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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李涼] [小魚吃大魚][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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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3:17:46
標題:
[李涼] [小魚吃大魚][全書完]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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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第02章
第03章
第04章
第05章
第06章
第07章
第08章
第09章
第10章
第11章
第12章
第13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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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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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3:18:57
第01章
塞外。
長城外。
大漠之地。
黃河寬廣的河床上。
寒冬臘月,黃河早已冰封。
遠飄著雪,不大不小的毛毛雪。
遠山近樹,如粉雕玉琢,一片銀白。
年來就是荒僻不毛之地,人煙稀少,兼之天寒地凍,儘管是大白天,極目望去,依
然很難得見到一個人,倒是出外覓食的野狼,成群結隊,不時在雪地裡奔馳呼曝。
意外地,在一座連綿數十里的野火山下,河道彎曲處,形成一個天然的避風港,正
有三個孩子在那裡幅戲。
這三個孩子,二男一女,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娃兒,身著皮裘,頭戴英雄帽,足履高
統靴,女孩的脖子上還圍著一整只黑狐狸圍脖地,顯然大有來頭。
三人差不多都是十四五歲的孩子。但個頭卻不小,比一般同年齡的人起碼大一號,
古銅色的皮膚油光發亮,顯得格外健壯威猛。
其中一個眉清目秀,身手矯健,兩隻眼珠子圓大而又活脫,一看就曉得必然是一個
鬼精靈的小男孩叫小龍,今年十五歲,是三人中的頭頭,機伶、調皮、而又滑溜,所以
大家都叫他小魚兒或阿龍。
另一個男孩叫小虎,與小龍同年,生來胖嘟嘟的,外表陣,乍看有一丁點兒呆,大
家都叫他阿呆或阿虎,具買阿呆一點也不呆,吹牛說大話是他的看家本領。
女孩天生是一個美人胚子,雙眼皮,丹鳳眼,鼻如懸膽,口賽櫻桃,一笑兩個酒窩,
芳齡十四,叫小鳳,人家都稱她鳳兒或阿風,活潑、可愛、而又刁蠻!
他們玩的遊戲也很特別,既非堆雪人,亦非溜冰的孩童式,而是獵捕會吃人的大野
狼。
還有賭注,誰先活捉一隻大野狼,誰就是贏家。
賭注不大,僅僅是刮一下鼻子,或擰一下耳朵。
卻事關個人的榮譽,是以,三個人皆全力以赴。
「追呀追!」
「殺呀殺!」
「捉呀捉!」
一望無際的黃河雪地上,吼聲震大,三個人各自盯死一狼,發足狂追。
狼性凶殘,速度又快,可是,面對這三個小頑童,卻變了小綿羊,只有拚命逃走的
份兒。
小魚兒好快的動作,似一縷煙,像一陣風,「大鵬三展」接變「乳燕穿波」,人在
空際,乍然屈指如鉤,「淋」的聲,一股剛猛的指風過處,一頭灰狼的麻穴已被隔空打
穴絕妙手法制住,雙蹄翻飛作人立狀.僵立在原地不動了。
阿呆本已抓住了半截狼尾,卒被野狼奮力斷尾而脫,賭氣用力將半截血淋淋的狼尾
住冰河上一擲,跑過來氣虎虎的道:「我抗議,你使詐!騙人!」
小魚兒雙眉一挑,嘴上一點也不饒人:「阿呆,我警告你,作人身攻擊,我哪裡使
詐?又哪裡騙人啦?」
阿呆理直氣壯的道:「我們分明講好,要活捉一雙大野狼,你這樣做不是使詐騙人
是什麼?」
小龍眼一瞪,道:「你瞎眼啦,灰狼是活的,並未違反規定。」
阿虎據理力爭道:「開始的時候,並沒有說可以使用隔空打穴的手法。」
小魚兒毫不退讓:「呆子,也沒有人說不可以使用這一種手法呀。」
阿呆一時氣結,無詞以對.鳳兒眼見輸贏已定,也放棄追逐,過來幫小虎的膠:
「小龍哥,你就喜歡強詞奪理,起碼應該講清楚,才不失公平。」
小魚兒的理由卻特別多,振振有詞的道:「呆啊,呆啊,你們都四肢發達,頭腦簡
單,忘記老頭於是怎麼教訓咱們的:兵不厭詐,凡事只問目的,不擇手段,已經輸啦,
認命吧,以後要注意多動動腦筋。」
言罷,老實不客氣地,在阿采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鳳兒無可奈何,只好閉起雙目,靜候小魚兒來收勝利的果實。
教料,小魚兒卻沒有刮她的鼻子,也不曾擰她的耳朵,竟在她的櫻桃小口上,輕輕
的親了一下。
阿呆馬上提出異議:「死小龍,臭小龍,你厚此薄彼,太不公道啦。」
小魚兒不以為然,扮了一個鬼臉,道:「阿呆,你懂不懂,這叫做傳香惜玉。」
阿呆冷哼一聲,道:「哼,算啦,你是真懂得憐香惜玉,就不會在賭輸錢的時候強
迫鳳地脫衣服。」
小魚兒正經八百地道:「那是以前小時候的事,不必再提,以前的種種譬如昨日死,
以後的種種譬如今日生,從今以後,我一定要好好的愛護阿鳳,將來還要娶她做老婆
呢。」
鳳兒早已羞得滿面通紅,低垂著頭,一言不發。心裡卻是甜甜的,有如鹿撞,好半
晌才嬌滴滴的道:「少貧嘴,咱們該練功夫啦。」
三人立即向後退去,在灰狼面前五丈許處停下來。
各自探手鹿皮鏢囊中,取出來一支頭尖尾粗,長約二寸餘的「鳳尾利」來。
阿呆道:「左眼角!」
小龍道:「右眼角!」
鳳地道:「鼻子尖!」
三支「鳳尾刺」應聲脫手而出,好快,好準,但聞三聲時!琳!啡!破空之聲傳處,
絲毫不差,灰狼的左右眼角,鼻子尖上,果然各中了一支。
不深,僅半寸不到,要不了狼的命,也瞎不了它的眼,手法精純,神乎其技,顯然
皆已具備第一流的絕妙身手。
實際上這只是牛刀小試,好戲還在後頭哩,當小魚兒拍開灰狼的麻穴,四蹄翻飛而
去時,另一場壓軸大戲,遂告及時登場。
阿呆快如離弦怒矢,貼地平飛而出,人在空中,從腰裡掣出一把軟刀來,刀光一閃,
去勢如風,狼耳上噴出一絲血線,半隻耳朵已飄落在地。
鳳兒也不含糊,她所用的兵器是一條金絲軟鞭,嬌軀與灰狼同向平飛,金絲鞭打狼
頭上呼嘯而過,另一隻狼耳立被鞭絲分割成無數條。
小魚兒更厲害,藝高人膽大,手裡拿著一柄精鋼為骨,天蠶絲織為面的折扇,猛地
接連翻了好幾個觔斗,已超越灰狼,然後往地上一躺,野狼受創,獸性大發,當即張牙
舞爪地撲攻上去。
這一來,正巧上了小魚兒的惡當,折扇出招如電,剎那間便是五個來回,削下來半
張嘴,四隻狼蹄,痛得大灰狼慘降不迭,一蹄一個血印的狼狽而逃。
阿呆樂不可支的猛拍巴掌道:「赫!好棒啊,這是被咱們修理的第幾隻大野狼?」
小魚兒想一想,道:「大概有四十幾隻了吧?」
鳳兒心細如絲,凡事皆有記錄可查,取出一個小本子來,正式宣佈道:「正確的答
案是五十隻整。」
突聞有一個銀鈴似的聲音接口說道:「折騰幾隻畜牲算什麼好漢,將來能夠將各大
門派的掌門人扳倒才是真英雄!」
隨著這一陣話語,從野人山上,箭也似地射下來一位年約二十四五,全身散發著青
春魅力的姑娘。
姑娘的身旁,還緊跟著一位二十五六歲年紀,生得甚是挺拔勇壯的青年。
青年名叫丁寧,姑娘是賽珍珠,他們這五個人都是同門學藝的師兄弟妹,但卻不以
師兄弟妹相稱。
而且,由於年齡上的差距,丁寧、賽珍珠形影不離,風兒、阿呆、小魚兒則自成一
個團體。
小魚兒聞言大吹法螺道:「珍珠姐也太小看人啦,扳倒各大門派的掌門人有什麼了
不起,摘下他們的項上人頭還差不多。」
阿呆是個標準的應聲蟲,立即隨聲附和道:「對,搬下他們吃飯的傢伙來,血洗江
湖,才算過癮,爽!」
鳳兒也是個吹牛的專家,嗓門更高,口氣更大:「對,血洗江湖,獨霸武林,才不
枉咱們學得一身好功夫!」
萬寧聽在耳中,頗為不悅,寒著瞼說:「別吹牛,想要稱霸武伽血洗江湖,得下一
番苦功才行,光憑嘴皮子是成不取氣候的。」
小魚兒一臉的不高興:「冤枉!冤枉!我們可不是跑出來玩,正在練功哩!」
阿呆猛敲邊鼓:「是嘛,一隻大野狼被我們修理得慘兮兮,它的地位不低,是這一
帶狼群的掌門人!」
鳳兒也吹噓道:「這是第五十位掌門人,等於已經征服了狼的世界。」
賽珍珠望著放在河床上的六隻空水桶,冷冷的道:「好啦,休再說大話,該挑水回
去吃飯啦。」
一提到挑水,小魚兒就皺起了眉頭,靈機一動,計上心來:「丁哥,珍珠姐,咱們
玩個遊戲如何?」
丁寧一怔,道:「玩什麼遊戲?可是又想推牌九、擲骰子詐賭?」
「牌九、骰子早就玩膩啦,這次換個新鮮的。」
「說說看。」
「猜謎好啦。」
「可有賭注?」
「當然!」
「賭什麼?」
「輸的人挑水上山。」
丁寧未及答話,賽珍珠搶先說道:「小魚兒,挑水本來就是你們三個娃兒的份內之
事,少耍花招,不幹!」
小魚兒理由十足的道:「珍珠姐,你忘記老頭子的話啦,上焉者鬥智,下焉者鬥力,
這也是一種最高級的訓練。」
,三小的默契一向很好,鳳兒補充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如果自認為是智
商零蛋的白癡就算啦,絕不勉強。」
請將不如激將,這一著果然奏效,丁寧朗聲說道:「好,賭就賭,誰怕難呀。小魚
兒,你輸掉以後怎麼樣?」
小魚兒胸有成竹地道:「幫丁哥劈一個月的柴。」
賽珍珠對小鳳兒道:「你輸掉又如何罰?」
鳳兒一本正經地道:「幫珍珠姐燒一個月的飯。」
丁寧劍眉一揚道:「小魚兒,你出題吧。」
小龍不假思索,煞有介事地道:「題引躺單,用七個四,湊成一百整數,只許加減,
不得乘除。限時三分鐘,逾時便以落敗論。」
這個題目並不很難,但在三分鐘之內,將七個四湊成一百整數,卻也不是一件容易
的事,丁寧搔耳抓腮,猛用大腦,一時間竟未能理出半點頭緒來。
賽珍珠也在幫他的忙,兩個人蹲在雪地上,寫下十四個四,卻始終湊不出一個一百
的整數來。
「一、一、二、——五一、五二、五三——」
三小計時的聲音,又像催命曲似的在一旁猛催,當他們數到一百八十,時間已到,
丁寧仍未提出答案時,小魚兒立即宣佈獲勝,他那一擔水,無疑的應由丁寧來挑。
丁寧無可奈何地苦笑道:「小魚兒,水我替你挑,但你必須說出答案來。」
小魚兒洋洋得意地道:「簡單,四十四加四十四,再加四加四加四,一共七個四,
總數正好一百。」
八十八加十二正好一百,丁寧默然認輸,無言以對,阿呆卻自言自語道:「對,答
案就是這個樣子,我也想到啦。」
小魚兒瞼色一沉,罵道:「哼,馬後炮!」
鳳兒玉面一寒,啐道:「哼,後知後覺!」
賽珍珠笑道;「鳳丫頭,該你出題了。」
阿風的題目早就想好了,道:「不是關雲長,不是楚霸王;一個走麥城,一個刎烏
江。打兩個字,也可以說是一樣寶貝,同樣限時三分鐘。」
這一道謎題頗繞趣味,連項羽跟關公都搬出來了,賽珍珠搜腦煎腸,想到時間已到,
仍未想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豎白旗認用,道:「鳳兒,到底是哪兩個字,你倒是說出來
讓大家聽聽?」
風兒擺出一副老師的架式來,以考試的口吻說道:「珍珠姐,我問你,楚霸王的本
名叫什麼?」
「叫項羽。」
「關雲長呢?」
「叫關羽。」
「不是關雲長,不是楚霸王,合起來是否可以『非羽』二字概括?」
「可以。」
「關羽走麥城,結果如何?」
「曉了。」
「項羽刎烏江又怎樣?」
「死了!」
「翹就是死,死就是翹,也就是『卒』的意思,可以『羽卒』兩字來概括。」
賽珍珠驚「哦」一聲,道:「我懂了,非羽者『翡』也,羽卒者『翠』也,原來是
『翡翠』二字。」
鳳兒笑盈盈地道:「可惜也是馬後炮,我那一擔水珍珠但是挑定啦。」
阿呆一呆,道:「我那一擔水又該誰挑呢?」
小魚兒道:「當然是你自己挑。」
「我不幹,這樣太不公道啦。」
「什麼地方不公道。」
「你們的水自己不挑,我為什麼要當傻瓜。」
「我們賭贏了,自然有丁哥珍珠姐代挑,誰叫你不出一個題目來賭。」
「現在再賭還來得及。」
「你想和誰賭?」
「和你。」
「賭啥?」
「輸的人挑我這一擔水。」
「誰出題目?」
「我阿呆不想佔你的便宜,也不想吃虧,咱們都別出,由小鳳來出,咱們兩個人一
齊來猜,猜對的人就是評家。」
風兒亦未推辭,一眉間已想到一個小謎題,道:「有一百二十一隻大雁,在河灘上
吃東西,被獵人打死一雙,請問還有幾隻?」
阿呆反應不慢搶先說道;「還有一百二十隻。」
小魚兒冷然一曬,道;「笨啊,被錯人打死一隻,其餘的部嚇跑了,半隻不剩。」
阿呆想一想,甚覺有理,輸得心說誠服,當下二話不說,用劍在冰河上鑿開一個洞,
打起兩桶水來,就往野人山上挑。
丁寧、賽珍珠隨在後,三人六桶水,魚貫而上,阿龍和民地落得輕鬆,一蹦一跳地,
口裡還不斷地哼著山歌,好像是有錢人家監工的公子平金般。
野人山上有建築,談不上宏偉壯麗,亦未見凌雲高樓,只是一座由山神廟改建,呈
T字形的普通房舍而已。
山上的人口不多,除鳳兒、阿呆、小魚兒、丁寧、賽珍珠外,僅僅還有一個收養他
們,教他們武功的古怪老頭而已。
「叮叮咬步——叮叮啥啥!」
這是野人山上開飯的訊號。
想吃一頓飯可不簡單,必須連過五關才吃得到。
第一關是木人陣,就在T字形的房舍的入口處,共有十二具木頭人龍蟋虎踞,一旦
踏入,當即群起而攻,或正面撲殺,或側面截擊,甚至還有從身後偷襲的。
第二關是暗器陣,可謂集天下暗器大成,悉由機關自動操縱,只要有人闖入,飛嫖、
短箭、竹葉刀等,便會從四面八方,像雨點子一般灑下來,令人躲不勝躲,防不勝防。
第三關最複雜,一個六七丈長的深坑,起先有一獨木橋,後來換成三條繩子,現在
則僅僅只有一條鋼絲,而且要求嚴格,只許中途在鋼絲上借一次力,就安全通過,才算
合格。
深坑內注滿了藥汁,濃濃的藥霧瀰漫全室,有強筋壯骨,增進功力,扶除百毒的奇
效,這也就是小魚兒他們為何皮膚皆呈古銅色,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出神入化的功力的原
因所在。
這當然是一個危險的所在,一旦失足落下,就有被藥液毒斃的危險。
就算沒有毒斃,亦難逃重創之厄,因為坑底尚佈滿了無數的尖刀。
第四關則是與丁寧、賽珍珠對打,至少要交手十個回合,以增加實戰經驗。
這些都是每餐飯前必修的課程,經年累月,皆習以為常,三人很快便順利的通過了
前面四道關卡,地勢也豁然開朗,到達山神廟的大殿之前。
只見大殿之上,早已擺好了一桌豐盛的餐餚,一個年約五十開外,單眼獨臂,戴著
一副黑色眼罩,臉黑如炭,額頭上有道刀痕,生得甚是魁梧高大,遠遠望去,嚴然一座
鐵塔似的老頭,正傲然卓立在餐桌旁。
這個看來十分兇惡的老頭,就是傳他們功夫的人。
奇怪的是,他們並無師徒之名,丁寧、賽珍珠稱他作主人,鳳兒、阿呆、小魚兒則
直呼他老頭。
獨臂人也不以什,亦未將自己的真名實姓,身份來歷示人。
一個神秘的老頭,帶著五個大小孩子,在這個人煙罕至的野人山上,已經住了十年
以上了。
「接住!」
一聲沉喝,出自獨眼老頭之口,打破了沉寂,只見老頭單手一撈一送,餐桌上的碗
盤便如雪片般飛出。
好棒的小魚兒,右手接住一碗熱湯,點滴不溢,左手接住一隻燒雞,順便咬了一口,
頭上還頂住一盤大饅頭。
鳳兒、阿呆也不含糊,各自接住了兩盤菜,倏地反手還擊,所有的菜餚立又飛回到
餐桌上。
油不滴!
菜不亂!
一切還是原來的老樣子。
單憑這一手功夫就足以令人歎為觀止。
這是第五關,所有的餐前課到此全部結束。
「開動!」
獨眼念頭一聲令下,六個人圍桌而坐,狼吞虎嚥似地吃起來。
席間,小魚兒忽然發起牢騷來:「老頭,這個鬼地方神仙不來,惡鬼不到,三年也
難得看見一張生面孔,我們究竟要窩到什麼時候才能下山去看一看花花世界?」
獨臂人喝乾了一壺酒,摸一下臉上的絡肋髯子,粗礦的聲音道;「快了,等你們的
文才武功皆到達第一流的水準時,就可以下山去闖蕩江湖。」
鳳兒道:「什麼樣子的水準才算是第一流的?」
獨省老人道:「足可以勝過大多數的武林高手。」
阿呆道:「我們窩在野人山裡,怎知武林高手有多高多厲害?」
獨臂老人道:「可以拿老夫的功力作標準。」
小魚兒忽有所悟道:「哦,老頭,原來你也是一位武林高人?」
獨臂老人哈哈一笑,道:「能勝得了老夫,放眼黑白二道,大概就找不出幾個對手
來了啊。」
小魚兒呼地站了起來,口氣好大:「老頭,阿龍現在就向你挑戰!」
老人面無表情地道:「勇氣可嘉,但在武試之前,必須先通過文試才行。」
「如何文試?」
「你們三個人,姑且各作一首打油詩吧。」
「可有題材、限制?」
「可以野人山上的一切作為題材,作一首七言詩,但分必要將從一至十的十個數目
字全部嵌進去。」
作詩不比猜謎,毫無花巧可言,尤其還有題材限制,憑的全是真本事,硬功夫。
然而,小魚兒仍天縱奇才,穎慧過人,野人山上十年苦讀,的確喝了不少墨水,不
消一盞熱茶的工夫,便寫好了一首七律打油詩,詩曰:
一個老頭一隻眼
二個男女不成樣
三條小龍豪氣壯
四方英雄膿包根
五內如焚我心憂
六六大順笑顏開
七竅生煙氣死人
苦了八九十來年
言志、訴苦、糟蹋入,兼而有之,丁寧、賽珍珠大為不快,獨臂老人卻笑口磊大,
宣佈通過。
鳳兒蘭心慧質,也是一位才思過人的才女,已書就一首七組詩如下:
一二三四五六七
野人山上居野人
八九十年苦修練
只盼早日江湖行
阿呆一點也不呆,也寫好了一首七絕詩:
一二三隻南歸雁
四五六頭北地狼
七八九十都是雞
捉上山來打牙祭一很難得,將十個數目字全部嵌進去,而且,文詞順暢,言之有物,
獨臂老人撫鬚大笑,統統過關。
小魚兒立又站了起來,肅容滿面的道:「老頭,現在咱們該可以比劃比劃了吧?」
獨臂老人好乾脆,道了一聲:「好,小子接招!」呼!地一聲,揚掌劈面攻過來。
「好,老頭春寶!
小魚兒初生之犢不畏虎,懼意全無,操起一隻大海碗來猛往老人頭上扣,同時腳踩
七星步,斜飄出一身之地。
突聞「啪」!的一聲,海碗被強勁的掌風震碎,小龍則已游至老人側分,橫切直劈,
拳打腳踢,上中下三路齊進,饒他獨臂人身懷絕技,也不得不飄身退避。
阿龍得理不饒人,步步緊迫,立與老人大打出手。
由於小魚兒的功夫,全系得自老人真傳,彼此的招式變化皆瞭如指掌,是以打起來
精彩萬分,往往把本出已預知攻擊的部位,式求變已預知變化的路數,可以先發制人,
可以防患未然,堪稱是一場高水準的搏鬥,看得丁寧、賽珍珠、鳳兒、阿呆等人皆如醉
如癡,渾然忘我。
龍騰虎躍,兔起骼落,俱皆施出渾身解數,全力以赴,老少二人滿場飛,獨臂人寸
土不讓,小魚兒分地必爭,打得慘烈,打得驚險,大殿之上的桌椅板凳,杯盤碗筷早已
面目全非。
猛可間,小魚兒一個大滑步,誘老人一掌劈空,趁隙取扇在手,以最危險的角度,
攻向獨臂老人最危險的部位——咽喉。」
「小子,你好陰險!」
「老頭,這是你教的!」
老人睹狀大駭,暴退三尺,因為他心裡有數,摺扇鋼骨內另有文章,藏有歹毒暗器,
一旦不慎打中,不死也會重傷。
誰料,事與願違,又是一記虛招,正當獨臂人全神戒備摺扇暗器時,小魚兒卻出其
不意,攻其無備,冷不防打出一枚鐵葡萄。
這鐵葡萄可厲害得不得了,外包蠟衣,內藏鐵砂,使用者的功力如達到一流的水準,
以內家真力發出之後,可隨心在想要它爆炸的時候突然爆炸。
「小魚兒住手!」
「不得對主人無禮!」
丁寧、賽珍珠想阻止已經來不及,說時遲,那時快,「叭」的一聲巨響,鐵葡萄已
在獨臂人面前炸開。
獨臂人的一張老臉,坑坑洞洞的,立即變成了馬蜂窩,令人不忍卒睹。
小鳳、阿呆卻爆出一片歡呼聲。
阿呆道:「萬歲,萬歲,小魚兒贏啦,贏啦!」
鳳兒道:「好棒啊,小魚吃大魚,我們可以下山啦!」
獨臂人的眸中射出一道令人莫測高深的光焰,陰沉沉的道:「小子,你好毒辣的手
段,陰險、狡詐、加上無情無義!」
小魚兒頭一昂,傲然言道;「老頭,這也是你教的,叫做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應
該高興才對。」
賽珍珠無限關懷地道:「主人,你不得事吧?」
獨臂人哈哈大笑道:「不礙事,憑這個小渾蛋還奈何不了我老人家。」
言罷,在臉上一摸,取下一張人皮面具來,黑臉變作紫臉,又換成了另外一個人。
這事簡直不可思議,十餘年的朝夕相處,誰也想不到這一張熟悉的臉孔,原來只是
一張假面具,丁寧、小魚兒等五人不由皆看得呆住了。
半晌,小魚兒始疑雲滿面的道:「老頭,你究竟是誰?」
獨臂人沉吟一下,道:「當時機成熟的時候,自會告訴你們。」
「什麼時候才算時機成熟?」
「還早,還早。」
「你眼前的這一張臉大概也不是真的吧?」
「也許。」
「別人問起你老頭時,我們該如何作答?」
「你們就叫老夫千面人吧。」
「依小魚兒看,應該再加一個字。」
「哪一個?」
「魔,千面人魔才符合你的言行舉止。」
「可以,加個魔也無所謂,老夫一向不計毀譽。」
「好一個不計毀譽。小魚兒最欣賞你這種不愛沽名釣譽的性格,老頭,已是手下敗
將,我們可以說再見了吧?」
「不行,你們三個小蘿蔔頭必須一致行動,在他們兩個尚未贏得老夫前,你小子還
不能走。」
阿呆聞言大踏步地走過來,挺著胸膛大聲嚷嚷道;「糟老頭,我阿呆正式向你宣戰,
非把你打得雞飛狗跳,屁滾尿流不可」
話是說得夠狂,牛皮也吹得夠大,偏偏自己的功力火候不夠,百招之內便敗下陣來。
接著,鳳兒也挺身而出,奮力一戰。
結果,技遜半籌,在百招之外落敗。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3:19:16
苦修苦練,猛學猛習,甚至不顧危險,浸泡在藥對中,以期增加功力,直至三月之
後,春暖花開的時候,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分別將千面入魔擊敗,取得下山的資格。
這是一件大事,惜別的場面也十分感人,賽珍珠特別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酒席,為鳳
兒、阿呆、小魚兒餞行。
酒過三巡後,千面人魔以略帶憂傷的語氣說道:「風兒,阿呆,小魚兒,可知我為
什麼一定要在你們勝過老夫後才准你們下山?」
阿呆道:「可能是別人欠了你一大筆銀子,要我們去討債吧?」
鳳兒道:「也許是有殺父奪妻的厲害仇家,要我們代為操刀吧?」
小魚兒道:「糟老頭,我看你這個人很不簡單,必然野心勃勃,是不是想建立一個
武林王國,要我們去打先鋒,血洗江湖?」
千面入魔冷厲的眸光,從三人臉上緩緩掃過,大搖其頭道:「非也,非也,老夫是
要你們去取三件稀世罕見的寶貝。」
小魚兒聽得一楞,道:「是什麼寶貝?」
「烏劍、玉間、太極根!」
「你老人家在綜論天下兵器時,好像曾提到過烏到,乃春秋戰國時候鑄劍名家歐陽
冶所鑄造的一把名創,其鋒銳利無比,倒掛如把,可是,歐陽冶早已骨化飛灰,到哪裡
去找?」
「此劍現在血手屠夫王化的手中。」
「鳳兒拿出她的小本子來,翻開一頁,如數家珍地道:
「王化,行年四八,秉性凶殘,殺人如麻,乃屠夫出身,是黑道上的一條鐵錚錚的
漢子,踞天狼山,設天狼寨,人人聞名喪膽。」
千面人頷首道:「沒錯,就是這個傢伙。」
阿呆縮一下脖子道:「這個傢伙不好惹,一個不小心就會挨刀子。」
千面人魔鄭重其事地道:「當然是不好惹,所以老夫才堅決勝過我時才准你們下山
辦事。」
小魚兒道:「天狼寨人多勢眾,我們三人聯手或可勉強應付。」
鳳兒道:「玉鐲又是什麼樣子的東西?」
於面入魔道:「玉鐲更珍貴,是當今太后的飾物,可醫百病。可驅百毒。」
阿呆作了一個扒手手勢道:「老頭兒可是要咱們潛入皇宮裡去偷?」
於面入魔道:「玉鐲目前在浪裡白條游全河的手裡,用不到跟朝廷作對。」
小魚兒道:「太極棍乃是太極老祖的成名之物,太極老祖你老頭曾說過,一向神龍
現首不現尾,是一個神仙般的人物,咱去尋?」
千面人魔道:「太極老祖早在十幾年前便著了七殺凶神張忠的道兒,太極棍亦隨之
易人,可直接去找姓張的。」
鳳兒心有所惑,嬌聲說道:「烏劍、玉錫、太極棍,想必跟你的關係一定非常密
切?」
「不僅關係密切,而且無比重大!」
「既然如此,何不親自去辦?」
「老夫有所不便。」
「丁哥、珍珠姐可以代勞?」
「他們兩個恐力有本逮。」
「難道我們三個就可以勝任愉快?」
「你們三個都是天生奇才,是一塊天生的練武好材料,千中選一,萬中選一,將來
一定可以成就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
小魚兒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指著自己的鼻子道:「老頭我是誰?」
千面人魔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錯愕一下,道:「奇怪老夫不是已經告訴過你多少
次,你是我從孤兒院裡收養的一個孤兒。」
「我想知道誰是我生身的父母產。」
「傻蛋,曉得你的爹娘是誰就不是孤兒了。」
「起碼我有權得知,是從何人手裡收養的?」
「是一家孤兒院!」
「在哪裡?」
「河南吧。」
「河南的什麼地方?」
「相隔了十餘年,已不復記憶。」
小魚兒惡狠狠的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阿呆和鳳兒互換一道眼神,方待出言,於面人魔搶先說道;「你們兩個的情形,和
小魚兒一樣,都是老夫在同一家孤兒院收養的沒多沒娘的孤兒,所以,你們三個只有名,
沒有姓。」
小魚兒眼一瞪,道:「糟老頭,希望你說的都是實話,倘有半句謊言,小心我剝你
的皮!」
阿呆過:「我們會設法去調查的,如與事實不合,小心我剝你的筋!」
風兒亦道:「紙是包不住火的,若是撒謊騙人,小心你吃飯的腦袋!」
這實在不像是徒弟對師父說的話,尤其在臨別的前夕,千面人魔卻毫不介意,反而
哈哈大笑道:
「好,好極了!邪惡!凶狠!毒辣!無情無義!這就是老夫心目中想要塑造的英雄
典型!」
第二天就是阿龍、小虎、鳳兒下山的日子,三個人皆興自得不得了,一大早便收拾
好必備的衣物,各自拎著一個包袱,走出房門來。
丁寧、賽珍珠早已候在院子裡,於面人魔將一枚亮光閃閃,光采奪目,通體潔白晶
瑩,大如拇指的特大號戒指交給小魚兒。
小魚兒莫名所以的道:「這是什麼?」
於面人魔道:「鑽戒,價值連城的寶貝。」
阿呆興高采烈的喊叫道:「幹嘛?可是要當作盤纏,讓我們典當花用?」
千面人魔道:「這是舉世最大最珍貴的一顆鑽戒,名叫『天王之星』,原為大理國
王王冠上的東西,乃是無價之寶,怎可隨便變賣花用。」
鳳兒道:「那你就該自己留著,何必交給咱們。」
獨臂老人道:「這當然是有原因的,一則此物無堅不摧,或可助爾等一臂之力,再
則假如遇上困厄凶險,只要亮出這一枚戒指,必會有人出面效命拚死,但應牢記,如非
必要,切勿展露。」
小魚兒仔細地端詳一下,將戒指揣入懷中,道:「我明白啦,這一枚大鑽戒,十之
八九你老頭也是搶來的,怕大郵的人來找麻煩?」
千面入魔不置可否地道:「懷壁招災,自古皆然,寶物一旦敗露,必然群起而攻。」
阿呆傻呼呼地道:「鑽戒雖然值錢,又不能典當花用,我們去喝西北風?我要求發
車馬費。」
鳳兒道:「我要求發出差費。」
小魚兒道:「還應該再加膳宿費。」
賽珍珠卻僅僅交給小魚兒一錠約莫十兩重的銀子,道:「這是主人賞給你們的盤
纏。」
小魚兒在手上掂一掂,一臉不高興地道:「這麼少?在打發要飯的?是車馬費?出
差費?還是膳宿費?」
丁寧冷然一笑,道:「不少,省著點用,足可以走出大漠到達大同府。」
阿呆道:「到達大同府,可是另有人送大把大把的銀子來?」
賽珍珠道:「大概沒有。」
風兒一揚柳眉兒,道:「那我們豈不是要餓死在那裡?」
丁寧答得妙:「主人傳給你們一身好功夫,就是最好的資本,不會自己想辦法。」
阿呆頭一抬,道:「要我們去搶?」
鳳兒腳一跺,道:「要我們去偷?」
小龍臉一沉,道;「還是要我們去殺人放火,打家劫舍?」
於面入魔陰惻惻地冷笑一聲,道:「都可以,只要你們能順利取得烏劍、玉鐲、太
極棍,不擇任何手段。」
小魚兒劍眉雙挑的道:「糟老頭,有你這一句話就夠了,將來翻江倒海,把武林鬧
翻了天,可別怪我們壞了你的名頭,但不知血手屠夫王化、七殺凶神張忠、以及浪裡白
條游全河這三個老魔頭該如何處置?」
千面入魔道:「爭奪烏劍、玉鐲、太極根乃第一要務,只要構成妨礙,一概槍殺毋
論。」
阿呆道:「取得寶物後,是否就算完成任務,便當返回野火山?」
千面人魔道:「不錯,寶物一到手,便當立即返回野人山,老夫願在此敬候佳音。」
風兒、阿呆、小魚兒聞言一齊棋一拱手,同聲說道:「如此,我們就告辭了,咱們
後會有期。」
三人當即雄赳赳,氣昂昂地,排成一字兒下山而去。
一邊走,一邊還引吭高歌。
歌詞還是他們三個人的集體創作:
小兒郎,
小兒郎
小小兒郎不簡單
不論黑白兩道
無分大盜大使
拳打腳踢
口珠筆伐
威震四方一
無敵天下
小魚兒
小魚兒
小小魚兒不簡單
不論海鯨海鯊
無分大魚大蝦
生吞活咽
連皮帶骨
翻江倒海
豪情萬支
歌聲激昂,群山回鳴,顯得野心勃勃,豪氣干雲,或許這正是他們三個人的心靈寫
照,未來的行事縮影。
慷慨的歌聲一直未停,直唱到旭日東昇,三條人影消失在金光燦爛中。
丁寧的估算不差,省吃儉用,十兩銀子果然支持到遠離大漠,通過長城,進入得勝
關,到達大同府。
大同是個大地方,三小還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的繁華都市。簡直變成了土包子,東瞧
瞧,西看看,樣樣都新鮮,樣樣都好奇。
逛著逛著,已近午膳時分,恰巧停在一家叫「聚興樓」的炮在前,一陣陣的由香,
饞得阿呆連吞了幾口口水,道:「哇!。這一家子怎麼這麼多人。」
小魚兒碰了他一下,道:「土包子,這是飯館,吃飯的都是食客,不是一家人。」
阿呆眼巴巴地朝飯店裡望著,道:「咱們可不可以進去吃少
小魚兒道:「當然可以,如果有銀子的話。」
阿呆問風兒:「小鳳,你餓不餓?」
風兒捧著肚子:「快要俄扁啦。」
阿呆又問小魚兒:「你怎麼樣?」
小魚兒道:「早已大腸告小腸。」
阿呆過:「那咱們就進去吃一頓吧?」
小魚兒歎息道:「可是,早晨喝的那三碗粥,還有住店的錢,已經把所有的銀子花
光啦。」
阿呆聞言可傻了,推下來一張苦瓜臉,道:「慘啦,慘啦,沒有銀子,我們準會餓
死在大同府,媽的,都是那個糟老頭害的。」
小魚兒道:「少鬼叫,天無絕人之路,沒有那麼嚴重。」
阿呆道:「民以食為天,沒有飯吃就會餓死人,還不嚴重?」
小魚兒以堅定的語氣造:「會有飯吃的,而且要吃大魚大肉。」
鳳兒眨一下她的丹鳳眼,道:「小魚兒,莫非咱們真的非要幹那搶、偷、打家劫會
的勾當不可?」
阿呆接口說道:「搶人會吃官司,打家劫會太麻煩,偷最單純,小鳳是這方面的專
家,老頭調教有方,就看你的表現羅。」
鳳兒欲語未語,小魚兒正容說道:「這也是下策,我們應該先用上策。」
阿呆道:「什麼上策?」
「可以去賺。」
「如何來賺?」
「還不知道,咱們先到處溜溜再作計較。」
三個人忍著俄,挨著餓,越過「聚興樓」,走向別處。
不知不覺間來到城隍廟前,見廣場上圍著一大群人,三小一時好奇,跑過去一看,
發現人群的中央,有一對母女,正在賣藝賺錢。
母親年約四旬,一身黑緞緊身衣,徐娘半老,風韻猶存,雙目炯炯有神,是屬於女
強人、大姊頭那一類型的女人。
女兒不大,約十五六歲,與三小年齡相當,一身粉紅色的勁裝,襯托的曲線玲球,
妮娜多姿,鵝卵似的臉蛋地白裡透紅,兩條長辮子上還紮著一對蝴蝶結,是一個不折不
扣的大美人。
母女二人的生意做得很特別,紅衣少女的嘴裡含著一柄短刀,刀刃在內,刀柄在外,
只要付出二兩銀子,便可一顯身手。
玩的方法很絕,不論用口咬,手拔,拳頭打,將短刀撥出口外,或是沒人口中,便
算是贏。
獲勝的人可以得到十倍的獎金。
美女當前。玩的又是香艷刺激的把戲,還有獎金可拿,年輕的小伙子皆趨之若騖。
然而,三小已默默旁觀了頓飯工夫,卻沒有一個人能動得了那輛短刀分毫。
顯而易見,紅衣少女身手不凡,必定大有來頭。
花二兩銀子,隔著刀柄,跟美人親一個嘴,已值回票價,是以,欲一親芳澤者仍大
有人在,然成一條長長的龍。
阿呆見錢眼開,道:「小魚兒,咱們也玩玩吧?」
小魚兒瞪了他一眼,小聲罵道:「呆子,你忘了,咱們連二兩銀子的賭本都沒有。」
阿呆不死心,轉對鳳兒道:「拜託拜託,施展一下空空妙手如何?不然我很快就會
俄昏。」
小魚兒不等鳳兒開口,便自作主張地道:「當扒手多沒面子,我有更高級的賺錢法
予了。」
鳳兒道:,快說出來聽聽。」
小魚兒將阿呆、小鳳拉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去,說了一番悄悄話。直聽得阿呆手舞足
蹈,眉開眼笑地道:「妙,妙,這個法子太妙啦,咱們一定可以發大財。」
鳳兒卻紅著臉,整個身子像扭糖股兒似地扭動著,氣忿忿地道:「妙個屁,吃虧的
是我,不幹!」
阿呆道;「風兒,為了咱們三個人的肚子,你就受一點點委屈吧。」
鳳兒道:「哼,一點點委屈,你倒說得輕鬆,萬一輸掉怎麼辦?」
小魚兒道:「不會的,憑你的功力,沒有人能夠贏得了。」
風兒的臉色還是很難看:「我是說萬一。」
阿呆道:「萬一落敗,必然是頂尖高手,就嫁給他也是天作之合」
鳳兒更加不快:「死阿呆,臭阿呆,沒有良心的混蛋阿呆,如果是一個七老八十的
糟老頭,難道——」
小魚兒相一下她的香肩,安慰道:「放心,誰要是贏了你我小魚兒就跟誰翻臉動刀
子。」
鳳兒遲疑少頃後道:「好嘛,好嘛,為了不使大家餓肚子。姑且破例演一場丑戲
吧。」
阿呆、小魚兒聞育大喜,三個人立又退回到廣場去。
選了一塊乾淨的青石地,鳳兒先盤膝坐下去,雙手環形胸前,不言不動。
小魚兒則以手代鑼,猛拍巴掌,大聲喝道:「喂,各位鄉親父老,各位叔伯大哥,
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塗
阿呆馬上拍著巴掌附和道:「對,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
「有錢的請幫個錢場,沒有錢的幫個人場!」
「不錯,有錢的幫錢場,沒有錢的幫人場!」
「我們兄妹三人,父母雙亡,來到貴寶地又投親不退,以致流落街頭,萬般無奈之
下這才拋頭露面,想籌措一些回家的路費……」
「不是向各位乞討,也不是向大家借錢,誰肯付十兩銀子。誰就有希望娶到一位如
花似的新娘子。」
「辦法很簡單,交付十兩銀子,就取得准新郎的資格。」
「還有一個小小的條件,必須將我妹妹抱起來,或者是楊高現場三尺遠才算數。」
寸
「動不了的人,算是幫助咱們兄妹的大恩人。」
「動得了的人,我妹妹就是你老婆。」
「順理成章,我們也變成了這位朋友的大舅子。」
「沒有老婆的可以當老婆。」
「有著控的可當小妾。」
「作了環換婢也成,悉聽尊便。」
「機會難得,切勿失之交臂。」
「價廉物美,千萬不要錯過。」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唱做俱佳,起先大家還相在觀望,直至弄所白了是怎麼回事,
那邊母女檔的人潮立有一大半被吸引過來。
只需花十兩銀子,就有討到如花美眷的希望,這種好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阿呆、
小魚兒的話才落地,便有一個濃眉大耳的青年趨前說道:「兩位的話可當真?」
阿呆道:「騙你是王八蛋。」
青年道:「只要搬得動這位姑娘,就可以帶回家去為妻為妾為奴?」
小魚兒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公耳青年好爽快的性子,給了阿果十兩銀子,隨即向鳳兒行去。」
原以為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家,能有多重,他哪裡知道鳳兒乃是身懷絕技的武林高
手,好似千斤重石,落地生根,任憑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竟未能使小鳳兒動得一分一
毫。
這人白白的丟了十兩銀子,口裡還不停的前咕道:「怪事,還享遇到一邊去。天底
下不信邪的人卻多的是,又有兩個老頭,三個中年,四名青年,交了銀子,準備登場。
阿呆的嘴都樂歪了,一面繼續大做廣告,一面負責收銀子,就這麼一忽兒的工夫,
這邊已開始排起長龍,母女檔那邊的人淚則已大見疏落。
小魚兒就守在阿風一旁,嚴加戒備,以防不測。
好快,不到半個時辰,就有差不多二十幾個人試過身手。
都是凡夫俗子,酒囊飯袋,沒有一個人能夠動得了小民兒。」
忽見那個黑衣婦人氣虎虎地衝了過來,劈面就說:「小子,你們是哪條道上的人?」
小魚兒故作不懂道:「陽關大道上的。」
黑衣婦人怒氣衝天地道:「老娘問你是白道上混?還是黑道?」
「不黑不白。可黑可白。」
「哪一個門派的?」
「無門無派。」
「你的師父是誰?」
「我沒有師父。」
「報上名來」
唰!阿龍打開折扇,展現出扇面上的「小魚兒」三個草書,不疾不徐的道「小魚兒,
你也可以叫我小龍,或者阿龍。」
阿呆補充道:「小魚專門吃大魚。」
鳳兒亦戲德道:「也吃水母水怪。」
黑衣婦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地道:「你們兩個娃兒又是什麼東西?」
阿呆道:「不是什麼東西,是人,在下阿呆先生。」
鳳兒道:「請女英雄口下留德,小女子風兒姑娘。」
小魚兒一抱拳,道:「還沒有請教芳駕如何稱呼?」
黑衣婦人寒著臉,道:「哼,憑你們還不夠資格問,積極的最好扶著尾巴滾,別搶
生意。」
阿呆挑眉瞪眼地道:「這是城隍廟,公共場所,又不是你們家的私產,憑什麼趕我
們走。」
麗影一閃,紅衣少女乍然飛身而至,凶巴巴地道:「因為你們搶了我們母女的生
意。」
小魚兒道:「笑話,生意人人會做,各有巧妙不同,只怪你們的腦筋太死,不會隨
機應變。」
紅衣少女道:「是你們以下三濫的手段惡意競爭。」
阿呆怒容滿面地道:「野」/頭,什麼叫下王濫,你說話最好客氣一點。」
一句野丫頭激怒了紅衣少女,聲色俱厲地道:「不客氣又怎麼樣?」
「小心我阿呆先生打爛你滿口的牙。」
「哼,少吹牛,只怕你連姑奶奶口裡的短刀都拔不出來。」
「別狗眼看人低,這是彫蟲小技。」
「那你不妨拔一下看。」
「拔出來如何?」
「老規矩,賞你十兩銀子。」
「太少,沒意思。」
「你要怎麼樣?」
「照我們的規矩來,為妻為妾為奴。」
「你輸了又如何?」
「有例可循,輸你十兩銀子就是。」
「好,姑奶奶答應你,來拔吧。」
「拔就拔,誰怕誰呀。」
兩個人說的都是氣話,根本未及深思,紅衣少女將短刀往口裡一含,阿呆張口就咬。
紅衣姑娘果非省油的燈,鋼牙緊咬,紋風未動,反倒使阿呆滿口的牙齒都咬酸了。
情急之下,突然改拔為推,全力咬住刀柄,猛往紅衣少女的嘴裡推。
在此刻,小魚兒急中生智,在地上捉到十幾隻大螞蟻,神不知,鬼不覺,奇準無比
地抖手丟擲在紅衣少女的身上。
螞蟻四處亂竄,到處尋幽探春,鑽到腋下,爬到乳溝裡,禁不住一陣難耐的奇癢,
頓使紅衣少女的真氣為之一散。
真氣一散,力道全失,紅衣少女兵敗如山倒,一柄短刀完全沒入她自己口內,還被
阿呆實實在在的親了一個嘴。
同時,嬌軀一仰,仰面栽倒下去。
阿呆重心不穩,衝力又猛,整個身體全部壓在紅衣少女嬌軀。
男的在上,女的在下,少女羞得耳根子都紅f,阿呆亦如中了邪,觸了電一樣,魂
兒飄飄,心兒搖搖,霎時間二人皆神遊太虛,忘其所以。
少女終於清醒過來,啪!啪!給了阿呆兩個耳光子,嗖地推人而起。既羞且怒地道:
「你們使許,騙人,卑鄙,無恥!」
小魚兒冷然一笑,道:「丫頭,你少含血噴人,使什麼詐?騙什麼人?」
紅衣少女聲急語快地道:「你們耍花樣,動手腳,在姑奶奶身上弄了幾隻大螞蟻。」
小魚兒作賊喊捉賊,大聲喊叫道:「荒唐,荒唐,我們站得遠遠的,可沒有碰到你
的邊兒,況且,捉姦捉雙,捉賊捉贓,你有什麼證據?」
鳳兒也在一旁猛幫腔:「是呀,捉姦捉雙,捉賊捉贓,無憑無據就是誣賴黑白講。」
紅衣少女差點沒氣瘋,東抓西捉,從身上抓到七八隻大螞蟻,咬著牙根發設道:
「這就是證據,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小魚兒強辯道:「哼,你真沒水準,沒知識,螞蟻是活的,會爬,大概是你踩到了
螞蟻窩。」
鳳兒道:「你應該謝謝螞蟻,螞蟻先生是你們的大煤人,從此刻起,你就是阿呆兄
的老婆,我的嫂子,可別食言耍賴啊。」
紅衣少女臉紅脖子租地道:「呸!呆子!傻瓜,呆頭呆腦,傻里傻氣,一個十足的
二百五,姑奶奶寧願出家當尼姑,也不會嫁給他。」
阿呆立即反唇相譏道:「你少臭美,凶巴巴的像隻母老虎,我阿呆先生情願出家當
和尚,也不會娶你這個恰查某!」
小魚兒故意拿他們母女尋開心,對黑衣婦人道:「行走江湖,信用為先,在下想聽
聽女英雄對這一件事的高見。」
黑衣婦人眸中射出一道奇異的神采,心念三轉而決道:
「既已落敗,小女自然已經是阿呆的人,老身無話可說,但有一個小小的條件,望
勿見拒。」
小魚兒一怔神,道:「赫,你的毛病不少,還有條件。」
「當然,婚姻乃終身大事,老身不能不慎重將事。」
「有屁快放,說出你的條件來?」
「阿呆必須改名換姓,人贅我家。」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這恐怕有困難。」
「玉嬌是獨生女,需要繼承我們雷家的宗挑,非人贅不可。」
小魚兒望了阿呆一眼,以逗趣的口吻道:「喂,阿呆先生,人家要招你太贅,幹不
干呢?」
風兒黠笑道:「這麼俏麗的妻子,再加上一個能幹的丈母娘,看樣子在江湖上可能
還是有頭有瞼的人物,可謂人財兩得,阿呆,干啦。」
記料,卻遭到阿呆的斷然拒絕:「不幹!」
黑衣婦人聞言勃然大怒道:「這可由不得你,老身一言既出,絕不更改,跟我們母
女回家去。」
不由分說,伸手就去扣阿呆的手腕。
雷玉嬌亦態度大變,上前嬌笑道:「阿呆,你我名分已定,我是你的老婆,你是我
的老公,已經算是我們雷家的一份子,走,咱們回家啦。」
疾展玉指,扣向阿呆的另一隻手。
這一對母女好厲害,看似平淡無奇,實則力猛如山,疾逾閃電,幸好阿呆警覺性高,
及時暴退三尺,扯開嗓門吼叫道:「我的媽呀,這兩個女人好凶,要搶老公!」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急忙拔腿開溜。
阿鳳、小魚兒見勢不妙,也隨後一哄而散。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3:20:46
第02章
三人快如脫免,一陣狂馳疾奔,又回到「聚興樓」。
銀子有了,還不少,足有二百多兩,不必再在門外當門神,流口水。當即大搖大擺
地走進去,單挑好吃的,貴的,叫了滿滿一桌子。
正餓著,猛吃猛扒,旁若無人,將肚子塞了個大半飽,這才有說話的精神。
阿呆端起一杯酒來,一飲而盡,首先興高采烈地道:「媽的,爽,真爽,隨隨便便
動一動腦,大把大把的,白花花的銀子便滾滾而來,小魚兒,你真不簡單,是騙仙,也
是天才。」
鳳兒的感覺卻大不相同,撅著小嘴噴怒道:「你們爽,我可不爽,被那一群野男人
毛手毛腳地亂摸一通,要不是怕餓肚子,不一人賞他們一支鳳尾刺才怪。」
語音一頓,繼又說道:「醜話先說在前面,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以後要是再鬧饑
荒,我可不干啦。」
小魚兒笑道:「可以,下一次讓阿呆來扮搖錢樹。」
阿呆倒不反對,只是懷疑自己是否賺錢的料子,道:「我?成嗎?天下多得是想買
個女人回家的男人,還沒聽說有買男人回家的女人。」
鳳兒冷笑道:「有,那雷玉嬌母女差不多就是這樣的女人,阿呆假如跟他們回家去,
此刻說不定已經當上了雷家的姑爺。」
小魚兒道:「雷玉嬌這個名字聽起來很耳熟,老頭好像提到過這個人,鳳兒,查一
下資料看看,有沒有她這一號人?」
風兒取出記事簿,查了好一會兒,翻到其中一項後,忽然說道:「有雷玉嬌這一個
人,外號俏羅剎,來頭還不小呢。」
小魚兒道:「她娘是何許人?」
「黑鳳凰冷寒燕,有名的女強盜。」
「她爹又是何方神聖?」
「黑道總瓢把子,鐵膽魔星雷天豹。」
阿呆聞言大吃一驚,摸一下自己的脖子,餘悸猶存地道:
「謝天謝地,沒被女強盜母女抓回去,否則,準會被他們大卸八塊,腦袋搬家!」
鳳兒道:「可是,我們還非得去找他們不可。」
阿呆聽得一呆,道:「找她們幹嘛?」
小魚兒道:「你忘了,咱們臨離開野火山的那一天晚上老頭曾交代,務必往黑道總
壇及各地分壇跑一趟。」
阿呆道:「做什麼?」
鳳兒道;「懶蟲,那時候你一定在打瞌睡,一句也沒有聽進去,老頭說,血手屠夫
王化、七殺凶神張忠、以及浪裡白條游全河,與黑鳳凰冷寒燕夫婦誼屬莫逆,過從甚密,
說不定會在雷家碰上這三個老魔頭,至低限度也可以查出他們自的行蹤來。」
阿呆道:「糟糕,怎麼早沒有想到,大同這麼大,找兩個人何異大海撈針。」
小魚兒道:「沒有關係,咱們有法寶。」
鳳兒道:「什麼法寶?」
小魚兒探手人懷,將那枚號稱「天王之星」的戒指拿出來,往手上一戴,還擺了一
個姿勢,故意將手放在一個顯眼的地方,道:「老頭交代過,遇上了傷腦筋的事,只要
將這枚戒指亮出來,必會有人為咱們拚死效命。」
鳳兒道;「別單挑好的說,老頭另外還有一句話,如非必要,切勿展露,萬一引起
軒然大波就麻煩啦。」
小魚兒道:「引起軒然大波才有熱鬧看,平平淡淡多沒意思。」
阿呆道:「是嘛,平淡就乏味,乏味就沒有刺激,乾脆窩在山上算啦,何必跑到大
同來。」
「最好天下大亂!」
「最好世界瘋狂!」
「咱們穿針引線!」
「咱們興風作浪!」
這兩個小子唯恐天下不亂,像是道行深厚的小流氓,神態居傲,嗓門特大,立刻引
起了其他食客的側目。
有一個橫眉豎目,長著一張猴兒臉的老者,提著一把刀,怒沖沖的跑過來,話未出
口,先「砰!」的拍一下桌子,然後才粗聲大氣地道:「你們這三個小雜種,是從哪裡
來的?」
小魚兒面不改色的道:「從來的地方來?」
猴臉老頭道:「往哪兒去?」
阿呆有樣學樣:「往去的地方去。」
猴臉老頭道:「幹什麼的?」
小魚兒道:「專門興風作浪。」
「娃兒乳臭未乾,口氣倒不小,可知這大同府是何人的地盤?」
「哪一位?」
「是你家巴六爺的。」
「巴六?哦,原來閣下就是『殺人不見血』巴六?」
「既知咱家的厲害,還不快爬在地上討饒。」
「放屁,我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小魚兒,你算老幾?」
「管你是大魚小魚,老子要你變成魚醬魚乾,看刀!」
此人好暴躁的脾氣,說幹就幹,毫不拖泥帶水,「唰!」的一聲,亮出了鬼頭刀,
劈頭蓋面砍下去。
這事簡直匪夷所思,小魚兒藝高人膽大,戴著戒指的那一隻手閃電出擊,驀地,火
花四濺,金鐵交鳴之聲大作,猴臉老頭的一把鬼頭刀,不費吹灰之力,便被「天王之
星」一斷為二。
猴臉老頭嚇傻了,全「聚興樓」的食客皆為之目瞪口呆,與巴六同桌的幾個精壯漢
子睹狀目泛凶芒,一齊攏過來,準備大興問罪之師。
事情卻大出鳳兒與阿呆的意料之外,殺人不見血巴六突然率眾跪倒在地,朗聲說道:
「屬下巴六率分舵弟兄叩見總瓢把子。」
更意外的是小魚兒,心說:「奶奶的,怪事天天有,就數今天多,我小魚兒搖身一
變,居然幹上了黑道的總瓢把子。」
他乃絕頂聰明之人,略一沉吟,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擺足了架子,以探測性的語
氣尋根究底:「巴六,在道上,你是什麼身份?」
殺人不見血巴六誠恐誠惶地道:「屬下是第四十分舵主。」
鳳兒道:「你的地盤有多大?」
巴六仍跪著說:「長城內外,共一府二州十三縣。」
小魚兒這時才轉入正題,伸出戴著戒指的手,道:「可知這是什麼東西?」
「綠林令,綠林道上至高無上的信物。」
「持有綠林令的人,就表示他是何等身份?」
「總瓢把子,亦即綠林盟主。」
「換句話說,綠林的規矩,認令不認人?」
「事實確是如此。」
小魚兒故意一沉臉,語氣轉趨強硬:「巴六,你既知持令就是總瓢把子,而且認令
不認人,為何還敢對本座如此無禮?」
巴六嚇出一身冷汗來,顫聲道:「恕屬下有眼不識泰山,沒想到總瓢把子如此年輕,
故而未曾留意綠林令,請總瓢把子治罪。」
阿呆耀武揚威地道:「你自己說吧,藐視令主,該當何罪?」
殺人不見血巴六惶驚不迭地道:「論罪當斬。」
小魚兒裝作出一副大英雄大豪傑的架式,沉聲說道:「知罪就好,又是初犯,姑且
饒你一命,以觀後效,起來吧!」
「謝謝令主,謝謝總瓢把子!」
巴六喜出望外,磕了三個響頭才領著大伙站起來。
無論如何,小魚兒已經知道,「天王之星」就是綠林令,凡是持有綠林令的人就是
綠林道上的總瓢把子。
這一發現,意義重大,雖然無法肯定,野人山上的千面人魔就是鐵膽魔星雷天豹,
或者是殺死雷天豹,奪走綠林令的人,但不管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獨臂老頭絕非等閒
人物。
而他們此行的任務,必也是險阻重重,步步危機。
小魚兒道:「黑鳳凰冷寒燕也在大同,巴舵主知道嗎?
殺人不見血巴六躬身答道:「曾有一個耳聞,可惜迄未見到老令主夫人的面。」
「能否設法找到雷夫人?」
「可以,令主有事?」
「是有一件事想跟雷夫人言講當面。」
「好,屬下這就去辦,這『聚興接』是咱們自己的人開設,請令主且先住下來,待
老令主夫人到時,巴六自會通報。」
「且慢,據本座所知,道上在晉北設有分壇,距離這裡不會太遠吧?」
「不遠,就在大同城南的虎頭山下,不過——」
「不過什麼?」「自從那一連串震駭朝廷,驚動武林的大案子發生後,大同分壇早
已關閉。」
關於武林大勢,江湖人物,千面人魔曾有詳盡的剖析介紹,鉅細靡遺,唯獨對武林
中是否發生多起駭人聽聞的大事卻隻字未提。
小魚兒不知道,又不便追問,還不得不裝作知道的樣子,只好含混其詞地道:「但
不知事情的發展如何?」
巴六將嗓音壓低了許多,神秘兮兮地道:「官府仍追捕甚急,武林各派亦從未放鬆,
老令主行蹤不明,道上弟兄的活動已全部停止,連雷夫人也不得不掩掩藏藏,千方百計
地到處打聽老令主的下落。」
話至此處,忽又面露喜色地道:「好在新令主已出現,群龍有首,必可有一番新氣
象,新作為。」
鳳兒豪情萬丈地道:「那是當然,一定要闖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出來。」
阿呆的口氣更大:「務必要驚天動地,造極登峰,令武林各派皆臣服在咱們腳底下,
方不虛此生。」
聽得殺人不見血巴六一楞一楞的,目注「天王之星」,字斟句酌地道:「綠林令事
關整個綠林的生死存亡,請今主千萬要小心保管,以免變生肘腋,追悔無及。」
巴六的意思是要他小心收起來,免生意外,小魚兒卻唯恐天下不亂,正想借此探隱
索秘,大言不慚地道:「這我知道,本令主自有分寸,天大的事也有我小魚兒一人扛著,
你盡可大放寬心,去尋那黑鳳凰吧。」
綠林令主乃是黑道上的總瓢把子,也是綠林盟主,小魚兒既然這樣說.
巴六哪還敢再多放半個屁,急忙含首應諾,拱手一禮而別。
歪打正著,三小來到黑道人物經營的飯莊,馬上變成「聚興樓」的超級貴賓,
由掌櫃的親自護送至後面豪華客房內,另外又端整好一桌佳餚美食,請他們繼續享
受。
阿呆猛吃猛喝,直吃到掌燈時分,肚子脹得像鼓一樣才停下來,口沫四濺地道:
「媽的,早曉得這一枚鬼戒指有這麼大的妙用,下得野人山就該亮出來,也免得挨餓受
罪。」
小魚兒道:「現在也不遲,身為綠林盟主,雙腳一跺,半個武林都會發抖,今後吃
香的,喝辣的,春風得意,將會有數不盡的良辰美景等著咱們去享受。」
鳳兒道:「最好別想得太美,我看事情透著古怪,這中間定有重重內幕。」
阿呆道:「有什麼內幕?」
鳳兒條理分明地道:「首先,對我們而言,綠林令幾乎是從天而降,不尋常的事,
一定有不尋常的原因。」
阿呆道:「也不能這樣說,是糟老頭給咱們的。」
「問題就在這裡,糟老頭是誰?」
「他自己說過,是千面人魔。」
「姓什麼,叫什麼?」
「他不肯說,我們怎知道。」
「老頭故意隱瞞,正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我想,他有可能是鐵膽魔星雷天豹。」
小魚兒道:「也有可能是殺死雷天豹的人。」
鳳兒道:「姑不論他是雷天豹本人,或是殺人的兇手,這個槽老頭絕非等閒之輩。」
小魚兒道:「這是不爭的事實。」
鳳兒道:「另外,綠林令何等重要,一令在手,便可號令黑道七十二分舵,他為何
輕易交給咱們,而又不加任何說明?」
阿呆道:「許是為了行事方便,以便順利取得烏劍、玉鐲、太極棍。」
「這只是原因之一,怕只怕另有更大的陰謀在。」
「有何陰謀?」
「我懷疑跟那一連串的案子有關。」
「這是瞎子摸象,咱們根本不知道江湖上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黑鳳凰冷寒燕母女或許可以提供一些線索。」
一提到黑鳳凰母女,阿呆心裡發毛,道:「小魚兒,我先聲明,等一下他們母女來
的時候我可不願意見。」
小魚兒笑道:「雷玉嬌美如天仙,天上少有,人間無雙,你真的這樣討厭她?」
阿呆傻里傻氣地道:「俏羅剎的確不難看,但如要入贅雷家,門兒也沒有。」
鳳兒道:「換句話說,假如不需改名換姓,你願意考慮?」
男孩子也會害羞,阿呆滿臉通紅的道:「馬馬虎虎,可以交個朋友。」
小魚兒道:「這是小事一樁,包在我小魚兒的身上了,憑綠林盟主的身份,可以呼
風喚雨,諒黑鳳凰冷寒燕再刁蠻,也逃不出咱們的手掌——」
「心」字尚未出口,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處,巴六跨步而入。
阿呆朝他身後看,並未見到雷玉嬌母女,不禁有點悵然若失。
小魚兒道:「巴六,沒找到黑鳳凰?」
巴六中規中矩地道:「回盟主的話,老令主夫人天黑前便已離開大同。」
「到哪兒去啦?」
「有人說出長城,去了大漠塞外,又有人說回到南方去了。」
「到底行蹤如何?」
「正在查證中。」
「會不會跑去晉北分壇?」
「有可能。」
「那咱們明天一大早也跑一趟吧。」
「是!是!」
大同城南,位於懷仁縣境內的虎頭山下,有一座莊院,不小,房舍櫛比,約有百十
來間,四角尚有專供盼望的碉樓。
一對石獅子雄踞兩旁,黑漆大門半開半閉,門扉之上貼著一張業已相當陳舊的告示。
從告示上三小得知,十餘年前,朝廷的餉很百萬兩,被四名汪洋大盜劫走,故而下令通
緝。
而這四名江洋大盜,赫然正是鐵膽魔星雷天豹、血手屠夫王化、七殺凶神張忠、以
及浪裡白條游全河。
朝廷還懸下了巨額獎金,王化、張忠、游全河每人兩萬兩,雷天豹是土匪頭,獎金
更高達四萬兩,不論死活。
上面還有畫相,都是獐頭鼠目,凶暴驃悍的傢伙。
誤打誤撞,小魚兒終於明白巴六口中的大案子是什麼,
道:「事隔已久,已經是陳年舊案,該結了吧?」
巴六道:「四個人一個也沒逮著,怎麼結得了。」
「至低限度,也該放鬆一些才對。」
「事實恰恰相反,緝捕的行動一直在雷厲風行,各地更掀起了一陣掃黑熱,
因而七十二分舵皆不得不偃旗息鼓,避風頭。」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想必白道上的人定會群起而攻,打落水狗?」
「比令主想像中的還要嚴重,武林各派,幾乎是頃巢而出,全力追殺。」
「哇塞!銀子的魔力真大!」
「不單單是為了銀子,另有更重大的原因。」
是什麼原因,巴六沒有說,小魚兒身為綠林盟主,對這等重大事故理當心知肚明,
亦未便探詢,免得有損自己至高無上的權威形象。
談話遂告中斷,四人推門而入。
嚇!好大的一片建築,亭台樓閣,排列得井然有序,中間的一座「忠義堂」,衝霄
矗立,尤其雄偉壯觀。
可是,遍地蔓草叢生,蛛封塵積,顯見久已無人居住。
找了半天,僅僅找到一個佝倭、乾癟、骨瘦如柴,衣裳襤樓,蓬頭垢面的老頭子。
經再三盤問的結果,原來只是一個無處棲身的落魄寄居人。
小魚兒道:「原先住在這裡的人是何時搬走的?」
落魄寄居人想了想,慢吞吞地道:「很久很久了,該有七八十來年了吧。」
阿呆道;「可知他們遷往何處?」
落魄老頭搖搖頭,不曾言語。
鳳兒道:「再回來過沒有?」
老者道:「偶而也會回來,但均來去匆匆。」
巴六環顧一下貼在四壁上的告示,道:「官府的差人是否常來?」
老者道:「常來啊,幾乎三天兩頭就會來一趟。」
巴六的臉色微微一變,機警的朝四處瞄一眼。
小魚兒道:「昨夜,或者今日一早,可曾見到一對母女進入本莊?」
猛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冷聲道:「娃兒好大的狗膽,老娘正愁找你們不到,居然自動
送上門來,許是活得不耐煩了。」
昂首望去,只見屋面之上傲然並立著一老一少兩名女子,不是黑鳳凰冷寒燕與俏羅
剎雷玉嬌還會有誰。
這一對母女修練有素,輕功造詣絕佳,玉足微抬,飄然落地,塵不飛,袂不揚。
巴六忙不迭地叫了一聲:「夫人!」以下的話還沒有來得及出口,黑鳳凰冷寒燕已
自搶先說道:「巴老六,你可是越混越差勁了,竟然和三個小混混攪在一起,也不怕折
辱了你自己的身份。」
殺人不見血巴六聞言大驚,指著小魚兒,一臉肅穆地道:「夫人有所不知,這位小
英雄正是新的綠林盟主。」
冷鳳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疑滿面的道:「這小子是綠林盟主?憑什麼?」
小魚兒將戴著戒指的手在她面前一送,盛氣凌人地道:「憑這個!」
黑鳳凰冷寒燕見是綠林令,急忙單膝跪地,正容道:「黑鳳凰冷寒燕拜見令主!」
俏羅剎雷玉嬌也絲毫不敢怠饅,有樣學樣地跪地稟道:「俏羅剎雷玉嬌拜見盟主!」
小魚兒真以為自己當上了綠林盟主,大模大樣地道:「好啦,不必多禮,起來吧。」
「天王之星」曾是她丈夫的東西,冷寒燕知之其深,仔細端詳一陣,
認為果然是如假包換的真品,眉宇間頓現欣慰之色,起身說道:「可否請教令主,
這綠林令是如何獲得的?」
「自然是有人交給本座的。」
「誰?」
「千面人魔,或者千面人。」
「姓什麼?叫什麼?」
「不知道。」
「什麼?你連將綠林盟主寶座讓給你的人是誰都不清楚?」
糟老頭三緘其口不肯說,大概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黑鳳凰轉對巴六道:「老巴,江湖上可有千面人魔或千面人這一號人物?」
巴六尋思少項道:「沒有,不論黑白二道,從未聞有這個字號。」
俏羅剎雷玉嬌道:「許是爹爹為了安全起見,故意隱姓埋名也說不定。」
冷寒燕亦有此同感,指著牆上告示中的一幅畫相道:「可是這一位,我的丈夫鐵膽
魔星雷天豹?」
鳳兒睹了一眼,道:「不像。」
冷寒燕再指一下其餘三個人:「是不是他們」
阿呆大搖其頭道:「也不像。」
雷玉嬌不禁心頭一震,道:「難不成我爹已遭了他人的毒手?」
阿呆道:「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個可能性絕對存在。」
雷玉嬌聞言大發雷霆:「呸呸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竟敢咒我爹死,看我活劈
了你。」
她可不是空言唬人,你字出口,人已攻出,左右開弓,猛摑阿呆的耳光子。
阿呆身手不凡,一面閃身退避,一面嘻皮笑臉地道:「打是親,罵是愛,我阿呆先
生現在才知道,你俏羅剎是真心真意的愛著我。」
見雷玉嬌打得太凶,玉掌翻處,招出如雨,忙又改口嚷道:「人心大變,大變人心,
救命啊,老婆要殺老公。」
東躲西藏,躲到小魚兒身後去。
小魚兒作了一個阻止的手勢,道:「雷姑娘先別緊張,也許千面入魔就是鐵膽魔
星。」
黑鳳凰冷寒燕神色一緊,道:「此話怎講?」
小魚兒道:「因為本座所見到的千面人魔並非糟老頭廬山真面目。」
雷玉嬌迫不及待地追問道:「何以見得?」
阿呆道:「你老公曾親眼見他換了另外一張臉兒。」
冷寒燕道:「你們是說,他戴有人皮面具?」
鳳兒道:「可能還不止一張。」
冷寒燕打破砂鍋問到底:「此人多大年紀?」「
小魚兒道:「約五十上下。」
「身材如何?」
「高大、魁梧、粗壯!」
「有何特徵?」
「單眼獨臂。」
「性情又怎樣?」
「多疑、善變、陰險、狡詐!」
「他與你們是什麼關係?」
「我們也說不上來。」
「不是你們的授業恩師?」
「有師徒之實,並無師徒之名。」
「怪事,有師徒之實,為何沒有師徒之名?」
「天知道老頭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跑來晉北分壇作甚?」
「是老頭叫我們來找你們母女的。」
「噢,可是帶來了千面人問候的話語?」
「只是想向你們打聽三個人的行蹤。」
千面人魔不曾問候她們母女,冷寒燕大失所望,更加懷疑此人是否是她失蹤的丈夫
雷天豹,道:「打聽哪三個人?」
鳳兒道:「就是告示上通緝的王化、張忠與游全河。」
「什麼事?」
「找他們要三樣東西。」
「哪三樣東西?」
「烏劍、玉鐲、太極棍。」
此話一出,黑鳳凰冷寒燕、俏羅剎雷玉橋、殺人不見血
巴六皆臉色大變,如遭雷擊,全部膛目結舌的愣在那裡。
好一會兒巴六始道:「烏劍、玉鐲、太極棍都是無價之寶,千面人魔好大的胃口。」
冷寒燕道:「王化、張忠、游全河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憑你們三個娃兒,能要
得到?」
小魚兒冷然一笑,從容不迫地道:「是否能要得到,無須夫人擔心,只要告知他們
三人的行蹤即可。」
冷寒燕道:「自從他們四人合力搶了朝廷的百萬兩響銀,以及爾後接連發生的連串
駭人巨案後,便如石沉大海,音訊全無。
「再也沒有出現過?」
「沒有。」
「百萬餉銀數不算少,是如何處理的?」
「除了他們本人外,恐怕無人知曉。」
俏羅剎雷玉嬌忽然插言道:「那位千面人是否生活闊綽,揮金如土?」
小魚兒道:「恰恰相反,是一個生活儉樸的窮酸。」
鳳兒道:「連喝的水,還需要我們親自下山去挑。」
阿呆道:「下山之時,僅僅給了我們十兩銀子的盤纏,差點餓肚子。」
冷寒燕聽在耳中,不禁大為猶豫起來,千面人魔就是她丈夫雷夫豹的可能性益形降
低,從而也加重了對三小的敵意,臉色陰沉沉的道:「小魚兒,不管千面人是否我的丈
夫雷天豹,你且說說看,此人現在何處?」
小魚兒冷聲道:「抱歉,老頭有言在先,不得對外言講。」
「不行,你非說不可!」
「假如本座不肯說呢?」
「休怪老身對你不客氣。」
「不客氣又怎樣?」
「咱們在功夫上見真章。」
「老太婆,你敢對本座無禮?」
「哼,天底下沒有老娘不敢的事!」
「你最好不要自討苦吃。」
「娃兒休出狂言,接招!」
話落招出,雙掌一錯,「春雷乍展」、「石破天驚」,兩招絕學,一氣施出,疾取
小魚兒全身三十六處大穴。
鳳兒睹狀大怒,破口大罵道:「冷寒燕,你想以老欺小?」
金絲軟鞭帶起一片刺耳的嘯聲,從左側攻到。
俏羅剎雷玉嬌殺氣騰騰地道:「你們想以多為勝?」
拔劍在手,與母親聯手合擊。
阿呆豈肯坐視,語冷如冰:「我們一向三位一體,同進共退!」
軟刀映著太陽,金光燦爛,橫掃直劈。
小魚兒依然卓立原地,不懼不退,唰!亮出摺扇,輕描淡寫劃出一個半圓。
實則力猛如山,彷若築下一道鐵壁銅牆,雷玉嬌母女非但寸步難行進,反被三小逼
得倒退出五六步遠。
小魚兒將戴著戒指的手高高舉起,聲色俱厲的道:「放肆,綠林規矩,綠林令在誰
的手裡,誰就是綠林盟主,就算老令主雷天豹本人,也照樣得乖乖聽候差遣,你冷寒燕
算什麼東西,竟敢如此張狂?」
一扭頭,繼對殺人不見血巴六道:「巴六,以下犯上,出言無狀,甚至以暴行加身。
你說該當何罪?」
冷寒燕在黑道上地位崇高,舉足輕重,巴六哪敢實話實說,連忙打回場道:「請令
主念在雷夫人尋夫心切,情緒激動的份子上,網開一面,原諒她們母女這一遭吧。」
小魚兒故意拿腔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道上的規矩不能偏廢,不然本座何以
統率七十二分舵,號令群豪,除非肯向本座當面道歉。」
綠林令乃是至高無上的信物,神聖不可侵犯,不論是誰,皆不得對持令之人有所不
敬,
儘管黑鳳凰冷寒燕身份特殊,心有不甘,也不能不在綠林令下低頭,當下略作遲疑,
勉為其難的道:「屬下知錯,請盟主見諒。」
小魚兒好不高興,神氣活現地道:「但不知雷姑娘意下如何?」
雷玉嬌年輕氣盛,豈肯輕易就範,在心裡吶喊道:「放你的狗臭屁,想要姑奶奶俯
首稱臣,除非公雞下蛋,日從西出。」
但在母親的以目示意下,只好忍氣吞聲的當面認錯了事。
小魚兒笑呵呵地道:「嗯,這還差不多,既有現在,又何必當初,你們以禮相待,
本座也不會叫你們吃虧,這樣吧,只要兩位再答應本令主一件事,我就將糟老頭的窩告
訴你們吧。」
冷寒燕聞言大喜道:「這話可當真?」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3:21:14
小魚兒的口氣像是皇上:「君無戲言!」
黑鳳凰道:「請令主快說是什麼事?」
小魚兒道;「本令主想先請教,阿呆跟雷姑娘的婚約到底算不算數?」
冷寒燕望著女兒,道:「這——這——」
這事打從一開頭,就是嘔氣鬥嘴的產物,雷玉嬌並無嫁人的誠意,之所以有入贅雷
家之言,不過是想藉此迫阿呆知難而退,不料小魚兒此刻又舊話重提,這了半天,還是
不知如何作答。
小魚兒存心拿話扣她:「以雷夫人在江湖上的地位。不會是信口開河吧?」
冷寒燕楞了一下,道:「老身做事素來一言九鼎,一言既出,自無反悔之理。」
「那麼,你是承認這一樁婚事了?」
「老身曾有言在先,阿呆必須入贅我們雷家。」
「本座要求的就是這件事,取消入贅,交換揭開千面人魔下落之謎,兩位不妨琢磨
一下。」
冷寒燕緊拉住雷玉嬌的手,道:「玉嬌,為娘的想聽聽你自己的意見?」
雷玉嬌早已羞紅了臉,益增三分嫵媚,羞答答他道:「娘,他好呆,我看他將來不
會有出息。」
冷寒燕慈祥可親地道:「傻孩子,呆人有福,也安全,保證不會打野食,為了查明
你爹的生死下落,就受點委屈吧。」
雷玉嬌瞟了阿呆一眼,沒再言語。
小魚兒也在徵求阿呆的意見:「你怎麼樣?」
阿呆傻呼呼地道:「看起來還不討厭啦,就是有點野,有點凶,令人吃不消。」
小魚兒道:「呆啊,能夠將凶而野的女人征服,才爽,才夠刺激,才能顯出你的男
子氣概來。」
阿呆嘻嘻笑道:「好啦,馬馬虎虎,先逮住一個,以後不滿意再休妻也不遲。」
雙方都顯得有點勉強,但婚事還是當場訂了下來。
小魚兒言而有信,立將野人山的詳細所在告訴她們母女。還還煞有其事的,彼此交
換了一件信物。
雷玉嬌給阿呆的,就是在大同城隍廟時,含在她口裡的那一把短刀。
阿呆給雷玉橋的則是一張麻將牌——白板。
俏羅剎看得一呆,氣虎虎地道:「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是一個天生的儲徒?」
阿呆道:「誤會,誤會,麻將是我的暗器,送你一張白板是希望你永遠潔身自愛,
白壁無暇,別做出對不起我的事來。」
雷玉嬌沒好氣地道:「你自己最好也當心,別拈花惹草,小心我剝了你的皮!」
這一對兒戲夫妻,真是活冤家,死對頭。尚未成親,便吵鬧不休,
看得冷寒燕、巴六直皺眉頭。
小魚兒卻樂歪了嘴,拱一拱手,胡言亂語道:「親家母,巴六,未過門的阿呆夫人,
本座等要去尋那三個老傢伙.取回烏劍、玉鐲、太極棍,失陪,就此告辭啦!」
立與鳳兒、阿呆轉身跨步而出。
出得山莊大門,步出十餘丈遠後,鳳兒惶聲說道:「小魚兒,你要死啦,忘記老頭
是怎麼交代咱們的了?」
小魚兒道:「我沒有忘記呀。」
「那你為何將野人山的地址說出來?」
「是故意的。」
「故意?為什麼?」
「因為我想借他人之手,想揭開糟老頭身份之謎。」
阿呆眉飛色舞地道:「好主意,這個老東西神秘兮兮的,不掀開他的底牌,如芒刺
在背,咱們被他賣掉還蒙在鼓裡呢
鳳兒心細如絲,另有不同的意見:「但是,糟老頭從小咱們教養拉拔大,沒有功勞,
也有苦勞,這樣是不是太過份。」
小魚兒自有他自己的一番道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老頭故示神
秘,必然事出有因,不掀開他的底,咱們有被人利用出賣的危險。」
鳳兒道:「小魚兒,你怎麼會有這種可怕的念頭?」
「理由太多太多啦。」
「說幾個出來聽聽。」
「不肯表明身份,是其一;將『天王之星』交給咱們,不說出是綠林令,是其二;
王華、張忠、游全河明明是江洋大盜,老頭竟隻字未提,此其三。夠了吧?」
「不錯,這些事的確令人百思不解,但如日後事實證明,老頭並非大奸大惡之人,
而是確有難言之隱,將何以自處?」
「這好辦,誠心誠意的助他一臂之力,幫他完成稱霸江湖的雄心壯志,擁護他當武
林皇帝,也就足以報答老頭的大恩了。」
阿呆道:「如果是一個無惡不作的魔鬼怎麼辦?」
小魚兒的答覆令人毛骨悚然:「就把他幹掉,為天下除害!」
鳳兒道:「我們辦得到嗎?」
小魚兒道:「我們所以能夠下山,是勝過老頭之後才成行的。」
「假定老頭確是一個陰毒之人,必定會有所保留,另有治咱們的法子。」
「就算是如此,合咱們三人之力,也不難將他擺平。」
「無論如何,總覺得此舉有欠考慮,我的意思是怕黑鳳凰母女對老頭有所不利。」
「老頭若是雷天豹,這層顧慮純屬多餘。」
「萬一是殺死雷夫豹的人,情況自又不同。」
「老頭既能殺掉姓雷的,冷寒燕母女諒亦非其敵手,何況還有丁哥與珍珠姐。」
鳳兒欲待爭辯,小魚兒繼又說道:「小鳳,你今天是怎麼啦,處處跟我唱反調,話
已出口,已經收不回來,再說咱們也沒有吃虧,給阿呆換了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
碰了阿呆一下,接著說道:「好好地幹,先想辦法賺些銀子,有了錢就把她娶過來,
免得夜長夢多,橫生枝節。」
阿呆傻笑一下,道:「我看他們八成是在敷衍,缺乏誠意,也沒有感情基礎。」
小魚兒道:「傻蛋,俗話說得好;烈女怕磨郎,再不解風情的女人,只要肯纏肯磨,
沒有征服不了的。」
阿呆還是不開竅:「怎麼纏?怎樣磨?」
小魚兒罵道:「你真笨,就是找機會多接近她,多說些甜言蜜語的意思啦。」
鳳兒眨一眨大眼睛,酸溜溜地道:「小魚兒,看不透你還挺內行的。」
小魚兒志得意滿地道:「那可不,我是調情聖手,情場老千,你最好死心塌地地跟
著我,否則,小心本座移情別戀。」
鳳兒聞言大發嬌喚道:「死小魚兒,臭小魚兒,從此以後,我再也不理你啦!」
噘著小嘴,猛然速度加快,向前衝去。
一個不小心,差點跟來人撞個滿懷,定目處,只見迎面奔來三名捕快,將去路堵住。
其中一人方面大耳,濃眉虎目,是懷仁縣的捕頭王鐵漢,虎目一揚,橫掃了三小一
眼,冷森森地道:「你們誰是綠林盟主?」
小魚兒上前一步,神氣活現地道:「正是區區在下小魚兒我。」
捕頭王鐵漢眼一瞪,道:「給我拿下!」
「是!」
兩名捕快齊聲應是,一擁而上,分扣小魚兒的左右手。
小魚兒睹狀大怒:「媽的,滾到一邊涼快去!」
雙臂一張,兩名捕快倒退二三步,小魚兒接著又道:「老子又沒有犯法,你們憑什
麼亂抓人?」
捕頭王鐵漢怒眉雙挑地道:「十幾年前,有四名江洋大盜,劫走了朝廷的百萬響銀,
護送的官兵全部被殺,雞犬不留,你身為新上任的黑道總瓢把子,自然難辭其咎。」
小魚兒可不吃這一套,破口大罵道:「你昏頭啦,案發當時,本座尚在吃奶,小爺
爺我跟這件事根本扯不上邊兒,要抓你應該去抓他們的關係人。」
捕頭王鐵漢一怔,道:「誰是他們的關係人?」
小魚兒道:「黑鳳凰冷寒燕是鐵膽魔星雷天豹的老婆。」
鳳兒道;「還有他的女兒俏羅剎雷玉嬌。」
阿呆道:「殺人不見血巴六大概也脫不了關係吧?」
這三個都是官府通緝有案的人,王捕頭大喜過望,急聲追問道:「他們此刻在哪
裡?」
小魚兒是個財迷,道:「有沒有獎金?」
「有。」
「多少?」
「大約每人百兩左右。」
「這麼少?」
「他們只是關係人,自然數目有限,若是因而逮住元兇主犯,則另有重賞。」
看在銀子的份上,也為了擺脫自身的麻煩,小魚兒不逞多想,親自領著懷仁縣的捕
快,返回山莊。
孰料,黑鳳凰冷寒燕母女與殺人不見血巴六早已不知去向。
連那個乾癟佝僂的落魄寄居人也走得無影無蹤。
王鐵漢不禁大怒道:「人呢?」
小魚兒道:「剛才明明就在這裡,奇怪,許是聞風而逃。」
王捕頭臉一沉,道:「我看壓根兒就是騙人的鬼話,你們三個小鬼頭統統被捕了。」
他可不是說著玩,話一出口,拿出一副手銬來,疾向小魚兒手上扣去。
原以為是屬下捕快輕敵大意,所以才吃了癟,誰料,自己親自披掛上陣,依然沒能
奈何了小魚兒。
但見面前人影一閃,小魚兒已上了房頂,冷言冷語地道:「想逮捕本座?哼,憑你
至少還差一大截,有膽就上來!」
「大膽狂徒,老夫就不信抓你不到!」
到字出口,人已彈身而起,身法輕靈迅捷,去勢如風,果然不是弱手。
然而,雙腿甫落屋面,小魚兒便已一瀉而下,待王捕頭咬著尾巴追下來時,小魚兒
又飛上了一座更高的樓。
小魚兒在跟王鐵漢捉迷藏,鳳兒和阿呆也在與另兩名捕快玩追逐的遊戲。
「來,來抓呀,抓不到阿呆先生的是王八。」
「快,快抓呀,抓不到小姑奶奶的是烏龜。」
「我看王八烏龜你們是當定啦,別白費力氣!」
三個人一面嘻笑怒罵,一面已將捕快甩掉,不約而同的來到一個三角小亭內,一屁
股坐上欄杆去,還翹起一隻二郎腿,晃來晃去。
不禁激起了王捕頭等三人的萬丈怒火,同時發出一聲怒吼,分從三個不同的方向虎
撲而上。
刀已出鞘,金風貫耳,雁翎刀的寒芒閃閃發光,當頭猛劈猛砍,看那情形,捕快們
已動了真火,不論死活,非將他們逮捕歸案不可。
事實卻未能盡如王鐵漢的願,雁翎刀毀在綠林令下不算,小魚兒騰身而起,趁他沖
勢太猛,趴在欄杆上不備間,一個大迴旋,又去而復返,堪堪騎在了王捕頭的背上。
阿呆的表現亦令人激賞,以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兩三下就將捕快的刀奪下來,乍然
掃出一腿,捕快踉蹌而倒,阿呆也老實不客氣的騎上去。
「卡馬!卡馬!」
「卡馬!卡馬!」
拿人當馬騎,邊喊叫,邊拍打,興致勃勃,神采飛揚。
「鳳兒也不是弱者,金絲軟鞭一出手,便將對方的雁翎刀咬住,硬是逼他脫手,繳
了械。
不過,女孩兒家畢竟有點保守,不好意思騎在男人身上逗樂子,那名捕快總算逃過
一劫。
阿呆、小魚兒玩了一陣,兩名捕快的膝蓋已破,血跡殷然,再也爬不動了,相繼僕
了下去,騎馬的遊戲亦隨之告終。
小魚兒再笑一下,戲謔道:「怎麼樣,你們還要不要再抓人?」
王捕頭和那一名捕快,甫自地上爬起,灰頭土臉,相顧黯然,一句話也沒有說。
阿呆一眼瞥見另一名捕快毫髮未報,心頭大為不快,道:「有福同享,有禍同當,
你的同伴吃苦,你也應該受點難,不然縣太爺一定會怪你臨陣退縮,辦案不力,姑且給
閣下留一個記號吧。」
這小子打暗器的手法好快,右手一揚,咻!畫下一道白光,拍!一張麻將牌「紅中」
不偏不倚的打在他的額頭上。
力道奇重,入肉三分,「紅中」二字清晰可見,果然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一個顯明的
記號。
小魚兒道:「捕頭大人,你怎麼不說話,是否也想留一個記號?」
阿呆撿回麻將牌,往王鐵漢的面前一站,道:「我阿呆先生是這方面的專家,閣下
有選擇的自由,要白板?紅中?發財?還是東南西北風?」
王鐵漢卻態度大變,再也不敢張牙舞爪,反以乞求的口吻道;
「請三位小英雄幫幫忙,跟我們到縣衙裡去一趟吧,不然我們三個輕則會被炒鰍魚,
重則甚至可能獲罪下獄。」
小魚兒道;「有這麼嚴重?」
捕頭王鐵漢道:「縣太爺得到消息,綠林盟主從大同潛來本縣,著令我等緝捕歸案,
倘若空手而回,必然罪不在輕。」
鳳兒道:「這只能怪你們學藝不精,怨不得誰。」
阿呆挺會說風涼話:「無官一身輕,炒魷魚就炒魷魚,有什麼了不起。」
王捕頭苦笑一下,道:「小友倒說得輕鬆,我們丟了差事,家裡的老婆孩子吃什
麼?」
小魚兒道:「那依你之見,該如何補救?」
王鐵漢打拱作揖地道:「無論如何,請三位小英雄到衙門去走一趟,我們三個也好
交差。」
鳳兒道:「我們跟你去,會不會吃苦頭?」
王捕頭斬釘截鐵地道:「我王鐵漢保證不會。」
阿呆道:「我是怕縣太爺把咱們關起來,吃不到大魚大肉。」
一名捕快道:「憑三位的功夫,縣衙大牢絕對困不住你們。」
小魚兒想了一下,道:「助人為快樂之本,本座答應幫你們這個忙,但有一個小小
的要求。」
另一名額頭上印著一張「紅中」的捕快道:「什麼要求?」
小魚兒道:「不可以銬鐐加身。」
王捕頭道:「王某定以貴賓之禮相待。」
小魚兒道:「貴賓應有貴賓的派頭,不能走路去。」
鳳兒道:「要坐轎。」
阿呆道:「要一人一頂」
小魚兒道:「要娶媳婦用的漂亮轎子。」
鳳兒道:「最好再弄一些可口的零食來。」
阿呆道;「再加一壺好酒我阿呆先生也不反對。」
這哪裡像是人犯,簡直是太上皇。
但是,王鐵漢他們自己不爭氣,也只好認栽,心甘情願地找來三頂華麗的轎子,買
了三包花生、瓜子和糖果,另外還沽了兩壺酒。
就這樣,在三名捕快的開道下,離開虎頭山,進入懷仁縣城。
在縣衙的附近,王鐵漢命轎子停下來,趨前低聲下氣地道:「為了不使縣太爺起疑,
三位委屈一下,請下轎步行入衙。」
小魚兒冷哼一聲,話未出口,阿呆搶先說道:「王捕頭,曹孟德當年對關羽禮遇有
加,有上馬金,下馬銀的故事你聽說過吧?」
王鐵漢會意,馬上雙手奉上一小包銀子,阿呆掂一下,道:
「你還挺上路的,一點就通,馬馬虎虎就成全你啦。」
下得轎來,六人相擁而行,小魚兒忽然語意深長地道:「懷仁縣的縣太爺,名聲好
不好?」
王鐵漢聞言,一雙虎目骨碌碌的翻了幾下,也不知道他心眼裡在打什麼鬼主意,聲
若蚊蚋般道:「很精,是個貪官,也是酷吏,縣民怨聲載道,苦不堪言。」
小魚兒氣忿忿地道:「媽的,我最恨貪官酷吏,今天非要好好修理他一下不可。」
阿呆道:「對,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鳳兒道:「替老百姓出一口怨氣!」
就這麼三言兩語的工夫,一行六人已步入縣衙。
大堂之上,癡肥懶散的縣太爺正在升堂問案子,捕頭王鐵漢請小魚兒等人暫留門外,
兀自入內,跟懷仁知縣一陣耳語。
縣太爺聞報大喜,立命衙役將人犯還押,大聲喝道:「將那三名強盜帶上來!」
有人接聲回應,直傳出大堂之外,鳳兒、阿呆、小魚兒當即昂首闊步而入。
「威武——」
「威武——」
兩旁的衙役喊著堂威,尾聲拉得很長,聲震全場。
卻絲毫也震懾不住三小,大搖大擺的直行到大堂的中央,始自行停下來。
鳳兒道:「這是幹嘛?發神經?」
阿呆道:「大概是列隊歡迎咱們吧?」
小魚兒道:「呆啊,小說上這種場面多得很,叫喊堂威,專門為縣太爺助威、擺臭
架子,嚇唬人的。」
阿呆眼一瞪,粗聲大氣的道:「那他們就找錯人啦,咱們天不怕,地不怕,是專門
找別人麻煩的。」
通!胖知縣突然拍了一下驚堂木,威風凜凜地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嘩,說,你
們之中誰是頭頭?」
小魚兒上前一步,拍著胸脯道:「是我!」「報上名來。」「小魚兒。」「姓什麼?
叫什麼?」「叫小龍,沒有姓。」「哪裡人氏?」「你問我,我去問誰?」「什麼?你
連自己是哪裡人都不清楚?」「因為本座是一個孤兒。」「今年多大?」「差不多十五
六歲吧。」「到底多大?」「孤兒沒有確切的資料可查。」「小魚兒,你膽子好大,小
小年紀就幹上了土匪頭。」「放屁,本座才剛剛出道,哪來的前科。」「你身為綠林盟
主,當年的搶案,本縣唯你是問。」「你糊塗,案發當時,小爺我還在穿開襠褲,有殺
人越貨的能力?」「最低限度,你應該知道王化、張忠、游全河、雷天豹等四名江洋大
盜的行蹤下落。」「抱歉,本座一無所知。」「哼,不給你點苦頭吃,諒你也不會說實
話。」
縣太爺大發雷霆,立又對眾衙役道:「先給我重重的各打二十大板!」「是,大
人!」
眾衙役齊聲應是,一湧而上,就要動手打人。
小魚兒睜大了眼珠子,怒氣衝天的道:「王捕頭,你說的話算不算數?」
捕頭王鐵漢故意裝糊塗:「老夫曾說過什麼話?」
鳳兒道:「你曾說要以貴賓之禮相待。」
阿呆道:「還是以大花轎將咱們請來的。」
小魚兒道:「現在出爾反爾,豈是待客之道?」
一回到衙門,王鐵漢好似如虎添翼,如魚得水,一下子又神氣起來,趾高氣揚的道:
「衙門八字開,進得出不來,老夫今天要連本帶利加倍討回來。」
早將班房的捕快全部調集在此,一聲令下,蜂擁而前,打算狠狠地揍他們一頓。
鳳兒柳眉倒豎的道:「糟糕,咱們上當啦。」
阿呆道:「想打架?是不是?媽的,誰怕誰呀。」
小魚兒發號施令道:「夥計們,上,咱們今天要大鬧公堂,血洗懷仁縣。」
「殺!」
「殺!」
「殺!」
三小神勇異常,捕快衙役豈是他們的對手,王捕頭想報仇不成,反而自取其辱,打
得稀裡嘩啦,打得神號鬼哭,也不過是一會兒的工夫,便東倒西歪,清潔溜溜,再也不
敢有人上前招惹。
有人挨了鳳尾刺,有人吃了麻將牌,也有人被小魚兒的鐵葡萄打成大花臉,大堂之
上霎時變成屠宰場,呼疼喊痛之聲不絕如縷。
大家告皆如遇到神神惡煞般,退避一旁,呼著寒蟬。
突聞縣太爺用力拍一下驚堂木,聲色俱厲地吼道:「大膽刁民,竟敢大鬧公堂,你
們心目中可還有王法?」
小魚兒好刁的一張嘴,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大膽狗知縣,你既知朝廷的王法森
嚴,就不該誣良為盜,顛倒黑白。」
縣太爺挑眉瞪眼地道:「你不是綠林盟主?」
小魚兒嘻嘻一笑,道:「綠林道上人才輩出,高手如雲,哪會輪得到區區在下我。」
捕頭王鐵漢上前三步,指喝道;「你不是早已承認,是綠林盟主嗎?」
小魚兒道:「只不過是跟你開個小玩笑,何必當真。」
阿呆補充道:「偶而吹個小牛,也無傷大雅。」
縣太爺再度拍響驚堂木,沉聲說道:「本縣得到從大同府傳來的消息,在聚興樓內
曾有人目睹黑道上的人物以大禮拜見爾等。」
小魚兒展示一下手上的戒指,道:「是有這一回事,全是這一枚鬼戒指在作怪。」
縣太爺道:「這是什麼?」
小魚道:「綠林令,黑道上的規矩,誰擁有這一枚戒指,誰就是綠林盟主。」
王鐵漢道:「所以,他們就對你行跪拜大禮?」
鳳兒嬌笑道:「黃袍加身,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想推也推不掉。」
懷仁知縣道:「這一枚戒指,你是如何得到的?」
「撿的!」
「撿的?在哪裡?」
「就在懷仁縣城南門外。」
「胡說,既在本縣拾獲,為何會跑到大同府去炫耀?」
「這是什麼話,去大同訪友,又去而復返,有何不可。」
「哦,原來如此。」
小魚兒見縣太爺的臉色稍稍緩和一些,環顧鳳兒與阿呆一眼,也擺出低姿態:「如
此,我們可以說再見了吧?」
縣太爺卻不答應:「慢著,首先你必須將綠林令留下來。」
「東西是本座撿到的,為什麼要交給你?」
「綠林令仍是證物之一,本縣要據此捉拿江洋大盜。」
「如果我小魚兒不肯交出呢?」
「那本縣就將爾等一併收押。」
「就憑這幾個酒囊飯袋,辦得到?」
「朝廷另有三千兵馬在此,你們插翅難逃。」
綠林令何等重要,小魚兒當然不肯交出來,鳳兒卻另有高見,給阿龍使一個眼色,
並且還做了一個扒手的動作,意思是說:「怕什麼,給他吧,等一下我再伺機偷回來。」
小魚兒會意,果然將戒指脫下,交給縣太爺,道:
「好吧,一枚爛成指,給你就給你,免得再遇上綠林朋友時,動不動就拜倒在地惹
人厭,再見。」
原以為大事已畢,可以恢復自由之身,懷仁知縣卻命人將他們攔下來,道:「本縣
想查明,拾獲綠林令的確切地點。」
小魚兒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道:「在南門外的一個茅坑裡。」
阿呆多嘴多舌地道:「就是公共廁所啦!」
縣太爺不信,道:「這麼重要的東西會丟在廁所裡?」
阿呆道:「許是拉屎的時候,不小心掉的。再厲害的魔頭也會拉屎的,對不對?」
縣大爺沉思一下,道:「晤,這倒是實情,且帶本縣去瞧一瞧。」
鳳兒道:「骯髒的臭地方,有什麼好瞧的?」
王捕頭抓住機會,猛拍縣太爺的馬屁:「我們大人的意思是,先查清楚確實地點,
好及時布下天羅地網,丟掉戒指的人,有返回來尋找的可能。」
阿呆嘻笑逗耍道:「火車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當捕頭縣太爺的大人先生果然
有一套,高明,高明!」
懷仁知縣不再言語,當即步下公堂,領著王捕頭,四名捕快,以及鳳兒、阿呆、小
魚兒出衙而去。
小魚兒根本不曾來過懷仁縣,怎知公共廁所在哪裡,只得像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竄,
四下碰運氣。
盲人瞎馬,一陣亂找,單挑蒼蠅多,臭氣大的地方跑,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被他
們找到一個露天式的,寬約七尺,長達二丈有餘。上面擺著七八條石板,坑內蛆蟲群集,
臭味衝鼻的大型公共廁所。
縣大爺道:「就是這裡嗎?」
小魚兒很肯定地說:「錯不了。」
王揚頭道:「將拾獲的地點指給大人看。」
小魚兒隨便亂指一下,道:「這個臭地方,只有內急的時候不得不來蹲一蹲,恕我
們不再奉陪,想先走一步。」
縣太爺還是不肯放人:「想要無罪開釋,必須等抓住元兇主犯以後。」
小魚兒聞言大怒道:「本座拾金不昧,白白的送你一枚大鑽戒,還貪心不足,得寸
進尺,簡直欺人太甚!」
阿呆道:「小魚兒,把這個貪官做啦。」
鳳兒道:「龍哥,殺人多麻煩,推下去讓他們去臭吧。」
「對,讓他們去臭。」
「讓他們去髒。」
「讓他們去做『黃金』夢吧!」
三人一條心,行動一致,說話同時,早已猝然出手,好爽,左右開弓,一掌一個,
只聽到「噗通!噗通」的六聲響,六個人一個不剩,全部掉進茅坑裡。
蛆蟲尿液,還有數不盡的黃貨,弄得滿頭滿身,狼狽不堪。
卻看得三小笑口大開,樂不可支。
小魚兒笑呵呵地道:「縣太爺,滋味如何?姑且盡情的臭一臭吧,本座若是擒到那
四名江洋大盜,還說不定會回來找你領賞哩,咱們後會有期。」
一口氣奔出去百十丈後,阿呆忽然想到一件事,道:「慘啦,慘啦,綠林令還在那
個臭知縣的身上呢。」
鳳兒道:「哼,馬後炮,等你想到時早就臭透啦。」
小魚兒道:「你已經弄到了手?」
鳳兒洋洋得意地道:「那可不。」
立從懷中取出「天王之星」,還給小魚兒。
小魚兒大加讚賞道:「高,你是什麼時候下的手,我怎麼一點也沒有感覺到?」
鳳兒更加得意:「要是被你感覺到就不高啦,就在縣衙之內時便已弄到手。」
臉一整,接著又道:「綠林令已經為咱們惹了不少麻煩,我看暫時收起來吧,免得
再生事端,耽誤了取得烏劍,玉鐲,太極棍的大事。」
小魚兒亦有此同感,立將「天王之星」小心收起,決定全心全意地去為千面人魔辦
事。
晉中呂梁山脈中,有一座險峻陡峭的大山,峰峰相連一似狼牙,故名天狼山。
天狼山中有一個天狼寨,大當家的是血手屠夫王化,幹的是沒有本錢的買賣,到處
殺人越貨,打家劫舍。
是以,附近的客旅,莫不視天狼山為畏途,避之猶恐不及。
鄰近的居民恨之入骨,有一首歌謠流傳頻廣,堪為血手屠夫王化血淋淋的事實寫照:
天狼山上一匹狼
姦淫擄掠都在行
豺狼虎豹下山時
妻離子散哭斷腸
只要天狼寨的強盜一下山,別人一定會妻離子散。
可是,這樣狠毒的一群傢伙,卻突然在江湖上完全消失當三小到達天狼山,登上天
狼時,天狼寨早已煙消雲做。變成一片廢墟。
費了不少勁,在附近找到一個砍柴的老樵夫,小魚兒客客氣氣地道:「老先生,這
裡以前是不是一個強盜窩?」
那樵夫很健談,響亮的聲音道;「是呀,是強盜窩。住著很多好凶好凶的強盜。」
「人呢!」
「全跑光了。」
「這是多久以前的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3:35:27
第03章
「很久了,差不多有十來年了。」
「為何會發生這種事?」
「有官兵攻山,強盜不敵、只好四下潰散。」
「他們未再回來盤踞?」
「房子被官兵放了一把火,燒個精光,土匪亦一去不回。」
鳳兒道:「這真是百姓之福,如此一來,這一帶一定安靜許多。」
老樵夫卻大搖其頭,沉重地歎息一聲,道:「其實不然,殺人越貨的案子仍居出不
窮,有增無減。」
「是誰幹的?」
「這是一個解不開的謎。」
「被害人沒有任何指控?」
「沒有一個生還者,哪來的指控?」
「啊,殺人滅口,雞犬不留?」
「是,慘無人道,滅絕人性!」
阿呆舞一舞拳頭,跺一跺腳,咬牙切齒地道:「奶奶的,這些傢伙簡直比豺狼虎豹
還凶,可是血手屠夫王化那一夥人又死灰復燃?」
老樵夫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誰知道。」
「做案的範圍大不大?」
「以天狼山為中心,約在方圓五十里以內。」
「如此,賊巢也應該不會太遠才是?」
「可惜被害者俱皆一命歸陰,毫無線索可尋。」
的確,血手屠夫王化的行蹤,仿若一團亂麻,頭緒全無,三小天狼山周圍數十里內,
轉了三天,始終沒有任何發現;
第四天,他們來到了山城靜樂縣城。
靜樂縣城不大,依山而建,四面群峰環峙,是一個標準的山城。
市面倒頗繁榮,商業鼎盛,多以出產皮貨為主。每逢市集,更是人潮如湧,車載馬
馱,肩挑手提的生意人絡繹於途。其他各行各業的生意,也因而熱絡起來,尤以娼館與
賭坊為最。
小魚兒他們信步而行,無巧不巧地來到一家賭坊的門口。
這是靜樂縣最大的一家賭坊,麻將、牌九。骰子等應有盡有,人聲鼎沸,喧囂雜亂,
呼盧喝雉之聲不絕如縷。
小魚兒不由得有點技癢起來,問阿呆道:你們的盤纏還多不多?」
阿呆摸一下錢囊,道:「近來非第一流的客棧不住,非得一等的餐點不吃,已經差
不多快要用光啦。」
小魚兒扮了一個鬼臉道:「那咱們就進去借一點吧。」
阿呆道:「非親非故的,誰肯借給咱們?」
鳳兒道:「呆啊,小魚哥的意思是進去賭一下。」
阿呆道:「你有把握贏嗎?萬一輸掉咱們又會餓肚子。」
小魚兒道:「放一百二十個心,你忘記贏得小鳳脫褲子的往事啦?」
阿呆道:「那是咱們自己賭著玩的,賭場裡聽說有老千,要當心啊!」
小魚兒道:「糟老頭曾誇獎過我,賭技已達爐火純青的境界,老千算什麼,老萬也
照樣殺得他屁滾尿流。」
說著,人已跨進賭坊,在一張牌九桌前停下來。
賭牌九的人很多,團團圍住,水洩不通。
賭注也不小,每一門都有百十來兩銀子。
小魚兒冷眼旁觀了三把牌,也開始插花。
運氣不錯,賭了四局。連本帶利已湊足百兩白銀。
然而,說來真癟,只是在一旁「插花」,連模一下牌的資格也沒有。
忽然靈機一動,小魚兒有了絕妙好計,趁莊家洗牌的空檔,先跟鳳兒、阿呆說了幾
句悄悄話,讓他們瞭解狀況。
然後拍一下巴掌,以充滿煽動的語氣道:「喂,朋友們,人之初,性本賭,賭不贏,
氣死人,玩牌九隻有四個人能摸到牌,別人只好站在一邊乾瞪眼,多乏味,咱們來玩大
家樂好了」
賭徒甲道:「什麼叫大家樂?」
小魚兒道:「嗨,簡單的要死,從零零到九九,每人簽個號碼,但不能重複,再由
主持人將所有的號碼重新製作一份,放進整筒裡,就算大功告成。」
賭徒乙道:「如何判定輸贏?」
阿呆過:「隨便由哪一位抽一個號碼出來,中籤者為贏家可以囊括全部賭資,我們
僅僅抽取十分之一的服務費即可。」
賭徒丙道;「人數有沒有限制?」
鳳兒道;「韓信點兵,多多益善,來者不拒,人人可以參予,人人都有成就感,不
然怎麼會叫大家樂,一定要大家樂才成。」
賭徒甲道:「賭資有無標準規定?」
小魚兒道:「沒有,但必須彼比相等才能成立。」
阿呆過:「多賠多,少賭少贏,不賭不贏。」
鳳兒道:「怎麼樣?大家有沒有興趣?願意參加的請舉手。」
方法簡單,利潤優厚,又可大家同樂,現場的反應好熱烈,幾乎是有志一同,全部
舉起了手。
有一個人未舉手,是莊家,而且,怒溢雙眉,拍著桌子大罵道:「豈有此理,這是
私人開設的賭場,怎可任由你們自己來玩大家樂,我們吃什麼?喝什麼?」
小魚兒倒很氣派,大大方方地道:「老兄別發火,有話好說,主持人的一成紅利,
我小魚兒願雙手奉送,免費為大家服務。」
莊家聞言立即轉怒為喜,沒再表示異議。
阿呆道:「你這一成也不能白拿,還不快去取幾張硬紙及筆墨來。」
莊家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如言取來一疊硬紙,一個大硯台,數支毛筆。
牌九桌馬上變成了大家樂的大本營,小魚兒將硬紙攤開,外面畫了許多方格子,扯
開喉嚨嚷嚷道:「快,快來簽呀,有簽就有希望,沒有簽的只有乾瞪眼。」
賭徒乙道:「簽一支要多少銀子?」
小魚兒道:「不要太多,爽就好,先從每支十兩開始吧,免得傷筋動骨。」
阿呆幫腔道:「十兩是一個小數目,喝酒不醉,吃飯不飽,但如簽滿一百支,就可
以贏得九百兩,可以娶一個二手貨的小老婆。」
鳳兒道:「也可以買房子置地,或者開店當老闆,運氣來的時候城牆也擋不住,只
要簽下去,花點小錢,就有無窮希望。」
三小舌如蓮花,說得天花亂墜,大家不由皆心響往之,紛紛提筆猛簽。
有的簽一二支,有的簽三四支,何消片刻工夫便簽下八十多支。
桌面之上,白花花的銀子堆得像小山一樣高,甚是搶眼
小魚兒精神百倍,大聲喝呼道:「不多啦,還有十四支欲簽從速,千萬別放過這個
發財的好機會。」
阿呆對莊家道:「光抽頭一點意思也沒有,你也來簽幾支吧,這樣才夠刺激。」
莊家早已被大家樂的這一股熱鬧氣氛所感染,當即爽快說道:「好吧,老夫也簽五
支,碰碰運氣。」
鳳兒的小嘴一噘,道:「哼,小氣鬼,要簽就簽十支嘛,反正有一成的紅利,也不
需要你自己掏腰包。」
莊家倒很乾脆,從善如流,果然簽了十支。
還到了四支,小魚兒不甘寂寞,自己簽滿了事。
換句話說,桌面上一共有九百兩銀子,誰中了簽就是誰的。
鳳兒早將硬紙板裁成細條,找到一個秘密所在,寫好一百個籤條,投入籤筒中。
當眾搖一搖,晃一晃,以示大公無私,將籤筒往桌面一放,嬌滴滴地道:「哪一位
的手氣好,請來抽一支。」
一陣相互禮讓,最後由賭徒甲來主抽。
賭徒甲再度搖晃一下,伸手抽出一支來,當場朗聲宣佈「四十四號。」
眾賭徒全軍覆沒,沒有一個中獎的。
莊家亦慘遭滑鐵爐,沒有摸到邊兒。
中獎的人赫然是小魚兒他們自己。
阿呆大喊大叫道:「哇塞!當真是運氣來時城牆也擋不住。」
鳳兒亦道:「大家樂,大家樂,大家輸得快樂,我們也贏得爽!」
小魚兒睨退:「少貧嘴,還不快把銀子收起來,第二局馬上開始,別掃了大家的
興。」
阿呆忙不迭的,找莊家要了一個麻袋,將銀子裝進去。
小魚兒大筆揮毫,畫下一百個方格,並且比照上一次的數目,率先簽下四支。
這一次,用不到再大肆吹噓,很快便簽滿了一百支。
而且,賭資加倍,每支二十兩。
簽是賭徒乙抽的,中獎的號碼是十三。
中獎的人不是眾賭徒,也不是莊家,又落在了小魚兒的身上,一千八百兩銀子被阿
呆裝進了麻袋裡。
第三局,賭資又有增加,每支三十兩。
奇跡,意外!
