿猴般避過了嬴天的擒拿手,繞到樹干之后。
  那人滿以為可以脫身之際,身子陡地一輕,已被凌空掀起,再被重重擲到地上。
  “哎……很……很痛啊!”
  嬴天翩然落回地上,看清那人面孔,不禁一陣愕然。
  祇見那人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頭上束著一條馬尾辮子,頗為俊朗,卻帶著點點不羈。
  這個人,嬴天也認識的。他便是他的小師兄--
  傲風!
  “風……師兄?”嬴天訝异地道。
  “唏!什么師兄的?叫得我那么老!我年紀比你小,還是叫我師弟比較順耳!”
  傲風拍了拍屁股,站了起來,卻仍在抱怨道:
  “腰骨也差點給你摔斷,出手不用如此重吧!”
  “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是師父、師兄們有事,吩咐你來通知我嗎?”
  傲風靦腆地抓了抓頭,道:
  “不……不是的……”
  “其實是……是我偷偷地走出來的……”
  嬴天不明所以,問:
  “你偷偷地离開師門?為了什么?”
  傲風答道:
  “我……其實是……是想跟你……一起闖蕩江湖……”
  傲風不待嬴天開口說話、忙加以解釋道:
  “其實,我呆在隱寶山這么多年,除了西歧城外,我便什么地方也沒去過。男儿志在四方,既然你也能闖蕩江湖,為什么我不可以?頂多遲點回去向師父請罪,任由他責罰吧!”
  嬴天沒好气地道:
  “這……怎么可以?”
  傲風佻皮地道:
  “唏!你放心吧!說到底我習武也有多年,定可照顧自己的了!”
  嬴天正想繼續說下去,忽然听到一聲异響,說道:
  “不遠處有打斗聲和孩子的哭聲,過去看看。”
  傲風修為比嬴天低,當然听不到任何异聲。但他見嬴天去了,于是也提起輕功跟去。
  就在二人去后,約在十棵樹的背后,一條神秘黑影露出了陰森的眼神与一對尖銳的獠牙,在喃喃自語地道:
  “幸好沒給他們發現,不過,憑這兩個小子的微末道行,又怎會發現我?嘰嘰嘰……”
         ※        ※         ※
  打斗之地与嬴天二人相距約半里,但嬴天、傲風運起輕功,不消一刻便已來到。
  祇見打斗聲是來自一名年約六十的老者与三名惡形惡相的漢子;而哭聲則是來自一個年約五、六歲的小女孩。
  小女孩怕得坐在地上號哭,老者似是在拼命保護著她,苦苦抵擋三人的猛烈攻勢。
  除此之外,還有四名持劍的青年站在一旁觀戰,為首一人衣冠楚楚,粗眉大眼,“國”字臉,肌肉結實,略有气度,似是眾人之首。
  那老者明顯不是三人敵手,漸漸已落于下風,卻仍在奮力相抗,還邊在嚷道:
  “鐵錚,你這無情無義的人渣,枉老幫主將你自小養育成材,還打算百年歸老之后把衣缽傳給你。想不到你……你竟然暗中勾結惡名遠播的‘盤谷六獸’來毒殺老幫主,連他唯一的親生女儿也不放過,你……你簡直禽獸不如。”
  老者口中的鐵錚,看來是指那在旁觀戰中為首的青年。
  那鐵錚被老者當眾痛斥其惡行,竟無半分羞恥慚愧,還理直气壯地道:
  “嘿!那老鬼一日不死,我一日當不上鐵劍幫幫主之位。何況我知道他近日得到了一件寶物,卻收得密密的,不讓我知道,可見他對我早有戒心……”
  “若我猜的沒錯,他得到的,定是近日江湖盛傳的‘圣墓地圖’……”
  纏斗中的三獸一听“圣墓地圖”四字,登時心神一蕩。其中一個身形肥胖,頭頂全禿的丑漢道:
  “鐵兄弟大可放心,待我們三兄弟收拾了這老家伙,取得‘圣墓地圖’,然后就一同去圣墓尋他媽的金銀珠寶和絕世武功秘籍,到時我們既有金錢,又有絕世武功,武林還不是我們的?”
  三獸利欲熏心,攻勢更加猛烈,老者抵敵不住,手中劍被挑飛老遠,背部更被一獸的流星錘轟中,重重仆倒地上。
  老者連爬帶滾走到女童身旁,拼死也要讓著鐵老幫主的唯一血裔。
  女童見老者渾身鮮血淋漓,嚇得哭聲如雷。
  鐵錚又道:
  “老頭,何必為了那地圖和女孩而斷送性命?放下這兩樣東西,我便放你一條生路。”
  老者怒道:
  “呸!鐵老幫主待我恩重如山,他臨終托我保存這兩樣東西,別要落入你手,就算我今天被你碎尸万段,也不會屈服,要殺便殺吧!”
  “盤谷三獸”乃窮凶极惡之徒,對于像老者這樣重信守諾的正義之士最為厭惡,掄起手中兵器便又殺上道:
  “老鬼要赶著去見閻王嗎?我們便送你一程吧!”
  流星錘夾著風雷之威朝老者的頭顱轟下,但老者仍了無懼色,怒目瞪視著鐵錚,祇把他瞪得渾身不自在。
  遠處的嬴天把這一切看在眼里,那里能按捺得住?就在流星錘快要把老者的頭顱轟爆,腦漿四濺之際,已如雷射至。
  其余二獸看見有人插手,急舞手中兵刃朝黑影攻去。
  兵刃未攻下,已被強大罡气震開,另一股罡气則轟在流星錘上。
  流星錘猛然被轟成寸碎,罡气運用得巧妙,流星錘的碎片竟一塊也沒打在老者及女童身上。
  三獸知來者不簡單,忙倒躍開丈外先看清形勢再下手。
  嬴天一招殺退三獸,凜若天神般佇立在老者及女孩之前。
  鐵錚心知嬴天并不好惹,道:
  “兄弟,這是我們鐵劍幫的家事,你犯不著多管閒事,与我們為敵啊!”
  嬴天道:
  “我不理什么鐵劍幫鐵刀幫,這位老伯和小妹妹我是救定的了,不想吃苦頭的便快滾!”
  “盤谷三獸”其中一人道:
  “哼!我就不信你這乳臭未干的小子斗得贏我們這許多人,單是我們三兄弟便可以把你分尸了。四哥、五哥,就叫這小子知道‘盤谷六獸’的厲害!”
  三人再鼓勇殺向嬴天,其中一名身形矮小的,揮舞短刀疾劈嬴天下盤。另一名使一根鐵叉的,則刺嬴天中門。最后一個被嬴天打爆了流星錘的,則從上路揮拳向嬴天狂轟。
  “盤谷六獸”在江湖中薄具名聲,平日雖干盡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勾當,但官府也忌憚他們三分,未敢追捕得太緊。
  如今一招合擊,盡封嬴天上、中、下三路,其身手亦算得上高手之列。
  祇見嬴天腳往地上一鏟一挑,一大團沙石挾著嬴天的內力,把下路的地堂刀攻勢擊潰。這時中路的鐵叉快要刺到,嬴天輕輕縱躍而起,足尖在鐵叉上一點,那持叉的一獸頓感叉上傳來奇重壓力,整支叉不由自主地往地上插下。
  嬴天借一點之力,躍得出從上路揮拳攻來的一獸更高,雙掌接連推出,打在那一獸的背上,把他轟得撞向持叉的一獸,二獸再一同撞落那舞短刀的一獸上,三獸頓時撞作一團,狼狽已极。
  嬴天一招便同時敗三獸,武功實比他們高出兩倍以上,且還有時間輕扶起那老者,并柔聲安慰道:
  “老伯,別怕!有我在他們傷害不到你們的!”
  老者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意,道:
  “小兄弟……”
  這時三獸已各自爬起,且大感面目無光,于是又怪叫著沖殺而上。
  鐵錚對那張“圣墓地圖”十分緊張,亦心知三獸絕非嬴天敵手,于是拔出鐵劍,与三名幫劍幫門下一同殺上,實行以七敵一。
  嬴天道:
  “哼!竟以眾凌寡,好不要臉!”
  說罷又再欺身而上。
  老者見嬴天以一敵七,雖然傷勢甚重,也欲上前助嬴天一把。
  但他的行動卻被一只手制止,那是傲風的手。
  他對老者道:
  “老伯,放心吧!天師兄定應付得來的。”
  老者听了傲風之言,且回想剛才嬴天輕描淡寫便殺退三獸,于是也就打消了相助之念,站在一旁觀戰。
  嬴天武功雖然比七人中任何一人為高,但說到底對方也有七人,而且嬴天擇心仁厚,不愿傷及眾人,于是一時間也祇是斗個平手。
  纏斗了一段時間,七人發覺嬴天處處留手,以為他忌憚他們,于是都越攻越狠,甚至攻的多、守的少,嬴天應付得越來越吃力。
  嬴天本以為手下留情,眾人會知難而退,不料他們竟步步進迫,于是不再留手,看著七人同時攻向被包圍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真气瞬即走遍全身經脈,大喝一聲,使出一招--
  “震惊百里”!
  七人同時被震退,“盤谷三獸”与三名鐵劍幫門下的兵刃全遭震碎,祇有鐵錚能保得住手中鐵劍。
  三獸見此情景,其中一人語帶諷刺道:
  “鐵兄弟,好了得啊!竟然可以絲毫無恙,你這樣怕死,圣墓的寶藏不如留給我們兄弟六人去尋,你大可不必冒險啊!”
  鐵錚冷哼一聲,也不跟三獸逞口舌之爭,震起手中劍,回道:
  “哼!不拿下這小子,誰也休想去得到圣墓。”
  說罷使出一招“流星赶月”,人劍如長虹般直取嬴天。
  其余六人見狀,也一擁而上,或拳或掌或腿齊攻向嬴天。
  嬴天心知不給點顏色他們看,他們勢難罷休,于是再聚真气,使出“乾坤七絕”另一式
  “雷動九天”!
  “雷動九天”勢道無倫,鐵錚首當其沖,再也保不住手中劍,被強橫气動迫得迸碎。各人祇覺眼前強光乍現,胸膛各中了重重一掌。
  嬴天這一招使上八成功力,各人內力相去甚遠,登時吐血受傷。
  鐵錚心知今天絕難達到目的,叫道:
  “走!”
  眾人跟著鐵錚,轉身便走,嬴天卻無追赶之意,心忖:
  “剛才七人中的六人确是被我重掌擊成內傷,但那鐵錚明明在中掌時以護身气功卸去找大半掌力,且其依然中气十足,絕無半點內傷之狀,看來這家伙是故意隱藏實力,他日遇上,定要小心應付。”
  傲風走上前道:
  “天師兄,這群家伙無惡不作,為什么放過他們啊!”
  嬴天答道:
  “得饒人處且饒人,既然他們知難而退,便放他們一條生路吧!”
  老者也一拐一拐地走前,贊道:
  “這位小兄弟生就一副俠義心腸,心胸廣闊,他日成就必定非凡。”
  嬴天謙虛地回道:
  “老伯過譽了!你的傷勢如何?”
  老者道:
  “老骨頭,還挺得住!”
  嬴天從怀中掏出几顆丹丸,遞給老者,道:
  “這是我師門的獨門療傷藥,你每日早晚吃一顆,可能對你的內傷有幫助。”
  老者接過丹丸,心中感激万分,道:
  “小兄弟的救命之恩,我實在不知如何可報,未知小兄弟是何門何派?待我他日脫离險境,定當親自再去拜謝。”
  傲風正欲搶著說,卻被嬴天制止,嬴天接著道:
  “區區小事,何足挂齒?老伯還是趁他們未追殺來,快點找處隱蔽村落暫避吧!我因為身怀要務,未能再保護你們了!”
  老者也道:
  “那好吧!今日之恩,他日有机會再報吧!再見!”
  那女童臨行之前,拉了拉嬴天的手,道:
  “哥哥將來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啊!我長大了定要學哥哥般,打倒那些坏蛋!”
  嬴天報以一笑,目送二人离去。
  正欲轉身与傲風繼續上路,卻又見老者徐徐步回。
  嬴天見狀,遂停下腳步,奇問:
  “老伯,還有事嗎?”
  老者探手進衣衫之內,抽出了一卷紙軸,然后對嬴天道:
  “小兄弟,我思而想后,始終覺得交它給你是最适合不過。”
  嬴天不明老者的意思,問道:
  “老伯,你此話是什么意思?”
  老者說道:
  “這卷便是已仙游的鐵老幫主在半月前得到的”圣墓地圖’。江湖中正盛傳在圣墓中藏有數之不盡的金銀珠寶,還有冠絕天下的武功秘籍。最重要的,是傳聞祇要進入圣墓,便可成為真命天子、九五之尊,掌握万里神州。”
  “鐵錚那畜生知道了這秘密,狼子野心,竟暗中勾結盤谷六獸殺害老幫主。老幫主臨終前把這地圖交給我,并要我救他的獨生女儿出生天。”
  “我已一把年紀,而且還要照顧老幫主的女儿,這地圖于我無用,所以找認為交給少俠是最合适的了。”
  嬴天聞言,連忙推辭道:
  “不!如此貴重之物,我絕不能收下,老伯還請收回它吧!”
  老者道:
  “關于這張地圖的事雖然祇是傳聞,但假若屬實,而又落入心術不正的人手上,恐怕會牽連重大,由少俠保管,是最适合不過。”
  “為了武林甚至是天下蒼生設想,還是請少俠收下它吧!”
  嬴天一听“天下蒼生”四字,心想:
  “莫非尋找圣墓中的東西,也是上天安排?”雙手不由自主地接過地圖。
  老者交帶完最后心事,攜了女童便去。
  嬴天打開卷軸后,發覺原來是一張羊皮,上面列了些极簡單的山、河地形,雖不知是何地,卻祇覺無甚特別。
  嬴天對地圖所示不大明白,于是把它卷好,放到怀中。
  一旁的傲風好奇問道:
  “天師兄,我們現在是否去那圣墓尋寶?”
  傲風一想到尋寶一事,定會十分精彩刺激,當下不由得雀躍万分。
  詎料嬴天卻道:
  “我暫時還不太明地圖中的意思,但現在首要的,便是返回我的家鄉,然后再回穩寶山向師父請示。”
  “既然你已偷偷下了山,而這里又与隱寶山相去甚遠,我唯有帶你一同上路,待辦好了事后再帶你回師門吧!不過你要答應我,在這途中你要听我說話。”
  傲風听見嬴天說不去尋寶,不禁有點失望。不過如今嬴天讓他一同闖蕩江湖,也總好過要他返回廣成仙派,于是又開怀地應道:
  “知道!天師兄!”
  其實由西歧回到家鄉,千里迢迢,嬴天獨個上路,也不免有點苦悶,能有傲風這精靈跳脫的人結伴同行,也不啻是件好事。
         ※        ※         ※
  嬴天、傲風朝北走了十余天路,一路上也相安無事。祇是到處也听到有關圣墓寶藏的事,而且据聞江湖上竟有多人同時擁有圣墓地圖。
  嬴天一路上對于圣墓一事都詐作懵然不知,自顧自的与傲風赶路。
  這天,他倆剛繞過一個山頭,差不多入黑才來到一個小鎮。
  按路程計算,這小鎮之地應該是在北燕境內,相信再走數天,便可回到姬昌救走嬴天之地--他成長的雪山腳下的村庄。
  嬴天邊行邊對傲風道:
  “如今天色已黑,我們還是快點找間客店渡宿吧!”
  傲風道:
  “現在才不過戌時,怎么整條街也冷清清的?此刻的西歧鎮,想必是燈火通明,熱鬧非常。”
  北燕的經濟不及西歧富庶繁榮,因此天一黑鎮上居民便都回家休息,店舖也關門,街道祇有人影數條,顯得一片蕭條冷清。
  雖然街上行人极少,但嬴天卻驀地生起一种很古怪的感覺。
  彷佛一個他相識了很多年,且相交甚深的人,就与自己近在咫尺。
  他于是細心留意街上的每一人。
  街上祇有寥寥數人: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的婦人正守著一只大木桶在販賣熱蕃薯、一個潦倒的醉漢正爛醉如泥地臥坐在街角,手中還握著一個酒瓶、還有一雙父子匆匆忙忙与嬴天擦身而過。這數人嬴天俱毫無印象,那他的感覺究竟從何而來?
  就在嬴天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傲風拍了他肩膊一下,打斷了他的思緒,并道:
  “天師兄,我肚子有點餓,不若買個熱蕃薯吃好嗎?”
  嬴天臨行之前,姬昌給了他不少銀兩,以作盤纏之用,因此二人也不必太顧慮金錢上的問題。
  嬴天也不再多想,應道:
  “好吧!”
  那賣蕃薯的婦人見二人迎面走來,即大聲喊道:
  “熱蕃薯!熱辣辣的美味蕃薯……”
  傲風從腰帶中掏出銀兩,遞給那婦人,并道:
  “給我們每人一個熱蕃薯。”
  婦人見有生意,咧開了親切笑容,道:
  “是!”
  兩個熱烘烘蕃薯隨即遞到嬴天和傲風面前。
  傲風已急不及待撕開蕃薯的外皮,大口大口的吃下。嬴天也不客气,亦跟著吃。
  時近冬天,且又身在北方,天气已比西歧寒冷不少。熱烘烘的蕃薯到肚,真個是滋味無窮。
  婦人看見傲風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忙問道:
  “客官,再要一個好嗎?”
  傲風邊把最后一口蕃薯放進口里,邊伸手往腰間取銀子,口中還含糊不清地說道:
  “好……啊!”
  嬴天看見傲風一副饞食相,不禁覺得好笑,但這個蕃薯的味道又确實不錯。
  傲風正在掏錢之際,倏地大叫一聲,整個人蹲下,痛苦地叫嚷:
  “呀!我……我的肚子很痛……”
  嬴天見狀吃了一惊,忙問道:
  “師弟,你怎么了?”
  那婦人亦關心地問道:
  “客……官……沒事吧?”
  傲風道:
  “不……不知道……我……的肚突……然……很痛,而且四肢……也……酸軟………無……力……”
  嬴天這時亦開始覺得肚中隱隱作痛,欲運功檢查到底發生什么事,誰知真气竟然難以提聚。
  一個恐怖的念頭隨即涌起--
  “蕃薯有毒?”
  眼前的婦人面色突變,露出一副陰險的笑容,陰側側地笑道:
  “嘿嘿!中了我‘斷腸軟骨散’的毒,任你有天大本事也要乖乖跪下……”
  “你們很痛苦嗎?不若待我替你們減輕痛苦吧!”
  婦人說罷,閃電般不知從那里取出一把鋒利匕首,便往嬴天面上刺去。
  嬴天本可閃避得開,奈何提聚不到半分气力,眼看匕首已刺到面前。
  難道,他還未返到故鄉,便要--
  客死异鄉?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21:26

第三章 孤雁遠揚

  貪,是人的劣根性之一,它存在于每個人心中。
  守正不阿的人,會极力壓止住貪念,不讓它控制了他們的心。
  因為,他們知道,一旦被貪念控制了心,后果會很嚴重。
  被貪念控制了心的人,父母兄弟可以殺,朋友妻儿可以出賣,甚至是毫不相識的人,祇要阻著他們得到利益,一律皆可--
  殺!
  名利這一關,确是難倒了不少人。
  甚至,害死很多人。
  嬴天和傲風,很快便要成為貪念下的亡魂。
         ※        ※         ※
  真的,雖然他倆与眼前的婦人無仇無怨,甚至素昧平生,但婦人卻不借用奇門毒藥毒倒他們,更亮出匕首,誓要他倆--
  不死不休!
  一切一切,都祇因為嬴天身上怀有一件寶物--一件關乎龐大財富,与及天子之位的寶物--
  圣墓地圖!
  匕首已刺近眼前,且鋒口之上隱泛藍光,嬴天心知必是淬了劇毒。
  若中這刀,不死也得重傷。
  奈何嬴天全身發軟,無力抵擋……
  千鈞一發間,嬴天人急智生,張口便往刀尖咬下……
  牙一咬,剛好止住匕首去勢,但婦人一刺之力也不弱,見勢再使力推前,欲以匕首貫穿嬴天喉嚨。
  嬴天知危机未解,瘋狂提聚体內真气,竟給他勉強聚起兩成功力……
  真气一到,嬴天發力把頭一擺,先要令婦人与匕首分開。
  婦人不虞嬴天還能提聚真气,竟被嬴天的兩成功力震得手臂發麻,匕首登時脫手。
  婦人恐防嬴天尚有戰斗力,急倒退出兩丈外,伺机再動。
  嬴天把匕首丟到地上,并立刻運功遏制住毒力。
  斷腸之痛暫時給遏止住,但功力祇提聚到二成。
  嬴天深恐毒力再次發作會遏制不住,欲趁稍有气力之時,先帶傲風离開此地再算。
  詎料嬴天猶未動身,驀地人聲沸騰,街道兩旁的屋頂上閃出數十人影。
  人影少說也三十多人,且個個手持兵刃,把嬴天与傲風團團圍住。
  其中一個朗聲道:
  “始終是二姐的計謀和毒藥了得,把這兩個臭小子毒到手軟腳軟,還不他媽的任我們魚肉?”
  嬴天极目望去,祇見那說話的人身形肥腫似豬,樣貌极丑。他一眼便認出,這肥丑漢子正是當日他放過的“盤谷六獸”其中一獸。
  這陷阱,想必是鐵錚聯同“盤谷六獸”所布,以圖奪取他手上的圣墓地圖。
  想不到當日放他們一馬,如今反而令自己身陷險境,嬴天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做錯了。
  那婦人听見肥丑漢“贊賞”她手段夠卑鄙毒辣,不由得心花怒放,應道:
  “當然了!我‘毒獸’之名難道是假的嗎?”
  這時屋頂上一個人排眾而出,對嬴天道:
  “小兄弟,你我本來無仇無怨,而且你亦曾對我們手下留情,祇要你交出圣墓地圖,我答應放你們一條生路,怎樣?”
  說話的人,正是鐵錚。
  嬴天答道:
  “什么圣墓地圖?我根本不知你說什么。”
  肥丑漢搶著道:
  “臭小子少裝蒜,我們在那老鬼和小妞儿身上什么也找不到,不是你取了難道是他媽的鬼取了嗎?”
  嬴天聞言頓時心頭一震。
  他們在老者和小女孩身上找不到圣墓地圖?那即是說……
  他倆已慘遭毒手?
  想不到一念之仁,反而害了兩條人命,嬴天不禁悔意大生,不斷在自責。
  除了悔意,還有滿腔怒火。
  若不是身中劇毒而功力大減,他必定沖上去好好教訓這群禽獸一頓。
  可惜眼前形勢,對他實在极為不利。
  身旁的傲風,抱著肚子在痛苦呻吟,越拖得久,對他越危險。
  那毒獸更在旁危言聳听道:
  “小子,別想那么多了,再過多一個時辰,這小子便會腸穿肚爛,到時神仙難救。”
  難道嬴天真要向這班禽獸屈服?
  他猛地挺起胸膛,朗聲道:
  “哼!你們要的地圖便在我身上,有本事便來取吧!”
  “不識時務!給我拿下他!”
  十多名鐵劍幫徒眾齊舉兵刃,躍下便向嬴天圍攻。
  嬴天心知气力不繼,忙拔出佩劍以助。
  猶幸鐵劍幫徒眾武功不高,嬴天暫時還支持得住。
  鐵錚和盤谷六獸,卻在一旁冷看嬴天苦苦奮戰,伺机而動。
  其實毒獸的“斷腸軟骨散”毒性极之劇烈,嬴天單是控制著毒力也十分吃力,如今還要跟人兵戎相搏,每出一招或擋一招,也是出盡九牛二虎之力。
  單看嬴天頭發、衣衫盡被汗水濕透,已知他是何等岌岌可危。
  嬴天在廣成仙派三年,盡得天玄子真傳,如今竟被這群江湖鼠輩欺凌,真是始料不及。
  然而,他敗、他死不打緊,但他一倒下,身旁的傲風也勢必難逃毒手。
  何況,他一倒下,怀中的圣墓地圖也必被鐵錚一幫人奪去。假如“圣墓”真的如老者所言藏有能成為九五天子的秘密,那么天下豈不是要落人這幫惡人之手?屆時天下蒼生也必蒙難。
  天下蒼生……
  嬴天越想越急,猛地使盡殘余功力,怒喝一聲,以長劍剌出一式凌厲劍招。
  劍招厲害無匹,且隱透一股皇者之威,眾弟子同時被劍招所傷。
  嬴天使出的這一招,原來竟是當年他義兄佑德傳授給他的一招“皇者劍”--”君臨天下風云變”!
  其實嬴天對于此招的名字及從何學來,已盡皆記不起,祇記得其運气法門及如何使出,目下他內力不及,唯有冒險使出此劍招來解圍。
  眾人不虞嬴天仍有此戰斗力,不禁大惑愕然,一時間也不敢貿然殺上。
  嬴天此舉果然奏效,得到短暫時間喘息回气。
  但其實他如今也是強弩之末,祇要任誰在他身上打上兩掌,他也必實時倒下。
  鐵錚眼珠一轉,竟大聲道:
  “哼!想不到你還有此戰斗力,待我親手收抬你。”身子隨即蠢蠢欲動。
  站在他身旁的瘦削漢子,立即道:
  “鐵兄弟,這數日你清理幫中的异己,已殺了不少人,對付這些等閒之輩,還是留給我們代勞吧!”
  這瘦削漢子眇去右目,便是盤谷六獸之首獨眼獸。
  鐵錚听見獨眼獸此言,心中暗笑:
  “嘿!這小子不知還有几多功力,我才不會赶去送死。最好你們斗個兩敗俱傷,然后讓我一劍一個,圣墓寶藏便歸我一人所有了。”
  這鐵錚心計极高,祇一句說話,便激得盤谷六獸去拼命,其陰險狡猾可見一斑。
  但是,莫說六獸聯手,單是其中三獸,嬴天也招架不住。
  他腦中急轉,欲想出解危之策。
  終于,他想出了一條唯一有少許生机的方法。
  他鼓盡僅余的功力,迎著鐵錚殺上。
  他,實行要來個--
  擒賊先擒王!
  鐵錚乃眾賊之首,祇要擒著他,或許還有一線生机,因為以嬴天此刻的体力,他頂多祇能使出三招。
  僅以三招能拿下鐵錚嗎?
  單是對付鐵錚一人也未必可以,別忘記還有那六只可惡的禽獸。
  嬴天未沖至屋頂,站在鐵錚身旁的另一名矮小漢子,手一揚,一蓬黑影向著嬴天迎頭罩下。
  嬴天猝不及防,給罩個正著,原來是一個巨网。
  嬴天給巨网罩著,墮回地上,而矮小漢子手一緊,收緊网口的索子,嬴天登時給困得動彈不得。
  嬴天企圖以手中劍割破巨网,但巨网异常堅韌,以嬴天此刻体力,怎樣也割不開。
  鐵錚見嬴天再無絲毫反抗能力,与六獸一同落回地上。
  那肥丑漢子道:
  “嘿!就看你把地圖收在何處?”
  說罷使欲上前搜嬴天的身。
  鐵錚忙制止住他,并道:
  “慢著,這小子斗志极強,說不定臨死前還會反咬一口。”
  肥丑漢子問道:
  “那我們應該怎辦?”
  鐵錚道:
  “我們目的祇在圣墓地圖,用不著殺他,但又怕他日后找我們報仇,所以,最好的方法是……”
  “砍掉他雙手雙腳,那樣便兩全其美了!”
  砍掉嬴天四肢,比直接殺了他更慘,好狠好毒的鐵錚!
  肥丑漢子吃過嬴天的苦頭,听到這個折磨他的好方法,立即附和道:
  “好啊!好啊!”
  他拾起地上一口長劍,用舌頭在劍刃上舐了舐,獰笑著道:
  “就讓我來當屠夫吧!”
  嬴天看著肥丑漢子一步一步走近,卻不知如何是好。
  動彈不得的他,如今就如一頭待宰的羔羊,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        ※         ※
  嬴天正危在旦一夕,但小鎮的入口處,一對男女正徒步而行。
  男的年約三十,生得异常高大壯健,虎背熊腰,肌肉結實,樣貌粗獷,身穿一襲由虎皮縫制而成的上衣,一看便知是一名獵戶。
  最矚目的,便是他肩上的東西。
  他竟然單手便托著一頭重逾百斤的梅花鹿,且還步履如常,气力煞是惊人。
  那女的与他是截然不同。
  她年約二十余歲,正值花樣年華,樣貌清純可愛,雖身穿尋常素服,卻反襯托出一份出塵脫俗的美,沒有半點庸脂俗粉般的造作。
  少女邊行邊嬌嗔著道:
  “都是你,硬要追著這頭梅花鹿,弄至天黑才回到鎮,他現在一定餓得半死了。”
  漢子道:
  “与其擔心他餓死,倒不如擔心他醉死,祇要有酒喝,有沒有東西吃也是其次而已!”
  “看你,緊張得那樣子,真不明你何以會看上那醉酒鬼。”
  少女被漢子說穿心事,登時兩頰緋紅,道:
  “誰……說我喜歡他?我知道他雖然一直也祇顧喝酒,終日意志消沉。但,他眉宇間隱隱然藏有一股不平凡的气派,他從前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他如今壯志消沉,祇不過未解開心結而已,他日必定會成就非凡的。”
  少女越說越陶醉,眼中充滿著憧憬。
  漢子見狀,道:
  “看你,靈魂儿都飛上九天啦!把他贊得天上有、地下無般,說不定他將來是皇帝老子,更娶你作皇后,那好了吧!”
  少女聞言,面上微現怒容,道:
  “哼!你再敢取笑我,我今晚便不燒飯給你吃,你最好吃了那頭梅花鹿。”
  漢子知激怒了少女,當下不敢再說,并語帶哀求般道:
  “不說了!不說了!我的好妹子,若你不燒飯,我可要餓死的了!我們還是快點找回你的醉酒皇帝哥哥回家吧!”
  少女被漢子逗得扑嗤一笑,笑容天真爛漫而美態自然,當下更加快腳步進鎮。
         ※        ※         ※
  肥丑漢子提著長劍,一步一步向嬴天進迫。
  嬴天被巨网困著,蜷曲著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眾人都滿以為嬴天的性命,与那張圣墓地圖,都已是囊中之物。
  然而,卻有一人,阻著肥丑漢子的去路。
  那人原來便是剛才醉臥于路邊的醉酒漢。
  醉酒漢不知在何時,竟在眾人不覺間,一拐一拐地走到肥丑漢子身旁。
  他半跌半撞,便撞了肥丑漢子一下,然后又向后跌退兩步。
  肥丑漢子被撞得身形一歪,心中滿不是味儿,那管他僅是一名醉酒漢,揮劍便往他劈去。
  “死酒鬼,阻頭阻勢,快滾開!”
  肥丑漢子這一劍本無傷人之意,用意祇是唬退醉酒漢,因此并無用上內力。
  劍上雖無內力,但肥丑漢子力度也是不弱,這一劍若劈在醉酒漢身上,准會砍掉他一只手。
  詎料劍至中途,竟戛然而至。
  原來肥丑漢子握劍的手腕,竟被醉酒漢抓著。
  肥丑漢子气力雖大,但被醉酒漢抓著的手,竟然動彈不得。
  正惊疑間,醉酒滿身形跌蕩,竟已竄到肥丑漢子身前。
  肥丑漢子還未想清楚是什么一回事,醉酒漢已有意無意地一肘打在他肥腫的肚腩上。
  看似輕描淡寫的一肘,卻是力發千鈞,把肥丑漢子打得整個人离地飛起。
  肥丑漢子飛跌兩丈外,手中劍亦已落人醉漢手中。
  眾人還未弄清是什么一回事,醉酒漢已揮劍割破困著嬴天的网。
  嬴天破网而出,但体力已接近耗盡,出盡九牛二虎之力方能勉強站起。
  嬴天接触醉酒漢眼神,發覺他眼中全無斗志,而且沉郁深邃的眼中,似隱藏了無數悲傷往事,道出了他坎坷的前半生。
  但更叫他震撼的,是他對這眼神……
  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對了!這感覺告訴他,他應該認識眼前人,祇是他不記得罷了。
  可是,眼前形勢并不容許嬴天在這個時候問個究竟,因為盤谷六獸已圍攏著醉酒漢、嬴天与傲風三人。
  醉酒漢身子半斜,似乎要靠長劍撐著地面才能站得穩,且眼中渾無半分戰意,醉醺醺地道:
  “嗌!你們……別要阻著我……歸家,嗌!有本事的……就跟我對飲……三百杯,看……嗌……嗌……誰個先……倒下……”
  醉酒漢似醉似醒,但剛才顯露一手,武功自是不弱。獨眼獸怕坏了大事,急道:
  “這家伙裝瘋扮傻,別理他!把他一并干掉,免得節外生枝!”
  其余五獸齊道:
  “好!”
  盤谷六獸心念一致,先合力除去醉酒漢,余下嬴天使容易對付了。
  盤谷六獸雖未算江湖上的一級高手,但六人聯手合擊也不是說笑,可是醉酒漢仍雙眼下垂,全無半點迎戰的意思。
  三年了!
  三年以來,他也未出過一招。
  他也以為,今生今世也不會再出。
  甚至,他早認定,今生陪伴他左右的,祇有酒。
  可是,這一刻,要出招了嗎?
  是為了嬴天?
  一個當今世上,唯一值得他為他而出招的人。
  雖然他此刻未能肯定,眼前這個少年,是否便是那人,但,感覺告訴他,他是!
  也罷!
  既是命運安排,那唯有--
  出!
  招!
  提劍、挺劍、出招,是如此一气呵成,流暢自然,絕不因三年沒提劍而有半分生疏。
  他劍術上的造詣,絕對遠遠超越嬴天!
  “盤谷六獸”祇覺眼前豪光大盛,他們,竟然看見--
  龍!
  刺眼強光中,竟然像有一條巨龍,張牙舞爪向他們猛噬!
  首當其沖的三獸,還來不及應變,已被巨龍奪去了他們寶貴的生命。
  余下的三獸,用盡其畢生之力向后退,但,巨龍卻無意放過他們,繼續向他們追殺,眼看他們也快要葬身龍口之際……
  驀地,“呀”的一聲慘叫,使劍中的醉酒漢抓著心窩,倒在地上亂滾,似乎极之痛楚。
  亦因這樣,獨眼獸、肥丑漢子与矮小漢子才撿回一命!
  險死還生,三獸仍心有余悸。
  眾人皆被醉酒漢的劍招弄得怔怔出神。
  特別是嬴天!
  他并非惊訝于醉酒漢竟然是武功高絕的人!
  他并非惊訝于醉酒漢竟會出手相救!
  更非惊訝于醉酒漢一招未完便痛苦倒地!
  他,祇是惊訝于他的劍招!
  醉酒漢使的一招,竟然与嬴天剛才使的……
  一模一樣!
  竟然是“王者劍”的--
  “君臨天下風云變”!
  而且,他使得比嬴天更純熟,更具皇者霸气!
  他究竟是誰?
  當今天下,能把“皇者劍”發揮得如此淋漓盡致的,祇有一人。
  莫非他是……
         ※        ※         ※
  三獸惊魂稍定,看見醉酒漢仍未能站起,心想若不趁此机會把他碎尸,便再難有机會,于是勉強把懼意遏下,鼓勇殺上!
  事与愿違!
  出人意表的事往往接二連三發生。
  三獸的好夢又一破碎!
  粉碎他們的夢和野心的,是一柄刀。
  擲刀的人,原來是剛狩獵回來的漢子。
  他与其妹本來想在鎮內找醉酒漢的,但聞得打斗聲,于是跑來看個究竟。
  眼見醉酒漢有危險,于是便擲刀相救。
  他這一擲之力,竟然力貫千鈞,鋼刀帶著風雷之勢,貫穿矮小漢子的身体,直插在地上。
  鋼刀一招奪命,祇把獨眼獸和肥丑漢子嚇得裹足不前。
  而這時兄妹二人已跑到醉酒漢和嬴天身前,兄長拔出鋼刀,守護著二人,而其妹則忙著照顧醉酒漢!
  醉酒漢折騰了一會,情況已稍為好轉,痛楚也減輕了許多。
  反而嬴天的情況卻越來越惡劣,因為他已開始感到遏止不了体內的毒性,雙眼開始模糊起來……
  一而再的被人破坏好事,鐵錚和盤谷二獸都已气得七竅生煙。但眼前的青年明顯又是一名高手,再加上情況開始好轉的醉酒漢……
  既然毫無胜算,最后當然祇有走!
  青年見眾人抱頭竄遁,也不追赶,回頭看看醉酒漢与嬴天。
  這時少女已扶起醉酒漢坐在地上,但嬴天卻已毒性發作,昏昏沉沉便欲倒下。
  幸好青年眼明手快,沖前一把抱著嬴天,嬴天出盡气力,手指指著地上毒獸的尸体,然后眼前一黑……
         ※        ※         ※
  嬴天醒來之時,己身在一爿木屋之內。
  木屋之內,還有那個救他的青年和傲風。
  傲風身中的“斷腸軟骨散”毒似乎已解,見嬴天醒來,便走近對他說:
  “天師兄,你終于醒了嗎?這位是王飛虎大哥,是他救我們回來的!”
  原來那青年名叫王飛虎。
  他對嬴天道:
  “我在那婦人的尸体上找到一包藥粉及一瓶藥丸,細心檢查過,發現藥粉是一种烈性毒藥,而藥丸則是解藥。當時你和傲兄弟都中了毒,于是我便喂了你們吃解藥,并把你們帶回我家。”
  “你們雖已服下解藥,但体內尚有余毒未徹底清除。這里是我的家,尚算安全,你們大可留下調養數天,待毒力盡去才走吧!”
  嬴天得王飛虎所救,心下万分感激,忙起床抱拳施禮道:
  “小子嬴天謝過王大哥救命之恩。”
  王飛虎連忙趨前相扶,并道:
  “舉手之勞,何足挂齒,嬴兄弟不必如此客气啊!”
  嬴天忽然想起一事,問道:
  “還有另一位大哥呢?”
  王飛虎道:
  “你是指酒鬼嗎?現在是大白天,他去了買醉未回,到晚上自然會回來的了。”
  嬴天道:
  “實不相瞞,我与那……醉酒大哥好象似曾相識,未知王大哥可否把他的事相告一二呢?”
  王飛虎奇道:
  “啊?你与他竟然相識?那就奇了!我還道他在世上已無親無故……”
  “其實對于他的事,我也所知不多,不過姑且把我知道的告訴你吧!”
  三人于是圍著屋中的小木桌坐下,王飛虎則把三年前的往事娓娓道出:
  “三年之前,有一次我出門遠行,打算找尋一些奇珍异獸狩獵。那一次,一走便走了數天,直至去到一個血竹林……”
  我在竹林十里外,便嗅到很濃烈的血腥味,好奇心驅使下,我便進入那竹林看個究竟……
  那里的竹樹异常奇特,竟然全是鮮紅色的。
  我越是深入,血腥味便越是濃烈。
  最后,我看見了一幕使我畢生難忘的情景。
  穿過竹林的地方,那里尸橫遍地,少說也有過百具尸体,而且當中更不少是肢离破碎,殘缺不全的。
  大量的鮮血,把整片大地染成殷紅一片,仿如血海一般,而且內髒、碎尸散滿一地……
  我平生閱歷無數,也不禁被眼前的恐怖情景震懾,久久不能自己……
  過了不知多少時間,我方才定過神來,連忙逐具逐具尸体檢查,看看有否生還者。
  能造成此等恐怖場面,那里必定經歷過一場慘烈無比的血戰,而能夠生還的人,似乎亦微乎其微。
  我千辛万苦,竟然給我發現一人尚有一絲微弱气息,但他的經脈卻已嚴重受創。我想也不想,便背了他回來。”
  嬴天插咀問道:
  “那人便是醉酒大哥?”
  王飛虎點頭相答,然后又接下去道:
  “他足足昏迷了十日十夜,其中有几次差點停了呼吸,幸好最后都蘇醒過來。
  可是,他所受的傷委實太重,足足醫治了一年,他才可以恢复如常人般的活動。
  但自從那時起,他使終日沉迷醉鄉,意志消沉,看來它是受了重大打擊而性情大變。
  也許他知道我們兩兄妹對他并無惡意,故此安心在此住下。
  雖然我家并不算富有,但養活多一個人也沒有問題,我見他這個模樣,便讓他住下來。
  我總覺得,他的身份殊不簡單,或許有朝他能重拾斗志,創出一番事業。”
  嬴天再問道:
  “那……他的真正名字是……”
  王飛虎答道:
  “老實說,他并無對我們說半句有關他的事,而我也沒有多問一句。”
  “因此,其實我連他的真正名字也不知道。”
  連對方的真正名字也不知道,便收留及照顧他三年,這事听來好象很可笑,不過世事又往往如斯荒誕。
  王飛虎祇覺得,這個頹唐潦倒的醉漢,他日的成就必定非同小可,而他天生下來的使命,便是輔助他創出一番偉業。
  如今,他祇等待一個時刻。
  一個巨龍蘇醒的時刻。
         ※        ※         ※
  說著說著,不覺天色已晚。
  祇听屋外傳來緩慢但凌亂的腳步聲。
  三人推門一看,原來是王飛虎之妹王飛鳳扶著那醉漢回來了!
  王飛鳳扶他倚著一棵大樹坐下,那是他最愛的位置,接著一聲不響地跑到屋后的廚房燒飯去。
  醉漢似乎比往日喝得特別醉,人如爛泥般癱在地上。若不是他偶爾舉起手中酒瓶灌兩口酒進肚,很容易被人誤會他已醉死地上。
  嬴天一步一步走向他,心中有著千万個疑問,希望能從他口中知道答案。
  醉酒漢是知道嬴天向他步來的,但他一眼也沒看過嬴天。
  嬴天終于步至醉酒漢身旁蹲下,看著他滿臉胡子和污泥,嬴天不時覺得十分陌生,一時又覺得十分親切,但千言万語,總是不知從何說起。
  呆了很久,嬴天才吐出了一句說話:
  “很……多謝你昨晚出手相救。”
  醉酒漢渾沒理會嬴天之言,徑自舉瓶喝了兩口酒。
  嬴天吞吞吐吐地,又再吐出一句話:
  “對不起!其實我……可否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醉酒漢依舊緊閉雙目,似乎并無回答之意。
  嬴天感到万分尷尬,卻又不知該說什么。終于,他靦腆地道:
  “我想,其實我是該先告訴你我的名字的。”
  “我叫--”
  “嬴天!”
  “嬴天”二字一出,嬴天感到醉酒漢身子微微一震!
  單憑這個細微變化,嬴天几乎可以肯定,他确實与自己相識。
  果然,醉酒漢微張開眼,凝視了嬴天好一會,卻始終沒說一句話。
  嬴天再問道:
  “我……是否与你相識的?”
  “我……真的記不起……”
  醉酒漢聞得嬴天此言,眼神中閃過一絲极失望的神色。
  但他立刻閉上雙眼,不想讓這絲失望神色流露出來;更肆意仰天狂笑,企圖以此來掩飾他此刻的心情。
  終于,醉酒漢吐了一句話,一句极度悲傷失望的話:
  “記得也罷!不記得也罷!与我何干?我的伴儿,有酒便足夠了!”
  莫名的心痛自嬴天心底升起,他連忙解釋道:
  “對不起!請別誤會!其實我在數年前曾經歷過一場大劫,自此記憶全失。”
  “我此行的目的,便是要尋回我的過去。若你真的与我相識,你可否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醉酒漢听了嬴天的解釋,心情似乎平伏了一些。他再次張開眼看著嬴天,沉思了一會,于是道:
  “好!既然你說你因為失去記憶才忘記我,我便姑且把我的名字告訴你。”
  “你好好的听著,我的名字,”
  “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22:27

第四章 客死异鄉

  隆!
  眼前人的名字,直如天上狂雷,重重轟在嬴天心上。
  他的名字,叫--
  佑!
  德!
  佑德?想不到這個頹唐的醉漢,竟然便是當年豪气干云,獨力面對殺手營過百殺手的佑德!
  “佑德?很古怪的名字,但,我是听過的,怎么我記不起?怎么我一點也記不起?”
  嬴天越是去想,腦海越是混亂,而且更感頭上傳來撕裂般的痛楚。
  佑德起初以為嬴天已忘記了他,于是心灰意冷。如今看見嬴天如此模樣,方知他所言非虛,忙安慰他道:
  “義弟!你先冷靜點!”
  過了一會,嬴天方才平靜下來,但已气喘如牛,滿頭大汗。
  “義……弟……”
  “我……是你的義弟?”
  嬴天難以置信地問道。
  對于与佑德金蘭結義之事,嬴天似乎真的一點儿也記不得起。佑德雖感到難過之极,但想到嬴天也是身不由己,于是道:
  “這樣吧!我嘗試把你我相識及結義的事告訴你,看看對你有否幫助吧!”
  佑德把當年如何結識嬴天,彼此對對方也有救命之恩,至后來惺惺相識,結為義兄弟的事一一道出。
  嬴天細心聆听,腦海似乎浮現出少許往事,但影像卻又模糊一片,始終未能完全回复記憶。
  但可以肯定的是,眼前的佑德,确是當年与他金蘭結義、情同手足的義兄。
  那份獨有的親切感,錯不了!
  “義兄!”
  嬴天終于記起与自己結義等事,佑德不禁大喜,精神也振奮不少。
  隨后嬴天又把如何失去記億,后來加入了廣成仙派一事告知佑德。
  佑德听了后,恭喜著他道:
  “廣成仙派乃正道大派,‘先天乾坤功’更是冠絕武林,義弟得此机緣,真是值得恭喜啊!”
  其實嬴天加入廣成仙派,其原因也不外是為了拯救天下蒼生,對于他本身來說,也不知是否值得高興。
  想到這里,嬴天祇得無奈苦笑。
  他不想再談這些事,于是轉個話題,道:
  “是了!听王大哥所言,義兄身上的經脈曾經嚴重受損,影響了功力,故此才會意志消沉,終日借酒消愁?”
  佑德干笑了几聲,道:
  “你的話祇中了一半。”
  “當日我与殺手營一戰,雖然奇跡地仍然生還,但經脈嚴重受損,曾一度功力盡失。
  但這數年我努力苦練,已回复了五成功力左右,唯獨是不知何故,每運功至‘巨闕穴’,那里便傳來撕心劇痛,使我的功力停滯不前!
  至于我日夜喝酒,那祇是一种掩飾的伎倆而已。在我功力未复前,我不能露出半點蛛絲馬跡!
  我那兩個禽獸皇兄,殺我母后,迫我入絕路,這筆債,我早晚要他們償還!”
  佑德說話同時,眼中閃出怨毒神色,殺气也登時大盛。
  嬴天察覺有异,當下不再說下去,卻道:
  “義兄,這几年我在廣成仙派習武也略有小成,若你不嫌棄不若待我助你一把,看看能否打通巨闕穴一關!”
  佑德道:
  “也好!”
  二人于是盤座地上,嬴天雙掌抵著佑德背門,催動“先天乾坤功”真气進佑德体內。
  然而,內力去到巨闕穴時,卻被一股怪异力量所阻。嬴天嘗試加強功力欲沖破它,但壓力越大,反抗力越大,祇苦了佑德,在死忍著撕心劇痛。
  嬴天怕佑德抵受不住,撤勁收手,心不暗忖:
  “義兄潛藏于巨闕穴的怪异力量似隱帶魔气,我与義兄所習的都是玄門正道的武功,難怪會生起抗衡。”
  嬴天道:
  “義兄,我暫時未想出方法,但我想暫時留下數天,一來為清除我体內余毒,二來看看有否方法助你。”
  佑德道:
  “這也好!我們一別三載,今番可要好好敘一敘了!”
         ※        ※         ※
  嬴天与傲風,便在王飛虎家留了五天。
  這五天嬴天与佑德談了許多事,而且嬴天不斷輸功進佑德体內,總算能勉強壓制止佑德巨闕穴內的怪异力量,佑德已可隨意運勁提气。
  而且嬴天与傲風体內的余毒亦已盡去。這,也是分開的時候了!
  這天一早,嬴天与傲風收舍好行裝,便准備繼續上路。
  佑德、王飛虎、王飛鳳三人送了一段路,最后也要道別。最為不舍的,當然便是嬴天与佑德二人。
  嬴天道:
  “義兄,對不起!雖然我記起了一部份往事,但其余大部份記憶,我始終是迷糊一片,因此我必須繼續北上。”
  “雖然那村庄可能已不再存在,但希望能找到一些事刺激起我的記憶。”
  佑德道:
  “我很明白你現在的心情,祇要你覺得是對的,便放心去做吧!義兄一定支持你的。”
  “祇可惜我功力未复,而我當日曾顯露武功,我的仇家很可能很快便追殺到,因此過几天我也會离開此地,請恕義兄不能与你一起上路。”
  嬴天問道:
  “那……我們何日方能再見?”
  佑德道:
  “這樣吧!不若我們約好,三個月后的正月十五在西歧鎮見面,好嗎?”
  嬴天喜道:
  “那當然好!”
  其實二人心中均知,大家所走的路也是凶險万分,屆時能否依約出現也成問題。別話說完,嬴天与傲風朝北而去,而佑德三人也返回木屋。
         ※        ※         ※
  回到屋內,三人面面相覷,王飛虎率先打破沉默局面道:
  “嘿!我早知你這酒鬼不是那么不濟的了,如今胸膛還不是挺得高高的?”
  王飛虎性格粗豪,說起話時也有點儿肆無忌憚的。
  佑德面帶歉意道:
  “情非得已,請王大哥見諒!”
  王飛虎道:
  “唔!那倒似樣點,不枉我照顧了你三年。”
  “哥,別這樣說吧!”
  王飛鳳忙提點著。
  王飛虎抓了抓頭,帶點傻气地道:
  “對不起!我快人快語,說錯了話,別見怪!”
  佑德連忙道:
  “不!我還未正式多謝你救了我一命,且還照顧了我三年。”
  王飛鳳在旁道:
  “佑大哥,別這么說吧!你今后有何打算?”
  佑德答道:
  “如今我身份已曝露,仇家很快便會追殺至,我不想連累兩位,所以打算過兩天便离開。”
  王飛虎問道:
  “嘿!他們來到頂多是一并,犯不著東躲西逃啊!”
  佑德道:
  “如今還不是跟他們拼的時候,我的仇家太可怕了,如無必胜把握,絕不可犯險。”
  王飛虎又道:
  “看你一臉凝重,究竟他們是誰?難不成都有三頭六臂的嗎?”
  佑德想他知難而退,免將他們卷入這政治斗爭的漩渦中,于是道:
  “他們,便是當今大商朝的大皇子和二皇子。”
  二人听了不禁大吃一惊,失聲問道:
  “你……怎么會与這些人結怨的?你的真正身份又是什么?”
  佑德沉思半晌,道:
  “既然你對我以兄弟相稱,我也不再諱言。佑德祇是我的假名,我的真正名字是--子受德!”
  “我与兩名皇兄的恩怨,很簡單,便是他們想奪我太子之位,他日當上帝皇寶座。”
  “目下我勢孤力單,而他們卻如日中天,因此我唯有等待時机成熟,才可与他們正面相搏。”
  王飛虎、王飛鳳聞得佑德真正身份,不禁惊愕得瞠目結舌,連忙下跪道:
  “草民不知三皇子大駕,屢次冒犯,請三皇子降罪。”
  “你們待我恩重如山,何罪之有?何況我身在江湖,我們還是像平日般以兄弟相稱比較合适。”
  王飛虎道:
  “這……好吧!佑……大哥,如今你孤身一人,极需要人幫助,就讓我追隨左右,助你對抗那兩個惡賊吧!”
  佑德堅決道:
  “不!你們兄妹二人相依為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過得挺愜意的。跟著我,祇有終日提心吊膽,不是我殺你,便是你殺我。這樣的生活,絕不好過,你們還是過回以往的生活吧!”
  王飛虎猶未心息,還想說下去:
  “但……”
  佑德急制止他道:
  “我心意已決,你不要再說了。”
  王飛虎不禁面露失望神色。
         ※        ※         ※
  到了翌日,王飛虎如常到山中狩獵,而佑德則往鎮上打探朝中消息,余下王飛鳳獨個儿呆在家中。
  想到与佑德分別在即,王飛鳳整天也悶悶不樂。
  雖然她也不知何以會對佑德暗生情愫,但感情一事,很多時也是不能以常理來解釋。
  可是想到佑德乃堂堂三皇子,若依正統,更是他日皇位的繼承人,自己卻是一介草民,如何敢對他高攀?
  也罷!
  一切便順天而行吧!
  但,天意往往是殘酷的。
  它偏愛玩弄世人。
  這次也不例外!
         ※        ※         ※
  王飛鳳在屋中發呆,忽听屋外傳來异響,心忖定是王飛虎和佑德回來,忙跑出屋外相迎。
  甫出屋外,并沒有佑德蹤影,也不見王飛虎蹤影,卻見遠處塵頭大作,黑壓壓的一大團黑影,像是一大隊人馬正向這里進發。
  黑影自遠而近,越來越是清楚。
  不錯!來的果然是一大隊人馬,且少說也有過百以上。
  為首兩騎,戰馬壯碩雄偉,披著華麗的鎧甲,而座上的二人,身穿戰甲也是華麗异常,想必是這隊人馬的前鋒大將。
  二人其中一人身高九尺,极其高大威武。這人光禿著頭,卻滿臉胡子,眼如銅鈴,不怒自威。而其威武气度,更隱透霸气和殺气,絕對是一等一的高手。
  另外一人,身高約六尺,但身形瘦削,卻一臉陰沉,眼尾細長,鼻梁高聳,咀角微向上彎,天生一副笑里藏刀相。
  二人身后,另有十騎跟著。
  十騎上的人俱是目露精光,肌膚壯健,看來都是一流的好手。
  十騎之后,便是數以百計的人影徒步而行,人影虛虛幌幌,中間簇擁著兩頂華麗的漆金轎子。
  轎中的人,地位定是极之超然。
  細看之下,人叢中竟有几張熟悉的面孔。
  這几張面孔,竟是--
  鐵錚和盤谷六獸死剩的二人。
  他們定是沖著嬴天手上的圣墓地圖而來。
  但他們這次帶來的這幫人,似乎大有來頭,這些到底是什么人?
  王飛鳳心想來者不善,但若現在逃走,必會引起眾人注意,最后也必走不脫,于是祇好躲在屋中,靜觀其變。
  騎兵來至屋外十丈便戛然停下。
  其中一頂轎子中傳來一把聲音,問道:
  “鐵錚,就是這所木屋?”
  聲音說話語气溫文爾雅,但卻瞭亮之极,似是毫不費力,卻遠至屋中的王飛鳳也能清楚听見他所說的每一字。
  鐵錚似對轎中人甚是敬畏,必恭必敬地答道:
  “就是這屋子!”
  轎中聲音再問道:
  “你怎么肯定他便是我要找的人?”
  轎中人一而再地問個究竟,似對今日之行极之重視和謹慎。
  鐵錚肯定的答道:
  “普天之下,能使出那皇者劍招的人,除了殿下要找的人,應該不含再有第二人。所以,他定是殿下要找的人無疑。若給他得到圣墓中的寶物,恐會對殿下大大不利,所以小人才這么急切告訴殿下。”
  轎中人又道:
  “唔!若果出錯,小心你項上人頭。”
  “但,若然屬實,你便是立了一個天大的功勞,到時爵祿富貴你享之不盡!”
  鐵錚又惊又喜,但為了那誘人的榮華富貴,祇有冒險一試。
  王飛鳳听二人的對答,似是沖著佑德而來。鐵錚稱呼轎中人為殿下,莫非是……
  他?
  他竟這么快便追殺而至?
  王飛鳳想到轎中人的身份,不禁寒意大作。
  他明知能逃脫的机會是微乎其微,但總好過坐以待斃,于是悄悄從屋后逃去。
  小屋附近并無遮掩,眾人沒理由看不到王飛鳳逃走。
  但奇怪地,竟沒有一個人追上來。
  因為,他們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精銳戰士,沒有主子下令,他們絕不會擅自動手。
  王飛鳳也不理這許多,祇顧全力狂奔,轉眼已奔至半里外。
  這時,轎中人才輕描淡寫地道:
  “飛帘,給我--”
  “拿下她!”
  為首的兩名戰將中較為瘦削的一人領命,隨即身形一展,已從馬背上倏然消失。
  他,确實比風、比電更快!
  几乎是在与轎中人下令的同一時間,王飛鳳已覺后頸傳來一陣麻酸,整個人已被凌空抽起。
  他躍出時所帶動的風還未靜止下來,便已落回馬背之上。
  手上更多了一點東西。
  是已昏迷的王飛鳳。
  這名叫“飛帘”的大將,來、去比風還要快,其身手更絕不似是人所能做到的,果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
  面對這群武功高絕的敵人,佑德會……
  如何應付?
         ※        ※         ※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王飛虎与佑德一起徒步回來。
  王飛虎心情納悶,因此今天并沒有狩捕到任何獵物,于是便徑往鎮上找佑德一起回家。
  佑德打算明天便离去,找一處隱蔽之地把失去的功力練回來。
  雖然得嬴天的“先天乾坤功”內力鎮壓住巨闕穴的劇痛,但他的功力畢竟祇回复到五成,憑此實力絕難与微子衍、微子啟周旋。
  想到祇要明早自己一离開,便能把災禍也一迸帶走,佑德內心也感到好過些。
  但他卻勢難料到,災禍,已迫近眉睫。
  二人一直步至屋前,卻同時頓足不前,因為,他們同時感到四周彌漫著一股--
  殺气!
  佑德知道,要殺他的人--來了!
  避也避不了!
  佑得驀地提起了手中劍,往地上一插,并喝道:
  “出來吧!”
  劍上內力由地面傳至木屋,木屋外層圍板紛紛松脫塌下。
  木屋碎開,中間一條木樁仍然穩插地上。
  而木樁之上,卻捆著一人--
  一個佑德与王飛虎都熟悉的人--
  王飛鳳!
  祇見王飛鳳衣衫破爛,咀血沾著些已干涸的血漬,面上一塊紅一塊青的,顯然曾遭毒打,如今神智更陷入半昏迷狀態。
  王飛鳳的身后,更站了一個人。
  那人原來是轎中人手下的戰將--
  飛帘!
  飛帘臉泛邪笑,長長的舌頭竟在王飛鳳粉臉上肆意舐動,极之猥瑣。
  王飛虎見狀,那里按捺得住?盛怒之下使勁擲出手中鋼刀,直取飛帘。
  鋼刀去勢急勁,有著開山破石之勢,但飛帘卻眼睜睜瞧著鋼刀向自己射來,全無閃避之意。
  直到最后一刻,飛帘竟戛地消失。
  他是故意在佑德与王飛虎面前炫耀自已的輕功身法。
  佑德与王飛虎本已目不轉睛地看著飛帘的一舉一動,但他們竟都完全看不到他如何動身,与及逃往何方。
  飛帘身法之快,就算是閱歷甚丰富的佑德,也感到惊异!
  佑德腦海更升起一個恐怖念頭--在他的仇家的手下,正有一個這樣的人物。
  他果然追殺來了!
  佑德思念間,四周不知從何處涌出大量武將,把他和王飛虎團團包圍住。
  眾武將行動一致,且個個身手敏捷,明顯都是訓諫有素。
  武將當中,還混雜了十二騎,其中一騎便是飛帘,還有另一名高大戰將,与十名裝束一樣,都是面目陰沉的戰士。
  佑德見此陣容,心想:
  “看來這次為了擒殺我,他倆已精銳盡出。”
  這還不止,更叫佑德震撼的,是他耳畔傳來的一把聲音。
  聲音語調平淡溫和,卻字字鏗鏘,在道:
  “我的好弟弟,已有多年沒見了,別來無恙嘛?”
  弟弟?
  轎中人竟稱叫佑德為弟弟?
  莫非真的是他?
  連他也來了,佑德這次豈非--
  插翅難飛?
  《待續》
  【第十一回預告】
  宿世死敵,卻是血脈相連,佑德面對兩位兄長--微子衍、微子啟的千里追殺,如何應付?
  嬴天重回舊地,原以為今生今世無法再見的至親,驟現眼前,當中隱藏著什么惊天陰謀?
  名利權欲、兄弟親情,兩者真的不能并存?
  讓世人同來見證兩段悲壯的手足之情!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22:58

第一章 殺气濃烈

  怎樣才算兄弟?
  難道,是單單為了与生俱來血脈相連的關系?還是經歷過生死劫難而萌生出來的獨特情誼?
  真正的兄弟,應該具有能同享富貴,共歷磨難,就算上山下海,也義無反顧的高尚情操。
  是兄弟二人間獨有的義。
  然而,能共苦難的兄弟已經很少。
  能同富貴的兄弟更是世間難求。
  世間的名、利、色、權,是情、義的最大敵人,而且往往是胜多敗少。
  在祇顧名利權欲的末世,重情重義甚至被指為愚昧無知。
  難道,茫茫天地真的再容不了情与義?
  難道,祇有在互相有利用价值的情況下,才有情義,才有兄弟?
         ※        ※         ※
  兄弟相殘,一直以來都被視為痛心疾首的事。
  但是,今天兵戎相見的三個親兄弟,卻沒有為他們即將要展開的生死之戰而難過。
  雖然他們体內流著相同的血脈,但他們之間早已沒有半點兄弟之情。
  在微子衍眼中,他比佑德年長,且自詡武功、才智無一不在佑德之上。唯一敗給他的,是自己的娘親祇是帝乙眾多妃于中的其中一個,而佑德的娘親卻是當今世上獨一無二的皇后。
  若依正統,即使佑德不是長子,但他日君王之位必定是由皇后所生的太子繼承。
  這,并不是微子衍所能控制的。
  因此,他不甘心!
  多年以來,他處心積慮在朝中樹立党羽,建立起自己勢力,最后乘這几年帝乙身在病榻中,設計迫走佑德,害死其母后,為的祇是舖出一條血路,讓他能登上龍座。
  如今,祇差最后一步。
  祇要佑德一死,他的帝途,便再無障礙,万里河山握在掌中,指日可待。
  佑德的野心雖沒微子衍般大,但這個名為兄長,實為殺母仇人對他的迫害實在太過份,他要還擊,最直接的方法是等待時机回宮內,祇要能登基為帝,微子衍便任他魚肉。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三年來的忍辱負重,最后也徹底失敗,終被微子衍追蹤而至。
  目下形勢,微子衍一方軍馬逾百,高手如云;佑德一方祇有他与王飛虎二人,還要照顧受傷的王飛鳳。何況佑德的功力祇回复了一半,這環境不想全身而退,不免有點痴人說夢。
  佑德當然不會束手就擒,腦中急轉,謀求脫身之策。
  此時,轎中的微子衍道:
  “你真不愧是我的好皇弟,叱吒江湖的殺手營竟也被你一人消滅,連閻王被你殺敗,倒算你沒辱沒了我大商皇朝的威名。”
  佑德道:
  “你也恁地了得,短短數日間已從老遠的朝歌率領大軍殺至北燕,看來不殺我誓不干休。”
  二人互相揶揄,王飛虎卻趁此時替王飛鳳松縛,并脫下外衣替她穿上。
  這時,微子衍又道:
  “別說我不顧手足之情,祇要你肯交出那件東西和一只手臂,從此不踏入朝歌一步,我便姑且留你一命。”
  佑德心忖:“哼!你這家伙那有這么好心?交出那東西和自斷一臂后,還不任你魚肉?”
  一旁的王飛虎急道:
  “三太子,別听他說!大不了拚死一戰,我王飛虎絕非貪生怕死之輩。”
  佑德又對微子衍道:
  “哼!別假惺惺了,你我之間還會有手足之情?那東西我是絕不會交給你的,有本事大可從我手中奪走!”
  佑德一震手中劍,擺出迎戰的姿態。
  這時,在轎旁的盤谷六獸中的肥丑漢子朗聲道:
  “哼!大皇子肯放你一馬,你還他媽的不識好歹,你能以一敵百嗎?”
  佑德硬挺著道:
  “當年殺手營眾多殺手我也不怕,何況今天?有本事即管放馬過來,頂多是同歸于盡,教你知道我子受德絕非好惹!”
  佑德面對過百軍馬,依然了無懼色,气勢凜然,一旁的王飛虎不禁放聲叫好,為他的膽色与豪邁气魄折服。
  一輪搶白,微子衍不但占不到半點便宜,在气勢上反輸了半籌,不禁心下慍然。
  驀地,一團烈火气勁從轎內透射而出。
  但,火勁的目標竟不是佑德,而是肥丑漢子。
  肥丑漢子不虞火勁竟是射向他,給轟個正著,火勁迅速侵入五髒六腑。
  肥丑漢子祇覺五內如焚,痛苦得在地上亂叫亂滾,不消片刻已被火勁焚斃。
  轎內的微子衍道:
  “未得本皇子准許,豈容你多言?”
  目睹肥丑漢子慘死之狀,獨眼獸不禁駭然色變。伴君如伴虎,盤谷六獸祇余一人,他的下場,會否如肥丑漢子般呢?
  站在轎另一邊的鐵錚卻心下暗笑,想:
  “真是蠢得可怜,說話不知時候不分輕重,活該得此下場。”
  微子衍殺人立威,果然挽回一點气勢,但手段卻未免過于凶殘。
  佑德看見微子衍展露武功,心下暗惊:
  “好家伙,气勁穿過轎身而轎身不損,‘焚城訣’已練至爐火純青的境界。”
  “當日我苦戰閻王,也是憑怒意戰意突破第二訣‘滅陽訣’,以找現時功力,也未必能使出‘焚城訣’。若他已練成比‘滅陽訣’更高層次,再加上這里的高手,我此仗可說是絕無胜望。若要全身而退,唯有出奇制胜……”
  佑德雖為這仗而憂心,但微子衍不知他功力祇余一半,何況他曾有一舉覆滅殺手營的輝煌戰績,故他也未敢貿然出手。
  微子衍行事向來謹慎,他衡量形勢,雖然己方實力遠胜對方,但也不欲損兵折將,遂下令道:
  “飛帘、惡來,既然皇弟要一展身手,你倆就替我好好招呼他吧!”
  為首兩騎大將領命,緩緩下馬,一聲不響排眾步向佑德三人。
  這兩人便是微子衍的得力愛將--
  嬴飛帘!
  嬴惡來!
  嬴飛帘以來去無蹤、快如疾風的超卓輕功獨步天下;嬴惡來則天生神力,十歲時已能舉起重逾百斤的大石。
  二人均是朝中一等一的武將,早被微子衍收為己用。如今微子衍派二人先上陣,用意無非是試探清楚佑德的武功層次。
  這時王飛虎已拔起鋼刀,站在佑德身旁,道:
  “三皇子,這群狂徒咄咄迫人,就叫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
  嬴飛帘、嬴惡來一步步迫近,与佑德等人相距不足三丈,嬴飛帘卻道:
  “厲害!厲害!剛才那女的皮滑如脂、肌膚胜雪,弄得我心痒難熬,當然厲害!但你二人手粗腳粗、殺气騰騰的,我可沒興趣,有什么厲害?”
  王飛虎想起剛才嬴飛帘對其妹恣意輕薄,不禁怒火中燒,輪舞鋼刀沖殺而去。
  鋼刀勢道急勁,向嬴飛帘迎頭劈下。
  嬴飛帘輕功蓋世,王飛虎那里能輕易劈中他,終于讓他輕易閃開。王飛虎刀勢不停,似乎劈不中嬴飛帘絕不干休;嬴飛帘卻存心玩敵,祇閃避而不還招,二人陷入纏斗中。
  嬴惡來渾沒理會二人之戰,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因為,他的對手是--佑德!
  嬴惡來不敢妄自發招,因為佑德身負“皇极惊天訣”及“王者劍”兩項絕學,絕不能小覷。
  他每走前一步,內力及戰意便提升一級,直至他覺得已有十足狀態,他,驀地狂沖向佑德。
  “吼!”
  吼聲如雷,震得各人耳膜生痛。
  嬴惡來勁貫雙腿,每踏一步,便如旱天雷般盯在地上,大地也為之震動。
  但佑德并未因嬴惡來的無匹气勢所動搖,靜如淵岳的他,緊握手中長劍,冷靜地找尋嬴惡來的破綻。
  嬴惡來雙拳收于腰間,似是全無發招之意,人卻如狂牛般祇向前沖。
  驟眼看去,嬴惡來全身皆是破綻,但佑德心想他必有厲害殺著。
  佑德一劍剌出,這招攻中帶守,留了几分后著,用意祇是試探嬴惡來虛實。
  佑德手上的雖非神兵寶劍,但貫上佑德內力,亦利可分金斷石。佑德滿以為嬴惡來會閃避或擋開劍招,詎料嬴惡來竟不閉不避不擋,以身体硬接劍尖。
  “當!”
  想不到嬴惡來肌膚竟堅如鐵石,佑德長劍竟遭硬生生震開。
  “玄天戰甲?”
  佑德正惊疑間,凜冽拳風迎面襲至。
  拳未至,拳風已轟得佑德肌膚欲裂。
  佑德慌忙全力向后躍,僅僅避過嬴惡來如雷一拳。
  拳是避過了,但……
  嬴惡來的鐵拳,陡地隔空轟出一團凌厲罡勁,追擊佑德。
  拳勁的速度快疾無倫,佑德不虞此著,來不及退避,唯有--
  硬拼!
  佑德心知此刻功力不足,故這一并已運上十成功力。
  “啵!”
  巨響過后,塵埃散落,祇見佑德昂然矗立,意態從容。
  “嘿!据聞你天生神力,拳發千鈞,就祇有這一點點能耐嗎?”
  佑德看似神態自若,但剛才運掌轟散拳勁,已被震得手臂發麻,不住顫抖。
  嬴惡來不但沒有被佑德唬倒,反道:
  “剛才一拳我祇用上五成力道,三皇子見笑見笑。”
  “既然三皇子想我使出全力,嬴惡來唯有听命,就請三皇子批評一下在下另一項武功--”
  “霹靂轟雷破”!
  佑德一听頓時大吃一惊。“霹靂轟雷破”曾經是一項霸絕武林的絕學,但已失傳多年,料不到嬴惡來竟有緣習得,而且配合“玄天戰甲”,一攻一守,縱然佑德功力回复到十足,亦未必能輕易取胜,何況如今?
  他此戰,可謂--
  全無胜望。
  但,束手待斃絕非佑德性格,他,祇會遇強越強。他心想:
  “眼前形勢,祇有使出‘皇极惊天訣’方有几分胜望,但以我現時功力,若控制不了‘皇极惊天訣’的強大真气,很容易走火入魔,經脈盡斷而死。而且過份催谷,又恐怕會触動巨闕穴的舊患。”
  “如今兵凶戰危,不得再多作猶豫,就拼死一戰吧!”
  心意已決,佑德內息急轉,凝聚真气,体外漸漸被一團烈火罡勁包圍著。
  “皇极惊天訣”乃無上絕學,佑德祇能倚仗它才能一戰嬴惡來,但正如他所想,祇要他偶一不慎,駕馭不了“焚城勁”,內力反噬其身,便后果堪虞了。
  他,已運起“皇极惊天訣”中的--
  “焚城訣!”
  他此舉,祇為盡量保住性命,以雪--殺母之恨!
         ※        ※         ※
  那邊廂,王飛虎力戰嬴飛帘。
  王飛虎連攻了數十招,仍沾不到嬴飛帘的衣褸。
  嬴飛帘譏諷道:
  “你慢手慢腳,怎能劈到我?來!快一點,再快一點!”
  看嬴飛帘談笑自若,似乎猶未盡全力,但王飛虎卻汗如雨下,疲態畢呈。
  “他媽的!”
  “你這家伙祇懂右閃右避,這算什么大將軍?不如躲到一邊做其龜孫子了!”
  嬴飛帘遭當眾侮辱,頓時面露慍色,怒道:
  “好!你想赶往九泉地府嗎?我樂意成全,而且要你死無全尸。”
  嬴飛帘腳下加快,如鬼魅般繞到王飛虎身后,千指箕張,雙爪往王飛虎腦后攫去。
  王飛虎眼梢瞄著嬴飛帘,嘴角竟抹起一絲笑意。
  惡招臨門,他竟然有心情笑?
  原來,王飛虎剛才一直未使上全力。他心知嬴飛帘輕功卓絕,即使用盡全力,要劈中他也殊不容易。于是他故意隱藏實力,并出言相激,誘嬴飛帘攻來時一擊即中。
  王飛虎窺准其來勢,靈巧快疾地轉身回劈,刀勢比前快上三倍。
  嬴飛帘不虞王飛虎使詐,眼前刀光閃閃,心知不妙,急全力抽身向上躍起。
  祇見几塊碎布隨風飄揚,嬴飛帘卻消失得無影無蹤,王飛虎這一刀可已重創他?
  王飛虎抬頭一望,原來嬴飛帘竟已躍上半空。
  王飛虎橫刀于胸,准備待嬴飛帘落下時揮刀砍殺。
  嬴飛帘中招在先,且身在半空,失了地利,必須另想他法。
  祇見飛帘在半空深吸一口气,身軀頓時輕如無物。接著身体急轉,翩然翻出丈外才落回地上。
  半空處毫無著力點,嬴飛帘竟能乘風翻開,這份輕功造詣,實是冠絕武林。
  王飛虎看得目定口呆之際,嬴飛帘卻道:
  “哼!你今天有幸得睹絕頂輕功‘飛升騰云’,眼界大開了吧!”
  “不消一會,我要你碎尸万段在我另一絕學之下!”
  細看之下,原來嬴飛帘腰間竟有一條長約半尺的刀痕,血水緩緩滲出。但嬴飛帘內力一到,血水即凝結成冰,四周的气溫也開始下降。
  瞿地,不遠處傳來一聲狂吼,熾烈火勁迫射過來,与嬴飛帘的寒勁互相抗衡。
  原來是佑德已沖破了“焚城訣”一關,气動擴散至這邊。
  佑德劍招一起,赫然已使出“王者劍”一式--
  “君臨天下風云變”!
  他不知現時功力能支持多久,故一出手便使上絕招,越快殺敗對方對他越有利。
  面對著王者劍招,嬴惡來不敢大意,急提聚“玄天戰甲”,身上隱泛金光。
  啊!莫非他的修為,比當年十大殺手的狂牛更高,已練成第二層“金甲”的功力?
  除了“玄天戰甲”外,他還有另一主攻絕學“霹靂轟雷破”,佑德雖能運起“焚城訣”配合王者劍招,但能否壓下嬴惡來呢?
  答案很快便知曉。
  嬴惡來雙拳合一,一團球形气動凝聚于雙拳之上,蓄勢待發。
  漫天劍芒如雨射至,光華璀璨奪目,且散發無上皇者之威,教人心甘情愿敗在這皇者劍招之下。
  佑德天生帝皇命格,王者劍在他手上發揮得淋漓盡致,轎中的微子衍不禁看得滿不是味儿。
  嬴惡來儲勁已足,光球豪光大盛,猛然轟向劍芒中央,勢若奔雷,勁如霹靂。
  這朴實無華,力足開山破石的一擊,便是--
  “霹靂轟雷破”!
  對著這強猛一擊,彷佛世上任何武功招式,也會被它一擊而--
  破!
         ※        ※         ※
  王飛虎處心積慮的一招,雖能傷了嬴飛帘,卻未能重創他,反激得他勃然大怒,使出真功夫對付王飛虎。
  嬴飛帘武功走陰寒一路,所散發出來的气勁亦奇寒徹骨。幸好王飛虎內功底于不弱,且体格強健,才勉強挺得住。
  “剛才你已見識過我的‘飛升騰云’……”
  “如今,就讓你見識我的--”
  “寒冽玄冰功!”
  王飛虎祇听到“寒冽玄冰”四字,已感到一股凜冽寒流迎面襲來,眼前更藍光閃閃。
  這些變化都祇在電光石火之間,王飛虎根本完全來不及出招應變。
  但,他的意識告訴他,這些藍光中暗藏殺机。
  王飛虎奮力向橫閃開,但嬴飛帘來勢委實太快,胸前仍被抓出數道血痕。
  寒勁凌厲,傷口處血未流出已被冰封,且寒勁更從傷口處滲入体內,王飛虎立刻運功驅散寒勁。
  霍霍霍!三聲破風之聲又從身畔響起,王飛虎鋼刀狂舞,守得穩如鐵桶,嬴飛帘攻之不入。
  “好家伙!既然‘玄冰爪’殺不了你,我就以‘寒冽刀’斬下你四肢和頭顱。”“玄冰爪”靈巧快疾,“寒冽刀”則鋒利霸道,兩者都是“寒冽玄冰功”中的殺招。
  嬴飛帘祭起掌刀,寒气倍增,寒勁更把空气急凍結冰,封著嬴飛帘雙掌,變成兩把鋒利無匹的--
  冰刀!
  想不到嬴飛帘除了輕功卓絕外,拳腳內功亦如此了得,難怪能得微子衍器重。
  “寒冽刀”連環劈下,王飛虎身邊盡被冰寒刀气所籠罩,無處閃避。這一招,便是“寒冽刀”的一式--
  “冰封三尺”!
  王飛虎甚至感到關節僵硬,急勁走全身,揮刀迎向“寒冽刀”。
  兩刀相交,爆出鏗鏘之聲,王飛虎的鋼刀不但砍不破“寒冽刀”,更被寒勁侵入刀身,整柄刀也被封上一層薄薄的冰。
  連王飛虎握刀的手,也感奇寒徹骨,可見寒勁何等凌厲霸道。
  嬴飛帘再朝鋼刀劈下,鋼刀刀身抵受不住,竟猛然迸碎。
  王飛虎大惊下急退,但雙腳卻被寒勁凍得動作遲鈍,未能躍离險地。
  嬴飛帘窺准時机,雙刀合一,寒勁倍增,狠狠劈中王飛虎胸膛。
  王飛虎祇感胸膛劇痛,心房翳悶,一蓬鮮血禁不住奪腔而出。
  王飛虎天生勇悍,雖受內傷,卻狂谷內力,便生生把嬴飛帘震開。
  雖能震開嬴飛帘,但王飛虎卻被“寒冽刀”刀勁震得向后飛退。
  也不知退了多遠,直至撞上一物方才止住去勢。
  王飛虎一看撞上之物。啊!原來竟是同時遭震退的佑德。
  佑德手中長劍祇余半柄,嘴角溢血,看來是受了內傷。
  以佑德現在的功力,是敵不過嬴惡來。
  二人兵器俱毀,更受內傷,甚是狼狽。反而嬴飛帘和嬴惡來气定神閒,兵分兩邊包圍著他們,根本并不急于下殺手。
  連微子衍麾下的將領也敵不過,如何對抗其它高手?
  何況還有微子衍、微子啟兩兄弟在虎視眈眈?
  縱使佑德有無窮戰意,到了這田地,也不禁感到絕望。
  反而王飛虎仍是深深不忿。
  他看了看四周環境,原來自己和佑德正站在木屋的位置上。
  他猛然勁貫雙腳,雄渾內力直傳至地下。
  “轟”的一聲,一物赫然破土而出。
  王飛虎伸手一接,把那破土而出之物緊緊握在手中。
  就像握著唯一最后的希望。
  細看之下,原來竟是一把刀。
  刀身約長四尺,甚闊,刀柄更長逾二尺。
  王飛虎非常怜惜地撫摸著刀鞘,喃喃自語地道:
  “黑日啊!很久沒有跟你并肩作戰了,你,可有感到寂寞?”
  王飛虎与這柄刀,就像是一對久別重逢的摯友,百般滋味在心頭。
  原來,這柄神兵是王飛虎的家傳寶刀--
  黑日!
  握著黑日,王飛虎似是充滿信心,朗聲道:
  “三太子,我還有家傳刀法未使出,定能殺退這群惡賊。”
  佑德聞言未有任何反應,因為他清楚明白到,即使有什么絕世絕招,在強敵環伺底下,始終是雙掌難敵四手。
  其它人聞得王飛虎之言,不由得捧腹大笑,霎時間笑聲震天。
  轎內的微子衍道:
  “有什么武功招式未使出便快點使了,否則待會儿下了黃泉,可要使給閻羅王看。”
  接著又是一陣笑聲,但佑德卻不為所動,苦心謀求脫身之法。
  這時,另一頂轎內響起一把聲音道:
  “皇兄啊!真要非取他性命不可嗎?”
  轎中人邊說邊步出轎。
  但見該人年約三十,但臉上蓄了兩撇胡子,使他看來較蒼老成熟。
  他身材不高,但身形肥胖,渾身散發一份雍容不凡的气度。
  他,正是佑德的二兄,當今天下的二皇子--
  微子啟!
  微子啟一直沒有作聲,靜靜在轎內觀戰,但如今他卻不得不開聲。
  他續道:
  “皇兄!畢竟三弟也是我們的親兄弟,体內流著的是皇族的血脈,殺了他未免有點過份。”
  微子衍問道:
  “那你有何意見?”
  微子啟道:
  “我們的目的,祇是那東西而已。不若要他交出來,我們放他一條生路吧!”
  微子衍沉默了好一陣子,像在考慮般。
  “我早已說過無論怎樣也不會將那東西交給你們的。我的命在此,來取吧!”
  “唉!”
  微子啟搖頭歎息,似為佑德的固執而把自己推進死路而心傷。
  王飛虎猛然拔出黑日。
  祇見黑日刀身黝黑,原來乃千年黑玄鐵所制,鋒口甚鈍,而最為獨特的,是它有兩面刀鋒。
  与其說它是刀,不如說它是劍。
  但,它又沒有劍般修長靈巧,偏偏具備刀的霸道与殺气。
  這真是一柄古怪的刀。
  王飛虎欲持黑日沖前拼命之際,佑德卻出手阻止,并在他身邊輕聲說了几句話。
  然后,佑德又凜然無懼的道:
  “好啊!我自知今天絕無胜望,但,別忘記我還有最后一招,大可跟你們拼個同歸于盡。”
  微子衍微微動容,道:
  “最……后一招?”
  佑德道:
  “是王者劍最后一式。”
  王者劍最后一式?佑德當年未能參透的劍招,如今已參透了?
  當然不!他,祇是打算藉此來唬退眾人。
  他,僅悟出這招的--
  劍意。
  祇見佑德雙手舉起半截斷劍,天上烏云翻涌,狂風大作,單是劍意已有無敵气勢。
  佑德身上更散發一股無敵的皇者气勢。
  微子衍知道此招的厲害,急忙喝令大軍退后,免得損兵折將,傷亡慘重。
  “好!皇者劍第七式!就讓本皇子親自--”
  “會一會你!”
  佑德猛地大喝一聲:“走”,手中斷劍立刻爆成千百碎片,如蝗激射襲向眾人。
  轎子一輕,微子衍竟親自出手,而且,一出手已使上“皇极惊天訣”的第二訣|
  “滅陽訣”!
  “滅陽訣”甫運起,風云翻涌得更急,天空盡被一層厚厚的烏云所遮蔽。
  當年佑德就是憑著剛突破的“滅陽訣”,殺敗閻王和一眾殺手營殺手。
  單看微子衍隨意便能聚起“滅陽訣”,似乎已練成了一段時日,以佑德二人如今功力,如何能擋?
  就在王飛虎剛抱起昏迷的王飛鳳,欲向后方逃去之際,微子衍已殺至。
  劍碎雖勢如破竹,但在微子衍三尺前,已被強大罡气迫得碎成粉糜。
  微子衍卻如一道狂風沖殺至。
  佑德欲退無從。
  唯今之計,他祇有舉掌相拼,但微子衍掌勁強猛無倫,若拼起來佑德恐怕會被一掌--
  轟斃!
  他,到底還有何脫身之法?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23:40

