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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七星]萬夫長[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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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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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8:43:04
標題:
[北斗七星]萬夫長[全文完]
萬夫長
作者:北斗七星
卷一:黑死病 第一章 引子
北京初秋的斜陽,溫暖如一首柔和的歌。然而,燕京大學後山的一座小樓的房間裏,卻絲毫感受不到屋外此刻的和煦。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坐在沙發前,臉龐藏在昏暗的光線中,他的面前,擺著一份電報。
電報安靜地敞開在茶幾上,上面打著幾行中文和英文,內容很簡單:
尊敬的楚建國先生:
我們很遺憾地通知您,您的兒子,正在我校心理學研究系就讀的碩士研究生楚凡先生,在2005年9月3日的一場科研事故中離奇失蹤,請您在接到電報後迅速辦理有關出入境手續,與我校就楚凡先生的事宜予以接洽,我們將負擔您此次出行的所用費用。
如有不便,請聯系我國大使館詹姆斯先生。
M國耶和大學
2005年9月6日
Septmeber6th,2005
DearMr.ChuJianguo,
Weareverysorrytoinformyouthatyourson,Mr.WayneChuwhohadbeenstudyingatourPsychologyResearchFaculty,hasdisappearedquaintlyonSeptember3rd,2005becauseofascientificaccident.Forcopingwithhisrelatedmatters,wewouldliketoinviteyoutocometousASAP.Wewillaffordtheexpenditureoccurringduringyourtrip.
PleasecontactMr.Jameswhoworksatourembassyifyoufeelanyinconvenience.
YoursSincerely
UniversityJeho,M.
老人的手顫抖著,從兜裏拿出了一份書信,上面的字清晰、有力。盡管已經看了很多遍,他的目光仍然再次落在了最後幾行上:“
哦,對了,爸爸,我還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我昨天在跳蚤市場上淘到了一件有趣的東西,一個銀色的十字架,它的模樣很普通,但是背後卻刻著一行非常有意思的字;DARKANGELFROMSAINTZION。中文意思大概是來自天國的黑天使。這是什麼意思呢?您知道,十字架可是基督的圖騰,是耶穌神聖、純潔和奉獻的象征,但這個十字架為什麼會提到黑天使呢,換了在中國,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過啊。我曾經問過我的一位牧師朋友,他的神情變得很慌張,囑咐我千萬不要佩戴,雖然他說他也不清楚為什麼,不過我看得出來,他的眼裏有恐懼的神色,這是為什麼呢?
是不是很有趣,爸爸?過年我回來時,會把它帶回來,並且會和劉叔叔一塊兒聊聊,他可是研究西方神學的大行家。雖然我是個無神論者,但我對他講的那些神奇傳說一直充滿了興趣。
呵呵,不說了,就寫到這裏吧。您老多保重身體。
兒子,楚凡。
2005年8月30日。
“叮鈴鈴……”老者身邊的電話響了起來,老者抓起電話,聲音沉悶地道:“喂。”
“老楚嗎?我是老劉。”
“我是。”
“老楚,你兒子的事情我昨天仔細查了一下,大概有了點兒眉目。不過……”老劉歎了口氣:“你要有思想准備。”
“你說吧。我能接受的了。”老者淡淡道,握著聽筒的手卻青筋凸露。
“好吧,事情是這樣的……”
※※※※※※※※※※※※※※※
該雅小鎮。
該雅小鎮是康德王國約克郡東南部一座不起眼的小城,緊靠著西回山脈大片廣袤的森林,一條小河穿過其中,是一座優美甯靜的古鎮。
傳說幾百年前“神的憤怒”降臨之前,這裏的居民曾經居住在一座很大的城市裏,生活富裕而安定。然而曆經十年的聖戰徹底毀滅了那座曾經繁榮的城市,如今它早已變成了廢墟,昔日的繁榮埋藏在了山巒的深處,而戰火中殘活下來的居民們也不得不另尋地方休養生息。然而,出于對土地的熱愛,他們並沒有走遠,雖然這裏並不太適合居住,可用的耕地也少的可憐,不過他們還是選擇了停下流浪的腳步,在大山腳下留了下來。
于是,便有了今天的該雅小鎮。
文森特背著弓箭,手裏提著今天晚餐所需要的牛肉和蔬菜,向家裏走去。一路上,許多居民和他熱情的招呼,他一一微笑點頭。作為小城出類拔萃的一名獵手,單身的他吸引了不少女子的目光。當然,還有那淳樸憨厚的熱情。
不過,文森特對待獵物的殘酷似乎影響了他的生活,自從他三年前帶著女兒芬妮克絲來到這個小城後,他待人接物一直顯得很禮貌,同時也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以至于很多愛慕他的女孩心裏暗暗埋怨,認為這是一個不解風情的魯男子。
文森特腳步沒有停留,穿過小鎮,來到自己的家裏。他的家在小鎮的西南角,偏僻而安靜。
一推院門,文森特叫道:“芬妮,你在哪?”
“爸爸,我在這。”隨著清脆如鈴的應聲,一個十一二歲的漂亮小姑娘從屋裏跑了出來。
與該雅小鎮上其它居民的容貌不同,芬妮黑色的秀發下是一雙黑色的眼睛,容貌清秀,一個馬尾辮紮在腦後,隨著小姑娘的腳步上下躍動,充滿了青春的活力。
文森特的眼中射出慈愛的目光,平日嚴肅的臉龐也帶著溫暖的笑容。他蹲下身子,單手一把把跑到身前的芬妮抱了起來,重重地親了一口。
芬妮小嘴一撇,道:“爸爸,你今天又沒刮胡子。”說著,摸了摸文森特的絡腮胡子,一下子又縮回了手:“好紮人啊。”
文森特哈哈大笑:“芬妮,我今天射了一頭鹿,晚上你有好吃的了。”
芬妮快樂地微笑著,忽道:“爸爸,你救回來的那個叔叔剛才醒了。”
“哦,他醒了?”文森特感到有些驚奇。十天前,他在打獵時,從山裏揀回了一個昏迷的男子,當時他全身幾乎赤裸,身上傷痕累累,幾乎陷入瀕死的狀態,文森特相信,如果自己不施以援手,這個年輕人很可能隨時便會斷氣。“芬妮,他說什麼了?”
“這個叔叔表情一直很奇怪,我跟他說話,他也不怎麼理我。”芬妮搖搖頭無奈道。人小鬼大的神情著實令人疼愛。
文森特點點頭,把芬妮放下地,道:“寶貝,你先把這些東西拿進屋子,我去看看他。”
芬妮聽話地接過食物,蹦蹦跳跳地跑了。文森特洗了把臉,向柴房走去,他在那裏架了一張簡易的木床,用來安置受傷的年輕人。
推開木門,文森特向屋裏張望了一下。屋裏的光線不是很充足,夕陽的余暉透過小木窗穿進房間。牆邊的木床上,一位白衣年輕人正靠著床背坐在床上,光線灑在他的身體上,一部分映出金黃的顏色,另一部分則隱藏在昏暗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醒了?身體感覺怎麼樣?”文森特微笑著。
年輕人臉色有些蒼白,頭發不長,顯得有些淩亂,眼睛很大,不過此刻並沒有什麼光彩。他皺眉道:“你好。這裏是什麼地方?”
文森特走到床前,道:“這裏是該雅小鎮,我叫文森特。”
“該雅小鎮?”年輕人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對這裏一無所知,旋即勉強一笑:“很高興認識你,文森特先生。”
年輕人的舉止裏透著斯文,也許是個貴族。文森特一邊想,一邊繼續道:“我也很高興。請問你是……”
年輕人明白他的意思。他側頭仔細想了半天,眉頭越皺越緊,最後不得不歎了口氣,無奈道:“很抱歉。文森特先生,我現在什麼也想不起來。”
“叫我文森特吧。不要先生先生的,我是一個粗人,不必這麼客氣。”文森特心裏一歎,看來他傷得不輕,連記憶也喪失了。
年輕人笑了笑,盡管有些憔悴,但他的笑容依舊有著陽光的味道,惹人喜歡:“好吧,看上去你比我要大一些,我叫你老哥吧。你的女兒告訴我了,是你救了我一命,老哥,兄弟十分感激。”
文森特呵呵一笑:“不用謝,你當時的情況很糟糕,我幫你一把是應該的。”
年輕人點點頭,大恩不言謝,他不是那種羅裏羅嗦的性格:“你的女兒很可愛。”
文森特驕傲地一笑,拍了拍他的大腿,站起身來:“你再歇會兒,我去做飯。看來今晚你不用只喝粥了。”
“好的,我是感覺有些餓。”
文森特走到門口,剛剛拉開木門,年輕人忽然道:“老哥,我忽然想起點兒什麼。噢,對了,我想起我叫什麼了,我的名字叫巍恩。”
“好,兄弟,以後我就叫你巍恩。”
“老哥,我胸上掛的十字架是你的嗎?”
文森特皺眉,看來他的喪失記憶的情況很嚴重:“不是。那銀十字架是你自己的,我救你的時候,你一直緊緊地攥著它,我取出來戴到了你的脖子上。”
巍恩從此便在文森特的家裏住了下來。盡管年輕人不會武功,但身體卻恢複得極快,不久身上的傷痕慢慢褪去,基本上恢複了健康。文森特是一個典型的武夫,說話不多而且直來直去從不拐彎抹角,而巍恩喜歡讀書思考,為人開朗樂觀,甚有器量,兩人脾氣相投,相處得極為融洽,就連小可愛芬妮也很快喜歡上了這位叔叔,天天圍著他,讓他給自己講故事。
以文森特的經驗來看,巍恩的背景應該絕不簡單,很可能是在某次旅途中遭遇了不測,甚至可能被匪徒所劫掠,以至于重傷之下失去了記憶。盡管二人都嘗試了一些辦法,然而巍恩卻始終記不起自己的出身和來曆,兩人只得作罷。不過,更讓文森特感到有些驚奇的是,面對這種令人沮喪的困境,巍恩卻沒有變得消沉和頹喪;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文森特發現巍恩有著堅強穩定的心智和非常積極的性格,這在他這個歲數的年輕人裏並不多見。
日子平淡如水,很快,巍恩便在文森特得家裏住了將近三個月,鎮上的居民也漸漸熟悉了文色特的這位遠房親戚,一位並不張揚的年輕人。由于巍恩也是一色的黑發黑眸,和芬妮頗為相象,所以他的到來並沒有惹起什麼猜疑,相反,由于巍恩還算俊朗的面孔和彬彬有禮的言談舉止,幾個還未嫁人的姑娘又開始暗自心動起來。
三個月來,巍恩除了幫助文森特打點一下捕來的獵物,用毛皮在鎮上換取生活用品,就一直呆在家裏看書,看得如癡如狂。文森特每周都要從老鎮長圖爾那裏借來一摞書籍,而巍恩則通過這些書籍漸漸對周邊的世界有了初步了解。每當文森特看著巍恩讀書的模樣,便更加確定他不是一個平凡的人,換了是自己,這幾個月恐怕也就看上一兩本,怎麼可能看得了這麼多的書,光看看書中的簡介便足以讓自己暈倒。幸虧老鎮長也喜愛讀書,家裏的藏書足夠豐富,否則還真不夠這小子看的。不過這樣也好,鎮子裏沒有學校,他一直頭疼芬妮的上學問題,這回有了巍恩,等于家裏有了個老師,也算解決了自己的後顧之憂。
天氣漸漸變得熱了起來,該雅小鎮迎來了西曆1985年的夏天。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43:54
卷一:黑死病 第二章 老鎮長的煩惱
巍恩端起杯子,飲了一口,笑道:“這酒味道不錯。”巍恩和文森特都喜歡晚飯時喝上兩口,文森特酒量甚豪,巍恩則點到為止,細酌慢飲。
文森特點點頭,笑道:“這可是正經的果子酒,我平時從來不舍得喝的。”
巍恩眼睛盯著杯子,緩緩道:“哦?今天非年非節的,你卻拿出好酒,莫不是有事情要說?”
芬妮坐在二人的中間,一邊扒拉著碗中的米飯,一邊含糊道:“過幾天就是我媽的忌日了。”
巍恩微微一怔,看著文森特。文森特正色道:“兄弟,我妻子的忌日馬上就要到了,我明天出發,要去山裏給她掃墓。”
巍恩夾了一口菜道:“你只管去,我來看家就是了。”
文森特捏著酒杯,道:“此去若是平安無事,少則三、五天,多則一個禮拜,我就會回來。”
巍恩道:“文森特,你的意思是給大嫂掃個墓還會有什麼凶險?”
文森特猶豫著,慢慢道:“也許會有,不好說。”
巍恩放下筷子,凝視著文森特,文森特也看著他,眼光深沉中摻雜著一絲憂郁。芬妮看著爸爸,看看叔叔,閃亮的眼光游弋不停。
半晌,巍恩聳聳肩,道:“明白了。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照看芬妮。”
文森特笑了,嘴角的笑容顯得異常開心,他伸出寬厚的手掌,巍恩看了看這只巨靈大手,淡淡道:“別來這套,婆婆媽媽的。”
文森特哈哈大笑,舉起手中酒杯:“來,幹了它!”
二人一飲而盡。
文森特說話做事一向雷厲風行,第二天一早,他便騎著馬離開了小鎮。巍恩站在長街上相送,芬妮身體尚未發育,便坐在他的右肩肩膀上,看著父親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線上。
巍恩右手扶著芬妮的腰,道:“芬妮,別難受,你爸幾天就回來了。”
芬妮眼角閃光,含著淚花,嘴角卻勉強一笑;“叔叔,還有你陪著我呢,我不難受的。”
巍恩的手緊了緊,笑道:“嗯,我們的芬妮真懂事。”
兩人轉過身,沿著鎮中唯一的一條長街向家裏走去。走了幾步,芬妮道:“叔叔,你昨天講的一千零一夜真好聽,是你家鄉的故事嗎?”
巍恩愣了愣,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的記憶裏有這樣的故事,但不知道和我的家鄉有沒有關系。”
芬妮歪著頭想了想,一拍巴掌:“想不通就不要想了,省得自己頭疼。爸爸告訴我,人活在世上,快樂最要緊。”
巍恩哈哈大笑:“對,快樂最要緊。”
兩人邊走邊聊,頗不寂寞。忽然,芬妮“咦”了一聲,道:“這不是鎮長爺爺嗎?”
巍恩看去,只見老鎮長圖爾佝僂著腰,扶著一條拐杖,向這邊走來。芬妮從巍恩的肩上滑了下來,跑到圖爾的面前,鞠了一躬:“鎮長爺爺,您早。”
圖爾點頭道:“小芬妮,你好。”
巍恩走了過去,道:“圖爾大叔,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啊?”
圖爾道:“唉,最近心裏煩,睡不好覺,這才出來走走。”
巍恩大感奇怪,圖爾是一個平易近人,慈祥和藹的老者,平日見到誰總是笑呵呵的,很得鎮民的尊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能讓這位飽經滄桑的老人如此發愁。
巍恩猶豫了一下,試探地道:“大叔,有什麼事情我能幫你嗎?”
圖爾已經又陷入了沉思,搖了搖頭,與二人擦肩而過。走了幾步,他的腳步忽然一停,轉身道:“嗯,鎮子上讀書人太少,這事跟你說說也未嘗不可。”
巍恩一笑沒有說話,准備洗耳恭聽。
圖爾看了看好奇的芬妮,輕輕一頓拐杖,道:“芬妮,你們還沒吃早飯吧?走,到我家裏去,我們邊吃邊聊。”
巍恩喝下最後一口稀飯,放下了勺子,芬妮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十分能吃,嘴裏兀自還在啃著一個菜包子,兩邊的腮幫子鼓鼓的。巍恩看著她天真的神情,眼裏全是笑意。
圖爾沉吟著,道:“巍恩,你可知道我為什麼事情煩惱?”旋即又道:“唉,你看我,真是老糊塗了,怎麼問這種沒頭沒腦的話。”
“大叔,你的煩惱可是跟約克郡城有關系?”
圖爾猛地一驚,上下看著巍恩,巍恩臉色輕松,帶著微笑。
過了一會兒,圖爾緩緩道:“你怎麼知道的?”
“哦,這是我瞎猜的。”
“說說你的理由。”圖爾好奇地問道。
“大叔,咱們進院子的時候,您的兒子正晨練回來,滿頭大汗,一臉朝陽,看來家裏沒發生大事,如果是一些小事,以您的脾氣,肯定不會如此煩惱。”
“嗯,有道理。”
“鎮子裏現在麥子剛剛抽穗,還沒到麥收的時候;這兩天也沒聽說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所以大叔應該是在操心鎮子以外的事情。”巍恩繼續道:“剛才進屋時,您那邊的書桌上有一張信封,旁邊擺著漿糊,看來剛剛粘貼不久。我雖然看不到信封上的內容,但信封的質地精美,是名貴的鎏金絲,所以我猜想信封是要送達某位貴族的,而且這位貴族的勢力肯定不小。”
“該雅小鎮地處偏僻,這方圓幾百裏,能讓您一位早想退休的老人如此煩惱的貴族,恐怕只有約克郡的伯爵大人了。”
“不錯。”圖爾輕輕歎了一口氣:“巍恩,你能以小見大,觀察入微,讓我十分吃驚。看來,也許我找你找對了。”
當下,圖爾對巍恩說出了自己的煩惱。原來,約克郡的領地貴族,伯爵辛格還有半個月就是五十歲壽辰了,該雅小鎮物產貧瘠,圖爾一直拿不出一件像樣的禮物,為此他已經愁了好幾天。
巍恩聽完老鎮長的煩惱,沉默著沒有說話。老實說,他對這種官場逢迎的事情不太感興趣。
圖爾人老成精,一看巍恩的表情,多少猜出了點兒他的心思:“唉,巍恩。你初來乍到,對小鎮的情況有所不知。今年雨水很少,是個旱年,我估計收成比往年要差了不少。”
“每年麥收後,我們都要向郡城交納一千斤小麥作為農稅。這一千斤麥子若是在豐收的時候,還不是太大的問題,但今年就不行了,如果我們照足繳納,恐怕鎮上居民到了年底就吃不上糧食了。”
巍恩“哦”了一聲,大概明白了圖爾的意思。
“所以,我想借這次伯爵大人辦壽的機會,准備一件讓他高興的禮物,然後請他減少今年的農稅,讓居民們安心渡過這個歉收年。可是,咱們小鎮巴掌大的地方,要什麼沒什麼,眼看著伯爵辦壽的日子一天近似一天,這壽禮可還是沒有著落,我心裏這才著急啊。”說完,圖爾的神情顯得又焦慮了幾分。
巍恩聽完皺眉考慮,手指頭輕輕地在餐桌上敲著,發出“咚咚”的聲音。芬妮已經吃完,正覺得無聊,一手托腮,一只手也在桌子上敲了起來。
“大叔,這個辛格伯爵的名聲如何?”巍恩開口問道。
圖爾答道:“辛格伯爵是世襲的貴族,家裏很有錢,而且早年從軍,曾經立過不少戰功,名聲在約克郡也算不錯的。”
“嗯,這麼說這個老人對金錢美色沒有什麼特別的嗜好。”
圖爾點頭:“應該是的。辛格好不好色我不知道,不過,他的夫人也是豪門之後,家風甚嚴,據說把伯爵大人管得死死的,呵呵。”
巍恩喃喃道:“既不貪財,也不好色,又帶過兵打過仗……圖爾大叔,我有一個主意。”
圖爾眼睛一亮:“快說。”
“上個月鎮子裏舉行米酒節,我記著咱們有幾個姑娘小夥歌喉非常不錯,如果把他們組織起來,排練一個大合唱作為送給伯爵的禮物,你看如何?”
“大合唱,這是什麼東西?”
“您不知道大合唱?”巍恩微微一驚:“自己腦海裏認為理所當然、路人皆知的事情,這個博學的老者卻居然不知道,真有意思。”按捺住興奮的心情,巍恩解釋道:“大合唱就是十幾個人合在一起唱同一首歌。”
“噢,就像教堂裏的唱詩班那樣唱贊歌。”
“大合唱要比那個內容更豐富一些,產生的效果也會更加有沖擊力。”當下,巍恩便把表演大合唱的幾個必要部分,諸如詩朗誦、男聲獨唱,女聲獨唱、齊唱,對唱、輪唱,大合唱等內容一一介紹給了圖爾,圖爾聽得頭暈腦漲,兩眼直冒金光。好不容易等巍恩告一段落,他急忙插口道:“聽上去不錯,可是你肯定能起到咱們想要的效果?”
“鎮長大叔,咱們得琢磨伯爵大人的心理。”巍恩狡猾地一笑,剛要說話。芬妮拽了拽他的袖子,道:“叔叔,我想去院子裏玩。”
“去吧,別跑太遠了。”巍恩應道。
芬妮跑出了房間,圖爾急不可耐地道:“你接著說。”
“你想吧,一個人活在世上,總要有些欲望,對吧?他身為一個貴族,衣食無缺,既然對金錢美色不感興趣,那往往對權利或者名譽會很在意。咱們給不了他權利,不過,咱們可以在他的名譽上下下工夫。”
“嗯,嗯,有道理。”圖爾點頭微笑:“伯爵大人去年曾出過一本書卷,叫《約克郡年志》,主要記錄了約克郡這些年的所謂大事。當然,伯爵大人因為是其中一些重要事件的組織者和領導者,所以總是能看到他的名字。”
“就是。一個老人,經過這麼多年的雨雪風霜,必然對年輕時候的燦爛輝煌留戀不已。如果我們編寫一首歌曲,把他生平的得意事跡放在歌裏在壽宴的時候加以歌頌,當著那麼多的客人,那得多有面子,再不濟,也是一件錦上添花的美事啊,您說是不是?若論錢物,比咱們富庶的人多了去了,咱們就是拍馬也趕不上。所以咱們得標新立異,弄出點兒花樣,這樣才能讓伯爵印象深刻。您再開口時也好有些資本。”
“對!”圖爾一拍大腿,誇獎了巍恩兩句,不過轉眼老臉又堆起了褶子:“你的主意是不錯。不過,這寫歌編曲可是個文雅的事兒,咱們做得來嗎?”
“主意既是我出的,我自然會想辦法。”巍恩淡淡道。
圖爾笑了起來,兩眼眯眯地道:“巍恩,你可真是讓我出乎意料啊。就這樣,我委任你為合唱隊長官,對這件事情全權負責。”
“是總指揮。”巍恩糾正了一句。
“嗯,隨你,那就叫總指揮。”圖爾此刻的心情非常爽快,堪比當年賭錢大贏的一刻。
“大叔,我來鎮子上不久,大家對我不熟悉。這十來天的時間不算寬裕,我希望大家能全力配合我。”巍恩強調著。
“這個自然,我會通知下去。誰要敢不服從你的,那個叫什麼著?”
“指揮。”
“對,指揮。誰不服從你的指揮,我就讓他嘗鞭子,順帶著罰他全家的口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44:08
卷一:黑死病 第三章 詩朗誦
得知文森特有事外出後,圖爾便極力邀請巍恩和芬妮先在自己的家裏暫住一陣,由他來負責二人的起居飲食,巍恩則專心創作。巍恩本不擅長烹飪之技,只是自己還能湊合湊合,但照顧芬妮的夥食他就有些頭疼,既然老鎮長如此慷慨,巍恩自然樂得順水推舟,一拍即合。
巍恩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裏,他沒有急于動筆,而是仔細閱讀了一遍《約克郡年志》,希望通過這本書來進一步把握辛格伯爵的脾氣秉性。自從傷愈後,雖然喪失了回憶,巍恩卻發現自己的閱讀的效率大大提高,真是應了那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古話了。
第二天,經過一晚上的構思,巍恩確立了思路。從《年志》上看,辛格伯爵早年的戰功是他非常得意的政績,那麼一曲雄壯激昂的旋律想必能引起他內心的共鳴。巍恩決定利用記憶裏熟悉的馬賽曲的韻律,然後套上皆大歡喜的歌詞,再編寫一首男女配合朗誦的長詩,只要能挑選到合適的歌手,巍恩相信這部合唱曲足以打動每一個人的心靈。
正在他奮筆疾書的時候,天色很快黑了下來,巍恩渾不知覺,正在完成歌詞最後的潤色。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巍恩執筆的手沒有停,心不在焉地道:“進來。”
木門被推開,一個纖細勻稱的身影立在門邊,道:“巍恩先生,晚飯的時間到了。”
“知道了。”巍恩沒有抬頭,想來是鎮長家的女仆來叫自己吃晚飯了。
“先休息一下吧,大家都在等你吃晚飯呢。”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巍恩腦袋高速運轉,正忙于最後的沖刺中,不耐煩的聲音脫口而出。
纖細的身影很快消失,木門被重重地關上了,巍恩皺著眉頭,嘴裏嘟囔了一句。一刻鍾後,他抬起頭,臉上的表情既歡喜又疲倦。揉了揉太陽穴,巍恩長出了一口氣。
走出房間,巍恩快步向院子裏對面的客廳走去。
客廳裏燈火通明,一張長條餐桌上鋪著潔白的桌布,桌子上的食物有魚有肉,還有一些水果,種類頗為豐富。巍恩進了客廳,只見餐桌邊坐著四個人。老鎮長圖爾坐在長桌邊的頂處,手裏正端著一杯紅酒。他旁邊坐著一男一女,男子是圖爾的兒子,鎮裏的書記官布裏奇,正向他頜首微笑;那女子劍眉鳳目,短發飄飄,是一個相當漂亮的金發姑娘,只是不知為何冷著臉,看也不看自己。
芬妮坐在高椅上,兩腳微微地晃來晃去,扭頭對著巍恩嚷道:“叔叔,你快來呀,好多好吃的。”說著,拍了拍她身旁空著的椅子。
巍恩走到椅子邊,笑道:“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那姑娘聞言鼻子輕輕一皺,冷冷地“哼”了一聲。
圖爾微笑道:“沒關系。巍恩,讓你受累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女兒,若拉。”
巍恩微微一躬:“很高興認識你,美麗的若拉小姐。”
若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謝謝。”
面對若拉明顯的冷淡,巍恩有些尷尬,他訕訕一笑,坐了下來。
圖爾奇怪地看了若拉一眼,隨即道:“巍恩,餓了吧?趕緊吃吧。”
巍恩拿起刀叉,借著玻璃酒杯的反光偷眼看去,他似乎瞧見了一個頭發蓬亂,臉色疲倦的男子,心裏一笑,難怪這姑娘對自己會是這個態度。
胡亂吃了兩口,巍恩舉起酒杯,笑道:“圖爾大叔,我敬你一杯,祝您身體健康,心想事成。”
大家都舉起了杯子,連芬妮也舉起了自己喝湯的小碗:“鎮長爺爺,願您長命百歲。”
若拉猶豫了一下,也拿起了杯子。
圖爾笑呵呵地飲了一口紅酒,道:“巍恩,你今天忙了一整天,可有什麼進展。”
“歌詞和詩我初步擬完了,還需要在排練時進一步修改。大叔,明天我就打算召集人手,開始排練,你看如何?”
圖爾笑道:“好啊。沒想到你的進展如此之快,真是才華洋溢。這樣吧,你今天晚上就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把人找齊,由你來挑選。”頓了一頓,他側頭看著若拉:“若拉,你不是一直喜歡唱歌嗎?不如也參加到這個合唱隊如何?反正你放暑假了,在家呆著也是呆著。”
巍恩心裏一跳,暗叫糟糕。這大小姐看來脾氣不小,定是個不服管教的主兒,她要來說不得麻煩一堆,老天保佑她別來瞎摻和。
若拉果然撇了撇嘴,道:“我不感興趣。我和朋友約好了,過幾天就到郡城她家裏玩。”
圖爾失望地歎了一口氣,無言的喝幹了杯中的紅酒。
若拉眼波流轉,掃了圖爾一眼,道:“爸,你少喝點。”
圖爾放下杯子,沒有搭話,局面一時有些冷清。若拉用餐巾擦了擦嘴,道:“你們慢慢吃,我先回房間了。”說完起身,快步離開了飯廳。
布裏奇放下刀叉,苦笑道:“巍恩,我妹妹就這個脾氣,剛才還好好的,不知道怎麼就突然變了臉。你別見怪。”
巍恩呵呵一笑,道:“怎麼會?對了,布裏奇,大叔說若拉放暑假了,她在哪上學呢?”
“哦,我妹妹今年年初考取了諾頓公學院,學的是劍術格鬥學業。”
“諾頓公學?”巍恩微微一驚,通過這段期間的用功讀書,他知道諾頓公學院是康德王國的著名學府,坐落在王國王都裏約堡,是當今首屈一指的人才搖籃。
布裏奇驕傲地一笑:“是啊。若拉是完全憑借自己的成績考取的諾頓公學,與那些貴族憑借不光彩的手段入學可是大不一樣啊。”
巍恩點頭剛要說話,圖爾卻歎了口氣:“她一個女孩子,不過是見了些大世面而已。布裏奇,以後不許這麼誇你妹妹,免得讓人聽了笑話。”
布裏奇支吾了一聲,不再說話。巍恩此刻已經饑腸轆轆,自然甩開腮幫子,不再理會那些與自己八杆子打不著的閑事了,反倒是小姑娘芬妮,聽完他們的對話,神色一時恍惚,變得有些若有所思。
晚飯用畢,巍恩借口修改歌詞,婉拒了圖爾用茶的邀請。芬妮在院子裏拉著巍恩的手,悄悄道:“叔叔,我也想去諾頓上學。”
巍恩一笑,道:“芬妮,你還小,上不了。”
“那等我大了,我就去那兒上學。”
巍恩苦笑:“好吧。不過那諾頓公學是貴族學院,一般的老百姓可上不起啊。”
“是嗎?那我爸爸怎麼能在諾頓公學上學呢?他不也是個一般的老百姓嗎?”
巍恩一驚,這諾頓公學乃是培養王國武將文官的一流大學,從那裏畢業的學生日後大都能走進官場,前途光明;倘若真如芬妮所言,那文森特怎麼會在這個偏僻的小鎮裏甘為一名默默無聞的獵手呢?
月光自碧藍的天空下中一瀉而下,灑在了芬妮絲一般的黑發上。巍恩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一時間,思緒滿懷。
第二天,按照巍恩的標准,圖爾一早便找了三十幾位平日裏活潑熱鬧,喜歡唱山歌的小夥姑娘,巍恩經過了一番挑選,留下了十八個人,十個小夥,八個姑娘。圖爾仔細交代了一番,嚴命這些年輕人要按照總指揮的要求完成此次任務,表現好的有獎勵,調皮搗蛋的一律嚴懲不怠。
當年輕人們得知此次演出任務的重要性,關系到整個鎮子的生活後,大家頓時都收起了玩鬧心性,認真地開始聆聽巍恩的傳授,好在巍恩為人平和,還有些冷幽默,這合唱排練又不是什麼上刀山下火海的苦差使,所以每個人嚴肅中不乏輕松,配合也逐漸熟練起來。
過了三天,排練逐漸成型,大家的熱情也隨著對樂曲的熟悉而日漸高漲,看到這個情況,巍恩松了一口氣,看來趕上伯爵的壽辰不是問題。只是他心中還有兩個問題一直縈繞不去,需要盡快解決。一個是伴奏的問題,合唱隊的伴奏主要是風笛和小鼓,缺少了一些變化,韻律也顯得有些單調;另外一個是詩朗誦的女聲部分,巍恩試了幾個人,都是婉約溫柔有余,卻缺少那種英姿颯爽的浪漫精神,使這首戰鬥詩歌聽上去有點兒不倫不類。沒辦法,巍恩只好把它們反映給了圖爾,讓他幫忙想想辦法。
不過,令巍恩暗自感到驚奇的是,這群年輕人不但接受能力快,而且落落大方,可塑性很強,其綜合素質絕不是只知道耕田放牧的普通鄉下小夥姑娘所能比擬的。尤其是一個叫卡門的金發姑娘,不但歌唱得好,而且思想中很有創意,排練中主動向巍恩提出了幾個需要修改的細節,巍恩一試,效果果然更佳,頓時令他大為叫好,刮目相看。趁圖爾在場的時候,巍恩曾好奇地詢問了一次,沒想到圖爾顧左右而言他,顯然不願意深談這個問題,巍恩便知趣地作罷。
這天早上,圖爾坐在屋裏,愁眉苦臉地捧著巍恩的詩詞,臉上一腦門的官司。巍恩眼下手底的這群人已經是鎮中年輕一代的精華,如果他們無法勝任,要讓他再去找合適朗誦的女歌手,談何容易?
開門聲響起,若拉一臉惺忪地走了進來,見老爸正在書桌前發楞,若拉輕手輕腳,悄悄走到他的身後,看了看他手中的那張白紙。
一開始,若拉睡眼迷糊,毫無神采,似乎要打個哈欠,但看了幾句後,秀挺的雙眉一挑,眼裏的光華乍現,小嘴張開,忘了本要伸個懶腰,打個哈欠。
“爸,這是誰寫的?”若拉忍不住,開口問道。
圖爾嚇了一跳,回頭看是若拉,怒道:“你這個丫頭,一點兒規矩都沒有。”
若拉噘噘嘴,抱住圖爾的肩膀:“對不起,對不起,老爸,我錯了。”
圖爾搖搖頭,歎了口氣。若拉繼續道:“爸,這是誰寫的?”
圖爾道:“是巍恩寫的。寫得怎麼樣?”
若拉一聽作者的名字,臉上的表情一冷:“寫得一般,差強人意。”
圖爾皺眉道:“你這話言不由衷吧。”
若拉晃了晃他的肩膀,不依道:“爸……”
圖爾苦笑:“停!再這麼使勁晃,我的老骨頭非散架不可。”
“爸,你剛才拿著這首詩發什麼愣呢?”
“唉,別提了。巍恩缺一個朗誦的女歌手,非讓我再找一個呢。”
若拉柳眉一皺:“不是那麼多人嗎,還選不出一個來。他是不是成心折騰您呢?”
“別胡說。巍恩說這個什麼詩朗誦乃是合唱曲的開篇,一定要鏗鏘有力,回腸蕩氣,一下子抓住人的眼球。唉,這孩子,要求忒高,這眼球如何能抓啊?”
若拉聽完,眼裏卻異彩連連,當下不由分說,接過白紙,輕聲讀了起來。圖爾看著自己女兒的表情,先是有些奇怪,然後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麼。
過了一會兒,見若拉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紙上,圖爾小心翼翼地問道:“若拉,你願意去讀嗎?”
“嗯。什麼?”若拉一時沒反應過來。
圖爾微笑道:“我的意思是,你願意幫助你親愛的老爹,辛苦養育你的老爹,無限愛你的老爹一個忙,去合唱團參加表演嗎?”
若拉只覺得汗毛倒豎,一股寒氣從後腰順著脊梁躥了上來,大叫一聲:“啊!我不願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44:22
卷一:黑死病 第四章 不同凡響
該雅小鎮的曬谷場上,巍恩正和他的合唱隊的演員們進行緊張的排練。
巍恩擦了擦額頭的汗,道:“大家休息一會吧。弗拉米,你過來一下。”
弗拉米是一位英俊的小夥子,身材魁梧健碩,負責朗誦部分的男聲部分。“弗拉米,你的進步很大。”巍恩微笑道。
“巍恩指揮,我每天都按照您的要求,一大早便在菜市場上朗誦幾番。”
巍恩笑道:“怎麼樣,是不是覺得自信心變強了?”
弗拉米苦著臉道:“如您所說,我的感覺確實變得流利順暢了許多。不過,現如今幾乎所有人看我的眼光都跟看一個瘋子似的,這滋味可真不好受。”
巍恩拍拍他的肩膀:“沒關系。過不了多久,大家看你的眼光會改變的。那句老話怎麼說來著?只要沿著正確的方向,承受的越多,收獲的越大。相信你自己!”
“是!”
兩人正說著,弗拉米忽然眼光一凝,望著巍恩的背後,輕聲道:“鎮長大叔來了。”
巍恩轉身,看到圖爾正快步向他走來,後面跟著兩個仆人,手裏提著水桶。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圖爾的女兒若拉也跟在鎮長的身後,臉上還是那副冷冷的模樣,嘴裏還嘟囔著什麼。
圖爾來到巍恩面前,道:“這大熱天,你們都辛苦了。來,我讓人熬了解暑湯,每個人都喝點兒,小心中暑。”
巍恩笑道:“大叔,您真是及時雨,費心了。”說著,擺手讓在樹蔭下乘涼休息的姑娘小夥們過來喝水。
年輕人們一邊忙碌,一邊歡笑著。幾個姑娘圍著若拉問東問西,而若拉的表情也浮上了些許微笑,有一搭無一搭地答應著。圖爾眼睛一轉,拉了一把巍恩,道:“巍恩,對了,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若拉臉上若無其事,一對小耳朵卻似乎豎了起來。
巍恩道:“什麼事情?”
圖爾“咳”了一聲,道:“你讓我找的那個女歌手,我給你找到了。”
巍恩喜道:“哦,那敢情好。您怎麼沒把她帶來?”
“我這不帶來了嘛。我女兒,若拉。”
巍恩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您的女兒?她,她不是不感興趣嗎?”
“嗯。本來她是有事。不過,這合唱隊的事兒說什麼也是鎮上的大事,既然隊裏缺人,我這姑娘自然不肯袖手旁觀了。”
“哦。”巍恩點點頭道:“道理是沒錯。不過,圖爾大叔,我醜話說在前頭,雖然是您的女兒,但咱們也得先讓她試試,倘若我覺得不行,那也不能強求。”
若拉忽然冷冷地“哼”了一聲,讓正在跟她說話的姑娘們嚇了一跳。
“那是自然,這個道理我明白。”圖爾微笑道。他對自己的女兒很有信心,想當年若拉參加學校組織的歌劇表演,很受師長同學的好評,得過不少獎呢。
巍恩不再多言,繼續組織訓練。他走到若拉面前,道:“若拉小姐,感謝你能參加合唱隊,希望咱們合作愉快。”
若拉淡淡道:“你不用感謝我。我是為了我爸。”
巍恩看了她一眼,此刻若拉那春水般的笑容已經消失,臉上重新變得嚴肅而淡漠。
“那好,我就不廢話了。若拉,以前有過舞台表演的經驗嗎?”面對若拉的冷淡,巍恩也懶得再客套了。
“舞台表演?哦,我現在是諾頓公學的歌劇團成員。”若拉雖然覺得巍恩說話用詞很新鮮,但反應並不慢。
“歌劇團成員?那太好了。”巍恩輕輕一拍巴掌:“你經常扮演什麼角色呢?”
若拉一聽這個,肚子裏便有些惱火。能進入諾頓公學的歌劇團,本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而且劇團一有王子救公主的劇目,鐵定讓她來擔綱主演。只不過演的不是那多愁善感的公主,卻總是手執利劍斬凶頑、勇救美人于古堡的英俊王子,為此,她也不知聽了多少懷春少女的贊美之詞,收了多少柔情似水的少女情書。
若拉的臉色越發地冷了:“只是一些小角色,不用在意。”
巍恩看她臉上變色,心裏卻會錯了意,不以為然地道:“哪個明星不是從小角色開始的?這要你再接再勵,把現在的角色演好,演活,演得跟真人真事似的,相信你肯定能得到更多的贊揚和掌聲。”
若拉眼睛裏似乎冒出了一股傳說中的三昧真火,咬牙道:“你這人怎麼這麼羅嗦啊?我演的好不好關你屁事。”
巍恩愣了愣,臉色也慢慢沉了下來。一個姑娘再漂亮,只要你沒喜歡上她,就絕對受不了一番好意只換回了冷言斥責。
“那好,你讀一遍詩吧,我看看你能不能勝任。”巍恩實在懶得講什麼紳士風度了。
若拉舉起詩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認真地念了一遍。巍恩聽完,盡管有些不情願,卻也不得不承認圖拉的話,若拉的確是朗誦這首詩的合適人選。
巍恩不是小肚雞腸,因私廢公的男人,就這樣,若拉當天便參加了該雅小鎮合唱隊。她是個做事認真負責的姑娘,雖然巍恩不明白她為何偏偏對自己不假詞色,但大家合練的時候,若拉那清亮的嗓音、美麗的容顏與不遜于專業演員的風度氣質,頓時為整個節目增添了一大亮點,使得巍恩心裏更有了底氣。
這天,大家照舊集合在曬谷場上准備訓練,卻不見了巍恩的蹤影。
卡門問道:“若拉小姐,巍恩先生還沒來,我們等他嗎?”如果有事暫時不在,巍恩一般就讓卡門代表自己組織大家排練。不過自從若拉參隊後,卡門是個心思玲瓏的姑娘,看出巍恩和鎮長的大小姐不對勁,所以有什麼事便先征求若拉的意見。
“等他幹嗎?反正他來了也只是指手畫腳,天氣這麼熱,我們先練先走。”若拉說道。這兩天巍恩沒事就往木匠漢森那兒跑,不知道又在鼓搗什麼鬼點子。
于是大家開始排練,又過了半天,巍恩方才出現在曬谷場,身後還背著一件物什。
大家停了下來,巍恩笑道:“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微微一躬表示歉意。
大家紛紛表示不礙事,巍恩道:“大夥休息一會兒吧,喝點水,潤潤嗓子。阿爾瓦,本森,你倆來一下。”說著,把背上的物事解了下來。
阿爾瓦和本森是合唱隊的兩名伴奏樂師,一個負責風笛,一個負責小鼓。兩人走到巍恩近前,只見他手裏捧著一件形狀古怪,他們從沒見過的東西。巍恩微笑道:“你們可知道這是什麼嗎?”
本森腦袋靈活,上下打量了一會兒,試探道:“巍恩先生,這可是一件樂器?”他雖然沒見過這個看上去有些笨重的東西,但上面綁著的六根粗細不一的尼龍弦,使他找到了一絲端倪。
巍恩哈哈一笑:“嗯,沒錯。他的名字叫六弦琴,是一件非常方便的演奏樂器。”說著,把此琴向二人解釋了一遍:“這一邊為琴頭,上面有上弦的琴鈕,中間這細長部分呢,叫琴頸,琴頭與琴頸之間的支撐物是琴枕,正面叫指板,上面拴有六根鋼絲,作為彈奏之用。面板上的這些圓孔是聲孔,面板下端的則是琴橋,用來固定琴弦的另一端。這形狀一大一小,有些圓滾滾的木箱呢,叫共鳴箱,是用來發聲的。”說完,巍恩把它抱在懷裏,右手手指輕輕一撥,琴發出泉水叮咚,風鈴搖曳的聲音。
本森和阿爾瓦睜大了眼睛,把六弦琴接到手裏仔細地端詳,還學著巍恩的樣子撥動琴弦,它果然也發出了幾個音符,只不過沒有剛才巍恩撥弄的時候那樣流暢動聽。
年輕人們此時都圍了上來,看著這件新鮮的七嘴八舌,議論紛紛。若拉站在人群外圍看了一會兒,臉上也泛起了驚訝之色:諾頓公學的歌劇團伴奏樂隊配有小提琴,但那是價值不菲的樂器,就是在裏約堡,普通的家庭等閑也買不起一把小提琴,更不用說地處偏僻的該雅小鎮了。心裏的直覺告訴她,巍恩手中的這件樂器的作用和價值絕對不同凡響。
巍恩繼續道:“咱們的合唱伴奏雄渾有力,但過門的時候缺少變化,顯得生硬,有了這把六弦琴,就可以彌補風笛和小鼓的缺陷了。而且,詩朗誦的時候,有六弦琴的伴奏,能營造出非常美妙的音樂氛圍。”
卡門熱切道:“巍恩先生,你是准備在表演時為我們伴奏嗎?那您現在就彈奏一曲吧,讓我們一飽耳福。”
“是啊,是啊,您趕緊彈一曲吧,我都等不及了。”大家聽到卡門的建議,紛紛起哄道。
巍恩微笑道:“行,那我們到樹蔭底下去,這兒太熱了。”
大家轟然叫好,圍著巍恩向樹林走去。若拉默默地望著眾人簇擁中巍恩的背影,心裏有些奇怪,這個她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男子為何能這麼快便得到了大家的歡迎?
※※※※※※※※※※※※※※※
1985年6月24日
距離辛格伯爵的壽辰還有三天時間,而該雅小鎮的合唱團已經准備完畢,出發前,巍恩找到了正在准備行裝的老鎮長圖爾。
“你怎麼知道我有鹿茸膏?”看著巍恩伸出來的手,圖爾驚訝道。
巍恩微笑不語。
“是不是文森特告訴你的?沒錯,肯定是他。除了他以外,鎮子上沒有第二個能獵到風鹿的獵手。”圖爾喃喃道。
巍恩還是微笑不語。
“你要鹿茸膏有什麼用?”這鹿茸膏是從山裏壯年風鹿的鹿角中熬制而來的,乃是十分難得的珍貴藥品,難怪圖爾有些心疼。
“自然有用,而且與此行有關。”巍恩道。
猶豫了半天,圖爾終抗不過執著的巍恩,只得從臥室拿出了一小袋已經凝固的鹿茸膏。巍恩接了過來,笑道:“謝謝大叔,你的慷慨會得到上天眷顧的。”
圖爾盯著巍恩把鹿茸膏放進口袋的左手,歎口氣道:“我的棺材本都被你掏走了,還說這些幹嘛?”
巍恩笑道:“慷慨的人快樂,快樂的人健康,這可是黃金也買不來的啊。”
圖爾沒好氣地道:“誰說我慷慨?我是被逼無奈。”
終于,合唱隊在老鎮長的率領下,踏上了前往約克城的道路。巍恩本想把芬妮暫時安排在圖爾的家中,無奈芬妮又哭又鬧,死活不答應,說什麼也要和他同行,巍恩無奈,考慮到這次有不少的姑娘同行,又能帶她出去看看世面,比憋在家裏強,巍恩心一軟,便答應了下來。
一路上,芬妮看什麼也新鮮,總是圍著圖爾唧唧喳喳,問個不停,圖爾甚有耐心,逢問必答,巍恩也捎帶著長進了不少的知識。
約克郡城位于康德王國的東南部,與該雅小鎮有著兩天的路程,此地毗鄰西回山脈,轄下領土多是山脈丘陵,人口不多,只有百萬左右,是王國十八郡中規模最小的郡府之一。
然而,巍恩從書上得知,若幹年前,約克郡本是一個平原地區,耕地多為良田,是不折不扣的魚米之鄉。然而,由于“神的憤怒”降臨,大地憑空崛起了一座綿延數千裏,高聳如雲的山脈,嚴重地破壞了約克郡的地理結構,加之百年前的十年聖戰中,這裏一直是動輒興兵百萬的主戰場之一,以至于戰爭之後,約克郡一蹶不起,很多地區都是十室九空,方圓幾十裏找不到人煙。
這些年來,大陸四王國一直處于恢複發展期間,約克郡的人口經濟也漸漸得以好轉,但比起當年,那只能是明日黃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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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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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8:44:37
卷一:黑死病 第五章 為民請命
一路無事,一行人順利地抵達了約克城。
作為約克郡的郡城,約克城比起一般的城市自然更加繁華熱鬧,氣勢非凡,只是寬厚的城牆和高聳的箭堡上的累累傷痕,如實地記錄下了當年戰火紛飛、硝煙彌漫、整座城市在 殺和呻吟中苦苦掙紮的曆史情景。
該雅小鎮賀壽團抵達約克城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由于這幾天從約克郡各地趕到伯爵府賀壽的旅團絡繹不絕,所以城門守衛並未仔細檢查,查明了圖爾等人的身份,便放他們進了城。
眾人安頓在了城中東南角的一座旅棧,旅棧老板傑克是圖爾的老朋友,早就為眾人安排了房間,否則此時現找旅棧,鐵定容不下這二十多人。
巍恩見天色黑了下來,眾人安置妥當,來到圖爾面前,道:“大叔,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便回來,這裏讓您老多費心吧。”
圖爾一愣:“明天咱們就要去拜訪伯爵了,你不早點休息嗎?”
巍恩笑道:“我很快便回來,誤不了事的。你們先吃飯,不用等我。”說完,不待圖爾答話,轉身向外走去。
圖爾還想說什麼,見巍恩已經走遠,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若拉輕輕地走到父親的身邊,道:“他幹嗎去?”
圖爾搖搖頭,道:“不知道。說是要出去辦點兒事。”
“這家夥又搞什麼鬼?”若拉柳眉一蹙。
圖爾聞言轉頭,凝視著若拉,沒有說話。
若拉嗔道:“爸。你看什麼呢?”
圖爾緩緩道:“若拉,你怎麼了?巍恩這人腹有詩書,思路敏捷,為人還親和厚道,你和他相識不久,為何有如此大的成見?”
“我。”若拉咬了咬嘴唇;“誰說我對他有成見?我只是看不慣他凡事都神神秘秘,一幅莫測高深的樣子。哼!”
圖爾搖頭道:“孩子,你錯了。非常人行非常事,巍恩不比常人,你不可求全責備。何況,咱們又不是他的什麼領導,難道事事還要向你彙報不成?”
“爸~你說什麼呢?誰讓他彙報了?”若拉似乎有點兒惱羞成怒,憤憤地一跺腳,轉身便走:“您別管我,我就是瞧他不順眼。”
圖爾看著女兒的背影,心裏歎了一口氣。女大十八變,這孩子怎麼變得這麼不講道理了?難道是自己寵壞了她。一念及此,圖爾想起了若拉早逝的母親,仰首望著天空,沉默無言。
巍恩拿著一份約克城的地圖,問了幾個路人,不久便來到了一座府邸。這府邸面積不大,但設計很是講究,門口站著兩位兵丁,看上去不是尋常家仆,竟像是守衛城池的正規軍人。
巍恩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大門上的橫匾,上書三個金色大字,“男爵府”,在兩邊燈籠的照映下熠熠發光,心知找對了地方。
巍恩走上前去,道:“請問這裏是男爵杜德克大人的府邸嗎?”
“正是。你有什麼事情?”一名軍衛答道。
“我叫巍恩。聞知男爵大人身患頑疾,特來獻藥。”巍恩答道。
軍衛登時勃然變色,怒道:“我們男爵身體好好的,哪來什麼疾病?你在這裏胡亂造謠,想下牢獄吃免費米飯不成?”
巍恩微笑道:“男爵大人年事已高,患些病症也在常理之中。您何不通報一聲?我是一個鄉下人,話理若有什麼不禮貌的地方請您多多原諒。”說著,將手裏握著三枚銀幣遞了過去。
那軍衛正要斥責,見巍恩手裏的銀幣,臉上的怒容便少了幾分火氣。另一名軍衛見此情狀,便悄悄地說了幾句話:“老哥,此人衣著普通,但儀表堂堂,說話清楚,說不好有些來頭。再說了,這造謠者哪有上門找事的,難道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軍衛點點頭,當下友好地握了握巍恩的手,那手法甚是熟練。手裏掂了掂,他看著巍恩的眼色也更溫和了些,呵呵一笑:“誰說你不懂禮貌的?你很懂禮貌的。這樣吧,我去通報一聲,男爵大人見不見你,那就看你的運氣了。”
“如此多謝了。”巍恩彎身一禮。
不多時,那軍衛匆匆出來,身後跟著一名年輕女子,看打扮應是侍女。侍女走到大門口,道:“哪位是獻藥的巍恩先生?”
巍恩走上前去,笑道:“正是在下。”
侍女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道:“男爵大人請你進去說話。”
巍恩向兩位軍士道了謝,跟著侍女向府內進去。
走了一會兒,兩人來到會客廳前,侍女進廳恭聲道:“先生,那人已經來了。”
會客廳燭火通明,廳門大開,巍恩站在廳外向裏看去,只見一位須眉花白的老人正坐在一張圓桌前,神情肅厲,但似乎帶著疲倦之色。
“讓他進來吧。”老人淡淡道。
侍女轉身招呼了一句,巍恩急忙快步走進廳內,鞠躬道:“在下巍恩,向男爵大人問好,祝願大人身體安康,萬事如意。”
杜德克男爵頜首道:“謝謝你的問候。請問,你有什麼事情嗎?”
巍恩道:“正是。”說著,從懷裏掏出鹿茸膏,雙手捧到面前。
杜德克微微一怔,向站在旁邊的侍女示意,侍女將鹿茸膏接了過來,遞給了男爵。
男爵打開布袋,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令人精神一振。他往袋裏瞧了瞧,只見一堆純白色的膏狀凝固物,甚是潔白晶瑩。
杜德克抬頭看了看巍恩,眼光裏有詢問之意。
“男爵先生,這是成年風鹿角精心熬制的鹿茸膏,是上等的藥品,無論外敷內用,藥效均佳。尤其,”他頓了一頓,方道:“對風濕之症有奇效。”
聽完巍恩的介紹,杜德克剛才還顯得有氣無力的眼神居然立刻發出又驚又喜的光彩。鹿茸膏珍稀難得,素有“白色黃金”的美稱,他走南闖北,閱曆豐富,自然知道它的藥效和價值。
雙手微微顫抖,杜德克難以抑制心裏的激動。這段期間,伯爵大壽,杜德克作為伯爵下轄事務的總執事,整日裏忙裏忙外,累得老毛病發作,連夜間休息幾乎都成了問題。
杜德克再次仔細地凝視著鹿茸膏,半天方才依依不舍地轉移了視線,看著巍恩,忽然道:“是我府上人告訴你我患有風濕的?”
“在下只是一鄉村農夫而已,並不曾認識貴府之人。”巍恩搖頭道。
“那你如何知道的?”杜德克好奇道。
巍恩拿出一本書,正是《約克郡年志》。他揚手向杜德克亮出封面,道:“年志上記載,大人貴為伯爵的左膀右臂,這些年來剿匪賑災,為約克郡人民的生計做出了無數好事。您長期帶兵在外,想必飽經風霜之苦,戎馬一生的軍人很容易患上關節炎之類的骨痛之症,您曾在綠地沼澤駐軍,那地方自然潮氣甚重,幾年前清江泛濫,又是您身先士卒,一直駐守在抗洪搶險的第一線。所以在下猜想,男爵先生勞苦功高,身體難免操勞過度,別的病痛在神的保佑下或許不會有,但是風濕就難以避免了。”
杜德克坐在椅子裏靜靜地聽著巍恩的解釋,只覺得他話語雖短,卻字字敲在自己的心中。一瞬間,這幾十年辛苦的感慨之情充塞在他的心中,讓他欲語無聲。他本是軍中一名的普通戰士,偶得機會得到了伯爵的賞識,從此鞍前馬後,奮不顧身,一步步換了今天的富貴。如今,他通過奮鬥被王室封為貴族,成為了一名男爵,可是,在這些顯赫和尊貴的後面,天知道他付出了多少的代價。至少,他透支了自己的健康,留下了一身的傷疤和病痛。
“你坐吧。”半晌,杜德克左手一揮,算是請巍恩坐下。
巍恩入座,看了看杜德克的面色,道:“伯爵五十壽辰,男爵大人想必累得不輕吧。”
“是啊。這兩天我的腿疼得厲害,恨不得索性拿刀把它們砍了去。既然一勞永逸,也省得為那些雜務整天煩惱。”
巍恩笑道:“可別,倘若少了男爵大人的雙腿,約克郡的駿馬哪裏還跑得起來?”約克郡的地域酷似一匹奔跑的無頭駿馬,巍恩故有此說。
杜德克搖頭微笑道:“年輕人,你的心意我領了。對了,這鹿茸膏價值昂貴,你願意出多少錢賣給我?只要我出得起,盡可商量。”
巍恩正色道:“大人哪的話?做生意做到您的頭上,將來傳出去讓百姓知道,我恐怕一出門便要被人活活砍死。”
杜德克哈哈一笑,道:“請用茶。”
巍恩舉杯欲飲,杜德克眉頭一皺,對著站在一旁的侍女道:“愛麗思,去把我的好茶拿來,這種垃圾豈不是怠慢客人?”
巍恩急忙道:“大人千萬別客氣,我一個粗人,有口水就成。”
“你是粗人?”杜德克嘿嘿一樂:“你要是粗人,那本爵還往哪邊放?”
茶水重新砌上,不久,滿屋裏茶香四溢,氣氛更暖和了幾分。
巍恩盯著杯中悠悠漂浮的茶葉,心裏感慨,自己有多久沒有喝過這種好茶了?似乎是幾個月,又似乎是很多年。
杜德克慢慢道:“趁著砌茶的工夫,巍恩,講講你的來意吧。”
巍恩愣了一下,思緒從恍惚中拽了回來,道:“大人,實不相瞞,在下此次來郡城,也是奔著伯爵的壽辰而來的。”
“哦,是想謀個一官半職?”巍恩的回答沒有出乎杜德克的意料,不過他現在心情實在很好,也就沒有打官腔。
巍恩搖頭道:“並不是為了我自己,男爵大人。我是為該雅小鎮幾百戶居民請命來了。”
“該雅小鎮?哦,我想起來了,老圖爾前一段打了報告,說准備帶禮物和一個什麼合唱隊前來賀壽,我已經批准了。你們今天到的嗎?”
“在下一到郡城,就趕到您這兒了。”巍恩道。
“嗯。對了,那個合唱隊是什麼意思,聽著很有趣。”杜德克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浮葉。
巍恩決定長話短說:“我們准備合唱一首贊歌,為伯爵大人的壽辰典禮助興。”
“那不是很好嗎,幹嘛還急匆匆地找到我這兒來?”杜德克聞言放下茶杯,眉頭皺了皺。
“大人,我想前來祝壽的約克郡各地旅團裏,准備通過表演來助興的不止我們該雅小鎮吧。”
杜德克考慮了一下,道:“嗯。應該還有幾只舞蹈隊和雜技隊,我把他們安排在中午的壽筵時間集中為伯爵表演。”
巍恩道:“那麼大人,能不能請您把我們和他們錯開,安排在另外一個時間?”
“為什麼?”
“男爵先生,我希望我們的表演能夠取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如果和其他節目一起表演,就很難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了。”
杜德克沉吟著,慢慢道:“不知道你的節目怎麼樣,如果單獨表演,萬一演砸了,不但你們要受罰,連我也要擔責任。”
巍恩嚴肅道:“我知道此事並非易事,所以特來拜托大人。”
杜德克用手一擺,道:“先喝茶。”
巍恩知他需要時間考慮,道:“多謝男爵。”
大家安靜地品了幾口茶,男爵道:“除了此事,還有其他事情嗎?”
巍恩從《年志》中抽出幾張白紙,上面分類分條寫著文字:“在下草擬了一份表演計劃,上面還需要一些和表演相關的安排,還請您予以通融。”
杜德克接過紙張,瀏覽了一遍後,忽然掃了一眼巍恩:“巍恩,你考慮得可夠仔細的,令我很驚訝。”
“此事關系重大,在下不得不盡可能地多考慮一些,以免因小失大。”
“你剛才說是為民請命而來,什麼意思?”
“男爵大人,今年大旱,糧食收成不如往年,我們希望通過此次祝壽請伯爵大人為我們減輕一些農稅,也好讓鎮裏的鄉親們過個安穩年。”
杜德克雙眉一挑:“你費盡心計周旋此事,僅此而已?”
巍恩笑道:“能做到這些已經不錯了,我哪裏還敢奢求其他?”
杜德克上下打量著巍恩,巍恩迎著他的視線,表情輕松,但心裏卻著實有些緊張。
過了一會兒,杜德克方道:“巍恩,伯爵大人的五十大壽不是小事,你的要求按理說有些過分,我是不能允許的,否則,掃了伯爵的興,大家都交待不過去。不過,”杜德克話音一轉道:“你開誠布公,直來直去的態度很合我的脾氣,你又是為了鄉親父老,我若不幫你,便有些不近情理。”
巍恩心中一喜,看來事情有戲。
“這樣吧,你們做好准備,倘若伯爵大人興致很好,我就安排你們入場。明日伯爵晚上還有酒會,酒會後是化妝舞會,我安排你們在酒會快結束時進行表演,中間的空檔應該有一盞茶的工夫,你覺得夠不夠?”
巍恩起身,沖著杜德克深深一躬:“在下替該雅小鎮的百姓謝謝男爵大人的援助恩德。”
“坐,坐。”杜德克淡淡一笑:“本來我是不敢答應你的,但看了你的計劃後,看來小兄弟謀而後動,絕非一時心血來潮,本爵對你才多了幾分信心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44:52
卷一:黑死病 第六章 傾聽
巍恩悄悄地回到了旅棧,旅棧靜悄悄地,看來眾人一路辛苦,都早早地休息了。
巍恩一愣,為何自己的屋子裏還亮著燈?推開門一看,只見小姑娘芬妮正坐在床邊,漂亮的小臉蛋通紅,兩眼濕濕的,似乎剛剛哭過。
巍恩走進屋子,道:“芬妮,怎麼還不去找卡門阿姨睡覺?”
芬妮跳下窗,沖進了巍恩的懷裏,哽咽道:“叔叔,我害怕。”
巍恩嚇了一跳,撫著她柔軟的黑發,微笑道:“怎麼了?剛進城就想家了?”
芬妮鑽在巍恩的懷裏,搖頭道:“不是,我剛才做了一個夢。”
“夢見什麼?”巍恩松了一口氣。
“我夢見我爸爸渾身是血,他來找我,說是要最後看我一眼。”芬妮說著,“嗚嗚”地又開始哽咽。
巍恩微笑著把芬妮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拿出手帕道:“芬妮,夢是不能當真的。來,笑一個。”
芬妮搖頭,眼睛裏含著恐懼:“可我爸爸說過,我的惡夢有時是很准的。”
巍恩心一沉,凝視著芬妮:“你爸爸真的這麼說過?”
芬妮點頭。巍恩心裏湧起了不安的感覺,但他沒有深問,怕驚著芬妮,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道:“芬妮,別害怕,你爸爸沒事的。”
在巍恩的安慰下,小姑娘蜷縮在他的懷裏漸漸睡著了,巍恩看著小姑娘潔白的面龐,暗自擔憂。他忽然發現,離文森特約定回家的期限已經過了好幾天了。
第二天,天公作美,晴空萬裏。
伯爵府內,張燈結彩,鼓樂喧天,作為一郡的最高長官,辛格伯爵的五十大壽可謂辦得氣派,奢華,熱鬧。
坐在大廳裏,辛格伯爵身著盛裝,眼望著前來賀壽的各地官員,聽著如潮水般湧進耳朵的贊美之詞,一時間只覺得心花怒放,多日來的辛苦也一掃而空。
盡管臉上不能表現出什麼得意,可到了晚上的酒會時,當貴族們身穿精美的晚禮服,一個個俊男美女上前敬酒,說著祝福的話語,帶著恭維的笑容出現在他的面前時,辛格伯爵難免就要多飲上幾杯了。
耳邊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嗽:“你心髒不好,別再喝了。”
辛格右手一僵,杯子緩緩落到席上,轉頭看見一張中年美婦的容顏,苦笑道:“安妮,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能不能多喝幾杯?”
這美婦人安妮正是辛格的夫人,聽完辛格的請求,安妮臉上仍然飄著笑容,眼裏卻閃過一絲嚴厲,道:“你今天已經破例多喝三杯了,還想怎樣?難道非要喝個酩酊大醉,直接找醫生嗎?”語音雖低,可絲毫不容商量。
“安妮, 給點兒面子,好不好?”安妮比伯爵小了十幾歲,平時辛格一直都讓她三分,不過今天不比平時,辛格臉上多少有些掛不住。
安妮淡淡道:“我家裏專門來人從裏約堡趕來為你慶賀,難道還不是給你面子?你等下要是喝多了,我的面子又往哪裏放?”
辛格想起今晚的貴客,頓時無言。他心裏明白,安妮的娘家人是什麼分量,何況,安妮畢竟是為自己好,自己又何必為這些小事鬧得不愉快?
歎了一口氣,他舉起茶杯,起身對著在場的賓客道:“各位來賓,女士們,先生們,本爵年事已高,不便多飲,只能以茶代酒,感謝各位的光臨,願大家今晚盡興,開心!”說完,在轟然的掌聲中,辛格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坐回座位,辛格低聲道:“安妮,這下你可滿意?”
安妮嫣然一笑:“謝謝。”
辛格呵呵一樂,轉過頭來看著參加酒會的賓客,神情非常愉快。正在這時,男爵杜德克走過來,恭聲道:“伯爵,該雅小鎮准備了一首贊歌,准備等下獻給大人,為酒會助興。”
辛格“哦”了一聲,隨意道:“不是中午已經表演過了嗎?”
“這首贊歌比較特別,該雅小鎮期望能給大人帶來一絲驚喜。”杜德克道。
“好吧,你來具體安排吧。”
辛格心道這個杜德克,難道忙暈了不成,一個偏僻的小鄉村能有什麼出彩的節目?看在他為自己辦事用心的份上,自己就勉強聽聽吧。
酒會漸漸步入尾聲,這時,一個掌聲忽然響起,站在牆邊服務的侍者紛紛走近身邊的火燭。不多時,大廳光線逐漸暗淡,只剩下中央的燈座依舊在照明,而窗外柔和的月光便透過落地長窗灑進了屋內。
眾人不明就裏,紛紛望向辛格,見他不動聲色,便沒人慌亂。
大廳逐漸靜了下來,所有的窗戶都打開了,夜晚的涼風舒緩的吹入廳內,眾人本已發燙的臉頰頓時感受到了一陣清爽。
窗外,幽藍的天空懸掛著一鉤彎月。
琴聲悠悠響起,節奏歡快中隱隱含著幾分纏綿,雖不像鋼琴那般清脆動聽,也沒有鼓樂那樣激蕩雄渾,但在這個夜晚,卻像一個優雅的精靈,在花叢中浪漫地起舞。
眾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琴聲慢慢逝去,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你好啊,歡樂的神靈!
你似乎住在天堂的鄰近,以酣暢淋漓的樂音,
不事雕琢的藝術,傾吐你的衷心。
地平線下的太陽,
放射出金色的電光,
晴空裏霞蔚雲蒸,
你沐浴著陽光飛行,
似不具形體的喜悅剛開始迅疾的遠征。
淡淡的紫色黎明
在你航程周圍消融,
象晝空裏的星星,
雖然不見形影,
卻可以聽得清你那歡樂的強音——
那犀利無比的沖鋒,似銀色星光的利箭,
令穹廬的明星,也在晨曦中暗淡,
直到難以分辨,卻能感覺到你在哪個空間。
整個大地和大氣,響徹你婉轉的歌喉,
仿佛在荒涼的黑夜,從一片孤雲背後,
明月射出光芒,清輝洋溢宇宙。
我們不知,你是什麼,
什麼和你最為相似?
從霓虹似的彩霞,也降不下這樣美的雨,
能和當你出現時降下的樂曲甘霖相比。
晶瑩閃爍的草地,春霖灑落的聲息,
雨後蘇醒的花瓣,稱得上明朗,歡悅,
清新的一切,都不及你的輝煌。
贊美的合唱也罷,
凱旋的歡歌也罷,
和你的事跡相比,不過是空調的浮誇,
是醒來或是睡去,
你對死的理解一定比我們凡人夢想到的更加深刻真切,
否則你的生命音流,怎能象液態的水晶一般湧瀉?
我們瞻前顧後,為了不存在的事物自擾,
我們最真摯的笑,也交織著某種苦惱,
可是,即使我們能擯棄憎恨、傲慢和恐懼,
即使我們生來不會拋灑一滴眼淚,
我也不知,怎能接近于你的歡愉。
比一切歡樂的音律更加甜蜜美妙,
比一切書中的寶庫更加豐盛富饒,
這就是鄙棄塵土的你啊,必定熟知的歡欣,
和諧、熾熱的激情,流出彼此的雙唇,
頌揚你的聲音,一再傳唱,
全世界就象此刻的我——側耳傾聽。
詩的聲音穿過長窗、躍過房梁、在酒杯中蕩漾、在燭火中閃耀,所有人無不為那渾厚如夏雷在遠山鳴響的男聲,清脆如明珠在玉盤滾落的女聲所吸引,靜靜地屏住了呼吸。
詩悄然無聲地來,蕩氣回腸地去,余韻猶在,回味無窮。
緊接著,小鼓聲響起,長笛聲響起,奏響的正是那首熱血沸騰,傳唱不朽的進行曲。
向前,向前,
約克郡的兒郎,
光榮的時刻已來臨。
軍旗和勝利召喚著我們
我們的足跡踏遍王國,
跟隨著我們的伯爵
把約克郡的威名四海飄揚
兒郎們,武裝起來!
戰士們,投入戰鬥!
向前,向前,
萬眾一心,勇士們與伯爵同生共死
兒郎們,武裝起來!
戰士們,投入戰鬥!
向前,向前,
永不退縮,把敵人鮮血與勝利的美酒痛飲。
合唱聲如驚濤拍岸,如長虹貫日,充滿著一往無前的勇敢,充滿著舍我其誰的豪邁,一遍遍地回蕩在鴉雀無聲的大廳,回蕩在寬闊的庭院,回蕩在明月和碧空之下。
辛格伯爵坐在座位上,兩手緊緊地抓著椅子扶手,眼裏不知不覺已經被激動的感情所填滿,變得模糊而清晰。
他似乎被這整齊一致,充滿力量與自豪的歌聲又帶回了自己的黃金年華,那充滿戰歌與馬蹄聲的戰鬥歲月,那讓自己多少次夢中縈繞的戎馬生涯。尤其當男聲女聲開始混音對唱時,他在已塵封的記憶裏分明又看到了無數的戰士在他的身後、身前,周圍向敵人的堡壘發起沖鋒,一波波的人浪正如這歌聲一樣此起彼伏,前仆後繼,在鮮血和怒吼中把敵人徹底摧毀。
向前!向前!
這旋律是如此地優美,而歌聲又是如此地激昂,所有的賓客都被深深感動著,不由自主地輕輕和唱著,待到合唱曲進入高潮時,不知道是誰開始拍掌和著拍子,很快此舉便感染了人群,所有人都拍起雙掌,跟著節拍,奏響了今晚的最強音。
“啪,啪,啪!”聲音如行軍中的踏步,燭火晃動,被大廳內外的共鳴所搖曳;微風與月光共舞,在音樂的舞池中盡展身姿。
“咚!”小鼓敲響了一聲強勁的音符,所有的歌聲猛地停了下來,緊接著,長笛的聲音響起,高亢直如穿梭在風雨中的雲雀,青雲之上,盤旋在月與樹尖的無限空間中,嫋嫋而去。
眾人的動作也跟著停止,臉上的表情又陶醉又驚訝,一些男子的嘴唇翕動著,激動的心潮仍舊在胸中澎湃,期待著這雄壯而美妙的歌聲再次響起。
“該雅小鎮為賀伯爵五十壽辰,獻歌一首!”是杜德克的聲音,他強自鎮定的嗓音中仍舊能聽出一絲顫抖。
辛格伯爵緩緩站起:“謝謝!這是我這輩子最好的生日禮物之一。”雙手一合,鼓起掌來。
隨著伯爵的掌聲,在座賓客都鼓起了雙掌,為這首新穎獨特,而又美妙無比的合唱喝彩。
大廳的燈光已重新恢複了明亮,人們的臉上帶著沒有滿足的表情,拼命地鼓掌,希望能像欣賞歌劇一樣,看到演員的謝幕,甚至再次放歌一曲。
許久,大廳的門口沒有看見半個人影,而歌聲也早已消失在了天際,不複可聞。掌聲慢慢稀落,杜德克又高聲道:“先生們,小姐們,舞會已准備完畢,請各位移步舞廳。”
在意猶未盡的歎息聲中,人們開始移動腳步,辛格來到杜德克的身前,道:“等下我換衣服時,你讓該雅小鎮的人來見我。”
P.S, 若拉所朗誦的詩引自雪萊的名作《致雲雀》,我稍稍改動了一些,使它更適合本文。有興趣的朋友可以搜索一下,讀一讀這位英國著名詩人的浪漫詩篇。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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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8:45:09
卷一:黑死病 第七章 暗夜的暖火
約克郡,城南旅棧。
該雅小鎮合唱團已經回到了旅棧,剛剛洗淨了臉上的化妝,正聚在飯廳裏興高采烈地討論著方才的演出,每個人的面孔上都帶著無比興奮的笑容。
巍恩微笑著,看著卡門拽著芬妮的手,一邊輕歌,一邊起舞。若拉坐在靠窗戶的地方,眼神迷離地望著窗外的彎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弗拉米喝了一大口水,嘴裏念念有詞:“我做到了,媽媽,我做到了。”
巍恩坐在遠處看到弗拉米虔誠的表情,奇怪道:“弗拉米,怎麼了?”
大家都轉頭看向弗拉米。
弗拉米臉上一紅,不好意思地道:“我在跟我媽媽說,我去伯爵府唱歌了,而且唱得還不錯。”
大家都笑了起來,不過不是嘲笑,而是表示理解,每個人的心中此刻都充滿了成功的喜悅和自豪,恨不得能一下飛回該雅小鎮,向家裏的親人敘說這一次的精彩遭遇。
旅棧老板走進飯廳,笑道:“要不要上飯?”
巍恩看了看眾人,道:“你們餓不餓?”
卡門柔聲道:“我們還是等鎮長大叔吧。”
眾人紛紛點頭:“是啊,我們應該等等他。”
巍恩對老板道:“那就等會兒吧。哦,對了,等下上飯時,准備一些酒吧。”
老板點頭答應。待老板離去,卡門擔心地道:“巍恩,城裏的酒都很貴,恐怕我們買不起。”
巍恩笑道:“不怕。你們剛才唱得這麼好,伯爵大人要是不表示表示,那豈不是沒有天理?”
卡門黑亮地眼珠一轉,明白了巍恩的意思,微笑著不再說話。合唱隊的小夥子們聽說等下能嘗嘗城裏的好酒,頓時變得更加熱鬧。
巍恩坐在一旁,任由他們鬧著,玩笑著。辛苦了這麼久,自然要好好放松放松,隱約中,他總覺得和他們在一起就仿佛回到了記憶中的某一時段,雖然印象並不清晰,但感覺卻很自然,很舒心。
正鬧著,弗拉米忽然道:“停!有人來了。”
大家都靜了靜,果然聽到飯廳外傳來了腳步聲。每個人趕緊坐回了原位,巍恩為人平和,年紀相仿,不太在意他們的打鬧,但老鎮長可就不同了。
飯廳門輕輕地打開,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巍恩看了一眼,“噌”地站了起來。
來人並不是老鎮長圖爾,而是芬妮的爸爸,文森特。
文森特一身青衣,上面汙跡斑斑,看得出已經穿了很久。他筆直地站在那裏,臉色蒼白如雪,雙目不停地掃著眾人。
芬妮看見文森特,從椅子上跳了下來,飛快地撲向文森特的懷裏,嘴裏喊著:“爸爸,爸爸。”
文森特的眼神定焦在芬妮身上,嘴角扯出一絲微笑,但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把芬妮抱起來,而是微微躬身,輕輕地用雙臂挽著她。
巍恩走了過去,笑道:“嘿,文森特,你怎麼知道我們住在這兒?”
文森特抬頭看了一眼巍恩,臉上的笑容卻變得很複雜,似乎有歉意,似乎有感激,更似乎有囑托。
巍恩心裏一沉,忽然感覺不對,剛想說話,文森特的眼睛卻漸漸失去了光彩。
文森特吐出一口氣:“芬妮……”,身體一晃,往後便倒。
圖爾心情愉快地下了馬車,走進旅棧,見飯廳的燭光仍然亮著,知道姑娘小夥子們肯定在等著他晚飯,他心裏嘿嘿一樂,為這群年輕人感到由衷的自豪。
快步走到飯廳門口,他看見了正圍坐在在餐桌的眾人。圖爾一步邁進屋裏,雙手誇張地往前一張:“我回來了,年輕人!感謝你們的努力,感謝你們的歌聲,伯爵已經同意了,在他的有生之年,該雅小鎮的稅賦將是一百斤小麥和十張獸皮!來,讓我們歡呼吧!”
所有人怔怔地瞪著他,沒有一個人響應他的號召。
圖爾臉上熱情洋溢的笑容漸漸地呆滯,他緩緩放下手臂,尷尬道:“你們怎麼了?難道我帶來的不是一個好消息嗎?”
若拉站起道:“爸爸,這是個好消息。不過我還有一個壞消息告訴你。”
“壞消息?什麼壞消息?”圖爾吃驚道。
聽完若拉的敘述,圖爾嚴肅道:“那文森特人呢?”
若拉小嘴往屋外一努:“在巍恩的房間裏。”
圖爾轉身便走:“我先看看情況再說。”
悄悄走進巍恩的房間,圖爾看到文森特靜靜地躺在床上,渾身泥汙,頭發像一堆枯黃的幹草,巍恩坐在床邊一臉陰沉。卡門在他的身後摟著小姑娘芬妮,芬妮低聲啜泣著。
圖爾走到巍恩的身後,巍恩方才發覺,他剛要起身,圖爾按住了他的肩膀:“不用。”
巍恩點頭,道:“大叔,有什麼辦法救他嗎?”
圖爾沒有說話,仔細凝視著文森特。巍恩看著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只覺得一陣寒氣湧上心頭。
半晌,圖爾沉聲道:“巍恩,你出來一下。”
二人出了房間,圖爾仰首看著月亮,巍恩靜靜地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圖爾長歎一聲:“巍恩,你別難過,文森特不行了。”
巍恩道:“大叔,我略通一些醫術護理之術,怎麼看不出他傷在哪裏?”
圖爾道:“這不是醫術能解決的問題。文森特是被一種高級魔法所傷。”
“高級魔法?”巍恩有些糊塗。
“不錯。文森特臉色蒼白,眉宇間卻隱隱有一絲黑氣游動,十有八九是中了詛咒。”
巍恩倒吸了一口涼氣,急道:“詛咒?什麼是詛咒?那大叔,你有辦法解救嗎?”
“詛咒這種魔法很神秘,我一時半會兒也給你講不清楚。不過這施術人功力高深,我只是對詛咒略知一二而已,怎麼可能去解救?”圖爾苦笑道。
巍恩心裏一陣難過,慢慢地坐在門前台階上,圖爾道:“巍恩,我來照顧芬妮,你去多陪陪他吧。如果我沒猜錯,文森特肯定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過了半天,巍恩木然地從地上爬起,踉蹌地走進屋裏,看著文森特憔悴的面孔,心如刀絞。隔壁的房間裏,依稀傳來芬妮淒慘的哭聲。
夜晚無聲地滑過,本來應該歡聲笑語的院子此刻卻悄然無聲。屋裏的燭火早已泯滅,巍恩始終坐在那裏,坐在黑暗中。
微弱的月光照進屋裏,文森特忽然張開眼睛,茫然的眼神似乎四處逡巡著。
巍恩急忙道:“大哥,你醒了?”
文森特道:“巍恩?”
“是我。你想喝水嗎?”
文森特微微搖頭:“巍恩兄弟。很高興我還是見到了你,見到了芬妮。”
巍恩聽著他清楚的聲音,知是回光返照,心中難受,說不出話。
文森特繼續道:“兄弟,老哥這回算是了結了。以後芬妮只能托付給你了,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有什麼好說的?”
文森特欣慰地一笑:“枕頭底下有把鑰匙,是床下木箱的鑰匙,我的事情已經寫在紙上,你先看看。等芬妮長大了,你……你再告訴她。”說到這裏,文森特的呼吸開始急促,聲音漸漸微弱。
巍恩抓著文森特的手掌,兩行眼淚終于情不自禁,往下滾落。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忽地在黑暗中響起:“笨蛋!”
巍恩一驚,一股熟悉的感覺泛上心頭,他抬頭四望,卻沒有見到任何人的蹤影。巍恩努力搜索記憶,確定自己從沒聽過這個冰冷悅耳的聲音,然而他為什麼會感到如此熟悉呢?
就在此時,異變發生了。
巍恩忽然覺得胸前湧出一團暖火,雖然能量不大,但汩汩然,綿綿然,甚是舒服。正在他驚訝間,隨著這團暖火的出現,全身的血液忽然加速,心跳和脈搏也比平時快了幾分,一股股平時不知隱藏在哪裏的能量似乎聽到了神聖的呼喚,紛紛從四肢五髒中噴薄而出,像江流彙向海洋一樣湧向胸前。那團暖火也隨著全身能量的不斷融入而變得愈發炙熱,倘若不是怕驚著文森特,巍恩恐怕早就大叫一聲,從椅子上蹦起來。
轉眼間,暖火的能量已強得驚人,如果剛開始它還是個可以捏在手裏的雪塊的話,此刻卻已經變成了可以呼嘯山谷的雪球,巍恩只覺得身體仿佛成為了一個熔爐,而爐膽中的那團火焰並不只是索取,而是將光芒照耀在爐壁的每一個角落,令熔爐在火焰的淬煉中得到難以形容的加固與強化。
終于,暖火仿佛“ ”的一聲四處開裂,以驚人的速度沿著經脈重新倒流回了身體,那能量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翻江倒海,無處不在,巍恩只覺得體內迅速彙聚出一浪巨大的波滔,一股狂野的風暴,這中間所蘊涵的力量足以讓他粉身碎骨,天崩地裂。
他必須要把這股能量風暴發泄出去。
猛然間,巍恩的腦海裏浮現出一段咒文,一段他從未見過的怪異文字。然而,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竟然可以讀出它們的發音,明白它們的含義!!
巍恩很自然地頌讀出怪異的文字,而身體裏正四處亂竄、無法無天的能量竟似乎聽懂了他的朗讀,突然變得老實了一些。巍恩心中大喜,繼續頌讀咒文,慢慢地把能量向身體裏的一個出口引去。
那個出口,就是他與文森特互相握著的雙掌。
能量在咒文的引導下,洶湧地湧向出口。剛剛進入文森特體內時,似乎有一個冰冷的力量在抵抗,然而隨著巍恩加強了咒文的頌讀,冰冷之力如同冰雪被豔陽照耀,黑暗遭遇到光明,很快便溶于四野,消弭無形。于是,巍恩的能量一馬平川,在兩個男性的身體中形成了回流。
巍恩不敢大意,繼續頌讀咒文,漸漸地,暖火迸碎所產生的余波與身體的經脈精血融和,成為了兩個人生命的一部分。
第二天,晨曦剛露,圖爾就來到了院子裏,望著巍恩房間的房門,正猶豫著是否該進去。他身後,所有該雅小鎮的年輕人靜靜地站在一起,卡門摟著眼睛紅紅的芬妮。
“吱呀”,房門打開,巍恩走出了房間,臉上了寫滿了疲憊。
“你們都在?”巍恩勉強一笑。
芬妮掙開了卡門,跑到巍恩的面前,帶著哭聲道:“叔叔,我爸爸怎麼了?”
巍恩抱起芬妮,道:“芬妮,你爸爸睡著了。他太累了,還沒有醒。”
芬妮道:“我爸爸睡著了?那他不會死了。”
巍恩眼神抹過笑意,右手輕輕刮了刮芬妮的小鼻子,道:“他當然不會死了。”
芬妮一拍小手,漂亮的臉蛋開心地笑了:“太好了!爸爸沒死,叔叔你真好!”
若拉皺了皺眉頭,覺得巍恩不應該騙芬妮。
巍恩抬頭看了看大家,見大家的表情不一,笑道:“文森特睡得很好,估計很快就能恢複了。”
圖爾一怔,走上前去低聲道:“巍恩,是不是太累了?”
巍恩望著圖爾,道:“大叔,你不相信我嗎?那你自己去看看好了。”說著,讓開了房門。
圖爾歎氣搖頭,走進了屋子。若拉上前,看著巍恩疲倦的面孔,輕聲道:“你,你還好吧。”
巍恩一笑,搖頭示意無事。
過了片刻,屋裏的腳步聲響起,老圖爾重新出現在大家的面前。眾人看著他,等待著他的結論。
圖爾此刻的臉色變得比巍恩還蒼白,顫聲道:“巍恩,巍恩,你用什麼辦法把他救活的?”
大家聽完,面面相覷,過了好一會兒,爆出了一聲歡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45:24
卷一:黑死病 第八章 王族的奴仆
巍恩醒來時,已是下午,炎熱的酷暑烤著小屋,他睡出了一身汗。
搖了搖腦袋,他感覺身體並無不適,而且精神清爽,猶勝昨日。一偏腦袋,他看見卡門正坐在椅子上發呆。
“卡門,卡門?”巍恩道。
卡門猛地抬頭,有些迷惘的眼神迅速恢複了平時的清亮,笑道:“你醒了?”
巍恩坐了起來,靠在床背上:“嗯,我睡了多久?他們人呢?”
“睡了大半天吧。他們出門逛街了,鎮長大叔被伯爵大人請走了。”卡門倒了一碗水,走了過來。
“哦,卡門,謝謝你的照看。對了,文森特怎麼樣?”巍恩接過碗,一仰頭,喝了大半碗。
“鎮長大叔說,他的呼吸很平穩,沒有大事,只是身體還有些虛弱,需要好好休息。”
“那就好。”巍恩把碗還給了卡門。
“卡門,你剛才在想什麼?那麼入神。”巍恩笑著問道。
卡門俏臉一紅,急忙低頭,幾束金色的頭發垂在了臉頰一側。巍恩見此情景,笑道:“怎麼,有心上人了?”
卡門轉身端著碗向桌子走去,道:“才沒有。你別亂猜。”
“那想什麼呢?”
卡門站在桌子邊,窈窕的背影微微顫抖:“巍恩,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什麼下一步?”巍恩被問得一愣。
“鎮長大叔說,伯爵大人和男爵大人都很欣賞你的才華,准備留下你當官,你願意嗎?”卡門幽幽地問道。
巍恩聞言考慮了一下,笑道:“鎮長大叔還沒有跟我說起這事。不過,我的理想可不是當官。”
卡門轉過身子,看著巍恩道:“你有什麼理想,能告訴我嗎?”
“嗯……”巍恩沉吟了一下,忽然尷尬地道:“我好像還沒怎麼考慮過我的理想。呵呵,不過,我希望能多掙點兒錢,然後過上舒服的日子。”
卡門“噗哧”一笑:“這算哪門子理想?”
巍恩聳肩微笑,道:“嗯,我就是那種胸無大志類型的。對了,卡門,你有什麼理想?”
“我?”卡門慢慢地坐下,苦澀道:“我是一個農夫的女兒,既不認識多少字,也不夠聰明,將來能有什麼理想?”
巍恩皺了皺眉,道:“每個人都擁有自己擅長的才華,你別瞧不起自己。你在歌唱這方面很有天賦,不僅唱得好聽,而且站在台上時,風姿特別美麗。”
卡門看了看巍恩,道:“可那有什麼用呢?既換不來面包,也不能做成衣服。”
巍恩啞然。卡門道:“對不起,巍恩,我讓你難堪了。”
巍恩展顏一笑,道:“沒關系。”頓了頓,方道:“是啊,沒有機會,空有才華是不夠的。”
巍恩的這句話一下子說到了卡門的心坎上,她揚起臉頰,眼裏發著光:“巍恩,你知道嗎?這些天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每當我練歌的時候,我就仿佛回到了那段沒有憂愁,沒有煩惱的童年,再也聞不到那些腥臭的牛奶,也看不見那一堆堆肮髒,永遠洗不完的衣裳。唉,我真想就這麼一直唱下去,唱到自己再也唱不動為止。”
巍恩歎口氣,正要說話。卡門卻道:“你不用安慰我,親愛的巍恩。我明白,唱歌對我來只是一個夢,一個虛無縹緲的夢而已。我的明天,不過就是嫁給一個男人,然後生下幾個孩子,天天圍著灶台轉而已。你說得對,沒有機會,空有才華又有什麼用呢?”說完,她無力地滑入了椅子裏,剛才還充滿陽光的臉龐此刻卻寫滿了悲哀。
巍恩沉吟著,忽然道:“卡門,我一直認為,神是公平的,每個人一生都能得到或多或少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當然,前提是個人的才華和平時的努力。”
卡門道:“巍恩,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巍恩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學會等待,別輕言放棄。”
卡門抬起頭,凝視著巍恩:“等待?要等待多久?”
巍恩看著卡門炙熱的眼神,心裏忽然產生了一種沖動,脫口道:“我會幫你想辦法!”
卡門一怔,剛要說話,屋外響起了腳步聲,兩人一看,卻是老鎮長圖爾。
圖爾走進屋子,看著床上的巍恩,道:“醒了?”
巍恩點頭道:“大叔,這麼快就從伯爵府回來了?”
圖爾沒有回答,他看了看卡門,道:“卡門,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兒跟巍恩說。”
卡門心中有些不舍,只得無可奈何地走了出去。圖爾關上門,拉了張椅子,坐在了巍恩的床邊。
巍恩看著圖爾有些神秘的舉動,驚訝道:“大叔,怎麼了?”
“剛才伯爵把我叫去,給我們吩咐了一件重要的工作。”圖爾眉頭緊鎖,看來不是什麼好事。
巍恩的臉色凝重起來。
“伯爵命我們去裏約堡再表演一次。”圖爾肅聲道。
“去裏約堡?”巍恩斜靠著床背的身體一下直了起來。
“對,為裏約堡的一位貴夫人賀壽。”
巍恩思考片刻,奇怪道:“大叔,聽上去這不是什麼壞事啊?幹嘛你的表情變得這麼沉重?”
“你不知道,年輕人,你不知道。”圖爾有些惱怒地道。
巍恩呵呵一笑:“大叔,我不知道什麼?”
圖爾避而不答,喘了口粗氣忽然道:“巍恩,你跟我說句實話,你昨晚是怎麼解開文森特的詛咒的?”
巍恩沉默了一會兒,苦笑道:“大叔,實不相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
圖爾凝視著巍恩,巍恩靜靜地看著圖爾,兩人對視了半天,圖爾長歎一聲:“好吧,我相信你。”
巍恩微笑:“謝謝。”
圖爾直起腰,忽道:“巍恩,在鎮子的時候,你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我當時並沒有回答你,你還記得嗎?”
巍恩點頭道:“我記得當時我問您這群年輕人為什麼有這麼強的接受能力和學習能力。”
“是的。我想今天我可以告訴你答案了。”
“等等。”巍恩打斷了圖爾:“圖爾大叔,這個答案我不是非聽不可的。”
圖爾看著巍恩臉上的微笑,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女兒對這個狡黠的年輕人的態度並不是不可理解的。
圖爾忿忿道:“你不聽也不行。事到如今,你以為你能把自己置身于事外嗎?”
巍恩雙手一攤,表示了自己的無奈。
“你總從我那裏借書,那麼一百年前的聖戰你想必有所了解吧。”圖爾見巍恩不再說話,開口道:“幾百年前,這塊大陸真正的統治者,並不是現在的四王國,而是太陽鳥與天蛇的子孫,王族。”
“王族對于大陸的曆史意義重大,很多燦爛的文明和輝煌的城市都出自于他們的智慧,他們美麗,聰明而強大。然而,正是由于都是大陸的王者,神鳥與天蛇之間的沖突從未停息過。幾百年前,積怨已久的王族終于爆發了一次浩大的戰爭,大陸上的智慧生物幾乎全部卷進了兩大陣營,無數生命倒在了戰場上,許多村落和城市都成為了廢墟。這場戰爭是如此的殘酷,以至于驚動了上天的神靈,降臨了‘神的憤怒’。”
“神的憤怒降臨後,大陸的格局發生巨大的變化,四分之一的土地被強烈的地震和海嘯所切斷,從此離開了大陸,漂移去了海外,大陸則崛起了一座巨大的米絲特瑞山脈,而王族也自然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在戰爭中失敗的天蛇隨著分開的土地被永久的放逐,而慘勝的神鳥也幾乎精英盡喪,再也不複當年的輝煌。”
“于是,教廷和十年聖戰出現了。”巍恩接了一句。
“不錯。教廷帶著神的旨意,率領著人民,徹底推翻了王族在大陸的統治。經過十年聖戰之後,王族從此銷聲匿跡,最近幾十年已經根本聽不到任何音訊。”
“嗯。”巍恩道:“大叔,你對曆史了如指掌,令人佩服。可我不明白,這和我們去裏約堡演出有什麼關系?”
“因為,”圖爾遲疑了一下,隨即緩緩道:“我們是王族奴仆的後代。”
“王族的奴仆?”巍恩睜著雙眼,心道故事越說越有趣了。
“王族一脈雖然天傑地靈,生命悠長,但子嗣稀少,人口並不多。所以他們就從人族中挑選了若幹非常優秀的人才,作為他們的奴仆,幫助他們統治大陸。”圖爾說到這裏,臉上不自由地流露出了一絲自豪之色。
巍恩有些不以為然,再怎麼優秀,不也是給別人當奴才嗎?這有什麼好驕傲的。
圖爾繼續道:“自從王族敗滅後,我們不得不背井離鄉,離開我們曾經居住的城市,來到該雅小鎮生活。”
巍恩奇怪道:“王族既然覆滅,你們既然是優秀的人才,為何不到大城市發展?何必在那小鄉村裏受委屈?大陸經過漫長的戰爭,目前正是休養生息的恢複階段,你們這些人才,到哪裏都不愁沒有立足之地啊。”
圖爾苦笑:“你以為我們不想嗎?老實告訴你,我們根本走不遠,因為我們身上也背負著詛咒。”
“啊哈。”巍恩的腦袋一晃:“又是詛咒?oh, my God。”
“王族覆滅後,我們盡管沒有受到株連,但王族卻對我們下了詛咒,如果我們離開龐培古城太遠的話,詛咒便會發作。”
“龐培古城?”
“就是我們原來居住的城市,聖戰後,龐培便消失在西回山脈裏。我們雖然得以幸存,但不能離開它的五百裏周邊。否則……”
巍恩皺眉道:“那你們不是成了守墓人,活活地被困死在這裏?”
“不錯,那也許是我們作為王族奴仆的宿命。”圖爾臉上露出慘淡的笑容。
兩個人各有所思,氣氛一下子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巍恩方悶聲道:“該雅小鎮的居民都是王族的奴仆?”
圖爾搖頭道:“不是。大部分還是原來的居民,不過,我給你的這些人都是我們的下一代。”
“難怪。”巍恩喃喃道,頓了頓,他又道:“既然離不開約克郡,那就別去了,你直接拒絕伯爵大人……嗯,這好像不妥。
圖爾苦笑。
“去裏約堡唱個歌,然後就回來,能花多少時間?只是這樣詛咒便會發作?那也太懸乎了吧。哦,對了,這裏離該雅小鎮都快五百裏了,怎麼大家都沒事?”巍恩忽然道。
“唉,這個詛咒倒不會一兩天內就發作的。”圖爾長歎道:“巍恩,你不知道,我擔心的倒不是這次去王都獻歌的事兒。”
“很久以前,我有一位表兄,他不甘心一輩子就這樣窩在小鎮裏,決定不顧我們的反對,出去闖蕩。他是一個非常棒的小夥子,口才更是出色,在他的煽動下,當時很多人就都跟他去了。這一去,唉,就再也沒有回來,全都客死在了異鄉,我表兄至今連屍骨都沒有找到。從此以後,雖然鎮子裏再沒人提過離開的事,但是我知道,新一代的年輕人已經逐漸長大,他們不像我們能忍耐住寂寞,離開小鎮只是早晚的事情。”
巍恩道:“哦,我明白了,那裏約堡我雖沒見過,但肯定不知要比約克郡繁華熱鬧多少倍,這一次他們若是開了眼界,見了世面,想必就難以收心了。圖爾大叔,你為了你的族人,真是煞費苦心啊。”
圖爾黯然道:“其實,我何嘗不想讓他們出去施展手腳,做一番事業呢?可是……”
巍恩默然半晌,方道:“走也不行,留也不行?那豈不是毫無希望?”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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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8:45:41
卷一:黑死病 第九章 作繭自縛
圖爾彎著腰,凝視著巍恩,巍恩被他的眼光盯得頭皮發麻:“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
圖爾道:“並不是毫無希望的,巍恩,你就是我們的希望。”
巍恩雙眉一軒:“拜托,當我們談論嚴肅事情的時候,請不要開玩笑。”
圖爾笑了笑:“我沒有開玩笑,我很嚴肅,巍恩。”
巍恩看著圖爾的眼神,半晌方道:“大叔,這個位置雖然重要,但並不令人羨慕。”
圖爾身體往後一靠:“我知道,可我有什麼辦法呢?”
“我的父親臨終前曾經交待,解除我族宿命詛咒的唯一辦法,就是跟隨先知,為神完成三件事情,才能洗刷幹淨我們昔日的罪孽和無知,重新過上幸福的生活。”
“打住,打住。大叔,我雖然不知道先知會是什麼尊容,可是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一個先知嗎?”
圖爾仔細地掃視著巍恩,半天,他沮喪地歎了一口氣:“不像。”
巍恩聳肩一笑:“說真的,我一向喜歡你的坦誠。”
“不過。”圖爾盯著天花板:“父親並沒有提起先知的模樣,我估計,沒有人知道先知會是什麼模樣。”
巍恩的笑容呆滯在臉上,道:“大叔,我似乎聽過這麼一句諺語,病急也莫亂投醫。”
“巍恩,你能解除文森特的詛咒,這說明你具有非同常人的能力,也許如你所說,你並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不但不能抹殺你救活文森特這個事實,反而證明你可能對詛咒有天生的降服本領,這樣的人恐怕萬中無一。還有,通過成立合唱隊為伯爵獻歌的事情,我發現你不但善于組織,而且考慮周密,又懂得揣摩和掌握人心,這些,都是作為一個團隊領導者所必須具備的素質。我想來想去,實在沒有第二個更適合的人選了。”
巍恩面無表情地聽著,要讓馬兒跑得快,就給馬兒喂足草,這個道理他也懂。
“對了,今天杜德克男爵跟我說,倘若不是伯爵要合唱隊前往裏約堡,定會留你在約克郡為他效力,他非常看好你的前途。”圖爾微笑道。
巍恩搖頭道:“我對官場不感興趣,一入候門深似海,我向來不願趟這潭渾水。”
“好吧,巍恩,你考慮一下,時間緊迫,我晚上來聽你的決定。”說著,圖爾從椅子上坐了起來。
“等等,大叔,如果我不同意,你們還會去裏約堡嗎?”
圖爾盯著巍恩,嚴肅道:“是的,我們還要去。否則,該雅小鎮就永無甯日了。巍恩,從你選擇他們十幾個人的那天起,也許就注定了他們為小鎮犧牲的命運。”言畢,圖爾的兩眼似乎有些閃光,他急忙轉身走了。
巍恩沒有起身相送,他仍舊坐在床上,陷入了思考之中。憑心而論,帶著這麼一堆年輕人遠離小鎮,就算沒有什麼宿命的詛咒,也絕對是一樁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他生性喜歡自由自在,怎願意受到這樣的束縛?可是,如果不管不問,任由姑娘小夥子們北上裏約堡,真要是出了什麼意外,自己又于心何忍?想到這裏,他不由地想起了剛才和卡門的對話,想起卡門那悲哀的表情,他的心裏一緊。自己不是要幫她的嗎?如果老鎮長所言是真,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她邁向死亡?卡門的性格外柔內剛,若是去了裏約堡,十有八九是不會再回小鎮了。
巍恩歎了口氣,這次真是作繭自縛。依他本來的意思,幫小鎮渡過這個難關,還了人情後,他就准備離開小鎮,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帶了這麼一幫人,還怎麼游山玩水?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讓老圖爾給算計了。
晚飯前,圖爾出現在巍恩的面前,巍恩道:“圖爾大叔,此事非同兒戲,我想我們應該和所有人談一談。”
“這個沒問題。”老圖爾眉開眼笑,巍恩沒有強烈的拒絕,他喜出望外。
很快,除了文森特以外,所有人聚在了一起,飯廳臨時成為了會議廳。
圖爾宣讀了伯爵的手諭,年輕人們自然出乎意料,除了幾個還算老成的想起家族的禁忌,大多數人都立刻表現出了極大的熱誠。
圖爾咳嗽了一下,道:“靜一靜。”
老圖爾雖對巍恩和藹可親,其實馭下甚嚴,大家聞言都安靜了下來。
“裏約堡離咱們小鎮幾千裏地,來回一趟得用上三個月,咱們這次奉伯爵大人的手令前往王都演出,大夥兒心裏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麼,我就不多說了。按理說,我本應該親自帶隊,怎麼把你們帶過來,怎麼把你們帶回去。唉,我也想去看看大城市的風景,但我年紀大了,恐怕還沒到裏約堡,你們就要把這把老骨頭送回小鎮下葬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紛紛道:“您老身子骨好著呢,比我們年輕人都結實。”
圖爾揮了揮手,道:“別扯淡,先說正事。既然要去裏約堡,咱們就要立個規矩。我決定讓巍恩先生作為總負責,嗯,就叫領隊吧,全權指揮這次演出。在此期間,你們所有人必須無條件的服從巍恩的命令,他說的話就是我說的話。”圖爾掃視了一眼眾人:“你們明白嗎?”
大家紛紛表示沒什麼意見。這段日子,巍恩嚴格講雖是個外人,但和每個人相處得很融洽,尤其是他的角色將代替老古董圖爾,大家自然喜歡。
巍恩看到眾人同意,掃了一眼若拉,見她端坐在那裏,既不說話贊同,卻也不反對,心裏暗暗感到奇怪。
鼓手本森開口問道:“除了演出以外,生活方面也由巍恩負責嗎?”
“廢話。”老圖爾瞪了一眼:“什麼叫領隊?就是你們所有的活動,一切吃喝拉撒睡都要得到巍恩的批准。明白沒有?”
若拉輕輕咳嗽了一聲。
圖爾老眼一眯:“當然,女孩子可以適當松一點兒,但是外出,就餐這樣的事情也必須經過巍恩的同意。”
大家哄笑了起來。弗拉米很想問問憑什麼女孩子就可以松一點兒,但一想起老鎮長平日的嚴厲,還是決定閉上嘴巴。
圖爾見事情已定,道:“巍恩,你有什麼要講得嗎?”
巍恩搖頭,示意沒事。
圖爾從座位上站起來,道:“既然大家沒有意見,那就這麼決定了,明日一早,你們隨伯爵府的賀壽車隊一塊兒走。我醜話說在前頭,這可是咱們小鎮這麼多年的頭一樁大事,誰要是不聽指揮,就知道胡鬧,到時候闖了禍,我可要家規伺候。而且,”右手一按桌子,聲音變得有些陰沉:“還要讓他的家人跟著一起受罪。好了,都散了吧。”
大家都縮了縮脖子,知道圖爾不是開玩笑,心裏暗暗戒惕。
待眾人散去,巍恩忽然拉住了圖爾,道:“大叔,若拉也去?”
圖爾一愣道:“當然。”看著巍恩的神色,隨即笑道:“明白了。等下我就跟若拉講,讓她好好配合你。我這姑娘雖然有點小脾氣,不過你放心,她不會不分輕重的,而且若拉見過不少世面,我相信她能成為你的好幫手。”
巍恩忽然雙眉一蹙,道:“鎮長,若拉不是你的女兒嗎?為什麼她可以走出小鎮,去外面上學?難道她不怕詛咒?”
“哦,這事說來話長。若拉小時候曾得到了霍華德主教的祝福,主教大人還將他親自祈禱過的十字架賜予了她,解除了她所背負的宿命詛咒,所以不用害怕。”圖爾答道。
“大叔,那你當時何不讓霍華德為全鎮人祈禱,做做好事,把你們的詛咒都解除了?”
圖爾吃了一驚,瞪著巍恩道:“你在開玩笑吧?霍華德大人乃是堂堂的紅衣主教,豈能為鎮裏的所有人祈禱?再說了,就算他願意,我們也拿不出那麼多的銀幣啊。”
巍恩也吃了一驚:“怎麼?教廷做善事也要錢?”
圖爾苦笑:“現如今的教廷,做什麼不要錢啊?”說罷,轉身搖頭離去。
巍恩默然站在那裏,過了一會兒,向本森特的房間走去。
走進屋裏,文森特仍舊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芬妮趴在窗邊,正在嘟嘟囔囔地不知說著什麼,看見巍恩進來,她推了推文森特的胳膊,道:“爸爸,爸爸,叔叔來看你了。”
文森特睜開眼睛,試著坐起來,巍恩把他按了下去,道:“覺得怎麼樣?”
文森特道:“覺得還行。就是沒什麼勁兒。”
“休息兩天就沒事了,你身體那麼結實,這點兒小病算什麼?”
“呵呵,兄弟,別跟我打馬虎眼,你以為我自己不知道怎麼回事嗎?”
巍恩聳了聳肩膀,笑道:“嗯。對了,文森特,我這次要帶隊前往裏約堡為一個什麼夫人祝壽,你跟我一起去如何?”
文森特沉吟了一下,芬妮看著爸爸,露出急切的表情。裏約堡,那可是她做夢也想去玩一玩的大城市啊。
“老哥,你既然清楚自己身上的事情,我就直說吧。我認為目前就不適宜呆在這裏。倘若你的仇家找上門來,你自身都難保,芬妮就更加有危險了。”
文森特長歎一聲:“你說得不錯,現在確實應該離開這裏了。”
“除了芬妮以外,反正你也沒什麼值錢東西,咱們說走就走。路上有伯爵大人護送賀禮的官兵保護,就是打起架來,咱們不也多幾個幫手,你說是不是?”巍恩繼續微笑道。
文森特摸著芬妮的黑發,問道:“芬妮,你想去裏約堡嗎?”
芬妮小臉堅定地點了點頭。
文森特道:“唉,兄弟,那就又要給你添麻煩了。”芬妮聞言“哦”地一聲,跳著小腳,拍起了手掌。
巍恩站起身,向房門走去:“芬妮,走,跟叔叔吃飯去。”他抱起芬妮走到門前,文森特忽道:“兄弟,謝謝。”
巍恩轉臉看著他,眨了眨眼睛:“謝什麼?”
文森特正色道:“謝謝你沒有問我發生了什麼。”
巍恩為之氣結:“老哥,我是在問你准備拿什麼謝謝我,不是原因,是結果。明白?”
芬妮突然抱著巍恩的臉重重地親了一口,“叭”地一聲,然後甜美地微笑道:“我替爸爸謝謝叔叔。“
“哈哈。”兩個男人同時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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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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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8:45:56
卷一:黑死病 第十章 星辰啟示錄
次日清晨,合唱隊諸人跟著圖爾一起來到伯爵府,只見院子裏停著十幾輛大蓬車,幾乎都裝得滿滿的,只有後面三輛空著,看來是讓小鎮的人乘坐的。
圖爾上前和正在監辦的男爵杜德克寒暄,巍恩站在一旁,對文森特說道:“看這架勢,伯爵大人沒少下血本啊。”
文森特身體雖然還有些虛弱,卻已能夠下地行走,聞言道:“巴結上司本人不如巴結上司太太,這是千古不移的定律。”
巍恩咧嘴要笑,忽然道:“咦,那是什麼玩意兒?”
車隊一旁還停著三輛馬車,每輛都比伯爵府的馬車大上一倍有余,前面套著四匹高頭駿馬,密封的車廂則由上好的楠木打造,看上去氣勢不凡。
文森特掃了一眼,臉色沉了沉,道:“是王都簫家的馬車。”
“王都簫家?你怎麼知道?”
“能在車廂一側銘刻海水兩分,火炬燃燒的標志的,天下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巍恩點點頭,道:“憑標志就能知道身份,這王都簫家是不是很有勢力?”
文森特奇道:“你連簫家都不知道?”
“書上偶爾提了過幾次,但沒有具體介紹。”巍恩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文森特凝視著巍恩,半天方道:“連王國第一家族你都不知道,也算孤陋寡聞到了一定程度了。真不明白,你是怎麼想出合唱隊和你那個古怪樂器的。”
巍恩臉色一正,道:“朋友,沒娶過老婆,不代表不能生孩子,請不要把兩件不相幹的事情混為一談。”
文森特道:“你這道理純屬謬論。”
“嗯,嗯。那就麻煩文森特大人給小人授業解惑吧。”
文森特道:“簫家本是一個商業世家,在大陸很有名氣,是數得上的巨富之族。昔日約翰.坎特伯雷大帝在聖戰中轉戰南北,簫家便跟隨在他的身邊,出人出錢,資助甚多,可謂大帝身邊的第一臂助,尤其是中央盆地的黃昏城堡一戰,倘若沒有簫家的拼死襄助,恐怕大帝早已身死沙場。康德王國建立後,簫家光親王就出了兩位,其余大小爵位更是數不勝數, 成為了康德王國頂尖的貴族世家。”
“原來如此,果然是權勢滔天啊。”巍恩一吐舌頭。
“大帝死後,坎特伯雷之子阿爾弗雷德自小體弱多病,繼位沒幾年便辭世,只留下了兩個女兒和一個小王子,也就是現如今的國王,年僅十三歲的約翰三世。”
“國王年幼,那政事誰來處理?”
“目前由約翰三世的母親,王太後瑪麗全權攝政。”頓了一下,文森特繼續道;“這瑪麗王後就是簫家之後。”
巍恩低聲道:“那整個王國不都是簫家說了算嗎?”
“不如此,如何能擔當的起王國第一世家的美譽?”文森特淡淡道:”不過這瑪麗王後精明厲害,可不是尋常的貴族女子,她攝政這十幾年把從戰亂中剛剛恢複的康德王國治理的井井有條,非常了不起。至于王國誰說了算?老百姓只要能安居樂業,過上好日子,又有幾個人會在乎誰來掌權?”
巍恩一拍巴掌,笑道:“對,真正熱衷于權勢爭鬥的只有那些貴族老爺而已。老兄,你這見識讓人佩服。”
兩人正說著,若拉走了過來,道:“巍恩,我爸叫你過去,男爵想跟你說兩句。”說完轉身就走了。
文森特看到若拉的態度,濃眉一挑,感到有些驚奇,巍恩忙道:“我先過去一下。你也別問,我沒招她,她可能吃錯了藥。”拔腿就走。
文森特一笑,不再說話。
巍恩走到杜德克男爵身前,施禮道:“男爵先生,您早。”
杜德克含笑點頭:“你好,巍恩,你們昨晚的表演贏得了滿堂喝彩,伯爵大人非常高興,小夥子,做得不錯!”
巍恩道:“感謝男爵大人的提攜,沒有您的幫助,合唱隊是沒有機會的。”
“呵呵。”杜德克神情更愉悅了幾分:“對了,這位是特勞雷騎士,他將負責此次車隊的行進與保衛工作,你的合唱隊路上如有什麼麻煩,可以請特勞雷先生幫忙。”他指了指身邊一位身著甲胄,腋下夾著一只白色鋼盔的中年大漢。
巍恩道:“你好,特勞雷先生,路上要給您添麻煩了。”說著伸出了右手。
特勞雷微微點頭,似乎沒有看見巍恩的動作,悶聲道:“你好。”
巍恩有些尷尬地縮回了手,杜德克道:“兩位此次前往王都,身負重要使命,望精誠合作,共同完成彼此的責任。”
“還有一件事,伯爵大人特別交待了,兩位請務必留心。此次隨車隊回裏約堡的貴賓乃王國極為重要的一位貴族夫人,一路上你們護送和服務工作決不能有絲毫差錯,但等閑時候也別去打擾,你們清楚沒有?”
巍恩和特勞雷躬身應是,他倆都知道蕭家在王國的分量,自然明白什麼該做,什麼別做。
待杜德克又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項,巍恩告辭回到合唱隊,圖爾又找到了他:“巍恩,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巍恩跟著圖爾來到僻靜處,看了看他故作神秘的表情,皺眉道:“大叔,你又玩什麼花樣?”
圖爾嘿嘿一樂,笑道:“你看看這個。”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小的方形盒子。
巍恩不解的接過盒子,打開一看,裏面插著一枚樣式古樸,雕研精細的戒指。他拿出戒指,在陽光下端詳著,問道:“這戒指有什麼奇特之處?”
圖爾正色道:“這枚戒指叫做星辰啟示錄,是我們家族代代相傳的上古之寶。”
巍恩笑了笑:“從戒指上的花紋和質地來看,這的確是年代久遠的物品,但它光澤黯淡,又無寶石鑲嵌,我還真沒看出它有什麼寶貝的地方。”
圖爾也不生氣,聞言淡淡道:“真正的寶貝,哪能將稀罕之處輕易示人?星辰啟示錄此刻還在沉睡中,一旦有一天它認你為主,蘇醒過來,你就知道它的奇妙了。”
巍恩嚇了一跳,忙道:“您別開玩笑,這戒指如此珍貴,怎能送我一個外人?”
圖爾凝視著巍恩,半晌才道:“巍恩,你在該雅小鎮住了這麼久,此次裏約堡之行也是為了小鎮幾百人家的未來,豈是一個所謂的外人所能比擬的?何況解除我族宿命的詛咒,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與你的善心相比,這枚戒指就是再珍貴,也不足為道了。”
巍恩看著圖爾的雙眼,考慮了片刻,忽然展顏一笑:“好。既然大叔這麼說,那我就先收下,等到以後事成,我再還給你們好了。”
圖爾點頭稱好。巍恩又道:“對了,昨晚上你說解除詛咒的辦法是為神完成三件事情,這事我聽著可夠玄的,您有什麼提示嗎?”
圖爾沉思道:“我雖然不清楚這三件事情的具體內容,但星辰啟示錄若能在一年內蘇醒過來,你就自然明白了。”
“哦,原來如此。”巍恩恍然大悟,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圖爾贈與自己家傳之寶,原來還有這層原因。
老圖爾明白巍恩的意思,老臉難得的一紅。
巍恩淡然道;“圖爾大叔,倘若這戒指並沒有蘇醒,那就證明我不是你言中所謂的先知,那可不是我的錯。”
圖爾愣了一會兒,慢慢道:“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咱們邊走邊瞧吧。”
巍恩看著圖爾轉身離去的背影,心裏一歎。這世上和他歲數差不多的老人大多正在含飴弄孫,安享晚年,而他卻不得不為自己的族人操勞奔波,這也許就是所謂的責任吧。
隨著勞特雷騎士的一聲命令,馬蹄與車輪聲次第響起,在圖爾默默的祈禱聲中,前往裏約堡祝壽的車隊終于起行了。
約克郡飽經戰火,道路在昔日的戰爭中被破壞的十分嚴重,加之是盛夏時分,馬匹的體力消耗得很快,盡管這次車隊走的是官道,但行進的速度也只是差強人意。
巍恩體格雖好,但顯然沒有經曆過這樣的長途跋涉,當一天終于結束,車隊入宿在距離約克郡一百多英裏的希爾城時,他覺得全身似乎都被顛散了架。
吃完晚飯,安排好眾人的住宿,巍恩回到房間,一頭栽倒在床上。腦袋剛碰著枕頭,他就痛苦地呻吟了幾聲。床板很硬,他猛地躺下去,頓時咯得他的腰臀酸痛不已。
文森特正坐在另一張床上,他與巍恩分配在同一個房間,芬妮則和卡門在一起。他聞聲笑道:“怎麼?吃不消了?”
巍恩腦袋埋在枕頭裏,含糊地道:“這見鬼的馬車,能要了我的老命。”
文森特微笑道:“你這還是坐車,若是讓你騎馬,那你怎麼辦?”
“我不會騎馬,馬騎我還差不多。”巍恩不滿地嘟囔了一句。
文森特沒有聽清楚,也就沒有理他,屋子裏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巍恩忽然抬頭道:“我問你個事兒。”
文森特正在擦拭自己的佩劍,道:“你說。”
“你知道星辰啟示錄是什麼東西嗎?”
文森特一怔,將劍緩緩收入劍鞘,淡淡道:“你怎麼知道星辰啟示錄的?”
“聽圖爾大叔說的。看你這表情,你想必知道一些了?”
文森特緩緩點頭,道:“我是知道一點兒。”
“那你說來聽聽。”巍恩想從床上坐起來,忽然“哎喲”了一聲,又趴回了原處。
“星辰啟示錄。”文森特盯著床頭的燭火,半天才道:“是王族的三件瑰寶之一。”
“昔日王族興盛之時,他們擁有三座世界上最精致、最美麗的城市,龐貝、特奧蒂與蒙特拉,他們分別代表著王族的天空之城、大地之城與信徒之城,其中天空之城為崇拜太陽鳥一系的族人所建,大地之城屬于天蛇一族,蒙特拉則是全王族的聖城。相傳這三座城市都擁有一件神奇的寶物作為城市的鎮城之器,而星辰啟示錄便出自古城龐貝。”
“王族已經衰落,那這三座城市現如今還存在嗎?”巍恩問道。
文森特搖頭道:“特奧蒂與龐貝早已湮滅在米斯特瑞山脈中,而信徒之城則毀于戰火之中,不過蒙特拉的神廟戰後被教會保存了下來,幾經修複,成為了今日的黃昏城堡。”
巍恩翻了翻身,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這星辰啟示錄既然是龐貝的鎮城之器,可有什麼神奇之處?”
“傳說擁有星辰啟示錄的人,能夠解讀萬物的靈魂之碼,成為化腐朽為神奇的偉大法師。”
“解讀萬物的靈魂之碼?這是什麼意思?”巍恩皺眉道。
“關于星辰啟示錄,我只知道這麼多了。”文森特歎了口氣。
巍恩忽然古怪地一笑,揚手向文森特扔過來一件東西,文森特接過來打開一看,正是那枚古戒。
“這就是那個星辰啟示錄。”巍恩正色道:“如果老圖爾沒騙我的話。”
文森特一驚,將戒指舉在燈火下,仔細地研究了半天,方才歎氣道:“兄弟,這就是星辰啟示錄?”
巍恩沒有回答,文森特又問了一遍,他仍然沒有應答,文森特抬頭一看,只見巍恩先生歪在枕頭裏,鼻子已經發出輕微的鼾聲,燭光中,一道銀涎正在唇角閃光,緩緩流向枕頭。
文森特見此情景,又氣又笑:“這小子,把這麼貴重的寶物隨隨便便地交給別人,自己反倒說睡就睡,真是個瘋狂的家夥。”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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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8:46:14
卷一:黑死病 第十一章 在路上
第二天一早,在文森特的催促下,巍恩不情願的從床上爬了起來,草草的吃了幾口早飯,便開始了旅程。
一路疾行,待到中午歇息的時候,巍恩和文森特找了一個涼蔭的地方,坐了下來,由于天氣很熱,平日活潑的芬妮也老實了許多,和卡門一起躲在車廂裏午休。
經過昨晚充分的休息,巍恩雖然還沒完全適應旅程的艱辛,但身體的疲憊已沒有那麼明顯,他扯下一根草根嚼在嘴裏,道:“咱們到哪了?”
“咱們已經走了三百來裏路,不出意外的話,晚飯時分我們就能趕到沃太華城,那是夏爾與約克郡交界處的第一大城。”文森特答道。
巍恩聞言,發蔫的表情振奮了少許,道:“嗯,那今晚上我可要舒舒服服地泡個熱水澡。”
文森特瞥了一眼巍恩,道:“巍恩,我想了一上午,覺得有些話還是要跟你說清楚的好。”
“你說啊,咱倆之間幹嘛還吞吞吐吐的?”
“好。圖爾為什麼要給你星辰啟示錄?你也許不知道它的分量,但他可很清楚這件寶物的價值,這可是當年龐貝的鎮城之寶。”
巍恩沉默了一會兒,方道:“你可知圖爾的真實身份。”
文森特也沉默了下來,過了片刻道:“我明白了。因為我的事兒,使他在你身上找到了解決宿命之詛咒的辦法?”
“你也知道宿命的詛咒?呵呵。”巍恩一笑,文森特既然曾在諾頓公學讀書,自然不是圖爾一族的族人。
文森特面色嚴肅,沉聲道:“巍恩,這件事你可想清楚了,插手王族的事情,誰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巍恩轉頭凝視著文森特,道:“老哥,這個我明白。不過,如果能幫助卡門她們擺脫這所謂的詛咒,讓他們能夠自由自在地去享受生活,不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嗎?”
“享受生活?”文森特咀嚼著巍恩新鮮的話語,一時無言。
“一個遺忘過去,沒有經驗束縛的人,往往對未知沒有太多的恐懼。”巍恩自嘲地笑了笑。
文森特抬頭凝視著頭頂的樹冠,陽光穿過樹葉,透出斑駁的光芒:“好,兄弟。既然你決定了,我就不廢話了。”
巍恩學著文森特的樣子,仰頭閉目。過了一會兒,忽然道:“人中了詛咒之後,是什麼感覺?”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說不上很難受,但身體卻逐漸覺得很冷,好像大冬天被慢慢地浸入在冰水中,一股寒氣從四肢蔓延到了全身,最後似乎連呼吸和心跳也變得十分困難。”
“一種痛苦的折磨,是吧。”
“也許吧,對于普通人來說。”
巍恩點點頭,回想著那晚的神奇之處和那個再也沒有出現過的美妙聲音。文森特繼續道:“巍恩,你跟我說你也不知道是怎麼救得我,但我行功時,卻能感覺到你留在我身體裏的那股力量。”
“哦?”巍恩問道:“有意思。那力量對你的武藝有什麼妨礙嗎?”
“非但沒有妨礙,而且很有助益,我想有它的幫助,我很快就能突破目前的進境了。”
巍恩笑道:“那你現在處于什麼進境?”
“我沒有進行過資質驗證,不過我想我能夠和三年級的皇家騎士打個平手吧。”
“等等,資質驗證,皇家騎士?這是什麼意思,你趕緊給我說說。”
文森特笑了笑:“皇家騎士是大陸的一種封號,擁有皇家騎士封號的武士可以享受到貴族的特權。”
“那資質驗證呢?”
“資質驗證是教會和宮廷聯合舉辦的一種官方考核,主要是對修煉力量或魔法的人進行一種鑒證。一般來說,能夠有資格被鑒證人大都出身于武藝學徒和魔法學徒,經過考核後,晉級為騎士、劍士或者是術士,有三、六、九年級之分,有效期為十年,若十年內沒有晉級,就需要重新鑒證。”
“那晉級了呢?”巍恩問道。
“晉級了便是皇家騎士、劍士和皇家法師,將享受皇家的貴族待遇。不過這已經很難了,萬中無一。”
巍恩上下打量著文森特,笑道:“嘖嘖,那你自比為萬中無一的三年級皇家騎士,很有自信啊。”
文森特正色道:“有實力,自然有自信。”說完,嘴角也不由地露出一絲微笑。
“多精彩的廣告詞。”巍恩小聲嘟囔了一句。
文森特皺眉道:“你說什麼?”
巍恩忙道:“沒什麼。哦,那如果皇家騎士什麼的再晉級呢?”
“那將成為傳說中的勇者與智者。不過這是無法鑒證的,因為宮廷與教廷鑒證委員會裏沒有一個這樣的絕頂人物,而真正的勇者與智者也不在乎什麼皇家封號了,所以這只是人們贊美這種頂尖人物的尊稱。”
巍恩道:“這我明白。既然是屬于傳說的人物,那這世上可有智者和勇者嗎?”
“我不知道。當年康德王國的坎特伯雷大帝據說便是一名勇者,現在嘛?也許在黃昏城堡的教皇保羅二世是一名智者吧。不過,現在這種皇家封號已不光是榮譽的象征,更成為了人們謀取富貴的一種階梯,所以那些致力于修煉的人未必會去參加所謂的鑒證,只是由于這種等級劃分比較量化具體,所以成為了一種衡量實力的通用標准。”
“譬如說你就是那種無視富貴的修煉者,對吧。”巍恩故意帶著崇敬的口氣說道。
文森特歎氣道:“我嘛,說實話,我還是喜歡比較有錢的日子。”
二人相視大笑。正在此時,騎士特勞雷手扶佩劍,挺著肚子走了過來,一臉的怒氣:“你們倆個怎麼還在這兒?出發了,趕緊回到隊列裏去。”
兩人從地上爬了起來,趁著拍土的功夫,巍恩低聲道:“這位特勞雷騎士是幾級封號?和你比怎麼樣?”
文森特淡淡道:“兄弟,我從來不做無謂的比較。”頓了一頓,又道:“不過說實話,一個剛剛入級的騎士,還需要走很長的路,看這位特勞雷先生的年紀,估計他終身無望晉級了。”
※※※※※※※※※※※※※※※
車隊又走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時分,他們終于進入了沃太華,夏爾郡首屈一指的商業重鎮。
也許是簫家貴族隨行的緣故,夏爾郡城守長官,伯爵麥克拉倫非常重視他們的到來,特地安排了檔次很高的行宿供其休息,而簫家的三輛馬車,則直接駛進了伯爵莊園。
用過晚飯後,巍恩舒服地洗了一個澡,正和卡門陪著芬妮玩耍,若拉這幾天似乎也喜歡上了芬妮,和大家一起有說有笑,與巍恩的關系也和緩了許多。
見若拉興致正高,巍恩提議道:“等下咱們出去逛逛怎麼樣?聽說這裏有一處夜花園,晚上游玩非常不錯。”
若拉瞥了一眼巍恩,道:“你怎麼知道?難道你去過?”
巍恩道:“沒,我沒去過。不過,你爸的書裏曾經介紹過這個夜花園。”
若拉“哼”了一聲:“我爸的那堆書都已經老掉牙了,也就你,還捧著當個寶貝看。”
巍恩甚是不服,道:“你懂什麼?先人說得好,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顏如玉。真正的好書怎會過時?”
巍恩此言一出,屋裏人都靜了下來,眾人凝視著巍恩,似乎都在琢磨此話的含義。若拉皺眉道:“話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不過是那個先人說得?我怎麼沒聽說過?”
巍恩撓了撓頭,勉強支吾了幾句,只得雙手一攤:“我忘了。”
大家噓聲四起。
文森特坐在一邊,看著自己的兄弟,心裏忽然想道:“巍恩平日裏嘻嘻哈哈,看上去和常人一樣,但時常語出驚人,想出一些驚世駭俗的點子,真不知道他曾經出身于什麼家族,才能培養得出這樣的子弟。”
大家正聊著,特勞雷先生又出現了:“簫夫人有令,命巍恩攜帶六弦琴前往伯爵府邸,聽令即行,不得有誤。”
聽著特勞雷刻板冷漠的聲音,巍恩心裏感到厭惡,站起身道:“什麼事?”
特勞雷盯著巍恩:“我怎麼知道?我是一個軍人,只服從命令。”
若拉坐在旁邊,嘴角一撇,暗道:“做作。”
巍恩懶得跟他廢話,拿著琴坐上馬車,臨行前,若拉和卡門走到車窗邊,若拉低聲道:“你要當心,這些貴族們都喜怒無常。”
巍恩笑道:“知道了,大小姐,以聖靈、聖母和聖子的名義,我怎麼走的,怎麼回來。”
若拉啐了一口:“沒事撐的,瞎起什麼誓?”
卡門站在一邊欲言又止,馬車轆轆前行,她的目光一直隨著馬車,直到它消失在長街的盡頭。
若拉看了她一眼,見她猶自盯著遠方,捅了她一下:“人家走了,別杵在那兒發呆啦。”
卡門臉上一紅,轉身向屋子走去,若拉微笑著跟在她的後面,仍然笑道:“別走那麼快,小心閃了腰。”
卡門臉上的紅暈更濃,一咬牙道:“我怎麼了我?我至少沒有十二歲就背著父親,偷偷地跑到河邊去看魯爾洗澡。”
若拉一愣,得意的笑容凝結在臉上:“啊呀,死丫頭,你怎麼知道的?別跑!還跑,看我饒得了你?”
馬車駛進了伯爵莊園,特勞雷與巍恩下了車,一名俏麗的侍女迎了上來。問道:“可是特勞雷和巍恩先生?”
特勞雷臉上堆著笑容,道:“正是,我把巍恩帶來了。”
侍女看了看巍恩,道:“特勞雷先生,謝謝你的協助,你可以先回去了。”然後朝巍恩點頭道:“巍恩先生,請隨我來。”轉身前行。
特勞雷急道:“侍女小姐,簫夫人不見我嗎?”
侍女沒有回頭,只是淡淡道:“也許下次吧。”
巍恩看了看特勞雷,特勞雷側頭盯著他,眼神極不友好,巍恩聳聳肩,跟在侍女的身後,徑直向裏面走去。
麥克拉倫的莊園占地面積不大,但建設得極為精致考究,樓台亭榭零星掩映在紅花綠草間,是一處甯靜、奢華而安逸的貴族莊園。
巍恩背著六弦琴,跟在侍女的身後,低頭不聲不響,似乎在考慮什麼。二人穿梭在花叢綠徑之間,不多時,來到了一座青磚紅瓦的屋子前面,他們停住了腳步。
侍女回頭掃了一眼巍恩,低聲道:“等下小心說話。”
巍恩點頭應是,心下卻不以為然,對這種尊卑分明的場合有著說不出的別扭和厭煩。
侍女清聲向屋內道:“夫人,巍恩先生已經來了。”
過了片刻,屋裏傳來一個柔和的聲音:“請他進來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46:55
卷一:黑死病 第十二章 十字架女郎
巍恩走進房間,舉目四望,客廳內家具擺設得十分簡約,除了幾張椅子,一個裝滿書籍的書架和幾盆正在盛開的鮮花以外,幾乎別無他物。空氣中流動著暗暗的熏香,香氣淡而不散,沁人肺腑,令人聞之一清。他的正前方是一道珠簾,簾內隱約坐著人,但卻看不仔細。
“請坐,巍恩先生。”這是一個柔和的女子聲音,禮貌裏含著莊重和威嚴,顯然是久為上位者才能發出的聲音。巍恩暗自估計,這個聲音的主人韶華已逝,不再年輕。
巍恩摘下後背的琴,選了個座位坐了下來。
“巍恩先生,那天在辛格伯爵的生日晚宴上,你們的合唱中曾經有一段美妙的琴聲伴奏,請問可是出自你手?”簫夫人問道。
巍恩點頭道:“正是在下。”
“巍恩先生,那日閣下與合唱隊來去匆匆,意猶未盡,不知今日先生可願為我單奏一曲,讓我一飽耳福?”
巍恩道:“簫夫人,這沒問題。不過,我這琴不比小提琴和鋼琴,並不適合彈奏那些古典音樂,也許夫人等下聽了會感到有損皇家禮儀。”
簫夫人道:“皇家音樂也不盡是那些繁文縟節,陳詞濫調,先生何必自甘菲薄呢?”
巍恩對簫夫人的敏銳微感愕然,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要獻醜了。”說著,忽然又道:“夫人,我有個請求。”
“請講。”
“能不能別老叫我巍恩先生?直呼我的名字叫好了。”巍恩苦笑道,他還真不習慣這一套。
簫夫人似乎對他的請求也感到意外,沉默了一會兒,道:“就如所願,巍恩。”
將琴抱在懷裏,巍恩右手調了幾個音調,頓時琴聲叮咚,在客廳裏回蕩。
※※※※※※※※※※※※※※※
巍恩下了馬車,還沒有進屋,大家便紛紛圍了過來。文森特道:“巍恩,簫家幹嘛找你?”
