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偵探推理類[E. Stanley Gardner] 柯賴二氏系列二十 女人豈是好惹的【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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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dvx
時間:
2010-7-20 23:30:16
標題:
偵探推理類[E. Stanley Gardner] 柯賴二氏系列二十 女人豈是好惹的【全文完】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3} 264-21672-129-3674[4]-16.5
【第十一章】
作者:
edvx
時間:
2010-7-20 23:30:37
【第一章】
公司的磨砂玻璃門上漆著「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左下側,在一般習慣註明資深合夥人
的位置,漆著「柯氏」。右下側,則漆著我的名字「賴唐諾」。
對陌生人而言,他不會看得出柯氏實際上是女士。柯白莎是她的名字。一百六十五磅結實
的身體,加上一雙灰色多疑的眼睛,使她就像一捆做籬笆用的有刺鐵絲網。
我把門推開,向女接待員點點頭。走向漆著「賴唐諾私人辦公室」的門,把門打開。
我的女秘書卜愛茜,正在忙著剪貼的工作。她抬起頭來。
「唐諾,你早。」
我自她肩後向下看,看她在剪貼簿上貼些什麼玩意兒。是南加州待破刑案的第五冊。我們
經常收集這類案子,必要時可以為我們所用。經警方之手的案子,我們一般不插手。因為,我
們想超過警方,予以破案的機會,不會超過萬分之一。但是我一直認為,身為私家偵探,不能
不知道周圍還有多少刑案未破。
卜愛茜穿的上裝有一個大的方型領口,我自她肩後看向坐著的她,眼睛不免看到她頸部以
下敞開的地方。
她似乎感覺到我的凝視,移動一下位置,把手向胸前一捂,「噢,你!」她說。
我看向她新貼上去的一塊剪報,是一個大膽的竊賊,從一輛裝甲運鈔車上,偷了十萬元現
鈔的報導。手腳乾淨俐落,沒有人知道他怎樣偷的,在哪裡下手的,甚至什麼時候偷的。警方
認為做案現場可能是一家汽車可以開進去的「悅來車人餐廳」。
有一個精明的十四歲男孩說,他看到一輛裝甲車,停靠在那路旁的餐廳裡,幾乎立即有另
一輛轎車,停到它後面去。一個年約二十五歲、紅頭髮的男人,用一個千斤頂,把轎車左前輪
頂起。奇怪的是,證人宣誓說這輛車子的左前輪並沒有爆胎,而這個男人卻不厭其煩地做著換
胎的工作。
錢是裝在後車廂的,要打開後車廂必須用兩把鑰匙。一把鑰匙是在開車的駕駛員手上,另
一把在帶槍的護衛手中。所用的鎖,沒有鑰匙是絕對開不開的。
出動裝甲運鈔車,每次都是至少兩個人;駕駛員和護衛。他們曾在上述地方停下來喝杯咖
啡。但是他們依照常例,一個人坐在車上,另一個人去買咖啡和甜麵圈。然後先下車的人回來
後,坐在車裡,再讓另一個人去買他要吃的東西。停下來喝杯咖啡原則上是違反公司規定的。
但是公司對這種違規以往都是睜一眼閉一眼的,只要兩個人中有一個不離開車子,也就無人過
問。
卜愛茜看向我說:「宓善樓警官正在和白莎進行密談。」
「交際?性?還是業務?」我問。
「我想是業務。」她說:「我早上開車來這裡上班的時候,從收音機聽到一些事。宓善樓和
他同伴在調查一件案子。有謠言說,在他們追回來的一筆款子中,少了五萬元。」
「是這件案子嗎?」我指向她才貼好的剪報問。
「我不知道。」她說。然後又補充道:「白莎從不讓我參與機密。你是知道的。」
她微微改變一下姿態,上衣胸前又張開了一些。她說:「唐諾,不可以這樣。」
「不可以怎麼樣?」
「這種衣服設計不是叫人從這個角度看的!」
「這不是角度。」我說:「這是弧度,是溫柔的曲弧線,假如長出來不是給人看的,又何必
如此美麗。」
她又把手伸出來,把上衣前面壓住。她說:「思想集中點。我有一個想法,宓警官––」
她的話被電話鈴聲打斷。她把話筒拿起,說道:「賴唐諾辦公室。」然後揚起眉毛,看向我
。我點點頭。她說:「是的,柯太太。他才剛進來,我來告訴他。」我聽到電話裡傳來白莎呱噪
的聲音:「叫他聽電話,我自己告訴他。」
卜愛茜把話筒交給我。我說:「哈囉,白莎。有什麼事?」
「到這裡來!」
「有什麼不對嗎?」
「什麼都不對了!」她說著把電話掛了。
我把話筒交回給愛茜。我說:「大清早她就吃錯藥了。」
我走出自己辦公室,經過接待室,走進另一扇漆著「柯氏私人辦公室」的門。
碩大的柯白莎,坐在辦公桌後的那把買來就會咯吱咯吱響的轉椅中,臉上的小眼和手上的
大鑽戒都在閃光。
警察總局的宓善樓警官,嘴裡咬著一支沒點火的雪茄,像隻狗在玩橡皮骨頭。他坐在我們
專給客戶坐的椅子中,下巴戳出半天高,像是準備讓別人揍一拳,或是他要給別人一拳。
「兩位早。」我說。愉快地向他們打招呼。
白莎道:「早你個頭!一早哪裡去了?」
宓善樓用右手的大姆指和食指,把雪茄自嘴中拿開,他說:「你注意了,小不點兒。假如你
又在出花樣耍我,這一次我會把你撕碎,一片片的,有如拼圖遊戲板,保證很久很久,也拼湊
不起來。」
「又怎麼了?」我問。
「童海絲。」宓警官說。
我等他說下文,但是他沒有說下去。
「別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宓警官說,一面把濕兮兮的雪茄頭自右手轉向左手,同時用右
手在背心下的口袋摸索著,拿出一張方型的小紙片。紙上有女人筆蹟,寫著「柯賴二氏偵探社
」和我們的電話號碼。
我看了一眼。這種樣式的紙片是女人常用的香紙片。紙片上有一種迷人的香水味道。但是
,當我拿起來聞的時候,傳自宓警官毛手上的煙草臭味,蓋住了原有的香味。
「怎麼樣?」宓警官問。
「什麼怎麼樣?」我倒真的希望知道他的原意。
白莎道:「善樓,我可以打賭,假如她年輕、漂亮,而且來過我們公司,唐諾不會沒印象的
。」
善樓點點頭,伸手拿回紙片,放回口袋去。他把濕濕的,不會冒煙的雪茄放進口裡去,咬
了一分鐘,神秘地向我皺眉道:「她年輕,有曲線,名叫童海絲。小不點,你告訴我,她怎麼了
?」
我搖搖頭。
「你說你沒見到她來聯絡?」他出乎意外地問。
「從沒聽到過這個名字。」我說。
他說:「好吧,你給我聽著。我要告訴你一些我已經告訴過白莎的事。這是一件機密的事。
假如你看報,就多少知道一點了,昨天,一輛裝甲運鈔車報告說遺失了十萬元錢。一百張千元
大鈔,統統是千元面額的鈔票。
「我們自一個很可靠的眼線那裡得來一個線索。我先不給你說我們怎麼得來這樣的線索,
或是如何循線追查。總之,這件事指向一個專門騙人的紅頭髮小渾蛋蒯漢伯。我告訴你,只要
有機會,我會用雙手把他捏死––假如我有理由脫罪的話。」
「姓蒯的又如何惹你了?」我問。
善樓說:「我們跟上了他。他忙著東跑西跑,又幹這又幹那,所以我們只是跟蹤他。證人的
形容很切實,但是我們處事小心了一點,希望人贓俱獲。我們給他活動,最後才一次成擒。
「這傢伙曾在悅來車人餐廳買東西吃。那『悅來』汽車可以開進去,是全市女招待曲線最
好的地方。大熱天,她們穿短裙,開低胸,讓客人大飽眼福。冷天的制服是長襪,短褲,緊身
毛衣,穿在身上像香腸衣一樣,所有本錢都瞞不了人。
「他們做各種生意,生意也太好。總有一天我會說服上級給他來一個風化突擊檢查,說不
定關了他的門。問題是有很多常客,走過門口時都要進去喝杯咖啡,休息幾分鐘。所以,最近
幾個月來,那運鈔車,每天定時經過這裡,開進去,停下來,車裡兩個人輪流下車,買點吃喝
的東西,同時飽飽眼福。那餐廳既有車旁服務,也有餐台服務。
「我們有理由相信,就在這個地方,有人用了複製的鑰匙,把車後門打開,取走那一百張
千元大鈔。
「無論如何,當我們在跟蹤這個姓蒯的渾賬小子的時候,他走進了那地方,要了些漢堡,
說要帶走。他要了兩份大漢堡,一份所有作料都要加,另一份指定不要洋蔥。他們把他要的裝
在一隻紙袋裡給了他。他拿了紙袋,坐進他的車,等約好的馬子來見他。
「馬子沒來。他好幾次看手錶,生氣了。過了一會兒他吃了這兩份漢堡,兩份漢堡都吃了
!你要知道,一份是有洋蔥的,一份沒有。然後他把餐巾紙和紙袋拋入垃圾筒,搓搓手,回進
車裡,開車回城。明顯的是,他一定約好什麼女人,要帶兩份漢堡,去什麼地方。那女人不喜
歡洋蔥。他自己是要洋蔥的。假如他早知兩份漢堡都會自己一個人吃,他不會一份要洋蔥,一
份又不要洋蔥。從這一切看來,可能那女人起疑了,放了他鴿子。
「反正,我們一路跟蹤蒯漢伯。離開了餐廳,他開車去一個有公用電話的加油站。他把車
停下,走進電話亭。我們車裡帶有一副很好的望遠鏡,為的就是應付這種場面,我把望遠鏡對
準電話,看到他撥的號碼是CL6–9403。
「為了我們不願意失去看他撥的電話號碼,我想我們犯錯把車停得太接近了。那傢伙正對
電話說什麼的時候,突然回頭,正好他的眼睛被我用望遠鏡看得清清楚楚,我不知道他到底看
到了我沒有,但是我犯了一個一般人很容易犯的錯。這望遠鏡是九倍的,十分清楚。我們的汽
車停在七十五尺之外,但是自望遠鏡看出去,這個人好像是在八尺左右的距離。我看他一抬頭
,我就對我同伴說:『不好了,他見到我們了,快上吧!』
「我們自車中衝出來。本來他並沒有看見我們,現在毫無疑問他看到了。他自電話亭竄出
,就讓電話垂掛在電線上,跳進他的車子。在他還沒有發動引擎之前,我們的手槍已經從車窗
中伸了進去,他不敢冒險,就在車子裡把手舉了起來。
「我們搜了他身,發現一支槍,也找到他公寓的鑰匙,他的地址等等。他也承認他是一個
騙子。
「我的同伴駕著公家車子。我進蒯漢伯的車子,把他用手銬銬上,在前引路。我們不希望
有他的任何東西沒有仔細搜查,所以在去總局前,我們去他住的公寓。我們看到一隻上了鎖的
箱子,我把鎖弄開,箱子裡有五萬元錢。五十張千元大鈔。正好是贓款的一半。我把公寓的房
間幾乎拆了。再也找不到另一半的錢。
「於是我們把他和五萬元贓款帶去總局。你知道這狗娘養的在總局說什麼了?」
「說你們揩油了另外的那五萬元。」我說。
善樓咬了一口雪茄,把雪茄自嘴中取出,好像很欣賞它的味道。他點點頭說:「這正是他說
的。還有,替『全保安運公司』保險所有裝甲運鈔的『哥德格保險公司』,竟然相信這狗狼養
的所說的話。好在姓蒯的說這些話是到了總局之後,否則他早死了,絕不會像現在那樣,還有
一張完整的臉。
「好了,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你也懂得這是什麼意思。這意味著這傢伙有一個同謀,同
謀分去了一半贓款。他不願說出同謀,所以血口噴人,嫁禍於我和我同伴。
「有了這個答案之後,我們出去找他的同謀人。自然,第一個線索是那電話號碼:CL6–
9403。
「這是一個私人電話。電話裝在拉拉明公寓的七A房間。拉拉明公寓是個高級安樂窩。其
中七A住的一個漂亮小妞,名字叫童海絲。我們找到她時,她已經整裝待發,想開溜了。我們
在她正想離開時找到她,她說蒯漢伯對她有心,但是她對他無意。漢伯不時騷擾她,常給她打
電話。她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她電話號碼的,反正電話號碼不是她告訴他的。
「最後,我們終於弄到一張搜索票,於是我們搜索這間公寓房間。真的翻山倒海地搜索。
我唯一搜到有問題的是這張紙片。你們公司名字和電話號碼都在上面。
「我所推理出來的是:童海絲是蒯漢伯的共犯。她不知用什麼方法配到了運鈔車的車鑰匙
。蒯漢伯是執行人。」
我問:「這女人在悅來車人餐廳做過事嗎?」
宓善樓說:「沒有,她沒在那餐廳做過事。假如她有這經歷,她現在早在牢裡了。但是,有
一段時間她作過路邊飯店的女侍,也做過女秘書,然後,她突然富裕起來。過去幾個月她一直
住在這個高級公寓裡,但是她並沒有在工作。我們找不到那個供養她的男人,不過卻知道這男
人叫童達利。她就算是他太太。我不相信他們有婚姻關係。我們不知道她用什麼方法通知了童
達利,再不然另外有人通風報信,反正童達利縮進了他的龜洞。死活也不肯露臉了。
「我們現在沒有一件事能吃住這個童海絲,除了我們知道蒯漢伯曾經自一個電話亭給她打
過一個電話之外,這一件事是絕對定不住她什麼罪的。何況,把她真弄毛了。我們搜索她的地
方,這件事還是可以把我們弄得站不住腳的。搜索票是我親自保證可以搜到另外五萬元贓款才
請出來的。這件事我也太冒失了一點,把自己頭伸出來太長了一點。不是她,就是童達利,兩
個人中一定有一個是蒯漢伯的助手。但是,現在想要再弄清楚,可是難之又難了。
「所以,小不點兒。我來是要告訴你,這一個女人現在可是比一個火爐蓋子燙手得多。假
如她現在是你們的客戶,你在幫她出什麼鬼名堂,我保證你們的執照會––」
此時,柯白莎的電話鈴響了起來。
白莎讓它響著。二、三次鈴聲後,宓警官因為說話被電話鈴打斷,抬起頭來看向白莎。
白莎拿起電話,說道:「哈囉。」聽後皺起眉頭來說:「他現在在忙。等一會再說,可以嗎
?」
白莎又聽了一會,猶豫著,她說:「好吧,我叫他聽電話。」
白莎轉向我,「愛茜說有要緊事找你。」
我拿起話機,卜愛茜用最低的聲音對我說話,似乎擔心房裡面的其他人聽到她在說什麼。
她說:「唐諾,一位童海絲在你辦公室要見你。她看來非常有錢,她說是重要的事,而且要保證
絕對機密。」
我說:「那只好叫這位先生等,等到,––」
「不是先生,是位太太」愛茜打斷我說話。
「我說只好叫這位先生等,我現在和白莎有重要事在談。」我一下把電話掛上。
柯白莎貪婪的小眼閃閃發光。「唐諾」她說,「來的要是一個好客戶,這樣待他,可能他
會跑掉的。宓警官只是問問那個童海絲有沒有和我們聯絡,既然她根本沒有出現在我們辦公室
過,我想宓警官也該走了。」
宓警官自嘴中拿出雪茄,環顧一下道:「為什麼不在這裡準備一個痰盂,白莎?」
他把咬得爛兮兮的雪茄屁股拿在手裡,不敢確定能不能放進白莎桌上的煙灰缸去。
「我們怎麼會準備痰盂」白莎道,「這是一個有水準的地方。你給我把這渾賬東西拋到別
的地方去。不要把我辦公室弄得臭烘烘的。我頂不喜歡––算了,唐諾,宓警官要說的早已說
完了。你儘管去接待你那個新客戶好了。」
我對宓警官說:「他要了兩份三明冶,一份有洋蔥,一份沒有,是嗎?」
「是的。」
「然後,他把兩份都吃下肚去了。」
「我告訴你過,是的。」
「那麼他一定在點過三明治或拿到三明治之後,開始疑心有人在跟蹤了。」
善樓提高聲音道:「一點也沒有什麼疑心。他知道有個女人要來的。但是她沒有來,所以他
把兩份都吃了。」
我幌:「照你這樣說,他為什麼不在餐廳給她打電話?又為什麼要離開餐廳,然後再找電話
亭打電話?」
善樓說:「他想知道為什麼她失約。他不知道有人在跟蹤他。」
「事實上他沒有見到你的望遠鏡?」我問。
「我以為他見到了。」
「你慌了?」
善樓承認道:「是我搞糟了。我收線收得太早了。他可能根本沒有見到望遠鏡,但是從望遠
鏡裡看到他眼睛,像是什麼都看到了。」
我說:「也許你想法不對了,警官。說不定他是知道有人在跟蹤,故意給你們看到––」
宓警官打斷我說話,警告我道:「你給我聽著。你聰明,你能幹,我都知道。這件事我冒的
險太大了。我到這裡來,不是來聽你建議的。我來告訴你,這件事不要你插手。不准你管––
你懂嗎?」
白莎道:「善樓,你也不必這樣對唐諾。」
他說:「去他的不必這樣。這傢伙花樣多得讓我害怕了。他聰明,他太能幹。可惡的是他自
以為更聰明,更能幹。」
我說:「這件事我又沒有惹你。假如你肯讓我現在先離開,我就告退。我們是要工作才有飯
吃的,光在這裡聽訓會餓肚子的。」
我走出白莎的私人辦公室。快快經過接待室,匆匆打開我自己的辦公室。
卜愛茜用大姆指指向內間,她說:「在裡面。老天!真是了不起。」
我交給愛茜一把鑰匙。
「這幹什麼?」她說。
我說:「這是這一樓男洗手間的鑰匙。你馬上帶她去那裡,把門自裡面閂上。」
作者:
edvx
時間:
2010-7-20 23:30:40
「為什麼?」
「叫你去就去!」
「為什麼去那裡?為什麼不去女洗手間?為什麼––」
我說:「走!快走!」
我打開內間,走進去。
童海絲面向辦公室門,雙腿交叉坐在那裡。這個姿態一定是故意設計,擺在那裡給進門的
人看的。為了加深印象,裙子比一般坐姿稍稍拉高一點點,也多見到一點大腿上的尼龍絲襪。
男人見了保證會發一下楞。
我說:「哈囉,海絲。我是你要見的賴唐諾。目前,你的狀況糟極了。這位是我的秘書卜愛
茜。她要立即帶你到走廊盡頭那邊,你跟她先去躲一躲。」
我對愛茜說:「我會在門上敲我們的暗號。」
「快跟我走,海絲。」愛茜說。
「到底去哪裡?」海絲疑心地問。
「洗手間。」愛茜說。
「嘿,真想不到。」她站起來,把胸部一挺,跟了愛茜出去,根本不在乎我有沒有在看她
的臀部。
她當然不必在乎。穿成這樣的她,她知道沒有男人會不多看一眼的。
我在我辦公的轉椅上坐下,開始把桌上文件東摸西摸。
宓善樓在一分半鐘後,打開辦公室門,自己走進來。白莎擔心地自他肩後向辦公室望。
「你的男客人哪裡去了?」善樓問。
「哪個男客人?」
「你的新客戶。」
「喔」我說,「沒什麼了不起的案子。一個小的收款工作而已。」
「唐諾」白莎說,「你不能把一切不起眼的案子推掉的。我一直在告訴你,小案子,細水
長流,才是生財之道。」
「這一件不行」我說,「欠賬的總額不過一百二十五元。他又不知道債主住哪裏。我們先
要找到債主,才能向他收款。」
白莎說:「也沒什麼呀,至少我們可以找一找看。你可以告訴他,找到收費,我們取他一半
當作工作費。」
「他告訴我工作費不可以超過二十五元,所以我叫他去試試別家偵探社。」
白莎嘆口氣道:「這年頭客戶一個比一個小氣。」
善樓環顧一下道:「你的女秘書怎麼不在了?」
我扭一下頭:「一定是去走廊了。怎麼啦?你要見她?」
「沒有」善樓說,「我只是要弄弄清楚。」
他把剛才沒丟成的濕兮兮雪茄煙屁股又自嘴上拿下來,這次他毫不猶豫地把它拋進我的煙
灰缸。我歡迎他這樣做,濃厚的雪茄煙味道,正好蓋過了剛才童海絲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水味。
善樓因為一直在抽那雪茄,把鼻子弄麻痹了。不過,剛才他把門一開,我清楚地看到,白莎用
她女人敏感的鼻子,起疑地嗅了一下。
「好了,善樓」白莎道,「現在你知道了,我們不會在你面前耍什麼花槍的。」
善樓道:「我知道你不會的,但是這一位小不點兒我可不敢保證。」
我說:「警官,假如這裡面真如你所說,有五萬元大洋的出入在。你為什麼不鼓勵這女人來
我們公司,看看她要說些什麼呢?說不定我們可以幫助你呢?」
善樓說:「可能給我幫助,當然,也可能越幫越忙。我對你太了解了,一旦她來看你,她成
了你的客戶,你只會幫她,不可能幫我。」
「我能幫她什麼呢?」
「把這五萬元弄走。」
我搖頭說:「是贓款我們怎麼能幫她弄走呢?我們也許會幫她和警察討價還價。也許運鈔公
司還會給我們五千元獎金。於是你就沒事了,她也沒事了。」
善樓說:「少作夢,我要你幫忙,自會通知你的。」
「好吧,暫時免談。」我說。
善樓還在東張西望。
我問:「裝甲運送一百張千元大鈔,為什麼?」
善樓說:「這一百張是國營商工海員銀行指定要的。我們追問,他們只告訴我們是一位客戶
指定要的,其他什麼也不肯說。我們認為這是非法賭馬資金,但是又有誰能證明呢?無論如何
錢是在車裡,而且是自車中丟掉的––你有什麼高見?」
我說:「沒有你想要的。你是不是想說要我們幫忙?」
「滾你的蛋!」善樓一面說,一面向外走去。
白莎等門關上之後,說道:「唐諾,對宓警官下次不可以用這種態度。」
我說:「又如何?說來說去這五萬元,叫人心癢癢的。而宓警官又身受其害。假如我們能偵
破這五萬元去處,我們救了善樓,又可以請保險公司給我們一筆可觀的獎金,那才有一點意思
啊!」
白莎貪婪的豬眼閃爍發光。突然又黯然道:「不行,不能幹。」
「為什麼不可以幹?」
「因為他非整我們不可。」
「整!用什麼罪名整?」
「刑事,他會說我們是事後共犯的。」
「你來教我法律嗎?」我問。
「沒錯,這我懂得,我教你法律。」
我說:「白莎,我也懂一點法律。假如善樓想錯了。假如姓蒯的只是想和那女人交朋友。女
人不是同謀,但是她多少知道一點內幕。假如我們對女的好一點,也許她會告訴我們一點線索
。」
白莎想了一下,搖搖她的頭。只是,這一次沒有太過強調她的反對。
我說:「警官憑什麼告訴我們什麼可以做,什麼又不能做?他有一個假設,如此而已。怎麼
得來的假設?一個電話,其他什麼也沒有。」
白莎道:「他有整個警察部隊做他後盾。你得罪了他們,他們不會讓你安寧的。」
「我沒有意思要得罪他們。」我說。
「那麼你準備怎麼樣?」
「用我們自己的主意,經營我們自己的事業。」我告訴她。
白莎轉身不理我,出門時把門砰一下帶上。
我等了兩分鐘,打開門,來到走廊上。
宓警官站在電梯門口。
我問:「怎麼啦,警官?電梯失靈了?」
「不是」他說,「我就是對你不太信任。怎麼看,你的眼睛是有點不對勁。你想去哪裡?」
「一號。你去嗎?」我說。把一串鑰匙拿在手裡,叮叮噹噹的弄出聲音來。
「你滾你的!」他告訴我。
我走向走廊後端,宓警官的眼光跟了我走。
我假裝把一個鑰匙插進男洗手室的鑰孔去,其實我用另一隻手按在門上,用指尖打出我的
暗號。我聽到門閂自裏面打開。門自裡面打開一條縫,卜愛茜的聲音問道:「唐諾嗎?」
我說:「站後一點。」我把門打開,自己走進去,把門自身後關上,把門閂閂起。
「這都是什麼意思?」童海絲說。
「什麼這是什麼意思?」我向。
她指指外間男人的尿池,她說:「看看這些擺設。」
「抱歉,我沒時間來改良室內裝潢。」我說:「你給我聽著,目前你比火爐蓋子更為燙手。
警察總局的宓警官,就在走道頭上等著。」
童海絲說:「這個––渾人!他有什麼權利追著我不放?我又沒做過什麼壞事。」
卜愛茜用大大的圓眼看著我。
「不管這些。」我對海絲說:「找我幹什麼。」
她上下地看我一下,她說:「我要你們的服務,但是,我不要在這種地方討論––不知道你
有沒有其他什麼地方可以接待你們的女客戶?甚至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忙。」
「為什麼?」
「你不像我想像中的那種樣子。」
「你想像中的我是什麼樣子的?」我問。
「寬肩、兩隻大拳頭的鬥士。」她說。
「賴先生是用腦子和人打鬥的。」卜愛茜替我辯護地說。
童海絲故意環視一下四周的擺設,她說:「看得出來。」
「好吧。」我說:「兩不吃虧。我現在要先走,我會把宓警官引開,然後你們兩位女士再出
來。愛茜,你回你的辦公室。海絲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你走出大廈時宓警官一定會在外面等你
的。你們兩個可有得談哪。」
童海絲怕了,「我根本對他的五萬元什麼都不知道」她說,「那個蒯漢伯是一隻叫春的野
貓。我甚至不知道他怎麼會有我的電話號碼。」
我伸手伸腳打了一個大呵欠。「不必告訴我呀。你看我不上眼,不是嗎?」
她再仔細看我一下。「也許人不可貌相。其實,換一個環境,換一個地方,我說不定會喜
歡上你的。」
「但是目前的環境,逼迫我們只能用這個地方。你找我為什麼?」
「我要你替我找一個男人。」
「什麼人?」
「童達利。」
「童達利是什麼人?」
「拿了我的鈔票,溜掉不見的大混蛋。」
「有親戚關係嗎?」
「我在教堂說過『願意』。」
「之後呢?」
「我以為你夠聰明的。」她說。
「那人是為了鈔票。」愛茜說。
「你說對了。」海絲說。
「你的鈔票從哪兒來?」
「一位伯父。」
「多少?」
「六萬元。」
「付稅之後?」
「付稅和付律師費之後。這是我的純收入。」
「有辦法證明嗎?」
「當然,這是有法院紀錄的。」
「到時候有人會查的。」我告訴她。
她咬她的嘴唇。
「怎麼啦?」我問,「什麼地方不對了。」
「沒有法院紀錄。我的伯父不相信銀行。他一生都用現鈔。他欺騙稅捐處。他有六萬元現
鈔放在保險箱裡。他臨死前,交給了我。」
我說:「我懂了。你說你伯父所積下來的六萬元都是千元大鈔,現在他都送給了你。」
「事實就是如此。」
「而你也不敢存進銀行去,因為收稅的人會問你錢是哪裡來的。於是你自己把它藏起來,
又和童達利結了婚,童達利一直問你錢在哪裡,你不告訴他。有一天,他找到了錢在哪裡,拿
了錢,他走了,是嗎?」
「是的。」
「所以」我說,「你要我來找到他。要知道,假如這筆錢是報上所登裝甲運鈔車搶案中,
你分到的一份,我就變成了事後共犯,可能會因此和你同去監獄十五年。換一種說法,假如你
說的是真話,我替你把錢弄回來,我就變了逃稅的事後共犯。稍好一些,大概會判五年。謝了
,這件案子我接不起。」
她說:「等一下。我有辦法。」
「說說看。」
「你替我找到我先生,找到那筆錢。後邊的事我自己來辦。」
我說:「我替你找到你先生,難保你先生不會大叫這筆錢本來就來路不正,你還是休想拿回
來。」
「這沒關係。」
「為什麼?」
「我握有他的把柄。」
我說:「真是寶一對。恐嚇、勒索、逃稅、觸犯刑事、我不幹。」
「你每天可以拿五十元工作費,看我能收回多少,另外給你獎金。」
「多少獎金?」
「要看你多少時間內能找到他。」
「二十%?」
「好,二十%。」
卜愛茜用「拜託」與「懇求」的眼神看向我。我知道她不同意我接這件案子。
「你要先付些定金。」我說。
「多少?」
「一千元。」
「你瘋了。我沒有一千元。」
「你有多少?」
「全部財產五百元。」
「在哪裡?」
她把一隻腳擱到房間裡的「擺設」上,自絲襪上端,拿出一隻塞在絲襪裡的塑膠口袋出來
。她把口袋撕開,裡面是五張百元大鈔。
「換零鈔有困難嗎?」我問。
「什麼零鈔?」
「千元大鈔換開來呀。」
她說:「滾你的!你到底接不接這件案子?」
我說:「好妹子,醜話說在前面,假如給我查出你和裝甲運鈔車搶案有關,我會把你送進警
局的。假如你對我說謊,一切後果你自己負責。假如你是玩真的,我會想盡辦法替你去找童達
利。」
她說:「公平!你找到他,我會告訴你真相。不過你要快,一定要在他把錢花完之前找到他
。」
「他離開你多久了?」
「一個星期。」
「有他的相片嗎?」
她打開皮包,拿出一隻皮夾,自裡面拿出一張相片,交給我。
「頭髮什麼顏色?」
「深的。」
「眼睛。」
「藍的。」
「多重?」
「一百七十磅。」
「多高?」
「六尺。」
「幾歲?」
「二十九。」
「脾氣?」
「時好時壞。」
「情緒化?」
「情緒化。」
「你以前結過婚嗎?」
「這應該不關你的事,不過我結過婚。」
「以前有幾次?」
「兩次。」
「他以前呢?」
「一次。」
「你還真是非常棒的。」我看著她身材說。
她說:「你這樣看嗎?」她把雙手自上身沿曲線順著往下摸。「謝謝你,賴先生。我自己倒
不覺得。」
我說:「我沒有時間和你客套,也不是恭維,事實上你是個很漂亮的妞。」
「好,就稱我天生麗質,如何?」
「你又有些錢,你丈夫絕對不會離開你,除非另外又來了一個更漂亮的妞。她是什麼人?」
「為了錢還不夠?」
我搖搖頭,「少來。是哪一個女人?」
「連愛玲。」
我說:「那還差不多。現在,假如你告訴我連愛玲是在悅來車人餐廳工作的,那麼我就不必
再問其他問題了。」
她說:「你怎麼知道?我先生就是在那裡見到她的。」
我把五百元放進我口袋。「好了」我說,「替你辦事。」
卜愛茜抓住我手臂,說:「唐諾,這樣不好。」
我說:「愛茜,每項職業都有職業病的。」
童海絲生疑起來,說:「什麼職業病?你們兩個在打什麼啞謎?」
我說:「與你無關,愛玲長得怎麼樣?」
「紅頭髮,大眼睛,一副天真相,二十三歲,一百一十七磅;三圍是:三十六;二十四;
三十六。」
「她有什麼比你強的?」
「她和我丈夫勾勾搭搭的時候,並沒有請我旁觀。」
「你為什麼對她身材的尺寸那麼清楚?」
「不只我一個人知道,去年全美五金器具年會,她被選上了全美五金小姐,所有資料都是
公開的。」
「她和五金器具有什麼關聯?」
「什麼關聯也沒有。那時候她在一家進口公司管賬。」
「那她怎麼會改行去接待開車進去吃速食的客人?」
「那是做五金小姐之後的事。她立意找一個有錢,或有辦法弄到錢的男人。她找到了達利
。她現在已經不幹了。」
「有概念他們現在在哪裡嗎?」
「我要知道的話,還會付錢叫你去找他們嗎?」
「萬一我找到了他們,要我怎麼辦?」
「只要告訴我就行了。」
我轉向愛茜,我說:「我出去之後,你等上三分鐘,你把門打開一點,看清楚走道上有沒有
人。沒有人的話,你回你辦公室,白莎問你,你就死不開口。」
我轉身又向海絲說:「你跟她出去,乘電梯到一樓,出去左轉有個大百貨公司。那家女士洗
手間有兩個進出口。你自一個進去,立即自另一個出來。注意有沒有人在跟蹤你。
「回家後,你每天中午出來一次,找不同的公用電話和愛茜聯絡一次。把你聲音裝粗一點
。就說你姓丘,特別說是沒有耳朵的丘,丘八的丘。問我有沒有找到你那個不成器的酒鬼丈夫
。你的名字叫丘貴珍。
「假如我有什麼消息,愛茜會告訴你哪裡可以和我見面。你撥這裡電話的時候,要確定沒
有人會見到你撥號。你完全懂了嗎?」
她點點頭。
我把門打開,大步走出去。
宓警官正有點等得不耐煩,在向我走過來。
「你也真會磨菇。」
我告訴他:「反正是白莎的時間。這也是整她的一種方法。想不到你對我那麼眷顧。」
「你現在又準備幹什麼?」
「出去。」
「我跟你一起出去。」
「好極了,走吧。」
他跟了我一起走進電梯,下樓。
他說:「我希望你不要弄錯了。這件案子我要一個人把它偵破。懂了嗎?小聰明,小不點,
我一個人!不要你在裡面混!」
「那好極了。」我說。
「不需要你。」
我告訴他:「我知道了。子曰:有志者事竟成。」
「這句話是孔夫子說的嗎?」
「我怎麼知道?」我說。
「有一天」他說,「你會『死』的。」
「我死過的。」
「死得很慘!」
我看他在看雪茄攤子。
「跟我來」我說,「那攤子裡有一個漂亮妞,我經常和她擲骰子『喜巴拉』,賭她的雪茄