第二章 局中有局

  手足相殘的一幕,終于上演。
  要來的,終究避不了。
  微子衍已迫近眼前。
  佑德不得不拼。
  拼是死,不拼也死,他,已別無他法,除非會有奇跡出現。
  會嗎?會有奇跡出現嗎?
  就在佑德雙掌快要碰上微子衍雙掌,全身經脈快要遭震碎之際……
  奇跡,果真發生!
  佑德雙掌,竟沒有被震個斷碎。
  更奇跡的是,他竟能把微子衍--
  震退!
  他,何來此等功力了?
  這,祇有他自己才清楚知道。
  原來,他身后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個人。
  這人并不是王飛虎,卻不知是何方神圣。
  唯一知道的,是他在千鈞一發間輸入強大內力進佑德体內,一掌震退微子衍。
  微子衍祇覺佑德掌上的勁力空前強大,他完全控制不住身形,飛撞向人叢中。
  微子啟見狀,同時運起內力接著微子衍,微子衍才不致跌撞人群中。
  看來微子啟的武功也是不弱。
  微子衍一定神,已見一條瘦削黑影挾著佑德飛馳了二十丈外。
  眼看要被他們走脫了!
  但,眾將士中,至少有一人能追上他們。
  嬴飛帘!
  那神秘黑影輕功也是极高,嬴飛帘不敢大意,急運起他另一項輕功絕技--
  “千里無影”!
  “千里無影”,顧名思義,果然能腳踏千里而無影可尋,嬴飛帘谷盡功力,果然能追上眾人。
  神秘黑影眼尾一瞄,雙手把佑德及抱著王飛鳳的王飛虎送前,回身攻向嬴飛帘。
  嬴飛帘知眼前人厲害,迅即聚起“寒冽玄冰功”,“寒冽刀”猛劈向神秘黑影。
  “哼!雕虫小技!”
  嬴飛帘接下神秘黑影一掌,祇覺寒勁全被震回自己体內,更被震飛至兩丈之外。
  嬴飛帘正欲想動身再追,那知真气一提,胸口一陣刺痛,吐出一口鮮血。
  原來剛才跟神秘黑影對掌,已被震成內傷。
  神秘黑影來無蹤、去無影,一掌退微子衍,傷嬴飛帘,好可怕的功力。
  眾人輕功及不上嬴飛帘,祇有呆立原地在等。
  不一會,祇見嬴飛帘折返,但身法已大不如前,顯然受傷不輕。
  嬴飛帘跪在微子衍跟前,道:
  “未將不才,讓敵人逃脫,請大皇子降罪!”
  微子衍道:
  “算了!那人武功絕高,你絕非他對手的。”
  微子衍功力深厚,剛才一招雖未有受傷,但想起神秘黑影的功力,不禁心有余悸。
  微子衍心想:
  “這家伙到底是誰?救走子受德有何目的?最可恨的,是竟然連他的樣貌也看不清楚,下次再遇,定要加倍小心。”
  微子衍正欲整頓軍馬,沿著眾人逃去的方向從后追赶,忽然背后塵頭大作,一騎正以高速奔馳而來。
  細看之下,來者一身將服打扮,看來是微子衍的手下。
  馬未停定,來人已翻身下馬,身手矯健靈巧。
  此人跪在微子衍跟前,似乎在向他報告一些消息。
  微子衍听了之后,默想了一會,然后安排了數人留下打听佑德行蹤,自己則率領大軍向另一地方出發。
  到底何事,竟令微子衍放棄追殺佑德?
  救走佑德的,又是--
  何方神圣?
         ※        ※         ※
  佑德也不知被挾著飛馳了多久,祇覺耳畔風聲虎虎,這人的輕功,絕不遜于嬴飛廉。
  但他既然能從微子衍手上救走自己,顯然并無惡意,佑德于是暫時靜觀其變。
  飛馳了近半個時辰,那人終于停下,并放下佑德三人。
  這時佑德方才看清楚救他的人是誰。
  他并不認識這人。
  這人原來是個年近五十的中年漢子,他身材高佻瘦削,面容陰沉,眼窩凹陷,濃眉鷹目,顴骨高聳,下顎有一撮長而黑的胡須。
  佑德抱拳施禮道:
  “晚輩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中年漢捋著胡須,一副傲然自若的神態。
  “晚輩敢問前輩高姓大名。”佑德問道。
  那人仍是不答。
  佑德細心打量眼前人,這時他才發覺他挾著三人奔行了半個時辰,竟然面不紅、气不喘,甚至連汗水也未流半滴,修為恁是惊人。
  這時,那中年漢終于開口道:
  “子受德,你跟我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說罷已徑自轉身步向一邊。
  中年漢說話時聲音沙啞,且更有一份說不出的詭异感覺。
  雖然中年漢態度傲慢,但畢竟對方有救命之恩,佑德亦暫時不作聲,跟他步去。
  王飛虎則在忙著照顧王飛鳳。
  王飛鳳仍然昏迷不醒,王飛虎兩掌抵其兩邊太陽穴,輸進內力助她蘇醒。
  王飛虎內力一到,王飛鳳果然悠悠轉醒。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佑德在遠處跟一個陌生的中年漢在對話,然后是看見王飛虎。
  王飛鳳仍感頭痛欲裂,問道:
  “哥,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王飛虎并沒回答她,祇示意她暫時別要作聲。
  中年漢帶著佑德到了一旁,對他道:
  “子愛德,你今天遇上老夫,是你的福气,否則你如今已在冥府之下了!”
  佑德抱拳道:
  “晚輩再次謝過前輩救命之恩,敢問前輩……”
  中年漢輕捋其須,道:
  “唔!你這小子挺有意思,好!告訴亦無妨!”
  “我,便是天魔門第一百代傳人。”
  “我的名字是--”
  “元始天魔!”
  佑德暗想:
  “天魔門、元始天魔?怎么我聞所未聞的?看這人面目陰沉,目泛凶光,而且暗藏魔气,看來并非善類,還是避而遠之為上。”
  佑德鑒貌辨色,心想這元始天魔來歷不明,不欲招惹,于是道:
  “晚輩再三謝過前輩救命之恩,祇是晚輩此刻身有要務,他日……”
  佑德本欲托詞离開,豈料話至中途,元始天魔戛地插口道:
  “閒話少說!老夫救你當然有原因,否則怎會隨便惹上那班朝廷鷹犬?”
  元始天魔終于表明態度,佑德未知對方用意何在,且道:
  “晚輩未明前輩意思,是……”
  元始天魔又道:
  “其實老夫已留意了你一段日子,發覺你的資質极佳,最适合做我天魔門的傳人,因此,我要……”
  “收你為徒!”
  “啊!”
  佑德一听元始天魔之言,不由得一陣愕然。他万料不到元始天魔竟突然說要收他為徒。
  元始天魔又道:
  “天魔門的武功,至高無尚,威力震懾天地,匪夷所思,你練成之后,不獨可稱霸武林,屆時你兩名兄長更絕非你對手,皇帝之位自是非你莫屬。”
  佑德一听“皇帝之位”四字,心頭不由得一陣蕩漾。雖然他對王位的野心不及微子衍般大,但這些年來不斷被迫害追殺,生活得也夠苦了。
  他曾經暗暗立誓,不要再屈居人下,不要再受人欺侮。最簡單的方法,莫如繼承王位,當上九五之尊,到時天下万民盡在腳下,誰還可以迫害他、欺凌他?
  王者之位固然欲取,但這元始天魔相信也不怀好意,佑德連忙婉拒道:
  “前輩好意,晚輩心領了!晚輩自問資質平庸,不欲浪費前輩心力,前輩還是另覓賢能吧!”
  元始天魔沒料到佑德竟會實時拒絕,但他面上并沒表露半點异色,祇再道:
  “老夫眼光絕對錯不了,以你如今資質,最适合修練我天魔門武功。天魔門源遠流長,而且每代祇傳一人,此乃千載難逢的机會,錯過了你會畢生后悔。”
  元始天魔越是吹捧,佑德便越覺得事不尋常,于是再堅拒道:
  “請恕晚輩辜負了前輩一番美意,晚輩還是告辭了,救命之恩,他日有机會定當圖報!”說罷便欲轉身离去。
  佑德斷然拒絕,元始天魔面露慍色,惟亦強忍怒气,再道:
  “子愛德,你這樣离去,巨闕穴的傷,今世也休想治好!”
  佑德大惊,道:
  “你……怎么知道?”
  元始天魔臉泛邪笑,陰沉地道:
  “嘿嘿!你不會忘記三年前血竹林大戰殺手營那一次慘烈的戰況吧?當日你盡滅殺手營上下,卻因過度催谷功力而致經脈盡斷,本應是神仙難救的了。”
  “當日我途經血竹林,發現你奄奄一息,但看你筋骨精強,而且能以一敵百,出手毫不留情,招式深藏無匹霸气与殺气,是我天魔門的理想傳人,就此死掉實太可惜,于是老夫便出手救你。”
  “碰上我,是你天大福气,因為普天之下,就祇有我‘天魔功’中的‘蝕經訣’能把斷經再續。”
  “但,你所受的傷委實太重,我縱能以外力助你接回經脈,但巨闕穴卻留下舊患,使你每次運功過度之際,便會痛不欲生。”
  “唯一解救的方法,是你拜老夫為師,成為我天魔傳人,修習天魔功,方能治愈你巨闕穴的傷。”
  佑德听罷一切,頓時恍然大悟。原來當日暗地里把重傷垂危的佑德從地獄中拉回來的,竟就是元始天魔,他還道是自己体格精奇,才能僥幸生還。
  可是,元始天魔的話,祇有一半是真的。
  當日天魔救回佑德,卻暗地里在他的巨闕穴中种下“魔种”,祇要佑德運起玄門正宗的“皇极惊天訣”,“魔种”便會產生排斥抗衡,使佑德痛苦万分,佑德的修為越高,所受的痛苦越鉅,致使他一直無法回复往昔的功力。近日得嬴天之助,方熊暫時封鎖著魔种,使佑德的內力能運轉自如。但這隱憂一日不除,佑德修為日漸深厚,所引發的危机便越大,這一點他本身亦很清楚。
  元始天魔雖是兩番相救,但他處心積慮,必有所圖,聰明絕頂的佑德又怎會想不到。
  然而目前的形勢,自己身受內傷,功力未复;這元始天魔的武功又具深不可測,倘若惹怒了他,恐妨對己不利,佑德祇好委婉地推辭道:
  “原來前輩曾兩番相救,子愛德實在不知應如何相報,祇是如今我母仇未報,而且我皇兄勢力极廣,恐怕會連累前輩。不若待我解決了与皇兄的恩怨,到時再拜入前輩門下,豈不兩全其美?”
  “目下我皇兄的追兵相信很快便到,在下不敢勾留太久,救命之恩他日定當報,告辭了!”
  佑德語音剛下,身也不轉,便倒后躍開。
  他不知元始天魔會否對他不利,因此這一倒躍,他已使上了全力。
  “想走?”
  佑德的舉動,确使元始天魔一陣錯愕。但他很快便已平伏情緒,右爪更閃電遞出。
  這一爪,簡直是快得不可思議。
  佑德雖是動身在先,且已全神貫注在元始天魔身上,但他竟完全看不到元始天魔是如何出手,祇感到咽喉一陣疼痛,他已被凌空抽起。
  佑德下意識地欲發勁掙脫,可惜內力卻提聚不起半分,那定是被元始天魔雄渾內力封鎖著。
  一旁的王飛虎雖然听不到二人的對話,但看見佑德咽喉被扣,身臨險境,不假思索便沖前營救。
  “哼!”
  元始天魔眼尾一瞄正沖來的王飛虎,冷哼一聲,左掌緩緩提起。
  他這一掌,就似是隨便的一個動作,不徐不疾,更似不帶半分內力。
  瞿地,掌刀一圈,一團耀目刀芒破空而出,直取王飛虎。
  王飛虎連元始天魔如何揮掌劈出刀芒也看不清楚,祇覺眼前陡地豪光大盛,凌厲罡風如怒海狂濤向他瘋狂拍打。
  慌忙間,他祇得交臂于前,運足十成功力迎擋。
  一擋之下,王飛虎倏地面色大變。
  他祇感到臂上傳來撕裂般劇痛,然后整個人彈開十丈外。
  “砰!”
  被轟飛的王飛虎,重重撞在一株大榕樹上。
  榕樹粗壯得很,相信要五、六個人才能環抱著它。
  然而,遭王飛虎一撞,粗大的樹干竟猛然爆開。
  天!這元始天魔的功力恁地可怕!
  那,王飛虎他……
  他竟能安然無恙地站在斷樹之前。
  若不是他及時舉臂擋去部份勁力,再將大部份勁力卸到榕樹,這一刀不難將他分尸。
  饒是如此,王飛虎此刻祇感雙臂仿如知覺盡失,連提起也不能。
  一招!
  祇此一招,王飛虎便徹底地敗在元始天魔手下,二人的功力,相距何止兩籌?
  “子受德,看到我‘天魔刀’的威力嗎?剛才一刀我祇用上六成功力,若你拜我為師,老夫保證你的武功,必定能超越你兩名皇兄。什么‘皇极惊天訣’?在我眼中,簡直是不值一晒。”
  “放……手……”
  佑德咽喉被扣,不僅無法說話,連呼吸也感到困難,面上漸呈紫灰。
  元始天魔并無取佑德性命之意,手一松,佑德額上壓力頓解,卻仍感痛苦万分,气力未复,半蹲在地上咳個不停。
  “子受德,你欠我兩次救命之恩,今天你休想就此离去。”
  “加入我天魔門吧!祇要習得大天魔真傳,到時帝皇之位便非你莫屬,名利、權勢、江山、美人唾手可得,這机會并非人人也有的。”
  “若不答應,你今天休想活著离開。”
  元始天魔此話一出,眼中閃出一絲殺气。以佑德三人之力,絕對無法敵得過元始天魔。他,可會為了保住性命,而踏入魔道?
  此刻,王飛鳳奮不顧身地沖過來,擋在佑德身前,并道:
  “三太子,這里由我和大哥擋著,你快走吧!”
  元始天魔見王飛鳳祇是一介女流,不屑出手傷她,便道:
  “哈哈哈哈!憑你這小娃儿也想阻我,你知否老夫祇需一根指頭,便可把你弄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命的快滾到一旁。”
  元始天魔雖祇是出言恫嚇,但他卻是一點也沒有夸大其辭。
  然而王飛鳳不但不怕,還凜然無懼地道:
  “哼!我自知非你對手,但絕不能眼睜睜看看你加害三太子,要殺……”
  “先殺我吧!”
  不但元始天魔,甚至連佑德也為王飛鳳的舉動和勇气而感到愕然。
  元始天魔問道:
  “哼!子愛德与你有何關系,值得你為他犧牲?”
  王飛鳳遭此一問,不由得窘態大露,更粉臉緋紅,靦腆地道:
  “我……我們一起相處多年,曾經出生入死,何況……何況身為大商子民,自然有責任保護三太子……”
  王飛鳳理由牽強,元始天魔觀人于微,當然知道是什么一回事,道:
  “誰說我要害他?老夫祇想收他為徒,這對他祇有好處,別無坏處。”
  此時佑德已恢复气力,凜然道:
  “呸!我身為皇族龍裔,絕不會加入邪魔外道,你要殺便殺,毋需多言!”
  元始天魔眼中殺意又起,道:
  “老夫再問你一次,你,究竟肯不肯拜我為師?”
  佑德眼神堅定,迫視著元始天魔,表明其絕不退讓的立場。
  元始天魔見奈何不了佑德,轉道:
  “好!你若不答應,我先殺這娃儿。”
  語畢又出手緊鎖王飛鳳咽喉。
  以佑德的体格和功力,剛才也遭元始天魔扣鎖得差點儿窒息,何況是不諳武功的王飛鳳?元始天魔的爪仿如鐵鉗般緊扣王飛鳳,使她面露极痛苦神情。
  王飛虎見狀,不顧身上傷痛,鼓勇复再沖上。
  元始天魔看准來勢,單掌速翻,王飛虎頓覺全身上下被一股柔韌而又雄渾异常的罡气纏著,身不由己被拉向元始天魔。
  爪一起,如飛鷹扑兔般,王飛虎的咽喉即被緊鎖。
  “子受德,他們二人性命,祇在你一句說話,你……到底答應,還是要他們為你犧牲?”
  “卑鄙!”
  “哈哈哈哈!老夫從沒說過是名門正派,‘卑鄙’這兩個字倒很動听啊!”
  佑德正感進退兩難,腦中卻在想:
  “這個來歷不明的元始天魔,雖說對我有兩番救命之恩,但他這樣脅迫我拜他為師,必定另有所圖,說不定想利用我特殊的身份。既然如此,我不如……”
  佑德衡量清楚形勢,朗聲道:
  “元始天魔,雖然你曾有恩于我,但我誓死不會加入邪魔之流。若你要以他們的性命作脅,我祇好……”
  “自斷經脈,以性命來抵償他們二人的命!”
  說罷即舉掌欲劈向自己的天靈蓋。
  “且慢!”
  元始天魔大惊之下,雙爪陡地松開。
  佑德這一著果然奏效,若佑德一死,元始天魔全盤計划便失敗,投鼠忌器之下,祇得幸幸然道:
  “哼!子受德,我今日姑且放你一馬,日后你莫再哀求我教你武功!”
  元始天魔話剛說完,便轉身躍走,眨眼間已經無影無蹤,輕功著實惊人。
  王飛虎、王飛鳳稍事歇息片刻,王飛虎問道:
  “三太子,你如今有何打算?”
  佑德輕歎一聲,喟然道:
  “今天雖然逃過一劫,但我皇兄的追兵,相信不久便會追到。還有那元始天魔,雖然未知他有何意圖,但看來也不會輕易干休。”
  “唯一之計,最好立即遠离此地,找處僻靜之所養好傷勢,然后想辦法回复功力。”
  “我……我們?你意思是准許我們追隨你?”王飛虎惊喜万分地道:
  “你們如此待我,我又怎能再拒絕?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佑德道:
  “條件很簡單,就是以后別再喚我太子。我們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以后便喚我大哥吧!”
  王飛虎連連點頭答應。
  佑德轉面步至王飛鳳面前,輕按其肩膊道:
  “飛鳳,剛才真感激你。”
  王飛鳳平素活潑机靈,此刻卻臉泛紅霞,垂首不敢正視佑德,窘態畢露。
  “那,我們走吧!”
  王飛鳳輕點點頭,三人遂舉步离去。
         ※        ※         ※
  三人剛剛离去,一條黑影如風似電般來到。
  此人竟是元始天魔。
  元始天魔去而复返,到底居心何在?祇聞他在自言自語道:
  “子愛德,無論你走到天涯海角,也休想逃出老夫的五指山。終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愿拜入我天魔門下,成為大天魔傳人。嘿嘿嘿嘿……”
  仿如魔鬼般的笑聲,惊心動魄。
  元始天魔、天魔門、大天魔,這個武林魔頭,矛頭直指佑德。這,對他的一生,將會有何影響?甚至,對天下蒼生,又有何影響?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24:18

第三章 哀愁盡洗

  嬴天別了佑德等人后,与傲風繼續朝北而行。
  一路上,嬴天心事重重,甚少說話。當然!他剛剛才重遇佑德這故人,回复了少許記憶,卻又要匆匆而去,心情自是沉重非常。
  何況這么一別,能否再見也成疑問,怎不叫他倍感難受。
  人生路上,就是每多悲歡离合,何況嬴天要走的路,比別人更艱辛、更漫長。
  聚散無常,生离死別之苦,總教人肝腸寸斷,無奈凄酸。
  前路茫茫,嬴天日后將會遇到更多、更大的痛苦;但既然他選擇了這條路,便唯有堅忍下去。
  傲風与嬴天相處多年,也明白他此刻的心情,故一路上盡量少說話,讓他靜靜地上路。
  可是,他們一直沒有察覺,有一條神秘黑影在二十丈后遠遠地跟著他們。
  這神秘黑影在西歧開始已一直跟蹤著他們,而且沿途更不停在樹上、石上成地上刻下奇形記號。他到底有何居心?
  他跟蹤至今也未被嬴天察覺,顯然身負上乘武功,他會否對嬴天二人不利?
         ※        ※         ※
  不經不覺,二人已走了十多天路,一路上翻山越岭,踏遍千里河山。
  這天時近正午,沿路上黃沙万里,并無一草一木。烈日當空,驕陽似火,在這种天气下赶路,個中苦處确是難以言喻。
  傲風終于按捺不住,道:
  “風師兄,你肯定我們沒走錯路嗎?我們已三天沒見過一戶人家了,而且這里人煙杳然,甚為荒蕪,若再找不到村鎮,恐怕我們的糧水也挺不了多久。”
  要傲風跟著自己捱苦,嬴天有點儿過意不去,面帶歉意地道:
  “忍耐點吧!倘若二師兄和義兄之言沒錯,我們祇需翻過這個山頭,再走五十里路,便能到達二師兄當年救我的村庄。”
  幸好二人武功根底不差,攀山渡崖對他們二人來說倒也不算困難。
  終于,二人用了近兩個時辰,翻過了山頭,一座高大雪山嶄現眼前。
  眼看這座雪山,嬴天有說不出的親切感。
  傲風問道:
  “天師兄,你就是在這座雪山腳下長大的嗎?”
  嬴天茫然答道:
  “我想……是吧!”
  千辛万苦,走了個多月才到達此地,現在目的地就在眼前,二人心頭興奮,也不再多說,加快腳步朝著雪山進發。
  接近黃昏時份,穿過一個又一個的樹林,二人終于來到一條村庄之前。
  傲風喜道:
  “好了!終于有村落了!我倆不用餓死山頭了!”
  這村庄雖算不上很大,但少說也有數十戶人家,而且有田有地,生活上自給自足,過著純朴簡單的生活。
  嬴天看著眼前的村庄,百般滋味涌上心頭。
  這里給他的感覺,是如此如此地熟悉,彷佛一草一木,每一所房子,都曾陪伴他渡過不少青蔥歲月。
  但,從姬昌口中,這村庄明明已被麒麟魔將徹底摧毀,人畜全被殘殺貽盡,怎么如今整條村庄原原本本地呈現在嬴天眼前?
  對于往事,嬴天确是一點儿也記不起,祇憑感覺去判斷這里是否他長大的村庄。
  他极力去想,但腦中一片空白,而且越想便越覺頭痛欲裂。
  嬴天知道勉強不來,于是放松身体,不再去想,緩緩舉步進村。
  傲風也緊隨著他進村。
  嬴天一步一步,走得非常緩慢,細心地留意村中每一間屋、每一個人。
  很熟悉、很熟悉……
  每一樣事物,彷佛都有著很深刻的印象,可惜偏偏卻記不起。
  嬴天的思緒,漸漸沉緬在村中的環境中。
  村民看見有陌生人進村,而且嬴天行動和表情古怪,各人紛紛投以奇异目光。
  嬴天看見街道旁販賣草鞋的小童,心頭涌起异樣的感覺。那感覺告訴他,他的童年,也曾像這小童般,蹲在地上販賣草鞋。
  跟著掀動他思潮的,是一個販賣蔥花燒餅的販子。
  嬴天似是著了魔般,腳步不由自主地走到這販子前買了一個蔥花燒餅。
  “這燒餅看來美味,我也要一個。”
  傲風肚子正餓,這蔥花燒餅正好給他飽肚。
  然而,嬴天并沒有把燒餅吃下,祇小心翼翼地把它放進怀中,然后一言不發地前行。
  在街道盡頭十丈外,矗立著一株高大雄偉的百年蒼松。
  嬴天的心驀地一跳,默默步向這株蒼松。
  陡地,一幅畫面在嬴天的腦海閃過:那是一群天頁無邪的孩子,圍在這株蒼松之下,聆听一名年邁老者在細說故事。
  嬴天的心在問:這群孩子當中,可有一個是他?
  那說故事的老伯,感覺很是親切,他究竟是誰?
  他說的,又是什么故事?
  記不起、記不起、記不起……
  嬴天默默地輕撫樹干,思緒陷入极度混亂和迷惘之中,不能自己。
  就是這關系,使他沒留意到樹干上……
  過了片刻,嬴天知道既然無論怎樣也想不起,耽擱下去也是徒然,于是轉身朝村庄盡頭而去。
  出村。
  村后是一個小樹林。
  嬴天依舊一聲不響,默默步向樹林。
  傲風一直跟在嬴天身后,此時卻道:
  “天師兄,現在快要入黑了,你走進樹林干什么?若你還另有目的地,不若先在村中找戶人家借宿一宵,明儿再去吧!”
  嬴天道:
  “不!我感到這樹林有一份很強烈的親切感,而且我腦中更浮現出一條路,像是一條……”
  “歸家路!”
  “彷佛,我從前的家,就在這里不遠處,我很想快點儿去看個究竟。”
  傲風無奈地道:
  “算了算了,就當我沒說過吧!你愛怎樣說便怎樣說。希望你的感覺不差,我們今晚不必在樹林中渡過吧!”
  傲風口中雖抱怨,腳步卻跟隨嬴天進樹林。
  樹林雖不算很大,但雜草叢生,枝葉參差,有點儿陰森。
  瞿地,嬴天感到腳下傳來一股強烈的拉扯力,大惊下連忙抽腳后退。
  他小心地上前查看,原來那是一個浮泥池。
  幸好嬴天腳步并不急促,而且反應极快,稍覺有异及時抽腳后退,否則若雙腳踏進泥沼中,無從發力,任是輕功再高也必被扯進沼中。
  “就是這里了!”
  嬴天突然欣喜若狂大叫。
  “義兄曾告訴我,當年我便是在這浮泥池救了他。那即是說,穿過了這樹林,便是……”
  “我的家了!”
  “真的?”
  傲風也能感受到嬴天的興奮和喜悅,疲累之心一掃而空,嚷著道:
  “那我們赶緊起程吧!”
  “唔!”
  二人雖加快腳步,但穿過樹林之時,天色已黑透。
  可是,嬴天已無暇理會此刻的天色。
  因為,眼前的情景,使他异常震撼。
  映入嬴天眼帘的,是……
  一間殘破簡陋的小木屋。
  木屋四周,還圍著一道殘缺不全的竹篱笆。
  這里,不就是……
  嬴天的家?
  但,這木屋當年不是被殺手營的殺手在狙殺佑德時毀了的嗎?何以如今竟好端端地重現?
  這些事,嬴天已不复記得,更無暇細想,因為,更叫他震惊的事接踵而至。
  是一個人!
  一個倚在那道殘缺不全的竹篱笆前,默默地、靜心地在守候著的婦人。
  啊!她是……
         ※        ※         ※
  世事,有時真的太不可思議。
  毀去的東西再次出現眼前,并不算奇怪。
  但,死去了的人再次出現,那就太令人難以置信。
  可是,這一切,偏偏又發生在眼前。
  嬴天縱是已記憶全失,但看見這一幕情景,卻也無法控制地心頭狂跳。
  這幕情景,太熟悉、太親切了。
  他雖然已對這婦人不复記憶,但那份難以言喻的親切感,使他不由得想到,她是自己的親人。
  是自己的至親……
  嬴天更彷佛感到,她在等的人,便是自己。
  由于天色已晚,月色蒙蒙,婦人一時間竟沒留意到嬴天与傲風就站在十丈外。
  此刻,一人自屋內步出。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
  嬴天縱目望去,這青年年紀跟他相若,“國”字臉,濃眉大眼,眼神剛強堅定,肌膚略為黝黑,更顯結實壯碩。
  這青年步至婦人身后,默默地摻扶她進屋。
  啊!原來這婦人是個瘸子!
  看著二人的背影,婦人一拐一拐地走著,嬴天不知為何,眼眶竟然濕潤一片。
  他,終于按捺不住,朝著二人奔去。
  婦人和青年听到身后傳來急促凌亂的腳步聲,驀然回頭一望。
  嬴天与青年的眼神相接触。
  二人的心底同時冒起一份异樣的感覺。
  感覺告訴他們,眼前的人,是他的--
  兄!
  弟!
  青年口中不由得喃喃地道:
  “你……終于回來了?”
  “真的是你?”
  “天?”
  他,竟能喚出嬴天的名字?
  他是誰?莫非他是……
  婦人一听青年之言,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也跟著道:
  “天儿?你終于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
  婦人淚流披面,也不顧自己行動不便,沖向嬴天。
  一個踉蹌,婦人便往地上仆倒。
  幸好嬴天眼明手快,急沖前扶著婦人。
  婦人抓著嬴天壯健的身軀,完全控制不了情緒,不停地道:
  “天儿!天儿!你終于回來了!”
  “你失蹤了好几年,終于也回來了!”
  “可知娘親想得你多苦?”
  娘……親?
  這婦人竟自認是嬴天的娘親,那么她身后的青年,莫非是嬴天的大哥--嬴龍?
  但,他倆當年不是已死于月魔手上的嗎?
  當年嬴天親眼目睹嬴龍掉下万丈懸崖,而他娘親的尸体,更是他親手安葬的。
  這……到底是其么回事?
  當年發生的一切,嬴天雖一點也記不起,但在此情此境下,腦海竟莫名奇妙地迷惘起來。
  “娘……親……?”
  婦人緊緊地握著嬴天的手,激動得不住顫抖,而那青年冷眼旁觀這一切,不但不發一言,甚至臉上亦無半絲表情,不知他心中所想?
  “錯不了!雖然你高大了、成熟了,但身為娘親,又怎會連自己的骨肉也不認得,你一定是天儿。”
  “你……真是我娘親?怎么我……我一點也記不起?”
  那青年見嬴天表情有點怪,像對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于是道:
  “娘親,這儿風大,不若進屋里再談吧!”
  轉面又對嬴天道:
  “無論你是否我弟,也請進來一談吧!”
  青年扶著婦人步進屋中,嬴天卻一臉茫然地呆站著,思緒陷入一片紛亂中。
  “天師兄……”
  經傲風一叫,嬴天方才如夢初醒,道:
  “嗯!我們也進去吧!”
         ※        ※         ※
  “……就是這原因,所以我才不遠千里來到這里,希望能找回我的過去。”
  嬴天毫不諱言,把他失憶及重回此地的原委等事,一一告知二人。
  婦人既是惊訝,又是怜惜地道:
  “可怜的孩子,難道你真的連娘親和大哥也記不起嗎?”兩行熱淚忍不住便滾滾落下。
  婦人情緒异常激動,但青年像是万變不惊,冷靜地道:
  “你說你是嬴天,有何證明?”
  嬴天不虞他有此一問,不由一愣,复又答道:
  “我……确是沒有任何憑据來證明我的身份,甚至來這里的路,也是靠路人口中相告,以及依稀的印象……”
  嬴天每次想起自己失落了的記憶,都感到万分懊惱。如今遭青年質詢,更是無言以對。
  青年見狀,轉道:
  “你,跟我去一處地方。”
  “若你是我弟,一定不會忘記。”
  說罷使徑自步出小屋。
  嬴天當然很想知道眼前人是否他的娘親和大哥,遂跟隨著青年出屋,并對傲風道:
  “師弟,你暫時留在這里,我很快便回來。”
  二人穿過樹林,卻并非進村,繞道往另一邊而去。
  這時天已黑透,月色朦朧,嬴天祇顧跟著青年走,雖不知要到何地,卻覺沿途印象很是深刻。
  二人走過一片偌大草原,來到了一個懸崖之地。
  這懸崖其實是一個大峽谷,崖深百丈,深不見底。
  最令人矚目的,是這懸崖地上竟有無數裂痕。
  裂痕由一個中心點伸延開外,有長有短、有深有淺,像是遭受一股強大的力量震裂而成。
  “這懸崖……這些裂痕……”
  “我……我是來過這里的……
  嬴天腦海開始浮現一些影像。
  他看見一只慘綠色的魔掌,無情地轟在一個少年身上。這個少年并非別人,卻是三年前的他。
  他中掌后祇覺全身如欲炸裂,更被轟得飛出懸崖。
  千鈞一發間,另一個与他年紀相約的少年,奮不顧身地沖到嬴天身后,替他擋住了去勢,可惜那少年卻被狂猛的沖力撞飛崖外,直往万丈深淵墮去。
  當時的嬴天极度悲痛,就在崖邊狂呼……
  “大哥!”
  現實中的嬴天不由自主地叫喊,豆大的汗珠滿額皆是。
  “大哥!”
  “當年我大哥就是為了救我,掉下了這深谷。”
  對!這懸崖正是當年月魔追殺嬴天兩兄弟,在這里把嬴龍轟下山崖之處。
  “你……終于記起了?”
  嬴天沒有回答,卻問道:
  “你……真是我大哥?”
  青年點頭,道:
  “我,姓--”
  “嬴!”
  “名--”
  “龍!”
  他竟自認是嬴龍?他不是于三年前掉下懸崖粉身碎骨的嗎?為何現在竟好端端地站在這里?
  嬴天問道:
  “你是我大哥嬴龍?你不是跌下懸崖死了嗎?為何此刻安然無恙?”
  嬴龍答道:
  “這事情稍后再告訴你。”
  “你失蹤了三年,娘親一直對你懸念,先回小屋吧!”
  嬴天心頭仍是一片混亂,听從嬴龍之言朝來路折返。
  嬴龍跌下懸崖不死尚可解釋,但嬴母卻肯定已魂歸天國,而且她的遺体更是嬴天親手安葬的。
  她……又如何死而复生?
  祇可惜嬴天的記憶仍未完全恢复,故并未想到這一點。
  嬴龍雖是冷漠如昔,但剛才當他看著嬴天回复少許記憶,記得當年他舍身救己的一幕,与及最重要的,是他仍記得他這個大哥。
  在那一刻,嬴天首次從他眼神中看到一點儿雀躍興奮的神色。
  那一閃即逝的神色,非是至親或深交多年的知己,絕對無法捕捉得到。
  除此之外,嬴天更在嬴龍眼神中感到一絲憂慮。雖僅是一絲憂慮,卻也使嬴天心下忐忑。
  二人回到小屋,嬴母已弄好一鍋熱騰騰的稀飯。
  嬴天把稀飯一口一口的吃下,那份溫馨暖意,就像回到了從前,一家三口快樂地一起生活般。
  重拾失落已久的人間溫暖,嬴天也暫且把一切憂慮放下,好好地享受這難得的、夢寐以求的憩靜時光。
  由于嬴天的記憶尚未完全恢复,故決定留下暫住,希望能夠回复更多記憶。
  小屋祇有兩間狹小的房間,嬴龍就睡嬴母房的地板上,而嬴龍房中的睡床雖然狹小,但卻有兩張,想必是昔日他兄弟倆睡的。
  嬴天的思潮仍起伏不定,久久不能入睡,但傲風經過連日奔波,早已累得呼呼大睡。
  在閉目養神的嬴天驀地從床上彈起,一躍便到廳中。
  他掃視了一遍,廳中并無异樣,又輕輕地掀起嬴母房間的布幕,祇見嬴母与嬴龍亦安然地熟睡。
  “可能是我心神不定,他們是我至親,怎會對我有所企圖?”
  “可是,由西歧來到這里,直至我回复少許記憶,一切都是如此順利,我總覺得當中有些少不妥,但又說不出所以然……”
  這一夜,嬴天就在凌亂的思緒中渡過。
         ※        ※         ※
  嬴天歸來的消息很快便傳遍村庄,村民們都紛紛前來慰問。
  當中的莫大叔,更嚷著要在空地上大排筵席,大事慶祝一番。
  筵席,就在三天后的晚上舉行。
  這几天里,整條村也洋溢著一片歡樂的气氛,村民的熱情,把嬴天的憂慮暫時壓下。
  村庄的一切環境,嬴天皆有深刻的印象,而不苟言笑的嬴龍,為了幫助嬴天回复記憶,也不斷把童年往事相告。
  嬴天對往事的印象越來越強烈,但仍是無法清楚記起。
  這天嬴龍、嬴天和傲風在村中扰攘了半天,回到家中已是傍晚時份。
  正當各人都聚在屋中,忽听得屋外傳來一把聲音:
  “姓嬴的小子,知机的快把地圖交出來,免得老子大開殺戒。”
  嬴龍聞言,面色一沉,正欲動身出外看個究竟,但嬴天已搶先道:
  “大哥,這些人看來是沖著我來,待我來處理吧!”
  嬴龍不置可否,嬴天已徑自步出屋外。
  但見屋外站了五名大漢,皆身穿古怪服裝,手持兵刃,顯然來意不善。
  眾人見來人是嬴天,頓時面面相覷。
  嬴天不理會眾人反應,道:
  “各位想必是為了‘圣墓地圖’而來吧?地圖确在我手,但我決不會輕易交出,各位請回吧!”
  眾人聞得嬴天之言,先是一陣詫异,然后使了一個眼色,其中一人道:
  “那有走得這么輕易?你若不交出地圖,就待我們親自來取吧!”
  五人掄刀向嬴天沖殺上。
  嬴天不慌不忙,迎向五人交手起來。
  五人俱使一柄虎頭大刀,刀法靈巧,攻守有致,且刀招凌厲剛猛,顯然絕非庸手。
  但嬴天武功又何嘗簡單?雖以一敵五,仍是綽綽有余。
  傲風見嬴天与五人招來招往,興奮得手舞足蹈,但嬴龍卻是目不轉睛地留意嬴天一招一式。
  眾人對拆了百招,五大漢見嘗不到甜頭,互使眼色,一同撤退。
  嬴天見五人知難而退,也不追赶,徐徐步向嬴龍等人,暗想:“剛才五人攻守間皆有所保留,到底意欲何為?”
  嬴母緊張地問道:
  “天儿,那些是什么人?為何要對你動手?”
  嬴天答道:
  “我在西歧至這里途中,曾相救過一位老伯和女孩,他們贈我一張地圖,自此便惹上不少人覬覦。這些人便是沖著地圖而來。”
  嬴母又道:
  “那是什么地圖,可以給娘親看看嗎?”
  嬴天面有難色,推辭道:
  “祇不過是一張尋常的地圖罷了,沒有什么特別之處,而且我也不大明白地圖上繪的是什么地方……”
  此時嬴龍插口道:
  “既然天弟不想讓我們看,那就算了,返回屋內吧!”
  四人于是魚貫步進屋內。
         ※        ※         ※
  到了第二天晚上,莫大叔与一眾村民果真在村庄外的空地上設燕起來。
  雖然說是設燕,但這處地方貧脊,故此吃的都僅是一些尋常菜肴,甚至連肉也不多。
  嬴天當然絕不介意,村民對他的熱情,已教他深受感動。
  甚至,村民對嬴天的熱情,似乎是有點儿過份……
  嬴天在玄關三年,囿于石洞之中,不見天日,面對的祇有天玄子,几曾想到受這許多人關心和熱情款待的滋味?
  這一晚,确實教他畢生難忘。
  假如能長居于此,過著這种与世無爭,閒适寫意的生活,那便于愿足矣!
  但,蒼天既把重大使命托付于他,然而他又可以長期過著這种生活嗎?
  也許明天一到,他又要面對江湖風波的凶險,或是命中注定要承受的苦難。
  眼前的快樂,也許祇是曇花一現,幻夢一場,并不真實和恒久。
  快樂的背后,也許隱藏著無數的凄苦与無奈。
  或許嬴天這晚實在是太開心愜意了,吃的、喝的比平日多,身心也比平日疲累,于是也不跟眾人久聚,与嬴母、嬴龍和傲風徑自回家休息。
  嬴母行動不便,而回家的路途又不短,傲風竟主動背嬴母回去。
  嬴母慈祥地說道:
  “好孩子,你的孝心可不比我兩個儿子少啊!”
  其實傲風本身亦是孤儿,看見嬴天能与娘親重逢,已覺十分羡慕。面對著慈祥和藹的嬴母,自是心生好感,更不經意地流露出來。
  回到家中,各人均覺十分疲倦,各自回房就寢。
  睡至夜深,嬴天祇覺蒙矓中有人步進其房。
  他听覺靈敏,察覺來人步行時一拐一拐,想必是嬴母。
  嬴母靠近他床沿,輕輕地為他蓋好被舖,喃喃自語地道:
  “深夜風寒,可不要冷著我的好孩子。”
  嬴天故意噤聲,詐作熟睡,心下卻暗想:
  “娘親對我著實無微不至,祇可惜我不能長伴她老人家左右,侍奉終老……”
  想著想著,眼角差點儿便要滲出淚水……
  豈料一念未畢,嬴天心下陡地大吃一惊。
  這一惊著實非同小可,祇因為,他竟感到……
  他的穴道竟被人以輕手法點了數遍。
  房中并無他人,那點他穴道的人是……
  點穴者的內力并不高,嬴天不消半刻,便已運勁沖開被封的穴道。
  嬴天一彈而起,發覺房中除了他和熟睡的傲風,并無他人。
  他細察傲風一遍,見他同樣被封穴道,卻并無受傷跡像,于是也不惊動他。
  嬴天放輕腳步,悄悄走出房外,再到嬴母和嬴龍的房間察看。
  當他揭開布幕一看,赫然發現……
  嬴母与嬴龍竟不在房中!
  這時已是深宵時份,而嬴母又行動不便,他倆到底往何處?
  嬴天回想剛才被封穴一幕,越想越是心惊,冷汗也不禁涔涔而下。
  瞿地,他又听到屋外傳來輕微异響。
  他悄悄從門隙中偷看,赫然發現兩條黑影往樹林疾馳而去。
  這兩條黑影身手了得,顯然身負上乘輕功。
  嬴天心下存疑,于是推開木門,循著這兩條黑影的方向跟去。
  嬴天步進林中,但那兩條黑影已不知去向。
  正感躊躇之際,卻听得不遠處竟有人聲。
  人聲极為微弱,相信至少有二十丈之距。
  嬴天運起輕功,放經腳步,跟著聲音的方向尋去。
  他走過十多丈,看見遠處正圍著十多人,似在商量著什么事。
  他躲到草叢后,細心留意那十多人。
  樹林雖然极昏暗,但嬴天長居玄關陰暗之地,早已習慣在黑暗中視物。
  他留神之下,陡地心頭狂跳。這伙人,赫然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24:59

第四章 傷痛欲絕

  夜色蒼茫,殺气彌漫。
  夜与殺气,本來是毫不相干的,但這夜卻充滿濃烈的殺气。
  殺气,是來自一群人。
  一群逾千的人。
  細看之下,這逾千人群均身穿鎧甲,排列整齊,儼然是一支軍隊。
  這支軍隊為首的兩騎,竟然是--
  嬴飛帘与嬴惡來!
  莫非是微子衍及微子啟二人率軍而來?他們此行目的又是為何?
  軍隊中兩頂漆金華麗轎子,當中定是微子衍和微子啟。
  轎中的微子啟對另一轎的微子衍道:
  “皇兄,僅是對付兩名小子,用不著向北伯侯崇侯虎借上一千精兵吧?”
  微子衍答道:
  “這兩名小子身怀‘圣墓地圖’,關系重大。上次對付子受德時已讓他走脫,今次絕對不容有失。”
  一名探子兵上前跪下報告:
  “放稟殿下,那兩名小子停留的村庄,离此地五十里外。”
  微子衍道:
  “好!傳令下去,這次行動祇為那兩名小子,不論生死絕不能讓他們走脫,如有任何人反抗,一律--”
  “格殺勿論!”
  啊?微子衍的目標竟是“圣墓地圖”?他口中的兩名小子,會否是指嬴天和傲風?
  一千精兵,加上嬴飛帘、嬴惡來、微子衍和微子啟等頂級高手,嬴天縱能自保脫困,但嬴母、嬴龍、傲風和一眾村民,在微子衍的殺令之下,又如何可逃得過這次滔天劫禍?
         ※        ※         ※
  微子衍的大軍,如浪濤般涌向村庄,而在不遠處的山頭,亦有數條神秘黑影在暗中窺伺著。
  其中為首的黑影道:
  “怎么朝廷會揮軍到此荒蕪之地?”
  另一條黑影道:
  “這可能是与嬴天小子在途中獲得的圣墓地圖有關吧!”
  瞧那說話的漢子,身高不過四尺,形似侏儒,竟是一路上跟蹤嬴天那人!
  “使者,我們真的不需把此事稟告主公嗎?”
  在朦朧的月色下,祇見那侏儒口中的使者,身穿青色衣衫,頭裹青巾,僅得一雙陰森懾人的眼睛露出空气中,他,赫然就是--
  滅神使!
  原來修羅魔宮一直也有人潛藏在廣成仙派附近監視,怪不得嬴天甫出關,他們便追蹤至此!
  但听滅神使又道:
  “主公尚有半月便功成出關,若今次能擒下嬴天,那便是立下大功。”
  “主公一直忌憚的,就祇有帝釋天那家伙,祇要能消滅他,上天下地便再無所慮,莫說神州大地,就是天界,也是唾手可得!”
  “朝廷鷹犬既然要當螳螂,我們便作黃雀,坐享漁人之利吧!”
  想不到嬴天才剛過了數天平靜的生活,危机又再洶涌而至。他,到底如何渡過這難關?
         ※        ※         ※
  嬴天此刻,正面對另一難關。
  他躲在草叢后极目望去,祇見圍在樹林中的十人當中,有當日在木屋外向他襲擊的五名漢子、莫大叔、王大嬸、三數名村民等。
  最叫嬴天矚目和震惊的,是當中竟然還有--
  嬴母和嬴龍!
  祇見其中一漢子道:
  “我們下一步計划如何?”
  嬴母答道:
  “他的記憶仍未恢复,未是時候行動。”
  “但他看來已知道‘圣墓’一事,而且他亦已得到‘地圖’……”
  “他得到地圖不打緊,若他真的照著地圖去找尋圣墓,可就麻煩了……”
  “嘿!他又怎能找到圣墓?”
  這時嬴龍終于開口道:
  “現在首要的,是先令他恢复記憶。”
  “但,圣墓一事已傳遍江湖,若有其它人跟著他追尋到此,便大事不妙了。”
  “一般人問題倒不大,若惹來朝廷那群鷹犬,便真的不妙了。”
  眾人的對答,嬴天全听進耳里。
  他造夢也想不到,至親的娘親与大哥,竟然也覬覦他的圣墓地圖。
  一顆心不禁直往下沉。
  “誰?”
  莫大叔耳靈,輕微的風吹草動也逃不過他的耳朵。
  莫大叔話剛出口,王大嬸已如箭般朝嬴天藏身的草叢扑去。
  王大嬸這一躍一扑,輕功、身手倒是不弱。他們不是一般的尋常村民嗎?何以竟都暗藏武功。
  王大嬸扑到草叢之時,卻是毫無發現,看來嬴天已早一步离去。
  嬴龍面色微變,此時遠處傳來一聲雷響,几滴雨水從天上洒下。
  天气變幻莫測,才轉眼間,竟已下起傾盤大雨來。
  雨絲雖亂,卻比不上嬴天此刻的心亂。
  他渾沒理會滂沱大雨濕透全身,瘋了般跑离樹林。他不想再留在這地方,不想看著他至親的娘親、大哥在商量如何對付他、設計利用他。
  雨水無情地打在他面上、身上,像一枝枝利箭般射穿他身体,刺進他心窩。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蒼天要磨煉他,大可有千千万万种方法,為什么偏要這樣對待他?
  被至親至愛的人出賣,那种滋味、那种痛楚,比利劍穿心、寶刀斷首更--
  痛!
  嬴天,第一次感到這种痛,已是再難抵受。就是雨水濕透全身,也不能令他冷靜下來。
  他跑出樹林,朝著小屋跑去。
  他很想立刻弄醒傲風,与他离開此地,他不敢想象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
  穿過屋前的竹篱笆,但那已不再值得他留戀,因為本來藏滿慈親的愛与關怀的竹篱笆,此刻已被雨水洗滌,剩下的祇有冰冷和無情。
  嬴天思緒紊亂,雙眼被雨水、淚水弄得野視模糊一片,一不留神,竟被地上一塊小石絆著,整個人踉蹌跌倒地上。
  這一絞跌得其重,但嬴天卻毫不感到痛楚。
  心頭的痛,已把肉体的痛徹底蓋過。
  他也沒有立即站起來,伏在地上任由雨水打在其身上。
  這一跌,真的使他無法站起?
  嬴天雙眼無意識地掃視四周,這片黃土、這個家,再不屬于他。
  陡地,他心頭一震,雙眼停留在一撮土地上。
  他的腦海,像是浮現出什么似的。
  他慢慢地爬起來,跑到這撮土地旁。
  他,似乎記起了一些往事,卻又不很清晰。
  他不由自主地蹲下,雙手竟朝泥土挖下……
  彷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這樣的滂沱大雨中,他在這片泥土中埋下了一些東西……
  他一生中最重視的東西。
  泥土經雨水濕潤,嬴天不需很費力便能把泥土挖開,漸漸挖出一個小洞來。
  往事越來越清晰,嬴天雙手開始亂挖亂抓,而因為他沒有運上內力,千揩慘被砂石割得傷痕累累,鮮血不住流出。
  血水混和雨水,滲進泥土之下。
  他越挖越深,神智也越來越紛亂。
  也不知挖了多久,嬴天才戛然停手。
  小洞已變成一個坑。
  不!那不是坑,那是一個--
  墳!
  埋在黃土下的,竟是一具骸骨!
  骸骨看來已埋下好几年,皮肉內髒俱已腐爛溶蝕,祇余下一具森森白骨。
  最令嬴天矚目的,是這具白骨竟穿著一件他很熟悉的衣衫。
  一件殘破腐爛的紅色棉衣!
  他開始記起,這一件棉衣,是他在很多年前,与嬴龍節衣縮食把銀兩儲起,買來給娘親的。
  那即是說,這具骸骨就是--
  嬴?
  母?
  嬴母果然已魂歸天國,并沒有“死而复生”。
  那么,現在的嬴母是誰?
  骸骨之上,還放了一柄長約兩尺的青銅古劍。
  嬴天拿起古劍,細心察看了一遍,發覺劍脊之處列了“軒轅”二字。
  他終于想起了!
  這柄古劍,是他娘親臨死前親贈給他,是贏家的家傳之寶!
  嬴母的尸体,更是他親手埋下的,當年他把這柄古劍一同埋下,想不到如今竟會重得。
  嬴天回复這段記憶,心中震駭得無以复加,渾身激動得不住顫抖。
  這几天來的溫暖,原來都是假的,祇是一個用來欺騙他的局。
  他的娘親、大哥,早已离開人世,他們不會再出現,不會再給予嬴天溫暖。
  一時間,嬴天感到十分冰冷。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嬴天的思緒,陷入一片混亂,他不知如何面對假的娘親与大哥。
  就在此時,一雙手拍落嬴天在顫抖著的肩膊上。
  嬴天陡地一惊,不由自主地揮掌后轟!
  嬴天情緒激動下,這一掌竟轟出八成功力。
  掌至中途,他才留意到身后的是誰。
  那竟是--
  嬴龍!
  嬴天下意識地想撤勁收掌,但情緒激動下,竟駕馭不了內力。
  八成功力的一掌,眼看快要轟中嬴龍之際……
  嬴龍,竟能及時出掌相擋!
  嬴龍倉卒間聚勁不足,被轟出丈外,但卻安然無恙,沒被轟成內傷。
  但,嬴龍能擋嬴天八成功力的一掌,顯見武功亦殊不簡單。
  嬴天絕難料到,嬴龍竟是暗藏絕藝,看來他還有太多太多事被騙。
  嬴天轉身站起,看見嬴龍身后還站著嬴母。此際,嬴天雙眼滿布血絲,射出前所未有的怒火。
  嬴母接触嬴天的目光,不由打了個寒噤。
  她提步上前,道:
  “天儿,到底……發生什么事?”
  “站住!”
  嬴天暴喝如雷,嬴母駭得當場止步。
  唯獨嬴龍仍然保持冷靜,徐徐地道:
  “看來,你已記回很多往事……”
  “亦已知道我們安排的一切。”
  嬴天怒問道:
  “你們為何要假扮我的親人,為何要騙我?”
  嬴能把嬴天帶著仇怒与哀痛的責問听進耳里,眼中竟流露出一點無奈与愁傷。
  就在各人無言以對之際,一人從屋內奔出來,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天師兄,發生什么事?”
  來人正是傲風。
  傲風瞧見各人神態有异,而嬴天更是一臉怒容,傲風于是欲趨前向嬴母問個明白。
  “風師弟,別過去!”
  嬴天再一次怒喝道。
  傲風几曾見過嬴天如此狂怒,登時駭得腳步戛止。
  “天師……兄,你和嬴伯母、龍大哥……發生了什么事?”
  嬴天又道:
  “他們不是我娘親和大哥。”
  傲風以為這句話祇是嬴天盛怒下說的賭气話,不明所以,追問道:
  “天師兄,請你冷靜一點,現下風狂雨大,不若進屋內慢慢說吧!”
  嬴天悲愴地道:
  “我不會再踏進這房子,這里……根本就不是我的家……”
  嬴天的說話,傲風越听越摸不著頭腦。
  這時嬴天又繼續道:
  “風師弟,他們……并不是我的娘親和大哥,他們祇是假扮的,一切都是個騙局。”
  “我的娘親和大哥,在三年前已……”
  “死了!”
  “……!”傲風听罷,祇感一片迷惘,這一切實在太難以置信。
  但,瞧嬴天的神色,与及嬴母嬴龍的表情,這事似乎是真的。
  嬴龍一直眉頭深鎖,默不作聲,此時終于開口道:
  “阿天,真相并非你想象般簡單,你可否冷靜地听我道來?”
  嬴天听罷嬴龍之言,剛降下少許的怒火又再狂升,更道:
  “你們處心積慮布下這個騙局,目的最簡單不過!”
  “你們,不是為此而來嗎?”
  嬴天邊說邊從怀中掏出一卷紙軸。
  這卷紙軸不就是--
  圣墓地圖?
  嬴天心情激動,高舉手中圣墓地圖,憤然道:
  “你們處心積慮,千方百計要得到這張地圖,如今我就--”
  “毀了它!”
  嬴天說罷,“先天乾坤功”內力一吐,圣墓地圖赫然被震得--
  粉碎!
  啊?嬴天竟親手把這張人人爭奪的圣墓地圖震碎?那圣墓的秘密豈非永遠無法解開?
  圣墓地圖碎成千百塊,任誰有天大本事也無法把其并合。
  反觀嬴龍,面上依舊冷峻如故,似乎并未因圣墓地圖被碎而動容。
  他的心,到底在盤算什么?
  嬴天碎圖泄憤,怒火稍為平息,于是轉身對傲風道:
  “風師弟,這里再非久留之地,我們--”
  “走!”
  嬴天緩步而行,蹣珊的步伐似乎并不急于步离此地。
  這里,畢竟曾是他的家園。
  雖是短暫,但這數天确是叫他難忘和不舍。
  越是難忘,越是不舍,离去時越是教人無奈,越是使人痛心。
  風,越刮越狂!
  雨,越下越大!
  風雨狂亂,卻亂不過嬴天此刻的心。
  嬴龍并沒有阻止嬴天离去,他,似乎很明白嬴天此刻的心情,所以更不知該說甚么。
  反而嬴母道:
  “少……族主,我們……應否……阻他离去?”
  嬴天聞言,戛地回過首來,怒目瞪視著嬴母。
  嬴天眼中的怒火,像要把一切焚燒,更似乎告訴嬴母与嬴龍:
  “你們已把我騙得夠苦了,若再惹我,休怪我手下無情。”
  嬴母被嬴天瞪得心里發毛,但嬴龍的面上,卻毫無懼色,祇有點點悔咎。
  這時天際響起一聲震天雷鳴,像是代表他們之間的假母子、兄弟關系已然破裂。
  嬴天再次轉身,但腳步卻不再慢下來,而是大步踏前,而傲風雖有點不舍,但亦祇得跟隨其后。
  嬴母、嬴龍無奈地目送嬴天、傲風离去……
  嬴天才走出數步,遠處瞿地又傳來震天巨響。
  但,這次并非雷響,而是--
  一連串喊殺之聲!
  喊殺聲震撼天地,撕殺、激斗的人一定极多,而最叫四人震惊的是,喊殺聲竟是半里外樹林的另一邊。
  該處,不就是村庄所在之地?
  莫非村庄有事發生?
  四人之中,反應最大的竟是嬴龍。
  嬴母也惊呼道:
  “糟!莫非村庄出了事?”
  嬴龍一聲不響,濃眉緊扣,朝村庄的方向疾奔而去,輕功竟是甚高。
  嬴母也跟在其后,輕功亦是不弱。
  原來二人一直隱藏武功,嬴母更裝跛扮瘸,用意自然是騙倒嬴天。
  嬴天把這一切看在眼里,更是怒火攻心,但他暗想了片刻,也跟著朝村庄奔去,看看到底發生何事。
  傲風也跟著他而去。
  四人的輕功造詣不低,全力飛奔之下,一刻間便穿越樹林,來到村庄之前。
  眼前的情景,叫四人也大吃一惊,平日宁靜朴素的村庄,此刻竟變成一個殺聲震天的戰場。
  祇見各村民正与一班官兵在撕殺激斗,村民祇有百余人,但官兵方面卻多了逾倍。
  嬴天細看之下,發覺村民中有半數以上都是懂武功的,而且都身手不弱,所以人數雖比官兵少,卻絲毫未見敗象。
  嬴天暗忖,這些村民自然是与嬴母、嬴龍一伙的。
  嬴龍、嬴母見狀,急沖進村援手,嬴母更向其中一名村民問道:
  “小王,到底發生什么,為何會有這么多官兵的?”
  那小五道:
  “我也不知道,祇知剛才來了大批官兵,強闖進各家各戶搜索,當中有人与官兵發生沖突,后來演變成這局面了。”
  “回軍!”
  這時不知何處傳來一聲軍令,眾官兵急退出村。
  四周遽地涌出黑壓壓的人頭,少說也有千人以上,把整條村團團圍攏。
  嬴天、傲風也陷入包圍之中。
  四散的村民,紛紛聚集在一起,莫大叔靠近嬴龍,道:
  “看來定是朝廷鷹犬發現我們行蹤,來赶盡殺絕,不若我們一同殺出去吧!”
  嬴龍道:
  “我看未必,先看清楚再說吧!”
  此時听得官兵中一人朗聲道:
  “大皇子,當日奪了‘圣墓地圖’的,便是那小子了!”
  嬴天眺望過去,月色雖是昏暗,但也能看到說話的人正是鐵劍幫的鐵錚。
  這支軍隊,竟然就是由微子衍率領,為奪嬴天的“圣墓地圖”而來。
  軍隊之中戛地傳來一把聲音,音調平和、彬彬有禮,卻字字鏗鏘,道:
  “這位兄台,我是大商皇朝的大皇子,此行目的祇為找一張地圖。聞說這張地圖就在你處,若你肯交出來,本皇子可賞你黃金百万,官封一品。”
  又是為了“圣墓地圖”!就是這張地圖今嬴天受騙,嬴天對這圣墓實是恨之入骨,而且眼前人就是曾對他義兄苦苦迫害的微子衍。莫說地圖已毀,就是未毀,嬴天也決不肯交出來。
  嬴天憤然道:
  “哼!地圖已給我毀了!”
  盤谷六獸死剩的獨眼獸道:
  “圣墓中藏有無數寶物和絕世武功秘籍,那么重要的地圖你又怎會隨便毀掉?大皇子對你已禮待有加,若再不識時務,祇要大皇子一句話,這里所有人也休想龍活過今晚。”
  嬴天冷冷地答道:
  “地圖确已毀,你不信也罷。”
  轎中的微子衍又道:
  “這位兄台口硬得很,看來不用強是不行的了!”
  微子衍此話一出,逾千官兵紛紛彎弓搭箭,祇待一聲令下,便要眾人万箭穿心。
  除此之外,兩騎更趨眾而出,他們當然便是微子衍麾下大將嬴飛帘和嬴惡來。
  面對此等場面,嬴天、嬴龍等人均不知該如何應付。
  這時莫大叔卻朗聲道:
  “是嬴飛帘和嬴惡來兩個禽獸,定是帝乙那家伙派他們去奪‘圣墓’的。”
  村民當中竟有人認得自己,嬴飛帘和嬴惡來二人不禁大惑奇怪,遂細心留意莫大叔。
  二人留神地注視了好一會,突然有所發現,揚聲說道:
  “我道是誰,原真是‘真屠族’的死剩种,怪不得認得我兄弟了!”
  仇人見面,莫大叔登時恨得牙關緊咬,道:
  “當年就是這二人率領五万大軍滅我們‘真屠族’,想不到十多年后,你們仍不放棄奪取圣墓。”
  嬴惡來道:
  “當年我們是奉皇上之命來剿滅你們,今日我們是助大皇子尋圣墓,取寶藏。但既然你們仍未死,今天正好一并把你們滅掉。”
  莫大叔想起當年被滅族的慘痛,激動得涌出淚來,道:
  “各位族中兄弟姐妹,他們便是我們的滅族大仇人,今天不要命也要跟他們拼了。”
  村民一呼百應,齊聲呼好!
  嬴天、嬴龍均不知竟會演變成這局面,同感不知所措。
  冷听微子衍下令道:
  “殺!”
  千根利箭同時破空射出!
  敵眾我寡,眾人如何應付逾千軍馬?
  圣墓之中,到底又藏著什么秘密?
  “真屠族”、朝廷和嬴家之間,又有著什么關系?
  《待續》【第十二回預告】
  嬴天身限局中,到底當中隱藏著什么陰謀?
  微子衍、滅神使相繼殺到,嬴天腹背受敵,如何
  應付?
  “圣墓地圖”,當中藏著惊天秘密,嬴天、傲風
  將卷入這場“圣墓風云”之中。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25:49

