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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追月逐花]鬼就在你的影子里[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7-24 13:06:29     標題: [追月逐花]鬼就在你的影子里[全書完]

第一卷

第一章 披霞簪(上)


    盛夏。無數只知了在大槐樹上拼命地叫著,歇斯底里地釋放著生命的熱量。這是它們唯一的夏天。它們的生命是如此的短暫,只有短短的一年。和它們腳下的大槐樹比起來,更是短得可憐。大槐樹已默默地在那里佇立了五百個年頭,還沒有絲毫枯萎的跡象。但它們毫不羨慕它。因為它們生命雖短卻一生無悔,而它的一生,卻要在不知何時有盡頭的等待中度過。

    “噠噠噠!”一個青年沖到樹下。撲到樹干上喘著粗氣。他的動作是如此之猛,就像在躲避什麼可怕的事。他剛剛遭遇了有生以來最大的打擊。他被他暗戀已久的人拒絕了,用最冷酷的方式。

    今年暑假他從大學回來後,驚喜地發現他隔壁搬來了個美女。而且是那種一身樸素,不施粉黛的那種。要知道人靠衣裝馬靠鞍,打扮出來的美女滿大街都是,絲毫不稀罕。像這種天生美女可是非常難找的,簡直是可遇不可求。一番觀察之後,他遺憾地發現她的個性有些問題︰很孤僻,待人總是冷冷的。多少天難見一個笑臉。按理說,他該皺皺眉聳聳肩,飄然而去了吧?恰恰相反,他反而對她更感興趣了,一直在暗處注視著她,竟不知不覺地產生了戀情,愛在心中不開口是很難過的。他天真地以為他能化開堅冰。好歹他也是帥哥一名,應該有些競爭力。于是在今天捧上一捧玫瑰,在她的門口堵到她,用經過千百次斟酌的詞句說了對她的愛戀。

    “對不起。”她的口氣很客氣,但表情卻冷漠之極又盛氣凌人︰“我無法接受你的感情。”沒想到她會這麼干脆,他一下懵了︰“為什麼?”她沒有回答他,從她的表情來看也沒打算回答他︰“請把這花收回去。”說著把花遞了過來,他完全呆了,不知該怎麼辦,只是本能地向後一躲,她手一松,把那束花扔在地上。一言不發地打開家門走了進去,絲毫不管他的狀況。他的腦中一片空白,听到那刺耳的關門聲後便沖下樓道,漫無目的地亂跑,直到力氣用盡才停了下來。

    他一聲接一聲地嘆著氣,心像被鹽漬一樣痛。滿樹的知了叫在他听起來都像哀號。他早該料到會是這種情況。也許他根本就不該自作多情,自取其辱。他苦笑著看了看天空,忽然發現自己來到了“那棵”大槐樹下,立即一激靈站了起來,退後幾步,驚疑地看著它。小時候他來過這兒,那時他站在很遠的地方,剛看了一眼,它就起了奇妙的變化,枝葉像是被風吹動,又像是自己在動,其中似乎伸出了無形的觸角,飛快地向他撲過來,像要抱他過去。他嚇壞了,立刻逃走了,再沒來過這兒。沒想到今天他竟不知不覺跑到這兒來了。

    他這時似乎已被那無形的觸角牢牢地纏住了,呆呆地看著樹頂。大槐樹的枝葉詭異地顫動著,切割著光線照進來的角度。忽然,他像瘋了似的,拼命地扣著樹干上的一塊樹皮。

    幾分鐘之後,他茫然地站在樹下,呆呆地看著手中的東西,腳下落滿了剝下的樹皮。是一只金簪。黃金打制的狹長的雲朵下用金絲綴著無數淡紅的玉片,在陽光下光彩奪目。真奇怪。明明在樹里封存了這麼久,還光亮如新。金簪的光暈飄到他的眼中,他微微眯起了眼楮,心底升起了種很奇怪的感覺。他好象很早之前便見過這枚金簪,不,似乎不止是見過,似乎還和它有過更深的聯系。玉片上的光澤不停地切換著角度,像是在朝他眨眼。他的耳邊似乎響起了陣陣的呼喚聲,側耳細听,卻又听不清是什麼。這種感覺很詭異,卻讓他很舒服。他神使歸差地把它放進了口袋。

    一直到晚上,這種詭異的感覺都在他心中漂浮。它是那麼的強烈,竟沖淡了他失戀所帶來的痛苦。他睡前又呆呆地盯著它看了半晌,睡下時把它放在了枕頭下面。

    第二天早上,他茫然地坐起來,向四周亂看。他似乎作了一個夢。很傷心很傷心。可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的一個哥們輾轉得知他失戀的情況,硬拉他出去看電影,想幫他散心。看什麼呢?就是這陣子很流行的《神話》。穿越千年的愛情故事很有魅力。轉眼影片到了末尾,成龍和金喜善在空中翩翩飛舞,那哥們正唧唧喳喳地批評成龍的表現不如金喜善,他莫名其妙地心中一緊,掉下了兩行眼淚。那哥們嚇了一跳︰“不是吧!你?”他手忙腳亂地擦著眼淚,可眼淚就是止不住。他想起來了。昨天晚上夢見的,就是一個穿中國古裝的女子在空中飛舞,似乎掙扎著想飛到他身邊,可就是飛不過來。仔細回想那女子的臉,似乎正是“她”。不知為什麼,他看到這個景象,竟如此傷心。

    夕陽西下。她坐在小區中心綠地上的石椅上,專注地看著晚霞。夕陽那哀傷的色調讓她的側臉顯得是那麼的淒楚。她每天都會到這里來看夕陽。這行為和她的名字“明霞”倒很相配。他每天都會來這里偷看她。正是她這種行為讓他覺得她雖和他同齡,卻有著比他們大的多的人都不具備的深沉,才會對她這麼著迷。是的。他已經深深地迷上了她。以至于被她那麼殘忍地拒絕之後還會夢見她。愛入膏肓了嗎?他朝天空嘆了口氣。

    夜晚他懷著和明霞再度相會的希望睡下了。這希望是如此的強烈,以至于他熟睡之後還在想這事。很遺憾的,也許是因為太專注了,他連她的一個側影都沒有夢到。夢總是在一個人無意識的時候才潛入他的心田。如果一心想夢見某人,則可能永遠都夢不到。

    第二天,大雨。他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呆呆地看雨點打著陽台上的盆栽。他很討厭下雨。因為下雨時他只能呆在家里,什麼事都不能做。不過現在他倒不怎麼在意了。因為他現在什麼都不想做。

    陽台上的那株茉莉花雖然放得較里面些,也被濺上了些雨滴。白花綠葉綴著透明的雨滴,愈發顯得嬌嫩可愛。他盯著它出神,忽然眼前一花,鼻端飄來一陣幽香。不是他家的茉莉花的香味。這種香味很純,很高貴,而且是很多茉莉花一起發出來的。眼前忽然出現一個如山水畫般模糊的景象︰天色微暗,細雨如絲,周圍都是茉莉花,一個古裝少女打著一把油紙傘走過來。她臉上含著笑,竟然是——明霞!他一驚,這個景象立即消失了。眼前只剩下自己那株蔫蔫的劣種茉莉花。

    他的心狂跳著,一下一下地撞著嗓子眼,似乎要從嗓子里跳出來,口干舌燥,滿手都是汗。這不是夢。是他想念明霞過度產生幻覺了嗎?不可能!一來他還沒想到那個程度,二來,他清晰地感覺到,那個人——不是明霞!

    晚飯後。他被媽媽勒令去洗碗。因為他一整天都躺在床上,什麼都沒干,她看不過去。他慢吞吞地用抹布抹著晚,心里卻在想別的事。他一整天都在回想那個景象,探究看見這個幻象的原因。可不僅想不出個所以然,還越想越糊涂。腦子好痛啊。木木的,像被塞滿了木屑。

     當!他不小心打破了一個碗,他魂不守舍地去撿碎片,哎呀!幾滴血落在地上。他的手指被碎片扎破了。他罵了一聲,把傷口一擠,忽然眼前又出現了那位古裝少女,正為他吮著傷口,而她的鬢邊戴著的赫然是他從樹皮扣出來的那只金簪!他一驚,眼前還是那油膩的廚房,還有拿著創可貼嘮嘮叨叨走過來的媽媽。他用力地甩甩腦袋。幻象中的自己似乎喊了那個少女的名字,還說了什麼你真好之類,可是她的名字是什麼呢?竟想不起來!?

    “哎!?你這地上寫的什麼?”他低頭一看,驚見地上的碎片之間竟有兩個用血寫成的字︰麗玉!對了!他就是叫她麗玉!“這是誰寫的?”他茫然地問媽媽。“這不是你自己寫的嗎?”咦!?還真是他的筆跡。

    他郁悶地躺到床上,看著手指上的創可貼苦笑。媽媽懷疑他迷上了個叫麗玉的女孩子,以至于用血寫她的名字,一個勁逼問他。其實他才是最糊涂的人,但若說自己也不知道麗玉是誰,媽媽肯定不會相信,還不知會生出什麼事端,只好說他想學韓寒郭敬明寫小說,一直沒有靈感,直到剛才手指出血才有了靈感,麗玉正是女主角的名字。媽媽雖然將信將疑,還是放過了他,不過叮囑他要寫就快點寫,寫好後第一個給她看。

    他苦笑著正要合眼,忽然想起那枚金簪,把它從枕頭底下掏了出來。對呀,所有的怪事都是在發現它以後發生的。而且幻象中的少女還把它戴在頭上呢!他注視著它,恨不得鑽到里面去︰“想告訴我什麼就快告訴我吧!”來了!一種從未感受過的奇怪感覺,就象一陣穿越時空吹來的冷風穿透了他的身體,他眼前瞬間一片黑暗,零點幾秒後,不遠處赫然出現一個光圈,里面有一個穿古裝的女子,背對著他倒臥在地上。他恍惚中走上前去,把她扳過來一看,她臉色青紫,雙目緊閉,嘴邊掛著一道血痕,已經死了!

    他被嚇出一身冷汗,那個女子立即消失了。他發現自己還坐在床上,那個金簪正一臉獰笑地躺在他的手心里。他條件反射般將它扔到地上。這金簪是個不詳之物啊!上面八成附了個女鬼,因怨死而滿懷怨氣,要加害每一個撿到金簪的人!肯定是這樣的!鬼片里不都這樣寫的嗎?

    他沖出家門,身後隱約傳來媽媽的喊聲︰“這麼晚了你到哪里去?”他信口雌黃︰“有個同學在樓下喊我!”腳下絲毫不停。他一口氣跑到小區外,一個下水道的口正開著,他便把金簪扔到了下水道里,然後一溜煙跑回了家。心里默默祈禱︰希望一切到此為止!

    事實證明這純屬痴心妄想。當天晚上他便作了個夢,夢見天地一片黑暗虛無,眼前只有那株大槐樹,憤怒地揮舞著章魚觸角般的枝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卷了過去,舉在空中搖晃,大吼——確切地說是他的腦中回蕩著洪亮的吼聲︰“你怎麼能把它扔掉!?你怎麼能忘了她?”按理說他應該很害怕。恰恰不是這樣。他十分地傷心愧疚。至于為什麼這樣,他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

    大槐樹的忽然枝條一松,整棵樹都消失了,他往下一掉,下面竟是無底深淵!他一驚,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全身僵直地躺在床上。那枚金簪正在床頭的桌子上閃閃發光,一塵不染。他以為自己會被嚇得大叫起來,但是沒有。莫名其妙地,他一點都不怕了,只有一種抑制不住的沖動︰一定要把這件事情弄清楚。

    他帶著那枚金簪到了那株大槐樹下,輕輕地撫摸著樹皮,誠心誠意地低語︰“請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吧。”接著便閉上眼楮,站在樹下,全神貫注地等待幻象來臨。可他等得腳都酸了,衣褲都被汗浸透了,還是什麼都沒等到。他嘆了口氣,轉身要走,忽然腦中一暈,眼前一片漆黑。來了!他立即全神貫注。遠處隱隱地出現了個光圈,光圈里有只五彩的球在跳動,隨著球的跳動,那團光圈慢慢地擴散開來,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個極端華麗的古代庭院。藍天托著白雲,太陽慈愛地微笑著。他心中一陣溫暖的酸楚,眼中脹脹地像要流淚。很早之前他似乎來過這里,和這里還有很深的感情。

    球撞到他的腳上,在他腳下打著旋兒,一個穿著古裝的女童跑了過來,眉目和他夢見的麗玉有幾分相象,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站住了,嗔怪他︰“你看你,發什麼呆嘛!?還不快把球給我踢過來!”他迷迷糊糊地把球踢過去,那女童歡叫著用穿著鞋頭瓖著明珠的鞋踢著球,朝他招手︰“快來一起玩啊!”他跑了過去,跑到跟前竟發現他竟和她一般高,一低頭,發現自己身上穿的也是童裝。什麼?自己變成小孩了?忽然眼前一花,眼前又出現了另一個場景︰他坐在草地上撫琴,那女童,似乎長大了些,正坐在旁邊一手托腮,專心地听著。自己似乎也比剛才長大了些。這個片段很快結束了。接著又是另一個片段。那女孩和自己在片段中一點點長大,那女孩越來越像麗玉。看來,他看到的是麗玉成長中的樣子。莫非這是他的前世的記憶?他似乎是和她一起長大的。而且他愛她。很愛很愛。因為他在這些片段中穿梭的時候心中無比的淒楚和甜蜜,似乎靈魂都快要融化掉。而她,似乎也很愛他。因為她看他的目光中含有深深的迷戀……

    “喂喂喂!小伙子!快醒醒!”一陣刺耳的喊聲將他拉回現實,他痛苦地睜開眼,頓時呆了。眼前赫然是一群警察。原來大槐樹所在的大青山就在本市的北蘭大學的後面,前幾天有幾個學生在這里遭遇了麻醉搶劫,公安人員已經立案。守山老大爺也比往常更加留心山上的動靜,今天巡山時發現他一動不動地躺在樹下,怎麼叫也叫不醒,以為他遭到麻醉搶劫了,立即報告了公安。剛才公安已對他進行了多種措施,否則他不會這麼容易就醒來。

    千方百計地哄走公安和老大爺之後,他再到大槐樹下尋求信息,已什麼都感受不到了。無奈之下只好回家。不過,他覺得事情有些不一樣了。他有了種被人強烈呼喚的感覺。呼喚的聲音雖然听不見,但呼喚的情感卻異常清晰地傳達到他心里。被呼喚的感覺他以前也有,但都是似有似無的,遠不及現在這樣強烈。

    回家的路上,又看見明霞在石椅上看夕陽。他像靈魂被吸走一樣,又痴痴地躲在暗處看了她一會兒。也許,是因為她長得像自己前世的愛人,他才會對她如此迷戀吧。雖然已經知道她不是自己真正愛的人,也會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他從沒有如此焦急地想要知道真相,上天也從未有如此迅疾地給他的線索。就在第二天,新聞里播出了本市歷史上最有名的才子劉賦之墓被發掘的消息,報紙上也登出了劉賦墓中的若干隨葬品的照片,還全文登載了一同出土的刻在玉牌上的一首小詩,大意是描寫一個戴著披霞簪的少女如何美麗,而他所描述的披霞簪,竟和他撿到的金簪一模一樣。

    他通過一個正在當記者的學長聯系到了發掘劉賦之墓的考古隊隊長高明。高明是本市最負盛名也是最年輕的考古學家。今年才三十八歲,看起來竟像只有二十八歲。他看到披霞簪時不動聲色,目光中卻閃動著無法掩蓋的驚喜︰“我先研究以一下,過幾天給你答復。”雖然恨不得立即知道真相,他還是乖乖地回了家。畢竟得給人家點時間研究嘛。只是不知為什麼,有種很不詳的預感。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7-24 13:06:38

第二章 披霞簪(下)


    晚上他作了一個夢,無比的傷心憤怒︰他戴著枷鎖,穿著污穢的囚衣,身上無數處在隱隱作痛,跪在冰冷的大堂地面上,赫然是一個古代囚犯。堂上坐的判官竟是——高明!只听他趾高氣揚地大喝一聲︰“大膽皮雲飛!竟敢聚眾謀反!你可知罪!”接著眼前一花,只見麗玉橫眉立目地和他決別,別的話已記不清楚了,只有一句話像刻在他心頭上般清晰︰“你現在已是戴罪之身,如何配得上我!?”他大叫一聲醒了過來。卡當一聲,一個硬物掉到地上。他低頭一看,竟是那枚披霞簪!它竟已在不知不覺中回到了他的枕邊!他彎腰拾起它,發現它上面竟有血跡。接著眼前出現了高明饞涎欲滴的臉,在喃喃自語︰“太棒了,一定要想辦法讓它變成我的東西!”他竟絲毫沒有在意這個幻象。他丟下金簪飛奔到大槐樹下,捶著樹大喊︰“你只是想告訴我麗玉怎麼甩我才這麼折騰我的嗎?為什麼叫告訴我?”兩行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大槐樹似乎發怒了,枝葉異常地抖動著,一團樹葉陡然飄下來,蒙住了他的眼楮。眼前陡然出現了麗玉梨花帶雨的臉,只見她哭泣著把金簪埋在他的腳下——腳下?那赫然是樹根!自己變成樹了?這是槐樹的記憶?