古怪,邪門!
別人三簽不中,小魚兒卻連中三元。
鳳兒、阿呆的嘴都樂歪了,正忙著找麻袋,裝銀子。
賭徒甲道:「怪事,怎麼中獎者總是他一個人,咱們連一個邊兒也摸不到?」
賭徒乙道:「這中間一定有鬼。」
賭徒丙道:「說不定是遇上了老千。」
小魚兒笑容可掬地道:「諸位太抬舉我們了,世界上哪有這麼年輕的老千。」
賭徒甲道:「那小友為何會連中三元?」
小魚兒道:「可能是財神爺另眼相看吧。」
賭徒乙道:「那我們還跟你賭個屁,准輸沒贏。」
小魚兒道:「富貴不及三代,好歹也不會超過三次,第四次就該你們贏啦。」
賭徒丙道:「可惜我們已經輸光,沒有賭本了。」
阿呆道:「這好辦,去找朋友借。」
鳳兒道:「也可以去賣房地產。」
阿呆過:「當老婆也成,贏了錢再贖回來。」
可是,任憑二人如何大吹法螺,這個三小獨樂,大家樂的賭局卻再也維持不下去,
眾賭徒紛紛散去。
小魚兒只好作罷,道:「阿呆,帶著銀子,走吧,咱們再去玩點別的新鮮刺激的。」
五千多兩銀子,有二百多斤,阿呆如何扛得動,愁眉臉地道:「媽的,想不到銀子
多也煩人,小魚兒,我扛不動,幫幫忙嘛。」
小魚兒臭罵道:「呆瓜,你不會去櫃上換成銀票,沒有吃過豬肉,也該看過豬走呀,
至低限度老頭曾經教過咱們不少事情。」
阿呆悶不吭聲,將銀子搬至櫃上,換成銀票,僅僅留下百八十兩供零用的碎銀子。
小魚兒道:「阿呆,有一件事你一直被蒙在鼓裡,可知咱們是如何連中三元的?」
阿呆傻笑一下,道:「你不是說財神爺在幫咱們的忙嗎?」
「狗屁,聽說財神爺正在鬧窮,自顧不暇。」
「那咱們到底是怎樣發財的?」
「靠作弊。」
「作弊?眾目睽睽之下如何作弊?」
「容易得很,一百個簽號,清一色全部都是一個號碼,大羅神仙來和咱們賭也贏不
了的。」
「哦,原來如此,厲害,你真厲害。」
不由得阿呆連聲歎服,讚不絕口。
猛可間,牆角的一張賭桌上傳來一陣激烈的嘈鬧聲,緊接著便動手打起來,賭客四
散退避,三小卻越眾行過去。
只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和尚,正在和四名賭場的保鏢大打出手,從旁人的口中得知。
小和尚輸了不少錢,想要翻本,卻已經沒有賭本。
於是,拔出一把短劍來,插在桌子上,要和莊家賭劍。
莊家自然沒有一把同樣的劍跟他賠,故而給他估價五十兩銀子,小和尚則聲稱他的
劍乃是無價之寶,非要對方出價十萬白銀不可。
雙方南轅北轍,當然談不攏,動口不足,繼之動手,四名保鏢聞訊趕來,原意是欲
將小和尚趕出去,孰料和尚身手不凡,保鏢趕人不成,反被人家打得東倒西歪,潰不成
軍。
保鏢惱羞成怒,齊聲一喝:「小禿驢納命來!」
四條人影,四把鋼刀,分從四個不同的方向閃電劈到,猛攻小和尚吃飯的腦袋。
在場的人都嚇壞了,確認小和尚定然必死無疑。
事實大謬不然,倏地金鐵交鳴之聲大作,火花四濺,四把鋼刀與和尚的短劍一接觸,
宛若摧枯拉朽一般,立告斷裂為二。
四名保鏢大驚,暴退出三尺之地。
小魚兒卻一個大跨步,閃身而入。
因為他發現,和尚手裡的劍,通體墨黑如炭,油光發亮,當下瞄了一眼,道:「和
尚好功夫,寶劍尤其名貴,想必定是名聞遐爾的烏劍無疑。」
小和尚先是一驚,但很快便鎮靜下來,未置可否。
阿呆惱怒道:「小禿子,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裝什麼糊塗。」
小和尚的脾氣不小,大瞪著眼珠子道:「是怎樣?不是又怎樣?」
小魚兒不假思索地道:「是本座就跟你賭一賭,不是就拉倒。」
「你拿什麼跟小僧賭?」
「和尚想賭什麼就賠什麼。」
「小僧想借十萬兩銀子。」
「可以。」
「空口無憑,請把銀子亮出來。」
「你還沒有說出此劍的來歷。」
「沒錯,是烏劍!」
「朋友是怎麼弄到手的?」
「這你管不著,快亮出銀子來。」
「本座沒有那麼多銀子。」
「有多少?」
「約五千多兩。」
「太少,不成比例。」
「本座有一件寶物,與烏劍齊名,可以與你一賭。」
「是何寶物?」
「和尚一看便知。」
小魚兒亮出「天王之星」,小和尚卻茫然無知地道:「這是什麼東西,怎可與烏劍
同日而語?」
阿龍大失所望,拾起半截斷刀,像切菜似的切成無數碎片,然後自作介紹道:「這
是綠林令,綠林中至高無上的信物,也是一枚價值連城的超級大鑽戒。」
小虎阿呆道:「綠林中的規矩,誰要是持有此物,誰就是綠林盟主。」
鳳兒道:「可以呼風喚雨,可以指揮七十二分舵,可以號令無數綠林好漢。」
聽在小和尚的耳中,不禁怦然心動道:「好啦,勉為其難,銀子加上鑽戒,跟你們
賭啦。」
阿呆道:「銀子加上綠林令?你的胃口真大。」
小和尚道:「我在這個賭場裡輸慘啦,必須撈點血本回來。」
小魚兒未及深思,便一口答應下來,道:「你賭什麼?」
「骰子!」
「一把見輸贏?」
「這樣最爽快。」
「難得和尚朋友這麼乾脆,請!」
「請!」
當即返回原來賭博的地方。
賭骰子最簡便,僅三顆骰子,一個碗而已。
小和尚將烏劍往桌面上一插,抓起三顆骰子來,托在手掌心上,道:「誰先?」
小魚兒亦將「天王之星」置於桌上,外加五千多兩的銀票道:「就讓你先吧。」
「小僧如果擲出六點豹子王,你就輸定了?」
「那當然。」
「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小和尚一點也不客氣,握起拳頭,一陣猛搖,口中還唸唸有詞,似在祈求神明庇佑。
以期擲出好點子,驀地手一張,三顆骰子滾落碗中。
此人好大的手勁,如珠落玉盤,響聲清脆,飛旋快速,令人眼花繚亂,好半晌才停
下兩顆來。
兩顆都是六,場中的空氣登時凝結,靜得可聞銀葉落地之聲。
倘若小和尚擲出六點豹子王,小魚兒將無反擊的餘地,輸掉五千兩銀子事小,輸掉
綠林令卻非同小可。
最後一顆骰子仍在滾動未停,小魚兒忽然從按在桌面上手掌心.神不知鬼不覺的發
出一股暗力。
好巧好妙,簡直匪夷所思,滾動中的骰子好似長了翅膀一樣,突然轉變方向,一碰
再碰,奇準無比地碰到另外兩顆骰子,輕輕地翻一個身,由六變作五。
另一顆骰子也是五,五點豹子。
不小,僅次於六點豹子王,只要小魚兒的點數趕不上他,仍然難逃落敗的厄運。
氣氛緊張中,小魚兒抓起骰子,吹一口氣,嘩啦啦的一聲,擲於碗中。
聲音更大,速度更快,好像大火上炒豆子,蹦蹦亂跳,更似有魔鬼附身,三顆骰子
赫然疊羅漢似的疊在一起。
最上面的是一顆六,下面則無人知曉。
小和尚神色惶張,額頭已出現汗珠,急聲道:「請亮出來!」
小魚兒神情泰然地道:「自己掀吧,免得懷疑本座動手腳。」
和尚不再遲疑,掀開第一顆,下面依然是一個六,再掀開第二顆,不增不減,還是
六。
「六點豹子!」
「豹子王!」
場邊交相驚呼,讚歎之聲不絕。
鳳兒道:「爽!小魚兒是賭仙,無往不利!」
阿呆道:「爽!小魚兒是賭神,百戰百勝!」
小和尚則破口大罵道:「我看你們是不折不扣的大騙子,
「不算,不算!」
小魚兒臉一沉,道:「為什麼不算?」
「你作弊!」
「可有證據?」
「這——」
「沒有證據就是誣陷,該割舌頭。」
小魚兒的確動了手腳,但在場之人,連小和尚、鳳兒;阿呆在內,竟無一人看出任
何破綻,和尚自然拿不出證據來。
不禁惱羞成怒,未再作口舌之爭,乍然出手如電,疾向烏劍抓去。
拍!是金絲鞭破空的聲音,鳳兒一鞭攻出,勢如青天霹靂,饒他小和尚縮手夠快,
依然吃足了苦頭,四個手指頭皮開肉綻,血流如注。
阿呆的動作也不慢,早以毫釐之差,搶先將烏劍搶在手中。
小魚兒怒不可當地道:「他媽的,你敢在老子面前耍流氓。」
阿呆道:「你找錯對象啦,我們是流氓的開山老祖宗。」
鳳兒道:「是專門收拾流氓的剋星。」
「給他點顏色看看。」
「給他留個永久紀念吧?」
「乾脆扔到山溝裡去餵野狗!」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罵得小和尚狗血淋頭,也揍得他鼻青臉腫,舉手投足之間,
便被三小打倒在地,還在額頭上留下一張「東風」作記號。
小和尚剛才對付保鏢的氣焰,早已不曉得跑到哪裡去了,被阿呆一腳踩在腳下,殺
氣騰騰地道:「小禿驢,說,以後還敢不敢要流氓,裝老大?」
吃了熊心豹子膽,小和尚也不敢再張牙舞爪,戰戰兢兢地道:「大爺饒命,大爺饒
命,小僧以後再也不敢了,但請高抬貴手,將烏劍還給我。」
小魚兒一楞,道:「閉上你的嘴,輸掉的東西還想要回去,作夢!」
和尚一臉苦相,連眼淚都掉下來了,可憐兮兮地哀求道:「沒有烏劍,小僧一定會
死的。」
「鬼扯,烏劍乃身外之物,死不了人。」
「非死不可,必死無疑。」
「這是為何?」
「因為烏劍並非小僧所有,是偷來的。」
「從哪裡偷來的?」
「大覺寺的住持慧元老和尚那裡。」
「既已得手,輸掉就算啦,與生死何干?」
「少俠有所不知,小僧乃慧元座下弟子。」
「噢,原來你是家賊,不在寺內好好唸經,跑來此地賭錢已經犯了清規,為什麼還
要再偷你師父的寶貝?」
「只因小僧在此輸錢太多,心有不甘,想藉烏劍的神威,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此亦人之常情,偷出來的東西也沒有再送回去的必要。」
「非送回去不可,否則小僧一定會腦袋搬家。」
「哼,鬼話連篇,你不說誰曉得是你偷的?」
「烏劍是由小僧負責看管,推也推不掉。」
「晤,這倒真是一件麻煩事,你吃飯的傢伙的確很危險。」
「所以,務請小英雄大慈大悲,救我一命,將烏劍還給小僧,此恩此德,今生報不
完,下輩子也一定會報。」
阿呆的腳已離開,小和尚磕頭如搗蒜,聲淚俱下,感人至深。」
小魚兒道:「可是,很不巧,烏劍也是本人所需要的東西。「
和尚道:「這不打緊,送回去之後,小僧可以再設法偷出來」
鳳兒冷然一笑,道:「開什麼玩笑,這一次偷竊會砍頭,下一次扒就會饒你不死?」
和尚振振有詞地道:「事情是這樣的,回寺之後,我可以辭去看管的工作,立刻辦
理移交,然後再下手去偷,自然不會砍到小僧的頭。」
小魚兒尋思少頃。道:「你說的可是實話?」
和尚一本正經地道:「如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
小魚兒取出一粒藥丸來,丟給他,面不改色地道:「為了表示你的誠意,可願將這
一粒毒藥服下去?」
小和尚嚇一跳,道;「你要將小僧毒死?」
小魚兒道:「毒發之期在三天以後,你若在三日之內能物歸原主,本座自會給你解
藥吃,當然,一旦失信,必會七竅流血,百毒攻心而亡!」
失去烏劍,百死無生,服下毒藥,好歹還有三天可活,和尚別無選擇,立將藥丸張
口吞下去。
小魚兒也很爽快,命阿呆將烏劍還給他,道:「難得朋友如此痛快,我小魚兒也不
再為難你,滾吧!」
小和尚大喜過望,謝恩而起道:「請教三位落腳何處?以便隨時聯絡。」
小魚兒道:「不必,本座決定會一會慧元老和尚,查一下烏劍怎會落在他的手中,
你且告知大覺寺的詳細所在,作為內應就可以了,說不定用不到你來偷,便可將烏劍弄
到手。」
「是!是!」
和尚大難不死,滿心歡愉,千謝萬謝後揚長而去。
鳳兒不以為然,道:「烏劍已經到手啦,現在又要重新開始,真不明白小龍哥在搞
什麼鬼?」
阿呆亦道:「是嘛,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小魚兒罵道:「你們懂個屁,山人自有打算。」
鳳兒道:「有什麼打算?」
小魚兒道;「我想變清楚,慧元老和尚是何方神聖?」
「他的來歷,跟我們有什麼相干?」
「慧元若是王化的化身,關係可就大啦。」
「我還是不明白。」
「白癡,血手屠夫的身價不低,咱們可以將他賣掉。」
一語提醒夢中人,阿呆驚「哦」一聲,道:「對,把他賣掉,朝廷有二萬兩白銀的
賞錢,咱們可以發一筆小財。
有錢能使鬼推磨,從古至今,金錢的誘惑總是令人無法抗拒,第二天一早,三小便
直接來到位於靜樂縣城東南山坡上的大覺寺。
一名知客僧迎了出來,恭謹有禮地道:「三位小施主是來朝山進香?還是禮神拜
佛?」
阿呆直接了當地道:「都不是啦,我們是來找銀子的。」
知客僧呆了一下,道:「找銀子?」」
小魚兒忙糾正道:「你聽錯啦,是找人。」
「找誰?」
「慧元老和尚。」
「什麼事?」
「談談烏劍的事。」
「烏劍?」
「你沒有聽錯。」
「請教小施主與敝寺住持是什麼關係?」
「老朋友。」
「小施主年紀輕輕,與敝住持是老朋友?」
小魚兒故意將「天王之星」亮出來。知客僧一見便寒著臉道:「我信,我信!」
將三人領至一間清靜的禪房,」獻上香茗,又躬身說道:「請三位施主少待,貧僧
這就去通稟,敝寺住持馬上就到。」
小魚兒道:「和尚請便,可別讓咱們等太久。」
知客僧告辭而去,阿呆端起茶來就要喝,鳳兒急忙阻止道:「別喝,小心中毒。」
阿呆一怔愕道:「不會吧,香噴噴的烏龍,怎會有毒,再說,我們從小在糟老頭特
制的毒汁薰泡中長大,普通的毒藥也奈何了咱們。」
小魚兒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小心一點好。」
端起一杯茶來,往地上一潑,青磚立刻變黑,冒起一股濃濃的毒煙。
阿呆的臉都嚇白了,火冒三丈:「奶奶的,居然膽敢陷害咱們,非將慧元老禿驢的
腦袋摘下來,把大覺寺夷為平地不可。」
三小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方待衝出去大幹一場,哪知腳丫子尚未動得分毫,猛可
間,一陣「軋軋」之聲起自耳畔,他們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面前已落下一道鐵柵,
將他們困死在一個牆角上。
鐵柵粗逾兒臂,牆壁又都是巨石砌成,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看來只有任人宰割的
份兒。
阿呆拉下一張苦瓜臉,道:「慘啦,慘啦,陰溝裡翻船,這—次準會大魚吃小魚,
被人烤著吃。」
餘音未落,在賭坊遇見的小和尚突如幽靈般闖進來,劈面就說:「你們怎麼這樣快
就來了,也不事先打一個招呼。」
小魚兒道:「毫無疑問,這裡是一個土匪窩?」
和尚點頭道;「本來就是嘛。」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3:35:59
方圓數十里內的血案都是你們幹的?」
「大概八九不離十」
「大覺寺原來的僧眾呢?」
「早已魂飛天外,骨化飛灰。」
「你們在此已盤據多久?」
「差不多有十來年咯。」
「烏劍可已攜回?」
「已物放原處,並且辭去了看管的差事。」
「如此,是否可以隨時下手竊得?」
「這要看機會,必須等待。」
「可知藏放的地點?」
「就在大雄寶殿內。」
阿呆接口說道:「混蛋,既知這兒是土匪窩,你為何不早說。」
小和尚服下了小魚兒的毒藥,僅僅還有兩天的壽命可活,得不到解藥,只有死路一
條,是以對答如流,不敢虛言誑人,畏畏縮縮地道:「是三位沒有問呀,小僧知無不言,
言無不盡。」
鳳兒道:「算啦,強盜就是強盜,別再假裝和尚,我問你,你是幾歲落草為寇的?」
「約莫十一二歲。」
「今年多大?」
「十六。」
「算起來也是老資格啦?」
「哪裡,哪裡。」
「本名叫啥?」
「張大柱,大家都叫我大柱子。」
阿呆道:「大柱子,閒話少說,快將咱們放出來再作計較。」
張大柱道:「機關的樞紐在後面。」
阿呆道:「那就快去呀,別發愣。」
張大往頷首應諾,轉身就走。
鳳兒追問道:「你們的頭兒是誰?」
張大柱邊走邊說道:「就是慧元老和尚。」
「本姑娘是問他原來的身份?」
「是——」
話至此處,突然住口不言,因為慧元老和尚已冷不防出現在他面前。
身後還緊跟著四名橫眉豎目的假和尚。
只見慧元老和尚的眸中閃過一抹兇惡的光焰,道:「我道這三個娃兒怎麼會踩上大
覺寺,原來是你這個雜種在作內應。」
張大柱嚇得渾身發抖,兩條腿比麵條還軟,心驚膽跳的道:「沒有,沒有,屬下沒
有私通外人。」
「斃了!」
「是!」
慧元一聲令下,一名假和尚應聲而出,刷!掣劍在手,分心就刺。
大柱子已魂飛天外,眼看命在旦夕,驀地,小魚兒發出一聲暴喝:「住手!」
手字出口,一枚鐵葡萄已脫手飛出,好準,正中劍身,噴!就在劍身之上炸開,不
僅將長劍炸斷炸歪,全身的衣裳成為馬蜂窩,而且,一張本來就令人不敢恭維的馬臉,
登時「錦上添花」,處處坑坑洞洞的,變成大花臉。
大柱子險險逃過一劫,卻激怒了慧元和尚等人,宛若一陣風似的衝進禪房。
慧元主持粗壯結實,年約五旬,大光頭光潔如鏡,紅袈裟亮麗奪目,但眉宇之間卻
流露出凶殘的本性。
一照面,便扯開破鑼似的嗓門吼叫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找來,你們
來本寺何事?」
小魚兒昂首傲然道:「尋一頭驢。」
慧元一時弄不懂他的意思,反問道:「一頭驢?」
鳳兒冷笑道:「就是你這一頭禿驢。」
慧元恍然大悟,怒貫雙眉,霍地一聲獅子吼,袍袖怒張,
雙掌齊出,立有一股強勁的狂阻暴捲而出。
力道好大好猛,震得鐵柵嗡嗡作響,三小身不由己地向後—仰,氣息亦為之一窒。
慧元主持發出一串野獸般的狂笑,道:「找老衲作甚?」
阿呆道:「想查一下你的戶口。」
小魚兒道:「想調查一下你真正的身份來歷。」
慧元和尚陰惻測地冷笑一聲,道:「老衲慧元。」
鳳兒尖酸刻薄地道:「少來這一套,狗熊穿上袈裟也一樣可以裝和尚,本姑娘問你,
以前可是一個殺豬的屠夫?」
慧元眼一瞪,道:「是又怎麼樣?」
鳳兒與二人互換一道眼神,道:「好說,我們是慕名而來,想投效閣下。」
阿呆會意,道:「也可以說是想征服閣下。」
小魚兒總結道:「是友是敵,全在朋友一念之間。」
慧元眉頭一皺,聲若洪鐘似地道:「沒錯,老衲以前的確是一個殺豬的屠夫。」
小魚兒道:「叫王化,外號血手屠夫?」
「完全正確」
「天狼山天狼寨的大當家?」
「多此一問。」
離開天狼山後,殺死寺中和尚,你便盤踞大覺寺。」
「這是~個絕佳的好地方。」
「以大覺寺作掩護,繼續幹你的無本買賣?」
「這是老夫的老本行。」
「閣下很乾脆,不改草莽本色。」
「也希望你們三個雜種痛快一點,到底是想死?還是想活?」
「想死怎樣?想活又如何時
「想死老夫就放一把火,將你們燒成灰,想活就投效本寨,包你們穿金戴玉,吃香
喝辣。」
鳳兒道:「我們可以考慮。」
阿呆道:「如果地位相當的話,我們說不定願意接受。」
小魚兒說得最明白:「天狼寨的大寨主,若是肯讓給我們來當就干啦。」」
血手屠夫王化聞言大怒,臉一沉,眼一翻,吼聲如雷。
「放屁,你們已是籠中之鳥,甕中之鱉,還跟老子談條件,呸!」
一口濃痰直往小魚兒臉上吐,被阿龍閃身避過,血手屠夫又道:「再說,本寨一向
有優良的傳統,地位的高低,身份的尊卑,全憑真本事,硬功夫,以及殺人的人頭數,
劫掠的錢財作標準,你們三個雜碎胎毛未退,乳臭未乾,也想當寨主,簡直是癡人說
夢。」
一語甫畢,異事陡生,鐵柵之上突然冒出一團火花,小魚兒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
用「天王之星」接連切斷數根鐵柵,當即破柵而出。
惡狠狠地瞪了王化一眼,小魚兒將「天王之星」高高舉起。一臉肅穆的道:「姓王
的老頭,認識這一枚戒指吧?」
血手屠夫王化的臉色接連數變後道:「認識,是綠林令。」
阿呆道:「既知是綠林令,當知持有綠林令的人就是綠林盟主。」
鳳兒道:「見了綠林盟主,為何不以跪拜大禮參見,你膽子也未免太大啦。」
血手屠夫王化虎吼一聲,道:「老夫早已脫離綠林,另立門戶,綠林令只能管到天
狼寨,管不到大覺寺。」
小魚兒道:「哼,一朝入盟,終身效命,這是綠林道上的規矩,恐怕沒有這麼簡便
了吧?」
王化不願再爭論下去,將話題岔開,道:「娃兒,這綠林令是何人交給你的?」
「你猜猜看。」
「是鐵膽魔星雷天豹?」
「也許是吧。」
「怎麼說也許?」
「因為此人並未表明身份。」
「這個匹夫如何稱呼?」
「他自稱千面人魔。」
「江湖上沒有他這一個字號。」
「許是化名吧。」
「娃兒又是何許人?」
「小魚兒,小魚吃大魚的小魚兒。這兩位是本座的好朋友,男的是阿呆先生,女的
是鳳兒姑娘。」
阿呆道:「對付一個人是三個。」
鳳兒道:「對付一百人也是三個。」
小魚兒道:「不論人多人少,我們始終整體作戰。」
血手屠夫王化吼聲如雷地道:「三個就三個,殺死一個少一個,明年此日就是你們
三個小兔惠子的週年忌。」
此人好暴烈的性子,忌字尚未出口時,大屠刀已以「橫掃千軍」式,瘋狂攻出。
快!快得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狠!招招都是殺著,步步充滿危機。
可是,持續的時間卻並非很長。
才交手二十招,王化便陷身險地。
先是鳳兒的金絲軟鞭絞住了他的大屠刀,迫他脫手落地。
接著,小魚兒攔腰攻出一扇,血手屠夫向後一仰,本來已經躲開了,萬不料,出其
不意,小魚兒的把扇鋼骨內,突強其來地射出來一把短刀,在他的腰眼上戳下一個血窟
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拍!拍!拍!三聲響,阿呆出手如電,在王化的左右臉頰上,
印下一張「紅中」,一張「綠發」,另外在扭頭上還加印了一張牌九「大天」
這事大出群盜意料之外,不由齊皆一呆。
一呆之後,突又紛紛拔刀而上,企圖以多為勝。
鳳兒怒道:「不要臉,你們想以老欺小,以多為勝?」
「阿呆道:「有膽就上,來者不拒!」
小魚兒道:「閻王叫你三更死,不會留命到五更,不怕死的直管上,集體報到最方
便啦。」
三人六手齊揚.鐵葡萄、鳳尾刺、麻將、牌九共飛,血手屠夫的十幾名死黨前進丈
許,數不清的暗器便如雨點子似的灑下來。
有的皮開肉綻,有的頭破血流,有人吃了鳳尾刺,有人換了麻將牌,紛紛抱頭退避,
急急如喪家之犬,沒有一個人能接近到三丈以內。
血手屠夫王化本欲作困獸之鬥、阿呆及時將軟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威風八面地道:
「姓王的,你最好老實點,小心吃飯的傢伙!」
忽見有人騰空而起。欲取烏劍、綠林令。
「找死!」
一聲暴喝,一條人影,小魚兒疾逾沖天神鳥,後發而先到,招扇揮處,血如雨下,
可憐那位仁兄奪寶不成身先死,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便匆匆忙忙地上了鬼門關。
小魚兒順勢取得烏劍、綠林令,飄落在血手屠夫的面前,道:「我們要不要再繼續
打下去?」
王化怒眼圓睜地道:「少說風涼話,老夫既已落敗,殺剮請便,砍頭也不過是碗大
的一個疤。」
「如此說來,天狼寨寨主的寶座,你心甘情願地讓給在下?」
「勝負已分,天狼寨主一職不適合敗軍之將來做。」
小魚兒轉對天狼寨的噗羅道:「各位,你們聽到沒有,從此刻起,我小魚兒就是天
狼寨主。」
阿呆見大家動靜全無,道:「沒有禮貌,不懂規矩。」
鳳兒提醒他們道:「還不快參見新上任的寨主。」
大傢伙這才從驚愕之中醒過來,在張大往的帶頭下,一齊跪倒在地,磕了三個響頭,
連喊三聲:「大當家萬歲!」
阿呆挺起胸脯道:「見過二當家的我。」
眾嘍囉聞言哪敢怠慢,又碰了三個響頭,叫了三聲:「二當家的萬歲!」
鳳兒自亦不能免俗,道;「還有我三當家的呢。」
大家行禮如儀,三小樂不可支,小魚兒說道:「為了表示你們忠貞不二、把這個姓
王的老匹夫給本寨主拿下。」
「是,寨主!」
大柱子表現得最勇猛,領著數名同伴,將血手屠夫五花大綁綁起來。
阿呆環目四顧一眼,道;「還有剛才想動手的那幾個傢伙,又不肯參見寨主,也一
並拿下!」
「是,二寨主!」
這次,動手的人更多,十幾名王化的死黨不敵,全部作了階下囚。
鳳兒忽有所感,道:「小龍哥,天狼寨打家劫舍,惡名昭彰,我們接下這個爛攤子,
恐怕會影響形象吧?」
小魚兒驚「哦」一聲,道:「說得也是,咱們清純的形象不容污染,但剛剛才走馬
上任,又不便即刻下台鞠躬,這可如何是好?」
「依我看,乾脆改組吧。」
「改組?如何改組?」
「改成幫,或者是教。」
「你是說改成天狼幫?或是天狼教?」
「天狼二字也應該徹底換掉。」
「那該取什麼名字呢?」
阿呆道:「這裡就有一個現成的。」
小魚兒道:「有屁快放,別賣關子。」
阿呆道:「就叫小魚幫。」
張大柱上前說道:「小魚幫好,小魚吃大魚,吃定了各大門派。」
小魚兒亦覺得很好,當即頷首稱道:大家注意,天狼寨現在改成小魚幫,不再幹殺
人越貨的勾當,我們要替天行道,為民除害,你們是本幫的第一分舵,由張大柱暫時代
理舵主,即刻去清理一下行囊財物,準備往太原府去。」
眾人爭相離去,阿呆說道:「我們到太原府去幹麼?」
小魚兒道:「去賣人呀。」
「哦!」阿呆恍然大悟。
鳳兒道:「我有更好的主意。」
小魚兒道:「什麼好主意?」
鳳兒道:「這個老小子會與張忠、雷天豹、游全河他們搶了朝廷的百萬兩餉銀,如
能查明藏放之處,咱們就可以發大財啦。」
這個主意的確不錯,然而,任憑三小千方百計,軟硬兼施,血手屠夫王化卻守口如
瓶,不肯吐實。
萬般無奈,只好照原定計劃,押著王化,以及經過過濾後五名罪大惡極的幫兇,在
小魚幫第一分舵十二名弟兄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地開往太原府。
其餘的人,則有的情節較輕,當場開釋,有的則大澈大悟,不願再過刀口舔血的生
活,自願回家去了。
一路無話,這日已抵太原府,三小直接找上太原府的總捕頭神捕徐良。
先作一番自我介紹.隨即轉入正題。小魚幫主小魚兒道:「徐捕頭,十幾年前搶奪
朝廷百萬餉銀的那四名江洋大盜捉到沒有。」
神捕徐良一怔,道:「還沒有。」
小魚兒道:「不知當年的懸賞還是否有效?」
徐良道:「當然有效。」
阿呆道:「有無漲價?」
徐良道:「好像沒有。」
鳳兒道:「好小氣,都十幾年啦,漲一倍以上才合理,才跟得上物價指數。」
小魚兒道:「請徐捕頭查一下,到底有無漲價?」
徐良查閱一下有關的公文,正色道:「沒有,王化、張忠、游全河仍是每名二萬兩,
雷天豹四萬兩。」
顯然,神捕徐良已意識到小魚幫的這三位大人物來意頗不單純,繼道:「小魚幫主,
三位為何對獎金如此關心?」
阿呆道:「事關切身利害,當然關心。」
徐良怔愕一下,道:「莫非你們逮住了江洋大盜?」
鳳兒姑娘道:「是抓住一個。」
徐良道:「哪一個?」
小魚兒道:「天狼寨主血手屠夫王化。」
徐良精神大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急聲追問道:「在哪兒?」
小魚兒不慌不忙地道:「別忙,有一些細節咱們必須先講清楚。」
「請明說。」
「本幫主想知道,從犯有無獎金?」
「有,有!」
「多少?」
「每名大約百兩左右。」
「太少了吧?」
「如屬重要幫兇,可以酌量加發。」
「徐總有權作主?」
「本來就是本捕頭職權範圍之內的事。」
阿呆是個財迷,道:「那就多給一點吧,逮住江洋大盜可是大功一件,徐捕頭一定
可以得到朝廷的重賞,說不定還會陞官呢。」
徐良猶豫一下,道:「這要看從犯的身份高低而定。」
「不低,他們都是血手屠夫王化身邊的得力助手,大紅人,其他不值錢的傢伙,我
們早就放掉啦。」
「身份既然不低,就每名發三百兩吧。」
「三百太少,四五二千,湊個整數好算帳。」
阿呆精得像猴子,徐良亦未斤斤計較,六名人犯,遂以二萬二千兩銀子成交。
鳳兒並不以此為足,還有進一步的要求:「徐捕頭,除物質獎賞以外,是否也該來
一點精神鼓勵?」
徐良不明白她的意思:「什麼精神鼓勵?」
小魚兒道:「譬如以知府大人的名義,每人頒發一張獎狀。」
阿呆的算盤最精:「最好是每人來一面純金打造的金牌。這樣既實惠,又可傳為美
談,將來一定會有更多的人起而效力,協助官府捉強盜。」
小魚兒道:「這話不差,就請發一面獎牌吧,咱們掛在身上,等於是活動廣告,太
原府今後必將風調雨順,盜賊不興。」
三小說的天花亂墜,神捕徐良不禁怦然心動,馬上滿口答應下來。
於是,出得府衙,命第一分舵的弟兄,將血手屠夫王化等六人押交給太原府的班房
捕快。
徐捕頭言而有信,當場頒發二萬二千兩獎金銀票,並請銀樓加工趕製,做了三面寸
半方圓,中間有一大紅「獎」字,四周配以精巧花紋圖案,且鐫有「太原知府敬頒」字
樣的金間,以一條黃色絲帶串著,由徐良本人親自掛在鳳兒、阿呆、小魚兒的脖子上。
金錢榮譽都有了,三小興奮莫名,當天夜裡,在太原府最大的一家飯莊內,筵開二
桌,一夜狂歡,以示慶祝之意。
同時,還給第一分舵的弟兄,自張大柱以下,每人分了二百兩銀子的紅利。
小魚兒特別交代張大柱:「大柱子,沒有把握,不要再去賭場給我丟人視眼,要行
俠仗義,除暴安良,本幫的形象需要大家來塑造,誰要是砸了小魚幫的金字招牌,本幫
主就要誰的腦袋。」
張大柱等人一齊唯唯應諾,閉口不言。
阿呆道:「大柱子,好好地幹,只要表現優良,很快就可以當上正式的分舵主,反
之,若是出了紕漏,當心炒你的魷魚。」
大柱子畢恭畢敬地道:「是,阿呆先生。」
一句阿呆先生,叫得阿呆心裡頗不是味兒,目注小魚兒,道:「媽的,天狼寨俺是
堂堂的二寨主,在小魚幫俺是老幾?」
小魚兒毫不考慮地道:「當副幫主好啦。」
阿呆道;「我阿呆是頂天立地的漢子,不做人家的副手。」
小魚兒道;「隨便啦,那就當二幫主吧?」
阿呆這才滿意地道:「嗯,這還差不多。」
鳳兒道:「那麼,順理成章,我是三幫主咯?」
小魚兒道:「當然,當然,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阿呆馬上擺出了二幫主的架子,對張大柱等人道:「你注意聽清楚,沒有事的時候,
吃喝拉撒睡,你們各自負責,有事的時候要做急先鋒,敢死隊。」
眾人齊聲應道:「是,二幫主。」
鳳兒也以命令的口吻道:「平常時候,最好離我們遠點別作跟屁蟲,惹人厭。」
眾人又同聲應說:「是,三幫主!」」
小魚兒不甘寂寞,亦鄭重說道:「但要放機伶點,一旦有事,須隨傳隨到,別誤了
本幫主的大事。」
大家的聲音更宏亮:「是,幫主!」
三小處事尚輕,只能算是一個大孩子,依舊童心未泯、眼見屬下的弟兄如此敬重,
甚覺飄飄然,這一頓慶功宴,直吃到深更半夜,始興盡而罷。
出娘子關,小魚幫的弟兄來到冀西南的摩天嶺。
摩天嶺上有一個黑風寨,這是七殺凶神張忠的巢穴。
太極棍在張忠的手裡,三小奉千面入魔之命,必須弄到手。
可是,黑風寨的情況,與天狼寨幾乎如出一轍:山寨已毀,人去寨空。
但,矗立在山寨外面的一塊大石牌依然存在,上面總匯寫著張獻忠當年入蜀時所立
「七殺碑」上的詩句:
天生萬物以養人
人無一善以報天
殺殺殺殺殺殺殺
姑不論七殺凶神張忠跟張獻忠是何關係,單看這一塊充滿血腥的「七殺碑」,便可
窺知其為人必然殘暴無比。
下得黑風案,經過三天地毯式的查訪,尤其得張大往等十二人,曾是天狼寨強盜身
份之便,終於查到,七殺凶神張忠經過一段到處流竄亡命的日子後,數年前,在南方數
十里外,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山野地裡,開起一家客棧。
店名「百樂」,開的卻是黑店,做的仍然是洗劫客旅的無本生意,住店的客人無一
樂可言。
三小精神抖擻,當天便馬不停蹄地找上了「百樂客棧」的門。
這「百樂客棧」規模不小,房子也是新蓋的,外表富麗堂皇,任誰也看不出來是一
家黑店。
怪事,大白天的,店門卻緊閉未開。
阿呆道:「搞什麼鬼,該不會是又出了岔子吧?」「篤!篤!篤!」
小魚兒沉默不語,舉手叩門三響。
許久許久,始見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太婆將門打開,懶洋洋地道:「三位有事嗎?」
鳳兒一揚柳眉兒,道:「廢話,沒事誰往客棧跑。」
老太婆道:「是什麼事?」
阿呆故意跟她胡扯:「來客棧會幹嘛,不是打尖,便是吃飯。」
老太婆不停地搖著頭,道:「對不起,客棧已經關門,也沒有食物供應。」
小魚兒愕然一楞,胡言亂語道:「我們從天狼寨來,是你們店東的老朋友,可否請
他出來一見。」
老太婆茫然地道:「什麼天狼寨,我老婆子一句也聽不懂。」
阿呆道:「你們店東不是黑風寨主七殺凶神張忠?」「好像是的。」「怎麼說好
像?」「曾聽順德府的捕快這樣說過。」「不管是否張忠,請貴店東出來說話。」「我
家店東已經被捕入獄。」
小魚兒大吃一驚,道:「怎會發生這種事,多久了?」
老太婆道:「已經整整五天。」「他手下的人呢?」「一個不剩,全部被抓走了。」
「老婆婆為何能倖免?」「我老婆子只是一個掃地洗衣的雜工,又沒有犯法,他們抓我
幹什麼。」「可知人犯被押往何處?」「聽說是順德府。」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3:44:28
第04章
順德府。
府衙的班房外面,來了二男一女,男的是阿呆、小魚兒女的是鳳兒姑娘。
阿呆跟小魚兒的穿著都很體面,兩面金牌很明顯地掛在胸前,容光煥發,神采奕奕。
鳳兒卻一反常態,一身粗布衣裳,秀髮蓬亂,愁容滿面手裡還提著一個半新不舊的
竹籃子。
進得班房,找到順德府的捕頭快刀周慶,不待周捕頭開口,阿呆、小魚兒便先行自
我介紹,尤其將生擒血手屠夫王化,送交太原府,得到賞金獎牌的事,添油加醋地大肆
吹噓一番。
聽得周捕頭一楞一楞的,馬上另眼相看,肅客入座,並命人獻上茶點糖果,道:
「不知兩位幫主來本府何事?」
小魚兒端坐客位,煞有介事地啜了一口茶,道:「本幫主是想來打聽一下,七殺凶
神張忠是否囚在貴衙?」
快刀周慶沉吟少頃,道:「強盜張忠確在本府獄中。」
小魚兒道:「能否入獄見他一面?」
周捕頭一怔神,道:「小魚幫主見他作甚?」
小魚兒指著鳳兒道:「不是本幫主,是這位姑娘想見他。」
周慶望了風兒一眼,道:「她是誰?」
阿呆道:「是張忠的女兒張小鳳。」
周慶道:「你們是舊識?」
小魚兒道:「不,是新交,今天一早才認識的。」阿呆道:「好可憐啊,張忠為非
作歹,小鳳姑娘處處遭人冷眼,屢次勸諫不聽,反而被她爹拳腳相加,但父女親情乃與
生俱來,特地準備了一些吃食的東西,想送給她爹吃。」
小魚兒根本不給周捕頭開口說話的機會,道:「歹竹出好筍,她爹雖然是江洋大盜,
小鳳本人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孝女,鄰里稱頌,口碑載道,務請周捕頭能成全小鳳姑娘
的這一份孝心。」鳳兒更是唱做俱佳,單膝跪地,聲淚俱下地道:「請大人開恩,准予
見家父一面,以克盡人女之道。」
真不知她的眼淚是如何流下來的,居然滾滾而下,感人至深,周捕頭似亦為她的真
情所感,道:
「江洋大盜乃欽命要犯,於法本來不准接見任何人,姑且看在小魚幫兩位幫主的面
上,復念汝孝心可感,特別法外施恩,准你們父女見一面就是。」
鳳兒連忙叩頭謝恩道:「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小魚兒掏出一張一干兩的銀票來,塞給周捕頭。
周慶謙遜道:「小魚幫主太客氣了,這不好意思吧?」
阿呆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此乃獄中例規,禮不可免,應該的,應該的。」
周慶亦未再推辭,欣然收下。
小魚兒主動地將鳳兒的籃子提過來,道:「請周捕頭檢查一下,看有無不得帶入牢
中的違禁品?」
掀開蓋子,裡面有一隻燒雞,一個醬肘子,四個饅頭,外加一壺酒,此外別無長物。
周慶隨隨便便地翻動一下,僅將酒壺留下,便宣佈通過,命一名捕快領著鳳兒去大
牢。
鳳兒手謝萬謝而去,進入順德府的大牢,運行至最裡面的一間牢房才停下來。
這是死刑犯的牢房,門禁特別森嚴,三面都是厚鐵皮,前面有一個徑尺大小的窗戶,
被粗逾兒臂的鐵條圍住,連手都伸不出來,後面的窗戶很高,在牆壁頂端,情形與前窗
約略相同。
領路的捕快道:「你爹就關在裡面,有什麼話現在就可以說了。」
鳳兒道:「不可以打開嗎?」
「這是死牢,絕對不行。」
「吃食的東西如何送進去?」
「可從下面的小孔塞進去。」
「小女子想知道,可以停留多久?」
「越快越好,長話短說,廢話少說!」
「是!是!」
捕快沒再言語,「砰!砰!」的敲了兩下鐵門,嚷道:
「張忠,你女兒來看你了,如肯招出那百萬兩餉銀的下落以及雷天豹、游全河的行
蹤,你們父女或許還有團圓的日子。」
話完,不待張忠回話,便自離去。
耳畔傳來一陣鐵練腳鐐的「鏗鏘」之聲,鳳兒看到,在眼前的小窗戶上,出現一張
粗暴、兇惡、狂傲、冷酷,長了一臉絡腮鬍子的老臉。
七殺凶神張忠首先開口說道:「老子連老婆都沒有,哪來的女兒,你為何要冒充—
—」
鳳兒截住他的話頭,小聲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姑娘是來救你的。」
張忠是個粗人,聲音盡量壓低,還是比一般人高一些,道:「是誰叫你來的?」
「是血手屠夫王化,也是鐵膽魔星雷天豹。」
「噢,兩位老哥還健在,近況如何?」
「好得很。」
「下落何方?」
「什麼時候啦,誰有心情和你扯這些閒事,快說你自己的情況怎樣?」
「挨了一頓毒打,不過還很硬朗。」
「走得動嗎?」
「可以。」
「走得動就有救。」
「媽的,這是個大鐵籠,老子出不去呀。」
「本姑娘正是為此而來。」
「你來有個屁用,能劈破鐵柵鐵皮?」
「有烏劍在手,就易如反掌。」
「可是,大牢內外警衛森嚴,咱們不一定能全身而出。」
「硬闖當然不行,你可以走後窗。」
「後窗外是懸崖,很危險。」
「我們已經調查過,懸崖的下面是一條河。」
「奶奶的,偏偏老子是個旱鴨子。」
「沒關係,我們會劃一條船在河上相候。」
「這樣就必須配合密切才成。」
「明日拂曉前,你先除去鐐銬,再將後窗破壞,見到河上打出燈號時,便可一躍而
下了。」
「成,老子就這樣辦,快把烏劍拿來。」
「烏劍在燒雞的肚子裡,醬肘子內另有蠟燭火種,以便連絡之用。」
言畢,立將燒雞、醬肘子、饅頭等物從小孔塞進死牢去,並作了一番必要的交代。
「張大當家的,祝你好運,咱們明兒見。」
「但願如此,明兒見。」
黎明之前。
天,特別黑。
河上,有一條船正在摸黑逆水而上。
艙內有燈。
燈下有人。
鳳兒、阿呆、小魚兒好大的興致,一壺好酒,四樣小菜,秉燭夜飲,樂在其中。
阿呆目泛精芒,朝遠方望一望,道:「小鳳,我看等烏劍、玉鐲、太極棍弄到手之
後,你就可以改行啦。」
鳳兒弄不懂他的意思,道:「改行?幹啥?」
阿呆嘻笑道:「去演戲,當明星。」
小魚兒亦道:「鳳兒確有演戲的天才,連周捕頭那隻老狐狸都被你騙過了,但不知
你怎會有那麼多眼淚?」
鳳兒道:「是帶進去的,手裡抓著一個小瓶子,瓶子裡裝滿水,趁姓周的不注意時,
猛住眼睛裡灌,自然『淚』如雨下。」
阿呆道:「原來如此,我怎麼沒有注意到。」
鳳兒抿嘴冷笑一下,道:「你們男人最是粗心大意,自然不會注意到這些小事情。」
小魚兒不同意,道:「我抗議,起碼今夜我發現了一件很特別的事。」
鳳兒道:「哪一件事?」
小魚兒道:「今夜你打扮得特別漂亮。」
女孩兒家最喜歡聽人家說她美,儘管口說:「討厭,壞死啦。」實際上則心花朵朵
開,樂在心內。
阿呆想到了另外一檔子事,道:「小魚兒,真不知道你的算盤是怎麼打的,一千兩
數不在少,你好會慷他人之慨。」
小魚兒罵道:「你懂個屁,這叫做投資。」
「投資,你想從姓周的身上賺回來?」
「當然。」
「怎麼賺?」
「天機不可洩露。」
「說出來又不會少一塊肉。」
「你為什麼不自己動一動腦。」
二人各持己見,搭不上調,阿呆賭氣走出船艙去。
隔不久,鳳兒和小魚兒也隨後接踵而出。
船家是個中年人,操漿如飛,船行甚速。
遠處,懸崖之上,一燈如豆。
阿呆道:「這個老小子已經準備好啦,大概一夜未睡。」
鳳兒道:「生死交關的大事,他自然不會掉以輕心。」
小魚兒道:「他要是知道被咱們耍了,一定會氣破肚皮。」
話至此時,小船已駛至燈光的下方。
小魚兒命船家將船停下,鳳兒拿出蠟燭來,畫了三個圓圈圈。
一會兒,懸崖之上的燈光也開始晃動,畫了三個圓圈圈。
接著,鳳兒高舉燭光,卓然不動,表示萬事齊備,就待七殺凶神張忠縱身一跳。
果然,張忠已跳出窗口,此刻東方露出了魚肚白,身形清晰可見,飄飄而下,疾逾
殞石。
噗通!就在船前數丈之處,濺起來一大片水花。
張忠是個旱鴨子,不懂得水性,頭上腳下,以跳樓的方式跳水,屁股先著水,只聽
他發出一聲:「哎呀,我的媽!」
入水之後,便再也沒見到他的人影。
「媽的,飯桶一個,連水都不會玩。」
小魚兒口中謾罵,人已縱身入水。
姿勢好美,如龍似蛟,雙腳一蹬,鑽入水中。
這時候,七殺凶神張忠才從水面上露出來半個頭,亂喊亂叫道:「救命啊,快來救
命呀,咕咚!咕咚——」
連喝了好幾口河水,人又沉下去。
小魚兒及時托住他的下顎,使他的口鼻浮出水面,像拖死狗似的,將張忠拖至船邊,
復被阿呆、鳳兒合力拖上船去。
嘔出幾口河水,喘息一陣子,張忠這才有說話的力氣,道:
「娃兒們,謝謝了,從現在起,只要咱家在位一天,黑風寨的榮華富貴願與三位共
享。」
小魚兒道:「客氣,客氣,有得吃,有得喝,也就可以啦。」
七殺凶神張忠擰一下濕透的衣裳,道:「雷總瓢把子、王老寨主近來還好吧?」
鳳兒道:「逍遙自在,無憂無慮。」
張忠道;「不知現在何處逍遙?」
阿呆道:「在大漠塞外,吃香的,喝辣的。」
張忠道:「既在大漠塞外,他們怎會得知老夫被擒之事?」
小魚兒道:「我們體來是受老盟主之托,前來天狼寨,黑風寨等處,尋三位寨主,
前往大漠塞外去避風頭,不料,循線找到『百樂客棧』時,始知張寨主業已被擒,於是
才定下瞞天過海的救人之計。」
張忠感慨萬千地道:「真是謝天謝地,若非三位及時援手,咱家的這一條老命,准
會丟在順德府的大牢裡。」
阿呆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張寨主將來必然飛黃騰達鵬程萬里。」
馬屁拍得恰到好處,張忠暈陶陶的好不受用:「好說,好說,咱們有福同享,有錢
大家花就是。還沒有請教三位與總瓢子是何關係?尊姓大名?」
小魚兒將三小一併介紹一番,道:「至於與總瓢把子的關係嘛,我們也說不上來。
總而言之,統而言之,亦師亦友,非友非師。」
張忠一怔,道:「此話怎講?」
阿呆道:「有師徒之實,無師徒之名,成天沒大沒小,一起鬼扯胡鬧。」張忠笑呵
呵地道;「這樣才爽,板著臉孔當師父多乏味,總瓢把子最是懂得生活情趣,咱們以後
也有樣學樣,別把咱家當老古董。」
小魚兒粗聲大氣地道:「娘的,這才像句人話,打是親罵是愛,打打罵罵的日子才
好過。」
阿呆更絕,立即付諸行動,抽冷子補上去就要將張忠推下河裡去。七殺凶神嚇一跳,
道:「慢著,慢著、咱家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下水,這個玩笑可開不得。」
立即全力反撲,將阿呆逼退回去。
順流而下,船行似箭,就在二人打鬧中,小船已靠在岸。
三小先行下船,七殺凶神張忠突然右手五指箕張,冷不防抓住了船家的頭骨。
好厲害的「鷹爪功」,「卡巴!卡巴!」是骨碎肉裂的聲音,聽得人毛骨悚然,一
霎時,船家頭骨已碎,被張忠抓出五個血窟窿,腦漿四溢而亡。
彈身上岸,用力一推,船兒漂入河心,順流而去。這事完全發生在一瞬之間,而且
事出突然,毫無任何徵兆,想阻止根本不可能,三小相顧失色,面有驚容。事情已經發
生,船家的生命無可挽回,小魚兒只好接受這個事實,不怒反喜地道:「老小子,好功
夫,乾淨利落,痛快淋漓。」
七殺凶神將血手洗乾淨,面不改色地道;「成大事者必須心狠手辣,留船家活命,
順德府的那群王八捕快必會咬上咱們的尾巴。」
阿呆道:「幹得好,幹得好,殺掉這個老匹夫,咱們起碼省下一筆船資。」
張忠露出一臉不屑之色,道:「嗨,這筆小錢算什麼,不過九牛一毛,咱家的銀子
堆起來比山還高,一百個人也抬不動。」
鳳兒道:「老小子可是指那百萬餉銀而言?」
張忠道:「那只是其中之一。」
小魚兒道:「難不成還有更多的?」
張忠道:「多到叫人八百輩子也吃不完,喝不了。」
阿呆道:「這許多銀子,一定要一個很大的地方才放得下?」
張忠道:「放屁,你這是多此一問。」
鳳兒以試探語氣套他:「地方大,目標明顯,不怕別人黑吃黑,或是被官府發現?」
張忠信心十足地道:「不會,也不可能。」
小魚兒道:「為什麼?」
七殺凶神道:「因為存放銀子寶貝的地方,在大家的心目中,是最不可能的一個密
秘所在。」
阿呆道:「在哪裡?老小子如果不介意的話,不如說出來聽聽,咱們有事沒事到那
兒去溜一溜,看有無被人大搬家?」
七殺凶神聞言猛然睜大了眼,聲急語快地道:「說,雷天豹有沒有告訴你們?」
鳳兒含混其詞地道:「好像有,但已經記不得了。」
張忠激動的情緒稍稍緩和一些,道:「可能是女娃兒記錯了,這事只有我們四個老
傢伙知曉,總瓢把子絕不會洩露天機。」
小魚兒見到這般情景,沒敢再繼續追問下去,轉變話題道:「好借好還,再借不難,
老小子該將烏劍還給在下了吧?」
張忠「哦」了一聲,探手入懷。懷中空空,不禁大吃一驚:「糟了,咱家把烏劍弄
丟了!」
烏劍何等重要,小魚兒亦驚得目瞪口呆:「可知丟在河何處?」
七殺凶神道:「十之八九是落在水中。」
阿呆道:「那就快去找,一旦失落,小心王老兒殺豬的大屠刀。」
張忠情不自禁地摸一下脖子,道:「拜託拜託,一事不煩二主。咱家不識水性,尚
清三位大力相助。」
鳳兒詭笑一下,道:「幫忙可以,但須答應我們一個條件。」
張忠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快說,快說,別兜圈子。」
鳳兒道:「還是那句老話,銀子寶貝放哪裡?」
張忠口沫四濺地道:「不是不說,是不能說,說了會五馬分屍,天打雷劈!」
阿呆道:「傷腦筋,這麼嚴重?」
七殺凶神道:「這是我們當年發下的毒誓。」
事實如此,鳳兒心知再問下去也問不出個結果來,猶豫一下,道:「既然如此,我
們也不便再強人所難,恕鳳兒跟你開了個小玩笑,其實烏劍早已物歸原主。」
探手入懷,烏劍已握在鳳兒的手裡。阿呆看得一楞,道:「真正傷腦筋,施展空空
妙手,也不
事先打個招呼,嚇得我阿呆先生窮緊張一聲,心臟差點沒跑到外面來跳迪斯科。」
七殺凶神張忠同樣吃驚不小,像是突然遇上了妖魔鬼怪,一瞬間,整個身心表情全
部為之凍結。
好半晌,才如夢初醒地道:「鳳丫頭是什麼時候取走的?咱家事先怎麼連半點知覺
都沒有?」
阿呆口沒遮攔地道:「大概是不知不覺吧?」
張忠眼一瞪,就要發作,小魚兒笑道:「別發火,我們也同樣無知無覺,須知鳳兒
扒的功夫天下第一,栽在她的手裡,算不得是什麼丟人的事。」阿呆逮住機會大吹大擂
道:
「是嘛.能讓具有天下第一流身手的小偷扒一次,可是莫大的榮耀,要知道我們鳳
兒姑娘乃扒神偷仙,非價值連城的寶貝不偷,非身份崇高的豪客不扒,你應該感到高興
才對,沒有什麼好懊惱的。」
經二人這麼一說,七殺凶神的神色隨即平靜下來,道:「鳳姑娘果然天人神技,咱
家佩服得五體投地,但不知是何時何地下的手,說出來也好讓老夫長點見識。「
鳳兒故示神秘,笑而不答。
阿呆代為吹噓道:「高手行事,不論何時何地,隨時隨地都可以偷,可以扒,我們
鳳兒姑娘還有最厲害的一招你不曾領教呢。」
張忠好奇地追問道:「是哪一把招?」
阿呆一語雙關地道:「偷人!」
七殺凶神一楞,道:「偷人?」
「沒錯,是偷人!」
「鳳姑娘年紀還這麼小,就會偷人養漢?」
小魚兒亦故作糊塗地戲謔道:「是嘛,是嘛,從小看大;從大看老,這樣的女人誰
還敢要,準會戴綠帽子。」
直氣得鳳兒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地罵道:「呸呸呸!死阿呆,臭阿呆,千刀萬剮,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的混蛋王八阿呆,姑奶奶幾時偷過人,養過漢,你看見啦?還是逮
著啦?」
口罵不足,繼之手打,粉拳雙揮,仿若雨點子一般猛往阿呆身上招呼。
阿呆忙不迭地東躲西藏,高舉雙手作投降狀,扮著鬼臉告饒道:
「誤會,誤會,天大地大的誤會,我是說你的扒技天下無雙,即便將一個活生生的
人偷走,對方也不會發覺,並不是說你會偷人養漢,跟男人在床上做那種苟且之事的意
思啦。」
鳳兒的粉拳已收回,氣猶未消地道:「哼,呆子,笨瓜,二百五,外加三八,十三
點,以後最好把話說清楚,別破壞我的名譽。」
一句話惹來滿天風雨,阿呆的口頭禪又來了,連聲搖頭歎息道:「傷腦筋,傷腦
筋!」
七殺凶神張忠卻另有所思,道:「憑鳳丫頭的這一身功夫,定可名揚天下,富甲一
方,在江湖上鬼混,那是埋沒人才,趕明待風聲平息後,咱家帶你到北京去闖。」
鳳兒道:「幹嘛?」
張忠道:「去偷皇宮大內,去扒皇上皇后。」
阿呆道;「我也去,偷皇宮皇上一定很刺激。」
張忠做了一個扒手的動作,道:「你又不會扒,去做什麼?」
阿呆理直氣壯地道:「能做的事情多得很,起碼可以把風放哨。」
小魚兒道:「別扯蛋,張寨主現在是欽命要犯,去北京等於是自投羅網,當務之急
是快到大漠塞外去避風頭。」
張忠道:「說得也是,趁順德府的捕決尚未發覺前,咱們最好立即遠走大漠為是。」
鳳兒道:「且慢,還有一件更重要的大事你們都忘啦。」
七殺凶神道:「何事?」
鳳兒道:「雷天豹一再交代,無論如何,一定要將太極棍帶走。」
阿呆道:「是呀,這麼重要的事怎會忘記,我們正是為此而來。」
張忠道:「三位是為太極棍而來?」
小魚兒指著阿呆的腦袋道:「他的大腦有問題,說話欠條理,我們千辛萬苦的只是
為了救人,是糟老頭要我們提醒你,老小子務必要帶著太極棍走。」
七殺凶神道:「糟老頭是誰?」
鳳兒道:「就是總瓢把子雷天豹。」
「哦!」張忠滿腹的疑雲這才消散開。
小魚兒道:「太極棍可在你老小子的身上?」
張忠道:「不在,老夫藏在一個絕妙好地方。」
阿呆異想天開地道:「在哪裡?我阿呆先生幫你去拿。」
去哪裡,張忠沒有說,為了避免令他起疑,三小亦未追問,一行四人,默默地向西
而去了。
此刻天已大亮,大家單挑荒僻無人的小徑走,七殺凶神一馬當先,近午時分,又來
到了「百樂客棧」。
那個老太婆還在,一踏進大門,張忠便大聲喳呼道:
「有啥好吃的東西快點端出來,老子的肚子快要餓扁了,同時也得好好招待招待這
三位救命大恩人。」
「是,主人!」
老太婆躬身應是,轉身走進廚房去。
小魚兒雙眉一軒,道:「張寨主別客氣,隨便吃點東西塞飽肚子就可以啦,此非善
地,不宜久留。」
七殺凶神卻另有他自己的看法:「小兄儘管放心,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姓周的那
個老瘟神一天半天內還不會找到此地來。」
老太婆的動作好快,不一時已端整好一桌酒席,鳳兒邊吃邊說道:「老小子的名姓
好鮮,又稱七殺凶神,跟張獻忠有有沒有關係?」
七殺凶神張忠是個地道的粗人,捧起一隻酒罐子來,「咕咚!咕咚!」的先灌了二
三斤燒刀子,然後咂一咂嘴唇,才粗聲嚷嚷道:「誰知道,咱家從小父母雙亡,到處流
浪,也到處殺人放火,有人卻說我跟張獻忠八桿子也打不到,有人卻說俺是他老人家的
七世孫。」
阿呆煞有其事地道:「嗯,品種優良,血統純正,無論做人做事,言行舉止,都有
幾分神似,依我阿呆先生看,八成是張家的嫡系無疑,將來再多殺幾個人就更像了。」
張忠虎吼一聲,輕描淡寫地道:「殺人算什麼,是稀鬆平常的小事情,跟切菜跺肉
一樣,咱家最愛看人在臨死前的那副可憐相,驚惶恐怖,屁滾尿流,改天咱們在赴大漠
的途中,老子就一路殺下去,給三位開一開眼界,看一看人類死亡的窩囊相,跟豬狗有
何不同。」
話甫落地,一眼見老太婆又送來一道菜,接著笑說:「還有沒有菜?」
老太婆道:「沒有了。」
張忠道:「那就回老家吧!」
吧字出口,以掌代刀,卡嚓!好清脆的聲音,好鋒利的掌力,殺人於笑談之間,立
告身首異處。
傷口之處齊如刀削,血如噴泉,冒起來一尺來高。
腦袋已經落地,眼睛還是睜著的,顏面扭曲得不成人形,在地上蹦跳了好幾次才靜
止。
噗通!身體也緊跟著倒下來,與腦袋至少相距有三尺以上一個活生生的人,瞬息之
間便告魂歸西天,但她臨死前那種驚恐、俱怖、痛苦、哀傷的表情,卻永遠留在風兒、
阿呆與小魚兒的心板上。
尤其,他們親眼見到七殺凶神殺了兩個人,俱皆無怨無仇,甚且有恩於他,為殺人
而殺人,把殺人當娛樂,沒有徵兆,沒有跡象,想援手根本不可能,不由皆頭皮發炸,
一股寒意直從心底最深處冒上來。
七殺凶神居然還有充足的理由:「咱家項上的人頭,值二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是怕
她去通風報信,這樣就一了百了,可以高枕無憂。」
小魚兒恨得牙癢癢的,暗想:「這個老傢伙凶殘成性,簡直禽獸不如,將來一定不
得好死!」
但事已及此,無可挽回,況且太極棍尚未到手,小魚兒只好言不由衷地道:「痛快,
痛快,想不到看你老小子殺人的滋味會這麼爽。」
鳳兒心細如絲,不著痕跡地道;「為了看你多殺幾個人,何妨即刻取來太極棍,咱
們現在就上路。」
張忠笑聲爽朗,聲震全屋,道;「鳳丫頭好主意,咱們就這麼辦。」
從屋裡取來一把匕首,就在距老太婆頭顱不遠處,七殺凶神熟練的敲打一下,接連
啟開三塊青磚,磚的下面有一個鐵匣子,打開鐵匣,裡面赫然有一支寒鐵打造,通體墨
綠,長三尺有餘,狀如棒球棒的根子。
阿呆攏過來,道:「這就是太極棍?」
七殺凶神點頭道:「一點不差。」
阿呆給鳳兒和小魚兒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說:「媽的,這個老小子真會藏,難怪
咱們到處找不到。」
鳳兒明知故問道:「這太極棍如此珍貴,值得你這樣藏匿?」
張忠如數家珍地道:「這太極棍乃寒鐵打造,可開碑碎石,削金斷玉,當然珍貴無
比,而且——」
小魚兒見他故意停下來,不再言語,忙追問道:「而且怎樣?」
七殺凶神將太極棍取出來,指著繪有太極圖案上方的握把處,以及棍尾的八卦陰文,
道:「太極老祖當年打造這支太極棍的時候,的確煞費苦心,你們瞧,這握把處有機關
環扣,根尾又有八卦陰文,是殺人的利器,更是發暗器的最佳工具。」
阿呆傻呼呼地道:「噢,這麼厲害,既是兵器,還可以發暗器,好棒啊。」
七殺凶神張忠道;「渾球,本來就是一根好棒子嘛。」
小魚兒的眼球子轉了兩下,道:「可否表演一兩樣暗器,讓咱們見識見識?」
阿呆道:「乾脆借給咱們過過癮好啦。」
鳳兒道:「就像咱們將烏劍借給你逃生活命一樣。」
小魚兒道:「不過,最好不要勉強,勉強就沒有意思啦。」
七殺凶神遲疑一會兒,道:「三位救命大恩人,等於是咱家的再生父母,有何不可,
拿去玩玩吧。」
當真將太極棍交給了小魚兒。
小魚兒拿在手中,好不得意,與風兒、阿呆共同端詳一陣,指著提把處的一個機簧
道:「這是什麼暗器?」
凶種張忠道:「是飛刀,竹葉飛刀。」
鳳兒道:「准不准?」
張忠道:「百發百中。」
阿呆道:「快不快?」
張忠道:「快如離弦怒矢。」
鳳兒道:「小龍哥,試試嘛,別辜負了張大寨主的一番美意。瞧,前面花瓶裡有三
朵迎春——」
「花」字尚未出口,小魚兒已將機關按下,好快好準,沒見竹葉飛刀的影兒,只看
到三縷青光,但聞咻!咻!咻!三聲響,三朵迎春花已應聲而落。
小魚兒信口開河地讚了幾句,扣住另一個扣環道:「這又是什麼歹毒的玩藝兒?」
七殺凶神得意洋洋地道:「是梅花毒針,以寡敵眾時最管用。」
阿呆疑雲滿面地道:「傷腦筋,老小子身懷絕技,殺人好像是割稻子一樣爽,又有
太極棍,簡直如虎添翼,怎會在陰溝裡翻船,栽在周快刀的手裡?」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3:45:38
七殺凶神張忠堆下一臉氣忿不平的神色,咬著牙根說:「操他親娘祖奶奶,他們人
多勢眾,且是摸黑闖來,咱家恰巧又正在和一個投宿的單身女郎『挑燈夜戰』,還來不
及穿褲子,就被活捉了,想起來其他媽的窩囊透啦。」
小魚兒言歸正傳,道:「這梅花毒針,想必歹毒無比,一定見血封喉,針到命亡?」
張忠搖頭道:「非也,非也,僅是麻醉劑,令人暫時昏迷而已。」
鳳此奇道:「這可鮮,老小子怎會一反常態,變得如此大慈大悲?」
凶伸張忠道:「鳳丫頭有所不知,此乃專為劫財之用,假如被劫之人一命嗚呼,如
何逼問錢財藏放的所在,豈不冤枉也,白忙一場。」
阿呆連聲讚賞道:「妙極啦,妙極啦,老小子不愧為是這方面的專家,只是人多時,
一個一個的喂解藥,也是一件傷腦筋的麻煩事。」
七殺凶神道:「喂解藥多煩人,咱家的配方十分奇特,只要在中毒昏迷者的頭上撤
一泡尿,便可豁然而醒。」
小魚兒笑道:「好鮮,又好好玩啊。」
阿呆道:「等一下咱們就試試看,尿由小鳳來撒。」
風兒羞得滿臉通紅地道:「臭阿呆,你壞死啦,我才不幹這種骯髒事哩。」
小魚兒嘻戲道:「你不幹,阿呆來幹,記得小時候,阿呆半夜尿急,就曾將糟老頭
的腦袋當夜壺,尿過一次。」
阿呆面紅耳赤地道:「傷腦筋,哪壺不響你提哪壺,小心哪一天我阿呆先生也把你
的腦袋當夜壺。」
小魚兒沒再理他,轉對張忠道:「如果不撒尿,大概多久才會醒過來?」
七殺凶神道:「可能要三天左右。」
小魚兒道:「太極棍果然是一件厲害的寶貝。」
張忠脫口便說:「這只是實用的一面,它還有更大更妙的用處。」
鳳兒道:「什麼更大更妙的用處?」
凶神張忠一時不留神說溜了嘴,連忙改口說道:「沒有什麼,沒有什麼,日後三位
自會明白。」
小魚兒亦未追問,將太極棍自自然然的往張忠面前一送,道:「物歸原主,請張寨
主小心收好,咱們該上路啦。」
七殺凶神伸手就接,孰料,正當此刻,小魚兒已將機關環扣拉動,說時遲,那時快,
一蓬毒針如電閃而出。
張忠嚇得魂不附體,聲如夜梟悲鳴:「好毒辣的小雜種,老子將你撕成肉片!」
雙掌齊出,分襲小魚兒的左右太陽穴。
阿呆吼道:「老小子,睡你的大頭覺吧。」
鳳兒罵道:「一覺醒來,大概就回到鐵籠啦。」
三小一向默契良好,合作無間,分從兩旁攻過來,以防萬一。
就在小魚兒發針,張忠反擊,阿呆、鳳兒馳援。四方面行將短兵相接的那一瞬間,
七殺凶神的毒性已發,噗通!一聲倒下去。
小魚兒冷笑道:「毒針果然厲害,老小子沒有說假話。」
鳳兒揚眉道:「兵不血刃,咱們打了最漂亮的一仗。」
阿呆自己罵自己:「誰叫他交友不慎,誤把仇人當恩人!」
小魚兒頭也不回的吼道:「來人哪!」
「有,幫主!」
張大柱等十二名弟兄,隨時皆守護在側,餘音未落,人已整隊結伴而入。
小魚兒發號施令道:「先把他捆起來,再去雇一輛車,準備押到順德府去換銀子。」
大家齊聲應是,何消片刻工夫,便將張忠像死豬似的綁起來,放在一張椅子上。然
後隨又退出「百樂客棧」,僱車去了。
張大柱走在最後,前腳已出門,忽又轉回身來道;「幫主,有一件事情屬下一直不
敢說。」
小魚兒一怔,道。「是什麼事?但說無妨。」
大柱子畏畏縮縮地道;「屬下——屬下該吃解藥了吧?」
小魚兒「哦」了一聲,這才弄明白是怎麼回事,詭笑一下,道:「你的毒藥是在什
麼地方服下的?」
「山西蘇樂縣的賭場裡。」
「現在是第幾天?」
「第六天。」
「那你早該在三天前就死啦。」
「是呀,屬下也覺得很奇怪。」
「奇怪什麼?」
「奇怪為何還沒有死。」
「如今感覺如何?」
「肚子裡好像怪怪的。」
「放屁,那是糟老頭給本幫主的加味『十全大補九』,藉已增強功力,哪來的毒藥,
更不需解藥。」
張大柱聞言恍然大悟,傻笑一下,沒再言語。
阿呆道:「傻小子,這純粹是你自己的心理作用,還不快僱車去,發什麼楞。」
目注張大柱等人去遠後,阿呆嬉皮笑臉地道:「鳳兒,幫一幫忙,把這個老小子弄
醒來吧。」
鳳兒道:「剛剛才把他制住,幹嘛又要弄醒?」
「問一問他那百萬餉銀的下落。」
「對,機會難得,是該查清楚。」
「那就請脫掉褲子,撒一泡尿吧,我保證目不邪視。」
鳳兒的耳根子都羞紅了,嗔怒道:「去你的,我才不幹這種臭事,要撒你自已撒。」
良機不再,阿呆繼續消遣道:「女人的尿香嘛,尤其是青春玉女,一定效果奇佳。」
鳳兒死也不答應,賭氣躲到一邊去。
阿呆無奈,半真半假地道:「好啦,好啦,反正丟人現眼的臭事都是我一個人的,
將來發了財我也要分一半,請女士迴避,俺要脫褲子啦。」
其實,鳳兒早已迴避,阿呆也不是空口說白話,當其拉開褲子,獻出「寶」來,在
七殺凶神張忠的頭上撒了一泡熱騰騰的尿。
這事簡直不可思議,也不知道張忠是從哪裡弄來的旁門左道迷魂藥,一泡熱尿撒下
去,不多一會工夫,七殺凶神便悠悠醒過來。
怒目雙睜,幾乎要噴出火來,張忠殺氣沖天地道:
「媽的!,我操你們的親娘祖奶奶,你們千方百計的,原來是為了老子的太極棍,
說,是誰指使你們來的?」
張忠急怒攻心,連「屬」字都說出口,小魚兒立即以牙還牙:「爹的個屬,告訴你
也沒有關係,是千面人魔。」
「誰是千面人魔?」
「就是叫本座來找你的人。」
「不是鐵膽魔星雷天豹?」
「千面人魔可能就是雷天豹,雷天豹可能就是千面人魔,虛虛實實,假假真真,老
小子命長的話,將來自己去調查吧。」
「老子不但要去調查,還要宰了這個老免崽子。」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只怕你不會再有貴人,送一把烏劍,助你越獄逃亡。」
「王八羔子,你說,烏劍你們是如何弄到手的?」
阿呆以眼還眼地道:「老王八蛋,告訴你也免得做糊塗鬼,烏劍是血手屠夫的東西,
自然是從姓王的屠夫手中弄來的。」
張忠的一張臉,好似老婆跟人私奔,極端痛恨憤怒地道:「不用問,王老兒也栽在
了鼠輩手裡?」
阿呆大吹大擂道:「廢話,栽在小魚幫的手裡並不丟人,須知我們都是天才、超人、
特級殺手,專門吃你們這些大白蝦。」
「你說你們是小魚幫?老夫怎麼從未聞武林中有這一個幫派?」
「那是你孤陋寡聞。」
「老子倒認為是默默無聞。」
「安哪,安哪,很快就會名揚天下,威震四海。」
「呆子,王老兒是否已經翹了?」
「魔鬼,還沒有。」
「現在何處?」
「正在太原府的監牢獄裡享福。」
「不是栽在你們小魚幫的手中嗎?」
「我們僅把他賣給官府。」
「噢,你們拿老王去換賞金?」
「不要白不要。」
「打算如何處置老夫?」
「有樣學樣,照賣不誤。」
小魚兒奸詐笑一笑,道:「如果不想再回到牢籠裡,咱們還有商量的餘地。」
七殺凶神眼一瞪,道:「媽的,有屁快放,要多少?」
鳳兒和小魚兒換~道眼神,道:「不多,區區十萬兩便可成交。」
張忠怒道:「人小胃口倒挺大的,官府的賞銀也不過才兩萬兩。」
「還有一面無價的獎牌,意義重大。」
「可惜老夫沒有那麼多銀子。」
「百萬兩餉銀,你至少可以分到二十萬。」
「金銀財寶,集體存放,我們還沒有分帳。」
「說出地方來,小魚幫可以替你去拿。」
「抱歉,老子不能說,說出來你們也拿不到。」
「為什麼?」
「因為非四人到齊,無法開啟寶庫。」
「能否開得了,讓我們自己去煩惱,你只要說出地點來,這筆生意就成交啦。」
「辦不到」
阿呆臉一沉,道;「死鴨子,硬嘴巴,我看不給他一點苦頭吃,老小子是不會說實
話的。」
鳳兒道:「如何治他?」
阿呆道:「拔掉他的鬍子和頭髮。」
小魚兒道:「好主意,咱們就來個拔毛比賽。」
說幹就幹,馬上採取行動,三小爭先恐後,恐後爭先,剎那間,七殺凶神一臉的絡
腮鬍子,便被拔了個精光,毛孔血絲遍佈,慘不忍睹。
然而,凶神張忠卻連大氣也沒有吭一聲。
三小毫不放鬆,緊接著,又拔光了他的頭髮、眉毛,七殺凶神已面目全非,只見他
目眺欲裂,罵不絕口,所有的髒字髒話全部搬出來,就是不肯說實話。
萬般無奈,只好將七殺凶神押上馬車去,按照既定的計劃,送往順德府。
憑三小三寸不爛之舌,順德府總捕頭快刀周慶,非但未將凶神張忠越獄之事怪罪他
們頭上來,而且,添油加醋,自吹自擂的結果,還順利的得到二萬兩賞銀,另外又騙到
一面象徵最高榮譽的獎牌。
鳳兒、阿呆、小魚兒,腰纏萬貫,衣著華麗,像是三個發了橫財的燒包,將兩面獎
牌掛在最顯眼的地方,一路向南而去。
烏劍、太極棍已得,僅玉鐲尚未到手。
玉鐲在黃河三十六寨總寨主浪裡白條游全河的手裡。
可是,如天狼、黑風二寨的情形,官府追捕甚急,三十六寨俱已全部封閉,關門大
吉。
游全河這麼一個響噹噹的人物,好似突然之間,在地球上消失。
消失得無形無蹤。
消失得無聲無息。
不像血手屠夫王化,也不像七殺凶神張忠,根本沒有半絲半毫的線索可尋。
小魚幫的三位幫主,盲人瞎馬,到處亂撞,這日已渡過黃河,來到開封。
還沒有進入開封城,就在城外的一個小茶棚裡,甫落坐,屁股尚未坐熱,茶剛剛才
上桌子,各自倒了一碗,正準備要喝,突然發現被人堵上了。
來人還不止一撥,有白道,有黑道,有和尚,也有道士,一個個皆面無表情,各懷
鬼胎,三三兩兩的分坐在三小四周。
目光卻全部凝注在鳳兒的烏劍,與阿呆的太極棍上。
阿呆目光如電,朝四下裡一溜,毫不避諱的揚聲道:
「赫!好似眾星拱月,看上咱們啦。」
小魚兒吟道:「呆頭呆腦的,誰會看上你。」
阿呆不假詞色:「那可不一定,粗壯的男人充滿性感,起碼俏羅剎雷玉嬌就很欣賞
我阿呆先生,何況我們鳳兒美得像一朵鮮花,哪個不憐,哪個不愛。」
鳳兒端起一碗茶來,想要潤潤嗓子,覺得很燙,難以下嚥,隨又放下去,用白眼珠
子瞅著阿呆,道:「別胡謅八扯,自作多情,人家八成是看上了咱們的烏劍、太極劍。」
阿呆道:「好啊,誰中意就給誰,用賣的。」
小魚兒道:「不行,賣掉如何向糟老頭交代?」
阿呆胡說八道:「管他個娘,咱們卷款潛逃,遠走高飛,來個游龍戲風,金屋藏
嬌。」
小魚兒故意開他的玩笑:「藏什麼嬌,可是你未婚妻雷玉嬌?」
阿呆拍著胸脯說:「大富大貴的,誰沒有三妻六妾,自然多多益善,一個雷玉嬌怎
麼夠『用』,怕不壓死她才怪。」
鳳兒冷冷聲,道:「哼,你想得倒美,阿嬌可不是省油的燈,容不得你拈花惹草,
再說老頭對咱們不薄,怎可做出這種見利忘義,違背良知的事。」
經鳳兒這麼一說,阿呆可傻眼了,道:「傷腦筋,那該怎麼辦?」
小魚兒道:「好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鳳兒姑娘道:「對,以戰止戰,以毒攻毒!」
阿呆道:「乾脆來個集體屠殺,不要讓七殺凶神專美於前,也順便看一看自命清高
的大俠客恐怖、窩囊、呼天喊地、哭爹叫娘的死相。」
小魚兒道:「好生意,開封一戰,咱們小魚幫大概就可以在江湖上站穩腳後跟啦。」
三小高談闊論,目中無人,馬上引起了在場群豪的不快,
一個身穿紫衣,脅佩寶劍,貌相溫文爾雅,不怒自威的中年人,霍地離座而起,狼
行虎步地衝至三小桌前五尺許處,沉聲說道:「三位是小魚幫的嘍囉?」
阿呆挑眉瞪眼道:「你狗眼看人低,咱們是小魚幫的頭頭,不是嘍嘍。」他故意將
嘍囉說成嘍嘍。」
可是,並未因是小魚幫的頭頭,而改變紫衣人不屑的神色。語冷如冰地道:「你們
在小魚幫是什麼地位?香主?舵主?或是堂口負責人?」
小魚兒神氣活現的道:「區區在下我小魚兒.是小魚幫的首席幫主。」
阿呆趾高氣揚地道:「區區在下我阿呆先生,是小魚幫的第二號幫主。」
鳳兒亦不甘寂寞,自我介紹道:「區區奴家我鳳兒姑娘,是小魚幫的第三號幫主。」
在場群豪,依然冷眼斜視,滿面不屑,未將三小放在眼裡。
小魚兒甚是不悅,端起架子,裝模作樣地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來將通名。」
紫衣人沉吟一下,道:「老夫紫衣秀士宋名德。」
阿呆故作滑稽狀,替他改名換姓道:「啊,原來是『送命的』,是不是活膩啦?」
鳳兒唱和道:「大概是吧,不是活膩,怎會來尋死?」
宋名德聞言大怒,臉一沉,就要發作,小魚兒忽又變得文謅謅地道:「不知『送命
的』大俠有何見教?」
紫衣秀士宋名德道:「老夫是想請教一件事。」
阿龍道:「有屁快放。」
宋名德道:「風聞烏劍、太極棍俱已落在小魚幫,是否屬實?」
阿呆拿起太極棍,威風八面地晃一晃,道:「消息完全正確,這就是名聞天下的太
極棍。」
初生之犢不畏虎,三小個個都是燒包,鳳兒也將烏劍亮出來,嬌冷的聲音道:「烏
劍在此,送命的可是想據為已有?」
烏劍、太極棍一現,群豪紛紛站起,皆蓄勢待發,準備行搶,氣氛為之緊張起來。
宋名德坦白得可以:「好說,寶劍神器,人人夢寐以求,老夫自然不例外。」
「好,接著!」
話是小小魚說的,擲出去的東西當然不是烏劍、太極棍,而是一碗熱滾滾的茶。
紫衣秀士還真不愧為是一個成名的人物,碗已接住,點滴不溢。
可是,一眨眼間,卻被阿呆後發的一張麻將牌。「紅中」打中,一碗滾燙的熱茶,
全部灑在宋名德身上,燙得他雞飛狗跳,直喊:「哎呀,我的媽!」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阿呆打暗器的手法,堪稱天下一絕,打破茶碗不算,又擊中
紫衣秀士的額頭,留下一個鮮紅而又清晰的「紅中」印痕。
鳳兒冷言冷語地道:「連一碗熱茶都端不穩,還妄想爭奪烏劍,太極棍,真是癡人
說夢。」
宋名德勃然大怒道:「好狂的雛兒,宋某要你血染黃沙!」唰!劍已出鞘,分心就
刺,一片藍汪汪的光幕,瀉銀潑金般猛往鳳兒的身上竄。
「宰了他!」
「送他上西天!」
「送他回姥姥家!」
三小一條心,行動一致,一齊還擊,金鐵交鳴,火光四濺中,冒出無數血箭,傳來
一聲慘叫,可憐紫衣秀士奪寶不成身先死,當真一語成真,是來送命的。
寶劍斷為四截,是「天王之星」三個來回的結果,身上有兩個大小血窟窿,是烏劍、
太極棍的恩賜,身首業已分開,僅僅還剩下後頸的一張皮勉強連著,是小魚兒的兵器招
扇的傑作。
眉頭深鎖,鋼牙緊咬,眼球幾乎要跳出眼眶外,痛苦驚怖之情,令人毛骨悚然,不
敢正視。
場中氣息為之一窒,靜得可聞銀針落地之聲。
驀見一個環眼、塌鼻、五短身材,臉色陰沉沉的烏面老者大踏步地行過來,單膝跪
地,高呼:「第三十五分舵主黑豹子金八叩見分主,並請差譴。」
小魚兒耳聞目見,心下大悅,有意無意之間,把弄一下手中的綠林令,哈哈大笑道:
「這真是大水沖倒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金舵主來得正好,你帶來多少人?」
金八起身答道:「不多,連屬下在內,總共八個人。」
小魚兒展目朝攏在四周的群豪掃一眼,道:「夠了,兵不在多,能夠殺人才是好兒
郎,把這群不順眼的傢伙統統趕走,免得掃了本座的茶興。」
黑豹子金八雙腳併攏,躬身答道:「是,總瓢把子!」
阿呆補充道:「誰要是膽敢心存不敬,賴著不走,就放手去殺,天大的麻煩,有阿
呆先生替你們扛著。」
黑豹子金八再度含首應話,猛一個大轉身,朗聲哈喝道:「各位武林同道,我們總
瓢把子的話大家都聽見了,烏劍、太極棍與爾等無緣,最好立即挾著尾巴滾,以免血流
五步,誤闖枉死城。」
群豪所為何來,烏劍、太極棍末到手,豈肯空手而退,雙方一言不合,隨即大打出
手。
鳳兒、阿呆、小魚兒卻樂得輕鬆自在,一面喝茶嗑瓜子,一面作壁上觀。
張大柱等人就在場邊的樹林子裡待命,這時悄沒聲息的溜過來稟道:「報告小魚幫
主——」
話未完,被小魚兒截住,冷聲道:「大柱子,你好大的狗膽,竟敢違抗將命,擅離
職守,可是不想再要你頂上的人頭。」
大柱子下意識的摸一下脖子,惶聲道:「屬下是來請示,要不要助金舵主一臂力?」
小魚兒道:「不必,你們留在原地待命就可以啦。」
阿呆道:「讓他們做敢死隊,要死就讓那群兔崽子去死吧。」
鳳兒說得最清楚:「本幫草創伊始,人手單薄,要保存實力,不能作犧牲打。」
大柱子終於明白了三位幫主的苦心,連連點頭稱是,提了一壺茶,帶著一大包花生,
悄然退走。
場中的惡鬥一直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群豪人多勢眾,黑豹子金八等八人勢孤力單,
顯然處在下風,不僅未能將群豪驅逐,反而被對方逼得節節後退,已接近三小飲茶之處。
桌飛椅翻已有數人倒地了帳。
掌劍交揮,殺得全場天昏地暗。
一方不惜犧牲性命,決心要將烏劍、太極棍弄到手,寸土必爭;一方肩負綠林盟主
之命,抵死相抗,寸地不讓。打得慘烈,鬥得辛辣,殺機四伏,凶險萬分。
一聲慘叫,一股血雨,黑豹子金八冷不防挨了一刀,當場仆倒在地,其餘七人兵敗
如山倒,群豪像洪水一般殺過來。
「媽的,殺呀!」
「媽的,宰呀!」
「媽的,砍呀!」
三個人,三聲吼,好似出水箭魚,更像炸彈開花,三小從座位上激射而出,凶狠猛
銳的把式也隨即連環出手。
「鏘鏘鏘!」是斷刀折劍的聲音。
「哇呀呀!」是傷亡倒地的哀鳴。
風頭最健的是太極棍,阿呆拉動扣環,射出一蓬毒針,立有一大片人應勢趴下去。
傷的傷,亡的亡,昏迷的昏迷,剎那之間,安然無恙的還剩下一半不到。
三小好不威風,頂天立地,傲然卓立,小魚兒環顧四面,殺氣騰騰地道:「上呀,
哪一個不死心就站出來,本座保證叫他開膛破肚,頭破血流。」
大家都被小魚幫凌人的氣勢震住了,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但烏劍、太極棍的重要性甚過他們自己的生命,皆彼此觀望,蠢蠢欲動,沒有一個
知難而退的。
從人群之外,大馬路上,大踏步的行來一位身穿黑袍,年逾五旬,道貌岸然,不怒
自成的老者,人還沒有到,使自爽朗時笑說:「自古冤仇宜解不宜結,打打殺殺終非福,
看老夫薄面,請就此終。」
黑袍老者似是身份不低,無疑是一位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大傢伙紛紛閃身讓路,拱
手為禮,不論是黑白二道,無分和尚道士,皆執禮甚恭,異口同聲的說:「是張莊主,
失迎,失迎!」
鳳兒迅速的翻開她的小本子,照本宣科道:「張文光,開封逍遙莊莊主,人稱逍遙
居士,五十二歲,為人樂善好施,安貧樂道,早年無藉藉名,晚年異軍突起,廣結善緣。
頗有如日中天之勢,望重黃河南北,黑白二道的人莫不敬他三分。」逍遙居士張文光笑
呵呵地道:「三位幫主客氣了,螢火之光怎敢與星月爭輝。」
一名身材瘦高,長著一對鬥雞眼的大漢趨前說道:「張莊主,這三個娃兒,不知從
哪裡得到了失蹤已久的烏劍、太極棍——」
逍遙居士張文光打斷他的話,不疾不徐地道:「自古神器名劍,唯有德者居之,強
取豪奪,必難善終,何必為身外之物,傷百年之身。」
瘦高大漢心有不服,但礙於逍遙莊主的情面,卻不敢多言辯駁,一時僵在那裡,進
也不是,退也不好。
張文光轉對三小道:「三位幫主英雄出少年,威震群豪,將來必定轟動武林,傳為
千古佳話,假如不認為老夫是別有居心的話,歡迎至寒莊一敘,以便面聆教益。」
這話突如其來,三小壓根兒沒料到張文光會邀他們作客逍遙莊,不由皆愕然一楞。
阿呆以目傳語道:「我看是黃鼠狼給雞拜年,這老小子沒安好心。」
鳳兒亦以眼睛說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論是龍潭
虎穴,何妨闖上一闖,看他究竟在搞什麼飛機?」
小魚兒眉目傳語道:「好,就這麼辦,誤打誤闖,闖進了土匪窩也說不定。」
心意已決,不再三心二意,小魚兒當即一口答應下來,道:「雲情高誼,卻之不恭,
張莊主既然如此說,小魚幫就姑且叨擾一次吧,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3:46:05
「請!」
張文光倒是一個爽快的人,說走就走,還順便邀請在場的群豪同行。
大家心裡雪亮,一入逍遙莊,就是他的天下,憑張文光的功力修為,他若屬意烏劍、
太極棍,絕沒有群豪的份兒,反之,他如執意充好人,大家也休想搶到手。
於是,大夥兒皆托詞推倭,並無一人應邀同行。
已經上了馬路,阿呆忽然轉回頭來,道:「各位朋友,昏迷的人另有靈方妙藥,請
聽清楚,只要在他的頭上撒一泡熱騰騰的尿,便可悠悠醒轉。」
原以為逍遙莊必是龍潭虎穴,逍遙居士張文光必然居心叵測,但料,一入逍遙莊,
便以上賓之禮款待,飯前飯後,談論的不是一些奉承恭維的話,便是海闊天空地胡扯一
通,自始至終,絕口不提烏劍、太極棍的事。
甚且還將莊上的總管執事,乃至他十四歲的女兒張婷婷介紹給他們,使三小有如賓
至如歸,如同回到自己家裡的感覺。
唯一令人不解的是,已經過了三天,迄未見到張婷婷生身的娘。
在張文光一再的盛情挽留下,平靜地度過三天,沒有任何意外發生,只有溫馨、歡
樂、與愜意。
這是第四天,此刻夜色已深,三小剛剛吃過宵夜,在張婷婷的陪伴下,正向宿處行
去。
鳳兒忍不住,終於說出了她心中想說的話:「婷婷,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娘,是不是
不歡迎我們這三個不速之客?」
一提到母親,張婷婷就顯得有點侷促不安,道:「哪兒的話,我娘單獨住在後院,
可能還不知道有貴客臨門。」
阿呆道:「那我們明天一早去拜訪一下吧,這是起碼的禮貌。」
張婷婷卻更加不安道:「不用,不用,我媽喜歡安靜,從來不接見外人。」
言語間,已至宿處,張婷婷道了~聲:「晚安!」領著鳳兒,進入西廂她自己的香
閨。
「明兒見。」
阿呆、小魚兒則走進東廂。
擰熄油燈,二人和衣而睡,顯然戒備之心並未放鬆。
小魚兒依你著,張文光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誰知道,反正不是好藥,有一點幾乎可以肯定。」
「哪一點?」
「張文光是一隻老狐狸。」
「那就宰了他,拔光他的狐狸毛。」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況且伸手不打笑臉人。」
「我們明天就走總可以吧?」
「既來之,則安之,並要等他露出狐狸尾巴來不可。」
「可是,玉鐲未得,糟老頭交代之事未完。」
「咱們現在正在辦這件事。」
「游全河如石沉大海,怎麼辦?」
「阿呆,為什麼不用一用你自己的大腦。」
話至此處,隱約中聽到有一陣步伐之聲遠遠傳來。聲音極細極輕,如非有極深的內
力修為根本聽不到。
小魚兒和阿呆卻聽到了,而且判知系往自己的房裡來。二人的應變既快又無缺,以
被褥做了一個睡眼中的假人,啟開後門,翻身上了側旁北正房的房頂。
倒下去,用爬的,靜默無聲地爬至屋面的前掾。
凝目下望,馬上看到,有兩個人已進入中庭拱門。
二人皆一色黑色夜行衣,黑巾蒙面,身份貌相不明。
鬼鬼祟祟,鬼頭鬼腦,好似幽靈魑魅,無聲無息的分向東西二廂遊行。
到得窗下,各自取出一個吹筒來,弄濕一塊窗紙,小心翼翼地伸進去。
三小雖系初出茅廬,但在野人山十年苦修,在千面人魔的巧妙安排下,各式各樣的
江湖詭詐伎倆,早已演練千百遍,耳熟能詳,稱得上是經驗老道十足的老江湖,一見這
種情景,立知來人是想使用迷藥,將三人迷倒,然後再下手奪寶。
小魚兒心想:「奶奶的,果然是個土匪窩!」
阿呆亦暗道:「媽的,你們找借對像啦!」
互望一眼,心意已通,宛若天降瑞雪,輕如鵝毛,悄末聲息地落在那兩個黑衣蒙面
人的身後。
兩個蒙面人正在全神貫注地往屋裡吹迷魂藥,冷不防覺得身後被人拍了一下,待要
轉身時,麻、啞二穴已被人制住,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呆呆地楞在原地不動。
大柱子領著一名手下,已及如閃電趕到,小聲道:「屬下一步來遲,請幫主恕罪。」
小魚兒噤聲道:「哼,後知後覺的馬後炮,如非本幫主警覺性高,怕不早已是奈何
橋上的觀光客。」
目光四下一掃,接著又道:「發什麼呆,還不將這兩個傢伙的衣服剝下來抬走。」
「是!是!」
大柱子多一個也不敢說,急忙剝下黑衣蒙面巾,一人扛一個,匆匆離去。
阿呆早已攏過來,道:「下一步棋該如何走?」
小魚兒邊穿黑衣,蒙黑巾,邊道:「冒充他們,繼續做這兩個傢伙的工作。」
阿呆以最快的速度,將黑衣黑巾穿戴好,道:「好計謀,守株待兔,將那隻老狐狸
給釣上鉤。」
「也許另有其人。」
「誰都一樣,只要犯在小魚幫的手裡,就沒有好日子過。」
「咦,怎麼沒有見小鳳?」
「她可能在睡覺,我聽到鼾聲。」
「差勁,老江湖的警覺性怎麼這樣低,莫非——」
「不要緊,阿呆先生到她房裡去瞧一瞧。」
「不可以,男女有別,怎可亂闖姑娘的香閨。」
「那該怎麼辦?」
「我自己去。」
「哼,自私!」
二人迅即分開,而且還調了班,小魚兒到了西廂,阿呆則回到東廂窗下。
「小鳳,小鳳」
「鳳兒,鳳兒!」
小魚兒接連小聲的呼喚兩遍,屋內竟無半點反應。
不禁有點心焦,忙從窗紙小孔望進去,小魚兒隨即看到,兩位姑娘正玉體橫陳地倒
在一張牙床上。
時值晚春,天氣已熱,鳳兒和婷婷都沒有蓋被子,僅穿著一條短褲及小肚兜(奶
罩),一樣的曲線玲瓏,一樣的臀肥腿長,凝脂般的胴體,每一寸皆散發著令男人心跳
的魅力。
尤其是張婷婷,膚白勝雪,整個人就像是一個香噴噴的粉團兒。
「哇塞!女孩的身體原來這麼美,這麼迷人。」
「奶奶的,才十四五歲,將來一定是個尤物。」
「秀色可餐,古人說的話果然是經驗之談。」
「媽的,鳳兒是俺的,只不知婷婷會便宜了哪個渾小子。」
看得入神,看得入迷,看得神魂顛倒,氣血翻騰,小魚兒一時忘情,竟忘記再將鳳
兒叫醒。
有人來了,又是一個蒙面人,小魚兒急忙收回眼睛,將吹筒放進去。
蒙面人停在小魚兒身後丈許處,低沉的聲音道:「昏了吧?」
小魚兒半側轉身子,點頭不語。
「去把她倆的衣服剝光,老夫等一下要好好樂乎樂乎。」
「兩個?」
「兩個!」
小魚兒聽得一呆,暗道:「怪哉,再混蛋的老子也不會強姦自己的女兒呀,難道—
—」
心念未了、蒙面人已兀自離去,來到東廂門口,問阿呆:「裡面的情況如何?」
阿呆以假嗓子低聲道:「睡得跟死豬一樣,早就昏頭啦。」
蒙面人沒再言語,推門走進去。
阿呆拿起筒來,猛往屋裡吹迷魂煙。
突聞蒙面人大吼大叫道:「混蛋王八蛋,人都迷倒了,你還吹個鬼,可是存心跟老
子過不去?」
餘音未落,人已破門而出,身子跌跌撞撞的,顯然害人不成反害己,已經中了迷魂
藥。
阿呆身如靈猿猛虎,乍然一長身,端起吹筒,照准蒙面人的頭部又吹了一口,道:
「你答對啦,阿呆先生就是存心跟你過不去!」
蒙面人聞言大驚,劈面一掌攻過來,可是,招式才遞出一半,陡覺一片黑暗鋪天蓋
地而來,雙腳一軟跪下去。
不!並未真的跪下去,被小魚兒及時上前架住,召來張大柱,當場將他綁在一根柱
子上。
阿呆和小魚兒先將自己的黑衣黑巾脫去,然後才扯下蒙面人的蒙面巾。阿呆大吃一
驚道:「是逍遙居士張文光!」
小魚兒卻斷然決然地道:「他不是逍遙居士張文光!」
由於臉部被蒙住,張文光中毒並不深,此刻已完全甦醒,聞言諸愕一下,道:「小
雜種,你怎敢說老夫不是張文光?」
小魚兒怒溢雙眉地道:「道理很簡單,再混蛋的老子也不會企圖強姦自己親生的女
兒啊!」
阿呆道:「那可不一定,肥水不落外人田的人也有。」
小魚兒道:「不多,不多,多了會人倫大變,大變人倫!」
在他的臉上一陣端詳,伸手取下一張人皮面具來。
一面具的下面,是一張陰沉、奸詐、而又邪惡的臉。
小魚兒道:「你是誰?如果本幫主的猜想不錯,想必定是黃河三十六寨的總寨主浪
裡白條游全河。」
「沒錯,就是他!」
鳳兒應聲而現,手裡拿著她那本寶貝小本子,朗聲說道:「這個老魔頭的所有特徵,
跟糟老頭提供的資料完全吻合,絕對錯不了。」
小魚兒不由得想到了適才所見之事,雖然鳳兒此刻服裝整齊,小魚兒的腦海裡想的
卻仍然是她那美麗的胴體,以及渾圓動人,吹彈得破的一雙小饅頭,心湖一陣蕩漾後,
寒臉說道:「游全河,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是又怎麼樣?」
「是就向你借一樣東西?」
「借什麼東西?」
「玉鐲,當朝太后曾經佩用之物。」
「哼,老夫出身草莽,哪來這麼貴重的東西。」
拍!阿呆手握麻將牌「東風」,結結實實地打在游全河的左臉上,留下一個鮮明的
印記不算,還打落三顆牙,道:「姓游的,玉鐲到底在不在你手上?」
浪裡白條游全河好硬的骨頭,咬著一張血口,一言不發。
拍!又是一聲,右臉上多了一張「西風」,牙齒再加三顆,
小魚兒道:「這只是清粥小菜,正餐尚未開始,老小子識時務的話就別自找苦頭
吃。」
雙頰受創,牙齒脫落,游全河滿口是血,痛得他冷汗直冒,終於忍不住說道:「老
夫是玉鐲主人又怎樣?」
「那就借給本幫主。」
「不借!」
「說出在何處,本座自己去拿。」
「不說!」
小魚兒勃然大怒道:「阿呆,給我閹啦!」
鳳兒臉一紅,道:「小龍哥,這樣不太好吧?」
小魚兒道:「婦人之仁,你可曾知道,這個老色鬼曾有強暴你的企圖,閹掉他就再
也不會凌辱婦女。」
阿呆隨聲附和道:「對!割去他的是非根,就不會再惹事生非!」
鳳兒急忙迴避,阿呆已亮出一把匕首來。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阿呆手法迅捷曼妙好似閹豬閹狗一般,割下一串毛茸茸的黑
葡葡,扔到牆外去。
浪裡白條變成血裡死狗,痛得他當場暈過去。
嘩啦啦!小魚兒當頭給他澆了一頭水,游全河醒過來,
小龍怒眼圓睜地道:
「玉鐲究竟藏在哪裡?再不說出實話,下一次就在你肚子上開一個洞,放滿松油點
火燒」
肚子上開一個窟窿,裝滿松油來放火燒,這情景,多麼恐怖,多麼嚇人。
游全河不禁透體生寒,心意三轉而道:「想要老夫交出玉鐲,除非你們肯答應放游
某走。」
小魚兒道:「你雙手血腥,一身是罪,還想活命?」
阿呆道:「談判有談判的條件,階下之囚不夠格!」
游全河堅決地表示:「不放老夫一條生路,你們就休想得到所要的東西。」
小魚兒沉吟一下,道:「可以,只要你交出玉鐲,本座答應給你一天的時間逃命,
一天之後,本幫再開始追捕,至於能否逃過此劫,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游全河尋思再三道:「好吧,老夫勉強答應,但願小魚幫信守承諾。」
阿呆道:「放心啦,小魚幫並不是單靠騙人起家。」
這話有語病,鳳兒連忙糾正道:「小魚幫絕不騙人。」
游全河道:「不騙就好,請先放開老夫,好去取玉鐲。」
小魚兒道:「去哪裡取?」
游全河道:「後院夫人獨居處。」
阿呆道:「怪事,你是個色鬼,尊夫人卻獨居?」
游全河歎息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鳳兒道:「知道地方就好辦,本姑娘去拿。」
浪裡白條道:「後院是本莊的禁區,如非老夫引領,你們根本進不去。」
三小以目代口,一陣密商,立將游全河鬆開,向內院行去。
小魚兒緊隨在左,道:「你最好不要打歪主意,本座的鐵葡萄彈無虛發。」
阿呆緊隨在右,道:「阿呆先生的太極棍無堅不摧,百發百中。」
鳳兒緊隨在後,道:「鳳兒姑娘的烏劍就在你身後,小心一劍穿心。」
一行四人,通過一片廣場,進入一個獨院。
獨院內有一座精巧別緻,樓高三層的小紅樓。
四人甫踏入院內一丈不到,樓上突然傳來一個嬌冷的聲音:「游全河,站住,你這
個言而無信的小人,膽敢再進一寸我就對你不客氣!」
咻!的一聲,樓上射來一支狀似玉釵的暗器,堪堪落在游全河的腳前寸許處。
循聲望去,大家有目共睹,樓上窗後布曼內,有一個美麗的倩影,正在密切的監視
著他們。
浪裡白條游全河道:「夫人請息怒,並非游某有意自毀諾言,實因不小心栽了一個
大觔斗。」
夫人打斷他的話,截口道:「夜路走多了,你果然遇上鬼,活該!」
游全河道:「他們志在玉鐲,沒有玉鐲老夫就性命難保。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十年前老夫就將玉鐲獻給夫人。」
「哦!」
倩影突告消失,經過一陣短暫的沉寂後,麗影再現,嬌叱聲起:「拿去,滾!」」
碧光一閃,去勢如風,小魚兒好俊的功夫,探手一抓,立將一隻通體碧綠,上有蟠
龍細紋,手工極為精密細緻的玉鐲撈在手中。
游金河對他這一位夫人似是十分忌憚,領著三小退出獨院後始道:「老夫可否現在
就走?」
小魚兒不假思索的道:「可以,請!」
游金河急急如漏網之魚,掉頭就走。
阿呆道:「小魚兒,就這樣放他走?」
小魚兒道:「人無信不立,咱們不能說話不算話。」
「信用值二萬兩白花花的銀子?」
「銀子還是咱們的,他跑不了。」
「我不懂。」
「姓游的會回來找咱們。」
「我更不懂啦,游全河又不是二百五。」
「到時候你就會明白的,山人自有安排。」
小魚兒不願再跟他磨牙,朝鳳兒的一雙小饅頭瞄一眼,道:「小鳳。怎麼搞的,睡
著了?」
鳳兒道:「嗯,覺得很累,一上床就睡著了。」
「武人耳聰,還是應該有所警覺才是。」
「可能是被婷婷的鼾聲淹沒了一切。」
「可怕的鼾聲,差點遭到游全河的凌辱。」
「你為什麼不叫我一聲?」
「叫了,你睡得跟豬一樣。」
「可以再叫呀,直至叫醒為止。」
「是想再叫,可是,可是——」
「你怎麼了?」
「我的眼睛不小心跑到你們床上去了。」
小魚兒說這話時,神色十分滑稽詼諧,趣味盎然,鳳兒緊張得臉色泛青,心臟快要
跳出口腔來,迫不及待地追問道:「你看見什麼?」
「兩張美麗的海棠春睡圖。」
「就這樣籠統?」
「加上四個剛出籠的小饅頭。」
「還有什麼?」
「玉腿、肥臀、纖腰」
「還有沒有別的?」
小魚兒舉起手,作宣誓狀,道:「天地良心,你們都穿著褲子,那個地方我可沒看
見,誰要是撒謊騙人,誰就不好死!」
阿呆聽得睜大了眼,張大了嘴,垂涎欲滴地道:「哼,自私,這麼好的事也不打個
招呼,讓我阿呆也開開眼界。」
小魚兒罵道:「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友不可看,你懂不懂規矩。」
阿呆不服道:「只是看看,又不玩真的,你窮緊張個屁,小氣鬼!」
小魚兒怒道:「看一眼也不行,須知女孩子的身體玉潔冰清,被誰看見就得嫁給
誰。」
阿呆大喜,扮著鬼臉道:「天下還有這美的規矩,也不早說,以後我阿呆先生也要
多看幾個,讓數不清的女孩為我瘋狂。」
鳳兒大發嬌嗔道:「哼,你們男人都是貪心不足,沒一個靠得住。」
小魚兒道:「我抗議,我可是愛情專一,心無二用的實行者。」
阿呆道:「算啦,偷嘴的貓兒不喜歡叫,事實勝於雄辯。」
小魚兒道:「那是強迫中獎,另當別論。」
阿呆戲謔道:「獎已經中啦,要不要領?」
小魚兒望著阿鳳,半真半假地道:「這要看小鳳的態度而定,看她有沒有容人的雅
量,准不准我一箭雙鵰?」
鳳兒佯怒道:「三雕五雕,十雕八雕,隨你的便,干我屁事,再說,婷婷昏睡不醒,
她根本不知道有色情狂偷窺的事。」
阿呆好聰明:「你的意思是說,咱們守口保密,不要洩漏天機。」
「這樣可免婷婷愛窘難為情。」
「也免得你鳳兒操心被遺棄。」
「死阿呆,臭阿呆,你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壞透啦,看我撕爛你的狗嘴。」
話未完時,人已衝出,雙手不停的揮舞著,追打阿呆。
一個跑,一個追,忘其所以,盡情逗耍,一霎時已追過廣場,來到前院。
小魚兒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將玉鐲親自戴在鳳兒手上,
「鳳兒,玉鐲跟烏劍就由你一人保管啦,將來說不定會當上武林皇后,與當今的老
太后一爭短長。」
阿呆湊與道:「對,寶劍送英雄,紅粉贈佳人,名貴的首飾自然應該送給自己心愛
的人,我看這樣吧,等一下再將『天王之星』送給婷婷,算是定情之物。」
小魚兒道:「好啦,別再胡扯,我耽心婷婷業已中毒,咱們過去瞧瞧。」
三小當即加快步伐,穿過一條長廊,到達張婷婷香閨門外。
阿呆的動作最快,伸手就要推門而入,卻被鳳兒攔住了,道:「女孩的香閨,男人
止步。」
小虎阿呆不服氣:「救人如救火,我是進去救人,又不是偷香,你緊張個什麼勁?」
鳳兒斷然道:「不行,赤身露體的女人不能隨便給男人看。」
阿呆強辯道:「一對小饅頭有什麼了不起,又看不到機密所在,何必那麼小心眼
兒。」
鳳兒不再理他,閃身而入,膨!的一聲關上了門,阿呆吃了閉門羹。
不一時,鳳兒又開門出來道:「婷婷果然已中毒昏迷。」
阿呆一臉疑雲地道:「奇怪,同處一室,你怎麼沒有中毒?」
小魚兒道:「呆啊,咱們從小在糟老頭的毒汁熏泡下長大,普通的迷魂藥自然奈何
不了咱們。」
阿呆焦急地道:「可是,婷婷昏迷不醒,這可如何是好?總得要設法找到解藥才
行。」
鳳兒想了想,道:「我看暫時不必,姓游的用藥的目的旨在將咱們迷倒,搶奪烏劍、
太極棍,並非殺人的毒藥。且中毒不深,也許很快就會醒過來。」
小魚兒故意消遣阿呆:「你乾脆去撤一泡尿好啦,這樣能更快。」
阿呆傻笑道:「這不好意思啦,人家還是黃花大閨女,要撒也應該讓小鳳去撒,女
人對女人,比較不會有後遺症。」
鳳兒啐道:「這又不是七殺凶神的梅花毒針,你少開黃腔,出口成髒!天還沒有亮,
去睡吧,一切明天再談。」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3:47:39
第05章
第二天,張婷婷終於完全清醒過來,在香閨之內,鳳兒便將昨夜所發生的事,原原
本本地告訴她,婷婷不願接受這個可怕的事實,卻又不能不信。
隨後,與阿呆、小魚兒會齊,來到一個小客廳裡,共商如何處理這個突發事故的善
後事宜。
從婷婷的口中得知,總管老陳是逍遙莊的原老,於是命人將他請過來,小魚兒開門
見山地道:「老陳你在逍遙莊工作很久了吧?」
老陳臉上的皺紋很多很深,全是歲月留下來的印痕,見問恭恭敬敬的答道:「久啦,
久啦.打從小姐的祖父興建逍遙莊時,便在莊上幹活兒。」
阿呆道:「資格夠老就好,這樣才可以和游全河劃清界線。」
老陳呆了一下,道:「浪裡白條游全河?跟老夫何干?