第一章 龍騰四海

  密如雨!
  疾如電!
  勁如雷!
  千根利箭,隨著微子衍一聲令下,同時朝著村中百余名“真屠族”人射去。
  微子衍所率領的千多名軍兵,盡是万中選一的精銳兵士,利箭在他們手上射出,自是勢如破竹,准繩度更具百步穿楊之威。
  “真屠族”中雖亦不乏武藝高強之人,勉強亦能自保但有半數婦孺不諳武功,面對這如蝗箭雨,有的嚇得惊呼大叫,有的怕得瑟縮一角,祇等利箭穿過他們的身体,生命便從此走到盡頭。
  “快……快保護那些不懂武功的族人……”
  眼前情勢刻不容緩,莫大叔立刻下令族人們抵擋。
  真屠族中連莫大叔,嬴母等人在內,懂武功的僅有五、六十人,面對千根利箭,擋得异常吃力。
  他們竭盡所能,勉強擋下第一重攻勢,可是敵軍個個身手矯健,第一重攻勢未盡,又己彎弓搭箭,利箭又再破空射出。
  到第四、五重箭浪時,“真屠族”中已有不少人中箭受傷,長此下去,相信支持不了多久。
  嬴天、嬴龍入世未深,江湖閱歷尚淺,几曾見過此等千軍万馬的場面,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應變。
  二人互望一眼,似已明白對方心意,各自提聚畢生功力……
  嬴天雙手圈轉,迫出一團乾坤兩极罡气,浩瀚無邊的真气狂轟在地上,擊得土崩地裂。
  嬴天內力一收,遍地碎石被猛扯四飛,雙掌再推,瞿地打出“乾坤七絕”中一式--
  “震惊百里”!
  “震惊百里”一式乃是以無儔真气向四方八面擴散,碎石遭嬴天內力一谷,頓時擴散四射,打下半數利箭。
  嬴龍這邊,內力一提,真气吸扯四周气流,漸漸形成一股旋風。
  旋風以倍數加劇提升,利箭撞上,竟無法穿越旋風气流,被震得四散墮地。
  嬴天看見嬴龍竟身負此等絕學,且功力看來更在他之上,加上這班喬裝村民的真屠族人,要用武力擒下他并非難事,何以要花這許多心思布下這個假局?嬴天不禁心下存疑。
  但嬴天卻僅有時間一愕,因為他看見嬴龍借助風勢,朝著敵軍沖殺而上,而他也立即緊隨其后,一同沖上。
  一眾族人因二人合力堵截箭雨,暫得喘息回神,見二人沖上,也毫不猶豫地持兵器強沖向敵軍。
  軍兵們被嬴天、嬴龍的曠世神功震懾,箭勢頓時慢了下來,且見敵方一鼓作气地沖近,陣腳微微一亂。
  嬴惡來征戰沙場十多年,仍是气定神閒地道:
  “想不到真屠族人中還有人練成了‘混沌七劫’,小子,你剛才的‘風劫--狂風旋’使得不錯,不知其它几劫又如何?”
  嬴惡來邊說邊提起一張巨弓和一枝以精鋼打造,粗如儿臂,長約七尺的巨箭。
  弓、箭相加少說也有百斤之重,但在嬴惡來手中卻輕如無物。
  祇見他挽弓震臂一拉一放,巨箭便以雷霆万鈞之勢勁射向嬴龍。
  箭勢快如閃電,嬴龍祇感眼前一花,破風聲便已響起,箭鋒已在眼前咫尺。
  他心知絕難閃避得過,雙掌猛地運勁一合,僅僅夾著箭鋒。
  然而,長箭勢如惊雷,嬴龍這一合掌看來未能完全截下巨箭。
  幸好嬴天及時運掌狂轟向箭身,整枝巨箭被轟得彎曲,跌在地上,解去嬴龍破頭之危。
  嬴龍定神后,同嬴天報以感激眼神。
  嬴天卻不加理會,徑自繼續沖上。
  嬴惡來顯露一手威猛箭法,嬴飛帘也毫不示弱,身形輕動,已躍离馬背,迎上嬴天。
  這時百余名真屠族人,包括莫大叔,嬴母等,已沖近軍兵,展開一場大廝殺。
  霎時間,殺聲震天,真屠族人人怒火如焚,以一敵十,与逾千軍兵殺得難分難解。
  傲風武功雖及不上嬴天,但他在廣成仙派習武日子已不淺,勉強可列入一流之列,對付武功不高的軍兵,自是游刃有余。
  微子衍、微子啟兩轎前有百名軍兵守護,此外還有十騎武將按兵不動。
  看這十騎武將,同是穿著一式一樣的黑色鎧甲,面色陰沉,目透凶光,看來絕非一般軍兵。
  嬴龍、莫大叔与三名持刀族人圍攻嬴惡來,斗得异常燦爛。
  嬴惡來恃著“玄天戰甲”刀槍不入的護身罡气,對三名族人的狂砍猛劈毫不理會,祇專注對付嬴龍和莫大叔,還邊說道:
  “小子,你的‘混沌七劫’就祇練成‘風劫’嗎?可与當年屠老鬼相差得遠了!”
  嬴惡來一提“當年”之事,莫大叔怒從心起,出招更急更猛,揮刀狂斬在嬴惡來后頸上。
  莫大叔勁力不弱,嬴惡來祇感后頸灼痛,猛然狂谷“玄天戰甲”內力,鋼刀抵受不住,迸碎當場,莫大叔也遭震得身形盡失。
  “死老鬼,十八年前給你僥幸走脫,不好好躲在深山偷生,還敢來惹我大皇子,不知好歹,看我把你轟得死無全尸。”
  嬴惡來邊說邊提聚內力,雙拳凝累起一團耀目豪光,看來他要施展另一絕學--
  “霹靂轟雷破”!
  莫大叔祇感眼前一花,嬴惡來斗大的鐵拳已挾著万鈞之勢轟到。
  倒算莫大叔身手不差,及時交臂擋格,但一擋之下,頓時響起清脆的碎骨之聲,莫大叔雙臂骨節遭嬴惡來硬生生轟碎,劇痛教他仰天慘叫。
  惊魂未定,嬴惡來狂拳又已轟到,這一拳若轟在莫叔身上,恐怕真的會把他攔腰轟成兩截。
  嬴龍見此情景,當然不會袖手旁觀,祇見他疾沖近嬴惡來,雙手結起劍指,一起手,漫天劍指如雨點洒下,盡刺在嬴惡來身上各大小穴道之上。
  這一招,正是嬴惡來口中的“混沌七劫”第二劫--
  “雨劫--暴雨洒”!
  嬴惡來雖有雄渾罡气護身,但雨劍勢道足以破土裂石,且每一指皆刺在穴道之上,嬴惡來真气頓時一泄,拳轟到莫大叔身上時,已軟弱無力。
  殺招被破,嬴惡來大感面目無光,复再聚內力,轉身攻向嬴龍。
  嬴龍心知嬴惡來武功屬剛陽霸道一路,且護身罡气雄厚,于是采取游斗策略,于嬴惡來大開大合的招式尋隙攻其要害,二人一時陷入纏斗中。
  嬴天方面,面對嬴飛帘的絕世輕功,一籌莫展,而嬴飛帘也忌憚嬴天“先天乾坤功”的雄猛霸道,往往偷襲一招便即卸身后退,戰況一時僵住。
  而真屠族人以一敵十,開始時尚能拉成均勢,但久戰之下,已漸處下風。
  轎內的微子衍見戰況拉鋸不定,看得滿不是味儿,徐徐道:
  “哼!連一群屠狗宰牛的市井之徒也收拾不了,統統也是酒囊飯袋。”
  “看來,是非要本皇子出手不可了!”
  微子衍……竟打算出手?
  他的武功,与佑德同是“皇极惊天訣”,且看來比佑德更高,祇不知已去到第几層?
  以嬴龍、嬴天二人之力,可否抵敵得住?
  微子衍緩緩取出一對金絲手套戴上。金絲手套极其纖薄柔韌,看來絕非等閒手套。
  微子衍動作甚為緩慢,并不見急躁。
  他穿上手套后,輕輕揭開轎帳,巍巍踏出轎外,气度非凡。
  他卓立轎前,眾人目光不期然都集中在他身上。
  祇見微子衍身材高佻,臉容瘦削,濃眉鷹目,殺气內斂,气度雍容,神態自若,充份顯出皇族之后及絕世高手的風范。
  但最不協調而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臉。
  祇見他左邊面上,竟有一道矚目惊心的血紅疤痕,自額上跨過左目至臉頰。
  誰?
  到底是誰斗膽在他尊貴的容顏上划下這道凄厲的疤痕?
  刻下這不可磨滅的恥辱?
  微子衍兩掌輕收腰際,似未聚起絲毫內力,但天上烏云迅速合攏,遮天蔽地。
  微子衍半招未動,便已風云色變,而這股無匹气勢,其似當年佑德使過的一招……
  嬴天衡量戰況,己方勢孤力薄,久戰下敗多胜少,于是把心一橫,竟趁眾人注意力集中在微子衍身上之際,朝微子衍疾沖上前。
  嬴天使盡气力沖上,快絕無倫,一眾軍兵來不及攔截,被嬴天震開兩旁,東歪西倒,亂作一團。
  嬴飛帘不虞嬴天有此一著,一愕間嬴天已与他相距三丈,但以他的絕世輕功,自詡亦有足夠時間在嬴天沖至微子衍前赶上他。
  護主心切下,嬴飛帘急使出“千里無影”,全力從嬴天身后追上。
  豈料身子未動,嬴飛帘忽覺身邊一團凌厲气勁襲來,气勁猶如強烈風暴,壓得他舉步為艱,一時間竟未能順利施展出“千里無影”。
  嬴飛帘回過頭來,祇見向他攻來的人就是嬴龍。
  嬴龍跟嬴天仿如心意相通,嬴天剛出手攻向微子衍,嬴龍便即撇下嬴惡來,改為攻向嬴飛帘,及時施展出“風劫--狂風旋”來阻嬴飛帘追截嬴天。
  嬴飛帘急惊之下,掌刀一起,“寒冽刀”十成功力狂劈向旋風。
  寒勁把空气中的水份凝結成冰,化成一柄巨大冰刀,疾把旋風劈散,風眼中的嬴龍也被震退。
  与此同時,嬴天已沖至微子衍身前一丈。
  轎后的十騎武將全無任何舉動,因為沒有微子衍的命令,他們絕不會出手。
  微子衍定如淵岳,一雙鷹目冷盯著嬴天來勢,冷冷地吐出一句話:
  “好--膽!”
  話剛說完,微子衍已在轎前戛地消失。
  不動則已,一動便如疾電惊雷。
  瞬息間,天上烏云也隨著微子衍的動向而劇烈翻涌,气勢磅礡。
  嬴天祇覺眼前一花,微子衍已在他身前。嬴天大駭之下,本能地轟出雙掌。
  可惜這掌聚力不足,微子衍單以左掌便把他兩掌震開,右拿同時轟中嬴天胸膛。
  奇怪地,這一掌竟并沒有爆出任何异響。
  微子衍掌招奇快無倫,接連再轟兩掌,嬴天慘被轟得吐血飛退。
  嬴天祇感胸膛傳來雄渾無儔的勁力,而且一重接一重,全迫進他体內,使他無法自制地向后狂飛,直撞向人群中,撞得軍兵人仰馬翻。
  嬴天重重撞在地上,但去勢未止,把地面鏟出一條淺坑。飛退同時,嬴天怀中的家傳寶劍也掉了出來。
  嬴天也不知被轟出多遠,祇知貼地倒飛了一段時間,方才止得住去勢。
  中這三掌,嬴天赫然已被轟成重傷,勉強之下方能站起。
  微子衍一擊得手,即翩然落回轎前,似毫不費力便敗了嬴天。
  微子衍露這一手惊世武功,叫在場所有人均嘩然大惊。
  微子衍卻似乎未感滿意,他見嬴天竟能站起,不禁道:
  “哦?中我三掌‘滅陽訣’竟能站得起,這小子的內功修為倒也不俗!”
  甚……么?微子衍剛才三掌竟是使上了“皇极惊天訣”的第二訣“滅陽訣”?
  他輕描淡寫便能使出“滅陽訣”,他的“皇极惊天訣”究竟去到第几訣?
  隨著嬴天被轟退,戰況一時頓止下來,嬴龍忙沖前察看嬴天傷勢,莫大叔及其它族人也圍聚過來守護。
  嬴龍扶著嬴天,祇見他嘴角溢血,面容蒼白,气息甚弱,顯然內傷不輕,幸他有深厚的“先天乾坤功”護身,相信并未有性命之虞,卻暫時也無法再戰。
  軍兵們也乘此机會,列好陣勢,再將眾人包圍。
  莫大叔觀此形勢,遂對嬴龍道:
  “少族主,日下形勢對我們极為不利,要能全軍撤退恐怕不能,不若你与嬴少俠、傲少俠先行撤走,由我們抵抗著這些官兵吧!”
  嬴龍道:
  “不!我不能撇下大家!”
  莫大叔朗聲道:
  “少族主,你是我們真屠族的最后希望,若你今天戰死,誰人負起光复真屠族的責任?”
  嬴龍沉思片刻,明白目前并非婆媽拉扯的時候,忍痛道:
  “好!但你一定要答應我……”
  “別要戰死!”
  莫大叔堅決地點頭答允,再道:
  “小五、大勇、鐵雄、阿忠,你們護送少族主他們回一丈谷,其余的人拼死奮戰。”
  眾人齊聲呼應,复又鼓勇沖向軍兵。
  嬴龍背起嬴天,向著樹林方向沖去。
  嬴天此時已全提不起勁,祇得任由嬴龍擺布,而傲風、嬴母与那四名族人亦跟在其后相護。
  真屠族人勇悍异常,沖殺出一條血路讓嬴龍等人逃去。
  微子衍當然不會讓他們輕易脫身,不用他下令,嬴飛帘已徑運起“千里無影”,縱躍上半空,以軍兵及真屠族人的頭頂作著力點,追向嬴龍等人。
  以嬴飛帘的輕功,要追上眾人當然不難,走在最后的嬴母見狀,忙回身攔阻。
  “少族主,我擋著他,你們快走!”
  原來嬴母平日祇是裝跛,其武功卻一點不弱,一輪狂攻,嬴飛帘也迫于頓足抵擋。
  傲風這時仍未弄清嬴天与嬴龍、嬴母之間發生了什么事,但他對嬴母早存好感,見她拼死阻擋嬴飛帘,腳步不由自主慢了下來。
  嬴飛帘被嬴母一阻,与嬴龍之間的距离又拉遠了,不由得勃然大怒,道:
  “臭婆娘,敢阻本將?不知死活,給我--”
  “死--吧!”
  嬴飛帘一提气,施展出“飛升騰云”,飄身到嬴母上方,十指箕張,運起十成功力“玄冰爪”,狂攫落嬴母天靈蓋上……
  嬴飛帘這一爪勁道十足,嬴母登時七孔溢血。
  傲風見狀,奮不顧身地攻向嬴飛帘。
  傲風自小習“先天乾坤功”,已有六、七成火喉,如今盛怒之下,威勢更是大增,沖前中打出“乾坤七絕”中至陽至剛的一式--“雷動九天”!
  嬴龍見嬴母、傲風不顧自身安危阻擋嬴飛帘,本也想停下相助,但他明白當以大局為重,遂強遏心中悲痛,全力向樹林逃去。
  他最后看到的,是嬴母軟癱在地上,生死未上,而傲風則与嬴飛帘纏斗。
  然后,各人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后消失在視線中,要嬴龍拋下族人、戰友獨自逃生,比要他戰死沙場更難受。
  可是此刻嬴天身受重傷,若他倆也遭擒下,那便是全軍盡墨,故無計可施之下,唯有先保住性命,再設法救人。
  嬴龍進入樹林,卻并非回家,一個轉彎,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樹林之中,早已埋伏了數人,見嬴龍等人匆忙逃命,也在其后悄悄跟隨著。
  這几人莫非是微子衍預早布下的伏兵?
  還是另一路人馬?
         ※        ※         ※
  嬴龍背著嬴天,与四名族人越過樹林,走了一段路,來到了一處地方。
  這地方,原來竟是當年嬴龍跌下的懸崖。
  莫大叔等人雖拼死擋著微子衍的軍隊,但相信也阻不了多久,嬴龍理應逃進深山,找地方躲藏才是。
  如今他跑來懸崖,豈非自絕去路?
  他究竟用意何在?
  祇見他朝著崖邊跑去,還未跑到,背上的嬴天一陣激蕩,吐出了一大口鮮血,把嬴龍的衣衫也染紅了一大片。
  嬴龍大惊之下連忙放下嬴天,先察看他的傷勢。
  祇見嬴天面色蒼白,額上汗珠涔涔流下,狀甚痛苦。
  嬴龍輕按其心坎穴,發覺嬴天体內正有一股异常雄渾的內力在沖激鼓蕩,而嬴天本身內力正与之對峙抗衡,弄得嬴天极為痛苦。
  嬴龍心忖:
  “這股內力相信是微子衍那廝的,若不盡快將之迫出,万一傷及內腑經脈,恐怕后患無窮。”
  嬴龍對四名族人道:
  “我要助他運功療傷,你們替我護法吧!”
  說罷即扶起嬴天坐好,在其背上輸進內力,助他迫出“滅陽訣”的掌勁。
  嬴龍內力一到,嬴天精神一振,道:
  “你……”
  嬴天對嬴龍的敵意未消,見他如今助己療傷,頓感大惑不解。
  “閉咀!快導引我的內力迫出掌勁。”
  在這輸功期間是最凶險的時刻,稍有差錯二人也有走火入魔之危,嬴天連忙收斂心神,借助嬴龍的內力配合己身的“先天乾坤功”,把“滅陽訣”掌勁一點一滴迫出体外,裊裊煙霞從二人身上冒出。
  而四名族人則分站四角,以防有敵人來襲。
  剛才從后跟來的數名神秘人,在遠處虎視眈眈,其中一人道:
  “使者,他們似在運功療傷,正是最弱和最凶險的時刻,不若我們趁現在動手吧!”
  為首一人道:
  “嘿嘿!嬴天這小子注定今天命喪于此。”
  “我們這就--”
  “動手吧!”
  話剛說完,他們即動身躍前,落在嬴龍等人三丈之前。
  夜色雖然昏暗,但仍可清楚看到這數人面目。
  為首那人,渾身青衣青袍,連頭顱亦以青巾包裹,不辨五官,宛似一條青魅,他,竟就是修羅魔宮的--
  滅神使!
  滅神使身后,還有三個惡形惡相的凶人。
  其中一個身高不到四尺,弓背彎腰,是個天生殘缺的侏儒!
  另外二人高大健碩,肌肉結實,散發亂披,而且樣貌凶殘,目露凶光,顯然亦非平庸之輩。
  嬴龍等人与滅神使素未謀面,心想定是微子衍派來的追兵,祇是嬴龍嬴天此刻正值緊張關頭,欲罷不能,而四名真屠族人卻是异常緊張,抓緊手中兵刃,嚴陣戒備。
  “嘿嘿!”
  滅神使冷笑兩聲,也不打話,下令道:
  “殺!”
  滅神使殺令一下,搶先動手的竟是四名真屠族人。
  “不知死活!”
  四魔頭也不客气,各選上一人對付。
  這几名真屠族人雖然身手不凡,但与滅神使等人卻相去甚遠,交手片刻便已傷痕累累。
  但他們為保嬴天、嬴龍二人,全采用同歸于盡的打法,攻多守少,勇悍异常。
  “嬴少俠、少族主,我們拼了命也要保護你倆,你們……千万別分神……”
  嬴龍眼見自己的族人為保護自己而弄至滿身傷痕,不禁心如刀割。
  嬴天一直也以為嬴龍与這些真屠族人在設計害他,但如今他們竟肯舍命相救,心下狐疑之外,更對他們萌生好感。
  族人們勇悍歸勇悍,他們畢竟与滅神使等人的武功距离甚遠,与滅神使交手的一人首先遭殃。
  其余三魔頭,也很快便殺斃其它三人,并朝著嬴龍、嬴天圍攏上來。
  “可惡,尚差少許便成功,現在放棄便功虧一簣,怎么辦?”
  嬴龍正暗自憂心之際,三魔頭已一同沖殺上來,而滅神使則站著伺机出手。
  三魔已殺至一丈之內,嬴龍雖未完功,卻不得不撤手應敵。
  嬴龍雙掌一收,嬴天頓失去他助力,体內的“滅陽訣”掌勁又立即侵進經脈內,嬴天連忙狂谷真气,欲以本身修為把剩余的掌勁迫离体外。
  嬴龍武功雖比那三名魔頭技高一籌,但剛才助嬴天時已耗力不少,而且又以一敵三,因此也甚感吃力,未能占得优勢。
  滅神使卻一步一步迫近嬴天。
  “你這小子還想完功恢复功力?別徒費气力了,待本使的‘滅絕魔身’送你歸西吧!”
  說罷已擎掌相對。
  嬴龍見狀,忙狂谷內力,迫開三魔頭,疾沖來營救嬴天。
  可惜卻太遲了,滅神使掌招已出,而且掌風隱含風雷之威,竟是使上十成功力,毫不留情!
  “不!”
  轟!
  嬴龍惊呼中,滅神使重掌已轟在嬴天胸膛之上。
  滅神使這掌本來是劈向嬴天頂門的,但在最后關頭,嬴天發起狂力彈起,故滅神使一掌祇中其胸膛。
  嬴天雖逃過破頭之劫,但他体內的“滅陽訣”掌勁仍未盡數迫出,而“滅絕魔身”的魔勁又狂迫進他体內,使他真气逆轉,兩股真气在他体內亂竄亂走,教他痛苦難當。
  滅神使本欲再補上一掌了結嬴天,但此時嬴龍已殺至身后,“雨劫--雨洒”劍指舖天蓋地射來,滅神使不得不回身自保。
  滅神使的“滅絕魔身”修為不弱,暴雨指盡被他擋下。嬴龍祇顧狂攻,冷不防背后被兩魔頭雙拳轟中,身形向前跌飛。
  嬴龍落在嬴天身旁,見嬴天痛苦之狀,忙運指點他身上十多個大穴,先暫時穩住他体內逆亂的經脈。
  “嘿!好個手足情深啊!就讓你倆同年同月同日--死吧!”
  滅神使冷語中已如疾電沖至,“滅絕魔身”內力谷至頂峰,重掌轟出。
  要知減神使三年前曾与一憂子戰成平手,祇因早前被“五行天罡陣”所傷才輸了半招。
  如今經三年苦練,武功自是更胜從前。這一掌,嬴龍如何能擋?
  但,不擋也得擋!
  嬴龍剛替嬴天點穴壓止傷勢,倉卒間祇能運聚七成功力接滅神使一掌。
  七成功力如何能匹敵滅神使十成功力的一招?嬴龍頓被轟得吐血向后狂飛。
  嬴龍去勢如電,完全止不住去勢,直至腳下一空,才知竟己身處懸崖之外。
  嬴天得嬴龍以強大真气對其大穴,已然穩定過來,看見嬴龍遭轟出崖外,當年情景又再重現眼前,也不理這嬴龍是真是假,狂沖去救他。
  “哥--”
  凄厲叫聲中,嬴天及時抓著嬴龍的手,但嬴天半邊身子已在懸崖外,情況甚是危殆。
  嬴天此刻气衰力弱,未能把嬴龍一拉上來,嬴龍那會不知,忙道:
  “阿天,快……放手……”
  “不!我,絕不放手!”
  當年嬴龍已為救嬴天而掉下懸崖,今天嬴天絕不會讓那情景重演。
  二人兩手緊握,就似把兩顆心再度連結起來!
  可惜,就算嬴天死不放手,也不代表他倆能逃過此劫。
  因為,滅神便已聚起十成功力,挺掌殺到。
  以嬴天目前處境,如何能擋?他祇冷然對嬴龍道:
  “大哥!要死,便一起死吧!”
  “好!你倆便一起步進地府吧!”
  十成功力的一掌,重重轟在嬴天背上,他登時如遭電殛,渾身像要炸裂般,飛出崖外。
  嬴龍、嬴天直往万丈谷底跌下。嬴天不住向下跌去,死亡感覺充斥身上每個細胞,而且他頭頂向下,血液倒流,腦海竟浮現出一幕幕前塵往事。
  他童年時如何跟娘親、嬴龍相依為命;后來惊逢鉅變,嬴母、嬴龍先后被月魔殺害;及后更遇上麒麟魔將,全村遭滅殺,而他也差點命喪魔爪之下。
  失落了三年的前塵記憶,一下子全回复過來,祇可惜,他的生命已快到盡頭。
  他,快要--
  粉身碎骨!
         ※        ※         ※
  懸崖上的四魔頭,見嬴龍二人掉下懸崖,大感快意,其中那侏儒道:
  “使者,這崖深不見底,跌下去必難活命,這趟可立一大功了!”
  滅神使卻道:
  “不!這嬴天對主公极為重要,我們還是下崖一走,一定要看見嬴天尸首才算完成任務。”
  眾人正欲覓路下崖,誰知此時遠處竟有兩條人影緩步走近!
  夜色昏暗,滅神使等人無法看清來者是誰。
  二人漸漸走近,其中一人陡地快步走前,另一人則站著不動。
  祇見走前那人竟是一名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女,樣子甜美可人,身段玲瓏,一雙如杏桃般的妙目更是清澈如水,而且更有一份脫俗出塵的秀气,直如天仙下凡。
  “天哥哥、龍哥哥……”
  “師父,看來我們來遲一步了!”
  少女眼波流轉,妙目中流露出悲哀神色,看來為嬴龍、嬴天的不幸罹難而神傷。難道她与嬴龍、嬴天相識?
  少女杏目圓睜,滿怀悲憤地對滅神使等人道:
  “哼!你這群為禍人間的惡魔,竟把天哥哥、龍哥哥打下懸崖?我今天決不饒你!”
  滅神使在修羅魔宮地位尊崇,如今竟被一名少女無禮相待,眼中殺意陡生,運起“滅絕魔身”沖上,誓要殺之而后快。
  祇听少女嬌叱一聲,身形急轉,綻放出一團耀目豪光。
  滅神使祇覺璀燦光芒中,竟嶄現出一只巨大鳳凰,在展翅翱翔。
  一愕間,更感一團柔和卻又雄渾异常的勁力壓体而至,急忙運動相抗。
  想不到這少女年紀輕輕,竟己身怀此等修為,她,到底是誰?
  她此來,似為救嬴龍、嬴天二人,她到底如何認識他兄弟倆?
  她的師父,想必定是奇人异士,他們對嬴龍、嬴天二人的將來,又有何影響?嬴龍、嬴天跌下万丈深谷,是否真的--
  魂斷谷底?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26:48

第二章 爭戰千年

  面臨粉身碎骨的感覺究竟是怎樣的?
  嬴天不知道!
  因為,在他跌下谷底之前,他已暈死過去。
  但,出乎意料地,他竟然沒有粉身碎骨。
  深谷足有百丈之深,嬴天縱有絕世武功,也沒可能保住性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切就在他醒后揭盅。
  嬴天昏迷了一段時間之后,終于悠悠轉醒。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團熊熊烈火,是來自他身旁的火堆。
  火堆之后,盤座著三人。
  嬴天細心留意,這三人俱是童顏鶴發,年近百歲的老者。
  嬴天緩緩坐起,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中間的老者答道:“我們三人是真屠族的長老。”
  真屠族?又是真屠族?真屠族到底是一個怎樣的部族?
  “是……你們救我的?”
  嬴天細心觀察這三位長老,發覺他們同是精光內斂,但神情萎靡,老態畢呈。
  嬴天暗想:“這三人都身負极深厚的內功修為,但似乎曾受過极嚴重的內傷,一直無法复元。”
  嬴天再掃視四周,發現正身在一個极為巨大的山洞內。
  山洞四處火光閃閃,點燃了十數堆柴火,在昏暗的火光下,隱約可看見洞內人影綽綽,少說也有五、六十人。
  驀地,一人朝著嬴天步近。
  嬴天一見此人,頓時心神一震。
  他的心內,一半是惊、一半是喜,其中還夾雜著點點抗拒、無奈和哀傷,心情甚是复雜。
  這些能掀起嬴天复雜思緒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嬴龍!
  既然嬴天沒有粉身碎骨,嬴龍安然無恙也不足為奇。
  嬴龍慢慢步近,并好言問道:“阿天你醒來了?”
  嬴天心中的敵意仍未徹底消除,正色問道:“坦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為何要假扮我大哥?”
  嬴龍面露無限唏噓,喟然道:“我,并沒有騙你。”
  “名字可以假冒,樣貌可以假冒,但感覺卻絕不能假冒……”
  “我,确是你的大哥──”“嬴龍!”
  對!二人相處的日子雖短,但嬴天确實感到那份兄弟間特有的親情感覺,這感覺在墮崖一刻尤為強烈。
  此刻嬴龍既然矢口直認,嬴天祇好接受。但他隨即又問道:“你說你真是我大哥,為何你要布下這個假局來騙我?你到底有何居心?”
  嬴龍被嬴天質問,臉上露出為難之色,似有難言之隱,無奈道:“我……并不是存心要騙你的……”
  三長老其中一人道:“嬴少俠,我們對你并無惡意,此事說來話長,且待我們慢慢道來好嗎?”
  嬴天端正地坐好,道:“好!你說吧!”
  于是,三長老娓娓道出一段前塵往事。
  一段關乎嬴家及真屠族的往事:“這件事說起來,可要追溯到一千年前大禹皇帝治水救天下之時。”
  “那一年天降豪雨,神州到處慘遭洪水蹂躪,歷時二十年之久。當時堯帝命鯀治水,鯀費了九年時間,耗盡心血,也敵不過狂暴恣虐的洪水。到后來舜帝即位,又命鯀的儿子,即后來的大禹皇帝繼續治理水患。大禹皇帝跟洪水搏斗了十多年,最后成功平定這場巨災。”舜帝有感于大禹拯救了整個神州大地,救活了千万的百姓,于是把天子之位傳予他。
  “其實在大禹皇帝治水的期間,曾經發生一件鮮為人知的事。”
  “在与洪水搏斗期間,大禹有兩名得力的助手,無意中發現了一個惊天秘密。”
  “他們在一處地方,發現了一個圣墓。”
  “這個圣墓,原來竟是軒轅皇帝埋藏尸首的墓地。”
  “軒轅黃帝普戰胜炎帝蚩尤,成為神州大地第一位天子,他的丰功偉業,相信不需我多說。”
  “軒轅皇帝登仙化羽之后,為防炎帝和蚩尤的后人找他報仇,預早找尋一處隱秘的地方安葬其肉身,誰知七百年后終于被這二人無意中發現這圣墓。”
  “在好奇心驅使下,這二人竟大著膽子闖進圣墓。”
  “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圣墓內看到什么,祇知道他們在墓中發現了一個惊天大秘密,而這惊天大秘密更關乎整個神州大地的命脈。”
  “由于這圣墓中的秘密牽連极大,二人商量過后,一同發誓對圣墓中事絕口不提,而二人更分別收起兩件記載了圣墓的地點及開放圣墓的寶物,以防被心術不正之徒得到而進入圣墓之內。”
  “這二人后來因協助大禹治水有功,其中一人被賜姓嬴,并封予高官厚祿。”
  嬴天轉至這里,陡地心頭一震,喃喃地道:“姓……嬴?”
  另一長老即道:“對!這人便是你的第一代先祖。”
  嬴天“啊”的一聲輕呼,接著又問道:“那另一人呢?”
  那長老繼續道:“另外一人,由于不好功名利祿,偏愛居住于高山峻岭之中,因此便帶同一群因洪水而導致家園盡毀,無處栖身的百姓找尋一處地方,建立起一個部族來。”
  “大禹皇帝尊重他的意向,也不勉強挽留,更賜名這部族為真屠族。”
  “跟隨著他的人因感激他治好水患,救他們于水深火熱中,于是齊推舉他為族長,并訂下他的子孫世世代代也是真屠族的領袖。”
  嬴天万料不到他的先祖与真屠族有這段淵緣,不禁大為意外。
  嬴天心中,尚有很多疑問,道:“既然我的先祖及真屠族的先祖曾立誓不泄露軒轅圣墓的秘密,朝庭何來得知?圣墓地圖又何以會流落到江湖中?”
  長老答道:“真屠族的族人,避居于深山之中,當然不會把這秘密泄露出去,而且用作尋出圣墓所在的玉佩,更是世代相傳的族長信物,除了族中有地位者及族長外,一般族人根本對此事一無所知。”
  “但問題卻出在嬴家那里。”
  “嬴家第一代先祖因治水有功,被大禹皇帝封予大官,歷代皆為夏朝大官。”
  “雖然后來夏桀無道,成湯起而伐之,建立大商皇朝,但對于夏朝一些舊臣仍十分尊重,讓他們繼續在朝中當官,嬴氏便是其中一個。”
  “嬴氏一直在朝中當官,代代如是,直至你父親的一代。”
  嬴天听長老提及自己的父親,不禁大為緊張。
  從小他娘親對嬴家的過去及他父親的事皆甚少提及,而且更不許他過問,因此嬴天對他的生父一直所知甚少。
  如今長老說出來,他更是特別留神傾听。
  “上一代的嬴家,一共有三兄弟,你爹是長子,繼承你祖父之位,在朝中的官位不輕。”
  “但他的兩個弟弟,即你的叔父,卻野心甚大,時刻想攀上更高官位。”
  “有一次,他二人無意中在嬴氏的族譜中發現軒轅圣墓的事,于是心生一計,向朝庭告密,并訛稱圣墓中藏有關于成為天子的秘密。”
  “帝乙知道這事后,當然大為緊張,即命你爹率領十万大軍剿滅真屠族,要把軒轅圣墓的地點長埋黃土之下。”
  長老們說到這里,俱同時為真屠族遭遇的不幸而悲憤難抑,甚至嬴天也為帝乙的冷血行徑而齒冷。
  嬴天問道:“那我爹當年有否領兵出征?”
  長老們又道:“其實你爹与族長早已相識,而且交情不淺,接旨后多次上諫。可惜帝乙為人剛腹自用,盛怒之下把你爹貶官三級,并改派你兩個叔父領軍。”
  “你爹知道真屠族大難將至,連夜赶來通知族長。”
  “當年真屠族族人共有二千多人,一時間很難避移到他方,族長決意与二千族人共存亡,把當時剛足月的儿子交托嬴大人。”
  “后來朝庭十万大軍殺至,族長拼死抵抗,最后不幸殉戰。就是族長拼命抵擋著大軍,我們才有二百余人能逃出生天,躲在這谷底的山洞中偷生。”
  眾人憶及當年遭滅族的慘痛經歷,不禁老淚縱橫,四周頓時一片愁云慘霧。
  向來冷漠的嬴龍也低垂著頭,流露出哀傷之感。
  三長老极力控制著情緒,繼續說下去:
  “真屠族一事算是告一段落,嬴大人雖感悲憤填膺,但為人臣子,可以干什么?他祇想盡力把少族主撫養成人,以慰族長在天之靈。”
  “可惜好景不常,他兩個禽獸弟弟竟又同帝乙告密,說嬴大人窩藏了少族主,帝乙當然命嬴大人把少族主交出來正法。”
  “嬴大人當然矢口否認,帝乙大怒之下竟降以欺君之罪,要把嬴大人滿門抄斬。”
  “當時朝中有些正直之士犯顏直諫,卻都被帝乙定罪收監,西伯侯季歷便是其中一個。”
  “其余的大臣見狀,都不敢再說半句話,但有几人仍暗中協助嬴夫人,乘夜把嬴大人的獨子和少族主救离朝歌,那個嬰儿,便是──”
  “你!”
  嬴天對自己的身世終于真相大白,想不到竟是如此曲折离奇。
  嬴天陡地想起一點,即道:“啊!這么說來,大哥不就是你們的……”
  “少族主?”
  長老道:“不錯!”
  “當年我們僥幸逃出生天的二百余人,無意中來到這個隱蔽之地,于是便在此長住下來,卻不知原來我們的大恩人的夫人及公子,還有我們的少族主就住在崖上。”
  “我們在崖底筑了一些繩网,以用作捕捉一些不小心跌下崖的動物,豈料一天竟救了一個少年。”
  “我們細心檢查這少年,看他是否朝庭的鷹犬,卻反而在他身上找到族長的信物。”
  “當時他受傷极重,我們用了個多月的時間才把他治好,問明一切后,方才知道他竟然就是當年被嬴大人救走的少族主。”
  “重見少族主,我們當然大感興奮,但當我們到崖上找你時,你已不知去向,而整條村庄的人也盡皆慘死。”
  “于是,我們便決意在此等你回來,為了避開朝庭的耳目,我們便重建村庄,更命一批族人假扮村民,掩人耳目。”
  “我們一等便等了三年,直到你回來,我們本應高興万分,但可惜你卻失去所有記憶,對往事一無所知。”
  嬴天忽然想起一事,問道:“你們……等我回來干什么?”
  長老輕歎一聲,道:“唉!想從前夏桀無道,殘虐百姓,弄至天怒民怨,成湯眼見百姓受苦,遂起義兵代之,建立大商皇朝,凡二十六帝,傳至帝乙。想不到帝乙這暴君,竟為一個傳言,屠殺我真屠族二千族人;又不听忠臣進諫,商朝合該气數已盡……”
  “十八年前一場史無前例的天劫,神州大地死傷無數,各地大受破坏,帝乙毫不体恤百姓之苦,反而苛征暴斂,供他享樂;更窮兵黷武,借故出兵西歧,把忠臣西伯候季歷殺害,如此惡行,他死一万次也抵償不了。”
  “我們背負著滅族的血海深仇,加上憂慮天下百姓的生活,于是我們想到……”
  長老略為一頓,面上流露出靦腆神色,似有些事難以說出口。
  嬴龍此時卻開口道:“我們要進入軒轅圣墓,解開圣墓之謎,揭開天子之秘,推翻帝乙的暴政。”
  嬴龍言詞堅定,顯出一份強烈的決心。
  嬴天聞言卻是面色大變,道:“你們……打算……”
  “造反?”
  其中一長老甚感為難地道:“我們出此下策,一半是替死去的族中兄弟報仇,另一半卻也為了天下蒼生設想。”
  嬴天又問:“你們要進入圣墓,与我有何關系?”
  長老答道:“我們雖有圣墓的地圖在手,卻欠缺了另一件進入圣墓的必需之物………”
  “那就是開敢圣墓的鑰匙。”
  “亦即是你嬴家的家傳寶劍!”
  啊!原來嬴母垂死時交給嬴天的小劍,竟是用作開啟圣墓的鑰匙!
  嬴天聞言,下意識探手進怀中欲取出小劍,可是一探之下,陡地大吃一惊。
  嬴天惊惶地道:“我……的家傳寶劍,不知在何時……”
  “失掉了!”
  三長老聞訊不禁大為震惊。
  “我想可能是与微子衍等人打斗時遺失了。”
  “唉!我們故意把圣墓之事散布江湖,目的就是引你回來,希望借助你的寶劍來開啟圣墓,豈料到了最后關頭竟會遺失寶劍……”
  “莫非商朝真是气數未盡?”
  嬴天又道:“若被他們拾到我的劍,豈不是可以進入圣墓?”
  嬴龍道:“放心,圣墓之地极為隱秘,沒有我們的地圖,他們絕對找不到的。”
  嬴天又想起一事,急道:“圣墓地圖已被我毀了,那我們怎樣去到圣墓?”
  長老解釋道:“那張地圖祇不過是我們發放出去,好引起武林人仕注意,用以引你回來的,所以,那并不是真正的地圖。”
  嬴天此刻恍然大悟,怪不得他震碎地圖時,嬴龍會毫無反應。
  至此,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已大白,真屠族与嬴龍對嬴天其實并無惡意。
  嬴天滿帶歉意地對嬴龍道:“大哥,我一直誤會了你,對不起!”
  嬴龍道:“你一直對這些事一無所知,也怪不了你,若我早點把真相告訴你,也不會發生這許多事。”
  其中一長老道:“是我們太過草率,引來朝庭那群鷹犬。其它人至今未見回來,恐怕已……”
  “凶多吉少了!”
         ※        ※         ※
  滂沱大雨已停。
  慘烈的血戰亦已結束。
  莫大叔等人,當然無法胜得過微子衍的逾千精兵,盡數失手被擒,當中還有傲風。
  猶幸微子衍祇把他們生擒活捉,因此犧牲的人并不多。
  祇見傲風和百余名真屠族人皆被粗如手臂的麻繩捆縛,身上傷痕累累,滿臉血污,神情沮喪,盡成為戰敗的俘虜。
  微子衍逾千軍馬押著他們,四處搜尋走脫了的嬴龍、嬴天。
  終于,他們尋到懸崖之處。
  逾千軍馬隨著地上的腳印、血跡尋到懸崖,卻赫然發現……
  懸崖上躺著四具尸体。
  其中一具尸体渾身青衣,赫然便是滅神使,而其余三具便是他的三名手下。
  啊!滅神使等人難道是被那少女和她師父所殺?
  以滅神使“滅絕魔身”的惊世功力,再加上三魔頭亦是一等一的高手,少女能殺斃他們,武功煞是惊人!
  嬴飛帘檢查過四具尸体,再向微子衍稟告:“大皇子,這匹具尸体余溫尚在,顯然死去不久;這里沒有其它路可走,而懸崖邊沿又有打斗痕跡,我估計,那兩個小子多半是跌下崖底。”
  微子衍沉思半晌,道:“傳令下去,惡來帶同五百軍兵,隨我和皇弟下崖搜索,飛帘則率領余人守在崖上。”
  “就算他們已粉身碎骨,我也要尋回那張圣墓地圖。”
  軍隊中早備有數十余條繩梯,士兵以之互相纏結,造成三條冗長的繩梯,微子衍、微子啟、嬴惡來与五百精兵沿繩梯游下崖底。
  這時在谷底的洞穴中,有族人慌惶地跑來嬴龍等人報訊:“少……族主,不……得了,有很多官兵正往崖底爬下。”
  嬴天道:“相信定是微子衍追蹤而至,哼!咄咄迫人,大不了跟他們一拼!”
  嬴天以為眾族人已犧牲,且想到自己的親父亦被朝庭所害,故對他們甚為痛恨,怒气攻心之下,遂想沖去對付他們。
  豈料嬴天稍為提聚內力,即覺渾身如遭刀劍所割,痛苦万分,更大為錯愕。
  此時三長老才相告:“嬴少俠,實不相瞞,你体內正存在一正一邪兩股雄渾內力,且已侵入奇經八脈之中,合我們三老之力也無法迫出,祇能以內力把其壓制封鎖,所以,在未想到辦法把這兩股內力迫出之前,你暫時不能強運內力,否則若牽動傷勢,恐怕會后患無窮。”
  啊?嬴天不能運用內力,他豈非与一個普通人無异?嬴天惊聞噩耗,不禁悚然色變。
  長老又道:“不過你放心,我們恐防追兵尋至,早已設下陷阱,定能把追兵殲滅。”
         ※        ※         ※
  微子衍等五百余人,花了近一個時辰,才盡數抵達谷底。
  這懸崖其實是一個天然峽谷,兩邊峭壁皆向內傾斜,谷底祇闊約丈許,故此真屠族人把這里改名“一丈谷”,亦是莫大叔与嬴龍相約會合之地。
  微子衍等人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因環境昏暗,故人人手持火把以作照明。
  在洞穴中余下的數十名真屠族人見遠處火光熊熊,漸漸迫近,其中一人下令:“放!”
  其余族人已彎弓搭箭,紛紛射出,為首軍兵不覺間已中箭受傷。
  己方中埋伏,嬴惡來即調動陣式,下令道:“盾牌軍,列陣!”
  數十名軍兵手持木盾,列陣在前擋著箭雨,軍隊又可以緩步前行。
  真屠族資源有限,一輪急攻,箭已用盡。
  微子衍大軍緩緩前進,已來至二十丈外,眾族人看准時机,往崖壁上的繩索斬去,大軍行到之處兩壁彈出兩塊巨大岩石,石上縛上尖竹,向著大軍夾去。
  眾軍士見狀均駭得面無血色,而微子衍、微子啟亦在机關范圍之內。
  嬴惡來護主有責,忙深吸口气,運聚十成功力,兩臂暴長……
  他,竟能硬生生撐住猛拍下來的巨石。
  嬴惡來体高手長,兩臂橫伸竟逾十尺,這空間足夠數人通過,五百軍兵戰戰兢兢地在嬴惡來兩脅下走過。
  軍士全數通過,嬴惡來猛地暴喝一聲,把兩塊巨石震破,自己也安然通過。
  嬴惡來恐防再有陷阱,遂帶頭前行,大有一夫當關的气勢。
  軍隊已來至洞口五丈外,嬴天等人在洞內也隱約看見軍隊正逐步迫近。
  “哼!過得了頭兩關,也絕對過不了這一關,再放!”
  眾人又朝另一些粗大滕蔓揮刀劈去,一劈之下,谷中傳來隆隆隆巨響,大地也為之震動。
  眾軍兵往上一看,登時駭然失色。
  祇見一大堆亂石朝著他們狂滾下來,山谷狹窄,無處走避,軍兵被亂石撞得死傷無數。
  嬴惡來運起“玄天戰甲”護身,“霹靂轟雷破”連環轟出,不斷把落石轟碎。
  “哼!這大塊頭真可惡,但看他怎樣轟破余下的大石!”
  話剛說完,一塊直徑几近一丈的巨大岩石朝著嬴惡來迎頭壓下。
  眼看嬴惡來快要被壓成肉醬,嬴天心中竟莫名奇妙地泛起一份難過之感。
  嬴惡來眼見巨石壓頂而至,他雖然能閃避得過,但如此一來去路便被堵塞,他把心一橫,提气運勁,竟打算硬接巨石。
  祇見嬴惡來渾身肌肉賁起,雙掌朝天,逾千斤重的巨石,加上奇猛的沖力,竟也被嬴惡來硬生生截停。
  嬴惡來天生神力,果然是一個可怕的人。
  真屠族人見嬴惡來竟硬接巨石,無不嘩然失色。若非親眼所見,實叫人難以置信。
  在巨石底下走避不及的軍兵,死里逃生,無不捏一把汗。
  嬴惡來雖能頂著巨石,但始終力有盡時。他力盡之時,便是被巨石壓斃的一刻。
  陡地,嬴惡來感到背后傳來一股浩瀚無匹的內力,嬴惡來也不多想,立即轉為己用,揉合本身的內力,“霹靂轟雷破”爆出史無前例的威力。
  轟!
  千斤重的巨石,竟被猛然轟成千百碎石,飛射嵌進兩邊崖壁。
  最后一著也被破解,真屠族人立即退入洞穴內,准備作殊死一戰。
  震碎巨石,嬴惡來才知原來剛才輸進內力助他的正是微子衍。微子衍贊賞著道:“惡來,干得好!他們已無計可施,繼續前行吧!”
  嬴惡來領命,列好陣容,緩步進入洞穴中。
  洞穴极為廣大,五百軍兵進入洞中也未覺擠迫,火光把洞穴照得亮如白晝,嬴龍、嬴天、三長老及數十名族人背靠洞壁,准備拼死一戰。
  微子衍見對方祇有數十人,不禁道:“就祇有這么多人嗎?如何擋我大軍呀?”
  嬴龍忿然道:“哼!就算戰死,我們也要為犧牲的兄弟報仇!何況殺了我,你們亦休想知道圣墓所在。”
  微子衍聞得“圣墓”二字,登時大為緊張,盤算片刻,道:“我并沒有殺你的族人,他們都在崖上。但祇要我一句話,他們全都立刻人頭落地。”
  嬴龍聞得族中兄弟無恙,心下稍寬,道:“你到底想怎樣?說!”
  微子衍道:“好!爽快,本皇子便跟你來個交易,祇要你答應帶我們進入圣墓,我便釋放你的族人。”
  “當年滅你真屠族祇是我父皇的懿旨,祇要我他日能登基為帝,我答應追封你們當年罹難的族人。”
  “至于嬴兄弟,我也明白你父對朝庭忠心耿耿,我到時會公告天下,赦免他的罪,并替他追加謚號,而你亦可繼承你父的官位,為朝庭效命。”
  嬴龍、嬴天聞言,面面相覷,一時拿不定主意。
  “大皇子對你們已格外開恩,還考慮什么,我也不愿眼見我侄儿碎尸万段啊!”
  侄儿?莫非嬴飛帘和嬴惡來便是嬴天的兩個禽獸叔父?難怪微子衍對軒轅圣墓一事如此了解。
  利誘之后,微子衍又恐嚇道:“你們已沒有選擇余地,若不合作,這里的所有人,還有崖上的人,沒一個能活命!”
  “眾人的性命就在你手,怎樣決定,你好好想清楚吧!”
  自己犧牲不打緊,但二百多族人,還有傲風的性命,卻要因己而斷送,嬴龍、嬴天頓感進退維谷。
  此時族人卻道:“少族主,別听他恫嚇,我們真屠族人豈是貪生怕死之輩,祇要你一句說話,我們便死戰到底。”
  話雖如此,但嬴龍如何忍心見他們被屠殺?
  龍、天二人相視一眼,兩兄弟心意相通,明白對方所想,嬴龍于是道:“好!我答應你!”
  得嬴龍答复,圣墓中的寶物似有一半已握在手中,微子衍道:“為表你們誠意,這把開放圣墓的短劍暫時由我保管,到達圣墓后才交回給你!”
  嬴天的短劍,果然在微子衍手上。
  此時三長老驀地道:“我們還有事交帶少族主,你們可否在洞外稍等?”
  微子衍見洞內別無信道,而且又有人質在手,遂下令軍隊撤出洞外。
  洞中祇余下真屠族人,三長老道:“少族主,此行往軒轅圣墓,途中凶險重重,你的‘混沌七劫’雖有小成,但功力不厚,因此我們三人打算把本身功力傳予你。”
  嬴龍聞言,大惊道:“不!”
  “這樣會危害你們的性命,我万万不能接受。”
  長老又道:“我們已一把年紀,而且當年所受的傷一直無法痊愈,自知命不久矣!你是真屠族的最后希望,若你不答應,我們三人立即自行了斷。”
  “少族主,為了真屠族,請你接受吧!”
  嬴龍細想片刻,無奈地道:“這……好吧!”
  說罷又重重跪在地上,拜倒道:“雨長老、冰長老、電長老,請受我一拜!”
  真屠族人見此情景,無不感動得潸然淚下。
  微子衍等人在洞外呆了良久,才見嬴龍、嬴天緩步出來。
  但見嬴天眼神散渙,顯然身受重傷。然而嬴龍卻剛剛相反,眼神精光內斂,神元气足,与前判若兩人。
  微子術不加理會,回身朝原路退走。
  一眾真屠族人,目送嬴龍、嬴天隨大軍而去,無不暗暗為二人祈禱。
  這次圣墓之行,不知又會掀起一場怎樣的風云?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27:28

第三章 虎落平陽

  在西歧和北燕邊境的一處深山之中,兩名漢子正在比斗。
  這兩人一刀一劍,招式揮洒自如,流暢純熟,武功自是不差。
  二人攻守間皆有保留,未盡全力,而且往往是點到即止,并無傷人之意,看來是在比武試招。
  遠于數丈之外,更有一人在默默看著二人招來招往,全神貫注,對身邊其它事物渾無所覺。
  細看之下,比斗的二人原來是佑德和王飛虎,而在看著二人比斗的是王飛鳳。
  佑德三人离開了王飛虎的故居后,便找到這地搭建一間簡陋大屋居住。
  此地位于兩國接壤之處,山巒起伏,人煙稀少,相信微子衍的耳目不易伸延至這里,于是佑德便選了此地暫時住下,并日夜練功,希望能盡快回复功力。
  二人從清晨一直練至正午,渾身大汗淋漓,但仍沒有停下休息之意。
  王飛虎道:“佑大哥,你的王者劍法确是惊世絕學,精妙無窮啊!”
  佑德卻道:“飛虎,我知你還有絕招未使出來,別留手,全力施為啊!”
  此刻雖是練功較技,但王飛虎明白身為武者,對手若處處留手,實是一种莫大侮辱,于是他驀地雙目暴綻异彩,道:“既然大哥有命,飛虎不敢不從。”
  “我這一套刀法,已有多年沒使過了,希望不會令大哥失望吧!”
  “大哥,看我家傳的──”“吞天刀法!”
  “鯨吞四海”!
  王飛虎刀招一出,祇見漫天刀影亂舞,刀風扯得樹搖葉落,草木翻飛。
  千万刀影把佑德團團圍攏,佑德仿如置身于怒海惊濤之中,被黑日刀影所吞噬!
  想不到黑日配合吞天刀法,竟有如斯威力。但佑德性格剛烈,遇強愈強,看著這式惊世刀招,激發起万丈戰意,手一緊,抖地使出絕招──“王者劍”第二式──“龍躍九天破凌霄”!
  一團紫龍劍气,張牙舞爪地沖天而起,迎上王飛虎的黑日刀网,刀光劍影悍然相撞,爆出耀目豪光。
  紫龍能沖破刀网,騰躍九天之上嗎?
  若是三年前,絕對可以!
  祇可惜佑德目前功力,委實已大不如前。
  紫龍,赫然被刀网吞噬,無法沖上九霄云外。
  佑德更被雄渾刀勁震回地上。
  王飛虎怕傷及佑德,立刻收刀散勁。王飛鳳第一時間跑過來扶起佑德。
  剛才一式“龍躍九天破凌霄”,佑德已使出全力,但威力僅發揮出從前的一半,他心頭一陣激動,猛把手中長劍重重擲到地上。
  王飛虎跑過來,面帶歉意地道:“大哥,對不起!剛才是我出手太重……”
  佑德卻黯然道:“与你無關,是我太窩囊而已。”
  佑德此話說時蒼涼無限,教人感到他內心此刻是何等凄酸難受。
  王飛鳳听進耳里,頓覺心頭絞痛,同時也在痛恨自己幫不上半點忙。
  “唉!難道我的功力,當真無法回复舊觀?”
  “難道真如那元始天魔所言,普天之下祇有他才能醫好我体內的傷?”
         ※        ※         ※
  是夜,佑德心情納悶,無法成眠,于是獨個儿拿著酒瓶,跑到屋外借酒消愁。
  對著一彎眉月,佑德更覺抑郁難解,舉瓶對月進酒,望能稍解心頭郁結。
  “唉!這三年以來,我暗地里拼命苦練,功力也祇能回复一半,而且每次催谷功力,也會被巨闕穴的劇痛折騰得死去活來。”
  “后來,得義弟之助,巨闕穴的傷患算是暫時解決了,令我能暢順地提气運勁,可是……”
  “這段日子以來,我已日夕拼命苦練,但進境卻甚為緩慢,照這樣練下去,再過十年也末必能練回‘滅陽訣’的功力……”
  “以我目前功力,就連飛虎也打不過,何況微子衍還有嬴飛帘、嬴惡來這等手下,而他的功力也不知高到何等境界……”
  “聞說父皇的病情已很嚴重,万一他駕崩,而我又不知所蹤,繼位的人順理成章便是微子衍那禽獸。而且目下朝中盡是他的党羽,即使我返回朝歌,也是死路一條。若我的功力不能胜過他,亦決不能保住性命登上帝位。”
  “唉!我真窩囊,莫說母仇報不了,就連万里河山也快要落入小人之手,我他日在黃泉路上那有面目見母后?”
  佑德越想越是愁苦難當,舉瓶又是大口大口地把酒喝進肚里。
  辛辣的感覺由喉頭直進肚中,酒入愁腸,祇有更愁。
  驀地,一個念頭在佑德腦中飛快閃過:“當日那來歷不明的元始天魔,輕描淡寫間已轟退微子衍及嬴飛帘,且一招便敗了飛虎,功力之高簡直如神如魔,若學得他的武功,也許能治好我的傷,而且功力想必能突破從前境界……”
  “不!不!他的武功屬陰邪一路,我決不能為了登基報仇而誤入魔道,這樣怎對得起商朝列租列宗?我決不能再有此念。”
  就在佑德內心交戰之際,一條人影自木屋步出,悄無聲息地步至佑德身旁。
  來人正是王飛鳳。她察覺佑德不在屋內,心下懸念,于是跑出屋外找他。
  “飛鳳?”
  佑德察覺身后有人,回過頭來,与王飛鳳四目交投。
  “佑大哥,又在胡思亂想,借酒消愁嗎?”
  “唉!”
  佑德無言,祇能低聲輕歎。
  “武功不好,可以慢慢再練啊!我相信我絕對沒有看錯,你他日必定能夠登基為帝,掌管天下的。目前雖陷入困境,但也許是上天給你的一點考驗,一定要支持下去啊!”
  佑德此刻心緒紊亂,一腔愁苦抑郁之气也不知從何說起。但對于王飛鳳的支持和鼓勵,佑德卻是万分感激,不由得輕握王飛鳳玉手,溫婉地道:
  “飛鳳,很多謝你這樣支持我和鼓勵我,我現在淪落到如斯田地,你也愿意跟著我過這些逃亡的日子。”
  “你對我情深義重,我決不會忘記的。假如他日我能夠繼承王位,王后之位,除了你之外,不會有其它人。”
  王飛鳳粉臉緋紅,窘態畢露,不由自主地輕輕依偎在佑德胸膛。
  枕在佑德寬厚結實的胸膛上,王飛鳳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和宁靜。
  她深信,終有一人,眼前這個男人,必定能夠成為真龍天于,建立一番丰功偉業,造福天下百姓。
  而且,她更深信,她沒有愛錯。
  即使要為他而死,她也毫不后悔。
         ※        ※         ※
  翌日一早,王飛虎便獨個儿跑到附近小鎮購買糧食用品。
  佑德怕行蹤泄露,不便同行,而王飛鳳則堅持留下陪伴佑德。
  王飛虎去后,佑德又再拼命練功,即使進境甚慢,他也要把功力一點一滴提升。
  練至正午,王飛鳳捧著一些飯菜來到佑德練功之地。雖僅是清茶淡飯,佑德也覺十分可口。
  飯至中途,佑德突然有所警覺,与王飛鳳躲到一株大樹后。
  過了不久,二人隨即看見四五個人在林中飛快走過。
  而且身手矯健,輕功不凡。
  佑德示意王飛鳳留下,自己卻悄悄跟著這數人,看看究竟有何事發生。
  佑德一去,王飛鳳祇感一份無法言喻的不安涌上心頭,不禁万分擔憂。
  她一心祇懸念佑德安危,卻不知遠處正有一雙充滿魔气的眼在窺伺著……
         ※        ※         ※
  佑德跟著那數人,走了數里路,來到一曠野之上。
  這時,已另有數名衣飾古怪,頭戴草帽的人在等候。
  佑德此時方才看清楚他一直跟著的數人的衣飾面貌,看后大是惊惶。
  佑德心忖:“這數人不是微子衍的手下嗎?他們來這山野之地干什么,莫非我的行藏已敗露?”
  佑德躲在石后,細心留意這班人的一舉一動。
  祇見那數名微子衍的手下,把一些東西交給那數名衣著怪异的人,但因距离太遠,佑德無法看清楚那是什么東西。
  他們一輪交頭接耳,然后各朝不同方向散去,佑德這才心下稍寬。
  佑德正欲轉身回去找王飛鳳,豈料他甫轉身,眼前情景卻叫他心惊膽跳。
  他,竟然看見一個人。
  一個他恨之刺骨,卻又不愿見到的人。
  微!子!衍!
  微子衍怎會出現在這里的?他不是去了軒轅圣墓嗎?
  佑德千方百計避開他,但他卻如冤鬼般死纏著佑德,今番再遇,佑德又有何脫身之策?
  沒有!
  佑德完全沒有信心敵得過微子衍,他更不會因一時沖動而枉送性命,因此,他決定--走!
  佑德不假思索,雙腳一動,轉身便用盡全力向前跑,希望能逃出微子衍的魔掌。
  但,有這么容易嗎?
  武功上,目前的佑德當然跟微子衍相去甚遠;論輕功,看來佑德也有所不及。
  剛才佑德与微子衍相距二、三丈,但他跑不到數步,已經見微子衍如鬼魅般出現在眼前。
  佑德雖心下駭然,但仍能保持冷靜,連聚全身功力,朝微子衍狂轟,希望能取得先机。
  微子衍气定神閒,冷笑雨聲,雙掌緩緩提起。
  微子衍兩掌看似緩慢無力,卻及時擋著佑德快疾無倫的一擊。
  四掌甫一接触,佑德祇覺微子衍內力雄渾無儔,比他此刻的功力高上兩、三倍,惶然中被震得飛退,口中更噴出大口鮮血。
  這次還是佑德首次与微子衍硬拚,卻万料不到他的功力已去到如斯境界。
  佑德身形末穩,眼前黑影一晃,微子街已如影隨形貼身飄至。佑德本想出掌相抗,奈何体內血气翻涌,一時間竟提不起內力來……
  微子衍冷笑著道:“子受德,看你能逃到哪里?”
  微子衍驀地化掌為指,內力集中于二指之上,猛然戳在佑德胸前。
  這一指,不偏不倚戳在巨闕穴上。
  微子衍內力雄渾,這一指的內力鑽進佑德巨闕穴內,赫然把嬴天輸進佑德体內,用以壓制魔种的“先天乾坤功”內力刺破。
  “先天乾坤功”內力一破,魔种中的魔气頓時与佑德的“皇极惊天訣”內力相互沖激,佑德如遭万劍穿心,痛苦得在地上亂翻亂滾,微子衍則在細心欣賞自己的“杰作”。
  佑德翻滾了一段時間,微子衍驀地出手封了他數個大穴,使他減輕痛苦得以平靜下來,卻也令佑德動彈不得。
  佑德此刻已是渾身無力,微子衍一手提起他,道:“子受德,我絕不會議你這么輕易死掉的,我要你比死更難受。”說罷提著佑德去了。
  微子衍到底想怎樣折磨佑德?
  微子衍提著佑德,一直向前行,竟來到佑德剛才練功之地。
  微子衍扔下佑德,佑德這時才看見不遠處的地上躺著一人。
  佑德一看之下,大吃一惊,眼前人竟然是──王飛鳳!
  王飛鳳看來被微子衍擊暈了,失去知覺,動也不動。
  微子衍冷笑兩聲,道:“子受德,這個便是你心愛的女人嗎?那便要好好招呼她了。嘿嘿嘿……”
  說罷便淫笑著步向昏迷中的王飛鳳。
  一襲寒意涌上佑德心頭,他已意識到微子衍這禽獸想干什么……
  “微子衍,你這禽獸要殺便殺,我和你之間的恩怨与其它人無尤,你……你別傷害無辜……”
  “嘿嘿!誰說要傷害她?我要好好疼她才真呢!”
  微子衍邊說邊放好王飛鳳,更開始動手松去她的腰帶……
  佑德動彈不得,內力又提不起半滴,祇急得心焦如焚……
  微子衍故意慢慢地把王飛鳳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脫下,讓佑德更加焦急。
  就在此時,王飛鳳竟悠悠轉醒……
  她雙眼半開半合,模糊間見一男子竟在脫去她身上的衣服,嚇得花容失色,更欲推開微子衍。
  可惜微子衍出手比她快,兩指閃電間連點王飛鳳身上大穴,使她無法動彈。
  微子衍卻繼續脫她的衣服……
  王飛鳳無從反抗,又惊又急之下,淚流滿面。
  此時她才發現佑德正躺在她不遠處看著她,而她身上的衣服已全遭脫去,露出白暫的胴体,她羞愧得閉上雙目,不敢再看。
  “微子衍,你敢動她,我必定把你碎尸万段……”
  微子衍卻獰笑著道:“好啊!我就在你面前,要把我碎尸万段盡管過來,不然的話,我可要好好享受了……”
  佑德急得差點儿迸出眼淚來,強忍著撕心劇痛,瘋狂催谷內力欲沖開被封穴道。
  祇可惜微子衍的點穴手法极重,袖德無論怎樣努力也沖不破穴道。
  這時微子衍的魔爪已肆意地在王飛鳳胴体上四處游動,王飛鳳雖感到极其難受,但她本性剛強,知道佑德在為自己焦急,拼命忍著不發半點聲響。
  微子衍更開始脫去自己的衣衫。
  可怜的王飛鳳,就這樣慘被微子衍蹂躪了……
  祇可惜她穴道被封,連口也動不了,否則她宁可立刻咬舌自盡,也不讓微子衍那禽獸玷污其身。
  陣陣撕裂般的痛楚充斥全身,但也遠遠比不上她心靈上的創傷。
  王飛鳳始終死忍著,沒有哼過一聲,更沒有張開過眼,但眼淚卻把土地濕潤了一大片。
  微子衍終于干完那喪盡天良的惡行,徐徐地穿回衣服。
  他還厚顏無恥地來到佑德身前,意气風發地道:“哈哈!原來她還是處子之身,真是始料不及啊!今天我心情好,便留你一條狗命吧!”
  佑德雙目滿布血絲,像要噴出火來,更散發前所未有的凌厲殺气,狠狠地瞪著微子衍,道:“微子衍……”
  “你今天不殺我,此仇此恨,他日必……”
  “十倍奉還!”
  微子衍被佑德的眼神瞪得渾身不自在,起腳便往佑德臉上踢去,然后又踩著佑德的頭,道:
  “很難受,很想死嗎?我偏不讓你死,我要你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為了你而遭遇不幸,要把你盡情折磨。我要你--”
  “生不如死!”
  微子衍帶著滿意的獰笑,揚長而去,現場祇余下佑德和赤裸的王飛鳳躺在地上。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王飛鳳身上的穴道自動解開,而佑德的卻仍未貫通,仍未恢复行動。
  王飛鳳木無表情,緩緩地穿回衣服。
  她穿好衣服后,卻沒有理會佑德,更奇怪的是,她竟拾起佑德遺留在地上的長劍啊!莫非她想……
  王飛鳳步至佑德身旁,輕輕蹲下,佑德見她蒼白的臉上凄怨無比,頓感心如刀割,又覺內疚万分。
  王飛鳳幽幽地道:“佑……大哥,今天發生了……這种事,我……已不是……完璧之身,再沒有資格侍候你,而且也不想負累你……”
  王飛鳳邊說邊雙手握劍,緩緩提起……
  佑德見狀大惊,急嚷道:“飛鳳,我不介意的,別干傻事……”
  王飛鳳卻凄然道:“你不介意,并不代表天下人不介意。試問千万百姓又怎會接受一個曾被污辱的女子當皇后?”
  “但愿來生相逢時,你我都祇是一個平凡的百姓吧!”
  “飛鳳,不要……”
  無論佑德怎樣聲嘶力竭地喝止也沒用,一聲斷魂的肉裂聲,長劍猛然貫穿王飛鳳的身体,熾熱的鮮血濺到佑德臉上身上。
  王飛鳳緩緩倒下,枕在佑德身上,`溘然而逝。
  佑德的心如遭冰封,不停地叫著:“飛鳳、飛鳳,你應應我吧!”
  可惜任佑德叫破喉嚨,王飛鳳也全無反應。
  心愛的人在自己面前遭人污辱、自戕,佑德也無力保護她、阻止她,還說什么報仇雪恨、奪回帝位、掌管万里河山?
  佑德祇覺得,他實在愧為男子漢,無顏面對九泉之下的母后、王飛虎,還有義弟嬴天。
  他不停地責備自己:為何我如此無能?為何我如此無能……
  他開始怀疑,他過往所走的路,是否正确?
  他,是否應走一條……
  完全迥异的路?
  他,已陷入一片迷惘中。
         ※        ※         ※
  接近傍晚時份,王飛虎挽著大包小包東西,回他們搭建的木屋。
  他未走近,遠遠已看見佑德呆坐屋前的石上,雙手抱著頭,似是十分沮喪。
  王飛虎再走近一點,更看見佑德旁邊伏著一人,從衣著身形,王飛虎已認出那是他妹子王飛鳳……
  王飛鳳寂然不動,而佑德又神色怪异,王飛虎心知事不尋常,拋下手上東西,狂奔向佑德二人。
  “佑……大哥,發生了什么事?”
  王飛虎緊張地問,但佑德卻毫無反應。
  王飛虎翻轉王飛鳳,赫見她身上衣服盡被鮮血染得通紅,面色蒼白可怖,而且肌膚冰冷。
  他一探其气息,更發覺她已气息全無。
  她,已……
  气絕身亡!
  王飛虎駭得面色大變,急抵著王飛鳳心坎穴輸進內力,望能及時救活她。
  這時,佑德悲愴地道:“沒用的,別白費气力,飛鳳她……已救不了。”
  王飛虎撒手,嗚咽地問道:“究竟……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飛鳳為什么會這樣的?”
  佑德此時緩緩抬起頭,道:“微子衍……”
  “飛鳳是被微子衍所害的!”
  王飛虎這時終于看到佑德的臉,祇見他頭發散亂,神情頹萎,眼神散渙,昔日神采气魄盡失。
  佑德又喃喃地道:“是我無能,保護不到飛鳳……”
  “先是我母后,現在輪到飛鳳,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被微子衍害死,而我卻像烏龜般到處避他,還說什么要奪回太子之位,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子受德,你根本就是一個懦夫,是微子衍腳下的一條狗!”
  佑德跡近瘋狂地責罵自己,上天似也能感應它的悲哀与難受,驀地響起了一聲旱天雷。
  “假如我當日肯拜元始天魔為師,今日便不會對著微子衍而全無還手之力,飛鳳也不會被他害死……”
  “當日我母后遇害時,我早已說過不再理什么仁義天理,還怕什么步入魔道?”
  “這個世界,根本就容不下仁義正道,祇有像微子衍般喪盡天良、混滅人性,方可在這世上稱皇。”
  “子受德,你這他媽的蠢材混蛋,竟連這道理也不明白,你如何稱皇?難怪連身邊的人也保護不了!”
  這時遠處天傳來几聲沉雷悶響,佑德改而指天罵道:“你這不知所謂的瞎老天,偏要迫我到絕路嗎?好!從今以后,我再不顧慮任何人,從此我做每一件事,都祇會為自己而做……”
  “你既然要這樣折磨我,我也要天下百姓同樣受折磨,我也要世上每個人也痛苦!”
  “我要登基為帝,我要……”
  “步入魔道!”
  “元始天魔,你在那里?我子受德要拜你為師,學盡你的魔功,殺盡所有迫害我的人,更要把神州大地變成地獄……”
  “我,要成為一個……”
  “蓋世魔君!”
  佑德狂了!一次又一次的打擊,終于令他瘋狂,更令他甘愿步入魔道。
  此刻的佑德,散發出极凌厲的殺气与戾气,令在旁的王飛虎也感到心寒。
  這,到底是否天意?
  是天創造出這不世魔君?是天要世人墮進地獄深淵,受那無盡無邊的痛苦?
  天意,究竟若何?
         ※        ※         ※
  遠處的一處暗角,一人暗中看著這由他悉心安排的一切,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個人,竟然是微子衍!
  微子衍為何要安排這一切?若他要繼承太子之位,何不干脆殺了佑德?
  他,到底有何目的?
  答案很快便揭盅了!
  祇見微子衍奇怪地道:“子受德,我早說過要你心甘情愿地拜我為師……”
  微子衍說話怪异之极,而他所做的動作,亦十分怪异。
  他,竟動手撕下自己的面皮!
  不!說清楚一點,其實是撕下他的假面皮!
  假面皮撕下,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這個假的微子衍,竟然是--元始天魔!
  原來這一切都是元始天魔布下的局,把佑德迫瘋,把他迫入魔道。
  好狠好毒好絕好陰險的元始天魔!
  他又詭异地道:“子受德此刻的戾气魔气,已去到极重的地步,修練‘天魔功’定必事半功倍。”
  “子受德,你放心吧!有老夫在,保證你一定能夠成為一個--”“絕世魔君!”
  “嘿嘿嘿嘿……”
  “嘿嘿嘿……”
  “嘿嘿……”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33:03

