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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陳青雲] [劍傲霜零][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11:09     標題: [陳青雲] [劍傲霜零][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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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12:47

第一回

暮春三月,江面,已是春意闌珊了。
但那八百里秦川,仍然春意正濃。
牡丹正值盛開,璀璨如錦。
芍藥爭輝鬥艷,益增繁華。
更有那護城河邊楊柳飛絮,飄飄滾滾,漫天遮地,一片雪白。
濃郁的春光,把個三秦古都,點綴得粉裝玉琢,萬紫千紅。
芳春佳日,鶯歌燕舞,是長安的好天氣,而且也是長安熱鬧的日子,城郊的名勝區,遊人不絕。
花明柳暗,大地平添了滿眼生機,人類物類也都充滿著喜氣。
長安西北斗城鎮,是個有名的地方,漢初長安的故城,秦始皇的阿房宮,就建在這裡。
是清明時節,“紙灰飛作白蝴蝶,淚血染成紅杜鵑”,是掃墓時衷感的名言。
就在阿房宮的廢墟上,擁滿了踏青的人群,弔古懷往。
蔚藍的天幕下,紙鳶風箏隨風舞揚,形形色色,是為壯觀。
倏地一聲慘嗥,劃過長空,叫聲淒厲難聞,游春的人們,由不得全都昂首舉目,打量究竟。
慘嗥聲越來越近,中間還夾雜著呼喝叱吒的聲音。
驀然間,就見從普仙寺方向,跑過來一個滿身血污的大漢,手中提著一柄單刀,身後緊追著七八個人,直向這廢墟上跑來。
那後追之人,想是怕那漢子衝入人叢中,再打算除之就非易事了,於是立下毒手。
追在最前的一人,乃是個三清道侶,先行發難,揚手打出一蓬銀芒,全中在那滿身血污提刀大漢的背上。
那大漢雖中暗器,仍是拼力急跑,後面追人中一個和尚,揚手又出一道寒光,中在那大漢的腿上,他身形一搖晃,栽倒在地。
就這當兒,身後的五六個人已然追上,雄渾的掌力齊出,直似排山倒海一般,將那大漢的一個身子,震飛起七八尺高,砰然一聲,摔倒在地,口中鮮血直噴出來。
踏青的人群,一見出了命案,只恨爹娘少生兩隻腿,一哄而散。
滿空中飄揚的紙鳶風箏,也沒了主兒,全斷了線,任由春風吹起,飄呀,飄呀! 飛落向遠遠的地方……。
這是十年前的舊事,如今又是清明屆臨,阿房宮的廢墟上,依然是人群擁擠。
但,那已不是踏青游春的人了,空中也沒有了紙鳶風箏,繞著阿房宮廢墟一周,三步一卡,五步一哨,警戒森嚴,充滿著恐怖氣氛。 陡然間,樂聲揚起,由遠而近。
樂聲悲淒無比,聽得人心弦震動。
隨著那樂聲的節奏,就見從入口處,進來了八個素衣少女,手上白燭閃灼,金爐中煙霧繚繞,緩步而來。
淒涼的樂聲,越來越近,也更顯得哀傷。
緊隨那八個素衣少女身後,是四個身穿素衣的壯漢,排成一個方陣,抬著一個木案,案上白綾掩蓋,不知放著何物。
再後面,是由二十四個童子所組成的樂隊,他們似訓練有素,吹奏起來,不亞於極善音律的高手。
想是他們心中,都有著無比的悲苦,所以才吹出人間最悲哀的樂聲。
這一隊莊嚴、肅穆、充滿著詭奇幽傷的行列,徑直走向場中。
熙攘的人群,似乎受到樂聲的感染,剎時間,鴉雀無聲,而且齊向兩側倒退,讓出一條路來。
詭奇、幽傷的隊伍,緩緩行到場子中間一堆黃土處,按照八方而立,一個個垂首閉目,神聚精凝,自有一番肅穆氣氛。
那抬著木案的四個壯漢,迅快地把木案放下擺正,持燭捧護的少女,各自移動嬌軀,將燭、爐奉供在木案前面。
“行禮!”一響高聲吆喝,如裂金石。
頓時間,整個阿房宮的廢墟上,黑鴉鴉的跪了一片,神態虔誠,恭敬異常。
就在這時,樂聲倏住,只聽“咚咚咚”,玉磬響了三聲,斷垣後面,又緩步出來了一群人物,雙臂抱於胸前,俯首低眉,神態嚴肅,但都是一律青色長袍,白帶束腰。
走在前面的四條漢子,年齡都在四十上下,長的虎背熊腰,身粗體壯,一望而知,都有極好的武功造詣。
他們緩步直趨那木案前面,朝地上一跪,朗聲道:“天蠍門下弟子,恭請宗主上祭……。”
就在這一喊聲未了,突聽“啪”的一響,一團霧從地面疾升,那煙霧白濃,風吹不散,剎那間,就將這一片廣場罩祝“咚咚咚!”玉磬又響起了三聲。
煙霧迷濛中,陡見木案前現出一位白衣怪人,渾身都裹在煙霧中,宛如遍體雲霞,日飛升。
那怪人在本案前面,跪了下去,拜了三拜。
拜伏在阿房宮廢墟上的人群,誰都想一睹這位天蠍門中宗主的廬山真面目,禁不住齊齊抬起頭來,全場鴉雀無聲,緊盯在那白衣怪人的身上。
無奈,濃煙繚繞,視線不清,只能看到人影閃動。
那怪人拜罷起身,目光四下環掃了一眼,清冷地道:“天蠍教第十代宗主,為替本教護壇祖師,濺雪血仇,並追回失去重寶玉缽,特破例開壇,廣收門徒,並緝捕九大門派中人,解來阿房宮,於明年清明之日,舉行血祭。”
“謹尊宗主法諭,萬死不辭!”
人群中,爆出一響震天價的喊聲。
就在這喊嚷聲中,那白衣怪人滿意地哈哈一笑,說了一聲:“那麼就先向諸位道辛苦了!”
話音未落,陡見她那似幻的身軀,竟隨煙霧騰空,長袖飛舞,衣袂飄飄,直如騰雲駕霧玉般,姿態好看煞人。
轉眼之間就失卻了踪影。
別瞧在場的那麼多人,每一個都是在江湖上亮得出字號的人物,幾曾見過這等功夫,打心底深處,就佩服得五體投地。
樂聲又起,這一番曲調陡變,一反方才淒涼悲傷之音,轉為慷慨激昂,使人聽之,不由得熱血沸騰。
曲奏一闋,戛然而住,一人高聲喊道:“祭靈已畢,請諸位各歸汛地。”
話落樂聲再起,那一支詭奇的隊伍,又緩緩出場而去,同時,人群也慢慢的分散了。
在這時,有一輛篷車,順著去長安的大道,揚塵飛馳。
阿房宮的廢墟上,又回復到往常的荒涼、死寂。
人已散去,日已街西,寒鴉歸窠,不覺又是暮靄蒼茫了。
忽然,斷垣處轉出一個豐神如玉的少年,青綢長衫,粉底薄履,文雅中透著清逸。
他巡視了一周,才停下身來,望著一處土丘後面,喊道:“師伯!你總該出來了吧!”
土丘後面,毫無聲息,反而在他左側荒草叢中,“嘩嘩”一響,冒出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
此人有些瘋癲,身著淺灰破衣,足登革履,腰中橫扣一道淡黃絲帶,滿身油泥,一頭蓬鬆亂發,往起一長身,“嗚”的一聲怪叫,就撲向了那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還真被嚇了一跳,閃身躲開,清叱道:“哎呀!我的師伯怎麼總是這麼瘋瘋癲癲的。”
那老人哈哈笑道:“好娃兒,連師怕你都敢褒貶,看我找你師父理論去。”
青衣少年道:“找我師父也不怕,誰讓你嚇人呢?”
那老人笑道:“憑你這點膽量,也出來闖江湖,我真不知道你師父存的是什麼心。”
青衣少年道:“我並不是害怕,什麼時候地方,這樣鬧法,一個不巧誤傷了怎好。”
那老人哈哈笑道:“小鬼頭,憑你師父傳你那點玩藝,對付別人還可以,怎能傷得了我。”
青衣少年笑道:“是啊!誰不知巧手方朔在江湖上是難惹的人物……”那老人一瞪眼叱道:“小鬼頭,你倒和師伯耍起貧嘴來了,小心著我收拾你。”
青衣少年吃吃一陣笑,連忙一躬到地,道:“師伯!我這給你賠禮了,琳兒年輕,說溜,你老人家別生氣,以後我就是看到也不說了。”
老人笑道:“瞧!說著說著又來了,你看到老夫什麼了?”
“偷人家的東西呀!”
青衣少年話沒說完,已然笑不可抑,但卻怕那老人抓住了他,頓腳就向後倒縱。
身形落處,不偏不斜,卻落在一人身上,就覺著腳尖點處,軟綿綿的,這回卻真的嚇了一跳,驚叫一聲,提身前縱。
那被踩著的人,也“啊呀”叫了一聲,揉著惺忪的眼,一副憨厚的神態,坐起身來,喃喃地道:“這是怎麼鬧的,睡覺也犯天忌”那老人哈哈笑道;“懶蟲兒,你也該醒醒了。”
青衣少年氣得板起了臉,冷冷地道:“楊師兄就是這樣,不論什麼時候,都是這一副無賴相,真氣人!”
那人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好一副品貌,玉面朗目,劍眉隆準,真個是氣宇軒昂。
身著儒冠儒服,站在那裡彷如玉樹臨風,只是有點不修邊幅,儒服已是破舊了,儒冠也歪向一邊。
他站起身來,既不正冠,也不理衣,望著眼前的兩人,笑道:“師……”那青衣少年倏的一瞪眼,他連忙改口道:“師弟!你方才那一腳,踩得可真不輕。”
青衣少年道:“我恨不得踏死你!”
那儒生微微一笑道:“那樣倒稱了我的心意,但怕你會傷心,我猜你一定會哭一場的。”
青衣少年冷嗤一聲,道:“我可沒有那麼多淚。”
就在兩人正鬥嘴,突聞遠遠傳來了兩聲慘叫,不禁一怔,那老人輕聲道:“有人來了!啊……”那儒生側耳聽去,忽然聞得馬蹄聲“得得”響,他順手一拉身旁的青衣少年,縱身跳上一棵大柏樹上。
果見一匹健馬,由東南方疾奔而來,馬上一個玄色勁裝的人,橫爬在馬鞍上。
青衣少年道:“師兄,看到沒有,那馬背上的人有點奇怪。”
儒生應了一聲,道:“咱們過去瞧瞧……”話音未落,縱身一躍,當先撲了過去。
那老人同著青衣少年,也聯袂而起,緊緊隨在那儒生身後。
那馬乍見有人撲來,昂首嘶嘶一聲長鳴,撥蹄方待飛奔,儒生身形已到,一式“金龍探爪”,已抓住了馬鬃,跟著又用勁一揪馬身,馬連掙扎都不能了。
那老人身形門在馬側,托起馬上人下顎一瞧。
只見那人耳鼻間,淚淚流出血來,早已氣絕而死,頸間墜下一塊白布,用鮮血寫著:
“偷窺本派私密者,死!”
青衣少年冷哼了一聲,道:“好大的口氣啊,閻羅王又不是他們家的人,可以隨便制人於死……”他話未說完,忽然想起方才那幾聲慘叫,不禁由心底泛起了一股寒意。
那儒生問道:“師叔,馬上人怎麼樣了?”
老人嘆了一口氣道:“身上餘溫猶存,顯是剛死不久。”儒生聞言,鬆手放了那馬,任由它急馳而去,緩緩地道;“此非善地,我們還是早些離開吧!”
他一語未了,又是幾聲慘嗥傳來,三個人全禁不住毛髮直豎。
夜幕已經罩了下來,當年覆壓三百餘里,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緩回,簷牙高啄,隔離天日的阿房宮,如今是殘垣斷壁,芳草淒迷,尤其在夜幕掩罩下,顯得鬼氣森森。
“嗚!”一聲夜鳥高鳴,更使人不寒而栗。
那青衣少年,正朝前走著,忽的抹頭後縱,一下撲到那儒生懷中,戰悃地道:
“師……師兄,你……你看……”那儒生注目看去,見一處殘垣下,倒臥著幾個人,一個個都是死狀甚慘,血已凝結了,使人見之不寒而栗。
慘叫聲,仍然若斷若續的傳來。
夜鳥的鳴聲,也還一聲高,一聲低,隨風送至。
這片廢墟本就夠荒涼的了,這麼一來更顯得陰森恐怖。
那儒生倏的義憤填胸,冷哼了一聲,看著那老人道:“師伯,咱們得去救救那些人……”老人瞪起眼打量了那儒生一陣,陡地哈哈笑道:“平兒!你這一種氣度,老偷兒我可是第一次見到,難怪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你,唯有你師父獨對你嘉許,我今天才從你眼中看了出來。”
那儒生微微一笑,道:“我不計較那些,也不在乎,走吧!救人要緊。”
他話聲未出口,人就向前奔去。
那老人順手一拉那青衣少年,跟著他放腳疾奔而去。
這三個人的腳程,宛如奔馬,轉眼間,已繞行了半匝。
忽然間,黑影一閃,那儒生還沒看清楚,突覺頭間一緊,人已離地而起。
原是一條繩索,飛了過來,正套在那儒生的頭上。
青衣少年驀地怒叱一聲,縱身飛起,但見寒芒一閃,喇的一聲,繩索應手而斷。
那儒生提氣一個大翻身,雙腳落在實地。
老人笑道:“琳兒好劍法呀,出手真夠快的。”
青衣少年道:“師伯就喜歡笑人家。”
老人道:“好娃兒,這說你好也不成嗎?”
那儒生笑道:“其實那一根繩子也難不住我。”
青衣少年道:“那麼說來,我是多此一舉了。”
儒生聞言一張手,笑道:“你看,他那繩子早被我捏斷了,你那一劍,反而害我翻了一個跟頭。”
青衣少年一見那半截繩子,氣得五面變色,怒叱道:“你這個無賴,就算我多事好不好?”
儒生笑道:“師妹!我和你鬧著玩的,別生氣,呶,愚兄給你賠禮了,要不是你那一劍我就許真的被人家捆起來了。”
原來那青衣少年,乃是女扮男裝,名叫施琳,是嵩岳少室後山白蓮庵慧清老尼的徒弟。
那落拓儒生名叫楊海平,是太室山中天池“醉司命”顧天爵的徒弟。
襤樓老人是顧天爵的師弟,名叫“巧手方朔”韓翊,他還有個二師兄,名叫“聖手摩什”雷天化,慧清老尼乃是雷天化的胞妹,所以他們這老少三人,淵源自非異常。
施琳一見楊海平這份憨相,氣仍未消,嬌叱道:“你少理我,是我多事的,誰要你賠禮了?”
老偷兒韓翊笑道:“別鬧了,賊羔子的鬼蜮伎倆決不止此,要多小心一點。”
楊海平聞言,轉身打量了一周,四無人踪,只有丈餘外一棵大樹。
韓翊望了那大樹一眼,低聲說道:“樹上有人……”他話沒說完,施琳驀地插口:
“我上去瞧瞧!”
聲出人已縱起,直撲那棵大樹。
楊海平見狀,知道小姑娘是賭氣歷險,伸手沒有攔住,就喊出了一聲:“師妹小心了!”
人卻暗蓄功力戒備,凝神注視著那大樹,只要發覺有異,立時將全力施救。
就見施琳人到樹前,左手一伸,抓起一條軟枝,右手長劍護住前胸,一個跟頭,翻上了大樹。
哪知事情出人意外,施琳在大樹上轉了一周,飛身而下道:“怪事,大樹上哪有人踪,韓師伯最喜歡大驚小怪了!”
韓翊聞言,呆了一呆,笑罵道:“放屁!師伯這兩隻眼還沒瞎!”
他一言未已,只聽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偷窺本派秘密者,挖眼割舌,眼前就給你報應!”
三人聞聲大吃一驚,注目望去,就見兩支外另一棵大樹之下,站著一人,全身雪白,不但衣服鞋襪無一不白,頭戴著一頂白色的帽子,白布蒙面,似有一股冷氣,迫人而來。
雙方目光相襲,三個人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施琳自幼受師父寵愛,一般人也都知道慧清老尼有個護短的毛病,所以全都讓她幾分,這麼一來,就養成了她的驕縱,慣於使個小性兒。
她這時心中正自氣惱,一順手中長劍,道:“我去會他一會。”
說著頓足縱身而上,撲向了那白衣人,嬌喝道:“朋友,危言聳聽,算得什麼能耐,請亮兵刃吧!”那白衣人冷冷地道:“我赤手空拳,也一樣夠你受的。”
“好!那你就小心了。”
施琳聲方出口,長劍一揮,寒芒電旋,罩向那白衣人。
那白衣人突然橫移兩步,避開了施琳一劍,跟著右掌掄出,朝著施琳拍來一掌。
施琳只覺對方這一掌,如同挾著冰雪而下,掌勢未到,陰寒之氣已山湧而至。
小姑娘見狀,心頭驚駭不已,知道對方練的是一種陰寒毒功,哪敢大意,便立即閉住呼吸,手中長劍反撩而上,橫著削去。
那白衣人卻也知道施琳手中長劍厲害,掌力拍出,立時收了回去,跟著左掌又已攻出,五指箕張,挾著一股冷風點向小姑娘的面門。
施琳被他這怪異的攻勢,迫得向後連退了五六步之多。
楊海平知道小師妹的脾性,最是剛烈,動起手來,如不知底細妄自上前助陣,她不但不領情,甚至就會和你翻了臉,所以心中乾自著急,也不便上前助手。
轉眼間,雙方走了有二十幾個照面,施琳又後退了五尺。
這一來,小姑娘不禁又羞又惱,自己手中有了鋒利的長劍,竟無法勝得人家赤手空拳,暗中一咬牙,不退即進。
但見她長劍流轉,越來越快,片刻間化成一團寒光,卷襲而上。
任是這樣,她已覺著全身寒意,越來越濃,但她一股強烈求勝的心念,驅使著她強提真氣,逼住寒氣,不使內侵,長劍盡展所學,著著迫攻。
又鬥了二十餘合,情形更是不利了,她深感身上越來越冷,雙手雙腿,運用似已漸失靈活,不禁心中大驚,暗忖:“如若不能在十招之內勝得對方,不但受人譏笑,且恐要血濺阿房宮。”
心念電轉,好勝之心又陡湧起,情急中,長劍招演“流星超月”,一道銀虹暴長。
但聞一聲淒厲的長嘯,血雨飛灑,那白衣怪人宛如一陣狂風般飛奔而去。
荒涼的草地上,墜落下一隻枯瘦、留有長指甲和被齊腕削斷的人手。
施琳似力已用竭,雙手拄劍而立,渾身都在顫抖,抖個不停。
楊海平急步跑了過來,用手扶住了她,柔聲問道:“師妹!你怎麼啦?”
施琳仍是強振精神,道:“沒什麼,只是有些冷!”
這時“巧手方朔”韓詡也跑了過來,大驚失色開言道:“你是中了賊羔子的玄冰掌了!”
楊海平道:“你留下了他的一隻手……。”
施琳微微一笑,嬌軀一晃,人已倒在了楊海平的懷中。
楊海平急叫道:“師妹!師妹!你振作一點,待我助你一臂之力,快些運氣調息。”
施琳斜瞟了他一眼,就地坐下,楊海平伸手抵著她的後背,運集功力,逼出一股熱流傳播過去。
眨眼間已覺出楊海平掌心內的熱力,傳入體內,趕忙鎮定心神,運氣和熱力相和。
約有一盞熱茶的功夫,寒氣已然被排出體外,施琳突然一挺身,脫開了楊海平的掌心道:
“謝謝師兄了。”
楊海平微微一笑,道:“好些了麼?”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13:04

施琳嬌羞地一點頭,道:“好多了……”“巧手方朔”韓翊笑道:“咱們可得快走,遲了也許真的留在這裡了。”
說著當先起行,楊、施二人隨後緊跟,各自展開身形,風一般直向阿房宮外飛奔而去。
楊海平、施琳緊跟“巧手方朔”韓翊身後,一路急奔,驚悸之中,也不辨路之遠近,跑了足有兩個來時辰,估量著少說也出去三五十里路程了,停下腳步周遭一打量。
哪知,事情大出意外,跑了這麼老半天,仍未離開阿房宮。
這麼一來,三人不禁大驚,很明顯,是中了埋伏,進了迷陣啦! 韓翊怪叫了一聲道:
“怪啊!老偷兒今天碰到打牆了!”
施琳嘟起小嘴,氣呼呼地道:“師伯一定老糊塗了,怎麼跑著不看路呢!”
老偷兒韓翊叫起撞天屈來道:“我的小姑奶奶,你看清楚沒有,咱們這是入了人家的迷陣了,就是讓你師父那老尼姑來,只怕也不比我老偷頭兒高到哪裡去。”
他著急的這麼一喊姑奶奶,逗得小姑娘噗哧一聲笑了,道:“師伯,你在江湖上混出個巧手方朔,又是出了名的高智,可看出來咱們陷入了什麼陣吶?”
韓翊道:“我這個小名氣,在江湖上算不上人物,大不了一個偷兒……!”
楊海平從語氣中,聽出韓翊生了氣,忙道:“師叔!你大人大量,怎麼和我們小輩生氣呢?得啦!請看我的小小面子吧!”
“哈哈,”韓翊怪笑了一聲,道:“小子,你自認還滿不錯嗎,你那點面子有多大,看你的,誰看我的呢?”
施琳笑道:“好師伯,侄女兒可不就看著你的嗎!你老人家好意思生我的氣?”
“巧手方朔”韓翊還就吃這一套,聞言哈哈笑道:“難怪那老尼姑喜歡你,小嘴是甜,好,就看我的吧!”
他一言未了,突然間金鼓齊鳴,跟著樂聲大起,剎時之間,四方八面都現出盞盞紅燈,激光閃爍,視界立現迷濛。
本來像他們武功已有造詣的人,黑夜之間,視線是不受影響的,紮根基之初,練的就是夜中視物虛空生白,最怕黑夜之中燈光明亮,不但敵暗我明,處於被動,且影響視界迷濛不清,只能近瞧不能遠望,也就無法明察敵人的虛實。
紅燈一亮,三人這一驚非同小可,不但是入了迷陣,且還中了埋伏。
韓翊從腰間取出旱煙袋,打火點燃,一邊抽著,以眼緊盯著當前的情勢。
看了半晌,莞爾笑道:“這是八門金鎖陣法,瞞不過老偷兒一對眼睛。”
楊海平道:“師叔!這陣怎麼破法?”韓翊笑道:“小子,你師叔沒有傳給你嗎?
你也該看過這一類的書籍才是! ”
楊海平道:“就是沒有看過麼!”
施琳插口道:“師伯就給我們講一講吧!”
其實他們何嘗不懂,只是知道老偷兒韓翊的脾氣,別瞧年紀都有了一大把,還仍是爭勝好強。
韓翊聞言哈哈笑道:“小子,這就叫姜還是老的辣了,須知道'八門金鎖陣',出自姜太公師傳,分為休、生、傷、杜、死、景、驚、開,分為八門,再配合玄門九宮,太乙遁甲等術,就叫'八門金鎖陣'。”
施琳道:“怎麼個破法呢?”
韓翊笑道:“這陣式能難住一般江湖,卻難不倒我老偷兒,進'生門',出'開門'不破自亂,跟著我來吧,瞧我老人家給你們打個樣兒。”他說笑聲中,倏掄手中旱煙袋,發出一圈寒光,竄身入陣。
楊海平和施琳二人隨從緊跟,一路並無阻擋,速闖傷、休、杜,就在方一踏進“死”
門、驀然間那樂聲驟然大變。
“轟”的一聲巨響,宛如霹雷滅頂,燈光頓時隱去。
但見滿空中火光閃閃,從天而降。 巧手方朔韓翊明白身陷重地,豈敢稍有疏忽,旱煙袋護住上空,不管他陣勢如何變化,只按照自己所踏方位踹八卦,走連環,竟依原定路線闖去。
眼看著韓翊安然走進了“開”門,頃刻之間,就要破陣而出,他猛然想起了楊海平和施琳二人。
轉身回首一看,哪有人影,原來就在空中響起一聲霹雷時,燈光一隱,三人就失去了聯絡,各被困在一處門中了。
這時,巧手方朔韓翊身陷重圍,危機四伏,雖然不見了兩位侄兒女,只是心中發急,哪敢稍有疏忽,嘴上抽著旱煙袋倏然而立,卻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就這麼一眨眼間,紅燈又現,樂聲又是一轉,一派靡靡之音,人耳心動,慾念頓起,且有一人大喝道:“老匹夫,還不束手就縛嗎?”
巧手方朔韓翊身聞到那香味之後,就覺著腦子裡有些悶漲,往起一抬頭,眼神也不如方才那樣精光灼灼了,卻有些滯呆。 但他心中卻還十分清楚,暗道一聲“糟了,老偷兒今天要栽。”須知韓翊在武林中,卻不是等閒的人物,功力何等深厚,一聞到那香味,就知不妙,趕忙閒住了呼吸,但是體內臟腑,翻騰欲嘔。
心念動處,但立即動起武林失傳已久的達摩心法內功,仗著他練的是童子功,元陽極旺,剎那間便將體內不適之感除掉,眼中神光又現,暗忖:“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如先闖出陣去,再作道理。”
當下再不疑遲,猛地一頓腳,旱煙袋一招“八方風雨”,掄起一團勁氣,逼開了那香氣,又是一式“飛燕穿簾”,身形縱起,恍如巨鷹凌空,衝出陣去,直奔魚化寨。
無奈,他受毒已深,強提著一口真氣,方闖出陣來,跑不到兩三里路,人已不支,一頭栽下路邊田中。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緩緩醒來,只覺一陣酒香撲鼻。
倏的睜開眼來看去,見自己睡在一座佛殿上,周圍一打量,見地上橫七豎八,倒著有十幾個人,有的已醒過來,有的仍在昏睡。
那醒來的人,和自己一樣,都在瞪著眼發怔。
在大殿門口,盤坐著一個書生,面色如玉,一雙眼睛朗如寒星,懸膽也似的鼻子下面,唇紅齒白,看去有些文弱,但那灼灼的眼光有些逼人。
在他面前的地上。 鋪了一疊荷葉,放著一大壺酒,一個粗碗,七八個生煎饅頭,荷葉上擺著的是由鎮上買來的滷雞、醬鴨牛肉之類的下酒菜。
他自斟自飲,一大碗酒端起來只一口就去了大半碗,隨手又抓起整隻滷雞,撕下來一隻腿,放在口中,一陣亂嚼,晃眼間就剩下一根空骨,跟著又抓起一塊塊的牛肉,塞滿了一嘴,嘴皮亂動,喳喳直響。
吃得高興,連看都不看殿中那些人,就在這時,忽見人影一閃,那書生面前多了一個小叫化子。
那書生仍吃他的,理也不理。
小叫化也不客氣,就在那書生對面一坐,低聲道:“他們已對這裡起了疑,怕就要找了來啦!”
那書生道:“不管他們,放著好酒好菜,且吃了再說。”
小叫化笑道:“我的公子哥,早上方在金谷吃了一桌整席,這還不到半天時間,就又餓成這個樣子,你有個夠的時候沒有?”
那書生一面大嚼雞骨,一面斷斷續續地道:“你懂什麼?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吃比起穿來,卻要實惠得多哩……。”
他一邊說著,伸手就又端起酒碗來,一手拿起半片滷雞,剛一偏頭,忽見從廟門口進來一人。
那人生得面黃肌瘦,穿了一身黑衣,宛如大病初癒的樣兒,但是那雙目卻精芒閃動,一望而知是位武林高手。
他走進店來,一聲不哼,就只瞪了那書生一眼,步向丹墀左邊,坐了下來。
那書生好像根本就沒有看見有人進來似的,酒到碗幹,還一個勁地嚷著:“這酒哇!
莫非是老窯中存的,市面上哪能買得到。 ”
他一言來了,廟門口又進來了一個人。
這人是一身青衣,身子又瘦又長,搖搖晃晃地也走上了丹墀,就站在那黑衣人身旁,宛如豎著一根青竹竿樣的。
韓翊見狀,心想:“好高好瘦的人,這都是哪一路的人物?”
就在他一念未已,廟門口響起了一聲大嚷道:“就是這裡了。”
好大的嗓門,隨著那嚷聲,進來了個西藏番僧,年齡不過四十上下,光禿著腦袋,袒著右肩,披著大紅袈裟,左手搶著大串佛珠,更長得身廣體胖,一臉橫向,絡腮鬍子又黑又粗,根根直豎,神態勇猛兇惡已極。
他邁動著大步,也上了丹墀,望著那書生,冷哼一聲,挨著那青衣人盤膝坐下。
那書生,這時從懷中掏摸了一陣,先掏出來一把花生米,隨後又掏出來十幾個柿餅,笑向小叫化道:“兄弟,你可知道,柿餅夾花生米吃,名叫索火腿,別有風味,不信你嚐嚐看。”
小叫化似乎被引得饞了,他並沒有嘗那素火腿,端起粗碗喝了一口酒,跟著就撕雞脯子吃,一邊又往口裡亂塞饅頭,對於大敵當前,簡直沒放在心上。 吃相也和那書生一樣,饞得難看。
在這時,廟門口又來一人,全身雪白,不必開口,便自有一股寒冷之氣迫人。
韓翊一看到這白衣怪人,想起昨夜之事,駭得他心房猛烈一跳,一顆心幾乎都要從喉嚨裡跳了出來。
耳邊響起了一個嬌細的聲音,道:“師伯,這不是昨夜那人嗎?”
韓翊聞言心中一動,這才想到昨夜失去聯絡的施琳和楊海平兩人,轉頭看去,見兩人不知什麼時候,已坐在自己身邊。
再掃目一看殿中那些人,三三兩兩,也全都圍在一起,竊竊私議,沒有一個敢大聲說話的。
就這麼一眨眼間,廟院中忽然起了霧,有些迷濛,不知什麼時候,在那四個怪人身前,卻多了三人。
居中而坐的,是個五十餘歲的老道,面容瘦削,額骨高聳,尤其面色青中帶綠,明而透亮,直如夜明深山荒野中的磷火一般,碧焰閃爍,令人不寒而栗。
老道身旁,侍立著兩個稚齡小童,面目姣好有如女子,左一人捧長劍,右一人捧拂塵,宛如圖畫上的哪吒紅孩兒。
那書生此際也吃得差不多了,兩手摸了摸肚子,朗聲念道:“我醉欲眠君且去
怎麼又想睡了,我就是這個毛病,吃飽了就得睡覺,睡醒了就又想吃。 ”
“怕你睡不安穩吧!”
那老道冷冷地說了一句,瞪眼望著那書生。
書生聞言,這才轉過頭來,微微一笑,道:“喲!我只顧了肚子,沒想到驚動了各位,請問你們是哪一層地獄中放出來的呀?”
那老道冷哼了一聲,道:“尊駕用不著使酒發瘋,昨夜阿房宮故址上,你已出盡風頭了。”
那書生哈哈笑道:“好說!好說!學生懷弔古之幽情,只是想從那廢墟上,去追思當年秦皇獨夫之心,'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壓三百餘里'。”
他說著說著,竟然朗聲長誦起“阿房宮賦”來,氣得那老道把鬍子吹起多高。
那西藏番憎陡地大喝一聲,道:“這小子欠揍!”
書生微微一笑,揚手扔出那隻盛酒的粗碗,去勢正疾,正好迎上射來之物。
但聽“啪”的一響,頓時紅光一閃,濃煙熏眼。
在殿上那些人,見狀全都大吃一驚,想起來昨夜那一響霹雷原來竟是這番僧打出來的一枚烈火彈。
那書生哈哈笑道:“憑這點玩藝也出來現世,放著咱……”語言未完,那青衣怪人笑了一聲,道:“那你接我一招試試!”
說著長臂一伸,遙劈一掌,掌力貼地湧擊過來。
那白衣怪人也冷哼了一聲道:“我也算上一份!”
跟著一揚大袖,拂出一股無形力道,卷襲而至。
這兩股力道一剛一柔,青衣怪人的掌力,尖銳得有如裂竹般刺厲,白衣怪人的掌力,卻具有一股陰寒冰冷之氣,一齊襲向那書生。
小叫化見狀,知道自己又擋不了,身形閃處,人就進了大殿中去。
那書生卻是神態自若,坐在地上動也沒動。
兩股力道過處,他身軀只是輕輕晃了一下,但他那面前的一堆雞骨,卻被勁風捲起,飛射在他身後一株古柏上,全部陷進了樹身。
這一來,不但是那老道等人大吃一驚,就是大殿上那十幾位旁觀者,也都看得咋舌。
須知他們那隔空遙擊的一掌,若只是一個人出手,算不得什麼稀奇,但是兩人一同出手,且又都是外門奇功,力道剛柔各異,抵禦時便更困難。
“好功夫!”從大殿中爆出一聲高呼。
那老道聞聲斜目向殿中掃了一眼,冷喝道:“毒手病夫還不出招。”
他這一聲喊出了“毒手病夫”,大殿中人無不震驚萬分。
須知武林中近數十年來,出了五個出奇的人物,江湖上稱為一神四凶,不但武功奇高,而且手段也狠辣異常。
這毒手病夫正是四凶之一,一手毒功,冠絕環宇。
他聞聲皺了皺眉,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兒,仰臉一看那書生,有氣無力地拂袖一揮,一股無形勁力,卷地而至。
這輕輕的一拂,誰也沒有看出來他掌勁在哪裡,等到勁氣出去兩丈遠近時,陡地轟然一聲,巨飚匝地湧起,腥味由風而生,宛如一條毒蟒乘風而至,轉眼已將那書生裹祝驚得大殿中一個人高聲慘叫道:“哎呀!我的肚子好疼啊!”
毒手病夫冷冷地道:“肚子疼就是中毒的現象……”那被毒風捲罩著的書生,聞言仰天打了個哈哈。
這一聲長笑,聲音響亮已極,震得殿瓦簌簌而響,笑聲甫歇,就見白光一閃,從他口中噴出一股急泉,穿透風層,直射向那毒手病夫。
一陣濃烈的酒香撲鼻,似利箭銳弩,箭急勢疾。
毒手病夫見狀,臉上倏的一變色,似知道對方這酒箭的厲害,慌不迭拂袖抗拒,一邊側身躲開。
不防在他身後是一道石欄杆,身形側處,一頭就向石欄上撞去。
相撞之下,“咚!咕咚咚。”連聲響處,石欄杆竟被他撞倒兩丈多長一截。
他身形就勢一倒,方才躲開了噴來的一道酒箭。
書生哈哈笑道:“好結實的腦袋,以你這等身手,何須使用毒物?”
那老道眼見自己帶來的四位高手,全都沒鬥過那書生,由不得雙目一瞪,怒聲道:
“我天蠍教自開壇以來,蒙祖師爺的慈悲,靈光護佑,也仗著敝教主天聽睿智,廣傳宏旨,今日不將你拿下,冶以應得之罪,異日本教如何在江湖上廣收門徒……”他念念有詞,自說自語地嘟囔著,那書生早已笑彎了腰,等那老道念完,書生接口笑道:“看不出,你這位牛鼻子還會念灶王經哩!”
那道者也不理他,雙掌一拍,說聲道:“拘魂童子何在?”
就見那捧劍的童子,聞聲放下了手中長劍,轉行至那道者座前,雙掌一併,拜了一拜,說聲道:“弟子侍候!”
別瞧那是個小童子,他一現身,那書生狂態立斂,凝國註視著眼前的情勢。 大殿中的人,有些人方才中毒鬧著肚子疼,經小叫化給了他們幾粒藥丸,吃下去之後,疼痛立止,此際一見那拘魂童子出來了,以為必有更大的熱鬧可看了。
哪知小叫化卻向他們道:“各位九死一生,這條命可說是撿來的,還是快走的好,說不定你們各門派中,也都出了事,在這裡多留一刻,對你們毫無益處。”
那些人本來還打算多看一陣,以長見聞,聽了小叫化的話,知道事態嚴重,自然是走為上著,立時就由殿後,溜走了大半。
不過,還有些有心人,向著小叫化問道:“那位公子是什麼人呀,小哥可以告訴我們嗎?”
小叫化笑道:“神劍騰霄化龍去,落拓江湖一狂生,你們能記住這兩句話就行了。”
眾人聞言,有那年輕無知的,尚在迷惘,年歲稍高江湖歷久的幾個人,卻禁不住有些吃驚,失聲道:“是他……”在這時,殿外丹墀上氣氛越顯得緊張,就听那道者吩咐道:“拘魂童子,今有村野狂生,擾亂本門開壇大禮,本座代宗主賜你用本門心法,將他擒來座前發落。”
拘魂童子脆聲應道:“謹遵法諭。”
聲落復又拜了一拜,身形一轉,朝著那書生一笑,顯得天真活潑,惹人喜愛。
小叫化從大殿中縱出,向那書生悄聲道:“大哥,這娃娃長得真不錯,要是給他一支長槍,活像觀音座前的善財童子,我還真喜歡他,交給我好嗎?”
那書生沉吟了一下,緩緩地道:“你可別小看了他,人家年歲可比你大的多呢!”
小叫化道:“我早就看出來了,他不就是衡山雙妖嗎?正好藉機會除去了他。”
他一言未了,那拘魂童子張開了小嘴,嬌聲道:“本教護法總壇主有命,要你們隨我到他座前,聽候發落。”
小叫化子移前了兩步,笑道:“小娃兒,你說得輕鬆,有那麼便宜的事嗎?我看你不如跟我們去,給我大哥當個書僮,管保你能混到一身衣服,也比你這樣赤身露體見人的好。”
拘魂童子聞言,面色猛然一變,一張宜喜宜嗔的俊臉,剎那間,目露青光,淡綠如碧,有點兒陰森可怖。
小叫化哈哈笑道:“咦!怎麼兩句話不到,就現了原形啦!”
這時,摹聽那道者擊了一下掌聲,跟著又橫笛在唇,“鳴笛笛”一聲響,聲如裂帛,響遏行雲。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14:06

第二回

拘魂童子一聞笛聲,不敢怠慢,雙手向腰間一掏,“唰”的一聲,碧光四閃。
就見他手中,亮出了一根奇形兵刃,三節棍不像三節棍,和軟鞭形式也略有不同。
他這東西名叫“天蠍拘魂索”,全長足有六尺開外,鞭身亦有茶杯般粗細,像一條長蛇,又像一隻大蜈蚣,鱗甲宛然,不知是用什麼金屬煉成,精光閃處,一片暗綠之色,索頭上兩鉗箕張,直欲擇人而噬。
短笛聲吹得正急,倏地間,音節驟變,聲細如絲,若斷若續,如低訴、如暗泣。
那拘魂童子手上的“天蠍拘魂索”隨著樂聲,盤旋起伏,雙鉗也一張一合左搖右擺,蓄勢待發。
拘魂童子更是目注手上拘魂索,屏息凝神,內勁暗運。
小叫化眼見對方這怪異行動,不知道是在鬧什麼玄虛,方笑道:“小娃娃,你是在變什麼法呀……”他一言未休,驀聽那書生喊道:“元弟留神!”
只聽那道者的笛音又是倏然一變,恍若鬼鳴啾啾,淒厲已極。
那拘魂童子手上的怪兵刃,似乎受著笛音支使,就見索頭向下一落,像一條毒蛇,竟延著地面蜿蜒而行,蛇頭昂起,徐徐向小叫化足踝上爬去。
小叫化他真的是藝高人膽大,見狀不驚反而哈哈大笑道:“小娃娃,你真有意思,索兒變成了蛇兒,怪好玩的。”
其實小叫化有他的打算,在說著話時,早就留了神,等那索頭方一爬近腳前,他驀地右腳一起,一招“白鶴踏雪”,徑往那軟索頭上踹去。
在他以為,這一腳踏下,就是一根鐵棍也踹得扁了。
哪知拘魂童子左手抓住軟索尾端,緩步前行,也看不出他怎樣用的勁,就隻手腕一抖一帶,那條軟索竟像活的一般,居然躲開了小叫化那踹下的一腳。
就在這眨眼之間,索頭陡然向側一翻一繞,迅即纏住了小叫化的足踝。
這一來,小叫化可不由大吃一驚,情急中,也不去管那足踝如何,雙拳倏地一招“天雷轟頂”,直取那拘魂童子的腦門。
哪料到,沒等他雙拳落下,足踝間猛感到一陣奇癢難忍,宛如蟲行蟻咬,直癢到心頭兒上,怎還用得出勁。
頓覺嘴上止不裝噗哧一笑,眉蹙眼閉,唇裂齒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全身都酸癢難捱,軟軟地倒了下去。
拘魂童子把“天蠍索”一收,那老道的笛音,也正好戛然而止,他望著地上的小叫化,笑吟吟地道:“快起來呀,怎麼一招沒到就躺下了,真替你害臊。”
那書生見狀,知道那拘魂童子手上的奇形兵刃,必有古怪,心中略一盤算,順手抓起來那把大酒壺,先對著嘴喝了一口,站起身來,緩步而出。
用手一指那拘魂童子道:“小乖乖,你真有意思,怎麼把我兄弟打躺下了,讓誰去給我買酒喝呢?”
拘魂童子嘻嘻一笑,睜起了小眼珠瞧了那書生一眼,道:“這怪不得我,誰讓你們犯了擾壇大罪呢?”
書生哈哈笑道:“你們又不是官府衙門,抱著律條禁例作威,怎可隨便加人以罪呢?”
那拘魂童子方想辯駁,驀的笛聲又起,黃鐘大呂,響遏行雲。
那拘魂童子跟著神色又是一變,雙眼中綠光閃閃,手上“天蠍拘魂索”翻騰起伏,作勢欲動。
那書生早有了戒心,提起來酒壺,嘴對著嘴又是咕嘟嘟喝了兩口,慢聲吟道:“此日長昏飲,非關養性靈,眼看人盡醉,何忍獨為醒”他聲調朗朗,如擊金石,韻味十足,神態悠哉閒哉,其實雙眼緊盯在對方奇形兵刃上,只要它稍有舉動,便以全力對付。
驀然間那笛聲又是一轉,有如晴空霹靂,迅雷忽蓰。
拘魂童子似乎精神一振,右手猛地一抖,那一條天蠍拘魂索直向書生胸前點去,索頭上的雙鉗,形態惡毒異常。
書生右手提起那大酒壺,方喝了一口酒下肚,一見軟索迎胸點來,惟恐那索頭稍一沾身,中了賊人圈套。
他哪敢稍有怠慢,猛提一口正氣,嘴唇一張,只見一團白光閃閃,直向那拘魂童子頭上噴去。
跟著右手上的大酒壺,往起一迎。
就听“鏘啷啷”,“哎呀呀……”響聲交雜著慘叫,壺漏人倒地,拘魂童子雙手撫著臉,直在地上打滾。
那書生卻連聲地喊著:“可惜!可惜!這點酒卻是來之不易喲。”
原來他井不是可惜那拘魂童子的身受重傷,而是可惜他那酒漏去了不少。
說話間,他立即捧起那破酒壺,一陣狂飲。
此際,那嘹亮震耳的笛音,倏地又是一轉。
這一轉,恰如是秋風蕭瑟,黃葉飛舞,滿含淒涼落寞之感。
再看那地上的拘魂童子,滾了兩滾之後,剎那間,肌膚大變,都變成了黑紫色,顯然是毒性發作。
同時那宜喜宜嗔的一張俊臉,被書生那一口酒噴得已血肉模糊了。
原來那書生的這一招,乃是“天罡神功”中的一招“長虹貫日”,他將喝下去的一口酒,受先天元陽蒸焙,已是滾熱火燙,再猛以全力噴出。
別看只是一口酒,論勁氣可以拔樹毀殿,講熱度可以熔鐵化鋼,那拘魂童子怎能夠受得了。
他一口酒噴死了拘魂童子,但卻激怒了那道人,雙目一瞪,怒叱喝道:“懾魄童子何在?”
就見他左邊那懷抱拂塵的童子,應聲而出,探腰摸出兩根絲帶,一黃一綠,也是走向座前一拜。
那道人道:“速以本門氤氳二氣,將那狂生拿下,不得有誤。”
懾魄童子應了一聲:“領法諭!”
隨聲倏地一個轉身,望著那書生嘴角一搐,目露凶光,跟著“奪奪”兩聲,一綠一黃兩條絲帶,疾捲而出,直取那書生。
那書生劍眉微剔,方揚起右手酒壺招架,豈料到那兩條絲帶,“奪”的一響,又撤回去了。
剎那間笛聲又起,懾魄童子兩條絲帶舞得更緊,灑出滿空彩虹,奪目眩神。
那書生悠然而立,到這時才看出來,那兩條帶子中有玄虛。
原來隨帶灑出淡煙裊裊,迎空化成黃綠二色,直向自己身前飛來,一時也猜不透他們又在搗什麼鬼?
哪知,黃綠二色煙霧尚未及身,立時就感到一陣異香撲鼻,心神頓時為之一盪,再加了那笛音哀婉,令人有些飄飄然,匪夷所思。
他立知不妙,趕緊屏息凝神,排除雜念,抱元守一,觀心返本,將方喝下去的酒,以先天元陽之氣,徐徐噴出。
但見一團白色淡霧,緊貼著那書生五官周圍,恍如一層面幕,齊巧將那黃綠二色之氣隔住,另有一股濃烈的酒氣。
淡白色之氣在內,黃綠二色之氣在外,直如變戲法一般,蔚為奇觀。
原來這黃綠二色之氣,系產自大雪山中的奇香異料,名為“銷魂花”,再配上喜馬拉雅山六千尺高峰上的麝香,合而煉成這“氤氳二氣” ,功能取魂奪魄,令人沉醉如死。
可是,陳酒善能祛邪僻毒,正又是這“氤氳二氣”的剋星。
何況,那書生仗著先天元陽,再以“天罡神功”逼出酒氣護住面目,所以不致中毒,但也不是長久之計。
他心念連轉之下,驀地一聲大喝,就見他昂首跨步,把嘴一張,白亮亮光華閃爍,酒氣熏人,“滿天花雨”般裹起那“氤氳二氣”,反向那懾魄童子打去。
他這用的是先天元陽混元氣,勁力比龍捲風還要強烈百倍。
但聽那懾魄童子慘哼出來半聲,小身子已被那股酒氣刮起,徑直拋向廟外,眼看活不成了。
那老道見狀,不由得震駭萬分,陡地站起身來,冷冷地道:“尊駕這一手酒功夫不錯,連破本教二寶,可否留下個名兒來。”
書生哈哈笑道:“好說,牛鼻子,學生從不懂什麼叫功夫,閒著沒事能喝點吃點,比什麼都好,說起姓名嗎,實在難以奉告。”
道人一瞪眼,道:“難道你怕我們報復,不敢以姓名見告麼?”
書生道:“你真要問嗎?那你就听著……”跟著他就朗聲念道:“家住虛無縹緲中,讀書學藝兩無成,神劍騰雲化龍去,落拓江湖一狂生”他長歌之聲未遏,先一式“蒼鷹抓雛”,將小叫化子朝肋下一挾,又一式“龍飛九天”,身形兩閃,人已縱出廟去。
廟中丹墀上留下了那道士和四位怪人,望著廟外雲天發證。
那道士口中,仍在默默地念道:“家住虛無縹緲中……落拓江湖一狂生?”
出武關,經由龍駒秦,西北行一條驛道上,忽然出現了兩部馬車,還有許多人步行在車後。
那兩部馬車都裝飾得華麗異常,車輪及車身,都經過特別設計,是以在這等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行駛,依然平穩輕快。
每輛馬車轅上,都坐著兩個趕車的人,一色的青布短裝,腰中系一條白帶子。 天色方過午沒有好久,四月間的太陽,曬得人暖洋洋的,有點兒發困。
過了楊家店,前走就是黑龍口,在這中途,有一片樹林,濃密蔽天,路就從這林子裡穿過去。
此時,從黑龍口方向的路上,出現了三匹快馬,馬上是個衣衫襤褸的老人和兩位青年儒生。
這三人正是阿房宮方脫虎口的“巧手方朔”韓翊和楊海平施琳師兄妹兩位。
那巧手方朔韓翊騎在馬上,無精打采地直打盹。
施琳看著他笑道:“師伯,你是怎麼著了嗎?有氣無力的,看你要栽下馬去了。”
韓翊嘆了一口氣道:“琳兒,你不懂得。”
施琳把嘴一撇道:“我才懂得呢,還不是為了在阿房宮栽了跟斗,心中難免有些不服氣。”
韓翊道:“那倒不算什麼,勝敗兵家常事,何況咱又不是憑能耐能打輸的,有什麼不服氣的呢?”
楊海平道:“那你怎麼無精打采的呢?”
韓翊道:“孩子,你看到廟中那饞鬼的書生沒有?還有那個小要飯的!”
楊海平道:“我當然是看到了,咱們都在一起的嘛!”
韓翊道:“我是說人家的功夫,真揣不透是怎麼使的。”
楊海平道:“那也算不了什麼!那是人家的禀賦高,機緣巧嘛。”
韓翊道:“就是的呀!我老偷兒跑了數十年,也會過不少的名家,怎麼就沒有碰上什麼機緣呢?”
楊海平道:“這也難講,一個有功夫的,一門長不能門門長,他的功夫是高啦!我想他那探囊取物的能耐,就不見得能會高過師叔去。”
韓翊就喜歡戴高帽子,楊海平這一句話,正說在他心坎兒上,笑道:“我也這麼想,得空須要向他一比才行,不過我看他那酒量,也不小喲!”
楊海平笑道:“我猜他一定也比不過我師父。”
韓翊笑道:“那是當然的啦!你師父人稱'醉司命',天天都在酒缸裡泡著,他怎麼能行?”
施琳未開言,“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韓翊一瞪眼,叱道:“還有什麼好笑的,傻丫頭!”
施琳忍住了笑道:“我不是笑你們什麼,只是想起了一件事,覺著有點兒好笑。”
韓翊道:“什麼事有那樣好笑,說出來讓我們也笑笑。”
施琳笑道:“我想起在那廟裡,師伯看著人家吃東西,饞得直咽唾沫,這時還說人家是饞鬼,所以……”她話沒說完,就又笑了起來,逗得楊海平也忍不住,用手摀著嘴,噗哧連聲。
韓翊倏地一瞪眼,道:“就你這丫頭看得真,我不過想吃,可不像你說的那樣咽唾沫呀!”
他一言未了,坐下馬陡地嘶嘶一聲長鳴,跟著前蹄提起,猛跳起來,幾乎將韓翊掀下馬來。
韓翊趕緊將腿一夾,一手緊勒韁繩,一手就向馬脖子攔去。
觸手是一根樹枝,插入馬頸中寸多深,馬受了驚疼難怪要跳動了。 韓翊拔在手內一看,見那樹枝上夾了一張紙條,慌不迭展開來,就見上面寫著:“大敵當前,仍不知戒備,我疑惑你老偷兒江湖是怎麼混的,賭偷、賭酒,有空自然奉陪。”
他一看完,“呀”地叫出了半聲,趕緊閉口咽住了下半聲,探頭向四下里張望著。
楊海平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忙問道:“師叔!你怎麼啦!”韓翊老臉一紅,將那紙條團成個彈兒,捏在手中道:“沒有什麼。小心點,前途就許有事。”
他一語未了,一陣隆隆聲響,就見在密林中轉出來兩輛馬車,後面跟著高高矮矮十幾個。
三人向那些人望去,只見車轅上那四個壯漢,一色的青布短裝,腰中束一條白帶子,手中各持著兵刃,一派如臨大敵的神氣。
韓翊眼瞥過那車後的一群人,心中陡地一震。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是個虯髯老者,身軀偉岸,最是特別惹眼,乃是他的好友“虯髯叟”皇甫軒。
餘下的那些人,他也認出了大半。
一個是“三手劍”婁無畏,一個是“鐵背神猿”侯立,一個是“鐵掌無敵”顧家聲,其餘是三位道者、兩位和尚。
道者是漫川關玄下院的凌修通、畢修凡、鄭修靈,和尚是石佛寺的“銅仗僧”悟定、“鐵杖僧”悟中。
另外還有四位,均不認識,看他們的神態,想必也是武林中的高手。
那兩部馬車轔轔驅馳而來,後面那群人緊緊跟著,到了韓翊不遠之處,陡然停住,後面的人群,也隨之中止前進之勢。
身臨切近,韓翊才看出來,在那車後的人群,每一個人的手上捧著一個木匣子,裡面不知裝的是什麼東西,由不得從心底泛起疑問來。
更使他驚訝的,也還是那車後的人群,旁的不說,虯髯叟皇甫軒和他可是多年的交情了,怎麼見了面,連個招呼也不打?
而且一個個衣衫污垢,神情遲鈍,目光呆滯,流露出心中已失去主宰的現象。
三個正自疑念叢生,那駕車的四個壯漢,已跳下車來,各自將首伸向車簾內,私議了一陣。
一個滿臉於思的漢子,跨前兩步,一攔韓翊的馬頭,冷冷地道:“假如我記得不錯,尊駕一定是巧手方朔韓翊了,請下馬來吧!”
韓翊聞言,先是一怔,跟著哈哈一聲長笑道:“哈!我老偷兒還真個的成名啦!恕我眼拙,怎麼認不出老兄是誰了呢?”
那人冷冷地道:“你不須問那麼清楚,只下馬來跟著我們走就行。”
韓翊笑道:“有那麼便宜的事,但可沒有那樣便宜的規矩,我真就跟你去,只怕你們招待不起我老偷兒。”
那漢子聞言怒道:“你這可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須知你卻是榜上有名的人物吶,能容得你漏網嗎?”
韓翊問道:“是什麼榜呀,走仕途,咱沒有中過秀才進士,自然不會登上龍虎榜;入江湖,也不配列身武林十大高手,難以爬上英雄榜。”
那漢子冷冷地道:“我們這叫拘魂榜!”
“啊呀呀!”韓翊驚叫一聲,嚷道:“拘魂榜得歸五殿閻羅掌管,原來閣下是陰差呀!”
那漢子倏地一瞪眼,道:“不管陰差陽差,識相的快下馬來,別讓老子動手。”
施琳在一邊忍不住氣了,長劍出鞘,嬌喝道:“好霸道啊,仗著誰的勢力這樣橫行,我得領教一番。”
說著,人就跳下馬來,一振手中長劍,森森寒氣,侵人肌膚。
那漢子咄咄一聲怪笑,翻腕從背後拔出來短朝道:“小子,你等不及了,先送你上路也行。”
他話音方落,施琳手下可比他快,劍已遞到,眼前青光閃閃,森殺生寒的劍氣,已逼到身前。
那漢子一眼就看出來施琳手上的一柄劍,不是凡品,劍上光華固然強烈眩目,最令人心驚的,還是那劍上的森森寒氣。
就他這一遲疑間,施琳劍已近胸,他本來是應該用出一招“舉轉扣馬”,封拆敵招。
可是如用這一招,朝尖上的月牙,就得掛扣對方長劍,那樣一來,他那短戟雖是千錘百煉的精鐧打就,遇上普通的刀劍,當沒有什麼顧忌的… …但眼見對方長劍是柄神物,他卻不敢冒此大險。
念頭轉處,只好用了一招“遮天蔽日”。
就見他人隨戟轉,呼的一聲向施琳左肩上砸去,竟是以攻為守。
施琳這時口中輕笑了一聲,腳下移宮換位,玉腕抖處,陡然撒出數十點青光,直灑敵人。
巧手方朔韓翊和楊海平,此際也跳下馬來,各亮出兵刃,蓄勢以待,一見姑娘這一招絕學,韓翊笑道:“老尼姑還真沒有藏私,這一手運府秘劍十二式,全都傳給小妮子了。”
楊海平道:“那漢子的戟法也不含糊,只是被琳師妹神物利器給震住了,不敢徑走險招,要不然還不會吃這樣的大虧呢!”
韓翊驚咦了一聲,道:“哦!這是魯北戚家溝的戟法呀!難道此人是神戚戚的傳人?……”他一言未了,那邊倏地響起一個勁細的聲音,道:“老偷兒,你猜對了,此人不但是戚老二的傳人,還是他的兒子呢!”
韓翊聞聲一驚,知道是一種千里傳音之法,禁不住扭頭看去。
就見在山崖邊一棵大樹下,坐著兩個人,一個是位書生,另一個是小叫化子,正是普仙寺廟中所遇之人,他們現在又吃上了,有酒有菜,看樣兒是吃得津津有味。
韓翊見狀,心說:“他們是真會享受,也真有個口福,我老偷兒幾時也能這樣痛快一下才好。”
他心中在想,眼睛卻盯著對方。
那書生似已知他心意,捧起酒壺朝他搖了搖,一面在點頭微笑。
韓翊禁不住真地吞下一大口唾沫。
那使戟的漢子,萬萬沒有料到,自己招式變化,和對方竟差了一線,而招致蹈入險地。
情急中,也顧不得對方手中之劍是如何的鋒利,立時一招“星轉鬥移”,一面掄起短戟護身,一面使出奇異的步法,突然斜閃開去。
施琳劍勢微挫,跟著虛戳過去一劍,一股寒風劍氣潛撞而出,“蓬”的一聲響,那使戟的漢子竟被震退一大步。
她收劍笑了一笑道:“怎麼,怕了嗎?三十招內,我要你到鬼門關走走。”
那漢子濃眉一揚,兇目一睜,正待有所舉動。
“噹噹當”,倏地雲板玉磬連敲了三響,他凶威頓斂,垂頭喪氣地又回到馬車跟前去了。
就見那部較小的華麗馬車,車簾悠悠揭起,車內坐著一個白衣女郎,頭上鬆鬆挽了個髻,底下是瓜子臉,眉眼嘴鼻,都配得恰到好處。
尤其在夕陽斜照下,那一張粉臉真個是白裡透紅,發射出青春的光輝。
她望著韓翊等三人輕哼了一聲道:“皇甫軒,你過去擒下那老偷兒。”
虯髯叟皇甫軒聞言,望著巧手方朔韓翊瞪了一眼,似乎微微一怔,跟著一聲大喝,就要疾衝而出。 那白衣女郎又道:“放下木盒,亮出兵刃來……”皇甫軒果真身形微頓,轉身將手中捧著的木匣,放在車前地上,再又轉身,探手亮出來魚鱗紫金刀,去勢洶洶地直撲韓翊。
此時的巧手方朔韓翊,正然看著那書生手中的酒壺,在暗吞饞水呢! 真沒想到會有人向他突襲。
就在皇甫軒撲到的瞬間,他耳邊倏地又響起了那書生的聲音道:“回頭,轉身,左跨一步。”
恰在這時,楊海平也驚喊出來一聲:“師叔小心!”
韓翊竟真的回頭轉身,皇甫軒已一刀砍了下來,逼著他又是不得不左跨一步了,一看是自己老友,忙喊道:“老哥哥!你怎麼啦?”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14:26

皇甫軒一聲不哼,更是毫不放鬆,如影隨形,跟踪急撲,魚鱗紫金刀疾掄,奮不顧身一連攻了五六招。
韓翊方看出他已失常性,無法和他理喻,在這種情形下,勢難怪他不識進退,因是多年好友,也不便出手還擊,只有仗著輕功身法,連連閃避了。
須知虯髯叟皇甫軒的一身功夫,一柄魚鱗紫金刀,當年曾力戰綠林十八寇,全都飲刀而亡,從那時他就闖起了萬兒,江湖上送號“一刀震神州”,其功力可想而知了。
在平時,巧手方朔韓翊就不是他的對手,此時情勢大不相同,他就更是不行了。
那白衣女郎望著兩人,微微一笑,又道:“婁無畏、侯立,上前殺死那手持寶劍的怯小子。”
接著,她又一口氣喊出了那三道二僧,去對付楊海平。
那些人雖然都是神智不清,但武功俱在,動作也快到極點,轉眼間,一夥人就殺成三團,韓翊等人也立陷重圍之中。
這種仗最是難打,如那些人在清醒之時,即是素不相識,一旦動起手來,心中總有些忌憚之情,還好應付,如今打上了這種不能還手的架,任是有蓋世之勇,也感到無法應付。
眼看著,要不了多長時間,三人就得血濺當常就在這間不容髮的剎那間,突然傳來一陣清朗的笑聲。
笑言未落,人已到了戰場邊緣,飄風一般,連怎麼個身法步法,都沒有看得清楚。
正是那美書生,他這時還端著一碗酒,神態瀟灑已極,仍然揚聲朗笑不上。
他那笑聲清朗高昂,有些震耳,也有點撼心。
惡戰中的人兒,一聽到那笑聲,忽然全都怔住了,竟然全都呆呆地朝那俊書生看著。
巧手方朔韓翊等三人,此刻當然是不能動手了,累得在旁呼呼地喘著氣。
女扮男裝的姑娘施琳,頭上一頂儒巾,也不知幾時不見了,露出來一頭青絲,鬆鬆地盤在頭上。
她也是嬌喘吁籲,但那雙美眸,卻不禁為那美書生的笑聲所引而睜得大大的。
那美書生笑聲陡地一頓,一雙朗目,立又瞇成了一條線,笑道:“咦!各位怎麼不打了?怪好看的嘛!這麼十幾個呆瓜打人家三個人,究竟是怎麼一種打法,我倒真想開開眼界,不打了豈不掃興。”
那車中的白衣女郎見狀秀眉輕皺一下,道:“餵,你是什麼人?”
美書生聞聲便朝那女郎看了一眼,嘻嘻笑道:“姑娘是問我的嗎?你看,是個大男人呀!”
白衣女郎冷叱了一聲,道:“我早知你是個男人,難道誰會把你看成個大姑娘不成?”
美書生笑道:“那卻不盡然,有時候會看錯了,你方才不是把個妞兒看成了怯小子嗎?”
白衣女郎聞言掃目一瞥,一眼就看到了施琳,由不得微微一笑道:“這丫頭裝扮得太逼真了,連我都瞞了過去。”
施琳聽了,才覺出頭上有點松,抬手一摸,儒巾不見了,自己竟現了本相,當時羞得滿臉通紅。
美書生哈哈又笑道:“我看你是有眼無珠,妄想在江湖上掀起巨波,只恐怕難得如願吧?”
白衣女郎氣得冷哼了一聲,叱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美書生笑道:“真真實實的大男人,管保貨真價實,不信咱可以……”他一言未了,那白衣女郎已然羞得紅到了耳根,倏地嬌喝一聲道:“住口,何處狂生,敢對本公主無禮!”
美書生笑道:“什麼公豬母豬,別臭美啦!我不信你老子當過皇上,還不是臭丫頭一個。”
白衣女郎被他這一陣謾罵,氣得心頭冒火,嬌喝一聲道:“護壇四將何在,快將這狂生拿下!”
那駕車的四個壯漢聞言,齊聲應諾,四人兵器齊齊出手。
只見單戟將手中一槍短戟,金鞭將橫搖竹節鋼鞭,神槍將抖起丈二火尖槍,飛叉將緊揚七股烈焰叉,同時一聲暴喝,兵刃齊舉,恨不得將那美書生碎成萬段。
美書生是藝高人膽大,他哪將這一干江湖上的旁門左道放在眼中。
他不慌不忙,左手倒背,右手三指扣著酒碗,送到嘴邊,一口氣吸下去半碗,神態自若。
直等那四般兵器俱都臨頭,他陡地一矮身,隨手將那隻酒碗向上扔去,人卻向馬車飛去。
直梯半空中“叮叮噹當”一陣亂響,四將就只打到了那一隻酒碗,哪見人家的影兒。
而且,在那一隻酒碗上,竟然暗潛著一股絕大勁力,四般兵器方一觸及,潛力立生,碗是破了,但卻把四件兵器震得向後砸去,帶動起四將腳步踉蹌,退後有四五步遠,方始收住了勢。
不要說其他的,光憑那一隻酒碗,竟能震退四將,明眼人一看,就知人家這是上乘功力,能將勁力蘊藏在一隻碗上,由不得凜驚之情,溢於言表。
楊海平驚駭之間,望著施琳一伸舌頭,輕聲道:“這才算得上是功夫。”
那白衣女郎見狀,心中自是十分驚凜,但令她最震駭的是美書生人已進了車中,於是也不逞他顧,自救要緊,立施殺手。
美書生在決定縱身進入車中之初的動機,他本來是打算擒賊先擒王,要不然救不了眼前這麼多的人。
但當他身軀乍一進入的瞬間,鼻際陡然嗅到了一陣如蘭似麝的香氣,跟著又有數縷強勁的冷風,直襲五官。
這一下猝出不意,哪裡閃避得及? 迫不得已,立將面孔一側,避開了要穴部位,左手已貼著自己胸口,疾封上去。
那數縷勁疾的冷風,宛如有形之物,擊在他臉上,隱隱作痛。
他不禁暗中一凜,心忖:“這丫頭指力如此的高明,若然讓她擊中五官要穴,那還得了,縱然自己有罡氣保護,也難免受傷。”
說險可是真險,要換了別人,這一下非得鬧個滿臉開花,立受重傷不可。
偏偏碰上這位美書生,身懷絕藝,僅僅覺得面上有點兒生痛而已。
就這麼電光石火閃過之際,左手五指封處,已抓住了對方的一隻手。
跟著身軀前傾,人已進入車廂中,而且已斜壓在那白衣女郎身上。
但覺著這位姑娘無論是被抓住的那隻手,或者是身體,都是軟絮如綿,柔若無骨。
白衣女郎被一個男人壓在了身上,她是又急又怒,另外的一隻手,本可突出襲敵。
無奈那書生五指扣處,傳出一種沉重無比的真力,制得她渾身發麻,呼吸欲絕,掌骨似快要碎裂一般,陣陣劇痛,哪裡還能出手傷人。
氣得她眼中冒火,羞得她恨不得一頭撞死,怒罵道:“你這個無賴,快放開我!”
美書生笑道:“好不容易捉到了手,有那樣輕易放得的,豈不聞擒虎容易放虎難嗎?”
白衣女郎尖叫道:“你要怎麼樣?”
美書生道:“你叫有什麼用,乖乖的跟我下車。”
白衣女郎道:“那你得鬆開我呀!”
美書生笑道:“有那麼好事?我這裡一鬆手,那外面的十幾條性命可就完了。”
車中的情形,車外的人卻看不清楚,只能看了個大概,但見美書生伏壓在白衣女郎身上,他們是在幹什麼可就不得而知了。
施琳先就羞紅了臉,呸了一口道:“這個人好不害羞啊,怎麼這樣對付人家呢?”
楊海平輕嘆了一聲道:“我總覺著此人行徑有些不正當,一個行俠仗義之士,怎麼可以這樣對付一個女人。”
巧手方朔韓翊不愧是個老江湖,他沒有說話,心中卻在想,暗忖:“此人這樣的行事,必有他的用心……”而那護壇四將見狀卻發了怒,齊吼一聲,各掄兵刃,就要撲上去解救。
只見人影一晃,身前現出個小叫化,手中倒提著一條軟鞭,氣哼哼地吼道:“你們全給我站住!”
四將此際都急瘋了心,哪聽他的,掄起兵刃就招呼上了那小叫化,剎那間,五個人被打得團團轉。
白衣女郎被那美書生製住,她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氣得珠淚盈眶,低衷地道:
“你就這樣壓住我,怎麼下去呢?”
美書生笑道:“你只要答應我下去,那就好辦。”
他說著揮右手一勾白衣女郎的纖腰,雙腳往後微微一蹬,飄身退出車廂,落在地上,並肩站在一起。
白衣女郎向他狠狠瞪了一眼,道:“我這不是下車來了嗎,可該鬆手了吧!”美書生搖了搖頭,道:“你只要聽我的,早晚一定會放你,第一步,先讓你那護壇四將放下兵器來。”
白衣女郎瞟了他一眼道:“他們是不聽我喝止的,我得敲打那雲板玉磬。”
美書生道:“那你就快敲呀!”
白衣女郎一皺眉頭道:“你扣住人家的脈穴,怎能行呢?”
美書生笑道:“行的!我稍微鬆一下就是啦!”
白衣女郎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探左手伸入車廂之中。
“咚咚咚!”雲板玉磬三響,護壇四將聞聲一怔,各收兵刃向後倒退了一步。
那十幾位失去神智的人,聞聲也一齊翻了一下眼,手中顫了顫兵刃,蓄勢欲動。 美書生道:“你可是要那些呆頭鵝動手嗎?
記著,只要他們有所舉動,我先將你立斃掌下,快吩咐那四條狗離開這裡。 ”
白衣女郎又輕嘆了一口氣,把左手一舉,嬌喝道:“護壇四將即速撤回,可將十二件血禮帶回呈獻宗主!”
美書生詫異地問道:“什麼是十二件血禮?”
白衣女郎冷冷地道:“十二顆人頭!”
她說得那樣輕鬆,美書生聽了卻是心中一震,冷哼道:“把那血禮留下!”
白衣女郎突然倔強起來,冷聲道:“不行!”
美書生聞言手上一用勁,她立黨一陣劇疼入骨,雙眉緊緊地蹙住,咬牙強忍著那骨髓劇疼,突然問道:“你要打算怎樣?”
美書生道:“我要你把那血禮留下!”
白衣女郎已為那美書生英威所懾,於是又輕皺了一下眉頭,揚聲道:“血禮留下,快點去吧!”
那四將應了一聲,縱身跳上馬車,用力一抖韁繩,那兩輛華麗的馬車,隆隆一陣響,絕塵而去。
白衣女郎眼望著那馬車走遠了,冷冷地道:“你為何還不放手?”
在這時那小叫化和韓翊等人,已慢慢湊在那美書生和白衣女郎身側。
楊海平和施琳二人,到此際才看出來那美書生的動機,心中覺著有些慚愧,暗想:
“自己不該那樣的輕易估量一個人……”美書生手下稍鬆,笑道:“還有一件事,將那些被你用毒物迷住了的人恢復神智。”
白衣女郎道:“那容易得很,只要點了他們的睡穴,讓他們睡足了十二個時辰,然後以冷水澆醒,就可以恢復神智了。”
美書生聞言向老偷兒韓翊使了個顏色,示意由他去點倒那十幾個人。
老偷兒也正有心在人前炫露,就見他身形閃處,飄風一般,不一陣工夫,已將那十幾個點倒。
美書生又轉向楊海平道:“小哥兒,你去驗看那木匣中人頭,逐一記下來,然後就地掩埋了,以便將來他們的門中人來認領。”
楊海平聽美書生叫他“小哥兒”,心中大不自在,暗忖:“你不過武功比我高點,年歲卻沒有我大,怎麼就這樣大言不慚,以老賣老起來……”美書生似已看出來他的神色,笑道:“怎麼!不服氣嗎?我這還是對你客氣呢!就是你師父顧天爵來,他也還得向我磕頭哩,快去吧,別誤了事。”
他說話有一種威力,使人不敢抗命,楊海平賭著氣去驗看那些人頭。
美書生又向那白衣女郎笑道:“請問姑娘貴姓芳名?”
白衣姑娘心中正有一口冤氣難舒,聞言把頭一別,目光移到別處,理也不理。
美書生笑道:“你不想說也無妨,我卻猜得出……。”
白衣女郎冷嗤了一聲道:“我也早知道你是誰。”
美書生一聽,倏地一聲長笑道:“姑娘好聰明,居然會知道我是誰,你不妨說出來聽聽!”
巧手方朔韓翊憋在心裡好久的難題,也想知道這位俊美書生是誰? 聞言雖然無語,但卻凝神要聽那白衣女郎揭開謎底。
楊海平和施琳也是同一心理,剎那間六道目光,一齊投向那白衣女郎。
小叫化卻為這件事著了急,忙喊道一聲:“大哥……”美書生笑道:“你別急,聽她說出來吧!”
白衣女郎冷冷一笑道:“數天下武林中人物,正邪兩派,沒有你這樣的人物……”
“那麼我是誰呢?叫什麼名字?”
“你是無賴漢,誰要你這樣的無賴……”白衣女郎一聲未了,驀地爆出一陣笑聲。
原來韓翊等人傾耳凝神,以為從那白衣女郎口中,可以知道這位書生的身份,哪知所得到的回答,卻是一聲“無賴漢”,他們哪能不為之大笑。 美書生聽了並沒有笑,卻昂頭看天,似乎在想一件為難的事,手也慢慢地鬆開了。
那白衣女郎說出了一聲“無賴漢”,卻不見對方有所反應,而且竟鬆了手,心忖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於是,她悄悄地向後移動。
巧手方朔韓翊和小叫化等人,一見美書生這樣的舉動,一時也怔住了,以致那白衣女郎悄悄移開數丈,仍然沒有發覺。
她忽然又珊珊地自動走回來了,並不趁機逃走。
其實那美書生早知道她悄悄移開,只是他想起來一段往事,雖明知而不願阻攔。
這時見她又回來了,反而大感驚奇,不覺問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那白衣女郎不言不語,定睛注視著眼前的美書生,好大的一陣,似被對方那種英風神采懾住,幽幽地道:“你在想什麼?”語氣甚是和緩。
“我……我只是想到了一段往事,似曾和姑娘有過一面之緣!”
白衣女郎冷笑道:“恨那時三支金針沒有取了你的命!”
美書生笑道:“所以才有今天的失風落敗!”
白衣女郎道:“小小受挫算不了一回事,只怕你隻手難以挽回武林劫運。”
美書生一愕,吃驚地道:“難道你們已在各派中,派人臥了底,雖然令人驚異。但並沒有什麼作用。”白衣女郎冷冷地一笑道:“但那樣卻可掌握天下武林。”
美書生道:“你們這樣的殘酷殺戮,究竟是為了什麼?”
白衣女郎道:“追回失去的重寶,並要九大門派的掌門人,自行投到阿房宮,在家父面前,舉行血祭大典。”
美書生聞言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白衣女郎面色一變道:“你笑什麼?”
美書生道:“我笑天下奇事雖多,以你們的事最奇!”
白衣女郎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有什麼值得稱奇的。”
美書生笑道:“一個年過耳順的老婦人,會有一個三四十歲的小丈夫,是一奇,竟然還會老蚌生珠,生下你這嬌滴滴的小姑娘,豈不更奇?……”“住口!”白衣女郎陡地嬌喝了一聲。
美書生笑道:“你這個樣兒嚇不倒我,論武功你更是差得遠……”白衣女郎冷冷地道:“天蠍教也不懼你這無賴漢!”
美書生爽朗一笑道:“懼不懼是另一回事,天下若有正氣在,豈能容妖邪猖獗。”
白衣女郎狠瞪了美書生一眼,衝口道:“等明年的清明日,血祭大典之時,你就知道我們的厲害。”
美書生笑道:“但願到那時還活著,沒有香消玉殞。”
白衣女郎哼了一聲道:“那是為了什麼?”
美書生道:“我怕光棍打得寂寞……”
白衣女郎粉面一紅,嬌罵了一聲:“呸!無賴漢!”
美書生仰天一聲長笑,在笑聲中,就見那白衣女郎,腳頓處飛縱而起,宛如驚鴻翩翩,消失在山林深處。
那美書生笑聲一頓,喊道一聲:“元弟,走啦!”
聲甫落,人已出去了數丈,小叫化也應聲而起,但見兩條人影晃了幾晃,已然沒了影兒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16:23

第三回

從黑龍口的驛路上,飛馳而來兩部馬車。
因奔馳急速,在車後揚起了漫天黃沙。
就在那黃沙塵影中,但見白影一晃,落下一個人來,好輕巧的身法,燕兒似的,正好落在車轅上,乃是一位白衣女郎。
那駕車的四位壯漢,一見白衣女郎奔回來了,方待下車行禮,口中將喊出“公主……”白衣女郎截住話音道:“快,直奔長春宮。”
“唰唰”鞭響處,四匹健馬就像發了狂,風馳電掣般奔了下去。 長春宮乃漢代故宮,幾經變亂,已然頹廢不堪,入眼荒草萋萋,滿目蒼涼。
黃昏時分,宮門外到了兩輛馬車。
先下來一位白衣女郎,她悄聲地向那四位壯漢交代了幾句話,跟著一頓足,就像一隻白鶴般飛向宮內。
那四位壯漢從另一輛馬車中,架出來一位青年壯士,他似已失去了知覺,任由一人斜駝在背上,騰身隨在那白衣女郎身後,也向后宮奔去。
其餘三人,眼看著人已進宮,撥轉馬頭,鞭聲響處,那兩輛馬車,立又絕塵而去。
一所大房子中,木床上臥著那青年壯士。
他像似大夢初醒,揉了揉惺忪的雙眼,四處打量了一陣,吃驚地道:“咦!這是什麼地方?……”“這是長春宮!”耳邊響起了個嬌脆的聲音。
他更是吃驚,急驚轉頭看去,見自己身邊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個俏麗的青衫侍婢,面上微帶笑容,呆呆地看著他。
那青年愣愣地道:“請問你是誰?有何貴幹?”
那青衫侍婢低鬟一笑,道:“我是這宮中的宮女,名叫花紫楓,奉我家夫人之命,來請你過去。”
青年道:“你家夫人貴姓,她認識我麼?”
花紫楓並不作答,只是做了一個要他走的姿勢。
那青年卻有些不高興,冷冷地道:“你回去告訴你家夫人,說我恕難從命!”
花紫楓神色忽地一變,冷冷地笑了笑道:“你如果不聽話,我就只好無禮動手了。”
那青年聞言哈哈一陣大笑,道:“看你這樣嬌小玲瓏,還打算和我動手?”
花紫楓嬌然一笑道:“我早知道云門谷武功甲天下,無奈你現在功力已失,只怕也不堪一擊呢!如果不信,你不妨揮氣一看?”
那青年吃了一驚,暗揮功力一試,真的竟然氣機難調,不禁驚呆。
花紫楓笑道:“怎麼樣,不行了吧?”那青年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道:“好,我跟你走就是!”花紫楓嬌然一笑道:“不怕你不跟我走。”
說著話轉身就走,那青年跟在她的後面,默默地閉口無言。
出了房走沒多遠,轉入一條荒草沒徑的石路上,才走數丈,己發現兩側把守之人竟有數起。
彎彎曲曲,又走有大半里路,眼前出現了一曠地,過去曠地,是一座巍峨的門樓。
原來眼前竟然是甲第連雲,畫棟雕樑,氣派十分壯麗豪華。
穿過長廊,又是一座院子,院內佈置得甚是幽雅。
在那院子的台階上,有十幾個侍婢,分作兩列,肅立不動,個個數得上國色天香,一色的短衫窄袖,腳登蠻靴,背上斜插著一柄劍,婀娜中顯出一股英氣。
台階上是個不大不小的廳子,大師椅上坐著一個華服女子,衣著彩色繽紛,奪人眼目。
只見她宮鬢堆鴉,容光騰雪,媚眼朱唇,妖艷無比,只是在那眉宇眼光中,微微泛出狠毒之氣。
椅後站著的是個白衣女郎,卻是生得美艷絕倫,但卻有些冷冰冰的。
那青年侍婢花紫楓上前打了一恭道:“婢子已請得云二相公到了。”
中年美婦嗯了一聲,那秋水般明澄的目光,在那青年面上停留了一陣,微微一笑,媚態橫生,緩緩地道:“你就是雲門和五代傳人嗎?”
那青年被那美婦看得渾身上下都有些不得勁,聞言連考慮都忘了,忙道:“在下云漢,正是雲門第五代傳人,不知夫人是怎樣稱呼……”那中年美婦咯咯一聲嬌笑,道:
“我就是天蠍教第十代宗主……”雲漢聞言心中忽吃一驚,忖道:“她居然就是天蠍教主,聽江湖傳言,天蠍教所到之處,恐怖殘殺也隨之而至,自以為他必是個殺氣騰騰的人物,哪知是個女人,且還生得這樣美艷……。”
天蠍教主美眸又掃了他一眼,接著又道:“人又稱我花蕊夫人……。”
雲漢迅快地又想道:“呵!還有這麼一個香豔的名字!”天蠍教主又道:“你要知道,我們找你來有什麼事嗎?”
雲漢怔了一下道:“在下正想一明梗概,你們是用什麼方法,廢去了我一身武功。”
花蕊夫人道:“其實你那武功並沒有被廢去,只是被我門中無上心法所製,只要你能答應我兩個條件,立刻恢復你的武功,且還會給你許多好處。 ”
她在說著話時,雙目凝注在雲漢的臉上。
雲漢只覺得這對方目光,有些奇異,甫一和那目光相觸,內心突然起了一陣強烈波動,全身氣血,也不停地向上翻,似是陡然間觸到了一股電流,不能自主。
好大一會功夫,他長長吁了一口氣,道:“雲漢願聽驅使,只不知是兩個什麼條件呢?”
花蕊夫人道:“第一件,要你從現在起,歸降本教,列名護花壇下。”
雲漢此時,神智已被地方攝魂大法所迷,緩緩地道:“願聽吩咐!”
花蕊夫人又道:“第二件,要你完成一件任務,去除掉一個人。”
雲漢迷惘地道:“不知是什麼人?”
花蕊夫人微笑道:“你留心聽著:家在虛無縹緲中,讀書學藝兩無成,神劍騰霄化龍去,落拓江湖一狂生。”
雲漢的神情隨著那四句話在轉變,雙目一陣眨動,突然轉過頭去。
花蕊夫人見狀大吃一驚,她想不到這青年功力有這樣的深厚,竟然要破除控制,忙道:“快些轉過頭來看我!”
雲漢聞聲緩緩地轉過臉,雙目泛現出迷茫之色,看著那花蕊夫人。
約有一刻工夫,神光方斂失不見。
花蕊夫人問道:“你可認識那人嗎?”
雲漢道:“那是家兄雲霄。”
花蕊夫人道:“你可願聽驅使?”
雲漢遲疑道:“願聽驅使。”
花蕊夫人嬌媚一笑,倏地一擊玉掌,“吧”地一聲,道:“就命座前十二釵中花姬紫楓,陪侍這位護花使者,三日後動身入江湖。”
話音方落,“鐺鐺鐺”三響雲板聲動,那花蕊夫人起身進入廳後,侍立著的那些人,也跟著循序轉入。
剎時間,偌大一片院落,寂靜如死。
雲漢仍望著那已消失不見的花蕊夫人的影出神。
“你在想什麼?”一個嬌媚的聲音,傳入耳中。
他驚證了一下,轉頭看去,見身前站著一個青衣麗人,正是那花姬紫楓。
她嘟了嘟嘴,睨視雲漢,挑逗地道:“你在想什麼?我們夫人她很美嗎?”
說著,她就挨到他的身上,同時伸手已勾住了他的一隻臂膀。
“美?她是很美!”雲漢愣愣地答了一句話。
紫楓咯咯一笑道:“如想同她一夕繾綣,那得立功之後,才能奉命寵召,現在得跟我去暖香閣。”
說著腰肢一扭,甩脫了那句著雲漢的手,頭前走了下去。
轉過那間大廳,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盡頭處是一間寬大的精美的上房,裡面還有套間。 佈置得富麗堂皇,美倫美奐。
雲漢一時吃驚地怔住了,嗟嘆道:“啊!好個富麗的居處!
這不知是哪位的香閣? ”
紫楓斜瞟了他一眼,伸手拉來一個繡墊道:“這就是你目前的行館,在這里三日內,任由所欲,就連我也是由你支配。”
她在說著話,一歪身就靠在了雲漢身上,又暱聲道:“你可喜歡我嗎?”
紫楓,有一具成熟的軀體,她是結實的,肌肉充滿了青春的彈性。
她不僅外形充滿了女性的魅力,更且明慧,媚惑。
雲漢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哪經得起這迷人的誘惑,一顆心急劇地跳動著,一條手臂自髮髻間,散發出一股濃郁的香氣。 他笑了……“笑什麼?”紫楓問了一聲。
“不為什麼!”他答了一句。
“你最壞!不懷好意地笑。”
“因為你是個不懷好意的人!”
他說著,探手抬起紫楓的下巴,冷不防,又一把抱住她,成了個臉對臉,嘴對嘴,偏偏又是唇兒對著唇兒。
兩個人的心頭上,全都好似小鹿兒猛跳,臉發了燒,眼兒也發了花。
吻如雨,吻如漆,吻了好大一會兒,還不鬆口。
一個青衣小鬟,送酒食來了。
但是,他們正在享受著這片刻的溫馨,誰也不願起來去取酒。
墓地,一陣夜風吹進房來,有點兒涼,人卻清醒了過來,乃是那小鬟出去,忘記了帶上門。
紫楓睨視著他一笑道:“這小蹄子看樣兒也動了心。”
雲漢訕訕地一笑道:“我有你,誰也不想了。”
紫楓竭力擺脫他的手,站起身來,走去關好了門,順手帶過來了壺酒,又偎依在他懷中笑道:“你的話,我難以置信,男人們誰不見一個愛一個。”
雲漢道:“我可不是那樣的人。”
紫楓嬌笑一聲道:“難道你不想我們夫人?”
雲漢聞言一怔,眼簾下立刻現了那美艷絕倫的花蕊夫人,微籲了一下。
紫楓忽然扭轉身,取過酒壺,就一連飲了幾口。
雲漢帶著一副抱歉的神情,低喚了一聲:“紫楓!”
她沒有說話,再飲了一口酒,倏然轉頭,探玉臂一勾他的頸項,舌頭堵住了嘴,哺進嘴裡一口酒。
這,無疑是火焰上加了一勺油……
他燃燒起來了,吮吸著紫楓口中的餘湯。
唇香齒香氣如蘭,人如醉。
輕聲問:“這酒滋味兒怎麼樣……”
雲漢道:“如此的吃酒法,是平生第一遭,酒的味道,要比玉液瓊漿還濃。”
紫楓道:“我要你也同樣哺一口給我。”
她說著身體蛇一般遊轉著,取過來酒壺斟了一杯酒又蛇一樣遊轉來,將酒杯湊在了雲漢的唇邊。
他一口飲盡了酒,而紫楓,眼睛半合,半張著嘴,等待著……於是,他將自己口中的酒哺在了她的嘴裡。
方靜下去的脈搏,又急劇地跳了起來。
他們就這樣,一口又一口,相互哺著酒。
“好熱喲!”紫楓說著將罩衫脫掉了。
“是有點熱!”他也解開了衣帶,脫去了外衣。
其實,他們並不是因為熱,而是那衣物在兩人之間,構成了障礙。
房中淡紅的宮紗燈,映著兩人的面頰,都朦朧地泛上了紅暈。
兩人,還要喝酒,一杯酒,又一杯酒。
他哺在她嘴裡的酒,沿著嘴角流了出來,一直流到他的頸項間。
那是因為她在笑著喝酒,不能灌進喉嚨,就又從口腔中衝出來。
她伸手方去抹……他忽然俯下頭,吮舐著她的頸間的酒……舐得她身兒顫抖,許是有些兒癢,要不然,為什麼蛇樣兒亂扭。
火上燒油,烈焰上升,火上燒烈酒,火更猛,直冒青苗。
雲漢本被花蕊夫人的攝魂大法所迷,失去了神智,此際又被酒色所惑,便又失去了理性。
慢慢的,他一個縱身,又抱緊了她,微聞頻頻喘息。
她和他,依偎著而下效鴛鴦,交而眠三日易過,欲壑難填,不怕你不上這無底船,要想重溫鴛夢。
得等功成人還。
就這樣,一代武林世家,雲門五代傳人,乖乖地做了天蠍教中的鷹犬,美人裙下的降臣。
長春宮前,又出現了兩輛馬車,從宮裡走出來一位青年壯士,他就是那雲漢,乘車而離去。
宮門口,站著那花姬紫楓,正朝著馬車揮著手。
車過紅廟,又棄車換上了馬,且又多了兩位同伴,一同上路,經由龍駒寨,進武關直撲伏牛山。
天息山之陰,伊淮二水之間,有一山村,在群山環繞之中,住著百十戶人家,多半姓謝,所以這地方就稱謝坪,村口綠楊影裡,有一酒店,為這謝坪唯一消閒所在,一到太陽西下的當兒,就會有不少人,聚在這兒喝上二兩,邊飲邊聊。
又是黃昏的時節,歸鴉陣陣,炊煙四起,小酒店中也頓時熱鬧起來。
這時,在臨窗的一角,坐著一個身材魁梧,年過半百的老人。
他據案獨坐,默然自飲,在隔窗透過的夕陽餘輝中,映照出他愁眉緊鎖,似有無限的心事。
正當此時,店外進來一位折扇儒巾的書生。
因為這間茅店中,只有七八個座頭,早已坐滿,他略微一打量,就直奔老人的坐處,連個招呼都沒有打,就坐了下來,要了許多酒菜,自吃起來,且還不停地讓那老頭兒道:
“老頭,快吃呀!”
那老頭看那書生的神氣,覺著有異常,尤其二目英鋒內斂,閃合之間,若有奇芒外射,只是吃相難看。
心中一動,暗忖道:“武林中奇人異士甚多,萍水相逢總是有緣,說不定就是那話兒找上門來,何不干脆落個大方,等吃完之後看事行事。”
一念未了,那書生又催道:“老頭,你客氣什麼?莫非怕付賬不成!”
那老人聽他一個勁地勸讓,實在也卻不過情去,只是開口老頭,閉口老頭,叫得人有些不舒服,忙道:“老朽雷天化,就住本村……”他話未說完,那書生已接口道:
“我早就知道了,你不就是顧天爵的師弟,人稱聖手摩什的嗎?那沒有關係,喝酒用不著亮招牌,來幹!”
雷天化見這書生毫不客氣,也就念糊應了,端起杯來相互乾了一杯。
兩人就這樣吃了一陣啞酒悶餚,雷天化實在忍不住了,又問道:“尊駕貴姓?”
書生邊吃應道:“姓不!”
雷天化道:“是卜卦之卜嗎,那麼台甫呢?”
書生這才抬起頭來,微微一笑道:“卜卦之卜,只有下半截,頭上還短著一橫,左邊少了一撇呢?我是姓不,草字白吃,連起來就是'不白吃'。”
雷天化聞言,心中可有些不快,但也不便再問。
就在這時,店門外來了三騎快馬,馬上人將馬拴在門口,方要進店,走在頭前的一個青年壯士,一眼看到了那書生,慌不迭又縮了回來。
他身後一個高大的漢子,一把抓住了他道:“嘿!你這是乾什麼?”
那青年壯士搖手止住了他,閃身到了一棵樹下,悄聲道:“你們看到沒有,那臨窗所坐的書生,正是家兄雲霄。”
兩人聞言一怔,一個矮瘦的漢子道:“你是說和那雷老頭對面坐的那位嗎?”
原來這三人,正是才由長春宮派出來的天蠍教中高手,青年壯土就是雲門五代傳人云漢,那兩位漢子,一個葉'漠北蒼猿'何曉非,一個叫“顯道神”邱彤。
他們這次奉命出來,第一個目標,找的是嵩陽三傑,另外還有幾撥,分頭找向少林、武當、排幫總舵。
雷天化是嵩陽三傑中的老二,這樹坪是順路,所以他們就先到了此處。
沒想到,竟會碰上了這位剋星,兩人聞言,可也全都怔了。
邱彤有些不服氣,冷哼了一聲道:“我知道那雷老頭的能耐不錯,但有我和何兄兩人之力,一定對付得了,那位雲霄……”雲漢插口道:“他的武功要高過那雷天化十倍……”“那麼你呢?”何曉非反問了一句。
雲漢苦笑了一下,道:“比他差得更多。”
邱彤笑道:“這我就不懂得了,你們是弟兄兩個,難道會得兩樣傳授。”
雲漢道:“家兄所學並非雲門武功,他乃是北天山三仙的門下。”
何曉非聞言暗吃一驚,忙問道:“北天山三仙可是癲仙、丐仙、花仙三人嗎?”
雲漢點頭道:“是的,家兄是癲仙凌渾的門下。”
何曉非聽了忖思有好大一陣,忽地一揚眉道:“這個我有主意。”
三人低聲商量了一陣,雲漢才整理了一下衣襟,走進店去,徑直到了雲霄前,道:
“哥哥!你讓我找得好苦啊!”
雲霄聞聲轉頭見是自己的胞弟,笑道:“你先別說,我早就知道了,快來吃點東西,回頭咱們再細談。”
雷天化卻認識這位雲門五代傳人,連忙起身讓坐道:“原來是雲門小俠,老朽又見了一代武林中精英人才。”
雲漢乍聽他哥哥說是事已早知,心中倏地一驚,神色大變,但經雷天化一陣寒暄,方始遮了過去,忙轉身還禮道:“老前輩過獎了!”
雷天化目光一轉,望著雲霄道:“雲小俠,這位是你哥哥?”
雲漢笑道:“是的,他是家兄雲霄。”
雷天化聞言一掃臉上陰霾,附掌哈哈大笑道:“雲門世家,代代出人才,竟然是一門雙傑。”
他這一陣大笑,形相由方才的險鬱沉悶,一變而為威猛無儔,接著又道:“老朽就結廬山下,二位世兄移駕小談片刻如何?”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16:43

雲霄早已探知天蠍教已有人來對付雷天化,為的就是來助一臂之力,聞言正合心意,忙道:“怎好屢次打擾。”
雷天化笑道:“窮巷陋室,只怕難款嘉賓,老弟莫非見棄?”
在笑聲中,三人起身離了小酒店,沿著山徑,走有半個時辰,就到了一處山邊石屋。
石屋就建在山半,枕山臨溪,佔地頗廣,分為兩進,高有一丈七八,遠看去宛似一座碉樓。
屋前長有幾株大樹,綠蔭如蓋,粗可合抱。
踏入石屋門內第一進,是一間寬大的神堂,當中供的是天地君親師,香煙裊裊。
後一進有個天井,共有三個房間,兩個房間是臥室,一間是雷天化的書房。
三人就在書房中落座,正好由小酒店中帶回來的酒肴,於是重整杯盞,真是個酒逢知己千杯少。
雲霄先盡了一杯,笑道:“我看老前輩神色沉悶,必有什麼心事,可否明言,一廣見聞。”
雷天化嘆了一口氣道:“老朽當年足跡遍走五湖四海,雖然行了不少俠義事,也做了不少糊塗事,如今年將就木,打算隱居山村,過兩天清靜生活也難如願。”
雲漢插口道:“莫非有人敢擾老前輩的清寧麼?”
雷天化順手在書架上取下一宗物件,朝桌子上一放,道:“目前這不是麻煩來了麼?”
雲漢明知故問,望著那東西看了一眼,道:“這是什麼東西呀?會有那麼厲害?”
雷天化苦笑了一下,道:“這是天蠍教中的金蠍令,受令之人在三日之內,持令向總壇報到,否則以教規當凌遲處死。”
雲霄笑道:“他們又不是閻羅王,老前輩也不是天蠍教徒,就不信金蠍令可以橫行天下。”
雷天化嘆了一口氣,道:“正因為老朽當年曾入過天蠍教此言一出,不但云霄吃驚,就是雲漢也吃驚不止,由不得全都瞪眼看著雷天化。
雷天化又苦笑了一下,道:“這沒有什麼值得吃驚的,其實說穿了,誰又沒有做錯過事呢?……”雲漢訝異道:“老前輩你是怎麼入天蠍教的呢? ”
雷天化道:“提起來話長,只怪當年血氣方剛,受不得外物引誘,一時為色所迷,一足失以成千古恨。”
雲漢心中暗忖:“原來這老頭也是個風流種子,只不知他被什麼人所迷……”雷天化頓了一下,接著又道:“天蠍教以十二花姬高張艷幟,籠絡武林中一般定力稍差的高手,是為護花使者,如功績能得花蕊夫人垂青,即可遞升為護法尊者。”
雲漢聞言心中一震,眼簾下出現了紫楓的影兒,那纏綿的一晚,肉香,酒香,脂粉香,情甘願死。
雲霄卻是輕哦了一聲道:“不知老前輩位列何職?”
雷天化臉紅了一紅,訕訕地一笑道:“恥為護法,在當時,可說是三千寵愛在一身,誰不羨慕我。”
雲漢卻有些忍不住,問道:“以後呢?”
雷天化道:“以後接著而來的,就是悲劇了。”
雲漢似乎最關心以後的事,忙又問道:“什麼悲劇?”
雷天化道:“男女之間對於愛的看法,是獨占不是廣施,愛無貴賤,愛無選擇,相愛著的人兒,永遠不容許第三者的存在。”
雲霄道:“難道那花蕊夫人她移情別戀了!”
雷天化道:“那卻不是,因為在天蠍教中,女人不能談什麼貞操,色和肉是她們征服武林的利器,她要廣大施捨,才能控制住一般草莽英雄。”
雲漢心中不知是在想什麼? 直起眼在呆呆地出神。
雲霄卻笑道:“也真虧那花蕊夫人手段高,那麼多的面首,竟不鬧起醋海風波。”
雷天化道:“那是因為她們保留著一位貞女,練有攝魂大法的緣故。”
雲霄訝然道:“在她們那脂粉陣營中,還會有貞女?”
雷天化笑道:“你如這樣的看她們,可就大錯了。”
雲霄道:“那是為了什麼?”
雷天化道:“須知習練懾魂術的人,必先練成冷若冰霜,對任何人、事、物,都不能動情,更須是個艷絕人寰的美人兒!”
雲霄笑道:“如此說來,她那健美的身段,嬌媚的笑貌,只是供人欣賞了?”
雲漢聞言證了一怔,眼簾下又出現那白衣女郎,真個的是冷若冰霜。
雷天化道:“是的,她必得永保處女之身,否則那懾魂術立即失去靈效。”
雲霄笑道:“這我倒是初聞,不過,老前輩是怎樣脫離天蠍教呢?”
雷天化道:“你可知道江湖上有個玉面封狼桑銳這個人嗎?”
雲霄道:“聽說有這麼個人,他不是毒劍五通赫連方的徒弟麼?”
雷天化道:“是的,他從橋山盜來了一件前古遺珍,名叫百釀溫玉缽,獻給了花蕊夫人,立即佔盡顏色,竟然仗著那賤女人的淫威,狐假虎威起來,將我們十二尊者視同奴婢。”
雲漢好半天都沒有說話,此時插口道:“那你們就听他的……”雷天化道:“練武的人,誰沒有一個脾氣,當然是不買賬,但他明知要憑武功,十二尊者他一個也接不下,於是他就在花蕊夫人面前哭訴進讒,一夜之間,四尊者先後被殺,卻也逼反了我們八尊者。”
雲漢道:“哪花蕊夫人甘心放過你們嗎?”
雷天化仰起臉來,乾了一杯酒,道:“她哪有這樣的好心腸,立時動員了十二護花使者,十二護壇將軍,追捕我們……”他說到此處,似已緬懷到當年那股雄風,又仰面盡了一杯,接著道:“那一戰的凶險,使我終生難忘。”
雲霄笑道:“我猜你們一定是打贏了。”
雷天化豪氣飛揚地道:“不錯啊!我們以一敵三,盡殲二十四人,才從容離開了天蠍教,巧啦!”
雲霄笑道:“又有什麼事赶巧啦!”
雷天化道:“當我們離了留鳳關,走到駱峪口,迎頭碰上了那桑銳,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一聲未響,就動手打了起來。”
“他一個人哪能打得過我們八個人,不到幾招,就有好幾處受傷,他只有逃命了,哪還敢再動手。”
雲漢似頗為關心那桑銳的生死,忙問道:“你們可曾捉住了他?”
雷天化道:“他跑不了的,就那樣他在前面跑,我們八人在後面追,一直追到阿房宮,他倒下了,我們也洩了恨,但是另一宗禍事又來了。”
雲霄道:“莫非那花蕊夫人從後追來了?”
雷天化換了一口氣道:“不是的,你可知那桑銳是為了什麼會碰上我們的嗎?”
雲霄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雷天化道:“原來那桑銳一見天蠍教大勢已去,他暗中偷了溫玉缽,也逃出了天蠍教,沒料到冤家路窄,竟會碰上我們。”
雲漢道:“你們已然打死了桑銳,還會有什麼禍事。”
雷天化道:“這就是所謂'匹夫無罪,懷壁其罪。'誰都想得到那溫玉缽,我們就起了內訌。”
雲霄道:“怎麼?你們自己又打了起來啦?”
雷天化聞言似對昔年之事,有著無比的懺悔,仰臉望著窗外,默然良久,黯然嘆了一口氣,才又緩緩地道:“高占鰲擊斃了趙成光,齊元真劍劈了高占鰲,馬震天又打死了齊元真,溫宗亮和姜宏兩人,暗中偷襲,毀了覺非和尚……。”
雲霄道:“老前輩你沒有動手嗎?”
雷天化長嘆了一聲,道:“在他們一動手時,我就悄悄地走了”實在的,我在脫離天蠍教之後,對身歷各事,有了反省的覺悟,生死名利,也看得淡泊了,什麼你的我的,無常到時,還不是一杯黃土。 ”
言下不勝感慨,端起了一杯酒,一仰而盡,接著又道:“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沒想到十年後的今天,天蠍教不但死灰復燃,且又找到了我的頭上。”
雲霄笑道:“那也不算什麼,以老前輩的武功,就他們傾巢而出,也不見得能討得好去。”
雷天化又是一聲長嘆,道:“老了,老了,往事哪堪回首,今後振興武林,就且看你們年輕一代了。”
雲霄笑道:“武功之道,深不可測,在下怎敢妄自矜誇,還得老前輩提挈之處正多。”
“喔喔!”遠遠傳來一聲鳴啼。
雲漢卻變了臉色,心中暗忖:“時間過得好快呀!我怕要誤事了。”
原來那何曉非和他三人定下的計,要雲漢設法支走他哥哥雲霄,然後再由兩人出面來對付雷天化,約定是三更天,方才那一聲雞叫,已然是子時正了,他哪能不急。
心念動處雙手一抱肚子,“哎呀呀”叫了起來。
雲霄見狀一怔,忙問道:“老二,你怎麼啦?”
雲漢哼喚著道:“我這是舊病復發,不當緊的。”
雲霄驚訝道:“你這是什麼病吶?我好像沒聽說過的。”
雲漢道:“新得的寒氣沖心,疼起來四肢抽筋。”
雷天化道:“二世兄得此怪病,實出人意外,不妨暫到我房中休息一陣如何?”
雲漢連忙搖手道:“那不行的,我得趕快吃藥,就請哥哥送我到馬市街去如何?店裡我放有配就的靈藥。”
雲霄一聽,朗目眨了眨,轉向雷天化道:“老前輩,我弟兄打擾了,目前暫送舍弟回去,明晨再來拜訪,在下還有事相告呢!”
雷天化哈哈笑道:“世兄請便,雷天化隨時恭候大駕。”
雲霄過去攙起了雲漢,往助下一挾,一聲:“再見!”縱出門去,張口一聲長嘯。
長嘯之聲方落,遠遠傳來一聲馬嘶,跟著就是從山林深處,飛馳而來一匹神駒。
此馬生相怪異已極,全身黑毛如漆,閃閃發亮,但卻生了四隻雪白的毛蹄。
馬剛跑到跟前,雲霄早已飛身而起,挾著雲漢,跳上了馬背,喝道一聲:“黑靈,快走!”
就見那馬放開了四蹄,穿林跳澗,飛奔在崎嶇的山路上如履平地一般,毫無一點顛簸。 倏忽之間,已將這山村拋在後面,霎時間就不見了。
從謝坪到馬市街,少說也有八九十里,當中還得翻過天息山。 約莫是將近四更天,馬正行到山頂高處,此地山路最是險峻,但見削壁如斬,下臨萬丈深壑,無論人馬,只一跌落下去,就得碎骨粉身。 坐下馬,忽然一聲長嘶,跟著人立而起,直朝後退。
雲霄陡覺有異,迅即跳下馬來,先向雲漢問道:“老二,好了點沒有?”
雲漢眨了眨眼睛:“現在已然好多了。”
雲霄冷冷地道:“那就好!”
說著,就去看視那馬,全身並無傷處,心中不禁暗暗納罕,偷眼一看坐在地上的胞弟雲漢,臉上現出一絲詭秘的笑容。
不禁心中一動,驀地一回頭,對著他莫測高深地微微一笑,道:“老二,我這馬今天怎麼作起怪來,好好的會出毛病?”
雲漢乍見哥哥那微笑,又聽他這麼說起了馬,好像他發現了什麼,又似沒有發現什麼,不禁露出奇異之色,低聲道:“我也覺得很奇……”“哼! ”雲霄冷哼了一聲,道:
“我想奇怪的應該是你。”
“我!”雲漢吃驚地站起來,驚叫了一聲之後,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道:
“哥哥!我有什麼奇怪的呀?”
雲霄道:“你可知咱們雲門世家在武林中的地位嗎?”
雲漢道:“領袖武林,受九大門派的尊崇。”
雲霄道:“承繼五代宗主的是你是我?”
雲漢道:“以理應該是大哥。”
雲霄道:“可惜我已掌了天山門戶,五代宗主舍你誰屬?”
“這個!”雲漢心中倏地一凜,說不上話來了。
雲霄輕嘆了一聲道:“我沒想到,你竟這樣的沒出息,憑你那點鬼心思,會瞞得了我?雲門世家這塊招牌,算是被你砸了。”
他在說到最後一句話時,突然虎目一睜,威光迫人,凜然又道:“於法於理,我今天就該把你廢了……”“哥哥……我……”雲漢驚悸得又往後退了兩步。
原來雲霄這個人,別看他放蕩不羈,那是他師傅如此,癲仙徒弟,還能會是個拘謹的人?
不過,他倒是能夠明察秋毫,人很精靈,江湖上的門檻,又是熟得不得了,真的,什麼事也難瞞住了他。
當在謝坪小酒店中,雲漢一露面的瞬間,他早已看到了,也同時看到何曉非和邱彤兩個人。
見他們鬼鬼祟祟私議了半天,雲漢才裝模作樣地走了進來,心中忖道:“我這多年沒回家,父母年老放縱了這孩子,莫非已入了邪途?”
他心中雖是這麼想,但並不現於面色,仍然談笑自若,等到和雷天化在石屋中的一席暢談,暗中觀察雲漢的神色,已判定是入了天蠍教,更可能是為美色所迷了。
雲漢這小子也真傻得可憐,他竟然一點不知,且還裝起病來。
雲霄為了要揭發其陰謀,才慨然答應送他去馬市街。
此際用話一逼,雲漢心虛理屈,也被雲霄神色所懾,以為他哥哥真要殺死他似的,由不得心膽俱碎,喊出了一聲:“哥哥!”
這一聲“哥哥”,喊得云霄身軀一震,愣愣地站在山徑上,仰天苦笑了一下,忖道:
“唉!雲門不幸,我真該殺了他,以正門風……”但是,他又一想:“父母都已到了風燭殘年,我又多在江湖少在家,二老膝下沒的個承繼之人,會有多麼的痛心。再者,外人不知我殺弟為了什麼?也許會說我是為了雲門五代傳人而下毒手,那樣一來,我用何言解說,雲霄呀雲霄,你這時怎麼沒有主意了呢?……”他沉緬在痛苦的思索中,雲漢已然悄悄地溜了開去,漸漸地走得遠了。
想來想去,仁與義難以抉擇,本來麼,世上最難的事,莫過於大義滅親。
一陣夜風掠過,他清醒了些,但是抬頭一看,早已不見了雲漢,不禁長嘆了一口氣。
仰看天上繁星,忽見斗轉參橫,已是天將亮的時候了,心中一動,暗叫一聲:“不好了!”
匆忙間,從懷中掏出一塊藥餅來,塞進了馬口中,縱上馬背,撥回頭,又朝謝坪奔來。
原來,他倏地想起了聖手摩什雷天化,心忖:“自己來到謝坪幹什麼來了,不是為向他告警嗎?得便助他一臂,以挽此殺劫,哪知被自己弟弟引了開來,正好中了他們那調虎離山之計。”
於是,一路上緊策神駒,追風逐電,真個是心急總嫌馬行慢,天將拂曉,已趕回到石屋門前。
他哪知,禍事已然發生了。
就在他方告別了雷天化,乘馬而去不到一刻工夫,石屋中闖進來兩個人。
先進來的一人,生成一副怪相,矮小的身軀,頂著一個大腦袋。
後面那人,是位陰陽臉,一邊黑紅、一邊慘白。
那大腦袋甫一進門,先就響起一陣嘿嘿怪笑,黑夜之中聞之,幾疑鬼哭狼曝,令人毛骨悚然。
笑聲過後,他朗聲道:“雷兄隱居在這神仙境中,享得好清福呵!只是害苦了兄弟們啦!”
雷天化聞聲就知是什麼人,他坐著一動不動,只是冷哼一聲道:“原來是溫、姜二人,不知來此有何見教?”
原來這兩人,正就是當年背叛天蠍教八尊者之中的兩位,陰陽判溫宗亮,五行劍姜宏。
二人見雷天化靜坐不動,微微一怔。
溫宗亮也揚聲一笑,道:“兄弟實在想念你雷大哥,阿房宮上一別,都已十年了哩……”姜宏笑嘻嘻地也幫著腔:“是呀!十年了,好漫長的歲月,咱們當年的護法八尊者,是該多親近一點才對吶!”
雷天化仍是寒著臉,冷冷地道:“當年那一段荒唐歲月,還提它做什麼?雷某人早已忘掉了。……”溫宗亮笑道:“那怎麼可以忘了呢?武林中誰不知雷大哥是十二尊者首……”雷天化又淡漠地道:“還是忘掉了的好!”
姜宏接口道:“雷大哥可以忘掉了我們,作兄弟的可不能忘了大哥呀!老溫,你說對不對?”
溫宗亮打了一個哈哈道:“是的呀,我們何時不是在想著當年的龍頭大哥!”
雷天化感慨地嘆了一口氣道:“往事如煙,還記著它作什麼?
再說我已洗手歸隱,已十年不提江湖二字了。 ”
溫宗亮忽然面色一整,神態恭敬地道:“大哥還在生著我弟兄的氣嗎?你說的對,往事如煙嘛,氣也該消了,我不信你大哥,會真的連多年老弟兄都忘記了?”
雷天化苦笑了一下道:“承蒙二位對我這等關懷,雷天化十分感激,無奈我這幾年來,反省覺悟,深悔過去的一切,因此,我要隱跡荒嶺,埋名深山,懺悔一生孽債。”
溫、姜二人聞言,互相使了一個眼色同聲道:“大哥!你……?”
雷天化抬手輕輕一按,止住了二人的話,接著道:“二位別說了,我此心已死,任什麼盛名榮耀,也難使我動心,再者,我也自有苦衷。”
姜宏微微一笑道:“大哥想得也未免太輕鬆了,只怕由不得你吧!”
雷天化聞言,倏地一瞪眼,虯髯暴起,根根如針,不怒自威,雄風仍然不減當年。
“嘿嘿!”他冷笑了一聲,道,“怎麼?二位還打算和我雷天化過不去嗎?”
溫宗亮阿諛地笑了笑,道:“大哥言重了,溫宗亮和姜宏,誰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老薑是說,有一個人,她不會讓你大哥這麼清閒下去的……”雷天化聞言,神情才又緩和下來,沉聲道:“他是什麼人?”
姜宏笑道:“花蕊夫人!難道你沒有接到那金蠍令?”
雷天化道:“如此說來,二位是遵令報到了?”
“沒有!沒有!”溫宗亮連忙搖手道,“我們就是為這件事,來找大哥商量的,沒得大哥示下,我們怎可以去歸壇呢……”姜宏插口道:“再說,咱們都已是鬢角斑白的人了,也不甘心去替那些後生小輩搖旗吶喊呀!”
雷天化道:“以你們的意思如何?”溫宗亮道:“我們當然是追隨大哥呀!如果大哥你答應出山,我們就跟著你再混上兩年。”
雷天化道:“假若我不願再入江湖呢?”
“這個!這個!”姜宏吭哧了兩聲,道,“只怕她不會放過咱們。”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17:35

第四回

雷天化哈哈大笑道:“我心意已決,你們不要勉強我了,還是趕快逃命去吧!”
溫宗亮道:“天蠍教這次捲土重來,聲勢大過昔年,且還聲言要為桑銳報仇,追回前古遺珍溫玉缽。”
雷天化道:“我雷天化此際年老力衰,已無揮劍之力,已打定主意引頸就戮,你們還是早走的好!”
姜宏道:“她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齊生雙翅也飛不脫她的掌心。”
雷天化道:“那就不如和她一拼,合我們三人之力料她也無奈何!”
溫宗亮尷尬地一笑道:“我和姜宏的武功,大哥還不知道,拼還不是白送一條命。”
雷天化冷冷哼了一聲道:“大丈夫死則死矣,何懼之有……”姜宏嘆了一口氣道:
“豈奈家小兒女拖累,逼使我們英雄氣短!”
雷天化倏地一瞪眼,沉聲喝道:“那你們找我何為?”
溫宗亮道:“想在大哥台前,請教一個兩全之法。”
雷天化冷冷地道:“找我只有一全,那就是死!”
姜宏接口道:“我倒想出了個兩全之路……”“願聞高見!”雷天化沉聲接了一句。
姜宏乾咳了一聲道:“第一,找回來那前古遺珍溫玉缽,咱們獻寶贖罪。”
雷天化道:“當年那一場血腥事,我已寒心,再說遺珍落在何處難知,雷某人心力兩拙。”
溫宗亮道:“溫玉缽現在鬼王谷,只要大哥一句話,馬震天還不是乖乖奉上。”
雷天化哈哈一聲狂笑,道:“鬼王谷絕險天塹,馬震天陰險毒辣,未必那樣的聽命!”
姜宏道:“那就只有走第二條路了……”雷天化道:“這第二條路恐也難通!”
姜宏奸笑了一下,道:“這條路我想能通的……”雷天化道:“你說出來聽聽。”
“歸壇效命!”姜宏用力說出來這四個字。
雷天化聞言一怔,跟著又哈哈一陣狂笑,道:“二位來我這謝坪石屋,就為的是這件事嗎?……”話音倏地一頓,沉聲道:“雷天化生就一副硬骨頭,恕難從命!”
三人聞聲全都一怔,溫宗亮急忙向姜宏使了一個眼色,兩人一閃身,躲向了書櫥。
他在笑聲中,人已站了起來,正待走向門口。
外邊立有一人接腔笑道:“好朋友啦,還拘禮麼?”
聲落人現,室門口並肩站著兩人。
就見靠左的一位,五短身材,樣子十分精幹。
右邊的一位,卻是體格魁梧,生相十分兇惡,兩人都是太陽穴墳起,一看便知是內功精湛之士。
雷天化朝兩人打量了一眼,笑道:“哦!是什麼風吹來了何兄弟,這位朋友是誰,請恕在下眼拙,認不出來了。”
那魁梧漢子打了一個哈哈,笑道:“雷大哥是貴人多忘事,就憑我這份長相,就是塊活招牌,你總猜得出吧!”
雷天化聞言,又仔細地打量了一眼,笑道:“幸會,幸會,原來是顯道神邱兄弟,雷某久仰了。”
原來這兩人,正是與雲門世家五代傳人云漢結伴來的漠北蒼猿何曉非、顯道神邱彤。
須知這兩人乃是關東道上的朋友,十年前就被天蠍教網羅了來,名列十二護壇將軍,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手狠心黑。
漠北蒼猿何曉非一條金絲藤蛇鞭,威震遼東多年,黑白兩道,聞名喪膽。
顯道神邱彤,就是因為個子太大,因人取材,練成了一種五毒追魂掌,另外還有五毒追魂砂,在江湖道上是為一絕。
邱彤聽雷天化和他一客氣,也忙笑道:“邱彤久仰雷大哥威名,今日始得有緣拜見……”“彼此!彼此!”雷天化謙遜了兩句,接著兩人就附掌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方落,何曉非突然一整襟,神態莊重起來,把手向上一舉,低聲道:“雷兄快來接令!”
雷天化微微一怔,又復揚聲大笑起來,道:“何老大幾時巴結上了功名,也可以發號施令啦?”
何曉非莊容道:“雷兄體要說笑,上月發下來的金蠍令,尊駕可曾收到?”
雷天化仍然笑傲如常,道:“早就收到了,你看,不就在那書櫥上麼?”
何曉非道:“夫人立等你歸壇!”
雷天化道:“老了,歲月匆匆,如今已鬚髮如銀,哪堪再供奔走。”
何曉非道:“雷兄這是氣憤之言,須知花蕊夫人並沒有忘掉你。”
雷天化哈哈笑道:“無奈我已者邁無能,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何曉非道:“天蠍教正需倚重,花蕊夫人也眷戀舊情,所以格外恩開,恕了你當年叛教之罪,赦去截殺桑銳之過,特准當年設壇人尊者歸壇。就是我和邱兄,也破例提升護花十二使者的行列,以後還得借重老大哥,多多提摯照顧……”“住口!”雷天化驀地一聲大喝,喝斷了何曉非沒有說完的話,使他呆呆地愣住了。
雷天化在那一聲怒喝之後,又冷笑了一聲道:“何曉非,你把我姓雷的,看成什麼樣的人了?”
何曉非忙道:“雷兄,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呢?當年那花蕊夫人,對你卻是情意不薄,寵愛有加,在那時,我……”雷天化插口道:“我知道,你那時是設壇十二將軍之一,留鳳關一戰你竟沒有死,實乃奇數。”
何曉非笑道:“那還不是你雷大哥手下留情。”
雷天化道:“所以你目前就升了護花使者……。”
何曉非道:“全是花蕊夫人的恩典!”
雷天化哈哈笑道,“你們這次能夠說服我雷大化,回壇去還得要升,就要名列十二尊者之位了。”
何曉非道:“全仗你老大哥成全。”
“哈哈!哈哈!”雷天化又是一陣狂笑道:“你可知那花蕊夫人天生異禀,能和她一夕繾綣,足令你終生難忘……。”
何曉非接著道:“兄弟未作此想……。”
雷天化道:“可惜我對你無法幫忙。”
何曉非一怔道:“難道說雷兄不願受今歸壇?”
雷天化道:“有此打算!”
邱彤在一旁插口道:“雷大哥,識時務者為俊傑,身任護法尊者之位,榮寵兼得,難道你放著現鐘不打,反去煉銅嗎?”
雷天化冷哼了一聲道:“去替一個淫亂無比的女人,充面首,當奴才,吃上一日軟飯,就是識時務的俊傑嗎?哈哈!未免污了這俊傑二字。 ”
何曉非聞言一怔,忙道:“雷兄,你可記得,尊駕當年不也是花蕊夫人裙下的降臣嗎?”
雷天化冷冷地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一錯豈能再錯!”
這就叫話不投機半句多,那漠北蒼猿何曉非一見說不服雷天化,立和顯道神邱彤交換了下眼色,陰側惻地笑了笑,道:“花蕊夫人對你雷大哥,可說是情深意重,你忍心負她嗎?”
雷天化不屑地一聲冷笑道:“她以美色可以傾倒天下人,無奈雷某人此心已死,難作入幕之賓。”
邱彤聞言,轉頭看了何曉非一眼。
何曉非神色微變,輕哼了一聲,強顏笑道:“好,我就佩服雷大哥這副硬骨頭,稱得上一條硬漢,何曉非這就回壇復命,咱們是青山不改,再見了,但望老大哥善自保重。”
他這兩句話說得是情現平詞,宛似老友辭行。
雷天化心中大感詫異,忖道:“人說這何曉非陰險毒狠,但從這兩句話中聽來,卻像是個性情中人,莫非傳言失實?……”正當他一念未了,那顯道神邱彤,倏地哈哈笑道:“雷大哥,我看咱們後悔無期!”
原來他們乃是早安排下的毒計,先用軟的順說,不行,再冷不防暗下毒手。
因為他們心中明白,要是硬碰硬的話,合二人之力,卻沒有必勝的把握。
就在邱彤一掌拍下,但聽“咕咚”一聲響,接著又是一聲悶哼低吼。
原來雷天化冷不防挨了一掌,立即肩頭一撞,竟把邱彤拋出門外。
登時虎目一睜,鬚髮憤張,厲聲大喝道:“無恥小輩敢施暗算……”何曉非見狀不好,立時亮出了金絲藤蛇鞭,沒等雷天化話音落地,“唰”的一鞭,摟頭疾掃過去。
雷天化哪將何曉非放在心中,一見鞭到,哈哈一聲狂笑。
“聞說你仗著這一條鞭,橫行關東數年,老夫倒要見識見識。”
話聲中,閃身讓開,探手就朝鞭上抓去。
就在這時,那被撞出門外的邱彤,在地上一個“鯉魚打滾”,跳起身來,雙手往前一揚一推。
但聽“嗤嗤嗤”,一陣炒豆般的聲響,又見寒光連閃,邱彤跟著大喝一聲道:“姓雷的,今天就是你命盡之期!”
雷天化睹狀,知道邱彤這一揚手,是打出了他那成名的“五毒追魂砂”。
他哪敢怠慢,揚聲一響狂笑,左手一壓何曉非的鞭梢,右手反袖一揮。
又是一陣“嗤嗤”聲響,將那打來的一蓬毒砂,拂得反射了回去。
這麼一來漠北蒼猿何曉非卻吃了大虧。
原來他那金絲藤蛇鞭,乃是用千年蟒皮,再纏上千年山藤所製,堅韌非常。
當被雷天化探掌抓住鞭梢,一壓一折之下,鞭雖未斷,而他的虎口已被震得破裂。
心驚之下,未免失措,倏的又聽到那“嗤嗤”聲響,就知不好,急忙間,用了一式鳳點頭,迅疾閃避,已然慢了一步,竟被那反射回來的數粒毒砂打中。
何曉非可知道毒砂的厲害,同時也懾於雷天化的武功,心忖:“這老兒果真是名非虛傳,功力竟有如此的精純!”
驚悸之間,人就由不得發了怔,從心底深處,升起了一股寒意。
邱彤見狀大喊道:“老何,並肩子上啊!這老小子中了咱的毒掌,只要毒氣攻心他就得到鬼門關掛號,上,咱們纏死他!”
雷天化聞言心中一凜,這才覺出來,肩頭上有點麻木,急忙運了一口真氣,封住了穴道,阻止毒氣上行。
就這麼一眨眼間,邱彤一個虎跳,衝了過來,雙臂一圈,平胸翻掌,出掌吐出一聲“嘿!”
一股狂飚,匝地捲起,擊向了雷天化。
同時之間,右掌箕張如爪,緊隨掌風之後,撲了上去。
聖手摩什雷天化是何等人物,一身功夫,在當今之世,可說是少見,隱居以來,雖然甘心與草木同朽,功夫卻沒有擱下,哪能會被他打中。
不過,當他在離開那強勁掌風之後,心念一轉,就故意賣了個破綻,等對方甫一欺近身前,陡地反手一掌,疾劈而下。
顯道神邱彤能夠橫行遼東多年,卻也不敢等閒視之,見狀心中一驚,迅疾縮步,抽掌退身。
豈奈,他的功力比人家差得多,雖然都是一樣的疾如閃電,還是慢了一點,立被雷天化的掌風,掃中了手腕,一陣奇痛攻心,忍不裝“哎”出了一聲。
這還算他驚覺得快,要不然,他這條手臂可就難保了。 就這洋,也起了五道紅印,手腕登時倒垂下來。
何曉非一見邱彤吃了虧,掄鞭疾掃,志在解救同伴,但在他連環三鞭之後,竟然無法近身,見勢不好,回身欲走……邱彤陡然又大喝道:“老何!加點勁,不能讓他有喘息的機會,雷天化今日不死,咱們日後也難逃活命。”
何曉非聞言,一想也對,但是手臂中了毒砂,麻木得用不上勁了,於是忙道:“我怕不成了,方才已中了你那幾粒毒砂。”邱彤道:“那不妨事,我這裡有解藥,快接著!”
答話聲中,探懷摸出來兩顆藥丸,夾在手指內,用力彈了出去。
何曉非一聽說有解藥,心下始安,立即一抖藤蛇鞭,甩手斜掃,阻住雷天化的攻勢,同時之間,探左掌就去接那藥丸。
不防雷天化驀地一聲虎吼,跟著就飛身縱起,右掌斜劈下,蕩開了金絲藤蛇鞭,左手迎著彈來的兩顆解藥抄去。
邱彤見狀,厲吼一聲,猛撲阻擋。
何曉非鞭走“八方風雨”,跟踪也疾掃而至。
這麼兩相夾擊之下,總算堪堪抵敵得住,但那解藥,已補雷天化搶去一粒。
何曉非也沒有白忙,他也搶到了一粒,此際臂膊正然麻木,慌不迭就吞了下去。
雷天化也早將解藥送入口內,跟著一閃身,堵住了門口,喝道:“想我雷天化縱橫江湖以來,仇人是結下了不少,自問和二位卻毫無恩怨,竟找上門來,暗算於我,你們得還出個道理來。”
何曉非已被對方英威所懾,不由自主地退後了兩步,面青唇白,呆呆地發楞。
“哎喲!”恰在這時,顯道神邱彤痛苦得叫出來了一聲。
原來,他將被雷天化掌風掃傷了的手腕,強自接了上去,直痛得他汗出如漿,忍不住叫出聲來。
這一來,何曉非心中卻發了毛,還以為他受傷很重呢,心忖:“眼前的情形,可是顧命要緊,再說能活上幾十歲,卻不是一朝一日長起來的。”
心念轉動之下,就朝邱彤使了個眼色。
那意思是叫邱彤斷後,他自己好方便奪門逃命。
沒料到邱彤不領這份情,竟然振聲大叫道:“老何,咱們萬萬放鬆不得,寧可同歸於盡,也不能叫他獨生,須知我那解藥,乃是專治五毒砂的,對於金鋼毒手的傷,可當不了一回事。”
何曉非深知聖手摩什雷天化的厲害,聞言心中暗忖:“若是目前能夠奪門出去,就算逃得一條命,要是給與雷天化一個從容治療的機會,以他深湛的內功造詣,不出十日定能複原,再要打算除他,卻就不易了……”心念連轉之下,眼簾下出現了那風華絕代、嬌媚橫生的一代尤物,花蕊夫人的影子。
於是,暗中一咬牙,應聲高喊道:“老邱,你說的對,咱們就和他拼了。”
喊聲中,勇氣立生,掄鞭又撲;邱彤也運掌如風,掃砸劈打,剎那間,就把雷天化裹在掌風鞭影之中。
須知邱彤那五毒追魂砂和金剛毒手,雖然是用同樣的毒物熬煉而成,功用卻自不同。
追魂砂毒性較輕,金剛毒手因夾有大力金剛掌功夫,能使敵人內外同時受傷,毒性當是厲害得多了。
所以雷天化雖然搶到了一粒解藥服下,無奈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他只是憑仗著一股真元之氣,護住心,竭力阻止住毒性發作。 可是功夫卻受了影響。
任是這樣,那何曉非和邱彤兩人以二敵一,施展出渾身功夫,仍然佔不到上風,雷天化也感到吃力非常。
轉眼之間,雙方惡鬥了二十多個回合,全都是險招迭見。
何曉非見狀,心中一動,知道硬拼下去太不合算,因為一夫拼命,萬將莫敵,自己要是賠上了這條命,該有多冤。
於是,立即改變戰法,施展開一身小巧功夫,一味地騰挪閃展,只是和對方游斗,並不硬拼。
抽空偷窺雷天化的神色,見他面色鐵青,雙眼通紅,認得出是他以真氣阻止毒性發作的現象。
暗忖:“我何不以言語去激怒他,只要他一發怒,真氣立散,毒性也就可以早早生效,那樣,嘿嘿……你雷天化還不乖乖的拿命……”心念動處,倏地哈哈大笑道:“雷天化,你要真的是條漢子的話,就該自行作個了結,免得被天下英雄所笑。”
雷天化怒哼了一聲,道:“放屁!束手任你們這般江湖末流宰割,或者去為那賤女人充當下人,反而是好漢嗎?”
何曉非笑道:“你算是什麼好漢,當年還不是花蕊夫人裙下一條小狗……。”
雷天化道:“總比你們這批江湖末流高尚得多。”
何曉非吐過來一口唾沫,道:“哎,別朝臉上貼金啦,你比老子們高得多少了?”
雷天化道:“老夫良知未混,能夠懸崖勒馬,臨岸回頭,不像你們自甘墮落,甘為走狗,就這一點,也比你等高過百倍。”
何曉非哈哈一陣狂笑道:“你說的是當年你們叛教的八尊者嗎?那又算是什麼行動,不能忠於主,忠於事,終生難以洗掉那叛逆二字。”
雷天化笑道:“是非自在人心,武林也有公論,憑你也配談這件事。”
何曉非道:“就說你們那人尊者吧,叛了天蠍教之後,又怎麼樣了呢?還不是自相殘殺,誰活得長遠了,我看你也快了,去到森羅殿上和他們會面,接替下來牛頭馬面,到那裡去充當漢子吧!”
雷天化明白對方是在激他,所以並不氣惱,反而哈哈大笑道:“真有那一天,何曉非,第一件事,我得先捉了你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17:55

何曉非道:“我看你倒是滿願意死的。既然如此,何不成全我弟兄一件功勞。”
雷天化笑道:“死又算得了什麼?我是隨時準備了此殘生,但並沒有你說的那樣隨便啊!”
何曉非道:“你可知道,你多活一天,會有多少人為你而受罪。”
雷天化道:“這個我知道,雷天化一天不死,花蕊夫人那賤貨一天不能安枕。”
邱彤虎吼一聲道:“好!你這個老小子,膽敢辱罵我家教主。”
怒喝聲中,雙掌掄起,一陣疾攻猛撲,激得風聲呼呼,滿室風捲塵滾!
雷天化見邱彤掌力過強,略略後退了一步,順勢揮掌斜斜一帶,發出一股潛力暗勁,疾卷過去。
只聽“咕咚”一聲響,顯道神邱彤那樣一條大個兒,竟然吃不住這一帶,登時被掌風捲起,摔撞石牆上,險些暈了過去。
何曉非見狀,掄起手中鞭,急忙用了一招雲麾三舞,把雷天化擋了一下,方始解了邱彤之危。
接著又叫道:“你猜錯了,不能安枕的不是花蕊夫人,而是少林、武當、青牛嶺、鬼王谷各派。”
雷天化冷哼了一聲道:“他們和天蠍教有什麼梁子,要這樣殘殺無辜。”
何曉非道:“他們有什麼不該殺,高占鰲是武當弟子,覺非僧是少林和尚,趙成光家在青牛嶺,馬震天卻住在鬼王谷……。”
他頓了一下,掄鞭再撲,同時那顯道神邱彤,也再鼓餘勇,猛攻而至。
雷天化運起兩隻鐵掌,視若無睹,指東打西,盡展毒辣威風。
何曉非又叫道:“還有一件事也得告訴你,就是你們嵩陽門中,也難逃殺劫,不過現在還沒有死,要等到明年清明,在阿房宮廢墟上舉行典祭,殺了祭典本教護法祖師桑銳……”雷天化聽到此處,才動了真人,悶哼了一聲,人似已近乎瘋狂了,喃喃地道:
“有我雷天化在世一天,我得蕩平妖氣……”何曉非哈哈笑道:“別吹大氣了,姓雷的,我敢同你打賭你絕活不到天亮。”
雷天化越聽越氣,由不得心膽欲裂,眼睛一黑,一個失神就打了個踉蹌。
何曉非見狀,心中暗喜,以為雷天化就要倒下了,一掄手中金絲鞭,疾攻而上。
顯道神邱彤是吃過一次虧,學來一次乖,他在一旁只是暗暗運功行氣,勁聚雙拳。
就在何曉非一鞭方到,雷天化陡地雙眼一睜,“唰”的一聲,鞭已落下,打在雷天化的後背上,登時皮破血流,扯下了一大片衣服來。
雷天化似已失去了知覺,挨了一鞭之後,陡地發狂般大聲喊道:“罷了,罷了,今天我先斃了你們這兩個狗才再說……”何曉非一鞭得手,第二鞭方將打下,一見雷天化此際鬚髮直豎,神威凜人,不禁大吃一驚,陡地使個身法,斜飛開去。
雷天化在喊聲之中,先已劈出了一掌,跟著又劈出了第二掌,兩股掌力相激相撞,登時響起一陣刺耳的嘯聲。
邱彤一看不好,大喝一聲,斜刺裡一拳遙擊過來。
他這一拳,運的是大力金剛掌拳力,猛烈異常,勁風過猛,立把雷天化的掌力消了大半。
何曉非逃得雖快,但仍然感到後心受了一下重擊,口心悶哼了一聲,頓時身形落地。
一個站不住腳,蹬蹬蹬,前衝了好幾步,一直衝到牆邊,丟了手中金鞭,雙手扶住牆,這才站穩。
雷天化此際卻撲向了邱彤,雙掌掄起,完全是進手拼命的招數。
顯道神邱彤以為自己的五毒金剛手,在武林中乃是一絕,對方武功雖高,如被自己一招得手,他就得屍橫就地,何況眼見雷天化已然是毒氣攻心了呢!
他這麼一打算,心中就敞開了顧忌,一見對方拳到,立即雙掌橫胸擋去。
哪知雷天化功力深厚,雖知毒性已然發作,還能壓得住,而且他自知必死無疑,那一股仇恨的火焰,在胸中燃起來支撐著他,就令他勇如天神了。
就在他一拳方遞出,陡然化為一掌斜劈,跟著就變為一式反手擒拿,用力勾了下去。
邱彤作夢也沒有想到,雷天化這一拳,竟然一式三變,一時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抵禦才好。
就這麼微一疏神的當兒,一隻手臂立被對方攫住,巧的是,這隻手臂又正是他剛剛接好的右臂,頓時被拗得在肩膊之下齊根折斷。
他倒確實是夠凶悍的,雖然斷了右臂,血流如注,仍然嘶喊著:“纏死這老小子,他的毒傷已經發作啦!”
此際那漠北蒼猿何曉非,已經緩過一口氣來,撿起來金絲鞭掄起再上。
不過他這時,卻精靈得多了,一根金絲藤蛇鞭掄開來,只有八尺開外的距離,他只是繞著室中的傢俱遊走,並不接近身去。
但聽“劈劈啪啪”一陣亂響,他揮起鞭來,一個勁地胡打亂掃,抽空兒運上一下實招,一覺著不行,趕快撤身。
雷天化自然是不會被他打著,但這樣狡猾纏繞,一時之間,他也真不敢大意。
就這樣慢慢的耗下去,大半個時辰以後,他已覺著不行了,雖然仗著精純的內功,勉強運氣護著心田,可是當經過方才那一陣怒氣填胸,毒氣已衝進了內腑。
加以又惡戰了這一陣,立感右臂麻木,有些運轉不靈了。
何曉非看得清楚,知道對方已是強弩之末了,揚聲笑道:“雷天化,你有什麼後事交代沒有,何大爺念在你這份硬氣,準替你幫個忙。”
雷天化卻有自知之明,知道此際動不得氣,否則,死倒沒有什麼,但卻難以手刃仇人。
他強捺住心頭怒火,一聲不哼,瞪眼瞅定對方。
何曉非的用心,只是要激起雷天化怒火攻心,那樣他就毒發得疾,也死得快。
因為,雷天化的死,卻對他的安全,有著莫大的幫助。 於是,又叫道:“我在天蠍教十多年,由護壇將軍到護花使者,說起來也真不容易,這一道總該我爬上護法尊者之位了吧!哈哈”一笑之後,接著又道:“花蕊夫人,世間尤物,能得一夜消魂,其樂何如?哈!其樂何如……”他這麼一陣嘟嚷,雷天化真的忍不住了,陡地一聲大喝,一腳將一面石桌踢翻,拋向了門口。
接著又是一陣,“轟隆嘩啦”聲響,室中那些屏風桌椅等物,盡被推倒在地,且又拋向了牆邊。
如此一來,障礙全除,室中也寬暢得多了,何曉非立時就無法借物遁形了。
雷天化哈哈一聲狂笑道:“何曉非,我要叫你今晚斷魂……”笑喝聲中,騰身就來追撲。
何曉非的那一套游擊戰術失了效,又見對方追撲而來,登時就嚇得魂飛魄散。
慌迫之間,掄鞭揮打過去。
倏覺手上一緊,又聽雷天化大喝一聲:“鬆手!”
原來他那金絲藤蛇鞭,已被人家抓住了鞭梢,正然用力向後猛扯。
鬥勁力,他十個何曉非也不成,這一點他倒是知道得很清楚,於是急忙鬆手,人卻跟著迅疾伏地一滾到書櫥底下。
雷天化奪到手金絲藤蛇鞭,跟著就是一腳踢出。
幸而何曉非這個人滑溜,躲得快了一步,且又滾在了書櫥底,要不然,這一腳就能送了他的命。
可是,雷天化在毒性發作之下,一腳踢出也失了準頭,但聽“轟鹵聲巨響,一腳卻踢倒了那書櫥。
哪知,在書櫥後面早躲著兩個人,乃是當年八尊者之中的陰陽判溫宗亮和那五行劍大頭姜宏。
書櫥一倒地,兩人就勢竄了出來。
雷天化忙喊道:“溫兄弟,快斃了那姓何的!”
溫宗亮怪笑了一聲,道:“大哥,你放心吧,他跑不了的。”
他這一語出口,可把何曉非的魂靈兒嚇出了竅,心中暗叫一聲:“完了!”
可是,那溫宗亮揚起手來,並沒有去撲抓何曉非,卻抓向了雷天化的肩胛骨。
雷天化倏覺肩上一陣奇疼,厲喝道:“你要幹什麼?”
溫宗亮嘿嘿一聲奸笑道:“大哥!兄弟有不得已的苦衷,只好對不起你了。”
雷天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位和自己同事十多年,且又同是天蠍教叛徒的溫宗亮,竟然暗施毒手,投向了敵人,出賣朋友,氣得他悶哼一聲,但也疼得他幾乎昏倒。
須知陰陽判溫宗亮的“分筋錯骨手”,在武林中頗具盛名,這一把抓下去,宛如是五股鐵鉗,雷天化的上半身,頓時失去了勁力。
五行劍大頭姜宏見狀,掙地一聲,抖手亮出來腰間軟劍,在空中一晃,一片寒光閃閃。
雷天化以為姜宏一定是打算救他了,忙又喊道:“姜兄弟,先別管我,快宰了那姓何的。”
姜宏嘻嘻一笑道:“大哥,我也有苦衷,只好先找上你了。”
原來這姜宏也和溫宗亮是一丘之貉,同樣是見利忘義之徒。
他在話聲中,手中軟劍一挺,“嗡”然一聲,抖出數朵劍花,照定雷天化分心刺來。
雷天化一見這多年好友也變了心腸,氣得他目毗欲裂,瞪眼看著那姜宏。
在這時,漠北蒼猿何曉非已然從書堆中爬了出來,在地上撿起自己那金絲藤蛇鞭,抖手一揮,也掃了下去。
他一鞭出手,卻哈哈大笑道:“還是溫、姜二位兄弟識時務,也正是你們立功贖罪的機會,教主早有意思恕你們當年之過,事成之後,一定會有厚賞。”
溫宗亮接口道:“那就全仗二位提摯了,其實當年追殺桑老前輩之事,我們全是誤信了姓雷的話,早已後悔了,厚賞我弟兄不敢貪,只要能夠免去當年這罪就行啦!”
在他們說話之間,那大頭姜宏的軟劍和何曉非的金絲藤蛇鞭,已然劈刺到了雷天化的身上。
就這么生死呼吸之間,對方兩件兵刃再近前一寸,雷天化就得濺血當常驀地一聲大吼,雷天化陡發神威,宛如晴天打了一個霹靂,真個是猛虎在籠,雄風仍在一般。
這一聲大喝,嚇得那溫宗亮一怔,大頭姜宏的身形卻是一抖,何曉非更是驚得往後退步,金絲藤蛇鞭撤了回去,五行軟劍也軟了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幾乎在一瞬之間,雷天化大展神威。
就見他先飛起左腳,踢倒了大頭姜宏,跟著右腳又起,立把何曉非踢了個跟頭。
同時之間,他左肘驀地往後一撞,右手就勢翻過肩頭,猛地抓了下去。
溫宗亮沒防到雷天化還有這一手拼命的反擊,被對方左肘一撞,頓時痛徹心肺,方打算五指用力,制躺下雷天化,無奈已失去了先機,早就被雷天化那反抓過來的右手,扣住了脈門。
他在驚悸之中,又受此奇痛,忍不裝哎呀”一聲慘叫,急忙鬆手。
但他並不就此放手,上面雖鬆了五指,下面卻掃出了一腿。
只聽“咕咚咚”兩聲大響,兩人一齊摔跌在地上。
就在這時,遠遠傳來一陣馬嘶之聲,夜空中聽得十分清晰。
躺在地上的邱彤心中一動,忙喊道:“你們快下手,說不定雲霄那小子趕來了。”
他一提起雲霄,何曉非先就沉不住氣,立即從地上跳起來,就向門口衝去。
“你走得了嗎?今天若教你們生出此門,我雷天化三字倒著寫。”
何曉非聞聲抬頭看去,心中驀地一驚。
就是那堵在門口的,乃是神威凜凜的雷天化。
原來雷天化在被溫宗亮一腿掃出,兩人糾纏著一齊倒在了地上,誰也不敢鬆手讓對方得勢。
溫宗亮知道這時的生死關頭,更是施展出一身絕藝,和雷天化展開了肉搏。
可是,雷天化是何等人物,手法迅捷無比,五指一拿,立將溫宗亮的手腕一扭,冷冷地道:“姓溫的,你怕再也沒有殺死雷某人的機會了!”
他在說著話,手上一用勁,溫宗亮一聲慘叫,跟著又夥地三滾,滾到了牆邊,捧著一條斷臂。
原來他那慣會抓人的一條右臂,竟被雷天化硬生生地給強扭了下來,只粘連著少許的皮骨。
雷天化就勢已一躍而起,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閃閃的寶劍。
此劍乃是一件神物,為春秋時吳人歐冶子乾將所鑄,共成三劍,一曰龍淵,二曰太阿,三曰工布,此劍就是太阿劍。
他抽出劍鋒,把劍鞘朝地上一摔,人就縱向門口,堵住了賊人的去路。
何曉非聞聲見是雷天化持劍而立,嚇得他往後退了三五步,暗罵了一聲:“自己真是該死了,怎麼會沒有想起雷天化的劍……”那劍只一出鞘,真的是寒光如冷電,氣凜清風,卻有一股寒氣襲人,本來是掛在書櫥上的,如今被撈在手裡,人仗劍勢,劍助人威,森森冷氣逼人。
何曉非哪能不為之膽寒,翻身打算後竄。
雷天化哈哈一聲狂笑,劍未出,掌先至,呼的一聲,推了過去,狂風疾卷,勁勢凌厲已極。
何曉非知道對方的掌力勁猛,哪敢硬接,迅即側閃躲避,但還上是慢了一點,腰胯間已著上了一下。
須知雷天化的掌力,有開山裂石之力,何曉非怎經得起這一下,登時痛得他眼睛發黑,慘叫了一聲道:“哎呀!我要完啦!”
此際那五行劍大頭姜宏也將縱起,見狀笑道:“何兄不要怕,雷天化已受了重傷,無能為力了,再熬一時,咱們就可看他嚥氣了。”
何曉非挨了一掌自認必死,渾身早都散了架。
但當一聽到大頭姜宏的話,才覺出雷天化的掌力,真的沒有想像那樣的強。 心中忽然一寬,雖然疼痛已極,仍可掙扎,急忙運了一口氣,爬起身來,轉頭看去。
就見那雷天化的右臂,已吊垂下來,肩衣被血染得殷紅,左臂能轉動,但也有些滯呆不靈,大非昔比了。
何曉非心知對方毒性已然發作,心中大喜,再次拾起來軟鞭,熬著疼痛,鼓勇力攻。
雷天化虎目倏地一睜,一個“葉底偷桃”的招法,手中劍從腕下一翻上掠,但見精見一閃,“鏘”的一聲。
金絲藤蛇鞭立削斷去一尺多半的一節,飛拋出去好遠。
“太阿神劍!”何曉非驚叫了一聲,又返身迅即後退。
雷天化哪能容得他,往前一跨步,手中劍遞了上去。
何曉非倏覺後背心上一陣沁涼,衣裳已被劍鋒劃破。
這一來,可真把他嚇得真魂出竅,心中又是暗叫了一聲,“這遭大概真個活不成了……”在他一念未已,倏聽雷天化驀地一聲大吼,他由不得身形就朝前一栽。
接著又聽到顯道神邱彤一聲淒厲的慘叫,心頭又復一震,轉頭看去。
只見那雷天化踉踉蹌蹌退後了幾步,怒目喝道:“鼠輩,你還沒有死嗎?”
他在喝聲之中,抬腳就朝地上的邱彤端下,又是一聲慘哼,在地上滾了兩滾,寂然不動,已然被雷天化一腳踹死了。
原來正當雷天化追殺何曉非時,沒注意到地上還躺著個邱彤。
邱彤雖然一手已斷,另一隻手尚能使用,一見雷天化在他身上跨過,揮手就抓住了對方的足踝。
雷天化遽然被襲,顧不得追敵,退步自保要緊,先一腳踢開,這又補上了一腳,踹死了顯道神,而他的身形,也搖晃了幾下,方始穩住了身勢。
何曉非見狀,一時被嚇得怔住了。
五行劍大頭姜宏卻看出了便宜,忙向溫宗亮叫道:“老溫!
你快來助我一臂之力! ”
此際的溫宗亮,已被雷天化扭斷了一隻右臂,聞言勉強起身來,當真是只能助一臂之力了。
但是此時的雷天化,手腳俱傷,毒上加毒,毒氣已攻心,別看對方助那一臂之力,實等有是隔飢敵。
雷天化也有自知之明,但他那一股仇恨之火,燃燒正熾,早已將“生死”二字拋開了,狠狠地一咬牙,一順手中太阿神劍,一招“夜戰八方” ,將三個敵人迫退了數步,又提了一口氣,大吼一聲,狀如一隻瘋虎,猛攻上去。
對方三人,都知道雷天化的手中劍是宗神物,雖然他身受重傷,手腳已失去了靈便,可是自己這方面的三個人,也全是強弩之末了,真要硬拼起來,也還不是雷天化的對手。
何曉非怔了一陣之後,忖展眼前形勢,心中一動,向溫、姜兩人道:“咱們切不要和他硬拼,只纏住他,雷天化絕過不了半個時辰。”
姜宏接上道:“對,咱們鬥不過他,但可耗得過他,看看誰死誰活著。”
於是,三人就聯起了手來,只是和雷天化游斗,遇劍就躲,瞅著空隙就攻,打定主意要困死雷天化。
雷天化心中何嘗不知道對方的心意,也更知道自己已毒氣攻心,不能用力,但他這時已抱著與敵偕亡、同歸於盡的打算,所以毫無顧忌。
時間慢慢耗了過去,雷天化也真的越戰越不行了,眼前已然是人影模糊,簡直分不清對方三人誰是誰了!
就在這時,遠遠又傳來一聲馬嘶,且還隱隱聽到了蹄聲得得。
雷天化精神陡地一振,慘笑了一下道:“我看你們三人還能活多久,聽到沒有,那馬嘶聲乃是我好友趕來了。”
其實他也不知那策馬之人是誰,用是只是個詐語。
何曉非穿窗而去。
他這一行動,無疑是自亂陣法,本來雷天化是真支持不了,他這一打算走,三人陣線立亂,雷天化也倏地精神一振,得空喘了一口氣。
就見他雙眼圓瞪,精光暴射,大吼一聲,道:“你走得了嗎?”
喝聲中,頓足前縱,橫劍掃去,寒芒閃處,何曉非慘叫出來半聲,立被神劍攔腰劈成了兩半截,鮮血湧濺起七八尺高。
雷天化一劍劈了何曉非,頓時嚇呆了溫宗亮和大頭姜宏,他們也忘了躲閃,任由何曉非的血,飛濺滿身。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20:24