小魚兒鄭重其事地道:「老陳,你想想看.以前的張莊主跟現在的張莊主是否有所
不同?」
陳總管過的橋比他們走的路還多,已意識到事非等閒,肅容滿面地道:「嗯,是有
些不大一樣的地方。」
鳳兒道:「有何不同之處?」
陳總管字斟句酌地道:「大體而言.早年保守持重,晚年則頗喜沽名釣譽,近乎急
功好利。
小魚兒道:「這情形是從什麼時忙開始的?」「大約十餘年前」「換句話說,前後
判若兩人?」「可以這樣說。」「甚至可能根本就是兩個人?」「這——小老兒不敢亂
下斷語。」
鳳兒將事實的真相告訴他,道:「事實業已證明,現在的張莊主是浪裡白條游全河
冒充的,問題的關鍵是,逍遙莊有無老魔引進的心腹同黨?」
陳總管驚得臉色大變道:「有,有,有人和他走得很近,同進同出,都是近十年來
引進的。」
阿呆道:「多不多?」
老陳道:「不少,約有十人左右。」
小魚兒道:「把他們統統捉起來,暫時關在莊內,以杜絕後患,如人手不足,可找
大柱子他們幫忙。」
阿呆叮嚀道:「要一網打盡,不要放走一人,他們都是官府通緝有案的人,很值錢
的呀。」
陳總管躬身應是,立即付諸行動,頓飯工夫後便又轉回來,正容說道:「小姐,三
位幫主,四個人已連夜逃亡,六個人被擒,包括張分舵主昨夜擒獲的二人在內。」
小魚兒大人大樣地道:「拔除內患本幫主就放心啦,不然婷婷姑娘的安全堪慮。」
婷婷紅著眼圈兒,慼然言道:「我還是不相信這會是事實,他從小就那麼疼我,怎
會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老魔,還有,我真正的親爹又在何方?」
說至最後,已是泣不成聲,珠淚滾滾而下。
鳳兒柔聲安慰道:「婷妹,別難過,這件事鳳兒姐姐一定幫你查個水落石出。」
阿呆粗聲道:「用不到咱們雞婆,眼前就有一個現成的人可以問。」
小魚兒道:「誰?」
阿呆道:「就是婷婷她娘。」
這話仿若在茫茫大海中亮起一盞明燈,小魚兒拍一下自己的腦袋,道:「哦,我怎
麼沒有想到。」
阿呆可逮住了小魚兒的小辮子,大罵特罵道:「呆啊!笨啊!傻啊!標準的二百五,
加料的後知後覺。」
小魚兒沒跟他斤斤計較,對陳總管道:「陳總管,游全河跟後院的這位夫人好像格
格不入?」
陳總管面色凝重的道:「是的,自從夫人在後院小紅樓定居的那一刻起,便被列為
禁區,任何人不得擅入,包括老魔自己在內。」
阿呆道:「這可是千古怪事,哪有不住在一起的夫妻。」
鳳兒道:「這位夫人,是張莊主的元配?還是游全河帶進來的女人?」
陳總管搖頭道:「不知道,好像自那老匹夫冒名頂替後,便沒再見到夫人。」
小魚兒道:「但是,不論如何,婷婷是張莊主親生的骨血,應該不會錯吧?」
老陳堅定地說:「這當然毫無疑問,小姐週歲之日還曾大邀親朋好友,是在小老兒
眼皮底下長大的。」
小魚兒緊鎖著雙眉,心事重重地道:「婷婷,後院紅樓,你是否可以隨時出入?」
婷婷微頷臻首道:「可以呀。」「你娘對你好不好?」「很好,慈祥可親,關懷備至。」
「可是你生身的娘?」「我從來沒有想到這個問題,沒有問。」「能否現在就去問一
問?」「好啊,人家正想要去,走!」「走!」「站住!」
甫入後院的門,樓上便傳來一聲嬌叱,接見數不清的杜鵑花瓣繽紛而下。
如非親目所見,沒有人會相信,連花瓣也可以當暗器,而且手法奇準,鋒銳如刀,
就在小魚兒等人的腳前,一字排開,嵌入青磚之中,築成一道低矮的花牆。
夫人在樓上,聞其聲未見其人,銀鈴似的聲音道;「此乃禁地,非請莫入,你們來
幹什麼?」
婷婷搶先道:「娘,是女兒領他們來的,他們是小魚幫的三位幫主,小魚兒、阿呆
和鳳兒,都是婷兒的好朋友,想來問娘一些事情。另外一位則是我們家的老總管老陳。」
話一說完,正準備越過花瓣上前去,夫人的聲音更冷道:「別動,有什麼話就站在
原地說,包括婷兒在內,誰要是輕舉妄動,杜鵑花瓣下將無活人!」
口氣夠大,證諸花瓣入石三分的功力,亦非吹牛說大話,
張婷婷聞言倒抽一口冷氣,踏出去的步子又縮回來。
小魚兒遲疑一下,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本幫主是有幾句話想請教」
夫人的聲音好冷,只有~個字:「說!」「婷妹是否夫人親生的女兒?」「不是!」
「如此,夫人亦非逍遙居士張文光的元配?」「嗯!」「逍遙居主張文光的生死下落如
何?」「早已骨化飛灰。」「兇手何人?」「就是浪裡白條游全河。」「你跟姓游的是
什麼關係?」「仇人!」「仇人會共處一莊,還將玉鐲送給你?」「當然這是有原因
的。」「什麼原因?」「事關重大,不便對外人言。」「難道也不能對婷婷講?」「她
也是外人,此事與逍遙居士張家無關。」
張婷婷淚流滿面地道:「娘,我親生的母親暱?」
夫人仍未露面,聲音稍為溫暖一些,道:「早在游魔霸佔逍遙居,為娘的來此定居
不久,你尚在襁褓之中時,便已撒手西歸。」「這些事,娘為何一直未對女兒講?」
「是你母親的遺言不准對你明言,且臨危托孤,囑我收你為螟嶺之女,扶養成人。」
「為什麼不能明說?」「是怕你心生芥蒂,遭了老匹夫的毒手。」「先母身故的事,怎
麼連陳總管也不知道?」「是老魔派他的心腹手下抬出去埋葬的。」
阿呆道:「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夫人是誰?」「一個家破人亡,夫死子散的歹命
人。」「夫人也有兒子?」「當然。」「多大?」「假如尚在人世,約莫跟你們一樣
大。」「可否請示尊姓芳名?」「沒有這個必要。」「傷腦筋,我們該如何稱呼夫人?」
「就叫我歹命人好了。」「還是歹命夫人比較有禮貌。」「隨便!」
鳳兒道:「夫人與游全河既是仇家,因何能苟活至今,而且對姓游的不假詞色?」
歹命夫人歎息一聲,道:「許是紅顏多劫吧。」「哦,原來夫人是一個大美人。」
「老身倒但願是一個平庸粗俗的村姑村婦。」「敢請夫人現身一見,以便一睹絕代風
華。」「你我萍水相逢,非親非故,無須多此一舉。」
語音一頓,歹命夫人接著又叫了一聲:「陳總管。」
總管老陳急忙畢恭畢敬地應遵:「老奴在此,請夫人示下。」
歹命夫人不快不慢地道:「老身並非張家之人,逍遙莊自非我久居之地,慢則三月,
快則旬日便會離開,請善待好婷婷,並代為掌管張家的產業。」
陳總管黯然道:「老莊主夫婦既已相繼身亡,小姐便是無依的孤女,尚祈夫人念舊
恤孤,就把逍遙莊當作是自己的家繼續住下來吧。」
張婷婷亦悲聲道:「娘千萬別走,留下女兒一個人真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
歹命夫人的聲音道:「傻孩子,天下無不散的筵席,為娘的還有未報的血海深仇,
尤其要去尋找我那離散的兒子,老身言盡於此,諸位請回吧。」
婷婷與陳總管,對歹命夫人的性情知之甚深,向來言出必踐,說一不二,她決定的
事,任何人也改變不了,只好悵然若失的默默退出。
臨出院門前,小魚兒道:「夫人,你的兒子是誰?仇家又是什麼人?小魚幫自不量
力,願為夫人略效犬馬之勢。」
阿呆亦大肆吹噓道:「火車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只要小魚幫一插手,天大地
大的難題,兩三下便可清潔溜溜。」
鳳兒不甘寂寞,也吹起法螺:「本幫創立的宗旨就是替天行道,打抱不平,夫人不
必客氣,有什麼差遣,儘管直說無妨。」
孰料,馬屁拍在馬腿上,剃頭挑子一頭熱,小紅樓上的門窗業已關閉,歹命夫人反
應全無。
晚飯後,四個年輕人又集中在小客廳裡。
起先,由於婷婷驟聞父母雙亡,心情甚是惡劣,但當她得知,鳳兒和阿呆、小魚兒
也是三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時,悲傷的情緒這才稍稍平靜下來。」
鳳兒首先好奇地問道:「婷婷,歹命夫人真的很美?」
婷婷一本正經地道:「美啊,在我見過的美人之中數我娘最美,所有的美人加起來,
比我娘還差一大截。「可知她的身份來歷?」「我娘從來不談她自己。」「姓名不會不
知道吧?」「她不說,小妹亦未問。」「武功如何?」「在我的印象中,她老人家是一
個全然不懂武功的人,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她施展飛花穿石的絕技。」
小魚兒道:「這可不是普通的彫蟲小技,沒有十年以上的苦修,絕難達到這個水
准。」
阿呆道:「可不是嗎,如果動起手來,我們可能會吃癟。」
小魚兒好大的口氣:「有機會我倒想領教領教,鹿死誰手,尚在未定之中。」
阿呆道:「哼,吹牛,黑白講,你說游全河一定會回來找咱們,怎麼沒見一點動
靜?」
小魚兒信心十足地道:「別急,他會回來的。」「不回來時怎樣?」「我當馬給你
騎。」「好,你說話要算數。」「他回來又如何?」「我阿呆先生給你當馬騎。」「空
口無憑,咱們勾勾手。」
二人童心未泯,生性又好玩,當場勾了手指,還蓋了印。
說巧真巧,合該阿呆倒霉,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總管老陳進來說道:「小魚幫主,
游全河那個老匹夫又回來了。」
阿呆大吃一驚,道:「媽的,他回來幹嘛?」「陳總管道:「說是要找小魚幫主。」
小魚兒道:「人在哪裡?」
陳總管道:「就在外面。」
小魚兒未再多言,跨步而出,果不其然,浪裡白條游全河已候在院子裡。
堂堂黃河三十六寨的總寨主,可以呼風喚雨,可謂八面威風,此刻卻狼狽木堪,鼻
歪嘴斜,口吐白沫,臉上的線條全部扭曲得變了樣兒,兩隻腳很不老實,在地上一蹦一
跳的,像是得了羊癲瘋。
阿呆不明究裡,上前說道:「游總寨主,你怎麼啦,可是吃錯了藥?」
游全河瞪了他一眼,對小魚兒道:「你言而無信,在老夫身上動了什麼手腳?」
小魚兒笑道:「好說,只是點了你的『癲』穴而已,除非及時解開,不然你會發一
輩子的羊癲瘋。」
阿呆大怒道:「好啊,小魚兒,原來是你動了手腳,卻反轉來和我打賭,這簡直是
詐欺嗎。」
小魚兒笑呵呵地道:「我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小魚兒,你點『癲』穴的手
法是從哪裡學來的?我怎麼一竅不通。」「告訴你也沒有關係,是從糟老頭私藏的一本
小冊子上偷學的。」「為什麼不告訴我?」「告訴你我就贏不了你啦。」「我要你將這
種手法公開。」「教會徒弟,會餓死師父,不幹!」
一頭凶狠的猛虎,瞬間變成一隻乖順的綿羊,浪裡白條游全河繼續口吐白沫,瘋瘋
癲癲地亂蹦亂跳不止,以近乎哀求的口吻,吐字不清地道:「請小魚幫主高抬貴手,趕
快幫老夫解開『癲』穴」
小魚兒詭笑一下,道:「想要脫離苦海不難,但你必須實話實說。」
浪裡白條游全河全身顫抖,暈頭轉向,苦不堪言,連話都說不清楚,斷斷續續地道:
「請小魚幫主明示,老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小魚兒道:「我先問你,逍遙居主張文光是不是你殺的?」
游全河道:「這是不爭的事實。」
張婷婷恨得牙癢癢的,揚手給了他兩個耳光子,怒叱道:「老賊,先父跟你有深仇
大恨?」
浪裡白條道:「沒有」「沒有仇為何要殺害他老人家?」「官府追捕太緊,為了找
一個棲身之所。」「你是在什麼地方害死先父的?」「河上渡船之中。」「理骨何處?」
「葬身黃河滾滾洪流中。」
葬身黃河,自然屍骨無存,張婷婷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拳打腳踢的攻向
游全河,盛怒之下,狀似瘋狂,最後竟從浪裡白條的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阿呆口沒遮攔地道:「打得好,咬得好,父仇不共戴天,何況他還曾有強姦你的意
圖,另外,小魚兒也偷看到你的小饅頭,同樣欠揍。」
婷婷征愕一下,住手道:「什麼小饅頭?」
小魚兒想制止已經來不及,阿呆話已出口:「就是你那一對很發達的奶子嘛,在睡
夢中被小魚兒飽覽無遺,聽說女孩的身體如果被人看到,就得嫁給那個男人——」「住
口,你不說話也沒有人會把你當啞巴!」
小魚兒見他越說越不像話,差點沒將做人家「細姨」的話說出口,連忙伸手摀住他
的嘴。
女人的心,海底的針,阿呆唯恐天下不亂,想報他被小魚兒愚弄之仇,原以為婷婷
一定會大吵大鬧,哪知事實大謬不然,紅著臉,深情款款的瞟了小魚兒一眼,便扭著腰
肢躲到鳳兒身後去。
鳳兒很敏感,同時女孩也最瞭解女孩,無疑的她已意識到,在未來波濤洶湧的情場
上,又多了一位跟她競爭的勁敵。
小魚兒接了阿呆一拳,繼續追問游全河的口供:「老匹夫,本幫生想知道那百萬兩
餉銀的下落。」
游全河卻不肯吐實,連道:「不能說,不能說!」
小魚兒臉一沉,道:「為什麼不能說?」「當年我們曾有誓言,說出來會天打雷劈,
五馬分屍。」「不說實話,你難道就能在本幫主的手中活命超生。」「老夫寧可做一個
守信的鬼,也不願做一個無情無義的人。」「看不透你還是一條鐵錚錚的漢子。」「此
乃英雄本色!」
張婷婷怒氣衝天地道「少臭美,英雄狗熊都一樣,死後不過是一堆臭泥巴,想死我
現在就成全你!」
持劍在手,眼看就要下手殺人,被阿呆及時阻住,道:「別亂來,這個老小子還值
不少銀子呢。」「浪裡白條游全河驚疑不迭地道:「什麼?你們要將老夫賣到衙門去?」
阿呆道:「這叫做廢物利用,不賣白不賣。」
游全河忽視著小魚兒,道:「小魚幫主怎麼說?」
小魚兒道:「阿呆先生的意思,就是小魚幫主的意思。」「小魚兒,你曾經答應饒
老夫一條性命。」「本幫主現在也沒有說要你的命。」「可是,落在官府手中,等於是
死路一條。」「這只是交換解開『癲』穴的條件。」「老子寧願換個別的方式。」「可
以,只要說出那百萬兩餉銀的下落就成。」「這是不可能的事。」「哪你恐怕就難逃牢
獄之災。」「老子這一生曾三進三出,死也不再去那個鬼地方。」「難道你情願發一輩
子羊癲瘋?」「游某可以設法籌措二萬兩銀子自贖。」
鳳兒撥弄一下掛在胸前的兩面獎牌,道:「太少太少啦,這兩面獎牌意義重大,等
於是交通官府的通行證,也是榮譽國民的表範,再多的銀子也買不到。」
游全河顯然有點支持不住了,仆倒在地,吐了一地的白沫,聲嘶力竭的道:「那你
們要多少?」
阿呆伸出十個手指頭,翻了一下,道:「二十萬兩,少一文也不行。」「這簡直是
敲詐!」「敲詐又怎麼樣,你有權拒絕。」「老夫亡命在外,哪來這許多銀子。」「可
以回總寨去取。」「總寨早已片瓦無存。」
小魚兒道:「那你不是說出餉銀的下落,就是坐牢吃鹽水飯,或者發一輩子的羊癲
瘋,沒有第四條路可走。」
陳總管忽然插言道:「小魚幫主,殺人償命,小老兒主張將他碎屍萬段,為死去的
老主人報仇,或是交給夫人去處置。」
游全河對歹命夫人似是十分畏懼,聞言瞼色大變,不用多想,便痛快的答應下來,
道:「好吧,老夫答應去坐牢就是,千萬別交給夫人。」
事情急轉直下,意外的順利解決,小魚兒召來張大柱,商請陳總管套了一輛車,先
將游全河綁在車上,這才替他解開「癲」穴。
轉過身來,小魚兒拍一下阿呆的肩膀,道:「阿呆,蹲下去,本幫主現在要騎著你
到開封府去。」
阿呆當然不肯輕易就範,耍賴道:「堂堂小魚幫的二幫主怎麼可以被人當馬騎,我
阿呆先生說不幹,就不幹,這會破壞我完美的形象。」
小魚兒當然不同意,破口大罵道:「阿呆,你少耍賴,輸不起當初就不要賭,賭輸
了就不要賴帳。」「什麼時候還?」「人不死,債不爛,只要阿呆不死,你永遠有希望,
拜拜,揮揮手,輕鬆寫意,瀟瀟灑灑地兀自朝莊外行去。
小魚兒恨得牙癢癢的,卻也拿他沒轍,此刻被陳總管擒住的六名游全河的死黨,業
已全部押來,當即告別婷婷主僕,與鳳兒依依離去。張婷婷一直送到莊門之外,難分難
捨的道:「小龍哥,鳳兒姐,有空的時候你們可一定要來看我。」「會的,只要路過開
封,我們一定作客逍遙莊。」「祝你們一路順風。」「願我們後會有期。」「再見。」
「拜拜。」
開封府的大門,雄偉壯觀,高大莊重。
門口面對面站著六名兵勇,服裝鮮明,亮麗奪目,手執鋼刀,光芒四射,一個個全
神貫注,精神百倍,不言不動地站在那裡,好似泥塑木雕的一般。
衙門本是莊嚴肅穆的所在,這時候卻突然傳出一陣刺耳偽笑聲。
笑聲很大,甚至應該說是很狂,而且聲音清脆稚嫩,顯然是出自一群大孩子之口。
果然,從衙門內大搖大擺地,神氣活現地,大踏步地走出三名少年來。
少年二男一女,一個是小魚幫主,一個是阿呆先生,女的不用問,自然是鳳兒姑娘
無疑。
三人的胸前,又多了一面純金打造的獎牌,金光閃閃,耀眼生輝。
毫無疑問,荷包裡必然又增加了二萬兩以上的銀票。
鳳兒的臉蛋紅嘖嘖的,阿呆還打著嗝,小魚兒的身上散發著陣陣清香,顯而易見,
他們剛剛才吃過盛宴。
還有人送出來,官還不小,是開封府的知府大人,以及總捕頭。
三小和兩位大人談笑風生,狀至愉快,行至衛兵前面時,突聞有人喊了一聲:「敬
禮!」
動作整齊劃一,明晃晃的鋼刀,一齊指向空際,以示敬意。
小魚兒暈陶陶地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咱們也該有所回報才是。」
阿呆立以行動代替了答覆,取出六錠小元寶來,每人送了一錠。
送禮的方法很特別,亦見阿呆功力非凡,將元寶硬生生的插在鋼刀刀尖上。
看得知府大人笑口大開地道:「三位幫主為民除害。義行可嘉,足可為萬民表率,
本府已感由衷敬佩,怎敢再讓三位破費,不敢當,不敢當!」
阿呆樂乎乎地道:「吃紅,吃紅嘛。」
小魚兒笑嘻嘻地道:「有錢大家花嘛。」
鳳兒也隨聲附和:「應該的,應該的。」
越過兵勇後,知府大人便停下來,肅穆莊重地道;「本府有公務在身,恕不遠送,
請總捕頭代我送至驛館,叫他們好生招待,開封乃前朝古都,名勝古跡甚多,三位不妨
多盤恆幾日。」
言罷,知府大人深施一禮,便即轉身回衙。
三小亦在開封府總捕頭的陪伴下,住進驛館。
驛館很大,美輪美矣,系專為招待過往官員之用,三小能在此歇腳,可謂無上榮寵。
阿呆溜一眼屋內的華麗陳設,脫口驚呼道:「哇塞!好漂亮的房子,一定很貴吧?」
小魚兒笑罵道:「呆子,驛館是公家的,知府大人叫咱們住進此地,就表示免費招
待的。」
總捕頭補充道:「是呀,三位現在是我們大人的貴賓,想吃什麼,喝什麼,儘管交
代下去,誰要是服務不周,只要跟知府大人打個招呼,馬上炒他的魷魚。」
阿呆臉上微微一熱,謙遜地說:「這樣不好意思啦,小事一件,當不起如此熱誠招
待,太客氣我們會難為情的。」
總捕頭正色道:「阿呆二幫主說哪裡話,游全河乃欽命要犯。這個江洋大盜落在開
封府,可是大功一件,對我家大人前程大有助益,三位受之無愧,千萬別客氣。」
經他這麼一說,阿呆才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坦然地笑笑,道:「好極,好極,白吃
白住,求之不得,總捕頭怎麼說,我們怎麼做就是啦,誰要是膽敢怠慢,就叫他捲鋪蓋
走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3:48:01
總捕頭未再多言,寒暄數語後,便即起身告辭。
一送走客人,阿呆便如脫經野馬,跳上軟綿綿的床去,翻了兩個浪兒,興沖沖地道:
「奶奶的,賣掉一個游全河,得到二萬兩銀子,還有額外招待,這種好事平常人八百年
也遇不上一次,咱們卻遇上了,真是三生有幸,祖上有德,一定要在開封好好玩一玩,
玩瘋玩狂玩死也無所謂。」
心裡高興,阿呆的話特別多,鳳兒冷冷一笑,道:「只怕我們沒有玩的命,明天一
早就得動身起程。」
阿呆一愣,道:「到哪兒去?」「回野人山交差呀。」「急什麼,晚個十天半月也
不打緊。」「烏劍、玉鐲、太極棍,都是無價之寶,我是怕夜長夢多變生不測。」「不
會的,小魚幫如日中天,氣勢如虹,江洋大盜都被我們打得稀裡嘩啦,誰敢在老虎嘴裡
拔牙,太歲頭上動土。「須知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水死水
葬,路死路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先玩個痛快再說,管他個娘!」
「你不怕糟老頭翻臉治咱們的罪?」「天高皇帝遠,他又沒有千里眼。」
小魚兒的眸中閃出一道充滿邪氣的神光,道:「不錯,天高皇帝遠,天王老子也管
不到,先玩個痛快再回野火山,糟老頭若是膽敢找麻煩,咱們就聯合起來揍他一頓,帶
著烏劍、玉鐲、太極棍遠走高飛。」
連小魚兒都這樣說,鳳兒勢孤力單,只好少數服從多數。隨他們的便。
可是,連開封城是個什麼樣兒還不曾看清楚,離開驛館,才逛了兩條街,來到一家
雜坊的門口,便被人攔住了。
來人非別,正是黑道總瓢把子,綠林盟主鐵膽魔星雷天豹的夫人,黑鳳凰冷寒燕,
以及她的女兒,阿呆的未婚妻俏羅剎雷玉嬌。
阿呆的眼珠子賊碌碌地在雷玉嬌的胸脯上打了一個轉兒,不乾不淨地道:「阿嬌,
我好想你啊,你那一雙小饅頭好發達,比鳳兒她們的更圓更大,是一個標準的大哺乳動
物。」
俏羅剎雷玉橋面寵寒霜,一臉怒氣:「哼,我好恨你啊,什麼饅頭窩窩頭,亂七八
糟的。」
阿呆胡言亂語道:「饅頭就是奶子,奶子就是乳房,將來我們的孩子用得著,我也
用得著,發達才有魅力與性感。」
氣得雷玉嬌怒貫眉梢,恨滿心頭,截口臭罵道:「卑鄙!無恥!下流!豬八戒!你
再胡說人道,我就把你的舌頭卸下來喂王八。」
小魚兒怕他們真的翻瞼鬧僵,忙將話題岔開道:「雷夫人這麼快就從野人山回來
啦。」「嗯!」冷寒燕的臉色陰沉沉的,沒有一點笑容。「可曾見到乾麵入魔?」「沒
有。」「丁哥及珍珠姐呢?」「也沒有!」「奇怪,他們跑到哪裡去了?」「小魚兒,
你是個大騙子,野人山上根本沒有人。」「有,一定有!」「沒有,絕對沒有!」「那
一定是親家母找錯了地方。」「不可能,那個地方十五年前我與阿嬌她爹曾去過一次,
山上有一座山神廟。」「我們就住在那個山神廟裡。」「可惜未見到半個鬼。」「好好
找嘛,那裡有機關秘道。」「我們去時,山神廟已變成一片廢墟。」「是塌啦?還是被
火燒啦?」「看情形是被火燒的。」
鳳兒和阿呆相顧一愕,面有驚容,小魚兒道:「莫非是遭到官兵的圍剿,被抓進監
牢去?」
阿呆道:「這樣也好,咱們不必再回野火山去受苦受難。」
俏羅剎雷玉嬌道:「事實可能並非如此,我們一路行來,並沒有聽到官府抓到重要
人犯的消息。」
黑鳳凰冷寒燕語冷如冰地道:「倒是聽說你們三個娃兒成立小魚幫,到處興風作浪,
見利忘義,將血手屠夫王化、七殺凶神張忠、以及浪裡白條游全河賣給官府,可有此
事?」
鳳兒道:「見真人不說假話,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冷寒燕的臉色更凶更難看,聲色俱厲地道:「小魚兒,你既然身懷綠林令,當然跟
老盟主關係密切,可知王化、張忠、游全河都是我的丈夫雷天豹的結拜兄弟。」
小魚兒道:「親家母之言差矣,千面人魔不一定就是你的丈夫雷天豹。」「那麼,
他是誰?」「我說過,也有可能殺死你丈夫鐵膽魔星的人。」「這樣老身就更不能饒你
們,何況綠林道上最忌出賣同道,你們已經犯了綠林大忌,人人得而誅之。」「雷夫人
說哪裡話來,小魚幫比白道還白,專門行俠仗義,綠林規矩管不到我們頭上來。」
什麼時候了,阿呆還有心情開玩笑,拿小魚兒的「白」字大作文章;「可不是嗎,
丈母娘,我們比白道還白,那個殺豬的他們為非作歹,不賣白不賣,我們承知府大人招
待,住進驛館,白吃白住,歡迎你們也一起來,白喝白睡。」
俏羅剎雷玉嬌好利的一張嘴,也以白字咒罵道:「白你的頭,我看你是個喜歡做白
日夢的大白癡!」
容不得阿呆再反唇相譏,黑鳳凰冷寒燕便自搶先說道:」小魚兒,你說你們並非綠
林道上的人?」
小魚兒沾沾自喜道:「本幫乃俠義中人。」「既非綠林人,你就不應該擁有綠林
令。」「赫!還是老薑辣,夫人在拿話扣人?」「老實說,冷寒燕要你將綠林令交出
來。」「『天王之星』是千面人魔的東西,本座無權送人。」「烏劍、玉鐲、太極棍是
王化、游全河與張忠的東西,你又如何自圓其說?」「小魚幫只是奉命行事。」「奉何
人之命?」「自然是千面人魔。」「依我看,千面人魔其人,壓根兒就是子虛烏有,打
從一開始就是你們三個小鬼頭在作怪。」「本座無意改變夫人的想法。」「老身要你將
烏劍、玉鐲、太極棍、天王之星一起交出來。」「為什麼?」「因為這些東西原屬綠林
所有。」「然而,現在屬於小魚幫。」「你不答應?」「不答應!」「那就休怪我們母
女翻臉無情。」「怎樣?」「功夫上見其章!」
冷寒燕可不是空言恫嚇,立即動手玩真的,母女二人聯手合擊,以雷霆萬鈞之勢,
單桃小魚兒一個人猛衝猛攻。
快!狠!準!掌風劍浪,波濤洶湧,一霎時,小魚兒全身三十六處大穴,悉在她們
母女有效攻擊範圍之內。
不禁撩撥得小魚兒火冒三千丈,怒氣衝天地道:「媽的,給臉不要臉,你這是自討
苦吃,也不打聽打聽我小魚兒是幹什麼的,三個江洋大盜都吃了癟,你們母女也絕對是
討不了好!」
說話同時,早將招扇打開,刷!刷!刷!一眨眼的工夫便是十二個來回。
招無虛發,猛銳絕倫,扇扇不離對手左右,招招皆攻向她們母女必救必避的部位。
何況還有兩個絕佳好幫手,三小向來行動一致,禍福與共。
阿呆道:「為朋友兩肋插手,休怪我阿呆先生要大義滅親啦。」
鳳兒道:「親家變怨家,夫妻變對頭,是你們自找苦頭吃!」
立從左右兩側,電襲而到。
不論是鳳兒、阿呆、或是小魚兒,其身手功力,皆已具備第一流的水準,單打獨鬥,
原就綽有餘力,以三對二,固然游刃有餘,黑鳳凰冷寒燕母女逞強的結果,陡然招來更
大的屈辱。
俏羅剎雷玉嬌的寶劍,被太極棍所毀,暴退出一丈三四。胸衣則為小魚兒的招扇劃
破數條小口子,變得絲絲縷縷的,豐碩的小饅頭隱約可見。
乃母冷寒燕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裡去,胸衣已破,老饅頭半隱半現,雙肩之上,尚有
不少斷髮,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楞立在丈許之外。
這還是三小手下留情,出招極有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否則,怕不當場皮開肉綻,
頭破血流才怪。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冷寒燕心裡明白得很,未敢再恣意蠻幹,手撫著胸部怒
聲道:「小魚幫的恩賜,我們母女銘記在心,他日有緣,自當加倍厚報!」
不愧為是老江猢,自知不敵,只好自尋退身的台階,話甫出口,便自掉頭而去。
小魚兒嘻皮笑臉地道;「親家母,區區小事,可千萬別往心裡擱,下次見面,就當
從來沒有發生好啦。」
阿呆亦衝著雷玉嬌的背影道:「阿嬌,聽人家說:夫妻吵架是床頭吵架床尾和,希
望咱們也能在開封吵架開封了,別傷了彼此的感情。」
話說一半時,雷玉嬌母女已繞過街角,消失不見了。
這是開封城最大的一家賭場。
名字很怪,叫「大家樂」。
牌九、骰子、麻將、梭哈、單雙、大小、押寶、輪盤等江湖玩藝兒,在這裡皆應有
盡有。
人潮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呼盧喝雉之聲不絕如縷,還有衣著暴露的美女穿梭其間,
招待親切,熱忱大方,不停地免費供應賭客煙酒茶水。
這時,從「大家樂。的門外,走進來一個魁梧昂藏,黑臉、虎目、絡腮鬍,雙目炯
炯有神,令人望而生畏,年約五旬左右,仿若一座鐵塔似的老頭。
黑臉老頭來至櫃台之前,掏出一張銀票來,交給櫃台小姐。
櫃台小姐看一下票子,笑盈盈的道:「十萬兩!」
黑臉老頭表情全無,生冷的聲音道:「十萬兩!」「要幾種?」「一種!」「高額
的?」「當然。」「面額多大?」「十萬兩!」「一個?」「嗯!」
十萬兩銀子僅僅換取一個籌碼,這位小姐雖在賭坊打滾已久,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
見過,這種情形卻是破題兒第一遭,從未見過如此大手面的賭徒,必然是一位豪客無疑。
許是面額大的關係吧,籌碼製作得十分精緻,通體一色金黃,比一般的籌碼至少大
一倍,就好像是一面黃澄的金牌。
黑臉老頭很技巧的把玩一下籌碼,放步向內行去,轉了半個圈兒,還不曾決定賠什
麼,立有一位妖冶的姑娘端著一個漆盤,上面有茶也有酒,搖擺著屁股攏過猛慇勤:
「大爺請喝一杯酒。」
聲如出谷黃鶯,又甜又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卻盯在那個金黃色的大籌碼上。
老頭倒很乾脆,端起一杯酒來一飲而盡,還賞了她二十兩銀子的小費。
直樂得姑娘笑口大開,連聲稱謝道:「謝謝大爺,謝謝大爺。」
老頭想系一位獵艷高手,一把摟住了姑娘的腰,還順勢在她的面頰上親了一下,望
著她豐腴壯碩的胸脯道:「你叫什麼?」「小紅」「多大?」「十八」「今夜有沒有
空?」「幹嘛這麼急嘛,我們剛剛才認識,況且你還不曾入局呢,奴家倒是可以替大爺
參謀參謀,包你發大財。」「老夫賭錢一向不用參謀,而且也從來沒有輸過,等老子贏
足了銀子後,咱們再在床上參謀吧。」
輕輕地,在小紅姑娘的乳房上彈了一下,黑臉老頭接著又道:「去叫你們老闆來,
我要他本人親自跟老子賭。」
其實這話是多餘的,有人用十萬銀子買了一個籌碼,早已驚動了「大家樂」賭坊的
老闆宋開花,正快步行來,老遠便堆著一瞼的指笑道:「難得貴客光臨,歡迎,歡迎,
請恕我宋開花~步來遲。」
黑臉老頭的架子真大,冷言冷語地道:「宋開花?馬上開花,一個抵倆,算自摸,
可以翻一番,好名字,只不知運道如何?」
大家樂的老闆宋開花一怔,道:「請教貴客尊姓大名?」
黑瞼老頭仍舊十分傲慢,很巧妙的把玩著金色籌碼,沉聲道:「老子是來賭錢的,
何必通名道姓。」
宋開花碰了一鼻子灰,訕訕然道:「是,是,小老兒這就請一位賭師來奉陪。」
「不必,老子的規矩,從來不跟二流的蹩腳貨過招。」「貴客的意思是——?」「素聞
宋老闆賭技超卓,想跟你一決高下。」
哪裡貴客太謙,愧不敢當,不知要賭什麼?麻將,牌九?骰子?梭哈——」「這些
都是老掉牙的老套,膩了,咱們玩點新鮮的。」「什麼新鮮賭法?」「賭自己的牙齒能
否咬到自己的眼珠?」「貴客真會開玩笑,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假如老夫說,我
自已的牙齒能咬住自已的眼睛,宋老闆可願意賭上一賭?」「賭多少?」
黑瞼老頭將籌碼往面前的桌上一放,粗聲大氣地道:」就這麼多。」
自己的牙齒咬自己的眼珠子,根本絕無可能,十萬兩銀子等於垂手可得,宋開花豈
有不願之理,道:「貴客不是開玩笑吧?」
黑臉老頭斷然決然道:「老夫向來說一不二,如果做不到拍拍屁股就走。」「好,
小老兒跟你賭啦!」。
也命人取來一枚十萬兩的籌碼,放在桌上。
怪哉,怪哉,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絕無可能的事變作可能,任誰也沒有料到,黑
臉老頭自已的牙齒果然咬住他自個兒的眼珠子。
實則說穿了不值識者一笑,原來黑臉老頭是個獨眼龍,有一隻眼裝得是假眼珠,輕
輕巧巧地取下來,放在自己嘴巴裡。
他輕輕鬆鬆地贏十萬兩銀子,宋開花雖然明知上了人家的惡當,卻無詞以對,只好
忍氣認栽。
黑臉老頭將小紅摟得更緊,兩個人幾乎已經貼在一起,爽朗的聲音道:「宋老闆,
要不要再賭。」
宋開花道:「賭什麼?」
黑臉老頭抬起左手來,指著三丈以外的一名美女道:」老夫站在此地不動,用這只
左手,將小妞漆盤中的酒端過來,保證杯不破,酒不溢,溢則為輸,絕無反侮。」
這又是~個莫大的誘惑,美女在三丈以外,老頭站在原地不動,而手臂的長度不過
才二尺餘,如說能將酒杯取來,其誰自信?
何況杯不能破,酒不能溢,溢則為輸,絕無反悔,說這話的人不是白癡,便是二百
五。
宋老闆當然不信,決定再跟他賭一局。「賭多少?」「二十萬兩」「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好,賭啦!」
於是,四個十萬兩白銀的金色籌碼堆積在一起,這一場難得一見的世紀大豪賭已經
揭開序幕,賭坊所有的賭局全部停下來,數以百計的眼睛,皆一瞬不瞬地凝視在黑臉老
頭的左臂上
說也邪門,他那一條左臂當真飛了出去,伸手抓住了一杯酒,而黑臉老頭本人則仍
舊卓立原地,紋風未動。
大家均注意到了,黑臉老頭的左臂僅是一隻義肢,另有一條天蠶絲與軀體相連。
但,儘管如此,能將一隻義肢操縱得收發自如,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非有極深極
深的功力火候莫辦。
然而,黑臉老頭辦到了,酒未溢,杯未破,輕而易舉端回來一杯酒,臂回原處,酒
到唇邊,仰脖一飲而盡,哈哈大笑道:「承讓,承讓!」
伸手取過籌碼,給了小紅姑娘一個,又道:「小紅,連你在內,總共給老子找十個
妞兒,每人一萬兩,要清官,不要二手貨,老夫今夜要來個『集體屠殺』!」。
一萬兩銀子幾乎可以討十個老婆,黑臉老頭僅作一夜風流,竟願出此巨款,手筆之
大,可謂絕後空前。」
小紅懷疑是自己聽錯了,連問了三遍,這才歡天喜地的兀自張羅去了。
小紅已去遠,黑臉老頭又粗聲大氣地叮嚀道:「記住吧處女,卡水的,年輕的,豐
滿的,性感的。越風騷越好。若是膽敢破鞋來濫竽充數,小心老子剃光她的頭發送到點
廟裡當尼姑!」「是!是!」
小紅在遠處應帶,一則以喜。一則以憂,戰戰兢兢地尋賭坊裡的姐妹淘去打商量。
大家樂賭訪的老闆宋開花卻嚇傻了,三十萬兩白花花銀子,連半張牌也沒摸到,便
糊里糊塗的拱手送人,他面臨破產的邊緣,在心底最深頻呼:「完了,完了!」
忽見,小魚幫的三位幫主從人群中冒出來,一字排開。神氣活現地,踏著大步,逼
向黑臉老頭。
鳳兒大聲嚷囔道:「騙子,騙子,這簡直是訛詐!」
阿呆喳呼道:「根本是頭號大騙子,殺人不見血!」
小魚兒亦道:「應是超級大騙子,吃人不吐骨頭!」
舌劍唇槍。存心想激怒黑臉老頭,也好名正言順地跟他干一架,哪知,事與願違,
老頭僅淡淡一笑,道:「怎麼?你們三個小鬼頭不服氣?」
阿呆上前一步,抬頭挺胸地道:「不錯,路見不平,用土填。」
鳳兒小聲道。「呆啊,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黑瞼老頭陰惻惻地冷笑道:「不管用土用刀,也不管是填是助,我老人家暇接不誤,
三位小友可是想跟老夫賭一局?」
小魚兒正中下懷地道:「正有此意。」
阿呆道:「小兒科,多賭幾局嘛,一局不過癮。」
黑臉老頭冷哼道:「哼,一局已足夠爾等清潔溜溜脫褲子,兩局就會連小命也賠進
去,說吧,怎麼賭?」
阿呆毫不考慮地道:「咱們趕時髦,賭大家樂。」
黑臉老頭驚愕一下,道:「什麼大家樂,這裡不就是大家樂賭訪嗎?」
鳳兒嬌笑道:「真差勁,沒水準,趕不上時代潮流。」
將這大家樂的方法告訴他,黑臉老頭好豪邁的性子,立將三十兩籌碼往身旁的一張
賭桌上一放,擊掌哈喝道:「贊!這種賭法夠刺激,干啦,老子賭三十萬兩,你們拿什
麼來賭?」身旁正巧是賭押寶的桌子,上面有六個號碼,從一至六,黑臉老頭只是將籌
碼隨便一丟,並未正式簽押,阿呆老大不高興地道:「粗人,亂來,衰!跟你這種人賭
博真傷腦筋,你到底選哪一號?」
黑臉老頭將籌碼搬動一下,押在四上,道:「就四好啦。」同時取了一張四號的號
牌,丟進籤筒去。
阿呆這一下可樂了,道:「好極,好極,四者死也,你老小子死定啦。」
黑臉老頭臉一沉,道:「想要贏老子的銀子,你們要有相等的錢來賭才成,單吹牛
有屁用。」
小魚兒不假思索,亮出「天王之星」押在「一」號上,道:「本幫主簽一號,保證
一帆風順,一戰成功!」
利用自己放號牌人籤筒的機會,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老頭的四號牌換走。
黑臉老頭眼一瞪,道:「這是什麼東西,值三十萬兩銀子。」
阿呆自吹自擂道:「土包子,這是一顆一百克拉的大鑽戒,曾是大理國王王冠上的
東西,名為『天王之星』,也是綠林令,綠林盟主的信物,可以呼風喚雨,撒豆成兵,
折價三十萬,算是跳樓大犧牲。」
黑臉老頭怒聲道:「傻小子少吹牛,你自己又賭什麼?」
阿呆將太極棍押在「7號上,道:「我阿呆先生賭這個,太極棍,太極老祖的寶貝,
簽二號,好事成雙,雙喜臨門。」
鳳兒好大的興致,將玉鐲、烏劍一古腦全部押上去,嬌滴滴的道:「本姑娘簽三和
六號,三陽開春,六六大順。」
說話同時,阿呆與鳳兒亦將自己所簽押的號牌,放進簽簡內。
一二三四六都有人簽,獨獨剩五號是空號,小魚兒裡望宋開花一眼,道:「宋老闆
也簽一個號,一旦中獎,不但血本可歸,免得你傾家蕩產,還可以賺得四件差世無雙的
奇珍異寶,何樂而不為。」
宋開花當然想撈回自己的老本來,卻籌不出足夠的賭本,只好望賭興歎.搖頭不語。
小魚兒遊目環顧一下四周的賭客,朗聲說道:「各位,人之初,性本賭,號碼還多
得很,從一至六可以賭,從零零到九九也可以賭,一號在手,希望無窮,歡迎大家一起
來賭!」
阿呆拍一下巴掌,道:「韓信點兵,多多益善,錯過這個發財好機會的人是白癡。」
鳳兒道:「大家樂,大家樂,大家一起來賭才樂,不賭不樂,不賭的人是呆頭鵝。」
三人鼓足如簧妙舌,說得天花亂墜,奈何賭注太大,卻無人敢冒險一試.費了半天
口舌,參賭的人依舊是鳳兒、阿呆,小魚兒和黑臉老頭四個。
而且,小魚兒已動了手腳,是一個穩贏不輸的局面,大大方方的將簽簡往黑臉老頭
面前一送,笑容可掬地道:「小魚幫處事一向講究公平、公正、公開,老頭請抽一支吧,
祝你中獎!」
這真是公雞下了蛋,日從西出,簽簡內分明沒有四號的簽,黑臉老頭卻從容不迫的
從裡面抽出一個四號的號牌來。
三小全部號促,嚇呆,嚇愣了,阿呆大驚失色地道:」慘啦!慘啦!煮熟的鴨子飛
啦,這下我們全部完蛋啦!」
的確,煮熟的鴨子飛上了天,簽簡內沒有的號碼,竟然被無中生有地抽出來,三小
心知遇上了一等一的絕頂高手。
黑臉老頭是誰?今夜如何集體屠殺?
千面人魔是誰?冷寒燕是否他老婆?
歹命夫人是誰?為何會寄身逍遙莊?
糟老頭為什麼要他們三個奪取烏劍、玉鐲、太極棍?
烏劍、玉鐲、太極棍、天王之星到底還有什麼其他的妙用?或是另有意想不到的奇
聞秘辛?
鐵膽魔星等四名江洋大盜,除劫走百萬財銀外,另外還犯下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案
子?因而四處逃竄,亡命天涯。
三小的身世又如何?莫非和這些事、物都有密切的關聯?
難道……?
難道……?
難道……?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3:49:50
第06章
一陣楞愕之後,小魚兒疑雲滿面地道:「老傢伙,籤筒之內分明沒有四,這個四你
是如何生出來的?」
黑臉老頭的臉上一點喜怒之情也沒有,冷冷一笑,道:」誰說沒有,多得是!」
拿起籤筒來一倒,赫然又倒出四個四來。
換句話說,籤筒裡清一色全部都是四。
在山西靜樂縣玩大家樂時,三小就是用這種方法贏了很多錢,但那時候用的是紙做
的簽號.由鳳兒一手包辦,很容易偷天換日,此刻的號牌則是木製品,系賭場現成的東
西.鳳兒、阿呆、小魚兒亦乃箇中高手,三人六目,卻不知道人家是何時及如何動了手
腳。
這個跟斗栽得不小,小魚兒心有不服,道:「老傢伙.你騙人。」
黑臉老頭仰天大笑道:「騙人?哈哈,彼此彼此,小騙子自然騙不過老騙子,輸在
老夫的手裡,不算是一件丟人的事。」
「本幫主不服,咱們再賭一局。」
「娃兒已空無所有,賭什麼?」
「賭項上的人頭。」
「當椅子太圓,當夜壺會漏。燉著吃又太嫩,我老人家沒興趣。」
「不賭就休怪本座不認賬。」
「不認賬又怎樣?」
「物歸原主!」
「想要賴搶回去?」
「就是這個意思!」
思字出口,閃電出手,猛抓天王之星。
鳳兒與阿呆配合得天衣無縫,同樣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伸向烏劍、玉鐲、太
極棍。
可是,三小快,黑臉老頭更快,兩三下便將烏劍,太極棍、天王之星收拾得清潔溜
溜。
「媽的,本幫主和你沒完沒了!」
「媽的,阿呆先生和你誓不兩立!」
「除非物歸原主,鳳兒姑娘要你血流五步!」
「宰了他!」
「送他上西天!」
「送他回姥姥家!」
三小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管它有理無理奪回寶物來,分從三面攻上去。真是
邪門透頂,三小聯手合擊,進如猛虎蛟龍,退若鐵壁銅牆,卻絲毫也奈何不得老頭。
而且,黑臉老頭似有未卜先知的本領,往往三小招甫出手,他便預知攻擊的部位,
防患於未然,先一步閃避開去。
退時亦熟知三小的身形步法,每每先發制人,因而三小非但未能將寶物奪回,反而
吃了不少悶虧。
小魚兒甚覺納罕,與鳳兒、阿呆退出一身之地,滿腹狐疑的道:「老傢伙,你究竟
是何方神聖?」
黑臉老頭嘿嘿陰笑道:「拉拔你們長大,傳你們武功,叫你們成為第一流高手的
人。」
此話一出,三小皆臉色大變,倒抽了一口寒氣。
小魚兒道:「你真的是野人山上的糟老頭?」
黑瞼老頭道:「如假包換。」
阿呆道:「奶奶的,我們怎麼不認識你?」
千面人魔道:「兔崽子,你忘了老夫是千面人。」
鳳兒道:「可是,在野人山你曾是手下敗將,如今為何能勝過咱們?」
千面人魔道:「混球,我老人家自然會留一手,以防爾等背典忘祖,背叛老夫。」
小魚兒道:「衰!這樣說來,我們還不能算是一流高手,只能算是二等角色?」
千面人魔鄭重其事地道:「不!你們是一流高手,從力戰王屠夫,智戲張凶神,生
擒游全河這三件事來論斷,更是當之無愧,放眼當今武林,能夠勝過你們的,已寥若晨
星。」
阿呆道:「老頭,你一直跟在咱們後面?」
千面人魔道:「老夫是替你們把風,怕你們吃虧上當。」
阿呆道:「傷腦筋,還有幾個人能勝過我們?」
千面人魔想了一下,道:「不多,大概不會超過三個。」
小魚兒道:「哪三個?」
「歹命夫人、太極老祖與黃山姥姥。」
「老頭也曉得歹命夫人?」
「在逍遙莊始初聞此人。」
「可知她的來龍去脈?」
「老夫正設法查探中。」
「太極老祖早已老掉了牙,還會活在世上?」
「有可能,並未聽到他的死訊。」
「黃山姥姥的歲數也不小了,能夠自己拉屎就不錯,還能跟人爭強鬥勝?」
「這可不一定,黃山神仙谷一度曾領袖武林,黃山姥姥更是老當益壯,不過,神仙
谷由於家務事,鬧得分崩離析,雞犬不寧,黃山姥姥已有多年不曾行走江湖。」
鳳兒朝四下瞧一瞧,道:「咦,怎麼沒見丁哥及珍珠姐?」
千面人魔道:「他們就住在對街的『龍安客棧』,稍待我們也過去,大家好好聚一
聚。」
掂一下手中的籌碼,抖手擲給宋開花,又道:「宋老闆,麻煩你換成銀票吧,面額
越大越好,最好是三十萬一張,但願不是空頭。」
宋開花擺出一張苦瓜臉來,畏畏縮縮地道:「小老兒一時可能籌不出這麼多銀子
來。」
千面人魔鐵青著臉,道:「你有多少?」
「頂多二十萬兩。」
「幹你娘,除去老子的十萬兩,你僅有十萬資金?」
「剛剛被小紅領走了十萬兩。」
「不足之數如何支付?」
「小老兒正在多方設法。」
小魚兒道:「可以賣房地產。」
鳳兒道:「可以將賭場典當。」
阿呆說得最難聽:「老婆孩子也可以賣,女兒如果不是二手貨,眼前就值白銀一萬
兩。」
千面人魔目泛凶芒,陰冷著聲音道:「不管你是賣房子,押賭場,賣妻售女,只要
能付出老子的賭帳就成。」
乍然伸出了他的蒲團大手,像老鷹抓小雞似的,捉住宋開花的脖子提起來,厲色說
道:「老夫就住在對街客棧裡,籌足了銀子馬上送過來,不然,小心老子剝你的皮!」
嚇得宋開花魂不附體,冒出來一身冷汗,猛覺頸上一鬆,一屁股栽坐在地上,待他
驚魂甫定,展目再看時,千面人魔已領著三小步出賭場的大門。
龍安客棧。
一個精巧別緻,花木扶疏的小跨院裡。
客廳內燈火通明,千面人魔正與丁寧、賽珍珠、鳳兒、阿呆、小魚兒等人圍桌夜飲,
海闊天空地瞎扯蛋。
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名菜名酒。阿呆又在打嗝兒,早已酒足飯飽,但仍貪心不足,
繼續東一箸西一箸地盡挑好吃的東西往嘴裡塞。
小魚兒的眼珠子忽然打了一個轉兒,突如其來地問道:「老頭,你老婆在找你,知
道嗎?」
千面人魔聽得一楞,道:「我老婆?誰呀?」
「就是黑鳳凰冷寒燕。」
「哦,是她。」
「還有你女兒俏羅剎雷玉嬌。她們千里迢迢的還去野人山找過你。」
千面人魔聽到這裡,顯然甚是惱怒,冷厲著聲音道:「小子,你好大的狗膽,竟敢
洩老夫的底?」
小魚兒一面運功戒備,~面口裡喊冤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冤枉,冤枉,
我是好心好意想讓你們夫妻父女團圓,共敘天倫。」
阿呆隨聲附和道:「是嘛,別拿好心當驢肝肺,冷寒燕千里尋夫,雷玉嬌萬里尋父,
好可憐啊,也好偉大啊。」
鳳兒亦道:「我們阿呆艷福不淺,已與阿嬌緣訂終身,假如老頭是阿嬌的爹,那麼,
你老人家就是阿呆的老丈人啦。」
千面人魔冷哼一聲,道:「哼,我老人家沒有老婆,哪來的女兒,更不可能有女婿,
少亂拉關係。」
小魚兒處心積慮的就是想查清楚千面人魔的身份來歷。
促成黑鳳凰母女野人山之行的目的在此,這時亦是為此而詢長問短。
然而,千面人魔的答覆卻令三小大失所望,小魚兒道:「糟老頭,你不是綠林盟主,
黑道上的總瓢把子,人人聞名喪膽的鐵膽魔星雷天豹?」
千面人魔斬釘截鐵地道:「不是!」
「不是雷天豹,何來天王之星?」
「獲得綠林令的方法很多。」
「乞道其詳。」
「可以偷,可以騙,可以搶,也可以殺人。」
「噢,原來是你將鐵膽魔星幹掉啦?」
「老夫並沒有說殺掉雷夫豹的話。」
「那雷天豹為何會突然在武林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許是遭了別人的毒手,許是金盆洗手,早已埋名隱姓,退出江湖。」
「如說這個老魔頭仍健在人世,他自己的妻子女兒為什麼找不到?」
「老夫又不是雷天豹,如何知曉他在打什麼鬼主意,說是金屋藏嬌,另築香巢亦大
有可能。」
阿呆道:「最重要的一點是,糟老頭,你是誰?」
千面人魔含混其詞的道:「我是我,千面人魔。」
鳳兒道:「我們是想知道你的來龍去脈。」
千面人魔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曾在一起生活了十來年。」
阿呆道:「當然重要啦,曉得你的姓名身份,就可以知道官府通緝有案的江洋大盜,
懸賞的獎金多少?」
千面人魔吹鬍子瞪眼睛地道:「怎麼?你小子財迷心竅,賣人賣上了癮,連老夫也
想出賣?」
小魚兒急忙代為解釋道:「不不不!阿呆的意思是,一旦發現你老頭的姓名肖像上
了告示,也好及時通風報訊,逃之夭夭。」
千面人魔眸中凶芒暴閃,道:「你們認為老夫也是雷天豹、王屠夫那一流的貨色?」
阿呆實話實說道:「馬馬虎虎,大概差不多啦,想當年,不是殺人的魔王,就是土
匪頭。」
鳳兒、小魚兒都很擔心老頭會發火,孰料,千面人魔卻不怒反喜,發出一串哈哈大
笑,道:「看來這一趟江湖之行沒有白跑,阿呆果然增加了不少見識,能將老夫看得如
此透澈,實在難得,難得!」
微微一頓,繼又說道:「好啦,別再黑白講,咱們談談正事啦。」
小魚兒道:「烏劍、玉鐲、太極棍已經弄到手,王化、張忠、游全河也賣到官府去
了,還有什麼正事要辦?」
千面人魔道:「還多得很。」
「做什麼?」
「去殺幾個人。」
「殺誰?」
「葫蘆谷主鐵掌排雲林清風,阿彌陀佛莊主瘋人侯志,邋裡邋遢莊主懶蟲丁一、千
杯不醉鬼白雲、天下無敵莊主狂夫辛幸。」
鳳兒聞言花容大變地道:「哇塞!糟老頭,你的胃口真大,剛剛解決掉黑道上的三
大寨主,現在又想將白道上的『一堡、二谷、四大莊』幾乎要一網打盡,有仇?有恨?
為錢?還是為情?」
千面人魔大搖其頭道:「都不是。」
阿呆道:「傷腦筋,無緣無故的幹嘛要殺這麼多人?」
千面人魔的話令人毛骨悚然:「老夫高興!」
小魚兒不疾不快地道:「糟老頭,你大概是想征服武林,一領江湖吧?」
千面人魔輕輕地拍打一下小魚兒的肩膀,道:「還是小魚兒最聰明,也最瞭解我老
人家的心意。」
阿呆拍著胸脯道:「老頭,你將咱們三人拉拔長大,恩重如山,不論水裡火裡,就
算是上刀山,下油鍋,也干啦,保證叫你穩坐武林王的寶座。」
直樂得千面人魔的嘴都合不攏來了,道:「好,難得你們有這一份孝心,將來一旦
大功告成,老夫一定會分你們半壁江山。」
言罷,轉身入內,將烏劍、玉銀、太極棍、天王之星取出來,外加一瓶藥丸,一併
交給他們三人。
小魚兒一怔,道:「拚死拚活的,才將這些寶貝弄到手,為何又交給咱們?」
千面人魔道:「葫蘆谷主鐵掌排雲林清風等人都不是省油的燈,老夫是怕你們吃虧
挨揍,有這四件寶物相助,定可逢凶化吉,履險為安。」
鳳兒將烏劍往腰裡一插,戴好玉鐲,嬌柔著聲音道:「聽七殺凶神張忠的口氣,這
四件寶物好像還另有更大的妙用,不知是否屬實?」此話一出,千面人魔的眸中閃出一
道異樣的神采。但迅即隱去,陰沉著聲音道:「這個老夫尚未有所聞。」
阿呆是個財迷,腦子裡面老是想到銀子,道:「會不會也是那百萬兩餉銀的開門之
匙呢?」
小魚兒驚「哦」一聲,道:「這個可能性的確存在。」
鳳兒的分析更仔細:「雷天豹、王化、張忠、游全河合搶百萬餉銀,而綠林令、烏
劍、太極棍、玉鐲又分別屬於他們四個人,如說餉銀的下落,與這四件寶物有關,自是
入情入理。」
千面人魔卻不以為然,道:「純粹是道聽途說,臆斷之詞,不足採信。」
小魚兒道:「且不管餉銀的下落如何,這幾個老傢伙究竟該怎樣處置才好?」
丁寧代答道:「最好是血染黃沙,命歸九幽。」
賽珍珠道:「起碼要斷他們的一條臂,瞎一雙眼。」
千面人魔道:「不錯,這正是老夫的意思。」
阿呆大吹法螺道:「好,小意思,包在我們身上了,但盼能再提供一些這幾個老匹
夫的詳細資料。」
千面人魔想了想,道:「提起四大莊主來,可是名滿天下,威震武林,響叮噹,叮
當響的人物,而且各有特色。瘋人侯志成天瘋瘋顛顛,到處流浪;懶蟲丁一是天下第一
懶人,三天難得說一句話,一句話不會超過三個字;醉鬼白雲更怪,喜歡喝酒,也喜歡
吟詩,是個酒鬼,也是詩癡;狂夫辛幸是個標準的獨夫狂人,吹牛說大話是他的專長。
這四個人都有一身超凡入聖的武功,你們可不能掉以輕心,要小心應付。」
阿呆嘻皮笑臉地道:「這四個人聽起來倒蠻可愛的,說不定可以成為忘年之交。」
丁寧臉一沉,道:「呆子,叫你們去殺人,可不是去交朋友,別誤了主人的大事。」
小魚兒道:「一堡、二谷、四莊,為什麼不是五莊?」
賽珍珠道:「幹嘛要五莊?」
鳳兒道:「還有一個逍遙莊呀。」
千面人魔道:「逍遙莊算老幾,張文光當年只能算是一個小角色。」
小魚兒意氣風發的道:「想要橫掃武林,獨霸江湖,單單去掉四莊還不夠,何不連
歹命夫人、太極老祖與黃山姥姥一齊幹掉?」
千面人魔道:「會的,這是下一回合的任務,以你們目前的功力,尚非他們的敵
手。」
阿呆道:「老頭何不親自出馬?」
千面人魔突然提高嗓音,充滿憤痛地道:「有朝一日,老夫會和他們決一死戰!」
小魚兒幌動一下小藥瓶,道:「這是什麼玩意兒?」
千面人魔道:「補藥,你們常吃的加味『十全大補九』,有培元固本,增加功力的
奇效,必須回服一粒,以免功虧一簣。」
阿呆的口頭禪又來了:「衰啊,從小到大,常與藥丸為伍,真是遇人不淑!」
丁寧怒聲道:「不吃小心毒發而死!」
小魚兒心頭一震,道:「什麼意思?」
賽珍珠忙道:「丁哥是說,阿呆不想活就吃毒藥死了算啦。」
鳳兒逗笑道:「死不得,死不得,阿呆死掉,阿嬌豈不要守活寡。」
小魚兒的眼珠子,賊碌碌地打了兩個轉兒,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忽然改變話題
造:
「老頭,你這個千面人真是名不虛傳,若非你自己點破,神仙也認不出,為免大水
衝倒龍王廟,自己人干自己人,我看還是盡早想一個識別的法子好。」
阿呆馬上響應道:「這好辦,在老頭額頸上印一張『紅中』。」
鳳兒道:「或者寫一個『魔』字。」
丁寧怒道:「亂來,亂來,怎可開主人的玩笑。」
賽珍珠道:「不如規定~個暗語好啦。」
千面人魔的眸光從鳳兒、阿呆、小魚兒的臉上緩緩掃過,道:「此計甚善,咱們就
一人想一句暗語吧。」
「英雄好漢!」千面人魔說。
「鐵血兒郎」小魚兒說。
「打家劫舍!」阿呆說。
「殺人放火!」風兒說。
這師徒四人簡直已經走火入魔,連暗語都殺氣騰騰的,充滿暴戾之氣。
千面人魔卻十分滿意,連聲說道:「贊!贊!真是絕妙好詩,不失英雄本色。」
一扭頭,又對丁寧道:「去告訴店家,給他們三個娃兒準備三間上好的客房。」
小魚兒道:「不必了,開封知府招待我們住在驛館裡。」
阿呆洋洋得意地道;「白吃白喝也!」
鳳兒滿面春風地道:「白住白睡也!」
千面人魔皮笑肉不笑地道:「好極了,有傻蛋出銀子,不花白不花,你們且去白吃
白喝,白睡白住吧,明天一早咱們就各奔前程,老夫敬侯佳音。」
餘音未落,三小方待起身離去,忽聞門外燕語草啼,香風撲鼻,在小紅的引導下,
一串兒走進來一大群年輕貌美的姑娘。
環肥燕瘦,各擅勝場,綺年玉貌,都是開封城拔尖兒的大美人。
年長者不會超過二十,年幼者正值豆寇年華,一個個擠眉弄眼,搔首弄姿,竭盡其
風騷之能事。
算算人數,正好是十二金或一打整。
千面人魔的一雙獨眼,色迷迷地橫掃十二金釵一眼,道:「小紅,多出來的兩個妞
兒可是額外的贈品?」
小紅銀鈴似的聲音道:「回大爺的話,是宋老闆的兩個女兒來抵債的。」
千面人魔托起二女的下巴來,瞧一瞧,道:「嗯,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小口,吐
氣如蘭,挺討人憐惜,可以折價兩萬,其餘的八萬兩你老子何時可以湊齊?」
宋家的大小姐淒淒楚楚的道:「天亮之前一定可以籌足送過來。」
小魚兒早已看得雙眼發直,情不自禁地嚷嚷道:「水,水,從來沒見過這麼多水查
某。」
阿呆的眼睛猛吃冰淇淋,道:「好發達的大饅頭,好大的葫蘆啊。」
小魚兒不解,道:「阿呆,什麼是葫蘆?」
阿呆正經八百的道:「笨啊,就是屁股嘛,肥肥胖胖,圓圓滾滾的,像不像葫蘆?」
小魚兒仔細觀察一下,道:「嗯,是有幾分神似,阿呆,你不呆嘛。」
阿呆得意非凡地道:「本來就是嘛,是你們故意裝糊塗,視而不見,埋沒人才。」
千面人魔早已慾火難耐,頻頻揮手道:「他媽的,小小年紀就這麼色,還不快滾到
驛館去白吃白住,別耽誤老夫的好事。」
賽珍珠和鳳兒早就溜出去了,丁寧、阿呆、小魚兒聞言相顧愕然,一聲不吭地退出
去。
踏著夜色,在返回驛館的途中,鳳兒一直撅著小嘴生悶氣,弄得小魚兒滿頭霧水地
道:小鳳,你在生誰的氣。」
鳳兒氣虎虎地道:「生你們男人的氣。」
小魚兒道:「怎麼啦?」
鳳兒咬著牙齒道:「可恥的集體屠殺!」
阿呆老氣橫秋地道:「男人嘛,偶而風流一下算不了什麼。」
鳳兒怒沖沖地道:「你們男人呀,沒有一個好東西。」
小魚兒大聲抗辨道:「我不同意,別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我小魚兒將來絕對不會
干集體屠殺的事。」
鳳兒冷哼一聲,道:「哼,將來的事誰也料不準!」
奔勢陡地加快,兀自向前飛奔而去。
回到驛館,小魚兒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腦海裡始終想著千面人魔。
他究竟是何許人?
如何得到綠林令?
跟鐵掌排雲林清風、瘋人侯志、懶蟲丁一、醉鬼白雲、狂夫辛幸之間有何血海深仇?
為什麼他自己隱身幕後,而讓三個年輕的娃兒去為他奪取烏劍、玉鐲、太極棍?
如今又要他們去要五位武林高手的命?
有師徒之實,卻無師徒之名,這是為什麼?
莫非自己三人是千面人魔悉心培養的工具、殺手?
自己三人的身世如何?真的如千面人魔所說,是三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想著想著,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今夜的「集體屠殺」。
是好奇,更想藉此窺探一下千面人魔究竟有何秘密。
於是,霍地而起,悄沒聲息的獨自離開驛館。
離開大門不遠,轉過一個拐角,馬上發現,在自己的前面不遠,有一個人正放步疾
行。
是阿呆。
小魚兒愕然一楞,掉轉頭來,改走另一條街。
可是,無巧不巧,冤家路窄,殊途同歸,二人又在「龍安」客棧的門口碰了頭。
小魚兒板著臉孔道:「阿呆,三更半夜的,不在驛館睡覺,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阿呆朝裡面望一眼,扮了一個鬼臉,嘻嘻笑道:「彼此,彼此!」
「媽的,別想歪了,我是來探隱索密的。」
「我也是!」
「你探什麼隱?索什麼密?」
「彼此,彼此。」
「混蛋,別打哈哈。」
「男人嘛,開開眼界,見識見識。」
「哼!」
小魚兒多一個字也沒有說,當先翻牆而過,進入千面人魔所在的小跨院。
院內花木依舊,空無一人。
丁寧、賽珍珠的房裡沒有點燈。
千面入魔的屋內卻燈火通明。
而且,還不時傳出褻言穢語,及女子欲醉欲死的呻吟聲。
五花八門,各種稀奇古怪,難以入耳的聲音都有,令人馨竹難書。
阿呆、小魚兒不禁為之心猿意馬,血脈賁張,提著腳尖,閉著氣,小心翼翼地朝千
面人魔的房間攏過去。
有志一同,幾乎在同一時間,用舌頭勤破一塊窗紙,湊上去一雙眼。
哇塞!好一片溫妮春光!
哇塞!好一幅美麗的裸女圖。
這兩個小子春心蕩漾,心湖波濤洶湧。
阿呆和小魚兒在前窗,後窗外,另有一位同好者。
是丁寧。
尚不止此,側門外還藏著一個人,正從門縫裡,聚精會神的往裡面瞧。
是個母的——賽珍珠。
賽珍珠的一張臉脹得通紅,心如鹿撞,眼波癡迷,好像喝醉了酒,顯得有點歇斯底
裡的樣子。
驀地,丁寧像是一隻偷嘴的貓,幽靈般地潛入賽珍珠的屋裡去。
屋內無人,丁寧又偷偷溜出來,恰巧與正要往他房裡去的賽珍珠不期而遇。
「丁哥。」
「珍妹。」
孤男寡女,乾柴烈火,即扭進房裡……
看在阿呆眼裡,好不羨煞人也,心道:「媽的,真傷腦筋,阿嬌也不知死到哪裡去
了,如在身邊。」
~念未了,被千面人魔粗礦的吼聲淹沒:「破鞋,爛貨,二手貨,也想冒充黃花大
閨女,滾!滾到尼姑庵當尼姑去!」
拔出一把匕首來,兩三下便將那女子滿頭的青絲剃了個清潔溜溜。
通!的一聲,一個胖女人,就光著身子,被千面人魔扔到窗外來。
「婊子,窯姐兒,你他媽的也跟男人上過床,滾!滾到尼姑庵去當尼姑!」
通!又扔出來一個沒穿衣服的女人,正是替千面人魔拉皮條的小紅姑娘。
窗戶大開,春光外洩。
終於,彈盡矢光,鳴金收兵,結束了這一場慘烈的肉搏戰。
燈,熄了。
人,睡了。
夜,更黑。
阿呆和小魚兒也摸黑離開了「龍安」「客錢。
豫中
一條官道上。
有三個大孩子,正在悠哉游哉的,活蹦亂跳地往南方行,口裡面還不停的唱著小曲
兒。
小兒郎
小兒郎
小小兒即不簡單
不論黑白兩道
無分大盜大俠
拳打腳踢
口誅筆伐
威震四方
無敵天下
小魚兒
小魚兒
小小魚兒不簡單
不論海鯨海鯊
無分大魚大蝦
生吞活咽
連皮帶骨
翻江倒海
豪情萬丈
歌詞磅礡,歌聲嘹亮,直傳出數里之遙。
一邊走,一邊唱,一邊找人詢長問短。忽然左轉進入一片矮樹林。
林木深處,有一座莊院。
不大,甚至應該說很小,遠遠望去,僅止一棟樓房而已。
圍牆卻很高,大門亦頗壯觀,只可惜油漆早已斑剝,門扉毀壞,一副破落戶的模樣。
門楣之上有一塊匾額,勉強還可以認出來是「懶人莊」三字。
鳳兒、阿呆、小魚兒心裡有數,所謂「懶人莊」,就是「邋裡邋遢」莊的別稱。
「篤!篤!篤!」小魚兒叩門三響。
莊內寂然,無人應聲。
小魚兒揚聲道:「有人在家嗎?」
依舊無人回聲應話。
阿呆上前一步,在門上端了一腳,粗魯地罵道:「姓丁的,你老小子到底在不在?」
好半晌,才有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答話,而且只有一個字:「在!」
鳳兒嬌冷的聲音道:「在就滾出來答話。」
懶洋洋的聲音又吐出來一個字:「進!」
小魚兒知道,懶蟲丁一,又名一字先生,能夠一個字表達的事情,絕對不肯說兩個
字,自亦見怪不怪,搖一搖頭,鳳兒、阿呆會心一笑,便即伸手推門。
「吱呀!吱呀!」
好重好破的門,費了不少力氣才打開來。
他哪裡知道,懶蟲丁一還是一個發明家,就這一個動作,已為他打了一桶水。
遊目四望,真叫人不敢恭維,遍地雜草叢生,門戶蛛封生積,處處都是垃圾污垢,
這哪像是一位名震江湖的大俠的居停之所。
院子裡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
小魚兒朗聲道:「喂,一字先生,你在哪兒?」
「這!」
還是一個字,不過,循聲望去,總算找到了一字先生的所在。
他在二樓外面的陽台上,躺在床上,背後墊著一個大枕頭,冷厲的眸光正在向下望,
一張臉至少有三年未洗,鬍子更長,口鼻雜辨,是一個十足的老怪物。
床鋪的一旁設有爐灶,懶蟲丁一的一鍋大雜燴剛剛煮好,正自有一口沒一口的,懶
懶散散地吃著。
另一旁還種著有菜,缸裡有米,甕裡有水,更令人拍案叫絕的是,床板上挖了一個
洞,掀起墊被,下面就是馬桶。
吃、喝、拉、撒、睡,人生五件大事,他可以全部在床上解決。
這真是一個奇人,怪人,天上少有,人間無雙。
小魚兒向前邁了數步,立在院子正當中,昂首說道:」想必閣下就是一字先生做蟲
丁一吧?」
「嗯」
「堂堂一代大俠,該有成群結隊的僕人吧?」
「無。」
「為何不請幾個?」
「懶。」
「老婆孩子呢?」
「無。」
「怎麼連老婆也不娶?」
「懶。」
「整個懶人莊,就你一條懶蟲?」
「嗯。」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3:50:11
說了半天,一字先生沒有一句話是兩個字的,而且,九句話當中,總共才用了
「在」、「進」、「這」、「嗯」、「無」、「嗯」六個字眼。
聽得阿呆直冒火,怒沖沖的道:「懶蟲,你也不問問咱們是來幹什麼的?」
「說。」
「是來殺人的。」
「誰?」
「你,」
「我?」
「不錯,有人想要你項上的人頭。」
「誰?」
「自然是你的活冤家,死對頭。」
「多。」
「多?你仇人很多是不是?可以找最厲害最凶殘,最沒有人性的人來說。」
「多。」
「媽的,跟你說話真累,乾脆這樣吧,我把一個一個的來點名,你來慢慢挑選吧?」
「可。」
「跟血手屠夫王化有仇?」
「有。」
「跟七殺凶神張忠有價?」
「有。」
「跟浪裡白條游全河有仇?」
「有。」
「跟鐵膽魔星雷天豹有仇?」
「有」
「跟千面人魔有仇?」
「不識。」很難得,一字先生說了兩個字。
「跟歹命夫人有仇?」
「不識。」
「跟太極老祖有仇?」
「無。」
顯而易見,欲殺懶蟲丁一的人,十之八九是黑道四大梟雄之一,而王化、張忠、游
全河已身陷囹圄,唯一可能是千面人魔的人選,就剩下鐵膽魔星雷天豹一人了。
但,反面一想,千面人魔有言,殺人只是為了爭霸天下。
果真如此,則千面人魔這個人簡直令人莫測高深。
再一次的探索,又告失敗,小魚兒一征後道:「懶蟲,冤有頭,債有主,要殺你的
人是千面人魔,可別記在我小魚兒的頭上來。」
阿呆道:「也別找我阿呆先生算帳。」
鳳兒亦道:「也與我鳳兒姑娘無關。」
懶蟲丁一始終保持他原來的姿勢,半躺半臥,顯然未將三小放在眼內,冷冷的吐出
來一個字:「上!」
「好!」
小魚兒亦以一字作答,乍然雙臂一抖,騰身而起,摺扇「游龍戲鳳」、「旋乾轉
坤」,以絕佳的角度,攻向一字先生週身要害。
好厲害的一字先生,不僅奇巧絕倫的躲過小魚兒的兩招絕學,而且有還手的工夫,
拉起一條棉被來,劈頭蓋面罩下去。
乖乖,一罩之勢,力逾千鈞,躲不過,推不開,小魚兒的氣息為之一窒,被迫退落
在原來的地方。
阿呆勃然大怒:「媽的,我就不信你是鐵打的羅漢,就算是鐵羅漢也要把你燒成
水!」
鳳兒大發雷霆道:「生有時,死有地,你那一張床就是你懶蟲安眠之所。」
小魚兒殺氣騰騰地道:「小魚三傑,一向同進退,休怪本幫以多為勝,以小欺老,
再世為人,最好多請幾個硬扎的幫手。」
三小言語一致,行動一致,如炸彈開花,似沖天三炮,從左、右、前方電襲而到。
摺扇咻!咻!咻!快如飄風,烏劍刷!刷!刷!金風貫耳,太極棍呼!呼!呼!威
風八面,一霎時,懶蟲丁一的一張萬能床便告支離破碎,四分五裂。
卻沒能傷到一字先生分毫。
「滾!」
懶蟲丁一突然提起馬桶,灑水澆花般欄頭潑出去。
馬桶裡都是「黃貨」,奇臭難聞,三小如遇惡狼猛虎,紛紛退避。
「好卑鄙的匹夫,宰了他!」
「好下流的懶蟲,送他上西天!」
「好臭的老小子,送他回姥姥家!」
三小怒滿心頭,殺氣沖天,決心要置一字先生於死地,同時發話,同時起身,立又
殺進二樓,與懶蟲丁一大打出手。
「殺!」
一字先生怒溢雙眉,胡發倒豎,兩眼暴睜,幾乎要噴出火來,無疑已憤怒到了極點,
殺字出口,袍袖怒張,倏忽間已連攻十二掌。
掌掌驚天動地,招招猛稅絕倫,名家出手,果然不同凡響,儘管三小技深若海,身
手了得,依然無法進身,被逼退幾步。
「媽的,看本幫主的鐵葡萄!」
「媽的,看阿呆先生的麻將牌!」
「看鳳兒姑娘的鳳尾刺,包你一刺穿喉!」
三種暗器齊發,交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網,將一字先生重重托疊的網住,說時遲,
那時快,鐵葡萄、麻將牌、鳳尾刺,快如瀉電奔馬,疾取一字先生上盤各處要害。
情勢危急,殺機四伏中,懶蟲丁一真不愧為是成名人物,乍然單腳拄地,仿若陀螺
一般快速旋轉起來。
隨著旋轉的身形,在週身布下一道勁風,暗器受阻,紛紛落地,一字先生旋勢未竭,
已拔空而起。
饒是如此,懶蟲丁一還是吃了不少苦頭,百密一疏中,一枚鐵葡萄在他面前炸開,
變成一張大麻臉不算,胡發亦被炸得亂七八糟,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更加不堪入
目。
鼻尖上中了一張「一筒」,變成標準的酒糟鼻,一支鳳尾刺穿耳而過,打了一個洞。
「殺!」
「殺!」
「殺!」
一聲殺,換來三聲殺,三小得理不饒人,乘勝追擊,去勢如風,詎料,一字先生身
手敏捷,早已先一步登上三樓。
懶人莊列為武林四大莊之一,雖說僅只一座樓,且年久未修,殘破不堪,但樓內卻
甚是寬廣,隔成了無數的小房間,縱橫交錯,星羅棋布,好像是一個迷魂陣。
同時,樓高共五層,房數不下百間,懶蟲丁—一上三樓,便如泥牛入海,再也找不
到了。
喊,不應!
罵,不理!