煙。去贏她幾支,我會送你兩支的。」
「去你的,一天到晚女人。」他說。
「你比我好?一天到晚雪茄煙!」我說。
他跟我走過去,我和女郎賭雪茄煙,把「高價」雪茄送了一半給他。我不喜歡巴結他,但
是我更不喜歡讓他看到走出大廳去的童海絲。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他有時說得對,我懂得避重
就輕。
作者:
edvx
時間:
2010-7-20 23:30:43
【第二章】
全國五金商會洛杉磯分會負責公共關係的主管是孔潔畔。
從他辦公室中布置的每一件陳設,都給人一種印象,他是有性格的。
誘人的女秘書,把曲線玲瓏的身體包在一套緊身毛衣中,靜嫻、無邪地向我一笑,好像一
點都不知道別人在飽覽她的身材似的。
「請問你,我要告訴孔先生,你找他是為什麼呢?」她問。大大的藍眼,天真地看著我。
「和孔先生討論宣傳增值,一個有趣的問題。」我說。
「宜傳增值?」
「是的。」
「什麼叫宣傳增值?能不能先請你解釋一下?」
「當然」我說,「我只要幾句話就可以解釋得清清楚楚,不過是向孔先生解釋才行。」我
向她笑一笑。
她自桌子後面站起來,繞了桌子走,使我可以看到她這套衣服背後也是貼身的。她走進玻
璃上漆著「孔潔畔私人辦公室」的門,沒一會兒,她回來說:「賴先生,你可以進去了。孔先生
調整了他自己一個約會時間,願意先見你。他才自外面用飯回來,本來有幾個私人約會的,不
過,他願意先見你。」
「謝謝你。」我說著走了進去。
孔潔畔坐在辦公桌後,身子略向前傾,嘴巴向兩側一拉,八字鬍左右向上一翹,做出信心
十足的樣子。裝出來的天真無邪狀,是和他秘書一個廠出品的。
他肩膀很寬,三十出頭的年紀,黑髮,黑眉毛,敏銳的灰眼珠。
「賴先生!」他大聲地招呼,站起來,像準備要打手槍似的伸出他的右手。
我把右手軟軟地伸向他,以忍受他預期的用力一握,我也知道他這種人不會一下把手放掉
,因為他是一個公關專家。
「賴先生,你好。請坐。我秘書說你要討論宣傳增值?」
「是的。」
「那是什麼東西?」
我說:「你們做公關的很會用腦子。你們想出各種有用的方法。方法用了一次,就忘記了,
如此十分浪費。有的時候,舊法新用還是十分良好的。」
「請你說清楚一點。」他請求道。
「喔。大致言來」我一面說,一而環顧辦公室四壁上的照片,「任何一個你用過的主意–
–噢,這些照片漂亮極了。真是照得好。」
孔先生無所謂地說:「你說的也許不錯。但做我們這一行的,泳裝女郎一元買一打,可能還
另送你六瓶洗髮精。漂亮女郎見多了。」
「為什麼做五金生意要用漂亮女郎?」我問。
他說:「老兄,我因為太忙,沒有時間教你怎麼做公關。大致言來,我們要銷售的東西別人
不會一看再看,也不會當照片掛在牆上,所以我們利用漂亮女人,叫大家回頭再看一眼。
「這和汽車廣告是一樣的。你幾時看到過有人把汽車照片掛在客廳裡的,但是,有了泳裝
美女,或是穿了絲襪的長腿自車門跨出來,這一類照片收集的人就多了。你現在看到照片裡的
這些女人,都想贏得『小姐』頭銜和一千元獎盒。那是幾個月之前,在新奧爾良舉辦的全美五
金器具年會活動之一。所有活動都是我策劃的。」
「真是一個比一個漂亮。」我說。
「是的,都是些漂亮寶貝又如何?」
「什麼人贏了?」
「選美第六號。」他說。
「有一件事你會有興趣的」我說,「就是我說的宣傳增值。我敢打賭,這個第六號,以前
也許是一家餐廳的女服務員,或者是––」
「她是一家進口公司管賬的。」他打斷我的說話。
「好吧」我說,「她是管賬的。她長得漂亮,但是大家沒有注意到。她也只是做她每天的
工作,直到有一天她聽說有一個選美機會,要選什麼五金小姐皇后。她就膽怯地填了一張申請
單。她知道說不定要以泳裝姿態出現。她考慮了一下,最後說,管他的呢,於是她––」
「你說膽怯地填了一張申請單?」他又打斷我說話。
「是呀!」
他告訴我:「那個女人,不是。要是我沒有記錯,她懷疑有一個女孩子在泳裝下面墊了東西
,所以是她提出來的,出場之前要有人檢查,一律要真價實貨才行––我的秘書對她了解得要
多一點,我記不起細節了。對我來說,不過只是一次選美而已。老實說辦得太多了,疲了。」
「我知道」我說,「我說的是後遺症。她贏了,贏得了選美。也––」
「也贏得了現鈔。」他不齒地說。
「好吧,現鈔,但也得到了宣傳和到好萊塢的機會。據說這種比賽冠軍最後都會有試鏡機
會的。」
他說:「喔,當然。這也是噱頭之一。那邊牆上有張照片,照的是給她一千元的支票。一起
給她的是試鏡合約,當然也上了電視––這些是免不了的。報紙上也有一角––等於是付廣告
費。」
我走過去看他指給我的那張照片。照片上的孔潔畔盡量裝出有那麼回事的樣子,女郎用感
激之情看向他。她一定是深吸了一口氣,胸部待別挺出,腹部特別收縮,泳衣在她身上有如香
腸外面的一層腸衣。照片下面有標題:「連愛玲當選全美五金商會大會選美五金小姐皇后。」
「你自己不是五金商吧?」我問孔先生。
他搖搖頭,說:「我只是做公共關係。」
「我還以為頒獎的時候,應該由公會高級職員擔任的。」
他說:「這表示你不懂得這一行秘訣。這些人是結了婚的。他們的太太不喜歡他們和泳裝女
郎在一起拍照。」
「你不是也是有太太的嗎?」
「那不一樣,這是我的工作,我靠這工作吃飯。我太太了解,這種照片越多,表示我生意
越好,我可以給你看幾千張和不同女人照的相片。」
「那麼這些五金商人對奪冠的女人都躲得遠遠的?」我問。
他說:「別傻了。只是不要和她在同一張照片出現而已。但是他們討好她,用手沿了她泳裝
摸,拍她屁股叫她好好的幹。偽君子。不過這是這種遊戲的一部分。這也是為什麼他們要給她
一千元錢。就是叫她秀一秀的。」
我說:「喔!但是她的收獲可大了。想想有了這樣一個進身步,以後前途就容易了,一定是
電視電影都有份了。」
「老天!你可真天真得可愛。」孔說。
「怎麼啦?」我問。
他說:「你浪費我太多時間了。這一切對我有好處嗎,賴先生?」
「當然」我說,「當然有好處。假如你說得有理,我就專門寫一篇公關專家對選美看法的
文章。使大家知道為這些參加選美的小姐在迷惑觀眾,她們是一元一打,還另外贈––」
「等一下,等一下」他著急了,「別斷章取義,這一段不能寫的。這會破壞形象。我們重
新開始。我是一個熱中美好事物的人,我對美女獨具慧眼––當然是職業上的。我看到女人,
不管她是管賬的,侍候人的,帶票的,或任何職業,只要她有特別的地方,我一看就知道。我
和一般大眾一樣,關心她們會有戀愛機會,會被星探發現而平步青雲。她們都是灰姑娘。我是
星探,是好媽媽。我揮舞一下公關的魔棒,讓她們變就能變。知道嗎?我要的是這種宣傳。」
「我懂了」我說,「那個女人現在怎麼樣了?她叫什麼名字?」
「都在照片底下標題上,姓什麼的?名字叫愛玲。」
「是的,連愛玲。」我一面說,一面看照片下的標題,「她現在在哪裡?」
「我怎麼會知道?我給了她支票之後就沒有再見過她。」
「我能不能問問你秘書,她會有愛玲的地址嗎?」
「喔,我給你找找看,我該有她地址的。」
他打開一隻抽屜,摸弄了半天,又打開另外一隻抽屜,翻了好幾本冊子,終於打開第三隻
抽屜拿出一本記事冊來。
「連愛玲」他說,「最後一次電視試鏡的時候,她住在涼風山旅社。」
「我想那次五金選美之後,你早把這件事忘了。也把這個女人忘了。你又去想別的點子了
。」
這樣說,他就有一些反應了。「那有什麼辦法,我能靠一個主意吃一輩子嗎?何況更不能
靠這種女人––」
突然他停下來。「你,來幹什麼?這女人––你來給我什麼好處?」
我點點頭。「我可能以這件事為主題,寫點東西出來。」
「我有什麼好處?」
「至少不會有壞處。」我說。
「這是一定的。」
「宜傳」我說,「對你永遠只會有好處,不會有壞處。」
「你要知道,要是她目前生活得不愉快,越混越窮,這種宣傳可沒什麼意思了。要知道這
種女孩子因為得了一次選美皇后,自以為進軍好萊塢有望了。高不成低不受,不能安心做秘書
工作,也不肯隨便嫁人,蹉跎過氣的比比皆是。你既然找她,可以試試看,找到了也給我一個
電話,我倒給你引起興趣來了,也想知道她變成什麼情況了。」
我說:「我有什麼辦法找她?你把她地址打聽出來,我去訪問她還可以。」
他說:「我研究一下再說。也許我會試一下。你明天給我一個電話試試。」
我保證道:「好的,一定給你電話。也許我們合作,大家都有好處。」
我們再一次握手。
我走出他辦公室,自動關門器在我身後把門關上。
我轉身向那秘書小姐,上下看了一下說:「奇怪,他們為什麼沒有請你出馬?」
「出馬幹什麼?」
我說:「參加競選五金小姐呀。就是全美五金器具年會那一次舉辦的選美。老天!要是你也
參加,哪輪得到連愛玲!」
她把眼皮下垂。「孔先生從來不考慮他認識的人。」
我欣賞地又仔細看著她,她害羞地躲過我的眼神。
我不經意地問道:「連愛玲現在幹什麼?」
她做了一個不知道的姿態。她說:「有一陣子她掛名在星路介紹所,等候給她機會去做大明
星或是廣告模特兒。她在電視公司弄到過幾個鏡頭。每天睡到十二點起床。然後,在美容院待
上一、二個小時。」
我同情地點點頭。「我知道這種人。」
「之後,她找到了一個汽車餐廳,在汽車堆裡走來走去。又之後,她和一個有婦之夫溜了
。」
「她總有個地址吧?」我問。
「她以前是住在涼風山旅社的。」她說。
「這樣好了」我一面說,一面拿出一張十元的鈔票,「你一定有很多她的照片。我想要幾
張。我在找她,但是不能帶了照相師找她。你看怎麼樣?」
她看看鈔票,猶豫著。
「孔先生會知道你問我要照片嗎?」
「孔先生會知道我給你十塊錢嗎?」
她收下十元。
她自索引找到檔案號碼,又自檔案櫃裡拿出照片中找出兩張有雙份的,各拿了一張給我。
「這兩張行不行?」
我看這兩張照片,吹了一下口哨。
她說:「看樣子你中意了。」
「我只是奇怪」我說,「這些照片。孔先生辦公室裡的幾張都沒有這兩張暴露。」
「那些是給記者的」她說,「這些是給出錢的贊助人看的。」
我說:「下次你肯出馬的話,我死活也要弄一個贊助人當當。」
她看看我。「你舉辦一個選美會,我可能會出馬的。」
她桌上的鈴聲響了。
秘書向我一笑道:「抱歉,賴先生,老板要找我了。」
我故意不立即離開,看著她背影走向孔先生辦公室,就在她開門的時候,她注意到了我在
看她,又給了我微微一笑。
我走出門去,仔細看那兩張照片。背後都有一個橡皮圖章,戳著一個日本照相師和日山照
相館的名字。
日山照相館的地址是在舊金山。
作者:
edvx
時間:
2010-7-20 23:30:46
【第三章】
從電話簿上看,涼風山旅館叫做涼風山莊,是一個公寓旅社。我打電話找經理,來聽電話
的女人說:「我是賈太太,是這裡的經理。」
我說:「我在找連愛玲,她有自己的電話嗎?還是一定要經過你們的總機––」
她說:「她自己有電話,電話仍在她公寓房間裡,不過昨天下午她遷走了。遷走也不通知我
一下。她只留下一張條子給我,說是房租是付到月底的。不過我可以馬上出租,她不回來了。」
「你知道她去哪裡嗎?」
「我不知道她遷去哪裡,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遷出去,我不知道什麼人幫她搬的家,我也不
知道我現在在和什麼人說話。」
「賈太太」我說,「我以為可以在她搬家之前找到她的,顯然找晚了。」
我把電話掛上。
我打電話到辦公室,請總機小姐接卜愛茜。
「愛茜」我說,「替我做件工作好嗎?」
「要先知道是不是規矩工作才行。」
「這一件可一點也不規矩,可能連你的好名譽也要賠進去。」
「喔!賠點名譽就可以了嗎?」
「不止如此,這只是第一步。」
「怎麼會?」
我說:「我會把公司車停在涼風山莊公寓旅社的門口,我自己會坐在車裡。地址是涼風山路
和三十三街交叉口。你乘計程車過來,把你那枚帶名字的戒指帶來,套到左手無名指上去,把
名字轉到手掌那一面去,讓別人看到你手背的時候,以為這是你的結婚戒指。你要盡快過來。」
「唐諾,這件事我真希望你沒有接手。」她說。
「但是,我已經接手了呀。你到底來不來,不來的話,我只好去聘一個女作業員,到時白
莎非大喊大叫不可。」
「你去請女作業員好了,白莎反正叫習慣了。」
我說:「好吧。這個角色要暫時做我太太一陣子,假如那女作業員動了真情––」
「怎麼說,你在說什麼?」她打斷話問我。
「是一個要親近我一點的工作。」
「好吧,我來幫你忙。你要我馬上上班?」
「是的,越快越好。有人在注意我們公司的行動嗎?」
「至少我看不出來。」
「沒有見過宓警官嗎?」
她說:「沒有。有一封信,專差送來的,說是要你親啟的。」
「把它帶來好了。」我說。
我掛上電話,拿起電話又再撥哥德格保險公司。與總機接通時我說:「請問,哪一位在調查
裝甲運鈔車竊案?」
她說:「我看這件事你應該問陸喬生。我馬上給你接過去。」
過不多久,一個男人聲音說:「哈囉,我是陸喬生。」
「你在負責運鈔車理賠,是嗎?」我問。
他小心地說:「我是在調查這件事。你是哪一位?」
「哩。」我說。
「李先生?」
我說:「哩是口字旁一個鄰里的里。也就是一英里的『哩』,你知道一英里有多少英尺嗎?」
「當然。」
「幾英尺?」
「怎麼啦?你是在開什麼玩笑?」
我說:「記住這個數字,當它是個暗號。五二八零。以後,我再打電話給你,就只提這個暗
號––五二八零。我問你一件事,有關還沒有找回來的五萬元,假如我能找到,放在一隻銀盤
子上,雙手捧給你,我能拿多少好處?」
他說:「這一類生意,我們有規定不能在電話上談。老實說,哩先生,我們也不做犯法生意
。」
我說:「誰叫你犯法了?你面臨損失五萬元的危機。拿一點出來分分是值得的。」
他說:「假如一切手續是合法的。我們公司對獎金一向是十分大方的。但是除了當面談判,
我們沒有其他方式的。」
「你說大方,是什麼意思?五十%?」我問。
他說:「老天!哪有那麼好事。那變成自殺了。據以往經驗,最多二十%。」
「二十五%。」我說。
「假如你不是空穴來風」他說,「我們很願意和你當面討論這件事。」
「我是有依有據在和你討論」我說,「我的開價是替你們收回後,把總數的二十五%算獎
金。」
「假如真能收回來全部或一部分,我也沒有資格應允你那麼高的獎金。我們一般的獎金都
是十%。」
我說:「可能這就是你們每年理賠要花那麼多錢的原因。記住我姓哩,暗號是五二八零。」
我掛上電話,坐進公司車,直駛到涼風山公寓旅社。
等了十分鐘,一輛計程車把卜愛茜帶到。
我替她付了車錢,把計程車遣回。
我說:「好極了,愛茜。我們兩個進去。」
「要做些什麼?」她問。
我說:「租一個公寓。先要和經理應酬一下。我們是友善、受尊敬、文靜的一對恩愛夫妻。
你要特別嫻靜,容易相處才行。」
「我告訴他們我叫什麼名字呢?」
「當然是賴太太。」
「這樣說來我們要住在同一個公寓裡,由你來扮演一頭大男人主義的大豬。」
「別傻了。」
她紅著臉,發怒地看向我。
「因為」我說,「我不會住在裡面。我離家有事,我出遠門。你要一個人住在裡面看住電
話。假如有人找連愛玲,你就假裝誤接了。過得去就冒充連愛玲一下,混不過去,你就說是她
的好朋友,她一時不能回來,但是你有辦法可以替她轉消息。你要想辦法弄清楚來電的是什麼
人,重要的還要不使對方起疑。要友善,要自然。來電的如果是男人,更要語調誘人一點。」
她問:「但是,我們為什麼要特地租一個公寓呢?老天!萬一給白莎發現––」
我說:「我們這一行不能等機會。我們一定要自己去製造機會,要不斷地向前移動。走吧,
我們進去再說。」
我們走進涼風山旅社,按門上貼著「經理賈麥琳」的門鈴。
開門出來的女人四十餘歲,她是一個大個子女人,體型正開始在走下坡。臉上死板板的,
有點宿命的味道。
「有什麼事?」她隨便看我們一下說。
「我聽說你下個月會有公寓空出來。」我說。
「我們現在就有三間公寓空著。」她說。
「可以看一下嗎?」
「當然。」她又看我們一下,這次比較仔細。
愛茜端莊地說:「我們兩個都有工作,所以我們只有晚上和週末在家。白天家裡不會有人。」
「沒有孩子嗎?」經理問。
卜愛茜搖搖頭,把自己嘴角向上扭曲了一下,有點要哭的樣子。
「請你們跟我來。」賈太太說。一面自門後拿出一串鑰匙放手裡。「有兩間公寓相信你們
會中意的。」
給我們看的第一間乾乾淨淨,裡面沒有電話。第二間大得多,也沒有電話。
卜愛茜疑問地看向我,我搖搖頭。
「你還有別的嗎?」愛茜問。
賈太太說:「我還有一間才空出的。這一間還沒清理。房客遷出的時候怎麼樣,現在還是怎
麼樣。她遷出都沒有通知我,只是寫了張條子給我。」
「讓我們看一下,好嗎?」
愛茜不好意思地問。
賈太太帶我們到我想要的那個公寓去。
房間亂得一團槽。裡面有電話。遷出的房客一定是匆忙中離開,她也無意隱瞞她是匆忙離
開的。一個廢紙簍裡面,塞飽了任何一家抽屜裡都有的、平時無意拋棄、只有搬家時才下得了
決心的廢紙。牆角拋棄的東西有舊鞋、破襪、紙團、衣架。地上到處還有團皺的紙。
賈太太厭煩地輕輕叫了一聲。「要是早知你們今天有意看房子,本來來得及叫人清理一下
的。」
我看向愛茜,給她一個暗示。
我說:「親愛的,你看怎麼樣?當然房間亂得這樣,什麼也看不出來。不過好像這就是我們
想要的那種公寓。」
愛茜三心二意地說:「話是不錯,但是唐諾,你要記住,我們一定要今天立即遷入,才可以
的。」
「不錯」我不得已地說,「這也是事實,親愛的,我告訴你怎麼辦。這地方是我們看了半
天比較合適的了。唯一缺點,是目前還沒整理好,不能搬進來––」
賈太太說:「為什麼你們一定要今天立即遷入才可以呢?」
我說:「我們現在住在朋友家,每次要遷出來他們都死活加以挽留。他們有個小孩,又擔心
臨時保姆不會照顧。現在他們的父親母親來了。兩位老人曾寫信說要來住,但是信不知怎麼沒
有寄到,所以,今天我們一定得遷出來給他們騰地方。」
我突然把皮夾自口袋中拿出來,我說道:「這樣好了。我們要租下這公寓,而且房租每月先
付後住。但是,因為這房子沒有清理,我第一個月的房租要扣掉你五元。廢東西明天叫你的女
傭來清出去。你把乾淨的被單,毛巾給我們,我們今天就住進來。今晚我要出差去舊金山,愛
茜會留下來。我自己會一次次把東西搬過來。我會先用電話通知朋友新地址。他們也急著知道
我們有沒有租到公寓。他們說要把父母先安置在旅社裡。我告訴他們我一定會找得到合適公寓
的。」
賈太太猶豫道:「你們準備租多久,要不要簽一個一年的合約?」
我說:「假如不是必要的話,我希望不要簽那麼久。我有機會調職的。」
「賴先生,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說:「高度保密的工作。當然,假如你們有規定,我可以給你幾個非常有名的保人。其實
,也不一定需要,因為我希望用現鈔付租金,而且是先付後住的。」
她笑笑道:「公寓弄成這樣,我當然不好意思在清理前租出去。不過,假如賴夫人不在乎–
–」
「我不在乎」愛茜一面說,一面環顧道,「不過老實說,我今晚不過馬馬虎虎整一整,能
睡覺就好。主要的明天反正你們女傭會來,請她整理好了。」
賈太太說:「那是一定的。我現在就把你要的毛巾、被單拿上來。」
她又對我說:「跟我下來,我給你開房租的收據。」
電話開始響了。
我皺一下眉道:「我想上一位房客沒有通知電信局,她搬家了。」
「沒有,名字還是她的,連愛玲。」她說。
「沒關係,這件事我來辦好了。」我扶住她手肘,回頭有意向愛茜看了一眼。
我帶了經理走出房間,來到電梯。
卜愛茜向電話走去。
在賈太太辦公室裏我拿到了收據。我對她說:「我先去告訴太太,我出去拿行李。」
我匆匆走回公寓房間。
「什麼人來的電話,愛茜?」我問。
她說:「唐諾,你還真是走了不少地方。」
「何以見得?」
她說:「來電話的是位男士,他要找連愛玲。我告訴他她不在,但是我可能馬上會見到她,
問他要不要我給他帶個口信。他說請她打電話給一位孔先生,是做公共關係的人。我告訴他,
她好像不太方便打電話。我說她現在的情況只能打電話給我,我代她轉一切消息。他要知道我
是什麼人,我告訴他我是她室友,終於他相信了,他說有一位賴先生曾找他問三問四。他說他
有點起疑,所以找一找賴先生在電話簿裡有沒有登記。他只找到一位賴唐諾,那就是柯賴二氏
私家偵探社的賴唐諾。所以孔先生叫我無論如何要告訴她,有一個私家偵探在盯她的梢。
「我對他說,我一定馬上去找連愛玲,告訴她這件事。我又問他知不知道那個姓賴為什麼
要問三問四,他說不知道,只知道他假裝一個作家,但他在查什麼是一定的。他說你在兜著圈
子問,但是打一開頭,他就完全知道了。」
「有意思。」我說。
「不是嗎?」
「你說有一封專送給我的信,帶來了嗎?」我問。
她打開皮包,拿出一封信。我前後看一下,拿出懷刀,沿了信封口的一側插進去,把信紙
拿出來。信是男人寫的筆蹟。信尾署名是童達利。內容如下:「
親愛的賴先生:「
你好,大凱子。
據我知道童海絲在請你幫忙,想拿回五萬元。我告訴你,她根本沒錢。錢是我給她的,我
已經拿回來了。她現在一毛錢也沒有了。活該!你想自她那裡拿到錢,但願你能如願。
你是做生意的,別讓她像欺騙我一樣來騙你。
我猜她會說她在教堂裡對我說過「願意」。別傻了,那是在汽車後座上。她和我兩個都和
教堂扯不上關係。她一生用過的每一毛錢,都是我給她的。
她假如告訴過你,她自遺贈得來一些錢,那更是胡謅。不過我的確曾好心地想給她一筆錢
來養老,如此而已。
假如你笨到認為先辦事後收款也有希望的話,那麼你不妨試試看。我知道她把車子押了些
現款,那吃不了多久的。
大凱子,再見了。
我把信也給愛茜看。她看得連眼睛都睜大了。「唐諾,這些事,他怎麼會知道的?」
我說:「他可能在警察總局裝了一個潛望鏡,而且帶竊聽的。再不然他認識什麼肯傳話的記
者,當然也可能海絲有一個無話不談的好友,出賣了她。」
「真有意思。」她說。
我點點頭。「無論如何,這傢伙做事快得很。」
「寫這封信有什麼目的呢?」她問。
「想叫我知道裡面沒有錢,叫我放棄這件案子。」我說。
「但是,唐諾,假如他們不是正式結婚的,你就更難插手了,你找到他,他說你去跳湖好
了,沒你的事。」
我說:「我的使命是找到他,找到他之後,一切由海絲自己接手。你記得嗎,她手裡握有他
的什麼把柄。」
愛茜研究了一下,她說:「唐諾,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什麼?」我問。
「我覺得童海絲和童達利根本是同謀的。」
「他幫忙偷得了運鈔車的鈔票––唐諾,他們要你也混進這裡面去,然後要你做替死鬼。」
「有可能。」我說。
「唐諾,一定是的。信一定是在海絲一離開我們辦公室,馬上就寫的。」
「有可能。」我說。
「唐諾,你要知道,他們是故意來找你的,他們反正要找一個人來做替死鬼。」
「但是,假如真是如此,我們也沒辦法呀!」我說。
過了一會兒,我說:「賴太太,你留在這裡別擔心。你把床整好,你看住電話。有電話來你
就接聽。你就說你是愛玲的室友,愛玲會不斷打電話進來聯絡,你可給她傳遞消息。」
「我要留這裡多久?」
我說:「留到我回來接替你。你先打電話回辦公室,說你頭痛先走了。對接線生說就可以了
,千萬別讓她接通給白莎了。
「我相信這家公寓每個單位都可以要自己的車庫的。我要下去看一下,愛玲車庫裡有些什
麼東西。你掏掏這隻廢紙簍看,看裡面有沒有什麼可以做線索的。我看不見得會有,但是掏一
下不會錯。」
我向門口走去。
愛茜猶豫不決地站在那裡看我。
我問:「怎麼啦?怕了?」
她說:「倒也不是的。只是覺得人這一輩子是很奇怪的,剛才還是一個度蜜月的新娘,一下
又淪為撿破爛的婆娘。」
我說:「人生就是如此。不能預料下一步做什麼。你要是再抱怨的話,就想想我有多怨吧,
我可是新郎官呀!」
作者:
edvx
時間:
2010-7-20 23:30:50
【第四章】
車庫門上有一把掛鎖鎖著。賈太太不太願意地把鑰匙給我,一再要我小心,這是她僅存唯
一的一把鑰匙了。前一位房客把另一把鑰匙帶走了。她把公寓鑰匙歸回了,但是車庫鑰匙帶走
了。
我向賈太太保證,我會小心保管,而且用我自己的錢去配一把,盡快把這把早日歸回給她。
我把車子開到車庫門口,用鑰匙開掛鎖,把搭扣板扳開,把門打開。
室內唯一通風的地方是天花板下,一角牆上的一扇小板窗。車庫裡又暗又霉濕。
我把燈打開。
這裡有以往很多住客所拋下的垃圾:一個汽車舊輪胎,一個千金頂柄,一頂老式草帽,幾
個潤滑油空罐,兩件沾了油的外套,破地毯。唯一特別的是有一隻全新大衣箱,在房間的正中
央。
我小心地觀察:箱子是標準大小,製作精巧,箱子是上了鎖的。
我仔細又對整件事情研究了一下。這隻箱子被放在房間的正中央,任誰進來,絕不可能看
不到。連愛玲曾經給經理一張便條,她說她要離開了,房租是付到月底的,但是她同意現在就
把房子租給別人,所以她把房間鑰匙放在便條中還給了經理,但是卻把車庫鑰匙帶走了。
當然,非常明顯的,愛玲是想把鑰匙交給一位朋友,請朋友來把這隻箱子搬給她,或是託
運給她的。她多半已經把鑰匙交給了要來取箱子的人,所以才把箱子放在車庫最正中的位置,
如此來人絕對不會弄錯。
我離開車庫,跳進公司車,把車開到街上,停在我看到的第一個像樣的五金店門口。
我買了一把店裡最好的掛鎖。店主保證這不是一般小偷的普通鑰匙開得了的。這把鎖有兩
把鑰匙。
我快快回到車庫,打開舊掛鎖,看清楚箱子還在車庫裡,我把新的鎖掛上,鎖上。再開車
去一條街外,打電話找賈太太。
我聽到賈太太聲音後,我說:「賈太太,我是賴先生。我有一些很重要的文件想要放在車庫
裡。我覺得前一位房客有一支車庫鑰匙沒有還你,這件事,不太妥善。所以我決定換一把新鎖
鎖車庫門。我會把多出的一支鑰匙交你保管的。」
她說:「喔!你想得很周到,賴先生。我已經打電話給女傭人了,她答允傍晚前會來這裡把
你們公寓清理好的。」
我說:「這倒沒有什麼關係了。我太太會把重要地方先清一清。我等一下回來和你見面。」
「你今天會回來住吧?」
我說:「我可能得去舊金山。我現在在等一個電話,不過我會告訴你的,我太太會在樓上的
。」
我找了幾家賣行李的商店,買了一隻和車庫裡見到的那隻完全一樣的箱子。我帶了箱子回
到我自己住的公寓,把裡面裝滿了我自己的衣服。
我自己給自己寫了一封信,收件人名字是葛平古。信的內容如下:「
親愛的葛先生:「
抱歉未能在拉斯維加斯和你碰面。我又不能去洛杉磯,但是我決定去舊金山,到你住的金
門橋大旅社去看你。
只要我們見了面,公正地分配那筆錢,是不成問題的。
我在信的結尾簽上了「LNM」。把信放在箱子裡,一件運動衫的口袋裡。
我把箱子關上。我找了一隻小旅行箱和一個手提袋,裝了足夠我自己旅行一個星期的物件
。我開車回到涼風山莊公寓旅社。帶了小旅行箱和手提袋上電梯。
卜愛茜已經把廢紙簍裡的廢紙都查看過了。有幾張捏皺了的紙,已鋪平在桌上了。
「有什麼發現嗎?」我問道。
愛茜道:「這些紙上記著些電話號碼。其中有一個電話號碼,我相信是舊金山的。」
「很好。」我說。
我把這些電話號碼記入筆記本。「還有什麼發現沒有?」
「都是些用過的化妝品、口紅殼子、日光浴用品。」她說:「再也沒有特別的了。」
「好吧」我說,「經理已經把女傭弄回來,你可以省點力氣了。你用電話叫輛計程車,回
你公寓收拾點你要的東西,準備二、三天用的就夠了。不過要快去快回,立即回這裡來。」
她想說什麼,改變了主意,走向壁櫃,把大衣穿上。
我說:「把鑰匙留給我。你出去的時候把門關上好了。」
「我回來的時候怎麼辦?」她問。
「萬一我不在這裡,我會把鑰匙留在樓下櫃台的留言格子裡。」我告訴她。
我匆匆下樓,把車開上車庫的車道,我打開我新換上去的掛鎖,走進車庫,把本來在車庫
正當中地上放著的衣箱,移到車庫比較暗不受注意的一角。我把自己車子後退,一半進入車庫
,把後車箱打開,拖出新買來的衣箱,把它放在原來相同那一隻衣箱的位置––車庫的正中央
地上。於是我把車開出車庫,用新的掛鎖把車庫門鎖上,把車開到近處的路邊停好,回到公寓。
「好了,愛茜」我說,「計程車一來,你就可以走了。」
「我還要去一次超市,弄一點吃的回來。」她說。
「當然」我告訴她,「要有咖啡、牛奶、糖、蛋、鹽、麵包、火腿––一件也不能少。經
理蠻精的,有可能會來看看你在搞什麼。叫計程車的司機把你東西送進電梯好了。假如我在這
裡,我會幫你搬的。否則,你就只好多辛苦了。」
「假如你不在,你要和我聯絡,告訴我你去哪裡好嗎?」
我把電話號碼記下道:「當然,我一定會和你聯絡的,你可以走了。」
經理打電話來說計程車到了。
「好吧,嫁雞隨雞,我就聽你命令。憑良心說,我從來也沒有想到過,嫁給你會變成這個
樣子。唐諾,我會盡快回來的。」
愛茜走了,我就坐在那裡希望電話會響。我也知道,萬一電話響,我只好看著它響。假如
一個男人聲音去接電話,不把獵物嚇跑才怪。相反的,如果沒有人去接電話,過一陣子,他還
是會打來的。唯一困難的是經理會知道現在我在家,不接電話會怪怪的。
我拉了一把椅子,靠窗坐下,把腳擱在另外一把椅子上,像剛才那樣東想西想,想不出一
個名堂來。
電話鈴真響了。我讓它去響。對我言來,好久好久之後,鈴聲才停下來。
我站起來,在房間中踱著方步。後悔不該把愛茜放走。但是,一切都太晚,沒有檢討的必
要了。
二十分鐘後,電話鈴又響了,這次響著,響著,響個不停。我最後決定走過去,拿起電話
說:「找哪位?」
賈太太的聲音說:「老天!你哪裡去了?我知道你在上面。我––」
「我不方便立即來聽」我說:「有什麼事嗎?」
「有一個男人在這裡,想要進車庫。他說他受託來拿一隻箱子。」
「有書面證明嗎?」我問。
「他帶了車庫鑰匙來,我是指原來那個鎖的鑰匙。是連愛玲給他的。他開門時發現鎖被換
掉了,你告訴我你要換鎖,你大概已經換了,我還沒有鑰匙。」
我說:「我馬上下來,我來放他進去好了。」
「我可以上來拿鑰匙。我只是問一下––」
「不必了,我下來給他開門好了。他想拿走什麼東西?」
「看來好像以前的房客連小姐,在臨走前留了隻箱子在車庫裡,她叫他來拿的。沒別的事
。」
「喔,假如只有那隻箱子,那就勞駕你上來拿鑰匙,我會在電梯口等你,把鑰匙交給你。
你可以放他進去。」
我走去電梯口,等賈太太乘電梯上來。
「真不好意恩」我說:「我應該一換鎖,立即給你鑰匙的。」