第四章 斗志重燃

  事隔一個多月后。
  這個多月來,江湖中風起云涌,動蕩不息,一切的是非,都是來自軒轅圣墓。
  絕世武功、惊人財寶,還有成為天子的秘密,把所有江湖中人都弄得瘋狂了!
  更不幸的是,一些与此事無關的普通百姓,也無辜地受到牽連。
  若嬴龍和真屠族人想到那張假的圣墓地圖會牽連這么大,他們也不會這樣做。
  要怪,便祇好怪他們太低估人的私心了。
         ※        ※         ※
  嬴龍、嬴天答應与微子衍合作后,微子衍先把向北伯侯崇侯虎借來的一千精兵遣返,祇帶著本身的百余精兵及高手前往圣墓,當中還有鐵錚、獨眼獸及十名鐵劍幫門徒。
  至于嬴龍、嬴天方面,他們祇聯同莫大叔及二十名武功較高的真屠族人及傲風上路,其余的族人則留在一丈谷。
  微子衍為免太張揚,吩咐部下都喬裝成平民模樣,而且把一行人分成三批:第一批由他与嬴飛帘和二十精兵、十名黑騎武士和鐵錚等人,押著嬴龍、嬴天而行;第二批由微子啟領著四十精兵,押著莫大叔和十名真屠族人而行;第三批則由嬴惡來率領余下的四十精兵,押著傲風与十名真屠族人而行。
  嬴龍早已把記載在真屠族族譜中的圣墓位置告知其余兩批人,并相約在十里外會合。
  經過個多月的路程,眾人由北燕踏遍千里河山,來到南楚荒蕪之地。
  這天,微子衍帶領的第一批人,來到了南楚國的盡處,几乎去到了海邊。
  微子衍向嬴龍問道:“我們已由神州北面走到南面,再走便到汪洋大海了,究竟圣墓在哪里的?”
  嬴龍答道:“族譜中确是這樣記載,再走十里便到達我們會合的地點了。”
  微子衍于是帶著眾人,通過了一條蜿蜒狹窄的狹谷信道,來到了一處曠野之地。
  此曠野四面盡被群山環抱,形成一個天然屏障,且這里位于南方之地,霧气极重,四周盡是白蒙蒙一片,詭异非常。
  嬴龍又對微子衍道:“這里便是會合之地,相信明天他們便會相繼來到。”
  微子衍于是下令手下在此扎營,等候其余兩批人到來。
  到了晚上,眾人都休息去了,祇余下嬴龍、嬴天未睡。
  微子衍有傲風和其余的真屠族人作人質,加上開啟圣墓的寶劍在他手上,因此也不怕嬴龍、嬴天會逃走。
  祇見嬴天在盤膝運功,面上陣紅陣青,看來他的傷并未痊愈。
  嬴天運功完畢,嬴龍關心地問道:“天,進展如何?”
  嬴天沮喪道:“進展很慢,如今祇回复兩成功力左右。”
  嬴龍歎息著道:“祇可惜那兩股內力已侵入你的奇經八脈之中,惟有靠你本身修為才能迫出,若強以外力助你,反而會弄傷你的經脈。”
  嬴龍所說的兩股內力,便是指“滅絕魔身”兩股內勁。
  若換上一般高手,即使是其中一股內力震進奇經人脈之中,也因承受不了而經脈盡碎而亡。嬴天能支持到現在,已算修為不俗了。
  嬴天灰心地道:“也罷!生死有命,要是有一天壓制不住那兩股內力,頂多是一死罷了。”
  嬴龍聞言,也感黯然神傷。
  就在此時,二人听見遠處傳來一些打斗聲,且越來越近。
  過了一會,二人果然看見數人邊門邊朝著這地而來。
  打斗的數人,其中一名年約四十余歲的中年漢子,相貌堂堂、一臉正气,手持一柄紫色寶劍,劍身圍著一團紫光,而与他對戰的是一名年逾百歲,須眉俱白,且雙眉長垂至肩的老者。
  那老者雖年逾百載,但雙目神光內斂,顯然修為已去到爐火純青的境界,而且身手靈活,招式狠辣,那中年漢祇靠手中神兵及精妙劍法保著不敗。
  另一邊的則是一名年近四十的婦人,樣貌娟好,柳眉杏目,手持一柄幼長寶劍,背著一名年約十二、二歲的少年。
  那少年顯然傷勢极重,昏迷不醒。
  朝著婦人狂攻猛打的是兩名形相凶惡陰險的中年漢子。
  那兩名漢子其中一個頭頂光禿、濃眉虎目,使一把長斧;另一人則沒有眉毛、眼細鼻尖,使一雙精鋼鷹爪。
  婦人劍法雖亦精妙凌厲,但因背著那受傷少年,處處有所顧忌,因此亦處于下風。
  使劍的一男一女,顯然不敵那三名凶人,被迫得節節后退,漸漸接近微子衍等人。
  這時微子衍等人被打斗聲惊動,齊來看個究竟。
  微子衍一見眾人,便道:“他們不就是紫青雙劍和玄陰老妖三師徒,為何會來至這荒蕪之地”?
  嬴天也道:“我也听師父說過紫青雙劍和玄陰老妖。紫青雙劍是江湖上的一對雌雄劍俠,千多年前已名震武林,一對紫鋩劍和青絲劍飲盡不少邪魔外道的血。玄陰老妖則是上一代江湖的大魔頭,魔功深不可測,使上代江湖中人人聞風喪膽,但三十年前已絕跡江湖,為何此刻又突然出現,更与紫青雙劍支起手來?”
  這時紫青雙劍夫婦二人已漸呈敗象,嬴天、嬴龍不禁暗替他倆擔心。
  微子衍又道:“祇可惜紫鋩劍和青絲劍遭分開,否則雙劍合璧,威力倍增或許還有胜望。”
  想不到微子衍深居宮中,對江湖中事也如此熟悉,嬴天、嬴龍也暗暗對其另眼相看。
  那邊青絲一不留神,被禿頭凶人偷偷竄到她背后,長斧便在青絲背上少年砍去。
  眼看青絲回身不及,少年快要命喪斧下之際……
  嬴龍終于按捺不住,出手相助。
  嬴龍一動身,快如疾電般接近三人,一掌拍歪長斧,及時救了那少年一命。
  青絲揮舞青絲劍,迫開另一凶人;而紫電也迫開玄陰老妖,過來會合青絲。
  紫電忙對嬴龍道:“多謝小兄弟出手相助。”
  嬴龍回道:“不用客气!”
  微子衍卻在另一邊,臉露不悅之色,冷冷地道:“好管閒事的小子!”
  玄陰老妖下令:“窮凶、极惡,給我--殺!”
  兩徒領命,揮舞兵刃沖向嬴龍。
  紫鋩道:“小兄弟,你犯不著惹上這幫凶人,待我夫婦倆料理他們吧!”
  紫鋩青絲正想挺劍迎敵,嬴龍卻出手相阻,道:“你們稍歇一會,我應付得了。”
  嬴龍深吸一口气,雙手圈轉,扯著一道強大旋風气場,使窮凶、极惡二人難越雷池半步。
  嬴龍這一招,正是其真屠族族長的絕學,“混沌七劫”中的--“風劫--狂風旋”!
  嬴龍自得三長老傳功后,還是首次使出,想不到竟比從前強數倍,在場各人甚至他自己也覺詫异。
  嬴龍見自己功力竟增強了這么多,腦中不禁想起雨、冰、電三長老,与及他們臨終前的一番說話:“少族主,你所習的‘混沌七劫’,是由我真屠族世代相傳下來,祇許族主修練的一項神功,這絕學乃是由盤古初開,天地一片混沌之時,大自然的七种浩劫演化而成,具有天地之威。”你修習祇數年,便有小成,已屬難得,如今得我三老數十載的功力,更能運用自如。
  “記著‘混沌七劫’威力無儔,你要以它來保護我真屠族,讓我們真屠族能世世代代流傳下去,我們三人,便……死也……瞑目……”
  嬴龍祇使上八成功力,所引發出來的旋風,已如一條張牙舞爪的龍卷風,窮凶、极惡功力有限,一時間也無法沖過去。
  玄陰老妖儿二徒一籌莫展,頓感面目無光,怒道:“正飯桶,連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應付不了。”
  玄陰老妖盛怒出手,畢竟以他百載修為不是說笑,狂沖向旋風,強大的龍卷風頓被震散,而玄陰老妖更直沖向嬴龍。
  嬴龍凜然無懼,急出掌迎擊。
  玄陰老妖這掌未盡全力,而嬴龍功力已今非昔比,一拚之下,雙雙分開。
  此時微子衍冷哼一聲,身形一動,已站在嬴龍身旁,而其一眾手下也拱衛在其前后。
  嬴龍乃是微子衍手上一只重要的棋于,他又怎會讓他有絲毫損傷?
  玄陰老妖見嬴龍功力不弱,而對方又人多勢眾,想今天是討不了便宜,于是与二徒朝一方向去了,濃霧中傳來他的話:“紫鋩、青絲,今天算你們命大,但殺我愛徒之仇,我必定會報,我們的賬,便在軒轅圣墓中再算吧!”
  微子衍心下暗奇:“這玄陰老妖与紫青雙劍竟也是往軒轅圣墓的?看來還會有不少江湖中人在爭奪墓中的寶物,我可要好好計划一下了。”
  微子衍心念一轉,禮貌地向紫青二人道:“哦?原來兩位大俠也是往軒轅圣墓中?”
  紫、青二人相視一眼,紫鋩抱拳道:“剛才得公子出手相助,紫某也不敢隱瞞。不錯!我倆此行确是往軒轅圣墓。”
  微子衍又問道:“素聞兩位行俠仗義,兩袖清風,想不到也對墓中寶物有興趣?”
  紫鋩輕歎一聲,解釋道:“我們又怎會貪什么寶物?祇是在半月前犬儿因一次抱不平而殺了那玄陰老妖的愛徒,玄陰老妖知悉后前來尋仇,重創犬儿。”
  “玄陰老妖武功极高,犬儿傷勢极重,屢醫無效,最后找到了藥王藥神農……一旁的嬴天插上問道:“就是那位人稱曾嘗百草的神農氏之后,天下第一藥王藥神農?”
  紫鋩續道:“正是!祇可惜藥神農說玄陰老妖的陰邪掌勁已長進犬儿五髒六腑之中,普通靈丹妙藥也無法治好其傷,除非是找到一种稀有靈藥琥珀靈芝,而他說根据其先祖流傳下來,祇有在軒轅圣墓中才能找到那琥珀靈芝。”
  “于是,我倆便千里迢迢尋到此地,欲進入軒轅圣墓找琥珀靈芝救我儿,想不到未到圣墓,便遇上玄陰老妖三師徒,于是便大打出手了。”
  紫鋩又向微子衍問道:“看來公于亦是前往圣墓,祇不知又是為了什么?”
  微子衍當然不會實話直說,于是隨便捏造一個謊言,道:“實不相瞞,我本是一部落的后人,先祖在千多年前曾遺下一些關于我族的秘密在軒轅圣墓之中,我此行是要解開那秘密。”
  “若兩位不嫌棄,不若我們一道上路,即使再遇上那玄陰老妖,也有個照應。”
  紫鋩看了微子衍、嬴龍、嬴天三人一眼,心想:“那兩位亦兄弟一臉正气,看來絕非邪惡之徒;而這位公于談吐得体,溫文有禮,看來身份絕不簡單:但他說話間有所保留,圣墓之行必定另有所圖。不過我夫婦倆祇為求琥珀靈芝,若有他們同行,照顧鋒儿也方便些,答應他也無妨。”
  紫鋩看了青絲一眼,兩夫婦心意互通,明白對方所想,紫鋩于是抱拳道:“既是公子盛情,紫某不敢推辭。”
  嬴龍、嬴天見微子衍突然變得如此“樂于助人”,均大惑不解,微子衍卻心想:“這次不知有多少人來爭奪圣墓,而且圣墓之中必定机關重重,凶險無比。這紫青雙劍是一等一的高手,得他們之助,我方實力大大加強。而他們目的祇為求一藥草,這個人情絕對賣得過。”
  微子衍當下吩咐手下好好照顧紫鋩的儿子紫鋒,點當好一切,便各自回營帳休息。
  嬴龍、嬴天和紫青夫婦似乎未想休息,而且談得十分投契,青絲溫柔地問嬴天:“這位小兄弟气度不凡,不知是何門何派的弟子?”
  嬴天也不諱言,答道:“我是廣成仙派的弟子。”
  紫鋩惊道:“原來是天玄子掌門的高足,真是意想不到,但請恕我直言,我從小兄弟的眼神气息中看出,小兄弟似乎是受了內傷。”
  嬴天答道:“不錯,我确是受了內傷。”于是把傷勢詳細告之。
  紫鋩道:“若小兄弟不嫌棄,不若讓我夫婦二人嘗試能否把你体內內勁迫出。”
  嬴天沮喪地道:“沒有用的,我大哥嘗試了多次也行不通。”
  紫鋩又道:“小兄弟是怕我二人功力不濟?”
  嬴天急道:“不!不!怎會呢?唉!既然紫大俠不怕浪費功力,那便再試一遍吧!”
  于是紫青二人分前后灌進內力往嬴天体內,一旁的嬴龍緊張地看著。
  約一盞茶時間,嬴天臉上微露痛苦神色,紫青二人連忙撤手收勁。
  紫鋩眉頭緊皺,道:“奇怪!奇怪!”
  “嬴天兄弟体內确是有兩股一正一邪雄渾無比的內力,且已長進奇經八脈之中,但奇怪的是,有另外三股內力把那一正一邪內力遏制著。若要把奇經人脈中的一正一邪內勁迫出,必先迫散那三股內力。換言之,是要一次過迫出五股內力。我看,能辦到這事的,普天之下也難找到這等絕世高人啊!”
  嬴天聞言,沮喪之情又再加重,道:“那我豈非無法運聚內力?”
  紫鋩并沒答話,沉思片刻,道:“嬴天兄弟毋用灰心!其實我兩夫婦在年青時亦曾与天玄子掌門有過一面之緣,更曾切磋論武,當時我祇覺得‘乾坤七絕’精妙無窮,雖說以‘先天乾坤功’推動,方能發揮其無上威力。但我一直有一個奇妙的构思,就是若能把乾坤七絕化成劍招,這樣假如內力不足,也可仗著兵器鋒利之處來彌補。祇可惜我一直未有緣与天玄子掌門再見一面,未能詳細參詳‘乾坤七絕’的奧義,這构思才一直沒有付諸實行。”
  “但以嬴兄弟現今的情況來看,雖不能運聚內力,卻并非不能動武。”
  “須知比武之道,并非力強者便必胜,有時亦可憑精妙招式克敵制胜,不知我的見解對嬴天兄弟有否幫助?”
  嬴天听罷紫鋩之言,腦海頓時靈光一閃,這构思可是他從沒想過。
  他眼中再次閃出光芒,問紫鋩:“紫大俠一言,使嬴天茅塞頓開,末知能否借大俠寶劍一用?”
  紫鋩微笑著遞上紫鋩劍,嬴天握在手中,祇覺此劍鋒利無比,且劍身透發出一團紫色光芒,果然是一柄稀世神兵。
  嬴天舞劍一番,漸漸把‘乾坤七絕’融進劍招中,一式一式演將出來。
  嬴天雖全無內力,但“乾坤七絕”乃惊世絕學,配合紫鋩神鋒,招式亦甚具威力,嬴天漸漸舞至忘我境界,竟把“乾坤七絕”頭六絕盡化成劍招使出。
  嬴天試招完畢,喜极地把紫鋩劍交還紫鋩,道:“多謝前輩指點,令嬴天領悟出武學的另一境界。”
  紫鋩也贊賞道:“我祇說了一席話,嬴天兄弟便能把我多年构思化成事實,真是聰慧過人,你他日的成就,必能超越天玄子掌門。廣成仙派有你這門人,必能散發更強异彩。”
  這一夜,就在紛紛扰扰中渡過。
         ※        ※         ※
  翌日,第一及第三批人分別在上午和下午抵達。
  眾人會合后,便一道起行朝圣墓而去。
  傲風重見嬴天,自是大喜;但他一見嬴飛帘,便怒火攻心。因為,當日在村庄一役,假嬴母便是命喪嬴飛帘爪下……
  眾人朝著昨夜玄陰老妖同一方向,穿過了一條狹窄山道,又走了十里路,來到了一處地方。
  這處地方,叫所有人均意想不到。
  他們看到的,是一座形如雄獅的高山,而山腳下竟有一條村庄。
  這條村庄,占地約有十里,儼然是個小鎮。
  他們步至村前,村口樹立了一塊高逾十尺的大石碑。
  “軒轅古村”!
  軒轅古村?莫非与軒轅圣墓有關?軒轅圣墓就在這里?
  各路江湖人馬俱在覬覦軒轅圣墓中的寶物,究竟,最后會落入誰手?
  《待續》
  【第十三回預告】
  微子衍、微子啟、嬴龍、嬴天、紫青雙劍、玄陰老妖,還有更多的正邪人物,來爭奪軒轅圣墓的寶物。
  爾虞我詐、陰謀殺局,人性的陰險、毒辣、狡詐、虛偽、自私、貪生怕死、背信棄義,都會在這場圣墓風云中-
  表露無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33:37

第一章 圣者無敵

                  前文題要
  嬴天、嬴龍和一眾真屠族人遭微子衍大軍圍攻,真屠族人拼死掩護嬴天、嬴龍逃脫,卻又遭滅神使暗算,二人雙雙墮崖。
  崖下原來是真屠族的聚居地,嬴天從三長老口中知悉嬴家、真屠族与軒轅圣墓的淵緣,遂与嬴能冰釋前嫌。后來微子衍大軍追至,二人不敵,在微子衍威迫利誘下嬴龍答應与微子衍合作,齊往軒轅圣墓。
  元始天魔怖下圈套,令佑德誤會微子衍奸殺王飛鳳,佑德大受打擊之下性情大變,并決意投身魔道。
  嬴天与微子衍等人遠涉千山万水,總來到圣墓之地,眼前竟出現了一條“軒轅古村”………
  軒!
  轅!
  古!
  村!
  四個沉雄蒼勁的大字,活現在眾人眼前。
  這四個字深刻在切面平滑的石上,刻痕深約寸許,用勁輕重有致,顯然是被人用极強指勁刻上去的。
  微子衍乍見這條軒轅古村,由于出乎他意料之外,躊躇下不禁向嬴龍問個究竟。
  嬴龍遲疑了半晌,道:“族譜之中,并沒記載有這樣的一條村庄,我也不大清楚到底是什么回事……”
  微子衍看著嬴龍不大合作的態度,不禁大為光火,按捺不住道:“姓嬴的小子,我已對你處處容讓,而且答應你的條件絕對不薄。我千山万水來到這處,你居然說甚么也不知?別說我不警告在先,你再要花樣,休怪我不客气!”
  遭微子衍嚴詞相斥,嬴龍也是一愕。
  其實他与微子衍之間并無任何敵對的需要。當年把“圖謀造反”的罪名加諸在真屠族之上,而派軍滅絕真屠族的,是帝乙而非微子衍。
  微子衍只不過是想得到圣墓中的寶物來奪取帝位,但這与真屠族的興衰無關。
  而且微子衍亦已答應,若他日复登帝位,便下旨赦免真屠族的罪名,讓現在僅余的族人能重過安宁的生活,假如嬴龍真為真屠族設想,他使應該跟微子衍好好合作才是。
  這時莫大叔見气氛僵住,跑過來道:“大公子,少族主年輕識淺,不懂人情世故,出言冒犯,還請大公子海量汪涵,勿怪罪于他。”
  微子衍因為不想此行太張揚,遂命眾人喚他為“大公子”,而自嬴龍答應与微子衍合作后,莫大叔等人對他的敵意也消去泰半。為了真屠族的命脈設想,他當然不希望跟微子衍的關系就此破裂,當下忙溫言道歉。
  但微子衍的怒气未消,憤然再問:“哼!我還有很多話要問:軒轅圣墓的地點,只有真屠族和嬴家的族譜有記載。當年我父皇把嬴家滿門抄斬時,遍搜不獲其族譜,想是已被嬴大人毀滅了;余下的就只有你真屠族的族譜。你們不會把真正的地圖發放出去這么愚蠢吧?為什么竟有這么多人能尋到此地?”
  “還有,你們曾說要靠那龍紋玉佩方能尋到圣墓所在,究竟那玉佩有何用途?”
  “小子,你若真有誠意跟本皇子合作,便先好好解答我的問題。我進不到軒轅圣墓,你們真屠族也休想得到任何好處!”
  微子衍說這話之時,紫鋩与青絲站在遠處,因此不用怕他們听見。
  微子衍雖然語气稍重,但嬴龍細想亦覺他言之有理,既要合作,實不該存有這些芥蒂。何況如今多了這么多人來爭奪圣墓,若給其它心術不正的人奪得墓中之秘,那便糟了。倒不如盡力協助微子衍,因他登上帝位,對真屠族和嬴家也有好處。
  于是嬴龍盡量以溫和語調再道:“大公子,剛才是我不對,我确是應該把一切坦誠相告。”
  “不錯,我們在數月前确有把數張假圣墓地圖發放出去,但地圖上所繪的并非圣墓的真正所在,按理江湖人仕沒可能尋到這荒辟之地,這點我也無法解答。”
  “至于這條軒轅古村和我的玉佩等事……”
  “坦白說,其實這本族譜中……”
  “缺少了數頁!”
  “缺頁?”
  微子衍不禁愕然。
  “對!”
  “也許是年代久遠,不知傳到哪一代時曾被撕去了吧!你不信的話,可問問莫大叔。”
  這時莫大叔也插口道:“少族主并沒撒謊,當年族主臨危把族譜交予我時,那几頁已缺少了。”
  嬴龍繼續道:“我想,那失去了的几頁,也許便是記載了這條軒轅古村,和如何借助玉佩尋出圣墓所在的關鍵秘密。”
  “不過我可以肯定,軒轅圣墓一定在這附近,既然我答應替你找到圣墓,我絕不會反悔!”
  微子衍瞧嬴龍言詞懇切,絕不似編故事來哄騙他,沉思了一會,道:“好:這次我信你!”
  “看來這條軒轅古村,定与軒轅圣墓有莫大關連,既然如此,我們便進村一探吧。”
  微子衍為免太惊動古村中人、遂吩咐一百精兵在村外部署,以作后援,而他則与其它人進村探個虛實。
  微子衍處事慎密,安排有序,充份顯出皇者的領導才能。
  紫鋩、青絲雖不知微子衍及嬴龍之間的對話,但見他們表情動作古怪,雖愿意一起進村探听,也暗地里對微子衍提高警覺。
  井抖*距离軒轅古村約八百里外的南禁城,近日似乎特別熱鬧。
  而云集在這里的,看來大都是來自各方的江湖人仕。
  位于城里的一間“悅來客棧”,在這個正午時份,更是擠得水泄不通。
  不遠處的大道上,一個身穿武裝,手持長劍,樣子秀麗的少女,在人叢中左穿右插,邊走邊喃喃自語道:“風儿那小伙子,只留下了一張字條,便跟了天師弟下山去了,而我就要千里迢迢跑來南方,追查那個什么圣墓,真气人!”
  “天師弟現在可能在万里外的北方,相距這么遠,不知他現況如何?”
  細看之下,這少女不是別人,竟是傲雪。
  原來軒轅圣墓的事,也傳到廣成仙派中。正當天玄子考慮要派那個弟于去把這事查個水落石出之際,傲雪竟然自動請纓。地無非希望能藉此机會,能在江湖上碰上嬴天,誰知天玄子一派便派了她到南方。
  一想起嬴天,傲雪心里總是甜絲絲的,不經不覺跑到“悅來客棧”門前。
  傲雪肚子正餓,毫不猶豫便進了客棧。
  客棧內,人客极多,傲雪東張西望,找不到一張空桌。
  這時一名店小二拿著兩碟飯菜,在嚷道:“借過!借過!客官,今天客人太多,麻煩你到外頭稍候一會吧!你這樣站著叫人如何工作?”
  傲雪被責,甚為沒趣,正欲轉身另覓地方,此時身后瞿地傳來“砰”的一聲巨響,然后一把粗豪的聲音在吆喝嚷道:“豈有此理!老子等了半個時辰,餓得發慌,你居然弄錯菜式?你這混蛋定是活得不耐煩了!”
  傲雪回頭一看,只見剛才對她說話的店小二,正被一粗莽大漢揪著衣衫,怒目相向。
  那店小二怕得渾身發抖,連聲道歉。
  “客……官,對不起,我……立刻叫廚子再……弄一碟給……你……”
  豈料大漢仍不肯干休,道:“哼!再弄一碟我們豈非要再等半個時辰?看來是要給你點教訓。”
  說罷揮拳欲痛毆店小二。
  可是,拳至中途,卻被一只手掌截上,大漢力有不及,給震得踉蹌往后跌去,幸好得其同伴撐著,才不至跌個人仰馬翻。
  大漢細看之下,震退他的竟是一雙纖纖玉掌,掌的主人更是一年輕少女──傲雪!
  傲雪見大漢恃強凌弱,更出手傷人,渾沒顧及對方是何人馬,便出手替那店小二解圍。
  店小二脫身,慌忙抱頭竄走,大漢見傲雪只是一介女流,又羞又怒,握拳沖上。
  “小娃儿敢多管閒事,看我把你撕開十八塊。”
  大漢來勢洶洶,但傲雪卻凜然無懼,默默運起“先天乾坤功”,挺掌再迎向大漢巨拳。
  大漢雖孔武有力,但內力卻不及傲雪,硬拼之下,龐大身軀向后飛退,比剛才更狼狽。
  他同桌的同伴見狀,一人猿臂一張,輕按大漢肩膊把其跌勢止住;另一條人影竄离座位,如靈蛇般游向傲雪之處。
  “老五得點牛力,連一個小娃儿也應付不了,幸好有老大出手接住,否則跌個四腳朝天,可丟足我們靈蛇宮的臉了。不過,有老二出手,有這娃儿好受了!”
  傲雪這邊,眼看“老二”游竄向她,不由分說,挺拳便轟。
  可是“老二”身法异常靈巧,傲雪雙掌落空,“老二”已竄到她右旁。
  傲雪大惊,右肘向橫撞去,但“老二”卻如蛇般從她右邊溜到左邊。
  “老二”存心輕薄,雖然位置有利,但卻沒有作出攻擊,只在傲雪臀上輕拍。
  傲雪雖然性格爽朗倔強,但畢竟是女儿家,遭“老二”恣意輕薄,气得面紅耳赤,急迥左肘打去。
  但“老二”避重就輕,傲雪肘剛打到,他已竄身開溜,繞到傲雪身前,更在傲雪肚皮上輕彈。
  傲雪遭兩番輕薄戲弄,不由得怒火狂升,狂谷“先天乾坤功”。
  昔才她震退大漢之時,只道對方只是市井流氓,因此并未出重手,如今認真起來,凜冽气勁扯得桌上碗碟亂飛四跌。
  傲雪嬌叱一聲,看似弱質纖纖的她,竟震出雄渾气勁,令“老二”身法大受阻礙。
  這一招,原來傲雪便上了“乾坤七絕”的──“震惊百里”!
  “老二”身形盡失,傲雪竟趁此時拔出腰間長劍,叱喝著道:“竟敢輕薄本姑娘?就要你留下一臂!”
  傲雪揮劍就劈,“老二”勢難料到一時輕敵,竟換來此等后果,眼看傲雪長劍快要劈在其臂上……
  剛才出手接著大漢的“老大”本可出手相救,但已有另一人比他更快出手。
  那是鄰桌一名身穿素白衣衫,面罩白紗的中年女子。悄無聲息地已竄到傲雪身旁。
  傲雪只感腕上得來一陣酸痛,握劍的手一軟,長腳已跌在地上。
  這還不止,傲雪眼前一花,白影翻動,臉上已被掌摑了兩記耳光。
  傲雪反應不慢,腳下一蹬,向后倒躍,這時她才看清楚掌摑她的人到底是誰。
  傲雪兩邊臉上傳來火灼般劇痛,气得差點儿涌出淚來,畢竟她從未試過遭人如此掌摑,竟不顧對方武功在她之上,憤然挺掌沖上。
  白衣女子气定神閒,雙眼透出森寒目光,緩緩吐出一句:“不知死活的丫頭!”
  傲雪轟出一招“乾坤無量”,气勢磅礡,登時全場嘩然,但白衣女子不退反進,竟迎向傲雪掌招,但雙手卻仍是下垂,渾無出招之意。
  傲雪心下奇怪,但雙掌卻沒停下半分,眼看快要轟中白衣女于之際……
  瞿地,奇變陡生,白衣女子异常靈巧地輕側嬌軀,右掌順勢往前插去,竟沖破傲雪掌勁,在傲雪兩掌中間穿過。
  傲雪眼前寒光一閃,一蓬黑影從白衣女子衣袖中射出,直往傲雪面上飛去。
  黑影來勢奇快,傲雪未看清楚那是何物,黑影已射至她面前兩尺,眼看她已避無可避……
  驀地,傲雪背后傳來一聲清脆的寶劍出鞘之聲,她只見眼前銀影一掠而過,白衣女子射來的黑影隨之墮到地上。傲雪俯首一看,那原來是條小黑蛇,已被一剖為二。
  “嘿!只不過教訓一個小姑娘罷了,宮主犯不著出此重手吧!”
  站在傲雪身旁說話的,是一名三十多歲,面如冠玉,頗具風度,唇上蓄著兩條小胡子的中年男子,剛才定是他出手救了傲雪。
  那白衣女子仔細打量了眼前的中年男子一遍,意態傲慢地道:“哼!我道是誰個敢管我靈蛇宮的事?原來竟是名震江湖傲劍山庄三當家!不知是什么風,把你從老遠的東淮吹到來南楚這荒蕪之地?”
  中年男子舉止溫文,抱拳回道:“宮主見笑了!我此來,是奉了爹爹之命,來追查近日江湖上一件盛傳的大事!宮主不遠千里從靈蛇山來到這里,想必也是為了那事吧?”
  白衣女子冷哼一聲,沒有答話,算是默認了。
  中年男于又再道:“剛才發生的事,在下全看在眼里。這位小姑娘雖然冒犯了貴宮的人,但也只是出于一片俠義心腸。不若宮主賣個人情給在下,此事就此作罷,好嗎?”
  白衣女子心中盤算:“傲劍山庄近年在江湖上极為活躍,勢力甚盛,沒必要跟他結上梁子。何況此行看來還有很多碰頭的机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衣女子打定主意,道:“既然是傲大俠的人情,小女子又怎敢不賣?娃儿,這次算你走運,不過咱們靈蛇宮的事,你以后最好少管。”
  傲雪冷哼一聲,并不打話,轉身徑自步离客店。
  中年男子見狀,忙向白衣女子交代一聲:“那么傲某先謝過宮主,后會有期。”
  說完便跟著离開客店。
  跟在中年男子身后的,還有四男一女。
  中年男子追上前,嚷著道:“姑娘……你的劍……”
  傲雪邊回過頭來,邊嬌叱:“哼!剛才若不是你在礙手礙腳,看我不把那妖女重重教訓一頓?”
  這時中年男子正站于傲雪身后,二人相距只有咫尺,傲雪這才与中年男子正面相對。
  中年男子定定地注視著傲雪,心頭竟不自禁地怦怦亂跳。
  傲雪給他瞧得渾身不自在,只感面紅耳赤,羞怯地垂下頭來。
  中年男子察覺傲雪异狀,登時想到如此看著她甚不禮貌,連忙道歉。
  “姑娘,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這樣看你的。”
  傲雪抬起頭來,禮貌地微笑道:“不要緊,其實我應先多謝你剛才出手相助才是。”
  “不!舉手之勞而已,姑娘天生一副俠義心腸,嫉惡如仇,實是女中豪杰;而且武功亦有相當造詣,不知是何派師父的高足?”
  傲雪答道:“我是廣成仙派的弟子,家師是天玄子。我……你叫我雪儿吧!”
  “原來雪儿姑娘是鼎鼎大名的天玄子掌門的高足,真是失敬。在下傲飛云,是傲劍山庄的弟子。對了!廣成仙派位處西歧隱寶山,雪儿姑娘何故不遠千里來到此地?”
  傲雪心想:“看這傲公子待人有禮,一臉正气,而傲劍山庄亦是一正道門派,就算坦白相告也無妨。”
  于是道:“其實家師派我來,是要調查一下有關近日在江湖上傳得甚盛的──軒轅圣墓一事。由于師兄們各有要務纏身,所以才派我來吧!”
  傲飛云點頭應道:“原來如此,那就巧了,我也是奉了爹爹之命查軒轅圣墓一事而來的。既然同路,若姑娘不介意,我們不如一同上路好嗎?”
  “這……”
  “其實剛才那班靈蛇宮的人,亦是沖著軒轅圣墓而來的,我怕雪儿姑娘在路上再与他們碰上,他們又會找你麻煩,所以找才有此提議,姑娘請別誤會。何況……”
  “何況,若有雪儿姐同行,我可沒這么悶了!”
  傲飛云身后忽然跳出了一名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女。少女雙眼精靈,臉蛋儿隱泛桃紅,頭上束著馬尾辮子,甚為活潑可愛。
  傲飛云道:“對了,我也忘了介紹,這是令妹飛煙,還有那四位都是我的師兄忠、孝、仁、義,人稱‘四才劍’。”
  傲雪忙施体道:“各位好!”
  傲飛煙又搶著:“雪儿姐,剛才見你教訓那兩個坏蛋時何等豪气,為何如今這么婆媽?又不是不同路,來吧!一起走吧!”說完便要拉傲雪走。
  傲雪對傲飛云甜甜一笑。道:“好吧!”
  眾人于是一起上路去了。
  “云大俠,其實那靈蛇宮和那妖女是什么人!”
  “靈蛇宮是活躍于靈蛇山的一個門派,此派門人行事乖戾,并非一個名門正派。剛才向你出手的女子,便是靈蛇宮宮主白蛇魔女,傳說武功甚為厲害;而被你教訓的二人,便是靈蛇宮五大護法中的老二青竹蛇和老五過山烏。除了老大血蟒外,其它的都不是什么一流高手。”
  “不過,既然靈蛇宮也想染指圣墓中的寶物,我們日后也要對白蛇魔女多加提防……”
  “只不知道,還有多少人來奪這圣墓……”
         ※        ※         ※
  傲飛云并沒有猜錯,來爭奪圣墓的人确有很多,而且遠比他早到。
  這群人,正一步一步走近軒轅古村。
  他們,便是微子衍等人。
  而在微子衍之前,更已有玄陰老妖三師徒進了古村。
  嬴飛帘、嬴惡來走在前頭充當先鋒,以防有變,微子微、微子啟和嬴龍等人走在中間,而尾隨的則有鐵錚、獨眼獸和那十個黑甲武士。眾人踏進軒轅古村,發覺村中情形与一般朴素村庄無大分別,只是環境較宁靜舒泰,予人有一种与大自然結合的融和气氛。
  不過,心細的微子衍,卻發覺一件特別的事。
  “怎么村中占了大部份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甚少青年和中年的人?”
  眾人亦步亦趨,古村中人見有外來人進村,不由得定神注視,議論紛紛。
  村民的目光雖看得眾人渾身不自在,但未清楚這條村的底蘊,高傲如微子衍也不敢造次。
  未几,有一名年約五十,身材肥胖的老翁迎向眾人走來。
  老翁走至眾人面前,面露親切笑容,恭敬地道:“各位英雄光臨本村,想必是為了軒轅圣墓吧?本村村長已在恭候大駕,煩請跟老朽走一趟吧!”
  老翁說話時語調謙恭平和,言語間似乎早預知眾人會來找尋軒轅圣墓般。
  微子衍暗地尋思:“這名家伙身上并無殺气,而且渾無半點高手气息。但他既已料到我們會來尋圣墓,更早有准備,到底在弄什么玄虛!”
  老翁似知道微子衍所想般,道:“各位不遠千山万水到這里,不是早已預計會遇到重重凶險嗎?既然想知道軒轅圣墓的事,何不跟老朽走一趟?我保證各位得到滿意的答案。”
  微子衍听見老翁如此說,而且亦明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遂道:“那有勞老丈引路。”
  老翁燦爛地點頭一笑,走在前頭帶路,眾人也跟著他而去。
  老翁帶著眾人走了一段路,來到一塊廣闊空地。
  极目所見,空地排放著兩排椅桌,有些椅上更已有人安座等候,當中竟有玄陰老妖三師徒。
  兩排座位的盡頭亦擺放了十余張大椅,更已有十多人或站或坐。
  空地的其它地方,更站滿影影綽綽的村民群眾,但亦以老人居多。
  此等排場,就仿如一個盛大的武林大會。
  玄陰老妖一見紫鋩和青絲,即目露凶光,但紫鋩卻毫不畏懼,正面迫視著他。
  老翁對眾人道:“各位請隨便就座,請恕座位有限,若不夠椅子的話,只好稍站一會了。”
  微子衍、微子啟在尾排坐下,而嬴天、嬴龍和一干人則站于其后。
  安頓好眾人,前排老者居中一人緩緩起座,步前期聲道:“歡迎各位英雄蒞臨本村,本村已有數百年未有外人踏足,今天真是熱鬧。”
  “本人便是本村村長,今天安排各位英雄在此見面,便是為了替各位解開對軒轅圣墓的疑團……”
  一听“軒轅圣墓”四字,各人都大為緊張,唯獨微子衍、嬴龍、嬴天、紫鋩、青絲五人冷靜如儀,細心觀察這村長。
  只見村長看來已年紀甚大,一縷白須長垂至胸,身材高佻瘦削,一臉平和,樣貌平凡,只与尋常老者無异,五人不由得心中大感奇怪。
  村長又再道:“首先,我想向大家解釋一下,其實最近江湖中流傳的十多張軒轅圣墓的地圖,是本村刻意流傳出去,好等大家跟著地圖尋到本村來的。”
  啊!原來這么多人尋來此地,竟是他們刻意安排?他們到底有何目的?
  “其實,自從軒轅皇帝在千年前登仙化羽之后,本村便一直存在,職責是守護著軒轅圣墓,直至圣墓開啟的一天……”
  “開啟圣墓”?
  眾人心中不禁涌起千百疑問。
  只听村長又繼續道:“大家不必緊張,我很快便會把一切告訴大家。”
  “在千年前軒轅皇帝自知肉身壽元將盡,他唯恐仙逝后炎帝和蚩尤的后人會乘机起亂,于是便尋得此隱秘之地,把無數稀世寶物收藏,而自己也長眠于此,并安排了我們的祖先在此守墓。”
  就在此時,紫鋩打斷了村長的話,恭敬地插口問道:“前輩,請恕晚輩唐突一問,炎帝、蚩尤后人起亂与軒轅皇帝葬在這里有何關連?”
  村長道:“其實,在軒轅皇帝壯年時,平伏了炎帝、蚩尤等蠻族,一統四海,當時炎帝和蚩尤二族根本已無能力再起禍亂。”
  “及后軒轅皇帝把帝位禪讓与顓頊,亦不太擔心二族會死灰复燃。”
  “但是,軒轅皇帝南征北伐期間,曾得到一件寶物,這件寶物,關乎到天下蒼生、神州大地的命運,若被炎帝、蚩尤后人、或心術不正的人得到,恐會禍延甚鉅,故必須把那寶物藏于此隱秘之地,并派我們在此守護。”
  眾人聞言,不禁异口同聲問道:“是什么寶物?”
  村長答道:“我不知道。”
  這時,嬴天忍不住問道:“既然此寶物會禍延蒼生,軒轅皇帝何不干脆毀了它,而要把它藏起來?而且既然軒轅皇帝有意要把它長埋于此,何以你又要叫我們到此?”
  村長道:“小兄弟,你听我說下去,自然會明白一切。”
  “其實,在軒轅皇帝自知壽元將盡之時,窮他畢生智能,竟推算出在千百年后,神州大地會遭遇一次大劫。藏在墓中的寶物,既能禍人,亦能救世,因此軒轅皇帝才要將之好好藏起來,希望千百年后,這件寶物能發揮其功用,拯救神州大地。”
  微子衍戛地問道:“据我所知,這千百年來,神州曾發生過兩次大災難,一次是堯帝時期的水患;一次則是十八年前的天劫,為何在這兩次大災難中,你們都不利用這件寶物來拯救世人?”
  村長答道:“那是因為時机未到。”
  “軒轅皇帝曾留下遺言,定好了開啟圣墓之日,那天未到,任何人都不能踏進圣墓,取那寶物。”
  “我們的祖先,就是為了等這一天到來,世世代代守在這里,直至我們這一代,終于等到這一天來臨了。”
  傲風惊叫道:“那……即是說,天下即將會有大劫發生?”
  村長道:“很可能是,因此我才把地圖發放出去,好等大家尋到來,因為軒轅皇帝曾遺這,此寶物必須由一個至仁至義,能為救世人而自我犧牲的人才可以得到。”
  嬴天心中暗想:“師父曾推算出天下將蒙大劫,与軒轅皇帝之遺言不謀而合,軒轅皇帝在千年前已得知此事,而且早定好救世之策,那通天徹地之能,与至仁至義的愛民之心,實在教人欽佩。”
  “若我真是上天選定解救這次災劫的人,便不能被其它人奪得那件寶物。”
  這時玄陰老妖又問道:“何時才是開啟圣墓之日?”
  村長侃侃道:“距离圣墓開啟之日,還有……”
  “十五日”玄陰老妖叱喝:“哼!要我們呆在這鬼村庄十五天?真豈有此理!”
  紫鋩見玄陰老妖在大吵大鬧,忍不住譏諷道:“哼,就算讓你進得了圣墓,軒轅皇帝在天有靈,亦不會讓你得到任何好處。”
  玄陰老妖怒道:“哼!殺我愛徒之仇,還未跟你算清楚,你這是找死了!”
  玄陰老妖性格凶殘火爆,怒上心頭,竟不理會微子衍一方人多勢眾,展身挺爪便沖向紫鋩。
  紫鋩道:“你傷我愛儿,還咄咄迫人,我今天就要為江湖除去你這名魔頭。”
  說罷与青絲一同揮劍殺上。
  三人一言不合,很快便混戰起來。
  嬴飛帘見三人大打出手,竟幸災樂禍:“好啊!最好拼個三敗俱傷,省得礙手礙腳。”
  傲風卻在嬴飛帘身后揶揄:“對啊!最好連那些賣兄求榮、豬狗不如的畜生也死掉,免得為禍人間。”
  假嬴母死在嬴飛帘爪下,傲風對他恨之刺骨,一路上已多番揶揄。如今公然頂撞,嬴飛帘大為光火,怒道:“小子是活得不耐煩了?就讓我告訴你何謂禍從口出吧!”
  嬴飛帘气上心頭,也不理彼此正在合作,決意出手教訓他。
  嬴飛帘身法奇快,傲風看也未看清,已見面前寒光閃閃,玄冰爪已攻到面前。
  圣墓未開,激戰已經爆發,嬴龍、微子衍之間的合作,是否到此告一段落?
  靈蛇宮、傲劍山庄,還有更多更多的正邪人物,正陸績前來軒轅古村,他們,能否在村中,等到十五日后圣墓開啟之日?
  圣墓之內,又會有何奇遇?
  還有,墓中藏著的寶物,最后又會落在……
  誰的手中?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34:29

第二章 墓鎖群雄

  未進圣墓,一場惡戰竟然在毫無先兆的情況下,一触即發。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廣場中央混戰的玄陰老妖、紫鋩和青絲三人身上。
  除了三個人。
  其中一個是正要出手“教訓”傲風的嬴飛帘。
  第二個是傲風。
  第三個是……
  嬴天!
  嬴天正站在傲風身旁,見嬴飛帘遽然出手,雖心忖他礙于雙方正在合作,必不會下重手傷害傲風,但也不會任由這位“小師兄”遭人欺侮,因此,他……
  出手了。
  嬴飛帘這一爪雖快,但他目的只是要教訓傲風,故并未使出全力,嬴天遂能看清其爪勢。
  “霍”的一聲,嬴天拔出長劍,舞起一輪劍花,直朝嬴飛帘手腕劈去。
  要不是嬴飛帘手撤很快,他這回可要被砍去一只手掌了。
  饒是如此,嬴飛帘手背也被划出一條血痕。
  嬴飛帘怒道:
  “豈有此理,我說到底也是你叔父,你竟敢出手傷我?簡直不分尊卑!”
  嬴天仗劍道:
  “哼!叔父?我才沒有你這禽獸叔父!若不是答應跟大皇子合作,我早已跟你算清你出賣我爹,害得我家毀人亡的賬!”
  嬴飛帘又回道:
  “你爹背叛朝庭,是他咎由自取,看我好好教訓你這目無尊長的小子。”
  嬴飛帘怒運起七成功力,霎時間寒气四射,眾人為之一凜。
  嬴天暗想:
  “正好用這廝來試試我昨晚領悟的‘乾坤七絕劍’威力有多大。”
  嬴飛帘一聲不響,沖向嬴天和傲風,十多雙爪影分襲二人。
  嬴天心知內力不及,而手上的又非神兵利器,于是把体內僅能聚起的兩成功力盡注于劍鋒,每一劍皆窺准嬴飛帘手腕或掌心刺去。
  嬴天雖只余兩成功力,但盡注劍鋒之上,長劍之鋒利也堪与一般寶劍相比。嬴飛帘沒有“玄天戰甲”般的硬功護身,因此也忌憚三分。
  微子衍當然已察覺嬴天与嬴飛帘動起手來,但他卻無任何舉動,只不知他的心在盤算什么。
  嬴龍也沒有出手助嬴天,因為他此刻要防范的人實在太多。既然嬴天暫時沒有危險,他便靜觀其變,以作防范。
         ※        ※         ※
  反觀紫鋩、青絲与玄陰老妖一戰。
  玄陰老妖近百載的修為著實不簡單,合紫鋩、青絲二人之力,也未能占得上風。
  雖然玄陰老妖自恃魔功卓絕,但他選擇此時此地動手,是否有點不智?
  當然不!
  他,其實另有目的。
  他的目的,只為制造混亂。
  他早已吩咐窮凶和极惡,趁這混亂一刻,向村長動手。
  只要擒下村長,何需要等十五天才前往圣墓?更不愁找不到那件絕世寶物。
  他見那村長和其它村民皆已一把年紀,且眼神并無高手獨有的异彩,故此估道憑窮凶、极惡之力,應可將他擒下。
  就在這混亂時刻,窮凶、极惡按照玄陰老妖的吩咐,猛扑向村長。
  窮凶、极惡武功不弱,這全力一扑,一般高手也應可手到拿來,何況是年老力弱的村長?
  可是,他們錯了。
  只听村長冷冷地道:
  “我已說過,軒轅圣墓只會在十五日后開啟,誰人想在那日之前闖入圣墓……”
  “下場只有──”
  “死!”
  村長雙手毫無舉動,但玄陰老妖陡地面色大變,立刻抽身扑向窮凶、极惡二人,更揚聲大喝道:
  “快擋!”
  這一切,只因為他看到村長已閃電地轟出兩掌,他更知道這掌足可奪去窮凶、极惡的命。
  窮凶反應較快,一听玄陰老妖喝令,立刻舉臂護住身前,但仍被一股极強大的罡气震得吐血飛開。
  极惡來不及抵擋,罡气直轟其身,頓時響起連串碎骨之聲。
  村長背負雙手,气定神閒,宛似從沒有出過手。
  眾人不禁同時暗想:
  “這村長原來一直在隱藏實力,其武功看來深不可測,而且其它村民,相信亦是絕世高手。”
  玄陰老妖飛身接著被轟飛的窮凶极惡。窮凶傷勢雖重,但無性命之危;可是极惡赫然已被強大內力震碎其五髒,气絕身亡。
  “咄!殺我愛徒,我要你血債血償!”
  玄陰老妖雙目赤紅,掌泛黑气,狂沖向村長。
  場中其它高手見此情景,紛紛离座站起,蠢蠢欲動,看來一場廝殺在所難免。
  与此同時,一人亦打算出手。
  他緩緩戴上慣用的金絲手套,動作不徐不疾,气度寬宏。
  他只踏前一步,气勢便足以吞沒山河。
  瞿地,他如巨鷹般沖霄而起。
  他,便是當今天下權勢最高的人微!子!衍!
  他這一出手,究竟目的何在?
  迎著村長殺气騰騰地沖去的玄陰老妖、准備出手殺敵的老村長和年邁村民、一群蠢蠢欲動的爭奪者、正在纏斗的嬴天、傲風和嬴飛帘,都同時感到天上正有一股強大气流洶涌壓下,不禁心中一凜。
  “隆!”
  一聲震撼天地的巨響陡然爆起,接著是一股無儔罡气,強猛如汪洋大海中澎湃激蕩的巨浪,猛向各人沖激震去,迫得人人忙運功相抗。
  好狂好猛好霸道無敵的功力,直震進每個人的心中,使正在動手的人都被震懾得停下手來。
  誰?
  是誰擁有這份惊世功力?
  他,便是──微子衍!
  這份功力,似乎比他曾施展的“滅陽訣”更強,莫非是“皇极惊天訣”中更高的層次?
  微子衍怒喝一聲:
  “統統給我──”
  “住──”
  “手!”
  如洪濤般的內力不斷涌來,各人忙于穩住身形,一時間都不敢造次。
  不一會,內力戛然而止,人人心中不期然惊歎微子衍的曠世功力。
  微子衍無論智謀、野心、手段,甚至功力都在佑德之上,難怪他不甘心屈居于他腳下。
  气勁散去,眾人仍心有余悸,玄陰老妖更心下暗思:“想不到這人功力恁地惊人,与他交手并無必胜把握,何況他的一方人馬不少,与他為敵并無好處,姑且忍他一時。”
  玄陰老妖倏地道:
  “好!我就多等十五天,看看到底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說罷便跑去照顧受傷的窮凶。
  在場各人俱被微子衍的惊世功力震懾,霎時間變得鴉雀無聲。
  微子衍這一下顯露實力,用意當然是立威,他瞧見各人的惊愕表情,嘴角泛起一抹滿意的微笑。
  可是,老村長和一眾軒轅古村的老村民,卻表現得若無其事。
  老村長更對剛才一陣子的騷亂不予理會,仿如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似的,徑自又再道:
  “各位毋用著急,我保證十五日后必定讓各位前往軒轅圣墓。”
  話雖如此,但嬴龍一直冷眼旁觀,心中卻涌起一大堆疑團:
  “雖說軒轅皇帝遺言要由一位至仁至義的進入圣墓,取出藏在墓中的寶物來拯救世人,但古村的人職責只是守護圣墓,何必要大費周章來引這許多江湖人仕前來爭奪?這未免有點于理不合。”
  “而且既然我們已來了,為何又要我們多等十五天?”
  “還有他由始至終都未提及過玉佩与短劍的事,按理他們不應不知吧?”
  “不過,看來古村的村民盡皆是一等一的高手,誰敢硬來只有吃虧,唯有再等十五天吧!”
  此時另一村民步前道:
  “我們已為各位安排了地方暫住,這十五天就請屈就屈就了。”
  各路正邪人馬,跟著村民去到預早安排好的房舍,以作為這十五日里暫時的居所。
         ※        ※         ※
  各人安頓好后,天色已漸晚,此時在村的半里外正有兩人向著軒轅古村步去。
  來者是一老一少。
  細看之下,這二人不就是曾在一丈谷中出現,殺斃滅神使等四人的老者和少女?
  他們為何會尋到此地的?
  他們,又是否為了嬴龍、嬴天而來?
  二人戛地停步,少女向老者問道:“師父,就是這里?”
  “唔。”
  老者點頭應道。
  少女嫣然一笑,笑容甜美可人。
  她又問道:
  “我……真的可以再見到他們?”
  老者答道:
  “雖然當日他倆跌下懸崖,但他們應該壽元未盡。而且命中注定,他們會与軒轅圣墓扯上關系。或許,他們已比我們更早到達……”
  “你……這就去吧!”
  少女有點不舍地道:
  “那么,師父你……”
  老者仰首看著金黃色的天空,幽幽道:
  “我現在要到一處很遙遠的地方……”
  “你要緊記我曾經對你說的話,千万世人的命運,便要看你們了。”
  老者說罷,轉身徐徐步去。
  少女也就向著軒轅古村,慢慢走去。
         ※        ※         ※
  接下來的數天,接連有江湖人仕來到軒轅古村,而他們都被安排在村中不同的地方。
  除此之外,村中竟然出奇地平靜。
  當然,呆在村中的每一人,都在盤算如何從眾多人手上奪得圣墓中的寶物。
  村中的平靜,一直維持到第五天。
  這天黃昏,嬴天、嬴龍、傲風和紫鋩四人,在村內到處游逛,亦暗中觀察其它人的動靜。
  軒轅古村地方甚大,直如一個小鎮,而且房屋很多。但奇怪地,村中有逾半數房屋都是空置著的。
  四人看見一名年約二十來歲,衣衫襤褸的青年,与四、五名小童蹲在地上玩耍。
  看那青年目光呆滯,且舉止古怪,不時搔頭抓腦,活像孩童般,看來智商有异常人。
  距离那群小童數十尺外,一名五十來歲,身形瘦削,面色蒼白的漢子,乏力地倚在一棵老樹旁。
  那漢子不住咳嗽,像是染了重病。
  嬴天認得這二人,他倆當日都曾在村長的大會中出現,相信亦是沖著軒轅圣墓而來。
  紫鋩向三人道:
  “倚在那邊樹旁的,是‘百病神君’,他性情乖僻,喜怒無常,一向我行我素。我雖沒与他交過手,但据聞他的武功殊不簡單。”
  那百病神君邊咳邊一拐一拐地走向那群小童,這時十來名精壯村民朝著這邊飛奔過來。
  那十余名精壯村民面目緊繃,神色匆忙,其中一人一不小心,撞上了百病神君,把百病神君給撞得蹌踉倒退了几步,咳嗽得更加劇烈。
  那名村民不但沒有道歉,反而凶巴巴地道:
  “哼!那里來的槽老頭,在礙手礙腳,當心骨頭也遭撞碎。”
  村民語聲剛下,嬴天等人驟覺有點不妥。
  他們,感到四周涌起了一股异常凌厲的殺气……
  他們朝殺气的來源看去,只見剛才那痴呆青年已站起來,目露凶光,殺气騰騰地瞪著剛才撞開百病神君的那名年青村民。
  “你……你竟然打我爹爹……你竟然打我爹爹?”
  “呱!”
  痴呆青年怪叫一聲,身形一拔而起,如箭般射向那村民。
  不!他的身法,比箭更快,實在快得駭人。
  嬴天等人全是一等高手,但也為痴呆青年那惊世駭俗的身法而錯愕。
  不只快,他的去勢亦疾勁無比。
  痴呆少年沖近那名村民,竟然無人來得及阻擋,任由他雙腳狂踩在村民的胸前。
  那名年青村民本亦屬一流高手,但全無招架之力,給踩在地上,爆出連串裂骨之聲。
  痴呆青年順勢一個翻身,落在百病神君身旁,關切地問:
  “爹……爹,他沒撞痛你吧?”
  百病神君道:
  “咳……沒什么,痴儿真乖……”
  這時其它精壯村民忙圍去看看那名村民傷得如何。只見那村民躺著的地上滿布裂痕,而那村民胸骨碎裂了好几條,傷勢甚重。要不是他本身修為不弱,恐怕此刻已一命嗚呼了。
  痴呆青年好恐怖的功力。
  他被百病神君贊了兩句,高興得手舞足蹈,叫嚷著道:
  “好啊!既然爹爹高興,痴儿便往他身上踩多兩腳吧!”
  被他再踩一腳,那村民肯定性命難保。嬴天心想若此時弄出人命,恐怕有所牽連,而且他亦不能見死不救,于是不待痴呆青年動身,已閃身到那群精壯村民之前。
  嬴天拱手道:
  “小兄弟,剛才只不過是……”
  嬴天話未說完,已見痴儿已沖至他五尺之前,并對他道:
  “哥哥不讓我踩他嗎?那我便踩哥哥吧!”
  他真是瘋癲得可以,不過這可不是說笑,被他踩上一腳嬴天不死也得重傷。
  嬴龍等人大惊,急谷盡功力沖上相助。可惜痴儿的身法實在太快太急,他們眼看是無法赶得上,而嬴天此刻的功力又……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嬴天眼前黑影一幌,竟有一人及時擒在他身前。
  痴儿已沖至嬴天身前三尺,一見來者,立刻急停下來,釘在地上。
  嬴龍等人見狀,心想:
  “這瘋子內力收發自如,好高的功力。”
  此時嬴龍、紫鋩和傲風已先后赶到,護在嬴天四周。
  他們一見來者,無不感到錯愕。
  因為,他們看見,及時護在嬴天身前的,是一個女的,而且更是一個少女。
  這個少女,卻是他們都不認識的。
  那少女年約十七,樣子甜美可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更是精靈動人。
  少女對痴儿道:
  “唏!小弟弟,干嗎發這么大脾气啊?”
  痴儿抓抓頭,一臉渾噩地道:
  “他……他們撞我爹爹,我便踩他們,但……姐姐又沒有撞爹爹,那怎么好呢?”
  少女机靈地道:
  “你已踩了他一腳,而且踩得他很痛了,那便該打個和吧!小孩子若這么頑皮,不可愛的,知道嗎?”
  這時又有四、五名年老的村民跑來,一瞧重傷臥地的年青村民,便道:
  “阿虎、阿雷,抬他走吧!”
  百病神君見又多几人插手,不欲多生事端,對痴儿道:
  “咳咳!痴儿,過來爹處,我們走吧!”
  痴儿邊走邊回頭對少女道:
  “姐姐,你很好啊!痴儿走了,再見!”
  少女也向他揮手作別。
  那几名老村民道:
  “別耽下去了,辦正事要緊。”
  說罷与那十余名精壯村民匆匆去了。
  嬴天心忖:
  “看他們行色匆匆,到底所為何事?”
  這時,嬴天才留意到少女竟然定睛地看著他和嬴龍。
  嬴天感到有點不好意思,臉龐微熱,拱手道:
  “姑……娘,多謝你剛才……”
  詎料一語未竟,少女竟然道:
  “天……哥哥?龍哥哥?真的是你們嗎?”
  少女莫名奇妙的一句話,嬴天与嬴龍均感大惑不解,不過細看之下,少女竟有一份似曾相識的感覺。
  尤其是嬴天,他越看那少女,便越覺得她熟面口,她的輪廓眼眸,像极了一個人……
  一個時常在他夢中出現的人。
  不過夢中那人才不過十二、三歲,而眼前的少女卻是亭亭玉立妙齡女郎。
  這時少女高興得眼眶隱泛淚光,便咽著道:
  “天哥哥,你真的不認得我嗎?我……我是……”
  “我是小菁來啦!”
  “小……菁……”
  嬴天不敢相信,眼前的少女,竟然就是与他青梅竹馬的好友小菁。
  嬴天給她這么一說,腦中的記憶霎時間如潮般涌起,而他更肯定,眼前的少女确是小菁。
  他造夢地想不到,竟會在此時此地再見到小菁。
  連向來冷漠的嬴龍,此刻也難掩內心的興奮和喜悅,盡露面上。
  嬴天与小菁向來感情甚篤,此刻更是不能自己,但亦忍不住問道:
  “小菁,這几年你到了那里?為什么會來到這里的?”
  小菁答道:
  “這几年我一直跟著師父,這次也是他叫我來這儿的。”
  “師……父?”
  小菁解釋道:
  “是姜伯。”
  “當年你逃躲到山后,一天村中突然來了一頭如獸如魔的怪物,見人便殺。幸好得師父救了我,后來更傳我武功……”
  嬴天又問道:
  “那姜伯呢?他現在何處?”
  小菁答道:
  “師父有事到了別處,只吩咐我前來這里,而且要進入軒轅圣墓。”
  嬴天本有很多話要說,但這時紫鋩倏地道:
  “我知道你們久別重逢,一定有很多話要說了。不過現在快要入黑,不若回屋再談吧!”
  于是五人一同朝小屋步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35:08

第三章 風狂浪怒

  轉眼已過了十五天!
  今天,便是村長所言,進入圣墓之期。
  無數的正邪人物,清早便集合在村內的偌大空地上。
  人已到齊,村長卻暗地里向一名年紀与他相近,都是一把年紀的男村民悄聲問道:
  “找到了沒有?”
  那年老的男村民悄聲答道:
  “還未。”
  老村長道:
  “沒辦法,現在時辰快到,希望不會坏了大事吧!”
  老村長又朗聲道:
  “歡迎各路英雄齊集于此,今天,便是圣墓開啟之日,我將會帶大家出發往圣墓的地點,請各位跟我來。”
  說罷与數十名村民,領著眾人,浩浩蕩蕩出發。
  這次前來軒轅圣墓的,有微子衍、微子啟一行四十多人,當中有十多人是鐵劍幫眾。
  此外,還有玄陰老妖兩師徒、百病神君兩父子、靈蛇宮二十多人,傲劍山庄傲飛云等數人,此外還有十來個江湖人仕,熱鬧非常。
  傲雪一直与傲飛云同行,但因人數太多太混亂,一時間竟沒留意到嬴天与傲風二人。
  這十余天各人也相安無事地渡過,再沒有發生任何事端。
  不過,這异常的平靜,卻予人一种山雨欲來的不祥感覺……
  可是嬴天、嬴龍和小菁三人卻甚是快樂。
  三人久別重逢,自是有很多話要說。不過小菁卻說得不多,似乎保留了什么事。
         ※        ※         ※
  逾百人浩浩蕩蕩,走了兩個時辰,出了古村,一直來到了一個淺灘。
  极目望去,海上并列著五、六艘大船,而近灘的淺水地帶,亦停泊了二十余艘小舟。
  脾气暴躁的玄陰老妖,首先按捺不住,道:
  “哼!你說過帶我們到軒轅圣墓,但又帶了我們來此海灘,究竟意欲何為?”
  村長道:
  “請稍安毋躁,我自有交代。”
  接著又正色向各人道:
  “我曾經對大家說過,今天,便是軒轅圣墓開啟之日,所以,我帶大家來到這里的原因,是因為……”
  “圣墓,是在海上的孤島中!”
  啊!眾人造夢也想不到,圣墓竟在海上的孤島,難怪不少人在這十五天中尋遍附近山頭,也找不著圣墓。
  眾人朝村長指著的方向极目望去,只見一黑點浮在海面上,那里,便是……
  軒轅圣墓?
  村長又繼續道:
  “我已為大家准備好出海的船只,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聲明……”
  “大家既然來到本村,自然都跟軒轅圣墓有緣,我們的職責,亦只是守護圣墓到今天。”
  “今天到來的,想必都是江湖上頂尖儿的人物,可是軒轅黃帝曾遺言,墓中的寶物只會為至仁至義之人才可得,若心存歪念,恐怕……”
  “恐怕會遇上不少阻滯。”
  “因此,希望各位在出發之前,還請先考慮清楚,本身的來意和目的,我實在不愿看見任何人在今次事件中流半滴血。”
  各人心知肚明,此行十居其九都是為名為利而來,而且亦早已預計會遇上不少凶險。
  不過,有時名与利的吸引力,可比生命大得多。
  村長見各人都無异議,又道:
  “既然如此,我們會利用小舟載大家到大船上。不過船的空間有限,每艘只容得下三十余人,就煩各位分開船來坐。”
  微子衍一直默不作聲,此刻一聲輕咳,身后一個黑影立刻如電射出。
  能擁有如此輕功的,微子衍的手下中就只有嬴飛帘一人。
  嬴飛帘越過人眾,竟往水上飛縱去。
  只見嬴飛帘几個起落,便已躍到海面上,最后借小舟之力一踏,如大鵬般沖天而起。
  然而嬴飛帘一蹬之力雖強,但畢竟力有盡時,他緩緩向下墮,眼看快要掉下海中……
  豈料他深吸一口气,身子放輕,腳尖在水面輕點,仿如踏在平地般,直朝大船奔去。
  不一會,嬴飛帘已去到大船上。
  嬴飛帘露這一手輕功,在場的人無不嘩然。
  雖然這里不乏高手,且渡水登萍的輕功亦難不了他們,但要一口气在水面上連奔數十丈,恐怕沒有一個能辦到。
  嬴天、嬴龍雖不恥嬴飛帘為人,但亦暗暗贊歎其經功之惊世駭俗。
  嬴飛帘在船上四處查看一遍,發覺并無异樣,揮手示意微子衍登船。
  微子衍昂首闊步,帶領在前頭,朝著小舟步去。
  微子啟、嬴惡來、鐵錚、獨眼獸、十名鐵甲武士与二十多名鐵劍幫徒眾隨著其后,分別向小舟步去。
  嬴龍、嬴天、傲風、紫鋩、青絲、莫大叔和五名真屠族人亦隨隊而去。
  就在他們快要首先登上小舟之際,忽听身后傳來一陣扰攘,眾人停步回頭一看。
  只見一人翻身在人叢中躍出,并嚷道:
  “不!不!要老子跟那鐵面怪同舟,我死也不肯。”
  那人是個三十余歲的漢子,生得身材矮小,蛇頭鼠眼,唇上蓄有兩撇小胡子。但觀他身手矯健,看來武功也不俗。
  紫鋩一見此人,即回身上前道:
  “時兄,原來是你!”
  那姓時的漢子一見紫鋩,即竄身躲在其后,并對他道:
  “紫兄,原來你也在此,太好了,快替我擋著他。”
  紫鋩看過去,只見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漢越眾而出。這名漢子半邊臉戴著鐵面具,有點陰森。
  紫鋩又道:
  “想不到連鐵面神捕也來了,今天可真熱鬧。”
  紫鋩看看兩人,頓時明白發生何事,呵呵大笑起來。
  并對鐵面神捕道:
  “卻神捕,難道今天也要抓人嗎?”
  那鐵面神捕卻伯磊并非真正的官府捕快,只是他專靠捉拿朝廷欽犯,領取賞銀維生,而且被他看上的欽犯,絕少能逃脫,所以得了鐵面神捕的外號。
  卻伯磊道:
  “紫兄有所不知了。這家伙上月在東淮侯府盜走了一粒‘白夜明珠’,那是東伯候心愛的寶物。東伯侯已縣紅十万兩捉拿他,我又怎會放過他?”
  姓時的漢子道:
  “說得冠冕堂皇,你道你真是官差嗎?你不也是為了銀兩?有本事的即管來捉我好了,啐!”
  紫鋩不想二人打亂了這次圣墓之行,忙打完場道:
  “卻兄,今天我們的目的都是前往軒轅圣墓,你也不想延誤了時辰吧?不若賣個人情給紫某,這件事待回來后才解決好嗎?”
  卻伯磊亦明白當中道理,道:
  “既是紫兄之言,我便讓他自由多几天吧!”
  卻伯磊說罷,轉身步過一邊。
  姓時的漢子做了個鬼臉,道:
  “哼!就算你不為難我,我也不會跟你這怪人同坐一條船的。”
  紫鋩道:
  “若時兄不嫌棄,不若跟我同生一船好嗎?”
  姓時的漢子喜道:
  “那最好不過了。”
  眾人于是自顧自地登上小舟,再由船夫撐到大船停泊之處。
  微子衍一方人多,獨占了兩艘大船。靈蛇宮等人亦占了一艘,而其余的人便被安排在另一艘船上。
  所有人都登上大船,四艘船同時揚帆,漸漸遠离淺灘。
  老村長和數十村民目送四艘船遠去,其中一名村民似按捺不住,道:
  “村長……”
  村長揮手示意他不需多言,并道:
  “毋用著急,一切我自有安排。”
  他,到底安排了什么?
         ※        ※         ※
  各路正那人物,在船上看得天空万里無云,一片蔚藍,而且風勢強勁,大船去勢甚速,相信不需多久便能到達軒轅圣墓。
  各人一念及此,無不緊張得手心冒汗。
  在其中一艘船上,紫鋩正為嬴天等人介紹。
  他道:“這位是時兄時殃,江湖上人稱神偷,只因他要盜的東西,從未試過失手,是我十多年的摯交。”
  嬴龍、嬴天相望一眼。他們勢難料到,俠骨丹心的紫鋩,竟會跟鼠竊狗盜稱兄道弟。
  紫鋩一見二人反應,已知他們心中所想,忙向他們解釋道:
  “兩位請勿誤會,時兄從來不為自己偷東西。他對于朝廷苛征暴斂甚看不過,因此常到那些貪官污吏、土豪劣紳府中偷取貴重東西或是銀兩,轉贈有需要的貧苦百姓,因此實算是一名俠盜。”
  時殃急道:
  “紫兄太夸獎了,‘俠盜’之名我愧不敢當。只是時某生性頑劣,玩世不恭;又一無事處,只有一雙空空妙手,閒來無事,竟愛上偷東西,真是……”
  這時,小菁本在船頭看著船儿前進,卻忽然跑過來道:
  “天哥哥,不好了!天气突然有變……”
  眾人只顧著交談,沒留心四周環境,經小菁這么一說,只覺不知從何處踊起霞霧,漸漸把船儿包圍……
  霧越來越大越濃,不一會已把前頭四周環境弄得模糊一片,竟無法看清面前的環境。
  船只在這樣的環境下航行,十分危險,若撞上礁石之類,很容易會船毀人亡。
  微子衍反應快,立即跑到船頭,運勁隔空打出一掌,欲以掌勁驅散濃霧。
  可是此舉完全無用,掌勁轟進濃霧里,竟然消散得無影無蹤。
  反而不知是否受微子衍的掌勁所震蕩,平靜的海面竟然開始涌起大浪。
  浪越來越大,大船被拋上拋落,船上各人也站得异常吃力。
  想不到剛才還天朗气清、風平浪靜,霎時間竟會變得天昏地暗、風起云涌。
  難道真的是天有不測之風云?
  就在此時,橫里一個高逾三丈的巨浪狂卷向船身。
  巨浪沖擊力強猛無倫,像一頭凶惡的猛獸,在張牙舞爪,要一下子把船也吞進肚里。
  船上各人為免被巨浪卷走,都紛紛抓著船上的東西,但可惜仍有人難逃厄運。
  眾人目睹一人慘被洶涌巨浪卷走,卻無力施加援手,這個人,赫然竟是村長安排的掌舵手。
  微子衍當机立斷,大喝道:
  “惡來先充當舵手,穩住船舵,其它武功稍遜的先躲進船艙,免得再被巨浪卷走,快!”
  這時船上沒有舵手掌舵,船被巨浪拋得劇烈顛簸,嬴天有傷在身,內力大減;傲風,還有真屠族人本身功力有限,亦險遭巨浪卷入海中,最后得嬴龍和紫青雙劍協助,才能避進船艙。
  嬴惡來遵照微子衍之命,拼命穩住船舵。
  瞿地,一個比剛才巨大數倍的巨浪,挾著滔天之勢,龐然狂壓而至。
  此浪巨大無比,几把整個天空也遮蔽,瞧其來勢,木船未必抵受得住,大有可能被撞個肢离破碎。
  微子衍不敢怠慢,深吸口气,把功力推至頂峰……
  啊!難道他竟打算硬擋那巨浪?
  但,血肉之軀,又豈能与大自然的力量相比?
  微子衍把功力運至最高,雄渾無儔的真气充斥全身,不吐不快……
  眼看巨浪快要迎頭蓋下……
  微子衍雙掌猛然狂轟向巨浪!
  一股剛猛無匹,綿綿不絕的罡气,自微子衍雙掌吐出。這股罡气,亦大有江河之勢,正面轟正狂蓋下來的巨浪……
  轟!
  強勁絕倫的巨浪,赫然敵不過微子衍的掌,被轟得散到四方八面。
  好厲害的微子衍,他的功力,竟然能胜得過大自然的力量!
  他的功力到底有多高?
  但,大自然的力量無窮無盡,一浪剛散,一浪又至,任微子衍有天大功力,也難回气得及。
  這一浪雖沒有剛才那一浪強猛,但這艘船也未必能抵擋得住。
  就在此時,微子衍身旁遽地涌起一股雄渾罡气,這團罡气并非發自微子衍本身,那,到底是誰在這生死關頭出手相助?
  這股罡气亦是异常凌厲,少說也有數十年的修為,猛然吐出,把隨后而來的巨浪轟散。
  誰?是誰有此等功力?
  微子衍回頭一看,只見及時出手的人不是別人,赫然竟是──
  嬴龍!
  微子衍實在很難相信,竟會是嬴龍出手助他,但事實卻放在眼前,不由他不信。
  嬴龍看了微子衍一眼,并沒答上一句話,他亦明白當此危急關頭,一切私怨也應暫時放下,合力渡過這難關才是上策。
  浪越涌越大,且連綿不絕,縱是合微子衍和嬴龍之力,恐怕亦不能長久支持。
  微子衍倏地大喝:“黑狐戰將,還不給我──”
  “出──”
  “手!”
  這時,一直在船上毫無任何舉動和反應的十名黑甲武士,遽地一同展身。
  這十名黑狐戰將,是微子衍的近身侍衛,是在朝廷禁軍万中選一,自小受嚴格訓練,單是任何一人,亦足以媲美一隊軍隊的威力。
  如沒微子衍的命令,他們絕不會出手,但此刻一出手,便把數個巨浪摧毀,其功力著實可怕。
  此時除了嬴惡來要掌舵外,其它船上的高手──紫鋩、青絲、嬴飛帘等亦已加入護船。
  合眾人之力,果然暫時抵擋待住洶涌澎沸的巨浪,但到底能支持多久?
  由于四周被濃霧籠罩,且巨浪滔天,微子衍等人看不到其它三艘舶的情況。
  那三艘船的情況,絕不比微子衍他們好,船上各高手亦在拼命對抗天威。
  由于一眾武功較高的人都跟隨了微子衍,微子啟的船只有他、鐵錚、獨眼獸和十多個鐵劍幫門人,其中只有微子啟的功力較高,在拼命轟開巨浪開路。
  獨眼獸本在協助舵手掌舵,但風浪實在太大,二人合力也把持不住,獨眼獸狂力一發,竟硬生生把船舵扯脫出來。
  船舵毀爛,大船飄蕩無方,顛簸得像隨時也會反轉。
  死亡的陰影頓時籠罩著船上每一個人,在大自然的無窮天威下,任你是身份尊貴的皇子微子啟,或是一個平庸的鐵劍幫門人,都變得毫無分別,都只如刀俎下的魚肉,任憑宰割。
         ※        ※         ※
  情況最糟的可算是第三條船。
  這船上的是靈蛇宮的人和玄陰老妖兩師徒。
  不知是否上天有意要誅滅這群武林魔頭,一連串巨浪的沖激,大船已遍体鱗傷。
  而且船上浸滿海水,像隨時也會沉沒。
  處身茫茫大海,若大船沉沒,船上眾人也是九死一生。
  而且,更糟糕的事,竟同時發生。
  船上眾人正在奮力穩住身形,抵擋巨浪,忽然感到船身傳來一陣劇烈震蕩……
  船身震蕩同時,各人的心也陡地一震,一份不祥之兆更油然而生。
  忽听得船上一人在惊呼:
  “不……好了!剛才好象撞上了礁石,船……船底破開了一個大洞,海水……正不斷涌進來……”
  玄陰老妖大喝道:
  “飯桶,還不找些東西塞著那破洞?你想我們一同浸死海中嗎?”
  那人回道:
  “不,那洞大得很,而且涌進來的海水异常急勁,無……無法補得了……”
  眼看四周濃霧密布,不辨視野,而且在茫茫大海中央,無依無靠,眾人感到船身緩緩下沉的同時,彷佛看見死神正向他們招手。
  饒是年逾百載,歷遍江湖風霜的玄陰老妖,此刻也是一籌莫展,气急地道:“豈有此理!剛才出發時還天朗气清、風平浪靜的,怎么一下子變得如此惡劣!難道臭老天真有意跟老子過不去?”
  靈蛇宮的護法之一青竹蛇,忙向白蛇魔女請示:
  “宮……宮主,我們……目下該怎……么辦?”
  白蛇魔女算是最冷靜的一個了,她道:“傳令下去叫大家保持冷靜,待我想想法子。”
  青竹蛇領命,急急去了。
  白蛇魔女口里雖這么說,但她又何來有法子解決?面對著如此困境,任你有天大本領,也要俯首待宰。
  大船下沉得极快,不消一刻已沉沒了大半,海水已浸至各人的腳跟。
  就在各人几已絕望之際,一團黑影竟緩緩移近……
  黑影越來越近,原來竟是最后出發的一條船。
  那船上就只有傲飛云、傲飛煙、四才劍、傲雪、鐵面押捕卻伯磊和百病神君兩父子。
  眾人一見那船,如看見救星,玄陰老妖第一時間已打破甲板,抓起數塊木塊飛擲而出,一手抱起窮凶,飛縱向大船,以擲出的木塊為著力點,几個起落,便已躍到傲飛云的船上。
  白蛇魔女冷哼一聲,也照辦煮碗,登上傲飛云的船上。
  隨后的還有靈蛇宮的首護法血蟒,而其余四名護法及二十名靈蛇宮門人,因功力不及,無法像他們般躍上另一船上。
  此時海水已浸至胸前,而且巨浪急勁,已有數名水性較差的門人遭卷進海中,掙扎了一會使失去蹤影。
  白蛇魔女儿此情景,心知單靠她和血蟒之力,絕無法把這許多人救上船,唯有向傲飛云道:“傲劍俠,你我倒算有過一面之緣,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救我門人上船,我白蛇便欠你一個人情。”
  靈蛇宮在江湖中亦算是邪魔外道一份子,傲飛云本不大愿意相救。但眼看眾人快要葬身大海,于心不忍之下,遂道:“好吧!”
  他轉身又同船上各人道:“人命關天,卻神捕,雪儿姑娘、飛煙、四位師兄,請助我救人吧!”
  眾人在船上找得一些麻繩,便將之拋下海中把靈蛇宮的人一個一個拉上船來。
  靈蛇宮門人見有生机,爭先恐后游去抓住繩索,其中有好些門人為了搶得繩索,不惜把同伴踩進海中,以其身軀借方爬向上。
  為了保命,竟連同伴的性命也能犧牲,這幕自相殘殺的情景,實在慘絕人圜。
  一番努力,終把靈蛇宮的人悉數救上船上,但靈蛇宮的一名護法因不諳水性,与數名門人葬身大海,幸存的只有其余四護法和十余個門人。
  傲飛云的船看來比較結實,風浪并未造成嚴重破坏,看來尚可支持得一時三刻。
  雖然得救,但玄陰老妖卻道:“哼!捱得了一時又怎樣?若這場風暴不停,我們休想去得到軒轅圣墓。”
  傲飛云心思慎密,忙跑去問舵手:“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達軒轅圣墓?”
  舵手支吾道:“這……其實我們并未踏足過圣墓島,只知向南駛大概八百至一千里。但目下濃霧密罩、風浪又大,我早已迷失方向……”
  傲飛云道:“那豈不是說,莫說要到達圣墓,就算返回古村也不能?”
  舵手面帶難色,戰戰兢兢地點頭。
  這一下,連傲飛云也皺起眉來,心中暗惊:“難道今次我們都要畢命于此?”
         ※        ※         ※
  回自微子衍那邊。
  合眾高手之力,暫時仍可把惡劣環境控制,但卻不知能支持多久。
  正當眾人都憂心忡忡之際,忽听橫里傳來一陣破浪之聲。
  微子衍和嬴龍回頭一看,赫見一團龐大黑影正急速向他們的船沖來。
  黑影來勢急勁,若給它撞上,恐怕會把船欄腰撞成兩截。
  微子衍和嬴龍互望一眼,似明白對方所想,同時運气聚勁。
  二人同時運起‘皇极為天訣’和‘混沌七劫’頂峰功力,四掌狂轟,兩團凌厲罡气疾轟向黑影。
  兩股罡气相加,威力足以震天懾地,比巨浪更狂更猛,濃霧也遭震得四散。
  濃霧散開,微子衍和嬴龍終于看見那團黑影是什么東西。
  他們一看之下,倏地大吃一惊。
  那團黑影,赫然是……
  微子啟的船!
  罡气已轟出丈外,要收也收不回,那……
  船頭的微子啟,本正為他的船破浪開路,突然之間,兩股凌厲無倫的罡气破空轟到,嚇得他心頭狂跳。
  微子啟心知無法擋得住這兩團如雷般的罡气,立刻倒后狂退。
  微子啟的身形雖然肥胖,但身手卻一點也不笨拙,閃電間已由船頭退至船的中間部份。
  他倒退同時,雙掌亦轟出罡气以期稍減那兩團罡气的威力。
  但微子啟的功力,又怎及得上微子衍和嬴龍相加?
  微子衍和嬴龍的罡气轟在微子啟的船頭上,被震得四散。四個鐵劍幫門人走避不及,被震飛海中。
  若不是微子啟及時轟出罡气相阻,恐怕整條船也要被轟爆。
  饒是如此,但微子啟的船船頭已嚴重破爛,船身開始下沉。
  另一船上的微于衍見狀,立即与眾高手找來繩索,以助微子啟等人登上船。
  過了一會,微子啟船上的人安全登上微子衍的船,算是有惊無險。
  但面對著如此惡劣困境,就算英明如微子衍,亦感一籌莫展。
  就在此時,另一邊又有一團黑影移近,情況就如微子啟剛才的船撞來般。
  微子衍這次學精了,不再胡亂轟擊,雙掌連翻,吐出一股柔勁,把濃霧驅散開。
  那團黑影,果然是傲飛云的船。
  兩船相遇,雙方的掌舵手急轉動船舵,免得兩艘船撞在一起。
  微子衍心生一計,命手下把船上的繩索拋去傲飛云的船上。
  微子衍運勁大喝道:“船上的朋友,請把繩索綁緊船上堅固之物……”
  微子衍說話之時貫滿真气,聲傳千里,響徹云霄,傲飛云等亦听得清楚。
  他們雖然不知微子衍此舉有何用意,但目下形勢危急,只好如言照做。
  繩索綁妥,微子衍又吩咐嬴飛帘掌舵,換嬴惡來過來。
  微子衍交帶兩句,只見嬴惡來抓緊繩索,猛地發力一扯……
  嬴惡來果然神力惊人,一扯之下,傲飛云的船竟被他強行拉過來。
  兩船靠在一起,嬴惡來把繩索綁在船桅上以固定其位置,其后又在兩船上多綁麻繩使其更加穩固,如此一來,兩艘船便連在一起。
  這方法減低了兩船的顛簸,防御力亦大大加強,微子衍果然聰明。
  但,這方法畢竟只能治標,長久下去始終難敵風浪的侵襲。
  此刻不論正邪,都同在一條船上,他們也明白,唯有齊心合力,方能克服這難關。
  就在各人都苦思該如何脫离險境之際,莫大叔忽爾跑來對嬴龍道:
  “少族主,目今形勢危急,不知……不知能否從玉佩中找到脫困之法?”
  “對!怎么一直也忘了玉佩?既然族譜中記載要靠玉佩才能到達軒轅圣墓,說不定真有其用處。”
  嬴龍被莫大叔一言惊醒,徐徐探手進怀中掏出那龍紋玉佩。
  嬴龍拿著玉佩仔細觀察了數遍,并無發現任何异處。
  瞿地,遠處射來一道紫光,穿透濃霧,直射在玉佩刻有龍紋一面。
  眾人大感奇异,但又不知發生何事,遂不敢輕舉妄動。
  過了一會,眾人竟看見有“東西”沿著紫光緩緩移近。
  驀地,兩船上的正邪群雄,不約而同發出一聲惊呼。
  原來,他們終于看清楚那是什么東西。
  那向著他們沖來的,赫然竟是──
  龍!
  一條活生生,張牙舞爪的巨龍!
  巨龍破開濃霧巨浪,朝眾人疾沖過來,如要把他們吞噬。
  他們,到底怎樣應付眼前的──
  巨?
  龍?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36:05