第五回

雷天化一劍劈了何曉非,陡的又是一個轉身,虎吼一聲一腳飛起,“跨虎登山”踢向了溫宗亮。
溫宗亮驚恐中,方喊出了一聲:“大哥!我……”喊聲末了,雷天化腳已踢到,胸口上立如中了一下千斤鐵鎚,張嘴噴出了一口鮮血,身軀仰天便倒。
在這一瞬間,大頭姜宏倏被驚醒,一挺手中劍,刺向了雷天化的後背。
就在他那劍鋒剛剛割破了雷天化一點皮肉,方打算再向前一送,就可刺透了雷天化的後心……他這就吃了個子小手臂短的虧了,還沒等他探身遞劍,雷天化往前一跨步,身形疾轉回來,拿劍橫著一掃,“鏘啷”一聲,姜宏的劍已被削去半截,冷冷地道:
“姜大頭,現在只有你了。”
姜宏嚇得渾身打起抖來,戰栗著道:“大……大哥!饒……饒命!”
他在哀求著,人卻倒退著慢慢地向門口挪動,看看將到門口,正打算逃縱出去……
雷天化倏喝一聲道:“容不得你!……”話音未落,抖手擲出手中劍。 但見一溜寒光,劃風生嘯,“唰”的一聲,從姜宏的前心插入,直穿過後心。
“哎呀!”一聲淒厲的慘嗥響起,屍橫石屋門口,一縷鬼魂也追上鬼門關去了。
“哈哈哈哈哈”
雷天化仰天一陣狂笑,不知是喜是悲,只是那笑聲,聽起來刺耳已極。
“噓噓噓”石屋門外,傳來一陣馬嘶。
雷天化聞聲一怔,移動身軀,從姜宏身上抽起了太阿神劍,衝出門去。
就在他方一出室門,天井中現出了一位書生,正是那俠士云霄。
此際的雷天化已然毒發,眼裡有些認不清人了,一見有人衝進來,厲聲喝道:“什麼人!”
他在厲喝時,橫劍怒目,有一股重振餘勇,尚欲再戰神氣。
雲霄在天息山頂,發覺了其弟雲漢的計謀,跨上神駒白蹄黑靈,追風馳電奔回,按說是早該到了。
無奈走在途中,神駒舊病復發,只是跳縱,不肯奔行,細察之下,原來馬腹側面被一金針刺入。
他一看那針,就知是其弟雲漢所為,好在刺得不重,探掌運氣吸了出來,神駒才恢復了常態。
這麼一來,卻耽誤了不少時間,等趕到謝坪石屋時,東方已然發白了。
他急忙縱下馬來,人就朝石屋行來,剛一到了院中,就見從書室中闖出來一人,渾身血污,簡直成了個血人了,猶自神威凜凜。
他認出來是聖手摩什雷大化,就準知自己晚到了一步,忙道:“老前輩!我云霄來晚了。”
雷大化一聽說來人是雲霄,心中一鬆勁,真氣立洩,身上一陣顫抖,“鏘啷啷”寶劍落地,面色也變為灰白。
雲霄見狀,閃身到了雷天化身邊,探手扶住道:“老前輩,你……你怎麼啦?”
雷天化苦笑了一下道:“老弟!你來得不晚,我還有一口氣在……”他說著用手一指地上的劍,道:“劍……劍……”雲霄彎腰拾起神劍,雷天化已有些站立不穩了,在雲霄攙扶下,走進另一間石室,盤膝坐在榻上。
雲霄從懷中掏出金創藥來,欲為雷天化料理傷口。
雷天化大喘了兩口氣,搖著手道:“不用啦!老弟!快聽我說。”
雲霄道:“老前輩,還是先療傷要緊!”
雷天化慘然一笑道:“老弟!你還看不出來嗎?早一個時辰或許能活,現在……不行了,縱有起死回生靈藥,也難救我。”
雲霄出身武林世家,又是天山三仙的首徒,哪會看不出來,雷天化已是燈枯油盡了。
他心中不禁悲嘆了一聲,熱淚也跟著流了出來,忍悲含淚,問道:“老前輩你有什麼事……要交待我嗎?”
雷天化聞言精神陡地一振,哈哈笑道:“我恩仇了了,交代個什麼事情?嗯!要有的話,就是眼前的一場武林浩劫,得仗老弟救平了。”
“我?”雲霄驚詫地應了一聲道,“我能行嗎?”
雷天化道:“武林三仙的弟子要是還不成,只有眼看武林淪落了。”
雲霄道:“我當盡力而為!”
雷天化道:“你一定可以成功……劍!”
他說著用手一指大阿神劍,雲霄遞了過去,他沒有接,又道:“常說紅粉贈與佳人,寶劍贈給俠士,劍!老夫贈給你了……”雲霄連忙推辭道:“老前輩!這個使不得,雲霄我……”雷天化倏地一瞪眼,道:“我已是將死之人,你如不受此劍,莫非要使神物蒙塵嗎?如落奸人之手,為禍不堪設想?”
雲霄無法,只好拜謝收下,問道:“請問此劍來歷?”
雷天化道:“劍名大阿,乃春秋時吳人歐冶子所鑄,後歸秦皇,老朽在阿房宮遺址上掘得,神物能得明主,也該是威凌八陣的時候了!”
雲霄道:“我當珍視此劍,如同珍視著老前輩對我的一番成全之心。”
雷天化道:“但願你能為武林奠下太平之基,使此劍更見光輝。”
他說到此揮了揮手道:“我和鄉人交好,後事自有人料理,你快去少林、武當……
阻止殺戮的進行,去吧! ”
他默然了一陣,喟然一聲長嘆,出門乘馬而去,直奔嵩山少林寺。
少林寺在河南登封縣西北,少室山的北麓,乃後魏太和年間所建,僧侶多習武事,技擊之術為天下之冠,所以少林一派於乾多年來,都執武林之牛耳。
是過午的時分,山麓下來了一騎,馬上人是個風度瀟灑的書生,這人正是雲霄。
他一到山麓下,下馬揮手,神駒長嘶而去,他卻拾級而上,直向少林寺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寺中驚鐘,陡然悠悠敲響。
“噹噹噹噹噹噹”
幽靜而悠揚的音韻,蕩漾在空氣中,傳出去好遠,好遠。
這鐘聲來得太突然,晨鐘暮鼓,此時清晨早過,黃昏未至,怎麼鳴起鐘來? ……雲霄心中,立時就意味到事非尋常。
“喀!”
忽然間,那悠揚的鐘聲,驀地戛然而止……。
雲霄的一顆心,隨著那戛然而止的鐘聲,震了一下,立知情形不對,腳下一用力,飛也似地,直朝山門口縱去。
寺門敞開著,大雄寶殿上,除了兩位垂目合掌,盤坐著的和尚之處,不見一個人影。
雲霄見狀一愕,暗訝道:“人呢?……”他稍稍猶豫了一下,立即邁步走上大殿。
二僧狀似入定,對有人進殿,驀如不覺。
雲霄心中更是詫異,微微打量了一陣,縱身再向後殿奔入。
這後面是達摩正殿,情形也是一樣,四下里靜寂如死,殿門緊閉,使他越感奇怪,心忖:“少林寺僧眾數百,怎麼只見到寥寥幾人,都到哪裡去了?”
正在尋思之際,突然聽到一陣陣呼吸之聲。
他心中一動,衝入達摩殿中一看,就見殿中黑壓壓坐了一片,全是人頭。
雲霄腳步一停,怔怔地瞥視著這一大堆坐在地上的僧眾,只見他們人人都是一樣的姿勢,垂目合掌狀似入定。
但是那些人聽見了有人進殿來,同時都睜開眼來看著雲霄,顯然是沒有入定,更不會是失去了知覺。
然而,卻沒有一個人出聲,更沒有一個人悄悄移動一下。
雲霄大聲地喊道:“餵!各位大師,你們怎麼都坐著不動呀?”
那班僧人聞聲,僅僅是轉動了一下眼睛,身體姿勢,仍然紋風不動,雲霄不由得大感迷惑,皺起雙眉,不知如何是好!
正驚疑間,忽聽從寺外傳來一響馬嘶之聲。
雲霄心中一驚,趕緊退出殿來,轉身向殿外飛奔而去。
寺門口站著他那匹神駒,但在馬後立著的,卻是小叫化舒元。
雲霄一見大喜,笑道:“元弟,你怎麼來的呀?”
舒元笑道:“我就在這附近住的,方才看到大哥這匹黑靈駒,知道你到了少林寺,所以我就趕了來,怎麼出了什麼事嗎?”
雲霄嘆了一口氣,道:“是的,少林寺出了事,卻把我給鬧糊塗了。”
舒元笑道:“什麼事會使我大哥糊塗起來,我小要飯的倒要見識見識。”
手一揮,黑靈駒又飛向山林深處奔去,兩人再翻身,重又回到達摩正殿。
舒元將那些和尚打量了一陣,道:“哎,他們好像是被點住穴道呢……”雲霄說:
“我也是這麼想”說時,舒元已經迅快地查看了好幾個人,詫異道:“咦?不對呀!
他們身上穴道,毫無受制之像啊! ”
舒元隨手拉起來一個和尚,道:“待我仔細地看看!”
一言甫畢,那被他拉起來的和尚,倏然慘叫一聲,雙目一翻,便氣絕斃命。
雲霄不由一怔,同時也發覺殿中那些和尚,個個臉上都流露出恐怖驚慌之容,可見他們人人都知覺未失,尚有驚喜之情,只是怎麼都不能動呢? ……舒元驚異的道:“這事太邪門啦……”說時,他順手又拉起一名和尚。
那和尚而立顯萬分恐怖之容,接著又是神色驟變,似是痛苦難當,慘叫一聲,便又氣絕斃命。
舒元不由得大大一怔,不服氣地又伸手向另一名僧人抓去。
雲霄倏然縱了過去,猛可推開了他的手,道:“不能再動了,已經死了兩人啦!”
舒元迷惘地道:“那也是沒辦法呀,大哥,我也被鬧得糊塗了!”
正當兩人面面相覷,無計可施之際,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騷亂之聲。
兩人心中一動,一齊又再縱身出來,到得寺門向外一看。
就見四名和尚正由山下向上跑來,在他們身後有兩條人影緊追不捨。
眨眼之間,雙方已追了個首尾相銜。
雲霄陡地哼了一聲,道:“少林四僧就要歸天了。”
舒元訝道:“大哥!你怎麼不出手呢?”
雲霄道:“晚了,出手也救不了四僧的命!”
舒元道:“那兩人不知是準,居然敢找上少林寺來啦!”
兩人話未說完,那邊就傳來兩聲慘叫,有兩名僧人倒地。
那擊倒二僧的兩名大漢,毫不停滯,復又電疾向剩下的兩僧撲去。
他們的身法卻是高明得多,是以不到一個起落,就追上了兩僧。
那兩名僧人受襲,幾乎是同時之間,慘叫出聲,一齊趴倒地下。
此時,那兩個漢子擊殺了四僧之後,站在就地,遊目四顧,忽然看到寺門口的兩人,怔住了……寺門口的雲霄和舒元,看那兩名漢子,只見他們背上都插著奇形兵器,身穿長衫,長得是一俊一丑,年在四十歲左右。
雙方對看了一陣,那兩名漢子已邁步走了過來。
那醜的一個望著二人道:“餵!你們可是少林弟子嗎?如果不是,可趁早離開!”
雲霄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舒元卻一翻眼道:“你是乾什麼的?”
那人詫異地道:“咦!小子,你的膽子可真不小,就這樣地問大爺嗎?”
舒元不屑地撤了一下嘴,道:“你橫什麼?我這還是對你客氣哩!”
那人驀地一聲狂笑,睨視著舒元道:“哈哈!小子,你要不客氣怎麼樣?”
舒元又是一翻眼道:“你要怎麼樣呢?”
那人又是一聲狂笑,笑聲方歇,倏地厲聲喝道:“我斃了你!”
聲方出口,舉手一掌遙劈出去,風由掌生,狂颶捲起,襲向了舒元。
舒元一閃身,讓開了一掌,勁風襲向了山門口的石屏,“轟”的一聲大響,那座屏風頓時倒地。
雲霄突然發出一聲冷笑,說道:“這一記混元掌力還過得去,尊駕可是鐵掌門的門下嗎?”
那人聞言一怔道:“你是什麼人,俺混元掌朱登,不錯,是鐵掌顧家的門下,但現在不是了!”
雲霄微微一笑道:“那麼你現在已入了天蠍教,叛祖背宗,所以你不認師門了,對嗎?”
那朱登被人家揭穿了底,不禁惱羞成怒,大喝一聲,掄掌就向雲霄撲去。
掌方揚起,忽然眼前人影一晃,斜刺裡闖過來小叫化舒元斜手劈下。
朱登真沒看得出這小要飯的竟然身懷絕藝,甫一出手,就是殺招,左掌勁未貫足,就挨了一下,由不得悶哼了一聲。
另外一位漢子,見狀縱了過去,接下了朱登和小叫化舒元打在一起。
此人名叫鐵腿鶴馬駿,他掌上功夫雖不出奇,可是腳法卻十分奇異,左閃右避,無不恰到好處,一時之間,兩人倒打了個棋逢敵手。
朱登調息了一口氣,大聲喊道:“老馬!你且支持一會,等俺先打發這個窮酸,回頭再來助你。”
話聲中,縱身撲向了雲霄,雙掌連環劈出,頓時激起了一陣猛烈的風聲。
雲霄含笑而立,根本就沒把對方強勁的掌力放在心上,更不運氣抵擋,掌風過處,竟然傷不了他分毫,且有一股反震之力回撞向朱登。
朱登連著劈了有十幾掌,不但近不了人家的身,且還被那反掃回來的力道,震得向後退了五七步去。
這一來,他禁不住心頭一凜,怒罵了一聲,撤出來背上的銅柄虎爪,呼地一聲,橫掃了過去。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高喝了一聲:“住手!”
聲音嬌脆,一听就知是出自女子之口,但卻有些冰冷。
朱登聞聲,迅疾收爪後躍,那馬駿也跳出圈外。
但見人影一閃,場中多了一位面色冷峻的白衣女郎。
她望著雲霄瞟了一眼道:“咦?又碰上你了!”
雲霄哈哈笑道:“這就叫有緣嘛,走到哪裡都會碰上。”
白衣女郎嬌叱了一聲道:“無賴!誰和你有緣了!”
雲霄瀟灑地一笑道:“就算無緣,請問你,少林寺五百僧眾,可全都是被你治住的嗎?”
白衣女郎冷冷地道:“不錯!是又怎麼樣?”
雲霄哈哈一陣大笑道:“冤有頭,債有主,我命你把他們全救過來。”
白衣女郎秀圖一瞪,道:“我憑什麼要聽你的話?”
雲霄突然神色一凜,虎目圓睜,精光懾人,冷冷地道:“你敢不聽!”
白衣女郎似被雲霄虎目中那股懾人心魄的精光所懾,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冷冷地道:“不听就是不聽,怎麼樣?”
雲霄道:“我立時就叫你血流五步……”朱登聞言,驀地大喝一聲,道:“好個狂妄的小子,竟敢威嚇我家公主。”
人隨聲起,掄起手中鋼柄虎爪,就撲向了雲霄。
雲霄微微一笑,道:“憑你也配發橫!”
笑語聲中,隨手一掌劈出。
朱登來勢勁疾無倫,方到雲霄身前三尺之處,忽然感到碰在一堵無形牆上,立被震得倒退數尺,落在地上,一時頭昏眼花,差一點站立不穩。
雲霄又是哈哈一聲,笑道:“你挨了這一下先天太乙罡氣,恐怕神仙也難救得活你了……”朱登身形方站穩,聞言駭然道:“太乙罡氣?……”他就只說了這一句話,口方再張,胸中一陣翻騰,吐出了一口鮮血,人也搖晃了兩下,栽倒地上。
雲霄皺了皺眉頭,轉向那白衣女郎道:“打好主意沒有?要不就告訴我解救的法兒。”
白衣女郎聞言,面色大變,緩緩地道:“你要殺便殺,何必這樣逼我?”
雲霄冷哼了一聲道:“少林寺五百僧眾何辜,竟然下此毒手,我云霄今日容你不得……”話音甫落,身形如飄風般一閃,虛掌一伸,沒等那白衣女郎閃躲得及,已搭在了她香肩之上,一下子就把她抓了起來。
馬駿見狀,翻手撤出五行輪,撲上前來解救,小叫花舒元橫身攔住,兩人就又戰在了一起。
白衣女郎立覺肩上一陣劇疼入骨,雙眉緊緊蹙祝就在這時,山門口驀地響起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雲霄聞聲看去,見寺門口並肩站著三位老和尚,一色的深紫繡金袈裟,右掌立胸作詢問式。
中間的一位,左掌上托著一柄綠玉佛杖,全都是慈眉善目,法相莊嚴。
雲霄一看,就認得出對方是少林三佛,中間那手托綠玉佛杖的,是掌門老方丈法顯大師,左邊的一位是達摩院主持法空大師,右邊的一位是跋蹠院主持法宏大師。 老禪師誦了一聲佛號之後,接著道:“敝派僧眾弟子,已蒙佛祖慈悲全都救了過來,雲檀樾不須難為這位女施主了。”
雲霄聞言,鬆手放了那白衣女郎,轉向老禪師恭身為禮道:“老方丈真個是慈悲為懷,雖然佛法無邊,只怕也難渡得了此等魔障!”
法顯大師又低誦了一聲佛號道:“佛門廣大,無不渡之人。”
雲霄轉頭瞪了那白衣女郎一眼,冷冷地道:“饒了你這一次,你現在逃生去吧!”
白衣女郎冷冷地瞅了他一眼,不理也不移動。
雲霄也不理她,轉頭叫住了舒元,徑直向寺中走去。
雲霄見老方丈讓客入寺,果見那些僧人全都回復了自由。
雲霄有些不解,忙問道:“雲霄有一事不明,想在老方丈面前,討點見識。”
法顯老方丈笑道:“雲檀樾是問敝寺僧眾,中的是什麼手法嗎?”
雲霄道:“雲某正是此意。”
法顯老方丈道:“他們是被人用小北極獨門手法,拘魂手製住的……”他話未說完,也就是剛踏上大雄寶殿的台階,驀聽寺門口一人喝道:“女施主請留步,少林寺不接待女客。”
雲霄回頭看去,見那白衣女郎並沒有離去,卻跟進寺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20:46

把守山門的大方和尚,正因方才吃過一次暗虧,心中一口氣無處發洩,一見白衣女郎要進寺門,才出聲攔阻。
那白衣女郎冷哼了一聲道:“就憑你也敢攔本公主,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道行……”說道一揚纖纖玉掌,朝著大方和尚虛虛擊去。
大方和尚雖然是氣怕在心,還沒想到對方是說打就動手,睹狀微微一怔,頓覺一陣透心銷骨的陰寒之氣已迫到身上。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先是大袖一拂,右掌己趁著拂袖之勢,猛劈出去。
大方和尚這一記掌力,算得上剛猛無比,呼呼風聲震耳,把對方那股陰寒之氣,全部迫了回去。
任是這樣,他那面上五官以及手足露風之處,仍然感到冰涼徹骨。
雲霄見狀大喝一聲道:“怎麼?你有些不服氣是麼?”
白衣女郎聞言狠狠地瞅了一眼,冷冷地道:“姓雲的,讓你今先得意一會吧,往後你要小心點。”
雲雷哈哈笑道:“你跟上來就是告訴我這句話嗎?”
那白衣女郎並不答言,默然轉身,直向寺外走去。
法顯老方丈又低誦了一聲佛號,雲霄和舒元兩人,就跟在了老方丈身後,穿過數座大殿,走入一個極寬敞的禪院中。
院中有一株參天古樹,樹名菩提,繁蔭如蓋,正好覆罩住這禪院的大部分,院中擺著石製的幾床等物,古樸異常。
雲霄在一張白石長几上坐下,小叫化舒元挨著坐在他身邊,法顯老方丈就坐在他對面的石床上,左邊是法空大師,右邊是法宏大師。
法顯老方丈沉思了好大一陣,才向雲霄問道:“雲檀樾駕臨敝寺,敢是和天蠍教向武林尋仇有關麼?”
雲霄恭容道:“老方丈明見,不過我卻是受人之託。”
說著,從腰際摘下來“太阿神劍”捧在手中,又道:“老方丈可識得此劍麼?”
法顯老方丈一見那劍微微一怔道:“此乃當年秦皇故物,為聖手摩什雷檀樾的利刃,不知如何到了雲檀樾手中?”
雲宵道:“雷老前輩已遭了毒手,斷氣前將此劍贈於在下且囑我趕來少林寺。”
法空大師插口道:“雷天化他……他已受了害?……”雲宵道:“是的!不過他死得十分壯烈,在力斃四名高手之後,毒發身亡。 ”
法顯老方丈聽說雷天化已死,心中一陣黯然,低誦了一聲佛號:“百千法門,皆重因果,一切業障,本來空寂,他,死得好!”
雲霄聞言,心知這位得道高僧,仍難釋當年覺非和尚犯戒之事,於是忙道:“往事已成過去,老方丈能眼看著浩劫蔓延麼?”
他話音方落,就見從門外進來三名和尚,心中一動,忙又問道:“方才所發生之事,究竟內情如何,老方丈可肯見告一二嗎?”
法顯老方丈聞言瞪了三僧一眼,冷冷地道:“你們當著雲門世家的少宗主,就把經過說一下吧!”
三人聞言,都面現羞慚之容,吞吐了一陣,方由大悟僧發言道:“那是中午方過,掌門師父同著兩院主持,剛剛離寺去中天池,忽然無故鐘聲自鳴,而且聲響七疊……”
法宏大師道:“那是本寺召集弟子的緊急訊號!”
大悟僧道:“就是為了本寺緊急訊號,所以就全集合在達摩殿。”
法宏大師道:“我們全都去了中天池,是誰主持的呢?”
大悟搖了搖頭,道:“並沒有人主持,所以只有原地打坐,靜候慈諭。”
法空大師接口道:“你們是怎麼被人家製住了呢?”
大悟僧聞言垂頭答道:“弟子實在有辱師門,因為我們進殿方一坐下,立有股香氣襲人,只覺頭腦一昏,便失去了知覺,於是就被制住了。”
法空大師聞言,冷哼了一聲,瞪眼瞅著三僧,有一種憤憤不平的氣概。
法顯老方丈緩緩地道:“這件事不能責怪他們,只是本寺戒備嚴密,他們竟能出入自如,這一點必須追究。”
雲霄道:“我想貴寺戒備森嚴,敵人出入而不被發覺,是不可能的,除非……”他話音一頓,沒有再說下去,眼睛卻看著法顯老方丈。
三位老和尚輕哦了一聲,又對望了一眼。
法顯老方丈猛然心中一動,不覺又低誦了一聲佛號,道;“雲檀樾所說甚是,老袖正是當局者迷,像這等離奇的現象,除非他門得到內應,決不能如此得心應手。”
小叫化舒元接口道:“還有貴寺那七疊鐘聲,既為緊急召集弟子之令,外人怎會得知……”他一言未了,雲霄忽見大悟等三僧面色變得慘白,心中一動,接口笑道:“以我所知,天蠍教有一網打盡天下各派精英之心,手段更是無所不用其極,少林一派乃武林翹楚,老方丈不可不謹慎從事!”
法顯老方丈道;“雲檀樾說得是,老衲正有此心!”
雲霄朝著舒元使了一個顏色,站起身來道:“雲霄今日有擾老方丈清神,實感不安,目下還有些俗務待了,就此告辭……”少林三佛因心中有事,實在說寺中這場亂子,也須追個水落石出,也不願多留,謙遜了幾句,便送兩人出了少林寺。
他們下了山,雲霄撮口發出一聲長嘯,不一時那黑靈神駒已到了跟前。
舒元道:“大哥,你這要往哪去?”
雲霄苦笑了一下道:“我不是治天下洪水的大禹,目不能三過其門而不入,我得回家去看看,兄弟如無事,不妨一路到雲門谷走走。”
舒元笑道:“我下山之時,家師曾命我先拜見丐幫三老,然後請示行止,如今我得趕赴徐州去了,咱們後會有期吧!”
兩人各道珍重而別,雲霄跨上神駒,直奔雲門谷。
雲門谷在太室東麓,西接青屏東亙雲羅二山,在這裡住著武林一代奇人,雲門世家第四代宗主雲靖。
就在雲霄到了少林寺的同時,雲門谷忽然來了三騎,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和兩個中年漢子,輕揮絲鞭,催馬上前,遙望著山坡上一幢石牆住宅,緩緩地道:“那裡就是雲靖的居住了。”
走在前面的一個漢子道:“師父!讓我洪勝去叫他出來。”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雲門世家威震武林百年,連九大門派都對他們尊敬,你怎麼敢這樣放肆,等我獨個兒上去吧!”
另一人接口道:“師父,要不帶我沙九跟著你去。”
那老者眉頭一皺,不耐煩地道:“別羅嗦!你們就在此地等我……”話聲中,縱馬向坡上馳去。
離著那所宅子尚有十丈遠近,道路陡然寬闊,而且鋪著齊整平坦的青石,馬蹄踏在石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那老者就在門口下了馬,忽見從門內出來了兩個十三四歲的清秀少年。
在那兩少年身後,跟著一個彪形大漢。
看那大漢肩胸寬厚,手足長大,舉步間甚為沈穩,分明是練過武功。
不過他身上衣服簡陋異常,和普通一個莊稼人,沒有什麼兩樣,加之赤著雙足,一點也不起眼。
那老者只瞥了那大漢一眼,認為他雖然練過武功,卻不足以重視,只是注目在那兩位少年身上。
走在前面的一個少年,望著那老者含笑道:“貴客是來訪朋友的嗎?”
那老者點了點頭道:“不錯,煩你通報你家主人一聲,就說衡山鬼王谷,小老兒馬震天有事拜見。”
那少年微微一笑,道:“對不起,你老來得不湊巧,雲家早已搬走了。”
馬震天聞言雙眉微剔,冷冷地道:“雲門世家譽震武林,豈是隨便可以搬得家的?”
後面那位少年脆聲笑道:“哥!這兩年來我已看慣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了,充人物管閒事,連人家搬家不搬家他都要管,好像是自命不凡,其實也真笨得可憐。”
前面那少年聞言,忍不住笑了兩聲,隨即又忍住了笑,道:“你別胡扯了,小心得罪了客人……”頓了一下、接著又向馬震天道:“馬老先生!你就請回吧!
就是家主人沒有搬家,他有事出去了還不行嗎? 不過……”“不過什麼? ”馬震天聞言不禁有氣,冷冷地逼問了一聲,雙目陰鷙地瞪著兩位少年。
那少年毫無懼色,笑道:“瞧你這大的歲數,火氣還是很盛吶,我不知該不該對你講……”馬震天陡地一聲狂笑道:“論家世鬼王谷並不弱於雲門谷,我馬震天也不見得比不得云靖,想不到竟敢對我如此無禮,嘿……嘿……”那少年皺眉想了一下,道:
“鬼王谷?……這個地方好像從未聽人說過,怎能和我們雲門谷比得……”馬震天似已有些煩躁,不願多耗時間,只是冷哼了一聲,邁步就朝大門裡硬闖。
兩位少年一齊攔住了他的去路,同聲道:“你要幹什麼?”
馬震天道:“我要見你家主人!”
話聲中隨手推去,兩位少年也一齊出掌抵擋,但見他倆身形晃了幾下,終於退開了數步。
此時,旁邊那壯漢,已大踏步走了過來,大門口當中一站,瞪著眼看著馬震天。
馬震天推開了那兩位少年,又見那漢子攔住去路,他也懶得說話,隨手又是一掌撥去。
兩人相距約有五七尺遠近,馬震天撥出了一掌,是無法碰到對方的,他只是存心用掌撥開對方,任是這樣,他這一撥之力,少說也有數百斤的力道。
可是那漢子一片渾愣的樣子,竟不曉得躲避或招架。
馬震天心中一動,立即掌力撤回來四成,免得打傷了對方,引起無端麻煩。
哪知,在他掌力到處,擊在那大漢的身上時,只見他衣服飄揚起來,身軀卻是紋風不動的。
馬震天由不得微微一怔,忖道:“看不出這漢子雖然外形渾愣,敢情竟有一身橫練功夫……”心念動處,立時變化掌勢,潛運內力,虛虛戳上一指。 指風急銳地向對方小腹“氣海穴”上點去。
須知大凡有十三道橫練功夫的人,多數不到“氣海穴”,金鐘罩、鐵布衫,任是刀槍不入,氣眼所在,卻禁不起一指輕點。
但是那漢子,仍然視若無睹,理都不理。
指力過處,不但沒有傷著,而且屹立如故,依然穩立門口當中。
這一來,馬震天可不禁心頭一驚,呆呆地怔在了當地。
那大漢挨了一指之後,面上微現怒容,冷哼了一聲道:“你快點滾出去!”
馬震天聞言遲疑了一下,驀然欺身前撲,二招“穿星摘月”,掌砍指拂,無一不是人身大穴。
那愣漢暴叱了一聲,宛如晴天響了一聲霹靂,一拳迎面擊去,拳風勁烈無比。
馬震天見對方根本不理會自己的招數,但他此際已發了一半,只好硬收回來,當即腳下斜踩七星步,身形一轉,側繞敵後,一掌向愣漢右肋攻去。
愣漢虎軀微微一塌,悠然一肘撞出。
馬震天真想不到對方身手,竟然如此靈活,自知不能硬碰,迅疾又退回原來位置。
那愣漢似已發了怒,招數才發便收,但是並沒有住手,跟著一連就是數拳,迎面打來,拳力之猛,世上罕見。
馬震天被逼得無法不退,慢慢退後有十步遠。
那愣漢,卻是越打越有勁,竟然無休無止了,數拳之後拳力越見雄勁,但並沒有進撲之象,宛如是他自己在練功夫樣的。
任是這樣馬震天與他相隔已兩支左右,卻仍感到對方的拳力,勇猛難當,也不敢硬對,在無法可施之下,氣得他驀地一頓腳,回頭便走。
等他離開了門前那條青石路,耳中聽到那兩位少年笑道:“武大叔!你該收招了吧,人家都走了呀!”
馬震天一面下山,一面氣得面色煞白,幾乎嘔出一口鮮血來,再不就一頭撞死。
須知他當年在十二護法尊者之中,論功力不在雷天化之下,放眼當今武林,能和他一拼之人,卻是寥寥無幾。
但今日竟被人家打得連手也不能還,吃了這麼一記悶虧他怎能不氣。
下到了山腳,他那兩位弟子洪勝、沙九迎了上來。
他們問出來一個字,一見馬震天神色極壞,也就不敢問下去了。
馬震天仍是一聲不哼,騰身上馬,當先出了谷口,馬震天心有所思,驀然喊出了一聲,道:“是他!啞口孟賁武剛?”
洪勝這才有了機會說話,忙道:“師父,武剛他是誰呀?”
馬震天苦笑了一下道:“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是武林中的一奇了,生性有些渾愣,素常不愛說話,出道以來,能接下他一拳一掌的,放日江湖,可說不上三五個人。”
沙九接著道:“那麼師父也接不下他幾掌吧?”
馬震天道:“老夫也還差得遠呢。”
說著話,心頭又是一陣氣憤,他後悔不該在徒弟面前,說出自己不行的話來,於是又默然向前走去。
暮色已合,四下里的景物,已成了一片迷茫,數丈外忽然閃動起一點微微的燈光。
馬震天一言不發,只用手向前指了指,三人就催馬直朝那燈光閃動處奔去。
轉眼就到,原來是一座廟,三人下馬進去,見裡面卻還乾淨,只有一個火工道人,正在引火燒飯,看到三人進來,早已嚇得打抖了。
馬震天見狀,心中有些不忍,叮囑兩個徒弟不要去擾他,就徑直進了大殿,找了一處乾燥的地方,吃了些乾糧,就在原地打起坐來。
忽然從夜風中送來一陣奇香撲鼻,馬震天陡然喊道一聲:“不好!”
人隨聲起,方縱起不到數尺高,“蓬”地一聲,跌了個仰天僵臥。
洪勝、沙九兩人見狀,急得頭上都冒了汗,無奈頭昏眼花,連抬起腦袋的勁都失去了。 就在這時,卻聽口有人道:“他們到了沒有?進去看看!”
語聲不高,但含氣斂勁,分明是武功不俗之輩,話也只有這一句,以下便又毫無聲息。
不大一會工夫,先是一陣勁風撲入屋來,燭光搖曳中,就見門口出現了一人,正是方才那火工道人。
洪勝以為自己眼花,眨了眨眼睛,再一細看,仍還是那被嚇得渾身抖顫的火工道人啊! 
他在入門之後,陡然止步,雙目射出銳利的光芒,宛如兩道冷電,落在地上馬震天的身上。
跟著在大門口,又出現了一人,低聲道:“老耿,得手了嗎?”
那火工道人聞言哈哈一陣大笑道:“他們都軟啦!”
笑語聲中,他探手在身上一陣亂扯,撕碎了那身破道袍,現出了本相,乃是個中年大漢,毫無一絲老態,而且生相極是兇猛。
洪勝和沙九兩人,睹狀禁不住發起愣來。
就在他們發楞的瞬間,倏聽“噹噹當”三響玉磬聲動,眨眼間殿中添了數根火炬,照得這間破廟,明亮異常。
隨著火炬閃亮之際,殿中卻多了一位白衣女郎,可以說是艷麗絕世,只是有些個冰冷。 她朝著地上的三人打量了一眼,“把他們解救過來。”
是一個手持短戟的漢子,應了一聲,立即探懷取出解藥,託在掌內,對準三人面上用力吹了一口氣,三人頓時清醒過來。
馬震天迷們地揉了一下眼,只聽有人道:“馬震天,看清楚點,天蠍教花壇聖女長春公主在此,還不快來叩見。”
馬震天聞言心中一凜,暗忖道:“我怎麼自投羅網了。”
白衣女郎冷冷地道:“馬震天!你可接到了本教金蠍令符了麼?”
馬震天此際是豪氣盡喪,一點也橫不起來了,緩緩地道:“已經接到了,正準備報到歸壇,只是擔心教主仍然加罪。”
白衣女郎道:“有本公主作主,前罪赦免,仍準歸壇效力,但得先完成一件任務。”
馬震天道:“願聽公主吩咐!”
白衣女郎道:“好!由他四位告訴你如何做法,我要先走一步了。”
她話音方落,火炬倏地一暗,等到火光再亮時,人已失去了踪跡,但聽遠遠傳來車輪軲轆之聲。
長春公主走了,破殿上的人,才又重新敘禮。
原來那四個大漢,乃是金蠍教中護壇十二將中的四位,單戟將戚戚,金鞭將耿彬,神槍將徐傑,飛叉將張聲。
他們乃是隨著長春公主,向武林中各門各派撒了拘魂榜,以促成來年阿房宮上的血祭大典。
馬震天來到雲門谷,卻是另有打算。
他知道花蕊夫人重整天蠍教,對當年叛過她的人,是絕不會輕易放過,別看她說得好聽,來年血祭之日,說不定就是第一個被開刀。
如要對抗天蠍教,靠一己之力,是絕不能成事,除非武林大結合,同仇敵愾地去對付天蠍教,才能有勝算的把握。
這亦是他要找上雲門谷的初意,因為數天下武林各派,只有云門世家這四個字,才叫得響,武林才能風從。
哪知,人謀不如天謀,雲門谷拒不見客,夜宿破廟,卻自投羅網。
他和四將商量了一陣,無非是把雲家攪亂個雞犬不寧,主要目的,還是牽制雲靖,不使他再到處擾亂。
再說云霄回家拜見過分別多日的父母之後,就提到了雲漢的被擄,且已降了天蠍教,又說起江湖上最近所發生的事。
老俠雲靖氣得雙目冒火,夫人周氏是舐犢情深,一個勁地責雲霄,不救自己弟弟,卻偏愛管人家的閒事。
啞口益賁武剛是本性難改,坐在一旁半聲不哼。
他那兩位弟弟雲超雲超,也將傍晚時來了馬震天的事,說了個大概。
雲霄笑道:“咱們卻得準備點,他們還會再來的。”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22:25

第六回

天剛亮不久,太陽方在雲端低處,露出來半個臉兒,雲家的大門外台階上,已然站著七八個人。
他們靜靜地站了足有半個時辰,雙門仍緊閉未開。
馬震天想起了昨日所受的悶氣,驀地飛起一腳,踢在門上。
但聽震耳一聲大響,門內木寸閂折斷,兩扇大門一齊打開。
他踢開了大門之後,並不做聲,仍然靜靜地站在門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深似那大門根本不是他踢開上。
眨眼間,出來了兩個少年,正是昨日黃昏見過的雲超和雲超。
雲超一眼就看出來是昨日來過的馬震天,怒喝道:“你發了瘋麼?大清早又跑來撒野……咦?原來還約了對手喲……”馬震天冷嘿了一聲道: “快去叫雲靖出來,老夫和他有話說。”
雲超一翻眼,朝著雲超道:“哥哥,這老小子有點不是人,我們一齊上!”
雲超道:“這老小子是有兩下子,一個人打不過他,只好這樣了。”
這弟兄二人別看都十三四歲了,還是個大孩子,且因從未入過江湖,哪知世間險詐,所以仍未脫那份天真,所以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
馬震天心中卻暗自發笑。 忖道:“看來這雲門世家也維持不了幾代啦!”
他心念動處,橫掃出去一掌,道:“娃娃!你們不行,快回去。”
雲超和雲超兩人,迅快地交叉換位,恰好讓開對方這一擊。
雲超跟著進招,如來心穎,掌勢罩住對方胸前大穴。
雲超乘機連發兩掌,從側翼攻了過去。
他們施展的乃是雲門獨家手法,“拳掌合壁”,招數本來就奇奧異常,加上配合得周密,威力增加何止數倍。
這麼一來,馬震天才禁不住心中一凜,忖道:“難怪雲門世家能在這江湖中叫得響亮字號,也真有的是功夫。”
他心中是這麼想,手下毫不怠慢,見招拆招,和兩個孩子打在一起。
在這時,從院中又出來了一個人來,乃是那猛漢武剛,他站在門口是一言不發,也不動手。
馬震天被兩個小孩子困住,有幾次還幾乎著了打兒,被打中穴道,忍不住心中大怒,冷嘿一聲,再不留情,雙掌連環劈出,其勢真似排山倒海一般。
但所掌風呼呼,一連搶攻了八招之多,才算穩住了身勢,緩過了一口氣來。
雲超雲超弟兄兩人,乍退又進,拳掌齊施,立時又全力搶攻上來。
馬震天見八招急攻之後,仍然奈何不了對方,心中更是吃驚不止。
於是,他一面動著手,一面在暗想,心忖:“自己在江湖上身份不低,闖下了鬼王谷這塊招牌可也不易,今天如果敗在兩個小孩子手上,還有何臉面在江湖上立足。”
他想到這裡,惡念立生,拳招忽變,不似剛才那般急攻猛打了,出手吐招竟是緩慢異常,但那一掌一腳之中,全都帶著一股強勁的潛力。
在一旁觀戰的四將,他們還不知道猛漢武剛的厲害,互相一使眼色,各掄兵刃,竟打算要往大門裡闖。
倏見那猛漢武剛一瞪眼,道:“你們幹什麼?”
金鞭將耿彬一揚手中竹節鋼鞭,哈哈笑道:“傻大個,你讓開些吧!老子要進去找姓雲的!”
武剛冷冷地道:“不行!”
飛叉將張聲一振手中七股火焰叉,嘩啷啷一陣響,道:“憑你也阻得了大爺?”
喝聲中,又是一振手中叉,對準武剛胸前就扎了下去。
武剛連理也不理,等叉頭一到胸前,他驀地探手抓住,用力往起一挑,喝了聲:
“滾開!”
張聲還真沒瞧得出對方有這麼大的勁,被他一抓叉頭,往起一挑之際,就覺著虎口已裂,暗叫一聲:“不好!”
還沒有來得及鬆手丟叉,人已被挑了起來,接著就是一聲厲喝:“滾!”
連叉帶人,被扔出去兩丈開外,跌在地上,就只有“哎呀”的份兒了。
這一來,另外那三將,立被震住了,各個拿著兵刃,欲進不前,欲退不得,發起怔來。
武剛望著三人又一瞪眼,跟著又是猛喝了一聲:“滾!”
在喝聲中,一拳搖擊過去,剎時間狂飚疾卷,石走砂飛襲向了三人。
他們倒是真的聽話,在那勁厲的掌風之下,誰也立不住腳,也不敢硬接,只有伏地打滾了。
和那馬震天打在一起的雲超雲超,吃虧在功力沒有人家深厚,縱然招數身法勝人一籌,也被迫得漸落下風,身上已都見了汗了。
就在這時,大門口突然出來了一人,乃是雲霄。
他見兩個小兄弟勢危,心急之下,縱身而起,倏地又破空而下,人一落地雙掌齊出,掌風颯颯,勁道奇猛。
馬震天不由大吃一驚,迅疾縱身一閃,避開了掌風,定神打量,就見對面站著一個俊美的書生,另外在大門口也出現了一位儒士打扮的中年人。
馬震天不認識那書生,但卻認得那中年文士,正是雲門世家第四代的宗主雲靖。
此際雲霄一手拉著一個兄弟、回到了大門裡邊。
雲靖冷冷地道:“我說什麼人有這樣的威風煞氣,原來是鬼王谷的馬尊者,你這上門欺人,難道云門谷就怕了你不成。”
馬震天聞言臉上一熱,道:“我本來是以禮求見,幾次的善說,他都以惡言相加,難道這就是你們三門世家的規矩?馬震天可也不是怕人的。”
雲靖哈哈笑道:“我云門谷接待的是正人君子,對於尊駕這樣的人物,可不在接待之列。”
馬震天聞言狂笑了一聲. 道:“你未免把你雲門谷看得太高了吧!”
雲靖笑道:“本來就不低嘛,不信你就試試,若你能接下十招,雲門谷立即封谷。”
馬震天又是一聲狂笑,道:“好,咱們就一言為定,我倒是要看看雲門谷有什麼絕活兒。”
門裡邊,忽然又閃出來雲霄,笑向雲靖道:“爹!這十招記給我吧!”
雲靖心裡有數,他知道云霄在天山多年,跟著三仙之一任何一位練成的功夫,在江湖上都講得起頂尖的人物。
於是笑道:“你行嗎?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呀!”
雲霄笑道:“行!您放心吧,我還能讓他三招!”
馬震天他可不知道,眼前這位年輕書生,是癲仙的徒弟,不由縱聲狂笑道:“小子,牛皮且不可吹得太滿,我馬震天要在十招之內輸給你,我爬著出你這雲門谷。”
雲霄他這是跟著他師父學來的毛病,一和人動手,就發狂態,而且口齒上也非常刻薄,聞言笑道:“那不行,你把我們這塊乾淨土爬髒了,我們還懶得去洗呢!”
馬震天聞言,更是氣得哇哇怪叫,喊道:“好小子!你倒是真能冒大氣。”
雲霄道:“你別管是冒大氣或吹牛皮,都是空話,咱們在掌法上見個分曉,不就知道了嗎,我還給你個便宜,只你接得下我四掌,雲門谷的人,從今後不入江湖。”
馬震天哪會將一個毫不起眼的年輕書生放在心上,但他公然要自己接他四掌,心忖:
“由十招到讓三招,這又只憑四掌之力,也太猖狂了,就是當年三仙沒歸陰前,也沒有這樣的把握。”
心念一動,笑道:“好!老夫就接你四掌。”
雲霄笑道:“你可站穩點呀!別讓摔倒了,那麼大的個子,可有點不好看。”
話聲中,也不紮馬立樁,就只提了一口真氣,發出了一掌。
他這一掌用的乃是左掌,明眼人一看,就知是虛招數如果對方打算閃避,那本是虛招的右掌,也必會跟著遞出。
這樣一來,就已搶盡了先機,對方就只有挨打的份兒了,連招都遞不出去。
馬震天也是個老江湖,哪會看不出來,心說:“老夫偏不上你這個當。”
念頭轉處,竟以右掌用上了十成力道,來迎擊雲霄的左掌。
雲靖雖知自己愛子的功力不凡,但是卻關心著雲門谷的聲譽,心中卻暗中埋怨道:
“這孩子怎麼這樣荒唐!”
須知兩人畢生的功力,都貫注在這一掌上,這一擊關係著兩派的存亡。
於是兩掌相撞,震出一聲大響之後,並顯不出勁氣凜冽,等過了一陣之後,在空中方響起一陣“唰唰唰”的嘯聲。
雲靖自然是關心著愛子,先定睛看他,雲霄站在那裡,恍如玉樹臨風,只是身形微晃了一下,安然無事。
再看那馬震天可就慘了,他連退了六七步,方勉強站住,但上身仍然搖晃。
雲靖又驚又喜這才放了心,猛漢武剛卻驀地暴喊了一聲“好!”
他這一個“好”字,喊得是聲如霹靂,震得四山俱應,端的威猛異常。
跟著雲超和雲超兩人,也喊道:“好!大哥哥!有你的!”
而那馬震天呢? 卻呆在了當地。
他心中當然明白,僅此一掌,已分出來功力強弱,這年輕人居然勝過自己,他有什麼奇遇福緣呢? 小小年紀,竟有這樣高的功力? ……雲霄見狀,知道馬震天被自己一掌,震得迷糊了,打鐵趁熱,立即朗朗道:“請再接我第二掌!”
馬震天這才驀地驚醒,忙應了一聲:“好!”
立即凝立如山,全身功力都連聚以雙掌之上。
雲霄仍在原地舉起右掌,遙遙擊去。
此時兩人相隔有一丈五尺以上,但是雲霄並沒有挪近,似乎不把這一段距離放在心上,只是在右掌推出的瞬間,左手曲指對正敵方輕彈了一下。
一縷指風穿過掌風迅即向對方射去。
馬震天貫注全力,吐氣開聲,微嘿了一聲,雙掌用盡全力,推擊出去。
馬震天的一身武功造詣,確也非同小可,雙掌一推出去,登時勁風排盪,激得地上砂飛石走。
雲霄見狀,陡然間收回了自己三成功力,左手彈出的一縷指風,後發而先至。
這麼一來,反而顯得他的掌力薄弱了,絲毫沒有驚人之處。
那猛漢武剛見狀忍不住咦了一聲,馬震天心中也感到詫異,心忖:“怎麼?這孩子力竭了……”哪料,他念頭還沒有轉過來,倏覺有一縷指風襲至,這才復又大驚。
須知任何勁厲的指力,沒有可和掌力對抗的,只有天山絕傳“禪指神通”的功夫,能以穿透掌風的大氣層。
但他又覺著對方的掌力毫不凌厲,心中又復稍寬。
就在此時空中突然發出轟轟之聲,生似能夠排山倒海樣的,威勢驚人之極。
原來雲霄卻是收力自衛,在身前佈滿了罡氣,馬震天強厲的掌風和罡氣一觸,立時激滾排盪而起,雲霄身形未動,馬震天也只是晃了一下。
一掌方過,雲霄倏地朗喝一聲:“姓馬的,接我第三掌!”
馬震天怒目圓睜,方喊道一聲:“好……”忽覺腹中一陣低鳴,跟著又是“卟”地一響,谷道一緊一鬆,打出了一個臭屁,驀然之間,雙膝忽軟,跌坐在地上。
須知一個貫注全身真力的人,最怕中氣不繼,放了一個臭屁不當緊,真氣立洩,但那提起來的力,也無法收回,胸腹之間,立成真空,人哪還能站祝雲霄笑道:“馬老頭,你妄運真力已受傷,快回去趕快調治吧,否則縱然不致喪命,全身武功卻將化為烏有……”這一記啞巴虧,馬震天是吃得真冤,想不起來,自己怎麼倏然之間,氣機不調了,竟然打出一個屁來。
雲超這孩子仍未失天真,他用鼻子嗅了兩下,笑向雲超道:“哥哥,你聞聞,好臭呵!這是放的屁!”
一句話臊得馬震天老臉通紅,一言不發,站起身來,打算走去。
怪事了,就當他方一欠身,“卟卟”又是兩響,是那肚子竟作不得主兒了,臭屁連放了起來。
這麼一來,他再也不能停在這裡了,也不管四將如何,朝他那兩位徒弟喝了一聲:
“走!”飛奔下山而去。
雲霄哈哈朗聲一笑,道:“慢點跑喲!小心摔破了頭,放心吧,我不會追你的。”
天蠍教那護壇四將,被猛漢武剛連掌掃打之下,也全都受了傷,一見馬震天跑了,他們也都嚇破了膽,哪還敢停,真個的連滾帶爬,狼狽而逃。
雲霄望著那狼狽而逃的幾人背影,縱聲狂笑不已。
雲靖見兒子現出這樣的狂態,卻皺了一下眉頭。
雲超和雲超兩小弟兄,縱上前拉著雲霄的兩隻手,齊聲嚷道:“大哥哥,你是用什麼武功把那馬老頭兒打跑的呀?”
雲霄笑道:“武功呀!可玄妙著呢。只要我一指彈出,管教他放屁不止,他還不得快跑嗎?”
雲超身子一扭道:“大哥哥!人家問你是什麼武功嘛?”
雲霄笑道:“這個麼,不能傳給你們。”
“那不行,誰叫你是哥哥嗎!”雲超也賴了上去。
雲霄望著雲靖笑了笑,又向二人道:“好!咱們回家去再說,我肚子餓了呢!”
忽然有一人接口道:“我看你在天山幾年,本事練得併不怎麼樣,卻將你師那老饕的本事學來了。”
雲霄抬頭看去,見是他娘周氏夫人,笑道:“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怎麼能行呢?”
他們父子娘兒們笑談著迴轉家去,兩個兄弟雲超和雲超,更是笑語不停,聲聲不離那馬老頭放屁的事。
雲家本是富裕,幾代以來,也全都講究飲食,而且周氏夫人,也做得一手好菜,一時端上來,真的是水陸畢陳。
一家人團團坐,吃得倒是滿高興。
正在他們酒飯已畢,忽見一位壯漢進來,向雲靖禀報導:“排幫歐陽幫主的手下三人求見,其中兩人還受了傷。”
雲靖聞言卻倏地一怔,趕忙來到前廳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就是那三個,一個右肘部以下,幾乎被砍斷,一個左肩遭刀劍劈中,深可及骨,只有一人沒有受傷,但也累得接不上氣。
三人一見到雲靖,立即撲倒在地,失聲痛哭起來,那個沒有受傷的人道:“雲大爺……我們幫主已經歸天了……”一語未了,人即暈了過去。
雲靖忙道:“雲兒!趕快救人!”
雲霄身旁帶有天山的傷藥,先取出三粒靈丹,命雲超取來熱酒,雲超幫著他,灌入傷者口中。
須知以他們受了那樣重的傷,仍陪著另一人,奔走了七八百里路,來到了雲門谷,此時見雲靖,一鬆氣兒,人哪裡還不昏死過去。
雲霄同兩位弟弟,分別給傷者洗滌傷口,割去已經變色的皮肉,然後敷上藥,包紮停當。
周氏夫人熬的參湯,雖欠些火候,也匆匆地端了來。
過了有大半個時辰,傷者賴雲霄天山赤丹之力,甦醒過來,又喝下了一大碗參湯,然後將傷者抬到靜室中休養,白另一人述說歐陽幫主歸天的經過。
原來那排幫的幫主,名叫鐵背蒼龍歐陽清,他和這位雲門世家的四代宗主雲靖,不但是結盟的兄弟,也還是兒女親家。
歐陽清膝下的獨生女兒歐陽玉霞,從小就和雲霄是一對青梅竹馬的童侶,兩個大人看在眼裡,相互一商量,也就暗中定了,只是兩個尚不知道而已。
後來歐陽清受了踏波無痕奚平之託,接掌了排幫,去了長江西陵峽,雲霄也在那時被癲仙凌渾看中帶上了天山。
轉眼之間,差不多都有十多年了,如今雲霄藝成下山,西陵峽排幫卻出了事。 。
這件事說起來,仍得歸溯到那踏波無痕奚平的身上。
奚平既被人稱為踏波無痕,水上功夫自是十分了得,但他生性有煙霞癖,從他父親手上接下排幫幫主,卻不願去作威作福,但又不忍見幫中弟兄流散而走入邪途。
於是他就一再地向歐陽清懇求,要將幫主大位讓出。
歐陽清當然是不答應,但是奚平竟然搬出九大門派的掌門人來,一齊為排幫弟兄的前途向歐陽清請命。
歐陽清被逼無法,這才接了下來,而那排幫經他整頓之下,也確較往日興盛得多了。
這時的奚平都已是七十多歲的年紀了,他放掉湖海之中,倒是清閒自在。
一天,他獨駕小舟,在江邊垂釣,一直釣到二更多天,才釣到有七八尾一兩斤重的大魚,心中十分高興。
於是就自己動手,將幾條魚一條於炸,一條清蒸,餘下的換酒。
做好了,坐在船頭上,自斟自飲,這份悠閒神氣,無殊是人間神仙,什麼功名富貴,只不過浮雲一片。
老人家眼力好,雖然相距很遠,卻看得十分清楚,忽然上流飄下一隻快船,飛馳而來。
就見一個少年人,從艙中走出來,手中還提著一個人,竟毫不遲疑的,摔向大江中心去。
奚平見狀,覺得這條船有些蹊蹺,迅疾將自己的船,劃到江邊一片蘆葦之旁,讓陰影遮住船身。
這老頭別看視富貴如浮雲,放著現成的幫主不干要讓人,他可有個怪脾氣,那就是碰上事,他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於是,他就入艙換了水衣水靠,將一雙蛾眉分水刺,掛在了腰間,等那快船馳了過去,他便靠著江邊,遠遠地綴了下去。
儘管那船上四名槳手,劃得快船如飛,但是老英雄武功過人,又是自幼練成的水上功夫,快船並拋不下他這隻小船。
快船往前行了四五里,找了一個蘆獲保密之處,停了下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22:44

奚平也將小船拋錨泊妥,輕輕地溜下水去,由水底潛游,到了快船附近,緊貼著那片蘆獲的邊緣,選了個陰暗之處,探出頭來,竊聽船上人的談話。
船頭上坐著兩個人,正喝著酒,其一個略胖的問道:“老賈呀,排幫那位姓桑的舵主,是指定的這個地方嗎?”
那人笑道:“這條水路,我跑了足有幾百趟了,還會有錯嗎?”
那略胖的一個道:“我是怕你喝醉了酒……”姓賈的笑道:“我又沒喝醉,難道連約定的地方,也不記得嗎?我看你是抱著腦袋過江假小心。”
略胖那人笑道:“老賈,你說我杜良假小心,我也不和你抬摃,凡事總是多想兩遍妥當些。”
他說著仰面乾了一杯酒,又道:“就以方才那人來說吧!我早知道他是排幫派出來的奸細,如不是假小心,讓他混了來,出了事丟腦袋的可是我們!”
那姓賈的也乾了一杯酒,笑道:“老杜,我瞧你準是犯了財迷和色迷了,歐陽清的那丫頭,我聽說是滿俊的,要不然咱們教會選中了她,要她去當花姬,就是咱們在這裡接上了,送到總壇,也摸不到點邊兒。”
杜良道:“那也不見得,她只要上咱們的船,還怕她不聽話,吃不到,總得摸個夠,還有那賞錢,總少不了的吧!”
那姓賈的笑道:“說你迷竟迷了起來,看不小心掉在江里餵了王八。”
這麼兩個人,大約應該列入“碎嘴子男人”的一類,杜良喝了一大杯酒道:“老賈,說真個的,人家排幫可算得上銅牆鐵壁;打算抬人家的妞兒,就那麼容易嗎?”
姓賈的聞言哈哈大笑道:“虧你老杜還在江湖上混了這麼久,原來是個糊塗蟲哪,不是我姓賈的吹大氣,他那些將軍、使者、會者,知道的也不見得會有我多。”
水中的奚平,卻聽得怔住了,心中卻大大吃驚,再聽下去。
那杜良道:“那你就說出來聽聽,怎麼樣?”
賈善許是酒喝得不少,嘴巴作不了主了,笑道:“我給你說了,你可不准告訴人,要是讓教主知道了,可是個亂刀分屍的罪哩!”
杜良道:“你放心吧!老賈,我杜良就這點好處,嘴巴從來不亂講話。”
水中的奚平一聽,忍不住暗笑道:“好小子,我看你這張嘴,是最靠不祝”賈善道:
“任他排幫固若金湯,擋不住有人心生內叛,其實咱天蠍教的目的是要控制排幫,曾經三番兩次地派人和歐陽清談判,誰知那老小子橫得緊,橫說豎說全不行,最後還要拿刀殺人。”
奚平心中暗道:“總算當年我奚平沒有選錯了人。”
杜良道:“不是聽說咱們教主有一套絕招嗎?再大的英雄也逃不出她的手心去。”
賈善道:“這一絕招她用過了,硬是脫光了睡在姓歐陽的床上,你猜人家怎麼樣了……”杜良聞言,宛如那花蕊夫人已躺在了他的床上似的,渾身就那麼不對勁起來,忙道:“快說,那姓歐陽的怎麼樣了?”
賈善氣哼哼地道:“他呀!是個大傻瓜,送上來的他不要,反而大發脾氣,把咱們教主給罵出來了。”
“噢”的一聲,杜良一伸腿,蹬了酒壺,罵道:“我看那老小子準是沒有本錢!”
賈善笑道:“他要沒有本錢,怎麼會生兒育女。”
杜良道:“那他真是個大傻瓜了。”
賈善道:“我們是一計不成,還有二計。”
杜良忙不及待的問道:“二計是怎麼樣的?”
賈善道:“他歐陽清是天神,咱降服得了小鬼小判,排幫中那般舵主總管,總是個人,人還有不貪財愛色的。”
杜良道:“降服了沒有?”
賈善笑道:“黃金幹兩,還有十二花姬,他們早乖乖地拜服在石榴裙下,排幫全都叛了,歐陽清就有高過天的本事,也無能為力了,此時大概已被捉住了吧!”
杜良道:“他如犯在我的手中,我得先砍他兩刀。”
賈善道:“你倒想得美,咱們教主還捨不得呢。”
杜良道:“那是為了什麼?”
賈善道:“教主說的好,一個人要有骨頭,有正氣,什麼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呀,能這樣,才算是真正的人,像歐陽清這樣的人,還是人間之寶呢。 ”
杜良道:“像我們這樣,都不是人了麼?”
賈善笑道:“當然是人啦,只是不一樣而已……”潛在水中偷聽的奚平,人已聽得發起怔來,等到二人語聲住了,方始驚醒過來,暗道一聲:“不好!莫非歐陽賢弟已落賊手了,排幫的基業也完了嗎?我可不能坐視不救。”
心念動處,立從水中竄起,左手一扳船頭,從水中上來,不等兩賊起身,一對分水蛾眉刺,用了招“左手擺蓮”,將兩人扎死,又把四名槳手,也一齊了帳。
那舵手一見不對,他倒是乖覺得很,翻身跳入江中。 在踏波無痕面前,他想跳水逃命,那叫休想。
就在他人方落水,奚平也跟踪撲了下去。
這老頭是紅了眼,手下絕不留情,蛾眉分水刺已由他後心扎了進去。
當峨眉刺往外拔出時,這小子落了個“收支相抵”,他的血往外流,江水卻從嘴中往裡灌,一縷陰魂往豐都城報到去了。
踏波無痕奚平二次上船,把船劃到江心,用峨眉刺在船底扎了幾個洞,腳尖一踹船板,人又落水,踩著水上了自己的小船,直朝上游駛去。
小船上行約二十多里路,遠遠已看到泊在岸邊的一條商船上,船頭燃著三支香,船尾則有兩支。
奚平一看就認出來是排幫的船,心忖:“排幫總舵起了內叛,江上分舵未必就一樣的同流合污。”
心念一轉,就將小船劃了過去,離著那商船還有兩三丈遠,船上有人喝問道:“什麼人?”
奚平應聲道:“荊州奚子彬!”
船上果是排幫弟兄,他們也都知道奚平的字,聞言知道是老幫主到了,忙答道:
“是老幫主駕到了,你老等等,弟子替你搭跳板。”
奚平道:“不用了。”
話聲中,騰身一躍,人已縱到船上,他那小船,早有排幫弟子替他纜在大船邊上。
掌管這隻船的,是分舵舵主施信,帶了他的徒弟方傑,從艙中出來。
奚平因事急不願讓他們行禮,便急忙閃身入艙,他卻認得這師徒兩人,原是他平日最得力的弟兄,忙道:“施信,你還認得老夫麼?”
施信道:“老幫主!你老把話說到哪裡去了,施信能吃這碗飯,還不是你老的恩賜,我……”奚平道:“就听你這一句話就行了,老夫信得過你就是,我告訴你,總舵中幾位舵主,已經叛幫投了天蠍教,目前在總舵可能已出了事……”施信一聽,當即慌了手腳,道:“那我得趕緊集本舵弟兄,回救總舵……”奚平道:“來不及了,眼前有三件事交給你辦,第一、就近通知本幫各分舵,就說我複行視事,暫設臨時總舵於虎牙山。
第二、用飛箭傳書,通知上下游各分舵除了留下刺探消息的小船外,一律撤向虎牙山待命。 第三、速派人守住通往總舵各要道,搭救歐陽清幫主的小姐。 ”
在這時,總舵果真的出了事,歐陽清已被總舵中幾位叛幫的舵主,還有一百多名排幫弟子,其實裡面有大多數是天蠍教徒偽裝的,少數人也是被裹脅附從,包圍在忠義堂上。
在他身邊仍是忠心不二的,只有沈宗培、馮建中兩位舵主,他們各率領二十名弟兄,和那些叛徒們戰在一起。
此際在人群中,忽然現身出一個年輕人,一柄長劍確屬神出鬼沒,竟沒有能近得了身。
沈、馮兩位舵主見狀,立即捨了那班叛徒,雙撲那青年壯士。
但兩人造詣沒有那人高,不到十個回合,沈宗培左臂已被劍劃了一道口子,馮建中的右肩,也被刺了一劍,雖然未傷肩骨,已不能握住手中刀了,只有用左手,仍然拚命猛撲。
歐陽清一見那青年壯士,心中一怔,他認得出那正是雲門世家未來的五代傳人云漢。
雲漢也怔得一怔,他也認得出乃是他老世伯歐陽清,有心不和他動手。
但是,就在他微微一怔的瞬間,沈、馮二位已領著弟兄,轉撲向另一處了,而且歐陽清也走下廳來。
他這時只有暗中一咬牙,昧起來良知,狂笑一聲道:“你來得好,太爺正要拿你祭劍!”
歐陽清一聽,不禁火冒三丈,冷笑了一聲,道:“好畜生,今天我要與雲門一整家風,接招啊!”
喝聲中,掄起一對護手鉤,盡展平生所學,與雲漢打在一起。
論功夫,歐陽清是比雲漢要高上一籌,同時他生性疾惡如仇,一見自己素常最疼愛的侄兒,竟然也喪心病狂,投了天蠍教哪得不氣。
於是,一出手就施展出狠絕的招法,有時根本就不管對方的兵刃攻向何處,護手鉤仍然直奔對方要害遞出。
雲漢本就有點情怯,加以功力也趕不上這位老伯,所以不到二十個照面,乃走了下風,漸漸地不行了。
可是在混戰中,天蠍的高手,一個個地露面,形勢是越來越不利了。
馮建中左臂又被扎了一槍,他明白自己不能再戰了,便高喊了一聲道:“幫主,弟子馮建中先走一步了!”
喊聲一出口,拼出最後一點力,將身前一名叛幫舵主吳登龍劈死,然後橫刀自刎而死。
沈宗培在重重包圍之下,仍如煞神一般,近於瘋狂的砍殺。
雲漢一面動手,一面高喝道:“你們退後圍住他們,放箭!”
沈宗培聽了,心中不由大驚,明白要是那樣,自己就只有挨射的份兒了,再無還手的機會。
暗中一咬牙,便命自己身邊的幾個弟兄,合力向敵方人群中衝去。
常言道:“一人拼命,萬夫難當。”何況他們這十幾個人,無異十多只猛虎,一陣衝殺,叛徒們死傷了不少,但是沈宗培和他那十幾位弟兄,也終因四面受敵,力戰而死。
歐陽清眼看著大勢已去,他縱聲大笑,一招逼退了雲漢,身形倏地倒縱回去。
雲漢高喊一聲:“你走得了嗎?”
他一聲未了,歐陽清猛一轉身,雙鈞一分,兩名叛徒的腦袋都添了個窟窿,左腳飛起,又踢中一名叛徒的前胸,胸骨立斷,人也被踢出去一丈多遠。
跟著,他又雙鉤全交右手,左手取出來兩粒磺磷彈,揉去蠟皮,抖手打向人叢。
“轟”的一聲響,燒得那群教徒們一陣號叫連天。
這時把個雲漢驚得呆了,卻怒惱了那位背叛排幫的領導者刑堂舵主雙頭蛇桑天良。
他縱過來,掄起左手練子點穴極,纏住了歐陽清右手的雙鉤,右手點穴镢掄起來,砸向歐陽清的頭頂。
歐陽清向右一閃,探左手攫住了練子,但那極頭仍然砸在左肩上,疼得他身形一晃,桑天良卻突然撒手,右掌向歐陽清左胸推來,口中喝道:“我來送幫主歸位!”
歐陽清眼見對方一掌推來,他並不躲閃,容對方的右掌發出了一大半了,前胸反而向掌迎了上去,冷哼一聲道:“你還不配!”
桑天良一見歐陽清迎掌撞來,心思:“你歐陽清這不是找死嗎?”
心念動處,右臂上貫勁,掌力又增強不少。
他卻沒有料到,這正是歐陽清與他同歸於盡的打法。
就在他挺胸迎掌的時候,右手的雙鉤掛進了對方的左肋。
“哎……呀呀!”兩聲慘叫。
歐陽清的一個身子,被桑天良一掌推出去八九尺遠。
桑天良也被歐陽清的雙鉤,在左助下,撕裂了碗大的一個窟窿,兩人全都痛昏了過去。
就在兩人雙雙倒地的瞬間,雙鉤震飛的那一支練子點穴镢飛拋出去老遠,正又打在那發怔中的雲漢腿上,他也是“哎呀”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跑。
這一招傷了三個人,場中人都看得呆了,一時不知所措。
歐陽清就有那麼狠,他拚出最後的一點內家勁力,從地上一躍而起,兩大步走到桑天良身前手起鉤落。
桑天良一顆腦袋,也被削離頸項。
他仰天一陣大笑,方要橫鉤向咽喉上抹去,陡地一石飛來,擊鉤脫手,跟著一人高聲喊道:“兄弟,何必出此下策,老哥哥來了!”
跟著就見從山口危石上,飛縱而來一人,已然跑得滿身大汗了。
歐陽清瞪眼一看,認出來是當年老幫主踏波無痕奚平,張口喊了一聲:“老哥哥,我……”話未說完,張嘴吐了一口鮮血,人卻向後倒去。
奚平一個箭步竄了過來,探手一托,抱住了歐陽清,哀衷地道:“兄弟,都是哥哥害了你……”是以話未說完,老淚縱橫,竟然失聲痛哭起來。
這一來,那班被脅從投敵的排幫弟兄,立被感動得天良發現,發一聲喊,掉轉過來槍頭,殺向了混入的天蠍教徒。
在這時,那看守倉庫的一位舵主,和兩位頭目,一見忠義堂起火,以為幫主完了,就點燃了倉庫,率領弟兄一路苦戰,衝下山來。
二人一想,要報仇除了雲門世家之外,沒有人挑得起這付重擔,於是就連夜奔來了雲門谷。
此際火勢蔓延得遍及整個西陵峽,黑煙遭山風一吹,瀰漫了半個天。
踏波無痕奚平見狀,知道酉陵峽不能再停了,就從地上抱起來歐陽清,飛奔下山,找到了自己的小船,向虎牙山而來。
雲門世家四代宗主雲靖父子聽了那守護倉庫舵主述說,早已忍不住熱淚盈眶了。
雲霄道:“爹!我們還是趕快點去才好,最低限度也能給歐陽清伯父收個屍呀!”
雲靖點了點頭,父子們方收拾了一下,還沒有出門,又是一個壯漢進來禀道:“門口有一個老人家,說是叫奚平的求見。”
雲靖聞言又是一怔,立即跑出門去一看,認得是踏波無痕奚平,忙上前見禮道:
“老哥哥!累你也跑一趟,歐陽哥哥的屍你收起了吧?你要晚來一步,我這就動身走了。”
奚平道:“你們是怎麼知道消息的?”
雲靖道:“有一位舵主和兩位頭目,帶傷跑來雲門谷,我才知道歐陽兄出了事。”
奚平道:“其實歐陽兄弟他並沒有死,不過受傷很重,我已送他來了,現在車上。”
雲靖聞言,忙即一聲吆喝,喚出來雲霄、雲超、雲超三兄弟,奔出門去,從一輛車上抬下了歐陽清,就送到雲靖的書房中去。
一面又讓奚平進屋,跟著三位小兄弟也向奚平見過了禮。
奚平一面還禮,一邊翻眼問道:“老弟!我記得你不是有四位公子嗎?還有一位呢?”
雲靖嘆了一口氣,道:“老哥哥!實不瞞你,這就叫家門不幸,出了逆子。”
奚平冷哼了一聲,道:“你說說看,是怎麼一回事?”雲靖道:“我那第二個兒子云漢,老哥哥是見過的,在兩個月前,他失踪了,後來霄兒從天山回來,說起隱居在謝坪的雷天化,才知道小畜生投入了天蠍教。”
奚平聞言面色方始緩和下來道:“是這樣的。”
雲靖道:“莫非那小畜生已闖出了什麼禍事嗎?”
奚手道:“豈但是禍事,挑了我那西陝峽,策反排幫總舵的舵主,打傷了幫主歐陽清,全是他一個乾下的絕活,這一來,你們雲門世家更可以名震四海了……”他話沒有說完,雲靖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道:“老哥哥!這些事雲靖實不知情,既然逆子闖下這樣大禍,這定當把他捉回來,聽由發落,雲靖這裡先請了。”
奚平見雲靖這個樣子,知道自己又把話說得重了,忍不住老淚縱橫,探手攙起了雲靖,道:“這又怎能怪得了你,大丈夫免不了妻不賢子不孝,只要你知道就行了,眼前的事,還是設法去救回來那歐陽兄弟的愛女才是……”天下就有這麼巧事,又是話未落地,一個壯漢進來禀道:“門口有位叫韓翊的老頭,同著男女三四個人,要見大爺。”
雲靖聞言,忙向雲霄招手道:“霄兒!你去看看去。”
雲霄應聲走出門來一看,認得出是巧手方朔同著楊海平、施琳二人,另外還有一位形色狼狽的姑娘,看著有點面熟,一時卻想不起是誰來。
韓翊等三人一見門內出來的美書生,正是在阿房宮救他們的那位,由不得驚噫了一聲。
施琳道:“啊!你就是那個什麼落拓江湖一狂生呀!原來是雲家的人。”
楊海平驀地一拍掌道:“我真笨!家在虛無縹緲中,不就是天上的雲嗎?可就沒想起來……”那位姑娘翻了一下眼,探手抓住了雲霄,道: “你是……霄哥哥?”
雲霄聞言一怔,抬托起那姑娘的臉,仔細地一看,發狂般叫道:“啊!你是霞妹妹呀……”他這一聲驚叫,許是聲音大了些,驚動了屋中人,當先跑出來了雲靖,就只喊了一聲:“霞兒!苦了你了。”
這位姑娘就是歐陽清的獨生女歐陽玉霞,她還認得出雲靖來,就只喊了聲:“叔叔!”人已哭倒在地了。
隨後,屋中又來了奚平,他們又免不了一場流淚,在雲霄力慰下才止住淚水,方始讓客進屋。
雲霄先引著歐陽王霞和施琳二人進入後宅,去見他母親周氏夫人。
前廳中的韓翊,卻和奚平是老相知了,本來在平常見了面,都要先玩笑一陣,此際卻滿懷著滿腔心事,大廳中顯得有些沉悶。
忽見雲超慌慌張張跑進來,叫道:“爹!二哥回來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23:51

第七回

且說云門世家四代宗主雲靖,方將巧手方朔韓翊迎於廳中,同著踏波無痕奚平老哥三位提到了鐵背蒼龍歐陽清受傷的事,全都皺起了眉頭,默默無言。
楊海平心中卻有另一種感覺,因為他見到了心目中最佩服的“落拓江湖一狂生”,原來竟是雲門世家的少宗主雲霄,心中有好多話要想和他談談……豈奈,眼前大廳中坐著的三位老者,全是武林前輩,哪有他說話餘地。 再者,廳中沉悶的空氣,也使他口噤不敢多說話了。
就在這時,雲超跑著從門外來,喊道:“爹!你看二哥回來了!”
話聲中,雲靖閃身就朝門外衝去,他是恨不得抓住雲漢,碎屍就地,以整雲家門風,也可以對老朋友有個交代。
這時雲霄方從內宅出來,聞言也奔出門外。 踏波無痕奚平,心中一動,也跟著從後縱出,大廳中只剩下巧手方朔韓翊和楊海平叔侄二人,鬧不清是出了什麼事,怔怔的面面相覷。
雲靖等人跑出門外,四下里看去,但見山寂樹靜,哪有半個人影兒。
雲超此際也發了怔,明明看得清楚,是自己二哥雲漢回來了,怎麼轉眼不見了呢? ……雲靖朝著雲超一瞪眼,喝道:“你二哥在哪裡?”
雲超立即嚇得變了臉色,退到奚平的身後,不敢露出面來。
奚平笑道:“小孩兒家許是看花了眼,何必生這麼大的氣,走,屋中坐啦!”
眾人立又迴轉到大廳上居坐,雲超抽空兒就溜向了後面,去找雲超去了。
雲靖這才又向巧手方朔韓翊問起救下歐陽玉霞的經過。
原來這位歐姑娘雖然出身武林世家,但她並不會武功,並不是她不練,而是歐陽清不讓她練。
雲靖為了這件事也勸過他,說道:“練武並不一定要入江湖,最重要的是強身禦侮。”
歐陽清答得更好,道:“我歐陽門中三世練武,可沒有一個得到善終的,你弟妹掠天燕子陶翠屏,武功可不算含糊,但不也是死在兵刃之下嗎?細細想來,倒是不練武的好。”
雲靖無法,也不好強逼得,只是在暗中傳了小姑娘些內功扎基的功夫,也就是所謂道家的吐納功夫。
歐陽清雖然知道,也不便阻止,因為自己的女兒長成人後,總還是人家云家的媳婦呢。
排幫的內叛,歐陽清早在前幾天就知道,自認為他平常待人寬厚,手下弟兄不見得會忍心叛他,即使真的叛了,憑自己的一身所學,也應付得了。
同時,在道義責任上,他也不能放棄這片基業,真的有個不測,如何向老大哥奚平交代呢。
所以明知事不濟,他也得撐下去,不放心的,就是他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兒歐陽玉霞。
就在出事的頭一天,他派了身邊最親信的頭目,保護著霞姑娘投奔雲門谷而來。
在這時,巧手方朔韓翊同著楊海平和施琳,方由武當山下來,準備去武陵山看望一位老友,正走到歇馬河附近,就見前面來了四人一騎。
從打扮上看三個人,知道是排幫弟兄,那馬上的一人,卻是個十六七的小姑娘,俏模樣兒稱得上是天姿國色,艷絕人寰。
但她騎在馬上,竟然在掩袖低泣,像似有什麼難言的委屈。
韓翊見狀,心忖:“這是怎麼一回事,莫非排幫中弟兄竟然還擄搶民間婦女不成……
我得替歐陽幫主整頓一下幫規,免得玷污他那清譽。 ”
心念方動,忽見從斜刺裡竄出三個人,一字排開,攔住了那四人的去路。
一個使單刀的拿刀一指對方,冷笑道:“你們還走得了嗎?
告訴你們,西陵峽排幫總舵已然歸了天蠍教,這小妞是我們教主看中了的。 ”
那三人中,一個五十多歲的人,聞言喝道:“你們天蠍教怎麼要趕盡殺絕嗎?我家幫主就這一點骨血,既然你們已佔了排幫總舵,她一個小姑娘家,又不會武功,得放手處且放手。”
韓翊等人一聽,不由心頭一震,暗忖:“原來是排幫出了事,天蠍教竟又找上了他們,看樣子那歐陽幫主怕已有了不幸,卻不能眼看著他愛女被劫。”
巧手方朔韓翊心中這麼一想,立向楊海平道:“平兒,看這攔截的三人,武功不弱,我們須立刻露面,救下那姑娘。”
話聲一落,三人同時縱身,幾個起落,已到了那三人身後。
原來這三人,乃是天蠍教鄂北分壇的三位統領,是左喪門孫開太,金眼善陳石,烏雲豹子李世雄。
他們是受了護花使者云漢的指示,防範歐陽姑娘會先從這裡漏網,而且由叛幫的舵主桑天良,先派了船又在江邊等候,只要一捉到歐陽姑娘,立即兼程送到總壇。
這一著棋下得很準,但卻由那船上走了消息,而引出來了踏波無痕奚平,使他們雖然反了排幫,並沒有得到大的收穫,排幫本身的組織,仍然鞏固無懈。
那保護歐陽玉霞的三個頭目,乃是歐陽清身邊的得力的親信章義同他兩個兒子章仁、章智。
他們本以為都出了一天的路程了,不可能會出事情,所以就不如頭一天路程趕得緊了。
哪知就這麼微一大意,敵人竟追了上來。
章義聞言,立即吩咐兩個兒子,分三面將歐陽姑娘護住,他伸手拔出刀來,低聲道:
“幫主平日對我們父子,可說是恩高義重,今天可是咱們報恩的日子,如讓他們沾上小姐一點衣角,咱們父子就是死也難以見地下祖宗。”
烏雲豹子李世雄見章家父子那樣陣勢,哈哈一聲狂笑道:“憑你們三塊料,還打算抵抗,這不是妄想嗎?太爺只要一人出手,你們全得完蛋,識相點,趕快逃命……”他話沒說完,韓翊人已到了他們身後,輕輕咳嗽了一下。
這一來,三賊由不得嚇了一跳,就憑人家這份輕功,有人到了身後還沒發覺,哪得不驚。
李世雄火速轉身待敵,並告訴左喪門孫開大道:“老孫,你先去料理那三個排幫的水老鼠。”
孫開大應了一聲,一擺手中喪門劍,方欲進撲。
施琳嗖的一聲,抽出長劍,飄身擋住了他,嬌喝道:“排幫中的朋友,你們安心保護著你們小姐好啦,這三個狗才交給我們了。”
孫開太一看眼前又是個妞兒,喝道:“丫頭,你是哪一派的,敢攔天蠍教的事。”
施琳微微一笑道:“這個你用不著問,到閻王那裡就會知道。”
韓翊接腔道:“原來你們是天蠍教的呀!這倒失敬了,報上個姓名來,回頭我好拿張名帖,送你們進鬼門關。”
李世雄一揮手中馬牙刺,喊道:“老孫,老陳,咱們先收拾掉這三個瞎眼東西,諒那四個水老鼠也跑不了。”
孫開太接口笑道:“好,咱可先說定了,不論爬下躺下,這小妞可是我的,誰也不准搶。”
李世雄笑了一聲:“行!”揮起馬牙刺就撲向了韓翊。
巧手方朔韓翊從腰中取下旱煙袋,掄起來就撲向李世雄。
就見他左手一探,進抓李世雄待著馬牙刺的右手,右手旱煙袋下砸他的左肩。
烏雲豹子李世雄可不是個瞎子,一見人家亮出來旱煙袋,就準知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也更是點穴打穴的能手,馬牙刺不敢硬接,更是不敢稍存大意,迅即撤身後退。
韓翊存心要將對方擱在這裡,哪能容他閃避,立即跟踪而進,人未到煙袋早遞了上去。
李世雄沒想到對方有這麼快,只好再度後退。
簡單說一句,他連著退了有一丈開外,就沒有一個還手的機會。
另一邊的金眼善陳應,碰上了楊海平,他一柄長劍,閃閃發出寒芒,逼得陳應一個勁地躲閃,因為他拿不准對方長劍,是不是件神物,心中先就有些膽怯,所以一身功夫,連七八分也展不出來了。
孫開太呢? 他在三人中,武功最弱,偏偏遇上了疾惡如仇的施姑娘。
施琳的一手劍法,乃是得自白蓮庵慧清神尼的傳授,蓮府秘劍十二式,的確有其奧妙之處。
雙方一動上手,就逼得孫開太險象叢生,手中枉自也有一柄劍,就不會還過一招。
就在施琳蓮品劍法施展到第七式“蓮台極品”,劍尖一閃,已點中了孫開太的右腕,他哪還拿得住喪門劍,“鏘啷”一聲,劍墜地上。
嚇得他方哎呀了一聲,撤身後退。
哪知施姑娘手下狠辣已極,近身上步,劍鋒斜掠,一股寒氣,撲向孫開太的面門。
孫開太就覺著臉上一涼,接著就是一陣奇痛,隨劍飛起一點黑影,原來被削去了鼻子。
他“娘呀”一聲怪叫,方一抬手去朝臉上摸去,施琳這姑娘的手下也真狠,嬌軀微閃,劍走“採蓮泛舟”,跟著又是一腳踢出,孫開太人在空中,裂成兩截,凌空灑下一片血雨。
這一來,嚇得那歐陽玉霞姑娘尖叫了一聲,兩隻玉手堵起臉來,不敢觸目。
韓翊動著手,看到孫開太已經了賬,喝彩道:“琳兒,你好快呀!”
楊海平聽了笑道:“師叔!我也不慢啊!”
笑聲中,手上長劍砸飛了陳應的鬼頭刀,一式“順水舟”,就見陳應那顆人頭,已滾離脖項。
韓翊見狀,哈哈笑道:“餵!朋友,你看到沒有,我這做長輩的倒成了廢物啦!你就承讓點吧,咱們彼此也都好看一點。”
這“承讓”二字,入在李世雄的耳中,將他氣得眼中冒火,肺裡生煙。
因為和他同來的兩人,一個被齊腰斬斷,一個身首異處,這就是承讓的榜樣,他哪能不懂,暗中一咬牙,心說:“拼了吧!”
於是把手中馬牙刺一搶,怒喝道:“老小子體要逞能,李太爺今天要不殺了你,誓不為人!”
施琳哈哈一聲嬌笑,道:“你還想做人嗎?我看你十之八九要做鬼了!”
其實那李世雄本是色厲內荏,他何嘗又不知道命是他自己的,會真個願拼命,一邊在動著手,兩隻眼卻不停地亂轉,打算找條出路,乘機開溜。
他這點鬼心思,能瞞得了老江湖? 韓翊哈哈笑道:“朋友,老夫今天可是捨命陪君子,無論如何,尊駕得委屈些,再和我走上幾招,你如就此甩手一走,可叫我怎麼交待呢?”
他嘴裡說著話,手上旱煙袋招法卻加緊了。
李世雄知道今天決難逃出對方的手掌,立即一橫心,暗道:“今天只有認命了!”
於是,馬牙刺一搶拼命地進撲,竟不管對方招式如何,專向韓翊的要害處遞去。
可是,巧手方朔韓翊乃崇陽三傑中的老三,武功造詣可比李世雄高出許多,戰場經驗,更是塊老薑了,一見對方用出同歸於盡的打法,就也將戲弄之心收斂,旱煙一變招,點向李世雄的前胸。
李世雄身形略往右一閃,馬牙刺猛的紮向韓翊的左肋。
韓翊早就猜到他的這一下,點向對方前胸的旱煙袋,不等點實陡然變招,一式“撥雲見天”,朝左甩打下來。
“噹啷”一聲,正砸在馬牙刺上。
因為他這一砸,是反腕甩出,不用上全力,這樣,李世雄也受不了,馬牙刺立時脫了手。
韓翊乃是又將旱煙袋回腕往起一挑,李世雄的右腕立被折斷,接著是右腳飛起,踢得李世雄全身逆地,口中卻喊道:“平兒接人!”
好個楊海平應聲而起,人在空中,也是一腳踢出。
李世雄小腹上挨了韓翊那一腳,已踢得他五臟六腑都幾乎翻個了,還沒來得及調息運氣,這又挨了一腳,兜屁股踢了起來,由不得悶哼了一聲。
就在他身子下落將落未落之際,施琳清嘯一聲,直拔而起,右手劍貫足了勁力,一式“大鵬展翅”對準李世雄腰部劈了下去。
但見劍鋒過處,“唰”的一聲響,跟著又是“啪噠”兩聲,那李世雄被腰斬以後,分為兩截,墜落地上。
韓翊等除了三賊以後,才上前和歐陽玉霞見面,問了經過之後,章義父子因為不放心幫主的生死,好歹也得討個實信,就將歐陽姑娘託了韓翊,護送來到雲門谷,他們卻已轉回總舵去了。
韓翊對著雲靖、奚平,說了相救歐陽玉霞的經過,雲靖站起身來,先就一揖到地,道:“霞兒如不是碰上韓大哥,後果實難設想,那樣一來,雲靖更是百罪難贖,敬此謝過。”
韓翊也趕行還禮,道:“韓翊不敢當,即為俠義道,哪能見死不救,何況歐陽兄弟,也是韓某的朋友,你要真的謝我,我卻碎骨粉身,也難報答你了。”
奚平聽出來話中有話,笑道:“老猴兒,莫非還你欠著雲家的情。”
韓翊道:“那非但是情,簡直可以說是十多條性命。”
雲靖聞言一怔,道:“韓兄此言是什麼意思?”
韓翊知道:“難道你不知道,大世兄他沒有和你說過?”
雲靖迷惘地搖了搖頭,韓翊就將在阿房宮上,以及普仙寺內,黑龍口驛道中,雲霄義救來人的事,又說了一遍,笑道:“你說,這不是十幾條命的人情嗎?”
雲、奚二人聽了,這才明白,雲靖笑道:“江湖之上,伸手相助是咱們俠義道的本份,算不了什麼。”
韓翊笑道:“何以我救了歐陽姑娘,你卻耿耿於懷呢?”
“這個……”雲靖無話可說。
奚平接口道:“彼此!彼此!誰也不用提了,只是霄娃兒會有這麼大的能耐,我還真沒看得出,喊他來,我問問……”於是,雲靖疊連聲喊雲霄,可就沒有人答應,連著雲超、雲超也不見了。
原來雲超為了喊出一聲“二哥回來了”,受他爹一頓申斥,心中有些不服,其實他還真地看到了雲漢,哪知被自己一聲給喊跑了。
同時他也有些不平,就約了他三哥雲超,一同向外面找去。
雲超道:“老四,你別胡鬧好不好,真的看清楚了嗎?”
雲超一翻眼道:“三哥,怎麼你也不信我了,瞧得清清楚楚的,還不只他一個人呢。”
雲超道:“那他們是幾個人?”
雲超道:“一路三個人,除了二哥之外,還有兩個漢子。”
雲超搔著頭道:“這事可就怪了,二哥回來怎麼不回家呢?”
雲超笑道:“他哪敢呀!你沒看到爹發脾氣嗎?”
小弟兄兩個,說著就朝莊後走去。
雲超沒有看錯,入谷來的真是雲漢,不過他此時已然入了迷,變成另一個人了,而且良知全泯,腦子裡充滿了醇酒婦人,什麼倫理道德,一古腦兒拋向了九霄雲外。
其實這也難怪得他,最主要的乃是那天蠍教主花蕊夫人的手段太高明了,也太毒辣了。
雲漢是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哪受得了色欲的誘惑。
何況,他以雲門世家五代宗主自尊,以英雄自命,古往今來,又有幾許英雄闖過了美人關。
是在排幫總舵被挑之後的第二天,天蠍教的人齊聚到川東分壇。
檢討得失,雖然沒有達到掌握排幫的目的,但卻震懾了武林,已使天下豪雄喪膽,論功行賞,當以雲漢居首功,可是,雲漢已受了傷。
他是被鐵背蒼龍歐陽清用雙鉤震飛了那叛幫舵主桑天良的練子點穴镢頭,打傷了右腿。
傷勢並不很重,但是那桑天良的練於點穴镢,乃是用毒藥餵過的,他雖服了解藥,一時也不能行動。
天蠍教鄂北分壇,設在大洪山,山下的三陽店,作了天蠍教主花蕊夫人行館,雲漢歇在這裡。
天已三更過了,蒼台露冷,夜深人靜。
那受了傷的雲漢,躺在一個精緻的矮榻上,瞪眼看著頂棚發怔,腦海裡昏沉沉的,不知在想什麼。
他許是想著堂上的雙親? 也許是念著那迷人的花姬紫楓?
而使他難忘的,是長春宮中繾綣的一晚。
眼前睡在這行館裡,冷冷清清,覺著有些孤單,要是那個知趣的人兒在,任是腿兒有點疼,也無關……就在這時,忽然門兒微開,朦朧中進來了一個人,她是誰?
只見她身披輕紗,輕移蓮步,悄悄地,走近榻邊。 就朝那矮榻上一坐。
雲漢看得清楚,認出來的是花蕊夫人,心中幾乎叫了起來道:“啊!花蕊夫人……”
方抬頭,心中跳頻頻,默忖道:“她來幹什麼?……”她,撫摸著他腿上的傷口,朦朧裡俯首張望,已經消了腫,欣然地舒了一口氣,放心不少。
其實,花蕊夫人此際芳心中,也還是藏滿了困惑和疑慮。
因為,她雖是一教之尊,雖然有面首三千,還真找不出個知心的人來。
十二護法尊者,也多半都已年老力衰,還有些面目可憎。
但是為了需要他們,不得不略予施捨,可是其中卻缺乏真趣,有誰能比得上這可人心意的青年。
這就應了一句話,是“月裡嫦娥愛少年”,花蕊夫人愛上了這小伙子了。
無奈教規所限,她是不該特別恩寵這年輕人的,她只合去和那般老朽共眠,於是,她又倉促轉身往外走……但方走到門口,又踟躕地站住了腳,縱手抹了抹鬢,似乎不想走,回頭一望那榻上的雲漢,仍沒動彈。
人在愁情裡,心中是特別亂,她遲疑再三,終於又踱了回來,又坐在軟榻的邊沿上。
她默坐了好一陣,輕輕地拉過來雲漢一隻手,平放在自己的膝頭上,輕輕地按著他的脈搏,很正常,但並沒有鬆手,仍然輕輕地撫摸著,有著一股極其連微的熱氣,使她情不自禁地往他身邊挪了挪。
她真是關切著這個受傷的人,可是,也有很多傷得比他重的,就無福享受到這份溫馨。
她托粉腮,斜睨著他,怎麼這人兒傷口已消腫,還是睡著一動也不動? 莫非傷勢起了另外的變化? ……不放心,重又俯下身去,雙手撐在他肩之間的軟榻上,細細端詳著他的臉,他鼻孔裡呼出氣,熱氣騰騰,吹得她臉上發熱。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24:12

這一來糟了,他倏地睜開眼來,微微一笑。
這個人兒好調皮,原來是裝蒜嚇人的,心中一生氣,方打算抬起臉來。
更糟,冷不防那橫在榻上的雲漢,乘著她抬頭欲起的瞬間,一把緊抱住了她。
方又打算喝叱住這莽撞的人兒,快點鬆手,哪知越發地糟,口方一張,便出來半聲,舌頭已堵住了嘴,熱乎乎的……她心中在想:“愛是管束不住的,越約束越瘋狂,好!
誰叫自己送上來的,還是聽其自然吧,要吻,就讓他吻個夠。 ”
說也奇怪,雲漢吻得夠了,反而馴似羔羊柔如棉了,但是仍沒有鬆手,兩隻健壯的手臂,索鉤住粉頸,原來他在欣賞那張迷人的粉臉。
就見她香唇微起,雪齒輕咬,輕籲淺喘,很不寧靜,還有點兒嬌嗔。
她輕聲地說:“你夠了嗎?快鬆開我……”話音沒落,身下的人兒卻發了狂,摟得更緊,且似發著吃語般狂叫著道:“不!不!我愛你,為了愛你,粉身碎骨在所不惜,為了愛你,挨剮割也甘心,為了……”“輕點!輕點!”她伸手掩住他的嘴。
又把香唇緊貼在他耳邊,嬌喘喘,輕微微地叮嚀道:“哦!人兒你,哎,輕—
—輕點嘛,這話你只能放在心裡,不! 不能這樣說。 ”
她的心似也亂開了,既怕語氣太重,又怕他毫無遮掩,是惱是愛,她失了主意。
她,緊抓住他的頭髮,是恨是憐,也茫然。
她,喘息著,直往他懷裡貼……
因為心跳得奇猛,她有點兒害怕……
顫巍巍的聲音有些抖,緩緩地道:“你知我是誰?”
雲漢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道:“對了,你可知道教中的規矩?我是教主!我是一教裡的主宰,你說這些,你!你你,已犯了該死的罪。”
她說完這幾句話,似是過度緊張,過分情急,已微喘著伏在雲漢的身上。
雲漢輕撫著她的背,背上的一層薄羅巾,早已下了地。
“乖,不要害怕,我是教主,可以殺了你,也可以饒恕了你。”她的語氣又突然間緩和了,似是惟恐寒了他的心。
那個懵懂的年輕人,更是心癢難熬,意馬難拴,心如打鼓般猛跳不已,暈陶陶的如騰雲一般。
冷不防,猛地一探手,簡直似人猿那麼野,把她往懷裡一樓。
花蕊夫人噗哧一笑,道:“你真行,真有膽氣,哦別抱得我太緊。”
雲漢發狂般地道:“我不管你是不是教主,我是愛定了你,親愛的,親……”晨鐘響亮聲中,兩人都長吁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花蕊夫人更是滿面桃花,懶懶舉五臂,半遮臉,似有些怕羞,但那心上波浪已平。
雲漢卻突地攬住了她的臉,戰抖著道:“夫人,在教裡,我現在犯了冒犯教主的死罪,但寧死,我也不能不愛你……”花蕊夫人笑了,輕輕點了他一指頭,道:“你今後愛不愛我,那是你的事,我要不要治你的罪,是我的事,不過你要記住一點,咱們的事,不可被那些護法尊者知道,那樣他們會對你不利。”
雲漢聞言陡地一怔,他竟沒有想到這一層上,慢慢地鬆開了手。
花蕊夫人見狀也是一怔,道:“怎麼?你恨他們嗎?”
雲漢搖頭,緩緩地道:“不!夫人!給我一條路走。”
花蕊夫人有些兒羞臊,烏髮掩面,玉肘遮臉,聲細細,情綿綿地道:“我不都給你了麼?你還要我怎樣,雲漢。”
雲漢道:“從現在起,我只有三條路可走,第一條是我自己去死,第二是你治我的罪,把我殺掉,第三是你愛我,永遠地愛我!”
花蕊夫人把手一抬,注視著這莽撞的年輕人,輕嘆了一口氣道:“傻孩子,你就這樣認真嗎?”
“嗯!”雲漢哼了一聲。
花蕊夫人道:“這三條路都是可走的路,死和愛是一樣的肯定,人間沒有半死,也沒有半愛,但你疏忽了一點。”
“哪一點?”雲漢愕愕地問出來一聲。
花蕊夫人又是一聲輕嘆,道:“唉,你但知一往情深,可知道我的年齡比你大出多少呵?”
雲漢迷們的道:“能大出多少,最多也不過兩三歲,我看著你比我還小呢!”
花蕊夫人笑道:“傻孩子,說實在的,我的年齡可以做得你老祖母……”雲漢陡地又是一張臂,抱住了她道:“那我叫你娘好啦!”
花蕊夫人笑道:“我的名字叫湄娘,就叫我湄娘好了,不過要我兩人在一起時,有外人時不准叫。”
“湄娘!”雲漢試著叫了一聲。
“嗯!”花蕊夫人答應了一聲。
“哼!”就在這時,窗外不知什麼人冷哼了一聲。
花蕊夫人聞聲陡地站起身來,是怨? 是恨? 誰知。 她斜睨了雲漢一眼,身形一閃,出房而去。
房中又回復到寂靜,且還有些冷,雲漢仍然呆望著屋頂,想想夜來的事,如夢似幻。
天地已大亮了呢! 陽光都映上了窗,難怪她急著要走,多貪歡,有損她教主的尊嚴。
驀然間,玉磬敲得噹噹響。
怎麼? 教中又出了什麼大事,這是教主要升壇了嗎?
雲漢不能老是躺著了,立即慌忙起身,不漱洗,行朝外廳上跑。
廳中早有七八個人,高高列坐,他們全都是中年以上的人,身上裝束各異,甚至有僧有道,有五有俊,但沒有一個不是武功高強之輩。
廳後門口有個門戶,垂掛著珠簾,似乎可以看到,隱隱有人站在簾後。
又是一聲玉磬“當”地一聲,廳中所有的人,都肅然站起身來。 就見那簾後的人影,撥簾走了出來。
雲漢就覺著心中猛地一跳,暗叫道:“她……她不就是昨夜的人兒嗎?”
出來的正是那花蕊夫人,婀娜地走到上首太師椅上落座,身前左右分立著十二花姬。
廳中那幾位中年人,都向她施禮後,高呼了聲:“宗主!”她儀態大方地微微頷首,道:
“各位請歸座。”
雲漢呆呆地望著她發怔,卻見她媚眼兒一瞟,示意要他在旁邊傳上落座,他像似失去了意志,悄悄地坐下。
花蕊夫人向座上眾人,掃了一眼,媚態橫生,緩緩地道:“我今天要當眾宣布一事,就是選拔護花使者云漢,升為座前護法尊者,諸位可有意見?”她這一件事情的宣布,在場的人無不感到驚訝,但又全都默默無言。
花蕊夫人那秋水般明澄的目光,望著那呆坐著的雲漢,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口齒,真個的妖艷絕倫。
雲漢卻有些迷茫,神情癡呆,連雙眼也瞪直了。 廳中一片沉寂,顯然大家是一時沒有了主意。
坐得最靠近上首的一個武士打扮的彪形大漢,忽然站起身來,粗豪地道:“我反對!”他這一句話,說得聲音既大,而且有點氣勢洶洶的,登時之間,全廳人的目光,又都投在了他的面上。
花蕊夫人聞聲,神情也突然變得陰冷已極,掃視了眾人一眼,冷冷地道:“說出理由來!”
那人道:“根據教規,須得立下大功三件,方能升為護法尊者,還得接下所有尊者三招。”
花蕊夫人微哼了一下,慢聲道:“本教再興之初,當以威伏江湖為重,一舉而使排幫披靡,雲漢此功可抵得過嗎?”
那大漢方一遲疑,花蕊夫人接著道:“你這位濰上太歲杜雄進入本教,可立下幾件大功?”
杜雄聞言一瞪眼道:“就算他大功已建,我們每人這三招,他得接下吧!”花蕊夫人漫笑了一聲,道:“好哇!不過當你坐上尊者之位時,可否也能接過人家三招?”
杜雄又是一瞪眼,無言可答。
花蕊夫人又笑道:“我卻有個主意在此。”杜雄問道:“願聞夫人高見!”花蕊夫人道:“今天就在這大廳中,設下個爭龍擂台,以我身體作為賭注,就請杜雄暫為台主,敗者不能再戰,誰打勝了,誰就可以佔有我……”她一言未了,廳中人哄然喊出一聲好來。
杜雄更是挺胸昂視,朗聲道:“有誰先來接這第一陣。”他話聲方落,立有一人閃身出來,冷冷地道:“我來奉陪兩招。”雲漢掃目看去,見是個身材矮小的中年人,生相甚是普通,毫無過人之處。
杜雄一見出來的是他好友神爪彭立,神情一怔,忙道:“彭七兄,怎麼也和兄弟爭起來了?”
彭立哈哈一笑道:“我為什麼不能爭,為了夫人的美色,就曾親手把六位兄長殺死……”廳中人聞言盡皆愕然,雲漢更是禁不住一怔。 花蕊夫人卻嬌笑了一聲,道:
“彭立你瘋了麼?這等事怎可胡說亂道。”彭立接口道:“怎麼不可以說,如果你歸我一個人的話,自然是不爭,可也用不著說了。”杜雄哈哈一陣狂笑道:“我還不知彭老七有這麼狠法,得要領教一番才是。”“那你就接招吧!”
彭立喊出了一聲,跟著五指箕張,迎面抓去,出手迅快已極。
杜雄左手疾封,右手欲劈未劈,底下卻忽然飛起一腳,快如電光石火,直向對方襠下踢去。
彭立手法一變,五指靈活變化,每一個指頭都罩住敵人左手上一處穴道,另一隻手,卻驕指向下面戳去,身形也跟著橫移了兩步。
杜雄手腳齊施,也橫移一步,右掌呼地劈出。
彭立右手五指長攏,立又向他掌心啄去。
杜雄口中喊出了一聲:“好一個鶴啄!”掌勢急收,身子也退開數尺。
這兩人動手不過轉眼工夫,已拆換了數招,當真是快如電光石火,每一招都是精與武學中的險要絕招,隨便哪一個人失手,勢必立時屍橫就地。
花蕊夫人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彭老七的功夫又增進多了。”
神爪彭立聞言,倏地一收勢,向著花蕊夫人道:“這全是夫人的鼓勵,可見我九華山的五年苦練,沒有白費。”
就他說話之間微一驚神的當兒,杜雄搶占先機,拳掌兼施,攻向了彭立後背要穴。
彭立聞聲剛剛旋過來半個身子,杜雄拳掌已然攻到,只得以一隻右手,封拆抵進。
兩人迅快地又連拆了七招,彭立因失去了先機,立陷險境,被迫得連連後退,形勢危急異常。
驀地從座位中,又站起一人,乃是個身長玉立的道人,提高聲音道:“彭兄這一手五禽爪,確俱功夫。只怕今天要毀在杜兄的七絕掌下了!”
花蕊夫人接口道:“浮生子了南的眼光,算不得準,彭立只是暫屈下風,乃因為杜雄一招偷制得手,如讓彭立兩手應開,勝負卻在兩可之間。 ”
她好整以暇評論惡鬥中兩人的武功,竟然對雙方都無絲毫關心之意,就如他們的拚命,和她根本沒有關係。
這時來了一位和尚,大喝道:“彭施主不要慌,貧僧化因助你一臂之力……”他喝聲甫歇,左側一個秀士打扮的人,突然橫身攔住道:“狗肉和尚!別忘記你是個出家人,竟然仍未堪破情關,令人可憐可笑!”
化因和尚聞言一怔,朗聲道:“貧僧存我佛慈悲之心,以主持公道自任,這又堪的什麼情關?。”
那秀士哈哈笑道:“如此說來,大和尚你投入天蠍教,為了什麼?”
化因和尚道:“修行自在人心,何必著相,身入天蠍教為的不過是一參歡喜禪,又與情關色戒何干?”
那秀士哈哈大笑道:“原來是個吃狗肉的和尚,我陰司秀才倒是失敬了。”
化因和尚笑道:“彼此!彼此!老兄人稱陰司秀才,也不比我狗肉和尚好到哪裡去。”
花蕊夫人聞言,陡地咯咯一陣大笑,嬌聲道:“我看二位都有問鼎之心,但都缺乏勇氣,是也不是?”
兩人聞言,為之默然,互相對望了一眼,苦笑了一下,徑直歸座。
須知她這一句話,正說到兩人的心坎上,這並不是他們真沒有勇氣,而是花蕊夫人的魔力太大了。
每在一件重要任務分配之前,她都要和那受命之人,作一夕雲雨巫山,施盡渾身解數,使那人神魂顛倒,甘心為她犧牲而後已。
狗肉和尚化因和陰司秀才冷焰這兩個人,在江湖上名列四凶之中,是陰狠出了名的,哪肯自投羅網。
冷焰身方坐下,朝著狗肉和尚一笑,道:“老禿,你怎麼又不動手了?”
狗肉和尚化因笑道:“貧僧這點私心,算不上什麼計,不如你陰司秀才,卻希望所有的人全死光了,你好獨占!”
“住口!”雲漢倏地一聲厲喝,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他眼前實在是對花蕊夫人著了迷,一聽兩人在言語上冒犯花蕊夫人,由不得生了氣,喝出了聲。
上首坐著的花蕊夫人見狀,遙遙瞟了他一眼,又媚笑了一下,真個是風情萬種,妖艷無比。
雲漢禁不住意亂情迷,胸中翻騰起一股熱火,大踏步向酣斗中的兩人走去。
好像聽有這麼說過:“男人的勇氣,只有在心愛的女人面前,才能盡情地發揮出來。”
雲漢此時也真成了護花使者,一聲厲喝,那狗肉和尚和陰司秀才,相視對笑了一聲,轉頭別顧,不理不睬。
但那酣斗中的兩個人,雖然惡鬥正殷,雖然聽到了雲漢那一喝,依然迅急地猛拚。
雲漢又走了兩步,望著拚戰的兩人,厲聲喝道:“你們給我住手!”
兩人全都冷哼了一聲,仍是不理不睬。
花蕊夫人又是媚笑了一下,慢聲道:“雲漢!你就分開他們好啦!但不許傷了他們!”她這一聲出口,廳中眾人都以詫異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雲漢,誰也不相信,他有這份能耐。
因為看那雲漢生得五官清秀,年紀最多二十來歲,以他這個樣兒,只合學中讀書,居然要出手分開杜雄、彭立兩人,實在難以令人置信,由不得全都凝目看著雲漢。
只見他聽了花蕊夫人之言後,雙目中射出一股威煞,忽然疾出左手,向那屈居下風的彭立肋下大穴點去。
彭立此際兩面被攻,只好竭力側開一點,讓開了雲漢攻來的一掌。
雲漢就勢倏然變招,一掌劈向了杜雄,恰好碰上了他的拳勢,“蓬”地一聲,杜雄立被震退了兩步。
“咦呀!”廳中發出一聲驚奇的喊聲。
原來雲漢果真一出手,就分開了激鬥中的兩個名家,廳中人哪有不駭訝交集的。
杜雄被人家震退了兩步,不禁一怔,跟著厲聲喝道:“好小子,你這卸勢借力的手法,雖然十分高明,但算不上真才實學,杜某有些不服……”話聲中,疾跨兩步,當胸一拳搗出。 他這一招,是以右掌為主,左掌為輔,存心逼使雲漢無法後退或閃開。
“蓬”地一響,杜雄這一回,仍然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雲漢這一搶占了先機,揉身欺上,一隻左手忽點忽拍,迅快奇詭,杜雄竟然拆解不開,急急退了尋丈。
這一來,杜雄可就怔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憑自己濰上太歲,在江湖上也是第一流角色,竟然接不下人家小伙子兩掌……雲漢逼退了杜雄,微微一笑,翻身又回到自己坐處。
“哈哈哈哈哈”杜雄一怔之後,仰天大笑起來,笑聲甚是淒慘。 浮生子丁南朗聲道:“看這位老弟出手,真為雲門絕藝之一的牽機掌,但不知是也不是?”
花蕊夫人笑道:“他就是雲門世家的五代傳人,可居得本教護法尊者之位麼?”
狗肉和尚化因湊趣地笑道:“那當然是有資格了,我和尚首先贊成……”“我反對!”又是那濰上太步杜雄,他在笑聲甫歇之後,聽到了狗肉和尚的話,厲喝了一聲,跟著人也迅疾撲向了雲漢。
雲漢微微一笑,雙眉一豎,眼中立現殺機,沒等對方身形落穩,就迎著攻了上去。
杜雄的武功本來即比人家差一籌,一時的意氣用事,衝上來就先錯了章法,現又被對方佔去了先機,登時鬧了個手忙腳亂。
雲漢此際的心意,是要在人前立威,更要在心愛著的人面前逞能,於是雙掌施展開來,勢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激得滿廳中風力旋卷。
杜雄一時失機,但總也是武林名家,三招過後,也就穩住了勢。
但聽那雲漢一聲長嘯,廳上屋瓦為之震動,右手倏然拂在杜雄肚腹之上。
杜雄慘叫了一聲,忽然跌倒地上,身軀蜷如蝦,似是肚上劇疼難當,因此頭腳都抽縮在一起。
陰司秀才冷焰躍到了杜雄身邊,俯身看了一下,挺起身來,冷冷地道:“老杜完啦!
鬼門關又添了個惡鬼。 ”
神爪彭立看了已死的杜雄一眼,心中一陣黯然,抬頭就朝著雲漢一瞪眼,道:“今天算這位兄弟戰勝了。”
陰司秀才冷哼了一聲道:“雖仗著一手牽機掌獨占了夫人,但卻是殺不盡此地群雄……”雲漢此時是神采飛揚,微微一笑,朗聲道:“哪一位如果不服,不妨出來向兄弟挑戰!”
群豪一陣默然,顯然的,雲漢這一出手,已震住了他們。
驀然間,響起一聲玉磬聲,“當!”
耳邊傳來花蕊夫人的聲音,道:“雲漢!今天是你獨占了花魁,來!扶我回房去。”
柔聲中,送過一陣蘭麝香氣,雲漢不由心中一盪,身不由己的,舉步向她走去。
氣得廳中那些個人,眼睛發了呆,各自咽了一口唾沫,抑壓住那股酸氣。
雲漢擁著花蕊夫人,緩緩地轉向了廳後。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25:36

第八回

奪得了花魁,佔盡了春色,成就一宵歡愛,魂飛九霄雲外。
就在兩人繾綣受悅,正陶醉在溫柔鄉中,花蕊夫人提出了任務要求。
慢聲細語悄悄地問道:“聞人說排幫歐陽清之女玉霞,為人間絕色,你可見過?”
雲漢是暈陶陶地已陷入在迷魂陣,自然地有問必答,應道;“我家同她世交,幼小時的青梅竹馬,當然見過了?”
“她可真美嗎?比我如何?”輕聲問,凝目視,等待回答。
雲漢道:“論品貌她要強上一籌,憑音致所差多多!”
花蕊夫人媚眼倏地一瞪,嬌聲輕叱道:“你說她比我美?”
雲漢道:“只是容貌一般,其他怎及得我的湄娘。”
花蕊夫人道:“可惜西陵峽沒將她捉來,我真想和她比上一比,看看到底誰美。”
雲漢道:“除容貌之外,她怎比得夫人!”
花蕊夫人道:“但是我決心要和她較量一番。”
雲漢道:“遇機會我當設法令你一見!”
“不!”花蕊夫人陡地掙脫了雲漢的懷抱,冷冷地道:“我要你即刻動身。將她捉來見我!”
“即刻動身?”雲漢驚愕地瞪大了眼……。 花蕊夫人道:“是的,即刻動身,率領護花二使者,申連、郭亮,快去雲門谷,但願你馬到成功!”
“雲門谷!”雲漢驚叫了一聲道,“那是我自己的家!”
花蕊夫人陰冷地一笑,道:“就因為那是你自己的家,地形熟悉,才容易下手,所以選了你去。”
“這……這……”雲漢不得不為之遲疑。
花蕊夫人嫣然一笑道:“快去吧!事成之後我有重賞,知道嗎?……”雲漢聞言抬頭,雙目方一觸及對方那笑容,心中倏地一盪,也不知道是什麼一股力量,使他在恍惚中翻身站起來,愣愣地應了一聲:“好!”
雲漢就這樣離開了三陽殿,起程趕往雲門谷而來。
進谷時,他倒是小心得很,深怕碰上了他父雲靖,掩掩藏藏,總算沒有碰著什麼人,慢慢地就接近了家門。
恰在這時,出來了他四弟雲起。
小孩兒家眼尖,一眼就看出來是他,倉皇的一聲喊,嚇得個雲漢魂飛天外,忙不迭就朝草叢裡鑽。
所以等雲靖他們聞聲跑出來時,看不見人了。
此時的姑娘歐陽玉霞,已被人領到雲靖書房之中,當看到她父親昏迷不醒,她哭喊了一聲:“爹!”
一口氣沒有喘過來,人就昏了過去。
頓時忙壞了周氏夫人,趕緊急救,人總算醒過來了,但經過連日的驚駭奔波,歐陽姑娘已是疲累不堪了。 周氏夫人卻是好心,對姑娘安慰了一陣,就命兩個丫頭和一個使喚的婆子,送姑娘到花園一處暖閣中靜養。
正當她睡在床上,方將入夢,恍惚間見小閣中來了一人。
這個人她認得,正是她的二世兄雲漢,立即驚醒了過來,冷冷道:“二哥!是你呀!
來幹什麼? ”
雲漢心中似乎有些歉疚,聞言微微一怔,跟著臉上又現出一絲詫異陰毒的神色,笑道:“霞妹!二哥要帶你去一個地方……”歐陽玉霞聞言,使她感到十分的驚詫和不祥,但她乃是武林世家之女,膽氣要比一般的女孩子壯了些,定了一下神,道:“我不想到任何地方去……”雲漢臉上浮起了一絲陰笑道:“那可由不得你!”
話聲中,探手就去抓姑娘玉臂,她努力掙扎著,發出來一聲尖叫。
叫聲驚來了那婆子,慌慌張張跑了來,方問了一聲:“小姐什麼事呀……”一眼看見了二公子正然抓住姑娘,由不得就生了氣,道:“二公子,你這可就不對了,小姐是客人,男女授受不親,怎可這樣拉拉扯扯呢?”
雲漢倏地一瞪眼,喝道:“你哪管得這麼多,去吧!”
喝聲中,甩手一掌推出,勁風匝地而起。
就見那掌風處,那老婆子身形忽然打個旋,然後全身酥軟地跌在地上,雙目緊閉。
那兩個小丫頭,一見雲漢一掌打死了老婆子,尖叫一聲,回頭就跑。
沒防到,雲漢倏地鬆手放下了歐陽姑娘,呼呼兩掌拍出,兩個小丫頭,一聲也沒叫出來,齊齊向左右分開,砰匐連聲,各自撞在牆壁上,然後跌在地下。
歐陽玉霞目睹此慘狀,不禁駭然又尖叫了一聲。
雲漢一探手,又抱起了姑娘,方待邁步出門。
在這時,雲超雲起兩弟兄,方走到花園牆外,雲起矍然道:“三哥!我聽到一聲慘叫呢!”
雲超應道:“我也聽到了,恐怕花園裡出了事情,咱們去看看。”
兩人說著,一起騰身越過圍牆,一眼就看見雲漢抱著歐陽玉霞,心中這個氣可就大了,雙雙撲了上來。
此時的歐陽姑娘氣得渾身發抖,她一點氣力也用不上,心中恨得要死,倏然張嘴呸地一聲,啐出一口唾沫來。
雲漢把頭一側,那口唾沫擦著鬢邊飛過。
但唾沫究非如同暗器般乾淨利落,仍有線星濺射在他臉上,他並不著惱,反而口中嘖嘖兩聲,笑道:“好……”他一聲未了,冷不防,歐陽玉霞反手甩過來一個耳光子,“啪”地一聲,打得脆響。
這一來,雲漢才生了氣,雙手一鬆,把姑娘摔在了地上。
歐陽玉霞吃這一震,登時昏厥過去。
雲漢見狀,倏地想起自己此來的任務,方待再彎腰去抱姑娘。 陡覺腦後風生,一般強勁潛力直撞過來。
雲漢心中情怯,他不知身後來的是什麼人,在這一家中,他最怕的兩個人,一位是他父親雲靖,一位是他哥哥雲霄。
所以他不敢和那襲來之人對敵,立將身形向上一縱,等離高到數尺之時,反掌一拍。
“蓬”地一響,兩股掌力相交,他竟將敵人震開。
他就趁這時藉力飄開,回頭一瞥,見是自己三弟雲超,另一邊是四弟雲起,正然雙掌合攏,平推急襲而至,心中不由大寬。
他身形下落,未等雙腳沾地,迅即掌化“平沙落雁”之勢,往外按了出去。
“蓬”的一聲響,他又斜斜飄開數尺,而那雲起,吃他掌力一震,踉蹌而退。
此際雲超心在歐陽玉霞身上,是救人要救,所以就撲向了姑娘。
雲起性情較為暴躁,一見小閣內外屍橫遍地,怒得連聲音也喊不出了,猛取那邪惡兇毒的雲漢。
一掌推出,卻被震得踉蹌而退,低吼了一聲,欺身前時,左掌“手揮琵琶”,跟著右掌又以“方丁開山”之式,砸劈過去。
兩招凌厲無匹,乃云家絕門掌法中的兩式,掌力之重,足可以開山裂石。
雲漢又一眼看到雲超去抱那歐陽玉霞,心中大急,暗忖:“自己如劫不走這丫頭,回去怎樣向教主交代,尤其那重賞……”他不敢往下想,但也無暇分身,只好用了一招“結絕解困”雙掌罩緊護住全身。 雲起雙掌如奔雷般擊到,“蓬蓬”兩聲,四掌相交,雲漢大喝一聲,內力激湧而出,雲起抵架不住,蹬蹬蹬連退六步,地上現出兩個腳櫻雲漢這時已然橫了心,身形捷如鬼魅,直撲雲超。
雲超本已伸手去攙扶歐陽玉霞,但云漢掌力已到,若不迎敵,是必先蒙其害,當下只好一肘向後撞出。
雲漢早防到這一招,一手撥開了對方手肘,另一手五指已沾到雲超背上。
雲起一見他三哥要吃虧,翻手抽出龍形金鞭,喝叱一聲道:“雲門中的逆子,接鞭!”
喝聲中,唰的一鞭打了過來。
雲漢立時感到鞭風銳利,無暇加重掌力去傷雲超,迅即收掌轉開去。
小雲起鞭發如風,唰唰唰一連幾鞭,竟將雲漢迫到了牆角。
就在這時,忽見兩個勁裝疾服的大漢,一掠兩丈餘,捷如飛鳥,撲到當場,喊道:
“尊者休慌,申連、郭亮來啦!”雲漢一見來了幫手,頓足騰身而起,飛縱在雲起身後,叫道:“你們來得正好,這兩個孩子交給你們了,要將他們擒住,一併帶回總壇發落,我去收拾那小妞去。”。
雲超在這時,也拿出來兵刃龍形鎖鞭,撲向申連。
這中連人稱碎碑手,手中用一柄折鐵刀,不能說是削金斷玉,但一般精鋼打造的兵刃,遇上了立被削毀。
他知道云門世家的武功,在江湖上是叫得響的,但卻看不起雲超。
他想:“憑這些毛頭小伙子,即使有名師傳授,也不會有怎麼高的造詣。”
兩人一動上了手,申連由於把自己估計得太高了,何況還仗著一柄折鐵寶刀,所以一上手,就打算先削斷對方金鎖鞭。
雲超這孩子,別瞧功夫比雲漢差,那是因為他功夫沒有哥哥深,何況雲漢乃是早經內定的雲門世家五代傳人之故。
但要和申連比起來,可就高明的多了。
他早看出來對方的用心,故意把招式一慢。
申連心中大喜,折鐵刀加力朝龍形金鎖鞭的兩條龍鬚上剁下。
雲超早在金鎖鞭上貫注了真力,等他刀刃剁中,卻並不硬接,金鎖鞭立被剁得落下了一節。
這一來,申連可不是傻子,已覺出有些不對,因為他一刀剁下,感到右臂有些微麻,再瞧刀鋒上,已有了玉米大的一個缺口。
第一招申連就上了大當,這才明白人家這條鞭,竟是一件寶物,卻比自己的折鐵刀強上幾倍,心中不禁起了一股怯意。
可是雲超得手不讓人,金鎖鞭立即遞上了招,更是一輪猛攻。
剎時間,已逼得申連手忙腳亂,不要說還擊了,連招架都有點來不及了。
另一邊的雲起,心中卻憋著一口氣,一接上了郭亮,就立下殺手,第一招鞭刀相撞,就把郭亮震開了兩三步去。
那雲漢可深知道兩位弟弟的功夫,他存心要令這兩位護花使者替他擋災,他好趁機擄了歐陽玉霞走。
就在他彎腰方抱起昏迷中的歐陽姑娘,剛邁了一步。
“老二!把霞妹放下來!”這一聲可嚇出了他頭上的冷汗,聽聲音就知道是他大哥雲霄到了。
他方一遲疑,倏覺一股輕風從側面吹過,跟著就見一人影一晃,定眼細看,真的是他大哥雲霄。
雲漢一見到雲霄,可以說已嚇得他三魂出竅,鬆手丟下了手上的歐陽玉霞,縱身就跑。
雲霄這時要是打算追他,十個雲漢也逃不出手,但他這時卻關心著歐陽玉霞的生死,忙即從地上抱起了姑娘。
歐陽玉霞被雲漢這一摔,人卻跌得醒轉過來,“哎呀”了一聲,抬頭一看對方正要抱她,也沒有看清楚是什麼人,張口就咬了上去。
雲霄不防,還真被她咬了個正著,也是“哎呀”了一聲,跳了起來,叫道:“霞妹!
你……你……”歐陽玉霞聽出了聲音,再一細看,才知自己咬錯了人,一時間,羞、愧、氣、恨,齊湧心頭,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雲霄這才看出兩個小弟弟,正然和賊人惡鬥,高喊一聲道:“老三,老四,加點勁,不能讓這兩個人跑了。”
雲超笑道:“大哥,你放心吧,跑不了,要走,他得刮著旋風走。”
他說著話,把一柄龍形金鎖鞭的招數,施展得一步緊一步,申連有兩次被那兩撇龍鬚擦著腦袋掠過,頭髮紛紛飛落,頭皮上感到冷森森的一陣疼痛。
那郭亮人稱神箭手,他和雲起相鬥,也自然不是敵手,但他仗著自己的神箭,射得遠,瞄得準,又能連珠發出,儘管在兵刃上已落下風,卻打算一顯他神箭絕技,要把雲起毀在神箭之下。
於是,他在勉強支持了十幾招後,一聲不哼,藉右手挺刀前刺的機會,左手突起,兩支袖箭,冷不防地射出,直奔雲起咽喉。
雲起“咦”了一聲,這並不是他害怕,而是奇怪,心想:“這些人別看都是幾十歲了,心腸怎麼這樣地陰險毒辣,竟然默聲發出來暗箭。”
袖箭十分勁急,而且是射向要害。
他冷哼了一聲,當下哪敢怠慢,金鎖鞭上那根龍發,一抖一震,兩支箭全被格落。
這一來,小雲起臉都氣得青了,破口罵道:“臭蛋尿,云四爺今天要你活著出了雲門谷,我就一頭撞死。”
郭亮一見兩箭落了空,又聽雲起這句話,由不得心頭一冷,再又四下打量了一下,見雲漢早已跑得沒了影兒,申連的處境也和自己差不多,心中就更慌了。
但是他可不願死在人家的金鎖鞭下。
因為天蠍教那十二花姬,他一個也捨不得。
心中一動,決心死裡逃生,迅疾以連珠手法,又射出來三支袖箭,希望阻止對方追趕,自己好迅速轉身飛縱逃命。
他想的倒是不錯,無奈碰上了小雲起,刁鑽得都離了譜啦,一見三支袖箭射來,用了一式“探手捉雲”的手法,三支箭全都入了掌中。
而那郭亮趁這機會,也已逃出去三四丈遠近了。
雲起高喊了一聲“打!”
左手一場,一支袖箭就動急地挪出,射向了郭亮的後背。
郭亮可並非外行,一聽金風疾動,就明白人家的手勁,比起自己的彈簧射出的力量,可要大得多。
心驚之下,還是忘不了逃命,他上身微側,腰部使勁,往右斜縱出去。
在他以為這樣盡可躲開擲來的袖箭了,只要再出去兩丈,自己的這條命就保住了。
哪知,他身形方起,雲起二次高喝道:“打!”手中另外兩支袖箭,閃電般急甩而去。
郭亮能在天蠍教中為護花使者,其功夫足見不弱,趕忙地一夥身,卻為時已晚。
但聽“蓬蓬”兩聲,袖箭竟射中了他的後背,入肉有兩寸來深,他哪能受得祝本來他是從空中突然下伏之勢,被那袖箭的衝力一擊,摔出去八九步遠,一聲慘號,真的駕起旋風,進入鬼門關去了。
另一邊的申連碰上了雲超,這孩子的性情有點像他大哥雲霄,遇上了敵人,宛如貓兒提到了老鼠,總得先玩個夠,然後再下辣手。
所以在交手之初,雖然被逼得手忙腳亂,但並不難堪,等雲霄喊出不能放脫一人時,雲超的鞭招立變。
唰唰唰,神鞭三招遞出。
申連可就慘了,兩袖和衣服的前襟,各被削去了一大塊,簡直不成個人形了。
到這時,雲超才下辣手,嘻嘻笑道:“你該走了吧,你們那位同伴怕已是等得著急了呢?”
申連一聽,遠以為雲超放他逃命呢,心中一寬,方說道一聲:“申某人今生此情不忘!”
話音未落,雲超金鎖鞭科起來敲中了他的手背,使折鐵刀脫手,跟著那兩條龍鬚倏地挺起,夾住了他兩腿之下,貫注真力,抖手將他扔出去三五丈遠。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高喊了一聲:“好個狠辣的娃兒!”
兩弟兄聞聲方一驚,就見從矮樹叢中,現身出來六個人,乃是那踏波無痕奚平、巧手方朔韓翊、楊海平、施琳,還有一個人是他父親雲門四代宗主雲靖。
雲超一見是老少爺們幾個,一撇嘴笑道:“奚伯伯最喜歡褒貶人了,這種沒有天良的賊人,不干掉他,難道留他去害人?”
奚平笑道:“好小子,敢同老夫頂起嘴來了。”
雲起接口笑道:“頂嘴我們可不敢,不過我三哥說得是理呀!”
雲靖道:“你們二哥呢?”
雲超道:“跑了!”
雲靖長嘆了一口氣,道:“唉!我云靖不知缺了什麼德,會生下這樣個畜生來。”
他這一負氣自責,空氣立時就沉悶下來。
巧手方朔韓翊哈哈一笑,打破了這沉悶的空氣,讚譽著道:“我老偷兒今日者才得一飽眼福,見到了雲門絕技,這一趟雲門谷沒有白來。”
踏波無痕奚平接口笑道;“我看你是白來定了,雲門絕技豈能是看的?”韓翊道:
“怎麼?那兩位小世兄施展的不是雲門中的功夫?”
雲靖道:“他們這兩條倏鞭,乃是癲仙凌渾所贈,手法也是他所傳,說起來慚愧,本門手法就單傳一人,乃是那畜生雲漢。”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25:58

韓詡道:“那麼說來,大世兄的一身功力,也非雲門武功了?”
雲靖點頭道;“蒙癲仙賞識這孩子,許以衣缽傳人,他一身的功夫,全是癲仙所傳……”奚平插口道:“難得的是連氣質也畢肖得很呢!也是個老饕饞鬼。”
“虧你還是伯伯呢?人家不就這點毛病嗎?全讓你抖出來了。”
人隨聲現,牆角暗處閃出雲霄,又悄聲向雲靖道:“爹!請你快去看看歐陽伯父吧!
他父女……”雲靖不待他把話說完,立時就向奚平道:“大哥,走,咱們看看去! ”
一行人立時折轉頭,回到前宅靜室一看,大吃一驚。
就見病榻上的歐陽清支起上半身,瞪大著眼,樣兒十分可怕。
雲靖見狀,先就慌了,忙撲了上去,攙住了他,喊道:“大哥!
大哥! 你……你醒醒! ”
奚平也趕忙過去,給歐陽清推拿了一陣。
歐陽清“哇”地一聲,張口吐出來一口鮮血,緩緩地道:“霞兒……霞兒……
霞……”雲靖瞪眼看著雲霄,道:“你霞妹妹呢? 快去找她來。 ”
雲霄見狀一怔,道:“我是將霞妹抱到這裡來的呀?她人呢……”歐陽清喘哼著,斷續地道:“雲漢……那……小畜……畜生… …”在這時,驀又聽到隔室一陣吵嚷,雲霄翻身奔了去,不一陣工夫,同著雲超、雲起進來,臉上都帶著憤怒之色。
雲霄道:“老二擄走了霞妹妹……”
雲超道:“牽機手點倒了母親……”
“反了!反了!”雲靖不等兩兄弟話落,已然振吭嗔目大吼起來,接著就向雲霄道:
“霄兒,你立即動身,將那奴才給我捉回來,我不將他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雲霄應了一聲,輕身出去,簡單地收拾了下,立刻離開了雲門谷。
雲超雲起兩兄弟,暗中一商量,也悄悄地溜了。
巧手方朔韓翊,也向雲靖告辭,領著楊海平、施琳,出了雲門谷,奔向中天池,去看醉司命顧天爵。
雲霄出了雲門谷,一眼望去,四外茫茫,拿不住主意往東往西,究竟雲漢盜走了歐陽玉霞,是走向了何方?
他心中思索著,腳下也就加快,風一般飛奔下去。
他在沒拿定主意之先,僅僅是不知道向何方去的好,這一打定主意,獨自在荒野中奔馳著,沒有旁的事情分散心思。 一心想到了歐陽玉霞的安危。
假若她有個什麼不幸,或者中了敵人邪術而陷入深淵難拔須知他和歐陽玉霞自小青梅竹馬,情愫早生,是以一涉及此,登時焦急得心頭意亂,恨不得立時就將心上人追回來。
他迅如奔雷掣電般奔馳,天色已然黑了下來,四下里朦朧一片。
忽然一陣輕輕車聲遙遙傳來,他心中一動,登時將腳步加快,飛縱而去,同時雙目射出閃閃神光,四外打量。
但見幾里之內,毫無可異動靜,車聲也早已靜寂,心申不禁大感詫異,腳步也漸漸慢了下來。
驀然間,路邊閃出一條人影,擋住去路。
雲霄神目匆匆一瞥,已看出面前站著的,是一位白衣佳人,婷婷俏立,那雙眸子之中,射出一股冷澈的寒輝。
她動也不動,望著雲霄,鬧不清她在這位放蕩不羈、英俊瀟灑的男子麵前,心中是什麼打算……雲霄瀟灑地笑了一下,道:“難得,又在這裡碰上了姑娘。”
那白衣女郎正是天蠍教中的長春公主,她聞言冷冷一笑道:“這有什麼難得的,你隨時都在我們掌握之中。”
雲霄笑道:“只怕你對我是無能為力,脂粉陣迷不了我這魯男子。”
長春公主冷冷地道:“你別自視太高了,有什麼了不起的。”
雲霄笑道:“但對付你,卻是綽綽有餘。”
長春公主聞言,面色倏地一變,冷冷地道:“你可知今晚我有多少人在此?”
雲霄爽朗的一笑,道:“雲某從來不怕人多!”
長春公主倏地一沉臉,道:“我知道你是癲仙的首徒,本領很大,但我自然有扼制你的把握……”又道:“你也知道我並不是要你害怕,而是要你看清事實而已……”雲霄道:“事實擺在面前,我已看得十分清楚,只不知你打算怎麼對付我!”
長春公主道:“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就放你安然離開此地。”
雲霄哈哈大笑道:“雲某人一向從不答應人家任何事,除非你先答應我一件事,咱們才有商量。”
長春公主道:“什麼事,你說來聽聽。”
雲霄道;“立即將你們擄走了的歐陽姑娘交出來。”
長春公主道:“你和她有什麼關係?”
雲霄道:“同家兄妹。”
長春公主忽然微笑起來,她這一笑,真是容顏煥發,艷麗無倫,令人魂消,入在雲霄眼中,感到端的是美麗迷人。
她笑意未收,輕咳了一聲,道:“我猜她必是你未來的夫人,你很愛她,對嗎?”
雲霄道:“就算你猜著了,可否立刻放了她。”
長春公主道:“可惜不是我下的手,但我可以替代查一查,只不知她被何人所擄,可惜你這位大英雄,也無能護花。”
雲霄苦笑了一下道:“家門不幸,出了個逆弟雲漢,麻煩卻找向了自己的家。”
長春公主道:“你說的可是那俊小子,雲門世家的五代傳人,真沒想到他竟然對本教這般痴忠。”
雲霄冷哼了一聲,道:“我看他是自掘墳墓,自絕於人。”
長春公主道:“但在本教,他卻要受到尊敬和榮寵。”
雲霄道:“妖魔小丑,舛背人偷,難成氣候,得你們的看重,無異是飲鴆止渴。”
長春公主妖嗔道:“你敢侮辱本教!”
雲霄倏地豪氣飛揚,朗朗道:“我還要蕩平姦醜,掃盡妖氣。”
“今天先叫你血濺荒郊!”
長春公主怒喝了一聲,倏然欺身搶上,右手一招“飛星擲月”,指掌風力如剪,罩住雲霄右邊身軀的經脈。
她這一招,使的竟然是內家上乘,斬經截脈的手法,奧妙凌厲已極。
同時她那右手,可也沒有閒著,用了一招“鑽冰求魚”,迅若奔雷般猛擊過去。
雲霄見她忽然出手,用的竟是落莫九式的招數,毒辣異常。
他哪敢怠慢,疾如星火般旋轉半身,右臂斜劃了出去,臂掌上風聲勁銳,宛如神劍仙兵,使人不敢生硬接之心。
這一招非同小可,乃是當年癲仙凌渾成名武林的絕技,先天混元十二式中的一招“天罡手”,不但封蔽住自己的全身,且還威脅到對方。
長春公主見狀,迅疾撤回左手的斬經截脈手法,單用右手的落莫大九式中之“鑽冰求魚”一招,連著化出四式,從四方八面攻上去。
可是雲霄的臂影如山,處處封住,竟是無隙可乘,迫得她無法不躍退數步。
雲霄也收勢退後兩步,笑道:“你突然出此毒手,可惜未能如願。”
長春公主冷冷地道:“你今天也難逃得性命!”
她說著輕拍了一下五掌,慢聲喚道:“請二老現身!”
黑暗中突然飛起兩道黑影,輕輕無聲地落在長春公主身前。
雲霄掃目一瞥,見現身的是兩個老頭兒,長相有些相似,全都是雙目凌明,尖削頷下留著山羊鬍子,手中各持一支青竹杖。
長春公主道:“雲霄!你可認識這兩個人嗎?”
雲霄昂首闊視,一副傲氣凌人的樣兒,道:“云其所識全為正人君子,草莽野人識之無幾,不認得!”那兩個怪老人聞言,齊齊在鼻孔中冷哼了一聲,左邊的一人首先開腔,冷冷地道:“好大的口氣,竟敢不把我兄弟放在心上!”
雲霄道:“你們是什麼東西?”
那老人道:“你可聽說過洱海雙怪!”
雲霄聞言心中倏地一驚,忖道:“怪不得天蠍教的聲勢有這麼大,連洱海雙怪都被網羅了來……”洱海雙怪乃是孿生弟兄,老大名叫風怪刁瑯,老二名叫雨怪習琊! 幼遇異人,練得一身功夫,在江湖上,名氣卻也真不校雲霄明白了對方是什麼人之後,心中就又盤算道:“以對方三人的功力,如交起手來,我雲霄今晚休想闖過此關,哼!不妨激他們一下,也許能予我以可乘之機。”心念動處,哈哈笑道:“什麼洱海雙怪,亦不過是江湖末流,雖聽人說過,也早已如風過耳,誰還記在心上不成?”
他話音未落,雙怪已然跳了起來,氣得哇呀呀亂叫,果然被他激得火冒心頭。
須知這兩個老怪物,在武林中,自視甚高,別的人瞧他們不起,還沒有什麼,但云霄只不過二十來歲武林晚輩,竟然也看不起他們,哪能不氣?
長春公主道:“雲霄!你也太狂妄了!”
雲霄朗笑一聲道:“狂妄?哈哈!對付你們這些武林敗類,這還是客氣呢!”
長春公主道:“你自問可以抵擋得了我等三人?”
雲霄道:“笑話!只怕你們三人攔不住我云某人!”
長春公主道:“休把話說滿了,你今晚就算是跪下哀求,也不會讓你活到明日天亮。”
雲霄道:“虛聲恫嚇算是什麼能耐,有本事就動手吧,雲某今晚要以一雙向掌,會一會一妖二怪!”
長春公主聞言輕皺了一下眉頭,抬玉掌輕輕一掠散鬢亂發。
那洱海雙怪各自一頓腳,分頭飛開,成一個品字形,把雲霄圍在當中。
雲霄暗暗運先天罡氣,心忖:“這一戰關係著自己的生死事小,能降住了他們,對於今後武林中的安危,裨益甚大……”他一念未已,長春公主已亮劍先出手。 他見她一劍劃空而下,寒光連閃,冷氣浸浸。
雲霄知道對方乃是花仙仇貞的弟子,武功實有獨特的傳授,尤其她那劍上更是另有詭異的名堂,哪敢出手封拆,是以腳尖微一用力,便已移開數尺。
左邊的風怪刁瑯陰聲喝道:“小子!這邊路不能行!”
喝聲中,青竹杖挾著一陣陰柔之勁,疾掃過來。
雲霄可沒有把他放在心上,一見青竹杖掃到,他悶聲不響,左手猛劈出去,“當”
的一聲罡氣如迅雷忽發,激撞而起。
風怪刁瑯真沒看出來,眼前這美書生,竟有如此的功力,由不得面色一變,一面舞杖化解,一面縱避開去。
刁瑯這一退,長春公主和雨怪刁琊,劍杖各飛,同時攻上,只見勁風激旋,聲勢極為駭人。
雲霄倏地一聲長嘯,左臂招化“風後令”,居然拆解了對方這番攻勢……攻守之間,乍合便分,風怪刁瑯立又撲了上來,青竹杖點向雲霄左肩,出手之快,宛如閃電奔雷。
雲霄招演“迎風送爽”,先封住了敵杖來路,同時之間,右掌使出罡氣,疾拍向雨怪刁琊。
在這時,“嗖”地一聲,長春公主的劍尖,已向他腰助刺到。
好個雲霄,他一招封住了風怪刁瑯的青竹杖,在此際,他居然還能夠分化招式,身形手臂微轉之際,又把長春公主乘虛而入的劍擋出門外。
這麼一來,他那右手發出的罡氣,就不得不撤了大半威力。
雨怪刁琊以獨門武功,化解開一掌之後,跟著揉身疾上。
轉眼間,三位武林高手,三般出奇的兵刃,漫天匝地,裹住了雲霄,力攻不休。
雲霄奮起神威,拳掌兼施,力拒強敵。
他們這一陣,真有天翻地覆的威勢,單是他們所發出的真力,已激出震耳的吼嘯聲,直徑五丈以內,不但砂石飛走,還有一些樹木山石,都紛紛折斷,旋拋出去好遠,好遠。
黑暗中忽然出現一條人影。
這個不速之客,居然一直走入四位超級高手始發招數間的勁風潛力力道之內。
只見那一身紫裳,颯颯飄飄,慢步如行雲流水,分明是個女人。
她像是根本就沒有發覺四人惡鬥,或者是見這四人打得凌厲,走近些能看得清楚。
長春公主等人一眼瞥見,倏地一驚,不覺就微微分散了心神。
須知此刻在他們五大以內,樹木山石都揩折紛飛。
這個女人既能走入五丈以內,即可知她的一身功力,就非一般武林高手所可比擬了。
長春公主等人心神一分,雲霄立覺對方壓力減輕不少,神目一轉,也就看清楚了那個突然出現的女人,當下立即明白,何以壓力忽減的緣故。 絕不會是天蠍教中人,因為,如果是他們同路之人,絕不會為之分散心神……他念頭如電光一掠,左手陡然使出武林絕傳的“萬像三式”,圈指一彈。
這一指彈出,正好遇上風怪刁瑯的青竹杖,立被彈個正著,“篤”的一聲,直蕩開去,登時間門戶大開,只須雲霄一進招,他就得屍橫當常雨怪刁琊是手足關心,一見他哥哥勢危,輕吼一聲,手中青竹杖掄個半圓形,直掃雲霄要害。
同時,長春公主的一劍,也直刺過來,雙攻雲霄。
在這種情形之下,雲霄本已向刁瑯進招逼去,但眼前就不得不先謀自保了,哪還顧得傷敵。
紫衣女郎突然叫道:“雲霄,你不行了,還是快點逃吧!”
雲霄冷哼了一聲,道:“姓雲的沒練過這一招!”
紫衣女郎道:“可要我助你一劍?”
雲霄道:“那是你的事,姓雲的不領情……”在他們說話之間,場中的四個人,已攻守了七八招,雲霄的形勢,已是大顯危殆。
那紫衣女郎美眸閃動出一種奇異的光芒,突然間,亮出來背上長劍,清嘯一聲,人隨劍走,化為一道銀練,直取長春公主。
正激戰中的人,迅速掃目一瞥,全都深深驚訝不止。
但見那紫衣女郎劍光精芒耀目,虹射而至,但這取劍身法,已是武林罕見的高手,劍家中的大豪。
她這一劍威力十足,那長春色主心中一執,一順手中劍,驀然間,縱迎上來,劍掌齊施,在空中加以堵截。
雙方兩長劍微一相觸,冒起好高的火星。
紫衣女郎手中之劍,宛如魚龍漫衍,火樹銀花,千變萬化,霎時間攻出了七八招,招招都是奇正相生,虛實相應,凌厲之極。
長春公主的一柄劍,也幻出千百條銀龍,凌空張牙舞爪,同是她研掌抓出了一掌“秋風掃”。
須知長春公主一身功夫乃天山花仙所傳,“秋風掃”更是天山神功,最難練的一種先天真氣,始以一掌推出,宛如迅雷忽發。
紫衣女郎恃著奇絕一世的劍法,竟然卸消了長春公主這一掌,且似乎仍有餘力,攻守自如。
此際雲霄力戰洱海雙怪,不知不覺間,竟然都停下了手,注目觀起戰來。
紫衣女郎嬌聲叱道:“姓雲的,你在幹什麼?要打就打,不打就快些逃命,姑娘可不是來表演給你瞧的。”
雲霄郎笑了一聲道:“姑娘好高明的劍法呀!”
長春公主冷冷地插口:“你這丫頭吶武功不弱,可敢報出個萬兒來。”
紫衣女郎咯咯一聲嬌笑道:“你怎麼叫我丫頭吶,難道你是個小子嗎?我的名字不願意給人知道,你就喊我阿姨?”
長春公主倏地一豎眉,嬌喝道:“你是誰的阿姨!”
紫衣女郎道:“你管得著嗎?你要想這樣叫我,我還不答應呢!”
洱海雙怪風怪刁瑯陰聲道:“我看這丫頭必是有見不得人之處,所以不敢以名示人……”紫衣女郎笑叱道:“見你的鬼喲,姑奶奶的行事為人,不知比你們洱海雙怪高上幾百倍,存心要我報出名來,會嚇跑了你們。”
長春公主陡然凝聚功力,一劍刺出,同時嬌喝道:“不敢報出名來也由得你,但本公主卻想知道,你為何要出手幫助姓雲的。”
紫衣女郎笑道:“誰出手幫助他了,我是在和你爭鬥,咱們誰打贏了,他就歸誰,這樣公平吧?”
長春公主道:“爭他,他有什麼好爭的?”
紫衣女郎道:“難道你不愛他?”
長春公主芳心一驚,冷冷地道:“鬼才愛他,而且本教教規,我是不准愛任何人的!”
紫衣女郎冷哼一聲,道:“違心之論,欺人之談,你不愛他,為什麼深夜追踪,你們教規不准你愛人,我不信你會丫頭終老。”
長春公主道:“那有什麼不信的,我看愛他的是你吧?”
紫衣女郎道:“你只猜中了一半,真愛他的另外有人,不過我也不討厭他罷了。”
兩人雖在說著話,但是手下可不停,招招都是狠毒已極。
雲霄聽兩個人說的話,心中蕩了一下,但人是癲仙的徒弟,難抑其任俠放蕩之情,哈哈笑道:“我云霄卻不是件物品,任你們爭來爭去,就是你們爭到手,我不願意也不行呀!”
紫衣女郎嬌喝道:“你敢不願意!”
這一聲嬌喝本是對雲霄而發,可卻向長春公主使上氣,一聲出口,長劍揮掃出去。
這一劍威勢十足,力道猛烈已極,逼得長春公主疾然飄退。
紫衣女郎更是劍出如風,跟踪又上,招發連環,緊緊迫了上去,七八招下來,長春公主形勢更是不利了。
洱海雙怪見狀愕了一下,齊齊喝了一聲,兩根青竹杖,激起一圈勁風,撲向了紫衣女郎。 雲霄突然長嘯一聲,快如閃電般地跟了上去,投入在劍影杖風之中。
紫衣女郎倏地一聲叫道:“哎!你怎麼不亮劍吶?”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27:03

第九回

且說那洱海風雨雙怪一見長春公主勢危,舍下了雲霄,一齊撲向了那紫衣女郎。
雲霄他卻不能坐視,突然長嘯一聲,快如閃電般,縱了上去左掌發出罡氣,右臂揮舞如劍,投入劍氣杖影之中。
這一來,他們各人都換了對手,雲霄一掌逼退了長春公主;風雨雙怪卻撲向了那紫衣女郎,雙方打了個勢均力敵。
紫衣女郎倏地又叫道:“雲霄,你怎麼不拔劍?莫非你帶的是柄廢鐵?”
雲霄淡淡一笑道:“我還不想用劍!”
他話音甫落,那紫衣女郎陡地冷哼了一聲,道:“我不信你不用劍!”
話聲中,她一劍逼退了那風雨雙怪,身於憑空躍起兩支來高,空中打了一個轉側,玉腕翻處,手中劍化作萬點寒星,由上而下,朝雲霄兜頭罩下。
雲霄以一雙向掌,對付長春公主的一柄劍,本來只能打成個平手,這一憑空來了個救星,可就有點不行了。
加以那紫衣女郎攻勢勁厲,足才落地,迅疾欺身逼進,手中劍連續遞出,“迎風捧日”,“鳳凰點頭”,招招都狠辣已極。
但見銀芒顫動,寒光飛舞,配合著她那輕靈的身法,一著佔先,步步逼緊。
另一邊那長春公主也乘勢急攻,一柄劍也是疾如風雨般,圈罩住雲霄的身形。
轉眼間才幾個照面過去,雲霄已感到不亮劍已是不行了,這樣打下去,自己太吃虧。
但當他一念未了,還沒有翻手亮劍,洱海風雨雙怪也衝了上來,雙杖連環,劃風生出一陣陣尖銳的嘯聲,懾人心魄。
紫衣女郎咯咯一聲嬌笑道:“雲霄!你還不亮劍嗎?”
雲霄冷哼了一聲,倏地一拳搗出,勁風颯颯,沖開了風雨雙怪的兩支竹枝,心中微驚,揚聲笑道:“對付你們還用得著亮劍嗎?”
一語未完,突然感到一陣極為強烈的劍氣,偷襲而至,登時心頭一震,由不得後退了三五步,以求護身自保。
目光一掃,敢情是那長春公主從側面攻到,劍上光華強烈,逼人生寒。
紫衣女郎忽然又是一聲嬌笑,道:“我就不信你不亮出劍來,除非你不懂得劍術。”
她嬌笑聲中,也掄劍襲到,那風雨雙怪齊吼一聲,舞起竹枝再又攻上。
剎那之間,劍光閃掣,杖影漫空,把個雲霄緊緊罩住,片刻之後,他已發出了喘聲。
雲霄到這時,才深深感到不拔劍是真的不行了。
於是,左掌先打出一股罡氣,右手翻腕去拔劍出鞘。
哪知,這太阿神劍乃較一般的劍,要長出七八寸,普通的劍,都是三尺,所謂三尺龍泉,惟是這太阿神劍長有三尺八寸。
就是因為這劍異常,從肋下向外抽,無論怎樣,也不能抽得出來。
但是那長春公主此際也感到力竭了,可是她已激起了一股妒恨之心,半聲不哼,一味地拼命進攻,劍劍都是兇毒招數,逼得云霄手忙腳亂,無奈劍又拔不出來。
在這種情形之下,心中又急又氣,頭上可就見了汗,但仍在一個勁地向外抽劍,豈奈只能抽出來三尺一二寸,鋒刃依然脫不了鞘。
長春公主看出了便宜,找到一個空隙,一劍刺入,直扎雲霄胸膛,同時,那風雨雙怪的兩根青竹杖,也從他身後,裹風捲到。
雲霄禁不住急憤交集,突然大喝一聲,放棄了拔劍的念,翻身撤步,呼呼拍出兩掌,逼退了雙怪,才勉強讓開了長春公主一劍。
雙怪乍退又上,長春公主也奮起全身功力,硬拼硬拆,逼得個雲霄連還手勁都沒有了,只是一步步地向後退。 那紫衣女郎卻悠閒地站在一邊觀戰,一見雲霄勢危,提劍躍了過去,舉劍下跳,架開了長春公主刺入的一劍。
長春公主怒哼了一聲,又轉向那紫衣女郎疾攻過去。
紫衣女郎咯咯一聲嬌笑,嘴裡喲了一聲,道:“小妹子,你真狠哪!”
她說笑道,沒見怎麼移步,肩頭微動,人已轉到長春公主的身側。
長春公主此際雖已感到力竭,但她養成冷酷個性,又是受人尊崇慣了的,怒哼了一聲,翻身騰空而起。
她身在空中,腰肢兒一使勁,又轉向那紫衣女郎身前,腳尚未著地,劍已出手,全身勁力透達劍尖,猛刺紫衣女郎的咽喉。
她是由空中下投,一劍卻刺了個空,驀地卻覺著粉臉兒上,被人擰了一把……趕緊地一挫腰,迅疾舉劍上撩,這一招快是不得再快了,哪知,仍又撩了個空,就知不好,急忙撤步後退。
另一邊的雲霄,被洱海的風雨雙怪兩支青竹枝纏著,他感到不易支持了,但卻苦於拔不出劍來。
在這時,黑暗中人影閃動,跟著縱出來八個人。
雲霄俊目掃處,見那八個人一色的黑布短裝,面上也都用黑布蒙著,只露出一雙眼睛,每人的腰間,都束著一條白腰帶。
他們是高矮俱有,每個人的手中,都待著一把勁弩,並且均已拉滿了弦。
隨著這八個人的出現,那長春公主和風雨雙怪,也各捨棄了敵人,縱身投向黑影中去。
雲霄卻不由一怔,眼看著那長春公主同雙怪隱走,他卻不能去攔截。
只因這時,他們佔了先機,自己如果撲過去攔截,那八人勁弩齊發,在這等情形下,雲霄絕無閃避的可能。
紫衣女郎朝雲霄瞟了一眼,冷冷地道:“雲霄,你有劍而不能用,白白放走了敵人,還逞什麼能耐?”
雲霄苦笑道:“只因敝劍太長,無法抽出。”
紫衣女郎冷冷道:“自己手上兵刃,以合手為先,怎麼會找個無用之物,莫非你那劍是偷來的?”
雲霄道:“雲霄還沒有那等下作,劍是故人所贈,乃是件神物利器。”
紫衣女郎道:“既是神物,必有來路……”雲霄道:“劍名大阿,乃秦皇當年故物,聖手摩什雷老英雄相贈……”“太阿劍?”紫衣女郎乍聞是太阿劍,吃驚地叫了一聲,眼眸連眨之下,道:“雲霄!你可曾讀過荊軻刺秦王的故事?”
雲霄詫異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紫衣女郎道:“秦皇當時是否身帶此劍?”
雲霄昂首想了想道:“可能是帶的此劍!”
紫衣女郎微微一笑道:“那你一定記得'太阿倒持'這句話了。”
“太阿倒持!”雲霄聞言低念了一聲,驀有所悟,立將劍鞘斜向後背上背,探右手握劍柄……就在他欲抽未抽之際,長春公主插口道:“紫衣丫頭,你的話可講完了沒有?”
紫衣女郎笑道:“怎麼?莫非你起了妒嫉之心?是你把他讓給我的呀!你如不走,我卻找不到這樣好的機會呢!”
長春公主冷叱一聲道:“我為什麼起妒嫉之心,他與我仇深似海。”
紫衣女郎笑道:“那你是不喜歡他了?”
長春公主冷冷地道:“我恨不得生食其肉!”
雲霄聞言朗聲大笑道:“可惜我的一身肉苦澀難嚥,難合你公主的口味,但我卻有活捉你的決心……”他說著話,就舉步向前邁去,右手仍抬起過肩,握著劍柄。
一個黑衣漢子倏地厲聲喝道:“雲霄!你再走過來的話,別怪我們連珠箭不留情。”
雲霄經對方厲聲這一喝,真的停下了腳步。
紫衣女郎接口道:“雲霄,你躊躇不進,莫非是怕死?”
雲霄陡地又是朗聲一陣大笑,道:“想我云霄自出道以來,歷經險阻,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紫衣女郎道:“那你怎麼卻逡巡不前?”
雲霄笑道:“我是因已聽出來對方口音,乃是我云霄所認識的人。”
長春公主接口冷冷地道:“你認識的人多得是,莫非打算攀交情,饒過了你這一劫……”紫衣女郎道:“也許是用緩兵之計?”
雲霄一聽勃然大怒,右手往上一起,響起了一陣龍吟之聲,跟著就見一道青朦朦的光華,霍的一亮,長劍出鞘,那劍光芒尾,立似靈蛇一般,精芒伸縮,暴長出二三尺長,黑夜之中,分外光明。
真個是人仗劍勢,劍助人威。
雲霄豪氣沖霄,仰天大笑道:“對付你們,也用得著那樣膿包,這陣仗也嚇不倒我,未免大把雲某人看低了。”
另外一個黑衣人道:“雲霄你估量一下,我等手中之箭要傷你的話,的確不易,但你如敢迫近,八箭齊發之下,只怕你也招架不了。”
雲霄心中一動,又是仰天長笑道:“你還有自知之明,憑你們那八支淬毒勁箭,是也奈何不了我云霄。”
紫衣女郎似有些不耐,冷然道:“雲霄,你這麼裝腔作勢,究竟是什麼意思?”
雲霄聞言一怔,跟著又是劍眉一揚道:“姑娘!你這樣的推波助瀾,兩面挑撥又逼我亮劍,又是什麼意思呢?”
紫衣女郎笑吟吟地道:“我方才見你已落下風,忽然想起了一事,不得不出手助你。”
雲霄劍眉一皺,想不起和這紫衣人在何處見過,會有什麼事值得她出手相助……他忍不住問道:“是什麼事呢?”。
紫衣女郎道:“你心中有事,是要追尋一個人,可對?”
雲霄不由暗吃一驚,心忖:“自己的事,她怎會知道?……”但雖是這樣地暗中吃驚,也由不得點了點頭。
紫衣女郎又道:“你走在這裡碰上了他們,身淪重圍,看來已無法突圍逃出,可對?”
雲霄略一沉吟道:“情勢真是這樣……”紫衣女郎道:“只是因那長春公主對你動了情,當時沒有歲動埋伏,否則怕你早已成了階下囚了,所以我才逼你亮劍,你看,埋伏不是發動了麼?”
雲霄想了想,那紫衣女郎說的一點不錯,坦然道:“你說的不錯,埋伏如早發動一個時辰,我是真的走不了啦!”
長春公主冷哼了一聲,道:“就你現在也不見得就能走得了!”
雲霄哈哈笑道:“此時嘛,雲霄一劍在手,任你千軍萬馬,只怕也難阻得住我!”
長春公主道:“你可知道,紫衣丫頭她也沒有安著好心!”
紫衣女郎咯咯笑道:“你這丫頭也不傻呀?實告訴你吧,我這次出世,為的就是找雲霄比劍,假使我剛才看了他的功力之後,自認贏得了他,那就會助他了……”長春公主冷哼了一聲道:“你自認贏不了他,所以就愛上他了,對嗎?”
紫衣女郎笑道:“你猜的也對也不對,如不是你對他動了情,我卻不願隨便去喜歡一個人。”
風怪刁瑯陰聲一哼道:“臭丫頭,你別想得太如意了,江湖上有天蠍教在一天,誰愛上這小子,準得她一生都處於憂患之中,沒有一天好日子過。”
紫衣女郎輕曬了一聲,纖纖玉手,倏地一揮手中劍,劃風發出了一響尖銳的刺耳的震彈之聲。
她淡淡地道:“我還沒把天蠍教看在眼內,更不怕你們找麻煩,現在我鄭重地宣布,我是愛上雲霄了,看你們有什麼方法吧!”
這姑娘臉皮可真厚,愛人之言,也有隨便向人宣布的,連那放蕩不羈的雲霄,也有些臉上發熱了。
長春公主卻冷曬了一聲道:“你好厚的臉皮啦!可問過人家,也愛你嗎?”
紫衣女郎道:“你不相信嗎?我猜他一定是會愛我的!”
長春公主道:“那卻不見得,你可敢當面問他?”
紫衣女郎道:“你和我賭個什麼東西?”
長春公主卻遲疑難答,因為這個東西,賭與不賭,和她實在沒有什麼利和害,但她心底深處,卻有一種難抑的氣憤。
突然冷哼了一聲,嬌喝道:“放箭!”
她這一聲令下,確實出於雲霄和那紫衣女郎的意外。 兩人趕緊舞起劍來,一陣撥打,八支箭全都落空。
雲霄陡地一聲長嘯,身形閃處,就在那八個人方抽出來第二支箭,還沒有搭上弓上,他已到了近身五尺以內,喝道:“你們還不停手嗎?雲霄可要大開殺戒了。”
八個黑衣漢子聞言,全都怔住了,一齊瞪眼看著那長春公主。
長春公主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大家停手吧!”
雲霄豪放地一聲長笑道:“你們那連珠箭,傷得了雲某人嗎?”
長春公主陰沉地瞪了雲霄一眼,冷冷地道:“算你運氣好,一上來就佔了便宜……”
雲霄笑道:“怎麼?你還不服嗎?”
長春公主冷哼了一聲道:“異日有緣,或可再見,今天要先別過了。”
雲霄聞言,倏地把麵色一沉,道:“你就這樣走嗎?”長春公主冷叱一聲道:“怎麼?你已有了個相愛之人,還不夠嗎?尚打算留下我來?……憑的什麼?”
雲霄氣哼哼地道:“憑什麼都可以,不服氣的話,挑出個道來吧!”
她似為雲霄的神威所懾,長長地噓了一氣,抬手輕輕一掠鬢邊散發。
這樣的動作,是她指揮那些人的暗號,剎那間,洱海風雨雙怪和那八個黑衣人,全縱身向道邊林中隱去。
長春公主眼看著人都走了,方緩緩地道:“你打算怎麼著,就快說吧!”
雲霄灑落地一笑,道:“只要你爽快坦白,雲某決不難為你就是!”
長春公主冷哼了一聲,淡淡地道:“你以為我會怕你麼?”
雲霄笑道:“我一生都想人家怕……現在請你告訴我,你們把歐陽玉霞擄向何處去了?”
長春公主道:“這件事並不是我不告訴你,我怕有人會對她不利……”她在說話時,眼睛卻看著紫衣女郎。
紫衣女郎嫣然一笑道:“小妹子,你也未免太小心眼了,憑我梅影也是那樣鼠肚雞腸的人,你說來吧!”
“梅影!”雲霄默念著這兩個字,心道:“這個名字,我似在哪裡聽人說過……”
長春公主也因得到了這兩個字,陡然嬌笑了一聲,道:“你就是那梅嶺雙嬌呀?嗯!還稱得起'美人'二字,只是太鋒芒畢露了,比不上那寒梅的玉潔冰清。”
長春公主神色一直冰冷無比,此時突然現喜笑之容,令人覺得如同在冰天雪地之中,忽然見到繁花盛開,一片春光燦爛。
紫衣女郎也是一聲咯咯嬌笑,道:“小妹子,你這一笑吆!還真好看,可惜常年被冰封凍,不知何年才開出花來。”
兩個女娃兒在斗著嘴,雲霄卻跌在沉思中。
那是五年前,他第一次奉師命下山,去大庾採一種綠萼梅子,為師釀酒,這種酒就是甘青一帶最出名的“青梅酒”,以大庾梅嶺所產綠萼梅子為上品。
他是初次下山,另有一種別緒縈心,加以初涉江湖,前途成敗,又難逆料,獨自一人,蹣跚淒涼往前疾走,也說不出是憂是喜。
走到黃昏日落,眼見梵宇在望,出山路近,心中一陣大喜。
他正要走向廟中投宿,忽想起師父下山叮囑的話,道:“你這是初歷江湖,為師的並不一定要那梅嶺綠萼,最主要的是鍛煉你的膽識,切記著我兩句話'遇廟勿投,望海而止'。否則會招來意外魔障。”
一念及此,口中就默念著那兩句話……“遇廟勿投,望梅而止”。 喃喃地道:“遇廟勿投,那是不叫我向廟中投宿了……”但看看天色已黑,出山還有好些路,只好連夜向山下趕去了。
也不知是他有意奔赴廟來,還是那廟正當路口,總之,他是一步步地接近那廟了。
“當”的一聲鐘響,接著又是清聲木魚之聲,雜以梵唱。
月夜空山,入耳清越,聞之令人神清意遠,悠然有出塵之感。
雲霄年少喜事,如無癲仙凌渾的話,就許不置一顧,這一有了先入之見,心忖:
“我不向廟中投宿,看一下總可以吧!”
於是,就直朝那扇奔去,他邊走邊打量那廟。
但見這廟牆殘剝,掩映林中,月光之下看去,古意蒼茫,倍覺幽靜。
他雖然喜事,但可不敢大意,捨卻正面山徑,徑由廟後方繞進林去,到了廟前細看。
卻見這座廟幾已盡圯,廟牆除了來路所見兩面斷壁頹垣,僅當中一座殿,巍然獨有,但那殿角鴟吻,俱已不知去向,端的是荒涼已極。
廟院本大,還有兩行參天古柏,繁陰森森,直達山門,地面上也十分乾淨,連片落葉也無,彷彿經常有人打掃。
那木魚梵唱之聲,卻不在廟門,乃在那斷牆以外,等他循聲走近,木魚之聲忽然全寂了。
這一來,使雲霄那好奇之心更熾,打定主意,非得看個明白不行。
他就沿著那段斷牆,從缺口向外看去。
才知那廟外足跡未經處,還有著大片空地和一條小溪。
倚著斷牆,建有三間結茅為頂的小屋。
此時正當二三月間天氣,在天山來說,仍有冰雪未化,但那茅屋三面所植花草,卻都發出綠芽。
他看了這種情形之後,心中不禁暗自驚奇,忖道:“這麼冷寂的地方,還有人跑來落戶?……”就在他一念未了,忽聽屋內傳來笑語之聲,好似兩個女子,在那裡談論什麼?
他方要側耳細聽,忽聞有個清脆的聲音道:“你們兩人上晚課已畢,不趁月明到外面練功夫去,儘自說笑,有什麼意思。”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27:26