她說:「那倒是真的。亂忙一陣,無聊得很。」
「對不起,我不好,賈太太。」
我把掛鎖的鑰匙給了她。
她自電梯下樓。
我急忙自樓梯下去,站在見得到櫃台的地方。
站在那裡和女經理說話的人,正是童海絲給我照片上的人。他看來十分緊張。
賈太太伴了他一起去車庫,替他把掛鎖開了。
我溜進大廳,把公寓房間鑰匙放進留言格子去,快速出來,坐進公司車,發動引擎,開始
等候。
賈太太帶了那個人替他把車庫門打開。他謝了她,跨進車庫,環顧一下,走回街道,坐進
一部大房車,把車倒進車道,車尾才進車庫,就把車停了下來。於是他下車,把車子行李箱打
開,把我故意留在房間正中歡迎他來拿走的衣箱搬進他車後的行李箱。行李箱蓋不能完全蓋上
,他用就地找的繩子紮了一下,使它不致彈開來。他把車開出車道,開上馬路,我把車接近,
目的看一下車子的牌號––是NYB二四一。
於是我把車距加大,遠遠地看著他,等他走上車輛很多的道路,不再注意後面來車的時候
,我又接近他一點,一路跟著他。
他開到聯合火車站,等候黃帽子給他拿下衣箱,然後找了一個停車位,把車停妥。我也把
車停妥,跟他進車站,看他買了一張「豪華號」臥車票要去舊金山,他回到車站門口,找到黃
帽子,叫黃帽子把行李箱推到隨身行李託運處,把衣箱交進去。
我開車回涼風山莊,用鑰匙開了掛鎖,開了車庫門,把車子全退進車庫,把被我移到車庫
較暗一角的那隻衣箱裝在公司車後面,我從容把車開到車站,買了一張「豪華號」臥車票去舊
金山。我把衣箱當隨身行李交進託運處。
我把公司車停在車站停車場,我打電話回公寓。
卜愛茜接聽的電話,她聲音小,好像在害怕。
「有什麼新消息?」我問。
她說:「喔!唐諾。你電話來得正好,我有點怕了。」
「怎麼啦?」
「有人來電話。他根本不問,也不在乎我是什麼人。他只是說『告訴達利,給我一萬元,
最後時效是明天早上,否則就走著瞧!』我試著問他是什麼人,他就把電話掛了。」
我說:「愛茜,一點都不必怕,你做得很好。你就待在裡面,什麼人也對你沒有辦法。聽電
話的時候,千萬不要說自己是連愛玲,只說你可以給連愛玲傳遞消息。萬一被別人盤問時,你
就說你是連愛玲遷走之後住進去的房客,但是你相信連愛玲一定會回來看看有沒有信在她走之
後寄來的,你當然應該幫她轉信。假如他們問你姓名,你裝做他們要吃你豆腐,告訴他們你的
姓名和他們無關,千萬別說你就是連愛玲,也別說你和她認識。你要的是線索,但攤牌時只說
你是新房客。萬一有人不好應付,告訴他們去和經理賈太太談。」
「唐諾,你今天回來嗎?」她問。
「抱歉」我說,「我暫時不能回來。」
「多久不回來?」
「整夜。」
「唐諾!」
「你要我回去––過夜?」
「不!不是這意思。但––我不要一個人在這裡。」
「很多結了婚的太太都是長夜獨守的。」
「這算什麼蜜月嘛!」她說著把電話掛掉。
我找了一家雜貨店,買了一個輕便的尼龍袋,買了刮鬍子用品、牙膏、毛巾,然後到奧利
佛街吃了一頓好的墨西哥餐。我散步回車站,登上「豪華號」,盡量不經過餐車和交誼廳,為
的是不要給人留下印象,我直接進我自己的臥車廂,開始上床睡覺。
因為相同理由,我早上也沒有去餐車吃早餐。車扺舊金山,我盡量不使別人注意我。我帶
了我輕便的過夜袋,遠遠避開黃帽子正在分行李的行李車廂。
我乘計程車來到金門橋大旅社,用我自己真名登記。我對接待員說:「有一位葛平古先生會
來這裡和我相會,他現在還沒有到,不過我要他住在我的附近。我先替他登記,我也替他付房
租,請你給我兩個相連的房間,你可以把他的鑰匙也先給我。葛先生到達的時候,我來交給他
好了。我第一天的兩間房付你現鈔。以後假如決定住下去,用我們記賬卡好了。」
我把皮包拿出來。
接待員笑容滿面。
他給了我兩個相鄰的房間。
我找租車公司租了輛客貨兩用小車子,開車到火車行李暫存處,隨車行李,客人沒有當場
取走的都存在這裡。我拿出行李存根,取回了那隻衣箱。
這是一隻相當重的箱子,我總覺得它的重心很怪,所有重心似乎都在衣箱的底部。
我把客貨車開回旅社,把衣箱卸下來,把車停在旅社停車場,回到旅社門口,把那衣箱帶
上去,放在我用葛平古名義租的房間裡。葛平古是個我造出來的好名字。我很滿意,老老實實
,有古樸風味。
我用電話找到僕役頭。我說:「抱歉,我碰到了一個很尷尬的問題,我把我衣箱鑰匙拿錯了
;我現在打不開我的衣箱。」
他說:「我們這裡備有一大串各種鑰匙,只要不是太特別的,也許我們可以幫你忙,我差一
個僕役上來試試看。」
我等了五分鐘,上來一個僕役,帶來好幾串,幾百把不同的鑰匙。
三十秒鐘後,他選了一個合適的鑰匙,把鎖打開了。
他含笑地拿了我給他的兩元小費,他說:「這種簡單的鎖,只要是大小正好可以插進去的鑰
匙,都可以開得開。」
他走後我把衣箱打開。
箱子裝得很滿,頂部是毛毯。在箱底裡,用毯子塞住四周,免得它搖晃的,是一些簿冊和
卡紙,上面記的都是看不懂,像是古猶太神秘文字或記號。
我坐在地上看這些簿冊和卡片。我一點也看不懂,但是上面記的一定是大筆錢進出的賬。
沒有名字,沒有說明,只有神秘的符號,右側則是數字20–50–1C–2C–5C–7C–2G–1G。
C一定是代表一百,G一定是代表一千,我就用這個做一個開始。我再看這些卡片,每張卡
片頂端都有一個號碼,然後是符號。
我隨便拿一張出來,上面的號碼是0051364。
號碼下面是,4–5–5910–1;8–5–59–4–1+
我研究了好幾張卡片,上面一行的號碼多半後面有364。下面一行的符號,多半的數字用
「連接」號相間隔。符號的最終有時是「加」號,有時是「減」號。
我把衣箱裡每一件東西都拖出來,再來檢查這隻箱子。於是,我發現了箱底另有夾層。夾
層做得極好,假如我沒有把箱子翻過來,敲了又敲,可能始終也不會發現。
夾層是用隱藏的螺絲釘固定一塊木板製成的,我把這些隱藏得幾乎看不到的螺絲釘除下來
後,木板就很容易拿下來了。貼在夾層木板上的襯裡,和箱子其他部位的襯裡,用的是同一種
顏色的布料。
夾層中鋪滿了千元大鈔。
我數了一下,一共是五十二張千元大鈔。我又數了一次,看有沒數錯。我拿出五十張,小
心地把餘下的兩張放回夾層裡去,把木板蓋回去,仔細地把螺絲釘一個個轉回老地方。
我小心地把毛毯放回衣箱去。我用一塊手帕仔細把我碰過的地方擦拭,使衣箱裡面不留任
何指印。
我下樓來到櫃臺。「我是賴先生」我說,「我一定要遷出了,我的房租已經付過了。」
她抬頭看我,她說:「但是賴先生,你才住進來的呀!」
「我知道,我抱歉。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她蹙起眉頭道:「你要退錢嗎?」
「老天!你怎麼會這樣想。房間我已經用過,我不要退錢,我只是要告訴你一下。」
她給了我一張收據,對我笑一笑。
「好吧,你要遷出了。抱歉你不能多留一點時候。」
「我也是,不過以後我還是會來的。」
我走到留言台。我把葛平古房間鑰匙拿出來給他們看,我問道:「有給葛平古的信息嗎?」
「葛先生,沒有。」
我蹙眉道:「請你再查一查。」
他們又查了一次,沒有。
這倒給我很大的意外了。照道理,到了這時候,找葛平古的電話,應該是熱門到電話線也
燒熔了。
我回到衣箱旁,把衣箱裡的簿冊和卡片全拿出來。把它們放進一隻硬板紙箱,用限時快遞
送回洛杉磯我自已收,然後開車去日山照相館。
我跨進去,這是家日本人開的店,經理出來招呼我,巴結地不知鞠多少躬。
「我想要買個好的二手貨相機」我說,「我還要一盒加厚的5x7寸放大紙。」
他先把放大紙交給我。
他去拿相機的時候,我把放大紙紙盒打開。我抽出大概十五張放大紙,拋在地上,踢進櫃
台底下去,然後把五十張千元大鈔塞進紙裡去,和其餘的放大紙疊在一起。
招呼我的人明顯是經理。另外有一個老一點的日本人,一直好奇地在看著我,但是,正好
進來了一個時髦的女人,把他的注意力和時間都吸引到另一側的新相機櫃台。
我只用跟角看了那女人一下。我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經理身上,經理忙進忙出在幫我選一
台合意的二手貨相機。
我拿起一架他交給我看的,「這一架有匣子嗎?」我問。
他鞠躬,微笑,又走回去拿匣子。
我仔細看塞入了五萬元錢的放大紙盒,相當合適。我用包放大紙的黑皮紙重新包好放大紙
。把包了黑皮紙的放大紙塞回紙盒去。
經理出來的時候,我討價還價地消磨了一下時間,然後說:「好吧,我要了。不過這兩件東
西我要你們立即送貨。」
「送貨?」
「是的,送貨。」
「送哪裡?」
我掏出我的名片,給了他一張。我說:「我要求把剛買下的用航空郵包,立即寄到我在洛杉
磯的辦公室去。我要求你們有人乘計程車,立即專程送到郵局去,包裹上不要忘了貼航空限時
。」
我拿出皮夾,開始數鈔票。
他說:「是的,是的。馬上照辦。」
「你會派個專人送去機場郵局?」
「沒問題」他說,「我會叫計程車,馬上辦。」
「要包得好一點」我說,「用些東西填一下,千萬別在寄的時候撞壞了。」
「喔,是的,是的,一定的。」
「我請你立即辦,我希望黃昏的時候相機已經到我辦公室了。不怕花錢,你知道嗎?」
「放心,一定。我立即派人專程送去機場。」
他用日本話,向另一側在招呼那女人的日本人講話。
那男人也用日本話回答他,連看也沒有向這邊看一下。
我向那一側櫃台看去,那女的背對著我,正在看一架相機。在招呼她的較年長日本人對有
人打擾似乎不太高興。
「謝了」我說,「你做事牢靠,我更放心了。我不是囉嗦,只是這件事重要了一點。」
我拿了收據,走出去。
女人還在看相機。我想看一下她的臉,她專心在看手上的相機,根本沒注意我的存在,自
然不會抬起頭來。自後面看來,她時髦的衣著下,曲線一定更為美麗。
我找了個電話亭,打電話找在那公寓裡的卜愛茜。
我說:「嗨,新娘子!蜜月初夜怎麼樣?」
「唐諾」她說,「你要不立即回來,我怎麼說也要溜了。我怕得要命––」
「出什麼事了?」
她說:「夜裡電話響了兩次。我拿起話機,還沒有開口,對方就說道:『告訴達利,他的時
間只到明天早上的十點鐘。』兩次都這樣講,兩次都在我要開口說話前,對方就掛斷了。」
我說:「好了,愛茜,你去告訴賈太太,就說我自紐約打長途電話找你,說是要你到紐約來
和我住一起。告訴賈太太違約的是我們,已付的房租不要了。你叫輛計程車,把自己行李都搬
走,你回辦公室上班,就說你病了,別去和白莎搭訕。」
「喔,唐諾,我還在希望你能回來––我昨夜沒有合眼––告訴我,你還好嗎?」
我說。「當然。沒有什麼不好的,至少現在還沒有。愛茜,記得嗎,今天中午丘貴珍會打
電話來,沒有耳朵的丘,丘八的丘。」
「是的」她說,「我要怎麼回答她?」
「聽好了」我說,「相當費唇舌的。你告訴她,要她開自己車子今天下午三點鐘到飛機場
去。告訴她要看準了,不要被別人跟蹤了。
「告訴她,我三點十分乘聯合航空班機回來,叫她先查對一下飛機是不是準時到。叫她把
車子停在三分鐘停車區,叫她把後車箱蓋打開,可以拖延一點時間。三點二十五分左右,我會
出來找計程車,有了計程車,我會拿出記事本假裝找地址耽擱一下時間,這樣她可以有準備,
並且看清楚我是在哪一部車子裡。叫她跟蹤我乘的計程車。
「不論我乘的計程車去哪裡,幹什麼,叫她跟定我的計程車。她不必怕人知道她在跟蹤,
只要跟就可以了。這就是你要告訴她,要她知道,要她照做的一切。你都懂了嗎?」
「我懂了。」她說。
「乖孩子。」我說完把電話掛上。
我開車到舊金山機場,把我租的車子還掉,乘上聯航班機,飛扺洛杉磯,準時下機。
三點二十五分,我步上二樓餐廳,走向陽台,四下看一下,像是要知道自己目前的位置。
走到旅客計程車出口,坐進去,拿出記事本來翻了又翻,裝著找要去的地址。
過了一會兒,司機說:「這樣吧!我開車進城,你慢慢找好告訴我好了。」
「可以」我說,「我大致知道在哪裡,只是記不起街名和門牌。向前點,你照我說的走好
了。」
「沒問題。」
計程車開進車陣,我把自己向後一靠,我不向後望。車子進入高速道路,視界較寬後我看
向前,看到有一條交叉路,我對司機說:「前面那條路向右拐。」
「前面哪一條?」
「就是前面那一條。」
計程車司機說:「好的。」把車子駛向右線,右轉彎。
車子右轉後,我四方看一下。
童海絲開了一輛雪亮刺目的跑車,跟在我們後面。
我讓計程車一直開,開了很久,確定沒有別的車子在跟蹤我們後,我說:「不對,我看不是
這條路,請你轉回去。我想可能是再前面的一條街。」
計程車回轉。
童海絲的車子回轉,又跟在我們後面。「嗨!老兄」計程車司機向我說,「我發現你有一
個尾巴。」
「怎麼會?」我問。
他說:「我肯定。自從我們離開機場,她就一直在我們後面。」
「請你把車靠邊」我說,「我來看一下。」
「千萬別動粗噢。」他警告我。
「當然」我說,「只是看一下為什麼。如此而已。」
計程車靠邊,停下。
我走出去,童海絲也把車停下,我問她:「有沒有人跟蹤你?」
「據我看,沒有。」
「OK,在這裡等。」
我走回計程車道:「真是巧,我沒認出她,她是我來拜訪的女朋友的朋友。她在機場見我認
不出她很生氣,她故意讓我多花一點計程車費,之後再開過來按喇叭,由她帶我去見我女朋友
。錶上說車錢多少?」
「錶上說兩元一角。」他說。
我給他一張五元鈔票,我說:「不要找了,老兄,多謝了。」
他看向我,露出不少牙齒,他說:「我本來想告訴你,你告訴我的只能去騙鬼。現在我要告
訴你,你根本不必告訴我任何故事的。」
他把車開走。
我拿了輕便的旅行袋,走回海絲的車子。我說:「好了,我們等計程車跑遠點,再回轉一直
走。」
我坐進她的車去。
這種跑車設計時就給開車人的腿有更多的活動空間。海絲的腿和尼龍絲襪大半露在外面。
兩者都很好看。
她裝個樣子,做作地把裙子拉下一點點。她神經地笑道:「沒有用,唐諾,這渾蛋車子要麼
不要開,要開就會請別人吃冰淇淋。」
「合我胃口。」我說。
「我看也是的」她說,「前面的計程車夠遠了嗎?」
「再等一下,讓他進了快車道上,忙不過來看我們又回轉了。他會以為我們跟在他後面慢
慢跑,萬一有人問他時,他會這樣想。」
「老天,你心眼真多。」
我告訴她:「有的時候是必要的。好了,現在回轉向東跑。」
她把車回轉,「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條路通哪裡?」
「多半會穿到英格塢去」我說,「走了再說。」
我們沿了路走,最後見到了房子,而後有了較密的房子,前面一條橫路,過了橫路有更多
的房子。我說:「前面路轉彎,我來注意後面情況。」
過了一會兒,我又說:「有沒有什麼地方我們可以坐下來談幾分鐘?」
「我的公寓,如何?」她說。
我告訴她:「別傻了。他們看住你公寓緊得像裹棕子一樣。」
「唐諾,我認為沒有那麼嚴重。」
「何以見得?」
「因為我進進出出,根本沒有人注意我在幹什麼。我也開這車東跑西跑,我絕對肯定沒有
人在跟蹤我。」
「怎麼肯定的?」
「就像你做的一樣。我走上街,東兜西兜,回頭看有什麼車在後面。」
「你有沒有故意闖個紅燈,看有沒有車跟你過來。」
「沒有,我故意希望他們跟上來,我準備給他們活捉。」
「無論如何你公寓絕對不是好地方。除了你公寓,我們可以去什麼地方談話?」
「你的公寓如何?」
「可能也會有人監視。」
她說:「我有一個好朋友。我可以打電話給她,她可以讓我用她的公寓。」
「好吧,我們先去找電話。」
我們找了一個公用電話,她去打電話。回來的時候,她說:「好了,我朋友說她會出去,門
不關,讓我們用她公寓一個半小時,我們應該足夠了。」
「是的」我說:「地點在哪裡?」
「不遠」她說,「十分鐘可以到。我的朋友以為我跟什麼有婦之夫在約會,她好奇死了。」
我不斷把頭扭來扭去,看後面有沒有車子在跟蹤。
「怎麼樣?」她問。
「什麼事怎麼樣?」我說。
「我是不是和一個有婦之夫在約會?」
「我怎麼知道?」
「好,我來主動發問好了。唐諾,你有太太嗎?」
「沒有,怎麼啦?」
「沒什麼。」
「但是你是有夫之婦。」我說。
她想說什麼,最後卻沒有出聲。
我們到了她朋友的住處。把車停好,乘電梯到四樓,童海絲熟門熟路走過去把公寓門打開。
這是一間真正要花大錢的公寓房子。
我等候童海絲,要讓她先坐下。
她選了長沙發,所以我走過去,坐在她邊上。「好了」我說,「現在開始,打開天窗,說
亮話。」
「有關什麼?」
「有關那筆錢。」
「但是,有關錢的事,我都告訴過你了。」
作者:
edvx
時間:
2010-7-20 23:31:07
「別傻了」我說,「我要知道的是實情。否則我不會把頭自己伸出去任人套絞索的。」
「但是,這些在昨天都談過的了。」
我說:「沒有,我們沒有都談過。你昨天給我亂說了一通,什麼伯父不伯父的,我現在要真
正的真實情況。」
「為什麼,唐諾。你是不是知道錢去哪裡了?」
「我認為我可以把它替你弄回來。」
她上身前傾,雙目發光,雙唇分開。「全部嗎?」
「五萬。」
「唐諾」她說:「你真棒––了不起。」
她看著我,把下頜上翹,等我去吻她。我把目光集中在窗外風景,只是坐在那裡,不吭聲。
「唐諾」她說:「我對你有種奇怪的感覺。」
「那很好」我說,「目前你在拖延時間,可以找一個好的故事。看來你只會用美色來拖時
間,我還以為你很聰明,從昨天到今天應該已經想好應付我的故事了。」
「其實我已經有了。」她說著大笑起來。
「那麼就說出來聽聽吧。」
「錢是達利給我的。」
「為什麼給你?」
「要打破砂鍋嗎?」
「為五萬元,當然要。」
「達利是個賭徒,大賭徒。他老感到自己會被幹掉,或是被搶。」
「說下去。」
「他在銀行裡留些錢,但是他希望手邊隨時有一筆現鈔。」
「又如何?」
「所以,他不斷地給我千元大鈔。他說這是給我的,所以有一天假如他破產了,沒有人會
說錢是達利的。但是,假如我肯支援他的話,他仍可動用。」
我說:「天真!別人仍舊可以說錢是他的,然後––」
她說:「不會,唐諾。每次他給我錢,他會拿我修指甲小剪刀,在千元大鈔角上剪下極小一
角來––最後,我積到了五十張––而他一下子都給拿走了––我相信這些錢現在在跟他一起
的淫婦身上。」
「他做了記號才給你,目的是––」
門上響起重重的敲門聲。
「最好看一下,是什麼人。」我說。
她做了一個無奈的姿態:「一定是推銷東西的,也許是來看我朋友的。你等一下。」
她站起來,把裙子拉拉整齊,用她的典型的長腿妙姿走向門口,把門打開。宓善樓警官把
她向旁邊一撥,自己大步走進未,把門自身後用腳跟踢上。童海絲幾乎因為他的一撥失去平衡。
「哈囉,小不點。」善樓向我打招呼。
童海絲生氣地說:「好傢伙!這算什麼?你竟敢用這樣粗暴手段強入民宅,你––」
善樓說:「你們兩個少給我來這一套。」
「你才少來這一套」童海絲說,「你––」
我打斷她說:「海絲,你有沒有認識的好律師?」
「怎麼啦?有呀。」她說。
「給他打個電話,告訴他,請他立即到這裡來。」我說。
善樓說:「這對你們兩個人不會有一點好處的。唐諾,我警告過你,我要拿你開刀。而且,
這一次絕對不浪費一點點麻醉藥,我不用麻醉就給你小子開刀!」
「快打電話給律師」我對海絲說,「快打!」
善樓向一張椅子坐下,架起二郎腿,從口袋拿出一支雪茄,把雪茄尾端用牙齒咬下來,吐
在一隻煙灰缸裡。他把一支粗大的老式火柴點著。
童海絲移向電話。善樓一把抓住她,把她轉了一個身。
「她是準備給她的律師打電話」我說,「每個公民都有這個權利的。你限制她,看你會有
什麼報應。」
「不准你亂碰我身體!」海絲說。
善樓猶豫一下,把手放下,「好吧!你去叫你的律師,過一會兒我給你們兩位看些東西。」
善樓把雪茄點上。童海絲低聲在電話裡說明白了,把電話掛上。善樓把雪茄自口中拿下,
拿在手裡,看著童海絲走回她原來坐著的長沙發。
「小妹子」善樓對她說,「這下你真的自己弄到吃不完兜著走了。」
「你有什麼罪名可以加在我身上嗎?」她問。
「目前可以想起來的」善樓說,「有刑事共犯和收受贓款。進一步也許可以說你企圖勒索
和事後共犯,也許到時會再想起一些什麼也說不定。」
善樓轉向我,眼睛恨得在冒火,他說:「你,說謊話的渾蛋!」
「什麼叫說謊話?」我問。
「我警告過你,這件事叫你不要插手。」他說。
我說:「你警告我?你不是立法的,你也不是獨裁的,我沒有欺騙你。我根本沒有答允你我
不插手,我是在做正經的合法生意。」
「自吹自擂!」
「老實話。」
善樓說:「你們兩位假如已經用完電話了,我也想打一個電話。我也應該告訴局裡我在哪裡
了。」
他走到電話邊上,撥總局,說道:「這是宓警官,我現在在––」他停下來看看電話機上的
電話號碼,又說「HT七–四一零三。這裡是個公寓,我還不知道是什麼人租的。我和童海絲、
賴唐諾在一起,我想運鈔車失金案可以解決了。有什麼事,打這電話找我好了。」
善樓把電話掛上,走到我坐的長沙發對面,找個椅子坐下來,在開始轟炸我之前,他先怪
樣地看看我,有如我是外星人一樣。
「想起白莎,我真不願這樣對你。」他說:「白莎人不錯。貪婪,但是正直––她對警察老
老實實。
「你卻不同,你騙人,你一直如此。你左右開弓,兩面逢源。直到現在,你還是以無辜姿
態出現。這一次你玩不轉了,你有好瞧的了。」
我看向海絲,問:「電話打通了嗎?」
「通了。」
「他要不要來?」
「要來。」
「是不是一個好律師?」
「最好的。」
「要多久才能到?」
「他說馬上到。」
「要多久?」
「十分鐘,他就住在附近。」
「拜託你一件事」我說:「律師到達之前,你什麼話也不要講,什麼問題也不要回答,連『
是』或『不是』也不可以說。」
善樓說:「沒有什麼區別的,賴唐諾。你知道我知道了些什麼?」
「你知道些什麼?」我問。
善樓自口袋拿出一本記事本,他說:「龔海絲,別名童海絲。是童達利的公開同居人,童達
利有前科。」
「有前科!」海絲大叫道。
「別假裝你不知道」善樓說,「他非但被判決過,而且他是犯罪的頭。他在兩個聯邦監獄
服過刑,他現在是在假釋期中,我們隨時可以取消他的假釋,收他回去的。
「目前我尚沒有辦法證明童達利是蒯漢伯的同伴,但是,他們同時在利文普斯服過刑,彼
此認識是沒問題的。所以蒯和童兩個人計劃好怎麼樣自運鈔車弄一百張千元大鈔玩玩。鈔票得
手,兩個人一分,分道揚鑣––」
電話鈴響。
善樓蹙起眉頭,看向電話,他說:「我來接好了,多半是我的,省得麻煩你了。」
他走向電話,拿起話機,隨便地說:「哈囉。」然後靜下來,慢慢地說:「我是,你說吧。」
足足有一分鐘,對方在不斷地說話。警官把兩條眉毛蹙在一起,起先不相信的樣子,然後
把雪茄自口中用右手拿下來,好像可以幫助他聽清楚些似的。他說:「你說的是真的?再說一次
。」
善樓把雪茄放在桌沿上,再把記事本拿出來,一面記錄電話中傳過來的事,「再說一次」
他說,「我要記下名字來。」
「OK」他說,「童海絲和賴唐諾就在我身邊,我會把他們帶回去。我回去再處理,等我回
去。暫時封鎖消息,我要自己來處理所有一切。聽到了嗎?」
他把話機掛上。突然,他掏出手槍,指向我。「你給我站起來!」他說。
他眼中的特別表情,我從來沒有見他對我用過。
我站起來。
「轉過去!」
我把身體轉過去。
「走到牆邊去!」
我走到牆邊去。
「面對牆壁,站後三尺,把兩腳左右分開,把手掌貼牆上去。」
我照他命令做。
善樓對海絲說:「站到牆邊去。」
「我不幹這種事情。」她說。
「可以」善樓說,「你是一個女人,我不能抓著你幹。但是,我警告你,這是公事,玩真
的。你們兩個任何一個只要亂動一下,我就開槍!」
他走向長沙發。
我想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麼,但是我的手伸得很高,重心又在手臂上,我的姿態使我只能做
有限的頭部動作。我看到裙角飛起,一條大腿在動,高跟鞋一閃,聽到金屬聲音「喀啦」一聲
,女人大叫聲。童海絲說:「你––你這畜生,你敢給我帶手銬!」
善樓說:「你說對了,有什麼不敢。再想用傷害性很大的高跟鞋踢我,我就朝你頭上打。我
有規定不能搜你身,但是沒有規定我不能拔掉你門牙!」
他向我走過來,用一隻腳頂住我的腿,他用手搜索我的全身。
他說:「把手貼著牆,不要亂動。否則你會受傷的。」
他把我全身每個地方都搜遍了。
「好了」他說,「你身上沒有武器。現在,你給我把口袋裡每件東西都掏出來,全放在桌
子上。」
我照他說的辦了。
「每件東西,錢,鑰匙,每件東西。」
我把每件東西放桌子上。
「把口袋翻過來。」
我把口袋襯裡翻出來。
門上有敲門聲。
善樓跳起來把自己背對牆壁。他把槍指向門的方向,他說:「進來。」
門打開。一個不到四十歲的男人,笑著臉走進來。看到宓警官拿槍對著他,突然凍結在那
裡,他看向所有口袋翻在外面的我,又看看坐在長沙發上帶了手銬的童海絲。
「怎麼會有這種事?」他大叫道。
宓警官說:「我是警察。你是什麼人?」
他說:「我叫許買臣。我是律師。」
「她的律師?」善樓問。
「是的。」
「她倒真需要有個律師。」善樓說。過了一會兒,又道:「需要得要命。」
「阿買」海絲說,「你能不能叫這個狒狒把我手上的玩意兒拿下來,再弄弄清楚,他為什
麼到這裡來搗亂。」
宓善樓用槍一指,對許律師說:「坐下來」然後他又轉向我說,「賴,你也可以坐下來,把
手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宓警官自已保持站姿,手裡拿著槍。
許律師問道:「警官,我有權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善樓根本不理會他的問話,他向我看看,問:「你去了舊金山,小不點兒。你還帶個箱子去
?」
「這有罪嗎?」我問。
「謀殺難道不是罪?」
「你說什麼?」
「目前」他說:「我在說一個叫童達利的男人,在舊金山一家叫卡多尼亞的旅社裡,被人謀
殺了。你的衣箱,在他房間的地上,打開了,裡面的衣物散得一地。」
善樓看到我的眼光中充滿了驚奇的表情。
「表演」他說,「盡量表演。你本來就是一個聰明鬼,小不點,大混蛋!一直就是一個金
像獎表情派演員,剛才表演得不錯,你––」
因為童海絲的大叫,他不得不停下來。那叫聲,又尖又顫,像一把刀刺過房間。
善樓轉向她,說:「不錯。你的表演也很好,時間也湊得很巧妙。救了唐諾,否則他一定要
回答我的問題,你給了他想一想的機會。
「妹子,我乾脆告訴你!昨晚上,你在舊金山。你也住在卡多尼亞旅社,你去找連愛玲。
這個女人住卡多尼亞七五一房,登記的名字是譚芭麗––真是亂七八糟!你告訴連愛玲,你不
在乎童達利,她可以把他拿去。但是,你一定要拿回他從你那裡拿走的東西。要是你拿不回來
,就要給他好看。
「你威脅她,你還罵了她一些不好聽的話––」
童海絲開口想打斷他的話,說些什麼。
「閉嘴!」許律師警告她。
宓善樓狠狠地看向他,說:「我要把你趕出這地方去。」
許律師說:「試試看。不過你既然這樣說,我倒要在自己被趕出去之前,先向我的當事人建
議一下。海絲,千萬別開口,什麼也別說。他噱你,罵你,引你,好意勸你,你都別說,連今
天是幾號都別說。什麼也不承認,什麼也不否認,你只說沒有見到律師之前你不會開口的。」
「好了」他轉向警官,「由於你那麼介意我在這個地方會壞你的事,我離開這裡好了。」
善樓說:「去你的離開!我看得出你突然太急於離開了,你一定是想打個電話給什麼人,事
情穿幫了,爆炸了,是嗎?我要你乖乖留下來。」
「有逮捕狀逮捕我嗎?」許律師問。
善樓過來,把他推在一旁,走向門去,把門閂閂上,「我有比逮捕狀更有效的方法。」他
說。
「這是用暴力強奪我法定權利。」許律師說。
「等一下我就會放你走的」善樓說,「目前我請你留下來做個證人。」
「證人?證明什麼?」
「證明我正要自賴唐諾那裡問出線索的時候,海絲叫了。」
「那不是她叫出聲來的原因」許律師說,「你該知道,童達利是她的丈夫。一個女人知道
了他先生被暴力殺害,已經一下子變成寡婦了,她有權叫出聲來。」
善樓說:「丈夫,丈夫個頭!你也該知道一下、這位妹子叫做龔海絲,她和童達利同居後就
自稱童海絲了。
「還有件事,你也該知道一下,不管她自稱龔海絲也好,童海絲也好,反正她一定已經混
進裝甲運鈔車那件竊案。她和一個壞蛋叫蒯漢伯的搞不清楚,童達利分到的五萬元,沒有分她
一點,反倒帶了鈔票跑了,所以她不甘心了。她還以為這是夫婦兩人的共有財產呢。嘿!」
海絲深吸一口氣,又準備說什麼了。
許律師說:「閉嘴!你要是在我和你有機會會談之前,說出一個字來,我就不再管你這件案
子。」
善樓露齒道:「哪一件案子,大律師?」
「你把她私自關在一間房子裡的案子,你誣蔑她牽涉到一件刑案的案子,你私用刑具的案
子,你污辱人格的案子––暫時就說這些,等一會兒我還會想起一點什麼罪名加到你頭上的。」
善樓有感地看向他:「你該了解,我會對你沒有好感的。」
許律師說:「好感與壞感我都不在乎。我是在保護我當事人。」
許律師看向我,偷偷向我搖頭。
「我怎麼會知道。」我說。
善樓厭煩地看看拿在手裡的雪茄。他把槍放回套子,走向電話,撥了一個號碼。他說:「接
柯白莎。」
離開電話那麼遠,我可以聽到白莎咬牙切齒的聲音。
然後是善樓說:「你最好自己過來一下,我要和你好好談談。」
白莎的喊叫聲有點像海水倒灌,相信全室的人都聽到了。她說:「過來哪裡?」
善樓把地址給了她。「我告訴你」他說,「唐諾是你的人,他投機取巧,他使詐,他耍花
樣,我還不知道他闖了多少禍。他去過舊金山,我倒不認為舊金山那個人是他殺的,但是,舊
金山的警察是這樣想的。再說,他們說他拿到了一筆贓款,這一點我相信。」
善樓把電話掛上,憂心、疑慮地看著我,坐了下來。
我用撲克臉看向他。
善樓道:「假如那筆五萬元運鈔車贓款是在童達利身上,就很有趣了。假如他把五萬元藏在
一隻大衣箱的什麼地方,由他的情人想辦法帶去舊金山,那更是有趣中的有趣,妙不可言了。」
房間裡完全沒有聲音。
「更妙的可能還在後面」善樓接下去道,「你這小子可能比你外表更聰明一點,鼻子也更
長一點,你嗅到了一點這件事的可能性,你自己也想湊一腳,沾上點油水。告訴我,你用什麼
方法和這個傢伙掉包了一隻衣箱。我知道,你小子手腳很快!」
童海絲睜大了眼睛望我這邊看。
「現在的問題是」善樓繼續說道,「假如你沒有拿到童達利的箱子,你的箱子怎麼會在童
達利身邊的。還有,既然他的箱子現在不在你手上,那麼會在哪裡呢?