第四章 云卷孤島

  世上,到底是否真的有龍存在?
  一直以來,世人都只听聞其名,卻未有人曾真真正正見過龍。
  但根据歷史典籍記載,世上真的有龍,只不過不是輕易便可見到。
  可是,如今竟有數十人同時親眼目睹。
  龍給人的感覺,向來都是神圣的,但他們此刻的感覺卻完全迥异。
  眼前形勢已凶險無比,現在更無故出現巨龍,張牙舞爪地向他們猛扑,怎不叫他們心膽俱裂?
  巨龍极其龐大,單是龍爪,便有兩船般大。
  巨龍越沖越近,但一眾正邪高手都只目瞪口呆,不懂應變。
  當然,面對如此龐然大物,又能怎樣應變了?
  驀地,一聲如雷的怒吼,把惊呆中的眾人震醒。
  眾人一看,發出吼聲的人原來是微子衍。
  只見微子衍雙掌交疊胸前,面容緊繃,顯然正把功力狂谷至顛峰。
  各人頓時明白,巨龍雖然凶猛,但總不能坐以待斃,遂各自運聚功力,准備作殊死一擊。
  四周不住傳來啪勒之聲,響徹云霄。
  正邪群雄都已把功力運至頂峰,微子衍率先暴喝一聲,轟出一團极度凌厲剛猛霸道無儔的罡气,破空射向巨龍。
  其它正邪高手,都配合微子衍,同時把畢生功力傾吐而出,狂轟向巨龍。
  這股合十多名當世頂級高手功力的強大罡气團,威力震撼天地穹蒼,恐怕上天下地也難找一人能与之匹敵。
  罡气團挾著無堅不摧之勢,猛然轟在巨龍額上,爆出一聲隆然巨響,所擴散出來的震力,震得海面亦卷起十丈高的巨浪,遮擋著各人視線。
  巨龍,是否已被殲滅了?
  人力,真的可以──屠龍?
  巨浪拍下,眼前景物重現。
  船上的所有人,無不屏息靜气,留心這歷史性的時刻。因為他們都可能成為屠龍的英雄。
  眼前的情景,赫然是……
  巨龍竟然絲毫無損,繼續沖向兩艘船。
  完了!
  合眾高手全力一擊,巨龍竟也絲毫無損,他們還有什么方法与之抗衡?
  巨龍來勢洶洶,眼看各人快要遭吞噬撕成片碎……
  奇事竟遽地發生……
  巨龍并沒有正面扑擊,而是在兩船的旁邊掠過,飛到船尾,從另一邊繞回船頭。
  巨龍圍著兩船繞了數圈,把四周的濃霧驅散,而風浪也奇跡地消散。
  原來巨龍竟是來救助眾人,眾人得以脫困,不禁舒了一口气。
  巨龍繞了數圈之后,又朝來路折返,而它飛走時所扯出來的气流,也扯得兩艘船尾隨其后而去。
  過了一刻,眾人遠遠看見一孤島飄浮海上。
  這孤島,莫非就是──軒轅圣墓?
  但見島上怪石嶙峋,遠看更似另一條正在沉睡中的巨龍。
  那條活生生的巨龍,在孤島外繞了數圈,瞿地沖上天上。
  轉眼間,巨龍已沒入云霄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巨龍稍縱即逝,眾人只覺如在夢中,一時間也分不清剛才所見到的是真實還是虛幻!
  正當各人都迷惘万分之際,有人已滿腹密圈,伺机而動。
  玄陰老妖暗地与白蛇魔女使個眼色,白蛇魔女玉手輕擺,靈蛇宮的四護法和十多名門人握緊兵刃、目透凶光。
  原來玄險老妖在出發時已暗中与白蛇魔女協議,聯手鏟除其它爭奪者,平分圣墓中的寶物。
  白蛇魔女眼見今次前來爭奪者眾,己方并無十足胜算,若与玄陰老妖合作,實力無疑大大增加,故權衡輕重后,遂決定与玄陰老妖合作。
  此刻危机解去,圣墓就在眼前,兩魔頭便欲先發制人。
  目前形勢,以微子衍一方實力最為雄厚,于是二魔便欲先向他們動手,以削弱其實力。
  正欲動手之際,玄陰老妖和白蛇魔女赫然發現緊連兩艘船的繩索已遭微子衍的手下斬斷。兩船失去連系,慢慢越分越開。
  這還不止,微子衍更猛地重掌轟在海上,玄陰老妖等人的船不由自主蕩開數十丈遠。
  而掌舵的嬴飛帘,亦趁這時把船反方向駛去,二船相距极遠,任其輕功再好也無法躍過去。
  棋差一著,玄陰老妖和白蛇魔女陰謀失敗,不禁气得七竅生煙。
  玄陰老妖怒道:“哼!現在追上去恐怕會被他們先登上島,唯今之計只有在另一邊登岸吧!”
  傲飛云等人冷眼旁觀,已知這兩個魔頭心怀不軌,但目下同生一條船,只得冷眼靜觀其變。
  玄陰老妖忽然面露惊异神色,指著船尾叫嚷道:“啊!那……那是什么?”
  各人心下大惊,莫非又有什么异象發生,不期然回頭一看……
  一看之下,四周一片平靜,那有什么异象?
  傲飛云實時明白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心不暗叫:“不妙……”
  饒是他已第一時間拔劍回身,但這時玄陰老妖已沖至他身前三尺,倉卒間只能邊舞劍邊退。
  他倒退同時,已見靈蛇宮的四護法血蟒、青竹、響尾和過山烏,向著四才劍──傲忠、傲孝、傲仁、傲義狂攻。
  四才劍武功本是不弱,奈何失了先机,被四蛇迫得節節后退。
  余下的傲飛煙和傲雪,則陷于靈蛇門眾和窮凶的圍攻中。
  傲飛云心懸眾人安危,一不留神,腰間中了玄陰老妖一爪,傳來一陣火熱灼痛。
  傲飛云反應快,舞起一輪劍花,先迫開玄陰老妖,免得再中招。
  但玄陰老妖身法怪异,傲飛云雖劍法精巧,亦難占得上風。
  傲飛云邊戰邊急謀對策,但苦于身在汪洋之中,走又不能,戰不不能穩胜,真不知如何是好。
  傲飛云与玄陰老妖游斗了百多回合,忽听得一把女聲叫道:“傲大俠,還不住手?”
  傲飛云循聲望去,只見傲雪和傲飛煙已失手被擒,遭利刃架于項上。
  能敗她倆的,當然便是白蛇魔女。
  傲飛云唯恐白蛇魔女傷害二人,只得無奈住手,忿然道:“竟然以人質作脅,卑鄙!”
  白蛇魔女道:“這不是卑鄙,只是傲大俠武功了得,不用點計謀怎可要你停手?”
  傲飛云道:“你到底想怎樣?”
  玄陰老妖獰笑道:“也沒什么,只想大家助我們一臂之力,取得圣墓中的寶物而已。”
  傲飛云怒道:“哼!我絕不与邪魔外道為伍。你別痴心妄想了!”
  玄陰老妖道:“嘿嘿!你有得選擇嗎?”
  傲飛云轉而向白蛇魔女道:“我剛才還救你們一命,你如今竟恩將仇報?”
  白蛇魔女道:“傲大俠這么說,小女子怎擔戴得起?我們并無加害之意,只不過想傲大俠仗義相助,又怕傲大俠不答應,才會出此下策吧!”
  白蛇魔女口里說得冠冕堂皇,但形勢放在眼前,叫傲飛云進退維艱。
  白蛇魔女見傲飛云猶豫不決,作狀把刀往傲雪頂上輕拉,并道:“這么標致可人的小姑娘,我真不忍心傷害,不知傲大俠又怎樣呢?”
  傲飛云只怕她真的會傷害傲飛煙和傲雪,憤然擲劍于地,無奈道:“哼!你說怎樣便怎樣吧!”
  白蛇魔女滿意地點頭,并示意門下送上一顆丹丸給傲飛云和四才劍,然后一手扣著傲雪面頰,一手強把丹丸塞進她口里,迫她吞下,并道:“這顆是我靈蛇宮的至寶‘万蛇鑽心丹’,吞下之后,若七七四十九日內得不到我獨門解毒秘方,必遭毒力鑽破心房而亡。只要傲大俠守諾助我取得墓中寶物,我必會為大家解毒,這就請各位服下。”
  肉隨刀鋒下,傲飛云那有方法,只得如言吞下毒丸,四才劍也忿然吞下。
  計划成功,白蛇魔女遂命手下放開傲飛煙和傲雪,并与玄陰老妖相規一笑。
  船上的百病神君父子目睹這一切,但卻毫無反應,當然是少理為妙。而玄陰老妖等人亦不敢惹他。
  目的已達,窮凶命船上舵手駛近孤島。
  這番扰攘,已失去了微子衍的船蹤影,看來已在島的另一邊登岸了。
         ※        ※         ※
  如他們所料,微子衍等人的船已駛至小島五里外。
  眾人极目望去,這孤島不算很大,島上巨石林立,看不到一草一木。
  島上怪石嶙峋,形狀怪异,遠看之下,竟像一條石龍浮于海上。
  大船并不能駛到淺水地帶,眾人于是到船尾欲放下預早安排的小舟來渡過孤島。
  嬴天、小菁揭開用來覆蓋著小舟的布幕,不禁同時一愕……
  因為,他們同時看到,小舟之內竟有一小女童瑟縮著……
  那小女童年的七、八歲,圓圓的臉蛋滿是污跡,渾身衣衫盡濕,冷得不住顫抖。
  一看見嬴天和小菁,甚是惊惶,縮得更緊。
  嬴天和小菁面面相覷,都覺得訝异非常。
  為什么這小女童會躲在船上的?
  小青見小女童楚楚可怜,于是伸出手道:“小妹妹,為什么你會在這里的?過來吧!”
  小女童不但沒有過去,反而怕得越縮越后。
  小青又再溫言道:“小妹妹,不用怕,姐姐不是坏人來的,你是否很冷?過來姐姐這里吧!”
  小女童圓溜溜的眼睛瞪著小菁,猶豫了好一會,才戰戰兢兢地伸出小手。
  小菁接触她的小手,只覺十分冰冷,且還在不住顫抖。小菁同情之心油然而生,輕輕地把女童拉過來。
  小女童似感到小菁并無惡意,于是也沒有反抗,慢慢地站起讓小菁拉她過去。
  小菁把她一抱入怀,小女童只感溫暖無比,放軟身子依偎在小菁怀中。
  這時微子衍從船頭跑來,并問道:“發生了什么事?”
  嬴天答道:“沒什么,只是在小舟上發現這小女孩,可能是軒轅古村的孩子誤闖上船了吧!”
  小菁看看怀中的小女童,發覺她已沉沉睡去,好象很久也沒有好好睡過。
  只可惜船上的舵手已遭巨浪卷進海中,想找個人問問也不可。
  微子衍道:“只不過是個小孩而已,沒什么大不了。我們還是赶快渡過小島上吧!”
  說罷便命几名鐵劍幫門人把小舟放下海上。
  小舟并不大,每次只能載六、七人,于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把所有人運到島上。
  眾人踏足島上,只覺此島荒涼無比,卻不知那里才是軒轅圣墓的入口。
  微子衍一行人,計有微子衍、微子做、嬴飛帘、嬴惡來、鐵錚、獨眼獸、十五名鐵劍幫門人、十名黑狐戰將、嬴天、嬴龍、小菁和她剛才發現的小女童、傲風、莫大叔、五名真屠族人、紫鋩、青絲和受了重傷的紫鋒。
  數十人在小島上四處走動,望能找出軒轅圣墓的入口所在。
  他們圍著島的外圍摸索,但都沒有線索,走了近兩個時辰,最后來到了一處凹入了類似是龍口之處。
  眾人走得累了,便在這儿稍作歇息。
  傲風嗟怨地道:“這島怎么全是岩石?走起路來倍加艱難,而且走了這么久也找不到入口,到底是不是這里的?”
  嬴天道:“不!我感覺到這儿确是圣墓所在,只不過我們未找到入口而已。”
  嬴天轉而又向微子衍問道:“大公子,不知那把短劍能否助我們找到那入口?”
  微子衍拿出短劍,推敲了一會,又思索了一會,搖首道:“我看不出這匕首有何線索,還是只不過是我們未看得出來?”
  這時,在小菁怀中熟睡的小女童悠悠轉醒,小菁輕輕把她放到地上。
  小女童擦了擦眼睛,看來睡意仍未盡去,仍是疲態畢露。
  小菁溫婉地道:“小妹妹,不用怕,我們已回到岸上。你告訴姐姐你叫什么名字,為什么會在船上,看姐姐能否幫你。”
  小女孩并沒有答話,游目環顧四周。
  驀地,她一聲不響四處走了一遍,像對這地方有點印象。
  小女孩的异動,眾人全看在眼里。
  各人都認定小女孩是軒轅古村的人,見她如今這舉動,心想莫非她曾經踏足此島?
  那,她會否知道圣墓的入口?
  小女孩在四周徘徊了一陣子,然后走到一高數十丈的岩壁,呆呆地看著那雄偉堅硬的岩石,若有所思。
  小女孩看得怔怔入神,像回憶起一些事,表情漸漸變得痛苦,額角也滲出汗珠。
  瞿地,她“哇”的一聲叫了出來,雙手抱著頭,痛苦得蹲在地上不住號哭。
  眾人見此情景,忙跑去小女孩那邊,小菁更蹲下抱著她安慰她道:“別怕!別怕!姐姐在你身邊,有什么事便告訴我,我一定會幫你的。”
  小女孩得小菁安慰,平靜了少許,小手顫危危地緩緩遞起,指著那面巨大岩壁。
  嬴飛帘縱身到那面岩壁,仔細地檢查一遍。
  不一會,他有所發現,并道:“大公子,這里染了些干涸的血漬,看來曾有人在這儿廝殺。”
  突然間,女孩像醒起了一些事,戛地站起,跑到一塊石前。
  小女孩指著那塊石,“丫丫”地叫,像示意眾人過來看那石。
  微子衍、微子啟、嬴龍、嬴天四人立刻圍上前,看看那到底是什么石。
  只見那石像是條圓石柱,高約三尺,直徑約有兩尺,而石柱的表面有很多奇形怪狀的圖案,細看之下又似是文字,但他們卻完全看不懂。
  石柱頂部的圓心,有一個扁平的小孔,像曾遭寶劍插入而造成。
  嬴天腦際靈光一閃,立刻道:“真屠族的三位長老曾說,我家傳寶劍是用作開啟圣墓的鑰匙,而匙孔……”
  “會不會就是這個石孔?”
  微子衍微微點頭,道:“你所說也有道理,試試亦無妨。”
  微子衍于是把短劍交給嬴天,嬴天反握短劍,一劍便往石孔插去。
  石孔的尺寸,与短劍的尺寸恰到好處,剛好包著短劍的劍鋒。
  短劍插下,但卻毫無异象。
  微子衍道:“莫非我們估計錯誤?”
  戛地,短劍柄末的寶石竟透射出七色光芒。
  繼之而來的,是一道龍形的紫气暴射上空,直貫九天之上。
  眾人正大感奇妙之際,天上竟涌起厚厚黑云,把烈日遮蔽,霎時間天昏地暗。
  絲絲電光在云層閃爍連珠,像在醞釀什么巨變。
  眾人剛才在海上經歷了一場猛烈風暴,險死還生,此刻又見天色驟變,怎不變得如一群惊弓之鳥,惶恐失措?
  嬴天王欲伸手拔出短劍,微子衍立刻阻止,并道:“慢著!先看清形勢再算。”
  嬴天把手縮回,就在此刻,天上傳來陣陣沉雷悶響……
  瞿地,天上劈下一道閃爍電光,直劈到短劍劍柄上,不少人嚇得失聲惊呼。
  与此同時,島上傳來一陣震動……
  惊人的變化亦在此時發生。
  只見那而大岩壁緩緩裂開,大小碎石紛紛滾下,眾人連忙倒退避開。
  岩壁裂開同時,更向上緩緩升起。
  過了一刻時間,岩壁停止了升起,地面停止了震動,不多久,天上的烏云亦散去,回复了一片晴朗。
  在眾人眼前的情景,實在叫人難以置信。
  岩石裂開、升起后,竟出現了一個洞口,就像巨龍張開了咀巴,迎接他們。
  這,真的是……
  軒轅圣墓的入口?
  微子衍見狀,心中大喜,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哈!終于找到軒轅圣墓的入口了。圣墓的寶物,注定是我的了!”
  回頭又對嬴龍、嬴天道:“兩位,只要我取得寶物,登上帝位,我必定遵守我的諾言。”
  嬴龍亦答道:“放心,既然我答應過你,一定會助你找到那寶物的。”
  微子衍滿意地點頭。
  嬴天心想:“若墓中的寶物,真的是用來解救天劫之物,我應否讓這微子衍取得?”
  “不過依我所看,微子衍雖然野心大,時刻欲登基為帝,不過看來也不是個不顧天下百姓的人,若把事實坦言相告,想也肯借出寶物吧?”
  “不過,還是找到那寶物再算吧!”
  小菁看著那巨龍之口,若有所思,卻不知她的心在想什么?
  紫、青雙劍看見圣墓入口,青絲高興地道:“藥神農曾說過,琥珀靈芝便在圣墓之內,鋒儿這次有救了。”
  莫大叔亦喃喃自語:“開了……軒轅圣墓……終于開了……”
  鐵錚的眼中,閃出一絲狡黠之色,以他狼子野心,誰信他會忠心于微子衍,只要有机會,他必會乘机奪取墓中寶物。
  各人反應各异,卻都是因這軒轅圣墓而起。
  這場風暴,又會怎樣爆發?
  微子衍以命令的語气道:“圣墓就在眼前,我們這就──”“出──”“發!”
  微子衍領著這數十人,一同向著圣墓步去。
  那短劍畢竟乃嬴天家傳之物,他臨行前亦不忘把它取走。
  去了!
  他們一步一步,漸漸深入這石龍的巨口內,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圣墓之內,又會遇到什么事情。
         ※        ※         ※
  這時,一艘比剛才他們所乘大上逾倍的船正朝圣墓島進發。
  船上載著數十人,細看之下,這批人竟是軒轅古村的人。
  但,他們沒有那玉佩,如何可闖過風浪來到。
  只見老村長手上把玩著一件東西,這件東西,赫然是──与嬴龍一模一樣的玉佩。
  他怎會有那玉佩的?
  剛才風云變色的情景,村長全看在眼里,他興奮不已,在道:“嘿嘿!圣墓終于開了!”
  “他們怎也想不到,螳螂捕蟬,還有我這黃雀在后。”
  黃雀?莫非……
  他們也是來爭奪圣墓的寶物?
  《待續》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37:04

第一章 血濺圣墓

  正午時份,燦爛而熾熱的陽光,洒遍神州大地的每一角落,到處充溢著一片光明。
  可是,有一處地方,卻是陽光照射不到的。
  那里,是一塊永恒的黑暗之地,而且更彌漫著一片濃烈的邪惡气息。
  永恒的黑暗,是因為這里位于一万丈深谷之下,谷頂更被一層濃厚的陰霾覆蓋,使陽光無法透射進谷中。
  邪惡的气息,卻是散發自栖息于此地的魔物。
  只有邪惡的魔物,才會栖身于這种永恒黑暗之地;亦只有這种地方才配讓這些魔物栖息。
  這地方,位于神州南方不毛之地,相信千万年來,亦未嘗有一人一獸一畜踏足此地,因為這里連半絲生命气息也點滴全無。
  但,建于這里的一座奇形城堡,卻是由千千万万條生命建成。
  因為,這座奇形詭异的城堡,竟是由一枝枝大大小小的人骨所搭建,宏偉卻帶著無比陰森恐布。
  城堡內的大殿中,堆了一座小山丘。
  一座由逾千万個骷髏頭堆成的小山丘。
  這座骷髏頭山丘,三年以來,都未有絲毫异動,但今天卻奇异地震動起來。
  骷髏頭因互相碰撞而傳出一連串的“咯咯”之聲,宛似地獄傳來的鬼哭神號,听得人毛骨聳然。
  “胡……胡……”
  骨山之內,驀地傳出陣陣如野獸沉吼般的异響。啊!難道在這千万個骷髏頭之下,竟然有人?
  不!
  無論是人或獸,被埋在這座骨山之下,也絕難活命,發出這怪聲的,必定是──魔鬼!
  “胡!可惡!可惡!”
  “吼!”
  一聲暴吼,千万個骷髏頭被一股強大絕倫的勁力震飛四方八面,打得殿堂四壁塵土飛揚,整座城堡也為之震動。
  沉睡的魔鬼終于醒來了!這是否意味著,大地的末日,快將來臨?
  魔鬼又再暴喝:“凶魔、幻魔、血魔、心魔、雪魔、石魔、狂魔。”
  未几,七道黑影如電射至,七魔齊聲道:“恭喜魔君功成出關!”
  對!這魔鬼,正是嬴天的宿世死敵──修羅魔君!
  修羅魔君异常不忿地道:“哼!我的‘魔极歸元’尚差一丁點才功德圓滿,但若被嬴天得到軒轅圣墓中的東西,便后患無窮,因此才迫不得已出關,實在可惡……”
  “滅神使那飯桶,我命他好好監視嬴天的動靜,如今卻音訊全無,看來已狗命不保了……”
  “七魔听著,你們立刻隨我往軒轅圣墓,我要踏足圣墓的人──”
  “統統死絕!”
  “一個也不能放過!”
  修羅魔君破關而出,雖然魔功未臻大成,但威力相信亦足以惊天動地;再加上其余七魔,島上的群雄如何應付這場──殺戮災難?
         ※        ※         ※
  卻說玄陰老妖、白蛇魔女等人費了一番功夫,才悉數登上圣墓島。
  他們為免与微子衍等人碰頭,故在島的另一邊登岸。
  到得島上,百病神君父子正欲提步先行,白蛇魔女卻道:“神君,我們既是同道中人,何不共同合作,齊闖圣墓,到取得圣墓寶藏,各取所需,豈不美哉?”
  豈料百病神君輕咳兩聲,眼尾也沒回望一下,冷冷地道:“咳咳,老夫慣了獨來獨往,何況我儿子不大喜歡陌生人的。痴儿,我們走吧!”
  說罷便徑自步去。
  窮凶气憤地對玄陰老妖道:“師父,這家伙恁地目中無人,何不教訓一下他?”
  玄陰老妖道:“百病神君并非浪得虛名之徒,少惹為妙。”
  傲飛云等人被迫服下毒藥,受制于人,顯得异常沮喪,面帶歉意地對傲雪道:“雪儿姑娘,想不到這次竟連累了你,在下真是過意不去。”
  傲雪道:“云大俠,這不是你的責任,你毋需自責。唉!若我的師父師兄在,便不到這伙凶徒為所欲為了。”
  此時青竹蛇呼喝道:“哼!別再打情罵俏了,乖乖地跟著我們來吧!若惹得我們不高興,你們休想得到解藥。”
  四才劍也是一臉頹喪,神采盡失,蹣跚地跟看大隊而去。
  玄陰老妖邊走邊道:“這小島面積不小,圣墓入口到底在那里?若給那班人先找到入口,捷足先登,這下可不妙了。”
  玄陰老妖話剛說完,忽見遠處天空風云變色,一道強大無倫的旱天雷狂劈而下,響徹穹蒼。
  眾人惊疑間,白蛇魔女道:“島的那邊看來正有鉅變,莫非那里是圣墓入口所在?無論是与否,最好去看一看。”
  各人當下展開輕功,急朝天雷劈下的方向掠去。
  這風云色變的情景,百病神君亦看在眼里,逐与痴儿一同往那方向去了。
  百病神君与痴儿的步伐,絕不比玄陰老妖和白蛇魔女慢,看來修為不在他倆之下,難怪二人對他也忌憚三分,不敢使強。
  費了一段時間,眾人陸續到達。
  眼前的情景,叫他們都大惑詫异。
  他們看到的,是一條張開了巨口,正等待他們自投羅网,自踏死路的巨大石龍。
  白蛇魔女細心檢視周遭一遍,道:“這里的地上腳印縱橫交錯,相信那班人定已進了這洞。”
  玄陰老妖道:“這里定是圣墓入口,我們已慢了一步,還呆在這里干什么?還不進去?”
  白蛇魔女行事謹慎,回身對傲飛云道:“傲大俠,有勞你和你四位師兄先走一步。”
  玄陰老妖心下暗想:“要別人冒險作先鋒,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傲飛云內在刀俎下,那有得選擇?明知前路凶險重重,也只得領先進洞。
  其余各人也相繼進洞,百病神君父子亦隨在隊中,他當然亦明白到,目下并不是動干戈的時候,故并沒有任何异動。
         ※        ※         ※
  眾人只顧著往龍口里闖,卻渾不知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已盡在別人的監視中。
  遠在三十丈外的一堆亂石之后,竟匿藏了影影綽綽的一大群人。
  眼看各人已全部進了洞,這群人才施施然地現身。
  這群人并非別人,原來便是軒轅古村一行數十人。
  他們悄悄跟著群雄到此,究竟有何目的?
  此時其中一個村民向為首的村長問道:“村……長,被他們先進圣墓,不怕他們……先奪得圣墓內的寶藏嗎?”
  那老村長异常狡黠地道:“嘿!怕什么?”
  “雖然我未進過圣墓,但我肯定,軒轅老儿必在墓中布下重重机關,貿然闖進去只有送死。”
  “何況,我還要借助他們,來解開‘天煞’之謎。”
  “天……煞?”
  村長續道:“天煞,相傳是守護那圣墓的東西,若有心術不正的人盜取墓中寶藏,必定遭天煞誅滅。”
  眾人听罷此言,盡皆鴉雀無聲。
  老村長明白村民心中所想,朗聲道:“我們族人等了千年才等到這天,軒轅圣墓就在面前,就是有多大凶險我們也要照闖。再過半個時辰,我們便進入圣墓。”
  “大家記著,我們這次是志在必得,神阻殺神,佛阻殺佛,那班愚蠢的江湖中人,只配為我們開路而已。”
  得村長勉勵,各人一呼百應,他們,到底是什么人?
  要取墓中寶物,又是為了什么?
         ※        ※         ※
  膛螂捕蟬,黃雀在后。
  就在軒轅古村的人,自以為是黃雀之際,另一只黃雀,亦在二十丈外暗中窺伺著他們。
  瞧真點,這雙黃雀面上戴著一副鐵面具,原來竟是鐵面神捕卻伯磊。
  原來在船上的時候,卻伯磊目睹白蛇魔女和玄陰老妖向傲飛云等人動手,心知即使出手相助,亦是難有轉机。
  他心想群魔下一個目標必定是他,于是就在各人交鋒之際,不動聲色跳下海中。
  卻伯磊深諳水性,竟能游至島上。后來被天雷吸引至此,遠見軒轅古村群眾暗里窺伺,于是也不動聲色躲到一旁看清形勢。
  卻伯磊心下暗忖:“我早已對這條軒轅古村的人有所怀疑,看情形他們亦是覬覦洞中寶物。”
  “我來此雖然并非為了得什么寶物,登上天子之位,但若那寶物真的是用來解救天下蒼生,便絕不能落入奸邪之徒之手,還是對他們小心為上。”
  雖然前來尊奪圣墓寶物的人各怀目的,而且各有各設計奪寶。然而,他們全不知道,一只魔爪正逐漸向他們迫近。
  那是一只足以滅世的魔爪。
         ※        ※         ※
  回說靈蛇宮等人在傲飛云作先鋒下,亦步亦趨地進入了石龍洞內。
  他們一行約三十人,傲飛云和四才劍仗劍先行,跟著是窮凶和青竹蛇分別押著傲飛煙和傲雪二人,然后是十多名靈蛇宮門人簇擁著白蛇魔女和玄陰老妖,最后是靈蛇宮三護法殿后。
  百病神君父子則靜靜跟在大隊之后,仍沒任何异動。
  洞內最初的一段路非常廣闊偌大,但漸漸深入,卻越來越狹窄,宛似一條冗長的信道,而且這信道更是微微下斜。
  走了約半里路,信道已收窄至僅容一人通過,甚至傾斜度亦越來越大。
  這時他們已深入洞內,洞口雖大,但洞外的陽光理應無法照射進來,但在洞的兩壁每隔一段距离,便鑲有一顆拳頭般大小的夜明珠,使得洞內雖光線微弱,也能勉強可視物。
  走過了狹窄信道后,盡處是另一巨大山洞。
  剛才他們所走的路,就似是特意為通到這山洞而挖掘的信道,信道口离地約五丈,懸在那大山洞的洞壁上,眾人逐一躍下。
  洞內光線雖然昏暗,但仍能清楚看到洞中情景。
  洞中情景,直把他們嚇了一跳。
  只見地上躺臥了十多具尸体,大部份是鐵劍幫門人,另外有三具是真屠族人。
  白蛇魔女命門人檢視地上尸体,發現每具尸体身上都滿布爪痕,而且爪傷處深入骨骼中,顯見殺人者爪勁极之凌厲。
  此外,還有不少尸体的手腳被撕斷,死狀可怖。
  血蟒對白蛇魔女道:“宮主,尸体尚有微溫,看來都是死去不久。”
  玄陰老妖在旁道:“他們應是同一伙人,沒理由會自相殘殺,莫非另有什么高手進了圣墓?還是有什么變故?”
  白蛇魔女道:“別管那么多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墓中寶物。”
  白蛇魔女掃視四周,發現有八個信道口,遂向玄陰老妖問道:“老祖,這八個洞口似是依陰陽五行八卦而成,不知老祖對此有何看法?”
  玄陰老妖心想:“嘿!這丫頭居然想難我?沒這般容易。”
  于是道:“嘿!八卦中的八門,分別是休、生、傷、杜、景、死、惊、開,其中七門藏著凶陰殺著,只有生門是安全之地。八門所列的方位能隨意更改,故有八八六十四种變化之多。”
  白蛇魔女道:“雖然只有其中一個洞口是生門,但也不得不試,現在,就只好選定一個洞口闖了。”
  “傲大俠,請……”
  白蛇魔女示意傲飛云等先行,傲飛云也不多言,冷哼一聲,持劍而行。
  其余的人,也依著剛才的次序,小心翼翼地進發。
  然而,也許是光線太暗,也由于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地上的尸骸上,而沒有注意到洞內的其它“异樣”……
  原來,洞壁最高的幽暗處,竟有很多洞穴,而無數雙充滿殺意的森寒目光,緊盯著他們步進的洞口,似要隨時向他們扑噬。
  另一危机,又已迫近眉睫。
         ※        ※         ※
  繼續走的一段路,都沒有任何异樣,窮凶還邊走邊洋洋得意地道:“哈哈!看來這信道并沒有什么凶險,難道咱們運气這么好,竟走進了生門?但這墓究竟有多大,怎么像走不完似的?”
  再走了一大段路之后,前頭的傲飛云突然嚷道:“不對勁!”
  白蛇魔女忙問道:“什么事?”
  傲飛云道:“我剛才走了一段路之后,覺得有點儿不對勁,便悄悄在石壁上刻下記號。誰知如今竟又回到那記號處。”
  白蛇魔女趨前一看,果然見石壁上列了一圓形記號,于是道:“那即是說,我們繞了一圈?”
  玄陰老妖也道:“沒理由的!若我們繞了一圈,應回到那大洞才對,怎會一直也在信道里走?”
  眾人也大惑奇怪,白蛇魔女于是也在圓形記號旁刻下另一“十”字記號,并示意繼續前行。
  又走了一大段路,各人也有點疲態之際,竟發現又回到記號之地。
  玄陰老妖道:“難道我們闖進了七門其中一門,被机關所困?”
  白蛇魔女道:“要困死我們,可沒這般容易。”
  她于是命門人四處敲打石壁,看看能否找到出路。
  未几,果然有門人回報,說某處石壁似乎較薄。
  玄陰老妖性急,連忙運掌轟往該處石壁。
  玄陰老妖功力雖高,但也轟不破堅硬的石壁,白蛇魔女道:“傲大俠、神君,請助我們一臂之力吧!”傲飛云那敢不從白蛇魔女之言?而一直默默跟在隊后的百病神君,亦緩緩步前。
  四人深吸口气,各自提起最高功力,狂轟向山壁。
  合四大高手之力,石壁終于抵受不住,應聲爆開。
  砂石滾落之后,果然是另有出路。
  眾人穿過破洞,來到另一處地方,還未看清四周環境,一陣清香已然扑鼻而至。
  這里竟然是另一大石洞,唯一不同之處,是石壁的隙縫里竟長了一些植物。
  白蛇魔女道:“奇怪,這里既沒有陽光射進來,又沒有水,怎能長出植物?”正當她大惑不解之際,忽听不遠處的百病神君喜道:“啊!是龍涎果!”
  只見百病神君在一邊的壁隙上摘下几顆碧綠晶翠的奇果,接著又對痴儿道:“儿啊!只要再找到琥珀靈芝,便可替你頭腦通筋活脈,回复正常人的腦筋了。不!應是比常人聰敏百倍。”
  痴儿眼見老爹面露罕見悅色,也高興得手舞足蹈。
  玄陰老妖驀地悄聲對百蛇魔女道:“這病君若只為找尋靈丹妙藥而來還好,但若他另有所圖,始終是我們的心腹大患。趁他二人現在分了神,不若……”
  白蛇魔女當然明白玄陰老妖意思,點頭示意贊同。
  兩魔頭正欲動手之際,白蛇魔女瞿地望向另一邊大喝道:“別碰那些花!”
  原來青竹蛇發現另一面的壁隙中長出一些七彩鮮艷的奇花,禁不住欲伸手去摘。
  白蛇魔女呼喝慢了半點,青竹蛇的手已触及花莖。
  花莖上長有尖刺,青竹蛇一不留神,已被尖刺割破指頭表皮。
  一陣灼熱感覺襲向指頭,指頭迅即變成紫色,而且迅速蔓延全身。青竹蛇連慘叫也來不及,倒在地上一陣抽搐,便已動也不動。
  白蛇魔女正欲上前看個究竟,一方忽又傳來連聲慘叫。
  她循聲望去,發出慘叫的原來是几名門人。
  只見這几名門人被几條不知名的蔓藤卷著全身,無論怎樣掙扎也脫不了身。
  更可怖的,是這几名門人竟在剎那間變成干尸,似被那些蔓藤吸干体內精華。
  那些蔓藤不斷從壁隙中長出,而且更像有生命般,專向人卷去,瞬間又有几人倒下,傲飛云和四才劍長劍連揮,斬下伸延向他們的怪蔓藤,而傲云和傲飛煙也可暫保安全。
  變生肘腋,玄陰老妖和白蛇魔女都同時一愕,在這分神一刻,數條怪蔓藤竟已卷至他們身后數尺。
  二人也不是弱手,稍覺有异,立即回身出掌迫開那些怪蔓藤。
  二人沒有兵器在手,只靠雄渾掌方震斷或迫開那些怪蔓藤,顯得有點儿狼狽。
  那些毒花散發出陣陣幽香,芬芳清香遍滿整個山洞,但各人顧著應付那些死纏不休的怪蔓藤,那有空去理會花香?
  怪蔓藤綿綿無盡,越長越多,而且攻勢越來越猛烈,即使武功高如百病神君、玄陰老妖等,亦有點手忙腳亂,而武功較低的靈蛇宮門人,更已盡成干尸,橫七豎八舖滿一地,煞是可怖。
  傲飛云和四才劍五劍狂揮猛砍,雖斬斷不少怪蔓藤,但怪蔓藤砍之不盡,他們也漸感吃力。
  傲飛云极目四看,突發現兩丈外的石壁虛有一矮洞,忙道:“長此下去不是辦法,那邊有個小洞,不若到那里暫避吧!”
  五人奮力砍劈,劍花四蕩,讓著傲云和傲飛煙兩女流,退到那小洞。
  傲云和傲飛煙先鑽進洞里,然后是傲孝、傲義和傲仁。
  余下傲飛云和傲忠二人,已支持得甚為吃力,傲飛云道:“師兄,這里由我抵擋著,你先行一步吧!”
  傲忠道:“不!你……先走吧!”
  說罷不待傲飛云回話,一掌便印在傲飛云身上。
  傲飛云被掌中的柔勁推進洞里,未几即傳來傲忠的凄厲慘叫。
  “師兄……”
  傲飛云等人都感到悲痛欲絕,但此時尚未脫离險境,縱不舍也只得強忍著,拼命向前爬行。
  另一面,百病神君父子和玄陰老妖等一幫人,亦分別發現兩洞,各自鑽進去逃走。
  百病神君兩父子武功惊人,未有任何損傷;而白蛇魔女一方則只死剩玄陰老妖、窮凶、血蟒和她。
  眾人拼命爬走,說也奇怪,那些怪蔓藤竟然沒有追進小洞。
  一群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頂尖儿人物,此刻竟淪落到這狼狽逃命的地步,難道名、利、權、欲真的如此重要?使他們的自尊和人性,也能摒棄?
  但,假如他們知道,代价是他們的生命,只不知他們又會否愿意付出?
         ※        ※         ※
  傲飛云等人借机脫离了白蛇魔女的魔掌,在狹小信道慢慢地向前爬。
  信道极之狹小,只容一人在匍匐前進,而且又沒有明珠照明,四周一片漆黑,甚是危險。
  然而,他們親眼目睹剛才靈蛇宮門人的慘死狀,早已心膽俱裂,除了向前找尋出路,再無他法,唯有提高戒備、步步為營。
  信道迂回曲折,且异常冗長,有時斜上、有時斜下,眾人感費力之余,亦暗暗惊歎開鑿此信道之人,何等巧奪天工。
  也不知爬了多久,終于看見前方射來极微弱的光線,頓大喜過望。
  光線射來之地原來便是出口,眾人加快動作,望能盡快离開那狹小漆黑的鬼信道。
  出了信道,又是另一洞穴。
  這洞穴算是最大,豎滿大大小小多不胜數的石塊,中間更有一約二十丈闊的水潭。
  傲雪邊跑向水潭,邊道:“弄得滿身污泥,正好稍作清洁。”
  傲飛云輕功一展,躍前攔住傲雪,道:“雪儿姑娘,這潭不知有否古怪,若你要洗,便待在下先探個清楚才洗吧!”
  傲飛煙冷眼旁觀傲飛云近半月來的舉止動態,心中暗想:“我這么多年來也未見過二哥對女孩子如此細心關怀,莫非他對雪儿姐有意?”
  其實傲雪亦察覺有异,但她一顆芳心總是常惦記著嬴天,于是道:“不用云大俠操心了,其實不洗也沒相干。”
  此時眾人中年紀最大的傲孝慨歎道:“唉!這圣墓如此大,洞中有洞,信道又多,莫說要找到寶物,就連离開亦未必辦到啊!”
  各人都万分惆悵之際,不遠處瞿地傳來极微弱的呻吟聲。
  傲飛云持劍,与傲雪循聲尋去。
  到得一塊巨石后,發現了几條人影。
  二人一見那數人,面上同時露出惊愕神色。
  到底他們看見的,是什么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37:44

第二章 染色風云

  傲飛云看見這里有人,只是微微惊愕。
  傲云的惊愕,卻比他強大百倍。
  那是因為,她絕不相信會在這里遇到他們。
  一個是她的親弟弟。
  一個是她剛剛還浮現在她腦海的人。
  嬴天与傲風。
  但,她的喜悅之色還未現于面上,眼神已透射出點點惱怒与妒忌。
  因為,她同時看見一個陌生少女,親昵地依偎在嬴天身旁。
  那是小菁!
  小菁身旁,有那個來自軒轅古墓的小女童。
  縱使她看到嬴天与小菁皆渾身傷痕,疲態畢現,嬴天可能只是盡男子漢的責任,讓小菁依偎著,但傲雪仍是滿不是味儿。
  然而,她卻沒空去妒忌,因為她看見傲風……
  傲風胸前竟有三條深可見骨的爪痕,自左肩直到右腰,而傲風的的面色更是煞白得毫無血色,顯然是受了极嚴重的傷。
  傲雪禁不住輕輕叫了一聲。
  傲風重傷昏迷,當然听不到這輕呼。但也許嬴天与小菁真的太過疲倦,原來他倆竟不知傲飛云和傲雪就站在他倆身旁,直至如今才被傲云的輕呼所惊動。
  二人抬頭一看傲云和傲飛云,目光同時泛起不可置信之色,小菁更羞怯地移開枕在嬴天肩膊上的頭。
  “師……姐?”
  “天……師弟,你和風儿……怎會在這里的?”
  嬴天道:“說來話長,簡單點,我是為了墓中寶物而來,莫非你……”
  傲雪道:“我是奉師父之命來查軒轅圣墓一事……”
  傲雪眼波一轉,故意拉了拉身旁的傲飛云的手肘,道:“幸好沿途有云大哥照顧我,才能渡過很多險境。這位是傲劍山庄的少庄主傲飛云云大哥。”
  嬴天和小菁尷尬地站了起來,抱拳施禮道:“在下嬴天,是天玄子師父的弟子。”
  傲飛云也尷尬一笑道:“嬴少俠有禮。”
  此時傲孝、傲仁、傲義和傲飛煙也跑了過來,彼此打了個照面。
  傲飛云恭敬地問道:“嬴少俠莫非是比我們先進入墓的那伙人?”
  嬴天道:“正是!”
  “那……不知……”
  傲飛云正有什么事想問嬴天,站在嬴天身旁的小菁遽地杏眼圓睜,喝道:“小心!”
  眾人只覺被一股柔韌內力迫開,小菁已挺掌朝空轟去。
  眾人還不知發生什么事,回頭之際只隱隱約約看見一團黑影飛快地閃了一閃。
  小菁道:“可惡!又落了空!”
  傲飛云詫异小菁竟有如此高的武學修為之外,還緊張地問:“嬴少俠,那是……”
  嬴天神色慌張地道:“一切容后再說,現在請傲大俠先助我一把,收拾那畜生。”
  傲飛云雖不知嬴天口中的“畜生”是其么,但听寂靜中傳來陣陣野獸的低鳴,看來那該是一頭猛獸。
  但,以嬴天和小菁的功力,不該收拾不了什么猛獸,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經歷了重重凶險,各人也不敢大意,運足功力留意四周變化。
  洞內的气氛异常緊張,除了那陣陣沉吼外,還有各人沉重的呼吸聲。
  但,合六大高手之力,就是遇著江湖上的頂尖高手也不為所懼。他們,有需要如此緊張嗎?
  有!
  因為他們面對的,可能不是“人”。
  是魔?
  是神?
  答案很快便知道!
  但听“霍”的聲,一團黑影從其中一塊大石后扑出,疾沖向眾人。
  黑影的目標,是傲義。
  黑影來勢奇快,但傲義反應亦不慢,立時連刺數劍,欲迫開那黑影。
  但,劍至中途,卻突然頓住。
  那是因為,傲義終于看到了。
  他終于看到那黑影是什么。
  他感到震駭,舞劍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這……足以令他喪失性命。
  然而,他的同伴,卻不會讓他就此喪命。
  与傲義最接近的傲孝和傲仁,用盡全身之力,以最快的速度,分左右刺向黑影。
  中!
  黑影的沖勢未停,只是減慢了少許。
  但這一阻延,已足夠其它人來援手。
  嬴天和傲飛云,已分別仗劍使出殺著,正面攻向那黑影。
  黑影急退,傲孝和傲仁的劍遭震得蕩開,黑影轉眼又已沒入石堆里。
  “哼!好皮堅肉厚的畜生,劍竟刺不入。”
  傲孝怒道。
  傲義的震駭仍未褪去,喃喃自語道:“好可怕的……眼神,那像在說:任何一個踏足這墓的人,都一定要──”
  “死!”
  嬴天道:“哼!我來是為取寶物解救天劫,為了千万蒼生,我絕不會放棄的,即管放馬過來吧!”
  傲飛云雖与嬴天初相識,但听得他這番大義凜然的話,也不由得由衷贊歎。
  他道:“嬴少俠,我們有這么多人,就不信斗不過一頭……”
  傲飛云話未說完,那黑影又瞿地從另一石后扑出。
  小菁眉頭一皺,雖然她記得姜伯曾吩咐她不要隨便顯露武功,但當此環境,她知道不能再留手了。
  她嬌叱一聲,就在其余的人也來不及出手之際,她已縱躍上半空。
  只見小菁凝立半空,嬌軀輕轉,綻放出七彩豪光,照得整個洞窟亮如白晝,眾人習慣了墓中昏暗的環境,眼睛一時适應不來,忙紛紛挺掌擋著豪光。
  豪光之中,隱約像有一頭鳳凰在振翅翱翔。
  這武功,不就是當日小菁在崖邊殺斃滅神使時所使的武功?
  這到底是什么武功,竟如此神妙?
  那黑影似乎對小菁散發出來的豪光十分懼怕,連聲怪叫,而動作也停了下來。
  嬴天等人适應了強光之后,終于能看清楚那黑影的真面目了。
  那是一頭外形像猿猴,但身体卻比猿猴強壯數倍,兩臂精壯,長垂至地;全身長著濃密的黑毛;面目猙獰、目透凶光。
  各人均未曾見過此類野獸,但看過它的惊人殺傷力,都不敢輕視。
  半空中的小菁,此時已身化鳳凰,朝那异獸俯沖而下,雙掌狠狠轟中其胸膛。
  异獸口鼻噴血,發出痛苦嘶嗥,響遍整個洞窟。
  小菁一擊得手,立即翻身后躍,免遭那异獸反噬。
  机會稍縱即逝,嬴天、傲飛云、傲孝、傲仁、傲義五劍齊出,分別刺向异獸五處要害。
  那异獸受創,狂性大發,雙爪狂舞,先擊開嬴天、傲仁、傲孝和傲義的長劍。傲孝身形不穩之下,被异獸一爪攫中他腰腹之位,整個人向橫里飛開,撞碎了兩塊大石方跌到地上。
  五人之中,只有傲飛云沒被震開。
  他窺准空隙,真气往劍尖一迭,一束銳烈劍芒戛地脫劍而出,直射到异獸左胸,透体而過。
  傲飛云心想單憑劍芒未必能置這异獸于死地,手腕一轉,長劍順勢結實地刺在异獸左胸被劍芒射中之位。
  “噗”的一聲,長劍終于戳破异獸厚韌的外皮,刺進數吋。
  异獸身受重創,一扭身,狂力一發,竟硬生生扭斷長劍,獸腳一動,往后便退。
  异獸轉眼已逃去無蹤,只留下地上一條長長血路。
  眾人亦不追赶,傲飛云、傲仁、傲義擔心傲孝傷勢,立即跑去看他,卻發現傲孝肚皮赫然已血肉模糊,腸髒都流出体外,死狀可怖。
  正當他們都悲慟万分之際,洞窟竟無故震動起來,不單他們站樁不穩,甚至那些大石也被震得亂滾亂撞。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嬴天拼命地跑去背起重傷昏迷的傲風;小菁抱著那小女童;傲飛云對傲雪關怀有加,當然會保護她;而傲仁和傲義亦盡力保護武功不高的傲飛煙。
  饒是各人都身手不凡,但震力奇大,而巨石又不斷滾撞過來,眾人都先后飛跌到那水潭中。
  他們本欲翻身躍回岸上,但那水潭竟出乎意料地深,而且潭底更有強大暗涌,各人身不由己地遭扯進潭底。
  也不知這潭到底有多深,他們只覺強大的水壓使他們耳膜鼓痛,身体內的氧气越來越少,漸漸陷進昏迷之中……
         ※        ※         ※
  洞內群雄的安危正不知如何,而洞外亦殺机密怖。
  軒轅古村在那老村長的率領下,約有五十多人守在洞外。
  啊!
  為什么他們不殺進圣墓內,奪取他們想要的東西,而只守在洞外?
  以當日老村長展露的一手超凡武藝,足可肯定他們每一人也是絕世高手,沒理由會怕了洞內的群雄。
  莫非他們真的如此害怕“天煞”?
  守了足足四個時辰,而且天已入黑,終于有一個比較年青的中年漢子,跑來問那老村長:“村長,我們究竟要等到何時?既然圣墓已開,何不干脆進去殺個痛快?難道我們要懼怕那班所謂的‘江湖頂尖高手’?”
  那中年村民說‘江湖頂尖高手’六字時,故意提高嗓子,极為蔑視,顯然全不把他們放在眼內。
  老村長解釋道:“嘿!以我們的武功,又怎會怕那班人?不過据祖先流傳下來,軒轅圣墓中机關重重、危机四伏,我們遠古時的先祖,就曾經試過進去,最后卻一個也沒有出來。”
  “所以,一代一代相傳下來,千叮万囑要等到今天。因為只有在今天,只有那‘有緣人’才能得到墓中寶物,否則我們也不用困在這荒蕪之地這么多代,更不用布下這許多局來引那群人來奪寶。”
  老村長說話時眼神悲切無限,似為先祖所受的委屈而感忿恨。
  這時其余的人紛紛圍攏過來,靜听老村長說話。當中有人問道:“那村長,你剛才說的‘天煞’又是什么?”
  老村長輕歎一聲,道:“其實我真的不大清楚。不過我在小時候听爹說過,根据我們的先祖猜測,‘天煞’有可能是一頭异獸……”
  “异獸?”
  “唔!”
  “傳聞在軒轅黃帝年青時,曾收伏了一頭异獸。這頭异獸并不是一般的猛獸,它有著猿猴般靈活的身形,犀牛般堅韌的皮肉,凶猛如獅,健碩如虎,敏捷如豹,凶殘如狼。据說它就能殺死十頭大黑熊。”
  “軒轅黃帝跟它苦斗了七晝夜,才能把它收伏。”
  “這种异獸在神州大地已絕种,否則的話,相信天下間所有動物,包括人,都可能已統統被它殺絕,因此才名它為‘天煞’。”
  “不過,听說軒轅黃帝所收代的那頭,被困在他墓中,成為守墓獸。”
  老村長所描述的‘天煞’,莫非就是嬴天他們在墓內所遇的那只异獸?
  眾村民又道:“哼!我們個個的武功也不差,何需怕一頭畜生?”
  老村長喟然:“唉!小心駛得万年船,數千年也等了,何必急在一時?我們靜心守在洞口,待那班愚蠢的武林人仕去犯險、去對付天煞,然后自相殘殺,到最得到寶物之人,必定傷疲交煎,我們便助收漁人之利,豈非比我們冒險進洞更划算?”
  好個深謀遠慮的老村長。
  但,他似乎忽略了一點……
  有村民道:“但,若他們當中沒有人能把那寶物帶离圣墓,那我們豈非白等?”
  老村長微微抬首看天,滿怀信心地道:“不!他們當中,必定有人能取得寶物。”
  “軒轅黃帝算無遺漏,他既然能在數千年前使安排好今日發生的一切,他又怎會算得不准?”
  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軒轅古村的人不是為了守住圣墓而留在此,反而是另有所圖?
  究竟,有其么值得他們一代一代地在等?
  就在大部份人都圍著那老村長听他細說前塵之際,村民當中卻有一人有所行動。
  只見一三十來歲的精壯村民,悄悄地竄到石龍口前,看他神色慌張,似怕被其它人發現。
  他看清楚沒有人留心到他,一個轉身,不動聲色地飛竄進洞。
  就在這一刻,他被人發現,那人立刻揚聲叫道:“不好了!阿牛他……溜進圣墓去了。”
  其余的人都大為慌張,更有几人欲沖進洞去追他,卻遭老村長攔阻。
  老村長道:“真該死!早便不該留他于此。”
  “老四,你帶數人進去追阿牛。記著不要深入墓中,若追他不到,便由他去,諒他也沒本事活著出來,知道嗎?”
  那老四已是一把年紀,但目光如炬,炯炯有神,看來內功修為极深。
  他點選了五人,便立刻往圣墓追捕阿牛去了。
         ※        ※         ※
  一場小風波過后,村長与其余人等繼續緊守洞外。
  鐵面神捕卻伯磊仍在遠處靜觀其變。他本想找机會溜進圣墓通知墓里的群雄,奈何發生阿牛那件事后,各人戒備更嚴,就是一只蚊子也不易飛進去。
  夜更深,月色更濃。
  洞里依然未有一人出來,就連老四等人亦全無音訊。
  本在閉目靜座養神的老村長,驀地雙目暴睜,吐出了一句話:“有殺气!大家小心!”
  其余的人雖感覺不到殺气,但也不敢大意,各自運勁戒備。
  來了!
  七條黑影,如風似電般從遠處急射而至,閃電間已落在他們之前。
  來者是七條邪里邪气的漢子。
  七人俱散發著濃烈的魔气和殺气,面目猙獰丑惡。
  他們,便是修羅魔宮十魔余下的七魔。
  為首一人,魔气殺气最強,一綹散亂長發遮掉了大半邊臉龐,高大瘦削的身軀卻散發著死亡气息,給人無形的壓力。
  他,便是十魔之首──七殺凶魔!
  七魔已到,那……修羅魔君是否亦已到來?
  七魔見有大批人守在圣墓口,毫不感到惊奇。反而是軒轅古村的人奇怪七魔何以能來到這孤島。
  兩批人馬對峙片刻,七殺凶魔和村長同時下令:“殺!”
  無話可說,“殺”是唯一可做的事。
  軒轅古村各人的武功都有一定份量,特別是老村長,功力更達神明之境,深不可測。但七魔亦不是弱者,這場廝殺到底鹿死誰手?
  卻伯磊在遠處窺看,只見戰況激烈而混亂,似乎沒有一方能占壓倒性优勢。
  酣斗了一刻,遠處倏地傳來一把冰冷嘶啞的聲音,在道:“連一群守門狗也收拾不了,統統都是飯桶。”
  那聲音空洞虛無,少說也在數里外傳來,但眨眼之間,一束黑電已以肉眼難見速度射至。
  黑電來勢霸道,碰上的草木岩石,盡被黑電射破,大有神阻殺神、佛阻殺佛之威。
  黑電透發的魔气殺气,比七魔強大百倍。
  上天下地能散發如此強大魔气的,只有……
  啊!莫非是……
  對!是“他”!
  “他”來了!
  他,便是嬴天的宿命死敵、費盡心力要滅帝釋天元神、欲把天上凡間淪為無邊地獄的万世魔王──修!
  羅!
  魔!
  君!
  修羅魔君一到,轅軒古村的人不期然都心跳加速,汗如雨下。
  各人拼盡全力擺脫糾纏中的七魔,把畢生修為都催谷起來。
  因為,隨著修羅魔君的來臨,他們都同時泛起了一個不應有的念頭──他們的生命都已走到盡頭!
  他們唯一可以做的,便是拼盡最后一分力,希望能殺出一線生机。
  性命攸關,在這生死關頭,各人都突破了本身功力,以村長為首,同時朝修羅魔君化成的黑電狂轟過去。
  數十高手的合力一擊,破坏力足可摧天毀地,相信普天之下也沒有人可擋。
  那,憑修羅魔君一人之力,可以嗎?
  可以!
  因為,他不是人。
  他是魔!
  集邪惡、凶殘、絕毒、冷血、嗜殺于一身的魔中之魔!
  修羅魔君身化的黑電并沒半絲停下來,悍然与這團數十人合力轟出的絕強罡气正面硬拼:“轟!”
  黑電与罡气硬拼,爆出惊天巨響,而擴散出來的余勁,更把方圓十丈內的草木碎石粉碎摧毀。
  就連二十丈外的卻伯磊,雖已運足全力抵擋,也感肌膚刺痛,胸口翳悶難當。
  接下來發生的事,將令卻伯磊畢生難忘。
  但實際上他卻什么也看不到。
  因為,他的視線全被漫天血花遮擋。
  他只看見眼前殷紅一片,鼻子嗅到的,是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耳畔听到的,是此起彼落的慘叫聲,還夾雜著凄厲的骨碎肉离的聲音。
  卻伯磊呆了!
  他也不知自己呆了多久,他只知當眼前情景靜止了,八條黑影掠進圣墓去了,再過了良久良久,他才逐漸定過神來。
  卻伯磊竭力收懾心神,戰戰兢兢地走上前去。
  他的腳步明顯有點不穩,且每踏一步也似要費很大气力。
  二十丈的距离,就如二百丈遠。
  當卻伯磊來到剛才血戰之地,不需檢查,已知道軒轅古村的──無一幸免!
  因為,當中沒有一具肢体是与身軀相連的,遍地殘肢、碎骨、內髒、血漿、腦、眼、耳朵、鼻子、毛發,散遍一地。
  天!
  修羅魔君好可怕的魔功!
  那,洞內的群雄……
  卻伯磊是想立刻進入圣墓,通知洞中的群雄,但,他的那雙腳卻全不受控制,半步也移動不了。
  卻伯磊打滾江湖的日子不淺,他絕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但,他是人,便會震惊、便會害怕!
  就在卻伯磊拼命用意志力克服心頭的震惊之際,他不知道,他……
  亦已陷入死亡的危机中!
  因為,另一股魔气,亦已逼近這里。
  這股魔气,散發自一頭來自地獄的凶獸。
  那股魔气迫近至卻伯磊身后一丈,他才發現。
  本來以他的修為,不應如此遲才警覺。
  但,只可惜他仍未控制得了他的心神。
  現在的他似是魂不附体,這使他警覺性、反應均大減,更使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當他終于感到那股魔气,立刻轉身之時,他赫然看見……
  一只結實粗壯的黑色魔爪,已插進他的心房。
  痛楚的感覺還未傳至大腦,他卻看見一幕他畢生也未見過,也從未想過會看到的情景──他看到他的心被整個扯离他的身体。
  那情景一閃即逝,接著他已完全失去知覺,而且他從此也不會再有任何知覺……
  本來以卻伯磊的武功,不會連半招也發揮不出,落得如此下場。
  但,來者的力量,亦不容忽視。
  他的魔气雖及不上修羅魔君,但亦十分迫近。能散發這么強大的魔气,究竟是誰?
  莫非是……
  假如是“它”也來了,這場圣墓風云,不知會演變成什么局面?
  嬴天的命運,又將會──有何改變?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38:39