    只听她一邊埋一邊哭著說︰“我沒辦法了,我只有這樣才能救他,我的打算只能告訴你……“喂!你是干什麼的?”他的兩只胳膊忽然被扭住了。“放開我!”他迷迷糊糊地一甩胳膊,“還敢反抗!”一陣大力襲來,他被按在了地上,徹底清醒了。按住他的竟是一群警察。接著他便被抓進了警察局。原來今天凌晨,高明被發現死在這株大槐樹下,頭被硬物砸開,傷口里還有幾片槐樹葉子。他想起金簪上的血跡,立即緊張了起來。傷口里有槐樹葉子……難不成是大槐樹殺的?這麼說,它已經是個樹精了!

    警察經過調查,確認他沒有嫌疑,把他放了。高明因為想把披霞簪據為己有,還沒告訴任何人披霞簪的事情,倒為他提供了保護。否則警察會覺得他和此案有關,再到他家搜到帶有高明血跡的披霞簪,他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因為高明算得上是本市的招牌,市領導對此案極為重視,因此公安人員拿出了從未有過的辦案熱情。這讓他很緊張。畢竟這案子和他有關。大槐樹那兒是不能去了。雖然警方未必關注那里,但他若在相同的地方再被抓到一次,恐怕真說不清楚了。但是他不能就此停下腳步,只有往其他方向調查。

    劉賦生于明朝中期,最擅長詩歌和繪畫,在市郊的一個小鎮里還有他的第十七代嫡親傳人。劉賦墓的發掘和負責此事的高明被殺使媒體對他有了前所未有的關注,找到這些信息並不困難。他準備去這個小鎮調查一下。也許劉賦的傳人保有劉賦的手記或其他什麼東西,也許他能夠找到些關于他前世的線索。他對父母說他要和他的那個哥們一塊出去旅游。其實他是一個人去。為了避免媽媽事後查出破綻,他特地打電話去教那哥們怎麼圓謊。這哥們在電話里不停地嘲問他是不是要和心愛的女孩一塊去尋找浪漫,他只有在那里咯咯地干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去尋找什麼。也算是尋找戀情吧。一段未開始已結束的戀情。

    那個小鎮也算得上是個文化名鎮。除了劉賦之外這里還出過幾個文化名人。這幾個人因為出生比較晚,都是清朝末年和民國初年的人,因此留下的遺跡也較多,為本鎮成為旅游點貢獻了較大的力量,相比之下,劉賦只能落寞地躲在角落里。

    真是巧合。他竟在這里看到了明霞。她似乎是和父母一塊到這里玩的。她在馬路那邊,遠遠地看了他一眼,目光還是像泉水一樣清冷。目光只是一掠而過。她也許根本沒看見他。他心中一痛。要是明霞就是麗玉該多好,他想。他已陷入了深深的戀情中,可這段戀情早在幾百年前就結束了。他真希望它沒有結束。但他不可以把明霞當成麗玉。因為她不是麗玉。就算她願意和他相戀又如何?真正的戀情,早已結束了。更何況她連一眼都不願朝自己多看。

    他找到劉賦的第十七代傳人的時候,發現他已是六七十歲的老人了,正坐在門檻上看小孫女在門口玩耍。他家似乎挺窮。有個有名的祖宗似乎帶不來什麼好處。也許是心中不滿吧,他待人很凶。一听他說明來意,立即橫眉立目︰“沒有!什麼都沒有!別打我老頭子的注意!”說罷便拉起小孫女進了家門,乓的一聲把門撞上了。他氣得半死,在門口呆站了幾十秒。唉。看來得想別的辦法了。

    晚上。他在旅館洗了腳剛要睡覺,服務員忽然在外面喊門。剛把門打開,白天那老頭子便闖了進來,剛進門便把服務員哄走,再把門關得嚴嚴實實。他慌了︰“你干嗎?”老頭子一言不發,黑著臉打開手里的包袱,從里面拿出一卷畫,展開以後忽然大叫一聲︰“怪了!”愣在那里。他生氣了︰“你到底在干嗎?”走上前一看,頓時也呆住了。畫上畫的是一對古裝男女,女的是麗玉,而男的——赫然是他!

    旁邊的老頭回過味來︰“白天不好意思了,我早該把畫拿給你看的。你和畫中人長的一樣,肯定有什麼因緣的。只是,你也知道,一家有寶千家想,我一直收著它不讓人知道,就是怕有人打主意……”“那你為什麼又讓我看了呢?”“咳……今天晚上我把畫拿出來一看,發現那上面的女的竟在……流血淚,沒想到到這兒又沒有了,真是神奇呀……”老頭子臉上的,與其說是驚訝,倒不如說是恐懼。

    他盯著畫上的兩人,打斷了老頭的話︰“關于這幅畫,有沒有什麼傳說?”“傳說嘛,倒是有︰這兩人其實是一隊情侶。男的叫皮雲飛,是當時禮部侍郎的兒子,是我家祖上的朋友。女的叫麗玉,是他的表妹,兩人青梅竹馬,感情好得不得了。可是後來當時的左親王看上了麗玉,為了得到麗玉便栽了個謀反的罪名給了皮雲飛的父親,皮雲飛也受了牽連。麗玉沒有辦法,只好以許嫁左親王為代價,求左親王放過他家。他們家雖逃脫了死罪,但皮雲飛的爸爸還是丟了官職。等他們一家歸隱山林之後,麗玉便服毒自盡了。皮雲飛的親友為了怕他傷心,至死也沒讓他知道麗玉的死訊和事情的真相……”他听著听著,忽然淚流滿面。老頭感慨地說︰“沒想到你還挺……”他身子一軟,暈了過去。老頭嚇了一跳,趕忙去扶。沒想到手還沒沾到他的衣角他又站了起來,雙目發直︰“麗玉葬在哪兒?”老頭已驚駭到了極點,根本說不出話來。他側耳听了听,用幾乎听不見的聲音說︰“不需要了!”說罷便沖出了門。

    他在曠野中飛跑。他終于明白了︰麗玉要見他!他剛才昏倒時他清晰地听到了麗玉的呼喚聲。他知道自己該往那兒去。他跑到一個土丘旁站住了。片刻後土丘上升起了一團白光,麗玉在白光中出現了,好美好美。和她比起來,月亮也失去了光彩。她臉上掛滿了星星般的眼淚,正無比欣喜地看著他。他心中一暖,滾燙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了下來,正要開口說話,麗玉竟閃電般升上天空,向遠處飛去!不要啊!他追了過去!他不想就這樣結束!

    遠處隱隱約約來了一個人,麗玉撲在她的身體上不見了。他沖上去扶起她,發現她竟是明霞!明霞慢慢地睜開了眼楮,身體又發出了光亮。她在他眼里既是麗玉,又是明霞。她們二人的影象是重疊的。她用一種來自天外般的聲音說︰“雲飛,我是麗玉。明霞是我的今生。因為我在死前太想再見你一面,便被這個念頭困住了而久久不能超生。雖然上天已讓我投胎轉世,但轉生的只是我的靈魂的一部分。愛戀你的這部分,擁有感情的這部分,一直在這里徘徊。可憐的明霞,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感情。現在我見到了你,心願已了,該和明霞和為一體了。”“我以後該怎麼辦?”他茫然地問。“前生已了,今生,就看你了。”她笑著閉上了眼楮,身體便不再發光了。

    過了一會兒明霞便醒了,醒來後十分茫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到了這里,以為自己夢游了。對他的態度明顯不一樣了,非常的和藹可親。

    他們理所當然地成了情侶。他曾試探著問過她前世的事情,她竟什麼都記不起來了。他有些遺憾。不過沒關系,畢竟前世已了。他帶她去看過那株大槐樹。它是麗玉親手載的。麗玉給了它生命。它讓他們的愛情新生。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7-24 13:06:47

第二卷

人面森林


    高二下半學期到了。終于進入了密集準備高考的階段,雖然高考離現在還有一年半。老師們擺出一幅大戰在即的狀態。莘莘學子們就此被趕進高壓和勞苦的地獄。住校生更是如此。如果住在家里,還能找點縫隙偷閑一下。可住在學校,就得一天到晚地面對學習,你追我趕,連思想上放松的機會都找不到。很多人對這種生活極不適應,黃小敏就是一個。剛開學幾個月就開始失眠了。十天難得有一天睡得了好覺。

    啊~~黃小敏打著呵欠坐了起來。昨晚上又是兩點才睡著。她揉揉眼,朝周圍一看,立即抽了口涼氣︰寢室里又是一人不剩了。肯定又都到自習室去了。現在才六點鐘啊。她們不要命了?昨天都學到十二點了呀!

    黃小敏是堅信活命第一的人。因此她堅持晚上學不過十點,早上七點鐘之前不進教室。就算是這樣都已經夠勞苦的了。可老師還把她歸入了不認真學習的行列,沒事老拿眼剮她。其他人拼命學習的樣子她也不能視而不見。因此她雖然身體不很累但心里很累。她不明白高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犯得著拿命去拼嗎?

    唉——又來了。枯燥的生物課。“植物的光合作用——”生物老師兩眼瞪得渾圓,嘶著嗓子,聲音拖得老長。唉,一天到晚植物植物,我都快成植物了。咦!?黃小敏忽然想起一件事,睜圓了眼楮朝四周看。像,太像了。周圍的同學全都擺著不變的姿勢,臉上帶著疲憊的呆滯。真像一堆呆樹。

    下午沒課。整個星期就只有星期天下午沒課。但這不是假期,因為沒法休息︰還有一大蘿的作業呢。黃小敏煩透了,索性一下午都在校園樹林里面晃蕩。反正晚上睡不著,晚上再寫就是了。太陽已經西斜了。她還不想出去,可不出去也不成。她就只好無精打采地向樹林外走去。林蔭道的盡頭是兩棵大樹。曾有校園怪談說,在某個時刻,其中的一棵樹旁會多出一棵樹出來,誰要是不小心摸了它,就會被攝到另一空間里,永遠出不來。黃小敏對校園怪談向來不以為然。顯然無稽嘛!她扶著一棵樹,掖了掖鞋腳。順勢向樹一看。啊!她像被蠍子蟄了似地松開了手︰這棵大樹,她從來沒見過!這棵樹形狀古怪,竟是和旁邊的樹從一個樹樁里長出來的!難道,這就是“第三棵樹”!?她抽了一口冷氣,不由自主地朝林外沖去。

    咦?輕輕巧巧就出來了嘛。果然是胡扯。黃小敏忽然覺得非常輕松,哼著歌兒就去了食堂。她沒有注意到,那棵樹,已經慢慢地消失了,就像在夕陽中融化了一樣。

    吃完飯,黃小敏才發現手表不見了。肯定是掉到樹林里去了。天已經擦黑了。樹林里面肯定很昏暗。不過因為剛才虛驚一場,她反而很安心地去了樹林。可恨。眼前就像蒙了一層灰色的厚紗似的,什麼都看不清。天已經黑透了。黃小敏終于放棄了尋找,直起腰來,朝四周一看,啊!她驚叫了一聲。這樹林明明很小,無論在樹林里的哪個地方,抬目遠眺都可以看到外面教學樓的燈光。而現在,四周黑茫茫一片,一絲亮光也可不見!她發狂似的狂奔起來,一直向前。這樹林不大,只要一直向前,總可以跑到邊緣的。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了,三十分鐘……啪嗒!她被樹跟絆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她已經筋疲力盡了。她至少跑了八百米,還是看不見絲毫燈光!天哪!她竟像陷入了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里面!

    她蜷在地上,渾身打顫。眼淚蜿蜒著從她汗污的臉上流了下來。看來她只有呆著這森林里等待天亮了。這怎麼行呢?顯然不行!她想起了另一則怪談︰以前曾經有一個女生,清晨在樹林里背書時因為勞累過度而心髒病突發而死在樹林里,她的奶奶傷心過度,偷偷跑到樹林自殺陪她的孫女去了。以前她對這個傳聞不屑一顧,可現在,她卻越來越懷疑它就是真的!說不定,她現在的遭遇和她們的冤魂有關?說不定,她現在遇到的,就是所謂的鬼打牆!

    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漫無邊際地在森林里連滾帶爬地亂竄。她的腦子里已經一片空白,只知道走,走,一定要走!終于,終于見到燈光了!她全身立即充滿了力氣,飛快地向那里趕去。可離那里還有十幾米的時候,她忽然停住了腳步。因為,那燈光有些怪。不是電燈的光芒,因為它忽明忽暗,還在搖晃。是油燈?怎麼是綠色的呢?她趕緊藏到樹後,從這棵樹到另一棵樹,慢慢往那里靠近。看見了,那的確是油燈,掛在樹枝上。燈下坐著一老一小。正守著一個大鍋,正把鍋里的東西往碗里盛。

    “這湯真香啊——”一個陰慘慘的聲音像陣陰風似的飄來。黃小敏不禁打了個寒戰,仔細朝那個女孩看去。唏!她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那女孩又干又瘦,活像一具干尸,穿著學生服,在油燈的照耀下渾身都是青色的,而她的眼楮,竟然是血紅色的,正張開黑洞般的嘴巴,哈——呼出一團青綠色的氣,好長的舌頭!比一般人至少長三倍!“好喝就多喝點,這是能讓人忘掉一切憂愁的湯啊。”被她稱作奶奶的老婦人這樣說道。這個老婦人又矮又胖,看不清她的臉,而她的脖子上面,竟插著一把刀,直末至柄!她竟輕松地笑著,似乎對這把刀毫不在意。

    一陣涼意充滿了她的全身。她明白了!這兩人,不,這兩個鬼,就是那死在樹林里的祖孫兩人!她身體一陣一陣地發軟,似乎馬上就要癱倒在地。她咬著牙,流著眼淚,拼命想挪動自己的腳,而自己的腳,竟像釘在地上似的,一動也不能動!

    “來呀——一塊來喝湯啊!”她渾身一震,竟不由自主地從樹後走了出來,面向那一老一小,那老太太正露著詭異的笑容,朝她招著手。她身不由己地走了過去,就像一個被操縱的木偶。不要啊——快停下來——她在心里大叫。可自己的身體絲毫不听她的話,眼睜睜地朝那里走去,站到了她們的面前。老太太盛了一碗湯,熱情地遞過來,她不由自主地接過來。嗷——嗷——一陣吼聲從碗里傳出來,她低頭一看。啊!湯里面浮現著一張張扭曲的臉,正在痛苦地號叫!

    嗚——嗚——周圍忽然傳來了念經般的呻吟聲,忽然,所有的樹干上,都浮現出一張張痛苦的臉,有的她認識!是她的同班同學!“快喝呀——”她腦中一暈,竟舉起湯碗,一口灌了下去。

    這是哪兒?身體怎麼動不了?我的腳怎麼了!啊!?我的腳呢?她看到的,赫然是一棵樹根。一個人從她身邊走了過去。那個人好眼熟啊,好象是——自己!她拼命想叫住自己,可嘴、乃至聲帶,都像消失了一樣!自己已經不見蹤影了。她拼命地搖動著身體,只听見輕微的沙沙聲。好象枝葉摩擦的聲音!忽然,她明白了。自己的靈魂被封到了樹里,而自己的肉體里的……

    她猛地睜開眼楮。這里是寢室,她正躺在床上。自己的手,能動!全身都能動!她笑了。看來那只是一場夢。寢室里又一人不剩了。她懶懶地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從這里可以看到學校的樹林。

    忽然,在清晨的晦暗中,她看到那片樹林似乎在不停地擴張!那真是一個夢嗎?她呆在那里。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7-24 13:06:55

第三卷

催眠


    “不行!我不能在這里呆下去了!我要離開這里!警察一定會找到我的!然後給我上測慌儀!啊!啊!啊!”