「小不點,我要告訴你一些事情。你去過舊金山,你乘飛機回來,這位小姐到機場專程接
你。一定是你的主意,教她兜來兜去,看有沒有人在跟蹤她。」
「這一點你能證明嗎?」我問。
善樓用嘴巴熟練地把雪茄轉到另一面嘴角,然後用左手把雪茄拿下來,笑出聲音。他說:「
外行呀,外行。你根本不知道今日警察有多進步。」
善樓走向窗口,向下望,而後做樣子叫我也過去。
「你看一下。」他說。
我看向他手指指的方向。
一輛車停在車位,車頂上漆了個反光的黃十字。
善樓道:「聽到過什麼叫警用直升機嗎?我們在監視這位小姐,她做的每一項行動,我都可
以告訴你。我們自空中監視她,需要貼進時可以飛低一點,但大部分時間是用直升機和望遠鏡
。她車上的反光十字近看是看不到的。
「我們昨天開始就給她裝了個空中尾巴,她東轉西轉,以為看清楚了沒有人在跟蹤她。她
一下子去飛機場,搭了東方航空公司的噴射機到了舊金山。然後她去找連愛玲。
「從連愛玲房裡出來之後,她下樓在大廳裡等候,顯然是等童達利回來。
「她一坐坐了兩個小時,旅館職員不要她在大廳逗留。他也許認為她身邊帶了硝鏹水什麼
的。最後,她走去櫃台想借間房間住下,職員告訴她旅社客滿了。她又晃著不肯離開,職員告
訴她不是住客,單身女士在十點之後是不可以在大廳逗留的。
「這又要怪舊金山警局不如我們了,他們竟被她溜掉了。
「下一次我們再盯上她,是今天一大早她乘早班機回洛杉磯來。我們又盯上她那輛車,她
又做了許多虛功,看我們有沒有在跟她的車,我們在空中追蹤她回公寓。她留在公寓一直到她
出動去機場接你。
「現在,龔小姐,童太太,不論你自己怎樣稱呼自己,我也不想自己給你裝上罪名。我告
訴你昨天童達利在舊金山被謀殺了。我問你昨天晚上你到哪裡去過夜了?」
童海絲說:「假如我––」她突然自我控制住了。過一會兒,她說:「無可奉告。在我沒有
和律師私下商談前,我不準備說話。」
善樓說:「嘿,一個無辜的人沒有理由這樣呀。你希望我們相信你和謀殺案沒有牽連,但是
,在沒有和你律師私下商談前,你又不準備講話。報紙上登出來,大家會怎麼想?」
「這件案子你管你自己的」許律師說,「我們會管我們的。我們又不是在報紙上打官司,
我們在法庭裡打官司。」
突然,宓警官把身體轉回向我,想說什麼,改變主意,他轉向電話,撥了一個號碼,把話
筒放在嘴邊,不使我們聽到他在說什麼。我們看得到他嘴動,但是說什麼我們聽不到。
過了一會兒,宓警官說:「OK,我不掛上,你查一查告訴我。」
宓警官緊抓了話機放在耳朵上,另一隻手在電話桌上用手指彈鼓。雙眉緊蹙,一分鐘,一
分鐘地等。
房間裡氣氛越來越沉重。
突然,電話彼端不斷傳出聲音,善樓把話筒壓緊耳朵。雪茄又開始在嘴上咬,一面他嗯嗯
地回答以示在聽。
過了一會兒,他把雪茄自口中拿出來,說:「知道了。」把話機掛上。
在他臉上有種怪異的滿足感。
時間又過了二、三分鐘。
宓警官走回電話,又用極低的聲音打電話,他說:「好,你打過來。」
他掛上電話,坐下來不吭氣又過二、三分鐘。電話鈴響起,他拿起話機說:「哈囉––不,
她不在,不過我可以給她轉話,你是哪一位,有––」
自他臉上表情很容易看出來,對方把電話掛了。
善樓做了一個厭惡的表情,把話機放回電話鞍座。
四分鐘之後,電話又響了。善樓拿起話機說:「哈囉。」
這次才真是找善樓的電話,來的顯然是他認為的好消息,只見他臉上露出笑容。他說:「嘿
!嘿!真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宓善樓掛上電話,深思地注視著我。
突然,前門發出聲響,先是有人在轉門把,而後是推門,再是門把左右在轉,然後砰砰的
敲門聲。
「什麼人?」善樓問。
柯白莎的聲音在門外。
「讓我進來。」
善樓高興了,把門閂打開,把門打開,他說:「進來,白莎。這是我向你提起過的童海絲。
我告訴你不要動她的腦筋,你的合夥人把你拖下水了,不過也好。」
「他做了什麼?」白莎問。
善樓說:「先說一件。你的好合夥人混進了一件謀殺案。」
「什麼人死了?」白莎問。
善樓說:「那個假裝是海絲丈夫的人。海絲和他在一起沒有經過我們所謂的結婚儀式,但是
倒有一般做太太的好處,每月花的錢可不少。但是她還不滿足,又和一個叫蒯漢伯的搞不清楚
。蒯漢泊是一位搶劫專家,當然,也可能是兩男一女組成的集團。再不然,就是兩個男人是一
起合作的。
「我目前的猜測,童達利身邊有運鈔車贓款五萬元,其他的當然想想也就知道了。當蒯漢
伯受到了驚動,他用公用電話打電話給一個人,我們當時以為是打給童海絲,但是現在想來是
打給童達利。
「我們有另一個線索,調查的結果發現一位漂亮的小妞,很可能是本案另一角度的關鍵人
物。我正有一批兄弟在追查這方向的事。等我得到報告時,我會知道唐諾在哪裡撿到童達利的
衣箱的。」
「他的衣箱?」白莎問。
「是的」善樓說,「你聰明的小夥伴不知怎麼弄的,把童達利的衣箱掉包騙到了手。」
柯白莎轉身,用她冷冷發光的眼睛看我。她的臉,除了漲紅成豬肝色外,沒有改變什麼表
情。
「衣箱怎麼回事,唐諾?」她問我。
善樓搶先說:「白莎,昨天唐諾回到他自己公寓去過一次。他可以說是十分匆忙,他抓了一
些他的衣物,塞進一隻衣箱,帶了衣箱就走。有一個身材、樣子很像唐諾的人,買了火車票,
豪華號夜車臥鋪去舊金山,同時也託運了一隻衣箱。現在,你來想想是怎麼回事。」
「你指控他殺了人?」白莎問。
善樓說:「為什麼不?童達利有權得到運鈔車竊案中贓款五萬元。他先到舊金山,他先要付
出些非付不可的錢,然後帶了連愛玲去什麼地方。他在卡多尼亞旅社,租了一個套房。連愛玲
也在同一旅社,登記的名字是譚芭麗。童達利為什麼自己要有一個套房?一定是在等待有人來
看他。他一定是有事要辦,否則他和連愛玲一間普通房就可以了。事實上,他還是預先用電報
訂的套房。
「當童達利進了他的套房,他發現他拿錯了一隻衣箱。來向他拿錢的人,覺得他的解釋太
牽強了。兩個人把衣箱中每件東西都拉了出來。把襯裡都撕開,把衣服拋了一地––就在這些
東西當中,躺著死掉了的童達利––顯然是被一把切牛排的刀子自背後刺了一刀––,我們沒
有見到凶器,凶手一定把凶器帶走了。」
「回過頭來講」善樓繼續道,「唐諾是個聰明的渾賬小子。他當然不會身上帶著五萬元,
走進警察局裡去。我們查了機場的郵局,發現賴唐諾在舊金山買了一批照相材料。這批東西應
賴唐諾之請,必須立即空運,而且是照相館專人送去的。所以我們查一下舊金山這家照相館,
你知道我們發現什麼?一個像唐諾體型的人,今天早上在他店裡,買了一個三十五毫米照相機
,他給了他們名片,說是照相機一定要在一小時內送到機場,交機場郵局立即把它寄到洛杉磯
來。他當然也出了運費。
「白莎,你知道我們要怎麼辦?我們現在要馬上去你們的辦公室,就在那裡等,等那包裹
寄到。而後––」
白莎說:「我出來的時候,有一個包裹送到,是航空的。我當時奇怪,這會是什麼鬼東西,
我剛好拆開來看裡面是什麼,你的電話來了,所以我放下一切,先趕來再說。」
「包裹現在哪裏?」善樓問。
「重新包好了,準備退回去」白莎說,「我在管我們偵探社的經濟,誰也別想用公款去買
什麼照相機。」
善樓快快地研究一下當時狀況。他轉身向另外兩位說:「好吧,你們想玩聰明,你們自己儘
管玩,反正也不會有好處。你們不想講,就不講。不久前我已經搜查過童海絲的公寓了,我還
要再去搜一次,這次要搜得更徹底。
「等一下支援人員一到,我、白莎和唐諾要出去走走。我們要留住海絲,看有什麼發展。」
許律師道:「你一點她的把柄也沒有。我會申請叫你馬上放人的。」
善樓說:「其實她只要說實話,可以省不少時間,也不必你這種律師幫倒忙。童達利是今天
早晨之後被人謀殺的。再等兩小時,我就知道舊金山方面的意思,要不要她到案了。」
「我們要去哪裡?」白莎問善樓。
「去你辦公室。」善樓說。
「之後呢?」
「我們要看一看唐諾的照相機郵包。」他說。
白莎轉向我:「唐諾,你要一台照相機有什麼鬼用?」
「用來拍照。」我告訴她。
善樓咯咯地在笑:「白莎,你跟我來,我給你看他要一台相機有什麼鬼用。」
門上響起敲門聲。
善樓把門打開,門外站著兩個男人。
善樓笑著說:「這人姓許,他是她的律師。這是龔海絲,別名童海絲。你們把搜索狀送達給
她,把這個地方給我拆開來仔細搜查。然後再去她公寓,拆開來仔細搜查––我是說好好的拆
,好好的搜。」
他轉而對我說:「好了,唐諾。你,白莎和我,現在有空去你們辦公室了。」
作者:
edvx
時間:
2010-7-20 23:31:09
【第五章】
宓善樓警官把警車停在我們辦公大廈前面的黃線上。他說:「照相器材,嗯?自以為聰明,
是嗎?聰明死了。」
柯白莎自車中出來,雙目直視,下顎前戳,眼裡冒火,不向任何人打招呼。
我們魚貫進入電梯。白莎領頭,她一陣風進入辦公室,衝著我們的接待小姐說:「那包叫你
退回舊金山的包裹還在你那裡嗎?」
接待小姐點點頭。
「拆開來看一下。」白莎說。
接待小姐知道她脾氣,不去和她爭。她打開一隻抽屜,拿出一把剪刀,又在桌上拿起一個
包裹,包裹上的地址已改為舊金山的日山照相館。
她把包裹剪開。善樓首先看向用泡沫塑料填滿四周的盒子,他把手指伸進去,掏出那架三
十五毫米底片照相機。他皺起眉頭仔細看著。
「這是什麼東西?」他問。
我說:「我們的工作中有時需要照相存證,這只是二手貨很便宜,我就買下了。」
白莎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怒視著我。
善樓有些困惑,他把手指再度伸進塑料泡沫下去掏,突然他露出牙齒。「嗯哼,嗯哼!」
他一面掏出一個5x7寸放大紙的盒子,一面說:「看看這又是什麼?」
善樓把紙盒在他手裡翻弄著,伸一隻手進口袋,拿出一把小刀。
「等一下」我說,「這是放大紙。只能在完全沒有亮光的暗房裡才能打開,否則跑了光就
沒有用了。你真要看,我可以拿進壁櫃,在沒有光線情況下打開來,別––」
善樓說:「多妙––少來!我們就要在這個光天化日之下把它打開,大家來看個明白。假如
裡面有什麼不能見天日的東西,唐諾,你可有的解釋了。」
善樓開始要用他的小刀割開盒子的封口時,他突然停下來,仔細再翻看這盒子,笑著把刀
子收回到口袋裡。
「我該先想到,唐諾。假如你不先把盒子打開,你又怎麼可能抽掉幾張放大紙,塞幾張千
元大鈔進去。你一定是很聰明,用一把很快的小刀,很仔細的工作。白莎。我現在要證明給你
看,你的合夥人如何聰明,他有多欺騙你。」
善樓一下把盒蓋撕下一大塊,伸兩隻手指把黑紙包著的一疊放大紙統統拉出盒子。
我警告地說:「警官,黑紙是絕對不能再打開了。一跑光,全部作廢了。」
善樓把黑紙一下撕開,往地下一拋。裡面還有一層白紙。善樓把白紙也匆匆用力撕開來,
用手一團,拋向廢紙簍,然後瞪著兩隻銅鈴樣的眼睛,看著手中扇狀分開,五十張開始在變色
的照相用放大紙。
我盡量使自己的表情不要顯露出來。還好,善樓和白莎的眼光現在都集中在放大紙上。
「這東西有什麼特別?」白莎說。
善樓拿起一張放大紙,看一下,仔細看看發光那一面,翻過來看沒有亮光的一面。又拿起
三、四張紙,再分別仔細的分開來比較,研究。
「真該死!」他說。
我走過一邊,坐下來。
善樓猶豫了一下,又回到那包裹盒子,把所有泡沫塑料看過,抖在地上,把盒子倒轉,裡
裡外外看過,看有沒有夾層。
他抬頭看白莎,「好了」他說,「我應該想到這個小渾蛋會做出像這種樣子的事來的。」
「像什麼樣子的事?」
善樓說:「白莎,這是一個傀儡包裹,懂了吧?這是一個餌。」
「什麼意思?」
「白莎,他當然不敢把五萬元現鈔帶在身邊。因為他知道,一旦給我搜到,那還得了。他
想把五萬元放在一件他在舊金山合法購買的商品裡寄到洛杉磯來。不過事實上這小子虛虛實實
玩個不停,他想到我會打電話問你,辦公室有沒有收到什麼自舊金山寄來的包裹之類。你當然
會老實說有一個包裹從舊金山寄來,於是我會叫你把包裹送到總局來,或者我會到這裡來把包
裹打開來。
「想起來這一招還真是唐諾的拿手好戲,想出打開後會廢掉的照相紙,他用這一招事後拿
來取笑我。他想我會自己掏口袋來賠他錢,然後過兩天自舊金山又會寄來一個不起眼的小包裹
,反正那時事過境遷了,他就可以安心地把五萬元拿出來。」
「你的意思是,他偷了五萬元?」白莎問。
「不是偷」善樓說,「他是想找回這五萬元來,然後和保險公司討價還價。」
我說:「我覺得你對我是有成見的。只要我襯衣的扣子掉下一顆,被你撿到,你一定找一件
大衣,把我掉的扣子釘上去,硬說大衣是我的。」
善樓開始咬已經濕透了的雪茄煙頭。
「善樓」白莎說,「你下一步準備幹什麼?」
善樓說:「我要把唐諾帶走。」
白莎搖頭說:「不行,姓宓的。你不可以。」
「為什麼?」
「你沒有拘票,再說––」
「去你的」善樓說,「我不需要拘票。他是謀殺嫌犯,我還可以加上半打以上的罪名給他
。」
「你再考慮一下。」白莎說。
「考慮什麼?」
「你只要把唐諾帶進警局」白莎說,「記者就會包圍你,他們要知道你是為什麼逮捕唐諾
的。於是––」
「我沒有逮捕他」善樓說,「我只是帶他進去問問。」
白莎說:「除非你宣布逮捕他,否則他絕不會跟你走的。這種事他太聰明了,在你能收集到
所有證據之前,他會迫你在公眾之前出盡洋相。等他全身香香的離開警察局的時候,你會看起
來像隻被人耍弄的猴子。」
善樓又咬了幾秒鐘雪茄,用生氣的眼神看我,轉過去看白莎。他要說什麼,改變主意,又
咬了幾秒鐘雪茄,他點點頭。
「白莎,謝了。」
「倒也不必。」白莎說。
善樓轉向我,說:「你給我注意了,聰明人。你只要亂動一下––一下下,我就對你不客氣
,把你關起來,要你好看。」
善樓轉身,恨恨地走出辦公室。
白莎說:「唐諾,我要和你談一談。」
「等一下。」我說。
我走向我私人辦公室,卜愛茜站在門口,在看著這邊的事態發展。
我用很低的聲音對卜愛茜說:「你給我接舊金山照相館的電話,我要和那裡的經理說話。電
話接通的時候,我可能在白莎的辦公室裡。你叫對方不要掛電話,通知我一下,我會回自己辦
公室和他講話。」
「你知道那男人名字嗎?」她問。
我搖搖頭,說:「他是日本人。你說找經理好了,我要他自己和我說話。這時候他們可能已
經關門了,萬一真關了門,你試著問他們有沒有下班電話可以找到經理。」
卜愛茜看著我問,「唐諾,你是不是又惹禍了,而且禍惹得不輕?」
「怎見得?」我問。
她說:「善樓拆開包裹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看盒子裡裝的是什麼。只有我在看你的臉,有一
度看來你要摔倒了似的。」
我說:「別管我的臉,愛茜。我反正自己已經深深陷進去了,說不定,你也被牽進去了。」
「會不會叫我宣了誓,作對你不利的證言?」她問。
「萬一他們要你出庭,站在陪審團前面,你只能說實話,除非––」
我突然不出聲,她仔細看我。
「除非我們先一步結婚,是嗎?」愛茜問。
「我沒這樣說。」我說。
她說:「我說了,唐諾。假如你要和我結婚,我就不能出庭作證說對自己丈夫不利的話,之
後我們再去內華達州辦離婚。為了你,我願意,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謝謝」我告訴她,「我––」
白莎站在大辦公室大叫道:「豈有此理!你準備一個下午都嘀咕個沒完?還不趕快來我辦公
室!」
「我就去!」我說。
我走進白莎私人辦公室。她把門關上,上鎖,又把鑰匙放進她辦公室抽屜。
「這是幹什麼?」我奇怪地問。
她說:「你要留在這裡,直到他們說你沒有事為止。我不知道你在那裡嘀嘀咕咕和卜愛茜說
些什麼,不過假如你是在叫她打電話給舊金山那照相館的經理,我一定要在邊上聽你說些什麼
。」
「你怎麼會想到我要打電話到舊金山找什麼人?」我問。
她說:「別在我面前玩花樣。我白莎會相信你跑到舊金山去買一盒外面封套拆開過的放大相
紙?你買這架照相機的目的是掩護你把放大紙寄回來,不會太引人注意。告訴我,出了什麼毛
病了?是不是店裡有人把你放在盒子裡的東西黑吃黑了?」
我走到窗口,背對著白莎。我看向街上,心中非常不是味道。
白莎向我大叫道:「回答我呀!別光站在那裡拖時間。老天!你不知道目前你糟透了嗎?我
從來沒見過宓善樓如此生氣過,你––」
電話鈴響。
白莎一把撈起話機,她說:「他要在這裡接電話。」
電話那一端傳來一陣不太同意的聲音,白莎大叫道:「豈有此理!愛茜,我告訴你他要在這
裡接那個電話,你給我把它接過來,聽到了沒有!」
我轉身說:「白莎,我不能在這裡接這個人的電話。」
白莎說:「去你的不能。你要講就在這裡講,不然我根本不讓你講。你給我想清楚,要不要
接?不接我就叫愛茜把長途電話銷號。」
我看到白莎火冒三丈的眼光,走過去,把電話拿起來,「請問是不是日山照相館的經理?」
對方回過來的是快速、神經質、結結巴巴的日本式英語:「我是經理,沒錯,我是高橋。」
「我是賴唐諾」我說,「我在洛杉磯。你是不是那位賣給我照相機和放大紙的人?」
「沒錯,沒錯。」他急急地向話機說:「高橋浩司,經理,日山照相館,請多指教,先生。
我有什麼可服務的,賴先生?」
「你一定記得」我說,「我買了一架二手貨照相機,還有一盒放大紙。」
他說:「喔,是––是––已經送去機場了。我派人專程送去的,最快的空運。」
「包裹是來了」我說,「但是我買的東西沒來。」
「包裹到了?」他問。
「是的。」
「但是,你買的東西沒到?」
「是的。」
「抱歉,我不明白。」
我說:「我買的是特別的一盒放大紙。寄來的那一盒不是我買的那盒。封口有人動過手腳,
是開過封套的。」
「開過的?」
「開過的。」
「喔!抱歉,真抱歉。這裡發票存根上什麼都記清楚的,我馬上再寄一盒完全一樣的。不
會錯,立即寄。」
「我不要另外寄一盒紙來」我說,「我要我買的那一盒。」
「我不懂。」
我告訴他:「我認為你才清楚得很。你聽著,我要我原來買的那一盒,你聽懂了嗎?」
「我們願意立即送一盒全新的來,非常快。抱歉,不幸的意外。也許你買了之後,有人拆
開來看過,會不會?」
「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因為後來在櫃臺底下發現5x7的放大紙。非常抱歉,請原諒,我們會補救的。」
「你聽著」我說,「請你仔細聽。我要原來那一盒紙,我要那盒紙很快寄過來。要是我拿
不到,會有大麻煩。大麻煩!你懂嗎?」
「是,是。已經夠麻煩了。紙的事抱歉,馬上到。再見。」
他那一頭把電話掛上了,我掛上電話,看向白莎。
「狗娘養的!」白莎自喉頭發聲道。
「我?」我問她。
「他。」她說。等了一陣,又加上一句,「你也是!」
她過了一會兒又說道:「唐諾,你應該知道,怎麼可以和日本人打交道。我相信他們可以看
透你的腦袋。就像我可以看透報紙沒有報導出來的另一面一樣。」
「那架相機買得很便宜的」我說,「我認為是贓貨。」
白莎貶了兩下跟皮。她說:「便宜個鬼!你買那照相機本來就不準備用它拍照。現在你來告
訴我,你為什麼要買照相機?」
「我看最好我不要告訴你」我說,「我可能情況不太好。」
白莎說:「應該是『我們』情況不太好。你希望不被別人知道,寄下來給你的,到底是什麼
證據?」
「那不是什麼證據」我說,「宓善樓說的沒錯,那是五萬元現鈔。」
白莎張大了嘴,雙目睜得很大。
「五––萬元。」
「五萬元。」我說。
「唐諾,不可能的。你怎麼可能那麼短時間––」
「宓警官沒有錯」我說,「那傢伙在運一隻衣箱。我變點戲法,他拿了我的箱子,我拿了
他的箱子。五萬元原在他的衣箱裡。我有一個想法,這可能是他們為我設的圈套,所以我買了
一架相機和一些放大紙。我愉偷的趁經理在為我取一些我要的照相機零件時,在櫃台下把放大
紙抽出了幾張來,把五十張千元大鈔塞進盒子裡去。我告訴他們,我要立即寄回辦公室。我叫
他派專差去,我到的時候,包裹也要到。」
「你真笨」白莎說,「這種奇怪的行為,他不起疑心才怪!」
「不,不是的」我說,「我對相機一再挑剔,測試,對那包紙,只是常事一件。照相機是
重要的東西,我離開的時候,他正在叫他的一位職員專門跑機場。」
白莎大搖其頭說:「唐諾,你一直是個有腦子的小渾蛋,但是有的時候你做出事來,聰明過
頭,反而變白痴了。你為什麼不選一家美國人開的店呢?你鬥不過日本人。別看他們左一個鞠
躬,右一個鞠躬,他們眼睛瞄呀瞄的像毒蛇捕食。我們美國人大而化之。那些日本人什麼都看
得透。珍珠港,還沒有教訓夠你?你自己也當過水兵的。」
我說:「你有偏見,白莎。各國的人都有好有壞。日本人看我們這種兩目直視對方眼睛,握
手,互拍對方的肩膀,好像熱誠得不得了的樣子,才可能認為虛偽得不能再虛偽。你形容的日
本人鞠躬,只是他們見面,分別時的禮儀而已。你怕他們,是因為他們比你聰明。」
白莎被氣兩眼冒火。她說:「去你的,他們沒有欺騙過我,他們卻欺騙了你。」
我說:「爭吵沒什麼用。包裹進來時你見過。像不像有人動過手腳。」
她說:「老天!不可能有這回事。包裹包得好好的,寄件人的橡皮戳清清楚楚地印在面上和
牛皮紙袋封口上,寄到我們辦公室註明由你收拆。所以我才拆開來看著到底是什麼東西。不過
我根本沒有機會知道裏面是什麼東西。我才把外面打開,電話鈴就響了,是宓警官來電。我就
立即出動找你去了。」
「現在」我說,「我們真是裡外不是人了。」
白莎:「裡外不是人!何止如此。我們自油鍋跳出來,又掉進火坑裡去了。唐諾,一定是你
被跟蹤了。假如不是那個渾蛋日本人,一定是另外有人在跟蹤你。跟進了照相館,或是在店外
隔著玻璃窗看你。那個人也許製造了機會對那個包裹––」
白莎看到我臉上的變化,「怎麼啦,想到什麼––唐諾。」
我說:「有個女人!我想起來了,我一走進那照相館,就有一個漂亮女人跟進去,東問西問
那些照相機。她是在靠近門的另一側櫃台裡,我是在店面靠裡的二手貨部分。」
「她什麼長相?」白莎問。
我搖搖頭。
白莎突然生氣地說:「少來這一套。你看到一個漂亮女人,而你說不出她長相?」
我說:「這個女人我真的說不上來。那個日本男人去拿相機給我看的時候,我正全部心思在
想辦法把五萬元裝進放大紙紙盒裡去。我向他又要相機,又要套子的。」
「好吧」白莎說,「有人盯上我們。你把衣箱掉了包,你把姓童的箱子裡五萬元拿出來之
後,箱子放哪裡了?」
我說:「我用假名葛平古租了一個房間,那是在金門橋大旅社。我把事情安排到進可以聽姓
童的電話,退可以完全消失得無影無蹤。」
「童達利來電話了嗎?」
「沒有。」
「為什麼?」
「因為他死了。」
白莎想了一下,「怎麼可能警察沒有想到有人在搞鬼,趕到金門橋大旅社來,把那個葛平
古當場捉住?」
「因為葛平古不在那裡。」
「為什麼不在?」
「殺手先一步把他綁走了。」
「老天!」白莎大叫道:「有警察在追你,說你謀殺了人。又有兇手在追你,向你要回五萬
元––還有一個漂亮女人,你不知道她是誰,穩穩坐在家裡,奶罩裡有五萬元贓款。」
「這就是我說的裡外不是人。」我承認。
「他奶奶的!」白莎說。
長達幾分鐘白莎沒有吭氣。但是五萬元是一筆大數目,她終於還是開口了,「五萬元––
五萬元––老天!唐諾,你已經把鈔票弄到手了!我們可以拿一萬五千元獎金!你為什麼要把
它從手指縫漏掉了呢?」
「有一點我研究不出來」我說:「什麼地方肯定有個漏洞。童達利是知道童海絲來過這裡的
。」
白莎道:「童海絲l看我下次見到她不找她算賬!」
「你讓我來對付她」我說:「她對我有信心,而且––」
白莎大叫道:「對你有信心!她把你繞在指尖上玩。她用假睫毛向你眨兩下,笑一笑,把大
腿翹起來,給你看一點肉,你呀!就躺在地毯上打滾了。
「唐諾,你能不能腦袋裡有點理智?男想女隔座山,女想男隔層衫。除非女人一開始就喜
歡你,否則男人連一壘也上不去,哪能得分。那個女人是在吊著你玩,她哪是對你有信心。好
吧!告訴我,還有沒有什麼其他壞消息?」
我搖搖頭,說:「目前沒有了,但不久我還會碰到的。」
她喊道:「你還會碰到!你碰得還不夠嗎?你把我們偵探社陷入困境,把我們和宓警官的關
係搞成敵對狀態,又把你自己變成謀殺嫌犯,弄不好你還會屈打成招。最壞的是五萬元經過你
手又泡了湯,你不說實話你就被套牢了。你一說實話警官就可以把你關起來––你竟還敢站在
這裡說你來對付她––你不怕凶手盯了你屁股後面咬!