第三章 黃土埋骨

  嬴天已死了嗎?
  不!他還未完成他的使命,怎能就此便死?
  何況,蒼天也不會讓他如此輕易便死!
  要死的話,他已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但,若他沒有死,他又被潭水卷了去哪里?
  卻說嬴天,小菁和傲飛云等人掉進水潭中,迅即遭潭底強大的暗涌扯走。
  眾人被越卷越深,在水壓之下,加上嬴天本身又傷疲交煎,几接近昏死邊沿。
  只要他一昏迷,潭水便會從他口鼻涌進,他必溺斃水中。
  快要接近昏迷之時,嬴天只覺靈台閃出一道強光,像有某种力量在呼喚他。
  他稍微回复知覺,忙提運真气保住体內僅余氧气,兩手抓緊傲風不放。不一會,他感到又慢慢向上升,而水壓也漸漸減弱。
  再過一會,眾人浮回水面,馬上爬回岸上。
  各人險些儿溺斃水中,此刻撿回性命,但仍惊悸未定。
  嬴天、傲雪稍稍回過气,即細心察看傲風。
  傲風本身的傷勢已极重,剛才在水里又曾一度缺氧,此刻已是面色蒼白得如一個死人。
  這只把傲雪嚇得花容失色。
  嬴天探其气息脈搏,道:
  “別怕,風師弟仍未完全斷气,仍有微弱的气息。”
  嬴天立刻從傲風靈台、心坎二穴輸進內力,續其性命,奈何他有傷在身,力不從心。
  傲飛云調息完畢,忙過來援手。
  傲飛云內功不弱,輸功一輪,傲風吐出不少潭水,而面色也稍微好轉。
  眼見傲風無性命之虞,嬴天又跑去察看小菁情況。
  小菁正忙著照料那小女童,忽听得背后的嬴天在問:“小菁,你沒事嗎?”小菁的武功,應是眾人中最高,她自然無恙。
  但听得嬴天對自己關怀備至,不免芳心暗喜,應道:
  “我沒事!”
  二人應對間態度親昵,傲雪看得酸溜溜,便欲打斷二人的對話,問嬴天道:“天師弟,到底風儿是怎樣受傷的?”
  嬴天回道:
  “整件事的過程是這樣的:”
  “我們是第一批進入圣墓的人,當時我們沿著洞往下走,一直走到一個大洞窟,而那大洞窟另有八個洞口。”
  “就在我們正商議應進哪一個洞之際,那頭异獸便突然出現,轉眼已殺了我們不少人……”
  傲飛云奇道:
  “我在海上見識過你的同伴們的武功,都是武藝高強的超級高手。那异獸雖凶猛,也理應不是你們的敵手。”
  嬴天道:
  “不!那時候不只一頭异獸。”
  “不只一頭?那有多少?”
  嬴天答道:
  “至少有──”
  “十多頭!”
  十多頭?但軒轅古村的村長明明說“大煞”只有一只,怎么會有十多頭?
  嬴天續道:
  “那十多頭异獸就如十多個絕頂高手向我們圍攻,風師弟便是那時候被那些异獸所傷。”
  “倉忙間,我們一大隊人走散了,各自走進不同的洞口逃命。”
  “途中我們又經歷了重重凶險,最后走到那石林洞窟,才休息了一會,便遇見你們。”
  這時傲飛煙沮喪地道:
  “唉!想不到這圣墓如此大,岔路、關机又多,再加上那一大群猛獸,看來我們休想活著离開了。”
  傲飛云道:
  “天無絕人之路,這里看來并無關机或猛獸,我們還是先調息一下,恢复体力再作打算吧!”
  眾人均覺此言有理,分別盤座運功調息及稍治內傷。
  耗了一盞茶時份,眾人才圓功,正欲起行,卻听得一陣急促腳步聲,正向他們迫近。
  此刻的他們已成惊弓之鳥,稍有風吹草動都會十分緊張,忙運功瞧清來者是誰。
  來者是一個作平民裝束打份的中年漢。
  中年漢看見嬴天等人,忙向他們跑來。傲仁、傲義不知其來意,遂橫劍示意他停步。
  中年漢停下腳步,气喘如牛,看來已奔跑了好一段路程。
  那小女童一見中年漢,竟毫不猶豫地跑向他。
  這時嬴天亦有點印象,并問道:
  “你是……軒轅古村的人?”
  中年漢邊點頭,邊抱起那小女童,道:
  “小靈儿,終于找到你了。”
  對了!這中年漢子便是那個偷溜進圣墓的阿牛。
  他道:
  “我知你們現在心中有很多疑問,待我把一切真相告知你們吧!”
  “其實,由一開始發放圣墓地圖,誘你們前來軒轅圣墓,一切都是個局。”
  嬴天問道:
  “你的意思是,圣墓之中根本沒有寶物。”
  阿牛道:
  “不!圣墓之中,的确有寶物的,不過這一切都是經過刻意安排。”
  其實嬴天早已覺得事情有點不妥,如今經阿牛親口說出來,更能得到證實。
  嬴天再問道:
  “哼!你們如此費盡机心安排一切,不會真的為了替軒轅皇帝找傳人來得到他留在墓中的寶物如此簡單吧!你們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阿牛面露慚愧神色,道:
  “其實,自我們的先祖居留此地開始,所為的目的已不是為了守護軒轅圣墓,反而是想得到墓中藏著的寶物。我們的真正身份,其實是……”
  “炎帝的后裔!”
  “當年軒轅皇帝敗了先祖炎帝和蚩尤,統一了神州大地。炎帝的后裔,即我們很多代以前的先祖,知道軒轅黃帝得到了一件稀世寶物。這件寶物有救世之能,亦有滅世之威,若得到那寶物,他們相信定可再次逐鹿中原。”
  “經過數十年,踏遍千山万水,他們終于尋到此地,發現軒轅圣墓。”
  “他們深信那件寶物定是藏于圣墓之內,所以便往墓里闖。”
  “他們當然無功而還。因為此墓是經軒轅皇帝窮盡心力設計而成,只有在一個指定時間,憑著開啟圣墓的鑰匙,才能開啟此圣墓。否則的話,若強行發掘,整個圣墓島都會沉下海中,那件寶物亦會隨之永沉大海。”
  “甚至,他們知道,必定要一個由上天安排的人,才可取得那件寶物,用來解救天下眾生。”
  “因此,他們最后決定在這里定居,一來是等待圣墓開啟之日,二來也能守著不為其它人奪得那寶物。”
  野心這東西實在太可怕了,竟能世世代代禍延下去,直到今天。
  阿牛繼續說道:
  “直到我們這一代,圣墓開放之日終于來臨。于是,村長便想出一條計策,發放圣墓地圖出江湖,引來一大批武林人仕來進圣墓、取寶物;又可以借此事來令江湖生亂,越亂便越有利于他們日后的造反。”
  “此時,我們村中的人意見開始分歧,較年青的一群認為現在過著的平靜生活很難得,沒必要再去爭天下,何況若真的有天劫的話,更應顧及天下人的命運,把那寶物用作救世。”
  “但村長一方較年老一派,則堅持要完成祖先遺志,取那寶物,奪回江山。”
  “兩派的爭拗越來越激烈,在一個月前,在這圣墓島上,兩派人終于發生了一場血戰。”
  “我雖沒有參与這場斗爭,但眼見相處多年的親人和同族兄弟自相殘殺,很是痛心。”
  “那次斗爭,是村長一方胜了,而另一派的人卻再無出現過,相信已被殺了,但卻無人敢問半句。”
  阿牛神色黯然,悲傷之情溢于言表。
  “小靈儿……也許是唯一生還者。”
  “其實,我也對村長的行徑看不過眼,所以才拼命偷進來通知你們。他們已埋伏于洞外,待你們其中有人取得寶物,再伺机搶奪,坐收漁人之利。”
  傲飛云苦笑道:
  “我們能返出去再說吧!”
  嬴天凜然道:
  “不我們不應气餒。軒轅皇帝既有意讓人得到那寶物,不會就此困死我們的。我相信,只要能尋到那寶物,必定能尋到出路离開。”
  “何況,上天既安排我們到此,我們當中必有人能取到那寶物。若那寶物真的關乎神州千千万万的人的性命,我們更是非取得不可。”
  傲飛云心中暗暗贊賞道:
  “他年紀輕輕,已有如此磊落胸襟,更處處為天下人的利益著想……”
  傲飛云道:
  “好!既是如此,我們三師兄弟必全力助嬴少俠取那寶物,就當是為了天下吧!”
  眼前的路只有一條,再多說也是無用,眾人抬起兵刃,便往前路去。
         ※        ※         ※
  接下來的這段路,再沒有發生過任何危險之事,但卻是不斷往下走。
  直走至一岔路口,卻有几條人影從一邊路奔來。
  嬴天瞧清來者,原來竟是紫鋩、青絲和時殃三人。
  嬴天見紫鋩、青絲神情焦急,再看看青絲背上面如死灰的紫鋒,道:
  “紫青前輩,你們都沒事便好了,紫鋒兄弟他……”
  紫鋩哀傷地道:
  “唉!經過多番折騰,鋒儿的傷勢惡化得很嚴重,看來他……他是活不成的了。”
  嬴天与他們相處了一段日子,相處得甚是投緣,現在眼見他夫婦二人為了儿子的安危而容顏憔悴,也不知該說什么,只好安慰道:
  “或許還赶得及找到號珀靈芝救紫鋒兄弟的,別太灰心吧!”
  時殃也道:
  “對對對!別愁眉苦臉,爭取時間走吧!”
  這時他們正聚集于三條岔路的匯合點,其中兩條是嬴天一方和紫青三人的來路,故唯有向最后一條路走。
  走了不久,他們听見前方傳來打斗聲,于是加快腳步向前奔去。
  果然,面前便是這條路的出口。
  出口之處是一個极大的洞窟,第一件吸引他們注意力的是洞窟中正有數人在打斗。
  其中一方是白蛇魔女和血蟒,另一方是嬴飛帘和嬴惡來。
  洞窟之中,還有微子衍、微子啟、黑狐戰將十人、鐵錚和獨眼獸;另一面則有玄陰老妖兩師徒;最后還有嬴龍、莫大叔和兩個真屠族人。
  那即是說,差不多所有人都齊集這里了!
  不過,最吸引人注意的,是……
  洞窟的一角,堆放著一大堆──金銀珠寶!
  那堆金銀珠寶,少說也有十丈高,儼然是一座金山!
  天!即使是大商皇朝的國庫,也未必有如此龐大的財富。若得到這批寶藏,當可享盡一切榮華富貴!
  若是野心大的,亦可以這些財寶來招兵買馬。
  不過,在紫青雙劍眼中,卻另有一些東西比眼前的金山更吸引。
  那是在一塊碧綠岩石上長著的一株靈芝。
  琥珀靈芝!
  琥珀靈芝如手掌般大,全株碧綠通透,据藥神農說它具有通經續脈、起死回生的神效。紫青雙劍前來軒轅圣墓,便是為了找尋此物,來醫治傷重垂危的紫鋒,如今踏破鐵鞋,終于尋得,二人大喜之下,魚躍去摘下那琥珀靈芝。
  紫鋩道:
  “鋒儿已捱不了多久,快捏碎它放進他咀里,希望可延續他的小命吧!”
  正當青絲欲以內力捏碎靈芝喂紫鋒服下之際,一股掌气帶著腥風破空襲來,青絲倉惶間只好抱起紫鋒先避奇鋒。
  只听紫鋩道:
  “‘摧心蝕血掌’?百病神君,想不到你對琥珀靈芝也有興趣?”
  百病神君回道:
  “咳!老夫千里迢迢來到此地,只為找琥珀靈芝替我儿治好腦疾。老夫不想動手,還是把琥珀靈芝交給我吧!”
  紫鋩道:
  “犬儿亦需靠琥珀靈芝來續命,恕不能交給你了。”
  二人一言不合,隨即交起手來。痴儿一見小菁,即笑著奔向她,似乎對小菁甚有好感。
  青絲因要照顧紫鋒,未能与紫鋩聯手應付百病神君,只能憂心忡忡地看著二人在酣斗。
  就在她專注于紫鋩和紫鋒之際,卻有人欲乘人之危……
  青絲瞿地感到背后刮起一陣陰風,來不及回身,背上已中了重重一掌,連手上的琥珀靈芝亦遭奪去。
  偷襲的人,赫然是──
  玄陰老妖!
  青絲被轟飛,紫鋒卻在玄陰老妖腳邊……
  不好!
  玄陰老妖道:
  “哼!就是這不知好歹的臭小子,殺我愛徒,落在老子腳下,是你不幸了!”
  紫鋩、青絲此時已嚇得魂不附体,紫鋩立刻撇下百病神君,狂沖向玄陰老妖;青絲中了玄陰老妖一掌,雖受了內傷,也毫不理會,鼓起余力一同沖上。
  但,太遲了!
  玄陰老妖已一腳蹴得紫鋒离地飛起,再一掌轟中其胸膛,紫鋒整個人橫飛了開去,直撞向正沖來的紫鋩和青絲。
  紫鋩和青絲不假思索,勉力接著紫鋒,但紫鋒撞來的沖力甚猛,二人被撞得連退數步。
  紫鋒本身已奄奄一息,再中這一掌,已是經脈盡碎,返魂乏術。
  紫鋩、青絲見儿子死在玄陰老妖這魔頭掌下,難抑內心悲痛,淚如雨下。
  玄陰老妖卻是面帶邪笑,揚了揚手上的琥珀靈芝,對百病神君道:
  “病老頭,你現在肯幫老子了吧?”
  百病神君目透凶光,道:
  “咳咳!你,敢要脅我?”
  玄陰老妖气焰甚盛,又道:
  “別說得那么難听,只不過跟你來個交易而已。”
  玄陰老妖正自洋洋得意之際,冷不防橫里人影一閃……
  玄陰老妖不啻是高手中的高手,反應奇快,鐵掌后發先至,應聲轟中那黑影胸膛,響起輕微了裂骨聲,那人的胸骨至少裂了兩根。
  黑影吐血倒飛,然而玄陰老妖卻發現手上一空……
  那黑影落在十多丈外,竟是那貌不惊人的神偷時殃。
  時殃咀角淌血,卻高舉琥珀靈芝,朗聲道:
  “紫兄、青姐,三年前我偷了鐵山寨從金田鎮劫回來的金銀,要不是你倆出手相救,我早已命喪那幫匪賊刀下了。如今只要你一句說話,這株琥珀靈芝立即化成麋塵,誰也得不到。”
  不錯,以這距离,場中任何一人也絕對無法在時殃吐勁震碎那株琥珀靈芝之前阻止。
  百病神君并沒有意使強,目光也由凶轉愁,半帶哀求地瞧著紫鋩、青絲,受子之情溢于言表。
  紫鋩凄楚地道:
  “唉!時兄,請把那琥……珀靈芝交給神君吧!”
  百病神君聞言,甚是惊喜,縱身到時殃那里取過琥珀靈芝,如獲至寶地小心收于怀中,并道:
  “紫兄深明大義,我百病神君欠你一個情,只要你說一句,你要我干什么也在所不辭。”
  說罷直瞪著玄陰老妖,眼中透出殺意。
  玄陰老妖本欲借靈芝來威迫百病神君,以增強己方實力。豈料如今弄巧反拙,多了兩個可怕的敵人,不禁气得七竅生煙。
  就在這面正僵持間,玄陰老妖的徒儿窮凶,終于抵受不住眼前如山的珠寶誘惑,偷偷溜近金山,伸手便欲拿起那些珠寶來欣賞。
  微子衍斜眼瞧見,倏地喝道:“別動那些財寶!”
  窮凶那里會听微子衍之言?一手便拿起地上的金箔。
  与此同時,不知從那里射來十多道黑影,窮凶只感身子一輕,頭顱、雙手和雙腳瞬即被抓著。
  但听“喀勒”一聲,窮凶已一分為六,慘被“五馬分尸”。
  微子衍道:“你這群畜生終于肯現身了嗎?黑狐,殺!”
  不錯!把窮凶分尸的,便是那形似猿猴的异獸──天煞!
  微子衍一直不敢動那些財寶,便是為了防范這群躲于洞窟暗處的天煞。不過,他志在的,并非這堆寶物,而是另一些更珍貴的東西……
  黑狐戰將已跟那群天煞周旋起來,但天煞的數目越來越多,竟逾二十多只,更同時向其它人襲擊,于是各人也只好放下他們的私怨,合力對付這群比絕世高手更可怕的天煞。
  這里的雖然都是江湖中頂尖儿的高手,但那些天煞靈活敏捷、力大無窮、凶猛絕倫,眾高手都應付得狼狽不堪。
  微子衍一直在旁靜心欣賞這場人獸血戰,在他眼中,無論是人是獸,都只不過是他踏上天子龍座的路途上的一只棋子。
  他,才是主宰這盤棋局的──皇者!
  他緩緩穿上他慣用的金手套,那表示,他,要出手了?
  對!克服了重重凶險來到此地,天煞是他最后顧慮。眼見群雄已被天煞弄得傷痕累累,因此他決定出手。
  他深信,只要殲滅了這群畜生,圣墓里的所有寶物,都會成為他的囊中物。什么玄陰老妖、白蛇魔女、百病神君、紫青雙劍,在他眼中,統統都不值一晒!
  就在他剛穿好金手套之際,三只不知好歹的天煞竟向他攻擊。
  微子衍咀角掀起一絲從容的笑意,雙掌連揮,啵啵啵的三掌把三頭天煞轟飛。
  天煞皮堅肉厚,微子衍這三掌并未能殺斃這三頭天煞,只轟得它們痛苦嘶鳴。
  微子衍一招得手,旋即沖進戰場中,左穿右插,狂轟那些天煞。
  饒是微子衍掌力雄猛,但始終未能殲滅那些天煞。
  他雙眉一緊,目射精光……
  看來他要顯露真正實力了……
  微子衍真气一提一緊,狂吼一聲,雙臂往左一分,一股強如拍岸惊濤、綿綿如江河之水的無儔气勁,狂涌向四方八面。
  他,正是施展了“皇极惊天訣”第三層──
  “翻海訣!”
  “皇极惊天訣”乃皇道絕學,威力惊天地泣鬼神;微子衍乃皇族之后,在他手上使出,威力更是發揮得淋漓盡致。
  而且微子衍使勁恰到好處,內力所到,竟沒有傷及群雄,只是震向所有天煞。
  “翻海訣”的內勁強橫無比,天煞亦抵受不住,紛紛口鼻噴血,紛紛嗥叫。
  微子衍得勢不饒“獸”,雙掌連轟,無數團白芒自他掌心吐出,連連轟在天煞身上。
  天煞再中重擊,一只雙飛撞洞壁。
  微子衍技壓群雄,一邊沾沾自喜,一邊回气調息。
  這兩招耗力极鉅,微子衍亦需立刻回气。
  就在這時,一件极之不可思議的事發生……
  一道金色光芒不知從何處射來,目標卻是微子衍。
  金芒來勢快似閃電,微子衍正回气,倉猝間只及時聚起五成功力轟出一掌。不過,他深信五成功力,亦足可自保。
  可是,這回他算錯了!
  而且將會付出相當大的代价。
  他的掌,結結實實的轟中那團金芒,而他亦同時看到那金芒到底是什么東西。
  那,竟是另一只更大一倍、更強壯凶猛的天煞。
  這只天煞,才是真正的天煞──天煞王!
  微子衍的五成功力,未能重創天煞王,反而被它抓著轟中它的左掌。
  微子衍還未來得及看清楚是什么回事,一陣像被撕裂般的劇痛自他的左手傳至腦中。
  天煞王退,手上卻多了一樣東西。
  一只手臂。
  微于衍的左手。
  天!微子衍的左臂,竟然被天煞王硬生生撕下。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的天煞王!
  難怪軒轅古村的村長堅持不進入圣墓。
  連武功最高的微子衍也重創如斯,群雄的心中都不期然冒起了一襲寒意。
  撕心裂肺般的斷臂劇痛,使微子衍瘋狂嚎叫,更不住在地上打滾,昔才的皇者之威蕩然無存。
  熾熱的鮮血,更源源不絕從創口處流出,流得遍地殷紅,教人触目惊心。
  微子衍打滾了一會,一條人影終于走近,運指如風連點微子衍身上十多處大穴,使他的創口暫時止血,亦稍微減輕他所受的痛楚。
  微子衍微抬首,看是誰出手助他。
  出手助他的人,原來是──微子啟!
  “皇……弟……,多謝你……出手……相……助……”
  微子啟肥胖的臉上,竟浮現一抹狡獪的笑容,眼中閃過一絲殺意,道:“不用謝!反正,你也要好好報──答──我──的!”
  “的”字剛出口,微子啟倏地兩掌拍向微子衍的气海穴和丹田穴上。
  “皇弟,你……干什么,快……住手……”
  微子衍惊惶大叫,但微子啟那會理他。
  瞿地,微子衍只感內力如江河缺堤,源源地從兩穴溜走。
  微子衍無從反抗,耳邊卻傳來微子啟的聲音:“你覺得很奇怪嗎?我也是從你身上學回來的。你不是常對我說,為了完成霸業,便不應存有兄弟情。”
  “你常為自己天生為皇父后裔,卻無法登承太子之位,而算盡机心迫害子受德。”
  “但,我何嘗不是皇族后裔?為什么我要做你身邊的一條狗?”
  “我一直對你唯命是從,跟隨左右,為的就是等今天這一個机會。只要你的功力盡為我所有,我必定能敗盡這里所有人。得到那寶物之后,江山自然是我的了!”
  “你一直以為我儒弱無能吧!嘿!如今足證明我机心比你高,智謀比你高,自然比你更适合登上天子之位!”
  “微子衍,我這一切,都是跟你學來的!”
  微子衍造夢也想不到,一直他視作世上唯一親人、唯一信任的親弟弟,竟原來一直也在等机會出賣他,他終于感受到被親兄弟害的痛,比他斷臂的創口更──痛!
  這,是報應?
  迷迷糊糊間,他腦海浮現出一幕前塵往事:那是小時候,在皇宮內的后花園里,他借些小事來留難佑德,更動手打他。那時候的佑德并沒有還手,微子衍問他為何不還手?他想佑德定是因為怕他所以才不敢還手。
  但,年紀輕輕的佑德那時卻說出一句話:“我的拳頭,是不會用來打自己兄弟的!”
  微子衍听后更怒,狂毆了佑德一頓。
  他現在才發覺,原來他一直視作死敵的子受德,亦曾經當他是親哥哥般尊敬他。
  他終于領略到,權力野心的可怕!
  微子啟亦是習“皇极惊天訣”,与微子衍源出一脈,故能夠乘他現在最虛弱之時,收取他的功力為己用。
  誰想到平日一臉敦厚的他,竟原來怀有這狼子野心。
  就在微子啟專心吸納微子衍之際,微子啟突覺肩上一痛,慘被轟開。
  微子啟忙運功調息,然后立即看看到底是誰破坏他的好事。
  那人,竟然是──嬴龍!
  微子衍雖然不知嬴龍為何會出手幫他,但他仍是報以感激眼神。
  嬴龍一瞄地上的微子衍,只見他面色蒼白,神情落泊,渾身在微微顫抖。
  嬴龍只是冷冷的道:“哼!我,只是看不過那些連兄弟也害的人而已。”
  回看目前形勢,大部份天煞都已被微子衍轟得倒在地上,反而那渾身金毛的天煞王在重創微子衍后,便沒有再襲擊任何人。
  它逐一逐一地觀看洞窟中每一人,似在找尋什么。
  當它的目光落在嬴天身上時,竟注視了很久,似有所發現。
  嬴天被天煞王瞪得渾身不自在,挺劍便施展“乾坤七絕”中一式“天火煉原”向它攻去。
  群雄都懾于剛才天煞王的神威,不敢輕舉妄動,卻想不到嬴天竟如此勇猛,毫無懼意地沖上。
  大家都以為天煞王會立刻反攻,豈料天煞王不擋反退。
  天煞王向后一躍,便躍到山壁上,然后又借刀一蹬,化作一枝金箭般射進金山之內。
  各人正不知天煞王此舉有何用意之際,金山之內驀傳來天煞王的吼聲。
  吼聲如雷,震得洞頂沙石滾落,眾人只感耳膜鼓痛,忙掩耳減低吼聲。
  瞿地,“隆”的一聲,整座龐大的金山自內里爆開,無數金銀珠寶向四方八面激射,各人一時間擋個手忙腳亂。
  金山爆開,天煞王卻不知去向,原來金山之后竟還有一個洞口。
  天煞王想必是竄進了這個洞里。
  眾人仍是不敢追進洞里。
  除了嬴天。
  嬴天只感到,洞內像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吸引他進去。
  他下意識地拔足往洞里去,而小菁亦從后緊緊跟隨。
  群雄都不禁暗贊嬴天過人的膽色。
  嬴天進得洞里,卻看見另一件物事。
  他,到底看見什么?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39:46

第四章 沙場殺戮

  嬴天甫進洞,旋即看到洞內垂立著一尊石像。
  石像高約兩丈,坐于一石椅上。
  那尊石像身穿帝服,一臉庄嚴,卻散發一股皇者之威。
  嬴天下意識想到,這尊石像,便是──
  軒轅黃帝!
  天煞王恭敬地蹲在石像旁,像在守護看主人似的。
  石像雙掌平攤,其中一掌上放了一卷竹帛,另一掌則散發一股紅光。
  這兩件東西,莫非就是軒轅黃帝遺留下來的圣物?
  嬴天仍在猶豫應否上前取那寶物之際,小菁亦尾隨著進來。
  小菁當然看見洞內的情景,她心中暗想:
  “是時候了!”
  嬴天正想回首對小菁說什么,卻看見小菁戛地向他湊近……
  她一張櫻桃小咀,閃電間印在嬴天唇上。
  嬴天大駭,他本想立刻推開小菁,但他卻沒有這樣做。
  他感到,小菁的咀唇,很甜,很柔軟。他從未試過這感覺,一顆心差點儿便跳了出來。
  而且,他更感到,一股暖流從小菁咀里傳到他的咀里,一直流到丹田之處。
  他只感到渾身輕飄飄,仿如置身虛空之中。
  這感覺太美妙了,嬴天禁不住閉上眼,去感受這美妙的一刻。
  閉上眼,他竟看見自己正處身一片白茫茫的飄渺云海之上。
  那里彌漫著裊裊仙气,直如傳說中的天界仙境。
  嬴天驀地听到虛無云海中響起了一把慈祥溫柔,卻又帶著無上權威的女聲在呼喚他:
  “嬴……天……”
  嬴天循聲音的來源望去。
  只見仙霞之中,慢慢浮現出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中年女子。
  那女子樣貌极美,五官清秀,一雙妙目似能看透一切事情。
  她一身華麗服飾,端正地坐于一座蓮花寶駕上,散發著一股溫柔卻不軟弱,隨和卻又庄嚴的雍容气度,令人有种神圣不可侵犯,又自然而然地肅然起敬的感覺。
  蓮花寶駕旁,又伴著五人,其中四個是樣子精靈的童子,最后一個是……
  竟是──
  小!
  菁!
  小菁穿著一襲素白衣衫,更顯出塵脫俗,儼如天上仙女般,把嬴天看得呆了。
  小菁見嬴天傻傻地看著自己,對他噗哧一笑,并向他道:“傻小子,見了女媧娘娘,還不下跪?”
  “女……媧……娘娘……”
  嬴天實在很難相信,眼前人竟是傳說中曾“煉石補天”,仙界第一女神──女媧娘娘!
  女媧娘娘見嬴天滿臉疑惑,終于開口說話。她的聲音极柔美,卻又隱帶威嚴,道:
  “不錯!本座便是女媧。”
  嬴天經女媧娘娘親口承認,還可不信嗎?他立即跪下,恭敬地道:
  “嬴天叩儿女媧娘娘。”
  女媧娘娘道:“唔。本座派九天玄女下凡,就是為了告訴你真正的身份,与及助你完成你的使命。”
  九?天?玄?女?
  女媧娘娘所指的九天玄女,莫非是……
  小……菁……?
  嬴天一臉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小菁甜甜地對他微笑,那笑容像在告訴他:對!我确是天界的仙女──
  九天玄女!
  女媧娘娘又道:
  “嬴天,你可知道你的真正身份,是什么?”
  嬴天回道:
  “我不知。”
  女媧娘娘道:
  “那就由本座告訴你吧!”
  “你未輪回至凡間之前,是負責掌管天界三十三天的神祗──帝釋天。”
  帝釋天:其實嬴天早听月魔、修羅魔君等魔頭說過,他是帝釋天轉生,只是他一直不敢相信。但如今從女媧娘娘口中說出,他又怎能不信?
  嬴天造夢也想不到,他的前生,竟是掌管天界凡間的第一神帝釋天,心頭的震惊,實在無法形容。
  女媧娘娘又道:
  “十八年前地獄魔王阿修羅逆亂乾坤,使天崩地裂,引發天劫,天界凡間均大受破坏。阿修羅卻乘時率魔軍攻三十三天。你為阻阿修羅的野心,犧牲自己与之同歸于盡,但元神未滅,經歷六道輪回,轉生凡間為人。”
  “當時天劫仍未可解,本座想出唯一方法,便是再次煉石補天。”
  “本座耗盡修為和心血,盡力煉石來修補天的缺口,可惜最后還是力有不逮,尚欠少許缺口并未補妥。”
  嬴天緊張地問道:
  “那……會有何后果?”
  女媧娘娘道:“天的缺口雖未完全修補,但亦可支持一段時間。但若不及早修回,當天的缺口再次崩裂的時候,天劫便會再度爆發。”
  “如來已在那場天劫犧牲自己,來控制住情況,讓我有足夠時間煉石補天;而我亦已耗盡修為,若天劫再次爆發,屆時將無法可救,后果只會是──”
  “三界俱滅,神魔人都會統統滅絕。”
  嬴天聞得天劫竟有如此可怕的后果,心頭大震,問道:
  “那……可有方法在天劫爆發之前,及早補救?”
  女媧娘娘道:
  “有!”
  “便是及早補回那缺口,雖然我已再無能力煉石,不過……”
  “本座在第一次煉石補天時,曾用剩了一顆晶元血石。這顆晶元血石藏有本座的仙力和心血,可以彌補那個缺口,而這顆晶元血石,本座留在凡間,后為軒轅黃帝所得……”
  嬴天立即想起一事,急問:
  “啊!就是放在軒轅黃帝石像掌上的那顆紅石?”
  女媧娘娘微微領首,道:
  “只可惜天界沒有一個仙神有能力補天,現在,上天下地就只有你可做到。”
  嬴天道:
  “我……?以我的微末能力,可以……補天?”
  女媧娘娘道:
  “可以。只要你回复到本身的力量。”
  嬴天又問道:
  “那我怎樣才能回复力量?”
  女媧娘娘道:
  “軒轅黃帝像的另一只掌上,放了一卷竹帛,上面記載了一項心法,名為‘回天神鑒’。這心法并非一般凡夫俗子修練的武功,而是一种神修練的心法。”
  “一般的凡夫俗子,當然無法修練這心法,但以你真神之体卻可。”
  “只要你練成‘回天神鑒’,你便可回复你本身力量,到時便有足夠能力補天。”
  “但在補天之前,你還有一大劫要過。這是命中注定,你一定要克服和渡過這個劫。”
  嬴天問道:
  “那是什么劫?”
  女媧娘娘道:
  “本座暫時不能告訴你,因為你太早知道,只會對你有害無益。到時你自然會知道一切。”
  “但本座有一句真言告訴你,你要好好記著……”
  女媧娘娘一字一字,清楚地道:
  “神非神,魔非魔;
  魔是神,神是魔;
  神魔本一体,
  融神化魔,
  成道飛升。”
  “嬴天,你要好好記著這段說話,上天下地的命運,便全系你身上。現在距离天劫再次爆發的日子已不遠,你要好好走你余下的路。”
  “上天既安排你再在凡間修道一次,你,可要好好掌握你自己的命運啊!”
  女媧娘娘說罷,便慢慢往后移走。
  嬴天本還有很多事想問女媧娘娘,奈何沒有机會開口。
  眼前的虛無幻境,亦漸漸消失。
  嬴天漸漸回到現實中。
         ※        ※         ※
  隔鄰洞窟的群雄,見嬴天和小菁進去之后,全無動靜,遂紛紛過去。
  豈料進去一看之下,都無法相信眼前所見。
  嬴天与小菁,竟兩唇相貼,沉醉在溫馨中。
  群雄那會想到當此危困關頭,會看見此等旖旎場面,無不目瞪口呆。
  若非親眼所見,傲雪怎也不會相信二人竟會這樣,心窩像被利刃割開般創痛不已。
  嬴天小菁從幻境中回來,嬴天一睜開眼,便看見群雄在定睛看著他倆,尷尬地輕輕与小菁分開。
  他的唇邊,仍殘留小菁的余香,使他難禁心如鹿撞,暗暗回味剛才甜美時刻。
  小菁更是尷尬,粉臉飛紅,几乎想把頭鑽到地底里去。
  驀地,她想起了一件非立即辦不可的重要事。
  小菁嬌軀一展,便朝軒轅黃帝像躍去。
  但,軒轅黃帝像旁有天煞王守護著,那……
  奇怪地,天煞王并沒有向小菁攻擊,看來它极具靈性,知道嬴天取此物是為救蒼生,故不再阻撓。
  然而,天煞王不阻止,并不表示其它人不會。
  群雄當中,有不少人覬覦著這兩件寶物,只不過忌憚天煞王,才不敢有所動作。
  如今眼見小菁動手而天煞王也不阻止,他們也一同出手。
  但,當中有一群人,對這兩件寶物并無興趣,但也同時動手,這是什么原因?
  原因只有一個,便是助嬴天得到那兩件寶物。
  首先發難的,是玄陰老妖和白蛇魔女。
  紫青雙劍怀著喪子之痛,雙劍齊出,截上了玄陰老妖。
  傲飛云亦不再顧忌体內的“万蛇鑽心丹”毒力,狂攻向白蛇魔女。
  血蟒武功不弱,傲仁、傲義合力戰他。
  另一路人馬,微子衍在鄰洞傷重沒有過來,十個黑狐戰將在那面守護他。
  這一面嬴飛帘、嬴惡來站在微子啟身后,看來早已被他買通變節。
  但見吸了微子衍五成功力的微子啟,臉容繃緊,汗如雨下,看來正竭力吸納融匯微子衍的內力。
  若他成功的話,他的“皇极惊天訣”將會去到何等層次?
  雖然他暫不能出手,但他卻下令:“快給我把那兩件寶物奪過來!”
  嬴飛帘、嬴惡來、鐵錚、獨眼獸四人,立刻動身。
  嬴天一方就只余下他与嬴龍武功較高。但嬴天傷了經脈,至今功力未复,只余下兩成內力,憑嬴龍一人,如何阻得了那四人。
  紫鋩斜眼見此情景,揚聲道:
  “神君……”
  對,當中還有百病神君和痴儿未動手。
  百病神君求得琥珀靈芝,欠了紫鋩一份情,此刻他有事相求,自然樂意出手。
  這時嬴龍已纏上了嬴惡來,他于是截下了鐵錚和獨眼獸。
  嬴天本欲持劍對付嬴飛帘。可是嬴飛帘的輕功委實太快,他的劍,只能刺中殘影。
  嬴飛帘甚至比小菁更快,轉眼已越過她,眼自“晶元血石”和“回天神鑒”快要落人他手中……
  遽地,嬴飛帘身軀一緊,原來小菁及時吐出一股柔韌罡气緊纏著他,使他寸步難移。
  尚差數吋便能奪得兩件寶物,卻被小菁所阻,嬴飛帘气得牙關緊咬。
  他把心一橫,索性先收拾小菁,再取寶物。
  嬴飛帘一轉身,徑運起獨門絕學“寒冽玄冰刀”,左使“寒冽刀”,右使“玄冰爪”,齊攻向小菁。
  小菁嬌軀輕轉,身上綻放豪光,她,要使出本身武功。
  她的武功,便是學自姜伯的神妙絕學──
  “鳳凰寶典”!
  嬴飛帘只見一頭鳳凰從豪光中飛出,直朝他沖去。
  他招式一變,先擋下這鳳凰。
  嬴飛帘內力亦算強橫,鳳凰气勁頓被轟散,但他亦遭震退。
  剛被震得身形盡失,嬴飛帘只見眼前黑影一晃,勁風扑面襲至。
  嬴飛帘勉強才能橫臂擋著,但亦被震飛三丈,雙臂麻痛不已。
  來者的輕功与內力都极惊人,原來竟是──
  痴儿!
  痴儿傻傻地看著小菁,道:
  “姐……姐……他欺負你,痴儿……幫……你,好……不好?”
  小菁輕撫痴儿的頭,像對弟弟般呵護,并道:
  “好!當然好!這家伙不是好人,我們一起為民除害!”
  嬴飛帘心中暗暗叫苦:“想不到這呆子和丫頭武功竟如此高強,這仗可棘手了。”
  痴儿智商低,思想單純,自小受百病神君傳授武功,心無旁鶩下進境一日千里,年紀雖輕,武功卻比百病神君有過之而無不及。
         ※        ※         ※
  另一邊,百病神君武功比鐵錚和獨眼獸高上一籌,雖以一敵二,仍是穩占上風。
  紫鋩、青絲悲痛難抒,劍勢倍加凌厲,迫得玄陰老妖節節敗退。
  其余嬴龍對嬴惡來;傲飛云對白蛇魔女;傲仁、傲義對血蟒,都能拼個勢均力敵。
  照此形勢看來,嬴天一方稍為占优。
  但,世事豈有如此完美?
  一股凌厲罡气卷起,直襲正道群雄。
  這股罡气,是來自──
  微子啟!
  他,看來已接近圓功。
  以“皇极惊天訣”的威力,正道群雄可大大不妙了!
  小菁心念一轉,對痴儿道:
  “好弟弟,你替姐姐擋著那坏蛋,姐姐要先取那兩件東西。”
  痴儿應道:
  “好!”
  兩腿連踢,不斷向嬴飛帘攻去。
  嬴飛帘雖眼見小菁已轉身朝軒轅黃帝像縱去,奈何被痴儿纏得甚緊,分身無從。
  嬴飛帘心生一計,硬捱痴儿一腳,雙掌一合,緊夾痴儿腳踝,“寒冽玄冰功”狂迫入痴儿腳里,痴儿腳踝立時結起一塊干冰。
  痴儿受冰所制,身法大受影響,嬴飛帘趁机追向小菁。
  但其時小菁已距軒轅黃帝像三尺間,即使他的輕功再高,也絕對無法追上。
  嬴飛帘心想:
  “我背叛大皇子,政投二皇子,若不能助二皇子登上帝位,就連性命也難補。不!我一定要得到那兩件寶物。”
  嬴飛帘狂谷“寒冽玄冰功”,凜冽寒流狂刮向小菁,竟把她整個人冰封起來。
  小菁不虞嬴飛帘有此一著,眼見二物在前,也只得干自焦急:
  “不!女媧娘娘派我下凡,助天哥哥解天劫,救万民。這兩件寶物不僅關乎天下蒼生的命運,甚至上至天界也受牽連,我絕不能有負娘娘所托……”
  這時嬴飛帘已越過小菁,一手一件已取過“晶元血石”和“迥天神鑒”,正自沾沾自喜,仿如已把一切榮華富貴、高官厚祿握在手中……
  身后的小菁嬌叱一聲,把“鳳凰寶典”迫上十二成功力,全身縈繞著洪洪火勁。
  “火凰破天!”
  小菁赫然身化成頭火鳳凰,破冰而出,直沖向嬴飛帘。
  嬴飛帘与小菁相距极近,加上他注意力全集中在兩件寶物上,背門被小菁雙掌狠狠插中。
  嬴飛帘慘叫一聲,鳳凰火勁破体而過,更響起了連串碎骨聲。
  嬴飛帘胸骨盡遭震碎,甚至破体射出,死狀极之恐怖。
  若非他身捱了痴儿一腳,又勉強催谷功力冰封小菁,致令護身气勁大為減弱,也未必承受不了這一擊。
  多行不義的嬴飛帘,終于伏誅。
  小菁從他手上奪過“晶元血石”和“回天神鑒”,小心放進怀中。
  這時痴儿已弄碎腳上的冰,跑過來小菁身旁,不住道:
  “雪!雪!好凍!好凍!”
         ※        ※         ※
  那一邊,百病神君身法飄忽,鐵錚和獨眼獸越戰越退,敗像畢呈。
  獨眼獸心中暗罵微子啟:
  “哼!我們在打生打死,你則在慢條斯理地吸納功力,這差事真難干!”
  臨陣對敵,最忌分心,獨眼獸眼前一晃,百病神君竟就在他咫尺之間。
  獨眼獸嚇得面無血色,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會是多可怕。
  他瘋狂地欲出掌迫開百病神君。雖然這招可能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招,但也僅能使出半招。
  因為,他的掌招只出了一半,便已全身乏力。
  他感到腹部傳來劇痛,垂首一看,百病神君五雙手指已插進他肚內。
  百病神君陰惻惻道:
  “就讓你嘗嘗病毒侵蝕內髒血脈的滋味吧!”
  百病神君內力一催,猛然侵進獨眼獸体內。
  与此同時,百病神君感到背后響起利刃破空聲,急閃身躍開,原來是鐵錚仗劍攻來。
  百病神君兩手交疊胸前,好整以暇地欣賞自己造成的“杰作”。
  那自然是獨眼獸了。
  只見獨眼獸全身的血管脈搏暴凸出肌膚外,且不斷狂跳,狀甚恐怖。
  更可怖的是,甚至連心髒也凸了出來,同樣暴跳如雷。
  獨眼獸痛苦得在地上亂典亂滾,眼珠也突了出來,并哀求道:
  “鐵……鐵兄,快……快……殺……了……我……”
  鐵錚見獨眼獸生不如死,一劍刺下,了結了他的生命,但亦嚇至面色發青。
  鐵錚戰意全失,那敢再斗?轉身便往外洞逃。
         ※        ※         ※
  嬴龍一方,苦戰嬴惡來。
  嬴惡來攻有破坏力強橫霸道的“霹靂轟雷破”,守有無懈可擊的“玄天戰甲”再加上天生力大無窮,是個极難應付的對手。
  嬴龍施展出渾身解數,“混沌七劫”接連攻出,但也未能占得上風。
  嬴惡來見嬴龍久攻不下,洋洋自得地道:
  “嘿!就是當年你老頭子數十年功力,亦要死在我的鐵拳下,你憑什么跟我斗?”
  嬴龍面色大變,問道:
  “我……我爹是死在你手的?”
  嬴惡來道:
  “是又怎樣?今天再斃了你,倆父子都死在我鐵拳之下,剛好湊成一對!”
  “當年轟殺屠老頭時,用左手還是右手的呢?”
  嬴惡來還在喃喃自語,嬴龍已按捺不住,雙眼赤紅,殺气大盛,狂沖向嬴惡來。
  嬴龍邊沖邊把畢生功力谷至頂峰,身上光芒閃爍。
  嬴惡來見嬴龍气勢磅礡,也不敢大意,急聚勁于雙拳,掌上凝聚一團白色光芒,這正是“霹靂轟雷破”的起手式。
  嬴惡來看准嬴龍來勢,全力狂轟,欲一擊必殺。
  嬴惡來鐵拳已轟至嬴龍胸前一尺,嬴龍竟不出手相抗,又不閃避,他這樣做,与自殺何异?
  轟!
  中了!
  嬴惡來這力足開山的拳,結結實實實轟在嬴龍胸膛上,嬴龍卻沒有被轟飛開,反而矗立地上,兩臂一分,全身暴發出一團赤紅罡气,嬴惡來慘叫中整條右臂骨骼全遭震碎,龐大的身軀飛開二十丈。
  嬴龍這一招,是引敵人先擊中自己,后以本身內勁連同敵人轟來的內勁一同反震回去。
  這時敵人勁力已擊出,正是最弱狀態,反而自身的震擊力度倍增,此消彼長時,縱是遇上比自己強數倍的敵人,也能克敵制胜。
  這奇巧招式,便是“混沌七劫”第七劫──
  “天劫──碎天震!”
  不過嬴龍自練成以來,還是頭一次使出,震力吞吐拿捏未達十分准确,故亦被少許拳勁轟進体內,略受內傷。
  嬴龍也不急于進擊,先自調勻內息。
  与此同時,忽听得一陣撕天般的狂吼,吼聲是來自微子啟。
  接著,一股雄渾浩瀚的無儔气勁狂迫向四方八面,這股內勁絕不比微子衍弱。
  啊!難道微子啟已融匯了微子衍的功力,突破去另一層次?
  那,群雄會如何應付?
  就在這時,一直不動不叫的天煞王,突然失聲嗥叫,像是感應到有什么危机迫近。
  同一時間,洞口突然沖進三人。那是兩個黑狐戰將摻扶著微子衍,神色惊惶地奔進來。
  啊!莫非鄰洞發生了什么變故?
  他們還未來得及細想,已有一團黑影射進洞內。
  瞧清楚,那竟是……
  九個人頭!
  八個是黑狐戰將,另上一個是剛逃出去的鐵錚。
  黑狐戰將全是一等一的高手,誰可在一剎間盡殺他們。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极濃烈的魔气,就似是死神的手,從洞口伸進來。
  那,莫非是……
  對!是……
  修羅魔君!
  修羅魔君終于來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40:47

第一章 神龍冉滅

  神!
  魔!
  這兩個永恒對立,又似是不可分割的字,總給人一种神秘莫測,卻又至高無尚的感覺。
  當天地未開,万籟穹蒼仍是一片混沌之時,神与魔便已存在。
  沒有“人”知道神和魔從何而來,甚至神魔本身亦不知道。
  但,有一個很怪的傳說:神与魔本身都屬于一股“力量”,這股力量包含了穹蒼中一切的力量和物質,直至一天這股力量分裂成兩股极端的力量,那便是神的力量和魔的力量。
  神魔在穹蒼中爭戰万年,直至盤古開天辟地,魔為了占領、破坏這片由神創造的天地,与神展開連場大戰。
  大戰的結果,雖然神沒有把魔徹底消滅,卻把魔打下了地獄,受盡地獄之火煎熬。
  魔雖敗,但敗得絕不甘心,于是魔中之王阿修羅想到利用人類的邪念,引動九陰星宿之气使天崩裂開,令天地失去平衡,演變成天劫,阿修羅便乘時率領群魔進攻三十三天。
  阿修羅的陰謀野心雖然被帝釋天粉碎,且如來、女媧皆耗盡修為來平伏天劫,可惜依然留下了一個深遠的后患。
  那就是,天尚有一道缺口未完全修補。
  假如不能及時把那缺口修補,天再裂開,天劫再次爆發之時,將再沒有任何神魔可以制止。
  屆時,也許天、地、神、魔、人類甚至万物也會統統滅絕,回歸虛空穹蒼。
  誰亦不想看見這一天,但,誰可改變這命運?
  有!
  上天下地只有一人可以辦到。
  但,他如今正面臨一生中最凶險的事!
  甚至,他的性命,亦岌岌可危!
         ※        ※         ※
  不錯!
  嬴天此刻所面對的,确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凶險。
  因為,他眼前的,并不是人。
  而是一頭充滿野心、殺性、集一切邪惡于一身的地獄惡魔──修!
  羅!
  魔!
  君!
  仍在洞窟中爭戰的群雄,此刻都同時住手。
  因為,他們都感到一份無形壓力,從洞外壓迫而至。
  這份壓力,不但令他們心跳加速,掌心冒汗,更給予他們一份死亡气息。
  洞口之外,一團黑气正洶涌進洞中,這團黑气卻是一團极濃烈的魔气積聚而成。
  黑气不散反聚,竟慢慢往內凝聚,像是被黑气中的東西吸進去。
  黑气越聚越少,最后現出八條人影,而黑气便是被站在后面的一人吸去。
  這八條人影,當然便是修羅魔君和七魔了。
  修羅魔君看了一看那尊軒轅黃帝像,然后看著嬴天。
  修羅魔君口沒動,嬴天竟听到他在對他說話。
  啊!這是“虛空傳音”!修羅魔君的魔法果然厲害。
  嬴天緊盯著修羅魔君,卻听到他一把沙啞冰冷的聲音在說道:
  “你便是那個帝釋天轉生的小子嬴天?你能屢次在我手下的狙殺中仍能活命,果然是有點能耐。不過,就算你已得到‘回天神鑒’又如何!這么短的時間內你領悟到多少?沒有帝釋天的力量,你絕對無法敵得過本魔君的‘魔极歸元大法’,你還是別作無謂的反抗,讓本魔君給你一個痛快的了結吧!”
  嬴天觀其气勢,听其言詞,已知對方是何人馬,道:
  “你就是……修羅魔君?”
  “哼!我還道阿修羅是如何三頭六臂、惊天懾地,卻是一個廢話連篇、浪得虛名之徒。我嬴天的命便在此,有本事便來取吧!”
  遭嬴天一輪搶白,修羅魔君甚感沒趣,殺气暴升,看來他要親自出手取嬴天的性命了。
  詎料修羅魔君殺气一起,卻有人比他更快出手。
  不!說清楚,那并非人,而是一直蹲伏于軒轅黃帝像旁,一動不動的异獸──天煞王。
  天煞王不動則已,一動便快如惊電,在洞窟內划起一道金光,而它攻擊的目標,竟是修羅魔君。
  与此同時,剛才在外洞遭微子衍轟傷的十多頭黑色天煞,亦飛竄進洞,齊攻向修羅魔君。
  想不到這群天煞雖凶殘暴戾,卻如此有靈性,且似對修羅魔君毫不畏懼,向他瘋狂扑擊。
  修羅魔君見天煞群來勢洶洶,雖自詡魔功惊天泣神,但亦需一段時間方能料理它們,于是道:
  “哼!不知死活的畜生,竟敢惹到本魔君的頭上來!就要你們從此在世上消失。”
  “七魔,你們各得本魔君傳授魔功,想必已殺性大起,那群愚蠢的凡人,就留給你們吧!除了嬴天那小子外,其它的,都給我殺個干淨!”
  七魔未得修羅魔君之命都不敢擅動;如今殺令一下,七人同時展身,殺向群雄。
  修羅魔君一面,亦纏上了天煞。
  群雄亦知七魔非等閒之輩,大都不敢輕舉妄動,但亦已有數人迎上,他們便是紫青雙劍、傲仁、傲義。
  邪派等人亦深知唇亡齒寒的道理,當下亦有數人領命出戰,那便是血蟒和黑狐戰將余下的二人。
  紫青雙劍搶先出陣,選上了七魔中的狂魔。
  只見狂魔滿面凌亂的髭須,蓬頭垢面,一身破爛不堪的粗衣麻布,形同路旁的瘋癲叫化子,狂魔之名匹配至极。
  可是,他的身手卻一點不賴,左閃右避,紫鋩劍和青絲劍連連落空。
  玄陰老妖的對手是血魔。
  血魔身材略為矮小,面目猙獰,一雙撩牙尖銳如狼齒,十只指甲亦是尖銳如錐,加上其赤紅的頭發和眉毛,更添几分妖异。
  傲仁、傲義分戰幻魔、冰魔。
  幻魔一身素白長衣,長發亂披,更詭异的,是他竟面戴一白面具,驟眼看去便如一只無面惡鬼。
  冰魔則人如其名,渾身肌膚雪白,而且短短的頭發和兩道眉毛俱呈銀白。
  接著是兩黑狐戰將對心魔和石魔。
  心魔身披長袍,頭顱也笠于帽內,不辨五官,只看見一雙陰冷的眼睛透射著凌厲殺气。
  石魔渾身肌肉黝黑,堅硬得仿如沒有一絲彈性,整個人就如一個石人般。
  最后仍沒有出手的是士魔之首七殺凶魔。
  七殺凶魔低垂著頭,一縷長發遮了大半邊臉龐,卻是靜得如沒有生命般。
  血蟒見眾人都已有了對手,于是便沖向七殺凶魔,并嚷道:“哼!裝神扮魔,待老子把你轟個五癆七傷。”
  血蟒体形雖大,但卻靈活無比,身法如蟒蛇游竄向七殺凶魔。
  其余的群雄并沒出手,一來是為了看清楚七魔的武功路數,好能知己知彼;其次也為了防犯修羅魔君那大魔頭。
  霎時間,洞窟之內殺戰又起,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正邪群雄聯手戰修羅魔宮八大魔頭。
  當然,群雄心中亦早已定好戰略:先除七魔,再聯手對付修羅魔君。因此,他們都比較留心七魔的武功,而嬴天較關心的,是紫青雙劍与狂魔的一戰。
  只見漫天紫色劍影和青色劍影交相輝映,蔚為奇觀,但狂魔身法飄忽,把銳烈劍芒一一避過。
  紫鋩、青絲配合無間,劍招越舞越順,攻勢亦越來越猛烈,狂魔被迫得連連后退。
  驟眼看去紫青雙劍似是大占上風,但嬴天冷眼旁觀,卻有另一种看法:
  “接戰以來,那魔頭一直在回避紫、青前輩的劍鋒,并未出過一招,到底他有甚么詭計?”
  果然,雖然狂魔節節后退,但卻面帶狡獪笑容,他的心似乎在盤算著什么。
  其實,他雖然外表粗鄙,但臨陣對敵卻絕不魯莽,他一直在等,等一個一擊必中的机會。
  終于,狂魔銳利的眼神寒光一閃,他似乎等到了。
  他的身法,倏地快了三倍,從綿密的紫青劍网中穿插而上。
  紫鋩、青絲攻得急,不虞狂魔突然反擊,同時一愣。
  這一愣,卻給了狂魔很大的机會……
  狂魔已不知何時竄到青絲面前……
  青絲大惊,急欲抽身后退,但狂魔出手更快,雙爪已緊抓青絲左右太陽穴,更以頭硬撼青絲前額。
  好狂好怪的招式!
  但,其它人絕對無法了解狂魔這招的凶險,除了青絲本身……
  青絲只感一股极怪電流由狂魔前額傳至她腦中,她只感頭痛欲裂,渾身無力,甚至思想也全不受控制似的,眼前事物亦變得混亂不堪。
  紫鋩見妻子受制,不暇思索下挺劍便刺向狂魔。但狂魔异常狡猾,未待紫鋩殺到,便已翻身躍開。
  紫鋩愛妻心切,也不追擊狂魔,一把擁扶著搖搖欲墜的青絲。
  与此同時,狂魔竟咧咀而笑,笑容极盡詭秘。
  在旁的嬴天,卻倏地大叫:
  “前輩,小心……”
  紫鋩還未知是什么回事,忽覺腹部一涼……
  倒算紫鋩反應快,急向后倒從躍開,但地上已拖出一條血路。
  若紫鋩閃遲半分,他此刻已遭開膛破腹。襲擊他的人,赫然竟是──
  青絲!
  青絲為何突然襲擊紫鋩?
  紫鋩還未弄清是什么一回事,青絲又挺劍向他瘋狂進攻。
  狂魔卻好整以暇,獰笑著道:
  “嘿嘿!中了我的‘亂魂殺’,六親不認,不飲盡至親至愛者的血,絕不會清醒,我倒想看看最后誰死誰亡?”
  就在狂魔沾沾自喜之際,他身后劍光驟起,原來是嬴天按捺不住,赶來援手。
  嬴天此刻內力大減,而劍法雖蛻變自“乾坤七絕”,劍招剛猛凌厲,但畢竟仍是新習,并未純熟,故狂魔能從容避過他的劍招。
  雖然有嬴天相助,但紫鋩的情況一點也不樂觀。
  只見青絲目露凶光,狀若瘋狂般向紫鋩亂刺亂劈,而且著著皆刺向紫鋩要害。紫鋩為怕傷及愛妻,只守不攻,身上添了不少劍痕,卻仍不停地叫著:
  “青……青妹,難道你連我也認不出?快停手吧!”
  對于紫鋩的叫喚,青絲似是充耳不聞,攻勢亦更狂更狠。
  狂魔卻在旁道:
  “嘿!任你叫破喉嚨也是沒有用的,她只會听命于我。要她回复清醒,便用你的命換吧!”
  嬴天怒道:
  “好歹毒的邪功,我就看殺了你之后,青前輩會否再迷失本性。”
  嬴天雖加強了攻勢,但仍沾不到狂魔衣角,攻得急,破綻自然亦多,狂魔窺准空隙,身法陡地加快,竄近嬴天。
  呀!難道他要重施故技?
  “哼!小子只顧別人,老子就要你乖乖听命于我。”
  說時遲,那時快,狂魔雙手已抓著嬴天額角。
  嬴天毫無防備之下,前額已被狂魔頭顱撞上,他……難道要步青絲后塵?
  嬴龍見狀,狂沖前欲救嬴天,可惜鞭長莫及,嬴天已完全受制于狂魔之下。
  瞿地,狂魔“哇”的一聲慘叫,整個人向后彈開,這究竟是什么回事?
  狂魔著地即退開老遠,心下暗惊:
  “剛才當我的‘亂魂殺’邪勁灌進他腦門之時,那小子的靈台突然閉起一道靈光,把‘亂魂殺’反震回。這小子究竟是修練什么武功的?怎地如此邪門?莫非……這就是帝釋天的力量?”
  嬴天自己卻不知發生了什么事,這時嬴龍已縱身而至,并關切地問道:
  “天,你沒事吧!”
  嬴天答道:
  “我沒事,大哥,一同誅了這魔頭再說吧!”二人一同沖上,狂魔只感眼前金星四冒,腳步虛浮,被嬴龍的重掌和嬴天的劍招迫得左支右絀。
  狂魔一時間招架不住,倏地怪叫一聲……
  嬴天、嬴龍驟覺身后劍風霍霍,青芒四射,急向橫閃開,原來是青絲向他倆攻擊。
  紫鋩亦加入戰團,并對嬴龍、嬴天道:
  “兩位嬴少俠,內子她……她遭那魔頭的邪功迷了心魄,才會向我們攻擊。請……請兩位別要傷害她。”
  嬴天道:
  “紫大哥請放心,我們絕不會傷害她的,但必須想辦法令青姐姐恢复清醒。”
  狂魔好整以暇,道:
  “要她清醒?很簡單,用你們的血和性命吧!”
  紫鋩剛剛才飽嘗喪子之痛,如今青絲又弄至如斯田地,不禁悲從中來。
  紫鋩、嬴天、嬴龍三人雖是一等一的高手,但面對青絲不要命的打法,而且又怕重手會誤傷了她,都感到一籌莫展。
  長此下去,三人也只會斃于青絲劍下。
  紫鋩越想便越著急,心中的悲哀也越來越濃烈……
  驀地,一個不應有的念頭在他腦中冒起,口中更吐出了一句古怪的說話:
  “真的……要用我們的血才能救回她嗎?”
  “若是如此,那……”
  “便用我的血吧!”
  嬴天、嬴龍忙于擋著青絲瘋狂的攻勢,并未听得清楚紫鋩在說什么,卻忽見他搶身沖近青絲……
  青絲理性全失,見紫鋩沖近,不由分說,挺劍便刺向他。
  紫鋩看著青絲劍已刺至身前,卻全無相擋之意。
  一剎間,嬴天終于明白紫鋩的用意,一襲寒意冒升,連忙喝道:
  “紫大哥,不要……”
  嬴天鼓盡气力欲沖前阻止紫鋩,但,太遲了……
  一聲肉帛撕裂聲響起,青絲劍已穿過紫鋩身体,劍身染成一片凄厲的血紅。
  与此同時,紫鋩反手抓緊紫鋩劍,狠狠地一插,鋒利的紫鋩利入青絲背門,從她胸前穿出,再插進紫鋩的身体。
  遭利劍貫体的劇痛使青絲回复知覺,她……已明白是什么一回事。
  紫鋩用盡最后一分力,輕擁著青絲,虛弱地道:
  “青……妹,我這樣……做,無非是……不……想……讓你……一個人……在世上……痛……苦,你……會……怪……我……嗎……?”
  青絲沒有答話,只輕輕搖首,深情地看著紫鋩。
  四周雖是戰況激烈,殺聲震天,但他們卻听不到一絲聲響,异常宁靜……
  紫鋩劍仍緊緊釘著二人的身体,就似要使他們生生世世也伴在一起,永不分离。
         ※        ※         ※
  嬴天、嬴龍赶至之時,二人已气絕身亡。
  他們与紫青雙劍相處的日子雖不算長,但亦為二人的悲慘結局而痛心黯然。
  “嘿嘿!好一對痴情俠侶,生死不离,多浪漫凄美啊!”
  狂魔的冷嘲熱諷,更激得嬴天、嬴龍怒火如焚,兩雙凶狠的目光像要把狂魔撕成片碎。
  嬴天一把拔出紫鋩劍和青絲劍,安放好紫青的尸身,并道:
  “紫大哥、青姐姐,你們安息吧!我誓要用你們的劍,來替你倆雪恨!”
  嬴天又同嬴龍道:
  “大哥,請助我!”
  嬴龍一臉木然,沒有說話,但他內心的悲痛与忿怒,絕不會比嬴天少。
  嬴龍堅定地點了一下頭,如箭般沖向狂魔。
  狂魔道:
  “哼!即管來吧,嬴天有帝釋天的靈气才使我的‘亂魂殺’失效,但控制了你,讓你們兄弟相殘也不錯。”
  狂魔自恃身法靈巧詭异,能避開嬴龍攻擊,竟反沖前迎向嬴龍。
  嬴龍亦知一般招式很難擊中狂魔,于是雙手一起,扯起兩道旋風,分左右襲向狂魔,然后結起劍指,劍雨狂刺向狂魔。
  這一招,正是揉合了“風劫──狂風旋”和“雨劫──暴雨洒”的絕招。面對如此猛招,狂魔也不由得認真起來。他如今唯一的選擇便是后退,但他心想嬴龍留此退路給他,必有更厲害的殺著在后。
  狂魔雙眉一緊,不退反進。他使盡渾身解數,在漫天劍雨中左右穿插,雖仍中了不少劍指,但都沒有傷及要害,使他能逐步迫近嬴龍。
  劍雨總有盡時,狂魔便是等這千戴一時的机會。嬴龍招勢一老,狂魔雙爪閃電往他頭上攫去。
  若嬴龍被狂魔攫中,勢必難逃被迷心之難,但其實他先前故意留后路給狂魔,便是為了誘他兵行險著,向他攻去。如今狂魔中了他第一步圈套,他假意閃避不及,無可奈何地拗身以胸膛硬接一招,狂魔便順勢欲全力重創嬴龍,先除一個強敵。
  狂魔貫滿內勁的雙爪,狠狠轟在嬴龍身上,爪勁全力打進嬴龍体內。
  陡地,狂魔面色大變,急退,但已被嬴龍的“天劫──碎天震”震得五內翻涌,真气大亂。而且嬴龍的反震中還夾雜了凌厲電流,原來這一招亦混合了“混沌七劫”中的“電劫──殛電滅”使出,威力倍增,把狂魔電個魂飛魄散。
  狂魔此刻防守盡失,嬴天把握良机,紫鋩、青絲雙劍齊舞,抖然使出習自佑德的一式“王者劍”──“君臨天下風云變”!
  一條紫青色的巨龍在狂魔身上貫胸而過,紫鋩、青絲雙劍沒柄而入,終于為它們的主人報仇除魔。
  狂魔伏誅,嬴龍也不好過。他未能把狂魔的雄渾爪勁完全反震,本身承受了兩成,受了內傷,急盤座運功調勻內息。
         ※        ※         ※
  此時,傲仁、傲義因敵不過幻魔和冰魔,傲飛云和小菁連忙助戰。
  冰魔的寒冰邪勁异常厲害,比嬴飛帘的“寒冽玄冰功”更胜一籌,小菁的“鳳凰寶典”奇功雖強,一時間亦只拼個旗鼓相當。
  傲飛云習劍的日子雖比傲仁、傲義短,但他天資奇高,武功早已超越二人,一套“傲劍訣”盡得做劍山庄老庄主的真傳,凌厲劍招迫得幻魔狼狽不堪。
  幻魔的武功其實不算太高,但他的邪功卻另有其厲害之處。
  幻魔催運起邪功,傲飛云赫然“看見”跟他對招的,竟是死去的傲孝。
  這還不只,接著他又變成了傲忠、他的娘親傲夫人、他的爹爹傲老庄主。
  眼前的盡是傲飛云最親敬愛的人,他劍勢也頓時弱了下來。
  “嘻!原來你最重視的人,是‘她’嗎?”
  幻魔吐出這句話的同時,又變成了另一個人。
  這個人,竟是一個年約二十、發長及腰的少女。
  她有著天仙般的美貌,眼神卻藏著無限的神傷与沉郁,同時亦擁有一個如夢似幻的名字──若夢。
  傲飛云雖然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自從十七年前見過她一次之后,便對她朝思暮想,可惜一直都再沒有見到她。
  他曾想過,只要能再見她一面,就是用他的性命換取也甘心。
  如今,他終能得償素愿,他的劍,能刺下去嗎?
  不!他的劍凝住了。
  而她,亦緩緩飄近,玉掌更輕搭住他的肩膊。
  就在傲飛云正迷迷糊糊間,眼前一道強光惊醒了他,他感覺肩上傳來劇痛,劍,也閃電刺進她的胸膛。
  “你……你竟然……狠心……殺死你……最愛……的……人……?”
  傲飛云朗然道:“不錯,她……确是我一生中最想念的人。但我知道她不會屬于我,以后亦不會。一直以來,我只渴求能再見她一面而已。如今終能見到,這個夢,也該完了。”
  剛才在傲飛云迷糊間閃出的強光,原來是傲雪打出的一式“雷動九天”。如今幻魔已死,她即為傲飛云包扎肩上的傷口。
         ※        ※         ※
  邪派一方,玄陰老妖仗著百年修為,穩占上風;而血蟒卻似乎不是七殺凶魔之敵,身上已傷痕累累。
  血蟒一咬牙,身如靈蛇繞到七殺凶魔背后,雙手雙腳倏地緊夾七殺凶魔。這一招,正是血蟒的必殺絕技──
  “蟒纏殺”!
  七殺凶魔受制于血蟒,卻竟似毫不著緊,冷笑兩聲,道:
  “哼!纏夠了吧!纏夠了便下地府去吧!”
  白蛇魔女察覺事有不妥,已立即沖前相助,但亦已遲了……
  她看見的,是一幕難以置信的情境。
  只見七殺凶魔的一雙前臂,竟慢慢“溶化”,然后又凝固成兩把鐮刀。
  “霍霍”兩聲,血蟒纏在七殺凶魔身上的四肢已遭砍斷,凶魔再反“手”一劈,血蟒隨即人頭落地。
  白蛇魔女何曾見過如此怪异之事?心中一怯,本正沖前的腳步一收,反向后退。
  与此同時,不遠處傳來兩聲慘叫。白蛇魔女循聲望去,看見黑狐戰將其中一人遭石魔的有拳轟得爆頭而亡,另一人則被心魔的邪功撕破心房慘死。
  石魔、心魔下一個目標竟然是──
  微子啟!
  眼見二魔來勢洶洶,微子啟仍是了無懼色。
  他的“皇极惊天訣”本來已去到第三層的境界,再吸納了微子衍的五成功力,自詡武功天下已無出其右,這二魔正好用作試功。
  心魔來沖近,口中已念念有詞,雙目透射出森寒目光,這便是他能在一丈內隔空撕破別人心窩的邪功“撕心咒”。
  可是,微子啟的內功修為實在太深厚了,心魔的邪勁全遭反震回,這次輪到他自已嘗嘗撕心的劇痛了。
  微子啟未出手已退一魔,那他一出手……
  他,出手了!
  一出手,便是“皇极惊天訣”第三層──
  “翻海訣”!
  “惊濤裂岸”!
  如洪水巨浪般的無儔內勁狂涌狂轟向石魔,石魔本以為他一身堅如岩石的護身勁能抵擋得住,然而,巨浪的狂猛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就算再堅硬的岩石,也抵擋不住澎湃巨浪的沖激,石魔的肌膚被轟得裂開、爆碎。
  巨石也碎了!
  微子啟微笑著收招,似乎對自己內力的進展非常滿意。而且,剛才一招,他還未使出全力。
  就在這時,洞中響起了連串的慘叫聲,此起彼落。
  慘叫聲并非來自人,而是來自一群异獸。
  一群守護了軒轅圣墓千多年的异獸──
  天煞。
  只見洞中遍地天煞的尸体殘骸,而天煞王亦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修羅魔君終于收拾了天煞,他下一個目標,自然便是群雄,和──
  嬴天!
  余下的四魔躍回修羅魔君兩旁,只听他冷冷地道:
  “哼!統統都是飯桶,就看看本魔君如何──”
  “大開殺戒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41:36