內中一個答道:“是!我的好妹妹,但你那寶貝徒弟說好今晚情緒不佳,不用練了。”
那個清脆的聲音又道:“胡說!她還差得遠呢!你二人快去,等會兒我就出來指點你們。”
說罷,似聽兩人咕嚕了幾句,倏地屋門口一亮,走出兩個白衣素裳的女子。
一個身材略高,是個少婦的打扮,年約三十歲左右,另一個較矮一些,看年紀也到十四五歲。
這兩個女子真是生得無比精神,花容月貌,又穿著一身素白的衣服,月下看去,更覺英姿颯爽,艷麗若仙,容光照人,不敢迫視。
但那年長的,似有點媚態撩人。
雲霄不禁感到奇怪,心忖:“在這荒山廢寺之中,哪來這樣非尼道的俗家女子,從裝束上看,又不像當地回女。”
他越看越動疑,又聽說她們要練功夫,正好獨宿,越發要看個清楚,怎肯捨去。
再者他那伏處,正當轉角凹進之處,加以還有荒草掩蔽,積雪玲瓏,由里望外看得畢真,由外望裡,卻非近前難以發現。
二女已向溪邊走去,那裡是片空地。
二女走到了那片空地,停下腳步,年幼的一個道:“湄姑,我沒見像你這樣做姑姑的,一點也不疼愛侄女兒,眼看著我那天玄神功都快練成了,偏這樣使促狹,你就是把我拖下水去對你也不會有什麼幫助呀!”
那少婦笑道:“看你這小蹄子,越說越痴,竟真的潑起來了,實給你說,天蠍教可是你師父闖出來的天下,我已為她當了二十年的花壇貞女,最後才交給了我,要不然,我這已七十歲的老婆婆了,還能這樣花枝招展嗎?”
那少女聞言打量少婦一陣,笑道:“我真看不出姑姑都已七十多歲了,你是怎麼駐顏有春呢?”
少婦笑道:“駐顏並不難,等你跟我下山之時,自然會傳給你,將來天蠍教第十一代宗主,也是你的,懂嗎?”
少女聞言羞紅滿面,嬌嗔道:“我可不管那些,既不願駐顏長生,也不稀罕什麼宗主教主,此次出山,我反正對人不理,誰只招我心煩,我便要他的命。”
少婦咯咯笑道:“就因為你有這樣的脾性,所以才選中你為本教貞女子,須知,你乃本教之神,連我都得聽你的哩!”
她頓了一下,又道:“不過,也不能像你那樣胡亂殺人,有些武功奇高之士,我們就得予以寵絡,免不了就得假以顏色了,有些人就得殺以做眾,那樣才能令武林歸心。”
少女道:“我不管那些,只要我看得不順眼就殺。”
少婦笑道:“那你不成了女煞星了,莫非有人無心從我門前過,無緣無故,你殺了麼?那就要惹出禍事來了。”
說時,那少女已疑心有人窺伺,正然圓睜妙目,四下張望,及被那少婦一指,便已自覺查。
她探手腰間一摸,嬌叱一聲,道:“何方鼠輩,膽敢來此窺探……”聲還未住,纖手一揚,一連三點寒光,照準雲霄潛伏之處打去。
雲霄見那少婦一指,就知形跡敗露,大吃一驚,方要退回逃走時,偏生那牆厚孔深,急切間退避不及。
這時的情勢,可說是危急到萬分。
眼看著,就在雲霄倉皇退避之際,敵人暗器,將要穿孔射入。
他人急智生,倏地翻掌向上一托,耳聽隆了聲,那道斷牆倒了下去,正好陰住了那支暗器。
不過,也還有幾支,受那倒下之牆一激撞,直似星隕花飛一般,徑向雲宵面前,斜飛過去。
這一來,可把雲宵嚇了一頭冷汗,方慌不迭退了出來。
他驚心乍定,想起那少女,無故用暗器傷人已太可惡,不禁有氣,正想縱過牆去理論。
忽聽那少婦向少女叱道:“薛玲!你是瘋了吧!怎麼無緣無故,出手傷人呢,你知他是誰嗎?”
那叫薛玲的少女怒道:“我不管他是誰,總之夜入人家,非奸即盜,殺他一個有什麼了不起的?”
那個少婦笑道:“你說的好輕鬆啊,以為人家好惹嗎?連你師父也得怕他三分吶。”
薛玲道:“我就不管那些,今天非得宰了他不行。”
少婦道:“那你就去吧!我可是任誰不管,只作旁觀,你莫怪。”
雲霄從小跟著癲仙凌渾,學了一身武功,還真不知道功力如何,又是初出茅廬,難免自負,一聽那少女罵他,越發怒不可遏,方打算縱過牆去理論。
倏聽一聲嬌叱,聲隨人到,但見一條白影,似箭一般隔牆飛落。
正是那少女薛玲,身方落地,就指著雲霄喝道:“大膽的小狗,今日就叫你來得去不得。”
嬌喝聲中,猛伸皓腕,縱身便打。
雙方這一對面,雲霄越覺得這姑娘,真個是英姿玉貌,美艷若仙。
他竟起了憐香惜玉之心,心想:“師門成條是不准欺凌軟弱,似此盈盈弱質,怎禁得住打,不如自己服個低,和她好說算了。”
他心念動處,尚未開口,那薛玲滿面嬌嗔,不容分說,就動了手。
這麼一來,雲霄可就不能好說了,就先讓來勢,急架相還。
先動手時,雲霄仍然意存憐惜,只想點到為止。
但在斗了十來個回合之後,薛玲意將一身功夫,全數施展出來,著著都是殺招。
雲霄一見不是路,心忖:“自己初次遇敵,便被一個小丫頭打倒,還怎麼去得了梅嶺,來日又有何顏回山來見師父?”
他心裡一發急,也把師門心傳,盡量施為出來。
但見兩下里兔起雞落,虎躍猿蹲,直打有半個時辰,未分勝敗。
薛玲一邊打著,一邊偷窺這一瀟灑少年,但見他玉面朗目,劍眉朱唇,端是個美男子,心中不由就愛上了幾分。
本來她只是和那少婦鬥的一口氣,這一來勢成騎虎,碰上雲霄也打出來真火,一招不讓,不禁就激起了她那孤傲之性,立意非將雲霄打倒不可。
可是,轉眼間都已走了數十個回合,不但沒有佔著上風,而在招架迎拒之間,反吃敵人的手,屢屢挨觸到粉腕玉臂之上,有時還幾乎吃虧。
雲霄可是無意,本來雙方動手,要是互不相觸,那又打個什麼呢?
薛玲卻認為雲霄存心輕薄,不由心中羞怒,再加上那少婦不斷傳來吃吃笑聲,似在牆頭觀戰,她便越想越恨。
雲霄內功根基深厚,越鬥越勇。
薛玲在羞怒之下,免不了心躁氣浮,已漸覺不支。
她心中暗恨道:“這個人太可惡了,你就讓我一招,就能少了你麼?”
她這就是愛心在做祟,因為她對人家起了愛慕,就感到人家不讓她,是太無情了。
愛的反面是恨,她這時恨透了雲霄。
她在急憤之中,深悔不該把寶劍留在房中,猛想起腰間現有獨門暗器奪命金針……
她頭轉處,便點個破綻,嬌喝道:“小狗滾吧!我可沒功夫和你打了!”
她在喝聲中,腳尖點地,縱身一跳,便出去十來丈遠。
雲霄初次和人動手,正打在火氣頭上,自是不捨,剛要追去。
就在他身子還未曾縱起,忽聽牆頭上,那少婦嬌聲喊道:“薛玲呀!你打不過人家,還不快放暗器!”
她這一句話,卻提醒了雲霄,猛想起方才在牆穴窺探之時,幾為對方暗器所傷,心忖:“哼!我那正氣功夫,才練到五成火候,今天不妨一試… …”但那薛玲卻在暗中罵道:“妖狐狸,誰讓你多嘴……”心話未了,揚手打出一蓬寒光,分打雲霄上中兩盤。
可是,當那一蓬金針到了雲霄身前三尺之處,宛如碰上了一堵無形的山岳般,忽然停住了。
這幸而是雲霄的先天太乙罡氣,僅只練到五成功力,不能將金針震回去,僅只能阻住它不進,宛如蒼蠅鑽窗一般,微顫不休。
薛玲見狀,不禁大怒,識出來對方施展的,乃是一種玄門罡氣。
在這時,欲待和對方罷休,但她一個女孩兒家,又是孤傲成性,卻不肯就這樣輸口,同時,雲霄罡氣震飛了那金針,人又撲了上來。
登時把薛玲氣得銀牙亂挫,嬌叱一聲道:“我與你這小狗拼了。”
喝聲中,翻身一轉,縱回當場,匝著雲霄又打起來。
武家對敵,不論你手腳身法,如何地迅捷猛烈,心神最主沉著,切忌浮躁,原不是負氣的事。
薛玲不但是孤傲成性,而且心高好勝,她久戰無功,屢遭激怒,本就愧憤交加,這一情急,越發暴躁,恨不得當時便要了敵人的命。
如此一來,她只知專用殺手進攻,全沒顧到自己的身法步法已失準則,如何能以取勝。
還算雲霄知趣,跟她打得時候久了,覺著人家姑娘本領不凡,起了憐才的念頭,又因自己黑夜窺人婦女,也有一點理虧之處。
再又眼見對方攻勢雖猛,手法漸亂,情急之狀,實令人有些不忍,所以就只管隨機應付,卻不肯出手傷她。
由於這樣,雙方仍然扯了個平手。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勝負仍是難分,雲霄只守不攻,越發有氣如加。
薛玲卻因一上來攻勢太猛,已累得香汗淋漓,漸漸有些氣力不繼了。
她偷瞥那少婦,雖然仍在牆頭觀戰,只是那雙眼睛,死盯著雲霄,竟然發了直。
心中不禁湧起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暗罵了一聲:“狐狸精!”
但她又想到過幾天就要隨她下山,心忖:“莫非一執掌起天蠍教來,就都會變成這樣的人嗎?一個人要失去了廉恥之心,是否還有顏面活在世上?哼!我寧可去死,也不學她那樣的無恥……”她邊想邊打,心神不屬,手法自是越見散漫。
雲霄偶望月色西斜,疏星朗耀,知離天亮將近,心忖:“我這是和她胡攪個什麼?
還是趕路要緊……”心念動處,忽地一收勢,笑道:“我可沒工夫陪你玩了,再見吧! ”
說著雙足一用力,倒走出去三四丈遠,又是微微一笑,抹頭就朝山下跑去。
薛玲心中知道人家是故意相讓,暗中感激不盡,但在形色上仍是不服,嬌喝道:
“不分勝負,你走得了嗎?”
喝聲中,作勢欲追,那少婦咯咯笑道:“薛玲!算啦吧!人家這番好心,難道你竟不領情,再說你也追不上人家,如真不服,待我替你追下去。”
薛玲嘴中沒說話,心裡卻道:“你追下,誰知是安著什麼心?”
在她一念未了,那少婦人已追了出去,轉眼間已失去了踪影。
雲霄擺脫了那薛玲的糾纏,把腳程施展到極處,宛如脫弩之箭,直向山下射去,不消頓飯光景,已出了十數里路,後望那破廟,早已不見影兒了。
此際,他正行到一個山峽處,左有懸崖,右有陡壁,月光恰被峰頭擋住,陰暗暗的,有些鬼氣森森。 _雲霄依然加急地向前疾奔,打算路到月光處,再把腳步放慢。
就在這時,谷口右面脊嶺上,出現了一條人影,疾飛而上,恰擋雲霄去路。 _兩下跑得正急,山徑又仄,幾乎撞了個滿懷。
雲霄身疾眼快,一照面就看出是破廟中那美艷少婦,心忖:“這婆娘又追來幹什麼?……”心中雖在想,仗著身法輕靈,身子微側,就讓了過去。
來人也自立定,嬌聲喊道:“小兄弟!好高明的身法呀!”
雲霄聞言停下了腳步,冷冷地道:“你又追來幹什麼?”
那少婦道:“喲!好橫呀!我那小侄女方才得罪了你,我趕來替她賠禮,這過錯了嗎?”
雲霄仍是冷冷地道:“失禮的應該是我,我不該黑夜偷窺,要你賠什麼禮?”
那少婦一聽雲霄口氣不善,再藉月光細打量雲霄,本領不說,單那人物,簡直是子都再世,如何捨得放走,偏又被人家問住,忍著氣憤,把身子向前一縱,冷冷地道:
“我知道你是癲老頭的徒弟,你可知道我是誰嗎?”
雲霄道:“我管你是什麼人,誰又不和你結親。”
那少婦聽到那結親二字,咯咯笑道:“你不和我結親,我卻是找上你了,就憑我這模樣兒,還配不上你麼?老實告訴你,我就是天蠍教的教主仇湄娘,江湖上都稱我花蕊夫人……”她話沒說完,雲霄已氣得手抖,怒喝道:“無恥賤人,你碰上小爺,想是活得膩了,識趣的快讓開路來。”
仇湄娘一見雲霄發怒,生氣的樣兒更好看,嬌笑道:“喲!你這個小子沒良心,方才不是我暗中幫你,只怕早毀命在我那侄女的金針之下了,這時你卻橫起來了。”
雲霄見她這嬌媚之態,越覺可厭,一眼瞥見路旁疏林以內,地頗平曠,忙即走進,喝道:“好個不要臉的賤婦,你這麼苦纏不休,當我怕了你不成?”
仇湄娘笑道:“怎麼?你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麼,那容易,輸了可不准耍賴喲!”
聲落人現,眼前縱落下一位老花子。
就見他衣衫不整,步履歪斜,說話本就有些粗聲怪氣,加以他又醇態可掬,滿頭亂發蓬鬆,端的是義醜又怪。
雲霄一看就認出來是丐仙莫邪,心中好生驚喜。
那仇湄娘卻被他嚇了一大跳,雖知不是善意,但卻摸不清來路。
就見那老丐用手一招雲霄喝道:“你這小子真夠混帳的,放著正事不辦,半夜三更,跑來這里和人打架,你認為我這位新娘子,是好惹的嗎?……還站在這里幹什麼?是不是存心來襯我的行,再不走,我便對你不客氣了。”
雲霄一聽,知道這位老師伯,是來此解圍的了,立即順風收帆,笑道:“是她瞎纏不清,我才不願理她呢。我看你們倒像一對壁人,喜酒我也不想喝,再見吧!”
說完,將身一躍,便向林外走去。
仇湄娘一見發了急,忙喝道:“小兄弟,你往哪裡走!”
喝聲中,縱身前追,忽然眼前人影一晃,丐仙莫邪已攔在前面,笑道:“小娘子,追他幹什麼?論風流勾當,我老要飯的,可比他高明得多呢!趁此無人,咱們兩個不妨先成好事,然後再擇日拜堂,你看怎樣?”
仇湄娘被他這一陣胡攪,又急又怒,嬌喝道:“你這醉鬼,如何來此搗亂,難道你就不知花仙仇貞的厲害嗎?”
丐仙還未答言,旁邊樹後一個小女孩的口音,哈哈笑道:“你就仗著花仙就要吹大氣,如果是個天仙,不是人也吃得了麼?只有我師父看中了你,我小要飯的可討厭著哩,依我看,結個露水緣差不多,真要拜堂成親,誰要你這老妖精……”他還要往下說時,丐仙莫邪喝道:“我和小娘子的事,露水也罷,汗水也行,要你小鬼多開口。”
仇媚娘一陣急怒攻心,方待發作,猛地想起一人,也顧不得生氣了,一言不發,抹回頭就跑。
雲霄也倉皇地下了天山,直奔江西大庾嶺。
大質嶺為我國五嶺之一,唐時張九齡開避新徑,嶺上多植梅樹,因名梅嶺。
雲霄到時,已是三月末了,梅子早謝,就是有也成了黃梅,哪還有青梅子。
到這時,他才知師父乃是要他磨練江湖,並不真的是要什麼青梅醉酒了。
但是,自己既然到了梅嶺,總也得一探嶺上梅樹,雖然是殘紅已卸,那流水空山尚有落霞。
於是,雲霄就直入梅關,倘徉於大庾嶺上。
天有不測風雲,就在他遊興正濃之際,驟然之間,傾盆大雨,自天而降。
此時,雖然正當中午,但因陰霾四布,暗沉沉的,宛如已臨黃昏。
天地間,只聞得雷聲隆隆和那嘩啦啦的雨水聲。
雲霄任有一身武功,卻奈何老天不得,只好躲向一棵大樹下的崖洞中,總算免被雨淋。
正當他方一穩下身子之後,望著長空長長地方吐出了一口氣。
驀地傳來兩聲馬嘶,接著又聽有一陣吆喝之聲,也向這樹下走來。
幸好他們沒有發現這崖洞,也好像沒有發現到人,他們就在那樹下,停了下來。
來的是三騎三人,一個是伏在馬背上,看樣子是受了很重的傷,肩頭鮮血狂湧,被雨水一沖,全都化成血水,順著衣襟往下沉,沾在了白馬身上,都變成了紅色。
另一個漢子道:“老二,快!且先將三弟放在樹上再說,狗賊們怕就要追來了。”
另一個漢子道:“這已是梅嶺地面了,我不信他們還敢追上嶺來。”
先前那個漢子道:“你少嚕嗦吧!百釀溫玉缽人間奇珍,他們拚著命不要,憑什麼也要追上梅嶺來。”
他們說著話,就見那個壯漢,就在馬背上,將那傷者往助下一挾,雙腳離鐙,手在馬鞍上一按,人已拔起,飛上了那大樹。
就在那人方一上樹的瞬間,樹下那人,倏地掄起手中馬鞭,唰唰唰,一連三鞭,趕跑了三匹馬,一探手,他也上了樹。
那個受傷的人,沉吟了一下道:“大哥!那……那缽……快……快藏好,咱們就是全完了,也不能把寶物便宜了賤人。”
那被喚作大哥的人,嗯了一聲道:“對!咱們鄱陽三英,不能塌這個臉,寧死也得把寶物送到莊主手裡。”
他說著,一眼看見樹根下的一個洞穴,就將一個紅布包袱,塞向那洞中。
哪知,這洞穴竟是直通雲霄藏身之處,他這時靈機一動,就探手取了下來,又順手一塞放入一道裂縫中。
正當他方將那包袱藏好,洞外忽然傳來一陣驚心動魄的狂笑,笑聲淒厲,刺耳已極。
跟著就見雨水中,有兩人飛縱而來。
頭前一個,是個身材修長的中年文士,頭戴灰色方巾,身穿灰色長衣,四方臉,稀疏疏生著幾根老鼠鬍子。
另外一個人,卻是個矮子,高不滿四尺,穿著華麗,從打扮上看,是個女子,但她那容貌,卻醜陋已極。
他們一來到樹下,似已發覺樹上有人。
那中年文士仰頭笑道:“鄱陽三英在江湖上可是成名的人物,幾時變成了鼠猴了,下來吧,跑不了你們。”
須知邵陽三英也是江湖上聞名的人物,老大名叫出水較單伯通,老二碧眼蟾單仲立,老三趕浪水蛇單叔全。
他們弟兄三人,可說是交遊遍武林,也都有一身絕技,尤其水中功夫更具特色。
但因為了一個色字,鬧成這樣的狼狽。
事情是從梅嶺雙嬌梅韻、梅影兩姐妹身上引出的,他們兄弟三人看上了梅嶺雙嬌,恰在這時,梅嶺綠萼莊也傳出來消息,論是無論何人,能找到那百釀溫玉缽獻與綠萼莊,兩姐妹任選其一嫁與為妻。
這一個消息,剎時間,傳遍了江湖,確有不少的人,舍生忘死去找那溫玉缽。
單氏兄弟因和衡山鬼王谷馬震天相熟,也知道當年阿房宮追殺玉面封狼的事,於是就藉著去向馬震天拜壽為名,進了鬼王谷。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28:50

第十回

鄱陽三英在馬震天的壽筵上,詭言是為馬震天之子馬琨作媒而來,更將梅家的武功說成了寰宇第一,也將梅嶺雙嬌,形容成天下絕色。
本來梅嶺綠萼莊的武功,早已馳名武林,梅嶺雙嬌的絕色,也是揚譽江湖,要不然,馬震天怎會動心,也許是天理循環,馬震天還真把單氏兄弟,當成知己,毫不生疑地拿出了溫玉缽,交由鄱陽三英陪同馬琨趕往梅嶺求婚。
哪知,鄱陽三英並沒有存著好心,在路上暗害了馬琨,奪得了溫玉缽,他們自己卻求親而來,可是,這件事偏偏又被漣水四妖知道了,一出手先就傷了趕浪水蛇單叔全。
依著碧眼蟾單仲立的意思,就要和對方拚個生死,卻被出水蚊單伯通止住了,他道:
“咱們先將老三安置好了要緊,咱們還怕他們溜了不成。”
於是,他們就一路急趕,跑來梅嶺,以為憑綠萼山莊的名頭,是誰也不敢持這把虎鬚的,同時,那出水蚊單伯通還有個打算,就是梅山雙嬌只是兩人,而他們都陽三英可是弟兄三個,如不死掉一個,這帳就有些不好折算得。
哪知,對方竟然不懼梅嶺的威風,真的追上嶺來了。
出水蚊單伯通聽那文士一陣譏罵,知道人家發現了自己,隱藏不住了,還是大喝道:
“你是什麼人?”
那文士聞言把手中鐵骨折扇,“唰”的一聲展開,跟著又“噠”地一響,合了起來,抬手捋著兩根老鼠鬍子,嘿嘿笑了兩聲,道:“你可聽說過貪墨師爺文非這個名字嗎?”
單伯通驀吃一驚,不禁脫口道:“漣水四妖!”
那個衣著華麗的矮醜女人接口笑道:“你真猜對了,姑奶奶就是無常西施勾紅。”
她話聲方落,遠遠的有一人嚷道:“還有我呢!乾坤浪子藏能。”
聲出人到,一陣輕風過處,樹下多出來一個不男不女的怪人來,他本是個大男人,但打扮得油頭粉面,手中揮著一條兩尺見方的粉紅絹帕,站在那裡忸捏作態。
無常西施勾紅一見來了乾坤浪子,忙問道:“怎麼只你一個人,黑心書生呢?……”
遠遠立即傳來一聲,道:“胡滿這不是來了嗎?”
也是隨著話聲,凌空飛縱而下一人,真的是個書生打扮,也生得眉目俊朗,只是雙眼隱泛邪氣,一望而知,不是個正道中的人物。
漣水四妖站在一起,似乎根本沒將鄱陽三英放在眼中,各自放聲一陣大笑。
單伯通一見四嬌逼於樹下,吸一口氣,朗聲道:“我鄱陽三英在江湖上,自信和四位沒有什麼梁子,不知為何相逼?”
“唰噠”兩聲響。
貪墨師爺文非又是把手中折扇一展一合笑道:“咱們打開窗子說亮話,我們四妖為的什麼?我想你們三鼠一定明白,還不是為的那百釀溫玉缽,快獻出來,咱們也交個朋友,否則……”碧眼蟾單仲立脾氣有些暴躁,他乍聽文非改稱他們鄱陽三英為三鼠,心中就有些不快,又一聽到為的是溫玉缽而來,心中更氣,心忖:“我們千辛萬苦得來,這其中卻擔著好大的風險,能叫你們輕易拿去……”念頭轉處,翻手抽出青鋼寶劍,厲喝一聲道:“你們休作夢!”
足尖一點樹枝,飛身而下,人還在空中,長劍已舞起了一團寒光,盤旋而至,撲向了那貪墨師爺文非。
單伯通一攔沒攔住,準知道老二這一下去,十九難得活命,於是忙叫道:“是好的,一對一!”
無常西施勾紅笑道:“到底是隻小老鼠,也太小氣相了,就憑咱們漣水四妖,也能和你們鼠輩兩打一嗎?”
貪墨師爺文非陡地仰天一笑,道:“飯桶!憑你也行嗎?”
碧眼蟾單仲立又是一大喝,墓地一欺身,左掌挾著風聲,疾擊而出!
他的左掌才出,右手幾乎同時之間,撤劍吐招,劍光一閃,直戳敵人下盤。
文非卻是神態自若,直等到對方劍掌堪欺上身之際,這才驀地一移身,行雲流水般,斜跨出去兩步,扇交左手,忽地拍出一掌,攻向敵人的左肋。
單仲立掌劍方一出手,倏覺眼前一花,敵人已失踪跡,猛又覺勁力風襲至,迅疾以腳跟支地,旋轉過來半身,“唰”的又是一劍刺出。
文非嘲笑了一聲道:“這一劍嘛,還有點功夫,可惜勁力不足……”單仲立問言,越發氣得雙目冒火,施展出生平絕學,“唰唰唰”,一連發出六招,每一招都是極為凌厲,一時之間,劍氣如虹,劃風響起了尖銳嘯聲。
而那貪墨師爺文非手中的一柄折扇,時展時合,“唰唰”亂響,直削橫拍,上下飛舞,腳下分寸未移,硬將他的攻勢擋過。
出水蛟單伯通見狀,心中不禁大為凜駭,暗忖:“無怪漣水四妖名滿天下,敢情他這一柄折扇,真有鬼神莫測之妙,但看他硬擋六劍,卻只使用了一招,老二怕要糟……”
他這個念頭一掠即過,又見文非出手連攻兩扇。
那碧眼蟾單仲立已然招架不迭,露出來敗象了。
單伯通見勢不好,驀地撒出兩柄分水折鐵刀,交互一擊,“鏘”發出一聲金鐵交鳴的大響,縱身跳下地來。
乾坤浪子藏能一揚手中粉紅絹帕,迎了上來,陰陽怪氣地道:“餵!單老大,講好的一對一,你打算反悔嗎?”
他說著,把手中粉紅絹帕一抖,張了開來,就向單伯通掃了過來。
此時,貪墨師爺文非招數疾變了,但見扇影湧起,乍眼滿空都是,鬧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幻,何處為實,何處為虛。
單仲立陡覺壓力大增,目眩神迷,同時,敵人的搧風屢屢襲上身來,危險已極,由不得了連連後退。
文非笑道:“浪子,你別攔他,太師爺手下慣於以一對二,計我一齊打發了他們吧!”
語聲中,他長笑一聲,幻起了扇影千百,凌厲進擊,迫得個單仲立團團打轉。
乾坤浪子藏能也鬆手放過了單伯通,笑道:“打架還是親兄弟,送死的去吧!”
單伯通此際也顧不得被嘲笑,大喝一聲,身隨刀走,一式“雙龍入海”,直向文非後背上砍下。
貪墨師爺文非冷哼一聲,忽然反手回扇一擋。
單仲立見他哥哥上來了,他方打算後退……文非陡然冷喝一聲道:“講好的兄弟兩個一齊打發,你打算溜麼?不行!”
喝聲出口,單仲立猛覺眼前白光一閃,敵人之扇,又到了面前。
如此一來,卻讓貪墨師爺的招數施展開了,那其重如山的搧風,已自震開劍氣層,迎頭壓下。
出水蛟單伯通大叱一聲,掄起兩柄分水刀,跟踪又追撲而至。
好個貪墨師爺文非,真不愧為四妖之首,一柄折扇,也端的有神鬼莫測之機。
但見他上身猛然朝前一栽,手中扇原式不變,朝單件立直拍而下,僅憑雙足腳尖,緊緊釘牢地k,那隻左手,迅疾反臂攫拿出去。
他這一招,說起來是簡單不過,其實卻是奧妙之極。
須知文非在上半身向前栽出時,已然騰挪出尺許地位,而那柄折扇攻敵之時,卻倍增功力,就是他那反臂攫拿出的左手,也逼得單伯通的分水雙刀,不得不變招換式。
出水蚊單伯通雙刀立向兩旁一撇,招變“雙龍鬧海”,分由左右,疾扎敵人的兩肋。
可是先機已失,他慢得一步,雙刀紮下,已失去了人影。
就在這麼一瞬間,單仲立倏地失聲一叫,就見他那手中長劍,脫手飛墜出去一丈開外。
文非就有那麼心狠手辣,直如電光石火般,就在單仲立叫聲甫息,他旋身一轉,左手反掌一式“倒打金鐘”,掃打出去,同時之間,右手的折扇,也封住了單伯通的雙刀。
單仲立在鬆手拋劍的一剎那,想不到敵人會反手一擊,方一怔神,已吃文非一記重手法,劈胸打著,立即覺得眼前一黑,喉頭一甜,慘呼出來一聲,一口鮮血,狂噴出來,翻身栽倒地上。
單仲通一聽到那聲慘叫,兄弟連心,自然關切,掃目一瞥,已看到單仲立倒臥在血滬之中,篤定是死多活少。
他不禁心中大慟,神誌一慌,手上也自然一慢,文非手中折扇“噠”地一合,點上了他胸前的“華蓋穴”。
須知那“華蓋穴”,乃人身五臟之華蓋,怎經得住內力的一點。
單伯通立覺得胸口一甜,就知不好,趕緊運氣相抗。
可是,碰上這漣水四妖,怎能容得?
貪墨師爺文非哈哈大笑,跟著踏前一步,折肩迎頭敲下,打中了他頂心的“百匯穴”,單伯通大叫一聲,也撒手塵寰了。
此時那趕浪水蛇單叔全,雖然肩頭受到了重創,但因那是外傷,並無大礙,功力仍在。
他躺在橫枝之上,眼見兩個哥哥,轉眼之間,盡皆命喪敵手,還有個不心痛的,狂叫了一聲,立從樹上跌了下來,滾在地上,人已暈了過去。
乾抽浪子藏能一見,笑了一聲,道:“哈,還有一個!”
笑聲中,身影一晃,就竄了過去,用腳尖一鉤,將單叔全踢得滾了幾滾,抬起一腳,就將踏下。
無常西施勾紅陡然叫道:“浪子,不要忙!”
乾坤浪子藏能聞聲,放下了腳,但卻踩在單叔全的身上,回頭道:“西施打算怎樣,想招個女婿吧?”
勾紅道:“我們得追出那溫玉缽呀,如果都打發了,豈不是白費了半天力……”此時雨勢早住,烏云如萬馬奔騰般,向四處散了去,青天重現,白日亦越顯得光彩奪目。
那趕浪水蛇單叔全被乾坤浪子這一陣折騰,人已醒轉過來,聞言豪放地一陣大笑,道:“你們要問那百釀溫玉缽嗎?早已在路上被馬震天老頭奪回去了……”“胡說!”
乾坤浪子藏能喝叱了一聲,腳下一用勁。 單叔全狂叫了一聲,喊道:“救人吶……”他這一聲喊,夾雜著痛苦的悲號,真可說是聲聞數里,慘厲已極。
無常西施勾紅過去踢了一腳,喝道:“你鬼嚎個什麼勁!”
單叔全睜目大喝道:“我們那陽三英今天全毀在你們四妖手中,只怕你們也難下這梅嶺。”
“放屁!”乾坤浪子藏能又喝叱了一聲,將腳下猛地向下一壓……單叔全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仍在狂嘯不已,藏能一揚手中那粉紅絹帕,向下一掃,單叔全問哼了一聲,人也死去。
黑心書生胡滿哼了一聲道:“浪子,你不該殺他的!”
乾坤浪子媚眼一翻道:“那是為了什麼?”
黑心書生胡滿道:“留他一個活口,也好叫他替咱們四海揚名,讓天下武林知道'漣水四妖'第二次又出世了。”
無常西施勾紅接口道:“對!咱們這兩次出世.行獨要揚名天下。”
“對!要揚名天下,威震武林!”貪墨師爺文非接了一聲,跟著就振吭大笑起來。
他這一聲笑,引起了三人的同好,也跟著大笑起來。
笑聲如迅雷忽發,空山寂寂,聽起來令人驚心動魄。
正當他們笑聲方歇,倏地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別那麼得意,只怕你們下不了梅嶺,出不了梅關。”
四妖聞聲大驚,一齊轉頭望去,見身後不知什麼時候來了三人,並肩而立,站在一株老梅樹下。
當中一位,是個白髮老婦,左右各站著一位如花似玉的紫衣女郎。
那老婦一見四人轉過身來,冷冷地道:“你們可知道這是什麼所在嗎?”
貪墨師爺文非又是展合了下手中折扇,“唰噠”一聲響,嘿嘿笑道:“你方才不是說過了麼?這不就是梅嶺嗎?”
那老婦道:“你們既知是梅嶺,竟敢來此撒野,分明瞧不起我們綠萼山莊。”
無常西施勾紅怪笑一聲道:“有什麼瞧得起瞧不起,我們漣水四妖這二次出世,第一就是要在江湖上立威,小小梅嶺又算得了什麼?”
乾坤浪子藏能接口道:“咱們就先拿這梅嶺綠萼莊開刀,然後再找雲門谷去鬥一斗雲靖。”
“憑你們也配!”
雲霄眼見四妖那樣狠毒,心中早就忍不住了,但他想起師父的告誡,強自捺下了心頭氣憤。
這又一聽那乾坤浪子藏能提到自己頭上,哪還捺得下,才縱身而出,冷冷地開言。
藏能聞言轉頭一看,見是個年輕書生,斜眼一瞟,道:“喲!
還有一個小雛兒呢! ”
他說著甩起一條手臂,扭扭捏捏走上前兩步,又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呀?”
這一句話,喊得香甜,同時還不斷拋著媚眼。
但是入在雲霄耳中,看在小俠眼內,真有點噁心,冷冷地道:“小爺姓雲名霄,正是雲門谷雲家的人,你總聽說過吧!”
藏能聞言臉色一變,仍是陰陽怪氣地道:“喲!你這可是自己送上門來的呀。”
他話音未落,手中粉紅絹帕向上一揚,軟綿綿的,一股強烈的藥味,直撲雲霄面門。
別看他那條粉紅絹帕軟柔無力,實則這位人妖乾坤浪子的一身功夫,可非等閒。
他手持絹帕一角,內力貫注,一條絹帕無疑是件鋼鐵利刃,況且還藏有一種迷藥,只一嗅到,再高的能耐也得倒下。
可是雲霄跟著他師父癲仙凌渾,不但學了一身武功,且還練鋮了喝酒的本領,酒是雪蓮泡成,常喝百毒不侵,迷藥對他是不能生效。
可是那股陰柔的勁力,卻直襲他面門上“四白”、“地倉”、“人中”三穴,卻大意不得。
於是他左臂倏揮,先推出一掌,勁風驅散那迷藥,跟著右手疾伸而出,五指如鉤,疾抓那粉紅絹帕。
乾坤浪子藏能身形一閃,躲開了那抓來的五指,哈哈笑道:“小兄弟,你原來喜歡我這條手帕呀……給你!”
他一聲喝出,手腕連轉幾轉,一條絹帕束成了一股,成了一支判官筆,又像一支點穴镢,隨著“給你”兩字,倏地向前一送,直點雲霄前胸。
雲霄是人小鬼大,打主意要讓這位乾坤浪子上當,眼見絹帕點到,並不躲閃,猛吸了一口真氣,同時之間,右手已貫注了先天罡氣蓄勢待發。
他這一吸氣,胸口突然向內縮了寸許。
藏能一招點空,就知不好,方待撤出,雲霄已一掌打出。
一股狂飚起處,撞向了乾坤浪子藏能的胸前,宛若中了一下鐵鎚,由不得向後連退了七八步遠,跌坐在地上,有氣無力道:“好小鬼,真有兩手!”
貪墨師爺文非見藏能和雲霄動手,只過了兩招,便已受傷,心中不禁一凜。
“唰噠唰噠”
他這柄折扇展合了幾下,抬手摸了下老鼠鬍子,嘿嘿笑道:“這位小老弟真不含糊,也難怪雲門世家能夠名震江湖,文師爺也要領教幾招。”
雲霄冷冷地一笑,道:“你上來也是一樣的得栽跟頭,要你知道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他說著翻手抽出長劍,凌空一閃,映日射出霞光萬道,一指貪墨師爺文非道:“過來吧,我看你這扇子上的功夫如何?”
須知這位黑妖文非自傲異常,被眼前一個年輕書生,刻薄的兩句話,說得他七竅生煙,更不答話,手中折扇往外二展,“唰!”
的一聲,招演“毒蛇吐信”,點向了雲霄持劍的手腕。
雲霄倏地一閃身,劍走“金針刺蟒”,扎向文非的前胸。
文非立將手中折扇閃電般一圈,“落花飛葉”又掃向雲霄脈門。
雲霄猛地一挫腰,右腳探出一滑,閃向文非的左側,劍隨身走,一招“青龍轉身”,劍尖似蛇信,直向文非左臂上劈去。
兩人這一打在一起,轉眼就是二三十個照面。
那貪墨師爺文非的一把折扇,本來不入兵器譜中,但見他施展開來,進如神龍舞空,退似怪蟒匝地,時作五行劍使,時又當判官筆用,招數奇詭已極。
旁邊觀戰的那老婦人,忽然若有所思地浩歎了一聲道:“啊!
原來是修羅扇文鬆的後人呀,難怪有這樣的造詣,可惜入了邪途。 ”
左邊那個紫衣女郎接口道:“阿婆!看那姓雲的劍法,可也不凡響!”
老婆婆點頭道:“看他的劍路,很像凌瘋子的傳授,只怕使扇子的要吃虧哩!”
她這一句話,聲音雖不大,但在場的人卻都聽得清晰,一齊凝神向場中看去。
就見雲霄那一柄劍使展開來,真個是翩若驚鴻,動如兔脫,進如雄獅,奔如駭鹿。
劍起時,吞、吐、撒、放,晃身間,進、退、起、落,影響到那奇險處,一羽不能加,輕巧中,蟲蠅不能活。
立將場中的幾個人,看得怔住,個個都屏神靜氣,深怕出氣大了,會影響那場惡戰。
貪墨師爺文非眼見對方劍勢厲害,心忖:“我今天要是敗在這小子手中,這江湖就不用闖了。”
他念頭一動,打鼻孔裡哼出來一聲。
跟著又把牙一咬,猛地一旋身,使展出修羅扇訣中“扇掌連環,奪命七式”來。
但見他招式一變,左掌右扇,回環使用,扇影重重,掌風凜冽,剎時間,在身前攪起一丈方圓的一團勁氣。
雲霄此際是初展所學,也殺得興起,陡地一聲清嘯,跟著奇絕劍法,源源出手,劍光映日生輝,宛如平地湧起一幢火樹銀花,竟把文非那扇影震開,化成滿天劍影,從四面八方卷來。
看得那觀戰之人,一陣陣熱血翻騰。
兩個紫衣女郎,不由得失聲喊出了一聲:“好!”
那受傷跌坐在上的乾坤浪子藏能,卻嘆了一聲道:“完啦!”
貪墨師爺文非還真沒估到,對方這一支劍,竟然是神出鬼沒,變幻無窮,自己那扇掌七式,委實相形見細,窮於應付。
心忖:“這樣再戀戰下去,定難討好……”他念頭轉處,方喝道:“走!”
這一聲也就是將將出口,倏覺手上一緊,劍尖已抵住了他的腕脈要穴,打算不鬆手就不行了。
“鏘”的一聲響,就見那柄折扇,飛向了半天空。
黑心書生胡滿見狀,還不知厲害,“朝天一炷香”,掄起長劍就架了上去。
兩劍甫一相觸,但聽“鏘鏘”兩聲,跟著又是一聲慘叫。
原來那黑心書生胡滿一劍架去,被雲霄偏劍一砸,震得他一條右臂發麻,連著半邊身子,都木了好大一陣,心中一驚,疾然而退。
就在這時,雲霄迅疾地回劍一撩,把貪墨師爺文非的一隻左臂,齊肘削斷。
文非眼前是顧命要緊,強忍住疼痛,翻身就跑。
在這時,那黑心書生胡滿早已都逃出去好幾支了,乾坤浪子藏能雖然受了極重的內傷,但他為人陰鷙,在雙方打得正緊時,就看出來不對,趁空溜得更遠。
無常西施勾紅還在發怔,等到聽到文非的一聲慘叫,才知有些不妙,奔上去架住了文非,緊跟其後,向山下亡命跑去。
雲霄眼望著四妖跑得沒影兒了,才微微一笑,長劍還鞘,轉身待走。
“餵!站住!”陡然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29:11

雲霄止步轉身看去,見出聲喝止自己的,是那老婆婆右邊的紫衣女郎,他冷冷地道:
“幹什麼?”
他這一聲答得也太不客氣了,那紫衣女郎秀眉一豎,冷叱了一聲,道:“咦?不就是打了一場胜仗麼?有什麼了不起……”那老婦人陡地喝道:“影兒,你這丫頭,怎麼這樣說話,還像個姑娘家嗎?”
那紫衣女郎被叱,粉頰一紅,垂首退了下去。
老婦人笑向雲霄道:“老身梅門徐氏,看小哥兒身手,敢莫是凌渾的門下麼?”
雲霄一聽人家對自己師父,竟然直呼其名,且又看出來自己的門派,心想:“這老婆婆必是前輩俠隱,可怠慢不得。”
心念動處,連忙恭答道:“晚輩正是天山門下,不知……”他一言未了,那兩個紫衣女郎,幾乎是同聲嬌喝道:“小賊!
你拿命吧! ”
在喝聲中,二女同時閃身亮劍,但見光華一閃,一齊撲向了雲霄。
雲霄不防,沒料到對方竟會和自己為仇。
在這時,他是欲避無及,虎目掠威,看出來兩支劍,一抵後背心,一刺前胸。
就在這一剎那,雲霄已想出個同歸於盡的打法來,一面運氣護身,一面運起太乙罡氣,聚於掌上。
他心中知道,任使兩支劍一齊刺入,自己藉著真氣護身,當時不會斃命,可乘機發出太乙罡氣,驟出不意,把敵人擊斃。
不過,這總是個下策,這樣就是斃敵而後死去,也太冤啦,死也難以瞑目。
忽然,那老婦人似長嘆了一口氣,緩緩地道:“你們這兩個丫頭,怎麼可以這樣呢?”
劍刺雲霄胸際的那個紫衣女郎,應聲道;“阿婆,爺爺的仇就不報麼?”
老婆婆道:“往事如煙,過去的早就消失了,還記著那些幹什麼?”
她們那裡一問一答,雲霄聽了個莫名其妙,微定了一下神道:“我云霄這是初歷江湖,自信和你們素無怨仇,不知何故見逼,以至於此。”
那老婦人喝道:“你們兩個丫頭還不收劍嗎!”
二女聞言,不敢違背,只得委屈地收劍退了回去。
雲霄才算換了一口氣,掃目打量那兩位姑娘,全都生得五官端秀,體態豐盈,宛如奇花初綻,朝霞和雪,尤其是英姿颯颯,令人不可輕視。
她們雖然退在那老婆婆身邊,仍然怒氣未息,嬌嗔滿臉,一個勁凝視著他。
那婦人輕嘆一聲道:“小哥兒,聽你說是初歷江湖,來到這梅嶺有何貴幹?”
雲霄道;“奉師命來這裡採取青梅,回去釀酒。”
左邊那紫衣女郎聞言,噗哧一聲,笑道:“這個時候立夏都過了,還會有青梅,連黃梅也沒有了,信口胡說。”
雲霄一瞪眼,道:“誰胡說,只是你們這裡的梅子落得早,我們那裡還正開花呢!”
右邊那紫衣女郎以指劃臉,羞著他道:“羞不羞呀,自己胡說還不認帳,哪見過三四月還有梅花,卻說我們這裡梅子落得早呢!”
雲霄見她那臉憨樣兒,也不禁失望道:“你才是少見多怪哩,豈不聞:'四時不變江頭草,十月先開嶺上花'。這不是說明你們這裡的梅花開得早嗎?”
那女郎接口道:“你們那裡的梅花什麼時候才開呢?”
雲霄道:“在我們那裡,有一種'冰梅'因北地較寒,卻開於春三月,此時豈不正然盛開嗎?”
老婦人笑道:“對的,天山梅花此時正開,但也快落花了。”
左邊那紫衣女郎詫異地道:“阿婆,真的嗎?”
老婦人點了點頭,陡地又看著雲霄道:“你來時,你師父能什麼話交代嗎?”雲霄聞言怔了一怔,先是搖了搖頭,倏地又想起師父那兩句話,忙道:“有的,'遇廟勿投,望梅止步。'”老婦人聽了神色陡變,喃喃地道:“他……他還沒有忘……”從她的神色上,可以看出來,由於那兩句話,使她心頭泛湧起一股前生舊事,興起了年華逝水之感。
她語音微微一頓,道:“你可知道這兩句話的意思嗎?”
雲霄搖頭道:“晚輩不明白!”
老婦人沉吟了一陣道:“我已知你的來意,回去可對你師父說,梅隱君早已作古,徐綠華仍然健在,多謝他每年一次的探望,就請他忘掉過去的一切吧!”
雲霄見那老婦人忽然變了臉色,他茫然問道:“老前輩,你不對我說明白那兩句話的意思嗎?”
老婦人輕輕嘆息了一聲,道:“不用了,你日後自知。”
說著,一指身邊兩個紫衣女郎道:“這是我兩個孫女兒,梅韻、梅影,以後在江湖上見面,還望多請照顧,因格於當年誓言,不能留你到寒舍一坐,請吧!”
雲霄卻感到有點兒糊塗,但有一點,他心中卻明白,那就是這老婦人必是徐綠華,她當年一定是師父的好朋友,以情推斷,他們後來可能鬧翻了……他心中雖是這麼想著,但人家已告了別,卻不能不走,就施禮轉身向山下走去。
兩個月後,他回到天山,就將一路所見所遇,據實禀告了師父。
癲仙凌渾聽了,好像也勾起來心事,有點鬱鬱寡歡,雲霄卻不敢多問。
從那次以後,癲仙對他的功課逼得更緊了,而癲仙本人也更是癲狂了,常常無故忽然大哭起來,有時卻又狂笑不止。
同時丐仙莫邪也來得勤了,他和癲仙一見面,總要先暗中低語一陣,不知是商量什麼事,等到丐仙莫邪一走,癲仙的狂性立發,不是大哭就是大笑。
這是五年前的舊事,雲霄如今想起來,歷歷如繪似即眼前的事。
他想著想著,人就出了神,呆呆地怔在當地!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已然晨曦露了。
耳邊忽然想起了一個銀鈴般的笑聲,道:“呆鳥兒,因什麼事想得都發了痴?”
他聞聲倏吃一驚,轉頭看去,見身邊站著個紫衣女郎,正是梅影,不好意思地尷尬一笑,道:“怎麼,怎麼?薛玲她走了?”
梅影聞言似有點吃驚,怔地問道:“你……你知道她叫薛玲?”
雲霄笑道:“是呀!我們從前曾打過一架,幾乎被她那金針傷了我。”
梅影笑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呀?”
雲霄道:“那是五年前我去梅嶺的前一個月。”
梅影道:“那你一定還記得我呀!”
雲霄笑道:“記得的,我差一點被你一劍扎死,對嗎?”
梅影咯咯嬌笑道:“在那時,要不是我阿婆攔著,哼!你早就又投生啦!”
雲霄笑道:“那時候,你雖然能一劍扎死了我,但是我一掌也劈得你活不成……”
提起了當年的事,兩人不禁撫掌大笑起來。
雲霄陵地停住了笑聲,頓足道:“糟了,我怎麼發起呆來,竟忘了大事!”
梅影嬌嗔道:“什麼事,這麼大驚小怪的?”
雲霄道:“唉!不該放走那薛玲呀!”
梅影小嘴一撇,道:“莫非你真的愛上了她嗎?你放心,她死不了。”
雲霄著急地道:“不是!不是!我要擄她作個人質,好換回來我霞妹妹呀!”
梅影道:“我當什麼事著急成這個樣兒,原來是為了你那妹妹呀,也不嫌肉麻。”
雲霄道:“你不懂得,我是非得找回她來不行。”
梅影氣哼哼地道:“我怎麼不懂得,她是你的未婚妻,又是青梅竹馬,她被人家擄走了,你當然心疼吶,是不是?……不過我卻知道她的下落……”雲霄急道:“那你就快說她在什麼地方,眼前是救人要緊……”梅影冷冷地道:“不說!除非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雲霄虎目眨了兩下,笑道:“你別擾了好不好,我云霄從來不慣答應任何人的條件,我也清楚你決不會知道,只是和我搗亂,可對?”
梅影道:“我憑什麼和你搗亂,是人家薛玲親口告訴我的,更知道那擄人的是你寶貝弟弟,可對?”
放蕩不羈的雲霄,碰上這位刁蠻不講理的梅影,他也真沒法,只好賠著笑道:“好姐姐,你就給我說了吧!”
梅影仍是刁蠻地道:“姐姐?在家沒有出來,告訴你,有那麼輕易的?”
雲霄只好改口道:“好妹妹,這總可以了吧!”
梅影又是一撇嘴,道:“妹妹,被人家擄走了,快去找呀!”
雲霄實在急了,忙道:“你說吧!要怎樣才行?……”梅影冷冷地道:“還是那句話,答應我一個條件。”
雲霄無可奈何地長吸了一口氣,氣哼哼地道:“今天算是我在你手裡了,好吧!快說什麼條件?”
梅影笑吟吟地道:“可是你答應下來的,不准反悔呀?”
雲霄道:“大丈夫一言,如白染皂,那有反悔之理!”
“好!”梅影緩緩地道:“要你跟我去一趟梅嶺綠萼山莊!”
雲霄在答應下之後,卻懸著一顆心,深怕這刁蠻的姑娘,提出個古怪的條件來,一聽之下笑道:“行!我答應你,但那得等救出來歐陽姑娘之後……”梅影道:“我也沒要你現在就走呀,去早了還不行呢。須等中秋月圓之夜!”
雲霄道:“好,就依你,快說那歐陽姑娘被擄向什麼地方去了?”
梅影道:“伏牛山下青靈谷……”
她話音未落,雲霄一頓足,縱起身形,就跑了下去。
梅影縱身也追了下去,喊道:“餵!雲霄,你這是朝哪裡跑呀?”
雲霄聞聲停下了腳步,仔細辨了一下方向,也不禁失笑了。
原來去伏牛山青靈谷應該是往西南才對,雲霄卻向了東北,這不是背道而馳,越走越遠了嗎?
梅影趕了上來,道:“你去青靈谷,小妹奉陪一行如何?”
雲霄道:“梅姑娘有意同行,那是最好不過,只是……”梅影聞言,只覺臉上一熱,眉宇間泛起了一片酡紅,嬌聲嗔道:“怎麼樣,不可以麼?”
雲霄笑道:“可以!可以!歡迎之極!”
於是,兩人就連袂奔了下去。
一夜的急跑,連停下來打尖都沒有,其實他們是在亂山之中,哪有地方去找食物,只有忍著肚子跑了。
轉眼第二日的過午時分,他們到了一個小鎮。
這個地方名叫岔鎮,是靠近驛道的一個山鎮,雖然地方不大,商店旅棧也還都熱鬧。
雲霄同著梅影在鎮內走了半條小街,已嗅到從爆飯館中,傳出來脂餚油膩的香味。
他們兩人幾乎都有兩整天沒有吃過東西,一嗅到這種誘人的香味,嘴裡忍不住吞著口水,不勝讒涎欲滴。
雲霄轉頭看了梅影一眼,邁步走進那家飯館,梅影跟進去,就門口一張凳子上坐了下來。
這家小店裡,地方不大,散置著七八張白木桌椅。
從廚肆之間,傳來叮叮噹當刀勺敲擊之聲,飄散出一陣陣肉味酒香。
可是,卻冷清清的沒有一個顧客旅人,他們雖然坐了下來,那跑堂的小二恍如未聞,懶懶的也不來招呼。
梅影頗覺著奇怪,實在她早已是飢火中燒,忍不住大聲喊道:“餵!有人嗎?怎麼不作買賣了?”
她這麼大的聲音,喊了有好幾聲,才驚動了一個瘦削的漢子,橫眼向兩人喝道:
“你們亂嚷什麼?我們這裡已被人家包下了,今天不做生意,快走!”
雲霄一聽,這個氣可就大了,他強忍著,反問道:“你們既然不做生意,為什麼不關上門,是看我們沒有銀子嗎?……”“小雜種,胡嚷個什麼,這店老子們包下了,還不快滾!”
隨著那喝聲,就見從店門外進來一人,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黑布短裝,腰中係了一條白帶子。
雲霄掃目一瞥,已看出來那人的身份,準知是天蠍教徒,朝著梅影一使眼色,忽地站起身來。
他既不是要出店而去,也不是去對付那漢子,倏地一伸手,已扣住了店小二的腕,低聲道:“走!領我到廚房看看去!”
那店小二一見講來的那人,心中正然高興,以為他一出面,準可把這男女二人,趕出店去……誰知他一念未了,倏覺手腕上似扣上了一道鐵箍,痛澈心脾,初還打算站穩身,無奈已作不了主兒,竟直朝廚下衝跌而去。
廚中架滿了大小鍋灶,正然熱滾地冒著煙,噴發一陣陣的香氣。
其中一鍋內,正燉著兩隻嫩雞,另一鍋中,烹著一隻肥羊。
雲霄一發現了這麼好的食品,鬆手推開了那店小二,探手方去鍋中拿雞,兩名廚子齊喝一聲,掄起菜刀,撲了上來。
雲霄順手左右一撥,那兩名廚子滾瓜似地翻倒在地。
他三不問,探手先取兩隻雞,遞給了梅影一隻,又抓起另一鍋中的肥羊,擰下了兩隻後腿,也送給梅姑娘一隻,低聲道:“快吃飽,怕會有一場戰……”這兩個也真的餓急了,不問生熟,拿在手中就啃。
他們也就是方咬下了一口,還沒等嚥下去,倏聞外面一陣吆喝,已有三四個黑衣大漢,撲了進來。
雲霄向梅影一使眼色,各自掄起手中一隻羊腿當作了兵刃,衝了出去。
店堂上那四個黑衣大漢,分成兩翼,各自掄起一柄單刀,撲身進招。
兩人哪將對方放在心上,仍是一邊啃著雞腿,倒提著一隻羊腿,蓄勢待機。
一人想是看出來梅影姑娘好對付,掄刀一式“探花問柳”,刀尖直扎姑娘丹口小腹。
這是一式最下流的招數,尤其對女人而用這一招,正足見此人的下流。
梅影見狀,由不得柳眉一豎,冷哼了一聲,身形微微一閃,順手將掌中羊腿陡翻,掃打而出。
“啪”地一聲,這一腿正打在那人的臉上,掃滾出去七八尺遠,那肉汁燙在面頰之上,灼得他哇哇大叫。
這一來,梅影姑娘見狀怒氣卻消,反而咯咯嬌笑起來,道:“餵!這羊肉的味道還不錯吧!”雲霄見狀,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就一邊啃吃著雞腿,一邊掄舞著羊腿,裹住那三個人,打了個不亦樂乎。
那被梅影一羊腿打倒在地之人,見狀準知道碰上了煞星,忍痛爬起身來,打算跑出去找幫手。
就在他方欠起了上半身,梅影也騰身縱了過去,抬腳朝他後背上一點,“娘呀”一聲,重又趴下了。
梅影就有那麼刁鑽,她並不動手,只是用腳踏住那人後背心,一手倒提著羊腿,一手拿著隻雞在啃吃,神態悠閒已極,在看著雲霄戲鬥那三人。
那三個漢子,只不過是江湖上一般末流小賊,哪會是雲霄的對手,不到幾個照面已被那一隻羊腿打得肉汁淋頭,口鼻也都見了血,滿身油膩,也只有噎氣的份兒了。
雲霄笑道:“怎麼?各位都吃飽了嗎?那就得受點委屈了。”
笑語聲中,就見他把手中羊腿一拈,身形晃處,點中了三人穴道。
梅影腿起處,也踢過來那腳下人,雲霄探手接住,用力往地下一摔,那漢子即便吭了一聲。
雲霄笑道:“朋友!要知趣一點,問你什麼,要實話實說,如有半字不真,哼……”
他方哼出了一聲,微欠身,一掌向白木桌上拍去。
“啪”地一聲大響,那麼結實的白木桌於,被他一掌拍下,登時碎成片片。
他說出最後一句話來,是聲色俱厲。
那漢子的確被嚇得膽破了,忙不迭道:“我說!我說!”
此時,天色已然日薄崦嵫,夜幕將已垂下了。
雲霄命店小二掌上了燈,關起來店門。
店小二早已嚇得失了魂,怎敢強違,遵命唯唯,且還又擺起酒菜來。
雲霄使顏色命梅影試一試,看酒菜中是否有毒,另外又掏出幾粒“冰玉去毒丹”,命梅影服下。
他這是謹慎,在江湖上,本來就是傷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總之小心就無大錯。
一切安排就緒,就邊喝著酒,邊向那人問道:“我知你是天蠍教的人,快說,此地分壇在什麼地方?”
那人囁嚅著道:“在……在……”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30:49

第十一回

且說云霄以一隻熟羊腿降住了四個黑漢子,店小二送上了酒菜,他試出了無毒之後,就一邊喝著酒,向那趴在桌邊的漢子問道:“我早看出來你是天蠍教的人,此處也必有你們的分壇。
快說,在什麼地方,壇主是什麼人? ”
那人囁嚅著道:“分壇就在此鎮正西一個山谷內,地名叫七星谷,我家壇主人稱鐵扇金鉤文非,……”他話沒說完,突然一個低沉的聲音,冷冷接口道:“不錯,但他今天改了稱呼,叫追魂奪命了……”話音未落,倏見一道寒光,穿房而入,那漢子駭然一聲慘叫……梅影一聲嬌叱,縱身穿窗而出,一式“喜鵲躍枝”,人就上了房。
但見繁星在天,夜風習習,哪有個人影兒,正然驚怔,就听雲霄在店堂中叫道:
“梅姑娘!回來吧!狗賊早走了。”
梅影應了一聲,一個“燕子穿簾”式,重又回到店堂。
就見那黑衣漢子仰面倒在地上,張口突眼,喉間鮮血正然迸噴。
雲霄仍然在狂飲吃著酒菜,就如個沒事人兒樣的。
梅影不禁一皺眉,嬌嗔道:“我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就如是餓鬼投生似的!”
雲霄笑道:“我師傅是出了名的饞饕,他的徒弟還能不是饞鬼。”
梅影撇嘴笑了一笑,道:“那賊子身形好快呀!”
雲霄道:“他跑不了的,咱們吃喝好了,這就找他去。”
梅影道:“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嗎?”
雲霄笑著一指地上的死屍,笑道:“你沒聽方才他說嗎?鎮西七星谷。”
天黑無月,星稀雲暗,山村人睡早,山鎮一片死寂,到處都靜悄悄的。
驀然之間,從一處店房中,飛出來兩條矯捷的黑影,輕飄飄的,連半點聲息都沒有。
好輕靈的身法!
他們飛身上房,可並沒有耽擱,只是微一停頓,略辨了一下方向,前面的一人,早已像輕煙一縷,首先飛起,後面的一人,也跟踪而起。
一前一後兩條黑影快得幾乎一瞬即逝!
看方向,他們是奔向了鎮西七星谷!
七星谷確是個絕險,兩面崖壁陡立如斬,長滿著藤蔓古樹,中間是一條仄徑,淡紅砂地,寸草不生,最後一峰阻塞,上豐下銳,無法登越。
尤其那些藤葛蔓,並不是普通藤蔓,乃為苗山特產的子母勾連藤。
須知這子母勾連藤,乃是一種毒草,生相雖然有點像藤,但卻根株糾結,一母九子,到處蔓延,莖葉上長滿了茸毛細刺,不論人獸,如被刺上,馬上痛癢交加,皮肉起泡糜爛,雖然不致喪命,但這份罪也夠痛苦一常這谷中主人,早在數年前,費了不少心力,從苗疆移植而來,布防四方,用作這七星谷的天然屏障。
他們就因有這樣的仗恃,所以在七星谷外面,並沒有設下卡哨守望。
那飛馳而來的兩條黑影,正是雲霄和梅影兩人。
梅影貪功,又居心要在雲霄面前顯點能耐,一到谷口,她連打量了下地勢都沒有,一頓纖足,就朝谷中撲進。
當她第一個起落,腳方著地,正打算再次縱身的瞬間,驀聽雲霄喊了一聲道:“梅姑娘小心怪藤纏人!”
梅影聞聲方一驚,倏覺腳底一陣奇緊,雙足似被什麼東西纏祝幸而云霄示警在先,小姑娘武功已至上乘,身靈心巧,一覺著雙足受縛,連忙穩住勢子站好。
她初時疑必是被蛇蟲之類所纏,不禁心中大驚,也顧不得細看,手中劍已順腳而下。
但聽“嚓嚓”兩聲,綁纏之物已告斷落。
低頭一看,見是一大片似藤非藤、似索非索的東西,無枝無葉,都有拇指粗細,遍地都是。
這一來,把個梅姑娘秀眉直豎,心中暗罵:“這些草木也會欺人!”
此際雲霄已縱了過來,見狀笑道:“草木無知,你和它慪的什麼氣?”
梅影仍然氣憤未消,嬌嗔著道:“你說它無知,怎麼會纏人?”
雲霄笑道:“這種東西名字叫子母勾連藤,產在苗山,也有稱它為死亡毒藤的。”
梅影笑道:“你知道的還不少呢!”
雲霄道:“我曾跟著家師去過一趟,在苗山住了一年多哩。”
梅影道:“如此害人的東西,不除去它,留著害人不成?”
雲霄笑道:“要像你這樣的除法,滿山毒藤,少說也得一月之功,那麼一來。我們什麼都不要乾了。”
梅影聞言不禁失笑道:“依你怎麼辦呢?莫說我們就困在這荒山中嗎?再不就知難而退,回到小鎮上去。”
雲霄道:“對付這種毒藤,只須用劍將母藤斬斷,子藤就消失了刺人的功效,我們不就可以進谷了麼?”
於是,兩人就揮動手中劍,飛躍跳縱,一路上披棘斬藤,向谷中闖了進去。
遠遠地已盾到了一所大宅院,繞莊人影幢幢,燈火照耀如同白晝。
原來莊中早有了準備,加緊戒備起來。
兩人鶴伏鷺行,慢慢地接近莊院石牆,耳聽牆內雜沓的腳步聲,已知巡邏的人不少。
梅影悄聲道:“看樣子,他們早有了準備哩,我們只有硬闖了。”
雲霄擺了擺手,笑道:“用不著,你看我的吧!”
說著,探手入懷,拿出一個紙包來,託在手上。
梅影看著奇怪,問道:“餵!你這是乾什麼呀?”
雲霄笑道:“這是一包胡椒粉,讓我變一個把戲給你看,記著,可不准笑呀!”
梅影笑著點了點頭,心說:“看你鬧什麼鬼!”
就見雲霄話落,陡然伏倒牆上,面向牆裡,嘴上一用勁,對準那胡椒粉一吹,一層淡淡的薄霧,飛散向四五支外。
那巡邏的賊徒們,一將胡椒粉吸入鼻內,只見鼻尖一酸,宛如是害了傷風樣的。
“哈啾!”一個個都打起噴嚏來。 剎時間,哈啾連聲,一個跟著一個,全都鬧得涕淚交流。
梅影見狀,幾乎忍不住失聲笑出來,倏聽雲霄彈指聲,跟著拔身一縱,兩人就越過第一進院子,闖入到第二進。
這一進院子,卻顯得有些陰森,正對面一排五間的大廳,黑沉沉的,沒有一點燈火,令人有一種恐怖之感。
院中方圓不足十丈,但卻滿植著花樹,假山魚池,十分幽靜。
梅影悄聲問云霄道:“前院是那樣地劍拔弩張,火把耀天,此處卻又這樣的陰沉沉……”雲霄道:“這種情形更是可怕,那一排排花樹中,如果沒有暗藏埋伏,就是別有所謀……”梅影道:“埋伏有什麼可怕的,我猜他們必是用的金蟬脫殼之計,前面虛張聲勢,其實主要的人,早就走了。”
雲霄道:“不能那樣大意,我猜……”
梅影哼了一聲,道:“你猜什麼?要是害怕,我替你開路好了。”
她說著話,一順手中劍,大步向前走去。
雲霄望著姑娘的背影,人卻也舉步,跟在她身後而行,但卻暗運功力戒備著。
這齣奇的沉寂,實在也真難使雲霄放心,雖然在走著,卻有一股緊張恐怖的情緒,暗襲著心頭。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他們方穿過三四排花樹,突聽身後五六尺外,傳過來一聲冷笑,道:“這才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闖來! ”
兩人大吃一驚,雲霄接口沉聲道:“哪一位朋友,請出來答話。”
花樹後又傳出一聲冷笑道:“七星谷從來沒有放走過一個活人,也是你等亂闖得的,目前你們已陷身重圍,只怕是插翅難飛。”
梅影冷哼了一聲,道:“我們既然敢闖七星谷,也就沒有把你們這點鬼蜮伎倆放在心上,就是天羅地網,豈能奈何得了我們。”
花樹後面那人道:“七星谷雖沒有天羅地網可也稱得上銅牆鐵壁,只怕二位有進來之路,無出去之門吧?”
梅影在說著話,早就留上了心,蓄勢待發,等到花樹後面那人話音一落,她已覷準了位,陡地嬌叱一聲,道:“你現身出來吧!”
喝聲中,揚手一掌,劈了過去,掌風匝地疾卷,撞向那人隱身的一處花樹。
勁風方起,陡地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哨聲,就見一條人影微晃,一閃而沒。
就在這時,一排弩箭,已嘯風急射而來。
雲霄迅疾拍出了一掌,強凌的掌風,迎著那一排弩箭,捲了過去,弩箭一遇上掌風,盡皆飛向一側。
另一排花樹後面,響起了一聲冷笑,道:“好雄渾的掌力,也接我一記試試……”
話聲甫落,一股勁風已激撞而起,直湧了過來。
雲霄右手一揚,正待推出……梅影已早推出了一掌,口中嬌喝道:“待我試一試如何?”
兩股掌風勁氣,相撞一起,立時激起一股強風,疾旋而起,升高約一丈餘,方始“轟”地發出來一聲大震。
風勁分散,吹得周圍五尺之內,花枝搖頭,葉飛片片。
這一招,雙方都是強打硬接,竟然是勢均力敵,未分強弱。
雲霄心中不禁暗凜,心忖:“梅嶺綠萼莊的武功,是也不凡,一個小女孩兒家,竟有如此的內力造詣?……”就在他一念未已,剎時之間,箭風嘯空,又是一排弩箭疾射而來。
雲霄雙掌平胸推出,勁風滾盪中,又把那一排弩箭震開。
可是,對方人手似乎不少,任是掌力如何的凌厲,無奈此落彼起,那弩箭宛如大河決堤一般,綿綿不絕,劃空而來,激風而嘯,聲音刺耳已極,雲霄陡地一聲長嘯,劍隨身走,縱身而起,一邊卻喊道:“梅姑娘!箭矢沒長眼睛,小心點喲!”
梅影咯咯一聲嬌笑道:“它傷不了我,你放心吧!”
話聲中,人也持劍騰身而起。
就見兩人騰身半空,各舞起一柄長劍,宛如二龍搶珠一般,上下飛舞。
勁風從兩柄劍上直盪出來,那箭矢雖密,卻吃不住勁風一掃,頓時紛紛墜落地面。
隱身在花樹中的弓箭手,俱都是這七星谷選出來的壯漢,少說也有百數十人,手中用的也均是百石硬弓,雙膀要是沒有個三五百斤蠻力,休打算拉得開它。
由於這弓箭手都是好手,射出來的箭矢力量自是不凡,所以當被對方劍氣震飛時,餘力仍甚強厲奇疾。
就見半空中好似天女散花一般,連綿不斷,嘯風之聲,也更是尖銳刺耳,蔚為奇觀。
就在那些箭矢,簇簇連聲,四下亂飛的當兒,驀然響起數聲慘叫。
原來那從半空震落下的箭矢,似如驟雨般,反射回來,弓箭手鬧了個手忙腳亂,孽由自作,立有好幾個人被箭射中,血光四濺,倒地不起了。
也有幾個人見勢不好,丟下弓箭跑開了去,還有狂呼停止放箭,總之,鬧成了一團糟,箭勢已緩了下來。
梅影身在空中,一眼看見那和自己對掌之人,仍在喝罵著弓箭手放箭,心中不禁有氣,一晃手中劍,俯衝而下。
地面上那漢子眼角一掃,譏道:“俏丫頭,你竟找上大……”他那一個“爺”字還沒有喊出口來,哪知梅姑娘身形快如閃電,一劍已扎入了他的前胸,應手響起了一聲慘叫。
雲霄笑了一聲,讚道:“好一手'問路斬樵'!”
他一聲未了,立時有兩個大漢撲了上來,雙刀並舉,挾風砍到。
雲霄長笑了一聲,虎軀疾轉,鐵掌輕揮,正打在當先奔來那大漢的右腕上。
“鏘啷”一聲,那人手中一柄朴刀,脫手也去七八尺遠,正砍在那後撲上來的一人身上,響起了一聲慘叫,被生生斬斷了一條膀子。
梅影此際也身形落地,見雲霄只一舉手,連傷了兩人,不禁也笑道:“雲霄!你這一手也不錯呀!”
兩人全都會心地哈哈大笑起來,竟沒把眼前的危險,放在心上。
笑聲未歇,又有十幾個大漢走了上來,分向雲霄兩人,掄刀便砍。
雲霄又是一聲長笑,倏地一矮身,一個掃堂腿,踢倒了近身的四個漢子,跟著遙發一掌,又擊落了一人手中刀,人跟著也撲了上去。
梅影一順手中劍,嬌叱道:“不怕死的,就一齊上來吧!”
喝聲中,唰地一劍,橫掃向身後的一個大漢。
那人揮刀一封,“鏘啷啷”金鐵大震聲中,火星冒起老高,手中刀竟被震得脫手飛去。
雲霄和梅影兩人,宛如似出押猛虎一般,劍削掌拍,倏然之間,擊倒了七八人。
忽然斜刺裡,縱出來一人,是個中年文士,橫身截住了梅影,嘿嘿一聲冷笑道:
“丫頭休要撒野!”
話聲中,右手一展折扇,“唰”斜裡劃出。
海姑娘家傳絕藝,算得上見多識廣,一看此人出手,就知遇上了勁敵,再一細打量,覺著有些面熟,似在哪裡見過。
這時對方已動上了手,她也無暇多想,玉腕一翻,長劍自底向上撩起,削向那人手腕。
那中年文士身子一側,沉腕避過,左手是一支鐵鉤,迎胸扎到。
兩人這一動上手,一劍一扇,劍灑寒光,扇掃勁風,招數變化,極盡巧妙。
轉眼間,就拼鬥了二十多個回合,雙方打了個勝負不分。
梅影在動著手,從對方扇招中已認出是誰來了,心中更是暗暗吃驚,忖道:“怎麼漣水四妖投了天蠍教?貪墨師爺文非既然已現身,另外三妖想必也在這裡了。”
原來動手的這位中年文士,正是漣水四妖中的貪墨師爺文非。
他自從在梅嶺被雲霄一劍削斷了左腕,就在那削斷之處,裝上了一支鋼鉤,如此一來,更使他手中多了一件兵刃,反而武藝增長了,和人動起手來,右肩左鉤,互相呼應,竟鬧出了個“鐵扇金鉤”之名。
梅影既認出來對方是那貪墨師爺文非,就又聯想到雲霄在梅嶺一劍退四妖的事,心忖:“人家一劍趕走了四妖,我要是連一妖也鬥不過,未免不是意思……”心念動處,暗中一咬牙,手中長劍一緊,連攻三招。
她這三招,乃是梅花劍法中的三絕招,可說是迅快辛辣,兼而有之。
文非冷哼一聲,微微退了半步,跟著招式一變,鉤扇連環,立又把劣勢穩祝這時的雲霄,已然劍劈拳打,傷了有十幾個人。
他眼見梅影被一個中年文士纏住,看樣子取勝之把握不大,就想衝過去一助梅姑娘。
可是,那環攻圍撲的大漢,竟然是越來越多,一有傷亡,立時就有人補上空位,由不得怒火高燒。
他本來是不願多殺戮,只是把那些人打傷而已,哪知對方竟用上了人海戰法,此僕彼繼,如疽附肉般,沒結沒完了。
心中一有了氣,頓時眉衝雙煞,太阿劍起一道寒光芒閃動,“八方風雨”,“神龍舞空”、“追風趕空”,一支劍幻成了滿天劍影,剎時間慘叫連聲,迫得那圍攻之人,紛紛向後倒退。
雲霄逼退了身前圍攻之人,縱身一躍,直飛過去,身形一落地,電光石火般倏地一探左手,迅快地向文非執扇右手腕穴上抓去。
眼看著,他這一招用出,那貪墨師爺文非是非得撒手丟扇不可。
就在這時,陡有一股勁風,從側邊襲來。
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道:“我說什麼人有這樣的大膽,敢夜間七星谷,原來是雲大相公,梅嶺一別,我弟兄每日都在念中,尊駕可還記得我漣水四妖嗎?……”雲霄耳中聽著話,右手劍早反了出去,同時左手去勢不變,仍然抓向那文非的右腕脈穴。
“鏘”地一聲響,兩劍接實,那人的一支劍,竟然被削成兩段,驚叫了一聲,向後倒縱出去。
就這一瞬間,雲霄右劍拒敵,左手去勢,仍極迅快,手指一轉,已扣上了那文非的脈穴,暗中一加勁,喝道:“鬆手!”
喝聲未了,突覺手背上一陣奇痛,五指力頓失,心頭駭然,由不得鬆開了手,倒躍而退。
梅影吃了一驚,忙問道:“雲霄,你怎麼啦?!”
話聲中,長劍一招“橫斷巫山”,迫退了文非,迅即飛身縱到雲霄身側,深情款款地看著他。
雲霄抬起左手,借星光看去,只見手背上劃了一道傷口,還在浸著鮮血。
貪墨師爺文非哈哈笑道:“姓雲的,當年你斷我左腕,今日我以牙還牙,也傷了你的左手,算扯了一個平,不過,我這左手鉤是餵有奇毒,子不見午,午不見子,除了我那獨門解藥,世間再也無人能夠解得了。”梅影聞言,這一驚可是不小,心忖:“這文妖講話,容或有誇張之處,但是雲霄的傷勢卻是不假……”心念轉處,柔聲道:“雲哥!
咱們還是退出去吧! ”
雲霄乍聞梅姑娘這一聲親熱的稱呼,由不得一怔,心說:“糟了,師父的話要應驗……”在這時,院中橫七豎八已躺下有二三十個人,有一大半是胸破腦裂慘死了,還有十幾個人是受了傷,呼爹叫娘,哀叫之聲,此起彼落,靜夜間之,令人不寒而栗。
貪墨師爺文非嘿嘿一陣冷笑,道:“姓雲的,聽到沒有,你殺我七星谷這麼多人,賞你個全屍,還不夠便宜的嗎?”
雲霄探懷取出一個小瓶兒,倒向嘴中幾顆丹丸,應聲笑道:“姓文的,只怕你那毒藥,奈何不了雲霄……”貪墨師爺文非奸笑了一聲道:“我就不信你有毒不侵,接我一扇!”喝聲中“唰—噠—”一聲響,折扇乍張又合,疾如閃電般,點了過來。 雲霄太阿劍平起拍下,正砸在那折扇上。
文非卻打了個如意算盤,他要和雲霄一斗真力,雖然他明知對方內功造詣比自己高,但他要逼使對方毒氣攻心,到時還不是網中之魚。
於是,扇劍甫一相觸,就暗運真力由扇上傳過去。
雲霄微微一笑,也潛運真力,與之相抗。
梅影卻有些不放心,悄聲問道:“雲哥哥!妄用不得真力的呀!”
雲霄笑道:“四妖全得上當,你放心好了!”
黑影中隱著無常西施勾紅,眼見雲霄神態自若,並不帶有一絲中毒現象,心中就感到奇怪。
又一看貪墨師爺文非,頭上已見了汗,顯然有不支之態,立即縱了出來,一搶手中金鋼棒,“當”地一聲,敲在雲霄劍上,道:“我也算上一份!”
另一個沒現身的乾坤浪子藏能,看出了便宜,扭扭捏捏走了出來,笑道:“喲!雲相公一力降十會呀,我得要見識見識!”
他說著,揚起手中粉紅絹帕,散發出一股難聞的香味,直掃向雲霄的鼻端。
黑心書生胡滿喊了一聲:“還有我的一份。”
喊聲中,一揚手中斷劍,也朝雲霄的劍上壓去。
這只是一瞬間的工夫,在這一個時間中,雲霄竟然要力敵橫行江湖多年的漣水四妖。
須知四妖江湖上,並非等閒人物,以功力而論可以列人高手之林,雲霄竟然以一敵四,而且乾坤浪子藏能,又是從側旁襲至,勁勢凌厲在其次,他那粉紅絹帕上,卻是藏有歹毒的迷藥呢!
雲霄一邊動力相抗,百忙中,左臂長處,就去抓那乾坤浪子藏能的絹帕。
梅影見狀,驚叫了一聲,道:“雲哥哥,他那手帕抓不得,有迷藥奇毒呀!”雲霄笑道:“不妨事的,你忘了天山祛毒丹了嗎?”
乾坤浪子藏能一見雲霄來奪他的絹帕,心中高興不已,心忖:“小子,你上一回當吧!”
須知在他那粉紅絹帕中,藏有極為歹毒的藥粉,名叫“萬不復散”,不論敵方功力多高,只一被毒氣所侵,一個時辰之中,化為膿血而死。
他沒想到雲霄竟然不懼,倏地又提到那“天山祛毒丹”幾個字,不禁打了一個寒噤,急忙變招。
雲霄可比他快得多,正當藏能手臂方一縮,他中指已勾住了那絹帕,猛喝一聲:
“鬆手!”
喝聲中雙臂全都用上了勁,先是乾坤浪子藏能慘叫了一聲,絹帕被雲霄真力震裂成片片,摔在了他的臉上,一張塗脂抹粉的瞼,成了一團血污,慘叫聲中,逃回到花陰深處。
右臂太阿神劍震處,乘著三妖乍聞“天山祛毒丹”心驚微呆的瞬間,真力貫注,一陣“鏘啷啷”亂響,三般兵刃飛上了半天,三妖也被震得七八步遠。
雲霄趁勢大展神威,太阿神劍招演“行雲布雨”,但見寒光吞吐,灑出萬點金星,分取三妖。
眼看著三妖就要命喪劍下,驀地響起了個嬌脆的聲響,喝道:“住手!”
聲出人現,就見白衣飄飄,飛縱而至,來了一位白衣女郎。
梅影早已看出來人是誰,笑著招呼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薛玲!咱們又碰上了。”
來人正是天蠍教中的貞女薛玲,也就是他們自封的“長春公主”。
她乍聞對方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似乎有些吃驚,呆了一呆,冷冷地道:“梅丫頭,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梅影咯咯笑道:“我當然知道啦!”
薛玲斜膘了雲霄一眼,道:“是你告訴她的嗎?”
雲霄就只淡淡一笑,也不置可否,卻轉變話題,問道:“請你告訴我,歐陽玉霞人在何處?”
薛玲道:“我不是早說過了嗎,她現在青靈谷!”
雲霄道:“有地方就行,梅姑娘,咱們走!”
薛玲道:“青靈谷早備下歡迎的人群,準備迎接大駕!”
雲霄豪情地一聲大笑道:“任那青靈谷是龍潭虎穴,雲某人卻沒放在心上。”
薛玲冷冷地道:“你自認為很了不起,是嗎?”
雲霄道:“我云霄並不敢妄自尊大,但為武林前途,責無旁貸決不後人。”
薛玲諷嘲著道:“好雄壯啊!只怕你一隻手挽不回怒潮狂瀾。”
雲霄淡淡一笑道:“我為的是天下蒼生,武林劫運,須知雲門家風,向以扶正義除暴虐自居,只問所為對不對,不管所行成不成,盡力而為。”
他這幾句豪語,真說得擲地有聲,梅影似被豪氣所激,秀目中神光閃閃,瞪眼直看著雲霄。
薛玲無語一聲長嘆,似乎她也為雲霄豪氣所動了。
這只是一眨眼的事,薛玲迅又回復了她那冰冷的神態,冷冷地道:“但願你能盡展宏謀,不過你得記住,你又挑了本教一處分舵……”雲霄朗聲一笑道:“你們就給我記上帳吧,咱們總有結算之日。”
他話音一落,轉身大步向外走去。
梅影卻笑嘻嘻地向薛玲道:“小妹子,我們可要告辭了,再見啦!”
笑語聲中,人卻追上了雲霄,兩人並肩走在一起,梅姑娘且還探出玉臂勾住雲霄一隻臂膀。
這份親熱勁,入在了薛玲眼中,真個的妒火中燒,冷冷地哼了一聲,暗罵道:“讓你這丫頭得意去,總有一天,要你識得我的厲害… …”雲霄和梅影一口氣跑出了七星谷,才放緩了腳步。
梅影幽幽瞟了他一眼:“你好像很掛念那歐陽姑娘的呢?
雲霄淡淡一笑道:“救人如救火,一步走遲,就可能鑄成終生恨事!”
梅影道:“咱們這就直去青靈谷了,可對?”
雲霄道:“是的!須得跑到薛玲之前,否則,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兩人一路說著,一邊施展快速身法趕路。
伏牛山縱貫河南西部,綿亙數百里,其中深谷絕壑,不可勝數,究竟青靈谷在山之何處,他們兩人誰也沒有到過。
山上山下,雖有不少伐木探藥的人,但他們問來問去,誰也不知青靈谷的所在。
梅影氣得頓足罵道:“我猜咱們準是上了薛玲那丫頭的當了,再遇了她,看我不劍劈了她才怪。”
雲霄笑道:“我看你們兩個武功差不了多少,只怕你不容易劈了她呢。”
梅影聞言倏地秀目一瞪,嬌嗔道:“怎麼?你捨不得她是嗎?”
雲霄見姑娘又使小性兒,只好淡淡地一笑,道:“誰說的,我恨不得你能殺了她。”
梅影見雲霄順著了她,心中覺得十分高興,嫣然一笑道:“那還差不多!”
兩人奔走在峰巒叢中,瞎摸了兩天,雖然不寂寞,卻心焦,走到最後,連路也沒有了,原來走進了一個死谷。
雲霄氣得一頓足,剛罵了一聲:“真背時……”梅影已撲向面前的一座小峰,從一個仄徑中鑽了出去,不一會,又探出頭來,歡呼道: “雲哥哥!快來呀,我猜這裡一定就是青靈谷。”
雲霄聞言,縱身也撲了過去,轉過小峰一看,入眼一片碧綠。
原來這地方也是一道狹谷,兩邊崖壁上,全是藤蔓古樹,在陽光照射下,映的人衣持面目,都成了翠色。
“啊!”雲霄慨嘆般吐出了一口氣,道:“這裡可能是青靈谷了。”
梅影像似發現了宇宙大秘密,歡愉道:“我猜一定是的。”
他話沒說完,雲霄陡然又嘆了一口氣道:“是也有用。”
梅影吃驚地道:“那為什麼?”
雲霄抬手往前一指,道:“看到沒有,前面是個無底深澗,兩邊峭壁如塹,再高的武功也飛越不過去。”
梅影聞言看去,真個的,那斷澗少說也有七八丈寬,兩邊崖壁陡立,是無法飛越過去,不禁為之沮喪。
正當她灰心的當兒,急見從洞下崖壁間,傳來吱吱叫聲,跟著就見縱躍上來有七八隻小猴兒,正追逐著飛奔。
她心中一動,笑道:“有了,我有辦法能過得去。”
雲霄笑道:“你有什麼辦法,可否說出來聽聽?”
梅影道:“你看到那一群小猴兒雖然靈活,它可不會飛呀,上下崖壁,必然有攀附之物。可對?”
雲霄聽了微微沉思了一下,笑道:“好妹妹,你真聰明,幸虧你想得出來,哈哈!
哈哈! ”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31:10

他笑著,探臂就去抱人家姑娘,哪知一抱之下,卻撲了一個空,重心一失,人倒幾乎栽向地上,他不禁一怔。
梅影一撇嘴笑道:“真是癲老頭的傳授,要發狂了是不是!”
雲霄靦腆地一笑,道:“我是太高興了,妹妹莫生氣。”
梅影道:“誰生氣了?”
雲霄笑道:“不生氣就好,咱們過去看看吧!”
於是,兩人就走向那斷崖邊沿,向下看去。
就見懸崖下面又是個幽谷,足有五六十丈上下,由於崖腳凹陷,所以下邊顯得十分敞闊,兩壁間生滿了藤葛。
以他兩人全有武功在身,既有攀附之物,上去即是費不了多大的勁,所以全不考慮,即便滑藤而下。
數十丈高深,眨眼便到,等距地面約有兩支來高時,一齊縱身下躍。
就在兩人腳方落地,倏地足下傳出一聲“咯勒”這齣奇的一聲,把兩人嚇了一跳,著足似是踏上了枯枝,作那聲音不會這麼大? ……俯首細看,見腳下乃是綠茵細草,更沒有半枝枯柴,何以會發出響聲?
兩個人也都年輕,年輕的人無不好奇心重。
梅影翻手抽出長劍,就向草叢中跳去。
“鏘啷啷”,一響金鐵交鳴之聲。
梅影只覺手一震,迅疾抽劍出來看時,卻見劍尖被一宗物件,劃裂了寸來長的一道口子。
這一來,她就更耐不住好奇心,但卻小心得多了,甩開了手中長劍,伸出兩隻纖纖玉掌,輕輕的,向草叢中扒去。
“呀!”地一聲尖叫,她倏地一縱身,撲向雲霄懷中。
雲霄只是在打量四下的形勢,還真沒防到這一著,一見梅姑娘驚悸地撲向自己懷中,不知是出了什麼事,忙問道:“出了什麼事呀?”
梅影幽幽地道:“你看嗎!”
雲霄注目看去,見草叢中掩蓋著兩副骷髏,白慘慘的也真有點懾人。
從形狀上看,枯骨糾結,似為兩人惡鬥而死,看來必是江湖中人。
倏地眼前閃起一道毫光,掃目一瞥,看出在另一堆骷髏的腹部,插著一柄長劍。
雲霄緩緩地道:“假如我沒有猜錯,這兩人必是武林中人物。”
雲霄道:“兩人必是有仇,再不就是爭奪一件寶物,可能其中一人早已伺伏在這裡,等候多時,另一人從崖上滑下來之後,猝起發難,一人用劍扎死了另一人,看!那不是一柄劍,尚留在那裡嗎?”
梅影道:“你猜得也還有理,只是另一人怎麼死的呢?他既然刺中了敵人,但那人屍旁又沒有兵刃呀!”
雲霄沉思了一下,道:“大概他是先中了對方的掌力,或者是暗器,等他拚力刺死那人之後,臨近時,那人又重擊了他一掌,因而同歸於盡了… …”梅影笑道:“也還勉強,但卻算不上合理!”
雲霄笑道:“看那兩具骷髏,少說也是三五年前的事,更沒聽人說過,怎能猜得真實。”
梅影道:“我猜兩人必是為爭一柄劍,所以鬧了個兩敗俱亡。”
雲霄哈哈笑道:“你是說他們就爭的那柄劍?一塊廢鐵,有什麼可爭的。”
梅影道:“廢鐵?只怕你們雲門世家,沒有幾柄這樣的廢鐵吧!”
雲霄笑道:“你說那劍是宗寶物?”
梅影道:“雖趕不上你那太阿劍,但也必是'湛廬'、'紫電'之類。”
雲霄笑道:“就那黑黝黝的東西呀?怕都蝕透了呢!”
梅影道:“你可敢打賭?”
幾天來,雲霄和梅影在一起,早已領教了姑娘的刁蠻,就是明知自己準贏,他也不敢打賭,連忙搖手道:“我不上你的當,總之我不能相信那是件寶物。”
梅影微微一笑,走了過去,抽出了那柄劍,輕輕的在蠻靴底下擦了幾下,登時間塵垢盡失,閃出來一道寒光,端的是件神物。
雲霄由不得驚叫了一聲,道:“啊呀!真是件寶刃哪!”
梅影冷冷地道:“什麼寶刀不寶刃,廢鐵面已。”
說著轉身就走,理也不理雲霄,等她走出數丈,不見雲霄跟來,回頭看去,見雲霄在那裡撥草翻藤,似在找尋什麼東西。
她輕籲了一聲,道:“你在找什麼?就這一塊廢鐵我已撿到了,難道還真的會有蓋世奇珍!”
雲霄道:“不是,我在替你找找劍鞘呀!”
梅影道:“找不到的啦,就是有也早朽爛了,找著又有什麼用。”
雲霄一想也對,靦腆地一笑,才跟了上來,道:“影妹!我真佩服你,我竟沒看出來那是件神物。”
梅影笑道:“哪裡是什麼神物,一塊廢鐵嗎。”
雲霄笑道:“好啦,人有失足,馬有漏蹄。那叫漏眼……”他話音未了,突然一股勁風襲來,兩人全都迅疾閃身讓開,定神看去,卻見從草叢中,竄出來一隻花豹。
須知山中猛獸,以豹子最是凶狠殘忍,行動較虎狼也更見矯捷,那虎狼雖說是嗜肉的猛獸,但在吃飽之後,甚少有傷人的。
豹卻就不同了,縱然牠吃得飽到不能再飽,也捺不下了它那殺傷外物的天性。
幸而兩人見機得早,未被那豹子撲著,但卻吃了一驚。
而那豹撲了空之後,立即伏地蓄勢,低吼了一聲,倏地躍了起來,撲向了梅影。
梅影方得神劍,正然躍躍欲試寶刃的鋒利,見狀清嘯了一聲,先閃身讓開來勢,等那豹掠頂飛過的瞬間,一式“舉火燎天”,刺向那花豹腹部。
在這同時,雲霄也不怠慢,翻手從背後抽出來太阿劍,一式“長虹貫日”,人隨劍走,也撲了上來。
那花豹似通人性,和一般普通的豹子,不大一樣,揚爪縱身,似乎極有分寸,在兩位武林高手,和兩柄神物利刃攻擊下,竟然閃挪得法,避了開去。
它也似乎看出來兩人不好惹,長嘯一聲,竟然倉惶逃走,翻身向一片大樹林中,直奔而去。
梅影不禁驚噫了一聲,道:“咦,畜生還會點把式呢……”她一聲未了,遙遙聽到一個老婦人的聲音,道:“花兒!你也真太膽大了,莫說人家是兩個人,就單那小姑娘你也鬥不了人家呀!”
兩人聞言不由大驚,暗忖:“聽口氣似乎對花豹而言,在這窮谷之中,竟有人以豹為子的,豈非怪事?”
一念未已,那老婦的聲音,又遙遙傳來道:“二位遠路到此,想必也飢渴了,何不來寒舍喝杯山茶。”
兩人互視了一眼,梅影接口道:“謝謝你老人家的盛意了,我們還要趕路呢。”
那老婦人笑道:“我老婆子在這谷中住了數十年,從未見到外人到此,已不知人間何世,難道二位就不願讓我一睹衣冠嗎?”
雲霄應聲笑道:“我們素不相識,怎好隨便打擾。”
老婦人道:“萍水相逢俱是有緣,何況又駕臨青靈谷,哪有過門不入之理,知道的說二位客氣,不知的豈不認為我老婆子小氣了。”
“青靈谷?”兩人聞言,不禁心頭一震。
梅影悄聲道:“雲哥哥!咱們誤打誤真的摸到青靈谷來了。”
雲霄道:“我看此非善地,咱們可得小心著點。”。 _梅影把嘴一噘,道:“我不怕,多驚險也嚇不倒我。”
說著話,縱身就翻上了一棵大樹,向前看去,黑壓壓一大片,哪看到個人影。 此際,雲霄也縱了上來,看了眼前的情形,也是一怔,悄聲道:“看那豹子翻身入林不久,就听到那老婦人之聲,可能就在左邊,不過……” “不過什麼?”梅影瞪了他一眼。
雲霄道:“我擔心深入更是危險。”
梅影道:“那你就不來好啦!”
雲霄道:“我哪有不去之理,只是那歐陽玉霞乃是我云霄末婚之妻,讓姑娘為我冒險犯難,實在過意不去。”
梅影道:“這是我願意的,關你什麼事?梅嶺家風是見義勇為,也不比你們雲家差多少。”
她話音方落,又傳來那老婦人的聲音,道:“對呀,江湖上誰不知武林三大家,雲門、梅嶺、大巴山。二位即是兩家傳人,更須要到寒舍坐坐了。”
雲霄接口道:“你是什麼人?”
老婦應道:“見面自知。”梅影由兩人互相問答了一句話中,已聽出對方話音發自西邊一叢參天古木中,立即雙足一點,循聲撲去。
雲霄也只好隨後跟了去,但他心中卻疑慮不已,暗忖:“住這等險惡之處,又是和猛獸為伍的人,必不是什麼好道。”
兩人就在那些大樹枝梢之間,兔起鵑落,飛縱跳躍,不到一盞茶的光景,已出去了二三十丈,停身在一棵大樹枝丫之間。
放眼朝前打量,見身前不遠另一棵大樹枝丫上,架蓋著一幢木屋。
那木屋並不大,但卻可看出來那架屋之人的匠心獨具,因為住這種地方,只有樹上較為安全。
遠遠從那屋門看去,隱約間瞧到了一條豹子尾巴,門前搭著一塊四五尺寬的木板,其他地方,因被大樹枝所遮,看不十分清楚。
就在兩人方自打量這樹上怪屋,倏見門口處,現身出來一位白髮披肩的老婦,望著二人立處,哈哈笑道:“深山窮谷天降嘉賓,且又是雲、梅二家傳人,我老婆子還走了這一步老運,幸何如之,哈哈,哈哈!請屋中坐吧!”
雙方這一照了面,雲霄也看不出對方有何異狀,心中方自猶豫,梅影先已縱了過去,他無法也只有過去了。
正當梅影身形下落,腳方一著那木板的瞬間,陡覺足下一輕,一聲哎呀沒有喊出口來,人卻向下墜去。
雲霄起步得慢了一些,同時暗中也在提防著,一發現梅姑娘中伏,身形向下墜的瞬間,他不敢下落,探足斜著一踩樹枝,身形立朝樹梢上縱去。
身方上升不到一丈,倏覺頭頂一緊,觸著了一宗物件,乃是一層細網。
暗中叫道一聲:“不好!”
迅疾矮身蜷腿,猛地又是一蹬,“海燕掠波”斜著縱出去七八丈遠,仍又落在方才停身的樹枝上。
那老婦人哈哈笑道:“好一個滑溜的娃兒,你跑得倒是快呀!”
雲霄氣得雙眼都冒了火,但他知道生氣管不了用,只有按下心中怒氣,冷冷地道:
“你是什麼人,我們和你無怨無仇,為何設下詭計陷人?”
老婦人笑道:“你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你。”
雲霄詫異地道:“你認得我,我和你有什麼仇恨!”
老婦人冷冷地道:“我早知你是天山老不死的徒弟,你不是叫雲霄嗎?老身雖和你無仇,卻和這女娃兒有仇。”
梅影一墜下那翻板去,本打算頓足上縱,哪知駐足處軟用不得勁,心中一急,探目看去,見自己落在一個網中,竟然被吊在了半懸空。
小姑娘心高氣做,哪吃這個虧,暗罵了一聲:“老鬼婆子,就這一道絲網能困得住姑娘?”
心念動處,雙手張開,提了一口真氣,打算以真力把網震斷。
哪知,乍看去那絲網細如發線,不但堅韌異常,且還鬆軟得特殊,真力竟然無法加諸其上。
心中正自懊喪,忽聽老婦人說和自己有恨,忙接口道:“我梅影初次出道江湖,自信沒和人結過仇,幾時和你老人家有了梁子呢?”
老婦人笑道:“你要問這個嗎?等那徐綠華來時,自會告訴你!”
梅影驚異地道:“怎麼?你說我的阿婆要來?……”老婦人道:“她自然不會自己來,但如果知你被我擒住,她就得來不行!”
梅影道:“那她怎會知道我在這裡呢?”
老婦人道:“姓雲的小子,自會送信去!”
雲霄接口道:“我可沒有那麼多空閒,我看,你還是放了人家吧!”
老婦人哈哈笑道:“好小子,你說得倒輕鬆,放了她……哼哼!我因在這窮谷中五十年,這罪可不是好受的呀!”
雲霄道:“你困在這裡,和人家又有什麼相干……”老婦人道:“不相干?……當年徐綠華梅花針射瞎了我雙目,搶走了我心愛的人,棄我在這窮谷之中,以為我必死無疑,哈哈!哪知我吳巧命卻長得很呢!”
“吳巧!”梅影心中驚叫了一聲,忙道:“哎呀!你就是吳姥姥呀!快放了我吧!”
吳姥姥冷哼了一聲道:“小丫頭,你別做夢,徐綠華不來,休想我放了你!”
梅影把臉一哭喪,道:“從這裡到梅嶺,往返最少得一個月的時間。”
吳姥姥道:“那你就等上一個月吧!”
梅影道:“假如我阿婆一年都不來呢?”
吳姥姥道:“那你就在這裡陪我一年……”雲霄驀地朗聲大笑起來道:“你這老婆子也太不講理了,哪有逼著讓人家陪你的,你為什麼不也生些兒女,叫他們陪著你呢?”
吳姥姥厲喝一聲,道:“小子,你敢對我無禮!”
雲霄道:“誰對你無禮了,是你不講理啊!”
吳姥姥道:“我怎樣不講理了?”
雲霄道:“你和梅阿婆有仇,就該到梅嶺找她去,自己又不敢去,卻拿著人家女孩兒出氣,是不是不講理,如果你有兒女,被人家這樣折磨,你該怎樣?”
吳姥姥聞言,沉默了一陣,長嘆了一口氣道:“我是有兒子的,也有個小孫女,可是他們現在都到哪裡去了?”
她喃喃地默念著,似有其不勝舐犢之思……雲霄笑道:“老前輩,你是否願意說出來你兒孫的姓名,我也許可以替你去找一下子。”
吳姥姥聞言,抬起頭來,對著雲霄,從那已失明的雙目中,似乎淌下了幾滴淚珠兒,緩緩地道:“我兒名叫桑銳……”“桑銳!”雲霄驚叫了一聲,“可是人稱玉面封狼的那個桑銳嗎?”
吳姥姥一聽,神情立即顯得激動起來,忙問道:“好小子,你認得他嗎?他在什麼地方,快說!”雲霄聞言,不由為對方的神態所感動,心中暗嘆一聲忖道:“人誰無父母,誰無子女,一到了老年,由不得就會想起自己的子孫來。”
他立時又聯想到自己的二弟雲漢,雖然他這樣的倒行逆施,父母何嘗又不是在深愛著他……”沉思中,他忘了大敵當前,就鬆弛了戒備,驀聽梅影高喊了一聲道:“雲哥哥! 小協…”一聲喊聲未了,倏覺肩上一緊,忙不迭掃目看去,就見那吳姥姥人已到了跟前,雙掌已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他心中一驚,方待掙扎,又覺腳上一輕,竟被人提下樹來,甫一落地,立又被按倒在地上。
吳姥姥沉聲道:“小子,你說話吧!若有半字虛言,哼!哼……”雲霄被對方制住了脈穴,渾身勁力全消。
他這時喘迫著,連急帶氣,臉色慘白,雙眼卻紅如火球,額頭上,冷汗顆顆滾下,憤怒地望著對方,心忖:“我只要能脫出掌握,下用劍扎你幾個透明窟窿才怪!”
他思之未竟,吳姥姥卻喝道:“怎麼,你說話呀?”
雲霄冷冷地道:“有什麼事,你就快問吧!”
吳姥姥道:“你在什麼地方見過我那兒子桑銳!”
雲霄道:“他早就死了。”
吳姥姥聞言,呼吸似有喘促,臉色變成了鐵青,身軀也有點顫抖,大聲喝道:“放屁,我那兒子的武功可不含糊,他會死,我不信!”
雲霄道:“你不信算啦,去找他回來呀?”
吳姥姥道:“我是得找他回來,你得答應陪我去找!”
雲霄道:“我陪你去找?,沒有用,除非請閻王陪你去差不多!”
吳姥姥冷哼了一聲,道:“你不答應陪我!哼,可由不得你!”
雲霄道:“你要把雲大爺怎麼樣?”
吳姥姥陡地露出一副獰猙的面目,嘿嘿冷笑道:“小子,你聽著,我要點散你一身功力,讓你能吃能喝,能行能睡,就是不能運氣,也不能和人動手,腿動廢腿,手動廢手,罵人點啞穴,瞪眼就挖掉你的眼,跟著我走!”
雲霄道:“你那寶貝兒子,都死了多年啦!要我陪你去哪裡找去?”
吳姥姥道:“他真的死了麼?”
雲霄道:“我騙你幹什麼?他就被埋在阿房宮的遺址上。”
吳姥姥道:“可是你動手殺他的嗎?”
雲霄笑道:“那時我還是小娃兒呢!怎能會殺了他呢?”
吳姥姥手上陡地一用勁,厲聲道:“快說!是誰?是什麼人殺了我的兒子?”
雲霄心中一動,暗忖:“好吧,我讓你們鬧個自相殘殺再說!”
念頭轉處,朗然道:“兇手就是那天蠍教主……”吳姥姥道:“什麼,是天蠍教主?”
她問出一聲之後,接著就是一陣狂笑,道:“好小子,你敢騙我!”
話聲甫出,就見她那兩隻紫黑的長爪,由肩部移到了領上,而且手上加了勁,嘴中喃喃地道:“好小子,敢在我面前要花槍,告訴你,那前後兩位天蠍教主,都是我的師妹,她們會害死我的兒子?!”
雲霄聞言,暗吃一驚,他這才想起五十年前稱雄江湖的花氏三狐,這吳姥姥乃是當年三狐之一的通天狐吳巧,依次是玄天狐仇妙,翻天狐花媚。
玄天狐仇妙後改名仇貞,隱居北天山,竟然又以花仙的姿態出現江湖,替那翻天狐花媚接掌了天蠍教。
雲霄雖然想起了這些故事,但他這時被那通天狐吳巧雙手叉得窒息了,全身都軟綿綿的,呼吸立即感到困難。
他已知道危機臨頭了,身子受制,汗出如漿,不禁暗自叫道:“天哪!我云霄就這樣死去麼?”
喉頭的壓力,越來越緊,就覺得天旋地轉,雙目金花亂閃,胸中一陣陣逆血翻騰。
就在這時,忽然傳來了一聲豹的慘嗥,恍如狂飚刮林而過,枯枝敗葉均被震落的樣子,淒厲已極。
這一聲的傳來,使得云霄心中倏地一震,暗道:“不好,大約梅影妹妹已被豹子吃去半個了吧?”
他一念未了,就覺得眼晴一黑,宛如墜入陰黑的萬丈深潭,飄飄然有若夢遊大虛,人就昏厥過去。
原來梅影被困在網中,眼看著雲霄被制,芳心大急,無奈這張絲網太奇特了,竟然無法用得上真力,急得她手足失措。
忽然纖手觸著一物,驀地想起自己新得來的寶劍,神誌倏地一清,暗道:“我真是急糊塗了,手中現有神物利刃,怎麼都忘了,不妨試試能否斬斷這條網,如果能斬得斷,不但自己可以脫困,也可以救得了雲哥哥啦!”
心念一起,就慢慢抽出神劍來,插進網孔中,暗運腕力,猛的向上一挑,唰地一聲,已被她削開了一尺多長的口子。
這一來,禁不住芳心大喜,立即用劍左右橫豎劃了幾個口子,就仗劍從那孔中,溜了出來。
哪知,在那網旁正伏伺著那隻花豹,一見梅姑娘脫困而出,低吼了一聲,就撲了上來。
梅影不防,倒被它嚇了一跳,迅疾伏身,一式“仰觀北斗”,劍從肘下掃出,正掠向那豹的頂皮,連皮帶肉,被削下巴掌大一塊,立即滲出縷縷血絲,發出了一聲慘叫。
通天狐吳巧乍聞花豹慘叫之聲,心頭一震,由不得就鬆了手,雲霄頹倒地下,她卻將身形,斜斜地向後一仰,腰上一用勁,宛如脫弦之箭,射了過去。
須知通天狐吳巧對於那花豹無異母子,她從乳豹開始,就一直哺育它長成,巨還傳授調教它練功夫,相依為命十數年,她當然是十分關心。
所以一聽到那豹呼救之聲,就立即放下了雲霄,飛縱過去。
但等她一到那木房下面,聽覺上似乎感出人豹已沒有了爭鬥。
須知這通天狐吳巧的雙目,已被徐綠華的梅花針打瞎,只能靠著敏銳的聽覺去辨別,側耳聽之下,並沒有發覺個動靜,還以為是花豹受了重傷。
於是咧唇吹出了一聲哨音,召喚那花豹子。
那豹子被她調教得倒是十分通靈,聞聲就撲了過去,依偎在她身邊,嗚嗚的低叫著,宛如小狗偎依著老母狗的樣子,十分的親切。
通天狐吳巧在這谷中五十年,因為雙目失明,就鍛煉她那聽覺,卻收到奇效,平常可以聽出百十丈遠,無論人畜,都能分辨出來。
她這時側耳一聽,微聞有腳步起落之聲,就知敵人沒有遠去,立即拍花豹頭頂,喝道:“花兒!快追上去,把她吃下肚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32:19

第十二回

那豹聞言,立即騰身又起,朝梅影撲來,同時吳巧也縱起了身形,循聲飛追。
原來梅影一劍逼退了豹子,倏見通天狐吳巧扑出,她身形一閃,就隱在一處矮樹間。
但她卻關心著雲霄的生死,就慢慢地向雲霄身邊挨近,冷不防,從地上夾起那昏迷的雲霄,撒退就跑,這樣才驚動了那吳巧,縱豹追來。
梅姑娘這時,真成了急急如漏網之魚,用出了全身功力,直向谷底奔馳。
還好,那雲霄在經過一陣顛簸之後,總算還過來一口氣,只覺是被人夾著飛跑,睜眼看去,認出來是梅影姑娘,心中不禁大喜,忙道:“影妹妹,快放下我!”
梅影一聽雲霄說了話,芳心也大為寬慰,鬆手放了他,深情款款地道:“霄哥哥,你好了嗎?可把我急死耍……”他一言未了,遠遠傳來豹鳴之聲。 梅影探手拉起雲霄,慌不迭叫道:“快跑!那老妖精追來了。”
雲霄道:“盡跑也擋不了事,來!咱們用石頭砸她!”
梅影應了一聲:“好!”兩人就閃身到一處亂石堆後,伏了下來。
那通天狐吳巧雖然雙目失明,但她那聽覺卻是敏銳得很,加上那隻豹子,不但眼能辨得秋毫,而旦嗅覺更是特別的靈。
一人一獸,相互偎依,不一會的工夫,就近了上來。
也就是當兩人方伏好身軀,通天狐已驅豹趕到,那豹子仰天嘯了一聲。
通天狐吳巧道:“花兒,你已發現了敵人嗎?快撲上去,不能放走一個……”她話聲未落,梅影已然揚手打出來兩塊蓋形石子來,夾風發出一聲銳嘯,直打向通天狐。
通天狐聽風辨位,已知敵人是打來了一塊石子,激發起她那凶悍之性,“哇”地怪叫一聲。
那豹子本來作勢待朝梅姑娘撲去,聽到了通天狐的一聲怪叫,也不知又出了什麼事情,忙即上住了前沖之勢,伏身在地。
在這時,就見通天狐凌空縱起,大袖揚處,已接住了那兩塊石子,厲喝一聲:“還給你!”
喝聲中,又是大拍一揚,兩石齊被擲回。
梅影聽那風聲,就知對方的內功修為,比自己高得多,她可不敢硬接。
就這一瞬間,通天狐回了石子,身形跟著欺進,就撲向梅影的伏身之處。
梅影真沒想到瞎老婆有這麼快,眼看人已撲到近了,立時慌了手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雙手舞起,抓起來地上的石子泥塊,或是枯枝草根,一齊都向通天狐扔去。
剎時間泥風石雨,齊罩而下,聲勢雖然凌厲,但卻失了準頭。
通天狐吳巧揮起兩隻衣袖,擋架著那石子泥塊,一面卻哈哈大笑道:“好丫頭,你就這點能力了嗎?我看你今天怎能逃出手去?!”
她這時因為那石子泥塊如雨飛來,自己眼睛看不見,鬧不清敵的真正位置,打算用話激對方出聲,自己就可以一撲而中了。
哪知,她這點鬼心思,瞞不了刁鑽的小姑娘,她就是一聲不哼。
就在這時,雲霄抽冷子一石飛到,正打中她腰中“笑穴”,通天狐挨了一下,微微一怔,陡地揚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笑個不停不歇,而且笑得手舞足蹈。
梅影見狀,一時還不知瞎老婆是中了穴道兒,還在一個勁地亂扒亂扔,不一陣工夫,已將通天狐打成了個花斑狼頭,頭上也見了血,渾身上下,都沾滿了泥污。
但是,她仍然狂笑不休,小姑娘不禁一怔,轉頭一看雲霄。
雲霄笑道:“她已被我打中了笑穴,不笑死不歇,非得笑個肝腸寸斷不行!”
梅影笑道:“這就是你們天山的絕技呀!”
她雖是這樣的說,但眼看著對方那可笑的樣兒,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就在這時,那豹子先是一聲低吼,跟著又是一聲慘叫,倒地亂滾起來。
原來那豹子吼出來一聲,方躍起來向梅影撲去,被雲霄貫注真力,抖手打過來一根枯樹枝。
須知雲霄的天罡神功,已練到了摘葉傷人之境,這一根樹枝,無疑就是一柄利刃,正又打在製命之處,那豹子怎生受得了?
慘嘯聲中,倒地也就只是滾了幾滾,不動了。
通天狐吳巧心雖然明白,無奈穴道被制,卻由不得她,仍是狂笑不止。
笑著笑著,連聲音都變了,她是由歡笑在被打中穴道之後,變為狂笑,笑得聲竭力嘶,又變成了苦笑。
先是捧腹大笑,接著身子一陣搖晃,栽倒地上,卻又成了伏地修笑了。
她一邊笑著,一邊還叫著:“銳兒!你把娘想得好苦喲!哈哈!哈哈!想得我好苦喲……”梅影總是個女孩兒家,心腸軟,慢慢地,她已感到這瞎老婆子太可憐了,而動了側隱之心。
倏地又聽她叫道:“哈哈!哈哈!我老婆子因在這青靈谷五十年,為的是要等你回來,怎麼你真的如那……哈哈……小子……哈哈!所說的那樣,哈哈!死了……死了嗎?
那我還等什麼呢? ……”她慘笑著,數落著,陡地發狂般,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厲聲叫道:“姓雲的小子,還我兒子來! ”
喊聲中,倏地一縱身,向雲霄伏處那一堆亂石上撞去。
雲霄以為對方穴道已解,朝自己拚命而來,趕忙地一閃身。
但聽轟然一聲響,接著就是她淒涼一聲慘叫,撞了個血花四濺,眼看是活不成了。
天色已黑,夜幕早垂,幸好天際還有一彎新月。
雲霄望著地上的一人一豹兩具屍體,長嘆一口氣,道:“好險啦!我這是兩世為人了!”
梅影的一雙秀目,有一點潤濕,慨嘆道:“這老婆婆也太可憐了。”
雲霄道:“你可憐她,她卻不可憐你哩,幸虧她雙目失明,否則咱們兩個,今天誰都別打算活!”
梅影忽的想起了一事,道;“雲哥哥!你認識那桑銳?”
雲霄搖搖頭道:“我怎會認得,他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梅影道:“你怎麼知道的呢?”
雲霄道:“是一個武林前輩和我說的,他是死在天蠍教八位護法尊者的手中。”
梅影又是一聲慨嘆道:“可憐天下父母心不論正道邪派,母子之情,才是最真最純的了。”
雲霄道:“所以為人子者,當以孝親為第一,天下之愛,也只有母愛最偉大。”
他頓了一下,又道:“就以這位瞎老婆說吧,當年的花氏三狐在江湖上,可說是作盡了壞事,但誰又知道她竟是這樣的舐犢情深呢?”
梅影卟哧一聲,笑了起來道:“你幾時學來了這副冬烘樣兒,此時非說教之時,眼前我們到哪裡去呢?”
雲霄道:“我們這不是進了青靈谷嗎?當然是要到谷深處探它一探才對。”
梅影道:“要探谷就快動身呀……”
雲霄道:“咱們先調息一陣,休息過來了再去不遲,我猜從現在起,危機一步接近一步,大意不得。”
於是,兩人就找了一處乾燥隱蔽之處,坐了下來,不一陣工夫,全都渾然忘我。
就在這時,在他們周圍出現了不少的黑衣人,似在搜索著什麼!
陡地有一人驚叫了一聲,道:“在這裡了,怎麼已遇害了呢?”
他這一聲喊出,立有五六個人循聲撲了過來。
又有一人打量了一陣,望著那倒在地上的一人一豹,道:“我猜他們必是人豹拼鬥,最後同歸於盡的……”一人道:“我看你這位狗肉和尚,真的是浪得虛名,就以通天狐的能耐,會鬥不過一隻豹子……我猜她是受人暗算而死!”
先前一人道:“你說的有些道理,不過,卻難令我心服。”
青靈谷底,一片燈火明亮,在一塊曠地上,搭蓋了數十棟木屋,這裡正是天蠍教的一處分壇。
夜幕方降,遠遠先是響起了豹吼之聲。
此地崇山密林,是常聽到猛獸的嘯聲,不足為奇。
繼之而來的,就是淒厲的狂笑聲,刺耳難聞,且還是一聲連著一聲。
這一來,立時引起了天蠍教中的一陣騷動,先派出去了護壇四將軍,循聲去看,去了大半時辰,並沒有任何動靜,連個報信的人,也沒有回來。
接著又派了護花四使者,還有那三位護法尊者,狗肉和尚化因,陰司秀才冷焰,浮生子丁南。
不過,當他們方起身時,花蕊夫人叮囑:“你們可知在本谷的另一邊,住的是什麼人嗎?”
眾人全為之瞠目,花蕊夫人道:“她是本教護法祖師桑銳之母,也就是當年名震江湖的通天狐吳巧,你們此去,可得小心點,最好能避著她。 ”
七人領命,循聲飛來,卻見地上倒著一個老婦,腦漿進裂,死狀甚慘,另一邊卻倒著一隻花豹。
從衣著上看,他們認出來那老婦乃是通天狐,所以狗肉和尚化因,認為是人豹相拚而死。
陰司秀才冷焰的心眼較多,在江湖上是以好滑見稱的,他一眼就看出來,那豹是被重手法貫注在樹枝上紮死的,所以他疑心是發現了敵人。
他一聽狗肉和尚說出不服的話來,笑道:“你別不服,可看那花豹腹上一截樹枝,內力如不到摘葉傷人之境,只怕難斃了此豹。 ”
狗肉和尚化因打量了一陣,道:“真不含糊,陰司秀才真有兩手,不過,你可看出那兇手的來歷嗎?”
陰司秀才冷焰沉思有頃,道:“我猜必是雲霄那小子來啦!”
狗肉和尚化因道:“只怕未必,青靈谷算得上天下隱密的所在了,不信他能找得到。”
陰司秀才冷焰笑道:“岔鎮七星谷也夠隱密的了,且還有死亡毒藤依為屏障,人家還不是照樣進去了,不是公主去得快,四妖只怕早都見了閻王。”
狗肉和尚冷哼了一聲,道:“我就不信他一個黃口孺子,會有這麼高的能耐。”
陰司秀才冷焰道:“我也有點不信,咱們不妨搜一下看,我猜一定走得不遠。”
於是,他們低議了一陣:由狗肉和尚和浮生子各率領著兩位護花使者,分頭包抄,以穀中一處赤水坑為中心,逐步收縮。
哪知道,就在他們停身處不足五丈,矮樹叢中就坐著雲霄和梅影兩人,把對方的話,聽了個清楚。
雲霄伏在梅影耳邊,說出了他想好的對敵之策,梅影點頭笑了笑,倏地一長身,閃電一般,縱上樹去,雲霄此際也縱上了另一棵樹。
天蠍教中的人,這時是分頭包抄圍捕雲梅二人。
雲梅二人卻是分頭暗中跟隨,看他們搗的什麼鬼。
陰司秀才冷焰在江湖上,可是個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道了。
他在四凶之中,以智囊見稱,也是狠毒兇殘得失去本性的人。
他支配出去所有的人,細加搜索,而他卻不負搜索之責,專門在谷中忽來忽往,準備呼應支援,一路上盡力設法穩藏身形,繞著這一片樹林搜尋。
倏地從夜風中傳來一聲長嘯,那是浮生子丁南的聲音,許是發現了敵踪,陰司秀才冷焰迅疾奔了過去。
可是,在他飛馳了一匝之後,竟沒有找到那浮生子在什麼地方。
夜風吹起了落葉,簌簌發響,四下里黑影幢幢,鬧不清是人是樹。
陰司秀才冷焰乃是久經風雨的人物,以情形推斷,準知道了南多半碰上了敵人,也許已遭了毒手。 ……他先穩下心來,寧神調息,一邊細聽周圍有否動靜,果然被他聽出在左側山坡那邊,隱隱有異聲隨風傳來。
他抬手亮出了古銅笛,摸了摸身上十二支白虎丁,騰身而起,勁朝山坡那邊,直飛縱過去。
目光到處,只見一道白光宛如龍蛇飛舞般,把個浮生子圍在中間。
他這時才明白丁南嘯聲突停之故,敢情因對手太強,無暇分心求援,心中微微一凜,疾撲過去。
那道劍光突然飛開老遠,丁南慘叫了一聲,倒在地上。
陰司秀才冷焰見狀,振吭大呼道:“朋友休走”那劍光乍落又起,挾著清嘯之聲,投入到密樹叢中。
以陰司秀才冷焰那等眼力沒有看出來對方的面貌,隱現間,只看出紫衣飄飄,是個女子身子,就已不見了。
冷焰心念一轉,暗忖道:“這是什麼人,竟有這樣高的劍術造詣?憑天蠍教的兩大護法,會看不到對方的真面目?”
念頭一動,冷哼了一聲,橫空追撲而去。
這一帶的樹林高大綿密,身入其中,光線暗淡,令人感到四下里,浮蕩著陰森肅殺的氣氛。
就在這時,驀地東北角上,也傳來一聲長嘯,嘯聲淒厲刺耳,一听就知是有人遭了毒手,死前的慘叫。
陰司秀才聞聲,心中倏地吃一驚,暗道一聲:“自己日常慣於算計人,今天怎麼糊塗了。竟然輕入險地,如果中了敵人埋伏,那才冤呢!”
心念動處,方打算轉身向林外縱出,倏覺一股勁風襲到,微微一凜,疾然斜閃開去。
他聽風辨位,身形方穩,右掌猛掃出,勁氣颯颯,威猛異常,同時,他那左手古銅笛也疾如電光石火,戳向對方中盤,口中卻冷喝一聲,道:“是何方朋友,亮出萬字來。”
他出手得夠快,但對方也絲毫不比他慢,但仍是一聲不響,掄劍疾攻。
但見那道寒光陡然如靈蛇亂掣,剛一出現,便化為十數點暗白寒芒,迎面急灑而來。
陰司秀才冷焰萬沒有想到對方一出手,竟是這等毒辣招數,而劍上功力之深,卻是平生罕見。
就在雙方招數剛一接觸,倏地遠遠又傳來一聲慘叫,兩下里都似一怔,一齊錯閃開去。
兩人這一錯開,相距已在兩丈以外,漆黑之中,又是誰也瞧不見誰。
陰司秀才冷焰在江湖上,以陰險狡詐見稱,向來絕不打沒有把握之仗,眼前的情勢,使他心中在不覺間萌生怯意。
對方那人,突然發出咯咯兩聲嬌笑。
冷焰等了一會,並不見對方說話,心怔:“今晚就算沒有擒住此人,但好歹也得查出她的來歷,也好向教主交代,不然,總得弄到一點線索,以後也好著手偵查。”
當下冷笑了一聲,道:“本尊者陰司秀才冷焰,效力在天蠍教護法壇下,尊駕敢不敢報出個姓名來。”
四周圍寂靜無聲,好似對方那人已經遠去。
冷焰又厲聲道:“你連一句話也不敢說,難道就只會笑不成,以本尊者看來,江湖上那些下五門的小賊,也比你硬朗得多。”
這兩句話說得是夠難聽的了,以冷焰的想法,對方必定非得出口罵不可,心忖:
“目下就怕她不開口,只要說話,任是破口大罵,總能套出一點線索來。”
哪知,他等了一陣,四下毫無聲音,真像那人業已遠揚了似的……這一來,陰沉凶險的陰司秀才冷焰,可就沉不住氣了。 方打算不顧一切,前撲過去,突然間,左前方一丈多遠處,發出一個嬌脆的聲音道:“你陰司秀才只配到陰曹地府去,在人間只有害人,記著,我早晚就要送你去……”話聲方落,跟著又傳來一陣衣襟帶風之聲,轉眼間,已出去了七八丈處。
剎時間,把個陰司秀才驚呆了,從口音上去聽,敢情對方是個妙齡少女。
但目下他卻不敢多想,立即施展身法,奔出林外,到了那浮生子丁南跟前,從地上挾起來,連看也不看,便疾馳而去。
不大一陣工夫,他已回到那一片木屋區,恰在這時,狗肉和尚化因也到了,後面那四位護花使者,只剩了三位,而那化因肋下,也挾著一人。
狗肉和尚一看到陰司秀才,就先震問:“老冷!丁尊者他怎麼啦?”
陰司秀才冷焰嘆了一口氣道:“他已吃了大虧,眼下離死不遠了……你肋下挾的何人?”
狗肉和尚化因道:“鐵拳趙德,他也被人傷了!”
陰司秀才冷焰道:“你們所遇的人是什麼樣兒?”
化因道:“還不是那小子云霄……你所碰上的是誰?”
冷焰道:“是個年輕的女娃兒……”
“哪是梅嶺雙嬌中的老二,吃了虧啦,是不是?”
耳邊陡然響起了一個聲音,二人轉頭看去,見是他們的教主花蕊夫人,連忙施禮。
花蕊夫人道:“你們快去套車,護著那歐陽姑娘連夜趕回總壇去,記著,一路上可要特別小心,我在這裡對付他們。”
青靈谷立時起了騷動,就在天將拂曉時,從另一個出口處,飛馳而出一輛馬車。
這時的雲霄和梅影二人,戲弄了一陣那些天蠍教中的人,也覺有些累了,正然靠在一處休息。
小姑娘的心中,卻是有些甜蜜蜜的,雖然他們只是肩挨著肩,但那一股男人的氣息,使她著了迷。
不知什麼時候,在他們身前,站立著一個白髮美婦。
梅影在迷惘中,只覺身前有個人影晃動,倏地睜眼一看,驚叫了一聲,喝道:“你是誰?”
她這一聲出口,也驚醒了雲霄,抬頭看這位素衣美婦,雖然眉發皆白,全面目仍甚動人,一時搞不清是敵是友,呆呆的發起怔來。
那白髮美婦被梅影一問,微微笑,道:“你先別問我是誰,你可是徐綠華的孫女兒嗎?”
梅影陡地站起身來,翻手探了探身上長劍,嬌叱道:“是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白髮美婦笑道:“好個嬌縱的丫頭,你要是的話,趕快離開這小子,如果不是,那我可就要對不起了。”
梅影心高氣傲,聞言早就氣得秀眉直豎,但她怒極反笑,咯咯笑道:“我就這樣聽你的話嗎?你總得讓我心服才是呀?”
白髮美婦笑道:“你要怎麼樣才心服呢?不妨說出來聽聽!”
梅影道:“我先請教一下你的大名,然後嘛,還是領教一下你的武功絕學,那樣我才能心服!”
雲霄的江湖經歷,可是要比梅姑娘多得多,早看出來對方不是等閒之人,忙阻攔道:
“影妹妹,不可輕易和人動手,我看你還是迴轉梅嶺去吧!”
梅影嬌叱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如就這樣一走,梅嶺一派的牌匾算是被我砸了,以後還能在江湖上行走嗎?”
白髮美婦笑道:“對呀!人誰不愛惜羽毛,小姑娘,咱們如何動手法呢?”
梅影道:“你還沒有告訴我姓名呢?”
白髮美婦道:“老身姓名你日後自知,目下先不必說。”
梅影道:“那你一定認識我阿婆了?”
白髮美婦道:“嗯,但現在不必提,你也用不著套我的話,快說怎麼打法吧!”
梅影先探手摸了一下劍,再一看對方並沒有帶著兵刃,於是想了一下道:“我想先請教一下掌法,以十招為限,請教你的內家功力,咱們點到為止,怎麼樣?”
白髮美婦笑道:“好個狡猾的小丫頭,你倒先留了退步,既然這樣,你就動手吧!”
她說完話之後,仍是悄生生地站著,既不運功調力,也不去起門戶。
雲霄卻有點不放心,打著招呼道:“影妹!小心點呀!”
梅影冷哼了一聲道:“我知道啦!就你羅嗦!”
她在說話聲中,冷不防,縱身舉掌,朝對方迎面切去。
她這一掌,卻是用了八成以上的功力,招法手法奇奧異常,腳下所佔方位,也十分的靈活。
那白髮美婦微微一笑. 上身陡地向後一仰,退開了大半尺,宛如白雲舒卷一般,甚是自然,速度不快不慢,但卻含有無上玄機。
梅影忽然感到自己這一招精微變化,竟因對方這後仰之勢而全被化解,登時感到駭訝。
但她還是不服氣,口中冷哼了一聲,手掌微微縮退數寸,方打算另施殺手。
可是,那白髮美婦的上半身,像被她手掌磁力啄住似的,隨著她那縮退之勢,也向前移動了數寸。
梅影驀地一聲嬌叱,奮力發掌擊去。
她這時用上了十成力道,掌發處,勁力如山湧出,聲威肅殺已極。
但那掌力到處,白髮美婦早已橫移開去,她這一擊就走了空招。
梅姑娘心中越發地生氣,立即人隨掌走,衝出去數尺,嬌軀倏地疾轉,再向那白髮美婦撲去。
這一來,她盡展所學,纖掌起處,施展出怪異詭奇的手法,掌劈指掃,錯眼之間,已經攻了有五六招。
但見那白髮美婦素衣飄飄,晃來閃去,身法既穩又快,宛如行雲流水一般,十分好看,並無驚世駭俗的工架,卻具有無限神效,她梅姑娘掌發如風,毫無一點用處,連人家的衣角,也沒有沾上。
轉眼已超過了十招,梅影已打上火來,仍然不肯停手,翻手竟抽出劍來,手揚處,灑起漫天寒芒,攻勢之烈,一似碰上了強仇死敵,要與對方同歸於盡樣的。
白髮美婦似乎已被激出了火氣,霜眉一挑,突然反手齊出,左手先粘開對方的長劍,右手迅快拍了一掌,口中同時喝道:“好個不知進退的丫頭,你當我收拾不了你嗎?”
她右手出處,迅快如電,梅影任是有劍在手,也無能為力。
“蓬”的微響了一聲,梅影的嬌軀,隨著對方掌力,飄飛出去七八步遠,掉在地上。
白髮美婦冷冷地道:“你現在可服了麼?”
梅影此時只覺得心血上湧,心知已受了重傷,連動彈都難,哪還能說話,只好靜靜地躺在土地上。
就在那白髮美婦語聲未了,雲霄倏地縱起身來,厲聲喝道:“你可是花仙仇貞,姑娘和你有什麼仇,竟下這樣的毒手。”
來人正是天山三仙之一的花仙仇貞,聞言冷冷地道:“誰要她不知進退,就是你今日也難逃公道。”
雲霄道:“我云某人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
仇貞道:“誰說沒有?你阻礙天蠍教的發展,還說沒有仇?”
雲霄朗聲笑道:“原來是為天蠍教而來,請問,貴教搶走了我家的人,我也不能過問嗎?”
仇貞道:“是你破壞我們大事在前,再說,搶走歐陽姑娘的,可也是你雲家的人呀?”
雲霄道:“但他已受了你們的誘惑,失去了本性。”
仇貞道:“那隻怪你們雲門世家的武功徒具虛名,功夫沒有練到上層境界,自甘效命,能怪誰呢?”
雲霄道:“你今天找上了我,打算怎樣?”
仇貞冷冷一笑道:“眼前有兩條路,任你選擇其一,一是投降本教,二是我斃了你……”雲宵朗聲哈哈一陣笑,道:“你未免把癲仙的徒弟,看得一文不值了,降是不能降,死也不怕死,就算真的死在你手,也只怨學藝不精,未能盡掃蕩妖氛之責!”
雲宵笑道:“你打算怎麼樣取我的的命呢?”
仇貞道:“咱們不妨打個賭,我要討教你的手法,方才那小丫頭攻了我十招,我也攻你十招,怎麼樣?”
雲霄道:“不知是如何的賭法?”
仇貞道:“你如接得下我十招,我立即解散天蠍教,如果你接不下,哼哼,你就來世再逞雄吧!”
雲霄沉思了一下,道:“好,一言為定,就請賜招吧!”
仇貞微微一笑道:“你小心了,老身這就發招出手啦!”
雲霄凝聚全身功力道:“你儘管施為吧!”
“好!”仇貞口中嬌喝一聲,素衣微飄,踏前一步,倏揚纖掌迅快劈出。
雲霄立即施展出師門絕學天罡十二式,掌劈指掃,以攻為守。
但見兩人手掌翻飛,衣襟飄飄,身形盤旋進退,快逾閃電,眨眼之間,變化了七八種掌勢。
仇貞嬌喝一聲道:“果然好身手,盡得了癲老頭的真傳,再接我第二招。”
她這一招施出,用的是“萬花迎春七訣”中的一招。 “春回大地”,掌勢奇異已極,乍覺毫無勁力,宛如春風和暢,但那勁氣只一近身,使人覺得悶壓壓的有氣無力。
雲霄不禁心頭一震,急急使出“萬像三式”中的絕招來,表面上似是奮力進志,其實乃是明攻暗退,錯眼之間,已脫出對方掌力籠罩範圍之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花仙仇貞冷哼了一聲,跟踪追上,第三招出手,“春寒料峭”,掌勢出處,地上砂飛石走,四周兩丈之內,木折草偃,真有點像似春初寒風刺骨痛一般,聲熱威猛,人襄罕見,足見她已存下斃敵之心。
雲霄心知在這種情形下,不排命是不行了,於是大喝一聲,不管一切,施展出天罡十二式中絕學,與之對抗。
但見掌風呼嘯,人影晃搖中,劃風生出一聲聲尖銳的嘯聲,刺耳驚心。
花仙仇貞不禁微一皺眉,心忖:“我要連個小娃兒都制不了,天蠍教是真該解體了!”
念轉處,頓時清嘯了一聲,驀地雙掌迅快劈掌迫得云霄向橫側閃開,她跟著就又衝了上去。
雲霄也是貫注了真力,發掌劈掌,他的掌勢挾起陣陣震耳嘯風之聲,聲威之強,也算武林罕見。
又是數招過去,都已超出了十招了,雙方仍然戰在一起。
雲霄沉不住氣,朗聲叫道:“十招已過該歇手了吧!”
仇貞此際卻是一聲不哼,趁著雲霄發聲不防之際,驀然用了一招“手揮琵琶”,掌力出處,“蓬”的一聲,把雲霄身軀震飛起一丈來高……又是“咕通”一聲響,雲霄摔下來,翻滾開七八尺遠,就此僵臥不動了。
花仙仇貞雖然一掌擊倒了雲霄,但已超出了預定的十招,已是第十二招了,她心中也覺著有些慚愧,抬手抹了抹頭上的汗,自言自語道:“這不能怪我不守信,天蠍教怎能為你一人而解體,小子,你認命吧!”
她語聲甫落,白衣飄閃間,人已沒入密林中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33:09

第十三回

 月,西沉;星,稀疏;天,微曙。
青靈谷中一片荒草地上,躺著兩人,是一男一女,還都年輕。
遠遠傳來一聲聲的狼嚎,淒厲刺耳。
那一青年書生,在地上轉動了一下身軀,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
“哎喲”
那一紫衣女郎翻轉了一下頭,道:“霄哥哥!你沒有死嗎?”
青年書生正是雲霄,他聞言苦笑了一下,道:“現在是還活著,只怕等不到天亮……”紫衣女郎也正是梅嶺雙嬌梅影,她徵了一下,道:“那為什麼呢?”
雲霄道:“你聽到那狼嚎沒有,咱們就得餵了狼!”
他一語未了,“嗚”遠遠又響起了一聲狼嗥。
梅影聞聲,由不得心中著了慌,在地上滾動了兩下,似在極力掙扎,打算站起來。
但是,她全身已失去了勁力,哪還爬得起來,頭方一抬,就有一股逆血湧起,悶哼了一聲,人又倒了下去。
雲霄見狀,嘆了一口氣道:“梅姑娘!你不要怕,狼來了,我叫它先吃我好啦!”
這本是一句傻話,一隻兇殘的野獸,怎能和人打得商量? 還不是擇肥而噬,管什麼你先我後……但,這句傻話,出在了放浪不羈的雲霄口中,只是一種寬心話兒,入在了梅影姑娘的心中,卻使她心底深處,湧起了一股無可名狀的溫馨,甜甜的,臉兒也有些發熱。
她嬌嗔道:“虧你還是癲老頭兒的徒弟,難道你只學會了嘴皮上的功夫,能耐到哪裡去了,連個自救之道也沒有嗎?”
雲霄輕嘆了一聲道:“我已被花仙仇貞的三陰玄冰毒功擊傷,就是大羅神仙也無回生之術……“三陰毒功? ”梅影沒等雲霄把話說完,先就驚叫了一聲,身形往上一起,沒費多大勁,竟然坐了起來。
“咦!”她不禁更驚異了……
她方才要打算起來,怎奈力不從心,如今竟起來了,怎不驚異,脫口咦了一聲。
雲霄不知她為什麼發出驚叫,還以為姑娘是心驚那陰毒功呢!
於是,接著又道:“這有什麼值得驚訝的,須知這三陰毒功,屬於偏激一派的內家上乘武功,比起那五毒手、赤煞掌一類的毒功,有過之而無不及……”梅影聽雲霄錯會了意,沒好氣地道:“喲!竟有那麼厲害呀!”
雲霄道:“那是當然的啦,如被擊中,毒浸入體內經脈之中,過了十二個時辰,連治都難……”梅影姑娘咯咯一聲嬌笑道:“你在自說鬼話喲!我問你,受了毒傷之後,有什麼感覺?”
雲霄道:“四肢綿軟,奇寒難耐,凜抖而死!”
梅影道:“你目前有這種感覺嗎?”
雲霄道:“冰寒侵肌透骨,我早就忍不住了。”
梅影聞言,伸了伸兩條玉臂詫異地道:“我怎麼沒有這樣感覺。”
雲霄道:“你只是被她袖風擊傷,怎比得我和她內力拚搏。”
梅影道:“這麼說來,你真的無救了麼?”
雲霄默然無語輕嘆了一聲。
梅影道:“霄哥哥!你可是嘆氣了麼?”
雲霄仍是默然,過了一陣,方緩緩地道:“當今之世,除了我帥父之外,只怕沒有人能治得了我這傷……”“那卻不見得,除非你自願求死。”
他一聲未落,陡然遙遙傳來了這一句話,雲霄驚得一側身,忍不住呻吟了一聲,梅影卻已站起身來。
小姑娘雖然驚疑而起,乃是受了潛在著的反抗本能的支持,但她身形卻穩不住勢,連打了兩個踉蹌,壓制不住胸中傷勢,大咳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幸而身前有一棵樹,她這時只可扶樹而立,動也不動,如果妄動,必定會暈倒在地上。
遙遙又響起那個清脆的聲音道:“小姑娘,我看你的傷勢也不輕呢?趕快坐下來……
琴兒! 快去把那兩人請上來。 ”
又是一個嬌脆的聲音,咯咯笑了兩聲道:“娘啊!男女授受不親,女兒怎能去扶一個臭男人呢?”
先前那聲音,咯咯笑了兩聲道:“我看你成了女書呆子啦!
眼前是救人要緊,怎能被人禮所拘,別小家子氣了,快去扶他上來吧! ”
聲音來自一座峰頂,遙遙傳下,聽得清晰逼真。
此際,太陽已然爬上了山頭,照射之下,也看得十分清楚。
就見那峰壁陡峻立,許是經年不見陽光之故,遍生綠苔,平滑如鏡,連一株草木都沒有。
端的是造物主的“鬼斧神工”,天然的一項奇觀,高達有五十餘丈,寬可四十丈,宛如一柄大刀,從半空中疾砍下來,將其餘土石樹木,又掃除淨盡,只剩下這片大石壁。
從峰頂上翩翩翱翔,飛飄下來一位白衣女郎,乍看去,宛如似一隻仙鶴凌空飛舞一般,眨眼間,已到了雲霄跟前。
雲霄在初聞人語聲之際,就感到驚異。
因為在他身臥處周圍,兩邊全是密林古木,前後則是陡嶺峻峰,而人聲卻從峰上傳來,不說峰高數十丈,就是相距也有三五十丈遠。
但是對方不但能聽清楚自己的話,而且傳聲過來,更是那樣的清晰。
由此判斷,可知對方的武功造詣,已到瞭如何境地了,竟然可以“幹裡聽音”,“百丈傳聲”,他哪得不驚疑。
就在他方尋思間,那白衣女郎已到了跟前。
他注目一看,更是驚疑,由不得失聲驚叫了一聲:“咦?是你……”白衣女郎冷冷地道:怎麼? 你認識我……”她這一句話,把個雲霄問得目瞪口呆,凝目看著對方,心中暗道:“她不是薛玲嗎? 怎麼不認得自己了? ”
白衣女郎被他看得有些發惱,倏地秀後一豎,嬌叱道:“你看什麼?如不是我娘吩咐我不准傷人,我先挖下你這兩隻狗眼!”
說著話,蓮足起處,踢向了雲霄的腰穴之間。
雲霄張了張嘴,沒有哼出聲音來,人卻昏了過去。
白衣女郎從地上先抓起雲霄,跟著又一挾小姑娘梅影,縱身而起,直向峰上奔去。
梅影雖然受傷也是不輕,但她此際並未昏厥,只覺著自己一個身軀,隨著那白衣女郎的縱躍之勢,忽高忽低,耳邊呼呼風響,宛如騰雲駕霧一般,兩邊草物,閃電般向後急退,足見對方輕身功夫造詣之高,真個是世所罕匹。
不一陣工夫,已上到峰頂,這裡是一個石洞。
白衣女郎鬆手放下了兩人,抬足踢開了雲霄的穴道,徑自入洞而去。
雲霄緩了一口氣,望著那洞門,嘆道:“影妹妹,看來我們這就要進鬼門關了……”
他話音未落,忽聽洞中響起一陣鎖鏈之聲,“叮噹”亂響,接著就听一人道:“琴兒呀!
怎麼不請他們進來呢? ”
那一白衣女郎道:“娘呀!他們都不能動了哩!”
從她們談話的情形看,準知道石洞中住的是母女二人,何以會鎖鏈之聲叮噹,這就不是雲梅二人所能解得清楚了……又聽那婦人帶著叱責的口吻道:“你這丫頭,今天是怎麼啦!
往日你總是好逞個能,今天怎麼卻懶起來了,你那金針過穴之法,不是可以療傷嗎?
何不一試。 ”
白衣女郎道:“過穴之法,是要切肌貼膚,他一個臭男人,我……”婦人沉默了一陣,方始緩緩地道:“那你就先救那姓梅的姑娘吧! ”
話音甫落,又是一陣鎖鏈聲響,洞門口先出來了那白衣女郎,後面緊跟著是一位白髮美婦。
從那美婦的面相上看,但見她高髻如雪,修眉鳳目,宛如那長春公主薛玲,只是氣質上,另有一種成熟而華貴的美。
她手拄一根鳩杖,每行一步,必先以鳩杖點地,身形方始前移。
雲霄橫地上,看得十分仔細,不禁觸目心驚。
原來那白髮美婦已斷去了一腿,所僅有的一隻腳上,還拖著一條鐵鎖鏈;極其沉重,所以影響了她行動的靈便。
那鐵鎖鏈似乎並不很長,使她只能到洞口,再前行一步,都難得移動。
她就站在洞門口,凝目望地上的雲霄,好大一陣,才緩緩地道:“孩子,你是癲仙老頭的徒弟嗎?”
雲霄此際被那寒毒逼得只有出氣的份兒,如吸上一口氣,就覺著痛苦難禁,哪還能說話,只是默然地點了點頭。
白髮美婦忍不住潸然淚下,似有著無限感慨,輕嘆了一口氣道:“可憐的孩子……”
此時那白衣女郎也取出了金針,連刺梅姑娘左臂“天府”。
“白俠”三穴之中,道:“姐姐快將陰寒之氣,逼入手中太陰肺經之中,再好好靜坐一個時辰,就會完全好了。”
她說著話,目光掃向了那白髮美婦,一見她目光晶盈,忙道:“娘!你哭了!”
白髮美婦默然無話,抬手抹去淚痕,仍然凝目望著地上的雲霄出神。
白衣女郎瞪大著一雙星目,呆呆地看著白髮美婦,臉上神色轉動,好大一陣工夫,才脫口道:“娘!你認識這個人嗎?”
白髮美婦搖搖頭道:“我不認識,但卻和他師父有點淵源。”
白衣女郎長睫幾眨詫異地道:“那你為什麼哭呢?”
白髮美婦輕嘆了一口氣,道:“我是想起了你爹,當年他就是這樣死在此處的,想不到十六年之後,又有人屍橫洞前。”
白衣女郎皓齒暗咬,道:“那讓我把他們丟下峰去好啦!你看不到人,就不會哭了,好嗎?”
白髮美婦倏地修眉一挑,叱道:“你怎這樣的狠毒?負了我多年苦心,氣質仍未改變,使人痛心……”白衣女郎聞言,神色倏變,往那白髮美婦懷中一偎,撒著嬌道:
“娘!我只是說著玩的嘛,誰真的要把他丟下峰去了,您別生氣好嗎?”
白髮美婦冷冷地道:“要我不生氣可以,你得答應我替他療傷。”
白衣女郎無言凝目,注視了雲霄一陣,忽然仰首望著天上飄飛的白雲,呆呆地發起愣來,不知在想些什麼……白髮美婦輕嘆了一聲,道:“琴兒!不是為娘的難為你,須知能幫你報得父仇,救娘脫得侄梏,只有此子……唉!看來我的一番心思成空了……”
她說到最後,輕嘆之下,眼淚就又滾了下來。
白衣女郎陡地一轉身,抓住了白髮美婦的雙臂,哀衷地喊了一聲道:“娘”白髮美婦“氨”了一聲,目光移在白衣女郎的臉上,見她那一張吹彈得破的嫩臉,忽然間紅暈似霞,眉目間,似有些哀怨,鼻尖上冒著汗水,神情特異已極。
她不覺心中一凜,忙道:“琴兒!你……你怎麼啦!?”
白衣女郎苦笑了一下道:“我是想到師父的遺訓。”
白髮美婦道:“她說些什麼?”
白衣女郎道:“她說自古以來,痴心女子負心漢,男人最不可靠。如果我心裡喜歡那個男人時,就趕快把他殺掉,免得遺恨終生……”白髮美婦聞言,禁不住心頭一震,輕聲一嘆道:“那是你師父偏激的想法,其實人家莫玄極何嘗對她負情,就我所知,姓莫的已三度登門求恕,無奈她一再不諒,怪得誰來!?”
白衣女郎圓睜著一雙秀目,詫異地道:“但是師父遺訓,我能不遵嗎?”
白髮美婦道:“為娘的話,你打算不聽……”白衣女郎幽幽一聲長嘆,喃喃地道:
“師言不可違,母命亦難抗,這叫我怎麼辦呢?……怎麼辦呢?”
她自語著,忽然從身上拔出一柄匕首,翻腕就向前胸紮下……在她們母女說話之際,梅影已然氣機運轉一周,傷勢已然大好,睜眼聆聽,已發現白衣女郎的神色,有些不對,一見她拔出匕首來,先就驚叫了一聲!
白衣女郎翻腕方待紮下,乍聞驚叫之聲,心中一震,手中慢了慢……那白髮美婦已然發覺,衝口喝道:“琴兒!你不要為娘了麼?
還不快把匕首放下! ”
白衣女郎被一聲喝叱,鬆手丟了匕首,陡地哭道:“娘啊!琴兒作難死了”白髮美婦柔聲道:“癡兒!你這這樣想不通嗎?母、師之言,也不就是全對,總要在義與不義上選擇,阿諛曲從也不是人所當為,懂嗎?”
白衣女郎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怔了一陣,忽然道:“娘,我想替他療傷,但是我……我心裡有些害怕!”
白髮美婦有些奇道:“救人乃大善之事,有什麼好怕的呢?”
白衣女郎道:“他妄用內功抗拒那陰寒之毒,氣已消耗將盡,已成了不治之症,如要救他,必得用'妙得道術'把本身真氣,傳入他體內脈穴,逼出寒毒,那……那,我……娘”須知那“妙得道術”,乃我們古經所載,在“素女經”所記,有這麼一段:素女曰:“有採女者,妙得道術”。
白髮美婦哪能不懂得,聲言凝目看著地上的雲霄,一時委決不下。
梅影陡地站起身來,撲到那白衣女郎跟前,朝地上一跪,忍不住星目中熱淚,奪眶而出,哀衷地道:“這位姐姐,你就發慈悲吧!救活了他,要我梅影粉身碎骨都願意。”
白髮美婦掃了地上的雲霄一眼,緩緩地道:“琴兒!除了那'妙得道術'之外,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白衣女郎思索了一陣,緩緩地道:“那就只有靠金針過穴之法,不過那太危險,手續也太麻煩。”
白髮美婦道:“不管那些了,只有盡人事而聽天命,如不行,再說好了……”白衣女郎轉向梅影道:“這位梅姐姐能幫忙嗎?”
梅影慌不迭道:“那是當然,小妹萬死不辭。”
白衣女郎道:“那就好!你給他講,待我下針時,他得緊閉雙目,不許啟看。”
梅影道:“那是為了什麼?”
白衣女郎道:“這個你不要管,他只要看我,我就一針扎死他!”
梅影吟了一下道:“好!他如睜眼看你,就扎死他吧,我不會怨你的。”
白衣女郎道:“那你就快脫去了他的上衣,扶他站起來。給他講,不准他睜眼看我喲!”
梅影點首答應,走到雲霄身邊,悄聲道:“霄哥哥!你都聽到了吧!忍著點,不要害怕。”
她像呵護小孩樣的悄聲說著,一邊扶起來雲霄,替他脫去上衣。
就在這一瞬間,一陣隱隱作疼,感到金針連刺的十幾處穴道。
他油然而生出一股好奇的念頭,真想睜開眼來瞧瞧,但他心中也真怕對方會針下絕情,強自忍著。
這時的白衣女郎,已是挽起了衣袖,露出兩隻藕也似的玉臂,凝目注視著雲霄身上大穴,神態慎重已極。
轉眼間,她連刺了雲霄十二大穴,方始喘了一口氣。
雲霄覺著金針術已畢,心忖:“這總該睜開眼了吧!”
就在他思之未竟,雙目微啟之際,突覺“神庭穴”上一麻,登時昏了過去。
他這一暈去,神誌盡失,迷迷糊糊,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光。
待他慢慢醒來之際,先是覺著自己臥在一個軟榻上,周身奇痛難忍,似有人正在自己身上撫按揉搓。
對方手熱如火,但在所撫之處,感到甚是舒服,彷彿那股陰寒毒氣,被他一揉便自化開來。
他心中一直都想睜開眼來看看,瞧是什麼人在替自己推拿,但當覺出來自己此際渾身光赤的、一絲未掛時,羞慚之心,使他沒有勇氣睜開眼來。
耳聽一位女子的聲音,低聲道:“梅姐姐,快來幫忙,他那侵入內腑的寒,已被我化開,莫要被他醒來看見,我又停手不得,才羞死人呢!”
又是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好妹妹,這忙要我怎樣幫法呢?”
又是那女子道:“你朝他黑甜穴上按一下,使他入睡,等治好之後再說吧!”
雲霄一聽,那先前說話的,也就是替自己推拿之人,是白衣女郎,另外一人,不用問就是梅影了。
心忖:“沒想到對方先前那樣的冰冷,如今竟不避嫌疑,親手為自己治傷,玉手按摩周身,似此美人情重,救命恩深,如何消受補報……”他這時,從心底深處,忽起了一種企望,下意識地擔心會真被點了睡穴。
那樣一來,就不能領略到美人的深情蜜意了,同時,也更怕對方會查出來自己已醒,羞惱成怒,就更糟了。
於是,越發地不敢睜眼了,立把鼻息暗中調勻,再運用內家龜息之法,屏息靜氣,仍裝昏睡,一面傾耳潛心,察聽她們說些什麼。
隨聽梅影笑道:“我聽伯母說,琴妹平日自命為女中丈夫,何必避什麼嫌疑呢?在他快醒之時,再給他添上些小苦頭。”
白衣女郎道:“我不是避什麼嫌疑,只肯救他,又怕什麼呢?
不過,你看他這個樣兒,醒後發覺,如何見人呢? ”
梅影道:“那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只怕他此際都早已醒了哩,常言道,最難消受美人恩,如果硬要點了他的睡穴,那心中之苦,恐比受了這樣重傷還難受呢。”
雲霄聞言心中一動,暗道:“不好,自己裝睡被這丫頭看破了,雖然自己心中對人家敬愛感激,並無邪念,於理總是不合,再被看破,何以自容……”他方打算要睜眼,向人家道謝,就在這時,神誌突地又一迷糊,人又暈了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醒來時,覺著又換了地方,而且感到如陷身蒸籠之中,奇熱難當,不知停身何處。
睜開雙目看去,不禁為之一怔……
見自己處身在一條黝黑的山洞中,身上汗漬斑斑,忽地一陣熱風吹過,裹捲而來一團白煙,撲鼻一股強烈的硫磺氣味,直入內腑,那才真叫難受,既不敢嘆氣,又無法吐出。
他心中一急之下,卻急出來一身大汗。
如此一來,他不得不打坐運功,抗拒這股熱氣了。
好在他內功精湛,一運氣,丹田中衝上一股熱流,催動他全身血脈,加速運行,片刻間,已有了清涼之感,那股熱風,難再侵犯他了。
就在他靜下神來沒有好久,忽然遙遙傳來了梅影的聲音道:“霄哥哥!你運氣試試看,體內是否還有餘毒?”
雲霄道:“我已運氣試過了,自覺體內寒毒已消,只不知我這是在什麼地方?”
另一女子接言道:“這地方名叫三陽洞,乃是一個將熄的火山口,因你所受寒毒甚重,如不徹底根治,還有再發的可能,那樣就難救了,所以把你移來此處,受此酷熱炙體之苦,方始能具功效。”
雲宵聽出來那口音,正是白衣女郎所發,忙道:“姑娘救命之恩,雲宵殺身難報,但我現在已全好了,可否出去了呢?”
白衣女郎似吃吃笑了兩聲,道:“我看你這個人蠻瀟灑大方的,幾時也染上了這股酸氣啦,既是這樣,你就出洞來吧!”
雲霄聞言卻又作了難,忙道:“請你讓梅姑娘提我的衣報放在洞口好嗎?我這樣赤身露體,怎好見人呢?”
洞外的兩個聞言,更是咯咯大笑起來。
梅影道:“怎麼就只幾天的光景,你卻變成傻子了,衣服不好好地穿在你身上嗎?”
雲霄聞言,探手朝身上一摸,衣服可不真的仍然穿在身上,幾時赤身露體了? 分明自己是不打自招,承認在那白衣女郎為自己按摩時,早已醒來,由不得他失笑了。
就在這時,倏見洞底深處,又是一陣熱浪沖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33:31