「這一邊由我來對付童海絲這小妹子,你給我馬上回舊金山。你要是找不回那五萬元,你
就別回來見我!」
「我在想。」我說:「那個連愛玲也許是個答案。」
「再見到那個跟你進照相館的女人。」白莎問:「你會認得出來嗎?」
「有可能。」我說:「但是不一定,沒有把握,我只知道她年輕,好看,穿得很好。」
「你告訴我」白莎說:「你在店裡的時候,她是不是始終都在店裡?」
「是的,不過自始至終她只給我背影看。」
「你離開的時候,她還在裡面,是嗎?」
「是的。」
「你要走出店門,一定要經過她,是嗎?」
「是的。」
白莎說:「你記不記得她聞起來是什麼味道?照你所形容的女人,應該是會抹點香水的––」
我搖搖頭,說:「我記不起來。」
「還有一件事你可以做」白莎說:「你先想個辦法去弄一張連愛玲的照片。」
「我已經有幾張她的照片」我說:「泳裝照,盛裝照和裸照。」
白莎晚:「嘿!既然如此,你還要我教你怎樣做偵探嗎?把這些渾蛋照片帶去舊金山,去那
日本人開的照相館,找到那個接待那女人的店員。給他看相片,問他照片裡的人是不是那天問
照相機的人。假如是的,你打電話給我,我馬上趕去,看我來整這個渾女人。這種場合呀!就
用得到我了。換你就不行了,給你看點腿,你就可以繞在她指頭上轉了。你叫她給我大腿看,
她的大腿不如我膝蓋粗。唐諾,就算你愛白莎,你給我快快走。宓警官不是笨人,他一想通馬
上會回來的。快走吧。」
我說:「白莎,我們真是心靈相通,我也認為越早走越好。」
白莎道:「那就快滾呀!你馬上要叫我吊銷執照了,而你還站在這裡嘰嘰呱呱沒完。」
我開始走向門去。
我不敢告訴她,那個日本照相館原先就是替連愛玲拍這些宣傳照的。白莎說得對,這次我
玩完了。
作者:
edvx
時間:
2010-7-20 23:31:13
【第六章】
下午七點三十分,噴射客機把我帶到舊金山的機場。在機上被招待了幾杯不要錢的香檳和
一頓豐盛的晚餐。我乘計程車到皇庭大旅社,在裡面鬼混一陣子。
假如有人在跟蹤我,我應該可以發現的,但是沒有。
當我確定沒有被跟蹤時,我來到卡多尼亞大旅社,我沒有向櫃台打招呼,直接來到七五一
號房門口,我敲門。
我聽到門裡有動靜,很小心的移動位置的聲音。然後一個女人的聲音說:「什麼人?」
「開門。」我含糊地說。
「是什麼人?」她問。這次,她的問話中充滿了警覺。
我說:「搞什麼鬼!這時候你還聽不出我的聲音,開門。」
「抱歉,探長」她說,「一開始我沒能聽出你聲音來,我––」
她打開門一看,愣住了。
我把一隻腳跨進門檻,然後把肩膀擠進去,站進房間裡。
「你!你是誰?」
我說:「我姓賴。我也是個偵探。」
她說:「噢!老天!你是那個衣箱––」
「正是」我說,「我想知道的是我的衣箱怎麼會到他手上去的。」
她穿的是一件絲質睡衣,顏色鮮艷,曲線畢露。最上的三個扣子,她沒有扣,以下的部分
在設計的時候就是叫男人大飽跟福的。
她非常美麗,看得出她哭過。
她看向我說:「真抱歉,你現在來,你的衣箱讓警察拿去了。我幫不上你什麼忙。」
「這事在哪裡發生的?」我問道。
「在十樓。」
「什麼時候發生的?」
「一定是他一到達就發生的。車站弄錯了。那套房是預定的。」
「套房?」我問。
「是的。」
「為什麼要套房?」我問。
「那是他用電話預先定好的。」
「但是,為什麼需要套房呢?為什麼不只要一個房間呢?」
「你去問他」她說,「恐怕現在沒有這個機會了,是嗎?」
「那倒是真的。」我說。
「坐吧。」她邀請道。自己坐到長沙發上,用兩隻明亮的大眼睛看向我。裝作無辜受累的
樣子,但是,也許我已經先入為主,對我的效應正好相反。我覺得她是怪異的罪惡感作祟。
「我知道,你在為那個女人工作。」她說。
「哪個女人?」
「那個女人––那個龔海絲,她自稱是童海絲。」
「妳不喜歡她?」
「她只是個––寄生傀儡。」
「我們都寄生在地球上。」
「她是個掘金主義者。」
「怎麼會?」
「你會不知道?她纏住童達利,因為她想要錢。」
「他給她錢?」
「當然他給她錢。所以她擺脫了她的老相好,吃定了童達利。她要吸乾他的血。」
「她做了什麼?」
這次連愛玲眼中冒出火了,她說:「你明知她做了什麼。給她的鈔票她都花光了。所以,她
掉包那隻衣箱去偷童達利的五萬元。可憐的童達利,因為付不出她要求付的錢,對方以為他在
故意拖欠,所以做掉了他。」
「有這種事?他衣箱裡有五萬元!」
「有過。」
「那麼,那隻衣箱呢?」
「海絲把它藏在什麼地方了。她是用你的衣箱來掉的包,讓達利拿錯了衣箱,達利帶了那
衣箱到這裡來時,一切都太晚了,沒救了。出事是一定的。」
「什麼叫出事是一定的?」
「這件事除了他,還有別人,那些人不喜歡事情進行的方式。」
我說:「事情進行的方式,怎麼講?」
「他欠他們錢。」
「他該付而未付?」
「我告訴過你,該付,但是付不出。他們以為他在故意拖––」
「他本來是想付的?」我問。
「當然。」
「他有五萬元?」
「至少,也許還多一些。」
「這些錢從哪裡來的?」
她把頭低下、眼觀鼻、鼻觀心,靜嫻地說:「我怎麼會知道。」
「我知道錢從哪裡來的話,會不會有利於破案?」我問。
「我看不見得。」
「這些你有沒有都告訴警察?」
「沒有。」
「為什麼不說出來?」
「他們早晚會知道,一旦他們知道了,那個龔海絲就會完蛋。假如我告訴警察,警察依我
說的去辦案,會以為我是妒忌,故意誣陷龔海絲。到時她會說這是一個妒忌她的女人造出來的
故事。警察來不及整她,她倒有時間消滅一切證據了。
「我現在什麼也不告訴警方,讓警方自己去發現有這樣一個童海絲,警察會因為得來不易
,而盡量發掘她的一切,到時她想跩也跩不起來。警察問我什麼我都回答了。問一句答一句,
我什麼消息都沒有自動提供給他們。」
我說:「據我知道,他是坐豪華號夜快車來這裡的。」
「是的。」
「你為什麼沒去接他?」
「他不要我去接他。」
「你知道他會帶一隻衣箱一起來?」
「我只知道他要帶一大筆現鈔過來,因為他有賬要付。我不知道現鈔會在衣箱裡。」
「你知道他會住進這家旅館來的,是嗎?」
她看向我,在半透明的睡衣裡扭動一下,我可以看到她曲線的波動,她說:「賴先生,你看
我像是個三歲小孩嗎?」
「你知道他在這裡定了房。」
「當然。」
「定的是個套房?」
「是的。」
「但是,你沒有去車站接他?」
「他認為有危險。」
「在他住進後,他會與你聯絡?」
「是的。」
「但是,最後沒有來聯絡?」
「沒有,我真正知道他已經來了的時候,是警察光臨的時候。整理房間的女僕發現了屍體
。」
她自桌上抽出一張面紙,開始擦眼角。
「那是什麼時候?」
「我不知道正確時間,是八點到九點之間。」
「那麼,至少已經有好幾個小時。你在擔心,他怎麼了,為什麼沒來聯絡?」
「我知道他在確定沒有問題的時候,才會放心地和我聯絡。在不太確定安全的時候,我也
不希望他和我聯絡。」
「我想警察認為他是在上午十點鐘被人殺掉的。」
「警察並沒有告訴我這些。」她說。
「你怎麼知道他拿了我的衣箱?」
「警察告訴我的,他們查了洗衣店的記號。」
「我認為警察不會告訴你這些事的。」我說。
「他們是沒有,他們問我問題。他們要我說我認不認識你。」
「你怎麼告訴他們?」
「知道什麼說什麼。」
「你知道什麼?」
「什麼也不知道。」
我說:「連愛玲,這樣說,說不通的。他一到旅館,你當然馬上就知道了。你上去,在他訂
的大套房裡,和他見面。他打開衣箱的時候,你在邊上,你們兩個發現那不是那隻衣箱,衣箱
裡也沒有鈔票。
「他一定是熱門貨,否則他會用一條皮帶把鈔票放在裡面帶在身上。五萬元現鈔,不敢帶
身上,反倒要放在衣箱裡託運,他一定是眾矢之的。
「據我看,他一打開這隻衣箱,他就請你跑趟車站,到行李託運的部門去投訴,說衣箱誤
領了。你知道衣箱什麼樣子,你可以替他認領。你會付點押金,或是身分證明,再不然,你會
告訴他們千萬不能讓別人領走那隻衣箱,以便你帶著領錯的衣箱來交換。你會用點口才,機智
,女性的優勢,總之,用一切方法,把衣箱弄回來。
「我有一種想法,你可能曾經對他們說出我的相貌。反正,你到了車站,不久你弄明白那
隻衣箱是一定被領走了,所以你就開始找我。」
她按按嘴巴,打了個大呵欠。
「怎麼樣?」我拖得長長地問,讓房間變得沒有聲音,我也不再吭氣。
她說:「我看你可以走了。」
我問:「假如,我現在還不想走呢?」
她說:「我可以叫旅館裡的偵探,也可以叫警察。」
她又打了個呵欠,假裝禮貌,用手指拍拍嘴巴。
「我可以幫你叫他們來。」我說。
「那真再好沒有了,唐諾。隨時隨地,警察也會高興不過的。」
「目前你做什麼呢?」我問。
「上床,單獨一個人上床。」
「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一個工作,或––」
她站起來,走向門口,把門拉開著。我找把椅子坐下來,自桌上拿起一份《五金世紀》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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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愛玲站在門旁幾秒鐘,走回來把門關上。她說:「既然你不吃敬酒,我就只好給你吃罰酒
。」
我說:「這才是好孩子。我在等你報警。」
她保證道:「會的,會的。但是幾件事先要辦好。」
她把她雙手放在睡衣上面,一下撕下來。一粒扣子落下,然後是裂帛之聲。
她再撕開睡衣的下擺,她說:「要告人家調戲,或是強暴未遂,證據是十分重要的。那些陪
審員會色眯眯地看這件呈上的證據,然後看向我,心裡在想我穿上這件衣服時是什麼樣子。」
我站起來,走向門去,連雜誌都忘了放下來。
她追上來對我說:「終於你和我有相同的看法了。但是,你得送我一件新睡衣。唐諾,這件
是給你弄壞的。」
我根本沒有停下來看一下。
我聽到她銀鈴似的笑聲,然後是關門的聲音。
我停在櫃台員前面,我說:「也許你要一張我的拜訪卡。」
我把一張十元鈔票橫裡對折,送到他面前。
他說:「噢!錢先生。我們最歡迎你這種訪客。有什麼可以效勞的?」
「白天這裡有幾位總機小姐?」我問。
「什麼叫白天?」他問。
「早上九點算不算白天?」
「有兩位。」
「房間對房間的通語,我注意到你們不是自動的。小姐們怎樣分工,有特別分配方法嗎?」
「有,正常作業時我們以六樓為分界線。凡是六樓以下的接線工作由左側小姐負責,七樓
以上的由右側的小姐負責。」
「早上,右側的小姐」我說,「是––」
他說:「我們最忌醜聞。小姐們奉命絕對不能偷聽電話對白,更不可以把偶爾聽到的對白告
訴別人。」
我說:「當然,當然。出事情你擔當不起,我也擔當不起,那是犯法的。那個在右邊的小姐
,也許你知道她名字和住的地方。」
「知道,但是告訴你不太方便。」
「我只想找她談一談。」
「你知道,這兩天尤其不適宜,旅館因為謀殺案緊張得很。」
「我懂得」我說,「我絕對不做影響你們信譽,或是會有不良宣傳的事。」
趁他在研究我的時候,我又說:「當然,一切還是由你決定。」
他用張便條寫了一個名字和地址在上面,把便條扣在櫃台上推給我,順便伸手和我相握,
他說:「錢先生,替你服務是我們的榮幸,有空請再來。」
「謝謝你」我說,「我會再來的。」
我走出旅社,叫輛計程車,看他給我便條上的地址。
姓名是蓋波妮,地址是很近的一個公寓。
我向計程車後座座墊一靠,心裡在作自已的打算,這件追查工作中,我占先的時間並不多
。今後每一分鐘對我都十分重要。但是,必然的,現在在舊金山,有一段真空時間,我無法利
用。那就是現在起,到明天早上日山照相館開門為止。
我請計程司機扳下等候錶,我乘電梯上三樓敲蓋波妮小姐公寓的門。
門打開一條縫,一位苦瓜臉的年輕女人在門裡,看到是我好像十分受窘。
「波妮出去了。」她說。
「請問你是哪位?」我問。
「她室友,我姓歐。公寓是我們兩個合租的。」
「你怎麼會知道我是來找波妮的?」
「這––他們都,我––我是猜的。」
她神經地,高聲笑起來。
「事實上」我說:「我是想來和你們『兩位』談談的。不知波妮什麼時候會回來?」
「她,出去約會了––你自己猜吧。」
「會很晚?」
「很早。」
「那麼會是清晨嘍?」
「明天的。」
「我可以不可以進來和你談談?」
「我亂七八糟,公寓也亂七八糟。我在從事晚飯後的工作。」
「我也是洗碗能手。」
「這樣的小公寓不行,兩個人在小廚房裡會撞車。你為什麼要見我們兩個人?」
「說來話長。」我說。
「好吧,進來坐好了,你是等不到波妮的了。太晚,我也必須睡覺。不過你讓我告退一分
鐘,我可以陪你聊聊。」
她打開壁櫃攫了幾件掛在衣架上的衣服,跑進浴室,把門關上。我看向小廚房,所有碟子
都已經洗好,疊在水槽裡,但是尚未沖水、晾乾。瓦斯爐上有一壺熱水在冒氣。
我用熱水來沖水槽裡的碟子,拿起一塊乾的洗碗布把碟子擦乾,架在架子上。
我快弄完的時候,感到身後有人,轉身回望。
歐小姐已經把眼鏡拿掉。她穿了件家居長袍,空氣中微微有清香的香水味。
「你在幹什麼?」她問。
「我弄完了」我把洗碗布掛在掛鉤上說,「你在幹什麼?」
「吃完晚飯我總喜歡換件衣服」她說,「多少可以打破一些單謂的生活,我––你來得很
意外。你不該替我洗碟子的。你到底是誰?你要幹什麼?」
我走過去,到沙發旁,扶住她一隻手臂道:「我希望能和你談談,我要消息。」
「你是誰?你––噢,我打賭你是一個警官––但是,你一點也不像我見過的任何一個警
官。」
「你見過多少警官?」我問。
「不太多。」她說。
「在哪裡見到的?」我問。
「多半從電視上見到的。」
「到底是真的警察,還是演員?」
她大笑說:「好吧,我投降。」
我說:「打蛇隨棍上,假如我讓你認為我是警官,我會有不少好處,但是我不占這個便宜,
因為我不是警官。我是一個私家偵探。」
她睜大了眼睛。「噢,噢」她說,「一個私家偵探!」
我看向房間角上的電視機,向電視機一鞠躬。
「這是幹什麼?」她說。
我說:「你對私家偵探的好感都是靠它之賜。這樣好了,告訴我一些有關波妮的事。」
「有關她什麼?」
「對於那死人,她告訴你些什麼?」
「你是說那個被謀殺的人?」
「是的。」
「我––她怎麼會告訴我有關他的事?」
「所有在旅館裡的人不會都是傻瓜。大家猜也大概猜得到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我問你,連
愛玲今天早上是不是在等著見他?」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唐諾。」我說。
「唐諾,我不清楚你的底細。」
「不必深究」我說,「你還是說童達利。」
「我沒有見過他。」
「我知道」我說,「只要你告訴我,波妮怎樣說他。」
「你怎麼會想到她會告訴我這種事情?」她問。
「說來話長。」我說。
「說給我聽聽。」
「好吧!」我說:「你對世人有興趣,你對事物有興趣,但是你很內向,很保守。你不是那
種肯隨便接受約會和別人出去的人,你要接受男人友情,你得衷心覺得他可以信任。」
她驚奇地看著我,過了一下,她說:「這和波妮有什麼關係?」
我說:「波妮不同,波妮的性格正好和你相反。波妮喜歡出遊,享受快樂時光。她喜歡隨波
逐流。男人只是能帶她出遊的道具,她可能也天天換道具。」
她把眼睛眯起來,說:「你是一個偵探,剛才我一開門,就以為你是來找波妮的。就憑了這
一個事實,你推理出那麼許多理論來。你沒問我,我只告訴你她出去了。你就知道一切了。事
實上我以前沒有見過你,你突然來,我以為波妮又搭錯線了。她不止一次了,一晚上約好了兩
個不同的男朋友––」
「你的推理能力很強。」我說。
「哪有那麼神。我又不會心靈感應。」
「我看你對我性格的判斷,就是用心靈感應看出來的。」
「沒有。」
我說:「每個人性格不同,照我看你,你過的是比較寂寞的生活方式。你下了班不太出去,
只是看看書,而大部分的時間浪費在看電視上。你不管好壞,有什麼節目就看什麼,你吸收不
少官兵捉強盜,私家偵探神勇的故事。這也是現在節目中很熱門的。」
「是的。」她承認。
「好了」我告訴她,「這就是線索了,你不太出門玩,你內向,但是你對世事,對人們有
興趣。現在你看,你對電視警匪節目是專家,波妮的旅社中發生了謀殺案,你能不等波妮回家
、第一件事就好好的問她,她知道些什麼嗎?」
突然那歐小姐把頭甩向後面,大笑出聲道:「唐諾,我服了你,我盯住了波妮問,把她肚裡
知道的都問了出來。
「我不知道告訴你這些有沒有影響。這裡面有些是不應該告訴任何人的。有些事,是不足
為外人道的。」
「我知道」我說,「那些她自電話中聽來的就屬於此類。」
「唐諾」她說,「你把我放在一個尷尬地位了。」
我說:「給你兩條路走,一是我倆交換情報,早日破案。另一條你不說,我也不說,任由凶
手得逞。」
「我––唐諾,你讓我參與你在辦的案子?」
我說:「可以,但你要有有用的情報。童達利和連愛玲在一起的事,有多久啦?」
她說:「沒人知道。不過一定是在她來旅社之前,就在一起。
「她住在洛杉磯,用連愛玲名字租的公寓。六個禮拜前她來這裡,用譚芭麗的名字登記住
旅社。她是以月租來計的,在這裡和洛杉磯之間飛來飛去。
「在洛杉磯,她公寓名字是連愛玲。她是在建立雙重人生。所以,她假如跑出洛杉磯,用
譚芭麗名字在舊金山,可以大模大樣,自下而上,任何人再也找不到連愛玲這個人。」
「哪些人知道這件事?」我說。
「顯然只有童達利。每次她來這裡的時候,他至少每天要打四、五次長途電話到這裡來給
她。
「但是童達利的女朋友,一個叫海絲的,不知怎樣知道了這件事。她趕到這裡來,發生了
大爭執。隔壁的房客,打電話報告櫃台。據說雙方講的話都是不堪入聽的。」
「有哪些不好聽的話?」我問。
「還不都是些女人吵架時的詞兒,蕩婦啦,妓女啦,母狗啦––一吵架什麼都出來了。」
「好吧,吵架的事不談了,說一下謀殺的事吧。」
「童達利一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她。她一定已經在他房裡不少時候了,然後––他們發現
了箱子有什麼不對了。」
「他們什麼時候開始用電話?」我問。
「兩個人誰也沒有用電話。套房和她房間突然完全沒聲音了。」
「但是你說他一來旅社就打電話給她的。」
「他一進套房,就打電話給她。沒錯。」
「你想她上去了?」
「我知道她上去了。因為有人打電話來要接套房,波妮接過去,是愛玲接的電話。」
「這通電話是誰打來的,知道嗎?」
「不知道,來電是一個男人聲音。男人一說要找童達利,愛玲就把電話交給了童達利。」
「他們談些什麼內容?」我問。
她搖搖頭。「波妮這次沒有時間去偷聽。另外有電話進來,一個接一個,忙了一陣子。」
「沒有一點概念,來電是什麼人嗎?」
「沒有。」
「警察有沒有找波妮談過?」
「還沒有。」
我把皮夾拿出來,拿出一張二十元的鈔票,說:「歐小姐,你在幫我進行這件案子過程中,
會要有點開銷的。我需要一張名單,列出連愛玲過去幾天打過電話出去的電話號碼。尤其想知
道她有沒有和一家叫日山照相館的有過什麼交易,她是不是一個照相迷。」
「對這件謀殺案又有什麼關係呢?」
「可能會有很大的關係,你認為能替我辦到嗎?」
「也許」她說,「唐諾,你怎麼會知道我這麼多的事?我是指我的性格什麼的。我就那麼
明顯沒有男朋友嗎?」
「不是明顯」我說,「只是看得出你有深度,真心和忠心,所以猜想你有一點寂寞。」
「唐諾,你是不願意直接說出來使我難堪。」
「怎麼說?」
「我是一條冷板凳」她說,「我自己知道,你比我更知道。你在客氣地形容一條冷板凳,
聽起來好聽一點。我不知道我為什麼一直找漂亮的女孩子做室友,事實上這是我的嗜好。大概
是可以滿足我的自憐狂吧。
「你看波妮,波妮每晚有男朋友約出去。她沒有固定戶頭,她在圈子裡混。其他人都在她
手上的線下牽來牽去,都是她的冤大頭。
「她也喜歡和我在一起,因為每次她出去,洗碗,整理房間總是我。我也喜歡和她在一起
,因為在她出去之前,當她為男朋友換衣服,打扮的時候,我可以叫她說實話。晚上,我會叫
她告訴我,她這次約會的全部過程,他們說些什麼,玩些什麼,去過哪些地方。
「我也常逼迫她告訴我她工作上的事,尤其是大旅社裡的蜚短流長––老實說,耐性較差
的好孩子早把我趕出她生活圈子了。無論如何,波妮是一個好伴侶。她了解我,對我忍耐,知
道我有內在的挫折感,我自己無法過這種生活,我聽聽也算過過癮。」
「歐小姐,你自己做什麼工作?」我問。
她說:「我叫歐南西,你可以叫我南西,我是做簿記的。我注定是做簿記的。當然我受過秘
書的訓練,但是我喜歡數字,數字也喜歡我。我玩算盤,玩計算機,熟練得不得了。我可以一
面聊天,一面加單據上的數目字,而且絕不出錯。
「另外有件事。那些做女秘書的一定要打扮得花枝招展接待客人,或是到老板房間去做速
記。倒也不是故意,但是一旦換了一件衣服,老板就會注意到。但是簿記員,坐在大辦公室的
一角,她在做什麼事,連鬼都不知道。
「那就是我,就是我的人生。」
「有件事你不知道。」我說。
「什麼?」
「你是一流女偵探人才。」
「我?」
我點點頭。
「為什麼?」
「第一,你不太突出。你自己剛才形容過,退在辦公室一角,不引人注目,就是女偵探最
大的要件。你可以到東到西轉,沒有人注意到你是南西。你推理很好,你有很強的觀察力,你
有好奇心,你記憶力強,判斷能力高––包括你的自我判斷。
「當我回去洛杉磯後,我要替你看看,那邊有什麼你可做的。下次,我們公司假如需要一
個女作業員,我第一個會問你,願不願跳出這簿記員的位置,真正的到社會上去過一下刺激的
人生。」
「這會不會一定要我辭掉現在的工作?」
我點點頭,問:「會對你造成很大損失嗎?」
「不大。」
「結果不如你所想,你再找工作有困難嗎?」我問。
「我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都可以找到工作。你的真正名宇是什麼?」
我給她一張有我名字的公司名片,她拿在手裡好像這是印在白金上的。
我問她道:「現在這個工作,你做了多久了?」
「七年。」
「我說吧!」我說:「你是安份工作的人。這也是為什麼波妮希望和你同住一個公寓的原因
。你喜歡乾淨整潔。我打賭波妮出門的時候,往往把衣服鞋子拋得滿地都是,但是她回來的時
候,衣服也都掛起來了,床也放下來了,倒下就可以睡了。我可以想像你在辦公室也是如此。
你會不斷替別的女同事收拾東西,你會掩蓋她們的小錯,你會不聲不響把工作一件件搞好。我
相信你管的賬簿乾乾淨淨。
「我相信一旦你辭職不幹,辦公室會亂成一團糟,職員會什麼東西都找不到。老板會大叫
:『歐小姐哪裡去了。去把她找回來。』到時他會加你薪。你要多少,他給你多少。」
瞅南西看向我,眼睛閃爍著光彩。「唐諾」她說,「這一點正是我自己不能確定的。我一
直不敢試,我認為太自抬身價了。」
我說:「一點也不會。決心試一試!怎麼樣?」
「唐諾,我真的想試一下,我積不少錢下來––我可以用一段空閒時間換另一種生活方式
––我明天就遞辭呈。」
「嗨,等一下,妹子,不要聽風就是雨––」
「不行,唐諾,我決心要幹了。這種事我早已在腦子裡想過好多次了。經你一提,其實這
就是我老早想幹而沒有下決心幹的。噢––唐諾。」
她伸雙臂抱住我頭頸,用全力把我抱向她。我感到她長袍裡的肌肉在顫抖。
「唐諾」她說,「你真是可愛,是我的救星!我一定要給你看我能做些什麼?從今晚開始
!今晚波妮回來,我會問她有關謀殺案她所知道的一切。也會問他旅社裡一切有關的謠傳,我
會榨乾她。」
我也抱她一下,拍拍她臀部,我說:「這才是好孩子。」
她深吸一口氣,把雙臂放在我雙肩上。她微笑,連她自己也覺得十分滿意。她終於把壓在
心裡多年的怨氣發洩出來。她早就想要改變一下自己,但是總沒有勇氣,今天被我無意中觸發
了。她答應我,明天她會裝頭痛,自辦公室溜出來幫我忙。
她興奮得直發抖。
晚上十一點,我找了個浴池過夜,我感覺到警察可能會發動全市的旅社在找我。他們不會
想到我會睡在三溫暖浴室的。
我很小心,用的是我真的姓名和地址。
作者:
edvx
時間:
2010-7-20 23:31:17
【第七章】
我輕閒地就在浴室用一頓早餐。果汁、蛋、火腿、咖啡和熱的餅。我是特意好好地吃個飽
的,因為下一餐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會在何時何地服用。
日山照相館九時開門,我九點零一分走了進去。
那位架著厚鏡片、露一大堆牙齒、賣給我照相機的日本經理很禮貌地接待了我。
「抱歉」他說,「我是高橋浩司。給你添麻煩了,有人把放大紙拋在地上。一定是你買的
那一盒。抱歉,請。很抱歉。」
他鞠躬,徽笑。又微笑,鞠躬。
「這件事等一下再討論,你的另一位夥計呢?」我問。
高橋浩司向在櫥窗中調整照相機位置的木臉日本人點一下頭。
「把他叫過來。」我說。
高橋說了幾句日語後,另外那位就走了過來。
我打開皮夾,拿出兩張連愛玲的照片給他看。「你認識這位小姐嗎?」我問。
他花了很多時間,仔細看照片。
我快速地抬起頭來,高橋浩司正在皺著眉頭看他。
「我也替人照相。」高橋說。
我說:「當然。我知道你也替人照相。你的名字在背面,照相館的名字也用橡皮戳印在背面
。你認識這位小姐。」
「這些都是宣傳照片」他說,「後面我有攝影室,專拍人像。你要不要參觀一下?」
「這位小姐你認識嗎?」我說。
高橋說:「當然,當然。我認識。」
「知道她住那裡嗎?」
「我檔案中有她地址,你為什麼問這張照片?」
我轉向另一位夥計,我說:「那天我在這裡買照相機,有一位年輕小姐在店裡,是不是照片
裡那個人。」
他把頭固定在一個位置,一動也不動一秒鐘,眼光搖曳地看著高橋浩司,他搖搖頭。
「不是」他說,「不同的一個人。」
我問:「你認識那客人嗎?她以前來過嗎?」
「抱歉,不知道。她看照相機,問問題,但是沒有買照相機。」
「我離開後,她留在這裡多久?」
「你出去,她也出去。」
「馬上?」
「幾乎同時。」
我面向高橋,我說:「你給我聽著,我不知道什麼人在搞鬼,但是,最後我一定會查清楚的
。假如是你在––」
我看到他的眼光自我肩上向前望,他幾乎是一成不變的微笑,突然凍結成獰笑。
「好了,小不點兒」宓善樓的聲音說,「這下真相大白了。」
我轉身看他。
宓警官有另外一位便衣陪他在一起。在他告訴我那個人是舊金山警察局警官之前,我早已
看出他是個條子了。
「可以了」善樓說,「唐諾,這裡由我們來處理,你跟我們走就可以了。他們希望你能到
總局去一趟。」
「憑什麼?」我問。
他說:「今天以盜竊罪收押你,最後也許會以謀殺罪起訴你。」
高橋搖搖頭。
和善樓一起來的人把衣襟向高橋翻一翻,說:「說吧!」
「他是來問模待兒照片的。」高橋說。
善樓蹙眉道:「照片的事?對這件事,你給我閉嘴!」
「什麼叫閉嘴?」
「讓你講把放大紙調包的事!」
「喔!放大紙」高橋說。又微笑著道:「好玩。」然後把微笑變成咯咯的竊笑。
高橋說:「有人打開一盒放大紙。好玩,賴先生走了之後,我們在地上找到放大紙,一共十
七張,加厚,白平光,正是賴先生在櫃台前買的那種,與照相機同一牌子的放大紙。」
高橋一再鞠躬行禮。那禿頭真像水盆裡時沉時浮的軟木塞。
「嘿!原來是這樣!」善樓說。
高橋繼續他的鞠躬和徽笑。
善樓突然下了決定。他對和他一起來的便衣說:「好吧,比爾,你帶這傢伙回總局。我來把
這個地方翻一翻。東西可能在這裡––這個有心計的渾蛋,怪不得長不高。」
那個被稱做比爾的人,用他鋏子一樣的手抓住我的上臂二頭肌,「好吧,賴。」他說:「我
們走。」
他的個子很高,必須弓著背才能牽著我走向門口。
我只好跟他走,除此之外也別無選擇。
在我背後,我聽到高橋向我道歉:「抱歉,賴先生。真抱歉。」
作者:
edvx
時間:
2010-7-20 23:31:23
【第八章】
我在總局足足等了四十五分鐘,善樓才回來。然後,我被他們帶到總局典型的一個偵詢室。
一張破舊的橡木桌,一個放在橡皮墊子上的黃銅痰盂,幾把直背硬椅,牆上一個日曆,這
就是全部設備了。地上鋪的地毯,因為亂拋香煙頭的關係,由東到西燒出許多痕跡來,像是一
條條長短不同的毛毛蟲。
宓善樓叫他為比爾的便衣,其實是警探杭珈深。他不喜歡父母給他起的珈深這個名字,每
個人都知道,為了禮貌,叫他比爾。
善樓一腳把一把直背硬椅蹬得離開桌子遠遠的,向它一指,我就坐了下來。
杭警探也坐了下來。
宓善樓站著向下看我,點點頭。那樣子好像在說,我就知道有一天你會原形畢露,你是個
壞胚子,我一點也沒看錯。
他說:「小不點!這下子,你自己還有什麼好說的?」
「沒有。」
「我看你最好想一點東西出來說說。因為,照目前的情況,我們有證據把你釘在謀殺案上
,你怎麼甩也甩不掉了。
「我們不知道你怎麼做到的,但是我們知道你做了什麼。你把自己的衣箱去換了童達利的
衣箱回來,你在他的衣箱裡找到了夾層,你摸到裡面的五萬元。也許更多一些,但五萬是最少
的估計。
「我不會假裝我對此後的事完全查清楚了。我只知道這五萬元燙手燙得不得了的錢,到了
你的手上。你一定要找個地方藏起來。你怕你出城前有人會搜你,所以你去那家照相館。你買
了架照相機,因而可以買盒放大紙,不會使別人特別注意。你把放大紙盒偷偷打開,把一些放
大紙拋在地上。然後你把五萬元現鈔塞進盒子去,叫高橋浩司立即把照相機和放大紙航空寄給
你洛杉磯的辦公室。你以為絕不會有人去打開一盒放大紙。
「惡有惡報。有人來了一個黑吃黑,這是你整個演出中的弱點。你沒有時間把你尾巴藏起
來,所以只要有人盯上你,你就溜也溜不掉。
「顯然對方用了一個女人來跟蹤你,跟進了照相館。有人又打開了放大紙紙盒,把你的五
萬元抽了出來。也許這東西在離開店裡的時候,已經動過手腳了。我對那個日本店主也還沒有
完全相信他是無辜的。」
我說:「你說的一切,哪一項可以證明我有謀殺罪呢?」
「間接的。」
「昨天」我說,「你還在想這是栽贓,你還在想照相館裡的事是煙幕。是什麼使你們改變
主意的?」
「我來告訴你,是什麼使我們改變主意的」善樓說,「我們找遍了所有舊金山的貨運、託
運公司和郵局,看有沒有什麼包裹是寄給洛杉磯賴唐諾大偵探的––你想我們發現了什麼?」
「什麼?」
「我們發現不少事」善樓說,「我們發現一包簿冊和卡片,是你自己寄給自己的。你知道
我們有什麼想法?我們認為,這些簿冊和卡片是你從童達利衣箱裡弄來的。」
「有什麼可證明的嗎?」我問。
善樓說:「別急,我們正在找。別催我們,要花點時間。還有一件事我們也知道了,我們找
到了那個替童達利衣箱做夾層的工匠。這件事你不知道吧。
「除非想藏東西,一個人不會在衣箱裡裝一個夾層的。所以我們可以確定童達利的衣箱裡
是一定藏有什麼東西的。由於我們已經知道一切資料,我們當然知道這裡面藏的是五萬元炙手
錢。
「由於我們知道了童達利拿到的是你的衣箱,當然我們也想到童達利的衣箱到了你的手上
,那些簿冊和卡片很可能是童達利手寫的。目前西海岸一位最好的筆蹟專家正在研究這件事。
假如,結果證明出這些簿冊或是卡上的筆蹟,真是童達利的筆蹟,那就直接把你和失蹤的童達
利衣箱牽在一起了。也直接把你和失蹤的五萬元牽在一起了。也把你和謀殺案牽在一起了。
「唐諾,我倒並不認為你拿了這筆錢會自己吞掉。多半你是準備和保險公司討價還價弄點
獎金的。我告訴過你不可以插手,我告訴過你這件事我要自己處理,但是你不肯聽話。所以你
活該,該你自行負責。你牽涉進謀殺案,有誰能救你?
「照我的想法嘛,你不會是謀殺童達利的真兇。這和你的格調不同,再說你也沒有這個種。
「我想幫你一個忙––再給你一個機會。你可以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以表示你的清白。把
真相說出來讓我們對照。假如能令我滿意,我們不把你當凶手辦。要知道我一直替你說話,說
謀殺案不是你做的,但是我可以以十賭一,五萬元是你拿到手了的。」
杭珈深警官什麼也沒有說,他坐在那裡看我,仔細地看我每一個動作。
我說:「假如你不這樣疲勞轟炸,也許我們可以理智地談談。」
「沒有人疲勞轟炸你。」善樓說。過了一會兒又加一句,「至少目前還沒有。」
我根本不理會他所說的,我自己說下去道:「你偵破了一件裝甲運鈔車失竊十萬元的案子。
你交出去了五萬元。那個賊硬說應該是十萬元,於是你吃不完兜也兜不走了。你希望證明這傢
伙是騙子,反過來證明你只拿到了五萬元。
「其實你也明白,真正有用的方法是找出來什麼人拿走了那另外的五萬元,把贓款追出來
,然後蒯漢伯又多了一條偽證罪,說什麼都沒有人相信了。」
「你說下去」善樓說,「我最喜歡的就是聽你發表高論,每次你說話我都會受些傷,但是
聽你說話的興趣,從來不會減低。這有點像吃鎮靜劑,無聊,但是會上癮。」
我說:「說這種話,實在是沒良心。我哪一次騙過你?到目前為止你總是受益者。」
善樓說:「你總是叫我去拿你要的東西,我的手不過是替你『火中取栗』的爪子。」
「最後給你的都是你最需要的。」我說。
「說下去」善樓說,「除了聽你嗑牙之外,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我說:「假如你說的沒有錯,蒯漢伯和童達利是聯手去偷運鈔車十萬元的,是嗎?」
「是的。」
「那麼,他們怎麼知道那輛車裡面有錢,他們怎麼會知道有十萬元,而且是千元大鈔?」
「他們可能有內幕消息,也可能是碰巧。」
「你現在唯一能自救的,是證明童達利是蒯漢伯的另一位合夥人。即使你追回了五萬元,
交回去,說是從童達利,或是從我那裡拿回的,人們仍要笑你。大家會說你本來想吞掉這五萬
元,所以你把它藏在一個地方。由於形勢對你不利,所以你把它拿出來,交回去。」
「你還是多想想怎樣救自己的命吧」善樓說,「我的事我自己會辦。」
我說:「假如你的說法可靠,姓蒯的和姓童的弄到了鈔票後有很多時間,已經分好贓了。所
以當童達利知道你逮到了蒯漢伯,他相信蒯漢伯會守不住口,所以他拿了五萬元,匆匆就跑了
。」
「說到現在,你還沒有說出什麼名堂。」善樓說。
我繼續說:「我們再假設你的推理是正確的。我們先來看看,他們怎麼會知道這十萬元會在
這輛特別的運鈔車上。然後再想想他們怎麼會知道,在什麼特別地方他們可以對這輛車下手。」
「這些你都已經說過了的。」善樓說。
「沒有,我沒有說過。你說你發現有人給他衣箱造了一個秘密夾層。由此可以判斷,童達
利是先準備了衣箱,而在最近才把這五十張全新的千元大鈔放進去的。換句話說,他是老早老
早就把一切計劃好了的。」
善樓臉紅了,向杭警官很快地瞥了一眼。
杭珈深的眼光,一刻也沒有離開我。但是他說:「善樓,他講得也有道理。」
「好吧」善樓對我說,「小不點,你說下去。儘管說,反正我聽到你說完的時候,希望你
有值五萬元的東西,否則你會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你喜歡的朋友。」
我說:「這是一件經過長久計劃的竊案。而童達利從一開始就在裡面玩的。出事之前童達利
知道某一位私家偵探反正會追他的蹤跡,因為他太太––你喜歡稱她龔海絲,曾經找過那個偵
探。童達利知道:海絲知道他有一個藏東西的地方在衣箱裡。所以,這個地方再也不安全了。
當然童達利不會再把鈔票放衣箱裡,他是把鈔票放在錢袋裡帶在身上了。
「童達利到了舊金山。他要每一個人相信,他把五萬元弄丟了。所以他想辦法把我的衣箱
掉包掉了過去,這一招很有用。童達利騙過了你,騙過了每一個人,但是,有一個人他沒有騙
過。」
「誰?」宓善樓蹙起眉頭來問。
「那個凶手。所以,假如你想要別人對你不疑心,你只要證明蒯漢伯實在是有一個合夥人
,別人就不會對你起疑了。」
善樓開始用他的右手手指摸自己的下巴。
杭警官對善樓說:「善樓,這傢伙是對的。你只要證明姓蒯的有一個合夥人,你自己就脫險
了。我則不行,要找到凶手我才能脫險。」
「你不是已經找到凶手了嗎?」善樓指指我說。
「也許,但也許不對。」杭珈深說。
善樓說:「你至少可以說他是嫌犯,先留幾天再說。」
杭珈深搖搖頭,「當他一個重要證人,最多了。」
「我已經騎虎難下了」善樓說,「我想用謀殺嫌犯收押他。」
杭珈深想了一下,說:「我是不太贊成的,但是,假如這樣做對你個人有幫助,我們就支援
你到底。」
我對杭警官說:「那個童達利被謀殺的房間裡,應該有些線索的。」
善樓露出牙齒向杭珈深笑道:「聽到沒有,比爾,他開始要教你,怎樣可以偵破凶殺案了。」
那警官把手舉起來,掌心向善樓,阻止他說下去。道:「你是指什麼樣的線索,賴?」
我說:「這傢伙是從背後被刺的?」
「是的。」
「向前倒,臉向下的?」
「是的。」
我說:「假如有人在向童達利興師問罪,童達利會把背對向他嗎?」
善樓說:「也許他不知道另外有個人在他房裡呢?」
「有可能。」我同意。
杭警官發生興趣了。他催我說:「你繼續說。你想事情是怎樣發生的?」
我說:「童達利被殺的時候,他才剛把箱子打開。」
「他既然知道這不是他的箱子,又何必要打開它?」杭警官問。
我說:「這正是我要告訴你的。你怎麼知道他自已沒有換箱子?為什麼一有人換箱子,他就
立即被殺了?」
「你有答案嗎?」杭問。
「我也許有了。」我說。
他說:「你現在在舊金山。你到底能脫掉多少罪,或者說因為想脫罪要剝掉多少皮,完全靠
你和舊金山警方有多少合作。」
「這要看你合作的定義。」我說。
「只要你完全說真話」他說,「我們就好好地調查。」
「看吧,看吧」善樓說:「只要你給這小子一點機會,他就會馬上爬到你的頭上去的。」
我說:「我們假設童達利在一隻衣箱裡做了一個夾層。他本來目的是要藏五十張新千元大鈔
進去的。你們看,他從什麼地方可以得到這種鈔票?」
善樓說:「你說,你是聰明人。你告訴我們,他想從什麼地方去弄那五十張千元大鈔?」
「他準備搶它過來。」我說。
「從什麼人那裡去搶?」
「從蒯漢伯的合夥人。」
善樓大叫道:「蒯漢伯的合夥人!你說什麼鬼!童達利是蒯漢伯的合夥人。」
「你怎麼如此肯定?」
「每件事都指出這一點。譬如蒯漢伯慌了,就打電話找童海絲––當他知道我們在跟蹤他
的時候––」
宓警官的聲音開始時充滿信心,說到一半有點不能肯定,最後漸漸自動靜下。
我對他說:「你犯了一個好偵探不該犯的錯誤。你一開始就有了成見,於是專門去找適合你
成見的證據。」
善樓說:「好吧!你沒有成見,你又怎麼想?」
「我在想」我說,「那個蒯漢伯,也許比你想像的要聰明得多。」
「怎麼樣?」
「蒯漢伯和他的合夥人,兩人都知道童達利是個危險人物,而且他正在動他們的腦筋,要
分一杯羹。當蒯漢伯發現你在跟蹤他的時候,是他故意把你引向童海絲的。童海絲是蒯漢伯用
來引開你注意他真正合夥人的替死鬼。」
善樓故示大方地說:「好,小不點。我現在反正在聽廣播,你有什麼高見都搬出來好了。那
個合夥人又是誰?」
「我不知道。」
善樓的臉開始漲紅了,說:「你帶我們兜了那麼大一個圈子,你連自己也不知道是要去哪裏
?」
我搖搖頭說:「我只能猜一猜是誰。」
「誰?」
「邢多福,那個悅來車人餐廳的老板。我正準備回去調查他一下,你們就跑來用暴力把我
帶進來了。」
「悅來車人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他問。
我說:「所有的線索一開始就在你眼皮底下,只是你不會用腦子。你知道用燻鯖魚改變獵犬
嗅覺的故事嗎?姓蒯的放了半條燻鯖魚,你這隻笨––」
「不要又來老掉牙的這一套」善樓說,「你在想溜掉的時候,總是用這一套氣人,可以多
爭取點時間想怪點子。我有什麼錯誤自己會檢討。你有什麼證據說邢多福拿了這筆錢?」
「你說過」我說,「你在跟蹤蒯漢伯。蒯漢伯開車去悅來車人餐廳,買了兩份漢堡三明治
,要他們用紙袋裝了給他。於是他坐在車裡吃了三明治,把紙袋放進垃圾筒。他為什麼要這樣
做?」
「因為他發現我們跟上他了。」
我搖搖頭說:「你和你的同伴跟他進汽車餐廳本來是不妥的,你們一跟進去,他就知道被你
們盯上了,此後的一切都是故意在你們面前變戲法作秀的。你想,他叫三明治,準備當場吃的
,為什麼不用紙盤裝,而要用紙袋裝,像是準備帶回家一樣?」
「你說說看」善樓說,「你是推理專家。」
「因為他需要一隻袋子,可以把合夥人應得的五萬元裝在裡面,拋進垃圾筒,邢多福在你
們走後可以撿起來。當你不久捉住他之後,他可以咬你一口,影射你侵吞了那五萬元,主要目
的是刺激你,激怒你,讓你急於自辯,沒有機會仔細想當時情況,回去搜邢多福。其實,當時
你仔細回想還來得及,現在慘了,五萬元一定是在很安全的地方藏好了。」
「我不相信他開車進餐廳,或是買漢堡三明治之前,會知道有人在跟蹤他。」善樓說。
「好,就算你說的是對的。蒯漢伯買兩份三明治,要裝在口袋裡,目的是要帶走吃的。但
這之後,他發現了你們。假如他慌了,他就不會吃三明治。但是他坐下來吃了一份又一份,悠
閒得很。吃完了他把紙袋拋入垃圾筒,還用紙巾擦手,所以我斷定他是在做戲。他又爭取了一
點時間,他要把姓童的拋給你,做一條燻鯖魚。
「你把你自已放在蒯漢伯的位置上,你是一個老手,你在這一行什麼都懂,你在電話亭打
電話,你看到兩個條子用望遠鏡在觀察你,你會拋下電話筒,和警車在都市裡玩賽車嗎?