操他親娘祖奶奶也沒用;
阿呆好毒辣:「小魚兒,放火燒,把他燒出來!」
鳳兒一楊柳眉兒:「對,把他燒成灰,燒成炭!」
小魚兒臉一沉,道:「這個老小子一定是不知懶到哪裡睡覺去了,燒了做鬼也好,
免得再糟蹋糧食。」
主意一定,當即付諸行動,現場多的是破損的門窗木柱,乾柴雜草,堆積在一起點
燃火種,瞬間整座大樓便燒起來。
熊熊烈烈,劈劈巴巴,火勢好快好猛,一頓飯的工夫不到,大樓便轟隆隆的倒塌下
來,名聞天下的邋裡邋遢莊也就此煙消雲散。
可是,並未見到一字先生的屍體。
亦未親眼目睹他逃離現場。
懶蟲丁一的生死下落,遂成為一個解不開的謎。
三小亦未久留,當即離懶人莊,繼續以征服者的姿態,去征服下一個目標。
下一個目標是千杯不醉莊,打算去找醉鬼白雲的麻煩。
然而,乾杯不醉莊尚在百里之外,便在半路上被人堵上。
赫!來人好多,黑忽忽的一大片,為首者是黑鳳凰冷寒燕與俏羅剎雷玉嬌母女。
黑道第四十八分舵主殺人不見血巴六,和第三十五分舵主黑豹子金八,以及黑道上
的數十名綠林好漢,俱與冷寒燕母女聯合在一起,將三小團團圍住。
小魚兒錯愕一下,嘻嘻笑道:「親家母,別來無恙,怎麼帶來這許多人,可是專程
來歡迎本座?」
阿呆滑稽突梯,以耍逗笑道:「阿嬌,這樣比較沒有好意思啦,等咱們成親的時候,
再請大傢伙來捧場也不遲,此刻我只想單獨的和你在一起,欣賞你的饅頭,葫蘆,或者
偷偷摸摸的去『屠殺』!」
這些話只有小魚兒完全明白,連鳳兒也是一知半解,雷玉嬌更如丈二和尚,摸不著
頭腦,冷哼一聲,道:「哼!鬼話連篇,大概是吃錯藥了,滿口的胡言亂語,別想得太
美。」
鳳兒雙眉一挑,道:「難不成你們是來找碴的?」
黑鳳凰冷寒燕語冷如冰道:「可以這樣說。」
小魚兒道:「找什麼碴兒?」
冷寒燕道:「要將烏劍、玉鐲、太極棍、天王之星收回來。」
小魚兒亮出天王之星,高舉過頂,朗爽的聲音道:「巴六,金八聽令。」
巴六、金八對望一眼,齊聲說道:「抱歉,我們現在不受命於你。」
阿呆眼一瞪,道:「混帳,你們敢不聽總瓢把子的號令?」
巴六望了冷寒燕一眼,道:「小魚幫主現在已經不是綠林盟主。」
小魚兒神色一緊,道:「為什麼?」
冷寒燕吐字如刀的道:「小魚兒,我問你,你們是不是綠林道上的人?」
「不是!」
「烏劍、玉鐲、太極棍是否從王化、游全河、張忠三為寨主手中強取豪奪而來?」
「有這回事。」
「奪去他們的寶貝不算,還貪心不足,把他們送到官府賣銀子,可有其事?」
「這是事實,本幫還蒙開封府大人熱忱招待哩。」
阿呆眉飛色舞地道:「白吃白喝、白睡由住,不賣白不賣,不賺白不賺。」」
鳳兒撥弄一下胸前的三面獎牌,神氣活現地道:「這就是本幫的光榮標誌,替天行
道,除暴安良。」
卻激起了所有在場綠林豪客的萬丈殺機,霎時刀光劍影齊閃,都將傢伙亮出來。
小魚兒臉一沉,道:「親家母意欲何為?」
冷寒燕銀牙緊咬的道:「本夫人已經說過,要將四件寶物收回。」
「你憑什麼?」
「憑我是綠林盟主雷天豹的夫人。」
「可知持有綠林令者,就是綠林盟主,而且認令不認人,這是綠林道上的傳統。
「話是不錯,但持令者必須是綠林中人,凡非我族類,一概不在此限。」
「親家母,你可曾想到,將綠林令交給本座的人,有可能正是你的丈夫雷天豹?」
「這個可能性幾乎不存在。」
「何以見得?」
「我的丈夫天豹與王化、張忠、游全河乃是八拜之交的好兄弟,絕對不會叫你們做
出對不起自己兄弟的事情來。」
「那你以為千面人魔會是誰?」
殺人不見血巴六道:「八成是老盟主的死對頭。」
阿呆道:「哪一個?」
黑豹子金八道:「老子要是知道他是誰,早就將他揪出來碎屍萬段!」
小魚兒想盡辦法想查出千面人魔的底細來,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眉頭一皺,忽又
計上心來,道:「千面人魔目前就住在開封的龍安客棧裡,有膽你們自己去找。」
殺人不見血巴六嘿嘿冷笑一聲,道:「會的,但在未去開封之前,必須先將四件寶
物收回。」
黑豹子金八補充道:「黑道的歸黑道,白道的歸白道三個娃兒如肯乖乖地將東西交
出來,盟主夫人或許可以考慮給你們一條生路。」
小魚兒怒貫雙瞳道:「假如本幫主說不呢?」
黑鳳凰冷寒燕的臉上馬上籠上一層寒霜,道:「叫你們也血流五步,命喪當場!」
鳳兒聞言大怒道:「想打架,是不是?好啊,有膽就來,誰怕難呀。」
烏劍業已在握,左手中還扣好數枚鳳尾刺。
卻被阿呆攔住了,道:「且慢,好歹我阿呆先生跟阿嬌是未婚的夫妻,最好大事化
小,小事化無,別傷了彼此的感情。」
俏羅剎雷玉嬌的性子最是火爆不過,阿呆言猶未盡時,便自破口大罵道:
「呆子,白癡,豬八戒,癩蛤模想吃天鵝肉,就算天下的男人死光光,姑奶奶也不
會嫁給你!」
言語間,人已一馬當先攻過來,單找阿呆一個人干,小虎一個不小心,被雷玉嬌的
粉拳打中,當即哇哇大叫,道:
「人心大變,大變人心,老婆要殺老公,妻子要殺丈夫!」
他罵得凶,雷玉嬌打得更凶,兩個人隨即扭打在一起,好似兩驟風狂。
黑鳳凰冷寒燕、殺人不見血巴六、黑豹子金八、乃至其他的綠林豪客,動作也不慢,
立如潮水般蜂擁而上。
冷寒燕奮力猛攻之餘,復又扯開嗓門哈喝道:「弟兄們,放手去幹,不必手下留情,
奪回一件寶物者賞紋銀千兩,殺掉一個兔崽子的賞二千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綠林好漢本來過的就是刀口舔血的生活,隨時隨地將腦袋瓜
子別在褲腰帶上,聞言之下,更是奮不顧身,不要命似地猛衝猛攻。
小魚兒睹狀鼻子都氣歪了,咬牙切齒地道:「奶奶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
闖進來,人生多美好你們卻自尋死路,想死本幫主就成全你們!」
摺扇舞得虎虎生風,以極優美的姿態,絕佳的角度,咻!咻!咻!旋身環攻,綿綿
不絕。
小魚兒天賦異稟,又肯痛下苦功,功力之深,超出他的年齡甚多,一輪環攻,銳不
可擋,搶在前面的幾個不要命的漢子,或者傷腰,或則傷臂,或則衣裳破裂,血跡殷殷,
沒有一個人能夠進得小魚面前五尺以內。
鳳兒和阿呆同樣威風八面,當者披靡,逼得大家皆手忙腳亂,近身不得。
氣得冷寒燕暴跳如雷地道:「老巴,你專門對付那個丫頭,金八,你負責那個呆子,
這條滑溜的魚兒交給我們母女,咱們不死不停,不死不退,今天不是這三個小雜種血濺
當場,就是咱們大夥兒攜手同赴黃泉。」
果然,所有的高手分成三撥,準備各個擊破。
小魚兒見此情景,不怒反笑道:「冷寒燕,少作白日夢,小魚專門吃大魚,再多請
幾個幫手來也是白搭,徒然在閻王爺面前多添幾條冤魂。」
阿呆亦戲論道:則是嘛,是嘛,放著喜事不辦,為什麼要辦喪事。」
鳳兒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為了幾件破銅爛鐵,賠上一條命可划不來。」
說歸說,打歸打,龍騰虎躍,兔起雞落,大夥兒早已鬥在一起。
冷寒燕想各個擊破,將三小分割的企圖並未得逞,三小依舊結合成一個鐵三角,打
不散,衝不破,所向無敵,主宰全場。
雷玉嬌的攻勢最猛最急,始終咬著阿呆不放,把小虎逼急了,嘟呶著嘴巴道:「阿
嬌,人急拚命,狗急跳牆,你再這樣潑辣刁蠻,休怪我不念夫妻之情,要賞你一篷梅花
毒針,然後再在你頭上撒一泡尿。」
他可不是空口白話嚇唬人,尿字出口,當真扣住了太極棍上的扣環。
「住手!住手!」
一個蒼老而又童稚的聲音,就在這個時候,從斗圈外面傳來。
音量不能算是挺大,但卻勁道十足,震得人雙耳嗡嗡作響,氣血為之浮躁,皆不由
自主地停止毆鬥,朝發話的地方望過去。
是個怪人,怪得叫人忍不住想笑,滿頭的白髮,已經剩下沒有幾根,還用紅絲線,
札成兩個朝天辮,天生的一張娃娃臉,紅光滿面,個頭不高,穿著一身五顏六色的花衣
服,像極了傳說中采衣孝親的老萊子。
在場數十人中,卻沒有一個認識他的。
黑鳳凰冷寒燕首先發話道:「閣下何人?」
采衣老人邁著八字步走過來,連正眼都沒有瞧她一下,冷冰冰地道:「你不夠資格
問,讓路。」
殺人不見血巴六堵上去,道:「老頭,你想幹什麼?」
「找人。」
「找誰?」
「就是那三個娃兒。」
「對不起,這三個娃兒是我們的人。」
「現在是我的。」
「這恐怕辦不到。」
「辦不到你就死吧。」
「老匹夫,已經快要進棺材了,火氣還不小。」
「滾!」
從言行舉止不難看出,采衣老人不僅脾氣暴燥,而且還帶有幾分稚氣,滾字一出,
掄拳就打,就好像孩童打架,沒有一點後沖的餘地。
也不知是猝然無防,還是這個老頭子真有通天的本事,殺人不見血巴六躲也躲不開,
避也避不過,「通」的一聲,在胸間上挨了一拳。
這一拳還真不輕,當場口吐鮮血,蹬!蹬!蹬!的退下去。
邁!又是一拳,打退金八。
接著,左右開弓,雙掌齊出,再將冷寒燕母女逼開。
再也沒有人敢強行阻擋,仍然邁著八字步,如入無人之境。
老人真怪,忽又掉轉頭來,虎吼道:「你們怎麼還不滾,可是要偷聽我們的悄悄
話?」
瞪眼沉臉,語氣轉為冷厲:「滾!滾!滾!」
隨著這三聲滾,采衣飄飄,掌風呼嘯,像是趕雞趕鴨一樣,一口氣將冷寒燕等人趕
出去視線之外,始善罷甘休地折轉來。
此人技深若海,絕技驚魂,顯非等閒人物,小魚兒眉頭一皺,想起了眼千面人魔約
好的暗語。
當即朗聲道:「英雄好漢!」
采衣老人道:「鐵血兒郎!」
小魚兒又道:「打家劫舍!」
采衣老人道:「我操你娘!」
阿呆一怔,道:「你不是糟老頭?」
采衣老人罵道:「放屁,我既不老,也不糟。」
鳳兒道:「那你怎會知道我們暗語的第二句?」
采衣老人道:「大概是胡扯碰上的。」
小魚兒道:「老頭的歲數不小了吧?」
采衣老人天真浪漫的道:「不大,人家才八歲而已。」
阿呆道:「少蓋,是一百零八歲吧?」
老人笑嘻嘻的道:「嘻嘻,你好聰明啊,一猜就中。」
鳳兒乃是冰雪聰明之人,已經料到八九分,道:「不知這位老朋友是何方神聖?」
采衣老人撫摸一下自己的朝天辮,道:「你猜猜看,猜對了我就答應替你們辦一件
事情。」
鳳兒道;「大丈夫一言九鼎。」
老人道:「放心啦,不會說話當放屁。」
鳳兒道:「你是太極老祖?」
老人聞言喜得跳了起來,緊握住鳳兒的雙手,宛若拿到壓歲錢的小孩子,手舞足蹈
地道:「謝謝你,謝謝你們,我老人家數十年不履江湖,想不到尚未被人遺忘,還有人
曉得武林中有我這一號人物。」
阿呆卻大吃一驚,急忙將太極棍藏到身後去。
小魚兒道:「太極老祖,你真的是來找我們的?」
太極老祖道:「騙你是王八。」
臉色一整,又正經八百地道:「老祖多刺耳,以後就叫老童子好啦。」
小魚兒從善如流地道:「請問老童子有何見教?」
「是想向三位打聽一個人。」
「誰呀?」
「七殺凶神張忠。」
「我們知道這個人,」小魚兒明知故問道:「有仇?」
「豈止有仇,我老童子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可否將結仇的經過說出來聽聽?」
太極老祖尋思一下,道:「三十八年前,也就是老夫七十大壽的那一天,便已金盆
洗手,宣佈退出江湖,沒料到,十八年後,也就是二十年前,卻栽了一個大觔斗。」
阿呆道;「栽在何人之手?」
太極老祖恨聲道:「就是張忠那個小流氓。」
鳳兒道:「憑你老人家的身手,那個老粗能怎麼樣?」
太極老祖激憤不已地道:「君子可欺以方,那個小流氓花言巧語,想盡辦法接近我,
一個不留神,被他在飲食中下了毒,搶走了老夫賴以成名的太極棍。」
小魚兒有感而發道:「能夠保住一條老命就不錯啦,別不知足。」
太極老祖道:「這倒是句實話,我老人家的這條命純粹是撿回來的,當時本已毒發
身亡,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竟又悠悠醒轉,經歷了二十年的漫長歲月,始將所中之毒
完全解除。」
鳳兒道:「老童子,找七殺凶神張忠可是想報仇?」
太極老祖道:「有仇不報非丈夫。」
小魚兒歎息一聲,道:「可惜這個仇恐怕報不了啦。」
「怎麼說?」
「姓張的已經被關在順德府的大牢內。」
「這我知道,聽說完全是你們小魚幫的傑作。」
「客氣啦,客氣啦,只是牛刀小試而已。」
「小試牛刀就已經威震江湖,目前小魚幫三字簡直紅透半邊天,就我老人家所知而
言,整個武林中,從來沒有幫派或個人,成名的速度有這樣快,年齡又這麼小,可謂前
無古人。」
阿呆重複小魚兒的話:「客氣啦,客氣啦,這樣說我們不好意思啦。」
鳳兒道:「但願後有來者,武林中多添一些生力軍,別儘是一群怪模怪樣,怪裡怪
氣的老古董。」
太極老祖聞言臉色一沉,指著自己的鼻子,吹鬍瞪眼的道:「女娃兒說俺是老古
董?」
鳳兒連忙解釋道:「不是啦,我是說別人,你老人家挺古錐的,例外,例外。」
「古錐」二字,聽得太極老祖心花怒放,抓著自己的朝天辮撥弄幾下,孩童般喜笑
顏開地道:「這還差不多,其實人家在心理上才八歲也,比兩位小哥哥小姐姐還小。」
小魚兒聞言好不興奮,脫口就說:「妙極啦,既是八歲小童,乾脆就叫我小魚兒哥
哥好啦。」
阿呆道:「叫我阿呆哥哥。」
鳳兒道:「叫我鳳兒姐姐。」
本是幾句玩笑的戲渡之詞,返老還重的太極老祖卻當真,當即脫口而出,清清脆脆
地叫了三聲:「小魚兒哥哥,阿呆哥哥,鳳兒姐姐。」
小魚兒將話題拉了回來,道:「老童子,你已知那七殺凶伸張忠關在監牢裡,還來
找我們做什麼?」
太極老祖道:「是想向三位小友打聽一下,囚禁張忠的那個鐵籠子的詳細位置。」
阿呆逗笑道;「小弟弟可是想劫獄?」
太極老祖道:「是有這個意思,先把他救出來,再殺掉。」
鳳兒道:「牢房的外面絕壁插天,下面是一條河,壁虎功如果到家的話,應該上得
去,或者再想別的法子。」
太極老祖目注鳳兒,迫不及待地道:「還有什麼好法子?」
鳳兒道:「可以冒充他爹去探監。」
太極老祖道:「嗯,嗯,好,好。」
阿呆道:「真可惜,我們有事不能陪你去,一定很好玩啊。」
太極老祖道:「沒有關係啦,天下好玩的事還多得很,咱們以後再慢慢的玩。」
轉身本待離去,但就在一側身的剎那,瞥見了阿呆藏在身後的太極棍,急聲尖叫道:
「那是什麼?」
阿呆遮遮掩掩的道:「沒有,沒有,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打狗棍。」
太極老祖道:「人家已經看見啦,是我的太極棍,快還給人家、快還給人家嘛。」
小魚兒上前道:「小弟弟,這太極棍原來是你的,沒有錯,但是,後來被七殺凶神
張忠搶去了,對不對?」
「對呀,沒錯。」
「我們又從張忠的手裡搶過來。」
「這我就不清楚啦。」
「換句話說,我們和你小老弟一點關係也扯不上。」
「可是,太極棍是我的呀。」
「想要討回太極根,你應該先把姓張的救出來,叫張忠向我們搶,然後你再向七殺
凶神槍,就好像走路一樣,怎麼會的,就循著原路再怎麼走回來,別亂來。」
歪理一籮筐,竟也言之成理,唬得太極老祖一楞一楞的,一時間竟無詞以對。
鳳兒及時說道:「老童子,你自己剛才說,願意替我們辦一件事?」
「是呀,我說過。」
「算不算數?」
「當然算數。」
「那麼,馬馬虎虎,你就替小魚幫辦這件事吧,別再打太極棍的主意。」
「好嘛,好嘛,為朋友兩肋插刀都可以,何況是一件小事情。」
擺擺手,扭頭就走,但走沒三步,似乎又後悔了,嘟嘟喃喃的念叨道:「哼,騙子,
一籮筐騙人的歪理。」
阿呆追上去,道;「你到底想怎麼樣嘛?」
太極老祖撅著嘴巴道:「起碼應該給人家一個收回太極棍的機會。」
「什麼機會?」
「比如公平決鬥啦,比武打賭啦,賭博遊戲啦等等,都可以。」
「好,」阿呆的眼珠子滴溜溜地朝四下裡掃了一眼,道:「就給你一個機會,我跑
你來追如何?」
「追到你怎樣?」
「追到就將棍子還給你。」
「追不到呢?」
「那就永遠永遠是我阿呆先生的啦。」
「可以,就此一言為定。」
「可不能再反悔?」
「不會啦,不會啦。」
這一老一少,都是小兒心性,空口無憑,勾勾手,還蓋了一個印,這才正式開始追
逐。
阿呆仿若一隻狡猾的野兔,不僅速度快,尤其狡詐多變,時而彈身上樹,時而陸地
狂馳,忽兒鑽進高粱地,忽兒又鑽入大麥田。
太極老祖的表現也不賴,身手矯健,聲若年少兒郎,不論樹上樹下,田裡田外,始
終緊咬著阿呆不放。
可就是差那麼一點點,沒能將阿呆逮著。
「嘻嘻,好好玩阿!」
「哈哈,好好玩阿!」
「來,來抓呀。」
「非抓到你不可。」
不論是追者,或是被追者,皆玩得笑口大開,痛快淋漓。
這時,阿呆從一棵大槐樹上電縱而出,太極老祖隨尾疾追,凌空飛渡,像極了兩隻
首尾相接的大老鷹。
「抓到啦,抓到啦!」
「抓到啦,抓到啦!」
是抓到了,可惜只是一隻鞋,阿呆早已一瀉而下,縱身跳入一條河中。
此事阿呆早有預謀,事先便計算好,假如實在鬥他不過,便跳河水遁。
三小都是在黃河邊上長大的,成天與水為伍,水性絕佳,一入水便作了一個「悶子」
(潛入)不見了。
太極老祖也快步入水,奈何河水與他無緣,也是一個旱鴨子,水深及胸時,便嚇得
他大呼小叫不止。
「救命哪!救命哪!救命哪!」
還是小魚兒跳入水中,把他拉上來。
一場別開生面的捉迷藏遊戲,就此落幕,太極老祖甘心落敗,並與三小從此訂交,
隨即互道珍重,各奔西東。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3:53:09
第07章
清晨。
一座無邊無際的大墳場。
墳場的邊上,有一副露天的棺材。
棺材透著邪門,下面還裝著四個輪子。
更怪的事情還在後面,棺蓋在動,被一隻骨瘦如柴,乾巴巴的手推開來。
不但有手,還冒出一個蓬頭垢面的人頭來。
不是鬼,是人,一個活生生的人從棺材裡走出來。
還從裡面帶出來一套炊具,就在附近的墓碑下面架起來。
這人的相貌實在令人不敢領教,頭大面四方,有點呆呆傻傻的,衣服更加拍案叫絕,
半襲長袍,半襲袈裟,顯得不俗不俗,不倫不類,弄不懂究竟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物。
半僧半俗之人,年在五旬開外,從河裡提來~桶水,洗好米,生好火,開始煮粥。
又從棺材裡取出來一些滷肉、鹹菜、豆腐乾之類的小菜,切成三小盤,放在墓前供
桌上,還擺了兩副碗筷。
粥已煮好,盛了兩碗,怪人端起碗來輕聲道:「阿蘭,該起床吃飯了。」
根本不理會是否有人回應,便自顧自的吃起來。
一邊吃,一邊還在細語道:「粥很燙,小心燙了嘴,滷肉又香,是我昨夜從城裡買
回來的,多吃點。」
突聞一陣散亂的腳步之聲傳處,鳳兒、阿呆和小魚兒已來至近前,阿呆劈面就問:
「你在和誰說話呀?」
半僧半俗之人面無表情的道:「和我的妻子阿蘭。」
小魚兒指一指前面的墳墓,道:「你太太葬在這裡?」
怪人聞言大為不悅:「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阿蘭還好端端地活著,怎會
埋在墓子裡。」
鳳兒滿頭霧水的道:「你太太在哪裡?」
怪人一本正經的道:「自然是在家裡呀。」
阿呆道:「你家又在何處?」
怪人指著棺材道:「就在那兒。」
小魚兒一言不發,走過去細一打量,面前的棺木比一般的要大一些,裡面被褥及日
用之物俱全,卻未見有任何活人躺在棺內。
有一個死人!
嚴格地說,應該說是一具完整的骷髏架。
白骨森森,令人望而生畏,小魚兒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道:「這就是尊夫人?」
半僧半俗之人將右手食指往嘴唇上一放,道:「小聲點,阿蘭還在睡覺。」
鳳兒和阿呆齊往棺材裡瞄一眼,心知一定是遇上了瘋子,齊聲道:「你太太『睡』
了很久了吧?」
怪人道:「嗯,差不多有十五六年。」
小魚兒道:「她是怎麼『睡』著的。」
「是生孩子的時候『睡』著的。」
「孩子生下來沒有?」
「生了,是個白白胖胖的胖小子。」
「人呢?」
「兩三歲的時候突然離奇失蹤。」
「尊夫人既已入『睡』,何不給她找一個安穩的地方?」
「不,我要陪在她身邊,一旦醒來,找不到我她會很傷心的。」
「你兒子多大?」
「如尚在人間,應該已經十六歲。」
「叫什麼名字?」
「尚未取名,乳名叫小和尚。」
阿呆一怔,道:「這倒鮮,哪有普通人家的孩子叫小和尚的。」
怪人肅容滿面地道:「這當然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因為老夫本來是一個出家的和尚。」
「哦,我明白啦,是你不守清規,犯了色戒,偷女人,被逐出怫門?」
「小友想歪了,應該說是,老夫遇上知心人,戀愛成熟,還俗結婚。」
「既已還俗,怎麼還穿著半邊袈裟?」
「表示並未忘本,小犬乳名小和尚,意亦在此。」
「如此說來,你們夫妻的感情一定好得一塌糊塗。」
「如膠似漆,如糖似蜜,形影不離,甜甜蜜蜜。」
阿呆感動不已地道:「不愛佛祖愛美人,好偉大的愛情啊。」
鳳兒亦正容讚道:「只羨鴛鴦不羨仙,尊駕當之無愧。」
小魚兒道:「還沒有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半僧半俗之人先未答話,用畢早餐,將東西收拾回棺材裡,蓋好棺蓋後,這才說道:
「老夫俗名侯志,法號一禪。」
言罷,拉著棺材,骨碌碌地放步而去。
「兒呀,你在哪裡?」
「小和尚,你在何方?」
「孩子,回家啦,爸爸媽媽在等著你。」
人棺已出去好遠,消失在一大片樹林子裡,尋兒覓子的呼喊聲,仍淒淒楚楚不斷傳
來,令聞者為之鼻酸不已。
小魚兒忽然驚叫一聲,道:「糟啦,糟啦,咱們鬼迷心竅,誤了大事。」
阿呆道:「傷腦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把話說清楚,別亂發神經。」
小魚兒道:「剛才的那個傢伙是誰,你們知道嗎?」
阿呆道:「他不是已經報了名,叫侯志,咱們以後就叫他猴子好啦。」
小魚兒罵道:「呆啊,難道你忘了老猴子的身份。」
一語提醒夢中人,鳳兒驚「哦」一聲,道:
「哇呀呀,咱們亂髮同情心,果然大事不妙,他是阿彌陀佛莊莊主瘋人侯志,糟老
頭要咱們剷除的四大莊主之一,一時失察,竟失之交臂。」
阿呆急得在原地轉圈圈,道:「這怎麼辦,怎麼辦呢?」
小魚兒敲了一下阿呆的腦袋瓜,道:「笨蛋,在原地轉圈圈有屁用,還不快追。」
雙臂一抖,當先發足猛追。
鳳兒、阿呆也不稍遲疑,緊跟在小魚兒左右。
怎奈時機已晚,瘋人侯志早已走得無影無蹤,連他呼兒喚子的聲音也不再復聞。
偏又事有不巧,前面遇上一個三岔路,三小略作商量,便即分道而去。
花開一枝,話分三頭,且說阿呆走的是左邊的一條路,風馳電掣,快似怒馬奔雷,
半個時辰之後,終於看到了一個塵頭。
再追趕片刻,又聽到了瘋人侯志的瘋言瘋語。
「兒啊,倦鳥知返,落葉歸根,該回家啦。」
「小和尚,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快回到爹娘的身邊來吧。」
「兒呀,兒呀!」
「孩子,孩子!」
聲聲悽慼,字字血淚,瘋人侯志的希望乃至他的生命,似已全部寄托在他兒子小和
尚的身上。
追啊追,阿呆腳底抹油,去勢如風,卒告將瘋人侯志追上。
猛可間,侯志突然停下來,阿呆一時煞不住身子,差點撞上棺材,急忙向側旁一閃,
險險逃過一劫。
瘋人侯志漫不經心地道:「娃兒可是也要到前面鎮上去?」
阿呆直接了當的道:「本二幫主在追你。」
瘋人侯志征愕一下,道:「追老夫?有事?」
「我且問你,可是阿彌陀佛莊的莊主老猴子?」
「完全正確。」
「對就好,你準備受死吧。」
「娃兒要殺人?」瘋人侯志呆呆地望著他,道:「你小小年紀,跟老夫何仇何恨?」
「我跟你無仇無恨啦,是替別人辦事。」
「噢,原來你是一個殺手吧?」
「就算是吧。」
「是誰叫你來的?」
「你心裡有數,往仇恨最深,功夫最厲害的大魔頭的身上想就是啦。」
瘋人侯志茫然地望著空際,半響始道:「老夫前半生在和尚廟裡唸經打坐,與人無
爭,後半生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找兒子,哪有工夫跟別人結仇,只有十幾年前,跟黑道
上的幾個魔頭幹過一架。」
阿呆道:「是哪些人?」
「鐵膽魔星雷天豹、血手屠夫王化、七殺凶神張忠、還有浪裡白條游全河。」
「啊,又是這四個江洋大盜,不用問,老猴子也是為了那百萬兩餉銀?」
「放屁,老子豈是愛財之人,追殺他們乃是激於義憤。」
「原來是為死難的官兵索仇,朝廷可曾給你頒一面獎牌?」
「渾小子,滿腦子陞官發財思想,江湖傳說,武林中人素不喜與官府打交道,老夫
等人是為穿雲堡羅家催討血債。」
「穿雲堡羅家聽說一度曾領袖武林,怎麼啦?」
「早在十幾年前便被人滅門。」
「兇手便是雷、王、張、游四魔?」
「不錯,就是這四個窮凶極惡的傢伙,叫你們來加害老夫的是王化?張忠?游全河?
或是雷天豹?」
「可能是雷天豹,也可能不是。」
「傻小子,你開什麼玩笑,連你的主子是誰都不知道?」
「媽的,我不火,你火什麼,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莫非是木頭?魔鬼?是條狗也該有個名號吧?」
「他自稱千面人,或千面人魔。」
瘋人侯志大搖其頭道:「不論黑白兩道,江湖上從無其人」
阿呆一振手中太極棍,腳踩丁字步,作蹲馬式,威風凜凜地道:
「老猴子,別再囉七八嗦耗時間,反正糟老頭想要一統江湖,作武林王,咱們就得
為他掃除一切障礙,為他打前鋒,你準備好,阿呆先生要動手啦。」
這小子還很會虛張聲勢,砰!砰!砰!先在地上打了三棍子,激起一片塵土,接聞
一聲虎吼,人如騰蛟而起,撲攻上去。
瘋人侯志乃是武林四大莊主之一,自非浪得虛名,並未將阿呆放在限內,起先僅僅
用了一半的功力戲耍逗弄。
但,交手十數招後,便發現眼前的這個娃兒不是一盞省油的燈,除非全力以赴,不
然,一個不小心就會出差錯。
於是,施出渾身解數,跟阿呆大打出手。
這是一場旗鼓相當的搏鬥,老猴子愈戰愈勇,也越打越瘋,嘴裡罵不絕口,雙手招
出如雨,猛往阿呆身上招呼。
「狗娘養的,旗桿上綁雞毛,你好大的膽(撣)子,竟敢觸老夫的霉頭。」
「媽的,老鼠上秤盤,自稱自量,你又算老幾。」
「兔崽子,老子撒一泡尿可以把你淹死!」
「老混蛋,小爺放一個屁可以把你嚇死!」
「我操你媽。」
「我幹你娘。」
二人打出了火氣,罵出了憤懣,仿若怒獅狂犬,狀如瘋人,老瘋子對上小瘋子,打
得天昏地暗,打得難分難解。
畢竟薑是老的辣,阿呆年事尚輕,經驗亦嫩,百招之內尚可勉力支持,百招一過,
便處在下風,不是被侯志擊倒,來一個大馬趴,就是來一個元寶翻身,四腳朝天。
當然,阿呆也並非完全處在挨打的局面,偶而也迭有佳作,雖然兩次扣動環扣,並
沒能傷得老猴子,前後連打出十二張麻將牌,卻在他身上留下數處傷痕。
此刻三百招已過,二人俱已精疲力盡,老瘋子倒在棺材左邊喘大氣,小瘋子躺在棺
材的右邊爬不起來。
過了好一會工夫,阿呆才爬起來,掄起太極棍,瞄準棺材蓋,殺機滿面地道:
「奶奶的,自從下得野人山,我阿呆先生還未吃過敗戰,今天也不能替小魚幫丟人,
先砸爛你老婆的骨頭,再砸你,只要小爺我有一口氣在,就絕不退讓!」
呼!地一聲,健腕一沉,太極棍全力砸下。
並未砸到棺材,被瘋人侯志雙手架住。
因而,隔著棺材,形成一個彼此面對面,四目相視的態勢。
這時候,他們才發現,兩個人皆汗流滿面,狼狽不堪,一樣的方面大耳,呆呆傻傻
的,就好像是從一個模子裡造出來的,確有幾分神似。
瘋人侯志已經注意到這種情況,聲急語快道:「小子,你發現沒有,你很像小時候
的我。」
阿呆亦有此同感,冷哼一聲,道:「是有幾分相似,不過,我阿呆先生日後絕不會
像你老猴子這樣潦倒,一定會創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來。」
瘋人侯志眼睛睜得老大,道:「阿呆,你可能就是老夫失散的兒子。」
阿呆滿面不悅地道:「胡扯,阿呆先生絕不會隨便亂認爹。」
「你爹是誰?」
「我沒有爹。」
「你娘是誰?」
「我沒有娘。」
「混帳,你難道不成是從石頭縫中蹦出來的?」
「我從小便是一個孤兒。」
「你小子是說一直在孤兒院長大成人?」
「不,後來我們被千面人魔收養,由他拉拔大。」
「你說我們?」
「是呀,還有鳳兒、小魚兒,我們的遭遇相同。」
「可知是哪一個孤兒院?」
「在河南,我們也查過,找不出半點頭緒來。」
「為何不問一問千面人魔?」
「問過,年代久遠,糟老頭已不復記憶。」
「誰是糟老頭?」
「笨猴子,就是千面人魔嘛。」
「千面人魔對你們怎樣?」
「亦師亦友,如父子,如兄弟,亂七八糟我也搞不懂是個什麼關係。」
「他的為人如何?」
「陰險、狡詐、凶狠、毒辣,外加好色,喜歡『集體屠殺』」
「什麼叫『集體屠殺』。」
「就是召很多很多女人來,做成一個肉床鋪亂搞嘛。」
「又是什麼原因,差遣你們來對付老夫?」
「可能是有仇,也可能純粹是為了排除異己,想完成他稱霸武林的夢。」
這兩個人不僅貌相有幾分神似,性格亦頗多雷同之處。
談著,居然談出味道來,談出感情,登時敵意全消,化敵為友。
事情的發展實在奇妙,也說不上來是什麼理由,也許是天意使然,一老一少兩個瘋
子,權將棺蓋當餐桌,就在荒郊野外,吃起午餐來。
「阿呆,想想看,很小很小的時候,有沒有老夫的印象?」
「沒有,一點也沒有,打我記事起,便跟糟老頭、丁哥、珍珠姐、鳳兒與小魚兒在
一塊兒。」
「身上可有什麼值得紀念的東西?」
「一無所有。」
「阿呆,這樣吧,雖然無法證實你是我親生的骨肉,但咱們總算十分投緣,就認我
作乾爹如何?」
「這——」
阿呆猶豫起來,一時拿不定主意。
老猴子愕然一怔,道:「你小子不願意?」
阿呆道:「問題的關鍵是,糟老頭叫我們取你的項上人頭,咱們無可避免會有一場
生死之搏。」
瘋人侯志沉吟一下,道:「好吧,隨你的便,也盡可能探一下千面人魔的口風,別
把仇人當恩人,錯把親人當路人,甘心淪為老魔殺人的工具,姑且給你一段考慮的時間,
下次見面再答覆也不遲。」
小魚兒是選正中的一條路連下去,自然沒追到瘋人侯志,卻在半路上被一位穿著一
身盔甲的將軍攔下來。
將軍的身後,另有十二名戎裝亮麗的武士,一字兒排開,恰巧將整個通路全部封死,
擋住小魚兒的去路。
小魚兒朗聲道:「將軍,可曾看見一個拖著棺材,到處嚷著找兒子的瘋子從這裡經
過?」
將軍仔細打量一下小魚兒,道:「沒有。」
小魚兒冷然一曬,道:「沒看見就請讓路,好狗還不擋道,真是的,不懂禮貌。」
將軍一怔,並未將路讓開,沉聲道:「本將軍也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誰?」
「小魚幫的幫主小魚兒。」
「哈哈,算你好運氣,正是區區在下我。」
「什麼?小魚幫威震武林,貴幫主竟如此年輕?」
「哼,少見多怪,自古英雄出少年,如假包換。」
橫掃面前諸人一眼,小魚兒接著又道:「不知這位將軍找本幫主何事?」
將軍堆下一臉的笑容,道;「是我們公主傳旨召見小魚幫主」
小魚兒有點受寵若驚,暗道:「媽的,人的名兒,樹的影兒,人出了名真的不得了,
連公主也曉得俺小魚兒的大名,大概是想拉拉關係,套套交情吧。」
表面上則不動聲色地道:「是哪一位公主呀?」
將軍莊重恭謹地道:「是安樂公主。」
「什麼事?」
「公主沒有說。」
「抱歉,本幫主不赴莫名其妙的約會。」
「見到公主,自會說明一切。」
「可是本幫主正在追人,沒空。」
「公主有急事,務請即刻移駕晉見。」
「假如本幫主不肯買她的帳呢?」
「素聞小魚幫主乃是大仁大義之人,應該不會令公主失望才是。」
「赫,你倒挺會拍馬屁的。」
「哪裡,本將軍說的全是實話。」
「小魚兒的性格一向吃軟不吃硬,幾句好聽的話,拍得暈陶陶的,早已軟了半截,
道:「到底是什麼大不了的急事?」
將軍道:「據本將軍所知,是公主有困難,需要小魚幫的協助。」
「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點?」
「本將軍就知道這麼多,歉難從命。」
「傷腦筋,北京城千里迢迢,本幫主哪來那麼多美好時間?」
「公主就在附近的行宮內。」
「遠不遠?」
「不遠,僅十數里地。」
「安樂公主是個老的?還是小的?」
「是小公主。」
「多大?」。
「十八。」
「美不美?」
「卡水,卡水,美得像一枝花。」
「嫁人沒有?」
「尚待家閨中。」
「既是公主召見,當以貴賓之禮相待?」
「那是自然,末將不敢怠慢。」
「可有轎子?」
「有。
「可有點心?」
「小魚幫主喜歡吃什麼,末將馬上去辦。」
「算啦,放你一馬,本幫主現在還不餓。」
將軍聞言鬆了一口氣,拍拍手,立見一頂四人小轎從路旁抬過來,親自打開轎簾,
躬身作勢道;「小魚幫主請上轎。」
小魚兒心想;「奶奶的,無緣無故的,安樂公主召見咱作甚?該不會是有什麼陰謀
詭計吧?」
既而一想,許是自己名動武林,打動了小公主的芳心,故而欲~睹廬山真面目,接
著又想:
「管它的,不論是福是禍,是好事,是壞事,姑且闖一闖,看安樂公主到底在搞什
麼飛機,再說交一個公主朋友玩玩也挺鮮的。」
當即大大方方地坐進轎子裡去。
將軍命人起轎,放步往南行去。
小魚兒道:「還沒有請教將軍尊姓大名?」
將軍邊走邊答:「宗軻,祖宗的宗,孟軻的軻。」
「什麼職位?」
「護國大將軍。」
「官大不大?」
「武將名列第一。」
「赫,那是大官呀,我坐轎,你走路,真不好意思。」
「哪裡,小魚幫主是公主的貴賓,應該的,應該的。」
一片桃林。
正值盛開季節,滿目奼紫嫣紅。
鳥語花香,粉蝶兒又穿梭其間,構成一幅馨香美麗的圖畫。
桃林深處,百花叢中,有一座宮殿式的院子,粉壁高牆,雕樑畫棟,甚是富麗堂皇。
黑漆大門外的一對銅獅,身高八尺,栩栩如生。
六名武士對面而立,虎虎生威,神勇異常。
小魚兒的轎子,在護國大將軍的引道下,守衛武士高喊「敬禮」聲中直接抬進大門
去。
院內的景象,更加令人目眩神移,說不完的豪華,道不盡的壯麗,小魚兒的轎子直
行至白玉石階之前才停下來。
護國大將軍宗軻恭恭敬敬的道:「請小魚幫主下轎。」
「晤。」
小魚兒端足了架子,大模大樣地步出暖轎,道:「到啦?」
宗軻將軍點點頭,表示已至目的地,命人將轎子抬走,小心翼翼地道:「末將還有
一個不情之請,尚盼小魚幫主能玉成。」
小魚兒甚覺詫異道:「將軍但說無妨。」
「末將是想知道,小魚幫生身上可有兵器?」
「有啊,這一把折扇乃精鋼打造,正是本座的兵刃。」
「可還有別的鐵器或暗器?」
「鹿皮囊中有鳳尾刺等,懷中尚有一枚戒指。」
「可否將這些東西暫交末將保管?」
「為什麼?」
「宮廷規矩,晉見皇宮的人,不得攜帶鐵器。」
「對不起,這些東西本座向來不曾離身,我寧願不見你們公主。」
「小魚幫主說哪裡話來,既然身在行宮,自當見我家公主一面。」
「將軍可有兩全之計?」
「沒有。」
「那就很抱歉,除非你們改變既定的規矩,否則,在下只好一走了之。」
「這恐怕做不到。」
「宗將軍的意思是——?」
「如果小魚幫主堅持己見,本將只好失禮了。」
「怎麼?將軍想動武?」
「這是不得己的下策!」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3:53:30
「什麼上策下策,想打架何不早說,本幫主是打架的老祖宗,小魚幫的天下就是打
出來的。」一想到打架,小魚兒就精神百倍,刷!的一聲,亮出了折扇,擺出一個優美
的架式來。
這時他才注意到,在他的四周,早已重重疊疊的築起了數道肉屏風,少說也有二三
十人,一個個虎視眈眈的,蠢蠢欲動,此刻即使想掉頭而去也不可能。
小魚兒睹狀更加不快,折扇劃了一個美妙的圓弧,威風八面地道:「你們大家一起
上吧,這樣更省事省力,黃泉路上也不會太孤單。」
不待對方動手,便自先行旋身環攻一匝。
宗軻將軍道了一聲:「失禮了!」接喊一聲:「上!」包圍圈登時縮小一倍,從四
面八方攻上來。
攻勢很急,而且個個身手不凡,但出手卻極有分寸,似無要小魚兒性命的意思,看
情形是想生擒活捉。
正因為如此,小魚兒更加氣勢如虹,剛猛的暗力,一波波一層層地洶湧而出,宗軻
等人始終近身不得,甚且有人負創而退。
「宗軻,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沒有,只是在奉行宮廷的規矩。」
「小魚幫又沒吃官糧,不聽這一套。」
「純粹是為了公主的安全著想。」
「你們要是不放心,根本就不應該清本幫主來。」
「只是清交給末將暫時保管,並無惡意。」
「黃鼠狼給雞拜年,誰曉得你們安的是什麼心?」
「請小魚幫主再作考慮。」
「本座現在就可以告訴你,辦不到!」
「那就休怪末將要採取最後手段。」
「什麼最後手段?」
「格殺勿論!」
「媽的,作你的黃粱夢,小魚兒現在就宰了你!」
你字出口,腳踩七星步,連環進逼,咻!咻!咻!連攻三招,二虛一實,最後一招
「百鳥朝鳳」,指向宗軻的咽喉。
宗軻大駭,滑步疾退,萬不料,小魚兒的扇骨內冒出一把短刀來,躲過扇面,卻避
不開短刀,脖頸皮開肉綻,劃下一道血口子。
眾武士睹狀大發雷霆,攻勢陡地加快,更凶更猛,顯已動了真火,欲置小魚兒於死
地。
戰況升高,眼看一場生死之搏已是無可避免。
突聞一個甜美、嬌脆,宛若珠落玉盤般的聲音嬌叱道:「住手!」
聲音並不很大,卻充滿無比的威嚴,大夥兒一齊停下來,紛紛拜倒在地,面向白玉
石階,高呼「公主千歲!」
小魚兒昂首望去,只見石階之上,站著一位身穿雪白宮裝,裙擺長可及地,雍容華
貴,風姿綽約,柳葉眉、杏兒眼,瓜子形的瞼蛋兒上,配以粉雕玉琢般地隆鼻朱唇,說
多美就有多美的姑娘。
姑娘實在很美,有一種飄逸、尊貴、高雅、純潔,而又神聖不可侵犯的氣質,令人
有高不可攀的感受,像是一尊至高無尚的女神。
「哇!卡水的妞兒。」
「哇塞!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
「哇呀呀!皇帝老子的女兒畢竟不同於村柳野花。」
小魚兒看得雙眼發直,目瞪口呆,心底深處狂喊亂叫不止。
安樂公主輕啟朱唇,吐氣如蘭:「宗將軍,免禮,你們起來吧。」
「是,公主!」
宗軻等人再一叩首後,始起身份站玉階兩旁。」
安樂公主目注小魚兒,嬌滴滴地道:「這位小英雄可是武林中的大明星小魚幫主?」
小魚兒聞言像是喝醉了酒,擺了一個優雅的架式,派頭十足地道:「不敢,正是區
區在下小魚兒我。」
安樂公主伸出來一隻小蔥兒似的玉手,作勢道:「小魚幫主快請進。」
卻被護國大將軍宗打攔住,道:「啟稟公主,這位小魚幫主尚未搜身。」
安樂公主微溫道:「宗將軍,你簡直越老越糊塗了,小魚幫主是本宮的貴賓,不得
無禮。」
宗軻躬身道:「可是,他身上攜有兵刃暗器,還有戒——」
「指」字未出口,便被公主阻住:「小魚幫主乃是正人君子,怎會對本宮不利,宮
廷的例規就免啦,不必墨守成規。」
「是!是!」
宗軻諾諾而退,小魚兒登上石階,在安樂公主的親自引領下進入正面大殿。
琉璃燈,落地窗,白玉為地,青銅雕龍柱,地上還鋪著一長條粉紅色的地毯,另有
兩排宮女在列隊迎接,宮廷的氣派的確不同凡俗,如置身太虛幻境。
安樂公主先將小魚兒領至一間客室內,早有宮女獻上香茗茶點。
茶乃名貴的「雀舌」,點心亦盡皆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極品,安樂公主笑盈盈地
道:
「行宮之中,諸多不便,茶點俱極粗拙,請小魚幫主先隨便用一點,稍待再共進晚
餐吧。」
小魚兒也不客氣,隨便吃了幾樣,覺得每一樣皆美味可口,讚不絕口地道:
「不錯,不錯,這些東西每一樣皆精緻好吃,公主太客氣啦,天色尚早,怎麼好意
思再叨擾你的晚餐。」
安樂公主拿起一塊糕餅來,輕輕地咬了一點點,笑容可掬地道:「哪裡,既來之,
則安之,本宮有事請教,別急著走。」
這麼豪華的地方,面對尊貴的公主,說話又文質彬彬的,小魚兒覺得渾身不自在,
道:「公主有什麼事就請快說,坦白說,這種地方本幫主不願久留。」
安樂公主聞言不禁愕然,道:「可是這個地方太簡陋,不堪小魚幫主久居?」
「錯啦,錯啦,這個地方太好啦。」
「那是本宮粗俗,令小英雄生厭?」
「不對,不對,公主太美太美啦。」
「既然如此,小英雄為何不肯久留?」
「就是因為太好太美,公主又太客氣,令本座全身不舒服,不能隨隨便便,高興怎
樣就怎麼樣。」
「本宮並沒有限制小魚幫主,你可隨便一點,高興怎麼樣就怎麼樣。」
「我倒希望公主自己先隨便一些,這樣才有氣氛。」
「怎麼樣才算是隨便?」
「譬如坐姿不必那樣端正,可以翹起二郎腿,說話不必如此拘束,可以說得粗俗一
些,甚至夾帶幾句髒話,這樣才顯得親切。」
安樂公主苦笑一下,道:「本宮從小家教如此,早已習以為常,這恐怕做不到,但
小魚幫主盡可隨便一點,本宮很欣賞率性而為的人。」
小魚兒扮了一個鬼臉道:「什麼做不到,是不做,來,我來教你,保證你過得快快
樂樂,舒舒坦坦。」
安樂公主顯得很有興致地道:「好啊,怎麼教?」
「首先,別叫我什麼小魚幫主,小英雄,叫我小魚兒就可以啦。」
「小魚兒。」
「嗯,這才親切,聽起來像是同一『國』的人,我也不必再叫你公主,叫你的名字
可以嗎?」
「本宮叫菲菲。」
「菲菲?好名字,如果去掉草頭就更妙啦。」
「為什麼?」
「想入非非呀。」
「哦!」安樂公主的臉都紅了。
「別臉紅嘛,我再教你說幾句粗話,媽的。」
「媽的。」
「媽的個巴子。」
「媽的個巴子。」
「奶奶的。」
「奶奶的。」
「奶奶的個熊。」
「奶奶的個熊。」
「混蛋王八蛋。」
「混蛋王人蛋。」
小魚兒教一句,安樂公主說一句,但卻顯得生硬蹩口,趣味全無,教的人教不下去,
學的人也學不下去了,小魚兒粗聲大氣地道:
「媽的,這不好玩,你根本與我小魚兒不是同『國』的人,快說你有什麼事需要本
座幫忙,辦完事俺拍拍屁股就走。」
安樂公主聞言一怔,欲語未語,一名宮女入內稟道:「啟稟公主,晚膳業已齊備。」
「嗯。」安樂公主「嗯」了一聲,起身道:「小魚兒,我們邊吃邊談吧。」
立與小魚兒進入隔室的餐廳。
赫!長方形的桌子潔白如玉,杯盤碗筷全系純銀打造,菜餚儘是山珍海味,擺滿了
一桌子,只有兩張椅子,兩副杯著,在一旁侍候的宮女卻有七八個。
相繼坐定後,早有宮女替小魚兒斟了一杯酒,安樂公主舉著空杯道:「小魚兒,我
不善飲,以此空杯相敬,聊表寸心。」
小魚兒不肯接受,道:「菲菲,這是什麼話,哪有空杯敬客的道理,多少喝一點,
酒入芳唇,你會更美更嬌。」
安樂公主羞答答地道:「真的會更美更嬌?」
小魚兒粗礦地道:「騙你是王八。」
安樂公主使了個眼色,宮女替她斟了半杯不到,舉起來跟小魚兒照照杯子,一飲而
盡。
酒是干了,卻直皺眉頭,眨眼工夫,便暈雲罩頰,面似朝陽,一張粉團兒似的臉蛋
兒變得紅嘖嘖的,像是一個熟透了的大蘋果。
替她斟酒的宮女看在眼中,興沖沖地道;「恭喜公主,賀喜公主,的確更嬌更美,
比花兒還要嬌艷十分。」
安樂公主酒入腹中,頭腦覺得有點暈暈的,飄飄欲仙,不經意地給小魚兒拋了一個
媚眼,嬌羞不勝地道:「真的嗎?」
小魚兒輕拍著雙手,道:「當然是真的,天下所有的美女加起來也不及公主一半,
騙你的人是豬八戒。」
哪個姐兒不愛俏,哪個妞兒不愛人奉承,幾句甜言蜜語,樂得安樂公主笑口大開的
道:「謝謝,謝謝。」
小魚兒得寸進尺的道:「菲菲,來,再乾一杯,這樣你就會迷死天下的男人。」
借酒壯膽,安樂公主說話的尺寸也放寬不少,道:「不知道能不能迷死你小魚兒?」
小魚兒自我戲弄道:「會啊,會啊,第一個送命的可能就是我。」
安樂公主遲疑一下,便一口答應下來。
第二杯酒下肚,安樂公立更加嬌艷欲滴,二人邊吃邊喝,這才轉入正題。
「菲菲,你找我來究竟有什麼事?」
「小魚兒,你除了是小魚幫的幫主之外,是否也是綠林盟主,黑道上的總瓢把子?」
「是有這回事,黃袍加身嘛,推也推不掉。」
「既是綠林盟主,一定有綠林令?」
「這是當然。」
「也就是『天王之星』?」
「完全正確。」
「賣不賣?」
「你想買?」
「是有這個意思。」
「公主準備出多少錢?」
「不惜任何代價。」
「這枚戒指對公主這麼重要?」
「比你想像中的還要重要得多。」
「公主能否說清楚一點?」
「它是大理國國王王冠上的一顆寶石。」
「這我知道,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是大理國的長公主。」
小魚兒聞喜大感意外,吃驚不已地道:「鬧了半天,你是大理國的長公主?」
安樂公主莊重肅穆地道:「本來就是嘛。」
「可是,大理國老早就已經亡國了呀。」
「大理國雖早已亡國,但我們正室段家仍在,且有龐大基業。」
「我明白了,你們想盡辦法,將本座誘騙來此,」小魚兒顯得有點激動,連干了三
杯酒,道:「目的就是為了『天王之星』,宗軻一度還想強取豪奪。」
「小魚兒,請別誤會,這純粹是宗將軍私自行事,絕非本宮授意。」
「菲菲,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情份上,就算是你的意思,我也不會介意啦。」
「你的意思是賣啦?」
「不賣!」
「不賣?」
「不錯,不賣!」
安樂公主一聞此言,顯得十分失望的樣子,乍然站起身來,心事重重地道:
「小魚兒,大理國所以會亡國,我們段家的人都相信,是由於『天王之星』失竊的
緣故,是以,段家願意不惜任何價將它買回來,你不必急著拒絕,可以再慎重地考慮山
下,待一會兒,本宮再來聽你的最後決定。」
言畢,兀自珊珊地走出餐廳。
所有的宮女,也一齊跟著她離開。
小魚兒早有成竹在胸,無須深思,自顧自的淺酌慢飲起來。
倒是段菲菲那動人的倩影,高貴的氣質,卻始終縈繞腦際,難以釋懷。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
餐廳裡已掌上了燈。
所有的菜餚已全部換新。
段菲菲才又再度出現在小魚兒的面前。
重新出現的安樂公主已換了裝扮,長髮自自然然地披在肩上,穿著一件薄如蟬翼的
輕紗,整個胴體清晰可見,輕擺著水蛇似的腰肢,蓮步生春,全身散發著一股迷人的香
氣。
只有段菲菲一個人進來,順手將房門帶上,親自搬著她自己的那一張椅子,坐在小
魚兒一旁。
一陣異香,沁人欲醉,小魚兒情不自禁地喊道:「好香也好美啊。」
安樂公主段菲菲含情脈脈地望著小魚兒,道:「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小魚兒不假思索的道:「真對不起,不是我不想賣,是不能賣。」
「這是為何?」
「因為綠林個根本就不是我的東西。」
「是誰的?」
「千面人魔。」
「他為什麼要交給你?」
「大概是為了行事方便吧。」
「既已給了你,就是你的東西,應可自作主張。」
「話不能這樣說,總得給糟老頭一個交代,再說本座也挺喜歡這枚戒指的。」
「總不如白花花的銀子來得實際。」
「錢多也累人,一個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夠花就好。」
「難道不想創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讓子子孫孫都有享不完的榮華,受不完的富
貴嗎。」
「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婆還在老丈人家,想那麼遠幹嘛。」
金錢打不動小魚兒,安樂公主只好另闢蹊徑,特意搬動一下椅子,靠得更緊一些,
柔情似水地道:「我們換一個方式如何?」
「換什麼方式?」
「交換。」
「交換?交換什麼?」
「譬如可以換人。」
「換誰?」
「只要你肯將『天王之星』獻給大理國,本宮願招你為駙馬。」
「媽的,想用美人計,這種改名換姓的事我不幹。」
「如果你不反對,菲菲也可以考慮嫁你為妻。」
「不行,這種買賣式的婚姻基礎太脆弱。」
「事實上本官倒是挺喜歡你的。」
「太快啦,婚姻大事,不能操之過急。」
小魚兒拒人於千里之外,安樂公主的自尊心大受傷損,輕輕歎一聲,道:「可是本
宮生得太醜,惹你生厭?」
「沒有,你美得冒泡。」
「那你為何不肯答應本宮的要求?」
「一則東西是別人的,再則本幫主另有意中人,不能移情別戀。」
「假如菲菲不計名份,願屈居細姨呢?」
「那也得慢慢來,不能操之過急。」
安樂公主段菲菲又是一聲輕歎,亮麗的雙眸之中,迅閃過一抹詭異的神采,道:
「既不肯賣,也不願換,那麼是否將『天王之星』取出來,容本宮瞧一下?」
小魚兒尋思有頃,道:「這當然可以啦,相信公主不會玩什麼花樣才是。」
當真取出「天王之星」,交給安樂公主段菲菲。
段菲菲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半晌,乍然疑雲滿面地道:「小魚兒,你一共有幾顆『天
王之星』?」
小魚兒楞了一下,道:「只有一顆呀。」
「奇怪,這怎麼是一顆假的?」
「假的?不會吧?」
「菲菲其生也晚,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天王之星』,但卻知道是一顆非比尋常的大
鑽石,而這一枚戒指則僅僅是一顆普通的寶石而已。」
小魚兒急忙取過來,細一端詳,並沒有看出任何蹊蹺來,道:「該不是公主拿在下
尋開心吧,我怎麼看不出有何破綻?」
段菲菲一本正經的道:「據聞『天王之星』削鐵如泥,一試便知分曉,何必疑神疑
鬼呢。」
「說的也是。」
小魚兒立從鹿皮囊內取出一支「鳳尾刺」來,兩相一撞,鏗鏹有聲,濺起來一團火
花。
然而,鳳尾刺及天王之星皆無任何損傷。
這要在正常狀況下,鳳尾刺怕不早已一斷為二,甚至四分五裂。
毫無疑問,毛病在「天王之星」上,是贗品。
砰!小魚兒怒從心頭起,無名火暴升三千尺,猛拍一下桌子,惡狠狠地罵道:「媽
的,混蛋王八蛋,居然敢把我小魚兒當傻瓜玩。」
一瞬間,小魚兒變得橫眉堅目,十分恐怖,安樂公主段菲菲嚇一跳,道:「小魚兒,
咱們四目相對,是你親眼看到的,本宮可不曾掉包。」
小魚兒緊握著雙拳,咬著牙根道:「我不是罵你,是在罵那個老混蛋。」
「那個老混蛋?」
「就是千面人魔嘛。」
「是他掉了包?」
「錯不了。」
「那怎麼辦?」
「他把我當傻瓜,老子就當他是混蛋,沒有關係,我可以想辦法再偷回來。」
段菲菲緊握住小魚兒的雙手,含著滿眶的熱淚道;「要偷就要快下手,不然你的生
命就會有危險。」
這話突如其來,弄得小魚兒滿頭霧水,傻呼呼地反問道:「我的生命會有危險?」。
段菲菲以無比鄭重的語氣道:「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是誰要殺我?」
「我!」
「你?」
「不錯,是我!」
「你能殺得了我?」
小魚兒牙關緊咬,雙目暴睜,鼻孔裡虎虎有聲,顯然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安樂公主避開他的眼神,不敢正視,委婉柔順地娓娓道來:「事情是這樣的,『天
王之星』對我們大理國至關重要,王室段家志在必得,你又堅決不肯讓售,本宮離席後
曾沐浴膜拜神明,發下重誓,願不惜任何代價,務必要使它重回我朝。」
「公主可是想用武力奪取?」
「不,是用蠱!」
「用蠱?像你這麼高貴動人的女孩也會用蠱?」
「菲菲幼時曾至南疆學藝十年,除去學得一身薄技外,蠱學一道最具心得,且已煉
就了一對雌雄蠱蟲元神,適才你又拒人於千里之外,不願以菲菲本人作為交換條件,在
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本宮已將蠱蟲元神放入你體內,除非取得『天王之星』,否則將有
性命之憂。」
「你不是虛言恫嚇吧,我似乎毫無感覺。」
「那是本宮尚未發動的緣故,一旦蠱蟲作祟,必然血脈逆轉,五內如焚,生不如
死。」
小魚兒勃然大怒道:「段菲菲,你美若天仙,毒如蛇蠍,好很好毒啊。」
安樂公主淚流滿面地道:「小魚兒,原諒我,原諒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要你現在就將蠱蟲元神弄走。」
「本官已發下毒誓,除非得到『天王之星』,歉難從命。」
「好,你不拿走,本座就活劈了你!」
呼地一躍而起,雙掌平推,疾取段菲菲乳下死穴。
孰料,安樂公主的身手出奇的精純超卓,嬌軀原式不變,帶著椅子疾飄出五尺有餘。
「他媽的,我小魚兒南征北討,所向無敵,就不信制你不住,小心我剝光你的衣服
當肉床睡!」
刷!摺扇應聲展開,電襲段菲菲咽喉要害。
可是,前進三尺,安樂公主已發動蠱蟲,施展「催蠱大法」,噗通!一聲栽下去,
立刻昏迷不醒。
段菲菲輕輕一歎,俯下身來,在小魚兒的臉上托了一下,柔情萬千地道:「冤家,
冤家,『天王之星』如果不在你的手裡該有多好,你且先安安穩穩的睡一夜,咱們明天
再從長計議。
召來宮女,將小魚兒抬進一間客室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3:55:35
第08章
安樂公主說要小魚兒安安穩穩地睡一夜,事實上小魚兒這一夜卻睡得極不安穩。
不是氣血逆轉。
亦非五內如克
而是慾火中燒。
這一股慾火來得十分奇特,也甚是兇猛,不是小魚兒的本能使然,似是有「外力」
牽引。
而這「外力」究竟是什麼,他卻茫然無知。
這一把火來得既快且猛,波濤洶湧。
把小魚兒從睡夢之中燒醒。
燒得他全身滾燙,熱血沸騰。
燒得他輾轉反側,無法成眠。
燒得他下體膨脹!
燒得他想要屠殺!
——想學千面人魔的樣兒,來個「集體大屠殺」。
然而,小魚兒畢竟還是一個純正無邪的大孩子,亦未曾嘗過魚水之歡的樂趣,兀自
強行忍了下來,端坐床頭,運氣行功。
很難為他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深厚的定力,眼觀鼻。鼻現心,天人交泰,空明靈台,
宛若老僧人定般,很快便將慾火驅逐,進入人我兩忘的境界。
「篤!篤!篤!」
偏在這個時候,有人叩門。
「誰?」
「是我。」
「你是什麼人?」
「宮女。」
「有事?」
「是有急事求見公子。」
「三更半夜的,男女接受不親,明天吧。」
「事情十萬火急,務必請公子助一臂力。」
「好啦,好啦,助人為快樂之本,本座答應幫你們的忙就是。」
穿好衣服,走出房門,門外並肩立著兩名宮女。
二女皆愁眉深鎖,援手跺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小魚兒道:「是什麼事呀?」
宮女甲望著宮女乙,紅著臉道:「你說吧。」
宮女乙扭扭妮妮的道:「你說吧。」
宮女甲道:「我們乾脆到公主的房裡再說吧。」
安樂公主的臥房好美好大,芳香四溢,金碧輝煌,一張雕花牙床就放在臥室的正中
央。
段菲菲就躺在雪白的床罩上,覆以大紅綿被。
臉容紅似朝陽,雙目緊閉,牙關緊咬,似是已陷入昏迷狀態,又似是在強忍著莫大
的痛苦,故而不言不動。
雙手雙腳之上赫然還綁著繩索。
綁痕處隱然有血絲出現,無疑安樂公生曾經過一番激烈的掙扎。
小魚兒不明究裡,急聲追問道:「是誰把公主綁綁起來的,
可是你們宮廷內部發生了叛亂?」
宮女甲聲急語快地道:「公子想到哪裡去了,是公主自己叫我們把她綁起來的。」
小魚兒如墜五里霧中,道:「奇怪,她為什麼要叫你們將她綁起來?」
宮女甲道:「都是酒惹的禍。」
宮女乙道:「也是你惹的禍。」
小魚兒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本座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宮女甲道:「公主是不是放了一隻蠱蟲元神在公子體內?」
小魚兒道:「是聽菲菲這樣說過。」
宮女己道:「公子可知這一隻蠱蟲是公的?還是母的?」
小魚兒道:「安樂公主沒有說,我怎麼知道。」
宮女甲道:「奴婢可以告訴公子,是一隻公的。」
宮女乙道:「留在公主體內的是一隻母的。」
宮女甲道;「壞就壞在這裡,公主無意中多喝了一點酒,尤其對公子一見鍾情,早
已芳心默許,而蠱蟲又已達到通靈的境界,在這種酒、情夾攻的情形下,母蠱蟲便開始
作怪。」
小魚兒道:「作怪又怎樣?」
宮女乙道:「室女思春,慾火中燒。」
小魚兒道:「那怎麼辦?」
宮女甲道:「除非及時陰陽交泰,男女交合,不然很可能會慾火焚身而亡。」
小魚兒道:「那就趕快嫁出去好啦。」
宮婦乙道:「我家公主尚待家閨中,哪來的婆家。」
小魚兒道:「總該有個知心的男友吧?」
宮女甲道;「除公子之外,再無他人。」
「這——」小魚兒僅僅說了一個「這」字,以下的話便不知該如何啟齒。
宮女乙道;「我們公主最是潔身自愛,生怕自己一時把持不住,闖進公子的房裡去,
被你看輕,甚至鄙視,所以才叫奴婢將她綁在床上。」
宮女甲道:「你是男人,不知道我們女人的苦處,公子瞧瞧,我家公主的手腳都流
血啦,就知道曾經過多少掙扎。」
小魚兒道:「她現在的情況如何?」
宮女乙道:「已經昏迷不省人事。」
小魚兒道:「是否已渡過難關?」
宮女甲道:「正當生死交關的時刻,若不及時解救,將會慾火焚身而死。」
小魚兒道:「要怎樣解救?」
宮女乙道:「請公子幫幫忙,跟我家公主行夫妻之實。」
小魚兒臉色大變道:「你是說干男女之間的那檔子事?」
宮女甲道:「是啊,是啊,這對你們男人來說,等於是撿了一個大便宜。」
小魚兒正經八百地道:「話不是這樣說,男人也有男人的尊嚴,更何況這樣會損及
公主的名節。」
宮女乙迫不及待道:「小魚兒公子,事急從權,你就別再酸啦,行行好,趕快辦事
吧。」
小魚兒道:「你們不會怪我輕薄?」
宮女甲道:「怎麼會,我們感激不盡。」
小魚兒道:「公主也不會怪我孟浪?」
宮女乙道:「從今以後,你就是公主的救命大恩人。」
小魚兒心兒打鼓,心念三轉而決,朗聲道:
「奶奶的,好啦,好啦,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小魚兒姑且犧牲童男之身,
開一次『殺』戒,勞兩位的架,請將公主的綁鬆開。」
宮女喜不自勝,以最快的速度將安樂公主的手腳鬆開。
小魚兒道:「請將被子也掀開吧?」
宮女甲遲疑道:「奴婢不敢!」
小魚兒戲謔道:「兩位是在一旁觀『戰』,還是一起參『戰』?」
兩名宮女互換一眼,臉紅脖子粗的齊聲道:「奴婢等告退!」
雙雙退出房外,順手帶上了門。
刷!的一聲,小魚兒掀開了大紅棉被。
我的天哪,呈現在雪白床罩上的段菲菲,居然一絲不掛是一個十足的裸女。
春雪似的肌膚,圓而挺的雙乳,腰細臀肥,兩條腿修長。面勻稱。
柳腰一扭,雙腿一分,隱私畢現。
天色業已大亮,旭日東昇。
安樂公主和小魚兒剛剛沐浴完畢,用過早餐,雙雙衣冠楚楚的同坐在小魚兒初來時
的客廳裡。
「謝謝你,小魚兒,真的,你救了我的命,卻也保住了本宮的清白。」
「哪裡,有機會一親公主的芳澤,是我的榮幸。」
「小魚兒,你我既已肌膚相接,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人啦。」
「事急從權,公主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將來若遇上門當戶對的王孫公子,你仍有絕
對的選擇自由,倒是在下體內的蠱蟲元神,可否請公主及時收回?」
「請原諒我,毒誓已發。不見『天王之星』,歉難收回,不過,事成之後大理國一
定會加倍補償你。」
「其實,雄蠱蟲在本座體內,也沒有什麼了不起,我是怕你體內的那只雌蠱蟲再度
興風作浪,毀了公主的清白。」
安樂公主幽幽一歎,深情地瞥了小魚兒一眼,道:「果真如此,那也是命,本官無
話可說。」
若在此刻,行宮的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喝叱打鬧之聲。
不久,便見護國大將軍宗何急匆匆地闖進來稟道:「啟稟公主,外面有兩個小流氓
欲強行闖宮。」
安樂公主一怔,溫文爾雅地道:「他們意欲何為?」
宗將軍躬身答道:「說是要找人。」
「找誰?」
「他們沒有說。」
「你為什麼不問?」
「這些小混混末將見多了,十有八九是來惹是生非的,給他們點教訓趕走就可以了,
特來請公主示下。」
「就照著你的意思去辦好啦,便切勿傷人。」
「遵命!」
宗軻躬身為禮,轉身退走。
小魚兒忽然說道:「宗大將軍,可知這兩個小流氓叫什麼?」
宗軻止步轉身道:「人不上路,名字也土得很,一個叫阿呆,一個叫鳳兒。」
小魚兒「哦」了一聲,沒有開腔。
宗將軍心裡犯嘴咕,道:「小魚幫主認識他們?」
小魚兒黠笑道:「沒有,祝你好運!」」,
遇上了鳳兒和阿呆,宗軻哪裡會有好運道,去沒多久狼狽而返,額頭上多了一張牌
九「大天」的印痕,十二個紅點井然有序,雙肩之上還巔巍的插著兩支鳳尾刺。
眾兵勇早已簣散,鳳兒和阿呆咬著尾巴已追至大殿外,罵的聲音如雷貫耳。
「媽的,什麼狗頭將軍,居然膽敢招惹我河呆先生,惹惱了我,就將你的狗頭摘下
來當夜壺。」
「哼,草包一個,也敢耀武揚威,有膽就出來見個真章別作縮頭烏龜。」
安樂公主聽到這裡,不禁花容大變,一楊柳眉兒,縱身而出,接連三個起落,衝出
殿門,立在石階上。嬌冷的聲音道:「何方鼠輩,竟敢在本公主的行宮滋生事端,可是
認為我大理段家後繼無人?」
阿呆抬頭一看,漬漬有聲的道:「赫!跑了一個公的,來了一個母的,卡水的妞兒,
可惜是個恰查某,來、先吃一張麻將牌再說。」
咻!的一聲,一張「東風」應聲而出,快如閃電揮奔馬,
鳳兒不落人後,也打出兩支「鳳尾刺」。
卻絲毫也未能奈何得了安樂公主,纖手揚處,輕巧無比地將麻將牌、鳳尾刺夾在指
縫之中。
「公主果然身手不凡,好功夫,好功夫。」
話是出自小魚兒之口,餘音未落,人已到了大夥兒的面前。
阿呆性急口快,破口就罵:「死小魚兒,臭小魚兒,我們找你一夜好辛苦,,你他
媽的卻在這裡享福,這像話嗎?」
小魚兒單對阿呆擠一下眉眼,詭笑道:「其實我也很累,一夜未眠。」
阿呆會意,瞄了安樂公立一眼,道:「可是發生激戰,大肆『屠殺』?」
小魚兒神秘兮兮地笑道:「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啦。」
鳳兒雖然聽不懂他們的意思,但見小魚兒的身邊有美女相伴,心裡卻覺得酸酸的,
冷哼一聲,始終不曾聞言。
畢竟安樂公主是見過世面的人,笑盈盈地道:「小魚幫主,這兩位是誰,可否替本
宮引見一下?」
小魚兒聞言,立替雙方引介一番,段菲菲的眸光在鳳兒的臉上掃了一下,堆下一臉
的笑容道:「啊,原來是小魚幫的二幫主與三幫主,失敬,失敬,快請裡面坐,也好讓
菲菲略盡地主之誼。」
鳳兒打從心眼裡冷哼一聲,小嘴一翹,道:「謝了,本姑娘尚有急事待辦,不便久
留,再見!」
嬌軀刻意重重的扭了一下,掉頭就走。
卻令阿呆、小魚兒、安樂公主頗為尷尬窘迫。
阿呆嘟嘟啼啼地自語道:「男人嘛,偶而花一花是常事,何必大驚小怪,真是的。」
小魚兒自我解嘲地笑笑,道:「女人嘛,心胸狹窄,一看見比她漂亮的妞兒就渾身
不自在。」
還是安樂公主出身高貴,修養有素,僅微微苦笑一下,沒有異樣的表示。
倒是跟在後面的兩名宮女頗為不悅,一齊嘀咕道:「年紀不大,醋勁倒不小,將來
可不得了。」
鳳兒已去,阿呆和小魚兒自亦不便久留,當即告別段菲菲,接踵離開。
淮陽近郊,有一座莊院名聞天下。
莊名「千杯不醉莊。」
系武林大俠醉鬼白雲的居處。
也是江湖上的一大武學重鎮。
不過,真正使「千杯不醉莊」天下聞名的並非武功,是詩、酒、與入莊的繁瑣規矩。
鳳兒、阿呆、小魚兒一踏進「千杯不醉莊」的大門,果然,馬上便在一道粉紅色的
照壁上,發現題著一首詩,
白酒一大缸
花生兩三顆
飲罷把門進
不飲滾你娘
照壁下面,置一大缸,裝滿白酒。
一旁有一矮凳,上面放著一隻碗,~盤花生。
凳子上另外還貼著一張紅紙,上畫「且飲三碗」四字,有一名小廝守在附近。
小魚兒的眼珠子溜了一轉,對那小廝道:「真的要喝三碗酒才能入莊嗎?」
小廝手指題詩,默然無語。
阿呆道:「每一個人都要喝?」
小廝依舊閉口不言,僅點了一下頭。
阿呆怒道:「媽的,大概是個啞巴,喝就喝,不喝白不喝。」
小廝服務周到,倒一碗,阿呆喝一碗,連干三碗。
三碗水酒,在小魚兒是小事情,一轉眼便灌下去。
倒是鳳兒的酒量較淺,喝得很辛苦,已燒紅了臉。
總算通過了第一關,在小廝的揖讓下,繞過照壁,正式進入「千杯不醉莊」。
好大的一片莊院,高樓林比,房舍綿延不絕,共是三排三進.少說也有百十來間,
與「懶人莊」的窮酸相比較,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眼見正中的一座高大拱門前,俏生生地立著~位紅衣少女,三小不用多想,便放步
走過去。
阿呆粗聲大氣地道:「喂,你是誰?叫你們莊主醉鬼白雲出來。」
紅衣少女用白眼珠子瞄了他一眼,沒有開口。
鳳兒冷然一曬,也懶得跟她多廢話,跨步直往門內闖。
卻被紅衣少女伸手攔住,而且出口成詩。
鳳兒乃才女,豈會輸她,立與紅衣少女吟唱起來。
少女道:「奴家二八爾幾何?」
鳳兒道:「姑娘十五一枝花。」
少女道:「姓白名鶯莊主女。」
鳳兒道:「無名小鳳三幫主。」
少女道:「本莊規矩詩與酒。」
鳳兒道:「囉七八嗦傷腦筋。」
少女道:「且請再進三大碗。」
鳳兒道;「飲罷休再咬舌根。」
門前有酒缸,缸邊有碗,鳳兒好不爽快,拿起碗來,連喝三大碗。小魚兒與阿呆亦
照著「千杯不醉莊」的規矩行事,飲酒三碗,不曾偷工減料。」
阿呆色迷迷地膘了白鶯一眼,嘻皮笑臉地道:「喔,白白胖胖的,聲如驚啼,果然
名符其實,不知道有沒有男朋友?」
白鶯瞪了他一眼,沒有開口。
小魚兒道:「聽說白家有兩個女兒,你是老幾?」
白鶯伸出一個手指來,表示是老大,仍然沒有開口說話,又吟出一句詩來:「飲罷
且請把門進。」
小魚兒雙眉~軒,也回了一句;「叫你全家上西天。」
進得門來,裡面房舍甚多,紅磚粉壁,整理得纖塵不染,正有幾個工人在修整盛開
的花圃。
牆上、窗上、柱上、甚至地上,處處皆被人題滿了歪詩,也處處皆置有酒缸,看來
白雲不僅是一個酒鬼,同時也是一個詩魔。小魚兒一時技癢,命人取來筆墨,就在荷花
池畔的地上題了一首歪詩:
千杯不醉是吹牛
吟詩作對假風流
小心大火放一把
燒死醉鬼與詩魔
字大如斗,一入拱門便歷歷在目,想不看也不成。
口氣特大,簡直未將千杯不醉莊莊主醉鬼白雲看在眼內。
三小狼行虎步,已至第二進的圓洞門前。
門前有人把守,是白家的二小姐白鶴。
有酒有碗,自然也有規矩。
阿呆搶先一步衝上去,開門見山地道:「媽的,還要喝酒是不是?喝就喝,別再發
神經吟詩好不好?」
白鶴不答應,還是按規矩行事。
阿呆只好捨命陪君子,胡扯一通。
白鶴:「奴家白鶴你叫什?」
阿呆道:「阿呆先生是咱家。」
白鶴道:「四肢發達頭腦呆。」
阿呆道:「神經兮兮沒人愛。」
白鶴道;「潘安宋玉不是你。」
阿呆道:「氣死王嬙與西施。」
白鶴道:「欲進此門再進酒。」
阿呆道:「白吃白喝划得來。」
詩開已過,喝酒如儀,白家還準備了一隻佐酒的燒雞,阿呆撕下一條腿來就啃,旁
若無人的樣子。
鳳兒最苦,九大碗酒下肚,變成紅面關公,暈頭轉向的連東南西北都分辨不清了。
小魚兒面對白鶯、白鶴姐妹消遣道:「你們兩位一個叫白鶯,一個叫白鶴,依我看,
改個名字更能與『千杯不醉莊』的臭規矩相配合。」
白鶯、白鶴姐妹相視默然,沒有開口。
阿呆自告奮勇地和小魚兒演起雙簧來,道:「改什麼名字?」
小魚兒道。「姐姐白吃,妹妹白喝。」
阿呆亂開黃腔:「對,白吃,白喝,再加上白『睡』,就可以『集體屠殺』啦。」
這是他們的密語,白鶯、白鶴當然聽不懂,冷冷地同聲一哼,逕自向門內行去。
第三道門未曾吟詩飲酒,便順利通過。
小魚兒正覺納罕間,忽見正對面一座大樓之間,挺立著一個龐然大物。
這人的確很高,約在六尺以上,紅臉堂,寬肩膀,濃眉大耳,昂藏魁梧,遠遠望去,
活像是一尊羅漢。
手裡提著一罐子酒,正自咕嚕、咕嚕地往肚子裡灌,不問亦知必是「千杯不醉莊」
的莊主醉鬼白雲無疑。
阿呆大聲哈喝道:「喂,白莊主,白干,咱們小魚幫三位幫主前來拜莊,還不快滾
下來接客。」
打從進入「千杯不醉莊」到現在,滿口的歪詩,還剛聽他們說過一句話,醉鬼白雲
也不例外,又說起「詩話」來。
白莊主道:「台前站的是何人?」
小魚兒道:「小魚幫主小魚兒。」
白莊主道:「此來本莊何所事?」
小魚兒道:「找你老頭討債來。」
白莊主道:「何仇何恨何恩怨?」
小魚兒道:「仇高恨高血海深。」
白莊主道:「娃兒小小何來仇?」
小魚兒道:「拔刀相助為他人。」
白莊主道:「且道此人名和姓?」
小魚兒道:「千面人魔識得否?」
白莊主道:「黑白二道無此人。」
小魚兒道:「許是天上一煞星。」
白莊主道:「何名何姓何方人?」
小魚兒道「不知不知俺不知。」
白莊主道:「為了那椿仇與恨?」
小魚兒道:「斷臂瞎眼心自明。」
白莊主道:「莫非魔星雷天豹?」
小魚兒道:「或者殺死他的人。」
白莊主道:「此人究竟是哪個?」
小魚兒道;「知道早就告訴你。」
白莊主道:「仇恨之外還有啥?」
小魚兒道:「欲爭天下第一人。」
白莊主道:「就憑爾等三小狗?」
小魚兒道:「小魚專門吃大魚。」
白莊主道:「吹牛吹牛全吹牛。」
小魚兒道:「累人累人真累人。」
白莊主道:「廢話廢話皆廢話。」
小魚兒道:「殺人殺人要殺人。」
白莊主道:「小小子一口狂言。」
小魚兒道:「老老頭一肚酒尿。」
白莊主道:「小魚兒熏烤可吃。」
小魚兒道:「老頭子無用廢物。」
白莊主道:「尋死路自投羅網。」
小魚兒道:「是誰死到時自知。」
人在至今,聽到看到的全是歪詩,阿呆實在忍無可忍,乍然虎吼一聲,破口大罵道:
「媽的,什麼玩意嘛,沒有一句人話,全是狗屁歪詩,再這樣下去,我阿呆先生非
被你們逼瘋不可,小心惹惱了我一把火燒掉你的『千杯不醉莊』!」
醉鬼白雲積習難改,出口成詩道:「呆頭小子欲何為?」
阿呆靈機一動,也還了他一句詩:「殺殺殺殺殺殺殺!」
殺字出口,人已虎撲而上,太極棍挽起一片狂飆,猛往醉鬼白雲吃飯的腦袋上砸。
殊不料,醉鬼白雲早有防備,阿呆甫進三步,他已將酒缸抖手擲出,道:「且請盡
飲缸中酒。」
砰!的一聲,阿呆揮棍擊中酒缸,立告四分五裂,酒雨噴灑中,人已電縱而出,怒
沖沖地道:「放屁,老子酒已喝足,現在要殺人啦。」
醉鬼白雲好深厚的掌力,一掌平推,竟將阿呆強行阻住,道:「鼠輩單挑或合鬥?」
小魚兒道:「我們三人三位一體,一向同進共退。」
阿呆道:「對付一百個人是我們三個人。」
鳳兒道:「對付一個人也是我們三個人。」
「殺!」
「殺!」
「殺!」
齊聲一吼,精神大振,立如炸彈開花,春雷乍展,摺扇,太極棍、金絲軟鞭交相輝
映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三路進擊。
其勢如濤,其快如電,白鶯白鶴想截堵根本不可能,眼看著父親跟三小幹上了。
再者,自己的老爸吃幾碗飯,她們姐妹心裡明白得很,心知三小無異燈娥撲火,自
取滅亡,快則十招,慢則十合其內必將吃不了兜著走。
是以,皆靜立一旁,作壁上觀,並無急於援手的意圖。
哪知,事情大出她們姐妹意料之外,三十招之內並未使三小吃癟,五十招一過,醉
鬼白雲反而處在下風。
白鶯好叱一聲,猛攻小魚兒。
白鶴不甘寂寞,則攻向阿呆。
小魚兒道:「媽的,一邊涼快去。」
阿呆道:「小心慘遭『屠殺』!」
二人有志一同,一記「回馬槍」,便將二女逼退出三身之地。
戰況逆轉,醉鬼白雲輕敵之心早已斂去,代之以一臉駭異之色,滿口的歪詩也不復
再聞,道:「娃兒,你們跟神仙谷有何淵源?」
小魚兒道:「沒有。」
白雲道:「那你們怎會神仙谷的功夫?」
小魚兒的答覆妙極了:「天下武功一大抄,本來就大同小異。」
醉鬼白雲又道:「你們跟穿雲堡又有何關係?」
阿呆道:「沒有。」
白莊主道:「沒有關係怎麼也懂得穿雲堡的絕技。」
阿呆道:「胡扯,許是你酒醉看走了眼。」
醉鬼白雲臉色陰沉沉地道:「住口,你們舉手投足之間,分明有穿雲堡、神仙谷的
絕技夾雜其間,休想巧言推倭,本莊主想知道,所謂千面人魔其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這話可把鳳兒、阿呆、小魚兒給問住了,三小自己壓根兒就不知道曾涉獵穿雲堡、
神仙谷的絕技神功,自然更不清楚和這兩大門派間有任何瓜葛,唯一的解釋是,此事必
與千面人魔有關。
從而也使三小更加頭大,千面人魔的身份,由可能是鐵膽魔星雷天豹,或者是殺死
雷天豹的人,轉變成還可能跟曾一度領袖武林的穿雲堡、神仙谷扯上關係,使整個事情,
如墜五里霧中,莫測高深。
阿呆不耐煩地道:「傷腦筋,這些混蛋問題我阿呆先生也搞不懂,你死後做鬼到閻
王老子那裡去慢慢調查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3:57:25
口中說話,大傢伙的手上卻絲毫也不曾停歇,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三小
聯手,勢如破竹,白鶯白鶴插不上手,醉鬼白雲也招架不住。
小魚兒的折扇如得神助,阿呆的太極棍虎虎生威,鳳兒的金絲軟鞭更是神鬼莫測,
有如一張游動的網羅,罩向白雲全身要害。
眼看白莊主被三小困住,危在旦夕,隨時都有喪命亡魂的可能,猛可間情急智生,
怒氣衝天地吼叫道:「老子砸爛你們這三個魔崽子的腦袋瓜,拿腦漿來當酒喝。」
手邊多得是酒罈子,呼!呼!呼!一口氣擲出十幾個,照准三小的頭顱猛砸猛打。
巧極了,也妙極了,三小借花獻佛,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奇巧無比地將酒缸接住,
不是回敬醉鬼白雲,就是賞給他女兒白鶯白鶴。
登時,烈酒如雨,傾盆而下,酒缸碎裂,漫天瓦片,醉鬼白雲害人不成反害己,阻
斷了白鶴援手的路,也使自己的處境更加危急,完全陷身在酒雨瓦礫之中。
「媽的!宰了他!」
「媽的,送他上西天!」
「媽的,送他回姥姥家!」
三小齊聲一吼摺扇、太極棍、金絲軟鞭猛往酒雨瓦礫中送,決心要置醉鬼白雲於死
地而後已。
白雲真不愧為是成名的一流好手,咻地「一鶴沖天」,騰飛而起,衝破了酒雨,沖
破了瓦陣,擺脫了摺扇、太極棍、金絲軟鞭,飛上了廂房屋面去。
全身盡被水酒濕透,頭手另有數處割傷,顯得甚是狼狽,嘿嘿冷笑一聲,道: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這筆帳姑且記下來生息,有朝一日老夫會加倍討回來,失
陪了!」
自找台階的場面話一說完,便即逃之夭夭。
「不要跑!」
「你跑不了!」
「把命留下來!」
三聲吼叫,三種暗器,麻將牌、鳳尾刺、天九牌一齊出手,咬著醉鬼白雲的身形打
出去。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白雲雖然身手了得,奈何暗器太多,防不勝防,躲不勝躲,
一個不小心,後腦勺被牌九擊中,肩上中了一支鳳尾刺,脊背之上,被一張麻將牌打個
正著。最嚴重的則是阿呆扣動扣環,又及時添了一蓬梅花針,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醉鬼白
雲的腰際。「阿呆洋洋得意的道:「俺正尿急,這下正好找到一個撒尿的對象。」
方待追下屋裡去,生擒醉鬼白雲,白鶯白鶴姐妹已及時追來,齊聲咬牙切齒的叱道:
「姑奶奶跟你們拚了!」
雙雙拔劍在手,幻出萬道劍影,不管三七二十一,硬咬住三小不放。
小魚兒道:「奶奶的,你們可是活膩啦?」
阿呆道:「乾脆將白吃白喝擒下,「屠殺」掉好啦,免得便宜了別人。」
鳳兒道:「冤有頭,債有主,糟老頭叫咱們找醉鬼的麻煩並不包括他的兩個女兒在
內,得饒人處且饒人,快去追趕他老子要緊。」
這真是好人難做,鳳兒不為己甚,話落便欲下屋,白鶯,白鶴卻一意孤行,硬將她
攔下來,大打出手。
不禁激怒了小魚兒,怒氣衝天地道:「想死本幫主就成全你們。」
阿呆亦道:「只是太可惜啦,可能連一個男朋友還沒有交。」
鳳兒早將烏劍拔出,與阿呆連成一氣,不退反進,硬碰硬撞,說時遲,那時快,四
件兵器早已硬碰硬的撞在一起。
呼!呼!兩聲脆響,兩團火花,接著又是兩聲尖叫,小魚兒的折扇過處,已將二女
的胸衣劃破,四個小饅頭隱約可見,白鶯白鶴立腳不穩,雙雙跌下屋面去。
三小亦未追趕,縱身下屋,去尋醉鬼白雲。
怪哉,醉鬼明明就在眼前的小巷內,怎麼一轉眼的功夫便不知去向?
何況還中了「梅花毒針」,理應倒地不省人事才對。
三小一直往前走,展開地毯式的搜索,始終沒再發現白雲的一影半蹤,鳳兒不由疑
雲滿面地道:「阿呆,你剛才大概是沒有打中吧?」
阿呆斷然決然地道;「人格擔保,一定打中啦,騙你不得好死!」
鳳兒道:「你也不曾撒尿,姓白的怎麼會突然不見啦?難道毛病出在太極棍上?」
阿呆道:「太極棍會有什麼毛病?」
鳳兒道:「可能是被人掉了包。」
小魚兒道:「錯不了,事情一定就是這樣的,適才烏劍、太極棍跟白家姐妹的雙劍
一撞,亦未造成任何損傷,足證已非原物,而綠林令早經大理安樂公主證實,也是冒牌
貨,由此推論,玉鐲亦絕非真品。」
阿呆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額,道:「這是誰幹的?」
小魚兒過;「除去糟老頭之外不會再有第二個。」
鳳兒道:「小龍哥,我覺得這裡面疑問很多。」
「有什麼疑問?」
「烏劍、玉鐲、太極棍、乃至天王之星,本來就是糟老頭的東西,他沒有掉包的理
由啊。」
我倒覺得這些東西應該屬咱們所有,起碼前三樣是我們千辛萬苦找來的,他只不過
是坐享其成。」「這自然也言之成理,但開封一賭落敗,寶物易手,同時奪取寶物原本
就是老頭交付的任務,他要是不願意,大可以收起來,不給咱們,何必玩掉包的遊戲?」
阿呆道:「聽你們這麼一說,這中間莫非還有什麼陰謀詭計不成?」
鳳兒沉重地點點頭,道;「的確大有可能。」
阿呆怒目雙睜地道:「到底是什麼陰謀詭計?」
小魚兒道:「誰知道,反正不會是什麼好事。」
阿呆道:「那我們現在該如何面對這件事?」
小魚兒朗聲道:「先把原來的東西換回來再說。」
鳳兒道:「對,他耍咱們,咱們也耍耍他,這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阿呆道:「可是,糟老頭神秘兮兮的,咱們到哪裡去找他。」
小魚兒道:「如果我判斷不錯,這個老傢伙離咱們不會太遠,說不定會在哪裡堵上,
咱們不找他,他也有可能來找咱們。」
第09章
日正當中。
朗朗乾坤。
荒郊野外,一棵大樹之下,黑道第三十五分舵主黑豹子金八,領著兩名弟兄,正在
樹下飲茶納涼。
不久,大路之上行來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看年齡當在七旬以上,一身布衣,兩片
芒鞋,生相清奇,道貌岸然,腳下快捷如風,一看就曉得不是一個等閒人物。
老者正覺口渴,見路邊有茶,當即停下來,倒了一碗茶,在樹蔭下喝起來。
霍然,發現了金八等人,老者臉色大變,將茶碗放下,沉聲喝問道:「朋友可是橫
行黃河兩岸,殺人不眨眼的黑豹子金八?」
金八愕然一榜,陡地站起身來,粗聲大氣地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
金某人,閣下有何見教?」
老者冷哼一聲,道:「是就好!」
好暴烈的性子,不問青紅皂白,劈面就是一掌。
威力奇大,金八雖然彈身避開,身後的兩名同伴卻吃了悶虧!蹬!蹬!蹬!連退三
步,撞上了大樹。
黑豹子金八不禁勃然大怒道:「你是什麼人?為何不問情由便動手打人?」
老者怒氣衝天地道:「我老人家的名諱憑你還不夠資格問,老夫不是要揍人,而是
要殺人,要爾等血染黃沙,一命歸陰!」
攻勢陡然加快,力大勁沉,猛銳無匹,金八等三人招架不住,節節敗退,老者虎吼
一聲:「納命來!」
一掌劈出,空氣絲絲作響,好似迅雷奔馬,金八的一名夥伴首當其衝,僅僅發出半
聲慘叫,便被震碎心脈,倒地了帳。
「老子和你拚了!」
「老子和你勢不兩立!」
金八和另一名夥伴睹狀怒極而吼,目眥欲裂,分從兩翼夾攻,擺出一副拚命的架式。
怎奈二人的功力,與老者有一段差距,逞強的結果,死得更快更慘,另一名夥伴支
持不到三招,被白髮老者以掌代刀,硬生生地將一顆腦袋給砍下來。
嚇得黑豹子金八頭皮發炸,腳底生寒,身不由己地疾飄出八尺以外去。
「朋友好功夫!」
「的確夠水準!」
「堪稱第一流身手!」
三條人影,三句話,鳳兒、阿呆、小魚兒應聲而現。
黑豹子金八一見大喜,急聲道:「總瓢把子來得正是時候,快請將這個老匹夫制住,
為分舵弟兄報仇。」
小魚兒冷冷一笑,漫不經心地道:「本座並非黑道人,不管黑道事。」
金八說道:「總瓢把子說哪裡話來,持有綠林令的人就是綠林盟主。」
阿呆雙眼一瞪,罵道:「媽的,你少拍馬屁,阿呆先生不會忘記你們曾有企圖搶奪
烏劍、玉鐲、太極棍、天王之星的前科紀錄。」
金八辯解道:「那純粹是黑鳳凰冷寒燕個人的意思。」鳳兒道:「不管是誰的意思,
小魚幫和你們毫無關係,總而言之,就算你說破嘴皮子,本幫也不會救你的命。」小魚
兒沒再理會金八,轉對白髮老者,念出暗語的第~句,「英雄好漢」
老者一臉茫然地並未能接上第二句「鐵血兒郎」。
小魚兒道:「打家劫舍。」
老者仍未接上「殺人放火」。
阿呆楞了一下,道:「你不是糟老頭?」
老者莫名其妙地道:「誰是糟老頭?你們又是何許人?」
小魚兒很神氣地說:「區區在下我,小魚幫的大幫主,小魚兒。」
阿呆昂著頭道:「區區在下我,小魚幫的二幫主,阿呆先生是也。」
鳳兒挺著胸道:「奴家姑娘我,小魚幫的三幫主,鳳兒姑娘是也。」
白髮老者一聞此言,馬上推下來一臉的笑容,道:「原來是小魚幫的三位幫主,真
是失敬得很,我老人家正在找你們。」
小魚兒一怔,道:「你找我們?幹嘛?」
就這麼幾句話的工夫,黑豹子金八早已把握良機,溜之大吉。
白髮老者亦未介意,沒去追趕,笑容滿面地道:「有一件事想勞煩三位大力,幫幫
忙。」
小魚兒有理由相信,眼前的這位老頭子,絕非等閒人物,他自己辦不了的事,一定
非同小可,聞言心頭一震,反問道:「小魚幫能辦得了嗎?」
老者微微一笑,眸中精芒閃閃的道:「據老夫所知,血手屠夫王化剃度為僧,七殺
凶神張忠鋃鐺入獄,浪裡白條游全河埋名隱姓,這三個老魔頭在江湖上失蹤已久,都是
被三位小友揪出來的,可確有其事?」
阿呆故意撥弄一下胸前的獎牌,使其叮噹作響,爽朗的聲音道:
「是啊,是啊,小魚幫上窮碧落下黃泉,不僅將這三隻老狐狸揪出來,還賣了不少
銀子,得到三面獎牌哩。」
老者瞧一下三小胸前的金牌,笑呵呵地道:「這三個人都是官府通緝有案,白道上
千里追殺的主要目標,小魚幫能夠在茫無頭緒中捷足先登,足證神通廣大,本領高強,
老夫托辦之事應可勝任愉快。」
鳳兒道:「說了半天,你還沒有說究竟是什麼事?」
老者道:「是想請三位小友幫忙找兩個人。」
小魚兒道:「找誰?」
老者道:「穿雲堡主鎮八方羅四維的妻子紀香雲。」
鳳兒道:「還有哪個?」
老者道:「羅家唯一的命根子,羅堡主的獨子。」
阿呆道:「記得曾聽瘋人侯志說過,穿雲堡羅家早在十餘年前便慘遭滅門之禍?」
白髮老翁慼然道:「不錯,羅家上下三百餘口,雖已被人殺得雞犬不留,慘遭滅門,
虎口餘生的只有堡主夫人母子二人。」
小魚兒義憤填膺地道:「是誰幹的?」
「也是王化、張忠、游全河、雷天豹等人的傑作。」
「所以,二谷四莊,一度曾四處追殺他們?」
「當時穿雲堡領袖武林,基於江湖道義,自是義不容辭。」
「閣下剛才欲置金八於死地,無疑亦與此事有關?」
「這是事實,姓金的乃幫兇之一,可惱被他溜掉,功虧一簣。」
「還沒有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老夫石友江。」
「與羅家有何關係?」
「老夫曾是穿雲堡老堡主羅子敬,及鎮八方羅四維父子手下的總管。」
「石總管何以得能死裡逃生?」
「那是因為十五年前,石某便已告老返鄉,離開穿雲堡。」
「既然如此,石總管何敢肯定紀香雲母子並未遇難?」
「事後得到消息,老夫曾專程去過一次穿雲堡,並未發現堡主夫人母子的遺體。」
「他們母子的生死下落如何?」
「迄今事隔多年,仍生死兩渺茫。」
「難道連一點線索也沒有?」
「江湖上傳言,堡主夫人的確未死,被四名江洋大盜之一金屋藏嬌,據為己有。」
阿呆道:「紀香雲是否長得很美?卡水卡水。」
石友江點點頭,道:「美若天仙,舉世無雙,想當年不知道羨煞了多少江湖俠土。」
鳳兒的腦中靈光一閃,馬上想到了逍遙莊的歹命夫人,道:「可知道究竟是被何人
擄去?」
石友江道:「想系王化、張忠、游全河、雷天豹當中的一個,卻不知究竟是哪一
人。」
鳳兒道:「但不知羅夫人會不會武功?」
石友江道:「堡主夫人乃大家閨秀,並非武林中人,對武功一竅不通。」
鳳兒如洩了氣的皮球,喃喃自語道:「這就不對啦。」
阿呆道:「小鳳,你想到誰,可是歹命夫人?」
鳳兒道:「是呀,但是歹命夫人身懷絕技,完全牛頭不對馬嘴。」
小魚兒道:「無論如何,歹命夫人必然大有來歷,以後有機會確有深入調查一下的
必要。」
石友江聽在耳中,臉色接連數變道:「歹命夫人是哪一位?」
小魚兒將有關歹命夫人的事告訴石友江,道:「歹命夫人似是僅獨自一人,身邊並
沒有一個兒子,是紀香雲的可能性不會太高,且請談談她兒子的事吧,這位小堡主當時
幾歲?」
「大約三歲。」
「如今呢?」
「大概跟三位差不多大,十五六歲了。」
「叫什麼名字?」
「小龍,羅小龍。」
「小龍?」阿呆和鳳兒聽得呆住了,齊將目光投注在小魚兒的身上,同聲道:「莫
非——?」
他們沒有再說下去,畢竟滋事體大,未敢信口開河。
石友江還是聽出了一點話風,道:「莫不是三位之中也有人叫小龍的?」河呆指著
小魚兒道:「是他,本幫的首席幫主小魚兒也叫小龍。」石友江不由得多看了小魚兒幾
眼,覺得眼前的少年面文冠玉,生得甚是英挺俊拔,道:「敢問小魚幫主貴姓?」小魚
兒的心情一沉,道:「我沒有姓。」
「沒有姓?這——?」
「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本幫主從小就住在孤兒院中。」
「不曉得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誰?」
「知道就不會沒有姓啦。」
「這『小龍』二字是誰取的?」
「可能是孤兒院的人,也可能是糟老頭。」
「誰是糟老頭?」
「就是扶養我們長大的千面人魔。」
「千面人魔對你的身世應該瞭如指掌吧?」
「也不見得,因為他是從孤兒院將我們抱走的。」
「小魚幫主說我們?」
「是的,還有阿呆和鳳兒,我們三個人一同在孤兒院中被糟老頭收養。」
「如此說來,這個名字可能純屬巧合。」
阿呆道:「本來就是嘛,天下同名的人多得很,何況又沒有姓,請別亂拉關係。」
石友江似是顯得有點失望,道:「有關堡主夫人,及少堡主的生死下落之謎,還是
要請三位幫主大力鼎助,務必要查一個水落石出。」
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來,交給小魚兒,繼又說道:「一點點小意思,聊表寸心,以
壯行色,尚折不吝笑納。」
銀票面額不大,僅區區三千兩,小魚兒道:「石總管客氣啦,小事一樁,即使分文
不付,本幫也同樣願助一管力。」
阿呆是個財迷,覺得三千兩太少,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說出來,只好拐彎抹角地道:
「養魚要水,養雞要米,一文錢會難倒英雄漢,有點銀子總比沒有好,但願能逮一
條大魚賣到官府去,賺一票大的。」
石友江當然聽得出他的弦外之音,道:「石某出門在外,多有不便,請三位小友多
多包涵,他日若能尋得堡主夫人母子,必有重酬,絕不食言。老夫言盡於此,就此先走
一路,告辭了。」
說走就走,當即拱手一揮而別。
三小亦未久留,隨後也結伴而去。
來到一個小村子,正值午膳時分,三小信步走進一家小吃館。
掌櫃的馬上笑臉迎上來,道:「三位可是小魚幫的幫主?」
小魚兒一怔,道:「咦,你怎麼知道?」
阿呆自吹自擂地道:「大概是咱們的名頭太響,威名遠播,已經紅得一蹋糊塗,到
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啦。」
鳳兒瞪了他一眼,道:「小魚幫的威名要別人來誇讚才夠份量,自己吹噓就沒有意
思啦,阿呆,少胡扯,聽聽掌櫃的怎麼說。」
掌櫃的笑容滿面的道:「三位可是來打尖的?」
阿呆道:「廢話,上館子不吃飯,難道是來拉屎的。」
掌櫃的單手作勢,說了一聲:「請!」親自領著三人,往後面行去。後面別有天地。
一座六角涼亭之上已擺好了一桌酒席,掌櫃的揖客人座,道:「這一桌酒席就是為三位
準備的。」
小魚兒一怔神,道:「有人請客?」
阿呆道:「媽的,真是運氣來了城牆也擋不住,白吃白喝的事總是找咱們。」
吃飯皇帝大,當即大吃大喝起來,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掌櫃的道:「所有的酒菜
錢,是有人已經付過了。」
阿呆塞了一嘴的菜,吐字不清地道:「是哪一個二百五?」「一個年輕人。」
「男的還是女的?」
「是男的。」
「人呢?」
「他說要陪你們一起吃,可能很快就會回來的。」
鳳兒和小魚兒正在納悶,是誰花錢來請他們吃喝,說曹操曹操就到,後門之外,大
搖大擺地走進來一個人。
小魚兒定目一看,道:「啊,原來是你,丁哥。」
鳳兒道:「也不先打個招呼,害我們傷了半天腦筋。」
阿呆道:「至少耽誤我吃五塊肉,喝五杯酒的時間。
你一言,我一語,丁寧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說話的機會,命掌櫃的退下,往鳳兒和
小魚兒的中間一坐,不疾不徐地道:「我出去轉了一個圈兒,看是否有人盯咱們的梢。」
小魚兒邊吃邊罵道:「是哪一條線上的人不長眼,敢找咱們的麻煩?」
丁寧道:「是黑鳳凰冷寒燕那一夥人,以及衙門的捕快。」
鳳兒道:「他們想幹什麼?」
丁寧道:「冷寒燕母女以為主人是雷天豹,想認夫認父,衙門的捕快也認為是鐵膽
魔星,欲逮捕歸案。他們是想從咱們的身上找出主人的下落來。」
小魚兒道:「老頭到底是不是雷天豹?」
丁寧大搖其頭道:「我不知道。」
阿呆罵道:「媽的,你跟了老頭這麼久,幹嘛,完全在吃喝拉撒睡?」
丁寧道:「主人自稱千面人,如果這麼容易就暴露出他的真實身份來,就不是千面
人了。」
鳳兒吃了幾口菜,道:「丁哥,快說出你此行的任務吧。」
丁寧先取出一瓶藥丸來,交給他們,道:「~來送藥,二來是為了傳達主人的旨
意。」
小魚兒道:「糟老頭算得真準,今天藥才用完,便馬上送到。」
丁寧道:「當然要准,不准就會出紕漏。」
鳳兒心細如絲,覺得他話中有話,忙道:「會出什麼紕漏?」
丁寧的臉色微微一變,道:「此乃補藥,一旦中斷,自然會影響功力的進境。」
阿呆道:「丁哥還沒有說,老頭子帶來什麼指令?」
丁寧聞言換上一副肅穆的神情,道:「老實說,主人對你們近來的表現,十分不
滿。」
小魚兒道:「是指哪一樁?」
「幾乎全部。」
「可否一件一件的說清楚?」
「你們沒有殺掉懶蟲丁一。」
「不見得,我們放火燒了懶人莊,姓丁的可能早已骨化飛灰。」
「沒有,事後證實,丁一併未葬身火窟。」「這是意外,怪不得誰。」
「瘋人侯志你又如何自圓其說?」
「這我們承認有疏誤,一時大意,失之交臂,待要追殺時,老猴子已不知去向。」
「你們為什麼不追?」
「追啦,追不上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可是,阿呆追上啦。」
阿呆道:「我是追上啦,但老猴子武功太高,阿呆勢孤力單,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丁寧步步緊迫地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
阿呆道:「老猴子鬼迷心竅,要認我做乾兒子,不過,我發誓,並沒有答應他。」
丁寧瞼色一沉,道:「幸好你沒有答應,否則,你吃飯的傢伙早已搬家。」
微微一頓,接著又對鳳兒道:「千杯不醉莊之行,一事無成,你又如何解釋?」
鳳兒一本正經地道:「千杯不醉莊的臭規矩太多,九大碗酒一下肚,便已昏天黑地,
以後的事全在爛醉之中進行,糊里糊塗的我也搞不懂為什麼沒有殺了那個老酒鬼。」
丁寧冷電似的眸光,從阿呆、小魚兒的臉上一掃而過,道:「你們兩個從小就嗜酒
如命,該不會也醉得胡天胡地吧?」
小魚兒道:「笑話,九碗酒當然醉不倒我們,事實上也表現不凡,將老酒鬼打得稀
哩嘩啦,兩三下便落荒而逃。」
丁寧不悅道:「問題就在這裡,為何沒有要了醉鬼白雲的命。」
阿呆道:「這怪不得我們,毛病出在太極棍上。」
丁寧道:「最後一件事,主人特別交代,絕對不可以幫石老頭的忙,幫他尋找紀香
雲母子的下落。」
鳳兒道:「這是為何?」
丁寧道:「自然是不希望你們誤了正事,別忘了,懶蟲丁一、瘋人侯志、醉鬼白雲
在逃,天下無敵莊主狂夫辛幸、葫蘆谷主鐵掌排雲林清風尚未去拜訪,別人的閒事少管,
應盡速完成主人交付的任務。」
小魚兒給鳳兒、阿呆使了個眼色,道:「這恐怕有困難。」
丁寧道:「有什麼困難?」
小魚兒道:「毛病出在烏劍、太極棍、天王之星上。」
「烏劍等有何毛病?」
「被人掉了包。」
「掉包?這怎麼可能,會是誰?」
「本座正要問你!」
「問我?我怎麼會知道。」
「你一定知道。」
「就算我知道,也不會隨便告訴你們。」
「你非說不可!」
小魚兒的口氣越來越硬,丁寧大感意外,道:「小魚兒,你是不是吃錯藥啦,竟敢
對丁某如此無禮?」
「哼!」小魚兒冷哼一聲,道:「不是吃錯了藥,是我們發現可能上了賊船,你要
是不一五一十的招出來,小心你項上的人頭。」
阿呆猛地拍一下桌子,道:「對,想要活命,就必須說實話。」鳳兒也換上一張凶
神惡煞般的臉孔,道:「不說實話,你恐怕只有死路一條。」在丁寧的心目中,一直將
三小當作小弟小妹看,孰料三年風水輪流轉,三小居然擺出了以小吃大的架式來,不禁
怒從心頭起,大發雷霆的道:「放肆,誰要是敢再胡言亂語,休怪丁某要代表主人教訓
人。」小魚兒可不吃這一套,雙眉一挑,殺機滿面地道:「姓丁的,你算老幾,惹惱了
我小魚兒,連糟老頭也一起殺。」
「大膽!」
丁寧實在忍無可忍,霍地一躍而起,劈面一掌攻過去,存心要給小魚兒一點顏色看
看。
詎料,掌招尚未遞滿,便被小魚兒的折扇架空,反手擒拿他的出招的腕脈。
同一時間,鳳兒也點出一指,欲將丁寧的「麻穴」制住。
阿呆唯恐天下不亂,自然不會作壁上觀,而且出手最重,掄起太極棍來,照准丁寧
的腦袋砸下去。
限於天份,丁寧的身手本來就不及三小,睹狀大駭,暴退出涼亭之外,聲急語快地
道:
「不要動,統統不要動,你們的小命全部掌握在主人一人的手裡,誰要是敢再輕舉
妄動,保證死無葬身之地。」
三小適才眉目傳語,早已下定決心,要從丁寧的身上,查出千面人魔的身份來歷,
乃至行蹤所在,以便取回寶物,明辨敵友。
幾句大話,自然唬不住他們,反而激起三小的萬丈怒火,丁寧的腳跟尚未站穩,一
個念頭還沒有轉過來,鳳兒、阿呆、小魚兒便已咬著尾巴追到。
一輪快攻,勢如狂風暴雨,丁寧如何能消受得了,勉強支撐不到十個回合,便被三
小生擒活捉,作了他們的階下囚。
這三個小傢伙邪得可以,簡直六親不認,活捉不算,復將丁寧綁亭的一根柱子上。
接著,三小各回各位,又繼續吃喝起來。
小魚兒乾了一杯酒,斜著眼,瞅著丁寧,語冷如冰地道:「丁寧,你最好聽清楚,
問什麼答什麼,知道多少說多少,如有半句謊言,縱然有一百條命也活不了!」
阿呆補充道:「我們說得出,做得到,低估了我們的決心,將是莫大的錯誤。」
鳳兒道:「這個錯誤的代價,可能就是你自己的生命。」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4:00:13
丁寧怒目而視,一言不發。
小魚兒開始以審問罪犯的語氣詰問道:「首先,我們想知道,糟老頭到底是誰?」
起先,丁寧仍不肯就範,經阿呆上去,狠狠的修理一頓打得他鼻青臉腫,口吐鮮血,
這才意識到三個小煞星似是中了邪,發了瘋,不說實話,恐將難逃一劫,只好據實說道:
「好,我說,我說,可惜知道的太少,不能令你們滿足。」
小魚兒臉色陰沉沉地道:「別拖延時間,你知道多少就說多少。」
「主人好似幽靈鬼魅,除他本人以外,事實上沒有人曉得他的真正身份。」
「『天王之星』他是如何得到的?」
「在野人山當主人將綠林令交給你的時候,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東西。」
「換句話說,綠林令可能老早就在糟老頭的身上?」「這樣的猜測自在情理之中。」
「如此,千面人魔豈不等於就是鐵膽魔星雷天豹?」
「恐怕未必」
「怎麼說?」
「也許主人是殺死雷天豹的人。」
「嗯,這個可能性的確存在。」
問題又回到原來的地方,等於一無所獲。
察言觀色,又看不出丁寧有任何謊言騙人的模樣。
從而使千面人魔的身份,更加疑雲重重,撲朔迷離,確如魍魎魑魅莫測高深。
鳳兒道:「你姑妄言之,我們姑妄聽之,現在且來談談你自己吧。」
丁寧楞了一下,道:「我有什麼好談的?」
鳳兒道:「譬如你跟糟老頭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丁寧深沉地歎息一聲,道:「嚴格來說,我只是主人豢養的一個奴才,一個工具,
一條永遠不會變節的忠狗。」
「珍珠姐呢?」
「情形完全一樣,甚至更慘。」
「什麼更慘?」
「這——」
丁寧欲言又止。
阿呆突然想起了開封「龍安」客棧目睹事,道:「丁哥,你跟珍珠姐好像有那麼一
手?。」
丁寧並不否認,但面部的表情顯得甚是驚慌而又無奈,道:「實則只是拾人的破鞋
來穿罷了。」
小魚兒道:「破鞋?什麼意思?」
丁寧道:「你們年負尚幼,有所不知,珍珠事實上早已被主人玷污。」
風兒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顫,慶幸自己尚保有清白之身,惡狠狠地咒罵道:
「這個魔鬼簡自禽獸不如,你們分明是天造地設的一雙,為何不據理力爭,甚於公
然反抗?」
阿呆粗魯地喊道:「要是誰搶佔了我的女朋友,一定會跟他動刀子。」
丁寧卻大搖其頭道:「這是不能的事。」
小魚兒道:「為什麼?」
「因為我們的一切,包括生命在內,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老頭這麼厲害,有何邪魔法術?」
「不是法術,是用毒。」
「用毒?」
「沒錯,用毒!」
「用什麼毒。」
「一種絕毒無比的毒藥,一以發作,使必死無疑。」
「那你與珍珠姐何以能苟延至今?」
「主人的狠毒處就在這裡,服下劇毒之後,馬上又給我們服下一種解藥,只要按時
服用,便可相安無事,如果停服,立有性命之憂。」
阿呆嘻嘻一笑,道:「奶奶的,真想不到,老頭對我們倒是挺仁慈的,沒有用毒。」
丁寧冷然一曬,指著桌上的藥瓶道:「阿呆,先別高興得太早,那些藥丸就是你們
的解藥。」
此話一出,鳳兒、阿呆、小魚兒皆大吃一驚,一齊離桌而起,衝到丁寧面前去,將
他緊緊抓住,顯得激動異常。
鳳兒道:「你這話可是真的?」
丁寧道:「不信你們就將解藥停服,不出兩個時辰便會呼天喊地,痛不欲生。」
「這毒藥,老頭是什麼時候下的?」
「在你們初到野人山時,甚至更早。」
「咱們既是同命之人,丁哥,你為何不早說?」
「我不敢,一旦被主人得知,便只有死路一條。」
「難道現在你就不怕啦?」
「主人若在附近,喪命的將是我們四人。」
三小又是一陣驚愕,彈身份道而去。
托天之幸,附近三十丈以內,並無任何可疑的人。
折返涼亭,給丁寧鬆了綁,四人又圍桌坐在一起。
小魚兒連乾了壺過來酒,藉以抑制一下激憤的情緒,道:「現在來談談我們自己吧,
我是誰?為何會跑到野人山去?」
丁寧道:「你是第一個到達野人山的,是由主人親自抱回去的,那時候大概只有兩
三歲。」
「可知道我是誰家的孩子?」
「除主人之外,可能無人知曉。」
「是從哪裡抱回去的?」
「這也是一個解不開的謎。」
「第二個去野人山的又是哪一個?」
「是阿呆。」
阿呆神色一緊,道:「我那時候多大?」
丁寧道:「很小,跟小魚兒差不多,僅二三歲。」
「我爹我娘是誰?」
「關於你的一切,我與珍珠同樣一無所知。」
「可是從孤兒院收養的?」
「這話是老魔胡扯的,不足採信。」
鳳兒迫不及待地道:「毫無疑問,我是最後一個到達野人山的人?」
丁寧「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有關我的事情,丁哥知道多少?」
「不多,但有一點,印象深刻。」
「哪一點?」
主人對你似乎關懷備至,另眼相看。」
「可知其中的因由?」
「不知道,不過——」
「不過怎樣?」
「從種種跡象來看,我與珍珠一致認為,你可能與主人有某種不尋常的關係。」
這本是一件好事,但鳳兒此刻聽來,卻覺得甚是刺耳,如萬箭穿心,滿臉不悅地道:
「到底是哪種不尋常的關係?」
丁寧道:「這我就不清楚了,但就老魔的心性而言,沒有一個姑娘能夠在他的掌中
保住清白之身,你是唯一的例外,足證關係十分密切。」
鳳兒聽到這裡,芳心大亂,痛如刀絞,心忖:「難不成——?她實在不敢往下想,
一顆心不住的下沉,下沉,終至撲籟籟的滾下來兩行熱淚。
小魚兒忙一掌按在鳳兒的香肩上,安慰道:「鳳兒,別胡思亂想,糟老頭如果與你
關係特殊,何至於下毒害你,一定是丁哥觀察錯誤。」阿呆亦道:「是嘛,就算丁哥沒
有看走眼,糟老頭是你生身的親爹,橋歸橋,路歸路,我們依舊還是好朋友,不會不理
你的。」
經二人這麼一說,鳳兒的心情才稍稍舒坦一些。
小魚兒道:「千面人魔費了不少的勁,將我們弄上野人山,調教了十多年,目的何
在呢?」
丁寧端起一杯酒來,一飲而盡,將空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滿臉憤慨地道:「說
出來你們最好不要太難過,你們只是主人苦心培養出來的三名工具、殺手而已。」
小魚兒大驚失色地道:「什麼?我們只是他的工具與殺手?」
丁寧道:「不是嗎?第一次出任務,你們替他奪得烏劍、玉鐲、太極棍,第二次的
任務是剷除一谷四莊,再來大概就是要對付黃山姥姥、太極老祖、與歹命夫人了。」
可怕,實在可怕,真想不透,千面人魔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他究竟想要幹什麼?
