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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酒狂】子虛 (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05:12     標題: 【酒狂】子虛 (全書完)

【子虛】作者︰酒狂(全書完)


何為仙?何為魔?何為妖?

  修真就為殺人嗎?

  殺人就是男兒血性嗎?

  泡遍天下美女就是風流瀟灑?妻妾成群才是幸福人生?

  一揮手天地變色才是頂天立地的男兒?

  子虛者,談笑而過

《 本帖最後由 shyang 於 2010-8-4 21:38 編輯 》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06:14

第一卷仙山浮雲 第一章 朱雀


蜀山深處的冬日黃昏,蒼老的太陽早早便隱於靜默的群山之中了。天色陰霾,山川靜默。山風在峰巒間呼嘯而過,一陣冷似一陣,氣溫驟然下降。黛青色的山嶺之上籠罩著風刮不去的層雲,眼見著一場大雪將至了。

在群山環抱中的青石鎮,此刻顯得格外冷清,小鎮上不見人跡,街面上的店舖也早早上了門板。只有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打破暫時的寧靜。天空越來越暗淡,風越來越冷,一種不同於往日的氣氛像烏雲一樣的緩緩壓在了小鎮人們的心頭。讓這些純樸而有些呆板的山民心中隱隱的感到了一種莫名的不安。

在冷清的街道上,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孩兒雙臂抱胸,蜷縮著身子,哆哆嗦嗦地向前走著。這孩子約摸七、八歲年紀,一張小臉髒兮兮的,在寒風中凍得通紅。只有一雙眼楮滴溜溜亂轉,顯得分外靈動。一片雪花飄落下來,落在那男孩兒的額頭上,轉瞬便融化了。

這孩子在大街上四處張望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人,然而此刻大街上空蕩蕩的,家家戶戶緊閉門扉,卻哪裡有個人影。然而,當這孩子走到一家門庭頗為氣派的大宅院前,卻發現這一戶人家的大門竟是大開著的。大門之上一塊寬大的匾額上面寫著「卓府」兩個大字。

男孩兒不禁朝裡面張望了一眼,守在門口的一個下人便對他道︰「看什麼看,小叫花子!去去去,老爺今天府上有事兒,沒空給你找剩飯去!」

那男孩兒瞪了那下人一眼,道︰「誰是要飯的叫化子?老子是來找人的!那剩飯留給你自己吃吧!」說罷轉身便欲走開,卻聽身後有人喊他,︰「娃兒,莫忙走。」

男孩兒轉過身來,卻見一個管家模樣的老頭兒走了出來。這老頭確是這卓府的管家,名叫卓墨。卓墨對男孩兒說︰「娃兒,你過來。」

男孩兒走過去,對卓墨道︰「我不要你家的飯,我在找人。」

卓墨和聲問道︰「娃兒,你叫什麼名字?你要找誰?這大冷天的怎麼不在家呆著?」

那男孩而道︰「我叫老胡,我在找我家老頭子,他走丟了兩個多月了,我四處都找遍了,卻怎麼也找不到他。」

卓墨微微一愣,頗覺得有些古怪,一個小孩兒卻自稱老胡,他嘴上卻道︰「你叫老胡?呵呵,怪有意思的,你要找得人我倒是沒見過,唉呀,你看這雪說下就下了,娃兒不如你先在這裡呆上一夜,等雪停了再走吧。」

老胡道︰「你若請我進去,我就進去。」一張小臉上確有幾分倔強。

那守門的下人道︰「老卓!今天可不是時候啊!」

卓墨道︰「這大下雪的天兒,你叫他去哪裡?這時候把他趕出去不等於讓他凍死在外面嗎?咱們做點善事,也算是為咱家小少爺積德,說不定上天看在咱積德行善的面子上,小少爺的病也就此好了呢。」說著拉了老胡的手,牽到門口又對那下人道︰「小棋,你帶著孩子去柴房吧,給他點吃的。這裡我替你看著。」

卓棋老不情願的去牽那孩子,誰知道老胡將手一縮道︰「你帶我去就成。」卓棋鼻孔裡噴出一股氣,心道︰這小叫花子倒挺神氣的,卻沒見過這樣的叫化子。卓棋在前,帶著老胡進了卓府,三彎兩繞將老胡帶到了柴房,對老胡道︰「你且先在這裡等著,我去給你取些吃的來,今晚你就在這裡過夜吧。」說著走了出去。

不多時,卓棋便端來了一大碗白米飯,對老胡道︰「你就在這裡呆著,別四處亂跑,老爺看到了會不高興的。」說著就轉身出去了。老胡心道︰我管你老爺高興不高興,老子高興就是了。嘴巴卻張得大大的,一碗米飯在幾個呼吸間便無影無蹤了,顯然是餓得緊了。

吃飽了肚皮,老胡百無聊賴的躺在柴房的草垛上,突然聽到一聲野獸一般的嘶吼從內庭穿了出來,那聲音頗為恐怖,卻聽不出師什麼動物的嚎叫,只覺得那聲音震懾人的心神。老胡不禁心生好奇,怎麼這家裡圈養了什麼野獸嗎?

老胡推開柴房的門,朝後堂走了過去。

一路上迴廊曲折,廳堂錯落,老胡心道︰這家院子倒是很大啊。老胡沿著那吼聲一路而去,來到一個小院落裡。老胡趴在牆角暗處,只見幾個女僕臉色蒼白的躲在屋廊下,那嘶吼便是從那屋中傳出來的。老胡更是好奇,卻不知道是什麼野獸將這幾個女僕嚇得臉色發白。

他悄悄繞過那幾個女僕,來到那屋子後面的窗子下,手指蘸了些口水,撲的一聲戳開一個小洞,將眼楮湊在小洞上,向裡看去。卻見那屋子裡擺著一張大床,床上躺著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孩兒,那男孩兒緊閉雙目,一聲聲野獸般的嘶吼竟然就是從他口中傳出來的。

老胡見不是什麼野獸,心中便不怎麼害怕了,那男孩兒止住了嘶吼,依舊是緊閉雙目,一動不動。他輕輕拉開窗子,輕手輕腳的爬了進去。方一進屋,只覺得一股熱氣撲面而來。老胡環顧屋內,卻不見有火爐,仔細一尋,卻不由得又是一奇。原來那火熱的溫度竟然是從那床上躺著的男孩兒身上傳來的。胡不歸走到床前,伸手去摸那男孩兒慘白的額頭,老胡的手方才觸到那男孩的額頭上,猛然一股力量蓬勃而出。老胡的手彷彿是一柄鑰匙般,開啟了一股神秘而古老的力量。

一抹淡淡的紅光從那男孩兒身上透了出來,那股力量被裹在紅光裡,不住的升騰著,老胡眼前幻象叢生。眼前是一片虛空,屋舍、床幃,乃至那個男孩兒都消失不見,卻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所在。驀然一隻週身火紅的巨鳥驟然出現在老胡的面前,它揮舞著巨大的翅膀,升騰的火焰自兩翼之間竄湧出來,如同太陽般炙熱,也如同太陽般的古老。那鳥兒對著老胡輕輕點頭,口中不住的鳴叫著,似乎在對他說著些什麼。

不知怎的,老胡似乎從那鳴叫聲中聽出了些什麼,是歡喜?還是渴望?年紀幼小的老胡卻分辨不出來了。只覺得這大鳥卻與自己有什麼關係,究竟是什麼,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與此同時,在青石鎮外的遠山上,漫天的雪花飛舞。山峰上一棵蒼松微微一晃,些許積雪落了下來,一道淡綠色的影子飄然而立,妖異的目光望著風雪之中的卓府,散發出了一絲詭異的笑意。只聽得它喃喃的道︰「終於等到了,它該出世了!」

老胡呆呆的望著那只火鳥,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突然,那火鳥全身猛然一亮,滔天的熱浪爆發出來,老胡只覺得整個世界一片火紅。就在他感到炙熱無比的熱浪即將將他吞沒之際,猛然一隻大手將他一把拖了開來。

頓時幻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著藍衫的背影,在背影之前是床,床上是升騰的火焰。

只見那身穿藍衫的中年人左手一揮,一道銀色的光芒從他掌心透了出來,火焰瞬間便熄滅了。床上依舊躺著那個昏迷不醒的小孩兒。而此時的內室中卻已經多了幾個人,站在床前將自己一把拉開的是一個身穿藍衫的中年文士,在那文士身後還跟著一個身穿紅棉襖的小姑娘,看那小姑娘的歲數也不過六、七歲光景。那小姑娘躲在中年文士背後,小手揪著文士的衣角,一雙眼楮卻滴溜溜的望著大床上的男孩兒。另一個則是一個眉目清秀的青年男子,做儒生打扮,衣著頗為考究,只是臉上顯出又驚又急的神態。方才沉迷於幻象中的老胡卻不知道這幾個人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只聽聽得那做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顫聲道︰「楊先生!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請您快救救我家麟兒吧!」

卻聽那藍衫文士平和的道︰「卓先生莫急,所幸在下並未來晚,咱們先看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吧。」

那中年男子有意無意的瞥了老胡一眼,目光隨即轉到了床上沉睡不醒的男孩兒身上。才看了一眼,口中不由得咦了一聲,眉宇間露出奇怪的神色。

老胡只覺得如同作夢一般,兩隻小手緊緊按住張得老大的一張嘴巴,不敢發出半點聲響來。心中卻道︰乖乖!這小孩兒竟然會自己噴火,卻不知道這是什麼怪病,老胡這次是開了眼了。

楊先生掀開棉被,卻見那孩子胸口的衣衫已經燒成了灰燼,露出一個紅彤彤的小胸膛來。

屋內眾人除了那小女孩兒外,均露出了驚奇的神色,卻不知道這楊先生是用的什麼法門將火熄滅的。這楊先生名叫楊伯遠,他卻並非是一般的醫生,他在蜀中有醫仙之稱,醫道之高明自然是不在話下。然而世人所不知道的是他還是一個古老宗門的掌門,他們那一派便叫做醫仙流,卻是個以醫入道的修真門派。那小女孩兒則是楊伯遠的獨生愛女,名叫楊梅。因為母親早逝,所以楊伯遠每次出診便都將她帶在身邊。

而那床上躺著的男孩兒名叫卓玉麟,那青年儒生則是他的父親卓懷玉。這卓家世代書香門第,在這青石鎮也是名門望族,一家人本過的平平安安,卻不曾想在數日前卓玉麟突然發了高燒,就此昏迷不醒,水米不進,身上卻是熱得驚人。卓家請了無數醫生來看過,卻在給他切脈之後都是帶著一臉的驚懼離去了,沒有一個能治的。

卻見楊伯遠分開卓玉麟身上殘餘的布片,眼前袒露出一片殷紅。一片有海碗大小的胎記在男孩兒胸口正中央,散發出一陣陣的熱浪,顏色鮮紅欲滴,更似乎其中有氣物流轉,在肌膚下不停的蠕動著,宛如活物一般,顯得十分妖異。

楊伯遠神情為之一變,伸出手掌輕觸那一片殷紅,只覺一股灼熱無匹的熱流轟然而至,連忙縮手,心下極是駭然,面上是陰晴不定。他隨後又將手指搭在卓玉麟脈門上,片刻之後,臉色方才恢復如初。卓懷玉戰戰兢兢的問道︰「先生,我家麟兒得的究竟是什麼病?」

楊伯遠表情肅穆的望著卓懷玉道︰「卓兄,令郎所患的卻不是病。令郎體內脈象燥熱無匹,竟是一個火脈。而全身的血氣竟又有大半聚集於胸口的胎記上,這種情景實在是怪異之極。我剛才以師傳先天真氣試探那朱紅胎記,卻發現它自成一體,似有靈之物,雖然混沌,卻自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勢,此決非是尋常胎記。這一切本非災患,只是錯結在凡人身上,以至於使令郎遭受本不該有的劫難。真是古所未聞!」

卓懷玉奇道︰「噢?那究竟是什麼呢?」

楊伯遠一字一頓地說道︰「朱雀降世!」

卓懷玉更是如墜雲霧,不明所以,他自然知道朱雀是什麼,難道這傳說中的上古神獸竟然真的存在嗎?卓懷玉問道︰「先生是說我家麟兒是朱雀轉世?」

楊伯遠道︰「若是那樣,事情便好辦了。麟兒並非是朱雀轉世,而是朱雀要從麟兒的身上出世,這朱雀便是此物了。」說著手指指向那片殷紅胎記,頓了一頓,又道︰「古典記載,上古四神獸分別為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鎮守神州四方。它們感應天地氣機而生,天生地養,不為凡世常理所役,不循尋常生死之道。但古籍上記載,神獸多生發於洪荒蠻野之地,也是天地氣機最為豐盈的所在,在那裡孕化降世。一般凡人連見都見不到,更不要說神獸尋找宿主這樣的奇事了。現在這朱雀便是以麟兒為宿主,只怕是即將降生了。」

而此時卓玉麟胸口的那片朱紅胎記又與先前有了很大不同,原本混沌的印記此刻已經隱隱有了一隻鳥兒的模樣,只是形貌古樸,尚未完全成形。

楊伯遠這一番話不但說的卓懷玉頭腦發漲,站在一旁的老胡更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云,他只是覺得那小孩兒胸口上的胎記越發得好看了,又感覺這世上奇妙之事實在是以眼前這一樁為最。

卓懷玉問道︰「請問先生,這朱雀降世對我家麟兒究竟是凶是吉?」

楊伯遠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這個男人,說道︰「如若聽任不管的話,恐怕朱雀降世之日,便是令郎焚為灰燼之時!」

「那怎麼辦啊?請先生一定想想辦法救救我家麟兒!」卓懷玉失聲道。卓懷玉話音未落,只見麟兒胸口猛然一紅,一團熱浪又升騰了起來,那熱浪卻似乎比方才更加炙熱,屋內眾人只感覺一股灼熱的氣流撲面而來。楊伯遠右手探入懷中,隨手一揚,七點寒星射向卓玉麟胸口。

看到這一幕,屋內確有兩個人啊的一聲叫了出來,一個是心神俱亂的卓懷玉,而另一個則是兩隻小手摀住嘴巴的的小乞兒老胡,然而此時情形頗為緊張,竟是誰也沒有來過問老胡的由來。

卻見七根亮銀色的小針呈北斗七星狀釘在卓玉麟的胸口那片朱紅似血的胎記上,針尾隱隱有細細長長的一串銀芒閃現,瞬息間那熱浪便被壓制住了。

麟兒胸口那鮮紅欲滴的胎記似乎在不甘的扭動著,牽動了已經布成北斗天罡陣的七枚銀針,只見針尾那一道道銀芒更盛了,顫動中兩股力道不停的交鋒,銀針的顫動越來越大,竟有被逼出體外的趨勢。

楊伯遠不敢怠慢,長吸一口氣,腳下踩著玄奧的步法,在小室中不住的遊走,手上卻呈現出了變化萬千的各種手印,或伸或縮,或結扣,或劍指,每走七步,便向著卓玉麟胸口遙遙點去一指。一道道清亮的銀光隨著楊伯遠的指尖飛出,落在卓玉麟胸口的諸多大穴上,卻有如烘爐化雪般的一粘肌膚便消失不見。而銀針的顫動卻越來越小,逐漸穩定的灌輸著七條細若游絲的銀芒。一直到楊伯遠點完七七四十九指,銀針徹底穩定下來,銀芒也延伸至三尺左右,楊伯遠才全身大汗淋漓的停住了腳步。

楊梅看著爹爹有些蒼白的面頰上佈滿了汗水,從衣襟裡掏出一塊手巾替爹爹擦拭,原本愣在一旁,被這神乎其神的醫人之法驚呆了的卓懷玉這才上前扶住了楊伯遠,楊伯遠笑道︰「不妨事。」楊伯遠一扭頭對著老胡道︰「小朋友,你方才看到了什麼?。」

老胡心道︰這人倒像是傳說中的神仙一般。眾人這才注意到屋內站著的這個蓬頭垢面的小乞兒,都不覺一愣,卓懷玉問道︰「你是誰家的小孩兒?你叫什麼名字?卻怎麼躲到這裡來了?」

老胡道︰「我叫老胡,是你家管家叫我進來避雪的。哦,對了,你可不要責罵他,到這裡來看熱鬧卻是我自己跑來的。你也不必生氣,老胡這便出去了。」說罷便朝門外走去。

卓懷玉卻拉住了這孩子的手臂道︰「這麼大的風雪你卻上哪裡去?還是現在這裡呆著吧,等風雪停了我命人送你回家。」老胡心頭一暖,心道︰這家老爺心腸確是很好,便在角落裡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楊伯遠問道︰「小朋友,你姓老嗎?」

老胡心道︰這神仙卻怎麼也笨了起來,嘴上卻道︰「我姓胡,叫老胡!」

小楊梅卻問老胡道︰「那你怎麼可以叫老胡呢?你明明就是個小孩子,怎麼可以叫老胡呢?」

老胡望著楊梅,心道︰這小美女張得到是漂亮,只是腦子不大好使。他一個小白眼兒翻過去道︰「小美女,誰規定了小孩兒不可以叫老胡了?老子打小就叫老胡,不行啊?」

「可以可以,」楊伯遠覺得這孩子很好玩,笑道︰「那你的名字是什麼啊?」

老胡的臉卻突然紅了,憋了半天終於說︰「老子的名字就叫老胡,老子姓胡,就是這樣!」

卓懷玉和楊伯遠大奇,再三追問下才知道,這老胡原本是個孤兒,與一個老頭兒相依為命。據那個揀到他的老頭兒說在他身上有一塊小小的玉牌,上面刻著一個胡字,所以推斷他可能原本姓胡。老頭兒又懶得給他起名字,就小胡小胡的叫著。他問老頭兒叫什麼,老頭卻說自己也忘記了叫什麼,於是他自懂事兒起便喊他老頭子,老頭子就喊他小胡。老胡是他自稱的,據他說這樣感覺比較威風。幾個月前,那老頭兒竟然走丟了,老胡到處去尋他,卻沒有找到,終於找到這青石鎮上來了,卻不想遇上了風雪。

卓懷玉覺得這孩子身世可憐,便道︰「孩子,你吃飯了沒?」

老胡道︰「吃過了的,方纔你家有人給了我一大碗白米飯的。」

卓懷玉道︰「你若願意,今後就留在我家裡好了。」

老胡先是一喜,隨即又遲疑了片刻,終於道︰「卓老爺,您是大好人,老胡心裡很感激你,但是老胡還要去尋找我家老頭子呢,卻不能在你家久住。」

卓懷玉點了點頭,心道︰這孩子倒是頗有孝心,眼下麟兒生死未卜,卻沒有精力來照看這孩子了,眼光向著床上望去,卻見卓玉麟依舊是昏迷不醒,不由得一抹憂色浮上了眉頭。

楊伯遠對卓懷玉道︰「麟兒暫時沒事兒了,我用玄冰針暫時鎮住了升騰的熱力,但要想抑制住已經躁動的朱雀,恐怕單憑我的修為是不夠的,我還得請個朋友來幫忙。」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枚銅錢大小的玉碟,低聲念了一段法決,然後中指一彈,一聲清鳴過後,那玉碟化為一道青光流星般的朝著西南方飛去。

老胡目瞪口呆的望著楊伯遠道︰「你真的是神仙嗎?方纔那又是什麼法術?你的朋友也是神仙吧?」

楊伯遠笑道︰「這世上哪來那麼多神仙啊,方纔那個叫通音符,是傳遞消息用的。我那朋友與我一樣都不是什麼神仙,我們都是修道之人,明白了嗎?」

老胡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隨後又搖搖頭,卻不知道他是懂了還是不懂。他望著床上的卓玉麟道︰「他的病什麼時候能治好?」

老胡話音未落,突然一陣奇異的波動以卓玉麟為圓心猛然盪開。一聲瘖啞而蒼涼的嘶吼沉沉響起,彷彿是來自遠古洪荒的獸鳴,大地也為之震動。只見卓玉麟緊閉雙目,臉上是一片猙獰,雙拳緊握,唇齒微開,那一聲非人的嘶吼竟是從他口中傳出的!楊伯遠登時心神劇顫,一種深沉的恐懼突然襲來。本在屋角望著老胡的小楊梅此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卓懷玉更是嚇得面無人色,幾欲暈厥。老胡也是嚇得全身一顫,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

那一聲嘶吼,穿破夜幕,穿透風雪,朝著四面八方蕩去。卓府上下一片駭然,雖不明所以,卻都各個面無人色,有的人甚至禁不住如篩糠般的顫抖不已。整個青石鎮全都如此,在那異聲響起的剎那便陷入了一片恐怖之中。一時間夜空中流雲翻湧,雪花亂舞。山川似乎也隨之顫動不已。四野山林中蟄伏的野獸猛然間齊齊的癱軟在地,屎尿橫流,全身瑟瑟發抖。在更遠的山嶺上,那個淡綠色的身影全身一陣顫抖,也是早已五體投地,驚懼萬分。那人心中道︰「果然是上古妖獸中的朱雀,威勢著實驚人啊!若想煉化它卻不知道要花費多少的氣力啊!好在這附近的妖獸已經被自己提前招來了,否則卻沒有把握得手呢。」

果然,在漆黑如墨的山嶺間,潛伏著無數雙螢光點點的眼瞳,凶光畢露。

就在那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嘶吼發出的同時,一層淡淡的紅光從殷紅似血的胎記之下透體而出,室溫瞬間上升,一陣熱浪向著室內幾人湧了過去。隨著紅光的透出,布成北斗天罡陣的七枚銀針針尾上的銀芒頓時黯淡了下去,萎頓到幾近消失的地步。

楊伯遠體內玄功瞬息之間轉了九轉,隨後立即腳踏步法,如行雲流水似得轉動起來,雙手十指不停的翻飛,以比先前快了數倍的速度朝著卓玉麟的胸口發出了道道耀眼的銀光。而小楊梅在哭了幾聲之後,也收了聲,盤腿坐在屋角地上,雙手各捏一個法決,按照爹爹所教的法門調息起來。而卓懷玉和老胡還沒有從驚懼中回過神來,便被撲面而來的高熱沖得大汗淋漓。

此時的楊伯遠心生出一股無力回天之感,那種感覺使他想起了自己妻子臨去世的情景,拼盡一生修為卻也無濟於事的無力感,那種天不從人願的憤慨,全都在這一剎那湧上了心頭。體內所剩不多的真元已經不受控制的四下遊走,他勉力調控著,苦苦支撐,因為他知道,很快又一波抵禦即將來臨。

就在這時,一支溫潤的手掌輕輕貼在了他的後背上,一股柔和而龐大的氣息沿著他的經脈湧入他的體內,轉瞬間帶動他本身的真元在經脈中周天運轉了三遍。等他睜開眼楮時,面色已經恢復如初了。不需要回頭,他已經知道來人是誰了。

就在屋子當中,誰也沒有發現這個人是如何進來的,又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好像他原本就在這裡一樣,就那麼自自然然的微微帶著笑意長身而立。這是一個高冠蛾眉,身穿青色道袍,面色如水的道人。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06:38

第一卷仙山浮雲 第二章 封印


楊伯遠轉身一躬道︰「多謝天風兄援手相救!」

那道人笑著揮了揮寬大的袍袖道︰「伯遠何時這般多禮了?」旋又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卓玉麟,不禁皺了皺眉頭說︰「朱雀降世?難怪累你老弟耗盡真元,今天這事兒到當真是古怪,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在人身上呢?」

楊伯遠苦笑道︰「誰說不是呢!這老天爺真是越玩越古怪了!」隨後楊伯遠有對呆在一旁的卓懷玉道︰「卓兄,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青城山的天風道長,有天風道長援手,麟兒有望了!」

卓懷玉也一早看出這道人並非普通人,此時連忙上前相見。一番寒暄過後,天風伸手搭了卓玉麟的脈,臉上突現出一陣喜色。他微笑著對楊伯遠和卓懷玉道︰」難怪伯遠會用青靈符招我前來,原來竟是這樣的奇事兒。此子根骨清奇,且竟是天生火脈,實在是不可多得的良材。這樣的好孩子,掌門師兄一定會破格收入的!這些話先不忙說,且讓我先助伯遠一臂之力,先穩固了目前的局勢再說。」

說著起身,從懷中掏出一個事物,雙掌一天一地的合十在胸,低聲念了幾句咒語,雙掌間似乎有青光閃爍。隨後一揚手,一道青光脫手而出,緩緩的停在了卓玉麟胸前,懸浮在半空中。仔細看時,卻是一個碧玉環。那玉環發出一片柔和的青光穿過楊伯遠布下的銀色光罩,照在卓玉麟胸口的胎記上。原本掙扎翻滾不休的紅光頓時安靜了許多。

等做完這一切之後,天風道長轉身問道︰「伯遠打算如何施法封印這朱雀的原力?」

楊伯遠正色道︰「我打算把北斗天罡陣煉化到麟兒體內,陣眼用寒冰魄固守,再加持上老兄的三清真願穩固根基,我想這樣至少可保麟兒十年平安。此後如何便要看麟兒自身的機緣了。」

方略已定,天風道長和楊伯遠再不多話,雙雙在地上盤腿端坐,理氣調神,為接下來的施為作準備。卓懷玉默不作聲的退到屋角,與老胡坐在了一起。老胡看到這神仙一樣的人物,眼中全是欽慕之色,只覺得若能像他們這般才是不枉此生。

只見天、楊二人雖都是盤腿而坐,卻各有不同。不多時,一層若有若無的青光從天風道長的身上散發出來。而楊伯遠則是全身籠罩在一層銀光之中。兩人入定良久,也不見動靜。屋子的另一角是盤腿靜坐的小楊梅。窗外是不停飛舞降落下來的雪花,似乎輕輕的撞在窗紙上,又輕輕的飄落。

就在這萬籟寂靜之時,異變突起。只聽得噹啷一聲,那原本懸浮在卓玉麟胸口的碧玉環頓時化為齏粉,七枚玄冰針劇烈抖動,一股蓬勃而出的紅光瞬間摧毀了銀色的光罩,不受任何束縛的直衝上天,頓時紅光萬丈,穿透屋頂,直射夜空。夜空之中,雲層翻湧,竟被戳出一個窟窿,漫天的雪花被激盪的四下狂舞。

楊伯遠和天風道人一躍而起,兩道疾光衝向床幃。楊伯遠雙掌齊出,兩道燦爛的銀光衝向紅色的光柱,卻怎麼也衝不進去。一道極細的青光從天風道人指端電閃般的撞向紅光,硬生生鑽了進去,撕開了一條小口。楊伯遠這才驅動真元從缺口處侵入。此時,七枚玄冰針已經是搖搖欲墜,眼見著便要被逼出體外了。楊伯遠發出的銀光化為極細極亮的細線,瞬間穿連了七枚銀針的針尾,在針尾處形成了一個個奪目的圓球。楊伯遠口裡默唸咒語,一面將真元傾瀉而出,匯聚在那小小的七枚針尾上。銀針慢慢的自行從體內退出,慢慢的融化在七點寒星裡。只聽得楊伯遠一聲大喝︰「七星復位,萬法歸宗!」七點寒光瞬間鑽入了原本銀針的所在,隱沒不見。卻見那朱紅的胎記一陣翻湧,肌膚之下竟猶如波浪一般扭動洶湧起來,一隻形貌古樸的朱雀就在這扭動中成形了,眼見著似乎便要破體而出。楊伯遠張口一噴,一點銀光帶著無限寒意疾射過去,口中喝道︰「冰魄入體,斗轉星移!」那一點帶著楊伯遠十餘年修為的寒冰魄直鑽入卓玉麟體內,穩穩的站住了陣眼,緊隨著寒冰魄入體的是天風道人的一線青光,那青光沿著已經成形的北斗天罡陣的走向遊走了七七四十九圈之後,又進入到卓玉麟的經脈之中,進行起周天大運轉。

就從卓玉麟體內的北斗天罡陣開始正常運行起,漫天的紅光消失不見,皮膚上那個已經成形了的朱雀卻更像是一個紋身般的貼在卓玉麟胸口,隨著卓玉麟漸漸平復的呼吸微微起伏。一直到這一刻,楊伯遠才全身顫抖的頹然坐倒,此時的他已經虛弱到了極點,彷彿舉手投足都要耗費他極大的氣力了。但是臉上的欣喜卻是遮掩不住,他知道他們已經成功了。隨後卓玉麟睜開了眼楮,朝著在屋角手足無措的卓懷玉喊了一聲︰「爹爹!」又驚異的看著屋內的其他幾人,一雙眼楮漆黑如墨。他一骨碌爬起來,奔向了爹爹。卓懷玉喜極而泣,連忙拉著卓玉麟給楊伯遠和天風道人磕頭。

少爺病好了的喜訊轉眼間便在卓府傳開了,原本懸浮在卓府的不安氣息似乎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每個人都是鬆軟軟的感到一陣輕鬆。甚至連卓老太爺都親自起來為天風道人和楊伯遠斟茶倒水,顯得無比的欣慰。而卓玉麟、老胡和小楊梅三個年紀相仿的孩子,也彷彿是一見如故的躲到一邊玩耍起來。

卓玉麟雖生在富貴之家卻並沒有半點少爺的脾氣,拉著老胡和楊梅去他屋中玩耍,絲毫也不介意老胡那一身骯髒破爛的行頭,倒是對老胡的名字感到頗為新奇,不多時便與楊梅一起老胡長老胡短的叫了起來。而老胡也給他們倆個各起一個名字,一個叫小桌子,另一個叫小美女,三個孩童嘻嘻哈哈的好不熱鬧。

而在遠處的山崖上,那個淡綠色的身影遙望著卓家大院,喃喃的道︰「是時候了。」低聲地念出一段古怪晦暗的咒語。漸漸的四周山野裡冒出了一雙雙散發著綠光的眼楮,一些形貌恐怖的怪物朝著青石鎮的方向圍了過去。散發著妖氣的綠色眼眸漫山遍野,把個雪夜染的螢火點點。

那淡綠色的身影詭異的在雪地上飄忽前行,足尖輕點便輕煙一般的向前竄去,轉眼之間便到了青石鎮外,在他身後是無數恐怖猙獰的怪物,只見他將手一揮,那些妖怪便轟然湧向了青石鎮。

在卓府之內,天風道長與楊伯遠調息了良久,這才恢復了些真元。驀然,天風道長臉色一變,他身子一閃便竄出屋去,只見一道青光,天風道長一個身子已經飛上了天空,卻見漆黑如墨的暗夜之中,一點點慘綠的螢光正朝著卓府慢慢圍攏,卓府四周妖氣沖天。這麼重的妖氣,若非是天風道長方才大耗真元,早便該發現了。

天風道長身子憑空而立,喊道︰「伯遠老弟,有妖物來襲了!」

楊伯遠此時也感應到那濃重的妖氣,立即對卓懷玉等人到︰「快將家人召集到一處,千萬別出屋子!」說罷飛身而出。與此同時,一片淒厲的慘叫已經從鎮子上傳了過來。

轉眼間,陰風陣陣,四野傳來百鬼夜哭般的呼嘯。一些猙獰的怪物已經撲到了青石鎮。青石鎮頃刻變成了人間地獄,那些本就極度驚恐的山民此刻簡直是魂飛魄散,望著這些噩夢般的精怪有些都甚至忘記了逃命,直到那些精怪張開血盆大口,把幾個呆若木雞的人撕成碎片之後,其他人才開始奪命狂呼,四下奔走,一場慘劇就此開始。

此時的卓府已經被各種光怪陸離的妖物團團圍住,這些嗜血成性的怪物往往一伸爪之間便將一個活生生的人撕得稀爛,殘肢斷臂、骨肉內臟四下飛濺,情形令人慘不忍睹。而四面八方湧來的妖物越來越多,幾個卓府家丁避之不及,轉眼間便被妖物撕成了碎片,慘叫之聲淒厲已極。

卓懷玉連忙召集家人躲進一間大屋之內,聽著連綿不斷的慘呼聲從外面傳了進來,眾人具是臉色蒼白。一家人已經亂成一團,沒有一個能保持清醒的,全都龜縮在大屋的角落之中,瑟瑟發抖。而老胡則擋在卓玉麟和楊梅身前,道︰「莫怕!有老胡在呢!」其實他也是嚇得小臉煞白,渾身不住顫抖,但還是努力做出了保護卓玉麟他們的樣子。

天風道長與楊伯遠兩個身子化成兩道模糊的影子,撲向了侵入卓府的妖物。這兩人卻不愧為是修真中人,只見楊伯遠雙掌翻飛,先前那治病救人的銀色真元此刻卻成了滅妖利器,銀光所至之處,便有一個怪物咆哮著倒地。而天風道長更是了得,手持一柄青光霍霍的寶劍,一道三丈長的青色劍芒透劍而出,劍光所至之處,一片妖物便身首異處。

卓家眾人躲在大屋之中,不敢出聲,只有老胡一個聽得外面打鬥甚為激烈,忍不住趴在門縫向外張望,見到天風道長與楊伯遠兩人在空中飛來飛去,大顯神威,不禁欽佩之極,只覺得一股熱血往上翻湧,倒忘了害怕。

然而妖物越聚越多,似乎殺之不盡,天風道長與楊伯遠奮力拚殺,卻依然擋不住如潮水般湧來的妖物。來不及躲進大屋的卓家家丁們四散奔逃,跑不到幾步便被妖物撕裂,鮮血滿天噴灑,令人慘不忍睹。

突然一聲巨響,大屋牆壁轟隆破開一個大洞,一個猙獰的巨大怪頭口中不住流著涎水從洞外伸了進來,一口便將靠的最近的一名家丁咬成兩截。眾人具驚,轟然從屋內跑了出來,向院中跑去。楊伯遠聞聲返身,守在眾人身前,突然從側面伸過來一個長長的頭頸,一個蛇樣的怪物一口咬向老胡,楊伯遠手上銀光一閃,將那怪物一顆腦袋打得稀爛。

老胡咧嘴向楊伯遠一笑,依舊站在卓玉麟和楊梅身前護衛著二人。楊伯遠則與天風一起護衛著眾人。一時間妖物也奈何不得他們,漸漸的在他們周圍,妖物的屍體越堆越高,天風和楊伯遠已經是精疲力盡,不知道還能撐下去多久,而妖物不但不見減少,反而不斷的朝他們衝過來。這時,卓老爺子猛然想起自家還有一條逃生之路,方才恐懼之中,甚至連這個都忘記了。卓老太爺對楊伯遠說;「去後面的祠堂,那裡有條暗道!」楊伯遠聞言大喜,揮動雙掌,劈開了一頭巨獸,帶著眾人緩緩朝著祠堂殺去。而天風道人依然是如風般的環衛著眾人,且戰且退。

眼見便要進入祠堂,突然楊伯遠只覺得眼前綠光一閃,一道陰寒之氣瞬間及體,五臟六腑猛然一縮,一口鮮血狂湧而出。只見一個全身淡綠的人出現在面前。天風驚怒交集,一道手臂粗細的青色真元轟向一條淡綠色的虛影。那身影詭異得像一縷輕煙,突又猛然化為實質出現在天風身前,雙掌交接之時,天風感到一股陰寒之氣,游絲一般的直鑽入自己經脈中,急速朝著內臟射去。他立即運起玄功,生生在體內化掉了這股寒異無比的真元,然而胸肺已然受傷不輕。卻聽得來人也是一聲悶哼,顯然也是沒討了好去。

此刻兩人便像是粘在了一處,雙掌對峙,天風道長眼見著不支,楊伯遠衝上前去,雙掌齊出,那妖人騰出一隻手掌,將楊伯遠的真元也一併接了過去。一時間三人竟成了僵持狀態。老胡看的熱心沸騰,卻忘掉了自己屁也不會,從地上拾起一截木棍,衝上前去一棍敲在那妖人腦袋上,那木棍頓時便碎成了木屑。他卻哪裡傷得了那妖人。妖人腦袋猛一吃痛,扭頭看向老胡,老胡只見一張模糊不清的面孔上一雙凶目瞪視著自己,頓時心中一顫。

就在這電石火光的一瞬間,慘呼連連,就在楊伯遠、天風出與那妖人對峙之時,無人保護的卓家眾人陷入了他們生命中最悲慘的時刻,哭喊慘叫都無濟於事,一群妖物衝進了人群之中,大肆撕咬起來,頓時滿天血雨紛飛,一片哀號四起。

天風道長與楊伯遠同時奮力一擊,那妖人臉上綠光搖曳,只聽轟的一聲,天風與楊伯遠雙雙口噴鮮血,楊伯遠萎頓在地,而那妖人卻被撞飛出去十餘丈。天風道人抱起受傷的楊伯遠,袍袖一揮將老胡、小梅和麟兒三人拋進了祠堂,留下了一地的模糊血肉,頓足跨入了祠堂內。

在轉眼之間,卓玉麟便家破人亡,不由得肝膽具碎,他嘶喊著要衝出去,卻被老胡死死的拉住。天風道人怒喝道︰「出去找死嗎?!不如留著命給你爹爹、爺爺報仇!」說話間暗運神通,隨後一拳擊出,迎面牆壁上一塊青石應聲碎成齏粉,露出一個黑乎乎的洞口。稍一運勁,天風卻感到五臟不住的翻騰,一口鮮血再也忍不住噴了出來。

鮮血濺在楊伯遠的臉上,他睜開眼楮,竭盡全力站了起來,拉過楊梅將一隻錦囊塞入她懷裡,又拉過垂淚不已的卓玉麟,說︰「麟兒,答應叔叔,以後你要好好照顧小梅,可以嗎?」卓玉麟擦去眼淚,眼神流露出與他年紀不符的堅毅神情,重重的點了點頭。楊伯遠將三人推進洞口,對小梅說︰「你們從這裡出去之後,不要回頭,直接去青城山,找掌教真人天玄道長,爹爹和天風叔叔隨後便去,記住了嗎?」

天風道人也走過來,從懷裡掏出一枚玉珮交給卓玉麟,說︰「孩子,你把這個交給天玄真人。」說完運氣一推,一股柔和的大力帶著三個孩子朝著山洞深處湧去,待他們去得遠了,天風與楊伯遠相視一眼,同時出掌,入口的一段山體坍塌下來,沙塵滾滾中,妖物們已經破門而入,妖物後面還站著那個淡綠色的妖影。

楊伯遠和天風此時都將是燈油耗盡,卻同時在心頭升起一個大大的疑問︰「此人是誰?」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07:35

第一卷仙山浮雲 第三章 禪動


前面是無盡的黑暗,老胡左手拉著卓玉麟,右手拉著楊梅,在黑暗中摸索著朝前走去。三個驚魂未定的孩子手牽著手,摸索著走向山洞的深處。自身後發出轟然坍塌的聲音後,老胡他們知道,後面他們是回不去了,只得繼續朝前走。山洞曲曲折折,也不知道這山洞究竟有多長,通往何處?卻不知道卓家是如何發現這個山洞的。所幸的是這山洞中並沒有岔路,只是漆黑而死寂。只有他們三個孩子一步一步走向未知的世界。

恐懼和寒冷交替而來,使他們全身不住的顫抖著,求生的本能卻驅使著他們一刻不停的朝前走去。遭逢如此巨變,三個七、八歲的孩子又能做些什麼呢?老胡牽著不住偷偷垂淚的楊梅和全身顫抖的卓玉麟,咬著牙一步步朝前走去。也不知道這山洞究竟有多長,走了很久依然沒走出去。越走地勢越低,就在他們精疲力盡的時候,遠處透出一點點微光。老胡不禁歡呼一聲,拖著二人朝出口跑去。

爬出山洞之後,老胡四處眺望,卻不知道是在何處了。但隱約中感覺已經與青石鎮隔了一座山頭。此時已經是天色微微泛白,三個孩子不敢停留,踩著尺厚的積雪,艱難的沿著山坡朝前走去。

三個人手腳並用,一路上也不知道滑倒了多少次,摔了多少個跟頭,一直走到正午,又饑又渴,實在無力再走了,這才停了下來,灘倒在雪地上,把個小小的身子在雪地上擺成三個歪歪扭扭的大字。

冬日正午的陽光暖洋洋的照在,這三個劫後餘生的孩子身上。卓玉麟瞇縫著眼楮看著太陽,昨夜的一切彷彿是一場噩夢,一場恐怖至極的噩夢。在此之前還是父慈母愛集於一身,一夜過後便只剩下他一個。想著溫和的父親,慈愛的母親,威嚴而又慈祥的爺爺都在自己面前變成一片慘不忍睹的血肉,一陣揪心的疼痛從胸口散發出來,只覺得胸口騰然升起一股熱流。

就在這時,卻聽見老胡問道︰「咱們現在去哪裡呢?」

卓玉麟道︰「自然是去青城山找天玄道長了。」

老胡問他們︰「那你們知道怎麼去青城山嗎?」

卓、楊二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是一陣搖頭,卓玉麟是卓家少爺,哪裡曾出過遠門,在這一點上還比不上隨著父親四處行醫的楊梅。但是楊梅的爹爹也沒有帶她去過青城山,因而又是一陣苦惱。

老胡突然笑了起來,說︰「不要緊,我幫你們找去青城山的路,我曾經跟著老頭子四處流浪,好像也到過青城山,只是那時候老子太小,不大記得路了。不過也總比你們強一點點。」

卓玉麟感激地道︰「老胡,那謝謝你了!說實話,若是留你一個人在這裡孤孤單單的,我卻不放心呢,咱們三個最好都在一起。到了青城山,我們幫你求天玄道長,讓他也收你為徒,咱們三個一起學本事,你說可好?」

「好啊!」老胡一拍大腿,隨即又面露猶豫︰「可要是老頭子回來看不到我,那可怎麼辦呢?不行,我得回家一趟,給老頭子留個信兒,好教他知道去哪裡找我。」

於是,老胡帶著卓玉麟和楊梅一路向西而行,一路上跌跌撞撞,在山間小路上艱難前行。卓玉麟心想︰卻不知道老胡的家是什麼模樣的?正在想著,卻聽老胡一陣歡呼,向前奔去。卓玉麟不由得牽著楊梅的小手緊緊跟了上去。

卻見在一片樹林裡,出現一個深坑,老胡正興奮得站在坑邊上手舞足蹈。卓玉麟兩人走近一看,卻原來是個捕獵的陷阱,一頭肥碩的山豬落入其中,身上冒出一節帶血的竹竿,已然氣絕了。

老胡從懷中取出麻繩,小心翼翼地溜下陷阱,將那山豬套牢了,而後手足並用的爬了出來,道︰「老子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竟然捕到這麼大一頭山豬!」這陷阱卻原來是老胡挖的。卓玉麟和楊梅從沒幹過這等勾當,也是興奮不已。他們三個抓住麻繩奮力向上拉那山豬,那山豬卻紋絲不動,足足幾百斤的山豬卻不是區區三個小孩兒能夠拉起的。

老胡氣得滿臉通紅,再次跳入陷阱,這次卻是從懷中掏出一柄刀子來,將那山豬的四條豬腿割了下來,用麻繩拴上,卓玉麟與楊梅兩人將豬腿一個個的拖了上去。三個孩子在雪地上拖了四條豬腿向前走去,遠遠的便看到前方靠著山壁有一座破敗不堪的茅草屋。而此時,天色已近黃昏。

老胡帶著他們走到屋前,一推門走了進去。老胡在屋子中間生起一堆篝火,忙活著燒烤豬腿。卓玉麟環顧屋內,卻見屋內極盡簡陋,除了一張歪歪斜斜的桌子以外,什麼都沒有。就連床也只是一堆厚的離譜的蒿草堆成的。楊梅問道︰「老胡,這便是你家嗎?」

老胡也不抬頭,依舊在忙活著那條豬腿,口中卻道︰「是啊,怎麼樣?不錯吧。哎,只可惜老頭子卻不在這裡,若是他看到有這樣大一個豬腿,一定會抱起他那個破酒壺狂喝一通的。」說話間神情便有些落寞了。

楊梅安慰他道︰「興許他去附近集鎮上玩耍去了,過些時候便自己回來了呢。」

老胡卻道︰「我已經在這附近的集鎮上全都找遍了,卻哪裡都找不到他的影子,我就怕他瘋瘋癲癲的跌到那個山崖下面去了。這次看來老頭子是真的走丟了啊,你看,連他平時寸步不離的酒壺都沒帶走,還真是讓人傷腦筋的老傢伙啊!」

說話間,一股濃香已經冒了出來,那豬腿在篝火上呲呲冒油,引得三個孩子饞涎欲滴,卻不知道是誰的肚子很響亮的咕咕叫了起來。三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胡大笑著把烤得金黃的山豬腿撕了,分給兩人。一時間三個孩子狼吞虎嚥,吃得好不熱鬧。

吃飽之後,楊梅問道︰「老虎,你怎麼給你家老頭子留口信呢?」

老胡打了個飽嗝,道︰「這好辦!」說著就從火堆裡挑出一根木炭來,在泥牆上歪歪斜斜的寫了一行大字︰「老頭子,我去青城山了,你來找我吧!」寫完後退兩步,欣賞起自己的「墨寶」來。

楊梅道︰「你還會寫字呀!」

老胡面有得色的說︰「那是!都是老頭子教的。老子還會寫很多字呢。」說著為了證明自己還會寫不少字,又在那行大字旁邊添了一句︰「請你吃肉喝酒!」

卓玉麟和楊梅看得哈哈大笑,老胡自己也笑了起來。簡陋的茅草屋內一片溫暖,三個小傢伙暫時忘掉了煩惱和傷心,沉浸在這短暫的歡樂裡。

一線清晨的陽光從茅草屋頂上的破洞中透了進來,不多時,老胡頂著凌亂的像雞窩一樣的頭髮從厚厚的蒿草堆裡鑽了出來,嘴裡呼出一長條白白的霧氣。緊接著是卓玉麟和楊梅也睡眼惺忪的從蒿草堆裡鑽了出來。

簡單的收拾過後,老胡和卓玉麟兩人都各背上了一條大豬腿。老胡也沒有忘記帶上老頭子的那個髒兮兮的酒壺,此外似乎這個屋子裡也就什麼都沒有了。老胡有些留戀的看了看這間破爛不堪的茅草屋,推開幾乎算不上是門的屋門,一股雪後的清新空氣迎面而來。老胡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們出發吧!」說著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三個孩子沿著山路向北走去,踏著腳下的積雪,邊走邊說,不知不覺便翻過了兩座山頭,到中午時分,已經到了一個小小的市鎮。小鎮上冷冷清清,看不到幾個行人。三個孩子穿過小鎮,來到小鎮外一座荒廢的土地廟。老胡在廟裡拆了些破木板,升起火來。楊梅坐在火堆前皺著眉頭揉著酸疼的小腳。卓玉麟問道︰「走累了啊?」

老胡說道︰「不著急,我給你烤肉吃,吃了烤肉就不累了。」說著把烤熟的豬腿放到火上加熱,不多時便香氣四溢,令人饞涎欲滴。老胡正準備用小刀把豬腿分開,卻瞥見外面的天空,突然一下子便暗淡下來,彷彿夜晚提前來臨了一般。老胡不由得吃了一驚,脫口叫道︰「你們看,天怎麼黑了?難道是天狗把太陽吃掉了?」

卓玉麟和楊梅也是大奇,三個孩子跑到廟門口,卻發現剛才還是晴朗的天空,這一轉眼的工夫變成了黑漆漆的一片,卻也不知道是不是老胡所說的天狗把太陽給吃了。只是真地感到天氣突然變得很冷,一陣透骨的寒意從漆黑混沌的天空中透了出來,讓三個孩子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老胡咒罵道︰「這賊老天,怎麼說變就變啊!想凍死老子啊!」

楊梅覺得老胡罵的新鮮,便問道︰「老胡,你怎麼罵老天爺是賊啊?」

老胡道︰「這是跟老頭子學的,他喝多了酒就這麼罵,還念叨什麼天地不是人,把萬物都當成狗什麼的。這天地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冬天下雪凍得老子要死,夏天又出大太陽,曬得老子要命,還竟敢把老子們當成是狗,不罵它罵誰啊!」說著還不解氣的朝天上吐了兩泡口水。

卓玉麟微微一愣,說道︰「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吧,這是《道德經》上的句子,以前我爺爺教過我的。」

「對對對,就是這麼說的,」老胡拍著卓玉麟的肩膀,大有偶遇知音之感︰「原來你也知道這句話啊!看來老頭子果然沒有騙我啊,賊老天果然罵我們是狗啊!他奶奶的!」卓玉麟微微一笑,卻沒有跟他解釋那「芻狗」卻不是真的狗,而是用草紮成的狗,若是這般說了,這老胡還不知道又會說出什麼古怪的話來。

老胡的感慨還沒發完,小廟內突然朦朧起來。一團似霧非霧的東西悄然瀰散開來,卓玉麟的胸口猛然一燙,不禁啊的叫了一聲。這時候聽得外面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傳了進來︰「小傢伙果然在這裡面!」那聲音飄乎而怪異,不知道是從哪裡發出來的,也不知道說話的人是男是女,光是那聲音已經令人渾身發冷了。

卓玉麟道︰「不好!那妖人追來了!」說著便一把拉起楊梅和老胡要尋個出路,奪路而逃,卻哪裡有出路呢?

老胡叫道︰「你們兩個快從後面的窗戶爬出去,我來擋著這個人妖!啊,不對,是妖人!」說著攥緊手中拿的小刀兒便要衝到門口,卓玉麟一把抓住他說︰「不行!你打不過他的!」

廟外那人聽得老胡胡言亂語地一會兒人妖,一會兒妖人的,差點一口妖氣沒上來,劇烈的咳嗽了好一陣子,才緩過勁兒來。若不是十分忌憚那並不十分穩定的朱雀原力,他早就直衝進去了砍人了。此刻再也按耐不住,只見綠光一閃,那人便從廟外進到廟中了,他全身都籠罩在一團濃重的霧氣之中,看不清面目。只聽得他陰柔的聲音緩緩地說︰「你們一個都跑不掉,那姓卓的小子,你過來跟我走,我就放了你這兩個小朋友。」

此時,卓玉麟的胸口又是一陣暴熱,他連忙敞開衣襟,卻是臉色蒼白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老胡卻大聲罵道︰「放你娘的屁!只要你現在轉身就走,老子以後這輩子都不再欺負你全家了,什麼小狗小豬,老子--」

「放肆!」那人一聲爆喝,突然綠光一閃,一隻淡綠色的手抓向老胡胸口,卓玉麟突然一拽老胡,擋在他的身前。那手一把捉住了卓玉麟,老胡和楊梅都是大驚,卻聽得一聲慘叫,那綠手掌閃電般的縮了回去。整團黑霧嗖得竄出了小廟。三個孩子這才面面相覷的互相望著,不明所以。

老胡開口說︰「小桌子,這傢伙似乎怕你的胸口啊,他一摸上你的胸口就疼得哇哇大叫,看來你這胎記果然很厲害啊!」

楊梅也說︰「是啊,看樣子,這妖人碰不得麟哥哥呢。」

老胡道︰「有了!我們頂著小桌子出去,反正他也不敢碰,這不就可以跑了嘛!」

楊梅叫道︰「那怎麼行!萬一那妖人用刀子砍麟哥,而不是用手抓呢?不行!不行!」

突然之間,綠光一閃,那團霧氣又回到了堂上,老胡拉了卓玉麟和楊梅剛要往神像後面跑,只覺得一股大力碰得打在他的背心,登時飛了出去,撞到牆上,跌落下來。全身一陣劇痛,幾欲昏厥。楊梅也在同時被碰得一聲打飛了出去,隨後一張羅網散了開來,將卓玉麟網在其中,那人嘿嘿一聲怪笑,網兜一收,便要離開。

「阿彌陀佛!」隨著一聲佛號悠揚蕩起,一道金光撞在了那團黑霧上,緊接著那妖人被生生撞回了大堂。隨後,一個慈眉善目的中年和尚一身白衣一塵不染的出現在眾人面前。那妖人尖聲吼了一聲︰「什麼人竟敢偷襲老子!」隨著一聲冷哼,一股陰冷之極的霧氣瞬間瀰散開來,霧氣中隱隱傳來鬼哭之聲,一道慘綠的身影電光火石般的朝著那和尚撲去。

那和尚穩穩得站著,也不見有什麼動作,又是一聲「阿彌陀佛」,隨後便被黑霧所淹沒,從黑霧中傳來怦怦數聲,隨後數道金光穿透黑霧,聽得那妖人又是一聲悶哼,似乎是受了傷,呼的竄出了小廟,遠遠的傳來一句︰「好和尚!要不是老子身上有傷,也不會栽到你手裡,咱們後會有期!」

頓時烏雲散去,依然是滿天明亮的陽光,只見大堂中央,那個和尚嘴角有一絲血跡,卻是微笑著一伸手扯斷了罩在卓玉麟身上的羅網。卓玉麟立即給他行禮道︰「多謝大師救命之恩,敢問大師法號?在哪座寶剎修行?」

那和尚微笑著說︰「阿彌陀佛,小施主不必多禮,貧僧峨嵋萬年寺禪動。幾位小施主沒事兒吧?」

老胡哼哼唧唧爬了起來,說道︰「還好沒死,不過全身骨頭都快要斷光了,大和尚你可真厲害啊!」禪動微微一笑,也不答話。

卓玉麟跑過去扶起楊梅,見大家都沒事兒,一顆心才放了下來。那邊老胡已經拉著禪動的手來回翻看,想要知道那厲害的金光是如何發射出來的。禪動也覺得這孩子十分有趣,便由得他去了。看了半天,老胡也沒看出什麼端倪,覺得也不過是尋常的手掌,怎麼就可以發出那麼厲害的金光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隨後,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哎呀一聲跳將起來。眾人都被他嚇了一跳,問道︰「怎麼了?」

老胡卻奔過去,抱了豬腿回來說道︰「大和尚,我請你吃肉,你把你這會發金光的厲害本事交給我吧!」

卓玉麟道︰「老胡!出家人是不吃肉的!」

老胡愕然,兩隻眼楮看了看笑吟吟的禪動,又看了看楊梅,楊梅也笑著道︰「是真的,出家人都是不吃肉的!」老胡這才相信,但是怎麼也理解不了,肉這麼好吃為什麼不吃呢?

禪動笑道︰「小施主要學我這會發金光的本事,也須得像我這般剃光了頭髮,不可吃肉才能學得。」

老胡立即大叫道︰「不吃肉怎麼行啊,頭髮剃了無所謂啦,不吃肉我可受不了!我看我還是不學了,不學了。」說著緊緊地抱著一條豬腿,彷彿馬上就有人不許他吃肉了似的。眾人大笑起來。

原來禪動雲遊至此,發現小廟近左妖氣沖天,一團濃重的妖氣蓋在了小廟之上。倒並非老胡所說的天狗把日頭吃掉了,只消出得小廟數十步便是一空晴日,而小廟內則是暗無天日。禪動料想必有妖人作怪,這才碰巧救了他們三個。禪動又問起他們三人為何在此,三人把經過原原本本的講給了禪動。

等禪動瞭解事情的原委,說道︰「我說卓施主怎麼陽火極盛呢,原來是朱雀附體,難怪難怪。」禪動又轉頭對楊梅說︰「原來你父親是醫仙啊,難怪你身上有一股慈悲光暈流轉。剛才那妖人功力不在和尚之下,所幸他帶傷在身,否則和尚也未必救得了你們。想來是與天風師兄和楊施主對決之時所受的內傷。此刻我若帶了你們回去,只怕妖人還有同黨,到時候便保護不了你們了。」禪動沉吟片刻,他也早知道這幾個孩子也是有意投入青城門下,便道︰「這樣吧,和尚好人做到底,我就送你們幾個去青城山,天玄師兄也與我有些舊交,我來求他收你們幾個入他門下,這樣可好?」

禪動的話一出口,自然是歡聲一片,老胡甚至高興得在禪動的臉上親了一口,奔出去綁好了他心愛的豬腿,只留下禪動一副不尷不尬的表情,苦笑連連。

轉眼之間,已飛過了數座山峰。禪動帶著卓玉麟三人升起蓮華寶座,朝青城山方向飛去。自上向下望去,白雪皚皚,蒼松青翠,山巒雄奇峻秀,深谷幽然,好一派秀麗風光。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還夾雜著老胡興奮之餘的大戶小腳,轉眼百里。

老胡興致勃勃地扒著禪動的肩膀說︰「大和尚,你是不是神仙啊?你能飛多高啊?可以飛到那朵雲彩那麼高嗎?」禪動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興致會這麼好,竟然真的帶著三個孩子高高的飛到了白雲之上,看著腳下雲霞翻湧,老胡興奮不已,只覺得這種自由自在飛翔的感覺僅次於吃肉的美妙,甚至在心裡暗暗想是不是可以放棄吃肉?只是想想而已,老胡又想到,若是他把自己曾經在雲彩上面飛過的事兒講給老頭子聽,那傢伙一定不肯相信。

不知什麼時候,身下已經沒有了白雪,儘是滿目的蒼翠。掠過一大片平原,觸目的山峰開始變得突兀挺拔,鬱鬱蔥蔥,連綿不絕。禪動收了法座,帶著三人緩緩降落,停在一座奇偉的山峰前,說︰「青城山到了,我們走著去吧,這裡再持法飛行便有些不敬了。」說著帶著眾人沿著一條彎彎曲曲的青石條小路向山上爬去。

一路上,道路蜿蜒,景色清幽,每走幾步,前面便是不同的景致,四處樹木繁茂,雖是冬季,卻也不覺荒涼,反而是一片生機盎然,使人沉醉。走了兩個時辰之後,遠遠的看到前面峭壁上聳立著一座廟宇。流簷飛翹,雄奇壯觀,盤踞在山崖之上,自有一股虎踞龍盤的氣勢。卓玉麟興奮得道︰「大師,前面就是青城派了嗎?」

禪動道︰「前面便是青城派的清虛殿了,青城掌教天玄真人便在此處。」

眾人一聽便加緊了腳步,沒走多時,卻不知從何處轉出兩名年輕道士,單掌行禮道︰「無量天尊!原來是萬年寺的禪動大師駕臨。」

禪動微笑道︰「阿彌陀佛,兩位道兄安好,貧僧有要事求見天玄真人。」

「掌教真人此刻正在大殿內,大師請自便。」

前面是一條長長的台階,共九九八十一級。幾人快步而上,還沒等到殿門,一個清亮的聲音傳了下來,聲音中正淳厚︰「呵呵,原來是貴客臨門了!禪動大師大駕光臨,快快請進!」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09:45

第一卷仙山浮雲 第四章 拜師


自長階而上,是一片頗為寬大的青石鋪就的廣場。廣場前邊是一座高聳的大殿,大門上書有匾額︰清虛殿。殿門大開著。廣場中站著一個道人,一身青色道袍,被山風一吹,獵獵作響。那道人就那麼隨隨便便的站在那裡,卻似乎與整個廣場,以及後面的大殿,以及大殿後面的青山,以及青山之上的青天,融為一體。一股凝聚天地一隅的磅礡的氣勢撲面而來。連一路上面色如水的禪動,此刻也禁不住不由自主地屈身合掌行禮道︰「阿彌陀佛!天玄師兄竟然已經到了清淨天的境界了,佩服佩服!」

卓玉麟等三人一聽此人便是天玄道長,跪地拜倒,膝蓋還沒打彎兒,便被一股柔和的大力輕輕托起,天玄真人笑著道︰「不急不急,進裡面說話。」說著與禪動見禮,又虛手一引,眾人便隨他進了大殿。

大殿甚為寬闊,上奉三清道尊聖像,周圍清氣繚繞,一派祥和。天玄真人引著幾人到了偏房。偏房大廳中早已坐定了七、八人,見天玄真人進來都上前行禮道︰「見過掌教師兄。」這幾個全是天玄真人的師弟,他們又與禪動見禮,一陣寒暄過後才紛紛坐定。

卓玉麟等又跪倒在地,這次天玄卻不再阻攔,默默地聽完了三人的講述,又接過卓玉麟呈上的天風的玉珮,這才沉聲道︰「不智、不嗔,你們二人速去青石鎮看看你天風師叔,若有妖人興風作浪,殺無赦!」

從外面轉進來兩個道士,對著天玄真人長身一躬道︰「弟子遵旨!」說罷疾步而去,出了大殿這才施展玄通飛身而去。

天玄真人對卓玉麟說道︰「孩子,撩起你的衣襟,讓我看看。」

卓玉麟依言敞開衣襟,坦露出胸口那個形貌古樸的朱雀。天玄真人走過去,輕輕將手掌貼在上面,片刻之後,眼中閃現出一絲驚喜,隨後又有一絲憂慮。他又拉過卓玉麟仔細看了看,只見這孩子雖是一身破爛的衣衫,卻是眉目清秀,談吐溫文爾雅,儼然是一個翩翩佳公子,更是增添了幾分喜歡。等將手指搭在卓玉麟脈門之後,臉上的喜色又濃了幾分。一道真元沿著卓玉麟的經脈流去,卻感覺其中經脈大多都已然疏通,極少處將通未通的也是處在經脈運行的旁根末節之處。更難能可貴的是此子的經脈不但宏大,且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純陽火脈。

天玄道人不住輕輕拍著卓玉麟的肩膀讚道︰「好孩子!好孩子!」

其他幾位道長也紛紛過來一看究竟,在看過之後都是不住讚歎,人人眼中都流露出欣喜的神色。眾人裡唯一的一位道姑卻拉過楊梅的手,親親熱熱地問她︰「小妹妹,你爹爹便是醫仙楊伯遠嗎?」

楊梅見這道姑面容清麗,本就生了幾分喜歡,此時又柔聲細氣的拉著自己說話,便恭恭敬敬的答她的話。那道姑又拉著她問了許多,隨後大聲對天玄道長說︰「掌教師兄,這個小妹妹我要收了做關門弟子,誰也不許跟我搶啊!」

天玄笑道︰「天雨師妹,這孩子是醫仙的女兒,你便是要收了去,也要先問過她父親方可。此時情勢不明,也不急在這一刻。倒是玉麟這孩子,現如今已是家破人亡、無依無靠。我看這孩子資質甚佳,若是繼承道門正統,日後必有大成。不如就收在我門下,將來也好繼承我的衣缽,諸位師弟,你們看這樣可好啊?」

幾個師弟本來望著卓玉麟也大有饞涎欲滴之態,此時聽掌教師兄如此說,面色大為失望,都紛紛道︰「全憑師兄做主。」卻有一個乾瘦道人說道︰「師兄啊,你都有那麼多徒弟了,又何必再收一個呢?師弟我才三個徒弟,如不這卓玉麟便讓我來教吧!」

天玄真人不悅道︰「天竹師弟此言差矣!若說徒弟最少的,那要算是天癡師兄了,那是不是應該把麟兒交給他呢?」說完這句話,不僅天竹道長和其他眾人打了個寒顫,就連天玄真人自己也打了個寒顫。天玄真人道︰「我收這孩子入門,一是為了這孩子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在我門下,他那些師兄都大了,自會處處照顧他,不會受人欺負。再一個便是這孩子將來定然可以光大我青城一脈,現在對他悉心培養,便是為了我青城派的將來,決非是為了我個人,師弟們,你們說可是如此?」

天竹道人見事不可為,只得悻悻作罷,坐在一邊不再言語。

此時,禪動卻站起身來說道︰「阿彌陀佛,天玄師兄,這邊還有一個孩子呢。」說著伸手一指站在一邊幾乎被遺忘了的老胡。

天玄等人似乎這才發現原來房裡還站著這麼一個小孩兒呢,只見他賊兮兮的站在那裡,後背還捆著一隻碩大的豬腿,破破爛爛的腰間用麻繩掛著一個同樣髒兮兮的酒壺,一雙眼楮滴溜溜四處亂看,那模樣看起來要多怪異就有多怪異。

天玄這才招招手說︰「孩子,你也過來,讓我看看你。」

老胡踢裡塔拉的走過去,大咧咧的站在天玄真人面前,心道︰「這老道士眼楮不好用嗎?要走近了才能看得清楚我啊?」

天玄可不知道老胡的心裡泛起的怪念頭,他伸手搭住老胡的脈門,依然是一道細細的真氣送進去。臉上卻頓時變得古怪起來,過了一會兒,放開手說了句︰「很好!好孩子!」

老胡聽他誇獎自己,也咧嘴衝他一笑。卻聽天玄真人說︰「天竹師弟,你不是徒弟少嗎?這個孩子就入你門下好了!」

天竹也走過來,伸手一搭老胡的脈門,也是一股細細的真氣送了進去,接著天竹的兩道瘦眉就豎了起來,一張黑臉脹得通紅,叫道︰「師兄啊!你就給我找這樣的徒弟啊!骨骼沉濁也就算了,就連身上的經脈都是疙疙瘩瘩,歪歪扭扭,簡直就像是被雷劈過一樣!這這這--簡直就是廢柴中的極品!我不要!」說著一甩長袖,氣鼓鼓地走了。

老胡這時才知道天玄真人先前誇自己的話是在陰自己呢,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兩個小拳頭捏成了一團。天玄訕笑著道︰「這個天竹師弟火氣未免也太大了,這個--這樣吧,後面廚房裡還缺一個火頭道人,這個孩子就先到廚房裡去吧,也算是有個著落。」

禪動本來聽天玄這樣安排老胡也覺得未嘗不可,畢竟這孩子現在也是個無家可歸的孤兒,雖說學不到什麼本事了,卻也算是有了一個安身之所。但是看到他一張漲得通紅的小臉,卻又是心裡一陣的不舒服。正要開口再替老胡求情,卻見老胡咬著嘴唇走過來拉住了他的袍袖說︰「大和尚,我們已經把小桌子和小美女送到了,這裡已經沒有我們的事兒了,不如我們這就走吧。」

禪動看著老胡一雙眼楮裡努力噙著一汪眼淚,眼見著便要落出來,心中微微升起一陣怒意。雖然跟這孩子相處不過半日,卻不知怎地,竟有說不出來的喜歡。此刻看他受委屈,不覺也氣惱起來,於是朗聲道︰「也好!我們這便走罷。」說罷起身跟天玄真人告辭,拉了老胡拔腿便走。

卓玉麟和楊梅追出來,在後面喊道︰「老胡,等等我們!」

老胡停下腳步,卻不回頭說︰「小桌子,小美女,你們好好學本事,老胡這便走了,咱們後會有期!」說完便和禪動大踏步的走出了大殿,頭也不回的下山去了。一直出了山門,老胡的眼淚才從眼眶裡流了出來。

禪動長歎一聲,也沒有想到這青城派如此飄逸出塵之所挑選徒弟竟然也像是村婦挑選大白菜一般,品相好的便紛紛去搶,品相差的便無人問津。又看著一臉倔強的老胡,心中實在是氣惱,對老胡說︰「老胡,不如你跟我了去峨眉山吧,我們萬年寺的本事也不見得比他青城山的差!」

老胡偷偷擦掉了眼淚說︰「大和尚,謝謝你!我哪裡也不想去了,我還是回我的破屋子吧,你們峨嵋山是不許吃肉的,我這人沒肉吃是沒法過的。」

禪動一想也是啊,峨嵋山的清規戒律十分嚴格,這孩子去了必不開心,可是又能送他去哪裡呢?一時間也犯了愁。卻正好路過守山的兩名青城山弟子身前,兩名弟子上前打招呼,卻被心情頗為不好的禪動哼了一聲,板著臉走了過去。兩名青城弟子不知道如何得罪了這位歷來和善的高僧,一時間心下忐忑。

一僧一俗,一長一幼全都是苦著臉,鬱鬱寡歡的朝前走著。身外原本幽靜清雅的景致此刻也都無心欣賞了。卻見迎面一個身著青色道袍的道人飄飄灑灑地走了過來,隔著老遠就哈哈笑著說︰「禪動小子,怎麼一副苦瓜臉啊?莫非是犯了色戒被你師兄責罰了?哈哈哈--」

「阿彌陀佛!」禪動一臉通紅的道︰「天癡師兄休要取笑!和尚現在心情正不好呢!」

那道人笑道︰「噢?是誰這麼大道行能惹禪動生氣啊?」

禪動便將山上之事對天癡道人一一道來,聽的天癡道人也是一臉的怒氣,道︰「這些東西,竟然如此待人!難道這是修道之人該有的行徑嗎?」說著又拉過髒兮兮且因為剛剛哭過一張小臉更花的老胡,道︰「小朋友,不要怕,我們找他們評理去!」

剛跨出一步,突然咦了一聲,停下腳步來,對老胡說︰「小朋友,讓我再好好看看你。」說著抓了老胡的手腕,閉上了眼楮,一動不動的站著。老胡一顆心怦怦亂跳,又怕這個道士也說自己是廢物中的極品,但隨即又剛硬起來,大不了老子回去接著打我的山豬過日子,誰需要仰仗你們這些臭道士了!