雲霄再也不敢想那硫磺味道了,當即縱身一躍,疾向洞外竄去。
以他的輕功造詣,用不了兩個起落,就可沖出洞外。
哪知,他一時地心慌,竟然不辨路徑,直朝石壁上撞去,碰得他頭暈目眩。
熱浪灼灼逼人,使得云霄忘了撞在石壁上的傷疼,轉身疾奔,這才算奔上了正路,等覺著身後熱浪消失了,才停下身子。
抬頭看去,無巧不巧,正好停身在二女跟前。
梅影先向他打上了招呼道:“霄哥哥,這位是薛姑娘,就是替你療傷之人,還不快謝過人家。”
這時的薛琴姑娘,滿臉冷若冰霜的神情,瞪眼逼視著雲霄。
雲霄經海姑娘拿話一引,忙走近一步,朝著薛姑娘深深一揖,道:“雲霄拜謝姑娘救命之恩!”
薛琴看也不看他一眼,倏地手腕揮動,又亮出來那柄匕首,直刺向雲霄前胸。
梅影幾曾見過她這樣兇,嚇得一聲尖叫,右手疾伸而出,拎拿薛琴右腕,打算把手中匕首奪下。
那知,她沒有人家快,手指還未觸到薛琴的右腕,忽見她右臂飛而起,不禁心頭一凜,趕忙把手縮了回來。
雲霄方向人家行禮,沒防到變生肘腋,倏覺一陣冷風起處,罩住了前胸,穿透了衣服,肌肉上劃破了一道寸許長的口子,鮮血汨汨而出。
這一猝然驚變,把個雲霄鬧得愣住了,只有閉起眼睛,呆立在當地,宛如一付待宰羔羊的樣兒。
薛琴突地噗哧一聲,笑了起來,道:“我看你蠻淘氣的嘛!怎麼成了呆頭鵝啦,我紮了你一刀,怎麼不還手呀?”
梅影現出無限憐憫的神情,走近雲霄身前,幽幽地道:“看都刺傷了你了,不疼嗎?”
薛琴咯咯笑道:“那一點皮肉之傷,有什麼疼的,只怕你在心疼吧!”
梅影把雙眼一挑,瞪眼看著薛琴,滿面嗔怒之色道:“薛妹妹,你這是什麼意思呢?”
薛琴咯咯笑道:“沒有什麼意思,你問他,在我為他推拿時,為什麼裝睡?”
梅影眨了眨美眸道:“你知道他那時在裝睡?”
薛琴道:“你也早知道呀!我這是給他個教訓,讓他以後再也不敢輕保”雲霄被她說得俊臉發熱,只好默默地垂頭而立。
梅影輕輕一嘆,轉身走近薛琴,拉著她的衣袖道:“這麼說來,妹妹是故意嚇他的呀?”
薛琴道:“要不是我娘再三地囑咐,我真想一刀扎死他。”
梅影笑道:“事情既已過去,妹妹的氣也出了,不要再追究啦!”
薛琴淡淡一笑道:“誰有閒工夫和他鬧,我娘等得急了,咱們快回去吧!”
說著,也不管雲霄,二女攜手而行,直朝峰頂上飛奔而去,雲霄也只好默默地跟在後面了。
他們這走的似乎是後山,路是依然坎坷,但沒有前山那樣陡峭,沒有多大一會工夫,三人就回到了山洞。
這是一個廣大的石室,分里外兩層,另外還有兩個較小的石室,就是薛琴的居處。
外層石室中間,有一個大許方圓的石台,上面盤膝坐著一人,正是那白髮美婦。
她一見三人進來,微笑著道:“雲相公的傷好了嗎?”
雲霄聞言,趕忙緊走幾步,深深一躬到地道:“雲霄傷已痊癒,拜謝老前輩母女救命之恩。”
白髮美婦笑道:“小女只不過略效微勞,何足掛齒,隨便坐吧!”
雲霄聞言,躬身向後退了兩步,就在一個石磚上坐了下來,但仍是眼觀鼻口問心,一副拘謹的樣兒。
白髮美婦掃目一瞥,轉臉望著二女笑道:“聞說凌老頭癲狂玩世,不拘小節,才贏得癲仙的雅號,怎麼卻收了個拘謹的徒弟?”
薛琴笑道:“娘!你看錯了,他這個人哪,外表渾厚,心中最不老實,聽梅姊姊說,他會治人家放屁,用胡椒粉使人噴嚏打個沒完,他還會裝睡呢!”
白髮美婦咯咯笑道:“呵!他有這麼多能耐呀?你說說看,他是怎樣地裝睡!”
薛琴聞言,越發地嬌羞難禁,更賴在那白髮美婦懷中,不肯起來了。
白髮美婦突地神色一整,道:“我母女在這山洞中,相依為命已十六年,老身早有脫出臭皮囊之心,只因有兩樁心願未完,所以拖延到現在……”薛琴突地掙脫懷抱,站起身來,望著那白髮美婦,哀求地道:“娘!你不是答應永不離開我的嗎?”
白髮美婦淡淡一笑道:“傻丫頭,我幾時又說離開你了,好好的別打岔,聽我和雲相公說話。”
雲霄起身施了一禮,道:“老前輩有什麼心願,只要有用得著雲霄之處,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白髮美婦道:“雲相公不要拘謹,俗說家無常理,還是隨便點好。”
雲霄由不得又是一躬身道:“晚輩遵命!”
薛琴又咯咯笑道:“你看!還說遵命呢?這不又來了嗎?想不到癲仙的徒弟,也有一股酸氣。”
雲霄被她這一嘲笑,從心底深處,升起一股怒火。
但是,他不能發作,因為對方是他的救命恩人,只有狠狠地瞪了人家一眼。
白髮美婦早已看在眼內,淡淡一笑道:“這丫頭被我寵壞了,雲相公不要見怪,我們還有很多正事要辦呢!”
雲霄忙答道:“令媛對雲霄有救命大恩,我哪敢見怪,正要一聽老前輩的兩個心願。”
白髮美婦聞言,臉上綻開出一片羞。 泥的微笑,淚珠卻先滾了下來。
她在這微笑中,混合了痛苦和歡愉,閃動著淚光的雙目,瞟了梅影一眼。
輕嘆了一聲,道:“唉!十七年了,漫長的歲月,也把我折磨得夠了,今天我要一吐心中積鬱,就是馬上死掉,我也可以瞑目了……”薛琴突然又偎依在那白髮美婦身側,幽幽地喊道:“娘”白髮美婦抬手撫著她的頭頂,道:“琴兒!你靜心地聽著,這是武林一大秘密,也是你悲慘的身世……”她語音微頓,接著又道:“雲相公,江湖上有句諺語,大慨都有個耳聞吧?”
雲霄道:“晚輩出道較遲,對江湖軼事,知道的不多,不明是哪兩句話,願聞其詳!”
白髮美婦輕聲吟道:“豐年好大雪,渡盡世間醜,消弭武林劫,珍珠如土金如鐵……”雲霄確實沒有聽過這樣的幾句諺語,瞪起眼,為之茫然。
梅影突然插口道:“啊!我想起來,曾聽家祖母談過這件事,我也查過英雄譜,當年執武林牛耳者,乃祥符薛家,我們梅嶺、雲門、巴山三家,實在無法望人項背。”
白髮美婦面上突現了一點驕傲的顏色,笑道:“對的,梅姑娘說得不錯,那祥符薛家不但武功冠環宇,就是財富也足可抵國,家中古玩奇珍,哪一件都是無價之寶……”
她說到此處,忽然驕傲地嫣然一笑,襯著她那兩頰紅暈和秀麗的輪廓,隱隱透露出昔年醉人的綽約風姿。
雲霄呆了一呆,心忖:“古人有云一笑傾城,看這半老徐娘,已臨黃花暮年,笑起來仍是嬌媚橫生,想她當年,定然是顛倒眾生的一代尤物。”
那白髮美婦一笑之後,又輕輕嘆息了一聲道:“二十年前我初涉江湖,就興起了一場大騷動,變動了大江南北,武林中人,全都以能得我一笑為榮,想不到我今天落得這個下抄…”她在說話之際,梅影卻在思索,這時忽然一擊掌,道:“哎呀!
我倒是想起來了……”
白髮美婦聞聲怔了一怔,緩緩地道:“梅姑娘,你想起什麼了,但說無妨!”
梅影道:“曾聽家祖母說過,二十年前,江湖上出了一位姿容絕世的女英雄,不但人生得美,而且武功也很高,武林中人稱她'絳珠仙子女飛衛',可惜不知她的真名實姓。”
白髮美婦微微一笑道:“那就是老身,我的真實姓名是林可卿。唉!二十年啦!昔日美夢,換得了今日的淒清……”梅影插口道:“聽說老前輩當年行走江湖之際,常有一仗劍書生相陪,不知他是何許人?”
林可卿淒涼一笑道:“他是祥符薛家的獨子薛沛才,人稱他琴劍書生,也就是琴兒她爹!”
雲霄到這時才接上了話道:“這件事,我好像曾聽老花子師叔說過……”林可卿插口道:“他可是丐仙莫邪?”
雲霄奇道:“老前輩認識他嗎?”
林可卿回顧了女兒一眼,道:“我認識他,二十年前他的名字是莫玄極,他和我夫婦二人,被武林中國為'風塵三俠'。”
雲霄驚訝地啊了一聲,道:“是的,他是這樣說過,在三人中,要以那位當世李靖的薛沛才最為出色,真是光芒萬丈大有氣吞河嶽,才霸江湖之概……只是……”林可卿笑道:“只是什麼?莫非沒有想到那張出塵,會是我林可卿,對嗎?”
雲霄俊臉紅了紅,微微一笑,把頭連點。
林可卿又嘆了一口氣,道:“往事如夢,轉眼間,老之將至,人事凋零,還想它做甚……”她一言出口,似乎勾引起萬千感慨,沉默了良久,方又道:“滿則招損,那時我們風塵三俠的聲名也太大了,在江湖上忌恨我們的人,也就越來越多。”
薛琴道:“可有人找你們拚命的嗎?”
林可卿道:“怎麼沒有?正邪各派成名的人物,不下二十幾個人。就連梅嶺的梅隱君,天山的癲俠凌渾,嵩陽派的醉司命顧天爵等,全都參加了……那一場大戰,真的說得上空前絕後,驚天動地的大陣仗,轟動了天下……找我們比劍之人,一個個都償了心願,也為我們打出了一場橫禍。”
薛琴道:“不知你們是戰勝了,還是打敗了?”
林可卿道:“憑我們風塵三俠還會打敗?當然是打勝了……”薛琴不禁嬌憨地笑了笑道:“好威風的風塵三俠啊!”
林可卿道:“在那一戰之後,一般正派人士,都和你爹成了朋友,邪派人物卻是怨仇越結越深了。”
薛琴道:“可有人招惹到你們?”
林可卿道:“風塵三俠威震武林,誰敢招惹?但經不住有人心懷叵測,暗中挑撥,又掀起了一場風暴。
先是那女華陀何玉蓉,忽然對你莫伯伯有了興趣,一心非他不嫁,逼得急了,兩人就打了起來。 ”
薛琴似乎對這兩人的勝敗,特別關心,忙問道:“他們誰勝了,誰敗了?”
林可卿道:“那一戰,他們力拚了五百餘合,戰至力盡筋疲,仍然不分勝負;也是我一念之差,打算為他兩人和解,也想撮合成他們一對如花美眷……哪知,卻使你莫伯伯起了疑心,認為我從中挑撥,要強著為媒,一生氣不別而去,就連你爹也生氣走了!”
薛琴聽了,氣得噘著嘴道:“他真不應該,怎麼可以丟下你一人不管呢?……他們沒有再回來嗎?”
林可卿嘆了一口氣,幽幽地道:“回來了!但是他們回來得太晚了!”
雲霄插口道:“莫非又出了什麼事故?”
林可卿點了點頭,道:“在他們走後,我懷著滿腹的悲傷,度著淒涼的歲月,守在這個石室中,等著他們回來,半年都過去了,還沒見他們回來。”
“那是一個風雨之夜,突然有七八個陌生人,來到這石洞,聲言要找風塵三俠報仇。”薛琴道:“娘可認識他們是什麼人嗎?”
林可卿道:“那些人僧道俗儒全有,又全都是黑巾蒙面,黑夜之中,那能看得清楚,不過有一人口音甚熟,過後才想起是我師兄玉面封建狼桑銳。”
薛琴道:“娘可和他們打起來了?”
林可卿道:“在那時,我正當十月懷胎期滿,眼看就要臨盆,挺著個在大肚皮,怎能和人動手,但是,我生性高傲,自入江湖以來。從未吃過敗仗,雖然自知不行,也不願受辱,立時拔劍而起,和他們展開了一場惡鬥。
“不知是什麼人,在激鬥中打出了一枚喂毒暗器,傷了我的左脈,栽倒地上,以那些人的意思,就將我亂刀分屍……”薛琴突然尖叫了一聲道:“娘啊!”
她一聲喊出,同時倒向林可卿懷中,兩行熱淚,順腮而下。
林可卿緩緩伸手,撫摸著薛琴的秀發,無限慈愛地道:“琴兒,不要鬧,聽娘說下去嘛,我不是還好好地活在這裡嗎?”
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接著說:“就在我死亡將臨的一瞬間,來了通天狐吳巧,她止住了眾人要殺我的行動!”
梅影接口道:“想不到她還有這份好心……”林可卿道:“那老狐狸才沒有存好心呢。她要追我嫁給她兒子桑銳,但又怕我不就範,出主意用海底磁鐵鑄成的鎖鏈把我鎖在了這裡,什麼時候答應,什麼時候放我,都已十七年了,我還被鎖在這裡。
在當時,我一氣就昏了過去,哪知,就因為我這一氣昏,倒少受了好多痛苦,昏迷中生下了兩個可憐的小女兒。
我一個無生產經驗的小婦人,又在昏迷之中,鬧個不好,母女都難保得性命,恰在這時,來了女華陀何玉蓉。
她一趕到,憑著手中一支劍,囊中十二支金針,趕走了群賊,又見我那隻左腿毒性已發,權宜處理,一劍消斷,又替我止了血,我母女才得平安。 ”
梅影詫異地道:“老前輩不是生了兩位妹妹嗎?那一位莫非早夭折了?”
林可卿黯然良久,方又接著道:“女華陀何玉蓉在這裡守了我十天,她有事需要離開兩天,我怎能攔住人家呢?就在她走後的一個晚上,這洞中又來了兩人,乃是那通天狐吳巧和她那兒子玉面封狼桑銳。”
薛琴道:“他們又來幹什麼?”
林可卿道:“他們來這裡,仍是逼我嫁給桑銳。”
薛琴氣得小嘴噘起老高,恨聲道:“鬼才嫁給那癲蛤蟆呢!”
林可卿道:“你說的對,我怎能嫁給那樣的人,何況,我已有了丈夫呢?他們見勸不動我,就搶走了了我一個女兒,所以我跟前就只剩下琴兒一人了,那被搶走的孩子,不知現在是死是活。”
說到此處,又感慨地嘆了一口氣,母女連心,似有無限緬懷,接著又道:“是第三天,何玉蓉才趕了回來,還帶了很多東西,等她知道賊人搶走我一個女兒時,立時就要去找他們算帳,是我苦苦地哀求才算作罷。”
“從那時起,我們三人就相依為命地住在這裡,下決心要將琴兒培育成人,為我們爭口氣。哪知,人算不如天算,事實變幻,又豈是人所能夠預料的?在琴兒十三歲那年,她走火入魔發了瘋,自墮三陽洞,火毒攻心死了!”
她話聲一頓熱淚奪眶而出,懷念忘友,哪得不感慨系之……薛琴更是哀哀暗泣,石室中,剎時間被一種悲傷氣氛所籠罩。
梅影突然打破了沉悶,問道:“老前輩,那薛老前輩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呢?”
林可卿閃動了一下明亮的星目,兩顆晶瑩的淚水,又復奪眶而出,但她強忍住了悲咽,接著道:“那是在一年以後,琴兒已然牙牙學語了,他弄清楚了事情真相,回來向我仟悔。”
梅影道:“我猜老前輩肯定寬恕了他!”
林可卿道:“梅姑娘真是蘭心蕙質,你猜對了,我是寬恕了他,但他卻不寬恕敵人,他又走了。”
梅影道:“他又到哪裡去了?”
林可卿道:“他只告訴我去會昔年一位故友,此去多則十日,少則三天,即可回來。”
梅影道:“回來了沒有?”
林可卿道:“回來了,如約而歸,但卻已身負重傷,寒毒攻心而死,連洞門口都沒有進得來,臨斷氣前就只喊了我一聲,等我趕出去時,已然回天乏術了。
當時,我本當以身殉節,豈奈,大仇未報,撫孤未成,我只有提起勇氣活下去……
唉,十幾年了,無情的歲月,消磨盡我那雄心壯志……”“可憐的娘藹—”薛琴突然又尖叫了一聲,放聲大哭起來。
雲霄聽了這一篇血淚往事,由不得肅然起敬,道:“老前輩的茹苦含辛令人崇仰,有心人當共掬一淚。”
林可卿一邊撫摸著依偎在懷中痛哭不休的女兒,一面輕聲嘆道:“雲相公,你不用捧我了。”
說著又緩緩低下頭去,拍了拍薛琴的肩頭,柔聲道:“琴兒!
堅強點,不要哭,娘在這十幾年中,從未落過淚,就是你爹在世,我也沒見他落過淚,風塵三俠的女兒,自然該堅強不屈才對。 ”
薛琴聞言,真的止住了哭聲,抬手拂拭了一下淚痕,呆呆地望著那林可卿。
雲霄道:“老前輩方才說有兩個心願,不知雲霄能否勝任,何不說出來參酌一下。”
林可卿道:“你一定可以勝任,第一,我託你好好照顧我這孩子……她不懂事,最好能讓她認祖歸宗。”
雲霄道:“這一件事老前輩可以放心,如不見棄,我可以就在老前輩面前,同她結成異姓兄妹。”
他說著竟然真的跪了下去,又道:“琴妹妹認祖歸宗這事,我當全力以赴,如果薛家堅持不允,雲門世家也不敢虧待於她。”
林可卿長長舒了一口氣道:“雲相公肝膽照人,老身是信得過的……琴兒!還不快過去拜見義兄。”
薛琴羞答答地只好站起身來,走前了兩步,拜見雲霄,隨之二人跪拜在地,兩人又同時朝著林可卿磕了一個頭。
林可卿直身還禮,哪知方一移動,“噹啷!”一陣鎖鏈聲響。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34:51

第十四回

雲霄聞聲心中一動,驀地站起來,面向著梅影道:“我的劍呢?”
梅影見他這樣緊張,不屑地撇了撤嘴,冷笑道:“好個雲門世家大公子,就這樣小家子氣,你們不是在行禮嗎?等行禮完了,再要劍不遲,誰會搶了你的劍!”
雲霄也不和她辯白,又大聲問了一句:“劍在哪裡!?”
他這又大聲地一問,梅姑娘氣得淚珠兒幾乎淌了出來,沒好氣地道:“呶!不就在你身後地上嗎?有什麼希罕的,也犯得著這樣氣勢凌人!”
林可卿母女,眼見雲霄這種舉動,心中也自納罕,暗忖:“以一個雲門世家的子弟,癲仙凌渾的傳人,怎麼缺少了豪氣,卻這樣的重劍不重人,大事托得了他嗎?……”於是,三人都凝神看著雲霄,但在神色上,已失去方才那歡愉的氣氛。
就見雲霄彎腰拿起神劍,但並沒有系在腰上,竟然拍劍出鞘,擲鞘在地,仗劍走上石台來。
薛琴見狀可就急了,以為雲霄要對她母親不利,倏地橫身攔住,嬌叱道:“你要幹什麼?”
她這一聲喝問,雲霄才意會到室中氣氛有些不對,掃視了三人一眼,不禁失笑道:
“你們這是乾什麼呀?敢是以為我要行刺……哈哈……哈哈……”接著他又狂笑起來,並且笑得前仰後合,狂態畢露。
這一來,鬧得那梅影和薛琴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林可卿星日連眨之下,突有所悟,忙道:“雲相公敢莫是要為我斷此鎖鏈。”
雲霄笑聲稍歇,答道:“想老前輩為此一根鎖鏈,困在這裡十數年,其中淒苦,自非常人所能忍受,晚輩打算一劍斷之,為老前輩解除桎梏。 ”
他這麼一說,梅影和薛琴兩人方知究竟,互視了一眼,靦腆地笑了笑,垂頭退後。
林可卿笑道:“孩子,你這番好意,老身心領了。”
雲霄道:“老前輩莫非不願斷去此鏈嗎?”
林可卿嘆了口氣,道:“此鏈鎖了我十七年,也消磨掉我無限年華,受盡了痛苦淒涼,哪有不願擺脫之理,只是……”雲霄道:“莫非老前輩當年曾對那些賊人,有什麼諾言,規定此鏈的斷去時間不成?”
林可卿搖了搖頭,道:“你可知此鍊是何物鑄成?”
雲霄道:“就算是百煉金鋼,也必有克制之物。”
林可卿道:“此鏈乃海底磁鐵所鑄,金屬物品近之立被所吸,就是神物利器,也斷不了它,除非能得到西域太陽谷中的三陽鋼,或練有'三陽神功'的人,以三陽真氣炙之使熔,方能解得。”
雲霄聞言,豪氣頓挫,鬆手噹啷,神劍墮落地上,緩緩地道:“當今之世,不知什麼人練成了三陽神功。”
林可卿道:“數今日武林人物,已練成'三陽神功'的,只廬山雪屏峰後,峰門觀的主持赤陽子……”雲霄不等對方話完,已搶著道:“那我立刻登程廬山去請他來。”
林可卿忍不住咯咯笑道:“那赤陽子已退出江湖二十年了,豈是隨便可以請出來的?”
雲霄道:“只要心誠,我想他總會一發慈悲心的吧!”
他這句話說得誠發於衷,林可卿不禁十分感動,嘆了口氣道:“傻孩子,就憑你這片俠肝義膽,老身已感激不盡,就是去,也得從長計議,何必又急在一時,你且坐下,我還有話呢。”
雲霄只好壓下胸中激動的情緒,退後數步,又坐在那石磚之上。 薛琴卻走前數步,從地上撿起雲霄那太阿神劍,在手中枯了一下,笑道:“雲哥哥,你的劍好長啊?”
雲霄道:“比一般劍要長出一尺八寸……”薛琴道:“那你用著順手嗎?”
雲霄笑道:“初用時,是有點彆扭,常用了也就習慣啦!”
他們在談著劍,林可卿卻瞪大了眼,忽然插口道:“你那劍可是秦皇宮故物太阿神劍嗎?”
雲霄忙道:“老前輩所猜甚對,正是秦皇害故物太阿神劍……”薛琴倏地翻了他一眼,低聲道:“人家都已給你磕了頭啦,還老前輩地亂叫,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雲霄被小姑娘問得木訥了,慌不迭道:“礙…礙…是的,老伯母!”
他這一聲喊出,逗得二女又是一陣咯咯大笑。
林可卿叱道:“傻丫頭!看你瘋的……”“娘!雲哥哥叫我老伯母呢!”
他這一句話,又招來一陣大笑。
雲霄突地也放聲大笑起來,剎時間,這孤淒的石洞,充滿了笑聲,洋溢出無比的活力。
好大一陣,笑聲才歇,林可卿接著問道:“聽說此劍,乃為聖手摩什雷天化所得,怎麼又會落在你的手中?”
雲霄道:“雷天化已死在天蠍教人手中,晚輩適逢其事,在他彌留之前,將此劍贈予了我!”
林可卿詫異道:“雷天化身為天蠍教的護法尊者,莫非他們起了內訌。”
雲霄道:“雷天化等八尊者,在十年前殺了天蠍教主寵臣桑銳,十年後他又死在新的護法尊者手中。”
林可卿嘆了口氣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誰說冥冥中沒有主宰,只可惜那桑銳死得太早了,使我第二個心願難得成全。”
雲霄道:“對了,我正要聽伯母第二個心願哩!”
林可卿道:“我要你陪著琴兒,找到她父仇人,在她父墳前瀝血一祭,另外就是找回我那失去的女兒。”
雲霄道:“伯母可知薛伯父的仇家是誰麼?”
林可卿道:“從前我難明究竟自從你受傷到此,才算知道誰下的手了。”
雲霄道:“你指的是花仙仇貞?”
林可卿道:“傷你的不是仇貞,她乃是花媚。”
雲霄道:“怎麼她是那天蠍教主花蕊夫人?我明明看到是花仙仇貞嗎?”
林可卿道:“你可見過仇貞嗎?”
雲霄搖了搖頭,林可卿接著又遭:“傻孩子!那是花媚移禍江東之計,她要叫你去天山再碰上一個釘子,仇貞的功力卻比她高得多,也較她狠些,如找上了仇貞,孩子,就是你師父出面,也救不了你,懂嗎?”
雲霄這才豁然大悟,驀地又想起了一事,忙道:“伯母,你失去的那位妹妹,今年多大了,是不是和琴妹妹生得一模一樣?”
他這一問,林可卿卻心中一震,急道:“她和琴比是一胎所生,今年都是十六歲了,樣兒都是相似得,你……你在何處見到那位姑娘?”
雲霄道:“她現在是天蠍教的貞女,人稱她為長春公主。”
林可卿道:“她叫什麼名?”
雲霄道:“我曾聽莫師叔說過,她是玉面封狼桑銳之女,名叫桑雪玲,在江湖上卻叫她薛玲,傳說是那天蠍教主和桑銳所生,但又把她送給了花仙仇貞,是女又是徒,詳細的身世是一個謎,誰也鬧不清楚……”他正然暢說不休,忽見林可卿發了呆,雙眼望著洞頂,默然不語,喃喃地道:“是她!一定是她!想不到桑銳還真能遵守諾言,沒有替她改了名字,……對的!她是叫薛玲……”薛琴見狀大驚,忙又偎在林可卿懷中,喊道:“娘!你又怎麼啦?”
林可卿這才被喚醒過來,苦笑了一下道:“琴兒,我已找到你那姊姊了。”
薛琴詫異地道:“娘,你是說被人搶走的那個姊姊?她在哪裡呀?”
林可卿道:“你沒聽你雲哥哥說嗎?她現在是天蠍教的長春公主呢!”
薛琴把小嘴一噘,道:“我不要那個姊姊!”
她這麼一說,立使林可卿吃了一驚,急道:“她真是你姊姊呀!怎能不要呢?”
薛琴道:“她事仇敵為母,她不要娘,我為什麼要她?”
林可卿失笑道:“傻孩子,你忘了,她是不滿月就被人搶走的呀,怎麼怪得了她呢?……”雲霄道:“對呀!我們得設法去救她,使她明了自己的身世,然後咱們再一同去報仇,徹底消滅掉天蠍教,血祭薛伯父在天之靈,也為武林除去一大害。”
薛琴道:“雲哥哥,憑你的勇耐能打得過那天蠍教主嗎?”
“這個……”雲霄口吃說不下去了。
他沒有想到薛琴有這一問,實在他也真沒法打得過人家天蠍教主,於是呆呆地發起怔來了。
林可卿微微一笑道:“那沒有什麼,我既找你代我報仇,自然有應付之法,因為我已獲得了武林中一大穩秘。”
雲霄道:“不知是什麼隱秘?”
林可卿道:“你們可知此一山洞有什麼奇怪嗎?當年我們風塵三俠為何會選中這個地方?”
她說到此,話音一頓,突然住口不言。
這麼一來不但是雲霄,就是梅影和薛琴,也被激起了好奇心,薛琴先忍不住,問道:
“娘,你說嘛!又賣什麼關子呢?”
林可卿笑道:“我早知道你這丫頭會忍不住,真讓我算準了。”
薛琴立又撒起嬌來,又偎在母親懷中。 道:“娘……”林可卿笑道:“這件事要回溯到百年以前,儒道兩家,各出了一位高手,武功已到天人同參的境界,就在這洞中,把絕世武學合錄而成一體秘笈,命名為化育集,意思是說:能盡物之情,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薛琴道:“娘!我從沒有聽你說過啊!我猜那一定是厚厚的一大本,共分三冊,上集嘛,是劍術或各種兵器的招式,中集是練內功的口訣,下集一定是療傷篇了,實是一部千載難遇的奇書,可對?”
她一邊說著,一雙美眸向上翻起,看著洞頂,如數家珍一般,說得活龍活現,一副天真無邪的神態,逗得林可卿笑得渾身亂顫,抬頭輕輕拍了薛琴一下,笑罵道:“你這丫頭,在何處學來這樣怪相?”
薛琴美目一眨,笑道:“娘!怎麼我猜得不對嗎?”
林可卿道:“猜得對,只是有些近似幻想了……”薛琴又撒起嬌來道:“那你就快說嘛!”
林可卿道:“化育集雖沒有方才琴兒說得那樣出奇,但確是千載難遇的奇書,上面所記,盡是絕世武功和十二個圖解,並不是我危言聳聽,如能練成功的話,武林中實難找出敵手了。”
雲霄笑道:“想必伯母你已練成功了吧!”
林可卿苦笑了一下道:“豈奈我殘廢之身,又被這鐵鍊鎖住,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薛琴道:“那麼我呢?娘怎麼不傳給我?”
林可卿笑道:“傻丫頭,你這兩年來,不正練的是那化育集上的武功嗎?”
薛琴迷惘地道:“那我怎麼不知道呢?”
林可卿笑道:“豈不聞匹夫無罪,懷壁其罪?如傳到江湖上去,還能有這十多年清靜日子好過,就是霄兒和梅姑娘練成了,在使用時也得謹慎些。”
雲霄道:“不知須得多少日子方能練成?”
林可卿道:“以你的資質和根基,約需百日之功就行,梅姑娘怕只能練到六成。”
薛琴插口道:“娘!我呢?”
林可卿道:“你呀!別看你已早下工夫,和梅姑娘只在伯仲之間,連我也只能練到八成功力。”
薛琴可就感到不解,星目連眨,詫異道:“那是為了什麼呢?”
林可卿道:“這關係到每個人的體質,誰讓我們都是女人呢?
天癸來時,功力就大打折扣了,還有內功根基,也是最重要的一環。 ”
薛琴氣哼哼地道:“上天最不公平,都是人麼,還分什麼男人女人。”
林可卿笑道:“傻丫頭,這也怪得著天,人分男女,物分陰陽,禽獸也有牝牡之別,正是造物的奇妙處……”薛琴忽然又發奇想,問道:“娘!什麼是陰陽呀?”
林可卿倏地一瞪眼,叱道:“越說你瘋就真瘋起來了,看看誰有你那樣野!”
薛琴受了呵責,委屈地掃了雲霄一眼。
雲霄正然微笑,她突然嬌喝道:“你笑什麼?”
雲霄道:“好!我不笑就是啦!”
從這一天起,雲霄和梅影二人,就留在了這青靈谷雲霞洞,苦練那化育十二解。
光陰易逝,日月如梭,百日工夫,轉眼就過去了。
是秋初的光景,從青靈谷出來了三個人,一男二女,男的是個書生打扮,真個是豐神如玉,文雅中透著剛劍那兩個少女,一個是緊衣飄風,一個是淡雅白裝,全都是玉貌珠輝,直疑是洛水神妃,出浴的太真。
這三人正是雲霄同著梅影薛琴二位姑娘,他們這是要去廬山雪屏峰,找赤陽子求那斷鍊之術,以救絳珠仙子林可卿。
他們離了伏牛山,日行夜宿,過了信陽州,近暮時分,到了九里關,算算路程,已然走了三分之一,從這裡翻過雞公山,用不了兩天,就抵達漢口,在漢口搭船也只需一天多的時間,就可到九江了,到了九江也就等於到了廬山。
這是雲霄心中的計算,梅影對於這條路,當然也是輕車熟路了。
只有那薛琴姑娘,她這是第一次見世面,宛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著什麼都新奇。
九里關是個不算小的鎮甸,街市也還殷實熱鬧,但因他們已在信陽州住過了一天,再見到這小鎮,就沒有什麼可看的了。
於是三人就投宿在鎮上一客小客棧之中,命店小二開了一個乾淨的上房,一明兩暗,雲霄自住一間,梅薛二女合住一間,安頓下來。
但那薛琴幾日以來,走了不少的州縣市鎮,真沒想到山外有這麼多好去處,每一個地方都好玩,還有形形色色,各式各樣的人物。
再又想到她那母親,被困在荒山石洞之中,真是太可憐。
心中這麼一動念,哪裡還能睡得著,就坐了起來,伏身在窗口上,望著天上朦朧的月色,呆呆地出神。
約莫二更多天的樣子,因為梆鑼剛敲過了兩下,驀然間,後院中步履雜沓,人聲鼎沸。
就听有人喝道:“姓韓的,你放明白點,我們找的可不是你,常言道得好,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卻是奉命行事,找的是姓楊那小子,只要他跟我們去一趟信陽州,我弟兄就算交了差啦!”
那姓韓的一陣陣哈哈大笑道:“祝老二,你可也是武當弟子,難道真的忘祖背宗了嗎?天蠍教給了你什麼好處,幹冒武林大忌,欺師滅祖起來了?”
又是那姓祝的聲音道:“姓韓的,你別打算勸我,人各有志,還是一句話,你喝你的酒,走你的路,咱們井水不犯河水,真要不識相,動起手來,兵刃可沒有長著眼睛。”
姓祝的道:“莫非你這老偷兒,和他有什麼親誼?”
姓韓的笑道:“這讓你猜著了,他是我師侄,無論從哪一點上說,除非我韓翊也和你們一樣,數典忘祖,能不管嗎?”
院中人聲吵得這麼大,梅影也早被鬧醒,就挨在薛琴身邊向外看去。
她這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就見在後院裡,高矮胖瘦站著十幾個人。
在目光的映照之下,她首先認出來那姓韓的老頭,乃是嵩陽三傑中的老三,巧手方朔韓翊。
對方那十幾個人之中,僧道俗儒全有,她認得的卻不少。
除了那姓祝的乃是武當俗家弟子,人稱金刀無敵祝邦泰之外,其餘的是青城雙鳥撲天鵬杜圭、毒爪鷹魯昂,九華派的鐵臂豺人梁傑、羅浮派的鴛鴦判高浚這些人哪一個在江湖上,都是叫得響字號的角色。
再看站在巧手方朔韓翊一邊的,就有他和施琳兩人人。
那施琳此際仍是男裝打扮,梅影又沒有和她見過面,所以認不出是誰來。
金刀無敵祝邦泰被韓翊連報帶罵,不禁冒火,濃眉一掀,冷冷地道:“老偷兒,這麼說來,你是一定要越這渾水了?”
韓翊毫不在意地先拿起他那旱煙袋,猛吸了兩口,跟著就在腳邊大石上,“吧吧!”
敲了兩下,砸出煙斗中的灰,揚面噴出了一口白煙,緩緩地道:“還用著多說,你們劃下道兒來吧!”
說著話,“吧!”地一聲,旱煙袋猛地又砸了一下。
他這麼隨便地敲砸煙灰,誰也沒有註意,但見一片火星亂濺,立時就有幾個人感到手臉上,一陣火辣辣地生疼,禁不住,齊齊驚叫了一聲。
再看那塊大石,竟然被他敲得裂成了好多小塊。
驀的,一股焦燎氣味撲鼻,每人都在身上亂找。
突有一人大叫道:“祝二哥,你身上走火了。”
祝邦泰低頭一看,自己的褲腿上,真地燒起了一個銅錢大的破洞。
祝邦泰這個人,本來性烈如火,這一被人戲弄,哪還能沉得住氣,喝道:“老偷兒,你未免欺人太甚,祝二爺就要在你那臭煙袋上,領教領教高招。”
喝聲中,翻手亮出來金背九環刀,身隨刀起,抖得刀背上鋼環“鏘啷啷”亂響。
他一出手就是狠招,刀走輕靈,一招“毒龍抖鱗”,鋼鋒直向韓翊肩臂上落,招急力沉,寒光眩目。
韓翊在江湖上的名氣,可是比他們這批人高得多,論能耐也真的不含糊。
但見他不慌不忙,覷準來勢,一舉手中旱煙袋,猛地朝對方刀背上砸下,真個的又快又準,“當”地一聲,砸個正著,火花夾著煙斗中的餘燼,激射而起。
祝邦泰立覺對方這一砸,功力強猛已極,震得虎口都有些發熱,更難防的是那煙斗中的餘燼,竟然飛射向面門而來。
哪敢怠慢,慌不迭向後退了六七步,厲聲喝道:“老偷兒,你用邪火灼人,算是什麼招數!”
韓詡笑道:“我這一招嘛,就叫'邪火驅鬼',有種你就別退。”
祝邦泰氣得悶哼了一聲,抽刀換招,腳下倒踩七星步,身形盤揉而進,又是一招“金雞振翎”,以潑風八打的路子,卷掃上來。
這一招算得上狠,也正是刀法中的殺招。
金刀無敵祝邦泰在武當門下,算得上是位高手,他在這柄金背九環刀上,也有過二十多年的琢磨,功夫著實有相當的造詣。
但那巧手方朔韓翊的一身功夫,卻要比他高上一籌。
就見他舞起來一根旱煙袋,呼呼生風,時而施展出小花槍。
長劍、豹尾鞭等招式,時而又用作判官筆、打穴镢,簡直是長短隨心,剛柔盡意,隨手變來,自成妙著。
祝邦泰一看到人家這很旱煙袋上的功夫,心頭不禁大涼,趕忙地招變“倒掛金鈴”,斜削韓翊左脅。
韓翊冷笑了一聲,旱煙倏地化為了豹尾鞭,一招“金龍擺尾”,斜砸下去。
“當”地一聲,刀被蕩開,但他那煙斗卻壓在刀背上伸了過來,跟著又變招“神龍擾海”,一壓一彈之下,那煙斗竟飛起來直打祝邦泰胸前的“神封穴”。
這一招說起來是尋常得很,用的乃是拳經上“橋來橋上過”的法式,毫無出奇之處。
但在巧手方朔韓翊手中變化運用出來,卻就巧捷得不可再巧了。
金刀無敵祝邦泰見狀,心頭一震,嚇得冷汗都冒了出來,“神封穴”乃人身大穴,點上就得完,哪敢怠慢,慌不迭蹲身卸馬,招化“孟德獻刀”的解數,拚命往上一架一封。
兵刃相觸,“當”地一聲金鐵交鳴,迸出一片火花。
韓翊趁勢倏地又招化“移山填海”,暗運真力,把一支旱煙袋壓在那金背九環刀上。
祝邦泰覺著對方那支旱煙袋壓在自己刀上,沉重得真像是壓下了一座小山,逼得他渾身大汗淋漓的,準知道再要僵下去,不死也得重傷。
他哪敢久持,急忙腳尖向地上一墊,用了式“龍形飛步”的身法,向後倒竄出去丈許,再低頭看時,熱汗就變成了冷汗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35:12

原來他那金背九環刀的刀背上,竟被砸下了個酒杯大的一個缺口,由不得又倒抽一口冷氣。
站在一邊觀戰的鐵臂豺人梁傑,早就看出來祝邦泰不是人家對手,此際一見祝邦泰真的吃了虧,趕忙一頓手中鑌鐵棍,叫道:“祝二哥,你已經跟老偷兒拉了個平手,該歇一歇了,讓兄弟也領教人家幾下高招。”
話聲中,一提手中鐵棍,就縱了上去,接著巧手方朔韓翊,兩人又打在了一起。
須知那鐵臂豺人梁傑乃是九華派的頂尖的高手,武功是要較祝邦泰高上一籌,和韓翊打在一起,正好是棋逢敵手,旗鼓相當。
轉眼之間,但見那一根旱煙袋和一根鑌鐵棍絞在一起,翻翻滾滾,彷彿怒龍毒蟒,翻江倒海地在惡鬥一樣,滿院子沙飛石走。
鴛鴦判高俊的為人,是出了名的狡詐狠毒,他見巧手方朔韓翊被梁傑纏住,打得難分難解,無暇分神他顧,就存心要上去撿個便宜。
心念轉動處,當下悄悄地溜向韓翊背後耍點對方的“志堂”、“大羽”二穴。
哪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邊待勢的蓮花仙子施琳,早看在眼內,睹狀大怒,一聲嬌叱,長劍出鞘,縱了上去。
但見寒光一閃,呼地一招“分花拂柳”,從旁截了過去,劍鋒左卷右掃,將高俊那一雙判官筆,同時蕩了開去。
施姑娘性和烈火,最恨偷襲暗算下流手段,一劍蕩開雙筆,手下更不留情,倏地將劍尖順勢下指,招演“寒萼吐蕊”,一縷精芒,分刺對方雙膝“承扶”、“懸鍾”二穴。
鴛鴦判高俊方才被小姑娘劍上的內力一盪,已然雙臂酸麻,手中雙筆也幾乎脫手。
正當他身形還沒有站穩,作夢也沒有想到,對方手下竟有這麼快,劍尖已然刺到,逼得他只有向後倒縱。
哪知,施琳的劍,如影附形,不即不離,跟著也到。
他退無可退,只好冒險拚命用出一式“旱地拔蔥”。 硬生生強將身形平空拔起一丈多高,打算一躍避過。
須知武家對招如非避人殺手,最忌全身懸空,因為身在空中無法著力變動,全身都在對方算計之中。
施琳就是逼他行此險著,他還是瞪眼上當。
就在高俊身方縱起,施琳劍招倏變,化為“玉女盤籃”,劍尖指向高俊的“巨闕穴”
扎去。
這時,那高俊正好力竭,身形下落,竟然自動迎著劍光撞來,兩下里這一湊上,高俊生得腹破腸流。
一旁可急壞了撲天鵬杜圭和那毒爪鷹魯昂。
這師兄弟同是一樣心腸,全都慌不迭記了亮兵刃去架開對方長劍,一樣的行動,都是往前一撲,可就熱鬧了,高俊身形方落,眼看小腹就要撞上劍尖,嚇得他把眼一閉,失聲驚叫了一聲“哎呀!”叫聲方出口,杜圭已一肩撞到,立時把他撞了開去,本來可以免去一劫。 哪知,毒爪鷹魯昂卻正巧趕上,也是一肩撞來。
那剛撞開的鴛鴦判高俊,又受此一撞,身形跟著倒跌回來,無巧不巧,又跌撞在撲天鵬杜圭身上。
在這時,施琳剛好劍招演化“春雲乍展”,寒光閃閃,罩向了杜圭的左肩。
杜圭知道對方劍法厲害,自己因方才心急救人,忘了撤出兵刃,此際打算亮傢伙卻已來不及了,只好向右閃避。 哪知,他身方移動,鴛鴦判高俊那被撞開的身軀,又撞了回來,正又砸在他的肩頭上。
杜圭一個立腳不穩,方移開了腳步,立又迎著對方劍尖,撞了回去。
就听淒慘一叫,撲天鵬杜圭替高俊擋了災,被施琳一劍扎了個前心通後心。
毒爪鷹魯昂一見,可就急紅了眼,翻手亮出來“如意鷹爪”,疾撲而上。
這是一宗獨門兵刃,爪末端銳勾箕張,宛如蒼鷹利爪,鋼柄可長可短,最長之時,可以遠達五尺,短時可縮成兩尺,因此稱為“如意鷹爪”。
那鴛鴦判高俊,眼見杜圭替自己劍下喪生,恨得咬牙切齒,顧不得渾身筋骨酸痛,翻身起來,雙手一揚判官筆,再度撲了上來。
雙方都在怒火頭上,一交上了手,全都是奇招互出。
蓮花仙子施琳的一身功夫,乃是得自神尼慧清的傳授,尤其她那一手十二式“蓮府秘劍”,稱得上是武林絕學。
但見她一口長劍施展開來,捲起一團森寒光華,宛如神龍騰霄,鷹矯翔舞,一式“蓮台極品”,演化出兩招,左一招“風擺荷葉”,右一式“長虹飛雨”。
剎時間,幻化出滿天劍影,從四面八方卷至,密如螢聚星流,快似電光石火,任是高俊和魯昂兩人,雙攻夾擊如何的凌厲,始終佔不到半點上風。
在這時,院中忽然現身出來兩個怪人,是一個和尚,一個道士。
那道士頭戴九梁道冠,灰佈道袍,身材生得又高又瘦,站在那裡,適像一根竹竿。
那位和尚,卻是生得又矮又胖,身披紅色袈裟。
兩人站在一處,十分的不調和,乍看去,要不暗中發笑才怪。
兩人掃目打量了院中戰況,那道士顯出有些不耐煩的樣子,道:“怎麼一上陣,全都現了形,連個怯小子都制服不了。”
那個矮胖和尚笑道:“實際上怯小子也硬得很,不如讓我上去,先將他打發了吧!”
他說著,也不等那道土答應,徑自走了過去,邊走邊在身上解下了一條軟鞭來。
他這條軟鞭抖開來,有七尺二寸長,八環九節,每一節都有八寸餘,乃應“九宮八卦”之製,稱為“天罡地煞鞭”。
和尚一亮出這件奇形兵刃就足知功夫不含糊。
因為像這樣的一條又長又軟的柔門兵刃,如果手勁差一點,輕易也不敢使用。
就見他甫一解下長鞭,振胞一抖,一股勁風颯颯,“鏘”地一聲,隨手抖成筆直。
跟著就逼近上來,冷冷地道:“你們都給我住手!”
酣戰中的三人,都正鬥到緊處。
蓮花仙子施琳是將對方恨到極點,劍劍都是煞招,雖聽到了和尚的招呼,但小姑娘心高氣做,又知對方是敵人一覺,哪聽他的,手中一緊,劍招越發的凌厲了。
鴛鴦判高俊和毒爪鷹魯昂兩人,心裡有數,見人家一支劍力戰兩人,不但沒有敗象,而且招式神出鬼沒,變化無窮。
而他們雙戰人家一人,竟然相形見絀,窮於應付,準知道戀戰下去,決難討好。
他們也聽到了那矮和尚的話,也打算撤招後退,無奈,被對方劍招裹得緊了,成了欲退無路之勢。
矮胖和尚打了招呼,見人家不睬不瞅置之不理,一招“長蚊鬧海”,長鞭卷向三人手中的兵刃。 “鏘啷啷”響起一陣金鐵交鳴之聲,立把三人盪得東倒西歪。
施琳還沒有什麼,只是被震退了兩三步,最慘的卻是那鴛鴦判高俊了。
他被矮和尚強勁的內力一震,兩支判官筆有一支已脫手飛去,另一支也幾乎拿不穩,勉強用力一抓,好! 竟然砸向自己的頭頂。 還幸他多年功夫沒有白練,緊挫腕仰身,就這樣也還是砸上了,立時頭破血流,咬牙悶哼出來一聲。
另一邊那蓮花仙子施琳,卻氣得粉面通紅,嬌叱一聲,掄劍疾撲而上,就和那矮和尚打在了一起。 施姑娘的一手蓮府秘劍,雖然稱得上是武林絕學,無奈她的功力稍差,怎會是矮和尚的對手。 不到幾招,已是險象叢生,危機迭見了。
在這時,那和鐵臂豺人梁傑戰在一起的巧手方朔韓翊也有點應付不來,額頭上已見了汗水。
因為單是那梁傑一人,韓翊還真沒把他放在心上,但是斜刺裡又撲上來了毒爪鷹魯昂。 原來魯昂被矮和尚一鞭震開,雖然感到半個身子發木,他可不甘心站在一旁觀戰,於是一搶“如意鷹爪”,就撲向了韓翊。
韓翊以一敵二,可就感到難以應付了,不過,他還能支持下來。
就在此時,北廂房忽然現身一人,是個俊秀的書生,他正是那楊海平,站在房脊上冷眼打量院中情形。
此際剛好那矮胖和尚長鞭一招“白虹貫日”,鞭梢打下,小姑娘立時就得香消玉殞。
在這種情形之下,可說是情勢險絕已極。
楊海平睹狀,他連想也不想,足下一墊,用了一式“燕子穿簾”的身法,就人房頂上飛掠而下。
人沒落地,先就高喊了一聲,道:“楊海平來也!”
他這一聲頗具威力,並不是他的聲名大,而且他楊海平這三個字,卻使那些人一怔。
立有一人叫道:“姓楊的既然來了,那就好辦了……”他一聲未了,韓翊著急道:
“平兒,你怎麼回來了,東西收藏好了嗎?”
楊海平道:“你放心吧,我找那地方,就是神仙也摸不到!”
他在話聲中,長劍一招“金絲纏腕”,劍鋒斜削矮胖和尚的右腕。
他這一招,逼得那矮胖和尚,不得不撤招換式,先救自己的右腕。 但是,楊海平倏地一側身,左手探掌,用了一式“擒龍手”,已抓住了鞭梢,雙臂一貫勁,竟打算要把長鞭奪過來。
這麼一來,一個要抽,一個要奪,僵持在當地。
就在這時,那長身道士卻斜刺搶了過來,手中吳鉤劍起處,就打算斷去楊海平一條臂膊。
眼看著吳鈞劍只要落下,楊海平立時就得變成獨臂書生。
說也奇怪,正當那長身道士吳鉤劍堪堪下落的時候,突然悶哼了一聲,人卻呆呆地凝立當地,手臂向下一垂,“鏘啷啷”吳鉤劍墜地。
這一來,在場的人全都吃了一驚,不知那長身道人中了什麼邪。
矮和尚和楊海平,兩人抓著一條長鞭,斗上了內勁,無暇旁顧,還不知場中發生了什麼事,其實他們也不敢分心。
須知這種較量內力,絕無取巧之處,鬥的是真功夫,如果哪一方分了心,對方真力立刻可以乘虛而入,將對方內臟完全震碎。
論內力造詣,楊海平怎會是矮胖和尚的對手? 形勢越來越險惡了,他腳下已陷入地面兩寸多深,而那矮胖和尚仍然是神色自若。
這分明顯示出來,楊海平的造詣比人家差得多。
最關心楊海平安危的,就是蓮花仙子施琳,她咬著牙,淚珠兒都已滾了下來。
眼看著,用不了多久功夫,楊海平氣力一竭,就得屍橫就地。
就在這危機一發的瞬間,那矮胖和尚突然間哼了一聲,身前捲起一股強風旋刮。
等到風勁稍停,再看二人時:
卻見那矮胖和尚,滿臉脹紫,目射滯光,仰面躺在地上。
而那楊海平,卻是半蹲半跪,伏首向地,在大口喘著氣。
施琳見狀,由不得芳心欲碎,哀哀叫了一聲:“平哥!”
她一聲喊出口來,正待要上前攙扶楊海平。
“施姑娘!不可妄動!”
倏地響起一聲高喊,跟著就見從上房窗口中,燕兒似的飛出來三個人,輕飄飄地飛落在楊海平身側。
施琳聞聲一怔,三人已到跟前,她認出來其中一人,乃是他們正在尋找的武林狂生雲霄,慌不迭忙叫道:“是雲大哥呀!我們……”雲霄搖手止住了她的話道:“有話等一陣再說,先救海平兄要緊。”
他在說話之間,駢指連點楊海平胸前“璇璣”、“紫宮”、“中庭”、“巨關”及左右“神封”六處大穴,方始長吁了一口氣道:“這就不妨事了。”
楊海平本是用力過度,加以對方突然地鬆勁,致使他真氣難馭逼使六腑移動了位置,如果妄自動了他軀體,可就勤了不治之症啦! 就是死不了,但得癱瘓一生,那比死還痛苦得多呢。
在經過雲霄駢指連點之下,他那指風銳烈已極,宛如有形之物,擊在楊海平六大穴上,楊海平立覺胸中一陣舒暢。
楊海平的功力,本極深厚,六大穴道一通,五腑也全歸位,便立即由渾入虛,靈臺清澈突明,身形向後一坐,就在原地運行起調和氣機的功夫了。
這本來是一剎那間的事,就在楊海平已方向後坐下,群賊忽然一聲吶喊,各揮兵器,齊湧而上,撲了過來。 薛琴姑娘倏地一聲清叱,一揚手中長劍,就迎撲上去。
雲霄見狀,叫喊道:“琴妹,千萬不可傷人,那樣會給店家留下無窮禍患。”
薛琴笑道:“我不殺他們就是了,要全把他們定在這裡,可行?”
雲霄道:“好!就那樣吧!”
梅影姑娘也是見獵心喜,笑吟吟地把巨闕劍還鞘,一挽袖子,揮起兩隻纖纖玉掌,也跟踪撲了上去。
就見一紫一白兩條人影,宛如穿花蝴蝶樣的,輕靈矯捷已極,穿行在人叢之中,簡直無法捉摸。
不到一盞熱茶,對方十幾個人,直個地全被定在了當地。
就見那些人,一個個都像泥塑木雕般,姿態各異,有的舉臂正向前撲,有的抬腿欲往後溜,或半蹲,或半跪,總之怪狀百出。
薛琴總還是小孩兒家心性,她看著那些奇形怪狀忍不住咭咭咯咯大笑起來。
巧手方朔也早看出來來人是雲霄了,等到把賊人制住以後,哈哈笑道:“雲哥兒!
你小子一向躲到哪裡去了,害得我老偷兒跑遍了大江南北,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可就要出海去了。 ”
雲霄笑道:“我的遭遇,可說是一言難經…”施琳橫瞟了雲霄一眼,插口道:“我們的遭遇呀,千言萬語都說不盡呢!”
雲霄詫異地道:“怎麼?又出了什麼事嗎?”
韓翊嘆了一口氣道:“回頭再細說吧,這兩位姑娘,你還沒有向我們介紹呢!”
雲霄笑了笑,一指梅影道:“這位是梅嶺綠萼莊的梅二姑娘梅影……”韓翊雙目一揚,驚愕地道:“啊!梅隱君的二千金,失敬!失敬!”
梅影冉冉福了一福,輕輕叫了一聲:“韓老前輩!”
韓翊搖手道:“算了吧!別那樣恭維我,地王瓜上不去高架子,姑娘乾脆叫我老偷兒還受用些!”
雲霄又一指薛琴笑道:“韓老伯!你可認識此人嗎?”
韓翊聞言凝目注視了薛琴一陣,驚異地叫道:“咦!這位姑娘好像在哪裡見過呀?……”施琳接口道:“她可是天蠍教中的長春公主嗎?”
雲霄笑道:“我這妹妹和她長得很像,但並不是長春公主,她叫薛琴,是我的義妹,如果論起家世來……”薛琴突然插口道:“哥哥!你要違背諾言嗎?”
雲霄笑道:“我不說就是啦!你又著的什麼急!”
韓翊怔怔地翻了一陣子眼,忙改變話題道:“雲哥兒,你的歪主意多,這些小鬼小判,不能就立在人家這院中呀,你給想個法兒!”
雲霄俊目一眨,笑道:“那好辦,把他們隔牆丟出去不就得啦!”
韓翊突地一拍巴掌,道:“好,這法兒絕,在地上一砸,穴道立解!保險跑得比火燒尾巴還快!”
他這一句話,立時又引起一陣大笑,就在笑聲中,五人一齊動手,滿空中人影亂飛,店牆外哼叫之聲連天,真個的誰不怕死?
一個個抱頭鼠竄而逃。
但也有兩個人走不了,那是矮胖和尚,他已被楊海平內力震死,還有一個是撲天鵬杜圭,他是被施琳一劍扎死的。
轉眼間,這個小客棧的後院,又回復了清靜。
雲霄方始問道:“韓老伯,你可探出來歐陽姑娘的消息嗎?”
韓翊嘆了一口氣道:“她呀!慘極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36:34

第十五回

聞道玉人身遭變,落拓俠士失顏色。
雲霄乍聞巧手方朔韓翊所說:“歐陽姑娘她可慘了……”的一句話。
他由不得神色更變,眼睛也發了直,驀地探手抓住了韓翊胳臂,著急地問道:
“她……她怎麼啦!?”
心急玉人安危,雙手抓下去,不知不覺間,就用上了真力。
巧手方朔韓翊沒防到雲霄會遂然施展出重手法來,等到發覺不對,要運功抵抗時,已失先機,真氣難由心意了。
剎時間,面色蒼白,額頭上冒出來一顆顆的大汗珠子,自救尚無策,哪還說得出話來。
蓮花仙子施琳看出來情形不對,忙道:“師伯,你是怎麼啦!?”
韓翊卻只有翻眼的份兒,呼吸已漸漸地短促。
梅影也看出來事有蹊蹺,忙走近前去,仔細地一看,倏地嬌喝道:“雲霄!你要幹什麼?”
雲霄被她這一喝,方才鬆了勁,一看巧手方朔韓翊的神色,始知自己一時心急,妄用了真力,歉然地一笑,連忙向韓翊賠禮道:“韓老伯,雲霄一時心急,放肆了,請恕我冒失……”韓翊當然也知道云霄並不是故意向自己顯示手段,只好苦笑了一聲道:
“小老弟!你這一冒失不當緊,可幾乎要了我老偷兒的老命……”雲霄也忙賠笑道:
“實在是我太莽撞了,還請老伯不要見罪。”
韓翊調息了一下,神色方始轉來,聞言抹了抹頭上的汗,笑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老偷兒虧吃到明處,說開了就算,你不是要問歐陽姑娘的情形嗎?此地不是講話之處,找個清靜的地方,咱們慢慢細談去!”
雲霄道:“這地方雲霄不熟,老伯可知什麼地方清靜嗎?”
韓翊道:“清靜的地方不少,但這九里關方圓百里之內,全是天蠍教信陽分壇的勢力,也就不清靜了。”
雲霄道:“隨便老伯你到什麼地方,雲霄跟著你走就是了。”
韓翊道:“好!趁現在天還未亮,賊人新敗,咱們趕快走。”
於是,他們一行人,也不驚動店家,留下了一錠銀子在房中作為房飯錢,越牆而出,直奔正東而去。
天將放曉,他們已出去了五十多里路,到了定遠店。
韓翊領著一行人,到了這裡,他卻不向正東走了,改向正北奔去。
雲霄心中一怔,忙縱前兩步,攔住了老偷兒道:“韓老伯,你這是朝哪裡走呀?”
韓翊一瞪眼道:“你不是說跟著我走嗎?那就不要多問,走到哪裡算哪裡……”說到此處,頓了一下,接著又道:“記著,前面十里是竹竿鋪,到那裡多買些吃食,可別忘了酒。”
話音一落,起步又跑了下去。
雲霄等人,誰也不知老偷兒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也只好隨後跟著跑。
辰末時分,他們到了竹竿鋪,買了些酒食等物,起身又走,漸漸就進了山區。
日將卸西,他們到了一座廟前。
這座寺院,從外形上看,氣勢宏偉已極,山門上懸著一塊大匾,寫的是“敕建文殊寺”五個大字。
巧手方朔韓翊似對這裡十分熟悉,徑直進了寺門。
偌大一個寺院顯得十分冷落,不見有好多僧眾,就只有兩個小沙彌,在院中打掃著落葉。
他們乍見人進來,初時似乎有些驚愕,但一看到頭前走著的韓翊時,立即低下頭來,直如沒有覺察一般,掃灑如故,連眼皮都沒有撩一下。
雲霄看在眼內,不禁暗稱奇,一時也不便動問,默默地跟在後面走。
順著殿廊,穿過了三重偏殿,到了一處花木扶疏的小園,迎面是一座三楹並排的靜室。
韓翊就在靜室前面,停下了腳道:“就是這裡了!”
一言未了,倏地一陣衣服破空之聲,跟著就見從房上飄落下來兩個僧人。
他們一看到巧手方朔韓翊,也是一怔,忙道:“老施主怎麼才來呀?可曾接到武林青陽令嗎?身後都是些什麼人?”
韓翊道:“接到了,所以才趕了來……”說著回頭一指雲霄道:“這位是雲門世家的大公子……”他話音未落,梅影已接口道:“小女子是梅嶺綠萼莊梅影……這位是我小妹妹,祥符薛琴,還有不放心的嗎?”
小姑娘自報出字號來,但俏臉上卻顯出不屑之色。
二僧聞言,身軀似乎微微震了一下,不約而同地以驚異的眼光,掃視了三人一眼,立即又垂目道:“小僧濟安、濟平,失迎了。”
話聲中,兩人一齊單手打了一個問訊,俯身退下。
韓翊掉頭來朝著幾人道:“我們進去吧!”
靜室中,佈置得非常清雅,中間供著文殊菩薩的畫像,沉香爐中,升起縷縷青煙,甫一進入,塵慮全消。
蒲團上跌坐著一個老和尚,約有六十開外的年紀,眉須皆白,一副莊嚴法相,令人望之起敬。
他一看到了韓翊,微微笑道:“老偷兒怎麼這時才來,莫非青陽令沒有傳到?”
韓翊笑道:“傳是傳到了,可惜另有要事,不能如期趕來,大和尚莫非動了嗔念,還打算給我一個下馬威嗎?”老和尚笑道:“出家人不敢動嗔念,只怕令規難容!”
雲霄聞言,心忖:“老偷兒素常來去自如,無拘無束,怎麼忽然間,出來了個青陽令,把老偷兒給管住了?”
他哪知道,這青陽令並不是江湖上一般幫會中的令符,和各派中祖師傳下來的法器,也不相同。
它乃是武林中幾個義士的信物,勸氣清而溫揚”之義,求援急救之助,它是一種道義結合的象徵,韓翊笑道:“大和尚! 你別裝鬼弄神了,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
老和尚輕誦了一聲佛號道:“你隨我到一個地方去一看,就知道了。”
他說著站起身來,當先走出靜室。
巧手方朔韓翊卻如墜五里霧中,不知去看個什麼東西,懷著滿腹疑念,跟在後面。
雲霄等人,也各自放下了手上帶來的食物,出了靜室。
轉過靜室,後面卻是一幢堆雜物的柴房,門卻關得嚴嚴的,並無甚麼出奇之處。
老和尚徑直走向那柴房門口,等韓翊等人走近,把手一伸,示意韓翊等人一起入內,道:“老偷兒,你進去一看就明白了。”
韓翊越發地納罕了,翻了翻眼道:“大和尚!你這是鬧什麼鬼呀?”
老和尚道:“你進去一看就知道了。”韓翊更是納罕,略一遲疑,徑向那柴房走去。
他到了門口伸手輕輕一推那門,呀然一聲,門板應手而開,原來是虛掩著的。
門推開了,韓翊轉頭看了老和尚一眼,立又毫不猶豫地進了柴房。
柴房中似乎真有什麼驚人的事,韓翊方一進去,驚叫了一聲,立又竄了出來,大喘著氣道:“這……這……是怎麼搞的呀?”
雲霄已經納了半天的問了,見狀忙問道:“韓老伯,房裡出了什麼事啦!?”
韓翊定了一下神,道:“你……進去一看就知道了。”
雲霄進步就朝房中走去,方一進門,就有一股血腥之氣撲鼻,再定睛一看,他的一顆心,也禁不住猛然狂跳起來。
原來這些房內,滿屋子都是死屍。
他定了一下神,去打量那些屍體,見有二十餘具之多,而已死狀都是一個樣兒,仰面躺在地上,怒目厲色,神情慘怖已極。
雲霄看了一陣之後,本想返身退出。
但想到這裡面定有蹊蹺時,不由好奇心起,稍作遲疑,立即移步向那死屍走去。
他從頭到底,把二十多具死屍看完,更是心涼。
原來那二十幾個人,僧道俗儒全有,而且死法全是一樣,玉版上都有核桃大小的窟窿,創口內陷,死於一種毒指之下。
雲霄看過一遍之後,急步走了出來。
老和尚一聲不響地又關上了門,朝著眾人招了招手,仍循原路回到靜室。
大家在室中落座已畢,老和尚輕嘆了一聲道:“老偷兒,你都看到了嗎?”
韓翊默然地點了點頭。
老和尚道:“可看出來個端倪?”
韓翊默默地又搖了搖頭,仍是沒有說話。
老和尚道:“文殊寺就為了這件事,才發出青陽令向各位求援……”他話沒說完,韓翊突地插口道:“這件事是幾時出的,大和尚你竟沒個防備,再者,可探出來兇手是哪條線上的人物?”
老和尚一皺霜眉,又嘆了一口氣道:“這件事發生在十天之前,老衲十二名弟子,忽然先後死於非命,而且死狀都是一個樣兒,穿雲指點破了玉版骨,連兇手的影兒都沒有發現。”
韓翊道:“你那些弟子也太膿包了,功夫都練到哪裡去了,受此重創,會沒發現兇手的影兒,我看你這文殊寺也該關門了。”
老和尚笑了一下道:“老偷兒這話說得對,無奈那兇手不但行動詭秘,而且武功也高到極限,老衲就因應付不了,才發出青陽令了。”
韓翊道:“他們可有人來嗎?”
老和尚道:“玉虛觀來了四名弟子……”韓翊道:“柳家湖呢?”
老和尚道:“來了柳勇柳義弟兄二人。”
韓翊道:“老龍坡都來了什麼人?”
老和尚道:“龍凱帶著三位子侄,還有一位同門師弟鐵筆書生鄭家祥。”
韓翊道:“他們都怎麼樣了,也沒有查出個線索來嗎?”
老和尚道:“查是查出了個線索,無奈……”韓翊道:“這有什麼難的,人在什麼地方?我一問就清楚了。”
老和尚輕嘆了一聲,道:“人都在那柴房裡,你無法問,他們也難以回答。”
韓翊心中突地一震,倏然站起身來,怔得一怔,道:“他……他們也全都遭了毒手……”老和尚默然無語,微微點了一下頭,老眼中已淚水模糊了。
韓翊在問出了一句話後,頹然若喪,緩緩地重又坐下,神情萎頓已極。
一向樂天成性的巧手方朔韓翊,無論遇上多大的事,都是嘻嘻哈哈的,如今竟然愁眉苦臉,坐在那里長籲短嘆起來。
雲霄也低頭沉思,他在想那施展毒手之人的武功淵源,因為那穿雲指,在江湖上只有他雲門世家最精此技,在他眼中看來,那些死屍的傷痕,並不像他雲門的穿雲指。
剎時之間,靜室中沉悶得使人窒息。
韓翊倏地抬起頭來,望著雲霄道:“老弟!你們雲家的穿雲指,是否外傳有人?”
雲霄道:“寒門以牽機手、穿雲指飲譽江湖,據我所知,並不外傳,再說,雲門谷世代家風,向不收徒。”
韓翊道:“莫非那兇手是他……”
雲霄插口道:“韓老伯在江湖上以機智見稱,我想這件事,你不會猜到雲門逆子云漢的身上吧!因為以小侄猜想,他目前可能身在長春宮,還到不了信陽州來……”他這麼一說,使韓翊說到口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因為他實在就是心疑到雲漢身上。
於是忙道:“那麼這兇手又是什麼人呢?”
雲霄道;“我曾細看那傷痕,它並不是穿雲指,老伯在江湖日久,可知天下指法,共分幾家?”
他這一句話,正觸著老偷兒的癢處,韓翊就是喜歡人家給他戴高帽子。
聞言抬手一抹那幾根老鼠鬍子,哈哈笑道:“老弟,你算是問著人了,數當今武林指法,第一算人家崑崙派的金剛指,第二是微山湖冷竹塘的三才指,你們雲家的穿雲指只能佔第三位,第四是少林派的般若指……”雲霄笑:“在天山時,我曾聽家師說過,在指法中,還有千山魔指這一派,韓老伯是否聽人說過。”
韓翊聞言,倏地跳了起來,嚷道:“千山魔指?……是有這一派!”
雲霄點了點頭,道:“我看著有些像,因為在武林中,以指法稱雄的,那是憑的真本事,絕無中毒現象,我看那屍體傷處有黑紫淤血,分明是一種毒指,所以才想到千山魔指這一派。”
韓翊道:“對!你這一提,我也記起來了,一定是千山派的人物!”
他話音一頓,轉向那老和尚道:“大和尚,你所得到的一點線索,是怎麼樣的,快說出,咱們參酌參酌。”
老和尚道:“我只是知道這件事,乃是天蠍教所為。”
楊海平突然在一邊像發夢吃般,喃喃自語道:“天蠍信陽分壇……毒指居士賀奇……”雲霄聞言一怔,倏地轉身朝楊海平道:“海平兄,你說什麼吶?毒指賀奇,他是乾什麼的?”
楊海平被問乍吃一驚,證得一怔,方道:“難道云大哥認識這個人嗎?他就是這信陽分壇的壇主!”
雲霄道:“我曾聽人說過,這毒指居士賀奇乃是天下四凶之一,除了一身武功極為高明之外,最擅長的是使用毒物,他不但心機詭譎而且手段陰殘…… ”“啊!”韓翊似突然想起了什麼,啊了一聲之後,接口道:“你這一提,我可想起來了,天下四凶不就是毒手病夫松九,狗肉和尚化因,陰司秀才冷焰,毒指居士賀奇這四個人嗎?”
雲霄道:“正是這四個人,清明節時,在普仙寺,咱們不是已會過那毒手病夫了嗎?”
韓翊道:“對啦!毒指居士賀奇正是四凶之一,他也正是千山派的高手,沒想到天蠍教信陽分壇主會是他。”
老和尚道:“他既稱毒指居士,也必是這場慘案的兇手了。”
“對,大和尚,你怎麼也學得精明了。”
事一有了眉目,韓翊的神情立時就開朗了,話聲甫了,豪放地縱聲大笑起來。
老和尚道:“你老偷兒先別得意,為何遲來,致使古剎濺血,該還我一個明白了吧!”
韓翊笑道:“你也先別忙,我這點毛病,你總也知道吧?”
老和尚道:“是要喝酒,對嗎?”
韓翊笑道:“李白斗酒詩百篇,我是沒有酒,一句話也懶得說。”
老和尚道:“我這裡佛門淨地,豈容你隨便糟踏。”
韓翊道:“大和尚,你別假惺惺了,江湖上誰不知有個酒佛法澄,幾時又吃起素來了。”
雲霄聞言,心中暗吃一驚,忖道:“酒佛法澄,在江湖上可是成名的人物,怎麼卻變成個老無用了,眼看著血濺古剎,卻無法對付?”
這是雲霄心中的話,可沒有說出口來。
可是,那酒佛法澄既是江湖名宿,還有看不出的,但他卻無法解釋,只好笑道:
“貧袖坐關百日,前天方始功滿,被你老偷兒這一鬧,我那閉關苦修,豈不是白費功力了。”
韓翊笑道:“你可聽人說過嗎,當年濟公活佛曾留下了一道偈語。”
法澄笑道:“是什麼歇語,我卻沒有聽人說過!”
韓翊朗聲念道:“佛祖留下詩一首,我人修心他修口,他人修口不修心,惟我修心不修口!”
法澄笑道:“聽你這麼說來,這酒我是一定要喝了。”
韓翊笑道:“那就看你修心還是修口了!”
法澄笑道:“拚起酒來,只怕你老偷兒不是對手。”
韓翊道:“我是不行,只怕你那點酒量,比不過人家這位酒中仙吧!”
他說著話,用手一指雲霄,又道:“此位雲大公子,本是海量呢!”
雲霄經他這一說,收斂了數月的狂態立時又呈現出來,朗笑了一聲道:“黑龍口一句玩笑話,韓老伯仍還記著,卻在這裡加上了勁啦!”
韓翊笑道:“老偷兒一向是恩怨分明,你不是說賭偷、賭酒,自然奉陪嗎?”
雲霄道:“我找的是你,可沒說用替身呀?”
韓翊一攤手,作了個怪相,笑道:“好!就咱們爺們三個,比一比總行吧!”
法澄道:“不要貪酒誤了正事才好。”
韓翊道:“你放心吧!有大俠雲霄在這裡,管保諸凶神退位。”
雲霄笑道:“你別淨捧我的場啦!談正事要緊。”
韓翊道:“好,咱們邊飲邊談……不過這從哪裡談起呢……”他一言未了,梅海平已將帶來的酒菜,擺了起來,揭開酒壇泥封,立有一股濃郁香氣撲人。
薛琴久居深山,從未嗅過酒味,連忙掩鼻,悄向梅影道:“姐姐!咱們出去走走,我聞不慣這味道。”
梅影還沒說話,施琳已接口道:“好呀!我也想出去走走呢。”
於是,三位姑娘就出了靜室,穿行在花籬樹蔭間,低語淺笑,交談甚歡。
在靜室中的四個人,全都夠格稱為酒蟲,就數楊海平的量小些,但他卻是“醉司命”
顧天爵的徒弟,也差不到哪裡去。
轉眼間,四個人都已各盡了十幾大杯。
巧手方朔韓翊一推酒杯,道:“就打從離開雲門谷談起吧!”
雲霄道:“我離開家本來打算追向長安去的,在半路上遇著了那長春公主和洱海雙怪截住了我,惡戰了半天,梅姑娘來替我解了圍,才知他們已將歐陽姑娘劫去青靈谷,我就改道奔向青靈谷了。”
韓翊道:“我卻同你那兩位小弟弟,直奔長安去了,不過我們走得很慢,一路上明察暗訪,追覓敵踪,哪知,連一點線索都沒有,當走到陝州時,我就越覺著不對勁,方打算折轉回頭時,巧不巧,給碰上了。”
雲霄道:“他們可能是由青靈谷撤回來的。”
韓翊道:“不管是從哪裡來的啦!總之碰上了卻不能放過,得先把人截下再說。”
雲霄道:“可曾截下了嗎?”
韓翊嘆了口氣道:“截是截下了!並不是我們截下了歐陽姑娘,卻是我老偷兒被人家截走了。”
法澄道:“以後的事情怎麼樣?”
韓翊道:“老偷兒跟頭栽到了家,被他們繩捆索綁,押著上路去長安了。”
雲霄笑道:“是誰有這麼高的能耐,會制住了你?”
韓翊乾了一杯酒,道:“江湖之上,風塵之中,多的是奇才異能之士,老偷兒這點能耐,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我卻栽得值得,因為是那花蕊夫人親自出的手,以下的事,得由我這位師侄說啦!”
楊海平也乾了一杯酒,道:“韓師叔被人家架走了,我們上去也是白費,沒有辦法,只有暗中跟了下去,打算找機會再下手救人。”
雲霄道:“一路上是否找到了機會?”
楊海平道:“他們防範得十分謹嚴,哪裡有機會,我們一直跟到長春宮,雲超雲起兩位小兄弟,心有不甘,瞞著我們,就闖進了長春宮。”
雲霄是手足情深,一聽說兩位兄弟夜間長春宮,由不得目瞪口呆,只是沒驚叫出聲來。
楊海平連乾了三大杯,就將二小闖宮的情形,詳細說來……原來雲超雲起兩位小兄弟,同著楊海平、施琳,暗中追踪,眼看著賊人擁架著巧手方朔韓翊和歐陽玉霞,進了長春宮,二小心中實在地氣憤難過。
但是,他們準知道,目前的情形是敵眾我寡,動上手還不是白費,鬧不好,自己也得被人家捉了去。
於是,弟兄兩人就暗中商量,要夜間長春宮。
雲起道:“三哥,你的主意最多,快想個法兒來,如何下手救人。”
雲超沉思了片刻,道:“眼前的情形,我們必得先進入長春宮。”
雲起道:“他們戒備得十分森嚴,怎樣進去呢?”
雲超道:“我們只須在宮門口放上一把火,使他們驚亂起來,不就可以趁虛而人嗎?”
雲起道:“咱們進去之後,是先救偷兒伯伯呢,還是先救玉霞姐姐?”
雲超道:“當然是先救玉霞姐姐了,因為她最可憐,也和咱們最親。”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36:54

雲起道:“我不贊成,你可知道,偷兒伯伯是為了咱們的事被捉了去了,怎能讓朋友去替我們擋災呢?”
雲超道:“我也不同意你的意見,因為偷兒伯伯他會武功,並且還有楊大哥和施姐姐,他們會不去救?咱們都去救一個人,留下霞姐姐怎麼辦? ”
雲起聞言,默默不語,顯然的,這兩位小弟兄意見有了衝突,各人都有個充分的理由,因為各持一理,就難作決定了。
就這樣,兩人悶了老半天,眼看著天色都黑了下來,雖然沒到二更,但也差不了多少,還沒有拿定主意。
雲超突然想起了一個法兒,笑道:“老四,咱們抓鬮決定怎樣?省得爭執。”
雲起道:“好吧!這樣較為公平。”
兩人拈鬮結果,是雲超贏了,他們要先救歐陽玉霞,雲起氣得嘟起了嘴,哼了一聲道:“算你贏了!”
雲超微微一笑道:“老四!你不服氣嗎?”
雲起道:“輸了就輸了,有什麼不服氣的……”雲超笑道:“那麼現在咱們動身了吧!”
雲起嘆了一口氣,洋洋地道:“好吧!”
雲超笑道:“但願老天爺保佑,一路無阻,老四,我給你講,如果我有個不幸的話,你切勿逞血氣之勇,必須速退,去找爹和大哥替我報仇,懂嗎?”
雲起道:“三哥!你怎麼自觸霉頭呢?還沒動身,就說喪氣話,我不去啦!”
雲超道:“好好,我不說就是了,時間不早,咱們就動身吧!”
夜色中,宮牆外飛起了兩條小小的黑影,直向那巍峨的宮門中撲去。
長春宮乃是漢時故宮,歷經戰亂,早已頹記不堪了,但因建築堅固,雖然頹記卻沒有傾倒,仍有輪廓可尋。
穿過宮門,入目盡是古柏林立,亂草虯結,荒涼到了極點,哪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兒。
雲起四外打量了一陣,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陣寒意,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道:“二哥!咱們是不是走錯了?”
雲超道:“我想不會錯,親眼看著他們進入這宮門的,怎麼會錯呢?”
雲起道:“住在這麼一個荒涼陰森的地方,我猜他們必不是人!”
雲超總是大了兩歲,膽子也比較壯點,四外望了一下,忽然遙指東北,微露的一片屋角,道:“咱們到那裡去。”
雲起應了一聲,又悄聲道:“三哥,這地方荒涼得太奇怪,會不會有埋伏呢?”
雲超昂然道:“咱們既然已闖進來了,萬無退回去之理,縱有埋伏詭計,也只好認命啦!”
雲起一聽他三哥說得豪壯,便不再說,兩人又略略商量了一下,便倏然散開,各自隱匿著身形,向東北撲去。
殘宮荒涼,古柏陰森,滿地藤草連結,一不小心,腳步就為藤草絆住,越顯得恐怖俱人了。
晃眼之間,兩人就到了一座破落小屋門前。
這間房子,修築得十分堅固,雖經歷了久遠年代,仍然沒有倒坍,除了木製的門窗腐朽外,牆壁和屋頂都甚完好,只是室中青磚地上,長了青苔,室外亂草,伸延而入。
雲起向屋內打量了一眼,喃喃自語道:“這地方荒涼陰森,真怕人……”雲超微笑道:“怕什麼?”
“鬼!”雲起接口說出了一個字。
就在他一言未了,突地吹來一陣涼風,飄起來兩人的衣服。
雲超不禁打了一個冷顫,忙道:“老四!你幾時學得嘮叨了,我說世上沒有鬼!你可不要嚇唬人哪!”
雲起笑道:“你說這世上沒有鬼?……那你怕什麼?”
雲超道:“誰怕了?就是有鬼我也不怕……”“有人。”雲起低聲喊了一聲,兩人立即閃身進了那破屋。
跟著就見從荒院盡頭,飛馳而來四個人,繞著這荒院,搜索盤旋,也慢慢地逼近破屋而來。
雲起見狀輕輕一扯雲超道:“你看這四個人的身手,可不含糊,我們在這裡一定躲不住的。”
雲超略一思索,點頭道:“對!咱們從後面出去……”話聲甫落,已縱身而起,從破屋後窗中,飛出來兩縷輕煙,一撲正北,一人飛向了東北。
單說那雲起,他是撲奔東北方去的,身落處又是一個院落。
這裡卻和方才那荒涼的大院不相同了,入目竟是甲第連雲,畫棟雕樑,氣派顯得十分的豪華。
就是那院子裡的花木山石,也佈置得甚是幽雅。
雲起心中暗忖:“啊!原來有這麼一個好地方呀!我說他們又不是狐狸野兔,怎會住到荒草堆裡呢?”
他一念未已,倏聞一陣衣襟帶風之聲傳來,分明是那巡邏之人追了來。
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忖道:“我必須覓一個藏身之處才好。”
念頭轉處,就見廳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盡頭處,是一間寬大的上房,燈火正然明亮。
幸好這一條走廊上沒有燈火,一片黑沉沉的。
小雲起微微一笑,縱身躍了過去。
就見他小身形突然一翻一竄,迅捷如狸貓一般,眨眼間失去了踪跡。
隔了一陣,黑夜中飛馳而來四條人影,身子一落地,一人咦了聲道:“怪事!我明明看到有人進了這暖香院,怎麼眨眼不見?”
另一人道:“老吳呀,我猜你必是心猿不定了,怎麼別的地方不注意,偏偏留神到暖香院來,說說看,在你心中作祟的,是哪位花姬? ”
又一人接口道:“我猜必是紫楓了,小妞別看長得不算俊,那股騷勁兒,是真迷人。”
後邊的一人插口道:“老錢真有艷福,一進宮就搭上了紫楓,我卻碰上了冷梅,真沒意思。”
那個姓吳的道:“李彪,你這是佔盡便宜賣盡乖,十二花姬之中,誰不知道以冷梅最漂亮。”
李彪道:“你哪知道,盡漂亮管什麼用,毫沒一點熱情,冷冰冰的,她名字真沒起錯,難怪她叫冷梅了。”
姓錢的接著道:“老李,這不能怪人家冷,只怪閣下這副尊容,實在有點受看,她怎麼對姓雲的那麼熱呢?”
李彪聞言氣哼哼地道:“她看不慣我這樣兒,哼!我還是非找她不可,臉上刀疤,可不是生成的,這是替本教立功的標誌,她敢不聽,我要她的命!”
姓吳的又道:“老李,你別冒大氣了,你敢動冷梅姑娘一根汗毛,我就服你。”
李彪道:“我為什麼不敢,憑我李彪為本教有十大汗馬功勞,教主也不會宰了我吧!”
姓吳的又道:“教主當然是會寬恕你的,那姓雲的小子,你惹得起嗎?”
李彪似被激起了怒火道:“我為什麼不敢惹他,等著瞧吧,不定哪一會兒,我要劈他幾刀出出氣。”
姓錢的一見李彪發了火,打著圓場笑道:“算啦!咱們趕快巡邏去吧!別出了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另外三個人聽那姓錢的一說,也真的不再鬥嘴了,各自展開身形,宛如鷹隼般,在這所院中盤旋搜索了一陣,也沒發現什麼,又飛身而去了。
就在四人剛走,走廊簷下,探身出來一人,他正是雲起。
他望著已走四人的背影,微微一笑,突然飛墜落地,跟著又縱身一躍,宛如一縷輕煙般,飛撲向那有燈火的房間。
驀地一陣腳步聲傳來,就听一個沙啞的嗓子,哼嚀著邊走邊唱而來。
跟著就見從一個小角門外,進來了一個年約五旬左右,面目醜陋不堪的漢子來,腳步踉蹌,走起來搖搖晃晃,一股酒氣刺鼻。
他徑直走向那間房去,門是虛掩著的,醉漢卻不知道,猛的用力一推,一個跟頭栽了進去。
房中一張寬大的牙床上,臥著一位裸體美人,真個的是一絲不掛。
雲起看在眼內,小臉也禁不住有些發燒,狠狠地吐了一口,輕輕地發出聲音,道:
“呸!真不要臉!”
那女人睡得真死,醉漢栽了那麼大的一個跟頭,竟沒有驚醒她,也許她是裝睡。
醉漢翻騰了半天,才站起身來,嘴中方又含糊地唱出了一句:“小妹妹……打……
呀嗨……”他一眼看到了那床上的美人兒,立又狂笑了一聲道:“小乖乖,你一個人睡在這裡,不嫌寂寞嗎? 霍老二來陪你了。 ”
他一邊喊著,一個虎撲就撲了過去。 那裸體美人正是十二花姬中最美的一人冷梅,她被這粗漢伏壓著,本就有些不耐,加以那一股股酒氣刺鼻,心中直覺得噁心。
那醉漢還不自知,立又動手去掀人家的腿。
這一來,那花姬冷梅忍無可忍了,但她又不敢頂撞那醉漢,只有把嬌軀一扭,一腿踢開了那醉漢,變成了一個側臥的姿勢。
醉漢卻發了怒,怪眼一瞪,喝道:“臭婊子,你裝什麼蒜,霍老二進入天蠍教已兩年了,日日夜夜眼睛裡都沒離開你,不是為了你,我才不捨得賣命……”話音頓了一下,看那冷梅仍然是星目緊閉,毫無一些反應,接著又道:“你當我不知,憑你那股騷勁不知迷住了多少人……現在卻貞烈起來了……”冷梅她可知道天蠍教的規矩,是反抗不得的,只好傷心地嘆了一口氣,放軟了身子,放棄抗拒。
“嘿嘿!”霍老二勝利地笑了一聲,立即三把兩把,脫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來了一身黑黝的皮骨……窗外的雲起,已然看得氣憤填胸了,心中暗罵道:“還有這樣不講理的人,我得治治他。”
心念一動,抬腳端開了窗子,人就飛身進了屋。
床上那裸體美人冷梅,正然含著滿腹委屈,任由擺佈之際,乍聞葉嚓一聲響,睜眼看去,就見一條小人影穿窗而至。
她這可是求之不得的機會,嬌身一扭,掀開了那霍老二,從床上跳了下來,閃向床後暗間中去。
那酒醉心也醉了的霍老二,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見美人兒跑了,怒罵了一聲道:“臭婊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呀,霍… …”他一聲未說完,倏覺後背心上一陣沁涼,轉頭一看,就見一個小孩兒,正用一柄匕首抵住自己的後背心。
須知這霍老二在江湖上,卻不是個劣等貨色,無奈刀尖已抵住了後心,天大的能耐,也施展不出來。
剎時間,滿腔慾火完全煙消雲散,就連酒也全醒了,趕忙伸手取刀。
倏覺後背心上一陣刺疼,想是那刀尖劃破了皮肉。
雲起眼中射出一股懾人的光芒,沉聲道:“識相一點不要動,如不聽話,我只要手上一用力,就把你扎一個後心通前心。”
霍老二真被震懾住了,一動也不敢動,光赤著身子,爬伏在床上,沙啞地問道:
“你……你是誰?”
雲起道:“你還不配問,聽我問你的,你們捉住的那個姓韓的老頭,他現在什麼地方?”
那霍老二在這種情形下,生死呼吸之間,他卻不是鐵漢子,會有不怕死的? 忙道:
“小兄弟,你把匕首拿開點好不好,那扎上可不是鬧著玩的。”
雲起哪理他這些,冷哼了一聲道:“你少和我拉近乎,快說,姓韓的關在什麼地方?!”
霍老二見這小孩不上當,眼前是顧命要緊,忙道:“他現被關在后宮檻地室中……
哎呀……”話方說完,小雲起就有那麼狠,腕上一用勁,匕首就扎了進去。
霍老二慘叫了一聲,就已血濺溫柔鄉了。
雲起微微一笑,拔出來匕首,方想就床被褥擦拭血漬,突覺一絲微弱的風力,襲向腰間“大呂穴”上。
等他一發覺不對,敵人兵刃已沾上了衣服。
好個小雲起,臨驚不亂,倏地大喝一聲,一面運力避問,左手一式“孤風鈞旋”,挾著如山的掌力,擊了出去。
對方以為點上了雲起的穴道之後,他功力必定消失,就可束手成擒了。
哪知,雲起的年紀不大,功力卻很深厚,這一掌之力,他是用足了全勁,那人首當其衝,悶哼了一聲,身形直飛開去,摔跌在房門地上。
雲起此際一掌擊退了敵人,威風凜凜地嗔目四瞥,一看那被擊倒之人,乃是那花姬冷梅,心中一怔,勁力微懈,身形一晃,立時跌倒地上。
那花姬冷梅好像受傷不輕,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哇!”
地一聲,吐出來一口鮮血。
她只是用長袖抹了一下嘴,慢慢地爬向床邊,看了那已死去的霍老二一眼,又望著那倒在地上的雲起,輕嘆了一口氣,喃喃地道: “你不要怪我,為了自救,不得不得罪你了。”
說著話,從床頭下摸出來一根小棒兒,猛向床邊一面銅鑼上撞去。
“當嗡”一聲響,她人又栽在了地上。
不一陣工夫,就听門外腳步聲雜沓,湧進房來四五個壯漢。
一進門,先就嚷了起來,一人道:“霍老二怎麼被人宰了,咦?
冷姑娘恐怕也沒命了吧! ”
他說著,彎腰仔細地一看,叫道:“小湯快來,冷姑娘好像未死呢!”
那小湯聞言走了過去,伸手在花姬冷梅口邊探了一下,道:“還有氣,得快送去法壇救治。”
他說著話,一招手,過來了兩個漢子,把那昏過去的花姬冷梅抬起出門就走。
另一個卻過去朝雲起身上踢了一腳,尖聲道:“刺客是個小娃兒呀,真不含糊,會傷了咱們兩個人。”
光前那人道:“秦八,你少說廢話了,快把這小子抬去見教主吧!”
秦八哼了一聲,同著那人把雲起架了起來,朝肩頭上一扛,出門而去。
再說奔向正北去的雲超,卻縱落在一處荒園中,靠東北角上,有一棟孤零零的小房,身入此地,令人生出一種孤淒之感。
遠遠傳來一聲聲人語,他心忖:“賊人如查追了來,這裡卻無法藏得住身,不妨到那小房中,先躲上一陣再說。”
心念動處,就徑直奔向那小房,到了跟前,探手輕輕一推,房門已然下了鎖。
他微微一笑,心道:“這必是堆放雜物之所,倒是藏身的好地方。”
心裡想著,就暗運內功,探手按在門上,突然一震一吸。
“嗒!”地聲微響,鎖被震斷,房門應手而開。
他迅快地閃身進去,反手又將房門關住,方輕輕地長吁一口氣。
倏然之間,燈光大亮,照得一室通明。
燈光來得太突然,沒想到反鎖住門的空房內還會有人,可把個小雲超嚇了一大跳。
他閃目四掃,驀然之間,又怔住了。
原來在一盞銀燈旁邊站著個秀美的姑娘。
那姑娘雲發蓬鬆,玉容慘淡,一派幽怨之容,令人見而生憐。
雲超也看出來那盞銀燈是被一個黑皮罩住的,所以漆黑無光,這一掀開來,就感到燈光突如其來了。
那位姑娘一聲不哼,只是定睛瞅住他。
雲超的心中,卻是風車般的轉著念頭,心忖:“對方只一聲喊叫,自己打算走可就難了。”
那姑娘一直沒有做聲。
雲超走到了她的眼前,鼻中隱隱聞到,從她身散發出來的一股淡香。
但他並不理會這些,倏地右手斜舉,手掌微微彎曲,心說:“你如若叫喊,不等聲音出口,我先制你死命,這並不是我心狠手辣,為了保持秘密起見,不得不殺你滅口了!”
那姑娘雖然眼看著雲超舉掌,在作勢下擊,她並不害怕,只是星目一閃,微嘆了一聲,挨著桌子站在那裡,仍是一動不動。
雲超忽然發現對方面上一片淡漠,好似此身安危生死,都不足以動她的心!
這種事情,未免令人詫異了。
雲超輕輕地一笑,突然收回招式,凝神逼視著人家。
好大一陣工夫,他才脫口問道:“你是誰?叫什麼名字?”
那姑娘美眸中閃過迷惑之色,冷冷地道:“這句話,該我問你才對……”雲超道:
“你問我也不會給你說……問也無益!”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37:51

第十六回

那姑娘微微頷首,輕嘆了一下,道:“是的,我知道是不該問的……問也無益……
黃土隴頭埋白骨,死去才知萬事休……”雲超聽了,心中暗暗一凜,忖道:“她卻不將生死放在心上哩。 ”
那姑娘突地淡然一笑,問道:“你這麼小的年紀,就入了江湖。”
雲超道:“誰說我小,都十三歲了呢!”
“你可是奉令而來?”那姑娘又問出了一句。
雲超不屑地撤了撇嘴,道:“是我自己想來的!”
那姑娘倏地面現紅暈,幽怨之色盡消,冷笑了一聲道:“你來幹什麼……莫非……
除非你殺了我,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
雲超道:“我不要求你什麼,只要你給我說實話就行,要不然的話,我能夠叫你死活都難。”
但這一句話說得斬釘截鐵,聲調冷酷無情,使人無法不信。
但是那姑娘卻神態自若,似乎對這死的威脅,並不放在心上,不屑地冷聲笑了一下。
雲超見狀,心中不由一震,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林若花!”
“在天蠍教中,是什麼身份?”
“以前是護花壇下侍婢……”
“現在呢?”
林若花陡地仰天一聲冷笑,道:“現在是護法尊者云漢淫威下的待宰羔羊。”
雲超聞言神情為之一怔,喃喃自語道:“是二哥……二哥怎麼變得這樣壞?……”
林若花神色為之一變,愕愕地望著雲超,詫異地道:“難道你不是教主派來殺我的嗎?”
“教主!……你是說那天蠍教主?她為什麼要殺你呢?你犯了罪嗎?
雲超連著問出這幾個問題,說實在,他也真地迷惘了。
林若花被他這一問,嘆了一聲道:“我不知道是否犯了罪,但一切全是由雲漢而起的了。”
雲超怔了一下道:“為了雲漢?是他要殺你嗎?”這個人太壞了。 ”
林若花搖了搖頭道:“他不會殺我的,但禍因由他身上而起!”
雲超似已著了急,忙道:“你乾脆說清楚好不好?吞吞吐吐急死人。”
林若花道:“那是半個月前的事了,雲漢完成了一件任務,回到長春宮來,但是我們教主卻去了河南,他忽然看上了我,於是就……”雲超怒道:“二哥真不要臉,沒想到如今變得這樣壞!”
“二哥?你是說云漢是你二哥!”
雲超搖手道:“你不要問這個,快說你的吧!”
林若花接著道:“你可知道?我們教主是嫉妒成性,凡是同她好過的男人,就不許任何女人挨。”
雲超接口道:“所以在那天蠍教主一回來,發覺了你們的事,就把你關起來了,是不是?”
林若花點了點頭道:“其實不是教主發覺的,是那雲漢和她講的……”雲超聞言怒道:“這廝太可惡了,簡直失了人性。”
林若花嘆了口氣道:“你這樣說太不公平了,我知道云漢是很愛我的,他之所以告訴教主,是想永久得到我。”
雲超道:“他在事先和你商量過嗎?”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他是愛你呢?”
“我從他眼中看得出來。”
“那你也是很愛他呀?”
林若花倏地臉上一紅,垂頭道:“我……我不知道……”雲超問到這裡,突然轉變話題,道:“你可知道我是什麼人,進入長春宮幹什麼來了麼? ”
林若花道:“我起初以為你是天蠍教中人,奉命來殺死我來了,你剛進來的臉色,好難看喲!”
雲超道:“我是來救一個人,為了不能洩漏行踪,所以動念殺你,幸而我沒有猝然下手……”林若花道:“你來救人?是救的什麼人,可以給我講嗎?”
雲超道:“她是一位姑娘……”
“啊!”林若花驚叫了一聲,道:“她可是複姓歐陽的那位姑娘嗎?”
雲超聽她說出歐陽姑娘,不禁大喜過望,道:“姐姐!你知道這件事呀!”
他心中一高興,竟然開口喊起人家姐姐來了,接著又道:“我和老四兩個人,要把她救出去,你可肯為我保守秘密,假如你也想離開此地的話,我可以幫你一個忙……”
林若花眼見面前這個大孩子,一臉天真、率真之性,溢於言表,不論他是否辦得到,但卻十分感人。
她攏了一下蓬散的秀發,黯然道:“我能到哪裡去呢?”
雲超道:“只要你想離開,我一定幫助你……不過你可得記著,別向雲漢提及今晚之事。”
林若花美眸凝視,看著雲超,好大一陣工夫,突然道:“我猜你必是雲門世家的人,你如果說了實話,我也將所知告訴你,或許有點用處。”
雲超聞言微微一怔,淡淡笑了一下,道:“你猜對了,我叫雲超,是雲漢的三弟,有話快說,我得趕時間”林若花道:“歐陽姑娘一定被囚在引鳳樓,樓在這荒園西北。”
雲超高興道:“好!謝謝你啦!我這就趕去救人……”話音未落,人已疾快地縱出房去。
抬頭但見星斗滿天,夜靜風寒,沒有鳥跡人踪。
他略一打量,辨別了下方位,人就撲向了西北。
翻過牆去,入眼又是一片屋宇櫛比。
他連著飛過數重院落,遠遠已望見了那引鳳樓。
小雲超身入龍潭虎穴,已不容他過多考慮,但見他展開腳程,宛如輕煙一縷,撲入那引鳳樓內。 入門之後,順著兩道趟了下去,一直走到南道盡頭,左右打量了一下,右邊門內,似有樓梯可登。
但是,他顯得十分小心,擔心在那樓梯上會設有機關埋伏,便徑直走進左邊一個門裡。
進門又是一條市道,他毫不考慮地徑直走去,轉了一個彎,他怔怔地站在那盡頭處。
原來這是一條死巷子,到了這裡,竟然無路可走了。
雲超正自發證,想著:“這該怎麼辦呢?前進無路,退回去嗎……”一念未了,倏的一陣軋軋連聲,對面突然出現了一個門戶。
雲超連想也沒有想,縱身就竄了進去。
眼光到處,見這裡乃是個寬大的房間,陳設清雅整齊,上首正中,坐著有四五個人。
雲超的年歲雖然不大,但幼得名師教導,又是武林世家的子弟,反應何等神速,立將真氣一沉,身形已落在地上。
石室中一排坐著五個人,當中的一位華服女子,衣著彩色繽紛,奪人眼目。
宮鬢堆鴉,膚光映雪,媚眼朱唇,端的是妖艷無匹。
她盤膝坐在一張石床上,眉宇眼光,隱泛威凌,有一股狠毒之氣。
石床後面,並排站著四個人。
左邊第一位,正是雲門逆子云漢,接著下去是陰司秀才冷焰、浮生子丁南、神爪彭玄。
雲漢一見那闖進來的,乃是他三弟雲超,禁不住驚叫了一聲,道:“老三,是你?”
雲超一看到雲漢,氣得小臉蛋都變了顏色,冷哼了一聲道:“是我怎麼著,難到我來不得嗎?”
雲漢碰了一個釘子,臉上紅了一下,張了幾張嘴,沒有說出話來。
陰司秀才冷焰接口道:“好個大膽的娃兒,竟敢擅闖本教引鳳樓。”
雲超朗目一翻道:“引鳳樓又不是森羅殿,難道不是人來的。”
陰司秀才冷焰哼了一聲道:“引鳳樓雖不是森羅殿,你小子能進得來,但如打算出去,就看你的能耐了。”
雲超淡淡一笑道:“小爺既然進來,就沒有打算出去。”
神爪彭玄插口笑道:“小兄弟!你莫非有投效本教之意?”
雲超冷冷一笑道:“雲門世家就只出了一位喪心病狂、數典忘祖之人,已然夠塌台的了,雲氏祖宗還沒有造下那麼大的孽,也不會再出第二個失去人性的禽獸了。”
他在說出這兩句話時,眼睛可是瞪著雲漢。
這麼一來,雲漢哪能受得了,厲聲道:“老三!你不想活了麼?!胡說個什麼?”
雲超倏地劍眉一豎,怒喝道:“無恥的東西,你也配喊我老三,你是什麼人?”
雲漢道:“我是你二哥雲漢,難道你不認識了麼?”
“呸!”雲超貫勁吐出了一口濃痰。
接著又是一聲狂笑道:“不錯,我是有個二哥名叫雲漢,但他在數月前,已得狂病死了,你這無恥匹夫,冒充的什麼?雲家會有你這樣無恥子孫?”
雲漢被他三弟一罵再罵,泥捏的人兒,他也有個性子,不由怒氣沖天,方一閃身邁步。
那美婦人已道:“且慢!本教主卻想一睹雲門世家的武功學養。”
雲超一聽,心中暗叫一聲道:“啊呀!這臭娘們就是天蠍教主呀?糟了,看來今天難逃此地……”那美婦人正是天蠍教主花蕊夫人,她的眼力何等高明,已看出小雲超心中有了怯意,微微一笑道:“小子,你膽怯了麼?”
她這一句話,卻激起了雲超的傲氣,朗聲笑道:“雲門子弟,還不會有你想得那樣膿包,大不了一條命,有什麼怯不怯的。”
“好小子!”花蕊夫人讚了一聲。
就在她那一聲未落,使出內家移形換位的最上乘功夫,疾如閃電般飛撲過來,倏地伸手便抓。
雲超猛覺眼前人影一閃,急忙懾神看時,花蕊夫人的手掌已到了他頭頂。
在這種情形之下,他已無法閃避,但仍是倔強地道:“乘人不備,算是什麼能耐。”
一言出口,花蕊夫人咯咯一聲嬌笑,身形又如閃電般飛回到石床上去,笑道:“好!
這一招不算,我今天要打你上心服口服。 ”
雲超道:“如憑真功夫,我云超死也瞑目。”
花蕊夫人道:“小子,你準備好了沒有?”
雲超道:“就請動手吧!”
花蕊夫人笑道:“我看在雲漢的份上,打算讓你幾招,你自己說吧!要本教主讓你幾招?”
雲超道:“你要是真心讓招,就讓個五百招好啦!”
花蕊夫人笑道:“好小子,你的口氣倒不小,有讓五百招之理嗎?”
雲超朗笑一聲道:“那你又何必裝腔作勢要讓招呢?我看最好你把命也讓給我。”
他這麼一說,花蕊夫人不怒反而大笑起來,道:“小娃兒!你的鬼心思還真多呢?
這樣吧! 你能接得下本教主三掌,天蠍教從此解散! ”
雲超卻就應了初出犢兒不怕虎的一句話了,朗聲道:“你三掌不見得就能降住我云三爺!”
花蕊夫人聞言,突然面色一冷道:“那你就試試看,……接招!”
掌隨聲出,仍然坐在石床之上未動,就劈出了一掌。
雲超見狀,哪敢怠慢,也推出一掌,腳下疾轉開去。
方讓開了一掌,哪知花蕊夫人第二掌又到,呼地一聲,如狂風忽發。
原來那一掌只是個虛招,真力全貫注在第二掌上,雲超才有多高的功力,怎能承受得起? 身形立被狂風捲起,撞向了石壁。
但只是在石壁上猛砸這一下,也是不輕。
就听他悶哼了一聲,墜落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花蕊夫人睨視了雲漢一眼道:“去把他送到虎檻中去,等明天再行發落。”
於是,雲漢應了一聲,上前把雲超向肋下一挾,走出引鳳樓,一路也不知是奔向哪一個方向,約有一盞熱茶的光影,到了一座房內,把他朝地上一摔,長嘆了一口氣,默默出門而去。
雲超斜躺在地上,覺著渾身都疼楚難當,但他可真有個狠勁,全不哼哈一聲。
他閉著眼,心中沒有悲哀,也沒有懼怕,只是充滿著憤恨,他在思索著如何能夠逃出去,再苦下功夫,練好能耐,洗刷恥辱。
“嗚!”傳來了一聲猛獸的低吼。
吼聲離得很近,似乎就在目前,由不得他不睜開眼了。
哪知眼方一睜,神情忽然緊張起來,一顆心跳得“撲通通”直響。
原來,在他身臥處不遠的地方,有一道鐵柵,裡面關著一隻白額大虎,鼻息咻咻的,正打算破柵而出。
看那虎有點兒瘦,但是兇威不減,一雙虎目,像兩隻小燈籠,凝瞪著倒臥地上的雲超,那條長尾,不停地甩動搖顫,偶爾在地上,發出令人心悸的響聲。
雲超雖然膽大,在這情形下,由不得他不心驚膽戰。
他深深呼吸了幾下,心中想道:“雲超!你可不能害怕,更不能緊張,你現在已失去勁力了,鬥不過它的,如果惹火了它,準得把你撕裂吃掉。”
他一面自己對自己提著警告,一面深深地呼吸。
過了一陣,他猛可地一咬牙,緩緩坐起身來,眼睛卻一直瞧著那虎。
他就這樣,在虎檻中一連度過了兩日三夜,也沒有見到一個人看他,側耳細聽,更沒有個看守他的人,但是,他也逃不出去。
因為這個虎檻乃是在地下,四周圍都是大石砌成的石壁,再大的能耐,也沖不出去。
是第三天的晚上,地洞中忽然來了人,而且送來了飯食,酒菜十分精美,還沒有人口,已然是肉香酒氣撲鼻了。
雲超本就飢腸轆轆,經那香味一誘,他越發地難耐了。
連想都沒有想,立時大吃大喝起來。
當他方吃了半飽之際,心中一動,驀地放下了碗筷,雙目凝視著那飯菜,出起神來。
心中暗忖:“他們送來的酒飯菜餚,也是吃得的嗎?如果其中下了迷藥……”他不敢再想下去,但是雙眼仍不捨得那精美的酒菜。
就在這時,倏地傳來了一聲輕嘆。
他不禁驟吃一驚,抬眼看去,見身前不知什麼時候來了一人,靜悄悄地站在自己身邊。
那人在一聲輕嘆過後,緩緩地道:“老三!你吃飽了麼?”
雲超已看出那人乃是他那二哥雲漢,怒火立生,冷冷地道:“我要不是肚子餓得慌,才不願吃你們這骯髒的東西。”
雲漢雖被他頂撞,但並沒有生氣,仍是柔聲道:“你吃下去了多少?”
雲超瞪眼道:“我吃下去了一大半,怎麼?要和我算飯錢嗎?”
雲漢仍是忍著氣,又嘆了一聲道:“老二,你怎麼不用頭腦……”“怎麼樣?”雲超仍是氣哼哼的。
雲漢道:“對付一個被囚禁的俘虜,有這樣拿精美的酒菜招待的嗎?”
雲超聞言霍地站起身來,冷冷地道:“莫非那酒菜之中,你們下了毒?”
雲漢點頭道;“你猜對了,菜餚之中是下了毒,但那不是普通的毒藥,乃是天蠍教中獨門妙藥,再過片刻,藥性就要發作了,除了花蕊夫人有絕術治療之外,世間再無去毒良法妙方。”
雲超聽了,心中暗吃一驚,試著運氣,覺不出有什麼異樣來。
當下一拉腰中活扣,亮出來龍形金鎖鞭,振腕一抖,嗡地一聲響,喝叱道:“叛徒,三公子今天要和你拼了”。
雲漢搖手道:“老三,二哥不和你打,記著,你已中了天蠍教獨門毒藥了。”
雲超道:“這個我知道,可是在藥性未發之前,我還可以和你一拼生死。”
雲漢苦笑了一下道:“老三!二哥不是怕你,實在是替你想,等藥性發作時,後悔就晚了!”
雲超道:“你如何替我想?”
雲漢道:“歸入天蠍教!”
“呸!”雲超呸了一聲道,“雲家出了你這一個禽獸還不夠?
你真打算砸碎雲門世家這塊牌匾,雲超還不會像你這樣無恥! ”
話音甫落,唰地一鞭打了過去!
雲漢閃讓開,忙道:“老三!你怎麼這樣不可理喻?”
雲超哈哈笑道:“對!我云超不講理?你是個通情理的人!
我問你,你們把霞姐姐搶了來幹什麼了”雲漢淡淡地一笑道:“只是為了她長得太美了,花蕊夫人想和她比較一番,看看到底是哪個最美! ”
雲超從鼻子裡哼出來一聲道:“就是為了這個嗎?只怕狼子野心,沒打好意吧!記著,她是我們未過門的大嫂,你喪心病狂叛了祖宗,還又打算亂倫,你還是個人嗎?”
他這一個勁地惡罵,雲漢已有些耐不住了,面上已現出來暴怒的祥子,但,他仍是極力地忍住,冷冷地道:“誰說我欺侮了她?”
“那麼她人呢?我猜一定被你們將她送了護花壇,去過那娼妓不如的生活。雲漢!
你還是人嗎? 我替你可恥! ”
雲漢並不真是個寡廉鮮恥之人,無奈一失足成千古恨,已陷入到罪惡深淵,他何嘗沒想到要拔足自救,可是,力不從心,自救無策。
原來,花蕊夫人自從十年前,有了護法八尊者叛離的經驗,今日重整天蠍教,早有了防範之策,暗中使教中黨徒,都眼下一種定期性的毒藥,每隔三日,服下一些解藥,以阻毒性發作。
否則,等那毒性一發作起來,真個是死活都難,七日之夜,全身潰化成膿血而亡。
雲漢雖有心歸正,但卻心怯毒性發作。
但在雲超這麼惡毒咒罵之下,他再也忍不下了,怒叱一聲,身形微動,已到了雲超身旁,出手如電,驀地打了他一個大嘴巴。
雲超只顧罵得痛快,作夢也沒有想到,雲漢會動手打他,冷不防竟挨了一下。
只覺著半邊臉都痛得麻了,身形也歪歪斜斜,撞開去四五步。
重複站穩時,掃目一瞥,就見雲漢滿臉頹喪慚愧之色,低聲道:“老三!二哥我錯了,不該打你的!”
雲超已是怒氣攻心,哪聽這些,冷哼了聲道:“打得好,你今天就是殺了我,云三爺還是得罵你,不要臉的東西,快說,你把霞姐姐怎麼樣了?”
雲漢道:“你要見她嗎?”
“她在哪裡?”
“那你跟我來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38:10

說話之中,就在壁角處用手一推,一陣軋軋聲響,登時現出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石門來。
雲超微微遲疑了一下,隨著雲漢走進去了。
進了那石門,是一條窄窄的地道,弟兄二人,各懷著心思,誰也不發一言。
約莫走了四五丈的光景,斜斜彎向了右邊。
雲超實在忍不住了,問道:“可是快到了嗎?”
雲漢冷冷地道:“就快到了!”
轉過彎後,雲超已望見在三丈多遠處,就到了盡頭,那裡有一道石牆,向上伸去。
眨眼間,兩人就走到石牆前面。
雲漢突然停下了腳步,伸手在牆上摸了一下,然後道:“老三!二哥我求你一件事,你可答應?”
雲超道:“你說出來看,也許我會答應你!”
雲漢道:“請你不要那樣恨我……”
雲超搖搖頭道:“那不行,你今天就是把我粉身碎骨,我還是恨你,記著,雲超我沒有你這樣的哥哥!有朝一日,你犯在了我的手下,我不會饒你的!”
雲漢嘆了一口氣道:“三軍可以奪帥,匹夫不可奪志,老三.你是對的,不過,我最後告訴你一件事!”
雲超不屑地冷哼了一聲,道:“你說吧!”
雲漢道:“在你雙腳之前,就是石階,走上石階,盡頭處,有一道石門,隨手一推就開……”話到此處,語氣忽然變得嚴肅起來,接著道:“你務必相信我的話,當你推門出去之後,擺在你面前的命運,就由你自己選擇了……”他突然停口不說了,而且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雲超道:“承情了,大不了一條命,有什麼了不起得的,記著,我不會像你一樣,沒骨頭!”
雲漢並不生氣,接口道:“咬牙忍過去七天……記著!”
雲超道:“我自己的事不敢勞你煩心,怎麼?你不上去嗎?”
雲漢道:“愚兄有難言的苦衷,只能領你到這裡,你自己進去吧!但願你能原諒你二哥……”話聲中,扭頭走了回去,轉眼間,已消失在那轉角處不見了。
雲超望著那背影,遲疑了一陣,緩緩掉轉身軀,向上面走去。
不一陣工夫,就到了石牆盡頭,舉手去推那暗門。
那暗門極為輕巧,他輕輕一碰,就無聲無息地打開了。
裡面又是一間石室,燈光照耀下,明亮異常,石地上,一排躺著三個人,都像睡得十分香甜。
雲超走近過去仔細地一看,登時心神大震,驚駭不已。
原來,那躺著的人,一個是巧手方朔韓翊,一個是小雲起,另一個是位女郎,因頭臉被白布纏滿了,看不出是什麼人。
突地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道:“孩子!你看清楚了沒有,乖乖地歸入本教吧!”
雲超從心底深處,升起了一股憤怒之火,雖然覺著那話聲來得太突然,但他毫無所懼,冷哼了一聲道:“赫赫有名的天蠍教主,原來只會鬧些鬼域伎倆,怎能服人?……”
那來的正是天蠍教主,她聞言咯咯笑道:“好一個倔強的娃兒,你認為本教主是在鬧鬼嗎?不這樣哪能令你心服口服。”
雲超哈哈笑道:“任你用盡詭謀,難令我云超心服。”
花蕊夫人道:“只怕你耐不住那奇熱地灼體之苦。”
雲超道:“我寧可被那奇熱燒死,也不願歸你那鬼魔邪教。”
花蕊夫人輕嘆了一聲道:“我經歷江湖數十年,見過不少的硬漢,你算是最倔強的了,好吧!你如果能熬過七日去,本教中人今後不得傷你毫髮,並贈你解毒藥物。”
雲超道:“我若能熬過七日,還要解藥幹什麼?你只需答應讓我把這三人帶走就行,並且要解去他們身上之毒。”
花蕊夫人道:“好吧!小娃兒!本教主祝福你有此毅力,忍過七日痛苦。”
她話音一落,倏然走去,眨眼間,閃身進入一道暗門中。
這時的雲超。 有點兒半信半疑,看地上的四弟雲起,仍然沉睡不醒,當下叫道:
“老四!老四!快點醒醒……”
他一連呼叫了十數聲,仍不聞那雲起的答應,再去叫那韓翊,也是同樣的不理。
伸手探了探兩人鼻息,十分均勻,毫無異常之徵,再查兩人全身穴道,亦無異樣。
心中不由疑竇叢生,暗忖:“他們這樣兒,不像是中毒的樣子呀!怎麼會昏睡不醒呢?……”正自茫然無措之際,突覺丹田中升起一股奇熱,片刻間,遍布全身,肝臟腸脾,宛如烈火焚燒一般,口中也似要噴出火來。
他也無暇去想那兩人的奇症了,立即盤膝坐了下來,運氣調息,希望能藉內功,化去這一般奇熱。
哪知,他不用功還好,只一運氣,那奇熱來得更兇,口中奇渴,腹內絞痛,真個是五內如焚……楊海平正說到這緊要關頭,突然停住了,端起面前的酒杯,連飲了三大杯,又長吁了一口氣。
雲霄卻忍不住,忙問道:“海平兄!我那三弟……他……他怎麼樣了?”
楊海平一豎大拇指,道:“我真服了他,小小年紀,竟有這麼大的耐性,將來的成就,一定不在霄兄之下。”
雲霄是手足情深,雖然聽到有人誇讚他那三弟,心中高興,但仍在擔心著那七日的苦難,忙問道:“海平兄,我們老三他熬過去了麼?”
楊海平道:“怎會那樣輕鬆,平常的人,連兩天都熬不過去,而他卻熬了五天,神智已被燒得迷亂了,躺在地上一個勁地滾,口中大聲呼喝著,水!水!我要水……”雲霄道:“可有人給他水麼?”
“有!”楊海平又乾了一杯酒,道:“那花蕊夫人也看著有些不忍了,就命人給送來了水,並問他要不要解藥……你猜怎樣?”
雲霄道:“他接受了嗎?”
楊海平道:“真是條硬漢子,他不但沒有接受,咬緊了牙,連水也不要了。”
法澄和尚接口笑道:“海平!我疑惑你有一點誇大其詞。”
楊海平此時已有些酒意了,聞言一翻眼,冷冷地道:“何以見得我是信口開河!不信可問我韓師叔!”
法澄和尚道:“我不是不信,只是疑心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楊海平哈哈笑道:“我一直都跟在他們身邊,當然知道得清楚了。”
法澄叱道:“越發地胡扯了,憑花蕊夫人的武功造詣,別說是你,就是你那酒鬼師父,只怕也難遁形。”
楊海平笑道:“我的和尚師伯,你就這樣看不起我呀?”
雲霄接口道:“我也疑心到這一點,不過,以我猜,海平兄一定遇著了能人。”
楊海平哈哈笑道:“還是雲兄睿智過人,這一猜真被你猜著了。”
雲霄道:“但不知你遇上了哪一位高人?”
楊海平道:“數天下武林高手,除了天山三仙之外,還能找出誰來?”
雲霄道:“莫非是家師他老人家下山了?”
楊海平道:“不是的,他是個老要飯的,人家的能為才算得上高。”
法澄道:“你說的是那丐仙莫邪了,他當年人稱神龍俠丐莫玄極,一身輕身功夫為下天獨步。”
楊海平道:“那是在長春宮外,當我們找不到雲家兩位弟弟之時,把我和施師妹著急得都發了瘋,施師妹犯了小性兒,豁出去性命不要,也要闖一闖長春宮。”
雲霄道:“天蠍教高手如雲,闖進去無疑飛蛾投火!”
楊海平道:“就在那時,從一棵大樹上,飛躍下來一個老花子,也是這樣的說法,但施師妹從小被寵慣了的,哪聽這些,幸而那位老人家自報了姓名,施師妹才不敢逞強了。”
雲霄道:“我猜他老人家一定是接受了你們的要求,帶你們進入長春宮的?”
楊海平道:“你只猜對了一半,他是先傳了我們一手'神仙遁跡'的奇妙身法之後,方帶我們進去的,可是已在兩日之後了。”
法澄笑道:“這麼說來,你們這是因禍得福了。”
楊海平笑道:“實在是天外飛來的奇緣,可惜我太笨,一直練了兩天,方才勉可一派用常”雲霄道:“那功夫是有點不好練,當年在天山時,我曾求過他無數次,他都沒有傳我呢。”
楊海平道:“他像對長春宮中的地勢十分熟悉,毫沒有打圈子,一直就到了虎檻密室,在他安排下,我和施師妹藏身在一道暗門後,苦守了五天。 ”
雲霄道:“我那三弟,可熬過了七日嗎?
楊海平道:“熬是熬過來了,但他已奄奄一息,離死不多遠了,不過也感動了那花蕊夫人,真的拿出來解藥,救轉了我韓師叔和你那四弟雲起!”
雲霄道:“我那三弟他怎麼樣?”
楊海平道:“他還是倔強到底,也不吃對方的解藥……”酒已喝得差不多的巧手方朔韓翊,這時接口道:“我老偷兒也被那孩子感動了,就背他起來,出了長春宮。”
雲霄道:“還有一位姑娘,她是什麼人?”
韓翊道:“她是被你四弟雲起背出來的,一出長春宮,就碰上了平兒和琳丫頭,領我們去到先太廟,老乞兒正在那裡等著我們呢……”雲霄搶著又問道:“我問那姑娘,她是什麼人?”
韓翊一翻眼道:“你急的什麼?聽我慢慢說嘛!”
接著又道:“老乞兒一見到我們,三不問,先診察雲超的傷勢,他直搖頭……”雲霄心中不禁一凜,忙道:“難道我那三弟已無救了嗎?”
韓翊道:“我也是這麼想呀,要知道我這條老命,可是他救的,沒有他熬過七日苦難,老偷兒今天也不能坐在這裡喝酒了,於是,也顧不得什麼了,就向老乞兒下了一跪……”就在他一言未了,門口處來了三女郎。
蓮花仙子施琳咯咯嬌笑道:“師怕呀!那向人下跪的事,也說得出口嗎?”
韓翊一瞪眼道:“有什麼說不得的,大丈夫恩怨分明,人家救了我老偷兒一條命,我下上一跪,又算得什麼?”
施琳笑道:“以後的事,該我說了吧!”
韓翊笑道:“我早知道你這丫頭放不住隔宿糧,最好說話,好!你說!你說!”
施琳嫣然一笑,道:“我師伯向那老要飯的叩了一個頭,老要飯的還真慌了,趕忙就拉起了師伯,說道:'雲超這孩子的傷,並不是不能治,只是費點事,得帶到天山去,最少也得半年以上的時間'”。
雲霄嘆了一口氣道:“只要能把傷治好,就是一年也不算長。”
施琳道:“雲超的事,總算有了救星,就又談到了那位姑娘,你猜她是誰?”
雲霄心中一動,忙道:“莫非她是歐陽姑娘?”
施琳點頭道:“對!她就是歐陽玉霞!”
雲霄聞言,驚愕地瞪大了眼,道:“她……她的傷勢怎麼樣?”
施琳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她並沒有什麼傷,只有一點點,但就那一點點,無疑是要了她的命!”
雲霄更是吃驚,忙問道:“你是說她死了?”
施琳道:“她並沒有死,但那還不如死了的好。”
雲霄倏地站起身來,道:“那麼……她怎麼樣了?”
施琳妙目連轉,瞟向了巧手方朔韓翊。
韓翊點了點頭,端起了酒杯,一仰頭,一大杯酒全都進了口,嘆了一聲。
施琳又看了楊海平一眼,他也是一個樣兒,點頭、舉杯、嘆氣……雲霄已有些耐不住了,又問道:“施姑娘!你!你說……她……她怎麼樣了?”
施琳輕輕一皺眉道:“她已被毀了容……”“毀容?”
她一言出口,站在一邊的梅影和薛琴,齊齊驚呼了一聲!
雲霄此際卻站在當地,發了呆,過了一陣,方頹喪地嘆了一口氣,又復坐下來,雙手一伸,抱起了酒壇子,壇口就著嘴,一陣鯨飲,一壇酒就已底朝了天。
他舉袖抹了一下嘴,苦笑了一下道:“我猜她一定很傷心,是嗎?”
施琳等人一見雲霄這怪異行動,全都驚愕得睜大了眼,聞言方始驚醒。
施琳嘆了一口氣道:“是的!她是很傷心,就在當天夜裡,她悄悄地走了!”
雲宵道:“她到什麼地方去了?”
施琳搖頭道:“不知道,我們一直在附近找了三天,也沒有找到個影兒。”
雲霄道:“走得好!免得受世俗眼光的歧視,只是太苦了她啦!”
施琳道:“在第三天上,丐仙莫老前輩,帶著雲超雲起也迴轉天山去了,本來我們還要再找下去,哪知,天蠍教中的人卻又找了來。”
雲霄道:“莫非那花蕊夫人要自食諾言?”
施琳道:“那卻不是的,乃是我韓師伯又闖了禍!”
巧手方朔韓翊哈哈笑道:“誰說那叫闖禍,豈不知'賊無空回'的一句嗎?”
雲霄此際似是酒興大發了,方又捧起了壇酒,聞言問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吶?”
韓翊笑道:“老偷兒臨離開長春宮時,想起他們把我困了七天,越想越生氣,所以順手牽羊,帶走了他們一件東西。”
法澄道:“什麼東西那樣貴重,值得他們緊張的。”
韓翊笑道:“不算什麼,一件小玩意,百釀溫玉缽!”
“啊!”靜室中的人,同聲發出了一聲驚呼。
韓翊笑道:“一件小東西算得了什麼?也值得你們大驚小怪的!”
法澄沉思了一下,霍地站起來,指著韓翊道:“老偷兒,你這禍可闖得不小,十年前,為了那隻溫玉缽,幾乎掀起了武林大劫,那也是隨便沾得手的?”
韓翊卻是絲毫不動聲色,笑道:“我就是因為知道它是禍胎,沒有敢留,偷到手就交給了我這位師侄啦!”
楊海平笑道:“我師叔是打算嫁禍於人,但他找不到合適的人,就給了我啦!”
法澄和尚道:“但卻把禍事架到了我這文殊寺,老偷兒,這筆帳該怎麼算呢?”
韓翊笑道:“那管我什麼事,在潼關我遇到了你那小和尚,傳給我那青陽令,我是接令就趕了來,怎麼,來錯了?”
法澄道:“我猜本寺這場血案,一定肇因在那溫玉缽,東西你放在哪裡了?”
韓翊道:“你不是說那東西是個禍胎嗎?我叫平兒給扔啦!”
法澄道:“扔到了什麼地方?”
韓翊一翻眼道:“你問那麼詳細幹什麼?莫非想去撿回來?”
法澄道:“出家人不敢犯貪念,我是怕又惹下無邊殺孽。”
韓翊道:“你放心吧!殺孽是有,但那不會是人,可能在我說出來之後,要死傷不少的魚蝦。”
法澄怔了一下道:“你說,扔在什麼地方?”
韓翊道:“潢川九龍潭,潭水奇寒透骨,鵝毛沉底,我不信會有人撈得出來。”
法澄聞言先是一怔,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道:“哈哈!哈哈!
老偷兒,真有你的,這一手真幹絕啦,這個禍胎,交給九龍王去頂啦! ”
他話音方落,倏地從前殿傳來了一陣喝叱之聲。
這時已近午夜了,月掛中天,銀輝如雪。
從文殊寺的西南方,撲湧而來了十幾個人,全都是緊身夜行疾服,各背著不同的兵刃飛縱而來。
文殊寺中的僧侶,也都有著很好的武功底子,因為近幾天來,這清淨古剎,已被鬧得一片血腥了,所以戒備很嚴。
那十幾個夜行人,甫一進入前殿,雙方就接上了,剎時間刀光劍影,喝叱連聲。
靜室中的人,一聽到這聲音,就知來了敵人,那修行多年的老和尚法澄,剎時間變了臉色。
就這麼一瞬之間,忽覺一陣輕風掠過,有一股酒氣熏人,轉頭看時,已不見了雲霄。
原來,他抱著個大酒壇飛出去了,一陣踏屋飛渡,眨眼間,他已到了前面大殿,朝那殿脊上一坐,又喝了起來。
文殊寺的和尚,武功雖然不錯,哪裡會是群賊的對手,不到幾個回合,已有些招架不住了。
可是奇怪得很,每當一個和尚被對手逼得無法應付時,忽從半空中,飛灑下來幾點酒雨,打在賊人的手臉上,而失去戰鬥力,被和尚輕而易舉地,一戒刀削去了性命。
賊人一共來了十一人,轉眼間就有七個人是這樣送命的,餘下的四人,可就慌了,抬頭看去,就見大殿脊上,坐著一個書生,抱著個酒壇在獨飲,抽冷子,向院中噴射酒箭。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39:40

第十七回

月白風清,無燈無燭,正是全神欣賞月華良宵,如能有人相約黃昏後,該帶有多少浪漫氣氛。
但在這文殊古剎之內,雖然也是人約黃昏,但來的不是佳人,而是暴客。
狂書生雲霄的一陣酒雨,噴灑使得一群賊人亡魂喪膽,文殊寺的僧人,也收起了慈悲之心,戒刀閃處,血光崩現,禪杖掄轉,腥風疾卷。
十幾個進犯文殊寺的賊人,眨眼間,已然就殲八九,只餘下三個人,一見情勢不好,哪還敢再戰下去,大喊一聲:“風緊!扯乎!”
各自一賣招,轉身飛縱,就向廟外竄去。
殿脊上的雲霄,哈哈一聲長笑,倏見他把嘴一張,一股白光,帶著一陣酒香,疾射而出。
三賊之中,有一人竄縱得稍微慢了一點,那股酒箭正射打在他臀部之上。
“卟!”地一聲,接著就是那人一聲慘叫。
原來那一蓬酒箭,打了他一個屁股開花,他是連頭都不敢扭,甩手扔掉了兵刃,雙手抱著屁股亡命逃去。
這最後的一招打出,逗得一旁觀戰的人,轟然大笑起來。
梅影笑態方休,嬌聲道:“霄哥這個人是最壞了,虧他怎麼想出來的這樣絕招!”
雲霄笑道:“別笑了,這不快追賊人去,縱兔捉狐,吊上他們,包可直搗賊窟……”
梅影一聽,沒等雲霄話音落下。 嬌喊一聲道:“琴妹妹!走哇!”
她是人隨聲起,薛琴也跟踪飛縱。
施琳倏地嬌喊一聲道:“梅姐姐,也算我一份。”
月光下,但見羅衣飄拂,宛如似月下飛營飛掠而去。 巧手方朔韓翊一看楊海平,道:
“平兒!咱們也不能後人哪,走!”
話聲中,師徒二人一頓足縱出寺外,也跟著梅影等三女身後直追。
那三女的腳程,都有不凡的造詣,神速已極,轉眼工夫,已經沒了影子。
雲霄就坐在殿脊上,一直把一壇酒喝得涓滴不剩,先抖手扔出去酒壇,哈哈笑道:
“我也該走了!”
法澄老和尚眼看著這位青年書生的狂猖不羈,不禁喟然嘆道:“難道江湖就是狂人的世界嗎?唉!但願我佛慈悲他們……”“大和尚,你又何嘗不狂呢?幾時又法相莊嚴過,還是讓佛祖慈悲你吧!”
倏地從偏殿的房脊上,傳下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
老和尚不禁大吃一驚,仰首看去,哪有半個人影兒,忙喝道:“是哪位朋友!怎不現身?”
那陰惻惻的聲音又道:“你想叫我現身嗎?只怕在你見到我之後,離死也不遠了。”
法澄和尚哈哈笑道:“老袖早已看破了'生死'二字,但卻得看死的值不值得。”
兩人在放聲對著話時,一班僧眾就知事態嚴重,身不由己,全都向老和尚身邊靠攏。
那陰惻惻的聲音,冷哼了一聲道:“既然這樣,就讓你死個明白吧!”
當先的一位,那份長相不能看,再膽大的人,也得嚇上一大跳。
就見他身量瘦削高長,雙顴高聳,面上無肉,只是有著一層皮,緊緊地繃住,眼眶深陷,牙齒突出唇外,一眼望去,簡直像個骷髏骨頭,僅僅只是比骷髏頭多了一些頭髮。
這人一現身,立使文殊寺的僧眾,連法澄老和尚在內,全都由不得心底冒起一股寒意,一個人都睜大著眼睛,詫想道:“世上竟會有這樣可怖的活人?也許是什麼鬼魅吧……”在那怪人身後,並肩站著兩人,一人生得面黃肌瘦,宛如是大病初癒的樣兒,不停地大口喘著氣,身形也抖顫著,似乎一陣風過,就能把他吹倒。
另一人,是個生相凶悍的和尚,胖胖的,一臉橫向,滿臉絡腮鬍子,神態猛惡已極。
法澄一見這神態詭異的三個人,心中先是一怔,跟著沉聲喝問道:“你們是誰?夜臨寒寺作甚!?”
那凶煞之氣甚重的和尚,揚起個大嗓門,道:“你猜我們是誰?”
這句話哪像一句人話,自己不說出來,人家怎會猜得出?
可是那酒佛法澄總是個武林中的高人了,他聞言又一打量對方三人的神態,不禁面色陡變,道:“三位莫非是武林四凶麼?
怎麼還有一位不見? ”
“老和尚!你真不愧是武林高手,佛門中的高人,竟猜得出我弟兄,冷焰遲到了一步,你都能想起來,佩服!佩服!”
隨著話聲,就見從山門外進來了一位中年秀士,他輕搖折扇,面含奸笑,入眼就知他不是個善良之輩。
法澄一怔之後,宣了一聲佛號道:“四位夜臨寒寺,不知有何見教?”
那骷髏頭哼了一聲,探手指了一下院中死屍,冷冷地道:“這些人的死,可是你們下的手嗎?”
法澄道:“他們夜犯寒剎持刀行凶,老袖為了自衛起見,也只好動手玷污這片清淨佛地了。”
“好!”那骷髏頭突地喝了一聲,跟著道:“你可知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嗎?”
法澄道:“事起倉促,沒有問得!”
骷髏頭道:“現在問也不遲!”
法澄道:“去問誰?”
骷髏頭咄咄一聲怪笑,道:“他們已在鬼門關中等著你了,你去問他們好啦!”
法澄微微一笑道:“只怕你難得如願!”
“嘿嘿!嘿嘿!”骷髏頭陡地一聲冷笑,聲音有些陰森可怖,令人不寒而栗。
他冷笑之聲未遏,那兩道逼人的目光,炯炯地向僧眾掃了一眼,冷聲道:“那你就試試看。”
語音方落,突然發動,探臂就朝法澄老和尚抓去。
法澄向後退了半步,方待轉身還招,他身邊的幾位僧徒各把肩頭一晃。 便站在老和尚前面。
濟安僧一搶手中戒刀,招走“寒梅吐蕊”,疾刺那骷髏頭的左肋。
濟定僧則是禪杖橫掃,“狂風拂柳”,攻向骷髏頭的下三路。
濟平僧攻得更奇,他是身形微晃,雙肘齊出,和身向骷髏頭懷中撞了上去。
這師兄三僧,在武林中也全是身列高手之林,合力齊攻,聲勢有何等凌厲。
可是那骷髏頭的武功,確有過人的造詣,只見他身形一縮,微微幾閃,倏忽之間,三僧齊攻的一招,已然全都落了空。
骷髏頭借勢退後了丈許,但是他乍退又進,雙爪舞起兩團勁風,又撲了上來。
濟平僧首先驚叫一聲,踉蹌後退,肩頭上血跡殷然,身形晃擺著退後有五六步,再也站不住了,一頭栽倒向地上。
就在濟平僧栽倒地瞬間,濟定僧也怪叫一聲,倒縱出去,身沒落地,“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來,跟著也撲倒地上。
濟安一見兩位師兄弟相繼倒地,又覺著兩團勁風向自己頭罩落,哪敢再戰,立即閃身後縱,移出有丈許,方始脫出了毒手,頭上卻已冒出了冷汗。
那骷髏頭一招之間,逼退了文殊寺的三位高手,又是嘿嘿一陣冷笑。
冷笑聲中,突然足尖一點,凌空拔起。
法澄和尚還以為對方是向自己襲來,方作勢抵禦。
哪知,事出他意料之外,骷髏頭一躍起,在半空中身形一擰,突然撲向那班僧眾,一陣疾掠猛抓。
但聽慘叫之聲,此落彼起,轉眼之間,有二十幾個僧人,紛紛倒地,全死在那骷髏頭的毒爪之下。
那些僧人,在武林之中,武功也都有相當的造詣,是法澄老和尚一手調教出來的,碰上了這位骷髏頭,竟然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便全死於非命。
法澄可由不得驚怔得發起呆來,滿面痛苦之色,沉聲道:“施主這樣地手辣,豈不怕天理報應嗎?”
骷髏頭哈哈一聲狂笑,道:“老和尚,你少和我說經,什麼天理報應,俺賀奇不信這一套,我看要遭報的是你。”
對方一亮出名號來,法澄神色又是一變,冷冷地道:“你要打算怎麼樣?”
毒指居士賀奇道:“本座今日要洗屠你這文殊寺,然後再放上一把火,將它燒成一片瓦礫。”
法澄道:“老袖和你究竟有什麼仇恨?”
賀奇道:“除非你交出來那巧手方朔韓翊和姓楊的那小子兩個人,不然只怕你難逃此劫。”
法澄道:“他兩人早已走了,再說,施主有事盡可自去找他,又和敝寺有什麼牽纏!”
陰司秀才冷焰一搖手中折扇,笑道:“沒有牽纏?你倒說得輕鬆,他們既到過你這裡,我猜一定將那百釀溫玉缽留在你處,這樣吧,你將那溫玉缽獻出來,也是一樣,可以免去你這一劫。”
那幸脫一難的濟安僧插口道:“誰見過什麼溫玉缽……”他一聲未了,賀奇突地一聲怪笑,反手一掌,就朝他疾襲而出。
這一掌突如其來,而且掌勢飄忽,掌力如山,整個院中,都感到有一股無比大力在震撼著。
濟安身形一擰,退出丈許,才勉強降手接了這一掌,兩掌相交,“轟”然一聲,仍不免被震退了幾步!
法澄老和尚霜眉微軒,哈哈一聲大笑道:“好!老油就捨此一命和你們見個高下吧!”
賀奇哼哼冷笑不已,雙掌在身前劃了一個弧形道:“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手毒!”
放聲中,揚起手掌,五指箕張,凌空一抓,向法澄和尚劈頭抓來。
法澄和尚左袖一拂,發出一股潛力,迫得對方毒爪緩得一下,右手已撤出了長劍。
這就是一代名家的手法,單憑亮劍這一手,可說是瀟灑從容,奇快無比。
可是那毒措居士賀奇的雙手十指,發出來的縷縷勁氣,端的是重如山岳,鋒利如劍,法澄左袖發出的那股勁力,竟然無法抵擋得了……老和尚不由心中一栗,幸而劍已亮出,立即用了一招“金龍抖鱗”,幻化出朵朵奪目的劍光湧了過去。
毒指居士賀奇嘿嘿一陣冷笑,十指箕張,竟然不懼那劍光凌厲,化抓為戳,一指輕彈! 奪”的一聲,他這一指,居然將法澄攻到的一招彈了開去。
法澄頓時大吃一驚,心中轉念道:“看來這魔頭果真高明,以自己多年苦修,卻也擋不住他千山絕學……”心念動處,就施展出自己的成名絕技,“神馬大九式”,登時身劍合一,飛走九宮方位,凌空盤旋游翔。
但見他那劍法,雖無眩心駭目之處,但卻著著搶占先機,頗具威力。
毒指賀奇用盡毒爪上的威力,力搶攻勢,一口氣攻了二十多招,空自撤出漫天爪影,卻毫無一些制勝之象,氣得他“哼哼”之聲不絕!
在這時,從廟牆外忽然跳進來一個人,初時,他本想向院中打招呼,但被那場惡戰所吸引住了,靜靜地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另外那陰司秀才冷焰等三個人,似也看得出了神,對這寺院中來了人,驀如不見。
本來像這等高手比武,實是在江湖上罕曾得見的事,每一人的舉手投足,都含有無限玄機,難怪他們都聚精會神,注視著場中情形了。
剎那間,法澄和尚的劍化神龍,縱橫掃劈,激起一團勁風劍氣,宛如巨浪澎湃,滾滾不休。
毒指居士賀奇上手一大意,被對方佔了先機,他變為被動之勢,只有一味地拆解。
不過,他那身形之巧快,兩隻毒爪招數之神奇,也足以使人嘆為觀止。
雙方好不容易地拆了七十八招,毒指居士賀奇已漸漸居了下風,但那另外的三個人,也都面露緊張無比的神色。
陰司秀才冷焰朝那兇猛的惡僧道:“狗肉和尚,你看見了沒有,只恐怕老賀要不行了呢!”
那和尚正是凶僧化因,聞言哼了一聲道:“你陰司秀才有什麼辦法沒有,何不露一手咱們瞧瞧。”
陰司秀才冷焰奸笑了一下道:“我們何不趁這機會給他來個血洗,先把這寺內的和尚都殺光,然後再放一把火,我不信將那老偷兒燒不出來。”
他話聲甫落,其他二兇就鼓掌叫起好來,毒手病夫松九卻有氣無力地道:“我擔保,不會讓他們有一個漏網的。”
這幾句話說來輕鬆,但在法澄和尚聽在耳中,可不由大吃一驚,想不到對方居然有這麼卑鄙的一著,急得他大吼一聲,道:“老衲給你們拼了”他在喝聲雷動中,一柄三尺青鋒,使盡威力,逼得毒指賀奇連連後退。
就這麼眨眼工夫,三凶已然發動,撲向立在殿廊兩側的僧侶。
文殊寺中僧侶,除了二十幾位功力較高之外,餘下的雖也會武功,但造詣可就差多了。
登時之間,寺院之內殺聲大作,刀光劍影,交織成一片,那慘叫之聲,更是一聲連著一聲。
法澄老和尚之逼退毒指居士賀奇,本是打算去救那些僧侶弟子。
哪知他身未動,勢未出,又撲上來個勁敵毒手病夫松九。
這一來,他就有些獨力難支了,心中一急,宛如瘋了一般,摧動劍招,力拒二毒。
那佇立一旁觀點的人見狀,似已實在忍不住了,倏地振吭一聲清嘯,有如鳳噦九天,清朗悅耳已極。
在那嘯聲中,他身形一晃,疾如飄風,撞入人叢之中,登時逼退了那陰司秀才冷焰和狗肉和尚化因。
此人一現身,也將寺院中所有的人震住了。
法澄偷眼看去,認出來是那狂書生雲霄,方打算出聲招呼……毒手病夫松九已先叫出來一聲,道:“咦?你是雲霄!”
狗肉和尚化因也跟著驚叫道:“雲霄,你……”他們驚叫之聲未了,毒指居士賀奇突然合下了法澄,縱身撲了過去。
雲霄哈哈一聲狂笑,劍光一揮,驀地湧起一道劍牆,寒氣森森,直把上來的毒手居士賀奇,逼得倒退不迭。
他笑聲甫歇,朗聲道:“你們這些該死的東西,太卑鄙可恥了,竟然用此手段,可惜心機白費了……”原來當他從殿脊上方飛飄出文殊寺,前奔約有一裡多路時,心中忽地一動,暗忖:“天蠍教既然敢向文殊寺挑明了,怎麼會派出些武功差勁的人來擾亂?
可能是安排有詭計,打算把寺中好手引走,他們趁機下手,來對付文殊寺的其他僧眾,也可能會一把火燒了文殊寺……”他心念轉處,立即掉頭往回就跑。
果然他猜得不錯,天蠍教信陽分壇來了武林四凶,他眼看著文殊寺一片血腥,怎忍得下滿腔氣憤,這才亮劍阻止這批凶神。
法澄老和尚一劍逼退了毒手病夫,凌空便躍到了雲霄身側,沒有說話,先就大喘了幾口氣。
雲霄笑道:“大師父!請守著此地,我去會一會人家四凶,看有如何個兇法。”
他話音一落,振一下手中劍,一道奪目的劍虹,凌空電射,就襲向了毒指居士賀奇。
賀奇抬目一瞥,微微失色,迅快地想道:“咦?這不是太阿神劍嗎?怎會到了此人手中?……”念頭在腦際一掠而過,雙爪運足全力,迎著雲霄疾擊過去,竟然探爪要搶神劍。
雲霄微微一笑,衝勢驀然一剎,就著對方抓來之勢,劍尖一抖,灑出點點寒星,罩向了毒手病夫松九。
松九被他這一招神妙的劍法,嚇了一大跳,忙忙斜撇開去。
哪知毒手指賀奇的雙爪被雲霄的劍招一引,一個收勢不住,勁急地抓下,恰碰到松九斜閃過來。
松九一見賀奇抓來,這一驚非同小可,猛可里搶開一雙黑漆漆的毒掌,連施三招,方始躲開了賀奇抓來的那兩爪。
雲霄朗聲一笑:“怎麼?你們起了內訌嗎?還是同我打的好……”倏忽又揮劍直取賀奇,劍花朵朵湧出,精光耀眼。
賀奇見這一招劍勢更兇,迫不得已,身形暴退,立和陰司秀才冷焰會合,雙戰雲霄。
另一方面,法澄老和尚已運轉了一口氣,一挺手中劍,抵住了那毒手病夫松九和狗肉和尚化因。
六個人分成兩撥,就在文殊寺的前院中,惡戰起來,論勢來說,四凶是四個人,法澄這邊,只有他和雲霄兩人,殿廊下雖有不少的僧侶,但他們的武功,受不得一擊,眼前也全都驚得呆了,所以賊人似要強上一籌。
在力上講,雲霄的一柄劍,抵住了賀奇冷焰二兇,可是應付有餘,只是那法澄老和尚抵敵狗肉和尚和毒手病夫,卻就顯得力不從心了。
雲霄一邊動著手,一邊卻向法澄那邊看。
眼光射處,一見法澄大師已連遇險招,便知道他已力竭了,再要力戰下去,縱然不死,也必受重傷。
他心念動處,於是雙足一頓,身劍合一,化成一道耀目劍虹,疾射過去。
在這時,那毒手病夫松九猛地推出一掌,手掌漆黑如墨,有一股腥味由風而生,裹向了法澄和尚。
同時間,那惡僧化因掄起一根鑌鐵禪杖,也奮起神威,激起勁風颯颯,疾捲而至。
這兩人的功力加起來,何等沉重,法澄老和尚怎能抵擋得住,蹬蹬蹬,退後了三四步。
殿廊上那些僧徒人,甫一被毒手病夫那掌風掃過,立有人慘叫道:“哎呀哎呀肚子好疼啊!”
法澄老和尚聞去微微一栗,剎時間,也覺著自己的五臟六腑有些翻動,不由得也喊了一聲:“不好!”
在這一剎那間,只要對方齊攻上來,老和尚因身形方穩,且又中毒,定然無法招架,非得傷亡不可。
但那毒手病夫自以為毒功可恃,稍停攻勢,冷冷地道:“你已身中劇毒,只怕你活不了幾個時辰啦!”
他一言未了,雲宵已然馭劍飛來,人在空中,大喝道:“就讓法澄大師活不成,你也別打算生離此寺,看劍!”
喝聲中,手中太阿神劍一抖,灑下一溜寒星劍芒,直取毒手病夫松九。
松九抬頭一瞥,不禁大驚失色,慌不迭掌上運足全力,毒氣也用到十二成,迎著雲霄下擊之勢,推了上去。
在此際,那毒指賀奇和那陰司秀才冷焰,以及那狗肉和尚化因,也都禁不住面現緊張之色,心中都在驚忖道:“這小子好神妙的劍法……”就在他們一念未了,毒手病夫松九掌方推出……那見一溜劍光,挾著一陣破空之聲,罩落而下。
剎那間,人影閃晃,松九發出了一聲慘嗥,人卻飛跌出去一丈多遠,雲霄已然飄身落地,朗聲笑道:“我今天削下這一雙鬼爪子,也省得你以後再用毒掌害人。”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40:06

他這一言出口,大家才看出那倒地上的毒手病夫松九,他的兩隻手掌,竟然被太阿神劍齊肘削斷,人已昏死在地。 毒指賀奇見狀,驀然間呆在了當地。
陰司秀才冷焰卻大喊了一聲道:“雲小子,這筆帳咱給你記上了。”
雲霄冷冷地道:“要逃命的就快點,別等我改了主意,你們就別想生離此地了。”
呼嘯聲中,三凶挾起那斷了肘的毒手病夫松九,竄逃而去。
法澄老和尚已力竭地跌坐在地上,其實他已然中了毒,在勉力調息。
雲霄問道:“大師!你沒有妨礙嗎?”
法澄宣了一聲佛號,“老袖只是力竭,調息一陣就會復……”雲霄道:“病夫所施之毒,也無礙嗎?”
法澄道:“敝寺自有解毒之藥,雲施主但請放心,你還是快去阻止老偷兒等人的行動,我擔心他們已中計,如有個不好,可就糟了。 ”
雲霄聞言,心中一動,暗忖:“賊人既有調走文殊守好手之計,在他那巢穴之中,必有擒龍之謀,我是不能耽擱的。”
念頭轉處,忙道:“大師說得對……”
一言未畢,人已飛縱而去,話聲隨著身形,轉瞬已沓。
月光流輝,映得大地一片皎潔。
在通向大別山的山徑上,飛馳著幾條黑影,如流星橫空一般,倏現倏隱。
這幾個人是誰,是毋需交待的了……
走在最前面的兩人,似在較量著腳程,她們跑起來真的不分上下。
在兩人的後面,是個綠衣女郎,她雖然也縱勢如飛,但比起前面的兩人,卻要差上一等。
那個人也真個膽大,竟然不顧“遇林莫入”的江湖大忌,毫不考慮地穿林而過。
出林,連著的是一道狹谷,谷勢陡而不峭,看起來毫無驚險之處。
正當先頭二人方一穿過谷半,倏覺腳下似被一種東西絆住,雙喊出了一聲:“不好!”
就見那兩個一紫一白衣袂飄蕩,身軀一橫,倒向地上。
後面趕到的那綠衣女郎,驚得嬌軀一挫,剎住了腳步,嬌喊了聲:“影姐!琴妹!
你們……”她一聲未了,就見那兩人宛如騰雲駕霧一般,冉冉向峭壁上升去。
這位綠衣女郎正是那蓮花仙子施琳,她見狀翻手抽出長劍,就待撲向前去解救……
身後又趕來了二人,是那巧手方朔韓翊和楊海平。
他們也早看到了前面的情形,一見施姑娘亮劍作勢,就知道她要撲上去救人。
“琳兒且慢,前進不得!”韓翊心中一急,人隨聲出,飛縱過去,攔住了施琳。
施琳美眸流轉,已含著滿腔熱淚道:“影姐姐她們……”韓翊嘆了一口氣,道:
“我知道了,就是你撲上去也救不了她們,咱們得從長計議。”說話間,楊海平也趕了上來。 三人微一商量,迅即退出了那狹谷,到了樹林之內,找了塊乾燥之處坐下。
施琳已迫不及待,問道:“師伯!快想個辦法救影姐姐呀!”
韓詡道:“你別忙,等我好好想一想……”一言未畢,陰暗處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你想也沒有用,別說進入紅螺谷,眼前你們就得送命。”
聲出人現,數丈外並肩站著兩人,一個是那毒指居士賀奇,一個是那狗肉和尚化因。
原來他們是從文殊寺逃出,路經這裡,聽到了三人的談話。
陰司秀才冷焰先背著受傷的松九,迴轉紅螺谷,賀奇兩人現身出來,打算對付老偷兒韓翊。
韓翊雖不認識賀奇,但對那狗肉和尚化因卻不陌生,一見兩人現身,他哈哈笑道:
“真個是人身何處不相逢,夜半荒野,會碰上了尊駕!”
惡僧化因冷冷地道:“碰上了我,就該著你壽命已盡,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還有何話說?”
韓翊笑道:“夜半只合遇鬼狐,撞上了尊駕,我只有自認霉氣,不過,我還沒打算埋骨此地,二位如何打算?”
惡僧化因邁前一步,道:“我打算領教一下你老偷兒的武功絕學。”
韓翊笑道:“領教不敢當,動手走上兩趟,老偷兒還不嫌尊駕這一點鬼氣。”
他這一陣笑罵,惱了那毒指居士賀奇。 他在旁冷哼一聲,搶了過來,喝道:“老偷兒!你先接我三招試試。”聲隨招出,五指箕張,疾向韓詡的“咽喉”、“肩並” 、“巨骨”三穴抓到,出手迅捷已極。
巧手方朔韓翊乃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武功也精博得很,一照面就認出來對方使的是千山魔爪的手法,心中一驚,哪敢大意,身形連間之下,讓過了這一爪攻勢。
立又哈哈笑道:“啊!你這骷髏臉,就是指毒指賀奇吧!千山魔爪算不上武功絕學。”
話聲中,右手旱煙桿一揮,抖起無數桿影,趁熱還擊。
毒指賀奇在千山一派,算得上是位高手,自以為他的一身武功,足以壓倒中原武學。
哪知,今日一會之下,先輸給了法澄大師,後又受挫於雲霄,滿腔怒火正然無處發洩,這一遇上了巧手方朔韓翊,立將煞手施出。
可是,他這第一招就走了空,不禁冷哼了一聲,左手跟著又抓了上去。
須知高手過招出手都疾如閃電,你快我也快,各展所學,全力搶攻。
到這時,雙方心中都明白對方並不易取,所以誰也不敢有絲毫大意,相互搶攻,真是間不容髮。
那韓翊的一支旱煙桿,夾著噝噝風聲,盡是急攻招法。
但見桿影點點,砸、打、敲、點,著著都是指向賀奇的身上要害。
毒指賀奇想不到一夜之間,連戰三位中原高手,自己全沒討得好處,看來千山武功真個的不行了,還想什麼稱雄中原? 這時他的內心,不知有多急多怒,雙爪掄起,指風縷縷如刃,劃風生嘯,招式卻是越來越緩,在他那一掃一抓之間,端的是力透千鈞,重越山岳,顯然他已運上了畢生功力。
韓詡除了他那根旱煙桿招術奇妙之外,還配上他的一身輕巧的身法,乘隙進招,已然是趨避多於進攻了。
在這時,楊海平已和那化因和尚動上了手,也打了個杖影翻騰,劍虹流動。
不過以功力論,楊海平怎會是惡僧的對手,被對方杖影裹起,就只有招架之力了。
蓮花仙子施琳看得既驚又急,突地嬌喝一聲,身子憑空躍起兩丈來高,玉腕急翻而出,手中長劍,化作萬點銀星,由上而下,向那惡僧禿頭罩下。
惡俗化因搶杖一招“盤花蓋頂”,架開了施琳凌空下擊的一招,跟著杖走“揮戈斷流”,又掃向了楊海平。
施琳趁機落地,腳尖才點地,又欺身疾進,劍招連綿遞出,“迎雲捧日”、“丹鳳朝陽”等招。
但見銀芒顫動,寒光飛舞,一輪急攻。
雙劍戰惡僧一根禪杖,兩道青虹湧起,一片紫電迸發,衝著那勢如瘋虎怒獅般的杖影,排山倒海地迎架橫掃。
就在這時,樹林中突地響了一人的喝聲:“我就不信你們四凶能跑到哪裡去,咱們是死亡約會不見不散。”
這一聲出口,毒指賀奇先就吃了一驚,急忙收招跳出圈外,喊道一聲:“狗肉和尚,風緊……”聲出人已縱起,風一般飛逃而去。
那狗肉和尚此際被兩柄劍纏住,竟然無法脫身,急得頭上已然見了汗。
他心中一發狠,驀地一招“八方風雨”,禪杖掄起勁風激盪,逼退了施琳,趁勢一縱身,跳出圈外,方待墊步再起,竄逃而走……倏覺眼前人影一晃,耳邊響起一個爽朗的聲音道:“禿和尚,你還打算走嗎?講好的死約會,我看你還是留下吧!”
抬頭看去,見身前七八尺遠,站著一個瀟灑的書生,正是那雲霄。
楊海平和施琳兩人,一見來了雲霄,膽氣立壯,挺劍縱了過去,就把個惡僧化因,圍在了當中。
巧手方朔韓翊雖沒有圍上來,但卻點燃了旱煙桿,一口口地噴著白煙,笑道:“小禿驢,以我看你還是識相點吧,此處的風水不錯,能埋骨在此,實在說,可是你的好運道。”
惡僧化因掃目一瞥,已看出自己今天是跑不了啦! 猛地一頓手中禪杖。
砰然一聲巨響,火星四濺,碎石紛飛,足見他已經怒極了。
厲聲喝道:“雲小子,你未免欺人太甚,酒家和你拼了。”
他一支鑌鐵禪杖,隨著喝聲,縱擊橫掃,捨了楊、施二人,狠狠地向雲霄攻到。
雲霄哈哈一聲長笑,道:“賊禿,你打算和我拼命,你配嗎?”
笑聲中,橫劍向上一架,劍杖甫一接觸,半空中猛地激起一串火花,“鏘啷啷”一聲金鐵交鳴,惡僧身軀一震,馬步立浮,雙臂一陣酸麻難當,不禁心中一栗。
他真沒想到,對方不但劍術通玄,就是內力也強過自己一籌。
再低頭一看,嚇得他臉上倏地變了顏色。
原來他那條禪杖,赫然被雲霄一劍砍了寸多深的缺口,如果再要補上一劍,他這條禪杖就得被斷成兩根短棒了。
在這個當口,他心中知道,打是打不過人家,跑又跑不了,除了拼命之外,別無辦法。
於是暗中摸出了兩枚烈火彈,心忖:“目前惟有藉這兩枚火彈之力,奪路脫身了。”
心念動處,他左右張望了一下,找尋空隙。
可是他忘了與高手過招,心神是分不得的,稍有分散,都會立蹈大險。
就因為他張望了這一下,雲霄已看出了破綻,笑道:“賊禿!
你少在雲大爺面前鬧鬼,你不是還有一手烈火彈沒有施展嗎?
那麼就亮出來吧! ”
化因冷哼一聲道:“這可是你自己點出來的,不要後悔……”話音未了,抖手打出黑光一縷,疾如閃電,疾射雲霄前胸。
雲霄似乎根本就沒有將烈火彈放在心上,等到飛至中途,他突地一挫腰,一掌推出。
掌風和那火彈甫一接觸,轟然一聲,冒起一團火焰,竟然被逼激射回去。
化因見狀,知道這火焰燒到自己身上,更是不得了,也趕忙推出一掌。
那片火焰被兩方掌力一逼,立即噴濺出火星。
這些火星宛如燒炭或打鐵爆出的火星樣的,噴得滿天皆是,仍然被勁氣逼回,籠罩住了化因和尚。
他這真的叫作繭自斃,一見火星罩下,知道沾衣即著,趕忙揚袖撲打,卻忘了手中尚還捏著一枚彈兒呢。
他不撲打還好,這一撲打,揚手把那枚火彈摔在了自己腳下,再被雲霄掌力一逼,心中一慌,一腳就踩了上去。
轟然一聲響,紅光閃閃,全身已著了火,衣服燒了,發眉也燎著啦!
不過,他仍沒忘記救火之道,就是躺在地上打滾。
身上著了火,在地上打滾是一著妙法,立即可以將火撲滅。
誰知,他又忘了在囊中還存有不少的火彈呢,遇上壓力,立即爆炸,剎時之間,連著就是幾聲轟轟大響,火焰在飛騰中,冒起來縷縷黑煙。
那惡僧化因許是作惡多端,天道好還,今日遭了惡報,他慘嗥了幾聲過後,想是已去了西天,一聲不哼了。
一陣風過處,焦臭之氣令人作嘔。
火熄了,黑煙仍裊裊,大和尚成了塊烤白薯,燒了個血肉模糊。
雲霄等人在那和尚自焚時,早就避向了上風頭,眼望著燒焦了的屍體,而發出了一聲浩歎。
韓翊笑道:“小子,我真看不出,你還有這份慈悲心腸,竟然會對一個作惡多端的死坯發出感觸的嘆息。”
雲霄笑道:“我卻不是憐憫他的死,只是想到一個人為什麼要硬朝死路上走?”
韓翊道:“這有什麼奇怪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江湖上爭的就是名利,有幾人能夠看得透的。”
雲霄微微笑了笑,也不爭辯,卻問道:“老前輩可看到梅姑娘她們嗎?”
韓翊道:“你不問我,我也正要告訴你哩,她們已然被紅螺谷捉了去啦!”
“紅螺谷?”雲霄驚怔了一下,忙問道:“紅螺谷在什麼地方?”
韓翊道:“紅螺谷就是天蠍教的信陽分壇,前面就是。”
雲霄著急地道:“那咱們得趕快去救她們呀!”
韓翊道:“這個我知道,只是紅螺谷中埋伏重重,要是栽在這一班宵小手裡,也太犯不著。”
雲霄道:“難道咱們就不管她們嗎?你們要是怕的話,我一個人就闖它一下看看。”
他話音甫落,身形縱起,就直向谷中撲去。
韓翊見狀,急得抓耳搔腮,口中直嚷道:“怎麼年輕人的脾氣,都是這樣的急躁!”
施琳道:“師伯,別發牢騷了,咱們是不是不管這件事呀?”
“誰說的?”韓翊一瞪道:“咱們如果真個不管,嵩陽派這塊牌就算砸了,貪生怕死,還在江湖上混什麼?走!老偷兒也捨了這條老命啦,闖一闖他這紅螺谷。”
說著,就跟著雲霄的背影追了下去。
施琳望著楊海平嫣然一笑,兩人也連袂飛起,隨後緊跟。
在這時那梅影和薛琴兩人,已是被人家捆起手腳,抬進了紅螺谷,分開關在一個山洞中。
沒有好久,紅螺谷先回來了陰司秀才,他負著那被斷了雙腕的毒手病夫松九,等他將鬆九放下一看,不禁自罵了一聲道:“我這會兒真成了陰司秀才啦,怎麼把一個死屍朝家裡背!”
原來那松九雙腕一折,他練的是毒功,毒不外發必然內侵,早已死去多時了。
正在陰司秀才冷焰生著悶氣的當兒,又回來了毒指居士賀奇。
在這紅螺谷,他賀奇是個頭兒,因是吃了敗仗回來,準知道敵人必然會闖進谷來,所以,他一進入分壇,立刻就忙著調遣人手,各處布防。
這座分壇,是個共分三進的大宅院,第一進是議事之處,一排五間的大敞廳,第二進是待客之所,第三進才是他們的住處。
依山建築,最後就是囚禁人犯的山洞,梅影和薛琴兩人,就囚在那裡。
賀奇布防完畢,才回到第三進他們的住處,一進上房,就發覺陰司秀才冷焰的神色不對,忙問道:“那病夫怎麼了?”
冷焰道:“真倒霉,背了大半夜,抱了個死屍回來……你們對付那老偷兒怎麼樣了呢?”
賀奇嘆了一口氣,道:“別提啦!眼看那老偷兒就要成擒,巧不巧,姓雲的那小子又趕了來了。”
冷焰聞言先是一驚,忙道:“不用說是敗了回來的。”
賀奇頓足罵道:“我真是不懂,那小子的功夫是怎麼練的,劍招奇妙還情有可說,是得名師指點,怎麼內功也那樣的深厚。”
冷焰道:“當然也是名師傳授……我卻擔心他會闖進谷來,合咱們兩人之力,可不一定會鬥得過他。”
賀奇道:“我已布下了天羅地網,只怕他不來,如敢進我這紅螺谷就是我報仇的好機會!”
他們在說話之間,天色也就亮了,仍未見那惡僧化因回來。
冷焰沉思有頃,突然道:“狗肉和尚這時還沒有回來,只怕是兇多吉少了。”
賀奇嘆了一口氣道:“我也這樣想,沒料到咱們四凶會鬥不過一個乳臭小兒,真洩氣……”冷焰道:“我擔心你那天羅地網,恐怕也網不住那小子吧!?”
賀奇突有所悟,陡地站起身來,道:“你說的不無道理,我得出去看看!”
冷焰道:“你慌什麼?咱們還捉住兩個人呢,應該怎樣處理?!”
賀奇似乎對他那佈置,真的不放心,急著再去檢視一遍,所以對其他的事,也就不放在心上,順口道:“你看辦吧,能宰了最好……”說著話,人已走出房去,徑直奔赴莊外,去檢視他那天網地網,安排擒龍之策。
梅影姑娘被囚在山洞中,真個是又急又氣,無奈身陷牢籠,任是肋生雙翅,也飛不出去,只有一個人坐著生悶氣。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洞門口鐵柵開了,進來了陰司秀才。
梅影手腳被縛,眼見鐵柵開了,卻沒辦法能夠衝出去,又認出進來之人,乃是以陰險著稱的陰司秀才冷焰,氣得個梅姑娘只有閉上眼睛。
那陰司秀才冷焰不但是陰毒出了名,而且也是個色中餓鬼。
他起先不知捉住了兩個什麼樣的人,在進來時,打主意要這兩個殺殺氣,用盡毒刑來擺佈一番。
但等他進入洞中一看梅姑娘那模樣兒,他兩隻眼睛可就直了,輕嘆了一聲道:“好個俊俏的妞兒,足以令人銷魂蝕骨。”
他自說自語,梅姑娘閉目不理。
冷焰又嘆了一口氣道:“這樣的美人兒,要我動手去殺她,怎能下得了手?”
這兩句話,似在對梅姑娘而說,但是,對方仍沒有反應。
他走近了兩步,柔聲道:“姑娘,你是否睜開眼來看看我……”梅姑娘仍是不理,但她心中卻在打鼓般轉著念頭。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41:33