    深夜兩點,張勛一臉恐懼地出現在一個破舊的小店前。小店的門頭上用油漆刷著四個字︰魔法小屋,字跡已經微微剝落了。看起來就像和其他經營不善的小飾品店一樣。唯一奇怪的是它竟然在這個時候還開著門。店面很小,只有十多平米,還被一個黑色的簾子隔成了兩間。外間放著幾個大貨架,上面陳列著魔法飾品,塔羅牌等魔法小玩具。一個老婦安詳地坐在一個貨架旁邊,笑著朝張勛點點頭,張勛心不在焉地朝她點點頭,快步朝里間走去。里間坐著專門給人佔卜催眠的老婦人的女兒。她現在是張勛唯一的希望。

    里面的少女看到張勛後也是微微點頭。她很年輕,但不青春,有一種病態的蒼白,眼楮很大,眸子很黑,但沒有絲毫光澤,就像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張勛顧不上還禮,急沖沖地說︰“听說你催眠很靈?”“應該吧。”“你能把一段記憶完全從人腦里抹掉嗎?”“得看情況了。”“這麼說你可以作到?”“當然。告訴我你要抹去什麼樣的記憶吧。”

    張勛露出了為難的神色,目光不由自主地偏向別處。他實在不願再回想那個可怕的場景了。他今年剛從大學畢業,在本地找了個工作,待遇並不太好。他相戀四年的女友卻在外地找到了薪酬豐厚的工作。她為了讓自己從此了無牽掛,便提出和他分手。他當然不願意。昨天晚上他把她約到了僻靜處,想和她“再談談”,可她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強硬。他一時失控,竟把她掐死了。等到她的身體冷下來,面孔變成青色的時候他才如夢方醒,嚇得癱倒在地上。

    他毀掉了現場所有的證據。但警察還是會懷疑他的,因為他的嫌疑最大。而且听說現在警察會在證據不足時會對犯罪嫌疑人進行測謊,如果測謊儀證明他犯罪,仍然可以對他實施抓捕。唯一能騙過測謊儀的方法就是把這段記憶抹掉,而抹掉記憶的唯一方法就是催眠!

    “快告訴我呀。”少女催他了。沒有辦法,只有說了。張勛咽了咽唾沫,說了出來。他說的時候心砰砰直跳,生怕少女不答應他的要求,畢竟他殺了人。沒想到少女滿不在乎,還笑了︰“小事一樁,不過價錢得高點,因為這當中還包含了封口費。”“當然行!你要多少我都給你!”“請先付款。”“啊?”“因為你醒了之後就會什麼都不記得了。”女孩露出了陰慘慘的微笑。

    張勛醒來時已是早上九點,腦子里很清醒,只記得自己昨天晚上一直在家里睡覺。一會兒警察便找上門來。听到女友的死訊他非常吃驚,還掉了幾滴眼淚。警察以為他在演戲。雖然沒在現場找到有力的證據,但他們認定他的嫌疑最大,便帶他回警局審問,力求突破他的心理防線。自然是一無所獲。不死心的警察又對他上了測謊儀。測慌的結果卻表明他不可能是凶手。警察只好放了他。

    張勛很快從案件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他很奇怪為什麼自己那麼愛的女人死了自己竟不怎麼悲傷,甚至還有些僥幸。他很快就開始尋覓下一段感情。這天也真是湊巧,他踫上了自己的高中同學劉婷。她高中時是個丑小鴨,沒想到幾年不見,竟出落得亭亭玉立,一頭烏亮的卷發被嫣紅的夕陽鍍上一層酒紅,說不出的醉人。劉婷高中的時候暗戀過他,似乎對他還有舊情。對張勛來說,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他們交換了聯系方式,準備進一步發展。

    睡前他還想著劉婷,以致興奮得久久不能入睡,半夜時才昏昏沉沉地進入夢鄉。也許是日有所思也有所夢,他在夢中見到了劉婷。松濤中她一臉醉人的笑容,緩緩地向他走近。他連忙張開雙臂迎了過去。劉婷離他越來越近,他的心也越跳越快。她臉上的笑容仿佛要滴出蜜來。忽然她身子一顫,倒向他。他連忙把她扶住。

    “啊!”他大叫了一聲,放開劉婷向後急躍。劉婷仰面倒在地上。她的面孔已經變成了青紫色,雙眼瞪得大大的,只能看見翻白的眼珠,舌頭伸出來老長,嘴邊還有血痕垂下。脖子間翻出一根長繩,竟已被繩子絞死了!

    他猛地睜開眼楮。原來是夢。他動了動身子,發現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濕了。懊喪的他頭痛欲裂,泡了一杯茶猛灌了幾口。夢畢竟是夢。很快他就恢復了好心情,梳洗打扮之後買了束玫瑰直奔劉婷家而去。到了劉婷的家門口,他再次整了整領帶,捋了捋頭發,按響了劉婷家的門鈴。門開了,里面冷不丁出來個警察。他往里一看,只見里面站了一屋的警察,正圍著劉婷的母親。他剛被警察傳喚過,見到警察就不由自主地發悚。那警察皺起眉頭︰“怎麼又是你?你認識死者嗎?”

    警察不由分說地給他來了通詢問。他這才知道劉婷死了。昨天晚上被人在城外用繩子勒死了。

    張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家的。腳軟軟地直發飄,背上全是冷汗。這是怎麼回事?自己難道有預知能力?還是劉婷的鬼魂來找他了?

    張勛很快忘掉了這件事。雖然很怪異,但沒給他的生活造成什麼影響,那件事之後也再沒有什麼異狀。他又開始尋找桃花運了。還真是湊巧,很快又讓他遇上一宗︰新調來的小李似乎對他有意思。小李雖然不是很美艷,但清清秀秀十分耐看。他這些天找到機會就對她放電。她的眼神已經迷離起來。看來很快就要水到渠成了。

    午休。穆嚴靠在椅子上悠閑地看報紙。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他知道小李過來了。故意不回頭,整理臉上的表情。背後傳來輕微的重量。他知道小李倚在了他的椅子上。他微笑著回過頭去,竟看見滿眼血光!小李的胸口上插著一把刀,刀柄正對著他的眼楮,鮮血淅淅瀝瀝地滴落下來!她歪著頭,睜著充滿血絲的眼楮,詭異地對著他笑!“啊——”他從椅子上彈到地上。頭撞到辦公桌上,撞得好痛。他揉了揉腦袋,驚異地發現眼前的小李毫無異狀,身上的翠綠連衣裙縴塵未染,臉上施了淡妝,正驚異地看著他。見他露出見鬼似的表情,生氣地哼了一聲。一甩頭發走了。他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心砰砰亂跳。

    這種心跳的感覺一直持續到晚上。他喝了點酒才勉強入睡。第二天,他垂著暈乎乎的腦袋去上班,驚訝地看到同事們表情怪異地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他上前一問,竟听他們說小李死了!是被人用刀子捅死的!尸體就被扔在不遠處的臭水溝里!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啊!自己難道真能預知別人的生死?張勛陷入巨大的恐懼之中。一種可怕的預感迅速將他包圍,他總覺得接下來會有更可怕的事情發生,而且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這天傍晚,他竟然踫到了他大學時的校花學姐。在學校的時候和她也難得一見,今天竟這麼巧遇到了。因為前兩次的恐怖經歷,現在的他看到漂亮女孩就想跑,偏偏她又纏著他說個沒完。她和他原本並不熟絡,也許見到校友和見了親人一樣,竟和他有說不完的話。看著她笑顏如花,他胸中涌起一股放肆的沖動,手臂忽然如牽線木偶般動了起來,眼前開始模糊……

    一片黑暗。他在黑暗中茫然地走著。周圍什麼都沒有,像是一個異次元空間。“救命啊!救命啊!”忽然一陣呼救聲傳來。他連忙跑過去。天哪,一個男人正騎在學姐的背上,瘋狂地用刀捅著她。他正要上前制止,可已經來不及了,學姐抽搐了一下,就這樣斷了氣。那個殺人犯慢慢地從血泊中站起來,滿足地抬起頭,貪婪地用舌頭舔去刀尖的鮮血,眼楮里冒著野獸般的光芒。天哪,這個殺人犯,竟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

    他一骨碌爬了起來。自己竟在自家的床上。身上穿著睡衣,還蓋著被子。是個夢?見到學姐的事也是夢嗎?他不知道。也不願去想。頭痛得好厲害。心頭還在一陣陣地發緊。他想下床喝杯酒壓壓驚。沒想到剛下床就被什麼東西絆倒了。他用手撐住地,覺得濕漉漉一片。一驚之下仰面倒在地上,鼻子里沖進一股嗆人的血腥味。他戰戰兢兢地抬起手掌一看,上面血紅一片,他正躺在血泊里!血是從床底下流出的來。他用力轉動已經僵硬的脖子,朝床底一看。他看到了學姐血紅的眼楮!

    啊!他一下從地上彈跳起來。砰的一聲,門被撞開了,沖進來幾個警察。很多人都看到,他在街上搶了個攤販的西瓜刀,把一個女孩活活捅死,然後背著她的尸體跑回了家。回到家後還把自己身上的血衣換下,穿上睡衣上床睡覺。警察在他進家後十分鐘就趕到了,抓到的,是一個一問三不知的殺人犯。

    幾個月後,窮凶極惡的連續殺人犯張勛被執行槍決。本市的各大報紙都登載了此事。在一個叫魔法小屋的小店里,有一個女孩拿著報紙,久久地偷笑。她在給張勛催眠的時候動了點手腳,給他下了心理暗示︰殺死他見到的所有的漂亮女孩。受害者是隨機選定的,對她來說殺誰都一樣。她只是在玩殺人游戲而已。她恨所有的青春美麗的女孩,因為她永遠都不可能青春美麗,作為擁有法力的代價。本來她想讓他多殺幾個人,沒想到自己對這種遠程操作還不純熟,幾次過後就出了問題。

    雖然殺人工具沒了,但她絲毫不遺憾。肯定還會有人自投羅網的。她一定還有機會快樂地玩這種殺人游戲的。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7-24 13:07:03

第四卷

第一章 跟我一起來吧(上)


    “哎呀呀~~怎麼吃都不夠呀~~”梅雙一邊嘮叨著,一邊把五花肉大塊大塊地塞到嘴里,完全不顧其他人驚異的目光。她每天沒完沒了地吃吃吃,卻一天天地往下瘦,現在已經不成人形。隨著她的咀嚼,五花肉的肥汁不時地從嘴里滴出來,沾到她的衣服上,粘嗒嗒的,好惡心。她卻渾然不覺。

    坐在另一桌上的盧華悄悄地對韓敏說︰“你看她那樣子,就好象被吸血鬼吸了血一樣。”韓敏煩躁不安地說︰“這年頭哪有什麼吸血鬼啊。真討厭,每天吃飯都能看到她,惡心死了!”盧華小心地看了看她,吐了吐舌頭。也難怪。梅雙那個樣子,的確很倒人胃口。

    第二天,梅雙早早地來到了食堂,今天的她看起來更可怕。整個人就像一個骷髏,只被一身發青的皮包裹著,頭發枯槁,根根斜立,像個大帽子似的扣在頭上。她搖搖晃晃地撲向各個窗口,打了形形色色一桌子的菜,迫不及待地猛吃起來,把飯菜大團大團地往嘴里塞,沒好好咀嚼就往下咽,仿佛她吞下的不是飯菜,而是精力,稍慢一點就會死似的。

    “啪噠!”梅雙忽然不動了,手中的勺子掉在了桌子上。她雙眼發直,嘴里還塞著亂七八糟的飯菜。然後慢慢地歪倒在桌子上。食堂的管理人員覺得奇怪,走上前去。

    “啊!”這個個大男人忽然嚎叫起來︰“她,她死了!”食堂里立即一片混亂,學生們爭先恐後地往外逃。

    經醫生的鑒定,梅雙死于貧血。校領導自然要開幾個小會尋找最終責任人。梅雙的班主任不幸中標,被以“對學生生活漠不關心”的罪名撤職。也難怪她發現不了,大學的班主任對學生的管理是最松的。一般來說,學生一個月能見到班主任一面都是不錯的了。

    梅雙的同學都覺得梅雙死得蹊蹺,但沒有話語權。學校只相信自己的調查。梅雙的事就這麼告以段落。校園很快恢復了平靜。

    可幾天後,令人恐懼的事又發生了。一個女生忽然在短短幾天內瘦得不成人形,和當初的梅雙一樣!她的室友立即報告了班主任。班主任把她醫院一查,醫生說她是貧血。班主任懷疑她是減肥過度,她解釋說她根本沒有減肥。班主任不信,叫她開了一大堆補血的藥,還專門囑咐她的室友看著她吃飯喝藥。

    吃藥也好,吃營養豐富的飯菜也好,她還是一天天地往下瘦。忽然有一天早上,她的室友發現她全身冰涼地躺在被窩里,早已死了多時了。接著,又有幾個女生開始過度消瘦。校園里頓時謠言四起,都說她們得了種會傳染的不治之癥。學校為了穩定人心,還專門召開了全校大會,說她們只是因為挑食而引發的營養不良。

    深夜。“嗒嗒嗒!”盧華沖進廁所。現在各個大學都在擴招,本校也不例外。可你要擴招也該有點配套設施啊。八個女生住一間鴿子籠似的寢室不說,廁所還是一層樓的人公用的。又臭又髒不說,光線還不好,夏天熱,冬天冷。

    盧華剛從蹲位上站起來,就听見外面傳來了腳步聲。這腳步聲很奇怪。吧嗒,吧嗒慢吞吞的,若有若無,似乎踏著不變的節拍。如果是其他上廁所的人,腳步應該急促一點,也應該更重,更不會有不變的節奏。盧華有些心寒。趕緊沖出廁所。一出廁所就呆住了,全身的寒毛都直立了起來。腳軟軟的,直想往下癱。

    走廊那頭晃晃悠悠走來一個人影。瘦得像骷髏,頭發直立著,腳時不時地飄到空中。竟是梅雙!她全身泛著青幽幽的光,皮膚也變成了青藍色,透過皮膚可以隱隱約約地看到里面的骸骨,死魚般的眼楮散發著無限的寒意。盧敏嚇得心髒都快要爆裂,想逃,卻像被人被釘子釘住似的一步也挪不動,想叫,卻像身處夢魘,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梅雙慢慢地走近她,竟伸手抱住了她。梅雙的手臂似有似無,冰寒徹骨。盧華的身體一瞬間麻木了。她腦中嗡嗡作響,似乎馬上就會被嚇死。梅雙把嘴湊到她的耳邊。天哪!要吸我的腦髓嗎?盧華絕望了。只听梅雙斷斷續續地說︰“快逃~~吸血鬼~~來了~~”盧華一陣眩暈。接著又出奇的清醒。梅雙不見了。眼前只剩下燈光昏暗的走廊和各個寢室棺材板似的門。

    第二天她把這事跟韓敏說了,韓敏根本不信︰“你是不是鬼故事看多了,出幻覺了?這世界上哪會有鬼啊?還吸血鬼?她干嗎單給你報信啊?你和她又不熟。”是啊。她干嗎單給自己報信啊?盧華無言以對。可是她的確看到了!那的確是梅雙的鬼魂!

    原以為學校面對這一串奇異事件只會壓壓謠言罷了,不會有什麼作為,沒想到它竟忽然行動起來了,而且是大行動。這天晚上,離奇死亡的女生所在的宿舍樓——當然也是盧華所在的宿舍樓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封了樓,招待所里忽然冒出一大票的醫療專家,接著本市的權威報紙第二天登出了一條緊急新聞︰本市的S大學忽然發現不明傳染病,該大學已采取緊急措施,將發現疫病的女生宿舍樓封閉,並對里面所有人員進行隔離觀察。

    被隔離的女生們自然很害怕。盧華比她們還要害怕十倍。因為她不知道這到底是疾病所致還是吸血鬼作祟,未知的恐怖永遠大過一切。況且如果真的有吸血鬼的話,她們豈不成了困在籠子的獵物?韓敏卻毫不在乎,每天照樣活得有滋有味,還叫她不要害怕。她就是這麼勇敢,有時簡直沒心沒肺。盧華覺得她這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痛,根本沒理睬她,照樣天天風聲鶴唳。

    “哎呀!”因為削隻果的時候心不在焉,盧華的手指被割傷了。韓敏忙把她的手指塞到口中,替她吮著傷口。盧華的心中涌起一陣暖流,接著生出了無限的愧疚。這幾天韓敏想盡辦法安慰她,她卻總是拉著臉,實在太不懂事,太孩子氣了。是啊,在韓敏面前她就像個孩子。韓敏一直護著她,寵著她,從中學時相識到現在。她不能再這樣讓韓敏操心了。她要自己站起來。像個大人。這樣想之後,她心里忽然好過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樣害怕了。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7-24 13:07:13

第二章 跟我一起來吧(下)


    過了幾天之後,“傳染病”忽然轉向,另一棟女生樓的女生開始離奇消瘦死亡,已被封樓的女生樓卻再沒有異狀,專家們立即轉戰,盧華她們終于重見天日。

    “傳染病”在那棟發作得更凶。女生們從消瘦到死亡的速度明顯加快,死狀也更恐怖,據說,像“連肉都被吸走一樣。”學生們談起這些事的時候,都會說好恐怖好恐怖,但都沒受到太大影響。畢竟“傳染病”被隔離起來了。

    晚上,盧華一個人在寢室看書。其他人都出去玩了。她可沒法像她們一樣瀟灑,心里始終毛毛的。畢竟她見過鬼了。她既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也不敢相信那是幻覺。那個感覺,實在太真實了。

    十點了。這些天殺的還沒一個回來。她有些冷了,朝窗戶看了看,窗戶是關著的。看來是自己衣服穿少了。

    窗外一縷黑影飄過。盧華沒有在意,轉過臉後卻過電般地全身僵直。她現在才回過神來︰剛才她看到的,好象是頭發!很長很長的一縷頭發!可這里是三樓啊!誰會在外面呢?她屏住呼吸,慢慢地轉過頭去。窗外有一大叢枯黃的頭發飄了上來,頭發下面是一張臉。枯瘦的臉,青灰青灰的,死魚般的眼珠嵌在眼眶里,似乎馬上就要掉下來。又浮上來一張臉……一會兒窗外擠滿了這樣可怕的臉孔。它們緊貼在窗戶上,目不轉楮地看著盧華!