巍恩拍了拍六弦琴,將它遞給了弗拉米,他現在是巍恩琴藝的徒弟。巍恩笑道:“還不是為了這個?那簫夫人覺得上次聽得不過癮,讓我過去再給她彈一首。”
若拉道:“那你表現如何?沒演砸了吧。”
巍恩道:“還好吧,不過說實話,沒有那晚大家合唱時的激情,而且我也很不習慣那種被人居高臨下欣賞品評的場合,渾身都覺得別扭。”說完,拍了拍弗拉米的肩頭:“這把琴就送給你好了。你以後多花點時間練習,以後再有這種事情,就由你來演奏好了。”
弗拉米吃了一驚,緊緊地抱著琴,囁嚅道:“我可不行,巍恩老師,我差得很遠呢。”
“有什麼不行的?你那麼喜歡彈琴,只要堅持下去,將來肯定能成個大師呢。”巍恩微笑道。
弗拉米滿臉漲紅,用力地點了點頭。
卡門忽然插嘴道:“簫夫人漂亮嗎?”說完,兩眼緊緊地盯著巍恩。
巍恩故意沉吟著:“嗯,這位夫人的容貌果然是……”
“果然是什麼?”看著巍恩故作深沉的表情,連若拉也有些緊張起來。
“那當然是……嘿嘿。”
“當然是什麼?你怎麼這麼多廢話啊。”若拉毫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句。
巍恩雙肩一聳:“當然的意思是,她應該很漂亮吧,至少聲音不難聽。”
“為什麼是應該?”卡門不解。
巍恩歎了一口氣:“因為我沒見到她長什麼樣子,人家用簾子擋得結結實實的,我除了從她的聲音感覺她是個老婦人以外,其余的一律不知。”
大家笑了起來,卡門也似乎松了口氣。
巍恩道:“好了,好了,你們打聽完了吧?都散了吧,我要去睡了,大夥兒也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趕路呢。
就在巍恩離開伯爵莊園後不久,一席對話正在進行中。
“姑媽,你覺得巍恩的琴彈得如何?”
“有新穎之處,聲音也稱得上動聽,簫娜,你覺得呢?”說話的正是剛才與巍恩對話的簫夫人。
“嗯,不過比起那晚,今天他的彈奏減色許多,少了那晚令人心曠神怡的境界。”
“畢竟是個鄉下年輕人,沒有經過正式的訓練,有些起伏也很正常。”
“也許吧。不過能夠自己創造出一種嶄新的樂器,我想他肯定擁有過人的天資,而且他的琴曲輕快活波,令人耳目一新,若不是他彈的心不在焉,效果肯定要好上許多。”
“心不在焉?你怎麼知道?”
“他今晚的琴聲松散,缺少變化,雖然旋律很美,但少了份精神。而且他彈完一曲後,拒絕了您再彈一曲的要求便匆匆告辭,看來心思根本不在彈奏上。”
“你說得也是。按理說,他既然知道我們的身份,那能夠結識上層貴族,對于他們這些藝人來說,應該是平步青雲的好機會啊。”
“所以啊,我現在對他倒是有些好奇。”
“至于嘛?簫娜,再怎麼說,他也不過是個藝人罷了。”
“姑媽,此人長于組織,受過良好的教育,偏又行事低調,似乎無意于富貴。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巍恩,也許身上會有我們簫家感興趣的故事。”
巍恩和文森特又聊了一會兒,彼此都有了睡意,文森特先躺下了。巍恩洗完臉,吹滅燭火,正要上床,心中忽然一動。
他看了看文森特,輕輕走到開啟的窗戶前,望見了天邊的明月。
院子裏靜悄悄的,午夜的月光傾瀉在屋脊與地上,留下了一片柔和的白色。旁邊的房屋內傳來不知是誰的呼嚕聲,伴著房角草根裏蟋蟀聲,越發顯得夏夜是如此的靜謐與祥和,一陣清風穿過房邊的白樺,“嘩嘩”的聲音如行軍的腳步聲響個不停。
巍恩走出了房間,向不遠出的樹林走去。文森特問了一句:“怎麼了?”巍恩順口答道:“沒事,我出去解個大手。”
巍恩站在樹林的陰影下,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在這個人類安歇的子夜裏,傾聽著風與月的交響,樹與草的吟唱,卻令他的內心感到無比的喜悅。盡管,這種喜悅來自于他的未知。
那段讓他救活文森特性命的咒文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深刻;而他,也把握到了其中的含義,不由自主地念出了聲:
從遠古到今日的生命之路啊!
每一段坎坷,都讓往昔的淚水蒸發,
黑色的薔薇交錯在龍與槍的山谷裏,
無聲地嗚咽,憤怒地咆哮。
蘇醒吧!
跟隨他的腳步,在天穹中滑翔。
從四季到夜晚的生命之河啊!
每一波浪濤,都在青色的光輝中璀璨,
寂動的長帆依偎在愛琴海的神秘裏,
風中如葉,火中如炭。
放歌吧!
跟隨他的足跡,把黎明呼喚!
從孤獨到恐懼的生命之淵啊!
每一個峽谷,都在夜火的煎熬中戰栗,
粉碎的頭顱凝結在長鐮的鋒芒,
沙漠的古塔,亡靈的渴望。
醒來吧!
跟隨他的身影,洗淨滿身的罪孽!
從天堂到淨土的生命之源啊!
沐浴著神聖之水,驅散所有的憂郁。
遠離無知的誘惑,
重回他的懷抱。
複活吧!
以月的名義!
賜汝魂魄,
恕汝之過!
咒語聲如同夢囈,盤旋在樹葉與月影之間,音量雖不大,但充滿了神秘與和諧的力量。盡管是在午夜時分,這咒語卻與自然溶于一體,仿佛是一個苦行的傳教士在燭火和神像前頌唱著虔誠的彌撒。
巍恩的聲音停了下來,輕風吹拂,他的頭發迎風飄舞,表情莊重而嚴肅,宛如聖壇中等候末日審判與啟示的神之祭祀。
他筆直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任由月光灑在自己的身上,仿佛披上了一件純白色的長袍,片刻之後,他的胸前亮起了一團光華。
巍恩緩緩張開雙臂,指向天空,頭顱微微仰起,凝視著半空的藍月,胸口的光華與月的光芒漸漸相彙,在他的四周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光圈。
時間慢慢流逝,四周的一切仍舊甯靜無波,唯獨這團光芒卻越來越亮,純度也越來越高,逐漸覆蓋了巍恩的身形。
“與汝定下靈魂的契約,成為彼此輪回的心標。”
“呃”,巍恩雙眉一皺,一口鮮血全噴在了光芒之上。
光芒微微一響,噴在上面的鮮血瞬間消散,無影無蹤,緊接著,光芒迅速濃縮,聚成了一團銀白色的光球,不多時,巍恩忽然發現,光球裏面竟然出現了一個人形。
巍恩睜大著眼睛,看著這奇異的變化。從朗誦咒語開始,他的行為便已經不受自己的控制,除了頭腦清醒,尚能思考以外,他的一切所作所為都被這股神秘的力量所引導,而他自己,似乎只是一個不知所雲的看客。
光球漸漸變得透明,而人形也逐漸凝結,巍恩慢慢看清,這是一個纖細玲瓏的身影。
蒼白的臉頰,雙目緊閉,兩道黛眉輕輕鎖著,似乎在思考著往生的困惑,一頭長發垂在兩肩,雪白的額頭美而無瑕,一團細若米粒的光芒在眉心處若隱若現,更襯托著她一塵不染、冰清玉潔。
巍恩凝視著眼前這個神秘的光之女子,仿佛在欣賞著一幅傾城的畫卷,雖然女子還沒有睜開眼睛,但是他已經能斷定她的容貌和風姿足以令這個世界瘋狂,然而,此時的他,卻沒有絲毫興奮或者恐懼的心情,充斥在他的腦海裏的,竟然是平靜的期待,還隱隱摻雜著一份他自己也不明白的熟悉。
終于,眉心的光華停止了閃動,悄無聲息地,時空停止了呼吸。
下一刻,她睜開了雙眼。
巍恩怔怔地凝視著這雙深邃而清澈的眸子,心中的感受已經無法用語言來描繪,惟有屏住呼吸,祈禱這一刻的驚豔永遠留在自己的腦海中。
擁有這雙燦若星辰的眼睛的主人也靜靜地凝視著他,清澈的目光裏沒有絲毫的雜質,仿佛千年之前,危崖之上的寒雪,聖潔、冰冷而令人畏懼。
二人對視半晌,彼此之間的空氣凝結的若同冰窖,巍恩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你是誰?十字架女郎?”
光球中的女子靜靜地凝視著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巍恩閉上了嘴,不再說話。他忽然發現,能夠和她靜靜地對視,未嘗不是一種享受。
“巍恩。”
巍恩嚇了一跳,那女子並沒有張口,可是他卻聽到了她的聲音,或者准確的說,他在心裏感受到了她信息的傳遞。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47:11
卷一:黑死病 第十三章 落花,流水
第二天,車隊離開沃太華,繼續向王都進發,巍恩坐在馬車上,一路上神情恍惚,若有所思,文森特詢問了幾句,見他支支吾吾,也就不問了。
昨夜的事情,對于巍恩來說,盡管發生在自己的眼前,卻似乎遠在天邊,如此模糊,以至于難以把握。
事實上,那“十字架女郎”後來並沒有和他說什麼,只是交給了他一幅古老的羊皮手卷。巍恩得到手卷後,剛想問幾句,還沒有張口,她卻隨光球消失在了黑夜中,不知去了何方。
不過,巍恩能感覺到,自己胸前的十字架卻依然和她有著若有若無的聯系,這聯系雖然隱約,卻讓他感到一絲心安,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的潛意識告訴自己,那神秘的女子能幫他找回失去的記憶。想到這,他不由地捏了捏懷中的十字架,憶起了她走時留下的一句話,“所有問題的答案,都將在時間中一一揭曉。”
巍恩歎了口氣,展開她留下的手卷,上面記錄了密密麻麻的象形文字,文森特看了一眼,驚訝道:“這是什麼文字?”
巍恩想了想,口氣淡淡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文字。”
“那你能認識它?”
巍恩點了點頭:“我想可以吧。”說完,繼續仔細讀著手卷。
文森特看了看巍恩,不再說什麼,他這個失去記憶的兄弟身上有著太多的秘密,既然他不說,文森特也就不必問。
只讀了幾段文字,巍恩心裏便興奮起來。他發現,這羊皮手卷上所記載的知識與自己身上所蘊藏的神秘力量絲絲對扣,正是互相匹配的最佳組合。
自從救了文森特的性命以後,巍恩一直對這種力量喜憂參半,喜得是它既然能夠化解惡毒的詛咒,救人性命于無形,自然是無比珍貴的能力;憂的是自己對它一無所知,既不知它的來曆,更不知如何運用,如同站在寶山的門前卻手無寸鐵,令他只能望洋興歎。
而通過這個羊皮手卷,他找到了通往寶藏的鑰匙。通過它上面記載的咒文,他可以慢慢把力量施展出來,變成一種實用的技術。手卷的咒文共分三階,長短不同,作用也不一樣,像他昨晚所頌讀的咒文複活之月屬于中階咒語,可以拯救垂危的生命。本來以他的經驗和能力,還不足以施展此階的咒語,巍恩心裏明白,那是來自十字架的幫助。
于是,在巍恩的眼裏,這趟旅途變得生動和有趣起來,他開始廢寢忘食,一心一意地研讀咒文,就連車隊停宿後簫夫人發出的邀請,他都以身體不便為由回拒了,改由弗拉米和卡門去演奏。
若拉感到奇怪,不明白往日懶散的巍恩怎麼忽然變得勤奮起來,私下裏偷偷地問芬妮,問她是否知道巍恩在忙什麼,芬妮支吾了半天,才蹦出了幾個字:“知識改變命運。”
若拉愣了半天,才道:“這是誰說的?”
“叔叔說的。”
若拉又氣又笑:“小丫頭,別的沒學會,倒學會他的胡說八道,故作玄虛。”
芬妮扁扁嘴:“我爸說這話說得好,可不是什麼胡說。”
隨著旅途的不斷延伸,巍恩漸漸開始能夠獨立地使用一些初級的簡單咒文,在某個村落的驛站裏,他偷偷地對著村莊農舍所養的公豬施法——沸騰之血,結果那豬整整嘶吼了一晚上,最後居然蹦出了豬圈,等到第二天農夫們找到它的時候,發現它正昏迷在山腳的一個池塘邊,身邊還躺著一頭奄奄一息的野豬,當然,它們的性別截然相反。
由于離裏約堡越來越近,道路變得平坦寬闊起來,車隊的行進速度不斷加快,不久,他們到達了緊鄰裏約堡西邊的一座城市——普林頓。
普林頓城市規模不大,但建城的曆史悠久,文化底蘊很深,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古城。當年聖教起兵,反抗王族,普林頓就是最早響應的城市之一,此後在聖戰中,這裏曾多次發生激烈的鏖戰,是保衛荷西平原第一重鎮裏約堡的西南門戶。
戰後幾十年,由于裏約堡的影響和制約,該城的經濟與人口發展並不快,不過城中景點眾多,是旅游觀光的好去處,其中最負盛名的莫過于布倫斯特大教堂,它位列康德王國的三大教堂之一,每年都吸引著無數善男信女前來朝拜。
車隊進了普林頓,簫家的三輛馬車照例接受城中第一貴族的盛情款待,而巍恩他們自然也沾光,享受到不錯的食宿招待。
用過晚飯,文森特很快地洗了個涼水澡,卻依然穿著白日的騎裝。巍恩打量了他幾眼,道:“你要出去?”
文森特點頭道:“這兒有我的一位老朋友,好久沒見面了,我去找他喝幾杯。”
巍恩笑道:“你找人是假,喝酒是真吧。”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巍恩規定合唱團的小夥子們在到達裏約堡前不准喝酒,文森特雖不受巍恩的管制,卻也不好意思當著眾人的面前飲酒,以至于這幾天,他著實憋得有些難受。
文森特呵呵一笑:“我這兒的確是有一位老友,不過他是一個酒吧的老板,呵呵,你去不去?”
巍恩搖頭道:“不去,好不容易能歇會兒,我可懶得跑出去,我又不饞酒。對了,你出去喝酒,那芬妮怎麼辦?”
文森特笑道:“芬妮這兩天總是纏著卡門,我反倒省事了。”
巍恩瞥了一眼文森特,道:“文森特,我看得出來,芬妮和卡門的感情很好,你沒想過再給芬妮找一個媽媽?”
文森特正把佩劍掛在腰際,聞言右手一頓:“別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你剛三十幾歲,日子還長得很,怎麼能一直這麼光棍下去?再說了,芬妮越來越大,也需要有個女人照顧她。”
文森特轉身向門口走去,淡淡道:“自從芬妮她娘死後,我就沒考慮過這事,你容我想想吧。”
巍恩看著他的背影,沉吟著沒有說話,待他的腳步聲消失,巍恩起身,向卡門的房間走去。
推開房門,巍恩進屋一看,見卡門與芬妮正坐在桌子旁邊,玩著撲克。芬妮見到巍恩,跑到他的身邊,一臉燦爛的微笑:“叔叔。”巍恩抱起芬妮,坐回她的座位,道:“卡門,今天不用去簫夫人那邊嗎?”
卡門搖頭道:“簫夫人晚上有宴會,今天不用去。”
巍恩接過芬妮的牌,出了一張,臉上的表情很是輕松:“卡門,我發現你和芬妮相處得很不錯,你挺喜歡她的。”
卡門臉上露出微笑:“芬妮又活潑,又可愛,誰能不喜歡?”說完,伸手掐了掐芬妮光滑的臉蛋:“是不是啊?芬妮?”
芬妮點點頭,嚴肅道:“卡門阿姨又漂亮,又溫柔,我也很喜歡。”
巍恩哈哈一笑,放下芬妮:“芬妮,你先出去玩玩,我跟你卡門阿姨有話要說。”
芬妮聽話地點了點頭,從巍恩的身上滑了下來,跑出了屋子。巍恩玩弄著撲克,忽然道:“卡門,你在村子裏有男朋友嗎?”
卡門正奇怪巍恩的動作,聞言臉上一紅,目光急忙移向窗外:“你問這個幹什麼?”
巍恩道:“只是好奇,所以問問。”
卡門沉吟著,臉上的紅暈卻越來越盛,半晌方低聲道:“沒有。”
巍恩輕輕一拍桌子,笑道:“那敢情好。”
“有什麼好的?我爸媽早就急了,我們家鄰居的女兒都懷孕了,我卻還是孤零零地一個人。”
巍恩眉眼挑動,更興奮了一些,直視著卡門:“那我跟你說個事,你如果不願意,那也別生氣。”
卡門低首,一頭金發瀑布地垂下,聲音愈發地有些忸怩:“你說吧,我聽著。”
“好。那我直說了,你既然那麼喜歡芬妮,那你對她爸爸呢?”
卡門微微晃動的肩膀一下停頓了下來,揚起頭,臉上的紅雲瞬間消散地無影無蹤:“你說什麼?”
巍恩一愣:“我的意思是,你怎麼看文森特?”
卡門的眼光凝滯了一會兒,苦笑道:“原來你想給文森特做媒?”
“嗯。我是有這個意思,我想先問問你的看法。”巍恩道。
卡門再次低頭:“在我眼裏,文森特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大哥。”
巍恩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只是大哥?”
“他人品好,武藝又高,待人和善,村子裏有很多姑娘對他都有意思。”卡門的聲音漸趨平靜。
巍恩道:“別的姑娘我不管,我只問你是否喜歡他?”
卡門緩緩搖頭:“抱歉,巍恩,我欽佩他的人品,但沒想過要嫁給他。”
巍恩頜首道:“這樣啊。那好,你先考慮考慮吧,要是不願意,就當我沒提過。”
卡門“嗯”了一聲,突然道:“巍恩,你有女朋友嗎?”
巍恩笑著搖頭:“我?我孤家寡人一個,一人吃飽了全家不餓。”
卡門聽了巍恩新鮮的話語,嘴角不由地一樂,旋即正色道:“那,那你有意中人了嗎?”
巍恩剛想回答,腦海裏忽地閃出了一個人影,一張臉龐,和那一雙驚心動魄卻又毫無感情的眸子,張口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卡門察言觀色,雙眼閃過黯然之色,悠悠地歎了一口氣。
兩人陷入沉默之中,半天,卡門忽然道:“那個簫夫人好像對你很感興趣。”
巍恩一驚,道:“她怎麼會對我感興趣?”
“我不知道為什麼。不過,你托詞不去為她演奏,她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每次我們去的時候,她多多少少都要問起你來。比如前天吧,她就問你是不是一個信徒。”
巍恩皺眉不語。
卡門繼續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不過,我替你回答說不是。”
巍恩奇道:“你為什麼這麼回答?”
“現在的教會腐化墮落,有什麼好崇拜的?這一路上關于教會的醜聞咱們看得還少嗎?”
巍恩道:“你跟簫夫人也這麼說的?”
“當然沒有,不過我也不會隱瞞我對教會的憎惡。”
巍恩淡淡一笑,心想卡門怎麼也算是半個王族的後代,有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也正常:“那簫夫人有什麼反應?”
“簫夫人不但沒有反對,似乎有意無意間還有點默許我的觀點,巍恩,你說奇怪不奇怪?她可是一個貴族啊。”
巍恩道:“是有些奇怪,不過我相信,不是每個貴族都是虔誠的信徒的。相反,很多貴族可能對教會不過是陽奉陰違,作表面文章。”
“表面文章。”卡門默默念了一遍,展顏一笑。
兩個人繼續聊天,漸漸地,卡門的情緒恢複了正常,尷尬的氣氛一掃而空。
過了一會兒,巍恩看了看天色,起身道:“卡門,時間不早了,你准備休息吧。”
卡門點頭稱好,把巍恩送出了門口。
巍恩剛走,若拉穿著一身薄薄的勁裝走了進來,胸背之間滿是汗水,襯托出她年輕出色的曲線。
卡門道:“練完劍了?”
若拉點頭,忽然神秘兮兮地道:“巍恩在你這兒呆了半天,說什麼著?”
卡門答道:“只是聊天而已。”
“聊天?那都聊什麼了?”
卡門淡淡道:“能有什麼,不過是閑聊罷了。”
若拉皺眉,生氣道:“巍恩真是塊木頭,他就看不出來你對他有意思?”
卡門搖頭,沒有說話。
若拉拿起茶杯,一口飲盡,喘了口長氣:“卡門,你何必跟他這麼瞎耗著,唉,這樣吧,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明天我跟他說好了。”
卡門急道:“別說!若拉,你要拿我當朋友,就別管這事,我的事兒我自己能處理。”
若拉無奈:“隨你吧。不管就不管,不過我可跟你說了,愛情是等不來的,要自己爭取。”
“我知道。”卡門面無表情地道。
“我去洗澡了。”看著卡門的臉色,若拉也不由地有些生氣,轉身離開了。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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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8:47:24
卷一:黑死病 第十四章 癩蛤蟆與天鵝
巍恩站在院子裏,面前是一個不大的花池,池裏盛開著潔白的荷花,巍恩靜靜地凝視著銀盤般的荷葉,仿佛已與夜色溶為一體。
聽完卡門的敘述,他心裏有些奇怪,為什麼簫夫人會對他產生興趣?他有自知之明,清楚以簫夫人高高在上的地位,斷不會對自己有任何綺念,那她為什麼總是追問自己的私人情況?難道他的秘密被她有所查覺?
盡管沒有確切的依據,不過他有種奇怪的感覺,就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是不能公之于眾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真若為人所覬覦,或者被文森特的仇家所注意,自己目前恐怕連自保的力量都欠奉。
身後的腳步聲響起。
巍恩沒有回頭:“你回來了?”自從修煉羊皮古卷之後,他不但六識變得比以前敏銳了許多,就連分析和判斷的能力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你怎麼知道是我?”文森特一臉詫異的走到巍恩的身邊,心裏有些震驚。他本打算嚇一嚇巍恩,所以放輕了腳步,雖然沒施展功力,但瞞住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也綽綽有余了。
巍恩微微一笑:“你我相處有一段時間了,記住你的腳步聲並不難。”
文森特眯了眯眼,凝視著巍恩:“巍恩,看來最近你身上正發生著一些變化。”
“哦,這變化是好是壞?”巍恩問道。
“怎麼說呢,剛認識你的時候,你聰明好學,知識也很豐富,不過總的來說,只是一個文人而已,但現在,你身上那奇怪的力量似乎在悄悄而快速地改變你的氣質,令你變得更神秘,也更難以捉摸。我說不出是好是壞,但你在變強,這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巍恩沒有說話,靜靜地凝聽著。
“對于其它人來說,變強是一個漫長的積蓄過程,這是好事,但對你來說,你的力量很神奇,變強也許意味著你會引來很多未知的危險。
巍恩微微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不是依靠正常途徑增強的力量往往蘊藏著許多不可控制的因素。可是,文森特,變強變弱也許都是命運的安排,我能做的,不過是順其自然而已。”
文森特沉默了一會兒,方才緩緩道:“不錯,兄弟,非常人,必然有著非常的遭遇。既然是命運的安排,那就接受他吧。”
巍恩看著文森特,二人對視微笑著,彼此已互相明白。
巍恩忽道:“你不是去找老朋友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文森特歎氣道:“別提了。我那朋友有急事出門了,我撲了空,只能回來了。”
“那你的酒蟲怎麼辦?”
文森特一聳肩:“我自己隨便找了個酒吧解決一下,這又不是什麼難事。”
巍恩雙眼一眯,剛想說話,一聲尖叫響起,穿破夜空的靜謐,顯得無比的刺耳。
巍恩與文森特齊齊變色,他們聽得出來,這是若拉的聲音。
※※※※※※※※※※※※※※※
若拉走進後院的小澡房,房頂上是一個偌大的鐵皮罐子,塗以黑漆,用來吸收太陽的熱量,洗澡的時候只需在澡房裏拔開木塞,曬了一天的溫水便會順著從後窗伸進來的水管裏流出來。
仔細地將門閂上後,若拉一邊接水,一邊解開了身上汗淋淋的衣裳。
若拉拿著木勺,徐徐將水灑在身上,水溫不冷不熱,合適的溫度令人感到無比的愜意。輕輕地摩挲著自己的皮膚,若拉閉著眼睛,享受著這難得的溫存時刻。
由于自小練劍,加上為求學經常長途跋涉,她的肌膚並沒有嬌嬌小姐般的絲般柔滑,可是,辛苦亦有回報,她的身體柔韌,健美,充滿彈性,足以令每一個男人神魂顛倒。
若拉的手慢慢撫摸著左肩鎖骨的一處劍痕,盡管歲月已沖淡了它的痕跡,但每一次自己摸著它的時候,總能回憶起那一刻鋒刃刺破肌膚所帶來的顫栗,還有鮮血湧出時,傳遞給她的無比刺激。
無論是誰的鮮血,都能喚醒她心裏所隱藏的一種興奮,一種類似野獸般的原始本能。
“這世上沒有什麼能比戰鬥時的熱血沸騰更令人向往,更讓人幸福的了。在這種感覺前面,什麼愛情,什麼金錢,全都是狗屁。”若拉心裏想著,左手的香角皂在肩膀上滑動,她感到了一陣清涼,還有一些渴望。
香皂慢慢向下滑去,觸摸到了她最敏感的尖端,若拉的呼吸不由地沉重了幾分。
就在此刻,若拉猛然間聽到了另一個呼吸的聲音,聲音來自自己的左側,她的手立刻停止了活動,本來如火一般滾燙的身體瞬間僵硬了下來。
側頭斜睨,她看到了一只貪婪、醜惡、散發著欲望光芒的眼睛,正透過窗戶的與水管之間的縫隙死死地盯著她的裸體。
若拉一聲尖叫,羞憤與怒火湧上大腦,左手一揚,手中的香皂閃電般飛向那只偷窺的眼睛。
那只眼睛正一眨不眨看著入神,猛見香皂急速飛來,大吃一驚,匆忙間只得將腦袋稍微後仰,“砰”地一聲,香皂重重地擊中了此人的顴骨。
偷窺之人悶哼一聲,眼睛迅速消失在了窗後,若拉又氣又惱,匆匆沖了幾勺水,裹上浴巾便沖出了澡房。
一開門,若拉看見文森特和巍恩正快步走近,巍恩看見她披頭散發的模樣,一怔道:“若拉,怎麼了?”
若拉滿臉氣得通紅,幾乎語無倫次地道:“有人……有人在後窗……偷看。”
文森特與巍恩對視一眼,文森特迅速道:“你先穿好衣裳,我們去看看。”
二人繞到屋後,後院是一片荒草野花,並無人影,文森特走到牆角處,單手一摳牆縫,提氣上縱,便躍上了牆頭。
文森特展眼望去,牆後是一條小街,黑洞洞地沒有一絲動靜,巍恩站在牆下問道:“怎麼樣?”
文森特搖搖頭:“人已經跑了。”他四處又看了看,便躍回了院中,沉聲道:“這人功夫不錯。”
“哦?你怎麼知道?”
“牆頭上的青苔剛被蹭破了兩處,不過並不顯眼,若換了別人,天已經黑了,有可能發現不了。
巍恩道:“嗯,這人被發現偷窺,匆匆逃跑,難免有些慌亂,若在正常情況下,很可能不會留下絲毫痕跡,難怪你說他功夫不錯。
文森特嘿嘿一笑:“舉一反三,你的反應倒挺快。”
兩人回到前院,若拉已經穿好了衣服等在那裏,神色仍然很激動,該雅合唱隊的人陸陸續續地聚到了院中,正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若拉看到他們,生氣道:“逮到他了?”
巍恩聳聳肩:“跳牆跑了。”
若拉忿忿地跺腳:“這個混蛋,別讓我再碰見他。”
“你能認出他來?”
“我的香皂砸中了他左臉的顴骨,肯定會留下一些傷痕。哼,當時我的手裏要是有把劍多好,我決饒不了他。”
巍恩笑笑,沒有說話,最後趕來的弗拉米卻驚聲道:“啊?顴骨上有傷?”
眾人都轉頭望向他,若拉道:“什麼意思?你看到這人了?”
弗拉米猶豫著,沒有回答。若拉怒道:“怎麼不說話?婆婆媽媽的,小心我跟你急。”
巍恩皺了皺眉,接過話頭:“弗拉米,你且說說,不用擔心,咱們也不能隨便冤枉好人。”
弗拉米點點頭,道:“好吧,是這樣,剛才我正在護衛隊裏和一個朋友聊天,聽到若拉的呼喚就往這邊走,路過隊醫費斯米的房間時,我看到特勞雷騎士正捂著左邊的臉在屋裏找什麼,看樣子好像是在找藥。”
若拉聽完,一言不發,轉身便向院外走去,文森特與巍恩知道若拉的脾氣,此事若不弄個水落石出,恐怕她絕不會善罷甘休,于是便跟了出去,眾人跟著三人,也出了院子。
由于簫夫人的特意安排,每次駐營後,合唱隊並沒有和護送伯爵賀禮的護衛隊合宿,只有條件允許,他們都分開兩個院子休息。
眾人來到護衛隊歇息的院子,若拉直接奔向費斯米的房間,見房間裏還亮著燭光,也不敲門,推門便入。
“ 當”一聲,房門應聲而開,眾人圍在門前往裏一瞧,只見費斯米手裏拿著藥棉正往騎士特勞雷的臉上塗抹,兩人被門的響聲嚇了一跳,呆呆地看著眾人,張口結舌。
若拉看見特勞雷的表情,怒火更盛,大聲道:“特勞雷,你的臉怎麼弄傷的?”
特勞雷的左頰眼下一片青腫,聽見若拉的責問,臉色先是有些尷尬,很快變得鐵青,跳起腳罵道:“老子怎麼傷的,你個黃毛丫頭管得著嗎?”
若拉冷笑道:“好端端的,你堂堂一個騎士怎會變得灰頭土臉,怕是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
特勞雷罵道:“老子練劍受了點兒輕傷,怎麼著?不行啊?管得倒寬。”
兩人的嗓音都很大,頓時便驚醒了院子裏其它的人,大家紛紛起床,圍在屋前。一些護衛隊的戰士不明就裏,詢問了幾句,待聽完弗拉米等人的回答,臉上均露出不屑的神色。這特勞雷平日呼來喝去,擺足了騎士老爺的架子,甚是不得人緣,此刻大家見他出醜,有人趁著熱鬧,便冷嘲熱諷起來。
“原來騎士大人每晚練劍都去澡房修煉,難怪武藝如此精深,跳牆翻瓦不在話下。趕明兒我也偷偷去練幾次,看看自己能有什麼長進?”
“你錯了,這等功夫只有騎士大人才能練得,以你的資質,也想癩蛤蟆吃口天鵝肉?你就做夢吧。”
“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就算是癩蛤蟆又怎麼了?吃不得還看不得嗎?”
上百人聚在門口,你一句我一句,不時還夾雜著南北方言,東西典故,直聽得特勞雷臉色由青轉紅,由紅轉白,最後一片烏黑。
“媽了個巴子,都給老子閉嘴。老子說去練劍,就是練劍!你們誰在廢話,老子跟他沒完!”
“騎士先生,你這麼喜歡練劍,不如我陪你過幾招如何?”文森特冷冷地接腔道。
大家頓時靜了下來,眾人面面相覷,特勞雷人品不怎麼樣,但這騎士的頭銜卻不是白來的,卡門、弗拉米等人的臉上不禁露出了擔憂,若拉感激地瞥了文森特一眼,巍恩則一臉平靜,嘴角還掛著微笑:“看來特勞雷今晚是要吃些苦頭了。”
特勞雷不怒反笑:“好,好!一個鄉巴佬也想和騎士過招!好,我就成全了你。你說地方吧,我讓你們都見識見識我的手段!”
文森特淡淡道:“那就到院子裏吧,你換上盔甲,免得有什麼閃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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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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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8:47:40
卷一:黑死病 第十五章 騎士精神
眾人來到院中,一些護衛隊的士兵舉來了燈籠,把院子照得通明,如同白晝。特勞雷換上了自己的輕鋼甲,腋下夾著頭盔,注視著眼前的漢子。
文森特氣定神閑地站在特勞雷面前,眼神專注而平淡,右手握著佩劍,雙臂自然地垂在身體的兩側,姿態穩定而舒張,像是一棵山谷中靜靜的松柏。
特勞雷打量了文森特幾眼,臉上露出驚訝之色。沒想到這個平日裏喜歡沉默的漢子一拿起劍,居然彷佛像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都煥發出嶄新的神采,彷佛是一盞被重重籠罩的明珠,一旦掀去遮蓋,奪目的光彩立刻沛然而出。
文森特雖然還沒有任何舉動,卻已經隱隱地讓人感到了壓迫,若拉眼前一亮,這是高手才有的氣勢。
特勞雷凝視著文森特,輕松的表情逐漸消失,沉聲道:“文森特,你可有封號?”
文森特淡淡道:“我沒有封號,閣下大可放心。”
特勞雷“哼”了一聲,戴上了頭盔,道:“你有沒有封號,都改變不了你今晚的命運。”說到這,他的聲音已經有些猙獰。這個故作姿態、毫無禮貌的農夫太可惡了,他必須要讓他流點鮮血,嘗些苦頭,雖然不會要了他的命,但廢掉他一個胳膊或者一條腿,將會給在場的所有人一個深刻的教訓。
他是一個騎士!沒有人敢侮辱騎士,更何況他們這些下三濫!
特勞雷握著劍鞘,傲慢地往前一揮:“你拔劍吧,我讓你先動手。”
文森特緩緩將劍舉到面前,劍柄向上,劍鍔齊眉,這是二人對戰前的一種劍禮,表示對對手的尊重,以及會首先展開攻擊的一種信號。
特勞雷哈哈一笑:“沒想到你居然還懂得劍禮!好了,出手吧,早點完事,也好早點休息。”
“風雪染兵刀。”文森特朗聲清吟,一字一頓,邁出了步伐。
如同在一簇從山峰處滾落的雪團,初始時毫不驚人,但隨著它不停地往下滾動,這雪團卻越聚越大,最後變成了一個白色的恐怖巨獸,呼嘯著穿過山林、越過溝塹,猶如天地間再無他物能攖其鋒芒、奪其銳利,其中聲勢的變化,令人聽之色變,聞之膽寒!
當文森特邁出第一步的時候,特勞雷只覺得彼此間的空氣一緊,一股無形的壓力湧了過來,不過自己還能堪堪抵擋,等到文森特走出第二步的時候,氣勢變的越發強悍,對方的劍還未出鞘,特勞雷的後背已經沁出汗滴。
特勞雷忽然覺得,讓文森特首先發動也許是今生自己犯的最大錯誤。
待到文森特第五步重重地落在地上,進入攻擊距離時,他手中的劍勢所發出的肅殺之氣已完全籠罩在彼此的空間上,如百石強弓,弦已拉緊,只剩下那脫弦而出的最後一擊。
特勞雷早已拔出了長劍,劍鋒向前,刃上的光芒微微顫抖,如一條受驚的草蛇。
文森特長劍一指,劍未出鞘,蘊涵于鞘中的凶厲之勢已噴薄而出,直指特勞雷的心窩。
一陣冷風撲面而來,特勞雷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破!”文森特一聲悶吼,發動了劍勢。
特勞雷忽然覺得,此刻並不是盛夏的夜晚,而是身處在一個冰天雪地的寒原,徹骨的寒冷有如附骨之蛆無孔不入,對方的劍勢正如滿天的雪花,飄飄蕩蕩,卻無處不在,看似緩慢,卻令人無跡可藏。他不知道對方的殺機在哪裏,他只能退,唯有退,才能讓他稍稍好受一些。
特勞雷接連退了幾步,手中的長劍胡亂揮舞,幾乎潰不成軍,而文森特的劍卻沒有絲毫的遲疑,鍥入中門,銳不可當。
“叮”,一聲輕響,特勞雷的長劍應聲而飛,猶如驚弓之鳥,特勞雷腳步踉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雙方甫一接觸,勝負便已決定。
文森特站在特勞雷的面前,沒有出鞘的長劍遙指他的眉心,淡淡道:“騎士先生,以後請不要再偷看女孩子洗澡了。”說完,收回長劍,緩緩回退。
特勞雷雙手撐著身後的土地,仰頭死死地盯著文森特,鋼盔裏所射出的目光中,既有羞愧,亦有憤恨。不過他心裏明白,此刻心中更多的是驚惶和沮喪,這個剛才還毫不起眼的鄉下漢子,一眨眼間卻變成了一座橫亙在面前的大山,自己根本就沒有機會超越他。
院裏一片靜默,大家沒有想到,這個眼高于頂的騎士大人居然敗得這麼快,這麼慘。
“啪、啪、啪”幾聲掌聲響起,眾人轉頭一看,只見院子門口處站著兩個人,一位正在鼓掌的年輕人和一位雙手隱于袖中的白髯老者。年輕人衣著並不華麗,但看上去質地名貴,遠勝于大家身上的粗布服裝,面容清秀,氣度雍容,尤其是嘴角處的淡淡微笑,竟有說不出的從容瀟灑。
巍恩暗暗吃驚,大家都聚精會神地關注著場上的局勢,什麼時候來了兩個陌生人,他們居然都不知道。
“麥斯,你看我們從宴會溜出來對了吧,居然看到了一出精彩的好戲,這回你可不能埋怨我了。”年輕人不理大家的目光,轉頭對老者說。
“你總是有理,等回去後,夫人又要責怪我。”被稱為麥斯的老者臉上紋路縱橫,神色滄桑,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很低沉,不易聽清。
文森特注視著突然出現的一老一少,心神一震。那少年人除了容貌俊秀以外,應該不會武功;但他身後的老者卻非同一般,以自己的閱曆和功力,竟看不出老者的深淺,就連他是否身懷武功,自己都難以判斷。
護衛隊的一位副隊長迎上前去,問道:“請問你們是什麼人?”
年輕人從兜裏拿出了一塊腰牌,輕聲說了一句話,副隊長臉色一變,立刻堆起了恭維的笑容。
巍恩朗聲道:“時候不早了,大夥回去吧。”
合唱隊眾人應了一聲,正要起步離開,若拉突然大聲道:“等等!難道這事就這麼完了?特勞雷既然敗了,就要接受懲罰。”
眾人一愣,特勞雷摘下頭盔,悶聲道:“你想怎麼樣?”
“你的左眼。”若拉冷冷道。
眾人嘩聲四起,大都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巍恩皺了皺眉,特勞雷畢竟是此行的夥伴,以後的旅途還需互相照應,若拉沒必要逼人太甚,偷看女人洗澡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文森特給他一個教訓也就夠了。
特勞雷慘然一笑:“好!我既然敗了,自然無話可說。”他一指文森特:“你來拿好了。”
那邊的副隊長忽然接口道:“這樣吧,隊長的事情如何處理,簫府的貴客在此,我們請他決定好了。”說完,沖著年輕人笑道:“簫先生,你看此事該如何了斷呢?”
大家沒人表示異議,簫家的分量不同一般,自然有這個決策權。
年輕人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轉,忽然微笑道:“麥斯,你覺得此事該怎麼處置呢?”
麥斯沉吟著,緩緩道:“特勞雷騎士偷窺女士入浴,雖然該罰,但罪不至此,廢掉一只眼睛,似乎重了點兒。”
簫先生拍了拍手,道:“我也覺得是這樣。這樣吧,特勞雷,我罰你向那位小姐道歉,然後明天准備一份貴重的禮物送到她的手上來表示你的誠意,你願意嗎?”
特勞雷急忙點頭,正要說話,若拉卻道:“我不願意。”
簫先生“哦”了一聲,道:“為什麼?”
“你們不是當事人,自然說得輕松,你們可知道自己被人偷看的時候,那種羞辱、難堪的感覺嗎那是道歉,金錢能替代得了嗎?你們連女人都不是,憑什麼替我拿主意?”
簫先生的微笑慢慢消失在唇邊,道:“好吧,你說得也有道理。不過既然你是當事人,被侮辱的感覺又這麼強烈,那你就應該親手實施你所要求的刑罰,這樣對雙方才都公平。你說是不是?”
若拉僵住了,她雖然也一直修煉劍技,但不過是個初等學徒而已,怎麼可能是一個騎士的對手?晉級與否之間的區別,那是有天壤之別的。
院子裏鴉雀無聲,上百人注視著若拉,等待她的回答。巍恩咳嗽了一聲,勸道:“若拉,我認為那位簫先生的處置還是合情合理的,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就接受特勞雷的道歉好了。”
若拉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素日裏明亮的眼睛裏甚至湧出了幾道血絲,她慢慢轉頭道:“巍恩,你知道嗎?從我出生到現在,我就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對你們來說,這事也許無足輕重,很快就會忘在腦後,但對我來說,它將一輩子留在我的記憶中,一輩子!”
若拉猛地轉回頭,一眨不眨地盯著簫先生:“我答應你的安排,親手取他的眼睛!”
簫先生歎了口氣,搖頭輕聲道:“唉,偏激。”
巍恩怒道:“若拉,你瘋了?”
若拉冷聲道:“我決定的事情,絕不後悔。”
“鏘”地一聲,若拉抽中腰畔的短劍,往前走了幾步,眾人重新在二人之間讓開了一塊場地,特勞雷面對著慢步上前的若拉,表情有些扭曲,道:“小丫頭,你可想好了,我並不想傷害你。”
若拉道:“特勞雷,你不用手下留情,大不了,我用我的生命來維護我的尊嚴。”
簫先生苦笑了一聲,側頭對著麥斯道:“怎麼覺得這姑娘更像一個騎士呢?”
“騎士精神並不僅僅男人才有。”麥斯輕聲道:“放心吧,關鍵時刻我會出手,不會讓這個執著而偏激的小姑娘白白丟掉性命的。”
簫先生道:“你何不現在就阻止她呢?”
“我也想看看那位騎士的反應,倘若他下手狠毒,就說明他心地不善,沒有悔過之心。”麥斯淡淡道:“那我就知道該怎麼辦了。”
看著若拉慢慢走近,特勞雷的眼神逐漸變得猙獰起來,抽出長劍惡聲道;“你既然找死,就不要怪我出手無情。”
“慢著!”巍恩的聲音從若拉的身後傳來。
卷一:黑死病 第十六章 沸騰
若拉停住了腳步,卻沒有轉身:“巍恩,你既然不幫我,也就別勸我。”
巍恩沉聲道:“你這麼沖動,若是有什麼意外,你想過你父親的感受嗎?”
“我爸從小就要求我自立、自尊,我今天的所作所為,他將會感到驕傲。”若拉傲聲道。
巍恩輕歎,道:“好吧,你給我一點兒時間,讓我來幫你。”
眾人聽得一怔,巍恩不會武功,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這種情況下他怎麼可能幫得上忙?文森特眼神一變,想了想,卻沒有出聲。若拉回頭,凝視著巍恩,搖頭道:“巍恩,你的心意我領了……”
巍恩不待她說完,上前拽住他的手,道:“你跟我來。”
若拉掙紮了幾下,看見巍恩一臉堅決的表情,只得跟著他向一間廂房走去。眾人不知道巍恩又搞什麼玄虛,不過知道他平日機變靈活,心裏均感好奇,特勞雷希望巍恩勸動若拉就此罷休,便沒出聲反對。
簫先生看著二人的背影,側頭對著麥斯道:“你看這個巍恩可會武功?”
麥斯沉吟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簫先生皺眉道:“什麼意思?”
“看此人走路腳步輕浮,身形凝重,不像是練過武功的樣子。”
“那你為何又點頭?”簫先生繼續問道。
“有時候,心靈的力量比肉體的力量更強大。”
“哦?你的意思此人是個術士?看上去不像啊。”
麥斯肅聲道:“我們等等看吧,相信答案很快會出現了。”
若拉隨巍恩走進屋裏,一把右手,道:“巍恩,你搞什麼鬼?你要是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那你可就錯了。”
巍恩把門關好,轉身正色道:“若拉,我先問你一句話,你是否相信我?”
“相信你什麼?”
“相信我能夠在你危難的時候幫助你。”
若拉聞言,靜靜地盯著巍恩,複雜的眼神變了又變,慢慢道:“你這人平時詭計多端,裝神鬧鬼,很靠不住。”
巍恩歎了一口氣:“原來在你心目裏,我的人品這麼差。”
若拉微微一笑:“我還沒有說完。但總得來說,你心地不錯,對待友情也很忠誠,這是你的優點。”
巍恩點點頭,凝重的臉上現出一絲笑容:“還好,不是一無是處。若拉,聽著,等下我會在你身上施展一些法術,它的作用是幫助你等下交手時取得勝利,你是否願意?”
若拉吃了一驚,道:“好啊,難怪你平時總是神神秘秘的,原來你會魔法。”
巍恩皺起眉頭,道:“若拉,時間不多,你趕緊決定。”
若拉的性格是從來不拖泥帶水,當下斷然道:“好,我願意。不過你要先告訴我,你准備加快我的速度,還是提高我的抵抗,或者……”
巍恩接口道:“你別問了,回頭你就知道了。”說完,拉過一張椅子,道:“你坐下來,閉上眼睛。記住一點,無論發生什麼,你要相信我。”
若拉坐了下來,挺起脊背,閉起雙目道:“好的,我相信你。”
巍恩走到她的身前,左手立掌,掌心緊貼她的眉心,右手雙指如戟,頂在了她的心髒上。
若拉猛地一顫,睜開眼睛,又羞又惱。
巍恩臉不變色,柔聲道:“相信我,我能滿足你的心願。”
若拉看著他清澈的眼神,柔和的表情,過了一會兒,緩緩重新閉上了眼睛。
巍恩微微一笑,定了定神,將一段咒文輕輕念出了聲:
深藏于心海之處的紅蓮啊,吐納著永恒的炙熱。
從雲峰到死谷,都蘊涵著你的神奇。
侯鳥飛過千山,帶來春雷的消息,
悄悄綻放吧!
沒有芬芳的花瓣,卻是人間最美麗的花卉。
盛滿了烈焰的聖杯啊,流淌著遠祖的光輝。
祭祀的蠟燭已燃,鍾聲已響。
海波穿越濃霧,帶來遠方的祈禱,
再次噴薄吧!
沒有死亡的證言,卻是人間最壯麗的風景。
行走于心靈之間的鮮血啊,
你的寂寞傾聽于無聲的夜,
沸騰吧!
以靈魂的名義,
賜汝勇氣!
令汝無懼!
一泓微弱的白光在巍恩的指尖亮起,巍恩緊閉雙眼,急速在若拉的胸前輕輕劃動著,他念頌咒文的聲音不大,速度更慢,到了最後,幾乎每念出一個字都要付出很大的力氣。
漸漸的,一個微微發光、很難分辨的六角星出現在巍恩的指尖與若拉的前胸之間,中間的空氣波動著,似乎形成了一個扭曲的奇異空間。若拉眼簾低垂,裏面的眼球不停移動著,牙齒輕輕咬著下唇,一副奇怪的表情。
巍恩的指尖不再劃動,但六角星的空間卻扭曲得更加劇烈,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大汗淋漓,如同生了一場重病。
終于,他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收回雙手,虛弱地道:“好了。”若拉睜開雙眼,看見巍恩一步步後退,一屁股坐在了一張椅子裏。
若拉問道:“好了?你施完法了?”
巍恩點點頭,懶得張口回答。
若拉上下掃視了自己幾眼,活動了一下胳膊,道:“我沒覺得有什麼變化啊?”
巍恩揮揮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若拉無奈,只得向屋外走去,拉開屋門的時候,她忽然停下了腳步:“巍恩,無論如何,感謝你的幫助,我會記住的。”
巍恩依舊閉著眼睛坐在那裏,似乎已經睡著了。
若拉走回院子裏,院裏的一盞盞燈籠燭火通明,眾人仍然聚在一起,見若拉獨自一人出現,頓時議論紛紛。
若拉走回剛才的位置,再次拔出腰畔的短劍,道:“特勞雷,我們可以開始了。”
特勞雷看著若拉冰冷的面容,知道此戰難免,心裏暗恨,只得拔出長劍,擺出了架勢。盡管剛剛慘敗給文森特使他的信心大減,但同時也讓他收拾起了輕敵之心,連場面話都不願再說了。
若拉輕叱一聲,揉身撲了上去,掌中的短劍熠熠發光,吞吐著致命的殺機。特勞雷不敢大意,長劍一封,擋住了若拉的攻勢,兩人在院子中央展轉騰挪,頓時鬥在一起。
簫先生看著二人的交戰,忽然一偏頭,問道:“麥斯,她可有什麼變化?”
麥斯雙眉緊緊皺在一起,搖頭道:“奇怪啊,按理說,她去了這半天,此番交手時,身體多少會有些變化,可是我卻沒看出她有任何被魔法強化的跡象。難道是我估計錯了,方才那人並不是個魔法術士?”
簫先生微笑道:“你看走眼的時候可不多。”
麥斯笑道:“老咯,老咯。”
“你看這二人孰強孰弱?”簫先生繼續問道。
“特勞雷的實力應該高出這姑娘甚多,不過他心有顧忌,所以表現大打折扣,小姑娘雖然偏執,但卻很是聰明,戰略運用得很成功。”
“哦?何以見得?”
“你看她招招都是以命搏命的近身纏鬥,便是算准了對方的心理因素,並且利用短兵器的優勢大膽搶攻,所以現在還沒落在下風。”
簫先生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看來這小姑娘也許有機會。”
“不然。這個騎士此時雖然看上去有些手忙腳亂,不過有驚無險,自保有余。等過會兒他緩過氣,調整出戰鬥狀態時,小姑娘就不是對手了。”
很快,兩人已經交手二十余招,特勞雷果然如麥斯所言,漸漸穩定下來,出劍大開大闔,逐漸把若拉逼得後退不已。若拉左支右拙,嬌喘連連,文森特暗自搖頭,知道若拉敗局已定。
“嘶”地一聲輕響,兩人身形交錯而過,特勞雷穩住身形,橫劍于胸,劍光處隱隱有血痕。若拉站在他前方的不遠處,頭顱低垂,金色的短發掩住了面頰,她的左肩衣帛破裂,絲絲鮮血正從傷口上順著她的胳膊流了下來。
每個人都在心中歎了口氣,知道這場戰鬥已經結束。簫先生喟然道:“這是何苦呢?”麥斯沒有答話,沉著臉緊盯著若拉。
特勞雷的臉抽搐著,道:“小丫頭,適可而止吧,我已經給你留了情面。”
若拉低著頭,靜靜地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凝視著自己的鮮血緩緩從手臂流到手背,慢慢地墜落在塵埃之中。
一滴,兩滴,在月光與燈火的掩映下,鮮紅的顏色顯得異常的妖豔。
特勞雷注視著低頭不語的若拉,忽然心生不安,說不清是什麼原因,但是莫名的恐懼感悄悄爬上了心頭,那是午夜夢魘後的心悸。
若拉夢囈般低聲道:“特勞雷,我還沒有認輸呢。”緊接著,她手中的短劍忽然一陣輕抖,發出了響尾蛇般的嘶鳴,聲音不亮,但包含著奇異而強烈的渴望。若拉抬起了頭,特勞雷倒抽了一口涼氣,看到了一張他以前從未見過、以後也從未忘記的臉。
若拉本來碧藍的雙瞳不知為何此刻變成了詭異的金色,臉部的皮膚如水晶般晶瑩透明,臉皮底下,微微能看見血管裏的血流在急速的流動,如同聽到了一種神秘的召喚。
特勞雷握劍的手微微顫抖,此刻他突然有了逃跑的欲望,因為他面對的不再是個普通的女人,而是一個來自異界的魔鬼。
緊接著,若拉水晶的顏色開始向全身的皮膚擴展,脖頸,肩頭,雙臂,最後蔓延到了執劍的手掌。她的金發無風自舞,如同置身于強大的力場之中,暴亂的氣流狂 環繞在她的周圍,等待著噴泄而出的剎那。若拉緩緩舉起短劍,劍鋒直指特勞雷,短劍的嘶鳴聲也越來越響,甚至微微地扭動,迫不及待地希望飲盡犧牲品的鮮血。
特勞雷腳步慢慢後移,冷汗再次沾滿了他的前額。如果不是騎士的尊嚴,他現在恐怕已經轉身而逃,再也不想看見這美麗而恐怖的女人。
眾人望著若拉,無不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就連文森特和簫先生也失去了鎮定,緊張地注視著她詭異的變化。只有麥斯臉色變幻,腳步徐徐挪動。
若拉櫻唇微張,冷笑道:“特勞雷,接招吧。”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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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8:47:53
卷一:黑死病 第十七章 力量與責任
若拉一聲尖嘯,短劍的鋒芒如一條饑餓已久的猛虎見到了獵物,閃電般直刺向特勞雷。
眾人眼神一花,若拉的身形已經離地而起,速度較剛才不知快了多少。大家不約而同地產生了奇怪的感覺,似乎若拉此時並不是在主動馭劍攻擊,而是短劍終于得到了沖鋒的命令,帶著若拉往前沖去。
特勞雷的喉結上下移動,兩眼也變得血紅,他知道,最危險的時刻已經來臨。大吼一聲,他揮舞起長劍,等待下一刻的對決。
沒有選擇,非死即生。
卡門突然閉起了雙眼。她雖然不會武功,但也明白這種情況下,等待雙方的將是血濺五步的結局。“蓬”地一聲悶響,卡門的眼睛忍不住張開了一條縫,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站在了特勞雷與若拉之間。
正是麥斯。
麥斯矗立在二人之間,左手前伸,掌心之前凝聚了一面盾形的空氣之牆,隱隱發著銀光,短劍的劍鋒正抵在氣盾的中心,無法再進尺寸之功。
麥斯的長袍衣袂飄舞,白髯也被激烈碰撞所產生的氣流吹得緊貼在下顎上,一雙眼睛精光閃閃,再不是剛才老眼昏花的模樣。若拉的短劍不甘心地嘶鳴著,她水晶的面孔也漸漸泛紅,卻對麥斯的氣盾毫無辦法,既無法向前,也不能轉移。
“要塞之盾!”文森特心裏驚道。現在,他知道麥斯的實力了,比自己最少高了兩個等級。
麥斯與若拉僵持著,麥斯看上去舉重若輕,若拉的劍勢卻已成強弩之末,又過了片刻,麥斯手腕輕轉,掌心左右快速擺動了一個來回,銀光一亮,氣盾旋轉了起來。
“引!”麥斯沉聲道。
若拉一聲驚叫,劍鋒像被一條無形的細繩所牽,斜斜地向旁邊刺去。“噗”,短劍如同插進了松軟的泥土,齊根沒入院中的一棵小樹,正在大家驚歎時,小樹的樹幹一聲暴響,劍氣把它炸開了一個窟窿,小樹搖搖晃晃地從中間折斷,樹冠倒了下來。
若拉面向折斷的小樹,背向眾人,慢慢地跪在了地上,落葉紛飛,撒了她一身。
特勞雷呆若木雞,滿頭大汗。若拉已經無以為繼的劍勢猶有如此的威力,倘若是剛才鋒銳之時,自己的下場恐怕連這棵小樹都不如。
擦了擦汗,特勞雷收起長劍,向面前的麥斯深深鞠了一躬:“多謝老先生救了我一命。”
麥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若不是看在你剛才劍下還算寬容的份上,我也不會幫你。經過這件事,我想你多少要吸取一些教訓了。”說完,不再理會特勞雷,走到若拉的身後,柔聲道:“姑娘,你還好嗎?”
若拉仍然跪在那裏,右手還握著插入樹幹的劍柄,聞言猛地轉頭,兩眼淚光閃閃:“你為什麼要阻止我?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公平?”
麥斯無言,文森特和簫先生已經走了過來,簫先生道:“若拉姑娘,你那一劍如此大的威力,別說一個人的眼睛,就是性命也會沒了。又不是什麼血海深仇,你還年輕,不該為了這件事毀了一生。”
文森特心裏同意簫先生的話,眾目睽睽下殺死一名騎士,無論是什麼理由,肯定都會被審判的,無論是宮廷法庭還是宗教法庭,等待若拉的恐怕都是絞刑而已。
若拉冷笑著站了起來,剛想說話,身體晃了晃,向後倒去。文森特急步上前扶住她,見她臉色已如常人,只是蒼白如紙,雙目緊閉,已經暈了過去。
文森特看著麥斯,問道:“老先生,她……”
麥斯仔細看了看,手指搭上她的脈搏。過了一會兒,麥斯道:“不會有什麼大事。她剛才那一劍幾乎激發了她全部的潛能,此刻賊去樓空,所以虛脫了。等下我回去後,會送一些藥來,她這麼年輕,應該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如此多謝了。”文森特說著攔腰抱起了若拉,道:“簫先生,麥斯先生,多謝你們出手襄助,時間不早了,我先帶她回去休息。”
眾人漸漸散去,特勞雷今晚不但臉面盡失,還險些丟了自己的性命,悄悄地不知道去了哪裏,那位副隊長見天色已經很晚,便沒有再挽留二位客人。簫先生拒絕了他要派人護送的請求,和麥斯走出了護衛隊的宿營。
二人上了馬車,路上靜悄悄的,偶有街邊的幾個人家還亮著燈火,但整個城市已經進入了安睡的午夜。
簫先生側耳聽著馬蹄落地的聲音,忽然道:“麥斯,若拉中的什麼魔法,怎麼會突然有如此巨大的變化。”
麥斯道:“那是一種極為特殊的法術,嚴格講,或許它並不算是魔法。”
“哦?那是什麼?”
“有點像詛咒,但我還不能確定。”麥斯沉吟道。
簫先生饒有興趣地道:“快講來聽聽。”
“若拉一開始並沒有魔法強化的跡象,但是受了傷後,戰鬥力不但沒有減弱,反而充分激發了她的潛能,攻擊力得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提升。所以我猜測,她被施加了詛咒,而受傷流血則是它發作的觸媒。”
“觸媒?”簫先生皺起兩條修長的眉毛,不解地問道。
“不錯。詛咒屬于一種被動性的法術,並且有條件限制,只有當條件滿足時,它才能起作用,這些條件就被成為詛咒的觸媒。”
“嗯,從當時的情形看,確實符合你說的情況。麥斯,詛咒和魔法比,那個更厲害一些?”
“這個很難比較。魔法可以後天修煉,而且能主動攻擊或者防守;詛咒則不然,能施展詛咒的法師往往具有先天的天賦,沒有這種靈力,就是知曉詛咒的吟唱口訣也是枉然,而且詛咒具有被動性屬性,它雖然也能致人于死地,但你不招惹它,它也不會侵犯你。像剛才的若拉,她讓自己受傷流血是沒用的,前提是必須有人傷害了她,詛咒才會發作保護她。”頓了一頓,麥斯又道:“不過,詛咒有自己的優點,一個是作用威力大,今天若拉的詛咒發作後,她的整體綜合實力得到了質的飛躍,這是魔法所無法完成的,魔法強化只能加強一個人某一方面的能力;另一個是則是時間長,魔法往往有時間限制,過了一段期限便會失效,但詛咒則完全忽視時間的遷延,一旦觸媒滿足,立即發動。”
簫先生悠悠道:“聽上去真是神奇。不過我好像從沒聽說過什麼詛咒法師啊。”
“嗯。這塊大陸上我還沒有聽說誰具有能力修煉詛咒。詛咒這種法術本就是王族特有的法術,只有王族的高級祭祀才能施展。”
簫先生斷然搖頭:“巍恩決不是王族的後代。且不說他沒有王族白皙的皮膚和尖尖的雙耳,就是隨便找出一個王族的男子,”簫先生忽然抿嘴一笑:“也比他那傻傻的模樣好看上許多,更不用說王族的高級祭祀了。”
“這個我明白,所以我才費解,他年紀輕輕,為什麼會詛咒呢?”麥斯的表情很迷惑。過了一會兒,他忽然道:“除非……”
“除非什麼?”
“史書上記載,還有一種人可以施展詛咒。”
“什麼人?”
“聖徒。”
※※※※※※※※※※※※※※※
巍恩回到房間時,院子裏各屋的燈火已熄滅,他悄悄來到床邊,和衣躺在床上,此時他雖然感覺很疲倦,卻沒有任何睡意。
“你回來了?”是文森特的聲音。
巍恩沒有感到詫異,他知道文森特肯定會等著他:“嗯。若拉怎麼樣?”
“沒什麼事。方才的搏鬥耗盡了她的力氣,不過調養幾天就能緩過來。”
巍恩道:“那就好。”
兩人沉默著,屋裏靜悄悄的,只能聽到窗外蟋蟀稀疏的鳴聲。
“若拉的事情是你做的?”文森特打破沉默,開口問道。
“是我。”
文森特長歎一口氣:“那日你救我時,我還以為你並不會詛咒,只是湊巧有某種異能,正好能化解我中的詛咒。沒想到,唉,你還是掌握了詛咒。”
巍恩慢慢道:“我剛剛開始修煉。文森特,你覺得這樣不好嗎?我至少有了一些護身的能力。”
文森特道:“你不知道,詛咒完全不同于光明或者黑暗魔法,他幾乎是不屬于人類的法術,你今日施展詛咒,麥斯和簫家他們一定會注意你的。”
巍恩淡淡道:“注意便注意吧,有些東西是藏不住的。何況今天那種情況,我沒有選擇,若拉如果出了事,我沒法向老鎮長交待。”
文森特沉吟著:“你覺得你今天做的事情很正確?”
“正確談不上,但至少是比較合適的辦法。”巍恩笑了笑。
文森特的聲音忽然有了些怒火:“你知道嗎,倘若不是麥斯出手,特勞雷必然喪命于若拉的劍下,那一劍的威力你沒看到,我自問都無法接下來而不會讓她受到反噬的傷害。”
巍恩不服道:“如果特勞雷不傷害若拉,若拉沒有受傷流血,那詛咒就不會發作,我這麼做,只是為了保護若拉,特勞雷完全是咎由自取。”
文森特“騰”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你糊塗!有我在,特勞雷能把若拉怎麼樣?你好好想想,特勞雷是一個騎士,若拉如果真得殺了他,那她未來的日子怎麼辦?就算不上絞刑架,也要在牢獄裏渡過一生,你這是幫她嗎?你這其實是害她啊。”
巍恩被文森特的嚴詞斥責說得發怔,在黑暗中開始沉默地思索。
過了半晌,文森特的聲音緩和了些:“兄弟,我明白你的為人。按說你曾經救過我的性命,我本不該和你如此說話。但是你身體裏所蘊涵的實在不是普通人的力量,假以時日,它一旦成長起來,如果你無法理智正確地控制它,它將會成為恐怖的源泉。”
“巍恩,你也許覺得我在危言聳聽,但我沒有。詛咒本身雖然並沒有正邪黑白之分,但由于效果和作用過于強大,極易使人陷入崇尚用暴力解決問題的歧途,最後往往在毀滅別人的同時,也吞噬了自己。昔日王族也有一些頂尖的人物掌握了高階詛咒,其實力不言而喻,可是結果呢?王族的覆滅雖然原因多種多樣,但是濫施暴力、毫不節制可以說是最直接、最致命的因素之一。”
巍恩咀嚼著文森特的話,緩緩道:“文森特,看來你對詛咒很了解啊。”
文森特沉默了片刻,方道:“是的,我曾與王族的人打過交道。巍恩,你我兄弟一場,我不是不願意見到你變得強大,但是我害怕這種沒有經過摔打曆練的強大令你迷失了自己,等到有一天,當你要為自己的強大付出代價時,很可能已經晚了。”
頓了頓,文森特肅聲道:“不會管制力量的人,往往被力量所操縱。所以我必須提醒你,擁有力量的同時,定然承擔相應的責任,你一定要心裏有數。”
巍恩喃喃道:“責權對等,自我監督。”
文森特皺眉道:“你說什麼?”
巍恩展顏一笑:“我說,多謝教誨,兄弟銘記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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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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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8:48:07
卷一:黑死病 第十八章 死亡鍾聲
次日,巍恩起床後,稍作洗漱,便來到了若拉的房前,卡門端了一盆水走出來,巍恩上前道:“若拉醒了嗎?”
卡門點頭道:“醒了,正在床上坐著。”
巍恩道:“那我去看看她。”
卡門看了看巍恩,和往日不同,那眼神似乎很矛盾,有敬佩、有驚詫、還依稀夾雜著一絲恐懼:“你進去吧。我去倒水。”
巍恩看著她的背影,一邊琢磨著她的眼神,一邊順手推開了屋門,往裏探了探頭,只見若拉坐在床上,身上蓋著一層薄被,正在撫視自己的短劍。
若拉聽到聲音,抬起頭,和巍恩的視線對個正著,一笑道:“幹嘛呢?魔法師改行做賊了?趕緊進來吧。”
巍恩勉強“嗯”了一聲,走進屋裏,順手搬了把椅子,坐在若拉的床邊。他看著若拉雪白的臉龐,完全沒了往日的紅潤,心底的歉疚之情更盛:“若拉,我很抱歉……”
若拉秀眉一挑:“抱歉?幹嘛抱歉?我還沒謝謝你呢。”
巍恩撓了撓頭發,苦笑道:“你別謝我,我昨天太魯莽了,要不是有人出手阻止,我就把你給坑了。”
若拉搖頭道:“那跟你沒關系,是我主動提出挑戰的,真要是出了事,也怪不得別人。”發現巍恩訕訕的表情,若拉忽然一笑,眼光裏多了幾分平日難見的柔和:“巍恩,我真的要謝謝你,不光是因為你出手幫我打敗了特勞雷,更重要的是,你讓我嘗到了一種極為刺激的新鮮感受。”
巍恩皺了皺眉,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好無言地看著她。在他的注視下,若拉的臉蛋漸漸地露出了幾絲紅暈,嗔道:“看什麼呢你?跟看怪物似的。”
巍恩道:“沒看什麼,只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若拉歎了口氣,手指輕輕摩擦著短劍,悠悠道:“巍恩,雖然我從小就喜歡練劍,現在也在學習劍術格鬥,但自從進入公學,成為一名正式的武藝學徒後,我的進展一直很慢,與師姐師妹們相比,也很難占到上風,我心裏特別急,可是又無可奈何。不知道為什麼,我最近對劍術變得很厭倦,這次暑假,我連平時的每日功課都堅持不下去了。”
“因為你心裏有迷惘,不知道未來前進的方向。”巍恩忽然道。
若拉吃了一驚,雙眉鎖在一起:“你說得好像有道理。我知道我父親對我期望很高,希望有一日我能在劍術造詣上有所成就,可是我已經很努力了,卻還是沒什麼突破,想想小時候立下的長大要成為一名皇家劍士的理想,我的心裏真得很沮喪。”
巍恩點頭表示理解,他明白,此刻的若拉需要一個傾聽者。
“可是,當我昨天被特勞雷的劍所傷時,那種鑽心的疼痛卻忽然把我的心帶進了一個嶄新的境界。”
“什麼境界?”巍恩好奇了起來。
“怎麼說呢?”若拉側頭想了想:“是一種非常甯靜的境界,仿佛所有的困擾都一下子離我遠去,我只覺得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剛剛開始練劍時,那種心無旁騖、無憂無慮的感覺。然後,突然間,我感覺到了它的喜悅、它的感情,而它似乎也能體會到我的心情、我的痛楚。在那一剎那,我的心與它連在了一起。
“等等,若拉,他?他是誰?”
若拉微笑著,舉起了短劍,道:“就是它。”
巍恩圓睜雙眼:“你的意思是,你能和它溝通。”
“是的,我能與它溝通,而它也能聽懂我心裏的語言。我第一次清楚地感覺到,我的劍將成為忠實的朋友,而特勞雷的生死將不值一提。”
腳步聲響起,兩人側頭一看,見文森特和卡門站在門口,文森特手裏捧著一個方形木匣。
若拉道:“進來吧。”
文森特走進屋子,道:“麥斯老人派人送藥來了。你趕緊吃了,我們下午還要啟程。”
文森特把藥交給了卡門,然後道:“若拉,我剛才聽到了你的談話,讓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麼事情?”
“昔日聖戰中,教皇的身邊有一個神秘的人物,他保護著教皇的安全,多次成功地抵禦了王族刺客的暗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被教會稱為劍祀。劍祀的劍術不但爐火純青、出神入化,最關鍵的是由于他對劍術充滿了癡迷和虔誠,把一生的心血都獻給了劍藝,以至于他能夠心劍合一,彼此犀犀相通,最終,他成為了一名傳奇的勇者。”
巍恩道:“你的意思是若拉今後也許能成為一名劍祀?”
若拉道:“巍恩,你瞎說什麼?劍祀的稱號我在學校裏也聽說過,那可是一個練劍之人夢寐以求的境界,我怎麼可能企及呢?再說了,我昨天的發揮完全依仗的是巍恩的魔法,又不是自己真正的力量。”
文森特正色道:“你要這麼想可就錯了。巍恩不是煉金術士,他不可能點石成金,他昨天做的無非就是激醒你沉睡的潛能,讓真正的你脫殼而出。你昨天能夠聽到劍的心意,讓劍服從你的心而不是你的手,這可不是每個人都有這份潛力的。若拉,從今天開始,成為一名劍祀就是你日後練劍的目標。”
若拉的雙眼露出了一絲迷醉,臉上湧出向往之色。劍祀,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和高度啊!而她,似乎窺到了通往它的一線門徑。
巍恩聽得兩眼發怔,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卡門端來藥和溫水,遞給了卡門,笑道:“這下可好,我們中間一下子多了兩個高人,一位是神奇的魔法師,另一位則是前途無限的未來劍使,我這回可算是開眼界了。”
若拉接過藥,和著溫水一仰而盡,放下了水杯,臉色居然有了點兒血色,右手緊緊握著短劍,兩肩微微顫抖,一時說不出話來。
文森特含笑道:“麥斯送來的藥對練武之人極有裨益,你自己運功消化吧,我們就不打擾了。”
巍恩和文森特走出房間,沿著院中的小徑走了一段,終于忍不住道:“那個什麼劍祀真能和劍心劍相通,彼此依靠?”
“也許能,也許不能,我也不知道。不過,你不是說過嗎?一個人向上的動力來自于對未來的渴望。”
※※※※※※※※※※※※※※※
下午,車隊離開普林頓,再次起行,向裏約堡進發。通過昨天的那件事,特勞雷再也不過來羅嗦,實在不得已,也是那位副隊長前來商量。
令文森特有些擔心的是,接下來的幾天,簫家仍舊像往常一樣邀請卡門、弗拉米他們過去演奏,卻只字未提巍恩的事情,別人也許沒什麼,但那個老人麥斯是肯定不會看不出端倪的。文森特和巍恩商量了一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就這樣,三天後,他們抵達了斯克林大峽谷。斯克林峽谷是裏約堡的一道天塹,它位于裏約堡的西南方向,寬約五英裏,深達十幾英裏,峽谷內密布著野生藤木,瘴氣蔓延,人跡難至,是一座名副其實的死亡峽谷。
康德王國建立後,坎特伯雷大帝耗資巨萬,曆時三年,修建了大陸著名的斯坦福大吊橋。斯坦福橋兩端各有四座一摸一樣的橋塔,橋塔頂端各有五道粗如人臂的精鐵鐵鏈與橋相連,用來固定橋身,如果發生警情,橋塔上的守衛便會奉命分離橋身中心的接榫,轉動塔內的大齒輪,橋便會從兩邊升起,成為阻擋敵人的天然屏障,而橋塔也將成為箭塔,對任何來犯之敵予以居高臨下的打擊。
昔日聖戰時,斯坦福橋成為了裏約堡保衛戰的關鍵所在,而四座浴血奮戰,始終屹立不到的四座橋塔則被裏約堡民眾昵稱為“斯坦福四兄弟”。
車隊來到橋塔下停車接受例行檢查,巍恩等人下了車,從後面遠遠看,文森特發現橋頭的檢查很嚴,每輛車都在被仔細的搜查著,橋上更有若幹軍士正在站崗執勤,文森特心裏感到奇怪:“平時這裏的檢查只能算是馬馬虎虎,王都發生了什麼事情,使這裏也戒備森嚴,如臨大敵?”
巍恩忽然一指側前方,問道:“文森特,塔那邊怎麼像是有個村鎮?”
文森特看了看,道:“那邊是守塔兵士的家屬,湊在一起,就成了個小鎮。”
巍恩笑道:“守塔服役還可以帶老婆啊,康德王國的軍紀倒也奇怪。”
文森特道:“當然不可以。只是現在是和平年代,軍紀松弛,沒人愛管是非,加上這些軍士裏有不少還是想博取軍功的低級貴族,所以大家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久而久之,這些年下來,就有了這個小鎮。”
正說著,橋塔方向飛奔來一匹駿馬,速度很快,眨眼間便來到了他們的車隊一邊,騎士從馬背上躍下,一臉急色地向簫府的三輛馬車跑去。文森特看在眼裏,心裏更有些不安,難道王都真地出了什麼事?
忽然,小鎮方向傳來一陣鍾聲,文森特初時並未在意,聽了一會兒,臉色忽然一變。
巍恩看在眼裏,問道:“文森特,怎麼了?”
“十九長、十四短,妻兒哭,無人管。這是教會的死亡鍾聲。”
“什麼死亡鍾聲?”巍恩也吃了一驚。
文森特沉著臉道:“宗教法庭對有罪的異教徒執行火刑之前,會有禱告和鍾喪。鍾聲宣布罪人的肉體將被消滅,靈魂將得安甯,共有十九個長聲,十四個短聲。”
巍恩道:“嗯,原來是這麼回事。”
“可是火刑是很莊嚴的極刑,往往只會在王都的伊麗莎白廣場執行,怎麼在這個不起眼的小鎮上,會響起死亡鍾聲呢?”
巍恩皺眉道:“要不咱們去看看?”
一旁的卡門和若拉同時表示反對,認為教會的事情不是普通人能插手的,文森特則顯得有些猶豫。
“那我自己去。”巍恩牽過一匹馬,下了決定:“不看看究竟,我今天的午飯絕對吃不下。”
文森特一歎氣,道:“我跟你一起去。記住,如果有什麼事情先別沖動,教會的事情咱們可要謹慎對待。”
巍恩一笑,不算很利索地爬上馬,看了看若拉和卡門,一抽馬鞭:“姑娘們,放心,我保證快去快回。”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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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8:48:20
卷一:黑死病 第十九章 魔鬼的蠱惑
巍恩與文森特策馬進入了小鎮,小鎮靜悄悄的,只有廣場的方向傳來人聲,他們來到廣場,栓好馬匹,鑽進了人群。
廣場圍著很多人,其中有很多婦孺老人,看來小鎮的居民全集中到了這裏。巍恩向廣場中心望去,只見廣場上豎著一根長長的木樁,木樁上綁著一個年輕的男子,容貌憔悴,衣裳襤褸,想必吃了不少苦。他的腳底下圍著一層層木柴,旁邊站著兩個戴著黑色頭罩的漢子,手裏舉著火把,看樣子是行刑的劊子手,男子的前邊站著一位黑衣神父,手裏捧著聖經,嘴裏念念有詞,想來是在禱告,看來離動手還有一段時間。
巍恩四下看了看,見旁邊站著一位老漢,問道:“大叔,那人犯了什麼罪,要被活活燒死?”
老漢瞄了他一眼,沒有答話。文森特見狀從懷裏掏出一枚銀幣,遞了過去:“大叔,我們是旅行商人,已經好久沒有回王都了,不知道最近王都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這麼多的士兵在橋頭上守衛?”
老漢接過銀幣,低聲道:“最近王都出了件大事,聽說是瘟疫流行,通往王城的所有道路現在都已經封鎖了,只准進,不准出。”
“瘟疫?什麼瘟疫?”文森特吃驚道。
老漢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非常厲害的瘟疫,好像已經死了不少人了。”
文森特雙眉緊皺,不再說話,巍恩接著道:“那這人呢,又犯了什麼罪?”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剛才神父說,這人是從什麼隔離點私自跑出來的,所以要就地處決。”
巍恩轉頭問文森特:“隔離點是什麼?”
“我不知道。”文森特搖頭道。
老漢道:“你們這些年輕人趕緊離開這裏吧,別一不小心,把小命搭上了。”
文森特與巍恩齊聲感謝,但對老漢的建議不置可否,這老漢見他倆無所謂的樣子,歎了口氣,搖搖頭道:“唉,賺錢不要命。”
巍恩悄聲問道:“怎麼辦?”
文森特道:“什麼怎麼辦?”
“就是私自越獄,也不該活活燒死啊,何況只是從什麼隔離點跑出來的,這也太目無王法了吧。”
“教會做事一向如此,你的意思我明白,不過就憑咱倆,恐怕救不了那人。”文森特苦笑。
巍恩眼珠一轉,道:“或許咱們應該試試。”
文森特道:“別胡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為什麼不試試呢?”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兩人一驚,齊齊回頭,只見簫先生站在他們的身後,亮晶晶的眼神正凝視著他們,他身後站著一位含笑的老者,正是麥斯。
巍恩心思飛轉,問道:“你們怎麼也來了?”
簫先生神色自若地道:“和你們一樣過來看看。教會居然會在這裏執行火刑,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巍恩,你不想問問清楚,看看那人究竟犯了什麼罪嗎?”
巍恩斟酌著,自己雖然不清楚簫先生的真實身份,但看他舉手投足間的雍容氣質,瞎子也能明白他不是個普通人物,當下慢慢道:“簫先生既然也有這個想法,那我去問問也未嘗不可……”
“簫先生,恕我說句不禮貌的話,你要想知道原因,為什麼不自己問?”文森特突然接口道。
簫先生臉上依舊掛著微笑,淡淡道:“如果你們不願去嘗試,那咱們還是回去趕路吧,免得耽誤時間。”
文森特和巍恩互相看著對方,盡管知道簫先生在用激將法,可是誰也說不出就此轉身回去的話,巍恩一咬牙,道:“那好,我去問一下,不過去之前,我要先管簫先生借點兒東西。”
廣場中心,神父的禱告已經結束。那被捆在木樁的年輕男子臉色象青銅一樣僵硬,淩亂的頭發下,兩眼黯淡無光,嘶啞的聲音兀自叫道:“我沒有得病,你們不能燒死我,你們不能燒死我。”
神父合上了聖經,向劊子手一點頭,准備行刑。忽然,身後一個人叫道;“慢著!”
神父轉身,看到一位年輕的男子快步走了過來,這男子衣著普通,濃眉大眼,黑發黑眼,不像是本地人。他皺眉道:“你有什麼事情?”
巍恩走到神父的身前,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尊敬的神父,我是一位過路人,今天,在這裏,能夠親眼目睹這莊嚴而神聖的火刑,看到神的榮光降臨在凡人的身上,使有罪的靈魂得到永久的解脫,我,作為神的虔誠的子孫,這是多麼的榮幸啊,是多麼的美妙啊。”
神父聽得發楞,道:“很好,聆聽主的教導……”
巍恩沒讓神父說完,繼續道:“主啊,你高高在上,無所不在,通過你偉大的使徒,這位神父先生把你的福音傳遞給我們這些無知的人,我們這些生活在愚昧、困惑和罪惡世界裏的人們是多麼需要你的教誨啊。主啊,如果不是我還需要養活我的八十歲老母,我也願意接受這無比神聖的火刑,來洗清我滿身的罪孽。”
神父哭笑不得,道:“教徒,你應該去教堂懺悔,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親自為你做禮拜。”
巍恩急忙道:“親愛的神父,感謝你的和藹訓導,你的聲音是如此的安詳,如同聽到了贊美歌,我從中感受到了聖潔與慈祥、無私與光明……。”
已經擠到人群最前面的文森特三人,聽著巍恩如潮水般滔滔不絕的阿諛之詞,都覺得汗毛倒豎,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文森特低聲道:“兩位先生,等下巍恩如果惹惱了神父,出了什麼意外,我必須要出手救他,卡門他們,就先拜托你們了,在下感激不盡。”
簫先生道:“這個沒問題,我向你保證她們的安全。”
麥斯老臉強忍著笑容,道:“文森特,對你的兄弟有點兒信心,讓我們靜觀其變吧。”
神父被巍恩的喋喋不休纏得不勝其煩,可這人出口閉口就送出了一頂頂大帽子,自己又不好發作,只得無奈道:“你到底有什麼事?”
“神父先生,我剛才來晚了,仁慈的您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要在這裏實施火刑,這人犯了什麼罪?是那些大逆不道的異教徒嗎?”
“不是,這人的家屬得了黑死病,全家被送入了隔離點。按照主教大人的指示,黑死病是地獄的魔鬼在人間作祟,不能給予任何的慈悲,誰要是私自逃離隔離點,便是受到了魔鬼的蠱惑,妄圖把死亡散布到王國各地,各教區只要抓住了逃跑的人,立刻就地實施火刑,用聖火來消滅魔鬼的誘惑。你細看這人,脖子的皮膚下已經出現黑色斑點,那就是黑死病的征兆,不出三天,他將高燒而死。”
“原來如此。”巍恩咋舌道。
神父嚴肅道:“好了,教徒,你已經知道了原因,就到旁邊觀看吧,已經被你耽誤很多時間了。”
巍恩笑容一斂,湊到神父的近前,將一件物品遞到他的面前,神秘地道:“神父,請看。”
神父眉頭緊皺,接過巍恩手中一件淡黑色的腰牌,此物非金非鐵,不知道是什麼金屬所鑄,上面清晰地刻著花紋,花紋中間印一個字“
SHAW”,正是簫先生身上的那塊腰牌。神父看完,雙眉舒展開來,嘴角也擠出一絲微笑:“閣下是簫府的人?”
“不敢,我是簫府的一名采辦。”
“嗯。”神父將腰牌換給巍恩:“請問有什麼事情?”
“我有一事和神父商量,倘若成功,那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巍恩笑道。
“你說吧。”
“如今城中鬧瘟疫,我奉命出城采辦可以治療的藥物,結果呢,這次還真讓我找到了一些特效藥,據說藥到病除,是絕對的好藥。”
神父感興趣地問道:“那你不趕緊把藥送回簫府,跑這來幹嘛?”
“神父有所不知,為了這些特效藥,我著實花了很多銀幣。倘若這藥有效,我自然是大功一件,若是無效,那可是失職的大罪,在這當口簫府絕饒不了我。”說完,擺出了一臉苦瓜相。
簫先生看得一笑,回頭道:“麥斯,這人的神態倒真和多梅尼格總管有幾分相像。”麥斯點頭微笑。
神父道:“哦,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先暫緩火刑。此人既然受了黑死病的汙染必死無疑,可否讓我先試試我的特效藥,若是有效,我就放心回府,若是無效,那我也就沒必要回城了,繼續找藥去,呵呵。”
“這個嘛,”神父為難道:“不太好吧。”
巍恩笑道:“我知道我的要求不太妥當,不過我們可以變通一下。這樣吧,神父先生,”巍恩聲音壓低,只要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如果藥有效,我便送給你一些,如果無效,我也會拿出銀幣作為謝禮,你看如何?”
神父頓時心動,銀幣倒可以放在一邊,關鍵是那特效藥,誘惑力絕對不容置疑。這黑死病非常厲害,就算是神職人員,一樣死得苦不堪言,如果真有這救命的藥,那分上一點兒可是件大好的事情。
巍恩繼續道:“神父,不瞞你說,這藥量不多,就是主教大人,恐怕也分不上多少。”
神父來回踱了幾步,考慮了半天,猛地停步,重重道:“好吧,你去給他喂藥,看看效果如何。”
“喂完藥後要經過一晚上,才能看出效果。”
“一晚上就一晚上,你去拿藥吧,我來安排一下這裏。”神父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巍恩。”
“巍恩先生,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你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否則到時候,主可能真得會如你所願,讓你分享一下他的聖火之光。”神父沉聲道。
巍恩微笑道:“神父,說到底,我只是個商人而已,難道會做賠本的買賣嗎?”
接下來,巍恩四人騎馬回到車隊,路上簫先生問道:“巍恩,你真有治療黑死病的藥?”
巍恩道:“沒有。”
“那你這麼拖一拖,無非就是延遲那人的死亡,于事無補吧。”
“現在沒有,”巍恩一笑:“但我可以現造啊。”
眾人回到車隊,大家急忙圍了上來,紛紛詢問。巍恩道:“你們問文森特吧,我現在有事。”他爬上了大篷車,摘下車蓬後的簾子,道:“文森特,請你幫我守著,我出來之前,千萬別讓任何人打擾我。”
文森特道:“好的,你盡管做吧,一切小心。”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48:36
卷一:黑死病 第二十章 雲南白藥
午後的陽光透過車廂木板的縫隙星星點點地撒進了車內,空氣悶熱得令人昏昏欲睡,車外猶傳來眾人的竊竊私語,偶爾還有幾聲驚呼。
巍恩坐在車廂內,面前擺著一盒普通的行軍散,這是長途旅行的必備藥品,主要的作用來防止中暑和暈車。關于黑死病,他的記憶片斷似乎有它的印象。這是一種傳播速度極快,而且死亡率極高的疫病,巍恩不是醫生,他不知道黑死病的病理和病因,但他覺得可以運用他的能力,祛除病菌在人體內的肆虐。
羊皮古卷上,恰好記錄著一條與此相關的咒語——淨化之光。
車外,大家仍然圍著文森特七嘴八舌,簫先生和麥斯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等待著。簫先生忽道:“麥斯,巍恩此人,你怎麼看?”
麥斯思考著,緩緩道:“巍恩雖然年輕,但思想獨特,而且良知未泯,讓人還捉摸不透。”
“嗯,我覺得這人身上有著許多秘密,是個耐人尋味的家夥。”
麥斯道:“從剛才的事情來看,他能夠借助身邊的可用資源,因勢成事,做事不拘一格,以他的年紀,很難得了。”
簫先生低頭思忖著,半晌道:“難道,他真的是一位聖徒?”
麥斯搖頭道:“聖徒什麼樣,誰也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即便是聖徒,也不是生來就無所不能的,他勢必也要經過無數的坎坷磨煉,才能有大放異彩的那一天。”
簫先生點了點頭,陷入沉思中。
過了一會兒,麥斯道:“希望他這次施法順利,不要出什麼意外。”
“不會吧。”簫先生一驚:“我看他剛才的樣子,倒是很輕松呢。”
“希望如此。”麥斯喟然一歎,目光轉向車廂:“他畢竟還是太年輕了,幾天之內連續施法,恐怕沒那麼簡單。要知道,詛咒不是普通的魔法,不但施法時會消耗大量的精力,而且一旦精神不濟,施法失敗,詛咒的力量很可能反噬本體,令施法人受到嚴重的傷害。甚至,就此丟掉性命。”
麥斯說得很對,幾天前對若拉的第一次正式施法,幾乎耗幹了巍恩的精力,這幾天雖然通過休息,體內的力量得到了一些補充,但是再次施法,他還是泛起了力有未逮的感覺。
無知者無畏,倘若巍恩知道施法失敗,詛咒反噬的事情,他還會堅持嗎?
巍恩坐在原地,整整一刻過去了,但他卻還在調整呼吸,紋絲未動。他心裏明白,淨化之光已經屬于中階咒語,對于他這個剛剛入門的人來說實在是勉為其難,但是,正如文森特所言,擁有力量的同時,要承擔相應的責任。時間不等人,對于黑死病這個世紀惡魔來說,倘能早些找出相關的對策,便不知能奪回多少無辜的性命。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巍恩開始念頌咒語:
祝福與祈禱的交錯,編織了時光的迷網。
上古的果實蘊涵了疑慮的種子,
貪婪令信仰淪喪,虔誠從此變成了叛離。
黑色的豎琴在風中吟唱,
悔恨吧!
唯有執著,
才能擺脫欲望的侵蝕。
太陽與月亮的交替,彙聚了曆史的長河。
財富的光澤下隱藏著嫉妒的毒牙,
奢侈令生命褪色,純潔的光華一去不返,
湛藍的星空在天穹中閃耀
哭泣吧!
唯有懺悔,
才能糾正昔日的過錯。
奉獻與犧牲的交互,引領了大地的長青。
如花的笑顏裏忘記了曾經的承諾,
自私令感情變質,洪水將淹沒饑荒的世界,
最後的孤舟在風雨中穿梭,
憤怒吧!
唯有真誠,
才能安睡于百鬼猙獰的子夜。
咒語還沒念完,巍恩的汗水已經濕透了後背,他忽然發現,自己已是強弩之末,再沒有精力完成最後的部分了。然而,身體裏的力量已經被調動起來,當他沒有精力控制時,這力量便如無 的野馬,在身體裏狼走豕突,毫無規律。如同一個人推著滾石上山一樣,當他身匱力乏,無能為力的時候,他才驚恐地明白一個道理,滾石是不會停留在山坡上的,要麼向上,要麼,碾過推石人的身體滾下山去。
巍恩的呼吸和心跳急促如戰場上的鼓點,心髒幾欲裂胸而出,巨大的能量快速地逼近他身體承受的極限,死亡,已經開始令他兩眼發黑。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悠悠傳來,遙遠地如在雲與海的彼端,卻又清晰地似乎就在耳邊:
不息的生命之河啊,
請回答我的呼喚。
用你毫無瑕疵的奔流,
讓死亡與衰老,再次綻放嬰兒般的微笑。
淨化吧!
以光的名義,
驅汝邪惡!
還汝歡樂!
一股無比精醇的能量隨著聲音自胸前的十字架傳出,迅速蔓延到了他的身體,神經和大腦裏,巍恩只覺得精神一振,仿佛一個瀕死的沙漠旅人得到了一碗清冽的甘泉。他顫抖地將手抬起,覆蓋在了藥粉之上,盒內的光華猛地大盛,如同漆黑夜路上的一盞明燈。
過了許久,巍恩長長地喘了一口粗氣,將手從藥盒上挪開,斜斜地靠在了車壁上。擦了擦額頭上汗珠,他仔細回味著剛才的情景,這才明白了詛咒反噬的凶險,暗道僥幸,向著半空道:“謝謝。”
車廂內靜悄悄的,巍恩的感謝沒有回答。那個冰冷的聲音像出現時一樣,又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巍恩歎了口氣,眼光聚焦到了剛剛接受完詛咒的藥粉上。
除了顏色以外,藥粉沒有大的變化。巍恩心道,小命都差點兒搭上,也不知道這新藥管不管用,要是不管用,那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賠了夫人,誰的夫人啊?”巍恩心裏嘟囔著,起身掀開了車簾。外面天色已黑,不遠處的一棵梧桐樹下,文森特正倚著樹幹,安靜地守望著。巍恩一笑,心裏湧上了一股熱流。
文森特接過藥盒,卡門、若拉、簫先生等人也聞訊趕來,眾人仔細端詳著晶瑩潔白的藥粉,半天,文森特突然道:“巍恩,我怎麼看這藥像行軍散啊,就是顏色不太對。”
巍恩嘿嘿一笑:“諸位,這是我家的祖傳秘方,名字叫做……”他琢磨了一下:“叫做雲南白藥。”
※※※※※※※※※※※※※※※
眾人離開車隊時,卡門要照看芬妮,但若拉堅持要同去,大家見她堅決的樣子,便沒有反對。路上,簫先生問道:“巍恩,施法還算順利吧。”
巍恩想起方才的凶險,心有余悸地道:“還好,還好。”
“我看你現在狀態不錯,似乎比施法前還有精神,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巍恩心知肚明,那神秘的能量不但幫助他完成了詛咒,而且還有一部分留在了他的身體內,使他現在受益匪淺。唉,自己的力量雖然和人家的力量同出一宗,但論起精煉和雄厚程度來,那可就有天壤之別了。
簫先生見巍恩陷入了沉思,半天沒有答話,只好道:“不方便回答嗎?那就算了。”
巍恩反應過來,忙道:‘不是不方便,是我也不太清楚為什麼,也許是施法越多,經驗越豐富,也就越省力的原因吧。”巍恩不願騙人,但又無法告訴簫先生真相,只能胡亂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簫先生將信將疑地掃了他一眼,不再說話,用力抽了一下馬鞭,向前方奔去。
進了小鎮,神父不久便出現在大家的面前,道:“藥拿來了?怎麼用了那麼長時間?”
“我得現配藥,所以花了點兒時間,很抱歉。”巍恩答道。
神父點了點頭,不再埋怨,能治療黑色病的特效藥嘛,自然是要花些時間的。遂道:“我已經把那人從烙柱上放了下來,現在綁在一間單獨的屋子裏,你們隨我來。”
眾人來到一間小屋前,屋裏燃著燭火,從窗戶望去,那位男子被雙手雙腿被綁縛在一張椅子上,垂著腦袋,也不知是死是活。神父道:“我就不進去了,你們要小心些,別給他傳上了。”
巍恩道謝,然後對著大家道:“我一個人進去就行了,你們在外邊等消息吧。”
“我和你一起去,互相有個照應。”文森特毫不猶豫地道。
簫先生躊躇了一下,道:“我也去,麥斯,你在外面守著吧。”
“那怎麼行?夫人要是知道了,我這老臉往哪放?黑死病雖然凶惡,但別和病人產生身體上的接觸也就不會有大事。”麥斯微笑道。
若拉見大家都要進屋,自然不會自己單獨留下,神父看到眾人魚貫進屋,怔怔道:“一群勇士,還是一群瘋子?”
男子聽到腳步聲,抬頭看了看,見是白天阻止火刑的陌生人,本已毫無光彩的眼眸猛地爆出兩點希望之芒,幹裂得不成樣子的雙唇蠕動著,卻說不出話來。巍恩倒了杯熱水,挑了一滿勺的藥粉,走到了他的面前,文森特來到他的側後,全神貫注,以防不測。
和白天相比,男人脖子和臉部的黑斑又多了許多,星星點點地,令人看了觸目驚心,他見巍恩走近,強自仰頭,做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巍恩嚴肅道:“朋友,你的身體已經染上了黑色病,如果我的藥有效,那你還能活下去;如果沒效,那很抱歉,你將蒙主召喚了。”
男子的眼神掙紮著,終于沙啞地吐出兩個字:“謝……謝……。”
巍恩點點頭,把勺子小心翼翼地伸進了他的嘴裏,喂了他幾口水,然後退了幾步,舉起蠟燭,仔細觀察他的反應。
男子的頭顱重新垂在了胸前,半晌,沒有絲毫的反應。巍恩歎了口氣,轉身看著大家,大家的臉上都露出一致的表情:惋惜和遺憾。”
文色特走到他的身邊,摟了摟他的肩膀,道:“兄弟,別難過,你已經盡力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48:51
卷一:黑死病 第二十一章 天寒酒溫梅花月
巍恩放下手中的蠟燭,道:“文森特,放心,我沒事。”
大家沉默著,不知道說什麼好,一股淡淡的失望情緒在彼此之間蔓延著,文森特道:“這樣吧,我們不如先回去休息,等到天明就知道結果了。”眾人紛紛表示同意。
大家走出了小屋,神父迎上前來,興奮地問道:“怎麼樣?這藥有效嗎?”
巍恩淡淡道:“要經過一晚上的觀察,才能確定是否有效。”
神父興奮的表情頓時一掃而空,無奈道:“那好吧,我讓人看著他,一有消息就通知你們。”
巍恩點點頭,眾人上馬,回到已經休息的車隊。
由于黑死病的原因,裏約堡的貴族王公們已經開始離城避難,簫家也不例外,今晚車隊就地宿營一晚,明日一早就要向東進發,前往簫家的愛麗舍行宮。
勞累了一天,大家沒說什麼便各自離去,車隊的女人睡在車廂裏,男人則搭了一些簡易帳篷,巍恩鑽進帳篷躺了一會兒,四周的呼嚕聲此起彼伏,驚天動地,他一氣之下,又走到了外面的草地上。
蟬聲輕鳴,彎月斜掛,草地上仍然燃燒著幾堆篝火,火光不大,但在深夜裏已足以照明。幾個半寐的衛兵聽到腳步聲,眼睛勉強睜開了一條縫,見是巍恩,旋即又合上了眼。
雖然是仲夏之夜,但裏約堡緊鄰荷西平原的出海口,晝夜溫差很大,巍恩坐到了篝火邊,卻沒有感到酷熱。他隨手揀起了幾根樹枝,一根一根地扔進篝火中,聽著火舌灼燒樹皮所發出的“ 啪”聲,一時間發起了呆。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巍恩轉頭,看見了一張俊秀的面龐。在篝火的照映下,面龐的線條顯得如此柔和,亮晶晶的眸子裏反射著火焰的光芒,薄薄的雙唇掛著一絲略顯慵懶的微笑,竟與這靜謐的夜有著不謀而合的和諧。
巍恩咳嗽了一聲,收回了目光,道:“簫先生,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明天還要趕路呢。”
簫先生笑了笑,坐到了他的身邊,道:“同是深夜未眠人,對坐何妨飲三杯?”
巍恩一愣,旋即聞到了一股香氣,只見簫先生手裏拿著一個菜盒,打開盒蓋,裏面盛著幾個精致的小菜,還放著一壺酒、兩個酒杯。
“忙了一天?你不餓嗎?”簫先生微笑道。
巍恩也笑了,道:“本來還好,這一下子被你勾出饞蟲了。”
“那就趕緊趁熱吃吧。”說著,遞上了刀叉。
巍恩接過餐具,也不客氣,叉起一塊牛肉放進嘴裏,津津有味地嚼著:“香!好吃!”
簫先生擺好酒杯,端起酒壺,忽然道:“你喝酒嗎?”
巍恩點點頭,又叉起一塊牛肉,放進了嘴裏。簫先生看著他不敢恭維的吃相,搖頭微笑道:“吃慢點兒,還怕我跟你搶嗎?”說著,倒滿了酒。
巍恩將牛肉咽進肚裏,滿意地歎了一口氣,問道:“簫先生,你的酒量如何?”
簫先生修長的手指輕輕撚動著酒杯,凝視著杯中琥珀色的液體,淡淡道:“小飲怡情,特別是煩惱的時候,喝上幾杯可以讓自己輕松一下。”
“天寒酒溫梅花月,斬卻三千煩惱絲。”巍恩拿起了酒杯。
簫先生秀眉一挑,訝道:“三千煩惱絲?沒想到你還是個詩人。”
巍恩伸過杯子,打了個哈哈:“我是個幹人。來,敬你一杯。”
簫先生側頭瞥了巍恩一眼,眼波流轉,忽然道:“敬我什麼?”
“讓我想想,嗯,謝謝你送來的酒菜。”
簫先生搖頭道:“不夠真誠,不喝。”
巍恩笑容一窒,想了想道:“敬你能夠放下貴族身段,為別人的病痛而四處奔走。”
簫先生歎道:“死神面前,還有什麼貴族不貴族的,幫別人就是幫自己吧。”說完,卻把酒杯放到了唇邊。
二人一飲而盡。
巍恩把酒滿上,繼續吃著飯菜,簫先生道:“巍恩,你那雲南白藥過了今晚要是不起作用,那就代表是無效了,對不對?”
巍恩的手一停,沉默半晌,道:“簫先生,你是個聰明人,我也不瞞你,這雲南白藥說穿了就是被我施過法術的行軍散,它本身對黑死病根本沒有任何影響。如果我的法術有效,當時那位病人服完藥就應該起作用的,現在等上一晚,其實是我抱著僥幸心理,希望能出現奇跡。”
“巍恩,我想問你,那人已經得了黑死病,燒死和病死其實區別並不大,你並不是醫生,又與那人素不相識,為什麼要攬下這件事?要是搞不好,被別人告你是異教徒,那豈不是惹火上身?”簫先生問道。
“異教徒?我沒考慮過這個,我只是想通過救助這個病人,找到一個解決黑死病的對策。”歎了口氣:“看來我是失敗了。”
“解決黑死病?你知道嗎,聖戰結束後不久,這裏曾經被黑死病肆虐過,短短幾個月間,人們接二連三地死去,無論你的年齡、身份還是性別,只要沾染上了它,無一例外地在幾天內發燒而死,沒有人知道它的起因,也沒有人知道如何治療它,人們只能逃到鄉下,可是,死亡接踵而至,毫不留情地席卷了王國的城市和鄉村,墓地附近到處都是被曝曬的屍體,因為死得人太多,太快了,挖墳地的速度根本趕不上。”
聽著簫先生娓娓道來,巍恩縮了縮脖子,感覺一陣寒氣,拿起酒杯飲了一大口。
“那後來呢?”
“後來?到了冬天,黑死病忽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這才讓本已陷入絕望的人們重新看到了希望。據書上記載,是教皇親自施法,用神的光輝才阻止了這瘟疫之魔的繼續猖狂,。”簫先生說到這裏,看了看巍恩:“怎麼?害怕了?”
巍恩點頭道:“遇到可怕的事物而感到恐懼,這是人之常情吧。你呢?難道你不覺得自己的生命正處于危險的籠罩之中?”
簫先生也喝了一口酒:“我也覺得害怕。不過,我更奇怪,好端端地,黑死病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對待危險,人往往會有兩種態度,一種是坐以待斃或者逃之夭夭,另一種呢則是平靜對待,尋找轉危而安的機會,後者是少數,卻往往是幸運眷顧的一方,看來你屬于後者。”
簫先生展顏一笑:“彼此彼此。”
“如你所言,黑死病既然如此可怕,我們更要找出一個對策來,難道眼睜睜地看著當年的慘劇重演?何況哪一天,咱們說不定也可能成為其中的一份子。”巍恩道。
簫先生道:“教皇不會不管吧。”
“昔日的教皇早已回了天國,現在這個教皇能不能治黑死病,老實說誰也不知道,而且把命運交給別人去掌握也不是強者所為。”巍恩搖頭道。
“你這話可別當眾亂說,懷疑教皇拯救眾生的能力,你會立時遭到教會審判的。”簫先生睨了他一眼,巍恩嘿嘿一笑。
簫先生拈著酒杯,悠悠道:“無論如何,我明白你的用意了。唉,不知道王都現在已經亂成什麼樣子了。”
巍恩看著簫先生,不知不覺中,他白皙的臉龐因為酒精的緣故掛上了兩團淡淡的紅暈,在篝火的掩映下,著實顯得有幾分豔麗。巍恩看了兩眼,卻忘了說話。
簫先生眼角的余光轉動,輕輕地咳嗽一聲,巍恩收回目光,問道:“那個,哦,對了,簫先生,隔離點是什麼東西?”
簫先生臉色一沉,冷冷道:“還不是教會的傑作?哼,簡直是傷天害理。”
巍恩不解道:“什麼傑作?”
“我聽家裏人報信說,黑死病發作後,教會在城外專門開辟了兩個居民點,誰家要是有一個人得了黑死病,舉家便要立刻遷入居民點,沒有教會的允許,誰也不准離開,凡是逃跑者將被視為所謂的魔鬼的布道者,就像今天那人,抓到後立刻處于極刑,活活燒死。”
巍恩聽了又驚又怒,道:“那居民點裏的人豈不是要活活等死?這麼一交叉感染,沒病也給關出毛病了。”
“交叉感染?嗯,差不多吧。唉,現在的教會啊,真是太過分了。”簫先生心中不忍,喟然一歎。
巍恩垂下頭,強忍怒氣,用樹枝撥弄著篝火的灰燼,沉默半晌道:“我真不明白,難道大家就這麼忍氣吞聲,任人宰割?”
簫先生雙眉一軒,想要說些什麼,想了想還是沉默了下來。巍恩心裏歎了一口氣,教會荼毒百姓和貴族們又有什麼關系?自己剛才的一番言論,簫先生不把自己視為異教徒已經是很難得了,還能奢求什麼?想到這裏,他覺得心裏堵得慌,一口喝幹了杯中的酒。
不知不覺間,兩人各懷心事,低頭飲酒,酒壺很快就空了,巍恩拿起酒壺,晃了幾下,把最後的一點酒勻到了二人的杯子裏,舉杯肅聲道:“簫先生,今夜一飯之情,巍恩謝謝了。”說完,仰頭飲盡。
簫先生凝視著他,欲言又止,神色變化間終于沒有說出一個詞,也喝幹了。
巍恩放下杯子,簫先生站起身道:“巍恩,天快亮了,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吧。”
巍恩點點頭,剛要答話,突然間,遠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聽聲音的方向正是來自于小鎮那邊。二人同時一驚,深夜奔馬,想必是出了急事,守衛的哨兵也被馬蹄聲所驚醒,攔了上去。
快馬速度飛快,不多時便來到了他們的宿營地,馬上的騎士不顧哨兵的詢問,看見巍恩二人後,下了馬便向他們跑了過來。
騎士跑到巍恩的身前,氣喘籲籲地道:“先生,先生,出事了!”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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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8:49:02
卷一:黑死病 第二十二章 柳暗花明
文森特被巍恩從被窩裡揪了起來,簫先生也叫來了麥斯,四人跟著那來報信的騎士,策馬向小鎮馳去。進了小鎮,幾個人才下馬,神父便迎了上來,一臉不安的神色。巍恩問道:「神父,到底怎麼了?」
神父一臉嚴肅,低聲道:「巍恩先生,那人死了!」
巍恩一驚,頓時立在那裡,說不出話來。神父繼續道:「是這樣,你們走後,我叫人守著他,過了沒多久,守衛就來到教堂說他正在痛苦地呻吟,等我趕到時,那人已經斷了氣。」
簫先生問道:「他可是死於黑死病?」
「絕對不是。」神父搖頭道:「那人死時不但大小便失禁,渾身不斷地流出惡臭的黑汗,而且連鼻孔,耳朵也不斷流出黑色粘稠液體,整個屋子臭不可聞,黑死病可沒有這樣的症狀。」說完,他打量著巍恩,眼光已經不太友好。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巍恩面沉如鐵,眼裡流露出焦躁。救人不成,反倒斷送了別人的性命,看樣子死前還受了折磨,自己做得這叫什麼事啊?
麥斯斷然道:「走!咱們去看看。」
來到關人的房屋前,還沒進屋,一股腥臭已經撲面而來,簫先生緊皺雙眉,腳步慢了下來。麥斯看了他一眼,道:「你在外面等會兒吧,我和巍恩進去看。」簫先生考慮了一下,點頭答應了。
三人進屋,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形物體躺在地上,遍佈全身和流了一地的純黑液體已經開始慢慢凝結,在燭光的照耀下晶晶發亮,情形既詭異又恐怖。屋子裡瀰漫著極為難聞的氣味,既有汗水的酸臭、糞便的惡臭,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發酵味道,幾種氣味摻和在一起,麥斯和文森特還好,巍恩卻幾乎被熏暈了過去。
麥斯蹲下了身子,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把銀光閃閃的小刀,他在屍體上割了幾道,細細地觀察著小刀留下的痕跡,巍恩心裡難過,也沒什麼心思勘查屍體的情況。
過了一會兒,麥斯緩緩起身,道:「咱們出去吧。」
簫先生站在屋外來回徘徊著,正考慮此事如何了斷,見三人出了屋子,上前問道:「怎麼樣?」
麥斯沉聲對站在一邊的神父道:「你找幾個人把屍體好好清洗一遍。」
神父怫然不悅道:「此人死得這麼骯髒,誰肯來為他清洗?」
麥斯雙目一瞪,怒道:「清洗死者的屍體、使肉體得以安葬、靈魂得到安寧,你這個神職者怎麼當的?連這麼點常識都不懂!」
神父還想分辯,看到麥斯震怒的表情,心裡一寒,閉上了嘴,但身體卻沒有動彈。簫先生走過去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話,神父聽了神色大變,連連點頭,轉身找人去辦事了。
等了許久,天色漸露曙光。終於,死者的屍體清洗完了。
眾人站在屍體周圍,沉默地凝視著。出乎巍恩的意料,屍體的臭味和黑汁被洗刷乾淨後,死者的身體居然泛出了淡淡的紅潤,這是一種健康人的肌體才具有的顏色,他曾經見到的皮膚上的點點黑斑不但完全沒了蹤影,而且渾身上下連一絲傷痕都找不到,完好無缺的身體如同一個新生兒。死者的面孔並沒有像他想像般僵硬地扭曲著,相反卻非常舒展,顯得很安詳,宛如熟睡的活人。
眾人看著這具大反常態的屍體,除了麥斯以外,都感到異常地驚奇。過了一會兒,麥斯說道:「我估計的沒錯,巍恩,你的藥還是有效的。」
「什麼?」巍恩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藥很神奇,如果我沒猜錯,它具有淨化身體的功能。」
簫先生問道:「那這人怎麼卻死了?」
麥斯喟然一歎:「因為巍恩給的藥量過大了,這人的運氣也太差了些。」
「淨化身體,第一步是要排斥身體裡長期積累的毒質和廢物,把它們全部排出體外,然後才會修補身體內外受損的機能,令身體重新煥發出健康和活力。我們剛才看到的那些粘稠的黑汁,就是淨化排斥完畢後的情況。在排斥毒質的階段,人的身體會感到很痛苦,體質虛弱的人還可能會痛暈過去。」
「哦,」簫先生有些明白了。
「這人飽經折磨,奄奄一息,身體早已不堪一擊,你那雲南白藥的藥量又給得過多,排斥毒質的力量太大,他的五臟六腑一時間承受不住,便送了性命。這和一個餓了幾天的人忽然大量地進食,往往會一命嗚呼的道理是一樣的。」
文森特道:「此人雖死,但藥效還在,於是藥物排斥毒質後,繼續修補身體,屍體便成了我們現在看到的樣子。對吧?」
「應該是這個道理。」麥斯點頭道。
神父恭敬的問道:「老先生,你怎麼對這個什麼淨化如此清楚?」
麥斯道:「在教會的光明魔法中,也有淨化這一法術。它雖然不是很複雜,但頗費精力,而且只限於兩個人之間的相互作用,不可能讓很多人都同時受益。」說到這裡,麥斯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巍恩:「巍恩,你能找到這種具有淨化功能的神藥,看來裡約堡的百姓們有救了。」
隨後,麥斯讓神父找來一杯聖水,用指甲拈了一丁點兒藥粉溶入水中,找了村裡的一位久病之人試驗。果不其然,病人經過一番痛苦的折騰後,不久整個身體便煥然一新,連纏綿多年的沉疴也得到了痊癒,大家看到雲南白藥有此神效,上下一陣歡騰。鎮子裡的居民知道巍恩的特效藥後,頓時轟動了起來,數百名百姓和守橋的士兵湧向教堂,希望能見一見這神奇的雲南白藥,和那位帶來救星的年輕人。
巍恩偷偷潛出了小鎮,只留下焦頭爛額的神父一人應付。路上文森特道:「兄弟,等王都的百姓知道了這雲南白藥後,不知道會是什麼一番景象?想必比現在有過之而無不及。」
巍恩歎了一口氣,卻沒有說話。
簫先生看了一眼巍恩,奇怪地問道:「巍恩,你那雲南白藥既然已經成功,不知道以後要救多少性命,你幹嘛還鬱鬱不樂?」
「藥雖成功,但那人的生命卻再也救不回來了。這種法術的力量實在是太強大了,稍有不慎,便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文森特默然片刻,道:「你說得是。生命對於每個人來說,僅有一次,沒有人心甘情願用自己的生命來成全他人的幸福。」
麥斯沉聲道:「然而任何事情的開端,總可能會造成一些犧牲,再神奇的法術,也不能保全所有人的利益。你們可以就此事吸取教訓,但不必因此變得謹小慎微,畏手畏腳。年輕人,大丈夫一生行事毀譽難免,豈能盡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
巍恩一勒馬韁,望著不遠處巍然聳立、滄桑而雄偉的橋塔,喃喃道:「但求無愧我心。」
※※※※※※※※※※※※※※※
由於雲南白藥的成功,簫府決定不再改道前往愛麗捨,而是繼續以最快的速度向王都裡約堡進發。穿越斯克林大峽谷後,車隊速度愈行愈快,一天的路程只用了大半天,到了傍晚,裡約堡的城廓已經隱約可見。
廣袤的平原上,一座青色的城市矗立在地平線上,在夕陽餘暉的照映下,安靜而不失威嚴,猶如一頭正在臥眠的雄獅。城市被寬厚的城牆所包圍,城牆由青磚所砌,牆上則是排列整齊的箭垛,每隔一端距離,便是一座尖聳細長的箭堡,眺望著一望無際的平原。堡頂懸掛著王國的旗幟,數十面旗幟迎風飛舞,獵獵作響,令人精神一振。
作為荷西平原的唯一出海口,裡約堡緊鄰王國的生命之河——密蘇爾河,交通便捷,資源豐富。經過幾十年的工商業發展,如今已成為了王國最繁榮的貿易城市。
車隊漸漸駛近,路的盡頭是一座巨大無比的銅門,足以容納十幾倆馬車同時穿梭進出,城門兩旁各有一座小門。巍恩放眼看見,此刻城門緊閉,平日裡川流不息,繁忙喧嘩的大道幾乎看不到商旅行人,隨著夜幕慢慢降臨,城外更顯得靜寂沉默。
車隊駛入城門邊的小門,儘管有簫府的馬車隨行,但守城士兵的檢查仍然一絲不苟,井井有條。文森特觀察了一會兒,道:「士兵軍心未散,看來城裡還沒有太亂。」不久,城檢完畢,車隊隨後進城,繼續向城市的東北角前進。一路上,行人絕跡,燈火寥寥,一片蕭條景象。
簫府座落在城市的東北角,是王公貴族們居住的繁華區,車隊駛進府邸,開始卸貨整備,安排各人住宿。
和往常一樣,該雅小鎮合唱隊的食宿被獨立安排,巍恩與文森特仍舊睡在一屋。吃完飯後,巍恩去了其他房間,芬妮則纏著文森特道:「爸爸,爸爸,你什麼時候帶我出去玩啊。」
文森特哄道:「過幾天我就帶你去。」黑死病一日不除,他就不敢讓芬妮出去逛逛,巍恩手裡雖有雲南白藥,但他並不想讓女兒嘗到那種排毒時的劇痛滋味。
一夜無事,巍恩終於睡了個好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49:21
卷一:黑死病 第二十三章 維納斯之淚
第二天,巍恩一覺醒來,天色已經大亮。昨晚上,他做了一個美夢,夢見那神秘的十字架女郎盈盈地向他走來,未語先笑,他剛要張嘴詢問,兩片柔軟的櫻唇便已輕輕地堵住了他的嘴,一點丁香含著芬芳,燃燒了他的理智,沸騰了他的靈魂。
唉!原來只是個夢。
房門推開,文森特走了進來,頭髮濕漉漉的,顯然剛洗了個澡。巍恩看了一眼,含糊道:「練完功了?」
文森特脫下平日練功的無袖汗衫,露出上身精悍的肌肉:「嗯。趕緊起來吧,卡門已經把早飯熱了兩遍了。」
巍恩「喔」了一聲,卻懶得動彈。文森特瞥了他一眼,道:「昨晚上夢見誰了?那麼粘粘糊糊的。」
巍恩像是被蛇突然咬了一口,一下子直起了脊背,瞪大眼睛道:「什麼意思?我昨晚上沒做夢。」
「我半夜驚醒,看見你正在床上打滾,還抱著自己的枕頭。」文森特道。
「哦,那是……我想起來了,是我夢見來時乘坐的馬車在橋上翻了,我掉進了大峽谷,心裡特害怕。」
文森特悠悠道:「哦,原來人心裡害怕的時候,嘴裡還會說『我的女神啊,讓我抱抱』這樣的甜言蜜語,看在神的份上,我絕對是頭一次聽說。」
巍恩的臉頓時「噌」地變得通紅,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穿好了衣服,飛快地竄出了屋子,文森特看著他的背影,換上衣服,搖頭歎道:「飽暖思淫慾。」
吃完早飯,卡門過來收拾餐具,巍恩道:「卡門,跟大夥兒說,這兩天哪兒也不許去,好好地排練,等黑死病的事情一完,咱們還有正事要辦呢。」
卡門點頭答應,剛要說話,一陣笑聲從飯廳門口傳來,兩人一看,只見簫先生牽著芬妮的手走了進來,芬妮手裡拿著一個嶄新漂亮的洋娃娃,想來是簫先生送給她的。
芬妮看見巍恩,快步跑了過來,手裡舞動著洋娃娃,高興地叫道:「叔叔,叔叔,簫叔叔送給我禮物了。」
巍恩把芬妮抱起放在膝蓋上,笑道:「讓我看看,啊,好漂亮的娃娃,比我們的小芬妮還好看。」
簫先生走在芬妮的後面,含笑坐了下來。說了幾句,芬妮跳下地,跑出去了,巍恩聽著小姑娘的歡笑聲,道:「簫先生,我替文森特謝謝你。」
簫先生笑容一斂,正色道:「巍恩,我們是朋友嗎?」
「當然是。」巍恩聽了一愣。
「那以後不要叫我什麼先生的,聽了都覺得囉嗦。」
「那叫你什麼?」巍恩問道。
簫先生沉吟了一下,道:「我的名字叫克瑞斯特.簫(Christ.Shaw),家裡人都叫我簫特。」
巍恩一拍手道:「好,那以後我就稱呼你簫特。」
簫特笑了一笑,繼續道:「嗯。對了,我昨天晚上去王宮覲見王太后陛下了。」
巍恩驚訝道:「我以為太后已經出城避難了,沒想到還在宮中。」
「正因為她沒走,所以王都還沒有亂套,疾病也還沒有向外蔓延,否則早不知道成什麼樣子了。」簫特道。
巍恩點頭道:「陛下的膽識與魄力令人欽佩。」
「我把你的事情向她匯報了,她聽完十分高興,並命我來全權負責分發藥品的事情,巍恩,此事越快辦越好,你的雲南白藥打算怎麼分,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巍恩思考著,緩緩道:「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人已經患上黑死病了?」
「從我手中的報告來看,黑死病發病於兩個禮拜前,目前已死亡244人,其中絕大多數為平民,教會已將城內三百二十五戶居民共1600人遷入城郊的兩個隔離點。」
巍恩淡淡道:「可有貴族患上了黑死病?」
「還沒有。不過等到病情大面積爆發時,那就難說了。」
巍恩歎了口氣,天災人禍,最先倒霉的永遠都是老百姓。考慮了一下,他說道:「我想把所有的白藥溶在聖水中,然後分成三份,其中的兩個大份用在每個隔離點裡。」
「你的意思還要留一個小份,作為日後的備用?」
「錯了,是用來賣錢的。」巍恩詭秘地一笑。
簫特頓時吃驚道:「你瘋了?這可是發國難財,小心被別人咒死啊。」
巍恩搖頭道:「放心,我自然有把握。我保證到時候買藥的人不但不罵我,而且還會歡天喜地地送上錢來。」
簫特靜靜地看著巍恩,彷彿發現了一頭遠古的奇異生物,半晌,他往椅子背上一靠:「好吧。那我拭目以待。」
當下,簫特聚集人手,開始分藥。分藥完畢後,巍恩跟著一輛被嚴密保護的馬車出城,來到了城東的一處隔離點。
這個隔離點以前是一座教會學校,黑死病發作以後,臨時被改建為居民住宅,居住環境十分簡陋,連基本的衛生條件都無法保證。學校四周的鐵柵欄上掛著無數大小不一的十字架,燦爛的午後陽光似乎照不進被層層封鎖的校園,陰霾與灰暗籠罩在每一個角落,一隊隊裝備嚴密的士兵不停地來回巡邏著,隔離點裡面不時地傳來悲慘的哭聲和憤怒的咒罵聲。
馬車停在了學校門口,眾人把水壇從車上搬了下來,用鐘聲召集被隔離的百姓,巍恩望著一個個蓬頭垢面、臉有菜色的男女老少,怒火和難過同時湧上心頭。
負責隔離點安全工作的一名騎士當眾宣佈了聖水的作用,頓時在人群中爆出了一片歡呼,一些老者甚至當場跪在了地上,大聲地含淚祈禱,內容無非是感謝主的包容和拯救,使他們這些被魔鬼誘惑的人們能夠重獲光明之類。巍恩站在一旁,默默不語。
分藥過程開始時有些嘈雜擁擠,但在劍與矛的光芒下很快恢復了順利,居民們排著長隊,每戶領到了一小杯聖水。隨後,按照事先的計劃,領隊的騎士運來乾淨的清水,居民們開始清洗身體,徹底地打掃衛生,已經死去的屍體被深深地掩埋,校園的草地上燃起了篝火,年輕人們圍著篝火歡歌跳舞,慶賀自己的重生。
領隊騎士與巍恩站在鐵柵欄外,看著裡面熱鬧的景象,都發出由衷的感慨。騎士道:「這麼長時間以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裡面傳來笑聲。」
巍恩問道:「那他們時候能放出來?」
騎士道:「這個我也不知道。可能還要觀察幾天吧。」
巍恩沉默許久,慢慢道:「希望這裡不會再成為任何人的埋骨之地了。」
回到簫府,卡門按照巍恩的吩咐,用簫特送來的一個精美的長頸瓷瓶,裝進剩下的一點兒聖水,上面插了一根青翠的柳枝。巍恩把瓷瓶擺在桌上仔細端詳,腦袋左搖右晃,兩眼發光。
簫特、文森特等人坐在旁邊,看著巍恩一付暴發戶的模樣,忍不住發噱。若拉好奇地問道:「巍恩,這些聖水你準備賣給誰?」
巍恩聞言道:「誰買得起就賣給誰。」
「那你準備開出什麼價錢,多少錢一杯?」
「一杯?拜託,那能賣多少錢?我要用柳枝蘸著賣,一滴一百金幣。」
眾人全都嚇了一跳,就連出身富貴之家的簫特也毫不例外:「什麼?一滴一百金幣?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咱倆誰也沒瘋。物以稀為貴,東西越少,價錢就越高。」
文森特不以為然道:「你把別的聖水全都免費分送,為何偏偏這點聖水要賣出個天價?」
「誰說這是普通的聖水?」巍恩轉身面向大家,正色道:「這可是價值千金、珍稀罕見的慈悲觀音救世水,只有真正的貴族和富貴之人才配享用,要不是因為黑死病,我還不捨得賣哩。」
「噢。」簫特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打得是這個主意。呵呵,難道貴族們就都是冤大頭嗎?」
「瞧你說的,哪有這麼不堪。你想想,貴族專用,如果太便宜豈不是笑話?簫特,你只要通過你的上層渠道把消息傳出去,還怕沒有買家嗎?」
卡門抿嘴一笑:「你可真夠狠的,明明是個奸商,偏偏還有那麼多的說辭。」
簫特哼了哼,道:「那我有什麼好處?」
巍恩一愣,歎氣道:「交友不慎,遇人不淑啊。」
簫特聳了聳肩:「不敢,現學現賣而已。」
若拉道:「你這個什麼觀音救世水太拗口了,聽著就不痛快。」
巍恩笑道:「那你給起個名字。」
若拉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結果,卡門忽然道:「叫『維納斯之淚』行嗎?」
眾人聽了,都覺得很好,紛紛表示同意。過了一會兒,若拉皺眉道;「巍恩,你要那麼多錢幹嘛?」
巍恩道:「我準備拿出一半分給那些受害的百姓,幫助他們渡過目前這個難關。」
眾人靜了下來,沒想到這個暴發戶居然會有這麼個義正詞嚴的念頭。過了半天,若拉問道:「那剩下的呢?」
巍恩瀟灑地一笑:「我辛苦這麼半天,總不能血本無歸吧?誰說當好人就一定要高風亮節,窮的叮噹響?」伸了個懶腰,巍恩懶洋洋地道:「趕明兒起,我也準備做個有錢人咯。」
眾人大笑,簫特看著巍恩,默默心道,巍恩啊,巍恩,你以後還怕沒錢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49:55
卷一:黑死病 第二十四章 憔悴的故人
五天之後,隔離點的第一批居民得到了教會的批准,離開了那個死亡的集中營,返回了自己的家園。當天晚上,城區各教堂都舉行了盛大的瀰散儀式,悼念不幸死去的靈魂,慶祝和感謝神的恩賜。
短短十幾天內,一位來自偏僻山區的青年所發現的雲南白藥可以徹底征服黑死病的消息,傳遍了王都的每一個角落,上至王公貴族,下至黎民百姓,無不希望見一見這位傳說中英俊瀟灑、魁梧威猛的年輕人,親自送上自己的感激和謝意。巍恩,這個平凡的名字,忽然成為了若幹不平凡的故事的主角,迅速在民眾之中傳開。
如果巍恩沒有住在簫府,而簫府不是王國第一貴族的話,恐怕簫府的門檻已經要更換十幾次了,猶是如此,無數感謝的信件和禮物像雪花一樣飛進了府邸。
可是巍恩卻沒有時間考慮這些,他突然變得很忙,忙著數錢。
如果說巍恩是一位有創意的人才的話,那簫特就簡直是個商業天才了。幾天來,維納斯之淚伴著精美無比的包裝,秘密而有效的傳播,以及簫特杜撰的一個淒美而悲傷的故事,感動了王都的每一個皇親國戚,巨商富賈,維納斯之淚從一開始的每滴一百金幣被炒到了上千金幣,而且奇貨可居,難求一見。
尤其是當維納斯之淚只剩下一點兒瓶底的時候,簫特委託裡約堡交易所舉行了一場小型卻豪華的拍賣會,最後的維納斯之淚連同瓷瓶和柳枝一起拍出了一個合理的價錢,五萬金幣!