第二章 魔爪索命

  人与魔的分別,除了人有人性,而魔沒有之外,其次便是──力量!
  人的力量,与天的力量、神的力量相比,自然相距千里。
  然而,与魔相比,亦是──
  万万不及!
  在軒轅圣墓中的正邪群雄,哪一個不是遍歷沙場,武功獨當一面?但對著修羅魔君這万惡之王,誰也沒把握出手。
  可是,卻有一人排眾而出,他便是微子啟。
  微子啟平日雖然處事低調,看似畏縮怕事。但他一直默默舖路,如今皇位快要到手,也不得不站出來應付這戰。
  對!目前形勢,就算得不到“晶元血石”和“回天神鑒”也不重要,以他現在的功力,無論佑德或微子衍皆不是他敵手。只要他能順利走出圣墓,天下便是他的了。
  要出圣墓,就要先除去修羅魔君。
  虛空中又響起修羅魔君冰冷的聲音:“哼!誰也別妄想能活著离開圣墓。胖子,你的功力看來是眾人中最高,但要挑戰本魔,還未夠資格。來,要保命的便別留力,看你接得本魔多少招?”
  微子啟當然明白非使出全力不可,是以暗暗運起“翻海訣”,單是運功時激起的气流,便把五尺內的沙石迫開,气勢上一點也不輸給修羅魔君。
  群雄皆屏息靜气,專心留意這惊天一戰。
  他們雖曾与微子啟為敵,但此刻亦希望他能胜。因為修羅魔君曾揚言要殺絕他們,若連微子啟也敗了,他們自然亦難逃厄運。
  微子啟出手了。“翻海訣”一招“興波作浪”,罡气在地上疾卷疾扯,欲先亂了修羅魔君下盤。可是修羅魔君卻像釘死在地上般,紋風不動。
  微子啟一招無功,迅即變招,罡气頓時強大了三倍,狂涌向修羅魔君,欲制住他,使他無從發招。
  這一招,正是“翻海訣”中另一絕招“怒海吞天”。
  強大無倫的罡气果如滔天巨浪把修羅魔君吞沒其中。
  怒海气勁中的微子啟和修羅魔君亦已短兵相接。
  微子啟心想修羅魔君已被他牽制,于是打出第三招。這一招,正是剛才退心魔、斃石魔的強猛殺招──
  “惊濤裂岸”!
  “惊濤裂岸”一式剛猛霸道,足可裂岸碎石,掌未到,掌勁已迫得地面啪勒作響,更慢慢現出裂痕。
  啵!
  微子啟兩掌結實地轟中修羅魔君,發出沉雷悶響,修羅魔君腳下的地面爆裂出几條大裂痕,擴散出來的气勁更迫得群雄呼吸困難。
  微子啟做對修羅魔君甚為忌憚,一擊得手,立即翻開數丈,同時心想:
  “這一擊我已使上八成功力,就算不能轟斃他,相信亦能重創他了吧!”
  微子啟一著地即再看修羅魔君。只見他仍佇立原地,不知剛才一擊能否傷得了他?
  “唔!不錯!在人類中,你的修為已很難得了。但,若与本魔相比,這還相去甚遠。”
  微子啟听得此言,陡地面色大變。難道這八成功力的一擊,竟完全起不了作用?
  “本魔已讓你三招,如今到我出招。”
  “小──心──了──”
  “了”字還未傳至微子啟耳里,一團帶著濃烈魔气的凌厲黑芒已壓至他面前。
  微子啟感肌膚赤痛同時,亦急聚起九成功力,狂轟向黑芒。
  他滿以為能轟散黑芒,但黑芒強橫無比,反壓得他貼地后退。
  微子啟被修羅魔君弄得狼狽不堪,惊怒下把功力推至十成,勉強轟開黑芒,穩住身形,但他兩只衣袖已被雄渾內勁震成片碎。
  再看修羅魔君,他仍是站在原地,就似全沒出過手。此情此境,又怎不把微子啟嚇得心膽俱裂?而且他亦知道,他与修羅魔君的實力相距不止千里。
  他要活命,便必須突破本身功力。
  他,要把“皇极惊天訣”再推高一層,那是接近頂峰的第四層。
  他不斷催迫,谷至雙目赤紅,衣衫鼓脹,腦海卻是一片清明。
  “唔!差不多了!”
  修羅魔君好整以暇,全不把微子啟放在眼內。
  “你總算有資格令本魔使出‘魔极歸元’了。”
  修羅魔君的“魔极歸元”三年前已可敗天玄于和一憂子,經三年閉關,又去到甚么境界?
  微子啟此刻的思緒已不能自制,他只有一個目標:突破功力,轟殺修羅魔君。
  殺!殺!殺!
  “吼!”
  “魔极歸元──撕天碎地!”
  “破地訣──山搖地撼!”
  修羅魔君与微子啟几乎同一時間狂吼,如雷似電般沖向對方。
  微子啟這一擊已突破了“皇极惊天訣”第四層“破地訣”,威力足可搖山撼地。
  但修羅魔君這一擊之強之勁,亦足以撕碎天地。這一拼,到底胜負如何?
  轟!轟!轟!轟!轟!
  連環的霹靂般巨響,震得洞頂碎石紛紛落下,各人也要運足功力方沒被震傷。
  硬拼的結果,自然是力強者胜。
  修羅魔君赫然竟被震退三步,可是,微子啟肥胖的身軀卻如箭飛開,重重撞在岩壁上,把堅硬的岩壁撞開一個大洞來,微子啟卻軟癱倒在地上。
  連武功最高的微子啟也敗下陣來,那群雄的命運……
  各人互望一眼,都明白彼此心意。
  此刻已是修羅魔君最弱之時,他們只有趁此時机,望能殺出洞外。
  武功較高的玄陰老妖、白蛇魔女、百病神君、嬴惡來、傲飛云、傲仁、傲義七大高手,同時鼓盡全力,各施必殺絕招齊攻向修羅魔君。
  修羅魔君冷哼一聲,接著又是一聲怒吼。
  “魔极歸元──摧天毀地!”
  七團罡气分別轟向七人,傲仁、傲義慘被轟飛,未著地已气絕身亡。
  玄陰老妖、白蛇魔女、百病神君、嬴惡來和傲飛云避過罡气,絕招同時轟在修羅魔君身上。
  五人的功力也不是說笑,修羅君劇痛怒吼,無匹護身气勁震開眾人,兩爪更順勢轟在百病神君和白蛇魔女身上。
  修羅魔君這兩爪在劇痛中轟出,并沒留手,百病神君和白蛇魔女雖有強大內力護身,也遭轟得五髒盡碎而亡,其它三人亦被震得重傷倒地。
  百病神君尸体飛墮間,痴儿已飛身上前,一把將其抱著。但痴儿見他已七孔溢血,气息全無,不由得悲痛嚎哭。
  “哇!爹……爹別丟下痴儿呀!”
  “你……你竟然殺死爹爹,你竟然殺死爹爹!”
  “呱!”
  不知天高地厚的痴儿!瘋了一般狂沖向修羅魔君。
  小菁本欲立刻阻止,但痴儿實在太快,她要阻止也阻止不來。
  單是一個痴儿,修羅魔君毫不放在眼內,迫出一團黑色罡气籠罩全身,料想足已震開痴儿!
  可是,他實在太低估痴儿的潛力了,痴儿這一擊的威力,竟比剛才微子啟的一招“破地訣”更強更勁,痴儿雙腿踢破修羅魔君的護体罡气,直轟在修羅魔君身上。
  修羅魔君惊怒間聚起九成功力,“魔极歸元”的無儔魔勁震得痴儿渾身骨骼盡碎,魂斷當場,尸身剛巧跌在百病神君尸身旁。
  修羅魔君迭遭重擊,不死魔身也難免受傷,嘴角流出絲絲藍色血液,詭异非常。
  修羅魔君的攻勢暫緩,四魔沒有命令,亦不敢妄自出手,只默默守住洞口。
  嬴天眼見群雄或死或傷,不禁悲慟地道:
  “唉!若我能如女媧娘娘所言,恢复帝釋天的力量,便可抗衡這魔物……”
  嬴天遽地靈机一触,但立刻又回复失落之情,并道:
  “唉!本來我還有一招絕招或可有一線生机,可惜我的內力仍不能運用自如……”
  小青聞言,腦海一轉,跑到百病神君父子尸身上搜尋一會,取了一物又跑回嬴天處,道:
  “天哥哥,听說這琥珀靈芝有通經續脈的神效,不若你試試服下,看能否回复功力。”
  嬴天道:
  “如今唯有試試這方法了!”
  嬴天于是慢慢嚼碎那株琥珀靈芝。他服下后只覺一陣涼意在体內四竄,忙坐下運功嘗試貫通被几股內力閉塞著的經脈。
  嬴龍和小菁亦站在他兩旁護法。
         ※        ※         ※
  卻說微子啟被修羅魔君轟成重傷,更在地上亂滾亂典,狀甚痛苦。
  這還不只。只見微子啟遍体通紅,面上的筋脈血管如樹根般暴凸而出,駭人已极。
  原來微子啟剛吸收了微子衍的強大內力,身体還未完全适應。昔才狂谷功力以求突破,已是十分危險。后与修羅魔君硬拼,內息登時遭震個紊亂不堪,反噬自身。這情形,正是──
  走火入魔!
  就在各人都無暇理會微子啟之際,只有一人緩緩步近。
  這個人,原來是微子衍。
  微子衍斷臂和遭微子啟吸去五成功力,已是傷勢奇重,經過一輪運功調息,才勉強回复兩成功力。
  但,以微子啟現時的情況,就是一個普通人也能輕易取他性命。
  只見微子衍臉上表情閃爍不定,他,到底想怎樣對付微子啟?
  微子啟亦不奢望微子衍會放過他,只在痛苦哀求道:
  “皇……兄,求你……念……在兄弟……一場,給我……一個……痛快的……了……結……”
  “快……快殺……了……我……”
  微子衍會痛快地殺了微子啟,還是要他受盡折磨而死?
  細看之下,微子衍眼中的皇者霸气和凶狠殺意全消,換上的是一片柔弱疲累。
  猛虎亦有倦的一天。
  倦了的猛虎,還會噬人嗎?
  只見微子衍線緩祭起劍指,把僅能聚起的兩成功力盡注于兩指之上,“噗”的一聲,便猛向微子啟戮下。
  劍指不偏不倚,戮在微子啟丹田之上。
  微子啟這時已沒半點護身罡气,丹田要穴遭這一戮,頓時被戮破,他一身功力也傾瀉出体外。
  然而,此舉雖令微子啟武功全失,卻反而能替他撿回性命。
  微子衍始終仍放不下那份濃烈的兄弟情。
  未几,微子啟功力散盡,人也平靜下來,可是卻虛弱不堪,連說話的气力也沒有。
  微子啟雖暫無性命之虞,但并不代表他已安全。
  因為,他們都并未逃离魔爪。
  而那只嗜血的魔爪,又已蠢蠢欲動。
         ※        ※         ※
  不錯!經一番調息,修羅魔君的傷已無礙,准備向各人施毒手。
  凜冽的魔气卷向各人,而各人亦准備作殊死一戰。
  就在此時,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倏地發生。
  就在洞內充斥著修羅魔君濃烈的魔气同時,洞外竟有另一股截然不同的魔气涌進來。
  這股魔气雖不及修羅魔君的魔气濃,但卻帶著陣陣血腥。
  守在洞口的四魔當然亦感到這不尋常的事,但未有時間細想,一條黑影已知電般閃進洞內。
  四魔首當其沖,不由分說便齊攻向這黑影。
  黑影出手如電,爪影翻飛,四魔竟同遭震開,黑影亦安然進入洞中。
  而且,黑影的爪上,更多了一件東西。
  一個血淋淋,還在一下一下跳動的心髒。
  這個心髒竟是屬于四魔中的心魔。
  這個黑影竟能在一瞬間退三魔,殺一魔,力量高得惊人。
  “他”究竟是誰?
  各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人”身上。
  不!他,絕不是人。
  它擁有人的身体、野獸的面孔、惡魔的心。
  這個人非人、獸非獸的魔鬼,赫然竟是──
  麒麟魔將!
  麒麟魔將這三年間到了何處?為何突然來到軒轅圣墓?
  難道又是為了殺嬴天,滅帝釋天元神?
  修羅魔君見麒麟魔將出現,天不怕神不怕的他也眉頭緊皺,道:
  “哼!又是你這麒麟魔!三年前你已阻我誅殺嬴天,莫非今天又要再次阻我?”
  麒麟魔將沒有回話,卻攔在修羅魔君和群雄之間,沒有讓開,它的立場明顯不過。
  修羅魔君又再道:
  “哼!你我同是魔族一份子,滅了帝釋天,大家也有好處,為何偏要阻我?”
  麒麟魔將終于開口,道:“你是想吸了帝釋天的力量來增強你的魔功吧?哼!別以為假冒魔主的身份便可統領魔界,你的力量永遠及不上魔主的,冥陀羅。”
  甚……么?修羅魔君竟不是阿修羅轉生,而只是魔界的另一魔物──
  冥陀羅?
  那,真正的阿修羅在何處?
  修羅魔君又道:
  “我的‘魔极歸元大法’已接近大成,只要吸納了帝釋天的力量,天上天下再沒有神魔是我敵手,就算阿修羅再生我也不怕。麒麟魔,嬴天我是志在必得,你敢阻我,便要你魂飛魄散,形神俱滅。”
  麒麟魔將道:
  “冥陀羅,盡管來吧!魔主蘇醒之時快至,到時魔臨天下,便是你的末日、天地的末日。”
  多說已無謂,修羅魔君知麒麟魔將不易對付,一出手便全力施為,攻出一招──
  “魔极歸元──天昏地暗!”
  修羅魔君把他散發出來的魔气聚成兩只巨大魔爪,分上下兩路攫向麒麟魔將。
  麒麟魔將亦知修羅魔君的“魔极歸元”厲害,不敢輕敵,十指箕張,吐出十多爪欲把那兩只巨大魔爪轟散。
  魔气聚成的魔爪果然被轟破,但魔气卻沒散開,把麒麟魔將圍罩著,麒麟魔將欲避無從。
  麒麟魔將置身于魔气之中,仿如到了另一個世界,四周漆黑一片,不能辨物,甚至雙耳也听不到半絲聲音。
  瞿地,麒麟魔將只感背門劇痛,看來已中招,幸好它的護身魔功強橫,才沒受重傷。
  無聲無息間,麒麟魔將又中了數招。
  漆黑之中驀地響起修羅魔君的聲音:
  “嘿嘿!這里是我的世界,你等著受死吧!”
  麒麟魔將心有不忿,把魔功谷至頂峰……
  “吼!吼!吼!”
  麒麟魔將狂勁暴發,勁分三重,修羅魔君的魔气雖然強韌,也制不住麒麟魔將,被無匹勁力震個四散。
  “冥陀羅,你的一招已完,如今……”
  修羅魔君的魔气罩被破,真身已無所遁形。然而,麒麟魔將一語未畢,他已感到臉上傳來一陣火熱灼痛,他伸手輕撫,赫然發現臉上已多了一道爪痕,藍色的魔血涔涔而下。
  修羅魔君雙眼一直未离開過麒麟魔將,它一直也沒有任何動作,它到底如何出手傷修羅魔君的?
  這時,修羅魔君才听到最后那三個字:
  “到我了!”
  接著,修羅魔君竟看見麒麟魔將的身体慢慢淡化、消失……
  原來修羅魔君剛才看見的,只是麒麟魔將的殘影。
  天!麒麟魔將的速度,赫然比修羅魔君的肉眼所見快,甚至……
  比聲音更快!
  修羅魔君知麒麟魔將就在他身旁附近,大惊之下狂聚“魔极歸元”勁護身。
  果然如他所料,“霍霍霍”的背門又中了三爪。
  修羅魔君早運勁護身,這三爪只能傷他表皮,但已令他怒火如焚,猛地回身一掌劈出。
  麒麟魔將出招而使身法稍為拖慢,修羅魔君這一劈掌快疾無倫,它閃避不及,僅能勉強舉臂擋著。
  修羅魔君這一劈力發千鈞,就算是絕世高手也難逃分尸厄運。但麒麟魔將亦有万年修為,這一劈只劈得它雙臂劇痛。
  修羅魔君心中暗暗盤算戰略:
  “想不到這廝的身法竟快至如此地步,要殺敗它必先廢它雙腳。”
  修羅魔似全不需回气,隨即又打出一招──
  “魔极歸元──殛天焚地!”
  麒麟魔將臂上劇痛未止,赫見頭頂電光閃爍,急強忍痛楚,掄舞雙爪,祭起一團罡气盾護著上方。
  可是,顧此失彼,冷不防地上遽起噴出洪洪烈火,火舌迅即卷纏著它雙腳,使它動彈不得。
  這時修羅魔君欺身沖近猛掌一轟,正中麒麟魔將胸口。
  麒麟魔將异常強悍,中招同時魔爪亦狂轟向修羅魔君,二魔同時震飛分開。
  這一拼兩敗俱傷,但麒麟魔將的傷勢看來較重。
  不收拾麒麟魔將,勢難得到嬴天,修羅魔君已沒有耐性再糾纏下去,不顧傷勢,猛地催起十成功力,轟出“魔极歸元”最凌厲殺著“魔极歸元──滅天絕地!”
  修羅魔君招未出,強大絕倫的魔勁已震得整個洞窟的洞壁現出裂痕,群雄亦要拼盡殘余功力護身,而運功中的嬴天幸有嬴龍和小菁護著才沒受波及。
  修羅魔君狂吼一聲,勢如惊電、勁似奔雷,朝著麒麟魔將沖殺去。
  麒麟魔將雙腳被火勁侵入,傷了筋脈,心知絕難避過修羅魔君這一擊。它唯一可以做的,便只有鼓盡魔功,硬拼。
  但,它能夠接下修羅魔君這滅天絕地的一擊嗎?
  麒麟魔將把万年修為的魔功盡注于雙爪上,前臂肌肉谷得賁張,血脈狂跳,骨節作響。
  拼了!
  轟!
  這兩頭絕世魔物全力的一拼,整個圣墓島也劇烈震動,島上的山丘紛紛出現裂痕。
  洞窟位于島的中心,深入海中,洞頂的裂痕蜿蜒而上,差點便直上地面。
  震力無匹,群雄雖已運足全力抵抗,但亦抵擋不住,被震得紛紛吐血,五內似欲爆裂。
  這一拼的結果是……
  麒麟魔將雖已使盡全力,但始終技遜一籌,被轟得深陷地下,看來已完全喪失戰斗力。
  修羅魔君雖胜,但也付出沉重代价,口角不住流出藍血,魔功亦銳降至六成。
  但六成功力,要殺絕這里所有人或魔,仍是綽綽有余。
  修羅魔君道:
  “嘿!待我先收拾嬴天,盡吸帝釋天力量,回頭再把你這麒麟魔分尸。”
  說罷已一步步走向嬴天。
  嬴天此刻正是運功最后關頭,無力反抗或逃走。
  如今整個洞窟中尚有气力阻止修羅魔君的,就只有嬴龍与小菁。
  二人互望一眼,都發現對方眼中閃出一股抱著必死之心的神情。
  二人也不打話,各把功力催至史無前例的巔峰。
  必死的一戰!
  必死的一擊!
  二人同時沖向修羅魔君。
  “鳳凰寶典──鳳凰涅盤”!
  “混沌七劫──七劫合一穹蒼滅”!
  這兩招乃二人畢生修為所在,嬴龍得了真屠族三長老的數十年修為,武功已是當世頂級;還有小菁,她本是九天玄女轉生,經姜伯傳授“鳳凰寶典”,得以運用九天玄女的仙力,亦是不能小覷。
  嬴龍勢如惊雷,小菁則身化鳳凰,朝修羅魔君狂轟而去。
  這次修羅魔君再不敢輕敵了,魔掌聚起“魔极歸元”魔勁,悍然与二人硬拼。
  又是一聲巨響,三人同時震退。
  修羅魔君連退十多步,傷上加傷。但嬴龍和小菁更慘,渾身像要爆開似的,如箭飛撞向石壁。
  修羅魔君的魔功雖已大打折扣,但仍胜過二人許多。眼看二人快要撞上石壁之際……
  一雙強而有的手臂猛把二人接著。
  手臂的主人,赫然竟是──
  嬴天!
  看嬴天神元气足、英風凜凜,雙目炯炯有神,看來已回复功力。
  不!他的功力,甚至更胜從前。
  他的傷,原是由于滅神使的“滅絕魔身”和微子衍的“焚城訣”所致,后來三長老為替他壓止傷勢,灌進內力入他体內,可惜弄巧反拙,五股內力走進了奇經八脈之中,使嬴天不能如常運勁。
  琥珀靈芝具有通經續脈的神效,嬴天不僅能如常運功,更把五股內力融入体內,使修為去到另一層次,可謂因禍得福。
  嬴天心想:
  “我雖然功力大進,但這魔頭的魔功如斯惊人,我也沒有取胜的把握。只可惜短時間內文無法回复潛在我体內的帝釋天力量……”
  “唯今之計,只有使用那一招。”
  “這招雖然會使神州大地遭受災害,但若不殺滅這魔物,則禍害更大……”
  嬴天權衡輕重后,決定使出那不應用的一招。
  一招具有“天”的力量的絕招!
  嬴天雙手擎天,雖隔著千丈岩石,天上似也能感應得到,濃云密罩、雷電交加、風云變色,万籟穹蒼也似要裂開。如此异象,使兩個遠在万里外的世外高人也動容。
  其中一個,是正在隱寶山玄關內的天玄子。
  天玄子從一線洞天中看到天象异變,不禁眉頭大皺,喃喃自語地道:
  “唉!先祖千叮万囑不能用的一招,到最后也不能不用嗎?只不知今次又要犧牲多少無辜百姓的命了。”
  天玄子合指一算,更是大惊,道:
  “怎……怎會這樣的?”
  “我……我竟算出……天劫……快要爆發,而且……廣成仙派更會慘遭滅門之禍?”
  滅?門?之?禍?
  誰會有此本事,動搖懂成仙派的百年基業?
         ※        ※         ※
  神州的另一角,亦有另一人為這天象异變而皺眉。
  這人年紀老邁、須發俱白,一臉慈祥,眼中卻透發出憂慮天下万民之情。
  這個人,竟然就是自小看著嬴龍、嬴天和小菁三人長大,后來收了小菁為徒,傳她“鳳凰寶典”的──
  姜伯!
  姜伯哀傷地道:
  “唉!想不到老夫丹精竭慮,希望延遲天劫爆發,最后還是功虧一簣。”
  “天,終于要再次裂開了嗎?”
  天劫爆發,那千万蒼生的性命,豈非危在旦夕?
  還有,姜伯竟有此通天之能,他的真正身份,又是其么?
         ※        ※         ※
  回到軒轅圣墓戰場上。
  圣墓島的半空之上,重云密怖,而更奇怪的是,天上竟凝聚了一團耀目光球。
  那光球環繞著閃爍電光,啪勒作響,凝在半空中,詭异非常。
  洞窟之內,嬴天運功已到最后階段,身体竟冉冉上升,渾身籠罩著一團紅光。
  他這一招,到底是……
  傲雪看著這一切變化,不由道:
  “啊!天師弟莫非是要使出那師父說過千万不能使出的一招?”
  傷重的傲飛云當然希望嬴天這一招能壓倒修羅魔君,于是關心地問道:
  “雪儿姑娘,嬴少俠這一招,到底是什么奇功絕學?”
  傲雪回答道:
  “若我沒猜錯,天師弟應是使出“乾坤七絕”的最后一絕──”
  “天惊地變!”
  “師父曾說過,”天惊地變“是借助”天“的力量,引動九天之气使出,威力足可摧天毀地!”
  “然而,這一式雖威力無儔,但卻有兩大缺點。其一是若使用者本身功力不夠,便無法承受強大的九天之气,最后會爆体而亡。”
  “其次是因為這招是引動九天之气,逆亂天規,大地將會蒙受一連串的災難,生靈涂炭。”
  傲飛云听罷,不由慨歎道:
  “唉!嬴少俠明知此招如此凶險,也甘心以它來除魔,如此大仁大義之心,世間又有几人做到?”
  半空中的嬴天,運功已成,心中暗道:
  “‘天惊地變’一式,共分風、水、火、山、雷五擊,以我的功力,相信只能使出一擊。”
  “好!那我就唯有冒險使出最強的第五擊,希望能跟這魔頭同歸于盡。”
  嬴天死意已決,身上的紅光更盛,一道七色光華透過堅厚的岩層射在嬴天身上。
  “叱!”
  嬴天怒喝一聲,天上的雷電光球似有所感應,從天上猛然墜下,直破開圣墓島地面,飛墜到嬴天雙掌之上。
  嬴天悍然接著雷電光球,口鼻迸出鮮血,明顯已十分吃力,眾人見狀,也不由得暗暗為他擔心。
  微子衍、微子啟剛才亦听到傲雪所言,不由得同時在想:
  “嬴天年紀比我們輕,但為救天下、為救蒼生,連性命也可不要,更甘愿承受這痛苦。反而我們出生于帝皇之家,自小丰衣足食,受盡万人景仰,卻為了那皇帝的虛名和權力而令許多人受苦,我們真是……”
  地上的修羅魔君目睹這一切,亦運起余力,准備迎接這最后一擊。
  不錯,這确是最后一擊。
  真真正正的最后一擊。
  不成功,便成仁。
  “‘天惊地變’第五擊──”
  “‘雷兮天地碎’!”
  嬴天狂吼,雙掌托著雷電光球,以開天劈地之勢,狂轟向修羅魔君。
  修羅魔君別無選擇,只有鼓起“魔极歸元”硬拼。
  修羅魔君不待嬴天攻到,便已沖上半空与他硬拼。
  魔掌狂轟在嬴天的雷電光球上。
  轟!
  又是一聲惊天動地的巨響。嬴天,能敗修羅魔君嗎?
  答案是──
  不能!
  “雷兮天地碎”只能令修羅魔君重傷,而不能敗他、殺他。
  反而嬴天已耗盡所有功力,慘被修羅魔君捏著咽喉待宰。
  修羅魔君渾身都是深藍色的魔血。連番激戰已使他身受重傷,僅余下兩、三成功力,但要殺絕這里所有人,已很足夠。
  嬴天軟癱的身子被抽在半空,全無反抗之力。修羅魔君興奮地道:
  “嘿嘿!到最后你還不是落在我手?何必反抗?”
  “帝釋天的力量,非我莫屬了!嘿嘿嘿嘿!”
  修羅魔君催起余下的“魔极歸元”魔勁,源源地注入嬴天体內。
  嬴天面上、身上的每吋肌膚,慢慢地變灰、變黑,這是魔气入体的征狀?
  陡地,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倏地發生。
  洞窟的地面,竟突然爆出數十條火柱,而那些火焰,竟然是──紫色的!
  整個洞窟瞬間變成一個紫色的火海,而修羅魔君抓著嬴天的手不知為何竟無故乏力,嬴天也脫离了魔爪。
  一片火海之下,眾人再看不見任何事物,最后只能听到修羅魔君的惊呼:“啊!怎……怎會是你?”
  “你……竟然便是……”
  “阿修羅?”
  “沒可能……沒可能……沒……可能……?!”
         ※        ※         ※
  軒轅圣墓之內正發生著一件不可思議的惊變,而圣墓之外……
  啊!整個圣墓島竟慢慢沉下海里!
  原來連串重擊所激發的震蕩力,使圣墓島的內部大受破坏,岩石崩裂,更慢慢往海里沉下。
  那,圣墓里的群雄生死如何?修羅魔君的結局如何?嬴天的命運又如何?
  這一切,如今沒有人能答得出。
  只知道,隨著軒轅圣墓沉下海里,這一場圣墓風云,終于結束。
  另一場更大更可怕的風暴,亦正在醞釀爆發。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42:11

第三章 末世追凶

  常言道:天意難測。
  天的喜怒,确是難料難測。
  它喜的時候,固然是風調雨順,令万民欣喜。
  它怒的時候,卻是風云變色,雷電交加。
  可是,這一段日子,卻是誰也沒法測知天意。
  圣墓開放之日至今,已相距半月。
  自從嬴天使出“天惊地變”后,太陽便再沒有露過面。
  甚至是晚上,也見不到月光。
  因此,這十多天來,天空都沒有一絲光線,亦沒有日夜之分,人們僅是靠火光來照明。
  雖然神州大地還未有任何大災難發生,但雨卻下個不停,各河流的水位已高漲了許多,相信過不多時便會洪水泛濫。
  而且各地的農作物,亦全遭雨水浸死,百姓除了整天躲在家中外,便再沒什么可干。
  更嚴重的是,不少地方已開始出現饑荒,強盜四起,專往民村掠劫糧食。
  誰也不知天气何以會變成這樣。
  亦沒有人知道何時會好轉。
  千万百姓,只有日夜祈求雨快些停,陽光再次普照大地。
         ※        ※         ※
  西歧的西伯侯府內,有一人正獨自在議事堂內發愁。
  這個人,便是西伯侯──
  姬昌!
  姬昌自接任西伯侯以來,日夜忙于處理政事,已很少回隱寶山。
  近日天气變得惡劣,他更是為了百姓的安危而食不知味、睡不安寢。
  這時,有兩人進入了議事堂。
  這二人其中一人年過四十,濃眉鷹目,一大把濃密鬈曲的長須几及胸前,頭戴高帽。
  另一人年屆古稀,身材肥胖短小,頭頂光禿,須眉俱白。
  這二人,正是姬昌的左右手樂相和數相。
  數相恭敬地稟告姬昌:
  “侯爺,我已照你吩咐,把侯府的部份貯糧分派給百姓,那足夠他們維持十天了。雖然我們侯府貯糧充足,但長此下去不是辦法……”
  姬昌沒精打采地道:
  “我也知道。數相,你已推斷出究竟天气為何會變得這么惡劣嗎?”
  那肥胖老者──數相回道:
  “侯爺,恕小的修為淺,我用盡所有方法,也無法推算得出。”
  姬昌道:
  “唉,雖然目下我分身不暇,但看來亦必須往隱寶山一行,向師父問個明白。”
  姬昌正欲動身起行,堂外又有一名頭頂光禿、身材健碩、背著弓箭的青年進來,并對姬昌道:
  “侯爺,侯府外有兩名青年求見侯爺,其中一名已重傷暈死,而另一人亦身受重傷。他們衣衫襤褸、滿身污泥,且疲憊不堪,看來是從很遙遠的地方來。”
  姬昌大奇,問道:
  “哦?那他有否道出姓名?”
  青年回道:“有!”
  “他說,他姓──”
  “嬴!”
         ※        ※         ※
  玄關之內,天玄子与一憂正在對話。
  多年以來,天玄子若非有重要事情,絕不會喚一憂子來,這次更讓他進入玄關,一憂子心知他必有非常重要的事吩咐他。
  一憂子一言不發,靜待天玄子下命。
  終于,天玄子開口說話,但第一句話,已令一憂子异常震惊。他道:
  “一憂,為師打算把廣成仙派掌門之位傳予你。”
  一憂子聞言大是吃惊,急問道:
  “師……父,你為何突然之間,要把掌門之位傳予弟子?”
  天玄子低歎一聲,隱含無限悲哀,道:
  “唉!近日子天气變得反常,為師推算出這只是開始而已,還有更大的災難會接踵而至。”
  一憂子問道:
  “這……難道就是師父常說的……天……劫?”
  天玄子道:
  “不錯!但若真是天劫,破坏力理應不只這么少。為師覺得,現在就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极力壓止著天劫,但天劫始終有爆發的一天。”
  一憂子又問道:
  “這……与掌門之位,又有何關系?”
  天玄子道:
  “其實,為師還推算出另一件事。”
  “那是,廣成仙派將會面臨一場史無前例的劫數,這場劫數可能令廣成仙派百年基業毀于一旦。”
  “為師打算盡最后之力去破解這劫數,可是為師卻殊無把握,最后甚至可能犧牲性命。因此,為師才要趁此机會,及早把掌門之位傳予你。”
  滅門之劫?
  一憂子聞言更惊,忙道:
  “既然師門有難,一憂絕不會置身事外,我誓与廣成仙派共存亡。傳位一事,還請師父收回成命。”
  天玄子道:
  “綜觀為師的眾弟子中,雪儿、風儿年紀太輕,閱歷尚淺,難委以重任;天儿的資質本是你們眾師兄弟中最高,可惜他命格奇特,要負起更艱巨的任務,掌門之位也不适合他。凌真雖然外表愚魯,但其實他的潛能絕不比你和昌儿低,只是他愛好和平,不喜動武,如此淡泊名利的性格,亦非掌門的理想人選;昌儿貴為西伯侯,政事繁多,難以兼顧仙派的事務。眾弟子中,以你入門最久,天份亦高,是繼承為師衣缽的最理想人選。唯一缺點是你命犯桃花,注定一生為情所困。”
  “為師的掌門之位,早晚也要傳給你,現在只不過是提早執行吧!”
  一憂仍想推辭,支吾著:
  “但……”
  天玄子驀地厲聲道:
  “為師心意已決,若你再推辭,便是犯上欺師滅祖之罪。”
  一憂子入門多年,甚少見天玄子如此聲色俱厲,登時噤若寒蟬,不敢再說一句話。
  玄關之內,霎時變得一片寂靜。
  玄關之外,傳來了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
  “是真儿!”
  “听他的腳步聲雜亂而急躁,莫非發生了什么大事?”
  玄關大門正開著,凌真气急敗坏地跑進來,并急道:
  “師……父,二師兄……与……小師弟……回來了。小師弟……受了重傷,請師兄……快去……看看他……”
  天玄子和一憂子聞訊,都大為錯愕。
         ※        ※         ※
  廣成觀──
  天玄子已近十年沒踏足了。
  這次他破例出關,全是為了一個人。
  嬴天。
  天劫爆發在即,能解救天下蒼生的,就只有嬴天一人。他絕不能死。
  廣成觀的一間偌大房間內,正躺著兩個人。
  嬴龍和嬴天。
  此外,天玄子、一憂子、姬昌和凌真亦在房中。
  天玄子留心檢查過嬴龍和嬴天的傷勢,道:
  “這位小兄弟雖然受傷非輕,但他本身的內功修為深厚,護著心脈,暫無生命危險,只是他的体力看來极度透支,相信要休息一段時間方可會蘇醒。”
  “反而天儿的傷勢便重得多,而且他体內竟有一股很奇怪很濃烈的魔气,不斷侵蝕他的經脈和髒腑。”
  眾人看見嬴天全身的肌膚都變成紫黑,气息微弱,都為他的安危而大為擔心。
  嬴天体內的魔气,是修羅魔君的“魔极歸元”?
  天玄子問姬昌:
  “昌儿,到底你怎樣發現他們的?”
  姬昌答道:
  “不是我發現他們,而是他們來侯府找我的。但當我見到他倆時,他倆都已暈死過去,故此我立即把他們送來給師父醫治。”
  一憂子道:
  “不若我們先替小師弟迫出体內的魔气,來保住他的命吧!”
  天玄子道:
  “万万不可,我們先要弄清他体內的魔气從何而來,否則恐怕會危及他的性命。”
  “如今唯有先救醒這位小兄弟,問明一切了。”
  “真儿,你替為師取‘仙蓮丹’來吧!”
  “仙蓮丹”是以“仙蓮”的葉子煉制而成,雖及不上“仙蓮子”般有起死回生的神效,但亦有療傷辟毒的功效。
  未几,凌真取來了“仙蓮丹”,天玄子忙把三顆喂進嬴龍口中,再把“先天乾坤功”的玄門真气輸進嬴龍体內。
  雙管齊下,對嬴龍傷疲之身有莫大幫助,他亦悠悠地轉醒過來。
  嬴龍醒來,發覺身在陌生地方,而圍著自己的,又全是陌生面孔,不禁面露疑惑之色。
  天玄子道:
  “小兄弟,不用怕,這里是廣成仙派,老夫便是掌門天玄子。”
  “廣……成仙派!啊!阿……天,阿天他怎樣?”
  嬴龍急彈起來,看見嬴天正躺在他身旁昏迷著,急問道:
  “前輩,阿天他怎樣了?”
  天玄子道:
  “天儿的性命暫時仍保得住,你可否先告訴我你是誰与及你們何以會受傷的?”
  嬴龍定下神來,冷靜地道:
  “我是嬴天的胞兄嬴龍,一切的經過是這樣的……”
  嬴龍于是由他与嬴天重遇,至后來卷入圣墓風云中,最后嬴天不敵修羅魔君,被他灌進魔勁等事和盤托出。
  原來當日在圣墓之內,嬴能使拼了修羅魔君一招而身受重傷,苦苦支持至嬴天使出“雷兮天地碎”一擊与修羅魔君硬拼,他便再也抵受不住無匹反震力而陷入半昏迷。
  他最后迷糊間看到的景像,便是嬴天被修羅魔君抓著灌進魔勁,然后再也支撐不住而昏倒。
  他醒來的時候,己身在軒轅古村的石灘上,身邊只有昏迷了的嬴天与小菁。
  原來圣墓島下沉的時候,是小菁拼命救他兄弟二人回岸。
  那時嬴天傷勢极重,于是他和小菁兵分兩路,他負責帶嬴天回廣成仙派治理,而小菁則去找她師父姜伯,看看他可有方法救回嬴天。
  嬴龍不顧自身傷勢与及惡劣的天气,日夜兼程,走了万里路,終于支持到西伯侯府。
  天玄子听罷一切,道:
  “如此說來,天儿体內的魔气是修羅魔君強灌他体內的。”
  “三年多前我也曾与修羅魔君交手,他的魔功确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當年一憂子亦曾与修羅魔君一戰,對其惊天動地的魔功仍心有余悸。
  天玄子續道:
  “現在斷不能讓那股魔勁繼續留在天儿体內,雖然我不知憑我的修為能否把其迫出,但卻不得不冒險一試。因為現在不單止是天儿一命,而是關乎千千万万蒼生的性命。近日天气的變异,正是天劫爆發的先兆。如今就只有天儿的命格才可解破天劫,所以必須盡快救醒他。”
  “如今唯有借助九星中天心星的光華來救天儿了。”
  一憂子与姬昌同時道:
  “天心星?”
  天玄子解釋道:
  “我們仙派流傳下來的‘河圖’,有一門心法是借助九星光華來治傷驅毒,該口訣為‘求仙合藥見天心’。”
  “現在天气如斯惡劣,為師也不知能否成功引動天心星,但亦要一試。”
  事不宜遲,天玄子立刻命一憂子、姬昌二人在地上以朱砂畫了一個大八卦,是為“奇門遁甲八陣圖”,在“干、坎、艮、震、巽、离、坤、兌”八個方位點上八枝蜡燭,并把嬴天安放放八門中的“生門”位置上。
  一切擺放妥當,四人步出房外,關上門窗,免得天玄子行功途中受騷扰。
  四人一直守在房外靜心等候,他們都對嬴天的安危而憂心,同時也關心到万民的命運。
  時間點滴過去,他們都沒說一句話,四周只有淅瀝的雨聲和呼呼的風聲,顯得一片蕭剎。
  轉眼已過了近半個時辰,房內仍是全無動靜。
  驀地,一道赤紅光芒穿過天空厚厚的烏云,直射進房里。
  這便是“天心星”的力量?
  憑著“天心星”的力量,加上天玄子數十年的深厚修為,能否把修羅魔君的“魔极歸元”魔勁驅出嬴天体外?
  四人都緊張得掌心冒汗,屏息靜气以待。
  瞿地,呼的一聲巨響,房門爆開,飛射出一團黑影。
  一憂子反應快,一把接著黑影,那原來是一個人。
  那是天玄子。
  只見天玄子嘴角溢血,臉色蒼白,顯然被人所傷。
  誰?到底是誰能傷得了天玄子?
  隨著天玄子被轟飛出房外,房里亦冒出一大團黑气,那是──魔气!
  除了魔气外,房內亦焚起了紫色的火焰,詭异非常。
  這些紫色的火焰,不就是當日在軒轅圣墓中爆發的火焰,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這時,一條人影從紫焰中踏步而出,竟全不怕烈火焚身。
  這條人影……
  天!
  赫然竟是──
  嬴!
  天!
  各人看見嬴天的面貌,不禁大吃一惊。
  只見嬴天往日的俠骨英風此刻已蕩然無存,換上的是一臉猙獰凶狠,長發散亂四飛,雙目更變得赤紅如血,透射出凌厲殺意!
  嬴天……何以會變成這樣的?
  嬴天驀地開口說話,聲音也變得沙啞低沉,道:
  “嘿嘿嘿嘿!我終于恢复自由了!那些仙神,造夢地想不到,本魔竟然會与帝釋天那家伙潛伏于同一副肉身內吧!”
  “冥陀羅亦真大膽,趁本魔不在,便欲成為三界之主,到頭來還不是被本魔轟個形神俱滅。不過亦全靠他的‘魔极歸元’,本魔才能比帝釋天更早蘇醒,控制這肉身。”
  “從此,上天下地便是我阿修羅的天下了!”
  阿?
  修?
  羅?
  万惡之王阿修羅的真正元神,竟然亦是在嬴天体內?這……真是万料不到!
  被阿修羅占据了肉身的嬴天,又道:
  “好!今天我便要以大量的鮮血來慶祝我的重生,我……”
  “便由這里殺起吧!”
  “殺!殺!殺!”
  眾人還未想清楚該怎樣做,嬴天已挾著洪洪的紫色火焰狂沖向他們。
  嬴天來勢如虹,天玄子急忙中揮掌推開眾人,更運起“乾坤無极身”挺掌擋著嬴天。
  四掌相交,天玄子頓時如遭雷電殛体,痛苦不堪,拼命狂谷功力抵擋。
  紫色火焰卻乘時卷向天玄子身上,把天玄子的衣衫也焚燒起來。
  一憂子、姬昌、嬴龍忙沖向嬴天,欲救回烈火當中的天玄子,可惜卻沖不破紫焰,猛遭震回。
  天玄子身遭電殛火焚,自知命不久矣,遂拼盡最后一口气,道:
  “一憂、昌儿,為師……不行了,你們……要好好保著性命,光大廣成仙派……”
  “還有,你們……一定要想辦法……救醒天儿……因為……只有他,才……制止……天劫……否則……天地……也會……毀……滅……”
  一憂子、姬昌急得迸出眼淚,复再轟向紫焰,可惜又遭震回。
  就在這時,他們驟覺身后涌起异常凌厲的气勁,并听到凌真在悲嚎:
  “師──父──”凌真使出一招“雷動九天”,往紫焰狂轟,勁道竟比一憂子和姬昌相加起來更強,猛然沖開紫焰,雙掌轟在嬴天身上。
  這……就是凌真的潛力?
  想不到平日笨鈍的他,潛力竟如此厲害,一憂子、姬昌也感到咋舌。
  凌真這一股蠻勁,竟把嬴天轟開數丈。
  凌真一把抱著天玄子,更立刻輸進內力護住他心脈。
  一憂子和姬昌也立刻上前相助,三股“先天乾坤功”真气灌進天玄子体內,本已奄奄一息的他,气息剎那間又回复旺盛,顫危危地道:
  “好……徒儿,別……白費……气力……了,為師……已……不……行,記……記著……為師……的……說話,救……醒……天……儿……”
  天玄子說完最后一句話,雙目便緩緩合上,任三人如何努力輸功,天玄子也全無反應。
  他……
  死了!
  一代世外高人,就此撒手塵寰,直至最后一刻,仍不忘天下蒼生的苦難,他的崇高精神,就像穹蒼里的星宿,光芒永恒不滅。
  一憂子、姬昌二人仍悲痛不已,卻听見凌真吐出一句話:
  “師父死了,假如連大師兄、二師兄也犧牲,以后便再沒有人能光复廣成仙派……”
  “大師兄、二師兄,你們一定要完成師父的遺愿,想辦法助小師弟恢复神智,還有要光复廣成仙派……”
  二人還未明白凌真話中含意,凌真已猛地運起十成功力向二人狂轟。二人冷不防凌真會突然出手,來不及運功相抗,猛被轟得向后狂飛。
  二人連連撞破几重圍牆,仍未能止得住去勢,直飛到數十丈外的后山草地。
  在草地上打滾了十多丈,二人的沖勢才停下來。
  放眼看去,樹立了百年仍屹立不倒的廣成觀,已在一片紫色火焰中焚燒。
  百年基業,就這樣毀于一旦。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43:30

第四章 日換星移

  雨,仍沒有停。
  它似在哭訴人生的种种無奈,沒了沒完。
  天,仍被層層黑云遮蔽著。
  光明,何時才再次降臨大地?
  黑暗,何時才被驅散?
  人間的苦難,何時才會停止?
         ※        ※         ※
  在如此惡劣的天气下,每個人也想躲在家中,爭取每一刻去享受家庭的溫暖。
  可是有些人,卻要冒著風雨,站在城牆上守衛。
  他們,便是守城的軍兵。
  捍衛城池是他們的職責,就是天气再惡劣,他們也不能离開崗位半步。
  這個壁壘堅固的城樓,便是位于朝歌的大商皇朝的皇城,難怪軍兵的紀律特別嚴謹。
  這十多天以來,絕少有人來到皇城,有家的都躲在家中。
  然而,今天皇城之外卻來了一大隊人馬。
  那似是一隊車馬。
  軍馬當中,更簇擁著兩頂華麗的轎子。
  為首的一名軍官策馬來至城牆下,揚聲問道:
  “守城的是楊將軍的部下還是位將軍的部下?”
  城上的軍兵回道:
  “兩位將軍都已辭官還鄉,我們是王將軍的部下。請問你們是那一個諸侯國的軍隊?”
  城下的軍官同道:
  “我們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親兵,兩位皇子現在要進城,請開城門。”
  啊!原來微子衍和微子啟也能逃离圣墓島,而且還可以返回朝歌。
  回來的不只他們二人,隨隊的還有嬴惡來。
  城上的軍兵聞得是微子衍和微子啟回來,急道:“請稍等一會,我去通傳一聲。”
  說罷便匆匆忙忙去了。
  轎內的微子衍暗想:
  “何以兩名將軍同時辭官?而且朝廷之內,好象沒有一位姓‘王’的將軍……”
  過了不久,城門冉冉打開,軍隊浩浩蕩蕩進入皇城內。
  微子衍、微子啟當下立即返回皇宮。
  這一役出師圣墓,不但得不到任何寶物,更損兵折將,微子啟一身內功化為烏有,微子衍更斷了一臂,功力僅余一半。
  這一次慘敗的代价不可謂不大。
  他們以后又有其么計划奪取太子之位?
  二人回到皇宮,立刻便去沐浴更衣。
  正當他們欲好好休息一番之際,忽有人向他們稟告:
  “兩位皇子,丞相比干聞得兩位皇子回來,便立刻要見兩位皇子。”
  微子衍沒精打采地道:
  “我今天累得很,你去告訴丞相,我改天再見他吧!”
  “不!比干丞相說有非常重要的事跟兩皇子相討,說一定要立刻見兩位皇子。”
  微子衍不耐煩地道:
  “好吧!你出去通傳,說我稍后便到。”
  微子衍、微子啟分別換過衣服,便往大殿而去,嬴惡來亦奉命跟在其后。
  大殿之內,早有一人在等候。
  這是年約四十余歲,身材瘦削高佻,身穿官服,一臉正气,正是當今丞相,亦是微子衍、微子啟和子受德的皇叔──
  比干!
  比干身為丞相,亦是微子衍、微子啟的叔父,故二人對他也敬重几分,問道:“皇叔,你如此著急要見我們,到底有何要事?”
  比干道:
  “兩位皇子回來得正合時。近日天气變得异常惡劣,想兩位皇子也親眼所見吧?”
  微子衍道:
  “天有不測風云,又豈是我等凡人所能控制?不知皇叔可有高見?”
  比干道:
  “這惡劣的天气不知還要持續到何時,如今各地正面臨洪水泛濫、糧食不足等問題,而且有些貧脊之地,更有盜賊四處搶掠百姓的糧食,弄至民不聊生,我們朝廷實有責任保護天下老百姓的性命財產。”
  微子衍“唔”了一聲,繼續靜心聆听。
  “這時期朝中的政務比平日更多,而皇上因龍体抱恙,近年來已沒有上朝听政。”
  “朝中不可一日無君,在這非常時期,更需要一位英明的君主出來領導群臣。”
  微子衍道:
  “皇叔,你的意思是……”
  比干正色道:
  “微臣建議由太子暫代皇上之位,臨朝听政,處理國家要務。”
  微子衍、微子啟聞言,不禁面面相覷。
  其實,自他們在望墓一役死里逃生,他們已体會到權欲野心的可怕,對嬴天舍己為人的仁者大義亦深受感動,還有便是明白親情与生命的可貴,由是爭雄逐位的野心已消餌殆盡,并打算回宮之后,派手下尋佑德回宮,讓他能以太子的身份來面對天下人,從此他倆安心做回他們的皇子,不再跟佑德爭奪帝位。
  若是往日,微子衍听得比干此言,必會自荐暫代帝位,日后更順理成章登上帝位。
  可是如今反而感到有點為難。
  但微子衍亦是一個英明的人,明白比干言中之理,故此道:
  “皇叔所言甚為有理,但三弟离宮多年,一直音訊全無,此刻更是不知所蹤,相信要尋回他,亦非日內可辦到之事。不若這樣吧,我們一面派人去找他回宮,而在這段期間,便由我和皇弟共同分擔政務,待尋回三弟后,再把朝政交還他處理,這樣好嗎?”
  就在這時,殿的一角猝地響起一把雄渾的聲音,在道:
  “說得可動听啊!但……”
  “若我已回來又怎樣?”
  從聲音之人,他們已得知說話的人是誰,但亦很自然地回頭望去。
  只見大殿的一個幽暗角落,一個健碩威武的人影正緩步而出。
  啊!竟然是他?
  他,何時返回皇宮的?
  他如此明日張膽地返回皇宮,不怕微子衍加害于他?還是已有備而來?
  他,正是──
  佑德!
  佑德已換過華麗衣服,整理過儀表,眼中亦回复了往昔的豪情霸气,与早陣子的落泊之態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微子衍見佑德突然出現,難掩內心震駭,道:
  “三……弟?你何時回來的?”
  佑德怒目圓睜,喝道:
  “哼!你當然想我永遠不回來了!皇叔,剛才一番說話,已證明他們一直覬覦著帝位,我告訴你的事,你如今相信了吧!”
  原來佑德与比干早串謀好,同演這場戲來揭穿微子衍的真面目。如此一來,佑德也可明正言順地誅滅二人。
  微子衍連忙解釋道:
  “不!剛才我說的,只不過是權宜之計。如今既然你回來,正好由你暫代父皇之位處理朝政,我和皇弟決不會插手干涉。”
  佑德道:“哼!別裝模作樣了,你倆有這么好心?你們纂奪帝位之心已昭然若揭,今天我就要以太子的身份,來為朝廷除污去穢。”
  微子衍急道:
  “不!我們真的再無心于權力的斗爭,你要怎樣才信我?”
  無論微子衍怎說,佑德也不會信他。佑德一邊運勁,一邊步向他們。
  他,要在今天了結這場扰攘了多年的斗爭。
  但,其實最害怕的,并不是微子衍和微子啟,而是他倆身后的嬴惡來。
  如今微子衍、微子啟二人一個功力全失,与普通人無异;一個則廢去一臂、功力只余五成。
  佑德這次,明顯是有備而戰。故若交起手來,微子衍的胜數絕不高。
  而且看他此刻霸气、戰意全消,未戰已敗。
  唇亡齒寒,若微子衍失勢,他自然難保性命;但若佑德在最后仍念手足之情,微子衍、微子啟仍能保得住性命,但他呢?他只有死路一條。
  嬴惡來唯一能自保的方法,便是背城一戰,助微子衍除去佑德,踏上皇位,他還可以盡享榮華富貴。
  嬴惡來心想數月前佑德亦曾敗在他鐵拳之下,相距數月,即使他功力有進境,亦未必能超越他,故此他對這一戰頗有信心。
  眼看佑德一步一步迫近,嬴惡來道:
  “子受德,要傷害大皇子和二皇子,先過我這關。”
  說罷已聚起內力,揮拳轟向佑德。
  佑德殺意暴起,道:
  “好,我就先斃了你這走狗!”
  佑德拔出佩劍,俯身沖上,使出了“王者劍”第三式──
  “虎踞千山傲塵世”!
  漫天劍影化作一頭猛虎,張牙舞爪向嬴惡來扑噬。
  “惡來,快住手……”
  微子衍要喝止也來不及,二人已交起手來。
  嬴惡來知“王者劍”厲害,不敢輕敵,運起“玄天戰甲”“金甲”功力,硬擋劍招。
  嬴惡來不閃不避,頓時被刺個千瘡百孔。
  雖然他的“玄天戰甲”刀槍不入,但佑德劍气凌厲,亦刺得他渾身赤痛。
  然而,痛楚更能把他的戰意推向更高峰。嬴惡來雙拳聚起兩團光球,正是他另一絕學“霹靂轟雷破”嬴惡來雙拳齊轟,凝聚于拳上的兩團光球赫然破空而出,朝佑德射去。
  光球去勢如雷,沖破佑德綿密劍网,佑德倉卒間只險險避過一個光球,另一個則轟中他腰際。
  幸好佑德的護身气勁不弱,尚能捱得住這一擊,但也被轟至血气翻亂,急運功將之平伏。
  佑德道:
  “這條狗也有點本事,要宰掉它看來得費一番功夫了。”
  這時,一把蒼老的聲音傳進佑德其中:
  “徒儿,何不以他來試試你的新招?”
  佑德獰笑著道:
  “也好!”
  瞿地,他猛把長劍插在地上。
  啊?他不用“王者劍”了嗎?
  佑德竟放棄慣用的絕招,他到底想怎樣?
  只見佑德運掌成刀,掌刀隱隱然透出黑色的鋒利气芒,宛似兩道刀芒。
  這,就是他新習的武功?
  佑德運功之時,殺气陡地暴升,面上更浮現點點魔气,与他往日的皇者霸气大相徑庭。莫非……他真的已……
  入魔?
  眾人并未察覺佑德有此异樣,嬴惡來更心忖:
  “子受德的護身气勁不弱,隔空拳勁難以重創他,還是結結實實地轟爆他好了!”
  嬴惡來打定主意,不再把“轟雷破”的剛猛拳勁轟出,改為凝于拳上,直沖向佑德。
  佑德也不示弱,舞著掌刀,迎向嬴惡來。
  二人短兵相接,雷拳、掌刀狂轟猛劈,斗得异常激烈。
  二人互有中招,但嬴惡來有“玄天戰甲”護身,佑德比較吃虧。
  互拼了百多招,拳、掌一拼,二人雙雙震飛開數丈,戰況又頓止下來。
  比干不懂武功,但看到二人的惡戰,亦暗暗替佑德擔心。
  佑德、嬴惡來各自狂谷功力,看來准備作出決胜負的一招。
  嬴惡來雙拳合一,光球不斷脹大,光芒亦越來越熾烈。
  佑德亦不怠慢,合掌于空,黑气直達殿頂。
  佑德道:
  “就讓我的‘天魔刀’把你分尸吧!”
  “天魔刀”?
  佑德使的,原來是“天魔刀”?
  “天魔刀”不是原始天魔的武功嗎?佑德怎會懂得?莫非佑德真的已拜他為師?
  那么,剛才跟佑德說話的蒼老聲音,莫不是……
  元始天魔?
  原來有元始天魔在背后撐腰,怪不得佑德有膽公然返回皇宮,挑戰微子衍。
  二人運功已足,袖德怒吼一聲,雙掌猛然疾劈,鋒銳的天魔刀芒破空劈出,直取嬴惡來。
  嬴惡來看准刀芒來勢,雙拳帶著熾烈罡气球,猛轟向刀芒。
  黑色刀芒与白色光球硬碰,气勁震撼整個大殿。
  這一拼,誰胜誰負?
  結果是……
  不分胜負!
  但嬴惡來雙拳亦被震得酸軟乏力。
  佑德的“天魔刀”不能把嬴惡來砍成兩段,不禁滿不是味儿。
  這時,他耳中又傳來元始天魔的聲音:
  “徒儿,你的‘天魔刀’火喉未夠,砍不開這頭蠻牛,用另一招吧!”
  佑德听罷,化掌為爪,臉上的魔气越來越濃烈,并道:
  “要我用最后絕招,你將會死得很慘、很慘……”
  “你,便嘗嘗我的──”
  “天魔四蝕!”
  佑德勁貫雙爪,沖向嬴惡來。
  嬴惡來看准佑德來勢,挺拳直轟佑德。
  佑德看著嬴惡來斗大的拳頭轟至面前,竟然不閃不避。
  就在快要被轟中的一剎那,他才兩爪疾出,僅僅抓著嬴惡來手腕。
  嬴惡來只感佑德爪上傳來一股异常古怪的內力,接著他竟感到自己的內力源源不絕地從手臂泄走。
  更叫他震駭的是,他竟看見他手臂的肌肉迅速干枯,粗壯的手臂剎那間變得像一根干癟的枯枝。
  佑德道:“走狗,你有幸見識本皇子新練成的‘天魔四蝕’中的第一蝕──”“天魔蝕肉”!
  嬴惡來大是吃惊,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因為被侵蝕的肌肉正逐漸向上移。
  相信不消一刻,嬴惡來便會被吸蝕成一具干尸。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著嬴惡來,叫他立刻作出一個決定。
  他猛地舉起另一拳,狂轟在被佑德抓著的臂上,整條手臂猛被轟斷。
  斷臂之痛,使倔強的嬴惡來也禁不住慘叫,但總好過連命也沒有。
  嬴惡來連忙點穴止住斷臂的血,同時發覺他的內力已被吸去二成。
  “天魔四蝕”,好可怕歹毒的邪功。
  只見佑德拿著嬴惡來的斷臂在笑,笑得异常陰森可怖,并道:
  “壯士斷臂,好轟烈啊!”
  “但,本皇子余興未盡,你再嘗嘗我的──”
  “天魔蝕骨!”
  佑德一催勁,嬴惡來的斷臂立遭震碎,獰笑著又沖向嬴惡來。
  面對著佑德的可怕邪功,嬴惡來戰意全消,胡亂揮拳欲迫開佑德。
  佑德身法詭秘如鬼魅,不知何時已竄到嬴惡來身后,雙爪猛插進他背門。
  嬴惡來大惊,欲運勁震開佑德,但內勁一到,便被佑德吸蝕過去。
  佑德詭异地道:
  “單是天魔蝕骨不夠好玩,不若再加上天魔蝕經看看會如何?”
  嬴惡來無從反抗,佑德的天魔勁震進他体內,他的內力一邊被吸去,体內的骨骼、經脈卻不斷被侵蝕。
  轉眼之間,高大壯健的嬴惡來只余下皮膚和內髒,骨骼經脈被蝕盡,死狀异常恐怖。
  佑德把嬴惡來的內力消化,并吁一團黑气。
  此刻的佑德,面目猙獰可怖,活像一頭地獄里的惡魔。
  微子衍爭雄之心已去,再看見嬴惡來死狀如此慘烈可怖,早已嚇得心膽俱裂,那敢与佑德戰?
  他竟然哀求道:
  “三……弟:真的,我……已不打算跟你爭太子之位,你……你便念在一場兄弟,放我倆一條生路吧!”
  佑德一步一步走近微子衍、微子啟,殺气絲毫沒有減褪半分,道:
  “哼!放過你?你迫害我的時候,有當過我是兄弟嗎?你殺我母后之時,有當過我是兄弟嗎?如今竟然叫我念兄弟之情,可笑,可笑啊!”
  “總之,今天休想我放過你們。”
  微子啟武功盡失,更是無力反抗,道:
  “三……弟,從前的一切,都是他迫我做的。你……你也知道,我亦曾叫他放過你。你……你要算賬便找他吧!一切不關我事的。”
  微子衍想不到微子啟到了這刻仍是貪生怕死,不禁气得說不出話來。
  佑德腳步仍未停下,并道:
  “我兩人也不會放過,別妄想了!”
  比干畢竟是他們的叔父,見他兄弟三人手足相殘,也感到大為心痛,道:
  “三皇子,你答應過我……”
  佑德道:
  “對!我答應過你不殺他們的,便一定會遵守諾言。他們想死,可沒這般容易。”
  “我要他們……”
  “生不如死!”
  佑德一聲說完,便朝二人沖去。
  微子衍雖已戰意全消,但總不會坐以待斃,聚起僅余的五成功力,出掌轟向佑德。
  微子衍雖只得五成功力,但亦能使出“焚城訣”功力,掌力亦不容小覷。
  佑德不作正面硬碰,避過微子衍掌勢。
  微子衍經驗丰富,早料准佑德閃避的方位,橫掌再劈向佑德。
  佑德一手格開微子衍劈掌,另一爪已重重轟中其胸膛。
  微子衍斷了一臂,招式上自然亦輸了一籌,中這一爪,猛被轟飛,更剛好撞在微子啟身上,二人同時跌出丈外。
  惊魂未定,佑德又已殺至。
  微子衍坐在地上,未及起身,亦只好勉強出掌欲迫開佑德。
  但,他的掌只轟中空气。
  佑德已躍上二人頭頂半空。
  二人只覺頭頂一緊,已遭佑德抓著。
  佑德道:
  “你們,就嘗嘗我‘天魔四蝕’的最后一蝕──”
  “天魔蝕魂!”
  佑德天魔勁疾吐,迫進二人腦里,不僅把微子衍僅余的功力吸走,更把他們的記憶、智能和思想一并吸蝕殆盡。
  佑德為了不想殺死他們,遂看准收招。
  他們,會變成怎樣?
  只見微子衍、微子啟目光呆滯,口吐白沫,坐在地上發呆。
  他們,赫然已變成兩個沒有思想、沒有野心、更沒有欲望的呆子。
  佑德果然沒取去他們的性命。
  但這樣,卻令他倆比死更慘。
  多年的爭斗,終于有了終結。
  這一段不應有的兄弟情,最后亦化作飛灰。
  佑德的目的已達,滿意地迎天狂笑,笑聲中充滿悲哀、蒼涼。
  他為什么悲哀?
  是因為天要迫他狠心?天要迫他投身魔道?
  他,始終也要向天低頭?
  如今,他的帝途,再沒有任何障礙。他,真的從此成為──
  一代魔君?
         ※        ※         ※
  這一段奪位風波,終于告一段落,而且宮中除了佑德和比干外,亦沒有第三者得知。
  這夜,在帝乙的寢室外。
  負責守衛的兵士赫然倒在地上,莫非有刺客潛進皇宮?
  看真點,六名衛兵盡皆化成干尸,這死法……
  皇帝的寢室內,當今天子帝乙臥病在龍床上,不住咳嗽。
  龍床之旁,還站了一個人。
  佑德。
  房外的衛兵,莫非是他所殺?
  他到底想怎樣?
  只見佑德在喃喃自語:
  “父皇,多年以來,你也沒有重視過我和母后,任由我們被微子衍欺壓。”
  “不過,我可沒有怪你。”
  “你臥病在床已有多年,想必已受盡折磨了吧?”
  “如今,就讓皇儿盡一盡孝道吧!”
  佑德驀地舉起掌刀,濃烈黑气纏繞掌上。
  他的眼中,更透射出凶狠殺意。
  刀鋒冷,佑德的心更冷。
  帝乙造夢也想不到,自己的親生儿子,竟然會有這么的一副面孔。
  他雖無道,极其量亦只是一個昏君。但佑德此刻魔气之盛,直比惡魔。只要他連這份最后的父子親情也泯滅,他,便成為一個真真正正的魔君。
  窗外陰霾密布,風雨交加,天劫隨時會爆發。
  電光閃照在佑德面上,使他猙獰的面貌,更添几分邪异可怖。
  天意難測,人心更難測。
  帝乙臥病在床,他,有能力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驀地,佑德耳中又響起一把蒼老的聲音:
  “劈吧!劈下去吧!要成大業,難免有所犧牲。既然你矢志成魔,親情只會成為你的障礙。天下人都离棄你,唯有魔道才是你最后的依歸,別再猶豫了,干你應該干的事吧!”
  佑德眼中殺意陡地百倍暴升,掌刀一緊……
  他想……?
  《待續》
  預告【第十六回〈結局篇〉】
  嬴天未能回复帝釋天的力量,卻被阿修羅的元神控制著,他,
  如何擺脫阿修羅的糾纏?
  天劫爆發在即,神州命運岌岌可危,嬴天能否及時補
  天救蒼生?
  佑德以入魔,嬴天如何面對這個曾共生死的義兄?
  皇者的結局、天地的命運、英雄的哀歌,盡在下回〈結局篇〉
  ──一一了斷!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44:38

第一章 英魂不滅

  火
  紫色的火!
  來自地獄的火焰,焚遍廣成觀內一草一木,廣成仙派百年基業,想不到就此毀于一旦。
  火的來源,是來自仙派的一名弟子,一個一生受命運播弄的人──嬴天!
  奪去天玄子的性命,毀去廣成仙派的基業,雖是出于嬴天雙手,卻并非他的本意。
  他的神智、他的軀体、他的靈魂,此刻正被万世魔王阿修羅控制。
  原來當年在三十三天,帝釋天与阿修羅一戰同歸于盡,神、魔的元神經歷六道輪回,投進凡間,轉生為凡人。
  不知是巧合還是冥冥中自有定數,帝釋天和阿修羅的元神竟同時潛伏于嬴天体內,此事上天下地沒有任何神、魔、人得知。
  女媧娘娘、天玄子等見嬴天命格非凡,而他又生就一副俠義心腸,故猜想他定是帝釋天所轉生,渾沒想到阿修羅的魔元竟亦同時螯伏于他体內,這事就只有阿修羅最忠心的手下麒麟魔將得知,因此它才會三番四次拼死相護嬴天。
  在軒轅圣墓一役中,嬴天遭假冒修羅魔君的冥陀羅強灌“魔极歸元”魔功進体內,喚醒了阿修羅的元神,嬴天頓遭魔性侵占身心,變成一個至邪至惡的魔鬼。
  廣成觀內,除了遭嬴天親手轟斃的天玄子外,十余名道僮亦難逃厄運,被魔火焚身,凄厲的慘叫聲此起彼落,不絕于耳。
  嬴天佇立于紫色火海中,輕閉雙目,像在欣賞那些慘叫所組成的惡魔樂章。
  火海之中,還有兩個人怀著复雜的心情盯著入了魔的嬴天。
  他們,便是凌真和嬴龍。
  凌真的心,此刻亦被熊熊怒火焚燒著。
  他最尊敬的恩師被殺死了,師門被滅了,他,又怎能不怒?
  他本該把嬴天碎尸万段,以報滅門殺師的仇,但一來他本性善良,不愛仇殺,而且嬴天是他的小師弟,他此刻只因被魔性占据軀体,才會干出此等暴行;其次是天玄子臨終前千叮万囑要救醒嬴天,因為只有他才能解開天劫厄運,拯救天地,凌真當然要為天玄子完成這個遺愿。
  問題是,連天玄子也擋不了嬴天一招,憑凌真之力,莫說要救醒嬴天,就是要保著性命离開此地,也未必能夠做到。
  凌真一生中從來遇過如此惡劣的困境,他只感到進退維谷。
  至于嬴龍,他還未接受到自己的弟弟一剎那會變成如此模樣,他該大義滅親?還是逃之夭夭?迷惘的他,一時間寸步難移。
  嬴天緩緩睜開雙眼,眼中閃出邪异的神采,自言自語道:
  “余下的兩只小貓,該怎樣玩弄呢?”
  此刻的嬴天,直以殺人為樂,他的本性,到底往哪里去了?
  二人中,終于有一人按捺不住,向嬴天出手。
  這人,是──
  凌真!
  凌真鼓起先天乾坤功,狂沖向嬴天,吼聲如雷,气勢磅礡。
  誰會料到平日愚魯笨鈍的他,當此生死關頭,爆發出來的潛力,竟會把他的功力,推高至超越廣成仙派任何一人!
  凌真邊沖近嬴天,邊想:
  “小師弟如今被邪魔占据著身体,迷失本性,相信一時間也不會清醒過來,唯今之計,我只好豁出性命与他一拼,望能把他制伏,待大師兄和二師兄尋找出助他驅除魔性的方法吧!”
  凌真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要知道他如今面對的,并非一般的邪魔外道,而是在地獄里生存了千万年的魔中之王阿修羅,他倆的實力,委實相距太遠了。
  可是凌真渾沒理會這點,未接近嬴天,一團凌厲的八卦气團已破空轟出。
  這招气勢凜然,原來是使上了“乾坤七絕”中至陽至剛的一招──
  “雷動九天”!
  嬴天背負雙手,態度輕蔑,毫無舉動,身前冒起五道火柱,盡擋凌真的八卦罡气。
  “雷動九天”的招勢未盡,凌真雙掌轟散火柱,直印在嬴天身上。
  嬴天身中重招,卻是紋風不動,雙手依舊負在背后,似無出招之意。
  凌真心知這招傷不了嬴天絲毫,換气變招,“乾坤六絕”接連轟出,每一招均毫無保留地攻出。
  嬴天不擋不避,完全不把凌真的攻勢放在眼內,任他狂轟。
  百招過后,凌真已疲態畢呈,嬴天卻仍是動也不動,傷也不傷。
  他,終于緩緩吐出一句話:
  “胖子,打夠了吧?打夠了的話,便……”
  “輪到我了!”
  “若你能捱得過我三招不死,我便放你一條生路吧!”
  “第一招該怎樣使出呢?不若,……”
  “先廢你四肢吧!”
  凌真听著嬴天在自言自語一番后,知他要發動攻勢,為求自保,猛地使出招“震惊百里”,無匹气勁如狂濤般震向四方八面。
  看不見嬴天何時出手,也看不見他怎樣出手,凌真只感四肢傳來劇烈痛楚,他想掙扎反抗,但手腳全不听使喚,它的四肢竟就在電光火石間被廢掉。
  嬴天要殺凌真,實在太輕易了。他此刻,就如貓戲耗子般,要慢慢折磨至死,方有趣味。
  被魔性埋沒了良知的嬴天,實在太可怕了。
  凌真肥胖的身軀仍未落回地上,又听得嬴天另一句說話:
  “第二招怎樣才好玩呢?好!來個開膛破肚吧!”
  凌真還未感到痛楚,便已知自己下一步的命運將會如何……
  皮開肉裂的痛楚,叫凌真接近暈死過去。但,他仍未失去知覺,便已听到嬴天最后一句話:
  “哈!胖子的肚皮果然夠厚夠多肉,腸髒也比一般人粗大……”
  “最后一招了,干脆震碎所有內髒吧!”
  嬴天此言既出,凌真的內髒、性命自然也保不了,而他体內的每一滴血,也被榨壓出体外,從身上每一個毛孔中噴洒天空,构成一幅惊心動魄的“血花爭艷圖”!
  熾熱的鮮血,洒在嬴龍身上,把他從迷惘中惊醒。
  眼前的情景,与地獄無异;而眼前的嬴天,也不再是他的弟弟。
  他,是阿修羅!
  是一個要滅絕天地,殺盡所有神人的万惡之王!
  到了這刻,嬴龍還要顧全親情嗎?他能讓這魔鬼恣虐凡間,殘害眾生嗎?
  就是不舍,就是不愿,但為了千千万万的生命,他,也只好──大義滅親!
  話雖如此,但即使強如天玄子、凌真,也慘死在嬴天手下,憑他個人之力,要力挽狂瀾,簡直是痴人說夢。
  他上,亦只是多賠一條性命而已!
  然而,身為男儿漢大丈夫,有些事,是知其不可為而為。
  死是另一回事,要嬴龍棄天下安危不顧,而苟且偷生,他万万做不到。
  他踏前一步,死意更決,“混沌七絕”內力急速提聚,死,已是他唯一可以走的“已死剩最后一個了嗎?那可要好好珍惜,別讓你這么快死了!”
  “阿天,大哥的命……在此,你……”
  “來取吧!”
  手足相殘的悲劇,難道真的不能避免?
  嬴天……可會狠心向嬴龍……
  痛!
  下!
  殺!
  手?
         ※        ※         ※
  遠在廣成親數十丈外,有兩個人遙遙看著廣成觀被紫色的烈火吞噬,火舌漫天飛舞,把天空照成一片慘紫,詭异陰森。
  此情此境,他倆比烈火焚身更難受千倍,心窩被撕裂的痛楚,擴散全身每一個細胞,手腳僵硬,血液也似要凝固。
  他們如此難受,當然便是与廣成仙派有莫大關連。他們,便是廣成仙派碩果僅存的兩個弟子──
  一憂子!
  姬昌!
  昔才凌真凌厲的一掌,不僅把二人轟离廣成仙派數十丈,更把他們的气血轟亂,叫二人一時無法聚气運起輕功重返廣成觀。
  一憂子、姬昌雖熱血沸騰,奈何力不從心,沒法立時折返廣成觀。
  二人因此而得到少許時間回复冷靜,理智地去想一想,他們究竟應該忍辱負重,趁机逃走,還是与廣成仙派共存亡。
  二人一邊運气平伏体內紊亂的經脈,一邊不停地想。
  雖說天玄子臨終曾委以重任,而這任務更關乎天下蒼生的命運,二人實應拋開私人感情,先謀自保,容后再想辦法救醒嬴天。
  但親眼看著屬于自己的師門毀于一旦,親如兄弟的同門師兄弟一個個被殺、情同父子的恩師落得死無葬身之地,他們雖然是鐵錚錚的硬漢子,也忍不住熱淚盈眶,悲慟難抑。
  二人內功底子深厚,不消片刻便已平伏体內气血,同時更作出了一個決定。
  一個關乎他倆生死,更關乎天下的決定!
  師兄弟二人互望一眼,他們都像能從對方眼中看穿對方心意……
  點頭,代表對這決定無悔!
  舉步,緩緩踏上這條不歸路!
  二人前去的方向,竟然是……
  廣成仙派!
  他們,竟決意回去尋死?
  甚至棄天地的命運不顧?
  在他們的心中,都知道該走哪一條路。但,該走并不代表要走。
  若他們一走,當可保住性命光复廣成仙派,亦可找尋救助嬴天的方法。
  可是,他們都知道絕難在短時間內找到這方法。嬴天一日不能回复本性,他的屠殺一日不會停止。
  先是廣成仙派,繼后還有成千上万的西歧百姓當殃,因此最簡單直接,而偏偏又最困難和危險的方法,便是趁嬴天未离開隱寶山的時候制伏他。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壓抑不了体內熾熱沸騰的血脈。
  奔馳著的血脈告訴他們,這件事是他們此生中非干不可的,那管后果如何、那管錯對与否,他倆也絕絕對對的──
  無懼!
  無悔!
  眼前是一片茫茫的紫色火海,兩個視死如歸的勇者,踏出了也許是他們生命中最后的──
  一步!
  兩步!
  沖!
  以一憂子和姬昌的功力,烈火難對他倆造成傷害,二人迫開烈火,沖回廣成觀中剛才激戰的后園,發現地上除了天玄子的尸首外,還有一具血肉模糊的肥胖尸体。這具尸体,當然便是已殉戰的凌真了!
  更震撼的,是他們看見嬴天正屹立不遠處,單手高舉,而這只手,赫然穿過了一個人的身軀,那個人毫無動靜,儼然已死去,鮮血源源不絕地從嬴天的手流遍他全身,煞是可怖。
  二人仔細一看,給嬴天貫穿身軀高舉的人,竟然是──
  嬴!
  龍!
  嬴天竟親手殺兄?
  他的身心,已徹徹底底被魔性所占据?
  他連世上唯一僅余的親人也能殺,他還有誰不能殺?誰又有能力把他的魔性驅走?
  一憂子和姬昌見此情境,都不禁目瞪口呆。
  姬昌較快回复清醒,一縱身已躍至凌真尸体處,細察一番,顫危危地道:
  “師兄,三……師弟已……犧牲了……”
  一憂子雙目赤紅,激憤地道:
  “魔──鬼──”
  “他,已不是我們的小師弟,而是一頭絕邪絕惡的魔鬼。”
  “若今天不殺他,不需侍天劫爆發,世上一切人和物,都會被他統統滅絕……”
  “師父,恕徒儿不能完成你的遺愿,我……”
  “不得不下殺手了。”
  姬昌聞言,急道:
  “師兄:慢著……”
  一憂子身已動,姬昌要阻止也阻止不來,但一憂子仍是說出了最后一句話:
  “師弟,小師弟已無藥可救,憑我一人之力,絕無胜算,若今天不收伏他,則天下蒙難,你……”
  “會助我一臂之力嗎?”
  不錯!即使合二人之力,也未必能傷得了嬴天分毫,但若不制止他,蒼生劫難將由此而起,姬昌權衡輕重后,亦一同鼓勁沖上。
  二人那敢怠慢,“先天乾坤功”已各自聚起十成功力,把烈火迫開數尺。
  嬴天仍是毫無動靜,似全不知道二人已沖近。
  此時,一把极虛弱無力的聲音在說道:
  “兩位,請……停手,阿天……仍有……少許……人性……的……”
  二人大惊急停,此時卻听到嬴天的聲音,充滿邪气地道:
  “嘿嘿,這兩個笨蛋居然回來送死,待我收拾完這家伙,再慢慢整治你倆。”
  嬴天不是仍魔气纏身?何來半點人性?
  赫听嬴天又道:
  “兩……位師……兄,我……此刻完全……控制不了自……己,請……兩位師兄……快……殺了……我,救……我……大……哥……”
  啊!嬴天說此話時,聲音語調跟剛才完全迥异,莫非是嬴龍的熱血令他回复點點本性?
  一憂子、姬昌面面相覷,一時拿不定主意。
  “兩位師……兄,別……猶豫了,快……下手吧!我……快控制不了……自……己……”
  但見嬴天額角青筋暴現,表情痛苦,看來正跟体內魔性抗衡著。
  一憂子道:
  “嬴龍少俠性命危在頃刻,我們唯有先擊暈小師弟,慢慢再作打算。”
  姬昌點頭同意。
  二人正欲殺上,嬴龍隨即道:
  “不……不用……理我,若我的……血能助天……回复……清醒,就讓它……流至……最后……一……滴……吧……”
  “不!我們怎可讓你犧牲?放心吧!我相倍我們必定能找到辦法救小師弟的!”
  二人不理嬴龍之言,繼續沖前營救,此時嬴天又再道:
  “混……帳!本魔乃是地獄之王,絕不會有半點感情的,今天誰也休想活命!”
  “師兄,快……快點……下手吧……”
  “天……弟……天下蒼……生……的命,全系……你……手,你……快點……回复清……醒……”
  嬴龍猛地谷盡殘余体力,把体內鮮血盡數迫出,他這樣做,無疑自尋死路。
  “嬴龍少俠,不……”
  “呸!區區几滴血,怎是本魔万年道行的敵手,你要死,本魔便如你所愿,要你……”
  “碎!”
  “尸!”
  “万!”
  “段!”
  嬴天再也控制不了体內魔性,“段”字一出,四周紫焰迅速飆升,魔气更聚至頂點,魔勁一谷,遭他貫体提在半空的嬴龍立時爆成千百碎片,骨、肉、血、內髒、殘肢激射向四方八面。
  誰也料不到,嬴龍千山万水把嬴天帶返廣成仙派,竟換來尸骨無存的結局。
  更料不到的是,他竟死在親弟手上。
  只可惜,他的死竟不能令嬴天回复神智。英魂,可會長存于永恒的天地中?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嬴天裂咀仰天狂笑,笑聲隱帶森森寒意,教人听得毛骨悚然。
  然而,他的眼角,竟有點點水花若隱若現。
  是汗?
  是淚?
  他的內心,可會知道自己今天所干的事?
  若他有朝一日清醒過來,他,又如何面對自己的所作所為?
         ※        ※         ※
  一憂子、姬昌雖与嬴龍剛相識,交情并不深,但見他本身受了重傷也不顧,千里迢迢帶嬴天回來廣成仙派,那份肝膽相照,義無反顧的兄弟情,已令二人暗暗對他敬佩。
  如今為令嬴天清醒,連性命也可犧牲,二人看著漫天遍地嬴龍的肉屑、血漿、碎骨,不禁痛心疾首,也對嬴天的所作所為而齒冷。
  姬昌一直也不能鐵起心腸傷害嬴天,但他此刻也忍無可忍了。
  這魔星若留在世上,受害的人必定不計其數。
  因此,他今天一定要──
  死!
  姬昌怒火已達頂點,怒吼一聲,“先天乾坤功”內勁狂升,直殺向狂笑中的嬴天。
  姬昌毫無保留地出招,气勢雄猛,身旁的一憂子也為之一凜。
  姬昌几已沖近嬴天,他仍狂笑不止,似毫不把姬昌放在眼內。
  姬昌怒火更盛,十成功力的“雷動九天”全力轟向嬴天。
  嬴天不閃不避,姬昌掌招毫不留情地轟中他,但同時間他卻感到掌招轟中處空空如也。
  嬴天的瘋狂笑聲仍在空中縈繞不散,姬昌心感不妙,气聚全身,運起“乾坤綿身”護体。
  与此同時,他感到背后傳來一陣劇痛,心知是嬴天向他施以重擊。若不是他臨陣經驗丰富,及時聚起“乾坤綿身”護体,中這一招,不死也得重傷。
  然而,嬴天此刻身具阿修羅力量,非比尋常,姬昌只感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快奪腔而出,卻被他強吞回肚去。
  姬昌本欲立刻轉身還擊,但他一提气,胸口一痛,竟聚不起半分內力,看來他剛才受了嬴天一擊,受了內傷,一時無法凝聚真气。
  啊!那么他的處境,豈非十分危險?
  嬴天當然不會手下留情,剛才一掌轟在姬昌背上,只感如中綿絮,掌勁被卸去泰半,于是連忙加重掌勁,決意要一招奪他性命。
  凜冽掌勁壓体而至,姬昌自知絕難來得及擋架或閃避,心想這次難逃一死。
  難道……又多一條命喪在嬴天手下?
  當然不!
  別忘了還有個一憂子。
  他,又怎會眼白白讓嬴天殺姬昌?
  千鈞一發間,一憂子及時推開姬昌,“乾坤金剛掌”硬接嬴天一招。
  一憂子雖已運足全力硬拼,但仍被轟得飛退。
  “‘乾坤綿身’?‘乾坤金剛身’?好!本魔就以你們廣成仙派的武功,來了結你兩個廣成仙派的死剩种吧!”
  嬴天說罷,兩手一圈,聚起一團兩极罡气。罡气剛中有柔、柔中帶剛,這不是比“乾坤金剛身”和“乾坤綿身”更胜一籌的“乾坤無极身”?
  想不到嬴天雖本性盡失,但本身武功仍在。以阿修羅的力量使出的“乾坤無极身”,威力將去到什么境界?
  一憂子、姬昌看見嬴天的起手式,都同時眉頭一皺。但事到如今,除了豁盡一戰外,他們還可以怎樣?
  二人狂催內力,望能突破本身功力,把胜算拉高一線。
  一剛一柔兩股气勁,与嬴天剛柔并濟的气勁在空中撕拼,爆出連串沉響。
  “嘿!本魔也回敬你們一招‘雷動九天’吧!”
  嬴天身形拔地而起,雙掌急推,洶涌澎湃的無儔罡气狂撼向一憂子和姬昌。
  以阿修羅力量使出的“雷動九天”,威力暴增百倍,气勢無匹,二人如何抵擋?
  師兄弟二人互望一眼,似能心意相通,一憂子先使出一招“天火燎原”,熊熊火勁源源吐出。姬昌接著雙手連轉舞動,運起“天道循環”,把一憂子的火勁匯聚成一個乾坤火盾,便抗嬴天的“雷動九天”。
  這火盾集一憂子、姬昌的功力,但仍擋不下嬴天的一擊,乾坤火盾猛被轟破。
  此時一憂子已聚足功力,趁嬴天轟破火盾,勁道稍弱的一刻,十二成功力的“雷動九天”,以惊雷疾電之勢狂攻向他。
  “雷動九天”是“乾坤七絕”中最剛猛霸道的一招,其最大弱點是攻擊力不能持久綿長,回气亦較慢,掌勁吐出后的一剎那,是此招最弱之時。一憂子和姬昌熟知此招特性,是以先由姬昌接下嬴天最猛烈的一擊,再由一憂子以最強攻對方最弱,望能以強破強。
  戰略上他們絕對正确,但實力上……
  即使嬴天最強一擊被接下,即使他回气不及,勁道銳減,他……
  仍比一憂子強上很多!
  一憂子全力的一擊,不但沒有如他預期般轟飛嬴天,反而被嬴天掌上的怪异吸力牽扯著。
  一憂子大惊,狂催功力欲震開嬴天,但內勁卻如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嬴天獰笑著,一憂子頓感雙掌灼熱難當,衣袖更著火焚燒,火勢迅速向上蔓延,眼看快要燒至上身……
  眼看一憂子快遭魔火焚身……
  戛地,一道鋒銳气勁從天上劈下,把膠著的嬴天和一憂子分開。
  一憂子甫脫离嬴天魔掌,連忙運勁震碎上身衣服,免被烈火焚身。
  及時出手救他的,原來是姬昌。
  二人為免嬴天再下殺手,急退,而嬴天亦沒追赶,意態從容傲慢。
  一憂子死里逃生,捏一把汗,同時也明白雙方的實力相差太遠,根本是毫無胜算。
  人的力量,怎會是能跟神相比的魔的敵手?
  戰死,似乎是二人不能避免的結局。
  他們的心中,只憂慮天下蒼生今后的命運。
  只听嬴天道:
  “今天玩夠了,就讓本魔給你倆一個痛快的了結……”
  “讓你們死在廣成仙派最強的絕招下吧!”
  嬴天說罷,單掌擎天,只見被重云深鎖著的天空,霎時間電光閃爍。
  啊!莫非他要使出……
         ※        ※         ※
  在通往廣成仙派的千級石階盡頭,來了一老一少兩個人。
  二人被天上閃爍的電光所吸引,停步站在石階前抬首看天。
  老者眉頭緊皺,憂心忡忡地道:
  “啊!天象為何突然如此變化?莫非……莫非廣成仙派中又有人再使那一招?”
  “不!若九天之气再動,天劫必會立刻爆發,天地也會隨之滅亡,我……”
  “我一定要阻止!”
  老者頭也不回,對隨行一人道:
  “事態緊急,我們要立刻赶去阻止,快!”
  二人腳步齊起,如箭般急朝山頂火光熊熊的廣成觀沖去,單看身法,已知是一等一的絕世高手。
         ※        ※         ※
  几已被焚燒殆盡的廣成觀內,亦有兩個人為了嬴天將要使出的一招而憂心。
  憂心,并非因為此招將會奪去他們的性命,而是會令千千万万無辜百姓蒙難。
  對!這牽連其大的一招,正是“乾坤第七絕”──
  “天惊地變”!
  一憂子喃喃地道:
  “不!這招絕對用不得!”
  “師父曾說過,此招一出,將會為世人帶來無窮災禍,我就算拼了命也要制止他!”
  要制止嬴天,談何容易?只見他掌中透出一束紅光,直往九天射去。
  一憂子亦不怠慢,兩掌急推,轟出一團罡气,欲打散那束紅光,但罡气稍碰上紅光,即被震得四散。
  紅光直透天上,天空似有響應,反射出一道強烈電光。
  一憂子不假思索,縱躍上半空,連足“乾坤金剛身”護体,讓電光打在他身上,望能截斷其劈勢,不讓嬴天功成。
  一憂子的護身罡气雖強,卻難敵電光,被极得魂飛魄散,眼球暴突。
  眼看他快被殛斃之際,姬昌也搶身而上助他,“乾坤綿身”柔勁揉合在“天道循環”上,把大半電光卸散去四周,但余下少量電光卻直打中他,擊得他當場暈死過去。
  給他倆這么一阻,“天惊地變”無法圓功,嬴天面帶慍色道:
  “哼!我不用‘天惊地變’,也可把你倆撕成片碎!”
  不錯,嬴天的功力比二人強上不知多少倍,何況二人已被電光擊個半死,昏迷過去,性命已掌握在嬴天手上。
  嬴天身隨聲起,兩爪挾著紫焰划在二人身上。
  眼看二人快要被分尸之際,不知何處射來兩股柔勁,把二人卷走,解去分尸之危。
  二人一直被卷到二十丈外,嬴天心有不甘,跟著追去,卻看見柔勁是由一名老者所發。
  嬴天見有人插手,也不理會對方是誰,魔爪疾攫,欲把來人一并殺掉。
  老者柔勁一帶,把昏死的一憂子和姬昌送過一旁,卻對嬴天的攻勢不加理會。
  嬴天爪招快如閃電,直抓在老者身上,可是……卻只抓中殘影。
  并非老者的身法比嬴天的爪更快,而是他用了一种古怪的身法──
  “奇門遁甲”!
  老者的真身,不知何時竟落在嬴天背后,柔勁再起,卷纏著嬴天的身軀和四肢。
  捆仙纏!
  嬴天魔勁狂發,欲震散卷著他的柔勁,但柔勁异常強韌,竟震之不散,反纏得更緊,嬴天一時間被纏得動彈不得。
  那不明來歷的老者急嚷道:
  “小菁,快!快用血石制住他!”
  老者語畢同時,一團金光驟現,金光中竟有一頭鳳凰在翱翔飛舞,姿態妙曼。
  嬴天受制,鳳凰把握時机,重重啄在他頂門。
  鳳凰中,卻是有一人拿著一塊隱泛紅光的水晶石,往嬴天頂門的百匯穴壓去。
  這人,赫然是……
  小菁!
  而那水晶石,便是她在軒轅圣墓中得到的──
  晶元血石!
  晶元血石乃女媧的心血精華所在,含著無窮仙气,此刻壓在嬴天百匯穴上,仙气自百匯穴涌遍嬴天全身,把他体內的魔性壓下去,嬴天頓時緩緩昏倒。
  瘋狂的魔鬼終于靜下來。
  廣成觀此刻已燒毀剩一片頹垣敗瓦,天玄子、凌真的尸体躺在地上;一憂子、姬昌重傷暈倒,生死未上;而其余的人,也盡已葬身火海,這個武林正道的泰山北斗,想不到一夜間變成這樣子,怎不教人惋惜唏噓?
  當嬴天清醒過來后,會否記得他自己所干的一切?
  他,如何面對這……
  殺師殺兄滅門的罪?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45:43