    盧華“刷”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本能地想逃跑,卻像腳被釘在地上似地動彈不得。忽然一股涼意,飛快地從腳踝直爬到胸口。她往下一看,差點昏倒在地︰梅雙正抱著她的兩條腿!梅雙自胸以上的身體浮在水泥地上,僵硬地挺著,下本截身子卻沉在地板里,像嵌進去了一樣。窗外的那些面孔蠕動著,竟慢慢穿過玻璃飄了進來。那是一個個鬼魂,像枯葉般單薄,軟軟地飄在空中,向她飄過來,貼在她身上。她認識她們。她們的照片現在還貼在學校的張貼欄上。她們是這些天來離奇死亡的女生!梅雙也從水泥地中升了起來。一堆被吸干的面孔,直湊到她的臉上,臉上掛著無比淒厲的神色,直勾勾地盯著盧華。盧華像墜入了冰窟一樣徹骨冰寒,感覺全身都在收縮,肺被壓迫得不能呼吸,張口想叫,喉嚨卻像被塞住了似地發不出任何聲音。

    “來……跟我們來……”她們在盧華耳邊低語。盧華不由自主地抬起了腳,像個牽線木偶一樣走出了寢室。迎面走過來好多人,表情漠然,竟像看不見她身邊的鬼魂一樣。“你們看不見她們嗎?快救救我啊!”盧華在心里大叫。她想張口求助,嘴巴卻像被縫上似地張不開。

    到了宿舍樓的門口。她心頭一陣痙攣,一瞬間怕到了極點︰如果就這樣走出去,說不定就不能活著回來了!看門的阿姨朝看了她一眼。她立即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自己這麼晚還出去,她應該會過問一下……看門的阿姨只是隨便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干她自己的事情去了。盧華絕望了,在踏出大門的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已經踏入了地獄的大門。

    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幽靈們果然要把她往沒有人的地方帶。巨大的恐懼壓得盧華直想嘔吐,想要流淚卻怎麼都流不出來。終于走進了無人的樹林。這是校園里最僻靜的地方。盧華忽然感到貼在身上的幽靈異常地蠕動起來,壓她也壓得更緊!

    “啊!!!”一陣慘叫聲傳來,盧華猝不及防,一下癱倒在地上。慘叫聲是不遠處一個男生發出來的,他正站著揮舞著雙臂,扭動著身軀,仿佛在和什麼看東西搏斗。盧華仔細一看,發現正有一團黑暗壓在他身上。盧華驚叫起來,黑暗中仿佛有張臉回過頭來,看到她後忽然“刷”地一下不見了。那男生慘叫倒地。盧華癱在地上抖了半天,才戰戰兢兢地去一探究竟——站起身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能自由行動了,幽靈們走了。盧華感到一陣輕松。但這份輕松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她很快看到了一個足以讓她作一輩子噩夢的可怕景象。

    那個男生倒在地上,已成了一具干尸。身體已經皮包骨頭,似乎全身的肉都被從骨頭上吸走了。皮膚是青藍色,到處可見大塊的黑色的淤塊。這是吸血鬼沒來及吸走在皮膚底下凝固的血液。他的頭發像枯草一樣蓬立,仿佛也被吸干了。他雙眼凸出,嘴巴大張,死前的強烈恐懼還清晰地呈現在他的臉上!

    “呀——”盧華的慘叫聲響徹校園。她終于用自己的眼楮確定了,校園里的確有吸血鬼!從梅雙的慢慢消瘦而死到這個男生的一吸即死,證明吸血鬼的食量正逐步變大,校園里所有的人都處在危險之中!

    專家的結論卻是“該男生傳染病爆發而亡”,又把他所在的寢室樓封樓觀察。

    “真的有吸血鬼!你相信我!”盧華把自己看到的告訴韓敏。一想起那可怕的景象,她到現在還冷汗直流。韓敏皺起了眉頭,臉上是若有所思的凝重——她終于也相信有吸血鬼了。盧華屏住呼吸,看著她的臉,等著她拿主意。她現在能依靠的,只有她了。

    韓敏嘆了口氣,終于開了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過我覺得還是先弄清楚吸血鬼是誰比較好。”“可是我們怎麼調查呢?”“幽靈們不是一直想讓你知道吸血鬼是誰嗎?干嗎不直接問問她們呢?”也許是走廊拐角燈光陰暗的關系。韓敏的臉上浮起大片的晦暗。“可是我們怎麼和她們通話呢?”韓敏嘴邊浮起深不可測的微笑︰“你傻了啊。我們可以用筆仙啊。”

    韓敏和盧華來到了天台。凜冽的夜風吹得她們縮著脖子。她們找了個地方擺好紙和筆,“開始了呦!”韓敏的臉色無比凝重。盧華僵硬地點了點頭——韓敏這個樣子讓她分外緊張。

    請筆仙並不像她們想像得那麼順利。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手中的筆還是沒有動靜。

    就在盧華快要渙散精神的時候,手中的筆忽然抽動了起來。她一開始還不敢相信幽靈來了,詢問似地朝韓敏看了一眼,卻見韓敏表情嚴峻。她的心頭一陣狂跳︰來了!

    “你們是被吸血鬼殺死的嗎?”她們問道。雖然事態已經很明顯,她們還是想確認一下。

    “是。”筆歪歪扭扭地寫下了這個字。

    “吸血鬼是什麼?”

    筆尖停頓了一會兒,接著流利地寫下了這幾行字︰“它是混在人群中的死尸。是不甘心死去,執意把靈魂附在尸體上行動的死人。因為它的肉體沒有生命,所以必須吸食活人的鮮血,保證身體生長不腐。它化成青煙從門縫和窗戶進入屋里,悄無聲息地襲擊熟睡的我們。”

    “吸血鬼是誰呢?”

    盧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筆忽然劇烈地顫動起來,似乎幽靈非常恐懼和猶豫。顫動了好一會兒,在紙上異常流利地寫下了兩個字。

    “韓敏。”

    “不會的!你們一定搞錯了!”盧華大叫起來。筆卻異常堅定地又寫下了兩個字。

    “韓敏!”

    “不會的……你們……”盧華忽然頓住了。因為韓敏嘴里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她費力地抬起生銹的脖子,向韓敏看去。“本來想一直瞞你的,不過好象瞞不住啊。梅雙他們還真是討厭呢。”韓敏的臉慢慢變成了青灰色。那種青灰盧華曾經看過。她姥姥死後就是這種臉色。那是全身血液停止流動,在皮下凝固的死人的臉色!韓敏的眼楮射出幽幽的藍光,嘴邊有兩顆尖牙飛快地生長出來,握在盧華手上的那只手漸漸枯干,藍紫色的指甲也在瘋狂地生長著!

    “啊!”盧華猛地抽出手來,向後彈了幾步,跌倒在地上。韓敏放開筆站了起來,露出溫和的笑容——以她現在的模樣,即使微笑也很恐怖︰“別怕呀。我們還是好朋友,不是嗎?”

    “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盧華的牙齒上下打架,舌頭也僵直了,話已說不囫圇。韓敏一怔,歪了歪頭,目光飄忽︰“想起來似乎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呢。你還記得我在暑假里遇到一起車禍吧。”是的,盧華知道。今年暑假里韓敏橫穿馬路的時候被一個大卡車撞得支離破碎,剛送到醫院就停止了呼吸。醫生都以為她已經死了,沒想到在太平間呆了一會兒之後又活轉過來,治療後竟奇跡般恢復了健康。出事時她回老家去了,回來知道消息時韓敏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其實我被車撞到時就死了,變成了這個丑陋的樣子,”她的眼眶忽然裂開,流出一道道黑血。頭也扁了半邊,頭發上粘著一團團的血塊。從左胸到左腹全部裂開,露出白森森的肋骨和破碎的內髒。這正是她車禍那天的死相!盧華“啊”地大叫一聲,捂住眼楮。不過這副形象一閃即逝,韓敏又恢復到那副青灰但完整的形象︰“我當然不甘心就這樣死去了,我吸了一個路過太平間的人的血,活轉過來了。就一直吸血維持到現在。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沒有其他的辦法,我也是迫不得已呀!“雖然嘴上這麼說,她卻沒有一點愧疚的樣子,完全是一臉的得意洋洋。盧華驚恐地看著她,越發自己覺得不認識她了。

    韓敏對著盧華露出親熱的微笑——以她現在的樣子,已經不能再作出任何的溫性表情了︰她的嘴角抽動似地往兩邊翹,就像嘴邊裂了個口子;眼角像被扯著似地往上吊,露出的只有奸笑︰“雖然如此,我相信你不會介意的吧。你知道我是不會傷害你的,我們還是好朋友呢,對吧,對吧?”她目不轉楮地看著盧華,渴望得到她的認同。可盧華的眼中除了驚恐和排斥之外沒有別的——即使是生死與共的朋友,一旦變成了異類,就和素不相識的鬼物沒有兩樣了。

    韓敏露出極端失望的表情,憤怒的火花從眼中迸射出來︰“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再把你當成朋友,你這麼細皮嫩肉,你的血一定很美味吧!”她的目光變得十分凶殘,“刷”地一下撲了過來。盧華從地上彈跳起來,撲向天台的門,剛跑出一步,就被一對鐵鉗似的爪子拉倒在地,按在地上。接著“嘶”的一聲,脖頸的衣服被撕開了。盧華絕望地閉上了眼楮。

    過了許久,盧華驚訝地發現韓敏並沒有咬上來。她顫抖地睜開眼楮,發現韓敏正呆呆地注視著她的脖子。盧華一低頭,發現她正呆呆地看著她脖子上的墜子。那是一雙有金屬制成的,緊緊握在一起的兩只手。是韓敏多年前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作為她的友情的見證。

    韓敏嘆了一口氣︰“我還是有點念舊情呢。”盧華稍稍松了口氣。沒想到韓敏接下來竟說︰“你和我一起來吧。我教你吸血。”“啊——”盧華拼命地掙扎起來。韓敏溫柔地說︰“別怕。我會陪著你的。”說著狠狠地把尖牙插進了盧華的脖子。

    一個月之後,S大學的傳染病終于平息了,再也沒有學生消瘦致死了。可是不久之後市里的失蹤案件忽然迅速增多,失蹤者幾天後被發現時都已經變成了一具干尸,全身的血都不見了。只有一個失蹤者幸存了下來。他本來是一個壯漢,竟在短短幾天內變得皮包骨頭,就像被吸干了一樣。可惜他已經精神錯亂,提供不了什麼有用的線索,公安局只好把他送進了精神病院。據說他口口聲聲地說自己遇見了吸血鬼,而且還是兩個……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7-24 13:07:21

第五卷

噬人假發


    “唔……”時梅梅盯著櫥窗里那一頂頂精美的假發,仔細挑選著。時梅梅天生發質差,頭發稍長點就會發黃分杈,留不得長發,卻偏偏特別迷戀長發。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她終于放下了所有的矜持,準備在這兒買一頂假發。

    這里的假發都很漂亮,但看起來,尤其是摸在手里的時候,感覺假得很。雖然已經決定了買假發,她還是希望能買到一頂“真”一點的。“沒有別的假發了嗎?”她沮喪地問。“有一款新到貨的,不知你喜不喜歡。”售貨員有些慌張地拿出一頂長可及腰的假發來。時梅梅頓時眼前一亮︰好美的假發!光可鑒人,質地柔順,更重要的是,摸在手里感覺和真的頭發一樣!可是因為它的感覺太“真”了,摸到手里冰涼滑膩,讓她感覺到了少許不適。不過她沒在意。終于找到了中意的假發了嘛!

    售貨員看著時梅梅遠去的身影,心頭“砰砰”直跳。不知怎麼的,她一看到、一摸到那假發,心里就很不安,甚至有些恐懼。

    “啦啦啦——”時梅梅戴著假發,在鏡子前擺著各式各樣的造型。她愛死這頂假發了。直到深夜,媽媽催她睡覺了,她才依依不舍地取下假發。她這時才想起自己還沒買假發的托兒,連連責怪自己粗心,便找了個花露水瓶當支架,把假發支在上面就睡覺了。

    黑雲遮住了月亮。窗外幽光混沌,屋里一片漆黑。角落里的假發忽然發出了熒熒的綠光。一團白色的東西,如水中的月影,在假發下出現並搖晃著。漸漸穩定下來,形成了一個橢圓形的東西,漸漸凸現出一個尖尖的東西,上面漸漸出現兩個小孔。人的鼻子?接下來是眼楮、嘴巴……假發下現出一個慘白的人臉,泛著青光。是個頗秀麗的女性面孔,它滿滿轉向熟睡中的時梅梅,顫動了幾下,忽然眼角和嘴角都斜向上吊,接著裂開,眼楮和嘴巴都留出鮮血,露出了撕裂的笑容。

    “恩——”時梅梅囈語著翻了一個身,那張臉立即消失了。留下一陣細碎的笑聲在屋里飄散。

    第二天早上醒來,不知為什麼時梅梅感到頭悶悶的痛。不過這絲毫不影響她的好心情。她迫不及待地戴上假發去公司炫耀。戴上假發的她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光彩照人。同事們嘖嘖稱贊,還有幾個女同事投來了嫉妒的目光。她喜滋滋地撫摩著假發,想︰“寶貝,我會永遠戴著你的。”

    午休結束後一小時往往是上班族最疲憊的時候。時梅梅保持著不變的姿勢看著電腦,心思早就飄到爪窪國去了。“咦?這是什麼味道?”一股奇怪的味道把她拉回現實。她用力嗅了嗅。呀!好象是血腥味!她嚇了一大跳,在自己附近找了半天,才醒悟到血腥味是從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她以為自己來例假了,跑到廁所一看,什麼都沒啊?血腥味卻越來越濃了。

    她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滑落到自己的額頭上,一抹,是血!她抬頭朝天花板上看了看。什麼都沒有啊?又是一滴,溫熱溫熱的,接著變成了一大股,一股一股地,流滿臉頰,流到肩膀上,滴到地上……她這才醒悟過來,血是從假發里流出來的!

    格間里忽然陰暗下來,“呼——”頸後吹來一小股冷風,冷中帶熱,有人在她頸後吹了一口氣!“呼——哈——”身後響起了陰森森的女人的低喘低吟的聲音。“啊——”她的心頓時縮成了一團,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廁所格間的四壁一瞬間似乎都向她壓了過來!

    “砰!”她沖出格間,撲倒在洗手台上。抬頭一看,發現鏡子中的自己滿臉鮮血,而在她的肩膀後面,有一張七孔流血的女人的臉,正詭異地笑著,離她是如此之近,臉幾乎能踫到她的耳朵!

    她的頭一陣猛痛。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鏡子里的自己好好的,身上臉上沒有一滴血,身後的女人臉也不見了。她捧著心口。她的心像個慌張的小鳥一樣在她手里顫動。這是幻覺嗎?可也未免也太真實了!

    她想把假發拿下來,可假發似乎和自己的頭發纏住了,拿不下來。只有回家後再慢慢摘了。在這里露出狼狽的姿態的話,會被那幾個該死的女同事笑的。

    她回到辦公室,怔怔地坐下來。口好干,卻顧不上喝水。她現在一點都不喜歡這假發了。她回家就把它摘下來,丟得遠遠的!

    終于下班了。她快步走出公司。有男同事和她搭訕,想約她去吃飯,她也不理。她每天回家都要經過一個小巷。這個小巷雖然陰暗無人,但出來就是刑警大隊,所以幾乎沒有壞人。每天她經過這里時都很安心,今天卻恐懼萬分。她快步走著,鞋跟把地面敲得砰砰作響。

    今天巷子怎麼這麼長啊!?今天是怎麼了!?走到現在才走了一半。如果這個時候,那個女人……也許是怕鬼偏有鬼,她不想猶可,一想就感覺到身後有人。那涼中帶熱的氣息,又吹到了她的脖頸上。巨大的恐懼讓她不敢回頭,發瘋似地飛跑起來,可還是有一雙手搭到了她的肩膀上!她更加賣力地瘋跑,拼命地甩動著肩膀,可就是甩不開那雙手!

    那雙手順著她的肩膀滑下來,在她胸前交叉,反抱住她的身體,皮膚青灰冰涼,指甲烏黑……她這才意識到,這雙手是從假發里伸出來的!

    眼前忽然一片光亮。她終于沖出了小巷,來到了刑警隊門口的路燈下。那雙手見到光亮就消失了。她扶著電線桿子喘息了一會兒,氣沒喘勻就拉著假發撕扯起來。她等不及回家了!她要在這里就把假發摘掉!