當巍恩知道成交的價格後,他沉默著,思索著,說出了一句令文森特等人終身難忘的話:「今夜做夢也會笑。」
簫府,簫特的書房。
簫特的書房不大,除了書架上密密麻麻,陳列整齊的書籍和旁邊擺放的一簇白菊以外,幾乎見不到任何的豪華擺設,屋子裡淡淡地浮動著暗香,書桌上,一件鎮紙壓著幾張信箋。
清風透過窗戶吹了進來,信紙翻動,露出了最後一頁的一段字:「
孩子,你此次約克郡之行,收穫如此之大,我心裡十分寬慰。如你信上所言,這個年輕人的出現,很可能會給局勢帶入重大而未知的變數,你要多加注意,小心防範,待邊疆事情了結,我會親自回去見見他。
另外,此事定要保密,盡可能地少讓他在貴族間露面,以免打草驚蛇,令托瑞黨人注意到他。等切尼查清楚他的背景和資料後,你要速報於我。
愛你的父親。
房門推開,兩個人走了進來,正是簫特與麥斯。
麥斯道:「找我來什麼事?」
簫特道:「太后陛下已經授令,三天後,她將會在威敏斯特大教堂親自為巍恩授勳封爵,屆時王都地區所有大主教以上的神職人員和內閣大臣將全部參加。」
麥斯道:「這可是個大事啊。巍恩知道了嗎?」
「我還沒有跟他說,午飯後我會找他。還有我父親來信說,巍恩的事請你一定保密,免得惹起那些人的注意。」
「這個道理我懂得,放心吧。對了,巍恩是教徒嗎?」麥斯問道。
「我不太清楚,不過聽卡門說,他好像不是。」
「我打算等太后陛下封爵於巍恩,我就以聖公會長老的名義向霍華德主教提出推薦,授予巍恩聖職。」麥斯撫著白髯微笑道。
「這事等等吧。」簫特沉吟了一下:「我先探探他的口風再說。巍恩此人不太熱衷權勢,倘若他不願意,我們太冒失了反而讓彼此尷尬。」
麥斯點頭道:「好吧,我等你的消息。我聽說太后陛下成立了專門調查的小組,調查這次黑死病發病的原因,可有此事?」
「已經成立有一段時間了,也沒查出什麼線索來,希望這事盡早弄個水落石出,要是隔個幾十年就爆發一次,王國早晚得垮了。」簫特無奈道。
※※※※※※※※※※※※※※※
平安大街,「老地方」酒吧。
巍恩看了看又舊又破、名副其實的酒吧招牌,道:「文森特,你把我拽到這兒來幹嘛?」
文森特邊推門邊道:「你這兩天都快掉進錢眼兒裡了,我帶你到這兒清醒清醒。」
巍恩嘟囔道:「是你自己饞酒了,反倒拿我說事。」
文森特淡淡道:「少廢話。你現在是個土財主了,酒錢你來付。」
巍恩鬱悶地跟著文森特進了酒吧,酒吧裡人不算少,但氣氛還算安靜。文森特道:「你找個地方坐坐,我去吧台要酒,這地方得自己動手。」
巍恩找了個靠牆的地方坐了下來,旁邊的座位坐著一男一女,正在竊竊私語,看樣子是對情侶。
片刻之後,文森特走了過來,坐在了巍恩的對面。巍恩看了看他,問道:「酒呢?」
「我讓老闆去酒窖拿他珍藏的老酒了。那酒滋味特好,就是有點貴,以前我也不怎麼捨得買。」
巍恩微笑頜首道:「好啊。忙了這麼多天,今天咱哥倆可要好好對飲幾杯。」忽然間,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左手插進懷裡,苦著臉低聲道:「老哥,我出來忘帶錢了。」
文森特濃眉一展,也壓低聲音道:「沒關係。等下結帳時,我就說你就是那位玉樹臨風、妙手回春、裡約堡現在的大紅人巍恩先生,憑我的面子,老闆肯定會讓你賒帳的。」
巍恩似乎噎了一下,急忙道:「別,咱哥倆怎麼能扎帳啊?那多丟面子呀。我想起來了,昨晚上我兜裡還剩了點兒,興許夠付帳的。」
文森特嘿嘿笑了笑,道:「那就讓兄弟你破費了。」
過了一會兒,老闆端來了好酒,巍恩嘗了幾口,似乎沒什麼絕佳的味道,暗中腹誹文森特的品味。
兩人正喝著,旁邊的那對情侶忽然朗聲道:「你懂什麼?我姐說了,她曾幸運地見過巍恩先生一面,別提多英俊了,簡直就是天使下凡。」是女孩的聲音。
巍恩和文森特對視一眼,文森特聳了聳肩膀,慢慢地用誇張的聲調道:「天使下凡啊。」
「別胡扯了,就你姐那大嘴巴,她就是說見過撒旦我也不奇怪。醒醒吧,這人充其量也就是顆流星,怎比得上我們的『密蘇爾三星』的光芒?」他的男友反駁道,聲音也不小。
「不就是唐古拉斯的彌撒、克倫威爾的劍詩和克瑞斯特的笑容嗎?」女孩道:「你都念叨多少年了?也不嫌膩味啊。」
文森特聽了好笑,一揚頭,一股醇香順喉而入。剛放下杯子,他忽然聽到了一個蒼老,疲倦而熟悉的聲音:「老闆,給我來杯威士忌。」
文森特轉頭一看,驚訝道:「托尼,你怎麼在這裡?」
那人聞聲回頭:「文森特?沒想到你也在王都!」
文森特起身,二人緊緊擁抱了一下,然後他請托尼坐了下來,道:「巍恩,托尼就是我那位住在普林頓的老朋友,上回我去找他喝酒,結果沒找到。托尼,這位是巍恩,我新結識的一位好朋友。」
大家寒暄了一陣,文森特舉杯道:「來,他鄉遇故人,乾了這杯。」
乾了一杯,文森特放下杯子道:「托尼,你好像老了不少啊,怎麼滿頭都是白髮了?」
文森特的話似乎一下子說中了托尼的心事,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臉上寫滿了苦惱和疲憊:「文森特,我的頭髮就是這兩個月才變白的。」
「哦?發生了什麼大事?讓你如此的憔悴?」文森特皺眉道。
托尼苦笑搖頭:「一言難盡啊。」
「何不說來聽聽?我在王都也有一些朋友,說不定能給你一些幫助。」
托尼考慮了一下,道:「好吧,文森特,也許這件事還真得求你幫忙了。」喝了口酒,他緩緩道:「是因為我的女兒米琪。」
文森特和巍恩側耳傾聽,沒有說話。
「她和一個商人跑到了王都,然後就失去了消息,我已經找了她很久了,可是……」托尼聲音有些哽咽,沒能繼續說下去。
「托尼,你先穩一穩,然後把來龍去脈說清楚點兒。」文森特道。
「半年前,米琪瞞著我喜歡上了一個叫席爾瓦的年輕商人,我忙著酒吧的生意,也沒注意這件事。兩個月前,席爾瓦要回裡約堡的老家,米琪也要跟來。我不同意,她就和那個商人私奔了。過了沒多久,黑死病發作,那商人出了事情,她便給我寫了一封信,告訴了我她的情況。」說著,托尼從懷了掏出了一張疊得非常整齊的信箋,遞給了文森特。
文森特展開一看:「
親愛的爸爸:
席爾瓦遇到了麻煩,我要想辦法去救他。
爸爸,從小到大,我總是讓你著急擔心,我心裡真的非常難過。您以後一定要保重身體,等過一段時間,我會回去看您。
永遠愛你的女兒
信箋折痕很深,看來已經被托尼不知讀了多少遍。文森特把信遞給巍恩,道:「這封信很短,而且字跡潦草,看來寫得很匆忙。」
托尼點頭道:「是的。所以我接到信後,害怕她會做什麼傻事,就急忙趕過來了。可是我四處探詢,只找到米琪曾住過的旅店,卻沒有她離店以後的消息。」
巍恩合上信箋,還給托尼道:「您確定您的女兒還在王都?」
「我這兩天跑了各個城門守備處,黑死病期間,所有的出城記錄都被詳細的備案,如果米琪出了城,一定會有記錄的。」托尼道。
P.S.托瑞黨(Tories),是近代西方政壇保守黨派(Conservative Party)的代名詞。中世紀期間,他們主張君主專政,反對宗教改革,其成員主要由貴族、高級神職人員組成。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0:05
卷一:黑死病 第二十五章 橡樹教堂
文森特道:「沒有離城,又沒有任何音信……托尼,你去席爾瓦的家裡沒有?」
托尼道:「上午我剛去過。」托尼歎了一口氣:「他的家裡正在辦喪事。」
文森特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前段時間,他的全家都被關進了隔離點,剛剛才放出來。」
「那席爾瓦本人呢?」
「席爾瓦逃出了隔離點,但他在隔離期間染上了黑死病,據說死在了城外,家裡前兩天才把他的屍體領了回來。唉,他們家本來沒人得病,但席爾瓦的父親不知為何得罪了卡特大主教,結果被卡特以黑死病為由,生生地被關進了隔離點。」說到這裡,托尼忿忿的一拍桌子:「這是什麼教會啊,都那個時候了,還不忘記糟蹋百姓。」
文森特沉聲道:「這麼說,米琪信中所說的麻煩應該是指席爾瓦全家被關進隔離點的事情,所以她才提到要去救人。」
「可是兩個隔離點我都去打聽過了,沒有一個人說見過米琪。我真不知道,米琪能去哪裡呢?」說完,托尼雙手埋頭,白髮從指縫間冒出,如同一蓬蓬枯草。
巍恩忽然道:「你還有米琪寄信的信封嗎?」
托尼一愣,抬頭道:「有,我找一下。」
巍恩接過信封,看了看信封上的郵戳,道:「米琪在王都期間,住在席爾瓦的家裡?」
托尼搖頭道:「席爾瓦的家裡當時很亂,米琪就住在離這兒很近的一家旅店裡。」
文森特道:「托尼,你別太著急了,注意保重身體。我會幫你留意,如果有什麼消息,一定及時通知你。」
※※※※※※※※※※※※※※※
離開老地方酒吧,三人道別,看著托尼略略佝僂的背影,文森特喟然道:「一眨眼,人就變老了。」
巍恩忽然道:「文森特,這裡是水門區嗎?」
文森特答道:「不是。這裡是昆士德區平安大街,水門區屬於貧民區,離這兒還很遠。」
「那就奇怪了,我剛才看到信封上的郵戳,信件是從水門發出的,米琪既然住在昆士德區,為什麼從水門寄信呢?」
文森特眼睛一亮,旋即皺眉道:「是很奇怪,但這又代表什麼呢?」
巍恩想了想,道:「你給我講講水門的情況。」
文森特斟酌了一下,道:「走。咱們去水門看看,我在路上跟你講。」
裡約堡城市人口約有三十五萬,分為五個區,水門區座落在城市的西南角,人口結構主要為城市貧民和外地來王都尋找工作的流浪者。
坎特伯雷大帝期間,裡約堡修建了一條長約三十英里的人工大水渠,將密蘇爾河一條支流的水引進了城中,水渠入城處修建了一座城門,稱之為水門,主要用來檢查從水渠上出入王都的小型船隻。慢慢地,城門附近聚居了一些漁戶和裝卸工人的窮苦人家,並逐漸發展成為了城市最大的貧民窟。
不久,巍恩二人到了水門區。他們下了馬車,穿過一片片又低又破、窩籠一般的民宅,來到了水渠旁的小路上。
大水渠從水門入城後,略略變窄,水流也湍急了一些,渠上零星地飄動著幾條帶蓬小舟,一些衣服破舊的婦女正在水渠兩旁的淺水窩裡濯衣洗菜。一輛馬車從他們身後疾馳而過,頓時把小路上的泥濘捲得四處飛濺。巍恩極目望去,依稀可以望見遠處的水門,在盛夏陽光的照耀下,淡淡地發著青色的光芒。
巍恩道:「看上去很蕭條啊。」
文森特道:「若在平時,這裡舟來船往,比現在繁忙嘈雜多了。如今鬧了黑死病,除了染病的人,還不知又有多少家生計跟著倒霉。」
巍恩點頭道:「還好咱們來時,黑死病剛剛發作十來天而已,要是再久一些……」
「再久一些,人死得死,跑得跑,裡約堡變成一座死城也不是不可能。」
兩人正說著,一對母子走過他們的身邊,那男孩滿身泥土,一臉淚痕,孩子的母親則大聲斥罵著:「小王八蛋,跟你說別去教堂,你偏要去!這回好了吧?不讓你幹嘛,你非要幹嘛。真是讓人不省心!」男孩也不說話,只是用手擦著眼睛,嗚嗚地大聲哭泣。
巍恩雙眉一皺,忽然攔在這對母子的身前,道:「大嫂,您的兒子怎麼了?為什麼不讓他去教堂玩啊。」
女人「呸」地往地上重重吐了一口痰,極其憤怒地道:「什麼破教堂啊?連小孩兒都不讓去玩,難道是金子做的?什麼混蛋神父啊,連孩子都打,還有沒有人性啊?王八蛋,都是一群王八蛋!」
巍恩耐著性子聽完女人一大串長長的咒罵,順便偷偷擦了擦噴到臉上的唾沫星兒,半天方道:「大嫂,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女人怒火噴發了好一會兒,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上下打量著巍恩,道:「你是誰?幹嘛?」
文森特接口道:「大嫂,我小時候在這裡長大,後來出去做生意,剛回來不久,今天正好來這裡逛逛,這位是我的朋友。」
女人聽到文森特的口音,道:「唉,別提了。你知道那座橡樹教堂吧,現在根本不讓人去了,說是要拆遷,可是都兩年多了,也沒見有什麼動靜。我兒子剛才去教堂後面的花園玩,被一個神父逮到了,罵了一通不說,還打了幾個巴掌」說著,她摟過男孩,輕輕揉了揉他紅腫的臉頰,心疼地道:「下手這麼狠,真是沒娘疼的東西。」
巍恩拿出一枚銀幣,彎腰放到男孩的手心裡:「小朋友,別哭了。來,拿去買糖吃。」男孩抬頭看了看自己的媽媽,看到默許的眼神,握住銀幣破涕為笑。
這對母子離去,文森特沉默片刻,道:「巍恩,我覺得有點奇怪,這個小教堂我曾經去過,就在前面不遠處。以前每天都有很多居民前去祈禱和懺悔,熟悉的小孩子有時候還能分到一些聖餅吃呢。」
巍恩道:「我們去看看吧,也許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穫。」
二人穿過幾條彎彎曲曲的胡同,不多時,在兩棵非常粗壯高大的橡樹邊,一個教堂頂部的十字架隱約出現在他們的眼簾內。教堂門前的鐵柵欄院門別著,但沒有上鎖,文森特拉開門閂,踏上了佈滿青苔的石階。
站在教堂門前,文森特仰頭凝視著頭頂處破碎的彩色玻璃上殘存的聖母形象,似乎在回憶著當年的情景,旁邊的兩棵橡樹幾乎把陽光全部擋在了外面,一大片陰影灑在門前的石片上。巍恩四下觀察了一番,開口道:「遍地落葉,看來很久沒有打掃了。文森特,你以前來的時候,這個教堂就是這樣嗎?」
文森特搖頭道:「不是。以前這裡雖然也很陳舊,但不破敗,更不會像現在這麼髒,那時候每天都會有人來義務打掃衛生。」
巍恩緊皺雙眉道:「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是午後,我站在這裡卻覺得陰冷陰冷的。這個教堂似乎少了點人氣。」
文森特左手伸出,搭在了教堂門上的把手,淡淡道:「走,去裡面看看。」
門沒有上鎖,文森特手上使勁,門軸「吱呀」一聲,發出了難聽的響聲,大門應聲而開。
二人走進教堂。教堂不大,光線變得很幽暗,一股塵土的味道撲鼻而來。大廳如此得寧靜,以至於外面的蟬聲分外的紛擾,地面上,長椅上、窗台上、甚至正前方牆壁上懸掛的的十字架上也落滿了灰塵,看來已經很久沒有舉行過儀式和活動。一個黑衣神父站在木製的瀰散台前,手裡捧著聖經,冷冷地看著他們。
「你們是什麼人?」
文森特定了定神,走上前去,施了一禮道:「尊敬的神父,你好。我小時候曾在這裡做過祈禱,請問勞倫斯老神父還在嗎?」
神父的眼神稍稍緩和了一些,但聲音仍舊冰冷,道:「他已經去世了。我現在是本教堂的主持神父。」
文森特道:「那真是太遺憾了。神父,我現在是一名商人,這次回王都我本來還準備了一些錢幣作為我的獻金,想要獻給教堂和老神父。」
神父道:「信徒,這裡馬上要拆遷了,你的金幣獻給其他教堂吧,那也是一樣的。」
文森特又堅持了幾句,但神父根本不假辭色,冷言拒絕,文森特無奈道:「好吧,那也只能這樣了。」轉身看了看巍恩,巍恩點了點頭,二人在神父的目視下離開了教堂。
走出教堂,離開橡樹的陰影,站在陽光底下,巍恩呼出一口長氣,笑道:「跟那個有點兒陰森森的教堂相比,還是有陽光的地方舒服啊。」
文森特皺眉思考了一會兒,道:「巍恩,你見過不要獻金的神父嗎?」
「獻金對於侍奉天主的神父來說,應該是韓信用兵,多多益善吧。」
文森特「嗯」了一聲,也沒仔細考慮韓信是何方神聖,繼續道:「那他卻為何拒絕獻金呢?教堂拆遷,和收不收獻金關係不大吧,就算他是一個有良知的神父,也沒必要這個態度吧。」
「嗯,既不貪婪,卻又很冷淡,如此說來,那他拒絕獻金的目的只有一個……」
二人對視一眼,幾乎異口同聲地道:「免得閒人前來打擾。」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0:21
黑死病 第二十六章 步步驚心
午夜時分,水門區。
夜幕下的水門終於靜了下來,經過了一天的辛苦操勞,大多數的家庭都已經熄滅了燈火,進入了夢鄉。路上早已見不到什麼行人,間或的車輪聲短暫地碾碎了這份寂靜,然而聲音漸漸遠去,一切便又重複原樣。一戶臨街的人家依舊亮著幽暗的燭光,光線反射在潮濕的路面上,更多了幾分蕭索和淡漠。一陣涼風吹過,扔在地上的廢紙被刮了起來,掉進了引水的溝渠裡,然後隨著水流慢慢地漂遠了。
兩條黑影悄悄潛行到了橡樹教堂的小花園後面,藉著彎月慘淡的光芒,透過柵欄的縫隙看著那座毫無燈火,陷入死寂的教堂,在黑夜的籠罩下,教堂宛如一隻假寐的凶獸。
「巍恩,這樣好不好?我進去探探情況,你在外邊給我把風,我很快就出來。」說話的正是文森特。
巍恩微笑道:「這麼刺激有趣的事情,你想把我甩下一個人過癮?絕對不行。」
文森特無奈道:「巍恩,夤夜私闖教堂,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事情,你何必跟著我一起冒險?」
「冒險?」巍恩嘿嘿一笑:「生命對於我來說,本就是一場冒險。別囉嗦了,你怎麼像個娘們。」
文森特無奈,歎氣道:「好吧。不過等下真要有什麼事情,你可一定要聽我招呼,千萬別魯莽胡來。」
巍恩點了點頭,文森特深吸一口氣,右手提著巍恩的腰帶,「呼」地一聲,巍恩只覺得一番騰雲駕霧,等到腳踏實地的時候,才發現已經進了花園。文森特彎腰前行,低聲道:「你緊跟著我,別走錯了。」
二人蛇行鼠潛,藉著花園植物陰影的掩護,漸漸接近了教堂。忽然,文森特藉著死角處一株低矮籐木的遮擋,蹲了下來,巍恩有樣學樣,也蹲在他的身後,低聲道:「文森特,這花園裡的土地怎麼有的地方踩下去特別鬆軟,最近又沒下雨,難道經常有人翻土施肥,打理這裡?那外面的院子怎麼又沒人打掃?」說著,輕輕跺了跺腳,又道:「你看,這塊地方也是這麼軟。」
文森特專心地凝視著前方,沒有答話。他的眼瞼上抹了一層薄薄的藍色粉末,用來觀察肉眼難以發現的魔法佈置,正是夜行客必備的「千里之外」。
巍恩見文森特沒有回答,奇怪道:「幹嘛不走了?」
文森特下巴一揚,道:「沒想到這麼一個小教堂,周圍居然有魔法陣守護,難怪我們白天才進教堂,那個神父就出現了。到了晚上,這個法陣已經完全發動,如果我們貿然踏入,立刻便會被捲進致命的漩渦,再難脫身。」
「那怎麼辦?」
「我先看看能不能破。」文森特答道。
巍恩沒塗千里之外,他估計塗了也幫不上什麼忙。他左右觀察著四周,突然覺得腳踝處有些癢,手不由地往下一伸,卻碰到了樣東西,巍恩皺眉摸了摸,雙目忽然圓睜,差點叫出了聲!
那是一隻人手!
文森特感覺到了巍恩的動靜,回頭看了一眼:「什麼事?」
巍恩表情奇異,伸手指了指自己蹲的地方,道:「你自己看。」
文森特低頭仔細一看,只見巍恩腳邊的土地裡伸出了一隻蒼白秀氣的人手,無名指上戴著一個細細的寶石戒指,纖細的指尖擦著巍恩的腳踝,彷彿地獄的妖魔正伸出手來,要把巍恩拽進深淵,恐怖的情景足以讓膽小的人立刻轉身而逃。
巍恩定了定神道:「這裡怎麼埋著一隻人手?」
文森特沉著臉,忽然伸手搭在人手的脈搏上,片刻後道:「沒事,只是個死人而已。」
巍恩吐出一口長氣,奇怪地道:「這好端端的花園裡怎麼會埋了個死人?難怪土地變得這麼鬆軟……」說到這裡,他的臉色忽然有些蒼白:「難道,難道剛才咱們經過的地方,也到處埋著死屍?」
文森特看了看半空中的殘月,緩緩道:「看來這個地方不是我們想像得那麼簡單。」
接下來,文森特變得更加小心翼翼,仔細揣摩了前方的魔法陣後,他取出了一根除魔杖,慢慢向前走去。這根除魔杖模樣普通,來頭卻不小,它由奇硬無比的冰海黑竹所制,本來便具有驅邪鎮魔的天然屬性,後又經過了聖水和聖火的洗濯與淬煉,便更是脫胎換骨,完全對普通魔法視而不見。在它五米左右的範圍內,幾乎對任何靜態的中小型魔法陣免疫。
巍恩跟在他的後面,心裡暗自琢磨:這傢伙,沒想到手裡的寶貝倒不少,平時也沒見他拿出來讓大家開開眼,雞賊。
二人有驚無險,順利地通過了魔法陣,來到了一扇窗戶底下,文森特側耳傾聽,教堂內一片靜默,聽不到絲毫聲音。文森特拿出了一件黑黝黝的物事往窗戶縫裡一插,還沒等巍恩看得仔細,「咯」地一聲輕響,窗戶已經被打開了。
巍恩順著窗戶爬進了教堂,幸虧教堂的窗戶一般都是長窗,離地面沒多高,他雖然笨手笨腳,但也沒出什麼差錯,文森特一俟巍恩溜下窗台,雙手一合,窗戶無聲無息地被重新關上了,巍恩看著他老練的身手,低聲道:「文森特,你對溜門撬鎖還真是熟門熟路啊,我雖然不知道你以前到底是幹什麼的,不過我懷疑你是個一直被官府通緝的飛天大盜。」
文森特哼了一聲,剛要說話,一陣紛雜的腳步聲從教堂外傳來,幾個人正快步向大門走來,文森特迅速地左右一看,指了指窗戶旁邊厚厚的及地窗簾,巍恩明白他的示意,兩人一左一右,藏在了窗簾的後面。
很快,教堂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在這個寂靜的深夜裡顯得尤為刺耳。
「主教大人,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就等您的光臨了。」聲音恭敬而諂媚,不過巍恩聽得出來,就是白天他們遇到的那個黑衣神父。
一個中年人的聲音回答道:「很好,你們的主教已經到了?」
「是的。他已經等候你多時了。」
伴隨著對話,腳步聲徑直穿過教堂大廳,來到了彌撒台前。巍恩藉著窗簾的縫隙偷偷張望,只見黑衣神父提著一盞燈籠,正站在彌撒台後、那牆上懸掛的巨大的十字架下面,他身後站著一位身材臃腫的中年人。巍恩正奇怪他們在等什麼,突然,「卡卡」地一陣齒輪響動,十字架下的牆壁轉出了一道暗門。巍恩暗暗驚異,這個暗門設計頗為巧妙,絕大多數的信徒在面對莊嚴的十字架時,往往只會低頭祈禱,又有幾個人會仔細觀察牆壁,發現其中的蹊蹺?
神父再度道:「主教大人,您請進吧。」隨著中年人的聲音消失在牆的後面,神父再次轉動機括,合上了暗門。他四下看了看,見沒什麼異常,快步從旁邊的一扇側門離開了教堂。
待腳步聲離去,巍恩和文森特從窗簾裡鑽了出來,來到彌撒台前。文森特一陣摸索,找到了開啟暗門的機括,道:「白天我跟那個神父說話時,發現教堂裡到處都是灰塵,唯獨這個彌撒台非常乾淨,一塵不染,原來是這個原因。」
巍恩問道:「那咱們進去嗎?」
文森特考慮片刻,道:「咱們對裡面的情況一無所知,如此冒然進去,只怕壞事。」
巍恩道:「那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空手回去?」
文森特看了看方才教父離開的的側門,道:「我記得這個教堂裡有個儲物的地下室,咱們去找兩件修士袍,做個掩護。」
巍恩跟著文森特邁下幾十級螺旋式台階,來到了地下室。地下室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兩側的牆壁下燃燒著火把,微弱的火光旁邊是一道道木門,巍恩努力望去,大約有二三十個木門。
巍恩看著文森特,道:「這麼多房間,難道我們要一一找來?」
文森特皺眉道:「我記得原來只有四五個房間,怎麼一下子多出了這麼多房間?」
二人正猶豫間,上面的台階傳來腳步聲,文森特臉色一變,快步來到一扇木門前,木上有把鐵鎖,但只是掛著,並未鎖上,二人更不遲疑,推門進了房間。
房間一片漆黑,巍恩頓時什麼也看不清楚,文森特耳朵貼在門上仔細傾聽,只聽得那腳步聲下了台階,越走越近,最後居然停在了門前。文森特暗道不好,急忙四下一看,好在憑他的眼力,勉強還能辨物,他拉著巍恩,拽開了一個一人多高的木櫃門,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
巍恩鑽進木櫃,一堆布料立刻蒙在了他的腦袋上,布料質地柔軟,而且香氣撲鼻,巍恩撥弄開布料,手指碰到了一個衣袖,他心裡奇怪:「這儲物間裡沒有修士袍,怎麼反倒有女人的衣裳?」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0:38
卷一:黑死病 第二十七章 倩女幽魂
隨著推門聲響起,外面的人走了進來,然後木門「卡噠」一聲,從外面鎖上了。
房間裡靜悄悄的,進來的人沒人說話,只有火石摩擦的聲音。「噗」地一聲輕響,房間裡點燃了一根蠟燭。光線透過縫隙穿進木櫃,文森特和巍恩都把眼睛貼到了縫隙上,同時看到了一個女人正向這邊走來,手裡還拿著一件衣服。
巍恩心裡歎了一口氣,看來今夜他們的運氣實在是不怎麼樣。
木櫃門被輕輕拉開,文森特毫不遲疑,一個箭步躥了出去,摀住了女人的嘴,一下子把她推到了木櫃對面的牆壁上,巍恩緊跟著文森特蹦出木櫃,一眼看到放置蠟燭的桌子旁邊,兩個坐著的妙齡姑娘正驚恐地望著她,四隻漂亮的眼睛裡寫滿了驚訝與恐懼。
巍恩惡狠狠地沉聲道:「打劫!不許出聲!」
被文森特摀住嘴巴,靠在牆壁上的姑娘頓時嚇得渾身僵硬,一雙圓圓的杏眼裡湧出哀求的神色。
文森特心裡暗罵巍恩,還真把自己當成飛天大盜了?無奈咳嗽一聲,道:「姑娘,我們只是路過,只要你們合作,我們不會傷害你們。」
姑娘勉強點頭,表示自己不會喊叫。坐在桌旁的兩位姑娘聽到巍恩的威脅,奇怪地對視一眼,忽然同時跪在了巍恩的面前,磕頭道:「強盜先生,你把我們劫走吧!」聲音裡充滿了焦急的渴望。
巍恩一下子愣在那裡,劫財也就罷了,難道還真要劫色?
文森特沒好氣地瞪了巍恩一眼,道:「你們這是幹什麼?快快起來。」
一個姑娘抬起頭看了看文森特,搖頭道:「你不答應,我們便不起來。」
文森特放開了捂著杏眼姑娘小嘴的大手,道:「巍恩,你自己解釋吧。」
巍恩眼珠子一轉,似乎明白了什麼,正色道:「姑娘們,你們先起來吧。咱們聊聊。」
那杏眼姑娘忽然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巍恩心一橫,反正自己也硬不下心腸辣手摧花,不如賭上一把:「實不相瞞,我們並不是什麼強盜,而是隸屬於……」他沉吟了一下:「隸屬於CIA的皇家偵探,我們最近發現這個教堂有些古怪,所以特地前來查個究竟。」
文森特聽了又氣又笑:「巍恩這個傢伙,倘若他手上的功夫能和他嘴上的功夫隨機應變,這般高明,那絕對是大陸屈指可數的一流高手。」
跪在地上的兩位姑娘聽完巍恩的自我介紹,嬌軀顫抖,非但沒有起來,反而把腦袋埋在雙掌處,「嗚嗚」地哭了起來。
巍恩「嘿」了一聲,心道自己這番話到底起了什麼作用啊,怎麼是這個反應?押了寶卻不揭盅,女人的眼淚永遠來得那麼是時候。
那杏眼姑娘眼裡也滿含淚水,卻還能保持一絲平靜:「尊敬的偵探先生們,你們不用奇怪,我們之所以這麼激動,是因為我們等得你好苦啊。」
文森特道:「你叫她們先起來,然後仔細跟我們講一講。」
杏眼姑娘走過把兩個姑娘從地上拉了起來,道:「先生,你們請坐吧。」
眾人紛紛落座,巍恩看了看這三位姑娘,發現她們的容貌都非常美麗,金髮碧眼,正值黃金年華,只是每一張極為蒼白的臉龐上都沒有一絲血色,在暗室燭火的映照下,完全是一幅真實的倩女幽魂的寫照。
文色特嚴肅地道:「姑娘,請你們告訴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住在這裡?」
杏眼姑娘搖頭道:「我們並不是住在這裡,我們是被關在這裡的。」
文森特道:「難道這座教堂竟是座牢獄?」
「牢獄?」姑娘慘然一笑:「嚴格地講,我們並不是囚犯,我們只是一群奴隸,一群只剩下軀殼的無魂女鬼。」
「我們都是王國普通人家的女子,因為不同的原因被教會的人帶到了這裡,從此再也不見天日。你們或許不相信,這裡表面上是座廢棄的教堂,其實是一處魔窟,而我們,則是供卡特大主教那些人荒淫取樂的奴隸。每到某個夜晚,他們便會來到這裡,享受他們的無恥秘密。」
巍恩沉聲道:「那些人每晚都來這裡嗎?」
「不是,大概每隔幾天才來一次。這段時間,聽說外面鬧了很凶的瘟疫,所以他們一直也沒來,今天是第一次。」姑娘答道。
「像你們這樣的女子,這裡被關了多少人?
「具體數目我也不清楚,大概幾十人吧,每次挑選後,會有十個姑娘被他們留下享樂,今晚我們幸運地沒被選上,否則他們憋了這麼久,等下不知道又要吃什麼苦頭。」
巍恩坐在床上聽著姑娘的敘述,心裡的輕鬆被震驚與憤怒所代替,捏緊了雙拳。文森特看了看他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鎮靜下來,我們先把事情搞清楚。」
巍恩咬著後槽牙,點了點頭。
「你們認識一個叫米琪的姑娘嗎?」文森特問道。
杏眼姑娘搖了搖頭:「這裡的女孩子沒有人會說出自己的真名的,只按照他們給我們編的序號互相稱呼,既然我們的身體已經被那些豬玀侮辱了,就讓父母賜予的名字保持純潔吧。」
文森特右手一翻,燭光下,一枚小小的寶石戒指臥在他的掌心裡,巍恩凝目一看,正是剛才那只被埋在地裡的手上所佩戴的寶石戒指,可能是文森特探脈時順便留下的。
「你們可認識這枚戒指的主人?」
杏眼姑娘湊近仔細看了看,驚道:「這不是12號姑娘手上的戒指嗎?」
文森特道:「你知道她的下落嗎?」
姑娘搖了搖頭:「不知道,她昨天中午被報廢送走了。」
「報廢?什麼意思?」巍恩接口問道。
「在這裡的姑娘們,凡是得了重病或者懷孕的女子,就會被視為不潔,予以報廢,很快便會被送離這裡。」
文森特歎了口氣,看來這位寶石戒指的主人昨天便遭了教會的毒手。聯想起那個昨天無意中闖進花園被神父打罵的小男孩,看來很可能是男孩的偶然出現導致教會匆匆間將屍體掩埋得很潦草。巍恩剛才跺腳時震掉了浮土,便露出了那位不幸姑娘的一隻手臂。
杏眼姑娘察言觀色,忽然道:「難道她……她已經……」
文森特緩緩道:「姑娘,有些事情還是不必知道了,免得心裡難過。」
杏眼姑娘沉默了下來,旁邊的兩位姑娘又開始輕輕地啜泣,燭火輕輕搖曳,令人窒息的氣氛瀰漫在屋中。
巍恩心裡窩火,「彭」地一砸桌子,站起身道:「文森特,事情已經很清楚了,我們接下來怎麼幹?」
文森特看著巍恩,皺眉道:「你先別急。巍恩,此事關係到教會的大主教,並不是普通的人物,我覺得還是要謹慎一些。」
「廢話!不是大主教還搞不出這個鬼地方呢!你不是帶著劍嗎,咱們衝出去,看見一個劈一個,對待那些人渣根本沒必要謹慎!」
文森特道:「你這麼做太衝動了,我不同意。只憑咱們二人一劍,能不能擒下裡面的卡特恐怕是個未知數,我怕……」他看了看三位姑娘:「到時候反倒拖累了這些無辜的姑娘。」
巍恩沉默片刻,重重地喘出一口粗氣,道:「那你說怎麼辦?」
杏眼姑娘突然道:「先生,你不用顧忌我們,我們早就對生命無所謂了,只要你們能為我們報仇,我們就是死也瞑目了。」其他的姑娘也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文森特苦笑道:「這樣吧,巍恩,我們先回去找一下簫特,讓他出面解決這個問題。」
「簫特?簫特是個貴族啊,你確定他肯定會管這事?到時候走漏了風聲,我們後悔都來不及。」
「我確定。」文森特語氣很堅決:「卡特是托瑞黨的中堅分子。「
「托瑞黨是個什麼玩意兒?」巍恩現在的心情糟糕,說的話也充滿了火藥味兒。
文森特站起身道:「等你將來對王都的形勢更瞭解一些,就明白了。咱們走吧。」
三位姑娘跟著站了起來,臉上難掩失望之色,文森特衝著她們勉強一笑:「姑娘們,很抱歉。不過,我以我的人格保證,三天之內,我們一定會把你們救出苦海,你們再忍忍吧。」
巍恩沒好氣地說:「怎麼走?門從外邊鎖著呢,除非你破門而出,那還不是一樣被別人發覺?」
文森特觀察著四周,忽然指著頭頂上的一個被鐵篦子擋住的方洞,道:「從這裡。」
巍恩皺眉看了看:「人倒是能鑽進去,可你怎麼知道它通向外邊?」
「這是地下室用來換氣的風道,作用是保證空氣流通。我小時來的時候曾經好奇鑽進過這風道,知道它肯定有出口。」
巍恩不再表示疑議,二人一起摘下篦子,文森特首先鑽了進去。巍恩看了看姑娘們,她們美麗的眼中都含著晶瑩的眼淚,臉上滿是戀戀不捨的神色,巍恩心裡難過,卻一句話說不出來,歎了口氣,硬下心腸轉頭不看,一頭鑽進了風道。
進了風道,文森特低聲道:「動作一定要輕點,這風道連著地下室所有的房間,切莫驚動了其他人。」
巍恩悶哼了一聲,沒有答話。
風道不算狹窄,讓人並不覺得氣悶,二人慢慢往前爬,小心翼翼地經過每一個安著篦子的換風口,風口下有的房間黑著燈,傳來陣陣的哭泣聲;有的房間亮著燈,卻毫無聲音,像墳墓一般死寂。
風口漸漸減少,二人在黑暗中爬了一會兒,忽然,前方的幾個風口所透出的光芒大盛,還隱約傳來了聲音。他們屏住呼吸,靜靜細聽,那聲音忽高忽低,一會兒是男子極其淫靡的笑聲與觥籌交錯的聲音,一會兒是女子痛苦不堪的呻吟聲,一會兒居然響起了鞭子在空氣中猛烈抽動和與皮膚親密接觸的尖厲響聲。二人心裡都明白怎麼回事,一時都不再動彈。
一個中年人的聲音傳來:「都下去吧!洗乾淨了等著我們。」
風道內傳來悉悉索索的穿衣聲音,然後,雜亂的腳步聲響起,漸漸走遠。
「卡特主教,這次黑死病得到及時的控制而沒有全城氾濫,全靠了你那個設立隔離點的絕妙主意啊,我聽說麥卡錫大人已經上書教皇,估計晉陞令不久就會下來了。」
「哪裡,哪裡,是教會各位主教大人的通力合作,咱們這次才能戰勝黑死病這個魔鬼啊。」
「媽的!卡特,原來隔離點這個鬼主意是你這個吸血鬼想出來的,我絕饒不了你。」巍恩心裡發狠道。
「卡特主教,如果您又獲得晉陞,那肯定將派至外省,成為主管一方的紅衣主教了,到時候,你可別忘了咱們這些老同事啊。」
「哈哈,我卡特怎麼會是那種忘本的人?沒有大家的支持,我能有今天嗎?」
「卡特大人,我有個問題。如果你這次調至外省,那這個施樂園怎麼處理?您知道,這裡雖然讓人非常開心,但畢竟還是有些犯禁,倘若一不小心讓外界知道了,恐怕對大家都沒有什麼好處。」
「這個嘛?」卡特主教道:「您只管放心,這裡畢竟只是個尋開心的場所,豈能影響到諸位大人的前途。從明天起,我就著手準備,分批把她們報廢掉,在我走之前,這裡保證會變得乾乾淨淨,和以前一摸一樣。」
「這麼多人一下子都報廢掉,也是一件麻煩事兒吧,可別留下什麼手尾。」
「嗯,這個我已經考慮到了,她們進來的時候就已經註冊吸魂符了,只要發動外面的魔法陣,保證她們死得無聲無息,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那就好,那就好,大人算無遺策,令人欽佩啊。唉,說實話,這麼多又漂亮又年輕的姑娘要被報廢掉,我突然又有些捨不得了。哈哈,人老了,心也就軟了。」
「呵呵,倘若我能晉陞外派,難道只會一個人享受富貴?到時候我在外省再建一個施樂園,然後請諸位大人前去賞玩,這還不是舉手之勞?俗話說得好,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在肆無忌憚的狂笑聲中,文森特回頭看著巍恩,黑暗中,巍恩看到了那雙精芒四射的眸子。
「我們退回去吧,看來這件事情必須今晚解決了。」文森特淡淡道。
巍恩一笑,輕聲道:「卡特的腦袋留給我,我要親自手刃了他!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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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8:50:55
卷一:黑死病 第二十八章 復仇天使
看著巍恩與文森特二人又從風道鑽了出來,屋裡的三位姑娘全都睜大了眼睛,臉上露出又驚又喜的神色。
杏眼姑娘問道:「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巍恩答道:「我們剛才聽到了卡特的談話,他準備明天……」
文森特一揮手,攔住了巍恩的話頭,問道:「你們可曾有人嘗試逃跑?」
「有過。」杏眼姑娘點頭道:「可是剛跑出了教堂,她就奇怪地倒在了地上,被抓回來後,她受到了非常殘酷的懲罰,死得特別淒慘。有個黑衣神父說外面有什麼佈置,根本沒人能逃得出去,以後大家就絕了逃跑的念頭。」
「姑娘,你們被關進來的的時候,可曾被抽取血液?」文森特沉吟道。
杏眼姑娘道:「是的,他們從我們手腕上取了血,還……」她遲疑了一下,一咬牙道:「還有我們的經血。」
「那些血液呢?你們知道怎麼處理的?」
「我知道。」另外一個姑娘道:「他們用一張寫了我們名字和黃道十二宮的金色紙柬蘸滿了我們的血液,然後釘在了外邊的那兩棵橡樹上。」
文森特頜首道:「這就是了。」
巍恩奇道:「怎麼了?」
「卡特果然讓她們註冊了吸魂符,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立刻破去外面那個魔法陣,否則陣法發動,我們就是擒下卡特也救不了這些姑娘們的性命。」
「怎麼個破法?」巍恩問道。
「如果我沒估計錯,外面的那兩棵橡樹已經被設置成了法陣的樞機,只要破去那兩棵橡樹的結界,便可以破去陣法。可是……」
「可是什麼?」
「破陣是一件需要專心致志、集中精力處理的事情,旁邊要有人護法,一旦我去破陣,設置魔法陣的法師立刻便能感覺道,一旦就在附近,只怕就很難對付了。」
「不是還有這位偵探先生嗎?他可以為你護法啊。」一位姑娘說道。
巍恩老臉微紅,文森特話雖沒有直說,但他明白其中的意思,當下腦袋飛快地轉動,希望趕緊找出一個辦法。
「唉,文森特,你現在身上要是有一把上古傳下來的寶劍好了。」巍恩瞥了一眼文森特腰畔的長劍,那只是一把普通的精鋼劍。
「要寶劍幹什麼?」
「我可以對寶劍施法,讓寶劍去破陣,然後你來為我護法。」巍恩道。
「這樣行嗎?」文森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巍恩微微一笑:「相信我,我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隨便開玩笑。」
「好吧。你看它可以嗎?」文森特大手一翻,也沒見他怎麼動作,掌心處便多了一把短匕,短匕的鋒刃套在一個黑色的鯊魚皮鞘內,劍柄造型樸實無華,已經看不出金屬的光澤,一看就是把年代久遠的匕首。
「讓我看看。」巍恩剛接過短匕,短匕「錚」地一聲輕響,半截鋒刃自動跳出劍鞘,在燭火的照耀下,一泓碧光頓時映在了他的臉龐上。文森特看在眼裡,瞳孔猛地一縮。
巍恩驚訝道:「它怎麼自己跳出來了?」
「此乃古刃「未名」,自從它的上一個主人升天後,它就陷入了沉睡狀態。自動跳出劍鞘的狀況,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難道它今夜要甦醒飲血?」
巍恩呵呵一笑,道:「這就叫紅粉送佳人,寶劍贈英雄,小弟先謝過了。」將短匕合入劍鞘,看了看三位姑娘,道:「姑娘們,等下動手時,你們自己要小心。」
三位姑娘忽然盈盈下跪:「感謝先生為我們報仇,我們無以為報,只能向神真誠的祈禱,願意用我們的生命保佑你們平安無事。」
文森特與巍恩相視一笑,文森特解下長劍,淡淡道:「走了。」轉身向門口走去。
走到門前,文森特左手往木板上一按,木門「蓬」地發出一聲巨響,連同門軸平平地飛了出去,「哐鐺」,重重地撞在了對面的牆上,木屑四下分飛。巍恩跟著文森特步出門口,猛然向後一揮手:「好好活著,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回報。」
三位姑娘跪在地上,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二人出門。過了半晌,忽然相擁在一起,抱頭痛哭。
二人不急不徐,上了台階,來到了教堂的大廳,兩名穿著修士袍的修士向他們跑了過來,喝道:「什麼人?」
文森特長劍一抖,厲聲道:「復仇天使!」話音未落,兩名修士的雙膝都被重重地刺了一劍,修士痛苦地大叫一聲,乾淨利索地跪倒在地板上,再也爬不起來。
文森特看也不看,逕直穿過大廳,一把將大門拉開。門外,兩棵橡樹矗立在院中,猙獰而醜惡,微弱的月光覆蓋在茂密的樹葉上,微風吹過,樹枝抖動,彷彿是張牙舞爪的地獄惡魔。
文森特凝視著橡樹,緩緩道:「巍恩,等下你到兩棵樹的中間施法時,它們必然生出感應,會對你展開攻擊。我不知道你要對未名匕施什麼法術,但如果你能喚醒它,它也會自動反擊,掃除魔障。」
巍恩踏前一步,與文森特肩並肩地站在門口:「我知道了。」
「你帶著星辰啟示錄嗎?」
巍恩從懷裡拿出一個小袋子,往手心裡一倒,戒指從袋子裡滾了出來。
文森特道:「戴上它吧,或許能幫上你。」巍恩點頭照辦。
文森特側過臉龐,肅聲道:「無論發生什麼,守住自己的心神,不要被異象所擾。」
巍恩點頭道:「好!那我去了。」
文森特注視著巍恩,嘴角忽然露出一絲微笑:「好漢子,好兄弟,去吧!」
看著巍恩向前走去的背影,身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文森特慢慢轉身,看到了十幾個人匆匆跑來,為首的正是那位黑衣神父。
黑衣神父惡狠狠地盯著文森特,怒道:「原來是你們!」
「不錯,就是我們。」文森特橫劍於胸,一臉傲然。
神父打量了他一眼,忽然道:「皇家劍士?」
文森特沉默不答。
神父望了一眼門外前行的巍恩,臉色凝重起來,雙手低垂於腿邊,手心中各有一團光環在吞吐不停。他慢慢向前走去:「讓開,否則我不客氣。」
文森特神色不變:「你只管試試。」
神父瘦削的臉龐浮出一道陰冷的笑容:「那就讓我們看看,今夜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法術強。」說完雙手上舉,手心處,兩個碗大的光球已經凝聚成形,蓄勢待發。
文森特長嘯一聲,滿頭金髮向後飛舞,劍鋒處爆起一簇七色的華彩,往前刺去!
「雪原飛虹」!
巍恩慢慢前行,黑暗中的橡樹越來越大,如子夜的夢魘,似乎清晰得就在眼前、又似乎模糊得無跡可尋。他心裡清楚,自己已經踏入了橡樹的結界。
起風了,本應涼爽的夜風此刻卻意外地寒氣逼人,巍恩的脖子後起了一粒粒雞皮疙瘩,但他的步伐依然穩健而堅定。終於,他來到了兩棵橡樹的中間。巍恩將短匕慢慢舉到眼前,右手握住了劍柄,橡樹好像感應到了什麼,樹枝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一片片樹葉飛了下來,偶爾打在巍恩的臉龐上,讓他感覺生疼。
巍恩開始深呼吸,將精神狀態穩定在一個平衡點上,不喜不悲,無驚無怖,雙目凝視著短劍,渾然不管身外的變化。
「嚓」,一聲輕響,短匕隨著巍恩用力一拔,已經被掩藏了無數歲月的鋒刃脫鞘而出,碧綠的光芒頓時刺穿了橡樹的陰影。
狂風大起,兩棵橡樹如受到了驚嚇的冬眠之熊,一根根樹枝瘋狂地揮動,如地獄女妖索取魂魄的乾枯雙臂,無數樹葉隨風而下,一片片、一群群、如飢渴的飛蝗一般鋒擁到巍恩的周圍,鋒利的葉子邊緣擦過巍恩的身體,割斷了他的髮絲,劃破了他的衣服,留下了道道血痕。
巍恩閉上眼睛,丟下劍鞘,雙手緊握短匕,他不再理會世間萬物,精神內斂,集中在了他即將頌念的咒文上:
如長夜不再黎明,
如旋律不再輕靈
如目光不再匯合,
如沉默不再交流
我的夥伴啊!
你睡了太久,
已經忘了曾經的承諾。
忘記了共同相依的理由。
如軍旗不再飄揚,
如勳章不再閃亮,
如歡笑不再熱烈,
如擁抱不再親密,
我的戰友啊!
你離得太遠,
已經忘了曾經的情誼,
忘記了共同戰鬥的理想。
如春雨不再滋潤,
如火焰不再熾熱,
如記憶不再銘刻,
如時光不再回首,
我的兄弟啊!
你走得太快,
已經忘了曾經的激動,
忘記了共同歌唱的誓言。
隨著念頌咒文的聲音越來越大,巍恩的嘴角漸漸泛出血絲,伴著飛葉留下的傷痕,劇烈的痛苦已經不可阻止地湧上心頭。巍恩知道,倘若沒有不久前神秘女郎通過十字架傳輸過來的能量,自己是根本沒有資格施展這個詛咒的,饒是如此,巨大的精神壓力幾乎令他昏厥過去,身體承受著撕扯開裂的痛苦,每一個骨節都似乎在吱吱作響,他勉力支撐著,手中的短匕如千鈞重擔,搖搖晃晃,隨時都有可能滑落。
崩潰,意味著死亡,但也意味著解脫。
「你太自不量力了。」一個聲音忽然在他的心中響起,冰冷一如往常,卻熟悉得像冬日的篝火。
「以你的現在的能力,怎麼可能施展輪迴之印呢?你太不自愛了。」
「不是還有……還有你嗎?」生死關頭,巍恩也顧不上什麼面子了,雖然他很覺得自己有些厚顏無恥。
「我上次幫你已經用盡了我的精力。」聲音仍然不帶一絲感情,巍恩心頭頓時一冷。
「這樣吧,我還可以幫你撤回詛咒,雖然會令你重傷,但至少能保全你的性命。」
「那文森特怎麼辦?那些姑娘怎麼辦?」巍恩在心中狂喊。
「他們和我有什麼關係?你自身難保,就不必考慮太多了。」
巍恩聽完,只覺得胸膛裡的熱血一怒,失望與恥辱之情同時湧上了心頭:「既然這樣,那就讓我自生自滅吧。」
「愚蠢的人類啊。」聲音悠悠響起,裊裊消失。
巍恩只覺得氣血翻湧,再也忍耐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去,全部淋在了短匕的劍身和青筋凸露的雙手上。
「就是死,也要死在路上!」巍恩下了狠心,運用最後的精力,開始頌念最後的咒語。伴著越來越弱的咒語聲,他的意識漸漸模糊,猶如沉入了冰冷的湖水中,眼睛失去了光芒,一絲絲的生機慢慢離他遠去。
就在此時,巍恩指上的星辰啟示錄忽然一亮,一股澎湃的力量自戒指中湧出,隨著指尖向巍恩的心脈傳去。這力量雖不像十字架女郎的力量那般柔和醇厚,卻和它有異曲同工之妙,巍恩已經危如懸卵的身體與經脈在經歷短暫的不適應後,很快便接受了這股力量,巍恩心裡儘管感到有些奇怪,但就算是飲鴆止渴,現在也顧不上太多了。
恍惚間,他看到了一扇金光燦爛的大門,大門緊閉,上面依稀雕刻著一隻正在引頸清鳴、展翅欲飛的大鳥。大門緩緩開啟,一線璀璨的光芒從裡面射了出來。巍恩只覺得非常刺眼,剛剛轉頭,異像破碎,一切又恢復了平常。
巍恩心智一清,身體裡重新感受到了力量,他不再猶豫,完成了輪迴之印最後的咒語:
追逐在往生的魂之意識啊!
請解放眾神加諸的枷鎖,
呼吸吧!
以輪迴的名義,
憐汝悲泣!
赦汝封印!
一道異響忽然自短匕劍身上發出,如清晨的鐘聲一般清脆,巍恩睜開雙眼,只看到身邊的狂風突然大減,方纔還在瘋狂舞動的樹枝漸漸萎縮,最後竟變成了如臨秋風的戰慄。手中一輕,短匕居然輕輕地飛出巍恩早已不堪重負的雙掌,豎立在他的眼前,鋒刃上的光華閃爍著,彷彿夢醒之人惺忪的眼光。
「你是誰?為什麼要把我驚醒?」一道聲音自耳邊響起。
「我?」巍恩大概明白了點什麼:「我是一個人。」
「你是一個人?那你怎麼能解開我的意識的封印,讓我甦醒?這不是人類具有的力量。」
「那是因為,因為我是你的朋友,所以記得你的印記啊。」巍恩實在不知道怎麼回答它的問題,只能憑感覺信口胡說。
「朋友?」聲音裡含著幾絲驚訝:「哦,我想起來了,我剛才正是聽到了朋友之名的呼喚,才能解除輪迴的封印,提前醒過來。」
巍恩微笑道:「我就是那個呼喚你的朋友。」
聲音沉默了一會兒,道:「好的,你以後就是誅情的朋友了,誅殺的誅,情慾的情。」
「我叫巍恩,誅情。」巍恩呵呵一笑。
「嗯,巍恩,你把我叫醒有什麼事情嗎?」誅情道。
「你能看到旁邊的這兩棵橡樹嗎?」
「那又如何?」
巍恩道:「它們是一個魔法陣的樞機,我想請你破掉它。」
誅情沉默著沒有答話,巍恩有些緊張地問道:「莫非它們非常厲害,就連你也無可奈何?」
「巍恩,我很奇怪,你擁有能解開輪迴封印的能力,卻為何連這麼一個小東西都收拾不了?」
巍恩嘿嘿一笑,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嘛。」
「那你看著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1:08
卷一:黑死病 第二十九章 水門醜聞
「鏘」地一聲,兩條高速拚殺的身影隨著一聲劍鳴驟然分開,文森特與黑衣神父互換了剛才的位置,文森特長劍斜指地面,劍鋒上輕輕滴落了幾滴鮮血。
文森特看著面前的十幾名教士,冷冷道:「你們還要上嗎?」
教士們面面相覷,面如土色的步步後退,忽然不知是誰突然一聲呼喊,頓時做了鳥獸散。文森特轉身,看著不遠處捂著胸口的黑衣神父,他的指縫間不停地冒出絳紅色的血液。
神父呻吟一聲,道:「如果不是我的法陣受到攻擊,讓我精神受損,你贏不了我。」
文森特緩緩道:「干了壞事就要付出代價,這是永恆不變的真理。你去吧,地獄的大門已經為你張開。」
神父眼中凶光一閃,喉嚨裡咕嚕了幾個聲音,最終只是頹然地呼出一口長氣,栽倒在地上。
文森特目光越過神父的屍體,往門外的巍恩看去,神情一愣。
教堂外面的空地上,巍恩閉眼垂首,滿頭的黑髮或短或長,身上的衣服則七零八落,破碎得不成樣子。他靜靜地矗立在兩棵橡樹的中間,中間筆直懸空著那把碧綠色的短匕,短匕的鋒刃被一團光華包住,在黑夜中熠熠發光,光華中隱隱有細細的電流穿梭往復,似乎在不停積蓄著能量,遠遠看去,如同一把微小而燦爛的火炬。
短匕光芒所照之處,橡樹的葉子迅速變黃、枯萎,隨風落下,在巍恩的周圍形成了一個厚厚的黃葉圓圈;橡樹樹枝正在慢慢開裂,折斷,原本粗壯的樹幹則迸出了無數大小不一的裂縫。
文森特如釋重負,收起長劍,走出門外,等待橡樹結界最後的崩潰。
「嗡」,短匕發出一聲清脆高亢的響亮,直上雲霄,鋒刃所裹的光彩忽然像一顆凝聚了巨大能量的恆星,在瞬間突然爆發。一時間,璀璨的光芒驅除了文森特眼前所有的黑暗,明亮地讓人感覺恐怖,整個教堂區域如同白晝,照得文森特也不由地瞇起了雙眼。
兩棵橡樹在光芒中顫抖、粉碎、消弭,沒有震耳欲聾的崩壞之聲,但橡樹在世間永遠地消失了。
過了半晌,光華漸漸黯淡,最後斂去,巍恩似乎聽到了什麼,一睜眼,將短匕重新握在手中,拾起地上的劍鞘,將短匕納入了鞘中。
文森特走了過來,微笑道:「兄弟,你成功了。」
巍恩呼出一口長氣:「但是很僥倖,如果沒有它……「巍恩舉起右手的星辰啟示錄,忽然一呆。
指上的星辰啟示錄已經不再是方才古樸滄桑、平平無奇的模樣,而是變成了一個半透明的玉色指環,玉環裡隱隱有幾道花紋龍飛鳳舞,充滿了奇異的美感。文森特看到星辰啟示錄的變化,也愣了愣,半天方道:「難道星辰啟示錄也被你喚醒了?看來還真讓老圖爾給猜對了。」
巍恩搖頭道:「別瞎猜,它醒沒醒我不知道,但我可沒有得到你說的什麼靈魂密碼。」
「那你是怎麼控制『未名』的?」文森特奇道。
「這個說來話長,我也一時鬧不清楚。文森特,結界已破,咱們先把那個該死的卡特主教處理了吧。」
令巍恩遺憾的是,他們並沒有抓到卡特主教。卡特此人老奸巨猾,狡兔三窟,早就為自己準備了另一條退路。黑衣神父剛死,暗室的眾教父一看形勢不妙便逃之夭夭,巍恩與文森特無奈,只得把姑娘們集合起來,離開已經沒了橡樹的橡樹教堂。
不過,巍恩的努力並沒有白費,教堂的異響和午夜的白光早已驚動了水門區附近的許多居民,而橡樹教堂裡那些醜惡的秘密在有心人的傳播下不久便被傳得沸沸揚揚,路人皆知。
這就是康德王國著名的「水門醜聞」。
水門醜聞爆發後,王都的兩位紅衣主教霍華德與麥卡錫均遭到了教皇的嚴厲斥責,失蹤的卡特主教被剝奪教籍,予以通緝,而一向高調的教會面對來自民間與貴族的抗議時,第一次保持了緘默。
巍恩又一次成為了焦點人物。這一次他不再是那位妙手回春的山區青年,而變成了一位智勇雙全的孤膽英雄,他獨立樹下,身邊飛葉亂舞的形象被街頭巷尾一傳再傳,不知演繹了多少華麗絢爛的版本,惹得多少熱血少年眼紅,懷春少女心動,以至於連若拉都怪罪下來,說這麼驚心動魄的虎穴救美居然不叫上她,實在是不夠義氣。
事後,巍恩也道聽途說了幾個版本,聽完他苦笑道:「要是老百姓們知道了我當時口噴鮮血、幾乎赤裸的狼狽德行,不曉得會有多少眼鏡從此離開人世。」
不過巍恩此時並沒有精力關注這些雜事,他要先找簫特借地方,用來安排被救出的姑娘,還要請他幫忙傳出消息,讓姑娘的親人來接她們,由於她們所遭受的苦難非同一般,一切都只能秘密進行,好在簫特這次幫忙非常痛快,沒提任何條件,令巍恩輕鬆了不少。
簫特書房
簫特坐在他的書桌後,對面坐著麥斯。
簫特道:「我知道了一個意外的消息。」
麥斯道:「我也知道了,是不再對巍恩封爵,只授勳章的事情吧。」
簫特點頭道:「不錯。巍恩這次讓教會和托瑞黨焦頭爛額,所以他們便在這件事情上作梗,堅決反對授予巍恩貴族爵位,太后陛下只好同意了。另外,麥卡錫急召正在南部布道的唐古拉斯回王都,估計來意不善。」
「看來,托瑞黨還是注意上巍恩了,親王殿下何時回來?」
「我爸已經在路上了,他一知道水門的事情就決定立刻回城。」
麥斯道:「有他在王都,就不怕托瑞黨搞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來。巍恩這兩天幹什麼呢?」
「他管我借了一個教堂,準備讓那些女孩子的親屬把她們領回去,說是還要籌備一個什麼送親會,別讓她們在面對家人的時候太淒慘。」
麥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感慨道:「巍恩此人做事有始有終,很了不起啊。」
簫特目光移向窗外,悠悠道:「有時候,我突然覺得他的思想已經超越了我們這個時代,令人覺得遙不可及。」
卷一:黑死病 完。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1:28
卷二:藍血人 第一章 七姊妹
裡約堡城外,一個村邊的小教堂。
教堂座落在一條小河邊,周圍環繞著青翠欲滴的草地,湛藍的天空下,晴空萬里,河水碧波蕩漾,微風穿過教堂的風鈴,清脆的叮鐺聲不絕於耳。教堂的門口停著十多輛馬車,一些風塵僕僕的中年男女或乘車,或步行,疲憊的神情裡含著焦躁和急迫,在門口文森特的告知下,先後進入了小教堂。
教堂正廳,十幾排長椅分列排放著,若拉幫著領位,請客人一一入座,巍恩站在彌撒台前,正和卡門說著什麼。
巍恩難得換了件正式的白色禮服,刮了鬍子,短短的頭髮倒讓他今天顯得頗為精神利索。入座的客人們打量著教堂和巍恩,嗡嗡地討論著什麼,一些人已經猜出了他的身份,看著他的眼光裡便多了一些驚詫:沒想到,這段時間風頭正勁,能夠治癒黑死病、揭發水門醜聞的男主角居然是這麼一位相貌平平的年輕男子。
過了一會兒,文森特走進教堂,手裡拿著一張名單,穿過正廳的時候,他向坐在人群之中的托尼微笑點了點頭。
巍恩問道:「人都來齊了?」
文森特道:「都到齊了。」
巍恩道:「那咱們開始吧。」
巍恩整理了一下情緒,抬頭看著瀰散台底下的男女賓客,拿起了台上的鈴鐺,晃了兩晃,響聲頓時傳遍正廳。
人群漸漸安靜了下來,巍恩放下鈴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氣,開口道:「
女士們,先生們,
大家中午好。今天,我們請各位來到這裡,只有一個目的。由於我們的力量有限,而你們的孩子又不願意與王國的官員發生接觸,如果讓她們孤身返鄉,目前王都的瘟疫剛剛過去,路上還不太平,所以只好請各位把她們親自領回去,不便之處,尚請諒解。
大家可能已經知道,你們失蹤很久的女兒們究竟去了哪裡,在這段時間裡她們遇到了怎樣的傷害。在此,我不想多說什麼,只是真誠地希望你們能夠體諒她們的痛楚和悲哀,用你們的親情和寬容幫助她們盡早遺忘這段黑色的往事,重新開始明天的生活。」
教堂裡鴉雀無聲,眾人靜靜地凝視著巍恩,巍恩掃視著大家,道:「如果大家準備好了,我就請她們進來,和你們相見。」
眾人默然片刻,一位中年紳士率先站了起來,緊接著,人們紛紛站起,所有人都保持著沉默,但臉上的表情已經告訴了巍恩他們的回答。
巍恩拿起手裡的鈴鐺一晃,不多時腳步聲響起,三十多位美麗的姑娘魚貫地從彌撒台邊的側門走進了教堂,經過幾天的休養,她們蒼白的臉龐多了幾絲血色,但是眼光卻都盯著腳下的土地,可憐的神態裡寫滿了驚惶與擔心。
最後一位姑娘剛剛走進教堂,人群裡忽然爆出一聲響亮的哭喊:「我的兒啊。」一位婦女快步跑出了人群,來到了一名姑娘的身前,一把抱住了她,姑娘先是呆了呆,隨即熱淚盈眶,臻首埋在母親的懷裡,嗚嗚痛哭。
在中年婦女的帶動下,這些父母再也按捺不住,紛紛上台來尋找自己的孩子。一時間,叫喊聲,哭泣聲、安慰聲傳遍大廳,方纔還靜寂的教堂頃刻間就亂成了一鍋粥。
急切的托尼鑽出人群,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寶貝女兒。米琪看見頭髮花白的父親,眼中淚水盈盈,欲言又止。
托尼的眼睛裡也含著熱淚,臉上卻勉強笑道:「米琪,什麼也別說了,我都知道了。唉,你真是個傻孩子,以為這樣就能救出席爾瓦嗎?」
米琪委屈的淚水終於湧出:「爸……」,撲進了托尼的懷裡。
文森特站在長窗的一旁,微笑地看著托尼與米琪相擁而泣,若拉站在他的旁邊,清風透過長窗,拂過她的髮梢,她忽然覺得,今天的天氣好溫暖,好舒服。
※※※※※※※※※※※※※※※
巍恩回到簫府,下了馬車,文森特問道:「那剩下的七位姑娘怎麼辦?」
巍恩皺眉道:「讓我再想想吧,看看有什麼好的辦法安置她們。」
若拉生氣道:「卡特真是該死,連教會救濟院收養的孤兒也不放過,要是有一天讓我遇見他,先切了他作孽的傢伙,剁成粉碎餵狗吃。」
巍恩一縮脖子,道:「女俠,這一招太過陰損,會損陽壽的,還是省省吧。」
「你懂什麼?」若拉瞥了一眼巍恩:「對待這種畜生就得心狠手辣,殺一儆百。」
「這種得了權勢便魚肉百姓的敗類靠刀劍是永遠殺不完的。」卡門搖搖頭,輕輕一歎。
文森特道:「以現在教會的現狀,卡特這種人絕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水門這事情鬧得這麼大,結果又如何,不就是卡特受到教會的通緝麼?其他跟著作惡的人不是該怎麼著還怎麼著嗎?」
若拉哼了一聲:「我不管那麼多,殺一個少一個。」
巍恩若有所思道:「或許,會有其他的辦法吧。」
眾人正說著,簫府一名侍衛走了過來,施禮道:「巍恩先生,簫特少爺說你回來後,請去一下他的書房。」
「好的,謝謝,我這就去。」巍恩答道。
來到簫特的書房,簫特正在書桌前看書,聽見敲門聲,答道:「進來吧。」
巍恩推門進屋,道:「簫特,你找我?」
簫特一笑,合上書道:「我父親的一位故友之子今天來拜訪我,然後說什麼也要見你一面。此人是個商人,我不太喜歡他的人品,但也不好駁他的面子,你等下隨我一起去客廳應酬一下。」
巍恩沒有推辭,簫特這段時間幫他很多,來而不往非禮也,點頭答應。忽然眉頭一皺,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奇怪道:「你這屋子怎麼跟女人的屋子似的?還有股香味,就說你是貴族,平時也沒見你往身上噴香水啊?」
簫特俊秀的臉龐難以覺察地微微一紅,站起身道:「什麼香水?沒見識,這是浮香,用來淨化屋裡空氣的。」
「浮香?」巍恩搖頭道:「要淨化空氣,開窗戶就是了,好端端的屋子搞得香氣沖天,不知道還以為進了女人的閨房呢。」
簫特一把拽住巍恩的衣袖,拉著他大步向屋外走去:「就你毛病多,再這麼多廢話,我以後就不管你的那堆破事了。」
巍恩被簫特拽著走出屋外,嘴裡猶自不服道:「我那些事怎麼是破事了?你這也是跟著積德行善,老天將來保佑你娶個如意老婆……」
「就你聰明……」
二人來到了客廳,一位身著華服、模樣不惡的青年商人正在客廳裡飲茶,見簫特他們進廳,急忙站了起來。
三人寒暄一陣,青年商人不住地說著一些讚美之詞,巍恩淡淡敷衍著,也沒怎麼仔細聽。
商人察言觀色,笑道:「巍恩先生,我這次來得匆忙,只帶了一些微薄的禮物,請您笑納。」說著,打開桌子上的一個錦盒,捧了過來。
巍恩與簫特一看,只見裡面擺放著一隻座鐘,金黃色的鍾身上雕刻著華美的花紋,鑲嵌著精緻的寶石,流光溢彩,價值不菲。
簫特沒有說話,他想看看巍恩如何處理這樁事情。
巍恩微笑道:「這麼貴重的禮物,我可不敢收。」
商人呵呵一笑道:「比起先生為裡約堡的百姓做的貢獻,這面座鐘又算得了什麼呢?您還是收下吧。」
巍恩道:「無功不受祿,您的心意我領了,但這禮物還是請拿回吧。」
二人爭執了一會兒,那商人見巍恩無論如何也不肯收下,眼睛一轉道:「這樣吧,我其實還有件事情想和先生商談,倘若先生答允,這面鍾就算我的謝禮好了。」
巍恩有些好奇,他一無權勢,二無富貴,不過是個有點小名氣的窮人罷了,不知道這個商人什麼事情會有求於他:「請講。」
「是這樣,橡樹教堂的事情完了之後,我聽說巍恩先生解救了一批受難的年輕姑娘,都有相當的姿色,其中有幾個姑娘還曾經是教會救濟院的孤兒。」
巍恩道:「是有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商人神秘地一笑:「這些年輕姑娘如今可是熱門新聞啊,王都所有的聚會幾乎都會談起她們,只要肯花力氣,知道她們的情況也不是什麼難事。」
巍恩皺眉道:「閣下什麼意思?」
「巍恩先生,您如今是王都的第一風光人物,未來更是前途無限。我想呢,您既然肯定是將來做大事情的人,何必還為一些區區小事浪費您的寶貴精力呢?如果您願意,我願接手那幾個孤兒,保證她們以後吃好喝好,享盡榮華富貴。」
巍恩「哦」了一聲,臉上現出一絲微笑:「看不出來,原來您還是個慈善家。那麼,如果我把那幾個姑娘交給你,您打算怎麼安置她們呢?」
商人聞言搓了搓手掌,興奮道:「我會先訓練她們一些技能,等到她們掌握後,然後再聯繫我的大客戶來享受她們的服務,以水門醜聞的名氣,保證日進斗金……」
「等等。先生,你所說的技能具體指得什麼呢?」
商人道:「呵呵,大家都是男人,我就直說吧,自然是服務男人的技能。」
簫特雙眉一蹙,眼睛裡快速地閃過一道怒火。巍恩的笑容漸漸收斂,肅聲道:「說穿了,就是把她們培養成貴族專用的高級妓女,對不對?」
商人笑道:「這麼說也未嘗不可。你想吧,如果有一天她們成了交際花,生活自然不是問題,而咱們也不愁沒有利潤,這可是一舉三得的好事情啊。」
巍恩看了一眼簫特,簫特面無表情。巍恩道:「先生,這些姑娘可是剛剛逃出男人的魔掌,又讓她們去服務男人,這個恐怕不太合適吧。」
「巍恩先生,這個你儘管放心,對付女人這方面嘛,我可是個專家。再說了,就算她們討厭男人又怎麼樣?難道她們還能離開男人自己生活嗎?」
巍恩強壓著慢慢升起的怒火,此人是簫特的客人,簫特沒有什麼表示,自己要是當場扇這孫子幾個耳光,恐怕讓他面子上也不好看:「我考慮一下,過兩天給你消息。」
商人道:「巍恩先生,區區小事何必還浪費你的時間?這樣吧,我願意出高價購買,或者以後產生利潤後,我再分給你紅利,兩種方式任您選擇,咱們現在就簽訂合同,您看如何?」
巍恩皺眉道:「你既然神通廣大,消息靈活,不妨自己去親自問問她們吧,她們是具有人身權利的自由民,我無權干涉。」
商人愣了愣,哈哈一笑道:「巍恩先生,她們是不是自由民,還不是咱們一句話的事嗎?」
巍恩懶懶道:「抱歉,我不是人口販子。」
商人盯著巍恩,心道送上門的銀子你都不要,真是一個不識時務的怪人,熱情漸漸退卻,當下道:「巍恩先生,你不再考慮考慮?」
「不用考慮了。」巍恩斷然道:「我有些累了。」
商人看著巍恩的臉色,知道此事已沒希望,說了幾句客氣話,抱起鍾匆匆告辭了。
送走了商人,巍恩坐回椅子,看了一眼簫特,道:「說心裡話,你們家的這位朋友,我實在是不敢恭維啊。」
簫特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巍恩,我們簫家本就是商業立家,我爸現在還是康德王國工商聯合總會的會長,沒有這些大商人、大地主的支持,我們簫家也沒有今天。
巍恩道:「可你們現在已經是王國第一貴族啊,還用得著跟他們虛以委蛇?
簫特淡淡道:「等到有一天,你看清楚了當今王國的局勢,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你何不現在就告訴我?」
「現在還不是時候。」
巍恩思考著簫特的話,略感不以為然,但轉念一想,卻也能大概明白其中的關係。
簫特展顏一笑:「好了。巍恩,別人已經開始打那七姊妹的主意了,你打算怎麼辦?」
巍恩想了想道:「上次賣維納斯之淚的錢在你那邊吧。」
「一共賣了八萬金幣,如你所言,我已經拿出一半替你做了好事,剩下的我幫你存進了交易所裡的保險櫃,你可以憑匯票隨時支現。」
巍恩點頭道:「簫特,多謝了。按照咱們事先說好的,你提取一成作為佣金,剩下的請你幫我換成小額匯票,我隨時要用。」
簫特不置可否,道:「你要用這筆錢幹什麼?」
巍恩喝了一口茶水,道:「自然是投資啊,難道要讓這些錢就這麼睡在保險櫃裡嗎?」
簫特黑亮亮的眼珠子一轉,嘴角的笑容忽現:「那我的一成佣金先不拿了,也跟著你來投資。」
「別,萬一虧本了,我可還不上八千金幣。」巍恩急忙道。
「投資嘛,總會有風險的。」簫特嘻嘻一笑。
巍恩側頭注視簫特,突然道:「簫特,你老是幫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簫特的眼光往窗外一移,說道:「誰說這是幫你?我這是看好你的商業潛力,你發財後要記著給我分紅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1:44
卷二:藍血人 第二章 八歲的秘書
巍恩剛回到房間,卡門、若拉、弗拉米、鼓手本森、風笛手阿爾瓦正等著他,巍恩看著他們嚴肅的臉色,驚訝道:「發生什麼事了?」
卡門看了一眼若拉,道:「你說吧。」
若拉道:「剛剛簫府通知我們,由於黑死病的原因,那位貴夫人的壽辰已過,她自己也不願再補辦壽筵慶典。」
巍恩正在洗臉的手一停:「那就是說,咱們的合唱隊也不用去獻禮了。」
「是的。」若拉點頭道:「後天辛格伯爵的車隊就要返回約克郡了,如果要走,就這兩天。」
巍恩皺眉道:「你們有什麼意見?」
「現在合唱團的大多數人都覺得王都雖然繁華,可又是瘟疫,又是醜聞的,覺得太不安全,所以都想回家。」
巍恩點頭道:「大家朝夕相處這麼久,說散就要散了,我還真有點兒捨不得。不過回去也好,免得小鎮的家人擔心。」
「巍恩,你回去嗎?」若拉問道。
「本來等獻歌的事一完,大家都回去後,我就準備去各地走走,但現在可能不行了,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做。」頓了一頓,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有誰不想回去的?」
「不想回去的都在這了。」
巍恩「哦」了一聲,陷入思索中。過了半晌,巍恩問道:「那你們有什麼打算?」
「我和阿爾瓦都是孤身一人,想在王都學點手藝,要是行的話,就在這兒成家吧。」本森道,阿爾瓦跟著點頭。
弗拉米道:「我想跟著您,繼續學習六絃琴的琴藝。」
巍恩笑道:「弗拉米,你現在彈琴的技術不比我差多少了,我沒什麼可教你的了。」
「可是我沒有您彈琴時候的那種精神,還有您的那份音樂創意。這些都值得我繼續學習。」弗拉米真誠地道。
巍恩苦笑了一下,心道自己哪有什麼音樂創意,大半還不是抄襲別人的?咳嗽了一聲,道:「我明白了。若拉回去上學,那卡門你呢?」
「我?」卡門想了想,道:「我還沒想好,不過我在等待。」說完,一雙妙目凝視著巍恩。
巍恩明白卡門話裡的意思,那是他們在約克郡的一個約定。猶豫了一會兒,巍恩終於下定決心:「卡門、弗拉米、本森、阿爾瓦,如果你們決定不回小鎮留在這裡,你們要明白這可不是普通的抉擇,而是一個會關係到你們生命的重大決定。我想你們懂我的意思,對吧?」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異口同聲地道:「我們想好了。」
「好吧!」巍恩把毛巾扔進臉盆裡,微笑道:「既然你們已經做出了決定,正好我這裡有個計劃,也需要你們的參與。」
卡門柳眉一挑,驚喜道:「什麼計劃?」
巍恩笑了笑:「暫時還要保密,等過兩天,其他人回小鎮後,我再跟你們商量。」
送走了眾人,巍恩喘了一口長氣,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喂,剛才那幾個人怎麼身上背負了詛咒?」一個聲音忽然從空中傳來。
巍恩嚇了一跳,急忙睜開眼睛,旋即明白了聲音的出處。他趕緊從腰畔解下短匕誅情,鄭而重之地擺在桌上,道:「誅情,你這兩天怎麼一直沒動靜啊?我還以為你又睡過去了。」
「睡了這麼久,我自然要出去看看,看來這次我睡的時間不長,外面的變化不大。」
巍恩奇道:「你出去了?我怎麼沒看見你啊。」
「幹嘛要讓你看見?我幹什麼還要經過你的同意啊。」誅情答道:「你雖然解開了我的輪迴封印,但不意味著我就要依附你啊。」
巍恩略微有些失望,心道:「好嘛,請了一個祖宗回來。」
「我問你呢,剛才那幾個人怎麼身上背負著詛咒?」
「你也知道詛咒?」巍恩問道。
「詛咒不過是先神遺落在人間的一種法術,知道它有何奇怪?」誅情不屑道。「不過他們受的詛咒已經進入了血液,將會代代相傳,比你的可高明多了。」
巍恩問道:「他們中的是什麼詛咒?有法子解嗎?」
誅情沉默了一會兒,道:「巍恩,我先前問你的一個問題你避而不答,反倒沒完沒了地反問我,你這人很滑頭啊。」
巍恩哈哈一笑:「誅情,你誤會我了,我這人其實特坦誠,就是有時候好奇心重了點。是這樣的,他們的前輩曾經是某個王族的奴僕,王族覆滅時,他們被施加了詛咒,不准離開他們曾經居住的城市太遠。」
「王族覆滅了?」
「你也知道王族?」
誅情重重地哼了一聲,巍恩趕緊道:「是的,王族在大陸的統治已經被推翻了,現在是勞動人民當家做主人了。」
「我說這個城市裡怎麼既沒掛著天蛇,也沒掛著太陽鳥的旗幟呢,原來是這個原因。那他們去哪裡了?」
「這個我就真不知道了,聽說已經銷聲匿跡幾十年了。」
誅情沉默下來,巍恩等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能告訴我,他們中的是什麼詛咒,如何才能解開呢?」
誅情道:「我剛才只是粗粗看了一下,一時還看不出來。不過,就算看出來了,這種高階的詛咒我也解不了,只能靠你自己想辦法了。」
「連你都解不了?」巍恩驚奇道。
「你不是說過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嗎?你以為我是萬能的先神啊?我也只是一個生命而已,只不過懂得比你略多些而已。」
巍恩「嗯」了一聲,轉移話題道:「誅情老師,是不是所有的上古寶劍都有生命呢?」
「按照先神『創世紀』的法則,所有的原物質都是一種生命形式,只是有的有意識,有的沒意識罷了,而我正好產生了意識。」
「什麼是原物質?」
「就是先神最先創造的物質啊,難道你們人類後來自己創造合成的物質能產生生命?」誅情有些不耐煩地道。
「我真羨慕你們的生命啊,不用懼怕死亡,只是睡上一覺而已。」巍恩笑道。
「先神是公平的。」誅情冷冷地道:「我一旦進入輪迴,雖然能保存意識,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甦醒;你們儘管會死亡,卻可以通過文明把意識傳承下去,然後不斷地複製歡樂與幸福,這就是你們的生命為什麼越來越繁榮的原因。說到底,先神最眷顧的,還是你們人類啊。」
巍恩還想說什麼,誅情似乎情緒一下子低落了很多,道:「好了,我很累了,要去睡了。」
「你也會累?」巍恩呵呵一笑。
「連神都會累,何況我呢?我可不是你們創造的那種紡織機器,只知道幹活,不懂得休息。」
巍恩心道,跟我說幾句話你怎麼會累?分明是受了點兒小打擊,心裡鬱悶。急忙道:「先別走,誅情,我還有一個問題,你能讓我看見你嗎?」
「我不就擺在桌子上嗎?你難道看不見?」
「我不是這個意思。」巍恩沉吟了一下,答道:「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把你的意識換成一個具體的形態,比如變成人啊,貓啊,狗啊什麼的?」
「我倒是知道一些變形的法術,可是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你就能與我一起去經歷外面世界的種種酸甜苦辣,分享我的記憶、經驗和感覺,你也許就會明白,作為一個人,並不總是那麼輕鬆美好了。當然,這只是一種也許。」
「嗯,聽起來好像有點兒意思。」誅情明顯地有些心動:「我倒還真沒嘗試過像你們人一樣去過日子呢。」
巍恩心中一喜,道:「那你是同意了。」
「不妨試試吧。」
「那你是準備變成男人,還是女人?」
「巍恩,你這個問得問題很白癡。我這麼秀氣的短劍難道會變成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誅情不屑道。
「分明只是把匕首,卻說自己是短劍,就衝你這腔調,肯定也是個雌的。」巍恩嘟囔了一句。
誅情沒理他,自言自語道:「那我變成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呢?」
巍恩一拍手掌,道:「你等等。」說完,匆匆跑出了屋子。過了一會兒,他拿著一本小冊子走了回來,道:「這是一本人物素描畫冊,裡面什麼樣的美女都有,你拿去參考吧。」
誅情道:「你放在桌子上吧。」
巍恩把畫冊擺在了桌子上,畫冊無風自動,一頁一頁地自己翻了起來。巍恩在旁邊看著,覺得好笑,要是別人看見這個場景,還不以為是大白天鬧鬼?咳,說到底,誅情好像和鬼也沒太大的區別……
「笑什麼?你出去,我要變身了。」
巍恩一愣:「為什麼?」
「叫你出去就出去,哪那麼多為什麼?」
巍恩無奈,只得走出房間,喃喃道:「又不是美女換衣服,幹嘛還避著人?」
關上房門,巍恩盤腿坐在了台階上,仰頭看著西天夕陽,心裡有一絲興奮:誅情會變身成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呢?是古典美人,還是小家碧玉,抑或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女子?
不多時,屋裡傳來聲音,道:「你進來吧。」
巍恩一下子從地上躥了起來,快步跑進屋。忽然,他的眼睛睜得圓圓的,下巴張開,結結巴巴地道:「誅情……你是誅情?」
他的面前,站著一位明眸皓齒,翠衫雪膚的美麗少女,她美麗純潔,天真可愛,寶石一般的眼睛裡蘊涵著動人的神采,一切都是那麼完美無缺。唯一遺憾的是,個子好像矮了點,年紀好像輕了點……
少女燦爛地一笑:「怎麼樣?好不好?」
巍恩揉了揉眼睛,慢慢道:「好,好。這回芬妮可有妹妹了。」
誅情臉一沉,冷冷道:「你又要提什麼問題了?」
巍恩尷尬地一笑:「你怎麼把自己變成一個童女啊?看上去芬妮好像還比你大上個一兩歲。」
誅情淡淡道:「在我的眼裡,你們人類只有那些兒童才真正的美麗,尤其是那雙沒有被污染的眼神,向天上的星辰一樣明亮。」
巍恩苦笑道:「我也覺得兒童很美麗,很天真,可是……」
「好了,好了,我知道男人心目中嚮往的是什麼樣的女人,對不起,我不想迎合這種想法。」
巍恩無奈,只得歎了一口氣,道:「那隨你吧,誅情小妹妹。」
誅情白了一眼巍恩,道:「對了,巍恩,你準備怎麼向你的朋友介紹我啊?」
巍恩還真沒有考慮這個問題,沉吟半天,方道:「就說你是我的一位朋友的女兒,從外地來投奔我的?」
「不行!我幹嘛要投奔你,你我之間又沒有靈魂契約。」
「等等,什麼是靈魂契約?」巍恩聽著耳熟,記得上回那位神秘的十字架女郎和自己曾經訂下過靈魂契約。
「不同的生命之間,如果要發生聯繫,必須訂下契約,你連這都不知道?」這回誅情的表情比方才不屑的語氣更要豐富幾分。
「噢……」巍恩似乎恍然大悟,明白了些什麼。
「我是被你的詛咒活活叫醒的,所以我對你不需要承擔什麼義務。」
巍恩一臉的苦笑,道:「對,是我活該。」
「這樣吧,你就跟他們說,我是你的軍師。」
「什麼?軍師?」巍恩跳了起來:「我找個八歲娃娃當軍師,傳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
誅情冷冷道:「我告訴你巍恩,憑我的本事,你們人類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會請著讓我當軍師呢,你知足吧。」
「誅情,咱倆商量商量,換個別的名稱,而且比軍師肯定好聽許多。」
「什麼名稱?」誅情皺了皺好看的眉毛。
「秘書。」巍恩忽然有點兒佩服自己的急智。
「秘書是什麼意思?」
「秘書可比軍師威風多了,什麼都能管,我的一切工作基本都是由你來安排的。」
誅情將信將疑地看了巍恩一眼,道:「果然如此?」
「絕無謊言!」
「那好吧,等簫特把那個什麼匯票送過來,你就交給我保管好了。」誅情眼裡狡黠的光芒一閃。
「你連這個都知道?」巍恩真是驚了。
「你去哪兒都把我別在腰帶上,我想不知道也不行啊。」
巍恩一愣,很想問問那自己上廁所的時候你怎麼辦,轉念又一想,何必為點口舌便宜讓自己倒霉呢?那不是智者所為。
「好,交給你就交給你吧。」巍恩無奈道:「還說自己像一個純潔的孩子?我倒覺得你像一頭純潔的小狐狸。」巍恩心裡暗暗詛咒。
當天,巍恩把自己的小秘書誅情介紹給了大家,大家也不知道秘書到底是個什麼職位,不過並沒有人表示出疑問,因為所有人都被誅情應對之間所表現出來的智慧驚呆了,只有芬妮是個例外。
芬妮可不管誅情是什麼秘書,一下子多出了個小妹妹,她的心兒像陽光下的牽牛花一樣怒放,一會兒要給誅情她的新娃娃玩,一會兒想和誅情玩過家家,誅情本想拒絕,但一看到芬妮那雙充滿了熱情與歡快的眼睛,哪裡還能說出個「不」字?
抱著洋娃娃,玩著過家家,誅情忽然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心情。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1:59
卷二:藍血人 第三章 天救不如自救
兩天後,該雅小鎮合唱隊隨著辛格伯爵的車隊返回約克郡,大家依依相別,送了很遠,一路上卡門掉了兩三次眼淚,就連若拉的眼圈也是紅紅的。
午後,裡約堡城郊。
巍恩等人下了馬車,來到了城郊的一座別墅。這是簫府的一處產業,平時沒什麼人住,簫特便借給巍恩,讓他暫時來安置那七位姑娘。
七姊妹見到巍恩等人,自然心中歡喜,那位叫茱麗的杏眼姑娘平日裡已經把兩位神秘的皇家偵探與她們在地下室相遇的事情和眾姐妹分享了若干遍,引起了大家的無數嚮往,倒也沖淡了很多哀愁。
大家坐在一起,彼此聊著天,氣氛顯得十分融洽。
巍恩突然道:「今天我把大家叫到這裡來,是有個事情想和大家商量商量。」
眾人都靜了下來。
「在這之前,我想先問一下,茱麗,你們對未來有什麼計劃嗎?」
茱麗聞言神情一黯:「我們從小就在教會裡長大,除了認識一些字,做一些家務活兒和會唱讚美歌以外,幾乎沒和外界有過任何接觸,哪能有什麼計劃?以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其他六位姑娘見巍恩的眼光轉向她們,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巍恩嚴肅道:「橡樹教堂這事完了之後,有很多人關心獲救姑娘的去向。我不瞞你們,由於你們的美貌與經歷,一些人已經開始打你們的歪主意。」聽完巍恩的話,姑娘們的臉上有的浮現驚容,有的面帶憂愁。
巍恩道:「讓我憤怒的是,有一位商人,他十分肯定地跟我說,就算你們討厭男人又怎麼樣?難道你們還能離開男人自己生活嗎?」
若拉「哼「了一聲,道:」你應該讓我會會他的,我會告訴他正確的答案。」
巍恩笑了笑:「若拉,你一個人能代表多少力量?他的話雖然令人生氣,但仔細想想,卻也不是毫無道理。」
茱麗苦笑道:「巍恩先生說得是,如果現在把我們放在大街上,」她看了眾姐妹一眼:「我們真還不知道靠什麼活下去。」
巍恩繼續道:「如今大多數姑娘已經安然無恙地回到了她們的父母身邊,現在就剩下了你們七個人,我原本打算要把你們交給市政府,讓那些王國官員來安排你們的未來,但現在一看,這恐怕只會讓你們的將來變得更加渺茫,甚至會有危險。」
茱麗聽到這裡,眼睛一亮,她多少知道一點兒巍恩的為人性格,心裡浮起了幾絲希望。
巍恩淡淡笑道:「我想呢,正如一位名人所言:天救不如自救,真正要幫助你們,不是給你們吃住,而是幫你們找到一份正當的職業,讓你們憑借自己的能力生存下去。」
眾人聽完,都驚訝地「啊」了一聲,尤其是七姊妹,表情變得又驚又喜。
「現在坐在這裡的,不論男女,都是我的好朋友,我想把大家組織在一起,成立一個經商社團,我先來投資,你們各負其責,維持社團的運轉。如果社團盈利了,你們就根據自己的工作取得勞動報酬。你們覺得我這個想法如何?」
茱麗聽完,擔心的問道:「可是,我們根本不懂經商的事情,怎麼工作啊?」
巍恩道:「這個不用擔心,你們肯定會得到培訓的,只要你們願意,就能慢慢幹好。飯要一口一口得吃,路也要一步一步地走啊。」
卡門道:「巍恩,你想幹什麼?」聽完巍恩的計劃,她的心裡隱隱地有些失望。
「我想成立一個做文藝宣傳的社團。」
「文藝宣傳是幹什麼的?」本森道。
「它的範圍那可廣了,比如說,那家店舖剛剛開張,我們可以策劃一個開業盛典,讓它來個一炮而響,或者那位有錢人去世了,我們給他辦一個風風光光的葬禮,讓他的家人都特有面子,再比如說……」巍恩越說越興奮,兩眼都幾乎冒著綠光。
大夥兒面面相覷,「這能賺錢嗎?」文森特忽然道。
「老實說,我也不太確定。」巍恩微笑道:「但是現在是和平時期,既沒有戰爭,也沒有太大的天災人禍,人們生活還算穩定,文化復興應該是早晚的事兒。」看了看大伙,巍恩道:「你們怎麼了?沒有信心?呵呵,要干,就要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若拉歎了口氣,道:「巍恩,你能不能有點實際的想法,比如做個買賣,開個飯館什麼的,我覺得你這想法太空洞了。」
巍恩道:「你還大學生呢,比我年輕小,可比我還保守。做實業我也不是沒想過,一個是投資大,轉行難,另外也不符合我的興趣,你們上手也慢,咱們還要另請人。」
誅情慢慢道:「我倒覺得巍恩的想法很有趣,沒準能成功。」
除了七姊妹以外,大伙已經對誅情那過分成熟的老練適應了很多,反正巍恩五花八門的怪事層出不窮,多出一個神童也不算什麼了。
「你們想吧,咱們一沒有關係,二沒經驗,進入哪一行都是新手,那還不如索性進入一個完全嶄新的行業闖一闖,在哪條河裡淹死都是淹死,說不定咱們嗆了兩口,還浮上來了呢。而且,縱觀歷史,」誅情咳嗽了一聲:「憑自身的智慧與創造力做事情往往比跟著人家屁股後面要發達得快。」
茱麗捂著嘴巴看著誅情,一雙杏眼幾乎變成了兩個桃子。
巍恩哈哈一笑:「不愧是我的秘書,此話深得我心啊。」
「我還有一句話沒說,往往死得也比別人難看。」誅情白了他一眼。
巍恩不以為忤:「投機嘛,風險和回報是成正比的。」
阿爾瓦低聲道:「我一個吹笛子的,恐怕幹不了這個吧。」
巍恩微笑道:「誰說的?你、本森、弗拉米還有卡門將組成咱們文藝宣傳社的骨幹力量。」
弗拉米驚訝道:「什麼骨幹力量?」
「弗拉米,文藝宣傳,最重要內容的是什麼?」巍恩問道。
弗拉米思索道:「油畫……文字……還有音樂!」
「沒錯,就是音樂。」巍恩呵呵一笑。
若拉道:「可咱們就這幾個人,別說唱歌劇了,就是再組織一個小合唱都嫌人少吧。」
「這回啊,咱們不搞合唱了,咱們現在有鼓手,有琴手,有笛手,還有女歌手,把這些基本要素組合在一起,足夠成立一個街頭樂隊了。」
「街頭樂隊是什麼啊?」茱麗只覺得巍恩話裡的名詞越來越新鮮,而她也越聽越糊塗。
「怎麼說呢,就我所知,現在城裡的音樂啊,歌劇啊,大部分走得都是高雅路線,用來給那些老爺夫人們欣賞的。如果我們要搞音樂,就要面向普通百姓,走群眾路線,這樣既可以實現你們唱歌的夢想,咱們也可以生存下去。」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連誅情也皺著眉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卡門問道:「用音樂做為一種賺錢的手段,能行嗎?」
「那怎麼不行。」巍恩自信地道:「我不知道你們,反正我聽那些啊呀啊呀的歌劇只想睡覺,音樂和文字一樣,不在於形式,而在於內涵,好的音樂都應該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不同的人群有不同的品味,老百姓需要的就是朗朗上口、簡潔明快的流行音樂,咱們只要把他們喜聞樂見的事情寫到歌曲裡,不愁找不到聽眾。」
「流行音樂……」誅情若有所思地道:「聽起來挺有意思的,不過商業的味道好像濃了些。」
「音樂和商業沒衝突,關鍵是自身的定位和經營。只要咱們用真誠和努力喚起大眾的熱情,我相信就是流行音樂、街頭藝術,也能征服人心。」看了看大夥兒,巍恩繼續道:「兩位同樣才華橫溢的傑出詩人,歌德富貴終身,他的好友席勒卻一生貧寒,連屍骨還是歌德幫著從教堂撿回來收殮的。藝術,不一定非要餓死才偉大啊。」
「說得好!」若拉一拍巴掌,高興道:「我決定支持你!」
「歌德是誰啊?」茱麗一臉嚮往地問道。
巍恩一窒,側頭想了會兒,不好意思地道:「好像是我家鄉的一門遠房舅舅吧。對不住,我記得不清楚了。」
除了七姊妹以外,其它人都知道巍恩失憶的事情,紛紛點頭表示理解,茱麗看了看大伙的神態,也就沒有繼續追問。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誅情問道。
「就這兩天吧。我打算先搬出簫府,找間房子大家一起住下,咱們以後要自力更生,老麻煩簫特,我心裡也不好意思。茱麗,你們也一起過來,很多事情等著你們做呢。」
七姊妹聽完,顯得非常高興,茱麗重重地點頭,大聲地「嗯」了一聲。
「那咱們這個文藝宣傳社叫什麼名字呢?」弗拉米問道。
眾人望著巍恩,巍恩沉吟了一會兒,深沉地道:「在座各位,男的像勇士,女的是美人,不如就叫勇士與美人文藝宣傳社吧。呵呵……」巍恩小小地陶醉了一下,道:「這名字夠響亮。」
「切!」若拉第一個反對:「巍恩,我真搞不明白,怎麼你想出來的名字都這麼垃圾啊,我咬你的心都有了。」
巍恩憤怒地盯著若拉:「每回都是你挑毛病,你有本事,你給起一個。」
若拉哼了一聲,轉頭道:「卡門,你給起個名字,我肯定通過。」
大家的目光轉向卡門,卡門的臉紅了起來,巍恩訕訕一笑:「卡門,還是你來吧。」
卡門思考了一會兒,道:「我喜歡一種花,她色澤美麗,芬芳香馥,卻渾身帶刺,讓人無法輕易採擷,她的名字叫紫薔薇。」
「好啊。」若拉叫道;「薔薇花裡正巧有一種叫十姐妹,不正是今天女人的數目嗎?這個名字太好了。」
巍恩奇怪道:「七姊妹加上你和卡門,不才九個女人嗎?」
誅情在旁邊冷冷地哼了一聲,巍恩急忙道:「是我錯了,我怎麼能拿豆包不當乾糧啊。」看了看弗來米,道:「咱們這個團體陰盛陽衰,以後咱們男同志要多幹活,少說話。」
弗拉米故意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巍恩,卻不搭腔,巍恩一陣尷尬。大伙看了他的模樣,都笑了起來,一時間,外面也能聽見屋子裡傳出的笑聲。
巍恩站起身來,看著眾人道:「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努力幹吧,以紫薔薇的名義,憑咱們自己在裡約堡打出一片天空來。」
簫特書房
簫特坐在書桌後,面沉如水。麥斯坐在他的對面,饒有興趣地望著他。
「巍恩今天跟我說了,準備這兩天就搬出府去,帶著他那十幾個人,自己出去找地方住。」
麥斯「哦」了一聲,道:「怎麼,不捨得了?」
簫特一皺雙眉,道:「你說什麼呢?我就是有點兒擔心,怕教會的人找他麻煩。」
「呵呵,以文森特的身手,配上那小子的狡猾,在王都之內應該不會出什麼意外吧。大不了,你讓切尼暗中派幾個人保護他就是了。」
簫特胡亂翻了翻面前書案的書籍,忽然生氣地道:「這小子,說走就走,過河拆橋,無情無義。」
麥斯呵呵一笑,走到窗邊道:「簫特,巍恩可不是那種永遠在你的羽翼下受人保護的那種人,他要是雄鷹,就早晚有展翅高飛的那一天。」
「哼,什麼雄鷹,我看他也就是只大公雞。」
「真要是隻雞,你還會這麼看重他嗎?」麥斯含笑道。
簫特蹙眉想了想,忽然「噗嗤」一聲,自己把自己也氣笑了。麥斯道:「巍恩準備出去幹什麼。」
「說是要成立一個什麼文藝宣傳社,真不知道他哪來這麼多新鮮的怪點子。」
「這才對啊。」麥斯點頭道:「一條小溪,就算是百曲千折,只要它不斷地流動向前,也會有一天匯成江河,變成大海啊。」
P.S. 本傑明.富蘭克林,17世紀美國第一位自傳體作家,「天救不如自救」正是來自他的名言:God helps those who help themselves.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2:16
卷二:藍血人 第四章 第一步
通過文森特朋友的介紹,巍恩很快在城東找到了一處合適的房子。房子不算新,但面積不小,臨近一條貫穿城區的大道,交通很是方便。房子有兩層樓,一樓有四個房間和一個較小的大廳,二樓則有八個房間和一個貫通的條形陽台,每個房間均通往陽台,巍恩等人一起看了後,都覺得滿意。
談價錢的時候,他們起了一些小小的爭執,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巍恩和誅情都覺得應該買下這座房子作為一處產業,其他的人則不以為然,認為剛剛開始創業就大肆揮霍,實在沒這個必要,社團離講排場的時候還遠呢。
誅情的性格其實很通情理,見大家都不同意,也就不堅持己見,巍恩無奈,只得少數服從多數,租下了這所房子,租金一年一付,每年租金二百金幣。
簽完了合同,巍恩痛痛快快地付了租金,紫薔薇的第一筆錢就這麼花出去了。過了兩天,大家搬進了各自的房間,除了巍恩與文森特以外,基本上是兩人一間,男人住在樓下,女人在二樓,留出了一些房間做預備之用。若拉也把行李從學校拿了回來,和卡門住在了一起,芬妮則和誅情睡在了一個房間裡。
住進「新」房之後,第二步是要進行簡單的裝修,房頂需要維繕,廚房需要擴大,二樓需要安排一個洗澡間等等,巍恩買了油漆、木材等材料,請了幾位有經驗的師傅,大家一齊動手,雖然辛苦些,但其樂融融,非常開心,眾人之間的情誼與日俱增。
不過,大伙的開銷也與日俱增。巍恩對於理財甚是糊塗,誅情雖然拿著匯票,卻也不知道如何管帳,大家一商量,發現茱麗以前在修道院時,曾經幫過修女嬤嬤管過賬,就決定把賬交給茱麗,一個禮拜對一回。
就這樣,不知不覺間,快樂的日子過了一個多月,等到房子修葺一新時,已經是秋風初起的季節了。接著,巍恩開始制訂社團的規章制度,大夥兒明白,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用巍恩的話,既然是一個團隊,就要有紀律,否則只能是一盤散沙。
由於大家的積極參與,紫薔薇的第一份規章制度用了三天便出爐了,制度共由二十餘條組成,其中前六條被眾人視為重中之重,每個人要不折不扣地遵守。
這個時候,他們誰也沒有想到,若干年後,這六條原則性制度居然被廣泛的應用在大陸的各個商業店舖,演變成了不成文的行業規矩,而民間俗稱它們為「鐵六條」。
這六條制度是:
1、遵守紀律,服從分配。
2、團結互助,愛護屬下。
3、按才分工,按勞取酬。
4、獎懲分明,不偏不怠。
5、年中總結,年底分紅。
6、男女平等,拒絕童工。
準備工作做完後,巍恩去了王國的商貿管理部門備案註冊,待一切手續齊全後,他找了位佔星術士,選了一個吉利的日子,然後準備掛牌開張。
一個星期日的中午,在爆竹聲中,紫薔薇藝術宣傳社算是正式成立了。是日,賀賓寥寥,除了文森特一個非常好的朋友送來花籃表示祝賀以外,只有附近幾個好奇的鄰居過來看了看,待知道這個藝術宣傳社啥東西也不賣,搖搖腦袋就走了。
巍恩本向簫特發出了請帖,但他沒有來,巍恩想起自己提出告辭時他的臉色,也就猜到了他不來的原因,只得苦笑搖頭。
按照原定的計劃,紫薔薇成立後,第一個事情是做廣告,眾人商量了一下,認為創業伊始,沒必要大張旗鼓,於是便請人印刷了幾千份宣傳單,由七姊妹沿街發放,傳單,由七姊妹沿街發放,巍恩專心於新歌的創作和樂隊的磨合演練,晚上則對大家進行一些策劃、經營方面的理念培訓,日子過得緊張而充實。
兩個星期下來,宣傳社沒有接到任何的生意,眾人剛開始的熱情慢慢冷卻下來,除了巍恩、芬妮和誅情,都變得有些垂頭喪氣,笑聲也漸漸少了許多。
這天,七姊妹發完廣告回來,吃完晚飯,巍恩看見她們沒精打采地模樣,道:「怎麼了?晚飯沒吃飽?」
茱麗搖頭道:「巍恩,都這麼多天了,咱們還沒有接到一次生意,這麼下去可怎麼辦啊?」茱麗管帳,很清楚帳面上數字的變化,臉上的憂色比其它人就更重了些。
巍恩淡淡笑道:「這個情況咱們不是早就已經預料到了嗎?不論咱們幹什麼,總會有這麼一個過程。別擔心,只要把準備工作做好,我相信神肯定會給我們機會的。」
看著巍恩毫無憂慮的微笑,茱麗歎了口氣,心道:「要是真有神,我又怎麼會有那種遭遇?」
正說著,文森特走了過來,看了看大家,道:「巍恩,你來一下。」
巍恩跟著文森特走出房間,二人來到客廳的沙發上,文森特道:「我剛才去了一趟老地方。」
「老地方?」巍恩皺眉想了想:「哦,那個又破又舊的酒吧。」
「到了那兒,我才發現酒吧已經停業了,酒吧裡面正在搞裝修。我呆了一會兒,正好碰見酒吧的老闆,就順便聊了幾句,原來他想趁著黑死病剛剛結束,生意還暫時清淡的空檔,把酒吧好好收拾一下,然後再重新開業。」
巍恩眼睛一亮,道:「你沒跟他提提咱們的事情?」
「提了。」文森特微笑道:「沒想到他居然沒有拒絕,反而表示出了一些興趣,邀你明天過去和他面談。」
巍恩拍了一下文森特厚實的肩膀:「好啊,看來咱們的開門生意要算在你的頭上了。」
「你別高興得太早,成不成還另說呢。」文森特不以為然地道。
巍恩呵呵一笑:「只要他肯見我,我就有信心說服他。」
文森特搖搖頭,站起身道:「挺不錯的小伙子,就是有時候過於自信。」
巍恩跟著站了起來:「沒有自信,哪來的勇氣?」
文森特道:「那你準備準備吧,我去看看芬妮。」
巍恩點頭道:「那好,咱們明天一早去見他?」
「行。」
第二天一早,巍恩刮了鬍子,打扮成一副商人模樣,精神煥發地和文森特去了老地方酒吧。
出乎二人的意料,協商過程出奇得順利,已過中年的酒吧老闆坎伯在瞭解紫薔薇的服務內容,並提出幾個相關問題之後,便初步同意了巍恩的想法。巍恩喜出望外,承諾很快會送來計劃書與合約,雙方交談甚歡。
出了酒吧,巍恩道:「文森特,看來你和坎伯關係不錯啊。」
文森特搖頭道:「我和坎伯雖稱得上是朋友,但也只屬於店主與顧客的範圍,並無深交。」
巍恩奇道:「那他為何表現得這麼痛快?」
文森特想了想道:「我想這是因為老地方並不是一個新開張的酒吧。」
巍恩思考片刻,頜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老地方已經名聲在外,有了自己固定的顧客和市場,如果咱們成功了,自然是錦上添花,意外之喜,如果咱們不成功,失敗的也是紫薔薇,對他的生意影響並不會太大。」
「應該是這個道理。而且老地方的酒確實好,價廉物美,在附近很有口碑,這是它生存的根本。坎伯心裡明白,無論你再怎麼折騰,好酒絕不會變酸的,所以他不用擔心。」
巍恩道:「既然沒什麼風險,又能照顧朋友的面子,說不定還可以有一些收穫和驚喜,這筆買賣確實做得,呵呵。」巍恩聳了聳肩:「無論如何,坎伯總是給了咱們一個出頭的機會,咱們一定要好好把握。」
「那是當然。」
回到住處,等七姊妹中午回來吃飯時,巍恩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大家,眾人聽完一陣歡呼,無不為這第一樁生意感到高興。
接下來的兩天,巍恩根據老地方酒吧的客戶特點和客觀條件,在詹妮與菲麗思的幫助下,擬定了一份服務計劃書和委託合約送了過去。坎伯看完後,大致同意,只是要求對合約的付款金額進行更改。巍恩看後,儘管心裡罵了一聲「果然是頭老狐狸」,但還是在合約上簽了字。
回來後,巍恩向大家宣讀了合約內容,當大家聽到「活動費用由紫薔薇提前墊付,事後結算。服務費用為三十金幣」時,都喜動眉梢,覺得這筆生意的利潤還是不錯的。
巍恩不急不徐地道:「你們別高興得太早,這還有附加條款呢。」眾人一愣,巍恩接著說道:「老地方酒吧停業前,每月的營業額為50到80金幣,如果活動後第一個月,酒吧營業額達到100金幣以上,他會付給我們全款,如果不足100金幣,但在80金幣以上,他付7成,也就是21金幣,如果連80金幣都不夠。」巍恩放下合約,道:「那咱們就白幹了。」
眾人嘩聲四起,若拉咬牙道:「真是無商不奸!跟他一比,你還算善良的。」
卡門道:「巍恩,這附加條款這麼苛刻,我們還幹嗎?」
「干!當然干!」巍恩笑道:「大不了咱們一分錢掙不著。」
「為什麼?」若拉不解。
「我覺得這是咱們的第一次,能不能掙錢尚在其次,關鍵是咱們能收穫的經驗和教訓,發現咱們的不足,這可是幾十個金幣所買不來的。」巍恩微笑道:「不管怎麼樣,對於紫薔薇來說,這都是一個極為寶貴的機會,大夥兒別有壓力,一起干吧!」
※※※※※※※※※※※※※※※
巍恩來到大廳,樂隊正在排練歌曲,四名成員都很投入,巍恩站在一旁沒有出聲打擾。
聽了一會兒,巍恩覺得弗拉米的悟性很高,彈出的樂曲已經開始具有飛揚灑脫的城市風格,尤其配上卡門那略帶磁性的嗓音,能一下子把人帶進優美輕快的音樂環境裡。拉爾瓦的笛聲作為間奏,吹得中規中矩,但本森的手鼓聲聽上去就有些彆扭了。
「停!」巍恩低低叫了一聲,音樂的聲音戛然而止。
「本森,你的鼓聲太鄉村化了,而且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個鼓點,聽起來也很死板。」巍恩說道。
本森撓頭道:「我自己也聽得也很彆扭,可我從小就是這麼學的啊,該怎麼改呢?」
巍恩皺眉想著,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本森的眼神漸漸變得含糊,低聲道:「也許,咱們這個樂隊並不需要鼓聲吧。」
「胡說!真正的鼓手,應該是一個樂隊節奏的指揮,不但可以配樂,而且完全可以獨奏……」說到這裡,巍恩忽然一拍腦門:「想起來了!」,說完,扔下大伙就匆匆跑出了大廳,四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巍恩又哪根筋出了毛病。
兩天之後,本森正在大廳排練,被巍恩叫到了門口。本森出來一看,只見門口處擺著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金屬架子,架子上用鐵圈固定著五個大小略有不同的桶狀小鼓,架子旁邊還擺放著一面及腰的大鼓。
「這是什麼啊?」本森特一臉的詫異。
巍恩臉上掛著得意的微笑,也不答話,走到架子旁邊,雙手來回一陣亂拍,渾厚響亮但音階並不完全一致的鼓聲隆隆地傳出,本森頓時大嘴張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巍恩拿出兩根圓形的木棒,扔給了本森:「你來試試。」
本森低頭看著木板,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這叫鼓棒,用來敲鼓的。」
本森來到架子鼓前,嘗試著敲了幾個鼓音,又驚又喜地道:「神啊,這真是件寶貝。」
巍恩笑道:「有了這架子鼓,你完全可以編出一套節奏鮮明,充滿變化的鼓曲來配合樂隊的旋律,而不用再拘泥於一隻鼓上。」
本森道:「是啊,就是一下子操控這麼多鼓難了點,我還要花上一段時間來掌握。」
「嗯,該怎麼敲,你就自己琢磨吧。咱們還有一些時間,你要盡快熟悉,然後和樂隊練配合。」
本森興奮地點了點頭,眼神從一個鼓面溜到另一個鼓面,彷彿是發現了一桶黃澄澄的金幣。忽然,他對著桶鼓旁邊的一個銅質圓片問道:「這是什麼?」
「這叫吊镲,經常用來做一段鼓曲的尾音,你敲下試試。」
「晃……」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2:28
卷二:藍血人 第五章 永不獨行
最近的文字很牽強,很彆扭,所以決定改了重寫。請讀者朋友們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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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姍姍而來,猶如婉約的少女,綽約的風姿裡飽含著青春與活力,她的身邊,鳥聲彷彿天籟,將沉睡的心靈從迷茫中喚醒。
坎伯從睡夢中慢慢醒來,只覺得腰酸背痛,四肢無力。這兩天為了酒吧的重新開業,他忙得不可開交,經常是午夜過後仍在忙碌。唉,看來人老了,身體也跟著不行了。
從床上費勁地緩緩坐起,他一眼看到了床邊木桌上的一個像框,像框裡放著一張栩栩如生的素描圖,窗外的晨光灑進屋內,圖上那英俊小伙唇邊的微笑熠熠發光,似乎在說:「早上好,親愛的爸爸。」
如果戴維沒死,怕是跟文森特的年紀差不多吧。坎伯默默想著:每次看到文森特,他總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那參軍一年後,犧牲在密蘇爾河抗災前線上的兒子。
坎伯披了件衣服,出了房間,站在二樓的長廊上往下看去。一樓的酒吧裡,還有一些最後的清潔工作需要完成,大廳的一角處,幾張長凳拼在一起,上面睡著幾個年輕人,正在呼呼大睡。
從樓上的角度望去,他可以看清一位小伙子的臉龐,他的膚色微微發黃,黑色的頭髮上沾滿了灰塵,眼睛緊閉著,嘴角似乎含著微笑,看上去睡得如此的香甜,沒有一絲的憂慮。
「唔」,小伙子的嘴巴吧唧了兩下,撓了撓臉頰,翻了個身。「哐當」,一隻長凳的凳子腿隨著他身體的轉動往上翹了一下,發出了響聲。
響聲驚動了他旁邊的人,那人迷迷糊糊地問道:「巍恩,天亮了嗎?」
「不知道。」巍恩嘟嘟囔囔,神智不清地道:「屋裡是黑的。」
那人「嗯」了一聲:「你睜開眼睛了嗎?」聲音越說越輕,漸不可聞,兩人又睡了過去。
坎伯搖頭微笑。由於今天是酒吧停業整修後的第一個開業日,這幾個小伙子在文森特的帶領下,昨天便來到酒吧開始準備,他們不但忙活自己的事,還幫他幹了不少事情,最後時間太晚,便睡在了店裡。真是一群不錯的小伙子啊,開朗、熱情、朝氣蓬勃,和戴維當年幾乎一個德行。
隨著陽光漸漸刺眼,街上開始嘈雜起來,大家又開始一天的忙碌。坎伯站在吧台裡整理著酒杯,大廳裡匆忙的身影來來去去,不時傳來一片笑聲。吧台上,擺著紫薔薇用來宣傳的一張卡片。
卡片不大,四四方方,上面斜斜地印著幾行藝術字:「
親愛的朋友們:
老地方今夜重新開張,期待您的再次賞光。
咱們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出這詞兒的。」坎伯放下抹布,捏起散發著淡淡薔薇花香的卡片,心裡又好笑又有些擔心,好笑得是不知道當住在附近的老顧客接到這些由幾位漂亮姑娘發出的邀請卡和一株薔薇花時,會是一種什麼表情?擔心得是自己的酒吧除了一些偶爾經過、喜歡這裡幽靜環境的情侶以外,大多是一些操勞奔波、歷經滄桑的中年人,不知道文森特巍恩他們能不能感受和把握到他們的心境與需要,也許紫薔薇這種文雅詩意的氣氛渲染只會讓他們反感。
按照巍恩的計劃,今晚老地方酒吧才正式開張。抬頭看了看窗外晴朗的天空,坎伯暗暗心道,今夜,應該是一個晴天吧。
到了傍晚,巍恩開始組織人手把大廳的酒桌都擺在了酒吧外面,一些路過的行人感到好奇,紛紛駐足指點。坎伯偷偷拽過滿頭大汗的巍恩,問道:「你這是幹嘛?」
「房間剛收拾完,氣味還很重。今晚天氣這麼好,咱們幹嘛不在外面開張?」巍恩笑道。
坎伯搖搖頭,不明白巍恩的意思,但房間裡確實還有一些殘留的木屑油漆味道,考慮了一番也就不再表示異議。
華燈初上,隨著夜幕降臨,一些酒客漸漸出現。坎伯站在酒吧外面臨時設置的吧台裡,熱情地和每一位客人打著招呼,像以往一樣,客人們來到吧台前自己點酒,有的還順便與他聊上幾句,離去時把酒錢留在桌上。不過,今夜似乎沒什麼人離開,空餘座位很快就所剩無幾。大家高興地喝著杯中的好酒,享受著撲面而來的清風,愜意的表情中還隱隱有著一些期待。
老地方酒吧座落的平安大街屬於裡約堡的商業區,四周基本沒有民宅,儘管已是夜晚,街道兩旁的店舖大都還在營業,遊客們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一個中年男子徑直來到吧台前,點完酒後道:「坎伯,你幹嘛在外面擺攤?」
坎伯苦笑,道:「屋裡還有點味兒,所以就在外面開張了。怎麼,不太喜歡?」
「那倒沒有,這樣空氣也好,很涼快,而且讓人覺得挺新鮮的。嗯?你給我紙條幹嘛?」
「等下再告訴你。」發紙條是巍恩的主意,坎伯自己也不清楚它的作用。
男人接過一張寫著數字的紙條,四下看了看,突然低聲道:「坎伯,白天送花的那些姑娘你哪找來的?可真是夠漂亮的呀,等下還能見著她們嗎?」
坎伯一愣,含糊道:「哦,那只是臨時請來幫忙的姑娘。」
男人有些失望地離開了吧台。坎伯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忽然有些害怕,巍恩等下不會讓那幾個金髮姑娘跳上一段艷舞吧?那酒吧的名聲可就砸了。想到這裡,手上正在擦拭的酒杯忽然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秋風送爽,月光皎潔如水,微風清涼如歌,酒客們或是竊竊私語,或是獨斟慢飲,巍恩估計了一下時間,來到酒桌附近,朗聲道:「
先生們,晚上好。
感謝大家光臨老地方酒吧大排擋,今天是酒吧重新開張的第一天,在這裡,我們邀請了紫薔薇城市樂隊,為大家獻歌助興,希望大家能喜歡。」說完,巍恩轉身向等候在一旁的卡門等人點頭示意,眾人急忙搬著架子鼓來到一小塊事先空出的場地,做著最後的準備。
酒客們聽著巍恩的介紹,紛紛放下手中的酒杯,待看到一個奇怪的男女組合和他們手中奇怪的樂器後,更是感到驚奇,議論聲「嗡嗡」地響了起來。
巍恩來到樂隊面前,眾人都顯得忐忑不安,很是緊張,卡門勉強一笑,想說些什麼,卻覺得嗓子發乾,說不出話來。巍恩此刻心裡也很緊張,但還是強自鎮定地道:「大家鎮靜下來,你們看看,坎伯比咱們還緊張呢。」
眾人回頭一瞧,果然見到坎伯探頭探腦地正往這邊張望,燈光下,他的一張老臉皺得像張桔子皮,卡門忍不住「噗嗤」一笑。
巍恩微笑著向弗拉米頜首道:「如果準備好了,就開始吧。」說完走開了。
弗拉米把琴抱進懷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心跳緩慢了些,他看了看旁邊的三個人,道:「練了這麼久,該是咱們拿出本領的時候了。」
三人聞言,神情堅定地點了點頭,眼中的目光比方才清澈了不少。弗拉米微微閉眼,手指搭在琴弦上,輕輕撥動,琴聲悠揚地響了起來。
琴聲的節奏不是很快,但卻聽上去很輕盈,如同一個慢舞的花叢少女,腳步點點之間,身體便似乎要騰空而起,沒有了重力的束縛,也沒有了煩惱的牽絆,輕鬆,舒服,令人心曠神怡。
月光中的夜色漸漸深沉,而在這悠悠的琴聲中,被音樂詮釋出的夜色竟然像城市的層層屋脊一般,浪潮般起伏、山川般跌宕,在蜿蜒曲折中不斷延伸,於是便有了生命,有了動感。
隨著琴聲的蔓延,酒客臉上奇怪的表情逐漸消失了,還有幾個人用手指輕輕敲著木桌,慢慢和著旋律。坎伯放下手中的酒杯,緊張的神經舒緩下來,不由地想起自己少年時騎在牛背上,用樹葉吹響牧歌,趁著暮色回家的情景。那時候,自己是多麼的無憂無慮啊。
琴聲變輕,一個略顯憂鬱的磁性女音響起:
今夜,在璀璨的星光下,
請放慢你流浪的腳步,
和我一起唱這首童年的歌。
溪邊的青草依依,
微風拂過粼粼的水面,
歡笑的日子從上游飄來,
流進塵封的記憶,
流進乾涸的歲月。
永不獨行,
有你相伴,
生命有了意義,
歌聲就更響亮。
歌聲一停,一陣充滿活力的鼓聲響起,初時如雨點滴落,打在窗欞中,慢慢地竟如無數從山谷中奔出的野馬,在夕陽的光輝中,蹄聲四濺,隆隆如天際的沉雷,敲擊在每一個人的心坎上。
坎伯聽著激昂的鼓聲,他的雙手微微顫起,他忽然憶起,戴維的隊伍離開王都時,那整齊一致的腳步踏地聲,還有那一張張年輕臉龐上稚氣未脫的笑容。
鼻子一酸,他的眼前泛起了久違的模糊。
今夜,在璀璨的星光下,
請傾聽我熱愛的往事,
和我一起唱這首少年的歌。
原野上風聲蕭蕭,
夕陽下的少年獨自前行,
為了心中的愛人不再哭泣,
忘了淚該怎麼流,
忘了傷該怎麼痛!
永不獨行,
有你相伴。
生命有了意義,
歌聲就更響亮。
巍恩站在一邊,看著卡門忘情地歌唱,如啼血的杜鵑,如最後的夜鶯,把所有的生命之火全部燃燒在這特別的一刻。他忽然覺得,他努力的一切都有了價值。
「生命有了意義,歌聲就更響亮。巍恩,你是不是這樣呢?」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巍恩吃驚地轉頭,身後,一雙黑亮而熟悉的眸子正凝視著他。
不是別人,正是簫特。
P.S. 永不獨行(You Never Walk Alone)的名字是安菲爾德的紅色戰歌,是我的所愛。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2:41
卷二:藍血人 第六章 天使淚
巍恩心頭一熱,道:「你怎麼來了?」
簫特微笑道:「今天是你的紫薔薇樂隊第一次出場演出,我來給你捧場。」
巍恩看了看簫特,小心翼翼地道:「不生我氣了?」
「我什麼時候生你氣了?」
「那我邀請你的那天你怎麼沒露面?」
「哦,那天是樞密院的每月例會,太后陛下親自駕臨主持會議,我脫不開身。」簫特淡淡道。
巍恩看著簫特自然的表情,心裡半信半疑,卻也不好再說什麼。簫特道:「剛才問你的問題還沒回答呢?」
「我想是吧,每個人活著,不都是一路走來,尋找放聲歌唱的那一天?」巍恩答道。
簫特微微點頭,不再說話,這時候,四周響起掌聲與喝彩聲,二人的目光重新轉回場內。只見樂隊四人正在向人群鞠躬致謝,所有的酒客均起立鼓掌,排檔外圍滿了夜晚的遊客,他們被卡門的歌聲所吸引,紛紛來到了這裡。
剛才那位和坎伯交談的老客人擠到吧台處,把杯子往檯子傷重重一擱,大聲道:「坎伯,再給我來杯威士忌,這回要大杯的。」
坎伯此時已經忙得不亦樂乎,眼中的紅潮還未褪去,禿禿的腦門上汗水又起,聞言道:「去,後邊排隊去,沒看我都忙不過來了。」
客人嘿嘿一笑,也不生氣,道:「我說坎伯,你從哪裡請來的這支樂隊啊,唱得歌還真對我脾氣,比起劇院裡那些胖婆娘們的吱吱唧唧強多了,聽著可真舒坦。」
「舒坦你就多喝幾杯,別在跟我這囉嗦了。」
這時候,現場的氣氛已經十分熱烈,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酒客們紛紛要求樂隊再唱一首,卡門他們被圍著場地中間,神色又緊張又激動,左右四顧,誰也說不出話來。
簫特笑道:「樂隊很受歡迎啊,你去照顧一下吧,不用陪我了。」
巍恩「嗯」了一聲,簫特又道:「黑死病剛去,王都的子夜宵禁還未解除,時間已經不早了,你們差不多就要收場了。」
「我知道。」巍恩邊往前走,邊答道。
走了幾步,簫特又道:「巍恩。」
巍恩轉身道:「什麼?」
簫特猶豫了一下,道:「我爸回來了,他想和你見個面。你要是方便的話,後天下午來府裡。」
巍恩略微思考了一下,點點頭,道:「好的。」
「那咱們說好了。」簫特忽然頑皮的一笑:「不見不散。」
「哈哈,好,不見不散。」
巍恩走到樂隊前面,大聲道:「大家靜一靜,大家靜一靜。」
四周漸漸安靜下來,巍恩繼續道:「真得很對不起大家,由於樂隊剛剛成立,目前只創作了這麼一首歌曲,所以今晚的演唱只能結束了,失禮之處,請大家多多包涵。」
眾人歎氣聲四作,顯得失望之極。巍恩笑道:「不過,為了讓大家盡心,在子夜來臨之前,我們將根據您手中紙片的數字挑出三位幸運觀眾,這三位幸運觀眾不但能獲得免費的白蘭地一杯,而且還可以隨意挑選三位姑娘陪伴,作為今夜送賓舞的領舞。」說完,巍恩往後一讓,七姊妹已經排在了他的身後,她們笑語如花,美目流盼,頓時令興高采烈的酒客們大聲歡呼起來。
簫特靜靜地看著神采飛揚的巍恩,轉身道:「咱們回去吧。」身後的幾名便衣男子齊聲答道:「是。」
「你們去跟巡夜官招呼一下,午夜以前不要過來打擾。」
接下來,巍恩舉行了抽獎儀式,很快,在大家的喝彩歡呼聲中,三位臉龐通紅的男子成為了幸運客人。當樂隊歡快的送賓曲響起時,他們的表情一洗往日的疲倦與麻木,擁著美麗的姑娘旋轉起舞,在激動中恍惚回到了自己最好最美的青春年華,其他的人圍在他們周圍開心地笑鬧著。雖然有限的空間只能容下這三對舞伴,但他們拍著老繭掌,扭著水桶腰,肩膀摟著肩膀,高聲歌唱,大家彷彿是久違的朋友,瘋狂慶祝著一個只屬於老地方的節日。
今夜,有酒有夢。
紫薔薇樂隊回到住處時,午夜已然降臨,然而眾人絲毫不覺得疲憊,一邊把樂器等行李從馬車上卸下來,一邊開心地說笑著。
巍恩回到自己的房間,覺得屋裡有些氣悶,便推開了窗戶,涼爽的夜風伴著滿天的星光,頓時撲面而來。
巍恩肅立在窗前,凝視著屋外的夜景,屋外長廊偶爾傳來姑娘們的笑聲,卻似乎變得很遙遠。他的目光越過屋前的草坪,停留在街道兩邊的行道樹上,秋風蕭然,微微帶著幾絲涼意,拂過樹枝,留下「沙沙」的響聲。夜色無邊無際地籠罩在每個角落,沒有了白日嘈雜的人聲,萬物便重歸自然,無聲而有序。
巍恩心裡一動,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彷彿是來自遠方的呼喚。雙手搭上窗台,他從窗戶跳了出去。沿著街道,巍恩徑直向前走去,他記得前邊的街角後,是一個小小的泉水廣場。
拐過街角,巍恩一眼便看到了街心的泉池。泉池中央是一座正在眺望遠方的少女雕塑,四周則圍了一圈平整的石台。
石台上,一位白衣女子自然寫意地坐在那裡,臻首微垂,一頭金髮散散地披在肩頭,身上隱隱泛著白色的光芒,裸露在裙外的腳踝精緻纖細,像冬雪一樣潔白。
巍恩走了過去,女郎待他走近,淡淡道:「坐吧。」聲音低沉平和,蘊涵著深邃的滄桑。
巍恩沉吟了一下,坐在了她的旁邊,凝視著女郎的面容。她的神情是如此得自然,寧靜的美麗令身後的雕塑也黯然失色,巍恩本來有滿腹的話要問,此情此景下,卻突然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女郎緩緩道:「巍恩,有什麼問題,你就問吧。」
巍恩忽然彎腰,捧起一掬泉水敷在臉上,清冽的泉水浸泡著有些發燙的臉頰,令他的神智一清。
「尊敬的天使,請問怎樣才能夠恢復我的記憶?」巍恩終於開口。
女郎飛速的掃了巍恩一眼,眼神裡含著少許驚訝:「你早知道我是天使?」
巍恩點頭道:「我的十字架上,明明白白地寫著黑天使。剛開始遇見你時,我還有些懷疑,但通過誅情,我明白了神的確存在,既然神都存在,何況天使呢?」
女郎微微點頭,道:「你很聰明。是的,我曾經是一名天使,不過早已因為墮落而被天國放逐了。」
巍恩道:「你既然是墮落的黑天使,為什麼要找上我?」
「因為你是我的贖罪啟示的嚮導,我只有通過你才能解開十字架的封印,解放我的品格,有了品格,我才能重返天國。按照神諭所言,如果想返回天國,必須經過兩重考驗。第一個考驗是找到嚮導,完成啟示,另外一個則是流下眼淚。」
「那你憑什麼確定我有這個能力幫你完成啟示?」
「並不是我確定的,而是十字架所確定的。你胸前所佩戴的十字架具有神的封印,只有具有詛咒潛能的人才會被它所選中。」
巍恩思索道:「既然十字架挑選嚮導,和你的考驗又有什麼關係」
「這只是第一步而已。」女郎輕輕一歎:「要完成啟示,嚮導必須能吟誦古卷上的最後一條高階詛咒,事實上,你並不是我找到的第一個嚮導,在你之前,我已經找到了許多嚮導,可惜他們都沒有幫我完成啟示。」
「難道他們不願意幫你?」
「不是。嚮導只是普通的人類而已,他們具有潛能,不意味著他們就可以在有生之年掌握高階詛咒,而且詛咒具有神奇的魔力,它可以為人類帶來巨大的權力和財富,有幾個能完成最終詛咒的人類,卻在一步步磨煉的過程中,被慾望與物質所迷惑,背離了神的意旨,成為了魔鬼的奴隸。一個徹底墮落的靈魂怎麼可能成為我的嚮導呢?」
巍恩點頭道:「難怪古卷上最終詛咒的文字,我根本就不認識,原來是我的能力還不夠強。那天使淚又是怎麼回事?」
「就是有一天,我因為我的驕傲而流下悔恨的淚水。」
「流眼淚?這也有難度?」巍恩奇怪地道。
「我的品格被封在十字架裡,沒有品格,我就沒有軀體,你現在看到的我其實只是我的靈魂,一個飄泊的靈魂,怎麼可能流出實質的眼淚呢?」頓了一頓,她又道:「何況,我為什麼要為我的驕傲流淚?!」說完,女郎嘴角一挑,臻首微揚,金髮在夜風中拂過完美的面龐,眼光眺望著天空,眼神裡射出執著與狂熱的光芒。
巍恩一愣,剛才還冷靜如亙古冰川的女郎,此刻卻氣質一變,既有孔雀開屏般的眩目與亮麗,又隱隱含著睥睨眾生的自信與孤傲。
這是神才該有的姿態。
巍恩心裡一歎,你這個樣子,別說你的頂頭上司,就是我看著,心裡也不舒服。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3:02
卷二:藍血人 第七章 簡單的道理
女郎看了一眼巍恩,繼續道:「上次為了救你,耗費了我很多力量,所以只好等到今天,我才能來找你。至於你的記憶,十字架在挑選你為嚮導的時候,自動屏蔽了它們,以免曾經的煩惱打擾你最初的修煉。不過你放心,等到有一天你能吟誦最終詛咒的時候,它們自然會恢復。或者在你臨死前,你的懺悔將會帶回你的記憶。
巍恩點頭道:「那就多謝了,不過我還是希望活得好好的時候,回憶起我的過去。」
女郎淡淡一笑,起身道:「好了,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困惑,我要回去了。」
「你要回去?去哪裡?」巍恩愕然道。
「沒有軀體的保護,甦醒後的靈魂是不能長久暴露在陽光和空氣中的,我必須回到時間的洪流裡去,這樣才能保持靈魂不滅。」女郎答道。
巍恩心想,見不得陽光?這和孤魂野鬼好像沒什麼區別。當下問道:「時間的洪流?這是什麼意思?」
「將來你就會明白了。我走了。」
「等等。」巍恩急忙道:「那我怎麼聯繫你?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女郎淡淡道:「你不必聯繫我,需要的時候我自然會找你。巍恩,我必須提醒你,修煉不成,我不過繼續沉睡而已,如果你修煉成了最終詛咒,卻忘記了神的教誨,那便只有墮入地獄的一個結果了。」
巍恩點點頭,女郎走了幾步,忽然回頭看了巍恩一眼,眼神變得有些複雜:「我叫加布林。」
女郎慢慢前行,星光下,她的身體緩緩變成顆粒狀,背影漸漸稀疏,最後光芒一閃,消失得無影無蹤。
巍恩依舊坐在石台上,看著加布林神奇地消失,然後茫然四顧。四周重又陷入寂靜,黑夜無聲無息地包住了它,剛才發生的一切恍如夢境,此刻竟變得如此不真實。
神的教誨?神教誨給了我什麼?巍恩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開始苦苦地思索。
曙光初現,黑暗漸漸褪去,隨著鳥兒的叫聲,陽光重新普照大地。
儘管昨晚睡得很晚,但若拉還是努力從床上爬了起來,開始日常的晨練。沿著街道慢跑熱身,若拉很快跑過了一條街道,忽然,她看見右前方不遠處的泉池邊,一個男子正坐在地上,後背靠著石台,腦袋低垂,似乎在熟睡。若拉搖了搖頭,心想沒準又是一個喝得爛醉的酒鬼。待跑近了兩步,若拉秀眉一皺,這個人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啊?