過了良久,天癡睜開眼楮手仍是抓著老胡,卻哈哈大笑起來,道︰「禪動你也來看看!」他笑聲中似乎很是驚奇,卻不像天玄那般,因而老胡雖是忐忑,卻並沒有發作。由他抓著自己的手腕。

禪動依言也伸手抓住了老胡另一隻手腕,閉上眼楮,也是良久,突然也叫到︰「妙哉!妙哉!」

天癡道人笑道︰「不用管那群白癡,這孩子我要了!」又低頭對老胡說︰「孩子,你可願意拜我為師?」

禪動生怕老胡不知輕重,連忙對老胡說︰「這位天癡真人可是天玄真人的師兄呢!一身玄功妙化無邊,老胡,你要想好啊!」

老胡福至心靈,哪裡有不答應的道理,立即就要磕頭,卻被笑逐顏開的天癡攔住了,說︰「不急不急,拜師也是要在祖師爺神龕前去拜的。你叫老胡?哈哈,果然是個有趣的孩子!好好!不錯不錯!」

老胡也笑了起來,道︰「我老遠一看見你,就覺得你一定是個好人,連走路都走得那麼瀟灑,要是飛起來,那更是帥得很了!」

天癡心中大為高興,笑道︰「好,我們這就飛進去找那幫王八蛋算賬!」說著一拽老胡,身如流光般的直飛清虛宮。身後傳來禪動的聲音︰「天癡師兄、老胡,你們等等我!」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14:14

第一卷仙山浮雲 五章 賜名


天玄真人正拉著卓玉麟的手,一副如獲至寶的樣子。突然,面前清光一閃,一陣旋風直帶得杯碗茶盞丁零噹啷落了一地,眾人衣衫呼呼亂揚,才聽見一個聲音說︰「好好!你們都在!」眾人眼前方才出現了滿面怒容的天癡道人,手裡還拉著剛剛走出去的那個背豬腿的少年。

卓玉麟看見去而復返的老胡又驚又喜,叫著跑過去,拉了老胡的手。楊梅也是一陣歡叫,跑了過去。三個孩子剛一分別都感到十分難過,這下又再見到,實在是說不出的歡喜。卓玉麟道︰「老胡,你不走了嗎?」楊梅也在問︰「老胡,你是不是真的不走了?」

老胡高興得說︰「是啊,不走了。老子實在是太不放心你們兩個了,哈哈哈。」三個小孩兒又笑成了一團。

卻聽見天癡道人高聲叫道︰「天竹那個小王八蛋呢?!叫他來見我!」

天玄一見便知,天癡師兄這般必是為了這個背豬腿的少年,於是訕笑著說︰「師兄息怒,師兄息怒,這孩子我原本是要留他住下來的,他自己不願意呆在咱們青城山,這才--」

這天癡道人原是天字輩的大師兄,在青城山那是出了名兒的脾氣古怪,平時天馬行空的不問世事,可要是真惹上了他那是叫誰都頭疼的很的角色。就是老一輩兒的長老們都沒有幾個敢惹他的,因而當年本該他做掌教,卻被他以掌教事務過於繁瑣自己十分不喜為由一推便推給了師弟天玄,這樣也沒人敢說個不字。因而,天癡這一怒沖清虛殿,自是人人戰戰兢兢,生怕惹他不高興。

天癡轉過臉來對著天玄怒道︰「你留他下來?你留他下來去廚房給你做飯?你是看他背著條豬腿就欺負他,覺得他就該是個燒火做飯的命?難道收了他做你徒弟就那麼辱沒了你的威名?」

天玄老臉一紅,苦笑著再不敢搭話,退到一邊裝聾作啞去了。天癡還在四顧著尋找天竹。

此時,天竹縮在一群師哥後面小聲地說道︰「大師兄息怒,那孩子的資質實在是--實在是--」

「放你的狗臭屁!」天癡道人跳將起來,指著天竹的鼻子罵道︰「老子當年把你個猴崽子撿回山的時候,你以為你資質很好嗎?瘦得跟個麻桿似的,要不是師傅當年心腸好肯收你為徒,還輪得到你在這裡挑人家資質好不好?」

這天癡道人現在哪裡還有一點修道之人的樣子,全然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一通臭罵,直罵得天竹道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最後唯唯諾諾地說︰「大師兄,我知道錯了,大師兄責罵的極對,這孩子我收下便是了。」

「少來這一套!」天癡道人歪著嘴說道︰「現下這孩子我收下了,你現在想要了?沒門!」

眾人一聽,又是一陣愕然。這天癡道人雖是大師兄,卻從未收過一個弟子,這許多年過去了,猛然收一個,竟然還是這種廢物中的極品,眾人心中都暗暗道︰「果然是號稱青城山最古怪的大師兄!」於是人人臉上都是一片古怪,卻都說︰「恭喜大師兄得收弟子!」眾人都怕大師兄突然反悔,硬要將這個廢材塞到自己門下,那可就大事不妙了,於是,賀喜聲響成一片。

禪動也隨著眾人上前道︰「恭喜天癡師兄,收得一個好徒弟。」同樣的話,但是他的言語卻是十分真誠。天癡道人高興得哈哈大笑,拉著他道︰「老胡這孩子確實是個有趣的孩子!我很喜歡。」

青城眾師弟們恍惚中似有明悟︰哦,原來如此,這就難怪了,那個背豬腿的少年怎麼看也都是一個古里古怪的孩子,這就難怪這個古怪的大師兄會喜歡他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無量天尊。

就這樣熱熱鬧鬧的喧鬧了半天,方要清靜下來,卻見孫不智和趙不嗔二人,一人懷裡抱著個人急急從外面奔進來。兩人抱的一個是天風道人,另一個卻是醫仙楊伯元。天、楊二人都使緊閉雙目,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本在角落裡的楊梅立即跳了起來,口中喊道︰「爹爹!爹爹!」奔了過去。卓玉麟和老胡也跟著跑了過去。

天玄一眾人也都圍了上前,天玄伸手一探楊伯元的脈搏,卻是極其微弱,雖然未死,卻已經是燈枯油盡了。天玄歎了一口氣,面色陰沉的去探天風的脈搏,卻發現天風雖然身受重傷,但是心脈中有一股棉厚的事物護持著,雖也是一息尚存,卻與楊伯遠不同,自有勃勃生機存於胸中。而楊伯遠眼見著便要撒手人寰了。

看罷傷勢,天玄道人這才站起來,問道︰「不智、不嗔,你們把經過說說看吧。是在哪裡發現你們師叔的?」

不智起身說道︰「回稟師尊,弟子們到了青石鎮,那裡的人全都死光了,並且死狀血腥恐怖,整個青石鎮,甚至牛羊牲畜都沒有一頭活的。而那些死去的山民,簡直是令人慘不忍睹,弟子們看遍全鎮,竟然沒有發現一具完整的屍體,全都是一片片被撕得稀爛的殘肢爛肉和鮮血腦漿。那裡簡直就是一派地獄景象!弟子們看得憤怒已極,四下搜尋塗炭生靈的妖邪,卻是一無所獲。」說到這裡不智臉上現出了不忍的神色,恍惚了片刻才說︰「後來弟子們在青石鎮卓府中的祠堂裡發現了師叔和楊先生。弟子們到時,天風師叔尚有一口氣在,他說︰『快救楊兄弟。』說完就昏厥過去了。而楊先生則是倒在師叔身邊,人早已昏厥了,手上卻還捏著一枚銀針。弟子們就火速送師叔他們回來了。」

旁邊的天癡早就盤腿而坐,左掌按在楊伯遠額頭,右掌輕撫他的小腹,兩股純正的真元透體而入,不多時,楊伯遠的身上慢慢散發出一陣陣煙氣,隨著一陣抖動,一口淤血從他口中噴了出來。

而天玄也替天風調勻內息,安撫五內,不多時,天風也醒轉過來,開沒睜眼,卻喊了句︰「先救我楊兄弟!」天玄道︰「師弟,你放心,大師兄在給他療傷呢。只要楊賢弟醒轉過來,他自己便可以醫治得了自己了。」

哪知道天風哭道︰「楊賢弟他把唯一一顆九轉奪命丹給我吃了,可是他的心脈也是已經斷了的啊!」天玄一聽,也是大吃一驚,這九轉奪命丹可是非同小可,據說世間只有醫仙一脈才有此丹,且是數百年前的前輩醫仙留下來的丹藥,世上已經不多了,此丹據說便是非死不可之人服了它也可多活幾年,因此才叫奪命丹,意為能從閻羅王手中奪取壽命。修道之人服食之後更是有莫大的好處。沒想到僅剩一顆,這楊伯遠必是本著醫者仁心,竟然餵給了師弟,實在是令人欽佩。

天玄道人想了想,衝著天癡道人輕輕喊了一聲︰「師兄!」目光定定的望著正在凝神屏息的天癡道人。天癡道人也朝著他笑著點了點頭說︰「你是掌門,由你做主了。」天玄道人重重的點了點頭,起身走進了清虛宮深處。

片刻之後,天玄道人手捧著一隻錦盒,緩步走了進來。他走到楊伯元身邊,打開錦盒,從其中取出一枚漆黑的藥丸,微微用手一捏,外面那層黑色的外殼破裂開來,登時有金光從裡面透了出來。天玄迅速將那金燦燦的藥丸塞進了楊伯元的口中,天風躺在旁邊驚呼道︰「九轉奪命丹!」

天癡道人帶著嘉許的神情看了天玄一眼,左掌發出一股真元,催送藥力直透心脈。一層淡淡的金芒從楊伯遠的體內透了出來,過了片刻,終於楊伯遠被震斷的心脈終於在九轉奪命丹和天癡道人的真元作用下迅速接合,人也悠悠醒轉過來。一睜開眼楮便看見淚流滿面的小楊梅一雙焦急的眼楮。

天風道長看這楊伯遠醒轉過來,也是一陣欣慰。他問天玄真人道︰「師兄,你怎麼會有九轉奪命丹呢?」

天癡笑道︰「你以為咱們青城山就只有你老四一人跟醫仙一派交朋友嗎?呵呵,這顆丹藥是幾百年前當時的醫仙程風送給咱們青城山忘情真人的,一直保留至今。而今,醫仙一派的前輩留下的聖藥倒救了醫仙的後人,說起來一切都是個緣字。」

眼見得楊伯遠與天風都沒了性命之憂,眾人也都放下心來。楊伯遠雖然重傷之後,身體及其虛弱,但眼見得愛女無恙,青城山的一眾道友又都古道熱腸,精神竟也好了許多,他口述了一個方子,請青城山的弟子去配了,這才與同樣虛弱的天風道長一同被抬入內室修養,楊梅緊緊跟著父親一同去了。

當夜,在青城山的清虛宮大殿之上,天玄真人請出祖師爺畫像,設香案,先拜了三清天尊,後又對著祖師爺畫像行了大禮,稟明開壇收徒一事之後,便端坐在上受了卓玉麟三叩九拜的大禮,說道︰「麟兒,入我門來便是奉三清天尊為主神,成為一心修道之人,原來塵世的俗名便不可再用了,依照本門的規矩,要授業恩師賜徒兒一個法號,為師給你起的法號是『不凡』,望你能體諒為師的苦心,刻苦修行,立志將本門道統發揚光大!」

卓玉麟恭恭敬敬的道︰「徒兒記住了,請師尊放心,徒兒一定刻苦研習本門道法,以不復師尊重望!」

天玄微笑著說︰「好了,不凡,你現在去給三清天尊和祖師爺叩頭吧。」

原來的卓玉麟,此時的卓不凡依言向三清天尊和祖師爺掛像分別行了大禮,然後規規矩矩的站到一旁。與之相比,老胡則是猴頭猴腦的四處張望,一刻也不得安寧。先是看著大殿之上如此眾多的道士感到十分熱鬧有趣,後來又看見天玄真人掛起一張畫兒來,那畫上一個白鬍子老頭兒笑瞇瞇的,神態十分瀟灑。不僅也對著那畫中的老頭笑了起來,誰知到他這一笑,竟突然看到那畫中的老頭朝著自己招手,竟迷迷糊糊的朝著那畫中走去。

四周全是雲靄,那老道士便站在一片雲海之中笑吟吟的看著他走近。老胡問道︰「你就是我們的祖師爺嗎?你在這裡做什麼?」

老道士並不答話,卻伸出一指點在老胡眉心,老胡只覺得似乎一片清涼滲入了腦髓,十分受用,卻也沒有其他的神奇。但念及這老頭讓自己舒服了這麼一下,也很高興得說︰「你人很好,我請你吃肉。」說著從背後取那條豬腿,卻摸了個空,才想起來那條豬腿早一點的時候被他放在了自己的房間裡了。

老道士哈哈大笑起來,老胡也大笑了起來,等身邊有人推他,這才發現他人還是在大殿之上,許多雙眼楮古怪的看著他,卻不見了那白鬍子老道士,一時間迷糊起來。

天癡道人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卻不似其他人那般眼神古怪,而是很歡喜的樣子。天癡對天雨道姑說︰「師妹,你先請吧。」於是天雨道姑也不多推辭,高高興興的坐在上座,受了楊梅的大禮。楊梅早些時候已經告知了楊伯遠,楊伯遠大喜過望,自然是不加阻攔,欣然同意了。

天雨道姑道︰「梅兒,為師今日給你正名,自今日起,你便叫做『楊不悔』了,記住了嗎?」

楊不悔道︰「弟子記住了。」

天雨道姑又道︰「你那些師姐入門比你早,你可要刻苦修習,奮起直追,不要令為師失望啊!」

楊不悔道︰「弟子自當刻苦學習,以眾師姐為榜樣,決計不給師尊丟臉!」禮畢過後,天雨道姑也是滿心歡喜的摟過楊不悔站在一旁。

接著,天癡道人懶洋洋的坐在了居中的位置上,對老胡說︰「孩子,過來給我磕頭!」

老胡便大步走上前去,   的亂磕了一通,誰也沒有教過他這些禮法,自然是什麼規矩也不懂得,引來一陣哄笑。天癡道人笑道︰「夠了夠了,老胡,為師今日也給你起了個名字,你今後就叫『胡不歸』了,意思就是你跟著為師,不要再回原來的地方去了,便不用一個人四處漂泊,孤苦伶仃,這裡便是你的家了。」

老胡原本就沒有名字,此時突然有了名字,又有了一個很喜歡自己的師傅,心中的歡喜實在是無法言說,只知道重重的磕頭,道︰「謝謝師傅給我起名字,老胡終於有了自己的名字了,師傅的大恩大德,弟子永世不忘!」說著竟哽咽起來,一張埋在地上的臉滿是淚水。大殿上眾人見他說的感人,身世也是淒苦,也都不免心生感動憐憫。

在旁邊觀禮的禪動突然若有所悟,原來自己莫名的喜歡這孩子,原是為了他一番赤子之心,不帶任何濁垢的緣故啊!想來天癡師兄也是如此吧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14:48

第一卷仙山浮雲 第六章 練功


西天是一朵出岫的白雲,緩緩的變幻著姿態,雲還是那朵白雲,只是每一刻都呈現出萬千變化,顯現出動人的美。下面是鬱鬱蔥蔥的山谷,山崖峻峭,林木豐美,被春日暖陽一照,便生發出無盡的綠意。

臨山崖處,一棵高大的黃果樹上,胡不歸躺在樹杈間,愜意的欣賞著眼前的美景,手上捧著半隻山雞,一件嶄新的青色道袍穿在身上,胸前是一片油污,好不逍遙。

算起來,來到青城山已經三月有餘。胡不歸與師傅天癡道人住在青城碧雲峰,青城山素有青城三十六峰之稱,眾多奇峰圍聚在主峰老霄頂旁,真正宛如一座山城。掌教真人率門徒居老霄峰,而青城派其他各支門人弟子都各居一座山峰。只有後山是青城派的禁地,由天癡道人等的師叔若隱真人看守,別說是尋常弟子不得擅入。甚至連掌教真人也是一樣不可以進去的。

天癡道長一脈就只有胡不歸一個徒弟,偌大一個山峰,便就他們師徒二人,說是清靜,卻也有些寂寞。自從三月前在清虛殿行拜師禮之後,胡不歸便再也沒有看到卓不凡和楊不悔。他也被師傅天癡道長帶到了所居的碧雲峰。碧雲峰靠近後山,與其他青城門人相隔頗遠。

天癡道長當日帶了胡不歸回山便傳了他青城派煉氣之法。青城山號稱是玄門正宗,煉氣的法門更是神妙非凡,天癡道人是天字輩兒的大師兄,一身修為原本極為精深,只是說到收徒授業,卻是不甚在行。一般收徒授業,傳了基本功法之後,便要督促指導徒弟開始修習,天癡卻道︰「不歸啊,這個便是咱們青城山煉氣的法門了,你瞧著什麼時候高興練了便開始練著玩玩吧。」什麼叫高興了便開始練著玩玩?如此的教導徒弟,只怕是青城山前所未有,或許此刻青城山的歷代祖師都歪了嘴巴在罵人了,無量天尊,罪過罪過。

而胡不歸這小子卻是大咧咧的道︰「這樣也好啦,今天困了,師傅,徒兒先去睡覺了,練功的事兒以後再說吧。」說著便打著哈欠去睡覺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胡不歸終日便在碧雲峰上閒逛玩耍,也不提練功之事。而天癡道人對他更是不加約束,任由他四處快活。過得幾日,一條從山下帶來的豬腿早就被胡不歸啃的乾乾淨淨,終日青菜豆腐,漸漸的嘴裡淡出個鳥兒來。於是他便去問師傅︰「師傅,咱們青城山是不是真的可以吃肉?」

天癡道人道︰「咱們修道之人雖不像佛門一般嚴禁葷腥,卻也是以清淡為主,很少取用葷腥的。怎麼,不歸你想吃肉了嗎?這山上儘是些山雞野兔,你自己去捉吧,為師要修習了,無量天尊。」說完便坐在一棵仙人松下,閉目打坐。

無奈,胡不歸只得自己想辦法。誰知道這青城山的野物竟都狡猾至極,一連數日竟沒有一隻落入胡不歸設置的陷阱裡。無奈之餘,胡不歸想到了師傅和其他修士那快如閃電的身手,若是自己也可像那樣,那捉起山雞來豈不是手到擒來?想到這裡,胡不歸已經是哈哈大笑,神態十分滿意,便似乎現下手中就抓了一大把山雞一般。

於是胡不歸便開始按照師傅所傳授的法門認真修習起來。他學著師傅的模樣,尋了一棵臨崖的黃果樹,盤腿坐在樹下,五心向天,收斂心神,閉目打坐。他按照師傅所說的,用心體察下腹丹田處的那一絲先天元氣。按照青城派的解釋便是人一生下來體內便帶了一絲先天元氣,而啟動這一絲先天元氣,從而帶動它周遊全身經脈,產生真元循環,以達到築基的目的,為下一步採集蘊藏在天地間的天地靈氣打基礎。

胡不歸難得如此老老實實的坐下來打坐,屏氣凝神坐了半晌,卻絲毫也沒找到師傅所說的那一絲什麼先天真氣,更不要說什麼驅動它在週身經脈運轉了。這一坐直到日落西山,竟是沒有半點收穫。最後突然下腹部傳來感覺,卻是因為飢腸轆轆而發出的幾聲怪響。

一般青城門人,在築基這一階段,從體察到先天真氣,到令它緩慢的在經脈中運行,資質好的不過片刻工夫,資質差的大半天光景也就足夠了,像胡不歸這樣整整一天連先天真氣的邊都沒有摸到的實在是絕無僅有。而胡不歸只道是玄功難練,雖然一整天都沒有收效,卻也不怎麼灰心。當他跟師傅天癡道長說起這事兒時,天癡也不跟他解釋,只道︰「開頭都是這般,沒關係,慢慢練吧,累了就出去玩耍。」

就這樣,胡不歸每日在山崖處的黃果樹下打坐練功,每天都是坐到日落西山,卻絲毫進展都沒有。胡不歸不但不覺得灰心,反而倒激起了他心中爭強好勝的性格,非要找到那一絲天知道他有沒有的先天真氣。雖然沒有找到所謂的先天真氣,他倒是對這般枯燥的打坐練功漸漸習慣了。直到一個月後的某一天,胡不歸一直靜坐到月華升起,山林寂靜。突然一股清流若隱若現的在下腹丹田處一拱,胡不歸全身一顫,立即捕捉到了一絲似曾相識的氣機,慢慢的終於清楚地感到那一股清流在丹田處蜿蜒盤旋,一絲喜悅湧上胡不歸心頭。他用感覺緊緊地抓住這一絲得來不易的氣機,帶著它在丹田中往復盤旋,一直到丹田微溫方才停止。胡不歸站起身來,對著一輪山月哈哈大笑,一種暢快的喜悅充盈在胡不歸的心頭。

若是胡不歸知道自己跨出這第一步多用了其他人三十倍的時間,不知道他會怎麼想。要是他知道卓不凡在天玄真人口述完練功法門的同時便已經跨過了這一關,而短短三個時辰便已經進入了周天運轉的采氣階段之後,胡不歸這顆古怪的腦袋裡會有什麼樣的感觸啊。

當聽到徒兒已經感應到那縷先天真氣的時候,天癡道人大喜過望,連連道︰「這麼快!不錯不錯!果然不愧是我的徒弟啊!哈哈哈--」真不知道這個天玄的腦子是不是練功練壞掉了,這樣也叫快的話,那其他人的進展速度豈不是都可以稱為神速了?難道這個天癡已經忘掉了這感應先天真氣一步他自己當年也是須彌之間便通過了,怎麼現在卻來稱讚這個慢的出奇的徒兒呢?便是喜歡自己徒弟也沒必要這樣來讚他吧,無量天尊,罪過罪過!

不管怎麼說,這一關過後,胡不歸信心大增。每日裡依舊到黃果樹下練功打坐。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胡不歸按照天癡道人所傳的經脈運行路徑,引導那股先天真氣狂頂亂撞。狂頂亂撞?正是如此。一般青城弟子練功之時,最是講究清靜無為,緩緩引導真氣疏通經絡,慢慢形成小周天。遇上真氣不可通過的經脈便慢慢研磨疏通。而胡不歸體內的經脈則不是一般的強,他剛引導那股已經聽他意念控制的先天真氣流向經脈時,便像是遇上了一堵銅牆鐵壁般,一分一毫都不可前行。縱使這樣,胡不歸也以為是理所當然,好在現下還有一股可供他驅使的先天真氣,倒也不覺得練功有什麼枯燥無聊,反倒是覺得比之先前毫無感應的時候有趣了很多倍。至此,他每天便用那股先天真氣宛如開山鑿洞般的在體內經脈運行處生鑽硬鑿,一股與生俱來的狠勁兒竟然讓他在兩個月間鑿開了寸餘長的一段經脈。

便是這樣,經絡未通,胡不歸也感到近日來身上越發的有氣力,往往輕身一躥,便可飛躍數丈,手腳更是比從前敏捷靈巧了甚多。山雞野兔抓起來竟是抓住的時候多,讓它們逃掉的時候少,一時間美味可以時常入口,令他快樂不已。於是對練功又平添了許多的興趣。要是青城山的列祖列宗得知自己有個徒孫修煉玄功竟是為了捕捉山雞野味兒不知道會不會氣得從上界下凡來發 。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胡不歸發現在晚上練功比在白天的效果要好很多,於是便把練功的時間改到了月亮初升之時。在寂靜的空山中,丹田處那一縷清涼的氣息分外活潑,而沐浴在月華之中的胡不歸全身也有說不出來的舒爽,在與堅硬似鐵的經脈相抗衡的過程中,胡不歸的意識也變得更加剛強,而這些都是在悄然無聲中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而然。

就在胡不歸手捧著半隻還沒啃完的野雞眺望風景時,於老霄頂清虛殿的密室中,卓不凡已經入定三日了。天玄真人驚喜地發現這孩子已經達到了清明天的第三重境界,也就是說卓不凡早就完成了築基和基本的行經運氣,並且在天地之氣最為濃郁的老霄頂經過短短三個月,已經吸納了足夠的天地靈氣,眼下正在煉氣化元,變真氣為真元,此時已經到了結爐的地步了。只要在體內結成先天洪爐,便可開始修煉化元為丹,進入內丹的修習了。以三個月的時間便達到結爐境界的青城山除了祖師爺張道陵張真人以外,便只有卓不凡了。

這樣的進展怎麼能叫天玄不驚喜交加呢?此刻,他便親自守在卓不凡的身旁,不休不眠的守了三日。他知道此刻是卓不凡修習的關鍵時刻,只要內爐初結,達到水火相濟的境地,此後便只需要鞏固這先天洪爐即可,一直達到內丹初結的清淨天。原本青城山的練氣法門是沖虛安然的,沒有什麼過於凶險之處,只是卓不凡這樣的進展速度也太過於驚人,因而在修習過程中難免會產生一些變異,所以天玄真人才會如此緊張,親自為卓不凡護法。

卓不凡端坐於蒲團之上,內視丹田之中緩緩轉動的真元,一點點沉澱,凝結成一個小小的基座,不斷煉化的真氣化為真元,一滴滴降落下去,一個渾圓狀的青瑩透亮的小小熔爐慢慢成型。由五心不斷吸納進來的真氣被一點點化為先天真元,又一點點消融在這個小小的洪爐之上,成為洪爐的一部分。而烘爐之中似乎漸漸的亮起來,一股熱浪陡然升起。緊接著卓不凡感到胸口似乎有什麼東西被牽動了,猛然一股大力自胸口衝出,撞向剛剛成型的先天洪爐,兩股熱力相撞,卓不凡只感到轟的一聲巨響,意識便沉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旁邊坐著的天玄真人剛剛感到一股蓬勃無比的波動,還沒來得及用神識探查,便看見卓不凡渾身劇震,身上骨骼咯咯作響,隨後便一頭栽倒,暈了過去。

天玄大驚,立即探掌在卓不凡丹田,天玄真人用真元探視卓不凡體內狀況,發現剛剛凝結的先天洪爐已經被那股勃發的巨力撞得粉碎,體內真元四處流散,一時間紛亂不已。天玄真人長歎一聲,只得盡力用真元引導卓不凡那些四散的真元重新回歸到經脈之中。等理順卓不凡體內紊亂的真元,天玄真人已經是大汗淋漓,眉頭緊鎖。

驀然,卓不凡胸口的衣衫無聲無息的化為了灰燼。那股炙熱的巨力再次爆發,七顆明星在卓不凡胸口亮起,硬生生讓那巨力弱了幾分,卻依然是洶湧而出。天玄真人伸掌按住卓不凡的胸口,在他的手掌剛剛觸及卓不凡胸口之時,只覺得一股難以抑制的巨力,猛然朝他轟來。天玄真人急運真元去壓制這股炙熱無比的巨力。天玄真人的三清真元竟似乎被那股炙熱無比的巨力一絲絲的融化掉了,他只得內息狂湧,數十年的龐大修為無邊無際的壓了下去。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15:43

第一卷仙山浮雲 第七章 玄步


隨著一道完美的弧線,一根被啃得非常乾淨的雞骨頭飛入了風景如畫的碧雲峰下的山谷之中。胡不歸十分滿意的收回了視線,習慣性的在胸前衣襟上胡亂擦了擦油膩膩的手,一隻山雞落肚,胡不歸才感到在青城山修道的日子的確是分外愜意。

突然間,隨著一聲清響,在老霄頂上空升騰出一道青色的光焰,久不散去。胡不歸瞪大了眼楮朝那邊看過去,心道︰「難道大白天的放焰火嗎?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慶典啊。」正在胡思亂想,身邊一陣風掠過,隨即衣領一緊,他便被天癡道人拎在手中,伴著一道清光向清虛殿疾速飛去。

身子還在空中,胡不歸邊喊道︰「師傅,這麼著急去看焰火啊?今天是什麼慶典啊?」

天癡道人笑罵道︰「看屁的焰火!那是掌教真人傳令召集青城門人的信符,看來清虛殿出事兒了。」

胡不歸到︰「噢,原來是這樣,清虛殿會出什麼事兒呢?難道是有人來踢場子嗎?」

曉是飛在空中,天癡道人都差點打個踉蹌,眼神怪異的看了看這個拎在自己手上的弟子,心道︰你以為我們青城派是那種下三爛的賭場、妓院啊?在這修道求仙的洞天福地怎麼會有人來踢場子呢?真是莫名其妙!天癡道人卻料想不到,後日還真的有人來踢場子了。

眼見著數十道清光從四面飛向清虛殿,青城山眾弟子紛紛趕來。天癡道人率先到達清虛殿,大踏步的拎著胡不歸走了進去。緊接著三師弟天韻、五師弟天樹、六師弟天龍、七師弟天兵、八師弟天竹和小師妹天雨率著門徒隨後趕到。眾人的目光段都聚集在愁眉不展的天玄真人身上。天玄也不多話,揮揮手帶著眾人走進了清虛殿後面的密室。

只見矮塌之上平躺著面色蒼白的卓不凡,胡不歸數月未見卓不凡,此刻見到便忍不住要衝過去,卻被一隻大手按住了。卻是他師傅天癡道人。天癡已經看出卓不凡有些不妥,所以按住胡不歸,不叫他亂動。

天玄真人看了看眾人說;「召集大家過來就是為了這孩子,他體內的朱雀原力剛剛又發作了。雖然暫時被我壓制住了,卻並未完全封印住。先前楊伯遠老弟和四師弟天風聯手設下的封印威力不足,因而那朱雀元力被這孩子修煉時所帶動的火性真元引發,這才發作起來。只是可惜了這孩子剛剛鑄就的先天洪爐,被這股朱雀元力給撞得粉粹。」說著暗歎了一口氣,又道︰「今日召集大家便是想請諸位師兄弟聯手重新設下七星天罡陣,並幫這孩子護持,重新鑄就先天洪爐。他體內的朱雀原力也只有靠他自身的先天洪爐去慢慢煉化了,否則終成大患。」

眾人聽得這孩子竟然在三個月的時間練到了清明天第三重,無不驚詫。要知道一般青城山弟子修練到清明天第三重少則十餘年,多則幾十年,三個月之內便練到鑄爐煉氣的似乎也只有傳說中的祖師爺張道陵了。

胡不貴也搞不清楚什麼朱雀原力,什麼先天洪爐,但從天玄的話中也知道自己的好友此刻情勢危急,因而緊張的手心直冒汗,一雙眼楮眨也不眨的看著彷彿睡著了一般的卓不凡。突然一隻冰涼的手伸過來握住了他的手掌,扭頭看去,卻是同樣一臉關切的楊不悔。

天癡道人看胡不歸心神不寧的樣子寬慰道︰「沒關係的,你的好朋友不會有事兒,等一下我們給他重新佈置好北斗天罡陣便不會有事兒了。」聽得師傅這樣說,胡不歸這才放寬了心,靜靜站在一旁。

準備穩妥之後,由天玄道人居天樞位,天韻道人居天璇位,天樹道人居天機位,天癡道人居天權位,天水道人居玉衡位,天竹道人居陽位,天雨道姑居搖光位。天風道人由於重傷尚未痊癒,因而並沒有參加佈陣。眾人依照北斗七星站定,環圍在卓不凡身周。天癡道人引動陣法,一串悠揚的道家咒語緩緩念出,隨後天癡道人左掌發出一片青朦朦的先天真元罩向卓不凡胸口的朱雀印記。青氣在卓不凡胸口稍觸即止,立即引發了那印跡之下的朱雀原力,一股蓬勃的熱氣狂湧而出。緊接著封印朱雀的七星瞬間亮了起來,天癡道人輕喝一聲︰「便是此時!」七人各伸一指,分別將一股精純無比的青色真元射向自己所對應的星位。青色真元源源不斷地送了過去,朱雀原力立即被七人合力逼回了卓不凡體內。

胡不歸看了良久,只見師傅、師叔一個個伸著手指,放出一道道青氣,起先還覺得神妙有趣,但是看得久了,見始終就是那一個姿勢便索然無味起來。他一個人溜躂到清虛殿大殿之上,百無聊賴的四處走動,突然看見地上青石鋪就的地磚上刻有一道道花紋。而很多塊青磚上都有一個相似的圖案,成漩渦狀,在不同的磚上或左旋,或右旋,或者斜斜旋轉。看著這些花紋,胡不歸不覺感起興趣了,用腳去踩那些旋轉著的圖案,眼楮四下裡搜尋,腳下不住地按照所旋的方向轉動,有的一步過去便能踩到了,有的則需要往複數步才能踩到,一時間,胡不歸玩心又是大起,就在那裡一步一步的試圖將地上花磚的圖案連在一起,一氣兒走完。

胡不歸只是為了好玩,先是邊走邊找下一個落腳點,因而身形緩慢,倒也不覺得怎樣。到後來走的熟了,腳步逐漸加快,卻看見清虛殿上一片青朦朦的虛影,如霧似夢,不可捉摸。而胡不歸卻不自知,只是一味的玩耍著。

密室之中,七子連氣,將一道道玄門真元注入先前楊伯遠和天風布下的北斗天罡陣中,每個人都在用自身的真元消融楊伯遠留下的醫仙一脈的真氣,將它煉化成一股精純的先天真元,再慢慢熔鑄到原先的陣法之中。在這七股強大的真元作用下,卓不凡胸口原本閃爍的七點寒星更加璀璨奪目了,散發出一片清輝,凜冽而清亮。突然,七星之間有光芒連成一片,位於陣眼的玄冰魄宛如眾星烘托中的月亮,無聲的從胸口浮起,滴溜溜轉動了九圈,然後收斂光芒,又悄然隱沒在卓不凡胸口之上。這時,整個北斗天罡陣才算是渾然一體,整個被煉化了一遍。卓不凡也緩緩睜開了眼楮。

只聽得天癡道人喝道︰「不凡,坐起來!五心向天,神歸於內,五行運轉,再結烘爐!」

卓不凡問聲一愣,旋即起身坐定,片刻間便進入了清明天的境界,神遊於內,外物不染了。眾人還是北斗天罡陣的步法方位,卻將指上真元引入卓不凡體內,引導著他的真元急速流轉。片刻之後,一滴滴真元重新自上而下滴落,鑄成了基座。接著又慢慢形成了一個小而晶瑩的先天洪爐。就在烘爐結成的一瞬間,那道本被封印的朱雀院裡突然之間再度發作,就像是有靈性一般的,似乎知道這洪爐一成,早晚有一天自己要叫它給煉化了一般,此時又噴湧出來朝著先天洪爐撞去,卻被七股強大的先天真元擋住了去路,兩種力量抗衡著,漸漸的卓不凡的那個先天洪爐越來越厚實,而那朱雀的原力卻越來越平和,直至如一潭死水辦沉寂下來,就彷彿是認命了一般,不再做任何抵抗。

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收回真元,卻聽見外面大殿之上有人喝斥道︰「喂!你在幹什麼?快快停下來!」

從外面大殿上隱隱傳來一陣陣風聲,眾人快步走出去,卻不由得呆住了。只見得清虛殿上一團青氣如煙似霧,在大殿之上流轉不休。天玄真人的二徒弟趙不嗔正在殿中追逐的那團青光,卻是縷縷失手,不得要領。

天玄真人失聲叫道︰「玄天步法?」

幾個修為深厚的老道士自然早就看清楚在大殿上奔跑的是胡不歸,只是都奇怪這個當日背豬腿的少年是跟誰學得這麼玄妙的步法。聽得掌教真人喊出這步法的名字,都不由得朝他看去。天癡道人也是奇怪,怎麼才一會兒工夫,自己這個寶貝徒弟怎麼就學會了這種連自己也沒見過的玄妙步法?

天玄真人見眾人都看著自己,便道︰「我也是猜測,在本門的典籍裡曾經記載過這種步法的形貌,卻沒有流傳下來圖錄,是本門失傳已久的功夫,據稱是由祖師爺張道陵創製的,沒想到不歸竟然練會了。原來這孩子竟是個大智若愚的人啊!」

聽的師弟誇獎自己徒兒,天癡道人笑呵呵的道︰「那是!不歸這孩子本來就是很聰明的,老八,你先前還不要他,這下後悔了吧,哈哈哈--」天癡道人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很是為自己徒弟高興。

而天玄真人卻問道︰「師兄,這玄天步法是你教給不歸的嗎?」

天癡道人一愣,道︰「不是啊,我也沒見過著玄天步法啊!」說到這裡才想起來應該叫住胡不歸來問問究竟,便揚聲道︰「不歸!不歸!停下來說話!」胡不歸走的正是入神,竟絲毫沒有聽見師傅的話,依然是風一般的遊走。

天癡道人大喝一聲︰「老胡!」胡不歸這才如夢初醒般的站定了身子,一身衣衫卻早已濕透了。

天癡道人上前問道︰「不歸,這步法你是跟誰學的啊?」

「什麼步法?」胡不歸茫然的問道。

「就是你剛剛走的那種啊!」天竹在旁邊喊道。

「噢,你是說這種啊,我就是踩著地上這些花紋踩著玩呢啊,怎麼了?師傅,難道這些花紋是不許踩的嗎?」胡不歸道。

眾人一聽之下,不由得面面相覷,沒想到這種失傳已久的步法就刻在大殿之上,天天被人踩了無數遍,卻沒有一個知道的,今天卻被這個背豬腿的少年踩著玩給踩出來的,真是不知道該作何想法了。枉費了掌教真人還誇他是大智若愚,這簡直就是瞎貓碰死耗子碰上了。天癡道人卻不覺得臉紅,反而笑著說︰「我早就說練功練累了就可以玩玩吧,你們看,這玩兒也是有好處的啊!」大殿之上,幾隻鼻孔偷偷冒氣,絲毫不理會這個大師兄的一番謬論。

倒是青城派由於胡不歸這一通玩耍卻找回了失傳已久的一本功夫,在場的道士們有不少都心存此想︰一定是祖師爺藉著這個白癡少年將當年的絕學傳授給眾人,定然是如此,無量天尊,祖師保佑!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16:26

第一卷仙山浮雲 第八章 小虎


得意洋洋的天癡道人拉著糊里糊塗的不歸道人飛身回山,在身後拖出一道及其宏大的青色光帶,頗為壯觀。留下青城山眾弟子趴在清虛殿的地磚上鑽研那套玄天步法。

回山之後天癡道人命胡不歸將那套玄天步法從頭到尾的細細演了一遍,卻見一層空濛的清氣充盈在胡不歸遊走的圈內,似有一股沖虛淡然的氣勢溝通了天地,卻又不知是從何而來,因何而至。思忖了片刻突然笑道︰「原來如此!不歸,你意守丹田,神歸於內,一邊修習清明天一邊走這玄天步法!」

胡不歸應了,操起他的清明天初初級功法,腳踏玄天步法緩緩走了起來。原本應該是靜心凝神,枯坐修習的清明天,此刻變為遊走運動中修習,而胡不歸這人本就沒有什麼規矩道理可言,反倒是覺得怎麼練功不是練啊,誰規定了不可以跑著練功呢?於是原本應該極難的動中求靜這一步到了胡不歸這裡反而因為他的心性變得自然而然了。

才走了幾步,胡不歸立時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暢,只覺得四肢百骸盡皆一片清涼舒爽,而丹田處那一股原先只有在月夜才變得活潑的先天真元此刻不但是活潑靈動,更似乎漸漸強大起來。而先前那種開山鑿洞般的疏通經絡的進程也明顯變的快了起來,片刻之間,真元便前進了幾分,這樣的進展在此之前至少也需要花費他數天的時間。胡不歸驚喜至極,腳不停步的遊走起來,隨著他身形的加快,一股磅礡無比的氣機上接天,下連地,貫通天地。旁邊的天癡道人哈哈大笑著道︰「哈哈哈,果然如此!這步法原本就是做這個用途的啊!」

原來天癡道人看出來這個玄天步法並非是一個用於臨戰躲閃趨避的步法,並且說實話,修真者中也極少會使用步法進行戰鬥,其原因不言而喻,修真雙方鬥法如天馬行空,哪裡會一直老老實實呆在地面上不離地面?而這個玄天步法所踩點位暗合天上星宿排列位置以及運轉變化,因而是一個聚氣練功的陣法。

此後在碧雲峰上,時常可以看到兩團青朦朦的清氣,隨山流轉,奔流不息。山上雀鳥蟲蛇、狐兔鼠狗時常便被被驚擾的四散逃離,在一段時間內,整個碧雲山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胡不歸的清明天初初級功法也得到了大大的進步,先前兩月有餘才鑿開寸許的經脈,在短短一月之間,竟被他鑿通了一條。以他先前的速度來說,現下倒真的可以稱之為進展神速了。鑿通一條經脈的胡不歸此時已然可以飛縱自如,來去如風了。前日,天癡道人又傳了他初級掌心雷,這兩日,碧雲峰上更是山石崩裂、兔走狐悲,搞得一派仙山好不狼狽。

這日傍晚,新月初升之時,正在後山一處山崖下準備練功的胡不歸突然腹部一陣吃緊,立即提了褲兒奔向一個矮樹叢。心中念叨著︰奶奶的,小清山上的仙鶴吃起來也不覺得怎樣,怎麼吃下去反倒肚子痛起來了!別是吃壞了肚子吧。原來這小子白日裡在崖上的黃果樹上望見對面小清山仙鶴飛翔,好一派仙家勝景,突然動念,來了這麼久還沒有吃過仙鶴呢。念頭一起,便偷偷跑到小清山上,憑藉著近日來大為長進的身手,不太費力的便捉了一隻仙鶴,跑回碧雲峰烤著吃了。所幸的是這小子的這番舉動沒有被小清山上的天雨真人看到,否則也不知道素來清雅的天雨真人是不是會被這大煞風景的行徑氣得渾身發抖,直接找天癡老道算賬了。這也倒是真真的焚琴煮鶴了。

胡不歸正便得興高采烈,遙望一輪山月橫空出世,漫天清光揮灑下來,只覺得如此良辰美景,在這仙家勝地縱是出恭也是一種令人心曠神怡的享受啊!突然屁股上猛然一痛,胡不歸大驚失色,以為被毒蛇咬了,忙伸手一抹,卻是已然出了血,本不甚白嫩的屁股上出現了幾道血痕。胡不歸瞥見一道白影竄入了左邊一個矮樹叢之中。登時大怒,跳將起來,提著褲兒飛也似的追了過去。

身子還沒撲到,一道掌心雷便劈了過去,矮樹被轟然劈飛,一道白光嗖的竄出來,朝山上跑去。在明朗的月光下,胡不歸看清那團白光竟是一隻週身雪白的小貓。胡不歸緊追不放,心道︰你抓了老子一下,老子可也要狠狠地揍你幾下才是。誰知道胡不歸的身法雖快,而那白貓的速度更快,要命的是那白貓比之胡不歸靈活了數倍不止,本來是盛怒之下威風凜凜的狂追亂劈的胡不歸,到後來竟然變成被這小貓兒戲耍的團團亂轉,絲毫也碰不到這小貓兒的邊兒。

最要命的是這小貓兒明明可以逃脫,卻偏偏故意不走,幾次三番地停下來等著胡不歸上前去抓。胡不歸若是慢了,它竟然還發出一聲怪聲怪氣的嚎叫,像是在嘲笑胡不歸一般。就這樣一人一貓漫山遍野的追逐奔跑不休,一直到胡不歸筋疲力盡、真元不濟,這才癱軟在一塊青石上喘起了粗氣。那小貓也似乎看出胡不歸已經沒有力氣再追它,竟然嗷嗷叫了兩聲,便大搖大擺的揚長而去了。樣子十分得意,畢竟這世上能教訓青城弟子的小貓實在是不多見,它這番得意也是情理之中了。

而胡不歸則是氣惱、疲累、疼痛混合一體,又突然想起,剛才暴怒之中,提了褲兒便去追那暗算自己的小貓,連屁股也沒來得及擦,更是羞怒不已。更加不堪的是,當胡不歸跑回去跟師傅說了這事兒,卻看見天癡道人眼楮不斷瞟著自己褲兒,一副似笑非笑,欲笑又忍的古怪模樣,惱怒更添了幾分。道︰「師傅!你怎麼不替我去教訓教訓那傢伙!」

天癡道人終於哈哈大笑著道︰「虧你也想得出啊!你要為師這麼一個修道高人幫你出頭去欺負一隻小貓兒?真是莫名其妙啊,乖徒兒,你自己去想辦法吧,為師要開始練功了。」說著便丟下滿臉惱怒的胡不歸,一溜煙的施展玄天步法跑了出去。

胡不歸一時間,臉上尷尬,臀部疼痛,心中懊惱,無奈之餘,只得怏怏睡覺去了。

誰曾想到,這不知哪裡來的小貓竟然纏上了胡不歸,每當胡不歸出恭之際,它便悄然上前,以閃電般的速度在胡不歸那可憐的屁股上撓上一把,然後便遠遠站定了,嗷嗷直叫。於是又是一番追逐,碧雲山上樹折花摧,遍山煙塵,不亦樂乎。短短數日,胡不歸屁股上已經是傷痕纍纍,每當腹中濁物陳雜之際,便心下揣然,在出恭被抓與不出恭腹痛之間猶豫良久。此時的胡不歸竟然懷念起從前方便之時不受驚擾、暢快淋漓的快樂時光。

痛定思痛,胡不歸覺得自己之所以現下如此倒霉,首先當然是那只混蛋小貓,其次也是自己太過於沒用了,不但抓不住這搗蛋的小貓,還很掉價的跟著小貓慪氣,實在是有違修道之人的體面,因此,他越發加緊修習清明天和玄天步法。每日出恭,也改到屋舍之中,老老實實的坐在木質馬桶上方便。

這樣一來竟使得胡不歸的修為大大提高了不少,眼見著又一條經脈不出幾日便要被打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這只混蛋小貓了。接連數日平安無事,胡不歸的心情甚好,而他那個古怪師傅自從得了玄天步法之後,便拚命練功,常常是一團青光滿山亂跑。

這一天夜晚,胡不歸又在月下練功,卻遠遠看見一條白影,鬼鬼祟祟的溜了過來,正是那混蛋小貓。胡不歸卻不去理會它,自行練功。而那小貓卻跳將起來,身子在空中一陣晃動,然後落下來,翹著尾巴嗷嗷叫了幾聲,似在挑釁。胡不歸便彷彿沒看見一般,依舊練自己的清明天。那小貓大奇,不覺走到近左,又叫了幾聲,卻見胡不歸還是對他不聞不問。突然一道白影閃動,朝著胡不歸撲去。胡不歸腳踩玄天步法,加快了腳步,輕而易舉的躲了過去。小貓撲了個空,立時嗷嗷叫著又追了上來,當前情景就變成了小貓拚命追著胡不歸滿場亂跑。

這玄天步法也端的是神妙無方,也不見胡不歸的速度有多少提升,卻就是偏偏叫這小貓屢抓不中,每每只差數寸,卻不知這傢伙怎麼一轉爪子便落空了,倒像是胡不歸在戲弄這小貓了。小貓不覺又驚又奇,不服氣起來,前些天這個白屁股拼了命也追不上自己,怎麼幾天不見自己竟然追不上他了?當下嗷嗷直叫著狂追過去。

正在追得緊張時,忽見胡不歸停步轉身,小貓兒一條白影撞向胡不歸胸口,胡不歸探手一捏,便好似那小貓自己送上了手中一般,輕而易舉的便捉住了小貓。小貓在胡不歸手中一陣掙扎,胡亂抓咬起來,卻被胡不歸一手捏住身子,另一隻手揪住了耳朵,疼得小貓嗷嗷直叫,頓時認清形勢,老實下來。胡不歸哈哈大笑著揪住小貓的耳朵說道︰「小王八蛋,終於被老子抓住了吧!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卻見手中小貓可憐巴巴的輕輕叫了一聲,眼中似有哀求之意。胡不歸心中一軟,揪了揪貓耳朵說︰「說,你以後不許抓老子屁股了!聽見沒有?」小貓竟然像是聽懂了一般,連連點頭。胡不歸又道︰「老子放你下來之後,再也不許跟老子作對了,知道了不?」那小貓又是一陣點頭,胡不歸這才鬆開了手。

這小貓卻也不見逃走,反而是在胡不歸褲腿上來回的蹭了幾下,顯出幾分親熱的樣子。想來也是個在山中遊蕩的孤獸,前幾日的折騰說不定就是出於寂寞,想尋個玩伴罷了。胡不歸道︰「小貓兒,你乖乖得到一邊等著,老子練完了功便去陪你玩耍。」那小貓兒果然依言走到旁邊安安靜靜的坐了下來,看著胡不歸練功。

這一人一獸和好之後,便終日形影不離,在一起廝混。胡不歸對這小貓說︰「小貓,老子給你想了一個威風的名字,看你成天嗷嗷直叫的,便叫你小虎吧,怎麼樣,威風吧?」小貓不置可否的嗷嗷叫了兩聲。從此,這兩個傢伙便四處遊蕩,又是搞得碧雲峰一陣陣雞飛狗跳。打得的野味兒便在山上拾了柴火烤來分食,人像個老虎般的對著手上的野味兒嗷嗷狂啃,小貓更像個老虎般的嗷嗷狂啃,吃飽喝足了,便是漫山遍野的亂跑,嬉戲打鬧,好不開心。偶爾,一陣風也似的掠過的天癡道人在一團青光中跟胡不歸打個招呼,又道了一聲︰這小貓怪有意思的,便又一陣風似的刮了過去。胡不歸不由得撓著頭想到︰師傅這樣風也似的滿山亂跑多久了啊?似乎從那天自己叫他幫忙抓小虎的時候,他就開始練功了,怎麼到現在還沒停下來啊?也不知道他會跑多久啊。難道師傅竟然可以跑著拉屎、睡覺嗎?真是個古怪的師傅啊!果然厲害!隨即便在想像師傅如何施展玄功在飛奔中方便的情形,竟不由得笑出了聲。小虎莫名其妙的望著這個神色古怪的傢伙,不知道他此刻腦子裡在胡想些什麼。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16:49

第一卷仙山浮雲 第九章 轉山


一場春雨淅淅瀝瀝的下了數日,整個青城山被籠罩在一片煙雨朦朧之中,山中林木更見青翠,那層層疊疊的綠意便彷彿可以透眼而入,直抵達人的腦髓之中,給人以無限的清涼感受和生生不息的生命的湧動。

胡不歸和小虎坐在屋簷下,望著在雨中依舊滿山亂跑的天癡道人,一人一獸百無聊賴的同時打起了哈欠。前日裡,胡不歸曾對著飛身而過的師傅說︰「師傅啊,要不要給您老人家拿把傘遮雨啊?」天癡道人夾著一團青光一溜煙的跑了出去,煙雨中傳來他的聲音︰「我老人家不需要雨傘遮雨,要是叫雨淋著了,我老人家這近百年的玄功豈不是白練了啊,乖徒兒你自己去玩耍吧,不用擔心為師--」

而胡不歸這小人家卻沒有那麼深的道行,不想變成落湯雞,於是只得縮在屋簷下,與小虎一起看著外面瀝瀝的小雨發呆。對面的小清山侵染煙雨之後,更見秀麗挺拔,便宛如亭亭玉立的仙子,處世而獨立,翹首仰望一派煙雨蒼茫。胡不歸年紀幼小,雖不懂得什麼情致,看在眼裡卻也覺得極美。又不禁想起,在小清山修行著的小美女楊不悔來。自從那天從清虛殿回來之後便再沒見到她,而卓不凡在七位師長的協力下,已經將朱雀原力重新封印。胡不歸前日還偷偷跑了去將打到的一隻山雞送到卓不凡那裡。兩人還沒說幾句話,卓不凡便被他二師兄趙不嗔叫去練功了,胡不歸只得怏怏離去。而楊不悔那邊,胡不歸剛剛爬上小清山,便被天雨真人攔住,一雙美目卻放出兩道冰冷的目光,道︰「不悔正在練功,沒有時間嬉戲玩耍,你且回去吧!」胡不歸吃了人家山上的仙鶴,心中有鬼,此時看到天雨真人的冷臉,早就心裡發毛,逃也似的飛奔下山。

突然,小清山上飛起一道青影,說快不快,說慢不慢的升到半空,竟在虛空飄然舞動,真真宛如仙子降世一般,隨衣袖揮舞,漫天煙雨隨身而動,在那人身周十餘丈內的雨珠都被帶動起來,隨之旋轉飄舞。胡不歸瞪大了眼楮,使勁朝著那邊望過去,卻依稀看出原來那仙子竟是天雨真人在雨中練功。隨著天雨真人變換無端的舞動,被她帶動的煙雨範圍也越來越廣,慢慢的周圍數十丈煙雨全在她的掌控之中,隨之飄搖不定,忽起忽落,或旋轉成一個極大的盤旋的雨龍,或化為斜斜飄飛的雨帶,端的是曼妙無方,美妙絕倫。

胡不歸沒想到這個樣子冷冰冰的道姑竟然有如此修為,看看人家如此曼妙優美的修行方式,再看看野驢般滿山亂跑的自己師傅,竟不覺得有點自漸形穢,一時間竟悶悶不樂起來,再也懶得去看天雨真人練功。他卻不知道青城山的修習法門本就是依照各人根性而行的,一百個人練便生出一百種不同的表現。而青城山八子之中,他師傅天癡和掌教真人天玄都是專注於體悟內修的,於外在的表現並不明顯。而像天韻則是參天道於音韻之中,對於音韻一道有著精深的造詣和玄通。天風則是多於風中修習玄功,對風的駕馭能力極強。像天雨真人則是在煙雨中修習更加容易精進,在雨中的玄通也更為強大。眾人修行各有不同。

正在胡不歸無精打采之際,突然一聲長嘯響徹群山,胡不歸跳將起來,衝出門去。只見自己師傅天癡道人婉如神龍一般騰身而起,一道蒼龍般的身影映在了長空,隨著那一聲長嘯扶搖而上,群山震動,震驚百里,竟然雲開雨散,天空一片清朗,陽光普照大地山川。其勢威然而不可語,令青城山眾人無不震驚異常,卻不知是何緣故,紛紛朝碧雲峰飛來。

天癡道人緩緩自天空中飄落,猶如一葉,卻不見剛才的半分威勢,卻又似乎極盡自然,面對神色詫異的眾人微微一笑,道了一聲︰」無量天尊!」

天玄真人失聲叫道︰「師兄!你竟然已經練到清虛天了!」眾人一聽此言無不嘩然,數百年來青城山已經絕少有人能練到清虛天的境界了,要知道凡是到達清虛天境界的便等於是修成了陸地神仙,再進一步便可以脫去凡體,羽化飛昇了。

天癡道人笑道︰「師弟,師兄我還未達清虛天的境地,不過卻已經到了清靜天的瓶頸了,看來為兄要提前閉關了。」

天玄真人與一眾師弟又驚又喜,大師兄雖未達清虛天境界,卻也眼見著便會進入了,都紛紛道︰「恭喜大師兄!」

胡不歸也是極為高興,剛才的失落感一揮而散,抱著師傅道︰「師傅啊,您老人家剛才可真是威風極了,就像天神下凡一樣,果然不愧是我的師傅啊!」

天癡道人哈哈大笑著道︰「乖徒兒,為師這便要閉關修行去了,這接連九日的修煉集聚了太多的天地元氣,需要慢慢煉化,也需要參悟通往清虛天的密徑,以達大道。」接著天癡道人又對天玄道︰「我這次閉關少則七年,多則十餘年,看來,不歸這孩兒需要轉山了。以後一切都托給你們照料了。」

天玄真人道︰「師兄儘管放心,不歸有我們不會有事兒的,你且安心修習吧。」

所謂轉山,在青城山便是指自己的授業恩師亡故或者長時間閉關,而弟子年紀尚且幼小,便由青城各支門下諸山輪流教導撫養,直至成年或者恩師出關方止。

胡不歸一聽師傅要閉關如此之久,很是不捨,急道︰「師傅!要閉關這麼久啊!那不歸要是想你老人家怎麼辦啊?」

天癡道人撫摸著胡不歸的頂心道︰「傻孩子,師傅是去閉關練功,又不是不回來了。再者說,咱們修道之人怎麼可以有如許多的牽掛呢,該來時來,該去時去。你看那青山終日與白雲為伴,等白雲飄遠時又何曾出言挽留了?為師此去之前贈你八個字︰持之以恆,隨心所欲。你且記下吧。」

胡不歸心道︰或許青山是出言挽留,而白雲還是要走,只是師傅沒有聽到而已。至於其他的便不大明白了,白雲青山與師傅要去閉關有什麼關係,卻也知道留不住師傅了,便含淚道︰「徒兒記下了!」

而青城山一眾人心中卻想︰大師兄這臨別八字卻是有些矛盾啊,既是隨心所欲便未必可以再持之以恆了,比方說這小子今天不想練功了,便遵奉師傅之命隨心所欲了,那持之以恆四字豈不是便廢了嘛。而持之以恆的修煉,便不可任由自己隨心所欲,果然是古怪的留言啊!

等眾人送天癡道人入了天師洞,返身離去,胡不歸依然戀戀不捨的望著為符咒緊閉的洞口,不願離開。衣袖卻被人輕輕拽了拽。暗暗擦了淚水,扭頭去看,卻是好友卓不凡。

卓不凡道︰「老胡,師傅叫你跟我們走,師傅說讓你今年先在我們老霄頂修行。」

胡不歸心道︰這樣也好,至少可以每天與卓不凡在一起,也多了一個玩伴,便跟著天玄真人一宗下山去了。當晚,胡不歸便背了酒壺,帶著小虎來到了老霄頂的清虛殿。大師兄孫不智將他的寢室安排在卓不凡的寢室的旁邊。清虛殿屋舍極多,除大殿之外,亭台樓榭等建築一應具有。眾弟子都住在修建在老霄頂後山的忘我閣。忘我閣貼著陡峭如刀削般的絕壁修建而成,其下是百丈深淵,推窗便可看見極遠處的景致,舊居此處,不禁令人渾然忘我,因而取名「忘我閣」。

忘我閣一共三層,大師兄等人居住在第三層,胡不歸與卓不凡的寢室在第二層,而一層則是廚房、茅廁等處。悶悶不樂的胡不歸拖著渾身不自在的小虎走進了給他安排的寢室,推開窗子,趴在窗台上向外張望。漆黑的夜色深不可測,不知埋伏著些什麼樣的事物。小虎也學著胡不歸的模樣趴在窗台上向外張望,一雙瞳孔散成兩點亮星,注視著夜色中的青城群山。

按照天玄一宗的規矩,每天清早,眾師弟們齊集清虛殿,跟著大師兄孫不智學習背誦道家各類經書典籍。下午則是由二師兄趙不嗔督促門下弟子練功修習。晚上眾弟子便各自或讀經或練功或者便像胡不歸這樣四處遊蕩。

原本無拘無束的日子被一下子打破了,胡不歸好不煩惱,每天早上苦著臉爬起來唸經。那些什麼︰道可道,非常道之類他根本不明所以的經文。一直念到頭暈眼花,飢腸轆轆這才聽到吃午飯的鐘聲響起。胡不歸總是第一個衝進廚房,第二個衝進廚房的則是小虎,兩個傢伙都是一副餓死鬼頭胎的模樣,也不管是什麼菜,都是一樣風捲殘雲的幹掉。雖說老霄頂上的飯菜沒有什麼葷腥,但是菜餚卻做的極為清淡爽口,各色素食無不精細味美,且式樣繁多。就是一些泡菜之類的小菜也都極具風味兒,令人饞涎欲滴,胃口大開。

吃罷了午飯,稍作休息便被二師兄凶巴巴地趕到清虛殿後面的真武堂去修煉玄功。大師兄領著唸經都是照本宣科,勉強跟著唸唸,混混時間罷了。而二師兄則不然,名字雖叫不嗔,卻是脾氣極大,稍微想偷懶怠慢,便輕則呵斥責罵,重則罰去砍柴挑水。於是眾人都戰戰兢兢,不敢偷懶。

練功原是分為內外兩種,內則是修真煉氣。外則是運用真元施展各種法術招式的法門和技巧。但青城山一派歷來是重內修而輕外修的,只要內修精深到一定程度了,便可以像胡不歸的師傅天癡道人一般,最終步入陸地神仙之列,到那時候舉手投足之間都有絕大的威力,要招式法門便沒有什麼用處了。

所以,二師兄主要便是領著眾師弟們打坐煉氣,根據各人的進度傳授不同程度的練功口訣,並且隨時考察每個師弟的修行進度。當他考察到胡不歸這小子來了如此長時間了竟然連經脈都沒有完全疏通時,不覺呆住了,以大師伯如此天縱奇才竟然教出這樣一個不堪的笨蛋,真是令人歎息不已。他當下便問︰「胡不歸,你到底有沒有練過功?」

胡不歸到︰「練了啊,我每天都在碧雲峰上練功的啊,尤其是最近,有很大的收穫呢。」

趙不嗔不由得譏諷道︰「很大的收穫?真不知道師伯是怎麼督促你練功的,你現在這點兒根基連咱們廚房裡的火頭道人老張都比不上!還說什麼每天都練,真是不知道你的功都練到哪裡去了!從今天起,每天給我好好坐著打坐煉氣,不許四處遊蕩!還有你那隻貓也不許帶到練功場來!記住了嗎?」趙不嗔不知道,胡不歸練到這個地步,所花費的努力和艱辛已經超過其他弟子數十倍了,他只道是這孩子蠢笨且不肯用心修習的緣故,因而大加呵斥。

胡不歸心中覺得委屈,卻又沒有師傅撐腰,只是小聲嘟囔道︰「我確實是每天都有練功,不信你問我師傅去。」

趙不嗔素來蠻橫慣了,看他還敢頂嘴,不由勃然大怒,道︰「你還敢頂嘴,是不是不把我這個師兄放在眼裡了?你信不信我罰你去砍柴跳水?!」

「去就去!」胡不歸霍的站起來,本就忍受不了趙不嗔的奚落,說什麼火頭道人都比自己強,更說自己偷懶,性子倔強的他再也忍不住,道︰「挑水便挑水,也好過看你的臉色!」說罷竟真的大踏步走了出去。留下氣得臉色發白的趙不嗔,在後面吼道︰「我管不了你,便請掌教真人來管你!看你還反了天了不成!」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17:18

第一卷仙山浮雲 第十章 受罰


直到現在胡不歸才知道為什麼天玄師叔的一眾弟子們為什麼一聽到砍柴挑水便人人臉上色變,原來所謂砍柴,是到老霄頂後山去砍那一片鐵桃木。那片鐵桃木相傳是青城山祖師爺張道陵張真人親手栽下的,那桃木似乎比鐵都要硬上幾分,原是製作法器的良材,若是製成桃木劍,比之鋼鐵鑄就的刀劍也不遜色,更有驅妖殺鬼之能,端的是青城一寶。因為天生異材,所以也有些特性,若是用神兵利器砍伐,則為神兵中蘊蓄的殺伐之氣所染,便不能再做法器了。所以砍伐這鐵桃木需用尋常刀劍,且是沒有沾染過血腥的刀劍方可。一般受罰弟子須得砍夠三棵鐵桃木才算完成任務。

而挑水也是艱辛無比,挑水是將清流峰上的寒泉用鐵桃木製成的兩個大木桶挑了,倒在老霄頂清虛殿旁的萬年蓮池中,一直到池水滿過池邊的青石條方可。而那寒泉冰冷徹骨,比之冰雪猶冷三分,若是挑水過程中潑灑在身上,便是一片凍傷。而那兩個鐵桃木桶卻是兩個尖底桶,一路三十餘里不能歇氣。

這樣的懲罰便是那些成年道士也是十分吃力,倍感艱辛。胡不歸這個小孩子又怎麼能吃的消呢?眼見著揮動斧頭拚命砍了一個下午,直到日落西山那棵鐵桃木也只是破了一層油皮兒而已。這一番艱難,反倒大大激發了他天性中剛硬倔強的一面,胡不歸心道︰我便是累死也要把這三棵樹放倒了,便是砍一輩子樹也不去受那個趙不嗔的鳥氣!就這樣一直砍到明月高掛,兩隻小手磨出了泡兒,破了皮兒,一片血肉模糊,方才停下。而那棵樹卻依然只是破了一層油皮兒,胡不歸知道這砍樹的事兒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做完的了,便疲累以極的下山去了。

待走到回忘我閣的山道上,卻見一個人獨立在道旁的絕壁前靜靜等候,卻是掌教真人天玄道長。胡不歸默默走到天玄真人身邊,卻見天玄真人拉過他的手,細細察看手上的傷處,原本以為會有的責罵,卻是一句也沒聽到。倒是聽見天玄真人歎了一口氣,默默地從懷裡掏出一瓶傷藥,倒在胡不歸的手掌上,又撕破了自己道袍的下擺,給胡不歸包紮好了,然後說︰「肚子餓了吧,快回去吃飯吧,我吩咐他們給你留的還有些飯菜。」說罷便默默的放開手,下山而去,一身道袍隨晚風飄飄蕩蕩,片刻便不見了蹤影。

胡不歸望著掌教師叔遠去的背影,不知怎的,竟落下淚來。忽聽背後有人喊道︰「老胡!」悄悄擦去眼淚,轉身卻看見一人一獸朝他走來,卻是卓不凡和小虎。小虎親熱的上前蹭著胡不歸的褲腿兒。卓不凡道︰「老胡,你真是太厲害了,你今天可把二師兄給氣壞了。還沒見過有哪個師弟敢頂撞他的呢,今天你拍拍屁股走出去之後,二師兄大發雷霆,跑去向師傅告狀。我們當時都很擔心,怕師傅會處罰你。誰知道師傅聽完二師兄的話,卻說︰『不嗔啊,為師給你起的這個名字便是要你時時記住,我們修道之人清靜無為,不嗔不怒,不為外物所役,怎麼你卻全然記不得了呢?』當時二師兄聽得後背全是汗水,都打濕了衣衫,好半天才說︰『師傅,弟子知錯了--』師傅緩了緩又道︰『不歸的事兒你就不要管了,由我來處理吧,你下去吧。』後來,師傅又命人給你留飯。剛才我過來時看見師傅和你在一起,他老人家沒有責罵你吧?」

胡不歸道︰「沒有,掌教師叔給我包紮了手上的傷口便走了。」說完又不禁朝天玄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覺得這個起先不肯收自己為徒,平日裡又是一臉嚴肅的師叔卻也有剛才那樣慈祥的一面,雖不像自己師傅一般與自己沒大沒小得那麼親近,卻也並不是那麼討厭。想著眼圈又不免一紅,於是又道︰「你們兩個吃飯沒有?我可是餓得要死了。奶奶的,那後山上的鐵桃樹還真他媽的硬啊!老子吃飽了明天再去砍它!」

卓不凡說︰「你都沒有吃,我們兩個自然也都沒吃呢。小虎明明餓得肚子咕咕叫,卻也是說什麼都不肯吃呢,倒是很講義氣呢,哈哈。」卓不凡腳下站著的小虎不滿的叫了一聲,似是在嫌卓不凡這傢伙太過於婆婆媽媽,胡不歸和卓不凡看它這樣子都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小虎惱怒的嗷嗷叫著上前去抓他們,胡不歸大喊一聲道︰「走啊!回去吃飯啦!」說完撒丫子便跑,山路上一片笑聲在夜色中盪開。

胡不歸和小虎一大一小兩顆腦袋都埋在碗裡,狂吃起來,旁邊的卓不凡卻是斯斯文文的慢慢吃著,卓不凡一碗飯沒吃完,這邊已經是風捲殘雲、一片狼藉了。胡不歸吃飽了飯,伸個懶腰道︰「哎呀,累死了,全身骨頭都要散架了,去睡覺了!」說著踢踢踏踏的走回了自己房間睡覺去了,小虎把盤子舔了一遍也伸個懶腰,懶洋洋的爬到胡不歸的身邊四腳朝天的躺下了。

一連幾天,胡不歸上午去後山砍樹,到了下午便去清流山挑水。砍了幾天,那鐵桃木卻彷彿越來越硬一般,斧子砍在上面,起先還能見到點兒破皮兒,後來就乾脆連個印子都顯不出來了。而去清流山挑水,看似比砍樹要輕鬆點,其實真是各有各的難處。那寒泉位於清流山半山腰,一個天然形成的盆狀巨石中間便是泉眼,泉水每日剛好與巨石口持平,取走多少水,不多時便又會冒出同樣多的泉水來。而那寒泉水不但極其寒冷,而且份量極重,是尋常清水的數倍。胡不歸雖然初練玄功,氣力大增,卻也畢竟是個孩子,便是尋常兩大桶清水,叫他挑到老霄頂去也是艱難至極的,更何況是這又冷又重的寒泉。胡不歸每次打水時,只裝四分之一便不裝了,再多他便不能挑回去了。於是他就挑著總共半桶水,走三十餘里山路到老霄頂萬年蓮池,將桶中的寒泉小心翼翼的倒入蓮池中。然後返身再去挑水,這樣一直到日落西山,總共可以挑三趟水。

每天回到寢室一躺下,便像一條死狗般地睡著了,而第二天起床之後,便又拚命的砍樹、挑水。小虎也天天跟在他身旁,隨著他一起去。漸漸的手上的泡兒起了破,破了起,最後變成了一層厚厚的繭子。肩膀上也是擔出了一層硬繭。而挑水時,兩隻水桶散發出逼人的寒氣,凍得他直打哆嗦,卻又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否則寒泉水濺出,落在身上便會凍傷。那凍傷將好未好之時,奇癢難忍,更令人不能安心挑水行路。偏偏這小子就憑著一股子倔強勁兒硬挺了下來。

一直到五個月後,胡不歸無意間一斧子砍下去,斧頭 的一聲竟然吃入了鐵桃樹中,胡不歸不由得大奇。用力去拔那斧頭,卻是紋絲不動,拔不出來。不由得呆在當下,細細回想,剛才揮斧時的情景。這才感覺到,剛才自己砍樹時無意間用丹田里的那股先天真元衝擊經脈,手上砍樹也像是那般,兩個意念突然合二為一,斧子便吃入了鐵桃木中。胡不歸向明白了道理,當下又運起他的初初級清明天,嘿的一拔,斧子便被他拔了出來。隨後他便圍繞著那棵鐵桃樹踏起了玄天步法,每一旋轉之際便向那鐵桃樹上劈上一斧,每劈一斧便著意念衝擊一次受阻的經脈,兩相同時進行。原本像是給鐵桃樹撓癢癢般的砍了三個月,此刻卻是木屑紛飛,細細的木屑四下飛濺,不多時便砍出來半寸深的一道口子。胡不歸大喜過望,照這個速度砍下去,用不了多久便可以砍倒這棵鐵桃木了。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胡不歸每天就一本心思的砍樹,也不去挑水了,從早晨一直砍到黃昏方才罷手。終於叫他在第九日上砍斷了第一棵鐵桃木。又用了十八天終於將剩下的兩棵樹也都一一放倒,完成了他定要放倒三棵樹的誓言。在這幾天邊砍樹邊修煉的過程中,他的經脈竟然被他打通了兩條,卻是意外的收穫。似乎越是嚴酷的考驗便越能激發他體內的鬥志,鬥志越強收效越好,至於是什麼道理,他卻想不明白了。

當他將砍倒的鐵桃木一個一個的拖到山下時,幾乎所有人都震驚了,很難相信這個黑乎乎的小傢伙,這個連廚房的火頭道人老張都比不上的笨蛋竟然在半年之內便將三棵鐵桃木都砍斷了。原本照眾人的估計,怎麼他也得砍上個三年兩載的,卻不想半年時間便做到了。有人甚至暗暗在想,是不是某位師叔受了大師伯的叮囑,在暗中幫助了他?

接下來胡不歸便天天去清流山挑水,早晨挑著兩個空桶飛也似的朝清流山奔去,腳下依舊是玄天步,兩隻水桶滴溜溜隨身兒擺,小虎趴在其中一隻水桶裡不住的抱怨︰晃個屁啊,晃得老子頭都暈了,再晃老子就要吐了!只可惜胡不歸卻聽不懂這麼細緻的貓語,只聽到一陣嗷嗷直叫。

兩隻水桶各接半桶寒泉,然後依然是腳踩玄天步,晃晃悠悠的往回走,每一晃動間便著意衝擊經脈一次,原本侵入骨髓的寒氣便在這衝擊之中煙消雲散了,小虎遠遠的在前面奔跑著,胡不歸雖感到吃力,卻依然堅持著,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師傅臨閉關前說的那八個字︰持之以恆,隨心所欲。心中似有所悟,卻抬頭看見天空中一抹流雲隨風而去,山野處野花爭相怒放,一片燦然景色。

漸漸的半桶水變成了一桶水,每天挑水的次數也由原先的六趟變成了十二趟,每天都看見這小子大呼小叫、健步如飛的奔跑在山道上,轉眼冬天又至。胡不歸那被砍柴挑水鍛煉過的身體變得健碩起來,似乎全身都有用不完的精力。先前,每日砍柴挑水回去,便是如死狗一般的昏昏睡去。到了後來,竟不覺得十分疲累,夜間竟又有了精神,於是偷偷和小虎溜出去打野食兒。他也曾拉過卓不凡幾次,卻被卓不凡以要專心修習味說次拒絕了。胡不歸倒也不覺得如何,反而每次回來都偷偷將烤熟的野味兒帶一些回來給卓不凡。胡不歸這一恢復活力,最高興的就要數小虎了,它又可以跟著胡不歸去騷擾那些山雞、野鹿,尤其是每晚都可以大吃一通,兩個月下來,小虎竟然胖了許多。

當胡不歸將最後兩桶寒泉水緩緩倒進萬年蓮池時,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老胡!」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17:53

第一卷仙山浮雲 第十一章 出師


胡不歸回頭去看,卻見一身白衣的禪動遠遠站在身後,面上依舊是如冬日暖陽般的笑容。

故人相見,自是一番驚喜。胡不歸蹦跳著跑到禪動身邊,拉住他的手道︰「大和尚,你來啦!」語氣神色之中儘是歡喜,卻沒有發覺自己所說的這句話卻是句廢話。但若不是禪動,或許自己此刻還不知道在哪裡漂泊呢,因此似乎禪動便也像是他師傅一般,是他願意親近的人。

禪動笑道︰「一年沒見,老胡可長高了不少呢!怎麼樣,在青城山過得可還開心嗎?」

「開心!開心!」胡不歸拉著禪動道︰「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認識。」禪動四下裡看了看,不見有人。卻被胡不歸拉到一隻白貓跟前說︰「這個是小虎,是一隻好吃懶做調皮搗蛋又十分講義氣,很可愛的小貓!」

禪動一愣,隨即也正色對小虎說︰「貧僧禪動,小虎這個--施主有禮了。」胡不歸低頭對小虎說道︰「這個就是我常對你說的禪動法師,快跟人家行禮!」

小虎不悅的看了胡不歸一眼,很不滿意他對自己的介紹,無奈眼前這僧人似乎也聽不懂它的貓語,只得抬起前抓與禪動打了個招呼。禪動微微笑道︰「很有意思的小貓兒!」

胡不歸卻又拉了禪動疾走,道︰「走,大和尚,我請你吃飯去!這裡的素齋做得好吃得不得了!是不是啊,小虎?」小虎快步跟在後面嗷嗷叫了兩聲,口水便已經流了出來,十分得不堪。

禪動邊走邊問他︰「我聽說你師傅天癡真人已經閉關一年了,你眼下在天玄真人門下過得可習慣呢?」

胡不歸歎口氣道︰「別提了,老胡我今年的運氣特別的不好啊,我師傅他老人家天天練功,結果搞得提前閉關,剩我一個孤家寡人,只好跑到天玄師叔他們這邊來混飯吃,他們說這叫轉山。過了年我便要轉到三師叔天韻真人門下了,我看非等我轉暈了我師傅才會出來!」

兩人邊說邊走,不多時便走到了忘我閣。胡不歸跑到廚房對火頭道人老張喊道︰「老張,大名鼎鼎、威震四方、人聞色變的峨嵋山禪動大師光臨本派,掌教真人命你快燒一桌上好的素齋來,否則大師發怒你便要倒霉了!」說完轉身帶著哭笑不得的禪動回自己房間去了。禪動心道︰這是介紹我呢還是在說一個強盜啊?

老張一陣火起,什麼大名鼎鼎、威震四方、人聞色變,老子--卻瞟見掌教真人遠遠的朝他點點頭,又指了指胡不歸那邊,老張當即明白,掌教真人確是要自己招待他們呢。只得壓下火頭兒,嘟囔著︰「什麼天癡真人唯一弟子,連老張我的修為都不如,還敢跟我大呼小叫,哼!」哼哼唧唧的做飯去了。天玄微微一笑,悄然走開了。

一陣狂吃海塞之後,摸著肚皮一臉滿足得直哼哼的胡不歸和在桌子上攤開脹鼓鼓的肚皮十分不雅的躺倒的小虎同時打了一個飽嗝,看得在一旁的禪動露出一陣會意的微笑,道︰「你們兩個還真是有緣啊!」

胡不歸尷尬的笑了笑說︰「都是這傢伙把我帶壞了,我以前吃東西也是很斯文的。」小虎不滿的叫了起來,心道︰還不知道誰把誰帶壞了呢,人家本來是多純潔一隻小貓啊!胡不歸連忙轉移話題道︰「大和尚這次來是專門來看老胡的嗎?」

禪動道︰「也不全是來看你,我師兄禪靜差我來給天玄師兄帶一封信,我心中也是想念你,便過來看看。」

「噢,」胡不歸到︰「那信交給天玄師叔了嗎?」

禪動道︰「早就交給天玄師兄了,否則我又怎麼知道你在萬年蓮池挑水呢。」胡不歸一聽自知自己受罰的事兒禪動大概也已經知道了,不覺又是尷尬的笑了笑。

次日,禪動告辭離去,胡不歸依依不捨的一直送出了青城山,望著禪動一席白衣慢慢的消失在天際之間,這才返身回山。等回到清虛殿才發現掌教真人天玄師叔召集了所有門人弟子,眾位師叔也都在大殿裡靜候。天玄真人道︰「昨日峨嵋山萬年寺的禪動大師奉萬年寺住持禪靜大師之命,送來一封信。信中講到峨嵋弟子在巫山附近發現接連數月,屢有年輕女子無故失蹤,且所失蹤之女,都是陰年陰月陰時的生辰,據禪靜大師揣測,極有可能是有妖人在煉製令人神共憤的滅神燈。目前失蹤之女以達七十八人之多,事態緊急,若是等妖人掠齊九九八十一人,他便可以開壇做法煉製滅神燈了。禪靜大師希望同道中人協力剷除妖孽,萬年寺已經向我青城、崑崙、武當等派發出了信函,決定在臘月二十三,也就是明日,彙集門人弟子,前往巫山除妖。尤為重要的事,據禪動大師講,這次在巫山一代發現的妖人很可能跟前年襲擊四師弟,血洗青石鎮的妖人有關。我準備派三師弟、四師弟、五師弟、六師弟、八師弟以及天雨師妹帶領各宗弟子三人前往,我宗門下由不智帶隊,率趙不嗔、宋不貪、王不為出師伐魔。我則坐鎮青城,靜候諸位佳音。此舉一則除魔衛道,替百姓除禍。二則歷練門下年輕弟子。三則設法查清此處妖孽是否與前年青石鎮血案有關。諸位師弟看如何?」

眾人都道︰「願遵掌教真人號令!」當下人人心中激盪,都想隨了師傅出去斬妖除魔,一時之間,清虛殿上的青年道士們無不興奮,小聲交談起來。卻見卓不群悄悄走到天玄真人身邊,低聲地說道︰「師傅,弟子也想要隨師兄們同去,師傅知道,那青石鎮血案與我有莫大關係,徒兒,徒兒--」想起慘死的父母親人,卓不凡竟再也說不下去,一雙眼眶已經發紅了。

天玄知道,按照不凡這孩子的修為倒也的確有資格參加這次巫山之行了,只是這孩子年紀幼小,又是身懷異物,命運多舛,所以極不放心讓他離開自己身邊。卻又見他可憐兮兮的站在面前,眼中全是懇切,不由得心腸一軟,道︰「不凡,為師知道你身負血海深仇,但你年紀幼小,放你出去,為師總不放心。這樣吧,你像為師保證,此次前去,要寸步不離三師叔天韻真人左右,一切行動全聽三師叔指令,能做到你便同去,如何?」

卓不凡喜出望外,連連道︰「徒兒能做到!一定能做到!請師尊放心!」

胡不歸看卓不凡也要去了,便上前對天玄真人到︰「掌教師叔,不歸也想跟小桌子同去。」

天玄真人頓時覺得頭痛不已,他卻知道這孩子極為難纏,若是不允,必是十分麻煩,眼珠子轉了幾轉,笑道︰「不歸啊,師叔有一個特別重大的任務交給你一個人去做,卻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啊?」

胡不歸畢竟是小孩兒,哪裡知道這神仙一般的掌教真人又想陰他,只聽得特別重要,又是讓他一個人去完成,頓時覺得很有面子,興趣大增,問道︰「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任務啊?」

天玄真人道︰「嗯,這個,上次你在這清虛殿上發現了失傳已久的本派絕學玄天步法,為我派立下了大功。師叔很是高興。這次師叔交給你一個極為秘密的任務,據傳說,在這老霄頂上有一處密地,曾是歷代仙師藏寶之處,埋藏著本派無數寶物,師叔希望你好好勘察一番,若能找到,師叔必有重獎,倘若找不到,那也便罷了。」

胡不歸一聽什麼極為秘密,什麼無數寶物,若不是天玄拉住了他,簡直轉身便要去尋寶了,嘴上連連道︰「這個任務好玩,弟子一定好好尋找!絕不會令師叔您失望的!」他卻不知道,他師叔現下非但不失望,反而大喜過望,甚至感覺自己很有智慧。但是天玄真人卻不知道,他這隨口一說,卻令老霄頂翻天覆地,好一番折騰。

出師巫山的人員敲定之後,卻是有人歡喜有人愁,選中的興奮得手舞足蹈,去不成的垂頭喪氣,暗暗下決心苦練道法,爭取下次機會卻不錯過。

次日清晨,青城山出師巫山的一行二十八人,與掌教真人辭別,由天韻帶領,祭出各自飛劍法寶,列隊而去,身後拖出長長的青光,極為壯觀。卓不凡雖然已經修習到清明天第三層,卻還沒有煉製自己的法寶,只得由天韻帶著一路飛去,他心中有一陣說不出來的激盪,這一年以來,閉目便是那一灘灘血肉模糊,睜開眼楮便更加刻苦練功,此去也不知道會有怎樣的收穫,是不是真的可以再遇上那個全身散發出綠色的妖人呢?