小魚兒道:「媽的,從今以後,咱們跟他勢不兩立。」
阿呆道:「媽的,咱們跟他水火難容,要拼老命!」
丁寧正容道:「萬萬不可,這樣等於自尋死路,你們別忘,咱們大家的生命全部掌
握在老魔的手裡,沒有解藥,誰也別想活下去。」
阿呆怒眉雙挑地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丁寧沉思一下,道:「保持原來的樣子、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要露出蛛絲馬跡,
這樣才可以繼續不斷的取得解藥。」
阿呆道:「慘啦,慘啦,這樣我們豈不要當一輩子的工具,做一輩子的殺手?」
丁寧仰天長歎一聲,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先保住性命,然後再設法盜取永
久的解藥方子。」
鳳兒道:「丁哥的意思是,我們必須跟一谷四莊的人繼續作對?」
「我看別無選擇。」
「也必須將老魔當恩人看,保持接觸?」
「這是取得解藥的唯一途徑。」
阿呆道:「這樣下去,我看我們準會吃癟。」
丁寧不解,道:「怎麼會吃癟?」
小魚兒道:「烏劍、太極棍、天王之星都是偽造的,有朝一日,四莊聯手,自然會
吃不了兜著走。」
丁寧驚叫一聲,道:「寶物怎麼會突然變成假的?」
「有人掉了包。」
「是誰幹的?」
「丁哥真的不知道?」
「知道就不會感到意外了。」
「我想十之八九是老頭的傑作。」
「是主人?我怎麼一點也不知情?」
「玉鐲、天王之星是小東西,極易收藏,烏劍尤其是太極棍,體積較大,藏也藏不
住,丁哥應該有所發現才對。」
「哦,我想起來了,老魔的手上最近多了一個長形的包袱。」
「這就對啦,必是太極棍等寶物無疑。」
丁寧疑雲滿面地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小魚兒道:「這正是我們想要請教你的問題。」
丁寧尋思有頃,慢吞吞地道:「這樣看起來,這四件寶物,很可能還另有不可告人
的秘密。」
鳳兒道:「是什麼秘密?」
丁寧道:「只要特別留意,應該很快就可以理出一點頭緒來。」
阿呆道:「糟老頭現在何處?」
「正在往穿雲堡的途中。」
「他要到穿雲堡去?」
「不錯,我們約好在那裡會合。」
「珍珠姐也去?」
「她與主人同行。」
老頭去穿雲堡幹嘛?」
「他沒有說。」
小魚兒道:「巧極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們也正想要跑一趟穿雲堡,丁哥請
先走一步,我們後會有期,希望能在穿雲堡將老魔制伏,取得解藥方子。
丁寧當即起身告退,人已走出去許遠,小魚兒忽又說道:
「丁哥,咱們遭遇相同,理當同仇敵汽,去告訴珍珠姐,想要活命,必須協力同心,
如有什麼風吹草動,別忘了通風報訊。」
小魚兒的話軟中帶硬,說得比較婉轉,阿呆卻甚是強硬而直接:「我阿呆先生有幾
句醜話,想先說在前面,誰要是膽敢出賣小魚幫,最好先買好棺材做好墓,以免死無葬
身之地!」
聽得丁寧頭皮發炸,心頭泛寒,回首說道:
「鳳兒、小虎,小龍,你們儘管大放寬心,咱們現在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處境相
同,目標一致,絕不會自亂陣腳,搬石頭來砸自己的腳。」
言罷,擺擺手,從後門一閃而沒。
第10章
小魚兒忽然大叫一聲:「來人哪!」
「有。」
立有一名小魚幫的弟兄翻牆而入。
阿呆一見不是張大柱,臉色驟變,道:「雞婆,又不是找你,去叫大柱子來。」面
前的大漢淚下如雨的道:「回二幫主的話,張代分舵主早在數日前便已身故。」
鳳兒聞言大驚道:「大柱子死啦?是怎麼死的?」
大漢戚容滿面的道:「看情形是毒發而亡。」
小魚兒驚愕不已地道:「毒發而亡?他——哦,我明白啦。」
阿呆道:「小魚兒,你明白什麼?」
小魚兒道:「你還記不記得,在山西靜樂縣的賭場裡,曾經給大柱子服用一粒藥
丸?」
阿呆道:「記得,咱們以前誤以為是補藥,現在才知道是解毒藥。」
鳳兒還是不明白,道:「既是解毒藥,為何還會中毒?」
小魚兒陣道:「笨啊,大凡解毒的藥劑,多數以毒攻毒,只是毒性較弱,發作期也
比較遲,一旦發作出來,可能十分兇猛。」
大漢接口道:「幫主之言不差,的確來勢兇猛,前後不到一個時辰,張代分舵主便
告一命嗚呼。」
阿呆道:「混蛋,這麼重要的事也不報告一聲。」
大漢戰戰兢兢地道;「當時正值三位幫主追趕瘋人侯志,後來小魚幫主又被宗何將
軍請去行宮,二幫主三幫主急得團團轉,根本沒有機會報告。」
阿呆臭罵道:「媽的,你的理由其多,事後又為什麼不曾放半個屁?」
大漢道:「鬧出人命,怕被三位幫主責罰怪罪,誰也不敢主動出面做報告。屬下是
被大傢伙公推出來,準備挨罵的。」
小魚兒眉頭一挑,道:「推得好,你叫什麼名字?」
大漢道:「小的馬魁。」
小魚兒道:「馬魁,從此刻起,你就是本幫的第一分舵主,正式的,不是代理。」
馬魁原本是硬著頭皮,準備來挨罵的,如今卻因禍得福,喜不自勝地道:「謝謝幫
主,謝謝幫主,今後不論水裡火裡,縱然肝腦塗地,亦萬死不辭。」
口說不足,還準備跪下去謝提拔大恩,被小魚兒阻住了,道:「少拍馬尼,本幫主
最恨軟骨頭,好好的幹,小魚幫絕對不會虧待你們。」
取出一千兩銀子的銀票來,交給馬魁,作為他們的食宿費用,馬魁一本正經地道:
「幫主喚屬下進來的意思是——?」
小魚兒道:「啊,對了,可有人盯丁寧的梢?」
馬魁道:「有,丁寧是往東南方去的。」
小魚兒道:「好,知道去向就好辦,你下去吧。」
馬魁一揖而退,阿呆傻呼呼地道:「小魚兒,你可是怕姓丁的背叛咱們?」
小魚兒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丁寧帶來的解毒藥,仍然放在桌子上,鳳兒雙目凝視,百感交集地道:「真可怕,
太可怕啦,解毒藥也可以毒死人,糟老頭的心腸也未免太狠毒啦。」
阿呆擺下一張苦瓜臉來,說話的聲音比哭還難聽:「可是,為了活命,咱們卻又不
能不吃,苦阿,苦啊,真他媽苦啊。」
是很苦,明知有毒,卻非吃不可,不吃就會有性命之憂,實乃人生一大悲哀。
三小今天的心情特別壞,似乎存心想拿自己的生命開一次玩笑,他們一致決定,暫
時停藥,看看究竟會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事。
一路往東南行,大目標指向位於皖中的穿雲堡。
也一路平安無事,並未發生想像中可怖的毒發事件。
眼看夕陽西下,前面一個大鎮已遙遙在望。
阿呆嚷嚷道:「怪哉,咱們一日未服解藥,並未毒發,莫不是丁哥開咱們的玩笑
吧?」
鳳兒道:「這些事,都是丁寧在不得已的情形下吐露出來的,沒有理由要騙人。」
阿呆不服,道:「可是,怎麼連一點動靜也沒有?」
小魚兒道:「阿呆,你大概是活得太乏味,是不是想嘗嘗毒發的滋味?」
阿呆道:「是啊,是啊,酸甜苦辣,人生百味,應該都嘗一嘗才夠刺——」
「激」字尚未出口,忽然改叫一聲:「我的媽呀!」雙眼發直,臉色泛黑,噗通!
一聲,栽倒在地。
「小魚兒,救命啊,快拿解藥來,我——」
毒性好猛,話至此處,已不省人事,在地上滾來滾去,痛苦萬分。
小魚兒忙以最快的速度,倒出三顆解藥來,三個人一人一顆。
剛將解藥塞進阿呆嘴裡去,小魚兒突覺腹內一陣奇痛襲來,血脈逆轉,痛如刀割針
扎,接見一片黑暗鋪天蓋地而來,當場仰面栽倒。
「哎呀我的媽!」
「哎呀我的媽!」
小魚兒哼聲未落,鳳兒唉聲又起,也直挺挺的毒發而倒。
三人倒作一堆,在地上滾來滾去,黃豆般大小的汗珠如雨而下,呻吟的聲音淒厲刺
耳,痛苦之情,莫可名狀,當真生不如死!
萬幸已及時眼下解藥,片刻之後便雨過天晴,不然,哪裡還會有命在。
拍去身上塵土,擦拭一下汗水,小魚兒餘悸猶存地道:「好險,好險,差一點咱們
就會闖進鬼門關。」
阿呆臭罵道:「混蛋老頭,王八老頭,操他親娘祖奶奶,總有一天,我阿呆先生要
抽他的筋,剝他的皮,拿他的鮮血來當酒喝。」
天色已暗,經過這一陣折騰,三人俱覺身心疲憊,進入前面鎮集,找了一家客棧,
胡亂塞滿肚子後,便開了兩間上房睡了。
阿呆和小魚兒共處一室,很快便呼呼入睡,進入甜蜜的夢鄉。
也不知過了多久,該是深更半夜以後的了吧,忽然被一連串怪異的聲音給吵醒。
聲音的確很怪,好像光著腳丫子,在泥地裡走路,又似是小孩子在玩水槍,吱吱喳
喳的,十分刺耳,間或還有哼啊哈女子嬌喘的聲音。
偶而也會有男女談話的聲音傳來。
聲音就來自隔壁,不久,二人終於弄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阿呆噤聲道:「媽的,他們在『屠殺』。」
小魚兒聲若蚊吶:「而且,這一對狗男女不是別人,男的是糟老頭,女的是賽珍
珠。」
乾脆過去把他們宰掉算啦。」
「不行,此刻換回烏劍、太極棍等乃當務之急。」
「還有解藥方更急更重要。」
「所以,此時此地,咱們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隔壁及時傳來了千面人魔跟賽珍珠的輕聲細語……
「可是主人太貪,喜新厭舊,太喜歡穿『新鞋』,害得人家常常鬧饑荒。」
「傻丫頭,老夫玩過的女人,絕不許爭風吃醋,只要你忠心不二,我老人家倦鳥知
返,會隨時隨地入你的門的。」
「然而,你這麼老,我這麼小,名份又未定,算什麼嘛,你的子女可能比我還大
哩。」
「老夫沒有兒女。」
「總會有老婆吧。」
「也沒有老婆。」
「那就更該給人家一個名份。」
「老子不喜歡名份,合則上床,不合則滾蛋。」
「起碼人家應該知道床頭人是誰?」
「臭娘們,你真嚕唆。」
「不是嚕唆,是關心,我最恨『集體屠殺』,每次事後至少三天不上人家的床。」
「媽的,這是老夫的嗜好,你少管,三天兩頭光顧你一次就不錯了,別貪心不足。」
「哼哼,最低限度,你應該答應人家一個小小的要求。」
「什麼要求?」
「在你的身邊,不希望再有別的女人。」
「本來就只有你一個嘛。」
「還有,還有一個小鳳。」
「哦,你怕她搶你的位置?」
「主人不是最喜歡摘嫩芽嘛,人家才十四歲,你就——」
「放心,鳳兒是唯一的例外,老夫不會打她的主意。」
「為什麼?」
「不為什麼,你少問,準備好,……」
「累就睡吧,明天一早咱們還要去穿雲堡,待穿雲堡的事一了,老子便可富甲天下,
無敵武林了。」
殺伐已止,鳴金收兵,果然沒再聽到任何聲音。
不久,卻傳出了刺耳的鼾聲。
阿呆跟小魚兒對望一眼,心意已通,小心翼翼地起身下床,叫醒鳳兒,三個人躡手
躡足向千面人魔的房間行去。
舔破一塊窗紙,朝裡面一看,千面人魔跟賽珍珠仍一絲不掛地扭在一起,但已呼呼
入睡。
一個長形的包袱,就放在床頭上。
阿呆在心底深處暗罵一句:「媽的,一對臭狗男女!」退後半步,小聲對鳳兒道:
「要不要開開眼界,見識見識?」
鳳兒沒看也可以想得到是個什麼景象,早已羞紅了臉,連說:「不要,我才不要看
這種醜事呢。」
為防萬一,小魚兒將從逍遙莊帶來的吹筒取出,插入窗內。
吹了一會兒,室內立告毒霧瀰漫,三小這才放心大膽地潛進房裡去。
此屋一明一暗。外面是~間堂屋,桌上尚有殘酒剩菜。
千面人魔與賽珍珠是睡在裡面的一間臥室裡。
阿呆道:「鳳兒,快,進去將那個包袱偷出來」
鳳兒遲疑道:「他們——我——」
「他們昏睡不醒,你是扒東西的專家,怕什麼?」
「我是怕他沒有穿衣服,赤身露體的多難為情。」
「哎呀,什麼時代啦,還害臊,總有一天,你也會和小魚兒光著身子上床的,去去
去!先學習學習也好。」
管她願不願意,死推活推的將鳳兒推進臥室去。
好快,不過片刻工夫,鳳兒便捂著嘴,紅著臉,提著一個長形包袱走出來。
果不其然,烏劍、玉鐲、太極棍都在包袱裡。
三小好不興奮,忙將贗品取出,放進包袱中。
小魚兒道:「怎麼沒見天王之星?」
鳳兒道:「其他的地方也找過,沒找著。」
「還有解毒的藥方子?」
「奇怪,也到處找不到。」
「再仔細找找看。」
「好!」
阿呆道:「何必費事,乾脆點了他的穴道,脖子上架一把刀,嚴刑逼供好啦。」
小魚兒不以為然,道:「此時不可魯莽,必須留下條退路,萬一弄僵咱們就死定
啦。」
鳳兒提著長形包袱,再度潛入臥室。
這次時間稍久,想必她搜查得十分仔細。
然而,她並未找到「天王之星」,也沒有找著解毒的藥方子,甚至連眼前使用的解
毒藥也沒見一顆。
三小不免大失所望,事實擺在眼前,他們的生命仍在千面人魔掌握之中,不見『天
王之星』,小魚兒體內的蠱蟲元神就無法解除,只要安樂公主段菲菲一作法,或是他春
心一動,小魚兒恐怕就沒得好日子過。
懷著~顆沉重的心,離開客棧,離開鎮集,摸黑踏上征途。
東方已露出魚肚白,微風拂面,三小的心情這才稍稍好轉一些。
阿呆道:「小鳳,你憑良心說,是否搜得很仔細?」
鳳兒道:「當然很仔細,該找的地方都找過啦。」
「天王之星會不會是戴在糟老頭的手上?」
「絕對沒有。」
「其他的地方有沒有觸摸過?」
「阿呆,你在胡說什麼,叫我去摸一個老男人的身體?」
「哼,真差勁,連一個老男人的身體也不敢去摸,看將來誰敢娶你啊。」
小魚兒戲謔道:「如果真的沒人要,馬馬虎虎,青青菜菜,我小魚兒大慈大悲,要
啦。」
鳳兒聞言,一張俏麗的臉蛋兒,氣得一陣青一陣白的罵道:「死阿呆,臭小魚兒,
竟敢拿我尋開心,小心我打爛你們的嘴?」
說打真打,左右開弓,阿呆和小魚兒一見不妙,拔腿就跑,
鳳兒咬著尾巴猛追、三個人就在荒郊野外,戲耍打鬧起來。
一肚子的陰霾亦隨之一掃而空,又恢復了他們調皮蛋,無憂無慮的模樣兒。
沒多久,隨著初升的旭日,又唱起歌來:
小兒郎
小兒郎
小小兒郎不簡單
不論黑白兩道
無分大盜大俠
拳打腳踢
口誅筆伐
威震四方
無敵天下
歌聲嘹亮,群山迴響,翻來覆去的唱了好幾遍,直至日上三竿,人影消失。
皖中。
北峽山。
位於合肥之南,桐城縣北。
峰巒蒼翠,景色秀麗,可謂人傑地靈,素為隱者俠土喜歡卜居之地。
南麓,一道插天絕壁的下方,有一塊十餘畝大小的平台,三面又是刀削畢立的峭壁,
只有一條婉蜒曲折的山路可盤旋而上。
就在上面,建有一座十分宏偉,無比雄壯的城堡。
這就是曾一度領袖武林,傲視寰宇的穿雲堡。
穿雲堡的圍牆,全系墨綠色的巨石砌成,牆高三丈,四邊還有四個碉樓,黑漆大門,
高大壯觀,一對銀環,就足足有十來斤重。
「鏗!鏗!鏗!」
銅環大,叩門的聲音也大,渾厚有力,嗡嗡不絕。
叩門的人不是別人,是小魚幫的二幫主阿呆先生。
堡門之內一片寂然,未見任何反應。
阿呆正待再敲,小魚兒阻止道:「呆啊,敲什麼敲,穿雲堡早已滅門,你想驚動惡
鬼來列隊迎接?」
伸手一推,門閂末上,呷呀而開。
好大的一片建築,雲樓高聳,亭閣雅致,房舍排列的層次分明,井然有序,越發顯
現出鎮八方羅四維當年領袖武林的氣勢。
由於地勢甚高,長年籠罩在山嵐雲霧之中,壯嚴之餘,益增三分仙氣,「穿雲堡」
三字,的確名實相符。
房舍尚稱完好,地上積塵盈寸,靜悄悄地沒有一個人。
卻見面前的廣場之上,橫七豎八地倒著一大群人。
不!不是人,嚴格來說,應該說觸目皆是骷髏白骨。
陰森森,白蒼蒼的,約略估計,少說也有數十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4:00:49
進一步觀察,發現更多的人系死在床上,無疑是慘遭夜襲,來不及起身應戰,便作
了刀下之鬼。
從骷髏骨架,乃至毛髮上不難辨明,連婦孺亦難逃毒手,確是滅門奇禍,雞犬不留。
鳳兒道:「張忠、王化、游全河;雷天豹這一干人也未免太心狠手辣,慘無人道啦,
究竟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值得他們下此毒手?」
小魚兒感慨系之的道:「江湖上的事千奇百怪,無風三尺浪,為情、為仇、為寶,
為秘笈,為女人都有可能,哪還有一定的準兒。」
阿呆煞有介事地道:「我看十之八九是為女人。」
鳳兒道:「何以見得?」
阿呆道:「你忘了石總管的話啦,說那穿雲堡主夫人紀香雲卡水長水,美得像一朵
花呢。」
小魚兒補充道:「是的,石總管的確說過,紀香雲美若天仙,舉世無雙,不知羨煞
了多少江湖俠士。」
阿呆老氣橫秋地道:「所以說,女人太美也不是好事,這正應了一句古話。」
鳳兒道:「哪一句古話?」
阿呆的眼珠子在鳳兒臉上打轉,道:「女人者,禍水也,唯小人與女子為難養也。」
鳳兒聞言大為不悅道:「阿呆,你說什麼?」
阿呆一見苗頭不對,拔腿先向堡內行去,連說:「沒有,沒有。」
堡內的情形,依然令人慘不忍睹。
處處都是白骨。
處處都是骷髏。
處處蛛封塵積。
處處滿目瘡痍。
自始至終,沒見到一個活人。
亦未見丁寧跟賽珍珠、千面人魔來此會合。
這時,已至穿雲堡的後方,面前是一大片空曠之地,再過去便是插天絕壁,阿呆邊
走邊說道:
「傷腦筋,這件事看起來還挺麻煩的,想要找到紀香雲母子,簡直難如大海撈針,
說不定還得走回頭路。」
鳳兒道:「走什麼回頭路?」
阿呆道:「將王化、張忠、游全河救出來,再嚴刑逼供。」
小魚兒道:「依我看,不如集中全力,去尋鐵膽魔星雷天豹,紀香雲八成是被姓雷
的看上了她的美色,金屋藏嬌,據為己有。」
鳳兒道:「可是,雷天豹這個老匹夫,好似煙消霧散鬼吹燈,在江湖上消失得無影
無蹤,連他自己的老婆都找他不到,咱們又到哪裡去找?」
這事的確惱人,小魚兒搖頭歎息,無詞以對。
阿呆是個財迷,盤算著銀子的數目道:
「找不到雷天豹,咱們的損失可大啦,不但拿不到姓石的老頭兒的巨額重酬,也沒
有辦法將他賣到官府去,領那四萬兩賞金,可謂災情慘重,這個老小子本事真大,難不
成是上了天?入了地?」
話至此處,忽見平整如鏡的峭壁之上,有一道鐵門,許是年久無人保養,早已銹蝕
不堪,不仔細看,真還不易察覺。
門上有好幾個大小形狀不一的孔洞,從其中一個最大的圓洞裡,赫然探出一隻手。
自然不是肉手,而是一隻枯骨爪子。
鳳兒驚叫一聲,道:「怎麼裡面也有死人,真嚇死人啦。」
小魚兒默察片刻後道:「可能原先這裡面就住著有人,穿雲堡滅門之後,被活活的
餓死在這裡。」
阿呆道:「不對,不對,這話不合情理。」
小魚兒道:「哪個地方不合情理?」
阿呆振振有詞地道;「如說是原來就住在裡面,他可以打開鐵門,從裡面走出來,
不可能餓死的。」
這話的確言之成理,小魚兒馬上意識到,事情著實透著古怪,石洞之內說不定隱藏
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當下心轉意決,決定打開鐵門,一看究竟。
然而,費了不少勁,鐵門卻始終打不開。
用力衝撞,依然紋絲未動,但聞嗡嗡之聲不絕,判知鐵板不薄。
取下枯骨爪子,向內張望,裡面黑漆漆的一團,根本什麼也看不見。
鳳兒仔細觀察一下鐵門上的洞孔,道:「你們看,這四個洞孔像什麼東西?或者說
是什麼東西可以插進去?」
阿呆看了半天,傻呼呼的道:「我看不出來。」
小魚兒比較細心,發現四個洞孔,一個多角形,一個長方形,一個細長菱形,一個
圓形,瞬息之間,腦中的靈光閃了幾閃,道:「如果我估計不錯,烏劍、玉鐲、太極棍、
天王之星,應該可以插得進去。」
一語驚四座,驚得阿呆跳了起來,拍著自己的後腦勺道:「我怎麼沒有想到,真衰
啊!」
小魚兒道:「你要想到就不是阿呆啦。」
阿呆不再言語,拿起太極棍,放進那個最大的圓洞內。
果然嚴絲合縫,分毫不差,微一轉動,裡面且有機簧「卡!卡!」之聲傳出,似乎
這一個孔洞,原本就是根據太極棍的尺寸而做。
鳳兒的動作也不侵,將烏劍、玉鐲插進細長菱形及長方形的洞孔內。
同樣合縫嚴絲,不差分毫。
無疑,烏劍、玉鐲、太極棍正是開後這一道鐵門的鑰匙。
可惜,天王之星是仿製的贗品,放不進去,不然馬上就可以打開來。
阿呆神采飛揚地道:「奶奶的,怪不得糟老頭千方百計的要咱們去搶奪烏劍、玉鐲、
太極棍,原來有這麼大的妙用,那百萬兩他很想必就藏在裡面。」
鳳兒道:「或許還有更貴重的東西。」
小魚兒道:「再貴重打不開也等於是零。」
阿呆道:「咱們現在就去找糟老頭,把他砸成肉泥,搗成血漿,我就不信找不到綠
林令。」
鳳兒道:「不必去找,丁哥不是說過嗎,老頭也要到穿雲堡來,咱們坐在這裡就可
以啦。」
阿呆道:「對,他可能正是為餉銀寶物而來,咱們不妨先好好合計合計,布下天羅
地網,然後來個甕裡捉鱉,等他來上鉤。」
小魚兒卻大唱反調:「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別忘記,我們的生命還握在糟老
頭的手掌心裡,千萬不可輕舉妄動,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
阿呆氣憤憤地道:「衰啊,衰啊,難道我們注定要給他當一輩子的工具,做一輩子
的殺手,永遠沒有出頭日嗎?」
小魚兒緊握右拳,擊向空際,斷然決然地道:「當咱們取得解藥方子的時候,就是
他亡命斷魂的日子。」
阿呆道:「這件事我看非鳳兒莫屬,她一定可以辦得到。」
鳳兒愕然一征,疑雲滿面地反問道:「咱們三個人都不一定能辦得了的事,我一個
人能夠辦到?」
阿呆斬釘截鐵的道:「能,一定能,不論是討?是偷?是騙?你是最佳人選,絕不
作第二人想。」
鳳兒一怔神;道:「阿呆,你在胡說些什麼,我不懂你的意思?」
阿呆道:「笨啊,道理最是簡單不過,你跟糟老頭的關係非比尋常,就算被他逮住
小辮子,也不會把你怎麼樣。」
鳳兒甚覺刺耳,道:「阿呆,你真的相信丁哥的話,我倒認為他很可能是猜測之詞,
甚至是無中生有。」
小魚兒小心謹慎地道:「丁寧有可能是猜測之詞,甚至無中生有,但千面人魔與賽
珍珠的悄悄話卻可信度極高。」
鳳兒吃驚道;「糟老頭說什麼啦?」
小魚兒道:「意思差不多,說你與他有很特殊的關係。」
鳳兒哭喪著臉道:「他有沒有說到底是什麼關係?」
阿呆口沒遮攔地脫口就說:「他沒有說,但猜也可以猜得到,不是祖孫,就是父女,
甚至可能是跟情人偷生的私生女。」
這小子未經大腦,信口開河,大大地傷了鳳兒的心,咬牙切齒地喊叫道:「不!絕
不!我不可能有這麼陰狠毒辣的爺爺,也不可能有這麼個魔鬼爸爸,更不會是私生女,
我不信,我不信,我絕對不信,我絕對不信!」
她越說越激動,說至最後,已是聲淚俱下,人也沒命似的向前奔去。
有哭泣的聲音傳來。
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但並非鳳兒。
因為鳳兒的哭聲,早在阿呆和小魚兒的勸慰下停歇。
哭聲來自東北角上絕壁的下方,一座墳墓的前面。
祭石之上,擺著雞、鴨、豬三牲,另有四樣時新鮮果,蠟燭高挑,檀香三柱,一位
全身搞素的婦人,正跪在墓前燒紙。
一面燒紙,一面哭泣,口中還不時發出夢囈般的言詞。
許是悲傷過度,言詞含糊不清,站在三丈許外的鳳兒、阿呆、小魚兒一句也聽不懂。
許久,許久,紙燒完了,淚也干了,素衣少婦這才站起身來。
猛一回頭,射出來兩道冷電似的眸光,從三小臉上一掃而過,語冷如冰地道:「又
是你們三個娃兒,跑來穿雲堡作甚?」
眼前的少婦風姿綽約,雍容華貴,說多美就有多美,多一分嫌胖,少一分嫌瘦,氣
質高雅,莊重秀麗,宛若觀音再世,有一股子令人不敢帶視的威儀。
阿呆在心裡狂喊:「卡水卡水,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
小魚兒亦暗忖道:「安樂公主段菲菲在她面前,恐亦會遜色三分。」
鳳兒道:「你是誰,你好像認識我們?」
素衣少婦面上表情全無地道:「在逍遙莊本夫人曾見過你們一面。」
小魚兒驚「哦」一聲道:「哦,原來你就是深居後院小紅樓的那位歹命夫人?」
阿呆道:「夫人麗質天生,氣度尊貴,不像是『歹命』之人,莫不是天妒美人,紅
顏薄命?」
歹命夫人冷哼一聲,沒有答腔。
一語甫畢,只見張婷婷手裡拿著一束野花,從山壁那邊飛奔而來,口裡大聲嚷嚷道:
「娘,我找到一株野花,好漂亮啊,正好獻給羅堡主。」
活落,人也到了,立將野花放置墓前石碑下。
小魚兒這時才注意到墓碑上的字,果然是鎮八方羅四維的墳。
張婷婷也發現了鳳兒他們,興沖沖地道:「鳳兒姐姐,阿呆哥哥、小魚兒哥哥,你
們也來啦,這真是太好啦,人家正愁找你們不到呢。」
餘音未落,人已急匆匆的衝過去。
卻見歹命夫人織手一揚,撒下一道強勁暗力,將她強行截下來。寒臉道:「婷婷,
還記得離開開封前的情形嗎?」
張婷婷頓如洩了氣的皮球,乖巧柔順地道:「記得,娘本來是不准我跟隨的。」
「後來又為何肯讓你跟著我離開逍遙在?」
「那是因為孩兒答應娘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娘不說,孩兒不准問任何事情,未得娘許可.也不許做任何事情。」
「你沒有忘記就好,還不快乖乖地回到娘身邊來。」
張婷婷不敢違抗,乖乖的回到歹命夫人身旁,道:「可是,娘,他們都是女兒的好
朋友,不是外人。」
歹命夫人的臉上依然未見到半絲半毫的笑容,道:「孩子,你還太小,須知江湖詭
計百出,敵友無常,人心險惡,切不可輕易推心置腹。」
微微一頓,繼又說道:「你們還沒有說,此來穿雲堡,目的何在?」
這神態,這語氣,簡直像在審問罪犯,小魚兒大為不悅,道:「簡單的說,我們是
來調查一件案子。」
鳳兒道:「也可以說是在幫助別人。」
阿呆自吹自擂道:「更可以說是在做善事。」
歹命大人絲毫不為他們的表情所動,依舊木然冷峻地道:「調查什麼案子?」
小魚兒道:「調查穿雲堡王鎮八方羅四維的漂亮太太,以及她的兒子的生死下落。」
這話一出口.歹命夫人馬上有了反應,而且相當激烈,一張粉臉之上,充滿了驚喜、
激動、疑惑等多重複雜表情,急聲追問道:「是誰叫你們調查的?」
阿呆故意吊她的胃口,道:「是一個白髮蒼蒼,很老很老的老頭子。」
歹命夫人追問道:「如何稱呼?」
鳳兒道:「他自稱姓石。」
歹命夫人打破砂鍋問到底:「叫什麼?」
小魚兒也不肯直接了當地告訴她,道:「他說他是穿雲堡的元老,曾當過總管。」
歹命夫人聲急語快的道:「可是石友江?」
阿呆道;「算你答對啦。」
從而也使小魚兒對歹命夫人的身份大起疑問:「敢問夫人可是姓紀?」
「不!本夫人不姓紀。」
「那麼,姓什麼?」
「歹命之人,早已不用姓氏。」
「夫人不是堡蘭夫人紀香雲?」
「不是。」
「那你為何在羅堡主的墓前燒香憑弔?
「只是代表友人,聊表一點心意而已。」
「代表友人,會淚灑當場,夫人的淚腺好發達啊。」
「娃兒休得取笑,本夫人是因想到敝友的不幸際遇,一時百感交集,故而淚眼滂
沱。」
「說了半天,夫人還沒有說令友是誰?想必就是紀香雲吧?」
「不錯,正是羅堡主的結髮妻子紀香雲。」
小魚兒神色一緊,道:「羅夫人現在何處?」
歹命夫人遲疑一下,道:「在未得到香雲的同意之前,恕我不能對外人言講。」
鳳兒道:「羅夫人現在還好吧?」
歹命夫人苦笑一下,道:「還好。」
阿呆道:「陪在她身邊的是鐵膽魔星雷天豹?或者曾經是血手屠夫王化?七殺凶神
張忠?還是浪裡白條游全河?」
歹命夫人沉吟一下,道:「據本夫人所知,我的好友紀香雲,一直單處獨居。」
小魚兒道:「單處獨居?她還有個兒子呢?」
「據香雲說,孩子早在穿雲堡時,就已被人擄去。」
「誰?」
「鐵膽魔星雷天豹。」
「媽的,又是他,」
阿呆道;「奶奶的,這個王八蛋陰魂不散,老是纏著咱們,實在可惡。」
鳳兒道:「夫人可知道雷天豹的下落?」
歹命夫人搖頭道;「此人已有十幾年未曾在江湖上露面。」
小魚兒道:「一個活生生的人會就此消失?」
歹命夫人道;「許是早已隱姓埋名,改頭換面。」
阿呆道:「是啊,是啊,像王化曾剃度為增,游全河曾冒充逍遙居士張文光,只不
知雷天豹這個老混蛋究竟躲在哪個老鼠洞裡?」
不論是鳳兒、阿呆,或是小魚兒,都一直在猜疑,認為千面人魔的身份只有兩種可
能,不是鐵膽魔星本人,就是殺死雷天豹的人。
如果千面人魔就是雷天豹,那麼事情就嚴重了,阿呆與小魚兒之間,很可能有一個
正是羅家的少堡主,錯將仇人當恩人,在仇家翼護下生活了十幾年而不自知。
假定千面人魔不是鐵膽魔星,事情同樣錯綜複雜,此人是誰?雷天豹是如何死的?
穿雲堡的少堡主下落何方?他又是如何知道烏劍、玉鐲、太極棍的秘密的?
歹命夫人將帽子上的面紗放了下來,道:「聽說小魚幫尋人的功夫很有一套,相信
你們一定可將雷天豹從老鼠洞裡找出來,只要找到雷天豹,就不難查出少堡主的下落,
本夫人言盡於此,想先走一步,此非善地,三位亦請勿久留!」
說走就走,當即放步向堡內行去。
張婷婷故意拖在後面,道:「娘,人家有幾句話想跟小魚哥哥他們說一說。」
歹命夫人冷冷地道:「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吧,咱們尚有急事待辦。」
拉著張婷婷,腳步又加快了一些。
小魚兒朗聲道:「夫人請留步,羅夫人紀香雲的行蹤下落可否請明示一言?」
歹命夫人邊走邊說道:「本夫人已有言在先,未徵得香雲的同意前,歉難奉告,不
過。本夫人會設法眼石總管取得聯繫的,三位不妨集中全力,去尋少堡主。」
話落,奔勢陡地加快,三四個起落,便在三小的視線內消失。
歹命夫人拉著張婷婷,真奔穿雲堡的大門而去,甫至廣場中央,一眼見大門恰巧被
人推開,闖進來三個人。
來人兩男一女,兩小一老,為首的老頭天生~張關公臉,連鬍子都是紅的。
彼此乍然相見,不由皆一怔神,歹命夫人快步迎上去,道:「尊駕何人?」
紅鬍子老頭不答反問:「老夫正想請教。」
歹命夫人道:「你就叫我歹命夫人吧。」
「哦,是你,靜極思動,終於離開了逍遙莊。」
「你,認識本夫人?」
「曾有個耳聞。」
「你還沒有說你自己是何方神聖?」
「神聖不敢,千面人是也。」
「千面人?江湖上似聞所未聞。」
「老夫出道未久,江湖上鮮有人知。」
「此來穿雲堡,目的何在?」
「穿雲堡曾領袖武林,老夫是想來瞻仰一下前人遺跡。」
「抱歉,穿雲堡早已慘遭滅門之禍,除去骷髏,就是白骨,沒有什麼值得人瞻仰的,
三位請回吧。」
千面人魔征了一下,道:「你可是羅家劫後餘生的那個小寡婦紀香雲?」
歹命夫人倒抽了一口氣,道:「不是。」
「那是羅家的什麼人?」
「朋友!」
「拿掉你的面紗,讓老夫瞧一瞧。」
「辦不到!」
「這恐怕由不得你。」
「你到底是誰?竟然知曉紀香雲其人?」
「只是道聽途說罷了。」
「莫非你是鐵膽魔星雷天豹?」
「哼,姓雷的算什麼東西。」
「黑白兩道,你究竟是哪條線上的?」
千面人魔的答覆堪稱絕妙好詞:「不黑不白,亦黑亦白,可黑可白,那要看老夫的
高興。」
歹命夫人聞言勃然大怒道:「不管你是黑的,還是白的,更不論你有多少斤兩,識
相的就請馬上退出穿雲堡。」
千面人魔當然不會被她唬住,嘿嘿冷笑一聲,道:「假如老夫說不呢?」
歹命夫人的回答只有一個字:「殺!」
千面人魔也說了一個字,是對丁寧、賽彩珠說的:「闖!」
「是。主人!」
丁、賽二人同聲應是,提足了兩掌真力,立刻從左右兩側闖上去。
這事簡直令人驚心動魄,如非親目所見。任誰也不敢輕易置信,歹命夫人雙掌一錯,
皓腕平推,僅輕描淡寫地攻出一招,丁寧和賽珍珠便被她所布下的一道暗力所阻,如撞
上鐵壁銅牆,被震得雙雙倒退數步,難越雷池。
看在千面人魔眼中,亦不禁為之駭異不已,陰陽怪氣地道:「歹命夫人果然身手不
凡,莫測高深,待老夫——」
本欲親自出馬動手,忽見鳳兒、阿呆、小魚兒及時從堡內出來,當即改口說道:
「娃兒們來得正是時候,這個神秘女人就交給你們三個了。」
小魚兒一見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紅鬍子老頭,冷笑一聲,道:「你是那棵蔥?」
阿呆最愛瞎胡鬧,又補上一句:「或是那棵蒜?」
千面人魔吹鬍子瞪眼睛地道:「亂來,我是你們的老子。」
阿呆偏不上路,冷言冷語道:「少蓋,我還是你老子呢。」
賽珍珠玉面一寒,道:「阿呆不得無禮,確是主人無疑。」
鳳兒以懷疑的口吻問丁寧,道:「靠得住嗎?」
丁寧的語氣很肯定:「如假包換。」
小魚兒仍然不肯完全置信,冷聲道:「我看未必,咱們的老頭神出鬼沒,千變萬化,
如無確切的證據,寧可信其非,不可信其是,免得吃虧上當,壞了千面人魔的名頭。」
氣得千面人魔嗚哇大叫道:「渾小子,要怎樣你他媽的才肯相信老夫的身份?」
鳳兒道:「最好是恢復野人山上的那副德性,不要再隨便變花樣。」
阿呆道:「或者是用暗語聯絡,這樣才顯得神秘夠刺激。」
千面人魔一時情急,忘了以前在開封時定下的暗語,聞言這才恍然大悟。」
「英雄好漢!」
「鐵血兒郎!」
「打家劫舍!」
「殺人放火!」
老少四人,一人一句,慷慨激昂,殺氣騰騰。
直聽得歹命夫人眉心深鎖,面籠寒霜,冷冷地自語一句:「哼,原來是一丘之貉。」
阿呆道:「傷腦筋,老頭要早念出暗語來,也就不會兜這麼大的圈子啦。」
千面人魔立即扳起臉孔下令道:「少貧嘴,還不快將這兩個女人給我斃掉。」
鳳兒吃了一驚,道:「什麼?要殺人啦,連小女孩也要殺?」
阿呆道:「這麼漂亮的妞兒,殺掉多可惜,不如留著給小魚兒做媳婦吧。」
千面人魔怒不可當地道:「阿呆,你再嚕七八唆,小心老夫一掌活劈了你,叫你們
怎麼做就這麼做。」
阿呆嚇一跳,未敢再多言強辯,小魚兒雖然明知千面人魔居心叵測,自己等三人不
過是他的工具與打手而已,但解毒的藥方子在他手裡,卻不得不暫時俯首聽命,急忙接
口說道:「小事一件,包在我們身上啦,老頭有事儘管請便就是。」
千面人魔眸中凶芒暴閃,語氣益趨冷峻:「懶蟲丁一、瘋人侯志、醉鬼白雲未死。
你們責無旁貸,此間事了,快去將狂夫辛幸、鐵掌排雲林清風的人頭給我摘下來,倘若
陽奉陰違,當心老夫翻臉無情!」
情字出口,人已彈起,領著丁寧、賽珍珠往堡內行去。
「站住!」
一聲嬌叱出自歹命夫人之口,接見她雙掌平推,立有一股剛猛的暗力洶湧而出,千
面人魔不甘示弱,立即反手還擊,兩股力道瞬間便在空際相撞。
轟!的一聲,威力好大,仿若春雷乍展,二人俱覺對方的壓力奇大,身子不由自主
地向後一仰。
驚魂甫定,歹命夫人方待揚掌截殺,小魚兒已騰身而上,將她的去路堵住,道:
「請夫人留步!」
不問情由,已亮出折扇,連攻三招。
歹命夫人閃身避開,嬌冷的聲音道:「小魚兒,你想幹什麼?」
小魚兒道:「糟老頭的話,夫人已經聽到啦,不必本幫主再多費唇舌。」
張婷婷耳聞目見,簡直要急瘋了,道:「你們真的要跟我們母女拚命?」
阿呆見千面人魔已去遠,小聲道:「當然是假的啦。」
鳳兒道:「但要跟真的一樣,請夫人與婷妹快進招。」
弄得歹命夫人暈頭轉向,莫名所以,一面半真半假的發掌進招,一面沉聲說道:
「這到底是怎樣回事?」
小魚兒道:「簡而言之,我們同床異夢。」
「同床異夢?請把話說清楚。」
「說來話長,一言難盡。」
「何妨長話短說。」
「我們跟他貌合神離,根本就不是一條線上的人。」
「你們是什麼關係?」
「很複雜,像是師父與徒弟,老闆與夥計,更像是魔鬼與手下的打手。」
「為何不反抗?」
「可能不是他的對手。」
「可以離開他?」
「離開他我們就會死。」
「為什麼?」
「因為我們皆服下劇毒,解毒的藥在他手中。」
「哦!」
驚「哦」一聲之後,歹命夫人繼又說道:「這個老魔頭姓甚名誰?」
阿呆道:「媽的,我們也正在為此苦惱。」
歹命夫人皺眉道:「本夫人倒覺得他有可能是鐵膽魔星雷天豹。」
鳳兒道:「可惜苦無確切的證據。」
張婷婷道:「鳳兒姐,你們是怎樣跟老魔頭在一起的?」
鳳兒道:「打從記事起,我們就生活在一塊兒。」
歹命夫人的臉色一變再變道:「你是說,你們是被千面人魔拉拔長大的?」
小魚兒道:「事實確是如此。」
「可知曉你們自己的身世?」
「幾乎一無所知。」
「三個人的情形都一樣?」
「大概八九不離十。」
歹命夫人的眸中,突然射出一道異樣的神采,語意深長的道:「娃兒們最好少管閒
事,多關心一下自已,先把自己的身世弄清楚再說。恕本夫人失陪,要去追那千面人魔,
今天無論如何,非要他現出原形來不可。」
白影一閃,當即長身騰空而去。
「不要跑!」
「你們跑不了!」
「把命留下來!」
三小虛張聲勢,亂吼一通,專門喊給千面人魔聽,事實上根本未加攔阻,任由他們
母女翩然離去。
可是,經過這麼一陣耽擱,千面人魔早已不知去向,搜遍穿雲堡的每一個角落,再
也沒見到他們三人的影子。
於是,張婷婷與歹命夫人只好離開穿雲堡。
鳳兒、阿呆、小魚兒亦未久留,也隨後離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4:06:18
第11章
千面人魔真不愧為是一隻成了精的老狐狸,今日此來,另有圖謀,並無意與歹命夫
人一爭短長,是以,並未深入堡內,僅繞了半個圈兒,便越牆而過,奔離穿雲堡。
單挑荒僻無路的地方跑,一口氣奔出去四五里地才停下來。
此刻,正當夕陽西下,彩霞滿天的時刻,賽珍珠昂首望一下天色,道:「穿雲堡之
行,對主人至關緊要,為何入而復出?」
千面人魔神秘兮兮地道:「此乃機密大事,老夫不願讓外人撞見。」
賽珍珠道:「那就乾脆將她斃掉算了,我就不信那歹命夫人能有通天的本領。」
於面人魔大搖其頭道:「不,適才老夫雖與她僅在匆忙交手一合,便已測知,此女
功力諱莫如深,在當今武林之世,很可能不作第二人想。」
賽珍珠心有不服,道:「就算是第一流的人物,合咱們三人之力,照樣可以送她上
西天。」
千面人魔一字一句地道:「老夫是怕萬一失手,很可能就會惹出天大的麻煩來,老
夫懷疑,歹命夫人不但武功奇高,而且身份特殊。」
丁寧道:「主人,她會是誰?」
千面人魔道:「八成是羅四維的老婆紀香雲。」
丁寧道:「然而,據江湖傳言,紀香雲是一個全然不懂武功的圈外人?」
千面人魔道:「渾球,十幾年的時間,可使娃兒變成大人,也可以使一個手無妨雞
之力的人成為武林高手。」
賽珍珠道:「難道主人打算就此罷手不成?」
千面人魔嘿嘿冷笑一聲,道:「當然不,為了今日之事,老夫已籌劃十年以上。怎
可半途而廢,咱們先到前面的鎮上歇歇腳,吃頓飯,入夜之後再來。」
前行半里,就是陽關大道,再進數十丈,忽見眼前人影穿梭,進路被人給堵上了。
不是風兒、阿呆、小魚兒,也不是張停停與歹命夫人,而是黑鳳凰冷寒燕和俏羅剎
雷玉嬌母女,以及殺人不見血巴六、黑豹子金八,乃至他們手下的一大群綠林好漢,黑
壓壓的不下數十人。
冷寒燕顯得很激動,首先開腔說話道:「天豹,我們母女找你找得好苦,終於找到
了。」
俏羅剎雷玉嬌亦真情流露地道:「爹,女兒好不容易見到了自己的親阿爸。」
冷寒燕母女,一個認夫,一個認爹,皆神情激奮不已,千面人魔卻木然不為所動,
冷冰冰地道:「你們是什麼人?」
黑鳳凰道:「老身冷寒燕。」
俏羅剎道:「小女子雷玉嬌。」
千面人魔冷哼一聲,道:「你們的老公與阿爸又是哪一個?」
「冷寒燕道:「是綠林盟主,黑道上的總瓢把子,鐵膽魔星雷天豹。」
「那你們就該去找姓雷的,找老夫幹嘛,真是莫名其妙!」
「你——你不是天豹?」
「雷天豹是老夫這個樣子嗎?」
「當然不是,你戴有人皮面具,但你的身材,你的眼神,你的舉止行動,老身自信
還可以認得出來。」
「可借你認錯了人,老子沒有老婆,自然也不會有女兒。」
黑鳳凰冷寒燕硬是不信邪,上前數步,再細一打量,依然堅持自己的看法,道:
「天豹你我夫妻一場,就算你骨化飛灰,寒燕照樣可以認得出。」
殺人不見血巴六道:「不錯,總瓢把子與我們相處多年,一舉手一投足間便可清楚
識得。」
黑豹子金八道;「自從當年劫殺官兵,搶去百萬響銀,復將穿雲堡羅家殺得雞犬不
留,滿門滅絕後,官府及白道上的人追捕甚緊,總瓢把子一直心存顧忌,躲躲藏藏,但
此刻情形不同,全是自家人——」
金八言猶未盡,被乾麵人魔的一聲虎吼打斷,截截道:「他媽的,橋歸橋,路歸路,
咱們河水不犯井水,誰跟你是自家人,別盡往自己臉上貼金。」
言罷,放開大步就走。
卻被冷寒燕等人封死,寸步難進。
黑鳳凰冷厲著聲音喝問道:「你既非我的丈夫雷天豹,那是何人?」
「老夫千面人。」
「千面人,老身想知道,綠林令如何落在你的手中?」
「這?」
「你答不出來,是不正?」
「是跟人賭博贏來的。」
「跟誰?是天豹嗎?」
「他不曾通名報姓。」
「長相身材如何?」
「身材跟老夫差不多,甚是魁梧昂藏,一臉的絡腮鬍子,是黑的,不是紅的。」
「嗯,這是天豹,沒錯,他生性好賭,冷寒燕相信有此可能,但除非輸得一文不名,
於情於理他絕不會拿『天王之星』出來賭。」
千面人魔冷冷一笑,道:「知夫莫若妻,事實確是如此。」
冷寒燕步步緊迫地追問道:「天豹生性剛烈,從不服人,賭輸之後,他一定會跟你
賭命?」
「夫人之言差矣,我們僅僅對了三掌。」
「結果如何?」
「姓雷的三掌皆敗,甘拜下風。」
「後來呢?」
「你丈夫挺有種的,拍拍屁股便走啦。」
「可是,十餘年來他並未回家,亦無一音半訊。」
「這是你們家的事,與老夫何干?」
「老身認為,除非你是天豹本人,否則,你必然就是殺人的兇手。」
「有這麼嚴重?」
「不是嚴重,而是事實清清楚楚地擺在你面前,不是朋友,便是敵人!」
突聞賽珍珠大發嬌喚道:「主人,這個婆娘太呼叨,何不送她上西天,免得誤了咱
們的事。」
英雄所見略同,千面人魔亦有此同感,說道:
「好主意,老夫正在懷疑,今天是不是吃錯了藥,為何會如此大慈大悲,奶奶的,
殺啊,殺掉一個少一個,殺掉一對少一雙」
發話同時,人已虎撲而出,一剎時便如連珠炮似的攻出七掌。
好厲害也好殘酷的乾麵人,七招快攻,招招都是殺手,冷寒燕、雷玉嬌、巴六、金
八等人見勢不妙,及時彈身退走,別人卻做了他們的替死鬼,立有七名綠林好漢血染黃
沙。
冷寒燕大發雌威道:「千面人,你這等於承認是殺死我丈夫的兇手!」
千面人魔痛快淋漓地道:「就算是吧!」
殺人不見血巴六道:「黑道的歸黑道,老夫要你將綠林令交出來。」
千面人魔道:「你是什麼東西?」
巴六道:「不是東西,是人,第四十八分舵主巴六,人稱殺人不見血。」
千面人魔冷笑道:「殺人不見血?老夫現在非要你見血不可,而且是最後一滴血。」
此人的確夠狠夠毒,尤其功力高深莫測,猛地打出一拳,打爛了巴六的胸肌.打碎
了他的肋骨,竟然打進胸腔去,將他血淋淋的心臟給掏出來。
直看得雷玉嬌母女,金八等人魂飛天外,氣沖斗牛。
冷寒燕聲如夜案悲鳴:「給我上,殺了這個魔鬼。」
黑豹子金八道:「統統上,將他干刀萬剮,碎屍萬段!」
話是說得夠硬,奈何技不如人,千面人魔宛若一隻嗜殺成性的野獸,見一個殺一個,
見一對殺一雙,沒有一個人有還手的機會,也沒有一個人能夠逃過他的追魂一擊。
「殺!殺!殺!」
在一片喊殺聲中,如入無人之境,所向披靡,再加上丁寧、賽珍珠的前呼後應,何
消頓飯工夫,便將數十名綠林好漢屠殺一光。
僅黑鳳凰冷寒燕、俏羅剎雷玉嬌、與黑豹子金八落荒而逃。
「看打!」
「看打!」
「納命來!」
丁寧和賽珍珠各打出一支鳳尾刺,分襲雷玉嬌母女,千面人魔則再一次展露絕妙神
技,一隻鐵製義肢閃電飛出。
冷寒燕、雷玉嬌聽得風聲貫耳,矮身避過了鳳尾刺,黑豹子金八卻沒有他們的好運
氣,警覺有異的同時,鐵手已然打到,打得皮開肉綻,骨碎腦溢,當場倒地了帳,向閻
王爺報到去了。
冷寒燕母女嚇得透體生寒,連看一眼金八的時間都不敢浪費,便即乘著夜暗,投入
暮色蒼茫中。
賽珍珠道:「主人,咱們要不要追下去?」
於面人魔道:「算了,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冷寒燕失去丈夫已經夠可憐了,
給她母女一條生路吧。」
丁寧的眉頭微微一挑,旁敲側擊的道:「主人可是真的殺死了鐵膽魔星雷天豹?」
「哼!」
千面人魔的答覆只是一聲冷哼,令人高深莫測,掉轉頭來又走回頭路,向穿雲堡的
方向奔去。
就在他們三人去後不久,附近的亂石叢中,突然冒出來三個人,正是鳳兒、阿呆、
和小魚兒。
三小來此已久,剛才的一切僅已耳聞目見,阿呆恨得牙癢癢的道:「媽的,糟老頭
凶殘成性,簡直就是魔鬼的化身。」
小魚兒道:「他本來就是個魔鬼,不值得大驚小怪,令人頭痛的是他的真實身份。」
風兒道:「照目前的情形看,他根本不可能是鐵膽魔星雷天豹。」
小魚兒道:「頭痛的焦點就在這裡,他到底是誰,咱們毫無線索所尋,而且,找不
到雷天豹,就沒有辦法查出穿雲堡少堡主的下落來,其他很多問題亦皆無法迎刃而解,
這對本幫的聲譽而言,可能會有所損傷。」
阿呆板著手指頭盤算道:「對本幫的財務損失更大,石老頭的三千兩勢必要退回去,
紀香雲的重酬也泡湯了,再加上雷天豹本身的四萬兩賞金,傷腦筋,一來一去,數目好
大,簡直災情慘重,可以嚇死人。」
風兒道:「事已及此,乾著急也沒有用,糟老頭已去遠,咱們快下去吧,免得錯失
良機。」
小魚兒聞言精神一振,立以行動代替了答覆,咬著千面人魔的尾巴追下去。
又見穿雲堡。
穿雲堡的大門洞開。
丁寧、賽珍珠、千面人魔踏月而來,瞻前顧後,輕手輕腳,好似幽靈鬼魅,更似摸
黑行竊的扒手。
接著,風兒、阿呆、小魚兒也到了,同樣小心謹慎,步步為營,掩掩藏藏地緊跟在
他們後面十數丈外。
千面人魔先在穿雲堡內四處亂逛一通,確定無人躲藏,亦無人跟蹤,這才放心大膽
地直往量後行去。
他哪裡也沒去,直奔絕壁下方的山洞。
取出「天王之星」,嚴絲台縫地放進了那個多角形的洞孔裡。
然後,卸下背上的長形包袱。打開來,烏劍、玉銀、太極棍赫然全在裡面。
他哪裡知道,這些東西早已被三小掉了包,是他精心特製的仿冒品,由於製作得唯
妙唯肖,精巧無比,居然連他自己也分辨不出真假來。
但是,鐵門上和洞孔卻分辨得出,根本插不過去。
起先,他還以為是夜暗視線不明,插的方法錯誤,待命丁寧點燃火種,依然不得其
門而入。
這時候,千面人魔才恍然大悟,弄明白毛病出在哪裡,猛地一把捉住了丁寧的胸衣,
怒不可擋的道:「雜種,是不是你掉了包?」
丁寧嚇得渾身打顫,惶驚萬狀地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千面人魔面目猙獰,變得恐怖萬分,鐵手倏舉,緊緊地扣住了丁寧的天靈蓋,殺氣
騰騰地道:「沒有?那真的烏劍、玉鐲、太極棍跑到哪裡去了?」
丁寧屁滾尿流,魂不附體,雙腿發軟,已呈半癱瘓狀態,極力分辨道:「奴才不知
道,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放開丁寧,千面人魔又抓住了賽珍珠的長髮,厲色喝問道:「婊子,大概是你幹的
吧?」
賽珍珠的表現比丁寧沉著多了,不慌不忙、嗲聲嗲氣地道:「主人說哪裡話來,奴
婢日日夜夜,除了拉屎撒尿外.無時無刻不睡在主人身邊,我哪有時間偷換主人的寶貝
東西。」
千面人魔聽她言之成理,當即將賽珍珠鬆手放開,惡煞似的神情也稍稍緩和一些,
道:「可惡,可惡,烏劍、玉鐲、太極棍究竟是被哪個天殺的動了手腳?」
賽珍珠有條不紊地道:「烏劍、玉鐲、太極根不是主人命鳳兒、阿呆、小魚兒,向
王化、游金河、張忠奪取來的東西嗎?」
「是呀。」
「奴婢記得清清楚楚,在開封龍安客棧時,主人又將這些東西交給了那三個小蘿蔔
頭。」
「珍珠,你有所不知,交給他們三人的,只是老夫特製的一套贗品,真的東西一直
留在我老人家自己身邊。」
「主人為什麼這樣做?」
「為了掩人耳目。」
「換句話說,烏劍、玉閾、太極根,一真一假,共有兩套東西?」
「不錯。」
「主人手裡的既然是冒牌貨,那麼,必然是被鳳兒、小虎、小龍掉了包,真的東西
又回到他們三個小傢伙的手裡去了。」
「可是,除穿雲堡之外,咱們並未和這三個小鬼頭碰頭呀。」
「這三個小鬼是天生的鬼靈精,可能是發現被騙,心有不甘,伺機動了手腳,記得
昨天夜裡,挑燈夜戰,可能是太累的關係,睡得好沉得死——」
千面人魔聽到這裡,揚臂猛然在鐵門上打了一拳,截口說道:「對,一定是這三個
小雜種的傑作,除他們之外。再無他人。」
一扭頭,又對丁寧道:「免崽子,前天,你跟他們會面之時,可曾發現什麼異樣之
處了?」
丁寧城恐誠煌地道:「一切正常,好像毫無異樣之處。」
「他們沒有詢及老夫的行蹤去向?」
「問過,但此乃尋常之事,純出一片孝心。」
「曾否談到烏劍、玉銷、太極棍真假之事?」
「隻字未提。」
「有沒有提到他們自己的身世?」
「提過,但被奴才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應付過去了。」
「我老人家穿雲堡之行是你洩漏的?」
「不是,奴才一個字也沒有說。」
「那他們三個娃兒怎會跑來穿雲堡?」
「可能是為了銀子,替石友江來調查紀香雲母子的下落的。」
賽珍珠接口道:「他們三個都是小財迷,尤其是阿呆,視錢如命,為了銀子,什麼
事都幹得出來。」
千面人魔氣得暴跳如雷地道:「混蛋,混蛋,他們簡直要造反了,竟敢不聽老夫的
指令,任意行事,下次照面非要好好地教訓他們一頓不可。」
說話中,已將烏劍、玉鐲、太極棍、天王之星等物小心收好,準備離去。
丁寧、賽珍珠互望一眼,同聲說道:「這是穿雲堡,主人佳難不成有什麼重要的東
西放在這個山洞裡?」
這個問題,同樣也是鳳兒、阿呆、小魚兒關心的焦點,皆拉長了耳朵,凝神靜聽,
以待下文。
然而,他們大家都失望了,於面人魔僅在鼻孔裡冷冷的「哼」了一聲,一言未發,
便自大步而去。
丁寧、賽珍珠緊隨左右,寸步不離。
鳳兒、阿呆、小魚兒亦隨後悄然離去。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尤其武林中的有,更是千奇百怪,令人拍案叫絕。
懶人莊的一字先生沉默是金,吃、喝、拉、撒、睡,人生五件大書.他可以全部在
床上解決。
阿彌陀佛莊的瘋人侯志更絕,拖著一副棺材.帶著老婆的枯骨,瘋瘋癲癲的到處找
兒子。
千杯不醉莊主醉鬼白雲,是個酒鬼,也是個詩魔,入莊要喝酒,進門要吟詩,真是
天下少有.地上無雙。
如今,小魚幫的三位幫主又來到了「天下無敵莊」。
莊門甚是陳舊低矮,談不上宏偉雄壯,裡面的房舍也普普通通的,並無任何出眾之
處,想必這「天下無敵」四字,必然是自吹自擂,自我標榜下的產物。
小魚兒一見莊門之上「天下無敵」這四個字就不舒坦,存心要觸狂夫辛幸的霉頭,
連門都懶得去敲,扯開大嗓門嚷嚷道:「喂,懦夫莊內可有人在,有人就滾一個出來。」
這小子美絕,把「天下無敵莊」給人家改成「懦夫莊」。
莊內寂然,竟無半點反應。
阿呆好不惱火,沉足了丹田之力,又大聲吼叫道:「沒有人鬼也可以,滾出來亮個
鬼相!」
還是沒有反應,鳳兒大發嬌嗔道:「姓辛的,你再不露面,休怪小魚幫要放火燒莊
啦。」
並非空言說大話,三小當真搜集了不少柴火,堆在門下,打算放火燒莊。
終於在門打開了,出來一個身穿青衣,吊兒郎當,一臉傲氣,年約十八九歲的少年。
青衣少年眼高過頂,滿面蠻橫之色,連下眼都沒瞧一下三小,劈面便冷聲喝斥道:
「哪來的野孩子,竟敢在無敵莊前鬼叫,還不快挾著尾巴滾!」
小魚兒上前三步,往他面前一站,神色更冷更傲地道:「假如小爺爺我不肯滾蛋
呢?」
青衣少年臉一沉,道:「那就把你們剁成肉醬,拿來包人肉包子吃。」
小魚兒破口大罵道:「媽的,你吹牛不打草稿,說大話也該選對象,老子正想拿你
的血來當酒喝,有種你就包看看。」
青衣少年怒氣衝天地道:「包就包,辛爺爺不費吹灰之力便可以解決掉你們這三個
小混混。」
口氣不小,事實上這位仁兄也的確有點真才實學,右掌倏揚.預備打小魚兒的耳光
子,左腳一絆,決心要在舉手投足間便將他擊倒。
不幸,他倒了八輩子的霉,遇上了小魚兒,偷雞不成倒蝕了一把米。
「媽的,你瞎眼啦,自作自受,自尋煩惱。」
喝聲中,小魚兒出手如電,青衣少年掌還未到,拍!已先一步挨了一記耳光子,腳
絆未成,反被小魚兒一腳絆住,猛一個踉蹌,歪歪斜斜地退下去。
「你找死!」
「你欠揍!」
鳳兒和阿呆不甘寂寞,早已從兩側夾攻上來,真的不費吹灰之力,便將青衣少年打
倒在地。
這時候,青衣少年才意識道,遇上了扎手的角色,咬著牙齒道:「報上名來,天下
無敵莊從來不見無名之客。」
小魚兒大吹法螺道:「本座小魚幫的大幫主小魚兒,武功天下第一。」
阿呆亦自我吹噓道:「本座小魚幫的二幫主阿呆先生,吹牛天下第一。」
鳳兒自吹自擂道:「本姑娘小魚幫的三幫主風地姑娘,輕功天下第一。」
青衣少年早已站起身來,拍打一下身上的塵土,歪著嘴已冷笑道:「哼,年紀不大,
口氣倒不小,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阿呆挺著胸脯道:「喂,欠湊的小子,你還沒有說你自己是誰?」
青衣少年道:「小爺辛苦。」
「辛苦?」阿呆傻呼呼地道:「是不是你娘生你很辛苦?」
小魚兒亦趁機戲諧道:「呆啊,生孩子當然很辛苦,十月懷胎,最後才『破門而
出』。」
風兒道:「辛幸是你什麼人?」
辛苦道:「是家父。」
「叫他出來。」
「抱歉,家父從來不在莊外見客。」
「那就在前面帶路吧。」
「對不起,本莊的規矩,凡是第一次來到天下無敵莊的人,必須爬著過去,以表示
對家父的敬重。」
「什麼?用爬著進去?這簡直是對天下英雄的莫大侮辱,這個老小子也未免太狂妄
自大了,相信有頭有臉的人物,絕不會自貶身價,爬進你們家的門。」
「沒有朋友更清靜,家父素喜獨居。」
「哼,是個狂夫,更是一個獨夫!」
「想要入莊,就用爬的,不然就請便吧。」
小魚兒聞言大怒,聲如雷鳴:「放你的狗臭屁,老子偏要進去,偏不用爬的,要殺
進去!」
阿呆另有高見:「咱們偏不進去,偏要姓辛的狂夫出門迎駕,放火把他燒出來!」
此話一出,鳳兒、小魚兒一齊頷首稱讚,馬上付諸行動,先將辛苦打跑,趕進無敵
莊內去,然後點燃乾柴,真的在莊門之間放起了一把火。
乾柴易燃,很快便燒起熊熊烈火,門扉已舊,不久便被引燃,不過片刻工夫,堂堂
天下無敵莊的大門便陷入火海之中。
這三個小娃兒實在夠狂夠邪,睹狀手舞之,足蹈之,放聲大笑,喜不自勝。
小魚兒道:「哇塞!好棒啊,毀了他的門面,看他以後還狂不狂?」
阿呆道:「好好玩啊,沒有門面,以後就改稱天下無門莊好啦。」
鳳兒道:「從今以後,狂夫辛幸,也就可以武林除名,不必再在江湖上混啦。」
語畢,三小又齊聲哈哈大笑起來,言詞刻薄,笑聲狂傲,就算是泥人木偶,也會氣
得跳起來。
事實不出所料,狂夫辛幸果然被他們給氣炸了,蹩不住氣虎虎地衝出來,就在莊門
倒塌的同時,一躍而出。
此人好大的塊頭,高大粗壯,虎背熊腰,臉黑如炭,長著一臉的毛,遠遠望去,就
像是一隻大猩猩。
辛苦就緊跟在他身邊,比手劃腳的將三小的身份作了一番介紹。
猩猩似的老頭虎目一瞪,橫掃了三人一眼,粗礦的語調道;「要找老夫的人,就是
你們三個小混蛋?」
小魚兒怒容滿面地道:「你是什麼人?本幫主不跟無名之輩磨牙。」
「老夫辛幸,天下無敵莊莊主。」
「哼,我看你倒像是一頭猩猩,身為一莊之主,說話最好放乾淨點。」
「臭小子,不乾淨又怎樣?」
「小心本幫主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不長眼的雛兒,老夫是罵人的祖宗,操你親娘祖奶奶。」
「混蛋王八老頭,本幫主是罵人的祖宗的祖宗!」
阿呆馬上又補充一句:「狗皮倒灶的老烏龜,本二幫生操你親娘祖奶奶的親娘祖奶
奶!」
一陣叫罵,狂夫辛幸顯然並沒有討了好,怒目圓睜地道:「小兔惠子,你們找老夫
何事?」
鳳兒不疾不徐地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想找你的麻煩而已。」
這是什麼話,狂夫辛幸簡直要氣瘋了,口沫橫飛地道:「媽的個巴子,你們胎毛未
退,乳臭未乾,居然膽敢來找老夫的麻煩,是不是不想活了?」
「正確的來講,應該說是代別人來找的麻煩。」
「代誰?」
「千面人魔。」
「千面人魔?老子不認識這個匹夫。」
「認不認識不要緊,許是你稍有名氣,擋住了他登上武林王寶座的路,或者是你們
有什麼仇仇恨恨也不一定,反正無事不登三寶殿,小魚幫找上門來,你就注定要倒大
霉。」
阿呆神氣活現地道:「不錯,輕則頭破血流,重則家破人亡。」
小魚兒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接口說道:「同時也為本幫自己而來。」
狂夫辛幸沉聲喝問:「小魚幫意欲何為?」
「想揚名立萬,拿你開刀。」
「臭小子,你的口氣也未免太大了,想當年老子沖南闖北,打遍天下無敵手,連太
極老祖、黃山姥姥都自歎不如——」
「少吹,吹死人不償命,你狂得可以。」
「牛皮不是吹的,火車不是推的,老夫武功夫下第一,本莊無敵天下。」
「就算是吧,殺了你本幫便可以名符其實的天下無敵!」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等於是在比賽吹牛說大話,狂夫辛幸怒目暴睜,鬚髮直豎,吐
字如刀地道:「反了,反了,魔崽子小小年紀,一點也不懂得敬老尊賢——」
阿呆截住他的話頭道:「呸!你如果是賢人,我們就是不折不扣的聖人啦,少臭
美。」
「殺!」
一口難對三嘴,狂夫辛幸鬥嘴不贏,只好訴諸武力,喊殺聲中,人已瘋狂撲出,猛
銳的招式宛若暴雨狂風。
「殺!」
「殺!」
「殺!」
一聲殺換來三聲殺,一個人惹來三個人,三小還是老規矩,聯手一齊上,猛衝!猛
攻!猛打!
招扇變幻多端,烏劍無堅不摧,太極棍更是八面威風,三小一鼓作氣,勢如破竹,
打得狂夫父子手忙腳亂,焦頭爛額,卒至潰不成軍,狼狽而逃,逃進「天下無敵莊」內
去。
「追啊!」
小魚兒一聲令下,三小去勢如風,追進在門,追過庭院,如影隨形,死纏不放,根
本不給他們半點喘息的機會。
陰溝裡翻了船,酒杯裡淹死人,辛幸倒了八輩子的霉,活命要緊,哪還能狂得起來,
虛幌兩招,從後院奪門而逃。
「打啊!」
鳳尾刺、麻將牌、還有梅花毒針,照准他們父子的背影打過去。
可惜並沒有打中人,全部打在門板上。
也不是門板,因為門板上不可能裝輪子。
進一步細加審視,才發現原來是棺材底。
小魚兒乃絕頂聰明之人,一顰眉間便心知肚明,揚聲吆喝道:
「老猴子,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來得正好,閣王殿又要多添一名
孤魂野鬼。」
雙掌平推,人隨掌進,原打算強行闖出去,孰料,棺材突然被人拖出去,撲了一個
空,一時收勢不住,衝出去七八步才停下來。
後面是一個果園,觸目皆是結實纍纍的水果,狂夫辛幸父子已然不見,瘋人侯志則
傲然卓立在他老婆的棺材邊。
不待三小開口,瘋人侯志便笑容可掬地對阿呆說道:「阿呆,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阿呆楞了一下,道:「什麼怎麼樣了?」
「認老夫作乾爹的事呀。」
「怎麼?還沒有找到你兒子?」
「小和尚可能就是你,你不認帳老夫如何能找得到親兒子?」
「老猴子,少瘋,父子乃人倫大事,兒戲不得。」
「所以,老夫此刻只想認你作乾兒子,求求你,幫幫忙,行行好,就可憐可憐我這
個孤苦無依的老頭子吧。」
說他瘋,他還真瘋,簡直語無倫次,而且還不停地打拱作揖,說至最後,竟然淌下
來兩行老淚。
鳳兒連聲冷笑道:「哼,瘋子,莫名其妙。」
小魚兒道:「別說是認兒子,就算是阿呆作爹,也救不了你的命。」
瘋人侯志摸了一把淚,卻正經八百的道:「小魚兒,父子連心,老夫感覺得出來,
阿呆就是侯志嫡嫡親親的親兒子,絕非胡認亂認,信口開河,你們不妨仔細地瞧一瞧,
我們是不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侯志不說還好,經他這一點破,鳳兒和小魚兒赫然發現,這一老一少,無論舉止言
行,音容笑貌,確有幾分神似,不由得心兒打鼓,小魚兒暗道:「媽的,莫非大水沖倒
龍王廟,他們真的是一家人?」
小魚兒神色一緊,審慎盤問道:「老猴子,你兒子是在什麼地方失蹤的?」
「河南。」
「那時小和尚幾歲?」
「兩歲多,三歲不到。」
「是否淹死?或者是被狼吃掉?」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4:06:59
「都不是,是被人抱走的。」
「被誰抱去?」
「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說,並非你自己親眼目睹?」
「是別人看到的。」
「對於擄去你兒子的這個人,你知道多少?」
「很少很少。」
「起碼應該知道是男是女?」
「是個男的。」
「多大年紀?」
「當時據說大約三四十歲的樣子。」
「可知此人打哪兒來?往哪兒去?以及他的姓名?」
「一概不知。」
「傷腦筋,山窮水盡,線索全無,這件事的確不大好辦。」
鳳兒尋思少頃,道;「小魚哥,越是難辦的事,越富有挑戰性,一旦峰迴路轉,柳
暗花明,說多刺激就有多刺激,我看這檔子事咱們替老猴子扛下來啦。」
小魚兒一征神,道:「你是說咱們替老猴子找兒子?」
「是啊,是啊。」
「完全義務勞動?」
「他多少應該付咱們一點費用。」
「你記得吧,照老頭的指令,咱們該取下老猴子的項上人頭?」
「先幫他找到兒子,再要他的命也不算晚,這樣老猴子應該了無遺憾,含笑九泉。」
小魚兒轉對阿呆道:「阿呆,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阿呆的點子一向挺多,此刻卻沒了主張,但無論如何,也說
不上來是為什麼,總覺得對老猴子存有幾許好感,略一沉吟後道:「你們怎麼說就怎麼
辦好啦,我沒有意見。」
小魚兒愕然一怔,道:「阿呆,你好像對老猴子的遭遇很同情?」
阿呆紅著眼圈道:「可不是嘛,拖著棺材,浪跡天涯,到處找兒子,側隱之心,人
皆有之,好可憐啊。」
「阿呆,你似乎有認老猴子做乾爹的意思?」
「沒有呀,絕無此事,只是覺得老猴子很對我阿呆先生的胃口罷了。」
「這就是緣份,沒有關係,如果你願意,我們不會反對,可以放他一馬。」
「笑話,我阿呆可是頂天立地的漢子,明大義,識大體,不會隨便跟人亂拉關係,
更不會以私害公,你們假如決定要殺掉老猴子,我阿呆絕對少數服從多數,願意打第一
拳,殺第一刀」
這小子憨厚耿直,一根腸子通到底,言出必踐,刀字出口,真的將雷玉嬌送他的定
情匕首拔出來,準備動手。
小魚兒伸手一攔,轉對瘋人侯志道;「老猴子,你可願意接受我們的條件?」
瘋人侯志眼一瞪,道:「什麼條件?」
鳳兒道:「我們幫你找尋失散的兒子。」
侯志瘋言瘋語地道:「好喲,好喲,求之不得,混蛋王八才反對。」
小魚兒道:「你先別高興,本幫不是免費服務,是有代價的。」
瘋人侯志粗聲道:「還要錢是不是?可以,娃兒們且等一等,我這就找老婆阿蘭去
要了。」
掀開棺蓋,俯下身去,忽又探出半個頭來道:「要多少?」
鳳兒道:「萬金不嫌多,一文不嫌少,數目不拘,隨你的便好啦。」
小魚兒道:「老猴子,尊夫人身故已久,肉身變成骨頭,希望閣下能面對現實,不
要再活在夢幻裡。」
不料,好心反遭雷公打,侯志說瘋真瘋,呼地跳起來,大發雷霆道:
「臭小魚,爛小魚,你好大的狗膽,阿蘭好端端的在家裡睡覺,你竟敢咒她死,再
胡言亂語,當心老子將你搗成魚漿做丸子吃。」
遇上這種瘋子,小魚兒百口莫辯,只好苦笑一下,道:
「好,尊夫人還活著,還可以陪你上床做遊戲,快拿銀子來吧,本幫主沒工夫陪你
泡磨菇。」
瘋人侯志口中唸唸有詞,似在和他的白骨夫人商量數目的大小,然後拿著一小疊冥
紙,遞給小魚兒,道;
「老夫手邊沒銀子,這是一千兩銀票,你們就將就點吧,只要找到小和尚,讓我們
全家團聚,老夫另有重酬。」
跟瘋子打交道,真是厄運當頭,竟將冥紙當銀票,小魚兒自認倒霉,連說:「衰!
衰!其他媽的衰透啦!」
臉色一整,小魚兒正容說道:「老猴子,有一句醜話,本幫主願說在前面。」
瘋人侯志揚眉道:「有話快說,有尿快放。」
小魚兒道:「一旦找到你的兒子小和尚,也就是你老猴子向閻王爺報到的日子。」
鳳兒另加註解道:「當然,本幫絕無扶恩自重,要你舉掌自殺的意思,你老猴子仍
可奮力一戰,以定生死存亡。」
瘋歸瘋,侯志倒挺爽快的,拍著胸脯大聲道:
「沒問題,但能找到我兒小和尚,要人頭給人頭,要骨頭給骨頭,何況還有一戰的
機會,老子答應啦。」
阿呆久未開口,忽然冒出一句:「答應就好,願你善自珍重,別在你們父子相會之
前瘋到陰曹地府去。」
瘋人侯志哈哈狂笑一聲,道:「放心,老夫的命還長得很,十年八年之內還死不
了。」
拖著棺材,扯開喉嚨,喊著他尋找兒子的老詞兒,揚長而去。
早先領袖武林的是黃山老人。
青山老人仙逝後,是穿雲堡主鎮八方羅四維。
穿雲堡慘遭滅門之禍,由九華山葫蘆谷主鐵掌排雲林清風繼起。
是以,論身份,講威望,甚至波武功,在當今武林之世,林清風應是首屈一指的人
物。
無疑,葫蘆谷成為武林的重心,林谷主成為大家敬重崇拜的偶像。
可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任誰也沒有想到,小魚幫的三個娃兒今日此來,卻既不是
投貼拜山,也不是慕名求見,而是存心來找碴的。
葫蘆谷名如其實,兩峰對峙,谷口極為狹隘,有一個橫跨兩座山壁的橋式拱形大門,
「葫蘆谷」三個大金字,足有丈許大小,數里之外更清楚可見,氣派的確不小。
三小已至谷口,抬頭挺胸,大踏步地走進去。
立有一名管事迎上來,很有禮貌地道:「三位小英雄是來觀光?還是問路?」
小魚兒不假思索地道:「是問路。」
「三位想到哪裡去?」
「葫蘆谷。」
「這就是葫蘆谷,有事?」
「廢話,無事不登三寶殿。」
「不知有何見教?」
「想找一個人。」
「哪一位?」
「鐵掌排雲林清風。」
鐵掌排雲林清風乃是響叮噹,叮噹響的大人物,從來也沒有人敢直呼其名,管事不
由聽得一呆,道:「可否請先說明來意?」
阿呆道:「見到姓林的,我們自會言講當面,你還不夠資格問。」
管事心裡惱火,表面上仍客客氣氣地道:「請教跟敝谷主可是舊識?」
鳳兒嬌冷的聲音道:「素昧平生,壓根兒還不曾見過他。」
管事一怔愕,道:「既是素昧平生,可否請報個字號出來?」
小魚兒冷然一曬,道:「沒有這個必要,見到他本人,本座自會交代清楚。」
這神態、這語氣,簡直未將葫蘆谷放在限內,而名門正派的修養,也的確令人歎服,
管事始終和顏悅色,未曾發作,聞言後為遲疑一下,道:「如此,請三位在此少待,穿
在下入內通報。」
小魚兒道:「你請便,但請快去快回。」
鳳兒亦道:「醜媳婦遲早是要見公婆的,別拖時間。」
阿呆說得更露骨,道:「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今天是他倒霉的日子,躲也躲不過,
避也避不開。」
管事早已去遠,也不知他聽見多少,片刻之後便又匆匆而回,道:「敝谷主有請三
位小英雄。」
小魚兒道:「葫蘆谷可有入谷的規矩?」
管事錯愕一下,道:「什麼入谷的規矩?」
阿呆道:「譬如必須先喝幾碗酒,吟幾首歪詩?」
鳳兒道:「或者是先打一桶水,澆澆花什麼的。」
小魚兒道:「有的更絕,非要大罵一陣,甚至放火來燒才肯露面亮相。」
管事知道他們是在罵武林四莊的繁瑣陋規,笑道:「敝谷主最是平易近人,葫蘆谷
願廣結善緣,不會為難天下英雄,請隨在下來即可。」
四人魚貫而入,谷勢逐漸開朗,果如葫蘆一般,口小腹大,谷內地勢極為廣闊。
沿途百花爭艷,建築更是豪華壯麗,一幢幢的高樓亭閣棋布在谷內四處。
人來人往,絡繹於途,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尤其森嚴,名門正派,的確與眾
不同。
所有的高樓大廈皆獨具一格,顏色也截然不同,分紅、黃、藍、白等數色,色澤鮮
明,光彩奪目,將葫蘆谷的景色點綴得更加秀麗。
終於,在管事的引導下,深入百丈左右,來至一座通體一色純白的大樓前。
管事指著左手邊的一間精巧客室道:「請三位先入內小坐,敞谷主馬上就到。」
小魚兒未及深思,脫口便道:「不必麻煩,我們就在外面等他好啦,這樣更方便。」
管事不解,疑雲滿面地道:「方便?什麼方便?」
阿呆直接了當地道:「笨瓜,打起架來方便嘛。」
鳳兒道:「免得砸爛桌子,搗壞椅子,讓貴谷增加額外的損失。」
管事大吃一驚,道:「三位此來敞谷,敢情是存心來搗蛋的?」
小魚兒老實不客氣地道:「本來就是嘛,只怪你後知後覺,腦筋不靈光,不會察言
觀色。」
大樓之內,突然傳出來一聲哈哈大笑,隨著這一串爽朗的笑聲,走出來一位身穿錦
飽,年約四十五六,劍眉星目,面如滿月,容光煥發,神采奕奕的老者,邊走邊說道:
「三位小小年紀,膽識氣度卻出類拔蘋,可謂英雄出少年,後生可畏,佩服,佩服!」
話落,人已走出大樓,停在三小面前丈許處。
小魚兒拱一拱手,道:「閣下大概就是大名鼎鼎的林大俠了吧?」
來人堆下一臉的笑容道:「不敢,老夫葫蘆谷主林清風,請教三位小友高名上姓?」
三小—一自我介紹後,小魚兒道:
「聽林谷主的口氣,似乎從來沒有人敢找葫蘆谷的麻煩?」
鐵掌排雲林清風笑呵呵地道:「好說,承武林同道看得起我林清風,創谷十幾年,
可謂平靜無波。」
阿呆道:「太平靜就無聊,無聊就會乏味,毫無刺激可言,恭喜你,今天總算來了
三個搗蛋的。」
林清風臉色微微一變,道:「小魚幫出道至今,幾乎橫掃黑道三寨,武林四莊,老
夫早有個耳聞,但自忖與三位素不相識,自然談不上有何深仇大恨,不知資幫所為何
來?」
鳳兒道:「有一個千面人魔林谷主認得嗎?」
鐵掌排雲林清風搖一搖頭,道:「不認識。」
小魚兒道:「想想看,可曾得罪過什麼人?有無冤家對頭?」
林清風略一沉吟,道:「為了穿雲堡滅門之事,曾與王屠夫、張凶神、游全河、雷
天豹爭戰甚久,結下不解之仇。」
小魚兒心想:「媽的,又是雷天豹,這個老混蛋真是陰魂不散,差不多每一件事他
都插上一腳,偏偏音如黃鶴,也不知是死是生?」
表面上仍不動聲色道:「坦白說,本幫是代人辦事,你自已不妨多方面琢磨一下,
看還有沒有更厲害的仇家?」
林清風聞言臉色大變,暗道:「難道會是他?」
小魚兒的眼睛好尖,發覺他眼色有異,馬上緊盯了一句,「林谷主可是想到了哪一
位了?」
林清風矢口否認道:「沒有,沒有,但不知三位是代何人找林某尋仇?」
阿呆道:「就是那個千面人魔嘛。」
鳳兒道:「當然,這只是某人的一個代號而已,我們也不清楚此人的來龍去脈,否
則就不必請林谷主一起來打啞謎啦。」
鐵掌排雲林清風面露不悅之色,沉臉道:「小魚幫目前在江湖上名頭不小,如日中
天,會成為一個莫名奇妙的人充當打手,真是令人百思不解?」
小魚兒道;「也不完全是為了別人,一部分也是為了本幫自己。」
林清風一怔道:「莫非葫蘆谷與小魚幫有仇?」
小魚兒道:「本幫是衝著葫蘆谷的名氣而來。」
鳳兒道;「聽說貴谷八面威風,領袖武林。」
阿呆總結道:「所以一時心血來潮,想取而代之,打倒葫蘆谷,小魚幫便可領袖中
原。
修養再好的人,忍耐還是有一定的限度,林清風已是忍無可忍,寒著臉道:「亂來,
亂來,你們未免太狂妄自大,目中無人了。」
小魚兒一本正經地道:「就算是黑白來吧,小魚幫既入葫蘆谷,絕不空手而回。」
林清風道;「武人練功,首在強身,次在行俠,本谷主絕不作無謂之爭。」
阿呆道:「林清風,你最好搞清楚,這是挑戰,是生死之博,不是找你來琢磨印證,
點到為止,你高興,要打,不高興,還是要打,希望你不要做縮頭的烏龜!」
林清風實在聽不下了,阿呆餘音未落,便自大聲吼叫道:「來人哪!」
「有!」
好傢伙,一呼百應,一下子冒出來二三十條彪形大漢,一個個皆手握鋼刀,威武勇
壯,環立在林清風的四周,作躬身待命狀。
鐵掌排雲林清風下令道:「給我將這三個狂徒趕出葫蘆谷去!」
「是,谷主!」
二三十人齊聲應諾,同時行動,立在三小的面前築起一道刀陣肉牆。
不待眾人出手進招,阿呆已自搶先臭罵道:
「林清風,你這個懦夫,自己不敢應戰,就乾脆金盆洗手,宣佈退出武林,我阿呆
先生拍拍屁股就走,絕不會有第二句話,別拿他人來墊棺材底,當替死鬼!」
口罵不足,繼之動手,彈身越過刀陣肉牆,猛往林清風身上招呼。
事到如今,林清風不打也不行,虎吼道:「混帳小子,想死老夫就送你上西天!」
雙掌幻化出千手萬臂,勁風呼嘯,力猛如刀,將阿呆的身子罩定在掌風圈內。
林清風人稱鐵掌排雲,掌上功夫造詣甚深,確非浪得虛名,阿呆但覺進退失據,如
置身暴風圈中,大吼大叫道:「我的媽呀,這個老小子果然厲害!」
管它好不好看,保命要緊,猛一式「懶驢打滾」,邊滾帶爬地退下來。
「納命來!」林清風乘勢追殺。
「媽的,你做夢!」小魚兒橫身截戰。
「你的末日到啦。」鳳兒亦及時參戰。
「上,殺掉這幾個臭小子!」
管事一聲令下,眾高手蜂擁而上,阿呆甫從地上爬起,逐成為他們大家攻擊的首要
目標。
「王八兔意子,阿呆先生請你們吃葡萄!」
「雜種加雜碎,阿呆先生請你們喝尿!」
砰!砰!砰」打出一把鐵葡萄,爆聲四起,煙霧瀰漫,接著,舉起太極棍,扣住扣
環,咻!咻!咻!好像扣住扳機的機關鎗,阿呆繞地一轉,梅花毒針如雨絲般電射而出。
厲害,委實太厲害了,即使能逃過鐵葡萄,也絕對逃不過梅花毒針,剎那之間,二
三十人便全部東倒西歪的栽下去,無一倖免。
林清風看在眼中,脫口驚呼道:「是太極老祖的太極棍?」
阿呆道:「知道太極棍的厲害就別呈強,退出武林,可保長命百歲!」
將太極棍的八卦洞孔對準了林清風,鐵掌排雲睹狀大駭,不敢戀戰,拔身越牆而過,
奔向葫蘆谷的更深處。
葫蘆谷綿延十數里,越往裡面地勢越寬廣,地形卻逐漸複雜起來,山外有山,谷中
有谷,道路更是星羅棋布,猶如一張蜘蛛網。
此地正是一處支脈小谷,谷內奼紫嫣紅,一片花海,百花叢中,築有一座竹軒,是
專供林清風閒來無事時賞花用的。
此刻,林清風正是朝這裡奔來,欲藉著茂密花樹的遮掩,將三小甩掉。
孰料,事與願違,不僅沒將鳳兒、阿呆、小魚兒甩掉,而且,竹軒之內早有人喧賓
奪主。
共是一老二少,一女二男,紅臉紅鬍子的老頭一面賞花,一面還在悠哉游哉地喝著
老人茶。
林清風差點沒將肚皮氣破,站在軒外矚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紅臉紅鬍子老頭從容不迫地道:「也許是多年老友。」
「請報上名來。」
「老夫千面人。」
「可知這是誰的地盤?」
「現在是我老人家的。」
「大膽!」
喝聲未落,林清風已人隨掌進,箭射而入。
蓬!雙方硬對一掌,林清風立又被彈震出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道:「你是誰?