若拉放慢了腳步,來到男子的身邊,仔細看了幾眼後,她突然踢了一下男子的大腿,大聲問道:「巍恩,你不在床上睡?怎麼跑這來了?」
巍恩垂在胸前的腦袋猛然抬了起來,努力睜開兔子般通紅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問道:「天亮了?」
若拉沒好氣地道:「沒錯。天早就亮了!你在這幹嘛呢?」
巍恩神智半夢半醒,撓著腦袋想了半天,方道:「我本來在思考一個問題,思考思考著,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若拉「哼」了一聲,道:「思想家,麻煩你以後思考問題的時候去床上思考,省得受了寒氣,卡門到時候還要伺候你。」
巍恩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伸了個懶腰,雙手按著身後的石壁站了起來,然後又一屁股坐在了石台上。若拉皺眉道:「你還不趕緊回屋?」
巍恩一隻手揉著太陽穴,一隻手拍了拍石台,道:「若拉,你也坐一下,我正想問你個問題。」
若拉噘了噘嘴,道:「我還要晨練呢,沒時間陪你思考複雜的人生。」一邊說著,一邊卻坐到了巍恩的身邊,兩手放在大腿下,小腿輕輕地晃著,望著街道兩邊漸漸出現的行人。
「你知道神的教誨是什麼嗎?」巍恩沉默半晌,忽然開口道。
「昨晚就是這個問題,讓你想了整整一個晚上?」若拉側頭盯著巍恩,吃驚的眼神似乎是看見了一個病人。
巍恩道:「 你這是什麼表情啊?」
「你難得深沉一回,沒想到考慮得居然是這麼簡單的問題。」
「簡單?」巍恩聽了為之氣結:「那你告訴我答案好了。」
「答案?」若拉嘻嘻一笑:「你去教堂找本聖經,上面全都是神的教誨,包君滿意。」
巍恩頓時噎了一下,說不出話來。若拉瞄了一眼巍恩鬱悶的表情,神色一整道:「什麼神的教誨,還不都是教會編出來愚弄百姓的?我從小到大,只聽我爸的兩句教誨。」說著,若拉身軀一直,秀麗的前胸在單薄的練功衫下,微微顫抖,巍恩的眼光不自覺地往下一溜。
若拉臉一沉,咳嗽了一聲。
「圖爾大叔教你什麼?」巍恩急忙轉移目光。
若拉慢慢微笑道:「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
「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巍恩嘴裡默念了兩遍,若有所思。
若拉繼續道:「對於普通人來說,父母的話遠比神的教誨要重要的多。」頓了一頓,若拉扁了扁嘴:「在我心裡,神怎麼能跟我爸比?神能給我衣服穿,供我去上學?」
巍恩眼睛一亮:「而且,大多數人的父母在教育他們的孩子時,差不多都會像你爸一樣,要求他們的孩子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吧。」
「那當然了。難道天底下還會有父母會讓他們的孩子將來長大了去奸懶滑饞、坑蒙拐騙嗎?」說著,若拉輕輕拂了拂鬢邊的金髮。
「哈哈。我明白了。」巍恩兩手突然一把抓住了若拉的手,高興地上下搖晃著:「若拉女士,我代表祖國,代表人民,向你致以最深切的感謝和最崇高的敬意。」
若拉臉上一紅,掙開了手,啐道:「幹嘛啊你?又說莫名其妙的瘋話。」
巍恩哈哈大笑,彷彿一下子卸去了重擔,起身道:「什麼神的教誨,其實說穿了,不就是做人要堅守道德的底線,別做畜生才會做的事嗎?」
「要不人與畜生還有什麼區別?」若拉道:「你幹什麼去?」
「我?當然是回去吃早飯了。」巍恩揉了揉肚子:「我餓了。」
若拉望著他輕鬆前行的背影,搖搖頭跳下石台,追了過去。二人回到屋子,走進飯廳,只見大伙都已經起來了,正圍坐在飯桌旁邊,正在等他們開飯。芬妮坐在餐桌旁邊的凳子上,一眼便看見了二人,嚷道:「叔叔,若拉阿姨,早上好。」
巍恩走過去,彎腰在芬妮白淨光滑的小臉上「叭」地親了一口,笑道:「早上好,可愛的小芬妮。」
誅情看著巍恩,奇怪道:「巍恩,我說叫你起床怎麼沒看見人呢?難道你和若拉去晨練了?真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
巍恩正色道:「當然不是。我昨晚偷偷出去和若拉說了一晚上的心事,現在才回來。」說著故意打了個呵欠:「好累啊,我等下要補個覺。」
眾人愕然,若拉臉上飛快地升起兩朵紅雲,一拳打了過去,怒道:「鬼才和你去說心事。」
巍恩揉著肩膀,哀聲道:「是的。鬼才和我去談心事!」
卡門啐道:「別瞎說了,小心教壞了孩子。」
芬妮睜著一雙天真的大眼睛,驚奇道:「叔叔,你和鬼說了整整一晚上?那很可怕吧?以後你要說心事,就和芬妮說吧,別去見鬼拉。」
大家哄然大笑,巍恩老臉也飛起一朵半紅雲,尷尬道:「這個嘛,等你以後長大再說吧。好了,好了,閒話少提,咱們開飯!」
吃完早飯,巍恩憶起一聲,對文森特道:「昨天簫特來過。」
「我知道。」文森特負責現場的安全,這點事自然瞞不過他的眼睛。
「他跟我說他爸回來了,讓咱們明天下午去一趟簫府。」巍恩耍了個滑頭,要拉個墊背的。
文森特神情一凝,道:「簫特他爸?范德親王?」
「我不知道什麼親王不親王,反正是簫特的父親想要見……見咱們一面。」
文森特沉吟著:「巍恩,這兩天我忙著給芬妮找學校,見面的事,你一個人去就行了,有什麼事情回來跟我說說就成。」
巍恩有些奇怪,還想再說什麼。文森特斷然道:「別說了,這事就這麼著吧。」
巍恩無奈,道:「okay。這范德親王是什麼背景,聽上去好像很威風。今天正好有時間,你給我說說。」
文森特道:「好吧,那我就跟你說說他的事情。簫家作為康德王國的第一貴族,目前有兩位站在權力巔峰的人物。一位是你已經知道的,當今的瑪麗王太后,另一位則是她的哥哥,范德親王。」
「嗬,一個是王太后,另一位又是親王殿下,這天下真是簫家一個人說了算了。」
「那也不盡然,且不說王廷還有其它的大小貴族,就是瑪麗太后與范德親王之間,據說也經常政見不和。」
「那為什麼,他們不是親兄妹嗎?」
「皇族世家之中,血緣的親情本就淡得可有可無,何況新教之爭早已劍拔弩張,已經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情了。」
「新教之爭?什麼新教?」巍恩問道。
「巍恩,你別打岔行不行?」文森特皺眉道
巍恩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道:「我這人,就是心急口快了些。你接著講吧。」
「范德親王現在手握王國近一半的兵權,一生戎馬天下,戰功赫赫,是大陸久負盛名的無敵統帥。」
威敏斯特大教堂是一座典型的羅曼式教堂,它位於裡約堡的正南——與城北的凡爾納王宮遙相呼應,構成了城市的主軸線。作為康德王國的宗教活動中心,威敏斯特教堂規模宏大,氣勢非凡,絲毫不遜色於與它遙遙相對的王宮。
相比起哥特式教堂兩翼那高聳入雲的尖券,威敏斯特教堂要顯得更為樸實厚重,事實上,全部由石頭築成的羅曼式教堂本就象徵著先知和聖徒的棺木,所以它看上去形式沉重、色彩灰暗、表情憂鬱。尤其是教堂前廳的正門上方所鑲刻的最後審判大浮雕,在無數悔恨哭泣的匍匐當中,聖靈舉著懲惡罰罪的右手,這使每一個前來朝拜的信徒在浮雕面前都懷有犯罪感,而心中也同時充滿了對地獄的恐懼。
「人一來到這個世界上便有罪,人生首要完成的事情,就是贖罪。」這是威敏斯特每一個神父做彌撒時必講的一句話。
麥卡錫主教獨自一人坐在長長的餐桌前,餐桌上擺著七盞碩大的燭架,幾十根蠟燭的燭火將整個飯廳照得如同白晝。餐桌上鋪著雪白的桌布,陳列著豐盛的菜餚與水果。
嚥下最後一口麵包,麥卡錫把紅酒端了起來,放在了口邊。儘管教會一直嚴厲禁止神職人員飲酒,但對他這麼一位年高德劭的紅衣主教來說,紅酒是用來養生保健而不是用來享受和縱慾的。
紅酒入喉,麥卡錫舒服地歎了口氣,身體往椅背上一靠,望著拱形屋頂上所繪的天使油畫,他的心裡忽然有了些渴望。「又是晚上了。唉,要是卡特的施樂園還在該有多好,有幾個他送來的姑娘,就不愁打發這麼寂寞的夜晚了。」想起那細嫩的肌膚和銷魂的呻吟,一股怒火猛地湧上了麥卡錫的心頭:「巍恩,這個壞了大家好事的可恨傢伙,究竟是從那裡蹦出來的異教徒?」
這時,門口出現了一名修士,垂手肅然道:「主教大人,唐古拉斯來了。」
麥卡錫放下了酒杯,用餐巾擦了擦嘴:「讓他進來吧。」
隨著腳步聲響起,一位年輕人快步走進了飯廳,他身著一襲黑色的教袍,胸前掛著銀白色的十字架,右手夾著一本厚厚的舊約,瘦削英俊的臉龐上架著一副精緻金絲眼鏡。走到麥卡錫的身前,唐古拉斯彎腰施禮道:「尊敬的主教大人,晚上好。」
麥卡錫瞇著眼睛看著唐古拉斯,肥胖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你好,唐古拉斯,坐吧。」
唐古拉斯道:「謝謝大人。不過在您的面前,怎麼能有我的座位呢?」
麥卡錫呵呵一笑,站起身走到唐古拉斯的身邊,按住他的雙肩,讓他坐在一張椅子上,笑道:「不用客氣。對了,你吃飯了嗎?」
「我已經吃完了,謝謝大人的關心。」唐古拉斯再次欠身道。
麥卡錫把紅酒推了過去:「那就喝杯酒吧,你自己拿杯子。」
唐古拉斯沒有拒絕,伸手自己倒了杯紅酒,抿了一口後,讚揚了幾句,麥卡錫臉上的笑容顯得更加愉悅。
「唐古拉斯,這兩天你查得怎麼樣?那個巍恩最近在幹什麼?」麥卡錫舉著酒杯問道。
「還沒有太大的進展。不過巍恩已經離開了簫府,正和一群異教徒在城裡搞什麼樂隊,昨天晚上他們還在一個酒吧裡組織了一次演出。」
「樂隊?」麥卡錫沉下臉,生氣道:「他好大的膽子!一個異教徒居然敢在民間私自用音樂蠱惑人心,這是徹底的墮落和褻瀆!」
「您說得是。我本來想立刻請示宗教裁判所對他的行為實行制裁,但范德親王前兩天已經回到王都,巍恩目下是簫府的紅人,昨天樂隊演出時,克瑞斯特還親自前往祝賀。考慮到這些因素,覺得還是要謹慎一些。」
麥卡錫臉色陰晴不定,過了半天,方道:「你處理得沒錯。不光是簫府,聖公會也有幾個老古董對巍恩很感興趣,有他們的阻攔,宗教裁判所是不會輕易出面的。」
唐古拉斯沒有說話。麥卡錫沉吟了一下,問道:「你怎麼看這個巍恩?」
唐古拉斯答道:「據我的觀察,此人表面上雖然嘻嘻哈哈,一副輕浮的樣子,但實際上還是有一定能力的。尤其是他很善於收買人心……」
「何以見得?」麥卡錫打斷了他的話。
「昨天晚上他們演出時,當時現場人很多,但卻沒有發生任何差錯。我注意到,巍恩身邊有個文森特,拋開自身的武藝不說,他對類似維護秩序這樣的安全工作也很內行,幾乎一個人就可以做到滴水不漏,肯定在軍隊裡受過專業的訓練。按說像這樣的人,正是王國急需的人才,走到那裡都會很吃香,他何必非要和巍恩一個毫無勢力的平民搞在一起呢?」
「嗯,有道理。你還有什麼看法?」
「就巍恩本人來說,我雖然對他只是泛泛地瞭解了一下,但此人腦袋靈活,為人做事不拘一格,似乎有著與他年齡不相匹配的經驗和見識,這一點很讓我費解。大人,我有個想法。」唐古拉斯道。
麥卡錫道:「你說。」
「既然巍恩還是個異教徒,我們何不採取懷柔手段,讓他皈依到神的眷愛之下,為我們所用呢?」
「絕對不行!」麥卡錫斷然拒絕道:「這種糟糕想法虧你說的出來,卡特現在生死不明,我如果這麼做了,其他人會怎麼看我?何況教皇對水門的事情極其惱火,差點免了我的樞機主教的職位,就憑這個,巍恩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唐古拉斯靜靜地聽著,臉上神色不變。麥卡錫頓了一頓,聲音柔和了些:「巍恩不過是個無名小輩而已,倘若沒有簫家撐腰,他能成得了什麼事?親愛的唐古拉斯,在我的眼裡,這種有點兒小伎倆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一個人頂得上他一百個。」
唐古拉斯又一次彎腰施禮,表達自己真誠的感謝。
麥卡錫平靜了一下,繼續道:「唐古拉斯,巍恩的事情要盡快解決,太后陛下要給巍恩授勳的事情已經一拖再拖,時間已經拖得太久了。」
唐古拉斯忽然道:「那大人您何不順其自然,就讓太后陛下為他授勳呢?」
「你什麼意思?」麥卡錫臉色一沉。
「我的意思是,既然授予勳章,那巍恩便順理成章地要為王國效力了。然後我們順水推舟,請太后陛下委任他為樞密院的巡行法官,讓他去外省處理一些棘手的事情,這樣我們不就可以假手他人了嗎?」
麥卡錫思考了一會兒,高興道:「真是一個好主意啊。如此一來,我們既可以不露聲色地解決巍恩,而他一旦完蛋,我們隨便找個理由,上書彈劾樞密院的簫特,就足以讓他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讓我想想,現在外省有什麼棘手的麻煩呢?」麥卡錫興奮了一會兒,皺眉思索道。
唐古拉斯摘下了眼睛,放在嘴邊吹了吹,然後從聖經裡抽出了一張薄薄的絲巾,不緊不慢地擦著鏡片。麥卡錫看著他,問道:「唐古拉斯,你有什麼主意?」
「大人,你覺得薩拉門托古堡這個任務怎麼樣?連宗教裁判所都損兵折將的地方,想必不會讓巍恩感覺輕鬆吧。」
麥卡錫一愣,喜形於色地道:「好,太好了!唐古拉斯,你真是我的左膀右臂啊。」
※※※※※※※※※※※※※※※
馬車來到簫府的門口,巍恩下了車,向門口的守衛通報了一聲。不多時,老總管多梅尼格親自走了出來,一臉微笑地把巍恩迎進了府內。
進了簫府,多梅尼格帶著巍恩徑直向後花園走去,巍恩感到奇怪,問道:「老總管,你這是帶我去哪啊?」
「我們老爺每天下午都在後花園休息。他剛才吩咐了,巍恩不是外人,來了之後直接去花園見他就行了。」
很快,巍恩隨著老總管來到後花園了。巍恩遠遠望去,只見碧綠色的草坪上,一個中年男子正坐在一棵樹蔭下閉目養神,他的面前擺著張小桌,腿邊則趴著一條體形碩大的黑犬。
多梅尼格與巍恩走了過去,離著老遠,老總管便恭敬地道:「老爺,巍恩已經來了。」
范德親王「哦」了一聲,睜開了眼睛。巍恩站在多梅尼格的身後,仔細地看著范德親王,心裡有一些忐忑不安。他即將面對的,不光是一個權勢熏天的王國親王,還是一個驍勇善戰的鐵血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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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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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8:53:13
卷二:藍血人 第九章 品茶識女人
第九章 品茶識女人
巍恩上前兩步,遙遙施禮道:「親王殿下,下午好。」
范德親王站了起來,伸手微笑道:「你好,巍恩。過來坐吧。」
范德身材魁梧,脊背挺直,雖年長卻無絲毫衰老之跡,職業軍人的風度蘊藏在舉手投足之間。他兩鬢灰白,右頰有一處明顯的劍傷,國字臉上頗有風霜之色,一雙眸子則是炯炯有神,顧盼生威。
巍恩走了過去,范德腳下的黑犬一下子從地上爬了起來,虎視眈眈地盯著巍恩,巍恩急忙停住了腳步。范德輕輕一拍黑犬的腦門,道:「趴下,是朋友。」那黑犬喉間輕輕咕嚕了兩聲,重新趴回地上,繼續吐出長長的舌頭。
巍恩笑道:「您的狗很通人性啊,是條好狗。」
范德微笑道:「它叫紅鷹,是我平日帶在軍營裡的狗,還算聽話。」伸手讓了讓,道:「坐吧。」
二人分別坐在了桌子的對面,范德向老總管點頭示意道:「上茶。」然後對著巍恩道:「很抱歉,太后臨時召見簫特,他只能先去一下王宮,估計一會兒就會回來。」
巍恩端坐在那裡,聞言道:「沒關係,能和您談談已經是我的榮幸了。」
范德忽然道:「文森特怎麼沒來?」
巍恩愣了愣,道:「親王殿下,你也知道文森特?」
范德揮手道:「既在家中,別老說什麼殿下殿下的,你說得辛苦,我聽得也難受。我當然知道文森特,他當年從學校畢業,可是我一手帶起來的兵。」
巍恩暗自咬牙:「好你個文森特,難怪你對范德的事情知道得這麼清楚,講起來頭頭是道,敢情還藏著這麼一段故事。」當下道:「他這兩天有事不太方便,想過幾天便來拜訪您。」
「有事?」范德淡淡一笑:「看來他是不敢見我啊,當年他離開軍營的時候讓我狠狠罵了一頓。」沉默片刻,喟然歎道:「算了,隨他吧。」
二人正說著,清茶被女傭端了上來,范德道:「平時喜歡喝茶嗎?」
「喜歡倒是喜歡,只是這茶葉實在是太貴了,而且在市場上很難買到。」巍恩答道。
「嗯,這茶葉在咱們王國產量很少,價錢貴而且難有佳品。若論好茶,當數那個海外的第五國度吧」
「第五國度?」巍恩一怔。
范德道:「就是那塊隨著天蛇一族漂移海外的大陸。」
巍恩道:「那塊大陸上還有一個國家?」
「不錯。大陸未被分割前,第五國度位於大陸的東南角,一直是一個神秘而封閉的古國,他們的文化雖與現在的四王國迥然不同,但人民智慧勤勞,創造出了無數令人嚮往、拍案叫絕的事物。只可惜啊,當時雖沒有米斯特瑞山脈,但是卻有巴格達大沙漠,所以除了那些九死一生的沙漠之旅外,幾乎是沒人去過這個東方古國的。」
巍恩聽著發楞,他對大陸的瞭解基本來自於圖爾藏書中的信息,書上沒有寫的,巍恩也就不知道。過了一會兒,他忽然道:「那現在咱們和它還有聯繫嗎?」
范德看了一眼巍恩,道:「昔日坎特伯雷大帝曾組織過兩隻船隊前往搜尋,希望能和他們聯繫上,可從此這兩隻船隊便不知下落,音信皆無,想是葬身於驚濤駭浪中了。從那以後,王國就再也沒人提起過這事。不過,若說一點兒聯繫都沒有那也不是,只是彼此間隔著茫茫的海洋,只有一些神秘而冒險的海洋商人才能登上那塊大陸。咱們現在喝的茶葉,其實就是從海上運過來的。」說著,范德把已經砌開的茶水倒入了巍恩的瓷杯中。
巍恩捧杯道謝,只見碧綠的茶湯中透著隱隱的黃色,色澤鮮明而透亮。細細一聞,隱約的清香一層一層地由濃轉淡,由淡轉濃,幽幽鑽入鼻中,沁人心腑,讓人精神大振,比起那日在杜德克男爵家裡喝的茶葉來,看來又高明了許多。
「我平生除了飲茶外,沒什麼別的喜好,至於那些茶具茶藝,我也從來不講究,恐怕要讓你見笑了。」范德道。
巍恩笑道:「「您一直行軍帶兵,在外面風餐露宿,能喝上茶已是難得,其他的東西當然難以講究。」頓了一頓,他又道:「何況真正的好茶還在其本身,其餘的皆是身外物,有固然妙,沒有亦無妨。倘若少了茶具茶藝便損了品茶的心情,那就有附庸風雅之嫌了。」
范德眉毛微微一跳,猛地大笑道:「此言深得我心啊。哈哈,真應該讓那些挑我毛病的老傢伙們也聽聽,給他們好好上一課。」笑聲洪亮,顯得很是開心。一直趴在地上的紅鷹聽見笑聲,抬起頭來看了看范德,然後也跟著仰天「汪汪」地嘯了幾聲。
范德笑聲斂去,大手一讓:「喝茶。」
二人端起茶杯,默默飲茶。范德喝了一口,閉目凝神,半晌後喘出一口長氣。巍恩雖喜飲茶,卻沒有范德如此陶醉。過了一會兒,范德忽然道:「以茶品人生,你怎麼看?」巍恩一聽,心道閒話說完了。
思考片刻,巍恩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以茶品人生,這個命題太高度了,我沒什麼太多的想法。不過,以茶比女人,我倒是有些心得。」
范德仍然閉著雙目,逕直道:「講來聽聽。」
「第一種女人,是極品的茶葉。色、香、形內外兼備,蕙質蘭心、寧靜悠遠,可遇而不可求。第二種女人,如同粗糙的茶餅,雖然看上去沒那麼華麗精緻,但是經濟實惠。燥熱的天裡喝上兩口,頓覺神清氣爽,齒頰留香。這樣的女子善解人意,關懷體貼,讓你在最難過的時候想起她的存在。而三品的女人,如頭泡之茶,茶湯鮮艷卻不透明,香氣濃重卻少韻味,品過之後,總覺得少了點什麼。這種女子,空有外表,卻沒有內涵,很難長久相守。」說到這裡,巍恩一笑:「我說完了。」
范德微微頜首道:「那麼,你將來想要哪種女人呢?」
「我嘛,」巍恩沉吟道:「以我的條件是很難配得上極品女子的,而我也不想過一種朝歡暮散的生活,所以我會選擇第二種女人,選擇簡簡單單的生活。」
范德睜開眼睛,雙目中陡然射出兩道凌厲的光芒,剛才那位敦厚平和的長者,頃刻間透出了軍人亮劍般的鋒銳,沉聲道:「即便是普通的女人,也有面臨侮辱和死亡的時刻,那個時候,你怎麼辦?」
巍恩迎著范德的目光,慢慢而清楚地道:「讓死亡踏過我的屍體,找到她。」
聽完巍恩的答話,范德臉上的表情古井不波,沒有什麼反應,看著巍恩為自己倒上茶水,范德緩緩舉起茶杯,凝聲道:「小伙子,你的想法很新鮮。不過,在這個世界上,很多時候並不是你選擇生活,而是生活選擇了你。」
簫特下了馬車,一進大門便問道:「他們在哪兒說話呢?」
旁邊的僕從答道:「老爺正和巍恩先生在後花園說話。」
簫特徑直走到花園,只見老少二人正坐在樹蔭下品茶,看樣子雖不是言談甚歡,卻也還算融洽,心裡一喜,剛才還有些緊張的神情突然放鬆了下來。
剛走到二人近前,巍恩便看見了他,起身道:「你好,簫特。」
簫特「嗯」了一聲,道:「你好,巍恩。」
范德聽著二人禮貌客氣的對話,心裡覺得有點兒好笑,問道:「太后找你幹什麼?」
一提起這個,簫特臉上出現了笑容:「太后剛才找我去,說後天她要給巍恩在簫府授勳,讓咱們家做好準備。」
「在家裡授勳?」范德訝道:「為什麼不是在嘉德騎士堡?」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簫特側頭瞄了一眼巍恩:「不過授勳總是件好事。雖然沒有封爵,但以後你就是騎士拉。」看了看巍恩站在桌邊發愣的樣子,他嘻嘻一笑:「巍恩,你怎麼看都不像是個騎士啊。」
巍恩撓了撓頭髮,道:「不像就不像,當騎士有什麼好的?」
簫特蹙眉道:「又開始胡說,這可是一份榮譽啊。」
巍恩撇了撇嘴:「我倒寧可太后發我點兒獎金。」
簫特「哼」了一聲,道:「行了,別在那說怪話了。跟我走。」
「去哪?」巍恩愕然道。
簫特沒有理他,轉頭對范德道:「父親,我帶他去楓丹香榭。」
范德頜首微笑,道:「去吧。」
看著巍恩被簫特拽走的身影,范德慢慢皺眉,陷入了沉思,正在這時,老總管多梅尼格來報:「老爺,麥斯長老求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3:28
卷二:藍血人 第十章 楓丹香榭
麥斯今天仍然穿著他那身已經洗得發白的灰色修士袍,不緊不慢地走著,白髯飄飄,雙袖隨意地擺動,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精神。
范德和他打了聲招呼,道:「坐吧,喝點茶。」
麥斯喝了口水:「我進來的時候看見了巍恩,怎麼,你和他見了一面?」
范德點頭道:「我跟他談了一會兒。」
「感覺怎麼樣?」
「感覺平平吧。雖然還有些稚嫩,但應該是個務實之人。」范德淡淡道。
「嗯。」麥斯沉吟了一下:「我倒是很看好巍恩,覺得他是個品性不錯,願意幫助別人的孩子。」
范德淡淡道:「要想幫助別人,光靠善良是不夠的,還需要智慧和力量。」
麥斯搖頭微笑道:「話雖如此,但品性是基本啊。我說的是原則,你說的是途徑,怎可混為一談。」
范德為麥斯倒滿茶水,道:「先不說這個。瑪麗準備後天為巍恩授勳,不過奇怪地是,授勳地點不是在嘉德騎士堡,而是在我家裡。」
「我就是為這個事兒來的,而且我還聽說,太后並不準備親自授勳,而是委託霍華德後天來你們家授勳。」
二人對視一眼,眼中均流露出鄭重嚴肅的神色。范德摸著下顎青青的鬍子茬,思考道:「如果在騎士堡授勳,勢必要舉行一場盛大的慶典;不在騎士堡授勳,雖不是沒有先例,但在王國的歷史上極為少見,看來,瑪麗並不打算把授勳之事搞得路人皆知。」
「太后不想露面,改讓紅衣主教授勳,雖然於禮無妨,卻不合慣例。依我看,巍恩這次立得功勞確實不小,不過惹得麻煩也不小,太后現在對他不太感興趣。」
「瑪麗原本是要給巍恩封爵的,現在卻連授勳都想草草了事,這其中的緣由,哼,不說也罷。」范德不屑道。
麥斯含笑道:「其實,這也怪不得太后,誰讓巍恩結識你們簫家在前,捅出水門醜聞在後,換了是我,也一定認為他成了一個輝格黨人。」
范德聽著有些煩惱,道:「簫家?你別忘了,她身上也流著簫家的血液,沒有簫家,她憑什麼成為太后?」
「此一時,彼一時也。她現在畢竟是一國之後,代表著王權……」麥斯嚥下了後半句話:她只是不同意你的新教改革而已,其實也沒做什麼對不起你簫家的事情啊。」
范德聽完,沉默良久,最後長聲一歎,什麼也沒說,拿起茶杯一飲而盡,方纔的品茶之心已然蕩然無存。
「哦,對了,我剛才看見巍恩時,簫娜也在他的旁邊。有個事情我不知道你發現沒有,從約克郡回來的這一段時間,簫娜似乎格外地開心。」
范德苦笑道:「說起這個,我還真要感謝巍恩。以前我每次回來,她跟我說話都一本正經,跟下級報告似的,現在她倒是多了不少溫情。」頓了一頓,歎氣道:「咱倆幾十年的交情,我也不瞞你,此事是我的責任。你知道,我就這麼一個孩子,所以從小就把她當個男孩子來培養教育,希望她有一天能出將入相,做出一番比我還輝煌的事業來,也就沒考慮她內心的真實感受。」
麥斯一笑:「你也不用自責。我看她倒是挺喜歡她現在這個身份的,大陸最年輕的樞密院大臣、王國的密蘇爾三星之一。年紀輕輕就有這份成就,你那個時候可比不上啊。何況,簫娜從骨子裡還是繼承了你的骨氣秉性,我看她有幾次處理事情,殺伐決斷,乾脆利索,連我都自愧不如,要是讓她早早嫁人,相夫教子,反倒是糟蹋了她的才華。」
范德緩緩道:「也許是吧。不過權利場這個圈子,年輕時或許風光無限,讓人流連忘返,上了歲數就知道,其實煩惱的時候遠遠比快樂要多得多。」
麥斯聞言也沉默了許久,方道:「有得就有失吧。神給予,同時也剝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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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輕快地駛在大道上,涼爽的秋風穿過車廂,吹在巍恩與簫特的臉上,愜意的感受令人有了放歌的慾望。簫特坐在巍恩的旁邊,不斷為他介紹著沿途的城市風景,巍恩來到裡約堡雖然已經有了一段時間,但整日忙碌,還真不曾仔細地遊覽過王都,今天有了這個免費的導遊,自是樂得偷得浮生半日閒。
「簫特,楓丹香榭是什麼地方?」巍恩忍不住問道。
簫特微笑不答,道:「先不告訴你,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巍恩看了看簫特,狐疑道:「你今天興致很高啊,說話老是賣關子。幹嘛?難道想要信息費不成?跟你說,我可是小本買賣,現在還賠本賺吆喝呢。」
簫特小嘴輕輕一撇:「誰在乎你兜裡那幾個破錢?我看你現在出口閉口就是談錢,整個一小市民。」
巍恩不屑道:「小市民怎麼了?繁榮市場經濟,建設具有新時代特色的封建主義不還是要靠我們這些小市民嗎?」
簫特聽著有點發蒙,問道:「你說得這是什麼話啊?」
巍恩嘿嘿一笑:「外國話。」
簫特聞言若有所思,忽然問道:「巍恩,授封騎士,你今後有什麼計劃?」
巍恩聳了聳肩,道:「騎士有封地嗎,能采邑嗎?」
「沒有,只有貴族才能獲得領地。」
「那不結了,騎士頭銜雖然好聽,可也換不來麵包。以後該幹嘛還要幹嘛,咱們外甥打燈籠,照舊。」
簫特微微感到有些失望,道:「難道你打算這輩子就做個商人?」
巍恩聽了有些驚奇,道:「做商人怎麼了?聽你的口氣,好像不太喜歡商人,我可記得你們簫家是商業立家啊。」
「那是兩碼事,巍恩。舉個例子,一個人憑借軍功出人頭地,他本人也許不反感戰爭,但他是不會希望他的家人捲入戰爭的,尤其是從基本的士兵幹起。」說完這裡,簫特忽然覺得自己的話裡似乎有些語病,臉上微微一紅,急忙轉過頭去,望向窗外。
巍恩沒有發覺,兀自道:「沒有當過士兵的將軍是很難贏得戰爭的。」
簫特道:「巍恩,我不是不喜歡商業,只是覺得你有更好的選擇。我相信,憑借你的才華,無論是成為王廷的公職人員,還是選擇教會的神職,都會有更光明的前途。」
巍恩微微一笑,拍了拍簫特略顯單薄的肩膀,道:「簫特,你不知道我的脾氣。我這個人喜歡隨遇而安的生活,以後希望去各地走走,爬爬山,劃划船,走累了就歇息一下,然後繼續上路。你說得那些東東,聽起來雖然誘人,但是太束縛人的自由,我根本不感興趣。」
簫特轉過頭,靜靜的凝視著巍恩,眼神中蘊涵著複雜的神色,有欣賞,亦有遺憾。巍恩迎著他的目光,淡淡微笑著。半天,簫特歎了一口氣:「唉,你這人,讓人怎麼說呢?」
巍恩一笑:「有句古話你聽過沒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
簫特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道:「沒聽過。誰說的?」
「我說的。」
二人一路有說有笑,頗不寂寞。終於,馬車停了下來,簫特往窗外一看,道:「到了。」
巍恩下了馬車,不由地一愣。
眼前,並沒有任何建築物,只有一片鬱鬱蔥蔥、茂密翠綠的森林,放眼望去,宛若一片碩大無比的綠色地毯。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向山中的森林穿去,無數橡樹、櫪樹、白樺、楓樹密密層層,陳列在小路兩邊,由於已是秋季,樹葉漸漸交替顏色,紅綠相間,令人目眩神迷。密林深處,傳來陣陣泉水流動的輕靈之聲,伴隨著風中樹枝搖曳的聲音,使得這片秀美不可方物的寧靜森林頓時變得立體而生動。
望著這片秋色瑟縮,楓葉紅彤的自然之美,巍恩忽然轉頭,問道:「幹嘛,你帶著我來野餐嗎?沒見你帶著吃的啊。」
簫特雙目迷離,正欣賞著眼前的風景,聽了巍恩的問題,為之氣結道:「你就知道吃。」說著,往遠處一指。
巍恩笑了笑,隨著簫特指的方向往上看,只見層層的綠色波濤之上,山腰處幾點白色建築隱約藏在其中,在午後的陽光中,瑩瑩地閃爍著若有若無的光芒,彷彿是茫茫海洋中的零星白帆。
「那裡就是楓丹香榭。」簫特淡淡道。
巍恩看了看路邊停著的其餘幾輛馬車,道:「難道咱們要走上去?看上去不近啊。」
「嗯。主人有規矩,訪客必須把馬車停在山下,徒步走上去。」簫特回身對著車伕道:「你在這兒等著吧。」
P.S.輝格黨(Whig)是托瑞黨的主要反對黨,亦是西方自由黨(Liberal Party)的前身。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3:43
卷二:藍血人 第十一章 禁貓令
巍恩隨著簫特,走在通往山腰的小徑上。路邊芳草萋萋,間或的野花點綴著自然的畫卷,松濤聲中裹著著淡淡綠葉的清香,兩人都沒了說話的心情,一路無言,默默前行。
繞過幾個彎路,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平整的坡地上鋪著密密麻麻的草坪,草坪的盡頭,幾幢雅致秀麗的樓閣依山而建,在蒼天與山巒的襯托下,高雅卻不顯小氣,猶如謫臨凡塵的仙女。
「我猜住在這裡的人,想必是個不俗的人物吧。這個環境,實在是太優雅了。」巍恩感慨道。
簫特點頭道:「楓丹香榭的主人是威爾遜侯爵夫人,是我的好朋友。她可是王都有名的才女。」
「看來這位侯爵夫人的長相一般。」巍恩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簫特一愣,問道:「你怎麼知道?」
「你說她是才女,那估計長得就不算漂亮,要不你幹嘛不說她才貌雙全?。」
簫特沉默了一會兒,歎氣道:「巍恩,你雖然斷章取義,但我還是覺得,你要是把你的機敏心思用在正途就好了。」
「這怎麼就是邪門歪道了?猜測和判斷女人的容貌,本來就是男人的天性啊。難道說,你從來不關心女人的容貌?」巍恩驚奇道。
簫特哼了一聲,沒有理他。
巍恩猶自不停道:「朋友,沒有女人的美麗,哪裡會有男人的努力?我看你跟我歲數也差不多,怎麼這點道理都不懂……」突然間,巍恩恍然大悟道:「簫特,難道你還是個處男?」
簫特怒道:「巍恩,你如果還不閉嘴,等會兒我就讓你一個人走回城去。」
巍恩看著簫特氣得通紅的臉頰,縮縮脖子不再說話,心裡卻暗自得意,也許是簫特平日裡總保持一副鎮定自若的姿態的緣故,巍恩偶爾喜歡看看他窘迫的樣子。。兩人繼續前行,漸漸走近。忽然,巍恩發現建築的前面胡亂陳列著一大片雜物,有一層層的衣物,有一摞摞的書籍,還有若干個大小不一的木箱,幾個懷裡也捧著雜物的僕人正跑進跑出,現場一片混亂,遠遠望去,猶如一個高貴美麗的貴婦人臉上長了一塊醜陋的牛皮癬。
簫特駐足皺眉道:「怎麼這麼亂啊?發生了什麼事?」
巍恩道:「難道是主人要搬家?」
簫特搖頭不語,快步走去,一個正在指揮其他人幹這幹那的年長僕人看見他後,急忙跑了過來,施禮請安:「簫特先生,您好。請您先到客廳用茶,我馬上去通報夫人。」
「侯爵夫人在家嗎?」
「夫人在家。」僕人聲音一低,小心翼翼道:「正在她的房間裡發脾氣呢。」
「發什麼脾氣?」簫特一愣,問道。
「唉。還不是因為家裡鬧了鼠災,咬壞了很多衣物布料和夫人收藏的書籍,結果讓夫人大發雷霆。」
巍恩聞言雙眉一皺,簫特繼續道:「那你去通報一下吧,就說簫特與巍恩前來拜訪。」
二人來到客廳,簫特不緊不慢地喝著茶水,巍恩則逡巡著欣賞掛在牆壁四周的油畫,他尤其對一幅河邊剛剛出浴的裸體少女頗感興趣,仔細地鑒賞了半天。簫特看著巍恩雙目放光的表情,忽然覺得,今天要是騎馬而不是坐車來得就好了,那樣的話,他此刻就會身著騎裝,手裡攥著馬鞭。
終於,二樓響起了腳步聲,一個盛裝的中年貴婦微笑著翩翩下樓,簫特站了起來,笑道:「下午好,夫人。」巍恩看了看這位侯爵夫人,果然相貌平平,談不上美麗。不過,她的著裝得體,顯得很有尊貴風度,化妝也很巧妙,掩去了臉上歲月的痕跡,是一個氣質高雅的女人。
簫特為二人做了介紹,侯爵夫人雙目異彩連閃:「原來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巍恩先生,裡約堡早就盛傳你的大名了,今日一見,果然是少年英雄。「
巍恩趕忙謙虛道:「夫人過獎了。在下不過是適逢其會而已,外面傳得其實全是誇大之詞。」
三人寒暄了一陣,簫特道:「夫人,我們今天來,是想請你為巍恩設計一套騎士裝,巍恩後天要被授勳為騎士,由於時間的關係,如果現做就只能麻煩你了。」
巍恩這才知道簫特帶著他跑這麼遠是為了什麼,心裡湧起一股暖流,感激地看了簫特一眼,簫特只作沒有看見。
侯爵夫人聞言考慮了一會兒,有些為難地道:「恭喜巍恩先生即將授封騎士了,不過……」侯爵夫人欲言又止。
巍恩笑道:「如果您不方便那就算了。」
「倒不是不方便。其實你們剛才進屋時想必也看見了,那些可惡的老鼠咬壞了很多名貴的布料,所以我實在沒有把握後天能設計並趕製出一套適合巍恩先生的騎士裝來。」
簫特沉吟了一下,道:「這樣吧,要不你先量量他的尺寸,然後給他設計個草圖,我再帶著他去別處買一套預備著。如果你能趕製出來,那是最好,如果實在不行,那就緩幾天再說。」
「好的。」威爾遜夫人笑道:「這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當下,侯爵夫人站起身來,準備為巍恩量取尺寸,巍恩忽然道:「夫人,既然有老鼠,為什麼不養貓呢?」
侯爵夫人奇怪地反問道:「沒有教會的允許,誰能養貓呢?」
從楓丹香榭出來時,已是倦鳥歸林的時分,巍恩與簫特順著原路下山。路上,簫特看了巍恩一眼,奇道:「想什麼呢?怎麼一直不說話。」
巍恩道:「簫特,教會為什麼不許養貓?」
「自從康德王國成立後,教會就頒布了禁貓令,嚴禁百姓人家養貓。理由是教會認為貓是巫術和邪物的象徵,養貓就意味著對神的不敬。」
「禁貓令,」巍恩沉吟道:「那就意味著整個王國都沒有貓了?」
「城市裡基本是見不著的。」簫特答道:「不過鄉下的農村還是會有的,畢竟農民種點糧食不容易,不能都餵了老鼠。」
「原來如此。」巍恩點頭,隨即正色道:「簫特,這禁貓令讓我突然想了一件事,不過我現在並不能確定。」
「什麼事情?」簫特不明白巍恩為何臉色突然變得如此嚴肅。
「據我所知,黑死病其實是一種鼠疫,它是靠老鼠身上的跳蚤傳播的。」
簫特吃了一驚,道:「你肯定?」
巍恩點了點頭:「不過我拿不出什麼依據,只是知道而已。」
簫特駐足,沉吟道:「也許你是對的。黑死病之所以總是先從城市爆發,就是因為鄉村裡還可以偷偷地養貓,老鼠沒那麼猖獗。」
巍恩道:「只是也許而已。」
簫特明白巍恩的意思,歎氣道:「唉,難怪太后派出的病因調查人員一無所獲,誰也想不到,這病是因老鼠而起的啊。」頓了一頓,奇怪道:「巍恩,你是怎麼知道的?」
巍恩苦笑道:「你別問我這個問題,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
簫特凝視著巍恩,嗔道:「你這人,有時候真的很可惡。」
巍恩不好意思地一笑:「你已經知道黑死病的病因,那你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簫特也無奈地一笑:「沒有依據,怎麼可能讓教會廢除已經實行幾十年的禁貓令?除非……」
「除非什麼?」巍恩急忙問道。
「以後再說吧,現在告訴你還為時過早。」簫特思考片刻後答道。
巍恩想了想,沒有繼續追問。
二人坐著馬車,回到王都簫府。簫府已經開始忙碌起來,準備迎接後天的授勳儀式。巍恩下了馬車,道:「簫特,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簫特皺眉道:「你這兩天先住家裡吧。晚上我還要告訴你一些相應的禮節禮貌,免得到時候你又出洋相。」
巍恩想了想,點頭道:「那好吧。」
接下來的兩天,簫特帶著巍恩跑遍全城,購置了兩身華麗富貴的衣服,簫特本打算多買一些,但巍恩堅持自己付錢,並聲稱囊中羞澀,不堪揮霍,簫特無奈,只得放棄。
到了第三天下午,隨著霍華德紅衣主教的來臨,簫府頓時變得像過節一般熱鬧,許多盛裝的貴族男女應邀前來觀典,一時間,簫府門前車水馬龍,門庭若市。
寬闊敞亮的主會客廳內,伴著喇叭和小鼓整齊響亮的奏樂,巍恩身著白色騎士裝,胸前兩排黃澄澄的鍍金銅扣閃閃發光,一雙黑色嶄新的高腰馬靴將紅地毯下的大理石地面踩得赫赫作響,腰際佩帶著安有環形護手的銳劍,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在分站兩排的眾人目光中,不急不徐地向身披紅色教士袍、手握聖騎士權杖的霍華德主教走去,他的身後,站著范德親王、麥斯長老以及王廷重要的輝格黨大臣。
若拉、卡門、文森特等人站在人群當中,凝視著容光煥發的巍恩。若拉臉上帶著微笑,覺得平時邋遢隨便的巍恩換上了精神利索的騎士裝,果然面貌一新,多了幾分魅力;卡門雙手合掌,置於胸前,一邊替巍恩高興,一邊默默地祈禱授勳儀式能夠順利完美地結束;文森特看著巍恩,不由地想起自己當年在軍營中獲得勳章的時刻,巍恩兄弟,這是你邁向權力的始端嗎?
誅情深沉地頜首:「小子,看上去倒挺像那麼回事。」她旁邊站著一位漂亮的貴族小姐,一臉興奮的表情,聞言隨口道:「那當然了,這可是咱們裡約堡的一顆新星啊,將來一定能封官晉爵,榮華富貴的。」
誅情淡淡道:「人生無常,盛者必衰,以後的事情凡人怎能料到呢?」
小姐心想大喜的日子,這人怎麼老在旁邊潑冷水呢?當下皺眉轉頭,沒有看見人,目光往下一看,看到了一個一臉不以為然的髫齡少女,頓時雙目圓睜,一手摀住了自己的嘴,露出驚駭的神情。
誅情扁了扁嘴:「少見多怪。」轉身象魚一樣鑽過人縫,溜出了人群。
終於,巍恩來到了霍華德主教的面前,注視這位面目慈祥的長者片刻後,他單腿屈膝下跪,左手按在胸前,低下了頭。
霍華德含笑看著巍恩,舉起了手中的權杖,周圍一片肅靜。他緩緩開口道:「今天,謹以神的眷愛與仁慈,我代表崇敬的國王陛下,感謝你為王國所做出的傑出貢獻,並授予你騎士勳章,授封騎士頭銜。」
「感謝神的恩典,感謝國王陛下的恩賜,我很榮幸從此成為神聖的守衛者。」巍恩答道。
主教大人拈起騎士勳章,示意巍恩起身,把勳章別在了他的胸前。隨後,守候在一旁的幾個侍從端著盤子走了過來,開始為巍恩穿戴護面頭盔,護胸鎧甲,把腰畔的銀色銳劍換成了金色禮劍。穿戴完畢後,巍恩後退兩步,重新跪在了霍華德的面前。
霍華德道:「請宣誓。你的誓言將成為你的終身訓誡,為神所聽取。」
「我將履行以下使命:對國家忠誠,作戰時勇敢,遵守正義的規範,保護弱小的子民,效勞尊貴的女子,必要時,為了維護信念與尊嚴,不惜獻身。」
巍恩宣誓完畢,霍華德舉起手中的聖騎士權杖,輕輕敲擊巍恩的肩膀,朗聲道:「巍恩騎士,願神保佑你。」
奏樂再次響起,大廳內響起震耳欲聾的鼓掌聲。簫特站在人群中,輕輕鼓著雙掌,看著巍恩跪在紅衣主教面前的背影,心裡的感覺變得很複雜。
這種感覺好像是幸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3:54
卷二:藍血人 第十二章 巡行法官
授勳儀式結束時,已是傍晚時分。接著,簫府舉行了慶祝舞會,與會的貴賓藉機紛紛圍住巍恩,向這位新騎士表達出自己的恭賀與傾慕,無數的的讚美之詞洶湧而來,巍恩直聽得頭暈腦漲,找不到東南西北,加上喝了不少酒,一時間便有些飄飄然起來。
過了一會兒,巍恩只覺得酒氣上湧,趕忙匆匆地走出舞廳,來到一座水池的假山後面,「哇」地一聲,吐了個天翻地覆,眼冒金星。
吐完之後,他扶著假山,慢慢地坐在了一塊圓石上,正在迷糊間,耳邊傳來了腳步聲,巍恩藉著假山的縫隙看了一眼,只見幾個長裙貴族少女正手拿扇子走了過來。其中的一個少女說道:「原來外面說得那麼好的巍恩就這個樣子啊,看上去真是一般,也沒什麼特別之處,比起咱們的簫特來可差遠了。」
「別看他現在是個騎士,聽說他以前只是個藝人而已。」另外一個少女接口道。
「你看他剛才在舞廳裡的樣子,跳個舞都笨手笨腳的,滿臉通紅像個猴子,我看了就想笑。」
「呵呵,你說話可真難聽。」
巍恩聽著咬了咬牙。幾個少女邊走邊說,慢慢地離開了。巍恩坐在那裡,只覺得剛才的酒意突然間揮發地無影無蹤,腦袋重新變得清醒起來。
「別難受,這些貴族小姐就是這個樣子,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巍恩一驚,回頭看去,只見卡門和若拉正站在自己的身後,說話得是若拉,卡門則默默地遞過來一塊手帕。
巍恩接過手帕擦了擦嘴,只覺得手帕上淡淡的香氣令自己神智一清,問道:「你們時候來的?」
「我們比你可來得早。舞廳裡太吵了,我們出來透透氣。」若拉答道。
巍恩點點頭,低頭陷入沉默。卡門凝視著他,眼裡露出幾絲溫柔:「巍恩,在我的心目裡,你是一個充滿夢想而且敢於追求的男子漢,那些無知的貴族女人是體會不到你的優點的。」
若拉也笑道:「我可說不出卡門這麼詩意的話來。不過巍恩,你是一個非常特別的人,別的我不敢說,比起我們學校那些成天混日子的貴族子弟,你可太不一樣了。」
巍恩抬頭,看著兩位姑娘,微微一笑道:「謝謝。」
若拉道:「謝什麼?對了,天已經黑了,我們準備回去了,你今天還住在這裡嗎?」
巍恩站了起來,道:「當然是回家咯。我想我並不屬於這裡吧。」
卡門柔柔地笑了起來,眉眼之間全是動人的喜悅。
文森特本想儀式一結束便悄悄離開簫府,可是還沒走出大廳,一名僕從便找上了他,說親王有請。文森特心裡「咯噔」了一下,卻找不出什麼推辭的借口,只得隨著僕從來到了范德的書房。
來到書房前,僕從恭聲請示,屋裡傳來聲音:「進來吧。」僕從為文森特推開了房門,文森特深深吸氣,硬著頭皮走進了書房。
范德坐在一張寬大的書桌後,並沒有起身相迎,文森特大步走到他的面前,深深一躬,道:「將軍,您好。」
范德靜靜地看著文森特,眼神平靜而嚴肅,並沒有答話,待文森特直起腰來,他方道:「坐吧。」伸手一指書桌前的一張椅子。
文森特端坐下來,眼觀鼻,鼻觀心。范德開口問道:「文森特,聽說你有個女兒叫芬妮?」
「是的。」
范德繼續問道:「多大了?」
文森特答道:「馬上十二歲了。」
「她今天來了嗎?」
「她今天要上學,所以沒讓她來。」
「嗯。」范德點了點頭,道:「文森特,以後把孩子送進府裡來吧,我會安排她上更好的學校。」
文森特一怔,看著自己曾經非常尊敬的長官:「謝謝將軍,不過……」
「你放心,我會把芬妮看成是自己的孩子,讓她得到最好的照顧和教育。」范德截口道。
文森特還想說些什麼,范德臉一沉:「你什麼時候學會違抗上級了?」文森特訕訕一笑,雖然范德話裡是訓斥下級的口吻,卻讓他心頭泛起了曾經熟悉和溫暖的感覺。
范德道:「有些事情你很清楚,我不必多說。你既然和巍恩一起搞出了水門醜聞,便得罪了教會的某些人,讓芬妮住進府裡,對她的安全和未來是有好處的,你也可以少一些牽掛。」
文森特道:「將軍,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我想憑我的本事,我能照顧好我的女兒,就是再困難,我也能挺得過去。」
范德看著文森特道:「你倒是和以前一點兒沒變,還是那麼執拗。好吧,我問你,巍恩和你什麼關係?」
文森特思考片刻,緩緩道:「兄弟手足。」
「文森特,你雖然已經不是軍人了,但我還是把你看成我的兵。我問你,你願意以後全權負責巍恩的安全嗎?這不是請求,而是一個任務。」
文森特道:「將軍,一直以來,我都在留心巍恩的安危。」
范德肅聲道:「不,現在不同了。據我的情報,巍恩授封騎士後,托瑞黨將會對他有所行動,雖然我還沒有掌握具體的情況,但是我希望你這一段時間要把全部精力放在他的安全上,我的意思是是全部的精力。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
文森特搖頭道:「巍恩救過我的命,我是不會眼看著他有了危險卻置身事外的。」
「所以我讓你把女兒先暫時送進府裡。一個人兼顧太多,難免有所疏忽。這樣吧,這段時間你就當作你把她送進寄宿學校好了。」
文森特考慮了一會兒,苦笑道:「將軍,我想您說得是對的。」
范德眼神溫和了一些,微笑道:「文森特,希望這一次,你別再當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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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恩授勳後的第三天,王詔下達簫府,任命巍恩為樞密院巡行法官,外派羅德島郡,著手處理薩拉門托古堡一事。簫特在得知太后的任命後,第一時間派人把巍恩從紫薔薇文宣社請進了簫府。
范德親王書房。
范德、麥斯、簫特、巍恩和文森特坐在書房裡,范德書桌上擺著太后的詔命。巍恩聽完詔命的內容,皺眉問道:「薩拉門托出了什麼事?這巡行法官又是什麼意思?」
范德看了一眼簫特,道:「你解釋一下吧。」
當下,簫特向眾人解釋了薩拉門托古堡的來龍去脈。羅德島郡位於裡約堡出海口的東部海域,是康德王國領海內最大的海島,面積相當於約克郡的一半。坎特伯雷大帝期間,薩拉門托城堡本是該郡領主黎塞留的家族財產,這位公爵領主暴病去世後,他的家族逐漸式微,不久便移居大陸。古堡少了打理,於是就慢慢荒廢了。
大約三十年前,薩拉門托古堡山下一個村莊的牧羊人丟了幾隻羊,便在山中四處尋找。當夜幕降臨時,牧羊人忽然驚奇地發現,早已廢棄的古堡頂樓上居然亮著燈火,還幽幽地傳來一陣陣笛聲。第二天,牧羊人把這件事告訴了村長,村長決定組織一隊壯丁前去探個究竟,結果到了晚上,探堡的壯丁們紛紛跑了回來,異口同聲地說堡裡鬧鬼,好像是黎塞留公爵復活了。
很快,公爵復活的消息傳遍了全島,人們紛紛傳言,黎塞留家族之所以慢慢衰落,是因為公爵死後,大量的黃金和財富被隨之一起殉葬,一些盜墓賊妄圖盜走這些財富,結果一不小心,驚醒了公爵。
傳言越飄越遠,短短的時間內,古堡吸引了許多黑夜的獵食者,紛紛來到薩拉門托一探究竟,然而好客的公爵從來沒有給他們走出古堡的機會,一批批的冒險家們永遠地消失在了古堡內,而薩拉門托古堡伴著守財奴黎塞留,名氣變得越來越大。
終於,宗教裁判所決定讓公爵再次滅亡,幾十年內,教會派出了三批教士前去驅鬼鎮邪。然而,公爵對於來意不善的訪問者一視同仁,三批教士均是有去無回,其中包括兩名權威的仲裁者。幸運的是,黎塞留並不打擾附近村民的正常生活,他只是默默地呆在古堡裡守著他的殉葬品,只要沒有心懷惡意,村民們甚至可以在白天進出古堡,鑒於此點,宗教裁判所決定放棄感化這塊被上帝遺棄的土地。
聽完簫特的介紹,巍恩倒吸一口涼氣:「太后這是讓我去抓鬼除妖啊,她老人家還真看得起我。」
簫特道:「巍恩,如果你不願意去,你可以選擇拒絕。」
「這是王太后的旨意,我有選擇的權利嗎?」巍恩苦笑問道。
「可以的。樞密院是國王或者王后非正式的重要顧問團,其成員大多為身兼他職的王廷大臣和高級主教;巡行法官則由樞密院當值大臣甄選和派遣,他們全權代表君主的最高權威,主要負責處理外省的重大事件。薩拉門托古堡一事本不屬於王國的行政事務,你如果認為自己勝任不了,可以提出辭呈,我會在太后面前為你說項。」說到這裡,簫特閃亮的眼神注視著巍恩,沒有再往下說。
巍恩沉吟著沒有說話。麥斯忽然開口道:「巍恩,就算這件事你不去,他們還是會找出別的辦法的。而你如果拒絕,你的榮譽將會受到很大的損害,畢竟你身上負有騎士的責任。」
巍恩站起身走到窗邊,淡淡道:「欽差大臣的美差,別人想要還要不到呢,我當然要去。」
簫特道:「你仔細考慮考慮再做決定吧。」
巍恩搖了搖頭,心道這事肯定蓄謀已久,自己的決定恐怕沒有任何意義。不過,就算真有什麼鬼魂,自己身邊不是還有誅情嗎?區區一個鬼魂,對她來講不算什麼吧。
文森特沉聲道:「巍恩,我和你一起去。」
不久,巍恩等人告辭離府,書房只剩下了簫特和范德。簫特問道:「爸爸,你剛才怎麼不說話?」
范德道:「我不想發表什麼看法,去留與否讓巍恩自己決定,我只想看看他的態度。」
「連宗教裁判所都剎羽而歸的地方,巍恩能有什麼辦法?」
范德看了看簫特,道:「對於巍恩來說,這是一個他早晚要面對的考驗。何況,如果他真具有你所說的潛力,宗教裁判所就不應成為他做事的參考標準。」
簫特垂首沉默著。范德搖頭道:「孩子,我看你是關心則亂。巍恩的思想並不簡單,你看他剛才的樣子,像是要束手待斃嗎?」
「爸爸,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嗎?」簫特忽然抬頭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巍恩的態度並沒有讓我感到意外,只要心術清正,就不怕鬼魂,否則你的爸爸帶了這麼多年兵,那些戰死的鬼魂還不早就把我吃了?」說著,范德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4:09
卷二:藍血人 第十三章 五月花
「這事我幫不了你。」誅情聽完巍恩的敘述,毫不客氣地給出了拒絕的回答。
巍恩一怔,道:「什麼?就算薩拉門托古堡真有鬼魂,也難不倒你吧。」
誅情淡淡道:「不是不能,是不願意。」
「為什麼不願意?」
「按照你所說的,那鬼魂並沒有禍害百姓,你好端端地為什麼要去招他?」誅情答道。
巍恩聽了有些生氣:「不是告訴你了嗎,是太后讓我去的。」
「太后又如何,太后讓你去殺人就就去殺人?在我眼裡,你們的太后跟普通人沒什麼區別。」誅情掃了巍恩一眼,眼裡流露出不屑:「貪婪真是你們人類的本性,那個所謂的鬼魂要是沒有守護傳說中的財富,你們還會這麼感興趣嗎?抱歉,鬼魂也好,人類也好,在我眼裡都是平等的生命,沒有高低貴賤的區別。」
巍恩道:「你別給我戴大帽子,我這次去羅德島可不是衝著什麼寶藏去的。」頓了一頓道,歎氣道:「誅情,我承認你說的話是有道理,值得讓人深思。但每個人做事情,都有著不同的理由,這樣吧,你有你的自由,我也不勉強你。」
誅情想了想道:「我還是跟你走一趟吧,不過我先說好了,除非你有生命危險,否則我是不會出手的,更不會幫你們進行什麼可笑的驅鬼除妖。」
「隨便你。」巍恩答道
接下來,巍恩與大家開了一個會,把紫薔薇的工作安排了一下,除了若拉意外,大家都對沒什麼異議。「我反對!」當得知巍恩的去向和安排後,若拉嚷道:「上回你和文森特去橡樹教堂就沒有叫上我,結果讓我錯過了一次精彩的歷險,這回啊,我說什麼也要一同去。」
「反對無效。」巍恩嚴肅道:「你以為這次是去遊山玩水啊,是有危險的。」
「沒危險我還不去呢。」若拉嘴一撇:「你現在會點兒魔法,就開始瞧不起人了?你要是不服,咱倆出去,絕對用不了三分鐘。」
巍恩只當沒有聽見,轉頭看著其他人:「大家要是沒有什麼意見,那就這麼辦吧。」說完,起身離開了房間。
若拉小臉氣得雪白,坐在那裡,也不管茱麗和卡門的勸慰,咬牙道:「好你個巍恩,你等著瞧!」
兩天之後的清晨,巍恩與文森特收拾妥當,和大家告別後,坐上了趕往碼頭的馬車。巍恩一邊透過車窗與眾人揮手,一邊對著坐在旁邊的文森特道:「怎麼沒看見若拉?」
「我昨天一天都沒看見她,估計是生氣回學校了。」文森特凝視著站在卡門身前的芬妮,聞言隨口道。
馬車起行,眾人的身影很快被馬車甩在身後。巍恩道:「生氣就生氣吧,到時候在羅德島給她多買點土特產,一個年輕姑娘,肯定不會記仇的。」
文森特收回視線,笑道:「你說得倒是輕鬆。」
馬車來到水門碼頭,巍恩提著箱子下了車,發現簫特已等候在碼頭上,巍恩笑著走過去,道:「叫個人來帶我們上船不就得了,幹嘛還一大早親自跑過來?」
簫特微微一笑:「壯士臨行,怎麼也要送上一送啊,昨天送給你的東西收好了嗎?」
巍恩道:「是授權書嗎?已經收好了。」
「只有授權書嗎?」簫特目光一凝。
「哦,衣服在箱子裡,我已經試過了,正好。簫特,沒想到在楓丹香榭量身材時,你居然記住了我的尺碼,你難道用筆寫下了?」巍恩笑著問道。
「這衣服雖然厚些,但早晚的海風很涼,穿上它免得患上風寒,這衣服是特製的,短時間還能防水。」簫特避而不答。文森特走在他們的旁邊,聞言搖頭微微一笑,神情有些詭秘。
「對了,羅德島的駐軍總督是簡.方丹上校,如果你需要軍隊的援助,可以直接去找他,他會給你提供支持。」簫特不等巍恩開口,繼續道。
巍恩頜首道:「好的,謝謝了。」
三人邊走邊說,來到了一艘雙桅帆船之前,巍恩放眼看去,船身體積不大,看樣子十分靈活,青灰色的船首塗著銀藍色的名字:Mayflower。
「五月花,名字很好聽。」巍恩微笑道。
「這不是將軍的座船嗎?」文森特訝道。
「嗯,是我父親的,我爸說坐他的船能快點兒。」
文森特道:「我記得我當年有幸乘坐五月花號時,船長曾告訴我整條船的龍骨全部由名貴紅木所製,船艙運用了水密隔艙和雙層底的技術,船體外面用上好的桐油抹縫,具有很好的抗沉性。如果五月花突遇風暴,即使有一兩個船艙或著外層底進水,也不至於全船沉沒。」
「你的記憶很好。」簫特微笑道:「父親說這艘船是制船大師查爾曼的得意傑作,整條船都是由他親自設計和監督製造,處處精工細作,歷時一年方才完成。」
文森特點頭道:「五月花號的確又快又穩,堪稱海中的精靈。」
三人快步走過舷梯,踏上甲板,一位船員迎了上來,看衣著不是船長就是大副。半個小時後,桅桿上響起了清脆的鈴聲,船錨升起,五月花漸漸離岸遠航,巍恩與文森特站在艦橋的舵輪旁邊,向岸上的簫特揮手告別。簫特站在朝陽的光芒中,慢慢目送著五月花號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
文森特來到甲板,看著倚在船舷一側,身子探出船外的巍恩,道:「感覺怎麼樣?」
巍恩看了看文森特,蒼白的臉色猶如二人頭頂的月光,道:「不怎麼樣,腸子都快被我吐出來了。」
「你從來沒出過海?」文森特笑問。
巍恩搖了搖頭:「我剛才問船長,他說到羅德島要一周的時間,我估計這幾天我能瘦十斤。」
文森特失笑道:「哪有這麼誇張,過兩天你就適應了。咱們坐五月花差不多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你要是坐普通的客船,走走停停,半個月都到不了。」
巍恩出神地盯著被船身裂開的海浪,沒有答話。
「巍恩,到了羅德島,你打算怎麼辦?」文森特道。
巍恩沉吟了一會兒,道:「我想先聯繫當地的官員,看看能得到什麼支援。」
「恐怕你會失望。」
「為什麼?」巍恩聽了一愣。
「羅德島雖大,但地理位置不太好,它的氣候非常乾燥和炎熱,除了東南沿海一帶,島的內陸幾乎完全是貧瘠乾旱的沙地和山地。羅德島經濟落後,人們生活貧窮,除了一些海產以外幾乎毫無所出,薩拉門托城堡所座落的馬薩城是該郡的郡城,和大陸相比,它連普林頓這樣的中等城市都遠遠不如。薩拉門托出了個守財奴黎塞留,其實對於馬薩來說不見得是件壞事,因為鬼魂吸引了眾多不速之客,甚至還有一些慕名而來的觀光遊人,無論這些人的目的是什麼,但他們畢竟要吃要住……」
巍恩「哦」了一聲,道:「這無形中等於給山下的馬薩城帶來了很多財源。」
「對。鬧鬼的名聲雖然不好聽,但對於馬薩城來說,這卻是實實在在的收入,黎塞留又不騷擾普通民眾,所以羅德島的政府官員對於古堡之事一向不管不問,甚至對教會派出的人也陽奉陰違,暗地裡拆台。否則這麼多年了,只要大軍一出,什麼鬼魂也給掃平了。」
巍恩若有所悟,道:「那你有什麼想法?」
「我現在也沒什麼好點子,不過我們可以先不驚動當地政府,換裝前往馬薩城,也許能瞭解到一些真實有用的消息。」
巍恩道:「好主意。那咱們就不能按照原計劃在羅德島碼頭登岸,要另外改地方。」
「這個好辦,羅德島海岸線層次不平,有的是天然的避風港,咱們快到的時候,讓船長找個地方悄悄把咱們放下就是了。」
巍恩拍了拍手掌:「好,就這麼辦。」
文森特剛想說話,忽然目光一凝,看著一個水手的背影,思索道:「這個背影,怎麼看上去那麼熟悉?」
巍恩隨著文森特的目光瞧去,笑道:「你以前不是坐過五月花嗎,說不定是個老朋友……」細細地看了幾眼,驚道:「不對!這背影我也在哪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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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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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8:54:25
卷二:藍血人 第十四章 馬薩城與大漠鷹
文森特不再遲疑,一個箭步竄了過去,來到那水手的身後,沉聲道:「朋友,請留步!」
水手聽到文森特的聲音,猛地停住了腳步,但是沒有轉身,巍恩跟在文森特的身後,仔細打量了背影幾眼,忽然歎氣道:「若拉,以你的身材做一個水手,那也太纖細了。」
水手的後背輕輕一顫,慢慢轉過身來,藉著明亮的月光,文森特細細一看,只見他臉色抹得烏黑,但一雙眼珠裡神采熠熠,流露出氣惱和無奈的心情,兩片薄薄的嘴唇高高噘著,不是若拉還能是誰?
巍恩慢慢道:「若拉啊若拉,你怎麼這麼倔強呢?該去上學你不上,反倒跑這兒來當個水手,我真是服了你。」
若拉愣愣地站在那裡聽著巍恩的責怪,一句話也不說,文森特歎氣道:「怎麼辦?」
巍恩道:「能怎麼辦?只能等咱們下了船,讓船長把他送回裡約堡吧。」
若拉仍然沉默著,眼睛盯著巍恩,聽完巍恩的決定,她的眼圈慢慢紅了起來。不一會兒,眼淚湧進了她的眼眶。海風吹拂著若拉單薄的水手服,她的身軀有些瑟縮,烏黑的臉龐兩眼通紅,像是一個受了委屈卻又無法訴說的鄰家女孩。巍恩看著平日裡一向厲害的若拉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心裡有些不忍,卻又無法改口。
三個人站在甲板上僵持了一會兒,文森特咳嗽了一聲兒:「若拉,聽話,我們這也是為你好……」
「是誰說我有成為劍祀的潛力的?是誰說我只要努力就能獲得成功的?你們平時說得好聽,可誰真正實際地幫過我?你們還不如誅情呢,她還好心指點過我一些呢。」若拉終於忍不住,帶著哭聲嚷了起來。甲板上其他的水手聽到女子的聲音,都好奇地望了過來。
巍恩與文森特頓時被若拉的詰問給問住了,她說得是確實是實情,他倆儘管沒對若拉承諾什麼,但是給了別人努力的希望後,就再也不管不問,說起來還是他們理虧。
「巍恩,我覺得這次應該是個不錯的歷練機會,咱們就帶上她吧。」巍恩耳邊傳來誅情的聲音,此時她的意識已經回到了巍恩攜帶在腰際的短匕上。
巍恩心道:「咱們這次去羅德島毫無把握,吉凶未卜,恐怕到時候只會害了她。」
「沒有危險,哪裡的提高?何況真有什麼危險,你還能比若拉更有戰鬥力?」誅情的語氣裡帶著一絲譏嘲。
巍恩無言,考慮了一會兒:「若拉,別哭了,你先回艙去洗洗臉,回頭咱們再商量。」
等到若拉洗完臉,巍恩和文森特商量了一下,決定不送若拉回王都,但前提是她必須服從巍恩的安排,不能任性胡來,若拉儘管不大樂意,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接著,巍恩問起若拉是如何混上船的,若拉說道她有個同學認識五月花的水手長,她以假期打短工的名義,花了一些銀幣,買通了這位水手長,便上了船。巍恩聽完奇怪道:「你怎麼知道我們肯定上五月花號?倘若是上了別的船,那你的計劃豈不是落空了?」
若拉道:「簫特平日對你那麼照顧,怎麼會讓你搭普通的客船出海,簫府最舒服的海船,當然是五月花號了,我請水手長喝了頓酒,他告訴我這兩天要出海。所以我決定賭上一賭,大不了我的錢就白花了唄。」
巍恩點點頭,道:「沒想到還真讓你蒙對了。若拉,認識你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你哭鼻子。」
若拉輕輕「哼」了一聲:「是不是特別丑?我最討厭的就是女人動不動掉眼淚。」
「誰說的,我倒是覺得楚楚可憐,很動人。」一直在旁邊傾聽的文森特忽然插了一句。
若拉的臉一下子紅了,她沒想到文森特會冒出這麼一句,囁嚅著道:「其實真要是被送回去也沒什麼,我只是有點兒心疼我的銀幣,那可是我爸給我半年的生活費啊。」
巍恩和文色特哈哈大笑,巍恩道:「你倒是不惜血本,就憑你這份執著,我也不敢不帶你去,要不以後回到裡約堡,你還不要了我的腦袋?」
「哼,你的小命還不值得本姑娘拿生活費來換呢。」
風波過去,巍恩找到了船長,告訴他自己改變了原來的行程,請他找一處隱秘合適的登陸點,船長聽了有些為難,怕出什麼差錯將來簫特怪罪下來,巍恩只得許下了一些好處,才算勉強得到了他的同意。
出海的第六天,眾人站在船首極目遠眺,終於在海平線處看到一絲陸地的影子,羅德島,只剩下了半天的海程。到了傍晚,五月花號停了下來,兩名海員劃著救生舟把三人送上了淺灘,看著巍恩等人登上陸地,五月花號的二副在船尾放飛了一隻白色的信鴿,信鴿飛行的目的地是裡約堡簫府。
巍恩三人上了岸,沿著海岸線走了將近半個小時,巍恩他們趁著夜色進入了一個小鎮,當晚便就宿在了鎮上的旅店裡。吃完晚飯後,入睡前發生了一點兒小意外。原來這個小鎮是往返海船的一個中轉休憩點,鎮上的居民做得都是海員的生意,還有一些海女,她們通過調劑海員們枯燥的海上生活來賺取錢財。三人之中只有一個女性,幾個海女來到巍恩的房間詢問,巍恩在門口聽完來意,沉吟著還沒開口表態,被正好出屋洗臉的若拉所發現,若拉一怒,把她們全轟了出去。
巍恩看著生氣的若拉,道:「拒絕她們就是了,何苦生氣?」
若拉瞥了一眼巍恩,道:「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正好被我撞上,你恐怕就要讓她們進屋了。」
巍恩正色道:「若拉,你這可是把我看低了,我是那種品性不堪的人嗎?」說完,他隨即嘿嘿一樂,故意道:「充其量,我也就讓一個進屋,人太多傷身體。」
「你……」若拉一臉怒容,狠狠地瞪著巍恩,過了半晌轉身入屋,「砰」地一聲,重重地關上了木門。
巍恩看了一眼聞聲出屋,站在門口的文森特,聳肩道:「唉,真是個孩子。」
「你難道真想嘗嘗海味?」文森特笑問。
「不想,但我也不會因此而瞧不起她們,若拉的反應有些太激烈了,我看不過眼,所以氣氣她。」
一宿無事,三人早早地就寢,過了幾天飄蕩的生活,巍恩躺在床上時,第一次感覺到了陸地踏實的好處,今夜,他想必能有個好夢吧。
而此時此刻,正在海上隨浪漂流的五月花號上,一個黑影偷偷摸摸地來到了船尾,四處看了看,他從懷裡掏出了一隻鴿子,往天空一拋,信鴿一展雙翅,向遠方飛去。
第二天一大早,若拉就把二人拽了起來,三人在鎮上買了幾匹馬,迅速離開了小鎮,向羅德島的腹地進發。隨著前進路線的不斷延伸,涼爽濕潤的海風逐漸消失,氣候與溫度變得乾燥和炎熱起來,路旁的植物漸漸減少,取而代之得是起伏的山丘和堅硬的土壤。
羅德島腹地人跡稀少,城鎮之間相隔甚遠,經過三天的野外宿營,第四天的中午時分,他們遠遠地看到了馬薩城。
馬薩城依山而建,城市不大,城牆比起裡約堡來顯得低矮而粗糙,看來沒有經過什麼戰火的考驗。三人放慢了速度,沿著大陸徐徐而行,眼前的城郭慢慢變得大了起來。
臨近城門的時候,若拉忽然指著城市的側後方道:「你們看!」
眾人望去,只見馬薩城後方怪石嶙峋,植被很少的山丘上,孤零零地聳立著一座古堡,由於沒有綠色林木的掩襯,古堡在大山的背景中變得蒼涼而冷峻,宛如一個孤僻冷漠的巨人,冷冷地俯瞰著大路上過往的行人。
文森特勒住馬韁道:「那個就是薩拉門托古堡。」
巍恩瞇著眼,打量著城堡:「我覺得這座古堡氣魄很大,馬薩城和它一比,立刻就沒了氣勢。
文森特勒住馬韁,道:「昔日黎塞留公爵在世時,橫徵暴斂,名聲並不怎麼樣,他把城堡按照軍事要塞的標準修在這裡,一個是方便對過往商旅的徵稅,另一個原因則是害怕佃農的暴動。」
巍恩笑道:「吝嗇之人往往膽小,這位公爵便是個例子。」
三人隨後入城,找了一家旅店安頓。待到掌燈時分,他們來到了兩家酒館,發現每個酒館都生意清淡,沒有什麼人,巍恩與酒館老闆閒聊了幾句,老闆看來已經習慣了見到陌生的異鄉人,口氣不冷不熱,巍恩花了一些銀幣,只得到了一些基本的信息。
回到旅店,三人聚在一起商議,巍恩道:「這兩年前來馬薩城的冒險客數量已經不比以前,看來這個古堡的凶名真是越來越大了。」
若拉道:「難道這個世界上真有鬼魂?」
巍恩看了若拉一眼,道:「怎麼?害怕了?」
若拉搖頭,道:「我這次可帶著霍華德主教親自祝福過的十字架,真要有鬼,它見了我肯定也會繞著我走。倒是你,小心被鬼捉了去。」
巍恩呵呵一笑:「對了,圖爾大叔說過這事。他說你那個十字架好像能解除你的宿命詛咒,你知道為什麼嗎?」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當時主教把十字架貼在我的額前祈禱時,我只覺得先是白光附體,接著渾身像著了火一般地焦灼,特別地痛苦。現在想起來我都後怕,當時要是知道那麼疼,打死我也不會讓他給我祈禱。」若拉臉上的表情仍有餘悸。
文森特慢慢接口道:「那是審判之光,是專門用來驅除邪惡血液的高級白魔法,與天罰之音並列為教會兩大神法。不過霍華德強行為你施法驅魔,其實很危險,一不小心你的小命就完了。」
「我爸也這麼說。」若拉點頭道:「他說幸虧我的年紀小,詛咒還沒完全成長,否則我當時肯定和詛咒同歸於盡。」
「不光是這個原因。」文森特接著道:「霍華德還是一位比較仁慈的主教,應該不會隨便拿你的性命的開玩笑,我估計他想必知道你身上有著那股特殊的潛力,所以才敢於強行施法。」
「我的這種潛力到底是什麼呢?」若拉懷疑道。
「我也說不好。不過想必具有驚人的生命力。巍恩上次施加你的詛咒發作後,要是換了別人估計最少要臥床休息幾個月,而你短短的幾天內便恢復了元氣,雖然有麥斯送來的藥,但也足以說明問題了。」
若拉「嗯」了一聲,悠悠道:「我真的很懷念那次心劍溝通的感覺,可惜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了。」
文森特道:「慢慢來,修煉本就是一個艱苦漫長的過程。」
巍恩問道:「若拉,那你的十字架能夠解開你族中別人的詛咒嗎?」
「應該不行吧。」若拉想了想,道:「我爸說這個十字架已經註冊了我的血液,別人是用不了的。」
文森特道:「巍恩,光有十字架是沒用的,它只是主教實施審判之光時,與罪靈互相溝通的一個渠道而已。」
巍恩點了點頭,歎了口氣不再說話。三人又商議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什麼好的對策,最後決定乾脆睡個好覺,第二天直接上山。
與此同時,在羅德島腹地的一片荒漠裡,上百個帳篷星星點點地紮營在這裡,其中一個大帳篷亮著燭火,兩名彪形大漢正在帳篷裡飲著黃酒。
「我已經接到消息,巍恩已於三天前登陸,估計這時候剛進馬薩城。」一名留著紅色鬍子的大漢開口道。
「那我們時候出發?」另外一人問道。
「不用著急。我在城裡安排了眼線,按照唐古拉斯大人的指示,除非巍恩真有本事從古堡裡活著出來,否則還輪不著我們動手。」
「我已經打聽過了,這個巍恩不簡單,最近剛剛被授予了騎士頭銜。你知道,沒有經過資質鑒證而直接被王室授予騎士的人,整個大陸可是寥寥無幾,所以我們還是謹慎為妙。」
「你這個人,有時候就是太多慮。一個騎士怎麼了?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在這裡也只有三個人而已,難道還比得上咱們大漠鷹的幾百勇士不成?」紅鬍子一揮手,傲然道。
「有件事我一直想問問,好端端地,你幹嘛要聽唐古拉斯的指揮?」
「哦,告訴你也行。如果我們讓巍恩從此消聲匿跡,事成之後,唐古拉斯會給咱們一個騎士團的編制,享受十字軍的所有待遇。」
「大哥,咱們在大漠的日子雖然苦了點,但自由自在地,從不受人制約,教會也沒什麼好東西,何苦要受他們的管轄?」
紅鬍子不悅道:「你難道想一輩子老死在這邊鳥不拉屎的荒漠裡?你不知道,想當年我在沿海一帶的日子有多風光,要不是那個該死的方丹,怎麼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以後咱們成了十字軍,有了教會的保護,我看方丹還敢動咱們不?」
大漢還想說些什麼,紅鬍子道:「你別說了,這事就這麼定了。來,喝酒!」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4:47
卷二:藍血人 第十五章 文字與圖畫
第二天上午,巍恩他們離開旅店,騎馬出城,沿著一條羊腸小道向古堡進發。一路上,小道兩旁的山壁上危石聳立,偶爾從山坡處滾下一些風化的石礫,寧靜的山谷才有了幾分動靜。
沿著小路,繞過十幾個彎道,終於來到了矗立在山腰處的古堡。三人牽著馬,越過一片開闊的砂地,徐徐地來到了城堡的近前。如果在山下仰望薩拉門托古堡,還能感受到它昔日鼎盛時的尊貴和榮耀,而一旦走近零距離觀察它,就會發現由於風霜和時光的磨礪,古堡早已變得斑駁不堪,幕牆到處裸露著自己的筋骨,本來雄壯威嚴的環形主堡猶如一個病入膏肓的巨人,勉強直立著身軀,卻只是苟延殘喘罷了。
城堡唯一的大門已經被馬薩城政府用磚牆封死,以免好奇心強的觀光客人誤入古堡,若要想進入古堡,那便只能翻牆而入。
一陣冷風襲來,風裡夾帶著細微的砂粒,巍恩立起衣領,皺眉道:「起風了。」
文森特道:「要不我先進去看看,你們倆在外面守著。」
巍恩搖頭道:「我可不習慣等人,咱們同進同退。」掃了若拉一眼,看到了她臉上發怔的表情,問道:「若拉,怎麼了?」
若拉遲疑道:「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這裡有股熟悉的感覺。」
「什麼熟悉的感覺?」
「我也說不清楚,但我能感受得到。」
巍恩看了看文森特,道:「咱們進去吧。」
利用帶來的裝備,三人很快翻過了城堡的幕牆,來到了主堡與外牆之間巨大寬闊的院落內。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陳舊敗落的景象,馬廄、倉庫等非磚石的建築東倒西歪,殘破不堪。
圓柱形主堡的大門也已經被封死,但是三樓的窗口仍然敞開著,垂下一條條繩索,看來是以前的探險者留下的,他們利用繩索爬入了主堡,卻再也沒有機會把它們收拾帶走。
主堡正前是城堡廣場,若拉站在廣場上,看著幾米高的窗口,問道:「巍恩,你爬得進去嗎?」
巍恩苦笑道:「我試試吧。」
文森特道:「沒關係。等會我先入堡,然後你握住繩子,我把你拽上去。」
很快,三人爬進了主堡的窗口,巍恩跳下窗台,打量著自己身處的房間,房間裡一片空蕩,除了塵土和垃圾以外,一無所有。
巍恩剛要開口,山風透過窗口吹進城堡,「嗚嗚」的風聲裡隱隱傳來一些聲音。三人齊齊色變,巍恩傾聽半晌,問道:「你們聽到了嗎?」
若拉點頭道:「聽到了,好像是人的哭聲。」
「而且聲音有高有低,有尖有粗,肯定不是一個人的哭聲。」文森特肅聲道。
「難道。」巍恩自嘲的一笑:「是那些死於此地的孤魂野鬼發出的哭聲?」
若拉只覺得背心一陣寒氣上湧,嗔道:「巍恩,你別胡說,大白天怎麼會有鬼?」頓了一頓:「要不,咱們點個火把?」
文森特沉聲道:「這裡雖然陰暗,不過還不影響視線,火種要留到關鍵時再用。」
「咱們走吧,大家小心點。」
三人出了房間,文森特在前探路,若拉居中,巍恩斷後,沿著中央長長的螺旋石梯向下走去。塵土的氣味撲鼻而來,微弱的陽光勉強照進古堡,卻更顯得古堡沉翳而陰森,光線無法照入的死角處,幽暗裡淡淡流動著一絲絲詭秘,彷彿隱藏著無數只凶獸,正在悄悄地等待著,隨時都會突然竄出來擇人而噬。
三人邁下石階的腳步聲迴響在古堡內,顯得特別地沉悶與清晰,巍恩緊了緊腰畔的短匕,心裡默默道:「誅情,等下要有什麼情況,你老可別袖手旁觀。」
沒有回應,誅情好像睡著了。
終於,他們來到了古堡一樓的大廳。剛進大廳,眾人便一愣,大廳的地面上,一道暗紅的痕跡長長地拖過大廳,歪歪斜斜地伸向後側的偏廳。
文森特走到紅痕旁邊,蹲下聞了聞,道:「還有血腥味,應該是血。」
若拉聽了臉色發白,巍恩道:「看樣子,鮮血已經凝固了很久。」
文森特點點頭,側頭向血跡延伸的方向望去。血跡的盡頭,側廳內一個依稀可見的木門正張著嘴,血跡消失在了它的口裡。
三人走到門口,門內也有石階,血跡拾階而下,伸向地底。巍恩道:「地下室?」
「應該是地下室。」文森特道。
「你們看!」若拉忽然一指木門的上部,牆壁上寫著幾個朱紅色的大字。
「沿著他人的鮮血,等待你的,將是萬劫不復。」
巍恩看著這句話,道:「這算什麼?警告?」
文森道:「就算是吧。」
巍恩道:「這種警告恐怕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激起人的好奇心。」
文森特還沒答話,一旁的若拉突然「咦」了一聲,道:「下面還有字。」
巍恩細細一瞧,發現紅字下面的牆壁裡還刻著幾排沒有顏色的圖案。圖案不大,姿態各異,主要是各種動物的形象,寥寥幾筆,卻刻得簡單而逼真。「若拉,這不是字,是圖畫。」巍恩道。
「不,它們是字。」若拉肯定地道:「這是太陽鳥的王族文字。」
文森特仔細看了看,道:「若拉說得沒錯,這是太陽鳥的象形文字,與天蛇的方塊文字一樣,都是王族曾經用過的文字。」
巍恩道:「若拉,你認識它們嗎?」
若拉道:「我認不太全。唉,要是我爸在好了,他們老一輩人全都認識。」
文森特道:「你認識哪幾個字?」
若拉走到牆壁近前,指著一排圖案道:「我認識這個字,彎曲的蛇、矗立的鷹、日出地平線與開口的正方形,他們的意思是『OATH』。
「Oath?那不就是詛咒的意思嗎?」巍恩皺眉道:「還有嗎?」
「還有這個。單足、臥獅、彎蛇、匍匐的蚯蚓與女神的牙梳,它的意思是『BLOVE』。
「Blove,意思是純藍。」文森特道。
若拉又看了半天,沮喪地歎了一口氣:「沒有了,我就只認識這麼多了。」
巍恩喃喃道:「藍色,詛咒,他們之間會有什麼聯繫呢?見鬼,怎麼到哪都離不開詛咒。」
文森特道:「王族古老的文字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說,這是王族的一個秘密據點?」
「未必。」巍恩道:「既然是秘密據點,古堡的名聲怎麼會遠近皆知?那不是等於告訴了別人嗎?」
若拉道:「我爸說王族之人一向清高自傲,我覺得他們不大可能會用人類守財奴的名聲來故弄玄虛吧,這對他們來說是可是極大的侮辱。」
巍恩道:「黎塞留也好,王族也好,反正已經來了,就別管他是誰了。走,咱們下去吧。」
眾人沿著血跡小心謹慎地走進木門,石階似乎很長,走了一會兒,陽光已經照不進來,眼前一片漆黑。
「卡嚓」,火石撞擊的聲音響起,文森特點燃了一個火把。火焰剛剛燃起,若拉猛然瞧見下方不遠處的拱形出口旁邊,一個白影一閃而過。
「啊!」若拉的驚叫脫口而出。
跟在身後的巍恩急忙問道:「怎麼了?」
若拉道:「我剛才看見了一個白色的人影,一閃就消失了。」
「人影?文森特,你看見了嗎」
文森特道:「我也看見了那個身影,但不確定是人。」
巍恩倒吸一口涼氣道:「什麼意思?」
「那個身影消失的速度太快了,決不可能是人的速度。」
巍恩聽著發怔,喃喃道:「先是鬼哭,現在又是鬼影,看來公爵大人是準備讓咱們看一場好戲啊。」
三人沿著血痕走下石階,血痕戛然而止,面前是一條又長又窄的甬道,甬道兩邊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幅油畫,上面覆滿了灰塵。巍恩拍了拍鑲嵌油畫的木框,塵土紛紛落下,在火把的照映下,一幅血腥冷酷的畫面顯露了出來。
城堡前的廣場中,豎立著一根根細細的木樁,木樁上穿著一具具屍體,頭顱朝天,木樁的尖端從他們的嘴裡穿出,兀自凝結著血珠。屍體的表情各異,但是無一例外都寫滿了痛苦與恐怖。
若拉看了幾眼後,轉頭不忍再看,道:「這是什麼?」
文森特沉聲道:「這是傳說中的黎塞留公爵的木樁刑。」
「木樁刑?」
「黎塞留對那些拒不交稅的佃戶會施用一種極為殘忍的刑罰,就是把一根細樁從人的屁股裡戳入,通過身體後從嘴裡穿出,然後把掛在木樁上的屍體立在太陽底下曝曬,受刑之人據說短時間內不會嚥氣,將受到無比痛苦的折磨。唉,從這幅畫上看,當年的傳說是真的。」
若拉咬牙道:「真是滅絕人性啊,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居然還用圖畫描繪下來。」
巍恩道:「如此慘無人道的刑罰,國王難道不管管?」
「羅德島遠離大陸,王國當時剛剛結束聖戰,百廢待興,便沒有顧及這裡。不過黎塞留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去,暴斃在自己的臥室,而且腦袋也被人摘了去,算是為自己殘忍貪婪的一生做了個交待吧。神是公平的,他不會任由惡魔永遠猖狂而不受懲罰。」
三人邊走邊看,發現牆壁上的圖畫大都記述了公爵平生那些殘暴的事跡,畫面晦暗而壓抑,充滿了死亡的絕望。若拉皺眉道:「這些畫為什麼懸掛在這裡,是為了炫耀?」
「不只如此。」巍恩徐徐道:「應該和那些文字一樣,用來警告來犯的冒險者,若是惹怒了公爵的鬼魂,將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5:21
卷二:藍血人 第十六章 群魔亂舞
三人繼續前行,手中的火光驅散了四周的黑暗,甬道的盡頭,兩扇黑色的大門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文森特走上前去,四下觀察了一番,雙手用勁一推,「吱呀」一聲,門緩緩地張開。巍恩燃起另一根火把,藉著火光努力往裡看去,門後依稀是一間巨大的客廳。
巍恩問道:「咱們進去嗎?」
文森特凝視著寂靜的大廳,猶豫了一會兒方道:「巍恩,我先進去,你們守住門口,別讓人斷了咱們的退路。」
巍恩考慮了一下道:「好吧,你小心些,發現什麼情況先退回來。」
文森特點了點頭:「好。」言畢,舉著火把亦步亦趨,慢慢向前走去。
走了幾步,火光隨著文森特的步伐,漸漸照亮大廳中央。大廳頗為寬闊,進深大概有三四十米的樣子,廳內中央兩側豎立著兩排直徑很粗的石柱,支撐著上方的平頂。文森特來到一根柱子下面,仔細看了看,火把往上一舉,不多時,石柱上燃起了一盞油燈。
文森特一邊走一邊點燈,隨著三四盞油燈依次燃亮,巍恩和若拉也逐漸能看到大廳內的一部分景象:昏暗的燈光下,一排排長方形的石棺整齊地陳列在大廳兩側,只留下了兩列石柱中間的空間作為通道,石棺依次排去,也不知還有多少隱藏在黑暗中;大廳的盡頭,一座人物塑像下也擺放著一具單獨的石棺。文森特停住了腳步,站在大廳中央環顧著四周,周圍靜悄悄的,只有火把燃燒發出的「噼啪」的聲音。
巍恩吸了口涼氣,覺得自己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來。別說在這個光線陰暗、氣氛詭異的地下房間,就是光天化日之下,猛然看到這麼多密密麻麻的棺材,也足以讓膽小的人轉身就逃。
若拉低聲悄悄問道:「那些是放死人的棺材吧。」
巍恩勉強一笑:「確實是棺材,不過也許裡面裝得不是屍體,而是公爵收藏的財富。」
若拉明白巍恩的用意,歎了口氣:「希望如此。」
巍恩剛要說話,忽然,雕塑下的那具石棺「卡」地發出一聲輕響,三人的神經猛地繃緊,一眨不眨,凝視著石棺。緊接著,刺耳的摩擦聲響起,棺蓋慢慢滑動,一個白色的人影從石棺裡坐了起來。
「嗆!」文森特與若拉拔出了鞘中的長劍,文森特沉聲道:「什麼人。」
白影沒有回答,靜靜地盯著他們,過了片刻,忽地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唿哨。隨著這哨聲,大廳兩側的石棺棺蓋紛紛開啟,令人窒息的摩擦聲此起彼伏,剛才還死一般寂靜的大廳頃刻間變得嘈雜起來。
巍恩兩眼發直,喉嚨發乾,右手緊緊握住短匕,嚷道:「文森特,趕緊退回來。」
文森特只覺得手心滑膩,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定了定神,他沒有選擇回退,而是手握長劍,一步步地向前邁去,緩緩迎向對面的白影。
巍恩見他鋌而走險,心裡一急,踏前兩步,正要開口呼喚,就在此時,三人的兩旁同時竄出了四條人影,速度奇快,裹著迅急的風聲向眾人撲來,伸出的雙手青光磷磷,彷彿地獄的鬼爪。
文森特頓住腳步,長劍一封,「叮、叮」,兩聲脆響,長劍擋住了對方疾如閃電的爪攻,劍鋒抵處,爆起了一簇火星。攻擊者一擊未果,身體借力飛退,隱在了石柱之後。
若拉一個箭步,擋在巍恩身前,兩條人影一前一後,來勢極為兇猛。若拉一抖長劍,勉強擋住了前面的攻擊,頓時覺得手腕顫抖,長劍往外盪開,幾乎落地,踉蹌地往後退了兩步。後面的人影如影隨形,不等若拉站穩,雙爪已然探出,直直地向若拉心口挖去!
若拉劍勢已老,腳下發軟,眼睜睜地看著對方的攻擊臨近卻無計可施。「錚!」巍恩手中的短匕發出一聲清鳴,猛然自他的指間射出,就在鬼魅般的雙爪碰到若拉的胸口前,堪堪地擊中了他的手腕,攻擊者「唔」地悶哼一聲,縮回了雙爪,短匕一個迴旋,彷彿被一根無形的絲線所牽引,又飛回了巍恩的手掌。
若拉驚魂初定,不待對方的第二波攻擊來臨,一直握在右手裡的十字架猛然擲出,正擊中攻擊者的眉心。
「啊!」攻擊者的眉心亮起一簇白光,白光在黑暗的大廳中顯得異常璀璨,猶如指路的明燈。攻擊者旋即發出一聲響徹大廳的慘叫,抱著腦袋飛快地退到了一根柱子邊,緊接著身體發出劇烈的顫抖,慘叫變成了極其痛苦的呻吟。片刻之後他雙膝一軟,順著柱子滑倒在地上,猶如遭遇艷陽的春雪,泥一般癱倒在了地上,身體觸電似地不停的哆嗦著,嗓子裡則發出了野獸般垂死的聲音。
文森特看著若拉擊退敵人,心中大定。儘管對方白袍覆身,面目隱在白袍的帽子裡,但從剛才的實際接觸來看,他們顯然是人非鬼。對方雖然人多勢眾,但總好過和鬼魂交手。
若拉回頭看了看巍恩,眼波裡含著幾絲讚許,微微一笑:「身手不錯,謝謝。」
巍恩苦笑。剛才那幾下電石火光、兔起鶻落,攻防之快,讓人目不暇接,光憑自己的本事,如何能有那麼及時的反應?
「別謝我,是匕首自己救了你。」巍恩答道。
若拉撿起落在地上的十字架,聞言一笑:「又開始說胡話。」
巍恩聳了聳肩,只得在心裡道:「誅情,謝謝你。」
大廳重新恢復了寧靜,彷彿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經過剛才的搏鬥,此刻三人目力所及處,石棺已經全部打開,裡面的人都站了出來,一群白色的人影靜靜地站立在黑暗中,一動不動地等待著,大廳內的氣氛變得十分詭異,令人喘不過氣來。
文森特考慮片刻,退回到巍恩若拉的身邊。巍恩問道:「他們在等什麼?」
「不知道。不過看樣子若拉的十字架對他們的傷害很大,他們似乎有些忌憚。」文森特沉吟道。
「奇怪。他們既然害怕十字架,為何教會的教士卻陷在了這裡?」
文森特搖頭不語。若拉則道:「這些人真是瘋子,好端端的人不做,偏要躺在棺材裡扮鬼。」
巍恩眼睛一亮,低聲說了幾句,若拉聽完,遲疑道:「這樣行嗎?」
「試試吧,也許能行。」
若拉點點頭,接過文森特手中的火把,握住十字架的底端,高舉在面前,向正中的白衣人徐徐走去。
火光的掩映下,銀質十字架發出晶瑩的光芒,熠熠的銀光中似乎充滿了信念的力量,溫和、明亮而堅定。
果然,隨著若拉的腳步,石柱兩側的棺中人躁動起來,慢慢向若拉聚攏,卻沒有人衝上來。宛如圍著篝火的群狼,既對若拉蠢蠢欲動,偏偏又害怕那致命的光與熱。若拉對身軀兩側的變化視而不見,繼續緩慢地往前走著,巍恩與文森特跟在她的身後,兩旁的白衣人逐漸顯得急躁而惱怒,恍若群魔亂舞。
終於,兩名棺中人按捺不住,低吼一聲撲了上來,然而步履卻拖泥帶水,彷彿剛剛患了一場大病,方纔的敏捷靈動消失得無影無蹤。文森特毫不猶豫地出手,乾脆利索地擊退了二人。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若拉離雕像下的白衣人越來越近,白衣人依舊矗立在棺前,衣帽下的眼光中露出又驚又疑的複雜神色。
「塔法干越莫西林。」白衣人忽然張口,說出了一句古怪的話語。
若拉的腳步立時一頓,遲疑片刻,回答了一句巍恩與文森特同樣聽不懂的話。白衣人又接了一句,兩人居然交談了起來。
巍恩心裡一怔,自己雖然聽不懂他們對話的意思,但聽著白衣人的口音,卻非常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若拉又說了兩句,白衣人突然道:「若拉,想不到,你都長這麼大了。」巍恩文森特聞言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訝。
卷二:藍血人 第十七章 藍色妖姬
若拉將劍收回鞘中,微笑道:「夏士蘭,你認識我?」
「我離開小鎮的時候圖爾大叔還沒有孩子,我是從他與父親的通信中知道你的。」白衣人一邊說著,一邊摘下了遮住面目的帽子,露出了一張中年男子的臉龐。
這是一張英俊的面龐,五官端正,劍眉星目,唯一的缺憾是他的臉色。夏士蘭的臉上泛著奇異的藍色光芒,使他看上去詭異而冷酷。
若拉道:「難怪進堡時,不知為何我卻有著一種說不清的熟悉感覺,原來是你們。你們幹嘛躲在這裡裝神弄鬼?」
夏士蘭歎了口氣:「此事說來話長。回頭我再慢慢跟你說。」抬頭對著已經圍了過來的人群高聲道:「這是若拉姑娘,來自咱們的小鎮。」
正在驚疑不定的人群聽到他的介紹,頓時消去了方纔的敵意,不少人紛紛圍上若拉,有問好的,也有詢問小鎮情況的,若拉一時應接不暇,不知道應該先回答誰的問題。
巍恩趁機低聲對文森特道:「我說怎麼他的口音聽著很耳熟,原來和老鎮長的口音很相近。」
「大家靜一靜。」夏士蘭朗聲道:「先把羅伯特抬過來,看看他的情況。」
剛才交手時被若拉擊傷的羅伯特很快被抬了過來,夏士蘭蹲下檢查他的傷勢,若拉擔心地望著傷者,暗自祈禱他不會有性命之憂。巍恩四下一看,發現在場所有人的臉上都和夏士蘭一樣,全都帶著碧藍的顏色。
過了一會兒,夏士蘭道:「他昏過去了,不過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圍在四周的人群頓時歡呼雀躍,若拉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接下來,巍恩三人隨著夏士蘭來到了地下另外一個房間,夏士蘭請他們落座後,一位年輕的姑娘端來了茶水。
若拉四處打量了一下,問道:「為什麼不到上面去說話?」
夏士蘭苦笑道:「沒辦法,現在是白天,我們見不了陽光。」
若拉目光一凝:「見不了陽光?這是為何?」
「還不是咱們身上所背負的詛咒?就是它,把我們現在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若拉靜了下來,半天方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唉,」夏士蘭歎氣道:「當年我爸不顧你父親的反對,率領部分族人離開小鎮到外面闖世界。剛開始的時候,一切還算順利,經過一番拚搏後,日子也漸漸好了起來。」
若拉點頭,對著巍恩道:「夏士蘭的父親蘇爾叔叔是我爸的一位表兄,三十多年前離開了小鎮,不知道我爸和你提過沒有?」
巍恩「唔」了一聲,道:「好像提過,我有印象。」
若拉道:「那後來呢?」
「後來?」夏士蘭臉色凝重起來:「誰知道到了第三個年頭,那傳說中的詛咒果然發作,我們身上的血液逐漸開始變成藍色,成為了一個藍血人,而且血液慢慢凝結,遇到強光的照射時,渾身又痛又癢,皮膚會流出腐爛的膿汁。」說到這裡,夏士蘭手腕一翻,亮出一把銀光閃閃的小刀,麻利的在中指一抹,往水杯裡擠出兩滴血液,然後把水杯遞到了眾人的面前。
三人探頭湊近一看,只見鮮血蕩漾在水面上,凝而不散,彷彿是有形的固體,純藍的血花隨著水紋慢慢綻放,妖異中摻雜著一絲艷麗,宛如一朵藍色妖姬,美麗的讓人觸目驚心。
文森特悚容道:「好厲害的詛咒。」
夏士蘭把杯子放回桌上,若拉道:「可是這和你們來到薩拉門托古堡有什麼關係呢?」
夏士蘭答道:「詛咒發作後,我父親嘗試了許多方法和藥品,卻沒有任何效果。直到有一天,」說到這裡,夏士蘭本來還算平靜的瞳孔裡流露出恐懼之色:「在埋葬一名死去族人的屍體時,她的一個兄弟忽然跑進了教堂停放屍體,等待下葬的房間裡,撲到了一具屍體的身上,抱著脖子又啃又咬,就像一頭瘋狂的野獸。我這輩子永遠也忘不了那幅情景,當我爸帶人把他設法制服後,他跪在地上,滿嘴鮮血,牙齒間還夾雜著死者的皮膚。」
若拉聽著夏士蘭的描述,彷彿聞到了當時死人與活人之間瀰漫的腐臭之味,一股想要嘔吐的強烈感覺湧上心頭。巍恩腦海裡泛起一道熟悉的記憶,隨即沉聲道:「難道吸取正常人的鮮血,能夠維持你們的生命,或者減少你們的痛苦?」
夏士蘭詫異地看著巍恩,緩緩道:「你猜得不錯。從那次起,我爸發現,雖然強光依然對我們的皮膚刺激很大,但活人的鮮血確實能在晚上減緩我們的痛苦。」
「難道你們從此就一直吸取死人的鮮血?」若拉強忍著不適,開口問道。
夏士蘭苦笑搖頭道:「這就是詛咒的可怕之處,它不但讓咱們的肉體遭受痛苦,而且心靈也將受到極大的折磨。一旦飲血成癮後,死人的血液就將難以滿足身體的需要,只有活人的鮮血才有生命的味道,才能暫緩我們的煎熬。」
房間裡陷入靜默之中,半晌,若拉緩緩道:「難道,你們從此就成了殺人兇手?」
夏士蘭沉吟道:「自此我們來到古堡,確實已經有不少人死在了我們的手上。為了生存下去,我們不得不忍受著良心的譴責,繼續著吸血的行為。我也知道這是在苟延殘喘,但除非沒有辦法,誰又願意就這麼痛苦地死去呢?」
巍恩聽完,心裡覺得很難受,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抹殺別人的生命,這到底是對是錯呢?
夏士蘭繼續道:「我爸很快發現了這個情況,經過思考,他決定找出一個辦法,既能夠減少一些良知的折磨,又能使族人繼續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
文森特道:「於是便有了守財奴黎塞留的傳聞。」
「是的。不久之後,我爸便帶著族人來到了薩拉門托古堡,設法製造了黎塞留的故事。從此以後,那些被財富所吸引的冒險客們成為了我們的階下囚,而普通人則不會成為無辜的替罪羊。」
若拉有些生氣地道:「與其說是階下囚,還不如說是你們的盤中餐。」
夏士蘭難堪地愣了一下,苦澀道:「任何人一旦進入城堡,就會接到我們的多次警告,只有那些執迷不悟,被貪婪迷了心竅的人才會被擒。若拉,能做的我們都做了,隨你怎麼說吧,如果換作是你,恐怕也只有這個選擇。」說到這,他的眸子猛地一亮:「何況來到古堡後,父親不久便用自己的生命為族人的痛苦與冤孽謝罪,做出了一個了斷。我現在既然接替了他的責任,最先考慮得,就是如何讓這些人繼續活著,為了這個目標,其它的一切都可以犧牲。」
若拉沉默片刻,道:「我為我剛才的話抱歉。蘇爾叔叔是一位了不起的男子漢,值得你為他而驕傲。」
夏士蘭淡淡一笑:「沒關係,若拉。」
巍恩問道:「你們在牆上刻的象形文字是什麼意思?」
「哦,那是一個提示,如果是自己人來到古堡,將會知道這裡的大致情況與如何與我們聯繫。」夏士蘭答道。
「那你剛才和若拉的對話,說得也是這種語言?」
「是的。」夏士蘭點頭道:「對了,若拉,你剛才那個十字架是什麼武器,居然會有如此大的殺傷力,能一下子把我們的好手打得暈了過去。」
「哦,那不是武器,只是個十字架而已。不過,它曾經被霍華德主教祝福過。」說著,若拉就要從脖子上摘下十字架。
夏士蘭急忙道:「別摘,還是讓衣服擋住吧。剛才你舉著十字架走來時,它所發出的光輝,我感覺比你手上的火把還要燦爛許多。」
若拉放下手道:「夏士蘭,以前不是也有教士來過這裡嗎?為什麼你們不怕他們的十字架?」
「你的和他們的不同。」夏士蘭搖頭道:「我們並不怕十字架,但你的十字架帶著奇異的光芒,我們的身體受不了。」
「哦。」若拉似有所悟,當下把十字架的來歷告訴了夏士蘭。夏士蘭聽完,頜首道:「難怪,原來有審判之光的作用。」
若拉擔心地問道:「如果教會派出的人會審判之光,你們豈不是毫無還手之力?」
「我們只是懼怕它的光芒,但如果不實際接觸,也不會受到什麼傷害。」說完,夏士蘭自嘲地笑了笑:「野獸雖然害怕篝火,但也不會被輕易燒死啊。」
文森特道:「若拉,不是隨隨便便一個傳教士就能使用審判之光的,只有聖公會的長老和紅衣大主教這樣的人物才可能掌握這種法術。」
若拉歎了一口氣,道:「要是這個十字架能幫助你們解決這可怕的詛咒,那該有多好?」
夏士蘭臉上浮現出一絲慘笑,搖著頭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文森特忽然道:「或許有辦法。」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6:03
卷二:藍血人 第十八章 遺棄者
夏士蘭聞言一怔,臉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問道:「什麼辦法?」
文森特轉頭看著巍恩,道:「巍恩,這事你怎麼看?」
若拉秀眉一挑,急急道:「對了,我記得上次文森特在約克城中了詛咒奄奄一息,不是你把他救了嗎?」
巍恩苦笑:「若拉,上次文森特能活下來,純粹是誤打誤撞,我自己都不清楚是怎麼救人的。何況……」他想起誅情的話:「能夠在你們的血液裡下詛咒,這份功力我現在做還做不到,更別提如何解救了。」
若拉臉色一黯,猶豫地道:「那你能不能試試?」
「我連你們中的是什麼詛咒都不知道,就是想試也很難下手。」巍恩面帶歉色,無奈道。
夏士蘭聽了他們的對話,心中暗自驚訝,沒想到若拉的這兩位朋友,一位武藝不凡,另一位更是懂得詛咒,他還從沒聽說過王族以外的人能掌握這種神秘的法術:「它的來歷,我倒是聽父親提起過,你們可以聽聽。」
「創世紀上記載,亞當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園後來到荒野,生了兩個孩子,其中大哥該隱是農夫,弟弟亞伯是個牧羊人。由於獻祭的差異,該隱憤而謀殺了弟弟,翌日上帝問該隱他弟弟哪裡去了,他假稱不知。於是神生氣地道:『狡辯!你弟弟的冤魂向我哭訴你的暴行,所以你得接受我的懲罰!你將受到詛咒,你種地,地裡不再給你效力而出產那些美妙的水果和蔬菜,所有人都唾棄你,你會在荒野中流離飄蕩,惶惶終日不得安寧,我會給你一個與眾不同的記號,這樣你就會讓別人知道你不該被殺----只是盡量折磨你罷了。記住,你是一個永世不得救贖的遺棄者。』」夏士蘭頓了一頓,看著面前諸人道:「據說,這個詛咒被稱做千年遺棄。」
巍恩喃喃道:「千年遺棄,千年遺棄。」他的羊皮古卷上記載著這則詛咒,屬於中高階咒語的範疇。
大家沉默著,桌上蠟燭的火苗筆直地燃燒著,似乎感受不到房間裡任何空氣的流動。文森特忽然道:「夏士蘭先生,我們走進地下的時候,曾經看到一個速度極快的白影,請問那是你的人嗎?」
夏士蘭道:「是的。自從詛咒發作後,我們的身體就逐漸開始發生變化,有的變得極有力量,有的則變得速度飛快,已經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能力範圍。」
若拉問道:「我們進堡時,曾經聽到一些哭泣的聲音,你知道這事嗎?」
「那些是關在地牢的冒險者,我們改造了通往地面的風道,只要有陌生人進堡,我們就會把風道完全打開,如果那些人正在哭泣,聲音便會隨著風聲傳到地面上,也算是我們對不速之客的一種警告吧。」
「你們現在還關著多少人?」
「已經不多了,最近幾年前來古堡的冒險者越來越少,地牢裡只剩下十幾個人了。」
「等到他們一個不剩的那一天,你打算怎麼辦?」
夏士蘭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我不知道,只能過一天算一天了。」
巍恩考慮道:「夏士蘭,對於你們的詛咒,我需要一些時間。」
夏士蘭露出一絲微笑:「巍恩先生,經歷了這麼多年,今天終於又見到自己的族人,可以講述我們痛苦的遭遇,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感謝你的幫助。」
吃過晚飯,巍恩站在一間已經收拾乾淨的臥室的窗戶旁邊,文森特坐在一張椅子上,道:「巍恩,希望你能盡量想辦法解決他們身上的詛咒,否則以後會很難辦,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其實是王族留下的對付人類的殺手。」
巍恩轉頭看著他,道:「你講。」
「蘇爾是詛咒發作的第一代人,還具備強烈的良知,能用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樣的方法來對抗宿命的安排,到了他的兒子夏士蘭這一代,雖然對吸食鮮血還抱著慚愧內疚的態度,但已經不會用生命作為代價來抵制詛咒。照此發展下去,恐怕他們的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終有一天會接受這個詛咒,把吸血的習慣看成是維持生命的一種自然需要。」
巍恩道:「你說的有道理。從我的詛咒相關知識來看,這種能夠遺傳的詛咒往往在第三代身上會有極強的變異。詛咒在賦予力量的時候,會逐漸改變他們身體的構造,到了最後,這些人雖然還具有人類的外表,但實際上,他們的思想和行為已經不再屬於人類社會了。」
「也就是說,這些人將淪為魔鬼的奴隸,永遠只能在黑暗中生存。」文森特道。
巍恩搖頭道:「也許是吧。唉,使用這麼惡毒的詛咒,足見昔日王族為人行事的風格了。多行不義必自斃,難怪王族最後落得覆滅的下場。」
文森特沉默半晌道:「你自己想想吧,我不打擾你了。」說完,轉身離開了房間。
巍恩沒有說話,他凝視著城堡外的黑夜景象,山腳下的馬薩城此刻燈火通明,與城堡周圍漆黑而寧靜的環境比,幾乎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乾燥的夜風裹著細小的石粒吹在他的臉上,感覺又疼又癢,說不出的煩躁。
巍恩轉身走到一張桌子旁邊,將短匕擺在桌上,道:「誅情,你在嗎?」
「找我幹嘛?」過了好一會兒,誅情懶洋洋的聲音在巍恩的耳邊響起。
巍恩笑了笑:「這件事情,我需要你的幫助。」
誅情沉吟片刻,道:「巍恩,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是解決不了這種級別的詛咒的。」
「我知道。不過,依你的經驗,你看我該如何入手呢?」
「讓我想想。嗯,巍恩,你想過沒有,讓這個詛咒發作的觸媒是什麼?」
「觸媒?」巍恩聞言一愣。
「對,觸媒。任何詛咒發作,不是都需要觸媒嘛?」
巍恩緩緩道:「千年遺棄的觸媒是如果離開西回山脈方圓五百里的範圍,而一兩年後又沒有返回,詛咒便會發作。」
「為什麼是西回山脈?」
「聽老圖爾說,他們是龐培古城裡王族的奴僕,而龐培城是消失在西回山脈裡的,所以他們不能離開西回山脈太遠。」
「是這樣……巍恩,據我所知,詛咒雖然神奇,但也不可能讓整座山脈或者一座古城成為觸媒,要知道,只有神的力量才能操控江河山川這種沒有生命意識的龐大物質。」
「你的意思是,真正的觸媒另有其物?」
「我懷疑這個詛咒的傳媒很可能是龐培古城的某件聖物,一旦脫離這件聖物的影響範圍,過了一段時間,詛咒便會發作。」
巍恩沉吟道:「我覺得你的猜測很可能是正確的,也符合設置詛咒的規律。」
誅情道:「如果真是如此的話,巍恩,你雖然無力解決千年遺棄,但你可以通過聖物重新設置詛咒的觸媒,使詛咒暫時停止作用,等到有一天,你的能力提高了,你再幫助他們解決這個問題好了。」
巍恩雙眉一挑,面帶喜色道:「這個辦法不錯,也許行得通。千年遺棄的咒文我倒是會,不過我去哪找聖物呢」
「你不是有星辰啟示錄嗎?它可是太陽鳥王族聖物的一部分啊。」
巍恩一怔道:「王族聖物的一部分?」
「我記得太陽鳥的聖物名字叫做女神的桂冠,好像由兩部分組成,你手中的星辰啟示錄應該是其中的一部分。」
巍恩從懷裡拿出星辰啟示錄,捧在掌中,潔白的玉環在燭火中流露出淡淡的晶瑩,一股暖意傳進了巍恩的手心。
誅情道:「沒錯,就是它。你利用星辰啟示錄,重新在他們身上設置詛咒。如果成功了,他們的身體就會恢復到詛咒發作之前的正常狀態。」
巍恩開心地一笑:「謝謝。誅情,要是真能成功,記你一大功!」
誅情不屑的聲音悠悠傳來:「要不是看在你是幫助別人的份上,鬼才會幫你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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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堡山腳下一個偏僻的峽谷裡,許多帳篷隱藏在山壁的陰影中,一大群馬匹圈在營帳後邊,嚼著乾草,喝著清水;一些腰配馬刀的彪形大漢正倚在樹木山石的旁邊打著瞌睡,峽谷兩側的山崖上,有幾個衛兵在巡邏游弋。不遠的山腰處,巍然聳立的薩拉門托古堡在月光的照耀下,猶如深山的幽靈。
一臉興奮的紅鬍子走進大營,道:「雷納斯,咱們的探子剛才回來報告,發現城堡的一個房間裡燃起了燈火,他摸近看了看,看到窗戶旁邊站著一個人,好像就是白天出城進堡的那個巍恩。」
雷納斯聞言,皺眉思索道:「他難道已經制服了黎塞留?這個巍恩,看來的確不簡單。」
紅鬍子聳肩道:「今夜還沒過去,沒準黎塞留還沒有出現呢。不過這樣也好,少了咱們不少麻煩,對付三個活人總比應付什麼鬼魂要輕鬆得多。」
雷納斯道:「大哥,你計劃什麼時候動手?」
「我準備明天天亮後,就帶著弟兄們衝進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弟兄們為了趕路,一天一夜都沒有休息,已經十分疲憊。不如明天修整一下,反正我們已經封了路,不怕他們逃走,正好再伐些木材作為攻城的工具,以免他們負隅頑抗。」
「我說老二,你也太謹慎了點吧。」紅鬍子不以為然地道:「一共就三個人,其中還有一個小娘們,難道還能抵抗咱們不成?我今天晚上讓弟兄們睡個好覺,明天拿下巍恩,然後去馬薩城裡開心就行了。」
雷納斯還想說些什麼,看了看紅鬍子的臉色,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6:16
卷二:藍血人 第十九章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月近中空,已是子夜時分。
夏士蘭一族百餘名男女老少聚集在城堡廣場上,整齊地排成了一個方陣。他們的面前,擺著一張長條方桌,巍恩站在桌後,雙目微閉,神色肅穆,嘴裡唸唸有詞,若拉與文森特則站在他的身後。經過橡樹教堂的磨煉後,巍恩得到了星辰啟示錄所蘊涵的一部分力量,精力得到了很大的補充和提高。千年遺棄雖然已經屬於中階咒語中最難的咒語,但這次是通過星辰啟示錄施法,巍恩自信能夠完成它。
夏士蘭轉頭問自己的助手:「人都來齊了?」
「除了少爺出堡還沒回來,其它人都到齊了。」
夏士蘭皺眉道:「他又跑哪去了?」
「可能是下山了。」助手小心翼翼地答道。
「又跑去酒館了吧?現在這麼多人等他一個,不爭氣的傢伙,早晚會把我活活氣死。」
助手噤若寒蟬,縮了縮脖子沒有接話。夏士蘭看了看月色,道:「算了,不等他了。」走到巍恩的面前,道:「巍恩先生,我們的人已經來齊了,你可以開始了。」
巍恩睜開雙眼道:「夏士蘭先生,老實講我並沒有什麼把握,倘若不成功,那我只能說對不起了。」
夏士蘭微微一笑,左手搭上巍恩的肩頭,用力一按:「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說完,走回了列隊的人群裡。
巍恩聞言心神一振。方纔的患得患失淡了許多,整個人也輕鬆了下來。他抬頭望了一眼碧藍的夜空,風兒吹散了雲彩,彎月如鉤,懸在半空中,正是他所喜歡的月夜。
巍恩拿出星辰啟示錄,面前的桌子上擺著一個銀質的聖餐杯,杯裡覆蓋著紅綢,他把指環置於杯內,退後兩步,調整了一下情緒,開始頌念千年遺棄:
四處漂流,無處落腳的流魂啊,
將依循自然之理回歸亡者之地,
寂寞是你永恆的居所。
迷惘與困惑,
憎惡及悲傷,
皆是黑暗存在的依據。
怨靈的哀號,在黃泉的深處悚慄,
褻瀆神的尊嚴,將永不寬恕。
遊走在腐爛與枯萎之間的死靈啊,
請以僕役的方式現身,
帶走今夜最後的餘溫。
孤獨的流放,
痛苦的夢魘,
成為永遠的伴侶。
光明遙不可及,所剩無幾的是悔恨。
罔顧神的教誨,將永不超生。
巍恩的聲音不大,但在這寧靜的夜晚,卻似乎有著一股奇異的魔力,迴旋在寬闊的廣場之上,彷彿帶著沉重的質感。文森特心裡湧上了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漆黑的午夜,荒廢的城堡,慘淡的月光,惡毒的咒語,這場景簡直是邪惡的黑魔法師正在施展法術的翻版,光聽巍恩此刻嘴裡念出的話,誰又能相信他是在救人而不是在害人呢?
巍恩的前額滾下汗滴,繼續堅持地念道:
一切的結局,都孕育在末日的審判中。
邪惡的盒子已被無知與貪婪開啟。
神在深深歎息中,
轉身而去。
留下的,將是
漫天的洪水與冰封的荒漠!
巍恩雙手平舉,完成最後一句咒語,他只覺得心跳一陣加速,身體裡澎湃湧動的力量猶如決堤的洪峰,不再受如何的束縛,瘋狂地向掌心湧來。與此同時,聖餐杯忽然發出了光亮,彷彿聽到了神秘的召喚,隨著巍恩的聲音,光華迅速變大,變得耀眼起來。
夏士蘭站在人群隊伍的最前排,看著巍恩朝著聖餐杯緩緩伸出雙手,雙目微微合攏,他的表情是如此的莊嚴,在月光的洗禮下,甚至帶著幾分聖潔。夏士蘭記得父親曾經說過,王族敗亡前夕,當王族的一位法師對他們詛咒時,臉上的表情猙獰而瘋狂,為什麼施展同樣的咒語,這個年紀不大的小伙子卻有如此大的區別呢?