「不可能,這種事你不會做。你會把背對著他們,使他們看不到你撥什麼電話,對方有回
音時,你會快快地說,『我被盯上了,一切拖一拖再說。』然後你掛上電話,假裝把硬幣收回
來,再投幣、撥號,等候,掛電話,收回硬幣,表示電話一直未打通。然後,打個呵欠,伸伸
賴腰,離開電話亭。你總不會給他看到你撥什麼電話號碼吧?
「你也許會上去逮捕他,你也許暫時決定不逮捕他,他反正不能反抗,驚慌一點用處也沒
有。但是他做出吃驚的樣子,那是做戲,目的是不要你回悅來車人餐廳去搜。那隻垃圾筒裡有
一個特殊的三明治,夾的不是漢堡肉,而是五十張千元大鈔。
「這件案子自始至終每件事都指向悅來車人餐廳,案子是在那裡發生的,裝甲運鈔車駕駛
員是在那裡喝咖啡的。
「當然,我說過不一定是老板邢多福,也有可能是裡面的一個女招待。但是我敢賭,一定
是悅來車人餐廳的某一個人,我也敢打賭,五萬元現鈔是被蒯漢伯放進了裝漢堡三明治的口袋
,拋進垃圾筒去了。」
善樓看向杭珈深。
杭珈深幾乎看不出地微微地點一下頭。
「假如我相信你這些亂謅,又怎樣?」善樓問。
「信不信由你」我說,「我只是把我的看法說出來而已。」
「好吧,現在你告訴我,童海絲的皮包裡,為什麼會有你的名字?」
「她沒有我的名字。她有柯白莎和賴唐諾兩個人的名字。事實上,她知道,童達利和一個
贏過好多次選美、名叫連愛玲的常在一起。她想知道,童達利有沒有對她變心。海絲想知道自
己有沒有愛情危機。所以她決定請個人來跟蹤童達利。她找電話簿黃色分類廣告,我們的名字
柯賴二氏看起來很響亮,她自己用筆抄在一張紙上。她準備要雇用我們來盯童達利,看看自己
的地位會有什麼改變。」
善樓又疑問地看向杭珈深。
杭警官大笑道:「善樓,你是一定要我發表意見的了。據我看這傢伙一半在唬人,一半在說
實話。唬人的地方當然希望他自己能脫險,至於開車進去吃飯的餐廳裡發生的事,他倒是給了
你極好的一個建議。」
善樓問我:「你怎麼想出來的,小不點?多多少少應該有些我不知道的事實依據吧?」
「我看他是一點也沒有」杭珈深說,「不過我自己幹這一行太久了。有人在說謊,或是說
實話,我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傢伙兩者都有。有些是編出來的謊言,多半是他說得真有其事的
部份。有些是真的,他知道一說你就會相信,不必去描的。這小子滑得很。」
善樓盯著我說:「我不喜歡別人認為我是傻瓜,我會對你說的展開調查。我也會仔細回想每
一個細節。不過你今天又唱又跳地『秀』了半天,卻沒有太多『牛肉』,所以我只能喝倒彩。
我還是要把你放在鐵窗裡面去。」
我搖搖頭:「那是不可能的事。」
善樓說:「你這樣想?你越是不願意,想掙扎,我們越覺得你有問題,越要關你。」
我說:「我倒不是掙扎。我也不想你們覺得我有問題。不過為我自己利益,我會請個好律師
,我要把我的故事告訴律師。請他舉行記者招待會,我會說你們為了掩飾自己的過失,故意陷
害我。一定會有人相信的,這是可以大炒特炒的新聞。」
「什麼叫故意陷害你?」善樓說。
「為了你自己脫罪」我說:「在洛杉磯時,你自己不知怎麼辦才好。蒯漢伯咬定你搜回的是
十萬元,你說你只找到五萬元。怎麼說,還是會有人背後懷疑你的。你想找出路,你到舊金山
來栽我贓,陷害我,把我拖去做替死鬼,目的只是希望你自己脫身。」
「你會這樣對付我?」善樓問。
「假如你要關我,我只能這樣對付你。」我說。
「好!你這小混蛋!你––我要把你關起來,不准你見客,慢慢剝你皮,我還要抽你筋!」
「不可能」我說,「這裡是舊金山,不是你管的洛杉磯。他們有他們自己的困難在,他們
不會為了你在洛杉磯弄砸的事替你背黑鍋。杭警官自己手上還有個謀殺案要解決。」
「賴,照你這樣說,好像你能提供我資料,我可以破這謀殺案似的。」杭珈深說。
「一點不錯。」我說。
「吹破牛皮!」善樓說。
我說:「等一下,我倒不是老和你唱反調,警官。今天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而且,假如杭警
官不肯照我的方法來處理這件事,我也不會幫他這個忙,剛才你要我講話,我已經講完了。我
現在有權請一個律師。」
善樓惱羞成怒,突然出手。他用右手手掌打了我一個左耳光,接著又用右手手背打了我一
個右耳光。
「你這小子,我要不給你––」
杭警官的聲音又冷又堅決,「不可以,警官。」
杭警官的聲音裡,有太嚴厲的味道,使善樓手停在半空,沒有繼續動。
杭警官說:「不可以動手。我們還沒談完,我自己也有些主意。」
善樓生氣地說:「別讓他把你騙了。這個渾蛋,小聰明多得很。你一定得相信我。」
杭警官說:「假如他是那麼聰明,他有各種辦法找我們麻煩的。假如他是那麼聰明,他也可
以幫我們一點忙的。我有個主意,你跟我來,我們倆談一談。」
他轉向我說:「賴,你留在這裡,別亂動。」
他倆離開偵詢室。
我一個人被他們留在裡面十五分鐘。杭警官一個人進來,拖了一把椅子到桌子邊上,他坐
下來,打開一包香煙,遞一支給我。他自己也拿了一支,替兩支香煙點火。他向椅背一靠,深
探吸一口煙,自口中吐出來,好像他要說的話在煙霧騰騰中比較容易出口。
「賴,你是在說謊。」他說。
我什麼也不說。
他繼續道:「可是也說得真像。你真真假假說到哪裡算哪裡。我看得出你眼睛閃爍不定。你
有的是推理,有的是瞎編。我也分不出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我不吭氣。
他說:「煩人的是,善樓說得對,你老以為警察是蠢材。跟了你的方法去做,要知道,很有
可能把別人牽進更尷尬的局面。」
我保持靜默。
他看向我,獰笑一下。
「其實」他說,「有意思的是,我根本不吃你那一套。」
兩個人坐在那裡,大家不出聲。他又深深地吸口煙。他說:「我不吃你這套的原因,因為我
始終感到你是和我們站在同一邊的,但是因為你自己現在身在水火之中,你不敢依靠我們,怕
我們一切套在你頭上。老實說,我覺得你拿到過五萬元,但是又弄丟了,目前你在想法弄回來。
「你得原諒宓警官,他情緒不好,那也可以說是警察的職業病。他急著想偵破本案可以挽
回自己的聲譽。我個人認為你給了他一個建議,使他可以開始走上正途。
「我告訴你我要對你怎麼辦,我要讓你大模大樣離開這裡,我要送你一把舊金山之鑰,使
你在舊金山哪裡都通行無阻,讓你能盡力去挖掘。只有一點,你要是出了毛病,千萬別說今天
你來過這裡或是見過我,一切由你自己負責。我自然也不會再見你,我會叫最凶的兄弟招呼你
,我自己到時會在家裡休假看電視。你懂我意思嗎?」
我點點頭。
「至於我自己」他說,「我目前有一件謀殺案一定要破。我放你的長線,說破了也是希望
你東戳西戳把水弄混了,說不定跳出什麼東西來對我有用。
「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當然絕不是幫我破謀殺案。我認為你現在比你表面做給我們
看的,要難過得多,有可能除了我們白道外,黑道也在找你麻煩。
「我和善樓都知道目前和你為敵,對我們不利。我們沒有把握可以把凶殺案釘在你頭上,
但是我們留下你,你會亂吠,這裡又不是宓警官的權力範圍,會有新聞記者加油添醋的。舊金
山的記者會向洛杉磯的警察臉上抹泥巴的。
「我告訴你,我已經派車把宓警官送上機場,搭機回洛杉磯了。你暫時最好躲開機場遠遠
的,善樓還在恨你。我花了不少時間才把他說服。
「你懂不懂?」
我點點頭。
杭珈深用大姆指向門一指,說:「你可以走了。記住兩件事:第一,我有一件命案待破,不
能招呼你,你也少找麻煩。第二,你只是個問題重重的私家腿子,我可以叫你問題更重。萬一
你七搞八搞,搞到了一些和這件凶殺案有關的消息––」
「我怎麼和你聯絡?」我問。
他自口袋取出一張名片,寫了幾個電話號碼給我。他說:「最後一個號碼非緊急不要用,但
是這個號碼二十四小時全通,絕對可以找到我。老實告訴你,我真的希望早日能把這件命案結
案。我甚至在想,放你走,說不定可以起死回生。對你這種人,我本該是把你按在大腿上打屁
股,教你一點對公民衛士的禮貌的。你懂了嗎?」
我站起來,走向門口。
「等一下,賴」我把手放在門把手上的時候,杭警官說:「你對宓警官有什麼想法。那兩記
耳光你還耿耿於懷嗎?」
我看向他說:「是的。」
「會影響你和我們合作的情緒嗎?」
「不會。」
「會想方法報復嗎?」
「不是用他對付我的方法。」
杭警官笑笑,說:「走吧!少在這裡淘氣了。」
作者:
edvx
時間:
2010-7-20 23:31:26
【第九章】
十點四十五分我回到歐南西的公寓。
她一定是一直就等候在門裡不到六尺的地方,我一按門鈴,她立即把門打開,一把抓住我
手臂。
她喊道:「唐諾!我還真怕你不會來了。」
「我出點意外,來晚了。」我告訴她。
她眼裡有眼淚。
「我知道」她說,「我自己一直在想,我昨天晚上一定是笨得像個傻瓜,你可能是隨便應
付我一下的。我想你已經對我沒有什麼胃口––」
「別亂講!」我說。
「亂講什麼?」
我說:「不要自貶身價。自今以後,你要過一個和以前完全不一樣的生活。你有沒有問波妮
有關––」
「我什麼事都問過了」她說,「我告訴她,叫她告訴我旅社裡發生的每一件事,也要她把
每一件不尋常的事告訴我。你相信我,我把她什麼都掏出來了。唐諾,一個那麼大的像樣旅社
,誰會相信竟有那麼多事發生。
「當然,旅社的保安知道其中的一些事。但是,不見得會比一個好的,有心的接線員知道
得更多。當然,旅社的保安盡可能不多事,除非知道某一件事有可能會引起糾紛,否則他不會
主動發動的。他們一切以旅社聲譽為第一的。
「唐諾,我逼著她說話,到今天早上還沒有上床,她被我逼得連頭也抬不起來了。我相信
她知道的,我沒有不知道的了。九一七住著一個已婚女士,她先生出門旅行去了。這個女的溜
進另一個房間,結果把她的皮包和放在裡面的鑰匙,把她的駕照、錢,都留在那男人房裡了。」
「有沒有對我這件案子有用的消息?」我問。
「我看沒有。我只是叫波妮把她所知的一切說出來而己。你要知道,得花一個小時聽我來
講。我把她說的每一件事都記下來了。」
「如果我們現在去旅社」我說,「有機會可以見到波妮嗎?」
她搖搖頭,「波妮會在總機上不休息一直工作下去的,中午她帶盒飯。」
「唐諾,有一件事也許你有興趣,那就是那隻沒有人認領的手提箱。」
「怎麼回事?」
「有人來旅社,不是乘計程車,一定是開私家車,他們在旅社門外把行李卸下來。門僮的
責任是把這些行李提放到旅社進口。僕役把門口的行李搬進旅社,排好放在登記櫃台前。客人
登記好後,值班職員會說:『帶這位先生到某號房。』於是僕役帶那先生去認行李,他推了推
車,把先生認出的行李推著,帶先生上樓去客房。」
「那沒有認領的手提箱又是怎麼回事?」
「唐諾,你是知道的,在忙的時候,當機場來的客人一多,行李排在那裡總是好幾排。但
是到了該走的都走了、該住進去的都住進去了之後,那裡就一件行李也沒有了。但是,在昨天
,不知什麼原因,那裡就留下來一件行李,沒有人認領。那是隻手提箱。是什麼進住客人忘了
認領這隻箱子,自己住進了房間,一直就沒有再想起來。」
「好吧」我說,「有一隻手提箱沒有被人帶上去,又怎麼樣?」
「於是箱子就放在旅行社失物招領處,但還是沒有人去認。」
「我們去看一下。」我說。
我們來到旅社。歐南西幾乎和每位職員都認識,像隻孔雀一樣自傲,帶了我到東到西看,
向所有僕役點頭,介紹了兩個職員和我相識。然後帶我到一間辦公室,介紹一個人給我說:「他
管失物招領。」
那位小職員向我看看,又向歐南西看看,好像對她並不認識。
歐南西說:「約翰,我的朋友想看一下那隻沒有人來領的手提箱。他––」
他把手提箱拿出來。
「是鎖的嗎?」我問。
他點點頭。
「對這種事情你們沒有什麼特別規定吧?」我問。
「什麼意思?」
「我想看看裡面有些什麼?」
「是你的嗎?」
「有可能。」
歐南西說:「喔!我知道約翰有權打開它的。他開鎖有一套,他也有各種不同的鑰匙。是不
是,約翰?」
約翰開抽屜拿出一大把鑰匙,選出一把小鑰匙,又選了兩把,都沒有結果。又試了一次,
鎖打開,箱子也被他打開了。
我看向箱子裡面。
手提箱裡只有一把粘了血蹟的牛排刀,還有一條羚羊皮的錢帶,也粘了血蹟。其他什麼也
沒有。
約翰也看到了刀,他伸手進箱子去,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我說:「不能碰!看樣子已經很亂了,千萬別碰裡面東西。我們要請指紋專家來處理。」
「噢!唐諾,這到底是什麼?」歐南西說。
我說:「南西,我請你來負責,千萬別讓任何人再碰到這隻手提箱。要移動的話,可以吊一
根繩子在把手上,它就不會影響上面原有的指紋。電話在哪裡?」
約翰說:「就用這裡這一台,你講話的時候,我要聽。」
我打警察總局找杭警官,等了一下杭警官來接電話。我說:「杭警官,我是賴唐諾。」
「什麼事,賴?」
「我發現了謀殺案的凶器了。」我說。
「你?」
「是的,我。」
「什麼地方?」
「在那旅社,在一隻手提箱裡。」
杭警官猶豫了一下,他說:「不對喔。」
「有什麼不對?」
「太快了,又太容易了。你也許是個好偵探,但是這次好過頭了。」
我說:「今天早上要是你和善樓沒有阻礙我的調查工作,我早就找到那玩意兒了。」
「你一直知道它在哪裡。是嗎?」
「我一直在調查它在哪裡。」
「你現在在哪裡?」
「在旅社的一個辦公室裡。失物招領也在這裡。」
「別走開」杭警官說,「別讓任何人碰到任何東西,我馬上來。」
「可以。」我說,準備掛電話。
「等一等。」約翰說。他把我推開,接過電話說:「哈囉,我是旅社的職員。請問你是哪一
位?」
電話傳出對方的囂雜聲。
「好吧」約翰說,「我不會讓人碰到這箱子,我也會把現在房裡每個人都留下來等你來,
你會馬上來吧?謝謝。」
他把話機掛上,抱歉地對南西說:「南西,我認識你,但是我不認識這個人,希望你們兩個
不要跑,這是件大事。警察馬上會來。」
南西抓住我的手臂,指甲都幾乎掐進肉裡去了。
「唐諾」她震顫著說,「喔!唐諾,太刺激了––我以後得學著自己控制自己––但這件
事太過癮了!」
那職員帶疑問地問我:「你怎麼知道刀子在裡面的?」
「我不知道呀!」
「是你自己找上門的。」他又轉向歐南西:「這傢伙是什麼人?」
「洛杉磯,柯賴二氏中的賴唐諾。」我說。
「柯賴二氏又是幹什麼的?」
「偵探社。」
「私家偵探?」
「大家這樣叫我們。」
「你怎麼知道該問什麼,看什麼?」
「不知道,我東看西看,東找西找。」
「也東問西問?」
「有的時候。」我說。
「這就是我想知道的部分。」
我說:「這也可以是警察會問我的部份。你等著聽好了。」
他說:「我會留在這裡等著聽的。別以為我不會。」
杭警官像飛來的,他帶了一個檢驗室同仁。我把發現的東西給他們看。檢驗室的人接管了
手提箱,杭警官要知道歐南西是什麼來路。
我告訴了他。
杭警官看看我說:「好了,這裡沒事了,我們走吧!」
他把我和歐南西用警車送到警察總局。
我在離開他辦公室僅僅一小時半,又回來了。
杭警官說:「私家偵探可以傳達一些法院公文,找一些離婚案的證據。謀殺是該由警方來處
理的。」
我點點頭,表示懂得。
「我的目的也是要你知道分寸。」他說。
「這是什麼意思,唐諾?」歐南西問。
「這是說」杭警官道,「你的男朋友,賴唐諾,他吃過界了。」
歐南西臉紅了,她急急道:「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杭警官看看她,又看看我。他對歐南西道:「你給我坐在那裡。」他又伸出手指向我,說:「
賴,你跟我走!」
他把我帶到另外一個房間,他說:「請吧!」
「講什麼?」
「歐南西。」
我說:「歐南西是個電視迷,她對私家偵探入迷了。」
「說下去。」
「她是蓋波妮小姐的室友,蓋小姐又是那旅社的電話接線員。
「波妮長得好看,有不少男友,常出去玩,她很少在公寓用餐。歐南西整理公寓,以聽取
波妮的羅曼史為樂。每天晚上等波妮回來告訴她當天的一切活動,這是南西唯一的人生,也是
她的戀愛生活。不過真正的刺激來自電視。
「當她知道我是個私家偵探,她眼睛裡冒出了星星。」
「你在幹什麼?耍著她玩?」杭警官問。
我說:「信不信由你,對南西我已經有完整的計劃。」
「說說看。」
「我認為我已經替她鋪好了今後應走之大道和職業。」
「在哪裡?」
「在洛杉磯。」
「做什麼?」
「做個調查員。」
「她有經驗嗎?」
「她有天賦。」
「說下去。」
「注意她的臉」我說,「她選的髮型完全不對頭,她太急於學習別人的生活方法,因而完
全忘了她自己該用什麼生活方式。假如她繼續如此下去,她就沒特色,她就默默無聞,她就越
來越挫折。但是,假如她注意自己的長處,不枉然去追求不可能的事。她會做一個好妻子,好
媽媽,後來再做個好祖母。」
「你準備怎樣做?」
「使她得到她想像中的興奮。打破她自己封閉的外殼,多看看外界的人生,給她事做,教
她怎樣做頭髮,幫她培養她自己的風格和興趣。」
「變牆花為好萊塢紅星嗎?」他問。
我說:「別傻了。當紅星要下一輩子了。她也不想當什麼紅星,她愛大眾,她要大眾和她有
聯絡。她希望自己是大眾的一分子。她自己的願望也不過是家庭主婦。她目前是一個老實勤奮
的上班女郎,她在找一個老實勤奮的丈夫。她想有個好家庭,被鄰居接納的家庭。此外她有觀
察力,及可靠性。」
杭警官說:「我看你是三分夢想,七分同情。偵探工作是要有才能、有訓練的人才能幹的。
你們這些可恨的外行!我真為你難過。」
我說:「我和她發現了凶案凶器了,是嗎?」
他看向我,露齒而笑出聲來,「喔––」
過了一會兒,他拿出他的香煙,給了我一支,自己也拿了一支,他說:「你怎麼會正好找到
了的?」
我說:「歐南西替我找到的。」
「好吧!她怎麼會正好找到了的?」
「是我叫她去替我找的。」
「怎麼引起的?」
我說:「我想知道發生在這旅社裡,平時不常發生的事。我想知道在旅社裡醞釀著什麼事,
在旅社裡進行著什麼事。我叫她去發掘,任何稍有出軌的小事,只要是那旅社裡發生的不正常
的事,不論巨細,皆在調查範圍。」
「這樣可以找到凶殺案凶器嗎?」他說。
我說:「不是找到了嗎?一個人用一把牛排刀殺了人,不會把刀隨身帶走的。」
「為什麼不會?」
「第一,捉到了一點脫罪的機會也不會有。第二,帶出去也的確不容易。」
「他既然有辦法帶進去」杭警官說,「當然有辦法帶出來。」
「有一點我想不通。」我說。
「哪一點想不通?」
「這根本不是一種男人會帶在身上做武器的東西。決心用來做武器,要殺人的刀,應該是
單刃,有血口,夠重,厚背,有護手、又有個合適把手的。再不然,就是雙刃短劍或匕首型很
好的鋼製品。這一把不過是較鋒利的牛排刀,又用的是假瑪瑙柄,不是個好的殺人武器。」
「你怎麼知道那麼多?」
「我看一眼箱子裏面,看到的。」
杭警官雙眼變窄,「好吧。你還知道些什麼?」
我說:「我不太相信是凶手帶了刀進去的。我認為這把刀本來是從旅社的什麼地方弄來的。
多半是有人拿自廚房或客房服務部門的。當然也可能是有人突然認為需要一把刀,所以自旅社
附近的什麼店匆匆買了一把。
「假如你沒有限制我一定要在原地等你,我早已在附近看看問問,特別找有沒有五金行了
。」
杭警官說:「喔!我們限制你行動又錯了。這就是你們外行充內行的毛病。你低估了警察的
實力和智慧,十五分鐘前我就派出不少人專跑五金行和餐具商、飯店、小餐館了。不久就可以
有結果了。
「告訴你好了,賴,這是一把很特別的刀。那個假瑪瑙是一種特殊的塑膠,最近才上市的
。這把刀來自芝加哥。我們已經和進口商聯絡過了。這裡有哪一家店批發這種刀,我們也知道
的。
「西海岸只有一家批發商自芝加哥進了這種刀來賣,他的貨也才到沒有幾天。只有少數的
推銷員,手裡有這種刀的樣品,如此而已,他們根本還沒有給零售商出貨。」
「這把刀來自批發商的庫存?」
杭警官搖搖頭,說:「我不知道,我們也不願先下斷語。我們現在正對每一個推銷員窮追,
批發商已命令他們交回樣品。看會不會少了一把。庫存的貨已調查沒有動過。
「這種刀把手的塑膠是新產品。設計也是前所未有的。刀身部位更有特別之點,刃的地方
用特殊鎢鋼可以不必常磨。刀身特別薄,是才推出的新產品,鋼是瑞典專利的。」
「這倒好,凶器追蹤方便了很多。」我說。
杭警官說:「但願有一個推銷員交不出他所有的樣品刀,這樣我們就從他開始來追。多數的
凶殺案,我們沒有這種運氣。」
「你把我弄到這裡來叫我做什麼?」我問。
「等」他說,「你什麼也不用做,我不要你到外面去亂竄亂闖。這是一個警察的工作,我
們警察是一個部隊。我們這部隊在作業的時候,真的不要一個獨行俠在裏面搗蛋。我們會受影
響的。
「現在,我希望你說幾句老實話。你絕對不會對偵破謀殺有興趣的。你來是另有目的的。
到底是為什麼?」
我正視他的雙眼,我說:「五萬元。」
「這就像點樣了」他說,「我也這樣想,你計劃如何處理?」
「把錢送回去,換獎金。」我說。
「善樓不會高興的,他要自己來破五萬元的案子。」
「他可以破他的,沒有人阻止他。他不是也有整個警察部隊做他的後盾嗎?他比我有利得
多。」
杭警官看向我說:「你們私家偵探把警察看成冤家,還能做什麼生意呢?」
我說:「我找到了那五萬元,就不會冤別人了。我也知道善樓想自己破案的目的,他要證明
五萬元是別人拿走了,不是他拿的。他的目的是證明自己清白。
「我告訴你,假如我們拿到獎金,我們把一切破案的榮譽給善樓。」
杭珈深用手指尖敲打著桌面:「賴」他說,「我現在要問你一件事,你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
。但是千萬不要說謊話騙我。我相信你是好人,我們最怕的就是像真的一樣的假情報,我寧可
沒有情報,你懂嗎?」
我點點頭。
「你拿到過那五萬元嗎?」他問。
「我可以免疫,受你保護嗎?」我問。
「不一定,我不敢向你做任何保證。」
我說:「有。」
「有?有什麼?」
「我曾拿到過那五萬元。」
「那麼,你說給宓善樓聽,錢在那悅來車人餐廳邢多福老板手裡的事,完全是睜了眼說瞎
話了。」
我說:「那絕不是騙人的話。我相信在到我手之前,錢是在邢多福手裡的。」
杭警官眼睛變窄了,他說:「好吧!你從什麼地方弄來的?」
「我從童達利衣箱裡得來的。」
「你從哪裡弄來那童達利的衣箱?」
「我自火車站拿到的。」
「現在在哪裡?」
我告訴了他。
「告訴我」他說,「那五萬元去哪了?」
我說:「據我看,有兩個人都有可能拿到了手。」
「哪兩位?」
「要不是開照相館的日本人高橋浩司,就是連愛玲。」
「有什麼理由呢?」
我說:「我買了架照相機和一些放大紙。我自放大紙中拿了幾張出來。我不知道是多少張,
十五至二十張吧。照相館後來說十七張,暫時算是十七張吧!」
「你把錢放進盒子裡,和剩下來的放大紙放在一起了,是嗎?」
「是的。」
「你怎麼知道錢不是在洛杉磯被拿出來的。」
「一定是有人在照相館裡幹的。」我說。
「你怎麼知道?」
「因為在洛杉磯,那盒放大紙是善樓比我先拿到的。盒子也打開過,為的是不要我疑心。
但是這盒放大紙,不是我那一盒放大紙。因為他是滿滿一包,假如是我的一包,裡面該有十七
張是短缺了的。」
杭警官說:「好吧,賴。我認為你是乾淨的。我幫你忙,向那日本人加把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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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v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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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
「不要?」他問。
「不要。」
「為什麼不要?」
我說:「我還沒有確定。我要確定才行。」
「你怎麼才會確定呢?」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有一個想法,童達利的被殺和五萬元的失蹤,是有關連的。」
「謀殺案是我的事。」杭珈探說。
「我也不想碰,我只要錢。你我各取所需。」
「可以,你認為發生了什麼事了?」
我說:「我認為蒯漢伯在悅來車人餐廳裡有一個同黨。我認為蒯漢伯根本沒有想到警方會跟
蹤他,直到他在打電話之後,無意地回頭一看才發現。我認為蒯漢伯走進那餐廳,要了兩份漢
堡,一份有洋蔥,一份沒有,所以他才有理由可以要一隻紙袋,叫他們把漢堡放進去。於是他
坐在那裡慢慢享受,就是要別人看他吃了那兩份漢堡。我認為這都是他想好的計劃。然後,我
想他把應該分給同黨的五萬元,放入紙袋,連紙袋拋入拉圾箱,開車走了。
「我想這是善樓第一步走錯的地方。我認為他應該把那垃圾箱打開,把紙袋拿出來看一看
。那樣他就真的可以吃定蒯漢伯了。」
「那麼童達利又從哪裡得到五萬元呢?」
我說:「他是從蒯漢伯的同黨那裡得來的。由於不是分贓的,所以只有兩個方式才能得到,
那就是偷或搶。他們絕不是三個同黨,否則會是三萬三或二萬五等等。假如他得的是二萬五,
我會想蒯動的手,是另外兩個人給他安排好了一切。現在童達利有了五萬元,我想他是偷來的
。」
杭警官說:「賴,我有建議給你。」
「什麼?」
「仔細一研究,這件事不會那麼簡單,不可能是如此的。」
「為什麼?」
杭警官說:「我也不知道。就算是警察的靈感吧!事情不可能那麼簡單的,只是個不錯的想
法。想法而已。
「這就是你們獨行客私家偵探的最大缺點。你們像一匹獨行狼,說風就是雨。只要有想法
就徹底地做。我們警察不敢這樣做,我們依規定一步步來。不能走捷徑。」
「這沒什麼,你用你的方法,我用我的方法。」我說。
「你還知道什麼?」杭警官問。
我說:「在那衣箱裡,我還有一些東西不太明白。簿冊和卡片,現在都在善樓那裡。」
杭警官說:「卡片怎麼回事?」
「上面有一連串的數字」我拿出我的記事簿,「例如一個––0051364。」
杭警官伸手把記事本拿過去。
「你再看看這一個。」我說。
杭警官讀出上面的數字:「4–5–59–10–1,尾巴上有減號。」
「再看下一行」我說:「尾巴上有個加號。」
他把數字念出,「8–5–59–4–1,後面有一個加號。什麼玩意兒,你有什麼解釋嗎?」
我說:「我看到很多卡片最後三個數字是364。」
「又如何?」
「我曾經特別在想那加號和減號。」
「好,賴」他說:「你給我好好坐在這裡多想想。」
「歐南西如何了?」我問。
「我請個女警先招呼她,在這裡留一下。」
「你強留她。」
「不是,不是,不能稱強留」杭警官說,「但是我要把這件混蛋案子封閉起來查。我不能
讓一批門外漢滿城亂跑找線索。假如這個日本鬼子是有牽連的,應該由我來整他。」
我說:「我保證不和你混在一起,你也不要管我的。」
他笑著說:「我要你完全不參與這件事。你會知道我不要你走動,你沒有什麼不要我管的事
。」
他離開房間,順手把門關上,我被關在房裡。
我一直坐在房裡,實在是沒有一件事可做的。我只好研究卡片上抄下來的數目字。
過了一陣子,一個警察進來,帶給我兩份包在紙巾裡的漢堡和一紙罐的牛奶。
「杭警官請客。」他說。
「他在哪裡?」
「工作。」
「我想見他。」
「很多人都想見他。」
「我可能有一些他想要的東西。」我說。
「他不會喜歡的。」
「為什麼?」
「有什麼要對他說的,剛才應該一次說完的。」
「告訴他,我事後又想起了一件事。」
警察點點頭走開。
我把漢堡吃完,把牛奶也喝了,把空牛奶罐、髒紙巾,放進紙袋,把紙袋拋進廢紙簍。
十五分鐘後,杭警官進來。一臉不高興。
他說:「說吧!有什麼你沒有告訴我。」
「沒什麼。我一直在想那些數目字,我又有了個想法。」
他做了個厭煩姿態,想走出去。回頭又說:「好吧,好吧,快點說,我再聽你一次。」
我說:「這些數目很多是以三碼結尾的。假如,這是倒記的電話號碼。又如何?」
「你什麼意思?」
「463」我說:「是好萊塢區編號,於是第一個數目就會是好萊塢1500號。那家的電話就是46315
00了。現在,假如你找到這個電話號碼的主人,應該在一九五九年五月四日,賭過一次一賠十
,輸了。又在五月八日,賭過一次一賠四,贏了。那麼就有點意思了。」
杭警官停下來,又走回桌旁,拉過一把椅子,拿過我的記事本,開始研究數字,過了一會
兒,他說:「是個很好的想法。告訴你,我們已取到了原始的賬冊和卡片。我會去查查你的想法
對不對。」
「你又查到了些什麼?」我問。
「不少。」他說。站起來走了。
一個半小時後,杭警官又回來。「賴」他說:「你真有個怪腦筋,不過有時怪得不錯。我本
來不該承認,因為我一直告訴我的人,一切要照規定來做,不能出怪招。要依規定一步一步走
。」
我點點頭。
「不過」他說,「我告訴你,那個4631500電話的主人,是在玩外圍馬,但是他不是和童達
利玩。他是在五月四日賭了一次一賠十的獨贏,但是輸了。又在五月八日賭一賠四的獨贏,贏
了一次。我們又查了好幾個其他電話,你想得沒錯。
「現在,這一招是你想出來的怪招。你倒說說看,是什麼意思?」
我說:「我不知道。我不想因為我推理出一點小東西,就要在你面前表功。不過假如你要什
麼不依規定作業想出來的怪想法,我倒還有一個。」
「是什麼?」
我說:「偷掉的是一筆千元大鈔––這樣一筆全要千元大鈔,一百張千元大鈔。」
「說下去。」他說。
我說:「千元大鈔是不常用的東西,一般人見也少見,要運一筆全是千元大鈔的十萬元,一
定是某家銀行特別要求的。這家銀行很可能有一位存戶是童達利。那筆十萬元全要的千元大鈔
,也可能是童達利特別要求的。」
「為什麼?」
「因為他準備消失」我說,「他要便於攜帶。」
「之後又發生什麼?」杭警官問。
「之後」我說,「有一個人知道了這件事,半路裡殺出來,想要這筆錢。這個人假如和童
達利熟到知道他要了十萬元千元大鈔,當然童達利也一定對他熟到一出事,一定想得到是他幹
的。還有一點,這個人還知道鈔票是用哪輛裝甲運鈔車運的。所以我們跟著這一點轉,不會有
錯。」
杭警官說:「這一點我不相信。像你這種聰明人有一個缺點,只因為有一次瞎貓碰上了死老
鼠,就自以為老鼠是非常容易捉的。
「老實告訴你,我有點後悔第一次聽了你的話,現在我有一點依賴你想走捷徑。走捷徑來
調查刑案,是警察最危險的事。在電視上可以,因為電視上一起案子只有半小時到一小時的時
間,他們要先交待刑案的發生,要神來之筆破案,還要插進四分之一時間的廣告。
「我覺得你有毒,你污染了我的思想。我不看電視裡的偵探片,就是怕污染了我的想法,
你比電視更容易上癮。」
他站起來,走了出去。
十分鐘後他又走回來。
「我就是沒有辦法把你從腦子裡抹掉」他說:「你把我平常慣用的步驟弄亂了。」
他交給我那一本我從連愛玲房裡帶出來的《五金世紀》雜誌。
「歐南西說,這一本雜誌是你昨晚去她家時帶進去的。你去的時候,忘記帶走了。」
「是的。」
「你這種人怎麼會看這一類雜誌。《五金世紀》?你要這幹什麼?」
「我正好想看一下。」
「這是一本過了好久的過期雜誌。你從哪裡弄來的?」