可是大師兄聖劍無影賀天雄?」
千面人魔仍舊端坐在太師椅上,冷冷一笑道:「林清風,你認錯人了。」
「既非大師兄,你怎會家師黃山老人的獨門功夫?」
「是你自己看走了眼。」
「林某不信,請再賜教三招。」
「閒著也是閒著,十招八招也無所謂。」
「好狂的匹夫,接招!」
鐵掌排雲說幹就幹,再度拓掌闖入竹軒。
接著,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像是一頭發狂的獅子,愈挫愈堅,攻勢綿綿。
可就是沒有一次能在竹軒內取得立足之地,每一次都被千面人魔給逼退出來。
氣得林清風三魂離位,七竅生煙地道:「老匹夫,你和穿雲堡羅家又是什麼關係?」
千面人魔嘿嘿冷笑道:「沒有任何關係。」
「那你怎懂得羅家的不傳絕技。」
「還是那句老話,是你看走了眼。」
「老匹夫,你到底誰?」
「老夫已經說過,千面人。」
「林某是請教你的真名實姓。」
「姓名何必問。」
「何必問?你——?」
「哈哈哈——」
「老小子,你竟敢拿本谷生尋開心?」
「林清風,老夫還想送你下地獄!」
千面人魔忽又提高嗓音道:「小魚兒,你們他媽的別偷懶,還不快給我老人家滾出
來。」
其實,鳳兒、阿呆、小魚兒早已咬著林清風的屁股追來,就藏身在花叢中,原想隔
岸觀火,看能否探明千面人魔的身份來歷,不料又是一場空,聞言只好閃身而出,縱落
竹軒之前。
千面人魔憤怒著聲音道:「魔崽子,老夫叫你們取林清風的項上人頭,竟敢偷工減
料,放縱人犯,是不是得到老賊的什麼好處?」
小魚兒大聲喊冤道:「冤枉,冤枉,我們全力以赴,決未玩忽職守。」
阿呆道:「老頭,你說話可要憑良心,是他太滑,不肯戀戰,我們可沒有偷工減
料。」
鳳兒亦道:「糟老頭,公道自在人心,是他太笨,不戰而退,我們一直在緊追不
捨。」
千面人魔罵道:「媽的,你們的理由真多,現在姓林的就在你們面前,且殺給我老
人家看。」
小魚兒眉頭一挑,詭笑道:「有你老人家在場,小魚兒不敢逾越。」
阿呆道:「有仇不報非君子,還是老頭自己動手比較爽。」
鳳兒道:「也好讓我們瞧一瞧,老頭殺人的絕妙手法,以為典範。」
千面人魔勃然大怒道:「混蛋,哪來的這麼多理由,這是命令,先殺掉林清風,然
後再放火燒掉葫蘆谷,務必要他毀宗滅派,雞犬不留!」
三小一見千面人魔發了火,相視愕然,未敢再強言巧辯,同聲說道:「小事一件,
這好辦,你且先喝你的老人茶,尿急的時候就拿林清風的腦袋當馬桶來用。」
身形暴轉,三小鼎足而立,將林清風困在中間。
小魚兒道:「林清風,閻王要你三更死,不許留命到五更,葫蘆谷的氣數大概到此
為止。你就認命吧。」
刷!的亮出折扇,緩步向前逼進。
鳳兒的金絲軟鞭,阿呆的太極根懼已在握,狼行虎步,落地有聲。
隨著他們三人沉重的腳步聲,空氣馬上進入最緊張的最高潮。
鐵掌排雲林清風無愧為是一代大俠的風範,強敵環峙,懼意全無,突發一聲獅吼,
搶先發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旋身環攻,一口氣遞出四拳八掌。
三小正中下懷,不退反進,三件兵刃交相輝映中不顧一切的殺上去。
雙方短兵相接,各不相讓,眼看情勢危急,隨時都會有人喪命亡魂,突聞空際響起
一個銀鈴般的聲音道:「統統住手!」
隨著這一聲嬌叱,人如天馬行空,歹命夫人凌空飄然而至。
同一時間,皓腕雙揮,巧施妙力,立將雙方所發暗力化解於無形,也化解了一場生
死劫難。
香風一掠,張婷婷亦隨後趕到,目注三小,情深義又重。
小魚兒面露驚愕之容,道:「夫人不回逍遙莊修身養性,怎麼也闖蕩江湖,管起閒
事來啦?」
歹命夫人面紗後面的眸子閃動一下,道:「這不是閒事,林谷主俠名滿天下,望重
武林,不得無禮。」
阿呆耀武揚威地道:「小魚幫的名頭也不小,我阿呆先生不喜歡有人騎在本幫的頭
上。」
歹命夫人驚呼道:「原來你們是想跟葫蘆谷爭武林的領導權?」
阿呆得意洋洋地道:「大丈夫當如是也,木該屈居人下。」
鳳兒道:「同時,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歹命夫人道:「奉何人之命?」
小魚兒使了一個眼色,歹命夫人目注竹竿,聲音轉趨冷厲道:「又是這個魔鬼,他
究竟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物,為何處處跟武林各派作對?」
這是一個謎,一個人人皆投以莫大關注的談,可惜,林清風、小魚兒等人都提不出
確切的答案來
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千面人魔自己心知肚明。
他自然不會掀開自己的底牌,反以命令的口吻道:「小龍、小虎、小鳳,你們發什
麼呆,還不快動手殺人,連歹命夫人也一起幹掉,格殺勿論!」
三小的生命悉在千面人魔掌握之中,人在屋簷下,不敢不低頭,只得齊聲應帶,唯
唯受命。
歹命夫人的動作好快,不待三小有所行動,便自搶先大聲喝斥道:「老魔,休再利
用他人為你充當工具打手,有種咱們在拳掌上見真章,本夫人但有一口氣在,就要你現
出原形來!」
話說一半時,人已騰空而起,揚掌闖入竹軒。
林清風亦不稍慢,與她齊肩並驅,聯手合擊。
說時遲,那時快,巨震聲起,如雷貫耳,雙方五人,一觸即分,分向軒外激射,一
座竹軒瞬息之間便被剛猛的暗力震碎辱塌。
塵土遮天蔽日,竹木碎片橫飛中,千面人魔忽然招招手,急聲道:「咱們走!」
小魚兒一怔,道:「事情還沒有辦完,幹嘛要走?」
乾麵人魔道:「兔意子,廢話少說,另有急事待辦,此地不宜久留。」
話落人起,當先向東北方飛奔而去。
丁寧、賽珍珠、鳳兒、阿呆、小魚兒等人不曾多想,只好接跨隨行。
千面人魔奔勢極快,真像是有十萬火急的急事似的,翻過一道山坡,進入另一個怪
石鱗峋,地形甚是雜亂的山谷時,腳步才慢下來。
阿呆緊走幾步,追上前去,劈面就說:「糟老頭,到底發生什麼事啦,幹嘛這麼急,
好像火燒屁股。」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4:08:40
千面人魔乍然止步轉身,出其不意,攻其無備,雙手齊出,一把抓住了太極根,惡
狠狠地道:「就是為了這個。」
用力一拉,阿呆差點就要脫手,嚇得他頭皮發炸,心膽俱裂。
「放手!」
「滾開!」
幸好鳳兒、小魚兒警覺性高,及時速施援手,把扇快如閃電,攻千面人魔右臂,烏
劍金風凜然,取他左臂鐵手。
右臂乃是肉體,不躲便有斷臂之虞,右臂雖為義肢,但烏劍削鐵如泥,不撤同樣在
劫難逃。
夠狠!夠快!也夠毒!丁寧、賽珍珠還沒有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在那電光石火的
一瞬間,千面人魔已被迫撤掌退走,雙方皆有驚無險。
小魚兒怒容滿面地道:「老頭,你想幹什麼?」
於面人魔冷厲地聲音道:「老夫欲將烏劍、玉鐲、太極棍收回來。」
阿呆道:「彼此一家人;想要可以明講,犯不著偷襲行搶。」
千面人魔道:「兔惠子,你們心裡有數。」
鳳兒道:「老頭,有什麼話可以挑明了講,別兜圈子。
千面人魔道:「丫頭,我問你,你們是在什麼時候將烏劍、玉鐲、太極棍掉了包?」
小魚兒搶先答話,故作不知地道:「糟老頭,你在說什麼,我們怎麼一句也聽不
懂?」
千面人魔怒沖沖地道:「你少裝蒜,在開封時,老夫本已將真品取走,交給你們的
只是冒牌貨,可是,事實大謬不然,現在背在老夫背上的卻是道道地地的仿冒品,不是
你們動了手腳還會有誰?」
小魚兒信誓旦旦地道:「天地良心,如果你老頭交給我們的是冒牌貨,現在也絕對
真不了。」
阿呆好聰明,舉起太極棍,對準千面人魔的頭,嘻皮笑臉的道:「真的假不了,假
的真不了,不信咱們可以當場試試看,梅花毒針,保證無毒。」
方待扣動扣環,先發制人,將他放倒再說,千面人魔的左臂已飛出,硬將太極棍打
歪,道:「放屁,白樓之前你已經表演一次,足以證明一切!」
糟了,解藥方子尚未到手,三小本來還想委屈求全,如今西洋鏡已被拆穿,水火之
局已成,看來一場生死之搏已是無可避免。
乾麵人魔是隻老狐狸,寶物未到手之前,還不願撕破臉,沉聲道:「鳳兒,阿呆,
只要你們肯將烏劍、玉倬、太極棍自動交給我老人家,我們還是一家人。」
阿呆出口成髒:「幹你娘,真要是一家人,你會暗中下毒?」
千面人魔大吃一驚,道:「下毒的事你們怎麼會知道,可是有人告訴你們?」
丁寧臉色驟變,嚇得面如死灰,小魚兒並未將事實挑明,道:「沒有人通風報訊,
是我們自己偶然發現的。」
千面人魔沉默少頃後道:「你們知道也好,咱們正可以好好談判一下。」
「談判?怎麼談判?」
「交出烏劍、玉鍋、太極棍,老夫繼續供應你們解毒藥。」
「不行,我們需要的是永久的解毒藥。」
「老實告訴你,你們所中之毒,絕毒無比,人世間根本無藥可解。」
「一枝草,一滴露,天生一毒,必有一物可解,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反正只要交出寶物來,你們仍舊可以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假如我們不答應呢?」
「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媽的,就算是死也會拉你墊棺材底!」
「小子,你狂得可以!」
「是你教的!」
「你敢背叛老夫?」
「是你逼的!」
「好狂好邪,不知天高地厚的雛兒,老夫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地字出口,招已出手,其快如電,其猛如山,劈頭蓋面地攻向小魚兒,只見千面人
魔獨眼之內凶芒暴閃,看那情形,真恨不能在一招之內便要了他的命。」
話已說絕,小魚兒怒髮衝冠,臉上的每一寸肌膚皆充滿濃濃的殺機,把扇挽起一縷
生颶,硬往上撞。
阿呆道;「媽的,打就打,誰怕誰呀。」
鳳兒道:「我就不信,三個小的吃不了一個老的。」
立從左右兩側夾攻上去。.賽珍珠睹狀大怒道:「你們要造反啦,怎麼可以這樣對
待將你們拉扯長大的大恩人?」
小魚兒道:「放臭屈,老賊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打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
阿呆道:「是他無情,不能怪我們無義。」
鳳兒道:「是他無恥,咎由自取!」
口中說話,手上可一點也沒放鬆,四個人全力以赴,各展所長,龍騰虎躍,打得難
分難解。凶險萬狀,令人動魄驚心。
賽珍珠玉面一寒,對丁寧道:「丁哥,咱們助主人一臂力,將這三個大逆不道的娃
兒除掉。」
餘音未落,丁寧正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變局,驀見歹命夫人與鐵掌排雲林清風、張
婷婷已聯袂追來。
不止三個,身後還黑壓壓地緊跟著一大片,顯然林清風已將葫蘆谷內的高手調集齊
全,準備大幹一場。
左邊山坡上,另有一撥子人的服裝最為亮麗鮮明,是大理國的安樂公主段菲菲,護
國大將軍宗何,以及手下的武士官女等。
聲勢浩大,人數眾多,每一個人都是名重江湖的成名人物,千面人魔不禁駭然一驚,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好漢難敵四手,三個小蘿蔔頭尚且無法順利吞食,強敵壓境,自
然不易討好,當下心念三轉而決,領著丁寧、賽珍珠撤身退走。
小魚兒看得一呆,道:「老魔休逃,咱們今天不死不散。」
阿呆道:「慘啦,慘啦,逮不住老賊咱們就死定啦!」
鳳兒道:「死也要拉他結伴同行,要他插翅難飛!」
三人去勢如風,拚命疾追,歹命夫人和林清風早已抄近路從斜刺裡追下去,安樂公
主段菲菲迎上來說道:「小魚兒,這裡發生什麼事啦?」
情急事危,小魚兒哪有時間跟她細說事情的原委始末,僅道:
「『天王之星』就在前面那個糟老頭的身上,只要捉住這個老傢伙,就可以將大理
國的國寶討回來。」
夠了,雖僅寥寥數語,已足夠安樂公主為此拚死拚活,當即親率宗何等人,沒命似
地去追千面人魔。
第12章
三批人馬,兵分三路。鳳兒、阿呆、小魚兒居中,歹命夫人與林清風在右,安樂公
主段菲菲和宗軻在左;展目望去,滿山遍野都是追獵千面人魔的人。
可是,說也邪門,幾乎是摩肩接肩,手牽著手,追趕的人這麼多,竟被他們逃之夭
夭。
許是由於地形太過複雜的關係,大傢伙搜遍了整個山谷每一個地方,竟如幽靈鬼魅
一般,再也沒見到他們的一影半蹤。
於是,只好將搜索的範圍擴及其他的地方。
甚至,擴大到葫蘆谷以外的方圓數十里內。
然而,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從大白天一直找到夜晚,始終沒再見到千面人魔、丁寧
與賽珍珠。
三個活生生的人,好似化作煙霧,煙消霧散,乘風而去。不得已,鳳兒、阿呆、小
魚兒、安樂公主等人,只好垂頭喪氣地,跟著林清風返回葫蘆谷。
而歹命夫人母女則已不知去向,可能是兀自去追趕千面人魔去了。
鐵掌排雲林清風真不愧為是領袖武林的人物,不僅不記前嫌,還在白樓設下盛宴,
熱誠款待。
席間,小魚兒一本正經地道:「林谷主,真不好意思,本幫原是來找麻煩的,承林
大俠大度寬容,化敵為友,居然變成葫蘆谷的座上之客,現在夜色已深,說不定還要在
貴谷借宿一晚呢。」
林清風哈哈一笑道:「歡迎,歡迎,只要諸位不嫌本谷鄙陋,儘管住下來就是,至
於日間之事,相信純粹是千面人魔唆使的結果,老夫不會放在心上。」
阿呆秉性憨厚耿直,脫口就說:「不過,本幫前已言明,今日此來,也是為小魚幫
向葫蘆谷的領導權挑戰的。」
林清風的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便恢復原狀,笑聲更為爽朗響亮,道:「武林本來
就是一個最講求實力,也最現實的舞台,強者為王,勝者當道,誰的本事大,誰就可以
號令天下,三位小友英氣勃發,鋒芒畢露,不禁使老夫想起一句古話來。」
鳳兒道:「哪一句古話?」
林清風慢吞吞地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假以時日,領袖武林的
必然非小魚幫莫屬。」
小魚兒卻不作如是想,暗道:「哼,別把小魚幫看扁了,還要等。那多累啊,現在
就可以取而代之。」
表面上則頗有分寸地道:「客氣啦,客氣啦,將來的事誰也不敢保證沒有變化,說
不定還需要經過一番艱苦征戰,才能使萬眾歸心,一統武林。」
好一個「萬眾歸心,一統武林」,簡直雄心萬丈,野心勃勃,葫蘆谷的人聞言莫不
為之動容,臉色一變再變。
安樂公主段菲菲則是小魚兒的一位忠誠支持者,鄭重其事地道:「小魚兒,你放心,
本宮絕對支持小魚幫,如有任何障礙,菲菲願無條件的助你一臂力。」
小魚兒敬了安樂公主一杯酒,道:「公主厚愛,本幫主當面謝過,但不知因何會跑
來此地?」
段菲菲含情脈脈地望著他,聲如燕語鶯啼:「本宮是為了追尋千面人魔,想討回
『天王之星』,盲人瞎馬,無意中闖進了葫蘆谷的後山,竟碰巧遇上那老魔,竟又失之
交臂,實在令人扼腕。」
小魚兒轉對林清風道:「真對不起,由於本幫的莽撞行事,給貴谷惹來不少麻煩。」
林清風笑呵呵地道:「小魚幫主說哪裡話來,老賊十九是衝著林某來的,諸位適逢
其會,正巧幫了大忙。」
阿呆楞了一下,道:「什麼?你說千面人魔是衝著林谷主來的?」
林清風頷首道:「事實確有此可能。」
鳳兒道:「記得林谷主曾說過,糟老頭身懷穿雲堡、神仙谷兩大門派的絕技神功,
莫非真的是林谷主的大師兄聖劍無影賀天雄。」
林清風面色凝重地道:「此事體大,老夫也不敢妄下斷語。」
小魚兒道:「據在下所知,林谷主乃出身神仙谷,是黃山老人的衣缽傳人之一,是
不是神仙谷內部曾經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這——」
基於家醜不可外揚的心理因素,林清風話到口邊又嚥回去,未將神仙谷當年的一樁
醜事內幕說出。
人家不願意說,三小自亦不便追問,小魚兒道:「如說老魔確是為葫蘆谷而來,那
麼,糟老頭可能尚未遠去,甚至可能因為咱們搜捕太緊,仍然躲藏在葫蘆谷內,今夜大
家都最好當心點!」
安樂公主段菲菲道;要不要本宮派人協助?」
林清風道:「謝了,本谷主已有周密部署,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絕不會逃出林某
的耳目。」
段菲菲微微一笑,再度朝小魚兒投去深情的一瞥,當即向主人告個罪,領著宗軻將
軍,眾武士及宮女等,在葫蘆谷的一位管事引導下,離開白樓,轉往宿處。
小魚兒等人亦已酒足飯飽,方待起身告退,忽見另一名管事進來說道:「阿呆先生,
有一件事還請務必大力幫忙。」
阿呆一怔,道:「是什麼事呀?」
管事道:「被梅花毒針射中的弟兄,至今仍昏迷不醒,可否請惠賜解毒之藥?」
阿呆聞言如夢初醒地拍打一下自己的後腦勺,道:「哎呀,你不說本二幫主差點給
忘啦,這事好辦,撤一泡尿就沒事啦。」
林清風驚疑不迭地道:「撒一泡尿就可以解決問題?」
阿呆道:「騙你是王八。」
林清風道:「這是什麼玄虛?」
小魚兒道:「誰知道,完全是七殺凶神張忠的得意傑作。」
阿呆傻呼呼地道:「不過,效果卻是屢試不衰,百尿百中,怎麼樣,要不要我阿呆
去幫忙撒尿?」
管事呆板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道:「既然撒尿便可解毒,我們可以自行
解決,不敢勞二幫主的駕。」
阿呆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道:「注意,尿也不能亂撒,一定要撒在頭上才有效。」
管事稱謝離去,另一名手握寶劍,身穿夜行衣,似是守夜的大漢匆匆而入,對林清
風道:「啟稟谷主,谷外有人求見。」
鐵掌排雲道:「是哪一位?」
大漢恭恭敬敬的道:「來人自稱是穿雲堡的總管石友江。」
「穿雲堡」三字,份量不輕,林清風馬上正容說道:「快去知會一下石老,說我林
清風親自出迎。」
大漢諾諾連聲而退,林清風亦接踵跟出,不久,門外便響起了鐵掌排雲爽朗的語聲:
「石老歸隱已久,今天是什麼風把你老給吹來葫蘆谷?」
石友江的聲音道:「老朽此來,主要是想謝謝林谷主對穿雲堡的臂助之恩,自從羅
家慘遭滅門橫禍後,林大俠振臂一呼,曾與武林四莊四處追殺雷天豹、王化、張忠、游
全河等江洋大盜,雲天高誼,沒齒難忘,石某是特來謝恩的。」
「哪裡,石老言重了,武林一家,此乃俠義道份內之事,何足掛齒。」
「另外,老朽還想順便找一個人。」
「不知是哪一位?」
「就是小魚幫的三位幫主。」
「巧極了,他們正作客敝谷。」
鳳兒、阿呆、小魚兒聽到這裡,立即迎了出去,與石友江在階前相遇。
小魚兒道:「石總管可是有新的資料提供?」
石友江止步道:「老朽是想來請教,關於羅夫人母子的行蹤下落,三位小友可已探
聽出什麼眉目來?」
鳳兒道:「有,你的運氣不錯,已經理出一點頭緒來。」
石友江精神大振,道:「羅夫人現在何處?」
阿呆道:「雖然還不知道紀香雲的確切居處,不過,總而言之,她還活在人世,沒
有死就是啦。」
石友江追問道:「這消息三位是如何得知的?」
小魚兒將巧遇歹命夫人的事說了個大概,道:「是歹命夫人告訴我們的,歹命夫人
正是羅夫人的好朋友。」
「少堡主的行蹤又如何?可是與主母生活在一起?」
「據歹命夫人說,早已被雷天豹擄去。」
「鐵膽魔星失蹤已久,生死不明,這事就難辦了。」
「可不是嘛,一個鐵膽魔星,牽扯著無數無頭公案,找不到雷天豹,就解不開這個
結,姓雷的簡直是一個魔鬼,一個幽靈。」
阿呆道:「糟老頭不是曾承認,雷天豹已經被他殺死啦?」
鳳兒道:「糟老頭本人,也是一個地道的幽靈,一個魔鬼,他的話根本就不足采
信。」
聽得石友江搖頭歎息不止,半晌始道:「但不知在何處可以找到歹命夫人?」
小魚兒道:「你的運氣真是太好啦,天黑之前還在此地,目前可能仍在葫蘆谷附近
追千面人魔。」
阿呆道:「萬一找不到,可以跑一趟開封,歹命夫人就寄居在逍遙在。」
林清風道:「石老,別盡站著,快請裡面坐,有話慢慢從長計議。」
石友江卻另有主意,道:「不,謝謝,老夫想這就去找歹命夫人去,萬一找不到便
跑一趟逍遙莊,羅家慘遭滅門,小老兒責無旁貸。」
說走就走,深施一禮,便即匆匆離去。
夜色已深,三小亦未再久留,告別林清風,往紅樓投宿。
孰料,沐浴完畢,剛與鳳兒道過晚安,阿呆和小魚兒還沒來得及上床,忽見早先熟
識的那兩名宮女,神色慌張地將魚兒叫到樓外去。
宮女甲道:「小魚公子,大事不好,我們宮主出事啦。」
小魚兒一驚,道:「出事啦?出了什麼事?」
宮女乙道;「跟以前的情形幾乎完全一樣。」
小魚兒道:「你最好把話說清楚點。」
宮女甲道:「公主體內的蠱蟲元神又在興風作浪。」
宮女乙道:「都是因公子而起,我們公主一見到公子,就芳心大動。」
宮女甲道:「我家公主實在太愛公子了,只要芳心一動,蠱蟲便跟著作怪,準得
很。」
小魚兒道:「那該怎麼辦?」
宮女乙道:「還是老法子,必須陰陽交泰,方可渡此劫難,不然定會慾火焚身而
亡。」
宮女甲道:「而且,這是第二次,非得行敦倫大事不可,否則,我家公主只有死路
一條。」
小魚兒猶疑不決道:「事關公主名節,這樣恐怕不妥吧?」
宮女乙道:「公子怎麼這樣迂腐,事畢之後你就是我們大理國的駙馬爺啦。」
宮女甲道;「再說,我們王爺又沒有太子,王爺百年之後,小魚公子說不定就會登
基為王。」
小魚兒此刻亦感覺得到,體內的蠱蟲元神也在開始作怪,慾火正在逐漸上升,生理
的某些部位已開始膨脹,但仍支吾其詞地道:「可是,本幫主已經有很要好的女朋友。」
宮女乙道:「是不是那位鳳兒姑娘?」
小魚兒道:「是呀,我們已經有很深很深的感情基礎。」
宮女甲道:「這不是問題,我們公主不是一個小心眼的人,公子可以再納她為妾。」
小魚兒道:「我們認識在先,這對鳳兒來說是不公平的。」
宮女乙道:「我們公主最是寬宏大量,就算兩頭大也沒有關係。」
宮女甲道:「就算是細姨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事畢之後,你們三頭六面,可以人坐
下來慢慢商量,此刻就請別再磨蹭,快快動身吧。」
宮女乙道:「我的小祖宗,救火如救火,求求你,拜託拜託,耽擱太久恐怕就沒有
救啦。」
小魚兒尋思少頃後,斷然決然地道:「好吧,救人要緊,本幫主也顧不了太多,不
知公主現在在哪裡?」
宮女甲道:「在黃樓。」
小魚兒道:「那我們就走吧。」
突聞阿呆的聲音說道:「我阿呆先生也去。」
餘音尚未落地,人已從一根石柱後面冒出來。
小魚兒錯愕一下,道:「阿呆,你要去哪兒?」
阿呆正經八百地道:「為朋友可以兩脅插刀,去幫你的忙呀。」
小魚兒眼一瞪,道:「渾球,你可知道我要去幹什麼?」
阿呆面不改色的道:「知道,你不是要去『屠殺』嗎?」
「既然曉得是去『屠殺』,你還敢大言不慚地去插一腳?」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咱們合力施救,這樣效果可能會更好更快。」
「好你的頭,如果事後菲菲得知慘遭輪暴,不活活被氣死才怪。」
「既然如此,你又決定得這樣清痛苦,乾脆由我阿呆先生代打好啦。」
「阿呆,你與雷玉嬌已有婚約在先,是死會,你不怕阿嬌找你大興問罪之師?」
「嗨,天高皇帝遠,反正阿嬌也不在身邊,管她的,倒是鳳兒就近在咫尺,一旦被
她識破,準會氣個半死,從今以後,你就甭想過好日子。」
這話正好說在小魚兒的痛處,不禁大感猶豫起來,一時進退失據,不知如何是好。
無可諱言,安樂公主段菲菲是個大美人,小魚兒對她印象絕佳,而且已有肌膚相接,
裸裎相對的事實,尤其又有體內的蠱蟲元神在推波助浪,如說無動於衷,簡直是欺人之
談。
然而,他與鳳兒乃是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從小一起長大,早已是非君莫嫁,非卿
莫娶,感情根深蒂固,愛對方勝過愛他們自己,如與段菲菲先「上車」,鳳兒將情何以
堪?
一想到這裡,小魚兒思緒大亂,已經邁出去的步子,忽又收了回來。
阿呆看在眼中,更加理直氣壯,對兩名宮女道:「走吧,事情就這麼決定啦,由我
阿呆先生來代打,保證逢凶化吉,一戰成功。」
兩名宮女卻大感為難起來,互望一眼,同聲說道:「謝謝二幫主的美意,但恐此路
不通。」
阿呆不解道:「這是為何?可是覺得我阿呆先生呆頭呆腦的,不及小魚兒風流英
俊?」
宮女甲婉轉地道:「二幫主請別誤會,主要是因為我家公主對小魚幫主情有獨鍾,
病因即是由此而起,解鈴還須繫鈴人。」
宮女乙亦猛敲邊鼓,道:「再者,我們公主所以會發病,最重要的因素是體內的蠱
蟲元神在作怪,二幫主體內並無元神,如何能救得了我家公主。」
阿呆訪若洩了氣的皮球般道:「媽的,想助人也這麼難,算啦,小魚兒,還是你自
己去御駕親征吧,鳳兒那邊我會想辦法替你遮掩,但願別肥了海棠,瘦了芭蕉,以後可
要雨露均勻才行。」
事到如今,小魚兒別無選擇,只好跟著宮女,奔向黃樓。
黃樓在紅樓的斜對面,與白樓成鼎足之勢,彼此間的距離約在百丈左右,相距頗遠。
單一的鵝黃色,淡雅別緻,連室內的地毯、傢具都是黃色系列,華麗的客廳裡還整
齊地擺著二十四盆黃菊。
客廳的石後方,有一間寬大的臥室,正是安樂公主段菲菲的臨時香閨。
和上一次的情形幾乎完全一樣,段菲菲面如朝陽,紅得像是一隻熟透了的蘋果,已
陷入昏迷之中。
雙手雙腳被緊緊地綁死在床柱上。
人已昏迷,口中則仍在不停地夢囈般地哺喃喃自語著。
「小魚兒,小魚兒。」
「小冤家,小冤家。」
「你害得我好苦好苦啊。」
「沒有你,本宮一定會死!」
翻來覆去,斷斷續續的,說來說去就是這幾句話。
而且,吐字不清,含混其詞,不注意聽根本聽不懂。
猛可間,傳來「哎呀」一聲響。
不是門,是窗子被人給誰開了。
進來一個人。
不是小魚兒。
也不是阿呆。
而是另外一個極端神秘,宛如鬼魂似的人。
來人先在窗下征立俄頃,當他弄清楚室內只有一個昏睡的少女時,乍然快步向床前
行去。
刷!好爽利的動作,一下子便將錦被掀到床下去。
全身一絲不掛,膚白勝雪,肌若凝脂,雙峰高聳,曲線玲瓏……
……神魂顛倒,欲仙欲死。
終於息爭止戰,鳴金收兵……
來人的動作好快,穿好衣服,發出一聲明森森的冷笑,隨即又越窗而去。
留下安樂公主段菲菲獨自一人,面對著一身的香汗,滿床的紅白之物。
直至此刻,段菲菲始完全清醒過來,兀自甜蜜蜜地笑笑,拎著衣服,走進浴室。
也不知過了多久,香閨的門被人打開了,小魚兒跨步而入。
說巧真巧,段菲菲正巧沐浴完畢走出來,馬上獻上來一個香吻,人也膩在了小魚的
懷裡,風情萬干地凝視著他,銀鈴似的聲音嬌笑道:「小魚兒,真謝謝你,要不是你及
時施救,這一次本宮恐怕非死不可。」
小魚兒愕然一楞,道:「菲菲,你沒事啦?」
段菲菲仍陶醉在魚水之歡的韻味裡,道:「是呀,這全是你的功勞。」
「你是說,你已經和人做了那件事?」
「不錯呀,好爽好爽啊。」
「可是,那個男人不是我。」
「小魚兒,開什麼玩笑,我們已有夫妻之實,從此刻起,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
妻子,咱們永浴愛河,永不分離。」
「菲菲,我剛剛才到,真的沒有和你發生關係。」
「小魚兒,這個玩笑可開不得,本宮非你莫嫁,除你之外,任何男人休想碰我一
下。」
「菲菲,我說的是實話,如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不信你可以叫宮女進來問。」
兩名宮女就守在門外,原是想一窺春色春光,也好過過乾癮,聞言倒抽了一口寒氣,
忙不迭地衝進來。
宮女甲道:「公主,小魚幫主的確是剛剛才到。」
宮女乙道:「那個混帳男人是誰?竟敢偷香竊玉。」
鐵證如山,安樂公主再無疑義,頓如遭到雷擊,頓時,雙眼發直,面如白紙,嚇得
她倒退了三四步,若非兩名宮女及時將她扶住,怕不早已昏倒在地。
床上零亂不堪,紅白之物仍歷歷在目,小魚兒、宮女等人自亦深信不疑,齊聲追問
道:「這究竟是哪個魔鬼幹的?」
安樂公主段菲菲抱著頭,捂著耳朵,連聲說道:「不知道,不知道,我真的一點也
不知道。」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4:09:24
但一霎時,忽又改口說道:「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一件事。」
小魚兒急急追問道:「菲菲,決說想起來什麼事?」
段菲菲道:「渾飩之中,本宮感覺得出,那個男人有鬍子。」
宮女甲道:「每一個老男人都有鬍子,這太空泛啦。」
宮女乙道:「想想看,有沒有看到他的臉?這個淫賊太可恨,不把他幹刀萬剮,難
消我心頭之恨。」
段菲菲冥想片刻,猛搖首道:「事情一直在渾渾噩噩中進行,我也一直認為那個男
人必定是小魚公子,沒有想到睜眼來看一下,就算想到恐怕也不敢看。」
小魚兒握著拳頭,朝空際猛打了一拳,恨聲道:
「媽的,這件事還真難辦,本座這就去找林清風,這是他的地盤,他非要給咱們一
個明白的交代不可。」
卻被宮女甲阻住了,道:「小魚公子快別如此,事關我家公主的一世清白,千萬張
揚不得,只可暗查,不宜明訪。」
阿呆的聲音在門外接口說道:「是嘛,這種事怎麼可以隨便亂說,一旦張揚出去,
豈不標明了公主已是殘花敗柳之身,我看你小魚兒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呆啊,笨
啊。」
話說一半時,阿呆已進入臥室,最後四個字,說得又響又亮,存心在糟蹋小魚兒。
小魚兒正在氣頭上,氣虎虎地道:「阿呆,這是女孩兒家的香閨,你跑進來做什
麼?」
阿呆的目光在段菲菲的身上溜了一下,道:「我阿呆先生可是大慈大悲,好心好意,
誠心誠意地想來幫幫忙,看有什麼可以效勞的地方沒有。」
小魚兒斬釘截鐵地道:「沒有!」
阿呆道:「我是想來協助你們捉拿色狼的,又不是幫你『屠殺』,你緊張什麼。」
小魚兒沒好氣地道:「『屠殺』用不到你,捉色狼也用不到你。」
阿呆神氣活現地道:「這可不一定,眼前我就可以提供一些珍貴的資料。」
宮女乙道:「二幫主有何珍貴資料?」
阿呆道:「據我阿呆先生觀察所得,千面人魔、林清風、石友江、以及葫蘆谷的幾
位管事,都是長鬍子的人,而且都是絡腮鬍子,只要詳細調查一下這幾個人片刻之前的
行蹤,一定可以理出一個頭緒來。」
宮女甲道:「但是,此事不宜宣揚,不可以公開調查。」
阿呆道:「笨女人,呆女人,察言觀色,旁敲側擊,照樣可以看出破綻來。」
小魚兒聽他言來頭頭是道,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道:「阿呆,真看不透你,什麼
時候變聰明啦?」
阿呆得意洋洋地道:「本來就不傻嘛,是你故意觀而不見,埋沒人才。」
小魚兒嗤之以鼻,冷聲道:「好啦,別再吹,咱們現在就去找林清風。」
立與阿呆退出安樂公主段菲菲的臥室。
黃樓附近的山崖下,有一個夜行人,正以全速向紅樓的方向奔掠,此人的輕身功夫
絕佳,映著月色,看在別人眼裡的不過一縷青煙而已,僅一眨眼的工夫,便到了紅樓後
方。
無獨有偶,就在此刻,山崖之上又瀉下來一條人影,好快,瀉電奔雷一般,夜行人
甫感覺出氣流有些不對,那人已飄然落地,擋在他的前面。
甫一照面,夜行人立即認出攔路的人是歹命夫人。
歹命夫人也一眼認出,夜行人不是別人,正是苦追未遇的千面人魔。
歹命夫人首先開言道:「老賊,你簡直是一頭老狐狸,果然尚未離開葫蘆谷。」
千面人魔嘿嘿陰笑一聲,道:「歹命夫人,你不是逕自去追趕丁寧、賽珍珠,早已
遠離葫蘆谷,為何又去而復返?」
歹命夫人道:「正因為本夫人發現中了你的調虎離山計,這才轉回來。」
「老夫有事來葫蘆谷,自然不會空手而返。」
「本夫人有事追趕於你,自亦不會無功而退。」
「你追趕老夫何事?」
「想查清楚你的身份來歷。」
「老夫千面人。」
「千面人魔只是你遮掩門面的一個幌子,本夫人想知你為何精通神仙谷的絕技神功?
莫非是神仙谷中人?」
「天下武技一大抄,武學一道,本來就是萬流歸宗,夫人請勿少見多怪。」
「是你設詞巧辯,本夫人想再請教,你又是如何習得穿雲堡功夫?」
「是夫人看走了眼,張冠李戴。」
「你不是聖劍無影賀天雄?」
「不是!」
「那你是鐵膽魔星雷天豹?」
「也不是!」
「與穿雲堡可有任何瓜葛?」
「毫無瓜葛!」
「奇怪,你到底是什麼人?」
「千面人!」
「少打哈哈,本夫人要你實話實說。」
「老夫無暇久陪,告辭!」
辭字一出口,人已縱起,歹命夫人好厲害,接連三記劈空掌,「過河拆橋」、「投
鞭斷流」、「釜底抽薪」,硬將千面人魔強行截下來,殺氣騰騰地道:「千面人魔,本
夫人今夜縱然血染黃沙,也一定要你現出原形來。」
說話中早已不顧一切地揚掌攻出,罩向千面人魔全身三十六處致命大穴。
詛料,千面人魔不肯戀戰,交手未及十合,便故意賣了一個破綻,待歹命夫人身軀
直入搶攻時,他已溜之大吉,奔往另一個方向。
許是該他倒霉,恰巧遇上了阿呆、小魚兒,不旋踵間,鳳兒也聞警趕到,三小一字
排開,築下一道肉屏風。
阿呆道:「媽的,你好大的狗膽,竟敢去而復返,足下黃土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鳳兒道:「識相的最好乖乖地將解藥方子交出來,念在你將咱們拉拔大的份上,或
可網開一面,給你一條生路。」
小魚兒道:「糟老頭,久違啦,是否覺得葫蘆谷的風水好,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仍然在打烏劍、玉鐲、太極棍的歪主意?」
這話正好說中千面人魔的心事,獨眼一瞟太極棍,虎撲而上,企圖強行奪取。
「媽的,幹掉他!」
「媽的,宰了他!」
「送他回姥姥家!」
鳳尾刺、鐵葡萄、麻將牌,如飛蝗蜂群,布下了一道密密麻麻的網。
萬不料,千面人魔的身手確有獨到之處,寬大的袍袖一抖,竟將所有的暗器全部兜
住,而且,左臂突告疾射而出,眼看就要抓住阿呆手中的太極棍。
「殺!小心你吃飯的傢伙!」
小魚兒離地飛出,摺扇平推,指向千面人魔的勁項咽喉。
「殺!當心你的鐵胳膊!」
鳳兒的烏劍挽起一片寒芒,猛切千面人魔的鐵手。
「殺!我阿呆先生請你喝尿!」
扣住環扣,正要發射梅花毒針,歹命夫人已如一陣風似的攻到,千面人魔急忙收手
還擊,多方面的暗力在空際猛一撞,巨震聲起,渦旋成風,五條人影各自向後翻滾出去。
正好給了千面人魔一個逃走的機會,「大鵬三展翅」,再變「乳燕穿波」,接連三
個起落,已在七八丈外。
「站住!」
不幸,一步之差,通路早被鐵掌排雲林清風,以及谷中高手數十人封死。
雙方硬對一掌,千面人魔借力倒退,依然輕靈美妙,快捷如風。
「你插翅難飛!」
嬌叱聲中,安樂公主應聲而現,纖手揚處,立有一股剛猛的暗力洶湧而出。
此招好深厚的功力,如鐵壁銅牆,千面人魔難越雷池半步,硬被擋下來。
前有鳳兒、阿呆、小魚兒、歹命夫人,以及後到的張婷婷,左有段菲菲,右有林清
風,後面是一道絕壁,千面人魔被困在絕壁下,如甕中之鱉,籠中之鳥。
小魚兒望了歹命夫人一眼,道:「夫人可曾見到石總管?」
歹命夫人一楞,道:「石總管來過?」
鳳兒道:「來過,又急著尋找夫人去了。」
鐵掌排雲林清風道:「且先別管石老的事,將這個老賊擒下再說。」
歹命夫人道:「林谷主之言極是,今夜不論付出多少代價,務必要將老魔的身份查
個一清二楚。」
阿呆道:「對,將他砸爛砸扁,大家分而食之!」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大家暗運功力,一齊邁步前進,空氣立告緊張起來,另一場
惡戰,眼看就要爆發。
千面人魔真不簡單,強敵環峙,依然鎮定如常,忽發一聲獅吼,道:
「別動,你不要以為老夫勢孤力單,便可穩操勝算,事實上我老人家的結髮妻子也
在現場。」
小魚兒大驚失色地道:「你老婆也在現場?是哪一位?」
千面人魔指著安樂主公段菲菲道:「就是這位大理國的公主。」
護國大將軍宗軻勃然大怒道:「大膽,魔道老賊,你敢口出穢言。」
宮女甲道:「不要臉,我家公主乃是金技玉葉,你算什麼東西。」
千面人魔陰側惻地冷笑道:「老夫是大理國的駙馬爺,我們已有夫妻之實,所謂一
日夫妻百日恩,相信安樂公主不會要她的老公橫屍當場,守活寡。」
安樂公主段菲菲聞言差點沒氣昏,做夢也沒料到,糟蹋自己的男人,原來是這個惡
魔,咬牙切齒地道:「你說什麼?剛才的醜事是你幹的?」
千面人魔哈哈大笑道:「滋味還不錯吧?」
「我恨你,恨你,恨你一輩子!」
「打是親,罵是愛,恨過去以後就好了。」
「本宮一輩子也不會饒恕你!」
「先上車,後補票,老夫願娶你為妾。」
「做夢,你毀了本宮一世的清白,我要抽你的筋,剝你的皮,喝你的血——」
「且慢動手,老夫一死,你怎麼辦?誰會穿破鞋,要二手貨,木已成舟,生米已經
煮成熟飯,就乖乖嫁給咱家吧,保證叫你有享不盡的榮華,受不完的富貴,日日春宵,
夜夜洞房。」
「閉上你的狗嘴,本官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滿腹的悲憤,化作一股力量,段菲菲銀牙緊咬,雙目凶芒暴閃,暗提了兩掌真力,
虎撲而上。
宗軻將軍伸手一攔,道:「請公主三思。」
段菲菲怒容滿面地道:「事實如此。本宮已萬念俱發,不殺他難消我心頭之恨。」
宮女乙含淚道:「公主,此賊雖壞,卻不失是一個雄霸一方的人物,同時,他是公
主的第一個男人,可能也是最後一個,殺掉他就再也沒有指望——」
「了」字尚未出口,被安樂公主憤怒的吼聲淹沒:「不要再說了,像他這種色魔,
留下他必然會後患無窮,非死不可!」
呼!呼!呼!三招絕學,一氣施出,呼嘯的掌風,猶如駭浪驚濤,連千面人魔這等
頂尖高手,亦未敢強行硬接,疾退五尺,橫飄三步,道:「公主不是亟欲得到『天王之
星』嗎,此物就在老夫手中,只要你肯與我聯手退敵,再進而奪下烏劍、玉鐲、太極棍,
老夫願雙手奉上,助大理國復國興邦!」
「住口,殺了你照樣可以取回『天王之星』,休再動歪腦筋!」
攻勢綿綿不絕,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安樂公主吃了秤坨鐵了心,決心要
將千面人魔置之死地而後已。
千面人魔的確不是一盞省油的燈,眼見談判破裂,立即反手還擊,硬拚三掌,各退
五步,是一個秋色平分的局面。
段菲菲已心堅意決,不肯善罷甘休,方待以蠱毒和他一決雌雄。
千面人魔已自搶先開口;「老婆愛上了小白臉,不肯同心協力,老夫嫡親的女兒該
不會也背叛親爹吧?」
小魚兒神色一緊,道:「誰是你嫡親的女兒?」
千面人魔朗聲說道:「就是你的女朋友,小魚幫的三幫主鳳兒姑娘。」小魚兒不肯
置信,道:「放屁,鳳兒怎麼可能是你的親生女兒?」千面人魔冷笑道:「怎麼不可能,
每一個男人都有當爸爸的權利。」鳳兒根本不屑一顧,面籠寒霜地道:「哼,狗嘴裡吐
不出象牙來,我不信。」
千面人魔依然卓立原地,抬頭挺胸,從容不迫,顯然未將群豪放在眼內,聞言冷哼
一聲,道:「不信可以問一問你媽。」
「我媽是誰?」
「可以說是一位名人。」
「別兜圈子,姓甚名誰?」
「凌波仙子上官惋倩。」
「凌波仙子上官婉倩?」
「不錯,黃山老人與黃山姥姥的親生女兒,現任的神仙谷主,也是葫蘆谷主鐵掌排
雲林清風的師妹,曾是武林中的一枝花,足與穿雲堡主夫人紀香雲分庭抗禮。」
一語驚四座,此話一出,全場皆驚,林清風的臉色一變再變的道:「老賊,難不成
你當真是——?」
千面人魔冷笑道:「鳳兒是老夫的親生女兒,她娘是神仙谷主上官婉倩,老夫是誰,
你應該心知肚明,何必多此一問。」
林清風對他似是懷恨極深,急怒攻心之下,顯得甚是激動,暴跳如雷地道:
「你——你簡直欺人太甚,本谷主拚著葫蘆谷的這一片基業化為灰燼,也要將你碎
屍萬段,剁骨揚灰!」
親率屬下高手,如潮水般蜂擁而上。
千面人魔仍然卓立如故,懼意全無地道:「林清風,你不怕老夫將神仙谷的醜事抖
出來?」
這一著真靈,林清風似是有什麼隱私或把柄落在他手裡,投鼠忌器,未敢放手去幹,
立又下令屬下高手,停止圍殺。
但一轉瞬間,忽又變了主意,道:「老賊,事到如今,老夫也顧不了這許多,你要
說便說,要抖便抖,你既然不要臉,林某也豁出去了,今夜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正欲率屬下高手,與千面人魔決一死戰,歹命夫人及時挺身而出,道:「林谷主且
慢動手,在他未死之前,本夫人尚有一事必須查清楚。」
千面人魔搶先道:「老夫也有一事請教,你可是穿雲堡主夫人紀香雲?」
歹命夫人答非所問地道:「是本夫人在問你,我想知道你是否是鐵膽魔星雷天豹?」
千面人魔道:「不是,這一點相信林清風可以證明,而且,夫人也不止問過一次了,
你累不累?」
「事關重大,本夫人不得不慎重行事、既非鐵膽魔星,那麼,是你殺死了雷天豹?」
「可以這樣說。」
「可知他身邊有無收養一個孩子?」
「老夫一無所知,你何不到陰曹地府去問姓雷的。」
小魚兒接口說道:「糟老頭,我和阿呆的身世你不能說一概不知吧?」
千面人魔道:「當然,老夫清楚得很。」
小魚兒道.:「我是誰?我爹我娘又是何人?」
阿呆亦道:「我是誰?我爹我娘又是哪個?」
千面人魔自然不肯據實相告,沉聲說道:「想要知道你們的出身來歷不難,但必須
答應老夫三個條件。」
小魚兒道:「媽的,你想敲詐?可以,先說說看是什麼條件?」
「第一:你們必須重新回到我老人家身邊來。」
「哼,你想得倒美,繼續充當你的工具、打手,幫你打天下?」
「第二;立刻將烏劍、玉鐲、太極棍雙手獻上。」
「好精的如意算盤,山洞裡的金銀財寶大概數不在少?」
「第三:我們四人聯手,將葫蘆谷內所有的人趕盡殺絕,雞犬不留!」
「你休想,咱們既已拆伙,就不可能重歸舊好,烏劍、玉鐲、太極棍是我們搶來的
東西,本來就應該歸我們所有。」
阿呆補充道:「至於聯手合擊,那更是癡人說夢,葫蘆谷就是你老小子的葬身之
地。」
千面人魔獨眼之中射出一道攝人的寒芒,道:「假小子,你可曾想到拒絕老夫的嚴
重後果?」
阿呆雙眉一挑,道:「什麼嚴重後果?」
千面人魔陰冷的聲音道:「沒有解藥你們就會毒發身亡。」
小魚兒臉一沉,道:「媽的,你少唬人,把你這個老混蛋打個半死,本幫主就不信
逼不出解藥方子來!」
阿呆瞪眼道:「對!先生擒活捉,再來一頓毒打,鐵打的金剛也保證叫你變成水,
變成血!」
小魚兒振臂高呼道:「上啊!打啊!殺啊!幹掉這個魔鬼就天下太平啦。」
阿呆亦道:「畏縮不前,貪生怕死的是孬種,是烏龜,是天下武林的公敵!」
言語間,兩小齊一步驟,早已不要命地一馬當先攻上去。
英雄所見略同,林清風、安樂公主、歹命夫人也是這個主意,彼此互望一眼,同時
彈身投入斗圈。
張婷婷、宗軻將軍、乃至葫蘆谷的眾高手也沒閒著,立將包圍的圈子縮小,重重疊
疊地築下無數道人牆,一則從旁掠陣,再則伺機而動,圍得滴水不漏,密不透風,看來
合該千面人魔要吃癟,插翅難飛。
全場的人都在動,掌風呼嘯,金鐵交鳴,打得天昏地暗,打得不亦樂乎。
有一個人沒有動。
是鳳兒!
剎那之間,她的心似已被撕成碎片,甚至絲絲縷縷,血肉模糊。
現實委實太殘酷,無論如何,她不能接受自己有一個如此卑鄙、下流、冷酷、無情、
陰險、狡詐而又不擇手段的爹。
面對這一場惡鬥,她真不知道該如何自處,只覺得心頭如負千斤重擔,一顆破碎的
心,一個勁地下沉、下沉、下沉
猛可間,一聲嬌叱出自段菲菲之口,抽冷子在千面人魔的背後印上一掌。
千面人魔向前疾衝,正巧迎上小魚兒的折扇,在胸前劃了一道血口子。
禍不單行,阿呆的太極棍又打中他的鐵手,巨震聲中,鐵手立告變形。
與此同時,林清風、歹命夫人亦乘虛而入,又添了一拳一掌。
這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五面夾擊,傷痕纍纍之下,千面人魔仍挺立未倒,而
且還有逃生之力,乍然一式「一鶴沖天」,突破重圍,沖天而起。
「截住他!」
「宰了他!」
「幹掉他!」
「殺!」
「殺!」
「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4:18:58
一時殺聲四起,不論內圈外圈,無分主將副將,大家一齊騰身攔截,就好像是一隻
巨大的鐵鐘,罩住了千面人魔,將他罩落回地面。
雙拳難敵四手,千面人魔的本事再大,也不是群豪的敵手,情勢急轉直下,隨時都
有被生擒活捉,甚至喪命亡魂的可能。
孰料,就在這個節骨眼中,鳳兒忽然慘叫一聲,噗通!栽倒在地。
不是傷感心碎而倒,而是毒性發作。
來勢好猛,鋼牙緊咬,汗如雨下,痛得她在地上翻滾不止。
小魚兒大驚失色,一個箭步衝過去,道:「小鳳,你怎麼啦?」
「毒——毒——」
鳳兒已神智不清,難以盡言。
小魚兒急聲道:「阿呆,鳳兒毒性發作,快拿解藥來。」
阿呆探手入懷,取出來一個藥瓶子,可是,瓶子裡卻空空如也,不禁面如死灰地道:
「慘啦,慘啦,解毒藥已經吃完啦。」
這話彷若晴天霹靂,嚇得小魚兒透體生寒,目注千面人魔道:「老賊,拿解藥來!」
由於這一突發事件,場中的惡鬥已止,千面人魔先運了一口氣,慢吞吞地道:「要
解藥可以,但得先將條件談妥。」
阿呆破口大罵道:「混蛋王八蛋,鳳兒是你親生的女兒,簡直六親不認,豬狗不
如。」
千面人魔道:「老子是怕你們兩個魔崽子私吞,除非……」
小魚兒道:「除非怎麼樣?」
「讓老夫親自來餵她吃。」
「這辦不到!」
「為什麼?」
「誰敢保證你不會乘機奪取烏劍、玉鐲?」
「那就談談條件吧。」
「有屁快放。」
「以解毒藥換取烏劍、玉鐲、太極棍,以及老夫安然離開葫蘆谷。」
阿呆大怒道:「你做夢,砸爛你的頭照樣可以得到解藥。」
千面人魔道:「阿呆,你聽清楚,老夫臨死之前,會毀掉一切。」
「果然如此,你就是毀掉你女兒小鳳的殺手。」
「鳳兒死而無憾,至少賺一個。」
「什麼意思?」
「你們兩個也會陪她一起死!」
阿呆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顫,話到口邊時,突覺雙眼發黑,腹中隱隱作痛,急忙改
口說道:「糟啦,糟啦,我——」
話至此處,人已栽倒,在地上滾來滾去,呼疼喊痛不已。
小魚兒一見阿呆也毒發而倒,驚出一身冷汗來,聲色俱厲地吼喝道:「死老魔,臭
老魔,千刀萬剮的惡魔,本幫主和你拚啦!」
扣好一把鐵葡萄,將功力叫足十成,如瘋似狂般衝向千面人魔。
然而,僅僅跨出去三步,便仰面栽倒,毒性亦告發作,在地上滾擁如球,痛如刀絞。
毒性好猛好烈,不過是片刻的時間,鳳兒、阿呆、小魚兒三個人使先後陷入昏迷狀
態;不省人事。
當他們醒來的時候,發現仍然在紅樓後方的現場。
千面人魔、歹命夫人、鐵拳排雲林清風等人早已不知去向,只有安樂公主段菲菲那
伙人,仍守在阿呆、小魚兒的身旁。
阿呆一躍而起,傻呼呼地道:「奶奶的,我阿呆先生好像沒有死呀?」
安樂公主喜不自勝地道:「兩位幫主本來就沒有死嘛。」
小魚兒拍打一下身上的塵土,道:「是誰救的?」
段菲菲道:「自然是服下了千面人魔的解毒藥。」
「是老魔自願給的?」
「這樣他就不是千面人魔了。」
「那是談判的結果?」
「不錯。」
「我們付出多少代價?」
「保證他安全離開葫蘆谷。」
「他又交出多少解藥來?」
「全部。」
言畢,取出一個藥瓶來,裡面還有大半瓶藥,交給阿呆。
阿呆道:「精老頭已經離開了?」
段菲菲道:「嗯,交出解藥後,拔腿就走。」
「這樣豈不是太便宜了那老匹夫?」
「為了三位的性命,我們別無選擇。」
「老賊肯降低條件,倒也頗不尋常。」
「他也同樣無路可走,不答應就只有死。」
「林谷主和歹命夫人他們呢?」
「已咬著老魔的尾巴追下去。」
小魚兒道:「其實,公主也應該盡速離開,『天王之星』對大理國無比重要。」
宮女甲道:「我們公主是特意留下來照顧公子的。」
小魚兒道:「這我知道,公主的濃情厚意,我小魚兒會永誌不忘。」
想到自己已是殘花敗柳之身,安樂公主滿腹辛酸,痛不欲生,幽幽一歎道:「公子
請勿客氣,只要你的心眼兒裡還有我段菲菲的影子,本宮就感激不盡了。」
光顧著說話,這時候才發現少了一個人,小魚兒道:「咦,怎麼沒見鳳兒?」
安樂公主道:「她毒發在先,解毒藥也服得早,清醒之後便不告而別。」
「不告而別?公主的意思是說,根本不知鳳兒去向何方?」
「是的,這種打擊太大,任何人都承受不起,誰會願意有一個魔鬼老子。」
「公主為何不將她攔下來,或者問一下她的行蹤去向?」
「真對不起,當本宮想到這些的時候,鳳兒姑娘已遠去不見,不過,時間相隔不久,
此時追趕應該還來得及。」
「不知公主作何打算?」
「不論天涯海角,本宮非要追到千面人魔,將『天王之星』奪回來不可。」
「如此,請公主珍重。」
「也請兩位幫主保重。」
「再見!」
「再見!」
阿呆和小魚兒拱手一揖而別,發足狂奔,一轉眼的工夫,便已奔離葫蘆谷。
「小魚兒,人海茫茫,也不知鳳兒到哪裡去啦?」
「去黃山。」
「黃山?她去黃山幹嘛?」
「找她娘!」
「找到神仙谷主凌波仙子上官婉倩,也沒有辦法抹殺千面人魔是她生父的事實。」
「起碼她可以證實自己的身世,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小魚兒料事如神,鳳兒踏著月色,當真是朝黃山的方向奔去。
她的心已經碎了,碎得片片斷斷,絲絲縷縷。
她感覺得出,自己的心在淌血,一點點,一滴滴,無休無止。
眼淚干了再流,流了再干,已欲流無淚。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了多少次,此刻已欲哭無聲。
好不容易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母親出身名門,何等風光,卻偏偏有一個魔鬼爸爸。
「不!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啊!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我寧願永遠做一個孤女,也不要一個魔鬼爸爸。」
「我寧可魂遊地府,命歸九陰,也不願做一個被人恥笑的人。」
「我怨!我怨!我怨——」
「我恨!我恨!我恨——」
怨滿腦海,恨滿心頭,鳳兒一面胡思亂想,一面放步疾行,不知不覺間已一口氣奔
出去十數里地。
霍然,金風貫耳,鳳兒好快的反應,猛一個急轉身,玉手雙舉,奇準無比地接住了
兩支竹葉飛刀。
迅速朝四下裡一掃,竟空蕩蕩的沒見一人。
鳳兒一楊柳眉兒,冷聲嬌叱道:「什麼人?有種就站到明處來,別於偷襲暗算的勾
當來。」
餘音未落,異事陡生,身後一棵大樹上黑忽忽的瀉下來一條人影,以泰山壓頂之勢
墜擊而下。
好快,眨眼就到,暴風般的掌力便廣及三丈方圓以內,就算鳳兒腳底抹油,也逃不
出對方的威力圈外。
情急事危之下,頓生拚命之心,不退反進,彈身疾迎而上。
一下一上之間,快如電光石火,說時遲,雙方的暗力已撞在一起,人影一觸即分,
鳳兒疾飄出一丈五六,落地後嬌軀仍自搖搖欲墜。
對方則僅退後丈許,腳踏實地。氣定神閒。
顯而易見,對手的功力較鳳兒略勝一籌。
定目處,鳳兒看得清清楚楚,對方的臉上蒙著一塊黑巾,僅僅露出一雙精光閃閃的
眸子來,口鼻莫辨,根本不知道是何方神聖。
鳳兒沉聲喝問道:「你是誰?」
既然黑巾蒙面,必是不願暴露身份,蒙面人聽而不聞,兀自放步行來。
鳳兒又道:「我們有仇?」
蒙面人終於開口了:「可以這樣說。」
「何仇?何恨?」
「你毀了老夫一生的幸福。」
「我毀了你一生的幸福?此話怎講?」
「你娘會告訴你的。」
「我要你自己說。」
「老夫羞於啟齒。」
「你到底是什麼人?」
「娃兒不必知道,納命來!」
距離已近,「涮!」一聲亮出來一把刀,倏地化作萬道光影,「乘風破浪」、「捕
風捉影」、「流星趕月」,一下子就是三招快攻,分襲鳳兒上、中、下三盤要害。
夠狠夠毒,也夠威猛迅捷,一霎時,尖銳的刀風業已撞上鳳兒的身來,由此也越發
顯示來人絕非等閒人物。
「找死!」
烏劍一閃,劍光如墨,鳳兒已將烏劍擊出,不多不少,立即反擊三劍。
驀聞「鐺琅琅」的一聲響,刀劍相撞,火花四射,好厲害的烏劍,蒙面人的刀立告
一斷為二。
功在烏劍神威,實際上鳳兒並未佔得上風,蒙面人猛地突出奇招,將斷刀抖手擲出,
指向鳳兒心窩,空出來的兩隻手好似穿花蝴蝶,長驅直入,企圖將烏劍奪下。
鳳兒睹狀大駭,道:「原來你是為烏劍、玉鐲而來?」
蒙面人毫不避諱地道:「也是為你的小命而來!」
「你休想!」
「你認命吧!」
「媽的,天下哪來這麼多不要臉的人。」
「媽的,不要臉再加不要命,大概是不想活啦。」
後面的兩句話並非出自鳳兒、蒙面人之口,而是阿呆和小魚兒說的,話甫落地,人
亦電奔而至。
而且,一照面就動上手,小魚兒的折扇快如浮光掠影,猛攻蒙面人的頸項咽喉,阿
呆的太極棍則照准他的頭顱砸下去。
事出突然,蒙面人嚇得心膽俱裂,急切間,二話不說,撤掌就退。
他身手不凡,退勢又快,命是保住了。
可是,蒙面的黑巾卻被小魚兒的折扇挑飛。
終於露出了廬山真面目,直看得三小目瞪口呆,一臉迷惑。
鳳兒疑雲滿面地道:「怎麼會是你?」
阿呆臭罵道:「林清風,你乃一谷之主,還領袖武林,居然自甘下流,也幹起偷雞
摸狗的勾當來,還想不想在江湖上混?」
小魚兒威風八面地道:「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今日之事,你必須交代得清清
楚楚,明明白白,否則,休怪小魚幫要以最殘酷的手段來對付你!」
鐵掌排雲林清風面籠寒霜,沉吟一下後道:「這純粹是我們黃山派的家務事,希望
兩位少俠切勿插手。」
阿呆道:「可是,鳳兒與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能算是黃山派的人?」
林清風振振有詞地道:「假如千面人魔之言不差,鳳兒自是黃山派的子弟。」
小魚兒眉頭一皺,道:「神仙谷主凌波仙子上官婉倩有一個女兒?」
林清風道:「這是鐵的事實。」
「這個女孩失蹤啦?」
「完全正確。」
「失蹤的時間有多久?」
「約莫十二三年。」
「你也認為鳳兒是上官谷主的骨肉?」
「既是出自千面人魔之口,應可採信。」
「誰是千面人魔?」
「小魚幫主應該去問他自己。」
「你和鳳兒有關係嗎?」
「可以說毫無關係,也可以說關係密切。」
「本幫主聽不懂。」
「以後你會懂的,最好永遠不懂。」
「我想瞭解你為什麼要加害鳳兒?」
一提到這件事,林清風似有錐心之痛,憤恨異常,緊咬著牙關,話是從牙縫裡擠出
來的:「她毀了老夫的一切!」
阿呆滿頭霧水地道:「媽的,別說空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清楚,鳳兒究竟毀了
你的什麼?」
林清風恨聲道:「多如牛毛,一切的一切,包括前途、事業、名譽、利益、婚姻等
等的。」
小魚兒冷笑一聲,道:「一個與你毫無關係的人,會有這麼大的影響?」
林清風道:「老夫說過,從某一個角度來看,老夫與她關係密切。」
阿呆怒道:「奶奶的,你怎麼老是喜歡打哈哈,不交代明白,小心你今夜會吃大
虧。」
林清風堅持己見,毫不退讓,道:「這是黃山派的內部私事,你們無權過問。」
小魚兒挑眉瞪眼地道:「你又有什麼資格來管?」
林清風道:「老夫乃黃山老人的嫡傳弟子,自然有資格來管。」
「本幫主是鳳兒姑娘的男朋友,也有插手的資格。」
「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只為強出頭,希望兩位多加考慮,勿自尋煩惱。」
「如果本幫生喜歡煩惱呢?」
「那就連你們兩個一起殺!」
此話一出,馬上激起了阿呆、小魚兒的萬丈怒火,互望一眼,心意已通,一片殺機,
飛上眉梢。
阿呆道:「他媽的,你算老幾,幹掉你咱們就可以取而代之。」
小魚兒道:「他媽的,給臉不要臉,殺掉你林清風小魚幫就可以領袖武林!」
鳳兒亦道:「一切咎由自取,死後做鬼也只能怪你自己太貪太毒太陰險!」
「殺!」
「殺!」
「殺!」
三個人,三聲殺,折扇、烏劍、太極棍攻守有序,鐵葡萄、鳳尾刺、麻將牌交織成
網,三小好似吃了炸藥,發了瘋,如得神助,如虎添翼,一鼓作氣,一路猛攻,打!打!
打!殺!殺!殺!打得林清風稀哩嘩啦。只有招架的工夫,沒有還手的力氣,殺得鐵掌
排雲張惶失措,顧此失彼。
饒他林清風乃是江湖巨擘,武林翹楚,單打獨鬥,固然略勝一籌,三人聯手,則不
免屈居下風,勉強支撐三十個回合,便顧不得顏面,落荒而逃。
阿呆高興得跳了起來,道:「哇塞!打垮了林清風,咱們現在就可以領袖武林。」
小魚兒也興高采烈地道:「好棒啊,從此刻起,咱們便可以號令天下,無敵武林!」
見鳳兒始終愁眉苦臉,一言不發,阿呆道:「小鳳,你怎麼啦!」
鳳兒未語淚先流,淚眼模糊地望著小魚兒,淒淒楚楚地道:「小龍哥,我問你一句
話,假如我真的是千面人魔的女兒,你們會不會跟我絕交,甚至反目成仇?」
小魚兒道:「這是不可能的,你這麼善良美麗,不會有一個魔鬼爸爸。」
阿呆道:「是嘛,歹竹出好筍的機會少之又少。」
鳳兒道:「我是說假如。」
小魚兒一本正經地道:「就算是真的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你是你,他是他,我們永
遠是好朋友,將來我一定會娶你做老婆。」
為了表明心跡,還特意在鳳兒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吻得鳳兒熱淚滾滾地道:「你不是在騙我吧?」
小魚兒道:「騙你不得好死。」
阿呆道:「小魚兒要是說話不算活,你就嫁給我好啦,保證叫你吃香的,喝辣的,
快樂又逍遙。」
一句玩笑話,逗得鳳兒破涕為笑道:「死阿呆,人家心裡難過得要死,你還好意思
開玩笑。」
小魚兒睹狀,緊繃的心弦也放開來,親手幫她擦乾了眼淚,又在她的面頰上親吻一
下,道:「你打算到哪裡去?也不等我們一起走,真急死人,須知沒有解毒藥,你準會
死在半路上。」
鳳兒像依人小鳥般,偎在小魚兒的懷裡,柔聲道:「當時我難過得不得了,一心只
想到神仙谷去把事情問清楚,也一心認為你們會和我絕交,再也不理我啦,所以才不告
而別。」
一想到自己有一個魔鬼爸爸,就痛澈心脾,說著說著,禁不住一陣傷感襲來,又已
泣不成聲。
阿呆大吼一聲,道:「好啦,好啦,過去的已經過去,這件事就到此為止,誰要是
再提起,就是王八、烏龜、加混蛋!」
為了消除鳳兒心裡的陰影,阿呆用心良苦,領頭唱起歌來。
唱沒幾句,鳳兒和小魚兒也跟著合唱起來:
小兒郎
小兒郎
小小兒郎不簡單
不論黑白兩道
無分大盜大俠
拳打腳踢
口誅筆伐
威震四方
無敵天下
小魚兒
小魚兒
小小魚兒不簡單
不論海鯨海鯊
無分大魚大蝦
生吞活咽
連皮帶骨
翻江倒海
豪情萬丈
唱出了歡樂,唱走了煩惱,又恢復了以前的模樣,生龍活虎,豪情萬丈。
連太陽都唱出來了,在前面的鎮上用過早餐,為了趕時間,還特別買了三匹馬,當
即放馬絕塵而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4:20:57
第13章
黃山。
神仙谷。
谷口本來就不大,正當中還建有一個亭子,上書『下馬亭』三個斗大的金字。
亭子兩旁又沒有拒馬,入口處僅可容一人通過,馬兒根本過不去。
當三小到達現場,看到這般情形時,阿呆立即在馬上大聲哈喝道:「喂,神仙谷內
有人在嗎?」
谷內有一小屋,屋內走出一位兩鬢飛霜的老娘來,臉色陰沉沉地道:「娃兒們有何
見教?」
鳳兒客客氣氣地道:「老婆婆,我們想入谷去,可否請將拒馬移開?」
婦人雖已老邁,兩雙眸子卻清澈如電,冷冷掃了三小一眼,道:「有事嗎?」
小魚兒道:「是找人。」
老姐道:「找哪位?」
阿呆道:「神仙谷主凌波仙子上官婉倩。」
老嫗聞言臉色大變,抬起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來,語冷如冰地道:「我們谷主早已
金盆洗手,退出武林,目前正在閉關潛修,不見客。」
鳳兒聽得一呆,道:「見見黃山姥姥也可以。」
老嫗盤問道:「有什麼事?」
小魚兒道:「機密大事,只能跟黃山姥姥或上官谷主當面談。」
老嫗遲疑一下,道:「且先報上名失.容老身通報進去,姥姥見不見你們就看你們
自己的造化了。」
三小報上名來,老嫗立命一位青衣女子入內稟報。
不一時青衣女子去而復返,在老嫗耳畔輕語數言。
老嫗道:「你們可以入谷,但必須照本谷的規矩行事。」
小魚兒道:「什麼規矩?」
老嫗指著『下馬亭』三字道:「請下馬步行。」
阿呆道:「有馬代步,省時又省力,這規矩太落伍啦,早該淘汰。」
老嫗肅穆莊嚴地道:「這規矩並非黃山派所訂,『下馬亭』亦非神仙谷自己建造,
而是武林同道當年為了尊重黃山主人捐資興建的,江湖各派,不論何人,至此皆必須下
馬步行。」
阿呆道:「難不成神仙谷主親生的女兒也要受此約束?」
老嫗並沒有弄懂他的言外之意,道:「連谷主本人亦不得例外,普天之下只有姥姥
一人可以騎馬乘轎而越。」
小魚兒想了想,道:「好吧,馬馬虎虎,青青菜菜,小魚幫入境隨俗,就給黃山派
一個面子吧。」
三人翻身下馬,猛一拍馬屁股,任由馬兒自己去找草吃,鳳兒、阿呆、小魚兒則魚
貫入谷,沿著山路向前走。
行行復行行,不久便遠遠看到,半山腰上有一座巍峨壯麗的建築物。
可是,通路卻被另一個小亭子擋住。
『解劍亭』三字,有目共睹,亭前階下,一字兒排開,共站著七名少女,個個花容
月貌,清麗脫俗,分著紅、黃、橙、綠、藍、靛、紫七種顏色的衣服,亮麗而又醒目。
阿呆色迷迷地瞄了七名少女一眼,嘻皮笑臉地道;「好漂亮的妞兒,神仙谷的女人
簡直跟仙女一樣的美,沒有男人嗎?」
紅衣少女笑盈盈地道:「沒有。」
阿呆左顧右盼,手舞足蹈地道;「好,好,我阿呆先生決定長住神仙谷,不想走啦,
準備落地生根。」
黃衣少女冷然一曬,道:「對不起,神仙谷並不歡迎男人。」
小魚兒一怔,道:「你們不正是來歡迎小魚幫的嗎?」
紫衣少女道:「我們是奉命來執行本谷的規矩的。」
鳳兒道:「又有哪種規矩?」
綠衣少女指著亭子道:「這是解劍亭,請依規矩行事。」
阿呆笑呵呵地道:「我們並沒有帶劍,這一關可以免啦。」
藍衣少女指著他的太極棍道:「劍只是概括而言,應該包括所有的兵刃暗器在內。」
鳳兒道:「你是說這些東西皆必須留在解劍亭內,不准帶到裡面去?」
靛衣少女點點頭,道:「尚請三位小友惠予合作。」
阿呆道:「這個臭規矩是誰訂的?」
領路的青衣少女道:「也是天下英雄的意思。」
小魚兒道:「可是怕有人行刺?」
紫衣少女道:「當年立此規矩的原意是,為了表示對黃山老人、黃山姥姥的尊敬。」
阿呆舞動一下手中的太極棍,道:「東西交給你們,萬一不小心弄丟怎麼辦?」
紅衣少女道:「本谷自當負責賠償。」
「哼,只怕有些東西你們根本賠不起。」
「神仙谷冠蓋武林,沒有賠不起的東西。
「有!」
「什麼?」
「烏劍、玉鐲、太極棍!」
「你的意思是說——」
「不錯,這些東西就在本幫手中。」
「這——」
紅衣少女支吾其詞,不知如何作答。
小魚兒道:「為了大家方便,我看就不必解劍啦。」
黃衣少女卻堅持不肯退讓:「不行,這是行之多年的老規矩,例不可破。」
小魚兒道:「本幫主是為你們設想,怕神仙谷賠不起,貽笑武林。」
「神仙谷願負責到底。」
「假如小魚幫不肯接受呢?」
「三位可以請回,本谷絕不強人所難。」
「抱歉,小魚幫非入神仙谷不可。」
「那你們就只有一條路可走。」
「哪一條路?」
「硬闖!」
「硬闖?」
紅衣少女玉面一寒,道:「不錯,硬闖,只要小魚幫能闖過我們七個人的封鎖,通
過『解劍亭』,神仙谷同樣以禮相待。」
小魚兒劍眉一揚,道:「好主意,七位大姐請留神啦,稍待可別怪我小魚兒不懂得
憐香惜玉。」
阿呆喜上眉梢地道:「既然可以武力解決,何不早說,害得阿呆先生磨了半天的牙,
好不累人呀!」
鳳兒的話最簡潔有力,只有一個字;「闖!」
烏光一閃,化作漫天劍影,一招『橫掃干軍』,從紅衣攻到紫衣,七仙女一個不剩,
每人皆遭到攻擊,金鐵相撞,聲如鐘鳴,七支劍全部斷去二三寸長的一截。
鳳兒的攻勢出奇的快,快到毫巔,七仙女瞠目結舌,仍目驚魂未定,阿呆的太極棍
又已乘風破浪而到。
「殺!」
專打七仙女吃飯的腦袋,驚得眾鶯燕花容大變,毛骨悚然,一齊將頭低下來。
「殺!」
小魚兒的折扇又及時攻到,掠胸而過,在每人的胸衣上劃出一條七八寸長的口子來。
雙臂一抖,人已越過七仙女,穿亭而出。
鳳兒早在亭外,阿呆也接踵而到,七仙女羞得滿面通紅,雙手捧胸,這一切來得太
快,好似暴雨狂風,當他們想到截殺時,已經慢了半步。
紅衣少女潑婦似的大罵道:「你們簡直是大騙子,卑鄙!下流!」
阿呆以牙還牙地罵道:「你們是特大號的大笨蛋,低能!無用!」
小魚兒道:「阿呆,放莊重點,別破壞了咱們小魚幫的清純形象,須知這是神仙谷,
可能是鳳兒的家,別讓部屬們笑話,少谷主交上了壞朋友。」
面前是一道長階,台階的頂端便是神仙谷的大莊院,三小邁開大步,拾級登階而上。
台階好高好長,足有百十餘級,好不容易走完最後一級,通過一段平坦的石地,正
準備跨步入門,忽見一位雲鬢高挽,白髮蒼蒼,但卻面如冠玉,雙目炯炯有神的老太太
當門而立,擋住去路。
阿呆道:「好狗不擋道,能不能讓一步路?」
老太婆臉色一沉,道:「放肆,小子有本事自己來闖。」
小魚兒道:「聽說憑本事闖入神仙谷,貴谷同樣以禮相待,這可是你們的待客之
道?」
老太婆聲若洪鐘地道:「未入此門,仍不能算是進入神仙谷。」
「你是要咱們闖?」
「只怕娃兒們不敢。」
「笑話,不敢就不會來了!」
「那你們就闖闖看!」
「哼,闖就闖,誰怕誰呀。」
話一落地,招亦出手,三人一齊行動,從三個不同的方向攻上去。
原以為三人是憑拳腳功夫,強行硬闖,孰料,攻至丈許以內時乍然變了樣兒。
「看打!」
「照打!」
「小心在老臉上留下記號!」
冷不防改變戰術,以暗器出擊,鳳尾刺、鐵葡萄、麻將牌、天九牌,交織成一道火
網,焦點全部集中在白髮老婦的頭上。
白髮老婦好矯健的身手,儘管出其不意,猝不及防,仍然未見慌亂,衣袖一抖,就
像是捕魚捉蜂的網兒,將暗器兜住。
可是,就這麼一瞬間的耽擱,鳳兒和阿呆已作了漏網之魚,溜進大門去。
砰!鐵葡萄也漏掉一枚,就在白髮老婦面前爆開,被她一掌劈成細末碎粉,接著,
人隨掌進,以一箭穿心之勢猛攻小魚兒。
小魚兒膽子好大,硬往上衝,口中虎吼道:「你想以老欺小,門兒也沒有,本幫主
專門以小吃大!」
誇下天大的海口,用的則是聲東擊西,虛張聲勢的戰法,這倒並非是他們畏懼神仙
谷,而是因為鳳兒可能是神仙谷主上官婉倩的女兒,故而手下留情,免使大家尷尬不愉
快。
職是之故,小魚兒快攻三掌,隨即借力倒縱,凌空一個急轉身,已越牆而過,瀉入
院內,當白髮老婦發覺中計時、已經來不及擋阻。
名門正派,果然言而有信,既未再戰,亦未刁難,白髮老婦親自將三小迎至一間花
廳,待鳳兒等人先後落坐,有人獻上香茗後,老太太始開口說道:「不知哪一位是小魚
兒幫主呢?」
小魚兒欠一下身子,道:「正是區區在下我。」
白髮老婦望了阿呆和鳳兒一眼,道:「那麼,這一位小英雄想必一定是阿呆二幫主,
那一位女俠是鳳兒三幫主,自古英雄出少年,正好在三位幫主的身上得到印證,無論膽
識機智,俱屬一流,老身十分欽佩。」
阿呆的臉熱辣辣的道:「客氣,客氣,老太太這樣說我們就不好意思啦。」
老婦的臉色一整,言歸正傳道:「三位此來神仙谷,不知有何貴幹?」
小魚兒道:「我們想見一見上官谷主。」
老婦微微一怔道:「婉倩正在閉關潛修,不見客。」
鳳兒道:「請黃山姥姥出面一見也可以。」
老婦微笑道:「我老人家正是黃山姥姥。」
小魚兒暗吃一驚,道:「失敬,失敬,姥姥神功蓋世,果然名不虛傳。」
黃山姥姥笑道:「娃兒們別客套,有什麼事但請直說無妨。」
小魚兒以試探的語氣道:「我們是想請教一件事,上官谷主是否有一個女兒?」
黃山姥姥的臉色一變再變,眉宇之間也籠上一片愁雲,沉聲道:「我老人家是有一
個外孫女。」
鳳兒的神色一緊,道:「今年多大?」
黃山姥姥慼然言道:「該有十五了吧。」
阿呆道:「可否請出來一見?」
「這——」黃山姥姥欲言又止,未接下文。
小魚兒道:「姥姥可是有什麼不便?」
黃山姥姥歎了一口氣,道:「實不相瞞,這個孩子失蹤已久。」
鳳兒和小魚兒互換一道眼神,同聲道:「在什麼地方失蹤的?」
黃山姥姥道:「就在神仙谷內。」
小魚兒道:「可是被人拐走啦?」
「我們也是這樣想。」
「是被誰拐走的?」
「查無實據,無從論斷。」
「總會有一些線索吧?」
「線索當然是有的。」
「是誰?」
黃山姥姥又是一聲長歎,面色凝重地道:「此乃家醜,恕老身不便盡言。」
小魚兒見時機已到,振振有詞地道:「姥姥,我們也是為此事而來,並不是想要探
聽別人的隱私,有人在葫蘆谷內指出,鳳兒姑娘就是你老人家失蹤的外孫女,特來貴谷
查證。」
黃山姥姥已年逾七旬,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但一聞此言,仍然驚得她站了起來,
拉住鳳兒的雙手,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喃喃自語道:「身材臉形,尤其
是眼神,確與婉倩有幾分神似。」
詢問了鳳兒幾句話,黃山姥姥肅容滿面地道:「鳳兒,能否將你左手的袖子捲起來,
讓我老人家瞧一瞧?」
鳳兒道:「好啊。」立即將左手的袖子高高捲起。
大家有目共睹,雪白的藕臂上,手肘上方,外側,有一顆黃豆大小的硃砂痣。
黃山姥姥一見硃砂痣,馬上將鳳兒緊緊地摟在懷裡,老淚謗沱地道:「孩子,是你,
當真是你,外婆想你想得好苦啊。」
鳳兒也陪著老人滾下來兩行淚珠,雙膝一軟,人已跪在黃山姥姥的腳前,道:「姥
姥,這是真的嗎?」
黃山姥姥以肯定的語氣道:「錯不了,絕對錯不了,這一顆硃砂痣外婆記憶深刻,
不會看錯的。」
強將鳳兒拉起來,又將她摟在懷裡,祖孫二人,喜極而泣。
阿呆的淚腺很發達,早已淚流滿面,哭著道:「鳳兒。恭喜你,終於找到了自己的
家,可是,我與小魚兒呢,人海茫茫,尚不知何處是我家,唉,嗚嗚,哇哇——」
說至最後,猝告嗚嗚咽咽地放聲大哭起來。
一想到自己撲朔迷離的身世,小魚兒也不禁黯然神傷起來,想說幾句安慰的話,一
時間卻如梗在喉,難以出聲。
還是黃山姥姥先止住哭泣,拉著鳳兒坐在自己身邊,慈祥可親地道:「孩子,這件
事是誰告訴你的?」
鳳兒據實說道:「是千面人魔。」
黃山姥姥一楞,道:「誰是乾麵人魔?」
阿呆將有關千面人魔的事,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最後正容說道:「總而言之,這
是一個莫名其妙的魔鬼,而且,還揚言,他是鳳兒親生的爹。」
驟然之間,黃山姥姥臉色大變,聽得呆住了,驚「哦」一聲自言自語道:「是他,
一定是他。」
鳳兒急急追問道:「是誰呀?外婆。」
黃山姥姥神色怪異,一言不答,像是跌進痛苦的深淵裡,像是陷入往事的回憶中。
小魚兒道:「姥姥,還有一件事,更加莫名其妙。」
姥姥追問道:「是什麼事?」
小魚兒道:「葫蘆谷主鐵掌排雲林清風恣意亂來,曾偷襲鳳兒,企圖殺人。」
半晌,姥姥始幽幽長歎一聲,道:「清風這孩子的心胸也未免太狹窄了,事隔多年,
仍記恨在心,孽!孽!孽!這一段冤孽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全化解。」
毫無疑問,黃山姥姥之言的背後,必有一段不足為外人知道的內幕秘密。
鳳兒小心翼翼地道:「外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生身父親究竟是誰?可否請
你老人家明示一言?」
沉念一會兒,姥姥唉聲歎氣地道:「丟人啊,這是神仙谷的家醜,而且說來話長。」
小魚兒道:「姥姥不妨長話短說。」
姥姥整理一下紊亂的思緒,字斟句酌地道:「老身與黃山老人膝下僅生一女,就是
鳳兒的母親婉倩,另外還收了兩個徒弟,大弟子叫賀天雄,在劍法上造詣甚深,後來贏
得聖劍無影的雅號,二弟子叫林清風,掌法上的修為有獨到之處,人稱鐵掌排雲,也就
是現在的葫蘆谷主。」
阿呆道:「姥姥,林清風既是黃山派的弟子,怎會跑出去自立門戶,另創葫蘆谷?
那聖劍無影賀天雄又到哪裡去了?」
黃山姥姥慢條斯裡地道:「人,是有感情的動物,娃兒,也會慢慢長大,尤其是男
孩女孩,隨著年齡的增長,自然亦問題叢生。」
小魚兒道:「他們談戀愛啦?」
姥姥頷首道:「男歡女悅,並不是一件壞事。」
「是准愛上了上官婉倩前輩?」
「是天雄,也是清風。」
「哦,他們哥兒倆同時愛上了小師妹。」
「這只是不幸的開始。」
「不知上官前輩愛哪個?」
「等量齊觀,難以取捨。」。
「糟啦,這是三角戀愛嘛,危險。」
「壞就壞在這裡。」
後來,上官前輩嫁給哪一位?」
「嫁給了清風。」
「為什麼沒嫁給大師兄賀天雄。」
「是憑婉倩她爹的遺言決定的。」
「黃山老人為何作此決定?可曾徵求過上官前輩的意見?」
阿呆道:「是嘛,現在時代不同啦,講究自由戀愛,父母意見只能供作參考而已,
不能擅作主張。」
黃山姥姥道:「那是因為,我那老伴生前觀察所得,發覺天雄為人陰險狡詐,心術
不正,故而有此遺言。」
小魚兒道:「於是,上官前輩便遵照黃山老人的遺命,嫁了二師兄?」
「事實也並非完全如此,婉倩自己也發現,天雄有調戲丫環的前科,同時野心勃勃,
很不安份,這才斷然作此選擇。」
「塵埃落定,林清風既已娶得如花美眷,為何又遠走葫蘆谷另立門戶,甚至想置鳳
兒於死地?」
「唉,好事多磨,清風和婉倩婚後又生事端。」
「發生了什麼事?」
「清風指控,婉倩和天雄有苟且之事。」
「不會吧,上官前輩既已嫁給林清風,怎會再和賀天雄幹這見不得人的事。」
「老身也是這樣想,不予置信,但清風卻指證歷歷,繪影繪聲,堅持是千真萬確的
事實。」
「上官前輩自己怎麼說?」
「最後,婉情也承認有此事情。」
鳳兒、阿呆、小魚兒相顧愕然,齊聲說道:「這樣說是真的啦?」
黃山姥姥面色沉重地道:「據倩兒表示,是逆徒賀天雄用藥將她迷倒,然後再行強
暴的。」
小魚兒道:「結果,正巧被林清風撞見了?」
黃山姥姥點點頭,表示同意,未曾出言答話。
阿呆的口頭禪又來了:「傷腦筋,這真是太巧也太不幸啦。」
黃山姥姥悲聲道:「這只是不幸的開始,並非結束。」
小魚兒道:「賀天雄卑鄙無恥,強暴了自己的師妹,姥姥是如何處置的?」
「按照本派規矩,罪當就地處死,但我老人家還沒有來得及採取行動,賀天雄便不
告而別。」
「林清風又是如何離開神仙谷的?」
「清風這孩子還算厚道,一直隱忍未發,直等到鳳兒出生後才發生衝突。」
「為什麼?」
「就是為了鳳兒。」
「小鳳怎麼啦?」
「清風一口咬定,鳳兒是賀天雄的骨肉,無法忍受,婉倩解釋無效,夫妻反目,於
是,林清風便憤然離谷出走,自立門戶,開創葫蘆谷。」
這一番話,每一字一句皆重重地擊中鳳兒的心扉,她黛眉深鎖,痛不欲生,兩行清
淚任由它往下流,一直在靜靜地聽著,未發一言。
阿呆道;「姥姥,小鳳是什麼時候失蹤的?」
黃山姥姥想一下,道:「在鳳兒兩週歲後不久。」
「是怎樣失蹤的?」
「研判系被人偷抱走。」
「可知是被何人抱走?」
「當時一無所知,現在想來,除賀天雄之外再無別人。」
「自從賀天雄不告而別後,可曾再公然回來過神仙谷。」
「沒有!」
「在江湖上可有他的行蹤?」
「如石沉大海,如煙消霧散,音訊全無。」。
「依你老人家看,千面人魔會不會就是賀天雄?」
「錯不了,他罪大惡極,欺師滅祖,自知天地雖大,已無他容身之地,改頭換面,
借屍還魂,是他唯一的選擇。」
小魚兒心道:「媽的,老狐狸,終於查清楚你的來龍去脈。」
阿呆暗想:「老混蛋,任你天狡地詐,結果還是被人抓住了小辮子!」
鳳兒猝告開了口,憂心忡忡地道:「外婆,我生身的爹到底是誰?」
這一下可把黃山姥姥給問住了,很痛苦地說:「這種事外婆也無法確定,只有你娘
自己心裡明白。」
鳳兒十分哀傷地道:「婆婆,鳳兒可不可以去問問我娘?」
黃山姥姥歎息一聲,以低沉而又淒婉的語調道:
「自從清風離去,你又相繼失蹤後,你娘萬念俱灰,整個人都變了樣兒,除了外婆
之外,十幾年來,她拒絕接見任何人。」
小魚兒道:「鳳兒是她親生的女兒,不會不見的。」
阿呆道:「小鳳是她朝思暮想的人,一定會接見的。」
黃山姥姥沉重的臉龐上,展露出一絲苦笑,道:「但願如此,我們姑且去碰碰運氣
吧。不過,孩子,你最好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以免失望。」
這話無異在鳳兒、阿呆、小魚兒的心上投下一道陰影,他們想不透,母女相會,乃
是一件天大樂事,還會有什麼困難阻礙,互望一眼,百思莫解。
小魚兒道:「聽你老人家的口氣,上官前輩似乎不一定肯接見鳳兒?」
黃山姥姥站起身來,一邊領著三小往門外走,一邊沉聲說道:「即使見了面,婉倩
是否肯舊話重提,尚在未定之數。」
阿呆道:「這是為什麼?」
黃山姥姥道:「等一下你們就會明白的。」
神仙谷的後山。
一大片翠竹林中。
有一座建築十分簡陋,全部以竹林搭建而成的尼庵。
尼庵的名字倒頗雅致,就叫『竹林庵』,想系取其高風亮節之意。
『竹林庵』的四周,還種有幾畦蔬菜,不少瓜果。
庵內,正傳出一陣陣的木魚梵唱之聲。
庵外,豎著一塊牌子『非訪莫入』。
鳳兒呆了一下,道:「我娘出家了?」
黃山姥姥道:「嗯,常伴青燈古佛,早已與世隔絕。」
阿呆道:「然而,貴谷的弟子則說,上官谷主是在閉關潛修,這是什麼玄虛?」
黃山姥姥道:「不是玄虛,是家醜不欲外揚,事實上婉倩早已落髮為尼。」
言語間,一行四人已跨進尼庵去。
馬上發現,面前是一個不大的佛堂,神案前,席團上,正有一位女尼背向而坐,一
面敲木魚,一面唸經,對四人的來到,渾然未覺。
小魚兒小聲道:「這位就是上官前輩?」
黃山姥姥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點點頭,表示同意,但未開口說話。
親生的娘,朝朝暮暮思念的母親就在眼前,鳳兒禁不住一陣激動,幾次三番想衝上
去,卻被黃山姥姥給及時阻住了。
直待上官婉倩,將一篇經文全部誦完,這才站起轉過身來。
一張清麗脫俗的臉,雖然脂粉未施,而且剃了一個大光頭,依然不難看出當年艷冠
群芳的俏模樣。
阿呆在心底深處嚷嚷道:「赫!卡水卡水!」
小魚兒亦暗想:「果然是個美人胚子,難怪賀天雄、林清風會你爭我奪。」
「阿彌陀佛」,只聽上官婉倩宣了一聲佛號,雙掌合十為禮,以異常平靜的口吻對
黃山姥姥道;「貧尼見過老夫人。」
自稱貧尼,稱生身的母親為老夫人,這未免太生疏了,鳳兒、阿呆、小魚兒不由心
頭一震,尤其是鳳兒,好似在頭上澆下來一盆冰涼的水。
實則這還是對待自己的親娘,臉色一整,馬上換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上官婉倩又
道:「貧尼久已不見生人,請老夫人將他們帶離竹林庵。」
赫!已經下了逐客令,黃山姥姥歎息一聲,道,「婉倩——」
僅僅叫了一聲「婉倩」,便被她打斷了,截口說道:「貧尼無垢,請老夫人以法號
相稱。」
黃山姥姥無奈,只好改口說道:「無垢,為娘的並非有意來打擾你的清修,是帶領
你的女兒來與你相會。」
此話一出,無垢師太的臉色驟然一變,雙目暴睜,兩道閃亮的眸光投注在鳳兒身上。
但,一霎時便恢復了平靜無波的樣兒,道:「貧尼身在佛門,塵緣早絕,塵世間事
早已與我無關,老夫人不該將她領來此地!」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4:21:41
簡直心如止水,枯井無波,拒人於千里之外。
儘管如此,鳳兒還是不顧一切「撲通!」一聲,跪倒在上官婉倩的腳前,聲淚俱下
地叫了一聲:「媽!」
無垢師太的反應很平淡,幾乎是沒有反應,舉步退了五尺,手握念珠,口宣佛號,
表情全無地道:「小施主,貧尼已經說過,身在佛門,塵緣早絕,請勿如此。」
小魚兒道:「不管是緣還是孽,小鳳終歸是你親生的女兒,推也推不掉。」
阿呆亦幫腔道:「是嘛,尼姑也是人,是人就應該有人性,這樣未免大傷感情啦。」
孰料,上官婉倩仍聽而未覺,不言不動,就好像是一個木頭人一樣。
鳳兒哭得更傷心,淚下如雨道:「娘,女兒別無所求,只希望你老人家能答應一件
事。」
無垢師太索性默念起經文來,一言未發。
黃山姥姥微把道:「你們母女一場,就答應鳳兒一件事吧」
上官惋倩不願提及這一段傷心往事,任憑小鳳再三哀求,始終不肯明言。
不禁惹惱了小魚兒,道:「無垢師太,本幫主想問你,每一個人是不是只應該有一
個爹,一個媽?」
無垢師大道:「不錯呀。」
小魚兒道:「可是,小鳳卻面臨了可能有兩個爹的困擾。」
阿呆道:「你是她生身的娘,有責任告訴鳳兒誰是她的親爸爸。」
上官婉倩還是不肯說,道:「貧尼已落髮為尼,不想再提塵世間事。」
小魚兒勃然大怒道:「哼,你簡直冷酷無情,小鳳,咱們走,去找聖劍無影,跟他
聯合起來,便可無敵天下,將江湖鬧一個天翻地覆,將武林殺一個稀哩嘩啦,而這一筆
帳閻王老子會記在你上官婉倩的頭上。」
阿呆亦滔滔不絕地道:「哼,簡直是冷血動物,只因你一念之差,鳳兒也許會認賊
作父,與賀天雄一聯手,保證會血洗武林,雞飛狗跳,神仙谷也休想置身事外。」
絕非虛張聲勢,雙雙跨步而上,拉起小鳳來就往庵外沖。
「阿彌陀佛!」
無垢師太忽然湧了一聲佛號,朗聲說道:「三位小施主請回。」
三小在門口止步轉身,小魚兒道:「怎麼?師太改變主意啦?」
上官婉倩一臉肅穆地道:「貧尼忽然覺得,鳳兒有權利知道她親生的父親是哪一
位。」
阿呆道:「是哪一位?賀天雄?或是林清風?」
無垢師太吐字有力說出來四個字。「是林清風!」
黃山姥姥「哦」了一聲,虛懸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鳳兒也鬆了一口氣,終於擺脫了魔鬼爸爸的陰影。
「不!我不同意,這不是事實!」
有人提出異議,語冷如冰。
是鐵掌排雲林清風,話落人已衝進佛堂來,向黃山姥姥深施一禮,道:「師娘,請
恕弟子不孝,疏於問候,請你老人家原諒。」
黃山姥姥乾咳一聲,道:「師娘已老而無用,你來不來看我尚在其次,倒是你們夫
妻之間的誤會,希望藉此言講當面,能解釋清楚。」
鐵掌排雲林清風冷然一曬,道:「師娘,這不是誤會,是鐵的事實。」
小魚兒道:「什麼鐵的事實?」
林清風惡狠狠地瞪著鳳兒,道:「她不是老夫的女兒,是賀天雄的孽種!」
上官婉倩馬上反駁道:「這絕非事實,鳳兒生身的爹是你非他。」
林清風怒沖沖地道:「我問你,你跟賀天雄有沒有做那件見不得人的事?」
「確有其事,但是在被他的迷藥迷倒之後才發生的。」
「只要你承認曾跟他發生勾且之事,這筆濫帳就沒有理由推到林某人頭上來。」
「孩子是誰的,我心裡有數,絕對不會出差錯。」
「何敢如此肯定?」
「因為在那之前,我已懷了你的骨肉。」
「哼,純粹一派胡言,在那之前,你為何不講?」
「貧尼是想選一個適當的機會,令你驚喜。」
「但是,算算時間,十月懷胎,這孽障出生的日子,與那件事發生的距離,差不多
完全吻合,這豈不是太巧了?」
「事實如此,信不信由你,貧尼不想再作解釋。」
黃山姥姥道:「清風,女人生育,以月事為準,婉倩的話無可置疑。」
阿呆道:「林谷主,別死心眼兒,這麼賢慧的妻子,這樣孝順的女兒,打著燈籠也
找不到,是該浪子回頭的時候啦。」
小魚兒道:「林大俠,別鑽牛角尖,妻賢女孝,尚有何求,何不解散葫蘆谷,重歸
黃山,今天就是你們夫妻父女團圓的好日子。」
阿呆道:「果真如此,小魚幫就送你一份厚禮。」
小魚兒小聲道:「阿呆,別亂開空頭支票,咱們毫無準備。」
阿呆神采飛揚地道:「早就準備好啦。」
小魚兒一怔,道:「是什麼?」
阿呆正經八百地道:「林清風自己喪失,被小魚幫自動接掌,領袖武林的身份與地
位啊。」
黃山姥姥、上官婉倩母女聞言僅皆動容,深深佩服這兩個娃兒遠大的志氣,鐵掌排
雲林清風卻無動於衷,指著鳳兒,另找話題道:「小鳳既非貿天雄的女兒,他沒有理由
將她偷偷抱走,扶養成人。」
凌波仙子上官婉倩道:「誰曉得他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許是誤以為小鳳是他親生
的骨肉,許是存心報復,拆散我們。」
林清風冷哼一聲,道:「哼,愛是完整的,我不能接受殘缺的愛,更無法接受一個
來歷不明的女兒。」
無垢師太再一次宣了一聲佛號,雙掌合十地道:「貧尼說過,信不信隨你的便,況
且貧尼身在佛門,塵緣早絕,塵世間事對我已無關緊要,無垢言盡於此,諸位施主請回
吧,別擾了佛門的清靜。」
見大家仍站在原地,。並無離去的意思,上官婉倩暗中咬一咬牙,兀自走進佛堂後
面的一間禪房。
砰!的一聲,立將房門關上,還上了閂。
表現在外的完全是波浪不興,七情不生的冷硬作風,實則她的心靈深處,正遭受著
極大的痛楚,如萬箭穿心,如百蛇啃噬。
她緊緊地貼在門扉之上,熱淚滾滾而下,直至聽到他們的腳步聲已離開佛堂,離開
「竹林庵」,仍自思潮如湧,無法平息。
五人同步而行,卻各有所思,心情也各有不同。
阿呆首先打破沉默,道:「林谷主,你究竟作何打算,是否準備認這個女兒?」
鳳兒拉長了耳朵,凝神以聽,結果卻換來一場空,林清風目注前方莊院,冷漠的聲
音道:「親人骨肉,乃是天倫大事,老夫想認,卻不能隨便亂認。」
小魚兒道:「要怎樣你才肯回心轉意?」
林清風道:「老夫希望明瞭事實的真象。」
「無垢師太不是已經說了嗎?」
「林某歉難完全置信。」
「上官谷主已遁入空門,落髮為尼,有騙人的必要嗎?」
「這很難說,關鍵在當年的那件醜事,到底是如何發生的?」
「你懷疑上官谷主不是在被人迷倒後,慘遭強暴?」
「如果是兩情相悅,避室通好,事情就會大不相同。」
「這樣說,你還想對鳳兒有所不利?」
「也許暫時林某不會再加害於她。」
「哼,諒你也不敢!」
阿呆補充道:「林清風,我阿呆先生警告你,倘若膽敢再動小鳳的一根汗毛,小魚
幫就要你吃不了兜著走,火燒葫蘆谷,血洗九華山!」
彼此話不投機,林清風甚覺無趣,緊走幾步,對走在前面的黃山姥姥道:「師娘,
清風想先走一步,就此告退。」
根本不理會黃山姥姥是否同意,話一出口,便即邁步超越過去。
黃山姥姥道:「清風,你若不信,可以再到『竹林庵』去一趟,和婉倩作一深談,
天大的誤會也一定可以解釋清楚的。」
「不必了,此時多言無益。」
「何妨住一夜,明天再走?」
「徒兒尚有急事待理,告辭!」
姥姥用心良苦,卻未得到回報,林清風足底抹油,已一陣風似地走了,害得黃山姥
姥長吁短歎,唏噓不已。
小魚兒望了鳳兒和阿呆一眼,道:「我看我們也該走了吧?」
不待阿呆、鳳兒開口,黃山姥姥搶先說道:「好不容易找到了小鳳,我們祖孫久別
重逢,說什麼也不能讓她走,你們就一塊兒在神仙谷住下來吧。」
鳳兒舐犢情深,偎在姥姥身邊道:「小龍哥,別急嘛,少說也得住上個十天半個月
再走。」
神仙谷都是女孩,而且個個貌美如花,阿呆也想住下來一飽眼福,道:「是嘛,南
征北討,怪累人的,住下來歇一歇腳,準備再走更長的路。」
小魚兒卻不以為然,道:「阿呆,鳳兒是回到了自己的家,樂昏了頭,還請有可原;
你還要不要命?」
阿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道:「死小魚兒,臭小魚兒,你凶什麼凶,這話是啥
意思嘛?」
小魚兒罵道:「你簡直是白癡、傻蛋、二百五,解毒藥所剩無幾,找不到賀天雄,
咱們誰也別想活下去,還想在神仙谷逍遙自在,苦中作樂,哼!」
阿呆似是一下子從快樂的巔峰給摔了下來,神情沮喪地道:「慘啦,慘啦,我看咱
們連飯也別吃啦,趕快走吧,不論天涯海角,非得找到姓賀的才有活命的機會。」
小魚兒道:「也不必這麼急,且先在神仙谷住上一宿,讓姥姥和小鳳好好敘一敘,
咱們明天一早再走。」
問明原委後,黃山姥姥亦大感焦急起來,憤憤然道:「賀天雄這個逆徒也實在太可
惡了,好,你們明天一早就走,待我老人家將谷中之事稍作交代後,也隨後離開神仙谷,
重履江湖,老身決心要清理門戶,將這個惡徒置之死地!」
黃山姥姥決定出谷,重履江湖,三小甚感振奮,一齊為千面人魔的末日放聲狂呼起
來。
在神仙谷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鳳兒、阿呆、小魚兒便告別黃山姥姥,出谷而去。
這一趟神仙谷,無論如何,此行不虛,鳳兒明瞭自己的身世,也找到了自己生身的
母親及外婆。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並非千面人魔的女兒,排除了有一個魔鬼爸爸的陰影。
惟一遺憾的是,林清風冥頑不化,堅持己見,鳳兒尚不能認祖歸宗。
出得神仙谷,馬兒早已不知去向,三小只好按步當車,阿呆道:「小鳳,別難過,
查清楚了自己的身世就好啦,林清風認不認沒有什麼了不起,大不了跟母親姓上官,黃
山派比葫蘆谷的名氣可大多啦。」
小魚兒另有高見:「不行,這筆帳林清風非認不可,否則,對上官前輩,對小鳳,
都是一種侮辱。」
阿呆是一株牆頭草,哪邊風大往哪邊倒,立即改變語氣道:「對,這筆帳他非認不
可,不認就將他砸扁砸爛,鬥垮斗臭,或者這樣好啦,我想到一個新點子。」
鳳兒道:「什麼新點子?」
阿呆自以為是地道:「咱們不妨將小鳳是林清風的女兒的事,大肆廣告宣傳一下,
造成事實,讓林清風百口莫辯,無法否認。」
小魚兒大搖其頭道:「笨計,呆計,不僅此路不通,而且還會惹來殺身之禍。」
阿呆大惑不解道:「放屁,不通就不通,怎會惹來殺身之禍?」
小魚兒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姓賀的自以為小鳳是他的親生骨肉,咱們還
有活命的機會,一旦讓他弄明白了事實的真象,咱們就死定啦。」
阿呆連聲稱讚道:「嗯,有道理,有道理,憑鳳兒的演技,可以光明正大地找糟老
頭去討解藥。」
小魚兒得意地道:「甚至於可以假戲真做,演一場對手戲,將解藥方子騙過來。」
阿呆道:「好主意,一查到千面人魔的行蹤,鳳兒就粉墨登場,可以偷,可以騙,
也可以搶,不論如何,務必要將東西弄到手。」
口中說話,雙腳可並沒歇著,不知不覺間已奔出去十數里地。
轉過一個山腳,出其不意,與歹命夫人、張婷婷、石友江不期而遇。
張婷婷童心未泯,一照面就緊緊地拉住鳳兒的手,瞧瞧阿呆,望望小魚兒,喜不自
勝地道:
「鳳兒姐,阿呆哥,小魚哥,你們總算平安無事,那天在葫蘆谷,見你們毒發倒地,
真嚇死人啦。」
小魚兒報以一個甜蜜的微笑,道:「謝謝大家的關心,也恭喜歹命夫人與石總管,
你們終於見面,但不知是在什麼地方相遇的?」
石總管笑呵呵地道:「就在葫蘆谷外不遠,這全是三位幫主促成的。」
阿呆道:「既已相逢,就該火速去尋羅夫人,穿雲堡名滿天下,老天爺如果有眼的
話,是不應該斷絕羅家的香火後嗣的。」
石友江笑容滿面地道:「小老兒已經找到了我家主母。」
鳳兒一驚,道:「找到羅夫人紀香雲啦,夫人現在何處?」
石友江爽朗的聲音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小魚兒會意,道:「石老是說,歹命先人就是羅夫人紀香雲?」
石友江道:「一點不差,事實確是如此,我家主母隱姓埋名,一直避禍逍遙莊。」
小魚兒望了望歹命夫人紀香雲一眼,道;「夫人,請恕小魚兒冒昧直言,當年是否
被游全河那個惡棍,強行押到逍遙莊的?」
紀香雲微頷首道:「不錯,當時本夫人手無縛雞之力,為了保全一條性命,更為羅
家復仇,只好逆來順受,委屈求全。」
鳳兒最是心細如絲,不疾不徐地道:「夫人,據我們上一次在逍遙莊時所得到的印
象,夫人與那個江洋大盜游全河之間的關係,似乎十分微妙?」
張婷婷黛眉一揚,得意非凡地道:「不是微妙,應該說是那個老賊對我娘很是忌憚,
敬畏三分。」
小魚兒道:「恕本幫主斗膽直言,穿雲堡慘遭滅門,夫人所以能死裡逃生,想必是
游全河看上了夫人的美色使然?」
歹命夫人紀香雲傷感地道:「我不否認,他當時的想法確是如此。」
「後來,怎會演變成『相敬如賓』的局面?」
「這是本夫人運用了一些技巧的結果。」
「乞道其詳?」
「其實,說穿了也沒有什麼,官府追緝甚緊,游賊借屍還魂,亡命逍遙莊,本夫人
以揭穿他的身份作要脅,迫他就範。」
「於是,保住了夫人一世的清白?」
「也保住了逍遙莊上下數十條性命。」
「更難能可貴的是,夫人利用這一段時間,閉門潛修,由一個弱女子,變成了女強
人來。」
「這要歸功於在慌亂之中,曾搶先將一本羅家的武功秘笈藏在身上,十年苦練,總
算小有成就。」
「客氣啦,放眼當今武林之內,夫人已是頂尖人物。」
阿呆道:「夫人,可否談談穿雲堡當時發生慘案的經過情形?」
紀香雲歎息一聲,道:「很慘,很慘,群魔夜襲穿雲堡,多數的人皆在睡夢之中被
殺,鬼哭神嚎,血流成渠,可憐穿雲堡三百餘口,一夜之間便喪命亡魂,僅僅剩下我們
母子二人。」
說至傷心之處,卒告淚下如雨,泣不成聲。
在場眾人,亦為這種悲傷的氣氛感染,堆下來一臉的戚容,石友江更是老淚滂沱,
早已變成了淚人兒。
阿呆突如其來說道:「人說紅顏薄命,我看這句話應該改一改。」
張婷婷道:「怎麼改?」
阿呆道:「改成紅顏救命。」
張婷婷道:「什麼意思?」
阿呆道:「幸虧羅夫人貌美如花,卡水卡水,不然早已作了刀下之鬼,這不是紅顏
救命嗎?」
小魚兒罵道:「歪理,滿嘴的歪理,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鳳兒道:「夫人,不知道雷天豹、游全河。張忠,王化這一夥人,為什麼要對羅家
下此毒手?」
歹命夫人紀香雲道:「拙夫羅四維,領袖武林,這四名江洋大盜劫了百萬兩餉銀,
將護銀的官兵趕盡殺絕後,官府的捕頭曾來羅家有所接觸,商請白道中人出面協助,以
便及早緝捕歸案,這是原因之一。」
小魚兒道:「還有其他的原因?」
「是的,更重要的原因是為了穿雲堡的財富,尤其羅家歷代皆嗜武如命,家裡收藏
了不少名貴的兵器刀劍,武功秘笈,他們早有覬覦之心。」
「他們一共去了多少人?除王、張、游、雷之外,還有哪些人?」
「黑道上有頭有臉的人,幾乎傾巢而出,如殺人不見血巴六,黑豹子金八等皆身在
其中。」
「黑鳳凰冷寒燕有沒有參加?」
「奇怪,並沒見到這個女強盜。」
「我明白啦。」
「小魚幫主明白什麼?」
「想系那雷玉嬌當時正在襁褓之中,有所不便。」
歹命夫人紀香云「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阿呆道:「夫人還沒有說,你那位寶貝兒子,羅家的命根子小龍的情況如何?」
紀香雲不假思索地道:「在穿雲堡時,本夫人已經說過,小龍那孩子的確是被鐵膽
魔星雷天豹給擄去的。」
「十幾年來,可有少堡主的任何消息?」
「如斷了線的風箏,音訊全無。」
「姓雷的老魔呢?」
「更如石沉大海。」
石友江插言道:「小老兒與我家主母研判,一度認為千面人魔可能就是雷夫豹的化
身。」
小魚兒接口道:「可是,現在事實證明,千面人魔原來是神仙谷的叛徒,聖劍無影
賀天雄,許多線索皆宣告斷絕。」
歹命夫人道:「不過,依香雲之見,千面人魔或多或少必與雷天豹有所牽連,否則,
綠林令不可能落在他的手裡。」
小魚兒道:「沒錯,姓賀的說過,雷天豹是死在他的手中,他說這話時,雖然甚是
曖昧,而且也不盡可信,但『天王之星』既在他的手上,鐵膽魔星的生死下落必然與他
有關,至少應該知道一點蛛絲馬跡。」
歹命夫人紀香雲道:「本夫人也是這樣想,所以才緊追來此。」
鳳兒道:「老魔頭也到黃山來啦?」
紀香雲道:「事實上一離開葫蘆谷,便沒再見到他的蹤影。」
阿呆道:「那夫人為何跑來黃山?」
歹命夫人道:「根據判斷,他有來黃山的可能,來看看他的老情人凌波仙子上官婉
倩。」
鳳兒聞言,顯得渾身不自在,小魚兒忙道:「事實並非如夫人想像的那樣,賀天雄
是否前來黃山,也不一定準確。」
張婷婷道:「那麼,這個魔鬼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啪!啪!小魚兒拍兩下巴掌,大聲道:「來人哪!」
「有!」
小魚幫的分航主馬魁應聲而現。
「馬魁,」小魚兒立以命令的口吻問道:「你們可知道千面人魔的行蹤?」
「報告幫主,離開葫蘆谷後,便失去掌握。」
「難道連一點線索也沒有?」
「老魔傷勢不輕,研判可能是找地方療傷去了。」
「在哪裡?」
「可能距葫蘆谷不會太遠。」
「好,你去吧,好好地幹。」
「是!」
馬魁諾聲而退,石友江及時說道:「這位馬朋友之言不差,賀天雄必是覓地療傷去
了,依小老地之見,咱們兩撥人馬,不如分道而行,朝九華山的方向一路追查下去,或
可有所發現。」
紀香雲聞言立道:「石叔之言極是,咱們就此分手,一日找不到龍兒的下落,本夫
人一口難安。」
言畢,立與石友江結伴離去。
每一次相會,都是匆匆的來,又匆匆的去。張婷婷恨不能與三小多聚一會,奈何母
命難違,只好依依難捨地跟著走。
已離開山區,進入平原。
在一條陽關大道上,與黑鳳凰冷寒燕、俏羅剎雷玉嬌母女正面相逢。
穿雲堡外一戰,冷寒燕的黨羽被千面人魔屠殺一空,此刻,就她們母女兩個,再無
別人。
阿呆舉手打了一個招呼,對雷玉嬌道:「嗨,阿嬌,親愛的,別來無恙,好久不見,
我好想你啊。」
這動作,這語調,太新潮,也太時髦了,雷玉嬌不禁楞住了,一時間喜也不是,怒
也不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是小魚兒打開僵局,改變話題道:「不知冷女俠想上哪兒去?」
黑鳳凰冷寒燕道:「找你們。」
小魚兒一怔神,道:「幹嘛,可是吃癟沒有吃夠,又想來觸霉頭?」
冷寒燕道;「過去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老身不想再提,就讓它一筆勾銷好啦。」
黑鳳凰一反常態,鳳兒和小魚兒相顧失色,阿呆卻拍掌笑說:「這好,不是敵人,
便是朋友。」
冷寒燕重複道:「一點沒錯,江湖上的事最是壁壘分明,不是敵人,便是朋友。」
弄得小魚兒滿頭霧水,對雷玉嬌道:「雷姑娘,你娘的態度怎麼變得這樣快,好像
三月的天氣,時多雲偶陣雨?」
俏羅剎雷玉嬌據實說道:「是因為我們得到消息,你們已經跟千面人魔拆伙了,彼
此立場一致。」
小魚兒道:「啊,原來如此。」
鳳兒道:「兩位找本幫又是為了何事?」
冷寒燕道:「想跟貴幫合作,聯手對付聖劍無影賀天雄。」
「噢,雷夫人的消息倒挺靈通的,連千面人魔的來龍去脈都弄明白啦。」
「姓賀的老賊罪大惡極,殺死我的丈夫不算,連道上的朋友也一起趕盡殺絕,老身
與他勢不兩立。」
「雷夫人似乎疏忽了一件事。」
「哪一件?」
「用不到你來拜託我們也不會放過這個魔鬼!」
「我們母女的意思是,希望小魚幫不要通吃、給我們母女一個報仇的機會。」
「這恐怕有困難。」
「有什麼困難?」
「想找他討債的人會排成一條長龍,只能各憑機運,無法預作安排。」
「起碼可以互通消息,至低限度,在逮住他的時候,可以讓我們母女捅他一刀,踹
他一腳,唾他幾口口水。」
阿呆道:「這好辦,只要逮住這隻老狐狸,讓你們踹兩腳,捅兩刀,吐一臉盆口水
也辦得到,但是,兩位必須付一點代價才行。」
雷玉嬌玉面一寒,怒不可擋地道:「阿呆,你這人太無情無義啦,我們已有婚約,
你連自己人也想敲詐勒索?」
阿呆道:「媽的,少來這一套,你不是說過,天下的男人死光了也不會嫁給我阿呆
先生嗎?」
俏羅剎嬌滴滴地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我發現你愈來愈古錐,尤其憨厚耿直,
可以托付終身。」
小魚兒心想:「狗屁,鬼才相信你的花言巧語。」
表面上仍不動聲色地道:「本幫主想聽聽雷夫人的高見?」
黑鳳凰冷寒燕略作沉吟,道:「婚姻大事,豈可兒戲,既有婚約在先,當然算數。」
小魚兒瞅了阿呆一眼,戲謔道:「既然算數,更為了表示兩位的誠意,何不趁熱打
鐵,現在就讓他們小兩口拜堂成親?」
阿呆眼一瞪,跳起來嚷嚷道:「好啊,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我阿呆先生想這
一天已經想了很久啦。」
口說不算,還上去動手動腳,拉拉扯扯,羞得雷玉嬌滿面通紅地躲到母親身後去。
冷寒燕道:「阿呆和嬌兒都還小,何必急在一時,再過幾年也不算遲。」
阿呆道:「不小啦,沒有兒子連孫子也會耽誤。」
俏羅剎雷玉嬌道:「哼,厚瞼皮。」
阿呆辯道:「不是臉皮厚,是忠厚、坦白、實話實說。」
小魚兒道:「親家母,能否定一個確切的時間?」
鳳兒亦幫腔道:「有一個確切的期限,我們也好預作準備,別老是亂開空頭支票,
阿呆的婚禮是小魚幫的第一件喜事,一定要辦得轟轟烈烈,熱熱鬧鬧,在武林中留下一
段佳話來。」
三小胡言亂語,瞎扯一通,目的無非是拿他們母女尋開心,消遣消遣,而冷寒燕、
雷玉嬌同樣另有打算,只是想利用小魚幫,追查千面人魔的下落。
黑鳳凰思慮一下,道:「好吧,決定個日期也好。」
阿呆迫不及待地追問道:「哪一天?」
冷寒燕道:「聖劍無影賀天雄喪命亡魂的那一日,就讓你們拜堂成親。」
阿呆想了想,道:「馬馬虎虎啦,日子雖然等於還沒有定,總算有個指望,但願阿
矯能小心謹慎,處處留神,別慘遭『屠殺』,淪為二手貨。」
雷玉嬌聽不懂,道:「什麼叫慘遭『屠殺』?什麼又叫二手貨?」
阿呆道:「這是我跟小魚兒的密語,你們聽不懂啦。」
冷寒燕道:「小魚幫主,你現在可以提供一些千面人魔的消息了吧?」
小魚兒道:「老魔神出鬼沒,行蹤飄忽不定,跡象顯示,正在某處療傷。」
「某處?某處是哪裡?別打馬虎眼。」
「要是知道確切的所在,早就將他揪出來了,還會和親家在這兒磨牙。不過,據判
斷,應該距九華山不會太遠。」
「何以作此研判?」
「因為老魔受了傷,跑不遠的,可能會就近療傷。」
「嗯,此話言之成理,老身姑且信之,告辭了。」
「拜拜,不送,不送!」
阿呆亦揮揮手,道:「慢走,慢走!保重.保重!」
冷寒燕母女去勢極快,人已消失不見,阿呆的手仍揮個不停,小魚兒罵道:「好啦,
別再演戲啦,阿嬌已經去遠,咱們該上路啦。」
阿呆道:「人海茫茫,咱們往哪兒去呀?」
小魚兒道:「往北方,找千面人魔要解藥去,只要殺掉賀天雄,你就可以和阿嬌成
親啦。」
跟雷玉嬌的婚事,阿呆心裡也明白得很,如畫餅充飢,紙上談兵,成真的希望幾乎
等於零,但嘴巴上說說亦頗饒趣味,「對啊,為了活命,為了討老婆,咱們是該上路啦,
找不到那個魔鬼,咱們一個也別想活。」
心情突然沉重起來,當即放步疾行,三小的影子也很快失在漫漫黃塵中。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4:23:14
第14章
石橋鎮。
名符其實,石橋鎮的南端,當真有一座石橋。
這一座橋,是進出石橋鎮的必經之地,也是南來北往的交通要道。
橋的四周種有四棵大槐樹,茂密的枝葉範圍廣闊,在石橋的上方交抱成蔭,形成一
個天然的大屋頂,因而,自然而然地,也成為人們歇腳的好所在。
樹蔭底下,石橋上,來了三位不速之客,是昨天傍晚到的,現在已是第二天的中午
過後,仍沒有離開的意思。
怪事,不僅露宿橋頭,連一日三餐都是以乾糧充飢,卻始終枯候未去,自得其樂。
他們是誰?