    好痛!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用力扯都扯不掉呢?她听到自己的頭發在  啪啪地斷開。這頂假發,竟像長在自己頭上似的!劇痛過後,頭皮忽然癢了起來,越來越癢……怎麼可以這麼癢?她拼命地抓著頭皮,皮破了,肉爛了,她的指甲里已滿是血肉,可就是停不下來!

    她的神思漸漸迷亂起來,眼前閃過一幕幕情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女人,她有一頭很美麗的長發。一個大官的老婆頭禿了,想要她那樣的頭發,再加上嫉妒她,就命人強行割去她的長發,給自己做了頂假發。女人悲郁而死,臨死前給所有使用假發的人下了詛咒……

    “呀!”再也無法忍受麻癢的時梅梅把假發連同自己的頭皮一塊撕脫下來,竭盡全力把假發扔得遠遠的,渾身是血地倒下。

    听到慘叫聲的警察沖出來之後,看到的是一個沒有了頭皮,失血過多而奄奄一息的時梅梅。她的頭皮就在不遠處,上面的頭發已一根都不見了。

    時梅梅在送往醫院的路上就死了。

    幾天後,那頂假發又光鮮地出現在一家假發店的櫥窗里……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7-24 13:07:31

第六卷

第一章 荒屋鬼案(一)


    一年一度的五一黃金周結束了。黃金周,對游客來說可能沒有那麼多“黃金”的感覺,倒有很多失金的感覺。不過對各個旅行社來說可是撈金子的大好時節。一年一度的罕見的長假,全中國的人都發了瘋似地像吃速食杯面那樣來個全國山水七日速游,各個旅行社賺得盆滿缽滿,空氣都金光閃閃,多麼美好的七天呀——只可惜太短了。黃金周一過,各個景區的客流量立即大幅度縮水,青風山也一樣。到處都是門可羅雀的淒涼景象。

    一輛旅游車無精打采地拉來幾個游客。上面下來幾個老少不等的游客,多是在黃金周被弄去值班現在補假的小職員或是退休已久的老年人,再有幾個就是不用上班,專門避開黃金周旅游的自由職業者。其中有一個人很受矚目︰一米八的個頭,瘦削的身材,小麥色的皮膚,清秀中性的長相,清朗中性的嗓音,衣著是那麼的中性帥氣,符合新時代帥哥的所有標準。不過如果你要懷著愛慕之心上前搭訕︰“帥哥——”,這人非跟你急不可——人家是美女。

    這位帥哥女名叫郎清——名字也挺中性,從小就被懷疑是投錯了胎,長相性格衣著和男生無一不像,高中畢業便去當兵,還自願去當那又苦又累的偵察兵,復員之後又去學了跆拳道,目前在幾個跆拳道館串場當跆拳道教練,參加過很多次市級比賽,還拿過不少獎牌。她身邊那些暫時沒有男朋友的女孩們都寧願把她想象成男孩子,過過眼癮,這讓她頗為煩惱——人家的內心——還是蠻女人的。她也希望有男孩子愛她。今年黃金周,她的好朋友李美,為她介紹了一個對象,在見面之前把她拉到美容院里往死里打扮了一下,可是效果——似乎不很理想。

    和她的對象條件只是一般般罷了,卻心高氣傲,竟這樣羞辱她︰“你喜歡周星馳的電影嗎?”“還行吧。”“里面有個如花姑娘你知道吧?”就是那男扮女妝的丑角。“知道。”“我覺得你就像如花一樣漂亮。”其實她雖然不大適合身上的裝扮,也不至于寒磣到那個地步。她一不小心失去了理智,站起來便給了那男人一拳。沒想到這個男人不禁打,一拳就被打暈了過去。接著便是天翻地覆雞犬不寧。事後李美怪她不該那麼沖動,她心里正煩著呢,根本听不得埋怨,又和李美吵了一架。李美氣得不理她了。她胸中憤恨難舒,便在旅游低峰期出來旅游,想好好地清清腦子。沒想到旅途剛開始便有幾個不明真相的女孩老是盯著她看,提醒她的新傷新痛,讓她相當不爽。

    車上女孩的注目點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個人。那個人可是貨真價實的帥哥。一身暗色的休閑服,留著長發,戴著項鏈和手鏈,還戴著耳環——這就是不簡單的地方,大部分帥男一旦留長發戴首飾就會給人以很別扭的感覺。他不但不顯得別扭,反而顯得格外清爽帥氣。郎清看到眼里,心里也有些癢癢的,但又不敢明著看他,怕他會投來不屑的目光。只好偷偷打量他,還是用冰冷的目光——這是盾牌。

    青風山最有名的景點——翠花坡到了。這里最出名的不是什麼人造景點,而是天生的怪樹奇石。游客們可以在這里自由活動兩小時。郎清扭開礦泉水瓶的瓶蓋,咕嘟咕嘟地灌水。那帥哥正站在一株樹下出神。一個女孩湊上去搭訕︰“你好,我叫趙敏,我覺得你好面熟,我們見面嗎?”“我好象沒見過你。”“可是我的確覺得好象……”“也許你看過我的書吧。”“那請教您大名?”“我叫若飛。這是筆名。”“奧對哦!你的書寫得好好哦!我好崇拜你!”若飛忽然露出了詫異的神色,趙敏一愣︰“怎麼啦?”“沒什麼,”若飛笑了笑︰“我只是沒想到像你這樣活潑的女孩也喜歡讀恐怖小說。”趙敏愣了愣。沒想到他是一恐怖小說家。

    “你是到這里來采風的嗎?”“算是吧。”“這里的花草樹木都這麼美,最能激發靈感了!”“倒也不是。我之所以到這里來,是因為這里有鬼怪傳說。據說,這里有一座鬼屋,三十年前屋里的人全都離奇死亡。以後每到夜晚,就會听到里面有人哀號的聲音,有時屋外的牆壁上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好多血掌印,”“好可怕!”“我可是很向往的,你想啊,山野荒屋,滿屋惡鬼……”“可是你不怕嗎?它們可是鬼啊!”“有什麼可怕呢?我們每個人最終都會變成鬼,我只是去看看我們以後的樣子。”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天空出神︰“像這樣天郎氣清的時候就是那些地縛靈最煩悶的時候,也許仔細听听,就能听見它們的哀號聲。好期待啊。”趙敏覺得心頭發涼,對他興趣大減。沒想到他是這麼一怪人。找了個借口溜竿子了,郎清也頗感喪氣。

    忽然草叢里出現了兩只毛茸茸肉嘟嘟的小耳朵,哇!小野兔!郎清立即來了精神,她可是很喜歡小動物的。她小心翼翼地朝它挪了幾步。野兔發現了她,撒腿就跑。她發足便追,追了好遠,還是追丟了。她垂頭喪氣地回來,想再買杯飲料解解渴。一摸口袋……啊!錢包掉了!雖然她身上還有錢,但那錢包里的錢也不少,那錢包還是真皮的,值好幾百塊錢哩!她就又折回去找。

    樹林邊的草叢好深啊!嘩拉拉!忽然抖動了幾下,郎清猛然想起若飛的話,竟嚇了一跳︰難道是……鬼?一個孩子從草叢里直起腰來,郎清松了一口氣。但馬上眼楮又瞪圓了︰這孩子的褲兜里有個錢包若隱若現,很像她的!

    “哎,你那個錢包,”那孩子瞟了她一眼,忽然跑了!“等等!”郎清連忙追去,一直追到樹林深處。郎清沒有注意到,那孩子穿的衣服式樣很舊,逃跑的時候,腳是不沾地的。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7-24 13:07:41

第二章 荒屋鬼案(二)


    “哎呀!壞了!”追丟那小孩之後,郎清才發現自己已經跑到了樹林深處,而且迷了路。更要命的是天已經開始黑了。一株又一株的老樹猙獰地插入陰暗的天空。晦暗的雜草露出詭異的笑容。不知名的野鳥在林間飛快地穿梭,尖聲地打著呼哨。不可抑制地,郎清開始害怕了。女人就是女人。刺激膽量的各種腺素就是沒有男人分泌的多。她發瘋似的在樹林里亂竄,結果越竄越深。最後她精疲力竭地蹲了下來,抱著膝蓋發呆。天已經黑透了。亂樹雜草在黑暗中若隱若現,似乎都露出了邪惡的笑容,正朝她包圍過來。她費力地吞了口唾沫。喉頭緊緊的。

    “嘩啦啦”!一個人影走了過來。她一下驚得三魂出竅。嘩的一聲站了起來。倒把那個人嚇了一大跳。他倒退了幾步,大聲問︰“你是干什麼的?”掏出個打火機,點亮了。是若飛!她像見到救命稻草似的沖了過去︰“你是來找我的嗎?”“啊?”若飛呆了。

    “什麼!你也迷路了!?”她大驚失色。“是啊。我只是想找找傳說中的鬼屋,一不小心就迷路了。”“你怎麼說的那麼輕松?是迷路,迷路呀!在這種地方迷了路!”“是啊,迷路了。”“你不慌張嗎?”“干嗎要慌張?一個大老爺們犯得著這麼慌張嗎?”“我是女人!”“啊!?”“你有意見嗎?”“沒——哈哈!”“你笑什麼?”“你好有個性啊。”“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沒什麼。你不用擔心。旅行社發現我們不見了之後會找搜救隊的。”他忽然言歸正傳,語調很輕松。受到他的感染,她的心略寬了些。

    野外露宿的第一課便是升火。他們倆人都被難倒了。原以為像電視里那樣,聚一堆柴點上火便行了,沒想到即使是掉在地上的枯枝也很潮,怎麼也點不著,唯一的打火機還被用光了燃料。

    他們面對面地坐著發呆。幾分鐘之後,若飛笑了笑︰“沒事兒。現在天又不冷。再說這里是風景區,不會有什麼猛獸。”“如果有壞人呢?”“那更好啊。沒火他們又發現不了我們。”“你好輕松啊。”“哈哈。”

    若飛的肚子叫了一聲。他摸黑到周圍的老樹下找了找,摘來了幾個蘑菇︰“吃嗎?”“有毒怎麼辦?”他把蘑菇舉到眼前看了看︰“不會吧。”在衣襟上擦了擦便往嘴里送。咬了一口之後說︰“還能吃。吃嗎?”她也有點餓了,也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便找他要了一個。恩。不難吃。涼涼的。沒什麼土腥氣。汁水好多。還有點甜味。吃完之後還想吃,便自己到樹根底下找了幾個蘑菇,幾口吞了下去。

    “沒想到你胃口倒好。”“當然了。現在不吃飽,明天怎麼有力氣逃出去?”“逃出去嗎?逃出去其實也沒什麼意思。現在這個世界已經瘋狂到極點了。就像雨果說的,是個悲慘世界。”“可是如果不逃出去的話,我們可能會餓死在這里!”“沒這麼嚴重吧?不過,即使餓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人,終歸要死的。時間也終歸要流逝的。誰都無法留住眼前的時間。誰也不能保證以後的時間里全是快樂。人們。總是痛苦掙扎了一輩子之後痛苦地死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上。所以,早死晚死,其實沒什麼差別。”

    郎清不說話了。過了良久才幽幽地說︰“我覺得你好怪。我……其實也認識幾個寫恐怖小說的人,不過都沒成名啦!他們平時也挺開朗的的。不像你,這麼悲觀。”“哈哈!”若飛笑了起來︰“這就是我和他們的差別。他們不了解恐怖小說的精髓在什麼地方。真正令人恐怖的,不是光怪陸離的情節,而是小說里傳來的訊息。背叛,腐朽,悲傷,扭曲,絕望,只有傳達了這些訊息,才是真正的恐怖小說!其實,這世界不就是這樣子嗎?到處都是背叛,腐朽,悲傷和絕望。”“你好悲觀啊。”“那有。我只是看到了這世界真正的面貌而已。我在瀟灑地面對人生,笑看生死。這才是真正的樂觀。你好象對你的生活很滿意啊,還對著世界抱著美好的幻想。”

    “哪有!”郎清有些生氣了。她頓了頓,用很沉的聲音說︰“其實——我對我的生活也很悲觀的。我小時侯只是有點像男孩罷了,可大家都說我是假小子。有時候,人家都說你是那個樣子,你就會不知不覺變成那個樣子。後來,我不想再一副男孩子樣,想改變自己,結果,總讓自己顯得很可笑。連我瞧不起的人都在嘲笑我!所以我索性就繼續往男孩的方向發展!結果,越陷越深,其實,我很希望自己看起來能像一個淑女……”若飛不說話了。雙手交疊著放在膝蓋上,遮著自己的嘴。夜色很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呼啦啦!”一陣很雜亂的腳步聲傳來。郎清張嘴欲呼,卻被若飛一把捂住了嘴巴。只听其中一人顫聲說︰“大——大哥,逃到這里就可以了吧?”“痴心妄想什麼!警察要真是鐵了心抓你,你逃到西伯利亞都不保險!”“那——怎麼辦!”“我只是說明實際情況!你看看你!怎麼嚇成這個樣子!”“我畢竟殺了人——”“殺了人又怎樣!?你不就殺了一個娘們嘛!老子還滅過人家的門呢!也難怪,你小子畢竟是第一次殺人,以後殺多了就習慣了!”“郎清嚇出一身冷汗。要不是若飛阻止了她,她和若飛現在就已經成了冤死鬼了。

    若飛將把嘴湊到她的耳邊,小聲說︰“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輕手輕腳地走遠點再跑!”他們弓著腰,小心翼翼地抬腳放腳,生怕踩到什麼發出聲音來。茂盛的雜草幫忙遮住他們的身影。他們這樣走了大約一百來步,听不到那兩人的聲音時再發足狂奔。一邊跑一邊慶幸自己逃脫了他們的魔掌。其實,事實並不像他們所想象的的。那兩個人,一個頭顱已經開花了,一個胸口被穿了個透明的大窟窿。他們的形體是影約透明的,雙腳,更是不沾地的。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7-24 13:07:50

第三章 荒屋鬼案(三)


    若飛和郎清一直跑到精疲力竭才停了下來。郎清扶著樹喘著粗氣,對若飛說︰“你好厲害!怎麼知道他們是壞人的?”“也就是直覺吧。我想這麼晚了還在這種地方閑逛的人肯定不是什麼好人。其實這世界本來就沒什麼好人。”“又來了你!”郎清的臉忽然紅了紅。幸虧有夜色蓋臉。剛才,若飛的嘴唇觸到她的耳朵的時候,她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心里溫溫的滑滑的,癢癢的,還有些濕漉漉的,讓她覺得很奇怪,很窘迫,但是很舒服。她朝若飛偷看一眼,若飛忽然滿臉詫異地看著她的身後。她心里頓時發了毛︰“你——你怎麼了!”“哈哈!”“有救了!”“什麼?”“你看你身後!”她回頭一看,立即跳了起來!太好了!遠處有一個大屋,里面燈火通明!

    屋主是個很和善的老人。他和他的老伴,兒子,媳婦,孫子住在一起,一家三代,十多口人。一听說若飛和郎清迷路了,非常熱情地要幫助他們。郎清心里的石頭才落了地︰有救了!