第十八回

她想到:“自己目前落在賊人手中,如果受了侮辱,還真不如死了的好,到不得已時,只好和他拼了。”
心念轉處,先就提了一口真氣,玉牙緊咬著音尖。
這事情是很明顯的,梅姑娘要打算施展“碧血劍”的功夫,自毀傷人……須知這“碧血劍”的功夫,乃是慘毒無比的一種武功,盡聚自己的體內真力於口中,然後咬爛整條舌頭,倏然噴出口,任是敵人防備再嚴,功力再高,就是有罡氣護體,這“碧血劍”
仍能射透出去,與敵同歸於荊即是對方功力再高,雖然不致於立刻死去,但那重傷卻是免不了的。
陰司秀才冷焰哪知他目前已是危在眉睫,只要稍微的一沖動,慘劇立刻發生。
還好,他並沒有動手。 只是陰險地一笑道:“小姑娘,你最好對我親善一點,等我忍不住了,可就夠你瞧的。”
梅影仍然不理他,冷焰又道:“好吧!你好好地想一想,可不要死心眼,等一會我再來!”
他說著,又陰險一笑,便走開了。
在冷焰走後不久,就有人送來了飯食,而且菜餚還是十分精美。
梅影她可不敢去吃送來的食物,擔心會中了藥物,只是調息運氣,打算掙開被縛著的手腳。 無奈,她那手腳上所縛,是鹿筋繩兒,有很強的韌性,任是再高強的功力造詣,也難掙得斷。
大半天的時間過去了,山洞的鐵柵欄又打開了,她立刻被那一陣腳步聲驚醒。
她睜眼看去,心中不由一震,暗道:“這是人是鬼呀,世上竟有這樣鬼狀的活人?……”那進來的人,乃是毒指居士賀奇,他似乎用有點萎靡的神情,凝目望著這位被囚的美人兒。
梅影也是驚詫地看著對方,初時,只是覺著這鬼臉有些令人生厭,天下竟會有生得這樣難看的人? 。
漸漸的,她已發覺對方雙眼中,射出一種可怕的光,不由得芳心大震,立又把眼睛閉上了。
賀奇凝望了一眼,眼中的光芒更變得灼灼逼人,宛如一兇猛的野獸,逼視著目的物,鼻息也粗重起來,咻咻有聲。
“嘿嘿!”他冷冷地笑了一陣,道:“難怪那陰司秀才下不得手,就是我也有些不忍了,長了這麼幾十歲,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俊的小妞,如能一夕風流,嘿嘿!就是死在眼前我也甘心。”
他說著話,移動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地向梅姑娘逼近。
梅影芳心惕然,一響響輕微的腳步聲,似乎每一下都踏著她的心,連忙又一提氣,玉牙咬緊舌尖。
就在這時,洞外有人朗聲道:“禀告壇主,閻王壁捉住那姓雲的小子。”
賀奇聞言怔了一下、倏地咄咄一聲怪笑,道:“好!我,我這就去,小冤家也有落在我手裡的時候,看我不讓他嚐遍世上所有的酷刑,他不知我毒指賀奇的厲害。”
說著,又向坐在地上的梅影姑娘,貪婪地看了一眼,梅影一聽說云霄被擒,不由大吃一驚,暗叫一聲:“完了……”在另一個山洞裡的薛琴,她是個冰雪聰明的姑娘,雖然初涉江湖,但對江湖風險可是早有所聞。
她也是一樣的被縛緊了手腳,動轉不得,但並不如梅影那樣的焦急,瞪大著一雙秀目,仔細地打量這山洞。
就在這時,進來了陰司秀才冷焰。
他是方從梅影那邊過來的,但在一看到薛琴姑娘時,又怔住了。
因為他見這位薛琴,論容貌並不弱於梅影,另有種高雅脫俗的氣質,是梅影萬萬趕不上的,可以說是媚在骨裡,使人看上一眼之後,就捨不得移開眼去。
薛琴見這人凝神地看著她,心中覺著好奇怪,美眸眨了兩下道:“你是什麼人?”
冷焰似乎看得入迷,雖然聽到了對方的問話,但卻忘了答話,仍然呆呆地立在當地。
薛琴越發感到奇怪,又道:“咦!你這個人怎麼啦?”
冷焰這才如夢初醒,忙道:“沒有什麼!沒有什麼!”
薛琴道:“那你怎麼這樣看著我,好怕人呀!”
冷焰笑了一聲道:“你很膽小是嗎?”
薛琴秀目一展道:“誰說的,我有時膽子是很大喲。”
冷焰道:“那你為什麼怕我看你呢?”
薛琴道:“你問這個呀,那是因你那眼光就像一隻狼的眼睛,你不知道,我最怕狼。”
冷焰笑道:“那我不看你好啦,不過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薛琴道:“薛琴,我家就是祥府薛家……”她這一說出來,冷焰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來,那是天蠍聖女薛玲,由不得怔住了,再打量薛琴的身材容貌,竟然又和那薛玲一模一樣。
剎那間,他驚得汗都流了出來,對那“祥府薛家”幾個字,竟然無聞。
就在這時,突然從洞外跑進來一人,大聲喊道:“禀尊者,閻王壁拿住了雲霄,我家壇主請尊者快去!”
冷焰被他這一聲喊叫,沒來由竟然升起一股怒火,陡然甩手一掌打出,冷冷地道:
“我知道了!”
話音方落,一股勁風揚處,那漢子悶哼了一聲被拋出去一丈多遠,跌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薛姑娘立被駭了一大跳,也尖叫一聲道:“啊!你隨便都可以殺人的呀?”
冷焰被她這一聲尖叫,神智方回復過來,怔了一下道:“這廝不該私自闖進洞來,我是給他一個警告!”
薛琴道:“一個警告?他人都死了,警告還有什麼用呢?”
冷焰吶吶地道:“他已死了麼?我出去看看!”
薛琴秀眉輕蹙,輕嘆了一聲道:“你們殺人的時候,心中也許會感到很愉快、舒暢,不然的話,怎會動輒取人性命……”冷焰眉頭一皺,心中突地感到一種悵然。
他經常在殺過一個人之後,是真的有一種舒暢的感覺,此刻卻不知為了什麼,竟然心軟了下來。
他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道:“那廝真不經打,已然加天乏術了。”
薛琴也輕嘆了一聲,忽然想起了一事,秀目展了一下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誰呢?”
冷焰道:“我姓冷名焰……”
薛琴道:“這個名字不好,使人感到有一股寒氣。”
冷焰接著說道:“江湖上稱陰司秀才……”薛琴道:“這個名字越發的難聽了,就知你最喜歡殺人,今後可能就不同了。”
冷焰尷尬地笑了一下,道:“我往常是很喜歡殺人,今後可能就不同了。”
薛琴道:“那是為了什麼?”
冷焰道:“有你這樣一位好心姑娘和我在一起,我哪還敢去殺人。”
薛琴這姑娘性情,那會真的這樣懦弱,實在她要比想像中狠毒得多。
因為她隨著其母女飛衛林可卿,在青靈谷中困十數年,耳濡目染,全是狠事,慢慢地就養成一種偏激的性情,她哪會害怕殺人。
不過,她可是個冰雪聰明的人兒,心知自己已落在人家手中,如不動點心思,要打算脫困可是件難事。
於是,她略一忖思,就裝出一副入世未深的雛兒神態,意把一個江湖上的老狐狸,擺佈得六神無主。
她一聽冷焰那句肉麻的話,秀目輕皺,心中暗罵一聲道:“好你個陰司秀才,這是你自投羅網,休怪我真送你到陰司去。”
心念轉處,望著冷焰嫣然一笑道:“你很喜歡我是嗎?”
她這一笑,真稱得上是一笑百媚生。
容色如花,美目流波,巧實倩倩,怎能不撩人情懷,陰司秀才冷焰越發地意亂情迷了。
薛琴眼看著他這個樣兒,就知道這小子已入了迷,心中又暗罵了一聲,面上盈盈一笑,道:“莫非你不是真的喜歡我嗎?”
冷焰聞言,慌急地道:“誰說的,我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姑娘看個清楚。”
薛琴倏地玉面變色道:“哎呀!好可怕呀!你要把心挖出來,又是一條人命,但也沒法喜歡我了。”
冷焰道:“我這是向姑娘表明心意!”
薛琴道:“那就好,但願那不是真的,不過你如真的喜歡我,也不能就這樣把我捆起來呀!”
冷焰道:“你是要我解開你的手腳嗎?”
薛琴美目眨動了一下道:“你要是辦不到就算啦,我知道你一定很作難。”
冷焰道:“難倒不難,舉手間事,怎能會說難,就是我怕……”須知陰司秀才冷焰在江湖上,並不是新出道的毛頭小伙子,也曾經過了不少的大風大浪,可以說都混成了精啦!
再者,他素常乃是慣以詭計害人,所以才博得了陰司秀才的匪號,哪能就這樣輕易上當? ……這就叫色不迷人人白迷了,古往今來,有幾許英雄人物闖過了美人關?
不過,他心裡卻懷著一種警惕,他伯薛琴會忽然變了卦,再動手降服她,可就不容易了,於是他才吶吶的難言了。
薛琴笑道:“我知道你是怕放了我,我就不聽你的了,對嗎?”
她話音一頓,輕嘆了一聲,道:“這也難怪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放心,我不會怪你的……”言下一陣黯然,那冷焰把持不住了,忙道:“我怎麼會怕姑娘,你如真的變了卦,不要說你武功不是我的對手。你如真的要走,我也會放你走的。”
薛琴倏的一揚眉,笑道:“那你還怕什麼?莫非……”“我什麼也不怕,這就放了你好啦!”
冷焰在說著話,竟自移步走了過去,蹲下身來,先解開薛琴腳上的鹿筋繩兒。
薛琴彈了兩下腿,嬌聲道:“捆得好緊哪!”
冷焰道:“他們這些人真該死,怎麼捆得這樣緊,看都把你弄壞了,等我去叫他們來,要那捆你的人當你的面,舉刀自刎……”他說到此處,突然住口,原來他想到薛琴是怕見殺人的。
念頭轉處,抬頭看去,果見薛琴兩道秀眉,緊緊鎖住,輕嘆了一聲道:“唉!好可怕呀,我好像已聞到了血腥氣味,難道你真這樣狠嗎?”
冷焰淡淡地一笑,又動手去解薛琴手腕上的鹿筋繩兒。
繩兒也就是甫一解開,他抓著薛琴一隻瑩白如玉的手掌,不自禁地就出了神。
薛琴粉頰微紅,顫著聲道:“我全身都在發抖呢。”
冷焰握著姑娘一雙柔荑,看那細長的十指,既白又嫩,真個的,似在微微顫動。
薛琴見對方沒有反應,心中覺著有些詫異,悄聲問道:“你在想什麼?”
冷焰嘆了一口氣,道:“我此生在江湖上,也浪跡了不少年,除了曾和花蕊夫人繾綣一宵之外,就沒有遇上過像姑娘這樣的天人!”
他說著說著,忽然閉上了眼睛,臂上一用勁,竟將個薛姑娘摟在懷中。
似是回味起昔年的溫柔情景,長嘆了一聲,喃喃地道;“唉!”
夫人,你那聲音笑貌,是多麼深刻的印在我心上,尤其是那一夜……啊! 那一個更闌人靜、令人陶醉的晚上,使我永記難忘……“你為何對我那樣無情,如果無情,為何那一夜又那樣的熱烈纏綿?……只要你真的賜我以真情,我願為你死!”
他話音方落,突覺身軀一震,脈門上似扣上了一道鐵箍,不禁大吃一驚,猛地睜開眼來,嚷道:“薛姑娘!你!……你要幹什麼?”
薛琴的神態突變,眉梢隱現煞氣,冷冷地道:“你不是說願意死嗎?我這就叫你死!”
冷焰聞言心頭一凜,立時就變了顏色,長嘆了一聲,黯然不語。
薛琴道:“你怎麼不說話呀?”
冷焰道:“我陰司秀才橫行江湖十數年,可以說是無往不利,沒想到今天栽在你的手裡,還有什麼話說?”
薛琴咯咯一聲嬌笑,笑聲似銀鈴一般,在冷焰耳邊響起,使他心中又不禁一盪。
薛琴笑聲甫落,嬌聲道:“那你是打主意死了?不過,螞蟻尚且貪生,我不信你不怕死。”
冷焰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薛琴道:“只問你是想死想活?”
冷焰道:“想死怎樣?想活如何?”
薛琴道:“你如想死,我就用剪脈手法,震斷你的全身經脈,先讓你受上一年活罪而後死。”
冷焰聞言不禁大吃一驚,心忖:“這小丫頭她會剪脈手法?”
……如果她真的會的話,用這個手段對我,活罪可就免不了了……他一念未了,薛琴倏地右手五指,暗中加力,笑道:“你真以為我不會那剪脈的手法嗎?”
冷焰突覺腕脈上一陣劇疼,全身行血,反向內腑之中回集過去。
他心中更是一震,忙道:“我信!我信!”
薛琴微微一笑道:“你要是不想受那剪脈之苦,就領我去放了那姓梅的姑娘,我就放了你。”
冷焰本來心中十分畏懼,一聽她說會放了自己,暗暗冷冷一笑,忖道:“我冷某今天算是陰溝裡翻了船,這丫頭如是放了我,哼哼,有一天落在我心中,我要讓她夠瞧的。”
他心中是這樣想,嘴裡可沒有敢說出來,默默地點了一下頭。
薛琴牽著冷焰出了石牢,舉步向外走去,一邊卻低聲道:“你這陰司秀才的名兒,一听就知必然詭計多端,我可先告訴你,如果妄打脫身的主意,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陰司秀才腕脈被薛琴扣著,全身勁道,一點也用不出來,只好任由小姑娘牽著走。
乍眼一看,他們兩個人,似乎很親熱的樣子。
出洞來是一個窄窄的院落,靠後是一處陡崖,石牢就是崖下的石洞。
在院中,十步一卡,五步一哨,算得上警戒森嚴。
那些警戒的黑衣漢子,眼看著兩人步出石牢,全都投以驚異的眼光。
薛琴偎近冷焰,低聲喝道:“快叫他們把卡哨全都撤走!”
冷焰方一遲疑,薛琴那纖纖玉指,又復用上了力。
這位陰司秀才今天真是撞上了女煞星,為勢所迫,他還是不敢不聽,只好高聲喝道:
“你們這些卡哨,全都給我撤下去!”
那班黑衣漢子聞言,互相望了一眼,一個頭目樣的人,吶吶地道:“禀尊者,教主無令,小的們怎敢撤走?”
冷焰何嘗不知道這些卡哨撤不得的,聞言一怔……耳邊又響起了薛琴的聲音道:
“不管怎樣,快叫他們撤走,我這可是為你留面子,懂嗎?”
冷焰只好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又向那些黑衣漢子喝道:“混帳,什麼令不令的.全由我負責,快都撤走。”
那些黑衣漢子,全都知道這位陰司秀才,是殺人不眨眼的,哪個不怕,再說明白點他是天蠍教總壇的護法尊者,不聽也不行,只好打起一聲胡哨,急急撤了下去。
兩座石牢相距並沒有多遠,轉眼就到。
薛琴指使著冷焰開了鐵柵,兩人仍然偎依著進了石洞。
這時的梅影姑娘,正然一個人在氣惱,苦思脫身之策,忽聽腳步聲響,心忖:“我何不干脆將賊子們辱罵個夠,激起來他的怒火,一刀殺了我,也免得受辱,死不瞑目。”
心念動處,睜眼方待開口大罵,忽見進來的是薛琴,在她身邊是那陰司秀才冷焰。
這一來,海姑娘驚異得秀目圓睜,呆呆發起怔來,竟然忘了罵啦!
薛琴望著梅影微微一笑,倏然間五指揮彈,點了冷焰五處大穴,放開了他的手腕,笑道:“先委屈你了,等我放了我姐姐,咱們再談。 ”
她說著,就款步走近梅影,替她解開了手腳上的鹿筋繩兒。
梅影驚異地道:“琴妹,這是怎麼一回事呀?”
薛琴笑道:“姐姐,這個人要娶我呢!”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41:51

薛琴道:“我還沒有,想請姐姐給我拿個主意,不過我很喜歡他。”
冷焰一聽,心中立刻就覺著有些昏陶陶的,狂喜忘形,身形方一移動,渾身一陣劇疼……這紅螺穀雨在中原群山之中,算不得高峻,但卻算得上險。
那飛縱之人,似乎沒把危崖放在心上,一個勁地飛縱飛跌,恨不得一步踏進谷中。
這人正是雲霄,因為他知道那惟一入谷之路,設有重重埋伏,所以就捨去正路不走,改由山巔懸頂奔向紅螺谷的賊巢,援救梅薛二女。
可是,天蠍教信陽分壇,乃為指揮中原教徒的樞紐,經過多年的佈置,處處都設有埋伏,可以說是步步皆有陷阱。
不過,雲霄此是一時的脫身急難,哪還顧得什麼叫危險。
辰巳之交,他已然奔到一處山巔,遠遠的已看到了一片莊院,房屋櫛比,升起來炊煙縷縷。
他不由心中一陣狂喜,暗忖:“自己這條路還是選對了,沒費多大勁,就直搗賊窟……”心念動處,更不多想,縱身往下便撲。
許是他救人之心太急,竟忘了察看一下形勢,用力太大了一些,腳頓處,身尚未縱起,倏覺腳下一鬆,他沒有撲崖去,卻徑直地墜下崖去了。
原來在崖邊是一個陷阱,面上鋪了一層浮土,怎能經得起用力頓足。
這片懸崖真可說是壁立千仞,油光滑亮,著不得走,宛如一面極大的鏡子,嵌在一座插雲高峰的峰腰,在月光映照之下,現出“閻王壁”三個大字。
如此險峻的形勢,只要失足下去,任他有一身超奇的武功這一跌下去,即是不會粉身碎骨,也得身受重傷。
雲霄身子墜下懸崖,感到輕飄飄的往下直落,那日光照射在那光亮的崖壁上,映得眼都繚亂了。
他知道自己這一落下去,性命一定難保,心中不禁駭得有些發毛。
任何一個人,當處身在生死交關之際,就會生出一種求生的本能,雲霄也不例外,他在驚悸之際,雙足交互一點一彈,人就向壁上撞去。
他自以為只要貼上崖壁,施展出“壁虎功”,就可以游上崖頂。
哪知,就在他探腳方朝崖上一踩,倏覺腳跟一緊,已被一種東西牢牢纏住他在情急之下,也不多想,左腳就也踩上去,本想藉著左腳一蹬之勢,就可以擺脫右腳的束縛。
又準知,左腳踩上去,一樣也被纏住了。
在這時,他雙腳被制,眼看就得被人家吊起來,幸好他人急中生智,借勢上半身向上一起,人就站起來。
雙手貼壁,先穩住身勢,再打量情形,掃目一瞥之下,不禁脫口喊了一聲:“慘啦!”
原來他雙腳踩處,乃是兩根手指粗細的枯藤,稍微一用力,就格勒勒發出似欲裂斷的響聲。
雙手按處,是一片堅如鋼鐵,滑如冰的石壁,光溜耀目,根本就著不得力。
往下看,視線被白雲遮斷,簡直看不到地。
雲霄這時,最是擔心那枯藤斷去,雙腳用不得力,一跌下去,再大能耐也施展不出來,還不摔個身如齏粉。
於是,他只有提足了一口氣,使雙腳重量減輕,免得藤斷人墜。
就在他提氣方穩住身形,石壁上面,忽然傳來一陣慘厲刺耳的狂笑聲,聽來令人毛髮皆豎,心道:“不好,毒指賀奇來了。”
狂笑之聲陡歇,石壁頂上真的傳來賀奇的聲音,道:“雲小子,你如今已身落在我手中,還有什麼說的沒有?”
雲霄悶聲不響,只是在籌思脫身之策。
賀奇嘿嘿冷笑道:“你還會裝聾鬃啞哪,實話告訴你,任你是天下第一高手,也無法在這閻王壁下脫險。”
雲霄哼了一聲道:“那卻不見得,想這峭壁還能困住我云霄!”
賀奇又是一聲狂笑,道:“你不信就等著瞧吧,先吊上你兩天,等你力竭了,再摔你個粉身碎骨……”就在他一聲未了,他突覺背後響起一陣微響聲,迅疾轉身喝問道:
“什麼人?”
“來收拾你狗命的人!”
從一塊大石後面,轉出來老少三個人,乃是那巧手方朔韓翊和楊海平、施琳。
他們是追在雲霄身後趕來的,因為腳程沒有云霄快,所以遲到了一步,已發覺雲霄遇了險。
在這時,以他們師徒的功力,若是聯手向毒指居士賀奇進逼的話,大可一舉把賀奇逼下崖去。 但是,他們沒有這樣做,因為投鼠忌器,怕因此害了雲霄。
賀奇似已看透了三人的心意,狂笑了一聲道:“三位最好是想清楚點兒,不要誤人誤己。”
韓翊道:“老偷兒從來不做虧本生意,我正在想用你毒指賀奇一條命,陪那雲霄一起進鬼門關,是不是合算?”
賀奇道:“那你就動手吧!”
韓翊笑道:“我再又一想,你賀奇還不配……”賀奇道:“那你滾遠點。”
韓翊道:“打算要我走,可也不這麼容易。”
賀奇道:“你要打算怎麼樣?”
韓翊並不理他,陡地高聲喊道:“雲霄,你現在怎麼樣了?”
被困在閻王壁下的雲霄,正想不出個主意來,聞聲應道:“還好,這點鬼吹燈困不住我。”
韓翊也高聲道:“好小子,你就等著吧!看我除去了這魔崽子,再救你上來。”
賀奇聞言,冷哼了一聲道:“憑你老偷兒也敢冒大氣,我只須探手砍斷這枯藤,姓雲的小子就得粉身碎骨,還能等人出手去救?”
他這兩句話出口,使韓翊等三人大吃一驚,準知道賀奇這兩句話不是虛聲恫嚇,於是一拉楊、施二人,退出去老遠,低聲商量著救人之計,但仍在監視著那賀奇的行動。
如此一來,雙方面四個人的心中,都有著畏懼之感。
賀奇心中所想的是:“自己雖然握有云霄生命之機,但如扭斷枯藤,摔死了雲霄,自己也難逃三人的圍攻,以武功造詣,不說要製勝,就是能保得一條命也不易,同歸於盡這辦法,對自己太不合算……”韓翊三人所想的,是救人不成,如果賀奇真的下毒手,就是能搏殺了他,也於事無補……兩方面都人著動輒得咎之難,彼此只有沉默相對,誰也想不出個兩全其美之策。
在這時的雲霄,也正在籌思自救之計。
他再次地打量四下形勢……
峭壁光滑如鏡,實難著足,上下相隔有十丈有餘,任自己輕功絕倫,也無法下去……
雙腳已被枯藤纏住,無法掙脫,就是能夠勉力上去,也受這牽纏所累……枯藤細而脆,已失去原有的韌力,但卻關係著自己的生死,目前難支承得了他的重量,稍一用力,隨時就有中斷之虞……毒指賀奇守在上面,扭斷枯藤可說是易如反掌,雖有韓翊等人前來打救,只怕也難以為力。
這幾個念頭,在他腦際周而復始地掠過,仍然想不出個萬全之策。
“啾啾”兩聲鳥鳴。
他仰頭看去,就見兩隻小鳥,比翼而飛,在峭壁邊上掠過。
心忖:“自己要是能夠像飛鳥一樣地自由翱翔,那就好了。”
一念未了,忽見石壁的極右邊,有一條人影,鬼魅似的只一閃,已貼向石壁,先由下而上,慢慢地揉升,上有十數丈左右,倏地又迅速地落下來,身形靈便已極。
等到落下有五六丈,驀地貼壁不動了,在像是掛在石壁上一般。
雲霄的眼力自是銳敏,相隔雖遠,但也看得清楚,何況又是白天,日光照射下,看得更明朗。
見那黑衣人乃是以雙掌貼按石壁而停住身形的。
心頭不由大為詫異,暗忖:“他這練的是什麼功夫?'壁虎功'沒有這樣神奇,'祥雲托足'也沒有這般從容,此人這是什麼功夫?……”那黑衣人倏地又動了,這一次是向上猱升,眨眼之間,已升到石壁頂上,隱沒不見了。
這只是眨眼間的事,雲霄的腦際,已撇開了思索脫困之想,轉而念到那黑衣人的身法上去。
心忖:“那黑影他是人是鬼,怎麼幽靈一般,乍現又隱。如果是個武林中人,在這等陡峭光滑的千仞石壁上,又怎能上下自如?
“……不不,自己從來不信鬼神之說,那他一定是人,但他所練,又是一種什麼奇功絕藝呢?……”他就這樣地百思不解,搜索枯腸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時間易逝,就這樣半天的工夫,午時已過,秋陽正射而下。
在這閻王壁頂上的人,巧手方朔韓詡和那毒指賀奇,仍然互相僵持著,不退不戰,只是一味地堅守。
雲霄也有些吃不住勁了,他這一個勁地提氣輕身,時間長了怎麼行,他已感到十分疲累,加以太陽也曬得他悶懨懨的。
忽然腳下傳上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就憑你這樣沒出息的人,也想在武林中稱雄,我看乾脆回家抱孩子的好!”
雲霄此刻提氣伏在石壁上,根本就無法向下望,但聽那聲音,卻有些是罵自己的,忙問道:“下面是什麼人,可是跟我說話嗎?”
那人道:“我又沒有發神經,不是和你說話,難道我還自說自語不成。”
雲霄道:“真對不起,我萬沒想到你也停在這閻王壁上,可也是困在此地的嗎?”
那人似有些生氣,叱道:“胡說,難道你一個人沒出息,天下的人就都得跟你沒出息不成。”
雲霄聽那人一口一句沒出息,罵得他臉兒已有些發熱,心中雖生氣,但強接了下去,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道:“你猜我是什麼人?”
雲霄道:“我又沒有和你見過面,怎會知道你是誰?”
那人道:“你這人哪,除了會冒大氣,自命不凡之外,還有什麼能耐,若是你已見過我,又何須叫你猜?”
雲霄也有些生氣了,立即沉默不語。
那人見沒有反應,又道:“怎麼,你不高興了是嗎?真小孩子氣,還打算在人前稱雄呢,我看你在人前充狗差不多。”
雲霄實在忍不住了,氣哼哼地道:“稱雄充狗是我的事,何勞尊駕掛齒……”下面那人似乎發了怒,大聲嚷道:“好哇!你這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的事兒我不管了。”
雲霄朗笑了一聲道:“我幾時請你來管我的事了?”
那人道:“好!不管就不管,你讓開一點,我要曬太陽。”
雲霄苦笑道:“在下苦是能夠移得開,何必老站在這兒呢?”
那人道:“我不管這些,你不讓開的話,我可要把你推開了。”
他還是說動手就動手,身形猱升上來,探手就向雲霄的腳踝上抓去。
他這一突然的舉動,嚇得云霄汗都出來了,忙喊道:“老前輩,這玩笑開不得呀!”
那人冷哼一聲道:“沒見過你這膽小鬼,怕什麼?你沒練過壁虎功嗎?”
雲霄道:“若是武林一般的'壁虎功',不學也會,正宗內家的'壁虎功',我還不知有誰練得成。”
那人道:“也虧你說得出口,癲老頭都傳給了什麼功夫?”
雲霄一聽對方竟知道他師父的名號,心中方一驚,倏覺腳一輕,枯藤已斷,“呀”
的一聲驚叫,身形就朝壁下溜去。
那人卻叫道:“提氣輕身,以氣托手,四肢貼壁,再運氣力達上下前後左右六關,然後納丹田,徐徐下滑。”
他叫著,雲霄依言而為,果然穩住了下滑之勢,也就是半盞熱茶的光景,人已落地。
就在他身形方著地的瞬間,那黑衣人也溜了下去。
雲霄細打量對方,見是個黑衣老者,生得這般難看,就別提了。
水泡眼,半截眉,還有兩筒濃鼻涕,朝天鼻子,頷下有一撮老鼠鬍子,臉上似乎有些浮腫。
就憑對方這副長相,如不是親眼看到,誰也不相信他身懷蓋世武功。
雲霄穩住了勢子,又調了一口氣,平抑了一下方才那不安的情緒,連忙施禮道:
“多謝老前輩指點,雲霄今天如不碰上老前輩,就許會呆死在這閻王壁上,敢問你老人家尊姓大名?”
那黑衣人老道笑道:“那就不必了,磕個頭算啦!”他說著,伸手在頷下向上一掀,緩緩取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個清秀的面目。
雲霄的雙目一觸及那張臉,立時呆住了,突然失聲叫道:“元弟,是你呀……”話聲中,一躍而前,掄掌就向那人打去。
原來那黑衣老者,乃是小俠乞舒元,他一邊躲著雲霄的撲打,一邊卻笑道:“你這太不成體統了,哪有後生晚輩敢打老前輩的。”
雲霄卻笑罵道:“好小子,竟和大哥充起老前輩了,你記住,不定什麼時候,我要叫你哭個夠。”
就在閻王壁頂上,韓翊也和毒指賀奇打得聲勢凌厲。
須知巧手方朔韓翊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鬼精,經過了半天的思考,忽然若有所悟地想道:“以他雲霄的武功.這片峭壁怎能因得住他,莫要中了這魔頭的詭計,等他來了幫手,吃虧的可能就是自己…”心念動處,打火點燃了旱煙桿,邁步向著毒指賀奇走去,邊走邊笑道: “老賀呀!我老偷想清楚了,姓雲的一條命,我看還是同你換了吧!”
賀奇冷冷地道:“你要打算怎樣?”
韓詡道:“我想你毒指居士賀奇在江湖上,多行不義,濫造殺孽,視天下蒼生如草芥,今天該是你報應的時候。”
賀奇冷冷地道:“就憑你老偷兒也配對我說這些?你就不怕我扭斷枯藤,傷了姓雲的命嗎?”
韓翊笑道:“他姓雲的死生只是他一條命,但我能為他一人的生死,誤了武林千百同道的生命,豈不是罪莫大焉?”
賀奇道:“這麼說來,你是打算和我動手嗎?”
韓翊笑道:“豈止是動手,我要為武林除害。”
賀奇陡地一聲狂笑道:“好哇,我也正有意領教閣下幾招煙桿的功夫。”
韓翊笑道:“你是說要以空手對我的旱煙桿,我可不能栽這個跟頭,對付你這麼一位魔崽子,要用兵刃,傳出去,我老偷兒還怎麼混……”他話沒說完,楊海平一躍而前道:“殺雞焉用牛刀,師叔,把這魔崽子交給我吧……”“你們誰先送命都是一樣。”
楊海平話音方落,賀奇已暴喊出來一聲。
爪隨招出,一探左臂,五指若鉤,直向楊海平抓去。
楊海平早就留上了神,一見對方發招,立即閃身斜縱,打算先讓對方這一招,再迴轉身對敵。
哪知,賀奇的身形似電,如影隨形跟著爪又抓至。
這一來,楊海平不禁大吃一驚,雙足猛一點地,又直飛去丈餘,身方落地。
可是,在他身形尚未站穩,倏地又覺颯然風響,賀奇雙臂環張,又撲了過來。
楊海平心頭更是一凜,暗叫一聲:“好快的身法!”
他此際已是躲無可躲了,趕忙蓄勢貫力,搶占先機,等到對方雙爪正要抓下的瞬間,倏地將身形一矮,竟從敵人右肋下穿了過去,在身形連轉中,驀回身一招“白蟒出洞”,掌挾勁風,打向賀奇後心。
他這一招,可說是快速異常,又是攻敵之個備,以為必被打中無疑。
事出意外,他一掌方一發突感自己的手掌已被一氣挾住,而且有一股陰寒之氣,循臂而上。
定眼看去,楊海平可就變了臉色。
原來,不知這一招怎麼來的,他的手臂竟被賀奇抓在手內。
他心驚之餘,趕忙用力向後一拉,打算掙脫手去。
賀奇陰森森地一笑道:“小子就憑你也配和本壇主動手,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
他話沒說完,先是施琳的一聲尖叫,掄劍就要前撲。
跟著又是韓翊一聲大喝,旱煙桿也出了手。
就在這一眨眼之間,突地從閻王壁下冒起一條人影,像一隻大鳥般,掠空而至。
毒指居士賀奇倏覺自己被襲,自救要緊,立將手一鬆,放開了楊海平,閃身避招。
人落身現,原來是雲霄縱上了崖來。
他雖然受了大半大的苦,如今站在那裡,風采依舊,瀟灑已極。
楊海平脫出了掌握,退後有七八步,才得站穩,心頭上仍是“怦怦”亂跳。
他幸虧雲霄來得及時,自己的內功造詣也還深厚,如果再晚上片刻,就是韓翊和施琳全力拯救,只怕也得被毒攻內腑,不死也得重傷。
韓翊和施琳兩人一見來了雲霄,連忙收勢。
老偷兒雙眉一展,哈哈笑道:“雲小子,你怎麼沒有死呀?”
雲霄笑道:“我要死了,江湖上這些魔羔子,讓誰去拾拾他們?”
賀奇怒喝道:“你倒冒得好大氣!”
雲霄哈哈一陣狂笑道:“就算是冒得大氣,你可敢一試!”
賀奇厲聲叱道:“試試就試試!只怕你難逃我追魂三爪。”
聲落掌發出,抓向了雲霄胸前的“乳泉穴”。
此招一出,看得個巧手方朔韓翊心頭一凜,暗道:“這才是千山派的絕招,只怕雲霄不易應付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45:15

第十九回

日薄閹嵫,映起漫天紅霞,幻成千百種美麗的圖案。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大地上漸地塗上了一層無邊的暗影,慢慢地擴大。
紅螺谷閻王壁上的幾個人,好似對時間的早晚,並不當作一回事,因為他們腦際只有仇恨,眼前正作生死的搏鬥,哪還有心去管時間的流逝,夕陽、晚霞,那是吟風弄月時的雅緻……此際,在他們每一個人的心頭上,只存在著生和死……毒指居士賀奇眼見閻王壁沒有困得住雲霄,本就吃驚,再估量目前形勢,大是不利,準知道這一道是兇多吉少。
更令他奇怪的,是那陰司秀才冷焰,怎麼卻不見人影兒了?
心忖:“這小子必是被那兩個妞兒迷住了……”想到了那石牢中的兩個美人兒,不由得妒火中燒。
在此際,又經云霄用活一逼,更是氣憤填胸。
妒、惱、氣、恨,使這魔頭爆發了兇性,厲喝一聲,探爪便抓向雲霄胸前的“乳泉穴”上!
他在這一招是情急而出,正是千山派的絕技,“追魂三招”中一式,“千穿萬穿”,意在爪先,有著含蘊不盡的玄炒,使人見之,測不透他這一招之後,還藏著多少厲害的後招,無論對方是招是架,都有些左右為難。
巧手方朔韓翊可是識貨的人,他見狀不禁心中一懍,忖道:“只怕雲霄難接這一招……”他心中是這麼想,看那雲霄時,竟似一無戒備,而且絲毫沒有閃避之意,仍然是笑聲不斷。
眼看著毒指居士賀奇那一隻毒指,堪堪已點上了雲霄的胸際……施琳姑娘驚駭得:
“啊!”出了半聲,趕快抬手按住了櫻唇。
楊海平把兩隻眼睛瞪得都快要突了出來,同時右手握緊劍柄,待機而動。
韓翊雖是個老江湖了,經歷的險難不算少,但也禁不住心中怦怦亂跳。
就這麼千鈞一發的瞬間,也沒看清雲霄是用的什麼一招,身形未動,就只胸腹微微的一縮。
那賀奇的一隻毒指,不但部位差了寸許夠達不上,而且成了滯勢,前力已盡,新力未生,連變化都難能願。
在這時,只要雲霄還手進擊,就可製得先機。
驚怔中的楊海平,忍不住脫口喊道一聲:“好!”
賀奇卻驚得心頭一震,迅疾仰身,“鯉魚倒岸波”,嗖地向後倒縱出去一丈開外,胸頭一陣怦怦直跳。
雲霄仍然沒有還手之意,轉頭朝著楊海平微微一笑,那樣兒瀟灑已極。
巧手方朔韓翊卻嚷道:“雲霄,你怎麼不還手哪?”
雲霄笑道:“對付這等江湖末流,我是擔心碰髒了手,沒處洗去,同時我也想看看他們千山絕藝,有怎麼樣個高法。”
韓翊道:“人家方才那一招真不含糊……”雲霄笑道:“那也算不上絕藝,不過還有點意思罷了。”
兩個人的一問一答,使那凶悍成性的毒指賀奇,氣得雙目欲裂,霍地大喝一聲:
“姓雲的,你休發狂,再接你賀大爺這一招!”
喝聲之中,身形暴起,右手化為掌,一掌劈下,掌呼呼,有一股腥臭之氣,令人欲嘔,掃捲而至。
韓詡陡地高叫一聲,道:“雲霄!小心著,這可是醜臉兒的毒招了。”
他在喊聲中,順手一拉楊海平、施琳,向後退有七八尺遠。
雲霄仍然神定氣閒,不過他也不敢大意了,因為施毒和功夫不能一樣,再看那楊海平,卻是直著眼盯著場中兩人,似已看得入了神。
原來此際,雲霄和毒指賀奇動了真招。
但見他繞著賀奇一個勁地遊走,並不出招,但由那身運轉所激起的勁氣,竟將賀奇困在當中,連招式都無法施展出來。
楊海平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出人家這是什麼功夫,怎會有如此的神妙,低聲向韓翊問道:“師叔!雲大哥這是什麼身法啊?”
韓翊搖了搖頭道:“我也看不出來,總之,這不是癲老兒的傳授,可能他另有奇遇!”
以老偷兒韓翊這樣的江湖,都看不出雲霄的功夫來路,那毒指賀奇就更不用提了。
所以,沒出三十招,他已然感到有些力不從心了,由不得怒火更旺,心情更急,越發地暴躁。
他這麼心不定、神不寧、氣不穩,正是犯了武家交手過招的大忌。
而那雲霄仍是神態從容,只是繞著遊走並不出招,身形由快漸慢,也越轉越慢了,看樣兒似已力竭。
楊海平卻為之著急,忙向韓翊道:“師叔!我看雲大哥要不行了!”
韓翊道:“你怎見得?”
楊海平道:“我瞧他有些乏力了!”
韓翊叱道:“放屁!你師父是怎麼教你的,'示弱以驕敵'都看不出來,他是怕將這魔頭驚跑了,再打算為江湖除害就不容易了,我猜他快下殺手啦……”就在他一言方休,倏地響起一聲怪嘯。
但見那毒指賀奇沖天而起,人在空中,雙爪一分,頭下腳上,徑直向雲霄頭頂,罩撲而下。
韓翊見狀,驚叫了一聲:“鬼影魔爪!”
這一招正是千山派的武功殺手,自出現江湖以來,可以說是很少有人脫出爪下者,不要說被他抓上,就是被指風掠上一點,也得中毒而死。
可是,那雲霄似有成竹在胸,他不慌不忙,倏地身形一挫,手腕翻處,但見耀光一閃,匝地飛起一道長虹,迎著那賀奇抓來之勢,交錯而過。
驀然之間,賀奇發出一聲厲嘯,斜飛出去兩丈多遠,身甫落下。
倏地從閻王壁下,又翻起一條黑影,迎著那賀奇將落下的身形,橫撞過去。
毒指賀奇本已被神劍所傷,這又一冷不防撞來個小黑影,勁力猛烈異常,正被撞在小腹丹田之間,他哪還承受得了。
剎時間,厲嘯變成了慘嗥,一個倒翻跟頭,栽下了閻王壁。
慘嗥聲仍然悠悠傳來,那小黑影也現出了本相,原來是那小叫化舒元。
楊海平見狀,先一怔,方待出聲招呼……就在那慘嗥聲方逝瞬間,遠遠又傳來了一聲驚叫。
那叫聲尖銳刺耳,一听就知是發自女人口中。
雲霄心中一動,忙喊了一聲“不好!”,道:“可能是梅、薛兩位姑娘出了事,咱們得快些趕去。”
話聲未落,身甫縱起,循聲沿著壁頂山崖,飛奔而去。
那一聲驚叫,正是小姑娘薛琴所發出來的。
原來那陰司秀才冷焰在兩女挾持下,要到閻王壁去救雲霄,可是,這位陰司秀才是出了名的陰狠狡詐,他怎會如此的聽話。
無奈,目前他已被人制住了,身不由己了。
他被薛琴姑娘牽著,順著山道直奔閻王壁,但在走到中途,有一條岔道,一是去閻王壁的,另一條路是去鼎鑊澗。
那鼎鑊洞是一道深澗,谷底有一個深潭,這地方可能是一個火山口,因為那潭水終年都是熱燙,據說,在潭里可以煮熟雞蛋,如果人跌了下去,哪還能會有活命。
陰司秀才在挾制之下,不得不把梅、薛二女帶上了鼎鑊澗。
大約頓飯的光景,他們到了一處山崖邊。
梅影抬頭看去,只見峭壁千尋,矗然直立,中間是一道深澗,而對面也是一樣的陡峭石壁。
在兩面石壁之上,都有一條鐵鍊下垂。
三人就停身在頂上,一陣山風吹來,吹起二女一紫一白兩片衣衫,真有點似欲仙去之概。
陰司秀才冷焰由不得心中又是一盪,暗忖:“人生一世,如能得這樣兩位美人兒相伴,遨嘯山水之間,真個是南面工而不易。”
他念頭方轉,梅影已然問道:“冷焰,你這是把我們帶到什麼地方了?”
冷焰道:“你們不是去閻王壁嗎?穿過這道山澗就到了。”
薛琴道:“我問你這深澗怎樣過法?”
冷焰道:“你們沒看見那兩條鐵鍊,只須垂下去,轉過崖口,就到了閻王壁。”
梅影總算在江湖上跑了兩天,心眼也多些,冷冷地道:“怎麼放著正路不走,偏要走這山澗,你是不是鬧鬼呀?”
她在說話時,薛琴手上加了力,剎時間,一陣奇疼沿臂而上,痛得陰司秀才直齜牙,忙道:“別用力,別用力,聽我說呀!”
薛琴慢慢鬆了手上勁,冷冷地道:“你說吧,可要敢騙我,可小心我那斬經剪脈的手法,準讓你夠受的。”
冷焰哭喪著瞼道:“我怎敢騙姑娘!”
薛琴冷冷地道:“我料你也不敢,快說,為什麼舍正路不走,跑到這山澗來?”
冷焰道:“你們可知那毒指賀奇正守在閻王壁上嗎?雲霄可是吊在閻王壁的半腰哩!
如我們從正路到閻王壁的上面,賀奇只有下毒手除掉姓雲的性命,到那時你們就又該怪我了,所以帶你們走上這條路,人不知鬼不覺,咱們救了姓雲的,你們再折回去還來得及,怎麼樣? ”
這一篇鬼話,說得也未嘗不是理,薛、梅二女聽了,互相對望了一眼,交換了一下眼色,從神情上看,她們是信了陰司秀才的話。
梅影冷哼了一聲道:“好!算你說得有理,咱們怎麼下去呢?”
冷焰道:“當然是從這鐵鍊上墜下去啦。”
海影聞言,探頭向下看了一眼,見那鐵鍊只有一根,勢難同時下兩人,不由犯了猶疑,緩緩地道:“要下此之澗,我們三人勢必得分開,我卻擔心你會乘機溜了。”
冷焰笑道:“姑娘又何必多心,憑我冷焰再大的能耐,也難是二位的對手,你們可先下去一位,我走中間,就不會跑了吧!不過等到救下了姓雲的,你們如以改變了心意,不肯放我,那我不是上了大當?”
薛琴道:“我說出口來的話,向無不算!”
冷焰道:“我卻不能相信。”
薛琴道:“要怎樣你才相信?”
冷焰道:“你最好現在先鬆開手。”
薛琴聞言沉思了一陣,立即真的鬆開了手道:“我就不怕你會跑掉。”
冷焰奸笑了一下道:“姑娘,我冷焰在兩位監視之下,可沒那樣的膽子。”
薛琴道:“我料你也不敢。”
冷焰道:“是不是要我先下去?”
薛琴道:“我還信不過你,最好是我先下去,你走中間,最後影姊姊下。”
她說著,先就探身一抓鐵鍊,倒換著手向下滑行,等她下了有兩支左右,冷焰才接著向下滑,最後是梅影姑娘。
正當薛琴姑娘方落澗底,只覺著白霧迷漫中,有一陣陣熱氣撲來,心中一動,忙喝道:“好你個陰司秀才,鬧的是什麼鬼?
……”
她嬌喝之聲方出口,那快將落地的陰司秀才已然發動,雙手一鬆鐵鍊,人就凌空撲下。
白霧迷漫中,薛琴乍覺有變,須待擋架時,已遲了一步,手探處就只抓住了冷焰的衣袖,一股大力撞來,人被捲起,驚起一聲尖叫。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她已跌入那沸騰騰的滾熱泉水里。
就在薛琴姑娘跌下的瞬間,嘶啦一聲響,她把冷焰的衣袖,扯裂了大半幅。
冷焰被那餘力一帶,一個立腳不穩,嘩啦啦一聲,他的下半身也落下水。
那泉水溫度很高,一蓬蓬蒸氣迷漫,罩起來整個洞底都是煙霧茫茫。
冷焰雙腳甫一落水,禁不住大葉一聲,覺得那泉水燙熱得難以抵受,趕忙一提氣,借力使力,跳上岸來。
此際,梅影姑娘也已將落地,見狀大驚,嬌喝道:“好個反复無常的東西,原來真個奸滑得很,姑娘卻饒不了你。”
冷焰哈哈笑道:“就是你今天也難逃公道,除非答應嫁給我。”
梅影聞言,雖然氣得雙目冒火,但卻關心著薛琴的安危,並不理冷焰的胡說,嬌聲喊道:“琴妹妹,琴妹妹!快上來呀!”
冷焰哈哈一聲怪笑:“她這時怕已都被煮熟了,還能上來得了嗎?”
梅影一聽,這才真的急了,翻手抽出巨闕劍,凌空一搶,射出一縷寒芒。
只見她臉罩寒霜,眉現殺氣,美眸中有兩顆晶瑩的淚兒,寶劍一揮,急逾電掣,抖出了一招“梅花三弄”。
嗖嗖嗖,劍尖顫動打出三朵劍花,向著陰司秀才冷焰腰腿的“精促”、“委中”、“三里”三處大穴刺去。
陰司秀才冷焰見梅姑娘劍招一出,就是狠著,心頭個由一凜,眼前地勢既窄又狹,避之無路,除非是跳下那熱泉水中去。
可是那泉水灼熱異常,他實也不敢入水一試,只好施展出一手“鬼手擒拿”,來化解這一招。
這“鬼手擒拿”也是擒拿法的一種,卻和一般的擒拿法不同,它的動作度很小,功夫練得老到的,單單是肘部以下活動便行。
此種手法的主要功用,乃是抓拿敵人的關節部位,以及持著兵刃的手腕。
陰司秀才冷焰在這一手功夫上,可說是下過了苦功,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一出手滿以為必能將對方手中劍奪了過來。
可是,他不清楚梅姑娘乃是武林三大世家的傳人,梅花劍法也是武林中有數的絕技,怎會那樣不濟。
就在他探手方一抓到的瞬間,眼前紫衣一晃,一手抓了個空。
梅姑娘跟著又招變“寒萼吐蕊”,反劍上撩。
冷焰一招抓空,心頭一震,一隻手尚未抽回,乍見冷光一閃,砭撩生寒,就知不妙,趕忙用了一式“輪迴常轉”,火速抽臂回身。
“嘶!”的一聲裂帛之聲,冷焰就覺腕部有些刺疼,忍不住驚叫了一聲:“哎呀!”
原來在梅影姑娘那一劍撩處,竟將冷焰右手衣袖齊中割斷,連手腕也被劍芒掃撲了一道血槽。
這一來,冷焰算是吃了一著大虧,冷哼了一聲,反手亮出來他那追魂扇子,兜空扇,裹起一股巨大的勁力,向梅姑娘當頭壓到。
勁風中含有一股腥臊之氣,一入鼻就知在他這扇中,一定是含的毒物。
梅影卻不敢大意,旋身搶站上風,以免中毒受損。
哪知冷焰這一招,卻是虛實兼用,一見梅姑娘閃了開去,左掌貫注全力,推了出去。
剎時之間,梅影就被一股掌力罩住,感到有些陰寒逼人,渾身四肢百骸,都似失了勁力,心中大大地一凜,暗叫一聲“不好!”
眼看著,梅影姑娘就要步薛琴的後塵,也得被冷焰掌力迫進那滾燙的泉水里。
就在這麼危機一發之際,水潭里突然“嘩啦!”一聲大響,水花濺起七八尺高。
隨著那水花飛濺,有幾顆水淋淋的石子,疾勁打向那陰司秀才冷焰。
冷焰作夢也沒有想到薛姑娘落下熱水火潭,她竟會不死,而且還能打人。
他聽到水響,扭頭看去,見從潭水中冒出來了那薛琴,心中方一驚,石子已然打到。
冷焰哪會將幾顆石子放在心上,哈哈一聲怪笑,右手一擺,打算拂袖抖開那打來的石子。
哪知,他忙裡有錯,忘了他那右手衣袖,已被梅影姑娘的長劍斬斷了。
抖袖無風,這才驚覺,打算撤肘,已然無及,他那一甩腕,正迎著一塊掌頭大小的石頭,撞在了那被巨闕劍劃傷的手腕。
那石塊離水時間不久,仍然有些灼熱炙人,打在傷處,有些火辣辣的,虎口一麻,手中的追魂扇子,也脫手墜入潭中。
這一來,陰司秀才冷焰心疼手疼連在一起,悶哼了一聲,差一點流下眼淚來。
梅影姑娘就在這一剎那間,人在空中,彈腿長身,輕輕落在了熱泉對面,與冷焰成了隔潭對立。
薛琴冒出水面來,手中託了一宗物,朝著梅影道:“梅姊姊!
你看這是什麼東西? ”
梅影凝目看去,就見薛琴手中托著一宗物件,一尺多長,三寸來寬,像一支笏版,黃澄澄的,霞光耀眼。
她怎會認出來是什麼物件,搖了搖頭道:“我不認識,大概許是一宗寶物吧!”
陰司秀才冷焰一看到那東西,不由得吃驚,脫口喊道:“三陽銅……”他一喊出口來,倏地驚覺,忙又改口喝道:“小丫頭快把那東西給我,紅螺谷之物,也是你們隨便動得的?”
薛琴乍一聽是“三陽銅”,心中一動,想到了其母那縛足鐵鍊,除了練有三陽神功的人,可以斷得了之外,用“三陽銅”也叫以斷得,這才叫天緣湊巧哩!
任他冷焰怎樣的虛聲恫嚇,小姑娘連理不也理,笑向梅影道:“姊姊,你聽到沒有,鬼秀才說是三陽銅呢?”
梅影也是大喜若狂,咯咯嬌笑道;“妹妹,那太好了,有了三陽銅,伯母就可以脫困了。”
冷焰見任自己怎樣地叫喊,對方竟然不理會自己,不由惱羞,而且貪念頓起。
因為那三陽銅乃是日月星三光之精,凝結而成,功能駐壽延年,祛火避水,有它為助,更可以練成一種上乘功。
由於有這麼多的好處,冷焰哪能不起貪心,情急之下,又喊了一聲道:“丫頭,快將那東西還我!”
薛琴聞言一撇嘴,冷叱一聲道:“憑什麼?不要臉,我是在潭底摸到的,又不是你祖宗留下的,為什麼給你?”
冷焰喝道:“你敢不給,是這紅螺谷的東西,就全是我的。”
薛琴叱道:“放屁!這潭底還有一隻大烏龜呢?它可是你的祖宗。”
她這一罵,冷焰更是憤怒難忍了,他忘了那潭水是相當的灼熱燙人,縱身就直向薛琴撲去。
薛琴朝他扮了一個鬼臉,把頭一低,便自鑽入水中。
冷焰等身到潭頂,才倏地想到那潭水是灼熱難當的,趕緊側身斜縱。
梅影笑罵道:“鬼秀才,我真不知道你這把年紀是怎麼長的,會成心搶人家的東西,要臉不要臉?”
笑罵聲中,揚手推出了一掌,勁風捲處,冷焰可就慘了。
他身在空中,本打算斜縱向對岸,被梅影這一掌,逼得他前進無路,後退無力,真氣一泄,撲通嘩啦一聲巨響,墜落在潭水里。
別瞧薛琴她人在水中,悠遊自如,宛如是一條美人魚似的,並不怕那潭水燙熱。
那是因為她從小在青靈谷三陽洞,練就的耐熱本領,這一點溫度,又算得了什麼?
何況在她手中,又掌握著祛熱避火之寶“三陽銅”。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45:37

冷焰這一落下水去,可就不行了,燙得他哇呀呀怪叫不休,拚死命爬上岸去,皮肉已有多處被燙得成了鮮紅,只差沒有燙起泡來。
把一個梅影姑娘,笑得是花枝亂顫,喘著氣道:“礙…哈……這才真叫報應呢!”
冷焰這一口怨氣可就大了,忿怒越發難忍,汪嘯一聲,掄起雙掌就朝水面打去。
就見那掌風觸及水面,一陣轟轟發發,嘩啦啦大響,潭水突然向下,陷有七八尺的深……隨著立又湧了起來,冲起兩根三五尺粗的大水柱來,有丈多高,亮晶晶的,宛如兩根水晶般,蔚為奇觀。
那水柱甫起又落,互相一碰一撞,嘩啦啦,化成一蓬驟雨,又如千萬支水箭似的,四下迸射飛散。
梅影睹見,不由暗自心驚,但看這等威力,足知人家陰司秀才冷焰的武功造詣不凡,卻不是浪得虛名,這兩掌如果打在地面上,最低限度也得裂開一個大坑。
冷焰這兩掌,卻是用出了全力,目的是要擊斃薛琴姑娘,他好得到那“三陽銅”。
就因生了這一念之貪,將那片憐香惜玉之心,一掃而光。
可是,他是枉費氣力了,兩掌空自激起了潭水呼嘯,冒起了多高水柱,但並沒有傷得著薛姑娘毫髮。
等到潭水平靜,只餘下圈圈漣漪時,那薛姑娘,早已上了岸俏生生地站在梅影身邊,正望著他吃吃發笑。
冷焰氣得只有乾瞪眼,突地厲嘯一聲,縱撲過潭來。
就在他身方落地,眼前白影一晃,薛琴已然躍向了對岸。
冷焰哼了一聲,朝著梅影道:“丫頭,我先斃了你再找那丫頭。”
說著槍掌就向梅影攻到,一副拼命的樣子,越發顯得他凶悍暴戾。
梅影咯咯笑道:“你這鬼秀才少冒大氣,姑娘可不怕你狠。”
話聲中,手中巨闕一揚,欺身疾進,一柄劍施展開來,宛如怪莽靈蛇,寒芒暴漲,一路的進手招法。
冷焰的功力雖較梅影稍高一籌,但卻吃虧先丟了趁早兵刃追魂扇,此際他空手對人家仙兵利刀,這就有點相形見絀。
就在此際,倏聞那薛琴道:“梅姊姊,這鬼秀才交給你了,快宰了他,我到洞頂上等你去啦!”
冷焰循聲看去,就見那薛琴,已然玉手抓住鐵鍊,向上猱升不禁心中大急,驀地探手入懷,抖手打出一物,射向那鐵鍊。
轟然一聲大響,那鐵鍊竟被齊中炸斷。
薛琴不防,還真被嚇了一跳,幸而她還沒有爬上多高,雖然墜跌下來,也還沒有摔著哪裡。
梅影見狀,認出冷焰所發的一枚烈火彈,心中一怔,方待搶飛過去。
冷焰的身形早已縱起,落向了對岸,截住了薛琴,獰笑道“丫頭,你跑得了嗎?快將那東西給我!”
薛琴秀目眨了兩下,道:“給你!為什麼?有本事就動手搶吧,只要奪得過去,就算你的好了?”
冷焰怒哼了一聲道:“你要找死!”
話音未畢,掄起雙掌,呼呼兩聲,連向薛琴劈過去三掌,真個是力猛如山。
薛琴不防對方出掌這麼快,一著失機,自己已被人家掌力所罩,空有一身功夫,竟然施展不出來。
就在這時,眼看著姑娘要傷在陰司秀才的掌下……梅影心中大急,欲救無及,突然想起了一個主意,探手在潭邊搬起一塊大石,用盡平生之力,雙掌推拋過去,徑直撞向那冷焰。
大石挾著勁風撞來,任他陰司秀才能夠傷了薛琴,他也得挨那大石撞上。
他這時是自救要緊,怎還顧得傷人,立即反臂一抄,托住了大石,喝道一聲:
“去!”
但聽“轟隆!”一聲,水花濺起數丈高,那塊大石已被冷焰推向潭中中。
海影拋石,本就沒有打算能傷得了敵人,只是叫對方分一下心,薛琴就可以搶占先機,對付敵人了。
哪知,她這下,卻拋出了一個主意來。
心念動處,卻喊道:“妹妹,快將那東西交我,你好放手去對付那鬼秀才。”
薛琴冰雪聰明,聞言就知梅影的心意,忙應了一聲道:“好,你接著點!”
聲出,手已揚起,已將那“三陽銅”拋向了對岸。
冷焰一見,倏地縱身飛搶,但他晚了一步,等他身起半空時,那“三陽銅”已到了梅影手裡。
他只好空中一提氣,又復落向梅影這邊,方待再動手去搶時。
驀聽梅影嬌喊了一聲道:“妹妹,接著點,三陽銅又過去了。”
冷焰只好又掉轉頭,再往回縱。
薛琴倏地又叫道:“姊姊,接著,又過去了。”
就這樣,姊妹二人把個陰司秀才冷焰逗得縱過來,跳過去,轉眼間,他已是五六個往返了。
到這時,冷焰才意會到他被兩個姑娘戲耍了,這麼來回的縱跳著,不是要自己疲於奔命嗎?
冷焰明白了被人戲弄,就越發地憤無可洩,切齒罵道:“臭丫頭,膽敢戲弄太爺,先取了你這條小命再說!”
喝聲中,雙掌一錯,就待要向梅影姑娘下毒手。
澗頂上倏地傳來一個聲音,道:“啊!她們在這裡了,已和賊子動上了手。”
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咱們就快點下去,免得這兩位小丫頭吃了虧。”
梅、薛二女聽了那話聲,精神陡然大振,陰司秀才冷焰卻由不得大吃一驚。
原來他們已聽出來那聲音,乃是雲霄和巧手方朔韓翊的口音。
薛琴已然揚聲喊道:“雲哥哥,快點來呀!”
“是琴妹嗎?我們這就下來了!”
應聲的是雲霄的口音,跟著就見一人,攀著那半截鐵鍊,飛瀉而下,眼看著那人就要落地……陰司秀才冷焰見狀,準知道這一遭,自己主意成空了,氣得他滿口牙齒亂挫,探手便往懷中去取那火藥黑箭。
梅影咯咯一聲嬌笑,雙足頓處,人已縱過對岸來。
就這麼一瞬間,雲霄人快要落地。
薛琴倏地驚叫了一聲道:“雲哥哥,小心暗箭!”雲霄聞聲知驚,掃目看去,就見從冷焰手中,打出一宗物件,忽忽的一團,直疾射而來。
雲霄心中知道這批邪派人物手中的暗器,沒有一樣不是歹毒萬分,哪敢讓它飛近,忙即抽出一掌,貫勁推了出去。
就在一掌推出的瞬間,他用了一式“金鎖曳地”的身法,人也急遽落地。
轟然一聲巨響,震耳欲聾,火光閃處,石屑滿空飛灑,雲霄三人,趕忙伏身在地,避開了那石屬的飛射。
原來冷焰打出來的那一枚火藥暗器,被雲霄正氣一掃,震飛回來,撞在了他身後的石壁上,爆炸開來。
就在那火光騰閃,碎石飛灑中,陰司秀才慘叫一聲,但見人影閃動,直朝澗底深處逃去。
在這時,小叫化舒元也從澗頂上墜落下來,接著就是巧手方朔韓翊、楊海平和施琳也全都落下澗底。
韓翊看了梅、薛二女一眼,笑道:“二位姑娘怎麼會跑到這裡?”
梅影道:“我們是上了那陰司秀才的當了,說是去閻王壁救雲哥哥呢,哪知被帶到了此地……”舒元插口笑道:“結果是雲哥哥救了你們,可對!”
梅影聞言,上下一打量這位小乞兒,冷冷地道:“你是什麼人?”
雲霄笑道:“此乃兄之惡弟舒元,自恃齒利,每每戲我,影妹可要小心……”他話未說完,舒元已先躬身施禮,笑道:“舒元給新嫂見禮了。”
一語未竟,先是韓翊突然大笑,接著楊海平也忍不出哈哈連聲,薛琴和施琳兩人,雖沒有笑出聲來,也都掩口吃吃竊笑。
只有梅影粉臉羞紅,秀眉陡豎,嬌叱一聲,揚起玉掌,打了過舒元閃身躲開,不小心一腳踩空,落下潭去,燙得他哎呀一聲,立又跳上岸來。
這一來,眾人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雲霄笑道:“元弟,這才叫報應不爽呢。”
舒元哭喪著臉道:“初見面,新嫂就發河東之威,嚇得小弟失足墜潭,霄哥且從旁助勢,來年洞房花燭之時,新嫂家法責你,大哥!你可別怪小弟不管。”
梅影聞言,心中雖然是甜甜的,但情面上越發地嬌羞難禁,狠狠地瞪了雲霄一眼。
雲霄也覺著舒元這玩笑開得太大了,因為他和梅影雖然同行了好久,但從無情愛的表現,又無婚約之言,他這麼開口就叫“新嫂”,實在有些胡鬧了。
於是,他立將神色一整道:“元弟,你怎麼可以這樣胡鬧……”舒元一瞪眼,道:
“怎麼叫胡鬧,咱們當著韓老前輩在此,不妨請他評個理兒。”
韓翊笑道:“小兄弟,你叫我評理,可是你輸了。”
舒元道:“我得聽聽你韓老前輩的高見。”
韓翊道:“婚姻大事,須得父母師長之命才行,最低限度也得兩人心意相通,既無婚約之言,怎麼可以胡亂喊得?”
此時那梅影已然差異得難禁了,早已背轉身去,但卻不時地偷眼看著雲霄。
雲霄卻顯得有點尷尬,但卻瞪眼盯著小叫化舒元。
舒元笑道:“老前輩說得對,你可知我小要飯的來這里幹什麼的嗎?”
韓翊笑道:“令師徒行事,往往出人意外,老偷兒卻猜不出來。”
舒元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來一個小油紙包來遞給了韓翊,笑道:“老前輩看了這包中之物,就會明白了……”雲霄見狀,心中倏地一動,忙邁前一步道:“讓我看看是什麼物件?”
舒元倏地抽回手來道;“大哥,對不起,你不能看。”
雲霄道:“那為什麼?”
舒元道:“不為什麼!你不能看就是不能看。”
韓翊笑道;“雲世兄,你就不看好啦,瞧他小要飯的,在鬧什麼鬼!”
雲霄笑了笑,退後兩步,舒元才將那油紙包兒遞給了韓翊。
韓翊打開來一看,見是兩封信,全都是寫給自己的,另外有兩份柬貼,是寫給雲霄和梅影二人。
原夾癲仙凌渾和梅嶺綠萼莊的女主人徐綠華,早年原是一雙情侶,後因一點誤會,兩人竟鬧得兵戎相見,凌渾一氣之下,奔赴北天山,徐綠華也嫁了綠萼莊主梅隱君。
這本是數十年前的事了,但是,凌渾並沒有忘情,在每年的青梅熟時、他都要到梅嶺一次。
徐綠華在事後,也知道是場誤會,但因她已嫁了人,不便再同往常一樣,所以也在青梅熟時,相候在梅嶺。
但是兩人在相遇之後,是既不接近,又不交談,只是遙遙對望而已。
這樣,他們是數十年如一日,宛如牛郎織女的鵲橋相會一股,一年一度相見一次。
有時,癲仙凌渾不能去時,他也派雲霄權充信使,走上一趟。
一年復一年,時光如逝,數十年的歲月,轉瞬過去,他們也都從翩翩佳公子和娟娟美佳人,一變而為雞皮鶴髮的老人了,心情上也都有了改變。
幸有丐仙莫邪往返奔跑,他們之間,寫成了一項協議,是要將他們未達成的美滿希望,寄託在下一代的身上。
於是,才有梅影的離開梅嶺綠萼莊,找尋雲霄赴中秋之約。
原意是梅氏雙嬌姐妹二人,由雲霄挑眩可是,天下事往往出人意外,數月來的同行,梅影的心中,已對雲霄產生了情愫。
偏偏在這時,丐仙莫邪救了雲超雲起兩弟兄,才知在這場安排之中,還出來了歐陽玉霞。
老要飯的還真是個熱心腸,用盡心機,總算找到了那被毀的容顏的歐陽姑娘,見她已出了家,皈依了三清,披上了道裝,這才放下了心。
最後,他又去了一趟雲門谷,大事總算成了定局,才修書交由小叫化探尋雲霄下落,並煩者偷兒韓翊權充大媒。
信上之意就是這樣的,關於那兩封柬貼,卻是囑梅、雲二人,要聯合江湖上一些正義之士,協力撲滅天蠍教以積功德,魔消之日,才是他們合好之期。
韓翊看完了信,哈哈大笑道:“我老偷兒自是走了老運啦!
當了現成的媒人……”
舒元笑道:“老前輩,我小要飯的卻不是胡言亂語吧,沒想到這趟苦差事,報酬卻是一巴掌,真個的好人難作喲!”
楊海平笑道:“這全怪你先不把事情說明,才有一掌之賜。”
舒元道:“這麼說來,依然是我的不對了,打也叫白挨!”
施琳插口道:“那也不見得會白挨打,將來他們新婚之期,豈不要重重地謝你嗎?”
舒元大眼一翻,看了楊海平一眼,笑道:“總算有揚夫人主持公道……”他話沒說完,梅影卟哧一聲,笑道:“施姐姐還替他說好話呢,看他嘴裡是否還有人話?”
施琳聞言,立時也羞得粉面通紅,叱道:“你瞧小要飯的,真不識抬舉,我看你將來非得下拔舌地獄不可。”
梅影接口道:“我看他像一隻瘋狗……”舒元在二女夾攻之下,一時間竟張口結舌。
韓翊卻是大笑不止,笑聲洋溢在深澗中,聽起來格外地震耳。
小叫化這一聲“楊夫人”,正說到楊海平的心坎深處,由不得也極忘形望著施琳一飛眼,笑了起來。
“吧!”的一塊小石子打在了他的腮頰上。
笑聲未遇,他先哎呀了一聲,一看是施琳打來的,怔了一下道:“師妹!你……”
“你笑什麼?”施琳俏臉含怒,冷冷問出了一聲。
楊海平摸了一下臉道:“笑!怎麼笑錯了?”
舒元已接口笑道:“那當然是不能笑了!”
楊海平轉頭問道:“小要飯!你這是什麼意思?”
舒元笑道:“你這個大笨牛,連這個都不懂,嫂夫人說不准笑,那就是不准笑,意思深長得……”“嗖!”的一聲,一塊小石子從他頭頂飛過。
舒元一縮,笑道:“這一下沒打著……”又是一句話沒說完,冷不防梅影縱上來,探手一撥,“撲通嘩啦!”一聲響,小叫化舒元人已掉在了潭里,燙得他一個勁地哎呀亂叫。
方歇下去的笑聲,立又爆開來。
就在這時,煥然洞頂上一個冰冷的聲音道:“各位倒是滿開心的,盡情地笑吧,過一陣就是你們命盡的時候了!”
雲霄比較機警些,聞聲仰頭看去,但見一襲白衣飄閃而過,心中一動,忙喊道:
“不好,咱們快搶鐵鍊,遲了就難以上去了。”
他一聲驚叫甫落,倏覺澗底突然黑暗了起來,跟著就見一片黑忽忽的東西,但等搶掌劈投之下,卻感到那東西,輕柔無力,細看之下,更是大驚失色。
原來投下來的,乃是樹枝雜草易燃之物。
巧手方朔韓翊也已覺出不對,忙喊道:“小心,他們要用火攻。”
雲霄道:“咱們趕快搶那鐵鍊,遲了只怕就要葬身澗底了。”
他一聲方出口,驀地一聲大震,就見崖頂上火光連閃,跟著又是嘩一陣響,鐵鍊已被對方炸斷,鐵鍊斷墜下來。
雲霄大喊一聲:“糟了,我們就只有坐以待斃啦!”
小叫化冷哼了一聲道:“沒那麼容易,我得開一下看。”
他說話聲中,倏地縱身向崖壁上一貼,就見他手足並用,壁虎一般,直向上爬去。
韓翊搖頭嘆息道:“丐仙莫邪本就是江湖一異人,且又收了這麼一個好徒弟,看他這身功夫,卻不是一般的壁虎功哪!”
雲霄道;“他這也是壁虎功,只是在中間滲合了佛家'步步祥雲'的功夫,而且他那一身衣服上,也有名堂,所以上下由心了。”
老半天不說話的薛琴,此際突然道:“我可不想燒死在這裡她一言方休,倏見澗底正北,火光一閃,已冒起了一蓬濃煙,那裡的雜草已被燃著。
雲霄見狀卻著了急,忙道:“咱們動作要快!”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46:58

第二十回

爆裂聲一聲連著一聲,從火中傳了出來,火勢隨著那爆裂聲,更是劇烈,冲起漫天火花,令人觸目驚心。
雲霄等幾個人,全都施展開上乘功夫,向峭壁頂上爬。
幸好這片峭壁雖陡,並不怎樣滑溜,且有著手落足之處。
火勢慢慢逼近,除了炙熱得難耐之外,那一股股逼來的濃煙,更是嗆得令人難受。
老偷兒韓詡升到半途,忽然心中一動,忙向雲霄道:“我擔心他們用大石砸下來,那可就糟了。”
雲霄道:“我想他們不會那樣笨,推石下來,不是可以把火焰熄了麼”? 我擔心他們火上加油,那才叫糟呢! ””就在他一言方了,施琳突然高聲叫道:“不好了啦!他們在朝這崖壁上倒桐油呢!”
話音方落,驀地轟然一聲巨響,從崖底下湧起一蓬火焰,油助火勢,竟燃上了陡壁。
雲霄睹狀,連忙喊道;“各位不要怕,快加點勁爬上去,我來替你們斷後。”
喊聲中,他打量了一下澗中情勢,突然抽出一隻手來,以一隻掛在石壁上,貫注全力,連掌連揮。
一股潛力,急湧而出,迫在那火頭上,只震得殘葉橫飛,火星四濺。
就在這一瞬間,梅影陡地一聲尖叫,原來她那衣裙已燃著了火,心驚之下,手方一鬆,人就向火堆中墜落下去。
雲霄一見,心中大急,倏地一鬆手,人也向火堆中撲去。
薛琴聞聲回頭,方待也鬆手下縱。
韓翊叫道:“薛姑娘,快向上爬,只梅姑娘一人,雲霄還能救得,你如果也下去,豈不又給他添麻煩。”
楊海平也接口道:“薛姑娘,你就听話吧,目前只要趕走那放火之人,一切都好想辦法。”
薛琴想了想也對,於是憋了一口氣,功夫施展到十二成,連著幾個竄縱,上升了四五丈,距離崖頂只有兩丈來高了。
在這時,小叫化舒元人已登上了崖頂,探手亮出來一條軟鞭,喝聲:“你們這些不成材的東西,怎麼就會殺人放火呀?”
喝聲中,一搶鞭就撲了上去。
那些放火的匪徒,只不過是天蠍教中的小嘍羅,哪能抵擋得住小叫化這條軟鞭。
但見小叫化一條軟鞭,上下翻飛,宛如那一條毒蟒靈蛇,配上他那身法,端地快得出奇了。
那些賊徒們見狀,想要後退時,但覺一條白練疾捲而下,只一挨上,便都身首異處,有的且被捲扔起老高,摔向那深處去了。
有那相距稍遠,連那前面的人是如何死法,都沒看得清楚,鞭影已到,立被捲扔而起。
這一來,那些放火的匪徒們,發了一聲喊,大叫道:“這小要飯的不是人吶,他是煞星下凡,跑吧!”
喊聲中,人影散亂,全都向坡下跑去。
此際,薛琴也縱了上來,小姑娘娥眉梢豎起,殺氣沖上了印堂,一聲不哼,反手亮出長劍,飛撲上去。
要說這姑娘可真狠,長劍揚起一道白虹,宛如白練飛舞,寒光閃處,立即響起一聲聲地慘叫。
放火的匪徒雖被趕散了,但那火勢並沒有因此稍熄,仍然是烈焰湧湧,黑煙騰空。
但由於澗崖頂上障礙已除,韓翊等人,也就很順利地縱上崖來。
只是卻苦了澗下的雲霄,當他撲到澗底時,四面火勢已然合回,烈焰高達丈餘。 實非一般人所能脫困的。
雲霄雙掌邊揮,總算擊飛了亂草,順手挾起了梅姑娘,再朝四下一看,不禁暗暗叫苦。
原來,那方被擊散了的火頭,乍退又進,重又湧圍了上來、眼前情勢,如果是他一個人的話,衝出火勢,並不十分困難。
但他目前卻不能眼看著讓梅姑娘葬身火窟……念頭轉處,暗中一咬牙,倏地一聲長嘯,頓足而起。
他這是情急拼命,付出了全部的生命潛力,所以這一縱,足足躍起有三四丈高下。
等到力盡的瞬間,兩腳猛地朝石壁上一踩,借力使力,人又縱起了二丈餘。
就這樣,三四個起落,人方上了崖頂,真氣一泄,他已倒臥在地,一動也動不得了。
先跑過來了韓詡,見狀心中一震,方待動手去扶,眼前綠衣一閃,來了施琳姑娘,睹狀大吃一驚,忙問道:“師伯,雲大哥怎麼樣了?”
她說著話,也不管男女之嫌,就要動手去拉雲霄。
“不要動他!”韓翊倏地喝了一聲。
施琳聞聲,手下一停,這才意會到男女有別,由不得粉臉漲得紅過了耳根。
韓翊一見小姑娘臉紅了,才知施琳是會錯了意,方放緩聲音,笑道:“我們江湖中人,本無世俗之見,只因這位雲相公,他是力竭昏厥,妄動不得,否則就可能使他失去武功,那樣一來,豈不是害了他嗎?”
施琳聞言,羞態方斂,低聲道:“那麼這位梅姑娘呢?”
韓翊道:“她是驚駭所致,你只點她一下人中穴,就可醒來了。”
施琳依言,探指朝梅影人中穴點了一下。
就見梅姑娘美眸一張,仍然滿臉驚惶之色,四下里掃了一眼,突然看到倒臥在地上的雲霄。
她微微一怔,想起自己墜下洞中的情形,陡地哭喊了一聲:“雲哥……你可死不得啊!”
喊了一聲之後,她狀如瘋癲,翻身就向雲霄身上撲去。
韓翊猛地喝道:“琳兒,拉緊了她,這時卻動不得云相公!”
梅影的一聲哭喊,頓時驚動了那追殺匪徒的兩人,小叫化舒元和那薛琴姑娘。
兩人聞聲心中一動,以為雲霄必然遭了變故,立即扭轉頭,往回奔來。
等到兩人飛奔到了跟前,就見巧手方朔韓翊,正然在替雲霄推拿。
小叫化慌不迭問道:“老前輩,我大哥怎麼樣了?”
薛琴也搶著問道:“老前輩,我霄哥哥死了嗎?”
韓翊正為雲霄推拿到緊要關頭,雖聽了兩人的問話,也無法答复他們。
薛琴幽幽嘆了口氣,道:“霄哥哥要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梅影此際理智全失,被施琳緊緊地攔住,聞言哭喊道:“都是我害了霄哥哥,他死了我還怎能偷生?”
小叫化此際已看出來,雲霄只是力竭昏厥,經過推拿之後,再調息一陣就會復原,聞言嚷道:“你們都死吧,但也犯不著咒我大哥呀!”
梅影一瞪眼道:“誰像你這小叫化、鐵石心腸。”
小叫化道:“我也犯不著有棉花心腸哪,好好的一個人,沒有事也被你咒死了。”
薛琴緩緩地道:“你說霄哥哥他死不了嗎?”
小叫化笑道:“他要死了,那天蠍教要誰去蕩平?”
薛琴道:“那他怎麼睡著不說話呢?”
小叫化道:“你沒看出來,我大哥只是用力過度,昏了過去啦,等韓老前輩替他推拿過後,導氣歸舍,很快就會醒的。”
“哦!”薛琴輕哦了一聲道:“我看出來了,雲哥哥是昏過去了。”
小叫化笑道:“你不死了吧?”薛琴低聲一笑道:“不死了,我還得跟著霄哥哥殺那些天蠍教中人呢!”
雲霄經過了一陣推拿之後,突然長吁了一口氣,道:“累死我了!”
跟著他睜開眼來,茫然四顧了一陣,望著韓翊道:“雲霄多虧老前輩為我挽回了一命!”
韓翊笑道:“這又算得了什麼?你卻救過我老偷兒好多次了呢。不過現在你還動不得,等到真氣暢通無阻後,那就沒有事了。”
雲霄聞言點了點頭,欠身坐好,閉上雙目,運氣調息起來。
在這時,所有的人差不多全都累了,也全坐在雲霄四周,調息養神。
大約過了有一個多時辰,太陽已有點西斜了。 鼎鑊洞中的火,也熄了大半,只餘下裊裊青煙,仍在隨風飄蕩。
倏地遠遠響起了兩聲清響,嘯聲尖銳,宛如笙簧,只是有些刺耳。
幾人全被驚醒了,但卻沒有一個人移動,似全在傾耳細聽。
嘯聲甫落,就見遠遠飛馳而來兩條人影,轉眼已到了眼前,乃是兩位青衣女郎。
眾人並不理會她們,任她們走到身前。
楊海平方一欠身,韓詡立即施展傳音之術道:“平兒不可輕動,瞧她幹什麼,然後再待機出手。”
楊海平聞言,方始又靜了下來,只是掃目看了兩人一眼。
年長的女郎,打量了眾人一眼,驚嘆了一聲道:“咦!他們不是被燒傷的嗎?怎麼坐著不動呢?”
那個年小一點的道:“想是他們被嚇得呆住了。”
年長的那位搖了搖頭道:“不像不像!他們哪會這樣膽小?”
年小的那位,撇了一下嘴道:“江湖中盡多膽小之輩,別聽他們亂冒大氣,事情架到身,才真是膽小如鼠呢!”
年長的女郎道:“那卻不見得,沒聽公主說嗎?在這些人中,有個姓雲的,膽子卻是大著呢。”
年小的女郎道:“我看是浪得虛名……”兩位女郎的一問一答,目的是在激將哪,哪知幾個人仍是不言不動。
這一來,那年長的女郎忍不住了,嬌喝道:“你們這些人在幹什麼呀?怎麼不說話呢?莫非真個被那場大火燒痴了麼?”
韓翊冷冷地道:“我們還不至於像你們口中那樣膽校”年小的女郎道:“那為什麼不說話呢?你們都是些什麼人?”
韓翊道:“你們先報個萬兒來,看看值不值得和你們說話!”
年長的女郎道:“哎喲,好大的口氣,實告訴你,我們是嶗山派的,人稱我們噴火羅剎,現在是長春公主的近身女侍,我叫焦環,她是我妹妹焦瓊,你們可聽說過嗎?”
韓翊道:“火龍王焦炳,是你們什麼人?”
焦瓊聞言一怔道:“老頭兒,你認識我爹!”
小叫化突地接口笑道:“連我小要飯的也認識,有什麼了不起。”
焦環道:“雖不怎樣了不起,但卻名震江湖。”
小叫化舒元笑道:“是呀,一個人要是臭名在外,江湖上也是知名的,只是不大光彩而已。”
焦瓊倏地一瞪眼道:“你說誰不光彩?”
舒元道:“除了你爹那隻火狐狸,還會有誰?”
焦瓊一聽舒元口出不遜,恕喝道:“好小子,你敢罵我爹?”
舒元笑道;“烏龜王八我都敢罵,你爹他是什麼東西!”
焦瓊道:“好小子,你是要找死呀,今天叫你知道姑娘的厲害。”
喝聲中,衣袖一揚,打出來一顆殷紅色的彈丸來,直襲舒元頭頂。
舒元哈哈一笑,方打算用手去接。
韓翊突地大喝道:“接不得!”
他是聲出袖揚,一股勁風捲起,已將那顆彈丸,囊向澗下。
但聽澗底轟然一聲大震,方才熄去的雜草樹枝,立又熊熊燃了起來。
韓翊笑道:“嶗山派的霹靂彈果不虛傳,未免殘毒了些。”
原來那嶗山派的火龍王焦炳,一身絕技就是火器,他這霹靂彈雖遠算不上神奇,但已足夠江湖上震懾了。
因為這種火藥暗器最為輕巧靈便,外殼是一種軟木,裡面裝貯著強烈的炸藥,不論打中人身,或是撞在兵刃上,立即爆炸開來,傷人毀物,威力驚人。
小叫化舒元見狀,暗叫道一聲:“好險吶,幸虧沒有用手去接,要不然,我小要飯的就得歸位了。”
一念方休,怒火又生,修地縱起,抖開軟鞭,就撲了上去。
同時之間,楊海平也發動了攻勢,猛地推出一掌,擊向焦環的左肩。
焦環不防,還真被打了個正著,踉踉蹌蹌,往前跌了好幾步,方才穩住了勢。
舒元的一條較鞭,在這時也掃向了焦環的腰部。
焦瓊身形倒是輕便得很,唰的一聲,繞身進步,已閃開了這一鞭,人卻門向舒元的左邊去。
兩姐妹一樣的行動,身方閃開,已探手亮出來兩件奇形兵刃! 也是一條長鞭,不過卻和一般軟鞭不同,略一晃動,從鞭梢處,噴出一股火焰來。
兵刃中能噴出火焰來,不要說兵器譜中察不到,就是在武林中,也是一件奇聞。
她們這兵刃名叫“火焰鞭”,是火龍王焦炳匠心獨具,替兩個女兒打成的。
鞭的本身,是用精銅細鐵製成,鞭身上無數小孔,再用特別的手法,把火硝、硫磺、白磷等惹火之物,裝入到鞭內,在手柄上裝了火石,所以在揮動間,就能噴出火星來,一停下來之時,因為手柄上沒有壓力,那火也就自動熄滅,真稱得上是剔透玲瓏。
焦環、焦瓊兩姐妹,掄起來兩條“火焰鞭”,宛如兩條火龍般,呼呼噴著火焰,掃向楊海平和舒元。
楊、舒二人的武功造詣,在年輕一代中,算得上是頂尖兒的了,無奈遇上了這兩條火龍,剎時間,鬧了個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應付才好。
已凋息復原的雲霄見狀,凝神看了一陣,忙喊道;“楊兄和元弟快退下來!”
焦瓊冷笑一聲道:“既然敢和姑娘動上手,就是火神菩薩請到的客,閻王那裡也早掛了號,走不了啦!”
她在話聲中,倏地長鞭一搶,掃向了舒元的腰際。
舒元方搶鞭一擋,楊海平已失聲大叫道;“小要飯的快退!”
舒無聞聲一怔,已見焦瓊又抖手打出來了那霹靂彈。
他在心驚之下,欲避無及,只好搶鞭擋去。
鞭梢和那“霹靂彈”方一相觸,轟的一聲,炸了開來。
舒元倏覺手上一輕,趕緊伏身倒地,慌不迭接連幾滾,總算避了開去,但是他那條軟鞭,就只剩下半截了。
另一邊的楊海平,卻被那火焰鞭掃著了一點,剎時之間,衣衫著了火,就也只有倒地打滾了。
兩個人甫一上手,就全被人家逼得滾了回來,只有對看著發怔。
雲霄陡地站起身來,慢條斯理地走了過去,笑道:“二位姑娘就憑火器佔勝,算得了什麼能耐!”
焦環冷叱一聲道:“你不服氣,不妨就接下兩招試試。”
話聲中,她朝焦瓊一使眼色,兩條火焰鞭,一纏上盤,一掃下盤,慢天匝地捲來。
雲霄哈哈一聲狂笑,雙掌掄起,發出來兩股內家正氣,迎捲了上去。
須知雲霄的內家功力,在天山數年,已有很好的根基,正氣練到了五成火候,青靈谷又得林可卿傳以“化育神功”,可說是突飛猛進,已有八成功力了。
他這兩掌,並不打人,卻是掃襲那兩條鞭。
這麼一來,對方兩條鞭身被擊,火舌立即燒開,倒捲了回去,險些燒上了她們持鞭的手。
焦環焦瓊作夢也想不到,雲霄有這麼刁鑽的打法,不禁大吃一驚,慌不迭回過手來,向後一拖。
雲霄仍是照舊的打法,又是兩掌劈出,逼得二女接連向後倒退。
這就是雲霄的過人處,他在未動手前,冷眼旁觀,早就想好了打法,這麼一來,還是真奏了效。
那兩位噴火羅剎,素常已被火龍王焦炳嬌縱慣了的,幾時吃過這樣大虧? 雙雙齊哼了一聲,竟然不怕炮火灼傷玉手,掄鞭又撲了上來。
好個雲霄,揚聲一陣狂笑,突地身形移動,施展出“神仙遁跡”的身法來,只一閃就失去了踪跡。
二女合力的一擊走了空招,連對方人影兒都不見了,心中方一怔,雲霄已從兩人身後撲至,雙手向外一分,“分花拂柳”,已然斜砸向二女腕部。
二女倏地一聲尖叫,再也拿不穩那“火焰鞭”了,鬆手向地上一扔,翻身斜縱出去。
竄出去有兩丈遠,停下腳來,怔怔地向雲霄一打量。
焦環道:“尊駕可是雲霄?”
雲霄笑道:“你猜對了,不是浪得虛名吧!”
焦環冷叱一聲道:“你有種的話,可敢在這兒等我們?”
雲霄笑道:“你們要搬兵去,是嗎?那就快去吧!”
焦環道:“你可不能逃走啊!”。
雲霄倏地揚聲大笑道:“你們放心去吧,雲大爺等著你們就是啦,死約會了,不見不散!”
焦環冷哼了一聲道:“好,你等著!”
聲出人已縱起,兩人又向來路上疾馳而去。
小叫化眼看著二女走遠了,才哭喪著臉道。 “真洩氣,怕咱今天會栽在兩個臭丫頭手裡。”
雲霄笑道:“你遇事只要稍微沉著一點,不輕躁,不急進,看清楚了再動手,就不會多栽跟頭了。”
舒元把眼一翻,冷冷地道:“這時候有你說的嘴,怎麼方才卻躺著不動呢?”
雲霄道:“方才只是力竭,並不是像你那樣冒失出手吶。”
舒元道:“你不冒失怎麼會力竭,我看你以後要少惹情孽,可知道英雄難過美人關,女人是禍水……”他話沒說完,耳旁已響起了嬌叱連聲,他趕忙斜縱出去有兩三丈遠,方始站住,笑道:“我小要飯的最怕獅吼。”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47:20

施琳笑道:“方栽了跟頭,就又犯了老毛病了。”
梅影道:“狗嘴裡一輩子也長不出象牙來。”
只有薛琴一瞪眼,冷冷地道:“小要飯,你以後說話要扯上我,小心我用劍劈你。”
小叫化舒無聞言,一伸舌頭,作了一個鬼臉道:“我的姑奶奶,別生氣行不行,我這可是鬧著玩的呀!”
薛琴道:“我不喜歡那樣麼!”
舒元立將雙眉向下一吊,哭喪著道:“好!你不喜歡,我也不敢喜歡,服了你行嗎?”
薛琴嫣然一笑道:“這還差不多!”
巧手方朔韓詡見狀,心中一動,暗忖:“這倒又是一對,年歲人才、武功樣樣都是天造地設,我得喝他們這一盅酒……”這是他心中的話,雖沒有說出口來,但那一雙眼睛,卻在舒元和薛琴兩人的臉上,溜了兩下。
舒元這小叫化,只是喜歡開玩笑,嘻嘻哈哈地鬧,心中卻是純潔得很。
可是那薛琴,卻沒來由,臉上紅了一下,心中竟然怦怦地跳。
就在這時,遠遠傳來了一聲厲嘯。
雲霄倏地警覺,忙道:“大家快準備,那兩個臭丫頭搬來了大魔頭啦!”
梅影道:“霄哥哥,你猜會來些什麼人?”
雲霄道:“我猜可能會有那火龍王焦炳!”
“還有呢?”
“我怎麼會知道!”
梅影翻了他一眼道:“我曉得你知道,但你不敢說,只是在心中想。”
雲霄笑道:“你怎麼轉眼間人變了,學得小心眼啦,我想誰?”
梅影翻眼看了一下,嘴角含笑道:“要我說出來嗎?”
雲霄笑道:“你要說就說,怎麼神秘起來了!”
梅影笑道:“她呀!她呀……就是長春公主薛玲!”
雲霄突地狂笑道:“薛玲要來,那可就太好了。”
“我之來,不知對你姓雲的有什麼好!”
遙遙傳來一個清冷聲音。
聲落人現,身前兩三丈處,並肩站了有四五個人,居中者白衣飄拂,神態冷漠,正是那長春公主薛玲。
雲霄哈哈笑道:“老相好的來了嗎,多日不見,敘敘舊情有什麼不好的。”
他雲霄乃是個世家子弟,對一個女子怎能如此的不拘言笑,不知道他的人,一見之下,可能誤會也是個輕薄無行之人。
但是,知道他的人,也就不以為然了,因為他這一神態,全是跟著他師父癲仙凌渾學來的。
他這麼輕佻的一句話,立時激起一位禿頭老者之怒,冷哼一聲道:“好小子,你愧為俠義道中人,竟敢當面辱及我家公主!”
雲霄斜眼瞟了一下,笑道:“請問你是什麼人,可敢報出個萬兒來嗎?”
那老者冷冷地道:“老夫禿龍賈祥,你可曾聽人說過?”
雲霄點頭笑道:“是曾聽人說過,江湖有這一條禿長蟲,就是你呀,幾時作了長春富的入幕之賓……”“雲霄,你敢胡說八道……”長春公主薛玲聞言,羞怒難禁,翻手抽出長劍,一副拼命的樣子。
雲霄笑道:“我的公主,你是生的什麼氣?食色性也,那算得了什麼,別假惺惺了,請問貴教,有個於淨的人嗎?我還可以送貴教一塊四字牌匾……”另一個虯髯黑衣大漢,一望就知是個粗野凶悍的人物,接口哈哈笑道:“臭小子,你還會做詩,念出來讓咱鐵飛龍向陽聽聽!”
雲霄笑道:“我這不是什麼屎和尿,只是天蠍教的四字牌匾。”
向陽嚷道:“那也好,你念出來聽聽看!”
薛玲冷冷地道:“雲霄,你要打算生離此地的話,嘴頭上可得放乾淨些!”
雲霄笑道:“你放心吧,我這張嘴是最乾淨的了。”
“快念啊!”鐵飛龍向陽有些不耐了。
雲霄道:“我這四個字,可以說得上是貴教的寫照,最切實不過”鐵飛龍向陽道:
“你嚕嗦個有完沒有,快說哪四個字?”
雲霄朗聲道:“男盜女娼!”
初時,大家都在傾耳欲知雲霄所說天蠍教的四字牌匾,不知是四個什麼字,但當他說出“男盜女娼”四個字時,大家一時沒有解得開,剎那之間,都怔了,不知這四字是什麼意思。
巧手方朔韓詡突地揮掌大笑道:“好!好!天蠍教中的人,哪一個不是男盜女娼。”
這四字牌匾經老偷兒這麼一解釋,大家始才悟得,小叫化舒元更是大聲喝起彩來,跟著楊海平等人也大聲喊好。
長春公主薛玲以及禿龍等人,全都忍不住怒火沖天。
禿龍賈樣更是怒不可遏,厲喝一聲道:“好小子,敢出門罵人,老夫劈了你!”
喝聲中,探袖伸出來一雙毛茸茸的大手,朝著雲霄推了出去。
韓翊見狀,忙喊道:“雲霄,小心點,這禿長蟲用的是大力金剛掌。”
雲霄神態自若,微微一笑道:“就是讓他三腳貓兒爪,有什麼怕得……”他話聲方落,一股勁風挾著厲嘯,已然湧至。
但見雲霄立足之處的四方八面,沙飛石走,風轉飚翻,全身衣衫都亂飄亂拂。
乍看,宛如他似立身在旋風中心,聲勢確是驚人。
雲霄雖然沒有將對方放在心上,但見人家這麼凌厲的內力,心中不由得一震,迅即迎著對方推來的那股剛猛力道,拍出了一掌。
兩股掌力一觸之下,發出“蓬”的一聲響。
就見雲霄身形一陣搖晃,似乎擋不住對方那股掌力。
梅影是最關心,所謂關心則亂,她也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小嘴張了幾張,幾乎失聲叫出來。
就這麼一瞬之間,雲霄的左手,已在右掌推出之際,迅又並指點了過去,指勢森銳如劍,脫手而出,發了“嘶!”的一響破空之聲。
禿龍賈祥乃為嶗山五龍之首,以下是火龍焦炳,鐵龍向陽,蒼龍竇成,邪龍胡俊等五個人,在江湖上可都是風雲人物。
論武功能耐,五個人各有造詣,也各有一種絕技。
禿龍賈祥的大力金剛掌,在武林中實是有獨到之處,一掌推出之際,看似無力,但在掌力之內,卻暗藏有一股隱密的力道,能夠傷人於無形。
哪知,雲霄新練成的“化育武功”十二解,正好克住他這陰毒的掌力,一指點去,力道立破。
禿龍賈祥真沒估到對方能破得了這掌力,一發覺不對,對方那一縷指力,已擊到掌心,極是稅勁沉實,心頭不禁一凜,迅疾化招“長蛇剪尾”兜住那一縷堅銳的指力,橫送開去。
兩人這一招,算打了個勢均力敵,誰也沒有吃虧,誰也沒有占到先著。
但卻把一旁觀戰之人看得怔了,全都驚駭不已。
薛琴卻高興地叫道:“雲哥哥!你把那化育十二解中的'通天九指'都練會了。”
雲霄笑道:“還有'轍地十二腿'也練得差不多了呢!”
兩人這一問一答,除了老偷兒韓翊吃驚之外,那嶗山五龍更是驚駭不止。
蒼龍竇成詫異地問道:“化育神功重現江湖?不不可能吧!”
禿龍賈祥冷冷地道:“不過這小子的指法,卻有點門道。”
他在說話聲中,接著驀地一聲猛喝,又是一掌劈去。
這一掌,禿龍可是用十二成的功力,直有搖山震海之威。
雲霄但覺四方八面,勁風疾卷迴盪,竟無可閃躲之路。
在這時,他就只有發掌抵擋了。
兩人手掌甫接,賈祥只覺對方掌力,初時似若無力,但觸及,勁力突增,移山倒海般,壓了過來。
他心中一驚,蹬蹬蹬,連退了五六步,內臟間血氣翻騰,生似五臟六腑都挪了位置,難過無比。 。
薛琴又嬌聲喊道:“霄哥哥!你用的這一式,可是'天趣掌'?”
雲霄笑道:“對了,超出三界,不能斷滅,輿天地參,上天之載,無聲無息……”
他在應答中,竟然朗聲背誦起經解來。
賈祥趁機,冷不防又攻出第二掌。
雲霄不閃避,倏地左手並指疾點過去。
指力“嗖!”的一聲,穿透掌風刺中了賈祥的掌心。
禿龍賈祥就更是大大驚凜對方指力的厲害,被指風觸處,掌心疼痛欲裂,心中大吃一驚,暗忖道:“莫非這小子真個已得到了那'化育秘笈'了麼?……”心念動處,不由脫口喊道:“這小子用的真是化育神功吶?”
火龍焦炳接口喝道:“老大,你清楚了嗎?”
禿龍賈祥道:“沒有錯,當年我師父就是毀在窮酸孟儒這通天指下的。”
焦炳道:“那就不能放過這小子。”
話聲中,左手抬處,只見一道細如綠香般的光伸出,落在雲霄身側,瞬時化為熊熊烈火,轉眼間,就把雲霄圍在火圈當中。
那火舌冒起有兩三尺高,宛如一道火牆。
巧手方朔韓翊等人,全都被火燒得怕了,見狀全都向後倒退。
雲霄仗著自己罡氣護體,並沒將這片火放在心上,反而哈哈狂笑起來。
這麼一來,連韓翊都感到奇怪了,心忖:“這是怎麼搞的!方才在那鼎鑊澗中,一場大火燒得他力竭而昏,怎麼這時又不怕火了?! ”
他哪知,方才在洞底之時,雲霄是一心在救人,而且還得提氣向洞頂上竄縱,他並不怕火,是怕火燒傷了梅姑娘。
如今呢? 他是一心一意地在對敵,仗著他那一身正氣,火又怎能傷得了他?
長春公主薛玲冷冷地道:“雲霄,你還不服嗎?可知火龍焦炳的獨門火器,卻是古今罕見的呀!識時務者為俊傑,望你好好地想一想。”
雲霄哈哈笑道:“這點鬼吹燈的能耐,還困不住雲霄,我只是想看一看這火器,究竟有多大威力。”
薛玲道:“那麼你是不服了?”
雲霄笑道:“憑我堂堂奇男子,會和你們'男盜女娼'之輩為伍,少作夢吧!”
禿龍賈祥道:“姓雲的,你只說出來那'化育秘笈'是從何處得到,也可饒你一命。”
雲霄笑道:“我這一身功夫都是在夢中練成的,那化育神功當然也是在夢中學的了!”
禿龍賈祥還真信了他的話,聞言喃喃自語道:“在夢中練功夫,難道你會那瑜咖之術嗎?”
雲霄笑道:“你別管我會什麼術,如果想學的話,不妨跪下喊我三聲親祖宗,我就收下你們這些不孝的子孫。”
他這一罵,鐵飛龍向陽卻發了怒,喝道:“這小子胡說八道,看我劈了你!”
說著掄拳就要前衝,楊海平倏地大喝道一聲:“黑炭頭,你那腦袋我訂下了。”
喝聲中,他身形縱起兩三丈高,掄劍下劈,同時他那身形,也隨著劍勢翻轉,變成頭下腳上的姿勢,身劍合一,發出一陣破空之聲,一溜劍光,疾向鐵飛龍向陽劈落。
鐵飛龍似乎有所仗恃,眼看一劍劈到,他是不閃不躲。
長春公主薛玲那冰冷的俏臉上,禁不住微露緊張之色。
巧手方朔韓翊和施琳的神色上,卻有些沾沾自喜,全以為楊海平這一劍,那鐵飛龍向陽必得腦袋開花。
就在眾人思之未竟的剎那間,楊海平的一溜劍光,已刺向鐵飛龍向陽的頭頂。
隨著“鏘!”的一聲響動,又是一聲問哼。
陡然之間,劍光全消,只剩下一柄長劍,插在鐵飛龍向陽的頭上,楊海平人已飄落一側了。
須知楊海平的一身功夫,在小一輩中,可是頂尖的身手,那一招取劍下擊之勢,算得上強勁絕倫,莫說血肉之軀,就是堅硬的鐵石,也能刺得透。
在這時,那鐵飛龍向陽呆立在地,長劍仍然顫巍巍地在他頭頂搖昆。
楊海平也是一樣的呆立,他那神色上,卻有些沮喪。
明眼人一看,就知兩個人是鬧了個兩敗俱傷。
火龍焦炳驚問道:“老三,你怎麼樣了?”
韓翊也是吃驚不止,也喊道:“平兒!你怎麼樣了?”
兩人全不說話,向陽的身軀晃了一下,頭頂上的長劍,“當”的一墜落,長吁一口氣道:“這小子的功夫不錯,我硬接了這一劍,功力虧損不少……”他話沒說完,身形又是一陣搖晃,倒退了兩步,一時沒穩住勢,坐倒在地。
另一邊的楊海平,卻是身形一動,再也壓不住了,衝口吐出來一口鮮血。
這麼一來,先就嚇慌了施琳,蓮足一頓,人就飛縱過去,落在楊海平的身邊。
邪龍胡俊這小子,最是貪色,他一看那施琳縱來的身形,可說是好看已極,連眼都直了,涎著臉,跨步走了過去,笑道:“姑娘,看你這樣兒,莫非打算把這小子扶回去嗎?”
施琳一瞪眼道:“怎麼,不行嗎?”
胡俊笑道:“依我們嶗山五龍的規矩,是有點不可以!”
施琳冷冷地道:“你要怎樣?”
胡俊道:“好吧!咱們先按江湖規矩,好漢不趕乏兔兒,就讓這小子回去,但你既來了,就不能走。”
施琳柳眉一豎,長劍出鞘,冷哼一聲道:“怎麼,你要講打嗎?”
胡俊微微一笑道:“正有意領教姑娘的劍法……”施琳不等對萬話落,突然欺身進撲,手中長劍一揮,唰唰連聲,徑向胡俊凌厲進擊,口中怒喝道:“好,就叫你試試姑娘的劍法如何!”
施姑娘這一發怒,手下毫不留情,一出手就是蓮府秘劍的絕招,但見青濛濛一片光幕,網罩胡俊身形。
一旁觀戰的長春公主薛玲,一眼已瞧出施姑娘的劍法,較之在黑龍口初見時,功力大有精進,尤其那劍招之中,似含有大地之玄奧。
邪龍胡俊還真沒看出來施姑娘在劍術上,有這麼高的造詣,怎敢絲毫怠慢,迅如電掣般,亮出兵力,乃是一個鐵骨折扇。
眨眼之間,兩人就打在一起,攪起兩丈方圓一片寒芒白光。
這時那雲霄仍被困火圈之中,他一邊運功抗熱,一邊卻打量著場中情形,一看那邪龍胡俊的扇招,倏地脫口道:“咦!這小子的扇招,和那陰司秀才一個人傳授呀!”韓翊一旁接口道:“我也想起來了,他們都是魔扇霍崑山的弟子。”
邪龍胡俊冷冷地道:“你的眼力倒還高明,可知道魔扇的厲害嗎!”
施琳冷叱道:“不稀奇,算不上武林絕藝。”
胡俊冷冷一笑道:“你臭丫頭少得意,我如施展出追魂三扇,只怕你就香消玉殞,咱先說在前頭,你如願拜在我的門下,我不使出那追魂三扇怎樣?”
施琳呸了一聲道:“你是什麼東西,拜在我的門下,我還嫌你不成材哩,快給我磕上三個響頭,叫我三聲姑奶奶,我不施展蓮台七絕招如何?”
她雖在說著話,招已變“蓮台極品”,這一絕招,真個是神妙得難以言喻,威力之大,無與倫比。
胡俊一時的託大,頓失先機,三十招後,已有些束手縛腳的了。
片刻工夫,施琳的蓮台七絕式,連環施出,一柄劍,聲東擊西,翔動靈活,竟把胡俊迫得直退。
此際,把那嶗山五龍個個都看得露出緊張的神色。
蒼龍竇成突地大喝一聲道:“小丫頭真有兩手,竇四太爺也想領教一下。”
喝聲中,亮出來長劍,就待向施姑娘撲去。
“站住!你還要臉嗎?打算兩打一是嗎?”
一聲嬌叱聲中,凌空飄下一個白衣少女來,乃是小姑娘薛琴。
長春公主薛玲一眼看去,心中一動道:“這丫頭的長相,怎麼和我神似?……”蒼龍竇成一看,心中也是有些嘀咕,暗想:“怎麼,我的眼花了,這人不是長春公主嗎?”
他只顧打量眼前的小姑娘了,竟然忘了動手。
薛琴是初涉江湖,可不懂得什麼叫過節,同時也被看得惱怒,冷哼一聲,挺劍刺了過去。
竇成沒防到小姑娘手下這麼狠,出手竟然毒辣異常,一發覺不對,掄劍去架。
薛琴倏地一聲冷笑,長劍推出,一撥對方劍勢,跟著一振腕,劍刺進竇成的前胸,直透背後,鮮血四下濺飛。
那竇成就只哼出來半聲,屍身已栽倒在地。
小姑娘一劍得手,立時把在場的人,全都震住戶。
須知那蒼龍竇成卻不是個平凡人物,在武林中,仗著一柄風_雷劍,挫倒了不少的成名江湖道士,哪知,一劍沒有得出,竟喪命在一個小姑娘手中……薛琴卻沒有這樣想,她也不問人家是不是成名不成名,總之她一劍得手,心中就高興,於是橫劍朝著雲霄道:
“霄哥哥,對付這些窩囊廢,也犯得著費那麼大勁,你看,一劍就了帳啦!你怎麼不衝出火圈來呢?”
雲霄笑道:“我哪能比得上妹妹呢?哥哥是不行啦!你聽說人家是火王龍嗎?”
薛琴笑道:“火龍王有什麼了不起,我就不信,除非你不願出來。”
雲霄道:“這場火都快把我烤焦啦,我還有不願出來的,只是怕燒光了衣服,當著這麼多人,光著屁股,那該多難看!”
薛琴聽說光著屁股,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道:“你出來吧!
我不會笑你的! ”
雲霄道:“你是我的義妹,當然不會笑哥哥了,要是讓人家甚麼公豬母豬看到,就會笑我了!”
薛琴美眸連眨,由不得轉頭看了那薛玲兩眼,緩緩道:“你是說那長春公主嗎?她是我姐姐哩!”
雲霄道:“現在人家可不認你這妹妹了!”
薛琴冷哼了一聲道:“我也不願意認她,和那麼多臭男人在一起,醜死啦!”
雲霄笑道:“你看那些男人醜嗎?但人家卻看著滿美的,她就更嫁給他們了。”
薛琴不住又咯咯笑了起來道:“她一個人嫁那麼多又老又醜的男人呀,我看她要死了!”
他們說笑著,把個薛玲幾乎氣昏了過去,嬌聲喝道:“雲霄,我真沒見過你這樣的無賴,滿嘴噴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48:39

第二十一回

長春公主被雲霄等人一陣譏笑,氣得臉色發青,渾身亂顫,恨不得一劍把雲霄劈成兩截,方消心頭之恨。
雲霄卻是得理不讓人,昂聲大笑不止。
他那笑聲宏亮震耳已極,不但聲澈四山,連那圈烈火似乎也被笑聲壓低了不少。
薛玲在初聞笑聲時,疑心對方之笑,對自己是一種睥睨,似恥笑自己的行為齷齪,禁不住鼻頭一酸,流下了兩行清淚。
但等她看清楚了之後,才知原來是火龍焦炳在火器上加了功夫,但見紅光閃閃,在雲霄身外築了一道火牆。
她立身之處,離著雲霄少說也有三五丈距離,已然覺著奇熱難當,雲霄竟是安然無恙……這才知道對方這笑聲,卻是別具一功,內中還有種種妙用。
她睨視了雲霄一眼,轉向火龍焦炳道:“焦壇主,你這火功用到了幾成功力?”
焦炳道:“啟禀公主知道,我已施出八成以上的功力了。”
薛玲道:“何不施展出十成來……”
“這個……”焦炳遲疑了一下,突又恨聲道:“好!我不信雲小子是煉不熔的金剛!”
話聲一停,大袖飄飛中,兩隻手掌連搓,噴濺無數火星,劈劈啪啪,宛如放煙火一般、噴得滿天皆是。
雲霄已現窘態了,笑聲越來越弱。
薛牙關心地道:“霄哥哥,你不行了吧?”
她這句話是由衷而發,任何人一听就知,小姑娘絕無半點譏諷之意。
雲霄嘆了一聲,道:“我當真是不行了,須知人家是武林中火器的宗師,玩火是他平生絕學,我只怕要得歸天了……”薛玲冷冷地道;“你早就該死啦!”
雲霄道:“但我卻不願像這樣地活活燒死。”
焦炳哼了一聲道:“只怕你不願燒死,由不得你了。”
話聲中,倏地張口噴出一道藍色的火焰,衝了過去。
雲霄真的有些支待不住了,他不再發出笑聲,長衫右下擺已起了火。
他輕嘆了一聲,一彎腰伸手拍熄道:“看來真要落個火葬,只是心中有些不甘。”
薛玲道;“這是你自取其禍,有什麼不甘心的?”
雲霄道:“年逾弱冠,尚未娶妻,身死之後,墳前連個祭典人兒都沒有,豈不淒慘。”
薛玲道:“你如口中放乾淨些,不說那樣無賴的話,本公主也許能在你墳前祭典一番……”雲霄突然揚聲大笑了一聲,道:“哈哈,好極了,你可是自願為我妻?只怕我擔當不起……”梅影聽著心中滿不自在,冷哼了一聲道:“有那麼一位如花美眷,你死也該瞑目了。”
雲霄笑道:“可惜我脖頸太短,伸縮難如願,背上無甲,駝不了那麼多綠頭巾……”
他話未說完,舒元插口道:“是一隻大烏龜呀!”
雲霄道:“一個人被活活燒死,已是夠慘的了,死後還讓變成個大烏龜,豈不更慘了嗎?”
薛玲想不到雲霄到這步田地,還在編圈於羞辱她,氣得她蓮足一頓,恨聲喝道:
“雲霄你……”雲霄笑道:“別叫得那樣親熱好嗎?我真怕你辱我英名……”薛玲氣得似已瘋了,一縱身跳落焦炳身邊,催道:“焦壇主,快燒死這無賴漢!”
火龍焦炳應了一聲,再次張口,火焰方一噴出……小姑娘薛琴急得衝了上去,一揚手中“三陽鋼”,逼著那襲到的火焰一晃,一溜彩光閃處,火龍焦炳“哇!”的一聲慘叫。
跟著就見他身形連晃,一抹頭飛縱而去。
火龍焦炳敗走,其餘的人也不敢久留,早已四散奔逃;薛玲氣得把牙咬得格格亂響,倏地探手取一物,抖手向雲霄罩去。
巧手方朔韓翊卻是老江湖了,又是旁觀者清,見狀準知對方這物件,一定歹毒萬分,連忙高聲喊道:“雲世兄小心了……”雲霄目光一瞥,看出來那落下之物,又是一面絲綢籠罩了數丈方圓大小,心中還真未將那絲綢放在眼中,仍然椰榆道:“你這可是情網麼?只怕束縛不了雲老大……”女人的心是難得揣摸的,梅影在過去對雲霄的喜笑怒罵,全覺著滿好玩的,有時她也會幫腔助勢,但自從小叫化舒元傳書,她和雲霄有了夫妻名份,不知為了什麼,每當云霄和薛玲調笑時,她心中就會興起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妒火中燒。
她這又一聽到雲霄喊出人家那絲網是情網,頓時氣湧如山,嬌喝一聲,用盡全力發了一掌。
一股奇猛的掌風,直向長春公主薛玲擊去。
雙方相距,不過文許遠近,薛玲冷不防會有人側襲,如想閃身避開,除非鬆手丟網不可,否則,就只有硬接對方這一擊,但卻又不願放過雲霄……她微一猶豫,勁厲的掌風,已襲上了身,在無可奈何之下,長長吸了一口氣,身子突然斜著飄飛而起,這一來,那撤出去的絲網,可就偏了準頭,攻向梅姑娘罩襲而下。
絲網蓄勢迅疾,沒等梅影躲讓得開,已然罩落在她的身上了。
雲霄已看出情勢不對,忽然一伏身子,迅速絕倫地滾到了梅影身旁,右手同時向上發出了一掌,打算擋一下那絲網下落之勢。
但那絲網細如蛛絲,絲毫著不得力,任他雲霄一掌,勁力強猛,但卻無法阻得住那下落之勢。
雲霄心中忽然一動,探手抽出來“大阿神劍”,立又縱身而起直向薛玲衝擊過去。
薛玲目睹其情,咯咯一聲嬌笑道:“你雲霄也有發急的時候呀!”
笑語聲中,眼看梅影已被罩在網下,突然一鬆手,施展出“八步趕蟾”的上乘輕功身法,人如海燕掠波,飛奔而去。
雲霄哼了一聲道:“我還有下辣手的時候呢,不要走!”
聲出人也縱起,宛如書鷹趕雲,緊追了下去。
又是斜日映晚霞的時分,紅螺谷寂靜如恆,鼎鑊澗畔圍著巧手方朔韓翊等人,凝目望著被緊罩同下的梅姑娘。
網細如髮絲,緊緊箍在梅姑娘身上,不仔細看,絕難發現她是被網捆住了,就因為是緊緊貼在身上,大家竟然一時想不出個法兒斬斷。
薛琴心念一動,倏然抽出長劍,試著向梅影臂彎之間,輕輕劃去。
哪知,絲網似有靈性,薛琴之劍方一觸及,絲突然又向裡收縮了許多,梅影痛苦地呻吟一聲。
薛琴見狀,立時停下手來,望著倒在地上的梅影呆呆地發怔,她不敢揮劍斬了。
小叫化舒元嚷道:“怪呀!她這綢有點邪門……”巧手方朔韓詡搖頭嘆息道:“邪派中的東西,每一件都令人費思,稀奇古怪,真寸他們能想得出也找得到。”
舒元道:“我猜這一定是情……”
薛琴冷冷地道:“你怎麼知道?”
舒元道:“那長春公主本來是用以同我大哥的,哪知被梅姐姐替他擋了災。”
薛琴道:“那也不見得就是情網呀!”
舒元笑道:“這個你沒有我看得清楚,從長春公主的眼神中,我看出來她是很愛我大哥的,但也恨我大哥那張嘴,所以才用網來困了。”
薛琴幽幽嘆了一聲道:“這網不知是用什麼絲所織,利刃竟然斷它不得。”
舒元道:“網是情網,絲當然是情絲啊,那得用慧劍方能斷得,你那劍怎麼能用?”
薛琴還是個入世未深的姑娘,哪懂得這些,聽著小叫化舒元信口胡謅,她還是真的信之不疑。
施琳噗哧一聲笑了起來道:“琴妹妹,別聽他胡扯八道,小叫化他是騙你的。”
薛琴星目一揚,冷哼道:“他騙我,我就用劍劈了他。”
舒元一縮脖子,伸了伸舌頭道:“好厲害呀!小要飯的天大膽子,也不敢騙你薛姑娘呀!”
薛琴道:“那你所說什麼情網慧劍是真的呀?”
舒元道:“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問問施姐姐,她也有一面情網哩。”
薛琴聞言,星目掃向了施琳,那意思是打算看看施姑娘的那面情網。
施琳倏地一瞪眼,嬌叱道:“小舒,你在胡說個什麼?”
舒元笑道:“我幾時胡說了,你如沒有情網,怎麼會將楊哥哥箍得那麼緊,連哭笑都當不了家。”
楊海平插口道:“小舒,你們吵你們的,可別把我拉在裡面……”施琳白了他一眼,轉向薛琴道:“琴妹妹,這小要飯的一張嘴最臭了,來,咱們撕了他的。”
薛琴察言觀色,看到施琳和楊海平兩人的情形,心中一動,突有所悟,由不得粉面飛霞,再聽施琳這一聲招呼,雙足一頓,真的就撲向舒元。
小叫化舒元刁鑽滑溜已極,哪能被她抓住,早已縱身逃出兩三丈遠去。
就在這時,遠遠飛馳而來一條人影,漸行漸近。
巧手方朔韓詡道:“別鬧了,你們看雲霄回來啦!”
說話之間,雲霄已到跟前,他先不和眾人招呼,徑直撲向梅影身前,翻手抽出太阿神劍,暗運腕力,對準一個網結,猛地向外一挑,應手而斷。
薛琴冷叱道:“我早知道是太阿神劍……”舒元道:“錯了!錯了!他那不是太阿神劍……”在這時,雲霄已然為梅影挑斷了四五個網結,已失去了牽制之力,梅影一撕扯,方脫開了那網。
薛琴正和舒元在爭執道:“那麼你說是什麼劍?”
舒元道:“他那是慧劍,沒有慧劍斷不了情絲,你可懂得……”“她不懂,我懂!”
薛琴尚未說話,突有一人接上了一句。
舒元心中方一驚,乍覺眼前紫影一閃,方喊道一聲:“不好!”
“吧!”的一下脆響,他小要飯挨了個脖兒拐,打得他身形向前栽了兩三步,冷不防施琳又是一腳踹出,他可就站不住了,頓時倒臥地上。
原來梅影被網捆在地上,早就憋著一腔怒火,又叫小叫化舒元竟然又藉自己,向薛琴大開起玩笑,更是恨得她牙根發癢。
這一束縛被解,聽舒元仍在貧嘴,就冷不防縱了過去,用了一式“掃徑迎賓”,甩了他個脖兒拐。
不過她並沒有想到施姑娘會趁火打鐵,幫了一腿,使得舒元苦頭吃得更大。
這麼一來,把個薛琴姑娘笑得花枝亂顫,楊海平拍手大笑不止,就連巧手方朔韓詡也拈鬚忍俊不禁。 舒元跌坐在地上,直皺眉頭,一揚臉,望著雲霄道:“大哥!你忍心看著她們欺侮我麼?”
雲霄笑道:“想必是你和她們貧嘴了,罪有應得,我怎能管得了。”
舒元苦喪著臉:“難怪人說……”
梅影嬌叱道;“說什麼?你敢再胡拉八道,可有得你的苦頭吃!”
舒元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倏地一頓足,縱出去兩三丈遠,方始笑道:“媳婦娶過房,媒人拋過牆!這還沒入洞房,哥哥已然不要兄弟,正是……”巧手方朔韓翊笑道:
“小子,你還沒吃夠苦頭嗎?忍嘴不欠債,我看你還是少說兩句吧!”
舒元一翻眼,道:“怎麼,韓老前輩也幫著他們了,小心著點,你老可是個大媒呀!
等他們把你拋到牆外時,就知我小要飯的有先見之明。 ”
韓翊卻不願和舒元胡扯下去,他微微一笑,轉向雲霄道:“雲世兄,你追的那長春公主怎麼樣了?”
雲霄道:“已定下了生死的約會,我擔心到時難得兩全……”韓翊道:“莫非你真的和她動了情?”
雲霄苦笑了一下道:“這其中牽連甚多,要不然我早下殺手了。”
梅影插口道:“你已捉住她了?”
雲霄點頭道:“但我又放了她,才定下嵩山峻極峰之約,到那時,我擔心會下手除去了她!”
薛琴突然驚叫道;“霄哥哥,你不能那樣呀!”
雲霄輕嘆了一聲道:“我知道,伯到時我會忍不篆…”海影道:“你可不能那樣,薛伯母會傷心的。”
雲霄沉思有頃,緩緩地道:“眼前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煩你陪著琴妹妹,去一趟青靈谷,請薛伯母出來。”
薛琴唉了一聲道:“我看你是急糊塗了,我娘她脫不了那枷鎖呀!”
雲霄笑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可是你不是已經得到了三陽銅嗎?”
薛琴聞言大悟道:“啊,我把那件事忘了……梅姐姐,你可願陪我走一趟嗎?”
梅影睨視了雲霄一眼,點頭道:“好吧!咱們什麼時候動身呢?”
雲霄道:“最好現在就走,要不然就無法趕上那峻極峰之會了。”
薛琴看了小叫化舒元一眼道:“小舒呢?”
舒元笑道:“你就別為我擔心吧,江湖上誰都知道我小叫化是大哥的影子,有他到的地方就有我!”
薛琴道:“那麼施姐呢?”
巧手方朔韓翊接口道:“我們爺兒三個還另有要事,總之咱們在嵩山中天池見面就是啦!”
雲霄笑道:“那裡可是你們的地界……”韓翊笑道:“到時,我們一定略盡地主之誼,但不知多久聚齊。”
雲霄道:“約定是七日後月圓之夜,峻極峰頂,我恭候老前輩的大駕。”
韓翊道:“就這樣吧!但不知雲世兄還到哪裡去?”
雲霄道:“我打算回雲門谷去一次,只怕家父還替我擔著心呢。”
他們就這樣商量定了,夜色朦朧中,但見人影飛縱,各自奔向各人應去之路。
從紅螺谷到雲門谷,只不過兩天的路程,雲霄和舒元兩人一路談笑著,忘路之遠近,兩天后之午後,兩人已到了雲門谷。
當他們一進入谷口,立時發覺情形有些不對。
因為每當云霄回到雲門谷時,兩邊崖頭上的樵夫、農民都會自動向雲霄打招呼。
可是,眼前的情形,不但沒有人向他招呼,簡直就看不到一個人影,顯得云門谷冷寂若死,有一股肅殺的氣氛。
雲霄微微一怔神,忙道:“元弟!我看出有些不對,莫非這裡出了事?”
舒元笑道:“大哥太多心了,我不信有人敢犯上雲門谷……”雲霄沉吟了一下道:
“那卻不見得,我實在是不放心。”
舒元道:“那咱們就搜查進去看看,我猜不會出事。”
雲霄道:“能不出事,是最好不過了,且勿使咱們在搜查時失去聯絡。”
舒元道:“知道了,莊門口會齊……”
他人隨聲出,語音方落,已飛縱出三五丈遠了,順著左側山角,搜查過去。
雲霄眼看著舒元那機靈的行動,打心底深處,就對這位小兄弟佩服不已,默默地點了點頭,身形起處,搜向了右邊的山角。
一個多時辰之後,兩人在莊門口會齊了。
雲霄道:“元弟,可有什麼發現?”
舒元搖了搖頭道:“沒有,大哥你呢?”
雲霄道:“也沒有。”
舒元道:“是不是雲老伯帶著他們搬了家?”
雲霄道:“雲門世家在武林中,雖算不上名門大派.但也是聲名卓著,誰不知雲門谷,怎能自辱英句?”
舒無道:“這麼說來,許是真的出了事啦?”
他說著,忽地把鼻子喚了幾下,驚叫道:“不好,怎麼嗅到一股血腥的味道……”
雲霄聞言,也掀鼻喚了一下,突地激動道:“血……腥……”一語未竟,人就當先向門內衝去。
進入大門裡面寂寂靜靜,血腥味更濃了。 。
這種情形,任他雲霄如何的胸襟闊大,也由不得亂了方寸。
驚惶地朝前便跑。
舒元雖然年紀不大,論到江湖歷練,他是要比雲霄強些,早已意味到事不尋常,乍見雲霄神色大變,心中倏地一動,飛縱前,探手抓住了雲霄,低聲道:“大哥,沉著點氣,小心裡面有埋伏。”
雲霄總還是男兒本色,雖然心中已失去希望,但還能勉強鎮得了,他驚疑地看了舒元一眼。
舒元低聲道:“咱們進入大廳之後,逢右轉彎,一路偵察,放過任何情景、線索,咱們必須拉長距離,以防對方暗襲……”雲霄默默地點了一下頭,兩人拉外了距離,懷著萬分小心,進入了大廳,先運目四下掃視。
大廳門口,視線所觸之處,並沒有什麼發現。
但當云霄的目光觸到雲氏神主牌位前一張方桌下時,禁住悲痛失聲,驚叫了一聲:
“爹……”舒元聞聲掃目四下一打量,就見桌下面暗處,倒著一具屍體,再看兩邊椅上,也倒伏著三四具屍體。
椅後壁上的字畫,全部濺滿了血跡,點點嫣紅。
但是,他看那幾個人,除上桌下那人是個和尚之外,其餘全是年輕壯漢,並不見雲老莊主在內……他心中一動,忙道:“大哥,你先別亂嚷好不好,雲伯伯人在哪裡呢?”
雲霄悲聲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舒元道;“先別說得那樣喪氣,咱們何不搜查下去看看呢?”
雲霄點了點頭,心頭上似乎有一種不祥的預兆,眼睛一酸淚珠兒就滾了下來。
兩人仍是保持著先前的距離,繼續向後搜了下去。 一路上屍橫處處,等到進入後堂,入目只見血跡斑斑,但卻不見一具屍首,房中也特別的凌亂。
“娘……”雲霄又喊叫了一聲,同時身形一搖晃,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人卻向前栽去。
“大……”舒元驚叫了一聲,人已頓足前縱,一探手扶住了雲霄,方始沒有栽倒。
雲霄大喘了一口氣,道:“完了!完了!”
舒元忙勸道:“大哥你先別急嘛!咱們總得找出個線索來呀!”
雲霄道:“一家全部慘死,還有什麼可說的!”
舒元道:“如果你就這樣自毀,那麼誰去報仇呢?”
“報仇?”雲霄呼出兩個字來,剎時間仇恨之火燒起,他身形一震,挺直了胸,雙眼圓睜。
舒元突然發現床下似有蠕動,連忙鬆手,一式“魁星踹鬥”抬子踢鄱了床,跟著“呀!”的一聲,響起一聲尖叫。
好個小叫化,手腳俐落已極,他踢翻了床,手臂一探,已抓起一個人來,原來是個小姑娘。
雲霄認出來正是他母親身邊的丫頭,忙喊道:“春香,春香……”他連喊了好幾聲,那小姑娘方始緩過一口氣來,睜開眼看見了雲霄,“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道:
“大少爺……你!你可回來了……老爺他……”雲霄著急地道:“快說,老爺怎麼了?”
春香抽搐著道:“他……他和歐陽老爺兩個人,被人家擄走了……”雲霄道:“那麼夫人呢?”
春香道:“夫人被救走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49:40

雲霄一聽父母尚未遇難,才算一塊石頭落地,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忽聽院中腳步聲響,兩人不約而同地翻身外撲。
正當云霄和舒元將閃身到了房門口,就見後小角門外,慌慌張張地疾奔而來一個人,跑得滿頭大汗。
那人也發覺了雲霄,神情一怔,腳下立時停祝雲霄也認出對方是誰來了,高叫一聲:
“奚伯伯!”
來人正是踏波無痕奚平,他一看到了雲霄,也不知是高興還是悲傷,激動得他啊啊了半天方始道:“礙…礙…是霄兒呀!
你總算回來了。 ”
雲霄慌不及待地忙問道:“奚伯伯,我爹呢?……”奚平長嘆了一口氣道:“他已被天蠍教派擄了去,還有你歐陽叔叔,創傷未癒,又落魔掌。”
雲霄道:“我娘呢?……”
奚平道:“她被梅嶺綠萼莊的人救了去……”他一語未了,雲霄雙眉一軒,虎目中矍然射出威煞光芒,沉重地哼了一聲:“他們是逼我大開殺戒了,我要將天蠍教中的人,盡行處死……”語聲中,他舉步就向外走,奚平攔住了他道:“你要往哪裡去?”
雲霄道:“我要將家父追回來!”
奚平道:“你追去也是無用……”
雲霄道:“那是為了什麼?”
奚平道:“賊人詭詐萬端,好像處處都有他們天蠍教中人潛伏,使你追不勝追,防不勝防。”
雲霄道:“難道奚伯伯你追不上那擄人之賊嗎?”
奚平苦笑了一聲道:“說來慚愧,我追出有百餘里,竟沒有追出個踪跡來。”
雲霄道:“那是因你不知他們的詭謀,如果能摸清了底細,或許追不出五十里,就能得到消息了。”
奚平倏然一揚眉道:“好小子,你倒批評起老夫來了!”
雲霄道:“雲兒怎敢放肆,不過我和他們周旋這幾個月,多少已知道他們一點。”
奚平道:“你有把握不出五十里就能找到消息嗎?”
雲霄道:“我是這樣想……”
奚平道:“我卻想听你說個道理來。”
雲霄道:“雲門谷東去五十里,是不是有個叫柳葉渡,在那裡住著一個奇人,奚伯伯可知道嗎?”
奚平想了一陣,道:“你指的可是那東渡狂叟柳元善?不錯,他算是一個江湖奇人,不過他為人落寞不合,你怎和他相識的?”
雲霄道:“我並不認得他,但他卻和我師父好,當我離開師門的時候,我師父曾交代我如有困難,可去找他。”
奚平驀地一拍手道:“對!你只要請出來柳元善,就等於劉備得了諸葛亮,包可以鬥得了天蠍教。”
舒元插口道:“大哥!你可別忘了峻極峰之約呀!”
奚平詫異地道:“什麼峻極峰之約?和什麼人約的呀?”
雲霄道:“對方就是天蠍教的長春公主……”奚平聞言沉思了一陣,緩緩地道:
“有這樣的事,我看你還是失去赴約的好,如能將那長春公主擄來,足可使令尊和你歐陽叔叔生命無礙,然後咱們再去找柳元善,從長計議對付天蠍教的事,比較妥當一些。”
雲霄想了想,再計算了一下日程道:“峻極峰約定的日於,還有三四天,我想還來得及,不如先去找柳老頭的好……”三人就在院中,商量了一陣,最後還是依雲霄的主意,先去找那東溪狂叟柳元善。
在這時,雲門谷的莊客已有不少的人冒險回來打探消息,一見他們少主回來了,膽子也就壯了起來,大家忙掩埋了死者,又將血跡掃乾淨,雲霄等人,暫時總算有了個安身之所。
第二天一大早,雲霄就動身去柳葉渡。
五十里路,算不得遠,以雲霄的腳程,何消一個時辰,卯正的光景,他就到了柳葉渡。
這裡是個靠山近水的山村,景緻非常幽美,居民也都樸實得很,在此際,大多數全都在田裡作活,村民只留有老弱婦孺,還有兩家酒食飯鋪,似專供過路人打尖開的。
雲霄乃是初到這裡,他既不認識那柳元善,更不知人家是身居何處,唯一的法兒,就是向人家打聽。
可是,奇怪得很,他連問了七八個人,就沒有人知道柳元善這個人,更令他困惑的是這柳葉渡全都姓柳,沒有一個雜姓的,柳老頭,可就太多了,究竟哪個是柳元善呢?
眼看著都快要中午了,他還沒問出個端倪來,人累了,肚子也餓了,就信步進入一家飯館中去。
這個飯鋪可以算得上簡陋了,只是用兩張白木桌子和幾張竹椅湊成,但卻打掃得十分乾淨。 木桌竹椅上,一塵不染。
雲霄緩步進去,靠窗子坐了下來,高聲叫喚道:“有人在麼?”
只聽一個甜脆的聲音應道:“來了!”
竹簾掀動處,緩步走出來一個童子,一身藍布褲褂,生得眉清目秀,欠身道:“客官,吃些什麼?”
雲霄道:“來一壺酒,隨便配上幾樣菜就行,不過酒可得上好的呀!”
那童子笑道:“客官你就放心吧!我們這裡出名的竹葉青,方圓幾百里之內,最為馳名,你一喝就知道了。”
雲霄笑道:“好吧!就多來兩壺,我真得嚐嚐你們這裡的竹葉青。”
那童子微微一笑,嗯了一聲,轉身而去。
片刻工夫,就捧著酒菜走了出來,放在桌上擺好,退後了一步,守侍在側。
雲霄越打量這孩子,越覺得對方不像個店小二的材料,方打算探問一番……就在這時,從外頭進來一個老頭,走起路來,踢裡叭啦,直奔雲霄挨邊一邊小桌坐下。
童子一見老人進來,輕輕地一皺眉頭,看那意思,他對那老人是既感到厭煩,又不敢得罪,慢條斯理地走了過去,道:“老爺子,您又來啦,吃些什麼?”
別瞧那童子年歲不大,這句話可說得有骨頭有刺。
老人呼了一聲道:“好小子,你嫌我來得勤啦,是嗎?在今天這可是第一次呀!怎麼,你們開飯店怕吃呀?”
童子道:“沒那回事,開飯店不怕大肚漢,只要吃完東西給錢。”
老人道:“你是說我老人家吃東西不給錢是嗎?好,今天吃完東西一總算,給你銀子總行吧!”
童子苦笑了一下道:“你老人家給銀子我們可不敢要,怕打官司,吃什麼你說吧!”
老人道:“我今天換換味口,知道你們的雲吞面很出名,先給我來一份乾炸雲吞,再烹一碗雞湯雲吞,你們這裡可會涼拌雲吞麼?”
童子把頭搖了個撥浪鼓道:“沒有,沒有,沒聽說云吞有這樣的吃法。”
老人道:“這可有點怪掃興的,方想起來這姓雲的,你們卻不會做。”
雲霄聞言心中一動,暗忖道:“這老頭可有些怪,怎麼偏偏找上了姓雲的……”念頭轉處,由不得就注目向對方看去。
哪知,老人此際正朝著他這方面瞧……
兩人眼光一觸,雲霄就不禁大吃一驚。
原來見那老人的年紀,彷彿已有七八十歲,臉上皺紋累累,鬚髮皆白,身上穿的衣服,襤樓不堪,簡直就是個老要飯的,無怪那童子要膩味他了……可是,老人的眼神,竟然利箭一般,射在雲霄身上,宛如受到了電閃一擊,只覺渾身一震。
這只是眨眼間的事,眼神方觸,就己移開。
再看他時,就又變了形態,坐在凳子上,好像一個大海蝦,中間直,兩頭彎,根本就沒個人樣兒。
雲霄心中一動,暗忖:“曾聽師父說過這位東溪狂叟,乃武林狂人之一,最嗜和人開玩笑,而且無休無止,總要把對方鬧個啼笑不得才行,可能這老人就是他……”念頭一轉,連忙離座,朝著那老人一躬到地說道:“你老人家可是柳師伯嗎?雲霄行禮了。”
老頭兒一聽,身子一滾就下了座位,搖著雙手道:“你這客官說什麼呀?恕我年老,耳朵聽不真切。”
那童子插口大聲道:“人家說你是他的師伯,你是不是呀?”
老頭兒一仰道:“怎麼?他要周濟我呀!但不知是給我多少銀子,那就可以還你們的酒錢了。”
童子朝著雲霄一偏臉道:“客官,你真的要周濟他呀?”
雲霄一聽,心說這一老一少,倒湊合得可以,自己幾時說要周濟人了……但他再向那老頭兒一看,就見他早又坐下了,雙眼下垂,彷彿像睡著的樣子,強打精神往上沖,哪有一點精神,根本就是個老朽。
心下又一轉念,付道:“可能是自己心思用錯了,自己來到這柳葉渡,柳元善根本就不知道,怎麼會和自己開玩笑呢?……”回想不到自己常以精明自許,今天會者走了眼,這事虧沒有旁人在場,可是對方既然說出話來,要不破費幾文,這尷尬的局面,真沒法下台。
念頭索繞腦際,連轉之下,探手向腰中掏去,他手一伸進袋內,頓時目瞪口呆,再也抽不出來了。
原來他身上帶的銀子,竟然不翼而飛,分明在離開雲門谷時,裝在袋裡有五六十兩銀子,怎麼會不見了? ……他雲霄自出世以來,只有他玩弄人的,此刻卻受這種窘,還是第一遭,頓時急得滿頭大汗,就在這時,竹簾掀處,出來了個青衣少女,一見情形,便向老頭兒嬌叱道:“老爺子,你怎麼總是這麼向人哭窮要錢,客人都被你得罪跑了,我們這生意怎樣做下去呢?”
偏偏這兩句話那老頭兒聽得真切,便大聲叫道:“是他自己要硬完善人,你為什麼只抱怨我,誰向他哭窮要錢。”
那少女生得甚美,十六七歲的年紀,正是含苞待放,聞言輕輕一皺眉,越發顯得楚楚動人。
她睨視了雲霄一眼,微微一笑道:“客官,你真的周濟他嗎?
說起來他也實在可憐,孤苦無依,就靠著在我們小店混個肚子飽,你要是打算周濟他,不妨給他幾個錢,可以替他換件衣裳,也是件好事,請問尊駕貴姓? ”
青衣少女出來這一打圓場,雲霄這份難受可大了,暗想:“自己打從走江湖以來,雖不敢說怎樣的揚名露臉,可是卻沒款過這麼爬不起來的跟頭,今天怎麼會碰上倒霉的字兒上……”他心中一急. 汗珠子可就順著腦袋往下淌。
那童子一見雲霄頭上直冒汗,心裡覺著好關,方哼了一聲那青衣少女轉頭瞪了他一眼,立時就忍了下去。
青衣少女笑道:“客官,你既然不打算周濟他,也就算了,快喝你的酒吧,看菜都涼了。”
雲霄本來正喝到興頭上,這一被提醒,轉頭一看桌上酒菜見又添上了一大盤熱騰騰的包子,眼睛里頓時冒出來饞火來。 一轉身就回到座位上,先拿起酒菜,咕嘟嘟灌了下去。
一壺酒喝完,方又伸手去拿第二壺酒,心中可就犯上了嘮咕,暗想:“自己身上是一個錢都沒有,吃喝完了,不給人家錢行嗎?”
他這麼一想,那酒興可就減去了一半,怎還吃得下……猛一抬頭,忽見桌邊的窗戶,心中一動,忖道:“有了,不妨先飽吃飽喝一頓再說,暫時干上一手沒出息的事,順著窗戶跑出去,趕到家裡取些銀子來,算還給他們也就是了。”
主意打定,心情也就開朗多了,就自斟自飲起來。
時間過得很快,不一陣工夫,雲霄把幾壺酒喝乾了,一大盤包子也全吃了,肚子已填得飽飽的。
再一打量那老頭兒,早已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只有那個童子仍坐在門口,一動不動,凝神看著雲霄。
雲霄眼珠一轉,計上心頭,笑道:“小兄弟!你們這裡的酒真好,菜也十分可口,我這是真喝上了癮,我打算帶兩瓶回去,不知你們賣不賣。 ”
童子道:“賣倒賣,不過只有我一個人,我一去灌酒,這裡就沒有人了。”
雲霄道:“那麼令姐呢?”
“她到河裡捉魚啦!”
雲霄道:“那沒有什麼,你只管灌酒去,我替你看著就是啦!”
童子搖頭道:“不行不行,你看到那老頭兒沒有,他可不是真睡著,只要我前腳一走,他跟著就有精神了,吃完喝完不給錢還不算,還得偷我們一樣子,我已被他偷怕了,所以我不能不留神。”
雲霄一聽,心道:“真有這麼巧,敢情這老頭和自己是一樣的打算,吃喝完了,還偷人家,可是這小孩不走,自己也走不了。”
他沉吟了一下道:“小兄弟,你去吧,有我替你看著,管保他什麼也拿不走。”
童子道:“你可得當心點。如果少了東西,我就找你賠。”
那童子說著,人就向外走去,雲霄不禁暗叫道:“天呀!這可該找走了,對不起,回頭見吧!”
心中叫著,他就待探手窗戶一推,“吱呀!”一聲響,窗戶被推開了,剛要擰身外縱,老頭突然大喝一聲道:“好啊!吃飽喝足了,打算跳出窗向外跑……”這一聲,把個雲霄嚇得趕緊又退了回來,把窗戶也放下來,心頭上騰騰直跳。
再看那老頭時,一偏又睡著了,原來他是在說夢話呢。
雲霄呸了一聲,暗罵道:“瞧這個巧勁,倒真把我嚇了一跳。”
略一定神,二次裡再又推開窗戶,提腰一縱,人就飄身跳了一出去。
也是他去心太急,就沒先看看窗外是否有人,只聽哎一聲,竟然撞在了一人身上,他趕忙斜著一橫身子,定神看去,由不得失聲喊道:“天哪,這才叫冤家路窄呢!”
原來那撞倒之人,正是店中那為他灌酒的小童,地上扔著兩瓶酒,小童躺在地上,翻起眼向雲霄喝道:“客官,你這是乾什麼呀?怎麼從窗戶跑出來了,砸壞了人該怎麼說,請吧,咱們屋中算帳去。”
話聲未了,房中咋嚓一聲大響,又聽那老頭兒大聲喊叫道:“好哇!凌瘋子竟教出來這麼個沒出息的徒弟!不讓我偷,你自己卻先開溜,那不行,我全都給摔了。”
又是那青衣少女的聲音道;“爺爺,你這樣地亂掉一通,咱們這生意可做不成了。”
老頭道:“你怕什麼,誰不知人家云門谷是個大財主,還怕沒有賠嗎?”
雲霄聞言心中一動,就在窗外朗聲道:“柳師伯,咱們倆可是初次見面,這見面禮未免太重了,霄兒擔不起!”
老頭兒哈哈大笑道:“我是打算看看凌瘋子教出來個什麼好徒弟,不錯有點玩藝,進來談吧!”
那童子此際也改了態度,嘻嘻笑道:“走吧!屋子裡請吧!”
他說著在前領路,從後院繞到前院,轉眼間就到了屋裡,見老人神態也變了,和方才那狼狽樣兒判若兩人。
雲霄連忙上前跪倒行禮道:“師們,你老人家好,雲霄給你磕頭了。”
那老人正是東溪狂叟柳元善,在江湖上的聲名,也算得數一數二的人物,性情十分古怪,量深善飲,雖不輕易管閒事,但盡情捉弄人,所以江湖上對他,可說是全都敬鬼神而遠之……只有一個癲仙凌渾和他最為交好,而且兩人只一碰上,那就瘋瘋癲癲地鬧個沒完。
他這時見雲霄向他行禮了,可不好意思再鬧下去,哈哈大笑道:“小子,我早算你會來了,雲門谷的事,我已盡知,只是你可知我今天為什麼要這樣對付你嗎?”
雲霄搖頭道:“不知道!”
柳元善笑道:“江湖上最近有一種傳聞,說是新出世的一位少年壯士,其行徑壓過當年癲仙狂叟,我可有些氣不過。”
雲霄詫異道:“什麼人這樣大膽,我得會會他。”
柳元善搖頭道:“你只怕鬥不了他哩!”
雲霄道:“不知他叫什麼名字?”
柳元善道:“我也不知他姓字名誰,但在江湖上卻傳揚著兩句話……”雲霄道:
“不知是怎樣的兩句話?”
柳元善道:“家住虛無飄渺中,讀書學劍兩無成,神劍騰霄化龍去,落拓江湖一狂生……小子,你可知他是誰嗎?”
雲霄一聽,連忙又叩頭道:“師伯,你老就消消氣吧,那是霄兒和他們鬧著玩的,難道老師怕你還挑我的眼嗎?”
柳元善啊呀一聲叫道:“哈,原來那一狂就是你小子呀,那咱們更得鬥一斗了。”
雲霄道:“得了吧,師伯,方才不是鬥過了嗎?霄兒認輸服了你還不行嗎?”
柳元善哈哈大笑道:“只要你服了就行,起來吧!快說找我什麼事?”
雲霄站起身來,一轉頭,房門口那青衣少女和那小童,正在吃吃竊笑,他由不得臉孔一熱,笑向柳元善道:“師伯,這兩位……”柳元善道:“他們是我的孫女兒柳蟬和孫兒柳春……”說著一昂臉,向姐弟二人道:“你們還不過來,見見你們這位雲大叔,以後還仗他多照顧你們哩!”
姐弟二人聞言,雙雙過來,朝著雲霄行了個大禮,立又重回房去,再整杯盤,老少四人,就又落座。
飲酒間,雲霄說出來雲門谷被洗劫之事。
東溪狂叟柳元善沉吟了一陣道:“就我所知,天蠍教的勢力,如今是越來越大了,不過他還忌憚我們幾個老不死的,所以還沒有敢放手施為,洗劫雲門谷,可能是對我們一個試探。”
雲霄道:“假若師伯置之不理,他們許會放手乾了。”
柳元善道:“他們對你,可能也不也放手吧?”
雲霄點頭道:“是的,我們已有峻極峰之約……”柳元善道:“擔心的是會無好會……”雲霄爽朗地一笑道:“我卻不怕他們,勝利雖沒把握,打不過還有個走呢。他們想留下我,可也不容易。”
柳元善突地一聲掌,道:“好!你這一點就最像你師父,咱們就這樣說定,你去赴約,我走一趟北天山,順便打聽令尊的下落。”
雲霄道:“咱們什麼地方見面呢?”
柳元善道:“這個你別問,我會找到你就是了。”
老少二人把話說定,酒也喝得差不多了,雲霄起身告辭而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51:07