說出來可以令任何一個武林人物嚇一跳。
一個是邋裡邋遢莊莊主懶蟲丁一。
一個是千杯不醉莊莊主醉鬼白雲。
一個是天下無敵莊莊主狂夫辛幸。
這三個怪物,很難得聚在一起,而且一聚就是半日一夜,這是史無前例的事。
顯然有非比尋常的原因。
在等人!
等誰?
馬上便可分曉。
醉鬼白雲出門在外,仍然帶著一大缸酒,提起酒缸來,咕咕灌了兩口,朝南邊望一
眼,吟起歪詩來:「時間過去已不少,未見三個小鬼來?」
回頭瞪著狂夫辛幸,又吟道:「是否消息有錯誤,誆你老哥喝西風?」
狂夫辛幸粗獷的聲音道:「老白,你放心,老子的消息絕對正確,那三個小兔崽子
去了神仙谷,現已北返。正在來石橋鎮的途中,一定可以在這裡堵上。」
醉鬼白雲道:「不知還需要多久?」
狂夫辛幸怒容滿面地道;「媽的.你能不能不再吟詩,說句人話,說三個字四個字
的話,別再七言五言.好累啊!」
白雲積習難改,一出口還是七個字,「乾脆閉口不說話!」
辛幸懶得再理他,轉對懶蟲丁一道:「老丁.你倒是說說看小魚幫的這三個魔崽子
到的時候,咱們怎麼治他們?」
丁一是條懶蟲,懶人有懶人的做法,出門在外,背上還背了一張床,走路的時候雖
然累一點,沒事的時候倒下去便睡大覺。
此刻,一字先生就正在睡覺,根本沒聽清狂夫在說什麼,道:「嘛?」
「馬?還牛呢!」
辛幸的鼻子都氣歪了,分明是「幹嘛」二字,省一個也好,狂夫氣忿忿地道:「老
子是問你,等一下如何處置那三個娃兒?」
懶蟲丁一作了一個殺人的手勢,還有一個字:「殺!」
「殺?好主意,咱們一個殺一個,誰也不成虧。」
「可!」
「老子殺小魚兒?」
「成!」
「老白殺那個呆子?」
「行!」
「你殺那個妞兒?」
「好,」
「喂,你多說一個字會死人?把話說清楚點會少一塊肉?」
「累!」
「嫌累為什麼不討個老婆,生個兒子,當你的發言人!」
「懶!」
「好!睡你的大頭覺吧,最好一睡不起,免得再煩人。」
一字先生還真聽話,真的沒再開口,眼皮子一蓋上,很快便聽到他的鼾聲。
醉鬼白雲看在眼中,又詩興大發,吟唱道:「夢中自有顏如玉,夢中自有黃金屋,
酒中亦有顏如玉,酒中亦有黃金屋。」
搖頭晃腦,樂不可支,提起酒缸又灌起來。
狂夫辛幸氣沖斗牛地道:「衰!真衰!其他媽的衰透了,和你們兩個怪物在一起,
最少會折壽三十年,咱們拆伙了,再見,老子另覓夥伴,找老猴子去。」
醉鬼白雲譏笑道:「猴子猩猩本同宗。」
一字先生也翹起大拇指:「對!」
狂夫辛幸氣不過,也信口胡扯道:「醉鬼懶蟲是一家,見面不會說人話,一字先生
死期近,醉到明曹見閻王!」
話落,本待拂袖而去,忽見醉鬼白雲的兩個女兒白鶯、白鶴從南邊飛奔而來,急忙
揚聲說道:「兩位賢侄女可是發現敵蹤?」
白鶯先說:「鳳兒阿呆到。」
白鶴繼道:「還有小魚兒。」
真鮮,五個字,是五言詩,狂夫辛幸可頭大了,道:「丫頭,你們行行好,說句人
話好不好,小魚幫的那三個娃兒現在何處?遠不遠?」
白鶯道:「約在百丈外。」
白鶴道:「很快便會來。」
醉鬼白雲接口道:「趕快上樹躲起來!」
懶蟲丁一道:「快!」
一個提著酒缸,一個帶著床鋪,咻!的一聲,便藏到大槐樹上去。
白鶯、白鶴姐妹的動作也不慢,麗影一閃,已沒入枝葉深處。
狂夫辛幸還沒有來得及上樹,他兒子辛苦乍然從石橋鎮內如飛而至,劈面就說:
「爹,有人在鎮內一家飯館裡鬧事。」
「鬧什麼事?」
「館子裡的酒菜不對他的胃口,便將那家館子給砸啦。」
「是什麼人?」
「一個鶴發如銀的老人,但言行卻幼稚如孩童。」
「許是個瘋子,管這些閒事作甚?」
「此人自稱是太極老祖!」
「太極老祖」四字一出口,馬上把狂久辛幸震住了。
樹上的人同樣吃驚不小。
醉鬼白雲道:「設法纏住勿亂來!」
白鶯道:「用計引開他。」
白鶴道:「用騙也可以。」
一字先生還是剛才的那一個字:「快!」
狂夫辛幸聲急語快地道:「苦兒,你聽到沒有,用計用騙都可以,設法纏住他,不
要叫他往這邊來,這個老古董返老還童,喜怒無常,他如果一攪局,準會壞事的。」
「是,爹!」
辛苦躬身一諾,拔腿就走。
狂夫辛幸一刻也不敢耽誤,彈身上了樹。
就在這時候,樹上的人已經聽到歌聲。
還是那首老歌,小兒郎,小兒郎,小小兒郎不簡單——
歌聲越唱越近,不一時便見到人影,一點不假,正是鳳兒、阿呆、小魚兒。
三人來勢不慢,轉眼就到了橋頭,鳳兒道:「這個地方蠻不錯的,歇一會兒吧?」
阿呆道:「姑奶奶,肚子都餓扁啦,大腸告小腸,先到鎮上去塞飽肚子要緊,其他
的事都免談。」
小魚兒同感飢腸轆轆,道:「人是鐵,飯是鋼,鳳兒,大家都餓啦,就依阿呆——」
「吧」字未出,異事陡生,狂夫辛幸舞著一對大鐵錘電擊而下。
醉鬼白雲則拿酒缸當武器,酒缸在下,雙掌在上,頭下腳上的猛推猛拋,猶如高山
滾石,獅子滾繡球。
懶蟲丁一更妙更絕,床鋪也可以當兵器來用,整張床從樹上罩下來,一字先生就趴
在上面推波助浪,欲將三小壓扁壓垮壓成肉餅。
醉鬼、狂夫、懶蟲擔任主攻,白鶯、白鶴則為助攻,二女一左一石,分別飛向石橋
兩端,準備捕漏網之魚,打喪家之犬。
事出突然,事先亦無警語,用的完全是偷襲突擊的打法,三位莊主又都是頂尖兒的
人物,三小處境大險,危在旦歹,當他們覺有異時,敵人已兵臨頭頂。
好個鳳兒、阿呆、小魚兒,置之死地而後生,眼看逃無可逃,避無可避,只好訴諸
一拚。
砰!先是小魚兒托住了醉鬼白雲的大酒缸,雙方互較暗力,猛銳難擋,酒缸承受不
起,震得四分五裂,酒雨激射如雨,小魚兒一個踉蹌,倒退了七八步,要不是被檔桿阻
住,八成會掉進河裡去。
火星並射,震聲如雷,阿呆的太極棍撞上了狂夫辛幸的鐵錘,得神器之助,阿呆得
以死裡逃生,反將辛幸的大鐵砸成了爛柿子,阿呆亦被反震之力震退到小魚兒身邊去。
「鳳兒的處境最糟也最滑稽,整個身軀完全被懶蟲丁一壓在床下,所幸,床下有腳,
鳳兒毫髮未傷。」
「殺!」
「殺!」
二人同時喊殺,同時出招,一字先生欲藉自己龐大的軀體壓垮床鋪,將鳳兒壓扁,
孰料,鳳兒先發制人,烏劍已搶一步透床而過。
正中懶蟲腰眼,入肉三寸。
「媽!」
這個節骨眼上,痛得他眼淚直流,仍然不肯多說一個字,一字先生迂得可以,簡直
已經走火火魔。
尖叫聲中,連人帶床站起來,鳳兒早已原式不變,疾飄八尺,猛一個「鯉魚打挺」,
卓立橋頭。
「納命來!」
「納命來!」
兩聲嬌叱,兩條人影,白鶯白鶴趁鳳兒立足未穩時,早已從橋的兩頭閃電攻到。
「媽的,不要命的臭丫頭,你們大概不想活啦!」
「媽的,白吃白喝,小心我阿呆先生白嫖白玩!」
小魚兒和阿呆動作飛快,白鶯白鶴姐妹的招式尚未遞滿,已被二人截住,劈哩啪啦,
舉手投足之間,便將他們姐妹逼退。
一場突來的橫禍,就此暫時告一段落。
阿呆首先發難,破口大罵道:「不要臉,不要臉,你們都是名門正派的一莊之主,
一向自命清高,居然也幹起偷襲暗算的混帳事來,還想不想在江湖上混?也不怕笑掉天
下英雄的大門牙?」
狂夫辛幸怒容滿面地道:「臭小子,你這是惡人先告狀,是你們混帳在前,休怪你
家辛爺爺等要採取最殘酷的手段。」
小魚兒道:「老匹夫,你想怎麼樣?」
狂夫辛幸道:「要你們血濺橋頭,暴屍荒野!」
醉鬼白雲謅了一句七言歪詩:「暴屍荒野無人埋!」
白鶯喜用五言:「或者狗來啃!」
白鶴也用五言:「或者狼來吃!」
懶蟲丁一還是老規矩,一個字:「善!」
阿呆冷哼一聲,道:「哼,善你的頭,再神經兮兮的當心我阿呆先生把你閹掉。」
小魚兒一本正經地道:「各位,有一句話本幫主願說在前面,過往的一切,都是千
面人魔的主意,我們只是奉命行事,現在小魚幫已經跟老魔劃清界線拆伙啦,諸位如心
有不甘,可找千面人魔去算帳,本幫早已改邪歸正,從善如流。願與各派和平共存。」
阿呆道:「放下屠刀!」
鳳兒道:「立地成佛!」
阿呆道:「不是敵人!」
鳳兒道:「便是朋友!」
狂夫辛幸怒氣衝天地道:「放屁,你們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心狠手辣,無惡不作,
就算是拆了伙,分了家,千面人魔的帳固然非討不可,你們的這一份也無法一筆勾銷,
不將你們千刀萬剮,難消老夫心頭之恨!」
醉鬼白雲隨聲附和道:「此恨綿綿無絕期!」
白鶯道:「仇深深似海!」
白鶴道:「恨高高如山!」
一字先生瞪著眼睛說:「然!」
狂夫辛幸繼又說道:「況且,你們三個小雜種,於放火燒掉爺爺的天下無敵莊大門
時,曾口出狂言,不僅是奉千面人魔之命前去找麻煩,同時也是為小魚幫向老夫挑戰,
言猶在耳,竟敢翻臉不認帳,真是無恥之及!」
小魚兒聲宏氣壯地道:「不錯,本幫主說過這樣的話,且已將你們打得鼻青臉腫,
一個個落荒而逃,算是已經挑戰成功。」
阿呆道:「你們算那棵蔥,連領袖武林的葫蘆谷主都被打垮啦,換句話說,小魚幫
已取得整個武林的領導權,是你們的上司。」
鳳兒亦道:「總而言之,小魚幫領袖武林的事已成定局,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從今
以後.小魚幫願與各派和睦相處,重新開始。」
狂夫辛幸大怒道:「荒唐!荒唐!憑你們三個乳臭未乾的娃兒也想領袖武林,老夫
絕不接受。」
醉鬼白雲道:「不服不服我不服!」
白鶯道:「人同此心也!」
白鶴道:「心同此理也!」
一字先生很難得說了兩個字:「然!然!」
卻將小魚兒給惹火了,勃然大怒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狂夫辛幸與白雲、丁一互換一道眼神道:「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要武林三
莊沒有死絕死光,就不允許小魚幫立足江湖!」
話已說絕,雙方各不相讓,鳳兒、阿呆、小魚兒怒溢眉梢,恨滿心頭,決心一戰。
「媽的,打垮他們!」
「媽的,宰了他們!」
「送他們回姥姥家!」
三莊五人的動作飛快,早將三小團團圍起來,動上了手,狂夫辛幸急不擇言地道:
「操你媽,不知天高地厚的雛兒,老子今天要喝你們的血。」
阿呆是罵人的專家,立即以眼還眼:「幹你娘,不知死活的老頭,阿呆先生今天要
吃你的肉!」
一場惡戰,各展所能,正自難分難解間,突聞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大聲吃喝道:「阿
呆哥哥,小弟弟我也要吃人肉,喝人血!」
餘音來落,人已飛掠而到,不問青紅皂白,也不顧三七二十一,橫衝直間,逢人就
打,立與三莊五人幹上了。
此人身手不見,技深若海,勢如破竹,當者披靡,不到十個回合,便將三莊五人打
潰打散。
這時候,大家才看清楚來人的模樣兒,發白如銀,頭上用紅絲綁著一個朝天辮,天
生的一張娃兒臉,身穿五顏六色的采衣,這種裝扮,等於是註冊商標,除了太極老祖,
武林中不會再有第二人。
辛幸在太極老祖的面前那裡還敢狂,望了隨後趕到,一臉無奈的兒子一眼,道:
「老前輩——」
僅叫了一聲「老前輩」,就被太極老祖打斷了,道:「老什麼老,不老也會被你這
個混蛋叫老,在下今年才年方八歲而已。」
狂夫辛幸哭笑不得地道:「應該是一百零八歲吧?」
太極老祖怒道:「混蛋王八蛋,哪壺不響你提哪壺,那個討人厭的整數已經冷凍起
來了,不算。」
醉鬼白雲道:「三個娃兒太可惡,前輩且作壁上觀。」
太極老祖瞪眼道:「混帳,你酸什麼酸,在下平生最恨裝模作樣的人,滾到一邊涼
快去。」
白雲碰了一鼻子的灰,怎奈太極老祖名頭太大,地位崇高,未敢反唇相譏,只有兀
自生悶氣的份兒。
狂夫辛幸小心謹慎地道:「不知前輩跟這三個娃兒是什麼關係?」
太極老祖伸手搭在小魚兒肩上,道:「我們是朋友,好朋友,這是我的小魚兒哥哥
啊。」
狂夫辛幸苦笑一下,道:「小魚幫火燒懶人莊,大鬧千杯不醉莊,又燒了天下無敵
莊的大門——」
太極老祖拍著巴掌喊叫道:「燒得好,鬧得好,你們自命不凡,自以為是,早該有
人給你們一點顏色看看啦。」
「前輩,請勿管這件閒事。」
「我非管不可!」
「務請三思。」
「老子高興,」
「前輩——」
「別再嚕七八嗦,你爸還有悄悄話要跟三位小友說,滾!滾!滾!」
太極老祖返老還童,完全是小孩心性,一切全憑喜惡行事,率性而為,根本不考慮
是非曲直。
話一落地,便即展開一輪猛攻,一口氣將三莊五人趕下石橋,趕上大路,趕得抱頭
鼠竄,看不到人影時,方始心滿意足地停下來。
然後,目注三小,笑容可掬地道:「怎麼樣?爽不爽?棒木棒?」
小魚兒道:「爽!爽極啦!」
阿呆道:「棒!棒極啦!」
鳳兒道:「小弟弟神功蓋世,天下第一。」
太極老祖笑口大開地道:「我就喜歡你們這三張小嘴,乖巧伶俐,比蜜糖還要甜,
即使受騙上當也舒坦!」
小魚兒道:「老弟說哪兒的話,小魚幫乃名門正派,絕不干騙人的勾當。」
太極老祖道:「哼,吹牛,小魚幫騙人的事可多著哩,可以車載斗量。」
小魚兒佯怒道:「老弟,你怎麼扯起小哥哥我的後腿來了。」
太極老祖道:「小弟說的是實話,難道不是?」
四目相對,二人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鳳兒道:「你不是有悄悄話要說嘛,別盡說廢話,可曾將凶神張忠救出大牢?」
太極老祖道:「我老人家正是要報告這件事。」
小魚兒道:「怎麼樣?」
「別提啦,跑到順德府,那個天殺的已不在大牢。」
「可是越獄而逃?」
「是被押解上京。」
「好啊,在路上截劫更方便。」
「我也是這樣想,結果卻撲了一場空。」
「怎麼啦?」
「他們已殺掉押解的捕快,溜之大吉。」
「你說他們?」
「是呀,還有血手屠夫王化,浪裡白條游全河。」
「他們三個怎會湊在一起?」
「據說是要押到京裡去會審。」
「事實是在哪裡發生的?」
「三名江洋大盜在保定府碰巧相遇,太原、順德、開封府的捕快於是便會合在一起,
事情就發生在離開保定府後不久。」
「閣下未能躬逢其盛?」
「媽的,一步之差,失之交臂。」
「可知他們的行蹤?」
「他們結伴南竄,風聞已來到皖境。」
阿呆道:「這好,八方風雨會中州,準有熱鬧可看,千面人魔那個老王八一定不會
有好日子過。」
鳳兒不懂,道:「此話怎講?」
阿呆道:「糟老頭奪走了他們的烏劍、玉鐲、太極棍,自然記恨在心,千里尋仇。」
鳳兒道:「阿呆,你錯了,我倒覺得王屠夫、張凶神很有可能是衝著咱們來的。」
阿呆道:「何以見得?」
鳳兒道:「道理很簡單,他們對千面人魔所知有限,這筆帳十九會記到小魚幫的頭
上來。」
阿呆一怔神,道:「慘啦,慘啦,又增加了三個頭號大敵人。」
但一轉念間,隨又神氣活現地道:「哼,三條小毛蟲,手下敗將,怕什麼,最好是
衝著咱們來,這樣說不定還可以再發一筆意外之財。」
小魚兒道:「阿呆,你餓不餓?」
阿呆道:「餓啊,快餓死啦。」
小魚兒道:「餓就別站在橋頭上瞎胡扯,快到鎮上去上館子,和太極老祖好好合計
合計,分頭截殺,一網打盡,免得夜長夢多,禍延蒼生。」
阿呆立即付諸行動,箭也似地朝石橋鎮奔去。
太極老祖突發奇想:「小弟來也,追上你阿呆哥哥請客!」
動作好快,好似一溜青煙,提足勁發足猛追。
鳳兒和小魚兒相視微微一笑,結伴隨行。
告別太極老祖,離開石橋鎮後,鳳兒、阿呆、小魚兒就感覺有人釘梢。
可是,不止一次四下搜尋,甚至用盡各種方法,卻始終查不出釘梢的人是誰。
也沒有千面人魔的消息,好像泥牛入海,溶了,化了,飛了。
這種被人跟蹤的感覺,一直持續了三天,直到渡過長江。到達安慶,投宿在安慶最
大的一家飯莊,「天香樓」之後,才完全解除。
租了一個小跨院,一明兩暗,梳洗一番後,三小這才來到前面的飯廳。
正值晚膳時分,客人不少,已上了八成的座,三小找了一個雅座,叫了酒菜,甫吃
一半,忽然聽到隔壁談話的聲音似甚耳熟,阿呆略一遲疑,將分隔的屏風拉開一條縫,
眇目一瞄,赫然發現是三名官差。
這三名官差可不是普通人物,而是太原府的捕頭神捕徐良、順德府的捕頭快刀周慶、
以及開封府的捕頭鐵沙掌馬元度。
好像是久別重逢的老友,小魚兒興奮莫名地道:「啊,原來是三位捕頭大人,怪不
得挺耳熟的,久違,久違。」
阿呆早將屏風移開,兩桌變成一桌,敬了三位捕頭一杯酒,開門見山地道:「是什
麼風把三位大人吹到長江邊上來了?」
太原府的捕頭神捕徐良仰天一歎,道:「別提了,那三個魔頭業已脫逃。」
鳳兒道:「這事我們已有一個耳聞,三位大人可有什麼發現沒有?」
順德府的捕頭快刀周慶道:「我們一路往南追,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任何發現。」
小魚兒道:「既然沒有線索,為什麼要往南邊追?」
開封府的捕頭鐵沙掌馬元度道:「這倒是有道理的。」
阿呆一楞,道:「有啥道理?」
神捕徐良道:「他們三名大盜,曾不止一次揚言,但能出得牢籠,一定要將三位小
友碎屍萬段。」
阿呆滿頭霧水地道:「幹嘛要跟蹤我們?」
周慶道:「還不是為了要將王屠夫他們逮捕歸案。」
鳳兒嬌聲道:「如此一來,小魚幫豈不變成了誘捕人犯的餌。」
馬元度道:「正是這樣,老魔欲尋貴幫報仇,只要盯牢三位,就不難將逃犯逮捕。」
小魚兒道:「本幫可否下手抓人?」
徐良道:「當然可以,他們惡性重大,人人得而抓之。」
阿呆道:「有沒有獎金?」
「每名二萬兩。」
「還是老價錢,沒有漲價?」
「好像沒有。」
「哼,小氣!」
馬元度拍一下胸脯道:「二幫主,只要小魚幫能擒得住這三名江洋大盜,我馬元度
一定向朝廷爭取提高賞銀。」
阿呆視錢如命,打破砂鍋問到底:「能提高多少?」
「最少每名加一萬兩。」
「最好是加一倍。」
「馬某當盡力而為。」
「有勞啦。」
鳳兒心細,問道:「是一定要生擒活捉?還是不論死活?」
神捕徐良道:「不論死活!」
鳳兒道:「有沒有獎牌?」
快刀周慶道:「如能將這三名欽命要犯緝捕歸案,甚至更進一步將鐵膽魔星雷天豹
也逮到,我們一定奏請皇上,給三位一人頒一面御賜金牌。」
小魚兒喜不自勝地道:「哇塞!皇上頒的御賜金牌,好風光啊!」
鳳兒接道,「好神氣啊!」
阿呆道:「足以光宗耀祖!」
鐵沙掌馬元度笑笑,道:「請三位幫主慢慢用,我們想先走一步」
小魚兒道:「何必這麼急,吃飽再走嘛。」
徐良道:「我們此來,原也是暗中窺伺,不意被二幫主識破,再不走若落在那三個
江洋大盜眼裡,必然會前功盡棄。」
三人已離桌而起,鳳兒問道:「不知三位大人投宿何處?」
周慶道:「暫住驛館。」
阿呆道:「好地方,白吃白喝,白住白睡。」
馬元度當然明白他的意思,道:「小魚幫現在是捕狼的餌,不便住進驛館,不過,
我們會知會天香樓,同樣免費招待。」
阿呆難為情地道:「這樣不好意思啦。」
三位捕頭揮揮手,同道:「哪裡,應該的,應該的,再見。」
鳳兒、阿呆、小魚兒起身相送,齊道:「客氣啦,客氣啦,不送,不送!」
天上無雲,有月。
地上無聲,有風。
夜,已經很深很深。
也很靜,靜得可聞銀針落地之聲。
店家、夥計、客人,俱已進入甜蜜的夢鄉。
驀然,有三條人影,闖進三小所在的小跨院。
腳步好輕,輕得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
速度也好慢,躡手躡足,小心翼翼。
每個人的手裡,還提著一個水桶。
藉著皎潔的月光,三人的面貌清楚可辨。
左邊的是血手屠夫王化。
中間的是七殺凶神張忠。
浪裡白條游全河在右邊。
這三個凶神惡煞,果然咬上了小魚幫。
跨院一明兩暗,共有兩間上房,鳳兒住一間,阿呆和小魚兒共處一室。
血手屠夫王化潛行至鳳兒窗外,舔破窗紙,向內一望,對身後的張忠嗽聲道:「小
娘們睡得跟死豬一樣。」。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4:24:11
七殺凶神張忠明笑一下,行至浪裡白條身旁,游全河剛好看完屋內的情況,細聲道:
「睡啦,沉得很,與死人無異。」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不敢掉以輕心,王屠夫、游全河各拿出一支吹筒來,猛往裡面
吹迷魂煙。
一忽兒,室內便煙霧瀰漫,模模糊糊的伸手不見五指。
三個魔頭這才感到滿意,退後一步,提起水桶,小心謹慎地往門窗木柱上澆。
說巧真巧,正當此刻,淅淅瀝瀝,外面也下起雨來,屋簷上的水,淋了三人一身。
好重的油味,顯然這三個老小子施毒不算,還準備放火燒屋。
血手屠夫王化小聲道:「媽的個巴子,怎麼下起雨來了,水可滅火,可是大大不
妙。」
這一陣雨好邪門,來得快,去得也快,一霎時便過去了,七殺凶神張忠道:「老王,
雨已停歇,可以放火啦。」
浪裡白條游全河道:「老子始終懷疑,憑咱們三個人的本事,哪用得到放火,乾脆
破門而入,一刀一個多乾脆。」
王化道:「這三個雜種不是省油的燈,凡事小心為妙,不要打沒有把握的仗。」
七殺凶神張忠道:「不知道後面有沒有門窗?」
王化道:「早已查過,沒有,就算燒不死衝出來,也逃不出咱們的手掌心。」
計劃十分周密,可謂萬無一失。
游全河道:「那就放火吧,還等什麼。」
王化打燃火把子,還沒有來得及往窗紙上丟,突然轟!的一聲,自己的身上反而燒
起來了。
張忠吃了一驚,道:「這是怎麼搞的?」
游全河道:「可能是老王不小心,將油澆到自己身上咯。」
血手屠夫王化一面拍打身上的火苗,一面臭罵道:「老子操你們親娘祖奶奶,說什
麼風涼話,還不快來幫忙救火。」
二人互望一眼,跨步而上。
轟!真是怪事,游全河的身上也著火了。
轟!又是一聲,張忠亦馬上被大火波及。
火勢來得好凶好快,一發不可收拾,剎那之間,大火便蔓延到全身。
顯而易見,他們的身上都澆了油。
油從哪裡來的?
必然與那一場「雨」有關。
可是,天上怎麼會下油呢?
莫非……?
莫非……?
大火燃眉,火燒屁股。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忙不迭地倒在地上打起滾來。
一般而言,身上著火,在地上打滾是好法子。
然而,怪事天天有,今天卻特別多,火勢非但未熄,反而越滾越大。
不用問,地上也有油。
是天上下的,屋頂上流的。
好在這三個都是武林高手,身手敏捷,動作奇快,一見苗頭不對,馬上滾離現場,
滾到花圃裡去了。
在土中,花木之間一陣急速翻滾,總算將大火給全部撲滅。
但,三個人早已面目全非,衣服被燒得被破爛爛,鬍子頭髮全燒光了,焦頭爛額,
令人慘不忍睹。
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更像是三個道道地地的非洲大黑人。
七殺凶神張忠氣得渾身發抖,罵不絕口:「我操他祖宗八代,這是哪一個王八羔子
干的?」
身後冒出來三個人,一字排開。依次是鳳兒、阿呆、小魚兒。
小魚兒道:「是我,小魚幫的首席幫主,專吃大魚的小魚兒。」
阿呆道:「是我,小魚幫的二幫主,你們的冤家對頭阿呆先生。」
鳳兒道:「是我,小魚幫的三幫主,你們的剋星死敵鳳兒姑娘。」
血手屠夫王化大發雷霆道:「魔崽子,你們不是在床上睡覺嗎?」
阿呆道:「笨啊,丟臉,虧你們還是老江湖,睡在床上的只是三個假人。」
浪裡白條游全河驚叫一聲,道:「這麼說來,這一切都是你們在暗中搞鬼?」
小魚兒道:「你說對了,是本幫主在導演,還有劇本呢。」
七殺凶神張忠道:「媽的,明明是三桶油,怎會變成水,天上又怎會下起油來?」
鳳兒道:「自然是被本幫移花接木掉了包。」
王屠夫一臉疑惑地道:「你家王爺爺自信行事謹慎,是在什麼地方被你們盯上的?」
小魚兒道:「告訴你們也沒有關係,早在你們三個老混蛋第一次潛來天香樓偵察地
形時,便被本幫抓住了小辮子。」
張凶神道:「又在哪裡以水換油?」
阿呆道:「就在你們買油的油行裡。」
游全河道:「這樣也好,咱們正可面對面把話說清楚,也面對面把帳算清楚。」
阿呆道:「有屁快放,有帳快算。」
王化沉聲道:「記得你們曾經說過,是奉千面人魔之命,出手搶奪烏劍、玉鐲、太
極棍?」
小魚兒道:「事實如此,絕無虛假。」
鳳兒補充道:「而且,本幫願意洩漏一個秘密,千面人魔就是賀天雄,黃山老人的
大弟子,早已背叛神仙谷。」
王化、張忠、游全河聞言倒抽了一口寒氣,異口同聲地道:「原來是他!」
小魚兒連問道:「怎麼?你們曾有勾搭?」
游全河道:「沒有,我們素無往來。」
張忠怒道:「小子,姓賀的如今在哪裡?」
鳳兒道:「我們也正在找他。」
阿呆道:「放心,如有消息,小魚幫保證公開,絕不隱瞞。」
王化愕然一楞,道:「怪事,你們的態度好像已有所轉變?」
小魚兒道:「坦白說,我們已經鬧翻了。」
阿呆道:「換言之,上帝的歸上帝,撒旦的歸撒旦,小魚幫與千面人魔已經毫無瓜
葛,所有的新賒舊欠,一切的恩恩怨怨,一概與本幫無關,你們去找姓賀的去算。」
鳳兒道:「但有一個先決條件,三位必須保住性命,活過今天。」
血手屠夫王化殺豬似的聲音吼叫道:「作夢,你們倒推得乾淨,告訴你們,那個魔
鬼固然必究無疑,你們三個兔崽子也休想活命。」
七殺凶神張忠聲如夜梟悲鳴:「納命來!」
游全河咬著牙齒道:「拿烏劍、玉朱、太極棍來!」
三個人語氣相通,行動一致,言猶未盡時,已虎撲而上,發招搶攻,一個個如瘋似
狂,如狼似虎,凶神惡煞一般,好像已將自身的生命置之度外,決心要登三小於死地而
後己。
三小是何等人物,當然不會被他們唬住。
「媽的,打就打,誰怕誰呀!」
「媽的,逮活的,拿去賣錢!」
「死的也可以,照樣賣銀子!」
嘶喊聲中,六個人早已鬥在一起,但見黑影旋飛,但聞風聲呼嘯,慘烈的分不出誰
是誰,也看不出攻守進退的頭緒來。
猛可間,從大門之外射進來三個人,正是神捕徐良、快刀周慶、和鐵沙掌馬元度。
三人不愧為是箇中高手,一現身便採取包抄的勢態,狼行虎步而進,周慶舞動一下
手中的鋼刀,開口發話道:「你們被捕了!」
徐良一個大跨步,就要動手抓人,阿呆邊打邊說道:「徐捕頭,三位一邊歇著吧,
本幫負責抓人。」
馬元度道:「多一個人幫忙豈不更省力?」
阿呆坦白得可以:「那不會分獎金?」
周慶道:「不會,獎金仍然是小魚幫的。」
阿呆道:「那就請吧!」
有人接口道:「阿呆哥哥,小弟也算一份,張凶神的這一條命我是要定啦,誰要是
跟我爭,我就操他親娘祖奶奶。」
太極老祖話到人到,根本不理會別人的意見如何,逕直向六殺凶神張忠衝過去,口
中不乾不淨道:「姓張的小子,你這個殺千刀的,我老人家今天要把你撕成碎片,來涮
鍋子吃……」話說一半,場中的情況已變,王化、張忠、游全河眼見大事不妙,三十六
計,走為上策,眉來眼去,心通意合,乍然雙臂一抖,已竄上房去。
神捕徐良道:「追!」
太極老祖道;「老子要吃涮鍋子!」
阿呆道:「到手的銀子,不能讓它飛掉!」
大家的想法不盡相同,行動卻絕對一致,咬著尾巴上了房。
糟糕!三魔去勢如風,已先一步瀉落在客棧後面的一個曬穀場上。
「不要跑,阿呆先生請你們喝尿!」
情急之下,阿呆舉起太極棍,射出一蓬「梅花毒針」。
真是太巧了,沒有射中王化、張忠、游全河,卻被第一個追到曬穀場的快刀周慶碰
上,驚叫了半聲,便一個元寶翻身栽倒了。
神捕徐良道:「糟啦,糟啦!」
阿呆道:「失禮,失禮!」
馬元度道:「這怎麼辦?」
阿呆道:「不礙事,在他頭上撒一泡尿就沒事啦。」
王化、張忠、游全河精得像猴子一樣,此刻已越場而逃,且是逃向三個不同的方向。
太極老祖道:「七殺凶神張小子是我老人家的。」
小魚兒道:「小魚幫負責追王屠夫。」
別無選擇,徐良和馬元度,救醒周慶後,只好去追捕浪裡白條游全河。
追啊追,追離天香樓,追過大街,追過小巷,追到安慶城外去。
結果,再也沒見到王屠夫、張凶神、游全河的一影半蹤。
卻見左側山邊,一條羊腸小徑上,有一個人影正在朝這邊飛奔而來。
完全是江湖經驗的反射,鳳兒、阿呆、小魚兒各找有利的地形,以最快的速度躲起
來。
相隔僅片刻工夫,來人已奔至眼前。
是個母的,還是熟人,乃賽珍珠是也。
「站住!」
小魚兒一躍而出,擋在她前面,以審問罪犯的口氣道:「你打哪兒來?」
賽珍珠先是一驚,待看清楚三小面貌後又是一楞,花容色變道;「小魚兒,你怎麼
啦,吃錯藥啦,好似審訊罪犯,怎麼可以這樣對待珍珠姐?」
小魚兒冷厲的聲音道:「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別嚕嗦,免得惹火了本幫主大家都不
好看。」
阿呆就站在賽珍珠的左前方,道:「惹火了我們,保證會揍人!」
鳳兒道:「甚至於還會殺人!」
三小鐵面無情,毫無轉回的餘地,賽珍珠心頭一震,道:「從前面漁村裡來。」
小魚兒道:「往哪兒去?」
「安慶。」
「幹嘛?」
「找人。」
「找誰?」
「丁寧。」
「姓丁的也在安慶?」
「我們約好在城裡見。」
不待小魚兒再開口,賽珍珠便又扳起臉孔道:「小魚兒,你變啦,變得太可怕啦,
跟瘋子一樣,怎麼可以這樣對待珍珠姐。」
阿呆籠著一臉的寒霜,吐字如刀:「少廢話,我問你,你站在哪一邊?」
賽珍珠不明究裡,道:「什麼站在哪一邊?」
小魚兒道:「別裝傻,我們跟糟老頭鬧翻臉的事,你曾親眼目睹。」
「這是事實。」
「那就請表明態度,是站在小魚幫這一邊?還是繼續跟姓賀的狼狽為奸?」
賽珍珠忽然堆下一張笑臉來,嬌笑道:「嗨,原來是為了這個,我道是你們吃錯藥,
發了瘋,或是得了失心症,丁哥和你們通力合作的事,早就告訴我啦,我當然是站在你
們這一邊。」
阿呆道:「這話可當真?」
「騙你不是人。」
「我還是不信。」
「這是為何?」
「你跟糟老頭的關係太密切,肌膚相接,登堂入室,顛龍倒鳳,翻雲覆雨,常聽人
家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唉!阿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珍珠姐完全是被逼的,僅僅是他發洩獸慾的
工具而已,只有仇恨,哪裡會有感情,我的愛人只有一個,是丁哥。」
阿呆暗道:「戴綠帽子專家,可悲啊,可憐啊。」
小魚兒不肯輕易置信,因為這是生死交關的大事,未敢掉以輕心,冷聲道:「為了
表示你的誠意,希望你能獻出一樣東西來。」
賽珍珠道:「什麼東西?」
小魚兒道:「解毒藥!」
賽珍珠大驚道:「小魚兒,你不是嚇唬珍珠姐吧,將解毒藥給了你們,我只有死路
一條。」
阿呆道:「你可以再找糟老頭去要,甚至於可以偷,憑你們的親密關係,相信你可
以辦得到,死不了的。」
賽珍珠道:「可是——」
小魚兒截口道:「沒有可是!」
賽珍珠道:「這——」
小魚兒又截口道:「也沒有這!只有答應,或者不答應!」
鳳兒解釋道:「答應就是朋友,我們還是好姐妹。」
阿呆寒臉道:「不答應就是敵人,小魚幫要你死!」
為了活命,只有從命,賽珍珠猶豫一下,乖乖地取出半瓶解毒藥來,交給阿呆。
阿呆將解毒藥收好,道:「我知道你會答應的,知道會站在我們這一邊,也知道你
神通廣大,弄到解藥,珍珠姐,謝啦。」
小魚兒重複著阿呆的話道:「珍珠姐,謝啦,知道那個魔鬼的去處嗎?」
賽珍珠道:「不清楚。」
「你們是在哪裡分手的?」
「在葫蘆谷後山被歹命夫人衝散後,便沒再見面。」
「這一陣子,丁哥和珍珠姐在做什麼?」
「找千面人魔。」
「既然以老魔為敵,還找他作啥?」
「找他要解藥呀,沒有解藥,如何活命。」
「哦,你與丁哥又是為何各奔東西?」
「目的一樣,分開來找或許希望大些。」
「你失望了?」
「希望丁哥能有收穫。」
「你們約好在哪裡見面?」
「安慶城內,關帝廟前。」
「不見不散?」
「是不見不散!」
「好,咱們走!」
「走!」
三更已過。
更深露重。
丁寧果然仍孤零零的,獨又一人站立在關帝廟前。
小魚兒大步向前,一照面就沒有好臉色,語氣亦頗不善,道:「丁哥,有一件事我
們很不滿意,你必須先解釋清楚。」
丁寧望了賽珍珠一眼,二人互換了一道眼神,笑道:「小魚兒,你是指哪一件事?」
小魚兒道:「在葫蘆谷後山,我們本有制伏糟老頭的機會,你為什麼不採取行動?」
丁寧略作沉吟,正色道:「我道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原來是為了這個,以當時的情
勢而論,我們並沒有絕對的致勝把握,故而未敢輕率行事。」
衡量當時狀況,倒也言之成理,阿呆忽然死盯著賽珍珠,道:「我想起來啦。」
鳳兒錯愕一下,道:「阿呆,你想起啥?」
阿呆對賽珍珠道:「你的態度跟丁哥不大一樣,非但罵咱們不該對老魔無禮,還曾
有夥同丁哥,欲助那個老混蛋一臂之力的企圖,這一點你如何自圓其說?」
賽珍珠振振有詞地道:「阿呆呀,你誤會了,那只是虛張聲勢,旨在博取千面人魔
的信任,好在時機成熟時,猝然發難,一戰成功。」
這話自亦在情理之中,阿呆嘻嘻笑道:「好像變有道理的,這樣說起來,我們強取
珍珠姐的解毒藥,覺得怪不好意思的,要不要再分一點給你們?」
丁寧道:「不必啦,我這裡還有一點,可以分而食之,你們人多,又已與老魔斷絕
關係,就留在身邊吧。」
小魚兒道:「丁哥可曾打聽出糟老頭的下落來?」
丁寧道:「有消息。」
鳳兒精神一振,道:「在哪兒?」
丁寧道:「正在黑道第十三分舵內療傷。」
小魚兒急急追問道:「知道確切的地點嗎?」
「離此並不太遠,就是虎頭山的『猛虎寨』嘛。」
「這消息可確實?」
「絕對正確。」
「知道他的去處就好辦,今夜咱們得好好研究研究,看如何來收拾這個老匹夫。」
「小魚兒,我與珍珠,雖然癡長你們幾歲,但膽識武功自信不及三位,你們說怎麼
辦就怎麼辦好啦,但有一點,丁某必須事先聲明。」
「怎麼?」
「明天,我和珍珠有事,不能與三位同行。」
「有什麼事?」
「去別處看一個朋友。」
「今夜你們住哪裡?」
「這麼晚啦,客棧早已關門,我看只有在此露宿。」
阿呆逗趣道:「露宿鴛鴦多難看,也有傷風化,乾脆跟我們到『天香樓』去擠一擠
了吧。」
賽珍珠道:「方便嗎?」
阿呆道:「方便是很方便,只是兩位可能會受點委屈。」
「受啥委屈?」
「只有兩個房間,你們必須分房而眠。」
「這有什麼關係,在野人山時,珍珠姐就是和鳳兒同榻而眠。」
小魚兒神秘兮兮地道:「現在情形不同,今宵一刻值千金」
賽珍珠卻坦然地道:「別開珍珠姐的玩笑,我們來日方長。」
丁寧的手搭在了賽珍珠的肩膀上,笑道。「是嘛,來日方長,不在乎這一夜半夜。」
他們不在乎,事情於是敲定,五個人當即奔向天香樓。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4:25:50
第14章
石橋鎮。
名符其實,石橋鎮的南端,當真有一座石橋。
這一座橋,是進出石橋鎮的必經之地,也是南來北往的交通要道。
橋的四周種有四棵大槐樹,茂密的枝葉範圍廣闊,在石橋的上方交抱成蔭,形成一
個天然的大屋頂,因而,自然而然地,也成為人們歇腳的好所在。
樹蔭底下,石橋上,來了三位不速之客,是昨天傍晚到的,現在已是第二天的中午
過後,仍沒有離開的意思。
怪事,不僅露宿橋頭,連一日三餐都是以乾糧充飢,卻始終枯候未去,自得其樂。
他們是誰?
說出來可以令任何一個武林人物嚇一跳。
一個是邋裡邋遢莊莊主懶蟲丁一。
一個是千杯不醉莊莊主醉鬼白雲。
一個是天下無敵莊莊主狂夫辛幸。
這三個怪物,很難得聚在一起,而且一聚就是半日一夜,這是史無前例的事。
顯然有非比尋常的原因。
在等人!
等誰?
馬上便可分曉。
醉鬼白雲出門在外,仍然帶著一大缸酒,提起酒缸來,咕咕灌了兩口,朝南邊望一
眼,吟起歪詩來:「時間過去已不少,未見三個小鬼來?」
回頭瞪著狂夫辛幸,又吟道:「是否消息有錯誤,誆你老哥喝西風?」
狂夫辛幸粗獷的聲音道:「老白,你放心,老子的消息絕對正確,那三個小兔崽子
去了神仙谷,現已北返。正在來石橋鎮的途中,一定可以在這裡堵上。」
醉鬼白雲道:「不知還需要多久?」
狂夫辛幸怒容滿面地道;「媽的.你能不能不再吟詩,說句人話,說三個字四個字
的話,別再七言五言.好累啊!」
白雲積習難改,一出口還是七個字,「乾脆閉口不說話!」
辛幸懶得再理他,轉對懶蟲丁一道:「老丁.你倒是說說看小魚幫的這三個魔崽子
到的時候,咱們怎麼治他們?」
丁一是條懶蟲,懶人有懶人的做法,出門在外,背上還背了一張床,走路的時候雖
然累一點,沒事的時候倒下去便睡大覺。
此刻,一字先生就正在睡覺,根本沒聽清狂夫在說什麼,道:「嘛?」
「馬?還牛呢!」
辛幸的鼻子都氣歪了,分明是「幹嘛」二字,省一個也好,狂夫氣忿忿地道:「老
子是問你,等一下如何處置那三個娃兒?」
懶蟲丁一作了一個殺人的手勢,還有一個字:「殺!」
「殺?好主意,咱們一個殺一個,誰也不成虧。」
「可!」
「老子殺小魚兒?」
「成!」
「老白殺那個呆子?」
「行!」
「你殺那個妞兒?」
「好,」
「喂,你多說一個字會死人?把話說清楚點會少一塊肉?」
「累!」
「嫌累為什麼不討個老婆,生個兒子,當你的發言人!」
「懶!」
「好!睡你的大頭覺吧,最好一睡不起,免得再煩人。」
一字先生還真聽話,真的沒再開口,眼皮子一蓋上,很快便聽到他的鼾聲。
醉鬼白雲看在眼中,又詩興大發,吟唱道:「夢中自有顏如玉,夢中自有黃金屋,
酒中亦有顏如玉,酒中亦有黃金屋。」
搖頭晃腦,樂不可支,提起酒缸又灌起來。
狂夫辛幸氣沖斗牛地道:「衰!真衰!其他媽的衰透了,和你們兩個怪物在一起,
最少會折壽三十年,咱們拆伙了,再見,老子另覓夥伴,找老猴子去。」
醉鬼白雲譏笑道:「猴子猩猩本同宗。」
一字先生也翹起大拇指:「對!」
狂夫辛幸氣不過,也信口胡扯道:「醉鬼懶蟲是一家,見面不會說人話,一字先生
死期近,醉到明曹見閻王!」
話落,本待拂袖而去,忽見醉鬼白雲的兩個女兒白鶯、白鶴從南邊飛奔而來,急忙
揚聲說道:「兩位賢侄女可是發現敵蹤?」
白鶯先說:「鳳兒阿呆到。」
白鶴繼道:「還有小魚兒。」
真鮮,五個字,是五言詩,狂夫辛幸可頭大了,道:「丫頭,你們行行好,說句人
話好不好,小魚幫的那三個娃兒現在何處?遠不遠?」
白鶯道:「約在百丈外。」
白鶴道:「很快便會來。」
醉鬼白雲接口道:「趕快上樹躲起來!」
懶蟲丁一道:「快!」
一個提著酒缸,一個帶著床鋪,咻!的一聲,便藏到大槐樹上去。
白鶯、白鶴姐妹的動作也不慢,麗影一閃,已沒入枝葉深處。
狂夫辛幸還沒有來得及上樹,他兒子辛苦乍然從石橋鎮內如飛而至,劈面就說:
「爹,有人在鎮內一家飯館裡鬧事。」
「鬧什麼事?」
「館子裡的酒菜不對他的胃口,便將那家館子給砸啦。」
「是什麼人?」
「一個鶴發如銀的老人,但言行卻幼稚如孩童。」
「許是個瘋子,管這些閒事作甚?」
「此人自稱是太極老祖!」
「太極老祖」四字一出口,馬上把狂久辛幸震住了。
樹上的人同樣吃驚不小。
醉鬼白雲道:「設法纏住勿亂來!」
白鶯道:「用計引開他。」
白鶴道:「用騙也可以。」
一字先生還是剛才的那一個字:「快!」
狂夫辛幸聲急語快地道:「苦兒,你聽到沒有,用計用騙都可以,設法纏住他,不
要叫他往這邊來,這個老古董返老還童,喜怒無常,他如果一攪局,準會壞事的。」
「是,爹!」
辛苦躬身一諾,拔腿就走。
狂夫辛幸一刻也不敢耽誤,彈身上了樹。
就在這時候,樹上的人已經聽到歌聲。
還是那首老歌,小兒郎,小兒郎,小小兒郎不簡單——
歌聲越唱越近,不一時便見到人影,一點不假,正是鳳兒、阿呆、小魚兒。
三人來勢不慢,轉眼就到了橋頭,鳳兒道:「這個地方蠻不錯的,歇一會兒吧?」
阿呆道:「姑奶奶,肚子都餓扁啦,大腸告小腸,先到鎮上去塞飽肚子要緊,其他
的事都免談。」
小魚兒同感飢腸轆轆,道:「人是鐵,飯是鋼,鳳兒,大家都餓啦,就依阿呆——」
「吧」字未出,異事陡生,狂夫辛幸舞著一對大鐵錘電擊而下。
醉鬼白雲則拿酒缸當武器,酒缸在下,雙掌在上,頭下腳上的猛推猛拋,猶如高山
滾石,獅子滾繡球。
懶蟲丁一更妙更絕,床鋪也可以當兵器來用,整張床從樹上罩下來,一字先生就趴
在上面推波助浪,欲將三小壓扁壓垮壓成肉餅。
醉鬼、狂夫、懶蟲擔任主攻,白鶯、白鶴則為助攻,二女一左一石,分別飛向石橋
兩端,準備捕漏網之魚,打喪家之犬。
事出突然,事先亦無警語,用的完全是偷襲突擊的打法,三位莊主又都是頂尖兒的
人物,三小處境大險,危在旦歹,當他們覺有異時,敵人已兵臨頭頂。
好個鳳兒、阿呆、小魚兒,置之死地而後生,眼看逃無可逃,避無可避,只好訴諸
一拚。
砰!先是小魚兒托住了醉鬼白雲的大酒缸,雙方互較暗力,猛銳難擋,酒缸承受不
起,震得四分五裂,酒雨激射如雨,小魚兒一個踉蹌,倒退了七八步,要不是被檔桿阻
住,八成會掉進河裡去。
火星並射,震聲如雷,阿呆的太極棍撞上了狂夫辛幸的鐵錘,得神器之助,阿呆得
以死裡逃生,反將辛幸的大鐵砸成了爛柿子,阿呆亦被反震之力震退到小魚兒身邊去。
「鳳兒的處境最糟也最滑稽,整個身軀完全被懶蟲丁一壓在床下,所幸,床下有腳,
鳳兒毫髮未傷。」
「殺!」
「殺!」
二人同時喊殺,同時出招,一字先生欲藉自己龐大的軀體壓垮床鋪,將鳳兒壓扁,
孰料,鳳兒先發制人,烏劍已搶一步透床而過。
正中懶蟲腰眼,入肉三寸。
「媽!」
這個節骨眼上,痛得他眼淚直流,仍然不肯多說一個字,一字先生迂得可以,簡直
已經走火火魔。
尖叫聲中,連人帶床站起來,鳳兒早已原式不變,疾飄八尺,猛一個「鯉魚打挺」,
卓立橋頭。
「納命來!」
「納命來!」
兩聲嬌叱,兩條人影,白鶯白鶴趁鳳兒立足未穩時,早已從橋的兩頭閃電攻到。
「媽的,不要命的臭丫頭,你們大概不想活啦!」
「媽的,白吃白喝,小心我阿呆先生白嫖白玩!」
小魚兒和阿呆動作飛快,白鶯白鶴姐妹的招式尚未遞滿,已被二人截住,劈哩啪啦,
舉手投足之間,便將他們姐妹逼退。
一場突來的橫禍,就此暫時告一段落。
阿呆首先發難,破口大罵道:「不要臉,不要臉,你們都是名門正派的一莊之主,
一向自命清高,居然也幹起偷襲暗算的混帳事來,還想不想在江湖上混?也不怕笑掉天
下英雄的大門牙?」
狂夫辛幸怒容滿面地道:「臭小子,你這是惡人先告狀,是你們混帳在前,休怪你
家辛爺爺等要採取最殘酷的手段。」
小魚兒道:「老匹夫,你想怎麼樣?」
狂夫辛幸道:「要你們血濺橋頭,暴屍荒野!」
醉鬼白雲謅了一句七言歪詩:「暴屍荒野無人埋!」
白鶯喜用五言:「或者狗來啃!」
白鶴也用五言:「或者狼來吃!」
懶蟲丁一還是老規矩,一個字:「善!」
阿呆冷哼一聲,道:「哼,善你的頭,再神經兮兮的當心我阿呆先生把你閹掉。」
小魚兒一本正經地道:「各位,有一句話本幫主願說在前面,過往的一切,都是千
面人魔的主意,我們只是奉命行事,現在小魚幫已經跟老魔劃清界線拆伙啦,諸位如心
有不甘,可找千面人魔去算帳,本幫早已改邪歸正,從善如流。願與各派和平共存。」
阿呆道:「放下屠刀!」
鳳兒道:「立地成佛!」
阿呆道:「不是敵人!」
鳳兒道:「便是朋友!」
狂夫辛幸怒氣衝天地道:「放屁,你們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心狠手辣,無惡不作,
就算是拆了伙,分了家,千面人魔的帳固然非討不可,你們的這一份也無法一筆勾銷,
不將你們千刀萬剮,難消老夫心頭之恨!」
醉鬼白雲隨聲附和道:「此恨綿綿無絕期!」
白鶯道:「仇深深似海!」
白鶴道:「恨高高如山!」
一字先生瞪著眼睛說:「然!」
狂夫辛幸繼又說道:「況且,你們三個小雜種,於放火燒掉爺爺的天下無敵莊大門
時,曾口出狂言,不僅是奉千面人魔之命前去找麻煩,同時也是為小魚幫向老夫挑戰,
言猶在耳,竟敢翻臉不認帳,真是無恥之及!」
小魚兒聲宏氣壯地道:「不錯,本幫主說過這樣的話,且已將你們打得鼻青臉腫,
一個個落荒而逃,算是已經挑戰成功。」
阿呆道:「你們算那棵蔥,連領袖武林的葫蘆谷主都被打垮啦,換句話說,小魚幫
已取得整個武林的領導權,是你們的上司。」
鳳兒亦道:「總而言之,小魚幫領袖武林的事已成定局,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從今
以後.小魚幫願與各派和睦相處,重新開始。」
狂夫辛幸大怒道:「荒唐!荒唐!憑你們三個乳臭未乾的娃兒也想領袖武林,老夫
絕不接受。」
醉鬼白雲道:「不服不服我不服!」
白鶯道:「人同此心也!」
白鶴道:「心同此理也!」
一字先生很難得說了兩個字:「然!然!」
卻將小魚兒給惹火了,勃然大怒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狂夫辛幸與白雲、丁一互換一道眼神道:「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要武林三
莊沒有死絕死光,就不允許小魚幫立足江湖!」
話已說絕,雙方各不相讓,鳳兒、阿呆、小魚兒怒溢眉梢,恨滿心頭,決心一戰。
「媽的,打垮他們!」
「媽的,宰了他們!」
「送他們回姥姥家!」
三莊五人的動作飛快,早將三小團團圍起來,動上了手,狂夫辛幸急不擇言地道:
「操你媽,不知天高地厚的雛兒,老子今天要喝你們的血。」
阿呆是罵人的專家,立即以眼還眼:「幹你娘,不知死活的老頭,阿呆先生今天要
吃你的肉!」
一場惡戰,各展所能,正自難分難解間,突聞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大聲吃喝道:「阿
呆哥哥,小弟弟我也要吃人肉,喝人血!」
餘音來落,人已飛掠而到,不問青紅皂白,也不顧三七二十一,橫衝直間,逢人就
打,立與三莊五人幹上了。
此人身手不見,技深若海,勢如破竹,當者披靡,不到十個回合,便將三莊五人打
潰打散。
這時候,大家才看清楚來人的模樣兒,發白如銀,頭上用紅絲綁著一個朝天辮,天
生的一張娃兒臉,身穿五顏六色的采衣,這種裝扮,等於是註冊商標,除了太極老祖,
武林中不會再有第二人。
辛幸在太極老祖的面前那裡還敢狂,望了隨後趕到,一臉無奈的兒子一眼,道:
「老前輩——」
僅叫了一聲「老前輩」,就被太極老祖打斷了,道:「老什麼老,不老也會被你這
個混蛋叫老,在下今年才年方八歲而已。」
狂夫辛幸哭笑不得地道:「應該是一百零八歲吧?」
太極老祖怒道:「混蛋王八蛋,哪壺不響你提哪壺,那個討人厭的整數已經冷凍起
來了,不算。」
醉鬼白雲道:「三個娃兒太可惡,前輩且作壁上觀。」
太極老祖瞪眼道:「混帳,你酸什麼酸,在下平生最恨裝模作樣的人,滾到一邊涼
快去。」
白雲碰了一鼻子的灰,怎奈太極老祖名頭太大,地位崇高,未敢反唇相譏,只有兀
自生悶氣的份兒。
狂夫辛幸小心謹慎地道:「不知前輩跟這三個娃兒是什麼關係?」
太極老祖伸手搭在小魚兒肩上,道:「我們是朋友,好朋友,這是我的小魚兒哥哥
啊。」
狂夫辛幸苦笑一下,道:「小魚幫火燒懶人莊,大鬧千杯不醉莊,又燒了天下無敵
莊的大門——」
太極老祖拍著巴掌喊叫道:「燒得好,鬧得好,你們自命不凡,自以為是,早該有
人給你們一點顏色看看啦。」
「前輩,請勿管這件閒事。」
「我非管不可!」
「務請三思。」
「老子高興,」
「前輩——」
「別再嚕七八嗦,你爸還有悄悄話要跟三位小友說,滾!滾!滾!」
太極老祖返老還童,完全是小孩心性,一切全憑喜惡行事,率性而為,根本不考慮
是非曲直。
話一落地,便即展開一輪猛攻,一口氣將三莊五人趕下石橋,趕上大路,趕得抱頭
鼠竄,看不到人影時,方始心滿意足地停下來。
然後,目注三小,笑容可掬地道:「怎麼樣?爽不爽?棒木棒?」
小魚兒道:「爽!爽極啦!」
阿呆道:「棒!棒極啦!」
鳳兒道:「小弟弟神功蓋世,天下第一。」
太極老祖笑口大開地道:「我就喜歡你們這三張小嘴,乖巧伶俐,比蜜糖還要甜,
即使受騙上當也舒坦!」
小魚兒道:「老弟說哪兒的話,小魚幫乃名門正派,絕不干騙人的勾當。」
太極老祖道:「哼,吹牛,小魚幫騙人的事可多著哩,可以車載斗量。」
小魚兒佯怒道:「老弟,你怎麼扯起小哥哥我的後腿來了。」
太極老祖道:「小弟說的是實話,難道不是?」
四目相對,二人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鳳兒道:「你不是有悄悄話要說嘛,別盡說廢話,可曾將凶神張忠救出大牢?」
太極老祖道:「我老人家正是要報告這件事。」
小魚兒道:「怎麼樣?」
「別提啦,跑到順德府,那個天殺的已不在大牢。」
「可是越獄而逃?」
「是被押解上京。」
「好啊,在路上截劫更方便。」
「我也是這樣想,結果卻撲了一場空。」
「怎麼啦?」
「他們已殺掉押解的捕快,溜之大吉。」
「你說他們?」
「是呀,還有血手屠夫王化,浪裡白條游全河。」
「他們三個怎會湊在一起?」
「據說是要押到京裡去會審。」
「事實是在哪裡發生的?」
「三名江洋大盜在保定府碰巧相遇,太原、順德、開封府的捕快於是便會合在一起,
事情就發生在離開保定府後不久。」
「閣下未能躬逢其盛?」
「媽的,一步之差,失之交臂。」
「可知他們的行蹤?」
「他們結伴南竄,風聞已來到皖境。」
阿呆道:「這好,八方風雨會中州,準有熱鬧可看,千面人魔那個老王八一定不會
有好日子過。」
鳳兒不懂,道:「此話怎講?」
阿呆道:「糟老頭奪走了他們的烏劍、玉鐲、太極棍,自然記恨在心,千里尋仇。」
鳳兒道:「阿呆,你錯了,我倒覺得王屠夫、張凶神很有可能是衝著咱們來的。」
阿呆道:「何以見得?」
鳳兒道:「道理很簡單,他們對千面人魔所知有限,這筆帳十九會記到小魚幫的頭
上來。」
阿呆一怔神,道:「慘啦,慘啦,又增加了三個頭號大敵人。」
但一轉念間,隨又神氣活現地道:「哼,三條小毛蟲,手下敗將,怕什麼,最好是
衝著咱們來,這樣說不定還可以再發一筆意外之財。」
小魚兒道:「阿呆,你餓不餓?」
阿呆道:「餓啊,快餓死啦。」
小魚兒道:「餓就別站在橋頭上瞎胡扯,快到鎮上去上館子,和太極老祖好好合計
合計,分頭截殺,一網打盡,免得夜長夢多,禍延蒼生。」
阿呆立即付諸行動,箭也似地朝石橋鎮奔去。
太極老祖突發奇想:「小弟來也,追上你阿呆哥哥請客!」
動作好快,好似一溜青煙,提足勁發足猛追。
鳳兒和小魚兒相視微微一笑,結伴隨行。
告別太極老祖,離開石橋鎮後,鳳兒、阿呆、小魚兒就感覺有人釘梢。
可是,不止一次四下搜尋,甚至用盡各種方法,卻始終查不出釘梢的人是誰。
也沒有千面人魔的消息,好像泥牛入海,溶了,化了,飛了。
這種被人跟蹤的感覺,一直持續了三天,直到渡過長江。到達安慶,投宿在安慶最
大的一家飯莊,「天香樓」之後,才完全解除。
租了一個小跨院,一明兩暗,梳洗一番後,三小這才來到前面的飯廳。
正值晚膳時分,客人不少,已上了八成的座,三小找了一個雅座,叫了酒菜,甫吃
一半,忽然聽到隔壁談話的聲音似甚耳熟,阿呆略一遲疑,將分隔的屏風拉開一條縫,
眇目一瞄,赫然發現是三名官差。
這三名官差可不是普通人物,而是太原府的捕頭神捕徐良、順德府的捕頭快刀周慶、
以及開封府的捕頭鐵沙掌馬元度。
好像是久別重逢的老友,小魚兒興奮莫名地道:「啊,原來是三位捕頭大人,怪不
得挺耳熟的,久違,久違。」
阿呆早將屏風移開,兩桌變成一桌,敬了三位捕頭一杯酒,開門見山地道:「是什
麼風把三位大人吹到長江邊上來了?」
太原府的捕頭神捕徐良仰天一歎,道:「別提了,那三個魔頭業已脫逃。」
鳳兒道:「這事我們已有一個耳聞,三位大人可有什麼發現沒有?」
順德府的捕頭快刀周慶道:「我們一路往南追,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任何發現。」
小魚兒道:「既然沒有線索,為什麼要往南邊追?」
開封府的捕頭鐵沙掌馬元度道:「這倒是有道理的。」
阿呆一楞,道:「有啥道理?」
神捕徐良道:「他們三名大盜,曾不止一次揚言,但能出得牢籠,一定要將三位小
友碎屍萬段。」
阿呆滿頭霧水地道:「幹嘛要跟蹤我們?」
周慶道:「還不是為了要將王屠夫他們逮捕歸案。」
鳳兒嬌聲道:「如此一來,小魚幫豈不變成了誘捕人犯的餌。」
馬元度道:「正是這樣,老魔欲尋貴幫報仇,只要盯牢三位,就不難將逃犯逮捕。」
小魚兒道:「本幫可否下手抓人?」
徐良道:「當然可以,他們惡性重大,人人得而抓之。」
阿呆道:「有沒有獎金?」
「每名二萬兩。」
「還是老價錢,沒有漲價?」
「好像沒有。」
「哼,小氣!」
馬元度拍一下胸脯道:「二幫主,只要小魚幫能擒得住這三名江洋大盜,我馬元度
一定向朝廷爭取提高賞銀。」
阿呆視錢如命,打破砂鍋問到底:「能提高多少?」
「最少每名加一萬兩。」
「最好是加一倍。」
「馬某當盡力而為。」
「有勞啦。」
鳳兒心細,問道:「是一定要生擒活捉?還是不論死活?」
神捕徐良道:「不論死活!」
鳳兒道:「有沒有獎牌?」
快刀周慶道:「如能將這三名欽命要犯緝捕歸案,甚至更進一步將鐵膽魔星雷天豹
也逮到,我們一定奏請皇上,給三位一人頒一面御賜金牌。」
小魚兒喜不自勝地道:「哇塞!皇上頒的御賜金牌,好風光啊!」
鳳兒接道,「好神氣啊!」
阿呆道:「足以光宗耀祖!」
鐵沙掌馬元度笑笑,道:「請三位幫主慢慢用,我們想先走一步」
小魚兒道:「何必這麼急,吃飽再走嘛。」
徐良道:「我們此來,原也是暗中窺伺,不意被二幫主識破,再不走若落在那三個
江洋大盜眼裡,必然會前功盡棄。」
三人已離桌而起,鳳兒問道:「不知三位大人投宿何處?」
周慶道:「暫住驛館。」
阿呆道:「好地方,白吃白喝,白住白睡。」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4:26:26
馬元度當然明白他的意思,道:「小魚幫現在是捕狼的餌,不便住進驛館,不過,
我們會知會天香樓,同樣免費招待。」
阿呆難為情地道:「這樣不好意思啦。」
三位捕頭揮揮手,同道:「哪裡,應該的,應該的,再見。」
鳳兒、阿呆、小魚兒起身相送,齊道:「客氣啦,客氣啦,不送,不送!」
天上無雲,有月。
地上無聲,有風。
夜,已經很深很深。
也很靜,靜得可聞銀針落地之聲。
店家、夥計、客人,俱已進入甜蜜的夢鄉。
驀然,有三條人影,闖進三小所在的小跨院。
腳步好輕,輕得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
速度也好慢,躡手躡足,小心翼翼。
每個人的手裡,還提著一個水桶。
藉著皎潔的月光,三人的面貌清楚可辨。
左邊的是血手屠夫王化。
中間的是七殺凶神張忠。
浪裡白條游全河在右邊。
這三個凶神惡煞,果然咬上了小魚幫。
跨院一明兩暗,共有兩間上房,鳳兒住一間,阿呆和小魚兒共處一室。
血手屠夫王化潛行至鳳兒窗外,舔破窗紙,向內一望,對身後的張忠嗽聲道:「小
娘們睡得跟死豬一樣。」。
七殺凶神張忠明笑一下,行至浪裡白條身旁,游全河剛好看完屋內的情況,細聲道:
「睡啦,沉得很,與死人無異。」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不敢掉以輕心,王屠夫、游全河各拿出一支吹筒來,猛往裡面
吹迷魂煙。
一忽兒,室內便煙霧瀰漫,模模糊糊的伸手不見五指。
三個魔頭這才感到滿意,退後一步,提起水桶,小心謹慎地往門窗木柱上澆。
說巧真巧,正當此刻,淅淅瀝瀝,外面也下起雨來,屋簷上的水,淋了三人一身。
好重的油味,顯然這三個老小子施毒不算,還準備放火燒屋。
血手屠夫王化小聲道:「媽的個巴子,怎麼下起雨來了,水可滅火,可是大大不
妙。」
這一陣雨好邪門,來得快,去得也快,一霎時便過去了,七殺凶神張忠道:「老王,
雨已停歇,可以放火啦。」
浪裡白條游全河道:「老子始終懷疑,憑咱們三個人的本事,哪用得到放火,乾脆
破門而入,一刀一個多乾脆。」
王化道:「這三個雜種不是省油的燈,凡事小心為妙,不要打沒有把握的仗。」
七殺凶神張忠道:「不知道後面有沒有門窗?」
王化道:「早已查過,沒有,就算燒不死衝出來,也逃不出咱們的手掌心。」
計劃十分周密,可謂萬無一失。
游全河道:「那就放火吧,還等什麼。」
王化打燃火把子,還沒有來得及往窗紙上丟,突然轟!的一聲,自己的身上反而燒
起來了。
張忠吃了一驚,道:「這是怎麼搞的?」
游全河道:「可能是老王不小心,將油澆到自己身上咯。」
血手屠夫王化一面拍打身上的火苗,一面臭罵道:「老子操你們親娘祖奶奶,說什
麼風涼話,還不快來幫忙救火。」
二人互望一眼,跨步而上。
轟!真是怪事,游全河的身上也著火了。
轟!又是一聲,張忠亦馬上被大火波及。
火勢來得好凶好快,一發不可收拾,剎那之間,大火便蔓延到全身。
顯而易見,他們的身上都澆了油。
油從哪裡來的?
必然與那一場「雨」有關。
可是,天上怎麼會下油呢?
莫非……?
莫非……?