    這家人似乎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家具都是三十多年前的式樣。沒有電話。電燈也是老式的,好昏暗。不過她沒有在意。也許是以為他們太窮了吧。這屋子雖然很大,但不是他們自己買的。屋主人說這里本來是個資本家的別墅,解放後政府分給他家住的。解放前蓋的別墅?也像。好多地方的牆皮都剝落了。

    他們端出了熱騰騰的飯菜,請郎清他們吃。郎清立即大快朵頤。熱乎乎的飯菜吃起來就是舒服!可是吃著吃著,她覺得有些不對了︰飯菜雖然很美味,咬上去也很實在,可就是給人以一種很虛無的感覺。無論怎麼吃,心里就是涼涼的。她心里發毛,悄悄地問若飛︰“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恩?”“這飯菜……吃起來有些不大對頭。”“你怎麼也開始疑神疑鬼了?這飯菜好得很啊。別胡思亂想了。”郎清不說話了。可心里總是不塌實。

    這家人為郎清他們安排了住處。正好有兩間客房。郎清他們很快便進入了夢鄉。屋主一家子卻沒有睡。他們集中在屋主的屋子里,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老式燈泡的光此時變成了青綠色,鬼火似地一閃一閃,照得他們的臉看起來向尸體一樣。屋主若有所思地呆坐很久之後,咯咯咯地笑了起來,牙齒上下撞擊著,發出卡卡卡的聲音。他的腔調听起來像在哭,又像在呻吟。其他人也這樣笑了起來。他們的面容漸漸變得猙獰,笑得越來越厲害了。

    旅游社的工作人員早已發現郎清他們不見了。搜救隊已在山中搜尋了四個小時,只找到了郎清的錢包。他們全都嚇得面無人色。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以前也曾發生過類似的情況。游客莫名其妙地失蹤,三天之後,在他們剛剛搜尋過的地方——其中有一次是在他們三十分鐘前才去過的地方,出現了游客的尸體,都是被大石砸死的。他們對外說游客們是死于意外,旅游社也這麼認為。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

    很多年以前,這里是資本家的別墅群。解放後資本家逃跑了,政府便把別墅分給了山民。其中有一戶姓李的人家,因為家里人多,上上下下有十多口,便分到了最大的一間別墅。這個別墅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離其他別墅遠了些。他們便在這個別墅里安安穩穩地生活了很多年,人口也增加了。

    三十年前的一天早上,一個山民到他家串門,竟發現他們一家十多口早已死去多時,尸體已經腐爛得很厲害,無法確定他們的死因。之後,周圍的山民就開始陸續失蹤,被發現時已經死了。都是被大石砸死的。他們懷疑這些事和那間別墅有關,便組織了幾十個青壯年去別墅看看——平時他們是不敢接近那個別墅一步的,結果這幾十個人一齊不見了,後來發現他們都死在一個山凹里,也是被大石砸死的。山民們怕了,陸陸續續地搬離了這里,房子也全被拆掉了。這里漸漸便變成了荒野。可後來作為旅游景點被開發了,接著,又接二連三地發生了旅客被殺的案件。

    郎清抱著被子,皺著眉頭痛苦地睡著。不知為什麼,到了下半夜,她會這麼難受,怎麼也睡不沉。這不,又莫名其妙地醒了。她嘆了口氣,準備起來喝口水,忽然一陣巨大的恐懼襲來,她僵在了被子里。接著,周圍的空氣凝重了起來,她全身開始發冷,手腳漸漸沒了感覺。門無聲地開了,

    忽!吹來一陣陰風。陰風背後,一個小孩的頭探了進來。她大驚︰不是那個拿走她錢包的孩子嗎?她剛想說話,發現自己的舌頭也不能動了,全身都沒了知覺,身體仿佛已不是自己的。再一看那小孩的臉,頓時屏住了呼吸︰那孩子面目呆滯,眼楮里,鼻子里,嘴巴里全流著黑血!

    忽!那孩子沒有動腿,直直地移到她的床前,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她。接著,屋主,還有他的家人,一個接一個飄了進來。全都是七孔流血,披頭散發。他們圍在郎清的床前,露出詭異的笑容,眼楮里透出點點的綠光。郎清嚇得快要暈過去,卻拼命地控制自己,不讓自己暈過去。因為她暈過去後天知道他們會對她做什麼!

    他們的聲音,低沉渾厚,像從地底發出來的,異常清晰地鑽到她的耳朵里︰“又有人來了呦——”“好高興呦——”“又有人幫我們解謎了呦——”“好好解謎呦——否則會死的呦——”“我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死了,你們要幫我們找出原因呦——”“只有三天的時間呦——解不開我們會殺了你們呦——”“也不能逃走呦——你們逃不出這片森林的呦——”他們哈哈哈地狂笑起來,鬼火亂顫。郎清的腦中一暈,接著又出奇地清醒。他們已經消失了!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7-24 13:07:59

第四章 荒屋鬼案(四)


    郎清挪了挪手腳,發現已經能動了,她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沖出門外,正好和若飛撞了個滿懷。兩人都倒在了地上。若飛氣喘吁吁地說︰“你——你踫到了嗎?”“我——就在剛才——”“啊!?”他們兩人竟在同一時間看到幽靈!真不可思意!

    他們總算冷靜了下來,若飛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們惹上麻煩了呢。看樣子是這里的主人們有一天莫名其妙地死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非常的不甘心,便滯留在這里,抓來過往的行人為他們調查死因。”他清秀的小臉嚇得刷白,從目光來看他已六神無主。郎清冷笑了一聲︰“你看來很害怕呀。”“當然了。”“沒想到你是葉公好龍啊!”“什麼!?”“你不是很想見到鬼的嗎?”“這個——我們當務之急是查出他們的死因——”他匆忙地岔開話題。郎清冷冷地看著他。剛才,她和他撞了個“滿懷”。她因為是剛從床上爬起來,身上穿得很單薄。她的胸沒有多少保護的——雖然她的胸有點平,還是有點凸度的,實實在在地撞到了他的身上。她有些羞惱。而他竟一副什麼都沒注意到的樣子,更讓她氣惱。

    “什麼查死因!?我們應該趕快逃——”郎清話音剛落,一塊建房子用的磚頭擦著她的額頭砸了下來,啪的一聲摔碎在她的面前。她和若飛驚慌失措地抬頭看,發現屋頂破了個洞,頭頂隱約飄來這樣的聲音︰“別想逃走呦——會死的呦。”兩人頓時被嚇出一身冷汗。看來,只有乖乖地為他們找出死因了。

    他們本想連夜行動的,但發現這里根本沒有電,連電線都沒有,那些燈光,應該是幽靈做出的幻象。黑漆漆的自然無法行動。他們倆只有抱著膝面對面坐著,靜靜地等待天亮。誰都沒有說話。兩個人心都跳得像打鼓。戰栗地等待天亮。

    天終于亮了。他們迅速地展開了行動。若飛建議,先找找看有沒有幽靈們生前寫的日記。郎清雖然覺得這里住的都是山民,不大會寫日記,但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線索,只好幫著他找。沒有幽靈造出的幻象蓋眼,這里的一切都露出了它的本來面目。到處開裂,牆皮盡去的牆壁,灰塵堆積,腐朽多時的桌椅,已成了敗絮的棉被——一想起自己昨天就在這種地方睡覺,郎清就覺得身上奇癢無比,整張皮都要不得了。在這種地方找東西自然不是件愉快的事情,當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個上午很快便過去了。他們一無所獲。

    若飛的目光漸漸冷下來,已經喪失了積極性,郎清卻仍希望滿滿地找個不停。若飛找了個干淨的地方坐下,冷冷地說︰“休息一會兒吧。”郎清停止了翻找,像沒听見他的話似地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忽然走了出去。若飛冷笑了一下︰也放棄了嗎?

    過了一會兒,一串腳步聲傳來。若飛回過頭。郎清又回來了。她捧著一大堆野菜和蘑菇︰“肚子餓了吧。吃點東西再找吧。”“哪兒弄來的?”“後院里。”“你認識野菜?”“小時候奶奶教過我。”“沒想到你還真有用啊。”“哈哈。”吃飽了肚子之後,若飛又稍微有了些希望。死馬當成活馬醫,再找找吧。

    野菜蘑菇只能哄飽肚皮罷了。他們有開始了緊張的搜尋,終于在一個朽爛的小抽屜里,發現了一個小孩的日記。看來山民的孩子在政府辦的學習班里讀過幾天書。日記是用鉛筆寫的,字跡已退得差不多了,紙張全都泛黃了。若飛把它放在陽光下,吃力地讀著。每想到剛翻一下,日記就變成了碎片。

    看著日記的碎片翩翩落地,若飛的臉頓時陰暗下來。他無法再強作樂觀了,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聲音沙啞破碎。

    他坐倒在滿是灰塵的地上,臉上是冷漠的坦然︰“放棄吧。”郎清一機靈︰“你說什麼?”“我說放棄吧。我們哪有本事破這種鬼案子。”郎清臉漲得通紅︰“可是會死啊!”“我們不會查出真相的。”“你怎麼這麼悲觀?”“不是悲觀,是認清事實。”他索性躺倒在積滿灰塵的地板上︰“反正都要死,倒不如乘現在好好休息休息,梳理好心情迎接死亡……”

    郎清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忽然跳過去把若飛提起來,狠狠地扇了他一記耳光︰“少裝瀟灑了!我看你懦弱頹廢才是真的!螻蟻尚且偷生,你連螞蟻都不如!”被扇的臉頰火燒般地痛,又被罵成連螞蟻也不如,若飛不禁心頭火起,姑且忘了自己“瀟灑地迎接死亡”的決定,出言譏諷︰“當年的痕跡一點都不剩,你讓我們調查什麼?”郎清緊咬著嘴唇想了想︰“物證沒有了,我們還有人證啊!”“什麼?”若飛詫異地瞪大了眼楮。“我們把那些鬼叫出來,問問他們當時的情況,也許能問出點什麼!”若飛一呆,笑了,眼楮閃閃發光︰這也是個辦法。

    夜幕降臨。若飛和郎清走到別墅外面,大聲呼喚︰“你們在哪里啊!快出來!”“出來跟我們說說情況啊,否則查不出真相啊!”他們身邊出現了點點磷火,一團團的鬼火冒了出來,化成人形,懸浮在他們的正前方。他們很詫異。準確地說他們白天就讓他們很詫異了,現在讓他們更詫異。以前誤入大屋的人都是想方設法地逃跑,沒到三天就被他們殺死,他們不僅白天認真地在調查,現在還叫他們出來問情況,實在太讓他們驚訝了。

    “你……你來問吧。”郎清慌慌張張地一推若飛。雖然是她提議詢問幽靈,至于該問些什麼,她卻是一頭霧水。若飛笑了笑,有條不紊地發問︰“可以告訴我你們是什麼時候死的?”“吃過晚飯吧,大家忽然都死了。”“一起死的?”郎清驚呼。“你們死時的感覺呢?”若飛接著問。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7-24 13:08:08

第五章 荒屋鬼案(五)


    “死時的感覺?”幽靈們若有所思︰“感覺嘛……好痛苦的……”“胸口好悶,喉嚨好干……”“肚子里刀絞般痛啊……喉嚨里腥腥的……”“吐了好多血啊……”若飛對郎清耳語︰“看來他們是被毒殺的。”郎清懵懂地點了點頭。

    “那天有客人來嗎?”“沒有啊。”“那就請把你們那天的活動告訴我好嗎?”也請把你們吃的東西,盡量詳細地告訴我,不管是主食還是零食。”

    這家子的主人,老翁說︰“我一整天都呆在家里休息。白天還想著勞累了一輩子,老來可以休息休息了,沒想到一到晚上就永遠休息了。那天我吃的都是大兒媳做的飯,四丫頭回來渴,泡了些糖水,全家一塊喝了。”

    老翁的妻子,老婦說︰“我一天都在家里補衣服,孩子多,穿衣服又不小心,身上蹭得這一塊爛那一塊破的,要補的衣服一大堆,我忙到天黑才歇。吃的和老頭一樣。”

    大兒子說︰“我一整天都在地里干活,中午吃的是老婆送來的飯,天黑才回家。晚飯和家人吃的一樣。”

    大兒媳說︰“我一整天都在洗衣做飯,做家務,吃的是自己做的飯。”

    二兒子說︰“我今天上午出去打豬草,下午上山打了些柴,這陣子我老婆咳得很厲害,便給她采了些草藥回來熬著喝。吃的是大嫂做的飯。”

    二兒媳說︰“我上午上鎮上去買了些東西,下午幫大嫂作家務。吃的是大嫂做的飯。”

    三兒子說︰“我一整天都在家里學習,國家恢復高考了,我想考大學。吃的飯和大家一樣。”

    四女兒說︰“我上午在家繡陪嫁用的枕套,下午線不夠了,去買絲線,回來後覺得渴,在廚房發現一袋白糖,便泡了些糖水,大家一起喝了。吃的飯和大家一樣。”

    二兒子夫婦沒有孩子,三個小孩全是大兒子家的。

    二孫子說︰“我和哥哥上學去了,回來一直在寫作業,後來喝了四姑姑的糖水。吃的飯和大家一樣。”

    大孫子說︰“我那天上學去了,中午吃的是帶的飯,晚上和弟弟回來後發現二嬸的籃子里有袋白糖,我和弟弟要喝糖水,二嬸不給泡,還把白糖給藏起來了。後來四姑姑泡了糖水出來,我就喝了。吃的飯和大家一樣。”

    小孫女說︰“那天我一直在幫媽媽作家務,傍晚的時候把哥哥們和我的房間整理了一下,後來喝了四姑姑的糖水,吃的飯和大家一樣。”

    若飛皺起了眉頭。一看就知道他在苦思。看來他已經發現了什麼。想了一會兒,他抱住了腦袋,表情更加凝重。群鬼們等不及了,大聲鼓噪,一陣陣怪風向他們吹過來。郎清雖然害怕,但不願他們打擾若飛,大聲對他們說︰“你們安靜一點!既然叫人來解謎,就該給人家一個好環境啊!”群鬼這才安靜下來。

    若飛終于抬起頭來,平靜地問四女兒的魂靈︰“你剛才用了‘發現’這個詞,是不是以前廚房里沒有白糖?”“是啊,前一天還沒有的。”若飛問群鬼︰“那除了二媳婦之外,有誰買過白糖嗎?”群鬼面面相覷,紛紛搖頭。

    若飛嘴邊浮起一絲笑意,又問小孫女的魂靈︰“你打掃哥哥們的房間的時候,是不是發現了一袋白糖,又把它放回了廚房里?”小孫女大驚︰“你怎麼知道?”二孫子有些慌張。若飛完全笑開了︰“這下就清楚了!”“什麼?你說事情都清楚了?”群鬼激動萬分,又是一陣旋風朝他們刮過來。

    若飛指向二兒媳︰“害死全家的人,就是你!”二兒媳的靈魂劇烈顫抖起來,其他鬼魂憤怒了,紛紛大吼︰“你不要胡說!”“我看你是急眼了,胡亂扯的吧!?”一陣陰風刮得他們幾乎站不住。若飛指向二兒媳的手指卻沒有絲毫的動搖。

    郎清大吼︰“你們冷靜一點!既然叫人來為你們解謎,就應作好接受任何真相的準備!先听他說完,如果他說的沒有道理,再殺再剮也不遲!”她已經豁出去了。老翁的靈魂呆了一呆,喝令群鬼︰“先安靜下來,听听他怎麼說!”

    若飛不慌不忙地說︰“就你們的感覺來說,你們應該是被毒殺的。毒一般都是吃進去的。你們共同吃的東西,一個是大媳婦做的晚飯,一個是四姑娘泡的糖水。而這泡糖水的白糖卻很蹊蹺。二媳婦不讓佷子喝糖水,還把白糖藏起來了,斷不會再把白糖放到廚房里。可除了二媳婦之外沒有任何人買過白糖,那廚房里的白糖是從哪兒來的呢?”

    老翁瞪大了眼楮︰“這麼說是有人把下了毒的白糖放到廚房,想害死我們全家?”“不,你們不是說過沒有客人來嗎?這個白糖,就是二兒媳的!”老翁有些惱了︰“可你剛才說……”“是的,白糖不是二兒媳放到廚房的,而是經過了巧妙的轉手到廚房里的,”若飛轉向二孫子︰“你那天偷看了你二嬸藏白糖的地方,把白糖偷出來了吧?”二孫子低下了頭。看來被說中了。群鬼大驚,郎清也呆住了,悄悄問他︰“你怎麼知道是二孫子干的呢?”若飛卻大聲說了出來︰“我是用排除法。看到二媳婦買來白糖的,只有大孫子和二孫子,大孫子毫無顧忌地提到白糖,顯然不心虛,剩下的,只有二孫子了。”

    若飛接著說︰“三十年前物資匱乏,白糖對小孩來說是很珍貴的,我想你是連袋子都偷了出來,藏到自己的房間里,想等沒人的時候慢慢吃,對吧?”二孫子的頭低得更低。

    “後來小孫女打掃孫子們的房間,發現了白糖,以為是從廚房里偷拿的,就把白糖放回了廚房,四姑娘拿出來泡了糖水,結果讓大家都中毒了。”

    老翁皺著眉頭說︰“你說的也有點道理,可二媳婦為什麼要在糖里下毒呢?她把白糖藏起來,又是想毒死誰呢?”若飛的聲音低沉起來︰“我想她是想自殺。原因大概就是忍受不了疾病的折磨。”二兒媳靈魂劇震,接著低下了頭。看來也說中了。

    若飛同情地看著她︰“我想你的咳嗽應該是很嚴重的疾病。你很痛苦,也很絕望,不想再活下去,所以便想自殺。至于毒物,我想應該是山里某種毒草的汁吧。三十年前毒藥也是稀缺的,應該很難買到,你們既然知道到山里去采草藥,也應該能識別山里的毒草。你大概也很猶豫吧。才沒有在找到毒草後立即吞服,只是把它的汁擠到白糖里,想過一陣子再死。把毒下到白糖里,也是想讓毒更好入口吧。之所以要把白糖藏起來,是為了不害到家里的其他人,對吧?”