卓不凡站在天玄真人身後,揮手與卓不凡等告別之後,還沒等天玄真人轉身,便帶著小虎,風也似的歡呼著尋寶去了。

下午時分,修煉完畢的天玄真人偶然發現真武殿的地磚被撬得七零八落,便知不妙。急忙四處查看,才知道非是不妙,而是大大的糟糕。清心閣、養心殿、珠璣樓等處的地磚全都被撬得亂七八糟、一塌糊塗。顯然是那個混世小魔王的手筆,然而到了此刻他卻又不能說昨日在清虛殿上自己是信口胡說,並沒有什麼祖師們留下來的寶物。更令他煩惱的事,聽幾個門下弟子講︰這胡不歸遇有人攔阻便告知,這是奉了掌教真人之命,在進行一項極為秘密的任務,並且掌教真人吩咐了,此為絕密,誰看見了都要假裝沒看見,否則便要糟糕。真是令天玄真人頭大三分。其實門下弟子還有未說出口的想法︰師尊平日裡威嚴莊重,不苟言笑,怎麼竟吩咐這胡不歸肆意胡為?莫非--近朱者赤,自從這古怪的孩子來到天玄一宗之後,師尊似乎也改變了不少啊。便是此刻師尊臉上的表情就多少有些古怪了。

無奈之餘,天玄真人命人將正在四處瘋狂挖掘的胡不歸叫到進前來,低聲對他說︰「這個--不歸啊,師叔跟你說,你這項任務呢是極其隱秘的,不要動靜太大。更不要隨意損毀山上屋舍建築,咱們尋寶之人都是些斯文人,靠的是過人的靈覺和智慧,你說是吧。就像你上次發現玄天步法一樣,不也是沒有挖開青磚便找到了嘛。那就是靠得你的靈覺啦。所以呢,你以後尋寶還是盡量斯文些,可以吧?」

胡不歸到︰「噢,這樣啊,原來是用靈覺來尋找啊,師叔您怎麼不早說呢!我剛剛用鐵撬槓把您臥室的地磚給撬了,早知道就用靈覺了,也不會那麼累--」

天玄真人一口先天真氣差點沒噴出來,只得連連苦笑,心道︰這小傢伙的確是讓人頭疼啊,再說,他知道什麼是靈覺嗎?反正連自己修行了這麼多年都還沒有靈覺呢,他卻說︰早知道就用靈覺了--似乎想用便用一般,真不愧為是大師兄的唯一弟子啊,果然古怪已極。無量天尊!

接下來的幾天裡,青城山眾弟子便看到一人一貓都趴在地上,緩慢的爬行著,四處勘察,模樣古怪,一身道袍又是土又是泥,手肘膝蓋處被磨得稀爛。胡不歸兩個不理眾人怪異的目光,依舊用他們的「靈覺」四處尋找寶藏。幾天下來,一共在地上撿到了五枚銅錢,七張道符,還有一根髮簪,七、八顆桃木釘,但是寶藏卻是絲毫不見蹤影。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18:27

第一卷仙山浮雲 第十二章 密境


胡不歸在前,小虎在後,兩個傢伙一前一後的撅著屁股爬進了清虛殿,幾天以來,這兩個傢伙幾乎爬遍了老霄頂的每一處地方,此刻就剩下這個神聖莊嚴的供奉著三清天尊金身銅像的清虛大殿了。打掃大殿的弟子一看見這兩個傢伙爬進來,便想起了近日裡在老霄頂私下傳播的流言︰掌教真人不知出於何故,命門下弟子但凡見到胡不歸有所異動,都不可聲張,更不可阻撓驚擾,且要做到熟視無睹,否則門規伺候。於是乎,這個弟子立即讓自己兩眼發黑,不知何故,便暫時性失明了。這個可憐的弟子立即雙手前伸,嘴裡念著︰「哎呀呀,我瞎了,怎麼什麼也看不見了!」摸索著走出了大殿,一出大殿雙眼便又復明,風一般的逃之夭夭了。

胡不歸和小虎扭頭看看狂奔而去的小道士,都禁不住搖搖頭道︰真是個古怪的傢伙啊!隨即便又埋頭悉心尋找起來。依然是胡不歸在前,小虎緊跟其後。突然,胡不歸噗嗤一聲,放出一股濁氣,緊跟在他後面的小虎頓時撲通一聲翻身倒地。胡不歸扭頭一看,直笑得手掌連連拍擊地面,氣都快喘不上來了。小虎心中那個氣啊,只想張嘴咬人。

一陣打鬧之後,兩個傢伙又重新伏地搜尋。從大殿上一直爬到了神龕之後。清虛殿上所供奉的三清天尊乃是青銅金身,但身上衣飾卻是用數丈布匹做成的一件七寶道袍,顯得宛如真身一般,令人生出莫名的敬畏之感。而這兩個傢伙卻不知道什麼敬畏之感,爬到神龕之上,胡不歸突然問小虎︰「你說天尊這衣裳裡有沒有穿褲子?」小虎抱著腦袋也是想不出來,於是胡不歸竟然膽大妄為的從後面掀開了三清天尊金身的道袍。若是天尊有靈,或許立即便要一道天雷劈死這個膽大妄為的傢伙了。

掀開道袍之後,胡不歸和小虎忍不住怪笑起來,原來那道袍之下果然沒有穿褲子,露出了青銅色的金身。胡不歸這傢伙甚至伸出手去摸了摸天尊的仙臀,直笑得小虎滿地打滾。兩人正自胡作非為的快活,突然天空中一道霹靂爆然響起,直震的大殿震盪不已。一道極細的電光自大殿頂端射入殿內天尊金身之上,一股怪異的吸力嗖得將胡不歸和小虎吸入了三清天尊金身之內。瞬間一切又恢復了平靜,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胡不歸不知道這是什麼所在,似乎剛才是被吸進了天尊的體內了,眼前卻是一片漆黑,身子不住的下墜。撲通一聲,屁股摔在了地上,又是撲通一聲,卻是小虎摔在了他的身上。直摔得兩個傢伙暈頭轉向,眼前出現無數燦爛的小金星,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心下卻是恐懼,只道是天尊發怒了,卻不知道天尊打算用什麼手段來懲罰他們。一股無形的壓力朝他們壓了下來。

昨日,去巫山的弟子已有信報,說︰已發現一些蛛絲馬跡,各派正在加緊探查,預計很快便會有結果。還特別說道,卓不凡很好,一直由天韻帶領,請掌教真人放心。天玄真人聽得這般消息,心下大定,突然又覺得這兩日青城山似乎清靜起來,倒也並非是因為那一宗二十餘人門人弟子出去討伐妖孽而顯得冷清起來,似乎是什麼人不見了,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他無奈的撓撓頭,輕飄飄的走進密室參悟玄功了。

青城山屬下各門人弟子也都奇怪,每天在眼前晃的那兩個傢伙似乎這兩日不見了蹤影,卻有轉念一想︰一定是去執行掌教真人所吩咐的絕密任務去了,因而才會突然蹤影全無,大家心照不宣也就是了,不可說!不可說!卻沒人知道,他們兩個把任務執行到一個自己也不知道的莫名所在去了。

胡不歸只感到此間似乎壓力絕大,一股龐大的壓力有如實質一般重重的壓在他們身上,直壓得骨骼咯咯作響,全身欲裂,連呼吸都極為艱難了。胡不歸從懷裡拿出火折,卻怎麼也打不著。他只得抱著小虎摸黑朝前走去,才走了兩步便摸到一面冷冰冰的石壁。手沿著石壁一路摸去,石壁光華無比,毫無縫隙,向上爬似乎是不可能的了。走了一圈,四面似乎都是石壁,並沒有去路。胡不歸頹然坐在地上,發起愁來,卻不知如何才能出去。心中暗暗罵道︰這三清天尊怎麼這麼小氣!不過是摸了摸他神像的屁股,就發這麼大的火,要把老子關在這裡餓死嗎?

手上卻被小虎舔了舔,然後小虎慢慢從他懷裡爬了下去,兩隻眼楮發出了兩點光亮,朝著如墨般的黑暗走去。不多時,遠遠的聽見小虎叫了一聲,似乎小虎發現了出去的路徑,在叫胡不歸過去。胡不歸立即朝著小虎叫聲傳來的方向走去,才走了四、五步,突然腦袋 的撞上了岩石,眼前又是一片閃爍的小星星。疼得他蹲了下來,再睜開眼楮,卻看見不遠處小虎那一雙閃亮的眼眸。伸手摸了摸四周,原來是個方形的洞口,只有兩尺見方,難怪剛才會摸不到,此刻蹲下來,才發現它。小虎那雙眼楮在黑暗中可以視物,這才找到了這個洞口,卻不知道著洞口通向哪裡。但是此刻卻也管不了這麼多了,胡不歸朝著前面的小虎爬去。石洞不甚寬,好在胡不歸本就是個小孩兒,身材本就瘦小,而小虎更只是一隻小貓,再加上他們兩個這幾日全都是在地上爬行,此刻卻很習慣了。

於是,小虎在前面引路,不時地回頭等著胡不歸,一雙眼楮便像是引路的明燈。石洞曲曲折折,並不規則,有的地方甚為狹窄,縱是胡不歸這樣的小身子也是將將擠過去,就這樣也不知道爬了多久,累了便趴在地上休息片刻,再接著爬。一直到遇上一堵石牆為止。這一人一貓摸著前面的這堵石牆,心中一片冰涼。原想從這條甬道可以尋個出口,卻不曾想竟是一個死胡同。

胡不歸撫摸著石牆,感覺上面鐫刻著一些花紋,卻不知道是些什麼。但是心中卻焦躁起來,在這狹窄黑暗的地方還承受著一種怪異的令人渾身欲裂的壓力,換做是誰也會不好受的。胡不歸突然發狂,用力敲打著那道石牆,嘴裡喊道︰「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卻是毫無用處。一直嘶喊到精疲力竭才無力的靠在石牆上喘息著。胡不歸的手無意識的在石牆上撫摸著,沿著上面鐫刻的花紋的線條,一支手指蜿蜒著某種奇怪的走向,漸漸的繪成了一種似圖非圖,似字非字的東西,那形象隨著手指的流動漸漸映射在胡不歸的腦海裡,他感到那像是一個符咒,卻是自己在青城山從未見過的一種符咒。最後手指終於摸到一個他認識的字︰開。他不由得心中一動,手指在這個字上盤旋著,一直沿著這個字的線條畫了九遍,嘴裡不住地念著︰「開!開!開!」突然,那石牆轟隆隆一陣亂響,竟然向上升起來。一股強大的壓力將胡不歸和小虎噴了出去。

一道幽暗的光線照亮了這裡,胡不歸瞪大了眼楮,這是一個極為巨大的山洞,像三座宮殿一般的寬闊,順著幽光發出的方向看去,是瓖嵌在巨大山洞石壁上的一個方孔形狀的石窟,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裡面散發出光亮。藉著幽光,胡不歸看到山洞內,遍地都是白骨,密密麻麻,全都是白骨。甚至就在他腳下,剛才摔出來的地方,也有一片被他和小虎壓爛了的白骨。胡不歸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怖,這山洞裡至少也有千餘具白骨,如此多的死人躺在這裡,怎麼能不叫這個孩子害怕呢?

他小心翼翼的繞過那一具具白骨,一步步的朝那發出幽光的山壁走去。地上很多白骨手中都拿著各式各樣的兵器,有的是刀,有的是劍,還有很多式樣古怪,胡不歸並沒有見過。看樣子這些人像是互相廝殺,最後全都死於非命了。難以想像當時的場景是何等的慘烈。

胡不歸走到那石壁下,石壁距地面大約三丈餘高。胡不歸飛身躍起,攀住一塊凸起的岩石,然後手腳並用,向上爬去。小虎則是輕靈的竄動著,片刻便已經爬上了那石窟。胡不歸跟著也爬了上去,才一露頭,便看到那人工開鑿的方形石窟中懸浮著一盞青燈,散發出悠悠的光亮來。胡不歸爬上石窟地面,才看到在石窟的最裡面牆角處還有兩具屍骨。屍骨一大一小,大的顯然是個成年人,尚未完全腐爛的衣飾顯示出這個屍骨是一個女子。而小的卻儼然是個嬰孩兒。那嬰孩兒的屍骨包在一個散開的襁褓裡,便丟在女子屍骨的旁邊,似乎是一對母子。誰會對這對母子下手呢?胡不歸不覺心中似有一種莫名的憤怒升騰起來。

他慢慢走進石窟,那盞在石窟上方懸浮著的青燈緩緩的轉動著,散發出一陣柔和的光線。卻看不見那燈上有燈油、燈芯之物,卻不知它是如何發光的。胡不歸又走到牆角,去看那地上的兩具骨骸,卻見牆壁之上用利刃刻滿字跡,便湊過去讀了起來。

那牆壁上的字跡卻是一個女子的口吻,寫道︰「賤妾乃梵天谷弟子秦美雲,自知罪孽深重,將不久於人世,在此留言,只望後世君子得悉賤妾之經歷,孰對孰錯,待後世評說。

賤妾本是梵天谷玉華夫人座下三弟子,自幼未曾出谷半步,所見之人,都是本門姐妹。卻在那日,一個身長如玉的青年道士來到了梵天谷,說是青城山弟子來給玉華夫人送信的。自從那一天起,我便再也忘不了他了。他那樣笑著的樣子,始終在我心裡晃啊晃的。師傅命我招待客人,於是鬼使神差的我們兩個便暗生情愫,私定了終身。可是岑哥,難道你後來便忘了我們在梵天谷許下的誓言了嗎?

岑哥走後,我日日思念他,盼望能出谷去尋他,與他雙宿雙飛,也不修什麼道求什麼仙,只要我們兩個在一起,便是神仙我也不做了。終於有一天,師傅命我出谷辦差,我欣喜萬分,卻不知道,這一出谷,卻成了我終身大恨。原來,其時魔教猖獗,新任的摩君據說是個極為厲害的人物,在短短幾年內,便將魔教發展壯大,師傅說恐怕不出幾年,我們正道修真之人便要慘遭滅頂之災了,而天下也將會生靈塗炭,一場禍事近在眼前。

我卻不懂這些,只知道執行師傅的指令就是了。那天,我與兩個師妹在西湖斷橋畔跟蹤一個魔教弟子,那魔教弟子走到橋上,跟一個身穿黑色衣衫的男子低聲說了幾句話,便匆匆離開了。那穿黑衫的男子背對著我們,負手裡在橋上,翹望遠山,不知怎麼,我感到這人身上有一種絕大的氣勢,縱使是在師傅身上,我也是未曾見過的。當我們經過斷橋的時候,那男人也不回身,便像是背後長了眼楮一半,雙手不知怎麼揮舞了一下,我便與兩個師妹一起被他制住了,這時他才哈哈一笑轉過身來,卻是一張劍眉星目的俊臉。我感到他轉身看到我的時候眼光一顫,隨即他便道︰『你們幾個便是玉華夫人的弟子吧,老子今天心情甚好,不想殺人,你們幾個便回去告訴玉華夫人,再來騷擾,看我不殺上梵天谷去!』說罷轉身瀟瀟灑灑地走了。後來我才知道,他便是令人聞之喪膽的魔君。當時卻不覺得他又多麼可怕。

回去之後,師傅詳詳細細的詢問當時的情景,反覆問了好幾遍,然後就陷入了沉思。回到梵天谷後的第四天晚上,突然有人在我的窗外輕輕敲了敲,我推開窗子,卻見月色下竟是那個魔教的魔君,他臉上帶著笑,很輕鬆的說︰「不要喊叫,否則你梵天谷的人來了也是枉送姓名。我知道他說的不假,據師傅講,這個人是魔教千年來不出世的奇才,竟然將魔教的天魔功修習到第七層,按照當時正教中人的實力,竟沒有一個可與之相抗衡。另外他臉上的那種輕鬆的神情也讓我並不覺得緊張。我只是傻愣愣的隔著窗子望著他。他卻走上前來,臉上帶著古怪的微笑,輕輕的在我的臉上親了一下,我的腦子一片混亂,便宛如木頭一般的傻傻得站著。然後他笑笑說他還會來找我的,便一轉身消失不見了。

他剛走不久,師傅便來到了我的房中。師傅先是歎了一口氣,然後說︰武當的十三名高手昨晚剛剛被魔君一人殺掉了,只要這人在世一天,正教中人永無安寧。我心中忐忑不安,師傅定是瞧見了剛才的事兒,但師傅卻並不提起。師傅又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說道︰雲兒,為師這些年待你如何?我道︰師傅待徒兒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若非是師傅收養徒兒,此刻只怕是早已死於荒野了。師傅道︰眼下有一個極為重大的任務,無人可以勝任,唯一可以完成這任務的便只有我了,問我願不願意為天下蒼生去完成這件事。我道︰師傅但有所命,徒兒無不遵從。師傅道︰我看出來這魔君對你已經是暗生情愫,我要你嫁給他。我一聽此言,不覺一道晴天霹靂。然而師傅神情淒苦的道︰雲兒,我知道這是讓你受苦了,你也大可以不必去,一切盡看天下的造化了。

三個月後,我嫁給了魔君。以次為交換的條件是,他永不侵擾梵天谷。但這並非是師傅的目的。我不敢想岑哥聽到這個消息會如何,但是我的心是屬於岑哥的,誰也奪不去。魔君待我極好,凡事無不體貼。魔教教務再忙,他也想著時時來陪我。但是他越是這樣,我心中對他越恨,若不是他,我與岑哥只怕是早已雙宿雙飛了。一年以後,我為他生下一個女兒,這個時候,他已經對我極為放心了。於是我便每天在他的湯水裡放入蝕神散,因為份量極少,所以他是不可能發現的。

一直到足足一年之後,我帶著女兒悄悄離開,按照師傅他們的計劃來到了青城山,在後山伏魔洞中等候他上當。按照計劃,一封信送到了他的手中,說我和女兒都被正教抓獲,關在伏魔洞中。這時他身邊的四大護法都不在身邊,那也是師傅他們的安排,將四大護法全都引開了。本來按照他的心智是決計不會上當的,但是失去我和女兒卻令他心神大亂,當下他就帶了身邊數十人來青城山救我。

正教中數千人全都埋伏在這伏魔洞四周。我遠遠的看見其中也有岑哥,只是他臉色鐵青,神情憔悴,我看在眼裡不由得掉下淚來。我上前與他說話,他只是冷笑,笑得我的心都碎了。我說岑哥,殺了這魔頭我便會回到你的身邊,只是不知道你還肯不肯再要我了?岑哥冷笑道︰我便是要你,你懷裡這個孽種呢?你將她怎樣?說完轉身便走了。我呆在當場,只知道流淚。我的身子原本已經不乾淨了,又有了魔君的孩子,岑哥心高氣傲,自然不會再要我了。我的心裡一陣翻湧,一股恨意如滔天巨浪,等我清醒過來,我已經親手將寶寶掐死在襁褓裡了。我抱著寶寶的屍體,像個瘋子一般跑到岑哥面前說︰岑哥,我已經將我跟他的女兒殺死了,你看啊,你看啊,這下你可以要我了吧?岑哥又驚又怒,那臉上眼神便像是看到了妖魔一般,他說︰你這個瘋子!說完拔腿就走。當時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是即震驚又憐憫。我不由得一陣心灰意冷。獨自坐在石窟中抱著已經冰涼的寶寶,心中卻又突然想起魔君平日裡對我的好來,他看我是那眼楮裡的溫柔,怎麼也不像是個十惡不赦的魔頭,我心裡亂成一片,一時希望他上當前來,一時又希望他不上當。就這麼胡思亂想著。然而他還是來了,帶著他那幾十個數下,衝進了幾千人的埋伏裡。

這時候,我才知道江湖上為什麼那些人這麼怕他,他殺起人來便像是殺一隻隻小雞,那些正教的高手跟他一照面便死於非命了。他很快便發現了我,朝我這邊衝了過來。很多飛劍、法寶打在他身上,他身上也帶了許多的傷,他卻不在乎,只是朝我這邊衝過來。根本沒有人能擋得住他,就在這時,他體內蓄積的蝕神散發作了,漸漸的他身上的傷越來越多,血不停的流著。等他衝到我面前的時候,已經是個血人了。他上來便要抱我走,我卻遠遠看見了在人群中衝殺過來的岑哥,當時岑哥的眼楮裡全是殺意,兩隻眼楮紅得嚇人。我不由自主地右手一送,一把匕首便插在了魔君的胸口,他吃驚的看著我,我便跟他說,是我騙了他,我不但騙他吃了腐蝕他魔元的蝕神散,我還親手殺了我們的女兒,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他,我喜歡的另有其人。我當時便希望他一揮手劈死我,但是卻看見他用無比傷心的眼神看看我,又看看在地上的女兒,突然身子就向石窟下面墜去。還沒等落地,他突然撕心裂肺的狂吼一聲,那一聲震得所有人心中都是翻湧不已。他突然狂吼著︰都死了吧、都死了吧!竟然使出了天魔附體大法,只見他身子暴漲,揮手虛引,兩手便憑空出現了那把傳說中的天魔劍,恐怖到令人窒息的強大威力瞬間爆發了,他每揮動一劍便會有無數人化為血肉,甚至是他的屬下也都難逃一死。我知道,他這一施展天魔附體他便也活不了了,強大到他也無法承受的力量,會將他的肉身和體內的魔胎全部摧毀。

才一瞬間,成百成百的人就在我面前死去了,就在這時,百餘名各派掌門、長老飛到洞頂,合百人之力使出了乾坤滅魔大法,一個彷彿天威般的巨大光柱朝他劈來,他鬚髮盡張,怒目而視,真像是一個神魔一般,舉起手中的天魔劍劈了過去。一聲轟然巨響之後,山體都坍塌了,將山洞裡的人全都埋在其中了。但我看見,一道淡黃的光激射了出去,那應該是魔君的煉妖壺所發出的光芒。但是他縱然是逃出去又能怎麼樣呢?施展過天魔附體的人還能活多久呢?

一轉眼,整個山洞便只有我一個活人了。我發狂的在死人堆裡尋找著岑哥,我甚至希望能找到他,然後抱著他的屍體一起死去。但是我翻遍了整個山洞,這裡面沒有他。我卻不知道是應該失望還是應該高興。

我不知道魔教和正教為什麼會這樣打打殺殺,而我所作的是對還是錯呢?若是對的,我的岑哥為何不要我了?我連親生女兒都殺了,他還是不要我。若是錯的,為何教我養我的師傅會讓我這樣去做呢?又為何魔君至死也不肯殺我?誰能告訴我,這一切究竟該怪誰呢?」

胡不歸看著這些字跡,雖不是全然明白,卻在胸中升起一種說不清楚的激盪,是憤怒?還是悲傷?抑或著兩者兼而有之?但是他感覺這個故事裡的那個魔君卻像是一個真正的大英雄一般,明知凶險卻依然毫不畏懼,面對正教數千人,卻依然大發神威,實在是令人讚歎惋惜。反倒是正教這種下陰謀的手段令胡不歸很是瞧不起,他覺得英雄好漢便應該面對面真刀真槍的對著幹,靠一個女人來欺騙這樣的大英雄,實在是勝之不武。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19:07

第一卷仙山浮雲 第十三章 巫山


滾滾長江,碧水東流,波濤如怒,浪花飛濺似雪。巫峽兩岸宛如刀削,絕壁百丈,夾著中間一條不甘的翻湧掙扎的巨流,發出了陣陣駭人濤聲。那瘖啞著咆哮著的江水,便像這兩岸祖祖輩輩生存在這裡的川人一般,血管中暗藏著不屈的血性,倔強而高亢的向前奔去。

在巫山絕壁之上,一個男孩兒望著滾滾的大江不由得心潮澎湃,心中多少事也都隨之翻湧咆哮著,一陣強似一陣。在他身後,一個中年道人輕輕歎口氣說︰「不凡,又在想心事嗎?」

卓不凡回轉身來,道︰「天韻師叔,弟子在想,此次興風作浪的妖人會不會就是造成青石鎮血案的那個妖人。」

天韻真人到︰「根據目前的情勢看來,還未可知,這幾日各門派都未得到有用的線索。只有咱們還算是有了些眉目,但是不管怎麼說,你都不可輕舉妄動,若是有什麼行動,你必須跟在我左右。好了,你不聞、不問兩位師兄快要回來了,我們下去等他吧。」說著伸手拉住了卓不凡,一道輕靈的碧光一閃,卻是天韻真人的法寶碧玉簫,帶著二人朝絕壁之上的一個山洞飛去。

剛入洞口,便有數十人迎了上來,都是青城門下。原來青城、峨嵋、武當、崑崙、梵天谷、少林禪寺等六大門派分頭搜索,各門派都是由本派長輩率領門中年輕一代出行。峨嵋萬年寺由禪動大師率領;武當真武觀由神馳道長率領;崑崙派由玉玨道長率領;梵天谷則由現任谷主的師弟韓無涯率領;少林禪寺由達摩堂心燈大師率領。一連數日,眾派都是徒勞無功,半個妖人蹤影都沒見到。

青城派最先得到線索,憑借青城山的秘術,天韻真人他們很快就找到了這個身懷先天陰氣的女子。在據此三十里處的山裡,有一戶人家,家生獨女恰好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的生辰,那妖人尚未找齊九九八十一個女子,必定會找到此處來的。於是,天韻真人命門人暗中監視,發現妖人蹤跡不可驚擾,要尋到了妖人的老巢之後,才彙集各大門派一舉殲滅妖人。

這般守株待兔的一連受了幾日,毫不見妖人動靜,青城一眾都有些沉不住氣了。就在昨晚,派去監視的王不攻潛回山洞,告知妖人已經出動,梁不聞、張不問兩個已經跟蹤而去,若有消息,便會留下一個繼續追蹤,另一個回來報告。眾人一聽,無不興奮起來。

天韻道長問道︰「派去通知各門派的弟子可都回來了嗎?」

孫不智上前一步道︰「稟報師叔,不嗔、不為、不垢、不染都已經回來了,只有不貪師弟去給少林派報信尚未回來。」

天韻道長微微皺了下眉道︰「按說也該回來了啊,怎麼去了這麼久?」旋即又問道︰「那不聞、不問可有消息傳來?」

孫不智道︰「暫時還沒有,不過天竹師叔已經在兩個時辰之前去接應他們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正在說話間,兩道清光轉眼而至,卻是天竹帶著梁不聞回來了。天竹道長對天韻道︰「三師兄,我們已經發現了妖人的巢穴,原來是在巫山神女峰近左,不問留在那裡繼續監視,我們先回來跟師兄商量,其他五大門派的同道都來了嗎?」

天韻道長到︰「還沒有來,我們上峰頂去等他們吧。」

不多時,其餘五派門人紛紛駕馭法寶飛來。天韻道人上前一步對少林禪寺的心燈大師道︰「心燈大師,貧道有禮了,請問我青城門下的弟子宋不貪怎麼沒與大師一道回來?」

心燈大師道︰「阿彌陀佛,宋施主還沒有回來嗎?他給我們送了信報便走了,說是要回去覆命,怎麼此刻還沒有回來嗎?」

天韻道長搖搖頭,心中升起了一絲不安。

當下眾門派領隊在一起商議,峨嵋禪動和少林心燈大師推舉由天韻真人指揮調度。天韻真人欲要推辭。武當神馳道長卻極力贊成由天韻真人統領群雄。梵天谷韓無涯則是不置可否,而崑崙玉玨道長卻心生不滿,心道︰都是平輩修士,卻憑什麼由天韻主持?難道說我崑崙就比不上你們青城?面上卻是勉強笑著道︰「天韻師兄便不要推辭了,斬妖除魔要緊!」天韻不便推辭,便與眾人說先去巫山神女峰與張不問匯合,然後兵分六路包抄妖人巢穴,屆時由青城派發出清靈氣為號,大家一齊動手,殲滅妖人。商議完畢,諸派眾人紛紛祭起法寶,大隊人馬在夜色的掩映下,貼著山嶺地勢低低飛去。

天韻道人手拉著卓不凡,跟在天竹等人後面,兩旁林木森然,夜色濃重,一團烏雲遮住了月光。遠遠的前方江岸出現了十餘座姿態挺拔秀麗的山峰,黛青色的山峰恰似一個個臨江而立的絕色美女,卓不凡心道︰「這便是有名的巫山十二峰了嗎?」只見當中一座山峰居群峰之中,卻超然而獨立。神態似憂傷,又似有無限的惆悵,仰首望去,卻又感到一種凜然而不可侵犯之威嚴。那便是神女峰了。

眾人貼著山勢悄無聲息的飛到神女峰旁邊一座山峰上,張不問快步迎了上來,道︰「稟告師傅,妖人從神女峰山腰處的一個隱秘入口進去了,此刻還沒有什麼動靜,那入口是一塊巨大的山巖,弟子看見他伸手左推,那山石便打開了,他夾這那女子匆匆走進去,便再也沒有出來了。弟子怕這山洞還有出口,便悄悄的圍著神女峰轉了兩圈,卻沒有發現其他的洞口。」

天韻點了點頭,其他五大門派與天韻打了個招呼,便紛紛率門人朝預定的位置繞行而去了。又等了一盞茶功夫,天韻約摸著諸人都已經準備好了,便揚手發出了一道清靈氣,燦爛的清光筆直的飛向天空,宛如一道絢麗的煙花。眾人齊齊祭除法寶,朝著神女峰飛去。天韻道人拉著卓不凡的手也駕著碧玉簫飛去,卓不凡的手上全是汗水,天韻扭頭對他說到︰「不凡,一會兒你便緊緊跟著師叔,無論出現什麼情況都不可離開師叔半步,便是真地看到你的仇人,你也不許主動出手,你能做得到嗎?」

卓不凡咬著嘴唇半天不語,最後終於點了點頭。天韻新中悄然一歎,隨即高高飛起,超過眾人,率先來到了那大青石的上方。按照計劃青城山與武當派一路,從正面強攻,兩側是接應支援的峨嵋和崑崙。而少林寺和梵天谷兩派則在山後圍堵漏。天韻與武當派神馳道長兩人同時高揚雙掌,兩道刺眼的閃電破掌而出,打在那巨石之上,登時將巨石打成粉碎,露出一個巨大的洞口。眾人一擁而上,提劍衝了過去。

數十名身穿黑衣的人飛快的從洞口竄出,當先一人叫道︰「什麼人,敢來巫冥宮搗亂!是活得不耐煩了嗎?」說著揮手便是一刀,一道黑色的刀氣迎面而來。卻被天風道長一劍劈散,天風道長身子也是一陣微顫,顯然此人功力也是頗為深湛。

天韻聽到那人說這裡便是巫冥宮也不由得微微一愣,巫冥宮是昔年魔教殘留的四支之一,是由當年魔教魔君座下四大護法之一巫神道所統領的。這些年來一直只聞其名不見其蹤,卻不想竟然躲在這裡幹出令人神共憤的煉製滅神燈的舉動來。

天韻上前一步,道︰「貧道青城山天韻,請你家宮主出來說話!」

那人哈哈狂笑道︰「原來是青城山的老雜毛,我家宮主豈是你們這些人隨便見的?你叫你師兄天玄上來或許我家宮主還可以考慮見上一見。」他身後眾黑衣人也都嘎嘎怪笑起來。

天竹聽得不由一陣火起,怒道︰「魔教餘孽聽著,快放了那些被你們劫持的女子,停止煉製滅神燈,否則我正教眾人今日便要替天行道了!」

那領頭的黑衣一聽此言也不由得勃然大怒道︰「放你娘的狗屁!你們這些所謂的正教中人要他媽來找老子們晦氣便真刀真槍的來幹上一場,還他媽的非要尋個借口,狗屁替天行道!要干仗便上來,老子皺一下眉頭便是你養的!」說著騰身而起,手上一把漆黑如墨的長刀暴起長長一道黑色的光焰。其餘魔教弟子也都紛紛飛身上前。

天韻卻領著青城一眾後退了數十丈,魔教眾人緊追過來,埋伏在兩側的峨嵋、崑崙兩派迅速切斷了這一干人的退路,勢成包抄。而脾氣暴躁的天竹卻早已經跟那領頭的黑衣人斗在了一起,其餘青城派的弟子也都紛紛尋了對手鬥在一起,一時間滿天飛劍法寶,好不熱鬧。

天竹道人的法寶是一根通體碧綠如玉的三尺竹杖,此刻揮動起來,只見一片清光揮灑而去,一股蓬勃的真元朝著那黑衣人的頂心砸去。那黑衣人怪笑一聲,三道凌厲之極的黑色魔元刀氣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劈了過來。天竹身子一搖,瞬間彈起,飛至黑衣人上空,姿勢不變,依然是朝著黑衣人頂心砸去。誰知那三道魔元刀氣卻地溜溜打了個轉兒朝著天竹背心打來,此時要躲已然不及,天竹一咬牙,週身勁氣狂飆,手上綠竹杖靈巧宛如靈蛇般繞開橫擋的黑刀,斜斜擊在黑衣人左肩,只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背後刀氣也已經重重打在他的身上,只覺得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噴了出去。黑衣人也怒吼著退了開來。

天韻道人瞬間飛到天竹身邊,一把抓住了,他將拖出了戰團。天韻心下極是駭然,看此人不過是巫冥宮一個小頭目,卻有如此實力,原本以為是某個妖人偷偷煉製滅神燈,卻不想竟是實力這般強橫的巫冥宮。

天竹受傷,卻有一個人暗自冷笑,便是崑崙派玉玨道長,心道︰你青城派也不過爾耳,還是看我崑崙的本事吧。玉玨真人率領弟子衝向魔教陣中,其他各派也一擁而上,加入到戰團之中。

在青城、峨嵋、武當、崑崙四派的合擊下,片刻便有數名魔教弟子喪身劍下。突然間,那領頭的黑衣人一聲 哨,從洞開的山洞中湧出一股氣勢強大的黑流,直衝而出。卻見一個人影快如閃電般的衝進了戰團,那黑色人影像是一道蜿蜒的閃電般的在正教眾人之間穿行,一轉眼便有幾名青城、崑崙的弟子被擊傷,那人拖著一道殘影,停在了黑衣人旁邊,皺著眉頭道︰「老五,怎麼來了這許多正教混球?」

那個老五道︰「大哥,這些正道雜毛說咱們抓了什麼女人來煉製滅神燈,真是不要臉之至!」

那老大沉聲道︰「跟他們沒道理可講,誰的拳頭大誰就有道理!」說罷便帶頭衝進戰團裡廝殺起來。隨著這人奔出來的還有三四十人,也是個個彪悍,殺氣騰騰的衝進了戰團,一時間情勢逆轉,正教中不少弟子受傷倒地。天韻一見形勢不好,立即發出一道清靈氣,召集蹲守在後山的少林、梵天谷二派。

眾人廝殺中,天韻一直遠遠虛浮在半空中略陣指揮,站在他身側的卓不凡卻早已是熱血沸騰了,早就緊緊地握住臨出來時時附贈他的赤麟劍,幾欲上前衝殺,卻被天韻緊緊拉住了,半步也上前不得。

巫冥宮得了後來那黑衣人,實力大增,有數名崑崙弟子在轉瞬間便被那魔教高手一劈兩半,幾人之中卻只有一個練成了內丹,一枚黃色小丸倉惶逃逸,飛向本門長輩身後,為本門師長收了去,其他幾人便煙消雲散,化為塵泥了。

原本這些正教眾人還顧及著被魔教抓去的那些少女,因此並未痛下殺手,只想逼他們就範,眼見的魔教中人各個下手狠辣,便也都是展開本門絕學,與魔教中人惡鬥起來。天風道人祭出清風劍,一道道罡風便如利刃般朝著魔教眾人削去,魔教中人立時有幾個躲閃不及,被一劈兩半。而天龍道人則是騰身而起,召喚出了護身神龍,朝著魔教陣中殺去。天兵道人善於鍛造兵刃,此刻身上陡然生出許多各式各樣的兵刃,什麼飛劍、飛叉、滅魔杵接連不斷的飛出。而天雨真人則是虛手一引,一股江水被化為了一條水龍,在她身周盤旋不定。一時間正教與魔教殺得難分高下,互有死傷。此刻,少林、梵天谷兩派也已趕到,數十根少林寺的金剛降魔杵先一步飛入魔教陣中,一聲接一聲的爆裂開來,又有數十個魔教教眾血肉橫飛。一時間正教大佔上風,便有一舉全殲魔教眾人的趨勢。

那老五狂吼著勢如瘋虎般的衝殺過來,單臂揮動連發出百餘道魔元刀,十餘名功力不深的正教弟子中刀撲地,而硬接過去的眾人卻是全身巨震,功力淺的便被震傷。那個老大卻是陰沉著臉,雙掌連劈,一道道大開大合的魔氣向正教中人猛削過來,又是一片死傷。

禪動飄到上空,屈指彈出一朵蓮花,那蓮花只有寸許,自空中飛快的旋轉著,朝那老大飛去,那老大卻似乎有些忌憚這小小的蓮花,雙手捏指,口中輕唸咒語,猛然一個巨大無匹的狼牙棒出現在空中,他操動狼牙棒迎向蓮花。一個巨大而鋼硬,另一個小巧而柔弱,卻在相撞的一剎那發出一道震耳欲聾的巨響。禪動身子微微一晃,嘴邊流出一道細細的血絲。而那老大則是被撞飛十餘丈,面色一陣青白,顯然也是受了內傷。

那老大看事不可為,打了個 哨,一道黑電閃過,挾著老五奪路逃去,空中傳來他的聲音︰「正教的無恥之徒趁我宮主不在,便打上門來,此仇我們巫冥宮記下了,日後我們再算。」

那剩餘的魔教教眾也都紛紛四散奔逃,卻別一個個截殺了,天韻真人高聲叫道︰「各位手下留情,留個活口。」卻是依然晚了,剩餘魔教眾人全被亂刀砍死了。天韻只得歎口氣,帶著眾人走進了那巫冥宮內。

走進山洞便是一個地下宮殿,一般出於天然山洞,另一半卻是人工開鑿而成。眾人在宮內各處細細搜查了一番,卻並沒有發現一個女子的身影,倒是發現了不少金銀,而煉製滅神燈的跡象卻是絲毫都沒有發現。眾人都疑惑不已,不由得用詢問的目光望向青城派。要知道此舉已然是跟巫冥宮結下了極大的梁子,雖然正教千百年來便與魔教征戰不休,卻總不能這般無中生有的殺上門來。而崑崙派玉玨道長更是一副冷眼瞧熱鬧的模樣,問道︰「貴派這消息當真可靠嗎?別是看花了眼吧?」

張不問臉色蒼白的道︰「我明明看見那黑衣人挾著那女子進了這裡,不曾看見他們走出來,怎麼會不見了呢?」

天韻道人陰沉著臉說︰「再仔細搜搜這裡,看有沒有什麼密道,別是妖人帶著那些女子從密道逃脫了。」於是眾人又細細搜遍了整個地宮,卻依然是一無所獲。

少林心燈大師道︰「看這裡並沒有什麼魔教法寶或是典籍,宮內規格裝飾也甚是簡陋,想必也只是一般的巢穴,未必會有什麼密道的,布若出去再尋尋看吧。」

天韻道︰「也好。」便帶了眾人出洞。卻見遠遠的一道青光飛來,竟是久去不歸的宋不貪。只見他急急飛到天韻道人身前道︰「稟告師叔,弟子發現了妖人煉製滅神燈的地方了!並非是這裡,而是在瞿塘峽!」

眾人都是一愣,天韻上前問道︰「你說什麼?難道妖人另有巢穴?這裡莫非是妖人故佈疑陣引我們上當的?難怪他們宮主並不在其中,原來是另有巢穴!好狡猾的賊子!」

(第一卷完)

《 本帖最後由 shyang 於 2010-8-4 14:22 編輯 》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27:17

第二卷 紅塵游子 第十四章 煉燈

    幽暗的燈光給整個山洞蒙上了一層陰冷的氣息,寬闊宛如大廳的山洞中央,是一個骷髏堆積起來的祭壇,祭壇分九層,每一層都瓖嵌著散發出點點磷光的骷髏,那一雙雙空洞的眼窩,失神的注視著周圍的一切。祭壇周圍是一根根排列成古怪陣法的銅柱,一共九九八十一根。每根銅柱之上都綁著一個赤身裸體的少女。每個少女的腳下的地面都有一個小小的凹槽,這些凹槽又都被一條條在地面上鑿成的小溝連結起來,最後匯聚在祭壇之下。

    那些少女的眼神恍惚而迷離,都面向祭壇而立。祭壇之上站著一個人,一身的黑衣也掩蓋不住他通體散發出來的慘淡的綠色,帶著面具的臉上是一雙散發著妖異光芒的眼眸。九個黑衣人分站在祭壇四周,只听的祭壇上那人一聲輕笑道︰“略施小計,便讓他們打得昏天黑地了,這群笨蛋,卻不知道那個少女是我故意留下誘他們上當的,難道非要在此地抓這些天生陰女嗎?真是一群笨蛋!”笑聲一止,他又問道︰“初九,我讓你去抓的那個女孩子,你處理掉了嗎?”

    黑衣人中有一個應聲答道︰“回主人,小的已經將那女孩子丟入長江里了,此刻只怕是已經喂魚了。”

    祭壇上那人仰天長笑,一陣陣陰寒之氣,在山洞中彌散開來。他又說道︰“陰時將至,我們開始準備吧。”說著便站在祭壇上低聲念起了咒語,隨著怪異的咒語響起,那佇立在旁的九個黑衣人開始了行動,他們以及快的身法在銅柱之間穿行,每到一個銅柱前,便將一名少女的嘴巴捏開,將一枚藥丸送進去,一直到所有的少女都被服下了藥丸,他們才飛身重新回到祭壇旁,卻怪異的五體投地,撲在地上,頭卻沖著祭壇,嘴里也跟著那咒語滿滿的念起來。隨著咒語的響起,一陣陣無形的波浪以祭壇為圓心,朝四周擴散開。

    漸漸的,銅柱之上捆綁的少女開始產生了變化,那迷離的眼神更加迷離,幾欲滴出水來。一顆顆心跳漸漸的快了,撲通、撲通、撲通之聲隨著一面小鼓的響起被帶動得越來越急。那小鼓似乎有竄透人心的魔力,帶著眾少女的心跳起起伏伏。一張張臉頰慢慢紅了起來,身體里的血液開始沸騰,不停的升騰著,升騰著。

    隨著一聲呻吟,那黑衣人在祭壇上翩翩起舞,鼓聲依然在繼續,伴隨著鼓聲的節奏,那人的身體變幻出無數種姿態,一時間幻象叢生。呻吟和喘息聲響成一片,猶如電流一般穿過每個少女的身體,刺激著她們身上每一寸肌膚。而那無數的幻象里,赤身裸體的男女作出了種種令人吃驚的動作,如真似幻,令人血脈膨脹,一種難以抑制的興奮極度刺激著這些少女的心神。

    在那些少女耳畔,淫聲浪語響成一片,眼前一切圖像令她們的雙眼再也無法閉上,經不由自主地開始跟著隨之扭動身軀,不由自主地發出了第一聲呻吟,心中的欲望爆發了,猶如山洪一般不可阻擋,于是便熱切的想要加入到那些圖畫中,想跟那些英俊的男人們在一起嬉戲,也做那些圖畫里正在做的事兒。

    然而,她們被緊緊地捆綁在銅柱上,只能拼命的扭動著身軀,借此摩擦著某些敏感的部位,欲望越來越難以阻止,那捆住她們的繩索在掙扎中越陷越深,喘息和呻吟此刻全都來自她們的口中,靡靡之音響成一片。

    就在她們情欲便要升到最高點時,一道碧綠的油光宛如利刃般的切開了她們的下體,殷紅的包含著情欲的鮮血流淌了出來,落在腳下的凹槽里,又沿著那些石溝流向祭壇,而這些少女依然渾然不覺,炙熱的情欲令她們感覺不到痛苦,更加不知道此刻自己身上的血液正在一滴滴的流淌。她們依舊沉迷于那個令人情欲激蕩的幻夢之中,依舊是喘息和呻吟交替著,扭動著她們那年輕的身軀。

    祭壇上那人伸出一雙淡綠色的手,虛空一引,隨著一串咒語,從每個少女身上的傷口處一道淡淡的幽光混合在血液里流淌了下來,隨著這道幽光的逸出,每個少女都迅速的蒼老起來,皺紋瞬間爬上了面頰,一縷縷青絲轉眼變成白發,仿佛歲月從她們的身體上被無情的抽走了,轉瞬之間八十一個少女都已經是全身皺褶,滿臉的滄桑,卻依舊是發出了令人恐懼的那種銷魂的呻吟。

    鮮血不斷的流淌著,匯聚到祭壇之下。那黑衣人張開雙手,從祭壇下一股血泉噴涌而出,那黑衣人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在血泉之中,隨後雙手散發出碧綠的火焰籠罩在不斷涌起的血泉之上。那血泉被綠火煉化著不斷的縮小,最終凝結成一顆人頭般大小的血球,這時候俯身在地的九名黑衣人突然從懷中掏出九柄鐵鉤自後而前虛空一劃,一股怪異的風從外而內的刮起,掠過那些已經干癟不堪的少女身旁,滲入她們的神識之中,抽出了她們的三魂七魄,一起朝著那一顆血球飛去,瞬間融入其中。那些可憐的少女此刻已經變成一具具干尸掛在銅柱上。

    血球吸收了那些少女的魂魄後,突然爆發出一陣光芒,照亮了整個山洞,突然雷聲轟隆隆的響起了。黑衣人噴出一口慘綠的元氣和一顆慘綠色的珠子,那珠子懸浮在血球之上,一陣陣發出陰冷的光芒。血球越來越小,慢慢的變成一盞燈的形狀,就在這是一個碩大的天雷直劈在山嶺之上,山峰頓時被轟去了山頭,巨石紛紛崩裂,搖墜而落。那黑衣人神色為之一變,狂喝道︰“護燈九使何在!”

    那九個黑衣人應聲飛起,齊氣道一聲︰“屬下在!”

    黑衣人喝道︰“天妖抗雷大法!”九個護燈使者立即揮掌一切,個個手腕都噴出一股鮮血,接著一團綠芒籠住了那噴射而出的鮮血,化為九道耀眼的綠光,有如實質般的凝結在九人的手中。隱隱的雷聲近了,又是一道更大的閃電劈空而下。

    遠遠的便听見了天雷轟鳴,天韻道長等人心到一聲不好,急速朝雷聲轟鳴處的山崖飛來。原來,宋不貪在給少林報信之後,駕馭法寶飛身返回,卻見一個黑衣人鬼鬼祟祟沿江奔去。不禁心生疑竇,悄悄尾隨其後。一直跟到了瞿塘峽,卻見另有兩個黑衣人手里拉著一根長長的繩索,繩索之上全都是被捆綁住的女孩子,個個神情呆滯,顯然是被下了某種法術禁制住了心神。宋不貪心頭巨震,看著他們將那些少女帶入了一個山洞之中,他便飛身而返。

    此時天雷轟鳴,顯然是滅神燈即將煉制成功了,因此而遭來了天雷。天韻一干人不由得心急如焚,催動法寶疾速飛行。每一聲霹靂都震懾著眾人的心神,他們知道並不是沒有辦法抵御天雷的,那妖人既然準備如此周詳,定然也準備好了對付天雷的辦法,成敗便在頃刻間。

    就在眾人趕到前的一瞬間,一道更大的天雷劈在了那已經沒有了山頭的山峰上,山峰竟然從中一分兩半,被劈開了一個大大的裂口,露出了那個本隱藏在山體中的山洞。一股沖天的妖氣從其中散發出來。卓不凡一眼便看到了那個面具之下有著綠色眼孔的妖人,怒吼一聲,便要撲上去,卻被一股大力壓住,動彈不得。

    緊接著,最後一道天雷劈空而至,耀眼的電光使眾人眼前一暗,隨即驚天一響令眾人耳膜欲裂。卻見九道黑影化為滿天血霧消散在空中,而那妖人卻已經手捧幾近成型的滅神燈,雙手不住地發出慘綠的火焰,眼見得那燈開始慢慢亮了起來。青城天韻、峨嵋禪動、少林心燈、武當神馳、昆侖玉玨、梵天谷韓無涯以及各派弟子奔到洞穴上空,將真元發揮到極致,一道道強勁之極的滅魔天雷、金剛伏魔杵、大梵天滅神梭、碎玉罡氣、伏魔青蓮掌齊向那妖人狂砸過去,匯聚成一道十丈粗細的強大真元筆直的砸在那妖人上方。

    而這時誰也沒有注意到卓不凡也是一聲怒吼高舉雙手,一道修煉不久的滅魔天雷自手掌中產生,卻于尋常青城派的滅魔天雷有所不同,竟是夾雜著火焰的一道閃電,匯集到那宏大的正教光柱中,光柱雖強,卻也不能掩蓋那一道泛出火光的天雷。

    只听的轟隆一聲,血腥氣彌天蓋地,那妖人哀號一聲,手上的滅神燈爆裂開來化為滿天血霧,那妖人狂怒不已,卻知道事不可為,急速朝著西方化為一道綠光逃去。

    三名守候在西方的梵天谷弟子上前攔截,卻在瞬間被撕成一團血肉,那人流光一般的逃逸了。幾個修為深湛的高手也急忙追去,卻已經不見蹤跡了,只得回身而返。

    胡不歸一伸手取下了那盞懸浮在空中的青燈,青燈光影流轉,宛如活物。胡不歸握住鑄成蓮花狀的燈座,帶著小虎慢慢爬下石窟。在洞中尋找著出口,那山洞極大,轉了半天卻依然沒有找到可以出去的地方。而被噴進來的那道石牆也找不到一點蹤跡了,便像是消失了一般。望著滿地的白骨,胡不歸不由得有些害怕,而小虎卻是一幅神態自然的樣子,覺得不過是一堆吃剩下的骨頭而已。

    胡不歸又累又餓,頹然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已經近來多久了,只是覺得筋疲力盡全身無力了。小虎反倒是沒有他這般萎靡,卻也安安靜靜的趴在他的腿上舔起自己的爪掌來。胡不歸背*著石壁,不知不覺竟睡著了,發出了輕微的鼾聲。小虎也像是受了他的感染,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將頭埋在他懷里也舒舒服服的睡了。胡不歸手上一松,那盞青燈竟然自行脫離了他的手掌,飄了起來。它無聲的飄到胡不歸的頂心處懸在半空,無聲無息的轉動起來,一暈流光自青燈中散發出來,卻不同于開始的那種幽光,而是一絲生機勃勃的光華,旋轉著將胡不歸罩在了其中。

    胡不歸此時陷入了一個深沉的夢中,沒有了頭上的青天,也沒有了腳下的大地,沒有日月星辰,也沒有光明,有的只是無盡的黑暗。那黏綢的黑暗像是一灘沼澤,不住的下陷,再下陷。漸漸的完全吞噬掉整個身體,沒有呼吸,心跳悠長而緩慢,仿佛來自遠古的鼓聲,一聲余音裊裊尚未斷絕,另一聲又咚的響起。血脈里一絲生命原初的意志似乎正在甦醒,睜開靈識的眼楮藐視黑暗。

    突然頭頂處亮起一道光華,沖開重重的黑暗,照亮心神。那光華來自一盞青燈,它緩緩轉動著,宛如活物一般。神識與光華輕輕一觸,隨即便纏繞著盤旋起來,剎那間燈于人之間產生了一種超脫塵世的契合,胡不歸似乎一下子便看到了燈的心,那是一顆孤寂了百萬年的心,仿佛自亙古便在黑暗中孤獨的亮著,既不知為何而亮,也不知為誰而亮,便就是這樣的亮著,與黑暗抗衡。

    神識輕聲地問那青燈︰“你寂寞嗎?”

    青燈轉動著發出了一聲清鳴,胡不歸道︰“那就讓我們做朋友吧,你、我還有小虎,我們都是這麼的孤單,讓我們做朋友吧,我們在一起會快活的!”

    青燈發出一聲歡快的鳴響,飛快的轉動起來,光亮溫柔而喜悅,胡不歸的神識迎了上去,與那光暈一起飛舞,無邊的黑暗在這里慢慢的退卻了。

    胡不歸緩緩睜開雙眼,卻看見小虎瞪大了眼楮,吃驚的看著自己頭頂,只見那盞青燈發出耀眼的光芒,照得整個山洞宛如白晝。便像是復活了的神物一般,發出了它本應有的威勢。胡不歸笑道︰“小虎,我們又多了一個朋友,便是這盞青燈了,它也是個很寂寞的家伙呢。”

    小虎看看這古怪的宛如活物的青燈,又看看胡不歸,一時間腦子像是壞掉了一般,怎麼也想不出這燈又怎麼會寂寞,而這個古怪的胡不歸竟然要跟燈做朋友,實在是令貓兒匪夷所思。可是它卻忘掉了自己身為一只小貓卻也跟作為人類的胡不歸成了朋友,在無數青城弟子的眼中,他們這對組合那才是所謂的怪物,令道士們的腦袋匪夷所思呢。

    胡不歸卻不理睬面前白痴一般的小虎,對那青燈說︰“嗯,以後我就叫你小青吧,這個名字不錯吧。”

    那青燈竟然在空中盤旋著發出了一聲應和,小虎宛如見鬼了似的,伏在地上,兩只爪子立即蒙住了腦袋,小虎哈哈大笑著道︰“小青,過來這邊。”說著招了招手。那青燈竟然便真的飛到了胡不歸的手上。胡不歸指著伏在地上,透過爪縫偷看的小虎道︰“這個家伙便是好吃懶做、調皮搗蛋卻又很講義氣的小虎了。”說著足尖輕輕一踢小虎道︰“沒出息的家伙,起來見見新朋友!這是小青,你們來認識一下。”

    小虎氣惱的對著胡不歸嗷了一聲,極為不滿意他又這樣來介紹自己,隨後對著這盞古怪的青燈揮揮手爪,算是打招呼了。那青燈也歡快的鳴響了一聲,圍繞著小虎飛舞起來,小虎頓時戒心全無,跟青燈嬉戲起來,最後甚至攤開肚皮任由那青燈緩緩的降落在它柔軟的肚皮上。

    也不知道是小虎還是胡不歸,一聲響亮的咕嚕聲在空曠的山洞里響起來,不斷地被擴大。胡不歸這才覺得餓得要死了,愁眉不展的對小虎說︰“我們再找不到出去的路,我看我們就會餓死在這里面了!都怪師叔胡扯八道什麼有無數寶貝,害得我們困在這里出去不!”正在清虛殿的天玄真人突然一陣毫無來由的哆嗦,迷茫的看了看四周,卻不知何故。

    那青燈听了胡不歸此言,卻清鳴一聲,飛了起來。胡不歸道︰“小青,你干什麼去?”那青燈在半空中晃動著,示意胡不歸他們跟著自己。胡不歸和小虎便跟在青燈後面,朝著山洞深處走去。來到山洞一角,小青繼續朝上飛去,胡不歸和小虎攀上岩石緊跟其後。大約向上爬了十余丈,幾乎快要道洞頂了,卻見那巨大岩石後面有一道縫隙,站在地上卻是看不到,此刻登上巨石方才發現。小青在前,向那縫隙緩緩飛去,胡不歸他們也跟著走了過去,那縫隙本不甚寬,胡不歸勉強可以爬進去,卻是行動極為困難。倒是小虎跟著青燈輕輕松松的往縫隙深處鑽去。胡不歸跟著它們一路艱難的往前挪動著,身上衣衫被岩石掛得破破爛爛,大腿胸口都有刮破的痕跡,顯出一道道血痕。一直往下鑽了二十余丈,才到了底,卻有俯身向前爬行。有極狹窄處,胡不歸便連發幾個掌心雷,打掉一些岩石稜角,然後鑽過去。就這樣又爬了三十余丈,縫隙漸漸寬闊起來,一路斜斜的向上而去,到最後終于可以看到前方隱約可見的天光,胡不歸與小胡同時歡呼起來。

    胡不歸歡呼的叫道︰“哇!小青你可太厲害啦!”說著抓住小青便猛然親了一口,然後也不顧全身顫抖的小青,率先朝洞口爬去。小虎憐憫的看了看全身不自在的小青,心道︰你這回可慘了,這小子只要一高興,逮誰親誰!隨即,小虎又想起這小子在自己臉上胡亂親吻的情景,想起那瞬間便布滿自己臉上的口水,不由得後脊梁一陣發冷,和依舊在哆嗦著的小青一起顫顫悠悠的爬出了山洞。

《 本帖最後由 shyang 於 2010-8-4 16:37 編輯 》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31:45

第二卷紅塵遊子 第十五章 回山


明媚的陽光照耀在山谷裡,呼吸之中全是清冽的空氣,彷彿全身毛孔都舒張開了一般,胡不歸變成一個大字躺在山坡上,望著明淨的天空,從黑暗的山洞中出來再看見這一片青天,恍如隔世。身邊是同樣攤開肚皮曬太陽的小虎,在他們上方是收了光亮的小青,懸浮在他們頭頂處,輕輕迎風飄動。

他們三個出了山洞之後,就在這山坡上曬太陽,享受著脫困後的愉悅。胡不歸瞇起眼楮朝四周眺望,突然嚇了一跳,原來這山谷竟然是青城山的禁地--後山。

隨後幾個傢伙鬼鬼祟祟的從後山偷偷溜出來,一路上幸好沒有遇上看守後山的若隱師叔祖,否則只怕是難逃責罰了。幾個傢伙沒命的朝碧雲峰跑去,一直跑到碧雲峰上才爬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卻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發現自己去了青城禁地。胡不歸皺著眉頭想︰「該怎麼跟師叔說呢?難道要跟他說自己不小心摸了三清天尊的屁股然後被天尊一發怒打到後山的山洞中去了?不行不行!哼,這個破師叔又來陰我,我也不妨跟他胡說一通就是了,就說我跑到碧雲峰來睡大覺了,可是小青不能讓他看見啊,否則他問我小青是哪裡來的,我可又回答不上來了。」想到這裡便望向小青,自言自語的道︰「要是小青能變小一點就好收在身上了。」

小青在空中輕輕一旋,轉瞬間便小了許多。胡不歸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小虎也是一般張大嘴巴,像兩個白癡一般望著小青。胡不歸突然有道︰「還能再小點嗎?」話音未落,小青便又旋轉著小了許多,一直變成一隻甲蟲大小方才停住。胡不歸喜出望外,捧著小小的小青道︰「小青,你真是太厲害了!」

小青聞言卻電光一閃,躲到了小虎的耳朵後面,胡不歸一愣,卻不知道小青這是怎麼了,好像很害怕自己一樣。而小虎看到小青為了躲避那小子的充滿口水的吻,一副狼狽逃竄的樣子,而胡不歸還傻呆呆得在發愣,再也忍不住,笑得滿地打滾,發出一聲聲怪嚎。

胡不歸把小青收進懷中,然後帶著小虎晃晃悠悠的回到了老霄頂。一上老霄頂就直奔廚房而去了,兩陣旋風衝進去見什麼吃什麼,頃刻之間,卻見廚房裡已經是一片狼藉,便好似一群餓鬼剛剛洗劫了青城山的廚房重地,狂吃一通之後,胡不歸還不甘心,硬是又拿了兩個生蘿蔔,這才挺著肚子離開回房睡覺去了。等火頭道人老張走進廚房看著這慘不忍睹的廚房,不禁打吃驚,直嚇得火頭道人老張以為來了什麼妖怪,連前面道士們送他的鎮鬼靈符都掏出來貼在門口。

小虎正趴在一個大蘿蔔上狂啃,而胡不歸一邊啃著蘿蔔一邊道︰「你這個小虎真是古怪,竟然連蘿蔔都啃,實在是太不像一隻小貓了!」卻突然聽見房門嘎吱一聲打開了,胡不歸嘴上叼著的蘿蔔吧嗒一聲掉在地上,他歡呼一聲衝了上去,抱住了進來的人,又是一通狂啃,卻被來人躲閃著推開了,來人竟是卓不凡,臉上笑容和口水並存,尷尬與欣喜兼而有之。小虎瞪著眼楮心道︰還說我呢,你更是什麼都啃,連人都不放過!你才是古怪之極呢。

胡不歸拉著卓不凡的手道︰「小桌子,你回來啦!你剛剛回來嗎?」

卓不凡也是高興得點點頭,原來那日在瞿塘峽破了那妖人的滅神燈後,眾人又在四周山野中細細搜查了一番,卻再也沒有發現妖人跡象,便互道珍重,分手而返了。此刻眾位師長、師兄都在前面清虛殿與掌教真人匯報詳情,而卓不凡給師傅請安之後,便焦急的四下張望。看著心愛徒兒毫髮無損的回來了,心下正自高興的天玄真人一看便知︰「我剛才看見不歸那小子剛剛回房去了,你去找他吧。」卓不凡立即謝過師傅,朝這邊奔來。

胡不歸拉著卓不凡央求他講講這幾天的經歷,卓不凡便將這幾日的經過一一講給胡不歸聽,只聽得胡不歸一會兒緊張,一會兒興奮,直歎息自己沒能去成,錯過了一場好戲。又說要是再看見那妖人一定幫卓不凡將他打扁。兩人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清虛殿上掌教真人天玄道長表情嚴肅地望著天韻等幾位師弟,受傷的天竹道人已經被人攙扶下去養傷了,其他受傷弟子也都各自醫治療傷去了。天玄真人道︰「這次的事兒透著些古怪,若巫冥宮那邊只是一個幌子,為了吸引你們的注意力,卻為什麼在巫冥宮作誘餌的實力都不弱,而瞿塘峽那魔教妖人卻只有九個護燈使者護衛?按照巫冥宮的實力,必會派出眾多高手抵禦天雷和防禦你們的襲擊,怎麼會只有寥寥九人?此為其一。另外根據你們所說,那施法煉製滅神燈的妖人很像是是血屠青石鎮的元兇,這又是一個疑點。難道說他並非是魔教中人?而巫山一事則是他故意陷害巫冥宮,使我們正教與巫冥宮互相火拚,他既可坐收漁人之利,又可以不受阻撓的煉製滅神燈,事後又可把煉製滅神燈的事推到巫冥宮身上,此為一石三鳥之計,若是這般,此人心智卻是極高明了。但不知道此人是何來歷,與魔教餘孽又有何淵源。」

天韻道長起身道︰「那人一身修為不但極高,而且極為怪異,身上既有濃重的妖氣,卻又並不像是妖類,且似乎還刻意隱藏了一部分功力,那隱藏的氣息倒是有些像魔教的魔氣。」

天風道長也道︰「這妖人修為確是深不可測,上次在青石鎮,我與楊兄弟聯手施為,拚命一擊之下,我二人心脈齊斷,他卻在隱藏實力之下才略受了些傷,若不是看我們已經將死,只怕是要殺我們只是輕而易舉。」

天玄真人道︰「也或許他是魔教餘孽中的某個長老。先前魔教解體,四大護法各領一支,巫神道創立了巫冥宮,而厲刃山則是創建了魔刀堂,還有薛如河創建了血魔殿,佘蠍心創建了萬毒門。據說四派互有勾結,卻也暗中個懷鬼胎,都想要一統天下魔教,因而暗中紛爭不斷。若是這般考慮,這妖人便或許就是魔教餘孽,為了削弱巫冥宮的實力而出此毒計,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天韻眾人道︰「掌教師兄所言極是,此番可惜讓他逃脫了,留下此人,只怕是後患無窮啊!實在是師弟們無能!請師兄責罰!」

天玄道︰「這也不能全怪你們,是我們估計不足,沒有估計到對手如此狡猾,更不該只派你們幾個去,累得天竹師弟受傷,我這個做師兄的也有莫大的責任啊!但是不管怎麼說,總算是制止了那妖人煉製滅神燈這種凶物,也算是大功一件。只是可憐了那些妙齡女子,便這麼慘死在妖人手上,實在是可悲可歎,無量天尊!」

眾人都合掌道了一聲︰「無量天尊!」至此,巫山一役算是告一段落,青城山各支門人也都在這次戰役中體會到了修為的重要性,臨戰之時,生死僅在剎那間,修為略高的便可殺敵活命,縱使不能殺敵,只要煉得內丹原神,便是肉身被毀,也可像那個崑崙派的師兄一般飛回師門,從長計議,也不會落得形神俱滅的慘狀了。於是,此後青城山人人奮發練功,一時間練功風氣大勝往昔,卻是幾個長輩道士所始料不及的意外收穫。

而新年便在一群群打坐練功的道士那悠遠綿長的吐納聲中悄然而至。整個青城山邊只有胡不歸一人四處遊蕩,就連廚房的火頭道人老張也每日打坐煉氣,以防靈符失效,再有山鬼妖魔進廚房偷吃東西阻擋不住,自己也可有逃脫的本錢。雖然修道之人清靜無為,但在每年的新年也有些道場祭祀或是慶典活動,至少也會準備些較平時豐盛的菜餚,而今年的新年活動便被青城山上這股修煉風潮所淹沒了。

卓不凡自從回來之後便整日練功不輟,難得與胡不歸一起聊天廝混。胡不歸倒也每天練功,只是進展緩慢,一年過去,身上十二經脈才通了九條,而繼續的修煉卻打通了不少的絡脈,將那已經打通的九條經脈用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連接起來,形成了一個古怪的真元循環。胡不歸卻也不管那許多,也沒有人來指導他如何修習,他便按照師傅的八字箴言隨心所欲起來,哪裡能通便走哪裡,雖然經脈未全通,卻也使丹田中的真元壯大了不少,由原來的鐵絲一般的真元變成了涓涓細流。

見得眾人都各自修行,沒人理睬自己,胡不歸無精打采的在青城山上遊蕩,小虎卻因為飽餐了幾頓肉食,近來反而情緒高漲,每到夜晚便招呼胡不歸出去獵食。胡不歸今日掌心雷大進便是靠了每日夜晚出去打獵所次。大年初一的上午,胡不歸帶著小虎上了天師洞。望著為青草掩映的洞口,胡不歸不由得思念起師傅天癡道人來。他對著被眾多符咒封閉的洞口說道︰「師傅,你老人家可好啊?徒兒這一年在天玄師叔門下過得還不錯,吃得飽穿得暖,徒兒每天都有肉吃,天玄師叔待徒兒也很好。小虎也很乖,只是睡覺打呼嚕很討厭。今天徒兒便要去天韻師叔的清流山了,你老人家什麼時候出來呢?你在裡面有沒有吃的?若是大便會不會出來解手?希望你老人家早日練成清虛天,早日出關,我們再在一起逍遙快活!」說著滿眼全是期待,雖然言語中多是胡說八道,卻也是感情真摯。若是天癡道人聽見也會微微一笑。

胡不歸突然想到,自己師傅一個人在山洞裡這麼長時間了,身邊又沒有一個人,若是練功出了什麼差錯,那可如何是好呢?想到這裡便再也坐不住了,他急忙朝山下奔去,一路跑到掌教真人天玄道長面前,對他說了,請掌教真人一定要進去看看他師傅是不是平安無事。搞得天玄真人哭笑不得,卻也為胡不歸這一番孝心所感動,道︰「放心吧,不歸,以你師傅現在的修為便是尋常天雷他也可以接上幾個,更不會自己把自己練出毛病了。反倒是我們輕易進去,說不好打擾了你師傅清修,反倒會壞事兒呢!再者說,咱們青城山的修煉法門一般是不會出什麼大問題的,最多也不過是毫無長進而已,你便安心到天韻師叔哪裡去吧,清流山也有很多好玩的事物呢,你不妨去看看。」就這樣連哄帶騙得好容易說服了非要進洞看師傅的胡不歸。

當天下午,胡不歸便背著行李到了清流山。這一年來,每日挑寒泉水都要來這裡,現在已經走的熟了。胡不歸還是一幅邋遢樣子,背後是胡亂裹著的被褥,腰上是那個髒兮兮的酒壺,身傍是同樣邋遢成花貓的小虎。兩個傢伙搖搖晃晃的爬上了清流山。卻見清流山一眾道士也是個個打坐練功,頓覺分外無趣,丟下行囊,便帶了小虎上山遊玩去了。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32:06

第二卷紅塵遊子 第十六章 幽會


空山寂寥,白雲悠悠,一轉眼春去秋來,季節更替,時間轉眼過去了六個年頭。山上野花開了又謝,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輪迴。

山道上,一個身材粗壯、面容炯黑的少年帶著一隻邋遢的白貓搖搖晃晃的朝山上走來,卻是長了六歲的胡不歸和幾乎一成不變的小虎。這幾年裡胡不歸已經依次從天玄到天韻、天風、天龍、天兵、天竹各位師叔門下轉了一圈。每年到了新年的時候他便會到天師洞外胡亂說上一通話,期待著師傅早日出關。一晃六年過去了,那天師洞依舊是洞門緊閉,寂靜無聲。

這幾年裡,青城山各支也都領教了這個古怪孩子的種種令人啼笑皆非的舉動,而胡不歸雖然本領低微,修為極淺,卻也是青城山最為逍遙快活的一個。

幾位師叔原本也都看在他們師兄天癡道人的面子上打算悉心教導胡不歸,都拿出自己的本領來教授。在天韻道人那裡,去的第三天上,天韻道人便送給胡不歸一支玉簫,並教他吹奏。天韻道人由音韻而感悟天道奧妙,所以他這一脈弟子人人都學了一門樂器,法寶也多為樂器。整個清流山時常仙樂不斷,百鳥鳴和,松風輕響,確有超脫塵世的仙家風範。但自從胡不歸去了以後,那仙樂之中便增添了一道鬼哭狼嚎的異音,使得清流山的氣氛一下子怪異起來。

胡不歸學起音韻來倒也算快,沒用多少時日便通曉了五音諸部,只是吹奏起來便不是那麼回事兒了。練習了三個月後,天韻道人考察他的進展,命他與自己合奏《梅花三弄》。胡不歸欣然領命,指按簫孔煞有介事的吹奏起。

那《梅花三弄》相傳原是笛曲,為東晉大將桓伊所作。史稱桓伊「善音樂,盡一時之妙,為江左第一。」王羲之的兒子王徽之慕名已久,但一直沒有機會聽其演奏。一次,徽之乘船,中途泊舟,巧遇桓伊從岸上走來,兩人互相欽慕,便隔水而奏,桓伊便是吹了這曲《梅花三弄》,笛聲悠揚悅耳,清亮激烈,而王徽之則撫古琴相和,琴發清音,與笛聲節節拔高,便如兩個偉丈夫神交以久,迎風雪而獨立,相見甚歡。奏罷二人不發一言,揚長別去。

但聽的胡不歸所奏的《梅花三弄》起先還似有出塵之意,簫聲清揚,竟也略帶雪霜之意態,天韻道長不覺微笑著指按琴弦,與之相和。卻到後來,越聽越不是味兒,好好一支清拔高潔的曲子竟然在胡不歸的簫聲裡傳出了市井之音。此時琴聲清麗古雅,而簫聲卻越來越猥褻不堪,便好似一位高潔出塵的偉男子被一個豬肉販子纏住了央求他定要買些豬肉回去一般,往復盤旋的三弄,便成了一遍又一遍的市井俚語不斷的哀求耍賴,以至於天韻道長的琴聲到後來竟有了一絲怒意,便如怫然拒絕,卻又被那無賴拖住了走不掉。突然錚的一聲,琴弦斷了一根,天韻道長愣愣的看著琴弦,又看看面前的胡不歸,怎麼也想不出面前這個孩子是怎麼把《梅花三弄》變成《豬肉三弄》的。至此以後,天韻道長再也不敢教這孩子任何音韻了。

而天風道長更是哭笑不得,他拿手的玄青罡風教給胡不歸之後,這小子修為淺薄無法施展出玄青罡風的威力也就罷了,卻被他施展開來,在暑天裡做了扇風消暑的手段,看著這被「改良」了的「消暑罡風」天風道人還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得一拂長袖轉身走開了。