終於,巍恩的手指觸摸到了杯體,一剎那間,聖餐杯彷彿被加入了炙熱的溶漿,一團火紅自巍恩的雙掌燃起,明亮不可方物。巍恩慢慢舉杯,置於頭顱之上,聖餐杯光芒四射,猶如那萬年不滅的指南星,於光明中傳遞信任的力量。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瞇起了雙眼,這光芒在深夜中是如此的醒目,除了巍恩之外,沒有人再能與聖餐杯直面平視。緊接著,光華像流水般從杯中溢出,流過巍恩的雙手,流過他腳下的地面,形成了一個光團,把他裹在了裡面。眾人看著這驚人的變化,屏息無言,就連年幼的孩子們也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緊緊地盯著這位陌生而神秘的「叔叔」。
若拉默默地看著巍恩的背影,她的心裡變得五味雜陳。曾幾何時,面前這個熟悉而平凡的背影逐漸蛻變,變得充滿了自信心與感染力,令身邊的人不自覺地跟著他往未知的前方走去。
終於,光華慢慢消退,巍恩重新出現在眾人的眼中,到了最後,光華猛地一亮,四周重新陷入了黑暗。夏士蘭凝目看去,只見巍恩手中的聖餐杯已經恢復了往常的模樣,只是方才銀白色的杯麵上此刻似乎隱隱流淌著幾絲金黃。
巍恩歎了一口氣,聲音裡既有興奮,也有疲倦,身體晃了一晃,幾乎摔倒。文森特快步上前,扶住了他。巍恩取回星辰啟示錄,道:「夏士蘭。」
夏士蘭急忙上前道:「巍恩,你怎麼樣?」
巍恩勉強一笑:「我還可以。夏士蘭,我已經施法完畢,你現在可以把聖盃盛滿清水,輪流讓每個人喝下去,喝之前,要擠幾滴自己的鮮血溶入水中。」
夏士蘭道:「好的。」心裡暗暗稱道,他的父親曾跟他提起過施法的具體流程,和巍恩現在說得一摸一樣,這個年輕人,還真是不簡單。
文森特看著巍恩蒼白的臉色,道:「先回房間休息一會兒吧。」
巍恩點點頭,直起了身子,一旁的若拉道:「你別逞強,讓文森特扶你回房吧。」
巍恩呵呵一笑:「我沒事。老話說得好,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輩。」
進了房間,巍恩一下子躺倒在床上,隨後進屋的文森特道:「巍恩,我怎麼覺得你今晚施展詛咒時有點兒奇怪?」
巍恩一怔,道:「怎麼奇怪了?」
「我不明白為什麼星辰啟示錄所發出的光華要把你裹起來。按理說,只要完成儀式,聖餐杯成為傳遞詛咒的渠道就行了。」
巍恩笑了笑:「你的感覺還真靈敏。不錯,我確實還有一些別的收穫。」
「方便說來聽聽嗎?」文森特問道。
「沒什麼不方便的。」巍恩道:「你還記得上次在橡樹教堂星辰啟示錄給我輸送力量時,我所看到的異像嗎?」
「我記得你說你看到了一扇金色大門慢慢敞開,門上鐫刻著展翅飛鳥。」
「沒錯。不過,這次我看得更加清晰了。上次我只看到大門緩緩開啟,一縷耀眼的金光從門裡射了出來。」
「這回呢?」
「這次大門完全敞開,我看到了一張金光四射的王座,王座上擺放著一個漂亮雅致,完全是鏤空花紋的銀色王冠,它的樣子很秀氣,上面鑲嵌著閃閃奪目的珍珠與琺琅,應該是皇后佩戴的王冠。」
「那後來呢?」文森特饒有興趣地問道。
「我走近王冠,忽然發現王冠的頂部空著一塊,好像是安放中心寶石的位置。我正心裡奇怪,一個模糊的聲音響了起來:當先知與聖女出現時,方是安特碧麗之冠的甦醒之日。話音一落,我的意識就回到了現實之中。」
「先知與聖女,安特碧麗之冠,這是什麼意思?」文森特沉思道。
「我還想問你呢。」
文森特雙手一攤,表示這次他無能為力。巍恩想了想,自懷中拿出指環,看了看,搖頭道:「這次星辰啟示錄沒有任何變化。」
「也許它已經甦醒了,所以不會變化了。」
巍恩沉吟了一會兒,忽然道:「文森特,你知道女神的桂冠嗎?」
「第一次聽說。」
「那王族聖物與星辰啟示錄這樣的鎮城之器有什麼區別嗎?」
「聖物我倒是聽說過。鎮城之器應該就是王族聖物吧,不過可能只是聖物的某一部分而已。」
巍恩點點頭不再說話,心裡盤算著:「桂冠與指環,它們之間會有什麼聯繫呢?」
文森特起身道:「你的精神不錯,只是身體弱了點兒。休息一會兒吧,相信你很快就會恢復了。」
「我不睏,」巍恩道:「我等夏士蘭來告訴我大家的情況。」
文森特笑了笑:「你小子,越來越厲害了。想當初你施展一次詛咒,晚上睡得像一頭豬,還是一頭病豬。」
巍恩哈哈一笑:「咱倆誰也別說誰,你的睡相比我好不倒哪兒去。那呼嚕聲,驚天動地,能喚醒第二天的太陽。」
二人正說著,屋外響起敲門聲,傳來夏士蘭的聲音:「巍恩先生,睡了嗎?」
「沒有。請進。」巍恩從床上了坐了起來。
夏士蘭推門進來,道:「巍恩,你的詛咒起作用了。第一批人已經服用了聖餐杯的血水,很快就渾身發軟,有的還上吐下瀉,折騰個不停。」頓了一頓,他興奮地道:「不過我看得出來,一些年輕人儘管很疲憊,但臉上的藍色已經開始轉淡。我已經讓剩下的人繼續服用聖水。」
巍恩撓了撓頭:「夏士蘭,你知道你父親被施加詛咒時,是什麼一種情形嗎?」
夏士蘭頜首道:「我知道,和現在差不多。巍恩,能不能告訴我,你用的什麼辦法?」
「也沒什麼。詛咒若想發作,觸媒必須起作用。你們的詛咒觸媒來自西回山脈古城裡的一件聖物,當你們離開聖物的時間和距離太長,詛咒就會發作。」
「這我明白。王族這麼做,就是想讓我們永遠守護他們的聖城,而且不允許我們溶入正常的社會。」
「我手裡正好有一件王族的聖物。」巍恩拿出星辰啟示錄:「便對你們重新施加千年遺棄,並把它的觸媒設為星辰啟示錄。這樣的話,通過新陳交替,你們的身體與血液將逐漸被星辰啟示錄所影響,舊的詛咒會慢慢失效。我估計,只要今後別離開星辰啟示錄太遠太久,相信你們早晚會恢復詛咒發作前的狀態。」
夏士蘭聽得發楞,臉上露出怔怔的表情,過了半天方道:「我大概明白了。巍恩,無論如何,非常感謝你伸出援手,讓我們有機會再次見到光明。」
巍恩擺了擺手:「先別謝,等到明天日出時,如果你們能看到太陽,新詛咒才算真的有效。」
「沒那麼快吧,詛咒不是要慢慢生效嗎?」文森特在一邊接口道。
「不。能不能見到陽光是關鍵,如果我的方法正確,他們一定能重新走進陽光裡。」
夏士蘭微微一歎,轉頭向漆黑的窗外望去:「還有幾個小時就是黎明了。日出,我已經多年沒有見過了。」
正在此時,一個人匆匆地推開了屋門,眾人一看,正是夏士蘭的助手,後面跟著的若拉,她剛才因為好奇而留在了現場。巍恩看著助手臉上急切的表情,心裡「咯噔」地跳了一下:「難道出了什麼意外?」
夏士蘭皺眉道:「出了什麼事?」
助手飛速地掃視了眾人一眼,道:「先生,少爺回來了。」
「回來就回來吧,幹嘛這麼慌張?」
「他是從秘道回來的。身上負了箭傷,流了很多血。」
夏士蘭告辭離開,文森特問若拉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不太清楚,只看到他們抬著一個年輕小伙子,那人肋部好像中了一箭。」
文森特聽完一愣,不知為何,一股不祥的感覺湧上了心頭。
過了一會兒,急促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夏士蘭推門進屋,一臉焦急之色:「巍恩,文森特,事情不妙。」
巍恩與文森特對視一眼,道:「怎麼了?」
「我兒子今晚去酒館喝酒,出城時無意中撞見了幾個醉酒的馬賊,他好奇跟了出去,結果發現了大漠鷹在山谷的駐地,足足有幾百號人。」
文森特一驚:「大漠鷹?難道是紅鬍子?」
夏士蘭點頭應是。巍恩問道:「紅鬍子是誰?」
「紅鬍子是羅德島肆虐多年的土匪,手下有一群來去如風的馬賊,號稱大漠鷹。幾年前大漠鷹鬧得太凶,惹得范德親王派出麾下猛將方丹親自前來剿匪,幾場惡仗下來,紅鬍子損兵折將,遂躲進了荒漠,不過聽說實力仍在,所以方丹上校仍在羅德島駐軍。」
「一個土匪頭子,他來這兒幹什麼?」若拉疑惑道。
夏士蘭道:「我兒子隱約聽到他們的對話,說是要天亮進山,他估計是奔咱們來的,急忙回來報信,誰知走得太急,沒發現紅鬍子封山的伏兵,結果中了一箭,如果不是秘道,他可能就回不來了。」
文森特道:「夏士蘭,紅鬍子手段毒辣,經驗豐富,不好對付,咱們要趕緊準備。」
「事情正是不妙在這裡。我的人剛剛服了血水,大部分都虛弱不堪,別說作戰,就是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這個傢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在這個時候。」夏士蘭臉上露出苦笑,無奈道。
文森特起身,在屋裡來回逡巡了幾步,道:「事已至此,我們只能作兩手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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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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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8:56:33
卷二:藍血人 第二十章 九死一生
夏士蘭問道:「文森特,你打算怎麼做?」
文森特肅聲道:「方丹上校的軍隊駐地離這裡有多遠?」
「他的部隊在馬薩城東部的卡洛要塞,就算全力趕路,離這裡也有一天的路程,現在出發,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才能返回。」夏士蘭答道:「你準備去請援兵?這恐怕行不通。一是方丹未必相信咱們,二來時間也趕不上。」
「先不管這些。夏士蘭,你有熟悉路程的兄弟嗎?」
看到方丹點頭,文森特轉頭道:「若拉,這事要交給你去辦了。」
「我?」若拉一愣:「你想讓我去報警?」
「對,你拿著巍恩的授權令,和夏士蘭的弟兄們一起,從秘道出山,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卡洛要塞,向方丹說明情況,請他發兵救援。」
「為什麼讓我去?」
「你有王都口音,方丹是裡約堡人,一聽就能聽出來。雖然路上會有危險,但以你的武藝,警惕一些對付幾個馬賊不成問題。」
「既然有秘道,幹嘛不一起走?」
「這麼多婦孺老人,一旦被敵人發現,就會被咬著尾巴吃得乾乾淨淨。」
若拉還想說什麼,文森特斷然道:「別爭了。事不宜遲,你現在就出發。」轉頭對夏士蘭道:「叫你的弟兄給若拉帶路,馬上就走!」
夏士蘭應了一聲,轉身匆匆離去。巍恩坐在一邊保持著沉默。儘管情勢危急,但有文森特這個老兵在,他就多了幾分信心。他一直覺得此次羅德島之行有些出乎意料的順利,看來真正的殺機現在才剛剛出現,教會既然處心積慮地想除掉他,這支馬賊的出現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想到這裡,他從懷裡拿出巡行法官的授權令,看著上面的國王印章,搖了搖頭,淡淡一笑。
十分鐘之後,眾人來到了廣場破舊的馬廄裡,掀開一堆乾草,拉開暗門,便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夏士蘭道:「這條秘道通往山下,出了秘道後走上一會兒,有一個城外客棧,在那裡可以換乘騎馬。我的助手希曼會帶你去。」
若拉點了點頭,來到地洞旁邊,希曼搶先跳下了地洞。若拉回頭看了眼巍恩,欲言又止,眼神頗是複雜,既有不捨,亦有擔憂。
巍恩呵呵一笑:「一路小心,快去快回。人民等著你勝利凱旋的消息。」
若拉歎了口氣,無奈道:「文森特,照顧好這個討厭鬼。」文森特含笑點頭。
若拉轉身正要跳下地洞,巍恩忽然又道:「等等。」
若拉停住腳步,巍恩從腰畔解下短匕,遞了過去:「拿著路上防身。」
若拉搖頭拒絕,巍恩臉色一沉:「你能不能聽我一次啊,就當是給我一個面子,好不好?!」
若拉美麗的雙目中露出一點晶瑩,一咬牙接過短匕,不再說話,反身跳進地洞,健美勻稱的身軀很快便消失在了陰影之中。巍恩怔怔地看著地洞,文森特走了過來:「兄弟,我沒讓你走,你不怪我吧。」
「怎麼會?你就是讓我走我也走不了,更別說騎馬了。」
「不僅如此。你現在是大家的希望所在。你若一走,大家的心立刻就散了,那會死得更快。」
巍恩摟住文森特的肩膀,笑道:「兄弟一場,何必還解釋什麼?你讓若拉離開,還有別的意思吧。」
「老圖爾的希望全在若拉身上,我不忍讓他以後傷心。」
「說實話,你覺得咱們有多少機會等到救兵來到?」
「除非奇跡出現,否則,」文森特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九死一生。」
夏士蘭命人把秘道重新掩好,問道:「文森特,接下來怎麼辦?」
文森特沉吟道:「你還有多少人有戰鬥力?」
夏士蘭下頜一揚,示意四周的漢子,道:「全在這兒了。加上我一共還有十個人,都是我身邊的好手。
巍恩心裡抽了一口涼氣:「十二對幾百,如此懸殊的比例,哪來的勝算?」
文森特淡然道:「十隻老虎,只要放手一搏,頂得上千百隻綿羊,再厲害的馬賊,也不過是烏合之眾。對不對,兄弟們!」
眾人轟然應了一聲,臉上全無懼色。他們清楚,明天的這一戰,關係得不僅是自己的生命,還有身後的老婆孩子。夏士蘭喝彩道:「說得好!不過,文森特,我們還不知道能不能接觸陽光。」
「能接觸最好,不能就和他們在黑暗中游鬥,沒準也不吃虧。夏士蘭,你手上可有弓箭?」
「弓箭?我想想,對了,這個古堡以前有個兵器室,裡面有不少武器,好像還有重弩機,都是黎塞留公爵留下用來守衛古堡的,雖然時間久了點,估計還能將就著用。」
文森特一拍雙掌:「好!有了弩機,咱們的勝算就又大了些。
弩機從兵器室被抬了出來,很可惜,十多架弩機只有不是機關銹死,就是木質的扳機和弩架爛成了木屑,只剩下兩架弩機還能使用。文森特試了試,用腳將三隻弩箭蹬上弓弦,對準一株樹幹摳動扳機,「砰」地一聲,兩隻弩箭入木三分,威力驚人。
夏士蘭惋惜道:「可惜啊,要是所有的弩機都能使用,咱們居高臨下,想必能熬到明天晚上。」
「有總比沒有強。」文森特道:「把它抬到堡頂的箭垛上,咱們至少也要給這些馬賊一個下馬威!」
弩機被抬上了堡頂,架在了箭垛上。文森特繼續帶著人四處佈置,忙得不可開交,巍恩幫不上忙,便主動留在堡頂照看弩機,順便給機關上些潤滑用的油脂。
巍恩站在堡頂放眼環顧,四面山巒的陰影一片黑壓壓的,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烏雲,沉重的令人幾乎透不過氣來。往下看去,山腳下的馬薩城的城廓依稀可見,城中寥寥燃著幾點燈光,算是為這黎明前的黑暗帶來一點明亮。
巍恩凝視著,心裡不由地有些感慨。人生際遇無常,昨天晚上他還在溫暖的被窩裡睡覺,今天晚上就變成了在這吹秋風,明天晚上自己會在哪呢?他苦笑了一下,只要不是在地獄或者天堂,在哪兒他都可以接受。
正想著,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這聲音是如此的熟悉,雖然談不上像清鈴一般悅耳,甚至還有些刻板,但對於此刻的巍恩來說,卻無異於一根救命的稻草,簡直比世界上任何美妙的歌曲都動聽。
「你又遇到危險了?」
巍恩轉過身來,臉上帶著一絲微笑:「你怎麼來了?」
月光下,一個纖細的白色身影站在他面前的不遠處,金色的長髮隨風飄舞,身上的白紗在月光的照映下淡淡地反射著皓白的光芒,如同謫落凡間的仙子,不惹紅塵中的一片塵埃,正是墮天使加布林。
加布林緩緩道:「我聽到十字架的召喚,知道你身處危險之中,所以出來看看你。」
巍恩心裡一陣驚訝,自己胸前的十字架看來真是一個通靈的寶物,居然能主動發現危險。搓了搓雙掌,他有些興奮地道:「你來得太及時了,否則明天這個時候,你可能就要給我收屍了,呵呵。」
「發生了什麼事?」
巍恩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了她,然後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帶走你一個人容易,但要一下救這麼多人,現在的我還沒有這個能力。」橡樹教堂的事情後,加布林已經瞭解了巍恩的性格,明白他是不會扔下夥伴獨自逃離的。
巍恩心一沉,道:「連你也無能為力,難道這次真的在劫難逃?」
加布林臻首微垂,陷入沉思中。巍恩看著她專注的姿態,忽然有點兒怦然心動。他急忙晃了晃腦袋,移開了目光。
過了一會兒,加布林忽然道:「辦法倒也有,只是很冒險,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巍恩苦笑:「有奶就是娘,你說吧。」
加布林秀眉輕蹙,淡淡道:「你要考慮清楚。現在跟我走還來得及,到了明天,我不可能在白晝裡現身把你救走。」
巍恩怔了怔:「不用考慮了,加布林。如果要走,也不用等你出來了。」
加布林凝目看著巍恩,兩道澄淨的眼波中沒有摻雜絲毫的感情:「巍恩,這個世界上難道有什麼事情比生命還重要?」
「怎麼說呢,加布林,你是天使,不明白人是有感情的動物。有時候,人寧願放棄生存的機會也不會割捨某些精神或物質上的東西,因為失去了它們,就是繼續生存下去,也失去了意義。」
「對你而言,這些東西是什麼?」
「是承諾和信任。對我來說,承諾意味著責任,信任意味著榮譽,一樣也不能丟。」
加布林靜靜地看著巍恩,這一次,巍恩的目光沒有游離。過了半晌,加布林似乎輕輕一歎:「好吧。我成全你。」
文森特等上堡頂,感覺有些疲倦。巍恩看著他道:「都佈置好了?」
「差不多吧。也不知道有用沒有。」文森特自嘲地一笑。
「天救不如自救,只要有一線生機,咱們也得爭取。」
文森特點了點頭,忽然目光一凝:「你怎麼把這兩架弩機挪到了一起?」兩架弩機本來是分開架在箭垛上的,此刻被架在了一起,一左一右,矛頭直准下面的城堡廣場。
「嗯。這兩個傢伙還挺沉,挪它們累得我半死。」
「你要幹什麼?」文森特不解。
巍恩輕輕撫摸著經過擦拭後變得光滑的弩架,道:「因為我想打個賭。」
「打賭?」文森特眉頭一皺:「打什麼賭,和誰打賭?」
「和咱們的命運打賭。」巍恩展顏一笑:「不過,你也是賭徒之一。」
隨後,巍恩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文森特,文森特聽完,只覺得匪夷所思:「這樣能行嗎?」
「行不行,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兩人又商議了半天,突然,下面傳來夏士蘭的聲音:「文森特,巍恩,天就要亮了。」
巍恩聞言一怔,轉頭望向東方,只見地平線隱隱露出一線青灰色,天空漸漸轉成了淺淺的藍色。巍恩與文森特對視一眼,眼神中均帶著幾許唏噓。
不知道十幾個小時後,會有多少人再也看不見今天的日落西山。
巍恩、文森特站在主堡三樓的窗戶前,眺望著漸漸轉亮的東方。他們身後,夏士蘭等人站在房間陰暗的角落,身著又厚又長的黑袍,把整個人從頭到腳嚴嚴實實地包了起來。
天空已經變得灰濛濛的,漆黑的夜色迅速褪去,只餘下遠方的一片朦朧。突然間,一線紅光自雲霄中猛地出現,眨眼之間,紅光已經變成了拋物線的形狀,矗立在蒼穹的盡頭,而紅光的顏色也以驚人的速度變深,變亮,如同火山噴發出的無邊溶漿,充滿了令天地色變,令人眩目的燦爛與雄壯。
緊接著,霞光四射,雲中的一片片紅光拼接在了一起,就在剎那間,火紅的太陽露出了熾熱的面龐。巍恩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朗聲道:「太陽出來了。」
天色終於明亮,鳥兒的叫聲傳進了古堡。
巍恩轉身,對著其中一個已經服藥的男人道:「準備好了嗎?」
男人應了一聲,慢慢從角落裡走出,來到窗邊,蒼白修長的手指緩緩地向窗外探去,黑色的衣袖微微抖動著。
手指剛剛碰觸到陽光,男人發出劇烈的顫抖,猛然把手抽了回來。巍恩急忙道:「怎麼了?」
男人垂著腦袋沒有答話,只是不斷撫摸揉搓著伸出窗外的左手,他身邊的夏士蘭道:「疼不疼?皮膚倒還沒有灼傷的痕跡。」
男人搖了搖頭:「疼倒不疼。只是這麼多年都沒曬過太陽了,心裡有著非常奇怪的感覺。」
巍恩臉上帶著微笑,沒有說話。他清楚,換作是誰這麼久不見天日,都需要一個心理適應的過程。
在夏士蘭的催促下,男人重新將手探出了窗外,天上的朝霞立刻將他蒼白的肌膚染成了金色。他的手掌顫抖著,幾次想把手縮回來,夏士蘭按住了他的肩膀:「要是不疼,就堅持一下。」
男人點了點頭,強忍著不適,幾分鐘之後,身體漸漸恢復了平靜。夏士蘭道:「感覺如何?」
男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聲音中充滿了愉悅與愜意:「太溫暖了。神啊,感謝你讓我重新回到了你的懷抱。」
他的話音未落,房間裡的所有人便響起了一陣歡呼,巍恩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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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8:56:46
卷二:藍血人 第二十一章 脫鞘而出
文森特輕輕擦拭著手中的長劍,態度專注而仔細,彷彿是在撫摸情人的長髮。巍恩看著他輕柔的動作,忽然道:「這把劍不是凡物吧。」
文森特點了點頭,劍鋒一揚,他仰視著凝著冷光的劍刃:「此劍名『浩然』,是我家傳的寶劍。」
「文森特,我心裡一直有個問題,希望你能告訴我。要不,沒準今後永遠也不知道答案了。」
文森特看了巍恩一眼:「你問吧。」
「到底什麼是新教之爭?」
文森特思忖片刻,道:「幾年之前,大陸有一位叫馬丁的神父認為目前的教會存在了太多的腐敗和黑暗,必須進行宗教改革,否則教會早晚會墮落在慾望的深淵中。在他的布道中,馬丁提出了一系列宗教主張,如反對偶像崇拜,厲行節儉樸素等等。」
「這位神父的觀點應該能得到民眾的支持吧。」
「是的。馬丁的主張提出後,立刻得到了廣大市民和商人的支持,但同時也遭到了傳統教會和保守貴族的強烈反對。幾年來,兩派觀點水火不容,爭吵的很激烈。依我看,早晚會兵戎相見。」
「簫家想必是康德王國支持宗教改革的一方吧,因為他們是社會工商業的代言人。」巍恩若有所思地道。
「不錯。所以你和簫家走得近,自然而然便被教會的保守勢力視為敵人。」
「那教皇對新教改革抱著是什麼態度?」
「他的態度一直很曖昧,既不支持,也不反對。」
這時,夏士蘭的聲音傳了過來:「巍恩,敵人出現了。」巍恩與文森特聞言,快步走到窗邊,身軀隱在窗戶後面,向遠處眺視。
城堡外面平緩的坡地上,幾匹快馬出現在入堡的小路上。馬上騎兵沿著城堡幕牆來回奔馳了幾圈,最後停在城堡大門前,一名騎兵發出了一記尖銳高亢的哨聲。
文森特道:「這是前哨騎兵,是來觀察附近是否有埋伏的,大隊人馬在後面。
一陣隆隆的蹄聲在山谷中傳來,宛如天際的沉雷。聲音越來越大,不多時,無數騎兵出現在了巍恩的視線之內。
紅鬍子雙腿一夾,策馬奔上路邊的一個土丘,雷納斯和幾名親兵跟在他的身後。紅鬍子馬鞭向前一指,三百餘名彪悍的騎士從他的面前馳過,源源不斷地湧向薩拉門托古堡。
雷納斯道:「昨晚封山的伏兵報告,他們擊傷了一個深夜上山的男子,可惜那個男子對地形十分熟悉,藉著夜色逃脫了。大哥,估計巍恩已經有了準備,咱們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紅鬍子哈哈一笑:「老二,就憑咱們這精銳的三百雄鷹,那個巍恩就是有了準備,又能如何?」
「咱們這麼大張旗鼓的進山,不知道馬薩城的人發現了會不會去方丹那裡報信。」
「哈哈。這一點唐古拉斯大人已經考慮到了。他已經在要塞安排了人,這兩天只要有馬薩城方向前往卡洛要塞請援的人,他的人都會設法截下來延緩幾天,等到方丹知道了消息,估計咱們早就回到獅子谷了。」
雷納斯沉默半晌,慢慢道:「唐古拉斯算無遺策,果然名不虛傳。如此一來,巍恩就是插翅也難飛了。」
紅鬍子大手一揮:「我倒覺得他純粹是多此一舉。以咱們的實力,抓幾個人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何必安排得那麼仔細?兩天時間?呵呵,我估計一頓飯的工夫就足夠了。」
雷納斯一笑:「大哥英武睿智,區區一個巍恩,自然不成問題。」
紅鬍子放聲大笑,朗聲道:「兄弟們,隨我來。擒下巍恩,中午咱們進城找樂子去!」
眾人奔下土丘,一匹快馬迎了上來,正是方纔那幾名前哨騎兵之一:「大哥,我們已經巡邏完畢,沒有發現異常,只是城堡大門已經被磚石砌死,很難重新開啟。」
雷納斯在一旁道:「咱們昨晚沒有伐木,現做破門的工具最少還要用半天。」
紅鬍子搖頭道:「做什麼攻城武器?傳令下去,所有人下馬,給我從牆上翻進去!」
傳令兵一聲令下,已經在城堡前列隊完畢的騎兵紛紛下馬,拿出繩索準備翻牆。很快,三百餘人除了十幾個看守馬匹的衛兵以外,開始像螞蟻上樹般爬入城堡。主堡內的文森特看在眼裡,雙眉一振:「巍恩,他們果然沒有準備破門的工具,騎兵成了步兵,咱們的計劃還真沒準能成功。」
※※※※※※※※※※※※※※※
若拉隨著希曼出了地道,輕車熟路地來到了一家客棧。希曼不久便從客棧牽出了幾匹馬,後面還跟著一名年輕人。
希曼道:「若拉,我讓這個小伙子做你的嚮導,去要塞的路,他非常熟悉。」
「謝謝。」若拉翻身上馬:「天快亮了,你趕緊回去吧。」
「好的。你一路小心。」希曼點頭道。
若拉一揮馬鞭,對著年輕人道:「我們走!」
二人一路急速飛馳,傍晚時分,乘著夕陽的餘光他們終於趕到了寂靜山嶺。卡洛要塞是一座完全由巨石砌成的石城,它座落在寂靜山嶺,易守難攻,方丹上校的三萬大軍入島後一直駐紮在這裡。
二人將近要塞,城門箭堡上的守衛發現了他們的蹤影,很快,城門一開,幾十步兵在一名騎兵軍官的帶領下,衝出城門,在城門不遠處截住了他們。
「什麼人?」軍官發問道。
若拉勒住馬韁,只覺得全身酸疼,像散了架一般難受,座下馬兒的鼻子裡不停地喘著粗氣,幾乎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我受裡約堡巡行法官巍恩所派,前來報警請援!」若拉高聲道。
軍官眼中光芒一閃:「報警?報什麼警?」
「馬賊紅鬍子率兵出現在馬薩城,意圖攻擊巍恩法官,請方丹上校火速發兵支援。」
「你有什麼證明?」
「我身上帶著巍恩法官的授權令,請你帶我去見方丹上校。」
「讓我看看授權令。」軍官伸手道。
若拉搖頭道:「對不起,我要看到上校後,才能出示授權令。」
「放肆!」軍官陡然臉色一變:「我乃今日城守值日官,任何出入本城之人,本官全都有權檢查!」
若拉一愣,她本以為總算到了要塞,算是完成了任務,沒想到卻會出現這樣的場面。當下又氣又急道:「你這人怎麼亂發脾氣?你帶我去見方丹,他自然會明白。」
「豈有此理!我們上校大人豈是隨隨便便就能見的?你要是刺客怎麼辦?下馬!」
「為什麼下馬?」
「我要帶你去看守所詢問,查明你的來歷後,再稟報上校。」說到這裡,軍官的唇邊露出了一絲狡獪的微笑。
若拉大怒,看守所?這要是在裡面呆上一兩天,十個巍恩也沒命了。「你……」若拉氣得說不出話來。
「還不下馬?」軍官的態度咄咄逼人:「我看你是別有用心。來人!把她給我拖下馬。」
軍官身邊的步兵齊應一聲,十餘柄長矛瞬間圍住了若拉,兩名士兵執劍上前,準備動手拉人,若拉身後的小伙子不等招呼,自動溜下了馬。若拉銀牙一咬,拔出腰邊短匕,決定動手硬闖。
「嗆啷」兩聲脆響,上來拉人的士兵被若拉一招逼退,踉蹌著退了幾步,一名士兵的手腕冒出了血花。
軍官目中凶光一閃,左手一舉,剎那間,城頭幾十張弓箭從箭垛中探出,對準了若拉,箭鏃閃爍著冰冷的光芒,只等軍官手勢一落,亂箭齊下,把若拉射成一個刺蝟。
軍隊,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地方。
軍官獰笑道:「乖乖地下馬,你還能保住一條小命。」
下馬?保住了自己的生命,那巍恩和文森特怎麼辦?若拉唇邊露出一絲往日清冷的微笑,她的心中已經做出了困難的抉擇。
軍官目光閃爍,皺眉道:「你……」話音還未落下,若拉厲喝一聲,身體已自馬背上高高躍起,劃出一道弧線向包圍圈外躍去,圍著她的士兵紛紛仰頭,望著她騰空的身姿目瞪口呆。軍官的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沒有任何掩護而躍上半空,若拉的行為無異於自殺,他絕沒想到,這個年輕姑娘的性格居然是如此的剛烈。
弓弦聲從上空響起,幾十隻利箭脫弦而出,帶著死亡的氣息,毫不留情地射向若拉。若拉身處半空無處借力,根本無法閃避,弓弦之聲入耳,她心裡苦笑,雙臂合攏護住臉面,做出無奈的抵擋。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瞬間,突然,若拉的掌心湧入強大而澎湃的力量,心裡同時聽到了一個聲音,不,而是感受到了一份信念:忠貞者,神與他同在!
一道尖銳、高亢的嘯聲自若拉手中的短匕發出,宛如九天之上的龍吟,充滿了神秘與孤傲。眨眼間,短匕發出極為耀眼的璀璨白光,一下照亮了若拉的身軀,就在箭矢即將及身的瞬間,若拉改變了在空中滑行的曲線,雙臂筆直前伸,隨著光芒之刃,斜刺著向頭上的城樓飛去,射來的箭矢擦身而過,偶爾有一兩支剛觸到若拉的衣袂,便立刻在白光中融解、消散。
軍官圓睜雙眼,大腦一片空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望著恍如天外飛鴻的若拉,他心裡湧起了奇怪的感覺,此刻的若拉不再是一個普通的人,而是一柄脫鞘而出、無堅不摧的利劍!一聲悲嘶,若拉座下的駿馬全身插滿飛箭,頹然倒地,振起了地上的灰塵。
城頭一陣大亂,眼看著若拉奔雷疾電般地衝上城樓,城頭的弓箭兵驚惶中忘記了再次搭弓射箭,紛紛向後退去,若拉一個翻身,矗立在了城門的箭垛之上。
「噹噹噹!」城內的警鐘聲大作,一隊隊全副武裝的步兵與騎兵從兵營中潮水般湧出,迅速向城門處靠攏,若拉身旁的弓箭兵雖驚不亂,緩緩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兩隊手握圓盾的刀斧手。
若拉獨自矗立在箭垛之上,雙目微合,神光內斂,短刃橫於胸前,表情莊重嚴肅,城頭強勁的夜風掠過她的衣袂,獵獵飛舞,她就像是一位出塵的仙客再次回到了世間,令人頓生敬畏之心。若拉腳下的士兵人數雖眾,但親眼目睹了她那驚世駭俗的一飛沖天,再沒一個人敢於上前攖其鋒芒,城樓上鴉雀無聲,只能聽到山風穿越石城發出的嗚咽。
若拉此刻的心情卻並不像她表面上那樣平靜無波,方纔那生死攸關一刻,她終於再次尋回了上次與劍犀犀相通、人劍為友的奇妙感覺,這種感覺是如此的美好,不但讓她的身體激盪著突破極限之後的力量餘波,而且讓她的精神充滿了自信與驕傲。
這一刻,她的生命樂章迸發著激昂的旋律,令她完全忘記了自己身在何方。身外的一切煩惱與危險都不過是過眼煙雲,只要握劍的心活著,生命就不怕任何風吹雨打。
「什麼事?」隨著一個豪邁有力的聲音,一位中年軍人在士兵的簇擁下快步登上城樓,圍在若拉周圍的士兵自動後退幾步,人潮中迅速閃出了一條裂縫。
※※※※※※※※※※※※※※※
希曼送走若拉,再次潛回秘道,經過一段曲折,來到了暗洞洞口,剛從草垛裡探出頭去,急忙又縮了回來。
藉著雜草的縫隙,希曼看到馬廄之外的城堡廣場上,密密麻麻地陣列著荷刀執矛的武士,一個個殺氣騰騰,蠢蠢欲動。突然,希曼屏住了呼吸,他看到主堡封砌的大門前,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男人手裡握著劍鞘,面對著不遠處的幾百武士,臉上的表情卻像欣賞風景一般淡然從容。
這個人正是文森特。
「他瘋了!」希曼在心裡驚呼道。
「這個人是個瘋子吧。」紅鬍子站在隊伍中間的一個制高點上,對著身邊的雷納斯疑惑地道:「一個人要抵擋我這麼多弟兄?他難道想自殺不成?」
雷納斯皺著眉頭,他望了望圓形主堡,道:「難道他有所憑仗?大哥,堡頂上好像有兩個弩機。」
紅鬍子聞言抬頭,看了幾眼後,不以為然地道:「兩個弩機能成什麼氣候?」
雷納斯搖了搖頭,表示他自己也不明白。紅鬍子道:「既然他想單挑,我就成全了他!下令,上兩個弟兄去會會他。」
兩名手執巨斧的大漢在一片鼓噪聲中越眾而出,大吼著撲向文森特,幾百步的距離迅速縮短。
文森特冷冷地看著大漢奔近,待到大漢猙獰的臉孔清晰可見之時,他的身軀突然一晃,眾人只覺得眼睛一花,文森特自二人之間閃身穿越,停住腳步時,已然恢復了方纔的站立姿態,唯一不同的是,利劍已經脫鞘而出!
兩名大漢的吼聲戛然而止,沉重的腳步兀自往前奔了幾步,兩道血柱接著像噴泉般自頸子裡噴出,頭顱在血花燦爛中永遠脫離了和身體的聯繫,滾進了雜草叢生的亂石中。
閃電一擊,解決問題!
沒有任何的花哨和累贅,這是無比實用的殺人方式,是文森特劍術凝煉的真正表現,殺手般精準、雷霆般致命!
紅鬍子「哦」了一聲:「功夫不錯啊,難怪敢出來單挑。好,再上去三個人,送他回家!」
三名武士再次前衝,馬賊的鼓勁喝彩聲再次爆響。文森特迎上三人,手中劍鋒吞吐,猶如行雲流水、羚羊掛角;刃上寒光熠熠,令人眼花繚亂,無處躲藏。
一擋一格,借勢一抹,一名武士手捂前胸,鮮血從指縫中汩汩流出,帶走了生命的所有活力;腳步毫不遲疑,側身繞過對方的劍網,擦身而過時,另一名武士已在慘叫聲中倒地不起。輕靈地轉身,最後一名武士變得臉色蒼白,猶豫半晌才大叫一聲,舉刀劈來,文森特長劍一探,猶如毒蛇的口吻,一口咬住了武士的咽喉,武士腳步一頓,高舉的屠刀「砰」地一聲墜落在地,身軀緩緩下跪,嘴裡含糊地「啊」了幾聲,倒在了文森特的腳前。
短短的幾分鐘,文森特的衣服上已經濺上了點點血斑,一滴滴鮮血從劍鋒上滾落到黃土之中,鋒芒處更顯得閃耀奪目。
「好劍法!」希曼在草叢裡暗暗喝彩,同時心生悚然,這才幾個回合啊,五條性命已經從此告別了人世。
所有的鼓噪聲都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面前這個恐怖的劍手。這群馬賊不是沒經歷過血腥和死亡,但如此快速的死亡,如此直接的斃命,確實讓每一個人都感到不寒而慄。
紅鬍子額頭青筋凸露,舉手一揮,正要下達衝鋒的命令。雷納斯急忙道:「大哥,此人已是困獸之鬥,咱們不必興師動眾,反倒亂了陣腳,再上去五個人,肯定能結果了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7:01
卷二:藍血人 第二十二章 流星雨
紅鬍子聽到雷納斯的勸阻,轉頭看著他,眼神裡帶著憤怒的凶光:「老二,說著容易做著難,我可不想再讓兄弟們上去送命了。」
「二哥槍法高強,何不親自上陣,為弟兄們報仇?」不知是誰在人群裡忽然冒出了一句。
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頓時都轉向了雷納斯,其中不乏幸災樂禍的意思。紅胡看了看眾人,歎了口氣:「老二,既然如此,這個局面就讓由你來應付吧。」
雷納斯一窒,環顧四周,只得苦笑一聲:「拿我的槍來。」
一名親兵抱著一桿長槍來到雷納斯的身旁,雷納斯接過長槍,目光閃爍,忽然解下腰畔的短劍,遞給親兵道:「我若有什麼意外,你把這支短劍交給我的兒子喬普。」
「我知道了。二哥,祝你馬到成功。」
雷納斯笑了笑,手中長槍一振,高聲道:「弟兄們,看我的。」
文森特望著敵人陣中一名彪形大漢排眾而出,身後馬賊的鼓噪聲再次響起,比剛才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緊了緊手中的浩然劍,抓緊時間調整急促的呼吸。直覺告訴他,這一次,將是勢均力敵的的殊死搏鬥。
雷納斯並不像方才幾人疾步衝刺,而是拖著長槍不急不徐地穩步上前,鋒利的矛尖拖過地面,沒有發出刺耳的聲音,卻劃出一道明顯的痕跡。
兩名高手一動一靜,動的風雨欲來,靜的嶽峙淵停,俱顯不凡的氣勢。隨著相隔距離不斷的縮短,彼此間的氣氛業已變得愈發地緊張。所有人都停止了聒噪,睜大眼睛等待著二人對決的到來。
紅鬍子卻沒有太緊張,他雖然不知道文森特還有多少潛力,但他對雷納斯的實力很有信心,只是雷納斯不停地在耳邊說這說那,著實令人煩躁,索性讓他出去活動活動,要是見了紅想必他就老實了。
終於,雷納斯來到了文森特的近前,停住了腳步,打量著這位豪邁勇猛的漢子,慢慢道:「皇家劍士的出手果然犀利無比,今日令我大開眼界。」
文森特愣了愣,沉聲道:「閣下儀表堂堂,見識不凡,為何卻甘心當一馬賊?」
雷納斯搖頭微笑:「人各有志,豈能強求?」
「志向可以不同,自甘墮落的卻也少見。」此刻,文森特的態度就像他手中出鞘的劍一樣,銳利無情。
雷納斯斂起微笑:「臨死之人,何必還逞口舌之快?」
文森特不再說話,劍芒輕輕往上一揚,細小的動作裡充滿了蔑視與不屑。
雷納斯眼中終於閃出怒火,怒喝一聲,手中的鐵槍猛然一抖,化作一條蛟龍,夾帶著風雷之聲,直取文森特的前胸!
文森特雙眉一軒,長劍不敢格擋,側身退後避開。
方纔的兩輪搏鬥,文森特雖然看上去舉重若輕,威懾敵膽,其實應對的並不輕鬆。為了迅速結束對戰,以免耗費過多的時間和精力,他用的幾乎都是以命搏命,險中求勝的近身格鬥,其中所包涵的經驗、技巧與注意力俱是妙到毫巔,缺一不可,而那瞬間所連續爆發出的破壞力,更令他加速陷入乏力的疲憊中。
若是往常,文森特還有信心試一試此人槍下的鋒銳,但此刻久戰之後,他實在沒有把握能擋得下這鋒芒畢露的一槍,倘若力量不支,劍被盪開,那就只剩下被長槍搠胸而入的結局。
雷納斯取得先勢,長槍揮舞,槍槍不離文森特的要害,將文森特逼出了近身攻擊的範圍。文森特找不到反擊的機會,只得採取守勢,不停地遊走纏鬥,劍鋒對矛刃一觸即分,不敢停留。雷納斯穩住陣腳,長槍使得大開大闔,氣勢驚人,槍尖的光芒在陽光的照耀下越來越亮,完全佔據了上風。
觀戰的馬賊見文森特不住後退,險象環生,氣勢大振,喝彩鼓勁聲此起彼伏,山谷之中也能隱隱聽到回聲。文森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只覺得對方長槍的壓力越來越重,自己的雙腿彷彿被慢慢注入了鉛水,方纔的輕靈早已無以為繼。
「難道自己要敗了?」文森特閃避騰挪間,腦袋裡飛快地閃過了一個念頭。
雷納斯高聲怒吼,矛尖橫掃,裹著呼呼的風聲,向文森特的腰部掃來。文森特退後一步,速度略微慢了些,雖然勉強躲開了長槍,但還是被槍風帶了一下,腳下一個踉蹌,破綻大開。
馬賊們看到雷納斯攻擊得手,文森特敗勢已現,爆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歡呼。
就在此時,突然,主堡三樓的窗內射出一支利箭,直奔雷納斯的面門。這箭來得好快,由於喝彩聲掩住了弓弦振動的聲音,待雷納斯的餘光發現箭時,飛箭已經到了面前!
倉促間,雷納斯已經來不及閃避,急忙回撤長槍,冒險格擋。「叮!」,一聲脆響,鐵槍勉強擋開了這疾如閃電的一箭,雷納斯只覺得手心一麻,火辣辣的感覺湧上心頭,這一箭好重的份量!
「怎麼還有一位高手?」雷納斯心中駭然大驚。
文森特終於等到機會,不作任何遲疑,揉身撲上,劍芒處寒光迸發,作最後的博命一擊。
雷納斯槍勢已老,無法再作抵擋,正要後退,文森特已經鬼魅一般貼近了身體。雷納斯只覺得胸口一涼,身體裡所有的力氣似乎一下子流走了。
馬賊的歡呼聲一下子靜了下來,廣場變得像墳墓一般寂然,無數目光定格在他倆貼在一起的姿勢上,文森特與雷納斯此刻就像是兩位久別的好友偶然相會,作出了一個熱烈的擁抱。
雷納斯望著文森特近在咫尺的面龐,慘然一笑:「暗箭偷襲,不算光明。」
文森特靜靜地看著他,漠然道:「你們輪番上陣,我以一敵六,難道就是光明正大。」
一道血絲慢慢從雷納斯的嘴角流出,他還想說些什麼,但終於沒有說出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雷納斯仰頭看了一眼湛藍的天空,身體向後倒去。
「砰」地一聲,長槍與屍體同時墜地,滿地的黃土離地而起,盤旋在鮮血四濺的廣場上,久久不曾散去。文森特雙腿一軟,急忙將劍插在地上支撐身體,往後面的主堡看了看,他做出了一個感謝的手勢。
三樓窗戶的內側,陽光照不進的死角里,一位身著黑袍,手握長弓的中年人正向文森特頜首示意,正是藍血人夏士蘭。
紅鬍子看著雷納斯的身體重重地倒在地上,先是一怔,接著赤紅的雙眉慢慢挑起,臉上的表情既憤怒,又驚訝。過了片刻,他一把抽出馬刀,向前奮力一指,聲音沙啞地喊道:「給我宰了他!」
隨著紅鬍子的一聲怒吼,馬賊的方陣動了起來,吶喊聲與腳步聲攙雜在一起,越來越響,迴盪在城堡的上空中,濃濃的殺機猶如洶湧的波浪向文森特湧了過來。
文森特一身血衣,手拄長劍,靜靜地矗立在原地,臉上漠無表情,猶如海灘上一尊千年的岩石,早已習慣了驚濤拍岸,浪花四濺。按照計劃,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敵人終於傾巢而出,剩下的就要看巍恩的了。儘管他不清楚巍恩為什麼要靠兩架弩機來創造奇跡,但他相信,巍恩不會拿別人的生命開玩笑。
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他似乎已經看見了馬賊們那猙獰而扭曲的面孔。
巍恩站在堡頂,手指緊緊扣著弩機的扳機,掌心一片濕滑,心臟跳得飛快,似乎要蹦到喉嚨裡,這一觸即發的緊張形勢令他幾乎透不過氣來。
眼前,六枝鋒利的弩箭在陽光的照映下隱隱泛著金屬的藍光,鋒銳直指下面的城堡廣場,蓄勢待發。敵人逐漸接近,馬上就要進入弩箭的射程範圍內。
「三……二……一!」巍恩心裡默默念著,最後爆出了一聲怒吼。雙眼一閉,手指用力扣下了扳機。頓時,弩機傳來了巨大的後座力,一下子把巍恩翻倒在地,他滾了幾滾,只覺得天旋地轉。巍恩顧不上疼痛,雙手一按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們的救命稻草。
弩機並沒有傳來弓弦彈動的聲音,兩團紅光在弦尾處亮起,轉眼間就變成了籠罩在弩身上的兩團火紅,彷彿是火山噴發前的兩個大火球,正等待著那沖天而起,天地變色的瞬間。
「轟」,一聲巨響同時從兩架弩機中響起,所有人都被這悶雷般的響聲震得一驚,不由自主的抬頭往上看來。
六枝弦上的鐵箭隨著巨響飛出了弩機,箭上亦裹著紅光,儼然變成了火箭。才出弩機的射孔,六枝紅光忽然搖身一分,十幾簇稍弱的光芒出現在了巍恩的視線內。巍恩張大了嘴巴,根本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待到箭羽消失在堡頂的箭垛邊,已經連成了一排火箭。
巍恩連滾帶爬,急忙來到箭垛邊向下探頭望去,只見光芒毫不停留,繼續分離,多如牛毛的細小紅光如傾盆大雨傾瀉而下,從巍恩的角度看去,景色蔚然壯觀,讓人熱血沸騰。
所有人目睹這一情景,完全都驚呆了,許多馬賊停下了腳步,仰著腦袋,目瞪口呆,渾然沒有意識到死亡之箭已經俯衝而來,越來越近。
「噗、噗、噗」無數相同的細微聲音在城堡廣場上響起,匯成了一道響亮的音流,音流裡夾雜著慘呼與驚叫,令人聞之心膽俱喪。馬賊們平日裡來去如風,幾乎無人穿著盔甲,箭芒如擊敗革,毫無阻礙地穿進了馬賊的身體,完全變成了一邊倒的屠殺。間或有幾個馬賊手裡拿著短盾護住了身體往前衝,但顧得了上面顧不了前面,全被夏士蘭和他的弟兄們手起箭落,放倒在了主堡前。
一時間,城堡廣場完全變成了一座煉獄,鮮血與慘叫在短短的幾分鐘內見證了無數的死亡,僥倖未死的馬賊完全亂了陣腳,有人抱頭鼠竄,希望能為自己找個遮擋,有人則乾脆跪在地上,把腦袋埋進胳膊裡,大聲祈禱著,但願這場屠殺結束之後,自己還能保全性命。
紅鬍子遠遠地站在隊伍之後,臉色蒼白,雙眉上下抖動,手裡緊緊握著馬刀,想上去找人拚命,可兩腿偏偏又挪不動半分。文森特方才面對凶險巋然不動的臉上也寫滿了驚訝,他眼睜睜地看著無數剛才還像野獸一般兇猛的漢子亂箭穿身後頹然倒地,心裡一陣悲涼:這就是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一個滿臉是血的馬賊擠到紅鬍子的身邊,大喊道:「大哥,我們上當了!」
紅鬍子聞言,想起方才雷納斯的勸阻,心裡一時又愧又悔,恨不得要拔出刀來給自己來一個了斷。
巍恩倚在箭垛邊,呆呆地凝視下面屍籍遍地的慘狀,嘴裡喃喃道:「這就是天使的力量,這就是天使的力量。」
巍恩憶起昨日夜裡,加布林完成施法後,他曾問道:「憑這兩具弩弓,就能擋得住幾百人的攻擊?」
加布林淡淡道:「就是在白天,這些人也不值得我親自動手。別忘了,我以前可是執掌生育、繁殖和夢預言的座天使。」
巍恩無奈道:「不過這幾百人足以讓我從天堂到地獄走上幾個來回。」加布林沒有答話,轉身緩緩離去,就在身體沒入黑暗的一剎那,加布林忽然道:「明天自己小心一些。」
巍恩「嗯」了一聲,點頭道:「你剛才施展的法術叫什麼?」
加布林的背影一頓:「我的品格被封印在十字架,沒什麼力量施展法術。你要叫,就叫它流星雨吧。」
「流星雨。」巍恩想到這裡,露出一絲苦笑:「光聽這個名字,誰能想到它會造成這麼大的殺傷力?難怪天使米迦勒能夠一夜屠光二十萬冒犯聖城的亞述人,看來在這些天使的眼裡,人類的性命和花草樹木沒什麼區別。」
這個時候,堡下的馬賊們已經退出城堡廣場,護著紅鬍子等人翻牆離開了古堡。廣場上,一百多具悄無聲息的屍體和痛苦呻吟的傷者橫七豎八地倒臥著,掙扎著,鮮血流得滿地都是,觸目驚心。
夏士蘭與文森特飛快地來到堡頂,和巍恩點頭招呼了一下,急步趕到弩機的旁邊,齊齊一愣,原來弩機已經趴了窩,七零八落地散在牆邊。
夏士蘭驚道:「剛才的火箭難道不是靠它們射出的?」
巍恩含糊地道:「可能是用得太狠了吧,它們現在徹底報銷了。」
文森特抬起頭,望著堡外騎在馬上,正在整頓殘餘部隊的紅鬍子,皺眉道:「看來馬匪並沒有退走的意思,倘若他們捲土重來,我們已經沒有還手之力了。」
巍恩皺了皺眉,來回走了幾步,眼中光芒一閃:「我有個主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7:18
卷二:藍血人 第二十三章 這裡的傍晚靜悄悄
希曼見敵人已經退去,忙從草叢裡鑽出,撣了撣身上的雜草,從一個放置在角落裡的木箱子裡取出一件黑袍,裹在身上向馬廄外走去。
繞過剛剛經過鮮血洗禮的城堡廣場,剛走到主堡前,看到巍恩與夏士蘭從窗戶裡跳了出來,身後跟著七八個弟兄,手裡拿著不少療傷用的藥品。
希曼迎上前去,興奮地笑道:「巍恩先生,剛才這一戰實在是太漂亮了!」
巍恩微笑道:「路上還算順利?」
「一切順利,我已經把若拉姑娘送上了馬,還找了一位小伙子為她帶路。」希曼答道。
「好!幹得不錯。走,咱們去打掃戰場。」
紅鬍子正指揮著剩餘的馬賊在城堡邊稀疏的樹林裡伐木,準備製作攻城工具。忽然,一名手下走過來,報告道:「大哥,咱們受傷的弟兄回來了。」
紅鬍子聞言一怔,抬頭望去,果然看到一群人正雜亂無章地向這邊走來,身上大都帶著包紮好的傷痕。
紅鬍子叫過其中一人,沉聲道:「誰給你們包紮的傷口?」
「是城堡裡的人,其中有個年輕小伙子,別人都叫他巍恩。」這位被人群踩斷胳膊,此刻裹著繃帶的馬賊答道,眼中的神情很複雜。
紅鬍子皺起眉頭,心中不解。遺留在戰場上,未能及時撤走的傷者往往會被勝利者就地處死,這已經是當時戰場的慣例,巍恩居然肯為敵人療傷,而且也沒有扣押他們,這種行為簡直是匪夷所思,聞所未聞。
沉吟了一番,他叫過一名親兵:「羅德,你帶著咱們受傷的弟兄先去休息。順便……」紅鬍子目光一閃:「悄悄打聽打聽,看看有什麼消息。」
不多時,那名親兵回到紅鬍子身邊,臉上帶著驚容:「大哥,咱們中計了!」
紅鬍子皺眉道:「中計?中什麼計?」
「咱們受傷的弟兄被療傷時,聽到敵人無意中的談論,原來他們此行其實是奉麥卡錫主教的命令前來剿匪的。」
「剿匪?」紅鬍子悚然一驚。
「是。聽說他們本來約好方丹今天出兵,但咱們提前出現,打亂了他們的計劃。不過,主堡裡還有近百名戰士,和兩名皇家法師,估計撐到明天大軍會合沒有問題。」
紅鬍子一拍樹幹,狠狠道:「難怪堡頂的那兩架弩機能有那麼強的火力,原來是皇家法師在作怪,原來如此。
「還有方才主堡裡射出的冷箭,又準又狠,肯定不會是那個姑娘射出的。大哥,堡裡肯定隱藏了很多敵人,否則那漢子怎麼敢一個人出來單挑?」
紅鬍子雙眼冒出怒火:「什麼薩拉門托的鬼魂,純粹是個設計好的騙局!好你個唐古拉斯,麥卡錫,居然設下如此惡毒的圈套算計我們,真他媽的是一群畜生,畜生!」
「大哥,如果情況屬實,看來方丹的援軍已經在路上了,您可要早做決斷啊。」親兵看了看仍在賣力伐木的馬賊夥伴們,擔心地道。
「那巍恩這小子為什麼要給受傷的弟兄們療傷?」紅鬍子自言自語道。
「我剛才看過了。弟兄們的傷包紮得都很仔細,但幾乎個個行動不便,而且沒有什麼再次戰鬥的能力。」
「我明白了!」紅鬍子一拍大腿:「他是想讓受傷的人成為咱們的累贅,拖咱們的後腿,等到方丹援兵來時,咱們打又打不過,退又退得慢,肯定會落下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親兵諂笑道:「大哥高明,一下子就看出了那小子的壞主意。」
「媽的,他和教會的人一個德行,滿肚子壞水!」紅鬍子憤憤地罵道:「傳令下去,所有人停止伐木,準備撤退!」
親兵一愣:「大哥,咱們就這麼回獅子谷?」
「不這麼回怎麼辦?難道要等方丹的騎兵給咱們來個前後夾擊不成?別囉嗦了!這筆帳,咱們以後去找麥卡錫和唐古拉斯算!」
號角聲悠然響起,響亮地迴盪在山谷中。巍恩與文森特站在堡頂上,遙遙地望著馬賊們紛紛離開被砍得七零八落的樹林,回到馬背上整隊集合,文森特微笑道:「巍恩,看來你的離間計成功了。」
巍恩沒有答話,目光仍然眺望著遠方,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夏士蘭登上堡頂,高興地道:「巍恩,馬賊們開始撤退了!」
巍恩點點頭道:「看來是的。」
夏士蘭看了看巍恩平靜的臉色,一愣道:「你怎麼了?」
「我在想,危險已經暫時過去了,下一步如何安排你們呢?畢竟你們搞出的守財奴黎塞留影響很大,教會恐怕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的。」
夏士蘭沉默了下來,臉色也變得沉重起來。
文森特忽然道:「夏士蘭,你們以後不用再靠鮮血維持了,還是把關在地牢裡的那些冒險客放了吧。」
夏士蘭毫不猶豫地道:「這個自然。等事情一安排妥當,我就會把他們放了。」
「要想辦法封住他們的嘴,否則以後你們會有很多麻煩。」文森特接口道。
「我有辦法讓他們失去記憶,當作這件事從來也沒發生過。」夏士蘭頭罩裡的面容上帶著一絲自信的微笑。
「對了,我一直有個問題,咱們剛剛相遇的時候,你和你的族人為什麼躺在石棺裡?」文森特問道。
「那石棺的材料取自這裡山上一種特殊的石頭,陰性很重,比較適合我們的體質。」頓了一頓,夏士蘭又道:「而且一大群人忽然從黑暗的石棺中鑽了出來,那種情形令不少冒險客還沒動手,就已經打算逃跑了。」
「原來如此。」文森特點了點頭。
「這樣吧。」巍恩思索著道:「你們帶著星辰啟示錄先回該雅小鎮休養生息,等到身體的情況完全穩定後,我們再做打算。」
夏士蘭和文森特齊齊一怔,夏士蘭道:「星辰啟示錄乃是龐培古城的鎮城之器,這麼貴重的物品交給我們,我可擔當不起。你還是收著吧,反正詛咒應該一時半會還不會發作。」
巍恩搖頭道:「你就當替我把它還給圖爾大叔吧,它本來就是你們的聖物,老放在我這裡也不方便,萬一那天弄丟了那就更麻煩了。」
夏士蘭想了想,歎道:「那好吧。巍恩,你為我們所做的一切,我們將永遠銘記在心。」
巍恩揮了揮手,淡淡一笑。文森特回頭,看著遠處已經開始撤退的馬賊,徐徐道:「不知道若拉見沒見到方丹,希望她一切順利。」
通往馬薩城的大路上,一隊百餘人組成的騎兵隊正快速地奔跑著,馬蹄翻飛,捲起陣陣灰塵。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位金髮姑娘,風塵僕僕,正是若拉。與卡洛要塞的士兵僵持了許久後,她終於見到了方丹上校。方丹看到授權令,瞭解完情況後,決定即刻發兵救援。然而大軍倉促起行,再快也需要半天的準備時間,若拉等不及,便向方丹申請了一隻精銳的騎兵分隊作為先鋒,星夜趕路,趕到馬薩城郊時,已是她離開古堡的第二天日落時分。
「若拉小姐,馬薩城快到了,已經能看見薩拉門托古堡了。」騎兵分隊隊長大衛手搭涼棚眺望著。
此時的若拉,滿臉又是汗水,又是塵土,絲毫看不出平日的秀麗。她一勒馬韁:「那還等什麼?咱們直接上山!」
大衛打量了若拉一眼,心裡頗為驚訝,沒想到這個姑娘的韌性如此之強:「若拉,我是馬薩城人,這一帶我很熟悉。這樣吧,我帶人先去瞭解城堡的情況,你先回城裡休息,恢復一下體力。」
若拉解下栓在馬鞍旁邊的水袋,仰頭喝了幾口,抹了抹嘴:「那怎麼行?我和你們一起去。」說完一拽馬韁,往前奔去。大衛聳聳肩,只得率部跟了上去。
山路崎嶇曲折,卻沒有延緩若拉的速度。轉過最後一個彎道,一片山坡的開闊地上,薩拉門托城堡赫然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夕陽紅色的餘暉籠罩在石牆與箭塔上,愈發顯得古老與滄桑,四周靜悄悄的,天空中偶爾飛過一隻歸巢的小鳥,既看不見人,也聽不到說話的聲音。
大衛四下觀察了一番,對著身後的騎兵道:「準備戰鬥!」
馬刀出鞘的聲音響成一片,大衛策馬來到若拉的身邊,道:「若拉,這裡怎麼靜悄悄的,你說的馬賊在哪裡?」
若拉搖頭。忽然,她擔憂地道:「難道說,馬賊他們已經走了?」
大衛沒有回答,對於若拉來說,馬賊離去算不上是什麼好消息,那恐怕意味著巍恩等人已經遭到了不測。
若拉騎著馬來到城堡幕牆,仰頭看了看,忽然一踩馬背,輕靈地躍上了牆頭,彷彿是一隻矯健的海燕。大衛心裡喝彩,不過他沒有這麼好的功夫,只能帶著部下借用繩索翻牆進了古堡。
進了古堡,大衛遠遠看去,發現若拉正在城堡廣場上逡巡著,他了走過去,看到廣場石磚上斑駁的血跡,驚道:「這裡發生過很激烈的戰鬥!」若拉環顧周圍,一天半的時間,這裡並沒有改變,還是像她剛來的時候那樣,靜謐中隱隱帶著陰森,加上這片染上了點點猩紅的廣場,氣氛更透著詭異。
「這麼多血跡,死傷不少人啊。」大衛歎氣道:「若拉,真要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希望你不要太難過。」
若拉怔怔地看著主堡,喃喃道:「巍恩,文森特,我回來了,你們怎麼還不出來接我?」一邊輕聲低語,一邊向主堡走去。
來到主堡前,忽然,若拉雙眉一挑,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她雙手摳著牆上石磚的縫隙,上下借力,片刻間便躥進了三樓的窗戶。大衛仰頭看著若拉輕盈靈活的身姿,心裡對這位單劍闖關的大膽少女既佩服又無奈,苦笑地帶著士兵和繩子走了過去。
「啊!」一聲驚叫從窗戶裡傳了出來,正是若拉的聲音。
大衛聽到驚叫,心裡頓時大急。上校已經給了自己死任務,無論發生什麼情況,也要保護若拉的安全。他連忙接過已經掛上窗台的繩索,雙手拽了拽,快速地向上爬去。
爬到窗台邊,大衛一眼便看到了立在窗邊的若拉,她怔怔地站在那裡,一臉古怪的表情,大衛見她平安無事,鬆了口氣,順著她的目光往屋裡瞧了瞧,也差點喊出了聲。
屋裡擺著一張桌子,幾張椅子,桌子上七倒八歪地擺著不少酒壺。椅子裡則坐著,不,應該說睡著兩個男人。一個男的趴在桌子上,腦袋埋在胳膊裡;另外一個則斜斜靠在椅背上酣睡,屋裡迴盪著他的呼嚕聲,斷斷續續地,像殺豬一樣難聽。
大衛翻進屋裡,輕聲道:「他們就是你要就救的人?」
若拉「嗯」了一聲,大衛看了看這兩位好夢正甜的仁兄,不由地又氣又笑:「用不用我叫醒他們?」
若拉點點頭,旋即搖頭擺手:「別,讓他們睡吧。」
大衛停住了腳步,若拉走到巍恩的身前,臉上露出一絲甜美的微笑,挑了張椅子坐了下來:「讓他們睡吧,這段時間,他們累壞了。」說著,她的聲音越來越低,雙目竟也慢慢地合了起來。
大衛凝視三人半晌,轉身來到窗邊,對著正在往上爬的士兵們做了個原地休息的手勢。
※※※※※※※※※※※※※※※
「啪!」麥卡錫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桌上燭火亂搖:「我今天得到消息。巍恩已經解決了古堡鬼魂,你安排的那只所謂的奇兵也被他殺得大敗而逃。經過這件事,王后迫於輝格黨人的壓力,很可能要為他封爵!唐古拉斯啊唐古拉斯,你瞧瞧你出的什麼好主意!」
唐古拉斯靜靜地站在紅衣主教面前,聽著麥卡錫的咆哮,臉上的表情依舊很平靜。過了半天他方開口道:「主教大人,我承認我確實有些低估了巍恩的能力,他的實力出乎我的意料。」
麥卡錫喘了口粗氣:「說這些有什麼用?這個巍恩越來越棘手,早晚會是我們的心腹大患。」
「不會的,主教大人。等他一回王都,我就立即行動,決不會讓他再得意下去。」
麥卡錫瞥了一眼唐古拉斯:「你準備怎麼幹?」
「他既然是一個無可就藥的異教徒,那這一次,就由我來親自主持對他的審判吧。」
「早該如此,那不知能省下多少麻煩。不過你要小心聖公會的那幾個老傢伙,如果被他們發覺了,霍華德肯定會出面干涉的。」
唐古拉斯躬身道:「大人請放心,我已經著手準備了,保證讓巍恩不會再有什麼花樣。」
麥卡錫揮手道:「此事越快越好,不能再出差錯。」
「明白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7:33
卷二:藍血人 第二十四章 弦外之音
「咚咚」,敲門的聲音響起,范德親王放下手中的書籍,道:「進來吧。」
房門推開,蕭特走進書房,俊秀的臉上掛著愉快的微笑,明亮的雙目中掩不住一份喜色,手裡拿著一份簡報:「爸爸,方丹上校送來快報,巍恩已經完成了薩拉門托古堡的使命。」說著,他把簡報放在了范德的書桌上。
范德舉起簡報讀了一遍,頜首道:「小伙子幹得不錯。他什麼時候回來?」
「可能還要過幾天,說是要處理一些雜務。」
「嗯,你替我回信,叫方丹招待巍恩,讓他們好好休息幾天。」
蕭特點點頭,隨即道:「爸爸,我準備等巍恩回來,就向太后陛下舉薦他做樞密院的書記官,你覺得怎麼樣?巍恩不是貴族,沒有爵位,這個職位對於平民來說已經很高了。」
范德沉吟道:「我認為凡事都要有個過程,一步登天對於年輕人不見得是好事。」
蕭特道:「做個書記官也不見得是一步登天啊。」
范德摘下眼睛凝視著蕭特,慢慢道:「娜娜,愛護一個人也要講究方法,否則很可能事與願違。」
蕭特移開目光,不自然地道:「我只是怕埋沒了王國的人才而已,難道還讓他繼續去經營他的小生意?」
范德淡淡道:「書記官這個工作過於清閒,缺少實幹的機會,我看未必適合巍恩的性子。」
蕭特沉默片刻,輕輕「嗯」了一聲。
「如何安排巍恩的事情,咱們再考慮考慮,回頭再議吧。」
蕭特答應了一句,轉身想外走去,快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聞道:「爸爸,巍恩冒著危險完成這麼困難的任務,你怎麼卻一點兒都不驚訝呢?」
范德微微一笑:「如果巍恩真的具有你曾經告訴我的那種潛質,薩拉門托不過是讓他牛刀小試而已,有什麼好驚訝的,你不會比我還缺少對他的信心吧?」
蕭特聳了聳肩:「我對他當然有信心。不過,每一個人都希望得到別人的承認,只要他用心去做了,我就不會吝惜讚美。」說完,拉開房門徑直走了。
范德看著他的背影,臉上浮起一絲苦笑:「這孩子,又犯牛脾氣了。」
正想著,僕人來報:「麥斯長老來了。」
「快請。」
麥斯悠然走進書房,一身長長的白袍,一臉長長的白髯,還是往常的樣子。
范德道:「你今天怎麼有時間來了?」
麥斯飲了一口熱茶,方道:「我聽說巍恩在羅德島的事情完了?」
范德點頭,麥斯繼續道:「巍恩此次出任巡行法官,麥卡錫是背後的策劃者。麥卡錫此人心胸狹窄,睚呲必報,這個陰謀失敗了,想必不會善罷甘休。」
范德目光閃爍,緩緩道:「這個我知道。」
「有件事我要跟你說一下。前兩天我和霍華德主教談了一次,他覺得自己年歲大了,身體不好,準備辭去紅衣主教的職位,來聖公會做一些普通的聖職工作。你知道,如果他一走,裡約堡現在的平衡就會完全打破了。」
范德聽完,捧著手裡的茶杯陷入沉思,半天方道:「你可有什麼建議?」
「我也沒有什麼好的建議。不過我覺得,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在教會裡找出一個能與麥卡錫相抗衡的人出來。」
范德搖頭道:「麥卡錫已經在裡約堡經營了十幾年,短時間找到一位能抗衡他的人談何容易?霍華德手底下並沒有什麼出色的人物,我本來覺得唐古拉斯非常不錯,只可惜……」范德歎了口氣:「也許教皇會派來一位有實力的主教來平衡其中的微妙。」
「說起唐古拉斯,我倒是想起一件事。」麥斯沉吟道:「唐古拉斯很可能是教皇的侄子。」
「什麼?」范德平靜的臉上終於露出震驚之色:「你確定?」
「此事雖然很隱秘,但消息的來源出自黃昏城堡,應該不會錯。」
范德猛地站起,在書房裡來回快速地踱了幾步,停在書桌前道:「如果唐古拉斯真是教皇的侄子,那他的處事態度極有可能是得到教皇默許的。難怪他本來中立的態度這兩年突然轉向了托瑞黨,看來這也許就是教皇本人的態度。」
「所以說,你也別期望教皇會派來一個支持宗教改革的人物來維繫平衡。老實講,霍華德之所以不想幹了,跟他這兩年總受到教皇的斥責有很大的關係,相比起來,教皇對麥卡錫就寬容多了。」
「如此一來,改革的事情勢必要變得更難了。」范德喃喃道。
麥斯歎了一口氣,道:「神說,凡是順從他的,將得到榮光。你雖然貴為親王,但對有些局勢,也難以把握啊。」
拉爾瓦捧著一隻紅色的玫瑰,興沖沖地走在大街上,臉上寫滿了歡樂。
這段時間他認識了一位姑娘,這位姑娘不但容貌美麗,而且很懂得欣賞音樂,對他的笛聲讚不絕口,說出的話來簡直讓他心花怒放。
兩天前,拉爾瓦做了一些巧妙的試探,讓他喜出望外的是,姑娘似乎對他也有好感,並沒有拒絕他隱晦的表白,那一刻,狂喜的感覺幾乎令他窒息。一路上,他不斷憧憬著,如果能娶到這麼優雅出色的姑娘,那該是怎樣的幸福啊。
拐過一條大街,拉爾瓦停在了一座小樓前,他走上前去,敲了敲門。很快,屋裡傳來腳步聲,「吱呀」一聲,房門拉開,門後露出了一張美麗成熟的女人臉龐。
拉爾瓦高興地道:「阿曼達,是我。」他把鮮花遞到了姑娘的面前。
阿曼達默默接過鮮花,低聲道:「謝謝你,拉爾瓦,請進吧。」
拉爾瓦走進屋裡,他看了看阿曼達臉上的神色,急忙道:「阿曼達,發生了什麼事情?」
阿曼達輕輕搖頭,欲言又止。拉爾瓦急道:「有什麼事,請你一定要告訴我。你在裡約堡又沒有什麼親人,你告訴我,也許我能幫幫你啊。」
「誰說她在裡約堡沒有親人?」一個男子的聲音突然從二樓響了起來。
拉爾瓦神色一怔,抬頭望去,只見一名削瘦而英俊的年輕教父正從樓上走了下來,他手裡捧著一本聖經,戴著一副金絲眼鏡,嘴角雖然掛著平和的微笑,卻讓人隱隱感到幾許壓力和距離。
拉爾瓦望著阿曼達,問道:「這位神父是誰?」
「他是我的堂哥休斯,一直在外地,昨天剛回到王都。」阿曼達低聲答道。
拉爾瓦轉頭看著已經走下樓梯的年輕神父,躬身施了一禮:「你好,休斯神父。」
休斯淡淡一笑:「不用客氣。阿曼達,還愣著幹什麼?趕緊請客人坐啊。」
主賓各自落座,阿曼達為拉爾瓦倒上熱水,休斯揮了揮手:「你去忙你的事吧,我和拉爾瓦先生聊一會兒。」
阿曼達輕輕應了一聲,轉身慢慢離開,來到樓梯口的時候,她回頭望了拉爾瓦一眼,眼裡的神情很複雜。拉爾瓦的視線迎上她的目光,心裡一窒,他覺得阿曼達的目光裡充斥著苦惱和無奈。
聽著她快步上樓的腳步聲,休斯神父輕輕咳嗽了一聲:「我聽阿曼達說你很有音樂才華,長笛也吹得非常好聽。」
拉爾瓦連忙道:「謝謝你的稱讚。」
「我這個妹妹從小就癡迷音樂,尤其是民間音樂,經常使她陶醉在美妙的世界裡。」休斯微笑地繼續道。
「是的,阿曼達小姐是一位很懂得欣賞音樂的姑娘。」
「可是音樂不能讓人衣食無憂啊。女人可以鍾情音樂,但是一個家庭如果只有音樂,那就太悲哀了。」
拉爾瓦沉默下來,他能聽得出休斯話裡的弦外之音。
「恕我冒昧地問一句,您是一位長笛演奏手,那您在什麼劇團從事演出呢?」
拉爾瓦囁嚅著,面孔有些緋紅:「我沒在劇團工作,我在一個叫紫薔薇的樂隊裡表演。」
「紫薔薇樂隊?」休斯呵呵一笑:「哦,我最近倒是聽朋友提起過,你們這個樂隊雖然成立沒多久,不過在王都也算小有名氣了。」
「最近確實表演了不少節目,不過還談不上有什麼名氣。」拉爾瓦謙虛道。
「這樣啊。」休斯點了點頭。拉爾瓦看了看他,他臉上的表情倒沒有什麼變化,還算比較溫和:「我妹妹的父母因為患病很早就去世了,這個世界上,我恐怕是她唯一的親人了。記得她父母離開人世前,囑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顧她,幫助她獲得幸福。可是你知道,一個女人幸福不幸福,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嫁給什麼樣的男人。」
拉爾瓦筆直地坐在椅子裡,眼神呆呆地看著杯中微微漾動的熱水。
「唉。」休斯深深歎了一口氣:「我妹妹性格比較孤僻,一直也沒什麼朋友,所以當我妹妹在寫給我的信中提到你時,我察覺到了她的心情。因此,我決定立刻趕回王都。」
拉爾瓦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能繼續無言地沉默。
「老實講,我是不太同意你們繼續交往的,因為嫁給一個藝人,請原諒我的無禮,往往是得不到什麼幸福的,我本打算為她介紹一個騎士或者商人的。為了這個,我妹妹昨天晚上和我大吵了一架。拉爾瓦」休斯臉上露出苦笑:「這可是我妹妹生平第一次和我頂嘴。」
聽到這裡,拉爾瓦又激動,又惶恐,結結巴巴地道:「休斯先生……我……」
休斯微微搖手:「你無須解釋,也許我妹妹的選擇是對的。有句老話不是說嗎?熱愛音樂的靈魂是善良的靈魂,如今這個世界太浮躁了,能找到善良的人生活或許是神賜給我妹妹最大的幸福。」
聽完這番話,拉爾瓦忽然覺得面前的這位神父並不像其他的教堂傳教士那樣專制和刻板,不但和藹平靜,而且善解人意。
「不過,拉爾瓦,在一個樂隊裡表演,這份工作太不穩定了。如果你成了家,說不定哪天你們的樂隊一解散,你恐怕連養家餬口的收入都沒有了。」
拉爾瓦臉色一黯,點了點頭。的確,組織一個家庭就意味著要承擔更多的責任,可是如果放棄了音樂,他的人生就只剩下了迷茫啊。
「所以呢,我有個想法,你可以聽一聽。我正好認識一位皇家劇院的朋友,聽說他現在正在尋找一位風笛演奏手。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把他介紹給你,如果他認可的話,你也許能得到一份收入還算過得去的工作,而且未來也有保障。
拉爾瓦猛地抬頭,凝視著休斯神父,眼神裡充滿了感激。休斯微笑著:「你覺得怎麼樣?」
拉爾瓦想開口立即答應,但一想起樂隊裡那些朝夕相伴,同甘共苦的朋友們,他的心裡又猶豫了。
休斯淡淡一笑:「這樣吧,你先回去考慮考慮,等想清楚了再做決定。不過,拉爾瓦,時間可不等人。」
拉爾瓦用力地點了點頭:「神父先生,無論如何,非常感謝你的好意。」
「只要我妹妹幸福了,你就算感謝我了。」
※※※※※※※※※※※※※※※
裡約堡,夜色朦朧。
一艘帆船順著密蘇爾河緩緩駛入水門,雖然天色已暗,但由於已經是殘秋初冬,所以還沒到水門大閘合攏的時間。
巍恩站在船頭,環視著運河兩岸星星點點的燈火,笑道:「終於回來了。」
若拉站在他的身邊,往手心吐了一口哈氣,搓了搓手掌:「王都比羅德島冷多了。」
「那是當然,羅德島畢竟在亞熱帶啊。」
「亞熱帶是什麼?」若拉一側頭,好奇地問道。
巍恩噎了一下:「亞熱帶是什麼?哦,那是一種海帶,只能生長在溫度很高的海域。」
若拉半信半疑地看著他:「你又胡扯呢吧。」
「嘿嘿。」巍恩尷尬地一笑:「你穿得也太單薄了些,怎麼,沒帶多餘的衣服?」
若拉搖搖頭:「沒事,我們練武之人寒暑不侵。」
巍恩嘟囔了一句:「你以為你是金剛啊,還寒暑不侵。你等一下。」說著,他轉身鑽進了船艙,沒過多久,手裡捧著一件衣服回到了若拉的身邊:「穿上這個。」
若拉接了過來:「這衣服哪來的?一看質地就很好。」小鼻子抽動了幾下:「還帶著一股清香。」
「是蕭特借給我的,可以防水和保暖。」
「蕭特對你可真不錯。」若拉一邊嘟囔著,一邊套上了衣服,隨即長出一口氣道:「好暖和啊。」
「呵呵,貴族就是貴族,隨便一出手,就夠咱們小老百姓幸福的。」
「你現在可不是什麼老百姓了,巍恩騎士,巍恩法官。」若拉一扁嘴,故作不屑地道。
「我?哪能,若拉同志,我會永遠保持無產階級的革命本色。」巍恩昂首道。
若拉聽完,吃吃地笑了起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7:48
卷二:藍血人 第二十五章 誰是我的老友
帆船靠岸,三人提著箱子上了碼頭,巍恩手撫胸口,呻吟一聲:「大地啊母親,我又回到了你的懷抱。」
若拉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等到那一天來臨時,我會把這句話刻在你的墓碑上,當作你的墓誌銘。」
「那要加上一句,大地啊母親,若拉啊姑娘,我終於……」
若拉豎起手掌做劈人狀:「過來!我現在就送你上路。」
巍恩嘻嘻一笑,跳到了一邊。文森特揮手召喚了一輛馬車:「你們倆別鬧了,趕緊上車。」
車伕把三人的行李捆在了車廂頂上,揮動馬鞭吆喝了一聲,車輪轔轔的聲音響起,馬車離開了碼頭,溶入了黑暗中。
若拉一隻手臂拄著車窗,臉龐貼在胳膊上,凝視著窗外的夜色,忽然道:「文森特,走了這麼長時間,想不想芬妮?」
「還好吧。閒下來的時候挺想的。」坐在若拉對面的文森特含笑道。
若拉輕輕一歎:「芬妮肯定也很想你。等下她見到你,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小孩子嘛,肯定會高興的,尤其是看了你給她的禮物,沒準她今天一晚上都不睡覺。」
文森特呵呵一笑:『所以咱們回來之前,我才不想告訴他們。芬妮要是知道我快回來了,幾天前就會興奮得睡不著,盤算著我會給她買什麼禮物。」
三人正聊著,馬車拐進了一條狹窄的街道,速度慢了下來。另外一輛馬車從對面擦身而過,巍恩馬車的車伕打了個招呼。
「等會兒送完你車上的客人,去冰蕾劇院吧,今天那個紫薔薇樂隊在劇院演出,觀眾很多,散場後應該會有客人的。」趁著錯車的工夫,另外一位車伕說道。
「好的,多謝了老哥。」
聽到車伕的對話,三人面面相覷,心裡詫異。巍恩問道:「先生,請問你們剛才說的紫薔薇樂隊是一個由四人組成,演唱者是一位金髮姑娘的樂隊嗎?」
「是啊。」車伕聞言回頭道。
若拉秀眉一挑,朗聲道:「紫薔薇樂隊不是在酒吧裡演唱嗎?什麼時候能去劇院了?」
「先生你不知道,這樂隊雖然成立沒多久,但最近非常有名,連蕭府都請過他們。他們以前在哪兒唱歌我不知道,不過我曾經聽過一次,那位金髮姑娘不但人長得漂亮,而且唱得歌好多都跟咱們平民的生活有關係,聽起來別提有多親切了。」
聽著車伕由衷的稱讚,三人互視一眼,為卡門她們感到高興。
巍恩目光一亮,道:「這樣吧,請你送我們去冰蕾劇院,我們想去聽聽他們的演唱。車錢我們另算,決不讓你吃虧。」
車伕遲疑地道:「先生,你們現在去已經晚了吧,估計到了那裡表演也快結束了。」
「這個沒關係,你只要送我們去行了。」說著,巍恩從懷裡掏出一枚金幣,從小窗遞到了車伕的身邊。
車伕接過硬幣,手裡一掂:「好吧,先生,那我們就改路了。」
夜裡人少車稀,車伕有意加快了速度,不久,馬車停在了一座上圓下方的銀白色建築前,若拉探出車窗瞧了瞧,道:「咱們到了。」
巍恩下了馬車,道:「這就是冰蕾劇院?」
若拉點頭道:「嗯。冰蕾劇院雖然比不上王都的皇家大劇院,但它不光接待貴族,同時也接待平民,票價不貴,在百姓心目中還是很有地位的。」
文森特最後下車,車伕遞給他一個銅質車牌,笑道:「你們去吧,我在這裡等著你,散場後再送你們回家。」
正在這時,劇院裡傳來雷鳴般的掌聲,巍恩顧不上太多,急匆匆地來到劇院門口的領位侍者前,向他說明了來意。很快,三人進入劇院,穿過一條擺設著鮮花和雕塑的甬道,進入了劇院的正廳。
半圓形的正廳很寬闊,一條從廳門通向舞台的人行道將觀眾的座位平分成了兩部分,二樓和三樓則是包廂,拱形的天花板上塗繪著彩色的油畫,不過此時大廳光線暗淡,看不清楚,只有包廂之間的牆壁上幽幽地燃著燭火。
巍恩進入大廳,一眼便看見了正面舞台上的樂隊眾人,他們身著黑色禮服和紅色晚裝,看上去光彩照人。尤其是四人當中的卡門,她今晚穿著一身純紅色的拖地長裙,高挑勻稱的身材顯得端莊與自然,一頭金髮瀑布似地灑在雪白的肩頭,金黃色、白色與紅色層次分明地交織在一起,形成很強的視覺衝擊力,宛如一道立體的綽約風景。
三人並排地站在廳門的黑暗中,欣賞著今夜如此美麗的卡門,連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慢了幾分。廳裡靜悄悄的,沒有一丁點的雜音。
卡門凝視著舞台下的觀眾,溫柔的眼波如同午夜的星光:
「下面我將為大家獻上今晚的最後一首歌曲。同時這首歌曲,我也要獻給我的一位好朋友,他在我困難和彷徨的時候,給了我信心與勇氣,使我找到了努力生活的理由。他今天雖然沒在這裡,但我相信,他能聽得見我對他的感激之情。這首歌曲的名字叫做《一生握手》,希望大家喜歡。」說完,卡門輕輕一躬,伴著觀眾的掌聲,身後的琴聲溪水般流淌出來,漸漸迴盪在整個大廳的上空。
「曾經以為人生就這樣了,
灰色的心靈沒有歸航的方向。
生活的壓力拒絕了歡笑,
只能隨波追流,做無根的浮萍。
然而上天讓我遇見了你,
你的微笑令我輕鬆,擁抱讓我溫暖。
我不知道該怎麼傾訴,
但我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曾經以為未來就這樣了,
疲倦的身體無力往前繼續走,
太多的痛苦迷失了幸福,
只能默默祈禱,願明天會更好。
然而上天讓我遇見了你,
你的力量讓我振奮,友愛讓我堅強。
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但我相信,你是我的永遠的朋友。
一生握手,
做你真心的老友,
彼此互相陪伴,如寒冬的烈酒。
一生握手,
無論山崖多麼陡,
彼此互相陪伴,路途不再難走!」
悅耳的歌聲,柔和的琴聲,美妙而舒緩的旋律,令所有人的心靈在顫抖。若拉鼻子微微一酸,急忙側頭,看到了身邊的巍恩。
巍恩靜靜地靠著身後的牆壁,眼神平靜而深邃,唇邊掛著一絲微笑。此刻的卡門,已經不再是昔日那位曾經衣衫破舊,素面朝天的農家姑娘,他為她的改變而感到深深的自豪。
隨著音樂地慢慢消逝,觀眾們熱烈的掌聲響了起來,卡門站在舞台中央,盈盈鞠躬表示感謝。拉爾瓦默默地站在四人的最後面,手裡緊緊握著長笛,複雜的眼神凝視著台下起立的觀眾和卡門秀麗的背影,心裡感慨良多。他忽然覺得,只要卡門在,紫薔薇便有了靈魂,就會得到歡呼與喝彩,至於他自己,永遠只是樂隊的一個配角。
一個配角,無論在哪裡,都不是離不開的吧。拉爾瓦默默地想著,好像已經找到了離去的理由。
巍恩看著卡門的身影消失在舞台後,衝著正在鼓掌的文森特和若拉道:「咱們去後台看看他們吧。」
三人來到出了正廳,來到了後台,沒費什麼力氣便尋到了卡門他們,大家相見,自然是驚訝中帶著歡喜,卡門和若拉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彷彿多年沒見。
巍恩捶了一下弗拉米的肩膀,笑道:「好小子,我們走了也沒多久,沒想到你們居然幹得這麼出色,真是出人意料啊。」
弗拉米「嘿嘿」笑道:「巍恩先生,你一回來,相信咱們樂隊肯定會變得更好。」
卡門轉頭道:「巍恩,這段時間蕭特先生可幫了咱們許多忙,咱們能夠來到這裡演出,也是他幫忙聯繫的。」
巍恩點了點頭,正色道:「嗯,你說得對,蕭特確實是位難得的朋友。沒有他的幫忙,光憑你們自己的努力,恐怕沒這麼快就能成功。」
弗拉米道:「是啊,你交上這樣的朋友,真是咱們的幸運。」
拉爾瓦聽著大伙的對話,心裡忽然一動。自己要是也能有這樣有權有勢的朋友該有多好,那就什麼都不用愁了,唉。
大伙又熱鬧了一會兒,文森特道:「天已經晚了,你們收拾一下,咱們回家再聊吧。」
眾人收拾完畢,離開後台,出來的時候,觀眾們大都已經離開了劇院,剛才還熱鬧的劇院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門口也只剩下了寥寥幾輛馬車。
巍恩等人剛步下台階,一輛馬車停在了他們的面前,車裡下來了一個人,正是蕭特。
和往常一樣,蕭特的臉上帶著平和的微笑,黑色的禮服熨得筆挺,整個人看上去精神颯爽,卓爾不凡。
若拉開心地嚷了一聲:「蕭特!」
蕭特剛剛邁下車門,聞聲抬頭,看見眾人,神情一怔,臉上露出一些吃驚和喜悅。巍恩看著蕭特熟悉的笑容,心底湧起一股熱流,快步上前道:「蕭特,我們回來了,謝謝你這段時間的關照。」
蕭特凝視著巍恩:「方丹說你們這兩天就到,沒想到這麼快。什麼時候回來的?」
「晚上剛剛到。聽說卡門她們在這演出,我們就直接跑過來了。」
「唔。累不累?路上還算順利嗎?」
「我很好,放心吧。」
蕭特的視線越過巍恩的肩頭,微笑道:「文森特,若拉,你們還好嗎?」
文森特道:「多謝,我很好。」
若拉道:「我也不錯。」
蕭特眼光落在若拉的身上,臉上的微笑突然凝滯在了唇邊,旋即恢復了正常。文森特觀察仔細,發現了蕭特神情裡細微的變化,凝思一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巍恩笑道:「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跑過來?」
「我來找卡門說點事,怕明天來不及。」蕭特淡淡道,繞過巍恩,走到卡門的身邊,說著演出的事。
巍恩愣了愣,又不好當著大家說什麼,只得道:「要不咱們路上再說吧。」
「一會兒就說完,耽誤不了多長時間。」蕭特頭也沒回地答道。
※※※※※※※※※※※※※※※
第二天,按照上回的約定,拉爾瓦再次來到了阿曼達的家裡,見到了黑衣神父休斯。休斯笑道:「上次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
拉爾瓦臉色猶豫著,終於,他一咬牙,低聲道:「只有能夠和阿曼達在一起,我願意做任何事情。」
休斯一拍手掌,笑道:「那太好了。拉爾瓦,我會馬上和我的那位朋友聯繫,安排你們雙方見面。」
「休斯神父,我就怕自己的水平不夠皇家劇院的要求,到時候讓你白白費心了。」
「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其實很出色的。」休斯微笑道。
拉爾瓦喉結上下一動,什麼話也沒說出來,眼中流露出感激的光芒,能成為這位神父的朋友,也是一種幸運吧。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阿曼達家中。
休斯從座位裡起身,拉爾瓦跟在他的身後,將一位中年客人送到了門口:「非常感謝您的幫助,這件事情就這麼說定了。」
中年人將帽子戴在頭上:「您太客氣了,能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
將客人送走,休斯與拉爾瓦回到客廳,笑道:「看來你這事沒什麼問題。」
拉爾瓦羨慕地道:「看霍夫曼先生的態度,他很尊敬您啊。」
休斯擺了擺手道:「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尊敬是應該的。」頓了一頓:「拉爾瓦,相信你以後也會成為我們的好朋友。」
拉爾瓦有些惶恐地道:「我?」隨即一歎:「可惜我沒什麼能力,幫不上您什麼忙?」
休斯聞言,微微沉吟沒有說話。拉爾瓦察言觀色,急忙道:「我可以為你做些什麼嗎?」
休斯想了想,搖搖頭:「還是算了吧。」
拉爾瓦一臉急切地道:「休斯神父,你告訴我吧,我真得很想為您做點事情。」
正在收拾水杯的阿曼達笑道:「哥哥,你就告訴他吧,也省得你一個人煩惱。」拉爾瓦點頭稱是。
休斯一臉為難,半天方長長歎了口氣:「好吧,說給你聽聽也無妨。拉爾瓦,你是信徒嗎?」
拉而瓦噎了一下:「我非常崇拜神的榮光,不過我們村子裡窮,沒有教堂,所以我也沒有受過洗禮。」
「哦。那你樂隊的夥伴裡也沒人是教徒吧。」
「據我所知,好像沒有。」
「我聽說巍恩騎士和你們關係很近,是不是?」
「是的,我們的樂隊就是他發起組織的。」
「你應該知道,巍恩雖然是騎士,但還不是教徒。由於他最近的事跡,教會對他很重視,主教大人給我們安排下了任務,希望能說服他接受洗禮,成為一名教徒。」
拉爾瓦聽完臉有難色:「神父,我自己都不是教徒,如何才能幫上你呢?」
休斯摘下眼鏡擦了擦,淡淡笑道:「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8:07
卷二:藍血人 第二十六章 復活節的晚餐
休斯從兜裡掏出了一個玻璃瓶子,瓶子不大,裡面盛著一點兒純白色的液體。休斯手指拈著瓶子,舉到拉爾瓦的眼前晃了晃。
拉爾瓦睜大了眼睛,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聖水。不過,它可不是普通的聖水,而是用來贖罪的淨心水,無論什麼人,只要飲下了這種水,都能感受到神的榮光與眷愛,從而一心向善,回歸神的懷抱。」說著,休斯拔開瓶口的木塞:「你聞聞。」
拉爾瓦湊近聞了聞,只覺得一股濃郁的芳香傳入鼻中,令人覺得心神舒爽:「真香!」拉爾瓦搖了搖腦袋,感歎道。
休斯微微一笑,收回了手。拉爾瓦凝視著休斯手中的瓶子,道:「您是想讓我……」
「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小忙,設法使巍恩飲下這瓶中的聖水。你放心,這聖水雖香,但一與普通的水中和,就會變得無色無味。」
拉爾瓦聽完,臉上露出沉思的表情,沒有回答。休斯悠閒著喝著茶水,臉上的表情很輕鬆。
過了半晌,拉爾瓦一臉為難地道:「神父,事關巍恩先生,我實在不好做什麼,不是我不願意出力,但是巍恩先生是我們的恩人啊。」
休斯點點頭,放下杯子:「我明白你的感情,好吧,我不勉強你。」
拉爾瓦焦急地道:「神父,我雖然做不了這事,但別的事我一定會努力去做,您只管告訴我。」
休斯淡淡道:「別的事嘛,你暫時還幫不了我什麼。算了,這事就算我沒提過吧。」
坐在二人後邊的阿曼達忽然幽幽地歎了口氣,聲音雖然不大,卻盡顯失望的心情。
拉爾瓦身軀一震,慢慢垂首道:「那我再想想。」
屋子裡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拉爾瓦猛地抬頭:「神父,如果巍恩先生喝了這水,對他的健康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休斯打開瓶塞,往杯子裡倒了幾滴淨心水:「阿曼達,把你養的小狗抱過來。」
阿曼達抱來小狗,接過水杯餵了幾口,小狗喝完後,依然活蹦亂跳,沒有絲毫的異樣。拉爾瓦目不轉睛地看著小狗,見它沒有什麼變化,輕輕地鬆了口氣。
休斯肅聲道:「拉爾瓦,你並不是在謀害巍恩騎士,而是在幫他,幫他盡早地皈依到正途上來。若干年後,等巍恩功成名就,說不定這其中也有你的功勞,我想到時候即便他知道了其中的真相,對你也只會有感謝,而不會有怪罪。」
拉爾瓦抬頭看著休斯,思考了許久終於道:「神父,我想你是對的。」
阿曼達站在窗口,看著拉爾瓦匆匆離去的背影,道:「趕緊結束吧,這個地方我都快住瘋了。」
神父慢慢走到她的身後,摟住她的腰笑道:「是啊,這段日子可讓我們阿曼達小姐受委屈了。」
阿曼達扁了扁嘴,鼻子裡哼了一聲。
「呵呵,那個可笑的鄉巴佬,居然還想娶你。他也不用腦子想想,如此集美麗、優雅,高貴為一體的小姐是他一個平民能配得上的嗎?」
「哼,唐古拉斯,你就會說甜蜜的好聽話。」
「等此事一完,我一定會好好謝謝你。」
阿曼達轉過身體,摟住唐古拉斯的脖子,媚眼如絲:「我要你現在就謝謝我。」
兩個小時後,威敏斯特大教堂。
麥卡錫緩步走在教堂一側的甬道上,唐古拉斯走在他的身邊。
「唐古拉斯,我不明白,你幹嘛要給一個異教徒服用淨心水。」
「大人,淨心水經過教皇的祈禱和祝福,只有升職為樞機主教的神職人員在升職典禮時才能飲用。沒有教皇的賜予,任何人服用後,不但沒有聖化的效果,而且還有罪。」
「這個我當然知道,淨心水無比珍貴,一生只能飲用一次,不過巍恩觸犯教會的罪條還少嗎?也不在乎多這麼一條吧。」
「他其他的罪行並不大,難以對他進行審判。但一個異教徒貿然飲用淨心水,就等於讓我尋到了他觸犯原罪的證據。」
「哦,我明白了。亞當與夏娃誤食禁果,觸犯原罪,遭到了驅逐。」麥卡錫停住腳步,腆著肚子笑道:「有了這個證據,你就可以施展你的彌撒對他進行審判了。」
唐古拉斯躬身道:「您說的是,無知即是罪。」
「好好幹吧,希望你這次能一舉成功。」
「大人,我希望能有一個安靜的房間,以便我布道的時候,沒有人來打擾。」
「沒問題,你就用『聖約翰的醒悟』吧,我保證不會有人來打擾你。」
※※※※※※※※※※※※※※※
巍恩走出房間,來到客廳,迎面撞上了茱麗與她的兩位姊妹,她倆手裡提著籃子,籃子裡裝得滿滿的。巍恩一怔道:「買這麼多東西幹嘛?」
「你忘了,今天是復活節啊,晚上大家要聚在一起用餐,慶祝聖子受難後的復活。」
巍恩撓了撓腦袋,搖頭表示不知。這兩天他一直忙著去樞密院述職,知道今天才閒了下來。茱麗抿嘴一笑,輕輕推了他一下:「好了,別擋道了,我們還有好多事情要忙呢,你自己去歇著吧。」
巍恩走到一張臨窗的椅子前走了下來,窗外已是黃昏,天氣冷得很快,客廳已經燃起了爐火,巍恩靜靜地凝視著壁爐裡的火焰,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響起腳步聲,巍恩側目一看,正是他的誅情秘書。巍恩回到王都後,誅情便恢復了她那小姑娘的模樣,自稱這段時間出去替巍恩辦事了,大伙雖然感到奇怪,但誅情故作神秘,礙於巍恩的關係,也就沒人追問了。
誅情快步走到巍恩的對面,坐了下來,一對寶石般的眸子裡含著氣鼓鼓的表情,頗是招人喜愛。
巍恩奇怪道:「怎麼了?」
「巍恩,在羅德島你不是說要好好謝謝我嗎?怎麼沒看見你兌現承諾?」
巍恩哈哈一笑:「我這兩天剛剛才有空。這樣吧,明天咱倆上街,你看見什麼喜歡的,我只要買得起,一定給你買。」
誅情小嘴一扁:「你有空我還沒空呢,從羅德島回來後,若拉天天纏著我,讓我教她劍術,我簡直忙得喘不過氣來。我真奇怪,為什麼她就是找上我?以前我雖然指點過她一些,那也沒像現在這樣,變得如此慇勤和虔誠。」
「也許是因為你在卡洛要塞與她心劍相通,所以她潛在的意識告訴她,你才是她真正需要的老師吧。」
「唉,難道我幫她還幫錯了,早知道你有墮天使幫助,能解決那伙馬賊,我又何必出手?」
巍恩奇道:「怎麼你提起天使跟提起白菜似的?」
「天使又怎麼樣?還不都是神的子民,我可不是你們人類,動不動就搞偶像崇拜。」
「呵呵,你說得也對。對了,羅德島之行對若拉的幫助很大吧。」
「當然。她的潛力已經被激發出來了,如何轉化為真正的實力,就看她未來的修煉和機遇了。」
「有你這麼一個明師在,相信她將來在劍道上的發展不可限量。」
「去去去,少給我戴大帽子。告訴你,我要吃路易十五的宮廷全餐,你明天就帶我去。」
房門一響,文森特牽著芬妮的手走了進來,芬妮臉上紅撲撲的,小嘴裡吐出白色的哈氣,大聲嚷道:「叔叔,屋子裡真暖和啊。」
巍恩含笑答應,眼睛裡充滿了笑意。誅情回頭一望,急忙跳下椅子,逃跑似地向二樓樓梯奔去。芬妮見狀,喊道:『誅情妹妹,你去哪裡啊?咱們繼續玩昨天晚上的遊戲吧。」
誅情三步並作兩步,身影消失在樓梯口,一個鬱悶的聲音傳了下來:「我現在不玩,我要洗澡。」
「那我等著你。」
文森特道:「芬妮,先去洗手。」
芬妮看了父親一眼,低聲答應道:「知道拉。」快步向廚房走去。
巍恩哈哈一笑:「文森特,你真是又當爹,又當媽,辛苦啊。」
文森特拉開椅子坐了下來,苦笑搖頭。
「外面冷吧?」
「嗯。」文森特看了看窗外陰暗的天空:「看樣子,今天也許要下雪了。」
二人閒聊了幾句,文森特問道:「這兩天你在樞密院述職,情況怎麼樣?」
「還好吧,雖然也有一些懷疑和刁難,不過有蕭特在,那些貴族老爺們還算客氣。」巍恩淡淡道。
「蕭特最近如何?」文森特沉吟著,忽然道。
「他?還是老樣子吧。不過自打我從羅德島回來後,他似乎就變得有點兒奇怪。」
「哦,怎麼奇怪了?」
「我也說不太清楚。當著其他人時,他還和以前一樣,但遇上我們單獨相處的時候,氣氛不知為什麼就顯得得有點尷尬彆扭,他不冷不熱的,好像是我哪得罪他了。」
「那你有沒有得罪他呢?」文森特饒有興趣地問道。
「我仔細想過,沒有啊。」巍恩搖頭,無奈道。
文森特手指敲著桌子,淡淡道:「巍恩,無論蕭特的態度如何,但我想他對你的友誼是真誠的。」
巍恩盯著著文森特,過了一會兒緩緩道:「文森特,你好像話裡有話啊。直說吧,別拐彎抹角。」
「有些事情還是自己琢磨好了,我沒什麼好說的。」
巍恩皺眉,正要說話,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響起,若拉和卡門從廚房走進了客廳,若拉喊道:「兩位老爺,還不過來幫忙收拾桌子,飯菜馬上就要好了。」
二人相視而笑,站起身來,卡門道:「巍恩,那茶好喝嗎?」
「不錯,我起床後把一壺茶全都喝光了。」
若拉哼了一聲:「也不說聲謝謝,那可是卡門托人從外地捎來,特意給你留的,花了很多錢呢。」
巍恩一笑:「都是自己人,老說謝謝就太客套了。」
卡門俏臉一紅,急忙別過頭去,開始為客廳的長桌鋪上雪白的餐布。
眾人剛剛收拾完,七姊妹端著豐盛的菜餚和水果走進客廳。很快,長餐桌上擺滿了一盤盤食物,間中燃著燭火,將整個客廳映得非常明亮。眾人一邊忙碌,一邊說笑,心情歡快而舒暢,芬妮大聲唱著學校教的歌曲,更博得了大家陣陣的喝彩和掌聲。
終於,大家忙碌完畢,客廳裡搖身一變,充滿了節日的氣氛。眾人一字排開,紛紛落座,巍恩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中間的位置;他數了數,除了還在廚房忙碌的茱麗、詹妮與卡門,他的身邊一共坐著十二個人。
巍恩正盯著桌上的菜餚饞涎欲滴,身邊的文森特捅了捅他。
「幹什麼?」巍恩問他。
「舉杯祝酒吧,感謝神的復活。」
威敏斯特大教堂,「聖約翰的醒悟」小禮拜堂。
唐古拉斯一身黑色的長袍,靜靜地矗立在講道台前,面前擺著七根正在燃燒的蠟燭,蠟燭中間放著一個金色的水盆,水盆裡有半盆聖水,一根銀質的,鑲嵌著紅色寶石的十字架奇異地漂浮在水面上,隨著水紋輕輕晃動,似乎完全不受自然規律的影響。
禮拜堂內一片黑暗,只有唐古拉斯面前的七根蠟燭凝成了一個小小的光團。四周靜悄悄的,偶爾吹過一絲微風,蠟燭金黃的火苗輕輕顫動,天花頂與四周的牆壁上施洗者聖約翰的種種形象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中,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唐古拉斯雙目緊閉,雙手握成拳形,置於胸前默默的祈禱著,水盆中的十字架是教廷的聖物之一,一旦有人在一定範圍內褻瀆神聖,它就會在第一時間感知到。
忽然,十字架上紅寶石一閃,唐古拉斯猛地睜開眼睛,寶石隨即發出耀眼的強光,將他蒼白的臉龐映得血紅。
「無所不能的主啊,請賜予十字架神奇的力量,讓它找到陰影的根源,罪惡的企圖,令褻瀆神靈的異端在您的光輝面前無所遁形,阿門!」
伴著唐古拉斯虔誠的祈禱聲,十字架慢慢開始順時針轉動。一開始它只是以肉眼無法覺察的速度慢慢轉動,漸漸地,隨著時間的向前推動,十字架移動的痕跡越來越明顯,到了最後,十字架竟然如風車般飛快地轉動,在水盆的中心形成了一個拳頭大的漩渦,而此時唐古拉斯機械的聲音也不知道已經重覆了多少遍。
忽然,十字架猛然一頓,斜斜地指向了東南的方向,紅寶石的強光又閃了幾閃,方才黯淡了下去。
巍恩舉起酒杯站了起來,剛想說話,「啪」地一聲輕響,手中的高腳酒杯碎裂開去,杯中的葡萄酒濺在巍恩的胸口上,殷紅如血。
大伙「啊」地一聲,臉上露出或驚訝、或緊張的表情,身軀有的前傾想看個明白,有的則後仰躲避四散的酒花,巍恩一臉尷尬與無辜,攤開雙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若拉大聲笑道:「就你著急,也不等等茱麗她們,你看,連酒杯都不答應了。」
大家哄然笑了起來。只有兩個人沒笑,一個是拉爾瓦,一個是誅情。拉爾瓦勉強扯動唇角,卻覺得臉上緊繃繃像塊鐵皮,誅情則皺起了眉頭,心中湧起了一股強烈的不安,她舉目四顧,極力想找出不安的來源。
與此同時,幽暗的禮拜堂裡,唐古拉斯拿起放在一邊的銅鈴,輕輕晃了幾晃,開始了他的彌撒。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8:23
卷二:藍血人 第二十七章 七宗罪
「永恆的父啊:
當我越過迷茫與悔恨的門檻,我願將自己完全交託給你。感謝你給了我做你的兒女的權利,我願跟隨你的神跡,將神聖的愛傳遍四方。
求你保守我的意念在你的平安裡,不被環繞四周的邪惡有玷污聖潔的機會;求你賜我焚燒的愛來愛我的主,叫我的心不至冷淡,充滿溫暖;求你使我的雙眼專注於永恆與未見,不被世間的骯髒所染;求你警戒我曉得你再來的近度,觀察和等候你號筒的吹響。倘若我的生命止於今日,奉我主的名,靈魂將獲得安寧與幸福。」
唐古拉斯不急不徐地念誦著主禱文,平靜的聲音不帶一絲漣漪,削瘦的面孔在燭火的掩映下顯得有些蒼白,一對眸子裡充滿了對信仰的虔誠與信心。
念完主禱文,七根蠟燭燃燒過半,他分享了一塊聖體(聖餅),飲了一口聖血(紅酒),然後把杯中的紅酒慢慢倒入水盆中,唐古拉斯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口中唸唸有詞:「天主與我同在。」
凝視著金盆中的水逐漸變了顏色,而聖物真十字架也開始泛起奇異的粉紅色,唐古拉斯雙手再次合於胸前,沉聲朗誦:
「無知的人們陷入魔鬼的陷阱,他們忘記了你的教誨,變得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饕餮、淫慾,寧可遭到永劫,也不願放棄罪孽的享樂。世間一切已經變得污穢不堪,只有真正熱愛你的人才能聽到你的聲音。」
隨著唐古拉斯對七宗罪的聲討,七根蠟燭的火苗一根接著一根變了顏色,由金黃變成了赤紅,禮拜堂內的氣氛變得更加陰翳而詭異。
「神奇偉大的主啊,請傾聽你忠誠的僕人的祈禱吧。藉著我們的禱告,神的指示會取代一切陰暗的邪惡,讓我們的敬畏你的心靈更加純淨。請閃亮天際那不滅的啟明星吧,讓指引的光芒驅逐所有的邪惡,將不敬與墮落打入地獄,讓他們在永恆的黑暗中哭泣、悔恨、不得片刻的安寧。」唐古拉斯伸出左手,探入水中,握住十字架,慢慢舉到自己的面前,高聲道:「以主的名義,攜帶著天地諸神的憤怒,對褻瀆的靈魂一聲咆哮!審判他,懲罰他,令他永不超生!」
唐古拉斯的聲音陡然升高,真十字架彷彿聽到了期待已久的招呼,伴著一聲空氣猛烈被撕裂的異響,一簇純光自他的手中亮起,頓時將整座小屋的黑暗驅逐得無影無蹤。
麥斯坐在馬車裡,右手拄著一根手杖,那張老臉上寫滿了疲憊,昏昏欲睡。整整一個下午,他都泡在了威敏斯特大教堂,出席教會的復活節禱告儀式活動,此刻方才脫身。
忽然,他心中一動,麥斯一皺白眉:「停車!」
馬車停了下來。一名中年修士垂手走到馬車車窗邊,恭聲道:「長老,您有什麼吩咐。」
麥斯沒有答話,他突然抬頭仰望著東方的啟明星,沉思道:「格蘭特,你看看東邊的天空。」
修士格蘭特依言看了看,一愣道:「還沒到午夜,啟明星怎麼這麼亮?」
「現在距離午夜,還有多長時間?」
「大約還有三個小時。長老,今天一直陰天,怎麼到了晚上,星星卻變亮了起來?」
麥斯沉默了片刻,肅聲道:「轉頭,去蕭王府!」
蕭特一覺醒來,只覺得滿身是汗,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彷彿有一塊石頭堵在心頭。他從床上坐了起來,發現窗戶緊緊關著,屋裡的空氣很悶。
「艾瑪。」蕭特喚了一聲。
一個侍女聞聲舉著燭燈走了進來:「您醒了?」
「把窗戶打開,我要透透氣。」
「剛才醫生說了,您今天在教堂染了風寒,需要好好休息,不能見風。」
「我只是透透氣,你開吧。」
侍女還想說什麼,蕭特皺眉道:「我心裡煩得很,你照辦就是。」
侍女吐了吐舌頭,只得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打開了一扇窗戶,外面的星光頓時毫無保留地照了進來。
蕭特披上外衣走到窗前,外面燈火燦爛,充滿了節日熱鬧的氣氛。蕭特凝視著天穹一言不發,一陣冷風吹過,吹亂了他的短髮。
今天是復活節,為什麼自己總是心緒不安呢?難道僅僅是身體的原因?蕭特望著窗外,忽然想起一件事:今天上午參加威敏斯特教堂彌撒時,裡約堡的高級神職人員都在場,唯獨唐古拉斯沒在,這麼重要的場合,為何他沒有參加?
唐古拉斯,這個斯文平靜的神父,此刻就像一根釘子,讓他的頭變得更疼了幾分。
巍恩接過茱麗遞過來的一個新杯子,重新倒上了紅酒。待大家落座後,巍恩舉起高腳杯,笑道:「各位,我這個人對神沒有太多的崇拜,不過在今天這個晚上,我卻想衷心的向神說一聲謝謝,感謝他賜給我一個認識你們的機會,這對於我的生命來說,意義重大。」
眾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紛紛舉杯,表示謝意。
「感謝神的復活,感謝你們的友情,讓我們乾了這杯,為明天喝彩。」
眾人轟然答應,所有人均離座站起,十幾個身影映在雪白的桌布上,顯得如此歡樂與愉悅。
就在此時,異變發生了。
猛然間,大廳毫無徵兆的亮了起來,整座小樓變得如同白晝,強光分外刺眼。桌子上的人影頃刻間消散得無影無蹤,所有人都吃驚地互相望著,發現彼此的臉頰如冬雪一般毫無血色。
緊接著,一種奇妙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迴盪在大廳中。聲音低沉,旋律有些類似教堂禮拜時唱詩班所唱出的讚美歌,但是卻隱隱含著憤怒與殺機,讓人聽了心弦為之驚悚。
誅情雙眉一挑,兩手一按桌沿,輕盈嬌小的身軀眨眼間便躥到了巍恩面前的桌子上,單腿屈膝,雙手合什,兩根食指上豎,指尖迅速凝聚起了一團璀璨的光華。巍恩從她的身後側眼望去,心裡一驚,他還從來沒有看過她凝重的臉色。
「彭」地一聲,一個巨大的氣流碰撞的聲音響起,誅情周圍狂風四作,桌上的餐具被氣流掃得四處紛飛,眾人不得不以手護住臉目,以免受到傷害。相隔較遠的幾個人忽然吃驚地看到,誅情雙目光芒四射,牙齒咬著下唇,一團比誅情身軀還要龐大的光團正緊緊地抵在她的手指前。這光團所發出的光芒非常純潔,如果沒有誅情指尖光華的牴觸,很難在快速運動中被肉眼所察覺。
片刻之後,光團突破了誅情的抵擋,碩大的光團把誅情整個弱小的身軀包了進去,文森特怒吼一聲,伸手去抓誅情的胳膊,巨大的力量反湧過來,一下子就把他彈了出去。誅情被透明閃亮的光芒包裹著,擠壓著,短短幾秒鐘之後,她發出了一聲高亢的尖叫,身軀飛快地在光團中溶解,消散,最後隨著光團變得無影無蹤。
這一切如電石火光,發生的如此迅速,待到異芒散去,大家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客廳裡響起芬妮聲嘶力竭的喊聲:「誅情妹妹!」
真十字架上紅寶石的光芒黯淡了下來,小禮拜堂的光亮漸漸熄滅,唐古拉斯雙眉一皺:審判遇到了阻擋。他在心裡迅速做出了判斷。
「這群該下地獄的異教徒,居然反抗神的懲罰!」唐古拉斯心底一聲咒罵,舉起雙臂,高聲道:「聖潔的使徒,神最親密的兄弟,施洗者約翰啊,請借給我你神聖的力量,對有罪的靈魂進行聖火的洗禮吧!」
唐古拉斯的咒語聲迴盪在禮拜堂內,四周畫像上的人物在神秘的氣氛襯托下,似乎越發地栩栩如生,一雙雙藍色的眼珠凝視著講道台前的施術者,彷彿在默默傳遞著信念的力量。
唐古拉斯驚覺到一股彭湃的靈力通過真十字架靈媒洶湧而至,這股靈力是如此的強大無匹,倘若無法駕馭,自己的身體必先四分五裂。
「嗯」!唐古拉斯發出一聲低沉痛苦的悶哼,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噴在了十字架上,鮮紅的血液沿著搖搖欲墜的十字架流過他的手掌,滴落在地板上。
唐古拉斯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他雙目圓睜,使盡全身所有的力氣,嘶啞地道:「以我的生命作為獻祭,祈求神的恩賜。請滿足我的心願吧,對那些敢於冒犯您尊嚴的人施以最嚴厲的懲罰!」
紅寶石一閃,光芒重新亮了起來。
巍恩望著眼前一片狼藉的桌子,心裡既震驚,又悲哀,文森特從地上坐了起來,愣愣地凝視著前方。事實上,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驚呆了,個個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若拉定了定神,走到文森特身邊:「你沒受傷吧。」
文森特慢慢搖頭,剛要答話,房間裡突然再次明亮了起來,雖然不像方纔那樣光芒四射,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但相比起屋外的暗夜,這份光明仍舊可以震撼人心。
文森特心頭一震,忍著渾身疼痛,迅速向巍恩撲去,久經戰場的直覺告訴他,危險並沒過去。
「彭!」悶響傳來,巍恩「哦」了一聲,心窩處如遭雷噬,身體先是往前微微一彎,緊接著向後飛了起來,人在半空,鮮血已經噴了出來,如同紅色禮花的謝幕時分。
文森特牙呲目裂,大吼一聲,伸手想要抓住巍恩滑行在空中的身體,速度慢了半分,指尖只碰觸到了他的衣服。巍恩與文森特的手指擦身而過,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
屋內眾人頓時亂了起來,不約而同向巍恩跑去,把他圍了起來,只有拉爾瓦雙手抱頭,一臉痛苦的表情。文森特呆呆地站在原地,手心向上攤開,點點朱紅濺在他的手掌中,胳膊上,難以言表的悲哀與無奈湧上了心頭。
唐古拉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高舉的雙臂慢慢放下。這一次,真十字架的光芒終於完全熄滅,禮拜堂內重新陷入了黑暗中。
只有那七根火燭依舊亮著,燭光幽幽,映著唐古拉斯的身影。此刻的他,不像一位體面尊貴的神父,倒像是一個行走於黑暗中的遊魂。
唐古拉斯把十字架放進水盆,望著它沉入水中,只覺得疲乏欲死,全身的精力似乎一下子被抽乾了,如同得了一場大病。可惜儀式還要繼續下去,接下來,他要繼續祈禱,直到七根火燭完全燃燒乾淨,彌撒才算真正地結束。
唐古拉斯的臉上露出苦笑。巍恩居然能抵擋消弭一次神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如果不是在這裡,他並沒有力量發動第二次神罰。饒是如此,等儀式最終結束了,他自己恐怕也要調養很長的時間才能恢復健康。
威敏斯特大教堂,紅衣主教禱告室。
麥卡錫主教坐在一張寬大的椅子中,一個單腿屈膝的黑衣人跪在他的面前,他的身後是巨大的彩紋玻璃,透過玻璃,可以俯瞰到王都大部分的城市風貌。
聽完黑衣人的報告,麥卡錫的一張胖臉架在手心裡,思考道:「看來唐古拉斯這次總算是成功了?」
黑衣人點頭道:「七根蠟燭仍然燃燒著,儀式應該沒有中斷。不過唐古拉斯也付出了不少代價,為了完成儀式,中間還曾經噴出鮮血。」
「聖徒遺跡中留下的力量相比起本身雖然微不足道,那也不是我等凡人輕易能碰觸的。無論是什麼理由,都必須用自己生命的精華作為獻祭,才有可能成功。唐古拉斯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他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罷了。」
「這麼說,那個巍恩果然厲害,居然能把唐古拉斯逼成這樣。」
「呵呵,你以為巍恩只是個毛頭小子嗎?橡樹教堂卡特身邊的神父是我的五使者之一,實力已經達到了皇家法師的水平,他雖是死在文森特的劍下,但別忘了,他的吸魂陣可是巍恩破的。」
「大人遠見高明,估計到唐古拉斯會遇到抵抗,所以讓他在『約翰的醒悟』裡布道,直接促成了他施術成功。」
麥卡錫臉上微微一笑,心道遠見倒是遠見,但是用意嘛,那就不必說出來了。揮了揮手:「你下去吧。繼續監視,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黑衣人領命退下。麥卡錫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忽然起身,走到落地窗花前,凝視著下面的城市風景。
雖然夜色已深,但由於是復活節,城裡萬家燈火,一片繁榮。
「我在這個城市這麼多年,付出了無數的心血,才到了今天這個位置。無論是誰,也不能輕易把它從我的手裡奪走,就是教皇也不行!」
※※※※※※※※※※※※※※※
夜色漸漸褪去,天終於亮了。
麥斯從巍恩的臥室走了出來,來到客廳。除了正在照料巍恩的卡門以外,其他人都在客廳裡焦急地等待著,和麥斯一同來的范德親王坐在椅子裡,臉上的神情還算平靜,蕭特站在他身後的窗邊,凝視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麥斯先生,巍恩怎麼樣?」見麥斯走進客廳,眾人紛紛出口詢問。
麥斯陰沉著臉:「不太樂觀。」
眾人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過了半晌,范德親王突然道:「他還能支持多長時間?」
「應該還有六七天的時間。不過,」麥斯搖頭歎氣:「這期間他每天都會經受巨大的痛苦和折磨。」
「你能看出巍恩中的是什麼法術嗎?」
「他中的不是普通的法術。如果我沒猜錯,是唐古拉斯的彌撒之七宗罪。」
「什麼?」若拉一下子了起來:「是唐古拉斯這傢伙?我去找他!」說著,就要向外走。
「若拉!」文森特一聲斷喝:「你先冷靜下來。」
「冷靜?再冷靜又一個人沒命了。」
麥斯道:「若拉,咱們沒有直接證據,你這麼找他解決不了問題。何況唐古拉斯現在在麥卡錫那邊,有他的保護,你是闖不進去的。」
若拉停住了腳步,慢慢回頭,雙眼發紅:「難道,難道咱們就眼睜睜地看著……」若拉的聲音慢慢地哽咽起來,再也無法繼續。一下子失去兩位她從心底裡尊重和喜歡的朋友,她只覺得心都要碎了。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麥斯低聲道:「也許我們還有辦法。」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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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8:58:35
卷二:藍血人 第二十八章 救贖
眾人的目光集中在了麥斯老人的身上,若拉帶著希望道:「麥斯先生,現在能救巍恩的,只有您了。」
麥斯臉上浮出淡淡的苦笑,點了點頭,隨即陷入沉思中。
范德親王起身道:「麥斯,我先回府,需要什麼幫助你直接派人告訴我就行了。」
眾人連忙起身相送,范德看了一眼仍然站在窗邊的蕭特:「你身上還有病,跟我一起回去吧。」
蕭特想了想,道:「爸爸,你等我會兒,我去看他一眼。」
范德頜首表示同意。蕭特快步走到巍恩的臥室前,輕輕推門,看到卡門坐在床邊,正凝視著躺在床上的巍恩。
蕭特悄悄進了房間,卡門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看是蕭特,急忙低頭擦了擦眼睛,勉強一笑道:「蕭特,你好。」
蕭特微微點頭,走到了床邊。床上,巍恩雙眉擰在一起,眼睛緊緊閉著,面龐的肌肉明顯扭曲著,看上去有些猙獰。臉頰上泛著詭異的顏色,以鼻子為分界線,左邊鮮紅,右邊鐵青,涇渭分明的顏色沿著脖子向下延伸,看了讓人觸目驚心。蕭特目光下移,看到巍恩的手捏著拳頭,不斷絞扯著身下的床單,床單已經被扯得有點支離破碎,可見他的身體正在經受痛苦的煎熬。
卡門低聲道:「從昨天晚上開始,他的身體就成了這樣,一邊滾燙,一邊又涼得像塊冰。」
「他現在還有清醒的意識嗎?」
卡門搖頭:「一直昏迷著,偶爾太難受了,他會呻吟幾聲。」
蕭特沉默了下來,靜靜地凝視著巍恩,深邃的眼光蘊涵了複雜的情感,卻又無從表達。
范德親王離開後,麥斯繼續沉思著,其他人不敢打擾,只留下文森特和若拉默默無言地陪著他。
過了很久,麥斯終於睜開了眼睛,看了看眼前二人,歎了口氣,若拉眼中剛剛燃起的亮光頓時又黯淡了下去。
文森特道:「先生,難道真得就沒有辦法了?」
「一時間去哪找那麼多人啊。」麥斯沒有回答,喃喃低語道。
文森特沒有聽清,又不好追問,只得耐心等待著。正在這時,走廊的腳步聲響起,他回頭一看,只見茱麗端著一盤水果走進了客廳。
茱麗把水果放在三人面前的桌子上,低聲道:「麥斯先生,請吃些水果吧。」
麥斯點頭致謝,茱麗轉身正要離開,麥斯突然開口道:「姑娘,請等一等。」
茱麗轉過身體,一臉迷惑。麥斯皺眉道:「如果我沒記錯,上回巍恩從橡樹教堂救回來的姑娘,你好像是其中一位吧。」
「是的。」頓了一頓,茱麗補充道:「感謝巍恩先生的收留,我們姐妹現在都在這裡工作。」
「哦,那你們一共還有多少人?」
「加上我,是七位姐妹。」
「巍恩跟我提起過,你們都是在教會的救濟院裡一起長大的孤兒吧。」
「是的。」
「啪」,麥斯一拍桌子的邊沿,站了起來,來回踱了幾步,突然轉頭凝視著茱麗,目光熠熠地道:「快去把你們七姊妹都叫來,我有事情和你們商量。」
茱麗應了一聲,急步走出了客廳。麥斯眼光一掃,看到文森特和若拉兩人臉上驚愕的表情,無奈地一笑:「也許,咱們只能冒險一搏了。」
很快,大家聚到了客廳,麥斯讓她們在身邊一一坐下,眾姐妹都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但看著麥斯凝重的臉色,心中不免惴惴不安。
麥斯咳嗽了一聲道:「在說正事之前,我想先說一下巍恩受得是什麼傷。」
「巍恩受到傷害的不是普通的魔法,而是頂級的光明魔法——彌撒七宗罪。七宗罪屬於天罰之術,威力巨大,任何人被懲罰後,會在七天內受到心靈與肉體的雙重煎熬,如同墜入冰與火的煉獄,最後悲慘的死去。你們也看到了,巍恩全身半邊冷,半邊熱,那其中的痛苦,旁人難以想像。」
客廳靜悄悄的,除了麥斯的聲音,只能聽到姑娘們又細又急的喘息聲。
「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巍恩先生飽受這樣的折磨?」一個姑娘忽然開口問道。
「嗯。事實上,七宗罪作為神遺留給教會的天罰,凡人是不可能直接施展的,必須要依靠教會聖物的力量,而唐古拉斯手裡有把真十字架,正可以起到這樣的作用。」
若拉眼睛一亮:「麥斯先生,如果我們現在找到這把十字架並把它毀了,是不是就能救回巍恩了?」
「那可不行。」麥斯肅聲道:「真十字架乃是教會的聖物,你毀了他,等於成為全教會的公敵,到時候誰也救不了你。何況,真十字架現在就在唐古拉斯的手中,如果我們能找出唐古拉斯,就能中止他的瀰散儀式,無需再去找十字架。」
若拉歎了口氣,喃喃道:「要是能找到唐古拉斯,咱們何必還坐在這裡?」
茱麗忽然道:「麥斯先生,您是不是還有第二個方法?」
麥斯驚訝地看了茱麗一眼,沉默片刻後,悶聲道:「確實還有,但是需要徵求你們的同意。」
「我們?」七姊妹面面相覷,不明白麥斯的話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還要我們同意?」
麥斯沒有直接回答,他突然道:「姑娘們,我想先問一句,巍恩的性命危在旦夕,如果可能的話,你們願意不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去挽救他的性命?」
「當然願意!」七姊妹異口同聲地道。
「如果這代價是你們自己的生命呢?」
姑娘們一下子靜了下來,七姊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中有迷惑,有猶豫,也有激動。
半晌後,茱麗突然柔聲道:「當我在橡樹教堂地下室第一次遇見巍恩與文森特先生的時候,他們兩位曾因怕連累我們,所以不想立刻行動。我記得當時我的心情是,只要能除掉那些禽獸,就是搭上我們的性命我也心甘情願。當時對我來說,生命已經成為了一場恐怖的夢魘,只要心願能了,我的靈魂便得到了救贖,就算死了,又有什麼!」說到這,茱麗的呼吸聲重了起來,高高的胸脯劇烈喘息著。其他六姐妹望著她,眼神中滿含著理解與信賴。
那是同甘共苦後的情誼。
茱麗慢慢平靜了一會兒:「時至今日,我不想說什麼廢話,我只想說,麥斯先生,如果能救巍恩的話,我願意付出我的一切。」說完這句話,茱麗的表情平淡而寧和,隱隱地還有一絲輕鬆。
詹妮開口問道:「麥斯先生,怎樣才能救巍恩呢?我們都不會魔法啊。」
麥斯道:「魔法並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途徑。要知道,七宗罪是人類最恐怖的七個魔王,是人類生來就有的七個弱點,一個人只要有慾望,就多多少少會與它們扯上關係,如果不懂得自我懺悔與祈禱,即便是神的光輝與慈悲,也難以拯救靈魂的墮落,遭到審判與懲罰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懺悔與祈禱……」詹妮喃喃道。
「歷代先知通過懺悔與祈禱這座橋樑,一心向善,實現與神的息息相通,並在神諭中尋求到了與七宗罪相抗衡的方法。利用這個方法,人類才能夠在神的庇護下不斷地自身的慾望魔鬼做鬥爭,並在這個過程中逐漸成長,獲得救贖,從而慢慢遠離種族毀滅的深淵。」
「這是什麼方法?」文森特問道。
「它們被稱作人性的光輝。」麥斯道:「犧牲(Sacrifice)、勤勞(Diligence)、誠實(Honesty)、謙卑(Modesty)、勇敢(Courage)、信任(Belief)與忍耐(Endurance),是神賜給人類的七塊瑰寶,正是依靠這七種偉大的品質,我們的信念方能不斷傳承下來,逐漸創造出了輝煌的文明。」
茱麗「哦」了一聲,道:「先生,我大概明白了。你想憑借人性的光輝來化解唐古拉斯的彌撒。」
「不錯。」麥斯嚴肅道:「我想借助你們七姊妹的力量,施展上古的儀式,人性的光輝。」
愛麗思聽完,忐忑不安地道:「可是您說得這七種精神品質太難得了,我覺得我們恐怕不夠資格……」
「的確,除了聖徒與先知以外,一個普通人若想身兼這七種品質,這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尤其是在今天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裡,幾乎已經成了不可能的事情。然而正如七宗罪一樣,人類中也鮮有十惡不赦的人,大多數人的心裡也多少會受到這些品質的熏陶和影響,這是咱們的希望所在。你們當中的某個人或許不夠資格,但集中你們七姊妹的力量,也許能滿足儀式的條件。」
「如果說七宗罪的首惡是驕傲的話,那麼犧牲則是人性光輝的首善和基礎,我剛才問你們你們是否肯為巍恩犧牲自己的生命,目的就在於此,有了敢於為他人犧牲的精神,人才會無所畏懼,無所憂慮。你們從小就在一起長大,彼此信賴,又受過教會的教育,不用學習如何祈禱和懺悔。我想來想去,雖然這麼做有些冒險,但一時內實在也找不到比你們更合適的人選了。」
麥斯一口氣說完,覺得有些氣喘吁吁,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你們考慮一下吧。我必須說明,如果儀式失敗,或者唐古拉斯的精神力量過於強大,我們無法中止他的彌撒,你們都有可能丟掉性命。」
七位姑娘思考著,文森特與若拉心裡暗暗著急,但事關別人的生命,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客廳裡的氣氛變得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茱麗看了看自己的姐妹們,輕聲道:「你們考慮好了沒有?」
六位姑娘互相看了看,齊齊點頭。
「好吧。我想,無論有什麼樣的危險,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要去盡我的所有去努力。你們呢?」
六位姑娘臉上均露出了微笑:「大姐,你的決定便是我們大家的意見。」
拉爾瓦輕輕走進巍恩的房間,卡門看到他,道:「拉爾瓦,你……」話只說了一半便停住了,她突然發現,拉爾瓦眼光發直,一臉呆滯。
拉爾瓦神情木然地走到床邊,注視著巍恩。忽然,他「噗通」一聲,直直地跪在了床邊。卡門嚇了一跳,連忙走到他的身側,拽著他的衣服低聲道:「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
拉爾瓦沒有理會卡門,雙臂擱在床沿上,腦袋埋在胳膊裡,嗚嗚地哭了起來,一滴一滴的眼淚掉在膝前。卡門看著他不斷抽搐的雙肩,眼圈也慢慢變紅,哽咽道:「拉爾瓦,你別這麼傷心,他會好的。」
「先生,巍恩先生,我對不起你。」
「別胡說,跟你沒關係。」
拉爾瓦搖頭不語,哭了一會兒後,他突然對著巍恩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站起身就往外走。卡門愣了愣,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快步追了出去。
屋子裡靜了下來,房門沒有關嚴,一股冷風捲了進來,窗簾吹動,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床後的陰影重。
正是天使加布林。
加布林靜靜地矗立在那裡,看著巍恩扭曲的面龐,神色中既有憐惜,又有無奈。
這一次,她也無能為力。唐古拉斯的彌撒是教會頂級的光明魔法,與她的能力系出同源,屬於神的恩賜,如果沒有合適的辦法,倘若她強行出手救人,等於是拿著一根白色的畫筆在白色的紙上作畫,不但沒有效果,還可能會增強對巍恩的傷害。
巍恩雙眉輕輕抖動,似乎恢復了一些意識。「加布林,是你嗎?」巍恩在心裡道。
「是我。巍恩,很抱歉,我這次幫不了你。」加布林感受到了他的意念,無言地交流著。
「我現在動彈不了,如果可以的話,請結束我的生命吧,實在是太痛苦了。」
「巍恩,請不要輕言放棄。煉獄,是通往天堂的考驗。」
正在這時,門口響起腳步與談話聲,加布林身體一閃,消失在了空氣中。「拉爾瓦這是怎麼了?這麼匆匆地跑了出去,連你都叫不住他。」是若拉的聲音。
「我不知道。」卡門歎了口氣:「但我覺得,他身上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唉,真是多事之秋啊。」若拉苦惱道。
卡門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我相信,神一定會保佑巍恩的。」聲音乾脆有力,充滿了堅定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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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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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8:58:47
卷二:藍血人 第二十九章 人性之光輝
又是傍晚。
文森特懷裡捧著浩然劍,倚靠在小樓門前的槐樹下,微微瞇著雙眼,身體處於高度戒惕的狀態,小樓四周任何的風吹草動,幾乎都瞞不過他設下的埋伏。
抬頭看了看天空厚厚的雲層,晦暗的天氣讓人感覺憋悶。文森特心中歎氣:「裡約堡的初冬總是如此,第一場雪降臨前,難見一個晴朗的天空。
小樓二層,卡門與若拉的臥室。
臥室的窗簾擋住了屋外本就陰暗的光線,臥室裡燃著燈火,所有的傢俱都被移出了房間。
巍恩雙目緊閉,臉上痛苦扭曲的表情依然;他躺在地上,身下墊著一塊白色的褥子,在他的四周,畫著一大一小兩個藍色的圓圈,大小圓圈之間密密麻麻地寫著形狀古怪、難以辨認的文字,最外面則是七個排列均勻地字母,它們分別是:S,D,H,M,C,B和E。
卡門凝視著地上巍恩與圖案,問道:「若拉,這就是你以前說起的魔法陣吧。」
「我猜應該是吧。要不麥斯費了半天的時間幹什麼?那藍色的圓圈好像是用魔磷粉塗成的。」
「巍恩就這麼躺在地上,會不會太冷了?」
若拉想了想,苦笑道:「我估計他現在的狀態,恐怕不知道什麼是冷,什麼是熱吧。」
二人正說著,麥斯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根刻著花紋的手杖,手杖頂端鑲嵌著一顆綠色的寶石。麥斯對著兩位姑娘沉聲道:「等下魔法陣發動後,你們二人守在門外,無論是誰,都不允許進屋。」
「好的。」若拉乾脆地答道。
「你們進來吧。」隨著麥斯一聲招呼,七姊妹魚貫而入,進入了房間。
七姊妹一改往日的裝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麻紗,襯托出她們玲瓏而年輕的身軀;每個人剛剛淋浴完畢,此刻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梔子花香,頭髮散在肩後,美麗、寧靜而優雅。若拉與卡門和她們點了點頭,輕輕走出了臥室,帶上了房門。
「你們誰站在首星位置上?」麥斯道
眾女互相看了看,茱麗道:「我站。」
「首星位置即是犧牲的S字母,它同時也象徵著太陽(Sun)的無私與光輝。站在那裡,意味著要承擔更多的責任,承受更多的痛苦。」
「我知道。」茱麗平靜地道。
麥斯點點頭:「誰來站尾星?也就是忍耐的E字母,它象徵著大地(Earth)的等待與接納,與首星相互呼應,需要智慧和冷靜。」
茱麗看了看眾姊妹,道:「愛麗思,你來吧。」愛麗思「嗯」了一聲。
「其餘的從星你們自行決定,開始吧。」
七姊妹移動腳步,紛紛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形成了一個圓圈,把地上的巍恩圍在了中心。
麥斯站在諸女之前,看著這七張秀麗的面龐,眼睛裡微微流露出一絲感動:「姑娘們,我作為一名引導者,負責儀式的發動。一旦儀式發動,你們將成為儀式的主體,所有的變化和後果都要由你們的身體與精神來承擔,每當聽到我念出一個字母時,相應的那個人就把主禱詞大聲朗誦出來。記住,你們要謹守心神,屏除任何雜念,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遇到什麼樣的傷害,都要全神貫注地去祈禱,切記!」
姑娘們聽著麥斯鄭重嚴肅的話語,微微點頭,房間裡很安靜,身披白紗,表情莊重的七姊妹此刻看上去猶如七尊美麗的雕像。
麥斯慢慢舉起手中的木杖,雙目微合,開始念誦儀式的咒語:
「慈愛的父神,我們感謝你,讚美你!你的靈與我們的心同證我們是你的兒女,沒有什麼東西可以使我們與你的愛隔絕。你的愛,由天到地,由地到天,貫穿時空,永不改變。這樣的愛,一旦傾倒在我們的生命裡,生命就會燃燒如照亮暗夜的火,湧動如滋潤心靈的泉,這樣的愛,激勵著我們為主而活,得憐憫、蒙恩惠,作隨時的幫助,這樣的愛,使我們可以學習凡事謙虛、誠實、用愛心互相寬容,用信任彼此聯絡,又能用勇氣竭力保守聖靈所賜的合而為一的心。
父啊,求你用你的愛充滿我們,用你的話餵養我們,用你的靈膏抹我們,用人世界最美好的精神、最優秀的品質來教育我們,讓我們有一天也可以說:『犧牲的真誠之愛,忍耐的善良之愛,以及一切來源於主、回歸於主的啟蒙之愛啊,將隨著神聖的光輝,驅散我們心中所以的黑暗!直到永遠!』阿門。」
隨著麥斯平和低沉的咒語,手杖的綠寶石光芒慢慢閃動,頻率越來越快,光華越來越盛。終於,麥斯高高揚起手杖,舉在雙目之前,頭顱之上,伴著他最後的「阿門」一詞,寶石發出璀璨的光芒,頓時將七姊妹籠罩在光華之內,而巍恩周圍的藍色圓圈也發生了變化,變得明亮而晶瑩,書寫在地上的魔法文字閃閃發光,光圈轉動了起來。
「聖約翰的醒悟」禮拜堂內。
幽幽的七個燭火依舊在黑暗的殿堂內發著微弱的光芒,蠟燭此刻已經燃燒完大半,只剩下了大約三分之一的部分,
蠟火之前,一直默默祈禱的唐古拉斯蒼白的臉上寫滿了疲倦,自從他掌握這個彌撒儀式後,他是第一次覺得如此勞累。這種勞累不光來自於肉體,彷彿自己的精神也正隨著時光的流逝而一點一滴地消散,以往在施展彌撒時的幸福與充實的感覺此時毫無所察,這是他從來未有過的感覺。
此時此刻,他是如此迫切地希望趕緊結束這次彌撒。
忽然,燭光一閃,沒有風的流動,七根蠟燭的火苗卻同時無風自搖。
唐古拉斯雙眉一振,一種強烈的,來自外面的危機感湧上了心頭。
天藍色的光圈越轉越快,於麥斯手杖上綠寶石的光芒混合在一起,令人目眩神移,七姊妹雙手合攏,聚於胸前,頭顱微垂,頭髮擋著面額,神情態度無比的虔誠。
麥斯猛然睜開雙眼,頜下的白鬚隨風擺動,沉聲喝道:」S!」
茱麗心神一震,強自控制著緊張的情緒,朗聲念出了主禱詞:
人類偉大的嚮導啊,
東方最燦爛的燈塔,
你指引著我們從墮落走向淨土。
請回應我的召喚,
用你的無私化作光之利刃,
沾染著我甘願犧牲的鮮血,
裂空而來,
撕破黑暗!
隨著茱麗禱告的聲音,她腳下的S字母忽然一亮,射出一道金黃色的光芒,瞬間便形成了一道道光環,將茱麗籠罩在其中,茱麗身上的麻紗飄飄飛舞,白皙的肌膚上染著金色的光芒,猶如傳說中的神女。
唐古拉斯面前第一根蠟燭的火苗猛然一顫,本就微弱的火光萎縮成了螢光。唐古拉斯的表情立刻緊張起來,他急忙從水中撈出真十字架,喃喃地念了一段咒語,十字架上的紅寶石一亮,唐古拉斯透過紅光看到了一幅情景。
紅光中透出來的情景很模糊,但唐古拉斯還是清楚地看到了七個姑娘的身影和麥斯老人鬚髮皆揚的嚴肅面孔,他的面龐猛然一陣抽搐,知道了火苗搖搖欲滅的原因。
一把舉起十字架,唐古拉斯冷笑道:「不知死活的麥斯,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D!」麥斯大聲喊道。
「力量與汗水成就了田野的輝煌,
碩果纍纍的阡陌間,
流傳著無數耕作的美麗傳說。
恭敬地跪倒在你的面前,
以最豐厚的收穫做為獻祭,
感謝你慷慨的恩賜,
有了它,
飢餓與寒冷遠我而去,
生命之種從此更加茁壯。」
「H!」
「謹記主的教誨,
待人如一,
如同對待自己的靈魂。
無論何時何地,
絕不讓欺騙蒙蔽自己,
作惡他人。
對錯早晚會分明,
只要問心無愧,
不怕黑夜會變成白天!
伴著兩位姑娘的祈禱,地上的「H」與「D」字母分別閃耀出青色與橙色的光芒。麥斯擦了擦大汗淋漓的額頭:儀式已經幾乎進行了一半,看來還算順利。
就在這時,一道異響從空中傳來,一股肉眼無法察覺的力量破空而至,重重地擊在了茱麗的光環之上,金色光華劇烈地抖動起來,似乎隨時會消散在空氣中。茱麗身軀猛地搖晃起來,鮮血自她的唇邊和鼻中湧出。麥斯心裡一沉,他不知道這位姑娘能不能經受住這沉重的打擊,如果她昏暈過去或者頹然倒地,那一切就都完了。
茱麗的身體如同狂風中的殘葉,波濤裡的孤舟,隨時都有可能粉碎和傾覆在凶暴的力量中,她緊緊咬住嘴唇,雙目緊閉,兩道秀眉擰在一起,任由嘴鼻裡的鮮血流過下顎,滴落在胸前的雙手上,殷紅如天際的朝霞。
祈禱!祈禱!
茱麗在心裡大聲地告訴自己,不斷地頌念著自己平時最喜歡的禱告詞:
經歷了塵世間一切的痛苦,
方能明白慈悲與寬容的意義。
只要心中有光,
再苦,再難,
也有回到天堂的一天。
阿門!
唐古拉斯心裡一驚,舉在面前的十字架微微地顫抖:「好堅強的精神,這個女人是誰?」
就在此時,又有兩根蠟燭的火焰暗了下去。唐古拉斯暗暗叫苦,剛才那遙遠的精神攻擊已經是他此刻的極限了,沒想到對方如此的頑強,硬是生生沒有倒下。他心裡明白,其實現在他最正確的選擇就是中止瀰散儀式,然後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的休養。
中止瀰散?不可能!他迅速在心中否定了這個想法。他是唐古拉斯!歷史上最年輕的能夠施展天罰的神父,教皇的親侄子。他不想又看到麥卡錫那張不陰不陽、面帶譏諷的肥臉,更不能允許自己失敗在幾個女子的手中!
雙手猛地揚起,唐古拉斯的面龐扭曲地像一頭兇惡的猛獸,平日的斯文和俊秀早已不見,黑暗中,他的一雙眸子通紅,彷彿要擇人而噬:「聖徒約翰啊,請允許渺小的我再一次借用你偉大的力量吧,只要……」話還沒有說完,一股狂潮向他湧來,就在他做出反應以前,兇猛的力量已經把他捲了起來,重重地摔在了身後的牆壁上。
唐古拉斯的身體從牆上滑了下來,他痛苦地呻吟著,慢慢爬起,倚著牆壁坐了下來,滿臉鮮血和塵土,五臟六腑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簡直要把他的靈魂與意識撕得粉碎。
無神地盯著前面勉強還在燃燒的燭光,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導師龐格勒先生的話:「彌撒七宗罪是一把鋒利的雙刃劍,既能對別人進行審判,也有可能對自己產生傷害。你在施行彌撒時,一定要保持心態超然與平和。記住,任何情緒的波動,都可能會讓你陷入七宗罪的影響之中。
唐古拉斯的臉上扯出一絲苦笑:「一而再地妄想借用神跡中的力量,這不就是貪婪嗎?唉,難怪聖約翰要懲罰自己了。」
伴著麥斯的喝令,另外三位姊妹相繼完成了禱告,六彩光芒迴旋往復,只等著最後的匯聚。愛麗思銀鈴般的聲音響了起來:
「母親的懷抱啊,
是眾生最安全的港灣。
我們來自於塵土,回歸於塵土。
時光穿梭,卻帶不走我們對根的熱愛。
用自己最熱切、最崇敬的心情,
向著大地一聲呼喚,你是我的至愛!