第二十二回

峻極峰,乃太室最中心的山峰,頂上狀如華蓋,平敞開朗。
有人說:“如在太陽晴正之時,萬里無雲,視線好的,可以看到黔蜀諸山,信不信由你。”
是一更天的時分,夜涼似水,月明如鏡。
峻極峰頂的山石上,靜靜地站著一個人。
四周寂然銀芒匝地,那人孤單單的,似在獨自賞玩月色,又像是在等候什麼人。
突然遠遠響起一聲長嘯,跟著就是從芙蓉壁方面,飛馳而來的一道人影。
那人聞聲,似乎吃了一驚,倏地一個轉身,凝神向那人看去好輕捷的身法,好迅捷的腳程,眨眼間,人已上了峻極峰。
那人不看猶可,這一看清了,不禁驚叫一聲道:“大……大哥,是你約我來的?”
人乃是雲霄,乍見對方是他二弟,心中也吃一驚。
不過在一驚之後,卻又怒火中燒,他仗劍屹立,冷冷地道“我是應薛玲那賤婢之約而來,她人呢?”
雲霄冷哼一聲道:“你來正好……”
這一句話,說得冷硬已極,使得云漢心頭驚然一凜,強自站定,笑道:“大哥,咱們總是同胞兄弟,志雖不同、手足之情仍在我好久都想一見兄長一面呢。”
雲霄冷笑了一聲道:“虧你說得出口!什麼手足之情,既想見我,何不迴轉雲門谷一探堂上雙親,看看是否是當年舊光景。”
雲漢聞言,忙道:“難道二老有了什麼變故不成?”
雲霄道:“你只須回到雲門谷一看就知……”雲漢不禁暗吃一驚,準知道云門谷出了事,要不然自己長兄,不會這樣疾言厲色。
又一想,他不能回到雲門谷,那樣一來,豈不是自去送死了但是,眼前自己這位長兄,也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於是忙道:“好吧,我這就回雲門谷一趟。”
他這是藉機遁走的一句話,所以話音甫落,人就舉步欲行。
哪知,雲霄卻是比他精靈得多,嘿嘿一聲冷笑,道:“你真的要回雲門谷嗎?可惜二老不願見你這件逆的奴才,要走可以,得顯出些本領來。”
雲漢被逼也不由變色道:“大哥,你可不要逼我太甚!”
“呸!”雲霄猛吐了一口唾沫道:“誰是你的大哥,你這沒血性的忤逆畜生,今天就是命盡之時,我要為雲門清門戶,為父母報協仇…”雲漢此際一心就打算走,他要脫離這親情的威脅,所以等雲霄把話說完,一挺手中劍,身隨劍走,招演“垣侯闖帳”,一劍掃出,打算奪路逃走。
呵是,雲霄也早防到了這一招,冷哼了一聲,手中劍倏然一掃,“鏘啷!”一聲,火花冒起老高,兩人心中都是一驚,各自躍退了一步。
雲霄冷喝一聲道:“畜生,雲門青冥劍幾時到了你的手內!”
雲漢道:“是前日蒙花蕊夫人所賜。”
雲霄道:“雲門傳家之寶,竟說蒙人所賜,你真的是天良喪盡了,越發容你不得!”
雲漢右劍左掌,掃劈砸打,一個勁地欺身亙取,著著都是狠招煞手。
雲霄一邊動著手,暗窺雲漢的功夫,數月不見,竟然進步神速,迴旋進退,腳法絲毫不亂,而且出手也不是雲家武功的路子,詭奇已極。
他心中微微一愕,卻也不敢大意,把一口太阿神劍施展開來,幻成一片金霞豪光,激起勁風厲嘯。
轉眼間,這兄弟二人已走了四五十個回合,雲漢方始被逼退了丈餘。
雲霄卻是越打心中越驚,也更是詫異非常。
因為雲漢的出招,竟然完全拋棄了雲門武功的章法,在每次變換方位之中,出招竟和長春公主薛玲慣使的招數不謀而合。
青冥奔騰起落,劍劍都似有無盡玄機,若不是他雲霄曾和薛玲動過幾次手,熟知她的出手,幾乎難以應付。
雲漢倏地用了一招“陰陽交替”,劍影先是向左一閃,接著又向右剁到,這一招乃是花仙仇貞“萬迎春七訣”中的一式。
雲霄曾在青靈谷領教過這花仙“迎春七訣”,心中陡地一驚,急忙使展出“萬像三式”中的一招“水逐落花”,連沖下去三劍,逼得雲漢倒退了兩三步。
驀然之間,太阿神劍霞芒陡漲,光影內外,雲漢左手一撫劍,又退後了七八尺。
雲霄初時也吃了一驚,等到他抬頭一看到那蒼穹明月,方始大悟。
原來此際三更已過,用影西斜,自己是背著月光,雲漢卻是向月而立,太阿神劍在月光映射下,霞芒上漲,一閃閃的,射到他的雙目上,一時間張不開,就只有退了。
這就是太阿神劍的好處,當年荊軻刺秦王,如不是劍映日光生輝,使荊軻利刃失去準頭,一代暴君何能成功?
雲霄一見劍生霞光,精神陡振,立將長劍掄舞開來,光影迫身,使得云漢無法招擋。
雲漢一時間尚不知是劍映月光的異處,還以為是劍生神異呢。 怎敢久戰下去,突然一個倒躍,縱開尋丈,向著山巔直奔。
雲霄高喝一聲:“忤逆畜生體走!”循踪追去。
雲漢哪有云霄的身形快,兩三個起落不到,眼看已被追上。
此際他已到了峰巔,縱上一塊大石,驀然回身連剁幾劍,他居高臨下,倒也把雲霄逼退了兩三步,趁機轉身向峰下飛馳過鳳凰峪,奔高登崖,不久就跑到了雲起峰。
峰名云起,足見其高了,雲霄也正有意追他到絕頂高峪,所以沿途接劍,都沒有施煞手,第一他是怕傷了家傳青冥劍,第二是留勁到最後關頭,把他剁倒。
雲漢到這時候,已然累得筋疲力盡了,同時也有些慌,不擇路,等上到峰頂,不由暗叫一聲:“苦也!”
原來那雲起峰頂,只有五六丈方圓一塊地方,四面群峰環向拱圍,往下看去,雲海茫茫,深不見底。
雲漢掃目一瞥之下,心頭不禁一凜,忖道:“看來今天不死在大哥劍下,也得葬身壑底,困獸猶牛,我卻不願這樣死去。”
他一想到不願死,眼前立刻出現了花蕊夫人的影兒,那一顰一笑,風情萬種,唉!
谁愿舍開美人兒去死……勁風沙沙作響,捲起來碎石紛飛。
雲霄眼中冒出來一股仇恨之火,一步一步的向上走,漸漸地向雲漢逼近。
雲漢圓睜雙目,劍波迴旋震盪中,大喝道:“大哥……你可不要逼我太甚。”
雲霄冷冷地道:“畜生,我今天是逼你嗎?虧你說得出口,父母都被你逼得生死不知,我怎能饒你!”
雲漢戰栗著道:“大哥!那不能怪我,我……我怎會去逼父母呢?”
雲霄道:“那你快說,父親被你們擄到什麼地方去了?”
雲漢道:“我……我真的不知道呀!”
雲霄倏地一聲狂笑道:“好一個不知道,難道這場禍事也和你無關了,那擄走霜妹的人也不是你了。”
雲漢道:“霜妹她……”
“不要說了!”雲霄倏然暴喝一聲,道:“我要是你,早就自墜峰下一死,免得辱沒了祖先。”
雲漢在此勢交迫之下,人已接近了瘋狂,聞言大嚷道:“我不能那樣死,我不能死呀……”雲霄喝道:“那你就死在我的太阿劍下也行!”
他說著,人又逼近了兩步,雲漢不禁也退了兩步,目前道“大哥!你……你不能再逼,要不然,我可要不客氣了。”
雲霄冷哼了一聲,暗提了一口丹田真氣,勁透劍尖,抖出一股光波,箭一般衝到了雲漢面前。
雙劍一觸,“鏘!”的一聲響,兩人震動的劍波,立刻停止。
雲霄的一口太阿神劍緊緊貼在青冥劍上,壓得云漢子中劍直向下沉。
兄弟兩人,就站在峰顛丫口上,斗上了真力。
時間一分分的過去,以情勢而論,雲霄隨時都可把劍向前一送,刺傷了雲漢。
但,他根不下這顆心、因為對方不論好壞,總是和自己一母同胞,怎能下得了手。
雲漢此際卻越來越不行了,他已感到後力有些不繼,且對方壓下來的潛力,也越來越重了。
雲霄冷哼一聲道:“老二,我不願手上劍沾染同胞兄弟的血,你還是自墜深崖吧!”
話聲中,手上突地一用力,“鏘!”的一聲響。
跟著就見他身形一轉,移宮換位,閃電般搶上了峰頂,逼得云漢身形向後一仰,幾乎跌落崖下。
崖下乃是峭壁如塹,只一跌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前移無路,可說是危險到了極點。
在這樣生死關心,雲漢求生之念更熾,立即施展一式“魁星踢鬥”的招式,飛起一腳,踢向了雲霄。
雲霄的心中,雖將對方恨到了極點,總還是手足情深,同時卻打算能把對方生擒最好,所以不願施展出辣手來。
於是,一見腳到,立即側身讓開。
就這麼~絲間的空隙,雲漢已然險中求生,單足勾緊崖邊,身子打了一個迴旋,劍隨身轉,腳點崖邊,穩住了身形,脫過了一準,但已冒出來一頭冷汗。
他這時,仍還是求生要緊,立又掄劍搶路逃走。
雲霄雖然殺他是下不得手,但卻不甘心放他走路,也掄劍阻擋。
雲霄手中太阿神劍,光映金霞,閃出淡黃色的光影,雲漢用的是青冥劍,掄開來銀光閃閃。
兩柄劍各吐光芒,如金龍銀蛇在空中飛舞。
瞬然間,兩人又走了二三十個回合,雲霄把劍法施展開來,把雲漢累得滿頭大汗。
到這時,雲漢才知自己的哥哥一身能耐,確實不同凡響,看樣子,他已得到了癲仙的真傳,忙叫道:“大哥,你真個不講一點手足之情麼?”
雲霄氣哼哼地道:“你可曾想到過父母生我們的功勞?烏鴉尚知反哺,羔羊亦知跪乳,你連父母都不要了,誰還和你有什麼手足之情……接劍! ”
話聲中,劍走連環,“風前柳影”、“暴雨摧花”,兩招煞手,一陣快攻,如雨點般刺落。
雲漢準知道自己不是哥哥的對手,立即改攻為守,舞動起青冥劍,攔門封閉。
雲霄暴喝一聲道:“畜生,還不棄劍嗎?”
倏然之間,劍光乍起,用了一招“一陽來复”,這是一字劍中的煞招橫壓過去。
雲漢趕忙劍指天庭,護中宜,阻洪門,擋了上去。 雲霄長劍一順欺身逼進,前鋒腿向他胯下一伸,迅又橫劍向上一抬,左手已探掌抓了過去,指如電閃,一下就抓住了前胸,振腕向身側就摔。
在這時,雲漢待要打算換步,雙足已被雲霄踏進來的前鋒腿阻住,移動不得,手中劍也被對方太阿劍絞住,受制身前,他是連一點拆解都沒有了。
雲霄抓住他連轉了兩轉,便向崖頂摔落。 此際就他雲漢武功再高,也無法抵受得起,只有隨勢倒了。
雲霄就勢上前,先一腳踢開了青冥劍,跟著又一腳踏住了他,探手中太阿神劍。 仰空一聲悲嘯,聲震山谷,深痛地喊道:“雲霄今日要代父行誅,為雲門一清門戶了。”
雲漢聞聲把眼一閉,暗嘆一聲:“完了!”
就在這時,突然遠遠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霄兒,暫且住手,老夫來了!”
眨眼間,峰下一陣衣帶風響,籟籟地躍上兩條人影。
雲漢正被摔得骨節酸痛,頭腦昏漲,定睛看時,認出是來了踏波無痕奚平和小叫化舒元二人。
他以為是來了救星,忙喊道:“奚伯伯救我!”
奚平一看到雲漢,就想起長江船幫的覆滅,歐陽幫主的九死一生,不禁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厲喝道:“我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你這個件逆畜生! ”喝聲中,驀然一腳踢出,足尖正踢在雲漢的尻骨上。
民骨仍是命門穴之一,奚平這一腳又用的是分筋腿,雲漢挨了這一下,苦頭可吃大了。 就見他全身筋肉,立刻起了抽搐,躺在地上輾轉呻吟,哼聲不絕。
雲霄見狀,準知雲漢是跑不了啦,就收劍後退,向奚平道:“奚伯伯,把這逆子怎樣處置呢?”
奚平道:“這是你們雲家的事,我管不著,不過得先問出令尊的下落來。”
雲霄聞言點頭一看雲漢,就見他雙目凸出、汗如雨下,立又向奚平道:“奚伯伯,暫時饒了他的死罪吧!不過還要問他話呢。”
奚平從鼻裡哼出來一聲道:“便宜了他啦!”
這才上前,探出三指,在雲漢腦門一捏,便解開了穴道,雲霄立又逼前了一步。
雲漢身上痛苦方除,眼前亮光一閃,又被雲霄的劍鋒逼著,喝道:“快站起來。”
雲漢見狀,仍以為哥哥要殺他,立把雙眼一閉道:“哥哥!你就動手吧!我知道自己罪該萬死。”
雲霄嘆了一聲道:“要殺你也不過舉手之間,但我不能那樣!”
雲漢一聽雲霄不殺他,一顆跳動的心,方始鎮靜了下來,道:“莫非哥哥有寬恕我的意思?”
雲霄道:“以你所行所為,死有餘辜,你還有臉要求寬恕,我要叫你瀝血在雲門中列祖神位之前。”
雲漢一聽自己還是不能活,嘆了一口氣道:“死了也好,但不知還容我能活多久?”
雲霄道:“暫時得先把你四起來,等父母轉回雲門谷時,由二老發落好了……”
“只怕雲老兒再不能見你們了!”他話音未落,突然從暗影中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
小叫化舒元,應聲高喊道:“你是什麼人?”
暗中人道:“我就是我,順便路過,……”奚平聽聲音有些熟,忙道:“尊駕莫非是酒鬼老顧麼?”
暗中人道:“也是也不是,連我自己也不知,問有何益。”
這麼一來,奚平可就激起了怒火,喝道:“我不管你是誰,快現形出來,就知你是什麼人變的了。”
喝聲中,雙足一頓,人就向一危石,撲了過去,他是人未到,掌先至,凌空一股勁風疾捲而去。
轟然一聲響,勁氣迴盪中,奚平身形後挫,只見危石後人影一晃,瞬已失踪。
奚平乍退又進,小舒元也跟踪而上,可是,那危石後面,空蕩蕩的哪有個人影。
“你真要找死麼?”倏地響起了雲霄的喝聲。
原來當那暗中人出現時,雲漢倏地心中一動,偷眼看去,就見踏波無痕奚平和小叫化舒元兩人,已撲向那危石而去,雲霄似也被猝然之事所吸引,全神貫注。
剎那間,腦際浮上了一個念頭,暗忖:“反正早晚都是一錯,還不如跳下崖去,幸而不死,總勝過那亂刀分屍之苦。”
主意打定,暗中一運氣,驀地一個跟頭翻起,人就向深崖底下落去。
三人一時大意,眼見雲漢仗著一身輕功夫,如殘葉般隨風飄附,眨眼間已滾落向崖底野村亂石叢中,迅即隱沒。
雲霄喝罵出一聲之後,一頓足,就待跟踪縱落,不妨小叫化舒元又疾縱過來,一把拉住他道:“這裡百丈高崖,大哥不可冒這危險。”
雲霄長嘆蔔一口氣道:“唉!這都是我一時大意之過。”
此際奚平也縱了回來,聞言道:“任他還能跑得掉。”
雲霄聞言,想了想也對,在無可奈何之下,也只有這樣了。
於是順手撿起來雲漢丟下的青冥劍,方要下峰,忽然想起來暗中人,忙問道:“奚伯伯,你可猜出那暗中之人是準了麼?”
奚平道:“聽口音像是醉司命顧天爵。”
舒元道:“他怎麼會救起天蠍教中的人來了。”
奚平嘆了一口氣道:“這卻難講得很,總之現在是人心不古了。”
老少三人說著話,匆匆奔下峰來,不一陣工夫,已到崖下。
但見山風蕭瑟,野樹搖動,又趕上正當黎明前的一段黑暗,搜索了一陣之後,竟然不見雲漢人影兒。
黑暗過去了,天際透下來一片曙光。
奚平詫異地道:“奇了,從這麼高的陡崖跳下來,會沒有受傷,我猜他斷不會走遠……”舒元忽在山邊喊道:“咦!這裡有躍下來的痕跡呢。”
二人一聽,忙縱了過去察看,見那野樹叢中,果然有重物壓過的痕跡。
雲霄目光銳利,倏見矮樹枝上,掛著一堆破布,正是雲漢所穿衣衫勾下來的。
他心中一動,迅即夥身趴在地上,貼耳地面,施展出乾裡聽音的功夫,聽了一陣,面色突然緊張起來,低聲道:“小畜生已被人救走了,聽聲音是兩個人拉著一個人走,走得很快。”
舒元頓足道:“我們上了薛玲那奧丫頭的當啦,原來她對這一約會,早安排好了的。”
奚平也猛地一頓腳道:“對,她是用這詭計,來阻止我們追尋令尊的下落,咱們快追上去,說不定就會追出線索來。”
舒元道:“奚伯伯說得對,大哥,咱們快追去吧!”
奚平道:“霄兒,你可聽出來方向了麼?”
雲霄道:“這里山峰重疊,實在聽不真切,大概已在一里之外。”
舒元道:“我們從峰頂跑下來,已經夠快的啦,沒想到對方比我們還快,看來他們的輕功不含糊呢。”
他們搜索之處,乃是峰下一個山坳,看不見外面是什麼景況。
踏波無痕奚平打量了一陣道:“我們不如分頭追趕,不論能否抓得住雲漢那小子,中午時分在老爺廟會合。”
雲霄點點頭道:“就這樣吧!好,咱們走……”他人隨聲起,當先向外面飛縱而去,直奔野豬坡。
舒元道:“奚伯伯,咱們追向哪裡去呢?”
奚平道;“雲霄已去野豬坡,咱們就向金壺頂去吧!”
三人分途追趕,翻過了兩道山嶺,眼前忽然紅霞耀眼,滿目盡是一片赭色,連一棵綠草青樹都看不到。
舒元吃驚地道:“咦!這是到了什麼地方,莫非咱們進了太陽谷。”
奚平道:“這地方叫金壺頂,就因為山為壺形,土成赭色而得名……”“咦!看那邊卻有人哩!”舒元叫了一聲。 奚平循國看去,果見前面有兩個人影,在山間盤道裡曲折地走著。
他認出來其中一人,正是那落崖受傷的雲漢,另一個人卻是個長髮披肩的女人。
不禁哼了一聲道:“哼!正是雲漢那小子……”一言未了,山環間忽然又多了一個人,仔細看去,卻是那醉司命顧天爵。
奚平冷哼了一聲道:“真的是他、走!咱們追下去。”
兩人腳程雖快,可是對方也不慢,任他們追得如此緊,可是始終距離著十丈遠,眼看著對方三人,已轉入崇山絕嶺之間去。
奚平暗忖:“以自己的腳程,既不會輸於雲漢那小子,也不見得會趕不上酒鬼,怎麼總追不上呢?”
心中一發狠,也不管小叫花舒元是否追得上,腳下一加勁,箭一般飛射過去。
方轉過山腳,忽見一人阻路,竟是那醉司命顧天爵,他趕忙剎住去勢,冷哼了一聲道:“酒鬼,真的是你呀!但不知幾時入了天蠍教?”
顧天爵聞言,雙眼呆視,神情落寞,凝視著對方,發了一陣怔,突然怒喝道:“你說什麼呀!誰是酒鬼?”
奚平道:“老顧,難道你發瘋了不成,你不認識我了?”
顧天爵冷冷地道:“你是什麼人?”
奚平道:“我是奚平呀!”
大石後忽然轉出來那美婦嬌聲道:“顧天爵,還不快動手除了那老兒,莫要誤了時間。”
“好!”顧天爵應廠一聲,劍隨身起,嗖的一聲,直刺了過去。
奚平瞥見寒光一閃,忙也亮出來分水蛾眉刺,鏘的一聲,把劍架了開去,跟著人也退了半丈道:“老顧,難道你真的變了心腸,甘心為虎作悵麼?別忘了雷天化的慘死!”
顧天爵聞言,雙目圓睜,口唇微動,似要說話,但他沒有說出來。
那美婦人插口道:“顧天爵,別忘了你的誓言。”
顧大爵一聽,神情倏然又變得頹喪,往後退了一步,那美婦已然越他而前,掄劍就向奚平剁去。
奚平怒喝一聲道:“賊婆娘,你是什麼人?”
美婦咯咯嬌笑道:“你想知道嗎?告訴你,我就是天蠍教主,聽懂了嗎?”
奚平驚愕地道:“仇湄娘?……”
美婦笑道:“對了,我就是那花蕊夫人,識相點趕快離開此地。”
奚平愕然一陣之後,突地哈哈狂笑了一聲道:“這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賊婆娘,我跟你擠了。”
手中分水蛾眉刺一挺,“野馬分鬃”,挑在肋,刺前胸,疾攻而至。
花蕊夫人微微一笑,頓足倒縱出去五六尺遠道:“奚平,這要是在水中,就許讓你佔了先,陸地上動手,你可是自己找死。”
踏波無痕奚平哪聽這些,腳下一用力,箭也似地竄起,雙刺探海捉鞅猛扎兩下。
花蕊大人說得對,論水中功夫,他踏波無痕奚平,確算得上大下第一高手,若在陸地上動手,可就成了龍困沙灘,差得遠了。
花蕊夫人一見奚平攻勢兇猛,可也不敢大意,長劍出鞘,一式“追雲趕月”,直向上撩去。
“鏘!”的一聲,奚平的右手刺,已被斜砸飛開去……就在這時,遠遠傳來了一聲長嘯。
花蕊夫人聽出來是雲霄的嘯聲,心頭一驚,迅疾劍演“指天劃日”,迎空掃去。
此際那踏波無痕奚平人在將落未落之時,乍聞雲霄的嘯聲,精神一震,身形不禁提高了一尺,正趕上花蕊大人的一劍掃到。
他方喊出來。 聲:“雲霄快……”
聲甫起,劍已至,寒光纜身一個盤旋,一下了就把老俠兩條腿,齊胯以下削斷,只剩下個半截肉樁兒,慘叫了半聲,倒地不起。
花蕊夫人一劍砍了踏波無痕奚平,縱笑一聲道:“你叫雲霄替你收屍吧。”
話聲中,身形一閃,挾起那受了跌傷的雲漢,飛竄而去,直向山谷中淹沒。
這時候,遠處的山崗上,已出現了雲霄的影子,可是尚距很遠,一時卻不能趕來。
但他神目如電,遠遠地已望見踏波無痕奚平倒下。
他可說是父驚又急,連忙用盡全力,把一身輕功施展到極限,飛奔前來。
看到奚平時,人早已痛死了。
雲霄眼見如此慘狀,忍不住熱淚盈眶,趕忙把他抱了起來,悲聲喊道:“奚伯伯……
奚伯伯……”人已斷氣多時,哪還能叫得回應。
就在這時,遠遠又傳來喝叱之聲,聽出來是小叫化舒元的聲音。
雲霄心中一驚,暗忖:“元弟可不要再遭毒手。”
念頭一動,立即放下了已死去的奚平,緊了緊手中劍,飛奔而去。
馳過一道土崗,到了一個峽谷,雖然此際已是旭日東昇,但谷中卻是一片陰暗。
雲霄循聲尋到山頂,奇怪的,聲音竟然沒有了。
他貼耳崖邊一聽,微微傳來兵刃破空聲響,來自峰頂,準知是舒元遇上對手了。
心中一急,身形往上一拔,這一下子就上去四大有餘,再連著又是三五個起落,到了峰頂。
耳聽劍氣奔騰之聲,越來越近。
循聲奔去,又翻過了一處山脊,放眼看去,就見遠遠的有三條人影亂轉,劍光映日而動,細一打量,其中一人正是小叫化舒元。
他像是陷身在包圍之中,邊打邊向山這邊退來。
雲霄見狀,一陣激動,引吭一聲長嘯,聲震山谷,人也飛縱而起,撲奔過去。
就在他方到中途,前面惡鬥中的三人也漸漸臨近了,忽見小叫化舒元一聲慘叫,仰身倒下。
那一黑衣女子手中劍抖出一道虹光飛起,看樣子是要向舒元下毒手了,驀然被那白衣女子一劍架開。
這一來,雲霄可冒了一頭冷汗,腳下一墊勁,人就飛縱而下。
一個人在心急之時,有時使出來的力道,是難以想像的,他這一縱,如在平時,最多不過五七丈,但目前在心急之下,一縱竟越到十丈開外。
身甫落地,已看出來那白衣女子,乃是那長春公主薛玲,不禁目毗欲裂,大喝一聲,撲奔過去。
薛玲一見雲霄趕來,驚叫了一聲,扯起那黑衣女子,轉身就跑。
就在這麼剎那之間,雲霄忘了追人、救人,呆立在當地,發起怔來。
原來,他看出來那黑衣女子,十足地像似歐陽玉霞一般,心忖:“聽那巧手方朔韓翊講,我那霞妹已被毀了容,怎麼會又在這裡出現了? ”
“大哥!你怎麼啦!”
雲霄正然出神,被小叫化一聲喊叫,驚醒過來,轉身一看,見小舒元仍然倒臥在地上,忙上前扶住道:“元弟,你的傷勢怎麼樣?”
舒元一皺眉頭道:“沒有什麼,我挨了那薛玲一腳,似乎扭了筋,你把我的腿拉兩下就好了。”
雲霄聞言,立即伸拉起舒元一條腿來,一抖,舒無痛得一毗牙道:“好了!好了!”
這才翻身站起,長吁了一口氣,道:“那薛妞兒好狠的心哪,不過她也還是救了我,要不然我小要飯的早就被黑妞兒劈了。”
雲霄呆呆地道:“元弟!你看那黑妞兒像誰?”
舒元愕然道:“像誰?我看她誰都不像,像她自己。”
雲霄頓足道:“唉!我是問你看她像不像一個人?”
舒元道:“有胳膊有腿,五官齊全,活像一個大姑娘,怎麼會不像人呢?”
雲霄著急道:“你怎麼和我胡攪呢?我是說……”舒元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怎麼知道你心裡的話?”
雲霄道:“我是說她像不像歐陽玉霞姑娘!”
舒元瞪眼道:“我又沒見過誰是歐陽玉霞姑娘,又怎麼會知道人家像不像呢?”
雲霄聞言,當場愕住了,心忖:“我今天怎麼神不守捨了,元弟又沒見過霞妹,我怎麼會問起像不像來了?”
舒元見雲霄這副尷尬的神情,他實也測不透這位大哥心中在想什麼,茫然地搖了搖頭。
雲霄忽然問道:“你是怎麼碰上她們的?”
舒元道:“就在我們剛穿過金壺項時,奚伯伯發現了那該死的雲漢,就追了下去,我因腳程趕不上,才落了下來。”
雲霄道:“難道你沒有跟著奚伯伯所去之路,怎會到了這裡呢?”
舒元道:“我本來是追著奚伯伯去的,哪知在半路上碰著了薛丫頭,我知道她是罪魁禍首,所以一見面就打了起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51:30

雲霄嘆了一聲道:“你可知奚伯伯已死了麼?”
舒元吃驚地道:“奚伯伯死了?是誰下的毒手,走!咱們找他拚命去!”
雲霄黯然道:“是花蕊大人出的手,現在追去也找不到人了。”
二人說著,又回到金壺頂下山口處,看那踏波無痕奚平時,早已僵臥地上,兩人抱屍痛哭了一陣,就在當地草草掘了一個坑,把屍體埋了。
可嘆奚平一代俠義,而今竟落得埋骨荒山,連墳墓也沒得一個。
晨光熹微,荒山靜寂。
雲霄和舒元兩人呆立當地,默然無聲。
踏波無痕奚平的屍身,橫枕黃土。
良久,良久,舒元抬起頭來道:“大哥咱們這還打算到哪裡去呢?”
雲霄淒然道:“我想到洛陽去,順便打聽家父的下落。”
舒無道:“我還是跟著大哥一路走的好。”
雲霄道:“你不必了,可在老爺廟前等著梅姑娘,然後一路到洛陽找我好了。”
兩人就這麼說定,金壺頂下分手,分途而去。 雲霄離開了中嶽嵩山,信步而行,心中充滿了事端,父親的下落不明……,同胞兄弟的義絕情斷,……還有那歐陽玉霞,似真又幻,她怎麼會歸了天蠍教? ……思緒潮湧,把個大俠士鬧得昏頭昏腦,忘天色之早晚,忘路之遠近,不知不覺間,已走出了七八十里路。
天色已是將近黃昏了,但見舊鴉陣陣,落霞滿天,端的是夕陽無限好……豈奈他雲霄思潮如驚海怒濤,哪有心意去欣賞眼前美景?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夜幕已漸漸地罩了下來。
雲霄在夜色茫然中,踽踽獨行,不辨方向,更不知身在何處。
也不知走了多少時間,昏暗中,突見遠遠傳來一絲燈光。
雲霄就順著那燈光走去,行到近前,才看出是一間孤零零的茅舍,那燈光乃是黃泥爐於冒起的火苗,青煙儿自隨風飄揚。
爐上放著一把瓦壺,壺中不知煮的是什麼東西,壺嘴上突突直冒白煙。
雲霄到了門口,打量了一下,高聲喊道:“有人麼?有人麼?”
他連喚了數聲,連個迴聲也沒有,心中就感到奇怪,再又四下打量,極盡目力,四外也不見有任何光亮。
為好奇心衝動,他伸手推開了柴門,徑自走進院中,又叫了一聲道;“有人在麼?”
茅屋中傳出來一個微弱的聲音,道:“你是什麼人?”
雲霄道:“夜行人想藉地方休息一會,順便討些食物不知方便否?”
那微弱的聲音道:“請恕我身患大病,行動不便,請進來吧!”
雲霄聽那人口音,像個老年婦人,心忖:“這老婆婆好大的膽量,敢孤獨地住在這荒涼之地……”思忖之間,人已進了屋,見靠窗一張床上,坐著一個老婆子,雖然白髮飄蕭,卻是面容紅潤,哪有一些病態?
雲霄心中驚異,不禁就形於顏色,那老婦人似已看了出來,笑道:“尊駕看我不像有病麼?其實我這是迴光返照,最多也活不了兩個時辰啦。”
雲霄道:“就你一個人住在這裡嗎?”
他這一句話似乎問到了那老婆婆的傷心處,神色突變,強自鎮靜了一下,緩緩地道:
“是老身同小兒。”
雲霄道:“令郎可是有事出去了麼?”
老婦人微嘆了一口氣,道:“就在院中樹下……”雲霄聞言,禁不住越發地詫異了,自己進來明明不見院中有人,他那兒子幾時又在樹下了。
心中一動,由不得探首向外看去。
這一看不當緊,一瞥之下,嚇得個雲霄忍不住驚叫了一聲。
原來那樹下真的有一個人,卻是被活活釘死在樹身之上,雙目突出,七竅中鮮血淋漓,死狀淒慘已極。
雲霄叫出一聲之後,立時間義憤填胸。
哼了一聲道:“這是什麼人這樣的殘忍,簡直毫無人性呀!”
老婦人道:“這還不算,他們四更天還要來的,到那時被釘死的該是老身了。”
雲霄道:“他們是些什麼人?”
老婦人道:“天蠍教花壇使者。”
雲霄氣得一頓腳道:“又是天蠍教……”念頭忙一轉,又道:“老婆婆,那怎麼不躲開他們呢?”
老婦人嘆了一聲道:“能夠躲得下總是好的,也強似去受那釘死的酷刑。”
雲霄苦笑了一聲道:“難道老婆婆你?……”老婦人道:“對的,我已服下極厲害的一種毒藥……”雲霄道:“我既然趕上了,絕不讓那些惡魔得手,不知老婆婆所服下之毒,有無解救之法。”
老婦人道:“不行了,藥力已達內腑,神仙也難解得了。”
雲霄道:“不知老婆婆和天蠍教是怎樣結下的仇?”
老婦人道:“我和他們毫無恩怨可說,只是為了我薛氏門中一點骨血。”
雲霄道:“但不知是哪一位?”
老婦人道:“就是那長春公王薛玲和另外一位失踪的人。”
“薛玲!”雲霄吃驚失聲,叫出來一聲。
那老婦人見雲霄吃驚的神態,她也是一愕,忙道:“莫非你認識那丫頭嗎?”
雲霄道:“我不但知道她,還知她是絳珠仙子女飛衛林可卿的親生女兒。”
老婦人道:“不錯,但他父親卻是琴劍書生薛沛才。”
雲霄道:“你是何人?”
老婦人道:“薛沛才的長姐,萬丈飛虹薛沛雲。你是誰?”
雲霄道:“雲門五代傳人云霄……”
他話音未落,萬丈飛虹薛沛雲已合掌仰首道:“天道好還,總讓我遇上了可託之人了,薛沛雲任是如何慘死也可以瞑目了。”
雲霄聞言,心中一動,忙道:“薛老前輩,咱們全是武林中人,如蒙你看得起有事要我去,不妨明言,我當全力以赴!”
薛沛雲道:“只有一件事,乃是有關我薛氏門中後代煙火,不知你可願相助?”
雲霄道:“方才不是說過了麼?我當全力以赴。”
薛沛雲道;“舍弟當年曾在西湖納一妾,生有一子,今年差不多有十五六歲了,找著他,叫他認祖歸宗。”
雲霄聞言,當時可就作了難,這等沒影兒的事,到哪裡找去呢?
薛沛雲此際的面色,越發紅潤了,同時急喘連聲。
雲霄卻不能浪費時間,忙問道:“但不知憑何信物去找薛氏後人?”
薛沛雲探手從懷中取出一隻鐵盒,喘著氣道:“這……盒中乃是捨……舍弟的遺書,你……你看了自知……我……恐怕不行了。
她話音甫落,神色大變,面容蒼白得怕人,喘得更厲害,往後一仰身,閉目而逝。
就在這時,忽聽院中傳來一陣雜亂步履之聲。
一個粗獷聲音:“那老不死的會不會跑了?”
另一人道:“她雙腿已斷,除非她能肋生雙翅!今夜能逼出來鐵盒遺書,定可邀得重賞。”
那粗擴的聲音笑道:“重賞我倒不想,但能讓我在十二花姬之中挑選一位,盡歡一宵,我也就滿足了。”
另一人道:“但不知你看上了哪一位?”
粗獷的聲音道:“紫楓姑娘貌雖中姿,那股騷勁兒,我最喜歡。”
兩人說著,已然進了屋,抬頭一見薛沛雲人已死去,不同驚噫了一聲道:“咦!這老不死的怎麼挺了屍啦!看來那鐵盒遺書無望,到手的美人兒也成空了。”
旁邊那青臉漢子道:“咱們搜搜看,我不信她會帶到陰曹地府去。”
兩人說著,方待動手去搜,雲霄再也不能忍了,從暗處閃身而至,雙手、雙足,一齊動作,分向兩人襲去。
兩個大漢作夢也沒想到屋中藏有高手,事變猝然,應變不及,頓時間,雙雙被點中了穴道。
雲霄點倒了兩個漢子,憐憫地看了那死去的薛沛雲一眼,掖好了鐵盒,探手提起了兩人走出屋來。
到了院中大樹之下,鬆手把兩人朝地上一摔,許是手下重了些,摔得兩人悶哼了一聲。
他先伸手拍開了一人的穴道,問道:“餵!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在地上翻了翻眼,吐出了一口濃痰,怒聲道:“要殺就殺,何必多問!”
雲霄微微一笑道:“嘿!看不出來還有兩根硬骨頭,打算速死,只怕由不得你吧!”
說著,一豎右手食指,猛地向那人脊背上一按。
他這一手,乃是癲仙凌渾獨創的“閉血塞汗”手法,人被點中,全身如處蒸籠之中,連一滴汗也流不出來,每個汗毛孔都脹得高高的,汗水就在皮下翻滾,時間越久,痛楚越大。
那人一被點中,面孔立即脹紅,宛如熱天生痱子一樣,臉上。
手上,都鼓起了一點點紅色的小疙瘩。
另一人眼看著自己那同伴,咬牙咂嘴,皺眉擠眼,準知道那滋味不大好受,戰栗地問道:“你……你用的是什麼陰損手法?”
雲霄笑道:“你也要試一試嗎?”
他眼看自己同伴那份神態,知道此一手法,定比江湖上所說的“分筋錯骨手法”還要厲害,哪有一試的勇氣,忙道:“請尊駕高抬貴手吧,我弟兄既然被擒,還有何說?
請先放了我那同伴,你問什麼我們答什麼就是啦! ”
雲霄道:“我不怕你們不說……”
探手驕食中二指,立即替先前那人卸了穴道上的勁力,那人立刻通身流汗,如潑水一般,汗流過一陣之後,每一個汗毛孔上都凝集著一滴血珠。
這麼一來,另外那人早已嚇得膽裂魂飛,任由雲霄問什麼,他就答什麼,竟不敢摻雜半句假話。
原來這兩人,乃是江湖上小有名頭的人物,橫行兩淮之間,一人叫摸天吳复,一人叫斷魂槍卜勝,新近才被天蠍教網羅了雲霄問完了話,然後又對兩人道:“你們可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兩人搖了搖頭,雲霄瀟灑地笑了笑,望著摸天吳復道:“你可懂得我的手法嗎?”
摸天吳复才從死亡線上逃回一條命,全身都癱軟了,哪還有力,雖然一樣的搖頭、但他那顆頭似有千斤重量,有些搖不動似的。
雲霄笑道:“我實告訴你們,我就是雲霄,用的是'閉血塞汗'手法……”他話沒說完,兩人已嚇得面色大變,汗如雨下了。
雲霄道:“按我的脾氣,今天你們誰都別想活,但看在你們說老實話的份上,饒你們這一遭,快滾吧!”
兩人聽到一個“滾”字,無異是奉到了皇恩大赦,卜勝架起了全身癱瘓的吳复,匆匆忙忙逃去。
雲霄眼望著兩人逃得看不見了,方長嘆一口氣,立即從樹上卸下了那薛沛雲的獨生子,就在院中挖了兩個土坑,掩埋了母子二人,方始悻悻離去。
他這一陣,一口氣跑到天亮,曙光微曦中,遠遠看見了河南府那高大巍峨的城樓。
河南府洛陽,為中原第一大城,當真算得上繁華,雖然只是辰初的光景,有些人正在好夢未醒,但另一些以勞力討生活的人,卻已熙熙攘攘,將自己辛苦的收穫,送到了市場,促成了早市的熱鬧。
雲霄默默地走著,他心中翻騰著湧波樣的思潮……市聲喧嚷,使得他感到碌碌人世都是爭利之人。
江湖生涯,今得他只覺得往返奔走皆為逐名之輩。
所以,他對身邊的一切,全不開心,唯有一個疑團,使他念念不忘,乃是那歐陽玉霞的情影。
自從在嵩山金壺頂下,他見著了那黑衣姑娘,心中就一直在思索……她是霞妹嗎?
怎麼會投了天蠍教? 不是她嗎? ……何以生得那麼像……茫然地走著,想著,不知不覺間,他竟然穿城而過,進了東門,出了西門。
中午時分,他到了營市街,覺著腹中飢餓,就信步走進了一家酒樓。
樓上擁滿著人,進進出出,緊張異常。
這些事情,絲毫引不起他雲霄的注意,他找到樓角一個空位,坐了下來,叫了酒菜,一杯在手,既不吃菜,也不喝酒,竟自投目樓梯口處,發起呆來。
原來在樓梯口一張座位上,坐著一個黑衣女郎,生得也有幾分姿色,但並非雲霄想像中的歐陽玉霞……雖然此女郎並非那女郎,而云霄卻不知不覺間,陷入了沉思天下相貌雷同的正多,可能她不會是歐陽玉霞! 如果真要是的話,自己該怎麼辦? 還有自己爹爹和歐陽叔叔的下落,聽那卜勝說可能會在天一莊,這天一莊又在什麼地方?
菜涼了,酒也冷了,雲霄已然想得出了神……忽然,一陣上樓的腳步聲,把他從沉思中驚醒!
掃目看去,就見樓口處相繼上來了兩人。
他們都在三旬上下的年紀,前面一人,身穿淡灰色長衣,衣角斜掖在腰間,五官端正,留著一抹短鬚。
後面那人,乃是一襲青綢長衣,神態瀟灑,只見眼圈有點發黑,微笑之間,顯出有些悍氣凌人。
兩人一上樓來,同時向那黑衣女郎瞪了一眼,冷哼一聲,分找了一副座頭坐下,各自叫了酒菜,自斟自飲起來。
那黑衣女郎忽然大聲道:“這金谷樓酒菜冠洛陽,痛痛快快地吃一頓吧,過了今夜三更,想吃可得等來生了。”
那灰衣人突地朗聲笑道:“金谷樓酒菜端的不錯,可惜有點美中不足……”青衣漢子接口道:“此樓此酒,如能有美女在懷,醇酒美人,那才夠意思。”
灰衣漢子道:“當年呂洞賓曾在洛陽三戲過白牡丹。”
青衣漢子笑道:“可惜我們所遇到的是一支黑芍藥……”那黑衣女郎冷冷地道:
“就這一支黑芍藥,也怕人們消受不起!”
青衣人笑道:“老子浪跡花叢數十年,品評過名花無數,何在乎什麼芍藥、海棠。”
黑衣女郎冷哼了一聲,道:“如果是有膽的,可在今夜三更,到那金谷園口,天一莊前管叫你們不跪降黑芍藥,就得血濺紅海棠。”
原來他們是在訂生死約會,那黑衣女郎不用說,一定是那黑芍藥了,即以花為名,必然是天蠍教中十二花姬之一,但不知這兩位漢子,是哪一路的人物? ……”雲霄對這些事情,並不放在心上,但卻對那“天一莊前”四個字,心中震了一下忖道:“天一莊,那斷魂槍卜勝不是說自己爹爹的下落,可能就在天一莊嗎? ……”念頭轉處,慌忙地會了帳,徑自下樓而去。
他先在鎮東頭找了一家客店,住了下來,趁便向店伙計打聽那金谷園的所在。
店伙計笑道:“客官,你這是初到洛陽吶?這金谷園可是咱這裡十大景之一呀!”
雲霄笑道:“是呀!我這是初來貴寶地,你能告訴我谷園在哪裡嗎?還有天一莊……”店伙計笑嘻嘻的面孔,一聽說天一莊,剎時變了顏色,惶恐地問道:“客官,你……你是要去天一莊嗎?”
雲霄何嘗看不出來對方的神色不對,再經對方這一問,足知那“天一莊”不是個等閒所在了,忙笑道:“我是順便問問,聞說那天一莊風景特佳,要在金谷園之上,不知可對?”
店伙計聽雲霄這麼一說,方始舒了一口氣,笑道:“那和你說此話的人,一定是個大騙子……”雲霄道:“難道那天一莊風景並不好?”
店伙計道:“豈但是景物不好,可以說是凶險之地,我勸你還是不去的好!”
雲霄笑道:“既是這樣,我就不去了,不過那金谷國怎麼樣呢?”
店伙計聽說他晚上趕路,疑惑地去了他一眼,也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而去。
雲霄望著他的背影,微微地一笑,把門一關,和衣倒在床,呼呼睡去。
一覺醒來已是二更方過,他慌忙跳下床來,叫來店伙,算清了店錢,出門直奔正北金谷園。
金谷園,乃晉石崇所建別墅於此,其中清泉茂樹,端的是個好地方,只是因久失修,顯得有些荒涼。
離著金谷園一箭多地,綠蔭深處,有一片房舍,看氣派不小,大約就是天一莊了。
雲霄略一打量,提氣躡足,閃身到了一棵大樹下,倏地一頓足,輕煙似地飛向樹梢,藉著濃葉向下看去。
此時,月正當空,大地一片皎潔。
遠遠地飛馳而來兩條黑影,漸行漸近,他看出來正是酒樓上所見的兩人。
兩人到了谷口的一片空地上,停下了腳步,四下打量了一陣,那灰衣人詫異地道:
“咦!怎麼不見花草兒呢?”
青衣人笑道:“許是人家看不上咱們這副尊容吧!”
灰衣人笑道:“要是你粉面五通佟昌這份亮盤都不行,那我閻羅刀胡標就更難得美人青睞了。”粉面五通佟昌道:“胡大哥,我真有些不懂!”
閻羅刀胡標道:“小佟,你有什麼不懂的?”
佟昌道:“咱倆自進關以來,一路上住過的地方也不算少,俊俏的妞兒也見過很多,怎麼你全不中意,偏偏會看上這麼一個很了頭,還費上這大的功夫,老遠地跑到洛陽來。”
胡標突然哈哈笑道:“是呀!你可看出來那扭兒的特異之處沒有?”
“貌僅中資,算不上漂亮,身標也馬馬虎虎,細腰臀豐,也還能夠撩人。”
胡標又復笑了起來道:“哈哈!佟兄弟,要依你這樣看女人,可就大錯了。”
佟昌詫異地道:“大錯了?……這個我得領教領教!”
胡標笑道:“美人難得有騷骨,英雄奈何不臣服,女人之美不在臉上,在骨上,臉梭而骨不騷,只不過是個本雕美人,沒有意思。”佟昌道:“你看那女人有騷骨麼?”
胡標道:“不但有騷骨,且還有一股騷勁,任何作的男人,只要一和她接近,管保甘願情死。”
佟昌道:“胡大哥你老遠地趕來,莫非有親近之意?”
胡標道:“我哪敢有此心,須知那妞兒正合咱們教主的條件,如能擄得回去,卻是大功一件哩。”
佟昌搖頭道:“只怕不容易吧!聽說人家天蠍教的勢力,在中原可是不小呢。”
胡標笑道:“那怕什麼?強煞了也不過是一群女人……”“女人!哈哈!哈哈!”
突然從濃陰深處,傳出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跟著微風吹處,飄然降落下一個黑衣女郎,正是酒樓上所見之人。
她笑聲方休,接著又道:“你們就那樣看不起女人嗎?”
胡標笑道:“我卻沒有這個意思,尤其對於姑娘你……”黑衣女郎聞言,突然雙眉微微一縱,又是一聲咯咯嬌笑道:“瞧你的意思,是否打算成為本教一員護花使者?”
她這一動作,使得暗中偷窺的雲霄,心中微微一盪,不由暗罵了一聲道:“真個騷骨惑人,十足的浪蹄子。”
閻羅刀胡標笑道:“能得與名花為伴,胡標自是高興,但是須先請姑娘隨我兄弟走一趟關外。”
黑衣女郎道:“喲!跑那麼遠呀!不是太費事了麼?但不知那是為了什麼?”
粉面五通佟昌接口道:“請姑娘去見我家教主!”
黑衣女郎秀目一翻,唇角微撇,似笑非笑地瞟了佟昌一眼,突的又咯咯笑道:“喲!
你們還有教主,但不知是什麼稱呼呀? ”
她這一聲一顰一笑,立時把個粉面五通佟昌鬧得渾身有些兒個不自在,暗道:“嘿!
真是騷! ”
閻羅刀胡標接口道:“本教乃小北極赤身正教,教主人稱通天神魔高斯哈赤……”
他話未說完,那黑衣女郎已笑得花枝亂顫,喘著氣道:“這個名字真不好聽,為什麼叫狗屎好吃?難道你們都是吃狗屎長大的呀!”
她這麼一說,閻羅刀胡標可就掛不住了,冷喝一聲道:“臭婆娘,你竟敢辱罵我家教主!”
黑衣女郎笑意突斂,倏地一瞪眼,道:“咦你發的什麼模時,不是你說的狗屎好吃嗎?”
粉面五通佟昌插口道:“廢話少說,你到底是否打算跟我弟兄走,說清楚點。”
黑衣女郎笑道:“我卻是有意去關外一趟……”閻羅刀胡標道:“那就一同上路。”
黑衣女郎道:“但我怕那狗屎難吃!”
佟昌道:“那是你不願意去了?”
黑衣女郎道:“除非你們能顯出點顏色,使我心服口服,否則谁愿意跑那麼遠去吃狗屎。”
胡標口哼了一聲,嗖地抽出了朴刀,喝了聲道:“你能接下我這閻羅三刀,大爺就放了你。”喝聲中,搶刀縱起,一式“刀劈山裂”方將砍下。
半空中忽聽一聲嬌喝道:“憑你也敢在這兒耍刀,躺下去!”
噗通一聲,那閻羅刀胡標真個的凌空摔落,口張處,噴血如箭,雙腿抖了幾抖,立時氣絕。
隨著那胡標倒地的瞬間,一紅影同時飄然下降。
隱身材上的雲霄閃眼看去,見是個紅衣女郎,心中不同一震,暗道:“好身法!”
紅衣女郎悄生生地朝地上一站,面向那粉面五通佟昌道:“餵!你可識過我紅海棠嗎?”
其實用不著她自我介紹,就看她那一襲紅衣,也就能猜個差不多。
粉面五通佟昌見對方如此身手,早已驚得呆住了,聞言呆呆地道:“久……久仰!
久仰! ”
黑衣女郎噗哧一聲笑道:“告訴你,我就是黑芍藥。”
佟昌忙不迭躬身道:“是的,久仰!久仰!”
黑芍藥道:“瞧你這人還不十分壞,放你一條生路,快點滾吧!”
粉面五通一聽人家叫他滾,無殊皇恩大赦,身軀打著躬,口中連道:“是的!是的!”
後退已有五七步遠,才摹地翻身亡命逃去。
紅海棠眼望著佟昌逃走的背影,緩緩地道:“他們是哪一路的人物?”
黑芍藥笑道:“喲!鬧了半天,你把人家兩個宰了一個,結果還不知人家是誰呀!
閻羅刀死得夠冤。 ”
紅海棠一瞪眼,嬌叱道:“如不是你這浪蹄子請我幫忙,我怎會出手,事情是你惹起的,我又怎會知道?”
黑芍藥笑道:“你倒推得乾淨,可知已惹出禍來了麼?”
紅海棠嬌嚷道:“禍事?我才不怕呢!不信有人敢找上大蠍教來。”
黑芍藥道:“那怕什麼?須知天蠍教如今已勢壓武林,聲震江湖,可是就怕一個人……”紅海棠秀目連眨了一下道:“你指的可是那雲霄?”
黑芍藥微微點了點頭道:“是的,那小子真是我們一大剋星。”
紅海棠笑道;“沒有那樣嚴重,我看他早晚都得成擒。”
黑芍藥微微點了點頭道:“恐怕不容易吧?”
紅海棠道:“有什麼不容易的,三大武林世家,大巴山早已歸順,雲門穀不是也完了嗎?只剩下一個梅嶺綠萼莊,教主已派了鬼王谷馬震天率領三十多位高手,已給它圍上了。早晚也是樹倒猢猴散,他雲霄強煞也不過是一個人。”
黑芍藥道:“還有天山那兩個老鬼替他撐腰呢。”
紅海棠道:“你說的可是那癲老頭和窮叫化子嗎?告訴你吧!他們如今已中計被困在枉死城了,今生只是難再現世啦。”
她這一說,把個隱身樹上的雲霄,驚得身軀一震,幾乎栽了廠來,趕忙一提氣,方始穩住了勢。
任是這樣,也震得樹枝籟啦一聲輕響。
二妖女何等機警,聞聲倏地一轉身,齊聲喝道:“是誰?”
“哇!”一隻夜鳥,穿枝而出,斜飛向另一棵樹上。
紅海棠陣了一聲道:“該死的烏鴉,嚇了我一跳。”
兩人也不再多說了,各自縱起身形,飛縱而去,大樹上卻怔住了個小俠雲霄。
他感到有一種絕望的大力,堅壓向心頭,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雲門谷真的是完了,敵人又將攻擊的箭頭,指向了梅嶺綠萼莊,自己爹爹的生死不明,師父又中計陷在了枉死城……尋父? 救師?
究竟應該何去何從呢?
他倚在大樹叉丫上,瞑目沉思,實在難以抉擇!
“哇!”倏的又響起一聲夜鳥高鳴。
他猛地睜開眼來,念頭一轉,忖道:“於情於理,當然是救父要緊,師父雖然陷身枉死城,一時間不會丟掉性命,綠萼莊也足擋得住馬震天。”
這般一想,精神生振,反手間看了看身後太阿神劍,揚國打量了一下眼前情勢,墓地一頓足,直向那天一莊撲過去。
穿過樹林,眼前有一片莊院,地極大,房屋櫛比,有一間樓宇高出眾屋之上,甚是顯眼。
他掃目又朝四下打量了一眼,猛地一頓足,躍上屋面,施展開輕身絕技,踏瓦疾向高樓撲去。
莊院中雖然設有伏樁暗卡、打更巡哨之人,但是雲霄的身法何等神速,那些人即使能夠瞧見也只能見到一道灰影劃空而過。
此際正當三更將了,四更初臨,人人都在正好夢甜,故此,他毫無阻攔地一直躍到樓邊,還未被人發覺。
雲霄也真算得是藝高人膽大,他一躍上了高樓,如入無人之境,竟朝一道門戶中闖入。
原來這是一間廳堂,與門正對著的又是一道門戶,穿過去乃是一道走廊,廊外乃是這莊院後花園。
春暖花開時節,站在這樓上,即可將園中景緻一覽無餘。
此際園中燈火通明,有幾個人在呼叱喝叫。
雲霄機警的隱起身形,暗中向下窺視。
但見在一棵古柏樹的樹身上,捆著一個人,圍樹也站著好幾個人。
等雲霄看清楚那些人時,驚得他張了幾張嘴,幾乎脫口大叫起來。 原來下面那些人,他全都認識,一個是瘟疫道人諸無緣,一個是貪墨師爺文非,一個是毒手病夫松九,另一個青衣怪人,乃是千山雪魃陰寒。
這些人倒並不會使雲霄吃驚,他驚的是那樹上所捆之人,竟然是他父親老俠雲靖。
雲靖此時的情形十分狼狽,衣服破碎得已難蔽體了,露出皮肉部分,全都現出烏黑色的傷痕。
由此可見,他一定受了不少折磨,其他那不會露出皮肉麵衣服破碎之處,定也受傷無疑了。
父於連心,雲霄一見老父折磨成這個樣兒,眼淚早已盈眶而出,鋼牙咬得格格亂響,恨不得立即跳下樓去,把那幾個人一劍劈死,方消心頭之恨。 驀地傳來了貪墨師爺文非聲音,尖嗓於還有點沙啞,實在不順耳已極。
他道:“咱們已試過各種手段了,無奈這位雲門老俠,真有股丈夫氣,硬是不肯屈服,這樣的硬漢令人好人敬佩!”
雲靖哼了一聲,表示出心中忿怒。
雲霄但覺熱血湧上胸臆,怒髮衝冠,心忖:“不管此地還有多少高手,非得出手一拚不可。”
瘟疫道人諸無緣陰惻惻一聲冷笑道:“任他雲靖意志堅決,貧道也有些不信,只要咱們打算讓他死,我看他決撐不下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52:44

第二十三回

文非奸笑了一聲,轉向毒手病夫松九道:“松兄有什麼意見?”
松九呻吟了一聲道:“唉……諸道長的話也對,以他雲靖在江湖上的身份,我們真不該對他用刑,直截了當一刀殺卻,方不失武林本色,不過我擔心雲漢那小子,會不會和我們為仇?”
雲霄在心急怒髮中,本來作勢欲縱,一聽對方提出了雲漢二字,心中一動,暗付:
“不妨聽他們說說這畜生的行徑。”
心念動處,登時收勢,中止了下縱的動作。
文非奸笑了一聲,道:“雲漢那小子已被夫人迷住了,有奶就是娘,他哪還要爹,何況我們殺死雲靖,卻是奉有夫人法諭,我不信他敢反抗夫人。”瘟疫道人諸無緣猛地一拍手,道:“對,文老弟這話說得極是。”
千山雪魃陰寒冷聲道:“既然這樣,就請松九兄主持如何?”
毒手病夫松九呻吟了一聲道:“好吧!我最喜歡活人心,龍其有一身內外功夫的人,一顆就能治好我這玻”他說著話,探手助下,嗖的抽出來一柄牛耳尖刀,直向雲靖胸口刺去。
這一來,雲霄實在不能再忍下去了,悲憤填胸,驀地一聲長嘯,神劍已然出手,身形閃電一般,飛墜而下,正好擋在了雲靖身前。
眾賊聞聲方一驚,抬頭看去,只見雲霄天神一般立在當地,不禁全都退後了兩步。
文非驚得尖叫了一聲,道:“你……雲……雲霄!”
雲霄凜然:“不錯,虧你還認得我!”
瘟疫道人冷哼了一聲,道;“好小子,普仙寺我放了你,你又自己送上門來。”
雲霄道:“別不要臉啦!普仙寺不知是誰放了誰呢!”
文非驚魂乍定,又在一邊叫道:“各位,這雲霄可是本教欲得之人,能拿住他,天下就歸咱們天蠍教了。”
病夫松九道:“對雲靖之事可以撇開,當務之急,是擒下這雲霄……”雲霄冷冷一笑,道:“只怕四位接不下我這一柄神劍。”
文非奸笑道:“任你雲小子有霸王之勇,可也架不住我們人多,你可知在這天一莊內,有多少高手嗎?”
雲霄哼了一聲道:“就算你們有著千軍萬馬,只怕阻不住雲某人,總得有幾個人在我劍下濺血。”
文非道:“我們打算用一百條命,來換你小子一條命,只怕你出不了這天一莊。”
雲霄道:“你們人多勢眾,打不過還有個跑呢,天一莊恐怕留不住我。”
瘟疫道人諸無緣哈哈一陣狂笑道:“那你就不顧云老頭的生死了麼?我實在為雲門世家抱恨!”
文非笑道:“老道長你慢的什麼呀?”
瘟疫道人道:“雲門世家名震武林,可惜生子全是無義之人,別看說得好聽,事急時連父母也可不要……”兩人這一問一答,可就扣住了雲霄,以他的能耐,這些人是攔不住他的,就是再多上兩倍,打不過還有個跑,他脫身並不難,_可是! 那被捆在樹上的老父呢……真的就撒手不管了不成?
剎時間,雲霄瞠目結舌,不知如何是好。
捆在樹上的雲靖,雖然受傷很重,人卻清醒,提足一口氣,大聲道:“雲兒,別聽他們那些,你給我殺,殺掉這些言生,為父早就準備一死了,只要你能為武林除害,我死也瞑目,你如不聽我言,才是不孝。”
雲霄聞言,微微一怔,接著又是仰天一聲悲嘯。
嘯聲慷慨激昂,悲壯之中,充滿著豪俠之氣,使得文非驚悸得又退後數步。
嘯聲突斂,他怒目瞪視著對方四人,好久! 好久!
突地冷嘿了一聲道:“我寧願擔起這不孝之名,卻不願負不義之譽,說到家父……”
他拖長了聲音,然後斬釘截鐵,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家父若有不測,你們幾個人別想有一個活得過三月,我敢發誓,定把你們的心挖出來。”
這幾句話,他說得堅定無比,使人不能不信。
貪墨師爺文非他可是吃過雲霄苦頭的人,聞言心中一禀,先自氣餒了,低聲道:
“各位,咱們千萬可不能大意呀!這小子是說得出做得到的……”瘟疫道人傲然大笑道:
“我卻不信,像咱們入身江湖,在刀口上討生活的人,還能怕死?”
雲霄冷哼了一聲道:“你不怕死,何妨就先送上命來!”
瘟疫道人道:“小子,你可還記得普仙寺咱們那一場梁子嗎?”
雲霄道:“可惜那時我沒有殺了你,今天卻不能放你走了。”
瘟疫道人驀地高喝了一聲:“好,接招!”
喝聲中,劍如電閃流星,驀地刺向了雲霄的胸前。
雲霄冷嘿了一聲,手中長劍疾揮,一招“龍現雲端”,劍芒閃動中,幻起滿天劍影。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更鑼聲,還有一聲聲淒厲的慘叫,好似外面來了不少強敵。
文非等三人聞聲,方一愕然……
“呀……”身前又起了一聲慘叫。
原來是那瘟疫道人,被雲霄削去了一條右臂,慘叫聲中,人已昏厥在地,滾了幾滾之後,簡直成了個血人啦!
貪墨師父文非,毒手病夫松九和那千山派的高手陰寒,登時慌了手腳,方待打算拔腿逃命。
“鏘”驀地一響金鑼聲響。
但見人影閃動,唰唰唰,一連飛縱而來七八條人影。
個個身法輕靈俐落,功力十足,尤其在現身之後的行動表現上,充分顯示出這些人無一不是久經大敵,經驗豐富之士。
那七個人一奔到現場,迅即散開,把個雲霄團團圍住在當中,一個個凝神望著他。
雲霄神目一掃,認出來乃是天蠍教中的十二花姬,朗然一聲長笑道:“天一莊真個是藏龍臥虎,十二花姬已有八位在此,公主為何還不現身,莫非還等我云某人請駕不成?”
暗影中傳來一聲長笑,朗脆已極,比之出谷之鷲,猶嫌未足。
雲霄聞笑微微一怔,原來他聽出來口音有些不對,方待喝問暗影中那人接口道:
“聞聽你雲霄睿智過人,今天看來卻不盡然……”雲霄人本心思靈敏,聞聲已知是什麼人了,朗然一笑道;“原來是花蕊夫人,我云霄倒是失敬了。”
他話音方落,花木疏影中,現出了一位白衣美婦,俏生生地站在那兒,一雙眸子中,射出冷澈的寒輝,凝視著雲霄動也不動。
在這種情形下,誰也猜不透這位天蠍教主花蕊夫人,心中是起著一種什麼樣的情緒……雲霄卻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訕訕地一笑道:“難得,雲霄進入天一莊,竟然會驚動教主。”
花蕊夫人神色突地一變,陰惻惻冷笑了一聲,道:“雲霄,就只有你一個來麼?”
雲霄道:“不錯,雲某正是孤身一人。”
花蕊夫人聞言掃目看了那八位花姬一眼,冷冷道:“藏能何在!”
矮樹叢中,應聲竄出來一人道:“小的侍候教主。”
花蕊夫人道:“你可看清那來取鬧的,是個什麼樣人?”
乾坤浪子藏能適:“小的也沒有看清是個什麼樣人,他闖進莊來,一連殺了七八個人,一下子又走得無影無踪……”花蕊夫人冷哼了一聲,叱道:“無用的東西,你不會去查一查嗎?”
藏能慌不迭躬身道:“是的!是的!小的這就去!”
貪墨師爺文非這才算找到了說話的機會,忙向花蕊夫人躬身道:“教主!來者是什麼人,向姓雲的一追問,不就知道了嗎?”
雲霄忙道:“問我有什麼用,我又怎知是什麼人呢?”
文非道:“反正他總是你的朋友。”
雲霄突地朗聲一笑道:“就算那人是我的朋友,你又打算怎麼辦?”
花蕊夫人微微一笑道:“暫時不提這個,你雲霄膽敢孤身進入天一莊,這份勇氣我是佩服的。”
雲霄道:“多謝你教主誇獎,為了救父,龍潭虎穴也算不上險!”
花蕊夫人道:“你這片孝心,只怕難以達到了,你可知在這天一莊內,我有多少人在此麼?”
雲霄突然豪氣飛揚起來道:“雲某人從來不怕人多,我父子今日即斃命於此,你天蠍教只怕也難以安寧。”
花蕊夫人嫣然一笑,道:“你是說會有人替你報仇,可對?”
雲霄道:“天下只有正義在,邪魔歪道是不會成功的。”
文非突然插口道:“姓雲的小子,你少吹牛吧!所有能夠幫你的高手,早都成了我天蠍教階下之四,誰會為你報仇?”
雲霄道:“這件事我早已知道,算不上新聞。”
文非又奸笑了一聲道:“除非梅嶺綠萼莊的人,不過,他們這時已自救不暇,還會來助你嗎?……“多嘴! ”他話音未落,花蕊夫人倏地嬌叱了一聲。
就見她五手翻處突向文非喉頭上切會。
貪墨師爺文非只見喉頭“嗯”了那麼一下,脖子一歪,搖晃了兩下,栽倒地下。
雲霄突地揚聲一笑道:“教主何必這麼緊張,你們圍攻綠萼莊之舉,我早就知道了,不是由鬼王谷馬震天那老東西主持其事嗎?”
花蕊夫人聞言,神色微微一變,冷冷地道:“你的消息倒還滿靈通的呀?”
雲霄道:“那也算不了什麼,是狐狸只要一露出尾巴來,人家就能看得出不是隻大馬猴。”
花蕊夫人怒瞪了他一眼,喝道:“雲霄,你嘴下可要放乾淨些。”
雲霄此際故態復萌,倏地一翻身,劍斬繩斷,跟著又一轉身,哈哈笑道:“我有什麼不干淨的,告訴你,我到現在還練的是童子功……”捆在樹上的雲靖,還想不到愛子手下有這麼快,等到那八位花姬發覺,他已繩斷人脫困了。
而那八位花姬和毒手病夫松九千山雪魃陰寒等人,雖眼見雲靖脫困,他們卻沒有一個人敢吭一聲。
因為,他們誰都知道,花蕊夫人乃是喜怒無常,如不順心,舉手就殺人,眼前那貪墨師爺文非,就是個現成的的例子,他們誰還敢輕易出聲。 這麼一來,可就便宜了老俠雲靖,他在獲得自由之後,立即就靠樹坐下,調元養神起來。 另一邊,雲霄已激怒了花蕊夫人,她怒哼了一聲,倏然欺身搶上,左手一招“穿雲摘星”,指掌風力如剪,罩住了雲霄右邊身躬的經脈。 同時,她那右手用了一招“白雲出岫”迅若奔雷般猛擊過去,身法手法,都稱得上奇詭絕世。
雲霄見對方忽然出手,招數毒辣異常,哪敢怠慢,疾如星火般旋轉半身,右手劍又斜劃了出去,劍風勁銳,使得那花蕊夫人不敢硬接。
花蕊夫人冷哼一聲,左手疾撤而回,單用右手那一招“白雲出岫”,接連化出四式,從四方八面攻了上去。 可是雲霄的武功已非昔比,他練成了化育神功以來,在功力上,無形中增加了數倍之多,劍影如山,處處對住,競然無隙可乘,逼得那花蕊夫人不得不躍退數步,嬌婦一攻失機,不由發起了兇性,抬手一招那八位花姬,喝道:“你們一齊上,將這小子碎屍萬段。”
八姬齊應一聲,各自亮出來兵刃,方待齊撲! 突然間,園門外一聲爆響,接著一連串破門塌牆的巨響傳入。 這麼一來,全都大驚,人人都愕然望著那聲響來處,心想誰有這等本事,能橫衝直間地破屋面入。 正驚愕間,又是一聲爆響,而且塵土飛揚,原來那園門連著半堵石牆,竟然被人推倒。
就見一個魁偉長身的大漢,帶著滿身塵土,大踏步衝了進來。
他瞪著銅鈴般大眼,四下里掃視,張著大嘴“唔唔呀呀”地叫個不停。
他一眼看見毒手病夫松九,就直逼了過去。 松九驚叫一聲,唰地竄上身後一座小亭。
那大漢虎吼一聲,宛如平地起了個響雷,只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
大漢也不管這些,他像是遇上了積世仇人似的,縱身撲去,別瞧他的身軀雄偉長大,動作可實在不含糊,身法之快,大大出人意料之外。
千山雪魃陰寒睹狀,冷哼了一聲,側躍發掌劈去,一股寒冽勁風,疾撞而出。
那大漢瞧也不瞧陰寒一眼,隨掌一拍,兩人雙掌對上,“蓬”然一聲,震得那陰寒問哼了一下,瘦長的身軀搖晃了幾下,仍還是沒有穩住勢,倒坐在了地上。
大漢嘴中仍是“唔唔呀呀”不止,跟著那毒手病夫松九,追入花樹叢中。
八位花姬眼見這驚心動魄的一幕過去,方始醒了過來,黑芍藥領先一聲嬌叱,八個人一齊撲向雲霄。
可是她們並不真個的動手,只是繞著雲霄團團遊走……雲霄一時鬧不清對方主力何在,他只好隨著她們團團旋轉了。
調息中的雲靖,此時忽然張開眼來,精神好似恢復了不少,睹狀神情一愣,忙喊道:
“霄兒小心,她這是魔教中最歹毒的'天魔迷心陣'。”
雲霄聞聲,心中突地一凜,暗忖:“這天魔迷心陣曾聽師父說過,但卻未曾見識,不知是怎麼樣個妙用……”他心念動處,就起了一試究竟之心,但他卻不敢再跟著人家胡亂旋轉了,頓時抱元守一,以靜制動,而觀其變。 其實這“天魔迷心陣”是算得上夠厲害的,原來就是一種迷心惑性的戰法,使敵人難以捉摸到主力,迫得無法,就不得不對每一個人發出的招數,都以全力對付,時間長了,任是本領再高,也禁不住,定然耗盡元氣,削減了功力,到那時,她們才發動猛攻,那被困之人,非得立斃當場不可! 但它也有缺點,就是最怕對方以靜制之,那樣一來,變主動為被動,可就難以奏功了。 ”
哪知,雲霄被其父一語點醒,竟然採取了守勢。 花蕊夫人見狀,氣得美眸圓睜,嬌聲喝道:“雲霄,你怎麼裝出這副可憐相來了,我看你乾脆投降吧!”
雲霄笑道;“我還不會那樣沒出息,就是要作降臣,也總得選個像樣的人,怎麼會向婬女蕩婦投降!”
花蕊夫人道:“你未免把雲門世家這四個字看得太大了吧!”
雲霄道:“本來就不小嘛!武林中誰不知道,用我說嗎?”
花蕊夫人道:“可是現在呢?冰消瓦解!”
雲霄笑道:“那也算不了什麼,人有倒霉走運的時候,等這一陣霉氣過去,雲門世家還是得受武林尊崇,說不定較往昔還更威風呢!”
花蕊夫人道:“我看你是作夢吧!”
雲霄道:“有我云霄在,我看並不難。”
花蕊夫人本是打算用話激起雲霄的怒火,逼他先出手進攻,就可施展陣法的威力了,哪知,雲霄受藝於癲仙凌渾,養成了一種不在乎的性情,越到情形危機,他是越發的無所謂。
花蕊夫人一見激不起雲霄的怒火來,她自己卻先就忍不住了,勉強耐了一下,冷哼了一聲道:“可惜雲門出了個浪子云漢,未免成了雲門世家的一點污點。”
雲霄仍是滿不在乎地道:“那更不算一回事了,龍生九子,難免沒有不成材的,十個指頭伸出來,也不會一樣長呀!”
花蕊夫人對著這位少俠,可以說是連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因為她知道,如果不藉這陣法威力,是不易制得住對方的。
另一方面,她更清楚,雲霄不除,對天蠍教來說,實在是一大阻力。
她俯首沉思了一陣,忽然有了主意,沉聲發令道:“八姬速將此人斃於當常”她話音方落,紅海棠已全力發動,帶動了陣式,宛如蝴蝶穿花一般,交錯換位,長劍齊出,拼命進攻,就見她們八人連環,攻時如猛虎出押,退守時翔動靈活,威力剎時大增,雲霄可不敢大意,劍上使出了九成真力,嚴密防守,劍劍相觸,錚錚之聲,不絕於耳。
老俠雲靖心知自己愛子抵擋得了對方,如果自己在場的話,可能會累他分心,於是悄悄地退向暗處,隱起身來,暗中窺視。
此際天色已然大亮,一輪紅日,爬上了樹梢。
天一莊內的人,仍在苦戰,已然打到了百合以上了,雲霄依然採取守勢,以靜制動。
紅海棠沉不住氣了,竟然違反了規定,使出了十成真力,一劍劈出。
雲霄哈哈一聲朗笑道:“好一枝刺手的紅海棠!”
紅海棠乍一聽對方叫出來自己的名號,心中微微一怔,雲霄已搶占先機,左掌倏地劈出,一股掌力退退了那黑芍藥,右手劍已和紅海棠長劍相較。
“錚!”然一聲大鳴,紅海棠摹地一聲尖叫,手中劍已飛上了半天,雲霄是得理不讓人,立把劍法施展開來,發動攻勢,左馳右突,晃眼間,已攪得陣法大亂。
花蕊夫人見狀心中大急,長袖一搶,就待入陣。
高樓頂上突然兩人高聲喝道:“雲小子休得逞能,我弟兄來湊個熱鬧……”喝聲中,兩人齊縱而下,直落場中,人未至,先有一蓬丈許大的綠光,電疾射至,罩住了雲霄。
雲霄掃目看去,認出來是洱海雙怪。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53:52

第二十四回

雲霄一見來了洱海雙怪,他可不敢不理,揮劍劃了個圈子,劍上勁氣布成了堵無形牆壁,把那一大蓬綠光擋住,紛紛跌墜地上,競然是無數樹葉。
他朗然笑道:“你們這兩個老怪物,還真活得長命。”
風怪刁瑯哼了一聲道:“是要比你小子的命長些。”
雲霄道:“只怕你們難活到今天日落。”
雨怪刁邪口道:“無論說誰,到時自知!”
另一邊那黑芍藥在凌厲進攻中,嬌喝道:“各位姐妹,大家準備暗器……”雲霄聞聲,心中倒是吃了一驚,迅即掃目後顧,見老父身形已隱,方始放下了心,聞聲道:
“各位也得個心,你們暗器出手之際就是雲霄大汗殺戒之時……”天蠍教中的人,哪聽得入耳,還當他虛言恫嚇,全不在意,於是,束核鏢、柳葉刀、毒蒺藜、金彈、袖箭一齊出手,驟雨一般,將雲霄罩得密不透風。
好雲霄,驀地一聲長嘯,手中太阿神劍,招化“日過中天”,劃出一道長虹,封住了前方和左右兩面,倏地一翻身,左手一掌拍出。
剎時間,狂飚激轉,空中響起叮叮噹當的一陣亂響,那麼多的暗器,一齊被逼得倒射回去了。
正當他掌風推出的正面,那洱海雙怪,二人並肩而立,猛覺一股無形正氣,挾著翻江倒海之勢迎面湧到,不由得心膽俱寒,忙舞起手中青竹杖,化解鋒銳。
可是. 他哪知今日的雲霄,已不是昔日狹路相遇的雲霄了,“化育十二解”,為武林失傳多年的神功秘招,一施展出來,本大地萬物化育之相,相生相剋,自生威力,他哪能化解得廣。
就在兩人青竹杖方一出一手,立現生完,被那股正氣一沖,拋出去兩三丈外。
同時之間,左右兩旁發出了一聲慘叫,人影相繼倒地,攻勢也跟著被挫。
花蕊夫人怒哼了一聲,後髮根根豎起,美眸也變得凶狠驚人。
放目看去,只見八位花姬已倒下了四位,各在酥胸前插著一枚暗器,仰臥地上,血如泉湧,一看就知被擊中要害斃命。
最慘的還是那洱海雙怪,他們已變成了個刺猬,身上插滿了各種暗器。
這種情形,看在了那花蕊夫人眼中,任她是個怎樣凶悍的人,也禁不住心膽俱裂。
雲霄此際也驚得怔住了,他真沒想到“化育神功”會有這樣的神妙,自己才只練到六七成的功力,就有這樣的厲害,若是練到十成火候時,那還了得?
一場暴風雨過後,天一莊的花園裡,突然變得十分的寂靜了,一個個全都愣在了當常忽然人影連閃,場中憑空又多出五六個人。
雲霄猛一驚,揚目看時,那些人他有大半認識,乃是鴛鴦判高俊,毒爪鷹魯昂,矮羅漢法廣,另外是一個虯冉大漢和一個書生打扮的人。
他微微一笑,朝著鴛鴦判高俊道:“這位高朋友,咱們似曾在九關見過的,可對?”
高俊臉上一紅,道:“似曾見過,但那一段梁子,你閣下下會忘了吧!”
雲霄哈哈一笑道:“你是說那把你扔出店牆外面的一事嗎?
你如不服,我隨時候教……”
花蕊夫人接口喝道:“雲霄,你也太狂,膽敢傷害本教弟子,今天就算你跪下哀求,我也不會讓你偷生世上。”
雲霄瀟灑地一笑道:“笑話,你們自問能擋得住我一個中神劍嗎?”
花蕊夫人道:“我知道你的劍術不錯,武功很高,就只傷了我教下幾個人,竟然自捧起來,可知這天一莊人手多得很,本教主自然有製你的把握… …”雲霄笑道:“雲某人向來不伯人多,教在這麼危言相嚇,亦是無用……”花蕊夫人冷哼了一聲道;“你認為是危言聳聽麼,那就讓你死個明白。”
她說著話揚手一揮,樓頂上突然響起一陣鑼聲。
隨著那鑼聲,就見人影連閃,從這座花園的四周,唰唰唰,一連又跳進來有十幾個人之多。
對方那些人中,僧道俗儒全有,他認得的卻也不少。 而令他吃驚的,不但是那長春公主薛玲人在其中,還有那貌似歐陽王霞的女子。
雲霄仔細的打量,越看越像那歐陽玉霞。
而那黑衣女子,乍見雲霄,神情似乎一怔,立又低頭他顧。
雲霄禁不住脫口喊了一聲:“霞妹妹……”黑衣女子聞聲猛然抬起頭來,她那美眸和雲霄目光一觸,似乎有些感覺,雙目連眨了幾下。
花蕊夫人忙道:“秀兒,你認識這小子嗎?”
黑衣女子迷惘地搖了下頭道:“女兒似在哪裡見過。”
花蕊夫人瞟了雲霄一眼,冷冷地道:“他乃世間最壞之人,怎會認得他?”
雲霄怒火立生,大喝一聲:“你胡說!”
搶步上前,挺劍就刺了過去。
黑衣女子側身長袖一撩,擋開了雲霄刺來的一劍,圓睜雙目,怒喝道:“你敢傷害我娘!”
雲霄驟覺一股陰沉的暗勁,觸到劍尖之上,全身隨著一震,後退了兩步,一時間又驚又氣。
當下他再細看那黑衣女子,容態舉止,無一不肖歐陽玉霞,連聲音也沒有改變,只是功夫似已高了不少。
心忖:“世間不會有如此相似的人,她從前雖然不諳武功,但可以練得成的呀。……
她一定著了迷,才會反眼不相識……”他念頭轉處,忙又道:“霞妹妹,難道連我也忘掉了,我是雲霄呀…”他一面說,一面偷看那黑衣女子的神態,見她站在花蕊夫人身旁,臉現怒容,雙目瞪視著他。
長春公主薛玲冷笑道:“雲霄,你還要臉不要,誰是你的妹妹?”
黑衣女子也冷哼了一聲道:“胡言亂語,不要惹起姑娘的性子咯。”
她這最後一句話加了個“咯”字,正是歐陽玉霞慣常的口頭語。
雲霄心中一動,更認定對方是真的歐陽玉霞了,掃了花蕊夫人一眼,冷冷地道:
“你這蕩婦,是用什麼途藥迷了我霞妹妹的本性?”
花蕊夫人道:“雲霄!你還要胡說,實給你講吧,她是我女兒花中秀,怎麼會變成你霞妹妹了,真不要臉。”
“花中秀?”雲霄自語了一聲,搖了搖頭。
暗影中的雲靖突然揚聲道:“霄兒,別上當!那女子正是霞丫頭。”
雲霄聞言哼了一聲,倏地欺身前撲,左手抓向了那花中秀,右手劍直戳花蕊夫人的前胸。
人影倏然一晃,花中秀柳腰一擺,早已擋在了花蕊夫人身前。
雲霄怕傷了她,連忙撤劍,驀地一股冷氣襲來,乃是那花中秀一掌劈到。
雲霄不敢以劍攻取,只好急躍而退,淒然道:“霞妹妹,我是雲霄呀,你想想看,一定會認得我的。”
花中秀聞言,似乎記起了一點,只是無法想到那麼多,腦子中有些空洞,不由就停了腳步,望著雲霄發呆。
花蕊夫人見狀,突然嬌喝一聲道:“快把這小子給我廢掉,把他亂刀分屍!”
以鴛鴦判高俊為首等十幾個人,哄然相應,各自亮出來兵刃,齊向雲霄湧撲而至。
長春公主薛玲倏地一頓足,白衣飄揚,竟撲向隱身矮樹叢中的老俠雲靖。
在這時,雲靖創傷未復,功力自然大打折扣,怎能抵得了薛玲這全力一擊。
眼看著,老俠是方脫虎口又飽狼吻。
就在這危急瞬息之間,耳邊突然響起一聲輕叱道:“玲兒住手!”
薛玲乍聞有人呼她玲兒,心中還以為是自己的師父花仙仇貞來了,慌忙收勢,抬頭看去,只見雲靖身前一排站著三人。
三人中她倒認識兩人;乃是那梅影和薛琴,另外一位中年美婦,看著有些面生。
薛玲又以為是梅影使詐,不由發怒,美眸一瞪,嬌叱道:“好丫頭,你敢欺騙我?”
喝聲中,驀地一掌劈出,一股暗勁,激盪而出。
梅影的功夫,卻不在她薛玲之下,身形一閃,讓了開來,咯咯笑道:“哎呀!我的大妹子,怎麼這樣狠呀!須知我是客人吶。”
薛玲冷哼道:“你是個不受歡迎的客人,我問你,為什麼騙我?”
梅影笑道:“誰騙你了。”
薛玲道:“你憑什麼叫我?”
“哦?”梅影又咯咯一聲嬌笑道:“原來是叫你那一聲玲兒呀!”
薛玲道:“哼!玲兒也是你叫的嗎?”
那個中年美婦插口道:“是我叫你的,難道不該嗎?”
薛玲聞言一怔,退後了兩步道:“你是什麼人?……”她一言未了,突然人影一晃,縱過來天蠍教主花蕊夫人,她向那中年美婦看了一眼,突然驚叫道:“峰珠仙子林可卿!”
那中年美婦微微一笑道:“湄娘還能記得我,謝謝你了!”
花蕊夫人神色大變,驀地嬌喝道:“薛玲,還不快點動手,這妖婦是本教唯一大敵……”薛玲聞言,似乎遲疑了一下,手中劍方緩緩地抬起,驀地響起了一聲晴天霹靂。
大家聞聲方自一驚,卻見後園的方向,大踏步來了一位雄偉的大漢。
看這大漢不但長得雄偉無比,而且虯發繞頰,雙眉宛如發墨,又濃又黑,尤其那眉毛下面的一雙眼睛,射出閃電一般的光芒,一望而知功力深厚無比。
那大漢像是發瘋一般,一闖進來,竟直向梅影等人立處撲來。
小姑娘薛琴見狀,以為那大漢是衝著她們來的,倏的轉身,一劍掃出。
那大漢“唔唔呀呀”地一陣叫,一搶胳臂,竟然不閃不避,順撥了過去。
薛琴可真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刀槍不入,被他一撥之下,竟覺手時一震,連忙抽劍後竄。
那大漢低吼一聲,作勢欲待再撲。
雲靖突然叫道:“老三,不可無禮,快去援救霄兒。”
那大漢聞聲,猛地一轉身,看見雲靖縮身在矮樹叢中,他臉上抽搐了幾下,大嘴一張,“哇哇!”叫了兩聲,環眼中熱淚滾湧而下。
原來這大漢乃是啞口孟賁武剛,天生神力,武功造詣更是精純,為當世第一條猛漢,平生不愛說話,越在心急就更是說不出活來,所以人稱他啞口孟賁,但他並不是啞巴。
他為了打救雲靖,連急帶氣已成了半瘋狀態,,一路追來,是以見人就殺,誤打誤撞,竟然摸進這天一莊。
天一莊固然有不少邪教黨徒,但是誰能擋得住這位猛漢,他從莊門打起,一直闖進了後園。
他在心急之下,哪還用得著走門,再厚的牆,被他肩頭一撞,立即倒塌。
進得園來,他一眼看到了毒手病夫松九,是夥人見面分外眼紅,所以追撲了下去。
毒手病夫松九武功雖高,他可知道鬥不過猛漢,就只有跑了。
可是,啞口孟賁武剛是緊追不捨,別瞧他人生得雄偉長大,身法卻是輕捷得很,出了天一莊後園後,不到一里路的光景,就已追上了。
松九眼看是逃不了啦,只好回身拚命,但他哪會是猛漢的對手,十招沒到,就已斃命在武剛掌下,可是武剛也大意受了點毒傷,只是因他心急雲靖安危,精神疏忽一點的關係,尚未發覺而已。
既發現了敵踪,他哪里肯舍,於是在斃了松九之後,又趕了回來,一腳先踢開園門,跟著就是一聲虎吼,未防到小姑娘會向他出手。
他在一掌逼開了薛琴之際,以他那兇性,再逼近一步,薛姑娘怕就得遭殃了。
恰在這時,雲靖出聲招呼,他一見這位心中最崇拜的大哥,弄成了這麼狼狽樣兒,忍不住悲從中來,乾嚎了兩聲,熱淚泉湧而下。
雲靖也是一陣傷心,但他還能沉得著氣,忙向武剛打了一個手勢,指了指被群賊圍著的雲霄,又道:“老三,快去助霄兒。”
武剛回首一看,果見雲霄正被群賊圍攻。
他驀然大吼一聲,狂風驟雨,掄拳就撲了過去。
其實那十幾個人在雲霄劍下,已然都難支持,哪還能架住這大力天神。
矮羅漢法廣首當其衝,二見猛漢衝來,趕忙一挫身形,一掌尚未推出,狂飚起處,勁猛無比的大力已然撞到,裹起了他,拋向了半天空。
這一來,陣式立亂,宛如虎入羊群般,慘叫聲此落彼起,十幾位天蠍教中的高手,剎時間倒下了五六人,剩下的幾人見勢不好,發一聲喊,四散而逃。
花蕊夫人氣得把牙咬得格格亂響,揚手一揮,當先飛縱而去。
剩下來的幾人,一見教主走了,哪一個還敢久留,也跟踪而起,向園外奔逃。
長春公主薛玲方一轉身,冷不防林可卿閃身攔住道:“玲兒!
你走不得! ”
薛玲玉面含霜,冷冷地道:“你要打算幹什麼?”
林可卿道:“孩子,我是你親娘呀……”“呸!”薛玲啐了一口,怒道:“你這婦人毫無道理,我才是你親娘哩!”
林可卿悲聲道:“玲兒!難道你一點都記不起來了麼?你是被仇真那賤婦搶走的呀!”
薛玲突地美眸一瞪喝:“你胡言亂語,還敢辱罵我師父,容你不得!”
喝聲中,手中長劍一起,閃電般直刺過來。
梅影倏地一閃身,掄劍擋了上去,喝道:“玲丫頭!你要殺親吶,小心天不容你。”
薛玲一聲不哼,倏地劍化“玉女拋梭”,寒光一閃,又刺向了梅影。
梅影迅忙用了一式梅嶺絕技“兒羅綿”的手法來,身形微閃,斜著一探手,已緊緊地拿住了薛玲的寸關尺。
在此際,薛玲右手之劍也已迎頭劈下,梅姑娘手上一貫勁,固然可以逼使薛玲倒下身去,但是卻也難逃對方那劈下來的一劍。
當此千鈞一發的生死關頭,薛琴脫口驚叫了一聲,梅影悚然一驚,趕緊把內勁一收,帶著薛玲來了個急旋,順勢一送,兩人立即分開。
薛玲被對方這一送,全身斜顛出去七八尺,長劍嗖的一聲,在空中斜劃過去。
她一穩身形,站好了馬步,轉身朝著梅影狠狠瞪了一眼,翻身飛縱而去。
林可卿此時傷心已極,眼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竟然對面不認,不期然地叫出來一聲:“沛才呀!咱們是造了什麼孽呀!”
那正殺得興起的啞口孟賁武剛,他一聽林可卿的叫聲,神情忽然一愣,轉身望著林可卿凝視了一陣。
驀然間,鬚髮盡豎,嘴唇掀起,露出來一口黃板牙,宛如一頭猛獸觸發兇性般,樣子怕人已極。
林可卿一眼看到他這副兇狀,心中也是一驚,腦際微一轉念,冷冷地道:“難道你武老三還記得我,徐州那筆帳,憑著力大欺人也算不了漢子,天下人也不全怕力大的,就有人不怕。”
“呀呀,呀呀,哇哇!”武剛心急說不出話,啞巴樣的唔唔呀呀叫一通,又不斷用手指點著他自己的鼻子。
那意思似是在說:“有誰不怕我猛漢武剛?”
林可卿微微一笑,探手一指園中假山道:“那座假山不怕你……”武剛聞言,愣愣地看了那假山一眼,驀地怒吼了一聲,雙足一頓,整個人就向那假山上撞去。
轟隆一聲響,那座假山立被他撞塌了一半,碎石飛揚空中,又雨一般灑了下來。
雲靖見狀,忙喊道:“老三……”
一聲未了,又是一聲山崩地裂般大震,那座假山竟然被武剛齊根掀塌,聲勢萬分驚人。
駭得梅影和薛玲兩位姑娘,玉容變色,不由抽一口冷氣,心中暗道:“好大的力量呀……”此際雲霄已然縱身到老父身邊,低聲道:“爹!三叔怎麼呢?”
雲靖含淚道:“他為了老夫,已引發了當年那兇性了。”
雲霄吃驚道:“那怎麼辦呢?他凶性發作時,是什麼都記不得了呀!只要有人畜在眼前,便要弄死……”“唉!”雲靖無可奈何,嘆了一口氣。
林可卿突然接口道:“雲兄弟放心吧!我會治得好他的。”
“你……你……”雲靖這才記起身前此一婦人,自己並不認識。
雲霄忙道:“爹!她是薛伯母呀,繹珠仙子林可卿,你不認識嗎?”
雲靖聞言,更是瞪大了眼,突然戰栗著站起身來道:“你!你是祥符家沛才兄的……”林可卿黯然地輕嘆了一聲,道:“對的,我正是薛沛才的妻室……風塵三俠中的紅拂女飛衛,林……林……”雲靖驚愕地追問。
林可卿微微一點頭,接著道:“是的,我是林可卿,被仇真那賤人把我鎖在青靈谷,十六年的林可卿,但如今被你兒云霄救出來了……”“伯母!”
林可卿輕揚玉腕止住了他,又向那假山處指了指。
就見那啞口孟責武剛似已用過了力,搖晃著身軀,一步步走了過來。
林可卿迎著他笑道:“武老三,現在咱們可以動手了,你進招吧!”
她說著雙臂一圈,抱元守一,作成一個請人進招的架式。
武剛大眼連翻了幾下,眼中又漸漸露出凶光,胸脯向前一挺,驀地咕咚一聲跌倒地上,人竟昏了過去。
林可卿收勢輕嘆了一聲道:“這個人混沌一生,忠義無比,但卻生就一種眶毗必報的兇性,太可憐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54:13

雲霄驚駭地問道:“伯母,武三叔他……”林可卿笑道:“你放心吧,他是昏厥,馬上就會好的。”
她說著話,蓮步珊柵,走到武剛身前替他把了脈,又小心地全身敲敲打打,最後敲打到腦後,突然不動7。
跟著又敲打了一陣,喟然嘆了一口氣,道:“原來他腦後生著一根僵筋,我說他怎麼總是和人合不來呢?”
雲霄道:“伯母,他生具僵筋可有方法治嗎?”
林可卿道:“我和女華陀何玉蓉十年相依為命,醫道雖長了不少,但還不精,只能用藥收他那兇性,割斷他那僵筋,我還不成。”
說罷,便從懷中掏出了個小藥瓶,倒了一些在武剛嘴中。
過了有一盞熱茶的工夫,那武剛身軀倏地一震,接著大嘴張了幾張:“礙…礙…啊嚏……”打出了一個大噴嚏,聲音之響亮,十分驚人,震得小姑娘薛琴趕忙掩耳。
就在這時,遠遠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道:“啊!怎麼大白天打雷呀!”
“元弟!”雲霄突然高叫了一聲。
“哈哈……我一算就知大哥准在這裡。”隨著話聲,樹陰影裡,縱出來小叫化舒元。
薛琴一見到舒元,先就冷哼了一聲:“狗成精了才會算呢!”
她這一句話,說得梅影姑娘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林可卿轉首瞪了薛琴一眼,似是怪她出言無禮。
小叫化舒元似沒有聽到,他徑直走到可卿身前,躬身行禮道:“薛伯母,你可好哇!”
林可卿一看這舒元的長相,當即被怔住了,心想:“這孩子的相貌,怎麼酷肖一個人呢?”
雲霄連忙替他們介紹道:“伯母,這位是莫老前輩的徒弟,他叫舒元。”
林可卿道:“你是說他是莫玄極的高徒?”
雲霄點頭道:“現在是丐仙莫邪了……”林可卿默然地一點頭,輕輕發出一聲長嘆,腦海中現出了當年風塵三俠的影兒。
梅影悄聲向舒元道:“小要飯,你聽到沒有?”
舒元茫然道:“聽到什麼呀?”
梅影道:“琴丫頭罵你是狗呢。”
舒元笑道:“我剛才不是給她娘磕頭嗎,那叫小狗拜老……”下面的字還沒有說出來,薛琴身形一閃,唰地一巴掌甩了過去。
舒元一縮頭,後縱了兩步,笑道:“這一下沒打著。”
薛琴氣得小嘴一噘,哼了一聲道:“你記得,我不會饒了你林可卿突然一抬頭,瞪了薛琴一眼喝道:“丫頭,怎可這樣沒規矩! ”
薛琴道:“你沒聽見罵人家嗎?”
梅影道:“伯母。你不知道,這小要飯的可惡著呢!”
舒元雙眼連眨了幾下,忙向梅姑娘一揖到地,笑道:“新嫂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可是和霄哥哥有很厚的交情,你就不給我大哥維持點交情嗎?”
梅影羞得粉面通紅,啐道:“舒元,你這張嘴會不會洗乾淨點呀?”
舒元小臉突地一繃,肅然道:“你就這樣看不起我們丐幫這一行呀,須知我們是寧討干家不飽,不拾路遺半分,卻是乾淨著呢!”
梅影道:“嘿!好神氣,我是說的你那張嘴。”
舒元道:“嘴呀,雖然吃盡殘茶剩飯,但卻不會劃圖罵人。”
薛琴插口道:“那你剛才不是罵人嗎?”
舒元作出委屈的樣兒,哭喪著臉道:“我的少奶奶,你……”他一語未了,武剛突地一長身,坐了起來,道:“不用治了,我已好啦! ”
他這憑空插上了一句話,使得一場嬉戲收場,雲靖早已跑了過去,道:“老三!礙…
礙…”兩人立即擁抱在一起,雲靖熱淚滾滾直至失聲。
武剛大嘴咧了一下道:“好啦!”
跟著,林可卿母女和梅影等人,也圍了過來,大家互相見了禮。
只有小姑娘薛琴卻暗自納悶,心道:“這猛漢不是個啞巴嗎?
怎麼忽然間會說話了? ”
雲靖一見武剛好了,忙著先問家中的情形道:“老三,你大嫂呢?”
武剛道:“梅老婆救走了。”
雲靖長舒一口氣,總算放了心。
小叫化舒元插口道:“但是她已瘋了……”雲靖忽地站起身來,雲霄也閃身過去,探手就去抓小舒元。
舒元一閃身躍了開去道:“大哥,你的手重,我吃不了那一抓。”
雲霄道:“元弟,你怎麼知道的?”
舒元道:“柳春告訴我的,說綠萼莊已陷賊手,梅家的人已退到望梅谷,現正四出請人幫場呢。”
梅影一聽說自己的家出了事,先就慌了,忙問道:“元弟,是真的嗎?”
舒元道:“梅姑娘,咱們是玩笑歸玩笑,這件事也是能胡說的嗎?”
梅影聞言,斜瞟了雲霄一眼道:“我得快點趕回去,我奶奶伯要急壞了。”
林可卿接口道:“梅姑娘暫且勿慌,我們都要去的,但總得計議一下呀!”
雲靖朗聲道:“既然大家都要去,還有什麼計議的,救急如救火,要走得快點動身。”
林可卿道:“我是擔心著你的體力,能夠支持得了嗎?”
雲靖聞言,試著一運氣,當時可就怔住了,把頭一垂,豪氣盡消,默默無語。
林可卿道:“你也不必如此氣餒,當年何玉蓉曾給我留下了三粒金丹,你不妨吃下一顆看看,據說是很靈驗的。”
說著從袋裡摸出一顆丹藥,遞給了雲霄,雲霄轉遞給了雲靖。
老俠雲靖抬起頭來,滿臉一片感謝的神情,望了林可卿一眼,張口吞下。
真個是靈丹妙藥,雲靖吞下去不到片刻工夫,剎時間精神奕奕,前後判若兩人。
林可卿微微一笑道:“好啦!咱們就快些上路吧!”
啞口孟賁武剛,一見林可卿靈藥救好了雲靖,他是個實心眼兒,又不愛說話,立對林可卿有了情感,前嫌盡釋,站起身來,朝著林可卿一揖到地,轉身就走,還是一言不發。
眾人互視了一眼,會心地微微一笑,隨後跟著就出了天一莊。
小叫化舒元突然停下了腳步,道:“我小要飯的奉有丐幫旗令,要去約人,不能和你們一路走了。”
雲霄關心地道:“元弟,你都約些什麼人呀?”
舒元笑道:“這是機密,不能告訴你。”
他說著,朝眾人一揮手,喊了聲:“再見啦!”人已飛奔而去。
天蠍教攻打綠萼莊,本是處心積慮早有所謀,因為九大門派在他們威脅利誘之下,雖然俯首稱臣,但並不是真服,因為是尚有武林三大世家的反對,全都抱著一種觀望的態度。
所以,天蠍教須盡全力去破壞武林中的偶像,使得天下底定,以遂他們能囊括武林的心願。
在深謀之下,先用計四起九大門派的掌門人,就連癲仙凌渾、丐仙莫邪那樣精細的人,也中計被囚,全都困在了枉死城。
再又向三大世家展開了攻勢,大巴山已然早就沒落,祥符薛家也只剩下了萬丈飛虹薛沛雲,網中之魚。
進攻雲門谷雖然費了點手腳,但在用計、用力、用毒夾攻之下,雲門世家也完了。
於是,又以全力對付梅嶺綠萼莊。
綠萼莊家雖然也是人丁勢微,但梅隱君當年曾為這個地方,付出了半生精力,說得上是銅牆鐵壁。
無奈,物腐蟲生,綠萼莊出了內奸。
是一個名叫路彰的田糧莊頭,因為擅假主人之名,向各莊戶攤受孝敬銀子,被老夫人查了出來,並沒有過分責他,只打了二十棍趕出綠萼莊。
哪知狼子野心,他竟投了天蠍教。
此次天蠍教進犯綠萼莊,就由路彰引進,任是銅牆鐵壁,也派不了用場,雖有不少的埋伏設施,無奈碰上了識路之人。
天蠍教這次來的人手,以鬼王谷馬震天為首,率領著有二十多位武林高手,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殺進了綠萼莊。
一過虯龍橋,路彰就和群賊打上了招呼道:“這虯龍是入莊的第一關,埋伏十分厲害,大家找有白磚的地方走,就不礙事了。”
群賊就由路彰帶路,毫無阻攔地進了綠萼莊。
繞莊並無院牆,全是用老梅樹枝葉虯纏而成,密不透風,實在說來,要比石牆堅固得多了。
這段梅牆不但堅固,而且可以說是綠萼莊的一道屏障,如今屏障既失,群賊就長驅直進了。
賊性難改,一進入莊11,就全都發了兇性,刀劍在手,是見一人殺一個,來兩個便殺一雙。
叱哧咔嚓一陣亂殺,卻苦了綠萼莊的一班看更守院之人了,轉眼間,已有三四十人丟了性命。
最後的一個人,沒有抓牢,被他跑掉了。
那壯漢這一跑,亂子可就大了,因為他一邊跑著,一邊喊著:“有賊犯進莊哪……”
他大聲喊,一聲傳一聲,跟著更鑼也一陣亂響起來。
馬震天等人一見亂子鬧起來了,吶喊一聲,就去追趕那些更夫壯漢。
吶喊聲,慘叫聲,”更鑼亂敲聲,驚天動地。
此時那梅老夫人徐綠華去救雲靖之妻周氏夫人,還沒有回到綠尊莊,只有梅韻姑娘一人在家,她怎能主持得了這樣大事。
還算梅姑娘膽識過人,見狀不好,準知道眾寡難敵,立即吩咐大家退守望梅谷。
眾人撤退了,她梅姑娘心高氣傲,丟了綠萼莊,心中難受,無法向老祖母交代,一發狠,帶了身前四婢,一方面是掩護眾人撤退,一面卻和敵人拚了起來。
第二天的辰初光景,梅老夫人帶著周氏夫人,正巧剛剛趕到探梅坡,就听前面人聲吶喊,她心中一驚,詫異:“是哪路的江湖人物,敢在這梅嶺綠萼莊生起事來?……”
就在這一念未了,忽見一個壯漢滿身血漬,落荒跑來。
梅老夫人忙喊道:“你是綠萼莊的人嗎?快過來,告訴我們出了什麼事。”那壯漢正然逃命,一聽有人呼喚,抬頭看去,認出來是老夫人,這一來高興了,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來,往地上一跪道:“老夫人,可不得了啦!綠萼莊失陷了。”壯漢道:“聽說是什麼天蠍教的!”
梅老夫人把手中拐杖往下猛地一頓,哼了一聲道:“好個仇貞,竟找上了老身來啦!”
壯漢接著道:“本來他們是無法能夠打進莊去的,全是路彰那小子喪心病狂,吃裡扒外,帶著賊人來的。”
“嗯!”梅老夫人哼了一聲道:“莊中的人都撤出來了沒有?”
壯漢道:“有一大半都撤到望梅谷了,也有不少的人都……部死了。”
他說到死,不禁熱淚湧眶,竟然抽搐起來了。
梅老夫人道:“你別難過了.他們既然為我綠萼莊而死,我得替他們報仇。”
語氣頓了一下,又道:“大小姐呢?”
那壯漢道:“她……她正和賊人們打著呢。”
別瞧梅老夫人聽說綠萼莊失陷,她是滿沉著氣的,這一聽說梅韻姑娘正在和敵人拚鬥,她可就沉不住氣了,忽地站起身來,回首向身後兩人道:“快領雲夫人到望梅谷會,我得去救大小姐回來。”
她話聲一落,將身上衣服掖了掖,一頓手中拐杖,人就飛奔而去。
梅老夫人徐綠華在五十年前,可是個出了名的女煞星,如今雖已年逾古稀,這一動起怒來,龍足飛馳,看樣兒,英雄仍不減當年。
梅老夫人一塌腰飛奔下探梅坡,幾竄幾縱,剛剛走到梅溪渡的道口兒,就听林萌深處有人喝罵道:“姓梅的丫頭,我勸你識相點吧,投降了我天蠍教,憑你這份才貌,準能得個花姬的地位,如果一味逞強的話,今天這裡就是你命盡之所。”
梅老夫人一聽,不敢怠慢,腳一用勁,人就縱向林中。
穿過了樹林一看,可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那和敵人動手的,正是她的孫女兒梅韻,另外兩人乃是鬼王莊馬震天的兩個女兒馬金花、馬銀花,餘外的除了那鬼王馬震天之外,全不認識。
有老道、和尚、姑子、俗家人,不下二十多位,全都拿著兵刃,齊向梅韻姑娘一人進攻。
梅姑娘手中一柄長劍,擋前遮後,顧左看右,上下飛舞,真和一條烏龍相仿,毫無一絲畏懼之色。
那些人雖也不停往裡遞傢伙,但只是一味游斗。
看樣兒只要工夫長了,梅韻姑娘力氣一竭,準得倒地被擒。
梅老夫人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但也抑不住一陣喜悅,因為這兩個孫女兒的功夫,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呀!
當下不敢怠慢,手中拐杖向後一拋,探手抓了兩把樹葉;施展“飛葉傷人”內家上乘功夫,抖手打了出去。
同時厲聲喝道:“都是不要臉的東西,倚仗人多逞強麼?”
別看她抖手打出的只是一把樹葉,在貫注真力下,每一片葉無疑是一柄飛刀。
那班人正在戲鬥梅姑娘,只以為對方成擒在望,誰也沒防到會有高人出現。
等到聽見了喝聲,驚覺之下,再打算回頭,已經晚了,有的頭上、背上、肩上、耳朵上、胯骨上,每人都挨了一下。
剎時間,慘叫連聲,陣式當時全都亂了,唿嚕一聲,一圈子人,全都散開。
梅韻正在搏敵,忽見敵人陣勢大亂,全都往後退走,凝神一看,見樹林邊上站著一位白髮老婆婆。
她驚叫了一聲:“奶奶……”人就向那老婆婆奔了過去。
此時賊人方面,也穩住了勢,看清來人是誰了。
馬震天向一群賊人揮手喊道:“各位,這老不死的是綠萼莊的主人徐綠華,咱們大家一齊上,能除去這老太婆可是大功一件。”
忽聽一人揚聲道:“我聽說這老太婆的武功可高著呢。衝上去無疑送死,再說咱們這樣的拚命,為的是什麼呀?”
馬震天聞言,準知大家是要向他提出條件,本來嘛,江湖中人在槍口上混,為的是什麼,人無利心,誰肯拚命?
他念頭一轉,又復揚聲道:“各位,大家賣點勁,我出黃金十錠,誰能一刀劈死那老太婆,我把兩個女兒全嫁給他!”
一人道:“說話算數嗎?”
馬震天道:“當著這麼多朋友的面,我姓馬的還能耍賴不成?”
“好……”群賊哄然喊了一聲,各掄兵刃,往四外一散,取了個包圍之勢,立把祖孫二人給圍了起來。
梅老夫人冷笑了一聲道:“憑你們這一群酒囊飯袋,是甘願送死來了,好,我老婆子成全你們吧!”
她話聲一落,抖動兩雙衣袖,人就竄了上去,直奔金花銀花二女。
金花一見人家撲來了,一搶手中繡絨刀,迎頭就砍了下去。
好個老婆婆,人老功夫強,斜身一跨,讓開了一刀,銀花的劍又直刺來。 她一側身,劍鋒挨著衣裳刺了過去。
這是老夫人保持自己的身份,所以讓過了這兩招。
她剛躲開了劍,金花的刀又橫著砍了過來。
就這樣,她一連讓過了三招,冷喝一聲道:“孽障,真的不識好歹,老婆子可要大開殺戒了。”
馬氏二女素常潑辣成性,她們哪聽這些,全都一挺手中刀,直刺了過來。
梅老夫人並不躲閃,右掌往起一立,等刀遞到切近,倏地一個斜切,一掌劃了下去。
鏘嘟一聲響,金花的刀,立被削去了半截,金花心中一驚,走忙縱身後退。
銀花跟著一劍又遞了上來,直刺咽喉。
梅老夫人一回頭,用了一式“魁星看鬥”,銀花的劍就刺空了,趕緊一縮腕子,方打算把劍撤回來。
哪知,人家梅老夫人是何等人物,她快人家更快,抬手往上撩,又是鏘啷一聲,半截寶劍落地。
這可是梅老夫人年高心慈,手下留情,肉掌能夠削斷兵刃。
這份功夫不問可知怎麼樣了,識趣的,就該撤手快走,以保性命。
但那馬氏二女許是死星照命,不但不走,反而氣得杏眼圓睜,把心一橫,高聲喊道:
“各位,別膽怯,上啊!”
群賊果然一聲吶喊,分成了兩撥,一撥奔向了梅韻,一撥奔向了梅老夫人。
梅韻眼見自己祖母手削兵刃,那是老人家的功夫,暗罵自己怎麼糊塗,手持家傳神劍,怎麼打了半夜,就會沒想到削人兵器呢?
心念轉處,賊人已然圍了上來,姑娘心裡可就高興了,手中寶劍一立。 蓄勢以待,專等削斷賦人兵刃。
群賦和梅姑娘打了半夜,可沒看出姑娘手中劍是件神物,大家刀劍齊舉,一擁而上。
梅姑娘立刻用了一式“孔雀開屏”,身形迅疾急旋,就听“鏘啷啷”一陣大響,賊人兵刃全都被削去了半截,發了一聲喊,趕忙躍退了回來。
就在這時,忽見從賊人後面,飛縱進來兩條人影,甫一落地,化作了兩團黑球,在地上飛滾起來,所到之處,慘聲立起,賊勢陡即大亂。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55:31

第二十五回

梅韻姑娘初試神物,一陣叱哩咔嚓,削得群賊槍斷刀折。
她雖然苦戰了半夜,論說已該疲累了,可是她在連削敵人兵器之下,心中一高興,精神復振,反而越打越起勁了。
就在這時,凌空落下兩團黑影,著地就滾動起來,滾到哪裡立時就響起兩聲慘叫。
梅韻定神看去,原來是兩個黑衣童子,合持著兩雙柄比他身形還要長出好幾寸的大板刀,在地上游滾,挨著的人亡,碰上的腳斷。
這麼一來,賊陣登時大亂,發一聲喊,四散飛逃而去。
而那兩個黑衣童子,似乎殺得還未過癮,也不收勢,在地上捲起陣陣塵浪,又向梅姑娘身前滾來。
梅的眼見這兩個人是和賊人作對的,作夢也沒想到會找上自己來了,心中方在想:
“這是哪兒來的湖海怪人?”
兩團黑球已然滾到,就听一人喝道:“大妞妞!倒下吧!”
喊聲中,兩團黑影,四片大板刀的寒光,卷裹而來。
梅韻見狀,心中可由不得有點著慌,對方兩人是人猛兵器重,自己手中雖有寶刃,卻不敢真去削砸,怕是一個不巧,沒把人家兵器毀掉,會先將自己手中劍磕飛了。
就在她心中猶疑的瞬間,四柄大板刀,已然捲到小了腳下。
海姑娘頓足往上一縱,大板刀就走空了。
可是,那兩個這一手滾地雷的身法,卻是高明得很,一招走空,橫著就又追向了梅姑娘去。
梅韻一縱開板刀,身方落下,不防對方跟踪又到,她方打算再次縱起躲閃,不防另一黑衣童子卻先她把身形竄起,兩柄大板刀摟頭下砍。
另一位黑衣童子的大板刀,也飛滾過來,一削雙足,一掃小腹。
梅韻一看,心頭大凜,這可了不得啦! 躲得了上頭,躲不了下頭,上下左右全被寒光裹住,任是怎樣,也非得挨上一刀不可。
另外那梅老夫人,眼見自己孫女兒勢危,她一時也慌了手腳,無奈自己正被群雄包圍著,脫不了身。
就在這時,從樹林深處,嗖地竄出一個人來,飛鳥兒似的,影兒一晃,就到了兩個黑衣童子之前,橫著一腿,先踢開地下那人,跟著探手一抓,已抓住那縱起一人的右足,抖手摔了出去。
那兩個黑衣童子被人家舉手投足間,逼出去老遠,瞪眼就嚷道:“好小子……”方叫出來半聲,就听那後到之人罵道:“你們這兩個傻東西,我叫你們去毀掉那兩個穿綠衣的妞兒,你們怎麼找上這穿紫衣的來啦,不聽我言,就是不孝,看我請雷劈了你們再說。”
那兩個黑衣童子聞言,抬頭一看來人,齜牙一笑,回身就跑。
梅韻在這一眨眼間,看清了對方三人。
見那兩個黑衣童子,不但是混身黑衣,那手臂臉兒,無不是黑如墨染,一翻兩個白眼,張嘴一排白牙,年紀約在十五六歲,帶著些憨氣。
再看那後來之人,乃是一個青年儒生,這個人卻生得俊,玉面朗目,文雅中含著英姿煥發。
梅韻在打量那儒生時,那儒生也在凝視著梅姑娘,四目相觸,沒來由,兩個人都覺得臉兒有點發燒,心兒也在怦怦地跳,走緊地別過頭去。
梅韻總是個女孩兒家,臉皮嫩,就打算藉故縱走。
恰好見到老祖母被圍著,正打得難分難解,心中一動,提身一縱,就待奔到那邊去。
就在她方一頓足,尚未縱起之際,那儒生早已飛縱而起,攔注了她的去路。
這一來,梅姑娘可由不得心中有氣,冷哼一聲,劍橫胸前,站好腳步,冷冷地道:
“你打算幹什麼?”
那儒生噗哧一聲,笑道:“無怪人家都說梅山二嬌難惹,果然翻臉不認人,剛把雙雷替你支走.怎麼立時就瞪眼……”他話語微頓了一下,又輕輕地道:“姑娘不可戀戰,小心望梅谷有變,快走吧,老夫人那裡我會去幫忙。”
梅的一聽,敢情自己也太敏感了,禁不住臉上一紅,正想啟問人家是誰?
那儒生已然急縱而去,她心中一尋思,忖道:“假若望梅谷再有了變化,自己可真沒法向老祖母交代了。”
心念轉處,雙足一頓,就穿進樹林,直奔望梅谷而去。
另一面梅老夫人以一雙肉掌,接戰對方十多位武林高手,雖然她武功高深,也架不住對方人多。
何況年歲總是大了,上了年紀的人,大多戀家,這一眼見綠萼莊完了,說不出有多麼心疼。
事到如今,也沒有法子,只有拚啦!
念頭方轉,賊人已湧了過來,兩個使刀的漢於,一照面就用上“迎門三不過”的手法,一人刀奔胸膛往里扎,一人立刀往上撩。
這就叫顧上難顧下,防下不防上,真個的迎門三不過。
梅夫人此際眼都紅了,一見刀到,明知極不容易破得,她也毫無懼色。
梅夫人視準來勢,一踢腿往旁邊一跨步,右手立掌就往上磕,掌沿掃向了那人的手腕,哎呀一聲驚叫,刀就拋上了半天空。
跟著左手往下一撥,掌打對方手肘,當場那人一條右臂就垂了下來。
這要是往常的日子,梅老夫人既傷了兩個,也許不再窮追,今天可是不行,老人家已起了殺人心,殺一個少一個,要不然難消毀莊之恨。
於是手下毫不留情,跟著一上步,雙掌連環拍打,勁風激盪中,兩股潛力就襲向了二人去。
二賊在受傷之餘,一見掌風襲來,打算躲是躲不開了,心裡一著急,趕忙錯步紮馬步,打算硬接下對方一掌。
哪知,功夫差得多了,無疑螳臂擋車。
就在兩人方紮好架式,勁風已然撞到,他們一掌尚未推出,人家那凌厲無比的掌風已然襲至。
轟然一聲問響,兩人全覺胸口上中了一記鐵鎚,一聲哎呀沒有喊出,身軀勁風捲起,直拋出去兩丈開外,才砰的摔在地上,張嘴噴出兩股鮮血,飛灑出了七八尺遠。
眾人一見老夫人舉手抬足,一招未到,就有兩人送命,當時可就亂了。
“這老婆子可手辣呀,各位哥兒們別讓她走了,圈住她,上啊!”
群賊一片喊聲,人就從四外圍上來。
老夫人算是橫了心啦! 要和綠萼莊共存亡,雙手一搓,施展開多年不用的成名絕技,掌風加上鐵袖,一招不空,追逐在賊人群中,一出手準有一人倒下。
三五個照面過去,賊人已躺下七八人。
鬼王馬震天一見情勢不好,猛地一揚手中緬刀,朝著梅老夫人道:“女崑崙威風仍不減當年……”梅老夫人道:“老了,人要一老什麼都不行了。 ”
馬震天道:“雖然明知不行,我卻有一試之心。”
梅老夫人道:“好!你就進招吧,我就以這一雙肉掌,接你兩手五鬼斷魂刀看看。”
馬震天掄刀舞出一道刀花,跟著就上步遞招,喝道一聲:“接著了……”一聲未了,身前基地一股勁風捲起,似有一物掛住了他那柄緬刀,一拋一送之間,馬震天竟被推出去三四步外。
跟著就是一條人影,“風捲殘花”,輕輕落在地上,乃是一個青年儒生。
他身形一落地,連看那鬼王馬震天一眼也沒看,卻向梅老夫人笑道:“老前輩,你要和他動手,不成了牛刀殺雞了,莫要失了身份,對付這些妖狐小鬼,還是讓晚輩來動手吧!”梅老夫人聽這儒生說話風趣,忍不住微笑道:“請問你是……?”
那儒生忙道:“晚輩曲青鶴!”
梅老夫人道:“岷山美髯叟曲杏園是你什麼人?”
曲青鶴道:“那是家祖,他老人家早已仙逝了。”
梅老夫人道:“你是神手韋陀曲詢跟前的世兄麼?”
曲青鶴笑道:“家兄正在廬山峰門觀。”
梅老夫人道:“你怎知我綠萼莊出了事?”
曲青鶴道:“赤陽子老前輩易理通神,在數日前就算定這裡要出事啦!所以就命我帶著他兩個徒弟趕了來。”
梅老夫人道:“你是說那兩個黑人?”
“是的,他們姓雷,雷澤、雷演親兄弟兩個,有些憨氣。”
鬼王馬震天見對方兩人只顧說話,竟然不理自己,不由勃然大怒,把怪眼一翻,手中刀一晃,戳指喝道:“何方小子,你是來架樑的麼?”
曲青鶴轉身笑道:“你猜錯了,我是來收鬼的,專收你這賴皮惡鬼!”
鬼王馬震天怒哼了一聲道:“報上個萬兒來,咱們看是誰捉準?”
曲青鶴笑道:“你可聽說江湖上有個玉面鐘尷麼?我不但能逐鬼,惹起火來,還能生啖鬼肉,你信不信?”
鬼王馬震天被罵,更是怒不可遏,大吼一聲道:“野小子,你找死!”
喝聲中,唰地一個箭步,竄了過來,掄刀就劈。 只見白光一閃,冷森森的,一道劍虹,直刺曲青鶴前胸。 曲青鶴微微一笑,肩頭略晃,取八卦,走偏峰,就讓過了這一刀。
當他轉過身形時,手上卻多了一件奇形兵刃。
那兵刃成朱紅色,有兩寸來寬,三尺來長,非劍非鞭,乍看又有些像條英雄帶,卻又短了些。
凡是和曲青鶴動過手的人,一看就能認出來是他成名的兵刃“軟紅笏”,要不他怎能被人稱為玉面鍾馗呢?
他讓過了馬震天一刀之後,不等對方變招,振腕一翻,手上“軟紅笏”,如金龍搖尾,夾著風聲,呼的一響,直向馬震天持刀的右腕,猛拍過去。
馬震天趕忙一挫腰,讓過拍來的一招,跟著刀隨身進,唰唰唰,舞起一片刀山,貼地遊走。
倒是當年天蠍十二尊者之一,武功確有相當的造詣,一手“五鬼斷魂刀”,已練到了爐火純青之境。
就見他一刀快似一刀,一招夾著一招,渾同狂風暴雨,卷掃而進。
曲青鶴眼見對方一口寶刀,確有出神入化之勢,又狠又辣,招招都朝自己致命之處招呼,心頭不禁寒凜,哪敢絲毫輕心大意!
於是,便把自己一身絕技施展開來,一支“軟紅笏”,運用得快如風,卷如雲,軟如藤,直如棍。
一會兒作劍,劃風生嘯,劍氣如虹。
一會兒當棍,太祖揚威,花樁入打。
處處以柔制剛,避實擊虛,一時之間,兩人竟打了個半斤八兩,勝負難分。
此時,竟把一個前輩俠隱的梅老夫人,看得呆住了。
她沒有看得出這一青年俠士,武功造詣,會有如此的高明,竟然能抵得過久年稱雄的馬震天。
那馬金花、馬銀花兩位姑娘,一見她爹和人動上了手,各從小賊手中搶了一件兵刃,頓足就縱撲過來。 身形方動,驀聽身後大喊道:“大妞妞!我找了你半天啦!在這裡呀?”
二女一聽,心道:“這是誰呀……”
回頭看去,見是兩個黑衣童子,都是十五六歲,雙手各持著一柄大板刀,刀比人還高出。 寸,瞪著一雙白眼,齜著牙正然衝著自己笑。
她們可不由發怔了,實在瞧不出人家是什麼來路。
銀花問道:“妹妹,你認得他們是哪一路的朋友?”
金花搖了搖頭:“不認識,許是總壇派來的吧!”
銀花眨了眨眼,揚聲問道:“餵!你們是於什麼的呀?”
大小子雷澤道:“我……我們是打架來的。”
金花道:“打架怎麼不上吶?”
二小子雷潢道:“這不是在找你們嗎!”
銀花詫異地道:“找我們有什麼事呀?”
雷澤笑道:“配個對兒好打呀!”
他是說著就動手,話到刀到,就地一滾,兩柄大板刀,夾著風就卷向了銀花。
金花一見,才知自己會錯了意,原來對方是敵人那面的呀,一搶手中兵刃,打算前撲。 哪知,慌促間搶到手的兵刃,也沒有看清楚,乃是一支甩頭,連帶著有一根丈許多的鹿筋繩兒,不由一皺眉頭。
掃目看去,見她妹妹銀花已被對方攻得手足無措了,心急之下,哪還管兵器是否順手,振脆就搶了出去。
雷潢一見對方打出了甩頭,可就慌了,忙叫道:“大小子,快飛,妞妞那東西可螫人呢!”
須知雙雷這手“滾地雷”功夫,最怕就是帶繩帶勾的東西,只要纏住了大板刀,他就沒法子滾動了,所以雷潢一見金花打出來甩頭,就忙著喊起來。
他這兩句話,馬家姐妹聽不懂,群賊聽不懂,敢情那大小子雷澤懂得。 就當馬金花將甩頭剛扔出來,就見他把腰兒一彎,腿兒一蹦,屁股一扭,雙刀拄地,往起一盪,身子真的飛起來了。
他在身子一揚起來,高嚷著道:“大妞妞,你真沒意思,見面就想螫人,不是個好孩子,不孝順,你娘不給你討媳婦。”
馬家姐妹一聽,這小子敢情不會說人話,同時喝道:“傻小於,留下人頭再走!”
雷潢接口笑道:“留下人頭還走什麼?二舅爺也要飛了!”馬家姐妹真不懂兩個傻小子怎樣飛法,留神一看,見這位黑小子和方才那位一樣,同是將兩柄長板刀拄地,把身形揚起來,在空中一蹬一揚脖子,身子就朝前蕩了出去。
這法兒宛如撐桿跳遠似的,一出去就是五六丈,比跑快得多,真有點像飛。
此際那太面鍾馗曲青鶴和鬼王馬震天兩人,已經打到生死交關之際。
兩人各演絕技,招術越來越險,身形步法也越展越快,只見場中一道矢矯似電的赤色長虹,和一片精光耀眼的銀色光華,此起彼伏,上下跳盪,十分好看。
轉眼間,已惡鬥了百招以上,仍是個勝敗難分的局面。
玉面鍾馗曲青鶴初次遇此勁敵,已施展出全身所有的能耐了,幸而他那“軟紅笏”
招式奇妙,加以又是件可剛可柔的奇形兵刃,勉強維持不敗。 但是,他那額角眉心,已然見了汗。
鬼王馬震天的功力,論起來要較曲青鶴高上一籌,無奈吃虧在招術上,對方那一支“軟紅笏”的一招一式,太玄妙,如不是仗著功力深厚,只怕早已落敗了。
龍爭虎鬥,兩人又硬拚了百招,赤白兩道光華,捲起了漫天黃塵,呼呼風響,越發的驚人。 玉面鍾馗曲青鶴感到氣力有些不濟了,他準知道,如果一口真氣稍懈,眼前就有性命之憂。
念頭在腦際一掠,立把招式一變,易攻為守,施展出六六還原,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藉便調息,培育真氣。
可是那鬼王馬震天已打得雙目出火了,只以為一個武林後生,還用得著費大勁,哪知竟拚了二百多個回合,恨得他把牙咬得格格格亂響,巴不得一刀把對方劈成兩片才快心意。
所以,就發狠猛攻,將那真力,拼命浪用,一掄連攻了十多招,見對方只是一味游斗,才知自己上了大當,枉自拚耗了不少精力。
又是十幾招過去,馬震天越發地不耐了,驀地一聲大吼,身形躍起七八尺高,刀走“七劈華山”摟頭照曲青鶴腦頂砍下。
曲青鶴以靜制動,視準來勢,身形陀螺也似地一轉,輕易地就讓開了這一刀。
馬震天一招走空,跟著招化“橫掃千軍”,身形一落地,一刀又攔腰掃來。
曲青鶴仍是以不變應萬變,閃身躲讓。
馬震天氣得哇哇直叫,越發地急攻猛打,追逐得沒完沒了。
馬金花、銀花姐妹見狀,也急撲面至,各自一搶兵刃,叱吒連聲,齊縱而上。
剎時間,形成以三對一的局面。
梅老夫人徐綠華突然清叱一聲,喝道:“好不要臉的東西,打算以多為勝麼?”
驀然之間,黃沙影裡,響起一聲長嘯。
隨著嘯聲,唰的一響,飛起一道銀劃,矢矯疾墜,正好碰上梅老夫人那兩道袖風,一擋之下,立又向馬家姐妹射去。
馬金花、銀花兩姐妹,沒防到利刃會拐彎,只注意到梅老夫人的袖風襲擊,一時不防,當堂鬼叫似的,慘叫了兩聲,撲通一聲,齊齊倒地。
原來那道銀劃,乃是馬震天的一柄緬刀,被曲青鶴卷飛,再被梅老夫人袖風一擋,平射過來。
馬銀花首當其衝,齊胸插入,鋒利的刀鋒,透胸貫背而過。
她哪吃得住,慘叫一聲,向後便倒。
這許是天理報應,他們克王谷作惡多端,該當遭報,本來該死的應是那馬銀花一人,偏偏馬金花也要自己送上命來。
原來她一見妹妹受創跌倒,姐妹情重,她不但不側身躲避,反探手去扶。
哪知馬銀花背後被緬刀貫通,透出來有三四寸的刀尖,她這張臂一抱,迎個正著,當即白刃貫胸,慘叫一聲,鮮血噴湧,也是屍橫就地。
一口刀穿死兩個人,這倒是奇數,又是父親的刀,扎死兩個女兒,足見報應昭彰,絲毫不爽了。
這一來,那曲青鶴和馬震天兩人的惡戰,立即停止了。
馬震天眼望著那身遭慘死的兩個女兒,登時愣住了,不言不動,呆呆地出神。
曲青鶴此際要是打算除去馬震天,可說是舉手間事,但他不能,因為那樣會招致武林中人看不起。
他是俠義的門下,俗語說得好:“好漢不打倒漢”,所以他不能作出這有辱聲名的事。
他輕嘆了一口氣,朝著梅老夫人一拱手,道:“老前輩,咱們去望梅谷吧!”
梅老夫人默然地點了點頭,兩人連袂而起,飛馳向望梅谷而去。
兩個傻小子雷澤、雷潢,正然躲在樹叢中看熱鬧呢,一見曲青鶴走了。
雷澤忙叫道:“二小子,鶴兒飛了!”
雷潢道:“他飛咱們也飛吧!”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55:52

兩人仍是長刀拄地,身形蕩起,循著曲青鶴的背影,飛追了下去。
馬震天發一陣子地怔,驀地狂吼一聲,眼前一黑,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仰身便倒。
那遠遠觀望的群賊見狀,發一聲喊,奔了過來,也不管死活,把父女三人抬起,一陣風捲殘雲,退向綠萼莊而去。
雙方經過了這一戰之後,互有傷損,暫時間也沒有接觸,但雙方面似乎都在向各處請人,蓄勢以待,醞釀著另一次大戰。
以雙方的情勢而論,梅家這方面,似乎軟弱一點,因為他們所能請到的人,乃是寥寥無幾。
馬震天那方面,則是大援在後,人才濟濟,相形之下,就越顯得梅嶺世家發發可危了。
何況,他們梅家戶無長男,除了梅老夫人之外,就只有兩個姑娘,梅影外出未歸,獨有梅韻一人在支撐大局。
好在曲青鶴為人熱誠,不辭勞苦地往返奔走,找著了丐幫五老,仗義氣傳下了金牌令。 請人助拳的責任,就落在小叫化舒元的身上。
但是,數天下英雄全都歸了天蠍教,去請誰呢?
金牌令是由狂叟柳元善的孫兒柳春,傳到了舒元手中的,解鈴還須繫鈴人,他在離開洛陽之後,日夜兼程趕到了柳葉渡。
想是事態嚴重,這位狂老兒竟然沒發狂,他叫舒元說完了天一莊的事,知道云霄已救回來了他父雲靖,心中是又喜又憂。
老頭兒為這件事,不言不語,一個勁兒直睡覺。
舒元可就急得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坐臥不安,不停地唉聲嘆氣。
柳春勸慰著道:“舒哥哥!你心裡很煩是嗎?”
舒元道:“你這不是廢話嗎,綠萼莊危在旦夕,是誰都得煩。”
柳春道:“我看到舒哥哥你心煩,我心裡也怪彆扭的。”
舒元道:“我猜就你爺爺心中不煩。”
柳春道:“誰說的,他還不是一樣著急!”
舒元道:“他著急還能睡得著覺呀!”
柳春道:“這個你不知道,他老人家心裡一彆扭就睡,等想出主意來,就醒啦!”
舒元道:“我就不行,心中要是有事,連坐著都不會安穩“那是你小子功夫還沒練到家! ”身後突然傳來狂叟柳元善的聲音。
二人慌忙站起,果見柳元善含笑站在門口。
舒元笑道:“我的老太公,我猜你老一定想出主意來了,可對?”
柳元善搖了搖頭:“你猜錯了,我是連半個主意也沒想起來。”
舒元道:“哪不行,你騙我,春弟說你睡醒了,主意就來了,怎麼會沒有呢?”
柳元善道:“是春兒說的麼?那你找他要主意好啦!我年紀老了,力盡智竭,哪還想得出來。”
舒元道:“姜是老的辣,你老人家比我們高明著呢!”
柳元善道:“可惜我是一條壞姜,都成苦的了,怎還能辣?”
舒元氣得一頓足,猛地一回頭,倏見小柳春向他擠眼,心中一動,暗付:“這老頭是出了名的纏夾,我怎能和他玩真的,好!
咱爺們就鬥鬥看。 ”心念動處,神色倏變,笑嘻嘻地道:“老爺子,你可是成名的人物了,可對? ”
狂叟柳元善見小要飯的神態一變,朗目連眨,心知道這小子要鬧鬼,可揣不透他鬧個什麼名堂,於是微笑道:“小子,你少和我玩鬼吹燈,是成名的人物,怎麼樣?”
舒元道:“武林名人,都講究一言九鼎……”狂叟道:“我也沒有說話不算數。”
舒元道:“綠萼莊已失,救兵如救火,你老到現在仍是隔岸觀火……”狂叟道:
“我想不出主意來,也是沒法……”舒元道:“我知道你並不是沒主意,是因為害怕天蠍教的勢力。”
狂叟柳元善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道:“猜得對!好小子,真有你的!”
柳春眨了眨眼,迷惘地道:“爺爺!難道你真的怕天蠍教麼?”
狂叟長眉一掀,瞪眼道:“這沒你的事,你懂得什麼?”
柳春把小嘴一嘟,氣哼哼地道:“我不懂,但我不怕天蠍教。”
狂叟嘆了一口氣,道:“你這個畜生,怎知那天蠍教的厲害,數天下的武林名家,九大門派已然降了,三大世家也完了,咱們這柳葉渡,只不過彈丸之地,怎能和人家為敵。”
舒元接口道:“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你老爺子就是降了那天蠍教,也難逃劫運。”
狂叟又是一瞪眼道:“誰說我要降天蠍教啦?”
舒元道:“你這種坐觀成敗的態度,又和降了天蠍教何異?
得了吧! 老英雄,我小要飯的沒空和你磨牙! ”
他說著,昂首就往外走,一股俠氣感人。
狂叟喝道:“回來!你往哪裡去?”
舒元哪聽這些,他連頭也不回,邊走邊道:“小要飯的自有去處,還不是請人助拳,免得在這裡妨礙了老英雄的前程。”
狂叟柳元善又打了一個哈哈,笑道:“老夫年已過古稀,還說什麼前程。”
舒元道:“花蕊夫人人間尤物,她卻不嫌尊駕老呢。白髮紅顏,正是一樁武林佳話,我不信你捨得了……”他說著話,人已走出去三四支遠廠。
狂叟柳元善似已被激怒,倏地濃眉一掀,雙袖一抖,一隻大灰鶴似的騰身飛起,撲了過去。
“爺爺!”柳春一見,禁不住驚叫了一聲_舒元聞驚,驀地往後一退步,朗目一睜,雙拳一握,眼看著狂叟落地,冷喝道:“老英雄這是幹什麼?”
狂叟道:“我要你留下來。”
舒元突的朗聲笑道:“哈哈!哈哈!我明白了。”
狂叟道:“你小子明白什麼?”
舒元道:“老英雄敢莫是要把我小要飯的擒下,打算送給那花蕊夫人作個進見之禮,可惜我這份禮,太薄了些。”
狂叟柳元善並不發怒,凝視著小叫化舒元,好一陣工夫,輕嘆了一聲道:“凌瘋子和臭要飯的,生得那麼好命,都找到了個得意徒弟,我老狂就遇不上個好資質的人。”
舒元聽狂老頭竟誇讚上自己,心中暗道:“我不怕你這老頭子不上勾……”念頭在腦際轉動,但卻不露形色,冷冷地道:“你打算收我做個徒弟?哼,我才不干呢!”
他這是拿準了狂叟的性情,柳元善一生最大的缺點,是專作人家辦不到的事,越艱苦,他越乾得起勁,他所看中的東西,你若沒手送上,他連瞧都不瞧一眼,你若偏不給,他是打定主意非要不可。 本來,他只是為癲丐二仙收到了個好徒弟而慨嘆,經舒元這麼一說,登時激發了他那癖性,哈哈狂笑道:“好小子,你倒端起來了,可知武林有不少的人,打算拜在老夫門下,而無法進身麼?”
舒元冷哼道:“那有什麼稀奇的,武林中有很多人想尊我為師,我還不答應呢。”
狂叟道:“你倒冒得大氣,老夫今天收定你了。”
舒元把小胸脯一挺道:“我就是不干,你還能通人?”
“逼你就逼你!你不干可不成!”狂叟說著,身形一閃,手探處已扣住了舒元的手腕脈穴。
舒元用力一抽,沒有掙得脫,氣哼哼地道:“收徒弟也得兩相情願,怎麼可以用強?”
狂叟道:“我已願意了,你敢不答應,今天就劈了你!”
舒元見狂老頭髮了急,忍不僕心中暗笑,但仍是板著臉道:“要我答應可以,你得答應我三個條件。”
狂叟訝然叫道:“咦!徒弟和師父講條件,這倒沒聽說過。”
舒元道:“你不願意拉倒,放開手,我還得趕路呢。”
狂叟微一沉思道:“好,你說吧,什麼條件?”
舒元道:“第一,你收我這個徒弟,乃是你一相情願,我可沒有求你,所以,你不得反悔。”
狂叟道:“有什麼後悔的,老夫做事,從來都不反悔!”
舒元道:“第二,傳我功夫不能藏私,學什麼傳什麼!”
狂叟道:“廢話!廢話!教徒弟還藏私,怎麼配為人師表?”
舒元道:“第三件,快想好請人援救梅嶺綠萼莊之計……”池話未說完,柳春在一旁. 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舒元也由不得笑了起來道:“哈哈!哈哈!答應不答應呢?”
狂叟見狀,轉目看了他孫兒柳春,又瞧了瞧小叫化舒元,心中一動,突有所悟,自己找人家開心不成,卻上了當,長眉一掀,抖手掄飛了舒元,喝道:“小東西,你敢賺老夫!”
舒元一個身軀,被掄起有四五丈高,他在空中一提真氣,雙臂一平伸,小燕兒似的,飛掠而下,跪在了狂臾跟前,叩首道:“多謝師父傳我一手空中飛人!”
狂叟跺著腳搖手道:“不行!不行!我不要你這個頑皮的徒弟。”
舒元道:“師父你不說過不後悔的麼?莫非打算自食其言。”
狂叟哈哈笑道:“好個刁鑽的小東西,我就是喜歡你這個調皮勁,哈哈!哈哈!”
舒元又磕了個頭,站起身來道:“師父,該傳我請人之計了吧?”
狂叟道:“主意我早想好了,只怕你辦不到!”
舒元一挺胸道:“我就是不服氣,越是難辦的事,幹起來才過瘤,容易的事,伸手就到,乾著也沒勁。”
“好小子,這一點脾氣咱爺倆相同,我收定你了!”
他在說話中,不經意一掌拍向舒元的肩頭,小叫化疼得一齜牙,忙道:“那你就說出來吧!”
狂叟從懷中掏出來一張紙,遞給了舒元道:“你一看就知道了。”
舒元接過來打開一看,見上面密密麻麻寫了九個人名字,是“千痴上人金不問、百愚上人古百愚……”驚訝地道:“這頭兩位是哪一路的人物,好像沒聽說過呀?”
狂叟笑道:“你要是和他們很熟的話,我得拜你為師啦!可聽說武林中有個雪山雙奇麼?就是他們了。”
舒元道:“啊!就是雙奇呀!雖沒聽說過可常見面。”
狂叟啐了一口道:“呸!臭貧嘴!”
柳春詫異地道:“舒哥哥!我該叫你小師叔了可對?”
舒元搖手笑道:“咱們不論那些,英雄不論歲,江湖不論輩,老爺子代子收徒,我仍還是你的舒哥哥!”
柳春道:“你幾時見過雪山雙奇的呀?”
舒元笑道:“我哪見過什麼雪山雙奇,只是見過賭場裡的雙奇!”
柳春笑道:“你是說賭場裡的單雙呀?”
舒元道:“那還不夠奇麼?”
狂叟叱道:“放屁!胡謅八扯!小心我調理你!”
舒元一伸舌頭,再往下看,寫的是:“湖海七怪、聾子張澄、瞎子靳虎、駝子饒直、矮子高峰、癲子許龍、禿子尤清、瘤子李平。”
他方看完,忍不住又叫了起來道:“這真算是湖海七怪,不知他們是怎麼湊合到一處的,叫他們天殘地缺不恰當些麼?”
狂叟笑道:“你別瞧他們都是殘廢,武功卻都有很高的造詣,七怪以聾子為首,能耐卻以禿子為高。”
舒元道:“他們都住在什麼地方呀?”
狂臾道:“他們分住在川黔湖廣各地,登門去找卻是個難事。”
舒元頹喪地道:“那你提出他們來,找不到人有什麼用?”
狂叟道:“那無妨的,每年八月中秋之夜,他們全都要到黃山聚會,較量武功,如期你能趕到黃山,就能全見著他們了。”
舒元道:“我不認識他們,見著了知人家肯不肯呢?”
狂叟道:“這個我早有安排,不過你得先追出潼關和雲小子一同上大雪山,請到了雪山雙奇,也就有法兒請到七怪了。”
舒元驚訝地道:“你說的是雲霄嗎?他已去了梅嶺了。”
狂叟道:“這個我知道,已命蟬兒去追他轉來啦,你只在潼關等他,準遇上就是。”
他們就這樣說定了,第二天一大早,舒元就離了柳葉渡。
小舒元可是趕得真急,日夜兼程,深怕到得晚了見不著雲霄,三四天的光景,已到了潼關,就在東關外住了店,才算喘了一口氣。
因為這三四天來急著趕路,飲食方面儉省多了,可以說沒有好好吃過東西,這一到了地頭,免不了就要解解讒癮,許是多喝一點酒,肚子發起脹來,便到後院僻靜處小解,正當他一泡尿撒得痛快之際,驀覺屁股上,“啪!”的一聲,挨了一巴掌。
這一來,可把個小叫化舒元給嚇壞了,嚇得還有半截尿,沒得撤出來,趕忙緊褲子回身看去,只聽噗哧一聲笑了,原來是雲霄。
舒元沒好氣地道:“我的雲大哥,這也是鬧著玩的嗎,要是得了尿結怎麼說?”
雲霄笑道:“活該,放著廁所你不去,有這麼隨地小便的麼?”
舒元道:“我看著這里幹淨。”
雲霄笑道:“被你撒上一泡尿,就不干淨了!”
舒元道:“好啦,算你有理,請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雲霄道:“早就來了,在這裡已等了你一天了!”
舒元道:“那蟬姑娘已追上你了?”
雲霄道:“那還用說,人家家傳神行無踪的功夫,一日夜可跑五百里,沒有追不上的。”
兩人說著話,就進了房,柳蟬也過來見了禮,三人商量了一陣,天色也就黑了。
一宿無話,次日一早,三人就出了潼關,在路上晝夜奔馳,飢餐渴飲,走大散關,越秦嶺,經漢中,橫跨過大巴山,穿過邛峽山,到了大金沙江,大雪山已然在望了。
遠望山勢雄奇峻峭,雪景壯麗,算得上字內無雙。
雲霄和舒元在天山長大的,但當到了大雪山,峭壁排雲,群峰插天,山勢的確雄奇磅礴,比起天山實有過之而無不及。
舒元先就叫了起來道:“嘿!天下名山只怕沒有比此山再險的了。”
柳蟬哼了一聲道:“天下名山無數,比大雪山高峻的多的是。”
舒元道:“我就不信,單我們北天山就比不上此山。”
柳蟬道:“你那是坐井觀天的見識……”舒元聞言,倏地跳了起來,嚷道:“好哇!
蟬姐姐,你倒批評兄弟起來了,我得聽聽你的高論。 ”
柳蟬道:“崑崙山就比這裡雄奇……”
雲霄接口道:“對的,當年共工氏頭觸不周山,天柱折,地傾東南,崑崙天柱真個是名不虛傳。”
舒元茫然遭:“共工氏?我怎麼沒聽說過呢?想必一定是位武林高手啦!得空我得找找他,打算跟他學兩手功夫。”
柳蟬不禁失笑起來道:“你學會了只好去撞石牆,撞個腦漿崩裂。”
舒元道:“鐵頭功嗎?”
雲霄笑道:“憑你這材料,只好去練狗頭功……”他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一事,忙道:“我們這就要進山了,聞說雙奇的武功,可以劈石生雲,噓氣成雨,不知是不是真的?”
舒元接口道:“我猜他們一定是共工氏的徒弟,也必練成了鐵頭功,一頭可以撞塌一座大山,可對?”
柳蟬聞言,笑得花枝亂顫,喘著氣道:“小要飯的真壞,在哪裡學來這副貧嘴。”
舒元道:“怎麼,我猜的不對?”
柳蟬強忍住笑道:“共工氏是個神話呀,據說黃帝大戰共工氏,共工氏兵敗氣憤之下,才頭觸不周山的。”
舒元道:“哦!是個沒氣量的人吶,打敗了再接再勵嘛!何必那樣想不開竟一頭撞死呢?”
三人說笑著,已然到了山下,略一打量,就覓路向鐵雪峰方向走去。
初時,山路也還平坦,並不十分難走,翻越過幾座山峰之後,山勢越來越陡峭,有的地方,簡直是懸崖絕壁,猿猴難渡。
好在三人的輕身功夫,也都不含糊,雖然天險難渡,可也阻不住他們。
大半天的功夫,已爬上了峰頂,忽見前面峰巒之間現出一條白亮亮的東西來,晶光耀眼,宛如玉帶。
舒元高興得直叫起來道:“看呀!那邊一定是騰格里湖了!”
雲霄手搭眉頭一看,嗤然笑道:“元弟,這裡是大雪山,不是北天山,哪裡來的騰格里湖,那是一條冰河。”
須知冰河乃是大自然的一種奇景,在天山主峰騰格里峰下,有一冰湖,稱為騰格里湖,為阿克蘇、特克斯二河之源頭。
但在這大雪山上的冰河,乃沙江的源頭,穿越崇山峻嶺,蜿蜒起伏,直通出至五百里之外。
每當夕陽斜照之時,從冰河面上反映出一片奇光異彩,有時還會出現像海市蜃樓的幻影,蔚為奇觀。
三人都是孩子心性,一見異彩天嬌,高興得登時忘了疲勞,一陣飛縱跳躍,撲奔過去。
突見從冰面上射出來的奇光,漸漸的轉變,剎時間出現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古廟,黃瓦紅牆,氣象莊嚴。
舒元又叫道:“咦!方才怎麼沒有看到,這裡有座大廟呀?
雙奇兩個老怪物,好會享受。 ”
雲霄笑道:“那是海市蜃樓的幻影呀!”
舒元驚訝地道:“海市蜃樓應該在海上,怎麼跑到這大雪山來啦!”
雲霄道:“這只是一種幻影,不但海上可見,大沙漠也時常出現哩!”
他們說著,已然走近冰河,那海市蜃樓的古廟,早已消失。
三人在冰河岸邊,流連了一陣,天色就漸漸黑了下來,山風吹來,凜寒刺骨,而且風勢也越來越大。
三人找了個避風所在,先取乾糧飽餐了一頓,各人就地盤膝坐好,調氣養神。
氣行一周天,時間已過了一個更次,舒元睜開眼來,驀地嚷了起來道:“火!火,霄哥哥快看,對面山峰上有火光哩!”
柳蟬和雲霄兩人聞聲,睜眼看去。
只見冰河對岸一列黑黝黝的山峰下,現出兩道火光來。
那兩道火光有十多丈長,顏色赤紅,如龍蛇交掣,乍起倏落。
雲霄不禁暗自奇怪,心忖:“那也許是劍氣吧!一定有人在那裡練劍……”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57:18

第二十六回

劍光倏落又起,在空中矯躍如龍,繞行一周之後,驀地破空而起,倏然而沒,不知是化龍飛去,或是驚蟄墜地。
把個雲霄看得怔了,心忖:“這是什麼人?有如此通玄的劍道?……”他正然尋思未已,柳蟬姑娘驀地一聲驚叫。
雲霄連忙扭頭看去,初以為柳姑娘一定是遇上了毒蟲怪獸之類,嚇得她驚叫起來。
但當他目光到處,也不禁當堂打了個寒噤!
就見背後立著一個白衣老人,鬚髮如霜,長眉斜飛,渾身上下一色白,站在雪地裡,令人看了直冒寒氣。
雲霄心中一動,暗忖:“在這大雪山頂,人跡不到之處,何人能來此地,看樣子可能是雙奇中的千痴上人了。”
念頭轉處,連忙躬身道:“武林後學弟子云霄,拜謁你老人家,請問老前輩可是千……”他一言未了,陡覺眼前一花,劈啪兩聲,雙頰一陣火辣辣地生疼。
原來他被人家左右開弓,挨了兩下耳聒子,出手還真重,打得云霄哎呀了兩聲,身於亂晃,幾乎栽跌地上。
雲霄自出世以來,他這是第一次吃虧,真沒想到雪山雙奇有這樣怪癖,但是,人家總是老前輩,自己是有求而來,強忍著氣,忙道:“老前輩,我……我……”白衣老人打他之後,已經飄退出去兩支來遠,喝罵道:“年輕人說話,得留點口德,你怎麼看我老了,我可沒活夠呢。我老了你還年輕是嗎?又說什麼後學,放屁?你為什麼不先學……”他越說越有氣,身形一晃,宛似一縷白煙,一眨眼又撲到雲霄跟前,甩手又是一巴掌打了過來,疾如閃電,又是打的雙頰。
雲霄哪能瞪著眼挨打,慌不迭,伸手攔擋,跟著雙肩晃處,用了一式“神龍舞空”
的身法,旁竄出去。
舒元見狀,可就忍不住了,高聲叫道:“老頭兒,你這是什麼規矩,怎麼見面就打人啊!”
喊聲中,立即撲身上來,擋在雲霄的前面。
白衣老人哈哈笑道:“你也不是個好孩子,招打!”
“打”字方出口,身影微閃,又聽“啪啪!”兩聲脆響。
舒元這是送上去挨打,左右兩邊臉頰,也各挨了一下,他似較雲霄挨得重些,這兩下打得他一陣天族地轉,眼冒金星。
他怔了怔,探手就待亮出束身軟鞭。
白衣老人笑道:“小東西,你如果打算亮兵刃,我不打你四巴掌,就是你的孫子,就不姓這個金。”
他這一說,無疑是報出了字號,自承是千痴上人金不問了。
雲霄連忙撩衣跪倒在地道:“我們怎敢和你老人家動手,這不跪下了麼?”
白衣老人嘻嘻笑道:“咦!你這東西怪有意思!”
舒元嘴裡卻低聲咕嚷道:“好吧!咱們就記下這筆帳,我非得撈回來這兩巴掌不可。”
他雖然說得聲音很低,但那白衣老人耳目靈敏,還能有聽不到的,朝著小叫化一斜睨,嘻嘻笑道:“你這小乞兒也有意思,衝著你們這樣,我不打了。”
雲霄磕頭站起身來道:“謝謝老前輩……”白衣老人倏的一瞪眼道:“你小子是個傻子呀!挨了兩巴掌還謝我,是嫌打得輕嗎?”
雲霄道:“我能挨老前輩打兩下,深以為勞,因為如果老前輩瞧不起我,能打我嗎?”
白衣老人突然喝道:“放屁,誰瞧得起你了?”
他話未落,突然又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道:“痴老兒,虧你好意思罵人家是傻子,你又聰明在什麼地方,既有人犯山,也該問問是乾什麼的呀?”
隨著話音,就見從冰河山飛馳來一位葛巾老人。
這位老人家好長相,童顏鶴髮,令人有飄飄欲仙之感不用問,準知來的是百愚上人古百愚了。
千痴上人轉頭望了一眼,哈哈笑道:“愚夫子,哈哈,你說得真對,我就沒想起來這一點……”說著話,修地一轉頭,朝著雲霄道:“對啦!你們是乾什麼的呀?”
柳蟬聞言,輕移蓮步,走上前來,翻身拜了下去道:“柳蟬給二位爺爺叩頭!”
千痴上人翻眼發怔,呆呆地道:“柳蟬!柳蟬是誰呀?”
百愚上人微一尋思,道:“可能是柳葉渡來的。”
柳蟬道:“孫女正是柳葉渡來的!”
千痴上人道:“你是狂老兒柳元善的孫女兒呀?”
柳蟬道:“是的,孫女兒名叫柳蟬。”
百愚上人道:“是你爺爺派你來的,還是你自己來的?”
柳蟬道:“孫女兒奉家祖差遣,有書信上呈二位老人家。”
她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遞在了百愚上人手中。
百愚上人拆開看了一陣,脫口罵道:“好個臭婆娘,又在興風作浪了……”千痴上人忙道:“愚夫子,是什麼事呀?”
百愚上人道:“仇真那婆娘又在鬧事了,而且是越鬧越兇。”
千痴上人道:“狂老兒可是約我們出山。”
百愚上人道:“我看咱們不出山是不行了……”千痴上人道:“那為什麼?”
百愚上人道:“凌瘋子和臭要飯的,可全被臭婆娘扣起來了,我猜她絕不會放過咱們,所以不妨咱們先動手。”
千痴上人跳起腳來,叫道:“我不信臭狐狸精敢上咱大雪山。”
百愚上人道:“北天山人家都去了,何又在乎咱們這大山。”
千痴上人道:“我不出山,誰也不能把我拉出去。”
百愚上人道:“我真不懂你為什麼不出山?”
千痴上人道:“世上的人都狡詐得很,我怕上當。”
舒元突然接口笑向雲霄道:“雲哥!我今天才知什麼是武林前輩啦!”
雲霄雖不知這小叫化話中意思,但卻明白準不是好話,忙道:“元弟不可胡說!”
舒無根本就不理他,接著道:“那就是'借命保名'四個字,可對?”
雲霄尚未說話,千痴上人已發了怒,身形閃處,撲了過來,一把抓住了舒元,喝道:
“好小子,你敢譏笑老夫。”
舒元毫無懼容道:“我為什麼不敢,你除了會欺負我小孩子以外,還有什麼本事?”
千痴上人道:“你可罵我'借命保名',金不問出世以來,從不知什麼叫怕。”
舒元笑道:“得啦吧!你老人家,看你這樣兒也絕鬥不過那天蠍教主,莫等被人家打處鼻青臉腫,一世英名付之流水,那才冤呢。”
百愚上人一聽舒元這番話,準知千痴上人非上當不行,同時心中也實在佩服小要飯的機智,就悄聲向柳蟬問道:“蟬姑娘,這小東西是什麼人的門下,太機靈了。”
柳蟬掩口笑道:“他呀!是老要飯的徒弟嘛,你還看不出來?”
百愚上人頓足道:“對!強將手下無弱兵,老丐莫邪精靈了一世,就得收個這樣刁鑽的徒弟,看來我們痴老兒要上當了。”
千痴上人果然受不得一激,抖手把舒元摔了個跟頭,瞪眼道:“好小子,你就那樣看不起我呀?”
舒元道:“你就是摔我十個跟頭,也別打算讓我能看起你,除非你……”千痴上人道:“除非我怎麼樣?”
舒元道:“除非你能和那天蠍教主打上一場,而且還得打贏了,我才能服你。”
千痴上人道:“好!咱們一言為定,可不准反悔呀!”
百愚上人一頓腳道:“糟!真上當了……”舒元心中暗笑道:“我是求之不得,哪會反悔……”他心中是這麼想,口中卻道:“大丈夫言出如山,要反悔就是小人。”
千痴上人忙道:“就這樣,你快告訴我,那什麼教主在哪裡,我現在就去找他!”
百愚上人接口笑道:“痴老兒,你真傻,上了小乞兒的當啦!”
千痴上人聞言,心中還有些不服氣,朗聲道:“愚夫子,你別騙我,誰上當了?”
百愚上人笑道:“你沒有上當,只是搭錯了賊船,我問你可知那天蠍教主是誰嗎?”
千痴上人道:“他是誰,左不過是個新成名的武林人物,金不問手腳還沒有老,準鬥得過他!”
百愚上人笑道:“人家成名不比你晚,告訴你她就是臭狐狸的妹妹仇湄!懂嗎?”
千痴上人驀地跳了起來,叫道:“說的是那騷狐狸呀?……好小子,竟敢騙我上當。”
話音甫落,飄身又向舒元撲去。
舒元早有防備,一見痴老兒撲來,把身形一矮,從他肋下,斜竄而出,劃著臉笑道:
“羞不羞呀?那麼大歲數,說話不算,還稱什麼武林前輩呢?我看算了吧!”
千痴上人聽舒元這麼一陣叫,可就不好意思再追撲了,站在那發起怔來。
百愚上人接道:“痴老兒,別難受了,上當就此一次,以後不上就是了。”
千痴上人愣愣地道:“難道你也答應出山了麼?”
百愚上人點頭微笑道:“那得看他們的造化了,除非他們能闖過這峰前三關。”
柳蟬道:“但不知是哪三關?”
百愚上人笑道:“現在不能說,從明天一早起,由他們從此地向映雪峰走,一路上就會碰到的。”
柳蟬道:“那麼我呢?”
百愚上人笑道:“你只是送信來的,和他們不同,可隨我迴轉映雪峰,等明天日出,還請你做個見證哩!”
他把話說完,朝著千痴上人一招手,笑道:“痴老兒,走啦,咱們還得回去準備一下呀!”
話聲中,各把身形一縱,直飛起來,衣服飄飄,化成三股輕煙,飛馳而去,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踪。
雲霄眼望著三人走得不見了,方長長吁出了一口氣道:“這兩位老人家,真個是怪癖難纏。”
舒元笑道:“我看也沒有什麼難纏的嘛。就和他來個胡攪和,神仙也得讓步。”
雲霄笑道:“那不成了要賴嗎?”
舒元笑道:“對了,世上的事,任是能耐再高,也鬥不過一個賴子,有理不讓人,沒理也搶三分,打得贏出手不讓父,打不贏撤退快跑……”他如數家珍般說著,雲霄早已笑彎了腰。
舒元道:“霄哥哥,你笑得這麼厲害,莫非認為我說得不對嗎?”
雲霄道:“對,太對了,我真沒看得出來,你竟然深得耍賴三昧,是跟誰學來的高招啊?”
“你嘛!”舒元微笑說出來兩個字。
“我?”雲霄吃驚得跳起來多高,嚷道:“這才是天大的冤枉,我幾時教你耍賴啦?”
舒元忽然長嘆了一口氣道:“難怪那些修持最高功夫的人全都戒絕女人,看來這女人的力量,真個是大得很呀。”
雲霄叱道:“元弟,你胡說個什麼呀,怎麼又扯上女人來了。”
舒元笑道:“因為這件事和女人有關嘛!”
雲霄笑道:“我倒要得聽聽你的高論!”
舒元道:“你可記得你初下天山那時候嗎?你霄哥哥遊戲風塵,可說是無往不利,普仙寺,隻雞斗酒談笑戲群賊,想起來真過癮。”
雲霄微一尋思,豪氣頓發,哈哈笑道:“對,對,咱們還編出了幾句歪詩,什麼……”舒元接口朗誦道:“家住虛無飄渺中,學書練藝兩無成,神劍騰霄化龍去,落拓江湖一狂生……”雲霄笑道:“對,憑這兩句歪詩,還真唬住了不少的武林豪客,都認為我們是世外高人呢。哈哈,真有意思。”
舒元道:“可是自從你身邊有了女人,你變了!”
雲霄愕然道:“我變了,變成什麼樣兒啦?”
舒元道:“變得拘謹、膽小,沒有一點豪氣,卻學來了一套繁文褥節。”
雲霄嘆了一口氣道:“你哪知道,我家逢大變,如何能蕩盡妖氛,重整雲門往日名聲,念念在心,叫我怎麼狂得起來,笑得出口。”
舒元眨了幾眨眼,道:“大哥,那麼說來。我是錯怪你了。”
雲霄搖了搖手道:“算了,過去的事不提也罷,咱們趕快調息一陣,明天還得過他們那三關絕險呢!”兩人誰也不說話了,默然對坐地上,調神養氣,轉眼工夫,全都入了定。
第二天一早,他們胡亂吃了一些乾糧,就起身朝映雪峰走去。
辰初的光景,他們已上到了峰腰,一路上毫無阻攔,只是覺得峻嶺玄冰,有些寒氣襲人。
天氣也有些作怪,昨日還是個晴朗的好天氣,今朝卻變了。
舒元抬頭望瞭望那風雪陰霾的天空道:“哎呀,大雪山也這樣冰吶……”他話音方落,峰頂上突然傳下一個冷峭的聲音道:“這能算冷嗎?怕冷你們還來幹什麼?”
隨著話音,一條人影飛墜而下,正擋在二人面前,乃是那千痴上人金不問。
舒元笑嘻嘻地道:“老前輩,你好哇?”
千痴上人冷哼了一聲道:“你小子少和我說話!”
舒元笑道:“見面問好,人之常情,又妨礙什麼了?”
千痴上人道:“你小子鬼心眼太多,說多了老夫就又要上當了。”
舒元笑道:“好!不說就不說,不過我只問一句,行不行?”
千痴上人道:“只准問一句,多了我可不理你。”
舒元道:“請問你來幹什麼的?這可算得一句吧?”
千痴上人道:“守這第一道關口,不讓你們過去。”
舒元轉頭四外打量了一下,見這地方根本無險可憑,怎能算是關口呢? 忙道:“關口在什麼地方?”
千痴上人道:“就我所立之處。”
舒元道:“是怎麼個過法?”
千痴上人道:“由姓雲的用劍向我進攻,只要能逼我移動半步,就放你們過去,不然的話,就請你們折回原路。”
舒元笑道:“由我來攻不行嗎?”
千痴上人道:“不行,你小子心眼壞,除非姓雲的小子不行,才能換你。”
舒無道:“你是說我們可以換人,可對?”
千痴上人方點了點頭,說了聲:“是呀……”一想不對,愚夫子在讓自己下來時,再三地叮嚀,不讓和小乞兒動手,免得上當,怎麼就忘了呢?
可是,他乃一位成名的武林名宿,怎能自食其言,只好又道:“這就樣辦,雲小子上來吧,不用客氣。”
雲霄見對方那麼隨意朝山石上一站,石面上已經現出了凹痕,心中不由一凜,忖道:
“這老兒施展的分明是大力千斤腳法,只怕不易逼得動他哩。……”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倏地往後一退步,錚的一聲,神劍出鞘,抱劍一躬身道:“前輩留神,雲霄無禮了。”
話聲中,劍花一抖,唰的一聲,招演“神龍穿雲”,猛然戳了過去。
千痴上人只是生性渾厚,並不是個傻人,一身功力,已到爐火純青之境,可以說傲視宇內,能和他動手的,屈指可數。
他一見雲霄劍法狠辣,不由暗吃一驚,準知道這年輕人功力不凡,哪敢大意,立將手中長劍一引,甲了一招“仰觀星星斗”,內力直透劍尖,把雲霄的劍招,輕輕卸向了外門。
雲霄心驚之下,倏地把劍往回一撤,跟著揉身又進,一招兩式,“潛龍在天”、“金龍探爪”,唰唰風生,攻向千痴上人的下三路,存心要把他通向旁邊竄出。
千痴上人卻是沉如山岳,只用了一式普通劍法中一記“玄鳥劃沙”,橫劍下封,向外一擋一劃,輕易地又將雲霄猛攻的兩招卸開。
雲霄想不到三劍都沒有上勁,心中一氣,哼了一聲,方打算施展“化育十二解”……
舒元突然叫道:“霄哥哥,你攻了三劍啦,該換我了,等我也攻出三招,再換你怎麼樣?”
雲霄心知小叫化舒元,不定又想出什麼歪主意了,樂得由他露臉,笑道:“好吧,小心著點,千痴老前輩的功夫可高著呢!”
舒元笑道:“不要緊的,我只須一招就行。”
千痴上人笑道:“小東西,別胡吹牛,小心山風大閃了舌頭。”
舒元道:“怎麼你看不起我呀,那你可是走了眼。”
千痴上人道:“廢話少說,動手吧!”
舒元搖頭道:“可惜我的功夫,練的和你不一個路道,無法動手。”
千痴上人道:“胡說,天下武術源出一家,招式不同,根源卻是一樣。”
舒元道:“我練功夫是從下練到上的,所以只能把你從石下逼石上去,不能從石上把你逼下來,咱們換個方式好不好。”
千痴上人哈哈笑道:“越發的胡說了,由平地被逼上石頭,比從石上逼下來,豈不還難,我不信!”
舒元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師父是這樣傳給我的,連兵刃都不用,只須一拳一腳就行。”
千痴上人聞言,抬手搔了幾下頭,疑惑地道:“我知道你是老要飯的徒弟,莫不成他在天山已練成了蓋世奇功不成?”
舒元道:“那你就不要管了,你不信只管試試。”
千痴上人也不假思索,忙道:“好,就這樣辦,你只要能把我逼上去,金不問就算服了你啦!”
說著,從石上一躍而下,雙腳一拿樁,叫道:“來嗎!看你怎麼逼我上去。”
舒元突地拍手哈哈大笑道:“痴老頭,你又上當啦!這不已經把你從石上請下來了嗎?你看,我一招還未用呢。”
千痴上人聞言微微一怔,方始恍然大悟,驀地一頓足道:“悔不聽愚夫子的話,又上了你的當,這個不算。”
雲霄接口道:“老前輩,這叫做鬥智不鬥力,你已是成了名的人物,能好意思說了不算嗎?請讓路吧!”
千痴上人聽了,仔細一想,全怪自己沒把話說清楚,只說是逼下石頭,並未講明只限用武功不准用計謀呀……氣得他哼了一聲,頓足飛縱而去。
雲霄見舒元連番用計,氣得千痴上人有苦難言,不由對著小叫化豎起了大拇指,笑道:“元弟,我真服你這份機智,如果單憑武功,我實在沒把握逼下來那痴老兒。”
舒元笑道:“說起來也慚愧,須知我是受了高人指點哩!”
雲霄道:“你說是那狂叟柳元善麼?他對你早有指點?”
舒元笑道:“對啦!要不我哪敢這樣放肆!”
雲霄道:“但我還是佩服你這份機智。”
兩人說笑著,繼續往前走去,大約有一個多時辰,到了一座深澗邊上。
遙望對岸,只見松柏蓊鬱,叢樹林中,升起來炊煙縷縷。
高峰上,直掛下來一條絕大銀龍,冰光耀目,隱聞瀑聲轟轟。
舒元道:“霄哥哥,深澗阻路,我們怎樣過去呢?”
雲霄聞言,一邊掃目打量,一邊暗自盤算,只見兩岸相對,距離最近的一段,也有十丈左右,憑自己的輕身飛縱功夫,勉強可以飛渡,小叫化卻就不行了… …”一時間,他卻拿不定主意,默然無語,呆呆地沉思。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57:37