    群鬼驚愕地朝二媳婦看去。二媳婦僵硬著臉呆了一會兒,低下頭捂上臉哭了︰“我發現我得的是癆病之後,就不想活了,但又遲遲下不了決心去死,只好把毒藥先準備著,沒想到因此害了全家,我要是當時就把毒草吞了該多好……”她的眼淚也是靈氣凝成的,落到空氣中就不見了。群鬼驚駭的表情被她的眼淚軟化了,老翁首先露出了寬和的笑容︰“事以至此,再自責也沒有用處了。再說你也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巧合。”“是啊是啊。”“最苦的人其實是你,我們也有錯,沒有及時發現你的痛苦。”……

    在群鬼的安慰下,二媳婦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他們的身影漸漸變淡,直至消失。若飛出了口長氣,一下坐倒在草地上。郎清也覺得渾身無力,坐倒在旁邊。一陣靜默之後,郎清滿懷崇拜地對若飛說︰“沒想到你還真厲害。簡直料事如神啊。”若飛沒有絲毫的自豪,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我只是猜測啊。有些地方我都覺得牽強。不過很幸運,我還猜中了。”“你可以寫偵探小說了呢。”若飛呆了呆,忽然眼楮一亮︰“是靈異偵探小說。”

    一天後,他們坐上了回城的長途客車。若飛坐在郎清的前面,看著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郎清一聲不響地坐在他身後,盯著他的後腦勺。馬上就要分別了。她還真有些舍不得。雖然同在一個城市,但恐怕很難再見到了吧。

    客車進了城區,不舍的感覺更加嚴重。“喂——”若飛忽然回過頭來跟她說話,她嚇了一跳,措手不及︰“干嗎?”“你為什麼要作淑女?”“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心里其實很女人的。”郎清有些生氣。

    “我可不認為女人就是說話嗲聲嗲氣,成天穿裙子和高根鞋。”若飛語重心長地說︰“你確認你追求的就是這些嗎?”“不是——”郎清干脆地答道。她忽然面紅過耳,低下頭說︰“我是希望有人愛我。”“這就結了。”若飛笑了,看她的目光明亮起來︰“女人最重要的是溫柔和慈善。就算有須眉氣概也無所謂。誰規定勇敢和沖勁只許男人有?你現在的樣子是最適合你的樣子,你就這樣走下去吧,不懂得欣賞你的男人,你也沒必要包涵他們,不是嗎?”郎清看著他的目光,心砰砰地跳了起來,手心里不知何時,已經積滿了汗水。

    幾個月後,若飛的新書出版。他的書仍舊驚悚刺激,但結局一改以往的悲觀絕望,而是充滿希望。因此更加熱銷。人心都是向往光明的。

    又過了一個月。人們驚訝地看見兩個帥哥相擁著在街上走。人們投來訝異的目光︰同性戀嗎?看著這些詫異的目光,兩人毫不在乎。因為其中的一個,只是長得像帥哥的美女罷了。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7-24 13:08:20

第七卷

狼人


    “一定不要自己出門!現在狼又出來了!弄不好被狼給叼去。”梅姿剛到老家,就被大舅如此警告,滿心的歡喜都變成了沮喪。本來想乘暑假和大自然好好親近一下,沒想到鄉下又出狼了。真是邪門,狼在這里已經絕跡很多年了,怎麼又出現了呢?

    讓她驚訝的不止這件事。表哥竟然閃電結婚了,結婚的對象竟是他從路上撿來的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據說那天他從城里賣豬崽回來,看到一個漂亮女孩坐在路邊哭。他上前問她怎麼了,她說自己被人販子拐了,僥幸從人販子那里逃出來之後迷路了。表哥一時好心,便問她家住什麼地方,準備提供相應的幫助,她卻吱吱唔唔地答不上來,只說自己無處可去。表哥不知是中了什麼邪,竟把她帶回家了。本來和舅舅舅媽說好只是暫時收留她幾天,沒想到過了幾天他們忽然跑到舅舅舅媽面前說要結婚,舅舅舅媽當然不同意,表哥就以死相挾,當場就用刀把血管劃開了,舅舅舅媽沒半法,只好讓他們結婚了。

    梅姿剛到時就見到了表嫂。果真長得很漂亮。彎彎的眉眼之中還透著一鐘危險的嫵媚。這種長相必然會令男子著迷,也必然會為女性特別是老年女性所不喜。舅媽非常討厭她,經常直接間接找她麻煩。梅姿苦笑︰表嫂的日子會越來越難過啊。

    狼越鬧越凶了。老李家的三娃子,放學回來,走近路穿麥田,進了麥田就不見了,老李帶人去找,只在麥田里找到三娃子脖子上的紅領巾和一大灘血。老李慌了,喊上幾十個村民到山里找,結果在一個山凹里找到了三娃子的尸體——說是尸體都牽強,只剩下一堆血骨了。梅姿剛听說鬧狼的時候還是懵懵懂懂的,並不如何害怕,現在才真正害怕起來。

    晚上,月光如洗。梅姿站在院子里,看著月亮發呆。唉,因為鬧狼,月光都有一絲恐怖的氣息。屋子里的燈光溢出來,照在圍牆上,暖洋洋的。本來應該是種很溫馨的氛圍,卻給她一種聊齋的感覺。

    鄰居的狗忽然悶吼了一聲。她的心被猛地揪了一下。“撲通”一聲響,好象有什麼很重的東西掉在了東屋後面的地上。接著,光暈里有一個影子慢慢變大,長長的鼻子,尖尖的耳朵,好象是個……狼頭!

    “啊——”梅姿發出了尖利的慘叫。舅舅舅媽和表哥立即沖了過來︰“咋著了?”“狼……狼……”梅姿指著東屋後面,渾身打顫。表哥和舅舅立即抄起家伙,到東屋後去看。看著他們的身影隱沒在東屋後面,梅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什麼都沒有啊,小姿,你來看看,的確什麼都沒有!”梅姿和舅媽這才去東屋後面查看,果然連根狼毛也沒有。梅姿懵了,可還在強辯︰“我的確看到有……”

    “哎……”剛趕來的表嫂忽然臉色鐵青地看著牆上。他們往牆上一看,頓時打了個冷戰︰一細小的血跡掛在牆上,直通牆頭……

    “啊!”鄰居家忽然傳來一聲驚叫,接著就听到鄰居張大媽驚慌失措地喊︰“狼!狼!”他們忙沖過去。張大媽的院子里已經圍了不少鄉親。他們擠進去一看,頓時倒抽一口冷氣︰張大媽養的三條狗死在地上,全部支離破碎。以前狼雖然鬧得很厲害,但從來沒進過村子啊!

    他們臉色鐵青地對望一眼︰果真有狼。剛才梅姿听到狼跳牆過來的聲音,還看到了狼影,說不定狼已經跑到家里去了!

    舅舅和表哥喊上幾個壯漢,把家里里里外外地搜尋了一遍。還好,沒有狼。可梅姿心里就是不安穩,以致于晚上睡覺的時候老是睡不著,總害怕狼會忽然從哪個角落里竄出來。她熬到半夜,才勉勉強強睡著。

    “吱呀——吱呀——”梅姿忽然听到一個奇怪的聲音。她怔怔地爬起來,側耳細听。好象是屋門發出來的。她怔怔地走到屋門前,竟見門閃開了一條縫,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在門縫里移動……啊!是一只爪子!門“刷”地一下打開,沖進來一頭巨狼,張口朝她喉嚨便咬!

    “啊!”梅姿大叫一聲從床上了翻了下來。原來是個夢。她嚇得渾身酥軟,滿頭都是汗,伏在地上,半天動彈不得。

    從張大媽家的事件開始,狼開始頻頻進村騷擾。一天早上,孫大伯起床後發現豬欄里的豬全被咬死在豬欄里。村里人更害怕了,全把牲口欄加高加固,天一黑就不敢再出門。

    張大伯的孫子張小輝只有十二歲,那件事之後似乎受到了很大驚嚇,就此沉默寡言。本來是皮猴子的他,現在竟很少出門。張小輝是梅姿回老家時必不可少的玩伴,梅姿自然要去安慰安慰他。沒想到張小輝像得了自閉癥似地,不管她怎麼逗他,就是一言不發,抱著膝蓋坐在牆角。

    梅姿無計可施了。賭氣拿個小板凳,背對著他坐著,一言不發。這一招還挺靈,張小輝終于開口了,說的話卻不倫不類︰“我看見了。”“看見什麼?”梅姿又好氣又好笑。張小輝忽然抬起頭來直直地瞪著她,呆滯的眼中充滿了恐懼︰“那不是狼!不,不是普通的狼!”梅姿一凜︰“不是普通的狼?”張小輝低下頭,空洞的眼中恐懼越來越盛︰“它……它雖然有著狼頭狼爪子,卻像人一樣站著,它是……狼人!”梅姿已經被嚇得渾身發冷,但仍不願相信——就是因為太恐懼了,才不願相信︰“不會吧,你是不是看到幻象了?”張小輝頓時泄了氣,冷笑著說︰“你們大人就是不相信我的話。我看到它了,它肯定會讓我死的。難道非要等我慘死在你們面前,你們才相信嗎?”說罷向門外走去,順手把已經髒了的洗手水拿出去倒。

    梅姿在屋里越想越害怕,追出去想問個清楚,出了門卻發現張小輝不見了!他帶走的水盆扣在地上,紅領巾浸在潑出來的髒水里。她往前走了幾步,發現那些髒水里有很重的紅意,仔細一看,發現竟然是……血!

    她渾身的寒毛“刷”地一下全立了起來。她朝四周看了看,發現左邊的巷子口,有一塊被撕得破破爛爛的布條,上面有著新鮮的血跡。她屏住呼吸,邁著已經僵硬的腿走過去,發現巷子里有一道像是被紅漆漆過的血跡。似乎是什麼東西拖著一個流血不止的人涂抹上去的。她渾身發抖地穿過巷子,眼前赫然是一片空地。她戰戰兢兢地抬眼一看,尖叫一聲倒在地上。

    空地上是她一輩子都沒見過的淒慘景象。張小輝倒在地上,臉,胸口,四肢都被咬得能看見骨頭,內髒已經被吃空了。地上是一大汪鮮血。

    狼白天也能進莊子吃人!村民們憤怒了,戒備得也更嚴了。梅姿這下徹底不敢出門了,每天縮在角落里打顫,反復想張小輝臨死前說的話︰“它是狼人……我看到它了,它肯定會讓我死的。”她不相信這世上有狼人,這又不是驚悚小說。可是,張小輝死得太離奇了,的確不像是普通的狼干的。

    雖然村民們用心防範,恐怖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一天傍晚,村頭劉大爺家忽然傳出淒厲的慘叫,村民趕過去的時候,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破門而出。它長著狼頭和狼爪,渾身長滿了毛,卻有著人類的軀干,人立著逃走,一頭沖進婦女們正在勞作的田地。婦女們驚慌失措地逃出來。據說梅姿和表嫂還與它遭遇,衣服都被撕破了一塊。

    果然是狼人。

    村民們再看劉大爺家的景象時,全被嚇壞了。劉大爺的兩個孫子被吃得只剩下兩個腦袋,劉大爺則是脖子上被咬得見骨,死在門口。看來是狼人先潛到屋里吃了那兩個孩子,被劉大爺撞破,便連劉大爺也咬死了。可是劉家大人肯定交代孩子要栓好門,難道狼人還會像人一樣叫門不成?

    男村民們自發集結起來,帶著獵槍,火叉和其他各種武器,到山里搜尋。老人、女人和孩子則留在家里,把門插得牢牢的。

    舅媽也看到了劉大爺家的慘狀,受到驚嚇發起了高燒。表嫂在廚房里給她熬藥,梅姿則呆在表嫂旁邊——說來有些卑鄙,舅媽一聲不吭躺在床上,跟她在一起就像一個人呆著一樣害怕。

    “其實……張小輝死前跟我說過他看見的是狼人。”她對表嫂說。現在的氣氛能讓人什麼都說出來。“哦。”表嫂背對著她紋絲不動,語氣也冷冷的。梅姿抱住膀子,她現在渾身發冷︰“真沒想過,中國也有狼人。”“中國是有狼人。有很多志怪筆錄記載過。”梅姿很驚訝,沒想到表嫂竟知道這個。要知道只有很有文化的人才會讀志怪古籍。

    表嫂回過頭來,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你想不想听我講一個狼人的故事?蒲松齡的《聊齋》也記載過,不過我的更詳細。”梅姿怔怔地點了點頭。表嫂便開始了她的講述︰“以前,有一個游手好閑,不務正業的男人,老婆死了之後沒能力續娶,就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一天,他在山里看到一個很漂亮的女人獨自行走,便上去調戲她,見四周沒有人,就想把她挾持走。這女子大發脾氣,說︰‘如果想結為夫妻,就應該堂堂正正地娶我進門,怎麼可以這樣呢?如果你願意堂堂正正地娶我,我就跟你回家!’男子大喜,就把這女子帶回了家。女子把家事操持得井井有條,那男子便放心地出外經商。可他不知道,這個女人其實是山里的狼變的。乘他不在家的時候,就把那兩個孩子吃掉了!”

    梅姿打了一個寒戰,表嫂的語氣竟然興奮起來︰“那兩個孩子,細皮嫩肉的可好吃啦,肉嫩嫩的,帶著腥香味,內髒熱氣騰騰的爽口到極點,皮軟軟的特別有咬口……”表嫂忽然露出了殘忍而又貪婪的笑容,眼中露出野獸般的光芒。

    梅姿嚇壞了,頭皮發麻,冷汗滿臉︰“你怎麼會知道這些……”表嫂陰森地笑了,把雙手搭在她的肩上︰“因為故事里的那個狼人,”她的眸子忽然變成了綠色,臉上陡然長滿了黃毛︰“就是我啊!”

    在山里搜尋了一天,一無所獲的村民回到村子,驚駭地發現梅姿和舅媽都被吃成了血骨,表嫂則不知去向,只有她沾滿鮮血的衣服丟在屋子門口……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7-24 13:08:29

第八卷

我一定來找你


    夜深了,資深網蟲張抒懷還賴在電腦前熬戰。現在是五一節期間,爸媽都回老家走親戚去了,他可以在家里盡情上網了。這樣的好機會,當然要利用到盡。爸媽對網絡並不感冒,卻堅決反對他上網。倒不是因為他喜歡看黃色系列,而是因為他一上網就看恐怖系列,兩眼直勾勾的,像要鑽到電腦里去。他們怕他看出心理毛病。

    今天晚上月黑風高,正給看恐怖系列提供了好氛圍。唉。偏偏有好酒無好肴。網上的鬼片他全都看遍了,各個靈異網站他也全光顧過了。上面的內容,唉,全都是在瞎咋呼。一點都不嚇人。他想找到一個能讓他一進去就渾身起雞皮疙瘩的網站。他睜著疲勞的眼楮,在網上搜尋著新的恐怖網站。呸!怎麼全是去過的?還冒出來干什麼?

    咦?一個叫幽冥渡的網站的鏈接蹦入他的眼簾。幽冥渡?看起來很有趣!去看看。他飛快地點擊了這個鏈接。刷的一下,熒幕一片漆黑。接著冒出幾團幽藍的鬼火,鬼火中還隱隱約約映出幾張痛苦的扭曲的面容! !一陣過電般的感覺走遍他的全身。他心里已經有點發毛了。吱呀——吱呀——音箱里傳來朽木搖晃摩擦的聲響,一個小船型的圖案在熒幕中心慢慢放大,像是從遠處駛來的一樣。

    漸漸地,小船的圖案佔據了四分之一大小的屏幕,船上站著一個……唏!好可怕的女鬼!她一襲白衣,既沒有披散頭發,身上也沒有血跡,臉也清清楚楚地暴露在外,但讓人一看就知道是鬼。慘白的臉上有一雙幽藍的眼楮,泛著仿佛來自異世界的詭異目光。音箱里傳來了一個女人的陰慘低語︰“這里是通往地獄的渡口,你要告別人間嗎?”好糝人的聲音。他渾身的寒毛都立起來了,可是臉上還帶著微笑︰他知道這是讓他選擇是否注冊會員。果然,從小船底部彈出一個對話框︰是否注冊為會員?他出了一口氣,點了“是”。一陣徹骨的涼意破竹般襲來,他忽然覺得自己做了件無可挽回的可怕的事,就像真的打開了地獄的大門一樣。

    他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紅翼罪人。剛要進入主頁,忽然一陣狂笑,一個掛著腐皮爛肉的骷髏大張著嘴直沖過來,似乎馬上就要撞到他臉上。他本能地向後一仰。根本不可能撞到臉上的,他也知道。可就是情不自禁。骷髏定格在屏幕中央,枯黃的牙齒上下打戰,一個像從地底下傳出來的低沉男聲傳來︰“歡迎紅翼罪人脫離人間。”他的背上出了一身毛汗,心髒也狂跳不止。天哪,好猛!