「E」字母亮了起來,一道翠綠色的光芒騰空而起,與其它六道光芒融聚在一起,頓時匯成出一泓比方才不知道要亮多少倍的七彩之光。輝光照耀下,七位姑娘的臉龐晶瑩奪目,亮麗不可方物;縱有鮮血點染,亦是巖間的聖母,充滿了自然與聖潔。
文森特臉頰忽地一涼,抬頭望去,只見漫天的雪花正飄飄蕩蕩地順風而下,猶如一個個跳舞的白色精靈,在天地間自由的漂流、歡唱。
與此同時,「聖約翰的醒悟」禮拜堂內。
唐古拉斯蜷縮在牆角,默默地看著七根蠟燭所發出的光芒越來越弱,眼角含著濕潤,也不知是血還是淚。
燭光一閃,黑暗無聲無息地降臨。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9:05
卷二:藍血人 第三十章 一念的距離
威敏斯特大教堂,紅衣主教禱告室
麥卡錫站在窗前,凝視著教堂外路燈下越積越厚的雪地,臉上帶著沉思的表情:冬天又來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身後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一個低沉的、略帶驚惶的聲音響了起來:「主教大人,不好了,唐古拉斯神父失敗了。」
麥卡錫站在原地沒有動彈:「他現在怎麼樣?」
「他滿臉是血暈了過去,看樣子傷勢很重,我已經派人把他抬去休息了。」
麥卡錫臉上忽然浮現了一絲微笑:「很好,看來事情的發展全在我的意料之中。你幹得不錯。」
身後的黑衣人一愣,垂首道:「您的意思是?」
「阿昆塔,你知道我為什麼安排唐古拉斯在聖約翰禮拜堂內布道嗎?」
黑衣人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道:「因為您預計到巍恩會做頑強的抵抗,未雨綢繆,通過聖徒的遺跡來提高唐古拉斯的精神能力。」
「這只是其一而已。」麥卡錫轉身看著自己的親信:「唐古拉斯表面謙和,骨子裡卻十分高傲,絕不會允許自己屢次失敗,所以他這次必定會全力而為,不留餘地。阿昆塔,如果你手裡有一把鋒利的寶劍,雖然還沒有完全掌握它的力量,你會在與敵人相持不下的時候棄之不用嗎?」
「不會。」阿昆塔斷然道。
「以唐古拉斯的修為,通過他手中的聖物,或許能借用一次遺跡中的神力,但如果肆意妄為,不知收斂,必然會遭到嚴厲的懲罰。唐古拉斯他自己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但年輕人心高氣傲,遇到強勁的對手,恐怕是做不到懸崖勒馬的。」說到這,麥卡錫歎了口氣:「不過,能把唐古拉斯逼到這個田地,這個巍恩的實力還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我本只打算讓唐古拉斯事成後回到黃昏城堡好好地休息一段日子,沒想到他居然受了重傷。」
阿昆塔仔細想了想,歎服道:「您的設計太高明了。」
麥卡錫擺了擺手:「不過這樣也好,我乾脆就順水推舟,把所有的障礙統統除去,免得日後還有麻煩。」頓了一頓:「我這就去王宮覲見王太后陛下,說明這裡的一切。阿昆塔,唐古拉斯的後事就由你來處理吧。」
「後事?」阿昆塔臉上一愣。
「傷重不治,英年早逝,這種事情你以前沒聽說過嗎?」麥卡錫淡淡地微笑道。
「我明白了。」阿昆塔躬身一禮,身體迅速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麥卡錫低頭沉默了一會兒,走到鏡子前,看著因為整夜未眠而通紅的雙眼,心裡默默道:「教皇陛下啊,既然你想讓人取代我,就別怪我先一步下手了。」
猛地轉身,麥卡錫冷然高聲道:「換裝、備車!」
※※※※※※※※※※※※※※※
蕭府,親王書房。
范德親王坐在書桌前,看著眼前的麥斯,麥斯手裡捧著一杯熱茶,頭髮上還帶著零星的雪花。
「巍恩現在怎麼樣?」
「應該問題不大,雖然身體還很虛弱,但已經恢復了一些意識,靜養一段時間便可以了。」
「嗯。看來你這個方案雖然冒險,但還是成功了。」
麥斯放下茶杯,忽然喟然道:「其實這就是天意啊,倘若巍恩沒有費心安排那七個姊妹的未來,急切間又去哪裡能找到這麼合適的人?」
范德親王點點頭,正要說話,敲門的聲音響起:「殿下,我是切尼。」
「進來吧。」
一名身材彪悍,神情肅厲的中年漢子走了進來,施禮後道:「殿下,我們的人從威敏斯特傳來了消息。」
「唐古拉斯情況如何?」
「唐古拉斯已經斃命,屍體上蓋著白布,停放在教堂裡。」
「什麼?」范德與麥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確定嗎?」范德追問。
「我確定。」切尼沉聲道。
范德沉下面孔不再說話,切尼的作風他明白,沒有十分把握,不會輕言肯定。
麥斯臉上露出迷惑的神情:「這怎麼可能?我們雖然中止了他的彌撒,卻沒有反擊的能力,充其量,他可能會受點皮肉之傷,怎麼會一下子就沒命了?」
范德沉吟著,忽然問道:「那麥卡錫什麼反應?」
「麥卡錫已經離開了大教堂,前往王宮,現在正在等待覲見。」
范德麥斯二人對視一眼,麥斯道:「這麼晚了他去太后那裡幹什麼?」
「難道,」范德心思電轉:「他是藉著唐古拉斯的事情去太后那裡請王命去了?」
「很有可能,唐古拉斯可是教皇的侄子,他一死,事情可就嚴重了。」麥斯一驚:「如果他說服太后,請來王命來緝捕巍恩,就是你也護不住他吧。除非……」他停住了話頭,沒有接著講下去。
范德揮了揮手,切尼退出了書房。手指敲著書桌,他沉吟半晌,忽道:「他這是要逼得太后和我之間攤牌啊。」
「攤牌?」麥斯想了想,也苦笑道:「嗯,有道理。他倒會挑時機,難怪霍華德鬥不過他,比起麥卡錫來,他實在是溫和有餘,心計不足啊。若真是如此,我覺得唐古拉斯的死很值得商榷。」
范德微微頜首:「麥卡錫有備而來,估計他一直就等著這個機會呢。如果我猜得沒錯,一旦太后被說服,等下就有可能會召我進宮。」
「那你打算怎麼辦?」
范德苦笑:「沒想到這一天終於還是要來了。」
麥斯盯著范德,緩緩道:「你想要動武?」
范德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在書房中間來回踱了幾步:「我是一個軍人,我的本能是消滅每一個想要侵犯我的人。」
「軍人的職責是保衛國家和民眾,不是用來對抗王權,甚至挑起內戰的。」
范德的腳步一停,猛然轉身,一雙鷹目射出冷冷的電光,緊緊地盯著麥斯:「你什麼意思?」
麥斯從容地答道:「我只希望你考慮清楚,不要因為個人的榮辱得失,使得國家陷入流血的戰爭中。」
「難道你要讓我看著巍恩掉腦袋?」
「你說得太嚴重了,其實就是退一步而已。」
「怎麼退?」
「讓巍恩離開王都,找個隱秘的地方暫且先養傷,這樣既能保護他的安全,你和太后之間也多了些迴旋的餘地。當然,這是你的主動讓步,面子上可能會不好看一些。」
頓了一頓,麥斯誠懇地道:「范德親王,我以神的名義請你鄭重考慮我的建議。比起死亡與戰火來說,個人的面子畢竟還是輕了些。」
范德長歎一聲,坐回了椅子中:「麥斯,難道你以為我就想打仗嗎?如果不是怕挑起內戰,讓別的國家有機可乘,我又何必一直苦苦經營到今天?」
「有時候,天使與罪人之間,不過是一念的距離。」
蕭特來到書房,范德簡要地把事情敘述了一遍,蕭特的臉色變得蒼白,眉毛輕輕皺著,道:「那咱們怎麼辦?」
范德乾脆地道:「你立即帶巍恩離開王都,暫且先避一避。我已經跟切尼說了,他會帶人路上保護你。」
「我們去哪?愛麗捨行宮?」
「不行。」范德斷然道:「那裡離王都還是太近了,你帶他回你二叔那裡好好養傷,以後的事回頭再說。我已經給你他寫了一封信,你看見他時交給他就行了。」說完,遞給他一封已經漆封好的書函。
蕭特接過書信,還要說什麼,范德一揮手:「事不宜遲,你準備一下立刻就走。到了巍恩那裡,讓他們什麼也別帶,即刻起行,天亮前必須出城!」
蕭特小嘴動了動,一咬銀牙,點了點頭,往外走去。范德看著他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絲暖意。
拉開房門,蕭特回頭看了一眼父親,輕聲道:「爸爸,你多保重。」
范德含笑道:「你去吧。放心,難道你姑姑還會對我下毒手不成?」
不多時,蕭府後門一開,六輛馬車魚貫而出,二十多名騎士伴在車隊兩旁,急促的馬蹄聲敲在街道的石面上,震碎了黎明前的黑暗。
車隊來到巍恩的住處,小樓仍然燈火通明,蕭特快步走進小樓,發現大部分人正聚在大廳,他們看到蕭特帶著大隊人馬再次到來,正感到詫異。
文森特起身問好:「蕭特,發生什麼事了?」
「收拾一下,咱們要趕緊出城。」
眾人面露驚容,正要詢問,蕭特肅聲道:「別問了,有什麼事路上再說。」
文森特看到蕭特凝重的臉色,明白事態緊急,立即道:「好的,我們馬上動手。」
很快,眾人草草收拾了一下,走出小樓,登上了馬車,文森特把巍恩背上一輛馬車,幫他倚著車壁半躺下,道:「兄弟,路上顛簸,你要挺住。」
巍恩已經恢復了意識,雖然還無力說話,但睜開眼睛,看著文森特淡淡一笑,眼光裡甚是平和,車門旁的蕭特看到巍恩的表情,心裡稍稍放心了一些。
本森忽然跑到蕭特的身邊,焦急道:「蕭特先生,拉爾瓦還沒有回來!」
蕭特一皺眉:「他去哪了?」
「我不知道,他已經一天一夜沒見人了。」
蕭特略一思考,斷然道:「沒時間等他了。切尼,你留下一個人在這守候,看到拉爾瓦回來就把他帶回府裡。」
切尼點頭答應:「好的。」
車輪聲再次響起,碾過路上潔白的冬雪向城門進發。到了城門,天色已經濛濛發亮,城門的守兵見是樞密院大臣克瑞斯特親自帶領的車隊,履行手續後,痛快地打開側門放行。
車隊離開裡約堡的同時,一輛從王宮駛出的馬車停在了簫府的門口。
馬車一路前行,毫不耽擱,傍晚時分,他們抵達了斯坦福大吊橋。
切尼策馬來到蕭特的馬車旁,道:「公子,橋上守衛森嚴,橋頭排著許多行旅,看樣子只許進不許出,我估計是已經得了消息。」
蕭特道:「吊橋守衛是誰的人?」
「是派克將軍的人。」
「嗯,派克不是教會直系,我們不管那麼多,先去試試!」
車隊徑直前行,排隊的行旅看到簫府馬車上的標誌,紛紛讓開了一條路。車隊來到橋頭,守衛的士兵截住了他們。
蕭特走下馬車,表明了身份,士兵沒有放行,但也不敢造次,急忙通報橋塔上的值班軍官。
很快,橋塔裡走出一名軍官,他快步走到蕭特身前,躬身一禮道:「先生,我們接到飛鴿傳報,任何人暫時不能通過吊橋離開王都。」
「要等到什麼時候?」蕭特反問道。
「王都已經派人前來,要經過他們的檢查,我們才能放行。」
「我有急事要辦。這樣吧,你能不能先檢查一下,然後讓我過橋。」蕭特含笑道。飛鴿傳書,往往只傳遞簡短扼要的命令,想必沒有詳細的說明。
軍官搖了搖頭,面露難色:「我們只負責戒嚴,並不知道要檢查什麼。」
「檢查什麼也檢查不到我的頭上吧。」蕭特笑容一斂:「我是帶王國一位重要人物出城看病,救人如救火,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吧。」
「對不起,先生,我職責在身,就是王子公主來了,也不能放行。」
雙方的氣氛陷入僵持之中,軍官掃視了車隊一眼,看到騎在馬上的文森特,眼光忽然一閃,問道:「先生,能否讓我看看你車隊隨行的旅客?」
蕭特正思忖辦法,聞言道:「你看吧。」
軍官走進車隊,逐一檢查馬車。待到第三輛馬車,他掀開車簾,往裡飛快地掃了一眼,一臉病容的巍恩半坐半倚在座位上,面對著軍官警惕的眼神,微微一笑。
軍官愣了愣,然後,他的面容也露出了一絲微笑。
放下車簾,軍官忽然大聲道:「檢查無誤,放行!」
蕭特一怔,心裡又歡喜又奇怪,但此時此刻不方便說話,車隊先過橋再說。
上了馬車,軍官站在車窗前,再次鞠躬施禮:「先生,一路走好。」頓了一頓,軍官微笑道:「祝您的病人早日恢復健康。」
蕭特臉上帶著迷惑的表情,想了想:「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普蘭德利,是席爾瓦的好朋友。」
蕭特咀嚼著軍官的回答,略一點頭,放下了窗簾。車隊穿過守衛的士兵,在輕輕的晃動中,緩緩通過了斯坦福大吊橋。
離開了大吊橋,車隊開始加速,爬過一道山坡,巍恩忽然直起身體,掀開後窗的車簾,向車外看去。
身邊照顧他的卡門急忙扶住他,問道:「你看什麼?」
巍恩沒有回答。窗外,斯坦福四兄弟在夕陽的照耀下,泛著淡紅色的光芒,尖尖的塔頂上,掛著一簇皚皚的白雪,遠遠看見,宛如四柄長劍鋒刃上的一點寒光。
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卷二藍血人完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9:30
卷三 第一章 成長的迴旋
蕭特一行離開裡約堡,速度不減,向著東北方向進發,途中文森特向蕭特詢問此行的目的地,蕭特告訴他,目的地是康德王國的東北三郡。
東北三郡作為簫家昔日發跡起家的大本營,面積雖不大,但各種資源蘊藏豐富,人口稠密,經濟富庶,是不折不扣的魚米之鄉。王國立國後,簫家世襲行政總督,食邑三郡,這幾十年來不知積累了多少財富,也是簫家能成為王國第一貴族的真正根基所在。文森特心裡感歎,巍恩得罪了教會與王太后,仍如此得簫家看重,對於他本人來說,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蕭特為了避人耳目,除了必要的補充給養以外,他繞開了所有途徑的城市,一路上風餐露宿,馬不停蹄。令人高興的是,旅途雖然辛苦,但還算順利,並沒有遇到預期的阻難,而教會似乎並沒有因為唐古拉斯的死頒下了對巍恩的通緝令,這讓蕭特和文森特都感到有些不解。
王都方面,並沒有傳來什麼激烈的消息,一切都還平穩,只是范德親王的情況還沒有確定下來,看來要等到返回故里得到方能確切的情報。好在巍恩的傷勢逐漸好了起來,剛離開王都時的萎靡之色漸漸消褪,這讓蕭特對父親的擔心稍稍減淡了一些。
這天下午,車隊抵達了一座小鎮。蕭特看到人困馬乏,加上距離三郡的路途已經所剩不多,便決定入鎮歇息。吃完晚飯後,大家自由活動,這天恰逢鎮上每月都要舉行一次的鄉村舞會,眾人好奇,除了切尼安排的當值守衛,紛紛前去湊熱鬧,巍恩懶得去,便留在了客棧裡。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巍恩點燃了一盞油燈,坐回椅子裡,怔怔地望著油燈在不算潔白的牆壁上映下的影子,默默地思索著什麼。
門聲一響,一個人走了進來,巍恩抬頭看了看,正是蕭特。
巍恩正要起身,蕭特微笑道:「不用起來。」說著自己坐在了一張椅子上。巍恩見蕭特落座,也沒有繼續客氣,道:「這麼快就從鎮長家裡回來了?」
「只是去拜會一下,順便打探一些消息,用不了多少時間。」
「可有什麼消息?」
「沒有。」蕭特搖頭,失望道:「他的消息還沒咱們靈通呢。」
巍恩想了想,歎了口氣。蕭特目光一凝,忽然道:「巍恩,你的傷勢已經基本痊癒了,可是我發現你的精神還是很頹唐,能告訴我原因嗎?」
巍恩搖頭:「我挺好的,謝謝你的關心。」
蕭特搖頭:「不對。你現在可不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巍恩?」
巍恩奇道:「我以前什麼樣子?」
「你受傷以前,看待事情樂觀積極,說話的時候神態輕鬆,充滿自信,遇到問題時也是一副胸有成竹、捨我其誰的樣子,很討人喜歡。」說到這,蕭特的嘴角淡淡地浮起一絲微笑。
巍恩雙眉一挑,想要說些什麼,想了想,臉上露出苦笑,什麼也沒說。
「你看你現在,老是吞吞吐吐的,看上去心事重重的,真不知道為了什麼。」
巍恩一聲長歎:「蕭特,你不明白。」
「也許。不過你可以把你的心事告訴我,多一個人分享總是好吧?」蕭特微笑著,眼裡發出了平和與溫暖的光芒。
巍恩神色間有些遲疑,蕭特臉色一繃:「你要是不說,說明你並不拿我當你的好朋友。」
巍恩看了看蕭特,只得道:「好吧。」
「蕭特,我雖然記不起我的身世,但自從我走出該雅小鎮,來到王都後,這段時間我基本都很快樂。我用我的能力來幫助他人,僥倖獲得了成功,而且還幸運地交到了許多真心的朋友,這裡面就包括你。雖然你是一個錦衣玉食的貴公子,但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咱倆很投緣,真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蕭特聽到這裡,雙頰一紅,好在燭火幽幽,巍恩又凝視著天花板說著自己的鬱悶。
「然而,自從復活節的那天夜晚起,我忽然覺得,一切事情都變了味道,變得沉重、詭秘、而且充滿了未知的危險。我與文森特在羅德島面對無數兇惡的馬賊時,我都沒有感覺到害怕,可是現在,我心裡有種害怕的感覺,不知道何去何從。」
蕭特神色漸漸嚴肅,凝思道:「你在害怕什麼?」
「我在害怕什麼?」巍恩想了想:「也許,我在害怕我身邊的這些朋友因為我個人的緣故,一個又一個地倒在血泊中,而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去,卻沒有絲毫的辦法。」
說到這裡,巍恩停了下來,緩緩從腰間抽出那把匕首,放在手心中。昔日匕首上那泓奪目的綠光早已不見,看上去駑鈍而陳舊,還不如一把普通的青鋼匕首,巍恩的手輕輕撫摸著劍脊,眼中射出感傷的光芒。
蕭特也沉默著,過了一會兒,他慢慢道:「誅情的離去,我心裡也很難過。不過巍恩,其實你不光是害怕朋友們的犧牲,你的心裡還有更深一層的原因。」
巍恩一怔,視線從匕首移到了蕭特的臉上,問道:「還有什麼原因?」
「你是在害怕你要面對的壓力,和你所需要承擔的責任。」
巍恩微微皺眉:「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巍恩,當你剛剛出現在眾人的面前時,那時候你身懷絕技,為人熱情善良,自然而然地會吸引很多人成為你的朋友,而你所面對的困難,對別人來說也許是艱苦的考驗,但對於你來說,更好像是一個讓你表現能力的機會。正如你所說的,那時幸運伴隨著你,你幹起事情來,得心應手,幾乎無往不利。」
巍恩靜靜地聽著。
「然而,隨著你的名氣越來越大,你漸漸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這其中自然有敵意和危險的目光,你的能力每天在不斷地成長,而你所要面對的阻力和危險也越來越大,到了這個時候,真正考驗你的時刻才剛剛來臨。要知道,神是公平的,在賦予你出眾的才華時,必然會逐漸讓你挑起更多的重擔,你沒有選擇,要麼繼續走下去,要麼被壓力擊敗,倒在半途中。巍恩,」蕭特平靜地凝視著巍恩,眼光中,既有信任,亦有期待:「人心險惡,一個真正成功的人,光想靠才華來征服未來是不夠的,還需要堅強的意志品質。」
「可是,誅情是因我而死的……」
「誠然,誅情的死是大家都難過的事情,但這個事情已經發生了,你難道只沉湎在悲痛之中?舉個例子,一棵橡樹慢慢成長,變得枝繁葉茂起來,必然會有小草、綠籐圍繞著它成長,會有行人在樹蔭下乘涼避雨,這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有一天樹生病了,樹葉凋零了。於是小草和樹籐跟著變得枯黃,行人只能冒雨或者在酷熱中繼續趕路,可是,這難道能說是樹的錯誤嗎?」
「巍恩,現在的你就是一位正航行在大海中的海員,面對即將到來狂風暴雨,無論你用什麼態度面對它,結果不外乎就是兩個:一個是與你的夥伴們同心協力,渡過危機,另一個則是大家都葬身於海底。你選擇哪一個呢?」蕭特繼續道。
巍恩看著蕭特,半晌,他歎了口氣:「你好像是對的。」
蕭特微微一笑,一雙眸子裡射出柔光:「我父親曾經說過,人這一生,雖然有時候大起大落,但總的來說,往往與樹輪一樣,在不斷的迴旋往復中獲得自我的成長與成熟,挫折與失敗難以避免,也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丟失了自己的信心與勇氣。」
巍恩凝視著蕭特溫和的笑容,點了點頭:「無論如何,謝謝你,蕭特。」
蕭特輕輕搖首:「不必客氣。」
二人默默對視著,這時候,窗外忽然傳來輕鬆歡快的舞曲聲,看來鄉村舞會開始了。巍恩起身來到窗邊,透過窗戶眺望遠方,只見漫天璀璨的星光下,鎮中心的小廣場上燈火通明,許多人圍在廣場上,人群中心有幾對舞伴正在跳動著熱情狂放的鄉村恰恰。
一陣急促的鼓點突然響起,情緒高昂的鎮民們伴著美妙熱烈的旋律齊聲高唱,聲音穿越夜幕,響徹星際:「
羅拉,
黃雀一般的羅拉,
你是今夜哈瓦那最辣最熱的姑娘。
羅拉,
讓人瘋狂的羅拉,
扭動你的腰肢,把今夜的美麗統統留住。
哦,羅拉!
蕭特來到巍恩的身側,臉上掛著淡淡笑容:「多美麗的夜晚啊。」
巍恩微微點頭。
「走,我們去樓下喝上兩杯,別辜負了這美好的時光。」
巍恩扭頭看著蕭特,蕭特的眸子晶瑩地閃著光芒,帶著一絲笑意,明亮如窗外的繁星。
※※※※※※※※※※※※※※※
「嘩啦!」一個高腳的玻璃杯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杯子瞬間四分五裂,變成了一地碎片。兩名灰衣修士惶恐地往後退了兩步,低著腦袋,雙手合在腰際,不敢抬頭面對眼前的主教大人。
麥卡錫沉重地喘了兩口起,臉上橫肉顫動:「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大人,那巍恩實在狡猾,一看情況不對立刻逃之夭夭,加上有克瑞斯特的保護,我們實在沒有辦法。」一名修士壯著膽子小心解釋。
「愚蠢!」麥卡錫毫不客氣地怒聲呵斥:「把阿昆塔給我找來。」
「阿昆塔先生已經帶人追下去了。」
「哼!給我告訴他,沒有巍恩的腦袋,就不要回來見我!」
「是!」兩名修士鞠了一躬,領命惶惶地退下。
麥卡錫重重地往後一坐,擠到了身後的椅子裡,右手捏著前額,一臉喪氣:「這個巍恩,一日不除,自己就寢食難安。」
唐古拉斯一事,到目前為止,麥卡錫佔盡了上風。先是太后震怒,將自己的弟弟軟禁在愛麗捨行宮,緊接著霍華德告病休假,整個王都的教會大權全都落在了麥卡錫的手裡,就連聖公會那幾個討人厭的老傢伙們目前也閉上了聒噪的嘴巴。
唯一的遺憾,就是巍恩的漏網。
教皇已經收到了唐古拉斯亡命的報告,然而他並沒有像麥卡錫建議的那樣,向王國所有的教區發出通緝令緝捕巍恩,而是不動聲色,只派出了兩名使者來王都接收唐古拉斯的屍體。教皇的這種反應不但令麥卡錫不解,更讓他隱隱地擔憂,看來,教皇並沒有聽信他的一面之詞。
麥卡錫抬起頭,怔怔地望著牆壁上聖母的畫像:「必須要趕快除掉巍恩,只有巍恩死了,唐古拉斯的事情才能死無對證,教皇縱使心存疑慮,也沒法拿自己怎麼樣。」
可是,這個巍恩要是能輕易地被除去,自己又何必這麼頭疼?想到這裡,麥卡錫臉上露出苦笑:「阿昆塔啊,希望你別讓我失望。」
時近午夜。
推開客棧大門,卡門等人走進大廳,每個人臉上大都還帶著一絲興奮的潮紅,今晚的舞會讓他們很盡興。
巍恩與蕭特正在對飲,聽到腳步聲,蕭特轉過頭來:「回來了?看你們的樣子,玩得很高興啊。」
若拉笑道:「是啊,這麼冷的天,我還出了一身汗呢。」
眾人說笑了幾句,切尼走到蕭特身邊,低聲道:「我想和您私下談幾句。」
蕭特看到他凝重的臉色,心裡一愣,點了點頭,隨著他走到了角落裡。
「說吧,什麼事?」
「剛才在舞會上,我遇到了一位經商的故友,他剛從北邊下來。」
「北邊?」蕭特皺眉道:「他說什麼了?」
「他告訴我,前天他經過多華渡口時,渡口出現了大量軍隊。」
「軍隊?是咱們的人嗎?」
切尼搖了搖頭:「不是。他是明斯克的老商人了,咱們警衛兵團的服色他是不會搞錯的。」
蕭特略一思索,道:「他現在在那裡?我要去見見他。」
一個小時後,蕭特、切尼、巍恩與文森特聚在了一起,每個人的臉上都顯得很嚴肅。
蕭特開口道:「從這個商人的消息來看,多華渡口已經戒備森嚴,他雖然不清楚這支軍隊的來歷,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不是我們簫家的軍隊。」
巍恩想了想道:「渡口已被封鎖,我們能繞道北上嗎?」
「多華渡口是裡約堡北上東三郡的重要途徑,如果不走那裡,我們勢必要繞很遠的路程。」切尼沉聲答道。
文森特道:「我有些奇怪,如果這只軍隊來自王都,他們既然已經追到了我們的前面,那完全可以在路上展開攻擊,何必非要堵在渡口上?」
「說得也是。」蕭特道:「這只軍隊究竟是友是敵,咱們一定要搞清楚,否則。」蕭特沒有說完,大家也都明白他的意思。
切尼道:「要不我帶人先去探探,你們慢慢跟上來。「
「不行。」蕭特搖了搖頭:「如果渡口的軍隊不是來自王都,那咱們後面應該還有追兵,耽擱在這裡,也是死路一條。」
「既不能走,又不能停,那我們怎麼辦?」
「沒有別的辦法。」蕭特霍然起身:「切尼,你來幫我準備一下。」
三人跟著站了起來,切尼臉上帶著猶豫:「您要施展明日之歌?」
「不錯。」蕭特轉身向門口走去。
巍恩沒有明白切尼話裡的意思,但看他的臉色,知道事情不簡單,他一個箭步縱上前去,拉住了蕭特的一隻手:「蕭特,不能輕易冒險。」
蕭特身軀一滯,右手象徵性地往回抽了抽,見沒有掙脫巍恩的掌握,便不動了。慢慢回頭,蕭特望著巍恩,平靜的目光裡隱隱含著一絲溫柔:「你放心,不會有事的。兩個小時後,咱們就知道何去何從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8:59:47
卷三 第二章 草原之旅
夜深人靜,巍恩盤腿坐在二樓的走廊上,身後不遠處是蕭特的房間。樓梯傳來腳步聲,不多時,文森特提著酒壺走上二樓,他來到巍恩的旁邊,把酒壺遞給了巍恩。
巍恩抬頭望了望,搖了搖頭。文森特聳聳肩,順勢坐了下來,看了一眼蕭特的房間問道:「還沒出來?」
「沒有。」巍恩悶悶地答道。
文森特掃了他一眼,笑道:「別擔心,蕭特可不是普通的人物。」
巍恩輕輕揚眉,忽然道:「文森特,你給我說說蕭特的事情吧,認識他這麼久,我對他其實還很陌生。」
文色特飲了一口酒,略一凝思:「好,我就跟你說說他。」
「簫特是裡約堡的「密蘇爾三星」之一,這一點你可能知道吧。」看到巍恩點頭,文森特繼續道:「關於簫特以前的故事民間有很多版本,是真是假,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有兩件事我是確定的,一個是他是王國乃至大陸最年輕的樞密院大臣,一個是他16歲時作為外交使節,出使鹿特丹,解決公海危機,與巴斯克王國簽訂了和平條約。」
「什麼是公海危機?」巍恩好奇地問道。
「十年前,王國北部的英吉列王國與康德就彼此領海的範圍產生了很大的爭執,幾乎鬧得要刀兵相見。巴斯克國王希斯菲爾德是一位性情暴躁、崇尚用武力解決問題的君王,為了避免戰爭,瑪麗太后決定派出外交大臣前往鹿特丹商議此事。」
巍恩道:「這可是個棘手的差使,倘若媾和不成,那沒準就是掉腦袋的下場。」
「是的。當時國內的王公大臣們沒人敢接受這個任務,甚至還有人因此辭官養老了。迫不得已下,當時只有十六歲的簫特接受了使命,出使鹿特丹。」
「原來如此。那其間的過程想必很曲折複雜吧。」
「具體的媾和過程我並不是很清楚,但根據與他同去的官員的敘述,蕭特在巴斯克王宮裡舌戰群雄,也不知用了什麼辦法,居然說服了希斯菲爾德與康德簽訂了公海協議,從此解決了雙方的領海爭端。尤其是他面對虎視眈眈的國王時,臉上始終帶著從容的微笑,更成為了一時的美談。」
「難怪上次在酒館時,那對情人曾經提起過,唐古拉斯的彌撒、克倫威爾的劍詩,還有蕭特的微笑。」
「簫特另外還有不少令人佩服的事跡,只是真假難辨,難免有些水分,我就不以訛傳訛了。總之,在王都裡約堡內,一提起簫特,很少有人不豎大拇指的,對於一位只有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來說,很不簡單了。」
巍恩回頭看了看緊閉的房門,拿起酒壺喝了一口:「不知道切尼所說的明日之歌是什麼意思,希望蕭特不會有什麼危險。」
文森特目光閃爍,緩緩道:「如果我沒猜錯,明日之歌應該是……」話沒說完,房門「吱呀」一聲,切尼開門從屋裡走了出來。二人急忙從地板上站了起來,迎上前去:「蕭特呢?」
「他很疲倦,已經休息了。」
文森特看了眼巍恩,道:「他沒事吧?」
切尼搖頭,表示問題應該不大,看著切尼的臉色,巍恩心裡鬆了一口氣。
切尼繼續道:「已經搞清楚了,多華渡口的那只軍隊,士兵身著明光甲,頭盔上插著紅色的羽毛,手執短盾,盾面上有紅、藍、黑、綠四種顏色。」
文森特心裡默默複述了一遍切尼的描述,濃眉一挑,驚訝道:「這不是皇家近衛軍的服色嗎?」
切尼點了點頭:「我也覺得是,而且這支皇家近衛軍很可能由克倫威爾率領。每年冬天,克倫威爾都會帶著他的親兵去達卡爾草原圍獵練兵。」
「難怪他們沒有在路上和我們碰上,看來是克倫威爾得到消息後,帶著他的近衛軍橫地裡從草原上斜插過來,搶在咱們的前頭到達了渡口。」
「應該是這個道理。」
巍恩問道:「皇家近衛軍?厲害嗎?」
文森特「嗯」了一聲:「精銳中的精銳。」
巍恩愣了愣:「那咱們怎麼辦?」
「硬闖是闖不過去的,何況那邊還有克倫威爾親自坐鎮。可惜現在還不是時候,密蘇爾河上還沒有結冰。」
文森特思索道:「蕭特先生怎麼說?」
「他沒說什麼,只說請巍恩先生決定。」切尼硬梆梆地答道。雖然語氣還算禮貌,但看得出來,切尼對蕭特的這個決定不以為然。
巍恩來回走了幾步,突然抬頭道:「文森特,記得你跟我說過,咱們的西邊是達卡爾草原,過了達卡爾草原就是約克郡。」
「對。」
「既然如此,咱們不如折向西方,穿過草原回該雅小鎮,把卡門他們安置穩當,再做計議。」
切尼皺眉道:「這個不妥吧,親王有令,命我把你們護送回東三郡。」
巍恩望著切尼,一笑道:「那你說怎麼辦?」
切尼臉色一青,嘴裡囁嚅了幾句,卻沒說出什麼。文森特慢慢道:「切尼,我覺得巍恩這個主意可行。咱們現在進退不得,除了改變方向,恐怕沒有第二條路能走。」
「何況克倫威爾剛從草原過來,可能一時間不會反應到咱們會走回去,這就給了咱們時間。」
「可是到了約克郡和那個小鎮,咱們也未必安全。」
「沒關係。該雅小鎮離米斯特瑞山脈很近,實在不行咱們就進山,我對山裡的情況比較熟悉,怎麼也好過在平原被人追得無路可走。」
切尼考慮了半天,長歎一聲道:「只好如此了。」
次日拂曉,天色剛剛濛濛發亮,車隊一行便離開了小鎮,往前走了一段,突然轉頭向西進發。蕭特在客棧裡睡了一晚上,仍舊沒有醒過來,被人抬進了馬車,好在簫府的馬車經過了特殊製作,具有很好的防撞和抗震的功能,所以減少了許多路上的顛簸。
車隊速度很快,儘管皇家近衛軍不是標準的騎兵,可是一旦追了上來,蕭特也許能在切尼的保護下安然無恙,但不會騎馬的卡門、弗拉米等人勢必在劫難逃。
就這樣,到了第二天的上午,道路兩邊的樹林漸漸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寒冬下蕭瑟的草原。
草原的風光是美麗的,迷人的。
紫色的小花星星點點地撒落在綠色的草毯上,火紅的山丹與粉色的鳳菊在白雲下競相綻放、交相輝映,展現在自然最動人的風姿。在曦日初露的清晨,茵茵的原野上,露水裹著微光。微風吹拂,飄來野花青草陣陣的清香,草原深處,天高雲淡下,偶爾能聽到悠揚婉轉的牧歌。
可惜的是,巍恩他們這次來錯了季節。
踏入草原,映入眼簾的便是無邊無際的枯黃與凋零,伴著遙遠的山脈,冬天的肅殺撲面而來。極目遠眺,幾乎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蹤影,間或的水泡子裡,醞釀的是慘綠的污水,草叢中隱隱露著動物的屍骨,在夕陽下幽幽泛著白光。
冷風吹過,捲著沙礫,巍恩蜷縮在馬上,縮著脖子,跟著大隊行進。在顛簸與迷茫中,熬到了寒月初現,車隊歇宿的時間。
夜已深,文森特獨自坐在一堆篝火旁,出神地凝視著火光。巍恩來到他的身旁,坐了下來:「芬妮睡了?」
文森特點了點頭,看了眼蕭特的馬車,問道:「蕭特醒了嗎?」
「今天中午醒了一會兒,看上去問題不大,不過依然很疲倦,這會兒還在睡。」說到這,巍恩忽然笑了笑:「他這一下子,把它一年的覺都睡出來了。」
文森特莞爾一笑:「你這兩天看上去精神不錯,比剛離開時王都時強多了。」
巍恩用手扒拉著篝火的餘燼,若有所思地道:「那天在小鎮上,蕭特曾經和我談過一次。」
「噢。」文森特微笑。
「這兩天在馬背上,我仔細想了想,他說的的確很有道理。最近我是很消沉,還老胡思亂想。」
「嗯。你本就是樂觀積極的品質,遇到一些挫折,需要自己靜一靜其實也正常。等想通了,自然會好起來。」
巍恩點頭:「我記得你那次出發為嫂子去掃墓,我和芬妮去送你,回來時她曾經說,無論有什麼困難,最重要的是快樂,現在想想,童言無忌,說得卻往往是真理啊。」
文森特聞言哈哈一笑,解開腰邊的酒袋,仰頭飲了一口,遞給了巍恩。
巍恩接過酒袋,順手晃了晃,看著文森特:「你倒是什麼時候都有酒。」
文森特嘿嘿一樂,手裡捏著一根木枝,虛空揮舞,低聲唱道:「
好男兒流血不流淚,缺錢不缺酒。
那管他山高水長,提著酒壺,靠一雙鐵腳,
征服所有的冷眼彷徨。
好男兒從不彎腰屈膝,事權貴,
那管他寒風冷雨,提著酒壺,用一顆熱心,
點燃所有的生命激情。
巍恩默默聽著,忽然笑道:「歌不錯,就是唱得太難聽。」
「你懂什麼?」文森特橫了他一眼:「這是我們當年的行軍歌,一個人唱當然感覺不出什麼,可要是千百人同時齊聲高唱,嘿,那氣氛可就不一樣了。」
巍恩正要說話,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敲碎了深夜的寧靜,馬蹄聲越來越近,竟是往他們的宿營而來。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站了起來。
不多時,一匹快馬來到了營地附近,馬匹剛剛停住腳步,馬上的騎士晃了幾晃,摔了下來。
文森特與巍恩快步上前,只見躺在地上的漢子衣衫破爛,面容憔悴,渾身帶著撕扯的傷痕,已經暈了過去。文森特一揮手,招呼隨後趕來的守衛,把他抬到了篝火旁邊。片刻之後,切尼也走了過來。
一番救治包紮,巍恩站在旁邊觀察,發現這名漢子身材不高,但很壯實,衣著打扮與他們也很不一樣。文森特長吁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巍恩問道:「情況怎麼樣?」
「問題不大,他傷得雖不輕,但只是皮肉之傷,加上勞累過度,不至於有什麼危險。」說完,他皺眉道:「只是他的傷口不像是刀劍之傷。」
「那是什麼傷?」巍恩奇怪道。
文森特沉聲道:「好像是動物嘶咬後留下的傷口。」
果然,漢子進了些粥水之後,便恢復了清醒的意識。甫一醒轉,便掙扎要起來。文森特皺眉道:「朋友,你傷得不輕,不可貿然行動。」
漢子聞言一愣,彷彿才明白此刻自己的境況,過了一會兒方道:「多謝您的救命之恩。」
「朋友,你發生了什麼事情?」巍恩問道。
漢子一歎:「我是穆勒大王手下的騎兵,因為大王幼女患病,我們奉命前往神醫那裡去討藥。」
「穆勒?」文森特心裡暗暗一驚。這穆勒大王他也曾聽說過,乃是康德王國草原遊牧部落的王中王,手下擁有一支縱橫草原,多年不敗的鐵騎雄獅。」
「我們?」巍恩奇怪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別提了,我們遇到了草原狼。」
眾人一驚。
「這冬天的草原狼乃是凶殘出了名的,你們既然是穆勒王的騎兵,怎會被狼群纏上了?」切尼忽然沉聲問道。
「說來倒霉,這裡離我們的南雲旗並不算太遠,我們身上又帶著信鴿,所以剛被狼群盯上時,我們也沒怎麼在意,只顧著趕路。結果兩天前,狼群圍上了我們,一番生死搏鬥後,只有我一個人突出了狼群,其他人……」說到這,漢子的眼裡露出了悲痛的神色。
「你們一共多少人?」巍恩問道。
「三十人。」
巍恩抽了一口涼氣,三十條生龍活虎的漢子就這麼活生生地葬身於狼吻之中,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慄。
「你們不是帶著信鴿嗎,為何不找個險要的地方抵擋一下,向旗裡求援?」
「就是那該死的信鴿,才害得我們全軍覆沒。我大哥當時一看情況不對,便放出信鴿求援,誰知道那信鴿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居然直接向正東的方向飛去了。真他媽的,活見鬼!」
文森特與切尼同時皺眉,遊牧部落的信鴿素來以可靠聞名,決不會因為狼群的驚嚇而迷失了返回的方向。文森特看著遠方,似乎努力要從黑暗的深處發現出什麼端倪,東方,那不就是他們來的方向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00:10
卷三 第三章 轟炸機
次日清晨,那位受傷的騎士恢復了一些元氣,他不顧巍恩等人的勸阻,執意要立刻趕回部落送藥,切尼見他去意已決,便沒有再說什麼,給了他一些糧水,任他自由離去。
車隊繼續在茫茫的草原上行進,雖然冬天的草原荒涼蕭條,但地面卻還堅實,並不影響趕路的速度。一路還算平靜,到了第二天午後,文森特策馬來到巍恩的身邊,指著前方的幾座連綿的山丘道:「兄弟,咱們快到了。」
「到哪?」巍恩抬起頭來,有氣無力地問道。
「翻過那座山丘,就是草原城市扎木合。照咱們現在的速度,晚上應該能進城休整。」
巍恩精神一振:「那太好了,要是進了城,我今晚可要好好洗個澡,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
「到了扎木合,咱們的草原之行算是走了一半。看來克倫威爾還沒有追上來。」
巍恩四下看了看,只見每個騎士的臉上都帶著疲憊之色,只有切尼看上去和平常沒有什麼變化。他歎了口氣:「這一路急行,累得大夥兒夠嗆。幸虧皇家近衛軍不是騎兵部隊,否則的話,一旦克倫威爾追上來,咱們連逃跑的力氣恐怕都沒有了。」
文森特點點頭,正要說話,忽然切尼來到二人的身邊,馬鞭往後一指,沉聲道:「文森特,你看一下。」
二人聞言回頭,只見東方的天際不知何時湧出了三片烏黑的雲彩,在陽光晴朗、萬里無雲的碧空下,頓時凸顯得無比異樣。文森特仰頭看了看天空,道:「奇怪,明明是個晴天,怎麼會有烏雲?」
巍恩道:「難道這是草原特有的氣候?」
「不是!」切尼搖頭道:「達卡爾草原的風雨雖然來得快,但整個天空下雨前會先陰沉下來,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頓了一頓,又道:「何況這個時節,草原只會下雪,不會下雨。」
巍恩點了點頭,凝神繼續觀察烏雲,忽然道:「我說,這烏雲是不是走得太快了點?」
剛才還遠在天邊,並不顯眼的烏雲,幾句話的工夫,已經變得龐大起來,而且正以肉眼能夠分辨的速度快速地向他們湧來。
文森特與切尼對視一眼,心裡同時湧起了不安的感覺。切尼馬鞭一揚,大喊一聲:「停車!結陣!」
車隊立刻停了下來,切尼的命令被迅速地開始執行:四輛馬車在車伕的駕馭下,靈活地組成了一個方形車陣,將蕭特乘坐的馬車圍在了中間,二十七名騎士圍繞著車陣形成了一道防守圈,有的抽弓搭箭,有的拔出了長劍,車伕們則從車廂頂上取下籐片,覆蓋在馬匹的頸腹上作為保護,切尼縱馬來回奔馳,指揮著部下佔據有利的位置,填補防守的疏漏。
「一組。」切尼厲聲道。
「準備完畢。」
「二組……」
回答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乾脆而有力。簫府的車隊與騎士果然訓練有素,所有的行動有條不紊,配合默契,效率極高。短短的幾分鐘後,方纔還無精打采的車隊搖身一變,綠色的草原上出現了一個充滿戰鬥力的車陣。巍恩在一旁看著,心中暗暗佩服。
文森特道:「巍恩,你進車廂裡面去。」
巍恩「嗯」了一聲,下了馬略一思考,登上了蕭特的馬車。進入車門,巍恩看了一眼蕭特,蕭特的臉色已經沒有那麼蒼白,略帶一絲血色,只是雙目緊閉,仍然睡著。
文森特來到切尼的身旁,切尼正望著那三片詭異的烏雲。此時的烏雲已經完全展開,如同三座大山,向車隊的方向壓了過來。文森特道:「會是什麼敵人?」
「我不知道。」切尼搖頭:「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它們很強大。」
文森特淡淡一笑:「咱倆多久沒有一起並肩戰鬥了?」
切尼轉頭看了他一眼,淡漠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笑意:「有年頭了吧。你還拿得起劍嗎?」
「等下你就知道了。」
巍恩關緊車門,順手敲了敲車壁,「咚咚」的聲音傳來,感覺很結實。簫府特製的馬車雖然並不華麗,但實用性非常好,這種情況下,完全可以作為一個活動的戰鬥堡壘使用。
呼出一口長氣,巍恩透過車窗向外望去,車隊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騎士們荷劍執矛,雙眼射出警惕的光芒。枯黃的野草在寒冬中瑟瑟顫抖,冷風掠過草面,草叢似乎不堪搖曳,「嘩嘩」的呻吟聲響個不停。
忽然,方纔還算安靜的馬匹發出了低嘶聲,聲音裡夾雜著驚惶。切尼聽了,雙眉一振:簫府的戰馬一向篩選嚴格,訓練有素,能讓它們受驚的時候並不多見,究竟是什麼事情,它們才會變得驚惶不安呢?
就在這時,一陣奇怪的「嗡嗡」的聲音從空中傳了過來。
初時聲音並不大,猶如蜜蜂輕盈地穿過花叢,流水從容地滑下山坡,如果不是在空曠肅靜的草原上,細微得令人幾乎無法察覺。然而不久,聲音逐漸開始變大,隱隱如天際的悶雷,重重地迴盪在人們的耳朵裡,心脈上。聲音越來越響,到了最後,「嗡嗡」的聲音響徹草原四方,彷彿江河決堤、萬馬奔騰,眾騎士手中的長劍微微抖動,發出了共鳴的輕響。
切尼終於色變。
巍恩坐在車廂的地板上,張大嘴巴聽著空中的異聲:「這不是轟炸機飛過的聲音嗎?」
「轟炸雞?雞也能飛?」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巍恩的耳邊響起。
巍恩一驚,轉頭看去,發現蕭特已經睜開眼睛,正似笑非笑地注視著他。巍恩尷尬地一笑:「你醒了?」
此時,天空的聲浪如驚濤拍岸,迴盪在車外,巍恩只覺得兩耳轟鳴,他看到蕭特的嘴動了幾下,卻聽不到他的絲毫話音。車裡光線猛地暗了下來,巍恩急忙側頭一望,只見遮天蔽日的烏雲正漂浮在他們的頭頂,擋住了藍天與陽光,只剩下了一片陰暗,恍如風雨欲來的前夕。
切尼手裡緊緊握著劍柄,卻沒有抽出劍來。就在陰霾臨近,遮住太陽的那一瞬間,他突然發現,眼前的烏雲並不是沒有生命的雲彩,而是活生生的,具有生命與活力的鳥群。
只是這群鳥實在太多了些,多得令天空為之變色,大地為之抖動。
麻雀、喜鵲、鴿子、甚至還有蝙蝠,各種各樣、大小不一的鳥兒盤旋在天空中,拼湊成了一個龐大而紛雜的集合。它們揮動著五顏六色的雙翅,震耳欲聾的嗡嗡聲便由此而來,一股野禽特有的腥臭瀰漫在空氣中,濃郁厚重,令人窒息。
所有的騎士怔怔地立在巨大的陰影中,仰頭望著天空,臉上的表情豐富多彩,既有驚訝,也有駭然。這麼多的鳥兒忽然匯聚在一起,凝聚出如此浩大的聲勢,即使親眼所見,也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文森特心頭一陣茫然,這奇特的鳥群無緣無故的出現,肯定不是什麼好兆頭,可是面對會飛的敵人,自己的劍又能做得了什麼?
就在眾人面面相覷的時候,遠處忽然遙遙傳來哨聲,隨著哨聲,一大群飛鳥離開了主力鳥群,一頭向著車隊俯衝下來。切尼劍鋒一揚,厲聲道:「放箭!」
弓弦聲猛地響起,利箭破空而去,迎上俯衝而下的鳥群。由於鳥群甚是密集,沒有絲毫迴避的空間,一陣悲啼聲頓時穿裂了滿天「嗡嗡」的聲浪,十幾隻利箭無一落空,羽毛沾染著血跡,紛紛飄落。
然而,這群飛鳥如同悍不畏死的戰士,縱然是同類的慘叫,卻絲毫無阻它們飛撲而下的驚人速度,不等騎士們第二輪弓箭射出,它們已經衝到了面前!
「啊!」一名沒有戴著護面頭盔的騎士慘叫一聲,從馬上跌了下來,雙手掩著眼睛,鮮血從指縫中汩汩流出。切尼大叫:「護住臉面。」手中長劍抖出一朵劍花,立時絞碎了迎面而來的三隻麻雀。
車陣大亂,本來就驚惶不安的馬匹紛紛高聲嘶鳴,不顧車伕手中拚命勒緊的韁繩,挪動四蹄開始移動。車輪轉動,切尼心裡大急。此時此刻,如果車陣一散,眾人失了憑籍和掩護,後果不堪設想。他當機立斷,大吼一聲:「斬馬!」
簫府麾下的騎士果然不凡,縱然在如此混亂的場面下,也還能保持著一些鎮靜。切尼命令一出,幾名騎士手起劍落,五輛馬車的十匹駿馬當即倒在了血泊中,車陣總算勉強穩定了下來。
「砰!」巍恩的馬車上傳來一聲悶響,一隻白色的鴿子瞪著血紅的雙目,眼裡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一頭撞在車門的玻璃上,屍體立刻彈了出去,玻璃上留下了一灘鮮艷的血色。巍恩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車座上。
蕭特也是驚得臉色發白,雙唇微微顫抖,手指死死地掐著身上的毛毯。接著,車廂四壁均傳來相同的悶響,像落雨一般此起彼伏,也不知道此時此刻,有多少的鳥兒義無反顧地撞在了馬車上,頹然丟掉了自己的性命。
車外,剛才還井然有序的車陣已經亂作一團,無論是馬車,還是騎士都完全淹沒在了羽毛的海洋中。無數的飛鳥來回穿梭在幾輛馬車之間,有的撞在堅硬的車廂木板上,有的則迎上了騎士們拚命揮舞的兵刃上,草地上很快堆積了一層折翼斷翅的屍骸。
文森特側頭一避,躲過了一隻飛鴿的猛撲,順手一劍,把它削成了兩截。喘了一口粗氣,他連忙瞥了一眼天空,那巨大的鳥群似乎比剛才小了一些,但數不清的飛鳥仍在源源不斷地離開它,一隻接著一隻,一群接著一群,凌空而下,不見半分的延緩。
文森特心中一涼。鳥太多了,就算簫府的騎士以一當百,不被鳥兒啄死,也會被活活的累死。
不多時,又有幾名騎士摔落馬下,手中的兵刃無力地滾在了草窩中。
另外一輛馬車上,卡門緊緊地把芬妮摟在懷裡,眼裡含著淚水,既為眾人的命運擔憂,也為這麼多鳥兒白白地死去而心疼。若拉與弗拉米做在她的對面,弗拉米兩眼發直,面容發呆;若拉手握佩劍,幾次想衝出去,但一想到那些蝙蝠的屍體,雙腿又有些發軟。
芬妮抬頭望著卡門的眼睛,問道:「卡門阿姨,外面怎麼了?」
「沒事,親愛的,別害怕。」卡門勉強笑道。
芬妮從脖子裡摘出一個銀色的角狀飾物,唇角微微一笑:「阿姨,我給你吹首曲子吧。」
一陣清脆高亢的笛聲從車廂裡悠悠地傳出,居然穿透了此刻充斥在天地間的嘈雜與喧嘩。
切尼身上壓力一輕,他一收劍勢,忽然詫異地發現,剛才還潮水一般瘋狂攻擊眾人的群鳥似乎一剎那間都失去了方位感,有的圍著馬車繼續亂轉,有的則飛回了天空。笛聲繼續悠揚,清亮如夕陽下的牧歌,婉轉如山谷間的黃鶯,縱然此刻身處在羅剎血池的地獄裡,也讓人聽了心神為之一振。
飛鳥不再攻擊,紛紛飛回天空中的龐大鳥群,又過了一會兒,陰霾漸漸褪去,陽光重新照在了馬車上。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使得鳥群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突然退去。切尼注視著鳥群,確定它們飛遠之後,召喚部下救治受傷的騎士。
文森特抹了一把劍鋒的血跡,望著眾人,只見他們沾滿血污的盔甲上啄痕纍纍,足見剛才搏鬥的慘烈程度。馬車兩旁,鳥屍與羽毛厚厚地堆在地上,一些屍體仍在抽搐掙扎,一陣寒風吹過,捲起了遍地的羽毛,翻滾著,飄蕩著,被吹向了遠方。文森特心中感歎,剛才一戰時間雖不長,卻足以讓人終生銘記。
車廂裡,芬妮放下晶瑩光滑的角笛,微笑道:「阿姨,我吹得好聽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00:29
卷三 第四章 絕處逢生
夜幕悄悄降臨,一番整頓後,馬匹的屍體被就地掩埋,眾人雖然又困又累,但還是堅持前進了一段距離,離開了鳥屍遍地的戰場。
圍坐在篝火旁,眾人靜靜地望著燃燒的火苗,沉默瀰漫在空氣中,幾輛馬車停在身後,沒有了駕前的駿馬,它們看上去有些淒涼。下午那驚心動魄的人鳥大戰,戰況之慘烈,猶在眼前,參與戰鬥的人均多多少少受了些傷,其中七名騎士傷勢較重,儘管沒有性命之憂,但卻難以行動。而且,拉車的馬匹在戰鬥中全部隕命,使得他們現在寸步難行。
「依我看,咱們不如放棄馬車,先到扎木合再說。」若拉開口道。
「不行。」切尼搖頭拒絕道:「那些鳥只是暫時退去,隨時都會捲土重來,少了馬車的掩護,咱們不會武藝,又沒有盔甲保護的人很難逃命。何況扎木合現在是什麼情況咱們並不知道,沒準已經戒備森嚴,正等著咱們自投羅網。」
文森特沉吟著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蕭特看著巍恩,只見他低頭坐在一邊,手裡輕輕撫摸著芬妮頸上的角笛。角笛不長,只有半根手指的長度,笛身微微彎曲,一頭粗一頭細,粗的那頭穿了兩個孔,一根金質項鏈穿過其中。
「巍恩,你有什麼想法?」蕭特問道。
「我?」巍恩抬頭一看,只見大家的目光都注視在自己的身上。他展顏一笑:「我在想,這根小小的角笛有著什麼神奇的力量,能驅退鳥類的進攻呢?」
「我也不明白。」卡門輕輕皺眉道:「芬妮吹笛的時候,笛音雖然高亢,但音量卻不是很大,為什麼會影響到天空上整個鳥群呢?」
「我們可不可以這麼設想一下:這群鳥之所以會攻擊我們,是受了某種奇異法術的召喚和驅使,而芬妮的笛聲其實並沒有影響到整個鳥群,它只是切斷或者影響了召喚法術與鳥群之間的聯繫。」
「有道理。」切尼沉聲道:「飛鳥開始攻擊前,我似乎隱隱聽到遠方傳來哨聲,不過當時實在太嘈雜了,我無法分辨哨聲的來源方向。」
若拉忽然「唔」了一聲,臉現驚容:「我聽我爸好像提起過,太陽鳥王族有一種神秘的召喚法術,可以使萬鳥聽其驅使。」眾人聞言,悚然一驚。
「不過就算真的如此,這個召喚師的水平其實還不算太強。」
「為什麼?」文森特問道。
「我爸說真正的飛禽召喚術象徵著太陽鳥在世間的權威與力量,任何一種鳥類都會俯首聽命。可是你看今天的鳥數量雖多,但卻沒有任何鷹鷲這樣的猛禽,可見那個召喚師的能力還只能召喚一些性情比較溫和的普通飛鳥。」
「難怪。」切尼道:「我剛才還想,如果襲擊咱們的鳥換做是鷹鷲,咱們肯定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蕭特道:「也就是說,下午的那些飛鳥進攻雖然厲害,但對咱們還無法造成致命的傷害。」
切尼道:「應該如此。最多咱們退進車廂裡輪流休息,應該能抵擋住它們的進攻。」
「何況,」文森特補充道:「既然連芬妮吹笛都能影響到那個召喚法師對飛鳥的控制,估計他的法力並不強大,或者消耗得很快,所以役使飛鳥進攻咱們的時間不會太持久。」
「那麼,「蕭特沉吟道:「咱們都能明白的道理,這個法師會不清楚嗎?難道他只是驅動飛鳥前來白白送死?」
文森特皺眉道:「不太可能。召喚師往往會視自己能召喚的生物為同類和朋友,對它們的生命不會毫不在意的,他這麼做肯定有自己的用意。」
巍恩眼光一閃,他回頭看了看幾輛馬車,慢慢道:「難道他的目的就是要把咱們陷入此地,以便後面的追兵追上咱們?」
「卡吧」一聲,文森特手中的枯枝斷成兩截:「沒錯!沒了馬匹,咱們前進的速度會大大減慢。克倫威爾如果一直追在咱們身後,就算不是騎兵部隊,在草原上也早晚會追上咱們。」
「走也不行,留也不行,那咱們怎麼辦?」卡門道。
「咱們可以派幾個弟兄先去扎木合買馬,有了馬和芬妮的角笛,咱們應該可以繼續快速前進。」巍恩道。
切尼長身而起:「說得對!我這就派人進城買馬,無論如何,咱們也要離開這裡!」
切尼沒有耽擱,隨即派出了四名騎士星夜趕往前方的扎木合去買馬,其餘眾人小歇片刻,午夜過後,車隊繼續進發。
為了照顧傷者,除了巍恩,文森特等人,騎士僅餘的坐騎被用於馬車,除了傷者與女士以外,所有人都在馬車邊步行。不過平日裡衝鋒陷陣的戰馬顯然不擅長負重拉車,馬車行進速度很慢。巍恩與文森特把自己的坐騎讓給負傷者,自己則隨著大隊步行。
為了掩蔽行蹤,車隊沒有點燃火把照明,眾人只能藉著啟明星的方向,深一步,淺一步地在大草原中踽踽前行,只有嗚咽的冷風伴隨在左右,其中的艱苦滋味,筆墨難以形容。
待到天色漸明,眾人只覺得腳下的地勢慢慢陡了起來,行走越發的艱難。切尼大聲道:「咱們已經走到草原山丘了,翻過山丘,就是扎木合!」
巍恩心裡苦笑,昨天本以為晚上可以在扎木合好好休息一夜,沒想到天都亮了,自己還在草原上晃悠,現在身上又冷又累,恨不得一頭栽在草窩裡,睡他個天昏地暗。馬車車簾一掀,露出茱麗的一張俏簾:「巍恩,你傷勢剛剛痊癒,要不到車上休息一會兒吧。」
巍恩淡淡一笑,正要說話,突然間,他的笑容凝固在了唇邊。茱麗不解,順著巍恩的目光往回一望,眼中立時露出驚駭的神色,「啊」地叫出了聲。
藉著山坡的陡勢望向遠方,地平線處的黎明曙光下,兩列旌旗鮮艷、荷甲執矛的士兵出現在草原上,隊列中間簇擁著一桿紅色大旗,大旗迎風獵獵飛舞,上面金光閃閃地繡著一隻雙翼展開的飛禽。
切尼聽見茱麗的驚呼,回頭一看,頓時停住了腳步,凝望片刻,嘴裡發苦道:「皇家獅鷲,是克倫威爾的近衛軍。」
眾人的腳步都停了下來,凝視著遠方正在徐徐接近的軍隊,臉上都露出了沉重的表情。大家心裡很明白,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麼。
切尼長歎一聲,走到蕭特面前,右手一揮,捂在心前:「蕭特少爺,切尼無能,沒辦法把您送回家鄉了。」
蕭特靜靜地立在原地,望著切尼,神情平靜:「切尼,事在人為,你已經盡力了。」
切尼沒有答話,他深深一躬,轉過身體沉聲道:「卸馬!」然後望著文森特道:「文森特,等下我和他們拖上一段時間,你帶著少爺他們趕緊走,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文森特搖頭:「切尼,騎著這些疲憊的傷馬,我們又能走多遠?」看了看山丘腳下,近衛軍正繼續蜿蜒前進,軍容整肅,速度不急不徐。文森特緩緩道:「何況克倫威爾治軍不俗,咱們只怕沒有任何逃走的機會。你就是再厲害,也擋不住這兩三千人的輪番圍攻。」
切尼長歎一聲:「我們雖在路上耽擱了時間,但克倫威爾這麼快便追了上來,想必是一路急行軍,此刻還能維持這麼整齊的軍容,而且發現我們後也沒有急於進攻,仍然保持著節奏,的確很不錯。」
蕭特慢慢道:「大家既然一起來的,就一個也不能丟下。切尼,你不必犧牲自己的生命,那沒有任何的意義。」
切尼看著蕭特:「少爺……」
蕭特輕輕揮手:「別說了。我若不走,克倫威爾還會有些顧忌,我若一走,他們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
切尼垂首沉默,不再說話。冷厲的寒風吹過眾人的衣袂,竦竦作響。
巍恩忽然坐在了草叢上,卡門看著他,柔聲道:「累了吧?」
巍恩微微一笑:「還好。」看了一眼眾人:「你們還不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說著,雙手作枕,順著坡勢躺了下來。
眾人聞言均是一愣,臉上表情各異,切尼掃了他一眼,目光中含著一絲輕視的目光:「不知死活的傢伙,真不知道親王殿下看上了他什麼?」
蕭特走到巍恩的身邊,看著巍恩臉上好整以暇的神情,忽然一笑,也坐了下來。這時,近衛軍抵達了山腳下,縱隊開始變為橫隊,組成了一個步兵方陣,前列的數十騎兵中,圍著一位白馬銀甲的指揮官。
雙方對峙片刻,指揮官一揮手,兩名騎兵越眾而出,向丘上奔來。切尼一勒馬韁,迎了上去。
騎兵奔到車隊的近前,停住了腳步,朗聲道:「克倫威爾將軍奉國王命令,率領軍隊前來迎接克瑞斯特閣下返回王都,請做好準備,盡快下山。」
切尼心裡一鬆,克倫威爾看來還算客氣,蕭特的安危應該不成問題。他回過頭看著蕭特,等待他的指示。
蕭特微一凝眉,正要說話,巍恩突然低聲道:「想辦法拖一拖時間。」蕭特一愣,思索片刻,起身道:「請轉告克倫威爾將軍,我需要時間考慮一下。」
說話的騎兵聞言調轉馬頭,從腰裡抽出兩根短短的三角旗,向山下的軍隊揮舞了幾下。很快山下也傳回了旗語。
騎兵轉身道:「將軍讓我轉告閣下,請您考慮三十分鐘。」
蕭特點點頭,坐了下來,巍恩道:「這個克倫威爾對你很客氣啊。」
蕭特微微一笑:「克倫威爾一向自命風流瀟灑,也許是咱們的隊伍裡有女士,所以他要表現一下風度吧。巍恩,你打算幹什麼?」
「等待。」
「等待?」蕭特一怔:「等什麼?」
巍恩揪了一根草葉銜在嘴裡,淡淡道:「等待奇跡吧。」
蕭特皺了皺眉,想說什麼,終於欲言又止。
三十分鐘轉瞬即過,很快,那名騎兵再次高聲道:「請問克瑞斯特先生的決定是什麼。」
蕭特看了看巍恩,巍恩靜靜地回視著他:「看來奇跡沒有發生。」
蕭特輕輕一歎,心裡微感失望,正要起身答話,忽然,巍恩道:「來了!」
蕭特動作一滯,旋即,他聽到了密集的馬蹄聲在頭上遙遙響起。他急忙回頭,看到山丘頂上冒出了一匹駿馬的身影:一匹,兩匹,三匹……不多時,馬匹越聚越多,最後居然沿著丘頂延綿的地勢形成了一道黑壓壓的長線,每匹馬上都坐著一名手執彎刀、殺氣騰騰的布衣大漢,蕭特略略看去,怕有數千之眾。
眾人本已絕望,忽然看到這只來路不明的騎旅,心中又驚又喜。山下的近衛軍顯然也沒有料到這種情況的發生,陣型微亂。
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了下來:「我們是草原紅狼,巍恩是我們的重要客人,你們趕緊退下去。」
「草原紅狼?」切尼聞言一怔:「巍恩什麼時候成了草原馬賊的客人了?」
旗語騎兵與山下聯絡後,對著丘頂嚷道:「巍恩是王國的重要欽犯,不管你們是誰,你們要明白自己行為的後果!」
「給你們十分鐘的時間撤退,十分鐘後,大軍衝鋒!」洪亮的聲音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氣氛陷入了僵持之中,卡門只覺得喉嚨發乾,不知道十分鐘後,將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場面,難道此刻這裡等一下又要變成屍籍遍野、血流成河的人間地獄?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流逝過去,夾在兩軍中央的車隊諸人忽然覺得,此時此刻,是如此的煎熬。文森特突然低聲道:「如果交起手來,孰勝孰敗?」
「騎兵。」他身邊的切尼乾脆地答道:「近衛軍雖然精銳,但平原之上無險可守,步兵方陣會被騎兵的衝鋒完全衝散,何況騎兵又佔據人數和地勢的優勢,不出意外將是一邊倒的局面。」
文森特點點頭道:「好!那咱們拭目以待。」
切尼緊了一下手中的劍柄:「只看著別人作戰而毫不作為,可不是我切尼的風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00:57
卷三 第五章 草原王子
寒風掠過草原,山丘頂上的騎兵軍旗與山下近衛軍的軍旗迎風飛舞,獵獵作響。
時間點點滴滴地流逝,兩軍之間的氣氛變得越來越緊張,文森特只覺得捏著劍柄的手心濕濕的。戰爭,一觸即發。
猛然間,近衛軍方陣裡響起一陣悠長的號聲,蕭特聽到號聲,心裡一鬆,他知道這是撤退的信號。整齊的腳步聲響起,隱隱傳到山坡上,近衛軍前隊變後隊,雖退不亂,保持著整齊的隊形,緩緩向東方退去。
文森特微微一笑:「克倫威爾能屈能伸,果然是將帥之才。」
切尼微微點頭:「他將會是咱們強勁的對手。」
山坡上,其餘眾人面面相覷,臉上猶帶著絕處逢生,不敢相信的表情。待到近衛軍慢慢走遠,人群終於爆出了歡呼聲。蕭特按捺住滿心的歡喜,瞟了巍恩一眼:「你怎麼知道會有救兵?」
巍恩含笑不答,站起身來:「去迎接咱們的救命恩人吧。」
騎旅仍然保持著方纔的陣勢,遙遙注視著還沒有完全退去的近衛軍,不多時,一隊騎兵從坡下馳出。
巍恩與蕭特並肩站立,等待著援軍的光臨。很快,騎兵奔到二人不遠出,騎士們紛紛下馬,一位年輕的騎士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了過來。
年輕騎士來到二人面前,先是手捂胸前,微微一躬,然後抬頭微笑道:「歡迎巍恩先生,克瑞斯特閣下光臨大草原。」
蕭特看清年輕騎士的面孔,心裡「嗯」了一聲。原來,這位年輕騎士便是前天晚上他們救下的那位受傷的騎士。
「感謝您的救援,穆勒王子殿下。」巍恩施禮回答。
蕭特與年輕騎士同時一驚,蕭特臉上露出費解的表情,騎士則定定地看著巍恩,半晌方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巍恩微笑道:「哦,我本來只是懷疑,剛剛才能確定。」
「請您務必告訴我其中的緣由。」
「對。」蕭特道:「為什麼你能預測到這位先生會率領騎兵及時趕來增援,我很想知道你的依據。」
文森特與切尼這時也慢慢走到巍恩的身後,聽了三人的對話,切尼心裡大吃一驚。
「好吧,那我就說說看。」巍恩道。
「那天晚上,當您第一次提起死難的三十同伴時,臉上的表情雖然悲痛,卻沒有十分地難過,對於他們的犧牲也是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彷彿為了保護您的安全,他們的犧牲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當時我就在想,這位騎士的身份不簡單,否則您年紀輕輕,那三十名騎士為什麼一定要拚死保護您的安全呢?」
「有道理。」騎士略一思索,點頭道。
「隨後,我讓人照顧您的座騎。令人奇異的是,您雖然滿身傷痕,馬卻沒有受到什麼傷害,而且看上去精神不錯,和您的身體狀況大不相同,照理說,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看看我們的馬,幾乎沒有一匹倖免受傷。」
切尼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微微點頭。「這能說明什麼?」騎士微笑地問道。
「一開始,我還沒有明白為什麼,但經過這兩天的事情,我大概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為什麼?」
「首先,因為某種原因,您與您的部下首先遭到了鳥群的攻擊,動物在您身上留下的撕咬傷痕,其實並不是狼群造成的,而是鳥群造成的,只是當時天色已黑,沒有仔細檢查你身上的傷痕到底是何種動物留下的,何況,如果不是親身經歷,誰又能想到小鳥會變得如此瘋狂?」頓了一頓:「而且,縱橫草原的穆勒鐵騎,連草原狼群都對付不了,這好像聽上去不太可能。」
騎士慢慢收斂笑容,眼中露出了一絲恐懼,顯是回憶起當時的情景。過了半天方道:「你接著說。」
「如果您確實遭到了鳥群的襲擊,而座騎卻奇跡般地沒有受到什麼傷害,那就說明,您在逃離的途中換過馬。」
騎士靜靜地看著巍恩,緩緩道:「不錯。我是中途換過馬。」
「這茫茫草原,一路上我們沒有看到任何供人補給的地方,你能換馬的地方,想必是你們的秘密驛站。不過,既然你已經到了秘密驛站,為什麼不在那裡休息,卻反而要星夜趕到到我們的車隊呢?」
「答案只有一個,你想看看我們究竟是什麼人,或者是想要證實我們的身份,但是時間不等人,所以縱使受了傷,你也要來到車隊。」
大家聽著巍恩等人的對話,都慢慢地圍了上來,文森特忍不住道:「證實我們的身份?」
巍恩看了看文森特:「作為草原的王者,想必消息十分靈通。我們和克倫威爾的追兵一進草原,穆勒王便知道了,於是便派出了您前來打探情況。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您與您的手下遭遇了鳥群,或許真得是因為信鴿的原因,您帶著人前去探察,結果被發現後,遭到鳥群襲擊,一番搏鬥後,只有您突圍出了戰場。」
「這個時候,你雖然受了傷,但是已經知道了克倫威爾和鳥群都是針對我們而來的,而且即將要展開進攻,由於時間緊迫,你必須要查明我們到底是什麼人,才好決定接下來該怎麼做。」
蕭特道:「就算如此,可是穆勒王為什麼一定要知道咱們的身份?」
巍恩手指輕輕撫著下頜:「不是咱們。是你。」
蕭特一愣。巍恩轉頭道:「如果我沒猜錯,王都的消息已經傳到了穆勒大王那裡,所以大王很重視,並派出了王子親自前往探察,由於蕭特一直在車中休息,沒有露面,所以您只能進入到車隊裡瞭解情況。」
蕭特「哦」了一聲,似乎明白了。年輕騎士「哈哈」一笑,伸出了大拇指。
巍恩繼續道:「第二天清晨,已經瞭解清楚的您匆匆離去,雖然拿了我們給你的糧水,卻只是半天的食量,這說明,您此去路程大概只用半天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天。」
看了看眾人,巍恩微笑道:「所以,如果穆勒大王會派出援軍的話,此刻便應該是他們趕到的時間。」
眾人齊齊「哦」了一聲,明白了剛才巍恩臨敵時的輕鬆源於何處。
蕭特站在巍恩的側後方,看到他侃侃而談,瑩瑩的目光中一片柔和,既有欣喜,亦有自豪。
騎士頜首微笑:「不愧是巍恩先生,事情分析的如此清晰準確,如同親眼看見得一般。不過,您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呢?」
「知道您的身份其實不難。首先,那天晚上您雖然換了衣服和馬匹,卻忘了更換馬鞍,我仔細觀察了一下,那馬鞍不但質地名貴不凡,而且勒肚的皮帶上刻著「V.I」的字樣。當時我就想,它會不會是草原王子(VEDLTINFANTE)的縮寫呢?」
騎士呵呵一笑:「對於我們這些長在馬背上的人來說,熟悉的馬鞍如同是戰士的寶劍、商人的算盤,除非遺失或損壞,否則是不會輕易更換的。」
「其次,剛才您離陣而出的時候,經過兩旁的騎兵時,他們都舉起馬刀,立在面目之前。」頓了一頓,巍恩轉頭看著切尼道:「我曾聽切尼先生提起過,草原騎兵向上司行軍禮時會把馬刀立在腰側,而不是面前,這說明您的身份想必要更高一些。於是,我就冒昧地猜測您的身份是一位王子殿下。」
騎士拊掌大笑:「太棒了。不錯,巍恩先生,我就是穆勒族的二王子,桑結。」
切尼聽著巍恩的敘述,不禁對他刮目相看。巍恩所說的事情他也觀察到了,卻沒有把他們穿成一條線去思考,待到巍恩解釋明白,他才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覺。難怪親王殿下對他另眼想看,這位年輕人果然有他出色的一面,只是輕易不展現出來罷了。
桑結王子報出自己的身份,眾人自然要恭敬施禮,蕭特卻不必如此,因為穆勒王雖然是掌管三郡草原的貴族王爵,但級別還比不上范德親王。
果然,桑結王子客套一番後,主動向蕭特施禮,眾人寒暄幾句,桑結對著蕭特道:「父王已經知道王都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和親王閣下一直是好友,便責令我來全權保護您在草原上的安全。這次我一時大意,險些耽誤了大事,讓您路上受驚了,真是抱歉。」
「您不必這麼客氣,援助之恩,蕭特永世銘記。」蕭特微笑道。
桑結看了看已經退到遠方,只剩下一條黑線的皇家近衛軍,道:「蕭特閣下,此地仍是險地,不宜久留,你們收拾一下,一起回我們的宿營地吧。」
蕭特點頭,正要答應,巍恩忽然插口道:「不行。」
眾人一愣,目光轉向巍恩:「為何不行?」
「因為克倫威爾可能已經猜到了你們的身份,肯定會帶著軍隊捲土重來。」
桑結道:「不會吧。我剛才是把自己說成是馬賊紅狼的。」
「從方才近衛軍的表現來看,克倫威爾是一位治兵有方,頭腦清楚的指揮官,這種人是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話語的。何況您剛才自稱是草原紅狼的時候,他的騎兵回答是不管你們是誰,都要承擔嚴重的後果。可見,克倫威爾已經懷疑您的來歷了。」
桑結臉上露出一絲驚容,沉吟著沒有說話。
蕭特思考片刻,道:「巍恩說得有道理。現在你們隱匿了真實身份,他實力稍遜,暫且退去,一旦他重整大軍來到你們的部落要人,你們若是不允,那他就有出兵的理由了。」
桑結抬頭,望著蕭特:「您的意思……」
「桑結先生,我很感激你在關鍵時刻救了我們,但我不能把戰火引到你們的族人身上,那樣就太自私了。請您轉告穆勒王殿下,我們稍事休整,便會盡快離開草原,請他放心。」
桑結遲疑道:「這樣是不是太危險了?」
「應該不會。」巍恩答道:「克倫威爾雖然厲害,手下卻沒有騎兵部隊,我們一路急行,他們是追不上我們的。」
「那些瘋狂的飛鳥怎麼辦?一旦被他們纏上,只怕寸步難行。」
巍恩抬頭看了看,只見頭頂的天空上仍盤旋著兩隻游鳶,想了想,道:「文森特,你吹一下角笛,看看能不能驅走能兩支飛鳥。」
文森特含著角笛,胸膛運勁,爆出了一聲高亢洪亮的脆響,響聲傳至半空,那兩支游鳶如中雷噬,雙翅劇烈地顫抖了幾下,倉惶地向東方逸去。
巍恩一笑:「趕走他們的飛鳥哨兵,我們就不怕敵人發現我們的行蹤了。」
桑結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方道:「好厲害。難怪克倫威爾會親自追下來,巍恩先生,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
當下,桑結不再堅持,贈給了車隊十餘匹駿馬,並派出了兩個騎兵做為嚮導。車隊等到前往扎木合買馬的騎士會合後,不再耽擱,繼續向西進發。有了草原駿馬和穆勒騎兵,車隊不但行進的速度大大加快,而且消息靈通,不虞補給,再也沒有遭受任何攻擊。
十五天後,草原漸漸稀疏,宏偉的西回山脈漸漸映入眼簾,眾人心裡明白,約克郡已經不遠了。這天午後,文森特策馬來到巍恩身邊:「嚮導說過了今晚,明天咱們就會進入約克郡了。巍恩,回到該雅小鎮,你打算怎麼辦?」
「我還沒想好。再說了,不知道約克郡的辛格伯爵會是什麼態度,咱們能不能安全抵達該雅小鎮還是個問號。」
「辛格不是問題。」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二人回頭一看,正是蕭特。他身體痊癒後,便一直騎馬趕路。
「辛格的夫人是父親的堂侄女,關係一直很親近。否則辛格上次生日,我也不必親自前往祝壽了。」
文森特點了點頭:「那就好。」
巍恩蹙眉道:「不過,我心裡擔心的倒不是這件事。」
蕭特一怔:「那是什麼?」
「如果那位飛鳥召喚師真是王族的法師,那王族為什麼會幫助克倫威爾呢?按理說,他應該是兩不相幫,坐收漁利才對啊。」
「我也想不明白。」文森特道:「王族已經銷聲匿跡幾十年,突然冒出了一個法師,是什麼原因?」
「也許,那個召喚師並不是王族的法師。」蕭特思考地道。
巍恩看了文森特一眼:「那芬妮的角笛又如何解釋呢?是不是王族的法師,文森特你最清楚吧。」
文森特沉默半晌,長歎一聲:「是的,那人應該是王族的召喚師。」
蕭特本想問問文森特確定的理由,看到他黯然的臉色,知他有難言之隱,略一凝思,不再說話。
巍恩看著遠山凹凸起伏的筋脈,緩緩道:「我想,那位王族的法師遲早還會和咱們碰面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01:12
卷三 第六章 扼住恐懼的咽喉
正如蕭特所言,車隊離開草原,進入約克郡後,沒有出現異常的情況,辛格伯爵似乎對車隊的到來毫不知情,而蕭特一行也沒有張揚,盡量隱蔽自己的行蹤,目標直奔該雅小鎮。
草原那邊,穆勒王傳來消息,克倫威爾幾日之後果然便率領大軍前來「拜訪」,結果不言而喻,克倫威爾一番刺探未果後,只得訕訕而去,不久便退出了草原,據說回王都去了。
眾人得到這個好消息,上下一片歡欣。一直縈繞在眾人心頭的困擾終於暫時褪去,就連刻板嚴肅的切尼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這天下午,車隊登上一個緩坡,巍恩與文森特走在隊伍的前頭,站在坡頂往下望去,只見層層的山巒腳下靜靜地矗立著一座村鎮,裊裊的炊煙正緩緩升起,一條小河從中穿過,雖然是隆冬時節,河面結著冰,卻絲毫不減寧靜的村鎮與潔淨的河流互相襯托出的自然與和諧。
文森特眼中流露出一片暖意,悠悠道:「不容易啊,終於又回來了。」
巍恩心中也生出感慨,歎道:「繞了這麼一大圈,又回到了昔日的起點,人生,真是難以揣測。」
文森特微微一笑:「巍恩,你回來只是休整一下,真正的挑戰,恐怕還在後面呢。」
兩位患難與共的好朋友互相看了看,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鼓勵與笑意,頓了一頓,二人齊聲大笑,巍恩奮力一抽馬鞭,馬兒一聲嘶鳴,向坡下奔去。
蕭特緩緩策馬來到巍恩方才站立的地方,凝視著坡下二人迅疾的身影,目光裡蘊涵著複雜的神色,似乎有著自己的心事。
到了傍晚,伴著清脆的鈴鐺聲,車隊終於進入了該雅小鎮,寧靜的村鎮頓時轟動了起來。所有的村民幾乎都走出家門相迎,在迎接的人群中,巍恩看到了一張張熟悉的臉龐,既有原來小鎮合唱團的成員,也有薩拉門托古堡夏士蘭的族人,每張臉龐上都洋溢著驚喜與真摯的笑容,那份熱情,簡直令外面的冰天雪地為之融化。
若拉下了馬,逕直撲到了站在人群中的父親的懷抱。與上次分別時相比,鎮長圖爾好像又蒼老了幾分,臉上紋路縱橫,風霜之色愈發地明顯。看到自己的女兒,他勉強保持著鎮靜,摟著她的肩膀低聲安慰。
望著簇擁在面前的人群,巍恩心中五味雜陳,感動與惶恐在心中不斷交替。要知道,現在的他並不是衣錦還鄉的貴族,而是一個被王命追緝的犯人。
來到老鎮長的面前,巍恩的臉色有些窘迫,圖爾看到他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麼,微微一笑:「回來就好,其它的以後再說。」
巍恩剛想說話,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側頭一瞧,正是夏士蘭。比起在羅德島上,他的面色好了許多,雖然仍顯蒼白,但卻已經不見了碧藍的顏色。
夏士蘭微笑道:「兄弟,你總算回來了。」熟悉的話語,熟悉的聲調,巍恩聽了心中一暖,卻說不出話來。
由於來的匆忙,一時間圖爾也來不及為眾人準備食物,於是各家紛紛拿出一部分糧食蔬菜,作為巍恩等人今夜的晚餐。
晚餐簡單卻不寒酸,吃完晚飯後,除了夏士蘭以外,族人們紛紛散去,切尼去安排車隊的休整事宜,其他人則聚在圖爾的家裡,向老鎮長詳細敘述了一遍最近的情況。當聽到那神秘的鳥禽召喚法師時,大家的臉色凝重了起來,圖爾與夏士蘭均面沉如水,竟比起剛才聽到巍恩遭到王廷追殺時尤甚幾分。
過了好一會兒,圖爾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王族又露面了?看來外面的世界又要不太平了。」
巍恩道:「圖爾大叔,王族為什麼會幫著王廷的軍隊?我又沒得罪王族,他們幹嗎和我過不去?」
圖爾搖搖頭:「我也不明白。」
若拉嘴一撅:「王族的人真是莫名其妙,好端端地,憑什麼要攻擊我們。」
圖爾歎息道:「王族的人一向如此,他們對待其它的生命向來毫不在乎,凡事只要符合他們的利益就行。」
眾人議論紛紛,均對王族這種惟利是圖,毫無人性的行為表示憤怒。圖爾沉默了下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隨著夜色漸深,大家逐漸露出睏意,圖爾拍了拍椅子的扶手,道:「先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商量。」
巍恩走在後面,他出了房間,來到院子中間,一股冷風撲面而來,風勢雖然料峭,卻令人神智一清。蒼白的月光傾瀉在院中的空地上,映著巍恩孤單的身影,一絲悲涼慢慢瀰漫在空氣中。
巍恩抬頭,看到了天空的圓月。
「今晚的月亮好圓啊。」
巍恩回身,看到蕭特站在屋簷下,陰影中隱隱可以看到一襲白衣。
「蕭特,我怎麼覺得你有時候說話娘娘腔?」巍恩笑道。
蕭特走出陰影,來到巍恩的身邊,皺眉道:「什麼意思?」
「要是我,就會說今晚的月亮還真圓。只有姑娘們才會經常用好字來形容一件東西。」
蕭特嘴角輕輕一撇:「你這人有時候精明得厲害,有時候卻又笨得像個蟊夫。」
巍恩呵呵一笑,不以為忤地道:「外邊很冷,你趕緊去睡吧。」
蕭特瞥了他一眼:「怎麼?嫌我煩了?」
「沒,我這不是關心你嗎?」
「我怎麼覺得你是在趕我走?」
「好吧,你既然這麼說,那就別走了。等下我困了,你也睡我旁邊。」
蕭特臉色微微一紅,急忙轉頭道:「別胡說。」
巍恩嘿嘿笑了笑,道:「別害怕,我只是說說而已。萬一你打呼嚕怎麼辦?我睡覺很輕的。」
蕭特「哼」了一聲,卻沒有繼續說話。倆人沉默片刻,巍恩看著蕭特曲線柔和的側臉,試探地道:「沒生氣吧?」
蕭特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忽然道:「巍恩,我想問你一個事。」
巍恩愣了愣:「你想問什麼?你要是問我日後的計劃,我可以直接告訴你,我還沒有什麼具體的打算。」
蕭特搖頭道:「不是這件事……」話沒有說完,他看上去有些猶豫。
巍恩望著蕭特欲言又止的表情,笑道:「今天怎麼了?幹嗎吞吞吐吐的?」
蕭特瞟了一眼巍恩,剛要說話。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鐘聲,鐘聲穿過透明的月光,在這個靜謐的夜晚更顯得悠揚。
巍恩聞聲回頭,側耳傾聽,鐘聲響了12下,才裊裊散去。巍恩微喟道:「已經是子夜了。」
「蕭特,你困不睏,趕緊去……」一邊說著,巍恩一邊轉頭對蕭特說話,話沒說完,他臉上的微笑便凝固在了臉上。
月光下,蕭特平日裡兩顆晶瑩明亮的眸子突然之間變得空洞如乾涸的旱井,臉色如雪一般蒼白,方纔的表情蕩然無存,臉上覆蓋了一層木然,還夾雜了一絲驚懼。
「蕭特,你怎麼了?」巍恩吃驚地問道。
蕭特沒有回答,他癡癡地瞪著遠方,目光穿過院牆,迎上剛才鐘聲傳來的方向,口中唸唸有詞,似乎還帶著某種奇異的旋律。
「寒冬的圓月下,
冰雪凝結出衰亡之花。
伴隨著來自煉獄的12聲索魂音符,
人們將從暫時的歡樂中跌入悲哀與絕望的深淵。
閃光的鐮刀是死神的象徵,
一聲聲烏鴉的哀鳴,象徵
是對摯愛之人的最後致禮。
遠離紛擾,回到生命的始端吧,
今夜,我們說永別。」
巍恩聽了心中一驚:「這是什麼歌曲,為什麼聽上去像葬禮上的訃歌?」稍稍凝神,他急聲道:「蕭特,你怎麼了?」
聽到巍恩焦急的召喚,蕭特死水一般的眼神稍稍泛起了一點漣漪。他轉動目光,看到巍恩,頓了一下,死水忽然活了起來,眨眼間,兩道晶瑩的淚珠湧出眼眶,順著潔白的臉頰流了下來。
「親愛的巍恩,你知道嗎?你是我一生心中最重要的人。」蕭特輕輕柔聲道,溫柔如月如水。巍恩一怔,正要說話,猛然間,一陣嘶啞的鳥啼從身後傳了過來。他駭然回頭,看到了一副景象。
一副充滿死亡氣息的景象。
明亮的圓月下,一條健碩的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牆頭上,他一身黑衣,就連面孔也籠罩在黑色的頭罩下,左肩肩膀上,停留著一直同樣烏黑的烏鴉,烏鴉的眼中透著兩點邪惡而閃亮的光芒,正死死地盯著巍恩。皎潔的月光下,這一人一鳥身上淡淡飄散著腐敗的氣味,恍惚如來自地下的死亡使者。
巍恩屏住了呼吸,心跳似乎在剎那間停止了跳動。
黑衣人右手抬起,指尖衝著巍恩一點,烏鴉桀桀一笑,雙翅猛地撲動幾下,黑色的身軀離開了主人的肩頭,向巍恩俯衝過來。
眨眼之間,烏鴉便已衝到了巍恩的近前,尖尖的前喙略略彎曲,如鐮刀的鋒刃,刃芒上一點綠光隱隱閃現。
巍恩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本能地舉起胳膊,卻不知道應該護在哪裡。突然,一縷疾風擦過,一個人影在生死寸間躍過了他的身際,雙臂遠遠張開,擋在了他的身前。
那是蕭特。巍恩的瞳孔猛地擴大,聲嘶力竭地大喊一聲:「不要!」
烏鴉如黑色的閃電,一鍥而入,尖喙重重地啄在蕭特的左胸,蕭特嗓子裡響起一聲呻吟,向後倒下,倒在了巍恩的懷裡。烏鴉一擊便退,在半空中盤旋了一圈,黑衣人淡漠地看著跪在地上,抱著蕭特的巍恩,正要發出再次攻擊的命令。院子的房屋裡突然傳來切尼的暴喝:「什麼人!」
緊接著,房屋中的燈火次第燃起,喧嘩擾碎了寧靜。黑衣人眼中閃過凶芒,一捲身上的黑袍,消失在牆頭。烏鴉跟在黑衣人的身後,向遠處飛去,在夜月的天空中留下了一道似哭似笑的鳴叫。
蕭特躺在巍恩的懷裡,一道黑線迅速冒出,向他的脖頸處延伸。巍恩大驚:「有毒!」
心思電轉,巍恩伸出手,開始撕扯蕭特的衣服。蕭特的意識已經陷入了半昏迷之中,猶是如此,當巍恩的手探上他的胸口,他氣若游絲地道:「不要。」
巍恩沒有理睬他的反對,左手扯開他的外衣,探手進去,正摸索著解開他的裡衣,突然,巍恩一怔,手如觸電般猛地收回,臉上露出了古怪之極的表情。這時,黑線已經爬到了蕭特鎖骨之間的位置。巍恩兩眼冒火,咬了咬牙,撩開蕭特的衣服,露出一片雪白。白皙光滑的肌膚上,烏鴉的啄痕如雪原中的一處污痕,刺眼而醒目。巍恩顧不上其它,一低頭,準備吮吸傷口。
「不可!」一個沉重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正是聞聲趕來的切尼。
切尼迅速地觀察了一眼傷口,臉上頓時露出驚容,他左手探出,急速地在蕭特的脖子上一陣揉捏,右手從懷裡掏出一粒藥丸,塞進了蕭特的嘴裡。
巍恩見是切尼,心中微感輕鬆,悄悄掩上蕭特的衣服,急切地看著切尼:「怎麼樣?要不要緊?」
切尼掃了他一眼,目光中既有憤怒,亦有驚訝,半天方道:「好厲害的毒!」
巍恩心中一涼,他低下頭,發現蕭特也在盯著他。二人的視線相遇,巍恩柔聲道:「沒事,只是一點輕傷,很快就會好的。」蕭特唇邊勉強露出一絲微笑,臻首輕搖,忽然輕聲道:「父親說過,誰能扼住恐懼的咽喉,誰就能改變命運的結局!」
巍恩臉上露出慘笑:「難道你早就知道這個結局?」
蕭特沉默著,臉上的神情出奇地平靜,凝視巍恩的目光中,溫柔中隱隱含著一絲羞意。突然,她的眼睛閉上了。
「蕭特!」巍恩狂呼出聲。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01:28
卷三 第七章 爭執
老鎮長圖爾從蕭特的臥室裡走了出來,外面正在焦急等候的眾人一下子圍了過來,紛紛詢問蕭特的情況。圖爾坐到一張椅子裡,慢慢地沉吟道:「暫時還沒有性命之憂,不過情況卻很棘手。」
若拉端來一杯熱茶:「爸,你趕緊說說吧。」
圖爾接過茶杯,長歎一聲:「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今夜襲擊蕭特的刺客就是路上追殺你們的王族召喚師。」
眾人聞言,一陣嘩然。
「蕭特的傷並不要緊,調養幾日便無大礙。關鍵是她身上的毒……」
文森特道:「大叔,以您的閱歷也解不了毒嗎?」
圖爾搖頭道:「這毒叫做『狂心病」,毒性十分厲害,我只能延緩它的發作,但要解決它,我實在無能為力。」
若拉不解道:「爸爸,什麼是狂心病?」
「狂心病的毒菌是太陽鳥王族從野鳥身體上提煉的一種毒液,此毒對鳥無害,對其它生物卻有致命的殺傷力,所以王族昔日常把這毒液抹在鳥喙上,使它變成了一件非常厲害的攻擊武器。狂心病毒進入血液內,就會隨著血液向頭部流動,你們看到的那條黑線就是病毒的徵象,一旦黑線抵達至眉心,中毒之人便會發狂至死,死狀極為痛苦。」
眾人面面相覷,暗自咋舌。切尼沉聲道:「圖爾先生,請問蕭特少爺還有多少時間?」
圖爾考慮了一會兒,緩緩道:「我能做得全都做了,最快二十天,最慢一個月,蕭特的病毒便會發作。」
切尼「噌」地轉身,向屋外走去。文森特急忙道:「切尼,你幹嘛去?」
「去找那個該死的召喚法師,只有他的身上才會有解藥。」
「你去哪裡找?」
「不知道。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少爺死。」
文森特面沉如水,不再說話,切尼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間。圖爾看了眼文森特,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一直沉默站在旁邊的巍恩走向蕭特的臥室。
卡門問道:「老鎮長,那我們怎麼辦呢?」
圖爾道:「我們現在只有兩條路,一個是等候。」
「等候?」
「是的。那個法師既然是來襲擊巍恩的,那他肯定還會找機會再次出手,我們多加防備,也許能擒下他,從他身上找出解藥。」
「那我們豈不是太被動了?要是他半個月不來,蕭特不是就沒救了。」若拉道。
卡門道:「第二個辦法呢?」
「第二個?」圖爾抬頭掃了一眼文森特,緩緩道:「是找到王族其它的法師,通過他們的手來救蕭特。」
「王族不是覆滅了嗎?去哪裡找他們?」若拉奇怪道。
卡門沉思道:「就算能找到他們,他們也未必會幫忙吧。」
圖爾沉默了下來,沒有回答。忽然,文森特開口說道:「也許能。」
眾人吃了一驚,卡門注視著文森特,他臉上陰沉中似乎夾著一絲痛苦與猶豫,彷彿是下了很大決心才做了這個決定。
巍恩推開房門,走進了臥室。床上,蕭特安靜地躺在那裡,雙手擺在被子外面,蒼白的臉沒有分毫的血色,一道蜿蜒的黑線隱隱出沒在她的脖子上,猶如一道令人噁心的蚯蚓。
巍恩心中一陣絞痛,這一路上,她吃了多少苦頭啊,本因為到了小鎮能好好休息幾天,沒想到,轉瞬之間,讓人心碎的劇變接踵而至。
慢慢坐到床邊,巍恩凝視著蕭特的臉龐,縱然是在病中,她的臉頰依然帶著令人心醉的安詳與寧靜,就是間或的蹙眉,也讓人油然而生憐惜之心.
巍恩低下頭,看到蕭特被外修長白皙的右手,剎那間,他憶起了那夜他們相識不久,在斯坦福促膝夜談的情景,記得當時也是這雙漂亮的手,為他斟滿了酒杯,送來了關心、理解與溫馨。
彈指一揮,那個記憶深刻的仲夏之夜似乎早已遠遠離去,這隻手的主人在今夜也走到了死亡的邊緣,而他偏偏才剛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感受到她心中的那份情誼,命運是何等的殘酷!
望著床上的知心好友,一時間,和蕭特交往的點點滴滴都湧上了心頭,他想起他們一起去購買騎士裝時的歡笑與爭執、想起離開裡約堡、前往羅德島時她送來的防寒衣服和句句叮囑,還有更多……巍恩埋下頭顱,心裡痛苦地吶喊:蕭特,你為什麼要那麼做,為什麼?要死,也應該讓我走在前面啊。
門聲一響,一個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巍恩,收拾一下,我們出發。」
巍恩猛地抬頭,眼角里含著閃光:「去哪?」
「去救蕭特。」文森特沉聲道。看了看巍恩:「兄弟,好男兒流血不流淚。」
巍恩起身,直視文森特:「無論流什麼,只要能救回蕭特,我都願意!」
※※※※※※※※※※※※※※※
天色一亮,文森特便駕著一輛簫府的馬車離開了小鎮,巍恩與切尼騎著馬護在馬車左右。蕭特安靜地躺著馬車裡,車窗被遮蓋得嚴嚴實實,擋住了外面的光線,據老圖爾講,中了狂心病毒的人,會十分懼怕光。
切尼本想多帶幾名騎士護衛,被文森特拒絕了,此去吉凶未卜,多幾個人起不了太多的作用,還可能會白白的犧牲,切尼明白文森特的意思,便派了幾個騎士們回東三郡報信,自己則堅持隨行。
出了小鎮,馬車徑直向西,直入西回山脈,路途難走,三人無心說話,一路默默前行。到了傍晚,巍恩想起昨夜蕭特受傷前所吟唱的歌曲,那旋律十分特殊,令他印象深刻,不覺哼出了聲。
走在前面的切尼忽然一勒馬韁,回頭看著巍恩,驚訝道:「你什麼時候知道明日之歌的?」
「明日之歌?」巍恩一驚,他想起來,蕭特正是憑著她的明日之歌,才發現了克倫威爾的皇家近衛軍。
切尼打量了巍恩幾眼,歎了口氣:「少爺對你真是沒說的。」
巍恩搖頭道:「蕭特並沒有傳授我什麼明日之歌,我只是簡單的模仿了一下。」
切尼回過頭,繼續趕路不再說話。巍恩策馬趕了上去,問道:「切尼,明日之歌到底是什麼,你能不能給我說說?」
切尼思考了一會兒,道:「好吧,告訴你也無妨。」
「明日之歌其實就是一種預言術,」切尼開門見山地道:「施術人能在施法後預知到一些關於未來的片斷,這些片斷會以一種特殊的旋律方式出現,旋律的內容是預言事件發生時的一些描述,少爺稱它們為預言的條件。」
巍恩驚道:「難怪那夜刺客還未出現前,蕭特就似乎已經察覺了什麼,原來她已經通過預言術猜到會發生變故。」
切尼搖頭道:「預言術雖然神奇,但也只能預知到未來的某些朦朧景象,並不能掌握到預言發生的確切時間和地點。少爺估計當時是發現預言的條件一一開始實現,才感覺到預言即將發生。」歎了一口氣,切尼沉聲道:「可惜,她還是知道得太晚了。」
巍恩臉色黯然下來,切尼接著道:「咱們進入草原前,少爺要預測克倫威爾的皇家近衛軍,本不用耗費她太多的精神,但她堅持要接著預測你此行的結果,所以才大傷元氣,術後休息了那麼長的時間。」切尼掃了巍恩一眼:「同時預言多個事件,那是非常危險的事情,搞不好就會丟掉性命。」
巍恩聽完,心中湧起一股熱流,張嘴想說什麼,卻覺得嗓子裡堵著一團空氣,什麼也說不出來。
切尼抬頭看了看天空,陰沉的天空見不到一絲陽光,悵然道:「蕭特少爺十幾歲便出使鹿特丹,在巴斯克王廷舌戰諸臣,最終保住了兩國之間的和平,成為了大陸上最年輕的內閣大臣。那時候,她可是全國上下的天之驕子啊,走到哪裡迎接她的都是鮮花和掌聲,可如今……」切尼猛地低頭,凝視著巍恩,眼光中有了些凶狠:「為了你這麼個無名小子,她落到了這步田地,連生死都不知,我真不知道她這是為什麼!」
巍恩冷靜地回視著切尼:「蕭特為我受傷,我的心裡更難過。切尼,不要以為只有你重情誼,別人都是狼心狗肺。」
切尼的馬猛地一頓,他寬闊的方臉一陣抽搐,握著韁繩的手緊緊地捏成了拳頭,他狠狠地瞪著巍恩,眼裡似乎要冒出火來。巍恩神色不變,淡淡的目光如湖水一般平靜。
二人的目光對峙著,忽然,前方正在趕車的文森特咳嗽了一聲:「你們兩個別忘了,那個刺客也許就在咱們的附近。」
切尼聞言,哼了一聲,一揚馬鞭,不再理會巍恩。巍恩聳了聳肩,策馬來到車廂旁邊,他的手伸進車窗,將車簾撩開了一條縫隙,往裡看了一眼:車廂裡,蕭特躺在那裡,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白紙,巍恩心中一陣絞痛。
切尼騎馬來到文森特的旁邊,低聲道:「文森特,為什麼要帶著巍恩?」
文森特看了一眼切尼,沒有回答。切尼繼續道:「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他打又打不得,跑又跑不快,帶著他只會礙手礙腳……」
文森特打斷了他的話:「切尼,要想救蕭特,非巍恩不可。」
切尼一怔,思索片刻道:「難道,你想把他作為誘餌,把那個該死的刺客盡快引出來?也對,村子裡人多事雜,反倒不如山裡更清靜,這個主意不錯。」
文森特淡淡一笑:「切尼,如果是你,你會把自己的兄弟作為誘餌、置於危險之中嗎?」
切尼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你別問了,如果一切順利,你很快就知道了。」
切尼臉色一沉,不再發問。
三人一車繼續前行,簫府的馬車雖然舒適溫暖,但方方正正、又大又高,並不適合在山路上行走,所以他們行進的速度並不算快。到了第二天傍晚,他們駐留在一個山谷裡,文森特在車邊燃起篝火,準備過夜。
圍坐在篝火周圍,三個人均心事重重,默默的啃著自己的乾糧。過了一會兒,文森特開口問道:「蕭特今天吃東西了嗎?」
「沒有。」巍恩搖了搖頭,聲音裡滿是苦澀:「他今天就喝了點水。」
文森特歎氣道:「這麼下去可麻煩,希望他能撐過這幾天。」
切尼沉聲道:「文森特,我們還要走幾天?」
「快的話,明天中午咱們就到了。」文森特仰頭觀察著天空:「唉,冬天山路崎嶇難行,咱們的馬車又這麼笨重,要不今天就該到了。希望這兩天別下雪,一旦大雪封山,可就糟糕了。」
一陣山風呼嘯而過,篝火火苗四下搖曳,切尼只覺得寒風像刀子一般,不但刮得臉生疼,而且還裹著一股寒氣,幾乎能吹到人的骨子裡去。他恨聲道:「這個王族的王八蛋,要是落在我手裡,我非先扒光他,凍上他三天三夜不可!」
話音剛落,呼嘯的風聲中,傳來了一陣不屑的冷笑。切尼與文森特雙耳一豎,同時回頭一看:只見不遠處,一個飄飄蕩蕩的黑影正站在一棵粗壯的樹枝上,雙手抱胸,面孔雖然被帽子遮著,但依稀可見他嘴邊的冷笑。巍恩仔細觀察,忽然低聲道:「就是那晚的刺客!」
切尼「噌」地從地上躥了起來,雙足一縱,向黑影撲了過去。黑影嘿嘿一笑,冷冷看著切尼快速接近,突然一聲尖嘯,身軀向後一彈,魅影般消失在身後的黑暗裡。
切尼大吼一聲:「別跑!」,躡著黑影縱入了黑暗之中。文森特叫道:「切尼,不可!」話音未落,眼前已經不見了二人的身影,只能聽到枯草響起密急的簌簌聲,快速向遠方馳遠。
文森特跺了跺腳:「這個切尼,怎麼今天這麼魯莽?」
巍恩道:「文森特,那個刺客很詭異,你趕緊追上去,免得切尼上當。」
文森特看了看巍恩:「我們都走了,你一個人行嗎、」
巍恩微笑道:「放心吧,我能照顧自己。」
文森特心思一轉,只得道:「好吧。我追上切尼,就會立刻回來。」
巍恩點了點頭,文森特不再猶豫,快步奔去。巍恩歎了口氣,寒風吹過,他縮了縮脖子,彎腰往篝火裡添了幾根枯枝。
突然,他的耳邊響起了一陣難聽的似哭似笑聲,他駭然抬頭,看見旁邊的一棵樹影中,一對火紅的亮點正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
巍恩手一抖,樹枝掉進了篝火裡,濺起了無數簇的火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01:42
卷三 第八章 烏鴉的命運
風聲呼嘯,樹枝亂舞,山中的嶙峋怪石在夜幕的籠罩中猶如猙獰的惡魔,凸現著醜陋而堅硬的姿態。
文森特與切尼兩人一左一右,緊緊地追在黑衣人的身後,黑衣人身形雖然輕盈,卻始終沒能擺脫二人的追逐,雙方保持著大約十餘米的距離,如同三支出弦的利箭穿裂了寂靜的山夜。
忽然,黑衣人身形一轉,斜斜地向左上方奔去,文森特看到他的奔走的方向,心中暗喜。他熟悉這裡的地形,不出三百米,黑衣人的前方便是一處斷崖。
「加把勁,」文森特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氣喘吁吁的切尼,他知道,切尼擅長格鬥,奔跑卻不是他的優勢:「他已經跑進絕路了。」
切尼聞言精神一振:「這傢伙,還真能跑!」
果然,又跑了幾分鐘,黑衣人腳步猛然一頓,停了下來,他的面前,橫亙著一座黑黝黝的山崖。文森特與切尼迅速奔近,黑衣人忽然道:「慢著!」
二人放緩腳步,調整呼吸,切尼緩緩拔出腰刀。文森特低聲道:「別著急動手,先看看究竟。」
「他已經無路可逃,還怕什麼,擒下他再說!」
「如果他真的是王族的法師,應該對這裡地形不會陌生,也許他是故意要把我們引到這裡來,小心點!」
切尼略一思索,微微點頭,沒有急於衝上去,又走了幾步,兩人也停止了前進。
黑衣人似乎微微一笑,接著,他脫下了頭上的帽子,露出了一張英俊的臉龐:「文森特,我們又見面了。」
文森特微微一愣,他肯定這是一張陌生的的面容,但不知為何,他的聲音卻聽上去頗為熟悉。
切尼狐疑地看了文森特一眼:「怎麼,你認識他?」
文森特皺著雙眉,思考了一會兒,慢慢搖了搖頭。
黑衣人見狀,冷笑道:「文森特,如此健忘啊。你難道忘了,是你和巍恩親手毀了我的施樂園啊。」
文森特雙眉一軒,腦海中,一個記憶迅速地清晰了起來,最終與現實完全匹配在了一起:「原來是你!」
※※※※※※※※※※※※※※※
巍恩的冷汗慢慢沁上了額頭,他緊緊捏著短匕,他一步步地往後退去,「砰」地一聲,後背撞上了馬車的堅硬的車壁,巍恩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眼前的樹枝上,停著一隻黑色的烏鴉,它的羽毛幾乎與夜色溶在了一起,倘若不是那雙黃豆般大小的火紅眼睛,巍恩是很難發現它的。看著巍恩有些狼狽的後退模樣,烏鴉的嗓子裡忽地發出了幾聲沙啞的響聲,似乎在嘲笑巍恩的膽怯。
巍恩壯了壯膽子,把短匕舉了起來,短刃的鋒芒黯淡無光,微微顫抖。烏鴉看了,抖動了幾下翅膀,彷彿對巍恩的舉動充滿了不屑。
巍恩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氣,左手抹了抹額頭的冷汗,情緒漸漸穩定。烏鴉依然定定地瞪著他,一人一鳥對峙著,四周靜悄悄的,只有呼嘯的山風和篝火燃燒的「噼啪」的聲音清晰可聞。
巍恩雙眉一皺,左手向後摸索:躲進車裡,也許是現在最好的選擇吧。摸索了一會兒,他的手終於摸到了車門的把手,用力一拉,準備鑽進車裡。烏鴉似乎窺探到了他的心意,剎那間,它雙翅一振,伴隨著一聲刺耳的鳴叫,身體凌空飛起,向巍恩衝來。
巍恩剛剛轉身,眼角瞥見了烏鴉的動作,他身形一滯,停頓在了車門口,一臉驚駭,似乎呆住了。
烏鴉破空飛來,轉眼間已經飛到了篝火的上方,尖尖的前喙在火光的掩映下閃爍著碧綠的光芒,死亡的光芒。
就在這時,馬車的車頂忽然「卡」地一聲輕響,一道暗門一分而開,一名削瘦的男人從車頂上坐了起來,他的臉色如幽靈般蒼白,右臂前伸,手裡握著一張青色的強弓,弓弦上搭著一枝鋒利的羽箭,箭簇上流淌著金屬的冷光,鋒芒直指疾飛而來的烏鴉。
「嗡」,一聲輕響在弓弦上振蕩,蓄勢已久的利箭猶如一道流星沿著一條直線,裹著無堅不摧的勁風,奏響了今夜的最強音。
一聲哀鳴,一捧血光,四散的黑色羽毛。
切尼向文森特問道:「他是誰?」
文森特一字一頓:「卡特主教。」
「橡樹教堂的卡特主教?」
「就是他。」
切尼一咬牙:「我說他怎麼追得這麼緊,原來是趁機報仇來了。」
文森特不再說話,向前邁步,雙手緊握,準備發作。
卡特笑道:「文森特,你別著急動手,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你們跑到這裡的原因嗎?」
文森特搖了搖頭:「你的事情,我一律不感興趣。」
「難道連你兄弟的生死都不關心?」卡特的臉上帶著一絲譏諷。
切尼不屑得冷笑一聲:「卡特,你還是關心一下你自己吧,我倒要看看除了偷襲暗殺,你還有什麼真本事。」
卡特面色一變,傲然道:「與你們動手,簡直是玷污了我的雙手。」說完,他雙臂一展,身上的黑色外衣忽然迎風飄展,在他的後背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扇面。
文森特一聲怒吼,身形猛地加速:「想跑?!」
卡特一轉身,笑道:「告辭!」話音未落,突然間他臉色巨變,胸口彷彿被無形的鐵錘重重地擊中。一聲呻吟,他踉蹌地後退了兩步,眼鼻與嘴角同時湧出血絲。一霎間,他那英俊的面孔痛苦地扭曲著,宛如地獄的魔鬼,文森特毫不遲疑,疾步趕上,右掌猛地揮出,重重地印在了他的後心上,他的掌勢何等兇猛,卡特的胸膛裡頓時響起沉悶的破裂聲。
卡特頭一揚,一口鮮血噴出,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了下來。他勉強轉身,注視著眼前的文森特,恨聲道:「你們殺了我的烏鴉。」
切尼與文森特並肩而立,冷冷道:「那個該死的畜生早該碎屍萬段了。」
卡特的喉嚨「咕咕」響了兩聲,卻再也說不出任何的話語。身軀向後倒去,隨著石礫滾落的聲音,他摔下了斷崖,在黑衣的包裹中永遠地墜入了山崖的黑暗之中。
文森特與切尼走到崖邊,向下望去,看不到任何景象。過了一會兒,谷底傳來了一聲沉悶的重物落地聲。文森特喟然一歎:「卡特,你害人不淺,又害得那麼多鳥因你而喪命,今天你也是間接因鳥而丟掉性命,這,就是神的懲罰。」
夏士蘭收起弓箭,從車頂上躍了下來,看了一眼巍恩,巍恩坐在車門旁,臉上的汗水清晰可見。夏士蘭微微一笑:「巍恩,你的戲演得不錯啊。」
巍恩呵呵一笑:「動物和人不同,它們對危險的預知能力比咱們人類強得多,這只烏鴉很有靈性,我要是不扮得逼真些,恐怕騙不過它。」
夏士蘭點點頭,來到烏鴉的屍體旁邊,彎腰將箭抽了出來,用手巾擦了擦血跡,然後一腳把烏鴉踢得飛了出去。
巍恩注視著他的行動,忽然道:「夏士蘭,你的箭射得這麼好,那你的族人呢?」
「有幾個還算不錯。」
「這幾天你一直躲在車廂的暗格裡,辛苦了。」巍恩接著道。
夏士蘭轉身道:「還行,跟以前古堡裡的石棺差不多一個感覺,就是方便起來太麻煩……」話沒說完,忽然,「哐」地一聲,車廂裡響起了沉悶的聲音。
夏士蘭與巍恩對視一眼,均感訝異,巍恩一下子從地上爬了起來,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車廂裡,蕭特依然靜靜地躺在簡易床上,沒有變化。巍恩鬆了口氣,目光四下逡巡,當他的視線落在車廂角落的儲衣櫃上,他吃了一驚。
儲衣櫃的門向外開著,一個嬌小的姑娘屈腿坐在衣櫃裡面,雙手環繞著自己的膝蓋,一雙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巍恩,帶著哭聲道:「叔叔,我好餓。」
巍恩張大了嘴巴:「芬……芬妮,你怎麼跟著來了?」
文森特與切尼回到宿營地,文森特第一時間就看見坐在巍恩旁邊的芬妮,此時芬妮正低著小腦袋,手裡捧著一張麵餅津津有味地嚼著,夏士蘭則興致勃勃地看著她。
文森特也是先吃了一驚,緊接著雙眉一挑,眼睛裡掠過怒意。巍恩手一舉:「先別發火。你聽聽芬妮的解釋。」
芬妮這才抬起頭來,看見父親氣憤的表情,她的肩膀縮了縮:「爸爸。」
文森特「哼」了一聲:「說,你怎麼跑來了?」
「我不是跑來的,我,我一直躲在衣櫃裡。」
文森特皺眉道:「你一直跟著我們?」
「嗯。爸爸,這兩天都快把我餓死了。」
文森特又氣又笑,看著自己的女兒道:「那能怪得了誰?你幹嘛跟著我?」芬妮一向聽話乖巧,這一次做出這麼大膽的舉動,讓文森特也覺得納悶。
「蕭特叔叔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什麼夢?」
「我夢見爸爸和叔叔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然後見到了媽媽。」說到這裡,芬妮的眼睛慢慢湧出淚花:「芬妮也想見媽媽。」
文森特道:「胡說,我們是去找人救你的蕭特叔叔。」
芬妮搖頭,抽泣道:「我不知道,反正我想媽媽,我要見媽媽。」
文森特歎了一口氣,坐到女兒的身邊,看著她髒兮兮的小臉,還有握著麵餅,顫抖的小手,心中油然升起憐惜之情:「聽話,芬妮,媽媽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在你長大之前,她是不能回來見你的。」
「那你們怎麼能去見她?我要跟著你們一起去。」芬妮嗚嗚地哭出聲來。
文森特心中氣惱,卻又不捨得再呵斥芬妮,只得道:「芬妮,你不能跟我們去,因為這一次有危險,我照顧不了你的安全。」
芬妮低著腦袋,過了半天,她忽然低聲道:「媽媽早就死了,對吧?」
文森特一愣,說不出話來。芬妮道:「爸爸,我不是小孩子了,您不是說過有時候我的惡夢會成真嗎?」說到這裡,她猛地抬頭,睜著一雙淚眼婆娑的眼睛,目光中卻飽含著決心:「爸爸,沒有了你,芬妮也不想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你……」文森特被芬妮問得張口結舌:「你這孩子,真是……」
這時,坐在一旁的巍恩忽然道:「夏士蘭,有個事情我想問你一下。」
夏士蘭微微一怔:「什麼事情?」
「這一路上蕭特一直由我照顧,文森特與切尼從未進過車廂。我不會武功,感覺沒有你們敏感,所以沒能發現芬妮,但你一直躲在車廂上,為何沒有發覺芬妮?我想聽聽你的解釋。」
文森特抬起頭,盯著夏士蘭,眼神裡有些惱怒。夏士蘭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弓箭,神態並不緊張:「因為我想知道,這位身懷王族血統的女孩躲進車裡,到底想幹什麼?」
夏士蘭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驚,切尼道:「什麼?她身上有王族的血統?」
文森特沉聲道:「夏士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文森特,你們進村的當天蕭特便負了傷,情況很亂,所以芬妮當時躲進車裡的時候,我並不知道她是你的女兒,我本想跟你們說一下,但很快,我突然發現,這個女孩身上居然有王族的血統,所以我很好奇,就沒有揭穿她的藏匿。」
切尼凝視著芬妮,半天方道:「你是不是搞錯了?小芬妮的雙耳可並不是尖尖的。」
夏士蘭淡淡一笑,忽然右手一揮,抹過芬妮的額頭:「你們看看。」
眾人藉著篝火的光芒仔細一瞧,突然發現芬妮的眉心處多了一點紅印,那紅印雖然不大,卻閃爍著璀璨的光芒,光芒形狀宛如微小的鑽石。細看之下,光芒愈發地深邃晶瑩,竟似有一種奇異的魅力,幾乎能把人的眼神和心情牢牢地吸引住。
芬妮在幾個男人目光炯炯的注視下,滿是淚痕的小臉漸漸滲出兩朵嫣紅,不安地道:「叔叔,你們看什麼呢?」
夏士蘭悠悠道:「這是天心印。文森特,你的女兒身上可有著王族最高貴的血統啊。」
文森特長歎一聲,道:「也許你說對了。」隨後閉上了嘴,陷入了沉默之中。眾人無言,過了一會兒,切尼突然道:「文森特,我不得不說一句,你不讓芬妮跟你去,那你打算怎麼辦?把她送回該雅小鎮?」
文森特一愣,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這裡山路崎嶇,人跡罕至,除了自己,其他人很容易便迷了路。可是,如果自己送芬妮回去,這一來一回又是好幾天,那留給蕭特的時間就更少了。
咬了咬牙,他輕輕摟著女兒的肩膀:「芬妮,這一回咱們一起走!」
芬妮愣了愣,臉上漸漸露出花一樣的笑容:「爸爸,你真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01:55
卷三 第九章 聖徒的追隨者
隨著芬妮的破涕為笑,幾個男人都覺得鬆了一口氣,氣氛變得輕快了些。巍恩問起方才追逐王族法師的事情,文森特把過程敘述了一遍,巍恩聽完後,吃驚道:「原來是卡特。」
文森特點了點頭,巍恩奇道:「他不是教會的主教嗎?怎麼又變成了王族的法師?」
文森特沉默著沒有答話,切尼插口道:「有沒有這種可能,卡特只是一個伺機報仇的刺客而已,真正的王族法師另有其人。」
「這種可能性不大。」文森特搖頭道:「卡特之所以會被我擊下山崖,是因為烏鴉被夏士蘭射殺,烏鴉的死,顯然對他的傷害甚大。」
「不錯。」夏士蘭頜首同意:「低級的召喚法師是無法直接召喚的,必須要依靠某種靈物來完成召喚,一旦法師與靈物建立了心靈聯繫,就意味著彼此要承擔對方所受到的傷害。」
切尼道:「難怪。這麼說,卡特就是那個一直追殺我們的王族法師無疑。可是,他明明是個教會的主教,怎麼會王族的召喚法術呢?」
眾人沉默了下來,默默地盯著篝火的火苗,誰也沒有作聲。過了一會兒,芬妮輕聲道:「爸爸,我困了。」
文森特一怔,皺眉道:「你等會兒,我去給你找個睡覺的地方。」
巍恩抬頭道:「就和蕭特一起睡車裡吧,車裡的地方夠大,芬妮打個地鋪就行了。」說著,他站起身道:「走,芬妮,跟叔叔去睡覺。」
巍恩帶著芬妮上了馬車,切尼開口道:「夏士蘭,卡特的事情已經了結,你有什麼打算?」
夏士蘭沉吟道:「反正也來了,我想和你們一起去找王族的法師,也許能做些什麼。」
切尼點了點頭,夏士蘭忽的眉頭一皺:「對了,卡特已死,你們從他身上找到藥了嗎?」
「他已經摔下了山崖,天太黑,我們打算明天白天再去找他的屍體。」
夏士蘭點頭道:「那也好,反正死人跑不了。希望那傢伙身上有藥,這樣蕭特先生就不會有危險了。」
文森特聽著,心裡歎了一口氣,如果芬妮的夢真是某種徵兆的話,恐怕事情是不會變得那麼簡單的。
切尼看了看文森特,欲言又止。文森特發覺了他的眼神,道:「切尼,你想說什麼?」
「嗯。文森特,你老婆怎麼是王族的人?難道你當初離開軍隊就是為了她?」
文森特沒有回答,過了半天,他方緩緩道:「如果是你,你能怎麼辦?」
切尼被問得一愣,半晌,他苦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唉,我只是可惜了,以你的才華和背景……你當初離開軍隊,親王殿下生氣了很久。」
文森特長長一歎,仰首凝視著夜空,悠悠道:「為了她,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切尼看著他的表情,搖頭苦笑,不再說話。夏士蘭淡淡道:「你們也早點兒歇息吧,我來放哨。」
「好吧。咱們兩個小時輪一次崗,你到時候叫我。」文森特站了起來。
巍恩為芬妮鋪好了被墊,芬妮鑽進了被子,很快睡著了。巍恩坐在一旁,視線移到了蕭特的臉上。
忽然,蕭特發出一聲輕輕的呻吟,似乎醒了過來。巍恩急忙湊近前去,輕聲道:「怎麼了?」
「又是晚上了?」車內一片烏黑,沒有光亮,巍恩看不到蕭特的臉色,可是從她的聲音上,他能聽出她的疲累與煎熬:「是的。」巍恩答道。
「唉。」蕭特輕輕一歎。
巍恩忍住心裡的難過,問道:「你想喝水嗎?」
「不用。」自從中毒後,蕭特不但進食極少,而且怕光,怕水,每天絕大部分的時間都處於昏睡之中,只有到了深夜,才會清醒一會兒。
巍恩勉強一笑,卻說不出話來。二人陷入了靜默之中,過了半天,蕭特忽然開口道:「你已經知道了吧?」
「知道什麼?」
「我的身份。」
「哦。蕭特,對不起,那天我……」
「沒什麼。」蕭特低聲道:「巍恩,其實,我不叫克瑞斯特,我的真名叫克瑞斯蒂娜(Christina),我的長輩們都叫我蕭娜。」
「蕭娜,蕭娜,這個名字真好聽,我以後能叫你蕭娜嗎?」巍恩微笑道。
「如果還有以後,那你就叫吧。」
聽著蕭特無力的回答,巍恩心裡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蕭娜,你不會有事的,相信我,你不會有事的。」
「我相信你,親愛的巍恩。」蕭特的回答平淡而寧靜。
巍恩聽完,心裡突然一酸:「蕭娜……」他沒能繼續,因為他的聲音已哽咽。
「別難過,你在我的身邊,我感覺很好。巍恩,你知道克瑞斯蒂娜的含義嗎?」蕭娜問道。
「什麼?」
「克瑞斯蒂娜的含義就是,聖徒(基督)的追隨者。」說完,她伸出左手,輕輕摸索著,終於和巍恩的手握在了一起。
巍恩坐在蕭特的床邊,緊緊與她的手相握,淚水,終於無聲地滑下:明天,明天我們也許就能找到救你的解藥了,蕭特,你要堅持啊。
第二天一早,文森特與切尼就出發去尋找卡特的屍體,兩個小時後,二人回到了宿營地,一臉的失落。
巍恩看了,心裡一沉,走上前去問道:「怎麼樣?」
文森特搖了搖頭,切尼道:「卡特已經摔成了一個爛柿子。我們找過了,他身體上只有這麼一個玩意兒。」他手一攤,亮出了一件黑色的六角形金屬物件,上面刻著奇怪的花紋。
「這是什麼?」巍恩皺眉問道。
「好像是個令牌。」文森特答道。
「那咱們怎麼辦?」
「按照原計劃,繼續前進。」
車隊繼續前進,陰沉的天空沒有陽光,不過幸運的是,沒有下雪。下午時分,車隊沿著一條蜿蜒狹窄的山路走了許久,忽然,文森特一勒馬韁,指著前方道:「轉過前邊的山坳,我們就到了。」
站在山谷的入口,面對著眼前的情景,巍恩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面前,一片花海濃濃地盛開在腳下,雖然不知是什麼花種,卻異常的鮮艷、芬芳。花朵並不高,齊齊地堪能及膝,然而綿延在山谷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寸土地,整座山谷裡,除了它們以外,再無其他。
寒風吹過,花兒垂下了嬌艷的頭顱,風,雖然冷列依舊,然而伴隨著淡淡的清香,卻讓人感到了一絲冬日的暖意。四面的山壁陡峭如刀削斧鑿,將這一片花海環繞在其中,花海的中央,依稀豎立著幾塊巨石。眾人一字排開,靜靜地凝望著眼前的風景,就連芬妮也睜大了眼睛,緊緊地抿著小嘴。如果不是頭上陰翳的天空,每個人幾乎都以為他們來到了夢的天堂。
巍恩愣了半晌,看了一眼文森特,發現他的臉上一樣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奇怪道:「怎麼了,文森特?」
文森特搖頭表示沒事,巍恩接著道:「那你驚奇什麼呢?」
「你知道,我每年來掃墓時,這裡並沒有開花,只是一片綠色的植物。沒想到到了冬天,它們反倒開出了花。」
「它們是王族特有的花種,叫做憶春葵,天氣越寒冷,它們反而會開出鮮艷的花朵來。」一旁的夏士蘭沉聲道。
巍恩聞言,精神一振:「既然是王族的花,那看來我們來對了地方。」
夏士蘭微微點頭,文森特神情一肅:「我們走吧。」
切尼望著前方一條穿越花海,直抵中央的巨石陣的小徑,問道:「少爺怎麼辦?馬車也駛進來?」
巍恩接口道:「我來背她吧。」
巍恩鑽進馬車,告訴了蕭特大家的安排。蕭特一聽,頓時神色忸怩,不過身體虛弱的她此刻連走路都十分費力,只得讓巍恩為她套上了一件厚重的黑袍,從頭到腳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然後,巍恩把她背下了馬車。
眾人沿著一條小徑,隨著文森特,慢慢向花海中央的石陣走去。如果不是巍恩背上負著受傷的蕭特,這裡實在是一處令人心曠神怡,目眩心動的絕妙風景。
小徑兩旁的花瓣和綠葉與大家擦身而過,陣陣的馨香中,這一路上的勞苦似乎都成了值得的付出。巍恩跟在眾人的身後,一邊走著,一邊為背上的蕭特描述著眼前的景色。
蕭特趴在巍恩的後背上,喟然道:「要是我能親眼看一看這些景色,那該多好啊。真可惜。」
巍恩微笑道:「別急,等你病好了,你想怎麼看,就怎麼看。」
蕭特輕輕一歎,沒有回答。巍恩心下惻然:「蕭特,你一定會好的。到時候,我就陪著你坐在這片花海裡,聞著花香,數夜空的星星。」
「真的?」蕭特的聲音裡有了一絲歡欣。
「當然。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
蕭特把臉慢慢貼在了巍恩的後背上,摟著他的雙臂用力緊了緊:「謝謝,巍恩。」
終於,他們來到了花海的中央,巨石的旁邊。
巍恩仰頭望著,五座高聳的巨石間距均勻地環繞在一座長方形石台的四周,巨石上尖下粗,粗礪的表面上到處留著風化的痕跡,隱隱能見幾縷雕紋。
眾人邁上石階,來到石台的旁邊。夏士蘭四下觀察,地面上除了飄落的花瓣以外,四周的地面並無其它雜物,他的目光落在了石台上,忽然「嗯」了一聲:「台上刻著王族的文字。」
文森特猛地大聲道:「不能念!」
夏士蘭奇怪地掃了文森特一眼,閉上了嘴。巍恩仔細看了看,發現石台上面刻滿了奇形怪狀的圖案,和上次在薩拉門托古堡所見的圖案如出一轍,道:「怎麼了?」
「巍恩,上一次我因為詛咒而險些丟掉性命,就是因為我當時在這念出了其中的部分文字。」
「你的意思是,這些雕刻的文字就是詛咒?」
「我想是的。」
巍恩點點頭,陷入了思考之中。夏士蘭道:「文森特,能不能給我們講一下事情的細節。」
文森特沉默著,半晌,他摸著芬妮的黑髮,緩緩道:「好吧,我告訴你們。芬妮,我擔心你聽完之後,會很難過。」
芬妮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自己的父親,過了好一會兒,她似乎明白了文森特的意思:「爸爸,你說吧,我早晚會知道的。」
文森特一歎:「是啊,你早晚會長大,早晚會知道的。」
「芬妮的母親,費雯麗,是太陽鳥王族的一位聖女。」文森特開始了自己的講述:「我和她認識的時候,聖戰已經進入了尾聲,王族對大陸的統治已接近崩潰的邊緣。當時費雯麗在一次戰役中受了傷,被我的部隊所俘虜,出於同情心,我照料了她一段時間,沒想到,在這段時間裡,我漸漸和她產生了感情。於是,我倆決定離開軍隊,一起遠走天涯。」
「就我所知,王族的聖女是不能與普通人發生感情的,否則……」夏士蘭沉聲道。
文森特看了看夏士蘭,臉色黯然道:「你說的是。可是,我當時並不知道。」
「然後呢?」巍恩問道。
「離開軍隊後,我和費雯麗便在約克郡隱姓埋名生活了下來,不久,」文森特看著自己的女兒,眼中的感情既深刻又複雜:「費雯麗懷上了芬妮。」
「懷上芬妮之後,她本來就很差的健康更是每況愈下,不論我想盡什麼辦法,卻沒有絲毫的效果。終於,在臨分娩前,她告訴我,王族聖女的懷孕便意味著生命的終結。」說到這裡,文森特的臉色如頭頂的天空一般陰沉,聲音變得有些沙啞,芬妮的眼睛裡泛起了淚花。
「芬妮出生後,費雯麗便離開了我們父女倆,臨終時,她告訴我,她希望能夠安葬在這裡,因為這裡就是王族的墓地。」
巍恩道:「所以你每年都要來這裡為她掃墓。」
「是的。」
切尼四下看了看,猶豫道:「文森特,恕我冒昧,走了這麼半天,我並沒有看到你妻子的墳墓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02:09
卷三 第十章 安魂咒
文森特道:「那是因為她並沒有埋葬在地下。按照我妻子的遺願,我把她的遺體帶到了這裡,放在了這石台之上,她說王族的守護神會在這裡把她的靈魂接走。」
「然後呢?」切尼問道。
「費雯麗生前一再強調,不希望我看到她死後漸漸腐爛,變成骷髏的模樣,我尊重她的遺願,很快便離開了山谷,直到第二年她的忌日,我才再次返回到了這裡。」
巍恩皺眉道:「文森特,你發現沒有,這裡沒有任何遺骸的痕跡,這可不符合常理,難道嫂子的屍體憑空在空氣中蒸發了?」
「這也是我一直沒有想明白的事情,所以我每年都要來看看她。有時候,我突然想,也許她並沒有死,」文森特抬頭環視著身邊的五棵石柱,滄桑與感慨油然而出:「也許她只是找個地方去養傷,沒準哪一天,她會突然回到我們父女倆的身邊。」
芬妮嗚咽的聲音漸漸響亮,她慢慢走到父親身邊,鑽進了他的懷裡,文森特輕輕撫摸著芬妮的頭髮,勉力微笑:「傻孩子,別哭。」
眾人沉默著,片刻之後,文森特看到巍恩的臉上滲出汗滴,忙來到一根石柱旁邊,在地上鋪上了一塊小毯子,道:「巍恩,你把蕭特放下來,先休息一下。」
蕭特低聲道:「巍恩,先把我放下來吧。」
巍恩喘了一口長氣,確實也覺得難以為繼,只得道:「好吧,我休息一下再背你。」
巍恩走到石柱旁邊,把蕭特放了下來,蕭特倚著石柱坐在小毯上,輕輕喘息。這時,夏士蘭忽然道:「文森特,從你的遭遇來看,我有幾點想法。」
「你說?」
「你可能不知道,太陽鳥王族的聖女在王族裡擁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威與顯貴,她是王族所崇拜的神靈在人間的象徵和代表,即便是王族的普通族人,等閒也無法見到她的身影,我有些不明白,她怎麼這麼輕易就被你俘虜了呢?」
文森特一臉嚴肅:「也許是巧合吧,不過當時她身上有傷。還有嗎?」
「其次,我不是女人,但是懷孕就意味著生命的結束,意味著從此再也無法和你再一起,這一點我有些無法理解。文森特,你有沒有想過,母愛雖然偉大,但這其中會不會還有其它的原因,使得你的妻子寧可犧牲與你相親相愛的時光,也一定要生出芬妮呢?」
文森特沉下臉,聲音中摻著一絲憤怒:「夏士蘭,你的懷疑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夏士蘭一歎,道:「文森特,如果我的話語冒犯了你的妻子,我很抱歉,請你諒解。」
文森特重重地吸了一口氣,轉身看向遠方,眾人沉默了一會兒,切尼開口問道:「文森特,既然這裡是你妻子的埋骨之地,你為什麼帶我們來這裡?」
「因為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與王族有關係的地方。」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也許只能等待吧。」
切尼臉上露出急色:「等待?咱們等得起,可是少爺等不起啊。萬一這裡只是一處王族廢棄已久的神廟,我們豈不是白等一場?」
「切尼,」坐在地上的蕭特忽然低聲道:「你別急,一切順其自然吧。」
切尼一怔,正要答話,夏士蘭忽然道:「我覺得,這裡並沒有被廢棄。你們看,這五棵石柱風化的情況很嚴重,可是石台周圍卻沒有任何石礫與碎屑,這說明一點,有人經常打掃這裡。」
「另外,不知道你們注意到了沒有,我們走過來的小徑雖然狹窄,卻不難走。按理說,如果這麼多年只有文森特來過這裡,那憶春葵早就應該把這條小徑覆蓋了,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切尼「嗯」了一聲,點頭道:「你分析的有道理。然後呢?」
「然後?」夏士蘭微微一笑:「沒有然後。不過,我想文森特堅持要帶巍恩來,肯定會有他的原因吧。」
眾人的目光轉向文森特,文森特矗立良久,長歎一聲:「你說得對,只有巍恩才能解讀石台上面的安魂咒。」
「夏士蘭,老實講,你方纔所講的疑慮我也曾經有過,並因此責怪過我的妻子,對此,費雯麗一直沒有解釋。直到臨終前,她才告訴我,如果有一天,我能解讀憶春花谷的安魂咒,就會有人告訴我她的秘密,她的苦衷。不過她一直強調,安魂咒十分凶險,貿然解讀的話,很可能會遭到詛咒反噬,丟掉性命。這麼多年,我一邊帶著芬妮,一邊苦心研究安魂咒,總算略有小成,雖然還稱不上掌握了王族的文字,但已經識得了安魂咒所囊括的文字。」
看了一眼巍恩,文森特繼續道:「巍恩,認識了你以後,我覺得芬妮已經長大了,托付給你不會有什麼麻煩,所以決定趁著掃墓的時候,嘗試解讀安魂咒,以解開縈繞在我心中多年的迷。結果,唉,巍恩,你是知道的。」
巍恩苦笑道:「我說你那時候怎麼一副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樣子,原來早就心懷鬼胎了。」
「兄弟,你不知道,這件事對我有著什麼意義,為了這一天,我不知道渡過了多少不眠之夜。
切尼接口道:「我明白了,只要能解讀安魂咒,就會有人和你聯繫,那人自然是王族的人,而且與聖女有關的人,顯然身份不會很低。」
「應該是這樣。」文森特點頭道。
「那你剛才還猶豫什麼?咱們別等了,趕緊行動。」
文森特凝視著切尼,緩緩道:「切尼,解讀不成,是要死人的。」
切尼一怔,看了看巍恩,又看了看蕭特,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這時候,蕭特開口道:「巍恩,你來。」
巍恩走到蕭特的面前,蹲了下來:「什麼事?」
「我不想說廢話,記住,如果你出了什麼意外,我就算活下去,也永遠不快樂。」
巍恩微微一笑,柔聲道:「放心,你不但會活下去,還要還會比以前更快樂。」
站起身來,巍恩轉身道:「文森特,既然來了,就不必再想其他了。」
文森特臉色猶豫,緩緩道:「兄弟……」
巍恩從行包裡掏出了紙筆,笑道:「既然不能念,你就寫在這上面吧。」
文森特歎了口氣,不再囉嗦,拿起筆迅速在紙上寫了起來,眾人慢慢的圍在了他的身邊。過了半晌,文森特吁了一口長氣,道:「寫完了,夏士蘭,你看看我譯得對不對。」
夏士蘭對照石台上所刻的圖案仔細端詳,一一對照,然後道:「從字面來講完全正確,沒問題。」
巍恩拿起白紙掃了幾眼,皺眉道:「難道這就是安魂咒?」
白紙上,並沒有巍恩想像中的類似詩句的咒語,只有幾個簡單的字符,它們是:琺、汐、弭、嗽、喇、哆、徠。這幾個字符按照不同的順序組成了若干句子,篇幅約有大半張紙。巍恩在心裡輕輕默念,發現任何一個句子都沒有實際的意義。
搖了搖頭,他把白紙放在石台上,道:「不明白,這完全只是字符的簡單組合,根本不成句子。」
文森特臉上露出一絲失望:「連你也看不出來?」
「我所接觸的咒語都有一定的象徵意義和文字意義,像這樣的咒語,我還是第一次遇見。」
「會不是是咱們組合的順序錯了?」夏士蘭問道。
巍恩苦笑道:「如果我們錯了,那正確的怎麼組合?七個字符可以排出的組合數目是個天文數字,咱們就是找到世界末日來臨也未必能找得到。除非,我們能找到線索。」
「線索?」文森特舉目四顧。這時候,坐在石柱旁的蕭特忽然道:「巍恩,巍恩。」
巍恩走了過去,道:「怎麼了?」
「我的後背感覺很奇怪,好像有什麼東西。」
「是不是石柱表面咯著你了?」巍恩一邊說,一邊往後看了看。忽然,他「嗯」了一聲,大聲道:「不對。」
眾人一驚,紛紛走近,夏士蘭仔細觀察石柱,發現石柱那若隱若現的雕紋並不是刻在表面上的,而是由一些細若米粒的鏤空小孔組成的,這些孔洞十分微小,密密麻麻的排列在石柱的幾段部分上,形成了不規則的圖案。
切尼心中一動,看了看別的柱子,頓時也驚奇道:「你們快看,別的柱子上也有!」
五棵石柱上全都刻著鏤空小孔,小孔或多或少,排列出的圖案也絕不雷同,巍恩皺眉道:「這些小孔刻在石柱上,會有什麼作用呢?」
文森特道:「我以前發現它們的時候,也曾仔細琢磨過,但費了許多時間,也沒有發現它們的作用到底是什麼。」
巍恩歎氣道:「也許,它們只是起到修飾美化的作用吧。」
夏士蘭道:「那我們下面怎麼辦?」
巍恩走回石台,沉聲道:「不管怎麼樣,我先試試。」
「不行!」文森特道:「這安魂咒十分厲害,一旦念錯將會遭到嚴重的傷害,咱們必須要謹慎行事。」
切尼道:「巍恩不是化解過你中的詛咒嗎,估計安魂咒對他並不起作用,要不你何必要帶他來這裡?」
「話雖如此,但我還是有些擔心,生命只有一次,是經不起冒險的。」
巍恩笑了笑:「老哥,謝謝你。不過有時候,我們為了朋友和親人,這個險是不得不冒的。」說完,他拿起白紙,舉在面前,穩定了一下情緒,將咒語大聲念出:「琺……」
剎那間,一股陰鬱寒冷的空氣隨著巍恩的聲音迅速瀰漫開來,周圍花海的馨香與芬芳彷彿被斷然隔開,本就不算明亮的光線立時黯淡了下來,宛如暴風雨到來的前夕。
巍恩勉力念出了三五個字符,臉色變得雪一般蒼白,眼神裡露出無力的表情,右手一顫,手中的紙飄然落地。文森特雙眉一展,搶上前去,一把拽住巍恩,怒聲道:「停!」
巍恩身軀一震,停止了頌唸咒語,慘白的臉色稍緩,他看了看文森特,一絲慘笑伴著血絲出現在嘴角。文森特剛要說話,巍恩身體一軟,幾乎癱到在地上,文森特連忙扶著他坐在地上。巍恩雙眼緊閉,坐在地上一動不動,文森特只覺巍恩的皮膚冰涼的如同一塊寒冰,若是常人,恐怕早就堅持不住。
夏士蘭輕聲道:「文森特,你當時遇到的也是這種情況?」
「差不多。」文森特點頭道:「不過我當時是念了幾句話後才發覺不對,而且也不像巍恩反應得這麼快速、猛烈。」
夏士蘭思慮道:「也許是因為巍恩可以使用詛咒的緣故,所以對詛咒的攻擊有更加敏銳的反應,反抗的力度也更強。」
文森特歎氣道:「希望是如此吧。」
「巍恩,巍恩,你怎麼樣?」蕭特在一旁輕聲呼喚。
切尼道:「少爺,巍恩沒能完成咒語,不過看樣子沒什麼大礙,休息一會兒也許就好了。」
文森特回頭道:「蕭特,放心吧,有我們在,他不會有什麼危險。」
蕭特點了點頭:「文森特,謝謝。」
眾人靜靜地看著巍恩,過了半晌,巍恩緩緩睜開眼睛,臉上恢復了一些血色,看到眾人正聚精會神地盯著他,他勉強一笑:「好厲害的詛咒,換了以前,我可能比文森特輸得更慘。」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還可以。方纔我剛唸咒語,就覺得身體一下子被扔進了冰窖裡,四周全是寒冷至極的潮水,那股此起彼伏,綿綿不絕的力量幾乎能立刻把我凍僵。」
「連你也擋不住那力量的攻擊?」
「能勉強擋得一時,但時間久了,肯定抗不住。到後來,倘若不是星辰啟示錄留在我身體裡的力量,我險些就守不住心脈,文森特,幸虧你及時把我拉住,要不然,就算我能保住性命,也要重傷。」
文森特臉色輕鬆了一些:「那就好,要是把你也搭進去,蕭特身上的毒就更沒希望了。」
切尼煩惱道:「連巍恩也不行,這可怎麼辦?」
巍恩苦笑:「讓我再看看安魂咒,看看能有什麼頭緒。」
文森特點頭,低頭尋找方才落在地上的白紙。看了幾眼,他忽然奇怪道:「咦,紙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02:23
卷三 第十一章 奧德賽之門
巍恩目光逡巡,突然發現芬妮手裡拿著那張紙,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嘴裡似乎還輕輕哼著什麼。文森特雙眉一皺,道:「芬妮……」
巍恩心裡一動,忙道:「文森特,等一等。」
文森特奇怪地掃了他一眼,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還是閉上了嘴巴,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芬妮的身上。看了一會兒,夏士蘭的臉上也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芬妮卻沒有發覺眾人的變化,她依舊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紙上的安魂咒,小嘴一動一動地,顯然在默唸咒詞,念著念著,她的臉上漸漸露出一絲激動,寶石般的眸子裡也含著喜悅。
文森特心裡擔心,道:「芬妮,你要是認識上面的字,可別念出聲音。」
芬妮抬起頭,向著文森特喊道:「爸爸,是媽媽!」
文森特聞言一驚:「你說什麼?」
「這是媽媽給我留下的笛曲。」芬妮舉手晃著白紙,一臉興奮地喊道。
文森特腦子裡靈光一閃:是啊,這七個字不正是音符嗎?難怪自己念不出來!