舒元何嘗看不出來,他機智過人,早已猜到雲霄的難處,忙道:“霄哥哥,你很為難是嗎?”
雲霄道:“元弟,你最近能躍到幾丈?”
舒元道:“六七丈不成問題,再遠了就不行啦!”
雲霄:“你看,這兩岸相隔約有十丈左右……”舒元眨眨眼道:“我有個主意,你先縱過去,想辦法丟過來一條繩兒,我就可以過去了。”
雲霄道:“只怕不容易,在這深山之中,哪裡去找繩索?”
舒元跌足道:“哎呀,你真是個笨哥哥,找根野藤也行麼!當年咱們在北天山,不是常玩金線吊葫蘆嗎?”
雲霄道:“你沒見這遍地冰雪,哪裡會有野藤?”
舒元把手一攤,頹喪地道:“那我們就只好呆在這裡了……”雲霄尋思了一陣,猛地把雙拳互擊了一下道:“有的,我背你過去怎麼樣?”
舒元搖手向後退了一步,笑道:“得啦!我今年才十五歲,摔死了太冤,再說還沒有討媳婦,死了心也不甘。”
雲霄道:“兄弟,你就這樣看不起哥哥麼?”
舒無聞言心中一動,大眼眨了兩下道:“霄哥哥,咱們回去吧!”
“回去?”雲霄訝然道:“咱們來幹什麼來了?”
舒元朝著雲霄使了一個眼色道:“現在哪能管他那麼多,再說對付天蠍教的事,可不是你我的專責,咱們總算盡到心了。”
雲霄睿智超人,一點就透,已然看出來小叫化的心意,裝模作樣地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道:“也只有走了,但咱們回去怎樣向人交代呢?”
舒元道:“那容易,咱們回去也不必去見狂老頭,徑直趕到梅嶺,當著天下群雄在座,向大家宣布。”
雲霄道:“宣布些什麼呢?”
舒元道:“宣布雪山雙奇的十大罪狀……”此際,在一堆冰雪崖中,隱藏著一個人,正是那百愚上人古百愚。
他一聽舒元要向天下群雄宣布他們的十大罪狀,心中暗笑道:“好小子,口氣不小呀?我得聽聽我們有什麼罪。”
雲霄笑道:“元弟,你別胡鬧了,雙奇二老有什麼罪呢?”
舒元笑道:“他們以大欺小,恃技凌人,這是第一、二兩罪,可對?”
雲霄道:“何以見得?”
舒元道:“咱們和他一見面,片言未問,動手就打了我們兩個巴掌,是不是以大欺小,仗著他們武功高,明知咱們打不過,卻偏偏要和咱們比劍,算不算恃技凌人?”
雲霄一拍手道:“對!事實俱在,還有柳蟬姑娘作證,不怕他們賴。”
暗中的百愚上人也在心中一凜,忖道:“對,這點把柄讓他抓住了。”
雲霄道:“還有呢?”
舒元道:“言而無信,忘恩負義,這是三、四兩罪。”
百愚上人暗中道:“胡扯八道,好小子,你要說不出理由來,看我不劈了你。”
舒元又道:“賤視人命,姦淫邪盜,坐地分贓,賣友求榮,禍國殃民,罪大惡極,你算算看,是不是十大罪狀。”
雲霄忍不住笑得打跌道:“你越說越離譜,根本胡鬧嘛。”
舒元仍是神色肅然道:“你聽我解說嘛,管保你心服口服。”
雲霄笑道:“好好,我聽你說!”
舒元道:“在峰下那千痴老兒不是已然承諾出山了麼?但半路上又改了主意,安下了什麼三關四關,說話不算數,是不是言而無信?”
雲霄道:“是的,是的,是言而無信。”
舒元道:“聽說當年雙奇曾被那琴劍書生薛沛才追得走投無路,如不是狂老兒出頭說服了姓薛的,他們會有今天的聲名嗎?
江湖上講究的是受人點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請他們出山,可不是咱們的主意,是狂老頭千懇萬求,還讓他孫女兒為伴,咱們才來的,可對? ”
雲霄道:“是這樣的,這和忘恩負義有什麼關係?”
舒無道:“咱們雖是送信來的,以情理上論,卻與狂老頭來一樣,打狗也看主人面嘛!他們就該善清遠送,最低限也不能故意刁難呀!他們這樣地設險阻礙我們登峰,分明是看不起狂老兒,豈不是忘恩負義?”
雲霄笑道:“對,是有點不夠意思。”
暗中的百愚上人心道:“好小子,伶牙利齒真會褒貶。”
舒元又道:“至於說那賤視人命,你想嗎,幸虧咱們練過幾天功夫,雖然進不去映雪峰,但還不致會傷著哪裡,如果能耐差一點,冰雪上一失足,摔下去可就是粉身碎骨,活活的一條命,完了。”
雲霄道:“我想你這條姦淫邪盜的罪,加在他們頭上,只怕難以成立嗎!”
舒元道:“他們不肯出山,一定是和天蠍教的一班狐狸精沆瀣一氣,如不然怎麼甘願負不義之名,拒絕狂老兒之請呢?和那些壞人在一起不會有好人,全是些姦淫邪盜之輩。”
雲霄笑道:“好兄弟,這一條罪名虧你怎麼想出來的?”
百愚上人卻在心中暗罵道:“好小子,真能胡扯,這才叫做欲加其罪,何患無詞呢!”
雲霄道:“第七罪是坐地分贓,怎麼的說法?”
舒元笑道:“和天蠍教中人混在一起,還能夠不偷不搶,以他們的身份名位,當然是坐地分贓了。”
雲霄道:“那賣友求榮又是什麼理由?”
舒元道:“不買老朋友狂老頭的面子,甘心為邪教走狗,又搶走了柳姑娘去送禮,豈不是賣友求榮嗎?”
百愚上人聽小叫化舒元越說越不像話,最後竟扯上了姑娘,可就耐不住怒火,一長身縱了出來,喝道:“好小子,你可把我們雪山雙奇糟踏苦了,依你那樣說,我們老哥倆還是人嗎?”
雲霄和舒元兩人,一見百愚上人遽然現身,雖然明知他早已隱身在側,可沒料到會現身這麼快,心中微微驚凜了一下。
舒元笑道:“啊!古老前輩已偷聽了很久啦,你憑心而論,我說的是不是句句實言。”
百愚上人冷哼了一聲道:“你是句句胡言。”
舒元笑道:“好!就算我胡說,不過在天下英雄面前,自有公論,霄哥哥,咱們就走吧!”
雲霄的性情本就放蕩不羈,因家中連遭變故,使他變得消沉,似乎有很多心思,難向人言。
這麼經小叫化舒元半天的引逗,由不得豪情大發,可言放蕩地一聲大笑道:“走,咱們是得走了,元弟,記著,雪山雙奇十大罪狀之外,再加兩罪!”
舒元一見雲霄豪氣發了,他也覺得分外高興,笑道:“什麼兩罪?”
雲霄道:“以武林前輩的身份,窺人陰私,藐視江湖規矩,顛倒是非,豈不是應得之罪?”
舒元拍著手笑道:“對呀。湊起來成了十二大罪啦!”
兩個人一唱一和,手舞足蹈,對於身旁站著的百愚上人古百愚,竟如不見。
說著,說著,兩人竟真地轉身向峰下走去了……此際百愚上人的心中,可說是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他準知道,兩人只要真的向天下公佈自己的不是,雪山雙奇這塊招牌,就算是砸定了,還可能引來不少麻煩。
最難解說的,就是那狂叟柳元善,他性情偏激,如聽這兩個小子回去一說,那還得了,就許立時找上映雪峰來,可就有理說不清了。
他心念連轉之下,只好忍下這口氣,忙道:“二位留步!”
二人走沒幾步,聽到百愚上人的招呼,語氣中,已沒有了火氣,就知是情怯了,互視一笑,停步轉身。
舒元笑道:“老前輩,有什麼交代嗎?”
百愚上人道:“小兄弟你剛才那一篇大道理,我全都聽到了,當然多有不合理之處,可是,我們自有苦衷,迫不得已,還請你們原諒。”
舒元心中暗罵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前倨後恭的樣兒,更惹人煩。”
雲霄卻是態度和緩,微笑道:“但不知二位老人家有什麼苦衷,可否賜告?”
百愚上人道:“我和痴老兒當初歸隱映雪峰時,因怕心志不堅有違初衷,所以定下了三關的規矩,如能有人通過三關,我們才能出山,否則…… ”舒元接口道:“否則就老死深山之中,可對?”
百愚上人點頭道:“是的,但那卻是無法,武林中人最重承諾,所以,我們不能自毀誓言。”
雲霄笑道:“既然如此,我們也不便破例……”舒元插口道:“我們不是已過了一關了麼?”
百愚上人道:“是的,但還有兩關,二位如不累,咱們不妨應個景兒怎樣?”
雲霄聞言斜睨了舒元一眼,舒元微微一點頭,他爽朗地一聲輕笑道:“好,我們也正想見識一番。”
百愚上人道:“這第二關是文關,說來很簡單,是由我說出個酒令,你們能對得上,就算過去了。”
舒元笑道:“這倒好,我就最喜歡對對兒……”雲霄道:“但不知如何對法?”
百愚上人道:“你可讀過戰國策麼?”
雲霄點頭道:“讀是讀過,但卻不甚熟。”
百愚上人道:“戰國策上秦字最多,咱們就以秦字說起怎麼樣?”
雲霄道:“就以秦字說起吧!不知如何對法?”
百愚上人道:“把戰國策上的秦字,或句,或讀,從一個字起,和寶塔詩樣的,加到十字為止,句句不離秦字。”
雲霄想了想,笑道:“好,就這樣,請老前輩先說。”
百愚上人凝思了一下,朗聲念道:“秦,韓秦,韓與秦,韓不聽秦,韓謁急於秦,韓必入臣於秦,韓出銳師以佐秦,韓令冷向借救於秦,韓相公仲韓侈之秦,韓為中軍以與天下爭秦。”
舒元笑道:“我有了,你聽著,秦,蘇秦,仇與秦,連兵抗秦,這個……這個……
三戶亡秦……”雲霄笑道:“好啦! 好啦! 元弟算了嘛! ”
舒元道:“好!聽你的!”
雲霄朗朗大聲道:“秦,魏秦,魏攻秦,魏不勝秦,魏欲盟於秦,魏折而入於秦,魏王且入朝於秦,魏因富丁巨合於秦,魏令公孫衍主和於秦,魏請無與楚遇而合為秦。”
他剛剛念完,百愚上人倏地擊掌道:“好!對得好,這要是沒讀過戰國策,根本就對不上。”
舒元道:“我不也對上了一半嗎?”
雲霄笑道:“你那一半,簡直是胡謅嘛!”
舒元笑道:“不管怎麼樣,咱們兩人總有一人對上就行了,這一關總可以過去了吧!”
百愚上人哈哈笑道:“過去了!過去了!現在就剩下第三關了。”
他說著,彎腰拾起垂到澗下的鋼索。
舒元突然道:“嘿!我們真笨,怎麼在這里站了半天,竟沒發現鋼索!”
百愚上人膘了他一眼,轉又凝神運氣,倏然一振臂。
就見那條長長鋼索,宛如平地飛起一條極長的金蛇,在空中掣動了幾下,然後平平直直地向對岸伸出去。
雲霄見對方內力果然驚人,能夠把這條長達十丈的軟索,平著挺向對岸,雖然末梢處微向下垂,但角度不大,不細看是難以看出來,不由心中一凜。
舒元眨了眨眼道:“老前輩,你是不是要我們也照樣來一下啊?”
百愚上人道:“這一道關是考驗你們的輕身功夫,要請二位從鋼索上走過去。”
舒元不由失驚道:“啊!要從鋼索上走過去啊?我的天……”雲霄凝視了一陣道:
“好,讓我先試試看。”
他說著縱身跳上了鋼索,便一步一步,從容向對岸走去。
前行約有兩丈左右,他是越走心中越寒,往下看,澗中全是積冰,犬牙矗立,如果失足墜下,準得筋斷骨折,他哪敢絲毫大意。
他提足一口真氣,戰戰兢兢,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當他方行到五六丈遠近,百愚上人突然由鼻孔中哼出來了一聲,大袖連著幾掃,那條鋼索忽然左右擺動起來。
雲霄不禁大驚,急忙施展千斤墜的功夫。
哪知鋼索並不結實,也許是雲霄用力大了一些,忽然中斷。
百愚上人驚叫了一聲,頓足就向澗下撲去。
崖壁上只留下舒元一個人,他呆呆地站著,眼淚奪眶而出。
心想:“霄哥哥一世英雄,想不到就這樣死去,都怪雪山雙奇這兩個老不死的,玩出這鬼名堂害人……”心念轉處,又忖道:“霄哥哥死啦!我得替他報仇,罪魁禍首就是雪山雙奇,我得找他們去……”哼了一聲,就順著崖壁向上跑,打算找個窄的地方,跳過對岸,找上映雪峰去。
就當他跑沒幾步,忽見一條人影,宛如鷹隼般直飛上來。
目光到處,那條人影除了雲霄之外,還有誰?
舒元的心中,由極悲變為極喜,高喊一聲:“霄哥哥!”
他在大喜過望之際,忘了身前乃是萬丈深淵,一抬腿直向崖外衝去。
“呀……”驚悸的一聲慘叫。
小叫化舒元失足,就如滾元寶似地落下澗去。
“元弟……”雲霄也驚叫了一聲。
倏地從澗底響起一聲長嘯,就見一條黑影,迎著那墜下的舒元,飛縱而起。
空中一踩殘冰,身形又斜著一掠,探手抓住了舒元的腰帶,又是一聲長嘯,灰鶴也似地飛上岸來。
原來那救舒元的,乃是百愚上人古百愚。
他本是下去救雲霄的,但當他身方落在積冰上,忽見雲霄已然縱起,打心眼裡就佩服這年輕人的功力。
就在這微一遲疑的瞬間,卻碰上了舒元的失足,總算救了一人。
一上得崖來,鬆手放下了舒元,滿含歉意地道:“一時疏忽,沒想到鋼索年久易斷,幾乎鬧出人命來。”
雲霄卻不聽這些,他心急的是舒元是否受傷,忙彎腰抱起小叫化,道:“元弟!元弟!你……”舒元一翻眼,微微一笑道:“霄哥哥,我沒事,你呢?”
雲霄道:“你看,我不是很好麼?”
就在這時,遠遠從松林深處,飛馳而來一條人影,乃是那小姑娘柳蟬。
她邊跑邊叫:“霄哥哥,舒弟弟,你們兩個真不含糊,能過這雪山天塹一關!”
喊聲一落,人就到了三人跟前。
舒元苦笑了一下,道:“是不含糊呀,那可是霄哥哥,至於我嗎?”
柳蟬道:“難道你不是飛渡過來的嗎?”
舒元笑道:“我呀,我是滾過來的喲!”
柳蟬秀目眨了幾下,詫異道:“滾過來的?……那是什麼功夫呀?”
雲霄笑道:“元弟新練成的拚命功夫!”
柳蟬乍聞二人之言,有些不懂,秀目連眨了幾下,再看二人情形,忽然悟了過來,笑道:“原來舒弟是跌下澗去,又被人救上來的呀!哈哈!真好玩。”
舒元扮了一個鬼臉,笑道:“還好玩呢?我是只敢玩這一次,簡直是玩命嘛!”
百愚上人眼看這三個小兒女天真無邪,活潑生動,突然興起一陣身世淒涼之感,禁不住長嘆了一口氣。
雲霄等三人可都是性情中人,聞嘆聲再看老人神色,即知觸動了感懷。
柳蟬立如小鳥依人般,投向百愚上人的懷中道:“古爺爺,等咱們回到柳葉渡,我叫春兒跟著你,可好?”
百愚上人苦笑道:“你家就那一條根,我怎能奪人之所好!”
柳蟬笑道:“那麼我跟著你,可好?”
百愚上人搖頭道:“你也不行!”
柳蟬道:“那為什麼呢?”
百愚上人笑道:“你忘了,女孩子是要嫁人的呀,我還不是一樣的孤單。”
雲霄笑道:“老前輩,你放心嘛,雲霄準能為你找個好徒弟,不過,他可是很調皮的呀!”
百愚上人看了舒元一眼,笑道:“不會比這小乞兒再壞吧?”
雲霄道:“也很難講,不過你想要老實點的也行。”
百愚上人道:“最好是調皮一點的,老實人沒用。”
“那不行,我要老實點的,調皮的孩子心眼多,我癡老頭怕上當。”遠遠傳來了千痴上人的聲音。
幾人聞聲,又一細想千痴上人屢次都吃了小叫化舒元的虧,不禁全都大笑起來,笑聲蕩漾在映雪峰頂,這聲音是雙奇多少年來都沒聽到過了。
笑聲驅散了陰霾,當空現出了一輪紅日,照澈著大地,一向孤寂的映雪峰,似乎也有了生氣。
三天之後,從大雪山上下來了二老三小五個人,渡過了金沙江,直奔灌縣買舟東下。
這五人正是雪山雙奇和雲霄等人,他們乃是去黃山闖湖海趙七怪一年一度的中秋之約。
入暮時分,船已過了江口。 這一段乃長江的上游,氓江的下游,正值月白風清,浪平水靜,一葉扁舟,蕩漾於江中,使人感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愉快。
正當幾人心曠神恰之際,忽然下流傳來一陣喝叫之聲。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58:57

第二十七回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雲霄同著小叫化舒元、姑娘柳蟬三人,在大雪山請下來了乾痴百愚雙奇,由灌縣都江口上船,順流而下。
一路上看不盡的山和水,賞不完的大小礁石。
不幾日的工夫,小船穿進了蜀江楚峽,回看巫山十二峰,但見秋雨濛蒙,江水起霧,好一幅潑墨山水圖。
黃昏時分,船到了秭歸,略為停泊,立又乘滿空明月,起舟而下。
此際,明月斜照江心,清光如畫,江風陣陣,夜涼如水。
江面上靜蕩蕩的,不見半條船影,只聽波打船舷,響起潺潺之聲。
深夜行舟,雖然月色如畫,總嫌有點荒涼之感。
舒元倏地驚叫一聲道:“大哥,你看那是什麼?”
雲霄注目看去,只見一條細小黑影,由左岸截江斷流,斜駛而來,不由驚訝道:
“咦!奇怪!好像是一隻船呢!”
舒元道:“我看有些不像,小船怎麼會是一片細長影兒?”
柳蟬笑道:“不是船,為何可以橫江斷流而渡……”那怪物體來勢甚快,就他們這幾句話的工夫,已然駛近,從飛波洪濤中,冒出來全身,真的是一隻小船。
就是那船形狀古怪,窄窄長長的,最令人觸目驚心的,就是船頭兩舷那一雙大鐵槳。
船前後各有一人,後面坐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童,船頭上站著一位老人,鬚髮皆白,人卻很精神,手持雙槳,撥浪如飛,橫衝浪頭,凌波而渡。
微一起落之間,那小舟便像急箭一般,攔腰射到。
雲霄方正驚異,忽聽一個小童口音,喊道:“姐姐!”
柳蟬聞聲首先驚覺,細朝那小童看去,原來不是別人,乃是自己的胞弟柳春。
再看那老頭,柳姑娘忍不住急喊一聲道:“爺爺……”那般上老人正是狂叟柳元善,聞聲哈哈笑道:“我算計著你們也該到了。”
說話間,兩船輕輕靠在一起,柳蟬早已縱跳過去。
柳元善道:“你們全過來吧!我這船是鐵殼鐵槳,比你們這條船要結實得多,走起來也快速得很。”
雲霄笑道:“我們兩船並行不可以嗎?”
柳元善道:“你小子不懂得,前途荊棘正多,說不定還有一場好熱鬧呢。”
雲霄聞言不禁一怔,回頭看了舒元一眼,雙雙跳上了鐵殼船。
柳元善掃了眾人一眼道:“大雪山那兩個老東西呢?”
艙中響起了千痴上人的聲音道:“你老柳不知我有個暈船的毛病嗎?”
跟著鐵殼船的艙中,發出百愚上人的聲音道:“我老古怯水,早已過來了。”
柳元善哈哈笑道:“你們還是老毛病,怯水的先逃,暈船的挺屍,還不快過來?不然我就不管了,讓仇湄娘把你給抓了去。”
千痴上人呻吟了一聲道:“你老柳真厲害,好吧……”一語未了,小船倏地微微一晃,鐵殼船的船頂上,已站起了一人,正是那千痴上人金不問。
柳元善笑道:“看你這老痴,都快七八十歲的人了,還是童心未混,露出這一手給誰看。”
三位老人一陣大笑,千痴上人下了船篷,百愚上人也鑽出了船艙,寒暄已畢,就各在船頭上坐下。
此際,雲霄也丟開了自己所乘之船,跟著也坐在了艙門口。
百愚上人道:“柳大哥,莫非前途有事,怎麼深夜迎來?”
柳元善道:“騷狐狸的耳朵還真尖,雲小子上大雪山的事,竟被她探聽出來,已在這江面上,設下了十面埋伏。”
千痴上人道:“你們這樣作,是打算幹什麼?”
柳元善笑道:“因你當年和騷狐狸那段孽緣未了,請你去再續前緣……”千痴上人把頭一縮,搖頭道:“我癡老兒現在不行了,打算留下這點本錢多活幾年哩!”
雲霄驚異地道:“天蠍教既在江面上設下十面埋伏,我們何不棄船登岸而行呢?”
柳元善笑道:“你雲小子莫非怕了他們……”雲霄道:“癲仙的徒弟,還不會那樣廢物!”
柳元善道:“那我們為什麼要躲他們,須知我這一雙鐵槳未老,今夜打算要它一顯威風呢。”
他說著抬頭看了看天色,又道:“此時天色還早,你們不妨先睡一會,養好了精神,待會兒好和賊羔子們周旋。”
雲霄搖了搖頭道:“難得今夜月白風清,我可捨不得負此江上明月,只可惜沒有酒……”船尾上的柳春,突然接口道:“雲哥哥,你不是很喜歡我們那裡的竹葉青嗎?
我已替你帶了來,還有半只滷雞。 ”
雲霄一聽說有酒,豪興大發,立即引發了他那狂性,哈哈笑道:“好兄弟……”接著朗聲唱道:“人生幾何,良日苦多,有酒當醉,擊舷而歌鋼掉兮鐵槳。擊空明兮訴流光,耿耿兮於杯,掃妖氛兮劍氣……”歌聲方落,嘩然一聲長嘯,沖霄而起。
嘯聲清越,草木震動,山鳴谷應,震得江水潺潺翻波。
狂叟柳元善似也激發了豪情,雙手帶起一對大鐵槳,撥動得船行如飛,浪花如雪,隨著那鐵槳的起落,水花由兩舷掠過,又暴雨一般地灑下。
當鐵殼船破浪沖出很最厲害時,真似雨大蓬雪花銀浪中夾著一條飛魚,朝前猛衝過去。
正然飛行間,忽見正前方不足二十丈左右,江面上現出一列沙洲,蘆葦叢生,波濤暗湧,水流湍急,形勢甚是險惡。
舒元越看越奇怪,忙問云霄道:“大哥,你看江中那片沙洲,好奇怪啊!怎麼長蛇一般橫攔江上,船隻怎麼過得去呀!”
狂叟柳元善朝前一打量,急道:“各人快出艙來,準備迎敵,賊羔子們真的在這裡埋伏下了。”
一聲未了,就見那橫江的沙洲角上,嗖的飛起一支火箭,亮光閃了幾閃,轉眼而沒。
柳元善哈哈一陣狂笑道:“賊羔子們,老像見不得人的鬼魂,有種的只管來,我老頭子手下早癢了。”
話聲中,船行更速,奔馬似的。
柳元善似已用出了全力,隨著那鐵槳起落,整條船都一齊搖撼,瀝瀝有聲。
同時那一隻鐵槳翻飛,牽連著後梢的舵板也軋軋亂響,聲勢端地威猛異常。
只見千層浪花,在舵旁飛舞,鐵殼船如乘風般急速。
離著那一片沙洲,越來越近了。
柳元善突地一聲高喝:“春兒準備了!”
後梢掌舵的柳春高喊了一聲:“知道啦!”
應聲中,突地用力一扳船舵。
鐵殼船本是朝前直走,驟然間,就像脫了韁的瘋馬般,又似翻水欲躍龍門的鯉魚,頭前尾後,迎波乘流從水平面飛起。
船直像騰雲駕霧一般,離開水面,衝出去好幾丈遠近,三四大高下。 凌空飛越過那條沙洲。
“唰啦啦!”響聲震動,打得水花四濺,鐵殼船就在浪花狂濤包圍之下,安然無恙地落回水面上,依舊朝前衝去。
狂叟柳元善忍不住又是連聲狂笑,破口罵道:“哈哈……你們這些有眼無珠的混帳東西,也不打聽打聽,狂叟柳老太爺是什麼來頭的人物,憑這些小孩玩的東西,也好意思拿出來現世!”
原來那極象沙洲般的東西,並不是真的沙洲,乃是排幫中人特製的攔江鎖,全身是用木板製成,一節節的互相聯結,在浮木中間,貫通了一條長大的鐵鎖鏈,浮木四周,鑲有極多鋒利的刺鉤,橫的直的都有,每一根刺鉤都露出浮木三四寸長。
排幫中人平常在不用時,就把這江鎖藏於蘆葦中,若遇強敵,放了出來,沿江湖流順勢漂去。 如果對方來船不夠機警,或是能耐未到家,划船經驗不足,遇上了真得束手無策,只好任由擺佈了。
因為船如和攔江鎖只一觸上,那鎖鏈上的刺鉤立即就發生作用,刺鉤把船牢牢釘住,越打算划船欲逃,那些刺鉤釘得船越緊。
最後,他們只須把攔江鎖的首尾兩端,往回一收,就成了網中之魚,束手被擒了。
隱藏在暗中的賊人,在月明如畫之下,清楚地看到這一幕緊張的情形,剎時間,也被怔住了,一個個都被震懾得膽落心驚。
狂叟柳元善的狂笑聲仍然哈哈連響,鐵殼船也早已回復了平靜。
中天皓月,越顯得明潔,大江波浪,揚起水花似雪。
驀然間,“砰!”的一聲巨響。
就見從攔江鎖的尾部,飛起五六道火花,流星趕月般,沖天而起。
“啪啪啪!”又是一陣小鞭炮聲起,就見那升起來的火花,一個個在天空中,爆炸開來,灑了滿天絕色星雨。
緊跟著,又是一排響箭,從兩岸蘆葦中射來,直襲鐵殼船。
狂叟仍是狂笑未休,那些箭矢一射近來,立被他那一隻鐵槳撥落。
滿空中響起一陣陣尖銳破風之聲,但卻沒有一支射到鐵殼船上,全被撥落江心。 此際,舵手已換了百愚上人,柳蟬、柳春姐弟二人,已換穿了水衣,俟機下水。
雲霄等人,也各自亮出來兵刃,憑守著船舷左右。
柳春見敵人箭仍放個沒完,氣得小臉緊繃,劍眉微豎,喝罵道:“這些東西真可惡,憑仗幾支冷箭,就能阻得了我們麼?
他喝聲未了,舒元倏叫一聲:“不要臉的東西,真要幹!”
他聲出人已縱起,飛身上了船篷頂端。
原來賊人見箭矢無功,打算以多為勝,從蘆葦叢中,蜂擁衝了出來。
雲霄也忙叫道:“蟬妹妹!你照顧好了春弟……”柳蟬笑道:“你顧你自己緊要,我們還得防著狗賊們從水底掩來呢。”
雲霄聞言吃驚地道:“從水底掩來,那可就糟了。”
柳春一翻眼,冷冷地道:“怕什麼?來了就不讓他們回去!”
雲霄被小柳春這麼一搶白,訕訕一笑道:“我是擔心賊人壞了咱們的船。”
柳春仍是滿臉不高興,冷冷地道:“你有眼沒有,沒看到咱們這船是鐵殼的嗎?”
雲霄又挨了一頓搶白,神色可就有些不自然了。
柳蟬見狀,忙向柳春叱道:“弟弟,你這是乾什麼?對人怎麼可以這樣不客氣?”
柳春氣呼呼地道:“誰讓他看不起人呢?我都這麼大了還用人照顧。”
雲霄一聽,才知自己的這句話說錯了,微微一笑,也縱上了篷頂。
在這時,蘆葦叢中哨聲四起,來人紛紛駕著長形快艇,齊湧而出,估計那些船,最少也有百數十條之多。
轉眼間,江面之上,佈滿了賊船,每一條船上,點著一盞紅燈,懸著一面三角小旗,旗上寫著“排幫西陵舵”五個大字。
雲霄看著詫異,忙向柳元善道:“老爺子,怎麼排幫的船隻,找起我們的麻煩來了?”
柳元善道:“今日的排幫已不是往日了,全部落在天蠍教之手,就是奚平打從這裡過,只怕也不易行走哩!”
說話之間,賊人船隊已漸漸逼近,一聲聲吶喊:“留下姓雲的來。”
柳元善怒極反笑,哈哈之聲震耳,根本就沒將賊人那聲勢放在心上。
笑聲中雙槳並舉,百愚上人也將船舵猛地往回一扳,鐵殼船立向右側竄去。
這兩位世外異人,配合得再沒有那麼巧,一個掌舵,一個舞起長大的鐵槳,奮起神力,猛往水中撥動。
一個朝前,一個監視著船後,只有那千痴上人抱頭倒臥艙內,直嚷道:“哎呀!我暈船啦……”倏地一推一挽,鐵船立時來了個三角形的側轉。
正好當頭已有七八條快艇,急箭一般,飛駛而來,在月光影裡,忽見兩座銀光閃閃的銀山,當中夾了一條快船,衝風破浪而至。
賊人們哪見過這樣的駕駛功夫? 不由大驚,倏地一聲胡哨,跟著又是一陣呼嘯吶喊,七八條快艇一前一後,分左右兩面搶進,同時口中齊喝道:“老狗東西,還不快停,妄想抵抗麼……”就當他們喝喊聲中,狂老兒突然大發神威,雙槳並用,先用力一齊撥動江水,激起猛烈的浪頭來。
然後看準了賊船,雙槳齊飛,連撥江波,帶打賊船,橫掃過去。
須知狂老頭這一雙鐵槳,乃是純鋼精製,多大的怒波狂濤,也打不斷,重量也不輕,使用起來,長短遠近均可隨心。
當年五俠鬧江州,狂叟又鐵槳威震潯陽江口,武林中誰不聞名喪膽,如今雙鐵槳再決出世,賊人哪知厲害。
剛好有兩條快艇貪功心切,搶在前面,吃鐵槳激起來的怒濤迎船一打,快艇立時便被翻高五六尺,跟著浪頭又一卷,登時隨波沉入江心。
另一隻快艇,僥倖躲開了浪頭,卻被鐵槳掃中了船頭,“轟”然一聲響,立被打碎。
那船頭上手持兵器的一名頭目,似被鐵槳同時掃中,狂吼了一聲,也栽入水中。
兩船既毀,跟著又是十來條船衝到。
柳元善手中鐵槳又是一撥一掃,掀起巨浪滔天。
須知賊人們這些快艇,並不長大,乃是以輕快為勝,船身輕靈,貼水打槳而馳。
那些操船的人,全是多年的水上積盜,被踏波無痕奚平收服,歸入了排幫,在歐陽清管束之下,倒也不敢胡作非為,可是心中總有那麼一點不舒服。
如今排幫歸了天蠍教,成了個同惡相濟,他們的氣焰也立即囂張,仗著精能水性,可也真作了不少惡事。
可是,他們今天碰上了鐵槳狂叟,卻就不行了。
在雙鐵槳猛撥迅擊之下,掀起滔天巨浪,當頭的幾隻小艇,已然被浪拋起,只一落下,定然必被狂濤卷去。
那為首的幾個頭目,自恃水性不凡,情知小艇必翻無疑,打算不顧一切,飛縱向鐵船上去。
哪知,隨著小艇湧波下降之勢,人方縱起。
倏地一股急流卷來,帶著一片又長又大的鐵槳,已橫掃而至。
但聽幾聲慘嗥之聲過處,那幾個小賊人連人帶船,一齊被鐵槳打飛,轉眼間,隨波沒入江心。
跟後搶進的幾條船,來勢甚急,眼見自己人死得那麼慘,不由激發了凶悍之氣,不見機而退,更是向前猛衝。
狂叟柳元善突地又是一陣怪笑,笑聲中,他覷準先前被鐵槳所激起的浪山,正向船外倒去,為勢又猛又急,竟是直壓對方船頭。
他笑聲倏斂,立即雙槳齊飛,猛力在水中一撥。
跟著又是大片巨浪,激起如山,推波助勢,迎著衝來的快艇壓落。
慘叫聲此起彼落,方衝到跟前的那十隻小艇,又被打飛,破船和浮屍,紛紛被捲入浪濤漩渦低處。
排幫方面,估不到對方有這麼厲害,甫一照面,對方連兵刃都未用,只聽到幾聲怪笑,接連幾槳過處,便打翻了十幾隻船,傷了二三十名水性頗高的幫中弟子,不禁又驚又恐。
又是一響胡哨聲起,排幫的船隻,竟然不怕厲害,厲聲喝罵中,又復爭相往前衝來。
百愚上人猛地又把舵一扳,笑道:“狂老兒,安定地走吧,何必多造殺孽。”
舵一扳正,鐵殼船驀地一個轉折,船又改走直線。
狂叟柳元善又是一聲狂笑,雙槳一舉,撥浪分波,疾駛而下。
但見兩岸狂濤奔騰,驚波怒浪,翻翻滾滾,急駛如飛,休說排幫的船追趕不上,就是那洶湧如山的波濤,也難捱近鐵船。
轉眼間,鐵船已衝出重重包圍之外。 此際月正中天,影浸江心,天上水底兩面鏡子對照,越顯得水天瑩澈。
眾人又在新勝之餘,對此江上明月,誰也忍不住興高采烈。
雲霄捧起一小罐竹葉青,咕嚕嚕先向腔中灌下去大半罐,抬手一拭嘴邊餘瀝,笑道:
“老爺子這一手大江飛舟,雙槳蕩魔,值得我浮此一大白。”
狂叟柳元善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打算藉故喝酒哇!那可不行,老實告訴你,酒帶的不多……”艙中的千痴上人接口道:“有酒得分我一杯……”柳元善笑道:“你不是暈船嗎?還是睡你的吧!”
千痴上人道:“只要有酒,我也就不暈船了。”
鐵船駛行速度稍慢,千痴上人不知是酒癮發了,或者是因船行稍穩而心中平靜,竟從艙中鑽了出來。
就在他方一腳跨出艙門的一瞬間,鐵船突地一盪,他身形猛一搖晃,方“哎喲”了一聲……船後竟然有人隨聲附和,響起了幾聲慘叫,同時似有重物墜水之聲。
雲霄等小兄妹們,還以為是千痴上人栽下水去了,急忙回首驚顧,卻見痴老兒仍然好好地倚著艙門而立,神色也顯得驚異。
原來那是排幫中兩名水上頭目,從水中疾泳追來,打算立功逞能。
柳元善早就發現了,連手中的鐵槳也停了下來。
水中兩人,不知死星照命,還以為自己的水性很高,連快如奔馬的鐵船都能追上,於是,立功之念越甚,就更是加勁了。
正當他們剛剛趕上鐵船,方由水中冒起的瞬間。
柳老頭就有那麼快,倏地雙槳一橫,一推一拖,啪啪兩聲,正打中兩人的腦袋。
驟然兩聲慘叫,手腳一掙扎,人便下沉,一縷冤魂,大約已奔向了水晶宮。
由於這麼一耽擱,倏聞吶喊之聲又起。
就見滿江都是船影,齊聲高喊:“休放走那小船,留下姓雲的來!”
柳元善笑向雲霄道:“小子,聽到沒有?萬船齊發皆為你,名聲不小啊!”
雲霄笑道:“哈哈這倒大出我意料之外,雲霄會有這麼大的名氣!”
說話之間,排幫船隊已然又逼近上來。
在百十隻小船擁衛中,有一艘大型快船,船頭上站著兩個相貌兇惡的漢子,身穿水衣水靠,手中各持著一件非常奇特的兵刃,明月清輝下,看得逼真。
右邊那漢子,滿臉落腮鬍子,站在船頭,有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兒,四十多歲的年紀,三角眼,一臉橫向,額上隱現幾條刀疤。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1:59:21

左邊那一位,年歲較輕,約有三十歲開外,他正高舉著手中奇形兵刃,在指揮那些水賊划船急追。 二人一邊催船,一邊口中齊聲喝罵道:“老狗識相點!快留下你那條船和性命來,你今夜就是逃進了水晶宮,我們也會追你到龍王殿!”
柳春忍不住還聲罵道:“憑你們這些魚兵蝦將,還能阻得住我們!我看還是你們識相點,趕快夾起尾巴跑吧!如果惹惱了我們老爺子,他那一對鐵槳就不再留情了!”
那滿臉落腮鬍子的漢子接口道:“小東西,看你胎毛未退,卻冒得大氣,你打聽過沒有,惹了出水蚊熊震江熊大爺,該是什麼個罪名?”
舒元插口笑道:“惹了你等於好鞋踏上了臭狗屎,有點嫌髒的罪,可對?”
右邊那漢子突地厲喝道:“小子,我看你是找死!”
柳春接口還罵道:“別發威,嚇不倒誰,有膽子只管來,不來就是我的孫子。”
出水蚊熊震江一聽這兩個小孩口齒尖利,不由氣得怒吼連天,立把手中怪兵刃一揮,喝道:“弟兄們,暗青子招呼他們。”
他這一聲令下,剎那之間,響起一陣嗖嗖之聲,各式各樣的暗器,全都集中朝鐵殼船上打來。
鏢箭如雨,彈丸似風,劃空發出聲聲尖銳的呼嘯。
船上各人,舞動手中兵刃撥掃砸打,暗器紛紛落水。
群賊怒吼吶喊,聲連數里,來勢兇惡已極,震撼著江波水面。
此際,那千痴上人忽然鑽出艙來。
柳春總是年輕,心誠情熱,忙道:“痴老爺子,你不是暈船嗎?
快回艙去吧,小心暗器傷著了你。 ”
千痴上人嘆了一口氣道:“不行,我被這班魚鱉蝦蟹鬧得睡不著,乾脆打發了他們算了。”
柳春熱心腸,還是不放心老人家,忙道:“老前輩,你暈船站都站不穩……”柳元善插口道:“春兒,你就少管點閒事吧!痴老兒哪裡暈船,他是害的懶病,睡足了,也得出來現現寶了。”
柳春詫異地道:“爺爺,是什麼寶呀?”
柳元善笑道:“你先別問,我猜你痴爺爺回頭會傳給你的、”柳春笑道:“那一定是種出奇的武功,啊?”
柳元善笑道:“叫你不要多問,多磕頭就行……”柳春實在有些不懂,呆呆地向他爺爺看去,狂老頭不住地朝他擠眉使眼色。
他不由心中一動,就勢往地上一趴道:“痴爺爺,春兒給你磕頭了。”
千痴上人見狀,朝著狂叟一瞪眼,倏地跳起腳來道:“老狂,你這是什麼居心,有這樣教孩子的嗎?”
柳元善笑道:“你不在艙中睡覺,誰請你出來了,人家孩子可是給你磕頭了,你好意思不管。”
千痴上人仍然是跳著腳,嚷道:“我說不管就不……”一聲未了,嗖的一顆彈丸,正打在他肩胛之上,力道還真不小,打得他哽了一聲。 柳元善笑道:“上天有眼,我看你管不管!”
千痴上人哼了一聲道:“好!我算又上了你一次當,小東西還不快起來,等我得空傳給你就是了。”
柳春也是福至心靈,聞言咚的一聲,又磕了個響頭,方站起身來。
千痴上人又嚷道:“愚夫子,咱們配合著點,你也該露一露彈指神功了。”
他在話聲中,已從手腕上退下來兩個赤金手鐲,有兩根牛筋繩連著,丟上了半空,右手緊握繩中,一上一下地晃動起來。
初時還不覺什麼,等十數次上下之後,竟然越動越快,且發出嗡嗡聲響,勁風自生。
對方打來那些暗器,只一進入這勁風圈內,立即被反震回去。
同時那百愚上人,也佝僂著半身,雙掌平放在水面,十指亂彈,水花潑刺刺地濺起,化成一條條水箭,紛紛射向賊船。
這麼一來,只打得排幫船上那些賊徒,慘叫連聲。
柳元善趁這當兒,雙槳一貫勁,破浪疾駛而行。
排幫中人哪里肯舍,仍然尾隨後追。
無奈此際風高浪急,江水洶湧,鐵殼船走得又快,儘管他們苦追不捨,喊殺聲喧,卻奈何不了旁人。
這時,那鐵殼船夾浪而行,宛如一條魚王,後面跟著無數小魚群,貼波而遊。
天空一輪皎潔的明月,業已斜西,清光依舊映人,雲白星稀,水天一色,不時撲面吹過來陣陣江風,清澈心脾。
無奈這種勝景,江上人卻無暇賞玩。
東方曙光已露,遠遠已望見了江陵縣城,上下客貨,都在此停泊,時當太平盛世,民殷物阜,兩岸帆檣,如林如織,十分熱鬧。
雲霄等人,方出虎穴,哪有閒情賞玩,只是添了些食物,起錨再走。
從這裡向下走,倒是個大地方,舊名潯陽,今稱江州,當年宋江曾在這裡題過反詩,黑旋風李逵也在此處鬥過浪里白條張順,就以上二十年來說,七俠鬧江州,力戰天蠍八尊者。
往年的七俠,今天卻來了三位,狂、痴、愚,他們是舊地重遊,都不禁興起無限感慨。
潯陽樓風光仍舊,店主人為了招徠顧客,將當年宋江所寫來的那首:“西江月”詞,裱裝起來,懸掛在敞庭當中。
狂叟柳元善為了憑弔往事,當然要登樓痛飲。
其實凡是來到江州的人,有誰不到潯陽樓光顧一番? 不登潯陽樓,就等於沒到過江州。
潯陽樓除了烹調精美外,較馳名的還是鯽魚,更重要的是這兒有著侑酒的歌妓,一個個都生得艷美。
因此,這家潯陽樓的生意,百年來一直未衰,一到傍晚時分,總是坐無虛席。
雲霄等一行,老少爺兒們七人,將船一靠岸,就奔來這潯陽樓。
今天許是天色還早,樓上空座正多,他們就選了個靠窗臨江的座頭,坐了下來,點了酒菜,推杯暢飲起來。
雲霄方舉杯邀飲之際,忽然一眼看到那首:“西江月”,低聲念道:“自幼曾攻經史,長成亦有權謀,恰如猛虎臥荒邱,潛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雙頰,哪堪配在江州,他年苦得報冤仇,血染潯陽江口!”
他將詩吟完,驀地一掌拍在桌上,“砰”的一聲響,震得碟飛湯濺。
恰好痴老頭正然就匙飲湯,一下子濺了滿鼻子湯水,燙得他哎喲了一聲,朝著雲霄一翻眼道:“小子,你這算是乾什麼?”
雲霄聞言,才知自己失了態,忙賠笑道:“老前輩,你別生氣,我因為心中有氣……”千痴上人長眉掀了兩下,道:“胡說,你不讓我生氣,為什麼你生氣,非得還我一個明白不行!”
雲霄道:“你看那首詞,填得太豈有此理!”
柳元善道:“哈!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懂文墨,我得聽人給評評理,怎麼樣的豈有此理?”
雲霄道:“他那'自幼曾攻經史',當然是個讀書人才,讀書在明理,明理為作人,作人何用權謀,足見是個圖謀不軌之輩。”
柳元善笑道:“也還評得有理,要不然他宋江何以能稱雄梁山水泊,至今我們江湖中人,也還對他十分佩服哩!”
雲霄道:“這種假仁假義之人,怎能令人佩服。”
百愚上人道:“好小子,你莫非打算要轉移江湖風尚不成?”
雲霄道:“江湖上講究'道義'二字,也就是說處之以誠,交之以義,誠或義,都是發自內心的良知,怎麼用得上權謀,宋江的'長成亦成權謀',無異供認出他的處世待人,完全是用權謀,哪有什麼道義在?”
百愚上人聞言,不禁頻頻點首。
雲霄又道:“'恰如猛虎臥荒邱,潛伏爪牙忍受',這兩句越發顯出來他的居心叵測了,竟然是早有準備,結黨營私,和目前的天蠍教,有何分別?”
柳元善道:“評得也對,那麼下半闋呢?”
雲霄道:“他刺文雙頰發配江州,有什麼不幸?實在是朝廷寬待了他,他知思自悔,重新作人,有什麼冤仇?就是有冤仇,也應該血染他那鄆城,卻犯不著血染人家這潯陽江口呀?請問,潯陽江人,有誰和他結有仇了呢?”
柳元善突然一拍雙掌,道:“對,雲霄,憑你這一說,江湖風尚實在是該有一轉移,想不到我們敬若神明的呼保義,是這麼一個魔王。”
“是什麼人打算轉江湖風尚,好大的口氣!”倏地從樓下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
跟著一陣樓梯聲響,上來了一俠赤面黑須的道者,竹筍冠,金耳環,道袍敞開,前襟束起,白襪護膝,足踏雲鞋,一部濃髯灑胸,身背寶劍,飄下尺多長的金黃絲穗。
柳元善一見,由不得心頭一凜,忖道:“這魔王還在人世呀?”
他一念未了,那道人已然洪聲道:“哦!這才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千痴上人早已打上了招呼道:“虯龍兄弟!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虯龍道人似乎託大得很,聞言哼了一聲,抬手一指雲霄道:“這小子是什麼人?”
柳元善冷冷道:“你管得著嗎?”
虯龍道人聞言微微一怔,倏一笑道:“柳大哥你怎麼對貧道這樣不客氣!”
柳元善道:“你何嘗對我客氣了?”
虯龍道人道:“我上樓來不是打過招呼了麼?還要怎麼客氣?”
柳元善道:“痴老兒不是招呼過你了麼?”
虯龍道人道:“我要問這口出狂言的小子是什麼人?”
柳元善哼了一聲道:“什麼人你也惹不起,所以我勸你少問。”
雙方這麼一互相頂撞,眼看就要說僵了。
小柳春一拉他姐姐柳蟬的衣襟,低聲道:“姐姐!怎麼這牛鼻子是吃生米長大的呀?”舒元也有些氣呼呼的,劍眉微豎,朗目圓睜,直盯著虯龍道人那張紅臉。
雲霄本待發作,被百愚上人暗裡按住,也朝虯龍道人狠狠地瞪眼。
一桌子吃酒的有七個人,全都靜靜的,對於那位虯龍道人,有的扭頭不理,有的微笑無言,有的卻是怒目相視。
在這種情形下,虯龍道人好像是自尋台階,怒目向雲霄瞪了一眼道:“小子,你有種沒有?”
雲霄道:“你打算幹什麼?”
虯龍道人道:“我看你身帶寶劍,必定會個劍法,可敢同我比一比嗎?”
柳元善忽地站起身來,怒聲喝道:“凌老二,你又打算鬧事是不是。”
虯龍道人似乎對柳老頭有些怯意,聞言往後退了兩步道:“大哥!我……我可沒有找你呀。”
柳元善道:“你打算找我也行呀!不妨到潯陽江中,咱們再會一會。”
虯龍道人連忙搖手道:“免了!免了!上次那一場,差一點讓我把江水喝乾了。”
柳元善道:“那次饒你不死,你可知是為的什麼””那虯龍道人聞言,態度馬上頓了下來,笑道:“老哥哥! 算了吧! 我不就栽了那麼一次跟頭嗎? ”
柳元善道:“那麼這多年來,老毛病怎麼還沒有改!”
虯龍道人嘿嘿一笑道:“我就是看不得帶劍的,嘿嘿!”
柳元善冷哼了一聲道:“你要打算比劍也可以……”虯龍道人一聽說可以比劍了,心中大喜,忙道:“有什麼條件嗎?”
柳元善道:“條件你們自己談,我不管,但此地不是比劍之處,你忘了二十年前那場禍事了麼?”
虯龍道人忙道:“我沒有忘……你老哥說什麼地方吧!”
柳元善道:“今夜二更天后,鄱陽湖口那片沙洲上,讓你們比一場看。”
虯龍道人聞言,高興得大嘴一咧,哈哈笑道:“好!好!老哥哥,咱們就這樣,凌洵告退了。”
他說著轉頭就向樓下跑去,看那樣子似乎高興得忘了所以。
雲霄一直望虯龍道人下了樓,詫異地道:“老爺子,這是什麼人,看樣兒你們好像有梁子,又好像是自家人?雲霄糊塗了……”柳元善笑道:“提起此人,可大大有名,江湖上沒人不知他無賴漢的。”
雲霄更是驚訝,愣愣地地道:“無賴漢?……他是個無賴漢?
我沒聽說過江湖上有個無賴漢啊? ”
柳元善笑道:“這是數十年前的事,你怎麼會知道。”
柳蟬接口道:“看他那副狂傲自大的樣兒,也真有點賴!”
柳春是人小口快,不懂得忌諱,大眼眨了兩下,問道:“我看痴爺爺他們,好像很怕他的呀!啊?”
千痴上人倏地一瞪眼,叱道:“放屁!誰怕他了?”
百愚上人笑道:“痴老兒,人有失足馬有漏蹄,何必硬朝臉上貼金呢?”
千痴上人一掀眉道:“愚夫子,你怎麼可以這樣不顧聲譽,我們只是在武功上鬥他不過,誰怕他了?”
柳元善拈鬚笑道:“鬥武功打不過人家,儘管嘴上不怕,就是心中有點怯,可對?”
千痴上人點頭道:“這樣說還差不多……”柳春噗哧一聲,笑了起來道:“心裡怯還不是和怕一樣?”
他一語點破,眾人立即大笑起來。
雲霄等笑聲稍斂道:“聽老爺子這麼說來,他的武功一定是很高了,怎麼會很怕你呢?”
柳元善笑道:“論他的武功,在武林中確是屈指可數的人物,只是他那個性情,使人有點不敢親近。”
雲霄道:“我也覺得他有點橫不講理!”
百愚上人道:“他簡直就是目無餘子,傲氣凌人。”
舒元接口道:“老爺子的武功,當然是要高他一籌了。”
柳元善沒等舒元話落,突地仰面哈哈大笑起來道:“論真的,我得比他差上兩籌才對哩。”
原來這虯龍道人本名叫凌洵,乃是癲仙凌渾之胞弟,只一味的醉心武功,從不問什麼人情世故,且又生性好強,聽不得世上有武功超過他的人。 所以不到幾年的工失,就創出個摩云金剛的名號來。
如此一來,他就認為天下無敵手了,大發狂言,天下他只服得一個人,那就是癲仙凌渾,並不是那凌渾武功比他高,因為是他哥哥的緣故。
二十年前一個中秋之夜,七俠聚會潯陽樓,到的是癲仙凌渾、丐仙莫邪、狂叟柳元善、痴老兒金不問、百愚上人古百愚、老俠雲誼、綠萼莊主梅隱君。
狂叟柳元善說到此處,禁不住一聲浩歎……百愚居士接著往下說道:“我們七個人商定聚會的時間是三年一會,見面時除互研武功外,最重要的是融洽情感。”
千痴上人道:“但是那一年卻出了事,天蠍教護教十二尊者找上了我們……”柳春是小孩兒性,得失之心很大,忙問道;“你們是打敗了還是打贏了?”
“當然是打贏了!”
痴老兒一提起沾光的事,由不得眉飛色舞,哈哈笑道:“我和愚夫子雙戰武當高點癲,雲老大力戰少林寺的覺非和尚,梅隱君劍擋聖手摩什雷天化,柳老狂更厲害,他指名約戰鬧海金瞻陶鈞、鄱江長蚊姜世霸,老叫化青竹杖找上了鬼王馬震天,癲老頭一雙手敵住了陰陽判和五行劍,這一場打得真熱鬧。”
百愚居士接口道:“這一戰也震驚了武林。”
柳元善笑道:“我那一雙鐵槳,在潯陽江口大展威風,使得湖海雙霸血濺潯陽江真過癮……唉……”他方說到高興處,忽然一聲長嘆道:“從那件事以後,雙鐵槳己二十年沒用了,今日又把它請了出來,是兇是吉還真難料呢!”。
舒元插口道:“當然是吉啦,在江上一出手,不是就見了彩頭啦?”
柳元善微微一笑道:“但願那樣才好!”
雲霄道:“那你們又怎樣和虯龍道人碰上了呢?”
柳元善道:“大勝之後,必有一番慶祝,就在這潯陽樓上,筵開十席,遠近來了百十位武林朋友,推杯換盞,正當酒酣耳熱之際,來了摩云金剛凌洵。”
柳春忽然插口道:“他不是虯龍道人哪?”
柳元善道:“他那時還沒皈依三清,當然不是虯龍道人了,他一上樓來,我們看在凌瘋子的面上,忙著向他招呼,哪知和方才一個樣,大模大樣地一概不理,且還指名索戰。”柳蟬道:“他找上了誰呢?”
柳元善微微一笑道:“他也不知被什麼人撥弄,竟找上了我,說要我一比水上功夫。”
舒元道:“你們就那樣真的比了麼?”
柳元善道:“我要是滿口答應,豈不顯得我毫無修養麼?再說當著凌瘋子的面,也不能那樣,所以就謙遜說自己水上功夫並不好,哪能和他比呢?”
百愚上人接著道:“可是那凌洵還是不依,非得叫狂老頭當眾宣布,有他在一天,不准妄談水上功夫。”
雲霄道:“難道我師父在座,他不管嗎?”
百愚上人道:“他怎麼沒有管?勸說之下,凌老二不但不聽,還幾乎和他哥哥動起手來,從那時起這二十多年了,就沒聽說癲老頭提過他這位寶貝弟弟。”
柳元善輕嘆了一聲道:“這件事立即轟動了江湖,那天我被逼無法,只好接戰了。”
痴老頭哈哈笑道:“這件事立即轟動了江湖,那天到場觀戰的人多極了,就見他們兩人在急流驚浪間,追逐撲擊,果然兩人的功夫都是十分了得,兩岸喝彩聲雷動,哈!
真夠勁。 ”
柳元善道:“我們在水中周旋了有半個多時辰,未分勝負,以我的意思就此罷手啦,哪知,凌洵卻非要見個輸贏不可。”
痴老頭笑道:“柳老狂一生氣,就使用了看家絕技,不到三五個照面,凌老二就喝上了水啦!老狂也真夠損的,還一個勁抓住人家的頭髮給幫忙灌水,一直等到凌老二喝得漲飽了,才把他拖上岸來。”
柳元善笑道:“他自從吃過了那一次大虧之後,才算對我有了怯意。”
舒元笑道:“這麼說來,在武林中他已服了第二個人了。”
柳元善道:“我的意思還打算讓他服了雲霄,能收服了他去對付天蠍教那伙妖魔鬼怪,也就省事多了。”
雲霄道:“我擔心自己不行!”
柳元善道:“不行你也得想辦法,鬥力、鬥智,我猜你小子不會輸了他。”
他們這餐酒,一直吃到起更,潯陽樓燈火已上,夜市正盛之際,他們會鈔下樓,直奔鄱陽湖口而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2:00:37

第二十八回

鄱陽湖口,枯嶺山下,有一片被江水沖擊而成的沙諸,沿著江畔湖邊。 生滿了蘆葦,靠近枯嶺的一面,卻是一片深密的樹林。
遠遠現出萬家燈火,點綴山光,掩映水面。
天際升起一輪明月,浸在江心,天上水底,兩面鏡子對照。
江上清風徐來,使人心情舒暢已極。
月影下,沙諸間,有一人在徘徊,一直打著圈子走,似乎有些煩躁不安。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柳蔭深處,轉出了六七個人。
那人突地停下腳步,凝視了一陣,只哈哈笑道:“我以為你們不敢來了呢!”
一個蒼老的聲音,哈哈笑道:“凌老二,你今天算是找對了人,換一位可能懾於你那威名,真的不敢來,可是人家不怕你。”
那人正是虯龍道人凌洵,聞言哼了一聲道:“我今天就讓他怕。……”他話音未落,雲霄一跨步閃了出來,朗聲道:“請不要說得口滿,到時只怕難以收得回去。”
虯龍道人笑道:“小子,你可知我打遍天下無敵手麼?”
雲霄道:“那是人家謙遜的美德,不願和你一樣見識,你就自以為了不起啦!也不覺得寒磣,難怪人家都叫你無賴漢了,可恥!”
虯龍道人被罵了一頓,氣得他渾身亂抖,吼叫道:“反了,反廠,一個後生小子,竟敢責罵起我來了。”
雲霄道:“你如果作得對,誰敢罵體,像你胡作非為,誰不敢罵,人人都可以罵得!”
虯龍道人道:“難道你小子就不怕死?”
雲霄道:“我自從背著黃包袱下山,憑一口劍走南闖北,使得天蠍教喪膽,可從來就不知道這個'怕'字,但我也絕不誇張自己的能耐,以傲氣凌人。”
虯龍道人聞言更是暴跳如雷,吼叫著道:“好小子,膽敢在我面前逞口舌之能……”
雲霄哈哈笑道:“豈但憑口看你不能,就是動起劍來,你也不行。”
虯龍道人突地狂笑道:“好小子,由你說的嘴響,咱們不妨就動手試試。”
話聲中,就見他手掌向空中一揚,一道金蛇沖霄而起,在半空中打了一匝,又復回到他的手裡,已變成一口精光耀眼的寶劍。
就這一手亮劍工夫,立把在場的老少眾俠看得呆了一呆。
柳元善低叫了一聲:“好劍!”
柳蟬道:“爺爺,他這是什麼劍呀?看樣一定是很鋒利。”
柳元善道:“此劍乃是橋陵震山之寶,名叫虯龍劍。”
雲霄見狀,也不禁心頭一凜,也嗖地抽出了太阿神劍來,在月光照射下,閃閃透出淡黃的金光。
狂叟柳元善倏地一縱上前,道:“你們比劍,也總得有個輸贏的東道才行,不然又比個什麼勁。”
雲霄笑道:“對了,咱們是得事先有個約法才行。”
虯龍道人道:“什麼約法?”
雲霄笑道:“你自詡能打遍天下無敵手,那你是認定我一定打你不過了?”
虯龍道人傲然一笑道:“讓你再練二十年,也一樣不是我的敵手。”
雲霄笑道:“如果我萬一能勝你一招呢?”
虯龍道人見這位年輕人,神功內蘊,實在是有不凡的功力,不禁呆了一呆。
但他狂傲成性,哪甘自認服輸,冷哼了一聲道:“我如果敗在你手下一招,立即剃度為僧。”
雲霄突地朗聲大笑道:“那不是太費事了,你第一次敗在柳老前輩手下,皈依三清當了道士,這次再敗當和尚,第三次如果再不贏,那你就應該還俗了,哪有這樣輕易的事,你就不肯多下點賭注麼?”
虯龍道人道:“你要貧道怎樣?”
雲霄笑道:“以我之意,你如打不贏我,應該拜我為師,從今以後,聽命於我……”
他話音未落,虯龍道人已跳了起來,道:“不行,不行,貧道這把年紀,怎能拜你為師?”
旁邊觀戰的舒元和柳蟬姐弟,見狀不禁掩口而笑。
雲霄道:“那你是自認贏不得我了!咱們如果就此罷手也好,不過傳揚出去,你還是輸了。”
虯龍道人急得直抓頭,聞言就厲吼一聲道:“這樣怎能算得輸贏,我不服氣!”
雲霄又進逼了一句,道:“那你為何不賭?”
虯龍道人被雲霄連番相激之下,終於忍耐不住,猛地一頓腳說道:“好!貧道不信會打不過你!我賭了!”
雲霄笑道:“你可別意氣用事,須知大丈夫一諾千金,不能反悔的呀!?”
虯龍道人已急得耐不住了,忙道:“貧道從來都言出如山,說了就算數,快動手吧!”
雲霄應了一聲:“好!”
但見兩道劍光迎著一沖,“鏘!”的一聲龍吟,火星冒起老高。
這第一招,兩人都是同樣心思,要一試對方實力,所以一觸之下,立即卸開。
雲霄斜躍一步,太阿劍匝地疾進,招演“飛瀑倒懸”,如封似閉,從下撤出。
恰好虯龍道人的一招“五丁開山”,虯龍劍挾風疾到,兩劍“鏘”的一聲,又砸上了一下。
雲霄跟著猿臂輕揚,搭著一剪,打算剪飛對方手中長劍。
哪知,一剪之下,對方劍竟然柔不受力,發光仍是一柄柔劍,心中一驚,迅疾變招,用了一式“仙人指路”,劍尖又直取對方咽喉。
虯龍道人觀準收劍來勢,左手倏地推出一掌,一股潛力隨掌發出,立把雲霄太阿劍斜裡蕩開。
雲霄突地一愣,心中方暗叫了一聲:“好厲害的掌法!”
就因他這麼微一愣的瞬間,門戶就露出空隙。
虯龍道人半生以來,身經百餘戰,眼神何等犀利,虯龍嘶的一聲,疾如電掣,直刺向雲霄臍下關元穴。
雲霄一著先機,立陷危境,用劍去補已然無及,慌迫之下急切間長身上縱,堪堪躲過,虯龍劍已擦著他的胯下刺過。
好個雲霄把握戰機,藉著身開下落之勢,迅疾沈劍下撩,跟著就身形落地。
“鏘!”的又是一聲響,他倏覺肘腕微麻,趕忙挫腰退步。
虯龍道人接過十幾招後,已看出雲霄劍法玄奧,內力精純,實在是一個勁敵,心忖:
“看此子功力,如單憑劍來劍去,怕不易將他挫倒,如吃了暗虧,才不合算呢!”
心念至此,立即沈劍下壓,絞住了雲霄三劍,倏地身形一打旋,左掌猛地推出。
雲霄不防,驟覺一股掌風襲來,馬步一浮,全身立即顛開。
虯龍道人搶占先機,掄劍迎頭剁下。
在這種情形下,雲霄欲避無力,只有隨後退之勢,單足屈下,身形微仰,太阿神劍用了一招“橫架金梁”,迎了上來。
“鏘!”的一聲,雙劍又硬碰了一記,虯龍道人卻是一怔,暗道:“這小於的劍,也是一柄神物呀,可別砸壞了自己的兵刃。”
就在他心念方轉,雲霄閃電般踢出來一腿。
他這一腿,乃是化育神功中的撤地十二腿,夾著勁風,端向了虯龍道人的膝蓋。
虯龍道人不由吃一驚,打算用擒拿手法去消解這一腿,已來不及,好在他恃著身形輕快,臨危用險招。
只見他單足著地,身形打了個急旋,疾如電掣,背後那一幅未束起的道袍,隨著身形疾轉時一拂,就把雲霄踢來的一腳,掃了開去。
他這一式,用的是流雲袖功夫的變相招數,因為急猝間,內功無法貫注,雲霄雖被掃著了一下,並沒有受到影響。
可是因為這麼一來,他可不敢大意了,立即挺身站起,太阿劍迎風展開,光影翻騰,一搶猛攻上去。
虯龍道人剎時間被他迫得連退幾步,運展起了虯龍劍,一伸一吐,拚命抵擋。
當下,各展奇能,雙劍舞起,兩團光影滾動,但聽金刀劃風生嘯之聲,不見人影起落。
這一場惡戰,直看得狂叟柳元善等老少諸俠,眼花繚亂,暗暗喝彩不止。
須知雲霄乃是癲仙凌渾的獨傳弟子,武功自屬不錯,可是和他動手的,乃是癲仙之弟,功力不相上下,論輩份,那虯龍道人是和雲霄祖父老俠雲誼同班輩的高手,在練功的造詣上,他比雲霄終要遜上一籌。
固然,武功一道是得有良師傳授,或者是分外奇緣,但內力卻是以苦練的日子多少來分別的。
轉眼間,兩人鬥了有百招之多。
虯龍道人一邊動手,一邊暗中打量,他已看出來雲霄劍法雖然精奧,內力卻不如自己。
心中一轉念,立卻抱劍推行護身,一陣旋風,縱出圈外。
雲霄以為他打算要走,手中太阿劍一晃,一式“猿猴跳澗”追了上來,喝道:“勝負未分,怎麼可以走得!”
虯龍道人身形飄竄得快,一縱之下,已出去了兩丈有餘,倏地轉身過來,劍鋒斜引,紮馬作勢,喝道:“誰走了,有種的就接下我這一劍!”
他們兩人這又換了方式,和剛才那一陣急攻猛打,又自不同,方才那算是動手過招,今是接劍拼力。
所謂接劍,鬥的是內力,由一方擺出個劍式來,讓對手來攻,如果能夠破了他的出手勢,將劍挑落,就算是勝了一籌。
雲霄聞言腳下一緩,凝目注視了一下對方的劍式,乃是普通的一式“大鵬展翼”,不過他的另一隻手掌,卻是平放在胸前,有些難測動機。
虯龍道人又叫了一聲道:“小子,你可敢接我這一招劍式麼?”
雲霄冷哼了一聲道:“我有什麼不敢,接劍!”
喝聲中,雙足一頓,直奔向前,太阿劍一閃,一招“夢斬孽龍”,嗖地橫劈過去。
在這時,虯龍道人早提足了真氣,內力貫注在一劍一掌之上。
雲霄哪知厲害,掄劍猛力砸下。
“鏘!”然一聲巨響,火星爆起老高,虯龍道人只覺身形一震,手上似乎輕了些。
當他低頭一看的瞬間,可不由面發怒張。
原來他那柄虯龍劍雖然是神物利器,但卻沒有太阿神劍靈異,雲霄又是個猛功,用出了全身力道搏此一擊,猛砸之下,虯龍劍已被他齊腰斬斷。
一般武林人物,往往都視自己的趁手兵刃,珍若性命,何況又是神物。
這一來,虯龍道人兵刃被毀,哪能不怒氣沖天,狂吼一聲,猛地一掌推出。
雲霄也早防著他這一掌,修地一挫腰,也是一掌迎著推了出去。
剎時間,兩人雙掌就膠著在一起了,變接劍成了接掌,雙方誰也不開口,俱運足十成力,互相前推。
這種較量內力的方法,完全憑的是真實功夫,絕無取巧之處。
初時,虯龍道人緩緩地向前跨了半步,雲霄退了半步,漸漸的,雲霄又逼了回來,跨前了半步,虯龍道人被迫也退了半步。
這麼一來,虯龍道人的面上,極快地閃過一絲訝色。
雲霄知道對方定是因為自己的功力竟達如此地步,而感到驚訝,於是藉勢,又向前移了半步。
虯龍道人一覺自己吃了虧,哪還敢分也趕緊收攝心神,運力追了過去,逼得云霄身形左右搖晃了一下,然後便停住不動了。
過了一會,雲霄又全力反攻。
這次該輪到虯龍道人身形顫動了,慢慢地也剎住了勢。
二人就這樣地攻守有七八次之多,大家又都站著不再移動了。
旁邊觀戰的幾個人,一個個都看得心驚膽跳,尤其那柳蟬姑娘,更是緊張得微微喘氣。
兩人鬥了半個時辰,竟然是旗鼓相當,越發糾結難解。
就這片刻之間,兩人面色也越見沉凝鄭重。
先是雲霄的身軀,向下沉了寸許,接著便是虯龍道人下沉。
柳元善等人越看越心驚,他們全知道,這陣突如其來的勁風,乃因那惡鬥中的兩人,在較量內力之時,所激起的兩股無形真力,在空中欲散未散之時,互相碰激,而形成一個個的空氣渦流。
時間越增,那些氣流中的旋渦越多,便發出聲音,而使人感到強風逼人。
他們這樣地以性命相搏,卻是大出柳元善意料之外,眼看這是一個兩敗俱傷之局,不由得心中大急,連忙大喊道:“你們暫時住手如何,這樣鬧下去,對誰都不好,懂嗎?”
兩人誰也不說話,同時身軀在逐次下移,雙腳已慢慢陷入土中。
柳元善又大喊道:“凌老二,你可不能下毒手,他是雲老頭的孫子,小心你哥哥也不會容你。”
虯龍道人聞言心中一動,身軀突地向後仰了一下,趕緊運力反攻,好不容易才又回復正常,不禁就狠狠地朝狂叟瞪了一眼。
柳元善急得直抓頭,因為他已看出來,兩人竟是功力悉敵,誰也不敢首先撤退。
就在他無計可施之際,小叫化舒元叫道:“我有辦法了!”
柳元善忙問道:“小東西,你有什麼辦法?”
舒元道:“那還不容易,只須過去手起一劍,把那紅臉道士戮死不就得啦?!”
柳元善哼了一聲道:“混帳主意,你戮死了凌老二,看癲老頭不剝了你的皮!”
舒元把頭一搖,雙手一攤,道:“那我就沒法兒了!”
百愚上人尋思了一下,道:“老哥哥,你看用掌力從中把他們分開如何?”
柳元善沉吟道:“行是行,不過掌力不能過強,如果力道大了會傷了兩人,但也不能小了,會受不住那潛力的反擊。”
舒元插口道:“讓我試試怎麼樣?”
柳元善道:“你這個小東西,我早知道你技癢了,試試可以,不過得小心那反擊的潛力。”
舒元笑道:“我知道了,你老就請放心吧!”
他說著話人已縱向離著兩人七八步處中間站好,拿樁紮馬,雙掌平推而出。
此際,強風刮得更厲害了,忽然被一股外來的勁氣一沖,立即化成三道直流,朝兩人雙掌膠著之處,衝了過去。
正在全力對峙中的兩人,受此直流一沖,重心頓失,立即被蕩開了兩丈多遠,跌坐在地上。
那前衝的直流大氣,雖然沖開了兩人,但也被兩人發出的真氣阻了一下,一股潛力,反撞而回。
舒元一見一掌奏效,心中一高興,可就忘了潛力的反擊啦,剛剛一卸勁,方吐出了一口氣,潛力已然襲到,他驚慌的“哎呀!”
了一聲,人已被勁風捲起,拋出去三丈開外,摔得他直咧嘴。
轉眼間風消沙落,雲霄笑道:“老道長,你可認輸了麼?”
虯龍道人虎吼一聲,縱身而起,掄起手中斷劍,又撲了上來,喝道:“那是因我兵刃不夠好,誰打輸了。”
喝聲中,連發數劍,震出數股寒光,灑、刺、點、挑,一搶猛攻,宛如黑夜流螢般飛轉,著著都找雲霄致命之處。
雲霄輕輕一笑,改變了打法,並不和對方硬拼,只藉著身形飄竄,左躲右閃。
同時,他那手中太阿神劍,施展開來,封前擋後,舞起一團黃光罩體,令得虯龍道人無隙可尋,可是他打算取勝,卻也不容易。
轉瞬,雙方又拼了二十來個照面。
雲霄倏然心中一動,觸起了靈機,想到了那化育十二解,暗罵一聲道:“我怎麼笨起來了,現放著武林絕學在身,怎麼不施展呢?”
他念頭一轉,劍法立刻一變。
但見劍光閃動,如長虹飛轉,一會兒作無數光圈,繞著虯龍道人面前滾動,越滾越多,一會又忽然去,成一蓬金光罩身。
任他虯龍道人武功怎樣高法,一時間也鬧得有些手足失措。
好在他的武功著實不錯,勉強還能支持,也施展出平生絕技來對付,一邊發劍,暗中把掌力打出。
哪知,雲霄早就防著他這樣的打法了,已留上了神,等他一掌推出之際,身形一閃,斜讓過去,跟著底下猛地踢出一腿。
他這腿法,乃是武林最玄奧的撤地十二腿,去勢有若旋風驟起,橫掃而出,和方才那一腿又自不同。
眨眼間,腿風已掃到了虯龍道人的下盤,逼得他連忙撤掌回來化解。
可是,仍然慢了一點,手肘已被雲靴尖點中,一陣痛麻。
右手劍立受影響,慢得一慢,倏見雲霄身形縱起,又覺出頭頂上一股冷風罩落,拂面生寒。
心中不禁大驚,急忙施展出六爻身法,身形一閃一晃,總算鑽出了劍圈,急見雲霄縱走,驀地大喝一聲,道:“勝敗未分,往哪裡走!”
喝聲中,飛身就追,看樣兒,他是已打出火來了。
就在這時,忽見人影閃動,數股勁風匝地而起,阻住了他,並聲喝道:“誰說勝負未分,已見了輸贏啦,再要纏之不捨,就真成了無賴漢了。”
虯龍道人忙即停下腳步,掃目看去,見身前阻路的乃是狂叟柳元善,千痴上人金不問,百愚上人古百愚,另外還有一位少女和兩個小童,一字兒擋在他的面前。
雲霄卻是神色自若,面含微笑,站在六人身後,按劍不動。
虯龍道人見此情形,心中暗暗納罕,沉聲道:“柳大哥,你可是成名的人物,怎麼糾眾來欺負我,須知我凌洵卻不怕你們人多,我非得宰了這小子,以消我斷劍之恨。”
柳元善哈哈笑道:“老弟,在你們動手之前,可是有言在先,只分輸贏,不拼生死的呀!”
虯龍道人冷哼道:“勝負已分,那就叫那小子過來,磕頭拜師吧?我不會虧待他的。”
百愚上人微微一笑,道:“老二,請問誰人贏了?”
虯龍道人怒道:“你沒長眼睛,方才是哪個敗走的!”
舒元突然哈哈大笑道:“那麼大的一個人,怎麼這樣的無賴,輸了不認帳。”
虯龍道人越發怒急,喝道:“小子,你說清楚點,是誰輸了?”
舒元大眼一翻道:“你不是也帶著眼睛的嗎?不會自己看看,須知人家是手下留情的啊!”
他這一句話,氣得虯龍道人更是憤怒難禁,鬍子似要豎起,忽覺有異,怎麼頷下有些輕……探手一摸,陡地應手灑落,原來鬍鬚被人齊頷削斷。
這一驚非同小可,方才由於怒火速目,竟然沒有覺得,再撫一下耳朵,懸著的一對大金圈子也不見了,道髻散落腦後,連那頂竹筍冠也不見了。 他怔怔地痴立,呆呆地發楞,臉色由紅變青,由青變紫,又羞又惱,恨不得地上裂條縫,他可以鑽進去。
柳元善見狀,知道這位凌老二是性如列火,心比天高,就許因此一敗,而含憤自戕,忙向雲霄一使眼色。
雲霄向前急跨兩步,雙腿一曲,跪在地上,道:“師叔,雲兒向你請罪了。”
虯龍道人此際的心情,真的被柳元善請對了,他已起了自絕之心,手方抬起,方待自擊腦門……忽聽身前人語,那將欲抬起的一隻手,不由慢了一下,低頭看去,見是自己的對頭云霄,竟然跪在自己身前。
他就更感到驚異了,忙向後退一步,吶吶地道:“你……你這是乾什麼?打敗的是我呀?依照約法,我得向你磕頭才對,怎麼你……”柳元善笑道:“老二,你可知他是誰嗎?”
虯龍道人道:“你不是說過,他是老云誼的孫子嗎?”
柳元善道:“不錯,他是雲門後人,你可知他是誰的徒弟嗎?”
虯龍道人搖搖頭道:“這我不知道。”
柳元善道:“他是癲老兒的徒弟……”
虯龍道人猛地一抬頭,雙眼瞪著柳元善,驚異地道:“怎麼?
他……他是我大哥的弟子? ”
痴老頭笑道:“一點不錯,如此看來,你這一生,武功再也不能追上那癲老頭的,你信不信?”
虯龍道人默默地點頭,道:“我怎比得上家兄那天聰睿智。”
柳元善笑道:“那麼說你是服了?”
虯龍道人苦笑了一下道:“凌洵今日輸得口服心服。”
柳元善道:“既然輸了,那就好辦……”虯龍道人道:“是否要我依約拜師?”
柳元善道:“那倒不必,不過你這身異服必須脫掉,自己又不是三清弟子,何必要冒充牛鼻子呢?”
虯龍道人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身上道袍,吞吞吐吐地道:“這個……這個……”柳元善道:“這個什麼?你不是為了要戰勝令兄才改裝的麼?可是你連他的徒弟都打不過,今生你是難以勝過他的了,不過,我卻給你想出了個露臉的法兒……”虯龍道人慌不迭道:“我現在也不想露什麼臉,只要家兄能看得起我就行。”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2:00:56

柳元善道:“我這方法,也正是使癲老頭看得起你的良策。”
虯龍道人道:“有什麼良策,請快說出來!”
柳元善道:“你可答應我還你本來面目嗎?”
虯龍道人哈哈笑道:“冠已落,劍已斷,我還好意思披此道袍向人招搖,虯龍道人就是凌洵,本來是我,何由還得?”
柳元善道:“桃花塢還有人等你,但願你別讓我那弟妹寒心。”
凌洵聞言一怔,突地也跪在地上,朝著柳元善道:“老哥哥,人說你狂,我看你真,凌洵知罪了,這就迴轉桃花塢,從此絕跡江湖。 ”
柳元善道:“無奈你還有責任未了,眼前還不由能你清淨。”
凌洵霍地站起身來,問道:“但不知有什麼事情能用得著我?”
柳元善道:“去救你兄癲老頭!”
這麼一句話,立刻把凌洵給鬧糊塗了,他真揣不透,放目武林,還有能困得住癲仙凌渾的? 卻須要自己去打救? 實在難以令人相信……柳元善也看出來凌洵神色,是有些不相信,忙道:“你莫非不相信……”凌洵道:“實在令人費思,我不信武林中,會有人敢惹他老人家。”
柳元善道:“那也算不了什麼,連老要飯的也陪著被困。”
凌洵更是詫異,忙道:“什麼人有這麼高的能耐,竟能困得住天山二仙,我凌洵倒有心會一會如此高人。”
柳元善道:“我們這次來到江州,為的就是找你,同去對付那混世奸賊。”
凌洵聞言,豪氣又生,問道:“請問他是誰?”
柳元善道:“死灰復燃的天蠍教……”
凌洵恨聲道:“可是仇湄娘那騷狐狸?”
柳元善道:“她現在是惑世的花蕊夫人!”
凌湄道:“一個兩截穿衣的臭娘們,也用得著這樣興師動眾,看我凌某人獨入妖窟抓她來就是!”
柳元善哈哈笑道:“老兄,暴虎憑河,死而無悔,勇則勇矣,但卻難成大事。”
凌湄是江山可移,本性難改,轉眼間又犯了狂傲的毛病,哈哈笑道:“我縱不信她仇湄娘有翻天的能耐。”
柳元善道:“但她卻真有攪海的本事,數大武林宗派,十之九都已歸了天蠍教,挑了雲門谷,血洗了中天池,如今又佔據了綠萼莊。”
凌湄聽了,驚訝得不禁瞪大了眼,怔怔地道:“哦,騷狐狸有這麼大的手段呀?”
柳元善道:“所以我們應該主謀而後動,你目前可先同雲霄……”他提到雲霄,不由得轉頭看去,見他仍然跪在當地呢! 立即向凌洵笑道:“老二,你怎麼不讓他起來呀?”
凌洵臉上一熱,笑道:“他小子打敗了我,提臉露足,多跪一會兒無妨。”
雲霄霍地站起來,笑道:“這麼說來,我可不能跪了,如果打贏了罰跪,試問誰還敢打贏呢?”
一語引起眾人一陣大笑,驚得江邊沙鷗,撲撲驚飛。
柳元善扭頭看了看天色,見月色已西沉,離天亮不到一個時辰了,忙向凌洵道:
“老二,你目前先同雲霄迴轉桃花塢,設法請出黃山七怪,然後可到梅嶺望梅谷,先奪回綠萼莊,殺一殺騷狐狸的銳氣,咱們再商量去救癲老頭。 ”
凌洵當然是滿口答應,立即向眾人告別,同著雲霄步向江口,跳上小船,鼓掉而下。
晨光熹微中,狂叟柳元善等人,默默地站在江邊,望著那逐流而下的小船,心中一陣悵然……摩云金剛凌洵同著雲霄放掉中流,不到半天的工夫,船已到了華陽口,棄船登陸,竟然直向山深處走去。
雲霄覺著有些奇怪,忙問道:“師叔,咱們這是去哪裡呀?”
凌洵笑道:“我既然決定除此新衣換舊裳,迴轉桃花塢,也總得有個交代。”
雲霄詫異道:“向誰交代呀?莫非是三清祖師?”
凌洵笑道:“我並非玄門中人,三清祖師管不了我。我所交代的,是一些同夥弟兄。”
雲霄聞言,心中更是驚訝,暗忖:“我師父這弟兄二位,可都是怪人,一個是傷心人別具懷抱,癲狂成性,哭笑無常,這一位卻行動怪異,俗儒粹道任我為,時而出世,時而還俗,更怪的是他還有同夥之人,敢算是聚夥成盜,作那沒本錢營生……”他心中這麼想著,可不便明問,默默地跟著走。
摩云金剛凌洵,卻是個爽朗的人物,他現在因為存在心中多年的死結,一旦結開了,感覺輕鬆了不少,同時眼見自己這位師侄,竟有這麼高的武功,樂得他一路上,直打哈哈笑個不停。
雲霄卻因這位師叔行動怪異,揣不透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只是唯唯諾諾,隨話應聲。
不知不覺間,已然金烏西墜,黃昏來臨了,他們已到了一座山谷。
凌洵笑笑道:“這地方名叫摔琴谷,據說從前俞伯牙因為鍾子期早死,世上再無知音之人,在這裡把琴摔碎,從此再不撫琴了,有沒有這宗事,我不知道,總之這地方叫摔琴谷。”
雲霄道:“那麼這座山一定是馬鞍山了?”
“是的!這一帶就叫馬鞍山……哽?”
凌洵方說得一句,忽然哼了一聲,轉身以驚訝的眼光,凝視了雲霄一陣,詫異道:
“你……你來過這裡呀?”
雲霄見他這麼樣神色,一時也摸不著頭腦,怔怔地道:“沒有哇!”
凌洵道:“那你怎麼知道這是馬鞍山?”
雲霄不由失笑道:“書上曾有這麼一段故事,名叫高山流水,就是說的俞伯牙和鍾子期的故事,所以我才知道。”
凌洵聞言,神色忽然變得一片暗淡,長嘆了一氣,道:“可惜我沒讀過書,不知道那麼多,所以連武功也難練到上乘境界。”
雲霄道:“師叔的武功已然不錯,數天下武林人物,有幾個能是你老的對手?”
凌洵道:“別說了,那全是人家看在你師父的面上,讓著我的,其實我還能不知道……”說到此處,他忽然壓低了聲音,道:“你可知道我們為什麼改扮道裝,離家住在這裡麼?”
雲霄道:“聽狂老頭說,你是和我師父鬥氣,立誓要勝過我師父,難道不是嗎?”
凌洵道:“不是的,不是的,這件事我連你的師父都瞞過了,他們哪會知道,不過,他們這樣的胡猜測,卻對我有很大的方便。”
雲霄道:“那是為了什麼?”
凌洵突然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冷冷地道:“小子,我這點秘密二十年來從未向人說過,今天我給你說了,要是給我說了出去,咱們可沒有個完! ”
雲霄道:“我看你還是不說的好。”
凌洵道:“那不行,因為我沒讀過書,窮二十年的歲月,也沒有練出個名堂來,我既然答應狂老頭回桃花塢,就此前功盡棄,太可惜了,如被旁人得去,那還得了。”
雲霄見他說得鄭重,心中一動,忙道:“莫非師叔得到了件武功秘笈……”凌洵神色一怔,突地伸掌,一下拍在雲霄的身上,哈哈笑道:“好小子,就你這一猜,聰明就高過我十倍。”
出掌也許重了些,拍得云霄一皺眉,忙道:“那是一種什麼功夫呢?”
凌洵聞言,立時就遲疑起來,道:“這……這……”雲霄笑道:“師叔,你放心吧,我云霄心口如一,絕不洩露你的秘密,如違此言,天不佑我。”
凌洵一聽雲霄發了誓,剎時間,感動得熱淚湧眶,一把抓住了雲霄的手,道:
“好……好孩子,憑你這句話,師叔終生不忘。”
雲霄笑道:“師叔用不著這樣,須知為人守秘,乃是我們武林中人的美德,雲霄不才,還不會那樣的無信無義。”
“好!”凌洵豪放地喊了一聲,驀地又是一掌拍下。
雲霄閃身讓開,笑道:“師叔手下很重,雲兒受不了那一下。”
凌洵笑道:“你小子倒溜得快,來,我給你說……”他一言未了,倏見從一座寺院中,飛縱出來十數條人影,從兩麵包圍,撲了過來。
雲霄見狀,倏地翻手亮劍。
凌洵笑道:“小子,別動傢伙,這些全是我的同夥弟兄。”
雲霄一聽,太阿劍立又還鞘,就听遠遠有人喊道:“是觀主大哥嗎?”
凌洵洪聲應道:“費兄弟嗎?不錯,是大哥回來了,快告訴弟兄們,咱們今天在三清殿上喝個通宵,不醉不休!我要給你們介紹一位大英雄。”
遠遠那人應了一聲,跟著兩邊的人,也擁了過來,這個喊一聲“大哥”,那個叫一聲“觀主”,神態之間十分親熱。 足見這位摩云金剛甚得人緣。
凌洵不停口地哈哈大笑,在眾人簇擁下,進了那座寺院。
雲霄邊走邊打量,見這是一座道觀,雖然有些破敗,但卻打掃得十分乾淨,大門上懸著一塊匾,上寫“琴聲觀”三個大字。
他不由心中暗笑,忖道:“世上盡多趨炎附勢之人,連山川地名也難脫俗,數千年前,俞伯牙在這裡摔了琴,連谷名寺觀,也都以琴而名了。”
他思索間,人就跟著進了三清殿,在殿上站立著有二三十位雄赳赳、氣昂昂的健壯漢子,一個個都以驚異的眼光,盯在雲霄身上。
凌洵哈哈笑道:“各位弟兄,來……你們見見這一位英雄,他叫雲霄,告訴你們,他的能為可高得很,只怕當今之世,沒有幾人能敵得過他的。”
“哦?”人群中響起一陣驚訝的聲音。
凌洵又道:“再告訴你們,他乃是雲門世家老俠雲誼的孫子,哈哈!是我哥哥的徒弟我的師侄。”
他聲方住口,立有十幾個豪士,湧上前來和雲霄周旋著,彼此間一陣互相請教,凌洵更是笑不絕聲地從中介紹,一一都道過了姓名。
此際酒菜已經擺上,筵開四席,各人分別就座。
到這時,雲霄知道凌洵口中所說的同夥弟兄,並不是聚夥為寇的一夥人,乃是受不了天蠍教的苛擾,來此避世的一班武林人物,其中還有幾位,竟然是排幫中的舵主,因不願歸附天蠍教而進了這琴聲觀的。
不過當中有三位頗有來頭的人物,人稱伏牛三獸,因和九大門派結下了深怨,而在這裡避風頭。
其實他們也並不是壞人,因性情孤僻,目空一切,為了一時意氣之爭,動手殺了少林武當幾個門人,而引起一場大風波。
這件事,當年曾轟動了整個江湖,雲霄也曾聽人說過,想不到卻隱在此處。
他心念動處,就留神打量三人。
見那金毛神猿盧俊雄,鬢髮已然蒼白,天生成的一雙火眼睛,年在六旬開外,說得一口湖北上音,言談十分粗豪。
另一位叫翻天豹子武世長,他生得豹頭環眼,虎口獅鼻,年在五十上下,神態威猛已極,真像一頭擇人而噬的豹子。
第三位叫獨角玉虎魏真,年在四五十歲之間,生得是一表人才,眉清目秀,長須灑胸,根根飄然脫俗,就是頭上長了個肉瘤,看去有些不雅。
雲霄看在眼裡,心中也就多留了神,因為這三個人,是出了名的目空四海,孤僻不群,世上就沒有他們所服的人,不過若是讓他們真的服了,他們會毫不珍惜自己的性命,而忠心不罰酒過三巡,凌洵的豪興越發大發,耳中只聽他哈哈大笑之聲,喝起酒來,更是如巨鯨飲水,他還有意無意地,把雲霄再次地向伏牛三獸,鄭重介紹。
跟著他又道:“各位弟兄,我告訴你們一件事,就是哥哥我今天栽了跟頭,削髮、割須、斷劍,你們可知那打敗我的是誰嗎?”
翻天豹武世長洪聲道:“大哥,你在說笑話了,我不信武林中會有能強過你的。”
摩云金剛凌洵已有了點醉意,聞言道:“你不信行嗎,看,哥哥的鬍子不已斷了麼?
那人就是我這師侄。 ”
說著,倏地從袖底扔出斷劍來,又道:“有憑有證,哥哥不是打腫臉充胖子那樣的人,勝敗常事,算不了什麼,不過得輸得值得,我今天是栽筋斗了,可是我心裡很痛快,因為輸得不冤。”
他一口氣地數說著,使得大殿上數十雙眼睛,都集中到雲霄的身上。
雲霄雖然也是個豪放不羈的人物,但被那麼多人就麼直起眼看著,他可覺著有些不好意思,俊臉上也就微現紅暈。
在這時,那伏牛三獸的心中,卻是大不受用,尤其那獨角玉虎魏真,在三獸中他年歲最輕,性情也最暴,突地站起身來,朝著雲霄一拱手道:“我魏真今天放肆地說幾句話,不知這位雲世兄願不願聽?”
雲霄也忙一拱手,笑道:“蒙各位武林前輩看得起我云霄,請教還怕不肯,哪有不願聽之理。”
魏真道:“聽我們大哥把世兄一陣恭維,說得有聲有色,簡直是天上少有地下絕無,我們曾聽人說過雲門世家的武功,也相信世兄的身手不凡,不過,如非親眼所見,終是心中不服,世兄可否露上一手,使我們見識一下。”
他這話一出口,那金毛神猿盧俊雄,同聲響應,嚷道:“對,露上一手絕技,也好讓我們開開眼界。”
凌洵一聽,知道是自己說話溜了嘴,激起了三獸那國空四海的傲性,可是,在這樣情形下,他是無法能攔得住的,就只好默聲不語,凝目看著雲霄。
此際,雲霄也感到十分為難,正也轉目看著凌洵。
獨角玉虎魏真卻是得勢不讓人,他已離座站起,道:“兄弟幾年來也練了幾手粗拳笨腿,打算就在這三清殿上,領教世兄幾招絕學,不知可肯賜教!”
這一來逼得更緊了,越發的劍拔弩張,而云霄也更為難,不動手是不行,動手又恐找出麻煩。
大殿上二三十位武林豪雄,眼見獨角五虎魏真這麼明擺著叫陣之勢,都以為雲霄在這局面下,沒法不出手了。
再看那雲霄時,卻見他的神態忽然變了,笑嘻嘻神態自若,離座站起身來,笑道:
“雙方動過招,難免不有砸著碰著,那樣反而不好,這樣吧,我先露一手輕功,如有人能夠比得過我的,咱們再在手腳上切磋研討,怎麼樣?”
魏真道:“但不知你怎麼施展法?”
雲霄指了指殿門和後門的角門,道:“我從正門出去,由後門進來,在座各位都不是普通武師,我想會明白其中奧妙……”魏真狂笑了一聲道:“我想你不會被嚇跑了吧!”
這句話說得有些過火,雲霄不由劍眉一豎,冷冷地道:“你不會跟出來瞧著!”
魏真道:“我正有此意!”隨著話聲,迅速搶向院中。
雲霄冷哼了聲,舉步向殿外走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2:02:13

第二十九回

雲霄幾經伏牛三獸指名叫陣,一時間,他可就作了難,眼看不動手是不行,動手就許會惹出麻煩來。
心念轉處,倏地有了主意,站起身來,微微笑道:“動手過招,難免沒有失手之處,撞著點砸點,都不好意思,不如由我表演一手輕功,在各位前輩面前獻五如何?”
金毛神猿盧俊雄道:“不知是怎個顯露法?”
雲霄抬手指了指殿門和後面的角門,道:“我從正門出去,由後門進來,我想各位都是武林前輩,自然明白其中奧妙……”獨角玉虎魏真笑道:“你若是被嚇得怕了,一去不回頭,讓我們在這殿中苦等,豈不大煞風景!”
他這句話說得可有些過火,使得這一代少快不由得一豎劍眉,冷哼了一聲道:“你不會跟出來瞧著我!”
這一聲也有些冷峻,魏真哪能受此頂撞,冷冷一笑道:“在下正有此意……”話聲中,倏地一頓腳,人就搶出殿外中站著。
雲霄徐徐離座,緩步走出殿門。
就在他剛剛一腳跨出的瞬間,驀地騰身飛起,飛得又高又遠,徑自凌空越過那寬大高聳的殿脊,到了後面,腳尖一點殿瓦,人就沿著簷邊,疾墜而下。
三清殿中,那些武林豪俠,眼見雲霄轉身之間,已然橫越過大殿房頂,回到殿中,一個個都不禁暗暗震驚。
尤其站在院中的獨角玉虎魏真,因為他是看得最真切的一個人,眼見人家這份輕功,憑自己的能耐,實在無法能辦得到,不由得就愣在了當地。
摩云金剛凌洵一見自己這師怪的輕功身法,到瞭如此的境界,殿中的人,除了自己勉強可以一試之外,其餘的人,可以說都無法辦到。
他這時更笑得響亮了,端起面前的一大碗酒,把頭一仰,咕嘟一聲,全灌了下去,笑道:“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小子你這一手功夫,算是給師叔臉上貼了金,值得喝酒三碗。”
凌洵這麼興高采烈的樣兒,使那伏牛三獸的心中,更不是個味道。
翻天豹武世長起身離座,拱手道:“雲世兄這手輕功,是真不含糊,我武世長先就心服,不過,我弟兄還想在劍法上討教幾招,不知可肯賜教?”
雲霄尚未說話,凌洵已然大聲嚷道:“好!我猜你們伏牛三獸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我替霄兒答應你們……”雲霄心中卻又作了難,暗忖:“這位師叔可真愛管閒事……”
他正在思索著,拿不定主意,究竟是動手的好,不動手的好?
凌洵又已大聲嚷道:“霄兒,我給你講,常在江湖上走,總也聽人說過伏牛三義的名兒,他們在江湖道上,可是數得出的人物。”
雲霄笑道:“我早聞三位前輩的大名,只恨無緣拜見。”
翻天豹子武世長哼了一聲道:“今日相見也不算晚!”
雲霄笑道:“看來不動手是不行了?”
武世長道:“我弟兄是誠心見識雲世兄的武功!”
言語之間,雙方已到了劍拔弩張之境,雲霄知道盡是謙讓,徒耗時間,於是豪情陡發,離座站起,笑道:“既然這樣,恭敬不如從命,我就空手接三位前輩幾招吧,但望手留情。”
他這麼一說,大殿上那班豪客,沒一個不愕然吃驚的,誰都知道伏牛三獸的武功不弱,任這位年輕俠士的武功再高,空手也難對敵。
尤其那伏牛三獸,一向自負慣了的,乍聽對方要空手接三劍,幾疑是自己耳朵聽錯了,剎時間,瞪目互視。
獨角五虎魏真因方才輕功受挫,心中仍是不服,同時他的性情,也較二獸暴躁得多。
他在一怔之後,嗖的抽劍出鞘,喝道一聲:“不要輕狂,我先請教!”
聲到人到,手中長劍,已向雲霄平刺了過去。
但看獨角玉虎魏真這齣手一劍,就知他功夫不錯,真個的快如閃電。
這一招,名叫“巧女紉針”,乃是一著虛招,存心要探雲霄的虛實,如果對方閃避或格架,他就勢變招立下殺手。
可是,雲霄的身子動也不動,他那精光四射的眼神,緊緊地註視著對方的劍鋒。
這麼一來,使得獨角玉虎卻沒了主意,以靜制動,先就佔了先機。
暴躁的魏真雖明知先機已失,但他並不就此放鬆。
“呀嘿!”地一上步,右臂下沉,猛地一領劍決,招式忽化“舉火燎天”,疾若飄風,又演“長橋斬蚊”,倏見那如虹似的劍光,朝著雲霄迎頭劈下。
“呀”人群中發出來一聲驚叫。
他們都以為雲霄難避這疾如閃電的一擊。
但云霄是會者不難,就見他身形一晃,右腳一跨步,左手兩指,“燕子剪尾”,猛地戳向魏真的雙目。
魏真沒料到敵人身手這麼的神速絕倫,竟然是靜如處子,動如狡兔,禁不住脫口喊了一聲:“不好!”
就在他一聲甫喊出口,倏覺手腕一緊,趕忙後腿一用勁,倒縱出去七八步。
這只是轉眼間事,等到眾人看清楚時,見那獨角玉虎人已站在殿門口,瞪著眼發怔。
兩手已空,劍已到了雲霄的手中。
“好身手”驀然響起一陣熱烈的喝彩聲。
這一聲響如雷的眾聲,無疑喊倒了伏牛三獸的半生英名,翻天豹武世長哪忍得下,高喝一聲:“武世長也請教一下世兄絕學……”他也是聲出人到,“擊橄渡江”,倒地一劍刺出。
忽覺對方右手抬處,指風已罩住了自己握劍右手的臂肘三處脈穴,心頭一凜,急忙變化劍勢。
他一口氣使出自己成名的十餘招劍法,幻起盪地光華,然而每一招出手,都因對方手掌移處,指風罩住自己的脈穴,不得又趕緊換招式。
旁觀的人,只看出武世長身法輕靈,劍式翔動,圍繞著敵人進攻,不過一招也沒有攻進去。
雲霄僅僅是面對著翻天豹,緩緩轉動,腳下寸步不移。
這種打法,連那摩云金剛凌洵,也愣然不明其故,其他的人當然是無法看得出了。
不過伏牛三獸的心中明白,知道是劍法受了製。
金毛神猿盧俊雄倏地抽出了長劍,口中喝道:“老二!愚兄助你一劍之力……”語聲未落,一劍已疾如電閃般刺了過去。
哪知剛用上半招,猛然大吃一驚,忙忙收劍,立又招變“魚躍於池”,劍急探對方肩頭。
可是,又是用上了半招,仍然不行,腳下趕緊地又移宮換位,疾轉開去,手中長劍也招式變換。
原來他和翻天豹子武世長的遭遇一樣,劍招剛發,便感到對方指風罩向了臂肘三處脈穴,是以不得不變化劍勢。
剎時間,形成兩打一局面,任憑二獸雙劍攻勢如何的凌厲,無奈就是近不得對方的身上。
雲霄仍是面含微笑,他那雙掌從來不會逐出一尺之上,同時雙腳也釘在原地,一動未動,僅僅偶然徐轉身軀,面迎攻來的對方。
凌洵此際已看出來了雲霄手法,一時間驚得雙目圓睜,心中暗忖:“這是什麼一種玄奧的武功,鄱陽湖口他如早使出這手,只怕我敗得更慘……”殿中那班武林豪客,卻是越看越驚異,鬧不清伏牛三獸是在搗什麼鬼? 方才喊叫得氣勢洶洶,動上了手怎麼客氣起來了,為何發劍攻不向敵人身上? ……有幾個忍不住氣的,就喊嚷道:“攻!攻上去呀!”
這一聲聲的喊嚷,使得二獸面上火熱難禁,打算抽劍認輸吧,豈奈劍招無法中斷……
獨角玉虎魏真看得面色陰晴不定,他已看出對方武功,真的深不可測,每一掌遞出,都制住了敵人的劍路,迫得沒有一招能夠使完… …“這是什麼功夫呀?別說親眼瞧見,連聽也沒人聽說過呀?”
他心中反复地這麼自問著,緩步走近戰區,彎腰拾劍,在手中拈了拈。
突然他大聲喝道:“我再來請教兩手絕學……”喝聲中,手起劍出,唰唰唰,一連攻了數劍,出手奇快,他這是用了十二成的功力。
這麼一來,那盧俊雄和武世長兩人,方始喘了一口氣,剎時間,劍勢大盛,三支劍幻出滿殿光華,籠罩住雲霄的身形。
俗語說:“公道自在人心”,此際有人看著不順眼,哼了一聲,道:“以眾凌寡,就算贏了也不光彩……”盧俊雄憤怒地掃目看了一眼,厲聲喝道:“那位朋友看不順眼,不妨也下場來玩玩……”雲霄倏地一聲長笑,雙臂如劍,突發數招,眨眼間,把圍攻的伏牛三獸,迫開四五步之多。
他笑容未消,越顯得俊逸照人,雙手一供道:“咱們就此收招如何……”伏牛三獸被迫開之後,相隔數步之外,環伺著他,聞言不應不動,虎視眈眈,凝目盯著那位少年俠士。
盧俊雄突然哼了一聲,首先發難,長劍一揮,猛攻過去。
武世長和魏真兩人也一齊應戰,各揮長劍。
雲霄見狀,劍眉微微一皺,就起了戲耍三獸之心,立即施展出師門絕技龍捲風身法來,身形倏前倏後,左右飛舞,閃避躲讓,全不和三人接招還招,盡量地在三人中間穿走。
這麼一來,伏牛三獸卻吃了說不出口的苦頭,任憑劍勢如何凌厲,豈奈就是找不著敵人。
有時明明看到雲霄的身形,出現在獨角五虎魏真身後,等到盧俊雄武世長撲去時,已然身影全無,撲了個空。
及至留神查看,驟見雲霄又到了盧俊雄的身後,正然一指點他的腦戶穴。
武世長驚叫一聲:“大哥留神!”
聲驚叫出口,仗劍疾撲過去,同時之間,盧俊雄也使出一招掃蕩腿,猛然後掃。
“大哥!是我呀!”魏真倏地叫出來一聲。
再看雲霄時,又已不見身形,像飄風似的,神出鬼沒。
論說這伏牛三獸既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武功絕不會這樣的膿包,怎麼會連人家的衣角都摸不到?
這不但使身歷其境的伏牛三魯不解,就連三清殿上看熱鬧的那麼多人,也看著不懂。
但見一條白影穿行在伏牛三獸之間,忽前忽後,忽左忽右,電掣星馳,像旋風一般地飛轉。
只有摩云金剛凌洵他看得清楚,認出來是他哥哥癲仙凌渾的成名絕技“龍捲風”身法。
可是,他想不到這位年輕的師侄,竟然練到如此高明境地,不由脫口喝了一聲採:
“好”伏牛三獸越喝彩聲雷動,心中也越不是個滋味,心急加上性躁,已然渾身冒汗了。
就在喝彩聲方落的剎那間,接著又是伏牛三獸的驚叫急喝。
大殿中的混戰,突然停止,雲霄竟失所在,只有伏牛三獸怔怔地呆立在大殿中央發楞,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互相地看望著。
大殿中坐著二三十人,剎時間鴉雀無聲,全都瞪著眼發楞。
尤其摩云金剛凌洵,不知什麼時候竟上了桌子,張嘴瞪目,真像一尊大力金剛。
“呀”伏牛三獸忽然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叫。
大殿上的人,被這一聲驚嚷,驚醒了過來,細看那伏牛三獸,見他們身上的青布短襖,凡是衣角寬闊之處,都有被兩指穿的圓窟窿。
以伏牛三獸的武功造詣,以三敵一,非但沒有挨人的身子,反而在不知不覺間,被對方做了手腳,留下了無法磨滅的記號。
在場的所有武林豪客,一個個無不從心頭冒起一股冷氣。
尤其伏牛三獸在江湖上,也算得出色的人物,竟然在雲霄手下,絲毫也施展不出來,無怪他們面面相覷,而做聲不得了。
站在桌上的凌詢,突然揚聲大笑道:“哈哈哈哈老兄弟,你們知道了吧?”
盧松雄長嘆了一口氣道:“大哥!我弟兄栽慘了!”
凌洵笑道:“那又算得什麼,連哥哥我還栽了呢!栽在自己人手裡,有什麼可難過的……”盧俊雄道:“我弟兄今日才知人上有人,對雲世兄的武功沒法不服了!”
凌洵笑道:“能得你們伏牛三獸心服,可真不容易呀!”
翻天豹子武世長接口道:“真看不出,雲世兄那麼年輕,竟有如此驚人的武功,當著這麼多弟兄在場,有目共睹,不服也不成了。”
獨角玉虎魏真詫異地道:“咦!雲世兄人呢?”
他這一言提醒,大家張目四處搜視,果然不見雲霄的影兒,不期同聲詫異道:“咦!
真的,雲世兄呢? ……”站在桌子上的凌洵,又是一聲狂笑道:“小子,你算露足了臉,不要再賣弄了,藏在那梁頂上乾什麼? 該下來了,哈哈哈哈……! ”
凌洵這一點明,大家一齊抬頭,向殿頂上看去。
大殿中雖然燈光明亮,屋頂卻因殿脊高大,燈光照射不到,乍看去黑漆一片,驟然之間,真無法看清楚雲霄藏身之所。
但聽黑影裡響起了雲霄的笑聲道:“師叔!你老明白,這可不是我賣弄,實在他們伏牛三獸的劍術,端的是不含糊,我怕時間長了招架不住,只好跑上樑躲起來啦!”
凌洵笑道:“你小子的嘴巴可真夠損的,算了吧,全是自己的人……”雲霄笑道:
“好!那我下來了!”
他一答應下來,大殿中人不由得全都仰首上望。
雲霄更是存心賣弄,身形在樑上一滑提氣輕身,竟然悄沒聲息地從後檐上,飄然落地,聲息全無。
眾人仍在昂首仰視,訝異怎麼不見人下來。
就在這時,突然身前有了聲音道:“各位前輩請諒雲霄放肆無禮!”
聞聲看時,就見雲霄已正襟坐在席上,面含微笑,正向眾人招呼。
這一來,眾人就更驚了,尤其那伏牛三獸,算是服了個死心塌地,神態也較前恭敬得多了。
凌洵跳下了桌子,一疊連聲地喊著:“痛快!痛快!咱們今天得喝個夠,不醉不休!”
此際在人眾中,走出來醉貓劉康。
這個人別的能耐都稀鬆平常,惟獨對於酒,卻有百杯之量,他常向人誇耀說:“咱姓劉的祖宗,有個名叫劉伶的,縱酒放誕,人稱酒仙,咱可不能替祖宗丟人。”
他見雲霄在武功上壓倒了眾人,暗忖:“我何不和他拼一下酒量,如能把他灌醉,在眾目之下,自己豈不露臉?”
心念動處,這才離座走了出來,到得云霄席前,笑道:“雲世兄的武功高深莫測,我劉康先就服得五體投地,借花獻佛,咱們算敬你幾杯酒。 ”
他這麼一說,金毛神猿盧俊雄心中立覺爽意,暗忖:“看不出這劉康真夠朋友,如能將姓雲的灌醉,也算替我弟兄找回來了面子。”
於是,忙插口幫腔道:“對,應當敬上幾杯。”
凌洵聞言,心中可就著了急,暗道:“糟了,看雲霄這麼文質彬彬,絕不會有那麼大的酒量!”
他心念一動,方想攔阻,雲霄已站起身來,笑道:“各位前輩,這樣地敬我酒,雲霄實在不敢當,還由我敬各位的好!”
盧俊雄笑道:“今夜三清殿上所坐之人,全都是自己人,大家都用不著客氣,互敬不如對飲。”
劉康笑道:“對的,還是對飲法來得乾脆。”
雲霄笑道:“但不知如何對飲法?”
盧俊雄道:“這是我們琴聲觀的規矩,凡是新進入觀的不論是遠親近友,都得和我們對飲一大碗,以敦情誼。”
凌洵聞言,不由得拿眼瞪了盧俊雄一眼,心說:“我是這琴聲觀之主,怎麼沒聽說有這宗規矩?”
雲霄卻不以為意,笑道:“這個規矩定得很好,不知在座有多少位前輩英雄?”
盧俊雄道:“沒有多少人,大約有四十位。”
凌洵插口道:“沒有那麼多,只有三十六人。”
盧俊雄道:“大哥!按照四捨五入的算法,三十六人就等於四十位,這是規矩,還請大哥不要干擾。”
凌洵一瞪眼,咽了一口吐沫,只好默然坐下。
雲霄笑道:“好吧!就算是四十位,我再回敬各位一碗,合共八十碗,不過,各位得喝下碗酒呀!”
凌河悄聲道:“小子,八十碗足有一大壇你喝得了嗎?可不是鬧著玩的呀!”
雲霄低聲笑道:“師叔,你忘了我是癲仙的徒弟了麼?”
凌洵聞言,突有所悟,心道:“對,我那哥哥有十壇之量,他的徒弟,至少也得喝下五壇去。”
心中這麼一想,頓時間豪情又發,大聲嚷道:“來人呀,把那後殿的酒,全都搬來。”
雲霄眼看著在每人桌上斟好了兩碗,喊了一聲:“請!”就見他抱起來酒壇,嘴對嘴,如巨鯨飲水般,一口氣下去了大半壇。
看眾人時,有的已喝光了一碗,有的卻只下去了半碗,但被雲霄神目一掃之下,剩下的半碗,也趕忙喝完了。
雲霄微微一笑,又捧起了酒壇道:“這是第二碗了,請!”
半壇子酒,又是一口氣喝完,方把酒壇放下。
此際,眾人也都吃了第二碗酒,只有那醉貓劉康,卻怔怔立在了當地,一時不知所措。
他雖然以飲馳名,幾時見過有這樣喝酒的? 一壇子酒,少說也有四十斤,如用酒杯去量,當有數百杯,不要說是酒,就是水也喝不下去,他哪得不驚?
可是,雲霄存心要挫倒他,好使琴聲觀這班人,以後不敢恃強欺生。
於是,他就起身離座,從後角門口處,兩手一挾,又攫過來兩壇酒,放在了大殿中央,笑向劉康道:“劉老前輩,雲霄早聞你酒量超人,我這才是真的借花獻佛,請和你各盡一壇如何?”
這一來,醉貓劉康立即變了臉色,由紅變紫,由紫變白,呆呆地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了。
雲霄更進一步,逼道:“劉老前輩不要客氣,咱們可都是自己人,就是雲霄醉了,我想各位也不會怪我失禮的。”
他說著,也不管劉康是否喝,先捧起一壇酒,來一陣急飲,一壇酒就又光了,他抬手抹了一下嘴上餘瀝,重又回到原席位坐好。
人群中,又爆出了一聲喝彩道:“好!這才叫海量!”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2:02:36

醉貓劉康可就作了難,本打算以自己所長爭回一點面子來,哪知卻成了自討沒趣。
眼望著那一壇酒,心中盤算:“自己實在沒那個量,人家已喝下去兩壇了,自己如不喝,無疑是筋斗栽到底了。”
他念頭連轉之下,突地發了狠,也是一捧酒壇,嘴對嘴,打算驀仿人家一樣地鯨飲一番。
無奈,他沒有那個本事,第一口就鏘住了,好不容易喝下去了半壇,人已萎頓在地,爬不起來了。
就在這時,突地從殿外射進來一道寒光,神速無比,直打向雲霄的面門。
此際雲霄正好筷子夾起來一隻雞腿,一見寒光射來,順手用筷子向外一撥,“奪”
的一聲,那暗器就被擋了回去。
又是鏘啷嘩啦一聲響,原來是一隻鋼鏢,在雲霄筷子一撥之下,連著那一隻雞腿,一齊落向殿中心劉康身邊的酒壇上。
壇破酒流,濺得劉康一身,他這算是真成了醉貓。
殿外響起一聲狂笑道:“哈哈!小小一座破廟,我不信會是龍潭虎穴。”
“那你就試試!”人隨聲起,燈光搖曳中,凌洵已縱出殿外。
可是,還有人比他更快,就見雲霄已玉樹臨風般,站在院中。
另外在他對面也站著一人,五綹長髯飄胸,身著赤佈道袍,瞪眼凝視著雲霄。
此人非別,乃是嵩陽三俠之首的醉司命顧天爵。
兩人瞪視了一陣,雲霄冷冷地道:“老道長!夜犯琴聲觀,不知為了何事?”
顧天爵道:“奉天蠍教教主法諭,要擒捉你小子血祭阿房宮!”
雲霄狂笑一聲道:“老道長身為嵩陽一派掌門,怎麼喪心病狂投降了邪教,對得起你們死去的師門歷代祖師麼?還有那慘死的雷天化,只怕他也難瞑目…… ”“住口!”
顧天爵突然厲喝了一聲道:“那是我嵩陽派中的事,你小子管不著!”
雲霄道:“我是管不著,但念在我曾和巧手方朔韓翊前輩和令徒楊海平有一段交情,勸你及早回頭,免得利刃加頸,後悔莫及!”
顧天爵冷笑一聲道:“嘿嘿!好大的口氣只怕你那還不夠利!”
雲霄道:“這麼說來,尊駕是打算和我較量一番了?”
顧天爵道:“不擒下你小子,老夫無法交差!”
雲霄笑道:“好!那你就動手試試看!”
顧天爵哼了一聲,抽劍出鞘,左手一領劍訣,唰地刺了過來。
雲霄身形一閃,避開了一劍,笑道:“這一劍刺的準頭偏了些,出勢也慢,如能再快點才能夠上火候!”
顧天爵冷冷地道:“不用你小子費心!”
語聲中,劍走輕靈,唰唰唰,劍光如潮,剎那間連發數招,快得難以形容。
這醉司命顧天爵身為嵩陽第十代掌門人,在江湖上享譽數年,武功豈是小可?
劍法一施展開來,轉眼間化為一道白濛濛的劍光,飛灑出百十數朵劍花,卷住了雲霄身形。
伏牛三獸也全是使劍的高手,一看顧天爵的劍法,面上不禁露出極為訝駭之色,心中都在暗自慚愧,覺得過去實在也太自負了,今日才知武功之道,進無止境。
凌洵已然洪聲嚷道:“好劍法!真不愧是嵩陽派的震山之劍。”
被裹在劍影中的雲霄,突然朗聲笑道:“我瞧著並不怎樣!”
他這一句話,氣得顧天爵鬚眉俱張,攻勢越見凌厲,但云霄閃避的身法,亦是佳妙的無比。
只見他身形閃動,腳下不離三尺方圓,任由顧天爵劍勢如虹,卻是無法刺中云霄一片衣角。
轉眼間,顧天爵攻了有十幾招之多,見無法沾著人家身子,心中似乎急了,手中劍舞起宛如長江大河般,攻得更緊。
雲霄微微一笑,修地一矮身形反手抽劍,金霞毫光方露,但聽龍吟虎嘯一聲長鳴,顧天爵陡然向後躍退。
眾人注目看去,只見他那手中劍卻剩下半截。
雲霄笑道:“怎麼樣?不行吧!別瞧你以醉司命自居,卻禁不住我一口吐沫!”
顧天爵輕嘆了一聲,抖手扔下了那半截長劍道:“我不信你一口吐沫能製得了我?”
雲霄道:“不信的話,何不再試試看?”
顧天爵道:“好,吐出來吧!?”
“來了!”
就見雲霄把嘴一張,白亮亮的,從嘴中飛出一道長劃,直射向那顧天爵。
顧天爵作夢也沒想到,一口吐沫會這樣厲害,等到發覺不對,打算往後躍退時,已然無及。
只覺著酒香撲鼻,胸口上似被大力相撞,被拋起一丈來高,摔在地上不動了。
原來雲霄把早先喝下去的兩壇酒,用氣逼住,如今又用混元真氣噴了出來。
這是他沒打算傷人,如果存心傷人的話,噴出來的這一口酒,可比上十把硬弩,沾上就得筋斷骨折。
旁觀的伏牛三獸見狀,人都驚得呆了,不由喃喃地自語道:“這……這是一種什麼功夫?……”凌洵哈哈笑道:“這就是江湖失傳已久的'水龍飲',憑著嘴中一口水,可以噴倒尺厚高牆……”“哎呀有鬼!”他話聲未落,大殿中突然傳出一聲慘叫,跟著就見醉貓劉康,滾滾跌跌,從大殿內爬了出來。
眾人聞聲,不禁大驚,一齊轉頭向殿中看去。
只見大殿中那些火燭,都變成藍瑩瑩的綠光,漸閃漸小,在將將要熄的瞬間,突然“啪啪!”一陣亂響,火光突盛,冒起尺多的火頭,隨即又化綠焰,漸閃漸校方才那麼熱趣盎然的三清殿,就這麼轉眼功夫,變得有些陰森森的。
摩云金剛凌洵揚手一揮,示意眾人不可慌亂,他緩步走向醉貓劉康,問道:“劉兄弟!你看到了什麼?”
劉康大喘著氣道:“我的媽呀!好厲害喲!”
凌洵安慰著道:“不用怕,快說,出了什麼事?”
劉康聞言,坐起身來,凝目思索了一陣道。 “大殿上出了妖怪!”
凌洵怔了一下詫異地道:“妖怪?……是個什麼樣的妖怪?”
劉康道:“是個獅頭人身,滿口撩牙,我的天哪!真嚇壞我了!”凌洵聽了,轉身向眾人看了一眼,道:“各位信嗎?”
一人接口道:“我不信!必是劉康這小子喝醉了,信口胡扯。”
劉康一聽急了,忙道:“錢標!你說話可得憑點良心,咱姓劉的什麼時候胡扯過,你如不信,何不進殿去看個明白!”
錢標道:“你以為我怕嗎?告訴你,誰不知咱錢二愣,就是不信邪!”
他說著話,探手亮出來一支鐵尺,大踏步向殿內走去。
雲霄此際已走近凌洵身邊,低聲道:“師叔,我看這事有點邪。”
凌洵道:“莫非你相信真的會有鬼?……”提到了個“鬼”字,有不少的人,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雲霄笑道:“我不信!即會真個有鬼的話,鬼應怕人,咱們怎麼怕鬼?……”他一聲未了,陡地一聲尖銳慘叫之聲,從殿內傳出。
眾人聞聲,全都驚得向後退了兩步。
雲霄的心中,何嘗沒有驚怕、畏懼? ……但卻被一股強烈好奇之心掩去,就顯得沉著了。
他翻腕亮出了太阿神劍,正待向殿內躍入,突一條黑影,疾衝而來。
那黑影掌勢極快,直朝雲霄身上疾而至撞。
雲霄身形一閃,躍開了一步。
那黑影直飛丈餘之外,蓬然摔在地上。
雲霄注目看去,見正是方進殿去的錢標,手上鐵尺已不見。
捲曲著身體,委頓地跌倒在地上。
這一下可能摔得不輕,他自從倒地之後,就沒見他掙動過一下。
猝然間的大變,使得那從不認輸的摩云金剛凌洵,也有些慌忙失措,呆呆地站在當地,動也不動。
“何物鬼怪!呀”突然一聲聲吶喊,立有三四個人,各揚兵刃,一齊湧衝進殿內。
但聞兩聲悶哼和一陣翻桌倒椅之聲過後,殿內倏地靜寂下來。
如此一來,更使群豪莫測高深了,哪還有人膽敢輕進,恐怖氣氛,剎那間,籠罩了整個琴聲觀,箍緊著每個人的心頭。
雲霄微怔了一下,陡地轉身,向跌在地上的錢標身邊走去。
他緩緩蹲下身去,附耳在錢標前胸上,聽了一陣,突然伸手點了他三處穴道。
錢標長長吁出了一口氣,挺身坐了起來,翻眼發了一陣怔,驀地爬起身來就跑,口中喝斯底里狂喊道:“妖怪妖怪”雲霄長身一探臂,抓住了他,揚手摔了他一個脖兒拐,喝道:“鎮靜一點,你窮叫什麼?”
錢標被這一巴掌,似乎打得清醒了,翻起一雙眼珠子發怔,很久,很久說不出話來。
雲霄道:“看到了什麼?快說給我聽!”
錢標道:“哎呀!那妖怪太可怕了!”
雲霄道:“妖怪是個什麼形相?”
錢標怔了怔道:“不知道,我根本就沒有看到什麼。”
雲霄聞言劍眉一豎,怒道:“那你怎麼滿口妖怪的亂喊,又怎麼被人家摔出來了呢?”
錢標道:“我方進入殿中,什麼也沒看到,突覺被一隻手抓著,摔出了殿外來,那不是妖怪是什麼?”
雲霄道:“你被人抓住時,就沒有回頭看看,那抓你的是什麼人嗎?”
錢標道:“我已被嚇昏了頭,哪敢回頭去看……”雲霄哼了一聲道:“就憑你這點膽子,還打算闖江湖,我看你還是回家抱小孩去吧!”
錢標聽了,心中卻有些不服,望道:“只怕你進去也是一樣!”
雲霄聞言瞪了瞪眼,也沒說什麼,轉頭又走到凌洵身邊道:“師叔,可發覺有什麼動靜麼?”
凌洵搖了搖頭道:“沒有,不過方才進去的那幾個人,怎的全沒了聲息?”
雲霄尋思了一下道:“讓我進去瞧瞧看。”
凌洵道:“我想再等兩個時辰,天亮之後,鬼魅就無法逞強了,再進去不遲,何必此時涉險?”
雲霄道:“莫非師叔也認定那真的是鬼魅作怪了?”
凌洵道:“即令那不是鬼魅,但在這敵暗我明之下,也是小心,為好!”
雲霄道:“我疑心是天蠍教中的人在暗中搗蛋……”凌洵聞言,不由拂然變色,氣憤地道:“我和他們無怨無隙,竟然敢找到我的頭上來了。”
雲霄道:“他們想一網打盡武林高手,要找的當然是成名人物。”
凌洵道:“如此說來,我是得和他們鬥鬥了?”
雲霄道:“除非是束手請降,托庇於天蠍教卵翼之下,俯首聽命,如果不然,他們會像冤魂纏身般,沒有個完。”
他這兩句話,無疑是抖盡了天蠍教的威風,使得群豪心頭一震,不禁面面相覷。
金毛神猿盧俊雄插口道:“莫非雲世兄怕他們麼?”
雲霄朗然一笑道:“數天下英雄,天蠍教最怕的是雲某人,也只有云霄一人不怕他們天蠍教!”
這句話說得夠狂,素常自負天下第一條好漢的凌洵,已然鬚眉僨張,環眼一瞪,道:
“小子,你那句得改一改!”
雲霄笑道:“不知師叔要我怎樣改法?”
凌洵道:“不怕天蠍教的人,除了你小子外,還有我凌老二!”
伏牛三獸也突然插口道:“再添上咱們伏牛三獸!”
群豪也有不少的人,齊聲嚷道:“還有我們幾位兄弟,誰也不怕天蠍教!”
驀然一個冰冷的聲音,從殿內傳了出來,道:“別臭美啦!誰有膽子不妨進殿來試一試!”
雲霄存心就是要激對方出聲,好判明究竟是人是怪,這一聽對方出聲答上了腔,群豪在心理上就抹去了一道陰影。
伏牛三獸先就同喝了一聲,道:“裝神弄鬼算得什麼人物,有種的你出來,咱伏牛三獸想見識一下。”
那冰冷的聲音道:“不就是你們這三個野畜生麼?何不進殿來一試?”
獨角玉虎魏真怒喝道:“難道誰還怕你不成!”
喝聲中,一順手中劍,當先向殿中走。
金毛神猿盧俊雄翻天豹子武世長也亮劍隨後跟進,一進人殿門,三人成三角形,背抵背站好,執劍戒備,就站在那裡。
約有一盞茶的工夫,並不見一點聲息,只有那燭光在倏亮倏暗的殿內閃動不止。 盧俊雄厲聲喝道:“朋友!你總該現形了吧,我弟兄這不是進殿來了嗎?”
毫無一點回音,似是這廟中,根本就沒有人。
但剛才分明是有人說話的呀,難道他已悄然溜了不成?
他們在心念轉動中,互相以肘輕撞了一下,三人都是平劍護胸,緩步向前走去。
就見滿地上躺著方才衝進來的那幾個人,每人的臉上都現出一種恐怖的形色。
魏真掃了那些人一眼道:“大哥,我猜他們都是被人點了穴。”
盧俊雄道:“是的,可能是被制住了穴道,要不總該慘叫一聲的。……”他一聲未了,突聽武世長悶哼了一聲,趕忙扭頭來看,就見武世長身軀連晃兩晃,驀地跌撲地上。
這一猝然變化,盧俊雄不由大吃一驚,忙喊道:“老二,你怎麼啦……”又是一聲未了,突覺身側一股強力襲來,震得全身疾向前栽。
金毛神猿盧俊雄的武功,卻非先前入殿被暗算那些人可比,一覺著不對,驚喊了一聲:“不好!”
跟著身形倒地,直向大殿門口滾去。
那股勁風,掠身而過,砰然一聲大震,殿側窗門被擊毀了一大片,瓦礫齊飛。
盧俊雄不由心中大凜,幸而他見機得早,如是慢了一點,必被那一擊重傷不可。
驚愕中掃目看去,只見黑影一閃而沒,快得疾如電閃,再瞧那獨角玉虎魏真,早已也撲倒地上了。
就這麼一怔神的瞬間,一條人影,疾飛而至,從地上抓起了盧俊雄,一個轉身飛躍,人就縱出殿外。
那人的動作、身法,可說是快到了極點,等到他縱落院中,放下了盧俊雄時,才看清楚原來是雲霄。
他不禁感慨得老眼潤濕,長嘆了一口氣,道:“老弟!我這是兩世為人了……”雲霄笑道:“這不算什麼,須知敵暗我明,再大的能耐也無法施展,你沒有什麼妨礙嗎?”
盧俊雄道:“還好,幸而見機得早。”
雲霄道:“那就好,只要我們的力量在,不怕敵人多麼兇,咱們總有和他周旋之機。”
盧俊雄聞言,精神陡振,一長身站了起來,昂首然道:“好,雲老弟,盧俊雄聽你的就是。”
雲霄低聲道:“目前你先分配那些人,把這座三清殿給圍起來,不論房頂牆角,是暗處全都按上卡,如見有人向外衝,就用暗青子招呼。”
盧俊雄一拍胸膛道:“這件事我準辦得了。”
他說著,抬手向上一揚,招過來那班江湖豪客,大家竊竊私議了一陣,雲霄又將殿中救出來那幾個人,拍開了穴道,立即分頭散了開去。
凌洵眼見這種情形,不明雲霄是在幹什麼,詫異地嚷道:“霄兒!你小子在幹什麼?”
雲霄道:“我是在張布天羅地網,等會你看我露一手甕中捉鱉的絕技。”
凌洵突然狂聲笑道:“哈哈!小子,你要捉那藏身殿中的大王八呀!哈哈!有意思!”
殿中那冰冷的聲音,又傳了出來道:“雲小子,你這片心思,只怕要白費了,憑你能夠鬥得了我老人家?”
雲霄冷喝道:“你是什麼人?”
冰冷的聲音說道:“咱們是見過面的,聽說你聰明過人,不妨猜一猜我老人家是誰?”
雲霄聞言尋思了一下道:“聽尊駕說話陰陽怪氣,又鬧些鬼吹燈的玩藝,莫非是鬼王馬震天?……”他語聲方落,就見大殿門口人影一閃,現身出來一位蒼髯老叟,正是鬼王馬震天,縱聲大笑道:“雲霄心中竟然沒有忘掉老夫,哈……哈……”凌洵突地跨前了兩步,厲聲道:“姓馬的,你可認識凌某人麼?”
馬震天笑聲突止,凝目打量了一陣道:“老夫哪會不認識你凌老二,聞說你一柄虯龍劍,打遍天下無敵手,老夫今日是專程拜訪。”
凌洵哈哈笑道:“好哇!我也正想找人殺殺手癢呢!”
雲霄忽然插口道:“師叔不要上鬼老兒的當!”
凌洵一瞪眼道:“為什麼?”
雲霄道:“假如我猜得不錯,鬼老兒哪敢和師叔為敵,必有大援在後。”
馬震天神色為之一變,冷冷地道:“不錯,在你們這琴聲觀四周,隱有不少的當世高手。”
凌洵道:“我凌某人和你姓馬的井河不犯,你這樣興師動眾擾我琴聲觀,是個什麼意思?”
馬震天笑道:“凌老二你放心,我們這樣做絕無惡意,只須你答應一件事。”
凌洵道:“不知是什麼事,不妨先說出來聽聽。”
馬震天道:“交出那百釀溫玉缽。”
凌洵一聽,神色倏地緊張起來,忙道:“什麼溫玉缽,我不知道!”
馬震天哈哈笑道:“凌老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道川九龍潭,你撈起了什麼東西?”
凌洵哼了一聲道:“沒有什麼東西,就算是有,你也過問不著!”
馬震天笑道:“我為什麼過問不著,須知那溫玉缽乃我教鎮壇聖物,怎能輕落入手!”
雲霄插口道:“百釀溫玉缽乃橋山古物,被玉面封狼桑銳盜了來,幾時又成了你們鎮壇之寶。”
凌洵接口道:“是呀?你們既可以從橋山盜得,我就可以在九龍潭撈得,憑什麼要還給你!”
馬震天冷冷一笑,道:“不憑什麼!只憑本教一支天蠍令……”雲霄突的縱聲笑道:
“哈……哈……天蠍令!須知我們卻不是你們天蠍教中人,天蠍令約束不了我們!”
馬震天怒哼了一聲道:“天下已屬天蠍教,你們敢不受令約束!”
凌洵怒喝了一聲道:“放屁!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凌老二,天蠍令是什麼東西!”
馬震天陡地面色一改道:“凌洵你敢抗命,那就是你自覓死路。”
凌洵狂笑了一聲道:“好個不識羞的東西!聞說你那一手五鬼斷魂刀還有點功夫,凌老大爺領教領教!來,來,來!”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2:04:33

第三十回

凌洵嚷叫著,向後一退步,指著馬震天叫上了陣。
雲霄插口道:“師叔,就這麼一個小鬼小判,哪還用得著你老人家費事,看我一雙向掌就能打發了他……”勢成騎虎,馬震天準知道自己不是雲霄對手,一時間,卻怔在當地。
突然殿脊上響起一聲咯咯嬌笑道:“你還是那樣的神氣呀?
只怕你今天打發不了他,就得先歸無常去。 ”
人隨聲現,於殿脊上飄落下一位絕色美婦,白衣飄飛,冉冉而降。
凌洵一見來人,不禁駭然向後退了兩步。
雲霄朗然一聲長笑道:“我云霄艷福不淺,在這裡又和教主遇上了。”
來人正是天蠍教主花蕊夫人,她聞言不嗔不怒,卻向雲霄飄了個媚眼,笑道:“你既自稱艷福不淺,然何不入幕稱臣?”
雲霄笑道:“可惜我不懂情愛,擔心你不能如意。”
花蕊夫人道:“只要你人兒歸我,懂不懂全無關係。”
雲霄道:“不要現在說得好聽,到頭來又把我棄如敝履。”
花蕊夫人道:“仇湄娘此心比明月,只要你願降,立誓同你廝守。”
雲霄笑道:“你捨得下那三千面首?”
花蕊夫人道:“一副饞涎欲滴的急色相,棄之何借!”
雲霄道:“無奈我們仍難相配。”
花蕊夫人道:“那是為什麼?”
雲霄道:“年歲不相當,可惜你已人老珠黃……”兩個人本來談笑風生,似乎敵意已消,氣得那鬼王馬震天雙眼發直,聽得摩云金剛凌詢疑念叢生,這樣情愛的話兒,怎能在這種地方講?
哪知,雲霄一句“人老珠黃”的話出口,情勢立即又變,花蕊夫人媚目一瞪,冷冷地道:“你嫌我老了麼?”
她說出這一句話後,不期然地抬手一掠鬢髮,一陣輕風過處,有幾根青絲遺落在手上。
可不是嗎? 黑髮已有半根泛白,她心中不禁暗自嗟嘆:“真的老了……”心裡這麼暗嘆著,那嬌笑嫣然的臉上,似突然被罩上一片嚴霜,靜靜地站在當地,兩道森森目光,投注在雲霄的臉上。
旁觀的凌洵見狀,覺出在花蕊夫人那目光中,似乎挾著無數的毒針利箭,似要戳穿雲霄的胸膛,不禁心頭大凜。
可是雲霄卻神態自若,微微一笑道:“莫非你不知道,完全靠採補而保持的容顏,是難得長久的,一旦鉛粉盡墜,一夜之間,可以變成雞皮老婦,除非修金丹大乘,方能使青春永駐,可惜你已身入魔道,今生無望了……”他嘮嘮叨叨地數說著,花蕊夫人已不能再忍了,突然嬌喝一聲道:“住口! ”
雲霄一瞪眼道:“你幹什麼?難道不服老?須知我云霄打算成家討老婆,也不會去找一個雞皮老婦呀!”
他一再的譏罵,已氣得個花蕊夫人渾身亂抖,顫著聲音道:“雲霄,你可知我今天來此何事嗎?”
雲霄笑道:“鬼老兒已說過了,不是來找那百釀溫玉缽嗎?”
花蕊夫人冷冷地道:“不錯,是找那百釀溫玉缽,但還要找你……”雲霄狂笑道:
“找我?哈哈!哈哈!那溫玉缽不是被楊海平得到手的嗎?”
花蕊夫人道:“是那小子從長春宮偷去的,他又丟在了九龍潭,又被凌老二撈了回來的。”
雲霄道:“那又關我什麼事呀?”
花蕊夫人冷冷地道:“我找你是要命來的!”
雲霄又是一聲狂笑,道:“哈哈……要命?我云霄可不欠你的命!”
花蕊夫人道:“你欠我的多著呢!整個武林全入了掌握,就只有你一人未歸順。”
雲霄笑道:“為我一人,使你寢食難安,可對?”
花蕊夫人道:“我不許一人逃出天蠍教掌握……”凌洵突然插口道:“還有我凌老二不服你們那邪教!”
花蕊夫人冷笑了一聲道:“你已入我掌握之中,還敢抗命?
快把溫玉缽獻出來贖命吧! ”
摩云金剛凌洵聞言狂聲大笑道:“哈哈……奇聞,凌老二隻有向人家賣命,可沒向人家贖過命。”
花蕊夫人道:“你今天不獻缽贖命,眼前就叫你血濺五尺。”
雲霄道:“碎琴谷中山風雖然不大,我卻擔心你那舌頭嬌脆,小心會折斷了。”
花蕊夫人道:“雲霄,你以為我是虛聲恫嚇嗎?告訴你,我已在這琴聲觀設下了十面埋伏。”
雲霄笑道:“我也不妨給你講,在這琴聲觀,我也張起了天羅地網。”
花蕊夫人一怔,斜瞥了馬震天一眼,突地咯咯嬌笑道:“好哇!今天咱們得好好打一場,看看是你天羅地網強些,還是我那十面埋伏狠些。”
雲霄笑道:“這倒是個好辦法,但不知怎麼個打法,是亂殺亂砍呢,還是定下個規矩……”他話音方落,凌洵已向鬼王馬震天一招手道:“鬼老兒,來來來,咱們先戰個一百合再說。”
馬震天哈哈笑道:“我早有意領教一下你這位武林高手的武功絕學,接招!”
喝聲一出,人已搶到凌洵身前,探手就抓。
凌洵見對方身法快得出奇,哪敢大意,右掌就勢斜切,猛劈馬震天的手腕。
馬震天倏地一個轉身,雙掌連環劈出。
但覺得掌風逼人,人影閃動,任他凌洵在江湖上是第一流人物,竟然看不清以方的手法,糊糊塗塗地被人家迫退了八九尺遠。
他哪知道,鬼王馬震天這一手,乃是他成名的絕技“鬼手十八掌”,不知底細的,是會被他唬住的,凌洵自然不例外。
馬震天見狀,哈哈笑道:“凌老二,你不是自負為天下第一高手?怎麼後退呢?哈哈……”他這麼一激,使得凌洵有點羞愧,跟著狂性大發,怒吼一聲,猛地凌空劈出一掌,一陣罡風直向馬震天逼了過去。
“哈哈!鬼老兒,誰後退了,我是讓幾招,你就水漲船高了!”
他這一掌,卻是用了全力,勁力該有多麼雄渾,如果對方功力稍差,百步之內,立可受傷。
馬震天知道厲害,哪敢硬接,雙足一頓,趕快躍開,退出足有一文開外。
凌洵哈哈笑道:“怎麼樣?不含糊吧!你怎麼也後退了!”
馬震天怒哼了一聲道:“我還真有點不相信!”
話聲中,搶掌又撲上來,甫一近身,立即探爪搶攻。
兩人這一動上手,聲勢確非凡響,但見雙掌翻飛,內功激盪,掀起了呼呼風聲。
此際雲霄和花蕊夫人,也早已動上了手,正鬥到緊處。 雲霄長劍如虹,宛如匹練流體,又似金龍舞空,灑下滿天霞光,構成了丈餘寬的一片劍幕,激起來冷風刺骨。
花蕊夫人身為一教教主,武功確有獨到之處,長劍舞成瑞雪般的光芒,凌空翔飛。
“轟!轟!”激戰中,突地一聲沖天火砲,自遠處遙遙傳來。
花蕊夫人一邊動著手,笑道:“雲霄聽到沒有,我那埋伏已然發動。”
雲霄笑道:“可是我也正然張網待兔,進來一個提一個!”
花蕊夫人道:“我那埋伏之人,可全是江湖高手!”
雲霄又道:“我那張網之士,也都是武林好漢!”
雲霄道:“貴教之中必然先有人潛伏此地,但是我云霄卻不怕你們人多。”
花蕊夫人笑道:“先別說得嘴響,今宵之戰,就是命盡之期。”
雲霄朗然道:“除非我劍斷臂折,只怕你們難得如願”花蕊夫人道:“好!那你就試試看!……諸位護法何不現身?”
“來了!”隨聲響應,從三清殿的房上房下,殿內壁角,現身出來五六個人。
花蕊夫人驀地一劍反削,擋開了雲霄一劍,縱身跳出圈外,冷喝道:“今夜只要雲霄的一條命,那凌老二暫留活口。”
雲霄朗然一聲長笑道:“各位不怕死的就全上來吧,看我一劍一劍的打發……”他這一聲豪氣壯語,那六位天蠍教的大護法,一時間,可就猶豫起來。 誰也知道,若是憑著單獨鬥,哪個也不是雲霄的對手。
浮生子丁南一順手中長劍道:“我先見識一下云門秘傳劍術。”
雲霄嫣然一笑道:“死在劍下,可不能怨我手狠!”
話聲中,太阿神劍已抖起片片金霞,罩襲而至。 他這一出手,有點輕視對方之意,是以並沒有施展全力。
浮生子丁南卻是誠惶誠恐地接劍,是以應付起來,也還從容,隨手數劍,已然化解開去了。
雲霄微微一笑道:“大護法!小心點,我可要進攻了!”
笑語聲中,劍法突然一變,使出來“化育十二解”中的攻夫,一解十二式,十二解一共一百四十四手,招招都算得上奇奧絕學。
數招之後,他那劍勢,已化作層層霞光劍幕,卷罩住丁南的身形,可說是險象叢生。
浮生子丁南乃是武當門下高手,在武林中,武當派是以劍馳名,也以劍法自負,所以在武當產有解劍岩,凡是進入武當山的,都得解劍岩前解劍,由此可知,武當劍法在武林中的地位了。
可是,丁南展盡所學,卻感到自己師門劍法,竟被對方克得有力難施,每一招出手,都覺著有一種飛蛾投火的味道,真不好受。
十招不到的工夫,已把個劍術名家急得心火萬丈,面紅耳赤。
花蕊夫人見狀,不禁大驚失色,原來她已看出雲霄的劍路,完全克制住了丁南的劍法,竟然和方才同自己過招之時,大不相同。
她一面回頭示意其他五個人亮劍,一邊卻問道:“雲霄!你施展的是什麼劍法?”
雲霄道:“你看不出來嗎?這就是那遍天狐吳巧在青靈谷守候了數十年未曾得到的那武功秘笈。”
花蕊夫人越發地吃驚了,忙問道:“是窮酸孟儒的遺籍,還是凌風道士的秘笈?”
雲霄笑道:“告訴你也不妨,乃是他兩位同修合參而成的化育集,懂嗎?”
花蕊夫人冷哼了一聲道:“如此說來,越發放你不過了。”
雲霄笑道:“只要你有本事,何妨一齊上來。”
說話間,他一眼看見了雲漢,倏然舍下了丁南,雙足微頓,撲了上去,掄劍橫著一掃,喝道:“忤逆的畜生,亮劍哪,你也過來試一試我長劍的滋味……”雲漢心中最寒怯之人,就是他大哥雲霄,幾次都險些斷魂,已使他談兄色變了,尤其云超峰那場絕情之戰,雲漢已是心驚膽裂。
如今一見自己大哥又撲了過來,驚悸地叫了一聲:“大哥!”
雲霄冷哼了一聲:“別叫得那麼的親熱,雲超峰頂咱們已義盡情絕,快點動手呀!”
雲漢急促地應道:“噢噢”
他口中說著,並沒有拔劍,人卻向後倒退。
此際浮生子丁南已然又撲了上來,另外那三才劍婁無畏也疾撲而至,兩柄劍疾如風雨般急攻不休。
雲霄長笑一聲,劍勢一變,宛如波翻浪湧,立把兩個又卷在劍光之中。
鐵掌無敵顧家聲也大吼了一聲,疾衝上來,舉掌隔空猛擊。
雲漢瞪著眼瞧著他大哥劍發威力,力敵三人,竟是從容自如,任那三人合力猛攻,仍然難得占到上風。
轉眼間已拼了十餘招過去,雲霄的劍勢越來越顯威力,詭異辛辣已極,把三人逼得團團亂轉,守多於攻。
玄都三子中的畢修凡,臉上陰晴不定,突然高喊一聲:“好劍法,我也來請教幾手……”人隨聲起,化為一道白光,疾然加入戰圈。
雲霄倏地一聲長笑,道:“好哇!今日索性教你們見識見識……”話聲中,手上一緊,劍光暴盛,又把畢修幾圈入劍光之內。
琴聲觀四周已響起了廝殺聲,火砲聲,角鳴聲,雜亂地在四外響起。
凌洵和馬震天的惡鬥已分出了強弱,馬震天已有些招架不住了。
雲漢目光觸及了花蕊夫人的目光,不由打了個冷噤,明白自己不出手是不行了,於是念頭轉處,縱身躍起,一掌凌空下擊,撲向了凌洵。
雲霄見狀,突喊了一聲道:“師叔!小心暗襲,此人乃我云門忤逆,千萬不能放過。”
凌洵哈哈狂笑道:“小子,你放心吧!今天要跑了他,我就算功夫白練啦!”
語聲中,神威驟發,凝神行功,揚手一掌劈向雲漢。
雲漢眼見對方威猛已極,心知如果硬接他一掌,立判生死,自知功力不敵,哪敢冒昧嘗試,雙臂向上一拌,“一鶴沖天”,平空拔起一大三四尺高。
只覺一股勁風由腳下面掃過,撞在了殿屋牆角,轟然一聲巨響過處,牆倒屋塌,碎石破瓦紛飛。
雲漢見對方這等威猛的掌力,心中暗叫一聲:“慚愧!自己要是略慢上一步,怕得立時斃命掌下……”就在他心中驚疑未定之際,凌洵又發神威,呼呼兩掌急攻,迫退了鬼王馬震天,縱身一躍,捷逾出塵鷹隼,猛向雲漢撲來。
人未到,雙掌挾著勁風已先襲至,同時口中喝道:“小子,你走不了!”
他這一掌雖是凌空而發,勁道也是奇猛,離著雲漢三五尺遠,勁風已自逼人了。
雲漢挫腰一個急翻,閃開四五尺遠。
可是,任他閃得快,雖避開了掌力下鋒,卻被那掌勢激起勁風掃中,一個身子,吃那潛力一震,撞撞跌跌,翻滾出去七八步遠。
總算他的功力不弱,經那潛力一震之下,並未負傷,猛地一個“鯉魚打挺”,人已站了起來。
“哈哈!”耳際響起了一陣狂笑,原來凌洵卻又追踪襲到,右手五指箕張,“蒼鷹搜蛇”已然當頭抓下。 雲漢連受逼迫,已激起了怒火,暗中一咬牙,忖道:“生死一條命,拼了吧!”心念閃電般在腦際掠過,右手揮臂架了上去,同時左手一招“天外來雲”,猛向凌洵當胸劈下。
“嘿嘿嘿嘿”凌洵見雲漢硬接自己這一擊,發出了一聲冷笑。
跟著右手易抓為打,左手卻運起大力金剛掌,準備擊斃了雲漢。
這就是摩云金剛凌洵粗氣處,他只聽雲霄喊出“此人不能放過”,也不問對方是誰,為什麼不放過,就遽下毒手。
雲漢卻是情急拼命,揮架的右臂和凌洵右臂一接,覺出對方並不如想像那樣力大,心是暗忖:“咦,這老兒是個虛有其表呀?
功夫卻是這樣的稀鬆平常……”
他心念方動,凌洵左手的大力金剛掌已橫掃劈出。
須知這大力金剛功,乃是內家極高的陽剛功夫,一掌拍下,可以力碎山石,縱然練有金鐘罩、鐵布衫的功夫,也難受一擊。
它和一般掌勢不同的地方,是出單無風,必待打實之後,才強勁外吐,隔肉碎骨,實是厲害得很。
雲漢一時大意,妄想硬接對方橫掃而來的一記大力金剛掌,如果接實了,縱然下被劈死,也要身負重傷。
也是他不該身受此危,就在兩掌方將觸及的瞬間,鬼王馬震天突然驚喊了一聲道:
“雲護法,大力金剛掌可接不得!”
他人隨聲出,跟著也打出鬼手十分掌,猛擊凌洵的後背。 寒風颯颯,隨掌而出,卷襲到凌洵的身後。
在這個當兒,凌洵是自救要緊,自是顧不得去傷雲漢了,百忙中向左邊一跨步,雲漢同時也躍出去一丈多遠。
凌洵被馬震天一掌逼開,氣得他鬚眉怒張,探手一指馬震天,怒喝道:“好個鬼老兒,暗中偷襲就是你的絕技呀,凌老二還得試試!”
他在喝聲中,凝聚功力,呼的一掌劈出。
馬震天自知不敵,哪敢硬接,一閃身讓開掌勢。
可是,凌洵已打出了真火,一掌劈出之後,跟著一個虎撲,箭一般直搶過去,拳腳並出,連著三招急攻。
這三招,招招含蘊著無上勁力,而且快逾閃電。
馬震天哪能招架得住,邊架邊退,人已退到了牆邊,只要凌洵再攻上一招,鬼王非得被逼下牆頭不可。
在這時,雲漢又搶攻上來,出手一掌,猛擊他的背後心。
他們這樣的彼進此退,一守一攻,互相救應,確是一個絕妙的戰法,任對方武功再高,時間長了,也得疲於奔命。
雲霄一柄太阿神劍,接戰天蠍教五大護法,也有點感到支撐為難了,但他一點也不驚慌,靈極是平靜,偷眼旁觀,已看出來凌河的形勢不利,忙喊道: “師叔那樣打法不行,聽著,背城借一,各個擊破……”凌洵聞言,忽然觸動靈機,高聲應道:“我知道了!”
須知這兩句話的意思,那“背城借一”乃是決以死戰之意,即指不顧一切,先把一個擊傷,然後再集中全力對付另一個。
凌洵可不是傻子,所以一點就通,答應聲中,明知雲漢已襲向背後,並不返身,只是向右側一閃身,跟著右掌左腿同時飛起,仍是猛攻馬震天。
鬼王馬震天被形勢所逼,退無可退,只得奮力,兩掌並出,準備硬接一招。
哪知,摩云金剛凌洵突然收住搶攻馬震天的力道,一個旋身,反欺到雲漢身側,一掌劈下。
他這一招變得迅快,有些出人意外。
雲漢正貫注全神,以防凌洵那背城借一之法,他好去解馬震天之危,卻沒料到凌洵會反攻自己。
他一失神,再想躲避已自不及,右臂一迎,接了凌洵一掌。
倏覺得全身一震,右臂骨痛欲裂,心知自己受傷不輕,百忙中用了一式“金鯉倒穿波”的身法,身子向後一仰,箭一般倒竄退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2:04:54