    骷髏消失後才是真正的主頁。有圖片區,故事區,視頻區,還有論壇。他一項項地看著,心髒越來越難以負荷。故事區里的故事不能用可怕不可怕形容。太真實了。听著就像那些事就在他身邊發生一樣。他甚至覺得馬上就能看見故事里的鬼怪出現在他的面前。圖片里的鬼怪徐徐如生,似乎馬上就要動起來。更可怕的是,他們似乎全在盯著他看。不管他怎麼變換角度都是如此。視頻里的鬼怪就更可怕了,直勾勾地盯著他,似乎馬上就要撕開屏幕走出來一樣。他死死地盯著屏幕,怕他們真會走出來。背上涼颼颼的,又覺得鬼怪已經從屏幕里溜了出來,就站在他身後!他大口喘著粗氣,滿頭都是汗。他受不了了。暫且去論壇里避避吧。

    論壇里的會員們水平也不低。他們談起鬼話來相當專業,就像真在地獄里走過一遭似的。其中有一個叫深水浮尸的家伙引起了他的注意。深水浮尸說鬼魂上是有電子構成的,地獄其實是個無形的電磁空間。有了互聯網之後,由于和地獄的構造相仿,許多無處可去的幽魂都棲息在互聯網上。他覺得很有趣便跟貼問他︰“你怎麼知道?”沒想到馬上就有回復︰“因為我就是其中之一。”他以為對方在開玩笑,也幽默了一把︰“哎呀呀,同道中人,我也是其中之一,還是個吸血鬼哩!”也許是因為說話投機吧,他們成了朋友,互送QQ開始聊天。

    他們開始瘋狂地聊起鬼知識來。從古聊到今,從東方聊到西洋。深水浮尸果然知識淵博。快天亮的時候,張抒懷有些迷糊了,鬼使神差似的,他問了深水浮尸這樣一個問題︰“听說淹死鬼的怨氣很大,找不到替代就絕不升天,是嗎?”“有的是,有的不是。如果是因為別人的過失而死的,它就一定要把那個人置于死地才甘心。”“怎麼做呢?淹死鬼不是只能呆在水里嗎?”“是啊,就只有一直等,等到那個人再回到它斃命的水邊。”“那希望豈不是很渺茫?”“是啊。不過現在好了。有了互聯網,淹死鬼就可以在網上找仇人了。”張抒懷的大腦刷地麻了一下。不知怎麼的,他很不舒服,便和深水浮尸道了別,下網了。

    他爬到床上蒙頭就睡。雖然屋外已陽光明媚,他的夢鄉里還是一片黑暗。隱隱約約的,他眼前泛起幽幽的藍光,水?那是……什麼?啊!好象是一個……人!還是個小女孩!她四肢張開,僵硬地懸浮在水里,長長的頭發海藻似地抖動著。他忽然感到身體徹骨冰涼。自己也在水底?咦?那女孩呢?他的身體忽然像被鐵箍一樣的東西箍住了,低頭一看,竟是一對已經泡腫的手臂!

    他大叫一聲從床上翻了下來,滿頭滿臉都是冷汗。現在已是正午,雖然天地間一片坦蕩,他的心還是因為害怕而狂跳不止。他按著胸口坐了一會兒,神思稍定,從冰箱里隨便拿了點吃的,又打開了電腦。咦?幽冥渡怎麼成了首頁了?他不記得自己有把它設成首頁啊?算了。既然來了,就看看好了。他隨手點開了論壇的鏈接。深水浮尸又在里面。還發了張貼尋他。“我靠,”他笑罵了一句︰“還真粘我呢。”他又和深水浮尸用QQ聊了起來。他絲毫沒發覺,他的寬帶貓其實是關著的。

    他對深水浮尸說︰“你昨天講的淹死鬼的事還真猛,我都作噩夢了,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因為我就是這樣的淹死鬼啊。”他身上的寒毛“刷”的一下立了起來,雙手發抖,這一瞬間連鍵盤都無法按了。不知為什麼,他現在已經不覺得深水浮尸是在開玩笑了,

    深水浮尸緊跟著來了一句︰“你想看淹死鬼嗎?”“好……好吧。”他竟有些猶豫。平時他對這些東西可都是如饑似渴的。圖片發來了。他強打精神一看。頓時被嚇得心頭一片冰涼︰照片里有一個小女孩躺在河邊的泥地上,身體已被泡脹了至少一倍,頭被泡得像籃球一樣大,臉上泛著青灰的顏色,眼楮只剩下了一條縫,而這兩條縫里,似乎正溢著凶惡而又漠然的光,直直地朝他看過來!

    他腦子里“嗡”的一聲,“啪”地一下關掉了電腦。他癱在椅子上,冷汗刷刷地流了下來。他想起來了!全想起來了!那可怕的往事,鮮活地展現在他的眼前︰十年前,他只有十二歲,和一個叫李芙的女孩到河邊玩。李芙不小心掉到了河里,在水里上上下下得掙扎著,向他求救,他卻因為害怕而逃掉了。

    李芙就這樣被淹死了。她被打撈上來的時候他也在場。她的身體也被泡得這麼腫,她的眼楮,本來人死後已經沒有感情了,可他就覺得她在充滿怨恨地看著他!就像這照片里的尸體一樣!當時他受到了巨大驚嚇,當場失憶了。因為沒人知道他見死不救,他沒有被追究責任,也再也沒有想起來這件事。沒想到多年後的今天,他竟以這種方式想了起來!

    他不敢再上網了,“啪”地一下關上了電腦。關上電腦後才朝寬帶貓看了一眼。看到寬帶貓沒亮,他以為自己已經在無意中關掉了,絲毫沒有懷疑。

    對他這種資深網蟲來說,不上網簡直像讓酒鬼不喝酒一樣。他很快就出現了“犯癮”癥狀。以往一旦出現這種情況他都會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向電腦,今天卻硬是忍了下來,機械地吃著東西,分散自己的注意。

    晚上,他頭一次九點鐘就上了床,沒敢關燈,把被子緊緊地裹在身上。因為一閉眼眼前就出現李芙那張浮腫的臉,他就睜著眼盯著天花板。後來疲勞過度,睜著眼就進入了夢鄉。“嘩——嘩——”夢里怎麼會有水聲呢?迷糊之中,他仿佛看見一個白衣女人劃著船向他慢慢靠近,船頭上坐著一個小女孩,好象是……

    “啊!”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了起來。仔細一听,果然有水聲,還是從他放電腦的屋子發出來的!他沖進去一看,發現自己的電腦竟然打開了,還是在QQ的界面上!音量被開到最大,屏幕上正播放著一個視頻︰幽藍而又渾濁的水底,一個小女孩正在水里懸浮著,掙扎著,散亂的黑發蓋住她的頭臉。那水聲,就是她拼命打水發出來的!

    又是深水浮尸發來的。他拼命穩住顫抖的手,錯誤百出地打著字︰“你想干什麼?”深水浮尸所答非所問︰“你再看看那張照片吧。”張抒懷再看那張照片,像被人當頭重擊了一錘,腦中一陣陣地發暈︰照片里的尸體變了!照片里的,赫然是李芙!

    “你是從哪弄到這張照片的?”他顫抖的雙手把鍵盤打得“啪啪”作響。

    “這就是我的照片啊。”

    張抒懷魂飛魄散。他從驚厥中反應過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關電腦。他拼命地按著主機按鈕,可電腦仍然照舊。

    深水浮尸又發來一句話,讓他立即癱倒在地上︰“我終于找到你了,我好高興,我馬上就來找你!”

    “卡卡卡!”他坐在地上,牙齒不由自主地打著戰,全身發麻,動彈不得。

    拖——拖——門外的樓道里傳來了一種奇怪的聲音,就像有什麼被水浸透了的重物在地上拖行似的。他的頭發“刷”地一下直立了起來,仿佛看到李芙那泡脹的尸體,拖著長長的水跡,正朝他家門口爬過來,臉上凝固的,正是那默然而又凶惡的神色!

    拖——拖——那聲音越來越近了。接著,他听見了“吱呀——”一聲。門好象被打開了。

    幾天後,張抒懷的父母回來時,發現張抒懷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地盯著電腦。而電腦早已進入了屏保狀態,丑陋的幾何圖案紛亂地滑動著。

    張抒懷瘋了。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7-24 13:08:50

第九卷

遺魂


    艷蘭的公司要舉辦周年年慶PARTY,一向喜歡出風頭的艷蘭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她揣著自己的小錢包在街上轉了個遍,竟然沒發現合意的衣服。說來也真奇怪。平日里不想買衣服、舍不得花錢的時候,滿大街都是令人垂涎三尺的美服,可真要買衣服並舍得花錢的時候,跑斷腿也找不到合意的衣服。沒有辦法,她只好找何姐幫忙,找她借一件衣服。

    何姐是個富裕的寡婦,坐擁千萬財產。她的衣櫃里有數不清的衣服。何姐是她跑保險的時候認識的。也許是她技高一籌吧,何姐不僅買了大額保險,還和她成了好朋友。

    听艷蘭說完來意,何姐立即打開衣櫃,慷慨地說︰“隨便挑吧。”看著那一件件或清爽大方,或妖冶華麗又價值不菲的衣服,艷蘭簡直像尤姥姥進了大觀園。雖然已經花了眼,艷蘭還保持著冷靜︰不能挑太貴的衣服,也不能挑不適合自己的衣服,否則穿到PARTY上去一定會遭人揶揄的……在衣櫃的最里面,她驚喜地發現了一件乳白色的軟緞旗袍。它白得像月光,摸到手里像嬰兒的肌膚,式樣簡單而又大方。而且它似乎還散發著看不見的光彩。她迫不及待地拿過來往身上一比,大小正合適。她激動地問何姐︰“可以借我這件嗎?”

    何姐的臉上現出驚駭的神色,艷蘭立即有些惶恐。何姐說出的話卻大出她的意料︰“既然這麼配你,送給你好了!”她大喜過望︰“真的?”何姐微笑著說︰“當然。”“那就不客氣了!”她接過何姐遞過來的塑料袋,興高采烈地包裹起來。她絲毫沒有發現,何姐的嘴邊閃過一絲陰森的笑意。

    這件白色的旗袍令她大出風頭,連她暗戀已久的張經理都注意他了。張經理是本公司最年輕的部門經理,前途無量,二十八歲,英俊瀟灑,是本公司眾多女孩的夢中情人。艷蘭雖然自負美艷,也只敢縮在角落里偷看他罷了。沒想到今天他竟主動邀請她跳舞,目光中有種溫柔的模糊——身經百戰的艷蘭立即明白過來︰他對自己有意思了。快樂如火山噴發般地從心頭向全身擴散。可就在它擴散到全身的時候,她忽然不和時宜地感到一陣徹骨的寒冷——本該全身火熱才對啊?一道刀子似的目光,刷地一下刺穿了她的身體。她的心頭立即冰寒一片。她被驚出一身冷汗,四下瞅瞅,沒什麼異常啊。

    “你怎麼了?”

    “沒什麼,”她忙綻開花一樣燦爛的笑容,和他攜手步入了舞池。

    艷蘭和張經理進步神速。她在別人眼里已經是準經理夫人了,在睡夢里都要笑出來。按理說她應該很感謝、很喜歡那白色的旗袍才對。可她再也沒有穿過它。不知為什麼,她看到它時心里總是沉甸甸的,甚至還有股寒意。她把它放逐到了衣櫃的最里層。看不見它最好。

    正因為張經理是罕見的好男人,艷蘭看他看得特別緊。一次看到他和一個女的有說有笑在街上走,艷蘭簡直想立即上去質問他和她是什麼關系,但最終忍住了。找機會旁敲側擊地套他話,得知他們只是普通朋友才作罷。她很慶幸,卻免不得擔心以後。她咬牙切齒地想︰“哼,如果你真了有了二心,看我不把你們兩人都殺了!”忽然一股涼氣襲來,她感到一種徹骨的冰冷,又來了!一種被犀利目光刺穿的感覺!她害怕地向後望望,沒有人呀?

    一天晚上,艷蘭不知怎麼的,總是睡不安穩。她的眼楮雖然是閉著的,眼前卻總是半明半暗。恍惚中,她覺得床頭似乎有個人影晃來晃去,一驚之下醒了過來。睜眼一看,一個白白的影子在房門口一閃即逝。她出了一身冷汗,躡手躡腳地爬起來,隨手操起一個花瓶當武器。她走到房門口,探出半個腦袋一看,發現有一個穿著白衣服的女人站在客廳里。

    小偷?老實說,艷蘭並沒有如何驚慌。因為對方是女人。她學生時代的體育成績輝煌,對自己的體力有絕對的自信。

    她悄無聲息地繞到那女人身後,掄起花瓶,用力朝她頭上打去——雖然天太黑看不見她的頭,但衣領上面肯定是頭。

    “刷”,她一下掄空了。那女人消失了?她滿頭霧水地往下一看,發現自己那件白旗袍像蟬蛻一樣攤在地上。一開始她還覺得驚訝不解,隨即便被嚇得魂不附體︰她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這件白旗袍自己人立起來,在屋子里到處晃!

    天剛亮她就去找何姐。何姐也萬分驚詫,說這個白旗袍是她的一個朋友送給她的,沒想到會有邪氣,叫艷蘭趕快把它扔了。

    站在陽台上看著艷蘭急沖沖地遠去,何姐的嘴邊浮起一絲慶幸而又狠毒的微笑。這件旗袍的確是她的一個朋友送給她的。不過是個冤死的朋友。她是個很痴情的女人,被戀人拋棄之後割腕自殺了。她是穿著這件旗袍和戀人邂逅的。一直把這件旗袍當成寶貝,即使要自殺也不願她死後它被當成廢品處理掉,便把它送給了何姐。沒想到何姐收下它之後盡出怪事,扔掉又不敢,活脫脫一個燙手山芋。幸虧艷蘭她自找倒霉,自己把它要回家了。

    扔吧,扔吧。她在心底低語,“扔掉之後的報應就由你來擔!

    艷蘭把它捆把捆把扔到了個垃圾車上。那垃圾車是直達城外的。這下可扔遠了。她如釋重負地回到家中,打開衣櫃想換件外套去上班,竟發現那白旗袍還在衣櫃里!

    “啊!”她驚叫出聲,直直地盯著它看。它直挺挺地在衣櫃里掛著,像一具蒼白的死尸。時間就這樣過去,一秒,兩秒……它忽然蠕動起來,可屋子里沒有風!艷蘭的腦子里“嗡”的一聲,發瘋似地把旗袍從衣櫃里拽了出來,剪成碎片,一把火燒成灰,再把灰沖進廁所。然後她喝了杯熱茶定了定神,強打精神上班去了。

    一整天她的臉色都灰白如死人。下了班之後,不知道為什麼不敢回家。在街上徘徊了好久才猶豫著走進家門。一進家門就神經質地打開衣櫃!

    還好。旗袍不在衣櫃里。她松了口氣。忽然心頭劇寒,又是一種被目光刺穿的感覺傳遍全身!她大驚回頭,眼前一團雪白刺眼。天哪!那白旗袍竟人立在她身後!“嘩!”那旗袍向她撲了過來,張開的裙擺宛如張開的翅膀。

    清冷的大街上一個人也沒有。可仔細看去就能發現黑暗中有無數隱約的影子。艷蘭穿著白旗袍在街上走著。目光呆滯,動作僵硬。她不知道要到那里去,甚至連走的意願都沒有,只是如木偶般被旗袍操縱著,走向那未知的恐怖。

    她走進了一棟公寓樓。管理員趴在桌子上,似乎睡著了。可仔細看去,他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臉色青灰,和死人一樣。她慢慢地走上樓梯,“啪嗒——啪嗒——”腳步聲在空曠的樓梯間久久地回蕩著。

    她走到一間公寓門口,門“吱呀——”一聲開了。她走進去,穿過無人的客廳,走到里間,竟發現張經理正在和另一個女人卿卿我我!狂怒的她操起一把水果刀,朝他們刺過去。一刀,兩刀……他們很快倒下了。房間里血海一片。她露出殘酷的笑容,滿足地舔著刀上的鮮血……

    她嘗到鮮血的味道的時候忽然清醒過來,再看看倒在血泊中的男子,哪是張經理啊,分明是個陌生的男子!她呆立了片刻,跌跌撞撞地向門外跑去,不小心踩到了旗袍的下擺,一頭撞到牆上昏了過去。

    她醒來後竟發現自己好好地躺在自家的床上,那旗袍則放在床頭的椅子上。她顫抖著伸手去摸,手剛踫到它它便化成了灰燼。現在已是凌晨了。她想著昨天晚上那血腥事件,不知是真是幻,頭痛得厲害。她吃了片阿思闢林,強打精神打開電視,想換換心情。凌晨的電視節目總是那麼無聊,看得艷蘭昏昏欲睡。忽然畫面跳動了幾下,插播進來一則緊急新聞︰昨夜十二時許,市民林某和妻子李某在家中被歹徒殺害,林某身中三十余刀……畫面中的那棟公寓樓,正是她記憶中的那座!她驚叫一聲倒在地上。顫抖中覺得記憶中那嗆人的血腥味又向自己壓了過來,門外似乎響起了警察的腳步聲……

    第二天上午,何姐縮在角落里,看著報紙,瑟瑟發抖地竊笑。那個被殺的“林某”,就是拋棄她朋友的男子。“我真是太聰明了。”她這樣夸獎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當機立斷把旗袍送給那個倒霉蛋,背上殺人犯罪名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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