芬妮從脖子上拈出角笛,含在嘴裡,放下手中的紙,紅彤彤的兩腮一鼓,音樂便自她的角笛裡飛出,清脆而婉轉,歡快而深情。
文森特身形一震,定定地站在原地,一瞬間,他似乎又回到了那段他生命中最快樂也是最悲傷的時光,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那溫柔而纏綿的聲音:「文森特,這是我祖母給我留下的角笛,我把我最喜歡的搖籃曲寫在了本子上,如果有一天咱們有了孩子,等孩子長大了,你一定要讓她學會吹搖籃曲。」
「你怎麼知道一定是個女孩?」
「女人的直覺啊。」
「呵呵,千古不移的真理。不過,我不會吹奏樂器,怎麼教她?」
「你不會找人教她嗎?搖籃曲並不難,將來咱們的孩子肯定像你,非常聰明,學會它不用太費力。」
「幹嘛找人教?你難道不能親自教她嗎?」
………………
「我現在身體這麼差,也許等不到那一天……」
「別胡說!」
「嗯。不過,文森特,請你一定要答應我,如果我真的先走了,等咱們孩子長大了,你要帶著她到我的墳前吹搖籃曲,我想,我肯定能聽得見的。」
「好吧,好吧。不過,你要好好活著,不許胡思亂想。」
一絲微笑綻放在如花而蒼白的面龐上:「親愛的,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讓我無比珍惜,都讓我感覺到,生命是如此的可貴。」
「夏日的池塘,青蛙在叫個不停。
樹上的知了,總是不知道疲倦。
汗水倘過額頭和鼻尖,
誰能再把那團芬香擦過我的臉龐,
讓我在沉靜中悄然睡去。
哦!
母親的懷抱,一生的搖籃。
冬雪的湖面,一葉輕舟獨自飄蕩。
窗上的冰花,是童話世界的縮寫。
寒風吹進衣領的縫隙,
誰能再把那雙火熱的手敷在我的臉上,
讓我在溫暖中悄然睡去。
哦!
母親的懷抱,一生的搖籃!
搖籃曲裊裊地迴響在文森特的耳邊,聽著這熟悉的旋律環繞在石台邊,盤旋在石階上,穿越過花海,飄散向山谷與雪峰,文森特的眼前突然一片模糊:「雯麗,雯麗,我帶著咱們的孩子來了,她正在吹你最喜歡的搖籃曲,雯麗,你可否能聽得見?」
幾個男人怔怔地呆在原地,凝望著眼前的這位小姑娘,美妙與舒緩緩緩流淌過眾人的心間,他們的身體不再像石柱一樣僵直,臉上露出享受的表情,多日來的疲憊與緊張彷彿在音樂的洗刷下慢慢褪去,留下的是久違的輕鬆。
芬妮靜靜地站在五根石柱的中間,微微低頭,專注地吹著潔白的角笛,水一般的笛曲幽幽如窗外的月光,透明得像冰一樣純潔,寧靜得像夜一樣悠揚。她的黑髮在蹦跳的音符中隨風飄舞,掠過她明亮的眸子,白皙的臉龐,遍佈四周的憶春葵被她的笛聲所吸引,輕輕搖曳著,猶如輕舞的風之精靈。夏士蘭舉目四顧,方才巍恩頌念安魂咒時所瀰漫的壓抑與陰翳此時卻無絲毫動靜,五根蒼老卻不殘破的石柱猶如五位久歷滄桑的長者,靜靜地側耳傾聽著這位純真的小姑娘所吟唱的高貴之曲、生命之曲,一切都變得如此的自然與和諧,讓人絕難相信就在十幾分鐘前,這裡的氣氛還充滿了殺伐與死亡的氣息。
巍恩從地上費力地爬了起來,走到文森特的手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來,真正的答案也許就來自咱們的小芬妮啊。」
文森特沒有回頭,他突然舉手,在眼角處擦了擦,卻沒有說話。
笛聲悠悠散去,芬妮吐出角笛,臉上寫滿了燦爛的微笑:「爸爸,我吹完了。」
「好,好孩子。」文森特的眼裡滿是暖意,微笑著答道。
芬妮剛要說話,忽然,一陣「嗡嗡」的輕聲慢慢在四周響起,聲音雖輕,卻含著一股奇妙的韻律,芬妮「啊」了一聲,她聽了出來,這聲音隱約便是她方才吹奏的搖籃曲。眾人環顧著四周,一股音樂的溪流圍繞著五根石柱緩緩流淌著,節奏雖然緩慢,聲調卻似乎在慢慢變強,重複的正是搖籃曲。
夏士蘭雙眉一展,驚聲道:「這是王族的留音石!難怪石柱上會有孔洞,這樣五根留音石就能形成共鳴,互相傳音了!」
石柱發出的聲音逐漸變強,漸漸把眾人包圍在其中,切尼凝目看去,忽然發現樂聲似乎繞著石柱布下了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四周的憶春葵漸漸顯得模糊,身邊則變成了一個獨立的世界,除了自己的朋友和石台以外,與外界再無聯繫,芬妮上下左右看著,一臉興奮之色,文森特走去握住了她的小手,巍恩則走到蕭特的身邊,抱起她輕盈的身子,柔聲道:「蕭特,我們有希望了。」
蕭特摟住巍恩的脖子,虛弱地道:「巍恩,巍恩,有你在我的身邊,真好。」
隨著聲音不斷地加強,眾人恍惚覺得,石柱開始旋轉起來,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四周漸漸失去光明,彼此再也看不情對方的面孔,切尼與夏士蘭慢慢靠近,芬妮緊緊握著父親的大手,蕭特貼在巍恩的胸膛上,等待最後的變化。
一道強音響起,寧靜的夜瞬間降臨,沒了聲音,沒了影像。
巍恩閉著眼睛,周圍沒有聲音,也沒有打擾,猶如再次回到母親的襁褓中,雖然一切如同半真半幻的夢境,卻可以感覺到溫暖和安全。
蕭特緊緊地貼在自己的懷裡,均勻的呼吸如同熟睡一般,儘管看不到她的面容,卻能體會到她此刻平和的心情。巍恩身體漸漸放鬆,意識也開始變得慢慢迷糊。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你來了?」
巍恩心裡一驚,急忙抬頭一看,發現一位金髮飄揚的女郎正矗立在前方不遠處的虛空中,盈盈的身軀淡淡地閃著光亮,在無盡的黑暗中更顯出異常的美麗與神秘。
「加布林?你,你怎麼在這裡?」
加布林依舊是那副不帶表情的面容,淡淡道:「這裡是時間的洪流,巍恩,你比我預計的來得快一些。」
「時間的洪流?」巍恩一驚:「我不是在花谷的石陣裡嗎?怎麼跑到了這裡?」
「你們正在通過王族的奧德賽之門,那是時間洪流的一道支流。」
巍恩四下看了看,忽然發現懷中的蕭特也不見了蹤影,心裡吃驚,加布林道:「你不用急,他們沒事。我只是把你的精神暫時引導到了這裡來。」
巍恩心裡略感輕鬆,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叫時間的洪流?」
「這裡是神創造的空間通道,利用這個通道,可以往返神所創造的各個空間,也就是你們所說的宇宙。」
「噢,」巍恩目光四處逡巡,周圍寂靜無聲,視線所及處,只是無邊的黑暗:「這裡可夠安靜的,沒覺得有什麼洪流的樣子。」
「沒有參照物,你自然感覺不到時間的移動速度。其實,這裡只能容納純粹的精神體,任何有形的實體,包括你們人類的肉體,如果來到這裡,會在瞬間腐朽,連粉末都留不下。」加布林平靜地道。
巍恩暗自咋舌,沉默了一會兒道:「你幹嘛讓我來這裡?」
「不是我讓你來。只有神的力量才能把你帶到時間洪流裡來。能來到這裡,是你宿命的決定。」
「宿命的決定?」
「巍恩,我以前跟你講過,在我所遇到的有資格成為我的贖罪嚮導的人裡,不是所有人都能領會最終詛咒的。事實上,只有其中的一小部分才能走到最後那一步,而這些人必然會因為機緣與我在這裡相聚,只是早晚的問題。」
「你說過。」巍恩點頭道:「不過,最終詛咒到底是什麼,羊皮捲上毫無記載,讓我怎麼修煉?」
加布林沉思了一會兒,慢慢道:「好吧,你能來到這兒,說明神已經有了安排,是告訴你的時候了。詛咒,秉承了神的光輝與力量,而最終詛咒,是你唯一一次能夠借用神的力量,創造出的屬於自己的詛咒。」
巍恩大吃一驚:「我能夠創造自己的詛咒?」
「你現在還不能。但只要來過這兒,經過時間洪流的洗禮後,你的精神就會得到全面的強化。屆時,你將會有機會創造出強悍無比、驚天動地的最終詛咒,進而化身為我的嚮導,告知我贖罪的啟示。」
巍恩驚訝地張著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愣愣地注視著加布林。
「你難道不明白嗎?」加布林看著巍恩木瓜一樣的神色,臉上終於露出了一些氣惱的表情。
「我大概明白了。」巍恩撓了撓腦袋,回答道。
「巍恩,在這之前,我必須要告訴你,創造出什麼樣的詛咒,你的最終詛咒用在什麼地方,都將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考驗。如果你抗拒不了詛咒的誘惑,借用神的力量達到一己之利,那你將永遠成為不了我的嚮導,而我,也將要繼續等下去。」
巍恩沉重地點了點頭,忽然道:「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你說。」
「我想知道,成為你的贖罪嚮導,對我有什麼好處?」
加布林秀麗的雙眉慢慢挑起,冷冷道:「你說什麼?」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幹嘛要辛辛苦苦地拯救你?你雖是一個天使,但卻有求於我,憑什麼你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認定我就一定會幫你?」巍恩嘿嘿冷笑。
加布林臉色有點發白:「誰說我總是高高在上了?難道我沒幫過你?!」
「你是幫過我。」巍恩臉色猛地一整:「準確地講,你是救過我的性命。可是,你救我的動機是什麼?還不是為了你自己!當我的朋友處於危難時,你幾時曾伸出過援手?」
加布林憤怒地看著巍恩,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顯然被氣得不輕。
「比如誅情,如果你肯,難道你救不了她?」巍恩沉聲問道。
「它只是一個低等生命而已,我沒必要為了救它暴露自己的蹤跡。」
「那也是生命!何況,眾生平等,哪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巍恩的眸子裡射出悲哀與怒火交織在一起的凌厲目光:「在你的心目裡,你最關心的只有你自己,其餘的都不值一提。黑天使加布林,你雖然一副絕美的軀殼,可是骨子裡,你的靈魂自私而醜陋!」
「胡說!」加布林圓睜雙眼,怒吼出聲。
「你知道你為什麼墮落嗎?難道經歷這麼長的輪迴你還不明白,神祇是因為你的驕傲和不馴而懲罰你嗎?你錯了,是因為你的自私,你的冷漠!」
「我是神的天使,為什麼要同情你們卑微的人類?我的使命,只是侍奉神而已!」加布林聲嘶力竭地嚷道。
「神是什麼?」巍恩忽然問道。
加布林一怔,沒有回答,對任何人來說,這都是一個複雜問題。
「對於人類來說,神是一種信念,一個化身,他代表了全世界所有生命中最高貴、最永恆的情結,那就是博愛。而你,永遠是一個站在遠處冷漠的旁觀者,永遠不會付出自己的真心!」
加布林渾身一震,再也說不出話來。
「一個只愛自己,不愛他人的生命如何能夠為神服務呢?醒醒吧,墮天使,如果你不去改變自己的內心,別人怎麼可能幫你改變呢?」巍恩靜靜地看著加布林,聲音中有了一絲柔和。加布林怔怔地立在那裡,臉龐微垂,金髮掠過她的臉頰,一動不動。
巍恩歎了一口氣:「如果有機會,我還會幫助你贖罪,但前提是你自己能真正明白問題出在哪裡。現在,請送我回奧德賽之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02:45
卷三 第十二章 雲空上的神殿
蕭特從睡夢中悠悠醒來,沉默了幾秒鐘,她忽然低聲道:「巍恩,巍恩,你在哪裡?」
「我在這兒。」一個平和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
蕭特輕輕吁了一口氣,道:「我們在哪裡?」
巍恩頓了一頓,道:「這裡沒有陽光,你自己看吧。」說著,他掀開了蕭特頭上的罩帽。
這是一間方形的大廳,大廳面積很大,四周沒有窗戶,只有一座從外面鎖住的石門;廳內又黑又暗,空氣中淡淡漂浮著發霉的氣味,牆壁上有幾根燃燒著的火燭,透過火燭微弱的光亮,依稀可以看到刻在石壁上的複雜圖案,地上滿是塵土,看來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夏士蘭與切尼此刻正站在不遠處的燭火下,仔細觀察著牆上的圖案。
蕭特雙眼瞇了瞇,許久沒有接觸到光線,她的眼睛有些不適應。看了看四周,她才發現巍恩正蹲在自己的身邊,眼光中滿是關心與擔憂之色,他的身後站著文森特與芬妮。「感覺怎麼樣?」巍恩問道。
蕭特勉強一笑,慘白的臉上昔日的神采幾乎蕩然無存,只有一雙眸子,還保留著一些生機。巍恩看著心疼,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在心裡歎了口氣。指了指側後方,道:「我們是從那裡出來的。」
蕭特順著巍恩的手一看,只見五根與花谷幾乎一摸一樣的石柱矗立在石廳的中央,只是這邊的石柱稍細稍矮,柱底已經染上了青苔。
「它叫奧德賽之門,」巍恩輕聲道:「文森特說,奧德賽在王族語言裡的意思就是通往外界的橋樑,奧德賽之門則是一座傳說之門。」
「傳說之門?」
「是的。傳說奧德賽之門的兩端是兩個不同的世界,這邊是我們人類生活的世界,另一邊則是王族所居住的空間。」
「王族的世界?那是什麼?」
「王族的人管那叫做天空之城——龐貝。」
蕭特與巍恩又談了幾句,很快又昏昏睡去,巍恩歎口氣,對文森特道:「蕭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看來情況不妙。」
文森特點頭道:「不錯,咱們得抓緊出去。」
這時候,夏士蘭走來道:「我已經檢查過了大門。這大門是石製的,很沉重,人力難以打開,估計外面有什麼機關,可以閉合廳門。」
巍恩一怔:「那咱們豈不是要困在這裡?」
「這倒未必。」切尼也回到了眾人之間:「我已經檢查過了,牆上的蠟燭靠燈油燃燒,想必是按時灌入的,現在已經所剩無幾,沒準很快就會有人來補充燈油。」
文森特臉色一鬆:「你說的有道理,那我們就等一等吧。」
突然,芬妮「呃」了一聲,道:「哎呀,我差點把這個給忘了。爸爸,這是鎮長爺爺讓我轉交給你的。」她從懷裡掏了掏,小心地拿出一隻小布袋,遞給了自己的父親。文森特心裡奇怪,接過布袋,打開一看,臉上立刻露出了驚訝。切尼道:「什麼東西?」
文森特翻轉布袋,把袋中之物倒在了手心裡,正是一枚玉指環,晶瑩剔透的顏色頓時給幽暗的空間帶來了一絲光亮。巍恩雙眉一軒:「星辰啟示錄!」
文森特點了點頭,接著又抖了抖布袋,一個紙卷掉了出來。解開繫著紙卷的紅線,攤開它,文森特發現是一封信箋。他迅速地讀了一遍,臉上露出感慨的神情,久久沒有說話。
巍恩等人湊了過去,只見信上寫道:
文森特:
這一路你辛苦了,請原諒我沒有揭穿芬妮悄悄跟著你們的事情。雖然你們此去也許會很危險,但我卻有種強烈的預感,你們此次進山不光是要解開蕭特身上的毒,而且幾十年一直困在我們這群人身上的枷鎖與迷惑也將會得到徹底的解決。文森特,請原諒這個自私的老人吧,為了我的族人未來的自由與幸福,我願意付出一切的代價,如果芬妮出了什麼意外,我會以我這條老命向你謝罪。
孩子,自從你來到小鎮的第一天,雖然你並不是我們一族的血脈,但是我知道你和芬妮都與王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你的出現絕不是偶然的,也許神在冥冥中自有他的意圖和安排。當你救回巍恩時,我並沒有意識到這位相貌普通的小伙子卻會給我們死水一般的生活帶來天翻地覆的變化。然而,隨著時間的發展,我漸漸意識到如果說幾十年的糾纏一直懸而未決的話,也許最後的答案將會由你和巍恩來書寫。
年輕人啊,我真羨慕你們的好時光,我更高興我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們即將書寫不朽的傳奇,我堅信奇跡會在信念中誕生,而你們則是明日的英雄。請帶上這枚星辰啟示錄,它不但能為你們帶來幸運,而且極有可能會成為你們旅程的一枚鑰匙,一種證明。就讓我這個老頭子,在山腳下默默地為你們祈禱吧,神將與忠貞者同在。
圖爾
文森特臉色沉重,常常地歎了一口氣,將星辰啟示錄與書信重新塞回到布袋中,放進了懷裡。巍恩喟然道:「這是一位睿智而責任心極強的老人。」文森特正要答話,忽然夏士蘭低聲道:「別出聲,我好像聽到了腳步聲。」
※※※※※※※※※※※※※※※
王都裡約堡。
麥卡錫一拍桌子,怒聲道:「什麼?阿昆塔已經死了?」跪在他面前的黑衣人道:「阿昆塔跟著巍恩等人進了西回山脈便再無消息,我們的人在山裡找了很久,才在一個山谷裡找到了他的屍體。」
「什麼?他去了西回山脈?」麥卡錫臉色一變:「他進山裡幹嘛去了?」
「目前還不清楚。」
麥卡錫大怒:「廢物,都是一群廢物,壞了我的大事。」他臉上的肥肉不住震顫著,雙目射出毒蛇一般的凶光。
「主教大人,不過由於辛格伯爵辦事不力,故意頹唐,太后已經命令克倫威爾率軍親自前往約克郡捉拿巍恩。相信巍恩只要一露面,必然會被立即擒拿。」
「你懂個屁!不長腦袋的東西,我要的是他死!這點道理你們都不懂。」說到這裡,麥卡錫重重一揮手:「滾下去吧。」
黑衣人狼狽地退了下去。麥卡錫摸著自己的下頜,心中有些不安:西回山脈,這個巍恩,為什麼別處不逃,偏偏逃向那裡?
腳步聲漸漸接近,透過石門的縫隙,巍恩等人仍能聽到腳步在空蕩的空間中所傳出的回音。眾人臉上露出緊張之色,屏住了呼吸,芬妮的小手緊緊握住了文森特的手,手心裡滲出了汗水。
腳步聲越來越響亮,終於來到了石門前,切尼低聲道:「聽腳步聲,有四個人。」文森特與夏士蘭互視一眼,握緊了拳頭,文森特看了看巍恩,又看了看芬妮,巍恩背著蕭特,目光迎上文森特,點頭表示明白,把芬妮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腳步聲一停,四周靜了下來,依稀能聽見門外有火把燃燒的「噼啪」之聲。片刻之後,機括的轉動聲響起,石門隨即發出一陣「咯啦」的刺耳聲音,緩緩向兩邊分開,火光穿過越來越大的門縫,射了進來。
文森特、夏士蘭與切尼迎上前去,做最後的戰鬥準備。
門口處,站著四個人,兩前兩後,均是武士裝扮,後面的二人舉著火把。「文森特先生,芬妮小姐,歡迎來到聖城,我們等你們很久了。」前面的一個人突然開口說到,聲音清脆動聽,帶著熱情與欣喜。
這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文森特剛要邁開步子,聞言頓時停在了原地,臉上露出奇怪的神情:「你們是誰,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巍恩藉著火光,向四人看去,只見前面的兩個人一男一女,身上穿著明亮鮮艷的甲冑,甲冑外則披著一層白紗,斜斜地從肩頭的金色圓釘順沿展開,掩住了部分前胸,掛在了腰邊,看上去威嚴而不失優雅。男子身穿天青色的甲冑,面容劍眉星目,氣質瀟灑倜儻,乃是一位極英俊的男子;女子則穿著粉紅色的甲冑,皮膚白皙明淨,身材勻稱高挑,臉上淡淡的可愛微笑足以令每一個男人魂牽夢繞。
忽然,巍恩心裡微微一驚,他看到了這對俊男美女身上的一個共同點,就是那對向兩旁尖尖刺出的雙耳:看來,自己這回終於遇到了傳說中的王族之人。
「我們當然知道你的名字,我們也一直期盼著與您和您女兒的會面呢。」
巍恩心思一轉,輕聲道:「文森特,你不是說過,一旦我們解讀出安魂咒,就會有人來聯繫你嗎?何況咱們通過奧德賽之門來到龐貝,不可能不被察覺的。」
文森特輕輕點頭,美女武士瑩瑩的眼光一轉,落在了巍恩的身上,嘴角又是一笑:「歡迎巍恩先生也一起來到聖城。」
巍恩一張嘴,驚道:「啊,你們怎麼也知道我的名字?」
「如果沒有你的出現,文森特只怕是永遠也來不到這裡了吧?這麼出色的人,我們怎麼會不知道呢?」
巍恩歎了口氣,喃喃道:「看來你們的消息還真靈通。」
這是那名王族男子沉聲道:「好了。我們奉大祭祀之命,前來迎接各位的到來。現在,請幾位離開這裡隨我走吧。」
「我們去哪?」芬妮突然問道。
「去神殿,那裡,露西婭祭祀正在等候你們。」說完,他轉身率先離去。文森特與夏士蘭互相望了一眼,點了點頭,於是眾人跟著四位王族武士,向外走去。
出了方纔的石廳,是一條黝黑狹長的甬道,甬道兩旁的牆壁上零星地燃燒著燈燭,彼此間隔頗遠,眾人一路走去,發現每個燈燭下面,都是一個岔道口。
芬妮好奇地往一個岔道裡看了看,發現裡面似乎有個房間,房間並沒關門,從裡面隱隱透出藍色的光芒,顯得有幾分陰森和詭異。芬妮吸了口涼氣,道:「阿姨,怎麼裡面會有藍光啊?」
美女武士抿嘴一笑:「因為那裡燃燒的是長明燈,所以是藍色的。」
「長明燈是什麼?」芬妮好奇地問道。
「長明燈放在靈堂,專門用來守護和陪伴已經長眠的亡靈。」
「亡靈?天哪,這裡是墳墓嗎?」
「不是,我們王族沒有墳墓。不過也差不多,你們從亡者之門而來,自然要穿越靈堂,才能進入聖城。」
「只有靈堂,沒有墳墓,那屍體怎麼處理?」巍恩禁不住問道。
「王族的生命來源於太陽的火焰,自然要消弭於火焰之中。靈堂裡擺放是亡者的靈灰,以便在忌日時紀念。」男武士忽然插口,沉聲作答。
巍恩點了點頭,心道這一點王族倒是很開明,既節省資源,還省得出什麼殭屍、吸血鬼。
「那……」芬妮欲言又止。
「你要問什麼,小芬妮?」美女武士瞄了她一眼,微笑問道。
「那,我媽媽的靈灰是不是也在這裡?」芬妮小聲問道。
文森特身體微微一顫,腳步慢了下來。女武士沉吟了半天,一聲輕歎:「芬妮,你母親是什麼身份,她的靈灰怎麼會在這裡呢?」
芬妮一聽,眼神發怔,咬著嘴唇,慢慢流出了眼淚。文森特只覺得胸膛裡一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抱起自己的孩子,輕輕抹去了她臉上的珠淚。
「很抱歉,文森特先生。」女武士歉意地看了他一眼,文森特微微搖頭:「我希望見完你們的祭祀後,我能去她的靈前祭奠。」
「會有這個機會的。」女武士回答道。
眾人不再說話,各懷心事,默默前行。又走了一陣,甬道漸漸到了盡頭,一座大門慢慢呈現在眾人眼前。
「你們去開門。」男武士一邊命令自己的同伴,一邊轉身對著眾人道:「各位,外邊風大,小心了。」
巍恩摟緊後背上的蕭特,說到:「文森特,蕭特頭上的帽子紮緊了嗎?」
文森特伸手一探,道:「沒問題。」
靈堂的大門緩緩拉開,一陣疾風呼嘯著捲了進來,眾人頭髮四散飛揚,巍恩半垂著腦袋,隨著眾人的身後,邁出了大門。夏士蘭走出靈堂,抬頭望去,猛然間,他被眼前蔚然壯觀的的夜景驚住了,他胸口一陣熱血翻騰,喃喃自語道:「這,就是天空之城!」
風捲三百里,月明五千年。
蒼月如鉤,雲海若浪,站在靈堂的廣場前,放眼望去,一座座高低不等、或遠或近的柱狀山峰矗立在浩瀚的夜空下,猶如一枚枚刺破天穹的銳矛,險峻中而不失清秀,肅穆中更蘊涵壯闊;朵朵皓雲,泛著月光的淺白,凝塑成多姿的形態,緩緩漂浮在空中,它們或是懸在山腰,或是罩在峰頂,為這片逶迤雋麗的群峰更增添了幾分柔和,幾分生動。
每座山峰的頂端,都聳立著一幢黑壓壓的建築物,它們大都沉默燈火希寥的黑暗中。雖然看不起它們的外貌,但它們盤踞在雲海深處,宛如一位位歷經滄桑的遠古巨人,望上去既驕傲自負,卻又有些顧影自憐。
遠處的天際,在群峰的頂端,一座高高的山峰上,卻燈火通明,在漫漫長空中,璀璨如群星。女武士對著它遙空一指,道:「那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納瓦爾神殿。」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03:08
卷三 第十三章 六翅狂徒
文森特轉頭問道:「咱們怎麼過去?難道飛過去?」
女武士微微一笑:「當然不是,納西亞祭祀已經派出了『塔克希』,它們正在等候你們。」說完,她的纖纖玉指往前一指,道:「就在那裡。」
文森特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廣場邊緣似乎停留著一輛馬車,馬車的前面有兩團龐大的黑影,雖然隔的較遠看不清它們的外貌,但從月光反射出的光芒,文森特似乎看到了一大片銀色的羽毛。
「怎麼,是兩隻大鳥?難道是由它們拉車,把我們送過去?」文森特問道。
「正是,咱們過去吧,塔克希已經等候多時了。」
眾人向塔克希走去,巍恩背著蕭特,心裡暗自嘀咕:「塔克希,聽上去有點意思,怎麼像是輛黑車在這趴活呢?」
來到塔克希近前,眾人發現原來這是一輛可以容納多人坐下的掛蓬車廂,車廂兩邊各有兩個轱轆,那兩隻銀色巨鳥則栓在車廂的前方,顯然是篷車的座駕。夏士蘭環顧四周,只見馬車停在一個平台上,平台之外延伸出一條十幾米的跑道,跑道的盡頭雲霧瀰漫,似乎已是懸崖的邊際。
男武士向手執火把的同伴說了兩句,二人點頭,躬身施禮後轉身離去。武士轉身拉開車門說道:「各位,請上車。」
眾人面面相覷,切尼忍不住道:「就靠它們倆能把這麼多人送上天去?」
女武士微笑道:「塔克希可是神殿迎接貴賓的最高禮遇,普通的王族都沒有機會坐上去,你們放心吧,不會有危險的。」
「請上車。」男武士又重複了一遍。
夏士蘭第一個上了車,微笑道:「我相信以王族的驕傲,不會在這件事上開玩笑的。」巍恩也跟著上了車,道:「無論如何咱們也得走一趟,蕭特不能等了。」於是眾人紛紛上了車。
男武士關上了車門,道:「車座兩旁有腰帶,請大家綁縛在腰上,務必繫緊。」大家依言行事。文森特為芬妮綁緊了腰帶,巍恩對蕭特如法炮製,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然後,男女武士各自檢查眾人的腰帶,確保安全無事。最後,二人走到巨鳥的身邊,男武士高聲道:「各位,我們要起行了。」
芬妮驚訝道:「阿姨,你不上車跟我們一起走嗎?」女武士回頭一笑:「我們是沒有資格乘坐塔克希的,我會在旁邊陪著你。」
芬妮歪了歪頭,沒明白什麼意思,還沒等到她再次說話,男武士拍了拍巨鳥的軀幹,巨鳥發出一聲洪亮的鳴叫,車輪沿著跑道動了起來。
篷車的速度越來越快,十幾米的跑道轉瞬即至,待到跑道的盡頭,兩隻銀鳥已經飛離了地面,懸崖與雲霧清晰可見,就在眼前。
「呼」地一聲,篷車離開了地面,穿進了霧氣瀰漫的虛空之中,眾人只覺得身體一輕,整個人彷彿要從座位上飄了起來,幸虧腰上的腰帶,把他們固定在了座位上。芬妮「啊」地驚叫出聲,其餘諸人雖然沒有出聲,但從雪白的臉色上看,也都嚇了一跳。巍恩摟緊了蕭特的肩膀,眼睛不禁閉了起來。
呼嘯的風聲入耳,靈堂所在的山峰越來越小,漸漸為雲霧所掩。銀鳥撲展雙翼,凌空飛翔,身姿充滿了動感的美妙,速度也不急不徐。然而塔克希並沒有因為飛鳥的速度而掉了下去,相反,除了剛離開懸崖時能感受到一些來自地面的扯動和震顫外,此刻身處無邊無涯的高空,眾人卻反而覺得平穩了許多,臉上漸漸恢復血色,巍恩也睜開了眼睛。
芬妮忽然想起方才女武士的話,探頭向前輕聲叫道:「阿姨,你在哪?」
「我在這裡。」女武士的聲音從篷車的側後方傳來。
眾人吃了一驚,向後望去,只見這兩名王族武士正隨在車後,他們身軀平伸,後背上各自伸出了三對青色與紅色的翅膀,雙翅上下飛舞,撥動著空氣,隨風翱翔,姿態極是從容寫意。
「六翅狂徒!」夏士蘭腦海中電光一閃,一個令他又怕又敬的名字脫口而出。女武士瞥了他一眼:「沒想到,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王奴能記得我們。」
夏士蘭臉色一驚,似乎從她的眼神中感覺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急忙轉過頭去。巍恩看在眼裡,沒有說話。
芬妮目不轉睛地盯著女武士閃著奇異光亮的三對翅膀,驚訝地問道:「你的翅膀藏在哪了?剛才我怎麼沒看見。」
「小芬妮,這可是秘密,不能隨便說喲。」
「你們是天使嗎?為什麼會有翅膀?」
「當然不是,我們只是普通的王族一員。」
巍恩忽然接口道:「芬妮,有翅膀會飛的,不見得都是天使,有時候也可能是鳥人。」
「鳥人,嗯,有道理。」芬妮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女武士看了眼巍恩,「哼」了一聲,不再說話。坐在夏士蘭身邊的切尼趁著兩邊風聲貫耳,低聲問道:「六翅狂徒是什麼東西?」
夏士蘭,低聲一歎:「那是王族最瘋狂,最彪悍,最冷血的精銳戰士,王族的天下一大半都是他們打出來的。別看他們表面客氣,一旦發起威來,那是六親不認,冷酷無情,眨眼之間,就能屠盡整個村莊,所以才得了這麼一個『美名』。」
「原來如此,這個名字倒真是有些殺氣沖天的味道。」
夏士蘭偷偷看了一眼男女武士,道:「別說了,要是讓他們聽見,說不定又是一場災難。」
切尼看了看夏士蘭小心翼翼的表情,心裡有些不以為然,沒想到平時鎮定自若的神箭手遇到王族的人會變成這個樣子。看來王族在他們心目中的影響真是根深蒂固啊。
文森特忽然問道:「王族先生,我覺得咱們飛行的速度並不快,可否告訴我車子為何沒有往下掉呢?」
男武士答道:「噢,這個並不複雜,一說你就明白。」
P.S.開個玩笑,哪位書友能告訴巍恩乘坐的鳥車為什麼叫塔克希嗎?如果知道請留言,我會加精表示謝意。
男武士抽出腰畔的一把短劍,劍鋒向下握在手心裡,看了看文森特,忽然把手一鬆。文森特微微一驚,不明白他此舉有何意義。
然而,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短劍並沒有因為失去了掌控而立即掉了下去,相反卻只是停在半空,然後慢慢漂浮在了空氣之中。這時塔克希繼續前行,文森特皺眉回頭望著,卻沒有看出短劍有絲毫下墜的跡象。
男武士微微一笑,重新抓回短劍,雙翼抖動,身形加速,追上了塔克希,問道:「明白了嗎?」
文森特凝思考慮,緩緩道:「難道這裡沒有……」
「嗯,聖城不同你們人類居住的世界,這裡是沒有下墜的引力的,任何物品一旦進入天空,除非有外力牽引,否則它們將會隨風漂浮。」
文森特一拍巴掌:「難怪塔克希方才剛剛飛起來的時候,我感覺身體一輕,彷彿要騰空而起,原來是這個原因。哦,不過我們出靈堂的時後站得穩穩的,並不像你說得這種情況。」
「那是因為每座山峰裡都裝有一塊定星巖。」一旁的女武士含笑接口道:「通過定星巖的力量,在山峰中行走時就會像在你們人類的地面一樣,不會有輕飄飄的感覺。塔克希上也有類似的物質用來保證你們的安全,只是沒有定星巖那麼大的力量罷了。不過,有腰帶的固定,也不會出什麼危險。」
「原來如此。多謝你的解釋。」
「不客氣。」女武士嫣然一笑。
巍恩聽到這裡,心中一鬆:自從進入龐貝後,他就感覺到背上的蕭特輕了許多,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麼,還暗自擔憂,怕是她身染病毒的緣故,原來是重力減弱的原因。若非如此,以他的小身板,就算蕭特再輕,背著她一路行來也幾乎能要了他的老命。
塔克希在風中繼續前進,方纔還高高聳立的群峰漸漸被甩在了身下,變成了一個個若隱若現的黑點。透過浮雲的間隙,女武士為芬妮介紹著群峰上的風格獨特的建築,態度十分熱情,芬妮則聽得津津有味。
「芬妮,咱們剛飛過去的山峰叫做布拉格雪峰,峰頂的建築是蒼桐宮,也是我們住的地方。」
「阿姨,你講了這麼多山峰和宮殿,可是它們為什麼差不多都黑著燈呢?」
女武士神情一黯,片刻之後才道:「那是因為裡面沒有人住。」
「既然沒人住,何必還修得這麼豪華呢?」
「芬妮,現在雖然沒人住了,可是以前去住著很多人的,只是他們現在死的死,散的散,所以這些宮殿就空下來了。」
這時候,男武士突然道:「蘭寧,少說兩句吧。」
女武士蘭寧神情一怔,歎了口氣,不再說話,芬妮也停止了問這問那,全神貫注的看著身邊這難得一見的景色,塔克希上沒了話語聲,只剩下銀鳥撲展巨大的翅膀,迎風飛翔的聲音。
漸漸地,他們的目的地——納瓦爾神殿進入了視野之中。
從空中俯瞰,納瓦爾神殿並不是一座單獨的宮殿或者神廟,它是一個石材建築的組合,最外面是一圈厚厚的衛牆,衛牆的四個角落都聳立著一座高大的雕塑,中間則開闢了一道寬闊的石梯。拾階而上,穿過一座拱形的石門,是一個面積不算很大的平台,平台上散佈著各種建築。雖然並不是對稱式設計,但它們看上去並不雜亂。看得出來,由於設計者的匠心獨運,使得這個建築群在有限的空間裡既沒有擁擠零散,又與裡約堡王宮的對稱式風格迥然不同,顯得活波輕靈、生機勃勃。
石階穿過平台,繼續蜿蜒而上,最後在山峰的丘頂出戛然而止。文森特仔細看去,與四四方方的衛牆截然相反,丘頂呈現出一個規則的圓形,頂部的邊緣燃燒著一圈燭火,而中心則矗立著一座巨大的長方形建築,雖然文森特從這個角度並無法看清建築的原貌,但這麼一個龐然大物在雲霧的繚繞中,在山脈的襯托中,四平八穩地肅立在龐貝的最高峰,那壯麗磅礡,捨我其誰的王者氣勢已經足以讓每一個看到它的人為之心旌動搖。儘管人類也有這樣輝煌壯觀的建築,但是從空中欣賞到這副景象,除了巍恩以外,所有人都是第一次。
蕭特不能受風,所以依舊裹著厚重的布袍。此刻,她已經從昏睡中醒來,巍恩正在她的耳邊細細描述著眼前的風景。蕭特輕歎道:「要是能自己看上一眼就好了。」
「會的。」巍恩輕輕摟了一下蕭特瘦削的肩頭:「等見了祭祀,我們求了解藥,治好了你的病,到時候我就是哭著嚷著,一張老臉不要,也要請她在讓咱們再坐一次塔克希,也好彌補你的遺憾。」
蕭特搖頭道:「別瞎說,人家要是能給咱們解藥,已經不易,咱們怎麼能得寸進尺呢?」
巍恩笑道:「反正離開時也還要坐塔克希,無非就是多花一點兒時間罷了。」
蕭特微微一笑,腦袋輕輕靠在巍恩的肩頭上,雙目閉上,囈語道:「巍恩,這兩天,我很開心……」
蕭特的聲音漸漸變低,終不可聞。巍恩摟著她的肩膀,卻再也無心觀賞風景。疾風掠過他的面頰,吹亂了他的黑髮:王族如此客氣,顯然不會只是招待文森特這個駙馬爺這麼簡單,看來他們一定另有目的。可是,會是什麼原因呢?想到這裡,他看了一眼文森特與芬妮的背影,一種不安的感覺湧上了心頭。
銀鳥牽著塔克希在空中繞行了一圈,眾人從不同的角度領略了神殿的美麗與雄壯。然後銀鳥一聲高鳴,蘭寧雙翅一攏,清聲道:「觀禮已畢,太陽鳥王族尊貴的客人們,歡迎來到神聖的納瓦爾神殿。」
塔克希緩緩下降,停在了神殿衛牆的不遠處。
走下塔克希,繞過低首啄弄自己羽毛的銀鳥,巍恩背著蕭特,隨著眾人,來到了納瓦爾神殿之前。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03:20
卷三 第十四章 生與死
古老的長階,滄桑的衛牆,殘破的石門和記載了昔日榮耀的雕像。一切映入眼簾的景象,既讓人驚歎這裡曾經的輝煌與繁榮,又讓人唏噓今朝的零落與蕭條。如果在空中俯瞰神殿的時候,能夠感受到它的雄偉與壯觀的話,此刻與它零距離對視的時候,卻使人分外能感受到一個種族的興與衰,一個文明的生與死。
浮雲時而掩住了彎月,月光時而撥雲而出,在明與暗的交替中,巍恩與大家踏上了通往神殿的長階。
沿著坑坑窪窪的石階緩緩而上,領路的兩位王族狂徒神情肅穆,一言不發,風聲陣陣,傳入眾人耳中的只有彼此的腳步碾在石礫上的聲音。巍恩舉目四顧,階梯兩旁的石壁上,雕刻著無數美麗而神秘的圖騰,只是歲月無情,它們大多已迷糊了面目,剝離了色彩,剩下的,只有那線條中蘊藏的精神,圖形中瀰漫的崇拜。
穿過巨大的拱門,眾人沿著石徑走進了平台上的廣場,偌大的廣場亂草滋生,曾經的嘈雜與喧鬧早已消失在了凹凸不平的地面中。石徑兩側,一座座建築物在無聲中默默昏睡著,間或的光亮,卻映出了它們暴露在歲月中的筋骨,傷痕纍纍,猶如凋謝的花,衰老的樹。
廣場上沒有人影,也沒有話語,一切都寂靜得如他們來時的王族靈堂。唯一不同的是,廣場上樹立著若干細長的燈柱,它們均勻地分佈在廣場四周,燈柱上燃著燭火,證明這裡還沒有生機斷絕,變成時光長河中的溺沉之舟。
走過無聲無息的廣場,再次邁上通往丘頂的階梯,隨著眾人的腳步,丘頂上的燈火越來越近,伴隨著燈火的掩映,一座建築的陰影漸漸浮現出了巨大的輪廓。這時,兩位六翅狂徒停住了腳步,轉身對著眾人道:「尊貴的客人們,我們只能把你們送到這裡了。」說完,兩人一讓,各自站在了石徑的兩側。
切尼道:「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請繼續前行,露西婭祭祀已經在神殿等候諸位的光臨。」
文森特等人互相看了看,不再說話,越過兩位王族狂徒,繼續登上丘頂,走過二人的身邊時,芬妮向蘭寧揮了揮手:「阿姨,再見。」蘭寧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輕輕擺手,目送著眾人漸漸遠去。
終於,他們登上了丘頂。
使用任何語言來形容納瓦爾神殿巨人般的恢弘氣度都是多餘的,如同人類歷史上那些史詩般的建築一樣,矗立在聖城最高峰的神殿已經從沒有生命的石頭木材中脫身而出,昇華成了一個種族的象徵,一個信念的寄托;它的本身,已是一個傳奇,再無需語言的讚美,鮮花的修飾。
神殿正面,十根筆直的大理石巨柱下,站著兩位黑袍女子,前面的一位,皮膚不再光滑,容貌不再秀美,但一雙明亮的眼睛中卻閃著睿智的光芒。她身後的女子雖然遠比她看上去年輕,容貌也十分的端莊,卻完全被掩在了她的光環之後。
望著這位頭髮已經蒼白的女人,眾人卻彷彿看到了一位傾城傾國的絕世之姿,呼吸都不由自主地緊了幾分,夏士蘭更是連頭都沒有抬起來,她的風神與氣度已隱隱證明了一點,她,就是這裡的主人,神殿的守護者。
「你們終於來了,文森特,以及你的朋友。」看著眾人慢慢走近,女子的臉上展現出了親和的笑容。
「露西婭祭祀?」文森特停住了腳步。
「我就是。」露西婭含笑道。
「您好。尊敬的王族祭祀。」文森特躬身施禮,眾人跟著施了一禮。
露西婭道:「不必多禮,文森特,你能來到這裡,證明費雯麗當年的選擇是正確的,她的心血沒有白費。」
文森特聽到了自己妻子的名字,心頭忽然一陣激動,一時說不出話來。十四年了,他終於等到了這個時刻,今夜,就是解開他心中所有謎團的時候了。
巍恩忽然大聲咳嗽了一聲。露西婭晶瑩剔透的眸子一轉,望著巍恩道:「巍恩先生?」
巍恩愕然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別人施的都是躬身禮,唯有你卻是行注目禮。這麼特立獨行的人,恐怕只有最近在大陸鬧得沸沸揚揚,一國太后居然要派出一隻軍隊來追捕的巍恩先生才能擔當的起吧。」
巍恩臉上有些尷尬:「露西婭祭祀,並不是我無禮,實在是因為我背著我的朋友,不方便鞠躬彎腰。」
「沒有關係。」露西婭微微一笑:「巍恩先生剛才為什麼突然咳嗽呢?」
「是這樣。」巍恩定了定神:「我知道這麼做有些不禮貌,但我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文森特含辛茹苦了這麼多年,總算找到了丈母娘家,想必有一肚子話要傾訴,我只是想,能不能在你們開始敘舊之前,先看一看我朋友的病情,她中了你們王族的瘋心病毒,性命危在旦夕,實在是耗不得了。」
露西婭聽到巍恩說出「瘋心病」三個字,平靜的臉色居然微微一驚,轉頭道:「南丁,你去照顧一下。」
站在她身後的女子一點頭:「是。」說完,便走下了階梯,向巍恩走來。
露西婭道:「南丁是我的弟子,醫術已經出師,你的朋友可以先交給她暫時照料。」
南丁走到巍恩的身邊,伸手接過了蕭特,道:「巍恩先生,我先帶你的朋友去休息,如果有什麼情況,我會及時通知你。」
巍恩看著南丁,誠懇地道:「南丁女士,請你一定要治好她,謝謝。」說著,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南丁俏臉微微一紅,急忙回禮:「你太客氣了,我一定盡力而為。」
看著南丁抱著蕭特走去,巍恩輕輕鬆了一口氣,心中暗自祈禱一切順利。這時,露西婭祭祀開口道:「諸位,請隨我進神殿吧。」
眾人跟在露西婭祭祀的身後,邁步走進了神殿,納瓦爾神殿的內部建築結構非常單純,被外部三十根巨柱所包圍的中央牆垣是神殿的核心,它由東西兩部分組成,東部面積很大,是神殿的正廳,露西婭稱它為聖堂。西部較小,是檔案館與休息室。
穿過甬道,他們來到了神殿的聖堂。聖堂內部左右兩側均樹立著連排的石柱,將聖堂正中所矗立的一座白色的女神雕像襯托的格外高大。四周的牆壁上雕刻著無數形象生動的浮雕,在燭火的掩映下,浮雕上的人物栩栩如生,記載了一個又一個王族光榮的傳說與勝利的故事。
除了正中的神像和牆壁上的浮雕,聖堂內在無其它的裝飾與擺設,使得整個正廳的空間甚是空曠,連眾人的步履也形成了回聲,迴盪在聖堂高達二十餘米的空間中。露西婭來到雕像之前,轉身注視著眾人道:「諸位,來到這裡,你們此次的旅途已經臨近了終點。」
大家停住了腳步,巍恩抬頭打量露西婭身後的雕像。雕像塑造了一位寧靜而端莊的女神,她如真人般大小,穿著甲冑,靜靜地佇立在座基上,腳下斜斜地倚著一面圓盾,左手輕抬,伸向前方,玉腕上停著一隻斂翼的飛鷹,飛鷹目光灼灼地盯著遠方。神像雕刻得十分精細,細節處的工整令人驚歎。無論是飛揚的髮梢,修長的手指,還是衣袂的紋路,都清晰可見,纖毫畢現。神像沒有著任何的色彩,簡單樸素的顏色更使得這尊女神像冰清玉潔,傲然不可方物。
文森特沉聲道:「露西婭祭祀,請問我們此行的終點是什麼?我能否去我夫人的靈前拜祭?」
「別急。」露西婭微笑道:「文森特,請讓我先為你敘述一個故事。聽完了這個故事,也許你心中的疑竇就會徹底消失。」
眾人沉默了下來,靜靜地看著露西婭不再說話。
「與天蛇的一戰,我們雖然最後取得了勝利,卻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就連聖女也受了傷。天蛇被逐出大陸後,你們人類緊接著揭竿而起,我們僅存的實力也被徹底粉碎,到了這個時候,別說恢復以往的輝煌,我們就連能否繼續生存下去都成了迫在眉睫的問題。」
「聖女是我們太陽鳥一族的生機所在,雯麗受傷後,她的法力損失殆盡,無法再擔負聖女的責任。然而她手中的火種必須要延續下去,否則我們一族將會最終滅絕。可是聖女一職歷來由前任聖女與我族篩選出來的男子結合後的女嬰來承接,而連續的兩場戰爭已使我們的壯年男性幾乎都死在了沙場上,根本找不到合適的人來和聖女傳宗接代。」
切尼忽然問道:「如果生下的是男孩怎麼辦?」
「聖女的後代必然是女嬰,千百年來,歷來如此,從無破例。」
文森特「嗯」了一聲:「難怪雯麗剛剛懷孕就能確定肚中的孩子是個女孩,原來是這個道理。」
露西婭接著道:「萬般無奈下,我們只得挑選人類中的男子作為對象,希望能夠遇到合適的人。」
文森特冷聲道:「這麼說,雯麗受傷被俘,都是你們設計好的騙局了?」
「她當時身上確實有傷,不過被你們所俘也是安排好的。」
文森特「哼」了一聲,聲音裡含著一絲憤怒。
露西婭望著文森特微微一笑:「文森特,費雯麗對於你的感情是真誠的,這一點你無需懷疑。」
「那你們為什麼偏偏選上我?」
「我們並不是特意選中你的,王族男子的篩選標準並不適用於人類,費雯麗與誰發生感情完全來自於她的真心。用你們的話來講,就是緣分。」
文森特臉色一怔,嘴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費雯麗與你相遇後,感情日漸加深,那個時候,她十分猶豫是完成自己的使命,還是和你廝守下去。要知道,選擇權完全在她自己手裡,別人是控制不了的。」
文森特默默地盯著女神像,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她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我。」
「是的,」露西婭臉色一黯:「為了延續王族的血脈,她最終還是選擇和你生下了孩子,以她當時的身體情況,一旦生產就意味著生命的結束。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她不僅是離開了你,而是離開了我們所有人。」
文森特陰沉著臉,手裡緊緊捏著劍鞘,一言不發。
露西婭看了一眼芬妮,目光中滿是柔和:「芬妮出生後,雯麗的生命朝不保夕,於是她便讓你把她送回了亡者之門,並和你做出了約定,等到芬妮長大,讓你帶著她在雯麗安眠的地方吹奏搖籃曲,到了那時,我們就知道你帶著孩子來了。這麼多年,我一直派人清掃著奧德賽之門周圍的環境,就是等待著你和孩子的到來。」
文森特低頭看了看芬妮,芬妮一直緊緊地貼在他的身邊。她抬頭看了看自己的父親,眼神中含著一絲害怕:「露西婭祭祀,你的意思是我的女兒會成為你們的聖女?」
「如果可以的話。」露西婭答道。
「絕不!」文森特雙眉劍一般地挑起,怒火從眼睛裡噴出:「你們奪走了我的妻子,現在又想帶走我的孩子,絕不可能!」
露西婭的臉色卻絲毫沒有波動,靜靜地道:「這一點,我想雯麗會親自說服你吧。」
「什麼?難道她還活著?」文森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是生是死,我現在還無法告訴你,不過,芬妮能否成為聖女也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說到這裡,露西婭雙手一攤,向外一揚:「這裡是歷代聖女休息、奉神的聖堂,隱藏著無數太陽鳥一族光輝的歷史和重要的信息,如果你們能夠在這裡找到費雯麗聖女生與死的秘密,一切問題的答案都會迎刃而解。」
文森特怒道:「露西婭,你到現在還搞什麼玄虛,有這個必要嗎?!」
「不是我故弄玄虛,文森特,」露西婭搖頭道:「是連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解開這個秘密,只有歷代被認定的聖女才有資格瞭解這個秘密。雯麗在最後的諭示中曾提到:當先知與聖女出現時,方是安特碧麗之冠的甦醒之日。」
「嗯,」巍恩心道:「這句話,我怎麼聽得這麼耳熟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03:36
卷三 第十五章 安特碧麗之冠
開門聲停了下來,兩扇浮雕的暗門向外敞開著,切尼走到近前,摘下旁邊牆上的一根火把,向下照了照,大聲道:「是條地道。」
眾人走了過去,只見一條可容幾人並排進出的地道斜斜得向地下插去,門口的幾級台階覆蓋著厚厚的灰塵,顯然已經很多年沒人走過了。
切尼把火把伸進地道晃了幾下,火苗搖曳,但沒有熄滅的跡象,遂道:「地道有通風,空氣應該沒問題。」
巍恩看了看文森特:「我們下去嗎?」
文森特露出一絲苦笑:「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能不走下去嗎?」切尼舉著火把一馬當先,大家魚貫而入,走了幾步,一股涼風似乎從下面捲上來,讓人不由地打了個寒噤。
地道並不崎嶇難行,只是彎道有些多,文森特把芬妮背了起來,道:「芬妮,冷不冷?」
「有一點兒。」芬妮的聲音自地道中傳出。
巍恩脫下了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芬妮側過頭,一雙明亮的眼睛閃爍著純真:「叔叔,你真好。」
巍恩一笑,看著這雙啟明星般的眸子,道:「芬妮,無論等下發生什麼,都別害怕。記住你爸爸和叔叔就在你的身邊。」
「我不害怕。我還想要見我的媽媽呢。」
「嗯,好,我們芬妮現在是大姑娘了。」
繼續前行,走了約莫二十分鐘,切尼忽然道:「嗯?好像有什麼聲音。」眾人都停住腳步,側耳細聽。過了一會兒,夏士蘭道:「好像是流水的聲音。」
文森特道:「這裡的空氣如此暢快,就算有地下河也不足為奇,走吧,我們下去看看究竟。」
轉過一個彎道,眼前豁然開朗,站在地道的出口向外望去,一座天然的大廳呈現在了眼前。大廳面積頗大,稍遜地面上的神殿聖堂,廳內四周沉默在黑暗之中。藉著火光,可以看到大廳中央陳列著一座巨大的圓形水池,正發出水流不斷湧動的聲音。
切尼一揮火把,道:「走,去看看。」眾人跟在他的身後,來到了水池邊上,俯首望去,池水甚是潔淨透亮,池中心安放著一座方形石台,石台略高於水面,台上擺著一把造型古樸無華的石椅,石台兩側各有一根石樑,通向水池的邊緣,彷彿兩道可供單人穿越水面的小橋。夏士蘭四處看了看,道:「看來這是一眼活水泉,泉水從地底湧出,終年不息,池壁留有洩水孔來保持水位的平衡。」
巍恩皺眉道:「你們發現沒有,這水明明是活水,為何水面卻如此平整,沒有絲毫的波動?咱們的影子印在水面上,幾乎就像在鏡子裡那麼清晰。」
夏士蘭臉上聞言,臉上露出回憶的表情,沉吟道:「我好像記得……」
切尼突然舉高了火把:「大家往上看。」眾人聞言抬頭,看到石台的上方高高地懸掛著一塊半圓形的完整的水晶,在火光的掩映下隱隱地閃著藍光,散發著美麗而神秘的光彩。
巍恩喃喃道:「這麼大的一塊水晶掛在這裡幹什麼用呢?」
文森特道:「咱們到石台上看看,也許就明白了。」
眾人沿著石樑走過池面,芬妮偷眼向下看去,看到池面清晰地把眾人活動的影子映在了水面上,彷彿是一整塊潔白無暇、毫無裂痕的巨冰,可是偏偏又有不停的水流聲傳入耳中,情景頗是有些怪異。
剛剛踏上石台,切尼忽道:「椅子上有東西。」大家往石椅上望去,發現火光下,椅子正中端正地擺放著一件物品,上面流淌著寶石般的璀璨光華,正是女子佩戴的王冠。
巍恩走到近前蹲了下來,仔細端詳著這頂銀色的王冠:精美的造型與優雅的顏色令它清麗脫塵,細緻的工藝配上光彩的寶石琺琅,縱是天長日久所積累下的灰塵,也無法掩住它的秀美無儔,唯一有些遺憾的是,王冠頂部一個本應該鑲嵌著中心寶石的位置卻空空如也,變成了一個鑽石狀的透明窟窿。巍恩看了半天,站起身緩緩對著大家道:「看來,這就是咱們要找的安特碧麗之冠了。」眾人訝然,既感到突然,又有一些驚喜。
這時候,夏士蘭大喊一聲:「我想起來了。」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一直沉默地芬妮忍不住開口問道:「夏士蘭叔叔,您發現什麼了?」
夏士蘭也為自己的失態感到有些尷尬,略感難堪地一笑:「我想起來這池水的水面為什麼如此平整安靜了。」
「為什麼?」切尼道。
「我父親曾經提過,王族有一種奇妙的溶液,將之溶於水中,水面便會變得平整如光滑的鏡子,可以反射明亮的光線,清晰地映出自己的面容。這溶液的名字好像叫,好像叫……」他琢磨了幾下,方道:「叫做追憶露。」
「追憶露?」切尼蹙眉道:「它把池水搞成這個樣子,和安特碧麗之冠有什麼聯繫?」
夏士蘭一攤雙手:「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想肯定會有它的作用吧,只是還沒到它發生作用的時候。」
切尼微微搖頭:「這一趟王族之行,咱們搞不清的地方太多了,先別管它了。」說完,視線重新落回了王冠之上。
巍恩轉過頭,看著文森特陰晴不定的臉色,道:「文森特,我們怎麼辦?」
此刻,每個人的心裡都清楚,解開費雯麗的生死之謎,註腳想必是要落在安特碧麗之冠上的。可石椅上的這座王冠是聖女的桂冠,一旦戴上它,就意味著要承擔起復興整個王族的責任,這麼巨大的責任,如果落在芬妮還如此瘦小的肩上,是不是有些殘忍?
但是,無論費雯麗是生是死,如果王族沒了聖女的延續,衰亡只是遲早的事情。這樣的話,費雯麗昔日的犧牲與付出豈不是付之東流,再無任何的意義?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泉水無情地繼續流淌著,叮咚的聲音迴盪在這座石廳中,顯得格外得刺耳。眾人默默地望著文森特,等待著他做出決定。
許久,文森特長歎一聲,巡視著大廳的四周,痛苦地道:「雯麗,真對不起,我,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好了,文森特,該說的我已經全部告訴你,剩下的行程就靠你們的智慧去完成了。請各位牢記,不要強行毀壞聖堂中的任何物品,尤其是女神像,否則將會發生嚴重的後果。」說到這裡,露西婭轉身向聖堂大門外走去。大家看著她的背影,均感愕然。
切尼問道:「露西婭祭祀,你去哪裡?」
露西婭沒有回頭,直接道:「按照歷來的傳統,聖女交接的儀式不允許任何其他王族的成員參與到其中,我也不例外。不過你們不屬於王族,不受傳統的限制。如果你們找到了答案,請到門口叫我。」
「沒有你的幫助,我們怎麼可能找出秘密的真相呢?」
露西婭已經走到了門口處,聞言轉身,注視著這幾個人,平靜地道:「很抱歉,朋友們,除了剛才的那句提示,我無法再為你們做什麼了,祝你們好運。」說完,她轉身走出了聖堂,腳步聲漸漸遠去。
眾人面面相覷,切尼道:「這麼大的地方,咱們什麼線索都沒有,怎麼找啊?」
夏士蘭沒有說話,他蹲下身,圍著女神像走了兩圈,伸手在台基附近仔細地敲了幾遍,隨後道:「台基是實心的,沒有機關。」
切尼道:「雕像如此顯眼,估計不會有什麼秘密。咱們四處看看,也許能找到一些線索。」說著走了開去。
文森特皺著眉頭,凝視著神像,過了半天他方道:「巍恩……」
巍恩沒有回答。文森特轉頭一看,發現巍恩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聖堂中央,走到了牆壁上的浮雕前,正專心致志地仰望著。文森特閉上了嘴,他心裡忽然湧起了一種強烈的感覺:能夠解決問題的關鍵先生,或許就是巍恩。
巍恩沿著牆根走著,牆上凸起的圖案不斷湧現在他的眼前,隨著火苗的吞吐搖曳,它們的光澤與陰影明暗交替,彷彿暗藏著生命的流動。他仔細瀏覽著,卻沒有找到有幫助的線索。繼續前行,他忽然停住了腳步,上下打量了幾眼,往後退了幾步,仔細端詳著眼前的這幅圖案。
這幅浮雕是兩扇緊閉的大門,門上刻著一隻展翅高飛的大鳥,大鳥栩栩如生,具有強烈的動態感,就連執著的眼神和展翅的動作都刻得十分傳神。
巍恩盯著圖案,手指輕輕撫摸著下頜,突然,他左拳一敲右掌:「對了!安特碧麗之冠,我想起來了!」
一瞬間,他的腦海中電石火花般地浮現出了幾個片斷,那都是他在性命攸關的時刻所留下的記憶:首先,橡樹教堂的橡樹結界中,為了召喚誅情的甦醒,他勉強使用了輪迴之印,當他力不從心的時候,星辰啟示錄給予了他支持,伴隨的就是這扇刻著飛鳥的大門的圖像;後來,他在薩拉門托古堡,為了解救藍血人的千年遺棄詛咒,他用星辰啟示錄作為聖物重新設置了觸媒,那個時候他再次隱約看見了這扇大門,而且就是那次,他聽到了安特碧麗之冠這個詞。
星辰啟示錄,安特碧麗之冠,刻在牆壁上的門,它們之間會有什麼聯繫呢?這時,文森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巍恩,有什麼發現沒有?」
巍恩轉身剛要說話,看見文森特等人圍在女神像周圍,神像的面孔正對著自己,腕上停留的那只飛鷹也似乎凝視著自己這個方向。
巍恩腦海裡靈光一閃:星辰啟示錄的形狀是一枚指環,肯定有它的作用,剛才露西婭祭祀在描述聖堂的時候,她的雙手向外舒展飛揚,中指上不也戴著一枚戒指嗎?有了!
快步走到神像的面前,巍恩注視神像片刻,忽然道:「文森特,借星辰啟示錄使一下。」
文森特一愣,旋即從懷裡掏出了那個小口袋,倒出星辰啟示錄,遞給巍恩:「幹什麼用?」
巍恩往前走了兩步:「幫一下忙,把我托起來。」
文森特依言而行,右手一摟巍恩的膝蓋,把他舉了起來,正對著女神停留飛鷹的那隻手腕。巍恩拈著星辰啟示錄,輕輕套進女神指向前方的中指上,發現尺寸大小正合適,微微一笑:「放我下來吧。」
文森特將巍恩放了下來,眾人抬頭注視著女神的手指,臉上表情各異,既有期待,又有興奮。
等了一會兒,女神像卻沒有任何變化。夏士蘭輕聲一歎,道:「好像沒有反應。」
「會不會是另外一根指頭?」文森特問道。
巍恩蹙著眉頭,剛要張嘴說什麼,忽然,「嗡」地一聲輕響,星辰啟示錄潔白的玉面上急速抹過了一絲五彩之光,轉瞬之後,光彩轉亮,聚出了一道彩虹般的光芒。緊跟著,聖堂似乎一下子暗了下來,眾人環目左右,正感驚奇,夏士蘭急道:「快看上邊。」
大家舉目望去,發現聖堂的巨大屋頂完全籠罩在了無邊的黑暗中,漸漸顯出奇妙的弧形,宛如黑夜下的天穹。接著,一點點光芒先後不一地閃現在「蒼穹」之中,光點不斷增多,若隱若現,彷彿仲夏夜的漫天繁星。
文森特喃喃道:「星辰的啟示,星辰的啟示……」
這時,指環上的光芒迅速地蔓延開去,就在大家心中驚訝的時候,它已從神像的手指竄到了手腕,沿著停在手腕上的鷹爪向上傳遞,抵達了飛鷹的脖頸。
下一刻,飛鷹的眼睛亮了起來。
芬妮「啊」地一聲驚叫:「爸爸,鷹活了!」
鷹並沒有活,只是五彩的光芒彷彿激活了它的雙眼,原本蒼白無光的眼神在幽暗的聖堂中一下子變得充滿了神采與活力。光芒流轉不息,鷹目的光亮逐漸達到了最強度,猛然間,一道強烈的光線射了出來,直射對面牆壁上的大門浮雕,不偏不倚,照進了門上大鳥的眼睛中。隨著光線地不斷射入,片刻之後,大鳥的雙目也隨之亮了起來。
眾人臉現驚容,切尼心道:「好巧妙的機關,竟然能用無形的光芒作為開啟牆門的鑰匙!」
「卡喀」之聲慢慢響起,隨著門括轉動的聲音不斷響亮,展翅的飛鳥逐漸分為兩截,一道黑色的空間不斷變大,出現在眾人的面前。芬妮輕輕拍著手掌:「啊呀,門開了。」
門開了。
文森特靜靜地站在原地,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激動。巍恩找到了解開秘密的途徑,可是,在那片黑暗中,等待他們父女倆的,會是怎樣的秘密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03:52
卷三 第十六章 芬妮克絲的決定 (上)
望著文森特寬厚卻透出悲傷的背影,巍恩心里嘆了一口氣,文森特的這個決定無可厚非,只是如此一來,他的內心只怕要永遠地鎖上一個桎梏︰對妻子的懷念與愧疚。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了出來︰“不!”
眾人一驚,回頭望去,發現芬妮站在石椅的正前方,臉上帶著堅定決然的神色,而她的手里,正捧著那頂安特碧麗之冠!
文森特大驚道︰“芬妮!你干什麼?快把王冠放回去!”
“不。”芬妮搖頭道︰“爸爸,我不會把它放回去,我要把它戴上去。”
文森特大怒,正要上前奪下王冠,巍恩拉住了他,然後對芬妮柔聲道︰“芬妮,你為什麼要戴上王冠?你想找到你媽媽?”
“是的,”芬妮輕輕一點頭︰“那位露西婭女士不是說了,找到安特碧麗之冠,也許就能找出我媽媽是否還在人世的秘密了。”
“那只是也許,她並沒有保證你一定能見到你媽媽呀。何況,你爸不讓你戴王冠,是因為他不想讓你受到傷害,這一點難道你不明白嗎?听話,把王冠放回去吧。”
芬妮微微一笑,笑容是如此得恬靜︰“親愛的巍恩叔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這一次我不能听你的話。”
“你這孩子,真是瘋了。”文森特大聲道。
“爸爸,叔叔,從你們剛才的談話,我已經知道媽媽當初一生下我就離開我的緣故了。原來我的出生就注定著她必須離去……”
“那是大人的事,跟你這個小孩子有什麼關系?”文森特又驚又怒。
巍恩拉了他的袖子一把︰“讓她把話說完。”
“爸爸,你不是從小就一直告訴我做人要懂得替別人著想嗎?我一直不太明白,可是自從認識了巍恩叔叔,他所做的那些事情,無論是救治病人,還是開辦文藝社,又有多少是為自己考慮的呢,又什麼時候害怕過危險呢?還有誅情妹妹,她為什麼要替巍恩叔叔去死呢?從你們的身上,我懂得了,什麼叫做替別人著想。”
眾人听著,都沉默了下來,誰有沒有預料到,一個平時天真活潑的小姑娘會突然有了這些復雜的想法。
“爸爸,如果媽媽真的已經死了,芬妮現在的唯一想法也是,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想讓爸爸的心願實現,也不能讓已經進入天國的媽媽失望。”
文森特臉上的怒氣已然不見,望著自己的女兒,他孤身面對千軍萬馬也不曾變色的眼楮里此時卻寫滿了激動和感慨,雙唇顫抖著,他的嘴里蹦出了幾個字符︰“芬妮……你……”
切尼長嘆一聲︰“文森特,沒想到你養了一個這麼懂事的女兒。”
幽暗的石廳,搖曳的火光,芬妮嬌小的身軀上披著巍恩的外套,顯得可愛中又有些滑稽,她的面龐上留著汗水與塵土下混合的痕跡,手里捧著的王冠也在歲月的變遷中變得有些憔悴。可是,她的那一雙美麗的眼楮卻依然明亮純潔,絲毫不染世間的塵埃與風霜,在火光中瑩瑩地閃著一線璀璨。
雙手緩緩抬起,芬妮捧起了安特碧麗之冠,周圍猛然涌起一陣狂風,卷起了她的黑發,吹動了她的衣袂。凝視片刻,她輕輕地把王冠放在了自己的頭上。
片刻之後,王冠閃過一陣奇異的光彩,芬妮的臉上頓時有了飛揚的神采。眾人注視著芬妮的臉龐,她的表情寧靜而祥和,而安特碧麗之冠似乎在慢慢擴大,從眉心上方漸漸地降至了齊眉處,中心寶石的空位恰好落到了芬妮的眉心。
光芒愈發地明亮,圍著王冠運轉不息,夏士蘭猛然低聲驚呼︰“天心印!”眾人忙凝神看去,只見芬妮的眉心之印再次顯現在額頭的皮膚上,純紅的顏色濃郁欲滴,宛如天際最純粹的朝霞,嵌在王冠正中處,比天下的任何寶石都更要閃亮三分。巍恩此時明白了,難怪安特碧麗之冠是聖女之冠,原來王冠的中心寶石就是這個代代相傳、與生俱來的天心印。
就在眾人驚訝的時候,突然,一陣白晝般的光亮閃現在芬妮的眉心處,照得眾人幾乎睜不開眼楮。芬妮微微抬頭,一股強光自眉心射出,直射向頭頂的紫水晶。“嗡 ”地一聲輕響,紫水晶泛起了七彩的光芒,猶如一個在暗夜中久眠之人的雙眸,當陽光穿過遮擋,終于普照在他的眼簾時,他方才慵懶地睜開了雙眼,露出了惺忪的眼光。
七彩的光芒在水晶的表面霓虹般地閃爍著,當光度積累至最頂峰時,紫水晶似乎再也無力將它約束在自己的表面,光芒猛地噴瀉而下,傾灑在鏡一般平整、冰一般明亮的池水上。
下一刻,一個人影出現在了水面上。
※※※※※※※※※※※※※※※
老圖爾站在小鎮的廣場上,手里拄著他的拐杖,整凝視著遠方的西回山脈。忽然間,他覺得優點奇怪,往日里這個時候西回山脈的大小峰頂早已是一片白雪皚皚,連成了一條白線,可是今年冬天山里卻好像沒有下多少雪,除了最高的頂峰有一點隱約的白色以外,根本看不見往年的那道白線。這是什麼原因呢?
正在這時,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爸爸。”
圖爾循聲望去,見是自己的女兒若拉和小伙子弗拉米,他倆氣喘吁吁地跑道老鎮長的面前。圖爾皺起雙眉︰“什麼事,這麼慌張?”
“爸爸,剛才約克郡的信鴿飛回來了,克倫威爾已經進入了約克郡,他沒有進城,而是帶著軍隊直接沖我們來了。”
老圖爾微微苦笑,沒有說話。
“爸,咱們怎麼辦啊?從郡城到這里也就十來天的時間,一轉眼就到了。”
“別怕,孩子,這一天早晚要來的。”
弗拉米道︰“鎮長大叔,克倫威爾是奔巍恩來的,我們要不先往山里躲一躲,讓他撲個空?”
“躲到山里能躲多久?你們別急,我想克倫威爾是王國的正統軍人,不會因為抓不到巍恩,就干出遷怒于無辜的事情來。”圖爾道。
“可是爸,我們怎麼也算是巍恩的‘從犯’,克倫威爾也許不會為難普通的村民,但我和卡門、弗拉米、七姊妹她們,恐怕是在他的緝捕名單里的。”
圖爾沒有回答,他轉身看了看藍天下的山巒,忽然道︰“不知道巍恩和文森特,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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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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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9:04:22
第十六章芬妮克絲的決定(下)
光影在平靜的水面上慢慢凝結,最初粗大的顆粒聚攏匯合,逐漸濃縮為一個清晰的人像。幾分鐘後,一名黑發黑眸、秀麗絕倫的盛裝王族美女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長長的黑發灑在肩頭,她的面龐蒼白如天雪,雙眼晶瑩如皓月,柳眉稍彎,朱唇輕顫,眉心處一點朱印,正是和芬妮一模一樣的天心印。凝視著她的容貌和風姿,切尼忽然明白了文森特當年做出的決定,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那種男人甘願為她付出一切的女子啊!
文森特怔怔地望著她,眼光中既然悲傷,亦有痴情,嘴唇翕動︰“雯麗,雯麗。”簡單的呼喚中,卻已包涵了他這麼多年的相思與等待。
費雯麗面向石台,一抹微笑掛在唇角,開口道︰“文森特,你終于來了。”
文森特全身一震,再次听到這個讓自己魂牽夢系的聲音,他此刻的心情真是難以用語言表達,喃喃道︰“是啊,我來了。”
“請原諒我的自私和殘忍,讓你這些年一個人帶著孩子吃苦受累,我卻沒有盡到一個妻子與母親的基本責任。文森特,我一直都在等待這一刻的到來,好讓彼此能再見最後一面。感謝神的恩賜,我再次見到了你,這樣我就能親口對你說一聲對不起,此生再無任何遺憾。”
文森特搖頭苦笑︰“雯麗,你瞞得我好苦。”
“親愛的,你能來到這里,想必已經知道了我當年的苦衷。我很抱歉沒有向你坦白我的秘密,但你一定要相信,我從來沒有隱瞞過對你的感情,和你在一起的時光是如此的快樂,如此的無憂無慮。可是,親愛的,你不是說過人類之所以偉大,就是因為你們懂得如何與他人分享自己的快樂與幸福嗎?每當我想到我的族人正在黑暗中掙扎,我卻與你享受著陽光與歡笑,自責與負罪感就會涌上我的心頭,咬噬著我的心靈,折磨著我的靈魂。所以,文森特,請你理解我的選擇,你可以怪責我,但千萬不要懷疑,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听著心愛之人的傾訴,不知不覺中,文森特的眼角已經掛上了淚花,就連巍恩的鼻子也覺得酸酸的,心里堵得難受。
“無論如何,文森特,你沒有讓我失望,經過了這麼多的考驗,終于來到了這里。”說到這里,費雯麗的雙眸中掠過一道閃亮的色彩,那是愉悅,是欣喜︰“這說明,我愛的男人,是世界上最優秀的男人!”
文森特心髒猛地一跳,一直強忍的淚水終于滑下了面頰。
“先知先生,”費雯麗瑩瑩地目光一轉,忽然道。巍恩左右觀望,不知道她在跟誰說話,但從眾人看向他的目光里,看來費雯麗口中的先知好像是自己。
“很抱歉,我無法尊敬地稱呼您的名字,因為您現在所看到,只是我生前的一些心願,然後通過碧麗之冠、遠古的夢水晶與追憶露記錄在了這里。所以,請你原諒我的無禮,並接受我最真誠的感謝吧。”說完,費雯麗向著石台的方向,盈盈地鞠了一躬。
巍恩慌了起來,也連忙向費雯麗深深鞠了一躬,口不擇言地道︰“嫂子,你跟兄弟客氣什麼?”
費雯麗直起了腰,繼續道︰“先知先生,每當王族的聖女的傳承發生危機,前任聖女無法親自培養繼任聖女時,都會有一位先知來幫助王族完成這神聖偉大的工作。這一次,我們有幸得到了您的幫助,非常感謝您的智慧與無私,讓我們聖女的傳統與光輝得以延續下去。”
巍恩咧嘴勉強笑了笑,心道自己只不過跟著文森特來救蕭特而已,怎麼一不小心就成了什麼先知了。
費雯麗說到這里,略微沉默了一下,然後眼楮落在了站在石椅前的芬妮身上,臉上的表情忽然充滿了柔和與溫存,那是母愛獨有的慈祥︰“芬妮,我的孩子啊,我們終于見面了。”
“媽媽,你是我的媽媽?”芬妮已是滿臉淚花,嘴角卻浮出了笑容。
“媽媽對不起你,從你來到世界上的第一天,就沒能給你喂一口奶,為你梳一次頭,你怪我吧,媽媽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不,媽媽,我不怪你。”芬妮泣不成聲。
“然而孩子,你終于長大了,可以戴上安特碧麗之冠了。媽媽的心里特別的高興,為我的芬妮感到自豪。芬妮,這個世界上會有什麼更高興的事情,能比得上自己的女兒長大成人,可以繼承自己的心願呢?”說到這里,費雯麗臉上雖然仍舊洋溢著微笑,兩行珠淚卻涌出了眼眶,滑過了冰清玉潔的臉頰。
“親愛的女兒啊,我雖然不能張開雙臂守護你,可是我會在遠方默默地為你祈禱。孩子,你未來的路更長更難,但媽媽相信,你在爸爸的愛護下一定能克服這些困難,最終成為一名真正的聖女,讓咱們的族人再次得到光輝與溫暖。”
“媽媽,我會的。”芬妮輕輕回答道。
“芬妮,現在請接受我的祝福吧,這祝福里會包含著一些成為聖女必要的經驗與知識。記住,芬妮克絲,從今天起,無論發生什麼,媽媽的心都再不會離開你。”
隨著費雯麗的話語,她人影開始逐漸移動,漂浮著離開了水面,升上了石台,穿過眾人讓開的間隙,來到了芬妮的面前。慢慢地,費雯麗抬起了手,閃爍著奇異光澤的中指向前伸出,芬妮從她的目光中明白了什麼,往前邁出兩步,輕輕閉上雙目,額頭的朱心印貼在了她的手指上。
穿越歲月的長河,母女倆的心終于再度貼在了一起,時間似乎在那瞬間停頓了下來。片刻後,一道璀璨的光華在二人之間綻放出了太陽般的明亮,光華急速擴展,將她倆包在了其中。
悠悠的聲音如天籟般響起︰“別了,我的愛人,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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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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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9:04:37
卷三 第十七章 黑杖侍衛(上)
許久,光華漸漸褪去,芬妮慢慢睜開了眼楮。眾人凝視著她,發現甦醒後的安特碧麗之冠似乎改變了一些模樣,形狀有些類似于束發的緞帶,唯一沒變的,是位于中心位置的天心印與王冠上閃光奪目的寶石。
文森特柔聲道︰“芬妮,你感覺怎麼樣?”
芬妮微微一笑,雙目中的神采依舊純潔而亮麗︰“爸爸,媽媽沒有走。”
“哦?”
芬妮一指自己的心髒︰“她就在我的心里,永遠。”
文森特笑了,盡管他的神情還有些悲戚,但是見到自己的女兒天真的神情,他的心里便好受了許多。芬妮望著父親悲喜交集的面龐,輕輕走到他的身邊,抱著他的腰低聲道︰“爸爸,別難過,只要我在你的身邊,媽媽就不會走遠。”輕輕摟著自己的女兒,手指穿過她的黑發,文森特長聲一嘆︰“傻孩子。”
這時切尼咳嗽了一聲,道︰“文森特,咱們上去吧,我想看看少爺的傷勢如何。”
文森特一驚道︰“不錯,咱們趕緊上去。”
眾人離開石廳,再次走入地道。走了一會兒,切尼忽然道︰“文森特,我有點兒擔心。”
“擔心什麼?”
“要是少爺的傷治不好,我們怎麼辦?”
文森特一愣,半晌方道︰“不會吧,這里是王族的大本營,難道還治不好這瘋心病?“
夏士蘭插嘴道︰“我覺得切尼的擔心有一定的道理。我也是剛剛才想到,不知你們注意到沒有,巍恩對露西婭祭祀說起瘋心病的時候,她的臉色明顯起了變化,似乎很驚訝。”
“是的。”切尼接著道︰“按理說,以那個女祭祀的經驗和閱歷,如果不是大麻煩,她怎麼會露出那種表情呢?看來瘋心病對于她來說也很棘手。”
文森特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看巍恩︰“巍恩,你怎麼看?”
巍恩搖了搖頭,道︰“我也說不好,咱們走一步看一步吧。”
眾人走出地道,回到聖堂。剛剛從浮雕暗門里邁出來,文森特就發現聖堂已經恢復了原狀,大門口處站著六七個人,為首的正是露西婭祭祀,她身後的人中,有男有女,華服盛裝,大都白發蒼蒼,看來他們已經等候多時。文森特拉著芬妮的手,走到了她的面前。
露西婭的雙目一眨不眨,凝視著芬妮的面龐,素來冷靜的眸子里漸漸泛起激動的漣漪。隨後,她在芬妮面前跪了下來,腦袋貼在地面上,顫抖的聲音中流露出她難以自禁的狂喜︰“太陽鳥神殿祭祀露西婭,恭迎聖女歸來!”緊接著,她身後的一排人也跟著跪了下來,齊聲高頌︰“恭迎聖女歸來!”洪亮整齊的聲音回蕩在整個聖堂中,牆壁上的燈火也被呼聲的共鳴震得搖曳不停,芬妮身子一縮,要往後退,文森特帶緊了她的小手。
芬妮仰頭看了看自己的父親,眼楮中充滿了怯怯的神情。文森特微笑道︰“別怕,芬妮,你現在已經是聖女,要試著自己去接受別人的尊敬了。”
芬妮感受著父親眼光中傳遞出來的溫暖與信任,小嘴抿了抿,點點頭,轉頭對著面前跪倒的諸人道︰“露西婭祭祀,各位先生女士,你們趕緊起來吧,地上太涼了!”
露西婭抬起了頭,眼中一片濕潤,嘴角卻帶著歡樂的笑容。她沒有起身,而是雙手捧到了芬妮的面前,掌心中放著一枚玉指環,正是星辰啟示錄。
“請您戴上星辰啟示錄,完成聖女的加冕。”
芬妮想了想,這一次,她沒有抬頭看自己的爸爸,而是伸出了手指,讓露西婭顫抖的手為自己帶上了星辰啟示錄,然後拉著露西婭的手把她從地上拽了起來。其他人也跟著站起身來。
露西婭含笑道︰“請聖女和各位客人到休息室,我們已經做好了準備。”
“等一下,”巍恩開口道︰“露西婭祭祀,我很想知道我的朋友傷勢如何?”
露西婭微微一怔,道︰“這件事情,一時說不清楚,請允許我稍後再告訴你,現在請大家隨我去休息室。”說完,她轉身向外走去。巍恩無奈,只得跟著眾人走出聖堂。
來到寬闊的休息室,眾人依次坐下,休息室的牆壁四周都懸掛著精美的圖畫,可是巍恩此刻並無心情欣賞。兩位年輕的侍女為眾人倒上水,巍恩端著杯子喝了一大口,道︰“露西婭祭祀,您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好吧。”露西婭答道︰“巍恩先生,實話實說,我們現在手里並沒有瘋心病的解藥。”
“什麼?”切尼“噌”得一下從椅子里站了起來。
“喀喇”一聲脆響,眾人急忙看去,巍恩手中的杯子已經碎裂,鮮血頓時染紅了他的右手。露西婭雙眉一挑,急忙高聲喚道︰“南丁!”
隨著一聲答應,一個人影出現在休息室的側門外。“老師,有什麼事?”
“巍恩先生的手受傷了,你趕緊處置一下。”
“不用,”巍恩鐵青著臉︰“露西婭祭祀,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沒有解藥?”
嘆了口氣,“兩位先生,你們先別激動,請讓我把話說完。”
切尼咬了咬牙,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巍恩忍著疼痛,沒有繼續追問。
“瘋心病的毒藥確實是王族的獨門武器,但是它和解藥都由專門的高級祭祀制作和保管,王族的事務一向是各司其職,而這個人早在十多年前就逃離了聖城,至今沒有任何音信。如果不是遇到你們,我還以為這個人早就死了。所以當你們提到瘋心病的時候,我感到很驚訝。”
“沒有解藥,難道我們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少爺死?”切尼急聲問道。
“很抱歉,解藥的事情我們愛莫能助,除非找到他本人。否則……”露西婭搖了搖頭,沒有說完。
巍恩听完,一顆心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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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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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9:04:50
卷三 第十七章 黑杖侍衛(下)
這時候,南丁提著一個小藥箱來到了巍恩的身邊,道︰“巍恩先生,請把你的手給我。”
巍恩把手遞給了南丁,南丁取出藥棉與繃帶,仔細地為巍恩擦洗傷口,手法甚是輕柔熟練。巍恩只覺得疼痛輕了許多,雖然此時正心頭煩惱,仍然不由地道︰“謝謝你,南丁。”南丁專心致志地忙碌著,聞言微微啟齒一笑。
這時,文森特忽道︰“露西婭祭祀,我有一事不明,你們沒有瘋心病的解藥,倘若自己的人中了毒,難道也束手無策?”
露西婭想了想方道︰“自從此人走後,瘋心病毒也就跟著消失了,王族並無一人中毒。不過,我們以前倒是有個療傷解毒的其他辦法,只是這個方法未必適合你們人類。”
切尼精神一振︰“是什麼辦法,說來先听一下吧。”
露西婭沉默著沒有答話,眾人見她臉上凝重的表情,面面相覷,不明白她為何變得猶豫起來。過了許久,她嘆聲道︰“我本來先想請各位先休息一下,如果各位覺得還不累,那請隨我來吧。”說完,她站起身,走到芬妮的面前,恭聲道︰“芬妮聖女,我想請你現在看一樣東西。”
芬妮愕然道︰“什麼東西?”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巍恩正要起身,南丁忽然輕聲道︰“巍恩先生,你的手我已經包扎好了,請小心一些,不要讓傷口再受到傷害,我會定期為你換藥的。”
巍恩一愣,他抬起已經被白色繃帶細細包扎好的右手,驚訝道︰“這麼快?我都沒什麼感覺,你的醫術很厲害!”
南丁微笑著一躬︰“謝謝。”
巍恩略一凝思,問道︰“我的朋友情況如何?”
“目前還算穩定。但是拖不了太長時間了,巍恩先生,如果沒能及時找到解藥,你要做好思想準備。”南丁平靜地答道。巍恩面色沉了下來,卻又沒什麼主意,嘆了一口氣,尾隨著眾人離開了休息室。
離開休息室,眾人跟著露西婭穿過一條甬道,踏上了一條通往高層的石階,石階兩旁的也刻著精美華麗的雕像,然而此刻,大家卻毫無心情欣賞感嘆這昔日的奢華與輝煌。登上兩層石階,一股寒風迎面而來,大家往上一看,見到一個長方形的門口佇立在階梯的盡頭,透過門旁的燈火,隱隱可見外面暗黑的天空。
走出石門,風聲呼嘯,無雲無月,展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片寬闊的露台,露台中央矗立著一座類似金字塔外形的建築,但頂部並不是錐性結構,而是一個平平的石台;石塔高約七八米,四周各有一道石階,沿著階梯兩側的忽明忽暗的燈火,通往頂部的平台。
陰翳沉重的天空下,石塔驕傲地矗立著,筆直堅硬的曲線勾勒出了一幅巍然的景象,宛如一位英勇不屈的斗士,縱使面對再大的壓力,經受再長的考驗,也絕不會跪倒拜服在敵人的面前。夏士蘭凝視著這座莊嚴、神秘而滄桑的建築,心中卻突然有了頂禮膜拜的強烈沖動,隱隱中,他感覺到自己正在一步步走近太陽鳥王族昔日的光榮傳說。
巍恩最後一個走出石門,他四下望去,發現身處在納瓦爾神殿的的屋頂露台上,四周的風景可以一覽無遺,只是的夜色黑暗,雲瘴霧罩,使得視線無法及向遠方。目光轉向眼前的建築物,巍恩隱約能望見石塔上還矗立著一件物品,但無法看得清楚。
露西婭沒有說話,她領著大家走到了石塔的底部,腳步停了下來,雙手合抱,舉到額前,低頭說出了一些眾人听不懂的詞語,臉上的神情極為虔誠恭敬。眾人屏息等待,誰也沒有出聲,此時此刻,誰都清楚,眼前的石塔可能就是王族最神聖的象征。
終于,露西婭停止了禱告,看了一眼身後的眾人,道︰“請大家隨我來。如果沒有必要,請不要大聲說話,這里歇息著王族歷代的聖靈。”
石階一級一級地在腳下邁過,石塔的盡頭漸漸到了眼前,巍恩突然發現,這里的石階雖然也顯得古老陳舊,卻沒有雜草孳生,並不像神殿下面的衛城那樣顯得破敗不堪。
“看來,這里還是有人打理的。”巍恩正想著,忽然,石塔上面傳來一聲暴喝,聲音十分洪亮,猶如驚雷乍響,山洪暴發,眾人頓時嚇了一跳。“大家別驚,這是守衛聖杯的黑杖侍衛。”露西婭說完,轉頭向上方說了一句王族話語。
隨著露西婭的答話,一個魁梧的人影出現在了平台的邊緣,虎視眈眈地往下瞧來。文森特迎上他凶猛的眼神,心中一動︰“此人好凶悍的殺氣!”
與王族其他人縴修俊美的外形不同,這名大漢身高足有兩米,虎背熊腰,肌肉發達,一雙眼楮大若銅鈴,滿臉留著如戟一般又長又硬的胡須,手執一根黑色的長木杖,身上的衣服又髒又黑,身上散發著一股極為難聞的味道,順著下風就飄進了大家的鼻子里。
看到是露西婭,大漢警惕的神情略微松了松,說了一句話,聲音比剛才低了一些,但仍然震得芬妮的心砰砰亂跳。
露西婭面色不變,走到他的面前,淡淡道︰“我知道今天不是祭祀的日子,但我有特殊緊急的事情,要覲見聖杯。”頓了一頓,她又道︰“桑德侍衛,聖女听不懂王族的語言,請用人類的語言交談。”
黑杖侍衛桑德(Thunder)聞言一怔,臉上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不懂王族的語言,還做哪門子的聖女!”
“怎麼說話呢?如此不敬,難道這麼多年的贖罪還沒讓你懂得什麼叫尊重嗎?”露西婭臉色一沉,毫不客氣地斥責道。
桑德看起來明顯對露西婭有些忌憚,臉上露出一些訕訕之色,目光越過她德肩頭,掃視著眾人,眼光最後落到了小姑娘芬妮的身上。注視了一會兒,桑德忽然哈哈大笑,黑杖舉起指著芬妮道︰“她就是聖女?”
露西婭急道︰“不可無禮!”
芬妮眼光定格在桑德的黑杖上,額心的碧麗之冠猛然迸發出一道強烈的白光,定焦在黑杖之上。
桑德哈哈大笑的表情瞬間內凝固在了臉上,兩秒鐘之後,他忽然大吼一聲,身軀像觸電般“轟”地跳了起來,接著“砰”地一下,大頭朝下,重重地摔在了堅硬的石面上,眾人只覺得腳下一陣震顫。
芬妮吃了一驚,安特碧麗之冠上的天心印隨之黯淡了下去。大家盯著桑德龐大的身軀,片刻之後,趴在地上的桑德抬起頭來,兩眼奇怪地盯著芬妮,眼里的神情又是驚訝,又是迷糊,還有一些狂喜和敬慕︰“聖女,你真的是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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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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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9:05:03
卷三 第十八章 太陽鳥的傳說(上)
露西婭強忍笑容,向芬妮解釋道︰“芬妮聖女,桑德是王族昔日的第一勇士,因為身上殺氣太重,又不懂得尊重王族的規矩,所以被罰至聖陵作為一名黑杖侍衛來守衛。”
趴在地上的桑德聞言嘟囔道︰“什麼叫昔日的第一勇士?現在我也是!”
芬妮不解道︰“聖陵?”
“咱們現在站的地方就是聖陵。聖陵由一整塊巨石所雕刻完成,里面已經鑿空,盛放著王族歷代聖女與英雄的靈灰,它是王族最神聖的地方,也是太陽鳥驕傲光輝的象征。”
“那?”芬妮欲言又止。
露西婭明白她的意思,肅然道︰“你媽媽的靈灰也在這里。”
這時候,桑德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芬妮的面前,單膝下跪︰“尊敬的聖女,我等了你好久了。”
桑德身軀高大,雖然是下跪的姿態,仍然高出芬妮許多。他跪在芬妮的面前,就像一座大山般佇立著,一股更強烈的味道毫無阻滯地涌進了芬妮的鼻子里,幾乎把她燻了一個跟頭。
芬妮無法忍耐,只得道︰“黑叔叔,你能不能先去洗個澡,換件衣服?”
桑德神情一怔,緊接著雙目異采爆閃,臉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顫聲道︰“聖女,我能去洗澡?”
芬妮費解︰“當然可以啊。”
桑德抬頭望了望露西婭,露西婭淡淡一笑︰“聖女的話就是王族的最高旨意,你難道不知道嗎?”
桑德一聲歡呼,身軀猛地捧起,足有三尺多高,身在空中,嘴里就喊道︰“偉大的聖女啊,我用生命贊美你!”
芬妮被嚇了一大跳,急忙靠到了父親的身邊,露西婭雙眉一皺,想了想,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桑德風一般地從眾人中間卷過,以常人難及的速度向沖下聖陵,一邊奔跑著,一邊還叫道︰“黑叔叔,哈哈,我喜歡,聖女,我喜歡!”
望著桑德瞬間渺小的背影,眾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這位黑杖侍衛為何如此的狂喜。露西婭道︰“贖罪的黑杖侍衛一步也不許離開聖杯與聖陵,無論風吹雨打,日曬雨淋,所以這麼多年,他一直沒有洗過澡。聖女讓他去洗澡,就意味著饒恕了他的罪行,他可以恢復自由了。”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露西婭祭祀,聖杯是什麼?”
“芬妮聖女,你馬上就知道了。”
隨著露西婭祭祀,眾人終于走完了腳下的石階,登上了聖陵的塔頂。芬妮凝視著眼前的情景,神情發怔,半晌,她才慢慢道︰“這,這就是聖杯?”
石塔的中心,聳立著一座立體的圓錐三角形狀的巨石,它高約四米左右,通體黝黑,頂部粗的地方直徑約有三四個人的長度,然後向下伸展,逐漸變細,到了最底部,直徑的厚度變得只有幾十厘米,形成了一個狹長的“”字形狀,最令人嘖嘖稱奇的是,底部與塔頂的接觸似乎若有若無,四面也並無輔助物品綁縛固定,真不知道這塊三角石是如何這樣巍然矗立而不倒的。
“是的,這就是咱們王族的聖杯。”露西婭答道。
“相傳大陸剛剛從海面崛起的時候,我們的祖先,太陽鳥羅芙麗斯便是坐在聖杯之上來到了凡間。她用她不朽的神力創造了這座矗立在雲間的天空之城,衍生了我們太陽鳥一族。在返回天界之前,羅芙麗斯把聖杯留了下來,作為一個神跡以供她的子孫永世供奉與敬仰。”
芬妮走到聖杯的面前,抬頭仰望著,聖杯的表面已經很粗糙了,留下了風雨洗刷的痕跡,不過,聖杯上面的所雕刻的圖案卻並未模糊,相反,在歲月的洗禮下,簡單而深刻的線條卻愈發得清晰。芬妮沿著聖杯緩緩走著,她忽然發現,聖杯上的圖案好像都有著彼此的聯系。露西婭跟在她的身側,道︰“聖杯上刻著四幅抽象的圖案,她分別代表著神鳥的頭冠、雙翼,銳爪與彩尾。古老相傳,當聖杯上這四幅圖案同時燃燒出太陽的光亮的時候,我們將有機會重新目睹昔日羅芙麗斯的傳奇風姿。”
芬妮好奇地道︰“露西婭祭祀,你看到過羅芙麗斯的樣子嗎?”
“沒有。”露西婭搖頭︰“每一代聖女最多只能燃亮三幅圖案。總有一幅無法燃燒。”
“我媽媽也不行嗎?”
露西婭微微一樂︰“你母親也無能為力。不過她曾經說過,光靠聖女自己的力量是不夠的,似乎還需要其他的力量。”
芬妮點了點頭,忽然,她抹了抹臉頰,發現手里濕潤︰“這里怎麼很熱啊?”
“那是因為,聖杯不光是祭祀用的神跡,它還是王族生存的樞紐所在。當陽光從天空照下,聖杯將會吸收和積蓄太陽的能量,為聖城帶來光明與溫暖。聖杯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吸收到熱量,溫度已經漸漸冷卻,換作昔日,除了聖女與祭祀,普通人是根本靠近不了它的。”
“為什麼吸收不了熱量了?”芬妮仰頭望了望天空︰“等到黑夜過去,太陽一出來不就行了。”
“唉,芬妮,以前的聖城四季如春,美麗繁榮,而且每天只有四個小時的黑夜,所以又被稱為不夜之城。可是,你算一算吧,從你們來聖城到現在已經多長時間了?這黑夜有過變化嗎?”
“您是說這里再也見不到太陽了?”
“聖城距離上一次的日出已經有四年了,而且只帶來了兩個小時的白晝,這以外的時間,我們都是生活在黑暗之中。”
“這是為什麼?日出日落不是自然規律嗎?”
“這是神降臨的懲罰啊,你知道西回山脈嗎?”
芬妮點了點頭︰“我當然知道啊,我一直生活在那里。”
“聖杯雖然懸空在天空之城,然而它的根基卻仍然在大陸的土地上,這是它之所以能夠立在這里不倒的原因。西回山脈並不是無緣無故出現的,它其實就是神對聖杯的封印。”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05:18
卷三 第十八章 太陽鳥的傳說(下)
“西回山脈的崛起,將聖杯大部分的能量被封在了山里,龐貝雖然沒有受到直接的攻擊,但從此變得四季分明而且夜長晝短,和人類的普通城市再沒什麼兩樣。”露西婭繼續道。
“我媽媽也解不開這道封印嗎?”芬妮問道。
“解開神的封印談何容易?僅憑聖女的力量是根本不夠的,費雯麗聖女沒有受傷前,還能夠盡量維持聖杯的運轉,利用月亮的光明來勉強為聖杯補充一些能量。她受傷去世後,太陽漸漸遠離了龐貝,這些年聖杯都是依靠往日積蓄的力量守護著聖城,”說到這,露西婭黯然一嘆︰“可是也接近油盡燈枯的地步了。”
“油盡燈枯?那會出現什麼後果?”巍恩忍不住問道。
露西婭眼中閃過一絲悲涼︰“如果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估計不出十年,聖城各山峰的聖杯之子——定星岩將失去鎮守聖城的力量,山峰上所有的建築都將分解破壞,山峰會漸漸粉碎,隨之而來的,是結界的完全崩潰以及龐貝的徹底消失。那一天,也就是我們王族最終的末日。”
听著她們二人的對話,身旁的眾人都沉默下來,他們都知道龐貝目前處在嚴重的危機中,可是誰也沒想到,等待這個昔日王者的,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風聲繼續呼嘯著,似乎比方才還大了些,眾人的頭發飛揚在風中,芬妮撩了撩散亂的黑發︰“如果,如果我能接過我媽媽的擔子,那聖城會不會好起來?”
露西婭和藹地笑了笑︰“親愛的聖女,你的出現,肯定能延長聖城的生命,但是否能為我們王族帶來轉機……”她望向黑暗的天空︰“那就要看神的旨意了。”
切尼咳嗽了一聲,道︰“露西婭祭祀,很抱歉,不過聖杯對蕭特的傷勢有什麼幫助嗎?”
露西婭看了一眼切尼,答道︰“太陽鳥與天蛇的戰爭,我們之所以能夠最後取得勝利,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們有很強的醫護能力。而且當我們重要的將領受了重傷,只要不是當場死亡,能夠運回聖城,我們就會想辦法通過聖杯把他搶救過來。當然,聖女不會為普通的王族使用這個方法治傷,因為會消耗她很多的精力,所以只有英雄和祭祀才有資格接受治療。”
“哦?通過聖杯?”巍恩雙眉一挑,驚奇地問道。
“聖杯其實就是王族生命的搖籃,它所蘊含的精華能夠滋潤王族的生命。我們把傷者置于聖杯之中,通過聖女的施法產生生命之焰,它的溫度雖然很高,卻不會傷害王族的身體,而傷者通過烈焰的洗禮,達到修補身體的目的。可惜的是,聖杯的這種神奇功能被西回山脈封印了,所以我們才在與人類的戰爭中敗了下來。因為與人類的軍隊相比,我們的人太少了,死一個少一個,根本經不起損耗。”
切尼道︰“通過烈火來挽救生命,這個方法听起來真是匪夷所思啊。”
文森特忽然道︰“听上去雖然神奇,卻不無道理。西回山脈里有一座溫泉,我打獵時經常能看到一些受傷的風鹿或者樹熊會在溫泉旁邊的石頭上燙熨自己的傷口,效果奇佳,估計生命之焰也是這個道理,只是溫度更高,普通的生命是承受不了的。”
巍恩道︰“噢,露西婭祭祀,我大概明白了。由于沒有太陽的照射,聖杯早已冷卻下來,也許它的溫度人類可以承受,所以你想讓蕭特試一試。”
露西婭點了點頭︰“不錯,本來如果沒有聖女,溫度即便降了下來也沒什麼用,但現在有了芬妮聖女,她可以為你的朋友施法。當然,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真的不知道聖杯的能量對王族以外的生命到底會起什麼作用。”
“聖杯的這種能力不是被西回山脈封印了嗎?”
露西婭道︰“雖然如此,但應該還是對蕭特的病會有一些效果吧,因為蕭特是因毒致病,不是受了外傷,我猜想聖杯也許能夠對瘋心病毒起到祛除淨化的作用。”
巍恩听了,心里有些不以為然︰力量既然被封印,怎麼可能無法療傷卻能祛毒。他心里隱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可是一時間卻又找不到什麼依據。
露西婭注視著巍恩,平靜的眼光背後似乎有一絲波動。過了一會兒,她淡淡道︰“巍恩先生,這麼做確實有一定風險,你們可以選擇拒絕,但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巍恩看了看文森特,文森特思忖著,道︰“蕭特的病恐怕無法再拖,我們也許只能賭一賭了。”
巍恩嘆了口氣,不再說話。露西婭道︰“如果你們沒人反對的話,我就派人去把蕭特抬過來。”
大家默不作聲。露西婭正要轉身,巍恩突然道︰“等一等。”露西婭皺著雙眉,看著巍恩,眼光中隱隱透著不耐煩,道︰“巍恩先生,有什麼事情嗎?”
“你不要派人去抬她了,我去把她背過來。”說完,不待露西婭回答,巍恩徑直向石塔的階梯走去。露西婭想要說什麼,考慮了一下,才道︰“那好吧,巍恩先生,你下了聖陵,自然會有人帶你去找你的朋友。”
巍恩沒有回頭︰“多謝。”
巍恩匆匆走下了聖陵,眾人看著他的背影。芬妮道︰“露西婭祭祀,我想去看看我媽媽的靈灰,可以嗎?”
露西婭道︰“芬妮聖女,歷代聖女的靈灰已經被封存在聖陵里,還是不要去驚動他們吧。等你施完法,你可以祭祀他們,我相信你媽媽的在天之靈會感到高興的。”
芬妮嘆了口氣,臉上雖然有些失望,卻也沒有再表示什麼。夏士蘭站在眾人的身後,仔細觀察著聖杯。他忽然發現,聖杯的表面上有些零星的暗紅的斑點,盡管由于時間長久,斑點已經變得陳舊模糊,但夏士蘭還是分辨出了它是什麼東西。“露西婭聖女,為何聖杯上還沾染著血跡?”考慮了半天,夏士蘭還是問了出來。
露西婭瞥了一眼夏士蘭,沒有回答。夏士蘭在她的眼光中分明看到了一絲凌厲,心中一震,停止了詢問。
切尼走過去看了看,道︰“我想肯定是昔日王族的戰爭打得太激烈,傷者過多,就連聖杯也不免染上了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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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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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9:06:05
卷三 第十九章 鳳凰涅? (上)
眾人的等了一會兒,腳步聲響起,巍恩背著蕭特走上了聖陵,他的身後跟著幾個人,文森特看去,見是女狂徒蘭寧、露西婭的弟子南丁和黑杖侍衛桑德。桑德看上去已經洗了澡,換了身衣服,不過他還是那副邊幅不修的樣子,手里執著黑色的木杖,臉上滿是厚厚的黑色硬須。
巍恩走到近前,臉色蒼白,腳步有些踉蹌。文森特迎上前去,嘆氣道︰“你干嘛不讓人把蕭特抬過來,何必把自己累得半死。”
巍恩的神情有些疲憊,微微一笑,沒有回答。這時,南丁走到了露西婭身旁,道︰“老師,我听巍恩先生說,您準備……”
露西婭忽然截口道︰“你不要多嘴。”語氣里含著一絲嚴厲。南丁一怔,愣了一會兒,垂首道︰“是。”
露西婭掃了一眼桑德,皺眉問道︰“你怎麼又上來了?”
桑德咧嘴一笑︰“我听說聖女準備施法救人,我就來為她護法了。”
“有我在,你護什麼法?去,好好把你的身體洗洗,別在人類面前丟咱們王族的臉。”露西婭低聲斥道。
桑德的一張黑臉紅了起來,高聲怒道︰“誰給王族丟臉了?露西婭,你雖是神殿的祭祀,但聖女已經赦免了我的罪過,你沒權力這麼訓斥我!”
露西婭臉色沉了下來︰“桑德,你說話做事最好仔細點,這麼多年,你的苦頭吃得還不夠嗎?”
“哼!不用你提醒,這麼多年的苦,我永遠都忘不了!”桑德一臉忿然,重重地哼了一聲。
露西婭閉起雙目,片刻後,她睜開眼楮看著桑德,慢慢道︰“桑德,你來就來了吧。不過,你要檢點自己,別影響到聖女。”
桑德瞥了眼露西婭,沒有回答,徑直走開了。露西婭走到芬妮的旁邊,道︰“芬妮聖女,如果你準備好了,我們就可以開始了。”
芬妮點了點頭,道︰“我準備好了,可是我們怎麼開始呢?”
露西婭微微一笑︰“我會告訴你的。”隨後,她轉身對蘭寧道︰“你把蕭小姐抱上聖杯。”
蘭寧應了一聲,走到巍恩的身邊,道︰“巍恩先生,請把你的朋友交給我吧。”
巍恩把背上的蕭特交給了蘭寧,蘭寧把蕭特抱在了懷里。巍恩看了看蕭特,心里十分難受。此時的蕭特完全陷入了昏迷狀態,眉宇發烏,呼吸若有若無,生命已經到了隨時就會戛然而止的地步。
巍恩點了點頭,蘭寧轉身仰首,身後的三對紅翅猛地揮舞,一道旋風卷了起來。隨後,蘭寧抱著蕭特飛上了聖杯的頂部。巍恩走到桑德的身邊,問道︰“桑德先生,你能飛嗎?”
桑德看了看巍恩,粗聲粗氣地道︰“問這干嘛?”
“我想去檢查一下上面的狀況,請你幫幫忙。”
“這還不好辦。”桑德嘿嘿一笑,左手猛地抓住巍恩的腰帶用力一掄,“呼”地一聲,巍恩的身軀飛了起來,徑直飛向四米高的聖杯頂部。
眾人均是一驚,露西婭怒聲道︰“桑德,你又在搞什麼?”
桑德聳了聳肩︰“這人不放心他的小情人,要上去看看。這有什麼關系?看完了讓蘭寧把他抱下來就是了。”
文森特看著巍恩的身軀呈拋物線狀急速地飛向半空,恰好在抵達聖杯邊緣的時候微微一挫,然後便落在了石面上。他心中微微一驚︰“這個桑德不但膂力駭人,而且手法巧妙,恰到好處,絕不是一個只懂得蠻力的莽漢。”
露西婭的臉色泛起了一絲潮紅,平時優雅嫻靜的風度被桑德氣得幾乎蕩然無存,她強忍怒氣,低頭對芬妮道︰“芬妮聖女,請隨我來。”
巍恩被桑德大力甩上了聖杯,“砰”地一聲,他一屁股坐在了石面上,他看到蘭寧正小心翼翼地把蕭特平放在聖杯的中央。
蘭寧被巍恩的動靜嚇了一跳,驚聲問道︰“巍恩先生,你怎麼,怎麼上來了?”
“我?”巍恩一邊揉著生疼的屁股,一邊無奈道︰“我可飛不上來,我是被扔上來的。”
蘭寧看著巍恩的表情,禁不住莞爾一笑︰“我不是問你這個,我的意思是你上來干什麼?”
“我來看看她。”說著巍恩爬到蕭特的身邊,盤腿坐了下來,然後扶起她的上身,放在了自己的懷中,抬頭道︰“好了,蘭寧小姐,你可以下去了。”
“什麼?”蘭寧秀眉挑起,露出驚詫的神色︰“你,你要留在這里?”
“是的。”
“那怎麼行,這很危險啊,露西婭祭祀也不會同意的。”
“沒關系。你下去和露西婭說,我與蕭特的命運是連在一起的,芬妮只管施法,不用顧忌我。”
蘭寧怔怔地站在那里,瞪著巍恩,眼中的神色變得十分復雜,過了好一會兒,她方開口道︰“這就是你們人類所說的愛情嗎?”
巍恩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也許是吧,但不只是愛情。”
蘭寧凝視著巍恩,半晌,她緩緩道︰“好吧,我明白了。”說完,她轉身飛離了聖杯,就在身軀消失在聖杯邊緣的瞬間,她的聲音悠悠傳來︰“保重,巍恩。”
听完蘭寧的轉述,露西婭一臉詫異,道︰“這個巍恩想干什麼?去,你給我把他抱下來。”
蘭寧猶豫地道︰“看巍恩先生的神色,恐怕是不會獨自下來的。”
“那也不行。”露西婭斷然道。
旁邊的文森特忽然道︰“露西婭祭祀,如果上面躺的是費雯麗,我也不會獨自守在下面的。”
露西婭愣了愣,切尼臉色有些陰沉,慢慢道︰“祭祀,你不是說溫度已經降下來了嗎?如果蕭特少爺不出事,巍恩也出不了事的。”
露西婭看著他倆,臉上的神色瞬間數變,終于,她無奈地道︰“那好,隨他便吧。”說著,嘴里輕聲嘟囔了一句王族的話,轉過了身。
夏士蘭看著她的嘴型,心里突然一沉,他看得出來,這句話的意思是︰這些愚蠢的人類。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06:35
卷三 第十九章 鳳凰涅? (中)
芬妮跟著露西婭繞過聖杯,來到了石塔的東部。這里有一座不大的三階大理石石台,石台四周築有漢白玉護欄,露西婭帶著芬妮走上了石台。身後的南丁停住了腳步,對著眾人道︰“各位,這是祭台,只有聖女和護法的祭祀才有資格上去,請大家在祭台周圍觀祭。”
芬妮走上了祭台,發現石台中間樹立著一座四方形石柱,石柱不高,上面斜斜地擺放著一面石鑄圓盤,圓盤東高西低,上面插著一根黃澄澄的金針,金針的針尖直指聖杯。
露西婭領著芬妮來到石柱的背後,道︰“芬妮聖女,這是金石晷,請你在它後面施法,安特碧麗之冠會把你的精神之力傳到金石晷的表面和定星針上,進而影響聖杯。”頓了一頓,露西婭又道︰“你知道如何施法的咒文嗎?”
“嗯。”芬妮點了點頭︰“媽媽已經告訴我了。”
“好。”露西婭微微一笑︰“你只需將你所記憶的咒文通過祈禱頌念出來就行了。芬妮聖女,你施法時我就在你的身後,如果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可以問我,我會盡全力幫助你。”說完,她退了兩步,站在了芬妮身後。
芬妮凝視著面前的金石晷,片刻後,她輕輕喘了一口氣,閉上眼楮,低下腦袋,雙手合抱在下頜之前,嘴里悄悄念出了聲。身後的露西婭垂手肅立,神情穆然,眼神平靜中隱隱含著一絲漣漪,作為一個守護兩代聖女的神殿祭祀,不知道此刻她是怎樣的心情。
站在祭台之下的文森特望著夜空下虔誠專心的女兒,心情有些激動︰芬妮啊,我的寶貝,蕭特的命運就全靠你了。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眾人期待著,下一刻,眼前的聖杯將會發生神奇的變化。然而過了許久,聖杯與金石晷卻毫無動靜。芬妮轉頭望向露西婭︰“露西婭祭祀,為什麼沒有反應啊?”
露西婭淡淡一笑︰“是不是因為你念的咒法不對啊?對了,我忘了告訴你,聖杯已經許多年沒有聖女施法進行運轉了,”她抬頭看了看天穹下的彎月︰“你要先念序文咒讓它通過吸收月光的能量運轉起來,提升到一定的溫度與熱量後,才能使它發揮神奇的功能啊。”
芬妮皺起了雙眉︰“提升溫度?那巍恩叔叔和蕭特阿姨會不會有危險呢?”
“應該不會吧,但我也不敢肯定,這本就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說到這里,露西婭收斂了淡雅的笑容,肅聲道︰“芬妮,你現在王族的至高無上的聖女,讓聖杯重新運轉,延續聖城的生命是你應當首先考慮的神聖使命,至于救人的事情,應該放在其次。你明白嗎?”
芬妮看著露西婭,沒有回答。露西婭見狀,聲音緩和了一些︰“當然,巍恩先生的生命也很重要。不過沒有熱量,聖杯是幫不了他們的,芬妮聖女,抓緊時間吧,病人快不行了。”
※※※※※※※※※※※※※※※
蕭特靜靜地半躺在巍恩的懷里,凹陷的臉頰使她看上去猶如一支行將凋零的海棠,蒼白而憔悴。此時此刻,她的身體就像她的生命,薄得如紙一般,隨時都會被風雨卷走。
巍恩不忍再看她的病態,深深吸了口氣,強自抑制住自己的哀傷,舉目眺望︰身處整個龐貝城的最高點,天空變得更加遼闊浩瀚,雲濤顯得更加姿態萬千,聖城的各個山峰在視野中若隱若現,迷離中含著壯觀,而天際的幾個晚星,更點綴了今夜的靜謐與寂寥。如果不是懷中的蕭特已經氣若游絲,眼前的這幅山河畫卷足以讓巍恩陶醉傾心。
蕭特的身軀忽然動了動,巍恩急忙低頭,看到蕭特緩緩睜開了眼楮︰“你醒了?”巍恩柔聲道。
“我們在哪里?”蕭特的目光無力逡巡著,眼神中已不見了往日的靈動,唯一剩下的,是那縷刻在靈魂里的平和。
“我們在聖杯上,王族龐貝城的最高峰。”
“嗯?”蕭特的眼楮里露出了一絲詢問。
巍恩微笑著,道︰“蕭特,王族的祭祀已經看過了你的傷勢,她說你經過治療後,不久就會好轉。我不是答應你了嗎,等你病好了,我就帶你去俯瞰全城的景色。”
“哦。”蕭特聞言精神一振,勉強坐起身體︰“那我要好好看一看,別浪費了那美麗的風景。”
巍恩扶著蕭特坐直,看著蕭特痴痴凝視著遠方。月夜下,她臉龐的側影依然美麗,毫無血色的蒼白此時卻塑就了一道靜態美,雖然這美麗是如此得殘缺不全,令人心中掉淚。
“巍恩。”
“嗯。”
“你看到天邊的那幾顆星星了嗎?”
“看見了。”
“我覺得她們真美。”說到這里,蕭特忽然別過頭,微笑著道︰“她們就像我童年時躺在涼椅上數的星星。”
巍恩心如撕裂般地疼痛,他不知道,蕭特此時的振奮與清醒是不是回光返照。勉強一笑,巍恩低聲道︰“蕭娜,你是今晚天空中最美麗的星。”
蕭特注視著巍恩,眼光中充滿了感情,忽然,她嫣然一笑,笑得是如此得眩目︰“巍恩,小時候,媽媽給我講童話的時候,我總不相信。”
“為什麼?”
“因為我不相信,會有那種為了城堡中的公主,千辛萬苦,長途跋涉,甚至寧願舍棄自己生命的騎士。我覺得那是騙人的。”
“傻瓜,那當然是騙人的。”
“不。”蕭特輕輕倒在巍恩的懷里︰“我現在明白了,那並不是騙人的。我很幸運得到了神的眷顧,讓我最終遇見了自己的騎士。”
巍恩的感情堤壩終于崩潰,他緊緊地摟住蕭特,淚水再也無法忍住,不爭氣地涌出眼眶,滑過面頰。
風聲似乎變得小了點,夜風穿過山峰與雲海,來到他們的面前,拂過他們的發絲,將一對互相偎依、互相溫暖的身影銘刻在了今夜的夜空中,銘刻在了彼此的心靈中。
聖杯猛地一動,決定命運的時刻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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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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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9:06:59
卷三 第十九章 鳳凰涅槃 (下)
聖陵之上,芬妮佇立在祭台上,一雙小手合抱在低垂的額頭前,虔誠地祈禱著。她的面前,石晷上的金針頂端閃爍著光華,宛如一顆遠在天際,卻明亮無比的辰星之光,蘊涵了穿越黑暗的強大力量。
月光如水,傾瀉而下。祭台四周的眾人注視著眼前的巨石在月華的洗禮下緩緩轉動,心中忽然涌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彎月的光亮此時似乎強烈了許多,而且正聚焦在自己腳下的這座石陵上。
望著聖杯開始轉動,露西婭的嘴角微微浮起了一絲微笑,平靜的雙眸中透出了一絲隱約的激動︰“聖杯終于又動起來了,為了這一天,自己等待了多少不眠之夜啊。”
隨著聖杯的徐徐轉動,正如露西婭所言,除了代表雙翼的圖案沒有反應以外,聖杯杯體上的其余三幅圖騰開始呈現出赤紅與金黃混合在一起的顏色,赤紅如爐膛中的火焰,金黃如午後的驕陽,彼此色彩鮮明,卻又同生共在。一股熾熱緩緩涌出聖杯,在月色的凝煉下泛著紋銀的色彩,宛如一層若有若無的薄霧,沿著石陵表面滄桑的紋路,慢慢地把眾人籠罩在了它的懷中。
文森特覺得掌心濕潤,似乎龐貝城一下子由隆冬變成了盛夏,他轉頭看了看祭台上祈禱的芬妮,眼中露出擔心的神色。南丁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笑道︰“文森特先生,你不用擔心。這石台由王族的清波石所築,會保持一個相對恆定的溫度,不會受周圍環境太大的影響,芬妮聖女站在台上不會有什麼危險的。”頓了一頓,她隨即揚聲道︰“各位,如果你們覺得太熱,可以走近一些,站在祭台的邊上,會涼快許多。”
切尼擦了擦額頭沁出的汗水,心里暗驚︰“這個什麼聖杯剛剛開始運轉,熱度已經有了如此大的提升,若是在它以前鼎盛的時期,那溫度肯定還會更高。”他抬起頭望上看去,心想︰“自己現在只是站在聖杯的旁邊,就已經感覺很熱,不知道上面的蕭特少爺,能不能受得了?”
芬妮放下雙手,轉頭看著露西婭︰“露西婭祭祀,我已經念完了序文咒,您看我做得對嗎?”
“你做得非常好。”露西婭點頭笑道。
芬妮道︰“那接下來我們干什麼?”
露西婭微微一笑︰“接下來?我們接下來就是等待。”
“等待?”芬妮明亮的雙眸閃過一絲迷惑︰“那巍恩叔叔怎麼辦?”
正在這時,切尼來到祭台的底部,抬頭道︰“露西婭祭祀,聖杯這麼熱,上邊的人恐怕熬不過去吧。到時候,還沒有治病,人先被烤糊了。”
露西婭掃了切尼一眼,淡淡道︰“那就要看神的安排了。”
切尼大怒︰“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之前已經告訴過你們了,這麼做會有一定的風險,你忘了嗎?”
“這是一定的風險嗎?這是必死無疑啊。露西婭,你這麼做是何居心?”切尼捏緊了手中的拳頭,雙目中已經爆出了憤怒的火焰。
“切尼,等一下!你看!”文森特忽然拉了他一把,舉手指向聖杯。切尼與露西婭隨著文森特舉起的手臂看去,臉上的神情均是一怔,露西婭旋即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此時的聖杯已經在氣霧繚繞中變得朦朧模糊,猶如雲海深處的一座仙人峰。峰頂上,在白蒙蒙的氣團中,一簇天藍色的光華正隱隱發光,雖然視線難以看清,但文森特、露西婭等人還是能分辨得出來,光華包裹的核心,是兩個交織在一起的人類身體;他們之間擁抱的是如此緊密,沒有一絲一毫的縫隙,從精神到軀體都完美無缺地結合在了一起。
露西婭又驚又疑,她幾乎不敢相信,除了王族的精英,居然還有人類能夠經得起這份灸熱,這份煎熬。隨著聖杯氣霧的不斷延伸,藍色光華也不住地變亮,仿佛是燭火上的藍芯,雖然只佔火焰的很小比例,卻純粹得不摻雜一絲雜質,晶瑩、剔透,為之奪目。
眾人望著聖杯奇妙的變化,都吃驚地屏住了呼吸,誰也不知道下一步將會發生什麼。芬妮臉上掛著一絲欣喜,對露西婭道︰“露西婭祭祀,是不是聖杯不用我施念咒法,也可以自動為受傷的人療傷呢?”
露西婭怔怔地凝望著聖杯,沒有回答。她的心里很明白,這是決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隨著時間的遷移,藍光越聚越亮,似乎已經到了某種極限。光華神奇般地凝結成了有形的物質,慢慢溢出,覆蓋了杯頂的表層,沿著聖杯的邊緣流了下來。沒過多久,流光異彩觸及到了聖杯的圖案,就在黝黑的雙翼之圖轉到眾人面前的時候,藍光已經浸滿了石刻下深深的線條,為這幅素描的翱翔雙翼涂上了一層藍天的色彩。
雙翼之圖泛起了璀璨的強光,雖然不是火焰的光芒,但比起另外三幅圖案,卻更美麗,更形象,展翅一飛的神采呼之欲出。
露西婭完全驚呆了,眼前這匪夷所思的情景,令她的腦海里忽然想起了費雯麗當年的一句話︰“要想重現神跡的光輝,光靠咱們自己是不行的,還需要其他的力量。”
難道這就是人類先知的力量?!