我說:「這一本我是從旅社連愛玲的房間裡帶出來的。當時我正要閱讀,她決定玩野的,要
趕我離開。」
「你離開了?」
「我離開了。」
「為什麼逃得那麼快,連雜誌都帶出來了?」
「因為她開始自己把衣服撕破,要叫著說我非禮,我不走行嗎?她只要裝裝樣,我走得比
誰都快。」
「那麼雜誌是她的?」
「應該是的。」
「她怎麼會有這種雜誌?」
我說:「你要翻翻內容,可能會看到裡面有連愛玲的泳裝照片,當選為五金小姐。是一次五
金年會選美大會奪得的皇后桂冠。」
杭警官把兩隻手指一扭,發出一下清脆的爆裂聲。他說,「又來了。這又是一個瞎擺亂猜
的好例子,偵探工作的大忌!」
「怎麼啦?」我問。
「我親自一頁一頁仔細看過」他說,「我想要找她的照片看看。不在裡面!」
他說:「這就真叫做好例子了。你和電視,是警察訓練的兩大忌。」
他氣得用力把雜誌往桌上一摔,開始向門走去。走才兩步,房門打開,一位警察交給他一
把用打字機打的字條。
「他們叫我馬上拿給你過目,長官。」說。
杭警官看向字條,把眉頭皺起。他又再看一遍,說道:「真有此事?」
那警察點點頭。
杭警官說:「好,我知道了。」
他把字條折起來,放進自己口袋,思慮著看那警察離開。
「好吧」他一面說,一面轉向我,「這裡有一個難題交給你。你喜歡推理。你就來研究一
下吧!」
「什麼?」我問。
「刀子的進口商在丹佛以西,除了送了一批貨到舊金山來之外,還沒有做過任何一批生意
。他們是決定一區一區地推銷。」
「這裡的卡比五金行在五金年會上看到了這種刀,堅持要例外的運一批樣品到西海岸的舊
金山來,而且貨運到後會立即給他們一張定單。樣品四天前才運到。」
「這些拿到樣品的推銷員,已經都電話聯絡過了,都說樣品還在,沒有一把漏到市面來。」
我說:「想也想得到。假如你用一把這種刀,殺了一個人,刀留在外面被發現了。有人一個
一個用電話找推銷員,問有沒有掉了一把刀––你會怎麼回答呢?」
「當然」杭警官說,「我早就想到過,應該叫他們把樣品刀一律帶來,集合一起交出來檢
查。但是,不知什麼原因,我有一個感覺,即使這樣做,也不會有結果,因為這把刀我覺得不
是來自這裡的。」
他又走出去,我這下真的無聊到極點了。我拿起那本五金雜誌,一頁一頁消磨時間仔細地
看。
突然我發現一篇有意思的文章,我恨我自己為什麼早不曾想到這點。我走向門口,一下子
把門打開。
一個穿了制服的警察坐在一張直背椅子上守在門外。他把椅背斜靠在牆上,只有兩條椅腿
支撐在地上。他把自己的腿擱在椅子橫擋上。當我把門打開時,警察一下把兩腳一彈,椅子的
兩條腿砰一下回到地上,大個子的警察也一下站到了地上。他說:「老兄,幹什麼你?你要待在
裡面!」
「是的,我該在裡面」我說,「但是拜託你給我把杭警官找來。我一定得馬上要見他。」
警察說:「嘿!看是誰在發號施令。你是什麼人,這裡由你在作主嗎?」
我說:「你去找杭警官,否則你們兩個都會後悔的。」說完我就回進那房裡去。
十分鐘後,杭警官推門進來,「賴,真受不了你,這次又怎麼啦,你要說不出個好道理來
,我把你弄進牢裡過夜。」
「這次是真有道埋的。」
「但願如此,是什麼?另一個心血來潮的聰明想法?」
我說:「《五金世紀》裡有一篇文章。要我念給你聽嗎?」
「有關什麼的?」
「一段新聞,說到在新奧爾良的五金年會。」
「說些什麼?」
我拿起雜誌來唸道:「
芝加哥CCD刀剪製造進口商宣布他們自瑞典進口一種特種鋼,配上新上市的一種塑膠琥珀
,製成了一種實用美觀的多用途處理肉食的餐桌刀。他們準備先向東部市場大量推出,得到用
戶回響後再向西部推出。這種多用途餐桌用刀的特點是:製刀的鋼是特殊冶煉的,非常強韌,
所以可以打造得非常薄,董事長國卡爾說,這種刀真已經達到刃薄如紙的程度。新上市的塑膠
做成的刀柄,遠看或近看都沒辦法和真的琥珀分別。
全美五金小姐連愛玲,在年會的展覽期間,下午四點到五點替CCD服務,將這一種刀具,
贈送給經過CCD展覽攤位的選購廠商每人一套。會後CCD也贈送她一套裝在絲絨厘子裡的這種刀
具,留作紀念。
我把雜誌折起來,遞給杭警官,那段消息折在最上面。
他沒去看雜誌,但是瞪著我上上下下地看。他說:「有的時候,我相信宓警官批評的話是對
的。」
「哪一方面?」
杭警官說:「我現在對你就是又討厭,又喜歡。我承認這是一個重要線索。我自己本應該想
到的。當然,這位小姐會有一套這種刀子的,她是五金選美的皇后呀!有人出錢讓她去新奧爾
良,叫她穿了禮服、泳裝在展台上走來走去。
「得了皇后桂冠,她當然會拿到各種獎品、紀念品。假加她幫忙展示,把這種牛排刀一套
一套地送給參觀客戶,她自己當然不會忘記拿一套的。現在我們只要申請一張搜索狀,到她旅
社裡去看,有沒有一把這種假琥珀柄的叉子,如果沒有這種刀,看她有什麼話說。
「賴,我為這件事,對你很感激。不過這些事為什麼由你來發現時那麼容易。老實說我覺
得這裡面有些怪里怪氣。喔!賴,也許我太累,太神經了。你看,我在辦公室,忙著指揮這些
部下,等候電話響進來,聽他們報告,而你坐在這裡,無所事事,只有動動腦筋,難怪你會想
出這些鬼點子,但是確實叫我火冒三丈。」
「冒我火?」我無辜地問道。
他說:「冒你火,是的。不過大部分是冒自己。我自己應該早就想到這一點。老實說,你先
發現也是受我之賜,是我把你關在這一間只有四壁的房間,另外只有一本五金雜誌,所以你才
會逐字的看雜誌上每一篇文章。然後你竟敢假裝謙虛地用五十步來笑一百步。」
我用所有我裝得出來的無辜樣子說:「這就是我全力合作得到的報應嗎?我不會把這消息留
給我自己,把這本雜誌向廢紙簍一拋,走出去自己去破案?」
杭警官說:「不見得,有兩件事不對頭,你和我一樣清楚,事實上不止兩件,是三件。第一
件,你根本就出不去。第二件,你不可能破案。第三件事––假如這樣一件燙手的消息,你自
己拿來利用不告訴警方,你就吃不完兜著走。」
他站在那裡,生氣地瞪著看我。突然,他把頭向後一傾,大笑出聲,他說:「好吧,賴。我
懂你的心理,你不懂我的。你不知道我為了偵破本案,已調查了一千零一條線索。無論如何,
你告訴我的是條好線索,我要謝謝你。」
「歐南西,你們把她怎樣了?」我問。
「我們詐她騙她,看有沒有什麼她知道的;你不要她告訴我。」
「什麼時候放我們走?」
他說:「這一方面的調查完畢,就馬上放你們走。我們不要你們這種外行跑出去,打草驚蛇
了。」
我說:「換句話說,你是要等宓善樓警官從洛杉磯打電話來,告訴你可以放我走了,才放我
走,是嗎?」
他笑笑。
「既然如此」我說,「我需要一個律師。」
他搖搖頭說:「最近我耳朵不好,賴,我耳背的毛病又發作了,我聽不到你說什麼?」
「把身子湊過來,我可以說大聲一點。」
他躲得更遠,他說:「賴,你就坐在這裡,再用點心思想一想。沒有好的主意不要隨便打擾
我。不過,你要是想到什麼好的主意不告訴我,我要親手捏死你。」
他拿著那本五金雜誌,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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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v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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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0 23:31:45
【第十章】
下午四點鐘,杭警官走回來。他說:「好了,賴。你可以走了。」
「歐南西呢?」
「我在一小時之前把她送回去了。」
「你該叫我送她回去的。」我說。
他把牙露出來,他說:「我是可以的,但是我沒有。我讓那個一直在問她的那個便衣送她回
去了。她激動得要死。她說要比電視節目刺激得多。」
「好吧」我說,「你對我有什麼計劃?」
「你對我有什麼計劃?」他問。
「要看我能做什麼。」
「我不要你搗亂,否則我還要把你關起來。」
「連愛玲如何,和刀子成一對的叉子,找到了嗎?」
他說:「別傻了。電視裡才那麼容易。連愛玲說,她負責把這一套套刀叉送給經過CCD攤位的
每一位可能買主,她自己並沒有人送她一套,也沒有想留一套,因為她不是主婦型的人。再說
,她當時穿了泳裝,你說哪裡可以帶一套這種刀叉的匣子。」
我說:「為什麼不能用紙包起來夾在腋下?她總該有個皮包的吧?」
「我知道」他說,「我們正在調查。別擔心,賴。你不必教我們如何調查凶殺案。你想知
道我們查到什麼,我是在告訴你我們查到什麼––什麼也沒有。」
「我能不能和連愛玲談談?」
杭警官的臉現出不快之色。「賴,你給我聽著」他說,「要好好聽著。你現在在舊金山,
你可以去住旅社,去看戲,去吃飯,去找女朋友。你也可以喝酒,喝醉都可以。但是,你要再
走進那日山照相館一步。你要再去找連愛玲,你要再到那發生謀殺案的旅館附近去晃,我保證
把你捉進來拘留起來。別擔心,我會找出理由來拘留你的,而且我親自招呼你,直到你留到案
子結束為止。」
「你有沒有想到過」我說,「這也是我的職業。我有一個客戶,我要向他負責。你有沒有
想過,有人從我手上搶走了五萬元。」
杭警官厭順地說:「我什麼都想過。每件事都想過五、六十次。我是在整理一團弄亂了的毛
線。我不要你伸手再把它弄得更亂。」
「我能不能回洛杉磯?」
「能,但是我倒不建議你如此做。宓警官情緒不是頂好。」
我說:「這裡還有一個龔海絲,或是童海絲的––」
「她的事我們都知道」杭警官說,「我們也在監視她。她是在謀殺案發生的前一夜來的。
她現在還在這裡。」
「還在?」
他點點頭。
「在什麼地方?」
他開始搖頭,然後突然他的眼睛變小。我看得出他想玩什麼花樣。
「你為什麼想知道她在哪裡?」他問。
「我在為她作一件工作。我自己坐在舊金山警察總局的詢問室,就不好意思收她的日計出
差費。」
杭警官說:「你到底想幹什麼?今晚上你想住大旅社,還是免費住我們的『招待所』?我已
經改變主意不要你離開了。」
「開玩笑吧?」
「不是,是一個要你回答的問題。」
「我的回答也許你會奇怪」我說,「我喜歡住在旅社裡。」
「可以安排」杭警官說,「不過要看你合不合作。」
「你說的合作,是怎麼回事?」
「我們給你找一家旅社。房間裡會有電話,但是不准你對外打電話。旅社裡有好餐廳,你
要什麼都可以叫上來吃。我們供應報紙雜誌。你也可以看電視,可以睡覺。但是,你不可以離
開房間,萬一你想溜,我們會知道,那就不會對你客氣了。」
「你說的,像是要軟禁我了。」
「不是的,我們警察叫保護你。沒人管你行動,只是不讓你走出房間。」
「要我留多久?」
「一個晚上,至少今天一個晚上。也許明天會讓你走。」
「我的合夥人會為我擔心的。」
杭警官說:「你的合夥人早已擔心死了,事實上你的辦公室拼命在找,要和你通話。他們也
曾打電話到這裡找你。」
「你怎麼對他們講?」
「我告訴他們,我們並沒有任何理由拘留過任何姓賴叫唐諾的。」
「事實上我雖沒被拘留,但是是被強留在這裡。」
「留在這裡是沒錯,但是並沒有為任何特別理由把你留在這裡。我們能把你留下、是因為
你肯和我們合作。」
「歐小姐也會為我擔心。」我說。
杭警官說:「歐小姐現在自己飄飄然在那裡。她現在有我那便衣偵探陪著她在公寓裡,非常
合作。我那便衣偵探是個蠻不錯的單身漢,他覺得歐小姐是一個很聰敏、樸實的女孩。他們倆
有點靈犀一點通,一見鍾情在那裡。我覺得我的人在這一方面又比你棒得多。再說,他現在有
自由,你沒有。」
「要我住什麼旅社?」我問。
「海景」他說,「要住那裡,還是這裡?」
「海景就海景。」
「好,由我安排。半個小時後就可以了。」
他出去,不到半個小時,一個便衣進來說:「賴,走了。」
我跟他出去來到一輛警車的前面,警官很隨便開車,來到海景旅社。這家旅社在碼頭區,
離開謀殺案的旅社很遠很遠,離開日山照相館也有好幾里路。
警官帶我去一個房間,那是一間景致好、又通風的房間。
「有關離開這裡」我問,「有什麼限制。」
「你不能離開這裡。」
「剃鬍刀,牙刷,又如何?」
「你的手提包給你拿來了,在牆角上。電視的收視效果非常好。晚報在桌上。這裡出路有
兩條,一是前門,一是防火梯。前門我們有人看守。沒有人守防火梯。」
「為什麼?」
「外面很冷」他說,「坐在防火梯上看守也不是件有樂趣的事。老實說,我認為杭警官還
真希望你能從防火梯上溜出去。」
「為什麼?」我問。
他獰笑道:「這會使這件案子更好看一些。」
「哪件案子?」
「對付你的案子。」
「我不知道有什麼對付我的案子呀!」
「目前是還沒有。不過再有一些證據,說不定就是相當完整的一件案子。」
我說:「原來如此。杭警官就是希望我脫逃的。是嗎?」
警官說:「假如你脫逃了。我們就可以以謀殺嫌犯拘捕你了。在這個州,脫逃是有罪的一種
證據,對起訴有利的。」
「你肯告訴我,我十分感激。」
警官高興地說:「這是上面給我的指示。我們要讓你知道,只要你離開這裡,就是脫逃,千
萬別說不知道,或誤解。我會作證,我親口告訴你的。」
「謝了。」我告訴他。
「房間我們不會給你上鎖。你假如覺得沒有安全感,可以自己從裡面閂上。防火梯在走道
兩側底上。」
「我不能從正門出去,是嗎?」
「我們有人看守。」他說。
我說:「你能讓我知道這些規定總是好的。至少我知道了這個陷阱的平面圖。」
「陷阱?」他問。
「當然」我說:「杭警官恨不得叫我一聲爺爺,求我自防火梯逃掉,他可以捉住我小辮子。」
「大概就是這意思。」他說完走出門去。
我用電話通知客房服務部。我要了雙份的曼哈頓雞尾酒、三分熟的菲力牛排、烤洋芋、咖
啡和蘋果派。
房客服務部說一切都可以照辦,但是雞尾酒不行。奉令酒是不能送到房間裡的。
我打開電視,看到一部私家偵探片的最後十分鐘,之後是新聞和氣象報導。於是晚餐送上
來了。我用完晚餐,叫僕役上來把餐桌整理乾淨。開始看報。
有關男人被謀殺在旅社裡的案件,只有一點點追蹤消息。報紙報導:警方正在追蹤一條很
有價值的線索,預期在十八小時內可能有嫌犯落綱。
這種新聞是兩面光的打高空。記者一定要寫一點東西,警察又希望老百姓認為他們在工作。
天黑後很久,我聽到門上響起偷偷的敲門聲。
我走過房間,把門打開,童海絲站在門口。
「唐諾!」她喊出聲來道。
我說:「稀客,稀客!世界越來越小了。進來,漂亮的女士,請坐下來。你怎會找到我的?」
「我跟蹤你。」
「怎麼會?」
「我們發現你被警察留下了。我的律師許買臣,自洛杉磯打電話給這裡的警察總局,除非
他們釋放你,否則他要遞人身保護狀。他們答允我律師,他們會在一小時內釋放你,把你送到
一家旅社去。」
「之後又如何?」
「我在舊金山,不斷和他聯絡。他打電話告訴我最新進展,我就開車到總局門口等著。那
便衣帶你到這裡來時,我是跟著來的。」
「之後呢?」
「我不願太明顯被人看出來,所以我等了兩個小時,回去把車停妥了,叫了一輛計程車,
裝了些行李,來到這裡,大模大樣當著門口便衣的面,在櫃台上登記,租了一間房間。」
「用的是你自己的真名字?」
「當然不是。」
「被人認出來就不太好玩了。」
「不會的,這裡人不認得我。」
我說:「真是令人難以置信。這樣說來,你和我現在是在同一個屋簷下了。」
「沒錯。」
「我倒真是高興見到你。我以為今天的黃昏,我會孤孤單單一個人虛度了。」
「唐諾,我們現在怎麼辦?」
「你想要辦什麼?」我問。
「我要找出來童達利的錢––也就是我的錢,哪裡去了?」
「你認為哪裡去了?」
「我認為是連愛玲拿去了,不過我也承認完全給搞糊塗了。」
我拿起一張紙,在上面寫:「房間裡有竊聽器。跟著我話題走。」
我把紙放在她眼前,讓她看清楚。她拉開嗓子大笑地說:「唐諾,無論如何你替我完成了很
多困難的工作,我看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我們互相交換對本案的新知。」
我說:「那我們就先坐下來。我來看看能不能弄到一些可以喝的––噢,又忘了,我弄不到
可以喝的。他們有規定,含酒精飲料不能送到客房裡來。」
「為什麼?他們認為你不到十六歲?」
我說:「嚴格說來,我是被保護性的拘留。」
「到底為什麼,唐諾?」
「我來想一下」我說,「這件事要想想才能明白。抱歉,我要去洗洗手。過一會兒就回來
。」
她在皮沙發上坐下,我把手指豎在唇上,輕輕坐在她身旁。我拿起紙來又寫道:「跟著我的
話題,說些荒誕的故事,但是,你不要警察知道的事不要說。房內至少三處有竊聽器。我會告
訴你實況,你回答時要小心,更不可問特殊問題,因為我不一定能告訴你。」
在她看清字條上所寫的字後,我帶了紙條,踮腳進入浴室,把紙團揉皺沖下抽水馬桶,把
門把故意動得發出聲音。我走回來說:「好極了,能見到你真是好。我本來以為這個黃昏會很無
聊––我也決定只好虛度了。沒想到你來了。」
「唐諾,你能告訴我發生了哪些事嗎?」
「當然,我要告訴你所有發生的一切。不過,你別見怪,有一、二件事我要保密一下,現
在我把大概情形說給你聽:我到這裡來,目的是尋找你那不見了的情人。當然,我一開始查,
就碰上了他已經被謀殺的事實,我還是沒有停止我的調查工作,因為我對他怎麼會被謀殺的發
生了興趣。
「不過我也不是全力用在他的謀殺案上,因為謀殺不關我事,我真有興趣的是五萬元。告
訴我,海絲,你真的愛他嗎?」
「當然,我愛他。」她說。又加一句:「我愛過很多人,當一個人有五萬元,他就更容易被
人所愛。」
「你能確定他有過五萬元?」
「那當然,他有,一大堆錢。」
「你真能確定他有五萬元?」
「他有很多錢,唐諾,他答應要給我六萬元的。」
「他答應過你?」
「是的,他答應我要給我六萬元,作為愛情保證金。」
「發生什麼了?」
「你該知道的。有好一陣子,他說要做這個,要做那個。但是他卻很少提起為我做什麼。
沒多久我就知道了連愛玲的事。你知道,女人對這種事是有感應的。可能是直覺吧。」
「之後呢?」我問。
「唐諾,假如你要我告訴你所有的事實,我承認我做錯了一件事。我用錯了一種方法。我
應該努力和那女人公平競爭一下,但是我沒有,我用了笨辦法。」
「什麼辦法?」
「我用了鄉下女人大吵大鬧的笨辦法。我指責他欺騙我,我大吵大鬧,不依不饒。但是這
種方法實在於事無補。」
「之後又如何?」
「於是我看出他要一走了之了。我本來想他會把我安置好再離開的,哪知道這畜生說走就
走,什麼也沒給我留下。這就是我要請你找他的理由。你要是找到他,我就向他要錢。」
「要多少?」
「我不知道,我告訴你,他說六萬元是說大話,但是,我總會向他要個一萬到二萬元。我
不過是用你和你的合夥人,來做個姿態的。這一點我抱歉!唐諾。」
「你本來想用什麼方法對付他,使他不得不就範呢?」
「我有他太多把柄了。」
我把一隻眼眨一下,說:「海絲,我要弄弄明白,你告訴我,會不會他牽涉進了那件裝甲運
鈔車竊案?」
「我想沒有,唐諾。他根本一點機會也不會有。」
「說老實話,你認識蒯漢伯嗎?」
「他打過二、三次電話給我。我不知道他怎麼有我的電話號碼。」
「你從來沒有和他有過約會嗎?」
「怎麼可能!從來沒有過。」
「你說過你和童達利有過教堂的婚禮,是真的嗎?」
「不是。」
「你們沒有結過婚?」
「我對他說過『好』那是在汽車裡,不是在神壇前。」
我在紙上寫,「不要停。隨便說什麼,只是不要停。」
她思索地看向我,繼續說道:「你也許以為我是一個隨便可以到手的女人,但是我自己知道
不是的。我想你不會知道,一個女人一且損失她最需要的東西後有什麼感覺。別以為女人最需
要的是什麼東西,告訴你,那是安全感。
「然後童達利來了。他對我不錯,而且荷包裡鈔票多多。我不知他哪裡賺來的,不過我大
概了解,他和另外一個什麼人合夥,他們在搞外圍馬。他對我好,說要為我做很多事。他給我
很多錢,我以為只要有錢進來,今後會給我更多。他答允給我終身有安全感的錢。說要先給我
六萬元,免得我操心。」
「是五萬元,還是六萬元?」我問。
「六萬元。」
我說:「你說下去。」
她一直在講,我沒聽她講,我在寫。我在一張紙上寫道:「
我們講的,他們都能聽到,可能有錄音。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但是不能讓他們發現。他們
如果發現我離開這裡,他們可能聲稱我脫逃了,那是一種有罪的證據。現在要請你幫忙表演,
你要表演你要離開了,然而真正離開的是我。我會把門大聲打開,你表示你要離開了,說再見
等等。你留在這裡做出各種聲音,開電視,換電視頻道,要讓他們知道『我』在房裡,沖廁所
的水,甚至咳嗽,假如你有把握學男人聲音。你一定要一直坐到十二點以後,讓電視也一直開
著。一廣告就換台。萬一到時我沒有回來,你就上床,要不時翻身,咳嗽。房門不要關,否則
我會進不來,假如你能辦到,我相信我出去可以替你辦事。我們合作一定愉快。
她看了我寫的,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唐諾,我一直感到你是一個非常好的好人。我不知
道為什麼有的男人第一眼就可以使女人信任。其實有這種習慣的女人總是吃虧的,因為容易被
套牢。無論如何我覺得我可以信任你。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任何事,你懂嗎?」
她向我點頭表示看懂那張字條了。
「你有沒有想到過有一種可能,姓蒯的和童達利是合夥人,他們兩個人搶了那––」
「唐諾,別傻了」她打斷我的話說,「達利根本不是這種男人。他是個賭徒,甚至,老實
說,我認為他是騙子。他有的是辦法不斷弄錢。我還沒見到過像達利那樣經常有那麼多錢的人。
「我喜歡他,起先我認為我愛上他了。假如不是後來殺出一個連愛玲來,我甚至願意始終
跟定他。
「反正,我們結––我們同居在一起後,我漸漸了解他,他是一個不肯停下來的人。他永
不滿足,要不停的動和改變。他不可能定居,他也不能,不會和任何女人固定在一起。
「叫我生氣的是,愛玲只是個掘金主義者––其實,我雖然也和她差不多,但是唐諾,我
的困難是沒有碰到好人––,我就是這個樣子,這種樣子的人就是我。」
「你和多少人在一起過?」我問。
她說:「太多了。一頭熱的不多,兩情相悅的多得不得了。但是沒有一個向我求婚,沒有一
個要我穿上白禮服去教堂的。沒有一個肯和我結婚,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實。我是沒有根的浮萍
。」
「我現在懂得你和童達利的關係了。」
她說:「我知道你會的。唐諾,你是一個體諒人的人。」
我點點頭,指一下門,表示差不多了。
「好了,唐諾,我可真要走了。我只是想見你一下。我一肚子苦水很少向別人訴過,你不
同,我要你對我了解多一些。」
「現在,我必須回自己房去寫幾封信。然後我要早點上床,保養一下我臉上的皮膚。明天
早上能見面嗎?」
「有什麼不能,一起吃早餐好嗎?」
「唐諾,我要你知道,我有多感謝你的忠心和幫助,我要親你一下,祝你晚安。」
我們一起走向門口,我把門打開。她說:「唐諾,明天見。」
我有點不捨地說:「海絲,你真要走嗎?」
她自喉嚨出聲笑道:「當然我應該走,唐諾。我––我是隨便一點,但不能算是壞女人。我
留下來,你會以為我是有備而來的,我––我不知道。我––我明天早上吃早餐的時候再和你
見面。再見了,唐諾。」
她親我一下。
我走出去,把門關上。拿了海絲交給我她房間的鑰匙,來到她的房門。過了一會兒,我走
向防火梯,向外看去。
好像沒有人在注意。
防火梯是鐵製的,一階階沿了建築物邊沿向下,最下一階是有彈簧的梯子,平時收在二樓
,任何時間只能自二樓下去,街上的人是上不來的。
我在走道上找貯藏室,貯藏室的門用的是撞鎖,但是,一張較硬的信用卡就毫無問題地幫
我打開了那種鎖。我在貯藏室裡找,找到了我要的東西––一捆救生索。
我帶了那捆救生索,又回到防火梯邊上。我再仔細觀察下面四周環境,我爬出窗口,沿了
梯子一階階下去,直到二樓走道口的窗外。
我伸一隻腳小心地踩到最後的一階梯子上,慢慢把重心移上去。梯子靠強力彈簧的支持,
沒有一直向下猛落,而是慢慢地降到地面上。
我知道我這樣做是不對的。事實上警察就希望我這樣做,以便逮住我的小辮子。但是,我
也知道,住在這個旅社裡,不出去活動,想要把我掉的五萬元弄回來,機會始終是一個零。
到了地上,我把救生索約估一下,對折起來繫在梯子下。我跳到地上,梯子因為失去了重
力,慢慢由彈簧升回二樓約十五尺高。
教生索垂在梯子下面,我只要跳一下,就可以拉到。
我沿一條小巷走到旅社的後面,又向較後的地方走了兩條街,足足十五分鐘後,我才找到
一輛空的計程車。
我叫司機帶我進城,我說我不記得路名,但是到了市區我會認得我要去的地方。
在進城的路上,我叫他停在一個電話亭旁,我打電話給歐南西的公寓。
電話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是南西?」
「等一下,我去叫她來聽電話。」
我想這也許是波妮,但是也可能是來看守南西的女警。
過了一會兒,南西的聲音從電話傳來,看來很小心,她說:「哈囉。」
我說:「南西,不要叫出我的名字來。你現在是一個人嗎?」
「不是。」
「我知道波妮在,還有其他警方人員在嗎?」
「沒有,只有波妮和我。」
「我是唐諾」我說,「我要見你。」
她大聲叫出來:「唐諾!喔,唐諾,我也好想見你。你能過來嗎?」
「我正在路上。」我說。
「喔,唐諾,我有好多事要告訴你呀。今天真夠刺激。真是過癮,過癮極了––」
「別鬧了」我說,「我不知道你的電話有沒有人偷聽。假如有人在聽,你根本見不到我。
我腳一跨出計程車,就會有人把我捉去關起來。假如我能進到你的家,可能就沒有問題了。你
準備好,我一敲門你就開門。假如可以,除了你之外,我還希望能和波妮談談。」
「喔,波妮怕死了。她––」
「別說了」我告訴她,「我來了。」
我掛上電話,回進到計程車,裝著還是弄不清楚要去的地方的地址。「是一個公寓房子」
我說,「我會把你帶到那一區,之後怕要繞來繞去的找了。看到了我會知道的,我去過兩次,
只是叫不出地名。」
計程車司機很合作。他也很好奇。他這一地區很熟,他願意幫我忙來找。
我叫他沿一條路一直開,退回來又沿路找。突然,我說:「慢一點,就是那邊那一棟公寓。」
司機把車開過去,靠在邊上,仔細看了那公寓一眼。我付了錢,走進去。
看來南西一定是站在門後,一手放在門把上。我才敲了一下,門就大開。我走進去。
她說:「嗨!唐諾。我興奮極了!這是波妮,你對她很熟的。」
蓋波妮美麗得今人暈眩,褐髮,大而清澈的眼睛,玲瓏的曲線自衣服裡顯露而出。
我對南西說:「南西,今天有什麼事發生?」
她說:「波妮可以幫我們忙,唐諾。」
我看向波妮。
波妮把眼皮眨了兩下,臉上露了迷人的一笑。
不難想像,假如波妮不想在家用飯,想請她吃飯的人,可多的是。
我說:「南西,你仍肯幫我忙嗎?」
「當然」她說,「只是––」
「只是什麼?」我問。
「我也要和警方合作才行。你是知道的。」
「為什麼?」
「他們說的呀!這是一件謀殺案––你知道應該怎麼樣做的,是嗎?」
我轉向蓋波妮,「你怎麼樣,蓋小姐?」我說。
她眼睛一盼,用手把裙子抹一抹,把很平的裙子抹得更貼身了。然後用指尖在裙擺下的絲
襪上上下劃著。她問:「我能幫你們什麼呢?」
我說:「我想知道一些連愛玲的事。照你們旅社規定,可能他們不准你說出來的。」
「我已經把知道的全告訴警方了。」
我因為聽到了南西的暗示,所以說:「不見得,譬如說連愛玲戀愛生活,你就沒有說。」
她說:「我怎麼會知道。只是我想像中會有不少就是了。」
「說吧」我說,「為了南西。為了南西,你該告訴我,你知道我要你說的事情。」
「我想她才二十歲出頭。但她已經不是一個沒有經驗的女人了。你一定是知道的。」
「那當然」我說,「我當然不是在問你她是不是一個處女。你也一定是知道的。」
「我還以為你在問我這一點呢!」
我說:「波妮,時間很重要,你不要拖時間了。」
「你想知道什麼?」
「有關日本照相師這件事。」我說。
「喔,你是說那個說起話來結結巴巴的日本人––他是個挺可愛的人。」
「好得很」我說,「對那個人你知道些什麼。」
「什麼也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我只知道她叫的那個電話號碼,日山照相館。他們
拍模特兒照。他們做所有連愛玲的宣傳。」
「有友誼關係嗎?」
「喔!當然有。」
「怎麼個友誼法?」
「我相信她不會和他越規的,假如你是在問這方面的事。但是––他們之間有一種不易解
釋的關係。只要是有關連愛玲的事,那日本人崇拜得不得了。她是他的神,他的靈感。要知道
,他認為她是一個甜蜜、神聖、忠心、可愛的女孩子,像天上飄下來的雪一樣的純潔。」
「他們有不少次在電話裡講話。是嗎?」
「她有好多次打電話給他,我聽慣了他電話裡的聲音。」
「他們談些什麼?」
「我不知道,我沒有去聽。」
「嗯」我說,「已經有點意思了。兩位,我現在要在這裡打一個長途電話。我會出錢交給
你們,你們以後可以付電話費,我希望波妮用你的聲音來打通這電話。之後,由我來講話。」
「要我打給什麼人呢?」她問。
「芝加哥,CCD刀剪製造進口公司的董事長國卡爾。這時候只有打到他公館去了。不過不
會有困難。他是個有錢人。會找得到的。」
她大笑道:「找他的話,芝加哥市,6497183,就可以了。」
我盡量不使自己的吃驚顯露出來。我不在意地說:「你聽到杭警官和他談話了,是嗎?」
她說:「我對你說的事一點也不知道。但是這個人一直迷戀著愛玲。你要知道,她本來是一
家進口公司的打字員或什麼小職位的女人。公關的人在找一個大膽到可以暴露的女人,所以一
拍即合。五金博覽會要上報紙,除了用這個辦法,還有其他什麼––」
「別管這一些」我說,「告訴我有關國卡爾的事。」
「我知道國卡爾在那場合見到了她,把她拖進去選美。」
「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選美後的三個星期,他因公住這裡,他打電話給愛玲了。她那時在洛杉磯,所以約
在這裡見面。她來這裡,住在我們旅社裡,登記為譚芭麗。那是第一次我聽到她另一個名字為
連愛玲。國先生一直叫她連愛玲的。她告訴我們電話小姐,所有給連愛玲的電話都接進她房間
去。她說明她住店的名字是譚芭麗,但是連愛玲是她的舞台藝名。」
作者:
edvx
時間:
2010-7-20 23:31:49
「她有沒有和國卡爾住一起?」我問。
「兩個人在同一層各租一個房間,沒有去看他們有沒有住在一起。國先生是個大人物。他
是大五金商的董事長,他要娛樂他的客戶,他自己也娛樂一下。反正我知道他們是好朋友,我
也知道連愛玲住我們旅社的時候,打電話找他過十幾次。」
我皺起眉頭問:「打到他公司去嗎?為什麼杭警官––」
她說:「喔,不是打到他公司去。她打到一個俱樂部找他。也就是他家的電話,他住在俱樂
部裡面。他是個鰥夫,那個電話在俱樂部只有他一個人用。連小姐要我們接的就是那個電話號
碼。」
我走過去,在皮沙發上坐下來。
「你要我打電話找他?」她問。
我想了一下,我說:「我真的要你找他了。」