第二章 雄霸三界

  蒼天總愛弄人。
  明明生就一副俠骨柔腸,仁義兼備,更是万神之首轉生,肩負拯救天地的使命。
  但,他的另一半,卻是万邪之尊,万惡之王。
  他一生重情重義,可是,他的娘親因他而死,恩師、親兄、同門師兄弟是他親手所殺,師門的百年基業更是他親手毀去。
  一半是至正,一半是至邪,他,如何面對、掌握他的命運?
  難道,他這生注定逃不出命運的擺弄?
         ※        ※         ※
  樹立江湖百年的廣成仙派几已全毀,唯一沒有受波及的,只有玄關。
  今天,玄關的大門大開著,而內里亦罕有地擠了數人。
  其中三人昏迷躺在地上,另外二人卻在忙于照顧昏迷中的三人,而且神色緊張,憂心忡忡。
  其中一人是名年紀輕輕的少女。瞧真點,她原來便是小菁。
  只見小菁平素活潑開朗的臉容上,盡是無限憂慮,向另一人問道:
  “師父,他們……情況怎樣?”
  另一名瘦削老者剛把最后一根銀針刺進躺在地上一人身上,抹了抹汗,答道:
  “我已喂他倆服下療傷圣藥‘三昧真火丸’,又以內力助他倆療傷,以他們強健的体魄和深厚的內家修為,應很快便能蘇醒。至于天儿……”
  “此刻以女媧娘娘的晶元血石鎮壓著他,加上這里是天下難得的洞天福地,盡集仙靈之地,相信可以把阿修羅的魔性暫時鎮壓,但……”
  老者深深地歎了一口气,再道:
  “唉!這方法只能治標,當阿修羅的魔性再起時,便難以再將他鎮壓了。”
  “何況天劫爆發在即,只有天儿的獨有命格和力量,才能以晶元血石來修補那缺口……”
  老者說到這里,見一憂子、姬昌微有反應,忙又往照料之。
  二人得靈丹、內力之助,傷勢稍好,先后醒來,定神細看身處之地,知已無恙,安身于玄關內,心神略定。再看看一旁的老者和小菁,心想定是他倆及時救自己一命,忙起來致謝道:
  “晚輩幸得前輩相救,不胜感激,敢問前輩尊號?”
  老者微笑捋須答道:
  “老夫乃昆侖派姜子牙是也!”
  一憂子、姬昌聞言,大吃一惊。
  昆侖派在武林中,地位与廣成仙派不相伯仲,若廣成仙派是泰山,則昆侖派便是北斗。
  其實追源溯始,二派實是同出一脈。
  千年之前,當軒轅黃帝年輕時,尚未統一神州大地,一次因緣之下,得到兩件來自天上的稀世寶物。
  這兩件稀世寶物,是為──
  河圖、洛書!
  軒轅黃帝從河圖、洛書中悟出陰陽五行之變化,又練成了不世神功,降炎帝、敗蚩尤,一統神州大地,成為第一位天子,受盡世人景仰。
  河圖、洛書流傳下來,河圖一脈成為廣成仙派,而昆侖派則是洛書一脈。
  姜子牙身為昆侖派這一代的掌門,早已名聞天下。但他生性淡泊,喜過著閒云野鶴的生活,因此江湖中人大多只聞其名,甚少人得睹他廬山真面目。
  二人聞得他乃是与師父天玄子齊名的姜子牙,吃惊之余亦忙不迭站起來弓身施禮,并問道:
  “晚輩感激姜前輩救命之恩,但前輩何以得知本派有難而及時赶來相助?”
  姜子牙回道:
  “此事說來話長,暫且容后再談。目下最重要的,是想辦法救醒天儿,因為只有他才能救助天下蒼生。”
  一憂子心有疑團,遂問道:
  “前輩,晚輩有一事實在不明,請容晚輩一問……”
  “眼前事實,小師弟乃是邪魔化身,只會延禍蒼生,何以前輩和我師父不約而同都說他能救助天下?”
  姜子牙侃侃而道:
  “此事其實甚為复雜,老夫千思万想,只能略略推敲出個中情由。”
  “遠在十多年前發生的天劫,其實是由阿修羅那魔頭一手造成。万神之首帝釋天為阻其野心,与之同歸于盡,神体、魔身雖毀,元神卻轉生為凡人。”
  “十多年前,老夫推算出神魔轉生之地,于是便暗伏在該處。”
  “后來巧遇嬴天,從其命格中推斷出他絕非凡人之命,且看他一副仁俠心腸,猜想他必是帝釋天所轉生,沒料到他竟是阿修羅。”
  “本來老夫也曾一度怀疑是我推斷錯誤,但從拙徒口中得悉女媧娘娘曾親口說天儿是帝釋天轉生,于是又大膽作出另一推斷。……”
  “那就是……”
  “天儿的体內,同時藏著帝釋天和阿修羅的元神,只不過阿修羅的元神較早蘇醒,控制了他的神智而已。”
  一憂子、姬昌一時間也無法理解姜子牙之言,轉而問道:
  “那么天劫又是什么回事?”
  “其實今日的天劫,是十多年前那場天劫的延續。”
  “當年的天劫,全因女媧娘娘耗盡心力煉石補天而解,可惜最后仍留下一絲細微的缺口。”
  “那細微的缺口雖不致于造成嚴重的破坏,但若缺口再度裂開,天劫再次爆發,則天地將會毀于一旦。”
  “不久之前,天儿使出貴派的絕學‘天惊地變’,牽動了九天之气,令裂縫再度裂開,如今只仗著天上諸神合力控制著那缺口,天劫才沒有立刻爆發。但這方法只能治標,若不能及時讓天儿去修補那缺口,則天地滅亡之期將不遠矣!”
  姜子牙話至這里,不禁深深歎了一口气,為天地的不幸而神傷。
  帝釋天、阿修羅、女媧娘娘、諸天神佛、蒼天缺口……姜子牙所說的一切,太玄幻、太超越常理,一憂子、姬昌頓感迷惘万分。
  然而,從前他們的師父天玄子亦曾說過類似的話,他們雖一時間無法理解,但亦不作多言,只關心地問:
  “前輩既有此通天徹地、無所不知之能,想必有解決方法,若晚輩等有任何事可幫上少許忙,前輩請隨便吩咐,好讓師父的遺愿得償。”
  姜子牙道:
  “唉,阿修羅乃万年惡魔,憑我們凡人之力,又怎跟他斗?上天下地能与之抗衡的,恐怕就只有帝釋天……”
  “小師弟如今魔气纏身,本性盡失,那豈不是沒有辦法可行?”
  姜子牙道:
  “老夫有一個方法,或許可行得通,不過這方法要小徒相助。”
  姜子牙說時瞄向小菁。
  小菁道:
  “只要能救得天哥哥,我什么也肯做。何況這事更關乎天下蒼生命運,我更加不會推辭。”
  姜子牙點頭贊許道:
  “好!那你過來,讓為師告訴你吧!”
  小菁如言步至姜子牙身旁,姜子牙附在她耳邊悄悄對她說。
  一憂子、姬昌雖听不到姜子牙到底要小菁如何做,但看見小菁越听面色越是發紅,且頭也越垂越低,靦腆之態畢現,不禁心下大奇。
  姜子牙話已說完,但小菁依舊垂頭沉思,沒答上半句話。
  姜子牙道:
  “為師知道此事要你作出很大犧牲,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你好好考慮清楚吧!”
  小菁默想片刻,猛地點了點頭,似乎已答應。
  姜子牙也道:
  “此法雖然未必行得通,但你要緊記為師之言,好好助天儿吧!”
  轉而又對一憂子和姬昌道:“兩位,小徒行功期間,絕不能受其它事騷扰,請隨老夫暫時离開此地吧!”
  姜子牙身為一代宗師,說話自有其威嚴,二人于是從命隨他步出玄關。
  小菁跪在嬴天身旁,幽幽地看著他滿是風霜的俊朗面孔,心儿噗通噗通地越跳越快。
  她的雙頰,更紅得嬌艷欲滴,美麗得不可方物。
  長而曲的眼睫毛,輕輕地顫動著,烏溜溜、水汪汪的眼眸深處,是如此的堅定、無悔。
  她,能為天下蒼生而犧牲。
  更能為心中所愛犧牲。
  只見小菁柔軟的玉手,輕輕地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脫掉,腦中亦浮起剛才姜子牙所說的一番話:
  “天儿如今被阿修羅控制著身心,而唯一能与阿修羅抗衡,便只有帝釋天。”
  “你本身乃九天玄女轉生,体內藏有一股浩然仙气,若把這股仙气轉移往天儿体內,或許能喚醒帝釋天元神,天儿尚有一線生机。”
  “為師自小看著你長大,知道你仍是冰清玉洁之身,而要把你的仙气轉移給天儿,便需犧牲你的處子精元,藉你与天儿靈神合一之時,把你的仙气傳給他。至于能否降服阿修羅,便要看你和天儿的意志了……”
  這時,小菁已把身上的衣裳盡數御下,展露出一副白璧無瑕的完美胴体。白里透紅的肌膚、高聳而柔軟的胸脯、纖巧玲瓏的蠻腰,無一不叫天下男儿迷醉。
  一份少女獨有的芬芳体香,充斥整個玄關洞內,平添上一份溫馨旖旎的气氛。
  小菁雖從未接触過男女間的事,但這种事乃人類最原始的天性,情到濃時,很自然便會發揮出這种原始本能。
  顫抖著的玉手,溫柔地把嬴天的衣裳脫下。此刻小菁只感渾身灼熱,喉干舌燥,一團火在体內燃燒,漸漸邁向爆發的一刻。
  當小菁触及嬴天強壯的肌膚一刻,感到他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嬴天雖失去知覺,但身体的原始机能仍在,小菁見他有“反應”,不由得更是害羞,又惊又怕,輕輕別過臉,但又斜眼偷看,心中矛盾不已。
  小菁雖感尷尬,但其實芳心對嬴天早有愛意,于是极力沖破心中的道德障礙,欠身便伏到嬴天的雄斗斗的身軀上。
  埋藏心底深處的情与愛,都在這剎那毫無保留地爆發出來。
  當二人結合的一刻,就似与天地融為一体,靈魂飛到九霄云外。
  小菁閉目去感受這最快樂的時光,渾然忘卻一切,而二人的肉体,漸漸被一團光球所包圍,仙气彌漫玄關之內。
  玄關之外,一憂子与姬昌雖不知小菁以何方法助嬴天驅走体內魔性,但自知此刻暫時幫不上半點忙,于是各自盤座地上運功治療內傷。
  但當二人感到散發自洞里的仙气時,都心下擔憂嬴天的情況。
  反而姜子牙一直都靜如淵獄、不言不語,只偶爾抬首遙看陰沉欲裂的蒼天,深深地歎气,憂慮天下之情溢于言表。
         ※        ※         ※
  此刻二人被仙气光團籠罩,徹底地与外世隔絕,而小菁的靈魂,亦飄然地去到另一境地。
  看回玄關內的嬴天和小菁。
  她只覺渾身輕飄飄地,被一股吸力引領到一處不分天地上下的虛空境界中。
  在這境界中,赫然亦有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她的天哥哥──
  嬴天。
  只見嬴天王被一股紫黑气芒籠罩,黑气不斷向他擠壓,似要把他吞噬,而嬴天卻僅能迫出少許白色光芒与黑气抗衡。
  光芒中的嬴天面容緊繃,汗如雨下,顯然支撐得十分吃力。
  發出那強大黑气的,啊!赫然竟是……
  另一個嬴天!
  那個嬴天渾身肌膚黝黑,面日猙獰,活脫是邪惡的化身。
  看來這是一正一邪兩個嬴天在對抗,而且邪惡的嬴天正穩占上風。
  姜子牙所言非虛,嬴天体內果然有一正一邪兩股力量蘊藏。嬴天孰正孰邪,那就要看那股力量較強,把另一股力量吞噬。
  這一正一邪的力量,當然便是帝釋天和阿修羅的力量了。
  正嬴天看見小菁,忙道:
  “小……菁:你怎能來到……這里的?阿修羅的力量……強大的很,你……快走吧!”
  小菁道:
  “天哥哥,我……就是來救助你,你……別要敗給邪魔外道啊!”
  這時邪惡的嬴天也道:
  “助他?小菁,我也是你的天哥哥啊!你舍得消滅我嗎?來!站過來天哥哥這邊,上天下地也快是我們的了!”
  小菁冷哼一聲,也不理睬他,秀眉一緊,便往黑气芒沖去,欲与正嬴天會合。
  然而,黑气芒异常強韌,小菁被反震開,但她并不放棄,复又連番沖撞,可惜始終無法沖破黑气芒的阻擋。
  這時正嬴天只能把黑气迫离体外半寸,相信轉眼間便會遭黑气吞噬。
  小菁情急之下,不顧一切,把仙气、力量谷盡,嬌叱一聲,再住黑气沖去。
  她這最后一擊,終于能沖開黑气,与正嬴天會合。
  正嬴天得小菁的仙气之助,黑气頓遭迫离三寸,可是始終無法扭轉劣勢。
  此刻小菁全身赤裸地面對嬴天,卻已不再顧忌,与他緊緊相擁。
  邪惡嬴天看得滿不是味儿,道:
  “哼!憑你九天玄女的微末仙力,便想胜得過本魔?簡直是痴人說夢。就等本魔把你一并吞噬吧!”
  邪惡嬴天猛地加強魔力,黑气又壓進多兩寸,難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正嬴天沮喪地道:
  “唉!想不到最后還是難逃一劫,更連累了你。”
  小菁陡地靈机一動,道:
  “劫?女媧娘娘曾說過,天哥在補天之前,還有一劫,莫非就是指此劫?”
  “天哥哥,你還記得女媧娘娘給你的真言嗎?或許能找到什么啟示吧?”
  嬴天也像如夢初醒,喃喃自語地道:
  “對!怎么我竟忘了女媧娘娘的真言?她曾說過‘神非神,魔非魔;魔是神,神是魔;神魔本一体,融神化魔,成道飛升。’”
  “這段真言,究竟有何含義呢?”
  “神非神、魔非魔……神魔一体、融神化魔……”
  正嬴天越想越出神,也不理黑气又已壓近半寸。
  “神非神……”
  “我……我明白了!”
  “女媧娘娘的意思,是當日帝釋天和阿修羅同歸于盡,元神轉生成凡人,上天下地再沒有帝釋天和阿修羅。帝釋的神元和阿修羅的魔元同時存在于我体內,因此我便是神,我便是魔。”
  “只是這兩股力量太過极端,才迫使我分裂成兩個极端的自己。當冥陀羅把极強的‘魔极歸元’魔气灌進我身時,刺激起潛伏著的摩性,于是我的性格便變成极端的另一面……”
  “要做回我自己,便必須‘融神化魔’,但怎樣才能‘融神化魔’?”
  “這方法或許行得通,無論如何我也要一試,小菁,你先离開這黑气的范圍吧!”
  “啊?我离開黑气,那你……”
  嬴天道:
  “我已想出方法,你依我說話去做吧!”
  說罷不待小菁回話,把殘余的力量輸給她,把她推离黑色气芒。
  小菁一去,嬴天的助力陡失,再也抵抗不住無匹魔气,被魔气所吞噬。
  小菁眼前漆黑一片,看不見魔气中的嬴天情況如何,不禁大為擔心。
  “嘿!吸納了帝釋天那家伙的力量,就算諸天神佛來到,本魔也不怕!”
  邪惡嬴天狂吐魔气,但奇怪地,魔气不但沒有增加,反而越來越少,更漸漸露出被魔气吞噬的嬴天。
  啊!瞧真點,魔气原來被正嬴天所吸,正嬴天的肌膚逐漸變黑,且神情极之痛苦,顯然正与体內魔气苦苦頑抗。
  “嘿!以你現時的狀態,也妄想對抗本魔?還是乖乖地給我融化吧!”
  正嬴天道:
  “哼!胜与負,有時并非取決于力量的強弱,尤其是這一刻,意志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邪惡嬴天道:
  “胡說!我便不信你還可支撐多久!”
  說罷,又狂迫出体內魔气,要把正嬴天融進魔道。
  可是,正嬴天似乎已适應了魔气,肌膚漸漸回复正常,身上更散發一股祥和金光。
  正嬴天又道:
  “持續了千万年的斗爭,終于要結束了,想不到到了最后,我倆會同時消失……”
  “你我本為一体,如今重歸混沌,也許是天意的安排,來吧!”
  正嬴天說罷,魔气竟被他盡數吸去,邪惡的嬴天亦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去。
  跟著,小菁竟看見了一幕不可思議的情景。
  她竟看見兩個截然不同的嬴天慢慢合而為一,融為一体。
  到底是正嬴天的神元歸入魔道,還是邪惡嬴天的魔元遭融合?
  嬴天的命運,最終能否由他自己掌握?
         ※        ※         ※
  “呀!”
  一聲尖銳刺耳的嘶叫,划破沉寂的夜空,亦惊動了守在玄關外的姜子牙、一憂子和姬昌三人。
  姜子牙率先破開玄關大門,一憂子和姬昌則緊隨在他身后。
  就在玄關大門開啟的一剎那,一條黑影在內里電射而出。
  黑影如閃電般,瞬間便消失于黑暗的夜幕中。
  姜子牙不暇思索,轉身便緊追黑影而去,身法亦快如疾風。
  一憂子、姬昌反應慢了半拍,只能跟著黑影和姜子牙所去的方向追去。
  他們只顧追赶從玄關內射出的黑影,卻忽略了玄關內的人。
  幽暗的玄關內,只見一條婀娜的身影,赤裸坐在地上。這條身影,是小菁。
  只見小菁秀眉緊鎖,眼神中流露出不安和無限擔憂之情。
  她擔憂什么?
  剛才的黑影,是嬴天?
  他到底變成怎樣?
         ※        ※         ※
  姜子牙使盡渾身解數,亦只能勉強不被那黑影拋离,遠遠跟在其后。
  那黑影越過鐵索,直朝廣成觀的方向而去。
  一憂子、姬昌的輕功身法已是冠絕天下,但轉眼間黑影和姜子牙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二人不理這許多,只顧向前追,一直追至廣成觀,才戛地止步。
  因為,他們終于追上了。
  如今的廣成觀,已被焚燒得只剩下一片頹垣敗瓦,焦炭中還有裊裊輕煙冒出。
  焦炭堆中,不難發現數具已燒焦的干尸,情景凄厲可怖。
  剛才的黑影,此刻正跪在炭堆中,渾身劇烈抖震,從背影已可認出,他是──
  嬴天!
  姜子牙默不作聲,遙遙站在數丈后,沒有上前打扰他。
  寂靜之中,隱隱傳來嬴天悲愴的聲音,在喃喃自語地道:
  “師……父、大哥……是我親手所殺,廣成仙派是我親手所滅……”
  啊!嬴天已回复本性,他……已克服了体內阿修羅的魔性?
  而且,他對于自己干的一切,都清楚記得?
  無限的內疚、自責充斥于嬴天心內,比殺了他更難受百倍。
  他仍不住地道:
  “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師父不用死,大哥也不用死……”
  “我這雙手,染滿了他們的鮮血,是我,是我造成這后果的……”
  “師父……大哥……”
  點點水花,滴到焦木上。
  是淚。
  嬴天的淚。
  英雄的淚。
  這次,也許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次流淚,因此,他要把心中的悲痛,盡情地一次過發泄出來!
  “呀──────────”
  絕痛的嚎叫直貫九天之上,諸神眾仙可會听到嬴天的哀號?可會感受到他心內的悲哀?
  隨著嬴天的哀號,一股震撼天地的力量猛然爆發,把遍地的焦木殘瓦尸体都震成粉糜,甚至地上的黃土亦被震得沖天而起,复又落回地上,把一切埋于黃土之下。
  然而力量恰到好處,并沒波及遠處的姜子牙、一憂子和姬昌三人。
  塵埃散落,黃土沙泥平舖地上,沒有留下一絲一點曾屬于廣成仙派的東西。
  嬴天,要親手把這一切埋葬。
  很可怕的力量。
  這股力量,是帝釋天的力量?還是阿修羅的力量?
  嬴天佇立原地,似乎已平靜下來。
  這時姜子牙緩緩步至他身后,輕按著他寬闊的肩膊道:
  “天儿,一切早有定數,別太傷心了!”
  嬴天并沒回過頭來,背著他們,語气堅定地道:
  “我明白。”
  “我亦知道,我下一步將要怎做。”
  姜子牙道:
  “好!”
  他緩緩遞上一物,那是一卷竹帛,嬴天伸手接過。
  “這一卷,便是‘回天神鑒’。練成它,你便可得回帝釋天的力量,去完成你的使命。”
  嬴天拿著那卷‘回天神鑒’,卻沒有打開它來看。
  瞿地,嬴天微一使勁,手中的‘迥天神鑒’赫然被震成粉糜。
  啊!他干什么了!?
  他不想回复帝釋天的力量嗎?
  他不想補天了嗎?
  嬴天的舉動,几乎把姜子牙嚇得心也跳丁出來,忙不迭道:
  “你……你為何把神鑒毀了?你不回复帝釋天的力量,如何補天?”
  姜子牙的震惊,与嬴天的鎮定成了強烈對比。
  他冷冷然道:
  “放心,我,絕不會棄天下百姓而不顧。”
  “我毀了‘回天神鑒’,完全是因為,我已不再需要它……”
  “我,已回复了帝釋天的──”
  “神的力量!”
  “而且,我更得到了阿修羅的──”
  “魔的力量!”
  嬴天的話,把姜子牙弄得迷惘了嬴天沒有理會他的反應,繼續道:
  “不錯!帝釋天、阿修羅的元神和力量,确是并存于我体內;而我,也曾被魔性控制了身心。”
  “但,如今我已能做到心神自控,我絕不會再被什么神性、魔性所控制,我是我,我只會干我心中認為對的事……”
  “而且,帝釋天和阿修羅的力量我都已能夠運用自如。我感到,我此刻已是無所不能。”
  “女媧娘娘亦曾暗示,我要集神、魔力量,才能夠補天。”
  “從此,上天下地再沒有帝釋天和阿修羅,只有我──”“嬴!”
  “天!”
  姜子牙听了嬴天的話,惊喜交集;一憂子、姬昌亦感到,嬴天無論在說話時的語調,身上散發出來的气勢,皆与以往判若兩人,予人一种脫胎換骨的感覺。
  對!此刻的嬴天,集神、魔、人三界于一身,确已超越了神、魔、人的范疇,到達了一個自混沌初開以來,從沒有神、魔達到的境界。
  以他如今的力量,可以補天了嗎?
  姜子牙當然亦最關心這問題,道:
  “既然你已有足夠的力量,那可以用女媧娘娘的晶元血石,修補蒼天的缺口了吧?”
  嬴天遙遙看著被烏云遮蓋的天空,深邃的眼神中似另有所思,默默道:“不!在補天之前,我還有兩件事必須去辦。目前的天劫還未至于要立刻爆發,待我把那兩件事完成之后,自然會完成我的使命。”
  嬴天驀地高舉右手,手中握著一顆拳頭般大小的赤紅水晶,正是女媧娘娘的晶元血石。
  他又道:
  “我,當然不會看著眾生蒙難,天地滅亡。”
  說完最后一句話,嬴天頭也不回,疾電般离去了。
  姜子牙沒再說什么,他只望嬴天能及時阻止天劫爆發。
  遠在二十丈外,亦有一人在遙遙看著嬴天絕塵而去。
  那是小菁。
  她已穿回衣服,來到這里,卻沒有上前与嬴天說半句話。
  是不敢面對嬴天?
  還是不想他有所牽挂?
  他倆雖無夫妻之名,卻有夫妻之實,嬴天此去,二人可能再會無期,她的芳心,此刻如有千絲万縷纏繞,紊亂不已。
  她只深情地看著嬴天离去,沒有任何行動。
  她知道,嬴天絕不會就此對她不顧,他必會回來。
  在補天之前,他,必會回來見她──
  最后一面!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47:15

第三章 挽詩悲賦

  神州的首府,大商皇朝的國都──
  朝歌。
  平素熱鬧繁盛的街道、市集,此刻卻人跡杳然。
  惡劣的天气,使人人都足不出戶,人心惶惶。
  皇宮的城牆上,疏疏落落地站著些守衛,情景异常冷清。
  更冷清的,是皇宮內平日供文武百官上朝議政用的大殿。
  大殿之內,只有一條孤獨的人影。
  除了當今天子,還有誰?
  帝乙不是身患重病臥倒床上的嗎?何以竟能夠行動自如,精神奕奕?
  瞧真點,這“天子”身材魁梧雄偉,散發著皇者霸气,而年紀……卻只有三十來歲。
  帝乙怎會如此年青?
  不!
  “他”并非帝乙,他是──
  佑德!
  佑德怎地如此大膽,竟敢穿上這身皇帝裝扮,他不怕殺頭嗎?
  他不怕!因為,當今天下,已沒有任何人能治他罪。
  唯一能治他罪的人──帝乙,已在三天前,病重駕崩,身為太子的他,自然成為天子的繼承人。
  因此,他,已是當今天子,唯我獨尊,万民盡在他腳下。
  啊!微子衍和微子啟才剛剛染上重疾,變得神智盡失,痴痴呆呆,而帝乙又在這時駕崩,事情怎會一下子來得這么湊巧?
  當然,事情的真相,就只有佑德才知道。
  佑德輕撫著代表天子尊貴地位的龍椅,思緒有點儿混亂。
  如今帝途上的一切障礙,都被他沖破、消滅,只待擇好良辰吉日,他便正式登基為帝,他,理應感到快樂才是。
  但,感覺告訴他,他并不快樂。
  為何不快樂,他不知道,也許是感到……孤獨。
  這條路,本非他愿走的,但上天卻迫他逐步逐步踏上這條路──魔道。
  如今,他已入魔,本性已徹底改變,要回頭已是不可能。
  他不會再怜憫世人,不會再有仁慈的心,誰要阻他,誰要對他不利,他便──
  殺!
  唯一他不能克服的,便是現在這种孤獨的感覺。
  他穩座于龍椅上,誰也不能動搖他的天子之位。
  就在這時,漆黑的天際划過一道閃電,就在電光閃爍的一剎那,佑德竟然看見……
  大殿的門外,竟然站了一個人。
  本來皇宮內侍衛、宮女眾多,看見有人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然而,佑德吃惊的原因有兩個。
  第一是以他的功力,竟然在殿外來了人也不察覺,來者的武功必然极高。
  其次是,這人的身形,佑德十分熟悉。
  他,也許是佑德在世上唯一還存有情義的人。
  他為何會來這里?
  他要見佑德?
  這就是他必須要辦的兩件事其中一件?
  他,赫然便是佑德的結拜義弟──嬴天!
  嬴天突然出現,佑德的心情一時复雜起來。
  但,他最關心的,還是嬴天此來的目的。
  嬴天是否純粹為了見佑德而來?
  嬴天緩緩步進大殿,佑德強裝若無其事,起座迎向他,并道:
  “義弟,是你?想不到你會尋到來皇宮,你北方之行怎樣?回复記憶了嗎?”
  嬴天步至殿中央便戛然止步,并答道:
  “我……已恢复了記憶,而且亦知道了很多事。”
  佑德見嬴天神色有异,但仍不動聲色,繼續向他步去,道:
  “義弟,你身体有事嗎?你的面色有點不妥,讓我看看好嗎?”
  嬴天道:
  “我并沒有不妥,不妥的……”
  “是你!”
  佑德聞言,心頭陡地一震,卻強裝鎮定,道:
  “我不妥?我有什么不妥?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嬴天再道:
  “義兄,你……變了……”
  “我變?我有什么變?還不是好端端的?啊!你是指我的身份跟舊日不同了嗎?也有點對。從前我落泊天涯,東逃西躲,連真姓名也不敢示人,活像一頭喪家之犬。”
  “但今天,我是堂堂大商皇朝天子的繼位人,再過一段日子,便可正式登基為帝,神州万里河山盡在我的掌握之中,如此尊貴的地位權力,确与往日的大大不同。義弟該替為兄高興才是啊!”
  “如今為兄什么也有,再有義弟与我分享,更是錦上添花。我立刻命人准備酒菜,讓我倆好好敘舊一番,把盞詳談。”
  嬴天冷冷地道:
  “看見義兄終于能一洗以往屈辱,我确應替你高興。只可惜……”
  “義兄走錯了路。”
  佑德一愕,呆立當場,与嬴天相距丈余,并道:
  “我走錯路?我絕沒有走錯路,錯的只是我從前走的路,如今我每走一步,也是絕對正确,更不會后悔。”
  嬴天道:
  “那么,大皇子和二皇子為什么會變得瘋癲痴呆!皇上為其么會突然駕崩一切真的如此巧合?”
  佑德面色微變,道:
  “義弟,你……怀疑我?”
  嬴天道:
  “我找你之前,去看過大皇子和二皇子,他們是遭一种歹毒邪功奪去魂魄,變成毫無思想的瘋癲呆子。義兄,你……為何要練這些歹毒邪功?”
  佑德心知事已敗露,也不再隱瞞下去,朗聲道:
  “我為其么練這邪功?哼!我為什么不能練?難道要我繼續四處流离浪蕩,像頭狗般被人追打嗎?難道要每一個与我相識的人,甚至僅是与我談上半句話的人,也因我而死嗎?你不是我,你絕不會明白我的感受。我現在只是用我的手,去取回我失去的東西,有什么不對?”
  嬴天道:
  “在圣墓之中,大皇子斷臂,二皇子內力全失,他們已再沒有能力和你爭權奪位,你犯不著把他倆弄成這樣;還有皇上,他可是你的親父,你竟然連他也不放過,你說你不是變了嗎?”
  佑德怒吼著:
  “對!我是變了,那又怎樣?那兩個禽獸,從小對我百般欺凌,若他們不是對我先起殺机,要滅去找這塊阻他們當皇帝的絆腳石,我用得著离開皇宮,過著顛沛流离的生活嗎?他們為了實現他們的野心,甚至連我母后也殺害了,更是死無全尸!”
  “還有飛鳳,她……她在我面前遭那禽獸奸污,羞愧自盡了。我連娘親、所愛也保護不了,若我不替她們報仇,我還算是人嗎?”
  “我是故意留他們一條賤命,要他們親眼看著我登上帝位,要他們受盡折磨,生不如死,那又怎樣?”
  “至于那老家伙,哼!只顧日夜与妃殯淫樂,對我和母后被欺凌等事視而不見。如今報應來了,几年來病得頭昏腦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送他一程,亦無非是為他解除痛苦而已。”
  佑德越說越激動,不覺身上魔气被激發出來,被嬴天察覺到。
  嬴天道:
  “義兄,你練了此等邪功,身心俱會日漸步向魔道,你……”
  “回頭吧!”
  佑德冷笑,道:
  “要我回頭?笑話!當年我不是秉著仁義磊落的心做人嗎?結果如何?是被迫得走投無路,更連累身邊的人。既然正道容不下我,我便投身魔道。要怪,便怪他媽的病老天、瞎老天,是它迫我入絕路,是它迫我入魔道。”
  “天下人也對我無情無義,我也不需對天下人講情義。在我決定步入魔道的一刻,我發誓絕不回頭,亦絕不再對天下人講情義。”
  “但唯獨你,我對你的情義,始終放不下。”
  “如今天下已是我的,若你留在我身邊,我的天下,亦即你的天下,如此……豈不美哉?”
  嬴天道:
  “我此來,并不是為了分你的江山,功名利祿,于我來說,毫不重要。”
  “我來的目的,本來是為了見你……”
  “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佑德聞言不禁微微一怔。
  嬴天繼續說下去:
  “可是,我竟然看見我最敬佩的義兄,變成了一個弒父殺兄的魔頭,我……感到很失望、心痛……”
  “義兄,你再這樣下去,必會沉淪魔道,万劫不复,千千万万的百姓,也會因你而受苦。如今你已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你還是放棄魔道,把你的邪功盡散,做一個愛國愛民的賢君吧!”
  佑德道:
  “要我自廢武功?不可能!天下百姓的死活与我何干?我只會為自己而做事。你給我听著,好好記著這句話──”
  “宁可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
  佑德的立場堅定、決絕,嬴天只有道:
  “与其讓你一錯再錯,我便只好……”
  “停止你!”
  “哼!連你也要与我為敵嗎?我說過,誰阻我也要殺,要動手便來吧!”
  一句說話,這對曾出生入死的義兄弟終告決裂。二人劍拔弩張,誰也沒再說一句話。
  最后一面,竟變成生死相搏,嬴天的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佑德暗暗運起“天魔功”戒備,但奇怪地,嬴天雖沒有提气運勁,更連少許輕微的動作也沒有,卻給了佑德一份极度強大的壓力。
  佑德征戰無數,面對過不少高手強者,卻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种感覺。
  那是一份死亡的感覺。
  這感覺告訴他,他絕對擋不住嬴天一招。
  只要嬴天一出招,他,一定會死。
  大殿靜得可怕,使气氛更加緊張。
  一顆豆大的汗珠,從佑德額角涔涔滾下,他也不敢伸手去拭。
  佑德滿以為這次定劫數難逃,誰料嬴天戛地轉身,背著佑德說道:
  “你我一生受著命運支配,原是多么無奈。我……沒法強迫自己親手殺你。在我留在凡塵的最后一刻,我不會再被命運強迫我干我不想干的事。雖然這樣也許會錯,但,要錯的話便錯一次吧!人生難免有所遺憾。這條路是你選的,但再走下去,你只會引火自焚,希望你好好想清楚,你……好自為之吧!”
  “永──別──了──”
  嬴天說完最后一句話,便倏地消失了。
  他竟會放過佑德?
  超越了神魔境界的他,想不到仍沖破不了情義一關。
  正因如此,他,才會鑄成這大錯。
  嬴天去了,佑德的壓力才解。他只覺背上一片涼冰冰的感覺,想必已遭汗水濕潤了一大片。
  不僅是他,大殿一個陰暗角落里,亦有另一人暗吁一口气。
  “嘿!幸好他沒有出手,子受德是老夫手上一枚重要的棋子,若有閃失,老夫豈非心血盡毀?”
  “這小子集神魔力量于一身,确是老夫的心腹大患。”
  “不過,他縱能補天,肉身、元神也必盡毀,到時帝釋天、阿修羅冉滅于三界之內,便是大天魔的天下,便是老夫元始天魔的天下。”
  “嘿嘿嘿嘿……”
         ※        ※         ※
  嬴天一离開皇城,便即全力向西方狂奔。
  他不敢回頭,他怕一猶豫,便會控制不了自己,回去擊殺佑德。
  佑德入魔的決定,他不敢苟同;但他之所以變成這樣,也并非全是他自己所愿。
  佑德此刻已是魔根深种,能救他的,便只有他自己。
  嬴天已親手殺了天玄子、嬴龍和凌真,他實在無法強迫自己去殺佑德。
  罷了,既然上天要創造一個絕世魔君,它必有其用意。
  一朝的衰落,也許是為了替另一個新天子誕生而舖路吧!
  目前最重要的,便是盡快修補好蒼天缺口,否則天、地、人三界盡毀,到時什么也不用想了。
  但,補天之前,他還有另一件事必須要辦。
  他縱能留下佑德這魔君,也絕不能把那魔物留在塵世上。
  他知道,若他一去,地上再沒有人能收拾那魔物。
  因此,他在補天之前,先要為民除害,消滅了那魔物,免得它肆虐凡間。
  他,一直朝神州西面而去,那魔物螯伏藏身之地。
         ※        ※         ※
  以嬴天現在的速度,就是天下間最雄駿的寶馬,也難望他項背。
  只消短短數日,他便從朗歌去到這座坤州极西的高山。
  那是一座活火山。
  山高万丈,直插入云,方圓百里皆异常酷熱,寸草不生,自然亦渺無人跡。
  嬴天站在火山口外、那些灼熱的煙霞,就是絕世的高手也難耐,但卻難不到嬴天。
  嬴天要滅的魔物,莫非就在這座火山之內?
  嬴天毫不細想便往火山口跳下去,他的力量雖已無敵于三界,但肉身怎能抵受得住這万度高熱?
  細看之下,熾熱的煙霞竟被嬴天迫离三尺外。原來嬴天運起一團罡芒護著全身,在罡芒內的他气溫如常,熱度難損他分毫。
  嬴天一直往火山內墮下,漸漸接近火山底層的熔岩部份。
  當快要墮進熔岩之際,嬴天猛地穩住身形,凝立于半空中。
  原來他是借助熾熱的煙霞來站于半空,這份惊世駭俗的輕功,又豈是凡俗的武功可比。嬴天睥睨著沸騰的岩漿,似在找尋什么。
  他當然是要找他要消滅的魔物。
  但,這魔物竟能栖息于万度高熱的岩漿之內,它的力量,豈非亦是惊神惊天?
  瞿地,足以熔掉一切的岩漿火海內,射出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個人形的東西。
  一頭地獄凶獸。
  它,曾是阿修羅麾下第一魔將,對阿修羅忠心不二。
  它曾三番四次把嬴天從生死邊緣救回,只因它清楚嬴天他是阿修羅的轉生。
  它擁有的力量,足以雄霸魔界,卻甘于螯伏于這座火山內,等待阿修羅蘇醒之日,回來統領三界。
  今天,它終于等到了,但怎么也想不到,它的魔主竟是來殺它。
  它,便是──
  麒麟魔將!
  麒麟魔將破漿而出,站于岩漿之上。
  憑它的力量,當然能夠像嬴天般借煙霞傲立空中。可是它沒有這樣做。
  它,甘愿永遠在阿修羅之下。
  麒麟魔將感到嬴天体內藏著阿修羅的力量,但卻魔气、殺气全消,心感奇怪,但亦道:
  “恭喜魔主得到重生,有魔主回來統領魔界,雄霸三界大業指日可待。”
  嬴天默默注視著麒麟魔將,不發一言。
  麒麟魔將奇道:
  “魔主,有什么不妥嗎?不若讓末將去找几個嬰儿的腦袋來讓你品嘗一番吧!”
  嬴天听了麒麟魔將的惡行,感到一陣嘔心,怒火一升,道:
  “不用了!我,只要你的腦袋。”
  麒麟魔將奇怪阿修羅為何會對他說這樣的話,連忙問道:
  “末將干了什么錯事,惹怒了魔主嗎?”
  嬴天說:
  “你干的錯事、傷天害理的事太多了,今天便是報應來的時候。”
  麒麟魔將道:
  “你……你不是魔主?”
  嬴天道:
  “阿修羅的元神确是潛藏于我体內。不過,我已憑意志駕馭了魔性,世上再沒有阿修羅,而只有我──”
  “嬴天!”
  “反抗吧!這是你唯一自救的方法。”
  力量無窮的阿修羅竟就此消失于三界?麒麟魔將難以置信地呢喃著:
  “不!不會的!魔主力量無匹,怎會就此被駕馭?你騙我……”
  “一定是魔主尚有部份力量未蘇醒,才會被你一時駕馭著,我不能傷害魔主的肉身,我還要等魔主蘇醒后回來統領我們……”
  嬴天道:
  “就算不反抗,我也不會放過你的。你這魔物留在世上,只會荼毒生靈,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嬴天掌刀一劈,一團鋒銳刀芒破空劈出,直取麒麟魔將。
  麒麟魔將看准刀芒來勢,翻身避開。刀芒直轟在岩漿上,震得岩漿翻騰洶涌。
  “唬!你竟敢用魔主的力量對付我?好!我就把你所謂的正義之心轟散,把魔主的元神釋放出來!”
  麒麟魔將怪叫一聲,接連轟出數十爪,狂攫向嬴天。
  嬴天不慌不忙,雙掌連舞,盡擋麒麟魔將魔爪。
  麒麟魔將不只魔功厲害,速度更是是冠絕三界,嬴天眼前的殘影未散,它已繞到他背后,雙爪齊出,又同嬴天攫去。
  嬴天眼尾瞄著麒麟魔將,卻不回身擋格,冷哼一聲,把護体罡芒加強。
  麒麟魔將這兩爪貫上了九成魔功,滿以為至少能轟破嬴天的護身罡芒。豈料雙爪甫触及罡芒,它即被震開老遠。
  單是阿修羅的力量已胜過麒麟魔將,何況更加上帝釋天的力量,它更是絕無胜望。
  死,似乎是它必然的下場。
  麒麟魔將心有不甘,道:
  “哼!我對魔主忠心耿耿,不信它會讓你殺我。它的元神一定會阻止你的。”
  嬴天道:
  “哼!好頭忠心的麒麟,你忘了你和阿修羅的身份嗎?是魔,地獄冥府里的魔。魔是沒有情義、沒有感情的,你真是愚不可及!”
  是的!麒麟魔將委實是太過愚蠢了!
  嬴天一言說中,麒麟魔將頓時如遭電殛,呆了!
  情義,确是它不應有的東西;但忠心呢?連忠心也不應該有嗎?它感到迷惘。
  “吼!”
  麒麟魔將狂吼一聲,把心中的迷惘、困惑和不快盡情發泄出來,無儔的力量狂震,灼熱的岩漿猛地爆出十多條火柱,沖天而起!
  嬴天道:
  “這樣也于是無補的,待我給你一個痛快的了結吧!”
  說罷俯沖向麒麟魔將。
  嬴天這一次的攻勢更是凌厲百倍,然而,麒麟魔將竟完全不懂閃避擋架似的,任由重擊轟打在身上。
  它的眼角,竟隱隱然有點點蔚藍色的晶瑩水珠……
         ※        ※         ※
  嬴天和麒麟魔將在火山內撕斗,連帶整座火山也受到波及,兀自震動不休!
  嬴天和麒麟魔將的力量皆是震惊天地,大有山搖地動之感。
  火山不止震動,還不斷冒出裊裊白煙……
  隆隆的聲音,就似是一頭饑餓得快要發瘋的野獸,發出陣陣沉吼!
  火山口內,一人騰躍上來。
  是嬴天!
  他消滅了麒麟魔將了嗎?
  嬴天站在火山口上,看著蠢蠢欲動的火山口內,眉頭皺得几乎連成一線。
  究竟是什么事令他如斯緊張?
  “隆!”
  一陣如巨龍狂怒的吼聲發自火山口內,一道巨大的火柱直涌上來,眼看快要沖破火山口直射上天。
  啊!原來嬴天与麒麟魔將在火山內激斗,牽動了這火山,如今要爆發了。
  如此一來,方圓數百里的城鎮豈非要受到波及而盡毀,千千万万無辜的生命豈非要斷送?
  不!嬴天絕不會容許此事發生。
  “叱!”
  嬴天把全身的力量凝聚,一股嚴寒力量自他体內疾破而出!
  力量強大得難以形容,万度高熱的岩漿竟瞬間凝結成冰。
  嬴天竟把整座快要爆發的火山冰封,集神魔力量的他,還有什么事不能辦到?
  也許沒有!
  甚至,即使蒼天裂開了一個缺口,他,也能把它修補起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47:58

第四章 歌頌千秋

  這,已是嬴天去后的第二十天。
  沒有日夜之分,天空仍是漆黑一片。
  偶爾會有行雷閃電,細雨紛紛,但這几天卻异常沉靜,靜得有點可怕。
  每一個人也感到,恐怖的事情快要爆發。
  那,就似是天地的末日!
  沒有人、魔、神能逃過的劫難!
         ※        ※         ※
  在隱寶山上,本是屬于一憂子的小木屋,這二十多天來被另一個人侵占了。
  那是小菁。
  廣成觀已毀,嬴天又不知去向,姬昌遂安排一憂子和姜子牙暫住于西伯侯府。
  唯獨小青堅持留下。
  她知道嬴天必定會回來,她留在這儿,是為了方便他找到她。
  她知道,他一定會回來見她最后一面。
  靜靜地等。
  二十多天來,小菁也沒有怎么好好休息過,捱到今天,終于也支持不住,沉沉地入睡了。
  就在她睡得正濃的時候,他……
  回來了!
  見了佑德、殺了麒麟魔將后,嬴天回來了!
  他知道已不能再拖,若他再不把蒼天缺口修補,天劫便要爆發。
  最后一件事,是見小菁最后一面!
  這個他在塵世中最愛的人。
  嬴天沒有惊動小菁,只默默看著她苗條的身影。
  儿時一起嬉戲玩樂、軒轅圣墓中一起出生入死、還有在朦朧幻境里的一刻纏綿,段段住事,都一股腦儿复現眼前。
  為了補天,嬴天便要奉獻出他的生命,不論成功与否,他也無法再回來。
  這一別將成永訣。
  他心中有千言万語欲對她傾訴,奈何……他沒有勇气面對分离的一刻。
  無數別話也只好吞回肚里。
  嬴天靜靜地看著小菁,他只盼,這一刻能停頓下來,變成永恒。
  只要能看到她,便于愿足矣!
  但,時間是不可能停頓下來的,就是力量已超越神魔的他也辦不到。
  終于,他要走了。
  臨走的一刻,他多想伸手輕撫小菁的臉龐,但他到最后也沒有這樣做。
  他拳頭一緊,狠狠地轉身。
  沒有回頭,一步一步离開小屋。
  若他回頭,便可看見小菁的嬌軀正微微抖震。
  啊!她原來并沒有真正睡去!
  她,也不敢面對面承受分离的一刻。
  小菁使勁地咬著指頭,不許自己發出半絲聲音,咬得指頭也破了,濃濃的鮮血,混和瘋狂涌出的淚水,一直流下……
  這雙可怜的小戀人,還沒有真正的相處過,甚至沒有机會向對方說上半句情話,便要永永遠遠地分開。
  天意弄人。
  嬴天步出小屋,默默地往他方而去。
  天地的命運、千千万万條生命,全在他手上,他,要完成他的使命──
  補!
  天!
         ※        ※         ※
  嬴天帶著沉重的腳步,來到了玄關之前。
  自天玄子出關后,玄關的大門便一直開著。
  嬴天來到這里之前,早有一人在內里為他准備好一切。
  是姜子牙!
  只見地上有一個以朱砂刻畫而成的陰陽八卦,圍著兩极圓圈的,是九頂油燈,八卦外亦燃點了四十九枝紅燭。
  八卦的上方,是正正對著“一線洞天”。
  莫非“一線洞天”便是通往天的道路?
  姜子牙看見嬴天已到,臉上并無一絲喜悅或哀傷,只冷冷地道:
  “一切已准備好,你,可以出發了!”
  嬴天從怀中掏出晶元血石,緊緊握在手中,就似抓緊著天地的命運。
  他狠狠地踏步上前,步伐是如此堅定不移,絕不后悔!
  就在他踏進八卦內的一刻,姜子牙留意到,他的眼中掠過了一絲哀傷。
  是的,他,舍不得离開這里。
  他舍不得拋下小菁的情、佑德的義。
  還有其它的一切一切、點點滴滴。
  但,他的一生,都是無奈的。
  他的結局,在他出生的一刻,已注定是這樣。
  別無選擇,便只有接受。
  姜子牙雖然外表冰冷,但他的內心,也為嬴天的命運而感到難過。
  他自小看著嬴天長大,感情親如子侄,看見他一生都逃不出命運的擺弄,不禁暗地歎息。
  嬴天直進入八卦內,在中心的陰陽兩儀圈內盤膝坐下。
  他雙手平放胸前,把体內的神魔力量,一點一滴地匯聚。
  “轟”!
  此時,遠處的天空劈下一道狂雷,雪撼整片大地。
  姜子牙見狀,不禁眉頭大皺,心中暗地憂慮:
  “不好!天劫……看來要爆發了!希望天儿能及時制止吧!”
  回看嬴天,只見他交迭胸前的雙掌一掌圍著赤紅光芒、一掌圍著紫藍光芒,把神、魔力量催運至頂峰。
  嬴天雙掌悍然朝天轟去,紅藍兩股光芒破空直射到九天之上。
  光芒直闖開天空厚厚的烏云,也不知要射到何地。
  此時,又有數道雷聲同時響起,姜子牙的心更急更亂。
  不只是他,神州各地的人也慌張起來,有些拿起早已收抬好的細軟之物,便往山中的洞穴里躲;有些只管躲在家中,半步也不敢踏出家門;有些人不斷頌經祈禱,望神靈能慈悲打救。
  豬狗畜生等在瘋狂嘶鳴,小孩子惊慌號哭;雀鳥四飛、虫蟻盡出,到處也亂成一片。
  嬴天,能及時拯救他們嗎?
  只見嬴天轟出紅、藍光芒后,隔了不久,天上似有響應,折射回一道金光。
  金光帶著祥和、柔曦,不偏不倚射到一線洞天的洞口,直照到嬴天來。
  當金光与嬴天接触的一剎那,猝地豪光大盛,照得玄關內明亮如白晝。
  姜子牙一時适應不了這豪光,眼睛自然地合起來。但他關心嬴天情況,立刻又勉力睜開眼睛看他如何。
  姜于牙的視線還未回复徹底清晰,只隱隱約約看見金光中的嬴天竟冉冉上升,像被某种力量吸扯上天。
  他,似听到嬴天在對他說話:“姜伯,我要飛升到九天了……”
  “雖然我不知能否成功補回蒼天缺口,但,我會盡力而為……”
  “凡塵的种种情義,我已看透,只有一件事是我到最后也放心不下……”
  “姜伯,請替我……”
  “照顧小菁!”
  “我……”
  “去了!”
  金光散去,嬴天也消失了。
  他,已飛升九天?
  紅塵大地,再沒有嬴天,只余下點點愁傷。
  洞外,玄關大門半掩間,一人躲在門后,看著洞內發生的一切,悲慟得跪倒地上。
  她是小菁。
  她最愛的人去了,為了蒼生,他獻出生命,無怨無悔。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她。
  听了此話,怎不叫她心如刀割?
  柔弱的嬌軀,無力地倚在門邊,淚水失控地涌到臉龐,滴落地上。
  哭吧!把一切悲傷全哭出來,從今以后,她便得獨自面對一切。
  面對日后數之不盡的風風雨雨。
         ※        ※         ※
  嬴天此刻,也得獨自面對一切。
  他在金光之中,只感到一股無形的引力,把他吸扯上半空。
  金光外的世界,离他越來越遠。
  地上的事物,也越來越渺小。
  只不知他有否看到,有一個人,正為他哭得死去活來。
  嬴天离開越遠,心境越覺平靜,漸漸變得清澈如水,彷佛塵世一切愛、恨、情、仇等煩惱,都慢慢遠离他。
  當他再看不到地上的東西時,他進入了一處白茫茫的云海里。
  云海之中,浮現出一些影像。
  他看見一些全身長著長毛,外形活像猿猴的人類,在荒野上与獅虎搏斗,敗了,被獅虎活吞進肚里;胜了,便以獅虎的血肉里腹。
  然后他又看見那些猿人開始懂得聚在一起,以山洞作屏障,栖息其中;懂得爬上樹上達起居所,逃避猛獸的侵襲;懂得以獸皮、樹葉遮在身上,以抵抗風寒。
  然后他又看見人們懂得從石頭、木塊的摩擦中鑽出火花,生火取暖、烤肉來吃;懂得利用石頭、尖木作為武器,來對付猛獸。
  然后他看見人們聚集一起,增強力量,部族因而形成。部族与部族之間,為了爭奪食物和有利的居住地方,而互相攻伐,胜者為王。戰爭造成血流成河、尸橫遍野,死的、傷的,全是他們的族人、同胞。
  這時,有一部族的領袖,不忍看到這殺戮無休止地發生,毅然率領其族人,征討四方,以武力降服了各地的部族,把不同的部族團結起來,創造出一個國家來。
  這偉大的人,便是神州第一個皇帝──
  軒轅黃帝!
  由于千万人齊心合力,各种技術越來越進步,人類的生活亦越來越优越。
  這時,換了好几位英明的皇帝,一直傳至暴君夏杰。他無道的暴行,惹來万民震怒,齊起革命推翻了他,并由另一個賢明的領袖來統治万民。
  歷史的巨輪不斷轉動,嬴天還看到了他生活的時代,甚至一些未發生的事。
  神州的命運,延續了千年,朝代的更替不斷發生,戰爭持續爆發,百姓沒有一天安定的日子。
  直到千年之后,一些膚色、語言、衣著完全不同的,從海上而來,自此,神州的命運,又揭開了新的一頁。
  嬴天看到這里,漸漸离開了白茫茫的云海,飛升到另一處地方。
  那里盡是一片赤紅,气壓奇重,嬴天只感到四處像有無形的壓力向他擠壓。
  嬴天再上升一段空間,他猛然看見,赤紅虛空之中,竟有一個黑色的漩渦。
  那漩渦漆黑一片,嬴天無法看到內里有其么東西,只感到有些可怕的東西,正欲從漩渦里沖出來。
  嬴天感到,若給那東西沖破漩渦而出,一切也會被毀滅,天地人三界也會蕩然無存。
  不!絕不能讓那東西沖出來!
  正因如此,漩渦四周正團團圍著無數仙神,正合力以無邊力量,阻止漩渦擴大。
  從仙神面上緊繃的表情來看,他們都几乎耗盡力量,隨時也會支撐不住。
  “嬴天,你終于來到這里了?”
  聲音是一把婉約的女聲,嬴天循聲望去,說話者原來是女媧娘娘。
  嬴天立刻道:“女媧娘娘,我已克服了心魔,回复本性,并得到了帝釋天和阿修羅的力量。請問我該如何以晶元血石來修補這缺口呢?”
  女媧娘娘道:
  “你……做得很好,不過……”
  “你來遲一步了!”
  嬴天奇道:
  “來遲一步?那是甚么意思?”
  女媧娘娘續道:
  “本來缺口只是很細小,晶元血石剛好能修補,但如今缺口已擴大了,晶元血石并不足夠去補好它。唉!莫非直是劫數難逃?”
  嬴天看看手中如拳頭般大小的晶元血石,再看看那足容一個人穿過的漩渦破洞,答案已不言而喻。
  嬴天追問道:
  “那:已沒有其它方法了嗎?”
  女媧娘娘慨歎道:
  “唉!莫說我如今已沒有足夠力量再煉石,就算有,時間也不容許。現在只看我們能支持多久而已……”
  嬴天越听越急,腦海急欲想出辦法,但如此短促的時間內,他龍想到甚么?
  嬴天問道:
  “女媧娘娘,敢問神与魔的力量,從何而來?”
  女媧娘娘听此一問,先是一愕,但亦答道:
  “相傳是由混沌穹蒼中分裂衍生出來。”
  嬴天道:
  “如此說來,神魔的力量合一,便是混沌的力量?”
  女媧娘娘答道:
  “理論上是這樣。啊!神魔合一,你……”
  嬴天若有所悟,道:
  “天的力量便是混沌的力量,神、魔本屬混沌的一部份,如今天裂開了,要補回它,就只有集神、魔力量于一身……”
  “而我,正是最合适人選!”
  女媧娘娘終于明白嬴天用意,忙道:
  “你……你想用自己的身軀,來……來修補這缺口?你這樣做,很可能從此消失于三界之中。”
  眾神听了嬴天此話,亦大惑震惊,道:
  “千万不要,你是帝釋天轉生,沒了你,誰來掌管三十三天……”
  “對!何況這方法未必可行,你可能會白白犧牲……”
  “讓我們再想想其它辦法吧……”
  眾神一時分神,黑洞又擴大了少許。
  嬴天道:
  “如今情勢危急,就算未知是否可行,也不得不一試。若再拖延,恐怕到時真的無法挽救。”
  “各位的關心,嬴天深深感激。但我心意已決,請勿再多言。”
  嬴天說罷,徑運起体內的神魔力量,全身被一個金黃色的光球圍著。
  光球中的嬴天,又再說道:
  “各位,若嬴天真能以己身來救回天地,請答應嬴天一個請求……”
  女媧娘娘心知要勸阻也勸阻不來,而且除此之外,真的別無他法,于是道:
  “嬴少俠有何事便請直說,我們必會替你完成。”
  嬴天沉默片刻道:
  “請各位好好保護神州和那千千万万的百姓,那里是我的根,他們全是我的親人,我,實在不忍看見他們受苦。”
  群神看見嬴天到了最后一刻,都不忘老百姓的疾苦,如此仁者之心,叫他們感動、敬佩万分。
  女媧娘娘道:
  “放心,我們必會如你所愿,好好保護這片紅塵大地。”
  嬴天道:
  “多謝!”
  嬴天說罷,包圍他的光球光芒陡地大盛,他雙拳緊握,直朝那黑洞飛射去。
  轉眼間,嬴天已沒入黑洞內。
  群神都緊張万分,嬴天此舉成功与否,直接影響天地的命運。
  過了一會,群神看見那黑洞竟散發出一股光芒,把黑暗盡數掩蓋。
  嬴天成功了!
  他終于戰胜了蒼天!
  他以自己的身体、生命,去修補好這缺口,解救了天地滅亡的危机,亦救回了千千万万的生命。
  充塞于缺口上的光芒,就似是嬴天為救世人而散發出的光芒,永恒地照耀著天地。
         ※        ※         ※
  在凡塵中,風雨停了、雷電不再閃起,籠罩天空的烏云也漸漸散去。
  時為夜深,朗朗明月再次照耀大地,滿天繁星也似在慶賀這一刻,閃個不停。
  万民見此情景,都雀躍万分。
  在玄關外,姜子牙与小菁看見這情景,心知嬴天成功了,都在暗暗替他高興。
  姜子牙向小菁問道:
  “你以后有何打算?”
  小菁邊看看滿天繁星,幽幽地道:
  “天哥哥成功了。他犧牲了自己,完成他拯救蒼生的使命。而我,打算找一處地方安定地生活,因為我亦肩負了一個重要的使命。”
  姜子牙不明所以,大惑奇怪,而小菁又再道:
  “我……已怀有天哥哥的骨肉。”
  啊!小菁竟已怀有嬴天的骨肉?姜子牙聞言先是一愕,然后立刻合指推算。
  推算了一會,道:
  “你肚里的孩子,藏有嬴天的靈气,嬴家的子孫,將來必成為人中之龍,你,要好好撫養他啊!”
  小菁默默注視著天上一顆最大最明亮的星,便如看著嬴天一般,她道:
  “放心吧!我一定會像天哥哥一樣,堅強地面對未來。而且,我知道天哥哥一定會保護我的。”
  “他雖然不在我身邊,但,我知道他如今一定正在看著我……”
  “每次我看見那顆星,便等于看見天哥哥!”
  世上再沒有嬴天,沒有多少人知道他今天所干的一切。
  但,當有人在晚上偶爾抬首,當可見到深沉的夜空之中,有一顆特別明亮的星,永恒不減地照耀著這片紅塵大地。
  嬴天……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6 16:48:36

后話

  《天子外傳》完結了。
  雖然我跟各位讀者一樣,對《天子外傳》這部小說,都改到依依不舍。但,它仍是有完結的需要。
  回想兩年多前,在著手創作《天子外傳》之初,那份既興奮,又感到戰戰兢兢的心情,至今仍然未忘記。
  《天子外傳》原是取材自漫畫《天子傳奇》而自成一書的,目的一來是為《天子傳奇》的原有故事另辟一條新道路,忘能收到互補長短之效;其次也希望把漫畫讀者帶進文字境界中,讓大家能從另一角度去欣賞那些可歌可泣,澎湃浩蕩的武俠故事。
  花了兩年多的時間,創作了共十六回的《天子外傳》,由雙月刊轉為月刊,更不斷收到讀者們寄來的意見表…………這一切,都使我們雀躍万分,都為《天子外傳》注入無窮的生命力,更證明付出的努力并沒有白費。
  很多謝曾經給予寶貴意見的不者,你們的每一字每一語,也會銘記于心,作為日后心作品的參考。
  對于《天子外傳》這樣的結局,不知讀者們是否滿意?
  本書的兩個主角──嬴天和佑德,同樣具備皇者的命格:嬴天是神魔之皇,佑德是人中之皇,然二人最大的分別,是一者為“人”、一者為“霸”。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体膚”,在他們成為天子、皇者之前,天要他們歷盡磨難,百劫重生。就是由于他倆性格上的分歧,致使他們走上了兩條极端的道路:嬴天終能克服障礙,神魔合一;而佑德則投身魔道,誤盡蒼生。
  本來,正邪不兩立,嬴天与佑德一戰勢所難免。但道了最后一刻,卻驀然醒悟:他倆真的會向對方出手嗎?嬴天是佑德是上唯一還存有情義的義弟,除非是嬴天先向他出手,否則他絕不忍心傷害這個曾在自己最潦倒的時候患難相扶的義弟。反而是當嬴天知道佑德已入魔之后,他“應該”向佑德出手,為民除害。然而細心一想,天玄子、贏龍,還有廣成仙派的其它人,都是他親手所殺,他的手,早已染滿至親至愛的血,他,還可以狠下心腸殺了佑德嗎?即使他已擁有神和魔的力量,但始終還是沖不破情義一關,為了天下蒼生,他所付出的,已太多太多。因此,到最后他終于選擇了跟隨自己的意愿而行──放過佑德。
  嬴天犧牲自己,補天就蒼生,完成了他“仁”者的使命。
  佑德舍深入魔,弒父奪位,成為一代魔君,是他“霸”者的結局。
  二人的結局,合成了《天子外傳》的結局。
  這樣的結局,雖不至于震人心弦,但總算沒有拖泥帶水,死不斷气吧!
  有始有終,也是一部好小說必備條件,
  何況,沒有終結,何來新開始?
  期待著在新的作品中与大家在談!
                             一九九七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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