凌洵一聲狂笑道:“小子,你還想走!”
身形跟著縱起,如影隨形,閃電追去,右手閃電般推出了一記劈空掌力。
鬼王馬震天驚覺要救時,但已遲了一步,眼看著雲漢就要斃命掌下……猛然間,橫裡有一股力道控來,而且來勢極大,兩股潛力一陣激盪,擋住了凌洵掌力,才算救了雲漢一命。
凌洵一挫身,後退了一步,定神看去,面前站著一位白衣飄飄的美婦人,乃是那天蠍教主花蕊夫人。
“你!”凌洵驚愕地吐出了一個字。
花蕊夫人嬌笑嫣然,道:“你的功力似乎精進得多了。”
凌洵哈哈笑道:“好說!好說!幾手莊稼把式,算不了什麼。”
花蕊夫人道:“你願獻出那溫玉缽麼?”
凌洵突地一瞪眼道:“我為什麼要願意,去你的吧!”
花蕊夫人道:“你可是自以為打敗了兩人,就很了不起啦,可對?”
凌洵怒哼了一聲道:“如果你不信,就不妨試試!”
“好!我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花蕊夫人話聲中,左掌一晃,當胸直擊,右手翻腕抽出來長劍,迎著一掃,劍化銀虹如電。
凌洵剛剛讓開了她的左掌,長劍又如怪蟒擺尾一般卷來。
只看花蕊夫人這齣手兩招,就知功力不凡。
凌洵霍地一閃身,雙掌翻飛搶攻了七招,花蕊夫人也立還顏色,眨眼間也還擊了八劍。 此際琴聲觀外喊殺之聲,越來越近了,從形勢上看,似乎天蠍教中人佔了勝著。
馬震天倏地抽出來五鬼斷魂刀,一個縱躍,打算幫花蕊夫人早些擊敗凌詢。
就在他身形方動,倏聞花蕊夫人一聲嬌喝道:“馬護法,你不用助我,快去助各位護法放倒那雲霄!”
此際那雲霄力戰五大護法,已感今日之戰,無法取得上風。
因為能夠列身在天蠍教護法的地位,武功已屬第一流的高手,誰能接得住他們聯手合力的攻勢,就足可以震驚江湖,何況又加了個鬼王馬震天。
他在心頭轉念中,立生一計,因已看出來在合攻的六人之中,只有鐵掌無敵顧家聲是最易攻破的一環,如能放倒了一位,剩下的幾人必然分散心神,那時就可以隱操勝券了。
他主意既定,暗中已密切注意敵方,準備伺隙發動。
走馬燈般又鬥了十幾個回合,雲霄劍眉一登,眼露殺機,倏地仰天一聲長嘯,唰唰唰,一連斷劍,逼得浮生子丁南等人,後退有六七步遠。
鐵掌無敵顧家聲猛衝上來,拳發如風,聲勢驚人。
雲霄正要他如此,倏然身劍合一,化為一道長虹,繞敵疾轉,尋隙發劍。
他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七八劍,顧家聲慘叫一聲,凌空被拋出了戰圈。
這一下,把那幾位護法都駭得魂飛魄散,齊齊驚叫不止。
另一邊,凌洵和那花蕊夫人,也打得正緊。
他一聽驚叫之聲,也不禁豪情頓發,高聲喊道:“雲霄!加點勁,全打發了這些狗娘養的。”
雲霄朗聲笑道:“你放心吧,他們一個也別打算活出琴聲觀。”
兩人這一問一答,在心戰上立即生效。
花蕊夫人掃目一瞥,只見雲霄劍發如風,每一招都是招中套招,變化奧妙莫測,很顯然的,那些護法已不是對手,看來今天的圍攻琴聲觀,已然落了敗著。
此際觀外的喊殺聲,已不如先前激烈了,可是並不見天蠍教中的人衝進來,當然是被阻在觀外了。
她想到這裡,神色不期而然地顯出來一絲沮喪,霍地一劍掃出,逼得凌洵後退一步,她也縱身後躍,仰天一聲清嘯,聲如雌龍吟鳳鳴。
在武林中,每當拼戰激烈,豪情大發之際,只聽到壯士長嘯,象花蕊夫人般的美女高鳴,卻是初聞。
於是,摩云金剛凌洵和雲霄兩人,聞聲不禁一怔,就在這一失神的瞬間,花蕊夫人和那幾位護法,已從地上挾起受傷的兩人,飛縱而去。
凌洵氣得冷哼了一聲,頓足就待去追。
雲霄攔住了他道:“師叔!放他們去吧!咱們得看看外面的情形呀!”
他話音方落,觀門外進來了伏牛三獸。
不過只剩下兩人了,已不見了金毛猿盧俊雄,來的是翻天豹子武世長和獨角玉虎魏真,兩人雖然安全回來,看樣兒也受了不輕的傷。
凌洵慌不迭跨步上來,一手抓住了武世長,顫抖著聲音道:“二弟……你……大哥呢?”
武世長嘆息了一聲,道:“老哥哥,都完了,完了,我們老大也完了!”
雲霄突然插口道:“師叔!走!咱們快看看去。”
他話聲一落,人就向觀外縱竄而去。
凌洵聞言鬆開了手,雙足一頓,追在雲霄身後,也急急趕了出去。
兩人繞著琴聲觀一陣急奔疾飛,沿途只見屍體縱橫,到處都是血流漂杵,連天蠍教中的人加上琴聲觀的弟兄,少說也有七八十具,可見戰況的激烈了。
凌洵見狀氣得頂門冒火,兩眼圓睜。
雲霄也不住地搖頭嘆息. 心付,“如不是這班肯賣命的弟兄,如讓天蠍教中人衝進琴聲觀,自己和師叔兩人的情形,就不堪設想了。”
不一會兒工夫,兩人就又回到三清殿前,再看武世長兩人時,已然不支倒地。
凌洵忍不住老淚縱橫,悲聲道:“真的全完了……”他一言出口,忽的轉身就走。
雲霄一上步,攔住了去路道:“師叔!你要上哪裡去?”
凌洵看了雲霄一眼,嘆了一口氣道:“我給我那些慘死的弟兄報仇去。”
雲霄微微笑道:“師叔!報仇也不是眼前的事,忙什麼?”
凌洵忽然又激動地淚如雨下,道:“我那些弟兄死得太慘了!”
雲霄道:“刀槍無眼,動上手難免傷人,天蠍教此次來犯,盡出精銳高手,可說是志在必得,承他們捨命維護,琴聲觀總算無恙……”凌洵道:“弟兄們全都完了,又要這琴聲觀何用?”
雲霄道:“在此一戰之中,我們故然死傷很重,但他們天蠍教也有不少橫屍濺血,罪魁禍首,還是那花蕊夫人。”
凌洵恨聲道:“我正是要去找那騷狐狸拼命去!”
雲霄道:“天蠍教目前已掌握了整個武林,可說是高手如雲,你去有什麼用?只怕連那騷狐狸的面兒也見不到,如有一個不幸,豈不含恨九泉? !”
凌洵道:“照你這麼說,咱們就罷了不成?”
雲霄道:“當然不能算完,不過,大丈夫報仇十年不晚,不必急在一時,咱們得從長計議。”
凌洵暴躁地道:“計議個屁,十年我可等不及!”
雲霄笑道:“誰讓你等十年了,眼前我們得掩埋死者救傷者要緊,他們可都是為琴聲觀而死,我們能忍心叫他們暴屍荒郊麼?”
凌洵聞言默然無語,沉吟了一陣,點頭道:“好,就依你小子的。”
雲霄望著這位性情如烈火的師叔,苦笑了一下,從懷中掏出救傷靈藥“天山冰玉祛毒丹”,在武世長、魏真兩人口中,每人餵了一粒,又拿出金創藥,替二人包紮了一遍。
兩人先後都長吁了一口氣,甦醒過來。
雲霄眼看著這兩人無礙了,才同凌洵出了琴聲觀,去埋葬那些盡義之人。
此際天色已然大亮,山背後現出了曉日的光芒。
雲霄似有無限感慨,輕輕地道:“唉!太陽又出來了。”
在雲霄這短短數年中,曾不止一次迎過青天白日,而每一次朝陽初射的光輝,都曾給他添過不少的生命的勇氣。
兩人在琴聲觀外選了塊高亢的地方,掄劍先掃蕩了荊棘亂草,開闢出一片乾淨的地面,一人挖土,一人運屍,一直忙過日色過午,方才把那些盡義的三十幾個人,草草安葬。
雲霄又用劍削平了一塊巨石,以金剛指法寫下“琴聲觀三十二義士之墓”,置在墓園之前。
事畢之後,日色已然偏西了。
凌洵眼望著那坯坯的黃土,深沉的凝視著,喉中似有痰湧,雙目也失去了平日的光輝,撲籟籟地淚下如雨。
他低下頭來,忍了再忍,咽了一咽,一聲長吁,邁步回身向琴聲觀走去。
雲霄他何嘗沒有感觸,默默無聲地也跟著回到琴聲觀。
真個是:“華堂酒正暖。人已隔幽冥,一場歡喜思悲辛,嘆人世,終難定。”
雲霄同著凌洵再又走進琴聲觀,已然又是燈火初上了,想起昨夜的觀樂場,只不過片刻工夫,大多半的人,都已成了隴頭白骨。
好在這觀中還有數名火工道人,已然準備下酒飯。
可是,這兩個人哪還有心吞嚥下去……
他們默坐了好大一會,還是凌洵忍不住道:“霄兒!我越想越不對,我如不為這些弟兄報仇,豈不成了無義之人!”
雲霄道:“仇是要報的,單憑我二人之力,無疑以卵擊石。”
凌洵道:“不是有狂老頭和雪山那兩個傻老兒嗎?”
雲霄道:“幾個人怎能成大事?除非我們請出來湖海七怪。”
凌河道:“有那七個老殘廢就能成事麼?”
雲霄道:“有他們七位幫忙,我們先協助梅家的人收復綠萼莊,以壯志勢,九大門派就可能會易幟倒戈,再去對付天蠍教就容易多了。”
凌洵沉思了一陣,忽然一擊掌道:“對!就這樣……”“呵……”他一語未了,院中忽現異聲!
兩人心中一驚,不約而同地先後竄了出去。
就見在瓦礫堆旁,幽靈般站著一人,凝神看著兩人。
凌洵猛喝一聲,道:“你是誰?”
喝聲中,凝聚真力,方待一掌推出……
雲霄忙攔住道:“師叔且慢!?
就听那人緩聲道:“貧道顧天爵,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來了這裡呢?”
凌洵一聽對方報名是顧天爵,不禁怒火又起,喝道:“好你個牛鼻子,裝的什麼蒜,拿命來!”
說著,又待縱身撲去,但仍被雲霄攔住了,低聲道:“師叔!
不要性急,人本質不壞,可能中了天蠍教迷藥,被我一口酒吐倒,如今醒了過來……”凌洵恨聲道:“為他闖進觀來搗亂,害得我三四十位弟兄慘死,饒不得他! ”
就他說話之間,顧天爵已然走到跟前,朝著兩人打一稽首道:“這到底是什麼事呀?
貧道幾時害了人? ”
凌洵道:“別裝了……”
雲霄忙又攔住,笑向顧天爵道:“顧前輩可知這是什麼地方嗎?”
顧天爵迷惘地搖了搖頭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到了這裡呢?”
雲霄先向凌詢使了個眼色,笑向顧天爵道:“此處名叫琴聲觀,老前輩請殿中坐吧!”
“琴聲觀?莫非這是馬鞍山下那個琴聲觀?”顧天爵倒越發迷惘得摸不著頭腦了。
凌洵冷哼了一聲道:“絕不是牛嶺上?裝什麼糊塗。”
顧天爵一聽對方言語不善,不由得直起眼來,打量著凌洵。
凌洵仍是氣呼呼地,環眼一瞪道:“看什麼?難道不認識我?”
顧天爵忽然驚訝地道:“尊駕莫非摩云金剛凌二兄麼?”
凌洵道:“好小子,你眼睛還沒瞎,仍認得出我,是又怎麼樣?”
他這麼氣哼哼說話,鬧得個顧天爵直搔頭。
雲霄笑道:“顧前輩請殿中坐吧,有話慢慢地談。”
顧天爵迷迷糊糊,仍疑身在夢中,只好跟著雲霄進入清殿。
凌洵依然怒氣未消,雲霄就將一切經過,對著顧天爵說了個詳細。
顧天爵方始恍悟,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我黃粱一夢,竟鑄成了這樣大錯,這叫我如何為人?”
他說著霍地站起身來,面帶愧作,朝著凌洵面前一跪,顫抖著聲音道:“凌二哥,是我錯了,顧天爵知罪,我願瀝血祭你那三十多位枉死的弟兄。”
說著話,翻腕亮劍就朝脖子上抹去。
凌洵本來氣得雙眼冒火,但一聽顧天爵自承知罪,氣也就消了大半,再一見他要拔劍自刎,心中一慌,忙道:“使不得!”
但等他看清楚了,禁不住破涕為笑了。
原來那顧天爵抹在脖子上的,並不是亮晶晶的寶劍,乃是一把光禿禿的掃帚。
乃因雲霄既知顧天爵是中了天蠍教的迷藥,更知他是條鐵錚錚的漢子,等他知道人迷後的所作所為,必定痛不欲生。
本來死他一個顧天爵並算不了什麼,但眼前正在用人之際,多一位幫手總比少一位好,所以他在暗中,就替他換了,以掃帚作劍。
顧天爵聞知自己鑄成大錯,真個地就打算一死以謝江湖,情急之下,也沒細看,抹了幾下,不但不疼,怎麼也不見血? 是劍鈍了也不會這樣呀?
心中怔然驚疑,一見凌洵失聲笑了起來,這才意味著不對,低頭一青,不禁低嘆了一聲,倒坐在地上,抖手揮開了掃帚道:“雲世兄這番好意,顧天爵心領了,但叫我以何面目去見武林同道……”雲霄道:“那還不容易,只要你有贖罪之心。”
顧天爵道:“但不知怎樣才能贖得了罪?”
雲霄道:“舍生取義,咱們同心合力去打垮天蠍教,為武林謀求永久的和平。”
沒等顧天爵說話,凌洵充就喝起彩來道:“好,小子,憑你這句話,我這為師叔的全聽你的了。”
暴風雨後,二人反而覺得親熱多了,火工道人送上來酒飯,他們一邊暢飲,一邊議論,又談到去請七怪出山的事。
凌洵道:“去黃山找七怪,可否晚去兩天?”
雲霄道:“莫非師叔變了卦,害怕天蠍教了麼?”
凌洵道:“放屁,我自然有理由了?”
雲霄笑道:“你有理由不說出來,我怎能會知道?”
凌洵道:“第一,武、魏兩位兄弟傷勢未好,我們能撇下他們不管麼?”
雲霄道:“我看他們那傷用三兩天也就差不多可以好了。”
凌洵道:“第二,我想趁這一段時間,回一趟桃花塢。”
雲霄笑道:“師叔可是想念嬸娘了麼””凌洵笑罵道:“胡說八道,二十年我都沒想她,如今就想她了? 我是為踐那狂老頭之言,再說我也不放心,天蠍教無孔不入,也好叫她們有個準備。 ”
雲霄沉思了一陣道:“我猜天蠍教在這裡吃此大虧,心中必然不甘,再說溫玉缽他們得不到手,琴聲觀也難得到清淨,不如咱們一齊全去桃花塢怎樣?”
凌洵搖手道:“那不行,如果你猜得不錯,在這馬鞍山左近,敵人必定埋伏有眼線,那樣一來,咱們不是又把災難帶去了桃花塢?”
雲霄道:“那麼你走了,琴聲觀不更顯然人單勢孤了麼!”
凌洵道:“這個我有安排。”
雲霄道:“那麼溫玉缽呢?”
凌洵道:“我自然要帶回桃花塢了,不過那上面的東西,以後還得拜託二位替我解釋哩!”
顧天爵笑道:“甘願效命!”
凌洵笑道:“臭牛鼻子少冒風涼,那上面記的乃是失傳的一宗武功,咱們三人將來一同參練……”他話沒說完,顧天爵又插口笑道:“沒有什麼,我早知上面所記的,乃是一種上乘的玄門功夫,名叫'蟄龍眠'法。”
凌洵聞言倏地一變,凝視了好大一陣,方道:“怎麼?牛鼻子,你早已會了那宗功夫?”
顧天爵哈哈笑道:“二哥你何必這樣緊張,我要是會那上面的功夫,今天不會落到這樣下場啦!”
凌洵道:“那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
顧天爵道:“那溫玉缽乃我嵩陽派中故物,被送到橋陵上苑保存,敝派典籍中曾有記載,我就是從典籍上看到的。”
凌洵道:“原來是這樣的,我只練那上面的武功,將來原物奉還你們嵩陽派。”
他們只顧談得高興,不覺又是震光熹微了。
凌洵就帶兩個到了觀後一棵合圍粗的大樹跟前道:“看到沒有,這棵樹是個中空,爬上樹上就看到了洞口,有一條鐵鍊可以墜下去,你們藏在裡面,就是神仙也難找到。”
顧天爵道:“嚴密是真嚴密,不知另外還有出路沒有,要不然被人堵住了口,可就糟了!”
凌洵道:“另一條出口,乃在三十里外的馬鞍山下臨江之處。”
雲霄笑道:“好啦!師叔你就快起程吧,只要有出口,誰也堵不住雲霄。”
凌洵笑了笑,略作收拾,帶了溫玉缽,出山而去。
琴聲觀留下了雲霄等四人,為防萬一計,先將伏牛二獸墜下了地穴。
下面的地方還真不小,收拾得也十分乾淨,米糧存儲的也不少,住在裡面,三兩年不出來,絕對餓不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2:06:49

第三十一回

 樹下地穴,稱得上隱秘。
儲量豐富,計出萬全,不知摩云金剛何故營此地穴。
雲霄懷著滿腹狐疑,顧天爵也渾為不解……他們哪知道,此乃摩云金剛壯志鴻圖,他打算在九大門派、三大世家之外,別樹一幟而稱雄江湖。
可是,目前他的幻夢滅了。
固然因為和雲霄一戰,割須斷劍,他雄心受了挫折。
但,他被天蠍教這一鬧,更使他精銳喪荊那爭雄武林之心,方始消失。
樹下地穴,正是他存糧之所_
是摩云金剛返去桃花塢的第二天。
雲霄正和顧天爵談起往事,他從普仙寺救巧手方朔韓翊,杯酒戰群魔,說到雷天化浴血苦戰,臨終贈劍。
顧天爵聽了嗟嘆不已,也嘆起他自己貪懷中毒,因而鑄成此一大錯,竟然腆顏事仇,不禁慚愧無地……就在這時,倏聞地穴入口處樹洞附近,響起了異聲。
顧天爵詫異地道:“是否凌老二從桃花塢回來了?”
雲霄道:“不可能的,講好的三天后回來,這才只有兩天了麼,我想他不會有這麼快……”“軋軋……”他話音未落,洞口響起了掀推閘門的聲音。
顧天爵心中一動,忙道:“雲世兄,看這情形,可能是天蠍教中的人,找到了這裡來……”他這麼一說云霄也覺著有可能。
因為這地穴雖然隱密,但無法不使外人知道,除非沒有這個地穴,也就是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雲霄沉吟了一陣道:“我們不管外面的人是誰,只要不是我凌師叔回來,就不允許他們進入地穴。”
顧天爵道:“為防萬一,也只有這樣。可是……我手中沒有傢伙呀……”翻天豹子武世長道:“老道長,不用著急,有傢伙在這下面也施展不開。”
顧天爵道:“我們可不能束手就縛呀!”
武世長道:“在那拐角處,堆著有一堆西瓜,是我們觀主存貯待客用的……”“西瓜?……”顧天爵可就迷惑了……雲霄笑道:“好!這倒是個好辦法,用西瓜陣對付他們。”
顧天爵仍在茫然不解,他真想不出“西瓜”怎麼可以做為武器? ……他想向雲霄問個仔細,方哽得一聲,尚未說出話來。
“咯嘞嘞!”一響震撼之聲,閘門被人打開了,從上面射下來一道光線。
一人哈哈大笑道:“凌老二真有本事,會安排下這麼個隱密所在,這是碰上了我癲子,換個人可真無法找得到。”
另一人接口道:“老五這吹牛的毛病,一輩子也改不了,如果不是仇湄娘那騷狐狸先告訴了你,我矮子就不信你有這樣精靈。”
顧天爵道:“聽他們的語氣,像是受了天蠍教主的蠱惑而來,只怕居心不善呢。”
雲霄道:“不管他們居心如何,總之咱們小心對付就行了。”
兩人念頭方轉,穴口外已有人上了陣。
一個尖聲的嗓門叫道:“這地穴下面可有個小子云霄麼?膽敢罵我們七個老殘廢,聽說你有點能耐,何不出來較量一下……”顧天爵低聲道:“雲世兄,他們找上了你啦!”
雲霄道:“這就是證明七怪是受了人家的挑撥而來。”
顧天爵道:“那你何不出去和他們說清楚?”
雲霄道:“那不行,他們已有了先入為主的意念,是說不清楚的。”
外面那尖聲音又叫道:“姓雲的小子,你聾了麼?有種的就答應我一聲,六大爺就是禿子尤清,聽到沒有?”
瘸子李平接口道:“姓雲的小子,你不是罵我們是江湖上的渣滓,武林中的廢人嗎?
怎麼不敢答腔呢? ”
雲霄實在忍不住了,就示意顧天爵準備,吹熄了油燈,各找有利地形站好,方朗聲道:“姓雲的是在這裡,不答理你們,可不是害怕,而是替你們可惜。”
癲子許龍道:“哈!這小子真在,有種的出來呀,有什麼可惜的?”
雲霄道:“我可藉你們都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竟然不分清紅皂白,輕信人言,雲霄幾時罵你們了?”
禿子尤清尖聲道:“你說你沒有罵,誰能相信?”
雲霄道:“是誰說我辱罵你們了,有什麼證明?”
禿子尤清道:“仇湄娘說的,她身為天蠍教主,自不會隨便說話。”
雲霄道:“你又怎知我的話不實呢?”
禿子尤清道:“那還用解釋,你小子初入江湖,從未立名揚萬,只算上個江湖末流,誰能信得你?”
雲霄聞言,低聲罵道:“勢利的傢伙,難怪他們能成名!”
他聲音雖然低,但卻被聾子張澄聽到了,大聲嚷道:“小子,你在說些什麼?”
雲霄笑道:“你是什麼人?怎麼聽到我說話了?”
張澄笑道:“老夫人稱聾子張澄,耳朵最是靈敏,任你小子喘口氣,我也聽得十分清楚!”
雲霄道:“如此說來,你並不聾嗎?”
張澄笑道:“誰說我聾了?不過就有一點,恭維我的話,我是一句也聽不進,罵我的言語,可就听得很清楚了,小子,你是在罵我們,可對?”
雲霄笑道:“你猜對了!我是在罵你們。”
禿子尤清尖聲叫道:“你小子罵我們什麼?”
雲霄笑道:“我罵你們是一群勢利鬼,難怪人家稱你們老殘廢,其實眼耳口鼻、脾,胃四肢,生在你們身上,那是多餘,連那顆人心,也生得歪了… …”他話未說完,癲子許龍已忍不住發了怒,大吼一聲道:“好小子,你說罵怎麼真的罵了起來,有種的你上來,咱們比劃比劃! ”
雲霄笑道:“你要有種就下來,雲某人想在穴地領教湖海七殘廢的武功。”
他這麼一叫,湖海七怪可就犯了躊躇。
因為他們如果妄自進入地穴,無疑是變優勢為劣勢,敵暗我明,吃虧太不合算。
雲霄聽上面沒有迴聲,朗聲哈哈大笑道:“看起來湖海七殘,只不過徒具虛名,有種的下來呀!”
笑聲中,洋溢著勝利的氣氛。
瘸子李平氣不過,大叫一聲道:“你小子別得意,湖海七怪可不怕你陰謀暗算!”
雲霄接口道:“雲某人還不會學你們那樣特別,有種的怎麼不下來?”
瘸子李平氣不過,真的一抬跛足,就要向下跳去。
矮子高豐突地攔住了他,輕聲道:“且慢!”
跟著就在他耳旁咕噥了幾句,瘸子不由朝著矮子一豎大拇指,輕聲道:“四哥,真有你的!”
雲霄和顧天爵兩人,判斷七殘一定忍不住會下地穴來,立即蓄勢以待。
哪知,上面卻沒有了聲息,心忖:“莫非他們改了主意,撤退走了?……”就在他一念未了,穴口處突然火光一閃,有一縷淡煙直衝了進來。
雲霄見狀,不禁大驚,揚聲罵道:“這就是你們七殘的本事呀?卑鄙無恥,用下三濫的功夫來對付云某人,算是什麼能耐?”
“咳咳咳!”武世長受不了煙熏,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聾子張澄又聽到了,忙道:“下面好像不止一個人嗎?”
駝子饒直道:“莫非凌老二也在裡面?”
禿子尤清尖聲地道:“沒那回事,我親眼盯著凌老二走的。”
此際火煙越來越濃了,雲霄也是一樣的忍受不住,就輕輕地剖開了一個西瓜,撕了衣袖,沾滿了西瓜水,將口鼻包了起來。
可是,眼睛依然受了影響,視力感到了困難。
顧天爵可是個老江湖,他雖然沒說話,心中卻在暗中盤算。
他知道對方這麼用煙霧進攻,確是一手狠著,時間一久,呼吸就大有困難,任你有再大的能耐,也無能為力了。
心念動處,就越發認為坐以待斃不是辦法!
於是,他就捧起一個西瓜,慢慢地向地穴出口處移去。
當他剛剛接近入口木梯附近,方打算將西瓜用力擲出,引得七殘分心,自己就可乘勢縱了出去,以便阻止對方煙攻。
哪知,正當他雙手捧瓜向上一舉的瞬間,突然覺得有一股重力壓下,“剎”的一聲呼,西瓜破碎。
顧天爵立即意識到,那是一個人用腳踏下,暗忖:“原來七殘是用煙霧掩護,而入穴進襲的呀?看樣子並不單是為了雲霄罵他也而來,可能別有陰謀!”
念頭方轉,那一腳踏上西瓜之人,突的一聲驚叫道:“哎!這是什麼東西。”
他驚叫之聲未了,顧天爵突的把手一鬆,西瓜落地,緊跟著一掌拍了出去。
對方那人在踏上西瓜之際,雖然驚咦了一聲,還未料到那西瓜是在敵人手上,等到顧天爵一鬆手,重心頓失,立即向下滾跌。
恰在這時,顧天爵打出了一掌,正拍在那人肩上,悶哼一聲,就地打了一個滾,抖手一掄,丁字拐就掃向顧天爵。
顧天爵已被濃煙熏紅了眼,視界不明,一時大意,後胯上就挨了一下。
這一拐雖然用力不大,但是打在顧天爵身上,他也痛得直咬牙。
就勢往下一伏身,探手抓去,竟然抓住了對方的頭髮,用力往下一扯。
那人又是一聲悶哼,兩個人就滾在一起了。
顧天爵挨了一拐,傷得不輕,一時難以提聚真力,而那人中了顧天爵的一掌,也夠他受的,一條左膀已提不起來了。
所以兩個人除了在地上打滾之外,是誰也拿不出真功夫來。
不料顧天爵卻佔了地利之便,雖然用不出真力來,但他卻不願放過敵人,就抓地上的爛西瓜,沒頭沒腦的朝對方頭臉上亂抹一通。
那人想是把西瓜吃得膩了,一張嘴竟朝顧天爵的手上咬去。
顧天爵手縮得快,沒被咬著,但卻觸發了的靈機,一低頭卻咬向了對方的右手。
“呀—”的一聲叫,一陣奇疼攻心,那人只好鬆手去捌,手肘上卻被顧天爵咬下來一大塊肉,鮮血直流。
在這時,洞口上又走下來第二個人,乃是癩子許龍。
他是聽到洞底下連聲驚叫,就知老七瘸子李平準是吃了虧,哪能見死不救,匆匆地就滑了下來。
哪知在扶梯下面,早已暗伏著一個人,乃是那翻天豹子武世長。
就當他一躍落地的剎那間,武世長猛地撲了上來,抱著了他的雙腿。
這一來,兩個滾在了一起,在地上打起滾來,是誰也不肯放鬆。
此際從上面又下來了禿子尤清,巧不巧,他又被獨角玉虎魏真給抱住了。
不過禿子的心眼多一些,已防著這一招了,一發覺不對,甩手一劍下削。
魏真一則是重傷初癒,勁力不足;一則是貪功心切,只顧侵敵下盤,沒防到敵人手上有兵刃。
沒等他把敵人雙腿抱定,劍已先到,寒光一閃,掠面而過,一下子削了半個腦袋,慘叫一聲,屍身倒地。
這一聲慘叫,引起了兩方面的錯覺。
武世長當然是聽得出來,那是魏真的叫聲,心急之下,毒念立生,探手懷中摸出來一枚小鋼鏢,咬牙用力,在癲子後背心上一按,又猛力地一拍。
癲子許龍就只哼出一聲,也就一命嗚呼了!
洞口上的人,聽到了那聲慘叫,以為是自己弟兄吃了虧,矮子高豐跟著也下來了。
他卻沒有碰到攔阻,但所遭遇的更糟。
原來當云霄決定用西瓜陣時,武世長和魏真兩人已暗中佈置好了,從扶梯下來,把西瓜一直擺到洞底深處,向兩邊走,有他們兩人把守著,走中間,就陷入了西瓜陣,任是再高的能耐,也得一直被滾到洞底。
所以當矮子高豐身形朝下一躍,一腳踏上了西瓜。
西瓜是圓的,地是滑的,一個滾動,全都滾動。
高豐一個沒有穩住勢,身形就再也穩不住了。
就只驚叫了一聲,隨著西瓜向下滾去,越滾越遠,越滾越疾,轟然一聲大響,矮子撞倒了西瓜堆,剎那間,他就被西瓜埋了起來。
那呆在洞口上的聾子張澄,可就不敢輕易下來了。
只有放大了喉嚨,喊道:“老四老四你怎麼啦?”
矮子高豐被埋在西瓜堆裡,一時間也掙扎不出來,同時也被那濃煙,熏得他喘不過氣來,雖然聽到了喊聲,無奈他張不開嘴,此時只有禿子尤清的心情比較好些。
他因手刃了個敵人,以為地穴中的人技不過如此,所以膽子也就大了。
不過,他也感到了困難,那就是矮子高豐這煙攻之汁,算不上高明,固然困住了敵人,但也影響了自己,視線看不清楚。
“假如我猜得不錯,七殘已下來了四位,地穴中沒有好的招待,只有請你們吃西瓜!”
雲霄突然發話,可是他聲落人已閃開,縱身就撲問了洞口,雙腳一頓,人就縱了出去。
禿子尤清卻循聲撲了過去,又是人未到劍先至,鏘的一聲,火星冒起老高,原來一劍戳在了石壁上。
滾在地上的顧天爵和瘸子李平纏了一陣之後,心知這樣下去,準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太不划算,趁機抓起李平的丁字拐,縱身躍過一邊。
正當他身方站穩,倏覺身後一股寒風掃來,趕忙翻身搶擋了過去。
“鏘!”的一聲,拐劍相觸,兩人都被震退了一步。
那掃過來的一劍,正是禿子尤清。 由於兵器相觸,他感覺出對方是一柄丁字拐。
手持丁字拐的,當然是老七瘤子李平了,於是立即乾咳了一聲。
這是他們七殘的信號,用乾咳之聲聯絡。
顧天爵卻不知道,可是他被那煙熏得忍不住,也乾咳了一聲。
巧不巧,就又碰上了。
禿子尤清竟真的當他是自己人,一轉身仍然向前搜索過去。
顧天爵見機不可失,慌不迭爬上扶梯,人就向上沖了出去。
此際,在樹穴上面,雲霄已和聾子張澄動上手了,那駝子饒直卻向地穴中,大灌其濃煙。
跟著,翻天豹子武世長也出來了,他朝著顧天爵一招手,兩人就爬上了大樹,斜跨在樹權丫上,悠閒地觀戰。
禿子尤清持劍在地穴中,搜了個遍,哪有敵人踪跡,正在驚疑,忽聽瘤子李平大叫道:“我的拐呢?”
尤清一聽,心中倏地驚覺,暗道:“方才那人是冒充的呀?”
正當他一念未了,倏覺身後一股勁氣襲來。
尤清不由大吃一驚,迅忙閃身躲讓。
哪知他快對方更快,他雖躲開了“尾龍穴”,對方卻點中了他的笑腰穴。
“哈哈哈”尤清突地大笑起來。
這一笑,使得那出手之人怔了,才知自己找錯了人。
原來那乃是矮子高豐,他好不容易從西瓜堆中爬了出來,懷著滿腔憤怒,只以為找上了敵人,可舒一口悶氣,哪知卻誤傷了自己人。
如此一來,別提他心中有多難受,慌不迭過去替尤清解開了穴道。
冷不防,瘸子驀的一腿掃了過來,喝道:“好小子,快還我的拐來!”
他這一腳還真用上了十成的力道,一下子把矮子高豐踢了個筋斗,身形一倒,又和西瓜滾在了一起。
好在他此際身形倒地力勁大了些,沒有滾出去好遠,但卻摔碎了好幾個西瓜,弄得滿身瓜漿。
他喘著氣道:“老七,咱們弟兄有什麼過不去的呀?我幾時見著你那拐了。”
瘤子李平吃驚地道:“怎麼?是四哥呀?”
高豐嘆了一口氣道:“唉!不是我是誰,你這一腿可照顧我不輕!”
禿子尤清道:“算啦吧,你那一判官筆,也點得他幾乎笑岔了氣。”
瘤子李平詫異地道:“怎麼不見敵人呢?”
禿子尤清道:“已被我給宰了一個,可能已死光了吧?”
李平道:“不會那樣簡單,聽說姓雲的那小子,武功很不錯哩,會讓你給宰了?”
尤清道:“那除非這地穴另有出路,不然的話,難道他會地道不成?”
地穴中的三人猜疑難解,外面的雲霄和聾子張澄卻拚鬥正激。
一柄太阿劍,一根旱煙袋,舞起來滿天寒光流轉,激得勁風呼呼。
駝子饒直一個勁地在放火生煙,還不知敵人早已出來,且已和他們大哥打了起來。
等到一陣勁風從他身後掠過,始才倏地驚覺,趕忙一長身。
隱身樹上的武世長,不期暗中驚道:“嘿!駝子並不駝呵!
直起身子來比一般人還要高出一些哩! ”
駝子饒直長身四下一打量,忽見聾子大哥和人家交了手,他猛地一摸雙拳,就待撲奔過去。
武世長倏地從樹上一縱而下,攔住了駝子饒直,喝道:“假駝子,體要走!”
駝子饒直聞聲一怔,冷冷地道:“你是什麼人?”
武世長哼了一聲道:“伏牛三獸,你可聽人說過嗎?”
饒直微微一撇嘴道:“無名小卒,也敢人前逞能?”
武世長冷笑了一聲道:“你們湖海七怪,也算不得什麼有世面的人物!”
他這一言頂撞,使得駝子饒直怒火立生,冷哼一聲道:“你這樣自尋死路,可怨不得他人……”冷語聲中,倏向前一縱身,雙掌平推過去,一股極大的掌力,沖向了武世長。
武世長揮掌一接,立時覺著不對。
他功力既不如人,又在重傷初癒之際,怎能和敵人較重力,可是,打算不接,已然不及,只好咬牙苦撐。 但覺那股力道沖來,他立即血氣翻騰。
顧天爵在這當兒,他可不能見死不救,迅疾也飄身落地,哈哈笑道:“湖海七怪確是不含糊,既會熏煙放火,又能仗勢欺人,原來在江湖上的萬兒,是這樣立起來的呀?”
駝子饒直聞言猛地一收勁,武世長才算逃出了鬼門關,但仍咬牙支持著,不讓那口逆血噴出來。
饒直瞪大眼睛,打量了對方一陣,臉上泛起一絲冷峻的笑意,道:“看尊駕這副樣兒,敢莫是嵩山醉司命顧天爵麼?”
顧天爵笑道:“你這駝子的背是假的,這雙眼可還真,居然認得出貧道來,善哉!
善哉! ”
饒直冷冷地道:“你身為嵩陽的掌門人,幾時投效了凌老二?”
顧天爵笑道:“貧道在此做客,從未聞什麼投效招降之事,不知你們湖海七怪,又幾時成了仇湄娘的入幕之賓。”
駝子饒直聞言,氣得哇哇大叫道:“顧天爵!你膽敢這樣糟踐我們湖海七俠的聲名?”
顧天爵笑道:“事實俱在,還有什麼可以詭辯的!要不然,你們怎肯為天蠍教出力賣命!”
饒直道:“這是我們自己的事,誰替誰出力賣命了?”
顧天爵笑道:“不知你們湖海七俠來犯琴聲觀究竟是為了什麼?凌老二幾時惹了你們?”
饒直道:“這不關凌老二的事,全是為姓雲那小子一個人!”
顧天爵道:“那雲霄和你們素無過節,什麼事犯著你們了?”
饒直倏地一瞪眼,怒道:“你是雲霄什麼人,要你在我面前嘮叨?”
顧天爵卻哈哈大笑道:“詞窮理屈,發怒就能唬住人麼?”
饒直冷哼了一聲道:“怎麼?你打算和我較量一下麼?”
顧天爵道:“較量一下我也不見得就怕你!”
饒直突地狂笑一聲道:“好哇,我倒要見識一下嵩陽派武功絕學。”
顧天爵微微一笑道:“那你就試試吧!”
話聲中,驀地躍起身來,一掌劈了過去。
饒直右掌一推,硬接一掌,嘴裡卻冷笑道:“憑你這一掌之力,算不上什麼絕掌。”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2:07:10

兩人對了這一掌之後,顧天爵已知對方的武功和自己不相上下,一語不發,只是發掌搶攻。 此際那聾子張澄和雲霄纏牛了將近百招,尚無法占得一絲先機,不由得越拼越急,一根旱煙袋,夾著絲絲風聲,盡是急招攻法。 桿影點點,砸、打、敲、點,招招指向雲霄的要害穴道。
雲霄手中太阿神劍,也是絕招源源出手,寒芒暴漲,揚起滿天劍幕,從四面八方掃捲而來。 倏然之間,張澄的招式變了,風勁仍舊,但手腳上是越來越緩,旱煙袋一掄一掃之間,都是力透千鈞,重越山岳,顯然他已運出畢生功力。
雲霄此際也殺得性起,陡地清嘯一聲若龍吟。 玄機深奧,變化無窮,裹住了對方,剎那間,張澄已感到力不從心。 他心念動處,驀地咬牙運氣,施展出追魂三絕招、打算蕩開劍幕。
但是,他已遲了一步。
只覺桿招發出,無形只有一股氣彈力,重逾山岳,直向自己逼來,幾乎把手中煙桿震飛。
這一驚非同個可,趕緊沉氣運勁,力求自保。
無奈先機已失,處處受制,不由得就只有後退。
他不退還好,這一退越發地難支了,但覺對方劍勢,越來越重,更是招架無力,驚險萬狀。
另一旁,那顧天爵和駝子饒直卻打了個棋逢敵手,功悉力敵。
但見雙掌翻飛,潛力激盪,好一場龍爭虎鬥,聲勢確非凡響。
就在這時,從地穴中先跳出來了禿子尤清,隨後又上來了瘸子李平。
矮子高豐是最後上來,但他卻背負著已死去的癩子許龍。
三人朝場中扣了一眼,見四人人捉對兒廝殺,打得正難分難解,有武世長一人跌坐在旁,似在掠陣,又像在觀戰。
他冷哼了一聲道:“好小子,咱們兩個拼兩手試試!”
口中說著話,腳下一步一步直逼過去。
哪知,瘤子李平因失拐之恨,心中有股悶氣難消,早已搶在前面,撲了過去。
人甫撲到跟前,身形一矮,抬腿踢去。
原來他這個瘸子也是假的,裝模假樣來遮人眼目,其實他最拿手的能耐,應該是腿上功夫。
武世長本來正在調息,方壓抑下那口逆血,冷不防有人襲擊過來。
他來不及挺起身子,只好向右迅急地兩個翻滾,翻出去八九尺遠。
李平哪里肯舍,雙腳一點,又追了過去,掌腳齊出,上打下踢。
眼看著翻天豹子武世長是難逃此劫,準要喪命在李平拳腳之下……陡聽一聲:“鼠輩休下毒手!”
跟著一股強猛力道迎面打來,勢苦奔雷,凌厲已極。
李平陡覺胸口上如同中了一記千斤的鐵鎚,掌勢未落,左腳剛起,人便向後倒栽過去。
禿子尤清見狀心中一驚,抬道看去,見在武世長身後丈余遠處,站著一個虯髯老人。
這個人他認識,正是這琴聲觀的主人,摩云金剛凌洵,他此際已恢復了本來面目,倒使李平乍見之下,有些眼生。
所以想也沒想,驀地一個急躍,直如掠波燕剪。
他的心意是先擊斃了武世長,算是給李平報了仇,然後再找那虯髯老者算帳。
哪知,他這裡方一發動,對方似早有備,突然右手一揚,虛空一送,又打了一掌,罡風颯颯,直逼過去。
尤清知道厲害,哪敢硬接,迅急斜跳開去。
就在尤清躍開的同時,凌詢雙足微頓,人已搶到了武世長跟前,一把抱起來,望著尤清冷笑了兩聲道:“我琴聲觀和你們湖海七怪,並無怨仇,你們侵犯前來,未免欺人太甚了!”
他說著也不管對方是否答复,又低頭向武世長道:“二弟,你怎麼樣了?”
武世長聞言,熱淚立時湧了出來,悲聲道:“大哥,我沒妨礙,但是老三已毀在他們手上了……”他話方說完,跟著又一陣急喘,張口噴出了一口鮮血。
凌洵也覺得眼睛有些潤濕,哼了一聲道:“兄弟,你放心吧,血債血還,毀了一個魏老三,大哥會叫他們七怪全給抵命。”
說著話,輕輕地將武世長放在地上,站起身來,猛提了一口氣,瞪眼打量了對面兩人一陣,冷冷地道:“聽說湖海七怪武功不凡,我凌洵可有些不服氣,今天是你們自行找來琴聲觀,正好試一試誰強。”
矮子高豐哼了一聲道:“誰還怕了你不成?”
凌洵哈哈笑道:“咱們誰也不怕誰!有種的咱們就手上見輸贏。”
矮子高豐此際已找回了他那丁字拐,在手中掂了掂,轉向禿子尤清道:“老六且先給我壓住陣,等我不敵時,你可接第二陣。”
禿子尤清道:“對付這麼一個江湖煞星,大可不必講什麼江湖規矩……”高豐道:
“哪你得先把老七安置好呀。”
此時的瘸子李平,挨了凌洵一掌,人雖未死,但已是出氣多入氣少了,奄奄一息,也離鬼門關沒有多遠。
禿子尤清哼了一聲道:“好吧!今天如不合力將這煞神除去,將會留下無窮後患。”
他們這一問一答,凌洵已然氣得雙目冒火,怒吼一聲,縱身而起,抬手直向矮子高豐劈來。
高豐也大喝一聲,手中丁字拐一招“橫掃五嶽”,猛擊了過去。
凌洵嘿嘿一聲冷笑,身形一閃,讓過了高豐鐵拐一擊,倏地向前一跨步,又直向高豐身側欺進。
高豐身形倏地往後一退,左掌平胸疾推而出。
隨掌發出一股凌厲無匹的力道,撞擊向凌洵。
凌洵身形尚未站穩,但有掌已疾翻而起,迎著高豐左掌劈出的內家罡力,輕輕地一劃一引。
矮子高豐突覺自己劈出的內家罡力,竟被一股強力引向一側,而且帶動起自己的身形,也有些前傾。
不覺大吃一驚,猛地一沉丹田之氣,穩住身形,迅疾向左側斜跨出去三步。
凌洵哈哈一聲狂笑,道:“矮子,你可敢再接凌老二一掌……”他在話聲中,右手向前微微一探,輕飄飄的一掌直劈過去。
這一掌打出,和方才的掌勢大不相同,竟然絲毫不帶一點風聲,隨手擊出,行若無事一般。
矮子高豐知道凌洵武功非同小可,別瞧他這一掌毫不著力,似別輕描淡寫,其實卻暗藏殺手。
他哪肯輕易冒險,縱身避開對方守勢,丁字鐵拐忽地立打有擊,連續攻出五拐之多。
他這五拐,乃是演化自瘋魔杖法、參酌子散仙人拐而成的一十二招化成拐中的精奧招術,舞動開來,但見青光流動,拐影縱橫,幻化出一片片光幕,阻住了凌洵的攻勢。
禿子尤清見狀,不禁高聲喝起採來,喊道:“四哥!你這化龍拐法,果不虛傳,我可要助拳來了。”
他話聲方落,呼的一拳,直向凌洵的後背心掏去。
這一拳,他乃是蓄勢而發,用出了十成力道,威勢非同小可,但聞拳風呼呼,宛如怒濤澎湃。
矮子高豐目睹尤清出手,心中大喜,立即將右臂一振,那流動的拐影倏然合而為一,化作“氣龍歸海”之勢。 猛向凌洵前胸點去。
如此一來,凌洵成了腹背受敵。
在這種情形下,他如不被尤清的一拳擊中,也得挨上高豐那一拐,可說是驚險萬分。
但他並不驚慌,驀地一聲冷笑,用了一式“鐵板橋”的功夫,身形猛地平躺而下。
高豐冷冷一笑,迅又變招“金針定海”,疾沉右腕,緊隨著凌洵倒下的身子,點向他的前胸“璇璣穴”。
可是那尤清擊出的一拳,由於凌洵的突然倒下,而拳勢落空,一股強猛的潛力,卻直撞擊向高豐而去。
高豐雖然覺出尤清的拳力直擊過來,但他不願放過重創凌洵的機會,只得運氣左臂,橫掌當胸,準備硬擋尤清的一擊。
同時之間,右手丁字鐵拐仍然襲向凌洵的要害。
這本是電光石火一瞬間事,心念動作,間不容髮。
就在高豐左掌剛橫胸前,尤清的拳力已然近身。 他方打算左掌推出之際,忽覺近身的潛力突然消失了。
原來是尤清已然借勢收回了揭出的拳力,餘勁卻撞向了他那右手的丁字拐。
就這麼一剎間,凌洵早已貼地斜縱開去。
可是尤清動作更快,他在一收回拳力的瞬間,驀地又一貫勁,人已迅疾向凌洵撲去。
高豐見狀大驚,忙喊道:“老六不可躁進,當心……”他一語未完,凌洵哈哈一聲狂笑,倏地揚起右臂,呼呼呼,一連劈出三掌。
這乃是凌洵掌法中的絕技,名叫“雷音普化”,一聲三掌,一掌力道比一掌強猛,任是再高的能耐,躲開了第一掌,就難躲就二三掌。
尤清見狀,在百忙中,猛的一提丹田真氣,雙臂一抖凌空而起,直飛起三丈多高,才懸空一個轉身,抖氣將長劍打了出去。
同時之間,矮子高豐也抖手打出了一把鋼丸,人也跟踪撲了過去。
凌洵掌勢剛剛劈出,眼前突然一亮,那電掣寒芒的長劍已然近身。
但他毫不驚懼,不慌不忙地回手一抄,已把急襲而來的一柄長劍,握在手中。
倏然之間,高豐打出來的那蓬鋼丸,也已破空罩下。
但聽凌洵又是聲狂笑,先振腕一劍朝著高豐刺去,緊跟著身形一晃,揚左掌猛貫勁一掃,勁風過處,鋼丸紛紛墜地!
可是,他那右手之劍,仍然不即不離地直對著高豐的前胸,相差著只有兩三寸,一探臂就能刺進高豐的胸膛。
在這時,矮子高豐空自手中握緊了丁字鐵拐,一點也派不上用常禿子尤清此際也嚇得呆了,暗自後悔,直罵自己混賬,怎麼把自己的兵刃,給了人家,這不是助虎添翼嗎? ……凌洵以劍抵住了矮子高豐,咬牙狠聲地道:“矮子,你這是自尋死路,可怨不得我凌老二手辣……”他說著話,身形往前移動一步,高豐迅疾後退一步,已然嚇得面目變色了。
此際那顧天爵和駝子饒直,仍然打得不分高下,已然由拆招換式,逐漸變成了以內家真力相拚,一拳一腳之中,都蘊含著無窮的勁道。
雲霄一柄太阿劍困住了聾子張澄,雖然沒有下殺手,但張澄身上已連中了三四劍,衣服破裂,鮮血滿身。
可是,雲霄也挨了對方一煙桿,砸得一雙眼睛成了烏黑。
就在這時,忽聞遠遠一聲長嘯,劃空而來,倏忽之間,已到數丈之內。
場中之人,全都正在生死關頭,誰也不敢抽空去看那來者是誰,但在心中,全又企望著是自己這方面的助手。
倏地一聲高喝道:“全都給我住手!”
雲霄聞聲,先自縱身後退,舍下了張澄!
可是目前的聾子張澄,似已進入了瘋狂狀態,全身傷痕累累,哪里肯就此罷休,揮動煙桿又搶攻過來。
倏見眼前人影一晃,煙桿砸處,鏘的一聲響,火星冒起老高,震得他人朝後退了兩步,倒坐在地上。
當他抬頭一看之下,就只叫了一聲:“老哥哥”猛銳之氣全消,人也失去了再戰之能,就是打算站起來,也有點費勁了。
來人原來是狂叟柳元善,就在他方擋下了聾子張澄,跟著又來了小叫化舒元和玉龍柳春,並肩站在柳元善的身後。
在這時,駝子饒直突地一聲斷喝,左掌劈出了一招“飛鈸撞鐘”,右手含蘊真力,橫裡掃打中盤一攻之中兩種力道。
顧天爵右手疾翻,迎扣對方左腕脈門,左掌當胸蓄勢,準備應變。
饒直陡然欺中宮踏前一步,後發右掌猛地加快打到,掌風颯颯,已近腰肋。
顧天爵冷笑了一聲,當胸左掌,一揮迎去。
但聽“砰”然一聲,兩人掌勢接實!
這一擊中,雙方都用上了八成真力,一招硬接,各退三步。
顧天爵只感胸口一甜,血氣直湧咽喉,身形晃了幾晃,雲霄迅疾搶出,扶住了他。
駝子饒直,也被掌勢震得眼冒金星,耳鳴血翻,也由禿子尤清架住了。
兩人這一戰,算是打了個勢均力敵,兩敗俱傷。
只有凌洵仍然以劍抵住了矮子高豐,目露凶光,眼看就要下殺手。
柳元善驀地衝了過去,手中鐵槳一點凌洵劍尖喝道:“老二,還不住手麼?”
凌洵應聲向後退了兩步,環眼一瞪,冷冷地道:“又是你這老兒多事!”
柳元善道:“我怎麼多事了,都是自己弟兄,有什麼解不開的結,用得著拼命?”
凌洵哼了一聲道:“你說得對,我和他們湖海七怪無怨無仇,憑什麼擾我琴聲觀,且還殺傷了兩位兄弟。”
柳元善笑道:“這也不能怪他們,全是仇湄娘的詭計,才鬧出這場事來的。”
凌洵道:“我不管這些,傷我弟兄得由他們賠命!”
禿子尤清接口道:“但是我們弟兄也傷了兩位哩!”
凌洵冷哼了一聲道:“我們卻有一位弟兄,死在你們的劍下。”
禿子尤清道:“我們這邊也有一位是被鋼鏢釘死的,不信你看我們老五,就是我們老七挨了你那一掌,只怕也難活到明天。”
柳元善嘆了一口氣道:“別說了,什麼都不怪,只怪仇湄娘的計毒和你們七怪的耳軟。”
凌洵道:“這幸虧是我趕早回來了,要不然,你們豈不血洗了這琴聲觀。”
柳元善道:“也怨我慢來了一步,才鬧出這場禍事。”
凌洵道:“如不是瞎子跑去,這場禍事還不更不可收拾呢?”
凌洵道:“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柳元善道:“他們聽信了騷狐狸仇湄娘的話,說那武林異寶溫玉缽落在了你手……”
凌洵哼了一聲道:“原來他們是為窺竊武林異寶而來的,貪心可誅!”
柳元善道:“還不只為了那武林異寶,仇湄娘又告訴他們,雲霄當著好多武林人物,罵他們是江湖上的渣滓,武林中殘人……”凌洵陡向雲霄道:“小子,你幾時罵過他們的?”
雲霄道:“誰罵他們了,我不是還和你商量,要去黃山請他們的嗎?既然打算請他們出山,怎麼還能罵他們呢?”
凌洵猛地一擊掌道:“誰罵他們了,簡直是放屁胡扯!”
柳元善道:“我知道霄兒沒有罵他們,可是他們在騷狐狸挑撥下,居然信了,要不是瞎子靳亮驚覺得早,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此際那聾子張澄和駝子饒直,也都緩過了一口氣,聽柳元善這麼一說,不由得汗顏無地了。
他張澄是七怪中的老人,解鈴還須繫鈴人,連忙向凌洵拱手道:“凌二哥,這場禍事全是由我弟兄一念之差惹起,我慚愧不知應該怎樣向二哥交代!”
凌洵冷哼了一聲道:“死的死了,傷的傷了,還交個代屁!”
張澄道:“在我們湖海七俠之中,我是老大,應該負責任,怎得讓你凌二哥過得去就是……”他說著話,暗運真氣,等到話音一落,猛地一舉右掌,反向自己的天靈要穴猛地擊下。
就在這一剎那之間,頓時嚇得狂叟一聲驚叫!
“大哥”又是一聲倉皇的驚呼同時響起。
跟著就見一條人影,電急也似地飛撲而來,一下撞在了張澄的懷中。
這一撞力道還真不小,張澄悶哼了一聲,仰面倒向地下。
同時之間,那禿子尤清、駝子饒直、矮子高豐也一同撲了過去,齊聲地喊道:“大哥”那撞倒張澄之人,此時已站起來,乃是瞎子靳亮,他卻徑直走向凌洵,拱手道:
“凌二哥,你就不能顧點江湖義氣麼?”
凌洵看了柳元善一眼道:“算了算了,過去的事一概不提,咱們還是好朋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2:09:12

第三十二回

武林中的人,就是這樣的,一語可以成仇,片言可以解和,他們遵循的只有一字,那就是個“義”字。
為了江湖義氣,流血、喪命,都算不了一回事。
看方才湖海七怪和凌洵、雲霄等人,仇似海深,是以生命相搏,死的死了,傷的傷了,如今他們又片言解和了。
武林的人可愛之處,就是在一個“實”字,沒有半點虛假,對是對,非是非,勇於認過。
一天雲霧散了,太陽的光芒照射向琴聲觀。
觀外墓地上,又添了兩座新墳,那是癩子許龍和獨角虎魏真。
但卻便宜了瘤子李平,九死一生,被狂叟從鬼門關把他拉了回來。
葬死者,救傷者,凌洵等人又忙了一天。
又是日落黃昏時,三清殿依然排開了盛宴,但想起前幾日熱鬧情形,凌洵不禁感慨系之。
好在他們這時意不在酒,雖然一樣地推杯換盞,但卻在商量著一件大事。
是如何對付天蠍教,阻止其勢力擴展的大事。
狂叟柳元善嘆了口氣道:“目下邪教的勢力,強絕一時,天下高手無不俯首聽命,我們人單勢孤,怎能與他們抗爭……”他話音未落,凌洵已大叫一聲道:“我不服氣!”
柳元善瞪了他一眼,接著又道:“對這事我籌之已久,眼前只有一條路走得……”
顧天爵笑道:“老哥哥在武林中有智多星之稱,我猜必是一條可行之路。”
凌洵又插口道:“那就快說出來,又賣什麼關子!”
柳元善笑叱道:“你凌老二就是這點毛病,所以難成大事,一些都不沉著,那怎麼行呢?”
凌洵道:“我就最討厭慢吞吞的人,煞了我們的英雄豪氣。”
柳元善微笑了一下,不再和他辯駁,掃了眾人一眼道:“我們只有暗中結納可以幫助咱門的高手,然後奇兵突出,一舉擊敗天蠍教這股勢力。”
顧天爵道:“老哥哥這話雖是有理,但天下武林高手,眼前全都歸了天蠍教,咱們還能結納些什麼人物?”
柳元善道:“當然有啦,只不過須得有一人冒險,進入枉死城,去將那些人救出來。”
雲霄道:“除了我師父和莫師權兩人,我知道已陷入枉死城中,其餘不知還有些什麼人?”
柳元善道:“可多著呢,只看你有這事沒有!”
“我?”雲霄怔了一下道:“怎麼?你是要我去?”
“嗯!”柳元善嗯了一聲,道:“除了你再沒有合適的人選!”
雲霄道:“那是為了什麼呢?”
柳元善哈哈笑道:“你可知道,數天下英難,那天蠍教主最怕的就是你,所以也只有你可以去……”柳春突然插口道:“爺爺,我也得叫那大蠍教主怕我,我也去!”
柳元善笑道:“好!你去!你去!但是你可不准淘氣。”
柳春道:“我不淘氣就是!”
瞎子靳亮搖了搖頭道:“狂大哥,這個小孩去行嗎?”
柳元善道:“你看這個東西不行,是嗎?哈哈!告訴你說,有許多地方,是大人不能接近的,懂嗎?這小東西淘氣起來,只你瞎子還得輸給他呢。”
小柳春聽他爺爺這麼一夸贊,微笑起來,嘴邊現出兩個深深的酒窩,足見他心中多麼快活了。
小叫化舒元卻是緊皺著眉頭,似乎心中有些不自在。
柳元善看了他一眼,方又轉向雲霄道:“枉死城就在阿房宮地底,進口處卻在紅廟,一路上你們可得小心點,最好隱蔽起行藏,免得被人發現而節外生枝。”
雲霄道:“那麼綠萼莊的事怎麼樣了呢?”
柳元善道:“綠萼莊彈丸之地,有我們這些人在此,奪回來只是指顧之間的事,算不了什麼,倒是你此去,責任可大了,一著失機,天下就全歸了天蠍教,千萬不可大意。”
雲霄諾諾連聲答應道:“雲霄知道……”一宿無話,次日一早,雲霄和柳春二人向眾人告辭。
在此際卻不見了小叫化舒元,雲霄準知道他是在夜裡偷跑的,可能在前途就會碰上。
他望著柳元善看看,狂老頭卻含笑不語。
雲霄同著柳春出了琴聲觀,順著碎琴谷的山道,中午時分,到了東流,喚船渡江,直奔徐家橋。
第二天,他們就進入了大別山,盡找人跡稀少的山徑走,為了避免被天蠍教的人發現呢!
可是,山路總是有限的,五六天后,他們已出了山區,進入到信陽州的地界,可也就顯出柳春的精靈了。
別看他人小,江湖門檻似乎甚精,走沒多久,已被他發現了異點,悄聲向雲霄道:
“雲哥哥,有人綴上我們了!”
雲霄聞言,倏吃一驚,忙道:“在哪裡?”
柳春道:“就在咱們身後,他們不好露出行藏,一味鬼鬼祟祟的……”雲霄想了想道:“不管他,咱們走咱們的。”
柳春把小腦袋一搖道:“那不行,他們會死盯住不放的。”
雲霄可真看不出小柳春有多麼精靈,也有心試試這孩子,看是怎麼樣的鬼法,笑道:
“依你怎麼樣呢?”
柳春眼睛眨了幾眨道:“我有主意,走!咱們進城去!”
“進城?”雲霄卻迷惑了……
他可知道,這信陽乃是天蠍教分壇所在,進城不是自己送上門去嗎……他在沉思,柳春卻著了急,一瞪眼道:“雲哥哥,你去不去嗎?
走呀! ”
雲霄笑了笑道:“好吧!就進信陽州,看小東西鬧什麼鬼?”
柳春笑道:“那你就不要管了,聽我的就成!”
兩人說笑著,就一直進了城。
雲霄真也揣不透小柳春胸中機關,信陽州六街三市,有多麼熱鬧,柳春都不去逛,徑直進了一家腳行。
雲霄就越發覺著奇怪了,忙道:“春弟,你在鬧什麼呀?天已黃昏,我們不趕快投宿明天還得趕路呢。”
柳春笑道:“我知道,可是我走不動了,僱兩匹馬騎著跑,不好一點嗎?”
雲霄無法,只好由著他,僱好了馬,離了腳行,卻又向城外走來。 這一遭沒等雲霄說話,柳春已先開了腔,低聲道:“雲哥哥,你可是很生氣?”
雲霄笑道:“我憑什么生氣,一切聽你的,我的小諸葛!”
柳春甜甜一笑道:“雲哥哥!你真好,難怪我姊姊說,她很喜歡你。”
這句話倒使雲霄吃了一驚,忙道:“什麼?蟬姑娘她說喜歡我?……”柳春一翻眼道:“喜歡你不好呀?再不就是你不喜歡我姊姊,沒關係!等見著我姊姊時告訴你不歡喜她就行了。”
他說得可是輕鬆大方,但那雲霄卻感到有些莫知所措了,尷尬地一笑道:“好兄弟。
咱們不提這些行嗎? ”
柳春笑道:“可以,但你得陪我到武勝關一趟!”
雲霄道:“有什麼事嗎?什麼時候動身?”
柳春道:“當然是有事了,現在就走,明天黎明就可到了。”
雲霄卻也不是傻子,使目連眨之下,就已明白小柳春是要擺脫天蠍教中人的跟踪,於是也就欣然答應。
兩人先找了個飯店吃飽了,又去腳行牽馬出來,動身時,已到二更多天了。
一夜奔馳,黎明時分真的到了武勝關,早有腳行的人,出來攔住了馬。
二人付出了腳錢,徑直進關找店。
這麼進去住店,使人不得不懷疑,但是他們卻處之泰然,使人不敢盤問。
雲霄一進店房,嘆了一口氣道:“這總算到了地頭,可該休息了吧……”柳春忙道:
“不行,我們還得走!”
雲霄詫異地道:“我的好兄弟,還到哪裡去呀?”
柳春道:“中午以前,咱們得趕到平靖關,到那裡才可以休息。”
雲霄聞言驚異地瞪大了眼道:“小兄弟,你對這一路的地勢,好像滿熟悉的呀?”
柳春笑道:“那是當然的啦!我從七八歲就跟著爺爺在這一帶跑,要不他怎麼會放心叫我跟你去呢?”
雲霄笑道:“就因你的地勢熟,可就害苦了天蠍教的眼線了。”
柳春道:“我連店家都不放心,所以我們還得走!”
雲霄道:“咱們這一出去,如果店家真是眼線,被他看到,還不是白費工夫。”
柳春道:“雲哥哥真傻,咱們不會溜出去呀?還能讓他們看到……”雲霄聞言尋思了一下,突然大聲笑道:“哈……哈……春弟,你真夠鬼的!”
柳春倏地一瞪眼,搖手止住了雲霄的笑聲,轉身猛地一抽門掛,撲通栽進一個人來,卻是店中小二。
好柳春迅疾一探手,就將他抓了起來,哼了一聲道:“好小子,你是聽壁角的徒弟呀,快說你是乾什麼的?”
店小二身落人手,登時臉色大變,結結巴巴地道:“小的……該死……小的……該死……”柳春道:“哼!想死還沒有那麼容易!”
店小二忙道:“雲大爺手下開恩,小的怎敢和您老作對,我是奉令行事……”柳春道:“我問你,信陽州已有人追下來了麼?都是些什麼?”
“這個……這個……”店小二惶恐地說不出話來。
柳春哼了一聲,探指一點他的後脊背道:“你如敢不說實話,我教你受盡活罪……
快說! ”
他這一指點下,是用的鎖骨點穴法,店家小二雖然會上兩手功夫,哪能承受得了,一陣陣酸疼難禁,骨節都像碎了似的。
他額上的冷汗,黃豆般大小,已沿著腦袋直朝下流,他倒是想快點說出來,無奈舌頭僵硬,空自張大嘴巴,說不話來。
柳春微微一笑,抬手一掌拍去,解了穴道,店小二方始長嘆了一口氣,吶吶地道:
“聽說來的是信陽分壇雲壇主和一位前輩老人毒劍五通赫連方……”雲霄一聽雲漢也來了這裡,不禁怔住了!
柳春可不知雲漢是什麼人,忙向雲霄道:“哥哥,你看怎樣打發這小子呢?”
雲霄這才驚覺,忙道:“聽你這位小諸葛的就是了,怎麼打發都行,但最好不要傷他的命。”
柳春笑道:“你放心吧,我自有主意!”
他說著倏地又是一指點下,點上了店小二的黑甜穴,跟著就又把他放在床上,將被子蓋好道:“好啦,咱們該走了。”
兩個人穿窗而出,趁著此際天方黎明,路上行人稀少,直朝平請關奔去。
中午不到,他們已到了平靖關,找了一座店房,好好地睡了一覺,當天夜裡,又立即起程。
就這樣晝宿夜行,一路上真的擺脫了天蠍教中人的追踪,又是五六天后,他們就到了武勝關。
武勝關又是個緊要關口,也是天蠍教的分壇所在地,從此地起,一路到長安,可就不易走了。
雲霄望著柳春笑道:“春弟,從這裡到長安,你是否也有辦法摸過去?”
柳春笑道:“我當然有辦法啦!”
繞過一個山溝,遠遠已看見武勝關那巍峨的城樓。
就在這時,忽聽一陣人聲吵嚷。
跟著就見從對面跌跌撞撞,跑過來一群人,一個個神色愴惶,其中有幾個人鼻青臉腫,也有幾個人鮮血淋漓。
雲霄見狀,不由大吃一驚,忙一扯柳春,低聲道:“走,掩身過去看看,是出了什麼事?”
兩人一路掩身疾奔去,又轉了兩個彎,已看到路上橫屍累累,少說也有二十個之多,從衣著上看,認出來是天蠍教中的人。
此刻在黃塵影中,正有兩人在激鬥,一個是位裝束怪異的道士,一個是位高大魁梧、鷂鼻鷹眼的大漢。
另外在路邊上,也站著有四個人。
這四個人云霄卻都認得,乃是雲漢同鐵臂豺人梁傑,金刀無敵祝邦泰,毒爪鷹魯昂。
四個人並肩站在路邊,凝神注視著那動手之人。 柳春悄聲道:“雲哥哥,我猜那大鼻子一定不是中國人!”
雲霄聞言心中一動,倏的想起了一人,忙道:“是的,他不是中國人,可能是小北極赤身教主,通天神魔高斯哈赤。”
他話音甫落,小柳春已然忍不住笑,趕忙摀住了嘴,輕聲道:“什麼狗屎好吃呀?”
雲霄笑道:“那個大鼻子就叫高斯哈赤!”
那高斯哈赤當真是個兇野之人,一邊動著手,口中卻是厲嘯連聲,震得山石晃動,簌簌土墜。
他手中一柄大斧,舞起來閃出耀目白光,宛如奔雷閃電。
兩個人卻是打得勢均力敵,一時間,倒也難以分出勝負來。
鐵臂豺人梁傑突然大喝一聲,掄起銅鑄棍,撲了上去,也參加了戰圈。
這麼一來,高斯哈赤可就顯得支架不住,有些難敵了,不過他卻是出了名的凶悍,嘯聲越發的慘厲,手中大斧也更是威不可當。
以一敵二,高斯哈赤又支持二十幾個回合後,突見赫連方劍光一閃,兜心射入。
真是個兇野之人,明眼看到敵人一劍刺來,他是連閃都不閃,竟然迎著擋了過去。
“當!”的一聲,冒起來點點火星,赫連方一劍宛如刺了銅鐵籌壁上,震得手腕都有些發麻。
原來高斯哈赤胸前竟然披有鋼甲,難怪他不怕利劍刺胸了。
赫連方劍受挫,心中方一驚,高斯哈赤翻腕一斧已劈到他的左肩下,更是大駭,風車般轉了過去。
但他還是慢了一步,被對方斧刃劃著了左臂,一陣奇痛攻心,差一點便叫出來。
高斯哈赤一見斧刃掃著了對方,陡地哈哈一陣怪笑。
哪知,就他這微一失神的瞬間,梁傑鑌鐵鑄棍“長蛇出洞,”一棍搗了過來。
砰的一聲,又正砸在他前胸鋼甲上,雖沒有搗斷了胸骨,但卻被震得向後退了四五步。
他們這是一招換一招,雙方各有損傷,表面上兩不虧欠恰好扯平。
可是那通天神魔心中可就難過得多,試想他在小北極是何等的威風,沒想到人得中原來居然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
他越想越氣,哪還把疼痛放在心上,厲吼一聲奮勇再戰,手中大板斧,掄舞起來,越發的兇猛無匹。
但憑他這般氣勢,已能將對方壓倒了。
雲漢一見情勢不對,倏地呼嘯一聲,一齊撲了上去。
就在這時,咕轆轆一陣輪聲響,從關上飛馳而來一輛轎車,雙轅雙馬,奔走如飛,轉眼工夫已到了眼前,倏地停住了。
但見車簾輕啟,探首出來一個螓首蛾眉,嬌喝一聲道:“你們這些人是怎麼搞的,沒見著敵人,怎麼自己人先打起來了?”
這一聲嬌喝,宛如黃鶯出谷,聲音清脆而甜,但卻有無比的威力。
惡戰中的幾人,聞聲全都向後躍退,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柳春見狀,驚疑問道:“雲哥哥,你看那個姑娘好厲害呀,那些人怎麼都怕她?”
雲霄道:“她就是長春公主薛玲,天蠍教中的貞女。”
柳春道:“她的本事可是很大……”
雲霄忙道:“別嘮叨,快看他們幹什麼?”
此際薛玲已將車簾挑起,緩緩走下車來,先朝雲漢瞟了一眼,冷冷地道:“雲壇主不謹守汛地,卻跑來武勝關幹何事?你可知教主命你執掌信陽分壇的深意麼?”
雲漢道:“禀公主,雲漢知道!”
薛玲道:“那你為了何事跑來武勝關?”
雲漢道:“因在信陽發現了家兄雲霄的行踪,追趕來此。”
薛玲聞言似乎有些吃驚,忙道:“怎麼?雲霄他來武勝關了?”
雲漢道:“在下只是這麼猜測。”
薛玲突地變了臉色,冷冷地道:“你不是追踪而來嗎?怎麼又猜測了?”
雲漢惶恐地道:“是的!是的!但是在追到武勝關時,竟然失去了他的行踪,所以……所以……”薛玲冷叱一聲道:“從信陽去武勝關是朝南走的,你怎麼會追到西面來了,簡直是胡鬧嗎?是不是別有企圖?”
雲漢這一來更是慌了,連忙伏身跪在地上道:“小的不敢……不敢!”
薛玲哼了一聲道:“瞧你這份骨頭,我料你也不敢,還不快回汛地!”
雲漢聞言,無疑是奉到了皇恩大赦,磕了一個頭,爬起身來,朝著那三人一招手匆匆而去。
薛玲眼望著雲漢等人走得遠了,方才轉向高斯哈赤道:“高斯教主,你怎麼和他們打了起來?”
別瞧這位通天神魔那麼凶悍的人,見了這位長春公主薛玲,竟然瞬時馴如羔羊般垂首躬身道:“姑娘!這全怪我,沒想到他們是自己人!”
薛玲道:“打都打過了,自己人又怎麼樣,你現在且隨我去一個地方。”她說著一轉身,人又跨上車去。
車漢子一抖韁繩,掄起長鞭,“唰”的一聲響,兩馬拉起轎車,飛奔而去。
小北極的赤身教主通天神魔,竟然跟在車後健步如飛。
柳春見狀,直晃腦袋道:“奇怪,那麼兇的漢子,會怕一個大姑娘!”
雲霄哈哈笑道:“這有什麼稀奇的,大莽牛還怕小牧童呢。”
柳春大眼眨幾眨,突然道:“雲哥哥!快走,趁那姑娘不在,咱們快出關!”
這是個大好機會,兩人哪肯耽擱,一陣疾奔,轉眼間就出了武勝關,入暮時分,他們就到了龍駒寨。
可是,並沒有敢多停留,又跑了一個更次,就在白楊店住下。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2:09:41

第二天一早,黎明即行,又是趕到天黑,住在了鮑坡鎮。
眼前,他們已是到了地頭,依著雲霄的主意,立刻就去一探紅廟即那枉死城的入口處。
但被柳春攔住了道:“雲哥哥不要慌嘛!我猜咱們一進去,可能要個三幾天,不養好精神怎麼行?”
雲霄思討了一下,以為柳春這孩子,可能因人小力薄,已耐不住疲累了,所以就點頭答應。
他們在小店中住了一天,可就是寸步未出房門,除了吃飯和大小便之外,就在房中打坐調息。
可是,此際在這條通往武勝關的驛道上,卻顯得比往常不同得多了。
快馬揚塵,一陣飛馳過去,一陣又奔過來。
馬上人一個個都是悍強的漢子,意味著在這一帶,將有一場惡風暴雨。
關在房中的兩個人,因為是在打坐養神,所以聽覺非常靈敏,雖明知敵人必定是發覺了自己行踪,可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互相微笑了一下。
轉眼間,已是初更時分了。
兩人方收拾好行裝,正打算動身夜探枉死城……忽聽房外有人大喝一聲道:“臭小子,我看你準是被鷂鷹啄瞎了眼珠,竟找到大爺的頭上了。”
雲霄一驚,心道:“這不是小叫化舒元的聲音嗎?琴聲觀偷跑,卻來了這裡。”
心念動處,又聽一人叫道:“這小要飯的是雲霄的前站,只要收拾了他,不怕姓雲的小子不出面。”
這個聲音也很熟,他聽出來是黑心書生胡滿的聲音。
於是,他暗中一扯柳春,兩人從後窗竄了出去,翻身上房,往下看去。
就見小舒元,一柄軟鞭,正和一人拚命搏鬥,那人正是黑心書生胡滿。
此時,西廂房門口,又出來一人,是個淡妝少女,手中持了一柄劍,不言不動,凝目看著場中動手的兩人。
雲霄心中驚訝地暗叫了一聲:“咦!那不是施姑娘嗎?她怎麼也到了此地?……”
他一念未了,上房屋頂上又出現了一人,一襲白衣,冷冷地站在房脊上,宛如是一團積雪,目光只一觸到,立覺一股寒氣襲來。
柳春驚訝地悄聲道:“雲哥哥,出了妖怪啦!”
雲霄道:“那不是妖怪,他叫千山雪魃陰寒,練的是玄冰功……”他話未說完,陰寒已是嘿嘿一聲冷笑,縱身落地,亮出了黑霜劍,撲向舒元。
施琳姑娘嬌叱一聲,長劍一順,竄了上來。
他這一發難,就听四外牆上房上,噗噗噗,也縱下來七八位天蠍武士,掄開手中兵刃,寒光霍霍,立將小叫化圍得密不透風。
東廂房上的雲霄見狀,悄向柳春道:“春弟該出手了。”
柳春道:“你呢?”
雲霄道:“我現在還不能露面。”
柳春聞言,朝著雲霄一擠眼,微笑道:“我知道了!”
話聲中,就見他小身子一頓一長,好一式“燕子掠波”,輕飄飄地落向東院中。
院中動手的人,誰也搞不透這小孩是哪一方面的探手,但又見他小小年紀,更沒將他放在心中,仍然各拼各的,殺成兩堆。
柳春身落院中,他也不加入任何一方。
只是閃動著兩隻大眼,在打量眼前的形勢。
小叫化舒元一支軟鞭,雖舞得風也似的緊,但被十幾人圍攻,形勢是相當的危急。
不過這小要飯的相當滑溜,雖然處於劣勢,眼前還不致會吃虧。
柳春在約略估計了一下眼前情勢之後,認為最迫切支援的是施琳那一方面。
因為她雖然是一人對一人,一劍個一劍,但較功力,她可比人家差得太遠。
此際小叫化舒元已然發現了柳春,忙喊道:“春弟,你來啦,雲大哥呢?”
柳春道:“他也就快到了,元哥哥加點勁呀!”
兩人這麼一答話,那些天蠍武士心中可就發了毛。 他們全知道云霄的厲害,只要他趕到了,太阿劍下,不知要有幾個人喪命。
在這時有一位天蠍武士,瞧出了便宜,他看柳春年歲不大,心忖:“先把這小孩兒乾掉再說,就是等姓雲的來了,自己命喪劍下,也夠了本。”
念頭一動之際,倏地一順手中鬼頭刀,猛喝一聲:“小娃兒,看大爺送你回老家吧!”
聲出人動,疾撲柳春。
在狂叟柳元善口中讚許的鬼娃兒,豈是個木頭人,他早已防著這一手了。
就在那一名天蠍武土撲到的瞬間,小柳春微笑不動,驀地一揚手,打出了一物……
在這同時,另外四名天蠍武士,也和方才那人同樣的想法,刀、棍、劍、尺,皆一齊遞到。
柳春揚手打出一物之後,身形突地後仰,一式“咫尺天涯”,從對方兵刃下面一滑而過,卻又從四人身後竄起。
鏘啷啷,四個人鬧了個互拼。
那被柳春打中面部的,也在此際,發出了一聲慘叫。
就見他血流滿面,身形晃了兩下,栽倒地上,入眼一看,就知準活不成了。
原來他被柳春一顆飛蝗石,打碎了額頭骨,已然腦漿迸裂。
小叫化舒元墓地大喝一聲道:“春弟,這一手夠漂亮的,乾淨利落……”柳春嘻嘻笑道:“舒哥哥,你可小心著點喲,他們用的這可是瘋狗陣,別被咬上一口……”話聲中,人已縱起,長劍一式“天際流螢”,劃出一道銀虹,筆直沖向了千山雪魃。
那四個撲空而鬧成互拼的天蠍武士,一招之下,全都各有傷損,氣得怪叫連天,各自一順兵刃,又待朝柳春撲去。
舒元倏地笑喝一聲道:“朋友,你們走不得,咱們還是玩咱們的好!”
喝聲中,猛竄一步,手中軟鞭一搶,嗖的一聲,已纏住了一人雙腿,又振腕一抽一抖,把那人甩起來八九尺高。
這一來,餘下的三人,只好轉身又和舒元打在了一起。
柳春便沖向那千山雪魃,施琳之圍立解。
可是,那千山雪魃陰寒卻被鬧得手腳失措了。
原來柳春這一上來,雖然用的也是柄劍,但就沒有一招按著劍法路子,一味的胡竄亂蹦。
論功力,千山雪魃陰寒已入高手,那是比柳春高過好多倍哩!
說到戰陣經驗,他也懂得如何保留精力作持久之戰,以及取勝之道。
無奈在斗心眼上,他可就不行了。
柳春人小鬼大,仗著身法靈活,一柄劍專攻敵人的後臀後胯。
另一旁那施琳卻施展開蓮府秘劍,專攻中上兩盤。
兩個人配合得恰到好處,使得千山雪魃前後受敵,上下難顧。
這一來,剎那間把個千山雪魃逼得狂性人發,也不再講究什麼劍法化解之道,施展開千山絕門武功,那一招狠,就用哪一招,哪一式毒,就施展哪一式。
玄冰功催動寒霾劍,一轉眼間的工夫,已把柳春、施琳兩人,裹在了一蓬白霧當中。
柳春突然叫一聲道:“喲!好冷啊!”
施琳連忙叫道:“小兄弟,小心點,千萬不能著急,他這是一門邪功夫!”
柳春道:“我不怕!”
西廂房上的雲霄見狀,心忖:“看來敵人沒有後援的高手了,自己再不出手,小柳春怕要吃虧。”
他心念轉處,突地一聲喝道:“春弟,不要怕,雲霄來了!”
人的名兒,樹的影兒,雲霄這一報名,場中賊人登時大吃一驚,循聲看去。
只見一道金霞凌空,自西廂房,射下一條修偉的身形。
施琳聞聲微微一怔,驚呼道:“雲霄是你!”
柳春已然高興地叫道:“雲哥哥!我算准你該下來了!”
雲霄身形落地,手中太阿劍一揮道:“施姑娘和春弟你們快去幫小要飯的,今夜不能放走一人,尤其那位黑心書生。”
話音方落,劍尖已灑出了滿天寒星,罩向千山雪魃陰寒。
千山雪魃方驚叫一聲:“真是你小子……”雲霄笑喝道:“洛陽金谷園饒了你一命,今夜你可別想再活了。”
“姓雲的,你休發狂,我看今夜就是你末日到了!”
隨著喝聲,從東廂上又躍下來一人。
雲霄掃目一看,認出來是那乾坤浪子藏龍。
他哈哈一聲長笑,太阿劍一振一彈,“叮叮!”兩聲,分別點在兩人的兵器上,登時各震開三步。
雲霄哼了一聲道:“你們兩人聯手合力,也難接得云某人三劍。”
陰寒冷冷地道:“若說單打獨鬥,我自認不是你的敵手,如果我們兩人聯手合攻,迎接不下你三劍卻難使我相信。”
雲霄笑道:“那你們就試試!小心我這第一劍……”聲出劍已舞起,漫天劍氣,已然向兩人當頭罩落。
兩人奮力迎架了第一劍,方覺到並不如想像中的那樣厲害。
緊跟著雲霄舌綻春雷,又大喝了一聲:“第二劍”就見劍如故龍,破風流出,霞光耀目,灑出滿天劍花,使得兩人眼花繚亂,認不出那是實劍,還是虛招。 “第三劍追魂奪命!”
劍氣毫芒在空中一圈一盪,已使得兩人欲振無力了,倏見一條金龍夭矯騰空而起,接著就是兩聲慘叫。
雲霄倏把劍勢一收,只見那千山雪魃和乾坤浪子兩人,真個的身首異處了。
那一邊舒元等人對付的天蠍武士,也早已躺下了六七人,只剩下黑心書生和一位天蠍武士兩人正在拼命奪路。
雲霄又是一聲長笑,一躍而上,手起劍落,先砍翻了黑心書生胡滿,順勢一轉身,劍走“神龍翹首”。
“呀”那一位天蠍武士,竟被腰斬兩截。
一陣暴風雨過去了,這小店院中,陳屍狼籍。
好在那個時代,江湖上仇殺,已成司空見慣之事,官府不問,又沒有苦主,只須店家費事,拖出去埋掉,也就算了。
柳春朝著雲霄一豎大拇指道:“雲哥哥!你真行!”
雲霄笑道:“但我還比不上你小諸葛!”
柳春笑道:“論劍法我可差得遠,比主意我是要比你高上一籌呀!”
施琳走了過來道:“今夜要不是雲兄來得巧,我們只怕就要吃虧了。”
雲霄笑道:“哪裡哪裡,蓮府秘劍也還是武林絕傳,因姑娘心慈手軟罷了!”
他這一句話,算是恭維到施姑娘心坎裡了,她心喜面含羞微微笑了一笑。 舒元此際也有氣無力地走過來道:“我小要飯的今夜算兩世為人了。”
雲霄笑道:“這是你自找的,放著正經事不干,為什麼偷跑了來?”
舒元道:“我實在氣不過,狂老頭會那樣看不起我,為什麼不讓我來?”
雲霄道:“你這不是已經來了麼?”
舒元道:“可是也碰了個大釘子,今夜不是你大哥來得巧,小要飯的就得歸陰!”
柳春哼了一聲道:“活該!”
舒元聞言猛地一瞪眼道:“小春兒你記著,早晚我叫你認識我!”
柳春道:“我早就認識你了,怎麼樣?……”舒元連忙搖手道:“好好!咱們這時候用不著吵,你不是心眼多嗎?咱們就從這時候起鬥鬥看。”
柳春把小胸脯一挺,昂然道:“好吧!舒哥哥,春兒接著你的就是!”
雲霄看著兩人這副樣兒,幾乎失笑,忙轉向施琳問道;“施姑娘你怎麼也到了此地?”
施琳聞言,禁不住眼圈一紅道:“我韓師伯和平哥哥,已被天蠍教的人捉去了,聽說囚在枉死城,準備在清明那一天,拿他們在阿房宮血祭教中的護法祖師,我……”雲霄道:“我知道了,實告訴你,我們也是為探枉死城而來。”
柳春忽然插口道:“雲哥哥,要探枉死城現在去最好!”
雲霄道:“現在有什麼好的,打了半夜,人都累壞了!”
柳春道:“你真笨,連攻其不備都不懂。”
柳春道:“趁這時他們落敗,作夢也想不到咱們在這個時候去,不是攻其不備麼?”
雲霄驀地一拍手道:“對!春弟真是個小諸葛。”
柳春笑嘻嘻地膘了舒元一眼道:“舒哥哥是真累了,你不要去好啦!”
舒元聞言一直腰,叱道:“胡說,誰累了,不讓我去,你們誰也別打算去!”
柳春又是嘻嘻一笑,朝著雲霄一擠眼笑道:“要走現在就動身。”
舒元氣哼哼地道:“走就走,怕什麼?”
於是,四個人略微又扎束了一下,連袂就出了鮑坡鎮。
四更天過後,四人就到了任死城的入口處紅廟。
廟不甚大,多已殘塌,滿目頹垣斷壁,原來此地並無人居祝在這一帶,舒元就比柳春的地勢熟,忙向眾人一擺手,沉聲說道:“到這就是紅廟。”
施琳詫異地道:“枉死城就在這破廟裡呀?”
雲霄道:“這裡只是個人口,枉死城卻在阿房宮地底。”
他說著話,向著三人一打手式,方打算自己先進去探一探。
哪知,舒元已搶了先,飛步就向廟內跑去。
就當他方一腳踏進廟門,驀地響起一聲虎嘯,嚇得他“娘呀!”一聲,又倒縱回來。
雲霄忙問道:“元弟,什麼事呀?”
舒元喘了一口氣道:“廟門口有惡虎守口。”
雲霄詫異地道:“有惡虎守門,你沒有看錯吧?”
舒元道:“你不信可以過去看看嘛!”
柳春接口道:“雲哥哥,你替我掠住陣,讓我看看,我就不信長安府左近會有老虎?……”他說著,一手持劍,一手順勢在地上摸了兩顆石塊,慢慢地向廟門走去。 離著廟門有丈許遠處,停下了步,注目看去。
果見有一雙吊睛白額虎,水牛一樣大,阻門而臥,眼看著柳春離得這麼近,哪虎似如不知。
柳春可不禁就犯了疑,心忖:“如是真虎那有見人不理不睬的,就是一隻狗,也會低嘯兩聲呀!”
“吧!”的一聲,石塊正擊中那虎的後臀。
怪了,那虎仍然不動,而且那石塊擊處的響聲,怎麼卻像擊中在木板上呢?
小柳春雙眉輕皺,大限連眨,又是一石投出。
這一石,他打的不是虎,而是擊向虎首前一尺的地上。
“吧!”的一聲方響,那虎猛地向上一竄,“吼!”的一聲厲嘯,跟著就又伏下了。
柳春已看出究竟來了,轉身朝著雲霄一招手,三人趕了過來。
他輕聲道:“雲哥哥,那虎是假的,是在嚇唬人!”
舒元道:“我不信!”
柳春道:“我敢打賭。”
雲霄忙道:“你們別鬧好不好,以免驚動了敵人。”
柳春道:“舒哥哥要說是假的麼!”
雲霄道:“讓我過去瞧瞧就知道了。”
他說著大踏步走了過去,又是腳方點向虎頭一尺多遠,那虎驀地往上就竄。
雲霄手下該有多快,早已運力一掌劈下。
“蓬!”的一聲響,虎頭粉碎,果然是只假虎。
他微微一笑,招手喚三人過來。
四個跨進廟門,直奔大殿,仍然是舒元領先。
就在剛剛走近丹墀,忽然吱吱兩聲,分由兩邊大樹上,飛縱而下一雙黑猿,爪中各抓著一柄利刃撲襲而來。
舒元心中暗道:“這一定又是兩雙木猴子了……”他心念動處,並不還手,只是向後跨了一步,打算看看這木猴兒有怎樣的靈巧。
哪知,他這一遭又上了當。
兩雙黑猿竟然追踪而至,雙爪揚處,兜起了一蓬繩網,直罩而下,一下兜個正著。
又是吱吱兩聲,立又向兩株大樹竄去。
雲霄見狀,哪敢怠慢,頓足而起,長劍霞光閃處,繩斷、人落,尖厲的一聲慘叫。
網中的舒元,卻被摔了個頭昏腦脹,直嚷道:“嘿!真是巧奪天工,木頭猴兒也這麼厲害。”
雲霄笑道:“元弟,你又上當了,這一雙黑猿卻是真的了!”
舒元嘆了一口氣道:“我今天是流年不利,看你們去逞強吧,我願在後掠陣。”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2:10:52

第三十三回

小叫化舒元大意受挫,他可不敢再搶先了,自願退後壓陣。
柳春朝他一擠眼,扮了個鬼臉。
舒元哼哼地道:“小春兒,你別譏笑我,有種的就去打頭陣!”
柳春笑道:“怕什麼?不服氣就看我的!”
他說著,笑嘻嘻把就往大殿上走去。 在他方一進入殿門,倏見門柱上浮雕著兩條金龍,栩栩欲活,似要騰空飛去。
柳春小孩兒心性,禁不住好奇,打算近前看個清楚,但他卻仍未敢大意。
方當他往前邁步,腳尖微一著地的瞬間。
“格登!”一聲響,倏見從那金龍口,各噴出一串寒星,直向柳春射來。
這下出其不意,若換別人,定必打中無疑。
可是柳春卻佔了身軀矮小的便宜,趕忙又一低頭,兩串寒星抹著他的頭頂飛過,直打向門口天塔石上。
“叮叮叮!”十幾響聲,卻把雲霄等人嚇了一跳。
細看那些東西,是十四顆鐵蓮子。 雲霄方喊了一聲,“春弟!
小心點,不可冒險! ”
殿內的柳春已然叫道:“雲哥哥,快進來!”
雲霄聞言閃身進殿,卻見柳春人已站在柱下,忙問道:“有什麼事呀?”
柳春用手一指兩柱之間橫架著的一條鐵索道:“我猜那一定是根總弦,你的劍鋒利些替我削斷行不行?”
雲霄抬頭打量了一下道:“春弟,你懂得機關埋伏嗎?”
柳春搖了搖頭道:“不懂得,聽爺爺說那地宗功夫是很難學的喲!”
雲霄道:“那你怎麼知道柱上鐵索就是總弦呢?”
柳春道:“我只是猜的。”
雲霄道:“猜測的事不可靠,我看還是不動它為好。”
柳春聞言,卻有些不高興,冷冷地道:“雲哥哥好膽小呀,這我可不服你了……”
他話音未落,倏地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道:“小施主不知厲害,那鐵索只要一斷,任你們再高的能耐,也休想要出這大殿!”
這驟然的人語聲,立使二人大吃一驚,凝神循聲看去,就見在靠近牆的神案上,盤膝坐著一位老僧,慈眉善目,但卻有些憔悴。
雲霄看那老僧有些面熟,一時卻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
柳春已然朗聲問道:“啊!是個老和尚呀!你怎麼坐在這廟裡,難道不怕死嗎?”
雲霄突地驚叫一聲道:“你?法顯老禪師!”
老禪師宣了一聲佛號道:“正是老袖!”
少林三佛之首,修為、武功,都為武林所遵崇的法顯老禪師,竟會被困在這破廟中,實在令人不解。
雲霄怔了一下,忙問道:“不知老禪師為何會在這裡?”
法顯和尚道:“老袖中了花仙仇貞的詭計,被困此地已有三月之久了。”
柳春插嘴道:“那你怎麼不走呢?這裡又沒有人看守?”
法顯苦笑了一下道:“老訥能來去自如的話,豈不早走了麼?”
柳春大眼連眨了幾下,他似明白了什麼,微微一笑道:“呵!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怕這機關埋伏,可對? ”
法顯老禪師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雲霄道:“莫非他們傷損了老禪師的身體不成?”
法顯道:“雖然沒有傷害到我的身體,但卻殘毒更甚。”
雲霄笑道:“我不解老禪師話中含意?……”法顯禪師緩緩舉起雙臂,就見有七八條晶瑩閃亮的細繩,分縛在他腰間、雙手、雙足,都直懸墜向身下一個石井中。
雲霄心中暗忖:“這繩索是什麼東西,竟然也能因得住人……”法顯似已看出來他的心意,笑道:“這細繩乃是金線髮絲合成,算得上夠堅實的,普通刀劍,絕難削斷得了。”
雲霄詫異地道:“金線髮絲合成之物,雖然堅韌,但以老禪師的內功造詣,我想斷去並不費事,何以卻甘願受此活罪,不斷繩而去呢?”
法顯苦笑了一下道:“雲施主說得太輕鬆了,花仙仇貞的手段,如果就只如此的話,天蠍教怎能有今天的氣焰?”
雲霄道:“莫非在那金線之下,還有什麼陰毒機關不成?”
法顯道:“這八根金線,就是枉死城埋伏機關的總弦,金線如被斷去,機關就全失去了效用。”
柳春道:“那你怎麼不斷去總弦呢?”
法顯道:“我目前不但不能斷去總弦,且還得拚力保全,不使總弦被人削斷。”
雲霄驚異地道:“難道老禪師死心降了天蠍教?”
法顯嘆了口氣道:“老衲大意中了仇貞的迷魂之計,被囚在此已有三個多月,少林弟子為了老袖,已付出了無數生命,你認為我就能甘心麼? ”
雲霄道:“既不甘心事仇,又不讓人破去機關總弦?雲霄實在不解老禪師的居心到底何在?”
法顯道:“這也難怪得你,須知在這八條金線之下,繫著有八條奇毒小蛇,總弦一斷,毒蛇齊出,縱然我手腳自由,也難制服得了,勢必受蛇毒攻心之苦。”
雲霄吃驚地道:“有這等事呀?”
柳春卻是一撇嘴道:“我猜老和尚準是騙人的。”
法顯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柳春道:“我就是不相信。”
法顯道:“不知如何才能取信於施主?”
柳春道:“除非讓我為你斷卻那金線,看看有沒有什麼毒蛇……”他說著話,一順手中劍,就朝法顯禪師撲去。
法顯老禪師倏地把袍袖一拂,一股強勁潛力,逼住了柳春的劍勢,冷哼了一聲道:
“小施主,不可輕動!”
柳春被那股勁力一推,往後退了兩三步,瞪起了一雙大眼睛發怔。
雲霄道:“老禪師莫非真的甘願降身為好,為天蠍教定此罪惡之城麼?”
法顯嘆了一口氣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呀!”
雲霄道:“難道你就不念少林寺在武林中的聲譽,還有那五百僧侶的生死存亡?”
法顯聞言,似微受感動,緩緩地道;“我也曾想過這些事,無奈我無能為力。”
雲霄道:“這並不是你無能為力,而是你向佛之心不夠堅定。”
法顯聽了為之色動,低誦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老衲自八歲出家,迄今已七十年,破五蘊,守八戒,怎能說向佛之心不堅?”
雲霄道:“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句話不知作何解說?”
法顯聞言,微微一怔,默默無言。
良久,他突然長眉一掀,慈目圓睜,在雲霄臉上註視了一陣,方道:“你們要想斷去我纏身金線可以,但得依我一件事。”
雲霄道:“你說吧!只要是我們能辦到的,一定依你就是。”
法顯道:“當你用劍削斷我縛身金線之時,我要你迅速離開大殿,因為金線一斷,這整個殿中的機關,立即有反常的製動。”
雲霄暗忖,我眼前如不答應他,決難斷得了總弦,再說自己出去,不是仍可進來……
心念迅轉,忙道:“好吧,我依你就是!”
法顯目光盯向了柳春,又道:“這位小施主先請出殿,免得使老袖分心!”
柳春滿肚子不高興,但不走又出不得殿去。 法顯眼看著柳春已出殿門,方喊了一聲:
“雲施主準備了!”
雲霄聞言,翻手抽出太阿神劍,蓄勢以待。
法顯猛提一口真氣,坐著的身軀,倏地平拔而起四五尺高。
雲霄身形閃處,太阿神劍已然平掃而過,金線迎刃而斷。
法顯驀的一聲高喝:“雲施主快退!”
雲霄哪敢怠慢,身形一轉,“燕子穿簾”式,縱退出了殿外,身落丹墀之上,回頭看去。
就見殿中冒出了一股濃重的黑煙,隆隆之聲大作,整個殿似乎都在搖晃,聲勢確是懾人。
雲霄關心著法顯老禪師的生命安危,見狀吃驚不止,方待飛身入殿救人。
忽見沙石瀰漫的方殿中,冲起一道火光,驀聞法顯禪師大吼,聲震屋瓦。
驚得小叫化舒元和施琳、柳春等三人,不期然全都靠在了雲霄身邊。
柳春大眼眨了下,問道:“雲哥哥,那老和尚在鬧什麼鬼?”
雲霄道:“他可能是被毒蛇咬得難受了!”
柳春道:“那咱們快進去看呀。”
此際天色已然放曉,太陽卻躲在茫茫白霧中,不敢露面。
雲霄忖度了一下道:“咱們走,都進去看看!”
四人並肩而進,方一踏進殿門,施琳姑娘倏然驚悸地一聲尖叫。
大家注目看去,就見那法顯老禪師仍然盤膝坐在神案上,身上晶光閃閃,居然盤繞著八條金色小蛇。
雲霄吃驚地道:“老禪師你……”
法顯沉聲道:“雲施主放心,老袖很好,謝謝你那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警語,使我痛徹大悟。”
柳春此際,像似嚇呆了一樣,呆呆地盯著法顯禪師身上那八條小蛇。
都在酒杯粗細,重重地纏在老和尚的四肢、腰腹上,口中紅信伸縮。
看得他不禁心中湧起一陣寒栗,冒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心忖,“受這等罪,不如一刀殺了個痛快!”
小叫化舒元乃是丐仙的徒弟,在丐幫中代代相傳有一種制蛇的功夫,他當然是精通此道。
於是自告奮通,向前跨了兩步道:“老禪師,弟子代你驅走此蛇如何?”
法顯輕輕嘆息一聲道:“小施主的盛情,老袖心領就是!”
舒元道:“你是疑惑我功夫不行,降不了此蛇麼?”
法顯道:“不是的,我知你降得了此蛇,但我要藉這個機會,以堅定我向佛之心。”
柳春道:“信佛又何必這般折磨自己呢?”
法顯禪師肅然道:“其中自有道理,和小施主很難說得明白。”
柳春一嘟嘴,冷冷地道:“好啦!算我不明白,請問我們可以進得地穴了嗎?”
法顯禪師道:“枉死城的人口,就在我身後,機關盡除,已無防禦,你們可以下去了。”
柳春哼了一聲,當先問向老和尚身後,舒元隨後跟著。
雲霄凝望著那法顯禪師,心中似有些不忍。
施琳從旁催道:“雲兄!咱們也下去吧!”
雲霄輕嘆了一聲,跟著也轉入老和尚身後。
那是一條斜斜伸展了去的地道,下去五七丈深,地勢就較平坦,兩壁間,松菸火燭通亮。 所以行走起來,並不費事。
奇怪的是,一路上每隔丈許,就有一個持戈壯漢,攔路而立,相貌兇惡,似欲揮戈前拼的樣兒,十分駭人。
柳春走在最前面,見狀大喝一聲道:“擋我者死!”
喝聲中,縱身前拼,揮劍橫掃。
“鏘啷!”一聲,火星冒起老高,震得小柳春手腕發麻,迅疾倒縱而回。
但是那持戈的壯漢,仍然絲毫未動。
舒元笑道:“小春兒,假若我沒猜錯,那人一定不是真的。”
柳春道:“你是說他是個假人呀?”
舒元道:“嗯,對的,是用鋼鐵鑄成的機械人,因為總弦已被破去,否則你小春兒早已吃了虧啦!”
柳春點了點頭道:“你說得也對,讓我再過去瞧瞧,就知道你推測有沒有錯。”他說著,就慢慢走近那持戈大漢跟前伸手摸了摸,果然是鋼鐵鑄成。
四人就從那長戈下鑽了過去,緊接著又是個持劍的漢子,作勢欲砍,雙眼隱隱閃出了凶光。
話不重述,總之從紅廟入口,一直到阿房宮地底,約有四五里路長的地道,共有一百零八個銅鐵假人,穿著各異,相貌醜俊不一,所持兵刃,也不相同,一人有一人的神態姿勢。
雲霄不同讚歎道:“當真是鬼斧神工,簡直跟真人一模一樣。”
他話音方落,忽然,一個陰森冰冷地聲音道:“不但鑄造精細,就是那每人一式的武功架式,也是武林罕見的絕傳武功,可惜你們錯過了機會。”
柳春倏喝一聲道:“你是什麼人?”就見燈光暗處,轉過來一位蒼髯道士,冷冷地道:“貧道武當浮塵子。”
雲霄聞言,連忙越眾而前,躬身說道:“弟子云霄,老道長可是這枉死城中主事之人麼?”
浮塵子嘆了一口氣道:“說起來慚愧,為一時意氣用事,誤墜奸人圈套,被困在此,已有百日之久了。”
柳春道:“你又沒被人拴住,不會跑出去嗎?”
浮塵子道:“談何容易,打算衝出這一百零八人的天正地煞陣,貧道自信還沒有那份能耐。”
柳春笑道:“那沒關係嗎!你沒見陣式已被我們破了麼,現在你就可以跑了。”
浮塵子道:“必是法顯老禪師被你們說動了心,甘願受那蛇毒攻心之苦,要不然任是大羅神仙也到不了此地。”
柳春笑道:“你猜對了,他是被我云哥哥說服的,你現在可以走了,我們是不會攔你的。”
浮塵子微微一笑:“多謝小施主好意,但是貧道還是走不得。”
舒元接口道:“那是為了什麼呢?”
浮塵子道:“貧道以武當三百道侶的生命為條件,換來守此第二關,除非有人能暢通過去,貧道才能恢復自由之身。”
柳春笑道:“那不算什麼?機關總弦已破,第二關是形同虛設。”
浮塵子道:“小施主看得太容易了,須知那紅廟總弦只能管得第一關,這第二關就不那樣簡單了。”
雲霄道:“但不知是怎樣的陣法!”
浮塵子道:“名叫五獸爭霸,七禽奪天,過去此陣,就是這死城的腹心。”
雲霄道:“那被擄來之人囚在何處?”
浮塵子道:“就在那腹心地帶。”
雲霄道:“是否還有埋伏設施?”
浮塵子搖了搖頭道:“貧道難知究竟。”
雲霄道:“對於這第二關中陣式,老道長可否賜示先機?”
浮塵子苦笑了一下道:“貧道有難言的苦衷,還請施主原諒。”
雲霄聞言,心夜知浮塵子必定和花仙仇貞有什麼諾言,所以也不多問,忙道:“好吧!請老道長開關布陣,雲霄打算試闖一下看看。”
浮塵子默然推開了一道木門道:“施主請吧!不過千萬小心,記著物相生剋,如覺得不行的話,請趕快退回,不可妄自逞強。”
雲霄笑道:“謝謝老道長的關心。”
說著話,伸手向柳春要了幾塊飛蝗石,揣在懷中,大步入陣。
就當他腳力踏進一步,忽然格登一聲響,一十二塊翻板同時轉動。
跟著淨板一落,梅花陰板一起。
倏見一塊木板,三尺寬五尺長,板上立著一隻凶光閃灼、張牙欲噬的殘狼,由東向西,轟轟連聲,疾衝而來。
雲霄豈能被它衝著,迅忙向南一轉身,將將躲過。 正南方也是陰板一托,陽板一起,衝出來一雙金錢豹子,由南向北而來。
雲霄忙又向西轉去,從西方衝來一雙吊睛白額、小牛般的猛虎。
雲霄轉向北,正北方衝來了一隻大白熊。
他趕忙旋身一打轉,倏的一聲長吼,從中央現出了一隻長毛披拂的獅來。
就這麼一眨眼工夫,五獸一齊出現。
雲霄在天山學藝之時,對於江湖上一切埋伏,也曾受師父指點過,平日也涉獵過不少此類的書籍。
此際猛觸良機,已然看出這五獸爭霸陣的總鍵,就在那中央兇獅身上。
他略一忖度,已想好了破陣之法。 先探手從懷中摸出了一塊飛蝗石,抖手打向那金錢豹。
“吧!”地一聲,不偏不倚,正打中金錢豹的腰部,突然內陷,列開半尺來寬,向外噴出一股火焰,迎風化作四五十個火球,飛濺開來。
幸而他投石打的乃是較遠的金錢豹,火球方沒有射到他身上。
須知這些火球,全是焰硝松香之類所製,只一沾身,任你練有金鐘罩、鐵布衫的功夫,也得被燒個皮焦肉爛。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2:11:21

看得舒元、柳春,無不吐舌,施琳姑娘卻冒出了一頭冷汗,浮塵子的口中,卻直念著:“無量佛!”
雲霄那第一顆石子,本來是試探性質,一見生效,第二顆石子又隨手打出。
他這一石打的是那大白熊額頭。
但見白熊兩雙兇睛開合之間,噴出兩股毒水來,飛濺出一丈多遠,一陣陣腥臭之氣撲鼻而來。
不用問,準知那黑水必然含有奇毒。
雲霄越發不敢大意了,就在毒水噴出的剎那間,他身形已然縱地,落到獅子身邊,用手一拍獅頭。
“嗖嗖嗖”當堂噴出一排十二支毒藥弩箭來,完全射向那猛虎身上。
猛虎被擊,闊口一張,從嘴中噴出十二柄飛刀,一刀刀又全扎在了那狼的身上。
從狼的七竅之中,放出了七股白煙,被風一吹,白煙迷漫,剎時間遮成一片,彷彿罩下了一層細沙帳幔。
雲霄深知天蠍教中的人,全都狠毒萬分,這白煙必是迷魂毒煙一類,哪敢大意,一邊閉氣停住了呼吸,迅忙騰身跨上了獅背,兩腿用力一夾,驀然間,轟轟隆隆一陣大響,獅身下輪子立即轉動,直向中間陣門奔去。
總鏈一動,其餘的四獸,也跟在獅子背後行動,轉瞬之間,歸了原位。
可是,雲霄並不就此作罷,在他躍下獅背之際,太阿神劍已然出鞘。
矮身揮劍,“鏘!”的一聲,劍鋒過處,削斷了獅子四足,跟著又是轟然一聲大震,宛如是重物墜地,震得四壁都在搖晃。 片刻工夫,聲息煙散。
雲霄方始長噓了一口氣道:“好厲害呀!”
浮塵子此際,面上始現出了喜色,笑道:“雲施主神功蓋世,貧道十分佩服。”
柳春一翻眼道:“當然啦,我云哥哥的本事大著呢!連湖海七怪都服了,你敢不服?”
浮塵子笑道:“雲施主的武功是很高,就憑你小施主敢來天蠍教的枉死城,本事也決錯不了。”
柳春被人一恭維,嘻嘻笑道:“我雖然比不上雲哥哥,但也決不含糊。”
雲霄笑道:“小鬼頭,別盡朝臉上貼金了,還有一陣呢!”
前行兩三丈,就到了“七禽奪天”一陣。
此陣全是飛禽,飛鷹、鷸、鶴、鵬、燕、雀、大鵬共為七禽。
每一種飛禽,代表著一種武功路數,或是凌空突擊,或是攔腰急襲,或是地下猝起,使人防不勝防。
雲霄站在陣外,打量了一陣,倏然想起了浮塵子那句話,“物相生剋”,觸動了靈機,微微一笑,衝了進去。
身甫入陣,機括聲響,立即發動。
雲霄早已想好了破法,循著物相生剋之理,每一種飛禽襲來時,就用一種動物的路數抵擋。
鷹撲,就用兔滾……
鶴啄,就用猿擊……
就這樣,一一拆解,不到半個時辰,七禽奪天陣又被他破了。
柳春先就歡呼起來,叫道:“藹—七禽陣又破了!”
雲霄雖勝不驕,卻恭身向浮塵子道:“老道長,你這時可以自由了吧?”
浮塵子稽首誦了一聲:“無量佛”
接著道:“貧道感激施主相救之德,雖只我一人獲釋,武當派三百道侶受惠無窮,貧道敬此謝過。”
說著又打一稽首,轉身而去。
四人立又循路前行,又約三四丈,有一石壁阻路。
石壁宛如天生一般,把去路堵得死死的。
雲霄望著那石壁大大一怔,用力推了幾下,絲毫不動,輕搖一下頭,轉向柳春道:
“我的小諸葛,你可有法兒過去嗎?”
柳春眨了幾下眼,倏地一指石壁左側,道:“哥哥真笨,你看那不是門環嗎?”
雲霄看去,果見在自己身側,石壁上有一個銅環,深陷在石內。
他微微一笑,伸手抓住那銅環用力向懷中一拉。
“錚”的一聲響,石壁動也未動。
他不相信自己會扯不動,再次用力,貫足了十成勁,可是仍然不動如故,不由得十分詫異。
舒元插口道:“雲大哥!你不會向橫推嗎?”
雲霄聞聲恍然大悟,立即揮兩掌抵住石壁,使出十足功力往橫裡一推,朝里面一壓。
驀然間轟轟兩聲大響,一段石門,居然被他震成粉碎,倒塌下去。
突然間一聲響亮如洪鐘的佛號,傳入耳中:“阿彌陀佛……”這一聲佛號嚇了四人一跳,注目看去,就見迎門兩三丈遠,跌坐著一位老尼。
原來那老尼乃是少室白蓮庵的慧清老尼,她乍聞施琳的叫聲,似乎也吃了一驚,忙道:“是琳兒麼?”
“是我!師父我就是琳兒!”
施琳似因驚喜過度,歇斯底里地叫著,人已撲向老尼身邊而去。
雲霄也緊走幾步,向老尼施禮道:“弟子云霄,給大師行禮。”
慧清老尼慈祥地撫摸著施琳的秀發,緩緩地道:“他就是雲門世家的小施主麼?老尼幸會了。”
雲霄道:“大師在此,莫非也是在守陣麼?”
慧清老尼道:“貧尼被困在此,並非為人守陣,只是為遵守一項諾言。”
雲霄道:“但不知什麼諾言!”
慧清道:“找回舍弟的太阿神劍。”
雲霄聞言倏然一怔,忙道:“劍在我處,乃雷天化老前輩死前所贈。”
慧清老尼突的站起身來,雙目射出一股懾人的寒光,冷冷地道:“那你就快把神劍還我!”
雲霄往後退了一步道:“不知大師要此劍何用?”
慧清老尼道:“還與天蠍教主,以贖我自由之身。”
雲霄哈哈一聲朗笑道:“當初雷天化贈劍之時,我曾和他有個諾言,所以此劍不能給你。”
慧清老尼冷冷地道:“你有什麼諾言?”
雲霄道:“你要我憑仗此劍,蕩平天蠍妖孽,為他報慘死之恨!”
慧清老尼道:“死人之言難憑,我目前要先贖還自由要緊,快還我劍來。”
雲霄又是哈哈一聲笑道:“要劍容易,除非破了這禁錮群雄的枉死城!”
意清老尼道:“此處如破,貧尼又要劍何用?”
施琳突然插口道:“師父!從紅廟到這裡,雲兄已破了兩關,所餘最後一關,還不是唾手可破。”
慧清老尼尋思了一陣,嘆息了一聲道:“你哪知道這第三關腹心之地,更險過先前兩關。”
雲霄道:“只要我們能夠放出被禁錮的高手,再險的枉死城也阻不了我們。”
慧清聞言,轉眼看了看施琳,點一點頭道:“好吧!要動手就得快,遲了怕會節外生枝。”
她說著,倏地一轉身,就朝身後窄門內走去。
施琳朝著雲霄一招手,四個人迅快地也跟著走了進去。
前行丈許,但覺地勢斜向下伸,同時也越來越黑。
好在五個人全有很高的武功造詣,眼神非常人所及,雖然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也還能辨出方位來。
只有柳春功力稍差,他伸手抓住雲霄的衣角,驚訝道:“雲哥哥!你看得清楚嗎?”
雲霄道:“勉強還瞧得見。”
柳春道:“咱們這是到了什麼地方?”
雲霄道:“此處像是一條甬道,……呵,現在忽然寬闊了,倒像走入一個巨大的地底穴窟之內了!”
柳春道:“難怪我覺得更黑暗了,連你的身影也瞧不見了呢!”
他們在說話之間,前行已有三五丈遠近。
慧清老尼忽然道:“前面崖壁上,似有一道門戶……”施琳突地自告奮勇道:“讓我過去瞧瞧!”
她說著,邁步就往前走。
慧清老尼忙道:“琳兒!留意地下有沒有陷階……”施琳方說一聲:“我知道了……”就當她話聲未了,空中驀然刮過一陣微風,迎頭罩落。
舒元倏地驚叫了一聲,道:“網!一張大網!”
施琳聞聲警覺,果見一面大網迎頭罩來,離著頭頂已來不及一尺了,不由得失聲叫道:“糟……”在這個當兒,任她武功再高,也難躍出這片大網。
慧清老尼也不禁失聲叫道:“琳兒……”雲霄驀然輕笑了一聲道:“施姑娘休慌,這片網阻不了我們。”
話聲中,翻手一揮太阿神劍,飛縱過去,疾然削劃而下。
那張大網本來不怕尋常刀劍,否則焉能困捕住闖入的武林高手。
可是,碰上了太阿神劍,乃當年秦始皇所持的王者之劍,神兵利器,卻也抵擋不住,剎然一聲,頓時裂開。
那面大網就從兩人身上透穿而過,落在地上。
慧清老尼宣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好險,若不是雲施主身手快捷,只要琳兒被網罩住,動彈不得,有劍也無法施展。”
一行五個人踏網而過,走入那道門戶之內。
柳春走得慌張,一直撞到牆上,驚叫了一聲道:“咦!這是什麼?”
伸手摸去,觸指一片光滑冰冷,又道:“乖乖!這是一道鐵牆呀,怪不得云哥哥撞它不動。”
舒元道:“如不用鋼牆鐵壁,怎困得住那麼多武林高手?”
雲霄接口道:“恐怕並不只此一道鋼牆鐵壁吧?”
說話間,幾人已然又進去兩三重門戶。
驟然間,燈火大亮,原來到了一處寬大的石室,空蕩蕩的並無陳設,但卻點著二三十處松油火光,煙氣熏人。
“師妹……”突地響起一個沙啞的聲音。
雲霄正自驚異,心忖:“這是什麼人,喚的是誰……”“平哥……”施琳忽然悲叫了一聲,人就朝一處角落裡奔去。
角落裡那人驚悸地大聲叫道:“師妹快止步……”他喊聲未了,施琳已到了跟前,驀然間一聲大震,從石室頂上,落下了一座鐵籠,疾電似的罩落,頓時把施琳姑娘罩在其中。
她悲痛地又喊出了一聲:“平哥!”
慧清老尼睹狀,就待縱撲上去搶救。
倏地又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你是師妹麼?”
慧清老尼聞聲止步,怔了一下道:“你是韓師弟麼?”
那人道:“小弟正是韓翊,被困此地已兩個多月了!”
慧清老尼道:“那一位是什麼人?”
韓翊道:“大師兄站下弟子楊海平。”
雲霄突然插口道:“韓前輩,可還記得我云霄?”
韓翊突現沮喪之狀,驚問道:“雲霄你來啦!這可就真的一網打盡了!”
雲霄道:“我們是來打破這地下鬼城,救你們出險而來。”
韓翊道:“難道你們不是被擄來此?”
雲霄道:“料他們天蠍教還沒有擄我云某的高手……”“好壯語,這才像我的徒弟……”另一陰影暗處,倏地傳來人聲。
雲霄吃驚地道:“師父!你……”
那人哈哈笑道:“我怎麼啦?……我是陰溝裡翻船,這跟頭栽得冤。”
雲霄使目四下一掃視,但見每一鬆油燈下,跌坐著一人,都像枯屍一般動也不動。
他心念一轉,忙道:“師父,你們可能移動麼?”
癲仙凌渾道:“我等全被一種無色毒網所罩,皮膚只一觸上,立即全身潰爛而死,哪個敢動?”
雲霄道:“但不知如何才能救得了你們?”
凌渾道:“除非你一舉能盡毀這三十六盞燈火……”雲霄聞言,細一打量這石室,少說也有二三十丈方圓,每燈間隔丈餘,分佈著三十六盞燈火,如打算一舉全毀,實在是件難事。
剎時間,難住了雲霄,他眼望著那些燈火,呆呆地出起神來。
柳春大眼連眨了幾下,突然道:“我有辦法了!”
雲霄道:“說出來聽聽!”
柳春道:“咱們這不是有四個人嗎,各對正一方,用掌力滅那燈火,我想還並不怎樣難!”
凌渾接口道:“小兒之見,那樣可就害苦我們了!”
柳春有些不服氣,抗聲道:“你不說一舉毀去那燈火嗎?怎麼又不行了呢?”
凌渾道:“對呀!我是說毀去那些燈,如果熄而不毀,熱油外溢,我們可都要變成油炸檜了!”
雲霄聞言,立時又發了呆,搜盡枯腸也想不出可行之法來。
在這時,隱隱聽到一片吵雜喝叱之聲遙遙傳來,時斷時續。
雲霄準知必是天蠍教人發現了紅廟的總弦被破,可能是一些天蠍教高手們衝了進來。
這一來他心中更急了,不停地搓手搔頭。
舒元突然道:“雲大哥!你那天趣掌,如化作劍式,不知有沒有辦法!”
一言立使雲霄獨動靈機,倏地翻手抽出來太阿神劍,笑向慧清老尼道:“前輩請恕雲霄無禮,在我劍法施展開時,煩各位坐在地上不動,免為劍氣誤傷。”
慧清老尼驚愕了一下,她卻不相信雲霄的劍術,會到了馭劍的境界,忙道:“你認為可以嗎?”
柳春接口道:“可以的,可以的!你看不起我云哥哥呀?”
慧清老尼瞟了柳春一眼,默默地坐在地上。 接著舒元、柳春也坐在地上。
雲霄掃了眾人一眼,突然低嘯了一聲,呼了一口氣,運轉真力,先搶劍舞起了一團劍氣,忽地化為一道虹光,星馳電射神速絕倫地向正面九盞燈火衝去。
眾人但覺在這間石室內,劍氣迷漫,一眨眼間,九盞燈火全都熄掉。
跟著,又見那道長虹,繞室轉了一個圈子,一晃而過,全室燈火全熄,劍虹倏失,室中頓成黑暗。
眾人心中方自驚喜,驀地轟然一聲大震,洞壁竟然倒塌了半邊。
雲霄劍勢方收,並不稍停,縱身打從倒塌壁洞中竄躍而出,神目一掠四周,但見殘牆斷垣林立,原來已然上到了地面。
這裡正是阿房宮廢遺址……
正驚愕間,忽見從一處斷壁後面,轉出來一群人。
此際已然又到黃昏時分了,晚霞滿天。
雲霄打量那些人,見頭前走的是兩位白衣美婦,乃是那花仙仇貞和天蠍教主仇湄娘。
後面跟著有十幾個人,高矮肥瘦全有,其中有云霄認得的,也有不認得的。
最扎眼的人物,一個是雲門道子云漢,使雲霄一見眼紅,仇火立燃。
另外是兩位番僧打扮的人物,生相兇惡,令人望之心驚。
花仙仇貞見雲霄微微一怔,冷冷地道:“你就是那瘋老頭的傳人麼?”
天蠍教主道:“對的,這小子名叫雲霄。”
仇貞嘿嘿一聲冷笑道:“小子,你的能耐不錯,偌大一個天蠍教,已被你攪得功敗垂成,你是值得驕傲的。”
雲霄微微一笑道:“那也算不了什麼!你豈知邪難勝正麼?”
仇貞冷冷地道:“我一生從不信什麼邪正,誰邪誰正,很難下個定論,但我只相信一件事……”雲霄道:“什麼事?”
仇貞道:“一個力字,誰的力量大武功高,誰就能主宰武林,不然的話,就得被取消掉。”
雲霄道:“你可是認為你的力量夠大,武功夠高了麼?”
仇貞轉身一指身後那十幾個人,冷冷地道:“看到沒有?有這武林十大高手,足可要你小子的命!”
雲霄哈哈一陣狂笑道:“你是說身後那十個人麼?除了那兩位番狗之外,全都是雲霄手下敗將,算不得什麼高手!”
仇貞道:“如合他們十人之力,只怕你也難以招架……”她話音方落,驀然間風聲颯颯,幾道人影一齊湧出,成一列隊站在雲霄身後。
一個沙啞的喉嚨道:“仇丫頭,你算錯了吧!憑我們幾個老不死的,一對一,你未必就有取勝的把握。”
仇貞嘿嘿一聲冷笑道:“但也未必就會敗。”
她說著揚手一揮,天蠍教主仇循娘發出一聲尖嘯,轉眼之間,牆後壁角,現出來有幾十位武林好漢。
這一來莫說云霄心驚,就是在場的人,誰也禁不住有些膽寒。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聲洪亮的宣誦佛號聲:“阿彌陀佛……”接著又是一聲斷喝道:“少林弟子,即刻退出這場是非!”
這一聲頗具威勢,在場中的少林弟子,聞聲立刻向後倒退出去七八丈遠。
殘垣後面,緩緩轉出一個老和尚,因他法相莊嚴,神態肅然,雖已僧袍破爛,並不覺得怎樣惹眼。
他朝著仇貞一合十道:“老袖已遍嚐了蛇毒攻心之苦,幸我佛慈悲,得保殘軀,諾言已了,應還我少林自由。”
說著也不等仇貞答應,徑自緩步走去,片刻工夫,已和那些弟子會在一起。
但聽一聲聲佛號喧騰,宛如是一曲天龍禪唱,場中人全不禁心頭一震。
天蠍教主叱了一聲道:“少一個少林寺,也壞不了我天蠍教……”“無量佛……武當弟子也快退出阿房宮!”
倏地又來了浮塵子,他一聲又喚走了二十多位武當弟子,退出了阿房宮。
那右數十名武林好手,剎時間走得一空,又只剩下了那先前的十人。
天蠍教主仇湄娘看大勢已去氣得發了呆。
花仙仇貞臉上卻是陰晴不定,冷目凝視著對方。
突地冷喝一聲道:“高斯教主,上前和那姓雲的動手!”
通天神魔赤身教主高斯哈赤,應了一聲道:“你可答應將那小女娘給我?”
仇貞冷冷地道:“十二花姬全數都給你如何?”
高斯哈赤把頭一搖道:“不行,她們一百二十個抵不上那小女娘!”
仇貞沉思了一會,罕地眼露凶光道:“好!我答應,但你得斃了那姓雲的小子。”
“好!”高斯哈赤高興地答應了一聲,大踏步走了出來。
離著雲霄還有一丈多遠,站住了身軀,雙拳一晃,喝道:“小子,過來受死!”
癲仙凌渾掃了對方一眼,輕聲道:“霄兒,你行嗎?”
雲霄道:“無妨事的!”
話聲中,他挺身而出。
高斯哈赤此際腦裡充滿著薛玲的影子,不惜忍氣吞聲,給人家為奴婢,圖的就是美人芳心。
此際,只須將對方這小子擊倒在地,就可得到那嬌滴滴的美人兒,哪能不樂開了花心。
所以,他一見雲霄出聲,更不打話,掄拳便打。
他人高體壯,臂長拳大,掄動起來,彷彿是舞動著兩柄流星錘。
拳出處,強風勁厲震耳,可見他力氣之大。 雲霄見對方赤手空拳,他也無法亮劍,而且對方拳路,和中原武功不大相同。 所以一上來搶先躲閃了對方三拳方才出手還擊。
他在武關會見過這猛漢的凶相,存心打算一試對方到底有多大的拳力。 於是,他先施展出師門的混元掌,左掌倏地一托右肘,驀地拍出一掌。
兇漢高斯哈赤,此時也正好搗過來一拳。
拳掌相交,“蓬!”的一聲。
雲霄被震退有四五步,趕忙一運氣,毫無所傷,沒有半點兒不適。
兇漢高斯哈赤也被震退了四五步。
但他可就不行了,立感血氣翻騰上湧,連忙調運了一口真氣,方始平復下去。
丐仙莫邪見狀,深怕雲霄受了傷,忙道:“霄兒退回來,讓我老要飯的領教人家一下域外武功。”
仇貞尖喝一聲道:“臭要飯的,你要臉不要,不是講好的一對一嗎?”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2:12:39

第三十四回

莫邪嘻嘻笑道:“我老花子生成的勞碌奔波命,被你請來這裡住有好幾個月,人都養得懶了,打算活動一下筋骨也不行嗎?”
仇貞道:“你要打算動手,我自會找人陪你……”說著轉頭向那二番僧道:“神鷹二行者,你們出去會會人家這位武林俠隱。”
這神鷹二行者當年卻也是江湖上成了名的人物,不知什麼時候竟成了番僧,而且又闖出了個神鷹二行者名號來。
老大叫金鷹巴哈,老二叫銀鷹巴魯,他們本來的名姓,可不是這樣,但入了番籍,就得有個番名,所以就巴哈、巴魯了。
丐仙莫邪早知兩人的來路,哈哈笑道:“原來你們二位呀,幸會幸會!”
神鷹二行者互視了一眼,道:“你認識我們嗎?”
莫邪笑道:“要是人披了驢皮,一時可真不好認,如果是驢穿了人的衣裳,一眼就看出來,還是一條驢。”
二行者被罵,不由得怒吼一聲,雙雙縱出。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一個小孩的聲音道:“花子伯伯休動手,這兩條老驢是我弟兄早訂下的,從金沙江追到了這裡,可不容易。”
聲出人現,飛燕雙剪,凌空落下兩個人來,乃是那雲超、雲起弟兄二人。
神鷹二行者一見這弟兄二人,已氣得眼冒出火來,厲吼一聲道:“小畜生!金沙江畔的舊帳,今天該有個結算了。”
雲超笑道:“那是當然,家師已早備下了東阿水,等著剝下驢皮好熬膠呢。”
雲起也接口笑道:“釜已備就,火已引燃,紅燒驢肉,可是下酒的好菜。”
神鷹二行者被罵,更是暴跳如雷,怪叫連天。
雲超笑道:“你們別怪吼怪叫,要打就動手,不過你們那傷好了麼?我弟兄可不願趕乏兔兒。”
書中交代,原來雲超、雲起弟兄二人,被丐仙莫邪救上天山之後,又輾轉送上了崑崙山鍾先生處。
在一代劍客指導之下,武功進境可說是一日千里。
一年期滿,別師下山,數日之後,他們走到金沙江附近,聽人傳說,在附近出了擄掠少女的事。
兩人全都少年心性,好管閒事,一聞之下,哪能放手,明察暗訪了幾天,就被查出個端倪來了。
一日神鷹二行者應了天蠍教之約,東下助陣,將走到金沙江東岸,忽聽身後有童音喊道:“二驢休走!”
二行者未回頭,聞聲心中先就一凜,暗忖:“發話的娃娃,好深厚的功力……”雙方對面之後,先嘲罵了一陣,接著就動起手來。
雲超、雲起兩個鬼精靈,深知自己的功力都不及二行者。
於是就用招式來彌補功力上的缺點,一開頭就施展出崑崙絕傳天龍掌法。
神鷹二行者雖然在江湖上成名多年,還真不認識崑崙的天龍掌,只覺著對方的掌法,在正大中含有奇異,於簡略中藏著無數變化。
他們枉自在江湖上稱雄,在二小連攻之下,竟然被逼得連連後退,有幾次,還險些被掌擊中。
這一來把二行者氣得連聲狂吼。
無奈,對方的每招每式,都玄妙莫測而且未發招之先,就已封閉了自己還手反擊的機會,三十招不到,二行者已然狼狽不堪了。
金鷹行者哈巴哈在打了一陣之後,靈機一動,道:“老二,咱們用一力降十會的法子,來製服這兩個娃娃!”
銀鷹巴魯連聲應道:“好,好!哥哥!你這主意高明極了!”
於是,二行者招式一變,四隻手掌挾著極大的威力,宛如一陣急風暴雨,向二小猛攻,而且專朝兩人的肘腕及臂部下手。
這就看出功力來了,二小就吃虧在功力的不足,被他們這一陣猛攻,因為不敢和人家硬架硬接,還必須小心閃避。
如此一來,任是那天龍掌如何的奧妙,也大大打折扣。
轉眼間,雙方已拆了四五十招。
雲起道:“三哥!咱們幹麼和蠢驢拼起力來了。”
雲超一聽,就知自己弟弟要鬧鬼了,但他也知道如此下去,吃虧的準是自己。
心念在腦際一掠而過,忙道;“老四你說得對,和蠢驢拼力犯不著呢!”
雲起道:“那我們就走吧!”
雲超應了一聲道:“好,咱們走!”
兩人一問一答,倏地一賣招,向後一縱身,翻身就跑。
神鷹二行者已被二小激上了火來,他們本來就凶悍成性,哪肯捨得,厲喝一聲道:
“小富生,你們還走得了嗎?留下命!”
喝聲中,二行者立即縱身前撲!
就在兩人身形剛已離地,二小忽然轉身而立,同時喝了一聲:“打!”
雲起抖手打出了三枚鐵膽,雲超打出三支穿雲弩。
這兩種暗器,乃是崑崙門下的獨門傳授,在江湖上擁有不小的威名。
二行者乍聞喝打之聲,心中一驚,哪敢大意,瞪眼瞧準了暗器打來的方向,朝後斜撥。
兩人已將數十年的功夫,可以說全用在這一縱之上,真個是快速絕倫。
任這樣,那鐵膽和穿雲弩,還是穿破了他們的衣服。
二行者算是堪堪躲過,雖未受傷,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崑崙絕技,要是僅止如此,也算不得獨門絕傳了,它乃是個連環手法。
就在二行者身方閃躲的瞬間,跟著第二次已然打出了手。
可是那神鷹二行者也算是一時糊塗,以致顧此失彼,在向後斜縱之際,身形躍起,兩眼卻盯緊著二小的雙手,準備應付打來的暗器。
哪知二小早已出手,此時看去,所以毫不見有所動作,心中方一大意,身形已落,那第二撥的暗器已到。
二行者突然發覺暗器打到,才知崑崙手法確實玄奧,急忙仰首挺腰,打算躲開,卻已遲了。
金鷹巴哈右肘中了顆鐵膽,肘骨碎裂。
銀鷹巴魯的右腿,卻挨了一支穿雲弩,穿皮肉,釘入骨中。
這一來,二行者一個碎肘,一個傷腿,也顧不得疼痛,翻身就跑。
雲超卻笑道:“二位慢點跑,小心絆著石頭栽個大跟頭,跌破了腦,就沒法治了。”
二行者此際最怕的是雲起、雲超兩弟兄追來,笑罵由你笑罵,眼前卻是逃命要緊。
這是前幾個月的事了,今天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哪能不怒,怪吼連聲,作勢欲撲。
就在這時,倏地人影閃動,場中又落下了兩人。
神鷹二行者一見來的兩人,心頭一震,半截身子都發了涼。
來人乃是雪山雙奇,千痴上人金不問和百愚上人古百愚。
二行者宛如是老鼠見了貓,連忙拱手道:“二位老人家不在大雪山清修,來到這阿房宮不知有何貴幹?”
千痴上人一瞪眼,喝道:“你們可少和我要嘴,今天我老人家是死了心,好壞話是不聽。”
百愚上人接口道:“我們弟兄今天是專來找你們的,第一是受了大雪山左近父老所託,找你們討回冤死去十多位小姑娘的命;第二,聞說你們那金銀雙鷹又練到了火候,打算領教領教。”
二行者心中明白,非動手不可了,因為單是大雪山那十幾條命債,對方就不會輕易饒過自己。
但他們還想裝門面,同聲喝道:“既然如此,就請亮出兵刃來吧!”
百愚上人哈哈笑道:“我弟兄打從二十年前退隱大雪山之際,就已立下誓言,不再用兵刃,憑你們那金銀雙鷹,我們還自信空手接得祝”銀鷹巴魯突然喝道:“不知死活的老狗,賣的什麼狂,你們那點能耐,也不比佛爺高到那哪去。”
千痴上人怒道:“巴魯,你可是個出家人,怎可口出不遜,如不檢點,可小心你那嘴巴。”
銀鷹巴魯又罵道:“你倒要小心著狗頭……”語音未落,翻手亮出來毒羽神鷹,縱身前撲,銀鷹利詠,已朝千痴上人頭上砸下。
須知神鷹二行者手中的毒羽神鷹,乃是不上兵器譜的外門兵刃,而在喙、翼、羽上,皆餵過巨毒,一按鋼鈕,可以發出三十六支毒羽。
千痴上人一見對方先動了手,身形向左一閃,右掌斜掛,倏地朝鷹腹上格去。
銀鷹巴魯見狀大喜,心忖:“你這老狗可是自己找死,怪不得咱家手狠……”他心念動處,中指一按鋼鈕,格的一聲,三支鐵羽,射向了千痴上人的右掌,同時之間,那鷹喙仍然下砸。
在他以為,這樣地雙管齊下,任對方能為再高,也萬難躲過。
千痴上人冷哼了一聲,右臂和身形微向左移,使鐵羽鷹腹全告落空,陡即袍袖一展,借內家真氣,猛力一拂,巴魯手中毒羽神鷹立向下斜去。
這麼一來,銀鷹巴魯右側門戶洞開。
幹痴上人右掌趁機隨手一揮,“吧!”的一聲脆響,摑在了巴魯的右頰上。
一巴掌打得巴魯向左踉蹌奔出三四步,先噴出一口鮮血,然後覺著牙齒有點動,用舌頭一舔,張口又吐了四顆槽牙。
那一邊的金鷹對上了百愚上人,他先全力推了去一掌。
百愚上人連掌都不用,袍袖一拂,就將對方震退了兩步,哈哈笑道:“巴哈,你有什麼絕招就快施展吧,這恐怕就是你們最後一次和人動手了。”
神鷹二行者不是傻子,哪會聽不出對方話中含義,明知自己武功不行也得拼命了。
此際雲超、雲起兩條金鎖鞭,纏上他二哥雲漢。
舒元、柳春、施琳,聯袂縱起,撲向了人群,找人廝拼。
就連巧手方朔韓翊、鐵背蒼龍歐清、楊海平等人,也紛紛出了手。
阿房宮乃天蠍教根本之地,人手當然不少,所以是越打人越多。
何況天蠍教連受挫敗之下,當然要退保根本,所以好些花壇使者、法壇尊者、護壇將軍等,也都陸續趕來了阿房宮。
可是,那以狂叟柳元善為首的武林豪俠,在收復了綠萼莊之後,也跟踪追來。
阿房宮的廢墟上,激起了一場混戰。
無奈,俠義道這方面,就只有十幾個人,敵人方面,卻越殺越多,顯然是有些寡不敵眾了。
就在這時,突然兩聲大吼,宛如迅雷忽發,震得人耳鼓生疼。
隨著喝聲,就見從外面衝進來兩條大漢,一人使一根鑌鐵棍,一人用的一根虯龍棒。
這兩人宛如凶神下降,又似虎入羊群。
鐵棍揚處,血肉橫飛,虯龍捧掄起,慘叫連聲,好一場廝殺。
在這時,突然出現了一位黑衣女人,她靜靜地看了一陣,突然叫道:“雲霄,你還不快宰了這野熊……”雲霄正在混戰中,也不知是誰喚他,但那口音很熟,一時間豪氣沖雲,倏然長嘯了一聲,太阿神劍出鞘,金霞閃處,長虹忽起,凌空一匝。
“呀……”慘叫之聲驀起,一顆人頭迎劍飛起兩三丈高,斜墜向人叢中去。
原來那赤身教主高斯哈赤,已然身首異處了。 雲霄正然砍得性起,也忘了那招呼之人,一搶手中劍,方待向混戰之處撲去……“雲霄……”突地又是一響嬌脆的呼聲入耳。
雲霄聞聲扭頭看去,就見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個黑衣女子。
“你……霞妹……”雲霄怔怔地驚叫了一聲。
那黑衣女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嗯!你還認得我!”
雲霄不禁大喜若狂,頓足縱了過去,探手抓住人家的兩肩,道:“霞妹真是你!”
“嗯……”那女子又應了一聲,道:“過去因中了邪教的迷藥,忘了一切,如今蒙赤陽子老前輩以佛門大法救醒。霄哥哥!你還恨我麼? ”
雲霄傻傻一笑道:“我誰也不恨,那不是你的錯,我只恨天蠍邪教。”
黑衣女子正是那失去本性的歐陽玉霞,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那我就放心了……不過,我要你去救一個人,你可願意麼?”
雲霄慨然道:“他是誰?只要是你的朋友,我都願意!”
歐陽玉霞道:“她是薛玲!”
“薛玲!”雲霄吃驚地失聲叫了一聲,道:“她怎麼啦?”
歐陽玉霞道:“是的,她現在已認母歸宗,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雲霄道:“她本來就是祥符薛家的骨肉麼!”
歐陽玉霞道:“但是卻被花仙仇貞又搶了來,現囚在長春宮,你可願意救她麼?”
雲霄笑道:“既然出自霞妹妹的意思,我當然義不容辭了!”
歐陽玉霞白了他一眼,嬌嗔道:“我不承認你這空頭人情,要去就快點,遲了怕就救不成了。”
雲霄笑道:“好吧,我現在就走!”
說著話,掃目向戰場中打量了一眼,縱身飛奔而去。
阿房宮的廢墟上,混戰不歇。
歐陽玉霞柳眉輕皺了一下,緩緩地抽出長劍,移步向戰場中走去。 此際那鐵背蒼龍歐陽清正和禿龍賈祥打得難分難解,雙方都是險招互見。
突聽身後有一個嬌脆的聲音道:“爹,把這賊讓給女兒吧!”
兩人聞聲,全不由得向後一回頭。
就在這一剎那間,但見寒光一閃,倏地響起一聲慘叫。
歐陽清驀然一怔,回頭看去,禿龍賈祥已然倒地,再看那刺死賈祥之人,乃是個黑衣女子。
仔細地又一打量,失聲地叫了一聲:“你……”剎時間,把個老俠怔在了當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但那熱淚,已然奪眶而出。
就在這時,突地一股勁風襲來,歐陽玉霞也倏地一聲嬌喝:“你找死……”
“呀……”淒厲一聲慘叫,從地上冒起一片大火。
原來是那火龍焦炳,偷襲不成,反被歐陽姑娘一劍剁翻,火器受了重擊,也登時炸燃起來。
到這時,歐陽清才算驚醒,悲號了一聲:“霞兒……我苦命的孩子。”
這父女兩人,全都忍不住,竟然抱頭痛哭起來。
在此際,又有一人看出了便宜,乃是那鐵臂豺人梁傑,一橫手中鐵棍,掃砸而至。
歐陽清父女正在悲痛之際,早已忘了身在何處,更不會防到有人偷襲了。
眼看著,這一鐵棍掃到,父女二人就得斃命當常一邊惡戰中的小叫化舒元眼尖,已看到危機,倏地高喝一聲:“小心暗算偷襲!”
同時之間,手中軟鞭已然出手,飛扔過來,正好纏上了梁傑了脖子。
鐵臂豺人梁傑不防黃雀在後,一棍方掃空,倏覺脖子一緊,腦袋似也被重物擊了一下,就只同哼出來半聲,屍已橫倒地上。
這一下,卻把悲痛中的歐陽清父女驚醒了,慌不迭站起身來。
可是那小叫化舒元撒手扔兵刃,救了人家父女,他卻被邪龍胡俊纏住,鬧得狼狽不堪。
歐陽清父女眼見小叫化救了自己,他哪能眼看著人家勢危而不救,各自一擺手中兵刃,撲了上去。
舒元這才騰出身手,撿回了自己的軟鞭,又向人多處殺了過去。
另一邊那雲起、雲超兄弟倆,兩條金鎖鞭纏住雲漢,舞了個風雨不透。
雲漢想不到這兩位小兄弟一年不見,能為長進這麼高,他一柄劍竟然對付不了。
二小可也真夠刁鑽,他們要打算取雲漢之命,並費不了多大的事。
但是,他們總是手足情深,下不得毒手。
所以,兩條金鎖鞭只在雲漢身上不致命的所在,亂抽亂打。
遠處響起了老俠雲靖的聲音,道:“超兒,還不把那畜生給我宰了!”
他這一句話,勝似大力金剛一樣。
雲漢已知他自己今日難逃一死了,在這一剎那間,良知倏現,突喝一聲道:“三弟、四弟,你二哥我自知罪大難恕,你們就不容我一拜父母養育之恩麼?”
雲起心性較軟,聞之為之色動,已有退讓之意。
雲超已把雲漢恨透了心,哼了一聲道:“在你心中還有父母養育之情麼?別騙人,誰信你的!”
說著話,手中金鎖鞭一緊,唰唰唰,一連猛攻三招。
這三招乃是鞭法中的殺手,在心疲力竭之下的雲漢,怎能招架得了,身上又連挨了兩下重的。
在這時,雲漢已是招架無力,求死不能,喟然一聲長嘆,鬆手扔下手中劍,身形朝地上一坐道:“二位兄弟請動手吧!你二哥罪孽深重,死而無怨……”他這一扔了兵刃坐地求死,雲超、雲起可就下不去手了,總是一母同胞,哪能如此的忍心?
老俠雲靖遠遠地看到這種情形,也有些不忍,但是想到雲門世家的百年聲譽,他又不得不狠起心腸了。
於是緩緩地走了過來,冷冷地道:“畜生,你這樣以為我會饒了你麼?”
雲漢含淚道:“孩兒罪該萬死,就請老人家動手吧!”
雲靖狠起了心腸,冷冷地道:“你可有什麼遺言麼?”
雲漢道:“只求父母保重身體,孩兒死也瞑目。”
雲靖冷哼了一聲道:“這個倒用不著你費心……”他話方落,掌已拍下。
雲漢悶哼了一聲,屍身後倒,七竅沁出絲絲鮮血,雙目突出,形狀十分駭人。
雲超、雲起兩小弟兄,眼見其二哥死狀,忍不住小眼模糊。 老俠雲靖何嘗不心痛如絞,但他強忍住熱淚,扭頭而去。
作者: 陸戰男兒    時間: 2010-7-11 12:13:10

第三十五回

此際,天色已將黎明,戰況漸漸沉寂。
阿房宮上遺屍百具,單單跑了神鷹二行者,不見了仇氏雙妖。
但在長春宮中,另一場混戰,仍然激烈。
那是仇氏雙妖的花仙仇貞、天蠍教主仇湄娘,她們在混戰起時,就已抽空溜走,跑來了長春宮。
真個是黃蜂尾上刺,最毒婦人心。
她們竟然大發兇性,血染長春宮,揮劍殺完了十二花姬,最後還要火焚貞女薛玲。
恰在這時,趕來了女飛衛林可卿、俠女薛琴兩人。
一個是母女連心,一個是姐妹情深,甫照面就惡戰在一起。
林可卿面對著花仙仇貞,想起青靈谷十八年幽禁之苦,仇焰高漲,人已入了瘋狂狀態,一柄劍舞起滿天寒花,招招都是狠毒萬分。
以兩人的功力,可說是相差無幾,林可卿似要弱上一環,但她已存了橋命的念頭,在勢上,她已高了仇貞一籌,所以打了個錙銖難分。
另一邊小姑娘薛琴力敵天蠍教主仇湄娘,卻有些不行了,她雖然得有名師傳,功力卻還稍欠火候。
好在她仗著招法玄奧,一時間,還能勉強支持。
但被囚在一座鐵籠中的薛玲,她隔著那鐵欄柵看著母妹兩人拼命,一顆心七上八下,說不出什麼滋味,眼淚直灑下來。
她並不擔心自己的生死,卻怕母、妹夫手,如果有個不幸,那自己真是生不如死了。
她一味地拋洒淚珠,但卻沒有一點辦法,甚而連聲音也不敢發出,以免母、妹為自己分心……戰圈中的四人,仍然拼搏激烈。
女飛衛林可卿全仗著一副拚死的決心,使得花仙仇貞不得不有所顧忌,所以仍然打成平手。
薛琴此際卻已十分危殆,可說是險招迭現,還好她劍招神妙,加上身法輕靈,還算沒有受傷。
鐵籠中的薛玲看得膽戰心驚,冷汗與淚水同流。
突然遠遠呼起一聲清嘯,清越震耳。
薛玲聞聲,精神突地一振,因為這聲音,她聽之甚熟,連忙高聲大叫道:“雲霄……
快來礙…”薛琴一聽雲霄來了,登時間,力道似已增加了數倍,劍走如風,凌厲無比,立將天蠍教主仇湄娘逼退了兩步。
可是,仇湄娘這女人,是出了名的凶悍,這被人逼退了兩步,無形中就算栽了跟頭,禁不住暴怒異常,乍退又進,劍上灑出七八朵劍花,襲罩向薛琴頭頂。
這一來,小姑娘可就慌了,一時間不知如何招架才好。 ……倏然一道劍光自空中急瀉疾墜而下,一直衝入她們戰圈之中。
“鏘”的一聲響,劍光閃處,格開仇湄娘斬來的一劍。
來人跟著出現,劍眉朗目,玉面朱唇,好一個俊俏男兒、美劍客,正是雲霄。
薛琴嬌喘了兩口氣,笑道:“雲哥哥,你來了!”
雲霄朗然笑道:“手持神劍蕩魔,沒有負了神劍。”
天蠍教主仇湄娘冷冷地道:“雲霄,你自信有那份能耐麼?”
雲霄朗然笑道:“天職所在,但問有無降魔之心,不論能耐如何,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怕你們在神劍之下,無所遁形了。”
花仙仇貞霍地捨了林可卿,撲向了雲霄,冷哼了一聲道:“小子,你倒會冒大氣!”
雲霄笑道:“廢話少說,行不行何不動手一試!”
雙妖互相對望了一眼,似乎交換著心意。
雲霄見狀,心中一動,忙道:“薛伯母,快去,先救薛玲要緊……”話聲中,他竟不把雙妖放在心上,徑直先奔向那鐵籠。
那鐵籠高有七尺,寬僅三尺,四周都是厚達兩寸鋼板,有一道小門,僅可容人曲身鑽過,門上的一排有五個巨鎖,堅牢異常。
這些鎖可難不住雲霄,太阿神劍無堅不摧,哪在乎幾把巨鎖。
方當揚起神劍,正要劈下去的瞬間。
花仙仇貞和仇湄娘兩人,已然喝叱連聲的撲過來。
雲霄劍眉倏地一豎,神劍疾揮而下,“鏘!”的一聲,鎖頭落地,他迅疾地抽劍掃向身後。
就在這眨眼之間,兩股劍氣已勁疾刺到。
其中一劍正好撞上雲霄那太阿神劍之上,“鏘!”的一聲大鳴,原來對方也是一柄神物利器。
另一劍掃向雲霄下盤,便在風聲颯然掃過之際,雲霄人已無踪。
仇貞一轉向,跟踪電撲,纏住雲霄。
仇湄娘卻縱身躍向鐵籠後面,搬起一個小鐵箱,打開箱,躍上鐵籠。
林可卿看對方這怪異動作,雖不知她在鬧什麼玄虛,準知道不是好事,掄劍也就刺了過去。
仇湄娘陰森森地一笑,將那鐵箱迎著林可卿劍尖撞去,“鏘!”的一聲,劍戳鐵箱破,從裡面射出一股黃黑色的液體。
林可卿深恐是什麼毒汁,趕快撤身後退。
那箱中液體就全傾入了鐵籠之中。
登時之間,有一股奇異的氣味觸鼻。
林可卿心中一動,忙叫道:“琴兒,快,趕走這妖狐狸!”
喝聲方了,兩柄劍一齊襲向了仇湄娘,逼得她扔下了那鐵箱,竄下了鐵籠,哈哈一聲嬌笑道:“本教貞女不容背叛,今日就教她歸天。”
說著,探手囊中,取出了一個火折。
雲霄見狀大急,忙叫道:“薛伯母,快纏住那老妖,千萬不能讓她丟出火折,那樣一來,玲妹妹可就會被烤焦了了。”
林可卿也覺著事情不簡單,從那氣味中,她已嗅出來松菸。
硫磺的味道,再一聽雲霄驚呼,電急般縱身前撲,就在雲霄微一失神的眨眼間,花仙仇貞已然點燃了火折,抖手扔出。 薛琴本待開鎖去放薛玲,一見火折飛來,迅疾地合下鐵籠,去截撲那火折。 這樣五個人在庭院中飛撲追逐,兩個人要放火,三個人要阻止放火,飛竄跳縱,追逐不休。
倏然之間,“呀!”的一聲慘叫。
是那天蠍教主中了一劍,身形一晃,栽倒地上。
強敵已去其一,林可卿才算放了心,輕嘆了一聲,回身去放薛玲。
哪知,天蠍教主仇湄娘死而未僵,拼出最後一點力,扔出了一個火折。
就在林可卿剛剛走近鐵籠,驀的轟然一聲大震,火光沖天而起,出現了一個方圓三丈的火海中。
一聲聲慘呼驚叫,從火海傳出,跟著就是從火海中飛躍出兩條人影,乃是林可卿、薛琴母女,一落實地,立即倒在地上打起滾來。
怪得很,薛琴身上毫未著火,怎麼她也打起滾來?
原來小姑娘已然嚇得糊塗了,竟然忘了自己身上藏著克火神物“三陽鋼”。
雲霄不知究竟,一時情急,倏然身劍合一,沖霄而起。
但見他捅起一道眩目霞光,直飛上五丈高空,然後掉頭下去,一瀉千里,氣勢如虹。
花仙仇貞眼見仇湄娘已死,自己的生死存亡,也系此一戰上。
但她毫不氣餒,因為林可卿母女已然傷倒在地,以自己的武功造詣,以一敵一,並不會輸給雲霄,因此之故,所以尚能沉得住氣。
可是,當她目光一瞥此一劍勢,不由得心頭一凜。
哪敢硬迎其鋒,迅集大陰真力,盡聚左掌之上,右手劍斜拄地上。
劍光如虹,電掣般罩下,金刃劃風之聲,銳烈之極。
仇貞此際已生她那美妙風姿,一雙美眸瞪得大大的凝視著雲霄下落之勢。
雲霄也是虎目圓睜,身形化在劍光中,急瀉疾衝下來。
仇貞慌不迭全力推出去一掌,打算擊開雲霄下擊的一劍。
雲霄眼見對方左掌迎空擊來,他是理也不理。
劍光倏地暴漲,罩襲而下。
眼看著,堪堪已罩向仇貞的頸上了。
老妖狐手腕突地一振,整個人斜飛開去。
雲霄身劍合一,緊追不捨。
仇貞身形忽地打了一個急旋,揮劍反攻向劍虹中部。
雲霄急忙沉氣收劍,身形也隨之一輕,倏然大喝一聲,長劍脫手飛出。
劍光閃處,老妖狐仇貞慘哼了一聲,身形連連搖晃。
只見那柄太阿神劍,從她前胸插入,從後背心直透出來。
但是,她似尚未死去,身形也未倒地。
她苦笑了一下,緩緩地道:“雲霄,你打贏了。”
雲霄突然間有一種惋惜之感,忙道:“老前輩,雲霄失手了。”
仇貞道:“不是你的錯……如果神劍在我手,我一樣會殺你的。”
雲霄尷尬地一笑,道:“你恨我嗎?”
仇貞苦笑道:“不……我有事求你!”
雲霄道:“願效微勞,不知是什麼事?”
仇貞道:“好好埋葬我,別使我暴骨人間……”雲霄道:“你放心吧,雲霄一定遵辦。”
仇貞道:“還有……還有你善待玲兒……我……我太對不起她……哇!”
話音未落,“哇!”的一聲,噴出一片紅光,灑地上,腥紅一片,原來吐出一大口鮮血。
緊跟著,她屍身倒地。
雲霄眼看著地上鮮血,腦際想著仇貞死前那兩句話,臉上不由現出一種悲淒之色。
他替這位一代武林高手,天山三仙之一的花仙惋惜,由於一念之差,落得如此下抄…
他凝神看著那劍插心房的仇貞,忘了取回劍來,也忘了人,更忘了一切……是什麼事吸引住了他? ……原來就在轉眼間,仇貞長駐的青春,悄然消逝。
黑髮漸漸變白,嬌好的面目,也慢慢地起了皺紋,連著那欺霜賽雪般的玉肌冰膚,剎時間也變得雞皮黑皺了。
眨眼間的變化,使他體驗到“青春”與“衰老”的味道……“雲哥哥,你真行……
看什麼呀? ”
耳邊突然傳來薛琴的聲音。
但她一眼看到了地上的花仙仇貞時,驚得又尖叫了一聲。
雲霄緩緩地道:“你害怕麼?”
薛琴搖了搖頭,道:“不怕,我奇怪她怎麼會變?”
雲霄嘆了一口氣道:“天下的萬事萬物都會變,只是有變好變壞之分而已。”
薛琴翻了翻美眸,道:“我不懂得!”
雲霄微微一笑道:“你不懂最好!”
他說著話,忽然想起了薛玲,忙問道:“你姊姊呢?”
薛琴用手一指鐵籠,道:“呶!你看,不是在那裡嗎?”
雲霄注目看去,就見在那烈火熊熊的鐵籠後面,出現了一個奇形怪狀的人。
他不由心頭一震,差點兒沒有失聲驚叫起來。
只因在他心目中的薛玲,乃是一個白衣飄飄若仙,怎麼一下子變成這般模樣? ……
蓬首垢面,衣衫狼藉污濁不堪。
那人正是薛玲,她是被火熏成了這副樣兒,只一現身,就撲向林可卿的懷中,哀哀痛哭起來。
雲霄慢慢地走了過來,打算安慰人家幾句,哪知方喊出一聲:“薛姑娘……”薛玲宛如被毒蛇咬了一口樣,尖叫一聲,跳起身來道:“我不要你看我這副樣兒!”
話聲中,翻身就朝一處精緻的院落中跑去。
這一來,雲霄登時怔住了,望著人家的背影,呆呆地出神。
薛琴翻了翻美眸,似懂非懂地道:“哥哥!你看什麼?”
林可卿卻神秘地一笑,道:“雲霄,還不快追去,小心那院中藏著天蠍餘孽!”
雲霄聞言,倏吃一驚,這才想到了自己那太阿神劍,連忙回身跑向仇貞身邊,當他伸手去找劍……咦! 神劍早失踪影。
方當他愕然之際,倏見眼前紫光一閃,一條人影電掣般飛向那院落中去了。
“還我劍來!”他突地厲喝一聲,頓足追撲過去。
這是一座設置精雅的小院,疏香暗影,花木繁陰,十分的悅目幽雅。
迎面一幢三間瓦房,竹簾低垂,人影閃晃可見。
光是這優雅的環境,就足以使人雜念俗慮,為之全消。
可是雲霄此際哪有閒情觀賞,他一心都在劍上,是以一進入院中,就高聲喊道:
“還我劍來呀!”
竹簾掀處,從屋中出來了一人,冷冷地道:“你這個人喊叫什麼?誰見你什麼劍了。”
雲霄但覺眼前一亮,歡愉地叫道:“啊!霞妹妹!你怎來了這裡?”
那女郎正是歐陽玉霞,她寒著臉冷冷地道:“你別叫得那麼親熱好不好,你不是討劍來的嗎?”
屋中又一女子的聲音,接口道:“是要劍來的嗎?拿去吧!”
聲出,只見一道長虹從屋中射出。
雲霄探手接住了太阿神劍,心中一動,忙喊道:“影妹妹!哈哈,你也來啦!”
喊聲中,頓足就往屋裡縱去。
倏地一股勁風襲至,竟然擊向雲霄前胸。
雲霄驟覺有變,趕忙剎勢,不小心一腳踩住了竹簾子,再被那股勁力一推,一下摔了個仰面朝天。
“哈哈!哈哈……雲哥哥也會摔跟頭呀?”
隨著笑語去,小院門口出現了小叫化舒元和小搗蛋柳春。
舒元卻滿面正經地向柳春叱道:“小春兒,不要嚷嘛,瞧大哥臉都紅了呢。”
雲霄紅著臉站起身來,叱道:“你們兩個誰也別說誰,還不能是一樣。”
舒元笑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太冤枉了。”
柳春道:“雲哥哥怎麼不進房呀?卻在院裡摔跟頭玩,可惜把這些花兒都壓倒了。”
雲霄沒好氣道:“我高興這樣,你管得著嗎?”
房中的梅影插口道:“是呀,誰管你了……”雲霄著急地道:“影妹,你這是乾什麼嘛?開玩笑也得適可而止,我不已掉過跟頭了麼?”
竹簾一起,房中已出來了梅影,滿臉冰冷,沉聲道:“你要想進房來是嗎?”
雲霄道:“我只是想看看薛姑娘的傷勢怎樣?”
梅影道:“傷得很重,而且是面目全非。”
雲霄道:“那我更得看看她了。”
梅影道:“要進房來可以,得答應我一件事。”
雲霄笑道:“就是你的鬼主意多,我不是已認輸了麼?”
舒元突然嘆了一口氣,道:“好,我這是第一遭聽到'我認輸'……”柳春笑道:
“我也是初聞!”
雲霄叱道:“你們兩個小鬼留點神,不定什麼時候,要你們知道厲害。”
柳春扮了一個鬼臉,笑道:“厲害已看過了,不就是那個跟頭摔成面朝天嗎?”
雲霄突喝一聲,道:“你找打!”
柳春、舒元兩人一縮頭,跑進房中隔簾叫道:“雲哥哥,有能耐就進來呀。”
雲霄氣得只有乾瞪眼,當著嬌妻的面,他卻發不得氣。
梅影道:“餵!你答應不答應嗎?”
雲霄道:“你還未說是什麼條件呢!”
梅影道:“好!我問你,霞姊姊曾和你文定在先,你是不是還要她?”
雲霄道:“父母之命,我怎敢違,只要她不嫌棄,我云霄是求之不得。”
梅影道:“那麼我呢?”
雲霄道:“媒妁之言,還有師長之命,我越發不敢抗命了。”
梅影道:“叫你答應的,就是這第三人了,我們願和玲妹妹事你一人,答應不答應啊!”
雲霄想不到會出這個難題,一時間,實難答應,不由得吶吶地道:“這個……這個……”梅影催道:“這個什麼嘛,答應不答應?”
雲霄道:“這件事,我得禀告而行,不得父母許可,那怎麼能成?”
“有我老要飯的作主,誰敢不聽!”笑聲中,又進來了丐仙莫邪。
雲霄連忙轉身施禮道:“怎麼師叔也參與這件事。”
莫邪笑叱道:“放屁!你認為我老要飯的愛管閒事,告訴你,參與這件事的人,多著呢!”
隨著話聲,從外面真的到了不少的人。
這麼一來,雲霄越發的掛不住了,但他心中卻是樂開了花。
梅影又催道:“你答應不答應嘛?”
雲霄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剎時間,鼓掌聲喝彩聲雷動而起。
房門口白影一閃,出來了薛玲,仍是那樣明艷照人。
雲霄先怔了一下,接著忘形地撲上前去,道:“好哇!你騙人,還是依然的嬌豔嘛!”
薛玲一瞪眼道:“你真是個無賴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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