大火燃眉,火燒屁股。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忙不迭地倒在地上打起滾來。
一般而言,身上著火,在地上打滾是好法子。
然而,怪事天天有,今天卻特別多,火勢非但未熄,反而越滾越大。
不用問,地上也有油。
是天上下的,屋頂上流的。
好在這三個都是武林高手,身手敏捷,動作奇快,一見苗頭不對,馬上滾離現場,
滾到花圃裡去了。
在土中,花木之間一陣急速翻滾,總算將大火給全部撲滅。
但,三個人早已面目全非,衣服被燒得被破爛爛,鬍子頭髮全燒光了,焦頭爛額,
令人慘不忍睹。
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更像是三個道道地地的非洲大黑人。
七殺凶神張忠氣得渾身發抖,罵不絕口:「我操他祖宗八代,這是哪一個王八羔子
干的?」
身後冒出來三個人,一字排開。依次是鳳兒、阿呆、小魚兒。
小魚兒道:「是我,小魚幫的首席幫主,專吃大魚的小魚兒。」
阿呆道:「是我,小魚幫的二幫主,你們的冤家對頭阿呆先生。」
鳳兒道:「是我,小魚幫的三幫主,你們的剋星死敵鳳兒姑娘。」
血手屠夫王化大發雷霆道:「魔崽子,你們不是在床上睡覺嗎?」
阿呆道:「笨啊,丟臉,虧你們還是老江湖,睡在床上的只是三個假人。」
浪裡白條游全河驚叫一聲,道:「這麼說來,這一切都是你們在暗中搞鬼?」
小魚兒道:「你說對了,是本幫主在導演,還有劇本呢。」
七殺凶神張忠道:「媽的,明明是三桶油,怎會變成水,天上又怎會下起油來?」
鳳兒道:「自然是被本幫移花接木掉了包。」
王屠夫一臉疑惑地道:「你家王爺爺自信行事謹慎,是在什麼地方被你們盯上的?」
小魚兒道:「告訴你們也沒有關係,早在你們三個老混蛋第一次潛來天香樓偵察地
形時,便被本幫抓住了小辮子。」
張凶神道:「又在哪裡以水換油?」
阿呆道:「就在你們買油的油行裡。」
游全河道:「這樣也好,咱們正可面對面把話說清楚,也面對面把帳算清楚。」
阿呆道:「有屁快放,有帳快算。」
王化沉聲道:「記得你們曾經說過,是奉千面人魔之命,出手搶奪烏劍、玉鐲、太
極棍?」
小魚兒道:「事實如此,絕無虛假。」
鳳兒補充道:「而且,本幫願意洩漏一個秘密,千面人魔就是賀天雄,黃山老人的
大弟子,早已背叛神仙谷。」
王化、張忠、游全河聞言倒抽了一口寒氣,異口同聲地道:「原來是他!」
小魚兒連問道:「怎麼?你們曾有勾搭?」
游全河道:「沒有,我們素無往來。」
張忠怒道:「小子,姓賀的如今在哪裡?」
鳳兒道:「我們也正在找他。」
阿呆道:「放心,如有消息,小魚幫保證公開,絕不隱瞞。」
王化愕然一楞,道:「怪事,你們的態度好像已有所轉變?」
小魚兒道:「坦白說,我們已經鬧翻了。」
阿呆道:「換言之,上帝的歸上帝,撒旦的歸撒旦,小魚幫與千面人魔已經毫無瓜
葛,所有的新賒舊欠,一切的恩恩怨怨,一概與本幫無關,你們去找姓賀的去算。」
鳳兒道:「但有一個先決條件,三位必須保住性命,活過今天。」
血手屠夫王化殺豬似的聲音吼叫道:「作夢,你們倒推得乾淨,告訴你們,那個魔
鬼固然必究無疑,你們三個兔崽子也休想活命。」
七殺凶神張忠聲如夜梟悲鳴:「納命來!」
游全河咬著牙齒道:「拿烏劍、玉朱、太極棍來!」
三個人語氣相通,行動一致,言猶未盡時,已虎撲而上,發招搶攻,一個個如瘋似
狂,如狼似虎,凶神惡煞一般,好像已將自身的生命置之度外,決心要登三小於死地而
後己。
三小是何等人物,當然不會被他們唬住。
「媽的,打就打,誰怕誰呀!」
「媽的,逮活的,拿去賣錢!」
「死的也可以,照樣賣銀子!」
嘶喊聲中,六個人早已鬥在一起,但見黑影旋飛,但聞風聲呼嘯,慘烈的分不出誰
是誰,也看不出攻守進退的頭緒來。
猛可間,從大門之外射進來三個人,正是神捕徐良、快刀周慶、和鐵沙掌馬元度。
三人不愧為是箇中高手,一現身便採取包抄的勢態,狼行虎步而進,周慶舞動一下
手中的鋼刀,開口發話道:「你們被捕了!」
徐良一個大跨步,就要動手抓人,阿呆邊打邊說道:「徐捕頭,三位一邊歇著吧,
本幫負責抓人。」
馬元度道:「多一個人幫忙豈不更省力?」
阿呆坦白得可以:「那不會分獎金?」
周慶道:「不會,獎金仍然是小魚幫的。」
阿呆道:「那就請吧!」
有人接口道:「阿呆哥哥,小弟也算一份,張凶神的這一條命我是要定啦,誰要是
跟我爭,我就操他親娘祖奶奶。」
太極老祖話到人到,根本不理會別人的意見如何,逕直向六殺凶神張忠衝過去,口
中不乾不淨道:「姓張的小子,你這個殺千刀的,我老人家今天要把你撕成碎片,來涮
鍋子吃……」話說一半,場中的情況已變,王化、張忠、游全河眼見大事不妙,三十六
計,走為上策,眉來眼去,心通意合,乍然雙臂一抖,已竄上房去。
神捕徐良道:「追!」
太極老祖道;「老子要吃涮鍋子!」
阿呆道:「到手的銀子,不能讓它飛掉!」
大家的想法不盡相同,行動卻絕對一致,咬著尾巴上了房。
糟糕!三魔去勢如風,已先一步瀉落在客棧後面的一個曬穀場上。
「不要跑,阿呆先生請你們喝尿!」
情急之下,阿呆舉起太極棍,射出一蓬「梅花毒針」。
真是太巧了,沒有射中王化、張忠、游全河,卻被第一個追到曬穀場的快刀周慶碰
上,驚叫了半聲,便一個元寶翻身栽倒了。
神捕徐良道:「糟啦,糟啦!」
阿呆道:「失禮,失禮!」
馬元度道:「這怎麼辦?」
阿呆道:「不礙事,在他頭上撒一泡尿就沒事啦。」
王化、張忠、游全河精得像猴子一樣,此刻已越場而逃,且是逃向三個不同的方向。
太極老祖道:「七殺凶神張小子是我老人家的。」
小魚兒道:「小魚幫負責追王屠夫。」
別無選擇,徐良和馬元度,救醒周慶後,只好去追捕浪裡白條游全河。
追啊追,追離天香樓,追過大街,追過小巷,追到安慶城外去。
結果,再也沒見到王屠夫、張凶神、游全河的一影半蹤。
卻見左側山邊,一條羊腸小徑上,有一個人影正在朝這邊飛奔而來。
完全是江湖經驗的反射,鳳兒、阿呆、小魚兒各找有利的地形,以最快的速度躲起
來。
相隔僅片刻工夫,來人已奔至眼前。
是個母的,還是熟人,乃賽珍珠是也。
「站住!」
小魚兒一躍而出,擋在她前面,以審問罪犯的口氣道:「你打哪兒來?」
賽珍珠先是一驚,待看清楚三小面貌後又是一楞,花容色變道;「小魚兒,你怎麼
啦,吃錯藥啦,好似審訊罪犯,怎麼可以這樣對待珍珠姐?」
小魚兒冷厲的聲音道:「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別嚕嗦,免得惹火了本幫主大家都不
好看。」
阿呆就站在賽珍珠的左前方,道:「惹火了我們,保證會揍人!」
鳳兒道:「甚至於還會殺人!」
三小鐵面無情,毫無轉回的餘地,賽珍珠心頭一震,道:「從前面漁村裡來。」
小魚兒道:「往哪兒去?」
「安慶。」
「幹嘛?」
「找人。」
「找誰?」
「丁寧。」
「姓丁的也在安慶?」
「我們約好在城裡見。」
不待小魚兒再開口,賽珍珠便又扳起臉孔道:「小魚兒,你變啦,變得太可怕啦,
跟瘋子一樣,怎麼可以這樣對待珍珠姐。」
阿呆籠著一臉的寒霜,吐字如刀:「少廢話,我問你,你站在哪一邊?」
賽珍珠不明究裡,道:「什麼站在哪一邊?」
小魚兒道:「別裝傻,我們跟糟老頭鬧翻臉的事,你曾親眼目睹。」
「這是事實。」
「那就請表明態度,是站在小魚幫這一邊?還是繼續跟姓賀的狼狽為奸?」
賽珍珠忽然堆下一張笑臉來,嬌笑道:「嗨,原來是為了這個,我道是你們吃錯藥,
發了瘋,或是得了失心症,丁哥和你們通力合作的事,早就告訴我啦,我當然是站在你
們這一邊。」
阿呆道:「這話可當真?」
「騙你不是人。」
「我還是不信。」
「這是為何?」
「你跟糟老頭的關係太密切,肌膚相接,登堂入室,顛龍倒鳳,翻雲覆雨,常聽人
家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唉!阿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珍珠姐完全是被逼的,僅僅是他發洩獸慾的
工具而已,只有仇恨,哪裡會有感情,我的愛人只有一個,是丁哥。」
阿呆暗道:「戴綠帽子專家,可悲啊,可憐啊。」
小魚兒不肯輕易置信,因為這是生死交關的大事,未敢掉以輕心,冷聲道:「為了
表示你的誠意,希望你能獻出一樣東西來。」
賽珍珠道:「什麼東西?」
小魚兒道:「解毒藥!」
賽珍珠大驚道:「小魚兒,你不是嚇唬珍珠姐吧,將解毒藥給了你們,我只有死路
一條。」
阿呆道:「你可以再找糟老頭去要,甚至於可以偷,憑你們的親密關係,相信你可
以辦得到,死不了的。」
賽珍珠道:「可是——」
小魚兒截口道:「沒有可是!」
賽珍珠道:「這——」
小魚兒又截口道:「也沒有這!只有答應,或者不答應!」
鳳兒解釋道:「答應就是朋友,我們還是好姐妹。」
阿呆寒臉道:「不答應就是敵人,小魚幫要你死!」
為了活命,只有從命,賽珍珠猶豫一下,乖乖地取出半瓶解毒藥來,交給阿呆。
阿呆將解毒藥收好,道:「我知道你會答應的,知道會站在我們這一邊,也知道你
神通廣大,弄到解藥,珍珠姐,謝啦。」
小魚兒重複著阿呆的話道:「珍珠姐,謝啦,知道那個魔鬼的去處嗎?」
賽珍珠道:「不清楚。」
「你們是在哪裡分手的?」
「在葫蘆谷後山被歹命夫人衝散後,便沒再見面。」
「這一陣子,丁哥和珍珠姐在做什麼?」
「找千面人魔。」
「既然以老魔為敵,還找他作啥?」
「找他要解藥呀,沒有解藥,如何活命。」
「哦,你與丁哥又是為何各奔東西?」
「目的一樣,分開來找或許希望大些。」
「你失望了?」
「希望丁哥能有收穫。」
「你們約好在哪裡見面?」
「安慶城內,關帝廟前。」
「不見不散?」
「是不見不散!」
「好,咱們走!」
「走!」
三更已過。
更深露重。
丁寧果然仍孤零零的,獨又一人站立在關帝廟前。
小魚兒大步向前,一照面就沒有好臉色,語氣亦頗不善,道:「丁哥,有一件事我
們很不滿意,你必須先解釋清楚。」
丁寧望了賽珍珠一眼,二人互換了一道眼神,笑道:「小魚兒,你是指哪一件事?」
小魚兒道:「在葫蘆谷後山,我們本有制伏糟老頭的機會,你為什麼不採取行動?」
丁寧略作沉吟,正色道:「我道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原來是為了這個,以當時的情
勢而論,我們並沒有絕對的致勝把握,故而未敢輕率行事。」
衡量當時狀況,倒也言之成理,阿呆忽然死盯著賽珍珠,道:「我想起來啦。」
鳳兒錯愕一下,道:「阿呆,你想起啥?」
阿呆對賽珍珠道:「你的態度跟丁哥不大一樣,非但罵咱們不該對老魔無禮,還曾
有夥同丁哥,欲助那個老混蛋一臂之力的企圖,這一點你如何自圓其說?」
賽珍珠振振有詞地道:「阿呆呀,你誤會了,那只是虛張聲勢,旨在博取千面人魔
的信任,好在時機成熟時,猝然發難,一戰成功。」
這話自亦在情理之中,阿呆嘻嘻笑道:「好像變有道理的,這樣說起來,我們強取
珍珠姐的解毒藥,覺得怪不好意思的,要不要再分一點給你們?」
丁寧道:「不必啦,我這裡還有一點,可以分而食之,你們人多,又已與老魔斷絕
關係,就留在身邊吧。」
小魚兒道:「丁哥可曾打聽出糟老頭的下落來?」
丁寧道:「有消息。」
鳳兒精神一振,道:「在哪兒?」
丁寧道:「正在黑道第十三分舵內療傷。」
小魚兒急急追問道:「知道確切的地點嗎?」
「離此並不太遠,就是虎頭山的『猛虎寨』嘛。」
「這消息可確實?」
「絕對正確。」
「知道他的去處就好辦,今夜咱們得好好研究研究,看如何來收拾這個老匹夫。」
「小魚兒,我與珍珠,雖然癡長你們幾歲,但膽識武功自信不及三位,你們說怎麼
辦就怎麼辦好啦,但有一點,丁某必須事先聲明。」
「怎麼?」
「明天,我和珍珠有事,不能與三位同行。」
「有什麼事?」
「去別處看一個朋友。」
「今夜你們住哪裡?」
「這麼晚啦,客棧早已關門,我看只有在此露宿。」
阿呆逗趣道:「露宿鴛鴦多難看,也有傷風化,乾脆跟我們到『天香樓』去擠一擠
了吧。」
賽珍珠道:「方便嗎?」
阿呆道:「方便是很方便,只是兩位可能會受點委屈。」
「受啥委屈?」
「只有兩個房間,你們必須分房而眠。」
「這有什麼關係,在野人山時,珍珠姐就是和鳳兒同榻而眠。」
小魚兒神秘兮兮地道:「現在情形不同,今宵一刻值千金」
賽珍珠卻坦然地道:「別開珍珠姐的玩笑,我們來日方長。」
丁寧的手搭在了賽珍珠的肩膀上,笑道。「是嘛,來日方長,不在乎這一夜半夜。」
他們不在乎,事情於是敲定,五個人當即奔向天香樓。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4:27:38
第15章
翌日大清早,丁寧、賽珍珠如言雙雙先行離去。
日上三竿時,鳳兒、阿呆、小魚兒才踏上往虎頭山的路。
三小江湖閱歷已深,對丁寧、賽珍珠未敢推心置腹,昨夜所談,俱屬空泛之詞,此
刻才談及對付千面人魔的實際方略。
阿呆道:「小魚兒,時間緊迫,快說說看,如何來進攻虎頭山,是硬闖?還是偷襲
計……」
小魚兒胸有成竹地道:「我想用計。」
「用計,用什麼計?」
「用美人計。」
「我們手上也沒有可供賀天雄『屠殺』的美人,怎麼用?」
「有,眼前就有一個現成的。」
「你是說鳳兒?哦,我明白啦,可是要讓小鳳去認爹,當間諜,做內應,然後再裡
應外合,將猛虎寨夷為平地,殺一個雞犬不留?」
「不完全對,小鳳認爹的主要任務,應該是先設法取得解藥方子,然後再及其他。」
阿呆打了一下自己的後腦勺,道:「對極啦,對極啦,沒有解藥方子,咱們得永遠
活在死亡的陰影下。」
鳳兒憂心如焚地道:「我成嗎?」
小魚兒猛給她打氣,道:「成,你有演戲的天才,是天生的大明星。」
「我怕騙不了千面人魔。」
「一定可以騙得他團團轉,是他親口說的,你是他親生的女兒,雖然神仙谷之行,
證實此事非真,但姓賀的並不知個中曲折,林清風也不肯承認你是他的親骨肉,這樣更
加證明了你們的父女關係,可謂萬無一失。」
「我還是怕。」
「怕什麼?」
「身在虎穴,孤立無援,一旦露出馬腳,就會命喪黃泉。」
「在順德府,你的表現可圈可點。」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那時候是你和阿呆陪我去的,面對的只是關在牢籠裡的張
凶神,而此刻——」
「放心.我們也會去。」
「這怎麼成,有你們去,戲根本沒有辦法演下去。」
「明的不成,用暗的,反正不會讓你孤軍奮戰就是啦。」
鳳兒聽小魚兒如此一說,這才放下心來,三人又詳詳細細的,將細微末節好好地商
討一番,待到達虎頭山附近時,小鳳便即放單,獨自離去。
一隻兇猛的老虎橫臥在大地上。
不,應該說是一座很像是老虎的山橫臥在大地上。
老虎的頭,面對著一條河,河與山之間,僅有一條可容一輛馬車通行的隘路,地勢
險峻,偏偏又是商旅必經之地,莫怪「猛虎塞」會成為綠林中最富足色一個分舵。
黃昏時分,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是鳳兒。
此刻的鳳兒顯得怪怪的,衣裳不整,全身都是污垢塵埃,還有幾處包紮著的傷痕,
甚是狼狽,也甚是疲憊。
在隘路口上觀望一下,鳳兒便跌跌撞撞地向內行去。
驀然,人影閃動,袂聲貫耳,從路旁樹叢之中,一下子冒出來四個人。
一個個獐頭鼠目,天生的兇惡相,一看就曉得絕非善類,每人皆手持一把明晃晃的
鬼頭刀,另一隻手上則拿著一面仿若引魂幡子似的旗招,上面還寫著有字,正好湊成一
首打油詩:
此路是我開
此樹是我栽
要想從此過
留下買路財
強盜也敢打出旗號,明目張膽,囂張跋扈,足證「猛虎寨」氣焰不小,肆無忌憚。
鳳兒畏畏縮縮地道:「你們是強盜?」
一名大嘴巴的漢子粗聲大氣地道:「知道就好,快將身上的金銀財寶拿出來,免得
大爺動手。」
鳳兒故作慌張道:「小女子窮途末路,身上連一毛錢也沒有。」
另一個三角眼的漢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一下鳳兒,口中漬漬有聲地對其他的同伴道:
「嗯,雖然髒了一些,又是村姑山花,還算有幾分姿色,沒有銀子要人也可以,咱
們私下分享了吧?」
鳳兒一聽說有被輪暴的危險,不禁大為緊張起來,道:「你們別亂來,我是來找一
個人。」
三角眼的大漢道:「找哪一個?是小白臉?還是老頭子?」
「是聖劍無影賀天雄。」
「不認識。」
「也是千面人魔。」
「是他?他是你什麼人?」
「我爹!」
此話一出,四個人驚得臉色大變,各退一步。
大嘴巴的漢子堆下一臉的笑容道:「小姑娘,你別是在胡言亂語吧,這個玩笑可開
不得。」
鳳兒正經八百地道:「當然是真的,誰會隨便亂認爹。」
「說得也是。」
大嘴巴的漢子為之語塞,難以接言。
四個人聚在一起,咬了一陣耳根子,三角眼的漢子慌慌張張地上山去了。
僅盞茶工夫之隔,便又領著一個五短身材,面目凶悍,穿一襲黑袍,年約五旬的老
頭下山來。
來人似是身份不低,三名大漢一齊躬身為禮。
黑袍老頭送直行至鳳兒面前五尺許處才停下來,略作端詳後道:「這位姑娘是誰?」
鳳兒道:「鳳兒,也叫小鳳,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黑袍老者笑道:「張飛虎,第十三分舵的舵主,也是『猛虎寨』的寨主。」
「啊,是張寨主,失敬,失敬!」
「別客氣,鳳姑娘是從哪裡來的?」
「神仙谷,黃山神仙谷。」
「怎麼會這樣狼狽?」
「唉,此事說來話長,見到家父時自會稟明。」
「如此,就請鳳姑娘上山吧。」
「遠不遠?我恐怕——」
「沒有關係,張某已為小姐備好轎子。」
所謂轎子,只是一副滑桿,但坐上去倒是挺舒適的,尤其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越
發顯出它的實用與方便。
「猛虎寨」確係天險之地,建築在一道筆直的插天絕壁之巔,唯一的通路,只是一
條陡峭險峻的羊腸小徑。
可謂易守難攻,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大概這也就是為什麼天狼山天狼寨,
摩天嶺黑風寨,以及黑道總壇,俱已被官兵夷為平地,片瓦無存,猛虎寨仍能保全的原
因所在。
登上山寨,哇塞!好大的一片建築,處處雕樑畫棟,處處金碧輝煌,這哪像是一個
綠林巢穴,簡直好像是一個皇宮。
滑桿直接抬到一棟大樓前才停止,進得樓來,鳳兒馬上看到,花廳的盡頭,台階之
上,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正高高在上地坐在一張虎皮金交椅上面。
第十三分舵主追魂手張飛虎朝金交椅上的陌生人抱拳為禮道:「稟令生,小姐業已
請到。」
陌生人「嗯」了一聲,目注鳳兒,沒有說話。
追魂手張飛虎給鳳兒便了一個眼色,道:「小姐,這位就是綠林令主,快請見過令
尊大人。」
鳳兒心裡打鼓:「慘啦,慘啦,敢情是丁哥消息有誤,猛虎寨另有其人,我誤闖了
賊窟?」
疑雲滿面地道:「這不是家父,我根本不認識他。」
陌生人聞言發出一陣哈哈大笑,聲震屋宇,顯見此人內力極為充沛。笑罷,立即道
出了連絡暗語:
「英雄好漢!」
「鐵血兒郎!」
「打家劫舍!」
「殺人放火!」
這是三小與千面人魔連絡用的專用暗語,外人絕對不知道,鳳兒這才放下心來,大
發嬌嗔道:「面貌總喜歡換來換去,害得人家好耽心,真是的。」
千面人魔聲若鐘鳴般道:「傻孩子,不換來換去怎會配稱千面人魔。」
鳳兒撒嬌道:「人家寧願看你那一張紅鬍子的臉,比較順眼。」
千面人魔倒還真聽話,在臉上一抹,去掉一張人皮面具,露出紅鬍子紅臉來。
鳳兒再無疑慮,撲通!一聲跪下去,喊了一聲:「爹!」
叫得清清脆脆,叫得淒淒楚楚,這丫頭的確有演戲的天才,居然還擠出來兩行清淚。
千面人魔伸手作勢道:「好,好孩子,起來,快起來,快到爹身邊來。」
鳳兒如言站起,登上石階,立在千面人魔身旁。
追魂手張飛虎連忙取來一張椅子,清鳳兒落坐。
千面人魔低沉的聲音道:「鳳兒,你已經去過神仙谷?」
「鳳兒故作悲傷地點點頭,道:去過啦。」
「可曾見到你娘?」
「也見到啦。」
「你娘怎麼說?」
「她老人家起先不肯說,甚至連我這個女兒也不肯認。」
「後來的發展如何?」
「禁不起孩兒的一再哀求,外婆也在一套幫腔,最後,我娘終於說了實話。」
「快說,你究竟是誰的孩子?」
「娘鄭重表示,孩兒生身的父親就是你老人家。」
千面人魔又是一串哈哈大笑,笑聲中,托起鳳兒的臉蛋來,一看再看,樂不可支,
笑容可掬地道:「孩子,這是喜事,你好像並不高興,這是怎麼回事?」
鳳兒「哇!」的一聲哭出來,聲淚俱下地道:「爹,阿呆、小魚兒和我絕交啦。」
千面人魔臉一沉,道:「媽的,這兩個臭小子敢情是要和我老人家作對到底?」
「他們對爹強取烏劍、玉鐲、太極棍,尤其是下毒的事很不諒解。」
「因此,他們就找你報復,把我揍接了一頓?」
「沒有,我們雖已絕交,但阿呆和小魚兒的修養還算不錯,並未動手。」
「那我兒怎會如此狼狽?」
「打我的另有其人。」
「是哪一個不長眼的狗東西?」
「是鐵掌排雲林清風!」
「他?聖劍無影賀天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殺氣騰騰地道:「他算老幾,憑什麼要
欺負我的女兒?」
「林清風說是我毀了他一生的幸福,未能跟娘長相廝守。」
「哦,對了,對了,他是有恨你的理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著是一長串仰天大笑,笑得他眼淚直流,咬著牙齒道:「好!好!好!林清風呀
林清風,老子得不到的東西,你也得不到,這也足以證明,鳳兒果然是賀某人的親骨
肉。」
凝視著小鳳,繼又說道:「孩子,姓林的功力深厚,你是如何逃離虎口的?」
鳳兒正密道:「孩兒技不如人,打他不過,只好溜。」
「他沒有追趕?」
「追啦,一直追到虎頭山附近,才將他甩掉,所以才弄得如此狼狽不堪。」
「傷得重不重?」
「還好,都是一些皮肉之傷。」
「來,讓為父的瞧一瞧。」
還虧三小設想周到,定下了「苦肉計」,事先在鳳兒的身上「安排」了一處劍傷,
二處掌傷,還有數處擦傷,未被千面人魔看出任何破綻來。
因而也更加深信不疑,關懷備至地,命寨子裡的婢僕領鳳兒去沐浴更衣。
沐浴更衣完畢,鳳兒又恢復了她清麗脫俗的俏模樣。
而在花廳之上,追魂手張飛虎早已設下了盛宴,為鳳兒接風洗塵。
酒過三巡,千面人魔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道:「鳳兒,你怎麼知道為父的在虎頭
山?」
鳳兒道:「是從丁哥口中得知的,不知你老人家的傷勢可已完全復原?」
千面人魔道:「好了,差不多全好了。」
將目光移至鳳兒腕上,臉色驟變道:「咦,你的玉鐲呢?」
「別提啦,烏劍跟玉鐲早已被小魚兒他們奪去。」
「你們——你們不是僅僅絕交而已嗎?」
「這是他們唯一的條件。」
「如果我兒不答應呢?」
「阿呆他們一定會宰了我。」
「可恨!可恨!這兩個臭小子太可恨了!」
「鳳兒迫不得已,只好依了他們。」
「沒有關係,孩子,別難過,哪裡丟的咱們再從哪裡撿回來。」
「爹,女兒不明白你老人家的意思。」
「爹的意思是,找個藉口,想個法子,再回到那兩個臭小子身邊去,將烏劍、玉鐲、
太極棍一起奪回來。」
「這可能行不通,已經絕交,他們不會再接納鳳兒的。」
「行得通,絕對沒問題,就憑他們兩個雛兒,想跟我老人家鬥,還差得遠,隨便出
一個點子,就會將他們唬得一楞一楞的,何況他們的小命尚掌握在為父的手掌心裡。」
「爹有何妙點子?」
千面人魔自鳴得意地笑笑,道:「屆時為父的自當面受機宜。」
追魂手張飛虎乘機猛拍馬屁道:「盟主的點子可多著呢,出神入化,無奇不有,即
使諸葛武侯還魂復活,也會甘拜下風。」
鳳兒甚覺刺耳,暗自罵道:「哼,馬屁精,吹牛大王。」
方待出言答話,忽見花廳之外,大踏步地進來兩個人。
這二人的穿著打扮,完全是嘍囉的身份,臉上髒兮兮的,鳳兒根本不認識。
但,細一打量,卻發現了與眾不同的地方,他二人的左上衣口袋裡,各插著一朵紫
色野花。
這是她與阿呆、小魚兒商量好了的。表示是自己人。
毫無疑問,左邊個頭略高的是小魚兒。
右邊,那個塗了一臉鍋底黑煙的是阿呆。
二人齊肩並步,走起路來像是受過訓練的兵士,筆直地至追魂手張飛虎的面前,小
魚兒行了一個舉手禮,始朗聲報道;「報告寨主,有貴客求見。」
張飛虎聞言一呆,道:「貴客?哪一位貴客?」
阿呆伸出來三個手指頭,道:「不是一位,是三位。」
張飛虎眼一瞪,道:「混蛋,是誰就快說,別他媽的嚕七八嗦。」
小魚兒道:「一個是天狼寨的血手屠夫王化王寨主。」
阿呆道:「一個是摩天嶺黑風寨的七殺凶神張忠張寨主。」
小魚兒道:「還有一位是黃河三十六寨的總寨主浪裡白條游全河。」
這三個人都是名震江湖的綠林豪客,張飛虎馬上站了起來,但他畢竟是個老江湖,
此時此地,他自知自己沒有資格發號施令,故而並未開口說話。
千面人魔略一遲疑道:「請,快請!」
小魚兒心想:「哼,冤家對頭已經找上門,你不見也不行,等一下一定有好戲看。」
「是!」
「是!」
二人齊聲應是,退出花廳沒多久,便又領著三位凶神惡煞返回來。
三人在綠林中的地位不低.張飛虎早已在大門外候著,睹狀急忙趨前迎接道:
「風聞三位寨主已恢復自由之身,還深恐江湖傳言失實,如今終告獲得證實,實在
可喜可賀,恭喜啦,恭喜啦。」
血手屠夫王化的一隻蒲團大手猛往張飛虎的肩上一拍,破鑼似的嗓門道:「老弟,
別客套,咱們來得魯莽,希望沒有擾了你的清靜。」
張飛虎忙不迭地陪笑道:「哪兒的話,小弟歡迎之至,歡迎之至。」
七殺凶神張忠道;「咱家是想來打聽一件事,希望你能實話實說。」
張飛虎發現氣氛不對,木由神色一緊,小心謹慎地道:「請明示!」
浪裡白條游全河臉色陰沉沉地道:「聽說千面人魔躲在你這裡?」
追魂手張飛虎道:「沒錯,這是敝寨的榮幸。」
血手屠夫王化怒眉雙排地道:「放屁,什麼叫榮幸,叫他滾出來答話。」
張飛虎的臉色一變再變道:「今主就在裡面,三位寨主請!」
四人邊走邊說,這時已進入花廳.七殺凶神張忠一眼瞧見了千面人魔,不禁怒從心
頭起,惡向膽邊生,出口罵道:「我操你親娘祖奶奶!」
身形暴長,掌隨身發,一照面就幹上了,而且出手狠毒,毫不容情,猛往千面人魔
致命要害之處招呼。
「放肆!」
千面人魔好厲害,坐在原位未動,單手一揮,便將張凶神震退三步。
弄得張飛虎如置身五里霧中,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浪裡白條游全河挑眉瞪眼地道:「張飛虎,你可知道這個老小子是誰?」
張飛虎道:「是綠林令主,綠林盟主,也是總瓢把子。」
王化道:「錯了,錯了,簡直是認賊作父,引狼入室。」
張忠道:「別以為他手上有『天王之星』,就認定他是老盟主鐵膽魔星雷天豹。」
游全河道:「事實上他是殺害雷令主的人,也是出賣我們兄弟三人的人!」
張飛虎一本正經地道:「不!三位之言差矣,他的的確確老盟主鐵膽魔星雷天豹。」
王化怒道:「老子不信,你拿什麼來證明他的身份?」
千面人魔的語氣很平和,但卻流露出無比的威嚴,道:「老夫願以人格擔保,如假
包換,確係鐵膽魔星雷天豹本人。」
可把小魚兒給弄糊塗了,心忖:「媽的,他是雷天豹,那誰又是聖劍無影賀天雄
呢?」
阿呆心忖:「媽的,他若是賀天雄,那麼,誰又是鐵膽魔星雷天豹?」
鳳兒亦在暗中盤算:「怪事,怪事,邪門,邪門,天曉得老魔弄的是什麼玄虛?」
突聞門外有一個女子的聲音,接著千面人魔的話頭道:胡扯,鬼扯,簡直是一派胡
言,他絕對不是鐵膽魔星雷天豹。」
黑鳳凰冷寒燕應聲而入。
俏羅剎雷玉嬌就緊跟在她身後。
千面人魔叫著她的名字,以富有磁性的聲音道:「寒燕,連你也不相信老夫就是你
的枕邊人?」
冷寒燕越眾而前,『篷』!的一聲,猛拍著桌子,手指著千面人魔,帶著一臉怒氣,
好似潑婦一般,以斬釘截鐵的語氣道:「你家祖媽當然不信,一千一萬個不信,你絕對
不是玉嬌她爹!」
千面人魔卻面不改色,依舊穩如泰山地坐在那裡,不疾不徐地道:「何敢如此肯
定?」
「道理很簡單。」
「原聞其詳。」
「你如果真是我的丈夫雷天豹,就不會獸性大發,殺害自己人,將巴六、金八等趕
盡殺絕,雞犬不留。」
「寒燕,那是不得已的,也不得不那樣。」
「魔鬼,說,你有何不得已的苦衷?」
「你應該還記得當時的情況,老夫要走,你們死纏不放,不得已雙方才動上手。」
「當時你為何不表明白己的身份?」
「使不得,使不得,官府追捕甚急,白道亦風聲甚緊,老夫埋名隱姓,亡命天涯,
好不容易避開了他們的耳目,一旦暴露身份,則天下雖大,將無我安身之地。」
冷寒燕不以為然,仍然怒氣未消,不停地拍打著桌子,將滿桌的碗盤震得四分五裂,
湯菜橫流,暴跳如雷地道:
「遁詞,遁詞,純粹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如若你確是天豹,面對著的是你的妻女朋
友,會不敢說實話?」
「對妻女朋友,當然可以實話實說,可惜隔牆有耳。」
「隔壁有耳?你是說現場有人窺們?」
「一點不錯。」
「是什麼人?」
「官府的密探捕快。」
「目標是你?」
「也是你們!須知巴六、金人等人,乃至道上差不多的知名人土,皆在官府緝捕的
黑名單內。」
「我怎麼沒有發現?」
「寒燕,那時候你們正全心全意地對付老夫和丁寧、珍珠,當然不會留意到這些。」
小魚兒心道:「哼,鬼語連篇,當時現場哪有半個捕快密探,我們雖隱藏在附近,
但卻絕對未被老魔發現,這個老小子說謊的本領真不小。」
這時,千面人魔端起一杯酒來,繼又說道:
「迫於情勢,又情非得已,終於發生了那一場不幸,若巴六、金八地下有知,亦會
見諒於九泉之下,如兩位英靈不遠,請受我雷天豹敬酒一杯。」
遙空一祭,當場將滿滿的一杯酒潑灑於地。
神情肅穆,態度虔誠,在場之人莫不為之動容。
阿呆心道:「媽的,又一個天才演員,演的跟真的一樣!」
黑鳳凰冷寒燕怒氣未消,惱恨如故,面冷如霜地道:「任你花言巧語,我還是無法
相信。」
千面人魔道:「要怎樣你才肯完全相信?」
「恢復你本來的面目。」
「這簡單。」
話落,在臉上一摸,取下紅臉紅鬍子的面具來,露出來另外一張臉。
這一張臉,鳳兒、阿呆、小魚兒從來沒有見過。
冷寒燕、張飛虎、王屠夫、張凶神等人卻並不陌生。
而這些人的反應則大不相同,有如南轅北轍。
冷寒燕怒容頓消,代以喜色,道:「天豹,果然是你!」
雷玉嬌柔順嬌媚地叫了一聲:「爹!」
鳳兒卻被搞得糊里糊塗,莫名所以,暗道:「他是雷天豹,誰又是賀天雄?這是什
麼嘛,亂七八糟的。」
王化、張忠、游全河的反應最激烈,最火爆。
血手屠夫王化殺機滿面地道:「姓雷的,老子跟你拔香頭啦,從此一刀兩斷,你走
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七殺凶神張忠道:「雷天豹,我操你媽,操在地上,蹦在鼓上,鑼鼓喧天,咱們結
拜金蘭一場,就當是作了一場惡夢!」
浪裡白條游全河的火氣更大:「老匹夫,你見利忘義,六親不認,心狠手辣,毒如
蛇蠍,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要我們三個人尚有一口氣在,你就休想自在逍遙!」
動口不足,繼之動手,三個人一齊上,準備大幹一場。
追魂手張飛虎連忙往他三人面前一站,疑雲滿面地道:「四位乃是義結金蘭的好兄
弟,現在真像已明,應該高興才對,
怎麼反而——」
話被張凶神的吼聲打斷:「張飛虎,這兒沒有你的事,一邊涼快去,我們三個今天
要吃人肉,喝人血,令你們大開眼界。」
張飛虎道:「你們到底在搞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血手屠夫王化道:「姓雷的心裡有數,何不問他。」
鐵膽魔星雷夫豹雙手一攤,作無可奈何苦笑狀,道:「老夫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游全河氣得眼睛都要噴出火來了:「豬!狗!老狐狸!休想一手遮天,就算你有一
百張嘴,也無法推脫既成的事實。」
雷天豹的眸光,從冷寒燕、雷玉嬌、王化、張忠、游全河等人的臉上緩緩掃過,慢
條斯理地道:「事情究竟如何,請把話說清楚,別一味的發火,徒然傷了咱們兄弟的和
氣。」
這老小子真是天縱奇才,裝糊塗面不改色,張凶神鐵青著臉怒聲道:「我問你,你
可曾訓練了三名殺人不眨眼的打手?」
「這是事實。」
「曾經命令他們去找我們三人?」
「有這回事。」
「要他們奪走烏劍、玉鐲、太極棍?」
「絕無此事!」
「還要他們將我們賣到官府去賺銀子?」
「這也不是老夫的意思。」
「放屁,事實如此,休得巧言狡辯。」
「不是狡辯,而是事實確實不是這樣。」
血手屠夫王化道:「如說不是你的意思,鬼才相信,說,你派這幾個魔崽子去找我
們作甚?」
雷天豹心平氣和地道:「雷某原是一番好意。」
「什麼好意?」
「原是想請三位到野人山歡聚。」
「哼,少來這一套,難道說小兔崽子奪走烏劍、玉鐲、太極棍的事你他媽的會不知
道嗎?」
「這事老哥哥自然知曉。」
「老匹夫,你終於承認了。」
「雷某什麼也沒有承認,據小魚兒說,烏劍、玉鐲、太極棍是三位自願交給他們
的。」
七殺凶神張忠罵道:「我操你媽,就當老子是白癡也不會做這種傻事。」
雷天豹騙人的功力很深,說謊話不必打草稿,道:「小魚兒他們報告的狀況可不是
如此。」
「那個臭小子怎麼說?」
「湊巧你們被官府逮捕,不得已才將寶物自動獻出,商請老夫代為保管。」
「代為保管?哼!簡直是滿口胡言。」
「莫非事實不是這樣?」
「事實是,先強行奪走了烏劍、玉鐲、太極棍,然後再賣到官府去。」
「混帳!混帳!簡直太不像話了,由於他們私自亂來,差點置老夫於不義之地。」
「哼,奶奶的,你真會推。」
一眼瞧見了鳳兒,張凶神像老鷹抓小雞似的,將小鳳提了起來,怒不可擋地道:
「現有人證在此,你說,是雷天豹的指令如此?還是你們擅作主張?」
鳳兒當然不願意幫雷天豹的忙,但為了騙得解毒藥,卻不能不維持這個假父虛女的
關係,掙脫張忠的掌握後道:「全是阿呆和小魚兒自作主張的結果。」
王化氣憤憤地道:「難不成你就沒有份嗎?」
鳳兒故作惶驚狀,道:「此事與我一概無關,我的一切言行都是出於被迫,並非本
意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4:28:18
追魂手張飛虎這時插言道:「這位是總瓢把子的千金,三位可能還不知道。」
冷寒燕、雷玉嬌吃了一驚,游全河等人卻無動於衷,惡狠狠地道:「老子不管她是
誰的女兒,反正前不久還見你和那兩個臭小子混在一起,企圖將咱們燒死在客棧裡。」
鳳兒道:「那也是他們的主意,侄女是迫於無奈附從,現在已經和他們劃清界線絕
交啦。」
張凶神憤憤然道:「雷天豹,老子不管你們父女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只要肯將烏
劍、玉鐲、太極棍雙手交出來,一切仍有商量的餘地,否則,虎頭山可能就是你的長眠
之所。」
鐵膽魔星雷天豹面不改色地道:「這不成問題,烏劍、玉鐲、太極棍本來就是你們
的東西,老哥哥我僅是代為保管而已。」
話是說得很漂亮,卻久久不見行動,王屠夫道:「喂,姓雷的,別光說不做,如有
誠意,就將寶物交出來。」
雷天豹支吾其詞地道:「目前有困難。」
張凶神怒目雙瞪,道:「有什麼困難?」
「烏劍、玉鐲、太極棍被那兩個臭小子偷走了。」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那兩個臭小子不是你訓練出來的打手嗎?」
「他們已背叛老夫。」
「張某不信他們能逃出你雷天豹的掌握。」
「事實勝於雄辯,這兩個狗東西鬼頭鬼腦,一肚子的壞水,什麼事都幹得出來,老
夫言出肺腑,絕無虛語,不信三位可以放手去搜。」
一個「搜」字,贏得了不少好感,也緩和了一下劍拔弩張的氣氛,浪裡白條游全河
道:「那現在該怎麼辦?」
鐵膽魔星雷天豹詞懇意執地道:「雷某已派人去追奪,深信定可馬到成功,只要烏
劍、玉鐲、太極棍一到手,便立即物歸原主,然後咱們就聯袂趕往北峽山,再訪穿雲堡,
共同去開啟那個屬於咱們四個人的寶庫。」
小魚兒心忖:「哼,吹牛,烏劍、玉鐲在本幫主身上,天王老子也搶不去。」
阿呆心忖:「太極棍被阿呆先生藏在褲襠裡,誰要是來偷就賞誰一泡尿!」
鳳兒另有所思:「看來穿雲堡的那個山洞,必然是那百萬兩餉銀,以及雷天豹等四
名江洋大盜,搶劫來的金銀財寶的存放之地無疑。」
由於雷天豹的表現相當誠懇,復經張飛虎從中緩和,彼此火爆的場面卒告化解,並
未演變成全武行。
酒宴已重新擺好,在張飛虎的穿針引線下,於是雷天豹、冷寒燕、雷玉嬌、王化、
張忠、游全河,這幾個差點就要拚命的人,終於化干戈為玉帛,坐在一起吃喝起來了。
黑鳳凰冷寒燕的氣,雖已消去一大半,但內心卻另有一個陰影,冷冷地掃了鳳兒一
眼,道:
「天豹,你這個女兒是怎麼來的?還有,寒燕曾有耳聞,你好像也是聖劍無影賀天
雄,你作何解釋?」
這正是三小所關心的一個問題,鳳兒、阿呆、小魚兒齊皆拉長了耳朵,靜待下文。
鐵膽魔星雷天豹舉起杯子,敬了大家一杯酒後道:「這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其實我
是雷天豹,也是賀天雄,不值得大驚小怪。」
冷寒燕卻不作如是想,追問到底:「一個人不可能分割成幾個人,你究竟是誰?」
千面人魔道:「嚴格的來說,也可以說是老夫的原始身份,我是聖劍無影賀天雄,
但如要賀某來自己選擇,寧願做千面人,千變萬化,神秘、刺激、而又過癮!」
黑鳳凰冷寒燕道:「既是賀天雄,怎麼會又變成雷天豹?」
賀天雄道:「這當中自然是有一個曲折離奇的故事。」
王化、張忠、游全河、張飛虎等人異口同聲地道:「可否請總瓢把子話說從頭?」
千面人魔的獨眼之內,射出來一道奇異的神采,從大家的臉上—一掃過,爽朗的聲
音道:「你們還記得老夫崛起綠林的往事嗎?」
血手屠夫王化意氣風發地道:「記得,當然記得,那是武林中的一椿盛事,幾乎前
無古人,後無來者。」
七殺凶神張忠接口說道:「二十年前,一個自稱是雷天豹的小伙子,像是一顆明亮
的星星,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連挑黑道七十二處分舵,殺人無數,馬上便贏得『鐵膽
魔星』的封號。」
浪裡白條游全河接著道:「最後,連黑道總壇也給挑了,當時的綠林盟主親自迎戰,
也不過支持了一百回合不到,便作了劍下之鬼。」
千面人魔聽在耳中,十分受用,笑聲如雷地道:「三位不也是一樣嗎,不打不相識,
亦曾有過一番生死之搏。」
王屠夫道:「可不是嗎,一場惡鬥,以武會友,不打不相識,從此訂下八拜之交,
義結金蘭。」
張凶神道:「連老婆都是打出來的,黑鳳凰冷寒燕嫂子也曾經是大哥的手下敗將,
從荒郊打到床上。」
冷寒燕臉上一熱,道:「這樣一條鐵錚錚的漢子,怎會具有雙重身份?」
千面人魔突然變得傷感起來,道:「老夫實在也是迫不得已。」冷寒燕道:「可是
遭到黃山派的排擠?」
「不是排擠,應該說是迫害。」
「他們如何迫害你?」
「譬如說武功,我是大徒弟,卻沒有師弟林清風學的多。」
「冷寒燕不敢完全苟同,你的成就,絕對在林清風之上。」
「須知有些功夫是我偷學來的。」
「穿雲堡的功夫你又是如何學得?」
「是根據羅家的秘笈修練而成。」
「除此之外,黃山派又有何事迫害於你?」
「最令人憤慨的是,上官婉倩與我相戀已久,師妹結婚的時候新郎卻不是我。」
「怎麼會這樣,是誰的主意?」
「是黃山老人那個匹夫的遺命,也是黃山姥姥那個婆娘的主張。」
「因此,你就憤然離開神仙谷,在綠林中闖出一個局面來。」
「這應該歸功於你這個賢內助,及三位兄弟的大力臂助。」
「但是,跟上官婉倩,你們還藕斷絲連,繼續來往,她還為你生下一個孩子。」
「寒燕,希望你能接納鳳兒。」
「如果你保證不再跟上官婉倩來往,我願視她如親生。」
「自從發生了那一連串的事件後,老夫亡命野人山,我們已有十幾年不曾見面。」
這些事,有很多與事實不符,純係這位既是鐵膽魔星雷天豹,又是聖劍無影賀天雄
的千面人魔在信口胡扯。
鳳兒心道:「不要臉,滿口的胡言亂語,騙死人不償命!」
小魚兒心忖:「明明是強姦了人家林清風的老婆,卻說成是凌波仙子投懷送抱,真
是無恥。」
阿呆的想法最富創意:「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媽的,這年頭騙子最吃香,好在我
阿呆先生亦精於此道,不會被淘汰出局。」
黑鳳凰冷寒燕繼續說道:「天豹,這些事你為何一直密而不宣,瞞著我們?」
「不是有意隱瞞,而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
「你可是怕那黃山姥姥,聯合武林四莊的人,大興師問罪?」
「這只是原因之一,主要是老夫當時初掌綠林大權,剛剛才坐上總瓢把子的寶座,
舊攤子全被砸爛,新攤子尚未建立,可謂萬緒千頭,百廢待舉,實在無暇及此,待到後
來,雖有心一語道破,卻已經沒有機會,野人山上浪費了老夫十幾年的寶貴生命。」
俏羅剎雷玉嬌道:「爹,一切俱已成為過去,且不必再去提它,從今以後,我們一
家四口,永不分離!」
餘音未落,突聞鳳兒大叫一聲:「哎哦,我的肚子——」
「好痛」二字來不及出口,便從椅子上滑落,栽在地上。
阿呆睹狀大急,嗔聲道:「慘啦,慘啦,鳳兒又毒發啦,趕快給她送一粒解藥過
去。」
小魚兒咬著他的耳朵罵:「呆啊,笨啊!傻瓜!白癡!二百五!小鳳毒發才好,不
然如何能騙得到糟老頭的解毒藥,甚至解毒方子,倒是你自己服藥沒有?若在猛虎寨內
毒發,就會露出狐狸尾巴來。」
阿呆點點頭,表示藥已服下,沒再開口。
鳳兒已經昏過去,冷寒燕、雷玉嬌等人亂作一團,不知如何是好,最後還是雷玉嬌
將她抱進花廳一側的一個房間去。
鳳兒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
千面人魔、冷寒燕、雷玉嬌就守在她的旁邊,表面上看起來還真有點「一家人」的
味道。
鳳兒明知故問:「我剛才是怎麼啦?」
千面人魔道:「是毒發,解藥已服下,沒事啦。」
冷寒燕一怔,道:「天豹,鳳兒怎麼會中毒?」
千面人魔遲疑一下,道:「毒是老夫下的。」
雷玉嬌大吃一驚,道:「爹為什麼給妹妹下毒?」
千面人魔道:「主要是為了控制那兩個臭小子。」
俏羅剎困惑不解地道:「為了掌握阿呆跟小魚兒,給他們兩個下毒就好啦,為何連
妹妹也一齊拖進去?」
千面人魔道:「阿呆、小魚兒是個鬼精靈,為防他們起疑心,只好一視同仁。」
鳳兒乘機幫腔道:「是嘛,阿呆和小魚兒精得很,一旦發現爹有偏心,可能老早就
叛變啦。」
話畢,人已走下床來,拉著雷玉嬌的手作親密狀。
黑鳳凰冷寒燕另有所思,道:「天豹,烏劍、玉鐲、太極棍真的已經被他倆盜去
了。」
人很奇怪,差不多都喜歡眷戀熟悉的事物,包括人名在內,冷寒燕一直視千面人魔
為雷天豹,而不願稱他為賀天雄。
千面人魔聞言恨聲道:「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老夫本已製作了一套贗品將真品換
下,結果又被那兩個臭小子給掉了包,可惱復可恨。」
「聽你說,已派人去奪取?」
「不錯,近日之內應該會有消息。」
「是派誰去的?」
「丁寧和賽珍珠。」
「靠得住嗎?」
「相信不會有問題。」
「辦得到嗎?」
「老夫也正在耽心,珍珠和丁寧能否鬥得過那兩隻小狐狸。」
「那就當速補救。」
「我正想要再派鳳兒去助陣。」
鳳兒立道:「爹,我看有問題,他們可能再也不會理我啦。」
千面人魔信心十足地道:「不會的,為父的對你有絕對的信心,可以誘之以利,動
之以情,必要的時候還可以拿他們的生命作要脅。」
「如何誘之以利?」
「為父的有金山銀山,有數不盡的珠寶財物,只要那兩個臭小子肯幡然悔悟,重回
到我們身邊來,一切願與他們共享。」
「阿呆是個財迷,這一點對他或許有效,但小魚兒又臭又硬,可能發生不了作用。」
「小魚兒是個多情的種子,可以動之以情。」
「又如何動之以情?」
「為父的想先問你,你愛不愛小魚兒?」
「此事已成過去,請爹不必再舊話重提。」
「我是說,假如小魚兒迷途知返,你可願意嫁他為妻?」
「這——我不知道。」
鳳兒故意裝作出一副嬌羞不勝的樣子來。
千面人魔笑呵呵地道:「不知道就是不反對,不反對就是願意嫁給他,你可以坦白
地告訴小魚兒,只要他回心轉意,不但既往不究,還可以馬上娶你為妻。」
鳳兒把握住機會,探隱索秘道:「小魚兒這個人,馬馬虎虎還不錯啦,只是——只
是——」
她故意住目不言,靜觀千面人魔的反應。
千面人魔愕然道:「只是什麼?」
鳳兒很技巧地問:「他是個孤兒,恐怕門不當,戶不對,辱沒了你老人家的名聲。」
千面人魔猶豫了一下,道:「提起小魚兒的身世來,可是系出名門,絕對配得上我
兒。」
冷寒燕忍不住,開口問道:「這個鬼靈精到底是誰家的孩子?」
小魚兒和阿呆就守在門外,不禁大為緊張起來,皆拉長耳朵,凝神以待。
千面人魔想了想,道:「他的父親是穿雲堡蘭鎮八方羅四維,母親是歹命夫人紀香
雲。」
此話一出,震驚了小魚兒,震驚了阿呆,也震驚了屋內的每一個人,不待冷寒燕等
人開口,千面人魔接著又道:「小魚兒這小子,天賦異稟,根骨奇佳,聰明、機警、膽
識過人,頭腦好,點子多,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老夫的確很喜歡他,如能誠心歸順,
應可助我們父女完成一統江湖,君臨武林的雄國大略。」
小魚兒在心裡臭罵道:「媽的,你放屁,你作夢,你異想天開,我們羅家三百餘口,
被你趕盡殺絕,雞犬不留,我要抽你的筋,剝你的皮,千刀萬剮,把你的骨頭剁成粉末,
把你的皮肉燒成飛灰。」
鳳兒靈機一動,計上心來,小魚兒的身世已明,她現在想為阿呆做點事,道:
「爹,憑女兒和小魚兒的感情,假以時日,成功的希望一定很大,但是阿呆怎麼
辦?」
千面人魔道:「一樣可以誘之以利,動之以情。」
鳳兒道:「可是,女兒總不能一分為二,嫁給兩個男人呀。」
千面人魔望著雷玉嬌道:「讓玉嬌嫁給他好啦。」
雷玉嬌大搖其頭道:「那個傻小子殺頭呆腦的,我不幹。」
冷寒燕亦不表贊同,道:「我不能將女兒嫁給一個來歷不明的人。」
千面人魔朗聲道:「提起阿呆的身份來,可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鳳兒追問一句:「他是誰的兒子?」
「是老猴子生的小猴子。」
「老猴子?哪個老猴子?」
「就是阿彌陀佛莊莊主瘋人侯志。」
「哦,原來是他。」
「是為父的親手抱走的,絕對錯不了。」
阿呆既喜且怒,喜的是自己的出身終於塵垢落定,怒的是千面人魔害人不淺,心道:
「媽的,我爹好端端的一個人被你通成瘋子,這筆帳,我阿呆先生非要連本帶利加
十倍討回來不可!」
鳳兒道:「這可好,玉嬌姐姐和阿呆本來就有婚約在先。成功的機會一定很高,鳳
兒會設法在中間穿針引線的。」
黑鳳凰冷寒燕道:「不必鳳兒穿針引線,乾脆讓兩個丫頭結伴同行,豈不更好。」
這話的背後,冷寒燕另有精打細算,控制住了阿呆,就等於控制住了太極棍,這對
她們母女可是大大有利的事。
千面人魔老謀深算,當然明白她的用意所在,道:「此計固然甚佳,就怕會引起那
兩個臭小子的疑心。」
鳳兒自然也持反對態度,道:「爹爹之言極是,引起阿呆和小魚兒的疑心,事情就
注定會失敗,玉嬌姐還是不去為妙。」
黑鳳凰冷寒燕卻不同意:「阿嬌不去,如何能使那個呆子回心轉意,阿呆不歸順咱
們,又如何取得來太極棍?」
冷寒燕堅持如此,千面人魔拗她不過,也不願傷害到剛剛才恢復的和氣,臨時想出
一個折衷的辦法道:「這樣好了,由鳳兒明著去,嬌兒暗中相隨,再見機行事。」
鳳兒道:「這法子不賴,遇有機會,挺身而現,裝作不期而遇的樣子,這樣才比較
合情理,比較容易被他們接受,放心,小妹一定會設法撮合的,憑玉嬌姐的姿色機智,
阿呆絕對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冷寒燕母女不會反對,事情就這樣說定,鳳兒又道:「爹的意思不知何時動身為
宜?」
千面人魔道:「自是越快越好,最好明日一早就行動,能用軟的方法,使他們降順
是上上策,其次,也可以用偷,用搶,用騙,威脅利誘,軟硬兼施,甚至動手殺人,為
達目的不擇手段,無論如何,一定要將烏劍、玉鐲、太極棍弄到手。」
鳳兒一揚柳眉兒,道:「那就請爹爹趕快將女兒身上的巨毒解掉吧,一旦在途中發
作,可是天大的麻煩。」
千面人魔立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磁瓶來,交給小鳳。
瓶子裡的藥丸只有一半不到,算算看,只有八九粒,鳳兒愁眉苦臉地道:「只有這
麼多?阿呆和小魚兒行蹤不明,萬一在半路上解藥用光,做女兒的豈不要暴屍荒野。」
千面人魔道:「解毒藥為父的眼前只有這麼多,你自己估量著用,差不多時就該返
回虎頭山。」
鳳兒故意大發嬌嗔道:「爹可是認為鳳兒不是你老人家的親生骨肉?」
「這事毫無疑問。」
「那是懷疑女兒另有二心?」
「父女連心,理當不會。」
「那為什麼不肯多給孩兒一點解毒藥?」
「為父的說過,手邊只有這麼多。」
「將鳳兒身上的毒,一次徹底解掉不更好嗎?」
「根除的解毒藥,只有方子,尚未有成品。」
「不可以現在趕製?」
「此地沒有現成的藥材。」
「可以派人下山去買。」
「各藥俱皆稀世之物,短時間不可能搜購齊全。」
「何不將方子交予孩兒,由小鳳自己去配?」
「這——這倒不失為是一個可行之計。」
千面人魔猶豫一下,探手人懷,突然臉色大變道:「糟啦,糟啦!」
冷寒燕神色一緊,道:「天豹,怎麼啦?」
千面人魔道:「解藥方子不見啦。」
鳳兒吃驚道:「怎會不見,是不是記錯了地方?」
「不會的,一直放在貼身內衣的一個暗袋裡。」
「許是換衣服的時候,遺留在另外一件衣服上。」
「不可能,為父的這一件寶衣已有十日未換。」
「既然如此,不會遺失才是。」
「不是遺失,一定是被人偷走了。」
「偷?誰偷的?」
「為父的要是查出來,非把他剁成血漿肉泥不可。」
「最重要的是,爹記不記得方子上的藥名、劑量、泡製的方法?」
「藥材甚多,古怪又稀奇,製作的過程尤其繁雜,為父的如何能記得了那麼多,沒
有藥方子,根本無法辦事。」
鳳兒、阿呆、小魚兒一聞此言,嚇得魄散魂飛,一股寒意,一種從來不曾有過的死
亡的意識,登時籠罩心頭,如負千斤重壓,氣息為之一窒。
小魚兒心想:「可恨,可恨,這一下恐怕是只有死路一條!」
阿呆心想:「慘啦,慘啦,這一次恐怕是天老子也救不了啦!」
鳳兒心想:「原以為騙住了老魔,便活命有望,誰知又出了岔子,真是時也!命也!
運也!」
就在阿呆、小魚兒心忖間,追魂手張飛虎乍然從花廳之外大步而入,道:「你們兩
個混帳在這裡做什麼?」
小魚兒嚇一跳,忙道:「我們在保護總瓢把子。」
追魂手張飛虎臉一沉,道:「總瓢把子用不到你們來保護,滾。」
「是!是!」
二人不敢怠慢,忙不迭地退到一邊去。
張飛虎似有急事,一頭闖進臥室去,慌張地道:「總瓢把子,事情有點不對。」
這話沒頭沒腦,千面人魔當然聽不懂,征愕一下,道:「發生什麼事了?你倒是把
話說清楚,看你急成這個樣子。」
追魂手張飛虎聲急語快地道:「本寨的哨卡被人挑了,弟兄們全部遇害,無一幸
免。」
千面人魔也不禁緊張起來,道:「是明卡?還是暗卡?」
「明椿暗卡一齊挑。」
「共有幾處?」
「幾乎全部。」
「猛虎寨乃天險之地,怎會發生這種事,可知是哪一條線上的?」
「現在還不知道。」
「你是說尚未發現敵蹤?」
「屬下懷疑,來人已化整為零,潛入本寨。」
黑鳳凰冷寒燕處事明快,急聲說道:「或者來人本來就是數批,分批而入,還不快
派人去緊急搜捕,另佈崗哨,再設防線。」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4:30:03
張飛虎道:「猛虎寨全體動員,正在做這件事。」
這件事早已驚動了王屠夫、張凶神、游全河等人,千面人魔夫婦父女亦已沖離臥室,
大傢伙齊聚在花廳之內,略作商議,正準備出去一觀究竟,大門之外已經發生格鬥,喊
殺之聲震天,慘叫之聲不絕。
這一陣打鬥好不慘烈,也好不快速,千面人魔等人還沒有弄清楚敵我的情勢,猛虎
寨的弟兄已兵敗如山倒地紛紛潰退進花廳來。
一個個驚惶失措,一個個面如死灰,有的身負重創,有的尚在淌血,像是一群喪家
的狗。
嚴然一堵牆一般,從大門外一下子撞進來六個人,將大門整個封死。
鳳兒看得清楚,從左至右,依次是:「天下無敵莊莊主狂夫辛幸、及子辛苦、千杯
不醉莊莊主醉鬼白雲、及女白鶯、白鶴、邋裡邋遢莊莊主懶蟲丁一。」
老規矩,醉鬼的手裡提著一個大酒缸,一字先生的背上背著一張床,千面人魔睹狀
猛地向前衝了好幾步,勃然大怒道:「你們來得正好,十幾年前,老夫斷臂瞎眼的血帳
早該算一算了。」
狂夫辛幸大聲道:「雷天豹,這十幾年來,你死到哪裡去了?」
「老子在野火山上修身養性。」
「最近出現江湖,一個鬼鬼祟祟的叫千面人魔的傢伙可是你?」
「不錯,正是你家賀爺爺。」
「賀爺爺?原來你也是黃山派的叛徒,聖劍無影賀天雄?」
「知道就少磨牙,咱們功夫上見真章。」
醉鬼白雲道:「快人快語快動手!」
白鶯道:「血洗猛虎寨!」
白鶴道:「火燒虎頭山!」
懶蟲丁一接喊一字:「干!」
說干真干,背著床鋪揚掌攻上來。
他這兒一動,辛幸父子,白雲父女也跟著動,六個人排成一道肉屏風,排山倒海而
上。
猛聽有人大聲殘喝道:「三位莊主且慢動手,四名江洋大盜乃是欽命要犯,官府要
緝捕歸案!」
神捕徐良、快刀周慶、鐵沙掌馬元度,身後還緊跟著一大群捕快密探,從側門一湧
而入。
睹此情狀,千面人魔仍鎮靜異常,發號施令道:「上!給本座將這一群天殺的趕出
花廳去,有功的重賞,退縮的砍頭!」
「是令主!」
「是,總瓢把子!」
應諾之聲四起,花廳內萬頭鑽動,自王屠夫、張凶神以下,皆奮勇爭戰,全力衝刺,
欲將三莊主、三捕頭趕出花廳去。
阿呆和小魚兒最賣力,喊殺震天,奮不顧身,卻純粹是虛張聲勢,不玩真的,亂打
一通,突出重圍,衝到花廳外面去了。
另一道側門,又及時殺進來三個人,一個是歹命夫人紀香雲,一個是張婷婷,另一
位則是穿雲堡羅家的老總管石友江。
三人一現身,隨即投入斗圈,群魔情勢危殆,處境大險,千面人魔、冷寒燕、雷玉
嬌、張飛虎等人,皆不得不親自披掛上陣,全力拚搏。
歹命夫人紀香雲咬牙切齒地道:「老魔,穿雲堡三百餘口的滅門血債,本夫人今天
就要你全部償清!」
千面人魔大言不慚地道:「紀香雲,當年留你一命,是個異數,早該跟隨你老公到
九泉之下去了。」
紀香雲不願多言,化悲憤為力量,發掌猛攻,一霎時連發十二掌,其勢如濤,其快
如電,震得群魔馬步不穩,連連後退。
浪裡白條游全河一見歹命夫人身手不凡,不由大驚失色地道:「夫人並非練家子,
幾時學得這一身絕技神功?」
千面人魔冷哼一聲,道:「哼,都是你惹的禍,貪戀美色,留下後患,沒有吃到肉,
卻惹來一身腥,這個婆娘交給你,正是你帶罪立功的時候。」
游全河正自惱怒,這話無異火上加油,當下二話不說,立與歹命夫人紀香雲大打出
手。
石友江更快,早已搶在紀香雲前面,道:「主母,游全河交給我,你雲收拾雷天豹,
今天不論付出多少代價,務必要群魔授首,血債血還!」
阿呆和小魚兒的聲音道:「對,一定要他們喪命亡魂,血債血還!」
發話之初,人尚在門外,話未落地,已從第三個側門闖進來。
而且,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早將猛虎寨的衣服脫去,洗了一把臉,又恢復了他們
原來的樣兒。
千面人魔雙眉一挑,刻意親切地說道:「阿呆,小魚兒,老夫正在思念你們,快來
助我一臂力,殺掉這一屋子的狗男女,天下武林就是咱們的了。」
小魚兒眼一瞪,道:「放屁,咱們早已一刀兩斷,只有仇恨,沒有情義!」
阿呆的話更毒:「媽的,你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壞運啦,阿呆先生要挖出你的心
來配酒喝。」
二人身世已明,對他懷恨更深,吼喝聲中,早已一個舞著烏劍,一個揮著太極棍殺
進來。
千面人魔道:「烏劍、玉鐲、太極棍就在這兩個臭小子手中,殺掉他們就可收回寶
物了!」
好像是一把火,馬上在王屠夫、張凶神、游全河的心燒起來,擺脫眼前的對手,攻
向二小。
可是,狂夫辛幸、醉鬼白雲、懶蟲丁一、神捕徐良、快刀周慶、鐵沙掌馬元度、歹
命夫人紀香雲、石友江、張婷婷、辛苦、白鶯、白鶴等人卻不肯放鬆,亦步亦趨,緊追
不捨陡然間包圍的圈子縮小了不少,群魔偷雞不成,反而處境更險。
衡情度勢,千面人魔心知絕無取勝的可能,當機立斷地道:「咱們撤!」
當即與王屠夫、張凶神、游全河、冷寒燕、張飛虎聯成一氣,放棄二小,向第四個
側門衝去。
行進間仍不忘他的陰謀詭計,對鳳兒道:「照計行事,回到臭小子身邊去!」
人算不如天算,群魔甫至門口,便被太極老祖給堵上了,盤開嗓門嚷嚷道:「七殺
凶神張小子是我老人家的,誰也不許動他,誰要是越過了界,我就跟誰沒完沒了!」
說得出,做得到,委實令人不敢恭維,單攻張忠一人,其他的人一概不管。
小魚兒萬分焦急地道:「小弟弟,別單攻姓張的一人,快把出路堵住,我們要一網
打盡。」
太極老祖返老還童,完全是孩童心性,根本充耳不聞,道:「我不管,我要張小子
就是啦,其餘的人由你們去抓。」
由於他的一念之差,卒被千面人魔等人奪門而逃。
七殺凶神張忠亦乘機溜走,群豪大軍壓境,卻連半個元兇主犯也沒透著。
原以為千面人魔必然會亡命虎頭山,這結果自然大出群豪意料之外,立作鳥獸散,
四出追趕。
追到天亮,沒追到任何一個魔頭,在山下,阿呆、小魚兒又與歹命夫人、石友江、
張婷婷相遇。
阿呆劈面就說:「夫人,恭喜,恭喜,你失散的兒子已經找到啦。」
歹命夫人紀香雲望了小魚兒一眼,道:「老賊說那話的時候,我正在窗外,本夫人
全聽見了。」
「娘!」
小魚兒跪倒在地,以大禮拜見。
母子二人,一個找到了兒子,一個找到了娘,想起了穿雲堡羅家的滅門之禍,不由
皆百感交集,淚灑當場,紀香雲拉起羅小龍,叫兒子不要哭,她自己的眼淚卻流得比小
魚兒還多。
許久,許久,還是在石友江、張婷婷、阿呆的勸慰下,母子二人才止住眼淚,破涕
為笑。
小魚兒眼淚汪汪地道:「娘,王化、張忠、游全河、雷天豹罪大惡極,天人共憤,
不摘下他們的人頭來,何以告慰父親的英靈於九泉之下,事不宜遲,咱們應在虎頭山裡
再好好的搜一搜,務必要將他們掀出來,繩之以法。」
紀香雲沉吟一下,道:「龍兒,且先別管老魔的下落,我們應該火速回家,祭拜祖
先,並為死難的人收理安葬,同時,為娘的如果判斷不錯的話,老魔他們必然會再去穿
雲堡、」
阿呆道:「夫人之言極是,為了那百萬兩餉銀,他們一定會去的。」
紀香雲慈祥的眸光,從張婷婷的臉上掠過,落在小魚兒的身上,緩緩地說道:「待
群魔授首,諸事妥當後,為了羅家的香煙後嗣著想,為娘的打算給你早點成親。」
阿呆擊掌雀躍道:「好極啦,阿呆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小魚幫終於要辦喜事啦,
為小魚兒高興,也為鳳兒高興。」
歹命夫人紀香雲道:「阿呆,你會錯了意,小龍要娶的媳婦不是鳳兒。」
小魚兒臉色大變道:「不是鳳兒?那是誰?」
紀香雲指著張婷婷道:「是婷婷。」
張婷婷的耳根子都羞紅了,道:「娘——我——這——」
一時芳心大亂,心如鹿撞,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紀香雲和藹可親地道:「婷婷,你曾答應娘,一旦找到龍兒,願意做我們羅家的媳
婦,怎麼,現在反悔了?」
張婷婷低垂著頭,不敢看任何人,聲如蚊納般道:「沒有,沒有。」
「那你是願意嫁給小龍?」
「一切全憑娘作主。」
紀香雲轉對小魚兒道:「這是你自己的事,為娘的想聽聽你自己的意見。」
憑心而論,小魚兒挺喜歡張婷婷的,但他更喜歡鳳兒,卻又不忍心拂逆母親的意思,
只好含混其詞地道:「孩兒年事尚輕,等過幾年再說吧。」
羅夫人為之一怔,道:「我兒心裡可是另有意中人?」
阿呆搶先說道:「有啊,有啊,有好幾個哩。」
紀香雲愕然道:「都是哪幾位?」
阿呆如數家珍道:「白吃白喝,還有安樂公主。」
「誰是白吃白喝?」
「就是醉鬼白雲的那兩個丫頭嘛。」
「哦。」
「不過,這三個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鳳兒。」
「小鳳不是老魔的骨肉嗎,怎可——?」
「夫人誤會啦,昨夜是在演戲,鳳兒姓林,是林清風的女兒。」
紀香雲很為難地道:「跟婷婷的婚事,早已有言在先,當時根本沒料到龍兒會另有
意中人,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石友江獻計道:「夫人,假如少堡主、婷姑娘、鳳姑娘都不反對的話,老奴以為不
妨一箭雙鵰,也好多為羅家生幾個胖娃娃。」
羅夫人正自思慮,主意未定,小魚兒也還沒有來得及表示意見,山上,箭也似地射
下來一個人,是鳳兒,老遠就嚷嚷道:「阿呆,小魚兒,我來啦。」
阿呆好機警,急忙迎上去,停在數丈以外,道:「鳳兒,慘啦,慘啦,你有被三振
出局的危險。」
鳳兒莫名其妙地道:「阿呆,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阿呆一本正經地道:「我說出來你就懂啦,小魚兒的娘,就是羅夫人,要他娶張婷
婷為妻。」
這話好像平地一聲雷,震得鳳兒的頭腦一陣昏眩,半晌始信疑參半地道:「這話可
是真的?」
阿呆以慣用的語氣道:「騙你是王人。」
「婷婷怎麼說?」
「一切全憑羅夫人作主。」
「小魚哥呢?」
「在小魚兒的心裡,你的份量好像比婷婷重一點。」
「他答應沒有?」
「小魚兒拖拖拉拉,並沒有馬上答應。」
「嗯。」
「看來你還有一線希望。」
「什麼希望?」
「嫁他做細姨!」
「我不幹!」
小鳳的答覆斬釘截鐵,且有幾分憤慨。
張婷婷過來陪笑道:「小鳳姐,別生氣嘛,你不同意,婚約可以取銷。」
鳳兒冷聲道:「我沒有不同意的權利,他愛娶誰就娶誰。」
張婷婷措詞謹慎地道:「小鳳姐,你不同意婚約馬上取銷,如果你不反對共侍一夫.
就兩頭大好啦,誰也別做細姨。」
鳳兒想了想,道:「我現在的心情很煩,沒有工夫想這些惱人的事,以後再說吧。」
心情惡劣,多一個字也不願意說,轉頭往別處行去。
最感尷尬窘迫的是小魚兒母子,四目相覷,無言以對,由於羅夫人的望孫心切,一
時失察之下,竟然引起一場小小的風波。
還好,不愉快的氣氛被老猴子打斷,瘋人侯志拖著棺材從山下經過,人尚在十數丈
外,便拉開嗓門嚷嚷道:「阿呆,你考慮得怎麼樣了?或者有沒有找到我兒子?」
待他行至面前時,小魚兒逗趣道:「老猴子,別癡人說夢,阿呆永遠不會做你的干
兒子!」
瘋人侯志聞言大失所望,好像洩了氣的皮球,一屁股坐在棺材上。
小魚兒道:「不過,別難過,有好消息。」
侯志瞪著眼睛說道:「有什麼好消息?」
小魚兒道:「阿呆就是小和尚,他願意做你的親兒子。」
阿呆雙膝跪地,喜極而泣道:「爹爹在上,請受孩兒一拜。」
老猴子真絕,也跪在地上,將阿呆摟在懷裡,嗚嗚咽咽地哭個不停,也說個不停,
別人卻一句也聽不懂。
不,有一句話大家都聽得懂,瘋人侯志打開棺蓋,淚流滿面地道:「阿蘭,小和尚
回來啦,我們的兒子阿呆回來啦。」
阿呆扶著父親站起來,道:「爹,娘早已去世,希望你老人家能面對現實。」
瘋人侯志的頭腦似是清醒了許多,亦未再為此而大發雷霆,心平氣和地道:
「爹知道,你娘早已去世,是為生你難產而死,只是爹一直不願意接受這個殘酷的
事實,也一直生活在夢幻之中,現在你回來啦,爹要過正常人的生活,不然,誰會嫁到
我們侯家來做媳婦。」
阿呆道:「爹,人死入土為安,應該將娘安葬才是。」
老猴子道:「沒錯,是該擇地安葬,走,我們回故鄉去。」
阿呆道:「現在我們還不能回家,雷天豹、張凶神等人在逃,小魚幫的任務未了,
小魚兒要回穿雲堡祭祖,正可借此張網以待。」
將羅夫人紀香雲介紹給父親,二人相互問候寒暄一番,瘋人侯志道:「好,就去一
趟穿雲堡,若能將那一群魔頭一舉殲滅,便除去了武林的心腹大患,亦可藉此機會為我
兒物色一房媳婦,聽說醉鬼白雲的兩個丫頭生得花朵兒似的……」
話被雷玉嬌打斷了,嘴巴好甜,開門見山地道:「侯伯伯,你老人家不必為阿呆操
心,他已經有了。」
「有了未婚妻。」
「誰是我兒的未婚妻?」
「就是侄女我,阿嬌。」
俏羅剎到此來的目的,阿呆心知肚明,心裡暗罵一句:「不要臉的臭丫頭!」口裡
的話也不怎麼好聽:「你的臉皮好厚。」
雷玉嬌故意嬌柔不勝地道:「阿呆,你說這話就未免太生分啦,難道不是事實?」
「是事實。」
「你不喜歡我啦?」
「我沒有說。」
「那是喜歡?」
「我也沒有說。」
「阿呆,你變啦,記得你以前曾說過,愛我愛得要死,恨不能馬上跟我結婚,現在
怎麼這樣冷冷冰冰的,叫人家好不傷心。」
「是為了尊重你們,你母親曾有言在先,我們年紀還小,需要多考慮考慮。」
「如今我娘已經考慮好啦,決定讓我們早日完婚。」
「可是,我仍在考慮之中,尚無定論。」
俏羅剎聞言大急,轉而求助於鳳兒,道:「小鳳,你看嘛,他變心啦,以前說的話
全都不算數,不曉得看上了哪一家的狐狸精,你可要主持正義,替我說幾句公道話。」
雷玉嬌有所為而來,擺的是低姿態,用的是撒嬌、耍賴、不要臉的招數,鳳兒甚為
不齒,但在虎頭山上時曾有替她穿針引線的承諾,自然不便食言而肥,當下給阿呆使一
個眼色,道:「阿呆,玉嬌姐對你可是一往情深,死心塌地,不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嘛。」
阿呆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道:「阿嬌,你真的愛我嗎?」
「當然,海姑石爛,此心不渝。」
「可願為我阿呆先生做一件事?」
「什麼事?」
「到前面村子裡,為大家買一份早點來。」
「我們一起去吃不好嗎,我請客。」
「我們的行程並不經過那裡。」
「拐一個彎兒有什麼關係?」
「是故意考驗你,愛的考驗!」
「好嘛,好嘛,你可要等著,不許離開。」
「放心,我會等著你,不見不散!」
一匹裝騖不馴的野馬,霎時變成一隻小綿羊,瘋人侯志望著她遠去的背影道:「這
丫頭是誰家的孩子,生得挺標緻的,倒也配得過我們阿呆。」
小魚兒道:「她叫雷玉嬌,雷天豹的女兒,冷寒燕生的,此來的目的是想騙取烏劍、
玉鐲、太極棍。」
老猴子聞言大怒道:「什麼?是個魔種,乾脆送她一刀就解決啦,還嚕嗦個屁。」
小魚兒道:「穿雲堡血案發生之時,雷玉嬌尚在襁褓之中,我們不想禍連無辜。」
羅夫人紀香雲接道:「龍兒之言甚是,冤有頭,債有主,該殺該剮的是少數幾名元
凶主犯,其餘的人應該給他們一條自新之路。」
老猴子道:「難不成我們還要等那魔種回來吃早點?」
阿呆洋洋得意地道:「爹,這是兒子定下的調虎離山計,幹嘛要等她,咱們這就到
穿雲堡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4:31:49
第16章
穿雲堡。
又見穿雲堡。
穿雲堡的大門之外,神秘兮兮地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來人一男一女,依依偎偎,甚是親熱。
不是歹命夫人母子。
也不是雷天豹夫婦。
而是丁寧與賽珍珠。
二人顯得十分神秘,且有幾許緊張,又帶著無限興奮,一入堡門,哪裡也不去,兀
自來到那個山洞的鐵門前。
丁寧的手裡,提著一個不起眼的麻布袋,捆得緊緊的,如刀似劍,打開來卻赫然是
一支太極棍。
又從他的腰裡拔出一柄烏黑髮亮的劍。
同一時間,賽珍珠也亮出了玉鐲及天王之星。
二人面對烏劍、玉鐲、太極棍、天王之星,相視一笑,還來了一個熱吻。
「丁哥,你看這四樣寶物會不會有問題?」
「應該不會,天王之星是從糟老頭身上偷的。」
「烏劍、玉鐲是我親手掉的包,鳳兒根本毫無所覺。」
「阿呆的睡相活像一頭豬,換太極棍易如反掌。」
「丁哥,快開門吧,是真是假,一試便知。」
二人一齊動手,瞬間便將烏劍、玉鐲、太極棍、天王之星放進鐵門上的洞孔內。
皆嚴絲合縫,分毫不差。
禁不住一陣喜悅襲上心頭,經過一陣巧妙的旋轉扭動,猛聽一串「軋軋」之聲傳處,
厚重的大祆門年告應聲而開。
第一件映在二人眼裡的東西,是一副骷骰白骨,就在入口處,賽珍珠驚叫一聲,道:
「這裡面怎麼會有死人,真嚇死人!」
丁寧膽大,搶在前面移開骸骨,隨即將厚重的鐵門關上,一片漆黑,伸手五指莫辨,
待點燃隨身帶來的小燈籠,這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乍看只是一個普通的山洞,一半天然生成,一半由人工修鑿,很深很長,觸目之處
竟空無一物。
緩步而入,繼續查找,很快便發現,洞內有許多支穴,縱橫交錯,星羅棋布,在每
一個支穴內,分門別類的,皆放置有一樣或多樣金銀財寶,以及兵器秘笈等物。
百萬兩餉銀果然全部在此,五千兩一大箱,共是二百箱整,足足佔去兩條洞穴,多
數的箱子仍保持原封未動,丁寧打開其中一箱,都是百兩重的元寶,看得他血脈噴張,
欣喜若狂。
還有金磚、金塊、翡翠、珍珠、馬瑙、夜明珠等,琳琅滿目,不勝枚舉,大概,天
下的奇珍異寶,這裡都有,穿雲堡羅家的財富在此,雷天豹等人的搶劫所得亦在此無疑。
另有一個地方放的全部是武功秘笈,拳掌劍譜,不一而知,武林各派的各種技藝,
在此差不多均有陳列。
兵器方面,尤其壯觀,亙古神劍,中外名刀,如魚腸、巨闕、莫邪、干將等皆收藏
在內,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二人巡迴一周,激動的情緒已經達到頂峰,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躍動,狂舞,緊
張地摟在一起,熱吻一個接著一個……
終於,滾在地上。……
「我們發財啦!」
「我們發大財啦!」
「從此將富可敵國!」
「從此將無敵天下!」
放聲狂呼,盡力衝刺,這是宣洩情緒的最好方法,也是彼此道賀的最佳獻禮,鳴金
收兵後,情緒大見穩定,這才開始考慮到現實的問題。
「丁哥,這麼多金銀財寶,怎麼搬?搬到哪裡去?」
「不搬,就存放在穿雲堡,存放在此地,我們慢慢的取用。」
「可是,穿雲堡並非咱們的家呀?」
「穿雲堡羅家早已滅門,現在就是咱們的家。」
「歹命夫人證實是紀香雲,小魚兒也有可能是羅家的少爺。」
「珍珠,儘管大放寬心,孤兒寡母,不足為慮,殺掉他們就沒事啦。」
「雷天豹、王屠夫他們卻勢力龐大,必然是心腹大患。」
「未見得,糟老頭本事再大,照樣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丁哥,我們的功力修為,連阿呆、小魚兒都比不上,如何對付雷天豹、張凶神等
人呢?」
「山人自有妙計。鬥力不成,可以鬥智,況且此地有現成的武功秘笈,我們可以痛
下決心苦練。」
「我們背叛了雷天豹,又盜換了鳳兒,阿呆、小魚兒的烏劍、玉鐲、太極棍,它們
定然四出追殺,絕不會輕易放過咱們,當務之急是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珍珠,這一點我完全同意。」
「丁哥,你想想看,哪裡是安全!」
「這裡最安全!」
「這個山洞?」
「一點不錯,就是這個山洞,沒有烏劍、玉鐲、太極棍、天王之星,任何人也進不
來。」
「但是,這裡並無食物,終非久居之地。」
「珍珠,咱們帶的乾糧,可用幾天?」
「大約三日,省一點頂多可用四天。」
「夠了,三四天之內,大局就應該可以底定。」
「丁哥,小妹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論是鐵膽魔星雷天豹,或是鳳兒、阿呆、小魚兒,絕不會甘心受騙,定然會來
此一探究竟,咱們便可利用這個機會,或則各個擊破,或則集體屠殺解決掉,只要將這
幾個人鋤去,便可高枕無憂地在穿雲堡住下,假以時日,不難橫掃江湖,主宰武林。」
一想到從一個微不足道的奴才,一個別人洩慾的工具,一躍能領袖武林。就樂得二
人心花朵朵開,喜上眉梢,手攜著手,穿梭於洞穴之中,重溫一下自以為屬於他們的金
銀財寶。
度過了一天平靜無波的日子.第二天便又有人進入穿雲堡。來的人不少,除羅夫人
紀香雲、鳳兒、阿呆、小魚兒、張婷婷、石友江、瘋人侯志外,小魚幫的分舵主馬魁,
以及手下的十餘名高手也結伴而來。
此來的目的,一是為祭拜祖先,二是欲張網以待,釣入網的魚兒。
是以,他們悄悄地來,並未為死難者收屍埋骨,連祭拜祖先,鎮八方羅四維墓前上
香燒紙,都是小心謹慎的在秘密的情況下進行。
抑有進者,白天不舉炊,晚上不點燈,大家住宿在一棟不起眼的低矮小屋子裡,一
切沉寂如死,就好像無人居住一樣,一日三餐,僅由專人出外買食。
但戒備卻甚為森嚴,重要的地方皆布有暗卡。
小魚兒特別交代,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包括鐵膽魔星雷天豹、血手屠夫王化、
七殺凶神張忠、浪裡白條游全河等人在內,但須暗中釘梢,掌握行蹤。
當天的夜裡便發現敵蹤,是雷、王、張、游,外加黑鳳凰冷寒燕,及追魂手張飛虎。
然而,他們匆匆地來,僅在寶庫前停留了一會兒,便又匆匆地去了,羅夫人紀香雲
甫得到消息,便已失去了他們的蹤影。
不知他們在打什麼鬼主意。
也未見他們再有進一步的行動。
倒是第三天的下午,穿雲堡又來了六位貴賓。
來人乃鼎鼎大名的邀裡激遇在莊主懶蟲丁一、千杯不醉莊莊主醉鬼白雲、天下無敵
莊在主狂夫辛幸,以及辛苦、白鶯、白鶴。
在馬魁的親自引領下,來到群俠居處,羅夫人紀香雲的面紗早已除去,表明身份後,
深施一禮道:
「羅家慘遭不幸,承一谷四莊仗義鼎助,香雲銘感五內,永世不忘,大恩不敢言謝,
請受我們母子一辭。」
話畢,當真跪倒在地,碰了一個響頭。
石友江、羅小龍亦磕頭如儀,一絲不苟。
最感人的是張婷婷,她是紀香雲的乾女兒,又是小魚兒未過門的媳婦,也跟著大家
磕頭謝恩。
狂夫辛幸連忙將大伙拉起來,笑哈哈地道:「客氣,客氣,天下人管天下事,何況
羅堡主生前熱心公益,犧牲奉獻,待我等不薄,拔刀相助,乃義不容辭。」
醉鬼白雲又吟起歪詩來:「俠義道理當如此!」
白鶯的五言詩是:「雙肩擔道義!」
白鶴也是五言詩:「一心為朋友!」
懶蟲丁一例不可破,依然是一個字:「對!」
瘋人侯志罵道:「懶鬼,你不能多說幾個字,也不怕憋死?」
一字先生搖搖頭道:「懶!」
說做真懶,身子一仰,倒在床上睡起大覺來。
回想起過去對待四莊的態度來,小魚兒甚覺歉然,重新施禮致歉道:「真對不起,
請恕小龍狂妄,多有冒犯之處,願接受四位前輩責罰。」
狂夫辛幸爽朗著聲音道:「算啦,只要你小子以後不再找我們的麻煩就阿彌陀佛了,
看在你爹你娘的份上,這筆帳就此一筆勾銷。」
醉鬼白雲道:「新陳舊欠一筆勾!」
白鶯道:「你不欠我們!」
白鶴道:「我們不欠你!」
一字先生道:「然!」
又是一個字,老猴子真火,但他想到了另外的事,也無心罵人,仔仔細細,上上下
下,將白鶯白鶴姐妹瞧了個夠,道:「醉鬼,這兩個妞兒可是你的親骨肉?」
醉鬼白雲一怔,道:「血統純正無虛假,猴子此言是何意?」
瘋人侯志受了感染。也跟著他吟起歪詩來:「欲娶令嬡做兒媳。」
白雲道:「婚姻本是終身事,須問白鶯與白鶴。」
老猴子扭頭問白鶯、白鶴:「兩位侄女意如何?」
白鶯瞟了阿呆一眼,道:「白鶯沒主見。」
白鶴看了阿呆一眼,道:「全憑爹示意。」
分明芳心已動,等於暗自默許,瘋人侯志回頭問自己的兒子:「阿呆我兒選一個?」
阿呆的胃口好大,吟著詩句道:「白吃白喝我都要。」
醉鬼白雲詳怒道:「小子欲享齊人福?」
阿呆的答覆好妙:「阿呆喜見燕雙飛!」
白雲沉吟一下,道:「便宜便宜便宜你!」
白鶯道:「小心跪算盤!」
白鶴道:「小心頂臉盆!」
阿呆一聽好事已成,樂不可支地胡謅八扯道:「一張床鋪睡當中,左右逢源兩不空,
白鶯白鶴一齊殺,要我腦袋亦甘心!」
聽在辛苦父子耳中,卻怪不是味兒,狂夫辛幸道:「老猴子,你家的小猴子一箭雙
雕,我兒子到哪裡去討老婆?」
老猴子吟詩上了痛,立以六言絕句作答;「世間美女多得很,天涯何處無芳草,辛
辛苦苦去找尋,如花美眷坐轎來。」
妙在連「辛苦」的名字也嵌進去,贏得在場群豪的一致讚歎。
羅夫人紀香雲恭謹有禮地道:「請教三位莊主,此來敝堡是否有事?」
狂夫辛幸道:「我們是為追趕千面人魔等那一群魔徒而來。」
小魚兒道:「這一群魔鬼的確來過,但又悄然退走,但據判斷,十九是衝著那百萬
餉銀來的,必然還會再出現。」
從未開口的辛苦說道:「不知少堡主可有應敵之計?」
小魚兒胸有成竹地道:「守株待兔,張網以待,以不變應萬變。」
阿呆道:「也就是說,等魚兒上鉤,自動送上門來。」
鳳兒道:「甕中捉鱉!」
婷婷道:「籠中捉鳥!」
數日相處,張婷婷獲益良多,不僅化解了與鳳兒之間的介蒂,也培養出默契來,能
夠附級馬尾,在三小的言詞間搭上腔。
忽見馬魁大步而入,道:「報告三位幫主,太極老祖來了。」
小魚兒道:「好極啦,快請。」
馬魁道:「他不肯來。」
「這是為什麼?」
「他說他要找人。」
「找誰?」
「七殺凶神張忠。」
「你沒有說本幫主在此?」
「說了」
「那就該領來此地才對。」
「太極老祖說要自己找。」
「這又是什麼玄虛?」
「他說這樣才夠刺激,到處亂竄,大喊大叫,像個野孩子,更像瘋子。」
小魚兒神色一緊,道:「糟糕,太極老祖童心大發,定然會將老魔嚇跑,幫忙不成
說不定還會幫倒忙。」。
阿呆十分焦急地道:「這可是天大地大的麻煩事,怎麼辦?」
小魚兒道:「不礙事,我自有治他的法寶。」
將馬魁叫過來,面受機宜一番,待他去後,亦與鳳兒、阿呆隨後跟出。
馬魁找到太極老祖後,當即單刀直入地道:「少年仔,你是不是決心想要找到張凶
神呀?」
一句「少年仔」,博得太極老祖莫大好感,道:「當然。」
「也想找到我們幫主小魚兒?」
「沒錯。」
「告訴你,本幫的三位幫主已經藏起來了,向你挑戰。」
「挑戰?什麼意思?」
「就是捉迷藏做遊戲的意思啦。」
「好啊,我最喜歡捉迷藏,捉人的功夫,天下第一,誰怕誰呀。」
「這可不是普通的捉迷藏,還有賭注。」
「有賭注更刺激,賭什麼?」
「找到了敝幫的三位幫主,請你白吃白喝,白住白睡,另外保證將張凶神的那一條
命留給你。」
「找不到又如何?」
「立即退出穿雲堡,張凶神的人頭由別人來砍。」
「好,就這麼辦,你們等著瞧吧。」
「少年仔,別忙走,再提醒你一件事。」
「有屁快放。」
「別大聲嚷嚷,別明目張膽,輕手輕足,掩掩藏藏是獲勝的不二法門。」
「是,是,承教了!」
甩一下朝天辮,還拱一拱手,當真彎著腰,放輕腳步,像捉老鼠的老貓般,躡手躡
腳地踏入一棟大樓內。
隱身在暗中的小魚兒看在眼裡,笑得嘴都合不攏來了,道:「便宜,又是一樁便宜
事,等於免費請來一位清道夫。」
阿呆道:「好計,他會將穿雲堡內的每一個地方皆搜查一遍,讓雷天豹等人無所遁
形了。」
鳳兒道:「高招,一石二鳥,穩住了太極老祖,也多了一位守護神,任何人皆逃不
過他的法眼。」
話一說完,三人不稍停留,放步行至寶庫山洞處。
阿呆舉起太極棍,一面往洞孔內插,一面說道:「媽的,可惡的千面人魔,若是奪
得天王之星,此刻就可以將鐵門打開來。」
突然發現,自己的太極棍,根本插不進圓形洞孔內。
鳳兒、小魚兒發覺情況有異,趕忙拿烏劍、玉鐲來試,同樣不是嫌小,就是嫌大,
皆未能恰如其份。
阿呆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顫,道:「糟啦,糟啦,咱們的烏劍、玉鐲、太極棍顯然
又被人掉了包。」
鳳兒困惑不解地道:「會是誰?」
小魚兒跺腳道:「除了丁寧、賽珍珠外不會再有第三人。」
阿呆恨聲道:「奶奶的。他們不是要和咱們通力合作,共襄盛舉嗎?」
小魚兒道:「那是在演戲,鬼話連篇。」
鳳兒道:「不盡然,以前丁寧似乎很有誠意。」
小魚兒道:「一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有六萬二千五百斤,堆起來可以堆一座山,
擺平了可以鋪一條路,足以使一個人改變主意。」
阿呆「哦」了一聲,道:「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咱們三男二女分睡兩張床,正
好給了他們一個大好的機會。」
小魚兒頷首道:「錯不了,當時他們無疑是為執行千面人魔的命令而來,可惜咱們
太粗心,沒留意他們帶著烏劍、玉鐲、太極棍。」
鳳兒道:「不對呀,那天他倆大清早就走啦,應該比我們先到虎頭山,但諸多事實
證明,這三件寶貝並未回到老魔手裡。」
小魚兒劍眉一軒,道:「看來丁寧、賽珍珠已經背叛了千面人魔。」
阿呆大呼小叫道:「慘啦,慘啦,這樣事情就更加複雜麻煩啦。」
鳳兒道:「他們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不怕精老頭抽筋剝皮,不怕咱們來宰?」
小魚兒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銀子的誘惑力太大,怕死如何能發得了財。」
阿呆道:「小魚兒,你這一番推斷,入情入理,事實的真象,大概差不多就是這個
樣子啦,但有一點,我阿呆先生還是百思不解。」
小魚兒道:「哪一點?」
阿呆道:「丁寧和賽珍珠,同樣身中巨毒,背叛了精老頭,如何活命?」
鳳兒接口道:「是呀,那天晚上,咱們還強迫賽珍珠交出一瓶解藥來,他倆僅僅換
走了烏劍等,為何未將解毒藥偷走,此非咄咄怪事?」
的確是件怪事,透著邪門,小魚兒也想不透,無詞以對。
猛可間,聽到洞穴之內有「沙沙」的步履之聲傳出,三小不由皆倒抽了一口寒氣,
一齊眇目湊在一個洞孔上。
隱約中,支穴之內透出燈光。
「沙沙」之聲更加顯明,不久便見到丁寧、賽珍珠從一條支穴內踱出,又踱向另一
條支穴。
阿呆本要喊出聲來,被小魚兒摀住嘴,三人退至一旁後,
阿呆還是搶先說道:「小魚兒,什麼意思,幹嘛要摀住我的嘴?」
「是怕你胡喊亂叫瞎嚷嚷。」
「我還想宰了他們呢。」
「此非其時,亦非其地。」
「怎麼說?」
「最簡單的一個事實是,我們根本進不去。」
「媽的,他們又是如何進去的?那天王之星本是在老魔的裡。」
「鐵證如山,天王之星必然已被他們盜走,背叛不再是猜測,而是事實了。」
「那咱們該如何面對這個變局?」
「看他們神色從容,悠哉游哉的樣子,一時半刻之間尚無離開的意思,想系欲將寶
庫當作避難之所,咱們姑且按兵不動,見機再作計較。」
鳳兒學起一字先生的語調來:「然!」
召來馬魁,叫他加派人手,全面監視這個山洞,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即火速通
報。
返回居處,已是薄暮時分,剛將耳聞目見之事,報告給大家聽完,小魚兒冷不防被
人從後面攔腰抱住了。
接聞太極老祖的聲音殘喝道:「捉住啦,捉住啦,終於被我捉住啦。」
小魚兒掙開他的手,轉身道:「恭喜,你贏啦,這一場捉迷藏的遊戲也結束啦。」
太極老祖很認真地道:「小魚兒,你說話可要算話,不能賴帳啊。」
「放心,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你要管吃管喝,管睡管住?」
「小事情,本幫主做得到。」
「七殺凶神張小子的那一條命留給我?」
「可以,但你也得遵守此地的規矩。」
「這裡還有規矩?」
「白天不舉炊,晚上不點燈,不得大聲喧嘩,不准隨便亂走。」
阿呆道:「你要是不聽話,就跟你絕交。」
鳳兒道:「從此,你過你的獨木橋,我們走我們的陽關道。」
這一著還真靈,太極老祖細聲細氣地道:「好嘛,好嘛,只要你們肯和我玩,我就
聽你們的嘛。」
講身份,論地位,連石友江算在內,都得稱太極老祖一聲「前輩」,見他言行如此,
直如孩童一般,不由皆為之一笑。
傍晚——
彩霞滿天。
是第四天。
山洞內有了動靜。
丁寧、賽珍珠吃完了最後一口乾糧後,不得已走出了洞穴。
賽珍珠發覺鐵門沒有關好,道:「丁哥,快去把門關好。」
丁寧拉著他,隱身在數丈外的一塊大石頭後面,小聲道:「是我故意留下一條縫。」
「為什麼?」
「想捕幾隻狐狸。」
「可是有發現?」
「嗯,感覺上似是已經有人在注意咱們。」
「是哪一個?」
「不是一個,是一撥,甚至兩批。」
「你是說,雷天豹、小魚兒他們都來啦?」
「可能。」
「那咱們就更應該將鐵門關緊,及時離開。」
「我說過,想利用機會,捕幾隻狐狸。」
「老的?還是小的?」
「都好!」
「怎麼捕?」
「誘他們進洞去。」
「豈不是便宜了他們?」
「哼,有進無出,金銀財寶能看不能吃,會活活餓死!」
「好主意,好主意!」
鳳兒、阿呆、小魚兒就藏在他們身旁不遠。
三人有志一同,在心裡暗想:「主意是不錯,小魚幫卻不會上你們的惡當。」
他們不直上當,片刻之後卻來了六個上當的人。
六人一女五男,系從穿雲堡的方向魚貫而來,依次是千面人魔、黑鳳凰冷寒燕、追
魂手張飛虎、血手屠夫王化、七殺凶神張忠、浪裡白條游全河。
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六個人的警覺性都很高,來至鐵門之前便停下來。
血手屠夫王化語冷如冰地道:「我們又來穿雲堡做什麼?沒有烏劍、玉鐲、太極棍
根本辦不了事。」
千面人魔四下裡望一望,道:「等人呀,等丁寧跟賽珍珠。」
七殺凶神張忠道:「我們已經等了三天,迄今未見到一影半蹤,不能不令人犯疑。」
浪裡白條游全河接道:「於情於理,他們兩個倘若得手,應該回虎頭山去覆命,怎
會跑來穿雲堡?」
察言觀色,王化、張忠、游全河久候不耐,業已對千面人魔起了疑心。
千面人魔耐著性子解釋道:「猛虎寨已破,他倆無處覆命,熟知烏劍等妙用在此,
自會兼程趕來穿雲堡。」
王屠夫道:「算算時間,也早該到了呀?」
千面人魔道:「許是路上有所延誤。」
張凶神冷聲道:「怕是變節背叛就麻煩了。」
黑鳳凰冷寒燕的眼光,指著鐵門道:「天豹,那鐵門好像是開著的。」
千面人魔也注意到了.彈身而上,伸手推門,鐵門應勢而開,不禁怒氣衝天地道;
「混蛋!混蛋!這一對狗男女真的背叛了老夫。」
游全河一征神道:「此話怎講?」
千面人魔以快動作搜遍全身,哪裡還有天正之星,道:「老夫身上的綠林令早已被
他們盜去,能打開此門,就是叛變鐵證。」
王屠夫已搶先一步跨進洞裡去,不小心被地上的白骨絆一下,緊跟在後的張凶神道:
「老王,這一副骨架子還記得是誰吧?」
血手屠夫道:「當然記得,是為咱們打造這一道鐵門的,一位很有名氣的鐵匠師
傅。」
游全河補充道:「為了機密不至於外洩,只好請他上西天,服下雷老大的毒藥,果
然連他自己造的機關門也打不開。」
六人俱已進入洞內,鐵門被雷天豹小心關起,他本想出其不意,將王化、張忠、游
全河擊斃,但因洞內情況未明,吉凶未卜,故而未曾貿然行事。
丁寧睹狀好不高興,聲音也稍為提高一些,道:
「成了,狐狸已落入陷講,這一下他們必死無疑,咱們身上有足夠的銀兩,且去享
受瘋狂三天,回來的時候正好為他們收屍。」
賽珍珠比較細心,道:「丁哥,不對吧,你忘了,鐵門可以從裡面打開?」
丁寧道:「我知道,但已被我動過手腳,打不開了。」
「那就快走吧,啃了三天的干饅頭,肚子裡的油水都被搾乾了,此刻最重要的事莫
過於到城裡去吃一頓大餐,洗個澡,買幾件新衣服,然後——」
「然後,再上床去樂乎樂乎,不必再打地鋪,受活罪。」
「不要,不要,這幾天你貪得無厭,狼吞虎煙,人家的骨頭都快要給你拆散了,要
休假三天。」
「好,你休假,我去找別人。」
「你敢,你是要膽敢和別的女人好,我就殺了你。」
「好自私的婆娘,自己吃不了,也不讓給別人吃。」
「好了,別貧嘴,咱們走吧。」
「等一等」
「還等什麼?」
「想再捉幾隻小狐狸。」
「你是指鳳兒、阿呆、小魚兒?」
「他們應該出現在穿雲堡才是。」
「怎樣捉?」
「簡單,打開鐵門,也放他們進去。」
「好計,讓他們窩裡反,自相殘殺,老狐狸吃小狐狸,小狐狸吃老狐狸。」
「只要這幾個人一死,放眼武林,就皆不足為慮了。」
計謀是不錯。也很陰毒,但卻騙不了三小,鳳兒、阿呆、小魚兒隱身暗中,暫時還
沒有現身的打算。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7 14:32:09
丁寧、賽珍珠苦候片刻,見無任何動靜,只好起身離去。
三小不肯放鬆,就緊跟在後面十數丈處。
阿呆是個急性子,道:「小魚兒,該動手了吧?」
鳳兒亦道:「憑丁寧、寒珍珠這兩個飯桶,咱們可以穩操勝券。」
小魚兒道:「太極棍內的暗器十分霸道,烏劍、玉鐲、天王之星亦皆鋒利無比,無
堅不摧,我是怕他們情急拚命,造成不必要的傷亡,還有——」
阿呆道:「還有什麼?」
小魚兒道:「萬一老魔他們也及時沖離洞穴。局勢便很難控制掌握。」
鳳兒道:「丁寧不是說過,機關被他動了手腳,已經打不開啦?」
小魚兒道:「尚待事實證明,咱們不可以掉以輕心。」
阿呆雞飛狗跳地道:「那要等到何時?」
小魚兒道:「選一個最有利的時機,務必一擊致命,一戰成功。」
阿呆欲語未語,丁寧、賽珍珠已進人穿雲堡的後院,從外面又來了一位嬌客。
是俏羅剎雷玉嬌,一照面便親切地招呼道:「啊,是丁哥與珍珠姐,幸會,幸會。」
二人先是一楞,尋思少頃,才想起來曾在穿雲堡外有一面之緣,丁寧滿臉堆笑地道:
「原來是雷姑娘,主人的千金,丁寧這廂有禮。」
當真作了一個揖,表現得甚是恭謹,雷玉嬌被他唬住了,戒心全無地道:「我爹我
娘有沒有來?」
丁寧道:「來啦,來啦。」
雷玉嬌道:「現在何處?」
丁寧指一指前面的一棟精舍道:「正在屋裡歇著。」
雷玉橋道:「那我們過去吧?」
丁寧作了一個讓雷玉嬌先行的手勢,道:「小姐請!」
俏羅剎雷玉嬌也不客套,兀自當先向精舍行去。
丁寧就在她身後不遠,乍然舉起太極棍,抽冷子射出一蓬梅花毒針。
距離太近,又在全無防備的情況下,雷玉嬌如何能躲得過,呼了半聲便栽下去。
沒有栽在地上,被丁寧一把抱住,抱進了前面的精舍,三把兩把,一眨眼的工夫,
便將俏羅剎的衣裳剝了個精光。
哇塞!好動人的胴體,是上帝的傑作,雙峰高聳,曲線分明,臀肥腿長……
放下太極棍,丁寧開始剝他自己的衣服。
賽珍珠看得呆住了,道:「丁哥,你想幹什麼?」
丁寧倒很誠實:「坦白說,我要她。」
「你——你不要我啦?」
「沒有,但我必須要從她身上找回一樣你缺少的東西來。」
「我缺少什麼啦?」
「你被老魔頭奪去童貞,我要他女兒來補償。」
「哦!哦!啊!」
「你不會反對吧?」
「我——?」
「去把風吧,此事一了我們之間就算扯平啦。」
事實來得太突然,賽珍珠一時無法適應,呆呆傻傻地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而丁寧,早已……
魂飛天外,神遊太虛,丁寧已經進入忘我之境。
突然間,賽珍珠從惡夢之中驚醒,咬著銀牙暗語道:「我說過,你要是跟別的女人
好,我就殺了你!」
眼前的事實委實太殘酷,令她無法忍受,醋海生波,由愛生恨,拾起太極棍,照誰
丁寧的頭顱砸下去。
砰!腦袋開花,腦漿四溢,丁寧風流惹禍,賽珍珠一語成攕,丁寧臨死之前連半聲
慘叫都沒留下,也不知道是否已經完成交易,便命喪黃泉,魂歸九幽!
賽珍珠的神情顯得有點慌亂,眉宇之間的恨急依然未消,又上去踹了丁寧兩腳,喃
喃自語道:
「哼,我早就曉得你嫌我殘花敗柳,欲另築新巢,姑奶奶也早有打算,殺你不過是
遲與早的事,這樣也好,無盡的財富全是我賽珍珠一個人的了,再見!」
將烏劍、玉鐲、天王之星小心收好,提著太極棍,步出精舍。
這一切,全發生在極短的時間之內,鳳兒、阿呆、小魚兒到達時,正好是丁寧腦袋
開花的那一刻,根本不可能採取任何行動。
但,此刻,活該賽珍珠倒霉,卻被三小堵住了。
小魚兒道:「青竹蛇兒口。」
阿呆接道:「黃蜂尾上針。」
鳳兒亦道:「兩般皆不毒。」
張婷婷道:「最毒婦人心!」
這位逍遙莊的遺孤,來得正是時候,默契又好,一首詩分從四人口中吟出,道盡了
賽珍珠惡毒的婦人心。
不單是張婷婷到了,羅夫人紀香雲、石友江,瘋人侯志、懶蟲丁一、醉鬼白雲、狂
夫辛幸,乃至辛苦、白鶴、太極老祖等人也俱已到齊,黑壓壓的一大片,在精舍的門口
將賽珍珠圍了個水洩不通。
直嚇得賽珍珠頭皮發炸,透體生寒,畏畏縮縮地主動解釋道:「小魚兒,是丁哥先
對不起我,我是被迫殺人——」
小魚兒打斷她的話,截口道;「這我曉得,姓丁的是該殺。」
鳳兒補充道:「但是,你也不是一個好東西。」
阿呆更進一步地道:「是個爛貨!賤貨!臭貨!下流貨!」
賽珍珠盡量表現出友善的態度來:「不論如何,我們的合作關係依舊有效。」
小魚兒破口大罵道:「放屁,你盜走了烏劍、玉鐲、太極棍,還著談合作二字,你
要不要臉啊?」
「我願將百萬兩餉銀送你們一半。」
「銀子是朝廷的,你無權作主。」
「可以改送你們金磚、金條、翡翠、瑪瑙、夜明珠。」
「這些東西多數都是我們羅家的,不必你來借花獻佛。」
「還有神兵利器,武功秘笈——」
阿呆大吼大叫道:「雞婆,雞婆,全是人家穿雲堡的,你省省力氣準備挨刀子吧。」
賽珍珠道:「你們不能殺我,殺了我就是不仁不義。」
鳳兒道:「這是什麼歪理?」
賽珍珠道:「因為那天夜裡,在客棧,我要是想殺你們,易如反掌。」
小魚兒琢磨一下,道:「嗯,歪理也有理,看來本座好像真的欠你一份情。」
「同時,我還願意告訴你另外一件事。」
「說!」
「殺了我,你們三個也活不成。」
「此話怎講?」
「千面人魔的解毒方子已被我盜得。」
「哦,難怪老魔遍尋無著,難怪你不曾偷我們的解毒藥。但不知是否已配成了成
藥?」
「有,就在珍珠姐的身上,只要你們肯放我走,願意奉送你們三粒。」
小魚兒跟母親、鳳兒、阿呆等人商量一下,道:「可以,將烏劍、玉鐲、太極棍、
天王之星、以及解藥留下來,就饒你一條狗命!」
賽珍珠卻不同意,取出一張陳舊的白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很多藥名,及數粒藥
丸來,拿在手中,冷厲的聲音道:「讓開,誰要是膽敢出手攔阻,姑奶奶就吞下藥方藥
丸,叫他們三個娃兒毒發身亡!」
話畢,當即邁開蓮步,向外行去。
群豪投鼠忌器,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紛紛閃身退讓。
羅母紀香雲不敢動。
瘋人侯志也不敢動。
鳳兒、阿呆、小魚兒卻不接受威脅,如炸彈開花,似瀉電奔雷,如瘋似狂般撲上去。
「媽的,宰了她!」
「媽的,送她上西天!」
「媽的,送她回姥姥家!」
吼聲未落,人已攻到,鐵葡萄、鳳尾刺、麻將牌交織成網,折扇、軟刀、金絲鞭猛
銳難當。賽珍珠來不及將藥方藥丸塞入口中,也沒有機會使用太極棍,便連中一扇一刀
一鞭,血肉模糊的橫屍當場。
三小欺身而上,取過藥方,服下解藥,然後才將烏劍、玉鐲、太極棍、天王之星取
回來。
阿呆神氣活現地道:「小魚兒,這一下你可神氣啦,既是穿雲堡主,亦是小魚幫主,
領袖白道,也統率綠林,又恢復了總瓢把子的身份。」
小魚兒掂一下久違的天王之星,義正詞嚴地道:「阿呆,咱們出身名門正派,要跟
魔道劃清界線,不干綠林盟主,也不要天王之星。」
阿呆道:「不干綠林盟主可以,可不能不要天王之星,一顆閃閃發光的大鑽戒,很
值錢哩!」
小魚兒道:「再值錢也是人家的東西,要還給人家。」
鳳兒道:「還給誰?」
小魚兒道:「安樂公主段菲菲。」
有一個銀鈴似的聲音接口道:「羅堡主真是一個信人,菲菲感激無涯。」
循聲望去,不知何時,安樂公主段菲菲也來到現場,宗軻將軍,宮女武士們環繞左
右。
小魚兒說話算話,立將天王之星還給段菲菲。
天王之星對大理國十分重要,安樂公主神情激動,銘感五內,道謝的話說了一籮筐。
小魚兒道:「東西可以還你,但請稍待,等一下還有用得著天正之星的地方。」
段菲菲不明白他的意思,道:「幹嘛?」
小魚兒將事情的原委告訴她,道:「開放鐵門,捕殺雷天豹!」
段菲菲切齒道:「皇天有眼,色魔受困,本宮要手刃此魔!」
阿呆道:「這個老混蛋的仇人太多,捅一刀兩刀沒問題,卻不能全部包給你,斷了
別人報仇雪恨的路。」
安樂公主道:「本宮自有分寸,會給別人機會的。」
鳳兒道:「另外還有一件事,公主該不會忘記吧?」
段菲菲道:「鳳姑娘是指——?」
鳳兒道:「小龍哥體內的蠱蟲元神尚未解除。」
安樂公主驚「哦」一聲,道:「若非鳳姑娘提起,本宮差點忘記,不知此處可有清
靜的房間?」
鳳兒大驚道:「你要房間作甚?」
安樂公主肅容滿面地道:「不論用蠱收蠱,都有一定的程序,必須沐浴淨身,焚香
膜拜,而且還要單獨相對。」
事實如此,根本沒有商酌的餘地,只好找了一間清靜的房間,在宮女的服侍下,沐
浴淨身,焚香膜拜,諸事完畢後,一名宮女出來招呼道:「羅堡主,你現在可以進來
了。」
小魚兒應諾一聲,跨步入門,阿呆也跟上來,卻被宮女擋住了道:「二幫主請留
步。」
阿呆征了一下,道:「為什麼?」
宮女道:「收蠱必須單獨相對。」
阿呆道:「沒有關係啦,參觀參觀不會礙事的。」
宮女鐵青著臉道:「不行!」
阿呆碰了一鼻子灰,鳳兒上前道:「我是他的未婚妻,應該可以進去作伴吧?」
宮女依然鐵面無情:「苗疆收蠱大法,禁忌特多,不僅僅是要單獨相對,還須肌膚
相接,雖近如夫妻,親如母子,亦不得分觀。」
這話無異給羅夫人紀香雲也打了一張回票,順手將門關上,守在門外,等於回絕了
所有的人。
阿呆耳聞目見,也不知是喜是憂,他的口頭禪又來了,對鳳兒道:「慘啦,慘啦,
肌膚相接,距離那麼近,你有嫁一個二手貨丈夫的危險。」
瘋人侯志罵道。「阿呆,你在胡說些什麼,收蠱大法,莊嚴神聖,不得信口雌黃!」
老猴子發了火,小猴子哪還敢再多放半個屁,伸了一下舌頭,閉上了嘴。
鳳兒與小魚兒的感情已非一朝半夕,情真意誠,堅如鐵石,與其說她耽心段菲菲勾
搭成奸,不如說她更關心能不將蠱蟲元神順利收回更恰當些。
收蠱的程序相當繁雜,時間也拖得很久,直到三更半夜才大功告成。
門打開了,小魚兒與安樂公主齊肩並步而出,二人皆衣冠楚楚,不苟言笑,再加上
老猴子從旁以目制止,阿呆想問一下房間裡的春光卻開不了口。
蠱蟲已去,巨毒亦解,就剩下一件獵狐大事了。
狂夫辛幸首先發話道:「走,咱們現在就打開鐵門,將那幾個老鬼拖出來,一個一
個的碎屍萬段。」
石友江比較穩健持重,道:「餓上他們三天三夜,豈不更省事省力?」
太極老祖不答應,哇哇大叫道:「不幹,我不幹,殺死豬死牛多乏味,鬥一鬥野豬
野牛才夠刺激!我老人家主張立即打開鐵門殺進去。」
瘋人侯志道:「石老所言極是,等著去收屍,何等逍遙自在,何必一定要拚死拚活
找刺激。」
無意中形成正反兩派,彼此相持不下,羅夫人紀香雲沉吟一下,道:「我看這樣吧,
大家請先歇息一晚,明日一早與群魔決一死戰。」
鎮八方羅四維領袖武林,紀香雲同樣名重江湖,尤其羅家乃是苦主,這一個折衷方
案,當即獲得一致響應。
醉鬼白雲道:「精神飽滿好辦事。」
白鶯道:「先殺大野豬!」
白鶴道:「再殺大野牛!」
一字先生接口道:「好!」
老猴子罵道:「好你的頭,睡覺去吧!」
這話純屬多餘,懶蟲已倒在床上,呼呼入睡。
天亮了。
旭日東昇。
群豪齊聚在洞穴門外。
小魚兒正在問馬魁:「有沒有動靜?」
馬魁躬身道:「奇怪,沒見任何動靜,好似無人一般。」
阿呆冷哼一聲,道:「哼,他們倒沉得住氣,我阿呆先生就不信能夠憋多久。」
乍然一長身,衝至鐵門前,通!通!踹了兩腳,揚聲臭罵道:「喂,你們可是窩裡
反,自相殘殺死光了,還有活人的話就放個屁。」
「我操你們的親娘祖奶奶,是英雄就打開鐵門,功夫上見高下。」
粗野狂妄,聲似破鑼,是七殺凶神張忠的聲音。
鳳兒、阿呆、小魚兒動作飛快,將眼睛貼在鐵門小孔上。
馬上看到,千面人魔、冷寒燕、王化、張忠、游全河、張飛虎全部好端端的在裡面。
突覺眼前一黑,鳳兒、小魚兒心裡喊:「糟!」。扭頭疾閃,毫髮未傷,阿呆占的
是個大洞,反應又稍遲,呸!眉眼之上被王屠夫的一口濃痰吐中。
氣得他心火大發,罵不絕口:「老王八,老烏龜,殺千刀的,等一下看我怎麼收拾
你!」
血手屠夫王化的聲音道:「開門,開門,再不開門王爺爺就要撒尿了!」
可不是說著玩兒,過沒多久,果見有一股尿線射出來。
激怒了太極老祖,也惹火了狂夫辛幸,同聲說道:「放他們出來,開始殺豬屠牛。」
英雄所見略同,鳳兒、阿呆、小魚兒、安樂公主亦正有此意,立將烏劍、玉鐲、太
極棍、天王之星插入門上洞孔,將鐵門打開來。
轟隆隆!狂夫辛幸和太極老祖合力推出一掌,鐵門洞開。
怪哉!剛剛還狠嚎狗吠,此刻竟空無一人。
群豪互望一眼,一湧而入,仗著人多,準備打群架,合力圍捕。
孰料,當他們沒入一條支穴時,被人移至門口的六隻大木箱,卻突然冒出來六個人,
沒命似的衝出洞外去。
合該他們倒霉,僅僅奔出去十數丈,便被人截住了。
來人一共三位,二女一男,白髮蒼蒼的老太太是黃山姥姥,一身尼姑打扮的是無垢
師太(凌波仙子上官婉倩),另一人則是葫蘆谷主鐵掌排雲林清風。
三人並非結伴而來,巧的是前後腳到達,正好堵住了千面人魔等六人的去路。
千面人魔凝視著神仙谷主上官婉倩道:「婉倩,你怎麼出家了?」
上官婉倩對千面人魔卻甚是眼生,道:「施主何人?」
千面人魔真是一隻成了精的老狐狸,又從臉上取下來一張人皮面具,露出來另外一
張臉,肉麻兮兮地道:「師妹,我是天雄,你的大師兄,我們曾經——」
不待他把話說完,黃山姥姥已自截口說道:「逆徒,你罪該萬死,我老人家今天要
清理門戶!」
亮出來一把寶劍,分心就刺。
賀天雄人稱聖劍無影,自亦是個中好手,也從洞內帶出來一把劍,揮劍一封,仍自
對上官婉倩道:「婉倩,我們已經有孩子,為了小鳳,盼能盡釋前嫌——」
上官婉倩截住他的話,道:「小鳳不是你的孩子,是二師兄的!」
群豪已奔離洞穴,團團圍上來,小魚兒怒沖沖地道:「不錯,鳳兒不是你的女兒,
是林谷主的!」
阿呆道:「你親生的女兒只有一個,是雷玉嬌,可惜已經遭了別人的強暴。」
黑鳳凰冷寒燕臉色大變道:「是誰幹的?」
小魚兒道:「是丁寧,可能還沒有死,在她頭上撒一泡尿也許還有救。」
鳳兒道:「丁寧也死啦,兇手是賽珍珠,她自尋死路,死在我們手裡。」
阿呆道:「換句話說,你的外援已經完全斷絕。」
千面人魔怒吼道:「小子,不要忘記,你們身中巨毒,生命尚握在老夫手掌心裡。」
鳳兒道:「人算不如天算,賽珍珠盜走了解毒方子,我們已取得解藥,你休想再敲
詐勒索。」
小魚兒轉對王化、張忠、游全河道:「你們三個混蛋聽清楚,這個老混蛋,打從一
開始就想獨吞山洞裡的金銀財寶。不僅命令我們奪取烏劍、玉鐲、太極棍,也叫我們取
三位的命,賣到官府去算是你們命大——」
太極老祖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大聲嚷嚷道:「好啦,好啦,別再嚕七八嗦,張小子
是我的,我老人家要殺人啦!」。
像是一隻怒虎,直衝七殺凶神張忠,大打出手。
太極老祖放了一把火,頓成燎原之勢,除張凶神外,每一個魔頭皆遭到二人以上的
圍攻,決心要置他們於死地而後已。
第一個亡命的是浪裡白條游全河,死在羅夫人紀香雲的掌下,小魚兒補了一扇,張
婷婷又加了一劍,算是為她死去的爹報了仇。
第二個踏上黃泉路的是血手屠夫王化,死在狂夫辛幸、懶蟲丁一、醉鬼白雲的手裡。
不是冷寒燕、張飛虎的運氣好,或本事高,而是尚無大罪大惡,群豪高抬貴手,給
了他倆一條生路,抱頭鼠竄而去。
最有趣的是張凶神,不是太極老祖的對手,像是貓捉老鼠,捉了又放,放了又捉,
被戲弄折磨夠之後,才要了他的命。
最慘的是千面人魔,遭到黃山姥姥、上官婉倩、林清風、安樂公主的合力圍攻,最
後被黃山姥姥一劍穿心釘在一棵大樹上。
小魚兒雀躍道:「打啊,有仇的報仇!」
阿呆聲宏氣壯:「刺啊,有恨的雪恨!」
鳳兒一臉怒容;「殺啊,有氣的出氣!」
這位既是鐵膽魔星雷天豹,又是聖劍無影賀天雄的千面人魔,惡性重大,罪與天齊,
人人恨他入骨,幾乎在場的每一個人皆輪番上陣,拳打腳踢,刀劈劍斬。
被刺得全身是洞,劈得肢體不全,剁成肉泥,搗成血漿,大傢伙才在一陣急促的腳
步聲中停下來。
展目望去,來的是神捕徐良、快刀周慶、及鐵沙掌馬元度。
神捕徐良橫掃全場一眼,道:「四名江洋大盜中可曾留下一個活口?」
小魚兒道:「全部死翹翹。」
快刀周慶道:「這下可麻煩了。」
阿呆道:「可是耽心那百萬兩餉銀?」
鐵沙掌馬元度道:「是呀,二幫生知道下落?」
鳳兒指著山洞搶先道:「哦,全在那裡面。」
三位捕頭大人聞言精神大振,拔腿就要走,被阿呆攔下來,道:「我們的獎金怎麼
說?」
神捕徐良道:「朝廷已應允,獎金加一倍,四名江湖大盜共是二十萬兩。」
阿呆、小魚兒在心裡猛喊:「萬歲!」
鳳兒道:「還有獎牌呢?」
快刀周慶道:「一旦奏明聖上,定當頒旨召見,屆時再面賜獎金獎牌,三位幫生可
務必要準時進京啊。」
阿呆道:「保證不會遲到,一定攜眷參加。」
鐵沙掌馬元度道:「攜眷參加?二幫主已經成親了?」
阿呆很神氣地道:「還沒有,不過快了。」
徐良道:「不知是哪一家千金?」
阿呆指指白鶯、白鶴道:「就是那兩個妞兒,白吃白喝。」
馬元度笑道:「恭喜,恭喜。」
說完,足底抹油,三位捕頭結伴闖進山洞去。
同一時間,大家正在和初到的黃山姥姥寒暄,瘋人侯志在羅夫人紀香雲的受意下,
這時正容說道:「姥姥,候志想討一杯喜酒喝。」
黃山姥姥笑容滿面的道:「可是要為我們鳳丫頭做媒?男方是哪一家的孩子?」
瘋人侯志道:「其實我只是做個現成的媒人,他們早已情投意合,就是羅家的少爺
小魚兒。」
太極老祖插言道:「好,絕配,金童玉女,天作之合,我舉雙手贊成,老嫂子要是
反對,我老人家保證會翻臉!」
黃山姥姥笑道:「我老婆子高興都來不及,怎會反對,但得徵得她爹她娘的同意才
成。」
老猴子望了鐵掌排雲林清風一眼,道:「不知林谷主高見如何?」
鳳兒好機靈,急忙跪在林清風面前,叫了一聲:「爹!」
林清風忙將鳳兒拉起來,熱淚盈眶地道:「老夫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沒有資格
做主。」
太極老祖自告奮勇地問上官婉倩:「賢侄女的高見如何?」
「阿彌陀佛!」上官婉倩雙掌合十,宣了一聲佛號,目不斜視地道:「貧尼身在佛
門,塵緣早斷,不想再過問塵
世間事,一切全憑老夫人做主即可,恕無垢失禮,就此告退!」
身形急轉,頭也不回地如飛而去。
林清風哽聲道:「婉倩我向你道歉,請等一等,我有話要對你說。」
話說一半,人已隨後追下去。
黃山姥姥望著這一徒一女遠去的背影,將鳳兒摟在懷裡,一時百感交集,姥淚滾滾
而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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