天龍道長倒還算是好一點,自從胡不歸知道他那條護身神龍並非是真龍,而是用道法在身上紋出的一條天龍,又以自身精血和真元不斷的修煉而成之後,他便時時央求天龍師叔在他胸口也用道法紋上一頭山豬。理由是當年他在小山溝裡的時候,眾多獵物裡便數山豬最為凶狠,從來也不敢與之正面交鋒,都是挖陷阱捕殺,也是極為困難。因而他認定山豬是一種很厲害的動物,非要養一頭護身神豬不可。天龍道人一想到在青城山這樣一個仙家勝地中的門人弟子胸口紋著一頭呲著獠牙的山豬,便頭大如斗,不覺渾身發冷,外人看了還以為青城山是什麼邪教呢。說什麼也不允,反倒是不斷的開導胡不歸說︰山豬即不好看又不厲害,不如師叔給你紋上一頭猛虎如何啊?而胡不歸卻並沒有見過猛虎,依然是覺得山豬比較威猛,只是與天龍不斷糾纏。最後天龍不堪糾纏,乾脆閉關練功去了。

轉年到了天兵道長門下,天兵道長最是擅長煉製攻擊類的法器,因而便教授胡不歸煉製法器的種種法門,又教導他如何令神兵認主,但胡不歸修為極淺,想要自煉法器卻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於是天兵道人便送了他三枚三清滅魔梭和一柄清光匕。卻不曾想,隔日胡不歸便找到他說他給的法寶不好,問及緣由,不由得令天兵道人氣湧胸肺,道胎震動。原來胡不歸這小子竟然用三清滅魔梭去打獵,一枚飛梭出手,不但將一頭梅花鹿轟得屍骨無存,還將山體都轟出一個大洞來。搞得他空手而歸,好不鬱悶。天兵道人縱是已經修成了道胎的修為也不免氣憤不已,哪有用仙家寶物去打獵的道理!他立即將自己山中的法寶全都封存在山洞裡,洞口還封上了無數法咒,否則不知道這小子哪天心血來潮把青城山給轟掉了。

而在天竹道長的翠竹峰上這一年卻是最為熱鬧的一年,天竹道人雖是修道之人,卻生性暴躁,也是個性情中人。兩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一座翠竹峰上便天天聽得二人鬥嘴吵架,二人一吵架又都不顧及身份地位,一個罵道︰老子從剛到青城山來,你小子就看老子不順眼!另一個道︰你道爺爺就是瞧你小子不順眼,你瞧你他媽那晃晃悠悠的樣子,一點他媽的不像修道之人!這小的不像個晚輩,老的也更不像個修道之人,都如市井無賴般的破口大罵,說來也怪,罵完了不多時兩人又會和好,一個給師叔端碗醬鹿肉,另一個則喊師佷來陪著自己喝酒。酒卻沒喝完,兩人又開始破口對罵起來。如此往復循環,令翠竹峰一眾弟子大開眼界。

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六年,因為天雨真人門下全都是女弟子,不方便胡不歸去住,於是他過了年便又回到天玄真人門下了。這六年裡,胡不歸倒也每日勤練清明天,卻是收效甚微,雖然每日裡照著他師傅的法門野驢一般滿山狂奔著修習,也不過將將打通了十二經脈,那剩下的奇經八脈和任、督二脈便如金剛一般,任胡不歸怎麼鑿啃沖戳都是難有半分進展。好在胡不歸牢記他師傅天癡道人的八字箴言,遵循︰持之以恆、隨心所欲的法門,每日勤練不輟,不管有沒有進展都會與身上的經脈奮力衝擊一番,又引導真元在新形成的循環中隨意流淌,隨心所欲的悠遊,此時已經由當初的初初級清明天練到了清明天第二重,已經超過了火頭道人老張的修為,這令胡不歸很是得意,所以每次去廚房吃飯都大搖大擺,好不威風。

這日,胡不歸又上師傅閉關的天師洞前靜候師傅出關,帶著一身懈怠的小虎爬上了天師洞。胡不歸盤腿坐在天師洞口,說道︰「師傅啊,您老人家說好了閉關七年就出關了,怎麼七年的時間已經到了您老人家還不出關呢?徒兒都快記不清你的相貌了,徒兒如今長大不少,只怕師傅你出來也不認得徒兒了。徒兒為了時時記得你的相貌,特地畫了一張你的畫像,就像咱們祖師爺那張畫像一樣,天天看著便不會把你忘了。你看,畫得像你吧!」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一卷皺皺巴巴的紙捲來,攤開來,其上墨跡淋漓,卻怎麼也看不出這紙上怪石一般的形象與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天癡真人有哪點相似。

胡不歸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半晌,一直到在一旁打盹的小虎不耐煩地嗷嗷叫了兩聲,這才戀戀不捨的帶著小虎下山去了。走到山腰處卻聽見捨身崖那邊傳來一陣嬌笑,不由一愣,便帶著小虎偷偷摸摸的爬了過去。兩個在一塊岩石的後面探出了腦袋,卻見捨身崖絕壁之上的蒼松下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竟然是天玄真人門下二師兄趙不嗔,而另一個則是一個女子,容顏俏麗,卻是昨日前來拜訪的梵天谷弟子中的一個,似乎名叫顏如雁。

只見這兩人摟摟抱抱,十分親熱。那二師兄似乎在顏如雁耳邊說了句什麼,那顏如雁佯裝發怒,一對小拳頭打在趙不嗔胸口,趙不嗔卻連連笑道︰「好舒服!好舒服!」那女子也是一聲嬌笑住了手,道︰「很舒服嗎?」趙不嗔又道︰「你若是這般天天打著我,就是神仙我也不做了!」說著便摟著顏如雁要親她的面頰,那顏如雁推了推到︰「小心叫人看到!」趙不嗔卻道︰「哪裡會有人,此處是不會有人上來的。」說著便摟著顏如燕親了起來。那顏如煙也不再推,反而將趙不嗔抱得緊緊地。趙不嗔一雙手卻伸進了顏如雁的衣襟內,上下其手,忙得不亦樂乎。一陣喘息之聲從山崖下傳了出來。

直看得胡不歸和小虎大眼瞪小眼,既是覺得好玩又感到一種莫名的興奮,心中不覺也有些奇怪,平日裡脾氣甚壞的二師兄怎麼此刻被人家打了還連連說很舒服,果然是古怪。小心隱藏了形跡,繼續偷看。

片刻之後,喘息聲停息了,卻傳來一聲幽幽的歎息。只聽得那顏如雁說道︰「嗔哥,我們兩個總是有緣無份,像這般偷偷摸摸卻也不知道要到幾時。」

趙不嗔道︰「顏妹,此時正值魔教妖人蠢蠢欲動之時,我正教中人近幾年來也都來往甚密,互有往來,我們兩個見面的機會是有,只是若想時常在一起,需得瞞過你大師兄才行,在人前我們不可露出半點跡象。另外若是想著將來能在一起,我們兩個需得想辦法立上一件大功,比如說探明魔教妖人的巢穴,然後彙集同門除魔衛道,這樣你我多殺上幾個魔教妖人,完成大功一件,再秉明師傅,求他們准許我們合籍雙修,這便隨了我們的心願,你說這法子可使得?」

顏如雁道︰「這法子好倒是好,卻是太難完成了,且不說魔教妖人魔功了得,便只是那幾處巢穴也是極為隱秘,哪會那麼輕易便叫我們查到了的,若是能找到一個魔教餘孽,我們跟蹤他前去那倒也還有可能,卻上哪裡去尋落單的魔教妖人呢?」

趙不嗔聽了這番話也感惆悵,呆了半晌道︰「只要我們用心查訪,總還是會有機會的,只是你那大師兄--」

顏如煙道︰「大師兄那邊你放心吧,他並不知道我們的事兒,只是我們來往不可過於頻繁,否則他早晚要疑心,到時候事情可就不好辦了。」

胡不歸聽他們越說越無趣,便向小虎使個眼色,兩個悄悄的從岩石後面溜走了,待回到山路上卻糊里糊塗,不清楚二師兄他們在做些什麼名堂,但是也知道這是不可以在人前顯露的事兒,否則他們又怎麼會躲到山勢險峻的捨身崖去說話呢。心道︰這個二師兄一向凶神惡煞似的,卻不曾想在美女面前就變成了軟蛋,真是古怪至極。若是他下次再來罵我,我便揭他老底兒,看他還敢罵我!想著自己捏住了二師兄的小辮子不覺心情舒暢,和小虎嘻嘻哈哈的下山去了。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32:23

第二卷紅塵遊子 第十七章 集會


山風獵獵,腳下是萬丈深淵,一雙雲履在空中蕩來蕩去,遠山蒼翠,浮雲悠閒,天際處是一片空濛。胡不歸坐在一棵自山崖上橫出的蒼松上眺望遠山,旁邊樹幹上蹲著的是不知在眺望何物的小虎,頭頂上是迎風搖擺的小青。

山下清虛殿內是人聲鼎沸,春節方至,便陸續來了許多門派前來拜訪。其中便有前日造訪的梵天谷一眾門人弟子,這兩日又來了崑崙、武當兩派,一時間青城山熱鬧非凡。在人聲鼎沸之中,卻令胡不歸感到了一絲落寞。各修真門派的師長都攜了本門得意弟子前來造訪,一則是讓弟子們出來歷練歷練,結交一些玄門有道之士。再則也是為了看看這修真界號稱玄門正宗的青城山近年來可有何少年英才。於是,卓不凡便自然而然的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

卓不凡那儒雅清朗的氣質,沉穩而謙和的舉止,以及一塵不染的青色道袍,配上頭頂一方純陽巾,站在大殿之上一眾青年子弟中間,確是如鶴立雞群,顧盼生輝。於是便有不少其他門派的長者拉著他問長問短,問他多大了,修道幾年了?卓不凡一一恭敬作答,而天玄真人則是笑瞇瞇的在一旁捻動鬍鬚,心中極是高興。而孫不智、趙不嗔以及天韻道人的大弟子梁不聞等也都是青城派青年一輩中的翹楚,原參加過巫山一戰的其他門派的弟子都紛紛上來與他們攀談交際,大殿之上相談甚歡。梵天谷的女弟子們則是拉了天雨真人門下的一眾女弟子在角落裡嘰嘰喳喳的小聲說笑起來。現如今已經亭亭玉立的楊不悔站在師姐們中間格外顯得清麗可人。當胡不歸抬腳走進大殿時便看見在角落裡與一眾師姐們說說笑笑的楊不悔,這幾年也只是在春節或是重大的慶典中才能與之見上一面,天雨真人門規甚嚴,胡不歸幾次去找楊不悔玩耍,都被她冷臉攔住了。這時在大殿上見到,胡不歸便笑嘻嘻的跟她打招呼︰「嗨,小美女!」

楊不悔臉上一紅,此時的楊不悔已經算是個大姑娘了,卻還被胡不歸用兒時的稱呼亂喊著,自然會有些羞澀,她也揮了揮手道︰「老胡,好久不見了。」便不再說什麼。那些梵天谷來的師姐們看見從大殿外走進來一個衣衫不整,頭上亂七八糟縛著一方莊子巾,腰上還掛著一個骯髒的酒壺的少年晃晃悠悠的走進來,才一進來便似輕薄無禮的亂喊,不由大奇,問道︰「此人是誰?」小清山的師姐們便撇撇嘴道︰「別理這小子,此人是我們青城山一個撿回來的笨蛋,資質差也就算了,卻還不肯努力修道,終日無所事事的閒逛,師尊們看他可憐,卻也由得他去了。跟他相比,我們掌教真人的關門弟子卓不凡便比他強了一萬倍不止,資質既好,又勤於修習,人又是行止端莊有禮,真是吃一樣的飯卻生出兩樣人來!」楊不悔心中雖然對師姐們的話不以為然,卻有礙著臉面,不好出言反駁,只好沉默不語。而梵天谷的師姐們卻齊齊哦了一聲,看看長身玉立的卓不凡,再看看殿門口歪歪斜斜站著的胡不歸,心道︰確實如此啊!原來青城山這樣謹守清規戒律的名門正派不單有卓不凡這樣的天才少年,還有這樣的古怪人物,卻是奇事一件。

胡不歸修為雖淺,卻是聽力極佳,那幾個小清山的師姐說他的言語一字不落的都停在了耳朵裡,心中不由得大怒,又看見楊不悔竟然偏過頭去,不替自己說話,竟平添了幾許失落,一番古怪滋味湧上心頭,也說不上是酸是苦,卻想那小清山全是女子,何必跟她們一般見識,扭頭走開了。遠遠看見人群中的卓不凡,一臉的溫潤如玉,突然感到自漸形穢,大殿上人來人往,卻沒有人肯多看自己一眼,不覺一陣煩悶,拔腳出了清虛殿。

出了清虛殿便朝山上拔足狂奔,一種自艾自怨的情緒鬱積於胸,難以排遣,迎著清冽的山風狂奔而上,一直跑到了山頂附近,才爬上了那棵斜伸出崖外的蒼松上,獨自望著遠山發呆。胡不歸看看遠景,喝一口酒,那酒壺雖不算大,卻也可以盛上一斤多酒,只是這許多年,胡不歸就一直任由它這麼骯髒著,倒也不全是他邋遢到了極致,而是每次看到這個骯髒不堪的酒壺,他便想到了此刻也不知是生是死的老頭子,這個有時候瘋瘋癲癲,有時候卻溫和可親的老頭子。這酒壺裡的酒卻是他從翠竹峰的天竹師叔那裡偷來的,天竹為人暴躁,卻釀得一手好酒,取寒泉水為漿,化五穀為液,又以翠竹峰上特產的碧玉竹的嫩葉調和酒中的雜味,再以先天真火取煉,又埋入地下三年零三個月,大費一番周折後方才釀成這清冽綿長的青竹酒。

初春的山風寒冷清冽,在身旁呼嘯而過,半斤酒落肚,卻見遠山更遠,白雲飄乎,天地間似有一種闊大而無形的存在,包容萬物,心中似有所悟,又似先前的種種不快被山風一一帶走,胡不歸起身,踏著微醺的腳步,從蒼松上一躍而下。小青和小虎緊跟在他身後,隨他朝山下而去了。這幾年來,只有在無人時,小青才會從他懷裡飛出來,自由自在的飛舞一陣子,或與小虎一起嬉戲,或拉了嚇得要死的小虎飛上天空,短短幾年間所得的快樂卻是從前千百年都未曾有過的。

胡不歸沿山路而下,卻遠遠的看見一席熟悉的白衣在山風中飄成了一朵蓮花,不由得大喜,急忙奔了過去,正是久不相見的禪動。胡不歸歡喜的拉著禪動的手道︰「大和尚,你可來了,老胡想死你了!」禪動微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道︰「兩年不見,你可又長結實了呢!」

小虎也嗷嗷叫著,撲到禪動懷裡,禪動笑著摸了摸小虎的頂心,道︰「小虎,你也好啊。」小虎哼哼唧唧的在他懷裡蹭了幾下這才跳下地來。而小青早就在胡不歸往山下去的時候回到了他懷裡,幾年以來,都是如此,它從不見其他人,胡不歸也就由得它了。

胡不歸一面隨著禪東往山下走,一面說道︰「大和尚你怎麼有空到青城山來呢?」

禪動道︰「這次卻是陪我師兄禪靜一起來的,師兄在清虛殿陪著天玄真人他們說話,我在大殿裡找不到你,一問之下,楊不悔道你往後山上來了,我便來尋你。」說著又偏頭看了一眼微醺中的胡不歸道︰「怎麼大過年的自己一個人跑到山上去喝悶酒了?」

胡不歸低著頭道︰「大和尚,咱們是老朋友了,你說句老實話,我是不是真得很笨?當年師傅收留我是不是因為可憐我?」

禪動差異的停下了腳步,突然意識到面前的這個孩子已經在慢慢長大了,便正色道︰「老胡,天生萬物,各有所用。如入我佛家所言,萬物皆有佛性,因而眾生平等,不分高下貴賤。你或今日感覺自己不如別人,但大鵬展翅之前,卻也只是一團凡羽,然而不飛則以,一飛勢必沖天。我曾聽說你師傅臨閉關之前給你留了八字箴言,道︰持之以恆,隨心所欲。我想著即是你師傅對你的期望,也是他對你的教誨,持之以恆,便是希望你不氣不餒,堅持修行,勢必能夠達到隨心所欲的無上境界。另一層意思,便是說在刻苦修行之中也不要太過於執著於成敗得失,心下自然便是修道的正途,不可妄自菲薄,自暴自棄,你明白了嗎?有這樣的期許,你說你師傅當年會是僅僅憐憫你便收你為徒嗎?」

胡不歸知道禪動乃佛門高僧,更何況出家人不打誑語,他既然這樣說,那必定是實話了,感覺胸中豪氣頓生,適才的鬱悶徹底一掃而光,道︰「我知道了,多謝大和尚教誨!」說著竟少有的恭恭敬敬的對禪動鞠了個躬,禪動不避不讓,安然受了他一禮,兩人這才歡歡喜喜的下山去了。

兩人手拉手進了清虛殿,卻引來無數目光。原來禪動在修真界也是地位極高的禪師,此刻看與他牽手一起進來的卻是一個其貌不揚、不修邊幅的小道士,都感到一陣差異。青城山的人大多都知道禪動與胡不歸的淵源,而其他別派眾人都不免小聲詢問︰此子為何人?竟得禪動大師青睞。胡不歸卻不再理會眾人神色,跟著禪動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禪動帶著他走向上座,卻見一個面目慈祥的白衣老和尚笑吟吟的站起來道︰「師弟,這便是你常說起的那個胡不歸小施主嗎?」

禪動向他行禮道︰「師兄,這個便是胡不歸了。」胡不歸看那個老和尚眉目慈祥,笑容可掬,對著自己一臉的和善,又聽得他便是禪動的師兄,知道這便是名滿天下的峨嵋萬年寺住持禪靜大師了。心中即是喜歡又是尊敬,主動上前行禮道︰「小子胡不歸拜見禪靜大師。」

禪靜呵呵笑道︰「這孩子果然很好,起來吧,不必多禮。」說著也不見他有何動作,胡不歸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了起來。胡不歸聽他讚自己,不禁高興得道︰「大師也好厲害,也不見你手動一下便把我扶起來了,你是用意念便可施展神功嗎?」

禪靜心中一動,走上前拉住胡不歸的手笑道︰「你果然是聰明得很!」在拉手之際便探查了胡不歸的修為,道︰「真是一個好孩子,天癡師兄真是好眼力!」胡不歸聽他也如此說,適才禪動所言必不會假了,心下自是高興不已。禪靜從懷裡摸出一顆珠子來,遞給胡不歸,道︰「老衲也沒有旁的什物,便將這顆珠子送給你吧。」

胡不歸接過珠子,見那珠子非金非木,也不是玉石、琥珀等物所制,卻不知是什麼由來。只聽禪動道︰「師兄,小孩子家不需要給這麼貴重的東西。」禪動這麼說且很自然,宛若胡不歸的長輩,而胡不歸卻不腦,聽得禪動說這珠子貴重便要將它還給禪靜大師。禪靜大師卻道︰「我卻送不得東西了嗎?不要見外了吧。快收起來吧。」又對禪動道︰「禪動師弟啊,摸著是圓的便是珠子,又哪裡有什麼貴賤之分呢?」

禪動心中宛如靜水投石一般掀起一陣波瀾,慚愧得道︰「多謝師兄教誨,師弟謹記了。」剎那間禪動在佛學的修為上便因了禪靜大師的一句話而提高了甚多。

旁邊的天玄真人卻略有些不悅,適才引薦卓不凡給禪靜大師時,禪靜大師只是讚歎道︰「果然是好孩子!」卻不像此刻對待胡不歸這般親熱愛護有嘉,又是誇獎又是送禮物。更是說師兄天癡道人眼光獨到,當年自己卻是不要胡不歸的,便好像是說自己眼光不行一般。天玄真人雖是修道之人卻難免有一絲凡心未了,只是未曾顯露出來而已。而旁邊的崑崙派掌門玉闕道長和武當派的掌門鳳馳道長也都裝作親熱與胡不歸拉了手,卻覺得這孩子也稀鬆平常,甚至老實說資質甚差,卻不知道好在哪裡了?不覺怪怪的看著禪靜大師,難道大師是在哄小孩子玩嗎?卻又不像,於是一頭霧水的呆在了原地。

這幾位正教修真界的掌門彙集青城山卻並不只是拜訪而已,原來自從幾年前正教六派合力圍剿巫冥宮之後,近幾年來,魔教勢力蠢蠢欲動,大有浮出水面之勢。自從巫冥宮被襲之後,魔教四派之間似乎交往甚密,大有可能四派合一,若是如此,便可與正教相抗衡,甚至尤有過之。於是,在此情勢之下,正教中人聚集青城山,一次商量應對之策,以防到時候措手不及,叫魔教妖人佔了先機。

崑崙、武黨、峨嵋都是掌門親至,且都帶了本門新一代的青年高手,而梵天谷的現任谷主南塘秋據說正在閉關修煉,因而由他的大弟子蘇慕白帶領同門前來。蘇慕白因是代表師尊前來,因而也與天玄、禪靜等坐在一起商議,卻只敢坐於下首,聽多言少,也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

武當掌門鳳馳道長道︰「年前曾有消息說,苗疆一帶魔教活動猖獗,似乎正在大張旗鼓的招兵買馬,廣收門徒,聽消息說,像是血魔殿那一宗的人。」

崑崙掌門玉闕道長道︰「此事我也有所耳聞,據說魔教在苗疆勢力擴張極快,在雲貴一帶,許多山民都開始信封起魔教的大天魔神君,還修建了不少的天魔廟,照此下去,要不了多久整個南國便都是魔教領域了。所幸的是有大理天龍寺的高僧們護持,魔教暫時還不敢過分朝雲南方向發展,但情勢已經是岌岌可危了。」

天玄真人道︰「魔教弟子大多殘忍好殺,所修煉的魔功也都以殺為主,戰鬥力極強。我正教中人卻在這近百年時間裡安於舒適,清修道法,尋求大道,許多技擊招數和臨戰法術都不免生疏,乃至荒廢失傳了,老一輩的倒也罷了,年輕一輩的弟子卻不免要吃虧,在這正邪之戰中,缺少實戰和經驗的我派弟子如何能夠與魔教高手相抗衡,這才是貧道最為擔心的。」

禪靜大師卻道︰「阿彌陀佛,至此人間便又要有一番腥風血雨了,不論是正教還是魔教,抑或是凡夫俗子,也都是一般的性命,奈何,奈何!」言罷雙手合十,一臉悲憫,低頭頌佛。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32:47

第二卷紅塵遊子 第十八章 尋妖


各門派在青城山上住到正月初十便紛紛告辭離去了,旁人胡不歸倒不在意,只是峨嵋萬年寺的一群僧人離別時,他依依不捨的相送了好遠。臨別時禪靜大師對胡不歸笑道︰「小朋友不需再送了,再送可就要到峨嵋山了,到時候又要勞煩師弟來送你,如此這般,便就成了送來送去了無終止了。」

胡不歸也覺得他說得好笑,哈哈笑了起來,道︰「大師,那小子便就不送了,你們一路珍重吧。」

禪靜大師道︰「等你師傅出關之後,你可要到峨嵋山上來玩啊,我們峨嵋山上有很多好玩的事物呢。」

胡不歸道︰「小子一定去,便是大師不請,小子也會去玩的。」

禪動卻把他拉到一邊說︰「我師兄交給你的那顆珠子,你可要收好了,日後對你很有好處的。」

胡不歸道︰「我記得了,大和尚你有空便來找我吧,老胡這便回去了,你也不需要回送我,我們兩相清靜。」說罷轉身便真的往回走了。

禪靜大師卻在身後道︰「好個兩相清靜,此子果然是個妙人!」

回山之後,胡不歸果然不似那天那麼自哀自怨,反而覺得只要自己努力,便會有一飛沖天的機會,因而信心大增。於是每日裡依舊是按照他師傅所傳授的動中求靜的方法練修煉玄功,一條青影野驢般的在老霄頂後山奔來奔去,暢快淋漓的衝擊著那些淤塞的經脈,也不管它們是通還是不通,只管按照自己的方式衝擊頂撞。隨著每一次衝擊,他的真元在體內的循環速度便快上幾分,到了後來那真元力竟似脫韁的野馬般在體內奔騰起來,甚至帶的腳下的玄天步都跟著有所變化,竟似每一步踩出去都踩在了虛空裡,便好似在一步步的攀升。說來也怪,那些來自天地之間的真氣在大量湧入經脈之後,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所煉化成的真元也是少之又少,所以當真元在內內循環時,經脈依然是空蕩蕩的,便宛如一條乾涸的大江之中,卻只有一條小溪般的水流,便再是洶湧,也是浪花甚微,不見威勢。

雖然刻苦修煉並沒有見到什麼明顯的進益,胡不歸卻並不沮喪了。幼時不覺沮喪是因為那時年紀尚小,不去分辨成敗得失,更沒有那日大殿之上的那種被人瞧不起的感觸,而今長大了,卻幸好碰上禪靜、禪動兩位大師悉心教誨,這才脫出困頓,不去在意,在心智上確實有極大的成長。

胡不歸這日練完功,渾身汗淋淋的從後山下來,山風一吹好不逍遙,週身百骸無不舒爽。青城天玄真人一脈依然是靜坐練功,本來胡不歸也稟明瞭天玄真人師傅所傳授的練功法決,而天玄真人認為由動入靜卻是不易修為,除去本身道德修為極高的長輩道長之外,幾乎沒有幾個可以做到,且此番做法修行卻也福禍難測,便不打算推廣,卻也沒有阻攔胡不歸修行,任由他按照師兄所傳授的法門修行。只是青城一派上下除了每日裡靜坐修煉內單元神之外,也增添了訓練技擊搏殺的訓練修習。一些適於臨陣搏殺的法術咒語被挑選出來,每日由各支師長指導,弟子們展開練習。像掌心雷這般原本不受重視的道法,此刻卻大行其道。而飛劍之類的更是青年道士們熱衷修煉的法決。一時之間,青城山上常見道士駕馭飛劍飛來飛去。好在青城山歷來清幽,否則世間凡人見了卻不免要磕頭下跪,高呼神仙了。

胡不歸帶著小虎回到忘我閣,跨進廚房的時候便趕到氣氛有些不對頭,原本天玄一脈門下弟子都是行止端莊,極為注重言行舉止,在飯堂之上,很少有人會交頭接耳的,此刻在飯堂裡卻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氣息,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引得眾弟子不住的竊竊私語。胡不歸坐在卓不凡身邊,小虎也毫不客氣的佔了一個位置,然後也不去管這群古怪的道士,埋頭吃起飯來。

胡不歸問卓不凡道︰「小桌子,他們在議論什麼呢?似乎有什麼事兒要發生了?」

卓不凡小聲道︰「今天上午有個山下的俗家弟子來報,距離青城山四十里處的秋桐山上最近正在鬧妖怪,驚擾的四鄉不安,十里不寧。似乎還死了幾個鄉民。於是掌教真人決定派幾個青年弟子前去勘察,若真是妖孽橫行,便斬妖除魔,為民除害,若是有人裝神弄鬼,便抓住了交由官府處置。諸位師兄正在議論這次師傅會派誰去呢,要知道這些日子大家都在勤練道法,都想出去一試身手呢,卻不知道這個機會能落到誰的頭上。」

胡不歸一聽原來如此,便哦了一聲道︰「噢,原來如此,怎麼,小桌子你不想去嗎?捉妖怪想想就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啊!」

卓不凡道︰「我自然也想去,可是眾多師兄都是道法深湛,哪裡能輪的上你我呢?」

胡不歸道︰「笨桌子,要排隊自然論不上我們了,定是你大師兄孫不智和二師兄趙不嗔他們了,但是我們可以不排隊啊!」

卓不凡張大了嘴巴,道︰「你,你是說我們偷偷地去,不稟告師傅他老人家得知?」

胡不歸道︰「好啊,我們先去稟告你師傅他老人家,就說我們兩個小子要去秋桐山殺妖怪,看看你師傅會准我們去嗎?」

卓不凡頹然道︰「那自然是不准的。」

胡不歸笑道︰「廢話!非但不准,沒準還會把我們關起來,省得我們自己偷偷跑去了。這事兒當然只能偷偷地去辦,不過是一隻馬馬虎虎的妖怪而已啦,我們兩個學道這麼多年還對付不了它嗎?更何況你就不想試試你的身手到底練得如何了?再說你不是說你的家人都是妖怪害死的嘛,我們就從小妖怪殺起,一直殺到那個害死你全家的老妖怪!你怎麼說?到底去不去?」

卓不凡一雙眼楮裡冒出了紅光,親人被屠殺的那一幕幕畫面似乎又回到眼前,他咬著牙道︰「好!就這麼定了!」

於是,就在胡不歸風捲殘雲的消滅掉面前的飯菜之後,卓不凡向大師兄孫不智告了假,說自己身體不太舒服,要回房休息,下午的功課便不做了。孫不智知道師傅極為疼愛這個小師弟,便順順當當的准假了。於是,飯後不多時,一道淡紅的劍芒從卓不凡的後窗飛出,朝著青城山外飛去。

卓不凡駕馭著赤麟劍低空飛行,旁邊帶著什麼法寶都沒有的胡不歸,胡不歸肩膀上蹲著一臉驚懼的小虎。胡不歸笑道︰「早叫你不要跟來,你偏不聽,你就沒搞清楚你自己怕高嗎?」小虎四隻手爪緊緊抓著胡不歸的肩膀,在百忙之中也不忘抗議的嗷嗷叫了兩聲。待飛出了青城山,卓不凡這才快速升高,他聽師兄們說過,若是在塵世間馭劍飛行需得飛得極高,這才不會被俗世凡人看到。而他這一迅速爬高,卻將小虎嚇得肝膽欲裂,全身都禁不住顫抖起來,胡不歸只好將它塞入了懷中。

望著腳下,屋舍如小盒,人如螻蟻,胡不歸不由得讚歎道︰「小桌子,你這一手可真漂亮的緊呢!老胡我可不會。」

卓不凡笑笑道︰「這也沒什麼的,等你修煉到清明天第四重之後便也可以體察物性,馭劍飛行了。」

兩人飛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秋桐山。秋桐山也不甚高,只算得上是丘陵而已,倒也林木繁茂,一派生機。卓不凡尋了一個僻靜處緩緩降落,收了赤麟劍。兩人朝著山下的小村子裡信步走去,小虎這時才探頭探腦的從胡不歸懷裡爬了出來。卓不凡道︰「老胡,你知道嗎?咱們青城派的祖師爺張天師便是捉妖除鬼的大行家!」

胡不歸笑道︰「那豈不是正好,用他老人家傳下來的道法來收妖豈不是正好對路了。你說這個妖怪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呢?」

卓不凡道︰「去看了再說吧,先去向這附近的村民打聽打聽。」

兩人走進村子,卻見家家戶戶緊閉房門,整個村子外面空無一人。胡不歸走到一家農戶門前拍門道︰「家裡有人嗎?我們是青城山上來收妖的道士!有人沒有?」

過了良久,卻聽那破門嘎吱一聲,開了一條小縫,半隻眼楮從縫隙中露了出來,上下打量著胡不歸和卓不凡。等確定是人而非妖之後,這才將門打開,一個身材瘦小,眼楮卻極大的女孩兒滿臉狐疑的站在他們面前,猶豫著問道︰「你們,你們真的是從青城山下來捉妖怪的法師嗎?」

胡不歸將身上骯髒不堪的道袍扯到她面前道︰「你看看,我們若不是道士怎麼會穿道袍呢?你看,我頭上這不是道士戴的莊子巾嗎?還有著腳上--」說著便要將全身裡裡外外的衣衫事物給這女孩子證明來看,卓不凡忙攔住了他,生怕再晚一點,他便要給那姑娘看他的標準道士內褲了。

那姑娘紅著臉道︰「只是衣服打扮卻也不能證明你們便是青城山上來的法師,衣服是誰都可以穿的,卻不一定人人都會法術。」

胡不歸想也沒想,揮手就是一個掌心雷打在院子外面,轟的一聲響過後,只見滿天稻草飛揚,一直老母雞咯咯咯的飛了出去,叫聲裡透著惱怒。胡不歸尷尬的笑了笑道︰「嘿嘿,沒留神,不好意思啊,打壞了你家的雞捨。」

卓不凡和那少女一起大眼瞪小眼的看著眼前這個危險的傢伙,一個在想︰還好這傢伙沒有朝人家屋子裡亂打,否則房子打塌了豈不是要叫村民追趕著脫不了身了?另一個想︰這傢伙似乎真的是青城山上下來的道士,只是有點太毛手毛腳了吧。

胡不歸對那個少女道︰「這下你該相信了吧,你跟我們說說來你們這裡鬧事兒的妖怪在哪裡,我們這便去把它抓來殺了烤肉吃!」

卓不凡眼見著那少女的眼神又不對了,哪裡有修道之士抓妖怪是為了吃妖怪的肉的?那簡直就成了比妖怪還怪的怪物了。他連忙說道︰「這位姑娘,咱們屋裡去慢慢說話吧。」卓不凡這個小道士卻不知道還真有捉妖怪去吃的修士,只是這種行徑在修真界不但被視為禁忌,也是十分令人不齒的。那少女請他們進了屋子,家裡擺設極為簡陋。

原來這姑娘名叫春花,家中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瞎了眼楮的老母親。一家三口人相依為命,日子過的艱難,倒也還算能夠勉強度日。誰知道前一段日子,村子裡突然出現了怪事兒,先是王大伯家的水牛在夜裡被咬斷了喉管死掉了。而這附近山中並沒有見過什麼惡狼猛獸,卻不知道是什麼干的。接著王大伯一家四口全都在一夜之間被咬斷了喉管而死,身上的血液都不翼而飛了,便像是被什麼怪物給吸食掉了。這下可就開始人心惶惶了。有人說晚上曾看到一個怪影子在村子裡徘徊,等過去時卻又什麼都沒有了。又有人說,後山上最近在夜裡時常出現一個怪模怪樣的老頭子,個子矮矮的,鬍鬚卻很長,一雙眼楮發出黃色的光來,十分得嚇人。據看到的人說,當時用土塊去打那老頭,卻不曾想那土塊飛回來砸在他自己頭上,當時他就嚇得大喊大叫的跑了回來。又過了幾天,村裡有人請來了一個懂法術的人,他說是青城山的俗家弟子。他到後山去看了回來說,那裡確實有妖氣,但是他的法力太淺,怕不能收服這妖怪,要回青城山去請師傅來收妖,然後你們就來了。你們可是那人的師傅嗎?看著可不像呢。他少說也有四十來歲了,而你們才十幾歲的模樣。

春華連比劃帶說的,終於將整個事情講了一遍,卓不凡卻道︰「你剛才說你還有個老母和哥哥,卻怎麼沒有看到呢?」

春花答道︰「我媽媽在裡面的屋子裡,她眼楮不好,所以不能出來見客。我哥哥去田里挖紅薯去了,再不去家裡便一點吃得都沒有了。」

卓不凡道︰「我倒是學了一點醫術,可以幫你看看你母親的病。」

春花立即高興得直向他作揖,連連道︰「那實在是太謝謝小法師了!」

卓不凡看過春花母親的眼楮後,沉思了片刻,她母親的眼楮上生出一層白膜,因此遮住了瞳孔,不能視物。卓不凡運起清明天中的清露咒,一滴清亮的甘露從指端生發出來,滴在了那婦人眼中,滴了左眼又滴右眼。過了片刻,卻見那婦人眼珠轉動,緩緩睜開了眼楮,那層白色的薄膜卻已經消失不見了。那婦人感到一陣光線裡有三個人影在眼前晃動,眼前漸漸清晰起來,終於重見光明,便連連又和女兒給卓不凡和胡不歸磕頭。卓不凡兩個連忙攔住,胡不歸也很是高興,道︰「治好了便是了,不需要磕頭的,再磕頭眼楮便又看不到東西了。」這樣婦人才不再磕頭。胡不歸道︰「還是盡早去捉妖怪要緊,我們這便去後山吧。」

那少女卻道︰「據說那妖怪只在晚上出來,你們這會兒子去只怕是抓它不到,不如先在我家歇息著,到了夜裡再去抓它。」

胡不歸兩人一想也好,便就在少女家等著黑夜來臨。兩人想著晚上如何降伏這妖怪都不免有些心情激盪,只是覺得這日頭怎麼還不落山呢?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33:08

第二卷紅塵遊子 第十九章 捉妖


夜幕終於降臨了,山影如墨,濃雲掩月,村外一片漆黑。胡不歸拉開門探頭望著外面對卓不凡道︰「小桌子,天已經黑了,咱們可該動身了,別去晚了叫別人佔了先!」

卓不凡應道︰「那咱們這便去吧。」說著提了赤麟劍跟著胡不歸出了春花家院門。

兩人摸著黑兒朝後山走去,胡不歸把天兵師叔送他的清光匕攥在手裡,走在頭裡。卓不凡則是右手緊握赤麟劍的劍柄,一雙眼楮四下裡不住打量著。小虎則是躡手躡腳的跟在他二人身後,神情卻也有幾分打獵時才有的興奮。秋桐山山勢平緩,不多時,拐過一個彎兒,便看到了後山。兩個人放輕腳步,慢慢走進後山那一片密林裡。一陣山風吹過,林內樹葉嘩嘩作響。

密林深處,影影綽綽,樹木搖曳間卻似乎有一道黃影一閃而過。胡不歸拔步便追,腳上自然而然用上了玄天步,在樹林間穿行宛如游魚一般,絲毫不受阻礙的飛奔著。卓不凡也施展開瞬間飄移的玄功,身形如煙,幾個起落便追上了胡不歸,卻不見了那道黃影。空氣中一絲腥氣若有若無的飄盪開來。兩人停步凝神,細細探查,胡不歸微微閉上眼楮,卻似乎看到了一個黃色的影子在左邊密林裡快速的前行著,便到︰「在那邊!」身子已經朝左邊急射而去。卓不凡也緊緊跟了上去,這一次卻遠遠看到了那道黃色的影子,卻正像春花所說,是個個子非常矮小的老頭。只見那老頭身穿褐色衣衫,奔跑急速,快愈奔馬,一個縱跳間便是五六丈。而胡不歸和卓不凡更快,頃刻之間便追到了身後十丈左右。

然而那老頭卻極為油滑,每次便要追上,他便一轉,又繞行開來,帶著二人在樹林裡兜圈子。卓不凡道︰「這樣下去也不是法子,我們來攔堵它!我來追,老胡你去想辦法繞到他前面。」胡不歸道一聲︰「好!」身子如大鳥一般飛了起來,腳踩著樹梢,攀到了樹林之上,身子隨著樹梢的柔枝晃動。卻見卓不凡加快了身法,一道淡紅的身影如煙般的在樹林間來回閃動,直追得那老頭東躲西藏。胡不歸瞧準時機,突然從樹梢上快速縱下,像撲擊獵物的老鷹一半,直撲到樹林中,恰好擋在了那老頭前面。哈哈一聲大笑,伸出手上的清光匕,卻也不動,等著那狂奔而來的老頭自己撞上來。

那老頭眼見的前面那小道士手持一柄寒光凜凜的匕首擋在自己前面的去路,而自己卻偏偏又收勢不住,眼見得便要撞上了,他卻突然高高躍起,胡不歸和後面已經追至的卓不凡同時一愣,正要伸手去抓,卻見那老頭如跳水般的扎進了泥土裡,撲的一聲消失了。

卓不凡探掌向那地上抓去,手臂嗖的插入了地下,卻只有泥土,早就不見了那妖精的蹤跡。胡不歸道︰「這個老東西也太過於狡猾了!」卻見小虎趴在地上,似乎發現了什麼東西,隨後它朝著胡不歸嗷得叫了一聲,便朝一個方向走去。胡不歸道︰「莫非小虎這傢伙發現了什麼蹤跡,它要我們跟過去看看呢。」說著兩人便跟在小虎後面,一路走了過去,一直走到樹林中一個高高堆起的土包之下,卻見一個小小的洞口,出現在土包下。卓不凡望了胡不歸一眼,道︰「這裡便是那妖怪的巢穴嗎?」

胡不歸道︰「或許吧,我們把它給趕出來!」說著便走上前去,取出一張下午從山上偷來的驅妖靈符,折成紙鶴模樣,輕輕念了一句「急急如律令,驅妖靈符聽我令,去!」手指一指那洞口,一隻不像紙鶴倒更像蝙蝠的靈符晃晃悠悠的飛進了那洞中。片刻之後,卻聽見洞中一聲嘶嚎,一團藍色的火焰呼的冒了出來,隨後便熄滅了。一道黃光閃動,那老頭呼的出現在他們面前。那老頭吼道︰「你們要做什麼!不要以為躲著你們就是怕了你們!青城山的道士便可以為所欲為嗎?」說著黃芒連閃,一陣極濃重的腥臭氣味撲面而來。

胡不歸和卓不凡同時感到眼前一陣昏黃,方圓十丈之內全都籠罩在一種散發著惡臭的黃色霧氣之中,兩人連忙屏住呼吸,卻看不清楚那老頭兒所在何處。突然黃霧中竄出一隻爪子朝卓不凡脖頸抓來,卓不凡右手輕揚赤麟劍,一團紅芒掃了過去,那手爪立即電般的回縮,卻嗖嗖發出了十數枚棗木刺,還沒等射到卓不凡和胡不歸身前,便早已被卓不凡赤麟劍上的炙熱劍芒化為灰燼了。胡不歸在霧氣中施展開四師叔天風道長的玄青罡風,兩股先天真元化為罡風,從胡不歸身周盤旋而出,極快的繞身而行,化為了一股強烈的旋風,呼的將整團霧氣一下子吹得無影無蹤,就在霧氣消散的一剎那,卓不凡的赤麟劍已經架在了那目瞪口呆的老頭脖頸上。

胡不歸哈哈大笑著道︰「老頭,看你這會兒還往哪裡跑!」

那老頭面如死灰,頹然道︰「罷了罷了,妄我修煉了八百餘年卻鬥不過你們人類兩個小孩子,真是天道不公啊!」

卓不凡道︰「卻不是天道不公,而是你們這些妖孽若是修煉容易,那便更加的遺禍人間了!我們今日是替天行道,為秋桐村的百姓除害,你可還有什麼話要說?」

那老頭愕然道︰「為秋桐村的百姓除害?此言從何說起?」

胡不歸道︰「正是如此!老妖怪你休要耍賴!不是你殺了王大伯一家以及他家的水牛嗎?本道爺已經查得一清二楚了,快說你是什麼妖怪,本道爺手下不殺不知道是什麼的妖怪!」這番不倫不類的話一出口,那老頭更是詫異萬分。

那老頭道︰「小妖本是這山中的一隻黃鼠狼,小妖住在這裡時,那秋桐村都尚且沒有呢。四百多年前,這山下方才遷來了這些村民,建了這個小村。小妖一直安於修道,卻未曾有驚擾過這裡的村民。偶有無知村民來到這片樹林,小妖也只是略師法術將他們嚇跑便是了,從沒有傷害過其中任何一個,更不要說殺人了。要知道我們妖類修行不易,修了近千年方才修得人形,我又哪裡敢隨意為禍一方為自己惹來這彌天大禍呢?」

胡不歸不由聽得眉頭緊皺,道︰「那照你這麼說,秋桐村的王大伯一家確實不是你所殺了?」

那老頭兒道︰「確不是小妖所殺,殺那王姓人家的另有其人。」

卓不凡將信將疑的道︰「那我們怎麼才能相信你所說的話呢?說不定你這便是怕死,因此說些謊話來哄騙我們也未嘗可知啊!」

那老頭道︰「小妖雖不知道那王姓人家是何人所殺,卻知道此事必與那王姓老漢的子佷有關。那王姓老漢有一個佷子,為人游手好閒,終日賭錢喝酒,家道敗落的很快。一天晚間,他酒醉回村,卻在小妖巢穴前小解,小妖略施法術,將他嚇跑。前幾日又聽他與他家妻子埋怨叔叔吝嗇,想是去借錢反而被叔叔罵了,空手而歸不免氣憤,因而說了許多咒罵叔叔的話,其中便說叫這樹林裡的妖怪去把他叔叔一家全都吃了的話,小妖自然是不曾去害那王老漢一家的,而那佷子有沒有去害他叔叔便未可知了。」

胡不歸罵道︰「竟然有這樣的佷子,去害自己親叔叔嗎?真是禽獸不如!老黃,你所說的可都是真的?」

老頭兒舉指立誓道︰「小妖所言句句屬實,所有半句虛言,叫天雷轟了小妖,令小妖永世不得超生!」

胡不歸道︰「如此我們便去那王老伯的佷子家看看去,若你所說屬實我們便饒你一命,若是你撒謊欺騙我們,哼哼,道爺爺的刀子可不是切豆腐的!那小子住在哪裡?你這就帶我們去吧。」

那老黃鼠狼帶著他們走進了秋桐村,卓不凡怕它跑了,已經用道法制住了它的妖丹。這老黃鼠狼倒也老實,領著二人在村子裡七彎八轉的來到一戶人家。只見那戶家裡透出些燈光來,想來還未睡覺。老黃鼠狼示意便是這家了,三人輕飄飄躍進小院,沒發出一絲響動。胡不歸趴到窗前縫隙出朝裡面張望,而卓不凡則四下裡察看。胡不歸透過縫隙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獐頭鼠目的漢子歪斜在床上,懷裡抱著一個一身白肉的半裸女人。只聽那胖女人埋怨道︰「那老鬼一家都死了好幾天了,怎麼還不見你去收了他家的房產、地產?那家裡的錢物要是被人給偷了看你還能這般悠閒的跟老娘睡覺!」

那漢子卻笑道︰「你急什麼!那房子難道能長了腳跑掉嗎?再說了,那屋子現在可是有名的凶屋,哪個不開眼的小賊敢去那裡偷東西?我就說你們娘們頭髮長見識短,現在這個時候我們能去嗎?到時候官府還要來查,等青城山的道士收拾了那後山的妖怪之後,一切豈不都可以推到那妖怪身上了嗎?青城山的道士地位尊貴,官府也不得不信他們的話,這樣我們不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去享受那糟老頭的家產了嘛!到時候你不天天讓我樂啊?」說著一雙手便去扯那胖女人的肚兜,卻被胖女人推開了道︰「就知道色急!今天晚上你還去裝鬼不?若是動靜太小了,青城山上不來道士了,那可如何是好?」

那漢子道︰「笨娘們!哪能天天晚上出去裝鬼影子!萬一被人看穿了豈不是前功盡棄?再說,我聽說青城山的道士就在這兩天就來了,他們可是神通廣大,別裝鬼不成再教他們給劈了,你就這騷娘們就只好提前做風流寡婦了!」

那胖女人笑道︰「我倒是願意做風流寡婦呢,只怕是你這鬼精的傢伙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怎麼你就這麼多鬼主意,連妖怪都讓你給栽了贓,數起來只有那妖怪最是死的糊塗,卻到死都不明白是為什麼被青城山的道士給劈死的。」

那漢子笑道︰「誰叫哪日老子在樹林裡撒尿,卻被這東西給嚇得尿了一褲子,我拿土塊打它,卻反被它彈回來砸到老子的頭上。也正是這一次,才叫老子想到了這麼一條妙計,既奪了老頭子的家產,又滅了那個妖怪,哈哈,誰敢得罪我都不會有好下場的!」言語之中十分得意。

卻聽窗戶 的一聲被踢飛了,一個人大聲道︰「老子就敢得罪你!」卻是胡不歸破窗而入。胡不歸威風凜凜的站在這對男女面前,那胖女人嚇得媽呀一聲鑽到了被窩裡,胡不歸卻一伸手將那漢子從床上提了起來,另一手將清光匕在他臉上晃來晃去,道︰「小子,快說說看,你是怎麼裝妖怪害死你叔叔的?」

那漢子身子如篩糠般哆嗦個不停,嘴裡卻道︰「道爺爺,小人未曾做過這般歹毒的事兒啊,小人冤枉啊!」如此百般抵賴,只是不肯實說。胡不歸腦道︰「好!既然不是你害的,那便是妖怪害得了?」

那漢子立刻道︰「正是正是,不信道爺爺去村裡打聽一下便知,就是那妖怪害的!」

胡不歸嘿嘿一笑道︰「既然如此,老黃,你且進來,他可說是你害的啊!」那老黃鼠狼早在窗外忍耐多時,因為有胡不歸他倆兩人在也不敢有何舉動,此時聽胡不歸叫它,立即唰的翻身入內,站在那漢子面前。

胡不歸笑道︰「你自己問他吧,我不管了。」說著就放開了那漢子,背著手站到一邊看熱鬧去了。

那老黃鼠狼一隻手爪抓住那漢子的脖頸,另一隻手爪伸了出來,一根中指就在那漢子眼前變得又尖又長,在他面前不住的晃動,似乎是在挑選下手的地方。老黃鼠狼道︰「你這小子好生歹毒!你我無冤無仇你卻出此毒計來害我性命,我先剜了你一顆眼楮吧!」說著便將爪子伸向那漢子眼珠。

那漢子立時便殺豬般的大叫起來,狂呼妖怪爺爺饒命!這一會子動靜早就驚動了四鄰,都紛紛來看,把個屋子圍得水洩不通。此時那爪子已經到了漢子眼珠上,那漢子喊道︰「道爺爺救我!道爺爺救我!我說!我都說了!」

胡不歸這才哈哈一笑,一擺手止住了老黃鼠狼,道︰「你若不說我也不怕,你道爺爺轉身就走,自有人會來收拾你的!」

於是那漢子便一五一十的將他如何用蒙汗藥將叔叔一家藥倒,又如何殺了他們,放干了身上的血,卻用皮囊盛了,又將傷口用狗牙撕開,偽裝成妖怪咬得。又是如何用線繩拉了衣衫在村中裝鬼。直把圍觀眾人聽得目瞪口呆,卻不曾想這傢伙如此歹毒,紛紛喊著要將他綁了送官府。這時,卓不凡推開眾人進來,丟在地上一堆事物,卻是七八隻大皮囊和一副犬牙。直到此刻,那對夫妻方才癱軟如泥。

看事情了結,胡不歸兩人與老黃鼠狼悄悄離開,回到後山。胡不歸對黃鼠狼說︰「老黃,此事果然不是你所為,那麼也就與你沒什麼關係了,你以後還是不要做惡,免得惹禍上身。」

那老黃鼠狼道︰「小妖謹記仙長教誨。」

胡不歸望了卓不凡一眼道︰「小桌子,它也是被冤枉的,我們這便放了它吧,你看如何?」

卓不凡卻躊躇起來,一則是自從他全家都被妖物所殺,他心中便對妖物產生了一種憎恨,眼前這個老黃鼠狼雖然這次沒有作惡,卻也是一隻妖精,難保它日後不會做惡。再則,師傅的意思卻不知道是什麼,是命他們見到妖物就殺掉,還是只要沒有作惡便放掉呢?猶豫再三,卓不凡道︰「這個我也不能決定,不如把你帶回青城山交給我師傅處置吧,若是他老人家開恩,說不定還可以幫你找一個了無人煙的地方修行呢。」

那老黃鼠狼雖然心中害怕,卻也知道青城山上的道士都是有德之士,不會隨意殺生的,若是蒙仙長庇護,說不定更容易修行也未可知,猶豫了片刻便要答應,卻突然一道金光,嗖的一聲將老黃鼠狼的一顆頭顱砍了下去,滴溜溜的滾落地上。那老黃鼠狼一顆妖丹蹦將出來,還沒來得及逃跑,又是一聲滅魔天雷將一顆妖丹炸了個蕩然無存。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33:48

第二卷紅塵遊子 第二十章 被逐


胡不歸又驚又怒的望著兩道清光化為兩個人影,緩緩降落在眼前,卻是二師兄趙不嗔和四師兄王不為。趙不嗔哈哈大笑道︰「這等道行的小妖也敢興風作浪,簡直是不自量力啊!」

王不為平素便跟趙不嗔交好,此次奉師傅之命前來除妖,遠遠便看見小師弟和胡不歸那傻小子站在妖怪面前,兩人都是一般心思,生怕被卓不凡搶了功勞去,卓不凡本來就深受師傅寵愛,若是再立此功,更是會深得師傅賞識。他們二人從眾多弟子中爭得這次除妖的任務卻也得來不易,豈肯就此空手而歸。因此,趙不嗔人還未到飛劍便先砍了過去,一柄金蛇劍流光一閃便砍掉了那老黃鼠狼的腦袋,而王不為也不甘示弱,劈掌就是一個滅魔天雷,直將老黃鼠狼的妖丹打了個粉碎。

王不為奉承道︰「二師兄好凌厲的金蛇劍!真是殺妖除魔無可匹敵啊!」

趙不嗔也哈哈大笑道︰「師弟的滅魔天雷也是威猛無匹啊!」

胡不歸看著二人不要臉面的大吹法輪,怒道︰「你們殺錯了!還在這裡互相吹牛,真是好不要臉!」

趙不嗔怒道︰「小雜種,你罵誰呢?不要以為師傅不管你,你便可以目中無人,老子是看在師伯的面子上才不跟你計較的,你以為老子收拾不了你嗎?」

王不為也指著地上已經變成原身的老黃鼠狼道︰「臭小子,你自己看看我們有沒有殺錯?你道行太低認不出妖怪卻不要像瘋狗一般亂咬人,你們出山可是師傅允許的?」

胡不歸本已經答應要放那老黃鼠狼走,卻被這二人當場誅殺了,想著這黃鼠狼原本未曾做過什麼錯事,卻慘遭荼毒,心中一股怒氣怎麼也抑制不住,冷冷得道︰「我並沒有說你們殺的不是妖怪,而是說你們殺錯了。在秋桐村興風作浪的並非是這只黃鼠狼,而是有人惡意陷害於它,那壞人我們已經抓住了,卻正商量如何處置這頭黃鼠狼,你們不問青紅皂白上來便殺,殺如此一個小妖,你們兩個卻都使出了大招,真是威風的緊啊!難道是怕我們搶了你們的功勞嗎?」

卓不凡見到二師兄、四師兄突然到來,一照面便斬殺了這黃鼠狼,也是感到有些不妥,還未及說話,這邊就吵起來了,他卻不知道如何勸架,一邊是自己的好朋友,一邊是自己的師兄,一時間好生為難。按說這件事兒卻是二師兄他們魯莽了,但自己是個小師弟卻不好出言教訓自己師兄,只得站在當場,說不出話來。

趙不嗔和王不為兩人一愣,卻不知道事情還有這番曲折,直道是殺了妖怪便可以回山覆命,卻不曾想在這裡興風作浪的還有別人。頓時氣勢為之一堵,卻在嘴上仍是不甘認錯,趙不嗔道︰「我們怎知道你所說得可是真的?你們兩個私自下山已經犯了門規,又和這妖怪勾三搭四,誰知道是不是你編排出來的謊話呢!」趙不嗔心想︰此事已成定局,只能是說胡不歸他們的話並非是真,否則即使師傅不責罰,這功勞便也沒有了。他一心想著跟那顏如雁早成好事,想功勞想得發了狂,否則也不會這般耍賴。

王不為也道︰「師兄言之有理,便就算是在秋桐村興風作浪的不是這只黃鼠狼,但它畢竟也是妖怪,我們殺妖除魔又有什麼不對?這等妖物人人都可殺之而後快!豈有殺錯之理?」

胡不歸微微一愣,沒想到這兩人竟然如此耍賴,竟不肯承認殺錯了這黃鼠狼,便道︰「秋桐村的村民都可以作證,確實不是這頭黃鼠狼作惡,你們既然不肯承認,我也無話可說,我們只好回山請掌教真人來判定誰對誰錯了!」說罷拉了卓不凡便走。卓不凡也不多言,祭出赤麟劍,一道紅芒風馳電掣般的朝青城山方向飛去了。

趙不嗔愣了一愣,道了一聲︰「不好!我們要趕在他們前面回去!」說罷一隻手提了那死黃鼠狼屍體,一道金芒破空而去,王不為自然明白師兄的意思,也是電閃般的飛了出去。

當胡不歸和卓不凡回到青城山清虛殿時,卻見天玄真人陰沉著臉站在大殿外,看著二人走近也不等他們說話,便道︰「你們兩個現在都回房閉門思過,明早在清虛殿上候著,聽候處置!」說罷一轉身拂袖而去。兩人也不敢多言,只得怏怏回房睡覺去了。胡不歸心中仍是不痛快,那黃鼠狼明明沒有作惡,卻被斬殺了,而殺它之人卻口口聲聲說是替天行道。尤其是胡不歸想到那黃鼠狼之死與自己也脫不了責任,也可以說是自己害死它的,心下也深感歉意,鬱悶之極,卻又無處排遣,一晚上在床上輾轉反側,卻是難以入眠。

次日清早,胡不歸便和同樣一臉倦怠的卓不凡來到清虛殿上,跪在三清天尊金身前聽後處置。然而日上三竿,清虛殿上坐滿了誦經的道士,卻依然不見天玄真人出來,胡不歸和卓不凡就只好乖乖跪著。胡不歸心下依然是一腔憤怒,只覺得這個二師兄不問青紅皂白的胡亂殺人實在是太令人氣憤,反倒是對掌門師叔將如何處置自己不大放在心上,只希望掌門師叔狠狠的罵二師兄一頓,以解他心頭的這口惡氣。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卻見天玄真人板著臉走進了清虛殿。眾人全都安靜下來,聽掌教真人說話。卻聽天玄真人道︰「卓不凡、胡不歸,你二人可知罪?」昨晚,趙不嗔與王不為先卓不凡他們一步回到清虛殿,卻稟報他們去時發現胡不歸何卓不凡私自下山,卻輕信妖物蠱惑,而他們將妖物除掉後,胡不歸更是出言不遜,又將那黃鼠狼的屍身拿給天玄真人過目,直氣的天玄真人臉色越來越陰沉。胡不歸唆使卓不凡私自下山,倒是小事,雖然天玄真人氣胡不歸帶壞了自己徒弟,卻也不是大過。但是與妖物打交道怎可聽信其蠱惑?要知道青城山自開宗立派便與天下妖物勢不兩立,若是在這等重大事情上犯了大錯,輕則葬送自己連累師門,重則便淪為魔道,永世不得超生了。

卓不凡將頭低下,道︰「弟子知錯了。」

胡不歸卻道︰「掌門師叔為何只要我們跪卻不讓二師兄他們也來跪?」

天玄真人道︰「放肆!你們兩個偷出山門,又驚擾山民不說,且還年幼無知聽信妖物蠱惑,誣陷好人,不讓你們跪卻讓誰跪?」

這時候,趙不嗔卻假惺惺的跪在天玄真人面前道︰「師尊息怒,小師弟他們年幼無知,受了妖物蠱惑原也是有情可原。只怪我們這些做師兄的平日裡沒有好好教導他們,師尊要怪便責罰弟子吧。」

胡不歸怒道︰「哪個要你來假惺惺!明明是你們不對,卻來說這樣的話!」

天玄真人喝道︰「混帳!住口!你目無尊長,出言不遜,唆使卓不凡違反門規,你道是師叔不會責罰你嗎?」

卓不凡連忙道︰「師尊息怒,弟子有話要說。」

天玄真人卻瞪了他一眼道︰「你且閉嘴,回頭我再說你!」

胡不歸見天玄真人不問青紅皂白便是一通責罵,心道︰這與二師兄他們殺那老黃鼠狼時又有何分別?嘴上卻道︰「掌門師叔這麼說一定是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天玄真人悶哼一聲道︰「怎麼?難道你兩位師兄還會冤枉你不成?那秋桐村的妖怪你為何不殺?那妖物說不是它干的壞事兒便就不是了嗎?你以為以你的修為便可以出去逞能了嗎?像你這般的本事最好出去也不要說是我們青城派的,免得丟人現眼!」

胡不歸怒極,只覺得這天下不講理之人莫過於眼前的這位掌門師叔了,心中一股剛硬又湧了起來,也不願意再去辯解,冷冷得道︰「我現在才明白,為何二師兄他們會不分青紅皂白的胡亂殺生了!」言下之意自然是有這樣的不分青紅皂白的師傅便自然會有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徒弟了。

這句話一出,直氣得天玄渾身發抖,指著胡不歸︰「你,你,你--」你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胡不歸也是全身一陣顫抖,道︰「全憑師叔發落,弟子一概承擔了,此事卻與小桌子無關,都是弟子一人的過錯。您老人家看著辦吧。」

卓不凡卻道︰「都是弟子不好,若是早點稟報師傅便不會犯此大錯,還請師傅責罰弟子!」

天玄真人怒極反笑,道︰「好啊!好啊!看看你們兩個多講義氣!受罰都要爭著來,真是好兄弟!只有我一人是不分青紅皂白的糊塗道人,好啊!」

這時,旁邊跪著的趙不嗔卻假意來勸解,輕輕推了胡不歸一把,道︰「休要再胡言亂語了,快跟師傅說你們錯了,好好認個錯也就算了。」胡不歸厭惡的看了他一眼,卻突然學著他的樣子語氣怪笑道︰「好舒服!好舒服!你若是天天這般打我,便是神仙我也不做了!」這正是那天在捨身崖趙不嗔跟顏如雁打情罵俏時說的話,卻被胡不歸記住了,此刻便拿出來羞辱這個傢伙。胡不歸學他學得惟妙惟肖,人人一見便知是在學趙不嗔,還偏偏做出一臉的淫笑,眾人盡皆愕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而趙不嗔卻是大吃一驚,心念急轉,臉也嚇得變了顏色,心道︰難道那日與顏妹幽會卻被這小子看到了?定是如此,這下可更加留他不得!要是師傅知道了就大事不妙了!當下作出吃驚的樣子道︰「怎麼?你發瘋了嗎?在師長面前要注意行止!不可如此無禮!」

天玄真人卻怒道︰「這小畜牲也會注意行為舉止?你看看他渾身上下哪一點像修道之人?前幾年說是年紀幼小也便算了,到如今更是變本加厲,不思進取,目無尊長!不但是丟光了他師傅的臉,簡直連青城派的臉都叫他給丟盡了!」天玄真人自己卻不知道,他之所以發這麼大的火,卻是在那天禪靜大師格外青睞胡不歸而種下的,此刻發作起來,好不厲害。

胡不歸一聽天玄真人說自己丟了師傅的臉,便不幹了,怒道︰「我哪點兒丟我師傅的臉了?我師傅可沒教我說謊話,撒大謊!我師傅可沒教我勾搭女人,不擇手段搶著立功!你們青城派的臉我更不希罕去丟,我本領雖然低微,卻不會胡亂殺人,更不會仗勢欺人!」

這一番話字字擲地有聲,句句頂得天玄真人胸中氣血翻湧,只想一抬掌弊了面前這個小畜牲,手掌抬起來半天,卻冷笑一聲道︰「好啊!我們青城派如此不堪,你這便滾吧!」

胡不歸起身拔腿便走,道︰「走就走!稀罕留在這裡嗎?」竟一路灑洒然頭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天玄原本說的是氣話,卻不曾想這個孩子性格如此剛硬,一時間竟然呆住了。但立即又有一種厭惡,如此頑劣不堪的孩子走便走了,任由他去好了!