她走過去,拿起電話,撥號,過了一下,一個男人聲音,很有權威地在那邊講話。我接過
手來。
我說:「國先生,我是一個在辦舊金山一件命案的偵探,我––」
「老天」他咆哮地道,「你們這些人不肯給人一點安逸嗎?我不斷和警官、警探談話。我
知道的都對你們說過了。我自已看過記錄,根本不可能。」
「我不是為這個來打擾你。」我說。
「你說什麼?」
我說:「最近幾天,有沒有某個人向你們要求送貨,你們感到不尋常的?」
「沒有。」
「有沒有要求你們緊急送出什麼樣品––」
「沒有。」
我想到杭警官和他對走捷徑的非難。我又想到杭警官不喜歡天才型的偵探工作。他已經查
過的,我應該放心。我說:「抱歉,國先生。我因為有必要所以打擾你。我想我大概消息不對。」
他說:「我希望你們的人不要再打擾我。老天!我後悔我出售這種刀子。不過這種刀子真為
我賺錢。」
「銷路很好嗎?」
「在東部銷得像不要錢一樣快。」他說。
「西海岸沒有銷嗎?」
「沒有,僅東部來的定單,我們的貨源已經不足了。這種鋼非常持別。絕非一般刀子可以
相比的。真正的高品質。」
「你說貨源不足?」我問。
「對的」他說,「又說漏嘴了。這些貨我們自已沒有加工。我們是完全進口的。」
「到底從哪裡來的?」
「日本貨,特種鋼煉自瑞典,刀柄日本製。」
我抓緊話機,我再問:「你說哪裡進口的?」
「日本」他說,「怎麼啦,接線不好嗎?我聽你說話可很清楚呀?」
「你能告訴我是哪一家在製造這種刀子,名字叫什麼?」
「不在手頭上」他說,「是一個老記不住的日本名字,挺繞舌的。」
我說:「究竟第一次你是怎麼會知道這種產品的?換句話說,一把日本製的刀子,怎麼會被
你們芝加哥的公司看中––」
「因為我們推銷網健全,我們給他們簡介的推銷計劃最動聽。事實上,我們第一次是經由
一家分支機構芝加哥的日本進口公司給我們推銷的。」
我說:「噢,是的。這件事的背景我記起來了。那是五金小姐促成的,是嗎?」
「差不多。是三多進口公司。」
「大進口商?」
「是的。他們是大進口商––代表了很多日本製造商,多數是非機械的玩意兒。他們不銷
照相機、望遠鏡等要修要保養的東西,但是銷很多刀子、剪刀、裝飾品、新奇的女人佩飾件等
等。」
「謝了」我告訴他,「我抱歉,再也不會打擾你了。」
「告訴你們的人,彼此間要連絡一點。不要一批批地搞疲勞轟炸。你說你姓什麼,警官?」
我小心地把話機放回鞍座上。
「怎麼樣,唐諾?」歐南西問。
「這就是偵探需要的第一種訓練。先東問西問,再把知道的組合起來。」
「什麼意思?」她問。
我說:「所有人都在找是什麼人在經銷這種刀子,都找到CCD公司。但是沒有人問,是什麼人
賣給CCD這種刀子,或是經由什麼關係,這種貨會進入我們國家。
「而我也真是笨,一個人不可能先被五金商選為五金小姐,之後再穿上泳裝照相。一定是
先有泳裝照片,然後有五金小姐頭銜。」
波妮說:「當然是泳裝照片在先。我自己也試過一次這種玩意兒。那是信用卡聯盟。所有報
名的人,報名時就要附上泳裝照片。」
「贏了沒有?」我問。
「沒有。」
「怎麼會?」
「是我自己笨,我以為我報名照所穿的泳裝,應該就是我最後一場泳裝登台相同的一套。
但是,其他參加的女人大膽得多。」
「你在說比基尼,三點式的。」
她說:「比基尼,三點式的,沒錯。裁判被她們吸引住了。」
我對她說:「波妮,我對你說,我一定要進那個旅社去,我要進去,但是又不能讓人知道我
在裡面。你在旅社工作那麼久,你認識夜班的僕役頭,我要先和他在電話上談一下。」
「但是,你為什麼不直接走進去––」
「他現在不行。」歐南西說,「波妮,你還不了解,他燙手得很。除非有掩護,他哪裡都
去不了。」
蓋波妮說:「那個僕役頭是––我和他一起出去過幾次的。」
我說:「那更妙了。你要他做的,他一定不折不扣的。」
「不見得。到頭來是我不知道他要我做什麼。」
我說:「這樣更好。你叫他做事他會盡全力做。你打電話找他,說是為了你的好處要請他幫
忙。」
「你要他幹什麼?」
「我要和他談談。」
波妮打電話到旅社,指名道姓的找來了夜班的僕役頭。過了一下,她對我點點頭,把電話
交給我,她說:「他的名字叫克立。」
我說:「哈囉,克立。我有一件事要請你幫忙。」
「你是什麼人?」
「我是波妮的朋友。」
「是嗎?」他的熱誠突然大大地打了折扣。
我說:「我很多年沒有見過她了。我從洛杉磯來。我找她的目的,就是要知道你的姓名。」
「噢,是嗎?」他說。這次他的聲音充滿了好奇,但是敵意已經大減了。
我說:「我要進你們的旅社。我有五十元現鈔給你,你要幫我忙。」
「五十元現鈔隨時隨地都是硬噹噹的」他說,「要幹什麼?」
我說:「我要你帶一套你們旅社僕役的制服,來波妮的公寓。我要穿了和你一起回旅社。」
對方靜默了一陣子。他說:「這會給我找麻煩的。」
「沒有人知道就不會給你找麻煩。」我說。
「這一類事,有人有辦法搞清來龍去脈的。」
「我實話告訴你」我說,「我的工作發生一些困難。我是一家雜誌的記者,我在寫和那件
謀殺案有關的一個故事。故事刊出,我有五百元收益。所以我願意付點錢作先期的投資。但我
也不願付給你太多,最後政府還要收我所得稅。你假如不幹,我們只好當作沒有談過。」
「幹」他急急地說,「我幹!」
「好吧」我說,「把制服帶來波妮的公寓。你拿得到制服吧?」
「那沒問題」他說,「但是我不知道你的尺寸。」
我轉向波妮,我說:「波妮,你認識不少旅社裡的男孩,有沒有跟我差不多大小的?」
波妮看了我一下,她說:「告訴他帶一套和小蔡差不多大小的衣服來。」
我說:「波妮說我的大小大概––」
「我聽到了」他說,「她在邊上,是嗎?你在她公寓待多久了?」
「我才來。」
「好吧」他說,「我馬上來了。」
波妮心事很多,顯然在擔憂,但是歐南西興奮極了。她每一、二分鐘,就到要廚房去喝口
冷水。
在克立還沒到來之前,我有機會可以想一下。
克立來了,我才懂得為什麼波妮擔心害怕了。他看波妮,像是買牲口的檢查口牙一樣,波
妮是商品。
制服大小正好合適,有如量身製作的。
我給了克立五十元。他自己有車在門口。
「我要借兩隻衣箱。」我告訴歐南西。
她拖出兩隻衣箱,一隻是她自己的,一隻是波妮的。
「會還我們嗎?」波妮疑心地問。
歐南西搶著在我之前說:「當然會還你的,波妮,賴先生是––」
我給她警告性的一瞥。
她接下去說:「一位有信譽的雜誌記者。你在很多雜誌裡都看到過他的作品。你的衣箱在他
手裡,會像在你自己手裡一樣安全。」
我往箱子裡裝進過期的雜誌和舊報紙。在去旅社的路上我對克立說:「我要一把通用鑰匙和
––」
「喔,少來了。我們從來不把通用鑰匙交給任何外人的。」
「我認為通用鑰匙是包括在那七十元錢––」
「七十元。你給了我五十元。」
「誰說!七十元才對。」
「是五十元。」
「不過應該是七十元」我說,「七十元當然該包括使用一次通用鑰匙的。」
「嘿」他說,「你真是得寸進尺,不過你很聰明。」
我說:「我提了這兩隻箱子走進去時,你只要站在邊上,順手把通用鑰匙交給我就行了。」
他說:「那玩意兒是拴死在一個很大的鐵環上的。那玩意––」
我告訴他:「我不管那玩意兒拴死在什麼東西上。我要用一次通用鑰匙。」
「我會被開除的。」
「好吧」我說,「也許我是想的太好了。我們只做五十元錢的交易好啦。」
「好吧,把那額外的二十元給我。」
我又給了他二十元。
我們來到旅社,我大模大樣提了兩隻箱子向裡面闖。頭向下低著,雙肩聳起,有如兩隻箱
子有點過重的樣子。
克立走向櫃台,和值班職員說兩句話,得到職員點頭首肯後,他拿了通用鑰匙向我走來。
這玩意兒是用一隻大的金屬圓環拴著,拿不下來的。不論男人、女人,只好拿在手裡,而且是
很搶眼的。
他把鑰匙交給我,自己無聲地走開。
我走向電梯,來到七樓,離開電梯,開始敲各客房的門。
我試著敲的第一個門,敲出了一個穿了襯衣沒穿上裝,穿了襪子未穿鞋的大塊頭男人。
「是你打電話叫僕役頭把這些箱子送上來的嗎?」我問。
他說:「沒有。」把門重重關上。
我又試了兩個房間,回答都是「沒有」。
下一個房間,沒有人應門。我確定沒有人住在裡面時,我用通用鑰匙把房間門打開。
床是鋪好了的,毛巾沒人用過,房間裡沒有行李,是一間沒租出去的空房。
我把箱子和通用鑰匙放下,把門鎖的鎖舌卡進鎖去,確定不會意外把門鎖上了,我把門掩
上,自己走下走道,來到連愛玲的房外。我在門外靜聽了一下,想確定她有沒有訪客。我聽不
到任何聲音。
我用手敲門。
連愛玲開的門。
她穿了一套輕而寬鬆的家居服,看得出裡面連三角褲也沒穿,自昏暗的走道看向站在門口
的她,背景是亮的房間、真令人想人非非。我看得出這身衣服是特別挑選的,她開門後的站姿
是經過演練的,甚而室內光線也是精心設計的。如此看來,她是在等一個人,她要以自己最美
的姿態出現,給那個人一種衝擊的。
「你!」她說著想把門關上。
我把一側的肩膀一低,扺住那扇門,不客氣地走了進去。
她帶了恨意看向我。她說:「這一次你又變成一個小廝了!賴先生,請你出去,現在就出去
。假如你不走,我就叫––」
我問:「又要叫警察?太有趣了。」
「你混蛋!」她說。
我說:「坐下來吧,愛玲。你應該輕鬆一點。要來的終歸要來的。坦然處之才是真豪傑。」
「我聽過不少人這樣說,但是真做起來又變成了另一回事。」
我走向一把椅子,坐下來。我說:「我們來試著把這件事推一推理。你在三多進口公司的朋
友,是哪一位?」
她說:「我要罵你了。你是最多事、最鬼頭鬼腦的––」
我說:「在我沒有說明來意之前,先別把人拒於千里之外。這次我是來救你脫離苦海的,這
次你再撕爛衣服,一點用處也沒有了。不管這件事你知不知道,反正你是逃不掉的了。」
「我逃不掉是什麼意思?」
我說:「在你離開洛杉磯後,我和我的太太遷進了以前你住的公寓。我把我的衣箱放進了車
庫。我能證明,你故意把我們箱子換了,使童達利拿不到自己的箱子,而錯拿了我的箱子。之
後,你把他箱子自己拿了。你找到箱子裡的一個秘密隔層,你把五萬元拿了出來。童達利就再
也沒有利用價值了。
「你曾經為芝加哥三多公司工作過。你那時認識了國卡爾。他在五金商圈子裡是個大亨。
他對你產生了興趣。你也開始賣東西給他。搞公共關係的孔潔畔想到了一個五金商選美的玩意
兒。給大家看大腿和曲線。
「我想,那國先生如果不是裁判,也一定是握有決定權的人。
「他把你選出來。是內定的,或是經過了他的影響,你被選出來了。你因此達到了宣傳目
的,你當然用不同方法,在各種不同時機,要知恩圖報。」
「那也不一定」她說,「這種選美,自己先要有本錢才行。我有本錢,是嗎?」
「怎麼知道?」我說。
她仔細地看我,心裡在思量該怎樣對付我。她挑逗地說:「想看一下嗎?」她站起來摸索著
在找身上的拉鏈,然後她誘惑地說:「怎麼樣,唐諾?」
「你是不是想轉換一個話題?」
「你呢?」她想知道。
沒有完全關上的房間,這時驀地打開。穿著一套藍色的套裝的柯白莎,大步闖了進來。
「不必麻煩了,娃娃,衣服還是不要脫下來。從現在開始,你不是在對付男人,你改為對
付女人了。你要對我說話了。」
愛玲抗議說:「你是什麼人?你到這裡來幹什麼?你未經同意就闖進來是犯法的。你竟敢–
–」
白莎伸出她的手,推向愛玲胸前。連愛玲一下摔在沙發上,我看到她坐下後頭還在後倒。
白莎說:「少來這一套。我不會讓你這種賤人自以為是的。」
白莎轉向我。「我在門外聽了足夠的時間,聽到你終於又受不住女色的引誘了。你到底到
舊金山來追什麼的?」
「目前,我在追童達利命案的凶手。我剛才正在漸入佳境,可能馬上有結果時,你闖了進
來,把情況弄亂了。」
白莎說:「嘿!我來的真是時候。這娃娃正在討論她是用什麼本錢贏得選美的,而你是她第
一排唯一的一位觀眾。
「你告訴我,你想要從這母狗身上知道什麼事,我來叫她吐實。」
我說:「她替日商三多公司做過事。她和一家很大的五金經銷商CCD公司的國卡爾很熟。
「連愛玲和國卡爾常常出遊。當三多公司有一種相當好的特種鋼牛排刀的時候,連愛玲告
訴他們,她可以叫CCD公司採購他們的貨。」
「她辦到了。
「五金年會在新奧爾良召開的時候,他們決定要選出一個全美五金小姐來。這五金小姐會
有很多報紙宣傳、好萊塢試鏡、上電視等等。連愛玲厭倦了她的辦公室工作。她找到她的老朋
友國卡爾。他叫她脫掉衣服,照幾張泳裝相去報名。他還建議她照相應該在西海岸照,弄一個
西海岸的地址,如此他可以說他在幫朋友忙。
「據我推測,連愛玲找到感激她幫忙的三多日本朋友。朋友又介紹她給會拍很好照片的日
山照相館老板高橋浩司。
「現在,我告訴你,我正好想從這個地方開始問她,而你就這樣闖進來––」
「而我給你做的好事情」白莎說:「是她,正準備給你好好招待一下。給這個娃娃一小時和
你這個無聊男子在一起,你就祖宗八代都忘記乾淨了。
「你乖乖的讓我來接手––」
電話鈴響。
在白莎能夠拿到電話之前,連愛玲已經拿起電話說:「哈囉––目前我這裡有人」她的聲音
突然熱情起來,「喔,是的,杭警官,我非常願意見你。我這裡現在有兩個人在,不過我想他
們正要離開。為什麼你不馬上上來呢?有人和你在一起?喔,那太好了––不,沒關係。我很
想見你。你上來好了。」
她站在電話邊上,臉上帶善微笑。我想白莎是一個自己會照顧自己的人。我知道我自己是
泥菩薩過河了。我衝出房門,跑下走道,溜進我放下兩隻箱子的空房間,把門鎖上,我等候。
等候是最苦的一件工作。我聽得到自己的心在跳。我聽不到電梯門叮噹聲。我也聽不到走
道上腳步聲。
我等候一陣時間,開一點門再聽一下,我拿了兩隻箱子,走到樓梯門,向下走了三層,然
後再乘電梯,仍舊穿了制服,帶了兩隻箱子,經過大廳,走向大門。
櫃台前的職員把手拿拍在桌鈴上,大叫道:「小弟!」
他又大叫:「小弟,嗨,小弟,你––嗨–你!」
我把兩隻箱子放下來。
他命令我說:「把貢先生送到八一三號房去。除非––」
我看向貢先生。那裡是什麼貢先生,他是我的老朋友,洛杉磯的孔潔畔先生。他沒有認出
穿了制服的僕役是我。我站在兩隻箱子前,我說:「我要把客人行李送去找計程車。」
「好,好,你去吧。」職員說。他轉向孔潔畔說:「貢先生,請等一下,我另外找一個僕役
給你。」
職員又把手掌拍向桌鈴,一面大叫:「小弟,小弟。」
我又拿起那兩隻箱子,走到人行道上。幸好正有一輛計程車在候客,我把兩隻箱子交給計
程車司機,他把箱子裝好在行李箱裡,站在車旁等候客人出來上車。
我一下跳進車子,說:「客人叫我送這兩隻箱子去一直下去的一家公寓。」
我們就如此離開了公寓。一直向前開,直到街角轉彎。沒有紅色的閃光,沒有警笛的亂鳴
,沒有人吹哨子。一切平安。
我落下一塊石頭,鬆了一下氣。
我叫司機在公寓前等候。我把箱子還給波妮和南西,並且告訴她們,最好別把今晚發生的
一切記在腦裡。我在她們浴室裡換了衣服,把換下的制服交給波妮。我回到計程車,請司機把
我帶到離開海景旅社五條街的地方。
我沿小巷進去,找到防火梯,抓到預留的救生索,把防火梯的最下一段拉下來,爬上樓梯
,在二樓處停下,讓防火梯最後一段彈回來,我把救生索解下,把繩子繞在手臂和手肘之間,
開始抓防火梯上樓。
我一面計算層數一面向上爬,爬到海絲租有房間的一層,又自走道盡端的窗子裡翻進房子
,踏上走道。我自門袋拿出鑰匙正要開門,突然聽到電話鈴響。那是我沒有事先想到過的意外。
假如我去接電話,警察聽到是一個男人在接電話,仔細一想,西洋鏡終必拆穿。假如我不
去接電話,警察會奇怪海絲哪裏去了。細細一想,也會穿幫。
我快步走下走道,文雅地敲我自己租的房間的門。
海絲,只穿了內褲和乳罩,把門打開,準備說什麼,我做了個手勢,她自動停住。我一把
把她拉到走道上來,把她房間的鑰匙交回給她。「快回去」我說,「電話在響,他們在查你,
告訴他們你剛才在浴室裡。」
她說:「我沒穿衣服呀!我睡覺的時候把衣服––」
「快走」我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一面自己走進自己房間,躡足地走到臥房,咳嗽兩下
,大聲地打了一個呵欠。
我走進浴室,把防火梯上弄來的骯髒洗乾淨。才自浴室出來,意外地發現門突然打開,童
海絲又走了回來。
我向她做了一個用眉毛詢問的表情。
她指向自己只穿了極少東西的身體,走向衣櫃,自衣櫃拿出一件套裝,看向我,猶豫著。
她眼睛是熱情的,非常挑逗的。
突然的,電話鈴打斷了室內的寂寞。
我讓電話響了五、六下。走過去,拿起電話,帶睡意地說:「哈囉!」
杭警官說:「賴,有沒有把你吵醒?」
我生氣地說:「是不是又想要什麼意見了?」
杭警官說:「我想你會想知道的。洛杉磯那一頭,悅來車人餐廳的老板邢多福,已經向宓善
樓警官做了自白了。他說,在那件裝甲運鈔車竊鈔案裡,他和蒯漢伯兩人是合夥的。
「兩個開車的對兩位在餐廳工作的小姐特別有興趣。邢多福利用她們欺騙開車的和保安的
,自兩人口袋拿出鑰匙,詳細情況我不必告訴你,但是邢多福弄到了鑰匙的蠟模,複製了鑰匙
,當裝甲運鈔車停下,上面的人下來喝咖啡的時候,蒯漢伯假裝換一個輪胎。他把車直接停在
裝甲車的後面。他知道車子在運一批十萬元的千元面值鈔票。是童達利要求銀行特別給他運的
。童達利為了要和連愛玲一起出走,所以才要這樣一筆款項。蒯漢伯自連愛玲的一個朋友那裡
,知道了這個消息。
「基於這個原因,宓善樓心情愉快。他甚至感到應該對你友善。他已經把失竊的鈔票都弄
回來了,只少了幾千元。他當然說是他自己一個人的力量破案的。他要我轉告你,他始終是你
的好朋友––他對你那種狂妄自大、自以為是的態度,是很生氣。但是,用他的話講,他認為
你是一個可愛的小渾蛋。」
「所以」杭警官說,「你現在真的可以自由了。賴,你想做什麼都可以,都無所謂了。再
告訴你一件事,也許你已經知道了,你的女朋友童海絲,現在用龔海絲的名義,正住在你相同
的一個旅社裡。她的房間是四一七,和你在同一樓上。也許你想給她掛個電話。」
「她也在這裡?」
「是的。」
「是你把她弄到這裡來『保護』的?」
「她自己來的」杭警官說,「我是在設一個陷阱。你是陷阱中的餌。她的律師不斷打電話
,吵著要立即釋放你,所以我們給他一個確定的時間,他當然會向她表功,於是她會跟著你來
。那個開車把你送到這裡來的警官,不得不假裝不知道,她一直跟蹤在後面。老天,你們這種
外行人可以認為我們警察有多笨。」
「等一下」我說,「假如宓善樓收回了裝甲運鈔車竊案的贓款,我拿到的五萬元,又是怎
麼回事?」
「是你自己倒霉」他說,「宓善樓警官有一樁裝甲運鈔車竊案。他破案了。我有一件謀殺
案,我沒有破案––還沒有。
「你掉了五萬元。你還沒有破。據我看,你是破不了了。
「我們都各有各的困難。上帝的子民都有困難。」
我說:「嗨,等一等。這兩個小時之內,你見過連愛玲嗎?」
「沒有。我們一度查過她公寓,什麼都沒有發現。我們不把她列入嫌疑了––至少目前如
此。現在,假如你想要和你女客戶開一個深夜密談的話,我是十分通融的人。賴,我要提醒你
,你的房間是裝了竊聽器的。在你沒有住進去之前,我們就已經在監聽。現在告訴你沒關係了
。你和海絲的談話,我們已經用錄音帶錄起來了。」
「怎麼可以!」我說。
杭警官咯咯地笑,笑得喘不過氣來。「賴,你對電視節目的愛好,我實在不敢領教。看你
對案子推理起來頭頭是道。我想把你留在房裡,你一定看私家偵探的節目。我怎麼也想不到你
會去中意婆婆媽媽的愛情連續劇。而且看得津津有味,除了廣告之外絕不轉台。」
「嗨,等一下」我說,「這樣說來你今晚沒有到卡多尼亞大旅社?你今天晚上沒有去看連
愛玲,是嗎?」
「沒有,至少二、三小時內沒有。」
我說:「警官,幫我一個忙。我要花三十五分鐘才能到達那個旅社。你能不能也一起去那裡
?」
「為什麼?」
「我有了一個極重要的想法。」
「又是另外一個你的聰明想法。」
「沒有錯。」
「老實對你說」他說,「我是要回家上床去了。我再也不會為了你的聰明想法,跟了你全
城亂跑。」
我說:「也好,我在電話裡跟你說好了。連愛玲曾經替三多進口公司工作。這是在她做全美
五金小姐之前。CCD公司的董事長國卡爾對她非常傾心,她一面和他交往,一面讓三多公司自
他那裡接來大批定單。這裡面她也許尚有固定傭金。其中有一筆大交易,是三多公司進口,交
由CCD公司總經銷,這就是日本製、瑞典鋼、假瑪瑙的餐用刀。
「除了那日本進口公司的經理之外,她是全美國第一個有這種刀子的人。她還拿了一把樣
品,交給CCD公司的國卡爾,以促成這筆買賣。現在,你要不要––」
「老天!」他說。一下把電話掛上。
我轉身向海絲,她還站在那裡。那樣甜美,那樣誘人,那件衣服還在她手裡。
我向她大叫:「快穿起來,寶貝,快穿起來!我們在爭取時間。那個狗東西現在要搶在我的
前面,他一定已經在找連愛玲的路上。」
我不斷拍打電話,直到接線員出來。我說:「馬上給我找輛計程車,要快。」
作者:
edvx
時間:
2010-7-20 23:31:55
【第十一章】
我塞鈔票給計程車的司機,要他不必管交通規則。在杭警官把電話掛斷二十二分鐘之後,
我們就把車子靠向旅社下車了。
「快些,海絲。」我一面說,一面抓住她手,經過旅社大門,快步到電梯,直上七層樓。
我拖了海絲,走向走道,來到連愛玲的房門口,試著推門。
門沒有鎖。
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房間像這樣的凌亂,狼狽,不堪入目。連愛玲用一件法蘭絨的浴袍包
著身體,她在哭,本來那件半透明毛茸茸的睡衣,已被撕破,扯下來的破片散落在公寓地上。
連愛玲的右眼比左眼小了一點,那是因為腫了的原因。她怕得要命。
白莎站在房間正中,兩手叉腰,在檢閱她造成的戰果。
杭警官正做記錄,他的表情有點迷茫。
我走進去的時候,他抬頭望向我,一點也沒有表示意外,好像一切的一切再也不會使他驚
奇了。
柯白莎看著我說:「你為什麼要逃走?老天!做個偵探,連老掉牙的利用電話老套都不知道
嗎?阿貓阿狗打電話來,就因為她說『警官,請上來呀!』你就夾了尾巴逃得那麼快––其實
那是她的什麼朋友要上來。他先打電話看看上面有沒有他不便見的人。她一說上面有人,那傢
伙的電話掛得個賊快。我離她近。我聽到那傢伙掛電話的聲音。對方掛上電話後,她對著空電
話猛講,目的是嚇嚇你這種外行的。」
我看向白莎,我說:「你在說什麼啊?你一定把我和別人搞混了。白莎,你認得我們的客戶
嗎?這位是海絲小姐。」
杭警官盯向白莎道:「別亂扯,柯太太。賴一個晚上都沒有離開過他房間。我們有效地在監
視他,少和我來這一套!」
白莎想講什麼,又改變了意見。
我面對白莎問道:「這裡是怎麼回事?」
白莎說:「這個婊子和一個姓孔的公共關係人搞得不錯。她喜歡他,但是他沒有錢。當有錢
的童達利看上她的時候,她就和姓孔的斷了。
「姓孔的大大不高興。他妒忌。他想辦法找到了童達利。他趕到這裡來的時候,正好是童
達利發現自已換錯了一隻箱子的時候。他看到了童達利和連愛玲在一起。
「童達利在向這位只看重鈔票的連愛玲解釋,換錯箱子真是意外又意外。他有很多錢,一
定是給別人知道,被掉包了。這套連愛玲見過,她以為他在耍滑頭,她講了很多淑女不該出口
的話給他聽。
「姓孔的衝進來,是在姓童的聽了太多不受用的話之後,受不了,伸手扼住她喉嚨叫她停
嘴的時候。
「姓孔的看到桌子上的一套餐刀餐叉。他拿起餐刀從背後插進了童達利的身體。」
「你能不能告訴我」杭警官問,「這把他媽的刀子,是從哪裡來的?對不起,我不該在女
士面前說『他媽的』。這三字經算我沒有說。」
白莎看向他,眼睛在閃耀,她說:「『他媽的』為什麼不可以講。我總覺得聽到幾句『他媽
的』就會昏過去的女人,一定是假裝出來的。你剛才問我什麼來著?那把刀––喔,是的。那
是家庭生活的一部分。連愛玲和童達利原準備度蜜月,他們要像夫妻一樣生活。連愛玲到他房
間來的時候帶來一套刀叉,說以後要由他專用的。
「姓孔的用刀子殺人後,連愛玲叫他快走。叫他把另外的叉子和漂亮匣子也帶走。她說那
把刀由她負責。她要他乘飛機回去。她還保證她會回去找他。我想他現在正等這婊子回去呢!」
「她把姓孔的支走之後」白莎說,「我們的這位不要臉的小姐檢查屍體,在死人身上發現
了一條錢帶,其中有七十五張千元面值的鈔票。錢當然落入了她的手中。
「她又檢查了那隻衣箱,發現那隻箱子本來是屬於住在金門橋大旅社一位叫葛平古的。她
當然不會留個條子給葛平古,也不會糊塗到從自己房間打電話給葛平古。不過,她至少花了四
元錢,利用大廳裡的公用電話,一次一次打電話給金門橋旅社,要求和葛平古通話。
「她把刀子和空錢帶放在一隻原在房裡的手提箱裡,拿下樓,隨意地放在進旅社的行李堆
裡。她自己就不管了。
「在屍體被發現前,她把一切掩飾手續都做好了。童達利是個大睹徒,他準備好了要溜掉
。他把所有東西變了現鈔,都是千元大鈔。他怕萬一有意外,他不願把所有雞蛋都放在一隻籃
子裡。他帶了七萬五千元在身上錢袋裡,另外放五萬元在他衣箱裡。運鈔車中所竊失的錢,對
童達利是毫無影響的。所有錢都有保險的。銀行照付他的提款,什麼事都沒提。」
連愛玲像木雞似的坐在牆角邊,飲泣著。她完全垮了。
海絲,睜著兩隻大眼,聽著。
杭警官說:「好了,我們現在只要到洛杉磯把姓孔的––」
我說:「請你們等一下。」我走向電話,拿起話機要櫃台職員通話。我說:「請告訴八一三
房的貢先生,有一位警官在旅社裡,要他到七五一連愛玲的房間來一下。」
我把電話掛上。我對杭警官說:「走,我們正好來得及。」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我走出來。
我們衝進樓梯間,來到八一三室。
我們才到八一三門口,門一下打開,孔潔畔拖了一隻箱子,匆匆走出門來,臉上充滿了驚
慌之色。
我說:「哈囉,孔兄。記得我嗎?我是賴唐諾。你可以和杭警官握握手。」
杭警官看一眼孔潔畔,伸手從後褲袋拿出手銬。他把一切該辦的辦妥後,轉向我問道:「你
他媽怎麼知道這個人用姓貢的名義,也住在這個旅社裡?」
「警官」我說,「對這一點,在報告裡,你只能寫成是因為常看電視裡私家偵探節目的結
果。每一個電視偵探迷都會知道,片子快結束的時候,凶手,一定要回到最方便的地方來,否
則在短短三十分鐘的節目裡,案子怎麼破得了,甭說還要擠不少廣告進去了。」
杭警官把手收回去準備揍我。他氣得臉都白了。他改成深吸一口氣。他說:「我很感激你,
賴。同時,我也完全領略到,宓善樓警官對你的感受。」
我們帶了孔潔畔,走進白莎正在「保護」的連愛玲的房間。
孔潔畔看了一眼喜好戰鬥的白莎和正在哭泣的愛玲,他什麼都懂了,開始一五一十地招認。
他知道連愛玲變了心。他知道童達利會到舊金山來,童和連會從此開始同居生活。所以他
來這裡,本意只是騙開連的房間,挾持連愛玲,叫童達利在多少時間內付多少鈔票的。
我揭穿他說:「其實,那個時候,你腦子裡已經想好了,為了不讓他擋住你自己的路,你要
把他除掉。」
他歇斯底里地喊道:「不,不,不!我賭咒,我沒有。」
杭珈深警官說:「瞎扯!我們尚不能證明,但是我想我們會找到證明的––這是預謀的,是
一級謀殺罪。」
連愛玲哭著說:「他是為了保護我,才––」
杭警官說:「那是你在講。自衛?衛個屁。」
他轉向我說:「好了,你們兩位,怎麼來的就怎麼去吧。我是說離開這個城。另外警告你們
一句,離開這裡後不准為這件事對記者或什麼人瞎嚷嚷。漏出去的消息只要有半點和我們說的
不同,你們終生就別想來舊金山了。否則,我會叫全市的警察跟在你們後面找你們的麻煩。
「我會叫警官保護你們兩位貴賓到機場的。你們兩位會創一個直到機場的最快紀錄。我們
的警車會閃紅燈、拉警笛,一路護送你們。
「我不能送你們去,這必須抱歉。我要帶這一對寶貝去局裡,用我又老又正確的警察老套
,偵破謀殺案。
「回洛杉磯後,切記只掃你自己門前的雪。少和記者來往。宓警官在那裡既然獨自偵破了
竊鈔案,找到了贓款。我在這裡當然獨自偵破了謀殺案,抓到了凶手。你可以再多用一些腦筋
,去想想那五萬元錢,假如這筆錢真的到過你的手。」
「我不必再用腦筋了」我說,「我現在已經知道五萬元在哪裡了。」
「在哪裡?」
「我實在是個大笨蛋,我早就應該想到的。」我說。
「好了」杭警官說,「你又引起我好奇心來了。五萬元在哪?」
我用手指向白莎,我說:「好了,白莎,講出來吧!」
柯白莎的臉一下轉紫,她非常生氣。然後,她說:「你這渾賬小子嚇得我差一點昏過去了。
我打開你寄回來的照相機包裹,目的是看你又浪費鈔票買了什麼東西,我不滿意可以給你寄回
去。我打開那包放大紙,千元大鈔掉下來落了一桌子。我把鈔票撈起來,放進抽屜,就在這時
候宓善樓的電話來了。他告訴我你做了什麼,我就變成坐在一大堆贓款裡被你將了一軍。所以
我出去,就近買了一匣放大紙,和你買的相同牌子。我用小刀把包裝玻璃紙割開,放回郵包盒
子裡去,拿了盒子,交給接待小姐,叫她再包起來,寄回那個混蛋照相館去。
「五萬元的贓款!熱得炙手,老天!自此之後,我一直沒有睡––」
我轉向童海絲,微笑道:「這不是贓款。」我又轉向白莎說:「這筆錢一點不熱,是冷冷的
現鈔。」
「是我的錢嗎?」童海絲問。
「當然是你的錢。」我說。
白莎說:「親愛的,你用什麼方法來證明是你的錢呢?」
「好辦」我說,「不必費什麼勁。我這裡有一封信,是童達利親自簽名的。信裡他承認這
筆錢是他已經給了她的。童達利是一個外圍馬賭徒。他有一個短處––喜歡美女。連愛玲一出
現,他想用點錢,了結與海絲的這段情。」
「叫我休息,讓我自謀出路。」童海絲自嘲地說。
連愛玲始終連頭也沒有抬過。她是徹頭徹尾地失敗了。
童海絲過來,抓住我手臂,無力地靠向我,她的嘴唇,感激地吻向我的面頰。「唐諾」她
輕輕地在我耳旁問道,「你找到的那些鈔票,有人剪掉過每張鈔票的一個角嗎?」
我也用耳語告訴她說:「我找到的時候,假如沒有被人剪掉過角,等白莎拿出來時,一定是
已經剪過了的。她絕對不會讓一筆可觀的委託費,從她有鑽石的肥手中溜掉的––老實說,海
絲,我可能宣布早了一點。不過,我認為––」
白莎說:「老天!你們兩個少來情話綿綿了。」
杭警官不知何時電話在手。他對電話說:「派輛絕不會拋錨的警車來,要有紅燈、警笛,一
樣不能缺,還要一個真他媽會開車的駕駛員。我要保護兩個貴賓滾回洛杉磯去。」
他把電話摔回鞍座,看著我搖搖頭說:「你們這些渾賬的外行偵探,還真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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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賴二氏系列二十一 寂寞的單身漢
《 本帖最後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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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 2010-7-25 20:2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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