轉眼間,四幅圖騰仿佛活了起來,伴隨著聖杯的轉動,它們在白色的霧氣中留下了古老的生命印記。片刻後,四幅閃著金黃、赤紅與天藍光芒的印記重合在了一起,復活出了一只眾人從未見過的,擁有長長的彩尾與絢麗的頭冠的三色神鳥。神鳥一俟形成,便揮動著美麗的翅膀,圍繞著聖杯舞動了三周,然後一聲輕鳴,在聖杯的無形之炎中,引頸直上,浴火重生!
神鳥沖向天穹,義無反顧地扎進了九天雲霄的最深處,緊接著,一聲驚雷響起,大地為之顫抖,雲海隨之變色,鐵幕一般的夜空豁然裂開了一條縫隙,金色的陽光透過層層的屏障,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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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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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9:07:11
第二十章
目睹著這一驚天動地的變化,石陵上所有王族的人都跪了下來,臉上的表情崇拜與震驚中夾雜著狂喜,蘭寧與南丁嘴中不停地祈禱著,桑德則咧嘴傻笑,那張大嘴幾乎能吞進整個聖杯。切尼和文森特心里都松了一口氣,連太陽都出來了,巍恩與蕭特的安全想必不會出問題了。
露西婭也跪了下來,跪在芬妮的身後。她雙目涌出淚水,一邊叩首,一邊顫抖地道︰“羅芙麗斯,您終于出現了,在您的子孫最危難的時候,您並沒有拋棄我們啊。”
芬妮回頭,看著露西婭已經略顯佝僂的後背,雙目里射出同情之光,無論如何,露西婭這麼多年的辛苦沒有白費,已經行將就木的龐貝古城似乎終于出現了一線曙光。
巍恩懷抱蕭特,端坐在聖杯之上,他抬頭呆呆地凝望著天空,金色的巨鳥已經消失,天空的裂縫透出一絲隱約的陽光,在他倆的身上灑滿了希望。
“剛才那是什麼鳥?”蕭特的聲音悠悠響起。
巍恩吃了一驚,連忙低頭看去,只見蕭特已經甦醒過來,臉色依舊蒼白如清晨的梨花,淡淡的雙眉輕輕挑著,誘人憐愛。突然,巍恩驚喜地發現,一直在蕭特眉宇之間盤旋不去的淡淡黑氣居然不見了,難道聖杯的生命之焰真的治好了蕭特的瘋心病?
蕭特的眼中露出一絲微笑︰“問你話呢,傻看什麼呢?”
巍恩“哦”了一聲,下意識地道︰“我看那是一只鳳凰。”
“鳳凰?”
“嗯。”
听著這個陌生的名詞,蕭特臉上露出費解的神色,她目光一轉,忽地驚呼出聲︰“我怎麼這個樣子?我的衣服呢?”看了看巍恩,她的臉上涌起兩團桃紅︰“你怎麼也這個樣子?真是羞死人了。”
巍恩哈哈一笑,心中泛起了久違的快樂︰一個久病垂危,意識昏迷的病人突然害羞起來,這至少說明她的精神有了恢復的跡象。
蕭特雙臂抱在胸前,一雙修長白皙的雙腿緊緊夾著,身體使勁往巍恩的懷里縮,听到巍恩愉快的笑聲,她的眸子里露出嗔怒︰“巍恩,你怎麼又胡鬧?!”
巍恩的笑容變成了苦笑︰“胡鬧?蕭娜女士,剛才那麼高的溫度,衣服早就變成蒸氣了,我沒讓咱倆瞬間變成白薯干,已經很不容易了。”
蕭特牙齒輕輕咬著下唇,似乎對剛才的情景隱約有了些回憶︰“啊?剛才有這麼熱?我迷迷糊糊地還覺得有點兒舒服呢。”想了想,她繼續問道︰“巍恩,你做了什麼,能讓咱倆活下來?”
“說起來,我還是要托你的福啊。”巍恩看著蕭特道。
蕭特雙眉輕輕一皺︰“不許低頭說話,抬頭正視。”
巍恩怔了怔,連忙抬起了頭,目光遙望著遠方,一臉嚴肅。蕭特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眼中露出一絲頑皮的目光,含笑道︰“好孩子,繼續說吧。”
“因為我去背你過來之前,我在最短的時間對你施用了冰心咒,所以咱倆才能逃過剛才那一劫。”說到這里,巍恩想起方才的凶險,心中掠過余悸。
“難怪你親自把我背到這兒來。冰心咒?”蕭特眉頭一蹙︰“是詛咒嗎?”
“是的。”巍恩點頭︰“冰心咒是一種高級的防護詛咒,它的觸媒是環境與溫度的變化,一旦四周發生快速急劇的變化,威脅生命的險境出現,身體會處于死亡狀態,只有意識還存留在靈魂虛空建立的冰壺中,待危機過去,會找機會緩慢地復甦。”
蕭特道︰“連布衣都被蒸發了,就算身體假死,也保留不了水分啊,何況危機剛剛過去,咱倆怎麼就清醒過來了?”
巍恩愣了一下,下意識地低頭道︰“你的意識和思維很清楚啊。”
蕭特一急︰“不許低頭!”巍恩趕忙又抬起了頭。
“接著講吧,為什麼剛才你說托我的福呢?”蕭特柔聲問道。
“因為冰心咒還有一個用處。如果是在兩個情人之間使用,它就能結合二人彼此心間的靈犀,形成強大的守護之光,而對方的身體也不再處于假死狀態,轉而成為了守衛自己意識的實際冰壺。心里的感情越深,信任對方和珍惜對方的意識越強烈,守護之光的能量就越強大,而且彼此的心靈交流能夠確保意識的清醒,危機過去會很快復甦。”
“原來如此。”蕭特微笑道︰“那如果夫妻情人使用這個冰心咒,豈不是天下無敵了?”
“說得容易做得難。就算是夫妻之間,又有幾個能做到生死不渝,甘心為另一半付出自己生命的?何況能施用冰心咒這樣高階詛咒的人,往往會因為生命有了太多的選擇,反而變得孤獨寂寞。”巍恩喟然一嘆︰“所以我說我沾了你的光,擁有詛咒的力量卻未必能帶來人生的真正幸福。你的存在,才使我不再害怕身上的責任和壓力,有了繼續走下去的動力啊。”巍恩說到這里,沒有低頭,他的目光穿透著遠方的山峰雲海,凝望著不知名的未來,視線中透出的,是堅定與無懼。蕭特收斂了笑容,臉頰再次露出了一絲淡紅,只是這一次,眼光中綿綿傳遞的不再是羞意,而是喜悅和驕傲。
二人沉默了下來,風聲盡管依舊,但很多卻已有了改變。經過了這一次的同生共死,彼此的心意已經全都明了,再無需多余的語言了。
這時,空中響起翅膀揮舞的聲音,巍恩轉頭看去,女狂徒蘭寧飛上了聖杯,手里還捧著兩個方盒。
蕭特心中一驚,想起自己現在春光外泄的樣子,雖然知道不是巍恩的錯,還是忍不住在他的腰際不輕不重地扭了一下。
巍恩咧了咧嘴,苦笑道︰“蘭寧女士,你來了?”
蘭寧一言不發,閉著眼楮走到巍恩身前不遠處,猛地跪了下來。
巍恩吃了一驚,卻又不方便起身去扶,只得道︰“蘭寧,你這是干什麼?”
“您已烈火浴身完畢,請您換上盒子里的衣服。”
“哦。”巍恩奇道︰“換衣服你閉著眼楮就行了,何必還要跪著?趕緊起來,我受不了這個。”
“這一跪是蘭寧自己心甘情願的,感謝先知,為聖城重新帶來了光明。”說到這,蘭寧叩下了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07:26
卷三 第二十一章 露西婭的秘密 (上)
天空烏雲的裂縫不斷擴大,黑暗被光明驅逐著,迅速地變得黯淡起來,透過雲層的陽光越來越強烈,光明逐漸降臨龐貝。
巍恩與蕭特無暇顧及這些變化,匆匆換好了衣服,蘭寧重新背起蕭特,道︰“巍恩先生,您稍等片刻,馬上會有其他人來接您下去。”
巍恩微笑道︰“好的,讓你們辛苦了。”不久,巍恩在另外一名狂徒的背負下,離開了了聖杯,腳步剛剛踏上地面,眾人便圍了過來,紛紛表示祝賀。巍恩臉上掛著微笑,桑德走到了他的身邊,粗聲道︰“你干得的確很好,讓人佩服。”
巍恩向他點了點頭,目光越過他的肩膀,忽然看到龐貝城的各個山峰上的建築也隱約透出了閃亮的光芒,再不像他們剛來時那樣死一般的黑暗寂靜,巍恩奇道︰“那是什麼光,看上去不像燈火啊?”
“那是各山峰的定星岩,它們應該是感受到了聖杯的召喚,所以發出光芒回應。”桑德往遠方看了一眼,繼續道︰“這樣一來,聖城就可以重新得到定星岩所組成的結界的保衛,防務沒有那麼空虛了。”
“定星岩還能守衛龐貝?”
“那當然了。沒有定星岩的守護,聖城當年就被天蛇攻陷了,哪里還撐得到今天。巍恩,你為聖城做了一件大好事,從今天起,你是桑德的朋友了。”
巍恩笑了笑,心里也為龐貝的轉機感到高興。這時,芬妮與露西婭也走下了祭台,露西婭走在後面,臉上猶有淚痕,神色不算明朗。芬妮快步跑到巍恩的身前,笑著道︰“叔叔,蕭特阿姨的病好了嗎?”
“應該好了吧。”巍恩一邊笑著答道,一邊把芬妮抱了起來,親了親她的臉蛋。
“真的?那太好了。叔叔,你可真棒!。”
“不是我棒,是咱們的小芬妮棒。要不是你施法讓聖杯發揮神奇的功能,蕭特阿姨怎麼能病好呢?”
“不是我。”芬妮聞言,搖了搖頭︰“我只是讓聖杯運轉了起來而已。”
巍恩一怔︰“難道你沒有施法讓它……”
不等巍恩說完,芬妮就再次搖頭︰“聖杯轉起來後,我就什麼也沒做了。”
大家听完,都沉默了下來。巍恩放下芬妮,面對著站在人群最外面的露西婭,臉色平靜地道︰“露西婭祭祀,我想你應該給我一個解釋吧。”
露西婭雙眉一皺︰“解釋?解釋什麼?”
“解釋你為什麼讓蕭特上聖杯?”
“哦,我不是告訴你們了嗎,這是我能想到的治療蕭小姐瘋心病的唯一辦法,而且現在看來,雖然冒了點險,但效果還是不錯的。”露西婭笑了笑。
巍恩臉色沉了下來︰“露西婭,到了現在,你還在撒謊,難道你不怕將來下地獄嗎?”
露西婭臉色一變︰“放肆!巍恩,別以為你為聖城帶來了光明,就可以不負責任地亂說話!”
“不負責任?如果不是我提前做了些準備,恐怕現在我連說話都不可能了吧?”巍恩反問道。
“你什麼意思?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巍恩轉頭看了看眾人,只見大家的目光中也多多少少地存在著一些迷惑,巍恩點了點頭︰“好,既然你毫無愧疚之心,那我們就說一說吧。”
“悉听尊便。”露西婭的唇角帶著一絲冷笑。
“首先,我有個問題想問一下桑德先生。”
露西婭截口道︰“有什麼問題你就問我好了。”
“問我怎麼了?瞧不起人啊。”桑德暴聲道︰“你只管問,能回答我就回答,不能回答我也絕不會撒謊。”
露西婭听了,臉色一白。
“好。桑德先生,我想問一下,如果你的刀生銹了,你還會拿著它去戰斗嗎?”
桑德愣了愣,沉思了一會方道︰“這個問題嘛,首先我不使刀,其次我要有刀,決不會讓它生銹。我是一名無敵的戰士,要是連刀都生銹了,還上什麼戰場,干脆去你們人類的修道院好了。”
巍恩呵呵一笑︰“也就是說,如果你要上戰場,你一定會磨亮你的刀吧。”
“那是當然。”
“同理,如果聖杯很多年都無法運轉了,而且還被封印著,它還可能像以前一樣繼續為傷者療傷嗎?”
桑德兩條又黑又濃的眉毛纏在一起︰“照理說不能。不過,我看不出這和刀生不生銹有什麼關系。”
“嗯。既然不能,為什麼露西婭祭祀還堅持聖杯能解毒呢?”
桑德看了露西婭一眼︰“這你得問她。她那些稀奇古怪的秘密,別人怎麼知道?”
“好。”巍恩頓了一頓,又道︰“桑德先生,以前聖女祭祀時,你經歷過嗎?”
“我當然經歷過。”
“那好,你能告訴我祭品是什麼嗎?”
桑德剛要答話,露西婭突然大嚷一聲︰“不許說!”
露西婭的聲音又高又尖,連桑德也嚇得一驚,怒視著露西婭︰“不說就不說,你嚷什麼!”
巍恩淡淡一笑,走到聖杯的近前,道︰“就是桑德不說,別人就猜不到嗎?”
露西婭咳嗽了一聲,平靜了一下情緒︰“你要猜什麼?”
“我想猜一猜,”巍恩一指聖杯︰“這上面的血跡是誰留下的?”
露西婭哼了一聲,道︰“巍恩,聖杯代表著王族的最高神聖,你這麼問太不禮貌了。”
“夏士蘭,”巍恩忽然轉頭問道。
夏士蘭臉色一驚︰“什麼事?”
“你知道嗎?”
夏士蘭考慮了一會兒,搖著頭,面有難色︰“我出生不久,王族和人類的戰爭就爆發了,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巍恩看著他的表情,心里一嘆,朗聲道︰“好吧,那我自己說吧。”
“我知道。”文森特沉聲道︰“不出意外,這些血跡都是祭品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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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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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9:07:41
卷三 第二十一章 露西婭的秘密 (下)
眾人聞言一驚,切尼疑聲道︰“不會吧,如果每一次祭祀都需要祭品流血的話,那王族這麼多年的歷史,聖杯豈不是早就沾滿了血跡?”
“有兩個解釋,一個是王族可能並不是每一次祭祀都需要生命作為祭品的;其次聖杯的溫度極高,它鼎盛時期所沾染的血跡都被瞬間蒸發了。後來聖杯被西回山脈所封印,溫度漸漸冷了下來,但王族的祭祀並沒有停止,所以祭品的部分鮮血便留在了聖杯上。”
眾人紛紛點頭,眼光望向露西婭。露西婭淡淡一笑,神態並不緊張︰“你說的沒錯,巍恩。可是,祭祀時用鮮活的生命作為祭品,這有什麼需要質疑的?你們人類的重大祭祀又有哪一次沒有拿牛羊牲畜作為犧牲呢?”
巍恩點了點頭︰“嗯,露西婭,那你能告訴我,你們王族是拿什麼生命作為祭祀的?”露西婭臉色微微一變,沉吟片刻,有些含糊地道︰“當然是其他種族的生命。”
“其他種族,那也就是說,它其中也包含人類?”巍恩肅聲道。
露西婭的聲音里有了一絲憤怒,道︰“巍恩,我沒有義務要回答你咄咄逼人的質問。”
“你可以不回答。”巍恩淡淡道︰“但這更證明了一點,人類,也是你們的祭品之一。”
“就算是,又如何?”面對巍恩尖銳的話語,露西婭的臉上終于露出了忿然之色︰“巍恩,你沒有資格批評我們。別忘了,你們人類還曾經用戰斗的俘虜作為你們感謝所謂戰神的犧牲品!”
巍恩沉聲道︰“的確如此,可那是什麼時候,那時候我們還處在蠻荒無知的原始階段,才做出同類相殘的事情。可是你們呢?你們已經擁有了高度的文明和智慧,擺脫了愚昧和無知,可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罔故其它的生命,這說明什麼?說明你們,”巍恩頓了頓,一字字地道︰“根本不尊重生命!”
露西婭冷笑道︰“巍恩,你一口一個尊重生命,難道你不吃動物的肉嗎?”
“我吃。”巍恩點頭道︰“神在這個世界上安排了食肉和食草動物的區別,是為了維系某種平衡。我吃肉是因為生存的本能,但決不是為了自己物質上的欲望!”
露西婭氣極反笑︰“我們是這塊陸地上最高貴的生命,為什麼要和你們這些低級生命講什麼尊重?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
“所以你們才有了今天。”巍恩凝聲回答︰“露西婭,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你們不尊重人類,濫殺無辜,才有了今天。你環顧左右,昔日繁華的不夜之城,落到了如今破落不堪的地步,難道是偶然的嗎?”
“那是因為神的憤怒,沒有西回山脈,你們人類……”
不待露西婭說完,巍恩反問道︰“神為什麼憤怒?”
露西婭的話一下子堵在了嘴里,臉色發青,嘴里喃喃地蹦出了幾個誰都沒有听懂的單詞,喘了兩口氣,冷聲道︰“我沒必要和你爭辯。”
“我明白了。原來露西婭讓蕭特上聖杯,並不是出于治病的目的,而是因為聖杯開始運轉,她準備犧牲蕭特,讓她成為祭品。巍恩,是不是?”切尼忽然道。
巍恩點頭︰“我想,露西婭祭祀應該是這個打算吧。”
切尼憤怒地望著露西婭,怒聲道︰“沒想到,你這個什麼祭祀,表面上看起來尊貴禮貌,骨子里卻如此的陰險無情!”
露西婭哼了一聲,沒有作答。桑德濃眉一挑,想要說什麼,想了想,嘆了口氣,沒有出聲。
夏士蘭突然道︰“露西婭祭祀,我不明白,就算你看不起我們人類,可是我們此次聖城之行,畢竟有功于你,你為何毫不記情呢?”
“你有什麼功勞?”露西婭瞥了一眼夏士蘭,冷冷道︰“那是聖女費雯麗早已計劃好的安排,還有芬妮聖女。沒有她們,你能幫得了我們什麼?”
夏士蘭頓時無言。巍恩雙眉一挑︰“露西婭,若說起費雯麗聖女的計劃,你還是沒有明白她的真正意思。”
露西婭看著巍恩,看著他臉上篤定堅決的神情,不由地問道︰“我哪兒不明白?”
“芬妮並不全都是聖女與文森特的愛情結晶,她的身上還流著人類的血液。這說明費雯麗早就清楚一點,能夠真正拯救王族的人,不是高高在上,只會施法的聖女,而是經歷過人間酸甜苦辣,懂得什麼是愛,如何去愛的人!”
芬妮心弦一顫,此時,她又想起了母親臨別時,那充滿深情的一吻。
夏士蘭嘆了口氣,搖頭道︰“我不敢相信,咱們做了這麼多,費盡這麼多辛苦,卻得不到王族的一絲承認。”
巍恩看了看夏士蘭,道︰“你有你的尊嚴,何必要求得她的承認?事實上,夏士蘭,從一開始,我們就不可能得到她的承認的。”
“為什麼?”
“因為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讓咱們活著離開聖城。蕭特,只不過是她計劃的第一步,也是關鍵的一步。”
“什麼?”夏士蘭聞言,一臉震驚。
巍恩笑了笑,忽然從懷里掏出了一樣東西,放在手心里遞了出去︰“露西婭,這件東西,你應該不陌生吧?”
露西婭凝神仔細瞧去,待看清楚了什麼東西,臉色終于大變,頭頸處的根根銀發立了起來。
文森特看去,“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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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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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9:07:51
卷三 第二十二章 死亡徽章 (上)
巍恩的手心里,擺放著一枚黑色的金屬物件,它呈現六角的形狀,類似于一枚徽章或者是令牌,在陽光的照耀下,徽章黝黑粗糙的表面上的花紋正映射著隱隱的光芒。切尼看了幾眼,旋即想起了它的來處︰那是他們從卡特的尸體上找到的,後來就一直放在巍恩那里保管。
巍恩道︰“露西婭,我想,不用我告訴你它何方吧?”露西婭陰沉著臉,沒有回答。
切尼道︰“這不是卡特身上的東西嗎?跟露西婭有什麼關系?”
巍恩走到他的面前,道︰“你仔細看看上面雕刻的花紋,有沒有什麼印象?”
切尼仔細觀察了一番,又抬頭看了看聖杯,道︰“哦,這些花紋好像是聖杯上的圖案。”
“不錯。”巍恩微微一笑。
“咱們不是已經知道卡特是王族的飛鳥召喚師了嗎?他身上帶著王族的徽章,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啊?”
“可是有一點你沒有發現,從咱們進入龐貝,到來到這座聖陵,這一路上你可曾看到有一件金屬的物品嗎?”巍恩反問道。
切尼愣了愣,他仔細回憶了半天,道︰“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沒有,基本上都是石頭和木頭制成的物品。”
巍恩看了看桑德,道︰“就連桑德先生手中的兵刃,都是一根木杖,而不是金屬兵刃。切尼,為什麼這件徽章偏偏是金屬的呢?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桑德高聲道︰“這有什麼稀罕的?那些破銅爛鐵是你們人類的發明,我們只會使用神創造出來的原物質。”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了一枚晶瑩奪目的玉質方形徽章。桑德舉起它揚了揚︰“瞧瞧我的,比起你那塊破玩意,不知道要強多少。”
巍恩一笑,道︰“既是如此,那為什麼這枚徽章是金屬的呢?”
桑德撓了撓頭,轉頭看著露西婭︰“這個,你還是問她吧,我一直被關在聖陵,怎麼知道外面的變化?”
夏士蘭道︰“巍恩,我還是不太明白,卡特的徽章和聖城有什麼關系?”
“首先,這枚金屬的徽章應該是鑄造于聖杯被封印,王族敗落之後,因為這以前的王族從來不使用金屬物品,他們也許認為,使用人類的發明技術,那是對他們的玷污。”
“這個我能理解。”
“我們可以設想一下,某個王族身處異地,急于和聖城聯系,同時為了避免惹起世人的注意,便鑄造了這枚金屬的徽章。這徽章表面上毫無奇特之處,如果不是來到這里,誰又能知道上面的圖案是太陽鳥的一種象征?”
“你的意思是卡特想和聖城聯系,鑄造了徽章?”
“不,卡特並不是王族。”巍恩微微搖頭︰“如果我沒猜錯,他其實和你一樣,都屬于王族的奴僕。”
夏士蘭吃了一驚︰“王族的奴僕。”
“正是。”說到這,巍恩轉過身子,直視著露西婭︰“昨天晚上,當你提到一國太後派出一只軍隊來追殺我們的時候,我心里就吃了一驚。你身為神殿的守護者,久居蕭條敗落的天空之城,為何消息卻如此靈通和準確?于是我就想,會不會有人來給你通風報信呢?如果有,他顯然不是王族的人,因為王族雙耳的標志太明顯了,走到哪里都難免驚世駭俗,難以隱藏自己的行蹤。而這一點,肯定不會對卡特造成任何困擾。”
“自從我離開里約堡後,卡特就一直追殺著我們,對于整個事情的過程了若指掌,在西回山脈里,他甚至還設下了陷阱埋伏我們。露西婭祭祀,我想他之前一定來過這里吧,而這枚金屬的徽章,想必是用來證明他的身份。”
露西婭冷笑一聲︰“笑話,卡特為難你們,與我有何關系?我堂堂的一名神殿祭祀,難道會听命于一個卑微的王奴?”
“你當然不會听命于王奴,但他身後所代表的那個人呢?聖杯的溫度很高,除了聖女和高級祭祀以外,連王族的普通人也無法靠近,但這個人的記憶卻對聖杯的圖案很清晰,說明他以前也經常參與祭祀,應該是一名和你身份大致相等,甚至可能更高貴一些的高級祭祀。”
“卡特來到聖城,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當這個高級祭祀知道我們在草原上擺脫追兵,就要回到小鎮的時候,他預感到我們很可能會躲進西回山脈,所以就用飛鳥為卡特送來了趕制的徽章,要求他進入聖城和你見面。當然,這枚徽章是不可能由信鴿這樣的小型飛禽送來的,不過既然連卡特都是一名初級的飛鳥召喚師,這個問題應該是難不住你們這位高級祭祀的。”
露西婭的面容平靜了下來,似乎再次恢復了她往日的冷靜與優雅,靜靜的听著巍恩的敘述,不再作任何爭辯。
“當我們進入聖城後,你雖然想除去我們,但卻沒有急于出手。因為連你自己也無法肯定芬妮是否能成為聖女,你不想毀了龐貝最後的希望。芬妮成為聖女後,你已沒有了顧慮,自然便會找機會動手,而蕭特身上的病,就給了你一個寶貴的機會。”
文森特忽然道︰“可是她為什麼要先除去體弱的蕭特,照理說,除了蕭特,我們其它每一個人都有能力戰斗的。”
“很簡單,正因為咱們有一定的戰斗力,以聖城或者露西婭現在的實力,她並沒有把握毫無動靜的除掉咱們而不讓芬妮懷疑。所以她選擇讓蕭特成為祭品,讓聖杯先轉動起來,一旦聖杯運轉,定星岩就會發揮防衛的作用,應該會大幅度強化露西婭的某些能力,到那個時候,也許露西婭就有她的辦法了。”
巍恩說到這里,眾人均不自緊地“哦”了一聲,坐在一旁,由南丁照顧的蕭特盈盈地望著巍恩,眼光充滿了說不出的喜悅︰無論前邊還有多少危險,有了巍恩,她似乎就有了信心與安全。”
露西婭凝視著巍恩,許久,她輕輕點頭,露出了一絲苦澀的微笑︰“我必須承認,能夠保護聖女的先知,果然是人類最出色的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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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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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9:08:03
卷三 第二十二章 死亡徽章 (下)
眾人沉默的盯著露西婭,她的這句話,已經說明了一切。巍恩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並沒有真相被揭穿後的輕松︰“露西婭,我並不是什麼先知或者智者。說實話,我並不希望與你為敵,尤其是在發生這麼多事情以後。”
露西婭道︰“巍恩先知,你的確為聖城做了許多,此時此刻,我為我的行為感到抱歉。”
巍恩淡淡道︰“到了現在,說不說抱歉已沒有任何意義。露西婭,我只想知道,你要除去我們的動機是什麼?”
“除去你們?哦,因為你們對聖女的影響太深了,不除去你們與她的聯系,芬妮聖女肯定很難為我所用。”
切尼聞言怒道︰“想控制聖女?露西婭,你的野心也太大了點吧。”
露西婭好整以暇地一笑︰“我等了這麼多年,有點野心也正常吧。”
“不對。”巍恩忽然搖頭︰“露西婭,這並不是主要的原因,這只是你的一個借口。”
露西婭的眼中射出了一絲緊張︰這個人是不是太敏銳了些,難道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
“如果你真的想除掉我們來控制聖女,你有的是時間,何必急在一時?就算你的計劃成功了,但活活烤死蕭特,你難辭其咎,縱使沒有什麼紕漏,至少也會失去芬妮對你的信任。”
文森特接口道︰“不錯,龐貝城敗落成了這個模樣,就算有了芬妮,沒有解開封印的聖杯,她又能把現狀改變得了多少?況且你若真有野心,怎會耐得住這種枯守的寂寞?”
“我明白了。”巍恩雙目明光一閃,他把手中的徽章扔到了露西婭的腳前,“叮”地一聲,清脆的響聲回響在石陵之上︰“你的動機只有一個,就是那個生活在人類世界的王族的命令。卡特來到聖城,並不是聯系和求助的,他是來傳達那個人的旨意的,對不對,露西婭?”
露西婭靜靜地佇立在那里,沒有回答,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那個王族是誰?為什麼他能命令你,你憑什麼要听他的?”
“對不起,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你。”露西婭緩緩地答道。
切尼冷聲道︰“露西婭,我必須告訴你,我有很多讓死人都會開口說話的辦法。”
露西婭轉目看了看切尼︰“你若想動手,盡可試一試。”
切尼的拳頭攥了起來,巍恩忽然攔住了他︰“等一等。”
“還等什麼?這女人如此奸獪,何必還這麼客氣?”
桑德咳嗽了一聲,站到了切尼與露西婭的中間,道︰“露西婭這事雖然做得不太光明,但你要侵犯神殿祭祀,我還是不能答應。”
切尼雙目中的瞳孔一縮,冷笑著便要邁步上前。巍恩道︰且慢,我有個辦法。“
大家的目光都盯住了他,巍恩轉身,對著芬妮柔聲道︰“芬妮,現在要靠你了。”
“靠我?巍恩叔叔,靠我什麼?”芬妮的一雙大眼楮亮閃閃地,顯然沒有明白巍恩的意思。
“你忘了?你是聖女啊,你能不能替叔叔問她呢?她也許會回答的。”
看著巍恩的行動,露西婭平靜安詳的臉色忍不住一變,雙目急速地閃過了一絲哀傷。
“好吧。”芬妮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轉頭望向露西婭︰“露西婭祭祀,請你回答巍恩叔叔剛才提出的問題吧,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風勢似乎大了點,雖然此時天色已經大明,但寒冷卻似乎還在駐足不去。眾人望著露西婭,這個曾經高貴,現在卻蒼老的女人,她的絲絲白發隨風飄晃,遮住了她的眼楮,她的眉宇。
半晌,露西婭方才慢慢道︰“桑德,我想听听你的意見。”
桑德不解︰“听我什麼意見?”
“如果我拒絕回答聖女的提問呢?”
“那你自己知道後果。”桑德臉色一沉︰“聖城雖破,規矩沒廢,你自己剛才也說過了,聖女的話就是最高的旨意,你難道忘了嗎?”
露西婭苦笑︰“看來是我作法自斃了。蘭寧,你怎麼說?”
蘭寧猶豫著,慢慢答道︰“露西婭祭祀,聖女的問題,不好不回答吧,你身為神殿祭祀,難道還能做出忤逆的事情?再說神鳥借巍恩先知之手復活,拯救了聖城的光明,這樣的人應該不會是王族的敵人吧?”
“哈哈。”露西婭听完蘭寧的回答,猛地仰頭發出一陣短促的尖笑︰“眾叛親離啊,我算是了解了。”
沒有人回答她,大家都知道,她已經無路可退。
露西婭收斂了笑容,突然彎下腰,撿起了腳邊的徽章,緊緊地握在手心里,貼在了自己的心前,慢慢道︰“芬妮聖女,這個人,是太陽鳥最忠貞的子孫,王族最杰出的勇士。為了王族光復的那一天,他不惜忍辱負重,含辛茹苦,辛苦幾十年如一日而從無怨言,沒有他,王族恐怕也撐不到您歸來的這一天。”
“那他是誰呢?你可以告訴我,我想去見見他。”芬妮答道。
露西婭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極為溫柔的笑意︰“聖女,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不過有一天,他會親自告訴你的。”說到這里,她的手心里猛地發出了一陣眩目的強光。
文森特雙眉一軒︰“不好。”疾步上前。蘭寧突然擋在了文森特的面前︰“文森特先生,自焚是王族每一個子孫最神聖的權利,祭祀朝聖之心已決,請你不要打擾她吧。”
“什麼?”文森特一怔。
桑德沉著臉道︰“聖女的朋友,我尊敬各位的身份,但請理解祭祀的心情和處境。”南丁尖叫一聲︰“老師。”舍下蕭特,快步跑了過來,人還未跑近,臉上已涌出了淚水。
此時,短短的幾秒鐘,露西婭的黑色長袍與銀色發梢已經改變了夜晚的顏色,火紅的烈焰噴薄而出,眨眼之間便覆蓋了她的皮膚、蔓延到了她的全身,把她的身軀包在了一個純紅色的巨大火球之中。燃燒速度之快,眾人看得瞠目結舌,臉色惶惶。
一個聲音從火球中悠悠傳來,卻平靜的猶如湖心的湛藍︰“巍恩先生,聖杯封印已除,人間必有劇變,你趕緊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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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08:13
卷三 第二十三章 南丁騎士團 (上)
露西婭靈灰入葬的第三天,納瓦爾神殿。
幾天來,隨著聖女回歸,光明重現,整個龐貝城都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各山峰僅存的幾千王族居民分批前來神殿朝拜聖女,場面極為熱烈。巍恩與文森特雖想盡快離開龐貝,但芬妮身份重要,根本無法離去,加之南丁建議,大病初愈的蕭特還不適合路途的顛簸,眾人無奈,只得留在聖城中,暫時歇息幾天,蘭寧則派人離開龐貝秘密打探消息。
這天午時,巍恩、文森特等人坐在神殿後側休息室里,正焦急地等待著。忽然,客廳大門一響,兩個人快步走了進來;走在前面的是一位須發皆白的男子,他的名字叫雷蒙,是接替露西婭神職的王族祭祀,身披紅色甲冑的蘭寧跟在雷蒙的身後,一臉嚴肅。
看到他二人,眾人全都離開了座位,站了起來。雷蒙走到大家的面前,道︰“各位請坐。”
“雷蒙祭祀,有消息了嗎?”巍恩問道。
雷蒙嘆氣道︰“對不起,各位尊貴的客人,現在外面的情況不大樂觀,希望你們心里能有準備。”
眾人聞言,心里均是一沉。蘭寧走上前來,道︰“巍恩先知,我們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已經回來了。很遺憾,露西婭祭祀的話不幸言中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巍恩皺眉道。
“三天前,西回山脈的主峰維甦威突然噴發出大量的熔岩熔漿,聲勢遮天蔽日,十分浩大,山區附近的大部分鄉村都遭受到了嚴重的災害。”
眾人面面相覷,文森特道︰“維甦威明明是一座死火山啊,怎麼會突然爆發?難道是因為封印解除,所以維甦威山峰才再次爆發?”
蘭寧面色陰沉,半晌,緩緩道︰“恐怕與聖杯有很大的關系。”
“那小鎮怎麼樣?”
“目前火山已經停止了噴發,至于該雅小鎮,”蘭寧猶豫了片刻,方道︰“山腳下方圓百里內,都已經被淹沒在了火山灰下。巍恩先生,我很抱歉。”
“砰!”切尼重重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噌”地站了起來︰“抱歉?抱歉有什麼用?你們的聖城得救了,我們的村子卻全毀了!”
蘭寧的臉色一白,面對切尼憤怒的指責,她心里惱火,卻又不好發作。大家沉默著,房間里的氣氛靜默中充滿了火藥味。許久,巍恩忽然長嘆一聲︰“沒想到,我救了龐貝,卻成了小鎮的罪人!”
夏士蘭臉色鐵青,喃喃道︰“全完了?那我的族人怎麼辦?”
文森特勉強控制激動的心神,道︰“巍恩,事已至此,我們該怎麼辦?”
眾人的眼神望向巍恩,巍恩垂首思考半晌,道︰“蘭寧,目前情況怎麼樣?”
“幸免遇難的各村災民目前正涌向約克郡城,整個約克郡已經十分混亂。”
“災民有多少人?”
“可能有十余萬人,其中三分之一是傷者。”
巍恩用手揉了揉太陽穴,苦澀道︰“這麼多傷者和災民,不及時安置的話,還會死很多人。”
眾人無言,大災之後必有大疫,接下來的幾天,約克郡的教堂墳墓恐怕會堆滿了死去的尸體。
怎麼辦?
巍恩在房間中心來回走了幾圈,忽然頓住了腳步,眼神直愣愣地盯著窗外,不知道在看什麼。
窗外,南丁正帶著兩個年紀更小的白衣王族姑娘忙著什麼事情,過了一會兒,他開口道︰“雷蒙祭祀,蘭寧小姐,維甦威火山爆發因聖杯而起,我想請問一下,你們是否願意做些什麼?”
雷蒙與蘭寧神情一怔,二人對視了一眼,雷蒙緩緩道︰“巍恩先知,如果可以的話,王族願意跟隨你的腳步,為人類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補償我們犯下的過失。”
“那好。”巍恩霍然轉身,眼光炯炯地望著二人︰“我希望王族成立一只醫療護理隊,隨我前往約克郡,去救助那些災民。”
“醫療護理隊?”眾人听著這個聞所未聞的名字,均感愕然。
“是的。我已經領教過了南丁的醫術,只要你們能多一些這樣的人才,我們就能讓災民們少受一些罪!”
※※※※※※※※※※※※※※※
約克郡城,寒冷的東風,蒼白的冬日。郡城四門大開,從郊區到城區,從教堂到街道,四處可見的骯髒的襤褸,淒慘的哭聲,流到馬車道上的鮮血,把平日里繁華熱鬧的約克城變成了一座人間的地獄。
杜德克男爵望著街道兩旁席地而坐、面帶菜色的災民,心中重重地一嘆。幾天來,這突而其來的天災已讓他忙得焦頭爛額,約克城的形勢卻每況愈下,沒有絲毫的好轉。盡管城市儲備的糧食還勉強能應付災民的生計,但城里的幾座醫院和診所早已人滿為患,越來越多受傷的災民只能躺在露天的街道中、屋檐下痛苦地呻吟,痛苦地死去。
最關鍵的是,治療傷者的藥品資源已經到了負荷過重,難以未繼的地步。再過一兩天,如果王國的救援還沒到,這座城市的崩潰將指日可待,一切都再難以控制。
耳邊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名軍官跳下了馬,快步跑到了他的身邊。杜德克看著他焦急的表情,心里又是一沉︰“哪個城區又出現暴徒了?”
軍官對著男爵鞠躬施禮,杜德克不耐煩地道︰“說事。”
“男爵大人,剛才來了一只奇怪的騎士團,現在正在城外搭帳篷扎營。”
杜德克一愣,奇道︰“騎士團?什麼騎士團?”
“不太清楚,我已經派人去打探。”
杜德克沉吟了片刻,道︰“這個騎士團打得是什麼旗號?”
“一面白底的旗幟,正中繡著一個紅色的十字。”
“紅十字?”杜德克急速搜索著自己的記憶,卻沒有找到王國的任何一支騎士團與紅色十字有什麼關聯。他迅速在心中作出了決定,猛地一揮手︰“走!咱們看看去!”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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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9:08:26
卷三 第二十三章 南丁騎士團 (下)
杜德克男爵帶著二十余名士兵,快馬加鞭出了城。一行人剛出城池,就看見不遠處的平原上,一大群人正在扎營設帳,忙來忙去;他們的周圍,幾十座帳篷已經豎立了起來,營帳中央矗立著一桿旗幟,正如報信的軍官所言,白色的旗幟上,一枚碩大紅色的十字正隨風飄展,極是顯眼。郡城外周圍一些零散的災民也遠遠地望著這個陌生的騎士團,盡管感到好奇,卻沒人敢圍上去問個究竟。
杜德克放緩馬速,帶著馬韁徐徐來到了騎士團的駐營不遠處,忽然,他注意到了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杜德克臉色一變,翻身下馬,後面的親兵也跟著他紛紛下了馬。
杜德克的視線注視著前方,道︰“你們在這里等我。”說完,舉步向前走去。他身後的士兵面面相覷,卻沒人說話︰杜德克平日馭下甚嚴,紀律森嚴,加上他這兩天心情不好,經常大發雷霆,所以此時誰也不願意去觸他的霉頭。
杜德克手執馬鞭,急步走進營地,營地的人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出現,依舊各忙各的,干得熱火朝天。杜德克也沒停留觀望,徑直來到那個他熟悉的身影的身邊。拉了一下那人的衣袖,他低聲道︰“巍恩?”
那人轉過腦袋,望著杜德克微微一笑︰“男爵大人,您來了?”說著就要施禮。杜德克攔住了他,皺眉道︰“行了。我說巍恩,你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吧,居然跑到了這里來。”
巍恩笑道︰“這里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怎麼誰都能來,我卻來不了?”
杜德克沒有好氣地道︰“你自己難道不清楚原因?你別以為鬧了天災,就沒人注意你了。我必須告訴你,克倫威爾現在雖沒在約克城,可他的人還有不少呆在城里。”
巍恩淡淡道︰“沒關系,就算他本人親自在,我該來還是得來。”
杜德克聞言,沉著臉注視著巍恩,許久,他長嘆一聲︰“那隨你便吧,你既然連太後和紅衣主教都敢得罪,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巍恩笑了笑,對著他鞠了一躬︰“男爵大人關照之情,巍恩終生銘記。”
杜德克揮了揮馬鞭。他看了看四周,皺眉道︰“這些是什麼人?”
巍恩神秘地一笑︰“暫時保密。”
杜德克聞言,更是仔細地觀察了一番,猛然發現身邊這些忙碌的人男少女多,而且個個英俊美麗,外表氣質均是不凡,如果不是他們手中的活計,杜德克肯定就會把他們當作大城市來的顯赫貴族。
杜德克心中吃驚,臉上驚疑不定,半晌方開口道︰“我說,巍恩,你又在搞什麼鬼?”
巍恩正和身邊一個文靜的姑娘商量著什麼,听到杜德克的問話,巍恩不由地好笑道︰“男爵大人,我在你心里的印象就這麼差?”
“不是差,是你的花巧太多,老搞出一些出人意料、四方震驚的事情來。”杜德克搖了搖頭,肅聲道︰“巍恩,現在城里的情況想必你也很清楚,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每天都會死人,你帶著這麼一大群俊男美女這時候跑這兒來干什麼?你以為是郊游啊?”
巍恩不慌不忙地道︰“杜德克男爵,還記得我第一次拜訪您時,做得是什麼嗎?”
“當然記得。你跑到我家里,送了我一些鹿茸膏。”
“這一次,我還是給你送禮來了。”巍恩微笑道。
“送禮?送什麼禮?”
“您現在最缺的是什麼呢?”
“現在我最缺什麼?”杜德克聞言,神情一黯︰“我這里除了不缺人,什麼都缺,最缺的當然是……”說到這里,杜德克目光一亮,望著巍恩道︰“巍恩,難道你能幫我?”
巍恩含笑點頭︰“也許能吧。”
杜德克大喜,一把抓住了巍恩的雙肩︰“好你個巍恩,原來還有這個本事!”
“我沒這個本事。”巍恩頭一偏,看著身旁的文靜的姑娘道︰“真正有本事的,是這位南丁女士。”
方才站在巍恩身邊的姑娘正是南丁,听到巍恩的言語,南丁臉頰微紅,視線中含著羞意,望向了地面。
杜德克驚疑地道︰“這位年輕的小姐,你能幫助這些災民?”
南丁抬起了頭,迎上杜德克的目光,輕輕點頭︰“我想先試一試。”
杜德克對巍恩道︰“巍恩,你是不是在開玩笑?”
巍恩一拍杜德克的肩頭︰“男爵先生,有她在,南丁騎士團就一定能給你一個驚喜,相信我吧,我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開玩笑?不過,我也需要你的全力幫助。”
“我能做什麼?”杜德克問道。
巍恩遞給了他幾張紙,笑道︰“老規矩,您照我上邊寫的安排你的人去工作,別的自然由我們來負責。”
杜德克接過紙張,快速瀏覽了一遍,忽然抬頭,掃視著南丁與巍恩,半天方道︰“巍恩,看來這回,我又被說服了。”
時間過得很快,就在太陽落山,夜幕降臨的時候,南丁騎士團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等待著巍恩下達命令,開始他們此行的任務。
文森特隨便洗了洗臉,擦去了一頭大汗,來到巍恩的身邊道︰“杜德克來過了?”
巍恩點了點頭,文森特繼續道︰“怎麼樣,他同意與你合作了?”
“他恐怕沒有別的選擇吧。”
文森特一笑︰“不光是這樣,我想他同意你的計劃,也是出自對你的信心。”
巍恩緩緩搖頭,嘆了口氣,忽道︰“你把芬妮一個人留在龐貝,會不會有危險?”
文森特道︰“應該不會吧。”
巍恩道︰“你別掉以輕心,芬妮畢竟還是個孩子。”
文森特笑了笑︰“芬妮已經長大了,該有自己的世界了。我不能太把她當個小孩子,整天放在身邊,那樣對她沒有好處。”
巍恩听完微微頜首︰“你說的有道理,有時候過分的愛其實是一種害。”
“不說這個了。巍恩,咱們都準備好了,怎麼樣?你對接下來的事情有信心嗎?”
“我對南丁很有信心,大家的熱情你也看到了,問題不大。我真正的擔心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那是什麼?”
“是那個神秘的王族,文森特,你想一想,神鳥的復活使龐貝重見光明,王族已經避免了毀滅的命運,可是為什麼露西婭還是不惜用生命來隱瞞那個王族的身份呢?她大可不必呀,說出來又能如何?”
“你的意思是……”文森特沉吟道︰“這里面還有其他的預謀?”
巍恩看著文森特,灼灼的目光中含著思考︰“現在還不好說,但我相信,最終的答案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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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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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9:08:39
卷三 第二十四章 導師龐格勒(上)
紅十字騎士團的救援行動在南丁等人的帶領下有條不紊地展開了,由于是有備而來,騎士團帶來了充足的藥品,大大緩解了約克城方面的醫療壓力。杜德克大手一揮,一批訓練有素的士兵前來幫忙,盡管這些士兵在治病救人方面使不上太大的力氣,但在營地建設和維持秩序上,還是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從而節省了騎士團許多時間和力氣,使南丁則可以帶著她的人把主要的精力迅速放在救人的工作上。
第二天一早,早已焦頭爛額的辛格伯爵聞訊趕來,在和巍恩短暫的會面後,便抽調出了一些僅存的備用物資來支援騎士團。很快,當紅十字的營地支起了大大小小百余個帳篷的時候,第一批受傷患病的災民已經開始接受南丁的治療與護理。
巍恩並沒有過多地參與到南丁的實際工作中,他清楚南丁的醫術和性格為人,他也相信經歷過戰爭浩劫的王族有這個能力應付目前的局面,此刻,他真正擔心的,是該雅小鎮居民的消息。
由于位于維甦威火山噴發的重災區,目前還沒有傳來任何關于小鎮的消息,但巍恩並沒有輕言放棄。小鎮幾百戶人家,加上從薩拉門托古堡過來的居民,足有一千多條生命,火山噴發的時候又是在白天,縱然大多數人難逃厄運,但總不至于死得干干淨淨,一個不剩。
夏士蘭與切尼沒有留在約克城,他們已經出發前往小鎮尋找幸存者,約克城與小鎮之間的距離不算短,所以巍恩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好在南丁並沒有辜負巍恩的期望,王族的醫療藥品和技術果然出類拔萃,遠遠強于城里的教堂與醫院,隨著一個個病人的傷情穩定下來,南丁和她的騎士團的名聲不脛而走︰美麗高貴的容貌,毫不嫌棄的態度和高明有效的醫術,這些因素融合在了一起,使她們成為了災民心目中的大救星。
盡管紅十字騎士團還無法解決所有的問題,但她的出現和存在,起到了安定人心與局面的關鍵作用,避免了可能隨之而來的暴亂與瘟疫。幾天後,對于城內外十幾萬困苦勞頓的災民來說,那高高飄揚的紅色十字,無疑是神所降下的福音,成為了一個充滿光明的希望所在。巍恩和文森特心里都暗暗高興︰再支撐幾天,等王國各地的救援抵達後,約克城便算渡過了災後的危機,剩下的,就是安置災民和重建的工作了。
夜幕悄悄的降臨,騎士團的營地慢慢靜了下來,除了衛兵們的巡邏放哨以外,大多數人已經停止了走動,雖然四周還能听到傷員呻吟和醫護人員工作的聲音,但比起白日的嘈雜與喧嘩,此刻實在已經算得上安靜許多了。
巍恩與文森特的帳篷里,由于文森特負責營地的安全與秩序,此時他正在營地四周查哨,所以帳篷里只有巍恩一個人,正在燭火下伏案疾書。
忽然,燈火的火苗一閃,帳門一開,一個人緩緩伴著冷風走進了帳篷。巍恩正在游走不停的筆尖猛地一頓︰他听得出來,這是一個陌生的腳步聲。
巍恩抬起頭來,向外望去,昏暗的燈光掩映下,一個高大健碩的老年男子站立在他的面前。
老人臉頰寬闊,額頭飽滿,下頜留著雪白的胡須,胡須又濃又密,幾至胸前,身上穿著一件灰色的教士袍,左手捧著一本聖經,置于右肋處,左手則隱在寬大的衣袖中。
老人凝視著巍恩,一雙眸子里閃射著奇異的光芒︰左眼的眼神明亮而柔和,令人感到些許的暖意;右眼卻游動著一絲冷光,似乎蘊涵了冷酷與無情。
巍恩輕輕放下毛筆,問道︰“陌生的老人,你是走錯了地方還是我們曾經認識?”
老人沒有回答,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巍恩,他的衣著雖然樸素簡單,但身軀卻隱隱散發著一股睥睨群生的氣勢,這股氣勢,顯然不是一個村夫或者商人所能擁有的。
“巍恩先生,請你告訴我,為什麼會來到這里?”終于,老人開了口,他的聲音渾厚響亮,到不像他的容貌那樣詭異。
“為什麼來到這里?”巍恩愣了愣,不知道如何作答。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對于他來說,卻如此地難以回答,就算他說出實話,又有幾個人會相信?定了定神,他開口問道︰“請問您是?”
“你無需知道我的身份。巍恩,請你回答,你為什麼會來到這里?”
“你是指約克城嗎?”巍恩琢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雖然老人的語氣有些居高臨下,但他的教士裝束,令巍恩不得不謹慎起來。
老人沒有說話。
巍恩看了看老人沾滿泥濘的布鞋,笑了笑︰“不管你是誰,請先坐吧,我給你倒杯熱水,暖暖身子。”
巍恩正要邁步,老人再次開口;“回答我(Answerme)!”這一次,他的聲音高了八度,凶厲之意頓時沛然而出。
巍恩猛地停住了腳步,微笑僵在了臉上。漸漸的,他的表情不再溫和︰“為什麼來到這里?如果是約克城,是因為這里的災民需要幫助,而我正好能夠調動幫助他們的資源;如果你指的是這個世界,對不起,神父,你應該去問你手里的聖經,而不是我!”
一老一少,中間隔著十幾步,彼此神情冷然的瞪視著,帳篷中的氣氛幾乎降到了冰點。
“你,是一個異教徒!”半晌,老人從牙齒的縫隙蹦出了幾個字,右臂的長袖無風自擺。
巍恩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保持冷靜︰“我的信仰和你一樣,如果你的信仰里也有平等、自由與友愛。”
“哼!神的封印怎麼會突然破解?你難道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巍恩心神一緊︰“果然,教會的人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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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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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9:08:57
卷三 第二十四章 導師龐格勒(下)
巍恩心中迅速地轉著念頭,盤算著如何回答這個來歷不明,但顯然不是無名之輩的老教士。其實,巍恩並不是沒有心理準備,約克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教會不可能毫無所察,任由事態的繼續發展。只不過,他沒有預料到,教會派來的人來得如此之快,自己剛剛露面才兩三天,教會的人就已經登堂入室。眼前的這個魁梧老人,手中雖沒有武器,但不知為何,巍恩直覺地感到,這里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要他動手,自己別說反抗,就是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冷汗滲出了後背,背心頓感涼涼的,一個回答的錯誤,就可能招致殺身之禍,這不由得他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定了定神,巍恩決定如實回答︰“不錯,我確實知道封印解除的原因,可是那又怎麼樣?既是神留下的封印,能破解封印的恐怕只有神自己,我一個渺小的凡人,即使恰巧知道其中的原因,又能做些什麼呢?”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既然教會宣傳神是萬能的,那自己就把責任留給萬能的主吧。
“你倒推得干淨。”老人冷冷道。
頓了頓,巍恩道︰“再說了老先生,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查找誰是火山爆發的罪魁禍首,而是解決如何安頓災民的問題吧。”
“所以,你就帶著這麼一大群王族跑來了?”老人面無表情地反問道。
巍恩臉上露出苦笑︰“這你也看出來了?”
“你以為讓她們戴著帽子,把雙耳藏在帽子里,就沒人能看出他們的真實身份了?”
巍恩笑容一斂,正色道︰“我知道這事遲早會被人知道,不過說句實話,我本就沒指望能瞞得了多久,畢竟他們現在並不是咱們的敵人,而是咱們的朋友,能夠幫助外面那些正在經受苦難折磨的災民的朋友,讓真心幫助我們的朋友藏頭縮尾,整天見不得人,這也實在說不過去。”
“朋友,王族能成為你的朋友?”
“為什麼不能?”巍恩反問︰“一個殺人犯因為自己的罪行受到了懲罰,難道他的子孫後代也要永遠背負著殺人犯的罪名?這幾天他們救回了多少瀕于死亡的生命?事實勝于雄辯,如果不是朋友,他們何苦如此,何必如此?”
老人凝視著巍恩,臉色依舊嚴肅刻板,不過方才眉宇間的殺機似乎正悄悄隱去︰“這是狡辯。”
巍恩察言觀色,嘿嘿一笑︰“無所謂。老先生,你不如先坐下來,喝點熱水,咱們再說?”說著,巍恩抬頭向帳篷外的守衛揚聲道︰“來人,去倒點熱水來。”
“你不用叫了,”老人一擺手︰“他們听不到。”
巍恩一驚︰“你把他們殺了?”
看著巍恩臉上驚駭的神色,老人不由得又氣又笑,道︰“我是什麼身份,怎麼可能去害幾個士兵的生命?”說著,他坐在了旁邊的一張椅子上。
巍恩臉上的神情一松,正要說話,帳門“呼”的一聲,一個人影裹著冷風沖了進來,二人一看,正是文森特。
文森特氣喘吁吁地站在帳篷門口,神情甚是緊張,頭發散亂,身上的衣服又破又爛,手里緊緊握著劍,一雙虎目殺氣四射,仿佛剛剛手刃了一個敵人。巍恩看了一驚︰文森特也就出去了個把小時,怎麼看著就像是剛從戰場下來的?
“文森特,你怎麼了?”巍恩問道。
文森特沒有回答,他的眼神正一眨不眨地盯著白髯老人,過了一會兒,他臉上的緊張神情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驚訝。
“你是……龐……龐格勒導師?”半晌,文森特終于說出了話。
瞥了文森特一眼,老人微微點頭︰“你的身手不錯,能夠突破我的魔法陣闖進來。”
“龐格勒導師?很厲害嗎?”巍恩一臉霧水。
看了看表情迷糊的巍恩,文森特解釋道︰“當然。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皇家法師吧?每一個晉升九年級的皇家法師都要前往黃昏城堡接受教皇的祝福,然後在那里住上幾個月,接受大導師的訓導。”
巍恩听完,心里吸了一口涼氣︰“皇家法師的導師,來頭真是不小啊,還好他還沒有動手,要不……”
文森特收起了劍,深深地躬身一禮︰“文森特向大導師問好。”
龐格勒袖子一揮︰“文森特,你最近干得不錯啊,連教皇都知道你的大名了。”
文森特臉上微微一紅,沒有回答龐格勒的“稱贊”。好在龐格勒並沒有多說什麼,他轉頭望向巍恩,道︰“巍恩,救助災民的事情結束後,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听到龐格勒的問話,巍恩先是愣了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吟了一會兒,巍恩答道︰“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沒那麼容易吧。”龐格勒淡淡道︰“放虎容易,再想關回籠子,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巍恩想了想道︰“王族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王族了,聖戰使得他們大傷元氣,他們現在連生存都是問題,何況其它?”
“非我族類,必存異心。一頭老虎病得再厲害,吃人的本質還是不會改變的。這一點,你不否認吧?”
巍恩躊躇半天,嘆了口氣︰“我不得不承認,您的擔心也有道理。”
“所以,巍恩,你必須承擔起未來管束王族的責任。“
巍恩擰緊雙眉︰“龐格勒先生,這個責任太重大了,恐怕不是我能承擔得了的。”開玩笑,管束王族,自己才和王族認識多久,憑什麼讓人家乖乖听話?就算新聖女小芬妮肯听自己的意見,但建議權和管理權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真要是遇上整個種族利益攸關的事情,王族為什麼會听憑一個人類在頭頂上指手畫腳?別看他現在雖然和王族關系良好,那大半是因為聖杯復甦,王族感恩圖報的原因,時間一久,只有利益才是維持平衡的關鍵砝碼。
“我倒是有個辦法。”
巍恩看著龐格勒好整以暇的神情,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巍恩稍稍向前傾身︰“導師的高見,學生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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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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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9:09:10
第二十五章(上)
“我不是這兩天才到約克郡的。”龐格勒淡淡道︰“我是奉教皇之命,前來調查唐古拉斯主教之死的。”
文森特神情一怔,斜眼看了看巍恩,巍恩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身體的姿勢也沒有任何動彈,仿佛唐古拉斯這四個字,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個普通的名字而已。
龐格勒繼續道︰“得知克倫威爾率領軍隊追著你們到了約克郡,我便直接趕到了這里,希望能見一見你們,听听你們的解釋,沒想到才到這里幾天,維甦威火山就爆發了。”
巍恩靜靜的傾听著,臉色平靜,目光沉靜。
“災後沒過幾天,這個奇特的南丁騎士團出現在了城外。巍恩,雖然你很低調,沒怎麼露面,但從杜德克與辛格與你的見面和隨後的鼎立支持來看,你才是這個騎士團真正的領導者。”
巍恩聳了聳肩,沒有出聲反對,也沒有承認。
“說實話,我很奇怪,王族銷聲匿跡這麼多年,怎麼一下子會出現這麼多人,還有王族為什麼肯听命于你,施出援手?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單就效果來說,這個騎士團的出現,的確拯救了許多的生命,甚至避免了更可怕的災禍的出現。”說到這里,龐格勒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他自從走進帳篷後的第一絲笑容,盡管臉色依舊很嚴肅,但和藹的左眼迅速地抹過了一絲贊許,與森冷的右眼形成了更鮮明的對比。抬頭看了看文森特,他說道︰“比起橡樹教堂來,這一次,你倆干得其實還不錯。”
文森特躬身說了聲謝謝,巍恩也謙虛了兩句。
“巍恩,你是信徒嗎?”龐格勒話鋒突然一轉,問得巍恩一愣。
沉吟了許久,巍恩慢慢道︰“我有信仰,但可能和你的信仰不盡相同。”
擺了擺手,龐格勒看似輕松地道︰“有信仰,得永生。巍恩,如果你肯信主,皈依在神的信念下,我,或者教皇親自願意為你施洗禮。”
巍恩與文森特听了此言,均是一驚。文森特心道︰“教皇和導師親自施洗,這可是國王或者王儲才有的級別,看己的這位兄弟走到哪里,都是一個四方關注的焦點啊。”
龐格勒接著道︰“巍恩,如果你肯成為一名信徒,以你的能力和成績,教皇也許會授予你很重要的職位,比如讓你成為約克郡周邊地區的紅衣主教,全權負責這里的教務和對王族的管束,到了那時候,你將不再是單獨一兩個人的力量,你將擁有教皇的支持和大陸整個教廷作為後盾!”說到這里,龐格勒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巍恩 ︰“從一名逃犯一躍成為一名尊貴的紅衣主教,巍恩,這個建議還算不錯吧。”
“這只是您的建議?”巍恩側頭想了想,問道。
龐格勒微微一笑︰“在來你這里之前,我已經和教皇陛下取得了聯系,並且,他原則上同意我的建議。”看到南丁騎士團這兩天的表現,龐格勒仔細考慮後,已經利用自己的法術與教皇就巍恩一事交換了意見,取得了他的首肯。不過這種遠程法術十分耗費精力,否則文森特也不可能快速地突破自己設在帳外的魔法陣而自己卻還沒有及時感知到了。
巍恩此刻也凝視著龐格勒,過了半晌,方緩緩道︰“看來,教皇並不認為是我殺的唐古拉斯?”
龐格勒微微一怔︰“沒想到這個小家伙舉一反三,把自己的建議考慮到這個事情上。”遂說道︰“教皇的想法,我無從猜測,但唐古拉斯的事情還在調查之中,如果你不是凶手,自然不用擔心。”
巍恩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帳篷里的三個人神態各異,卻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過了一會兒,巍恩抬頭道︰“不好意思,龐格勒導師,我想我需要時間考慮。”
龐格勒並不感到驚訝,他微微一笑︰“好,我給你一天的時間,如果你同意這個建議,你的騎士團就可以繼續懸掛紅十字旗,否則,明天太陽落山之前,你們必須換了這面旗幟。”
文森特道︰“導師先生,在我們心里,白底紅十字只是一種象征人道的標志,不具有任何宗教意義,我們沒必要換旗吧。”
龐格勒沉聲道︰“有或沒有都不重要,巍恩,在這個世界上,無論是人道,還是宗教,都應該出自神的意圖,接受神的燻陶,否則,”龐格勒臉色一肅︰“它們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送走了龐格勒,巍恩與文森特站在營地中間,四周圍著或明或暗的帳篷,頭頂上則星光閃閃。
看著龐格勒的背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文森特緩緩道︰“從龐格勒的態度來看,教皇並沒斷定是你殺了唐古拉斯。”
“也許是吧,但也未必。”
“為什麼?”
“因為我現在的價值可能大于一個殺人凶手被送上絞刑架的價值。”巍恩淡淡答道。
“嗯,有道理。那龐格勒的這個建議,你怎麼想?”
巍恩沉吟著︰“我還沒想好。”頓了一頓,他看了看遠處一座猶亮著燈火的帳篷,道︰“我想我應該和她商量商量。”
文森特順著巍恩的目光看去,點了點頭︰“不錯,我想蕭特也許能給你一些讓你下決心的建議。”
蕭特大病初愈,一直在帳中休養,不過在南丁的照顧下,一天好似一天,雖然還很虛弱,但恢復健康只是早晚的問題。走到一座帳篷前,巍恩咳嗽了一聲,道︰“睡了嗎?”
片刻之後,帳篷里傳來回答︰“巍恩?”
“是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好的,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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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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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9:09:23
第二十五章海闊天空(下)
巍恩走進了帳篷。抬眼望去,昏黃的燭火中,蕭特躺在簡易的行軍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臉上仍然掛著一絲蒼白,一雙慧眼凝視著巍恩,眼光中帶著說不出的柔和。
巍恩搬了一張椅子,坐到蕭特的身邊,臉上也是一片溫柔︰“身體感覺還好嗎?”
“還不錯,謝謝。”
巍恩微微笑了笑,心里卻在沉吟著如何開口。蕭特察言觀色,淡淡笑道︰“找我有什麼事?”
巍恩思考著,緩緩道︰“剛才,導師龐格勒找我談了一次。”
蕭特臉上略露驚訝,直起了身體,奇道︰“龐格勒找你?他找你干什麼?”
“他替教皇傳信。”
“傳信?傳什麼信?”
“教皇想委任我為約克郡地區的紅衣主教。”
蕭特听完,低下腦袋思考起來,額頭的一縷頭發垂了下來,掠過她潔白如雪的臉頰,巍恩看在眼里,心里忽然不知為何,涌出了一股柔情,伸出手掌,輕輕替她把頭發撩起,別在了她的耳後。
巍恩的手指擦過蕭特的臉頰,蕭特身體輕輕一顫,隨即停止了動作,任由巍恩為自己撩起了頭發。過了半天,蕭特輕輕道︰“那你決定擔任神職嗎?”
“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見。”
“你真想听我的?”
“是的。”
蕭特猛地抬頭,眼楮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巍恩的雙眸,銳意明亮的目光似乎要看透巍恩的靈魂︰“如果我給出我的意見,你會按著它行事嗎?”
巍恩微微一怔,他心里沒預料到蕭特會問得這麼直接,停頓了幾秒鐘,點頭道︰“好的,我會听你的。”
“真的?”蕭特也似乎對巍恩的回答也感到有些意外,沒想到他的回答這麼干脆,幾乎沒有思考就給出了答案。
“當然。”
蕭特凝視著巍恩,清澈的目光中忽然閃過一絲狡黠︰“你不怕我的意見並不是你想要的嗎?”
“怕。可是,我相信你會對我們的未來給出一個負責任的意見的。”巍恩的嘴角也露出一絲狐狸般的笑容。
蕭特聞言,小臉微微一紅,想要反駁巍恩,卻訕訕地沒有出聲。
巍恩拍了拍蕭特的手︰“好了,別賣關子了,告訴我吧。”
“好吧。”蕭特面色一整︰“我認為,你應該拒絕這個委任。”
“你認為我應該拒絕?”巍恩微微吃驚,這和他心里的預期正好截然相反︰“為什麼?”
蕭特微微側頭,看著巍恩︰“你實話告訴我,你心里想擔任這個神職嗎?”
“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也曾告訴你對未來的想法的。坦白說,我不想擔任什麼主教。”
蕭特雙手一攤︰“那不得了,既然不想干,何必勉強自己呢?”
巍恩手指輕輕撫摸著下巴︰“哦,可是問題沒那麼簡單。”
“為什麼?”
“龐格勒說,擔任這個神職,是要我負起管束王族的責任。”
蕭特微微笑道︰“如果王族將來胡來,即便你不擔任紅衣主教,你會坐視不管嗎?”
“當然不會。”巍恩搖頭道。
“那擔任紅衣主教和你對王族的責任有什麼關系嗎?”
巍恩皺著雙眉,咀嚼著蕭特的話語.半晌,他雙眉一展︰“我明白了,教皇是想通過我控制王族。”
巍恩站了起來,一邊踱著步,一邊喃喃道︰“神之封印解開,我們雖然知道這是一個巧合,但教皇他們卻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也不了解現在的王族到底還有多少力量。他們一定在想,王族能夠破解封印,這可不是人力能完成的事情,這肯定是神的旨意,那麼既然神都已經寬恕了王族,他們也沒有必要繼續仇恨王族了。可是,不能封鎖王族的力量,卻可以嘗試來控制王族的力量作為己用,而要想控制王族,最合適的人選當然是我了。”
“對啊,何況現在教會並沒有你殺唐古拉斯的確切證據,硬要動你的話,他們肯定忌憚我們簫家的影響和王族的力量。可是,如果你受洗成為神職人員,教會隨後自然要讓你交出一切關于王族的情報,查清王族和你的虛實。你那個時候再拒絕合作,他們不就師出有名了?”
巍恩輕輕一擊雙掌︰“說得沒錯。不過,龐格勒方才的態度很堅決,話里的意思是如果我拒絕加入教會,他們很可能會不客氣。”
蕭特微笑道︰“不客氣又能怎麼樣?雖然我爸暫時被太後留在愛麗舍行宮,可是他們如果要動你,不怕王族的報復嗎?不怕將來無法和王族溝通嗎?”
巍恩點頭︰“對!蕭特,這就叫退一步,海闊天空。”
蕭特輕輕重復了一句巍恩的話,展眉一笑︰“嗯!是的,退一步,海闊天空。”
巍恩坐回椅子,臉上的喜悅溢于言表︰“蕭特,你可真聰明,三言兩語就把問題的脈絡捋清楚了。”
“這有什麼,你不過是身在局中,看得沒有那麼清楚罷了,不過……”蕭特正色道︰“我這里,也想你問一件事呢?”
※※※※※※※※※※※※※※※
文森特看著巍恩走進了蕭特的營帳,轉身走去,開始繼續他的巡查。走了半天,他從懷里掏出一個方形的酒壺,飲了一大口。
慢慢把酒壺蓋子擰緊,文森特想起方才與龐格勒的對話,不禁搖頭微笑︰“沒想到,一直是仇敵的教會居然會突然放下了架子,改變了態度,真是出乎意料。呵呵,巍恩這個家伙,從那點看也不像一個紅衣主教啊。”
忽然,文森特沉下了臉孔,側頭盯著不遠處的黑暗,冷冷道︰“什麼人?給我出來!”
“呵呵,被你發現了,不愧是巍恩身邊的第一劍士,反應很靈敏啊。”隨著這句話,一個白色的身影慢慢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他的身形頎長,右手握著一柄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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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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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9:09:37
卷三 第二十六章 以劍的名義(上)
文森特的瞳孔猛地收縮一下,盡管還沒有看清楚來人的面孔,但對方緩緩行來的步伐中所蘊涵的氣勢,卻足以凸顯出他是一名役劍的高手。
這股氣勢,是一種強悍無匹的自信。
終于,劍手停住了腳步,帳篷里透出的燈光暴露了他的面龐,一張英俊白皙的面龐,略微卷曲的金發飄散著貴族的味道,狹長的雙眼內,一絲嘲笑藏在其中。
雖然二人之間仍然隔著一段不短的距離,但彼此似乎都聞到了對方身上所散發出一絲味道,死亡與屠戮的味道。文森特的心穩了下來,將酒壺重新發回懷中︰“克倫威爾,我們又見面了。”
克倫威爾停住了腳步,打量著文森特,半晌,他點頭道︰“是的,文森特,我們又見面了。”
“皇家近衛軍的統帥孤身而來,看來志在必得啊。”文森特淡淡笑道。
克倫威爾撩了撩眉間的卷發,道︰“大導師已經知會了我,讓我放棄任何針對你們的軍事行動,本來我也不打算再找你們,但上次在大草原,你們實在太不給我面子了,所以我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和你談一談,畢竟,我們也算是舊相識了,對不對?呵呵。”
文森特微笑道︰“以劍會友,人生一大樂事。”
“不過你盡管放心,巍恩不會武功,我不會找他的。”
“想要找他?那恐怕要先過我這關吧。”文森特神色不動。
克倫威爾雙眉微微一挑,似乎有些驚奇︰“文森特,看來你很自信啊,不過我好像記得,十幾年前的那次交手,你似乎輸得很慘。”
“十年的時光,足以改變很多事情,以前做不到的,未必今日還是不行。”文森特覺得有些可笑,這種心理小把戲對自己有什麼用處?
“有些人天生就是輸家,不管他怎麼努力。”克倫威爾驕傲地一笑。
文森特沒有繼續說話,只是從腰畔解下了長劍,微一凝神,一聲輕響,長劍出鞘,一泓劍光映在他的眉心,這是劍士的禮節。
“這麼快就想動手?你也太沒有耐性了,老朋友好不容易見面,何不先敘敘舊。”
文森特搖了搖頭︰“快到午夜了,這兩天我很累,打發了你,我還想睡一會兒。”
克倫威爾臉色終于一變,冷笑道︰“我真不知道,你哪來的自信?”
“從死亡的邊緣中得來的。”文森特向前踏出了第一步。
克倫威爾嘆了一口氣︰“我真不明白,為什麼到處都有愚蠢向天才的挑戰呢?”說完,他也緩緩拔出長劍,一彈劍身,一聲輕吟響起。
文森特穩穩地踏出了第二步。
克倫威爾單手執劍,雙目一眯,忽然詠出了一首短詩,聲音不大,卻極具穿透力,冰冷的節奏借著劍吟向文森特涌去,猶如無形的荊刺。
文森特恍若未聞,劍脊的亮光猛然一閃,如同一葉尖舟,分浪而行。
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
克倫威爾雙眉一皺,再次詠誦了一首十四行詩,詩的篇幅比方才的那首要長,然而節奏卻更緊湊,聲調也更低沉,仿佛是午夜教堂里的懺悔,墳墓中的嗚咽。“撲啦啦”,一陣翅膀急速揮動的聲音在二人的耳邊響起,旁邊幾棵樹上的小鳥被克倫威爾的朗誦所驚醒,驚惶地離開了鳥巢,盤旋上了天空。
文森特的身形一窒,腳步似乎慢了下來。
克倫威爾的面容剛剛浮現一絲冷笑,旋即便凝滯在了唇角邊︰盡管比方才顯得有些吃力,文森特依舊邁出了下一步。
腳步聲漸漸近了,它重重地踏在冬日堅硬的凍土上,也似乎踏在了克倫威爾的心弦上。望著文森特劍光後面穩健而銳利的雙眸,克倫威爾的眼中突然閃過了一絲驚慌,雖然少了劍詩的輔助,但他還有高超的劍術,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經過了這麼多沒有失敗的年月,他的後背今晚卻第一次感到涼颼颼的感覺。
文森特停住了腳步,額頭隱隱有汗痕,但執劍的手依舊干燥而穩定。彼此的距離只有十步之遙了,這是一個理想的攻擊範圍。
克倫威爾方才輕狂的面容已經凝重了起來,長劍斜斜地指向文森特,全身的肌肉都已繃緊,如臨大敵。
“克倫威爾,知道為什麼劍術能夠經過千百年時光的洗禮,卻依舊能繼承下來嗎?”文森特忽然開口問道。
克倫威爾盯著文森特,他沒有余暇分神,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那是因為,在劍的世界里,人的汗水與努力可以戰勝天賦和才華!”
※※※※※※※※※※※※※※※
巍恩一愣,道︰“你要問什麼事?”
蕭特凝視著巍恩的臉龐,不知為何,潔白如玉的臉頰悄悄地涌上了兩朵紅雲,方才的鎮定自若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我想問你,安頓好了災民,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巍恩奇道︰“接下來?我還沒想呢,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你好好想想。”
巍恩眼珠子一轉,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呵呵一笑︰“我知道了,接下來,咱們應該前往愛麗舍行宮拜見範德親王,我未來的岳父。”
蕭特一听,神情大羞︰“什麼岳父,淨胡說,我還沒決定要嫁給你呢。”
巍恩微微一怔,柔聲道︰“你說的也是,這樣吧,我考慮一下……”
蕭特听了,急道︰“你考慮什麼?”
巍恩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地一笑︰“不瞞你說,我還真不太懂如何求婚,這些規矩我得去請教請教。”
蕭特白了他一眼︰“這就是你要考慮的事?你打算向誰請教?”
“還能有誰?事關皇家禮儀,我只能向杜德克男爵求教了。”
蕭特唇角露出了一絲微笑︰“巍恩,你不要考慮太多,我心里有你就足夠了,我從來不在乎什麼儀式規矩。”
巍恩听完,心里一陣感動,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帳篷燭光搖曳,一絲微妙的情緒暗暗涌動在二人的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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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9:09:51
卷三 第二十六章 以劍的名義(下)
巍恩覺得臉上有些發燒,輕聲咳嗽了一下,道︰“蕭特,我先回去了,你也趕緊休息吧。”
蕭特的眸子里飛速地抹過一絲失望之色,道︰“你想回去睡覺了?”
“哦,你傷還沒完全好,需要充分的休息,已經這麼晚了,我就不打擾你了。”
蕭特咬了咬嘴唇,看著巍恩站起身向外走去,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讓他留下,而巍恩似乎也有些舍不得,雖然挪動著腳步,但移動的速度卻有點慢。
“對了,巍恩,我還有個事情問你,你知道遠古的契約嗎?”
巍恩一愣,急忙轉身道︰“遠古的契約?”
“嗯。”
巍恩三步並作兩步,轉眼之間又坐回了原處︰“我沒听說過,你趕緊說給我听听。”
蕭特看著巍恩臉上又高興又急切的表情,雙眸露出了一絲嬌羞的喜色。
※※※※※※※※※※※※※※※
巍恩一覺醒來,伸了個懶腰,感覺疲累去了大半。一偏頭,看到文森特正坐在自己的床上,赤裸著上身,肩頭和肋部都裹著厚厚的紗布。
巍恩一驚,急忙蹦下床,走到文森特的身邊問道︰“你怎麼受傷了?”
文森特掃了巍恩一眼,微笑道︰“昨晚上克倫威爾來了一趟。”
巍恩沉著臉︰“克倫威爾?他來干嘛?”
“上次在大草原他吃了咱們一個暗虧,所以跑來報仇了。”
“報仇?”
“嗯。龐格勒已經下令不許他帶兵找咱們的麻煩,但他不甘心,就一個人跑來要跟我算帳了。”
巍恩點點頭,坐在了他的身邊,仔細打量著他的傷勢,緩緩道︰“你的傷怎麼樣?”
文森特道︰“還好,基本上都是皮肉之傷,就是暫時無法動武了。”
巍恩沉默了一會兒,忍不住道︰“結果如何?”
文森特聳聳肩,淡淡道︰“他輸了。”
他輸了!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不知讓文森特費了多少力氣,留下了幾道劍傷。
巍恩凝視著文森特的面容,道︰“克倫威爾是不是很厲害?”
“是。在同齡一代的劍士里,他應該是數一數二的。”
“那你能贏了他,豈不是更厲害?”
文森特苦笑道︰“哪有那麼輕松?我這次贏他,主要還是倚靠了心理優勢。”
“心理優勢?”
“不錯。克倫威爾這次雖是挾恨而來,但卻沒有必勝之心,而且對我也有些輕敵。可我卻不同,我以前曾敗在他的劍下,清楚他的實力,這一次再度交手,不敢有半點大意,所以一上來便以命相搏,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若非如此,我恐怕還不是他的對手。”
巍恩听完,低頭想了想,忽然道︰“我看也不盡然。”
“心理戰盡管往往能收到奇效,但也需要實力作為基礎,一只螞蟻再怎麼玩機巧也不可能吃了公雞。依我看,你們彼此的實力相當,硬踫硬很可能是兩敗俱傷的局面,用些計謀反倒成了勝利的關鍵。”
文森特笑道︰“你不會武藝,怎麼也能發覺其中的道理?”
巍恩拍了拍他的肩膀︰“世上的道理大抵如此,一通百通吧。”
文森特疼得眉眼跳動︰“輕點拍,兄弟,我的傷口還沒愈合呢。”
巍恩趕忙收回了手掌,道︰“你既然勝了此戰,那個克倫威爾怎麼樣?”
“他?估計他傷得比我厲害,我是皮肉之傷,他倒實實在在地吐了幾口鮮血,估計短期之內是不可能再找咱們的麻煩了。”文森特思忖道。
巍恩雙掌一拍︰“太好了!少了此人的威脅,咱們的安全就多了幾分保障。”
“巍恩,昨天晚上龐格勒導師的建議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建議?哦,我不打算擔任神職。”巍恩微笑道。
文森特先是一驚,仔細凝視著巍恩,巍恩神態輕松,並沒有什麼過度的反應。過了一會兒,文森特慢慢笑道︰“好小子,拿得起,放得下,不愧是我文森特的兄弟!”
巍恩呵呵一笑︰“這事咱們回頭再商量,你先好好養傷吧。”說著站了起來,向帳外走去。文森特躺下身去,忽然道︰“巍恩,如果沒有你當初救我的力量,我是贏不了克倫威爾的。”
巍恩掀開帳門,聞言回頭道︰“誰的力量並不重要,關鍵是,你贏了。”
巍恩走出帳篷,呼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鮮空氣,活動了一下手腳。忽然,遠方傳來一陣嘈雜的喧鬧聲,巍恩抬頭望去,只見營地邊緣處黑壓壓地站著一群人,正和守衛營地的軍士們大聲爭吵。巍恩眯眼看了看,臉色一變,急忙走了過去,隨著彼此的距離不短縮短,他已經逐漸能看清楚那些人的面孔,而他們也看到了巍恩,為首的幾個姑娘小伙招手嚷道︰“嗨!巍恩,是我們!”
听到她們的聲音,一瞬間,巍恩鼻子一酸,猛然有了想哭的感覺,眼前的這些人,是和他同甘共苦,讓他牽掛不已的兄弟姐妹啊!
為首的一位小伙子揮舞著雙手,身後背著一件奇怪的樂器,滿臉興奮之色,正是弗拉米;他的身邊,一位白衣長發、亭亭玉立的姑娘含笑望著巍恩,雖然沒有與大家一同叫喊,但那溫柔如水的笑容與雙眸,除了卡門,還能是誰?
巍恩放慢了腳步,努力調整情緒,他可不希望讓這些姑娘們看到自己眼淚汪汪的樣子。
終于,巍恩走到了眾人的近前,剛要開口說話,只听“呼”地一聲,一個身影躍過了士兵的阻攔,猛地撲進了巍恩的懷里,雙臂摟著巍恩的脖子,干脆明亮地道︰“你個家伙,這些天究竟死哪去了?”正是大小姐若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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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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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9:10:06
卷三 第二十七章(上)
眾人嘻嘻哈哈地走進了巍恩平日辦公的帳篷,眾兄弟多日不見,分外親切,摟抱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溫暖與喜悅,足足鬧了半天。
終于,大家坐了下來,巍恩急切地問起他們是如何逃脫滅頂之災的,若拉嘆了口氣,道︰“說起這事,我們還要感謝克倫威爾。”
巍恩听著一愣,沉住了氣,讓若拉繼續。
“你和文森特走了之後,克倫威爾就帶著大軍殺到了小鎮。當然,他沒有找到你們,不過,我爸怕他憤怒起來干屠村滅鎮的事情,便獨自去和他斡旋。”
巍恩神情一緊︰“鎮長大叔?他沒事情吧。”
“沒出什麼事情,”若拉搖了搖頭,眉宇間卻有著一絲輕愁︰“我爸和克倫威爾談完之後,就決定帶著村里的所有人回約克郡,說是要作為人質,拿你來交換。”
嘆了一口氣,若拉幽幽道︰“沒想到,他的這個決定卻救了小鎮所有人的一命,我們離開小鎮後的第二天中午,火山就爆發了。現在想想,倘若晚了半天,恐怕我們當中的大部分人就再也見不著你了。”
盡量若拉努力保持著輕松的語氣,但帳篷里的所有人此時都面色凝重,想起當日情形的凶險,每個人都禁不住心有余悸。
巍恩喃喃道︰“好險,好險。然後呢?”
“然後克倫威爾就把大家帶到了城郊的一處莊園看守,直到昨天晚上才把我們放了出來,還告訴我們你現在在這里駐營,于是我們一大早就跑過來了。”
“克倫威爾沒做什麼過分的吧?”
“還好。他對我們還算客氣,除了自由以外,其他的倒是沒什麼限制,吃住雖然不好,但比起監獄來要強多了。”卡門微笑著接口道。
巍恩嘆了口氣︰“那就好。看來,我是欠這家伙一個人情了。”掃了眾人一眼,巍恩又道︰“村里有人傷亡嗎?”
“沒什麼傷亡,就是鐵匠芬利在逃難的路上失蹤了,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不過芬利是個身體健康的單身漢,估計只是走丟了,不會有太大問題。”
巍恩點了點頭,忽然奇怪道︰“圖爾大叔呢?他沒和你們一起過來?”
“唉,別提了。”若拉听到巍恩提起她的父親,臉上的愁色更濃。
巍恩一愣︰“發生什麼事了?”
“昨天晚上,我爸帶著人上街為鄉親們購買生活的必需品,結果遇上了一些正在鬧事的暴徒,我爸一不小心,卷入了混亂之中,倒現在還沒有他的消息。”
“什麼,遇上了暴徒?”巍恩思考片刻,“霍”地起身道︰“你們先在我這里歇著,我派人去找。”說完,巍恩快步走出帳篷,對著自己的隨從道︰“備馬,去男爵府!”
等巍恩從男爵府回來,已近中午時分,巍恩下了馬,回到已經開始繁忙的營地,等待多時的卡門若拉等人便圍了上來。巍恩對著若拉道︰“我剛才找到了杜德克男爵,他說昨天的沖突並沒有人員傷亡,也沒有發現有老人被誤傷。”
若拉愁眉不展︰“那我爸能跑去哪了?不會被暴徒綁架了吧?”
巍恩微笑道︰“圖爾大叔看上去並不像一個富人,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老者罷了,應該問題不大。杜德克已經了尋人的命令,只要大叔還在城里,早晚能夠找到。”
若拉嘆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
眾人又議論了幾句,便到了午飯的時間。吃飯時,巍恩向卡門問小鎮的村民是否願意過來,卡門覺得小鎮的人口太多,過來勢必會給騎士團增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便搖頭拒絕了。
巍恩走出帳篷,營地里仍然是一片繁忙嘈雜的景象,忽然,他的眼神一凝,看到若拉正站在一個土丘上,遙望著遠方,手里還捧著一件東西,似乎是一件黑色的氈帽。
冬日的陽光像情人的眼淚,閃亮卻又蒼白。若拉孤獨地站在那里,有些消瘦的背影顯得寂寞而寧靜。
巍恩慢慢走了過去,輕輕咳嗽了一聲。若拉猛地回頭,巍恩看到了她眼眶中的兩泓淚光。
看到是巍恩,若拉急忙伸出衣袖抹了一把,勉強笑道︰“巍恩,吃完飯了?”
“嗯。你怎麼沒吃?”
“我……我還不餓。”
巍恩嘆了口氣,柔聲道︰“別擔心了,我相信圖爾大叔會沒事的。”
若拉沒有回答,雙肩輕輕地顫抖了一下。巍恩的目光落在若拉手里的帽子上,道︰“這個帽子是……”
“這是我昨天給爸爸買的氈帽,天氣冷了,他的帽子也太舊了……”若拉的聲音越說越低,漸漸無聲。
巍恩雙眉一挑,笑道︰“你說起這個我才想起來,怎麼每次見到圖爾大叔我都看到他戴個護住耳朵的氈帽呢?就是夏天也是如此。”
“那是因為當年離開天空之城時,爸爸為了保護族人受到了王族的嚴厲懲罰,連雙耳都被他們割掉了,所以他外出時,都要戴上個帽子。”若拉平靜地道。
巍恩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過了半晌,巍恩方才喃喃道︰“圖爾大叔,的確是我見到的最有責任心的男人,為了你們,他這一輩子嘔心瀝血,也真算是鞠躬盡瘁了。”
若拉低垂著頭,忽然道︰“巍恩,有一件事我想問你。”
“你說。”
若拉霍地轉過身子,一雙眸子里透出凌厲的光芒,慢慢道︰“王族已經救回了蕭特的生命,可你為什麼還和王族的人在一起?”
巍恩迎上若拉的目光,道︰“你恨王族嗎?”
“我不恨。”若拉搖了搖頭︰“我對他們沒有感情,哪來的憎恨?我只是從心底里厭惡他們,厭惡這個自私、傲慢的種族。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這個問題要回答起來很長,而且其中的一些緣由連我自己也無法決定。”
若拉冷聲道︰“我有的是時間,你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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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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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3 19:10:29
卷三 第二十七章 敘舊(下)
巍恩無奈,只得把那日離開小鎮後自己的經歷簡單地向若拉敘述了一遍,饒是他只說了一個梗概,但這段經歷的確過于驚險,若拉听完,兩眼發光,胸口起伏,一臉震撼的神情。
終于,巍恩說完了,若拉沉默許久,瞟了他一眼︰“看來,我這次是錯怪你了。”
巍恩微笑道︰“呵呵,知錯能改,就是好同志。”
“你少得意。那我問你,等到這件事結束後,你打算怎麼辦?還和他們混在一起?”
巍恩考慮片刻,答道︰“既然大家成為了朋友,彼此有來往是免不了的,但我會選擇一份屬于自己的生活。”
“自己的生活?那是什麼?”若拉茫然地問道。
“可能會出去走走吧,沒準去別的王國看看。”
“好啊。”若拉一拍手掌︰“我也正好要做個游俠去游歷一番,那咱們結伴同行吧。”
巍恩忍不住看了若拉一眼,她方才悲痛的臉色此時已褪去了許多,紅撲撲的臉蛋蕩漾著一絲青春的亮麗,一雙亮晶晶的眸子里閃爍著喜悅與興奮交織在一起的色彩。巍恩心中一動,問道︰“若拉,我記得以前你很討厭我啊,怎麼突然想要和我一起游歷了?”
若拉的小臉耷拉了一下,不過迅速恢復了正常︰“你這人,怎麼說呢,有時候確實有點兒討厭,不過呢,總得來說,還不錯。”說完,她悠悠地嘆了口氣︰“要是誅情那個小姑娘還在有多好,那我就不找你了。”
巍恩听了心里一沉,轉移話題道︰“若拉,咱倆剛開始認識的時候,你好像對我有挺大的意見,為什麼?”
若拉斜斜地掃了他一眼,鼻子一哼道︰“為什麼?哼,你這個沒禮貌的家伙。”
“沒禮貌?”巍恩不禁揉了揉鼻子,心里檢討了一下,搖頭道︰“我不記得做過什麼對女士不禮貌的事情啊?”
“還說沒有。你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我叫你吃晚飯,結果你看都不看我,還把我吼出去了。哼,我現在想起來,都忍不住生氣。”
巍恩失笑道︰“有這種事?呵呵,我可一點兒都記不起來了。”
若拉撇了撇嘴︰“你說得到是輕巧,記不起來了,可我那天晚上可尷尬死了。”
巍恩哈哈一笑︰“好吧,若拉小姐,巍恩今天鄭重地向你道歉,希望你……”
若拉的唇角露出一絲微笑,眼神中也射出了柔和的光芒,擺手道︰“不用道歉。巍恩,我知道平時你幫了我很多,我卻從來沒怎麼感謝過你,其實……”若拉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忸怩︰“其實你這個人還是很好的,能成為我的朋友,也是若拉的榮幸。”
巍恩點頭微笑,正要說話,這時候,南丁急匆匆地跑了過來,道︰“巍恩先生,桑德和蘭寧送藥來了。”
巍恩聞言大喜,回頭對若拉道︰“若拉,我先過去了,你等下回帳篷吃飯吧。”
若拉點頭道︰“好的,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望著巍恩快步離去的背影,若拉的微笑仍舊蕩漾在臉頰的酒窩里︰“唉,這個巍恩,整天忙來忙去的,倒沒有幾件事是為自己的。”
巍恩快步走進帳篷,正坐在座位上喝水的黑杖侍衛桑德與六翅狂徒蘭寧正坐在椅子上喝水,二人看到巍恩進來,急忙放下水杯,站起施禮。
巍恩擺手笑道︰“這麼快就把藥送來了,一路上辛苦了。”
桑德呵呵笑道︰“這點小事算什麼,有什麼事情,你盡快開口。”
巍恩請二人坐下,寒暄了幾句,眼光一掃,看到桑德身邊的黑色木杖,笑道︰“桑德先生,你可是杖不離身,走到哪都……”
桑德道︰“它也算是我的老伙伴了,除了洗澡,方便,基本上……巍恩,巍恩先生?你怎麼了?”
桑德與蘭寧齊齊盯著巍恩,驚訝的發現巍恩的臉色不知為何突然間變得雪白,兩眼發直,呆呆地凝視著前方,好像猛然想起了一件性命攸關的大事。
蘭寧急忙站起身走到巍恩的身邊,道︰“巍恩,你……你還好嗎?”
巍恩听到蘭寧的問話,這才警醒過來,他看了看蘭寧,勉強一笑道︰“沒事。兩位,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仔細考慮一下,真是抱歉,等下我讓南丁幫你們安排一下住宿,你們先好好休息休息。”
蘭寧道︰“不必客氣,我們自己去找南丁就行了。”
巍恩點點頭︰“那好吧。”說完,他皺緊雙眉,迅速地陷入了思考之中。蘭寧看到他的模樣,明白他此刻考慮的事情必定非同小可,向桑德招了招手,二人安靜地走出了帳篷。
整個下午,巍恩都呆在帳篷里沒有走出來。
到了傍晚時分,眾人已經急了起來,紛紛圍在帳篷外,文森特等人收到報告後,進去打探消息,結果毫無所獲,得到的答案都是一個︰讓我自己靜一靜。
終于,巍恩走出了帳篷,看到外面眾人急切焦慮的神情,一直難看的臉色舒緩了一些,道︰“我沒事,對不起,讓大伙擔心了。”
文森特與蕭特走上前來,蕭特開口問道︰“巍恩,發生什麼事了?”
巍恩想了想,低聲說了兩句話,文森特與蕭特听完,臉色也隨之劇變,都怔怔地發起呆來。過了半天,蕭特方道︰“那現在怎麼辦?”
“我想來想去,除了立刻趕往王都,再無其他的辦法了。”
蕭特面色蒼白,欲言又止,巍恩看著她的眼楮,目光里露出一線溫柔︰“你放心,從時間上講,應該還來得及。”
文森特思忖片刻,道︰“你打算怎麼走?”看了看遠處正和南丁姑娘談話的蘭寧,他的目光一閃︰“難道你想借助他們的力量?”
“聰明。”巍恩微微一笑︰“只有這樣,我才能趕到他們的前面。”
“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巍恩臉色一整︰“你身上有傷,需要靜養,這一次不能和我同去,等這里救災的事情處理完了,你再和蕭特一起來吧。”
“你一個人怎麼行?”蕭特表示反對。
巍恩笑了笑︰“蕭娜,你放心,我不是一個人的。”
卷三 第二十八章 浮出水面(上)
王都里約堡,愛麗舍行宮。
範德親王獨自坐在花園中,身側擺著一張小圓桌,桌上只有一壺酒,兩只杯。今晚的月亮很圓,很亮,間或的薄雲擦過它的月暈,更增添了幾分婉約。一陣冷風吹過,花園中的矮樹樹枝隨風搖曳,嘩嘩的輕響傳至遠方。
忽然,一陣腳步聲從周圍傳來,聲音不大,不仔細听,便會被樹枝搖曳的聲音掩蓋了過去。然而,範德親王卻听得很清楚,這緊張而有序的腳步聲中蘊涵了什麼意味。
終于,在一圈燈籠的後面,幾十雙眼楮毒蛇一般的眸子漸漸出現在了黑暗中,而正前方面正對著範德親王的那雙眸子下,還有一張肥胖的臉龐。
紅衣主教麥卡錫!
範德皺了皺眉頭,道︰“麥卡錫,這麼晚了,你來這干什麼?”
麥卡錫呵呵一笑,左手一揮,一名黑衣人快速跑了過來,從懷里掏出一個玉色的小瓶,放在了酒壺的旁邊。
範德神色不變︰“什麼意思?”
麥卡錫的笑容一如平常,滿臉的橫肉亂顫︰“親王殿下,請你把瓶里的東西倒進你的酒里,然後……”他沒有說完,但話里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你想讓我服毒自盡?”範德望著麥卡錫。
麥卡錫點了點頭︰“是啊,親王殿下,這總比亂刀分尸更配得上你高貴的身份吧。”
範德從桌子上捏起瓶子,仔細看了看,臉上帶著說不出的譏嘲之意。片刻之後,他忽然屈指一彈,玉瓶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麥卡錫哈哈大笑,正要說話,他的身後忽然傳來一聲低沉而嚴厲的命令︰“不要廢話!”
範德雙目一亮,視線越過麥卡錫,直直地盯著他身後的一個黑影上。
黑影穿著樸素的灰色修士袍,臉目都隱藏在修士袍的衣貌中,身形枯瘦,佝僂著腰,與麥卡錫相比,如同大象旁邊的猴子。麥卡錫神情一怔,旋即恭敬地微微一躬,再次揮手,黑衣武士們向前踏了一步,前面的人握著刀劍,後面的人則手執弓箭。
範德舉起雙掌,正要拍手,麥卡錫冷笑道︰“範德,你的那幾個護衛已經被外圍的近衛軍控制了,你還是放棄掙扎吧。”
範德聞言,瞳孔似乎一縮,口里嘆了口氣,卻依舊緩緩拍響了雙掌。
若干年後,當範德親王偶爾閑暇時,再次想起那夜不輕不重,不急不徐的掌聲時,心中卻總是有些分外的感慨︰那,恐怕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鼓掌吧。
掌聲方歇,長箭劃破空氣的聲音便已響起,又密又急,猶如夏雨傾泄在屋檐。麥卡錫眉頭一皺,他還沒有下令,屬下怎麼就貿然射箭了,他還想在捉弄一下自己這個多年的死對頭呢。但片刻之後,麥卡錫就覺出了不對,他忽然發現,箭矢入肉的聲音一停,倒下的卻是自己身邊的人。
生命在月夜中被收割,鮮血染紅了腳下的青草地。
麥卡錫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他看到了一群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踏著死不瞑目的尸體,迅速地補上了他們的位置,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形勢卻在剎那間發生了根本的轉變!
麥卡錫兩眼怨毒地盯著為首的兩個人,雙手不停的顫抖,這兩個人他都很熟悉,一個這段時間讓他夜不能寐,另一個,不久前他還曾經把酒言歡。
“克倫威爾,為什麼,為什麼要背叛我?”
克倫威爾似乎微微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強,他的臉色就像月光一樣雪白,看來文森特給他留下的劍傷還沒有痊愈︰“背叛你?對不起,麥卡錫主教,我只忠于王室,忠于我的祖國。”
麥卡錫的表情猙獰起來,猶如已經走投無路的凶獸,眼光恨恨地落在另一個年輕人的身上︰“巍恩,你干得不錯啊。”
巍恩凝視著前方,麥卡錫飽含恨意的贊美他恍若未聞,只是定定地看著麥卡錫的身後,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眼中的神光卻蘊含著一絲悲哀。
“若拉知道這件事,會很傷心的。”許久,巍恩終于開口。
麥卡錫一愣,他知道,這句話不是說給他听的。麥卡錫身後佝僂的人影似乎沒有產生任何變化,不過麥卡錫還是听到他的呼吸急促了一些。
“傷心,可以幫助她長大。”
巍恩沉默了片刻,無奈的一笑︰“也許。”
“看來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既然我已經來了,自然就知道了。”
“說說吧,我很奇怪,你居然能發現到我的身份和行蹤。”
“一開始,我並沒有想到是你。露西婭死時,雖然並沒有指出你的身份,但從她的語氣里,我能夠听出她對你抱有絕對的尊敬,為了隱瞞你的身份,甚至毫不猶豫地選擇犧牲……”
“不是為了我,是為了整個王族的事業。”黑影冷冷地斷言。
巍恩淡淡一笑︰“無論她是為了誰,但有一點可以證明,能讓那個風姿和心計都千里挑一的女人死心跟隨的,絕不是一個普通的角色。”
“那又如何?你為什麼不懷疑麥卡錫?”
“麥卡錫?”巍恩搖頭笑了笑︰“不錯,以這位主教大人的陰毒心計,我也一直懷疑他就是那個潛伏在龐貝之外的王族法師,但是我後來發現,能夠和露西婭地位同等的王族高級祭祀,怎麼可能具有和人類相同的雙耳?衣服可以更替,容貌可以化裝,但耳朵卻不可能無中生有吧。”
黑影沉默了下來,不再說話,巍恩繼續道︰“那天下午,我遇到桑德,看到了他手里那根木杖,我突然想起,若拉說你曾遭到王族的刑罰,被割去了雙耳,所以才一年四季都要戴著帽子。可是,我記得王族是不會使用金屬物品作為武器的,那麼他們用什麼割去您的雙耳呢?難道用石頭一點一點的磨?于是,我開始懷疑,你的耳朵並不是被王族割去的,而是為了潛伏的需要,自己動手割去的,要知道,不去除這個明顯的標志,什麼偽裝都沒有作用。”
巍恩頓了一頓,臉上浮出一絲敬意︰“為了自己種族的生存,不惜自殘,把曾經驕傲與高貴的象征毫不留情地一刀割去。”巍恩嘆了口氣︰“我真的很佩服您的堅忍與犧牲精神,圖爾大叔。”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10:56
卷三 第二十八章 浮出水面(下)
王都里約堡,愛麗舍行宮。
範德親王獨自坐在花園中,身側擺著一張小圓桌,桌上只有一壺酒,兩只杯。今晚的月亮很圓,很亮,間或的薄雲擦過它的月暈,更增添了幾分婉約。一陣冷風吹過,花園中的矮樹樹枝隨風搖曳,嘩嘩的輕響傳至遠方。
忽然,一陣腳步聲從周圍傳來,聲音不大,不仔細听,便會被樹枝搖曳的聲音掩蓋了過去。然而,範德親王卻听得很清楚,這緊張而有序的腳步聲中蘊涵了什麼意味。
終于,在一圈燈籠的後面,幾十雙眼楮毒蛇一般的眸子漸漸出現在了黑暗中,而正前方面正對著範德親王的那雙眸子下,還有一張肥胖的臉龐。
紅衣主教麥卡錫!
範德皺了皺眉頭,道︰“麥卡錫,這麼晚了,你來這干什麼?”
麥卡錫呵呵一笑,左手一揮,一名黑衣人快速跑了過來,從懷里掏出一個玉色的小瓶,放在了酒壺的旁邊。
範德神色不變︰“什麼意思?”
麥卡錫的笑容一如平常,滿臉的橫肉亂顫︰“親王殿下,請你把瓶里的東西倒進你的酒里,然後……”他沒有說完,但話里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你想讓我服毒自盡?”範德望著麥卡錫。
麥卡錫點了點頭︰“是啊,親王殿下,這總比亂刀分尸更配得上你高貴的身份吧。”
範德從桌子上捏起瓶子,仔細看了看,臉上帶著說不出的譏嘲之意。片刻之後,他忽然屈指一彈,玉瓶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麥卡錫哈哈大笑,正要說話,他的身後忽然傳來一聲低沉而嚴厲的命令︰“不要廢話!”
範德雙目一亮,視線越過麥卡錫,直直地盯著他身後的一個黑影上。
黑影穿著樸素的灰色修士袍,臉目都隱藏在修士袍的衣貌中,身形枯瘦,佝僂著腰,與麥卡錫相比,如同大象旁邊的猴子。麥卡錫神情一怔,旋即恭敬地微微一躬,再次揮手,黑衣武士們向前踏了一步,前面的人握著刀劍,後面的人則手執弓箭。
範德舉起雙掌,正要拍手,麥卡錫冷笑道︰“範德,你的那幾個護衛已經被外圍的近衛軍控制了,你還是放棄掙扎吧。”
範德聞言,瞳孔似乎一縮,口里嘆了口氣,卻依舊緩緩拍響了雙掌。
若干年後,當範德親王偶爾閑暇時,再次想起那夜不輕不重,不急不徐的掌聲時,心中卻總是有些分外的感慨︰那,恐怕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鼓掌吧。
掌聲方歇,長箭劃破空氣的聲音便已響起,又密又急,猶如夏雨傾泄在屋檐。麥卡錫眉頭一皺,他還沒有下令,屬下怎麼就貿然射箭了,他還想在捉弄一下自己這個多年的死對頭呢。但片刻之後,麥卡錫就覺出了不對,他忽然發現,箭矢入肉的聲音一停,倒下的卻是自己身邊的人。
生命在月夜中被收割,鮮血染紅了腳下的青草地。
麥卡錫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他看到了一群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踏著死不瞑目的尸體,迅速地補上了他們的位置,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形勢卻在剎那間發生了根本的轉變!
麥卡錫兩眼怨毒地盯著為首的兩個人,雙手不停的顫抖,這兩個人他都很熟悉,一個這段時間讓他夜不能寐,另一個,不久前他還曾經把酒言歡。
“克倫威爾,為什麼,為什麼要背叛我?”
克倫威爾似乎微微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強,他的臉色就像月光一樣雪白,看來文森特給他留下的劍傷還沒有痊愈︰“背叛你?對不起,麥卡錫主教,我只忠于王室,忠于我的祖國。”
麥卡錫的表情猙獰起來,猶如已經走投無路的凶獸,眼光恨恨地落在另一個年輕人的身上︰“巍恩,你干得不錯啊。”
巍恩凝視著前方,麥卡錫飽含恨意的贊美他恍若未聞,只是定定地看著麥卡錫的身後,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眼中的神光卻蘊含著一絲悲哀。
“若拉知道這件事,會很傷心的。”許久,巍恩終于開口。
麥卡錫一愣,他知道,這句話不是說給他听的。麥卡錫身後佝僂的人影似乎沒有產生任何變化,不過麥卡錫還是听到他的呼吸急促了一些。
“傷心,可以幫助她長大。”
巍恩沉默了片刻,無奈的一笑︰“也許。”
“看來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既然我已經來了,自然就知道了。”
“說說吧,我很奇怪,你居然能發現到我的身份和行蹤。”
“一開始,我並沒有想到是你。露西婭死時,雖然並沒有指出你的身份,但從她的語氣里,我能夠听出她對你抱有絕對的尊敬,為了隱瞞你的身份,甚至毫不猶豫地選擇犧牲……”
“不是為了我,是為了整個王族的事業。”黑影冷冷地斷言。
巍恩淡淡一笑︰“無論她是為了誰,但有一點可以證明,能讓那個風姿和心計都千里挑一的女人死心跟隨的,絕不是一個普通的角色。”
“那又如何?你為什麼不懷疑麥卡錫?”
“麥卡錫?”巍恩搖頭笑了笑︰“不錯,以這位主教大人的陰毒心計,我也一直懷疑他就是那個潛伏在龐貝之外的王族法師,但是我後來發現,能夠和露西婭地位同等的王族高級祭祀,怎麼可能具有和人類相同的雙耳?衣服可以更替,容貌可以化裝,但耳朵卻不可能無中生有吧。”
黑影沉默了下來,不再說話,巍恩繼續道︰“那天下午,我遇到桑德,看到了他手里那根木杖,我突然想起,若拉說你曾遭到王族的刑罰,被割去了雙耳,所以才一年四季都要戴著帽子。可是,我記得王族是不會使用金屬物品作為武器的,那麼他們用什麼割去您的雙耳呢?難道用石頭一點一點的磨?于是,我開始懷疑,你的耳朵並不是被王族割去的,而是為了潛伏的需要,自己動手割去的,要知道,不去除這個明顯的標志,什麼偽裝都沒有作用。”
巍恩頓了一頓,臉上浮出一絲敬意︰“為了自己種族的生存,不惜自殘,把曾經驕傲與高貴的象征毫不留情地一刀割去。”巍恩嘆了口氣︰“我真的很佩服您的堅忍與犧牲精神,圖爾大叔。”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11:11
卷三 第二十九章 困獸猶斗(上)
圖爾愣了一愣,臉色終是變得僵硬起來,沉默片刻,長聲一嘆︰“你說得沒錯。”
麥卡錫面沉如水,趁著他們說話的工夫,他的心思一直盤算著如何脫離今日的險境,忍不住悄聲道︰“主人,我們怎麼辦?”
圖爾眼神轉向麥卡錫,凝神著他沒有回答。麥卡錫被他看得有點發毛,正要說話,圖爾微微一笑︰“麥卡錫,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麥卡錫勉強一笑︰“為了王族,就是犧牲了我的生命,那也是應該的。”
圖爾心里輕輕嘆了口氣,肅聲道︰“既如此,我自然不會讓你失望的。”說完,伸出手拍上了他的肩膀。
麥卡錫臉上猶帶著笑容,忽然間,他的眼神一變,笑容凝滯在了肥臉上。範德親王心中一動,突然道︰“不對!”
克倫威爾聞言一驚,正要下令讓部下有所行動,就見麥卡錫的身子忽然如吹氣一般鼓了起來,且膨脹速度快得驚人,心中駭異,便忘了出聲拿人。
麥卡錫肥胖碩大的身軀眨眼間又幾乎粗壯龐大了一半,全身上下的衣服猶如灌了風一般鼓鼓囊囊,幾欲離地飄起,他望著面前干枯瘦小的老人,一張大臉繃得像一塊紅布,雙眼卻滿是絕望驚駭的神色,嘴唇微微翕動,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哪里出得了聲音?
幾名士兵目睹的這一異像,手執兵刃悄悄上前,巍恩眉頭緊皺,猛然道︰“危險,退下!”
士兵們聞言,吃了一驚,看了看巍恩,見克倫威爾也點了頭,便緩緩後退。剛退了幾步,已經膨脹的幾乎不成人形的麥卡錫猛然大吼一聲,緊接著“砰”地一聲悶響,偌大的身軀化作了無數散尸肉塊,天女飛花般地四散飛濺開來。
一時間,本來就血腥味濃重的行宮花園更如地獄一般,腥風血雨,慘不忍睹,眾人紛紛掩住面目,離的近的一些士兵甚至被粘上了幾片碎膚,一截肥腸。
半晌,大蓬的血雨徐徐散去,眾人強忍著血腥的氣味和腸胃間的不適,眼光四處逡巡,這才發現,方才那老人已經消失了蹤影。
克倫威爾大驚,厲聲道︰“給我追!”說完向範德施了一禮,匆匆離去。
範德點點頭,看了看巍恩道︰“你到書房來。”
二人離開花園,來到範德的書房,範德擺了擺手,示意巍恩坐下。
巍恩坐了下來,看著眼前這位長者︰許久沒見,這位準岳父看起來又蒼老了幾分,雖然英武之色猶存,但鬢間仍染了絲絲白霜,蕭特若是見了,必定十分心痛。
借了六翅狂徒的飛行之力,他與克倫威爾兩天前才急速趕回里約堡,這兩天一直忙著布置,竟沒有時間和範德敘話。克倫威爾雖然對他心有敵意,但他手掌皇家近衛軍,保護皇家貴族正是分內之事,倘若範德親王在王都內有何閃失,王太後盛怒之下,第一個要受制裁的恐怕就是他。
“娜娜怎麼樣?”二人沉默對視了一會兒,範德終于開口問道。
“蕭娜剛得了一場病,目前正在恢復期間。”巍恩心神一斂,急忙回答道。
範德的雙目中抹過一絲歉疚,道︰“這孩子,唉。”
“親王殿下不必擔心,蕭娜已經在返京的路上,不出意外,等您再見到她的時候,肯定是一個健康無恙的蕭娜。”
範德點了點頭,手指輕輕地敲了幾下書桌,忽然道︰“蕭娜已經告訴你契約的事情了。”
巍恩點頭道︰“是的。不過她也不太清楚,只告訴了我一個梗概。”
“嗯,她還太年輕,對這件事情自然並不是太清楚,也罷,那我就跟你說說吧。”
“遠古的契約,其實就是人與神的一個血契。昔日坎特伯雷大帝起兵反抗王族的統治,之所以能夠得到教會的鼎力支持和信任,就是因為這個契約的存在。大帝回歸天堂後,血契卻一直保存了下來,也就是如今的約翰三世。”
“難怪大帝最後能夠戰勝王族,原來他已經和神達成了某種默契。”
“是的。戰後大帝按照契約的約定,把大陸分成四個王國,除了康德以外,其余的三個王國都是他曾經的盟友。”
“那簫家呢?”
“我們簫家自古以商業立家,先祖雖然也是大帝的得力盟友之一,卻無意立國安邦,所以聖戰之後,我們依托著大帝的庇護,仍然繼續著老本行。”
巍恩听完,吁了一口長氣,道︰“原來這個遠古的契約有著如此重要的隱秘,那老圖爾今天為什麼要找到這里來?”
範德沉吟了一會兒,道︰“你覺得呢?”
巍恩沉思片刻,雙目忽然一亮,道︰“難道他想挾持你進宮刺駕,毀去血契?”
“呵呵,你說得有道理。”範德親王嚴肅的面孔露出了一絲欣慰︰“要知道,當年王族也是和神有契約關系的,只是由于天蛇和太陽鳥激戰不止,最後連契約也未能完好的保護下來,這才招致了神的憤怒,不但自己遭受了嚴厲的懲罰,而且在大陸的統治地位也從此被我們取而代之。”
“謀殺國王,毀去契約,圖爾的計劃不可謂不狠毒老辣啊。不過,”巍恩雙眉一皺︰“以麥卡錫的身份,大可帶著圖爾直接進入王宮,為何還要兜這麼一個大圈子,非要找上您呢?”
範德道︰“這不奇怪,麥卡錫雖然潛伏甚久,但畢竟是一名王奴,由他或者老圖爾出手毀去契約,就算他們真的成功,也不會帶來太大的影響。”
巍恩右拳輕輕一擊左掌︰“我明白了。他肯定是想先擒下您,然後用些隱秘的手段,逼著您去刺殺國王,一旦成功的話,不但王國上下頓時會亂成一團,而且由于是我們自毀契約,也許也會招致神的憤怒。”
“不是也許,是肯定。”範德悠悠道︰“自毀和神訂下的契約,其結果豈是我們凡人能夠承受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11:25
第二十九章困獸猶斗(下)
範德繼續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巍恩微微一愣,道︰“自然是要先找到老圖爾,只是他有如此強橫的本領,抓他恐怕很不容易。”
範德沉吟了一會兒,道︰“他方才在花園里使出的法術雖然厲害,但對自身損耗也非常嚴重,克倫威爾對他的追捕想必不會放松,短時期內,他應該不會再有什麼行動。”
巍恩搖了搖頭︰“以老圖爾的心計,誰也不好說他接下來會干什麼,還是趁他病要他命吧,免得日後釀出大禍。”
“你有什麼辦法?”範德忽然反問道。
“沒有。”巍恩思慮片刻,泄氣道︰“我手上一無信息,二無人手,也就是想想罷了。”
範德听完,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我听說教會想要授予你樞機主教的職位?”
“是,不過我拒絕了。”
範德微微有些驚訝︰“拒絕了?”
“是的。我和蕭特商量了一下,決定拒絕這個職位,盡管它很誘人。”
範德臉上露出凝重的表情,眯著眼楮盯著巍恩,半晌,他嘆了一口氣道︰“既然你們已經商量好了,那就算了。”
巍恩微微鞠躬,笑道︰“謝謝親王殿下。”
“什麼殿下,不過是一個被軟禁的無用老人罷了。”範德苦笑道,神情中有些蕭索。
“我倒不這麼認為……”
範德擺了擺手,擋住了巍恩的話語︰“我明白你的意思。巍恩,以你的才華,若為王室效力,來日前途不可估量,你就這麼不想當官嗎?”
“不想。”巍恩搖頭道︰“我有其它的想法。”
“哦,其它的想法?可以告訴我嗎?”
巍恩微笑著,道︰“我想帶蕭特去旅游,走遍天下四方。”
範德神情一呆,沉默半晌後,忽然大笑︰“旅游?好!你倒真是灑脫,不但自己不為國家效力,還要把我的女兒也拐跑了。”
巍恩呵呵一笑︰“還望親王殿下成全。”
範德笑聲漸斂,道︰“也罷,娜娜這二十多年沒什麼開心的日子,她要願意,就隨你去吧。”
巍恩一陣喜悅,正要站起身來施禮道謝,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
“進來。”範德正色道。
房門打開,一位中年人快步走進書房,雙手握著一張紙箋,禮貌地端到範德的面前︰“殿下,飛鴿急報。”
巍恩微微一怔︰這人的聲音有些熟悉,可是他的面孔卻完全陌生。範德“嗯”了一聲,接過信箋,仔細讀了起來,中年人後退兩步,忽然向巍恩深深地鞠了一躬。
巍恩吃了一驚,忙站起身回禮。中年人直起腰道︰“巍恩先生,非常高興又再次看到您。”
巍恩尷尬地笑了笑︰“我也很高興,盡管我們好像不認識……”
中年人微笑道︰“先生忘了我,我卻不敢忘先生,我的名字叫普蘭德利。”
巍恩听到這個名字,仔細在記憶里搜尋了一遍,“哦”了一聲,轉頭看了看正在皺眉讀信的範德,拉著普蘭德利的衣袖,走出了書房。
出了書房,巍恩便彎腰鞠躬,道︰“多謝你當日的救命一恩,當時車隊過橋的時候我在車上,沒有看見你的面貌,只能依稀對你的聲音還有點兒印象。”
普蘭德利急忙扶住巍恩,道︰“您太客氣了,要說謝謝的應該是我啊。”
巍恩奇怪道︰“為什麼?”
普蘭德利臉色微微發紅︰“其實,我是席爾瓦的表哥。”
“席爾瓦?他是誰?”
“席爾瓦就是在斯坦福廣場上差一點被燒死,後來被您救下來的那個年輕人。”
“噢。”巍恩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唉,很抱歉,我最後也沒有把他救回來。”
“說起來,真正慚愧的是我啊。其實,當時席爾瓦拼命從隔離居民點里跑了出來,本想來投靠我,可是當教會抓住他後,我懼于教會的勢力,眼睜睜地看著他被綁在了火柱上。巍恩先生,我真的很慚愧,你一個陌生人都能挺身而出,而我,我卻什麼都沒有做……”說到這里,普蘭德利的眼眶微紅,情緒變得很是激動。
巍恩心里嘆了一口氣,沉默了一會兒道︰“我猜你也有你的苦衷吧。無論如何,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也別總是耿耿于懷了。”
“那你又怎麼來這里了?”巍恩轉移話題,繼續問道。
“我把你們送走之後,蕭特先生怕教會對我制裁,便托人把我送到了這里,為親王殿下服務。”
“原來如此。不過這樣也好,脫下軍裝,免得有什麼危險。哦,對了,普蘭德利,我想向你打听一個人。”
“誰?”
“你知道一個叫做拉爾瓦的小伙子嗎?他是我的同伴,也是一名風笛演奏手,那天離開里約堡的時候太急,一直沒有得到他的消息。”
“我知道他。”普蘭德利沒有猶豫,直接回答。
“那太好了,他現在在哪。”巍恩聞言,頓時十分高興。
“他已經死了。”普蘭德利的聲音沉了下來。
“死了?”巍恩大駭,一把抓住普蘭德利的衣袖,厲聲道︰“這不可能!”
“巍恩先生,很抱歉告訴你這個不幸的消息,可是他的確是死了。”
巍恩凝視著普蘭德利的面龐,臉色變得鐵青︰“他怎麼死的?是麥卡錫殺了他?”
“不是。”普蘭德利搖頭道︰“他是自殺。”
巍恩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自殺?好端端的他為什麼要自殺?”
“他用刀殺死了他的情人,然後跟著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難道是殉情?”巍恩喃喃道。
“好像不是。听說他用自己的鮮血在地板上寫了一些字,好像是為了向誰贖罪。”
巍恩听完,只覺得嘴里有點發苦,手指慢慢松開了普蘭德利的衣袖︰“贖罪?拉爾瓦,你這個愚蠢至極的家伙!”
普蘭德利看著巍恩難過與憤怒相交織的表情,正想安慰他幾句,忽然,書房里傳來範德沉重而急促的聲音︰“巍恩,你進來!”
普蘭德利心里一沉︰接觸親王殿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每當他發出這種聲音的時候,不但代表著他此刻心情焦慮,而且往往還意味有重要的事情即將發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11:36
第三十章最後的詛咒(上)
巍恩走進書房,範德的臉色極其嚴肅,手指一點書桌,道︰“你看看。”巍恩拿起書桌上的信箋,映入眼簾的是幾行娟秀的小字,巍恩心里一熱,雖然字跡有些匆忙潦草,但他還是能認出來,這是蕭特的筆跡。迅速地瀏覽了一遍,巍恩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信上寫道︰“
親愛的父親︰
烈焰染紅了晚霞,
伴著雷聲,
夕陽在青山中哭泣。
碧波卷著白骨,
鋒銳過處,
留下的只是一片廢墟。
父親,這是我昨天晚上得到的隱諭,由于我的傷勢還沒好,沒有多余的精力完成明日之歌,無法獲得更詳細的信息。希望它能對您有所啟示,早做準備。
女兒,蕭特
另外,我們還有兩天的路程就將抵達王都,請您別讓巍恩輕易冒險。”
巍恩慢慢地把信箋放回到書桌上,兩道濃眉緊緊地擰在一起。範德盯著巍恩,冷聲道︰“你怎麼想?”
“烈焰,碧波,”巍恩喃喃道︰“水火縱無情,但這兩種相克的物質為何同時出現在隱諭中,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範德道︰“雷聲,白骨,廢墟……不通啊,這隆冬季節怎麼會打雷?”
“打雷?”巍恩眼光一閃︰“天不打雷,人呢?”
“什麼意思?”
“殿下,不知道王都是否存有火藥?”
“火藥是什麼?”範德不解地問道。
巍恩心里一急,雙手上下一陣擺活︰“就是一種黑色的粉末,可以燃燒。如果在壓縮的狹小空間被點燃,將會產生劇烈的爆炸。”
範德臉上露出驚容,沉思許久,方展眉道“我有點兒印象,讓我想想。哦,對了!我听說皇家禮儀局好像有種東西和你說得很像,就是顏色似乎不盡相同。”
“皇家禮儀局會有這種東西?”巍恩奇道。
“用來制作慶典禮花的。聖誕節快到了,估計他們現在會存有大量的火……火藥。”
巍恩一拍手掌,急聲道︰“殿下,請你馬上派人前往禮儀局,看看那些火藥是否保存完好。”
範德點了點頭︰“好吧,我馬上派人去。不過我記得為了避免引起火災,禮儀局的倉庫並沒有設在都城附近,估計來回要花不少時間。”說完,範德揚聲道︰“來人!”
巍恩離開書房的時候,天色已經微明。他已經兩天兩夜沒有正經閉眼了,此刻的身體實在疲倦已極,來到範德安排的休息房間,雖然此時他的精神由于心里的擔憂仍然有些亢奮,但面對即將而來的另一場危機,他必須要抓緊時間躺一會兒。
巍恩睜眼醒來,門外響起敲門聲和一位女僕溫柔的聲音︰“先生,請您起床用晚餐。”巍恩昏昏沉沉地從床上爬了起來,洗過臉後,恢復了些許的精神,順便問了一下,才驚訝地發現他竟然睡了足足一天。
女僕走到飯廳的門口,側身向身後的巍恩輕輕一躬,巍恩站在門口,向廳里望去︰寬闊的大廳,幾十根蠟燭將濃重的夜色驅逐得無影無蹤。大廳中央,擺放著一張長條的餐桌,餐桌上鋪著潔白的桌布,擺著豐盛的菜肴,一身便服的範德親王坐在遠端的餐桌首位上,他的旁邊,坐著一位白衣長髯的老人,面前擺著半杯紅酒。
听到巍恩的腳步聲,兩位老人停止了交談,轉頭向他望去.巍恩迎上二人的視線,胸膛忽然一陣激動。這位老人他很熟悉,正是那位救了他性命的聖公會長老麥斯。
巍恩快步上前,躬身施禮道︰“麥斯長老,很高興又見到你。”
麥斯嘴角含著歡愉的微笑,手指捋著白色的胡須,笑道︰“巍恩,許久不見,看到你再次生龍活虎,我心甚慰啊。”
巍恩凝望著眼前這位慈祥的老者,的確,許久不見,他的雙鬢似乎又白了幾分,而額前的皺紋又深了少許,但這些卻依舊掩不住他一雙眸子里的神光,望著這雙眼楮,巍恩心情變得有些激動,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範德親王這時開口道︰“坐下,坐下,邊吃邊說。”
三人落座,麥斯告訴了巍恩一個好消息,原來麥卡錫陰謀敗露後,王太後已經王令,赦免了巍恩莫須有的罪行,麥斯得知後特地前來行宮,一為祝賀,二來也想見一見這個傳奇的年輕人。
三人正談著高興,老管家多梅尼格突然走進餐廳,恭敬地道︰“殿下,前往禮儀局的人回來了。”
“嗯,讓他進來吧。”
一個身著騎裝的年輕人快步走了進來,單腿屈膝,跪下施禮。巍恩注意到,騎士的臉上風塵僕僕,滿是倦色。
“免禮。”範德沉聲道。
騎士起身道︰“奉殿下之命,我等前往隨禮儀局禮花倉庫,到了之後,發現守衛倉庫的士兵幾天前就都不知去向,整個倉庫一片狼藉,似乎被盜賊被劫掠一空。”
範德神色轉厲︰“丟了什麼、”
“目前倉庫一片混亂,具體丟了什麼東西,數量有多少,還沒有完全查清,隊長怕殿下等得著急,我先回來報告。”
巍恩苦笑︰“果然如此。”
“砰”,範德的拳頭重重地砸在了椅子的扶手上︰“這個老家伙,到底想要干什麼?”
麥斯有些奇怪,輕聲問道︰“巍恩,怎麼了?”
巍恩嘆了口氣,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麥斯,末了,他問道︰“長老,你怎麼看此事?圖爾拿走火藥準備干什麼?”
麥斯手指輕輕點著餐桌,遲疑道︰“難道他想拿著火藥去炸皇宮?那未免也太瘋狂了吧。且不說這些火藥是否有這麼大的威力,現在近衛軍正在四處搜捕他,他怎麼可能還進得了王都?”
巍恩搖頭,斷然道︰“以圖爾的性格,就算孤注一擲,也不可能如此盲目。禮儀局的倉庫既然是幾天前被襲擊的,就說明這一步棋,是他早已計算好的。”
範德插口道︰“能不能從蕭特傳來的信息里找到線索?”
巍恩皺眉想了想,腦子里仔細回憶著明日之歌的每一個單詞,猛然他雙眉一展︰“有沒有里約堡的地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7-23 19:11:55
卷三 第三十章 最後的詛咒(下)
範德親王吩咐了一聲,很快,多梅尼格便捧來了地圖。巍恩急切地尋了張桌子,攤開了地圖,兩位老人站在他的身邊,看到他目光灼灼,一眨不眨的認真模樣,都沒有開口詢問。
巍恩手指點著地圖上的王城,嘴里念念有詞,隨著他指尖的微微移動,二老面上的好奇之色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與肅然。
終于,巍恩的手指停止了移動,指尖抵處,是地圖上一條蜿蜒的綠線,以及一個並不明顯的凹陷。
麥斯老人白眉一皺,飛速地說出了一個詞語︰“碎石灣?”
巍恩點了點頭︰“嗯。”
範德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說道︰“我明白了,巍恩,你想怎麼辦?”
巍恩緊緊地抿著雙唇,雙目下卻出奇地沒有一絲感情的漣漪,半晌,他徐徐說道︰“一輛馬車。”
兩個小時後,範德一身戎裝,站在愛麗舍行宮的廣場前,他的面前,一萬五千名精銳士兵排列著整齊的隊伍,迎著凜冽的冬風,正在等待指揮官的命令。
麥斯已經趕回王都,向王太後請命遷移,巍恩則在一個半小時前便已離開了行宮,火速前往碎石灣,而他則要留下來,整理大軍,以作後應。行軍不是拍拍屁股就能走的事情,如果亂糟糟一窩蜂地沖向戰場,那和送死差不多。
克倫威爾手臂夾著銀光閃閃的頭盔,來到範德前面不遠處,躬腰道︰“殿下,近衛軍已經整裝完畢,請您指示。”
“你現在有多少人?”
“一萬五千人。”克倫威爾看到範德的表情有些不豫,解釋道︰“這已經是我們能夠動用的最大力量,王宮和其他王室勛貴也需要近衛軍的保護。”
範德微微頜首︰“戰前動員做完了?”
克倫威爾傲然一笑︰“殿下,近衛軍不需要動員。”
“好,出發!”
行動的命令鱗次櫛比,越傳越遠,整齊而厚重的腳步聲開始回蕩在天宇之下,輕裝前進的士兵們雖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是哪里,但如此規模的突然集結已經說明了一切——任務緊急。
範德上了自己的座騎,凝望著大軍過後,空中慢慢升騰的塵土,心中卻絲毫沒有往日時候大軍出發的感慨,相反卻有一絲遺憾。看了看遠方慢慢漂浮的白雲,範德心里一聲長嘆︰女兒啊,別怪你的老父讓他去冒險,因為,這是男人的責任啊。
夜色再一次降臨,一輛馬車正風馳電掣般地奔馳在崎嶇的山道上,後面十幾匹快騎,如影隨形地跟在它的身後。
巍恩盤腿坐在車廂里,雙目合在一起,身軀挺直,猶如一根勁竹。自從上了馬車後,他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此刻的巍恩似乎沒有感覺到絲毫顛簸之苦,仿佛已和這輛馬車融為了一個整體,確切的說,是和身外的世界融為了一體。
碎石灣,是密甦爾河直奔入海口的最後一個曲折,那里地勢復雜,水急道窄,千里之河因為地理的關系在這里要硬生生地改變一個夾角的方向,加之曲折前後上下游之間的落差頗大,使得密甦爾水流的奔騰之勢更增凶險。康德王國定都里約堡後,便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把碎石灣大堤反復修固,確保萬無一失,因為一旦堤壩決口,不可計量的河水便會向脫韁的野馬一般涌入通向里約堡水門的支流,造成不堪想像的滅頂之災,而首當其沖的,除了水門碼頭居民區以外,將莫過于引活水灌溉花園的王宮。
所以,巍恩只要有一口氣在,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樁人間慘劇的發生。
忽然,巍恩心中一動,睜開了閉合的雙目。黑暗的車廂里,一雙晶瑩閃亮的眸子正定定地盯視著他,這雙眸子里,絕大部分是冰一般的寒冷,還有著一絲說不出,道不明的感情。
沉默了一會兒,巍恩終于開口說道︰“加布林?”
“嗯,巍恩,你決定了?”
巍恩遲疑了一會兒,不答反問道︰“你看出來了?”
“當然。巍恩,那最終詛咒可是神賜予你的無比榮耀,它可以讓你輕松地成為人類世界中的佼佼者,甚至能實現你的一切夢想,難道你就輕易把它這麼浪費了?”
“加布林,我還以為你不會來找我了。有句話我一直想對你說,上次咱們見面,我的有些話實在是過于尖銳了,沒有考慮你的感受,請你原諒。”
加布林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干嘛,在留遺言嗎?你這個刻薄的家伙。”
巍恩撓了撓頭,他听得出加布林的語氣里並沒有太多的氣惱,嘻嘻一笑︰“你不生氣就好。”
“要是生你的氣,早就被你氣死了。”加布林有些慵懶的聲音傳了過來。
朦朧的黑暗中,巍恩看不清楚加布林那絕世傾城的面容,但听著這有些女人味道的回答,氣氛中似乎更有些曖昧,他不禁心中一蕩,立時有點兒發呆。
加布林輕輕咳嗽了一聲,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居然也學會了這種人類嘗試擺脫尷尬的習慣︰“你既然決定了,我這次可不會又傻傻地勸你,免得又被你義正言詞的教訓一番。”
巍恩笑了笑︰“加布林,雖然你是異類,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始終把你當成一個真心的朋友,說話時也少了許多虛偽的客氣。不過,在我的心里,我一直感激的你的救命之恩。”說到這,巍恩的語氣變得極為誠懇。
加布林听完,默然許久,風一般輕盈的聲音響起︰“巍恩,我也把你當作朋友。其實,我也想謝謝你,因為有你的存在,我才對人間的感情和事物多了點興趣,這讓我的生命少了一些死水一樣的寂寞。”
巍恩張開大嘴笑了,能和天使成為朋友,這,也算是辛苦的一種回報吧。
到了此時,兩人都再無心說話,只是靜靜品味著彼此之間從認識起到現在,極為難得的和諧與安寧。終于,加布林說道︰“巍恩,最終詛咒威力巨大,等一會,你要慎重使用,或許那時的情形和你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巍恩點頭答應。
“我走了,你一切小心。”隨著加布林的聲音慢慢消散,車廂再次陷入了寂靜,唯一剩下的,就是馬蹄翻飛,車廂顛簸的嘈雜聲音。
巍恩凝思考慮著加布林的話,忽然間,他問道了車廂里猶存的一絲氣味,心中不禁一笑︰“這個冷冰冰的天使,看來還真是對人間有了一些興趣,要不,她今天怎麼會抹了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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