卓不凡本想追出去拉住胡不歸,卻見師傅臉色青得嚇人,便不敢再動,一聲不吭的跪在當下,眼淚卻流了下來。

自胡不歸憤然下山而去,天玄真人一張臉就一直鐵青著,無人敢上前勸慰。天玄真人一時想胡不歸這小子雖然頂撞尊長、師兄卻也沒有大過,但這孩子竟然與妖物妥協,實在是危險之至,本想好好教導一番,卻不想到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若是天癡師兄出關之後見不到這小子問起來,卻不知道如何與師兄交待。想到這裡不由得面有憂色,但旋即又想道︰這青城山掌教真人還是我,我這個掌教卻教訓不得門下弟子了嗎?說這小子幾句便負氣下山,若是青城山人人都像他這般,那還成何體統?想到這裡又是一陣生氣,卻在這時,一個年輕道士上前來報︰「稟報掌教真人,山下有一對母女要求見見卓不凡和胡不歸二人,說是來感謝仙長的大恩大德。」

天玄真人以真奇怪道︰「噢?你先請她母女二人來我這裡。」

片刻之後,卻是春花扶著她母親走了進來。天玄問起事情由來,春花便將卓不凡和胡不歸二人如何去她家給他母親治病,又如何等到天黑去了後山捉妖,又如何戳穿王老漢佷子的把戲一一道來,只把天玄一張臉又聽得陰晴不定,卻將春花母女嚇得心頭突突亂跳,不知何故。卻聽天玄命人喚了卓不凡來。卓不凡一見春花母女不由得一愣,道︰」大娘,你們怎麼來了?」

春花母女又要跪倒,被卓不凡一把攔住。天玄真人對卓不凡道︰「不凡,此事你怎麼不跟為師稟報呢?你們做得很好,我們修道之人便應該造福於百姓,不但要除魔衛道,也要濟世救人。」

卓不凡道︰「弟子謹記了。」眼神卻頗有憂色,顯然是在擔心胡不歸。

送走千恩萬謝的春花母女過後,天玄真人一臉怒容的道︰「傳趙不嗔來見我!」

不多時,趙不嗔誠惶誠恐得到了進前,跪在地上。天玄真人怒道︰「你這畜牲!竟然顛倒黑白,欺瞞師長,冤枉你小師弟,枉費我教導你這麼多年!」

趙不嗔已知事情敗露,不敢再說半句謊言,只是連連道︰「弟子也是除妖心切,殺了那妖精卻跟胡師弟發生了口角,才誤以為胡師弟受了那妖物蠱惑,卻不是有意欺瞞師尊,請師尊贖罪!」

天玄臉色稍緩,道︰「殺妖除魔卻也沒錯,只是你這個做師兄的辦事怎麼如此魯莽呢?你看看你不凡師弟,本來人家調查的清清楚楚,正要將那妖怪帶回山來,請侯為師處置,你卻一劍將那妖怪斬了。雖說殺了它也不算是錯,可是難道就任由那個裝神弄鬼的惡漢逍遙法外?你這樣魯莽將來如何堪當重任?又如何做眾師弟們的榜樣呢?你從這裡出去就到青雲峰無涯洞面壁思過吧,好好想想自己錯在哪裡了,沒有為師的旨意不得隨意下山,好了,你去吧!」

趙不嗔連連稱是,低頭出去了,卻自一轉身,面上流露出一股憤恨之色,朝著青雲峰而去了。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34:15

第二卷紅塵遊子 第二十一章 紅塵


胡不歸下了青城山,回望山門,只見一片雲霧繚繞,心中依舊是一片鐵硬,只覺得修道也了無樂趣,倒不如去那紅塵中廝混來的快活,雖不會像山上道士這般威風,倒也落的一身乾淨。於是邁步走上官道,大踏步地走了。

身上依舊是那件骯髒不堪的道袍,頭上依舊是那歪歪斜斜的莊子巾,腰上依舊丁零噹啷的掛著那破酒壺,身後依舊是一臉茫然的小虎,然而此刻卓不凡卻已經不再是青城弟子了,一時間只覺得天下雖大卻沒有他胡不歸一個容身之地,心中一片淒然。又想起還在閉關修煉的師傅,不由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兒,卻一咬牙,偷偷抹了去,直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不知道師傅若是出關看不到自己卻會怎樣?卻又想起師傅閉關那天所說的話︰「咱們修道之人怎麼可以有如許多的牽掛呢,該來時來,該去時去。你看那青山終日與白雲為伴,等白雲飄遠時又何曾出言挽留了?」此刻想來心下卻不知是何滋味,便覺得自己此刻就是那出遊的流雲,雖離青山而去,但青山卻沒有責怪之意。

就這樣一路思緒煩亂的沿路走去,不知不覺便出了山區丘陵地帶,面前是一片平原,稻田如鏡,映了一塊塊形狀各異的青天,有白雲在那倒影中飄過,一派寬廣疏朗的景象。胡不歸的心胸為之豁然開朗,舊居山嶺,豁然看見平原,一股幾欲放足狂奔的慾念油然而生,隨念所起,一個青色的影子便如煙般的飄向了那花團錦簇的天府之國。

胡不歸卻不曾留意,在高空之上有一道清光遠遠的跟在他後面。

成都,又名錦官城,因盛產蜀錦而得名。五代時後蜀的孟昶甚愛芙蓉,令人在全城遍種芙蓉,故成都又名「蓉城」。成都確是一座人間福地,天府之國。城內水網密佈、江橋眾多、樹木蔥鬱、繁花似錦,端的是一座「花城」。胡不歸乍然來到這繁華古都只覺得處處新鮮,樣樣新奇,琳琅滿目的事物看之不盡,只把一雙眼楮忙得滴溜溜四處亂轉。

胡不歸畢竟是少年心性,一見這熱鬧非凡的紅塵景象便早將青城山上的不快拋諸於腦後了,他帶著也是雙眼滴溜溜亂轉的小虎在街上四處遊蕩,哪裡熱鬧便向哪裡去。卻見街角一塊空地上圍滿了人,便拖了小虎朝那裡走去。擠進人群一看,卻見是一個攤鋪。一個擔子上生著爐子,架了一口小鍋兒。鍋中沸騰騰化了一鍋糖汁,甜香氣四散開來。另一個擔子上卻放著一塊溜光水滑的大理石板,一個老者手持銅勺站在當間,舀了融化的糖汁,手腕傾斜,那糖汁便如絲線般流下,落在那大理石上,線條流轉,頃刻間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便躍然出現在石上,卻原來是個糖畫攤子。那老者淋糖作畫時,眾人都屏住呼吸,不發出半點聲響,此刻卻都高喊一聲︰好!胡不歸看得有趣,也是跟著叫好,卻想︰這糖畫的這般漂亮卻是不捨得吃了,如此那糖便不再是糖,失去了它本來的作用了。胡不歸正要走開,卻見幾個雜皮模樣的漢子擠進人群,來到那老者面前,當先的一個麻臉漢子將手掌一攤,那老者連忙陪著笑將十餘文錢放在那雜皮手上。那雜皮將銅錢在手上輕輕拋起,似是不滿。老者連忙陪著笑道︰「三爺,今天剛開張,還沒有多少進帳,明日再補上,明日一定補上!」那雜皮冷笑一聲,帶著幾個手下推開人群走了。

待那三爺走遠,老者呸的一生唾在地上,罵道︰「日你先人板板的劉麻子!」胡不歸不明所以,便問旁邊的人︰「大叔,剛才那幾個是什麼人啊?看起來有些兇惡哦,這老頭為什麼又給他們錢卻又在背後罵他們?」旁邊那人道︰「你娃是外鄉來的哦?那劉麻子你都不曉得,那個雜皮是來收保護費的,劉麻子仗著他老大是青龍會的香主在這幾條街上橫行慣了,哪個又不暗中罵他哦!」胡不歸聽得似懂非懂,而那人卻怕惹事兒不肯再說了,只得帶了小虎離開。

胡不歸帶著小虎在城中轉了半天,又到茶館喝茶聽戲。卻覺得那茶湯滋味比起青城山上的茶相差甚遠,但那茶博士卻將一盞長嘴茶壺戲耍的滴溜溜轉,一道道滾水卻像變戲法般的從壺嘴兒裡噴出,飛入一盞盞的蓋碗中,卻不濺出半滴茶湯。那茶博士循著遠近高低各處蓋碗兒斟水,擺出各種姿勢,卻也有幾分好看。而戲檯子上正熱熱鬧鬧的唱著戲,一個跑堂的小夥計不斷將瓜子、糕點送到客人桌上。這般熱鬧,在青城山便是過年也不曾有過,胡不歸不禁大喜,歪在椅子上喫茶聽戲,搖頭晃腦,好不自在。

兩人混到肚子餓了,又與小虎兩個跑到臨江閣酒樓鮮辣麻紅的點了一大桌酒菜,直吃得兩個傢伙滿頭大汗,連連稱快。胡不歸要了一壺酒,卻也給小虎倒了一碟子,小虎一時好奇,伸舌頭狠舔了兩下,立即嗷嗷怪叫,大呼上當。原來在青城山小虎也曾被胡不歸灌過天竹師叔的青竹酒,只是那青竹酒味淡而淳厚,清香綿長,卻不是這山下尋常酒水可比的,也難怪小虎會叫。胡不歸卻不管那些,此時已經不是在青城山了,青竹酒是再也喝不上了,山下這種火燒火燎般的辣酒卻也別有一番滋味。自從在翠竹峰住了一年,隔三差五的便被天竹拉去陪他喝酒,久而久之,胡不歸也好上了這口兒,此刻下山再無人約束,更是放開來喝,轉眼便喝掉了五斤多酒,醉眼惺忪的望著小虎道︰「小虎,你怎麼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啊?它什麼時候來的?」小虎無可奈何的看著這個醉漢,猛然上去咬了他一口,胡不歸一吃痛,這才醒了些酒意,於是帶著小虎會鈔走人,這一頓飯卻花掉了他身上大半銀子,然而這個從來不做計算的傢伙卻不覺得如何,拍拍脹鼓鼓的肚子,搖搖晃晃走了出去。

此時城內,華燈初上,歌樓妓館絲竹伴著鶯鶯燕燕的嬌笑,聲聲撩撥著心緒。胡不歸腳步蹣跚的胡亂走著,竟然跌跌撞撞的沿著飄來的絲竹之聲闖進了一間歌樓。胡不歸腳跨進去,便睜大了眼楮驚奇的看著屋內。而屋內眾人更是驚奇的望著這個身穿道袍的小道士。成都附近,道觀眾多,有青羊宮、三清觀,離成都不遠又有青城山,道觀眾多卻都戒律精嚴,哪裡曾見過來歌樓吃花酒的小道士。

胡不歸卻眼見著一屋子男男女女摟摟抱抱好不親熱,便像是那天二師兄趙不嗔與那顏如雁那樣,而席上列坐著三五個持樂器演奏的女子,個個都是脂粉濃重,美卻未必美,但是都極為妖嬈,此刻眾人看見他全都停了下來,胡不歸手一揮道︰「繼續繼續,都不要停,你們且演奏你們的。」眾妓女方才醒悟過來,都是在人堆裡打滾慣了的,只要是兜裡有銀子便是和尚也可以接待,小道士又未嘗不可?隨即絲竹之聲復響,嬌笑挑弄之言復生,又熱鬧起來。

胡不歸坐在一張桌前,雖覺眼前一切古怪,卻也感到新鮮,耳中聽著那軟軟柔柔的絲竹,卻旁邊來了一個女子問道︰「小法師可有熟識的姑娘?我與你叫了來。」胡不歸搖頭,心道︰我才來這裡怎麼會有熟識的姑娘呢。那女子貼了胡不歸坐下,將一個豐滿的身子在胡不歸身上蹭來蹭去,挑逗著說︰「那小法師便由我小桃紅陪著,你可高興?」這妓女年紀已經頗大,已經有二十七八模樣,近來客人甚少,只想把這少年誆騙上樓。二樓的花費事物都與這大廳不同了,那才是這歌樓的真正營生。胡不歸畢竟只是個孩子,情竇未開,更不悉男女之事,雖心中有些忐忑,卻更多的是覺得這女子舉止奇怪,道︰「姐姐,你身上癢癢嗎?怎麼在我身上蹭來蹭去?」這話卻引得鄰桌哄堂大笑,那小桃紅咬著牙根道︰「你這小冤家卻不是個新手,也知道撩撥人家!」原來這小桃紅卻是會錯了意,只道胡不歸在調戲她。

胡不歸卻不知道這癢癢二字是不能隨便說的,聽了片刻那絲竹管樂,也從懷裡掏出了天韻送他的玉簫。這玉簫雖不是經過煉製的法器,卻也是通體晶瑩,名貴異常,直看得眾人眼中都是一亮。卻見胡不歸將簫管至於唇下,嗚嗚的隨著那絲竹的樂曲吹了起來。眾人道︰原來是個精通音律的道士。胡不歸的簫聲融入到眾妓女的樂聲中,那樂曲陡然添了一絲清朗,廳上眾人精神為之一振,都側耳聽了起來。起先那簫聲沿著妓女們的絲竹音韻攀升徘徊,似乎一個少年不遠不近的跟著一群姐妹沿著山路出遊,每一轉折,便似山路轉彎,又一幅風景呈現眼前。忽然那簫聲,越過了妓女的樂聲,向上拔高,鑽入雲霄,又飄飄緲緲的散落下來,一層甘露般的落在每個人的心頭。那小桃紅原先還將身子貼著胡不歸,此刻卻端端正正的坐在一邊生怕驚擾了胡不歸吹奏。

接著胡不歸的簫聲帶著眾妓女的絲竹一彎一折的徘徊,越轉越是淒涼,那些嫖客倒也罷了,而眾妓女的心中卻似乎一種早已拋棄的情懷又回到了心中,隨著簫聲蜿蜒輾轉,簫聲拔高,如孤燈寒夜,簫聲下揚,如枕冰席涼。簫聲顫悠悠一波三歎,卻彷彿自述身世淒苦,往事登時歷歷在目,許多妓女都忍不住落下淚來。嫖客中,也有在外經商的商賈,此時念及家中老小,感懷生活艱辛,也是不住的黯然神傷。一曲終了,眾人卻猶似未從夢中醒來。胡不歸自己也是不知怎的,吹著吹著便想起了青城山,又想起此時不知去向的老頭子,卻將一番心思盡寫在了簫中,引來了無數淚水。

胡不歸起身對小桃紅道︰「姐姐,我這就走了。」說罷拔腳便飄飄灑灑地走了。小桃紅在身後擦去了眼淚喊道︰「小冤家,你還來不?」胡不歸卻已經走得遠了。

一彎新月掛在西天,街上行人稀疏。胡不歸拖著小虎,卻也不知道該去哪裡,信步走去,卻走進了一條胡同。青石板上映著些月光,把個影子拖向身後,白日裡的繁華,此時都變成了寂寥。卻有一個人影,鬼魅一般的飄在暗處,毫無聲息得跟著胡不歸。小虎伸出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卻又搖了搖頭,似乎是剛才在歌樓中被脂粉嗆到了。

而胡不歸不知怎的,只覺得後背一陣冰涼,不由自主地丹田中的真元急速流向背心處,便在此時,一聲霹靂打在胡不歸的背心上。胡不歸被打得直撲了出去,飛到五丈之外,一口鮮血狂噴了出來,登時昏厥了過去。卻見金光一閃,背後偷襲那人臉上獰笑著道︰「小雜種,你去死吧!」卻手腕猛然一痛,原來是小虎咬住了他的手腕,他隨手一揮,小虎發出一聲慘叫,撞到牆壁上又跌落在地上。那人隔空又是一劍,一道金光朝胡不歸飛過去,卻聽噹啷一聲,一件青色的事物擋住了劍芒。

這時,小巷中傳來腳步聲,那人化為一道清光,轉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34:55

第二卷紅塵遊子 第二十二章 青樓


屋內一燈如豆,一股香氣沿著鼻息吸入肺腑,胡不歸緩緩睜開眼楮,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所在,只覺得背心一陣劇痛,體內猶如有一團火燒般的難受。那團火焰四處亂竄,所到之處便疼痛萬分,胡不歸咽喉一熱,又是一口血噴出來,人卻又昏過去了。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有人尖叫,又有人喝斥,吵吵嚷嚷,卻如隔了一層窗紙般聽不真切。

等他再度轉醒,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身上蓋著香噴噴的被子,卻不知道這是是哪裡。一陣陣嬉笑聲合著樂聲傳入耳朵,卻是有些熟悉。再看小虎全身被裹成了粽子,躺在自己旁邊,正在對著自己哼哼唧唧的叫喚著。突然,木門咯吱一聲向兩邊分開,一個女子走了進來,反手將門關上了,竟然是昨晚挨著他坐著的小桃紅。

小桃紅看見他睜大眼楮看著自己,喜道︰「你醒了啊,真是謝天謝地!」

胡不歸一掀被子,便要下床,卻又閃電般的縮回了被子裡去。原來身上衣物全都不見了,正赤條條的光著個身子。小桃紅咯咯笑了起來,道︰「別動別動!傷還沒好呢,可不能亂動。你這小鬼還挺害羞呢,原來卻是個童子雞!」說著拿眼楮不住朝胡不歸下身掃去。

胡不歸滿臉通紅,雖不懂什麼是童子雞,卻感到這個一定不是什麼好事兒,結結巴巴得到︰「姐姐,我的衣裳呢?這裡是哪裡?我怎麼到這裡來了?」

小桃紅道︰「你這個小沒心肝的,你的衣服上全是血,姐姐拿去燒掉了,否則官府問起來可又是麻煩。你衣衫裡的事物可都在這裡,你看看可少了什麼不?」說著提了個包袱,胡不歸看了一眼,搖搖頭道︰「都在呢,是姐姐救我回來的嗎?」

小桃紅道︰「不是姐姐我是誰啊!你得罪了什麼人啊,下這樣的狠手?好啦,我也不想問,這裡呢,就是天香閣,你昨晚來過的。這間就是你姐姐的房子,你先躺著休息吧,我給你端碗湯去。」說著又轉身走了。

原來,昨晚胡不歸那一曲終了,卻引得小桃紅放心不下,暗暗跟了胡不歸出去,只是胡不歸看似走得極慢,卻是飄飄搖搖間幾步就走了很遠。小桃紅自然不明白那是胡不歸有意無意間走上了玄天步,她發足狂奔,等她到時,卻剛好看見一個人影一閃消失了,而胡不歸和他那只白貓都躺在地上,滿身是血。小桃紅便將他背回了天香樓,老鴇自然大發脾氣,連叫人將胡不歸扔出去,卻沒料到,所有的妓女都吵嚷起來,說是讓媽媽將這個孩子留下,否則她們便全都不接客了。老鴇大奇,卻不知道這些妓女剛才聽了胡不歸一曲,都在心裡生出一種知音之感,覺得這孩子能懂她們的心,很少有的對這個孩子有了好感,極力救助。老鴇拗不過她們,只得允了,嘴裡卻是不乾不淨的罵著。

胡不歸的際遇也算是有趣,才一天之間,便從天下最乾淨的地方之一的青城山到了這天下最不乾淨的地方之一的妓館,要是天韻真人知道自己教胡不歸的音律卻打動了這些青樓女子,不知道會怎麼想。不管天韻真人怎麼想,胡不歸這小子正在琢磨什麼是童子雞,思量著要不要問問那個小桃紅。門又被推開,小桃紅端著碗,身後跟了一群嘰嘰喳喳的妓女,來到床前。

小桃紅坐在床沿捏了柄湯勺,一點點地把雞湯送到胡不歸的嘴裡,剛喝了兩口,卻聽見床叫一聲怪叫,卻是小虎不滿的看著胡不歸。胡不歸笑道︰「麻煩姐姐也給小虎喂點雞湯,它生氣了呢。」小桃紅白了小虎一眼道︰「你是不是小貓啊?居然也會爭風吃醋!」嘴上說著,卻也分了小半碗雞湯倒在小虎面前的盤子裡。小虎雖不明白什麼是爭風吃醋,卻也氣得眼淚汪汪的,不就是一碗雞湯嘛,不過聞起來還是挺香的,先喝了再說吧,唉。

小桃紅這邊在給胡不歸喂雞湯,旁邊那些妓女卻也沒閒著,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突然間胡不歸哇的一聲大叫,雙手拚命摀住了自己下身要緊的地方,卻原來是那些妓女偷偷將被子掀了開來,頓時春光乍洩,胡不歸雙手去遮擋,卻已然是晚了半步,眾妓女咯咯笑得花枝招展,眼中神情分明就是看到了,全都看到了!小桃紅扭頭罵道︰「這些小浪蹄子,沒見過男人嗎?」

一個年紀不大的妓女道︰「桃紅姐姐,男人我們自然是見過,小道士的小道士卻是第一次見。」眾女又是一陣大笑。就這樣,胡不歸便在這絲竹之聲不斷、嬌笑浪叫連連的青樓中住了下來。

待眾人不在的時候,胡不歸體察自身傷勢,發現背心處只是肌肉、骨骼受損,而身子所受之傷卻是青城山嫡傳的大滅魔天雷。在大滅魔天雷中蘊含的先天真火已經滲入自己的經脈之中,時時燒灼著自身的先天真元,先天真元四處流散,潰不成軍。

胡不歸此刻稍一動彈便會牽動背心傷處,疼痛難忍。於是只得採用靜坐入定的方式,赤身盤腿坐在床上。五心向天,神歸於內,抱圓守一,進入了清明天的境界中去了。胡不歸的神識一進入體內,那些四散的真元便一起躍動起來,隨著神識的指引回歸丹田。胡不歸先不去管那些兀自在經脈中燒灼的先天真火,反正自己那麼拚命才開出的這些經脈,那些先天真火在一時三刻卻也不能把這些堅韌的古怪的經脈怎麼樣。他將自身真元引導到丹田中聚集起來,慢慢旋轉著,形成了一個漩渦。漸漸的那丹田處的真元漩渦越來越強勁,產生了一股莫大的吸力,將侵入經脈的那一縷縷先天真火慢慢向丹田處拖來。

隨著旋轉越來越快,吸引力越來越大,那些先天真火被一一吸入了真元漩渦之中,在漩渦的中心形成了一個壓力強大的空間,將先天真火壓成極小的一團。但是這漩渦卻並未停止,仍是以極高的速度旋轉著。四周的天地元氣被飛快的吸了進來,充盈在胡不歸的經脈中,隨後又被那真元漩渦捲了進去,那團先天真火卻像是一團爐火,將新進來的天地元氣一滴滴的迅速煉化成了先天真元,又融入到真元漩渦中。一股浩大而無形的天地元氣在天香樓出現了。

最後,那團真火雖沒有被煉化,卻老老實實的呆在了先天真元的團團包圍之中。一部分真元自動分散出去,修補著背心受損的肌肉和骨骼,頃刻間就好的七七八八,眼見得再多修養幾日便會沒事兒了。胡不歸這才從入定中脫了出來。他又一把將小虎抱過來,疼得小虎直咧嘴。小虎撞在牆上,身上有幾處骨折,內臟也受了些震盪。胡不歸將它放在自己懷裡,雙手虛捧,用一團先天真元裹住了小虎,胡不歸念起清露咒,一滴滴甘露從真元中生發出來,落在小虎身上,又一滴滴的消失了。不多時,胡不歸放下小虎,小虎已經可以勉強站立行走了,便朝著胡不歸嗷嗷叫了兩聲。兩個傢伙劫後餘生,都是十分欣喜。便在床上嘻嘻哈哈起來。卻聽著門響,胡不歸想起自己光著身子,嗖的又鑽回了被窩。卻是小桃紅捧著一套衣服走了進來。

小桃紅道︰「小鬼,快起來把衣服穿上!」

胡不歸道︰「那你先轉過身去,我才好起來穿衣。」

小桃紅噗嗤一聲笑道︰「你這小鬼上上下下都早被你姐姐看了個清清楚楚,現在卻知道害羞了啊?」說著卻也轉過身去。胡不歸漲紅了臉,偷偷爬起來閃電般的穿好了衣服,卻是一套青樓小廝的衣物。他拍拍背轉過身的小桃紅道︰「我穿好了,姐姐。」

小桃紅驚訝道︰「這麼快!這些年便是那些被老婆跑來抓嫖的混蛋卻也沒見過比你穿得更快的。」

在天香閣住了月餘,又有小桃紅等人的照料,胡不歸的傷勢很快就好轉了,小虎也恢復成了往日活蹦亂跳的樣子。這天胡不歸正跟小桃紅在屋子裡說話,老鴇劉春花卻陰沉著臉走了進來,道︰「小子,你還真沒死,算你命大!沒死就搬到樓下去住吧,這個房子叫你佔著小桃紅還接不接客了?」

小桃紅卻像是有些怕她,低下頭道︰「劉媽媽,反正我這兩日也沒客--」

一句話沒說完,便聽那劉春花吼道︰「你天天伺候這沒長毛的小屁孩兒,你能有客嗎?反正醜話說在頭裡,你這個月的例銀必須得交,要是少了一錢,我便把你賣到小窯子裡,一天讓你接四十個客,老娘說話算數,你自己掂量著辦!」說罷扭著門扇般寬闊的臀部擠出門去。

小桃紅低下頭偷偷抹眼淚,胡不歸心中一團怒火,問道︰「姐姐,這肥婆是誰?怎麼這般蠻橫?」

小桃紅道︰「她是天香閣的老鴇,劉媽媽。我們每個月都要按規矩給她交例銀,否則,輕則挨打受罰,重則被她賣到小窯子裡受苦。我年紀大了,客人越來越少,劉媽媽的臉色也就越來越難看了。唉,跟你說這些也沒用,你一個小孩子家也不懂這些。」說著又是不住的掉淚。

胡不歸問道︰「那你每個月的例銀是多少?」

小桃紅道︰「十兩銀子。怎麼?你倒是想幫我呢,可是你身上也不過才七、八錢銀子,脫你衣服的時候我都看過了。」

胡不歸道︰「把我那支玉簫賣了總值得十兩銀子吧?」說著將玉簫遞給了小桃紅。

小桃紅叫道︰「小祖宗!你這玉簫豈止值十兩銀子,我看少說也得值一千兩!但是那顯然是對你很重要的事物啊,怎麼可以拿去賣掉?不行不行!」說著又連連搖頭。心中也極是掙扎,若是胡不歸將玉簫賣掉,那麼自己便不用再看劉媽媽臉色,更不用去拉客。可是眼前這個孩子卻是一點也不猶豫的就拿出來叫自己賣掉,卻讓她猶豫了。

猶豫再三,小桃紅終於道︰「那不如我們先把它拿到當鋪當掉,等有了銀子我們再把它贖回來,你看--」

胡不歸滿不在乎的道︰「就依姐姐所說的辦吧。」

小桃紅帶著胡不歸來到城裡最大的一間當鋪,兩人走到櫃檯前,將玉簫遞過去問道︰「這支玉簫您老給看個價錢。」當鋪中的夥計頓時眼楮一亮,連忙雙手接了過來,捧在手中看了半天,卻不回他們話,反而高聲喊著︰「劉先生,請您來看看!」

一個鬍鬚花白的老頭從後堂走了出來,道︰「是個什麼事物?」還沒走近,便看到那夥計手上托著的玉簫,也是一驚,沉住了氣細看起來。小桃紅心道︰我常聽人說黃金有價玉無價,看他們這表現這玉簫或許不止值一千兩了,可要好生看著點。過了良久,卻聽那劉先生道︰「二位借一步說話。便將小桃紅他們請到了內室。

劉先生不動聲色的道︰「二位打算當多少錢?」

小桃紅一聲輕笑道︰「哎呦,老爺子這不是拿我們說笑呢嘛,我們便是請老爺子法眼來看看這玉簫能當多少錢,怎麼老爺子卻來問我們了?」

劉先生尷尬的笑笑道︰「也不是老朽誆騙你們,俗話說黃金有價玉無價,能斷玉器價格的卻沒有幾個敢說不出個錯兒的。你們這支玉簫成色極好,若是短當的話價格便高些,若是長當,那便少些。」

小桃紅說道︰「我們全不懂的,要請教老爺子這多是多少,少又是多少呢?」

劉先生道︰「嗯,多嘛就是這個數。」說著伸出了三個指頭。

小桃紅心道︰卻不知道這老狐狸三根指頭代表多少,也或許是三千,又或許是三百。便也伸三指問道︰「那這個數是多少啊?」

劉先生面上一紅,低聲道︰「三萬兩!但是我們櫃上沒有這許多現銀,要從分鋪取一些來。」

小桃紅大吃一驚,臉上卻是一池靜水。而胡不歸卻不在乎銀子多少,只要比十兩多就可以了。小桃紅道︰「便值這些?」說著卻拉起了胡不歸道︰「小弟,我們走吧!去別處看看!」

劉先生慌忙攔住了,道︰「且慢且慢!二位留步。可以再商量嘛,怎麼著急走呢,看茶,看茶!」

小桃紅假意不滿道︰「先生,我們姐弟可都是實在人,看在先生這把年紀上,小女子再給先生一次機會,若是先生這次再說得這般離譜,那我姐弟起身便走,先生也不須攔了。」

劉先生連連道︰「好好好!適才是老朽失禮了,請二位慢坐,我需要請我家東家來決斷,這物件卻不是小數目,請滿座。」說著便招呼夥計去請東家前來。又返身陪著小桃紅他們喫茶。

等了許久,終於聽見外面喊道︰「東家來啦!」隨著聲音,一個面白如玉的年輕胖子手持折扇,輕佻竹簾,進了內室。劉先生上前道︰「這便是我們東家。」

那胖子哈哈一笑道︰「二位有禮了,聽說二位有件好東西,我是來見識見識的。」這胖子輕描淡寫的將話引到玉簫上,也不說買,不說不買,似乎便只是見識一下而已。

小桃紅也是微微一笑道︰「請公子隨意過目吧。」說著隨隨便便的抽出玉簫,放在那胖子手中。卻似乎這也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

那白淨胖子拿起玉簫捏在指端,卻隨意用眼光掃著,問道︰「劉先生曾看過了?」那劉先生湊到胖子身旁,道︰老朽看過了,老朽怕吃不準,請東家也過過目。」說話間卻將手指放在胖子背後,輕輕的劃了個數字。

那胖子微微一笑,放下玉簫,卻看著胡不歸,道︰「小兄弟,這支玉簫我若買下,你肯賣嗎?」

小桃紅急道︰「這玉簫我們只當不賣!」那胖子卻似沒聽見一般,依舊笑瞇瞇的看著胡不歸。

胡不歸也笑道︰「我自然願意賣的,卻不知道這位大哥出的價錢是不是合適了。」

小桃紅道︰「不能賣!賣了我們就沒機會贖回來了!」

胡不歸卻道︰「姐姐不用這樣,不過是一支玉簫而已,吃又吃不得,蓋也蓋不得,留在手裡卻說不定哪天磕碎了呢。還是賣了清靜。」

那胖子笑道︰「小兄弟果然是個有趣的人,便是這玉簫買不成,我白如鴻也交了你這個朋友了!」

胡不歸看那胖子也是一團和氣,便道︰「小弟胡不歸,既然白大哥喜歡這支玉簫便賣給你又何妨。你隨便開個價好了。」

小桃紅一聽得著白淨胖子竟然是白如鴻,也不由得驚道︰「你就是巨商白如鴻嗎?!怎麼這麼年輕?」

白如鴻笑道︰「這位姑娘,誰規定了巨商便只能是那些糟老頭子?」白如鴻又對胡不歸道︰「胡兄弟,說實話,你這玉簫價值不菲,我這店裡的資深行家老劉給的價錢是二十五萬,我若是現在就買下,我給你四十萬,你看可好?」胡不歸未曾怎的,旁邊兩個人卻都險些昏厥過去。一個是聽得這玉簫如此昂貴險些暈過去的小桃紅。另一個卻是直跺腳的老劉,心道東家怎麼糊塗了,這玉簫最多也不過價值三十萬而已,他竟然給出了四十萬的天價。

胡不歸卻道︰「值這麼多錢嗎?我卻沒有想到。」幾雙眼楮都看著他,他卻對小桃紅道︰「姐姐,你們天香閣值多少錢?」

小桃紅不知道他這麼問是什麼意思,結結巴巴得到︰「大概得值十五萬,或者二十萬吧,也或者更多些。」

胡不歸哦了一聲,對白如鴻道︰「白大哥,這樣吧,你給我把天香閣買下來就行了,這支玉簫便歸你了。你看可好?」

這下白如鴻也愣了半天,道︰「胡兄弟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你要那妓館做什麼用?」

胡不歸道︰「我現在也沒什麼去處,買下天香閣我來住,順便也可以做做老闆,這樣不是很好玩嗎?」

白如鴻哈哈大笑道︰「小兄弟果然是個妙人!好好!我便幫小兄弟把天香閣買下來,我再附上十萬兩銀票,小兄弟可滿意?」

胡不歸笑道︰「這樣自然滿意了!桃紅姐姐,這下你就不用再怕那個肥婆了,我們把她一腳踢飛出去吧,哈哈哈。」

白如鴻也看著小桃紅道︰「姑娘雖然是青樓中人,卻是極有經商的天賦啊,若是稍加鍛煉,必有所成。」小桃紅幾乎是平生第一次臉紅了起來,道︰「公子休要拿我開心了。」

那白如鴻笑了笑,便吩咐左右辦差,然後拉了胡不歸、小桃紅出去喝酒,留下老劉一個人在那裡發呆,想了半天卻沒想明白為何當家的這般看重這個少年郎,自己卻瞧不出他有什麼好來。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38:24

第二卷紅塵遊子 第二十三章 老闆


隨著「 」的一腳,一個碩大的屁股從天香閣中帶著它的主人一起飛了出來,重重的砸在街面上,卻是天香閣從前的老鴇劉春花。胡不歸哈哈大笑著道︰「屁股朝天,開業大吉!」隨著他這一聲不倫不類的吆喝,兩掛紅鞭炮 裡啪啦的炸了起來,惹得街上行人紛紛上前圍觀,好不熱鬧。

一群妓女全都圍在胡不歸身邊,笑逐顏開。胡不歸突然又是大喝一聲︰「開匾額!」在門外站著的兩名妓女輕輕一拉匾額上的紅綢,忽的一塊紅綢飄落下來,露出了嶄新的匾額,上面歪歪斜斜寫著三個大字︰天韻閣。卻是胡不歸的墨寶。比起那匾額上的書法,那名字更是不堪,若是青城山的天韻真人看到一間妓館與自己一個名字卻不知道會不會吐血。

短短幾天,胡不歸又搖身一變,從一個青城山的小道士變成了天韻閣妓館的老闆,若是青城山的一干老道士知道了定然會大搖其頭,連呼罪過。在妓館中住了這些天,胡不歸雖不明白她們做營生的細節,卻也多多少少知道這是不怎麼被人瞧得起的行當,但是他卻不管這些,這個孩子自幼受人白眼,真正關心他的人可謂是寥寥無幾。所以,他只知道這是一些跟他一般身世淒苦的女子罷了,若非是逼不得已,誰又會在這裡強顏歡笑取悅他人呢?

就拿小桃紅來說,在與胡不歸的閒聊中,胡不歸知道了這小桃紅原來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卻因為家境實在貧窮,十四歲那一年上家裡鬧饑荒,眼見著一家人斷炊好幾天了,最小的一個弟弟餓得抱著她的腿直哭。她爹一狠心,便將她賣進了妓館,從此一家人便再也沒有見面了。說起這些往事,小桃紅也是淚水漣漣,傷心不已。聽她說的淒涼,胡不歸又想起自己幼時為了一塊冷饅頭被一條狗子追咬的情景,於是兩個人抱頭痛哭一場,都覺得這老天也確實瞎了眼楮,淨整治他們這些苦命人。

所以胡不歸做了天韻閣的老闆之後,第一件事兒便是給天韻閣所有的妓女脫了樂籍,還了她們一個自由身。願意在天韻閣留下的,便留下,願意走的也不挽留。有幾個女孩子早就有了相好的男子,本就在暗中攢銀子準備脫籍嫁人,這下子高興的跟升了天一般,直抱著胡不歸親,整的胡不歸掛著一臉胭脂口水滿樓亂跑,尷尬不已。也有幾個收拾了行囊,去外地營生,走時也是不住的千恩萬謝,胡不歸卻躲得遠遠的,免得又是一臉胭脂口水。剩下的全都是沒有去處可去的,便都留在了天韻閣。

胡不歸做的第二件事兒,便是將天韻閣交給小桃紅打理,自己一概不管,只做甩手掌櫃。小桃紅一接手便宣佈天韻閣從此賣藝不賣身,也不需要交例銀,按照個人的才能分派工作,色藝雙絕的便每日安排演奏樂曲歌舞,而年紀頗大的技藝高超的便培訓新人,技藝普通的便置辦酒席,招待客人。如此一來,眾女無不歡喜。

接下來,小桃紅又顯示了她過人的才能,將天韻閣分成了酒宴廳、歌舞廳、品茗廳、詩畫廳四個場所,重金聘請了最好的廚子和最好的茶道師傅,又大力裝修了天韻閣,使這個原本胭脂俗粉氣十足的妓館搖身一變,成了頗為清雅的風月場所。脫了籍的眾女子都互稱姑娘,各司其職,各人都感覺宛如新生一般,都懷著一種興奮的熱情加入到每天的工作中。

演奏音樂的一干姑娘纏著胡不歸要他教授技藝,胡不歸自己所學的本就不多,他知曉的樂曲甚少,卻是一聽便會,又往往能演奏出自己的風格或是情懷,在境界上高出了眾姑娘甚多。於是,姑娘們也都跟著他學習、探討音律間的技巧,時日不多,各人都有極大的進步。

許多人一聽說天韻閣不許夜宿,便連連搖頭道︰「只怕是開不了兩天便要關門大吉了。」而前來道賀的白如鴻卻笑道︰「此間青樓果然是獨特,卻與別家不同,有趣有趣!」

而天韻閣的酒菜是成都城中最貴的酒菜,天韻閣的茶湯是最貴的茶湯,天韻閣的姑娘卻是多少銀子都不賣身的。而天韻閣的音樂卻也是最為動聽悅耳,沒有一家歌樓堪與之相比。說來也怪,偏偏是這般的拿架子,天韻閣的生意卻是一日好過一日,名聲越做越大,穩穩蓋過了那幾間賣笑的青樓。甚至外地商賈、官員、財閥也都慕名而來。在天韻閣中品茗聞琴、把酒聽歌,一時間竟成了川內上流社會的一種潮流。

天韻閣老闆胡不歸終日便拖著越發懶怠的小虎四處遊蕩,或是去找喬士鴻喝酒聊天,或是命天韻閣的廚子為自己和小虎做幾個東坡肘子上來啃啃,等兩個傢伙吃的肚皮朝天,便往地板上十分不雅的四仰八叉的一躺,呼呼的睡起覺來。只是經常被忙來忙去的姑娘們有意無意踩上幾腳,略微有些不爽。

倒是小青自那晚替胡不歸擋了一劍之後便有些異常,胡不歸先是以為它「死了」,後來發現它似乎只是在休眠而已,胡不歸喚它出來,它也懶洋洋的不怎麼愛動,卻並沒有什麼危險,只是越來越不喜歡動了,到了後來,便乾脆進入了深沉的睡眠當中。胡不歸雖不理解,但知道它沒事兒也就放心了,任由它睡大覺不去管它。

終於有一天,胡不歸好容易尋著一個機會,拉住了忙得不可開交的小桃紅,將她拉到僻靜處問了一個他困惑已久的問題︰「姐姐,童子雞是什麼意思?」

小桃紅驚詫的望著他,隨後發出了一長串驚天動地的大笑,直笑得肚子一陣翻湧,胡不歸滿臉尷尬的道︰「不許笑了!快給我解釋出來!」

小桃紅艱難的收了眼淚,止住笑聲,道︰「傻小子,童子雞就是說像你這樣沒有跟姑娘睡過覺的的傻小子!明白了嗎?」說罷便又笑著去忙了。胡不歸心下似懂非懂,卻不敢再問,生怕又是引來一陣暴笑。

這天,胡不歸正在樓上房間裡與小虎一起對付一隻烤乳豬,胡不歸左手拿著一條豬腿,右手卻抓著自己那只骯髒的酒壺,喝一口酒,吃一口肉,好不優哉游哉。卻見小胡將頭埋在比自己身體還大的小豬身上一通狂啃,那勁頭就像是在那晚與那神秘的偷襲人拚命一般無二。對於那次偷襲,胡不歸隻字不提,卻似乎心中有數,天下除了青城山又哪裡還有人會大滅魔天雷?青城山又有幾個會用大滅魔天雷來劈自己的?答案不過是毫無疑義的名字而已,胡不歸卻知道他自己現在卻是怎麼也打不過人家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總有一天可以痛扁那傢伙一頓的。

兩個傢伙正吃喝的高興,卻聽見樓下一片騷亂,又聽得有尖叫傳了上來。胡不歸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推門出去,卻見幾個雜皮在廳內鬧事兒。為首的一個頗為眼熟,一臉的麻子。卻是頭一天到成都在街面上見到的那個收保護費的劉麻子。那劉麻子對著小桃紅吵吵著︰「你們天韻閣開張,既沒給老子們遞帖子,又沒擺酒宴謝罪,現在連每月三百兩的月錢都不想交了嗎?」

小桃紅培笑道︰「劉爺莫怪,是我們疏忽了,本來這便說去請劉爺們來吃酒的,說著你們就到了。」說著又招呼趕緊制備酒菜。看看臉色緩和不少的劉麻子有道︰「劉爺,從前天香閣的月銀不是一百五十兩嗎?怎麼到了我們開張劉爺便收三百兩了?如今生意不好做,這個--還望劉爺寬待些。」

劉麻子一雙手在小桃紅身上摸來摸去道︰「這月銀也不是不能商量,只是要看你能不能讓大爺舒服了。」看的胡不歸一陣火起,快步下樓,走到近前,對劉麻子說︰「老子來讓你舒服舒服!」說著抬腿就是一腳,劉麻子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便騰雲駕霧般的飛了出去,摔在街面上。那幾個雜皮衝著胡不歸一擁而上,胡不歸給他們一人賞了一腳,各個姿態不甚雅觀的飛了出去,落了一街。胡不歸對著外面吼道︰「老子這天韻閣便是不交保護費,看你們哪個敢再來!」

小桃紅沒想到胡不歸這麼厲害,一陣欣喜又是一陣憂慮,道︰「胡弟,你這次雖然打跑了這劉麻子,但是他大哥洪金泰卻是青龍會的香主,只怕是他們不肯善罷甘休呢。」

胡不歸到︰「怕什麼!來一個踢飛一個,來兩個就踢飛一雙。憑什麼我們辛辛苦苦賺的錢要給他們?這些個王八蛋叫我見著便是一腳踢飛!」

話雖如此,小桃紅還是立即便請了十來個人高馬大的保鏢,個個看起來倒也凶悍。胡不歸卻說︰「這些漢子也只能是擺擺門面罷了,還不一定比小虎厲害呢。」小虎在一邊聽了嗷嗷直叫,大是認同。小桃紅白了他們兩個一眼道︰「就算是擺門面也好啊,你叫小虎在門口蹲著去,看看有人害怕不?」登時噎得他們兩個低頭回屋裡吃肉去了。

果然如同小桃紅所料,第二天,那劉麻子又帶了許多雜皮上門鬧事兒。那些請來的保鏢倒也頗為賣力,直打得劉麻子一夥雜皮四處亂跑。於是一連幾天都不見他們再來鬧事兒,這才令小桃紅心下安定起來。

這天胡不歸正在屋裡屋裡與小虎品嚐廚子特地為他們燒的紅燜牛舌,卻聽得樓下又是一陣 裡啪啦的折騰,兩個惱火的起來出門,站在欄杆上望下去。正好看見自己天韻閣請的十來個保鏢全都很漂亮的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飛出了門去,然後很慘烈的摔在街面上。讓那些保鏢飛出去的是三個男人,三個體形並不壯碩的男人,有一個甚至還有點駝背,但是現在站在大廳裡的是他們,而不是那些樣子看起來很嚇人的保鏢。這便足以說明問題了。在那三個傢伙身邊一張桌子旁坐著一個臉色陰沉的男人,他一隻手輕輕摸著自己的鷹勾鼻子,另一隻手端著一個茶盞兒,悠閒的看著樓上的胡不歸。

胡不歸不由得歎了一口氣,輕飄飄的跳下去,站在那三個男人面前,問道︰「你們要幹什麼?」

三個男人中個子最高的那個問道︰「這裡是青樓嗎?」

胡不歸看了看四周,道︰「好像是的。」

看起來最瘦的那個說道︰「那麼為什麼這些娘們不肯陪我們睡覺?」

胡不歸道︰「這個大概是她們不高興陪你們睡覺。」

那個駝背的道︰「這裡是你說了算嗎?小子!」

胡不歸又看看四周道︰「好像是的。」

那三個人都同時圍向胡不歸道︰「那你說怎麼辦,小子!」六隻手掌幻化成天羅地網抓向胡不歸。

「那你們就滾出去吧!」   ,三聲之後,這三個傢伙已經被胡不歸一人一腳給踢出門外了,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好身手!」那鷹勾鼻輕輕拍著手掌站起來道︰「在下青龍會洪金泰,敢問小兄弟是何門派的?」

胡不歸到︰「我沒門沒派,光棍一條,你就是那劉麻子的大哥?」

洪金泰道︰「正是,在下便也來領教領教小兄弟的功夫。」說著向前跨了一步,挺身而立,一股勁氣勃然而起,將四周桌椅逼得向四周滑出去,瞬間在兩人之間便出現了一個空曠的場地來。

眾女子紛紛尖叫著躲到樓上屋裡,胡不歸卻不以為然外起嘴巴道︰「我才不管你什麼青龍會、白龍會,來鬧事兒的老子便是一腳踢飛了事兒!」

洪金泰臉色一沉道︰「少廢話!接招吧。」身形猛然一躥,瞬間撲到胡不歸的身前,右掌回縮,呼的似乎周圍的空氣都被吸走了,左拳快如閃電的擊向胡不歸面門。胡不歸抬臂擋格,腳下依舊是一腳踢出。誰知道洪金泰這力道極大的一拳卻是虛招,便要碰上胡不歸手臂時立即閃電般的回縮,右掌卻輕飄飄的打了過來,身子也隨之飄起,在空中一扭,宛如騰龍。

胡不歸卻沒有學過什麼招式,這般變化他卻是不曾見過,只來得及將頭一偏,肩膀上卻中了一掌,一股大力直打得筋骨疼痛不已,心中吃了一驚。而洪金泰更是吃驚,這一掌卻是他七成的功力,本以為打在胡不歸肩頭,便可以聽到那熟悉的骨頭碎裂之聲,卻不曾想一股強勁的反擊之力直震得他手臂發麻。

胡不歸縱起依舊是一腳踢向洪金泰胸口,左手卻向洪金泰右腕抓去。洪金泰左拳轟然朝胡不歸胸口打來,卻是用足了真氣,右掌斜切胡不歸脈門。胡不歸也是一拳轟出,電光一閃之間,兩股大力撞在一起。只聽得洪金泰一聲慘叫,熟悉的骨骼碎裂之聲不絕於耳,卻是洪金泰自己的左臂。右臂卻被胡不歸抓住了, 得一腳,將洪金泰踢的飛了出去。

胡不歸道︰「我就說誰來就踢飛誰,你們卻不相信。」,說罷拍拍屁股回樓上繼續喝酒吃肉去了。

半個時辰之後,在城西的青龍堂分舵裡,一個男人全身隱在一片黑暗之中。地上一副擔架上躺著左臂碎成軟肉的洪金泰,他面前是一個正瑟瑟發抖的麻臉漢子,卻正是那個雜皮劉麻子。在劉麻子身旁站著一個面色陰沉的魁梧漢子,他拎起劉麻子吼道︰「你不是說那天韻閣主事兒的是個婊子,老闆是個小孩兒嗎?一個小孩兒就能把你大哥左臂一拳打成粉碎?你他媽的!」說著就是一個大嘴巴子,把個劉麻子打得鼻血長流,滴溜溜的轉了七、八圈這才倒在地上。要不是看在他是洪金泰的小弟份兒上,這一巴掌便可以拍碎了劉麻子的腦袋。

「算啦,金剛,我看這事兒並不簡單。」那個在陰影裡的男人說道︰「小小一間妓館又有多大油水,就是不抽它的例銀對我們也沒什麼損失。但是成都城裡來了這樣的高手你們卻一無所知,卻要你們幹什麼用?那婊子能有多大道行?我看還是摸摸那小子的底細才對。找幾個人給我查查,這小子到底是哪路神仙!洪金泰的仇一定要報,但是能將洪金泰打成這樣的江湖上只怕是沒有幾個吧,該怎麼辦你們要多想想。這人若是白家請來的那就更好看了!」說罷,全身一縮,呼的隱沒在黑暗之中。

與此同時,在成都城內最大的商戶永豐號內,一間燈火明亮的房間,中間擺著一把前朝皇宮裡的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人,正端著一隻青瓷蓋碗,一隻白皙的手捻著蓋兒,輕輕的在茶面兒上蕩了蕩,又放在嘴邊泯了一小口,這才抬起頭來,卻是白如鴻。他面前端端正正坐著三個人,其中之一便是那當鋪的主事兒老劉。

白如鴻看了看面前的這三個人,道︰「天韻閣那邊今晚有什麼動靜?」

居中的中年漢子道︰「回東家,今晚洪金泰帶了三個手下去找胡不歸算賬,果然不出東家所料,又被那胡不歸給踢飛出去了。連洪金泰的一條手臂都給他打得粉碎,實在是驚人。屬下無能,卻看不出這胡不歸用的是什麼腿法、拳術,也看不出他的武功門派來。」

白如鴻笑道︰「陳師傅過謙了,您在蕭湘一代也是名聲赫赫,您這樣的老江湖都看不出來那便是說明他根本就沒使用什麼腿法、拳術,只是隨便那麼踢幾下而已,自然便看不出什麼門派了。」

老劉這是也發話問道︰「東家那天怎麼看出來這胡不歸不是普通人的呢?」

白如鴻道︰「那小桃紅雖然故作鎮定,臉上是一點都沒顯露,但是你沒注意她一雙手捏著條手帕,都快涅出水了嗎?呵呵,一看便是未經過這等陣仗的女人。而胡不歸年紀雖不大,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雖然也是稚嫩,卻自有一股氣質。我出言要買下那玉簫,小桃紅便看看胡不歸,顯然這玉簫她是做不了主的。那麼這個胡不歸如此年少,卻身懷如此貴重的物件,不是值得我們注意的嗎?更重要的事,我觀那玉簫之時,看到玉簫聲有一層煙氣流動,那氣質便與胡不歸身上的氣質極為相似,所以我斷定他決非是普通人。尤其是這個孩子我看不透他,似乎很聰明又似乎很傻,似乎有點狡詐又似乎極為坦誠,有時候十分幼稚,但有時候卻在不經意間顯出一派與他年紀不相符的滄桑之感,確實令人難以捉摸。」

白如鴻頓了頓又問道︰「青龍會那邊有何反應?」

一直沉默不的乾瘦老頭此時道︰「回東家,青龍會那邊自從洪金泰被打傷之後便再沒有派人去天韻閣鬧事。但是街面上很多雜皮卻都在打聽胡不歸的來歷,想必是他們堂主的意思。」

白如鴻道︰「青龍會自然是沒那麼容易善罷甘休,這就有一場熱鬧看了!據我所知,成都堂口這條黑龍也不是普通人啊!卻要看看這龍虎相爭是何結果了。」

那乾瘦老者道︰「老夫不明白既然東家早就看好這胡不歸,卻為什麼不直接把他收到您這邊來呢?那樣豈不是省了許多的麻煩?」

白如鴻道︰「我最初也是這個意思,但是我很快就放棄了這想法。原因是,第一,我發現這個胡不歸雖然沒有什麼江湖閱歷,但是卻絕對不是傻小子,就拿那天他賣玉簫來說,他卻沒有直接拿去四十萬兩銀票,而是讓我幫他買下天香閣。換做是別人一定是要銀票自己去買,但是他卻知道若是我出面買的話不但價格不會太高,更會省去他們很多麻煩。雖然到現在我還沒想通,這小子買下天香閣是真的出於玩玩,還是另有目的。第二,他絕對不是一個肯聽人家擺佈的人,這樣的人他如果願意幫你,那麼你即使不給他好處他也會幫你的,但是你想要指使他做這做那,那自是休想。第三,青龍會可也不是尋常幫會,四川各地遍佈他們的勢力,哥老會中也有他們的一席之地,如果,胡不歸確實可以與之相抗衡,那便沒事兒,若是不行,只怕是到時候我們也很難脫身了。所以還是先看看再說。」

說到這裡,白如鴻站起身來,朝窗戶走去,卻見他略有些興奮得望著窗外道︰「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 本帖最後由 shyang 於 2010-8-4 16:41 編輯 》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48:41

第二卷紅塵遊子 第二十四章 夜戰


一陣陣熱氣被狂風捲著呼嘯而來,雲層黑壓壓的,越來越低,彷彿天都要壓下來一般,天邊隱隱的雷聲響起來,一場暴雨正在醞釀中慢慢逼近。

胡不歸扯開胸口的衣襟,迎著風坐在屋頂上大口大口的喝著酒,一身薄衫被風吹得嘩嘩作響,隨意挽起的長髮迎風亂舞,胸中一股豪情湧起,不由得扯開嗓門亂唱起來,旁邊抱著一個鴨頭啃食的小虎不由得大皺眉頭,實在是太難聽了。與小虎的感受一般無二的天韻閣姑娘們卻沒這麼好惹,瞬間便飛上來無數西瓜皮、小蠻鞋,甚至還有一個紅肚兜,呼的迎風罩在胡不歸的臉上,好不尷尬。這些姑娘們可是一點也不把這個小老闆放在眼裡,於是胡不歸只得悻悻收了歌喉,悶悶的喝酒。

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兩條比夜色還黑的的身影迅速由遠而近,在房頂上跳躍著靠近了天韻閣。胡不歸收斂起全身氣息,瞬間便與整個屋瓦房頂融為一體。他輕輕拍了拍小虎道︰「我說他們很快還會來吧,這不就到了嘛!」

兩道輕煙般的身子飄落在天韻閣門前,正要走進,卻聽頭頂一聲大喝︰「看刀!」呼的一股勁風從上而下的劈了下來。前面的黑衣人舉劍上撩,噹的一聲,火星四射,那黑衣人看得真切,劈下來的卻是一把菜刀。一刀剛落又是接連不斷的數十刀砍了下來,胡不歸一個身子便在空中向下剁餡兒一般的砍了下來。那黑衣漢子才擋了一刀便覺得手臂發麻,虎口欲裂,哪裡敢再接,將手一抖,以攻為守,一柄劍幻化成無數細絲,朝天上射去。

這人的招式極為精妙,胡不歸原就沒學過什麼招式,只是憑著深厚的真元胡亂劈砍罷了,這一下立即手忙腳亂起來,凌空騰身而起,向屋頂翻去。卻又有一捧寒氣逼人的劍光從屋頂上傾瀉下來,一時間胡不歸腹背受敵,兩柄菜刀前後亂舞,護住了胸背要害,身上卻已經被劃傷了數處,他全身一縮,宛如一個圓球一般,橫著射了出去。這才脫出劍光範圍。卻是冷汗連連,小命兒差點就葬送了。

胡不歸才一站定,便破口大罵道︰「媽的!就是來踢場子也不用這麼玩兒命吧?」

那兩人也不發話,一左一右又包抄過來,一道閃電裂開長空,天空猛然一亮,只見兩條身影竟然呼的消失了,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兩捧耀眼的劍光突然在胡不歸面前綻開,出現時已經近在咫尺了,無數劍花刺向胡不歸的週身要害,凌厲的殺氣直刺的胡不歸全身皮膚陣陣刺癢。在生死之際,胡不規反而心中一片通透,這兩人的劍如此的快,又是如此的變化多端,不論胡不歸怎麼躲閃招架卻都難以抵擋。腳下自然而然的踩出了玄天步,一雙眼楮卻凝神盯著那兩捧劍光。突然感到,一顆顆的雨滴慢慢的從天而降,成千上萬顆雨滴都緩慢的降落著,劍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兩個晶亮的劍尖迅速的在移動穿刺著,每一下擊刺都看得清清楚楚。胡不歸看準了再不遲疑,手上菜刀穿過那些擊刺的劍尖,重重砍在劍身之上,火星四射。那兩個人同時一聲悶哼,後退了一步,只感覺一股大力從劍上傳了過來,連忙運氣與之相抗,手上卻是挽起更多劍花,護住了身前。

卻聽得叮噹之聲不絕於耳,胡不歸每一次劈刀一砍都砍在那劍身之上,直震得那兩人全身不住劇烈顫抖,氣血翻湧不止。兩人心中大駭,這兩人在青龍會成都堂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兩人同時出劍幾乎從未遇到敵手,除了堂主之外,幾乎沒有人可以每一刀都砍在他們的劍上,更不會有如許大的力道,一時之間兩人便像狂風之中的小舟,飄搖不定,眼見著便要被那兩柄菜刀帶起的滔天巨浪打得粉身碎骨了。

突然一股陰寒的氣息在胡不歸身後瀰散開來,瞬間溫度驟降,一道陰風無聲無息的印向胡不歸的背心,在胡不歸週身三尺左右的雨點全都瞬間凝結成了冰珠。胡不歸來不及轉身,朝前急射出去,瞬間竄出了十丈左右。那偷襲之人也是一驚,卻沒有想到胡不歸動作如此迅捷,又飛得那麼遠,一掌落空便也不再追。那兩個使劍的頓時感覺壓力驟然消失,這才雙雙噴出一口淤血,身上冷汗如雨,卻想不明白這小子年紀不大怎麼能練成這麼深厚無匹的內力。他們卻不知道,像胡不歸這樣的在青城山也只有挨打的分兒。而胡不歸卻感到背後一陣寒氣侵入,運轉真元將寒氣逼散,這才一轉身,卻見空蕩蕩的大街上只剩下滿天的雨線,那三個人卻都消失不見了。

漫天雨水打在胡不歸臉上,他突然覺得這俗世中所謂的武功原來也是很厲害的,剛才那三人比修為的話都不能勝過自己,而自己卻屢陷險境,卻都是被那些繁複變幻的招式和臨戰的經驗所限制了,使得在力量上遜色自己不少的對手也能跟自己打個平手,看來還是需要研究一下這些江湖中人的武術才行。

當胡不歸全身濕淋淋的走進天韻閣時,天韻閣的那些個姑娘們看著落湯雞一般的胡不歸不禁紛紛說道︰「早就叫你小子別在房上喝酒了,你偏不聽,怎麼樣?變成落湯雞了吧?」還有什麼︰「這也不錯,至少也給這傢伙洗了個澡,不然每天追著讓他洗澡確實很煩啊,哪有這麼邋遢的小孩兒!」更有的說︰「哎呀,衣服都濕了,快脫了讓姐姐給你擦擦身子!」這些姑娘們卻不知道剛才在外面發生的驚心動魄的一幕,而胡不歸此刻才叫一個膽寒,見鬼似的嗖的一下竄回了自己屋子。卻聽見外面那些女人又說道︰「你說你這隻小貓兒大下雨天不在屋子裡好好呆著跑到外面跟那小子鬼混,看看淋濕了吧,來姐姐給你擦擦。」小虎鬼叫一聲, 噹一聲撞進門來。

經過這晚一戰之後,胡不歸仔細思忖著,那玄天步法雖然神妙,卻似乎並不能完全避開對手的攻擊,若是自顧自胡亂走著玄天步法,說不準自己便將身子送到對方劍尖上去了,所以玄天步法只能是輔助而已。那麼如何克敵制勝呢?他回想著剛才在外面那一幕,當自己面臨生死的一剎那,神識突然外放,似乎一切都看得清晰無比,那兩個劍客極快的劍招便從只見一團劍光化為了一招招可以看清的擊刺,那麼不管是什麼招數,只要能看清它的招式變化,自己總有方法可以對付的。若是拳腳向爭,自己最好上來就給對方一個掌心雷,不等他近身便直接轟暈了他,否則拳腳上的變化也是令他一時之間難以適應。

打定主意之後,胡不歸心下大定,略運真元,一股熱氣自內而外,身上衣物頃刻便乾透了,又抓過小虎如法炮製,小虎懶洋洋的任他擺佈,一副你是老大你負責的樣子。

一連數日都是平安無事,想來那青龍會也知道厲害,收斂了許多。而天韻閣的廚子卻咒天罵地的罵了好幾天,說不知道是哪個挨千刀的短命鬼拿他的菜刀去亂砍亂剁,搞得兩把師傳寶菜刀刃卷刀缺,實在是混賬王八羔子!不得好死!這事兒的正主便躲在房中不敢出去,生怕把廚子惹毛了以後沒得人給他燒菜,小虎則是一臉鄙視的望著他,心道︰你這個敢做不敢當的傢伙!但轉念一想,若是廚子真的毛了,自己大概也吃不上他做的肉了,便也老老實實睡覺去了。

正值七月天,酷暑襲來,整個天韻閣都無精打采的,酒樓生意淡了不少,而茶館生意卻好了起來,茶道師傅配置的消暑涼茶和天韻閣密制酸梅湯引來不少茶客,而茶館的樂曲也改成了《清心咒》、《白雪》等清涼的曲子。茶客們一邊聽著蕩滌暑意的琴聲,一邊搖晃著茶盞中的冰塊兒,真是暑天難得的好去處。

在樓上胡不歸的房間裡,這傢伙關緊了門,脫的赤條條的,只剩一條褻褲,四仰八叉的躺在涼席上,又時不時放出兩道用玄青罡風改良過的消暑罡風,這原本是展開應該利如鋒刃的罡風此刻輕輕柔柔在屋內旋轉著,吹得胡不歸和小虎攤開肚皮,頗為舒服。這成都城內卻比青城山熱上許多,胡不歸和小虎都守著一大碗酸梅湯,吸溜吸溜的喝著。

白如鴻前兩日也來找過胡不歸,一身薄綢衫貼在他胖乎乎的身上,手上一把折扇一刻不停的扇著,身上卻還是大汗淋漓,連喝了兩碗酸梅湯,卻還是不堪酷暑。不由得有些嫉妒的望著光溜溜躺在涼席上一身猴瘦的胡不歸來。這兩日,白如鴻怕是已經熱得蹲在他家的地下冰窖裡不敢出來了。

胡不歸心想︰媽的,這般舒服便是叫老子做神仙老子也不願意!又覺得這話耳熟,便想起這原本是趙不嗔與那顏如燕打情罵俏時所說的話,不覺心中有氣,那趙不嗔也夠下作的,被打了還直叫喚舒服,老子卻不學他!出來這些時日了,也不知道師傅他老人家出關沒有,若是出關了,他會不會生氣呢?想起這個,心下竟有些忐忑。但隨即又想,師傅定然是生氣的,卻是氣那些老雜毛欺負我一個小孩兒,說不定師傅他老人家還會大打出手,只是下手別太重了,打死了那幾個傢伙才好。想到這裡又開心的笑了起來。剛笑了幾聲,不知怎的卻又想起失散的老頭子來,不由得又是一陣惆悵,心想︰若是老頭子此刻在這裡,他一定開心死了,有喝不完的好酒吃不完的肉,再也不用受凍挨餓。卻不知道他跑到哪裡去了,此刻還在不在人世?動了這個念頭,胡不歸便想要回那原先的茅草屋去尋老頭子。跳將起來,便穿起衣褲來。小虎莫名其妙的看著這傢伙一個人一會兒開心的怪笑,一會兒又愁眉不展,現在又發神經似的跳起來穿衣服,簡直是古怪之極的傢伙,不可理喻也。卻被胡不歸一把揪住了耳朵道︰「走,隨我去尋老頭子去!」

小虎嗷嗷直叫︰媽的!放開老子耳朵!什麼老頭子,這麼大熱的天要去你自己去啊!無奈耳朵被揪,貓話這傢伙也聽不大懂,只得被動的一路嚎叫著被拖了出去。

兩人剛走出房間,卻都聽到一陣隱隱的抽泣聲,似乎那哭泣的人在努力壓制著自己的傷心,不願讓人知道。這兩個傢伙都是聽力極強的傢伙,雖然天韻閣各色聲音不絕於耳,他們卻還是聽到了那被湮沒在樂曲聲、說笑聲、飲酒作樂聲之中的那一絲抽泣。兩個傢伙沿著樓梯而下,努力辨別著這抽泣聲的來源。自從天韻閣開業以來,這種聲音便早已絕跡已久了,每日裡都是歡笑,縱是吵嘴也沒有這般嗚嗚咽咽的偷偷哭泣的。胡不歸好奇之心大起,倒要看看是什麼人在哭泣。

胡不歸兩個沿著那一絲悲音一路尋到了後院,卻見到柴房裡一個女子背影蹲在角落裡雙手掩住臉嗚咽著。胡不歸走過去,輕輕拍了拍那女子的肩膀,那女子吃了一驚,抬起頭來,卻是秋紅。這秋紅也是天香閣歲數較大的姑娘,只比小桃紅小了兩歲,卻也已經二十五、六了。小桃紅安排她在酒樓應酬客人,端菜倒酒,倒也過得挺好,卻不知為何躲在這裡偷偷哭泣。

胡不歸輕聲問道︰「秋紅姐姐,怎麼了,有人欺負你嗎?」

秋紅見來人是他,漸漸安了心,卻搖搖頭,也不說話,依舊是暗暗垂淚。

胡不歸急道︰「那姐姐為何躲在這裡哭泣?是想家了嗎?」

秋紅看胡不歸著急,這才緩緩地說︰「我哪裡還有家呢?在這裡也自不會有人欺負我,只是我自己不好,卻不怪別人的。」

胡不歸坐在她對面地上道︰「那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呢?姐姐說給我聽罷,說不定我可以幫姐姐一把呢。」

秋紅幽幽的談了一口氣,止住了淚水,慢慢道來。原來這秋紅早就與城中一個窮秀才暗暗相戀,兩人常常暗地裡來往,已經三年有餘。在天韻閣開張之前,秋紅脫了樂籍,本以為也可以跟其他姐妹一般和那窮秀才雙宿雙飛,結成連理。卻不曾想,那秀才家雖然貧窮,卻家教甚嚴,秀才不敢自作主張將秋紅接回家中,只對她說︰再過些時日,跟父母商量妥帖了便來天韻各接她。於是秋紅就安心在天韻閣等他來接。這一等卻是許久沒有音訊。她白天裡偷偷跑到秀才家去找他,誰知道那秀才竟然已經娶妻,還站在門口對她說︰你現在雖然已經脫了樂籍,但過去總歸是妓女,你這名節身子都已經髒了,卻要我這個秀才怎麼把你娶回家來?當著秀才新婚不久的妻子面好生一番羞辱,直氣得秋紅一路掩面而回。

胡不歸聽得她說︰你著身子名節都已經髒了,便想起小時候在青城山後山山洞裡看到的那個女人留下的字跡,那個青城山的老前輩也是這般說那女人,不由得一陣火起,卻不知道這天下男人怎麼都如此狹隘?這兩個都是真心愛著對方的女子怎麼都落不到個好兒?當下一把抓住秋紅的手腕道︰「姐姐莫哭,你帶我去找那個混賬王八蛋去!我替你教訓教訓他!」

秋紅卻道︰「弟弟你放開手,我們不去找他了,便是去了又能如何?」

胡不歸道︰「我命他娶了你回家,他若是不聽,我就一腳把他踢飛,然後再給你找個有良心的好男人!」也不由分說,拖了秋紅便出了天韻閣。

秋紅道︰「那就明日天亮了再去吧,今天已經晚了。」

胡不歸道︰「等到明日我就給憋死了,現在去正好,姐姐莫怕,一會兒讓你看看我的手段。」說著兩人便走出了大街,秋紅看勸不住胡不歸,便在一旁引路。兩人走了約摸一盞茶功夫,七彎八拐的來到一個小巷子裡,卻見小巷子最裡頭一扇黑漆小門禁閉門扉。秋紅朝那小門努了努嘴道︰「便是那家。」

胡不歸對秋紅道︰「你且等著這裡,待我叫你時你再進來。」說罷一抬腳 當將門踹開,走進小院。卻聽屋內一片漆黑中有人喊道︰「誰呀!」胡不歸跨步上前,又是一腳,屋門 得洞開了,道︰「是你小爺我!」抬腿便往裡走。黑暗中依稀看見內室裡一張大床上,一個坐起身子的年輕人,一臉驚恐,旁邊還躺著一個女子。

胡不歸對著那年輕人喝道︰「你就是秀才?」

那年輕人啊啊了兩聲卻嚇得說不出話來,便在此時,突然一陣寒意徒然在胡不歸週身暴起。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49:05

第二卷紅塵遊子 第二十五章 埋伏


小虎只來得及嗷得叫了一聲,胡不歸卻已經感到肋下一痛,一個冰涼的事物已經刺入了他的體內。四周是一片漆黑,殺機突然而至,胡不歸心念電轉,不由得側身急退,手上一道掌心雷轟了出去。正打在偷襲那人胸口,整個胸口 嚓一下子便像被鐵錘砸了一般,陷了下去,胸骨盡斷,連人帶劍 得被打飛出去,重重撞在對面牆上,眼見著不能活了。

而與此同時,胡不軌背後一痛,卻又吃了一掌,一股陰柔之極的勁氣透體而入。那掌力悄然無聲,又寒冷之至,卻是那晚雨夜在後面偷襲他的人。胡不歸雙眼一暗,噴出一口冰涼的血來。卻自身側又有一道殺氣襲來,眼見著便要給胡不歸一個對穿,白影一閃,卻是小虎在用劍那人臉上飛快的抓了一爪,那人一吃痛,不覺偏了準頭,噗哧一劍刺入了胡不歸的肩頭。

胡不歸週身真元瘋狂運轉,身子卻已經有一半被凍僵了,行動也遲緩起來,一道掌心雷劈向挺劍又刺的那人,那人揮舞長劍,卻哪裡格擋得住修真門派的掌心雷,又是 得一聲,被打飛起來,撞到床上,卻聽得啊啊兩聲慘叫,卻是與床上兩人撞在一處,也不知道週身筋骨斷了多少。

此時又有數柄刀劍朝胡不歸身上砍來,其中夾雜著那道陰柔之極的掌風。小虎一個幽靈般的白影在人群中奔越著,瘋狂的抓撓這群伏擊者的面門,幾個躲閃不及的被抓瞎了眼楮,一聲慘叫卻更加狠辣的殺將過來。胡不歸身子滴溜溜狂轉,一股玄青罡風從腳下升起,化為兩道螺旋,繞身而上。幾柄刀劍砍到近前,卻被這兩股罡風一帶,斜斜滑了過去。卻有兩柄劍刺破罡風朝胡不歸胸口刺了過來,胡不歸伸拳朝那倆並肩身上砸落,噹啷兩聲,長劍落地。這時那陰柔的掌風有已經貼近胡不歸的小腹了。胡不歸劈出兩道掌心雷,轟響這個守在門口的人,卻見那人身子如煙般輕輕一晃,竟然躲開了那兩道掌心雷,但是攻勢也為之一緩,打向胡不歸的那一掌也不得不收回來了。

胡不歸此刻又驚又怒,腦子一片混亂。難道說秋紅竟然與那青龍會合夥設計害自己嗎?可是自己卻與著秋紅無怨無仇,甚至可以說是有恩於她,她為什麼要害自己呢?若說不是,眼前這分明就是一個陷阱,這如許多的高手分明就是要至自己於死地,也不知道這黑暗之中還埋伏著多少敵人。困在這小屋之中,早晚會死在這裡。

胡不歸不敢多想,雙掌連劈了十餘掌掌心雷,一道道電光霹靂打向門口,那守住門口的人顯然是個首領,此刻猝不及防,只能高高躍起,手上卻連發出了十餘道指風,那指風帶著陰寒無比的氣息,呈螺旋狀射向胡不歸身前。胡不歸怒吼一聲,隨著自己打出的掌心雷超前衝去,那人的指風也都是先發制人,提早打在胡不歸必經之處,眼見著那指風便會射到胡不歸頂心,卻不想胡不歸猛然一扭身朝裡衝去,手上一道清光飛出,卻是他天兵師叔送給他的一枚三清滅魔梭,朝著身後眾人轟去,卻聽的幾個追的急得人幾聲慘叫,被三清滅魔梭轟個正著,身上骨骼內臟都被打得粉碎,橫飛了出去。而那三清滅魔梭卻不停步的轟在牆壁上,把牆打出一個大洞來,胡不歸身子跟著三清滅魔梭的去勢,嗖的躥了出去。

屋內眾人大急,呼的追了過去,卻聽又是  兩聲,當先追過去的兩人,被打得飛了回來,又撞向後面數人,力道沉雄之極,身手敏捷的飛身閃開,慢一步的卻被撞個正著, 嚓數聲,筋骨俱斷。卻見胡不歸守在那破洞外,威風凜凜,一雙眼楮瞪視著屋內,卻並沒有就此逃跑之意。

為首那人卻不與胡不歸在洞口僵持,嗖的施展身法,從正門躥了出去,其餘眾人也紛紛從正門向外撲去。卻不想胡不歸也是嗖的一聲竟竄回了屋內,接連數道掌心雷,將跑得慢的三人弊在掌下。這一下,卻變成胡不歸追著這一群人狂打,一直又從正門追到了屋外。這一干人,卻沒一個能與胡不歸單打獨鬥,除了那個功夫極其陰柔的首領可堪與胡不歸對敵。胡不歸連追帶打,頃刻間又劈倒數人。青龍會一眾不禁慌亂起來,四處散開,那個首領撲過來雙掌飛舞,一捧半尺粗細的寒氣猶如實質般的朝胡不歸撞來,胡不歸道一聲︰「來的好!」那晚便被這傢伙陰了一下,今晚更是吃了大虧,心中本就極為惱火,看他肯與自己對拼,不由得狂一吸氣,猛然一拳打了出去,卻不是任何道法,只是將真元灌注其中,一道青色的光柱呼的撞了過去,那青色光柱轟的與寒氣撞在一起,寒氣被撞得向後狂縮,青光直追而上,打在那首領胸口,猶如萬斤鐵錘砸在身上,轟的一響,將那人上半身打得蕩然無存,只剩一雙腿兀自站在原地,場面怪異之際。

其餘會眾哇的一聲,卻不曾想著少年如此厲害,竟然將右護法半個身子打成粉碎,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這時,那右護法的半個身子才轟然倒下。胡不歸卻也沒料到自己這一拳竟然會有如此威勢。他見伏擊他的人轟然而散,這才覺得一口氣喘不上來,險些摔倒在地。身上傷口兀自流淌著鮮血,體內更是寒冷異常,便像是要內臟都凝結了一般。他不得不坐在地上調息起來,清明天運轉,帶動真元,驅散侵入體內的寒氣。卻發現先前那被收服的一團先天真火猛然間撲向那一縷縷的異寒真氣,便如見到了美味的食物一般,頃刻之間便將那異寒真氣吞噬了個乾乾淨淨,那先天真火似乎又強大了些許,流轉一圈後,又回到了丹田,依然退回到那團清氣當中。而先天真元與此同時也遊走在胡不歸身體各處,修補他受損的內臟和創口,傷口很快便止住了血,真元運轉三周,回復丹田。這是他第一次殺人,方才黑屋之中生死存於一線,一切舉動全出於本能,此時見到遍地死屍和那個被自己一拳打沒了半個身子的護法,心中一陣翻騰。卻不是害怕,也不是後悔,更不是屠殺過後的快慰,反倒有些厭棄,究竟是什麼滋味他自己卻也說不清楚,只是覺得這一夜有些殘酷。

胡不歸站起身來,那秋紅早已不知去向,胡不歸到了此刻仍是不相信秋紅竟然會出賣他,他卻沒有聽說過一句老話︰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便是知道他也未必肯信。胡不歸一躍而起,騰身上了屋頂。夜色茫茫,屋頂黑瓦宛如一隻龐然怪獸的鱗片,蟄伏在這叵測的夜色之中。胡不歸飛身在屋頂上飛掠,眼楮瞥見一條小巷子裡,一個紅色的衣衫閃了閃。胡不歸朝那巷子飛奔過去,撲身而下,正落在慌慌張張亂跑的秋紅面前。秋紅一見是他,臉都嚇白了,兩腿一軟,幾乎就要癱軟在地。

胡不歸一把揪住她的胸口衣衫問道︰「果真是你與人一起設計害我?!偏偏我命大沒死成!你說,我有哪點對不起你!」

秋紅顫聲道︰「不是我,都是他們逼我做的,不關我的事啊!繞了我吧,當真不關我的事兒啊!他們說只是教訓你一頓而已,並沒有說要來殺你,我確實不知道啊!」

胡不歸大怒,道︰「你怎的這麼沒良心?幫著外人來出賣朋友?我--」拳頭忽的舉起,卻停在了秋紅面前,怎麼也打不下去。秋紅剛才遠遠的看到胡不歸與那群人爭鬥的場面,以為這一拳自己必死了,直嚇得魂飛魄散,只覺得褲襠中間一股熱流嘩的流淌了下來。

就在此刻,胡不歸突然見到夜色中有火光亮起,卻是天韻閣方向,一顆心猛然一縮,叫一聲不好!一把抓了秋紅,朝著那火光處飛奔而去。那秋紅早已癱軟成一團,任他提了在屋樑上飛奔。胡不歸一個身子快愈奔馬,幾個起落便竄出二十餘丈,離那失火處越來越近,一轉眼功夫,便奔到了近前。熊熊大火正燒的猛烈,不是天韻閣卻又是哪個!

胡不歸只覺得眼前一黑,腳下一個踉蹌,帶著秋紅撲倒在地,旋即又一翻身,爬了起來。卻見街上站滿了人,一群人正在一個胖子的指揮下救火,那胖子正是白如鴻。十餘個天韻閣的姐妹站在白如鴻周圍焦急地望著著大火,那幾個姑娘中卻不見小桃紅的身影。胡不歸提起秋紅,飛奔到眾人面前,將癱軟成泥的秋紅丟在那幾個姐妹面前道︰「看好了她!別叫她跑了!」說罷,一躥身,朝天韻閣裡奔去,身後傳來一片驚呼,眾姐妹都喊︰「胡小弟,別進去了,火勢太大了!」卻哪裡還來得及,胡不歸早已飛身躍進了火海之中。

白如鴻也是大急,跺了跺腳,對手下眾人喊道︰「趕緊去拉水龍來!」,說完親自提了一桶水朝那大火中澆去。胡不歸飛身竄入火勢最強的廚房,口中大喊︰「還有沒有人,有人在裡面嗎?」卻見廚子被煙熏昏了,倒在地上。上前一把提了,便向外走,又在走廊裡見到昏厥的一個姐妹,也一併提了,嗖的竄到門口,揚手將他們甩了出去。又返身尋找,接連丟出去七、八個人,卻始終不見小桃紅的人影,不由得心下大急。他突然深恨自己在青城山的時候沒有好好學習法咒,不然此刻使出降雨咒豈不是便可多救幾人?只見他一個身子化成了一片虛影,四處飛掠,發瘋一般的狂喊著,搜尋剩餘的姐妹。終於在踢開頂樓一間屋門之後,看到了被困的小桃紅和七八個姐妹。

胡不歸也不多說,抱了小桃紅和另一個姐妹正要躍出,小桃紅卻推開他道︰「先救其他姐妹!」胡不歸一愣,再不耽擱,抱起兩個姐妹,一腳踢開著火的窗扇,飛身而下,落在街上,又竄上去,將幾個姐妹都救了出來,又抱了小桃紅,正要竄出,卻聽 嚓一聲,整個屋樑砸了下來,胡不歸一腳踢上去,一道青光從足尖飛出,轟在房樑上,打得房梁四散,火焰亂竄,他早已帶著小桃紅逃到地面上了。

此時,六條水龍也已經齊齊對著火場噴出了六道水柱,十二名壯漢輪流壓水,又有六隊人提著水桶不停的朝水龍中加水,樓上火苗卻是越竄越高,火焰隨著風勢呼呼作響,樓內建構不住焚燬坍塌,發出轟轟的聲響。

驚魂未定的小桃紅卻開始清點起天韻閣逃出來的人數,包括廚師雜役在內一共逃出來三十八人,卻有五個姐妹不見蹤影。胡不歸又竄入火海之中,小桃紅一把拉他,卻哪裡碰得到他的衣衫。眾女又是一陣驚呼,只有秋紅一個坐在地上,癡癡呆呆的望著火海。眾女都覺得奇怪,為什麼胡小弟讓她們看住秋紅,見秋紅這般模樣原以為是被這火災嚇壞了,此時看來卻又不像。

正在猜疑之際,卻見胡不歸又竄了出來,懷裡抱著兩具燒得焦黑的屍體,胡不歸輕輕放下屍體,面無表情,嗖的又返身竄入火海。再出來時,又抱了三具屍體。胡不歸身上已經燒著,他卻恍若不知,面無表情的望著那五具燒成小孩兒大小的焦黑屍身。小桃紅與眾姐妹連忙上前給他拍滅了火苗。望著那燒焦的五個姐妹的屍體都忍不住流下淚來。那燒死的五人裡便有胡不歸初來天韻閣那晚偷掀他被子的小姑娘,那姑娘只比胡不歸大上三、四歲,平時常胡不歸打鬧說笑,此刻卻化成一段焦炭,一雙靈動的眼珠早已燒成了黑坑。胡不歸一側頭,冷冷得看著秋紅道︰「你也來看看吧,這些難道不是你的姐妹嗎?」

秋紅突然哇的時候大哭起來,道︰「我不是人!我不該收了他們的銀子!我該死,我該死啊!我把錢給他們退回去,我不要錢了!」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卻是一張一千兩的銀票。

胡不歸劈手奪過那銀票道︰「就為這一千兩?就為這一千兩你就出賣了天韻閣的這些姐妹?!」一幅猙獰的面孔猛然出現的胡不歸的臉上,白如鴻心中猛然一驚,只見那張銀票在胡不歸的手上呼的燒起來,化為灰燼,散在了風中。

眾人現在也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一道道憎恨、鄙視的目光射向秋紅,秋紅依然哀號著,爬向那幾個燒死的姐妹,卻被其他姐妹拖開道︰「不許你碰她們!你再也不是我們的姐妹了!」有幾個性子暴躁的便要上前打她,卻被小桃紅攔住了,道︰「讓她走吧,這樣的人打她髒了我們姐妹的手!」秋紅嚎叫一聲,衝出了人群,消失在夜色裡。從那一天起,成都城內便多了一個瘋女人,手裡常常拿著一張不知從哪裡撿的破紙片兒,念叨著︰「我有銀票,我有錢!」

天韻閣一直燒了兩個時辰,才轟然倒塌,化為一片廢墟。眼見的沒有安身之地,眾姐妹抱成一團,嗚嗚咽咽得哭了起來。小桃紅一聲長歎道︰「想要清清白白的做人便真得這麼難嗎?!」說話間眼淚也流了下來。

白如鴻拉過一團怒火仍自燒個不停的胡不歸,道︰「胡兄弟,想來你已經知道是誰做的了?哥哥我還有一些人手,不知--」

胡不歸道︰「白大哥,今晚謝謝你鼎力相救,那些作惡的人我自會料理他們!」

正在說話間,卻來了一列衙役,上前喝道︰「你們哪個是胡不歸?」眾人都感到詫異,胡不歸上前道︰「各位官老爺是來詢問起火的事兒嗎?」

那當先的衙役卻道︰「失火關老子屁事兒!你便是胡不歸嗎?跟老爺們走一趟吧!」

白如鴻走上前來,微微一笑,從袖籠裡遞過去一張銀票,道︰「各位官差辛苦了,鄙人白如鴻,卻不知道大人們拉我這兄弟去做甚?」

那衙役乾笑道︰「噢,原來是白爺,若是平常,看在您的面子上也便算了,這次卻是十幾口子的命案,兄弟可擔當不起啊!」

白如鴻心中一驚,道︰「那請各位多擔待,我也與各位一道去可好?我先跟我兄弟說句話,這便跟各位老爺們走。」說著又拉過胡不歸問道︰「先前你出去可是有事兒?」

胡不歸道︰「是那秋紅誆我出去,中了青龍會的埋伏,這些個官差老子卻不放在眼裡!」

白如鴻道︰「你先別急,你是不怕他們,可是你那些姐妹們呢?此事我來周旋,我們且先跟他們去,一切有我呢!」

胡不歸心中想了想,自己打翻這幾個官差易如反掌,可是這些姐妹們卻不能隨自己一起跑了,眼下也只得先跟他們去了。於是,白如鴻和胡不歸安頓了天韻閣的眾人之後,便隨著那隊官差去了,官差收了白如鴻的銀票,所以連枷鎖也都沒給胡不歸帶。眾女不甚放心的望著胡不歸的背影漸漸遠去,只有小桃紅在心裡暗暗得道︰這孩子經過這一夜卻又長大了些。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50:24

第二卷紅塵遊子 第二十六章 屠龍


天色一片昏暗,一些熱風,從長街上吹過,空氣中散發著一股悶熱潮濕的氣味,令人喘不過氣來。前面是兩個手持棍棒的衙役,後面也有兩名挎刀的衙役,胡不歸和白如鴻走在當間。白如鴻微胖的身子不住的淌著汗水,呼吸中明顯帶著一些艱難。胡不歸則是一臉的怒色,難以抑制。

白如鴻小聲道︰「兄弟,這個世道就是這樣了,很多事兒都是這般不公道、不合理,卻偏偏叫你沒法子。也不是憑了你一個人能打就能解決的。今晚到了衙門,你且別多說話,你哥哥我自有辦法讓你沒事兒,其他的等我們回去再商量。」

胡不歸知道他說得不錯,默默的點了點頭。眼見得將要到縣衙了,那個領頭的衙役拿著枷鎖走過來道︰「委屈您了,先戴上這勞什子,讓我們也好對大老爺有個交待。」胡不歸不聲不響的任他們給自己戴上了枷鎖,這才跟著一眾衙役進了成都縣衙。

大堂之上,火燭齊明,亮堂堂的照出堂上一方匾額,上書︰明鏡高懸。大堂兩側,整整齊齊站了兩列衙役,人人手持殺威棒,肅穆而立。一個面容消瘦,留著三縷長鬚的官員高坐堂上,將一塊驚堂木拍了一下,道︰「帶人犯!」

胡不歸被兩名衙役押著進了大堂,白如鴻此刻卻不知道去了哪裡。胡不歸撇眼看見那個在深巷小屋內床上的年輕人滿身是傷的跪在一邊,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這又是青龍會搞的把戲了。卻聽那堂上縣令喝道︰「堂下所站何人,見了本官因何不跪!」

胡不歸到︰「稟告大老爺,小人父母給小人起名叫做︰胡不跪,還說道︰你這膝蓋不可輕易下跪,否則承受不起你跪的人便會不得好死,小人不跪實在是為了大老爺著想。」

那縣令氣的鬍鬚翹起,道︰「混帳東西!年紀不大卻是這等刁鑽,來人那,給我拖下去打!」兩個虎背熊腰的衙役應聲而出,便來擒胡不歸的胳膊,胡不歸也不反抗,任由他們按在地上,舉起板子朝他腿上打去。這縣令早就收了人家銀子,只是說打,卻不說打多少,那些衙役平日裡都是見慣了的,哪裡有不知道其中含義的。舉起板子來,手腕用上了巧勁,看似打得不重,其實則是剛中帶柔。這些衙役若論武功那是不入流,若論起用刑卻都是一流好手。單只是這打板子便有許多種變化,可以看似很重,其實只是些皮肉傷。也可以像打胡不歸這般,每一板下去都帶著一股子柔勁,不出十板便會皮開肉綻,再下來那板子飛起時便板板都帶著一團肉去,打得百餘板兩條腿上便只剩下白骨。這是要人命的打法。

胡不歸便是要給這些人一些顏色看看,安然趴在地上,將真元灌注雙腿,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望著堂上那縣令。那兩名衙役 裡啪啦的打下去,卻都被胡不歸不露聲色的消解於無形,只見到肉皮顫動,其實連疼痛都沒有。直打到兩個衙役額頭見汗,而胡不歸的屁股依然如故,不見半點損傷,這時堂上縣令臉上不好看起來,鼻子輕輕的哼了一聲,落在兩個衙役耳朵裡卻都是一哆嗦,他們可知道這位縣令大人有多陰毒,若是以為他們兩個與著胡不歸有什麼干係,那便要吃不了兜著走了。當下兩人互使了一個眼色,手上又是一變,板子落下去,卻是硬勁兒,這是要一板子打斷胡不歸的腿骨,然後再慢慢敲打,整個兩條腿斷成數段,這人不死也就廢了。卻不曾想,板子砸在骨頭上卻像是打進了肉裡,柔軟無比。這下兩人心中都亮堂堂的明白過來,這個能跟青龍會作對的少年能是尋常人嗎?當下冷汗就不住的流淌下來。

胡不歸依舊是一副隨便打、無所謂的神情,縣令也看出來些端倪,便叫道︰「好了,且住吧,把犯人押上來!」

胡不歸懶洋洋的站起來,打了和哈欠,道︰「請問大老爺這大晚上的帶小的來衙門做什麼?」

那縣令道︰「本官接到有人報案,說黃花巷有人殺人行兇,連殺一十七人的元兇便是你胡不歸!你認是不認?」

胡不歸道︰「敢問大老爺這話可從何說起呢?小人一直在天韻閣睡覺,一直到火起才逃出天韻閣,怎麼會去黃花巷殺人呢?這確實是冤枉啊!」

那縣令道︰「你還想抵賴?本官人證物證齊全,看你這賊子如何抵賴!我且問你,你說你沒去黃花巷,那你這一身的血跡是從何而來?」

胡不歸道︰「冤枉啊,小的這身上的血跡是在我們天韻閣失火的時候弄傷了身子才留下的,您去現場看看,多少人都是小人這般模樣。」

那縣令又道︰「哈哈,果然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好,老爺這裡還有一個人證,看你如何狡辯!」

胡不歸突然走到那神情萎靡不振一直跪在原地的年輕人身邊,聲音陰沉而冰冷的在他耳邊小聲說道︰「今晚的事兒你都看到了,我能殺死那些高手,難道卻殺不了你嗎?你認為這些衙役便可以擋得住我?」那年輕人全身一顫。

縣令卻道︰「你做什麼!」

胡不歸笑道︰「大老爺息怒,小人走到近前好讓人證看個清楚,到底是不是小人行兇,免得離得遠了他認錯了人。」說著笑瞇瞇的望著那年輕人,便像是望著一盤美味佳餚一般,直看得那年輕人背脊一片冰涼。不敢說是他,卻又不敢說不是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此時,卻見一個師爺模樣的人在縣令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那縣令臉色一變,手中驚堂木吧嗒落在桌上。

那縣令隨即緩和了語氣到︰「胡不歸,現已查明,本案另有元兇,卻與你無關,你去吧。」胡不歸不由得一愣,卻不知道這縣令為何變得這般快。卻聽他又說道︰「陳四!你好大膽子!竟然誣陷好人,哄騙本官,給我押了下去!」那年輕人連喊著︰老爺冤枉啊。被拖了下去。

胡不歸出得縣衙大門,卻見白如鴻微笑著站在門外。胡不歸問起緣故,白如鴻道︰「也沒什麼了不得,我差人去給府台大人送了一疊銀票和兩隻玉獅子,府台大人寫了個片子遞給了這小小縣令,於是這案子便了結了。」

胡不歸恍然大悟,道︰「原來這殺人可以用銀子了結。白大哥,那我還得問你借些銀子來,或許花費還不小呢。」

白如鴻道︰「兄弟,我們兩個還說什麼借不借的。只是哥哥知道你要做什麼,卻不要著急,哥哥手下也有幾個好手,叫他們隨你一同去,也好行事!」

胡不歸也不再推辭道︰「那就煩勞白大哥了!」眼前閃過那五具燒焦了的屍身,一團怒火熊熊燃起。在他身邊的白如鴻突然又看到他那張臉瞬間變成了修羅一般,一股強大的殺氣,勃發而出,白如鴻全身頓時猶如掉進了冰窟,再也不覺得酷暑炎熱。

一個時辰之後,按耐不住胸中怒火的胡不歸帶了白如鴻手下的三名高手,直奔青龍會的堂口而去。留下苦笑連連的喬士鴻志的加緊召集人手。

熱風一陣陣吹過,胡不歸綁在腦後的長髮迎風飄揚,一身的血跡早已凝固,手上提著一把長刀,一步步朝著青龍會的大門走去,飛起一腳,兩扇大門轟的向裡飛去。大門尚未落地,卻見忽的從門內飛出一片黑壓壓的箭矢,勁道極為猛烈,鋪天蓋地而來。

胡不歸大喝一聲,長刀猛然揮出,一股狂野之極的勁風呼嘯著將箭雨披開。胡不歸長刀連揮,數道厲風摧枯拉朽般的削碎了箭矢,又毫不停頓的飛入門內,直聽門內數聲慘叫,卻是幾個手持諸葛連珠弩的青龍會眾被劈成了兩半。

胡不歸身後三個高手不由得看得呆了,卻不知道世間還有這樣厲害的功夫,這少年究竟是怎麼練的?卻見胡不歸狂吼一聲,迎著不斷飛射而來的箭雨直衝進了大門,腳不停步的朝裡衝去,手上長刀刀尖拖在青石板上,發出嗤嗤聲響,火星四射,在地上拉出一道長溝,一股力道積蓄到頂點,胡不歸從後向前猛然揮刀,一道巨大的清光隨手飛出,砍向院內,迎面飛來的箭矢碰上這道刀氣便瞬間化為齏粉,刀氣勢不可擋的灌入院內,二十來個弩手還來不及哼一聲便齊齊被一削兩段,血光四濺。那刀氣依舊不停,撞向了巨大的照壁,直把一面照壁轟然撞成一堆瓦礫。

與胡不歸一起來的三個高手也都緊隨胡不歸之後衝進了院子,當先的一個是蕭湘神劍陳毅雲。一柄長劍揮灑開來,身如脫兔,幾個閃跳之間已經刺死四、五個青龍會幫眾,卻都是咽喉處一點致命傷。另一個手使兩柄大斧的大漢名叫劈山斧吳剛,兩隻大斧掄的宛如車輪,一路殺了進去,轉眼便卸掉了七八隻臂膀,橫劈了兩人。還有一個卻是乾瘦的老頭子,也不拿什麼兵器,看見人便是一掌,中掌者便萎頓在地,這人卻是碎心掌黃夢崖。幾個人一路殺進去,所到之處,鮮血淋漓,殘肢斷臂四處可見。

胡不歸面無表情的朝裡面殺去,擋在他面前的他就是一刀,這一路上被他一刀兩斷的是越來越多。此刻他便像是一個殺神一般,全身都濺滿了敵人的鮮血,殺氣騰騰的朝裡走著。轉眼便殺到內院,忽一道黑影撲來,胡不歸看也不看,揮手又是一刀,卻聽噹的一聲,卻被那人給擋住了。胡不歸這才抬起頭看著那人。只見前面站著一個上身赤裸的黑臉壯漢,手裡拿著一柄大劍,鐵塔一般擋在內院門口。

胡不歸怒吼一聲,舉刀劈了過去,那黑臉壯漢也是一聲怒吼,舉劍也是同樣不帶花哨的劈將過來。兩股大力撞擊在一起,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胡不歸只覺得一股大力從長刀上疾衝過來,震的手臂發麻。兩人各退一步,怒目而視。胡不歸沉聲喝道︰「黑龍?」

那黑臉大漢哈哈笑道︰「你娃這點道行還想跟我們堂主交手?老子是黑龍堂左護法黑金剛郝天宇,記住別忘了,回頭閻王爺問起來,就說是老子把你小子給劈成兩半的!」

胡不歸一股子狠勁衝上來罵道︰「管你什麼黑金剛白肚皮的,只要是青龍會的人老子不是把你們一刀兩斷就是一腳踢飛!老子還不信劈不了你!」話沒說完,騰身躍起五丈餘高,體內真元狂湧,灌注雙臂,雙手握刀,自身前將長刀高高舉起,全身勁氣猛然一張,一把長刀清光流轉,自天向下宛如殺神一般直劈了過去。那黑金剛巨劍橫揮,卻見腳下 的一聲響,卻是他一雙腿陷入了青石地板下,胡不歸這一刀的力道還未消退,身子藉著這一撞的衝擊又自彈起,自上而下,又是一刀劈在這黑金剛巨劍上。那黑金剛雙腳越陷越深,胡不歸在上狂劈不止,一眨眼間,已經劈了兩百多刀,一刀快過一刀,一刀狠過一刀,直把黑金剛大半個身子砸釘子一樣的砸進了地下。胡不歸高高躍起,身子後仰,雙手舉刀,彎成了一個弓形,一股絕大的刀氣轟然而下,生生將黑金剛連人帶劍劈成了兩半,刀氣不停,直灌入地下,竟將地面裂開一個大口子,黑金剛兩片血呼呼的屍身轟得被轟得飛了出來,帶著滿天的血腥向左右飛去。

卻有兩道劍芒毒蛇一般的從血霧中竄出,一左一右的刺向胡不歸肋下。此時正是胡不歸新力未生、力道方竭之時,此時出劍端的是狠辣異常,卻也不得不佩服這兩人時機掌握之準。卻聽叮噹兩聲,卻是蕭湘神劍陳毅雲和劈山斧吳剛將這兩劍接了過去。胡不歸身子向前一衝,道︰「這裡就麻煩幾位大叔了,我去把那條黑龍踢飛!」

胡不歸衝進大廳,青龍會的幫眾上前廝殺,卻哪裡攔得住他。只見他將一柄長刀舞成了風車,逕直朝前衝去,所經之處,刀折劍斷,殘肢斷臂、頭顱肚腸四處紛飛,身後變成了一條血路,身前不斷的有人阻攔,就這樣一路殺到了內廳,卻還是不見黑龍蹤跡。胡不歸不由得狂喊道︰「黑龍!你個龜兒子王八蛋,你爹沒給你生一副卵蛋嗎?怎麼跟個娘們似的躲起來不敢見人?」如此邊殺邊喊,卻始終不見黑龍出來。那些榜中卻只敢遠遠的躲著胡不歸,不敢再上前去。

胡不歸又從內廳一直殺到了內室,卻見一具屏風後有個黑壓壓的洞口,向地下通去。胡不歸想也不想便鑽了進去。下得三十幾個台階,到了平地,卻是一個極大的地下室,黑漆漆一片。中間有許多粗大的立柱支撐。胡不歸提刀向裡走去,一把長刀一路劈砍之下,此刻已經成了鋸齒。刀尖拖在地上,發出刺啦啦的聲響和一串細碎的火花兒。那些幫眾卻沒有跟進來,整個地下是空空落落,卻也不知道有多大。

突然前方一團黑霧猶如不斷扭動的活物一般,從黑暗中生了出來,一聲冷笑,從黑霧中發出︰「你這小子竟然能闖到此處,還真是不簡單啊!只可惜--」

胡不歸緊緊盯著那團黑霧,卻不想身周黑暗中突然升出一股絕大的壓力,手腳便動彈不得,正要運功掙脫,突然一股龐大強橫的力量撞過來,打在了他的胸口。他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猛然一抽,一口鮮血狂湧出來。耳邊又聽到那個陰惻惻的聲音說道︰「只可惜你遇上的是我黑龍,你這條小命兒便已經算是沒了。」

胡不歸將口中殘血用力呸了出去道︰「去你奶奶的黑龍!老子一樣將你踢飛!」四肢百骸極力掙扎扭動,全身真元瘋狂的向身體外面撞擊著,隨著一聲嘶吼,胡不歸掙開了那黑暗的束縛。隱藏在黑霧之中的黑龍在心中咦了一聲,卻沒想到這小子竟然可以掙脫暗龍縛神索,不及細想,一道暗龍氣脫手而出,又正正打在胡不歸的胸膛。胡不歸剛掙脫了束縛,便被打得飛出了二十多丈,胸口 嚓一聲,顯然是肋骨折斷,心肺間一陣疼痛令他幾欲昏厥。撲倒在地,一時之間爬不起來了。這黑龍顯然用的並不是尋常武林中的武功,顯現出來的竟然也是某種修煉者的強橫實力,卻不知道是何來歷。

那黑龍慢慢從黑霧中走了出來,卻是一個身材瘦削的青年男子,一頭長髮披在腦後,只有一雙眼楮閃著異樣的光芒。他慢慢地走到胡不歸面前道︰「能挨了我兩計暗龍氣而不死的,卻也不多,看來我們是一路人啊,只是你這點修為也未免太差了些。竟然連內丹都沒有煉成便干到處撒野,膽子倒是不小,呵呵,只可惜本事太差,若是殺了你,我倒覺得有些可惜了。不殺你吧,只怕是日後你師門找上來也是個麻煩,你說該怎麼辦才好呢?」黑龍這話裡頗有調侃之意,卻也暗示著讓胡不歸投降,若是歸在青龍會中也不失為一個好手。至於那些被胡不歸殺死了的笨蛋,便不值一提了。

胡不歸突然伏在地上笑了起來,笑聲牽動了胸口傷處,又大聲地咳嗽著,卻一邊笑一邊咳嗽,一口口淤血隨著咳嗽冒了出來,像是遇上了十分好笑的事兒,不笑便不能活了。胡不歸道︰「若是讓我說,也有一個解決的辦法。」

黑龍低頭看著他道︰「噢?什麼辦法?」

胡不歸身子還附在地上,雙腳卻突然踢出,閃電般的踢在黑龍胸口,接連四、五聲  盡皆踢在黑龍胸口,一個身子已經騰在空中,道︰「讓老子把你踢飛,省你的他媽的唧唧歪歪有這麼些煩惱!」那黑龍眼見著這小子手指頭都不能動一根,卻突然生出這許多力氣,不由得連中數腳,一個身子向後飛出四、五丈,穩穩得站在了地上,雙手劃了個半圓,一股陰柔而強大的勁氣卷相互不歸的雙腿。黑龍心中著腦萬分,怪自己實在是太過輕敵,此時下手再不留情,便要一舉將胡不歸雙腳扭成碎片。

胡不歸雙腳急縮,一把長刀猛地砍向了那股扭轉而來黑氣,卻聽轟的一聲,長刀碎成了千萬片,四下裡飛射出去,胡不歸身子後翻,又是一口血噴出來,便要撲倒,卻雙手一撐,矮身半蹲在地上,一雙眼楮瞪視著黑龍,卻像是一隻伏地蓄勢待發的野獸。但是雙方的實力相差太大,胡不歸那出其不意的幾腳,只是將黑龍踢得內息紊亂,身上頗為疼痛而已,卻並沒有受什麼傷。而胡不歸自己這一刀劈下去,卻是身上又受衝擊,是傷上加傷,若不是這小子天生一股子不肯屈服的狠勁兒,此刻只怕是早已倒下了。

黑龍不等胡不歸有喘息之機,揮拳就是兩道暗龍氣,胡不歸雙手撐地,越在半空,雙掌齊發,頃刻間連打出去十餘道掌心雷,撞在那兩道暗龍氣上,卻一道接著一道的消散了,只是略微削弱了些暗龍氣的威勢而已,胡不歸不停的發掌,突然體內一空,卻是真元將盡竭了,又是兩股大力,一道打在左肩,一道打在小腹,卻聽肩頭 嚓一片聲響,卻是骨頭碎裂之聲。而小腹更是鑽心的疼痛,丹田轟然一聲,被填滿了陰狠強橫的暗龍氣,如刀攪般的在丹田里大肆破壞起來。胡不歸雙眼一黑,身子便向下落去。

黑龍嗖的瞬間移到胡不歸身下,揮拳上擊,卻見一道白影極快的朝他雙眼抓來,不由得變拳為掌,劃了道弧線,將那白影打飛出去,卻原來是偷偷跟來的小虎,此刻眼見胡不歸危機,奮不顧身的衝上來,卻被一掌打飛出去,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這叫聲落在胡不歸的耳朵裡,卻宛如一道閃電,轟得裂開了他陷入黑暗的神識,便在身子落地的瞬間,一團無法阻攔的怒氣,破體而出,右拳猛然打在黑龍小腹,一股強烈的憤怒竟然將侵入丹田的那團暗龍氣從右拳打了出去,直灌在黑龍的身上。只聽得黑龍一聲慘叫,而胡不歸的右拳閃電般的狂打了過去,口中發出了一陣陣非人的嘶吼,一股絕大的殺氣陡然生出,重愈萬斤的拳頭接連不斷的打在黑龍的小腹上,生生將他的丹田震的四分五裂,一個漆黑一團的內丹幾欲破體飛出。

卻見胡不歸狂吼一聲,右足後撤,四周空間呼的一縮,足尖猛的踢向黑龍小腹。黑龍此刻已經是魂飛魄散,雙手只來得及在小腹一擋,卻見一道如腰粗細的青光從胡不歸腳上踢出,轟然一聲,踢在黑龍身上,那青色光柱由下而上,把黑龍撞上了天頂,又是轟然一聲巨響,那青光竟然將黑龍撞出地下,直飛上了地面,地下室破開一個大洞,一道金燦燦的陽光灑下來,胡不歸看著那線陽光,轟然倒地。

(第二卷完)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51:08

第三卷魔蹤妖影 第二十七章 新生


那男人轉過臉來,盯著那個從成都逃回來的幫眾,一股難言的寒意瞬間包圍了這個跪在大殿上的人。他全身顫抖的望著那個長髮披肩的美男子,卻像是看到了一個噩夢,在那男人冷峻的臉上流露出一種令人恐怖的神情,他見那個男人說道︰「殺死黑龍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孩兒?就憑他一個人就能踢爆黑龍的內丹?就能讓你們像喪家犬一樣的逃回來?」

他每說一句話,這跪在地上的人便感到自己離死神更近一步,一顆顆冷汗從額頭地落到地上,他顫抖的道︰「回毒龍堂主,殺死黑龍堂主的確實是這個小孩兒,左右護法也是他殺死的,我們調查到他剛出現在成都的時候,身穿一身破破爛爛的道袍,卻不知道是哪個門派的。」

「我不管他是哪個門派的,誰殺了黑龍我就要他死!」這個「死」字剛出口,毒龍伸手在虛空中一捏,跪在地上的那人一條左臂 的碎成了一團血霧,他立刻哀號起來。毒龍若無其事的用那只白皙的手撣了撣衣衫,道︰「暗夜、殘影,煩勞二位特使去看看這小子有多少斤兩吧。有二位出手的話,這小子再厲害也活不了幾天了。」

兩個人影憑空從黑暗中顯現出來,其中一個全身竟然是恍如虛影一般,似乎風一吹便要隨風化去了。另一個卻週身籠罩在一團霧氣之中,看不清面目。兩人道了一聲︰「既然毒龍堂主有命,我們兄弟二人便去一趟吧,看看這小子是何方神聖,」呼得便不見了蹤跡。

四周是一片黑暗,無邊無際,既沒有頭上的青天,也沒有腳下的大地,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黑暗。一個聲音從心底響起︰「我是誰?我在哪裡?我從哪裡來?要往哪裡去?」茫茫黑暗中似乎有一個聲音說道︰「你就是你,你在你呆的地方,從來處來,要往去處去!」突然一點清涼落在神識上,感覺慢慢甦醒,黑暗一點點退卻,胡不歸一睜開眼楮,便看見小桃紅一雙含淚的眼楮驟然閃出了驚喜的神色,小桃紅喜道︰「阿彌陀佛,小祖宗,你終於醒過來了!」原來那一點清涼卻是小桃紅的眼淚。

小桃紅一陣歡喜,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卻見胡不歸笑嘻嘻的望著她,不由得佯裝發怒,卻將臉埋在胡不歸的被子上,鼻涕眼淚的抹了一床。小桃紅跑到門口喊道︰「胡小弟醒過來了!」她這麼一喊,便聽到許多腳步 裡啪啦的朝這邊跑來。

胡不歸側頭便看見了又包成一個大粽子模樣的小虎,似乎比上一次包得還要大些,不由得想笑,哈哈了兩聲,胸口卻一陣劇痛,那笑聲便如被捏住了的鴨脖子一樣嘎嘎了兩聲便嘎然而止。小虎見他笑話自己,惱怒不已,嘴裡含糊不清的嗷嗷了兩下,卻像是金魚吐泡泡一般,也沒了往日的嘹亮。

天韻閣的一群姐妹呼的圍了上來,胡不歸卻心裡一哆嗦,偷偷用尚且能動的右手在被子底下摸了摸自己的身子,登時宛如被閃電擊中了一般,打了七、八個哆嗦。原來自己竟然又被扒光了。望著笑吟吟圍過來的眾位姐妹,心中一慌,幾欲昏厥。那右手卻死死的揪住了被子不放,眾女愕然,這小子不是被黑龍把腦子給打壞了吧?怎麼看見自己這些溫柔可愛的姐姐們竟然像見了鬼似的?嗯,是要好好檢查一下他還有哪裡被打壞了,萬一把重要的地方打壞了將來可就大大的糟糕了,這般議論著,幾隻手便伸了過來,卻聽見一聲淒厲的號叫︰「不許動我的被子!」

在樓下的白如鴻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抬頭看看那間發出淒厲叫聲的房間,本來抬上樓梯的腳又縮了回來,嘴裡喃喃的道︰「大白天遇見鬼了嗎?聖人曰︰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我看我還是遲一些再上去吧。」說著朝後院走去。此處宅第本是他閒置的一處府第,名為意隨園。自從天韻閣失火燒成一堆廢墟之後,他便將天韻閣一眾人安置在此處。那廚師雜役倒還好說,來了沒多久就重操舊業,每日該幹什麼便幹什麼。只是這群姑娘們卻令白如鴻頭疼不已。

自從那天胡不歸一腳將黑龍從地下室踢飛到地面上之後,白如鴻的手下將重傷昏迷的胡不歸救了回來,這些姑娘們每天幾十趟的跑來找白如鴻,一會兒問胡不歸為什麼還不醒轉?一會兒又問,胡不歸會不會殘疾,請來的大夫是不是庸醫?一會兒又問為什麼胡不歸的眼珠都會轉動了卻還不睜開眼楮,等等雜七雜八的問題。若是胡不歸再不醒轉,白如鴻覺得,甚至連胡不歸在昏迷中放個屁,這些姑娘都會捧過來請他鑒別一下此屁有無生命危險。實在是令他頭大三分。要說著胡不歸醒轉,最高興的或許就是他了。

胡不歸這一昏迷便是七天,小桃紅也便在房間裡守了他七天。此刻他醒轉過來,小桃紅才感到無比的睏倦,給他喂完了湯水,便伏在床前睡著了。胡不歸望著這個人人都瞧不起的妓女,心中卻是一片感激。他自查了一下傷勢,神識透入體內,發現左肩碎裂的骨骼已經被一種嫻熟的手法捏好復位,固定了數塊木板在外,只需靜養便可痊癒。斷裂的肋骨也已經接好,自胸至背,捆上了一圈厚厚的白布。刀劍傷都已經在開始癒合了,也無大礙。但當他內視丹田之時,不由得呆住了。丹田之中空空如也,不見一絲一毫的真元。便如他沒有開始練功一般,那縷熟悉的先天真元也不知去向。努力在體內各處經脈搜尋了半天,終於確認自己身上一絲一毫的真元都沒有了。

胡不歸呆呆躺在床上,不知道是該慶幸自己活著還是該傷心自己廢了。他這清明天第二重的修為,在青城山來說實在是最低一級的,可是誰又能知道,他為了練成這最低一級的修為付出了比常人多幾十倍的努力呢?在青城山上,人人都看到他嘻嘻哈哈的四處遊蕩,而當他在月夜下狂奔練功的時候卻又有幾個人知道呢?便是看見了也會說這孩子又在玩耍而已。

「他媽的沒了就沒了吧!」胡不歸憋了半天憋出這麼一句話來︰「反正老子以前也是什麼真元都沒有,不也一樣過的逍遙快活。老子又不像青城山上那幫傢伙人人都想成仙。再說老子說不定還能再練回來那也難說,那個黑龍反正是被老子給踢飛了,他不是練成了內丹嗎?不也一樣被老子這個屁丹都沒有的人給踢爆了?」想到這裡心中竟自有幾分得意。

白如鴻待眾人都不在的時候溜進房裡來,坐在了胡不歸的床前。手上不停的扇著折扇,汗水還是一滴滴的流了下來。他倒是很好奇的望著被裹成一團的胡不歸和小虎道︰「怎麼你們都不怕熱嗎?」然後眼光著重看了幾眼本來就是一身毛的小虎,小虎想是看穿了他眼光的含義,有氣無力的嚎叫了兩聲表示抗議。胡不歸卻道︰「白大哥,那些青龍會的人呢?我踢飛黑龍之後就昏過去了,卻不知道後來怎樣了。那三位大叔也都還好吧?」

白如鴻道︰「你這傢伙倒真是個怪物,連黑龍都能叫你給從地下踢出來。你放心吧,那三位都好好的沒事兒。青龍會在成都的分舵也都被咱們給盡數趕出了成都。還有一個好消息,我已經命人在你們天韻樓的原址上重修天韻樓,並且規模和建構都會比從前更大更好,再有兩個月便可以完工了,你和你這些姐妹們就又可以熱熱鬧鬧的開張了。」

胡不歸卻道︰「白大哥,那五位燒死的姐姐安葬在哪裡了?等我傷好些了我想去看看她們。」

白如鴻道︰「都安葬在五雲岡了,你且放心養傷吧,喪事由你那些姐姐們料理得很好,請了不少和尚、道士做了水陸道場,你也替她們報了大仇,她們五個也都可以安息了。」白如鴻雖不明白胡不歸為何對這些妓女這般好,卻也覺得這些青樓女子能待胡不歸這樣有情實在是難能可貴。

胡不歸卻道︰「白大哥,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這些的姐姐從前是妓女,有些看不起她們?」

白如鴻尷尬起來,不好說是也不好說不是,只得到︰「從前是,但是現在已經不是了嘛,既然已經不是了那便不應該再瞧她們不起了。」

胡不歸卻道︰「白大哥,你說這話也有道理,可是你想過沒有,她們之中又有幾個是心甘情願去做妓女的?卻全是這瞎了眼的老天和這欺負弱小的世道害的她們如此。人人都道她們是無情無義之人,其實她們都是些身世可憐的人而已,卻不但沒有人同情,反而人人鄙視,那她們心中還能對世人有多少情義?」

白如鴻沒有想到胡不歸小小年紀卻懂得這番道理,不由得思忖起來,道︰「胡兄弟,你說得對。沒有想到你年紀不大卻有這等胸襟,比起世上許多沽名釣譽之輩卻是要強上許多了!」

胡不歸道︰「白大哥過獎了,白大哥幫了我們不少忙,你出的這些銀子我們一定會還上,白大哥有什麼要兄弟我幫忙的儘管開口。」

白如鴻道︰「你說哪裡話呢!哪個要你還銀子了,你且先安心養傷吧,說句實話,你這次已經是幫了哥哥大忙了。青龍會在成都被咱們連根拔起,你知道就光這項哥哥便可以佔多少好處嗎?從前,西藏那邊的商隊貿易全都是青龍會一手獨霸,許多貿易我們根本就插不上手。還有著周邊的各種交易,青龍會都要抽成,我們這些大商家每年光在這上面就是幾十萬兩銀子出去了。現在西北、西南兩路都通了,我們做起生意來,可是得心應手了不少啊!」

胡不歸也點點頭道︰「通過這次這件事兒我也認識到了,光靠我一個人事不行的,白大哥,不如這樣吧,我們天韻閣你做大老闆,只要能保證我那些姐妹們有個容身之地就可以了,我終歸是要走的,但是須得幫哥哥你辦幾件事兒再走,你看這樣可成嗎?」

白如鴻大喜,他便是想要胡不歸去辦一件大事兒的,這才如此大力投入,卻不僅僅是出於友誼,畢竟他是個商人,牟利這是他的天性,只是他一直不好對胡不歸開這個口而已,他道︰「如此甚好!以後天韻閣的保安由哥哥我來安排,保證不會再出任何紕漏。至於請你幫忙的事兒嘛,還是等你傷好了再說,哥哥還真有些事兒需要兄弟你幫忙的。」

就這樣胡不歸又養了十餘天,便可以下床稍作活動了,於是便請人抬了涼轎去了五雲岡,祭奠五位死去的姐妹,胡不歸望著新築的五座墳塚心下一片淒然,暗暗道︰這下子你們便可以清清白白了,但願下輩子生個好人家吧。

從五雲岡回來,胡不歸關在屋子裡悶悶不樂,卻連感激他救命之恩的廚子特意為他做的八珍湯和滷水鴨子都沒有胃口吃了,卻讓小虎一個大嚼一通,在小虎的眼中,這個面前愁眉不展的傢伙竟然會連肉都不喜歡吃了,實在是想不明白是何道理,難道說這傢伙真得讓黑龍把腦子打壞了?它卻不知道胡不歸此刻正在發愁如何找回他失去的真元。此刻別說是幫白如鴻辦事兒,便是再有人來天韻閣鬧事兒,他只怕是也不能保護這些姐妹了。所以,當務之急便是找回失去的真元。

胡不歸細細回想那天自己與黑龍惡鬥的情景,當時他真元枯竭,卻被黑龍一記暗龍氣打入丹田,那一刻似乎自己的那一股先天真元便不知所蹤了。難道是被自己打出那股暗龍氣的時候同時打入了黑龍的體內?卻也不想,後來那一腳卻是純正之極的三清真元,若是沒有那縷先天真元做根基,是絕對踢不出納石破天驚的一腳的,可是這真元到底躲到哪裡去了呢?

夜深人靜,明月高懸,只聽得一片蟲鳴,隨著青草氣息一同散入夏夜的風中。胡不歸推開房門信步走了出去。沿著青石小徑,一路走到了後花園中。花園之中,樹影婆娑,月華如水,白晝的暑氣漸漸消散,胡不歸心頭的煩躁卻纏繞不休。

他心煩意亂的走進了涼亭,坐在石凳上,月光斜斜照來,將一個影子曲曲折折的投在地上。胡不歸仰望夜空,突然想起師傅天癡道人對他說的那八個字︰持之以恆,隨心所欲。彷彿又看到了師傅那滿含著期望的眼楮,一股信心勃然而生。心道︰在青城山時自己尋了一個月才找到那縷先天真元,怎麼到了山下才這這幾天便灰心喪氣了呢?

當下安下心來,便那麼坐在石凳上收神入定,仔細體察起來。然而這次卻不刻意尋找那失蹤了的先天真元,而是感受著自己身體的細微變化,呼吸一次比一次綿長,心跳在耳畔撲通撲通的響起,甚至血液流動的聲音也細細的傳入了神識。慢慢的神識也不再局限於自己的身體,而是擴散開來,隨它要去那裡,卻不加約束,一切任由自然。

他感覺到風吹過了草睫,一滴夜露悄然滑落。那顆露水啪的砸在一個甲蟲的背上,將甲蟲掀翻在地,那甲蟲努力掙扎著翻轉過身子,繼續沿著草睫向上攀爬。而草睫則以一種緩慢的卻可以被他感知的速度生長著,向上延伸著柔弱的葉子。每一片樹葉都迎著風舞動起來,在舞動中悄然的呼吸著,發出各自不同的聲響。這些樹葉嘩嘩的聲響匯入了夏蟲的鳴叫聲中,到處都充滿了生機。一隻蟬蛹,慢慢的鑽出了泥土,爬上樹幹,奮力頂破外面那一層堅硬的外殼,露出了內黃的新身。慢慢將皺成一團的蟬翼舒展開來,一隻精緻無比的夏蟬便悄然誕生了,到了明日,它便可以在枝頭放聲歌唱。

胡不歸不知為何,突然心生喜悅,為著湧動著的生命的律動。突然,他感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就在這身外的空間裡,卻是無比龐大,以至於他都不敢相信,這股熟悉的氣息會是他自己的那一股先天真元嗎?他將神識迎了上去,那股氣息立刻歡愉的湧了過來,一股龐大的氣息自全身毛孔皮膚灌入了體內,衝向他的丹田,那氣息歡跳著在丹田中盤旋著,清瑩如玉,流淌似水。胡不歸面帶微笑,不刻意做什麼,也不限制那氣息做什麼,只是感受著這動人的一刻。

那氣息在他丹田里自動旋轉起來,越轉越快,一股強勁的吸力油然而生。突然一股浩瀚的氣機貫穿天地,巨大的能量穿過胡不歸的身體,他既不索取,也不給與,任那狂流從身體上流過,經脈之中奔騰如江河,隆隆作響。突然,他那兩道堅硬無比的任、督二脈轟然貫穿了,來自天地的威勢從任、督二脈轟然而過,四肢百骸,週身經脈漲滿了勁氣,許多從前未通的經脈此刻豁然開朗,一種與天地萬物同生的喜悅湧上胡不歸的心頭。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天地之氣陡然中斷,卻像是從來也未曾有過一般。而那股強大的令胡不歸認不出來的先天真元已經在經脈內自行運轉。打通了任、督二脈之後,那先天真元運行的路線又有所不同,而胡不歸卻由得它自行運轉。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胡不歸感到一縷金燦燦的陽光射在眼皮上,這才睜開眼楮,卻見身上脫下一層皮膚,卻像是昨晚那一隻夏蟬,迎來了一個新生。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52:21

第三卷魔蹤妖影 第二十八章 暗流


雄雞報曉,朝露消散,金燦燦的陽光照在意隨園中,也照在了姑娘們的梳妝台上。這些個姑娘們雖然已經不再是煙花女子,不必整日裡濃妝艷抹,卻也在每個清晨都要悉心收拾一番,每一縷青絲都攏得整整齊齊,堆在腦後,在朝陽裡顯現出一暈清爽的風姿。

第一個發現胡不歸有些不對勁的卻不是這些姑娘,而是天韻樓的廚子老王。老王一大早就起來準備早餐,這邊蓮子芙蓉粥還沒熬好,便看見胡不歸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走了進來。更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平時那只寸步不離胡不歸的小白貓卻沒有跟他在一起。胡不歸衝進來便喊︰「老王,有什麼吃的沒?我快餓死了!」說著便在廚房裡四處翻騰,捧起一塊冷肉便嗷嗷的啃起來,確實像是快餓死了的樣子。老王就這樣目瞪口呆的望著胡不歸狂吃亂喝,當廚子大半輩子了,平生第一次見到有人居然這麼能吃。老王臉色蒼白的望著胡不歸的肚子,十分擔心那肚子在胡不歸嚥下某一口的時候 的爆炸開來。然而那肚子只是越來越大,卻並沒有出現老王幻想中的慘劇。最後,老王有些神志不清的望著胡不歸舉著自己的肚子,艱難而滿足的移動出了廚房。

緊接著老王便又遇上了麻煩,那些早晨起來準備吃早餐的姑娘們豎起了柳葉眉︰「老王!你又偷懶了?我們的早餐呢?」當明白罪魁禍首是胡小弟之後,這群氣勢洶洶的娘子軍便呼的捲起一路煙塵直殺向胡不歸的房間,幾支青蔥素手瞬間便從不同角度揪住了胡不歸的臉皮,這才發現入手甚是嫩滑,又不由得仔細捏了捏,卻見胡不歸原本一張黑炯炯的臉蛋此刻竟然變得白皙柔嫩起來。姐妹們不由得大奇,須知女人天性中便對容貌十分在意,此可見這個平日裡黑漆麻烏的少年驟然變得漂亮起來,不由得要一探究竟。在一番拷打逼問甚至威脅要扒光衣服吊起來打之後,胡不歸終於說自己是昨夜發高燒,早晨起來發現褪了一層皮,這才變了模樣。姑娘們將信將疑,胡不歸便將身上褪掉的皮給她們看,才勉強讓她們相信了。

而胡不歸則是苦惱無比,眼見著自己好端端一張臉皮此刻卻變成了個小白臉兒,害得他白天都躲在屋子裡不敢出去,就連小虎也是神情古怪的望著他,真是好不煩惱。

白如鴻吃過早飯便來到胡不歸的房間,一見之下也不由得愣住了,胡不歸的皮膚改變白如鴻倒也聽底下的人說了,只是此刻胡不歸一雙眼楮裡溫潤如玉的神采,才是令白如鴻驚訝的地方。白如鴻道︰「怎麼一夜不見,兄弟似乎又有些變化了?看來是傷勢大有好轉啊!倒像是比沒受傷之前還要精神些呢!」

胡不歸苦惱道︰「白大哥,你看我這一張臉皮可怎麼辦啊?你有什麼法子讓我再變回到以前那樣去?」

白如鴻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哈哈大笑道︰「這個還不簡單嘛,一會兒你向蕭湘神劍陳老爺子要點兒江湖上行走使用的易溶的物件,往臉上一抹,這不就結了嘛!另外沒事兒就多曬曬太陽,這夏天大太陽一曬,沒幾天保你比以前還黑呢。」

他話還沒說完,卻見胡不歸嗖的不見了人影,卻是跑到房頂上晾曬皮膚去了。接下來,一連七八天胡不歸都竄上房頂,躺在烏瓦上,把自己脫個精光,曬太陽。一直到恢復了一身黑炯炯的顏色這才安然下房。

白如鴻從胡不歸那裡出來,獨自朝城外走去。出城行了七、八里地之後,腳步驟然加快,一個肥胖的身子突然輕盈起來,足尖一點便是五、六丈距離,全不似平日的緩慢笨拙。只見他越走越偏僻,又行了十餘里,來到一個破敗的小廟前,仔細察看了無人跟蹤,這才一閃身進了小廟。

那小廟年代已久,卻不知道供奉著的是哪路神仙,只見一個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神像坐在神龕當中。雖然早已破敗不堪了,卻仍然顯示出塑造者高超的技藝,那尊神像雖是坐像,卻給人以一種動感,便似乎馬上就要起身站起迎面撲來一般。

白如鴻走到神像前恭恭敬敬的叩頭禮拜,遵循著某種奇怪的禮法行禮。隨後站起身來,口中念出一段密語,雙掌向前,自掌心飛出兩道白光,射向神像的胸口一個法器圖案,隨即雙手十指控制那兩道白光化為十股,沿著十條路線遊走在那法器周圍,最後匯聚在法器上,高低輕重各不相同的叩擊那法器正中央,地面無聲無息的打開了一道入口。白如鴻沿著入口石階走了下去,隨即身後的入口又無聲無息的關閉起來。

從入口向下,是長長的一坡石階,一直深入地下,幽深不可見底。白如鴻沿著台階一直朝下走,甬道兩旁每隔數丈便有一盞燈,散發出妖異的綠光。石階的盡頭是一條更為狹窄的甬道,那甬道蜿蜒似蛇,一路曲曲折折,又有許多岔路,卻是個及其繁複的迷宮。白如鴻沿著甬道走了進去,絲毫也不遲疑,顯然是早已走熟了。甬道的盡頭,卻是一扇石門,喬士鴻雙掌用力,石門緩緩打開,一個聲音從裡面傳出來︰「你來了。」

白如鴻畢恭畢敬的回答道︰「是,老祖宗,我來了。」走了進去。石室最深處的暗影裡,坐著一個身材雄奇的老人,身子端坐如山,一雙幽深的眸子望著白如鴻,道︰「那小子怎麼樣了?」

白如鴻道︰「那天他踢死黑龍之後,自己也身受重傷,據孫兒觀察,他那時身上半點真元都沒有了,卻不知道是什麼緣故,今日孫兒前去探望,卻發現他不但真元盡復,似乎修為也有了極大的提高。孫兒現在都看不出他的深淺了。只覺得若是按照他們青城山的修為來說,他現在至少應該算是清明天的第七重了。」

「噢?」那老人似乎很感興趣地問道︰「那麼他有沒有對你說起過他自己的身世來歷呢?」

白如鴻道︰「這個他卻從來沒有對孫兒說起過,雖然我早已查明他是從青城山下來的,但是卻從來沒聽他自己說起過,似乎他好像是被趕出了青城山,所以不大願意提及這些。」

「被趕出青城山?呵呵,」那老人笑道︰「有意思,很有意思,天玄那牛鼻子真是個不識貨的笨蛋。那你看他肯不肯為我們所用呢?」

白如鴻沉吟半天,終於說道︰「此人年紀雖小,卻是個放蕩不羈的性格,我怕我們難以約束於他,並且我看他也無意加入我們,反倒是有雲遊四方的打算。」

老人目光中散發出一線鋒利的光芒,道︰「那麼你打算拿他怎麼辦呢?」

白如鴻連忙道︰「老祖宗,孫兒打算任由他去,此人在這次襲擊青龍會的行動中幫了我們大忙,若不是孫兒自己不能出手,而我們的人又不能露面,那條黑龍確實是沒人可以對付的。並且他對我們也並無惡意,倒是時時把孫兒當作朋友,我想即使是以後他也不會對我們不利的,所以不如就隨他去好了,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要強得多。」

那老人目光漸漸柔和起來,長歎一口氣道︰「鴻兒,你平時果敢狠辣,怎麼自從見到這個少年之後卻有些變了呢?你難道不知道人類畢竟只是我們的工具,人類天性狡詐,反覆無常,你若是過於相信人類只怕是到時候追悔莫及啊!」

白如鴻低著頭道︰「孫兒相信他不是那樣的人,孫兒敢保證,他一定不會做出對我們不利的事兒來的!雖然孫兒不敢保證他會加入到我們這邊來,但是至少他不會跟巫冥殿走到一起去。畢竟是他殺了黑龍,青龍會不會那麼輕易放過他的,這樣至少我們都有了共同的敵人,我想這對我們也是極為有利的。」

那老人點點頭道︰「你說得倒也有理,好吧,就按你說的辦吧。青龍會那邊有什麼動靜?」

白如鴻道︰「自從黑龍被殺,成都堂口被我們端掉之後,那邊一直沒見到什麼動靜,想來可能是已經在暗中佈置了。我們的人什麼時候才可以從天繭中出來呢?我現在手底下連一個好手都沒有,只有那些江湖中人,卻也只能對付青龍會的普通幫眾,若是來了厲害人物,只怕是孫兒只好被迫動手了。」

老人道︰「你不要心急,再過些天,那些天繭便可成熟了,到時候你手底下就會有一批好手了,先暫時支撐一下,不到萬不得已你絕不能出手,你可知道,你身上那個隱氣結界我花費了多大的精力才完成的嗎?另外只要不是重要的關隘,若是青龍會一時勢大,你便讓了他們去,等這批天繭出世,青龍會還能擋得住我們嗎?」

白如鴻道︰「老祖宗所言甚是,孫兒謹記了。若是沒有旁的事兒,孫兒就先告退了。」老人朝他揮揮手,一個身子驀然隱入了牆壁中。白如鴻呆呆的望著那老人消失的地方,片刻之後才轉身走了出去。

這天,曬得恢復原狀的胡不歸帶了小虎在城內閒逛,不知不覺又走到了天韻閣。只見一群工匠正熱火朝天的忙碌著,一幢高樓已經初具規模,看樣子比先前的天韻閣更為高大氣派,眼見著再過不了多久便可竣工,胡不歸不由得一陣高興,心中對喬士鴻又多了幾分感激。心情甚佳的胡不歸便帶了小虎去臨江閣酒樓胡吃海喝,兩個傢伙點了一大席酒菜,嗷嗷的狂吃來。胡不歸來了興致,熱辣辣的燒酒咕咚咚喝了不少,就連小虎面前的碟子裡也是隨倒隨舔乾,卻也不再嫌棄這燒酒辛辣,只管胡亂吃喝了。這兩個傢伙在房內大呼小叫,正吃得高興,卻聽得隔壁房中有人罵道︰「什麼東西!吃喝便吃喝,鬼叫什麼!」

胡不歸將腦袋探出去看,卻見是一個翠衫少女,美目含怒,黛眉斜挑,叉著小蠻腰站在隔壁門前朝這邊怒目而視。胡不歸嘁了一聲,心道︰原來是個小美妞在撒潑。便縮回腦袋繼續與小虎吃喝嬉戲起來,不再理會那門外少女。

卻見房門被 當推開,那少女站在門外喝道︰「說你呢!你可不可以安靜點?吵得人家沒法好好吃飯了!」

胡不歸還沒說什麼,小虎卻嗷嗷的怪叫了兩聲,這隻小貓今日喝多了酒,正飄飄然、暈暈乎乎十分愜意,卻見闖進來一個女人大呼小叫,感覺很是掃興,不禁出言不遜,卻忘了這少女也聽不懂它的貓語,以至於它那句︰「臭婆娘快滾出去!」卻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反而惹來那少女的一個小白眼兒,只聽那說女道︰「沒教養的人養出來的貓都是沒教養的!」

胡不歸也翻起小白眼看也不看那少女,對小虎說道︰「現在的小娘們還真是潑辣啊!動不動就隨便闖到人家房間裡來,幸好我們沒有脫衣服啊,否則豈不是叫這傢伙佔了便宜去?」小虎怪笑著從桌子上滾翻在地,卻忘了它這張皮可是有些不大好脫。

那少女氣得一張臉通紅,罵了一聲︰「無賴!」卻見胡不歸竟然真的扯開了衣襟狂喝了起來,不由得一轉身摔門而去。身後傳來刺耳的人貓合一的怪笑聲。

那少女回到自己房間,卻想越是惱火,原本好端端的一邊喝茶一邊欣賞窗外滔滔江水的悠閒心態便被隔壁兩個無賴給攪和的無影無蹤了。她柳眉一豎,伸出一根纖纖玉指在空中劃了一個靈符,口中念道︰「去!」只見那靈符化為一隻黃蜂,嗡嗡飛向了隔壁。

卻聽見隔壁傳來一陣丁零噹啷的亂響,顯然是杯筷碗碟摔落一地,又是幾聲怪叫傳來,小女不由得暗笑起來,略施小術便叫這個無賴好看,看他還敢不敢得罪本姑娘!這少女臉上笑容還沒褪去,又聽見隔壁那房中喊道︰「不許跟老子搶!這只黃蜂是老子先發現的,我看你往哪裡跑!」隨後又是一陣啪啪的拍打聲,還夾雜著那只壞貓興奮的怪叫聲,卻似乎隔壁兩個傢伙玩得很是高興。突然啪的一聲,少女手指微微一震,卻聽隔壁叫道︰「他奶奶的!怎麼給打沒了?都是你這傢伙,幹什麼用那麼大力!拍得連個渣滓都不剩了,還玩個屁啊!」那元兇顯然是那只怪貓,不服氣得嗷嗷叫了兩聲。

這少女一陣氣惱,自己的幻蜂指就這麼被這兩個醉鬼給破了,怎麼說自己也是梵天谷谷主南塘秋的關門弟子,若是連個小無賴都收拾不了,說出去那真真是丟臉至極!心下打定了主意,正要施展玄通,卻聽的隔壁那人丁零噹啷地走了出去,喊道︰「店家,結帳!」卻是酒足飯飽要開溜了。

少女也連忙出門下樓會鈔,走出大門,卻不見了那少年無賴的蹤影,不由得一陣氣惱,便想躍上屋頂察看,卻見街上人來人往又不便施展身法,只得怏怏作罷,上街尋找起來。

胡不歸兩個搖搖晃晃的出了酒樓,朝一條小巷裡一拐,嘴裡哼著亂七八糟的歌子,襯著昏黃的夕陽往意隨園方向去了。小巷幽深狹長,寂寥無人,只有胡不歸鬼叫似的歌聲和小虎那鬼也聽不懂的貓歌。兩個傢伙一前一後、搖頭晃腦的朝前走著,突然胡不歸又感到了那種刺冷的感覺從皮膚上爆起,緊接著兩道凌厲的殺氣從兩邊高牆後面驀然襲來。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53:59

第三卷魔蹤妖影 第二十九章 青青


兩道寒光從左右分別射向胡不歸的脖頸和肋下,胡不歸一躍而起,真元疾速運轉,兩股真元灌注雙臂。那兩道寒光也如影隨形般的追了上去,左邊的一道在接近胡不歸身子五尺處砰然爆成一團濃霧,而另一道寒光則化為一道流光,在濃霧的掩映下,直取胡不歸的咽喉。

胡不歸人在空中,左手一引,一股玄青罡風繞身而出,撥開濃霧,右拳猛地一股真元打了出去,正打在那線流光上,卻感覺轟的一聲,全身宛如觸電一般,一股極細的異能鑽入體內,令全身劇震不已,一個身子被震的從半空中落了下來,那團濃霧也隨之罩了下來,卻被罡風擋在了半空。

胡不歸身子剛一落地,在小巷中便多了兩個人。前面一個人不等胡不歸站穩,雙手十指連彈,十道細若游絲的流光從指端疾射而出。後面那人卻像是一堵牆一般,散發出一層有如實質般的霧氣,堵住了胡不歸的退路。十道流光從十個不同的方向射向胡不歸,胡不歸剛才在空中已經吃了這流光的虧,不敢再硬接,揮手劈出一道道如刀的玄青罡風,斬向那一根根細若游絲的流光,身子則是朝旁邊高牆外躍去,嘴上喊道︰「奶奶的,怎麼都喜歡暗算老子!什麼東西啊!」那十餘道罡風與游絲相撞發出 裡啪啦的聲響。胡不歸卻不知道,這兩人不是什麼東西,而是來自巫冥殿的特使,暗夜和殘影。

胡不歸身子剛躍上高牆,卻見一堵霧氣牆一般的擋住去路,他深吸一口氣,右拳擊出,一股青色真元轟的打在霧氣之上,生生將霧氣打了個窟窿,身子嗖的從窟窿中竄了出去。小虎緊跟其後,也嗖的躥了出去。

暗夜和殘影同時一愣,沒有想到這小子竟然能從他們二人手底下逃脫,施展身法追了出去。兩人剛掠過高牆,卻感到一股龐大的力道朝自己擊來,  兩聲正打在兩人胸口,卻是胡不歸竟然沒有逃走,貼在高牆後面,來了個出其不意。暗夜一聲悶哼,身子向後飛了出去。而胡不歸的拳頭竟然打進了殘影的身體裡,卻彷彿是陷入了一團霧氣之中一般,毫無著力之處,殘影的身子也跟著淡了許多。胡不歸瞪大了眼楮,不明所以,真元卻是洶湧而出,透出拳頭,轟的將殘影那輕飄飄的身子打了出去。

胡不歸笑道︰「你們兩個傢伙偷襲老子一次,老子也還給你們一次,這下便扯平了!」

暗夜中了一拳,胸中血氣翻湧,心中驚異不止,卻沒有看出來這個小子竟然如此厲害,剛才施展陰極電指與之交鋒,並沒有發現這小子有內丹的跡象,怎麼實力這般強大?實在是說不大通。看這小子的道法修為像是青城派的弟子,卻不知道還有沒有青城派的高手在這附近,需的速戰速決。

那殘影飛出去後,卻是全身一陣奇痛,他雖然修煉的是奇門功法,可令肉身在一定程度上化實為虛,減弱了敵人對他肉體的傷害程度,卻禁不住真元對他原神的攻擊,方才胡不歸拳頭上狂湧的真元已經震動了他的原神,令他疼痛萬分,雖沒受傷,卻也是惱怒不已。也是痛下決心,再出手便要了這個小子的命。卻見胡不歸跳上牆頭,叉著腰大罵起來︰「你們兩個老不要臉的,一大把歲數了,他媽的竟然好意思從背後偷襲老子!日你家先人板板!老子就算是打你們一拳也是正面對著幹,哪像你們這些沒卵蛋的玩意兒,竟他媽的在背後陰老子,什麼東西!」

胡不歸正在牆頭滔滔不絕的罵得興高采烈,卻見殘影一個身子化為一片虛影,捉摸不定的朝著自己衝來。胡不歸瞬間將神識外放,瞬息間進入了清明天的另一種境界,原本關照自身身體氣息變化的清明天境界,此刻擴大到身外,頓時那原本若隱若現、飄忽不定的殘影便被胡不歸掌握住了行蹤,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變化都一一映射在胡不歸的神識上。只見殘影的身子彷彿化為了千百個,圍繞著胡不歸飛速旋轉起來,每一條身影都如真似幻, 裡啪啦的或出拳、或踢腿、或者伸掌向胡不歸撲去。這才是殘影的看家本領--千影天魔舞。隨著一團霧氣籠罩在胡不歸的身周,那些千百個影子幾乎同時朝著胡不歸打去。只聽得濃霧之中轉來一陣急促之極的撞擊聲。

暗夜本來自持身份,見殘影上前去了,便在一旁略陣,卻是越看越心驚,他與殘影相交多年,自然知道這千影天魔舞的利害,此時卻見殘影竟然一時三刻奈何不得這小子,不由得在想︰「難怪上次青城派率眾派去別宮鬧事兒,將巫王六衛中的老大和老五都打傷了,看來正教的實力確實不可小視,便是眼前這個小子就如此難以對付,若是他師長在此,只怕是我們哥倆都難以脫身了。」想到這裡,雙手十指猛然放出百餘道陰極電指,化為一團流光衝進了那團濃霧。

胡不歸手足並用,全憑著神念指引, 裡啪啦的與殘影在瞬息間交手千餘次,每一次撞擊都令他身體為之一震,畢竟殘影修為多年,魔元身後,早結了魔丹,胡不歸以沒有內丹的修為能對抗這樣的高手還不落下風已經是一個奇跡了。此刻,暗夜驟然全力加入戰局,頓時一股莫大的壓力透了進來。胡不歸的神識清晰地感到那百餘道陰極電指準確地穿過殘影疾速舞動的空擋,朝著自己攻來。就在這時,一直陷入沉睡中的小青突然在懷裡拱了一下,雖然及其輕微,卻立即被胡不歸感應到了,只是不知道是何緣故。

錚得一聲鳴響,一道藍光霍然射向漫天飄舞的流光,呲呲幾聲輕響,暗夜的百餘道陰極電指被橫空切斷,那藍光毫不停息,直奔暗夜而去。胡不歸這邊沒了暗夜的夾擊,頓時壓力驟減,不由得一聲長嘯,狂引真元全身猶如一個陀螺般的飛快轉動起來,一股強大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湧向殘影,竟然令他原本極快的動作都不由得慢了起來,胡不歸猛然揮出一拳,一股猶如實質的真元毫不猶豫的打了出去,將滿天殘影轟然打成了一個,殘影一聲悶哼,被打飛出去,轟然撞進地面,砸出一個丈餘的大坑。

而那道藍光更是氣勢驚人,自天向下霍的劈出,也不見怎麼使力,卻見暗夜臉色煞白的急飛出去,曉是他動作如風卻也一聲慘叫,竟然被劈落一隻手臂,而那道藍光餘威未消,轟然一聲竟然將青石地面劈出一道七、八丈長的大口子,兩側高牆轟然倒塌,好不驚人。

暗夜、殘影一見不敵,二話不說,施展魔門遁法,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見那道藍光一聲輕吟,飛入一個形貌古樸的劍鞘之中,原來那藍光卻是一柄飛劍。那劍鞘握在一支白皙細嫩的手掌中,一身翠衫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分外妖嬈,一雙秋水似的美目卻望向胡不歸,正是先前在酒樓中撒潑的美貌少女。

那少女正要說話,卻見胡不歸衝將過來,拉了她便跑,小虎緊追其後,三個一溜煙便奔出去甚遠。少女一時心下糊塗起來︰難道這小子竟然是個花癡?見到本姑娘相貌非凡竟然想搶了回去做老婆嗎?想到這裡不由得雙頰泛起一片紅暈,美目中卻透出一股怒氣,啪的反手一揚,胡不歸的臉上也增添了一抹紅暈,只是那模樣一見就知道是個吃了個嘴巴子,終歸不大好看。

胡不歸怒道︰「小美妞!你發什麼飆啊!」

那少女道︰「你這無賴要拉了我的手做什麼去?我好心救你,你卻--」說到這裡臉又紅了幾分,映著夕陽倒真是嬌艷如花。

胡不歸到︰「姑奶奶啊,你就為這個打我?你也不看看,你剛才那一劍劈倒了多大一片牆壁,一會兒人家追出來,看不找你索要賠償啊!還不趕緊腳底抹油開溜,難道等著人家去抓個現形?不過說起來還真看不出你有這麼厲害呢啊!」

那少女呸道︰「我那一劍還不是為了救你啊,要不是我,你現在只怕早被那兩個魔教的壞蛋給打得吐血了,不但不說謝謝我,反倒怪我劈壞了圍牆,真是無賴之極!」其實這少女也未講實話,方纔她尋不到胡不歸蹤跡,便在街上亂逛,忽聽到遠處有人打鬥,便奔去觀看,卻見是酒樓那個無賴少年。沒想到這少年竟然也是修真中人,看樣子修為也馬馬虎虎,而那兩個夾擊他的人竟然用的是魔教法術,還沒有決定是幫這少年還是不幫,卻聽自己的琅神劍驟然發出一聲輕吟,劍身在鞘中顫抖不已,竟是迫不及待的要出鞘殺敵,這才放神劍出鞘,驅走二魔,心中卻存了一個疑惑,為何一向溫順的琅今日卻躁動起來了呢?莫非--她充滿疑惑的望向胡不歸。

胡不歸知道若不是這少女,今日自己縱是不被打得吐血,也多少要吃些虧回去,嘴上卻不願意認輸道︰「倒是要謝謝你出手相助,只是這兩個小毛賊卻也奈何不了我,只是需要我多花些力氣而已。」

那少女道︰「小毛賊?那兩個一看就知道是魔教的高手,還說什麼小毛賊,你口氣不小啊!」

胡不歸訕笑著把話題一轉道︰「小美妞,你那把寶劍可真是厲害的緊啊!那兩個傢伙一見到你這柄寶劍飛過來,簡直嚇得屁股尿流,端的是一柄神劍啊!」

少女道︰「小無賴倒還有點眼力!這柄寶劍叫琅神劍,可不是一般的法寶飛劍,自然非凡。不過你別什麼小美妞、小婆娘的亂叫,我叫許青青。小無賴,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門派的?」

胡不歸剛道出自己姓名,正猶豫如何說自己門派,卻聽許青青哦了一聲,彷彿久仰大名般的道︰「原來你就是那個青城派的古怪小子啊!我聽我師姐們說起過,看來果然是有些古怪呢。」

胡不歸一陣懊惱,道︰「眼下我已經不是青城派的人了,老子自己一個門派!」

許青青恍然道︰「噢,明白了,一定是你太過頑劣,被師傅趕出了門牆,一定是如此!」

胡不歸大怒道︰「放屁!我師傅才不會趕我,要是我師傅在跟前,他們誰敢欺負我?我是看不慣那些牛鼻子蠻不講理自己下山走的,卻不是被趕下山的!」說來也怪,胡不歸大發其火,而看似潑辣的許青青倒也不生氣了,反而細細問來,於是胡不歸便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經過講給了許青青,只是沒說趙不嗔與顏如雁幽會之事。把個許青青聽得也是一腔憤憤不平,直道天玄真人處事不公,趙不嗔更是陰險小人,轉過來又說卓不凡不夠意思。

卻聽胡不歸道︰「這卻怪不得小桌子,他身負血海深仇,又蒙掌教真人青睞,師恩深重,便是他想幫我,我也不願他為我而與他師傅翻臉,更不願意影響他修道報家仇。」

許青青道︰「你倒還真是個有意思的傢伙,看不出來還挺講義氣,本姑娘隨便出手一救,卻也沒救個壞人,看來本姑娘的眼力還是不錯的!不過你這隻貓卻實在是不怎麼成體統,它連吃飯都上了飯桌,那睡覺還不得爬到你頭上去睡啊!」許青青還沒有忘記先前在酒樓中小虎笑話她時從酒桌上一頭栽下來的可恨樣兒,現在便數落起它來了。小虎跟在後面,嗷嗷的叫起來,道︰小婆娘知道個屁!腦袋那麼硬怎麼能趴著睡覺?老子都是趴在這小子肚子上睡覺。

胡不歸哈哈大笑著,把小虎介紹給許青青,這兩個互相翻個白眼兒,都哼了一聲,雙雙把頭扭過去,誰也沒跟誰打招呼。胡不歸跟許青青邊走邊聊,剛轉出一條小巷,前面就是大街,卻見胡不歸身子往小巷中一縮,似乎看到了什麼人。許青青正自奇怪,問道︰「你看見誰了啊?躲什麼躲啊?」這個「啊」字還沒說完,又是「啊」的一聲,身子急縮,卻把胡不歸擠到牆上貼著去了。

卻見前方街上,一群人說說笑笑走了過去。正是青城、梵天谷二派的弟子。其中有青城派的孫不智、宋不貪、王不為以及卓不凡在內五六人,梵天谷的大師兄蘇慕白以及顏如雁等四五人,兩派弟子也是邊說邊走,很是融洽,不多時便從胡不歸兩人面前走了過去,胡不歸這才長吸一口氣,把自己被擠癟的身子鼓回原狀,問道︰「青青,你幹嗎也要躲起來?我是不想見到我們青城山的那些人,你在躲什麼呢?」

原來這許青青在梵天谷卻也不比胡不歸好到哪裡去,她自幼深得師傅南塘秋的青睞,收為關門弟子,平日裡哪個師兄、師姐便是話說重了南塘秋都會不依,所以雖是修真中人,卻養成了一副刁蠻頑皮的性子,也是鬧得梵天谷處處生煙、不得安寧的厲害角色。除了南塘秋,在梵天谷她倒是誰也不怕的。年前,師傅閉關練功,入關前曾明令她呆在谷中不許外出,還說什麼就是她把梵天谷放火燒了都行,就是不得出谷半步。於是,當大師兄蘇慕白帶領一眾師兄、師姐上青城山去,她卻呆在谷裡陪著谷裡那幾個老傢伙發呆,實在是好生憋悶。等師姐們回來給她講述青城之行的種種樂趣,不由得勾得她只想往外跑去看看。胡不歸的大名卻也是在那時候聽到的。於是,這丫頭打定了主意,便在夜裡留下個字條偷偷溜出谷來,卻正好與胡不歸遇上了。

許青青這番好不容易出來,哪裡肯就著這麼回去,剛才看樣子,竟似乎大師兄他們出谷尋找自己來了,哪裡還敢露面。當下,兩個人一隻貓賊溜溜的跑回了意隨園,卻已經是華燈初上時分了。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56:49

第三卷魔蹤妖影 第三十章 奪青


小桃紅等人見胡不歸出去了大半日還未歸來,正自著急,卻見他帶了一個貌美如花的少女回來,都不由得暗自稱奇,聽得胡不歸介紹到這姑娘名叫青青,是今天街上認識的朋友,眾人擠眉弄眼的看了一陣子,也不多問,親親熱熱地拉了許青青進屋吃飯。只有小桃紅趁著大家不留神,捏著胡不歸的臉皮小聲笑道︰「你個小猴崽子倒學會泡妞了啊!看模樣倒是挺標緻,你小子有兩下!」

這番誇獎下來,胡不歸真是百口莫辯,只得唉聲歎氣的背了黑鍋,與小虎坐在一起,悶悶的吃喝起來。卻聽許青青叫道︰「你看你這貓!怎麼又上桌子吃飯了啊!」

小虎埋個腦袋在飯盆裡,理都不理她,自顧自嗷嗷狂吃起來,吃相甚為不雅,直看得許青青眉頭緊皺,心頭大為不爽。小桃紅道︰「別去管他們啦,這兩個傢伙一個德行,我們離他們遠點就是了。青青姑娘你剛來不知道,這兩個傢伙成天形影不離,就是吃飯解手都在一起,我們是早都習慣了的,你沒看見這兩個東西連吃飯都是一模一樣嗎?有時候我們還真懷疑這貓是不是胡小弟的兄弟呢。」

許青青一看,可不是,胡不歸整個一個大一號小虎,也是埋個腦袋在飯盆裡嗷嗷狂吃,活像兩個餓死鬼一般,果然是傳說中的古怪人物,真是名不虛傳。許青青還沒吃上兩口,卻見胡不歸與小虎面前已經是空空如也了,真不禁驚歎兩位「口齒伶俐之極」。

當晚,小桃紅安排青青在閣樓上一間空房中住了下來,許青青一時沒有地方可去,再則是怕碰上師兄他們,叫他們給帶回梵天谷去。還有一層原因,卻是連她自己都搞不大清楚,更不能與胡不歸說了。

胡不歸回到自己房間,關起門來,卻想起了在街上看見卓不凡等人的情景。他們一行人走在一起說說笑笑,言談舉止瀟灑飄逸,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名門子弟自然不同凡響。想起幾個月前在青城山逍遙快活的日子,真是恍如隔世。

一時間心緒煩亂,難以安心練功,索性躺在床上,望著帷帳發呆。不知怎的又想起那次自己從鐵桃林磨傷了手掌回來,天玄師叔替自己包紮創口的情景,心中又有些後悔自己在大殿上當著眾多弟子頂撞掌教師叔,使他面子上難看。本來自下山以來,胡不歸一直心中有氣,對於自己當日一怒而走沒有半點悔意,更不要說覺得自己有錯。但是這幾個月下來,經歷了這麼些事兒,人似乎也長大了不少,隱隱覺得自己當日也未必全對,卻也難怪天玄師叔生氣。而今日在街上偶遇昔日同門,一番感觸全被勾了起來,心中竟然有些盼望這些下山來的師兄們跟許青青的師兄、師姐們一樣,是奉了掌教師叔之命來尋自己回山的。卻又想自己向來在青城山不受人重視,除了自己師傅和不凡之外幾乎人人都對自己視若無物,又怎麼會有人下山來找自己呢?不由得又是一陣辛酸。

就這樣一時欣喜,一時懊悔,一時辛酸,輾轉反側,半個月亮爬上窗欞,一線幽光照進了小室之中。突然小青又在懷中湧動了一下,與白日裡那次一樣,雖然輕微確十分清晰地被胡不歸感知到了。最近小青一直陷於沉睡之中,就連自己也極難將它喚醒,怎麼它會做出這種反應呢?胡不歸放出神識與小青接觸,卻發現小青的反應很奇特。它像是有些激動,又有些踟躕,夾雜這些欣喜,實在是令胡不歸困惑不已,卻不知道小青這是何故。正在此時,胡不歸驀然感到另一股與小青特製不同的氣機存在,那存在來自窗外,胡不歸將神識靠過去探查,卻突然感到一陣尖利的鋒芒,生生將自己的神識逼了回來。心中不由大駭,卻不知道這窗外是何物。竟然如此厲害。

突然一陣嗡嗡聲從窗外費了進來,卻是兩隻小飛蟲兒,閃動著透明的翅膀,嗡嗡嗡的徑直朝著胡不歸飛來。胡不歸心道︰這小飛蟲來的可有些古怪,須得仔細了。卻見那小飛蟲飛到身前,一隻落在胡不歸的鼻孔旁,另一隻卻落在小虎鼻尖上,竟然都朝鼻孔裡面鑽去。胡不歸正想揮指將飛蟲彈開,卻突然心中一動,抽出神識,小心戒備著,卻並不攔阻這飛蟲兒。飛蟲鑽入胡不歸鼻子之後,無聲無息的化為烏有,與此同時一陣陣睡衣,如海浪般的洶湧而來。所幸胡不歸早將神識外放,即便是如此,此刻也是感到手足酸軟無力,幾欲還神入體昏昏睡去。而小虎已經呼呼大睡起來。

又過了片刻,窗子被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人影風一般飄近來,身手在胡不歸面前試探了一下,見胡不歸確實已經睡著了,這才放下心來,月光之下,胡不歸的神識飄在空中看得分明,這夜闖自己房間的竟然是許青青。胡不歸不動聲色,要看看這許青青究竟想做些什麼。卻見許青青在他床鋪上亂翻,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

翻了半天似乎是沒有找到,許青青最後把手伸向了胡不歸的懷中,將他懷中事物一一取出,卻是丁零噹啷一大堆。有一柄打造精緻的清光匕,三枚滅魔梭,一大疊子畫好的紙符,還有一張皺皺巴巴的畫兒。許青青攤開看了半天只見那畫上畫著一塊怪石不像怪石,怪獸不像怪獸的事物,她卻不知道這便是胡不歸的恩師天癡真人的畫像。在一堆事物中,許青青終於用手指捻起了那個變成甲蟲大小的青燈,就在她仔細辨別的時候,她手上的琅神劍嗡的一聲,發出一聲歡鳴,與此同時,小青也是驟然亮起,叮咚一聲脆響,回應著琅的喜悅。

許青青喜形於色,將小青攥在手裡,一躥身飛出窗子,消失在夜色之中。胡不歸大急,眼見得小青被她盜走,卻是手足酸軟,動彈不得。不由得全力一掙,回復了精神。隨手一把抓起昏睡中的小虎和散落在床上的各色事物,跳出窗外,卻見月色清亮,而許青青早已無影無蹤了,心中不由大怒,這丫頭竟然是來偷東西的!

胡不歸躍上樓頂,卻見一個嬌小的身影在遠處屋脊上提縱奔行,連忙發足追了過去。腳尖在屋簷上一點,身子箭一般的竄出去,每一停頓,便在屋脊、牆頭上一點,身子便如飛梭一般的前行著。眼看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而此時卻已經將要出城了。只見許青青身子一縱,飛身上了十丈餘高的城牆,化為一道藍色的光芒朝東南方飛去。

胡不歸腳尖連點,竄上城牆,想也不想的朝東南狂追而去了。

許青青馭劍飛行速度極快,早將胡不歸遠遠的拋在身後了,卻沒想到她那一道靚麗的劍芒卻成了指引胡不歸方向的標誌。胡不歸自然沒有學過馭劍飛行,全憑一雙腿,發足狂奔。全身真元灌注在一雙腿上,此刻也是身影如風,越奔越快,竟然隱隱有凌空之勢,竟沒有被那道極快的藍光甩下。胡不歸倔 脾氣一上來,便什麼都不管不顧了,一味的發足狂奔,每一起縱之間已經相隔二十餘丈了,速度確實驚人。胡不歸眼楮盯著遠處天上那一道藍光,緊追不捨。若是許青青搶了別的去倒也罷了,胡不歸也不是小氣的人。但是這小青卻不同一般,不但曾經帶著胡不歸他們走出絕地,更替胡不歸擋了一劍,又相處多年,胡不歸心中早就把小青當成了朋友,此時哪裡肯就此放棄。

就在他們跑出去不久,成都城內一個人撇眼看見了天邊那一道藍光,不由驚呼道︰「那不是小師妹的琅神劍嗎?」不多時,十餘道光影朝著東南方追去。

許青青拿到小青之後,心中欣喜之極,一路馭劍飛行而去,好不暢快,本來出城之前也瞥見胡不歸遠遠的追了出來,卻想這小子又哪裡追得上自己的飛劍,最多追上一會兒便會放棄不追,不由暗自得意。她卻不知道,這世上偏偏就有這種非要用兩條腿追飛劍的笨蛋,而這個笨蛋此刻正吐長了舌頭一路狂追而來,並未放棄。

許青青飛至一座小山,收了琅神劍,緩緩降落。她坐在一塊青石上,攤開手掌,藉著月光仔細查看那個小如甲蟲的寶燈,卻見也並無異樣,只是精巧無比而已,心道︰難道我認錯了東西嗎?可是琅神劍的反應就該不會錯的啊。她摸索了良久,卻也看不出這小燈有何神妙之處。正在反覆研究,突然聽見放在身旁的琅神劍一聲嗡鳴,轉身看去,卻見一個小子披頭散髮的狂奔過來。不是胡不歸卻又是何人?

轉眼胡不歸便衝到跟前,卻見藍光一閃,琅神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一陣寒氣逼得他週身冰涼。幸虧他收勢得快,不然便自己將腦袋撞了過去。胡不歸喘著粗氣,瞪視著,全然不管有柄神兵此刻正架在他脖子上,將手一攤道︰「拿來!」

許青青不可致信的看著他,真是沒想到竟然有人笨到用腿來追飛劍,還竟然被他給追到了。她使勁眨了眨眼楮,道︰「這幾百里你就這麼一路跑過來的?我還真是能遇得上哦,還有你這樣的傢伙!」卻見胡不歸懷中鑽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正是醒過來的小虎,它不明所以的望著兩人,想要跳出來,卻身子發軟,叭嗒一聲摔在地上。

胡不歸道︰「少廢話,把小青還給我?」依然是將手一攤,目不轉楮的盯著許青青。

許青青失聲笑道︰「你說什麼?你管它叫小青?哈哈,真是可笑!我憑什麼要還給你,這是我們梵天谷的鎮谷三寶之一的如意青蓮燈,卻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偷來的!」

胡不歸怒道︰「你說小青是你們梵天谷的東西它便是了嗎?你拿得出什麼憑證來?你喚它它答應你嗎?」

許青青哪裡有什麼證據,只是憑借琅神劍的異常反應猜測而已,又聽胡不歸這般說,卻道是胡不歸消遣她,不由得柳眉一豎,道︰「你休要糾纏,否則本姑娘就不客氣了!」說著手上琅神劍一晃想在胡不歸肩頭輕輕劃上一道口子,好叫他知難而退。卻不曾想這胡不歸牛脾氣上來,你就是用劍將他手臂砍下來,他還是要堅持己見。胡不歸想也不想探手去抓許青青手腕,許青青一聲輕喝,竟然真的一劍砍向胡不歸手臂。這琅神劍比凡世中的神兵利器都要鋒利數十倍,便是輕輕砍上一劍,也必會骨肉分離。便在此刻,一直沉默不動的小青,突地從許青青手掌中跳出來,發出一聲輕鳴。那琅神劍一陣顫抖,發出嗡嗡的聲響,竟然 噹一聲自己回了劍鞘。

這一來許青青可是大驚失色,要知道她年紀雖小,卻是深得師傅寵愛,要不然也不會將這鎮谷之寶的琅神劍授予她。這琅神劍決非一般法寶,而是接近仙器一級的神兵,在塵世間確為罕見。神兵認主,卻是一個漫長而艱辛的過程。許青青自五歲起便整日抱著這柄劍睡覺,終日劍不離身,每日以獨特心法將心神與神劍不斷的融合,又以自身真元、血液餵養神兵,整整十年方才使琅神劍認主,怎麼此刻它竟然不聽自己的了?!許青青登時心神恍惚起來,卻被胡不歸一把抓住了手腕動彈不得,心中驚懼交加,用力一掙,卻聽見刺啦一聲,右臂衣袖在拉扯中撕成兩截,露出了雪白的肌膚。許青青一愣,一時間驚恐與委屈再也難以抑制,隨即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胡不歸也是一愣,手上兀自抓著半截衣袖,道︰「我不是有意的,只要你將小青還給我我就走。」話音未落,卻聽見空中一聲暴喝︰「大膽狂徒,你找死!」原來卻是梵天谷和青城派的一干弟子馭劍而來,其中卻有兩個人越眾而出,一個是梵天谷的顏如雁,另一個卻是青城山的王不為。兩人都是一般心思,兩人早就遠遠認出此人正是胡不歸,顏如雁一揚手便打出了梵天谷絕技弒仙指,而王不為則是運足真元打出了一道威猛無匹的大滅魔天雷,都要一舉將胡不歸滅在當場。蘇慕白與孫不智大聲制止,小虎也嚎叫著示警,卻哪裡來得及,只聽見噗的一聲,顏如雁的弒仙指從胡不歸後背透體而過,鑽出一個血窟窿。而王不為的大滅魔天雷耶轟然打在胡不歸背心,生生將胡不歸砸倒在地,口中鮮血狂噴不止。

許青青一見眾位師兄、師姐都來了,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一縱身駕馭琅神劍,化為一到藍光哭著朝東南方飛去了。梵天谷中弟子大驚,以為小師妹已經被這個惡徒欺負了,別出什麼事兒才好,蘇慕白本想問清楚事情原委,此時看見小師妹傷心而去,而胡不歸手上兀自抓著半截翠色衣袖,心中一陣惱怒,瞪了胡不歸一眼,帶著眾師弟一起馭劍朝東南方追去。

而青城派眾人卻降落下來,卓不凡第一個衝到胡不歸身前,卻見胡不歸掙扎著爬了起來,嘴角鮮血淋漓,滿臉憤怒的望著遠去的梵天谷弟子,又怒視著王不為,道︰「你為什麼打我?!」卓不凡怕王不為再動手,卻將身子擋在胡不歸身前,扶著他道︰「老胡,你沒事兒吧?」

胡不歸搖搖頭,依然瞪視著王不為。孫不智對王不為道︰」王師弟,你怎地下手這般狠?事情都還沒搞清楚,怎麼可以下如此重手?胡師弟,你傷勢嚴重嗎?」

王不為冷笑道︰「事情還不清楚嗎?這小子心生歹意,意圖姦淫梵天谷的許青青小師妹,這大家不都是看見的嗎?幸好我們出手的快,再晚來一步,卻不知道會怎樣了!這樣的孽徒留他在世上只會玷污我們青城派的清譽,倒是殺了乾淨些!」

卓不凡心頭一陣狂怒,道︰「王師兄,不歸不會幹那樣的壞事兒的!你怕是冤枉他了!事情還沒搞清楚,你就會老胡痛下殺手,你就不怕師傅責罰嗎?」卓不凡卻也不懂什麼是姦淫,只是他認定胡不歸是決不會做壞事兒的。

孫不智也道︰「胡師弟年紀這樣小,應該還不懂這些,也就更不會做出這種事兒來,這事兒我看還需要仔細問問才知道,若是日後梵天谷追問下來,也好有個交待。」

王不為卻冷笑道︰「噢?你們說他不會幹這樣的事兒?昨日在成都城內我打聽到這小子這幾個月都在一間妓館住著,終日與妓女廝混,你們卻說他不會?!真是笑話!」此言一出,青城派人人臉上尷尬,卻知道也是實情。昨日他們在城內打聽,這些事兒卻是人人都聽到了的,當時有飯天谷的弟子在一旁,青城眾弟子人人臉上無光,只覺得這胡不歸行事荒唐,大丟青城派的臉面。

胡不歸不屑分辨,反而怒道︰「妓女又如何?妓女卻也是人,我為什麼就不能跟她們在一起?至少那些妓女沒有從背後打老子,比一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強上百倍!」

王不為勃然大怒道︰「小畜牲你是在說我嗎?好啊,我們就面對面的比劃比劃,讓我來領教一下你的本領!只怕你不敢!」

胡不歸推開卓不凡道︰「好啊!你都有種站到老子前面了,老子豈能不奉陪啊!」說著挺身而立,怒視王不為。

卓不凡急道︰「王師兄,要打你就跟我打!今天你再休想動老胡一根手指頭!」說著又擋在胡不歸前面道︰「老胡!你受傷了,快別亂動了!」

胡不歸卻推開卓不凡道︰「小桌子,你先讓開,等我轟倒這王八蛋了再說!」

王不為心中怒極,此時卻也不便痛下殺手了,道︰「好啊!一個個都反了!大師兄你看看咱們這些師弟就是這麼尊重我們這些做師兄的!」他深知此刻的卓不凡一身修位已經不在自己之下了,更何況若是他出手打傷了卓不凡,回山之後必受師傅責罰,若是打輸了,他這做師兄的臉面上卻又不好看,實在是不便與卓不凡動手,於是將話兒挑給了大師兄孫不智。

孫不智又豈有不知之理,只是作為大師兄他卻也不得不管,於是乾咳一聲道︰「卓師弟、胡師弟,你們都不要吵,是非曲直自有公論,但是你們頂撞師兄卻是不對的,先向不為師弟道個歉,其他的事兒我們會山之後再說吧。」孫不智想︰今日之事,主要還是王師弟行事魯莽了,回去之後,師傅多半是要責罰他的,先讓胡不歸他們給他道個歉,免得日後生出仇怨來。

誰知道胡不歸卻是個不服軟的人,他立即到︰「孫師兄,你讓我給他道歉那是沒門!這人從我背後偷襲我,他早已不配做我的師兄了!」

王不為冷笑道︰「我可不敢高攀做你胡大爺的師兄,雖然師傅將你趕出了青城山,卻也沒想到你一下山就胡作非為,甚至還當上了妓院的老闆,今日我便替天癡師伯教訓教訓你!」說著欺身而上,繞開卓不凡雙掌交錯,用的是尋常招式。給青城派眾弟子看在眼裡,確實像是師兄在教訓頑劣的小師弟。

孫不智本欲制止,見王不為並未使出殺招,又覺得這胡不歸確實有些桀驁不馴,是當讓他受點挫折,免得總是在外面丟青城派的臉面,便站立一旁,不再阻止。

卓不凡卻雙臂一振,一股青氣橫在王不為面前,那青氣外圍隱約泛著一層若有若無的紅光,他道︰「要打老胡就先過我這一關!」自從上次老胡蒙冤,他未敢在師傅面前替胡不歸說話,心中一直有愧,此時眼見著王不為偷襲在前,施威在後,不由得一股怒氣發作起來,早將青城派長幼有序的規矩忘了個一乾二淨,只想著說什麼也不能叫胡不歸再受傷了。

胡不歸卻喝了一聲︰「來的好!小桌子,你先閃開,老子不行了你再上!」腳下踩出玄天步法,滴溜溜繞過卓不凡,身子一矮,單掌向王不為肋下打去。王不為笑道︰「好好好!你們兩個小師弟我一起教訓了!」言下之義卻是卓不凡二人以二敵一。果然,卓不凡本來便要撲出去的真元不由得又收了回來,正要攔住胡不歸,卻見兩人已經近身斗在了一起。

卓不凡心中著急,卻也無計可施,又不便出手夾擊王不為,只得心急如焚的站在一旁,卻是一股真元提在手中,只要胡不歸有何閃失便準備飛身而上。

王不為本就不把胡不歸放在眼裡,此刻見他又受了傷,更是這胡不歸不堪一擊,只是有心戲耍於他而已,單掌向後一引,劃了個半圓,四周空氣呼的被他帶動,一股吸力油然而生,他便是要帶著胡不歸的身子東倒西歪,讓他來個狗啃泥。卻見胡不歸當真身子在掌風中搖曳,腳步踉蹌之中,朝著他這邊摔了過來。王不為臉上一笑,手上發力,朝旁邊一帶,而足下輕輕一踩,一道驅土訣發到地下,就在胡不歸腳下生出一個小土包。胡不歸腳下一絆,身子嗖的摔了出去。王不為哈哈大笑,道︰「就你這點道行也敢胡作非為!」

他笑聲未絕,卻見胸前寒光一閃,猛然感到胸口一涼,卻聽見轟的一聲,一枚三清滅魔梭透體而過,將他胸前打了個大洞。他嚎叫一聲,不可置信的望著自己的胸口,一張臉嚇得慘白,卻還不覺得疼痛。胡不歸就地一滾,站了起來,也是哈哈大笑道︰「老子說轟倒你便要轟倒你!」話音未落,王不為便很配合的轟然倒地。

青城眾人大驚失色,誰也沒想到這個青城山本領最低微的小師弟竟然將王不為打成重傷,實在是大感意外。他們哪裡知道胡不歸自從打通了全身經脈之後修為大進,方纔那一跌實是佯裝,只是為了製造機會打王不為一個措手不及。孫不智搶步上前,抱起王不為,孫不智一股真元封住了王不為血脈,又掏出一顆丹藥塞入王不為的口中,深深看了胡不歸一眼,道︰「胡師弟,你好自為之!」說罷抱著王不為飛身而去了,眾師弟緊跟其後,只有卓不凡呆在當場,卻想不到老胡竟然能將王師兄打成重傷。他走到胡不歸跟前,道︰「老胡,你也跟我一起回青城山吧。」

胡不歸道︰「小桌子,你快跟師兄他們回去吧,老胡這次打傷了王不為這傢伙,天玄師叔一定又要責罰老胡了,說不定還要連累你,另外,老胡還有些事兒要辦,等老胡辦完之後再去青城山找你。你以後卻要多堤防王不為和趙不嗔才是。你快走吧,師兄他們都去得遠了。」

卓不凡又勸胡不歸跟自己一起回山,胡不歸記掛著小情,卻只是不肯。無奈。卓不凡從懷裡掏出三枚丹藥放在胡不歸手上,道︰「老胡,這三顆三清丹你收著,我回去一定在師傅面前說明此事並不怪你,免得又讓他們冤枉了你。你自己也多加保重。」

胡不歸笑道︰「怕什麼!老子才不怕他們冤枉呢,反正老子沒做的事兒打死老子也不會承認的。好啦,孫師兄他們都走遠了,你也快快回去吧。」

卓不凡察看了胡不歸的傷勢,確認並無大礙,這才駕起赤麟劍追師兄他們而去。留下胡不歸一人,望著漆黑的夜空,心中一片孤寂。又遙望著許青青去的方向,心中不禁憤然,暗暗道︰這小婆娘掠走小青卻他媽的哭哭啼啼,倒好似她吃了大虧一般,老子總要想辦法將小青搶回來。於是打定主意,帶著小虎朝東南方走去。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57:22

第三卷魔蹤妖影 第三十一章 酒友


清晨的陽光穿過樹梢,斑斑駁駁的灑在胡不歸的臉上。一顆露水沿著胡不歸的頭髮落在他的臉上,清涼的感覺沿著面頰一路向下蜿蜒,胡不歸瞇起眼楮,發現熟睡中的小虎已經由他的胸口滑落到褲襠上去了,睡相頗為不堪,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揪住小虎的耳朵道︰「懶貓,起來啦,太陽都曬屁股了!」

小虎沒好氣地嗷嗷叫了兩聲,甩甩腦袋,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這才從有著無數魚肉的美夢中醒來。它舔了舔身上已經凝固了的血跡,這是胡不歸胸口傷口處的血,小虎茫然的望著四周,搞不清楚自己怎麼會在這裡。

胡不歸昨晚吞服了一顆卓不凡留下的三清丹,又嚼碎一顆,敷在傷口上。血早已在真元的控制下止住了。靈藥加上青城派的療傷法術清露咒,很快便使傷口有了極大的好轉。所幸的是顏如雁這一指並沒有傷及要害,而王不為那一道大滅魔天雷卻震傷了胡不歸的內臟,雖然天雷中蘊蓄的先天真火早就被胡不歸的真元煉化,但是內傷卻是一時之間難以痊癒,好在經脈絲毫未損,在強大真元的作用下,傷勢也在迅速的好轉著。

這是一個山坳,胡不歸昨晚受傷之後,又朝東南走了兩個時辰,覺得一陣暈眩,這才在這裡停步,靠在一塊岩石下面躺了下來。此時成都城已遙不可望,而胡不歸也沒打算就這麼回去,至少也要將小青搶回來,再想辦法出了這口惡氣再說。想到那顏如雁下手狠辣,不由得心中暗罵︰他媽的!跟她的情人趙不嗔一個德行,倒真他媽的是一對兒。又想起王不為望著自己胸口一個大洞被嚇得臉色蒼白的樣子,不由得一陣高興道︰這小子下手固然狠毒,卻是個沒用的膿包,老子胸口不也被打了個對穿,卻也沒有像他那般害怕。雖說失去了小青,自己又受了傷,但是竟然出其不意將王不為那個混蛋打傷,心中倒也舒爽了不少。

胡不歸靠在青石上閉目凝神療傷,將清露咒施展在體內,一股股清泉般的真元,在身體受傷處往復流淌,傷勢一種看得見的速度迅速復原著。小虎肚子餓得咕咕叫,望了打坐中的胡不歸一眼,獨自奔入山林之中去了。

當胡不歸正開雙眼之後,卻見小虎拖著一隻肥大的山雞,跌跌撞撞地走了回來。胡不歸笑道︰「是該吃點東西了。小虎,我來生火,你再去抓一隻山雞回來!」小虎不等他說話,已經放下山雞,又返身奔入了林中,不多時便聽到一陣嘈雜之後,看來小虎又有收穫。胡不歸的火堆尚未升起,卻見小虎嗖的從林中逃了出來,身後轟然跟著一頭山豬,朝著他們瘋狂的撞了過來。那山豬耳朵上還有鮮血在流,似乎是小虎想把它拖脫出樹林來吃,卻沒想到這個大傢伙只是在睡覺而已,突然耳朵上劇痛,不由得大怒,狂性大發,朝他們橫衝直撞的奔了過來。

胡不歸一陣歡呼,不理會一臉狼狽的小虎,單掌運勁啪的打在那山豬腦袋上,本來疾馳而來的山豬夾雜著千斤之力卻都被這輕輕一掌化解於無形,山豬轟然倒地。胡不歸笑道︰「這回我們可以放開吃了!」

說著取出天兵師叔送他的清光匕將山豬的一條前腿卸了下來,架起篝火,燒烤起來。不多時一股濃香瀰散開來,直把個小虎饞得口水長流,不住的在火堆周圍打轉。一條豬腿被烤得黃澄澄,熱油嘀嗒嘀嗒地落在火堆上,發出呲呲之聲。胡不歸從懷中取出些鹽巴、花椒等佐料灑在豬腿之上,登時一股濃香冒了出來。

兩個傢伙迫不及待的將豬腿分成兩分,一口猛咬下去,又都同時叫起來,卻是被燙的直叫。片刻之後,那條碩大的豬腿只剩下光潔無比的骨頭了。胡不歸摸出酒壺來狂飲了兩口,這才舒舒服服的站起來,道︰「小虎,我們走吧。」卻見小虎哼哼唧唧在地上慢爬,原來是方才豬肉吃得太多,一個肚皮成了皮球般大小,拖在地上,確實難以行走了。胡不歸笑罵道︰「瞧你這點出息!」一手拎起小虎,放在肩上,大踏步的朝東南方走去。

就這樣一連走了幾日,已經出了四川,進入了湖北境內。這一天行至正午,胡不歸他們來到一條寬闊的官道上,路邊有個小酒肆,一面杏黃酒旗迎風飄揚。胡不歸走了進去,見賣酒的是一個褐色衣衫的老者,佝僂著身子,一捧雜亂的鬍鬚垂在胸前。兩隻眼楮從下向上看著走進來的胡不歸。胡不歸道︰「老爺子,給來一斤燒酒,再來兩斤熟牛肉。」說著便坐在靠外的一張桌子上。

那老頭隔了半晌這才神態呆滯的嘟囔了一聲,去裡面取酒,慢吞吞的挪動著腳步,像是隨時都會摔倒一般,顫顫悠悠卻又總不見倒,倒是叫人看著揪心。這小酒肆裡面靠裡面桌子旁還坐著一個人,背對著胡不歸他們,一面端著酒碗慢飲,一面眺望山崖下面的小路。看那人五短身材,遠遠看去,像個皮球。人坐在條凳上,一雙腳卻夠不著地面,在半空中蕩來蕩去。

小虎瞧著有趣,好動的性子生出來,跑上前去,用爪子撲擊那人雙足。那人依舊是慢慢喝酒,眺望遠景,卻像是腳底板生了眼楮一般,隨意的晃動著雙腳,卻竟然每一次都躲開了小虎的撲擊。尤為難得的是他那悠然自得的意態,卻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閒散氣質。小虎屢抓不中,不由得惱火起來,小虎也是貓中高爪,向來出爪如風,便是尋常武林高手也未必躲得過它的爪子,卻在這個矮胖子身上失了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一爪緊似一爪的撲去,一個身子跳來竄去,卻依舊是徒勞無功。

胡不歸起先也並未在意,任由小虎頑皮去,到後來才發現原來這矮胖男子卻是個深藏不漏的高手,不僅感興趣的瞧了起來。只見小虎已經在桌子下轉成了一團白影,而那一雙又短又胖的腳卻還是晃晃悠悠的便躲了過去,小虎羞怒至極,竟然嗷的一聲朝那人大腿撲去,心道縱使你躲得過去,卻也不能再這般坐著不動了吧。小虎張開嘴巴朝著那胖子大腿就是一口,突然嘴中就多了一大塊熟牛肉,正正塞住了它一張嘴巴,小虎啪嗒落在地上,嗚嗚的叫不出來,卻朝著胡不歸比劃著,似乎是要胡不歸幫它。胡不歸大笑著,走過去,將它口中的牛肉扯了出來,又道︰「怎麼樣?這牛肉味道如何?」

小虎惱怒的嗷嗷了兩聲,卻叼著那塊牛肉大吃了起來,心道︰這牛肉他媽的味道還真得不錯!唉。

胡不歸也不管那人願意不願意,便一屁股坐在那人旁邊,對那人笑道︰「這位大叔好本事!」

那人一張圓臉轉過來看著胡不歸也笑道︰「小兄弟,你這貓咪倒也有趣呢。」說話間,酒肆的老人已經顫悠悠的將胡不歸的酒肉都端了上來,胡不歸拿起酒罈子就給那矮胖子斟了一碗酒。那人也不推辭,只是笑著舉起酒碗放在嘴邊。胡不歸也端起自己的酒碗道︰「大叔,我敬你一碗!」說罷咕咚一口喝乾了碗中的酒。那人也慢悠悠的將一碗酒喝了個乾淨,然後抹了一下嘴巴道︰「小兄弟這是從哪裡來,要往哪裡去啊?」

胡不歸又給兩人倒滿了酒,道︰「我從成都來,要去梵天谷,大叔這是去哪裡呢?」

那人聽說胡不歸要去梵天谷不由得微微一愣,瞥了一眼在角落裡打盹的賣酒老頭道︰「噢?小兄弟去那梵天谷做甚?」

胡不歸道︰「我去尋他們的晦氣!」這小子沒有半點江湖經驗,若是面前這人就是梵天谷的,或者是梵天谷的朋友,那事情可就有些糟糕了,而胡不歸向來是看的順眼的就直來直去了,卻沒有什麼防範之心。

那人聽說他要去找梵天谷的晦氣,不由得呵呵笑了起來,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小兄弟小小年紀便敢去尋梵天谷的晦氣,實在是勇氣可嘉。只是這梵天谷中高人甚多,小兄弟一人前往怕是要吃些虧的。」

胡不歸卻笑道︰「沒關係,老子知道打不過那些傢伙,但是我可以在暗中給它搗亂啊,非整的他狗日的雞飛狗跳、一塌糊塗不可!」

那人大笑道︰「妙啊!好久沒有聽到這樣好玩的事兒了,如此甚妙!卻不知道那梵天谷如何得罪了小兄弟?」

胡不歸道︰「那些傢伙搶走了我的一個東西,還偷襲了老子一下,真他娘的不是玩意兒!老子不找他們晦氣就對不起這些混蛋的祖宗!」

那人道︰「那就預祝小兄弟馬到成功,玩得盡興啊!」說著將一碗酒慢慢喝了個乾淨。胡不歸也一揚脖子,干了碗中的酒。

兩人你一碗我一碗,沒多久便喝了十餘碗。那矮胖子喝酒甚慢,卻總是悠長一口將酒喝光。而胡不歸則是咕咚一口,乾淨利索。漸漸的胡不歸滿臉通紅,而那個矮胖子卻依然是那副模樣,便似乎喝一口酒也是這樣,喝一百碗也是這樣,令人不知道他究竟可以喝多少。胡不歸不由得想︰這大叔喝酒倒也真厲害呢,卻不知道我跟他比,哪個更能喝些。便又招呼酒肆的老人端就上來。一心想跟這矮胖子拼酒。

那矮胖子看著他這般舉動,早已明白他的心思,卻只是笑而不語,任由胡不歸又給他們斟滿了酒。那胖子慢悠悠講碗中的酒乾了,問道︰「卻不知道小兄弟要如何捉弄這些梵天谷的人呢?」

胡不歸又是一口喝乾了酒,道︰「現在還沒想好,或許用屎尿去淋他們供奉的神像,或許放火燒他們的頭髮鬍子,或許挖陷坑,或許打悶棍,到時候去了再說。卻不知道這梵天谷供奉的是什麼神啊。」隨即腦子裡便浮現出了自己手持一個尿桶威風凜凜的站在梵天谷神像前的模樣來。

那矮胖子失聲笑道︰「原來如此,這梵天谷中供奉的是大梵天神神像,只是你若是向他們神像淋屎尿,只怕這仇就結的深了。」說著又望了一眼那昏昏欲睡的賣酒老頭,道︰「那就燒他們老頭的鬍子、女人的頭髮,或者打幾個悶棍都不要緊,只是別去作踐那大梵天神神像,否則若是天神發怒,只怕是於你也沒甚好處啊。」

胡不歸聽他說到天神發怒,便想起自己在青城山清虛殿上三清天尊發怒的事兒來,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道︰「是啊,這點我倒是忘了呢,那些天神都他媽的小氣無比,還是不要招惹他們好啦。」這般沒頭沒腦的嘟囔了一句,差點將那胖子口中一口酒噴了出來,什麼叫這些天神都小氣無比啊,倒像是胡不歸還真的與那些天神打過交道,看來作踐神像的勾當這小傢伙卻已經不是第一次干了。

那矮胖子又道︰「小兄弟要去梵天谷卻怎麼朝這邊走呢?你知道梵天谷的所在嗎?」

胡不歸道︰「這個我倒是真的不知道呢,」說著撓了撓頭皮道︰「我是看那些梵天谷的弟子們朝這個方向飛跑了,我才朝這個方向追來的。」

矮胖子心道︰原來不知道人家家門朝那邊開便要上門去尋晦氣,倒也真是了得啊!他笑著對胡不歸道︰「這梵天谷在貴州境內的梵淨山一帶,原來你沒有去過啊。」

胡不歸道︰「噢,原來在貴州呢啊,卻不知道貴州在哪裡啊?」

矮胖子終於忍不住噗哧一口酒噴了出來,心道︰這孩子什麼都不知道啊!別讓他亂跑燒錯了別人家的房子了。於是在桌子上用筷子蘸了酒水詳細的將如何去貴州,又如何去梵淨山,又如何找到梵天谷,一一詳細畫給胡不歸知道,真是生怕這小子找錯了廟門,上去就給人家搗亂,還特意說︰「這梵天谷最是好認,它在谷口處有兩塊巨石擋住去路,每塊巨石上都刻有一尊山神像,這開啟之法甚為繁複,不學也罷。你可從後山山崖處潛入,一般夜晚防範甚嚴,倒是白天較為鬆懈。」如此詳詳細細的將諸般事宜講給胡不歸聽,卻像是這矮胖子也與梵天谷有仇一般,正好借胡不歸之手替他出出氣。

胡不歸聽這胖子如此熱心,心中很是高興,道︰「大叔,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倒還真的不知道這些呢。我再敬你一碗!」兩人此時已經喝了五、六斤燒酒,胡不歸直覺得胸口一片火熱,拉開了衣襟,露出一個紅通通的胸膛來。那矮胖子卻看見胡不歸胸口那個剛剛癒合的傷口,不由得皺著眉頭,低聲道︰「弒仙指?這麼下手這般狠辣!」聲音之中隱隱有些怒氣。

胡不歸道︰「是啊,那婆娘飛過來就是意志,老子一時不留神叫她給打了個對穿,看老子這次去不燒光她的頭髮才怪!」

矮胖子聽他如此說,不由得又看了胡不歸一眼,卻怎麼也不覺得著孩子像是個大奸大惡之人,身受如此重傷也不過是說要燒光對方的頭髮而已,而名門正派的梵天谷卻為何要對他下這般的狠手呢?

正在這時,忽聽外面人聲雜沓,一群黑衣人將小酒肆包圍了起來,看樣子都是來勢洶洶,個個臉上殺氣騰騰。有人朝裡面喊道︰「逆賊陳天仇,快快出來受俘!我等奉巫冥宮宮主之命前來特來捉拿於你,你還是乖乖的自己出來吧!」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4:57:37

第三卷魔蹤妖影 第三十二章 忘叟


頃刻之間,小酒肆外便圍了百餘人,那些黑衣漢子卻不進來,只在外面叫嚷,又聽一人喊道︰「陳老兒,你沒膽子出來嗎?再不出來老子們便放火燒了這酒肆!其他無關閒人速速離開,省得也被燒死在裡面!」

胡不歸看了看那矮胖子,見他一副神態自若的樣子,心道︰這酒店之中就我們兩人,這些人定是來尋這胖大叔晦氣的,我卻要幫他一幫。胡不歸說道︰「老子自然是無關閒人,可老子酒還沒喝夠,老子偏偏不走!」

哪知道這矮胖子也環顧了小酒肆一圈,一本正經的道︰「老子也是無關閒人,並且酒也是沒有喝夠,老子也不走!」卻像是他真的不是當事人一般穩穩坐著,慢條斯理的喝著酒。

小虎也抱了一塊牛肉含糊不清的嗷嗷了兩聲,大概也是在說︰老子更是無關閒貓,老子肉還沒吃狗,自然也是不走!只是誰也聽不懂它在說些什麼而已。

胡不歸有些糊塗了,這胖大叔倒像個沒事兒人一般的穩噹噹的坐著,一雙圓眼楮四處瞟著,確實像是與他無關一般。若不是他還能是誰?難道說還能是那賣酒的老頭兒?那老頭似乎被叫喊聲驚醒了,從角落裡顫巍巍的站起來,佝僂著身子挪到門口向外張望著,道︰「怎麼來了這麼多人啊?我說這些人是來找你們誰的呀?我好像聽他們剛才在喊再不出去,他們可就要放火了啊!你們哪個是他們要找的人就趕緊出去吧,小老兒就全靠這間小酒鋪子過日子呢,要是燒掉了那可就沒得衣食了。」

胡不歸到︰「反正不是來找我的,你沒聽他們喊什麼陳老兒,那分明是在喊一個老頭,你看我像是老頭嗎?」

這賣酒的老頭倒真的佝僂著身子瞇縫著眼楮仔細看了看胡不歸到︰「好像真不是來找你的,你連鬍子都沒幾根。」說完又看著那矮胖子道︰「那莫非是找你的?」

這矮胖子跳下條凳,站到他面前大聲道︰「老子姓杜,你說他們找的是誰?他們找的是陳天仇!」

賣酒老頭喃喃的道︰「噢,好好,你姓杜,我知道啦,你姓杜嘛,不用那麼大聲吧。震得老頭子耳朵都疼了,他們是來找一個叫陳天仇的人的,這名字聽起來有點耳熟啊,卻不知道是哪個啊?」說著低頭思索起來。

這姓杜的胖子看他這副樣子,再也忍不住,大聲說道︰「還真他媽有你的哦!你個老小子不姓陳你姓什麼?你還他媽耳熟,這陳天仇不是你的名字是誰啊!」

這老頭猛一拍大腿道︰「對了哦,我從前好像是叫陳天仇的噢!」突然又轉過臉來問這胖子道︰「咦?你又是誰?你是怎麼知道我叫陳天仇的?」

這姓杜的胖子忍無可忍,大聲吼道︰「老子五歲的時候就知道你小子叫陳天仇!你他媽八歲為了搶個雞蛋打破老子的頭,十八歲那年為了個娘們跟老子斷交加入他媽的什麼魔教!你會想不起來老子是誰?老子就是杜馭龍!」

這老頭聽到杜馭龍三字,全身一顫,一雙渾濁的眼楮裡放出些光亮來,望著杜馭龍顫聲道︰「你是馭龍?哎呀,你怎麼變胖了呢,是肥肉吃多了吧。我可都認不出來你了呢。」

胡不歸奇道︰「我說這位大叔,你竟然連自己的名字都能忘掉啊!你可真是很厲害哦,卻不知道你是怎麼練出來的啊?」

這陳天仇微有得色的笑了笑道︰「嗯,這個--其實也沒什麼--」一句話還沒說完,卻聽杜馭龍道︰「我呸啊!你這老小子還好意思說啊!這記性差到如此程度,你還好意思臭顯啊?人家外面可還有一堆人等著你出去呢啊!」

胡不歸心道︰這兩個人看起來倒像是老朋友呢,卻似乎都有些怪哦。真是有趣的緊。

這陳天仇嘴裡嘟囔著︰「好好好,知道啦。小杜這脾氣怎麼越來越大了啊,人家又不是故意要忘掉的。」說著依舊佝僂著身子走出門去,站在門口道︰「你們都是來喝酒的啊?那快請進來啊!哦,人太多了,你們分批進來喝酒吧,小店盛不下這些人。」

當先一個身材瘦高的黑衣人道︰「大爺們不是來喝酒的!是來找人的!」

「哦,是來找人的。」陳天仇點點頭表示明白了,道︰「那你們是來找誰的啊?」

 噹一聲,一個黑衣人手上的狼牙棒都掉了下來,只見他跳著腳罵道︰」老東西!我們是來找你的!你他媽不會這麼快就又忘掉了吧!」

陳天仇委屈的道︰「我又不是故意要忘掉的,不是剛想起來我就是陳天仇嘛,那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兒?」

卻見人群中站出來一個人,這人身材魁梧,站立之間宛如一座黑色的山峰,這人笑道︰「陳左使還記得小弟嗎?想當年陳左使跟著魔君他老人家叱 風雲好不威風,怎麼這些年不見竟然變成這麼一個糟老頭子了?卻是英雄末路啊!」

陳天仇聽他說到魔君,不由得全身猛然一挺,身形也跟著挺拔了起來,一雙眼楮寒光四射,盯著那人道︰「你小子又是哪個?老朽卻不記得魔教當年有你這麼個傻大個!」

那人哈哈大笑道︰「陳左使連自己的名字都可以忘掉,不記得在下這等小人物卻也不稀奇了。在下巫神道座下巫王六衛中的老大尹揚,老前輩風光之時,在下只是魔王殿的一名小小的侍衛,自然不入老前輩法眼。」

陳天仇鼻孔哼了一聲,道︰「巫神道這小子命你們來抓我?」

尹揚道︰「我家宮主命我等請老前輩前去敘舊,只怕老前輩不肯賞臉,這才帶了這許多人來一起相請。」尹揚身後站著的老五霍莽卻小聲嘀咕著︰「跟這老東西何必這麼客氣,大家一齊上,干翻了他拖回去交差就是了。我看這老東西腦子都不清楚了,就是抓了回去,也沒多大用處了。」他聲音說的極小,又相隔甚遠,本來只有身邊幾個人聽到了,都露出贊同之色。卻不料著陳天仇記性不好,耳朵卻是出奇的好,他咳嗽了幾聲,一個背又駝下去不少,正在一邊咳嗽一邊以手撫胸,卻突然人影一閃,啪啪兩聲清脆之極的巴掌響起,響聲未決,他人又回到了酒肆門前,卻像是從來都沒有動過一樣,而霍莽的一張臉卻被打成了一個豬頭模樣。巫冥宮眾人無不駭然,許多先前輕視這陳天仇之人此刻早已收了輕視之心,反而全神貫注的戒備起來。方纔那一下子,若是陳天仇有意要取霍莽性命的話,此刻霍莽早就是一具死屍了。

胡不歸這才發現,原來這賣酒的糟老頭原來卻是個絕頂的高手,不由得大聲叫好道︰「大叔厲害啊!真是快如閃電!英雄了得啊!剛才那一下叫什麼功夫呢?」

陳天仇呵呵笑道︰「小兄弟,這個也馬馬虎虎啦,好多年沒動手,都快忘光了。叫什麼名字我可不記得了,不過話說回來啊,你雖然誇的我老人家很受用,但是酒錢可是一文也不能少啊,你們剛才一共喝了七斤六兩酒,還有五斤上好的醬牛肉,我老人家可都記著呢!」

胡不歸和杜馭龍瞪大了眼楮望著他,卻不知道這個糟老頭子連自己名字都可以記不住,竟然還把他們二人的帳記得如此清楚,真是不知道這傢伙腦子是怎麼長得了。

杜馭龍一隻鼻孔噴出一股氣來,道︰「老小子怎麼這般財迷!不過是幾斤酒而已,老子來吃喝你的便是給你面子,你還管老子要錢?小兄弟,不用管他,咱們兩個接著喝!」說著竟然一改先前慢條斯理的飲酒方式,咕咚一口酒乾掉了一碗。胡不歸心中也是大以為然,想︰老子們喝你的酒那是很給你面子了,再說你這會兒還有空管我們吃喝嗎?當下也是狂喝起來。就連小虎看到胡不歸和杜馭龍兩人狂飲,它也立即抱了一大塊牛肉不要錢似的狂啃起來。心道︰老子吃你的牛肉也是給你面子,這牛肉味道還真不錯。

陳天仇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三個狂吃濫喝的傢伙,直氣得似乎駝背也直了三分,正要發作,卻瞥眼看見外面站立的這許多人,詫異的道︰「咦!什麼時候來了這許多人?」 當一片亂響,裡面是胡不歸和杜馭龍酒碗摔落之聲,外面也是一陣叮噹亂響,卻是許多狼牙棒、流星錘砸落地面的聲音,真是此言一出,人仰馬翻,好不熱鬧。

所有人都吼道︰「你這老東西記性未免也太離譜了吧!」只有胡不歸大聲叫道︰「大叔!你好厲害哦!這麼快又忘啦!」

陳天仇不好意思地回頭笑笑,道︰「嘿嘿,馬馬虎虎啦。」

卻聽見杜馭龍喝道︰「小心!」面前一片虛影如天羅地網般的朝陳天仇罩過來,胡不歸離得雖遠卻依然感到了那股熟悉的勁氣,卻是黑龍曾經對他用過的暗龍縛神索。十餘股暗龍縛神索無聲無息的竄過來,封住了陳天仇的前後左右,眼見著陳天仇避無可避,卻見他迅捷無比的出掌,啪啪一陣爆響過後,竟然在每一股暗龍勁氣上都拍了一掌,卻像是打在毒蛇的七寸上一般,這十餘股暗龍縛神索頓時萎頓下來,嗖的縮回了尹揚的手掌中,卻聽尹揚一聲暴喝道︰「還不快上!等宮主責罰嗎?」說著身形如電,竄了出來,手上黑芒一閃,一道強勁的魔氣削了過來。而老五霍莽剛才被陳天仇打了幾個嘴巴子,早已按耐不住,此時一出手就是十餘道黑色閃電般的暗魔刀氣,從各個角度向陳天仇削去。

這兩人一動,其他巫冥宮眾人也都紛紛發動,十餘個黑衣漢字,搶步上前,各使法寶向陳天仇攻去。這些人都知道面前這個渾渾噩噩的老頭子卻是個高手,於是下手間都用足了平生所學,絲毫不敢怠慢,一時間殺聲震天,龐大的壓力洶湧而來。

胡不歸在酒肆裡罵道︰「這麼多人打一個,好不要臉!」說著便要竄出去幫忙,卻被杜馭龍拉住了手腕,道︰「不著急,這幾個小角色卻為難不了他的,我們且先喝酒吧。」說著硬是拉了胡不歸坐下,端起了酒碗喝了起來。

面對滔天的壓力,陳天仇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腰桿一挺,一個人猛然間生出一股絕大的氣勢,只見他巍然獨立,一聲長嘯過後,一條狂龍般的巨大黑氣繞身而出,龍首筆直的衝向巫冥宮眾人。當先十餘人被這股黑氣撞上,龐大的勁氣瞬間將這十餘人撞成一團血霧,滿天飛散開來,威勢猛不可擋。這黑龍般的勁氣卻如活物一般,龍首一扭,又朝著左側衝去,又有十餘個躲閃不及的黑衣漢字被打成肉醬。頃刻之間便打散了眾黑衣人的攻勢,眾人大駭,紛紛疾退。那黑氣昂首橫擋在巫冥宮教眾與陳天仇之間,威風凜凜,不可一世。

早就發覺不對而遠遁出去的尹揚失聲道︰「魔龍氣!這陳老兒果然會天魔寶典上的玄通!」

胡不歸見這老頭兒有如此威勢,禁不住叫起好來,陳天仇哈哈大笑,道︰「這幫小雜碎也敢來找老子的麻煩,想請老子去喝酒嗎?你們卻還不配,你們回去叫巫神道來吧!」

杜馭龍卻道︰「打死幾個魔教小崽子有什麼好神氣的,想你在魔教混了一輩子現在卻被魔教追殺,真是混得夠衰的!」

陳天仇昂首道︰「此時的魔教還算是魔教嗎?老子當年跟著魔君出生入死,縱橫天下之時怎不見你小子敢出來放半個屁?眼下魔教四分五裂,爭權奪勢、互相仇殺,若非如此,老子又怎會脫離魔教到此處來賣酒度日?若有新魔君降世,老朽願遵魔君號令,重振魔教聲威,豈不是比在此處苟延殘喘來的快活?」

尹揚卻在遠處喊道︰「陳老此言有理,我家宮主雄才大略,正是振興魔教的不二人選,只要陳左使入我巫冥宮,何愁我魔教不能東山再起?我家宮主對陳左使推崇備至,萬望陳左使以振興魔教為重,與我們一同回去吧!」

陳天仇罵道︰「放屁!放屁!巫神道也妄想做魔君嗎?當年魔君有難,他卻藉故遠遁,不去增援,以至魔君被正教暗算,我不去見他也就罷了,若是見到他,定要將他碎屍萬斷!更不要提什麼擁他為主,你們不過是想染指那傳說中的天魔寶典,我告訴你們,別說我老兒手中沒有天魔寶典,便是有也不會交到你們手中的!」說到此處,雙臂一振,排山倒海的氣勢洶湧而出,一排九丈高的黑色魔氣湧向巫冥宮眾人,數十個教眾躲閃不及,被黑色氣浪打飛出二十餘丈,眼見著活不成了。其餘眾人運功向抗,卻也是如在驚濤駭浪中的落葉一般,眼見著便要被巨浪吞噬了,而黑色巨浪越來越大,一浪大過一浪。

尹揚驚呼道︰「魔焰滔天!大家趕緊撤退!」

在酒肆中的杜馭龍也為之動容,手中的酒碗竟然撒出些許酒水來,而胡不歸則是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就連小虎也停止了吃食,一雙眼楮驚訝的望著外面。卻聽陳天仇道︰「你們此刻還想走?只怕是已經太晚了!」雙臂上下揮舞,一片巨浪拍打過去,淹沒了二十餘人,瞬間化為了血水,夾雜在黑浪之中,更增添了黑浪的威勢。一時之間,哭喊慘叫之聲不絕於耳。這百餘人盡數被困在滔天巨浪之中,沒有一個可以脫身而去的。

就在此刻,突然在陳天仇腳下,突然伸出一雙枯爪,閃電般地抓住了陳天仇的雙足,只聽見 嚓兩聲,便將陳天仇的雙足捏斷,隨即從地下鑽出一個黑影,鬼魅一般竄出來,一隻爪子抓向陳天仇的脖頸。陳天仇卻想不到地下有人偷偷埋伏著,只覺得雙足劇痛,身子尚未跌倒,眼前那只宛如白骨般的手爪已經抓到了他的脖頸。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陳天仇身子後仰,雙掌齊出,打向這人胸口,這人身子突然在空中扭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形狀,宛如一條怪蛇一般,躲過了陳天仇威力無匹的兩掌,而手爪卻暴漲一尺,眼見得這一爪便要抓爛陳天仇的脖頸,這人指尖已經抓上了陳天仇的咽喉,卻突然間一道寒光直指這人的咽喉,那人身子爆退出去,人飄在空中,厲聲道︰「陳天仇!你果然與正教中人有所勾結!還大言不慚地說什麼振興魔教!」

陳天仇的咽喉已經落下五道血痕,卻所幸並未傷及要害,若不是這一劍來得快,只怕是他一顆腦袋就要被這人擰下來了。卻見一個矮胖身子擋在陳天仇身前,手中一柄宛如秋水的長劍仍兀自搖動著,散發出一片清冽的寒光。卻正是一直在喝酒的杜馭龍。另一道人影飛快的扶住了雙足盡斷的陳天仇,卻是胡不歸奔了出來,胡不歸罵道︰「你他奶奶的鬼鬼祟祟的偷襲人,還有臉罵人嗎?」

這人在空中狂笑道︰「你是個什麼東西?竟然也敢來管老子的事兒?陳天仇,你交出天魔寶典,我便繞了你們不死,否則--哼哼。」話聲未畢,一雙手爪凌空擊出,只見一片慘白的爪風橫掃過來,胡不歸抱了陳天仇向後一月,卻見杜馭龍迎著爪風而上,一個肉球一般的身子卻靈動無比,手中長劍丁零噹啷的與那雙枯爪瞬間相交了上千次,穩穩守住了對方的攻勢。

陳天仇忍痛罵道︰「張顧,你我同為天魔使,你卻不顧身份這般暗算於我,莫非你也投靠了巫神道了嗎?枉費老子從前與你稱兄道弟,真是瞎了眼,認錯了人!」

張顧一邊與杜馭龍激鬥一邊說道︰「陳左使,從前的事兒就休要再提了,巫神道雖然不怎麼樣,卻也沒有勾結正教,他答應老夫得到天魔寶典之後大家共同參閱,重新光復魔教,向你這等勾結外人的傢伙對付起來自然是不需要講什麼手段的!」

胡不歸聽著生氣,將陳天仇放在地上,飛身出去,罵道︰「你先人板板的,鬼鬼祟祟偷襲了還偏偏有這麼多話講,真是不要臉之至,明擺著就是打人家不過,所以不敢正大光明的動手,還他媽的編什麼理由,老子代表我家小虎鄙視你!」

這張顧也是從前魔教的天魔右使,地位崇高,那裡受過這麼一個無名小輩奚落,不由得暴怒起來,呼的在空中一轉,人已經閃到了胡不歸身前,雙爪爆起,直向胡不歸胸口和頂心抓去。杜馭龍始料不及,抽劍去阻隔,卻已經晚了一線。卻見兩道清光驟然的飛出,夾雜著隱隱雷聲,卻是胡不歸放出兩枚三清滅魔梭,距離既短,滅魔梭的威力又是極大,直把個張顧搞得措手不及,卻沒有想到這麼一個毛頭小子身上竟然有這等法寶,雙爪回收,身子猛地一扭勘勘避過了兩枚滅魔梭,卻背心一痛,原來是杜馭龍的劍已經刺入了體內,杜馭龍這一劍入體,頓時生出爆破之力,曉是張顧奮力前竄,背心處也被炸得血肉模糊,他慘呼一聲,化為一股黑煙,向遠方遁去了。

其他巫冥宮中人,自張顧出現,便都從失控的魔焰滔天中解脫出來,此時見到張顧獨自逃跑,也都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5:01:21

第三卷魔蹤妖影 第三十三章 漁火


風捲殘雲,堆積的層雲被風吹得向西流去,天空放晴,一輪艷陽高掛天空。在官道邊那間破爛的小酒肆外,殘留著殷紅的血跡顯示著不久前的激戰。此刻山野悄然無聲,有風穿過酒肆,一面杏黃酒旗迎風飄揚。

若非親眼目睹,誰又能相信這個小酒肆的賣酒老頭兒竟然便是從前不可一世的魔教天魔左使,在這個蒼老虛弱的身體裡竟然蘊藏著如此驚人的巨大力量,又是為了什麼,這樣一個人會藏身在這荒郊野地中的小小酒肆裡苟延殘喘呢?

這個曾經全身發出滔天氣勢的老人此刻臉上浮現出慘白的氣息,他慢慢睜開眼楮,渾濁的眼楮瞟了一眼酒肆內的情形,然後虛弱得說道︰「你們兩個一共喝了九斤六兩酒,加上這隻貓,你們一共吃掉了七斤半醬牛肉,一共是四兩五錢銀子。小店蓋不賒賬,別以為你們救了老子就不用給錢了!」話還沒說完就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嗽聲未止,只見一個胖胖的手掌啪的拍在桌子上,杜馭龍跳起來罵道︰「好你個老東西,老子們好心好意救了你,你他媽都快進棺材了還忘不了掙錢,老子們偏偏就不給你錢,看你能怎麼樣!」

胡不歸也跳起來罵道︰「死老頭子!老子為了救你都甩出去兩枚三清滅魔梭,這兩枚三清滅魔梭能值多少銀子?喝你點酒算個屁啊,早知道就讓那個白骨精把你抓死算了,這樣我們隨便怎麼吃喝你都不會有什麼意見了!」

小虎也跳到桌子上嗚嗚的叫喚起來,卻搞不清楚它在說些什麼,想來也沒什麼好話。卻見這老頭兒咳嗽了幾聲,似乎急火攻心般的頭一歪昏厥了過去。剩下三個都是一愣,小虎爬過去,拍了拍老頭的臉,卻沒什麼反應。胡不歸上前摸了摸他的額頭,卻是一片火熱,卻像是塊火炭一般,極為燙手。不由得慌道︰「糟糕!我們把這財迷老頭兒給氣死了!」

杜馭龍上前查看,一張胖圓臉不由得嚴峻起來,良久之後,他抬起頭來道︰「這老小子中了那妖人手爪上的屍毒,需要立即解毒,否則全身血液都將化為毒汁,從內而外的一點點腐爛掉。真是麻煩的緊,看來我要帶他去找醫仙楊伯遠去了,小兄弟,我們就此別過,日後有機會我們再一起痛飲吧。」說完抱起陳天仇便往外面走。

胡不歸追出去,道︰「胖大叔,我這裡還有一顆丹藥,或許可以讓屍毒緩些發作,你先給他服下吧。」說著將卓不凡留給他的最後一顆三清丹遞了過去,杜馭龍接過三清丹聞了聞道︰「原來是三清丹!這樣的話倒是可以令屍毒延緩三日發作,小兄弟,我這便帶他去了,你自己去梵天谷玩耍吧,若是有人欺負你,你就把這個拿給他們看,就說你是我老杜的朋友。」說著丟過來一個木牌子,身子騰空,化為一道飛虹向四川境內飛去了。

胡不歸接過木牌,卻見正面雕刻著一尊猙獰的神像,寥寥幾刀,確實栩栩如生,自有一番氣勢蘊含其中。背面卻刻著一行娟秀的小字,卻是李商隱的詩︰「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字跡筆畫纖細而娟秀,顯然是個女子的手筆。這木牌一面粗獷如錚錚男兒,而另一面纖細如委婉女子,倒也令人感到奇怪,卻不知道這牌子裡又有些什麼故事。照胡不歸的性子,他更喜歡粗獷的那一面,而鐫刻著詩文的一面,他既不甚瞭解詩文的含義,更覺得女兒氣了些,多少有點那個。

胡不歸收好了木牌,看了看空無一人的酒肆,自去裡間搬了一罈子酒出來,灌在隨身攜帶的破酒壺裡,又包了許多醬牛肉,這才滿意的帶著小虎走出了酒肆,依照杜馭龍指點的方向朝貴州走去。

這一路向西南走去,沒兩日便到了長江邊上。這長江到了湖北境內水勢舒緩了許多,江面也更為寬闊,浩浩蕩蕩向東流去,幾片白帆在江面上順流而下,兩岸山勢起伏,林木蒼翠,好一幅壯麗景色。胡不歸站在江邊上不禁胸生豪氣,只覺得這長江如此向東流去,這世間卻沒有什麼可以阻擋得了,當真是壯美以極,好似一位錚錚男兒,想做什麼便定然要去做,任什麼都阻擋不了。

天色將晚,紅霞佈滿西天,江水洶湧間,江面上閃動著點點緋紅霞光。胡不歸眺望良久,卻不見渡船經過,便帶了小虎在江邊漫步。一直到天黑了下來,在近左的山林裡打了兩隻野兔,這才在江邊生起篝火,將野兔料理乾淨,置於火上燒烤起來。火堆發出  啪啪的聲響,一捧火光映的胡不歸滿臉通紅。

不知什麼時候,江上亮起一盞漁火,有舟子在黑暗的江上乘輕舟飄遊,一陣漁歌唱起,聲音蒼然而清揚,在江面上隨波盪開,卻聽那舟子唱道︰「萬古事已休,碧水向東流。無心問天意,濁酒可解愁。」

隔聲傳到江邊,胡不歸聽在耳中,不由得心中一動,心道︰此人倒是個豁達之人,卻不知道是個怎樣的人物。受那漁歌感染,胡不歸不禁敲打著江邊鵝卵石也放聲唱了起來︰「天意總無情,老子自橫行。遇山劈山過,遇水踏水行。」嗓音雖不好聽,歌詞也甚為粗陋,卻自有一番粗獷豪邁,遠遠向江面上蕩去,兩岸青山引出許多回音,餘音裊裊。

片刻過後,那盞漁火竟然緩緩劃了過來,有人在輕舟上喊道︰「岸上的朋友可否來舟上一敘?」

胡不歸大喜,左手提了剛剛烤好的兔子肉,右手提著小虎,飛身一躍上了小舟。胡不歸腳尖落地,那小舟卻沒有半點顫動。卻見舟上盤腿坐著一個身材奇偉的老人,鬚髮盡白,寬袍廣袖,面容疏朗,雖是坐在船上,卻穩如山嶽,一股不同凡俗的氣質躍然而出。胡不歸哈哈一笑道︰「這位老爺子好興致,我老胡來陪老爺子喝上幾盅酒。」說著將還散發著熱氣的烤兔子放在了小舟中間的桌上。

那老人笑道︰「小兄弟果然是個妙人,竟然還自帶了下酒之物,甚好甚好!老朽腿腳不好,不能起身相迎,還望小友不必介意。我這裡有些不尋常的酒水,倒要請小兄弟多喝兩盅了。」說清胡不歸坐下,反手從船艙中取出一罈子酒,拍開泥封,卻聞見一股濃香撲鼻而來,滿船酒香向四周江面上散去,竟然勾引的江中魚兒不住的跳躍出江面,發出 啪之聲。胡不歸聞著那酒香不由得酒蟲大動,就連小虎也走到近前,鼻子嗅個不停。胡不歸問道︰「老爺子,這卻是什麼酒,怎麼如此濃香,莫非是仙酒不成?」

那老人笑道︰「卻不是仙酒,但凡世間卻也沒多少呢,這是山中野猴兒釀的酒,世稱猴兒酒。我也是機緣巧合才得了總共三罈子,今日與小兄弟有緣,不妨共飲此酒,暢談於長江月夜,豈不快哉!」說著便將那酒從就罈子裡倒了出來,滿滿斟了兩碗。

胡不歸端起一碗酒,對老人說道︰「方纔在江邊聽老爺子唱歌,便感覺老爺子定非常人,上船一見,果然是神采飛揚,令老胡傾慕不已。老胡先敬老爺子一碗!」說罷咕咚咚一口將酒喝乾,卻不知道他是心中確實傾慕這老人,還是被著美酒饞得按耐不住了。

老人哈哈大笑道︰「小朋友方才一曲,可是豪氣沖天,倒是勝過老朽的歌子了。」說罷也將酒盞中的酒一飲而盡。兩人都甚是欣喜,旁邊卻有一個老大的不高興,原來卻是小虎聞到美酒濃香竟然也想嘗上兩口,卻被這不講義氣的胡不歸一飲而盡,直氣得它跳上桌子,撒潑似的嚎叫起來。

胡不歸與那老人愕然的望著它,胡不歸撕下一大塊兔肉遞給它,卻見它嗤之以鼻的翹著尾巴在桌子上轉悠。胡不歸這才明白過來,紅著臉說道︰「老爺子,不好意思啊,這小貓讓我慣壞了,它竟然也想喝點這猴兒酒。」小虎,聽到這裡連連點頭。卻聽那老人哈哈大笑,道︰「如此有趣的小貓給它喝點猴兒酒也是應該的。」說著又取了一隻酒碗,倒了半碗酒,放在甲板上,招呼小虎去飲。小虎一聲歡呼,奔下桌子,小舌似勺,舔食起那猴兒酒來。

胡不歸與這老人把盞閒談,這老人道︰「小兄弟不想問問老朽是何人嗎?」

胡不歸卻道︰「老爺子若是想說,那自然會說,若是不想說,老胡我問了倒像是為難你了。再者說,我只知道我與老爺子在江上偶遇,一見如故,今晚把酒痛飲,明早便各奔東西了,又何須知道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呢?還是喝酒來的痛快!」說著又端起酒碗來,一飲而盡。

那老人笑道︰「小兄弟果然豪爽豁達,倒是老朽不能免俗了。來,今晚我們不醉不歸!」說著老人也是端起酒碗一飲而盡。看飲酒的樣子卻不像是個垂暮老者,端的是個豪爽的漢子。

酒過三巡之後,老人問道︰「卻不知曉胡小友欲往何處去,怎地夜半在這江邊露宿?」

胡不歸道︰「我要過江去,卻尋不到渡船,因而在江邊歇息,卻不想遇上了老爺子,這一夜倒也過得有趣呢。我本說明日在尋船過江去,看來可以請老爺子行個方便送我過江去了。」

老爺子有道︰「送你過江自然不在話下,卻不知道你過江後欲去何方啊?」

胡不歸早就覺得這老人形貌威嚴,卻不是奸詐小人,此時也不隱瞞,便將去貴州梵淨山找梵天谷晦氣之事說與老人知道,老人略感意外,便問及緣由,胡不歸卻與著老人一見如故,便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講給他聽,只是隱瞞了小青的詳情,只是說梵天谷搶了他一件事物。胡不歸道︰「本來那小婆娘也算是幫過我,我也不記恨她,只是她那群師兄、師姐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給老子來了一下狠的,老子卻不能就這樣善罷甘休了,不折騰他個天翻地覆,老子就不是我師傅的徒弟!」

老人深深歎了一口氣道︰「這世上不問青紅皂白便動手殺人的又豈止是梵天谷而已,胡小友,你這樣鬧下去,只怕是日後你的師門都將不容於你啊!」

胡不歸道︰「那倒不怕,老子現如今已經被他們趕出來了,如今有事兒卻也懶得請他們幫忙,更不會怕他們不認我這個弟子,只要我師傅一人認我就行了,其他人我卻管不了那許多了。更何況我師傅臨閉關之前並未禁止我做什麼,只是叫我持之以恆、隨心所欲,老子持之以恆的搗亂,隨心所欲的玩耍,卻也是遵從了師傅的旨意,算不得是背叛師門,老爺子你說是吧。」

此言一出,直聽得老人苦笑連連,卻不知道這孩子的師傅究竟是不是這樣教導他的,怕是天癡真人自己聽見胡不歸這樣解釋也會被整得哭笑不得。

小舟隨波逐流,一輪明月升起,月光映在江面上,顯出粼粼銀光,向東閃爍而去。船下是嘩啦啦的江水拍擊著船舷,小舟輕搖間,有風從江面上吹過,一陣舒爽之氣湧上胡不歸的心頭。前方江面開闊處,不知何時一艘大船驀然出現在江面上,彷彿憑空而來,沒有半點徵兆。那條大船在胡不歸他們上游,卻並不順流而下,而是停在了三十丈之外,船頭一盞紅燈高高掛起。突然一陣怪異的笛聲從大船中飄出,聲音極細,恍如游絲,纏繞盤旋而來,刺入胡不歸和老人耳中。那怪異的曲調湧來,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頓時湧上胡不歸心頭。小虎也是抱住了頭滾在甲板上,顯出頗為痛苦的神情。

老人面色一沉,道︰「看來這酒也要喝不痛快了!」老人怒視著上游那艘大船,對胡不歸道︰「小兄弟,我這就送你去對岸。這就且留著日後再喝吧,老朽今晚還有些事情做,就不留小兄弟了。」

胡不歸心中明白,怕是這老人的仇家找上門來了,無緣無故喝了人家的酒,又覺得這老人極為投緣,卻不想就這麼走了,便道︰「老爺子,且先末急著送老胡過去,老胡吹首曲子給老爺子聽聽,看可還中聽不。」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根紫竹簫,卻原來是他買了玉簫之後小桃紅送他的一根竹簫,放在唇邊嗚嗚咽咽的吹了起來。

老人先是一陣差異,隨後聽得這簫聲中正平和,宛如面前這浩浩蕩蕩的江水,浩淼之間又夾雜著一股豪邁之氣,從小舟上蕩了出去。音波一暈一暈的流傳,胡不歸手持的紫竹簫慢慢的散發出一層暗淡的清光,也不知道胡不歸吹的是什麼曲子,卻聽得這曲子與江濤波浪混為一體,本來自小舟中生發,卻給人以自長江上游順流而下之感,夾雜著澎湃的氣勢,滾滾而來。

自胡不歸簫聲一出,那笛聲頓時被壓制了下來,本就極細的笛聲卻像是被淹沒在滔滔江水之中一般,細不可聞了。那笛聲不甘心的拔高起來,聲音淒厲,恍如巫山猿啼、百鬼夜哭,大船近左的江面一陣翻騰,許多魚兒承受不了音波侵襲,躍出水面,便即死去。一江翻著白肚皮的魚兒流了下來。

老人微一皺眉,右手在袍袖中微微曲指,畫了一道符咒,隨即將手指垂出船舷,至於江水之中。卻見那大船下面,一陣波濤洶湧,水聲大作。一條水柱破開江面,盤旋而出,轟的一聲,從江中躍出一條蛟龍,虯髯鬚張,朝大船撞了過去。

卻見大船上飛出一道人影,左腳飛踢蛟龍頭頸,蛟龍似乎知道厲害,偏頭避過,卻用尾巴一掃,正打在大船底部,大船一陣搖晃。那人一擊不中,雙腿有如旋風,橫掃過去,自腿上發出一道道凌厲之極的勁氣,  踢在蛟龍身上。蛟龍受痛嗖的竄回了江底遁去,不敢再出來。

而此時,胡不歸簫聲猛然多了一股殺伐之氣,便如長江暴怒一般,勢不可擋的生發出來,一股狂野的氣勢暴然崛起,卻像是遇山山崩,遇城城摧,一陣音波在大船周圍爆裂開來,只見那船頭紅燈噗得熄滅了,笛聲嘎然而止,而胡不歸的簫聲由未停止,依然緊追著那大船。那大船突然向上游逆水而去,速度卻是極快,頃刻間便沒了蹤跡。

胡不歸這才放下紫竹簫,笑道︰「老爺子,我老胡這一曲吹得可還中聽?」

老人深深望了胡不歸一眼道︰「胡小友這一曲與長江氣機交感,氣勢磅礡,確實是大丈夫之曲,端的是首好曲子。只是胡小友卻不問問被你驚走的卻是何人嗎?你為老朽當過一劫,卻可能為你自己惹來了許多的麻煩呢。」

胡不歸笑道︰「老子才不管他是誰呢,這人好端端的吹笛子也就罷了,竟然吹得如此難聽,即打擾了我與老爺子的酒興,又令我家小虎頭疼,老子吹簫還擊卻沒什麼不對,就是天王老子吹出這樣難聽的曲子,老子也是一樣把他攆走。」

老人還欲說什麼,卻見江面上一艘輕舟箭一般的射來,行駛到近前,上面卻是個童子,那童子叫道︰「老爺子,您沒事兒吧?方才遠遠聽見鎮獸神曲響起,奶奶擔心老爺子出事兒,命我前來察看,那些賊子走了嗎?」

老人道︰「早就跑掉了,我沒事兒,奶奶肯見我了嗎?」

那童子道︰「奶奶說讓我看見您,便速帶您回去見她,我們這就走吧。」

老人道︰「不忙,我這兒還有一位客人,我將他送到對岸便隨你去。」說著搖動小舟朝對岸駛去,小舟破開江水,飛快的躥過江面,靠在岸邊。胡不歸從小舟躍上江岸,對老人道︰「今晚多謝老爺子的猴兒酒了,老胡這就別去了,日後有緣咱爺倆再痛飲一番!」說罷帶著小虎,頭也不回的大踏步走了。

那老人在身後望著胡不歸的背影小聲道︰「此子當真如鴻兒所言,是友非敵,卻是人間罕見。倒或許真的是我族的一個契機了。」說罷,劃了小舟隨那童子破浪而去,只留下長江水洶湧向東。

《 本帖最後由 shyang 於 2010-8-4 15:05 編輯 》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5:06:50

第三卷魔蹤妖影 第三十四章 搗亂


尚未起床,蘇慕白便聽見窗外喜鵲嘰嘰喳喳鬧成一片,心中一動,睡眼惺忪中似乎看到一個美景︰一個大紅蓋頭下嬌小的身子,安安靜靜坐在床沿上,自己伸手去揭那蓋頭,一點點露出來的是顏師妹那嬌艷如花的臉龐,正是洞房花燭夜的情景--一時間心猿意馬,不可抑制,身上的某些部位不甚雅觀的突兀起來。蘇慕白暗自笑笑自己,顏師妹與自己的事兒是得到師傅首肯的,與師妹合籍雙修那是早晚的事兒,怎的近來反而越來越心急了呢?

蘇慕白披衣起床,心中仍似存留著一種莫名的欣喜,興沖沖的將腳踏入靴中,卻感覺噗嗤一聲,足下一陣柔軟,隨之一股臭氣撲鼻而來,拔出腳來,卻是滿腳黃澄澄的事物,尚未完全從美夢中醒過來的他似乎連發怒都忘掉了,只是望著這只似乎並沒有踏錯地方的腳發呆,卻不知道這些喜鵲嘰嘰喳喳在叫些什麼。

就在蘇慕白髮呆之際,幾個梵天谷的男弟子吵嚷起來,卻是人人褲襠都被人剪了個大洞,四處通透,倒也涼快,卻不知道是何人手筆。那幾個男弟子尚未理出頭緒,女弟子院中又傳來一片喧嘩。原來一些女弟子的衣衫上都被人淋了墨汁,正在吵嚷間,卻見顏如雁披頭散髮的衝出房間,身上冒起一陣濃煙,倒也不愧為是大師姐,身法快若流星,嗖的竄入庭院中的蓮池,再從水面上冒起時,煞白的臉上殘留著燒焦的頭髮,還頂著些翠綠的浮萍,倒也依然色彩鮮艷。

梵天谷眾弟子人人心中升起一個大大的問號,究竟是誰做的這些惡作劇呢?一些遭了殃的弟子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個人--小師妹!能在梵天谷如此折騰的似乎只有她這麼一個混世魔王。於是一群人氣勢洶洶的衝到小師妹許青青的房間,卻見門窗緊閉,眾人上前拍門,片刻過後,哈欠連連的許青青出現在眾人面前,問道︰「幹什麼?今天是我過生日嗎?怎麼都來了?」

眾人怒道︰「你自己看!」於是眾多破褲子、焦頭髮、屎尿襪子伸到許青青面前,許青青大為驚訝,道︰「你們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頑皮,搞出這麼些東西來,不怕師傅責罰嘛?我就說你們平日裡竟說我頑皮,看來你們也不比我好到哪裡去啊!」

人群中有幾個不夠堅強的撲通倒地,其餘眾人一起指著許青青道︰「小師妹!不許裝傻!這些惡作劇除了你還有誰會做?!」

許青青的臉立即由笑嘻嘻變成了悲慼滿面,眼淚召之即來,說道︰「你們冤枉我!我找師傅評理去!」隨後就是一陣磅礡大雨般的淚水。眾位師兄、師姐人人頓時手足無措,這個小師妹年紀既小,又深受谷主寵愛,若是鬧到他老人家哪裡去,只怕是這些做師兄的又要再吃一次虧,只得手忙腳亂的哄著仍兀自哭個不停的許青青,人人只得自認倒霉。

誰知道這只是一個開端,不過是個開場戲而已。第二天晚上,梵天谷一名弟子夜裡腹痛,急急提了褲兒如廁,正在酣暢淋漓之際,卻見到一隻蝙蝠模樣的玩意兒歪歪斜斜的飛進了茅廁,正要仔細端詳,卻見那「蝙蝠」一頭扎進糞坑,一股火焰猛然從糞坑中爆起,大好一個雪白屁股頓時被燒得烏漆麻黑,連褲兒也跟著燒著了起來,等飛身哀號著竄出茅廁之後,卻蹲在草叢裡不敢見人,聞聲奔來的男女弟子不禁愕然,卻不知道又是哪個幹出這火燒茅廁的勾當。

眾人尚未緩過神兒來,卻聽得小師妹房中又是一陣尖叫,眾人不由大驚,生怕小師妹有什麼閃失,紛紛飛奔而知,卻見許青青站在房頂上,提著琅神劍,大聲呵斥,一副要殺人的模樣。但見她房門打開,一陣臭氣從房中傳了出來。眾人問及原因,卻原來是許青青睡到半夜,突然感到窗外一陣細細簌簌之聲,正要發聲詢問,卻見一團黑影詭異的朝自己撲來,她想也不想揮手就是一劍,卻聽見噗的一聲,那事物應聲分為兩半,卻是湯汁淋漓,儘是黃白二物,臭氣熏天,飛濺的到處都是。就連許青青最最珍愛的琅神劍也在披砍中受到污濁,令她惱怒萬分,躍出門外,卻不見人影,於是上房眺望,卻是毫無收穫,一腔怒氣難以平息,禁不住又想哭出聲來。卻被眾師兄、師姐勸住了,但這天之後,一連數天都看見她在不停的用布擦拭琅神劍。從此之後,倒也令她養成了一個好習慣,對不清楚的事物不會輕易動用琅神劍去劈砍,修真界日後少的許多傷亡卻全拜這次遭遇所賜。

這番折騰過後,就連梵天谷谷主南塘秋也來過問此事,眾人都意識到,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搗亂,卻不知道這人是誰。南塘秋命谷中弟子加強防範,每晚三班在谷中巡查,看這搗亂之人卻又不像是一般的仇家,所行之事倒像是個頑劣不堪的小孩兒的惡作劇。總是如此,卻也不可掉以輕心。

前些天,自從許青青從胡不歸手中搶回來如意青蓮燈之後,南塘秋自是欣喜萬分,對這個寶貝弟子私自外出的事兒不但沒有半點責備之言,反而大加讚揚。回谷之後,幾個師姐婉轉問起那天胡不歸是否「欺負」了許青青,許青青便將事情原委講給她們,眾人這才知道事情並非像他們想像的那般。有幾個弟子心中暗想︰顏師姐似乎出手有點太重了吧,若是青城派追問起來,倒有些不好應答,還好青城派的王不為也下了重手,若是那姓胡的小子死了,倒也不全是梵天谷的責任。倒是許青青自從回來之後便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很少見到她在谷內打鬧嬉戲,總是若有所思的模樣,那些好事的師姐自然猜測是那姓胡的小子對師妹做了些什麼,以至於師妹變成這樣。她們卻不知道許青青倒真的是在想著胡不歸。這個髒兮兮、不修邊幅的小子總是不由自主地出現在青青腦海裡,也不知道這小子上次是不是被打死了,不知道顏師姐為什麼要下那麼重的手,雖然當時師姐是為了救自己,卻也沒必要用出弒仙指那樣的大招。這些日子來,青青就這麼反覆的胡思亂想,其實心中倒確實是對胡不歸心存著幾分歉意。至於其他的,卻是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南塘秋自從得了如意青蓮燈之後,便日日關在房中鑽研這個失蹤百餘年的鎮谷之寶。這如意青蓮燈若是被外人取走,倒也沒有什麼大的危害,但此燈對於梵天谷卻有著非同尋常的作用。南塘秋自己卻也沒有見過這寶燈,當年寶燈由他師傅玉華夫人執掌,自從百年前一場正邪之戰過後,便銷聲匿跡。

南塘秋是玉華夫人的關門弟子,天資聰穎,百年前的大戰發生時,他年紀尚小,並未參加,他的許多師兄、師姐都在那一戰中死去。玉華夫人身受重傷回來,臨終之際便將谷主之位傳給了他,同時傳給他鎮谷三寶中的梵天寶典和琅神劍,而青蓮燈卻不見了蹤影。至於驅使青蓮燈的口訣就連他也不知道。

琅神劍非是人間尋常法器,神劍認主是一個很玄妙的過程,其實就是神劍自己挑選主人。當年南塘秋就知道自己不適合使用這柄神劍,至於傳給許青青卻也不單單是對她的寵愛,許青青卻是近百年來,琅神劍唯一選中的主人。

而如意青蓮燈之所以重要,卻與梵天谷另一宗寶物有著莫大關係。那梵天寶典密藏於梵天谷天壇之中,記載著眾多無上修習秘法,而要參閱梵天寶典則非要如意青蓮燈的配合不可。因為失去了如意青蓮燈,密藏在梵天寶典中的許多梵天谷道法精華都無法閱讀,更說不上修習了。幸好前輩師長自梵天寶典中摘抄下來的抄本依然留存了下來,才使梵天谷一脈不至於湮沒於修真之列。

於是,得到了如意青蓮燈就等於是得到了打開寶藏的鑰匙,想像著那些失傳已久的秘法,即將在自己手上發揚光大,怎能不叫南塘秋欣喜若狂?只是鑽研了這些天,翻閱了無數谷中典藏,卻也沒能找到驅使這如意青蓮燈的法決。據故老相傳,這如意青蓮燈需用秘傳法決驅使,才能打開梵天寶典,但據說便是有法決在手也未必能盡悉梵天寶典的奧秘,卻是由於對這如意青蓮燈的認識不夠透徹之故,不能隨心所欲的發揮它的法力。

而許青青之所以能夠找到如意青蓮燈則是由於梵天谷這三件法寶之間在一定距離內能夠互相感應,而與其他的法器卻不存在這樣的事兒。故老傳說,這三件寶物都來自同一個地方,至於究竟來歷如何,據說梵天谷首任谷主古意然當時手指上天,笑而不語。

自從南塘秋下令加強谷內警戒之後,谷中弟子分為三組在谷內各處日夜巡查,並且在各個關隘都設置了梵天谷獨門禁制,一旦有外敵闖入,便會發聲示警。就這樣一連數日,谷內安靜了不少。就在眾人都覺得可以喘口氣的時候,事情又發生了。

這天晚上,三個巡邏的梵天谷弟子在谷內小路上發現插著一面小旗,旗上白布迎風輕搖,在月光之下,依稀看見上面似乎寫著字,卻看不真切,只有一個心字分外明顯。三個弟子走上前去,卻嗖的一下不見了人影,原來是那旗下竟是個陷阱,陷阱之下照例仍然是黃白二物。三個弟子腳下一空,都心道不好,一提氣身子還沒落到坑底便躥了上來,頭剛冒出陷阱,就聽三聲悶響,人人頭上挨了一記悶棍,於是三個又乖乖的落回到陷坑中。等三人醒來,卻見滿身的污穢,坑內落著那面旗子,上面寫著︰小心,有陷阱。「小」、「有陷阱」這幾個字卻寫的極小,倒是一個心字寫的極大。

這一來,梵天谷內又是一陣緊張,這暗中搗亂之人,卻不知道藏身何處,更不知道此人是何用意。谷內增派了巡查的人手,五人一組,四處巡查,一副大敵當前的模樣。而許青青卻決心揪出這個在谷中搗亂的壞蛋,一連幾天她都在谷內各處搜索,卻依然是一無所獲。

這天夜裡,濃雲掩月,谷內一片漆黑。所以巡查的弟子們分外小心,預感到那搗亂之人今夜必會出動,要抓住他就在今夜了。子夜時分,在梵天谷谷主南塘秋的寢室之中,一隻形貌頗似蝙蝠的事物悄無聲息的朝著床上睡熟的南塘秋飛去。眼見著那事物歪歪斜斜便要飛到南塘秋身上,卻見南塘秋手指一夾,便將那東西夾在指端。入手卻感到一陣滑膩,手指上夾著一張黃表紙折成的紙鶴符,上面卻塗滿了鼻涕。南塘秋心中惱怒不已,正要追出去,卻似乎看見紙上有字,展開一看,卻歪歪斜斜寫著︰後殿著火了。南塘秋飛身出門,正好看見濃煙自後殿冒起。

頓時谷內一陣大亂,眾弟子紛紛前去救火,南塘秋卻高高飛起,遠遠看見一個灰色人影,鬼鬼祟祟躲進了玄典閣。玄典閣是存放梵天谷道法典籍的重地,非同小可。南塘秋身子嗖的躥了過去,眨眼間便竄入了玄典閣。

卻有一個人,笑瞇瞇的從近左一間房中走出來,走進了南塘秋的寢室,卻正是胡不歸。

胡不歸跨進南塘秋的臥室,神識立即感應到小青。而小青也感應到了胡不歸的到來,發出歡喜的一聲輕響。胡不歸上前捧住了小青道︰「小青,我們來救你了!」卻見小青奇怪的扭了一下,也不知道它是什麼意思。就在此時,破空之聲朝著寢室而來,想必是上當的南塘秋閃電般的又殺了回來。此時想躲卻已然來不及了。胡不歸正要破窗從另一側飛出,卻見手中小青猛然亮起一暈古怪的光線,將他罩在其中,就在南塘秋進屋的瞬間,小青與他同時消失在空氣之中了。

南塘秋立即發現如意青蓮燈被盜了,頓時臉色蒼白,整個人似乎都一下子老了十歲,他狂奔出去,身形化為一道流光在谷內四處搜尋起來。卻在屋子角落裡,胡不歸大大出了一口氣,原來胡不歸和小青並未消失,只是被小青的玄通隱藏了所有的形跡聲音,以及他們兩個的氣息。胡不歸和小青走出門去,正好看見去放火回來的小虎,胡不歸一把將小虎拖了進來,小虎輕聲叫了一聲,臉上滿是得意之色,顯然它這放火的勾當讓它自己很滿意。其實不過是一爪撲翻了後殿的油燈,引燃了帷帳而已。小虎親熱地與小青打了個招呼。卻見小青掙扎著要指引他們去某個地方,胡不歸和小虎便跟著小青朝前走去。

一路上遇見不少梵天谷弟子,卻都沒有發現他們三個,看來這小青的玄通倒也真是厲害。而此時,後殿的火已經基本被撲滅了,絕大多數弟子都在南塘秋的帶領下展開了鋪天蓋地的搜索。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5:07:42

第三卷魔蹤妖影 第三十五章 天書


胡不歸呆呆的望著面前這尊神像,那神像站立在神龕之中,身高七丈,造形古拙。這便是大梵天神神像了嗎?乍看之下,只覺得他面貌醜陋,儀態威猛。卻又生出一種強烈的吸引力,令人不由得想去看,看得一會兒又會發現這神像似乎充滿一種神秘的魅力,猙獰的面容裡似乎透著一種陽剛之美,卻與杜馭龍送他的那塊木牌上所雕刻的神像有些相似。

這裡是梵天谷的腹地--天壇,高大巍峨的神殿裡就只有這一尊大梵天神神像,此外別無他物。小青一路將胡不歸他們帶到這裡,收了隱身光華。進了大殿之後,原本不甚活潑的小青突然變得興奮起來,就像是離家遠遊的遊子驟然回到了家裡,那種欣喜一望可知。而胡不歸的一顆心卻在往下沉,難道這裡真是小青的家嗎?

小青在空中射出一道明亮的光柱,照在一塊地磚上,燈身旋轉,又連續發出十餘道光柱按照某種次序,照在十餘塊地磚之上。卻見地面上無聲無息的出現了一個洞口,有石階一路向下。胡不歸三個正要跨步走進去,卻有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站住!」

大殿門口站著一個人,卻是滿臉鐵青的許青青,手中琅神劍顫抖不已。許青青冷笑道︰「果然是你,此地是梵天谷禁地,不許再往前走!你交出如意青蓮燈我放你走!」

胡不歸笑道︰「你說不許進,老子偏要進去!」說著身子猛然一躥,奔進了那洞中。許青青一聲輕喝,追了進去,口中仍喊道︰「站住!你現在走出來,我還能放你走,一會兒師傅他們來了你可就別想走掉了!」卻聽見身後洞口處有人說道︰「他已經走不掉了!」說話的人卻是南塘秋。許青青一聞此聲,不由得竟然心中一陣慌亂,卻似乎並不希望這胡不歸就此死在這裡一般,為的是什麼,她自己卻也說不清楚。

自從梵天谷怪事而迭出,許青青就猜到這搗亂之人十有八九便是胡不歸,在驚訝這人大膽的同時又不免有些為這小子擔心。上次顏師姐一照面就給他來了一記重創,若是在谷內被抓住的話,只怕是凶多吉少了。聽到如意青蓮燈失竊,她更確定自己的判斷,隨即想到這小子不會帶著如意青蓮燈去找梵天寶典吧?於是便一個人悄然來到天壇大殿,卻真得在這裡發現了胡不歸。

許青青能想到,南塘秋自然也能想到,他雖然不知道盜燈之人是誰,卻也猜到這人有可能會去找梵天寶典。南塘秋慢慢從石階上走了下來,本來在往裡跑的胡不歸卻停了下來,轉身挺起了胸膛笑道︰「跑不掉便跑不掉,又自如何?你們無緣無故偷走我小青,又無緣無故打傷我,卻好似我是個小偷一般,原來你們這梵天谷也是個不講道理的地方!」

許青青急道︰「休要胡言!沒跟你說明便取回如意青蓮燈是我的不是,顏師姐失手打傷你,也是我們梵天谷魯莽了,我在這裡替師姐向你道歉,你快快將如意青蓮燈交還給我師傅,我師傅大人大量,念你年紀小,自然不會為難你的。」

南塘秋原本並不知道這中間有這許多曲折,更不知道顏如雁出手打傷了胡不歸,他只知道青青從一個青城弟子身上偶然尋回了如意青蓮燈,想起百餘年前的那場大戰便是在青城山上,或許便就是那次在混戰中遺失的,後來又被那個青城弟子無意中撿到,倒也合情合理。他卻不知道,顏如雁等人怕他責罰,回來之後便不提打傷胡不歸之事,許青青倒是因為衣袖被這個魯莽小子撕破,卻也有意無意的迴避了這個話題。

儘管如此,南塘秋看著眼前這個小子,卻似乎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浮現在記憶裡,這小子就這樣不畏生死的傲然而立,那臉上的神情相極了一個人。那是在很多年以前,南塘秋當時還是個半大孩子。那天夜裡,他在谷內捉蟋蟀,卻似乎聽見師姐房外有人說話,便從草叢中望了過去,卻見一個黑衣男子傲然而立,站在師姐窗外跟師姐說話。當時師姐說︰「我師傅一會兒子便來,你當真不怕嗎?」那人卻哈哈笑道︰「我為什麼要怕呢?你師傅來了又如何?」南塘秋見那人言語中對師傅頗為不敬不免心中有氣,當時便要出去與那人理論,卻被一個人輕輕摀住了嘴巴,回頭看時,卻是他師傅玉華夫人。後來聽說那人便是名震天下的魔君。當時那人說話的神情卻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記憶中,當時那人臉上的神情便如面前的這個小子此刻臉上的神情一般無二,一樣的既驕傲又無所謂的神情,卻不是裝出來的。

南塘秋慢慢走過去,道︰「小子,你手上拿的那件東西確實是我梵天谷的事物,雖然是你撿到的,但是也該物歸原主,你說是嗎?你在梵天谷內搗亂,又擅闖我梵天谷禁地,這些帳老夫便不跟你算了,也算是我門下弟子打傷你在先,這就算是相抵了。你現在只要放下如意青蓮燈,我便不再為難你,任你出谷,你看如何?」南塘秋以一代宗師的地位能說出這番話來,實屬難得。

卻不料想胡不歸竟然道︰「小青既不是你梵天谷的,也不是我胡不歸的,它自是屬於它自己!若它願意留在這裡,那老胡我拔腿就走。若是它不願意,便是死我也要帶它出去!」說著便放開小青,任它在自己身周漂浮。

胡不歸這番話一出口卻是令南塘秋大感意外,但如意青蓮燈的表現更令他震驚,這幾日他一直在鑽研如何操縱著寶燈,都只能感應到寶燈微弱的氣息,卻無法使它有半點反應。而眼前的這個少年竟然沒有使用任何法決便令如意青蓮燈在身周徘徊不去,又怎能不叫他心驚呢?南塘秋卻知道自己梵天谷三間寶物卻都是有著不同尋常的來歷,就拿琅神劍來說,也是需要它自動認主才行,並不是可以隨意差遣使用的。這三間寶物似乎已到通靈之境,所以很難為凡人所役,卻不知道這少年是如何辦到的。

但是又豈能任由胡不歸將這鎮谷之寶帶走?若是這如意青蓮燈竟然認面前這小子為主,那可是大大的糟糕,更是不能放他出去了。南塘秋道︰「這如意青蓮燈原本就是我梵天谷的事物,你也可以去修真門派打聽一下,便可知道老夫所言是否屬實。這如意青蓮燈本就不同於一般的法器,就算是神物認主,這持寶之人也該拜入我梵天谷門下,這才是解決之道。老夫之所以與你心平氣和的理論,一則是不願意聽你說老夫一大欺小。再則是見你這小子膽色過人,若是你肯拜在我梵天谷門下,一切都好說了,你好生想想吧。」

許青青也連忙在一旁說道︰「是啊,胡不歸,你現在反正也是沒門沒派,我師傅他老人家願意收你為徒這是你的福分呢!你就快快答應了吧!」

胡不歸郎然笑道︰「我老胡雖然沒門沒派,可是師傅卻還是有的,我師傅是天癡真人,他老人家卻沒有說不要我這個徒弟了。老胡雖然沒什麼學問,倒也聽說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話,我好端端的卻為什麼要拜別人為師呢?」

南塘秋一陣怒氣湧上心頭,原本許青青著孩子就是他的關門弟子了,本來就不打算再收徒弟了,此刻為了梵天谷的千年基業才破例打算收下這個少年,誰知道這小子竟然不識好歹,一線冷光在眼中一閃即逝。嘴上卻笑道︰「做不做我徒弟倒也沒什麼,只是你既然取了我派法寶,便不能就這麼說走就走,這是上卻也沒有這番道理吧。」若在平時,這樣的少年,他只需要一根指頭便可以將他立斃當場,但是他卻想從這少口中得到如意青蓮燈的操控之法,便不得不暫壓怒氣。

卻聽見地底深處一聲蒼涼幽遠的鐘磬之聲傳了上來,小青突然在空中一陣顫抖,似乎心神大動,不停的變幻著光焰色彩。胡不歸料想那發聲之物必與小青有莫大關係,便對小青道︰「小青,那是你老朋友嗎?」

小青急促的在空中發出一串清響,應答著胡不歸的問話。胡不歸沉默了片刻道︰「小青,你自己做主吧,你若是願意留在這裡便留下。日後我與小虎再來看你。」小青聽聞此言,急促的繞著胡不歸飛行起來,又飛低了與小虎湊在一起。片刻之後又朝那洞穴深處徘徊,如此往復飛翔數次,卻像是猶豫不決、難以取捨。

地底連續發出數聲鳴響,似在催促小青快快回來,而小青更加彷徨不知所措,就在此刻,那地底猛然一聲轟響,山洞被震的搖動起來,突然一股龐大無比的力量從地底湧了出來,捲起洞口的這幾人,轉瞬之間將他們全都帶到地底深處。

那股駭人的力量將他們一直帶到洞穴最深處,沿途數十道梵天谷的絕頂禁制都恍若無物,對那股巨力絲毫不起作用。胡不歸他們停下來的時候,已經站在一個圓形的石室之中了。石室正中央矗立著一塊形貌古怪的事物,那事物五尺餘高,既不規則,不像是人工雕琢過的,卻有七分像是塊隕石,看材質卻又不同於一般隕石,通體發青,倒是與小青有幾分相似。巨石之上有一個碟形的凹槽,小青一到這裡便緩緩的降落在那巨石之上,燈座恰好嵌入那凹槽之中,與那巨石渾然一體。小青散發出一陣陣柔和的光芒,似乎極為喜悅。

南塘秋心中無比震驚,面前這塊巨石就是梵天寶典,但是他從未見過這梵天寶典發出過如此威勢,竟然以他的修為都無法與之對抗。而許青青則是滿臉驚奇的望著眼見得這一幕,她是從來也沒有到過這裡的。

胡不歸卻放開神識,瞬間,神識便感受到了一種龐大的存在,以及那種存在與小青之間的交流。他同時也感到了那個存在正將一種能量源源不斷地送入小青的體內,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小青前一段時間會沉睡過去,全都是在替他擋了一劍過後,殘存的能量不足以維持它的活動的緣故。看來這裡才真正是小青的家。他甚至能真切地感受到小青的喜悅,於是在那一剎那,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他轉身對著南塘秋行了個禮道︰「前輩,看來這裡才是小青的家,它既然已經回家了,那我就放心了。請你好生待小青,小子告辭了。」說罷轉身就走。

南塘秋那容他說走就走,頭都不回揮手抓去,胡不歸腳踩玄天步法極力躲避,卻那裡躲得過南塘秋這樣的宗師人物,被南塘秋一把揪住了胸口衣衫,將他扯了回來。另一隻手又去抓他手腕,胡不歸奮力一掙,卻聽刺啦一聲,衣襟被撕裂,而手腕一緊,一到鐵箍辦得扣在手腕上,卻是已經被南塘秋抓了個正著。

許青青失聲喊道︰「師傅!」

與此同時,只聽啪嗒一聲響,卻是杜馭龍送他的木牌跌落地上。南塘秋啊的一聲,從地上拾起木牌問道︰「你這木牌是哪裡來的?」

胡不歸昂然道︰「朋友送的!你要如何?」

南塘秋道︰「朋友送的?送你這木牌的是什麼人?他可說過什麼話?」

胡不歸心念點轉,突然想起了杜馭龍所說的話,現在想來,這杜馭龍與這梵天谷看來有著莫大關係啊。他道︰「他說若是梵天谷有人找我麻煩便將這塊牌拿給他看看,怎麼?你也認得胖大叔嗎?」

南塘秋豈止是認得著矮胖如球的杜馭龍,那是他的師伯,上代梵天谷碩果僅存的長輩人物。自從他師傅玉華夫人去世之後,這性情古怪的師伯便離開了梵天谷不知去向,如今這少年手持師伯的信物而來,倒叫南塘秋好生為難。按照他的意思,縱使不殺胡不歸,也要將他秘密拘禁起來,但是杜馭龍在梵天谷的地位特殊,便是他這個做谷主的也不能不忌憚三分。更何況這個木牌有著極為特殊的作用和來歷,昔日他師傅玉華夫人曾有遺命道︰見此木牌如見玉華夫人,縱使谷主也須聽手持此牌者一次號令,違命者必受大梵天神詛咒,受天火灼燒之苦。

南塘秋正自猶豫不決,卻見如意青蓮燈突放異彩,將這圓形石室照的猶如白晝。突然間隱隱約約一些影子投射圓形牆壁上,慢慢聚集成文字,南塘秋瞪大了眼楮,心頭狂喜,莫非這就是天書內容了嗎?南塘秋眼珠一轉,抓著胡不歸手腕的手悄然一股真元送了進去,隨後對許青青道︰「青青,你送他出谷吧。」說罷,放開胡不歸的手腕,將木牌還給了胡不歸,又對胡不歸到︰「小子,這次我就放你走,不要讓我在再梵天谷中看到你!」

胡不歸也不理他,對小青道︰「小青,我們這就走了,再見了!」說罷轉身就往外走,許青青連忙跟了他出去,一顆提起的心也終於放下了。胡不歸剛走出去,就感到一股熟悉的意識從後面追了過來,那股無形的意識悄然進入了他的腦海裡,猛然間夾帶著無數難以理解的玄奧文字奔流著充滿了他的腦海。短短一瞬,卻好似千年,胡不歸左腳邁出,到這一步走完,那個存在已經將一些東西存入了胡不歸的腦海裡,就在不到一步之間,那個存在來了又去。

身後是欣喜若狂的南塘秋,拚命的記載著自己在牆壁上所看見的文字,多少年了,自己勤奮修行卻難以達到大成,全是因為天書難以開啟之過,此刻天書一開,看天下還有誰能與自己一爭短長?至於胡不歸那小子,哼哼,任他去吧。反正自己是依言將他放走了的,至於他能活多久卻不關自己的事兒了,只要不是死在梵天谷,師伯也該沒什麼好說得了。

許青青帶著胡不歸出了天壇,外面卻已經是黎明時分了。兩人一路向谷外走去,沿途遇上梵天谷的一眾弟子們,卻聽顏如雁道︰「我就猜到是這個小流氓做得好事兒,這傢伙一看便不是個好東西!小師妹,你這是要帶他去哪裡?」

胡不歸白了她一眼,卻是一副懶得搭理她的模樣。

許青青答道︰「顏師姐,師傅命我送胡公子出谷,師傅都沒有責怪他,你還是少說幾句吧。」如此不軟不硬的頂了顏如雁一句,顏如雁心頭暗自生氣,卻對這個小師妹也無可奈何,只得暗咬牙根,望著胡不歸和許青青走出谷去。

到了谷口處,許青青將雙掌按在那兩塊高聳的巨石之上,十餘道真元各自依照不同的輕重長短透入巨石,一陣隆隆之聲過後,巨石分開兩邊,胡不歸和許青青走了出去。

胡不歸轉身對許青青說道︰「青青,謝謝你送我出來,老胡這便走了,咱們後會有期!」說罷帶轉身帶著小虎揚長而去,被撕爛的衣衫隨風飄蕩,一個人卻灑洒然越走越遠。許青青怔怔的望著胡不歸遠去的背影,忽有一絲惆悵湧上心頭,卻不知這番心思從何而來,也不知將要往哪裡去,只在朝陽裡落下一滴淚水來,與朝露混在一起。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5:08:17

第三卷魔蹤妖影 第三十六章 追殺


出了梵天谷,胡不歸信步朝山外走去,想著小青與自己朝夕相處的這幾年,不免略有些傷感,但這緣聚緣散卻又不是憑人可以做主的,想來也只有一切隨緣了。如此一路出了梵淨山,帶著渾渾噩噩的小虎,朝來路走去。

沿途山勢險惡,人跡罕至。貴州一帶原多崇山峻嶺,偶遇山民,也都純樸憨厚。所穿衣著服飾也與川人有所不同。胡不歸來時急匆匆趕路,卻也沒有留心,此時回返,才感到新鮮。有時奔入叢林,狩獵玩耍,露宿山林,倒也逍遙快活;有時寄宿在苗家山寨,於苗人把酒痛飲。那些苗人本對漢人有所牴觸,覺得漢人都太過於狡詐,又看不起苗人,所以世世代代都與漢人不合。但是卻對胡不歸例外。這小子卻沒有半點漢人的樣子,性子又是豪爽耿直,很容易便於苗人打成一片。這樣走走玩玩,在貴州混跡了一個多月。

忽有一天,胡不歸走在山道上,卻見對面路上一個身材瘦弱的青年男子背上背著一個老者,那老人顯然是腿腳不便,因而由兒子背著。時令已經入秋,天氣涼爽,那青年背著老父在山間蹣跚而行,卻是累得滿頭大汗。老父在兒子背上用衣袖擦拭著兒子頭頭的汗水道︰「孩兒,放我下來歇息一會兒再走吧。」

那青年卻道︰「爹,不要緊,孩兒不累,翻過這座山俺們就到家了。」說著雙臂一聳,將爹爹背得更穩些,這才邁開腳步努力向前走來。胡不歸連忙側身讓路,那青年對胡不歸點頭笑笑,與胡不歸擦身而過。胡不歸不知怎的,望著這父子二人的背影,突然心中有所牽掛,卻是想起了養育他的老頭子。念頭一起,便再也按奈不住,拔足向蜀山方向走去。

這樣奔波了七八日,終於重新回到他先前所居住的小山坳裡。那從前的茅草屋已經幾近坍塌、破敗不堪了。茅草屋四周荒草蔓延、野籐攀爬,幾乎遮蓋了那小屋子。胡不歸快步走上前去,伸手去推木門,一顆心卻似乎怦怦直跳,便想像這一推開門,老頭子正歪在蒿草床上喝酒。

門卻應手轟然倒下,帶起一片塵埃,顯然已經是腐朽不堪了。胡不歸揮手盪開塵埃,卻見屋內空無一人,倒是有幾隻野雞咯咯叫著飛了出去。牆上仍依稀可見他當年留下的歪歪斜斜的字跡,卻不見老頭子曾經回來過的痕跡,一切都與他當年離去時一般無二。

胡不歸環視屋內,從前與老頭子相依為命的一幕幕情景浮現在眼前。老頭子時常瘋瘋癲癲,咒天罵地。有時又沉默寡言,對著火堆悶聲喝酒。但是對胡不歸卻是極好。那年冬天,老頭子發高燒躺在一座破廟裡。胡不歸獨自出去覓食。到了鎮上一家大戶門口,那少爺將手中的半個饅頭拋在地上,胡不歸彎腰去撿,心中本甚歡喜。卻不料那少爺原是要拿他取樂,喚了家中圈養的惡犬來追咬胡不歸,胡不歸在雪地上跌跌撞撞沒命的往回奔跑,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卻兀自攥緊了那半塊已經冰涼的饅頭,任那狗子如何撕咬也不放手,一直跑到破廟。老頭子聞聲出來,抱住胡不歸,用身體當著他,那狗子的爪牙便全都落在老頭子的身上。直到那狗子撕咬得無趣了,這才放過了二人。

胡不歸將那半個饅頭遞給老頭子的時候,老頭子兩行濁淚滴落胡不歸的面頰,老頭子說︰「小胡啊,老頭子不餓,你自己吃吧。下次再去討飯,遇上有狗子的人家咱們就躲得遠遠的吧。不然咱們縱使吃上人家一口冷饅頭,人家家的狗子卻吃咱爺倆的肉呢。」

胡不歸想到這裡不由得一陣心酸,自己現在卻有些本事了,喝酒吃肉自是尋常的緊,卻不知道老頭子去了哪裡,有心孝敬他老人家,卻是不能。想著幼時那幾年他與老頭子顛沛流離,四處乞討度日,受盡了人間白眼與風霜雪雨。現如今他倒是有能力令兩人不再受苦,卻無處尋找老頭子,著人生的際遇實在是上天捉弄,總不能叫人如意。

出得茅草屋,但見滿眼秋意蕭索,落葉繽紛,心緒也是頗為落寞,取出腰間酒壺,狂灌了兩口,一股辛辣湧入喉頭,卻感到精神為之一振,但覺世上事雖不如意,卻總是不能服軟,不管是對人還是對天,生則頂天立地,做條漢子。便是死,也要擺個大字,自是不用去求什麼神仙庇護,老天爺保佑。

想到此處不由得心胸為之激盪,放聲長嘯起來,聲浪穿透雲霄,震朔山林。引得無數落葉紛然飄落,隨秋風起舞,好一派壯觀景色。胡不歸帶著小虎大踏步的向山外走去,心境上又有所成長。

胡不歸也不想回成都,便隨意擇路悠遊。在沿途小鎮飲酒作樂,看戲喫茶,凡是新鮮事物都一一見識一番。捎帶腳暗中收拾了幾個為富不仁的土豪惡霸,胡不歸略施道法,那些個惡霸老爺們便嚇得半死,都是平日裡做惡甚多,以為報應不爽,天神懲罰。老百姓都道是神仙下凡替老百姓伸冤呢,都紛紛往什麼土地廟、關公廟或者道觀、寺廟裡送香火,倒是讓沿途的一眾寺廟香火繁盛起來,又多了不少善男信女。老百姓卻不知道,神仙哪裡有空來管著人間的事兒,卻是這個毛頭小子替他們暗中操辦的。

在這一日上,胡不歸再次來到長江邊上。也不知怎的,每次看到這條洶湧而去的大江,胡不歸都會生出一種豪邁之情,彷彿這江流也有性格,令胡不歸對它生出感情來,再次見到便如見到老友一般,心情頗為高興。左右無事,便包了一條船,又從碼頭上搬了七、八罈酒,一大堆醬鴨子、熟牛肉之類的吃食兒,便舒舒服服的躺在船中,飲酒看風景去了。

船家問他要去哪裡,這小子手一指下游道︰「你往下游去便可以了,咱們沿江而下,我說不准什麼後下船,先把船錢給了你吧。」說著拋下三十兩銀子在船上,那船家是個四十餘歲的樸實漢子,連忙道︰「用不了這些,小爺快取回一些。」胡不歸笑道︰「哪還有嫌銀子多的,你且拿著吧,這一路我老胡和這隻貓吃喝可都靠你了,我們可是很能吃啊,只怕是到時候你便要說銀子不夠了呢。」胡不歸這些銀子也是從大戶惡霸手中得來的,來得容易去得也快,反正他也不在意這些。

那船家卻道胡不歸是在開玩笑,三十兩銀子就是七八個人來吃,也可以吃上幾個月呢,這面前一人一貓哪裡吃得了這許多。過了兩日,他卻不得不信了。單是這只不起眼的小貓竟然每天就能吃掉四五斤肉,真是不知道這食量如豬的小貓將那些肉吃到哪裡去了。而胡不歸更是令他驚訝,行船這許多年了,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麼能吃能喝的人。胡不歸每日除了睡覺便是坐在船頭狂吃亂喝,對著船頭濺起的浪花大戶小腳,興奮不已。那小貓也是一般,明明極為怕水,卻也要擠在船頭,等浪頭來了便又嗷嗷尖叫著跳開。船家漢子感覺載了這一人一貓卻比載一船客人都熱鬧得多。

小船順流而下,行駛疾速,一路乘風破浪,向東而去。那船家操船極為熟練,將一條小船掌控的在江面上如飛一般,令胡不歸大加讚賞,就連小虎也不管那船家聽不懂它的貓語,也跟著胡不歸嗷嗷讚揚了幾聲。

不出兩日,水勢愈來愈急,兩岸山勢越見峻峭高拔,突然前面兩山夾江,使江面驟然狹窄。那兩岸山形猶如刀削,高不可攀,一派雄奇壯美的氣勢。原來這便是著名的夔門,進入夔門,便進了三峽之中的瞿塘峽。船速也隨著激流驟然加快,兩岸狹窄處,江面只餘三十餘丈,萬水湧來,爭闖夔門。船頭激起的浪花如花似雪,令胡不歸興奮不已。

兩岸景色風光,看得胡不歸心馳神往,那船家不善言辭,到了某處有名的景致便伸手指一下道︰這是夔門,這是兵書寶劍峽,這是白帝城--小船自瞿塘峽至巫峽,又順流而下到了西陵峽。一路行駛而去,好不快活。

胡不歸看見江上逆流而上的船隻都有一群衣著破爛的縴夫,身子奮力前傾,足上草鞋深深蹬入了江灘,一根根纖繩拉得筆直,卻有發自肺腑的號子從這一群群面黃肌瘦的漢子口中響起,胡不歸也聽不真切那唱詞究竟是唱的什麼,卻是聽出了一聲聲的不屈不撓,一聲聲的不甘和抗爭,與這洶湧的江水相抗衡,與淒苦的命運相抗衡。只覺得這些人雖過得苦,卻也是一條條頂天立地的漢子。不由得肅然起敬。

過了半日,忽聽得左岸上傳來一陣殺伐嘶喊之聲,卻見前面兩人奮力向前奔跑,身後一個人手持大斧擋住追兵。那手持大斧之人滿身是血,卻勇猛異常,眼見著追兵越來越多卻不讓開半步,仍是揮舞雙斧擋住追兵去路。胡不歸看得真切,那人竟然是白如鴻的手下,曾經與自己一起殺入青龍幫分舵的劈山斧吳剛。胡不歸命船家向岸邊靠攏,船家眼見著岸上正在廝殺,哪裡敢靠岸。胡不歸抓起一塊木板,一躍而起,竄出去二十餘丈,眼見著便要落入江中,手上木板拋出,腳尖一點,便飛身上了江岸。

胡不歸卻還沒到近前,一柄鬼頭刀刷的砍斷了吳剛的頭頸,一顆頭顱向空中飛去。胡不歸大怒,凌空數十道掌心雷劈出,頓時圍追的十餘人紛紛被打得四分五裂,不成人形。卻有十餘人繞道又追著前面兩人而去。胡不歸看得真切,前面兩人正是白如鴻與蕭湘神劍陳毅雲。

陳毅雲扭頭看見吳剛被殺,返身提劍殺了回來,卻也是滿身是血,顯然已經激戰多時,受了不少傷。他長劍閃爍,頃刻間刺死三名好手,他肩頭卻也中了一刀。胡不歸來不及細想,向前狂奔過去,伸拳出腿,看似毫無章法的亂打,卻在片刻之間便將圍攻陳毅雲的十餘好手或打入江中,或當場斃命。這些尋常武林好手此刻早已不是胡不歸的對手了。胡不歸追上白如鴻,也來不及說話,只說了一句︰「白大哥先去船上等我!」雙臂用力將白如鴻甩了出去,恰好落在他的船上。胡不歸由拉過陳毅雲道︰「陳老爺子也請先上船!」說罷又是一拋,陳毅雲便像是騰雲駕霧一般向著江中小船橫飛出去。剛飛出去,二十餘丈,卻見一個人影電射出去,在空中向下一劈,一刀黑色的刀氣在十餘丈外將陳毅然一個身子劈成兩截,落入江中,頓時染紅一片江水。卻見空中那人,身子不停,在空中虛踢一腳,便又向小船撲去。胡不歸大驚,也一提氣,足上真元狂湧,竟然踏著江水疾速奔去,卻比那人先一步奔上了小船。

那人身子在空中向船上疾射過來,手上一柄漆黑的長刀凌空劈下,飛掠而來的速度加上這從天向下的一劈形成了絕大的一股氣勢,化為一道粗大的黑芒,向小船重壓過來。胡不歸從懷中掏出天兵師叔送他的清光匕運足真元,揮手一橫,噹的一聲,五寸長短的清光匕竟然發出一道耀眼的清光,削斷了粗大的黑芒,又擋住了凌空劈下的黑色長刀。這清光匕體積甚小,原不合胡不歸性子,但是此時卻別無它物取用,只得將就了,卻不想這清光匕也這等厲害。

其實胡不歸並不知道,法器也是各有特性,一般粗大的法器,驅使起來所用真元也更多,而他這柄清光匕體積甚小,他又是全力施為,真元灌滿匕首,便像是用尖針去戳牛皮,牛皮雖然又大又厚,卻不及尖針鋒芒集中於一點。另外胡不歸此時的真元修為已經不同於往日,自從打通所有經脈過後,雖然沒有結爐鑄丹的跡象,卻是沉雄深厚,有如江河。

那人一擊過後,身子高高躍起,凌空而立,卻是一個長髮飄飄的俊美少年,只是面色陰沉,帶著一股邪氣。那少年似乎吃了一驚,卻想不到眼前這個邋遢少年竟然可以用一柄小刀兒擋住自己的攻勢。隨即那少年嘴角一撇道︰「小子,你倒還有兩下子,只是你碰上的是我狂龍,識相的就快滾,否則老子連你一起斬了!」

胡不歸站定船頭,手握小刀兒笑道︰「我管你是個什麼鳥玩意兒,這人是我朋友,你想動我朋友便要先問問我老胡答應不!」

白如鴻在胡不歸身後道︰「胡小弟要小心了,這人是青龍會十二個分舵主之一的狂龍,是那黑龍的師弟!」

胡不歸道︰「不礙事兒,白大哥儘管放心,一切有我呢。」

那狂龍仰天狂笑一聲道︰「不知死活的小畜牲,你去死吧!」說話間長刀向下狂劈,十餘道凌厲的暗龍氣透刀而出朝著胡不歸劈了下來。胡不歸騰身而起,只見星星點點的清光在黑色刀芒中閃動不止,一連串的爆響過後,胡不歸身子落在船上,衣衫上布片紛飛,被橫七豎八的削開了數十道口子,雖然形貌狼狽,卻也沒有傷到半點。而狂龍身上則是出現了點點血痕,顯然是吃了些虧。

狂龍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身上的傷痕,一聲怒吼,左拳凌空向下猛擊過來,一道粗大的暗龍氣宛如黑柱一般搗向小船。胡不歸也是一聲大喝,一腳向黑柱踢去,一股猶如實質的清光迎了上去,清光與暗龍氣一相接觸,受到阻力之後突然又暴漲一波,以更強大的姿態向前衝去,暗龍氣被撞得向後狂退不止。這種變化卻是胡不歸兩次與長江相遇之後而領悟的,這番用出來卻是自然而然,不帶絲毫牽強。

狂龍大驚,運起全身真元,奮力支撐,卻哪裡抵擋得住,只見那股清光勢如破竹,轟得一聲巨響,將狂龍一個身子從江面上空直打到江岸上去了。狂龍摔在江灘上,鮮血狂噴不止。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突然想起來,前些時候聽說的有個少年一腳踢死了他的師兄黑龍。莫非便是船上那個少年?

那船上船家早已嚇得縮在船艙之中,一個身子瑟瑟發抖。小船失去控制在江上打轉,白如鴻對船家喊道︰「快去掌舵,否則船翻了大家一起都葬送在江中了!」船家這才戰戰兢兢的又掌穩了小船。胡不歸問道︰「白大哥,怎麼有這許多人來追殺你?是青龍會回來報仇了嗎?」

白如鴻長歎一聲道︰「我們在成都的基業都毀於一旦了,這次青龍會大舉進攻,一共四個分舵悄然潛入成都,一夜之間便將我的勢力殺戮了個乾乾淨淨。要不是陳老幾個拚死相護,只怕我現在也是身首異處了。只可惜了那麼多弟兄,全都死了!」

胡不歸一驚,道︰「那我的那些個姐妹們呢?」

白如鴻苦笑著道︰「我們逃出來的時候極為倉促,卻也顧不上去看小桃紅她們,但是意隨園只是我的別院,所居住的也都是些尋常雜役,我想青龍會倒不會對她們太過在意吧。至於她們現在生死如何卻不得而知了。」

小船順流而下,將狂龍等人拋在身後,胡不歸眉頭緊鎖,白如鴻只得不住的寬慰他。兩人卻沒有發現,身後極遠處又有三道身影飛掠而來,三人停在方才打鬥的江灘,一把抱起萎頓在地的狂龍,一個面冷如冰的男子道︰「老七,是誰將你打傷的?你可出手殺了那姓白的小子?」說話的這人卻是毒龍。

狂龍呻吟一聲道︰「可能就是那個害死五哥的小子,這小子有些古怪。他與白如鴻乘船向下游去了。」

聽到白如鴻未死,毒龍反而舒了一口氣,隨即又冷笑道︰「老七,我平日裡就說你過於狂妄,這次吃了虧才知道自己輕敵了吧。老九、老十,我們追!」說罷將狂龍交給收下,三條黑影沿江飛掠而去。

老九蒼龍道︰「三哥,這小子當真如此厲害?怎麼卻沒有聽說過這小子得名頭?」

毒龍道︰「連暗夜和殘影兩個老傢伙都在他手上吃了點虧,你說這小子的實力如何?說起來這小子到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老六一出事兒,師傅便命這兩個老傢伙來我們這邊視察,這兩個老傢伙自恃身份本想在這邊耀武揚威,卻沒想到在這小子那裡吃了憋,灰溜溜的回了總壇,想來也不敢在師傅面前嚼舌根了。這次我們一舉擊潰白家,只是少了那一老一小兩個東西,未免有些美中不足,更重要的是,聽說那老東西帶著一批天繭不知去向了。我們追得這小傢伙到處跑,或許他便可以領我們去見那老東西了,到時候再一網打盡,豈不是妙哉!」

老十孽龍獰笑道︰「難怪三哥不許我們幾個下殺手殺了那小東西,卻只是說將他打傷就可以了,卻原來是要放長線釣大魚啊,三哥果然高明!」

這三人卻沒注意,在高空之上,七八條淡淡的身影不緊不慢的跟在他們後面,正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5:10:47

第三卷魔蹤妖影 第三十七章 江戰


小船順流而下,西陵峽這一條水路暗礁險灘眾多,那船家操船技術卻極為純熟,小船靈巧的避開暗礁,隨江流前行。江面上不時出現一些漩渦,水流異常複雜,但在船家的掌控之下,小船安然而過。

白如鴻問起胡不歸這些日子的行蹤,胡不歸便一一講給他聽,卻說道在長江上偶遇的那老人時,白如鴻眼光微微閃爍,面色卻是如常。聽完胡不歸的講述,白如鴻道︰「胡兄弟,這番只怕是又要連累你了,不如你將我放上岸去,我自有去處。」

胡不歸道︰「白大哥這是做甚?難道我老胡是那種不講義氣、膽小怕事之人嗎?且不說你幫過我的那些姐妹,便是我在黑龍手上受傷不也是你把我就回來的嗎?我老胡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決不是個不曉恩仇之人,你且在船艙中歇著吧,我看哪個傢伙敢來動你一下!」

這話還沒說完,卻聽見船後有人冷然長笑道︰「小子可真是狂的可以啊!今日我們兄弟便要來動動這個姓白的小子,看你能不能擋得住了!」一聽 的一聲,一股大力打在船後江面上,小船被震得高高飛起,離開江面七八丈,隨後一人竟然飛身躍過船頭,單手抓住船頭向上一提,船便被他提的傾斜起來,船上事物紛紛向後面滑去,那船家死死的抱住船舵不放手,這才沒有滑入江中。白如鴻則一手抱住小虎,一手拉住船上木板,隨是狼狽不堪,卻也沒有落入江中。

胡不歸一縱身躥了出去,人還沒到已經一拳擊出,打向那人面門。那人冷笑一聲卻不硬接,將手一鬆,身子驟然後退,長髮隨江風亂舞,一雙冰冷的眸子卻冷然的盯著胡不歸的眼楮,卻是追趕上來的毒龍。小船隨之下墜,突然船頂一股大力猛的砸在船頂桅桿上,直把一條小船往長江裡按去。

胡不歸身子在空中一個觔斗,落在江面上,一股深厚的真元自腳下鋪散開來,籠罩了足下十餘丈的範圍,宛如一張無形的荷葉,將他一個身子穩穩的托在了江面上。只見他單掌接住急速而下的小船,手臂下沉,便化解了這股向下的衝擊力,一雙腳卻被壓得陷入江水中。這在江面上站立的本事胡不歸原是不會的,卻在前面偶然體悟到真元的這種用法,此人本就不拘泥於現成的道術法門,想怎麼用就怎麼用,倒是屢有創新。

胡不歸剛將小船放下,便感到足下水流一陣異變,心知有異,連忙騰身而起,卻把他天風師叔的玄青罡風在雙腳上施展出來,兩股強勁的旋轉風力托著胡不歸的身子向上飛去,卻是胡不歸第一次憑藉著自己的力量飛了起來。

胡不歸的身子剛剛離開水面,就見到一根尖刺從水中竄出,隨後一條人影蛟龍般的竄出水面,自下而上的直奔胡不歸而去。胡不歸雙手握住清光匕,便像是握住一柄千斤長刀一般,身子猛然向後彎成一個弓形,迎著那人向下狂劈一刀。一股細細的清光透刀而出,轟的一聲與那尖刺一般的黑芒撞在一起,胡不歸身子被撞得向上翻騰。而那人卻被撞入江中。

胡不歸身形未穩,就感到一股凌厲至極的爪風從旁邊抓了過來。卻是方才推舟入江的蒼龍,五指曲成龍爪凌空抓出,胡不歸不及躲避,便將心一橫,右手清光匕朝蒼龍揮出,一道閃爍的清光削向蒼龍。兩人同時悶哼一聲,胡不歸腰上中爪,一片鮮血淋漓。而蒼龍的右胸被劃開一個大口子,若非他側身躲避,險些便開了膛,也是鮮血長流。胡不歸腰上吃痛,卻陡增鬥志,一聲怒吼,竟然向著蒼龍撲了過去。蒼龍卻想不到胡不歸如此彪悍,連忙狂運魔元,龍爪急促的抓出了百餘爪,凌厲的爪風如巨浪般的擋在面前。胡不歸雙手握拳迎著爪風而上,雙拳連擊,宛如破浪,身子毫不停歇的向前直衝,衝入滿天爪風之中,身上頓時出現無數傷痕。蒼龍卻沒見過這等拚命的打法,心下竟然有些不安,就在此刻一個碩大的拳頭猛然穿過爪風,一拳重重打在他的胸口,只聽見 嚓一聲,蒼龍肋骨齊斷,一個人沙袋一般的向後飛去。

此刻,被撞入江中的孽龍卻竄上了小船朝著船艙走去。胡不歸大驚,身形剛要向下沉去,卻毫無徵兆的一股強大的暗龍氣如同手掌般的捏住了他的脖頸,直捏得他脖頸上骨骼咯咯作響,幾欲碎裂,卻是毒龍悄無聲息的出手了。胡不歸只覺得眼前一黑,神志都有些不清醒了,隱約聽見小船上小虎憤怒的嚎叫著。

孽龍獰笑著一步步走進船艙,胡不歸心中恍惚,頸上劇痛難當,一口氣憋在胸中,無法呼出,忍不住揮臂踢腿,胡亂掙扎。那頸上壓力卻是越來越大,眼見著便要將他的頭頸捏成肉泥。而毒龍卻也是在暗暗心驚,此時他已經是用出了七成力道,卻不知道這小子脖頸怎麼如此堅韌,若是換個別人,那身子早與頭顱分家了,這一捏之力便是生鐵也捏碎了去,卻捏不碎這小子的脖頸。

在高空之上,七八個人站在雲端,冷眼看著這一幕。那七八個人身穿灰色道袍,身形飄逸,宛若神仙。當中一個年輕的道人說道︰「玉玨師叔,咱們要不要上去幫幫那青城派的小子?」

原來這幾人都是崑崙派的道人,卻聽那玉玨道人說道︰「聽說這小子前些時候被逐出師門了,既然已經不是青城弟子,我們又管他生死如何呢。更何況他青城派不是一向以玄門正宗自居嗎?那就憑他自己的本事活命吧!我們且先讓他們打個兩敗俱傷,再去除魔衛道!」

那青年道士略感有些不妥,卻不能違背長輩旨意,只得飄在空中,向下觀望。

胡不歸無法呼吸,只覺得胸腹中憋悶無比,猛然右足向後反踢出去,一股真元流自腳上傾瀉而出,胸中憋悶驟然舒緩不少。那股青色真元向著毒龍撞去,卻被毒龍輕易躲開。與此同時,只聽見孽龍慘呼一聲,身子從船艙裡飛了出來,跌入江中。一個人從船艙中竄出來,那人一聲怒吼,身上衣衫陡然爆裂開來,露出一身雄奇的肌肉,這人卻是白如鴻。只見他伸手將肚臍上一根金色事物拔了出來,卻是一根奇形長刺。那長刺剛一脫體,突然江面上妖氣沖天,只見白如鴻一個身子又猛然暴漲,接著又生出許多白色的毛髮來,身體不住的變化著,終於顯出了他的本來面目,卻是一頭碩大無匹的白狼。

白如鴻一聲長嚎,凌空躍起,撲向空中的毒龍,速度極快,瞬間狼爪已經抓上毒龍的胸膛,毒龍大駭,他雖知白如鴻是個異類,卻沒想到竟然這般厲害,身形爆退,胸口卻已然被撕開一個大口子,胸口之上,一片血肉模糊。胡不歸此時才從空中跌落,掉在甲板之上,不住的喘息著。

白如鴻原形一顯,淤積良久的怒氣再也收拾不住,暴怒著殺了過去,與毒龍戰在一起。

而高空之上,幾個崑崙派的道士無不大驚,乍見妖物現世,都有些震驚。原本這幾個道士是尾隨毒龍這幾個魔教爪牙而來的,卻不知道這白如鴻竟然是個妖物,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此番一舉竟然可以消滅妖魔二道,實在是大大的功勞一件,自是人人心中興奮不已。玉玨道人卻哼了一聲道︰「這青城派的弟子竟然與妖孽為伍,實在是我正教的敗類!到時候可要好好問問他天玄真人是怎麼教導門人弟子的!」方纔他還不承認胡不歸是青城弟子,此刻卻又認了,實在是神仙中人,端的是變化無方。

白如鴻閃跳撲擊之間,動作極快,往往才感到他要出爪,他那鋒利如刀的爪子便已經要抓上對方胸膛了,而每一次出爪、撕咬又力大無比,顯出了他作為妖類的強橫實力。毒龍一時之間,只覺得到處都是狼爪,一呼一吸之間便經歷數次生死,自他出師以來,實在是沒有遇到過這等的凶險情形,直到這時他才明白他師傅巫神道為何這般重視川中這個小小不起眼的白家。

毒龍一面躲閃著白如鴻那令人恐怖的狼爪,一面施展暗龍氣一下下重擊向白如鴻狼腰上砸去,他曾聽人說尋常狼獸是銅頭、鐵爪、鋼牙,而狼的弱點便是狼腰、狼腹,所以獵戶赤手打狼多打狼腰,卻不知道用在這妖狼身上奏效與否。然而,白如鴻進攻雖然瘋狂,卻極為靈動。每一次毒龍一拳打去,白如鴻一扭身,不但躲過進攻反而借勢又是向前撲出一爪,越戰越勇。

毒龍漸漸不支,慢慢從空中降下身子,飄在江面上,向江中連劃了三十餘道,卻見一道道水牆橫擋在他與白如鴻之間。白如鴻狼爪一伸,撕破一道道水牆,向毒龍衝去。毒龍悄然放出數道暗龍縛神索,無聲無息的埋伏在水牆前,只等著白如鴻破牆的一霎那將他捆住。

胡不歸從甲板上站起身來,也是吃驚的望著化身為狼的白如鴻,卻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個平日裡白白胖胖,走路都怕累的白大哥竟然是一頭巨狼,更是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厲害。小虎卻興奮得在甲板上高高翹起了尾巴,這次戰鬥它因為不會飛卻只有看的份兒,此時看到一頭大白狼如此凶悍的對付敵人,不由得興奮不已。卻突然自旁邊猛然一爪襲來,卻來卻是受傷落江的蒼龍趁胡不歸不留神過來偷襲。胡不歸揮手一拳,與那爪風撞在一起,將爪風盡數擊碎, 的一聲將蒼龍又一次打入江中。

這時,白如鴻已經衝到最後一道水牆前伸爪一揮,水牆化為滿天水花,白如鴻一個身子從水花中竄出,撲向毒龍,毒龍陰笑著左拳作勢虛擊,卻將右手暗龍縛神索猛然一收,七八道暗龍縛神索如網般正套在白如鴻狼身上。白如鴻心知上當,怒吼一聲,張口朝那由魔元構成的暗龍縛神索上咬去,卻見 嚓一口,便咬斷了兩根。毒龍大驚,卻沒想到這白狼實力這般強橫,左手的虛擊頓時化為了凌厲的暗龍氣,轟的打在白如鴻的身上。巨狼發出一聲狂叫,身子猛地向後一拉,竟然帶得毒龍站立不穩,朝這邊衝來。

突然江中竄出一根黑色尖刺,卻是被白如鴻打落水中的孽龍,手持長刺朝著巨狼腹部刺去,胡不歸驚呼一聲,踏浪奔去,人未到,手上的清光匕卻已經脫手而出,一股真元宛如繩索一般套住清光匕橫著向孽龍手上的黑刺削去,卻聽嗖的一聲,那黑刺應聲斷為兩節。在胡不歸的掌控制下,清光匕猶如活物一般,在空中一轉刺向孽龍脖頸,孽龍大驚,身子向下急沉,卻見清光以至身前,不由得將頭頸向左一偏,清光匕噗嗤一聲沒入肩頭。孽龍慘叫一聲,竄入江中遁去。

白如鴻方才受了毒龍一記重擊,嘴角滲出鮮血來,卻更加狂躁,身子猛然向天上竄去,帶著毒龍不由自主地也向天上竄去,胡不歸操縱真元,將清光匕向毒龍腳上削去。毒龍此刻卻是苦不堪言,若放開暗龍縛神索,那這條白狼則更為凶悍。若不放開,卻極難抵擋下面的胡不歸,自己一個身子卻又被白狼帶著向上飛去,不能自主,真是作繭自縛了。毒龍左手接連發出幾道暗龍氣,抵擋著向上追來的清光匕,一面思量著脫身之計,照目前的這局面,再不走只怕是要命喪與此了。

正在此時,卻聽見頭上白狼一聲慘嚎,從空中跌落下來。毒龍向上一瞥頓時魂飛魄散,但見七名崑崙道士從天而降,手持法器,向下襲來。毒龍立即收了暗龍縛神索,向身下長江撲去,也不去管下面飛來的清光匕,任清光匕在身上劃出一條大大的血口子,他一個人卻已經極快的鑽入長江,借水遁去了。胡不歸卻正好飛身上來,接住了被打落下來的白狼,對著衝上前來的幾個道人怒目而視。

胡不歸怒道︰「你們要做什麼?」

玉玨道人到︰「做什麼,哼哼,我們自然是要除妖殺魔,小子,你私自勾結妖物,已經為天下正教所不容,快快放下這白狼,跪下來向老道求饒,老道念在你師門面上暫且饒你一命!」

胡不歸罵道︰「放你娘的屁!誰要向你求饒?老子且問問你,你們憑什麼打傷這白狼?他又是做了什麼惡事需要被你們剷除?」

另一名老道冷哼一聲,卻是玉玨道人的師弟玉琮道人,他道︰「妖物人人得而誅之,這還需要問嗎?難道照你這般說法,非要等到它大屠天下之時才能出手將它除去?你作為一個修道之人不想著殺妖除魔捍衛正教,反而與妖物為伍,真是正教中的敗類!今日老道就替你青城派清理門戶!」說罷竟然右手一捏劍決,一柄寒光霍霍的飛劍自上向下劈了下來,一道丈餘寬的劍氣劈了出來,聲勢威猛無匹。

胡不歸聽到此人這般強詞奪理的說辭不由得一陣怒氣上衝,先前他也並不知道白如鴻竟然是一頭狼妖,但是在成都與白如鴻交往中卻也屢次見到白如鴻開設粥鋪接濟貧苦的百姓等義舉,而這些自稱正教中人個個都是張口除魔,閉口殺妖,都是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痛下殺手,實在是令胡不歸氣憤不已。

胡不歸一揚手,清光匕然如一顆寒星一般射向那凌空劈下的巨大劍氣。胡不歸並不會駕馭飛劍法寶,此刻的辦法卻是他在駕馭自己的真元,真元宛如他延長了的手臂一般,帶著清光匕撞上了那股凌厲的劍氣,胡不歸胸口猶如遭到重錘一擊,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但執拗的性子卻也同時爆發出來,清光匕猛然一亮,突破阻力,竟然洞穿了那巨大劍氣,向前疾射而去。玉琮道人原不把這個後輩小子放在心上,只想著一劍劈了這小子和他懷中所抱的狼妖,卻沒想到眼前一亮,一柄匕首就此插入他的胸口,頓時又驚又懼,飛劍狂向胡不歸砍去。他身邊幾人也是大驚,都沒有想到這少年竟然能傷了玉琮道人,幾人同時出手,七道劍氣轟然向著胡不歸砸去。

白狼卻從胡不歸懷中掙脫出來,尾巴一掃,將胡不歸掃出十餘丈外,一個身子卻迎著那團七人合力的龐大劍氣猛撲出去。白狼一聲怒吼,骨節咯咯作響,瞬間體形增大了十餘倍,化為一個龐然巨獸,巨爪猛然揮出,帶起一陣狂風,掃向那七道劍氣,頓時江水翻騰,驚濤狂湧,兩相大力撞在一起,只聽見一聲轟鳴,兩岸山石隆隆滾了下來,江水爆起滔天巨浪。

崑崙七人一起悶哼一聲,年輕的五個弟子噗的吐出一口鮮血,玉玨、玉琮兩人也是道胎震動,臉色微變。卻見白狼左爪一片血肉模糊,仍兀自對天長嚎,聲音淒厲而悲憤。一個巨大的身子卻落在江中。胡不歸怒意狂湧,足踏虛空,向上狂竄,雙手持刀,向著天上七人狂劈了數十刀,數十道清光削向空中。卻見玉玨道人手掌一翻,祭出一個炯黑的鐵牌,一陣叮噹亂響,胡不歸砍的每一刀都被這鐵牌接了過去,玉玨道人獰笑道︰「你去死吧!」一股絕大的壓力從那一鐵牌上湧出,向胡不歸壓了下來。

胡不歸狂吼道︰「那就一起去死吧!」雙手持刀衝了過去,只聽到轟的一聲,胡不歸狂吐鮮血,向下跌落。而玉玨道人卻難以置信的望著自己胸口一個血窟窿,那萬年玄鐵牌竟然被胡不歸一刀戳穿,又刺傷了他的胸膛。玉玨道人狂吼道︰「給我滅了這小畜牲!」七人同時伸掌過頂,自西天虛手一引,一股蒼涼的肅殺之氣頓時充滿大江之上,這七人同時用出了崑崙絕技碎玉罡氣,一股剛猛無匹的巨大力量向著胡不歸和下面的白狼砸去。

白狼奮力躍出水面,嘶嚎著衝了出來。胡不歸仍在向下落,體內真元不住的旋轉著,全身一陣劇痛,神志卻突然陷入一種清明的境界,一切都變得緩慢起來,猛然間似乎又回到那天打通經脈時與天地交通的狀態中,周圍每一個物體的移動,每一股氣息的變化都是那麼清晰的映在他的腦海中,上面七人合力發出的一道剛猛之極的真元氣流破開周圍空氣,向下而來。下面是濃重的妖氣裹著一團決死之心的殺氣,奔騰向上。再下面是奔流不息的長江。周圍是一片秋意闌珊的山嶺,一片紅葉掛在枝頭,由自隨風輕搖,雖然隨著秋風舞動,卻不肯向秋風認輸,仍牢牢的掛在枝頭自在的搖曳著。胡不歸心中似有所悟,露出了微笑。

而這時白狼已經奔至他身側,胡不歸輕輕揮舞手臂,一股圓潤的力量隨手臂帶出,劃出一個弧形,竟然將白狼帶出了這個殺場。而他自己卻輕飄飄在空中若沉若浮,隨著細微的氣機變化而飄忽不定。此時的胡不歸便像一片柳絮,飄飄乎乎似無定處。當那剛猛無匹的碎玉罡氣砸將下來的時候,激盪的空氣卻早已將胡不歸的身子推開,反而飄忽盤旋著向上飛去,那道罡氣筆直大入長江之中,只聽轟然一聲,江水疾射數十丈,兩岸山體隆隆作響,左岸一處山崖轟然滑倒,無數巨石隆隆然滾入江中。

而胡不歸一個身子卻越飄越高,竟然飄到了崑崙派七人身側,這七個道人正是力竭之時,只見胡不歸輕飄飄發出七掌,也不見威勢,那七掌說快不快說慢不慢,卻是躲避不開,只聽啪啪幾聲輕響過後,這七人卻如同遭受了萬斤重創一般,狂噴鮮血,向後急退。玉玨道人到底是修為深厚,雖然也是噴出一口鮮血,卻仍有反擊之力,揮手一掌打向胡不歸胸口。胡不歸微微一笑,此刻他已經知道這崑崙派真元至剛至強,自己剛剛領悟到輕柔之妙用,此時再看著一掌,卻是不難化解。正要揮臂化解,卻感到心脈中陡然一股怪異至極的力量突然爆炸開來,全身巨震,口中鮮血狂湧,只覺得嗡的一聲,一個身子便向江中栽去。

玉玨道人一聲獰笑,便要一掌斃了胡不歸,卻見白影一閃,隨後手臂一陣劇痛,卻是白狼嚎叫著撲上來,一口咬斷了他的手臂。玉玨道人狂叫一聲,轉身向西飛去,其他幾人本就受了重傷,此時見白狼凶悍之極的模樣,也都隨著玉玨道人向西逃去。

白狼飛身叼住下落的胡不歸,兩個一起落入江中。那船家雖然嚇得臉色慘白,卻還是搖了船過來,白狼先將胡不歸拋上船去,隨後自己也化為人形爬上了小船。小船帶著幾人向下游流去。卻見胡不歸雙目緊閉,面如死灰,一探呼吸,卻是已經極其微弱了,化身為人的白如鴻也不顧自己血肉模糊的左臂,卻對那船家喊道︰「你知道碧落山嗎?把我們送到那裡去!我必有重謝!」船家緊張的點點頭,小船向前疾駛而去。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5:18:07

第三卷魔蹤妖影 第三十八章 妖谷


長江滾滾,暮靄沉沉,向晚餘光中,一葉小舟隨波逐流,兩岸青山如黛,一陣秋風吹過,滿山蕭瑟。那小舟行至一個江灘緩緩靠岸,舟上越出一人,懷中抱著一個少年,那人身子在江灘上一晃,險些跌倒。卻是白如鴻懷抱著昏迷不醒的胡不歸從小舟上跳了下來。小虎緊跟其後跳下船來。白如鴻拋給船家兩錠金子,也不多說話,抱起胡不歸便向山林中走去。

那船家戰戰兢兢的收了金子,這一日的經歷真是恍如夢中所見,他搖船離岸,決定隨便找個碼頭將小舟賣掉,自此再也不在這長江上行船了。

白如鴻抱著胡不歸踉踉蹌蹌向山林深處走去,此前一戰,他也是受傷不輕,左手手臂更是一片血肉模糊,然而這些他都已經顧不上了。望著昏迷中的胡不歸,他在想︰不知道老祖宗會不會責怪自己擅自破開封印,要知道這個封印雖然抑制了他強大的妖原力,卻也令他能夠混跡於人類之中,而不會被修真界所察覺。封印一開,若是遇上修真界的人,那便是惹上了殺身之禍,後果不堪設想了。但是當時的情景已經不容他考慮,他再不出手,或許胡不歸便會被毒龍捏死。更何況多年的隱忍已經令他到了忍無可忍的境地,望著他那些忠心耿耿的屬下一個個的倒下去,一股暴虐之氣縈繞在他的胸口,望著掙扎中的胡不歸終於令他爆發了他最原始的力量。

而若不是胡不歸此時生死難測,他說什麼也不會將胡不歸帶到這裡來的。他知道魔教中人一直在尋找這個地方,若是此處暴露了,那對於他的族類都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進入山林之後,天色慢慢黑了下來。群山炯黑,宛如一隻隻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白如鴻跌跌撞撞的朝山嶺深處走去,所經之處,地勢極為險峻,亂石參差,澗深崖險,林木幽深,荊棘叢生。白如鴻抱著胡不歸在山澗提縱跳躍,越走越高。走了兩個時辰後,登上一處絕壁。

白如鴻抱著胡不歸站在絕壁之上,四野一片夜色蒼茫,深秋的夜風冰冷的吹來,衣袖在風中獵獵作響,一股悲涼的氣息驀然湧上白如鴻的心頭。懸崖下是一片迷霧,翻騰不休,深不見底。白如鴻遲疑片刻,終於縱身一跳,一個身子瞬間便消失在濃重的霧氣之中了。小虎嗷嗷叫了兩聲,也跟著縱身跳了下去,等身子騰空這才開始想︰難道這白如鴻瘋了嗎?竟然抱了胡不歸跳入這深淵中!怎麼自己也瘋了,竟然也跟著跳了下來,這一摔將下去難道還有命在嗎?

小虎正胡思亂想之際,突然一個柔軟的事物兜住了它下墜的身子,小虎定楮一看,不禁駭然。原來那承接住它的卻是無數條極為細長的蛇,這些蛇糾結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充滿彈性的網兜,將下墜的小虎接在半空中,一些蛇頭吐著殷紅的信子,微微扭動著。小虎渾身的毛都豎起來了,正要發作,突然一隻手伸過來揪起了它,卻是白如鴻。白如鴻將小虎放在肩上,那些蛇開始蠕動起來,慢慢的將他們三個帶入了一個隱藏在山壁上的洞穴之中。那洞穴入口盤踞著一條巨蛇,頭頂生出一個金色的冠子,張著大嘴,露出兩排白森森的利齒。

白如鴻走上前去,那巨蛇伸出粗大的蛇信在白如鴻身周不住的試探著,最後停在了胡不歸的身上。白如鴻對它道︰「靈蛇,我要見奶奶和千妖老祖,你讓開道來。」

那巨蛇扭動著水桶粗細的身子,橫在洞口,口中發出嘶嘶之聲,小虎頓時毛髮豎起,嗷嗷叫了起來,在白如鴻肩上作勢幾欲撲出,卻被白如鴻攔住了,白如鴻怒道︰「靈蛇,當年你在萬獸谷內是誰從天鷹口中將你救出?此刻你倒來攔我了!哼哼,難道跟了天妖谷就不認從前的朋友了嗎?你讓是不讓?」說罷向前跨了一大步,一雙狼眼露出了狂野的光芒,緊盯著那靈蛇。

那靈蛇身子後撤,一個碩大的頭顱左右搖擺,似乎極為難,卻又不知如何是好。白如鴻喝道︰「你讓是不讓?!」語聲未必已經飛起一腳,踢向那靈蛇頭頸。那靈蛇體形雖巨,動作卻極為靈動,它將頭一縮,躲了過去,口中發出嘶嘶之聲,似乎是再說︰你再動手我可就不客氣了。白如鴻一腳踢空,不由得道︰「好啊!果然在天妖谷長本事了,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長進!」說罷將胡不歸輕輕放在一塊青石上,身子還沒站直就足尖猛一點地,向著靈蛇撲去。小虎則是在一旁又蹦又跳的嗷嗷直叫,給白如鴻助威。

白如鴻身形極快,一眨眼功夫右拳已經幾乎要貼在靈蛇腦袋上了。那靈蛇卻也不是等閒之輩,蛇頭急速下沉,蛇尾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如同鋼鞭一般向白如鴻抽來。白如鴻身子在空中一扭,左拳自下而上打出,正好迎上靈蛇蛇頭下沉之勢。靈蛇大驚,卻忘了白如鴻這左拳已經是一片血肉模糊,這一拳只能是虛招。果然,那靈蛇蛇頭上揚,卻正好落入了白如鴻的右臂裡。

白如鴻右臂猛一用勁,死死的夾住了靈蛇的頭頸,然後身子向後飛縱,又猛然一擺,將一條碩大的蛇身甩成了直線。那靈蛇吃痛,尾巴在山洞裡掃來打去,只聽得一陣陣轟鳴,山石 飛,煙塵升騰,好不熱鬧。

驀然從一陣煙塵中竄出兩條人影,一個是身穿白衣的童子,另一個卻是與胡不歸在長江上曾經痛飲過的那個老人。只見他依舊是盤腿,身子下面卻有一隻巨大的蜘蛛,載負著他奔走如風,出現在眾人面前。白如鴻叫道︰「老祖宗!」鬆開右臂,那靈蛇癱軟在地,一幅狼狽不堪的模樣。

原來這老人便是千妖老祖,白如鴻他們獸妖一流以他為尊,在妖界地位極為崇高,所以那日在長江之上,才可以隨意驅使江中蛟龍。其實那日,若非是那大船中有人會吹奏專門克制他們妖獸一族的《鎮獸神曲》,以千妖老祖的修為應付那些人是綽綽有餘。此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當時千要老祖並不像節外生枝,因為身上帶著關係著他妖族命運的一批重要事物--天繭。而那些人也多半是衝著天繭而來的。

千妖老祖道︰「我說這谷口怎麼鬧得天翻地覆的,原來卻是你啊。」

白如鴻一指胡不歸道︰「孫兒是帶胡兄弟來療傷的,他為了救孫兒而身受重傷了!」

千妖老祖輕輕一拍坐下那只巨大的蜘蛛,蜘蛛吐出一股蛛絲,將胡不歸的身子纏住,嗖得拽到了千妖老祖的懷裡。千妖老祖皺了皺眉頭道︰「怎麼傷成這樣?是誰幹的?」

白如鴻恨聲道︰「還不是崑崙派的那幾個老雜毛,胡兄弟為了救我才身負重傷,老祖宗請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千妖老祖瞥了白如鴻一眼道︰「你已經解開了隱氣結界?那就難怪那些老雜毛會找上你們了!」

白如鴻道了一聲︰「不是的,老祖,孫兒也是逼不得已才破戒揭開封印的。」說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了千妖老祖。千妖老祖兩道白眉一豎,道︰「崑崙派的雜毛果然無恥,這趁人之危的勾當他們卻也不是第一次作了。這事兒倒也怪不得你了。」說著面色緩和不少。

千妖老祖又對那童子道︰「梅七,這孩子是我的忘年交,我要帶他入谷,奶奶責怪起來,你只管往我身上推就是了!」說罷,抱起胡不歸帶著白如鴻朝洞內而去。先前那頭金冠巨蛇看到老祖,不由自主地縮到角落裡,不敢上前攔阻。

一行幾人穿過曲折不已的山洞,那山洞一片漆黑,在黑暗中卻似乎潛伏著無數生靈,有的眼楮在黑暗中閃閃發光,有的則是悄無聲息的伸出利爪蟄伏在黑暗中,但是當千妖老祖經過之時,便都不由自主地紛紛後退,躲進了深沉的黑暗之中。小虎一雙眼楮左右看著,卻是看得心驚膽戰,卻不知道這裡面都是些什麼怪物,竟然如此猙獰古怪,一身的毛髮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緊緊攀住白如鴻的肩膀,不敢亂動。

千妖老祖穩穩坐在巨蜘蛛上,行走如風,白如鴻和那童子緊跟其後,走了約摸一盞茶功夫,眼前豁然開朗,只見一個清幽秀麗的山谷出現在眼前。山谷之內,一片青翠,全不似深秋景致,倒像是春意正濃。那些尋常野花漫山遍野開得正燦爛,谷中鳥獸悠然自得,全不怕人。

在來的路上,千妖老祖已經暗暗察看了胡不歸的傷勢,一個大大的疑問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看胡不歸的傷勢之中,只有幾處不打緊的地方是崑崙派的手筆,而最嚴重的地方卻似乎是梵天谷的炎龍破元氣所致,難道說梵天谷的人也參與進來了嗎?胡不歸的傷勢照目前的局勢來說卻也有些古怪,原本被梵天谷的炎龍破元氣爆破心脈,本該早已氣絕身亡了,卻不知道為何,那心脈上卻似乎似斷非斷、似連非連,這才得以殘存一口氣在。

千妖老祖抱著胡不歸朝山谷內走去,他扭頭問白如鴻道︰「鴻兒,怎麼梵天谷的人也來找你們的麻煩了嗎?」

白如鴻微微一愣,道︰「沒有啊,孫兒與胡兄弟只是遇上了青龍會和隨之而來的崑崙派那幾個老賊道,不曾見到樊天谷的人啊。」

千妖老祖哦了一聲,陷入了沉思中。在一片梅林的深處,有幾間茅草屋。千妖老祖抱著胡不歸穿過樹林,來到近前,將胡不歸抱入了其中一間茅草屋。白如鴻也快步跟了進去,那梅七卻早已不知去向。

胡不歸緊閉雙目,躺在一張竹床之上,眼見著呼吸越來越弱,生命的跡象宛如風中搖曳的殘燭,頃刻間便要熄滅了。千妖老祖面色凝重的望著胡不歸,只見他雙手虛空劃出許多古怪的符咒,一種絕非是人間的語言自口中吟唱了出來,聲音蒼涼悠遠,彷彿來自千萬年前的一個存在,在此刻復活了。

隨著那咒語的響起,一層層無形的氣息聚集了過來,籠罩在胡不歸的身上。千妖老祖張口一噴,一頭小小的白狼從老祖口中躥了出來。卻是千妖老祖的妖元。那白狼在空中奔越了一圈,隨後竄入了胡不歸的口中。胡不歸的臉上登時顯現出一絲痛苦的神色,哼了一聲,全身顫抖了一下。小虎在白如鴻肩上看得緊張,不由自主,一雙貓爪收緊,陷入了白如鴻的肉中。而白如鴻也緊張的不覺疼痛,一雙眼楮目不轉楮的盯著胡不歸。

如此過了一個時辰,只見胡不歸身子一陣劇烈的顫動,隨後嘔出一大口淤血來,隨後那小小的白狼從他口中竄出,在空中抖擻了一身皮毛,又回到千妖老祖體內。千妖老祖身子一顫,精神委頓了不少,顯是耗費了不少妖元力。此時胡不歸呼吸已經順暢不少,面色卻仍是一片死灰。

千妖老祖閉目調息了片刻,這才睜開眼楮,喚過白如鴻,替他醫治傷勢。白如鴻內外具傷,卻因為記掛著胡不歸的安危而一直堅持著,此刻也是幾欲軟倒。千妖老祖先是拉起他那條血肉模糊的左手,虛收一抓,一頭全身碧綠的大青蟲就出現在他手中。千妖老祖將那青蟲放在白如鴻的右手上,只見那青蟲吐出許多碧綠的汁水,遇上傷口便發出嗤嗤之聲,轉眼皮肉慢慢癒合,宛如靈丹妙藥一般。那青蟲吐完汁水,顯得極為萎頓,軟嗒嗒的跌在地上。千妖老祖又幻化出白狼妖元,替白如鴻修不受損的內臟經脈,片刻之後方才大功告成。一切妥當之後,千妖老祖雙眉緊皺,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白如鴻快步跟了出去,問道︰「老祖宗,胡兄弟他怎麼樣了?」

千妖老祖歎了一口氣道︰「胡兄弟心脈受損,雖未全斷,卻也是極難復原的了。縱使醫好了,怕也是個廢人了。今生休想再修行了。除非--」

白如鴻一聽說胡不歸算是廢了,不由得大急,連忙問道︰「除非什麼?聽老祖的意思或許還有一線希望不成?」

「除非請醫仙楊伯遠用九轉奪命丹為他續接心脈,否則他每次運轉真元都有心脈爆裂的危險。」千妖老祖緩緩說道︰「但那楊伯遠是正教中人,若我們去求他豈不是自討沒趣。除此之外,就只有--」說到這裡千妖老祖卻停住不說了。

「就只有什麼?」白如鴻問道。

「就只有用我天妖一族的密法將他封入天繭,以九天妖元煉製七七四十九天,方可以無上妖力續補他受損的心脈!」一個冰冷的聲音從梅林裡傳了出來,隨後一個氣度雍容,面色如水的老婦人縹縹緲緲的從樹林中走了出來。她身後跟著先前那個梅七和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女。

那老婦人接著說道︰「真是想不到,老白你不但將人類帶入天妖谷,竟然還會為了一個人類而大耗妖元,實在是太過於古怪了吧!難道你還想將這小子煉成半人半妖不成?你難道忘了你那兩條腿是怎麼沒的嗎?」

千妖老祖昂首道︰「老朽一生行事從不後悔,只憑本心。更何況這胡小弟與那當年那賊子決不相同,在長江之上,老白曾蒙他援手,此刻也該是老白有所回報之時了。世人常道我妖類凶殘狡詐,天性涼薄,誰有知道我輩只是本著一顆本心活著,但求一線生機而已。若是對這孩子棄之不顧又與當年那忘恩負義之人有何區別?老朽縱使留得一條老命苟延殘喘,此後一生又有何樂趣?」話語聲中極為決絕,一股剛硬之氣油然而生,頓時令在場眾人感覺這個失去雙腿的老人身形又偉岸不少。

那老婦人冷笑道︰「那好啊,既然你老白要報恩,那就隨你去吧。不過醜話我可要說在頭裡,我老婆子是不會出手救這麼一個人類的。所以你也斷了求我為他鑄繭的念頭吧!」

千妖老祖臉色陰沉,正要說話,卻聽身後屋門口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老婆子,誰說要求你了?」卻是胡不歸醒轉過來,扶在門框上,一張臉白得嚇人,臉上卻是一臉的無所謂,他又道︰「老胡我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卻不喜歡求人,更不喜歡求老太婆,你能把老子怎麼樣啊?」這小子晃晃悠悠,眼見著身子都站立不穩,卻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倒好像是這不是什麼大事兒,不過是生死而已。

那老婦人怒道︰「好個猖狂的小子!」虛指一彈,破空之聲驟然響起。千妖老祖右手虛晃,輕輕一帶,將那道凌厲的指風斜斜帶出,左側一處山崖轟然塌陷,那道指風之威勢方才消解。

千妖老祖冷然道︰「屈長老,你且回去吧,我自會懇請奶奶為此事做個決斷,若是奶奶也不允,我們爺幾個便就此告辭回我萬獸谷去了!」

那屈婆婆冷笑一聲道︰「你道奶奶便會幫你醫治這個小子?咱們等著瞧吧。」說罷長袖一拂,消失在梅林深處。那童子與少女也隨之而去,留下千妖老祖臉色凝重地望著天空。

白如鴻卻搶步上前,將胡不歸扶上了竹床,道︰「你怎麼起來了?還不趕緊躺下!」

胡不歸一面咳嗽,一面笑著說︰「我不礙事兒,我這人命賤,死不了!白大哥你就放心吧。」誰知道小虎從白如鴻肩上跳下來,衝著胡不歸也是一陣嚎叫,似乎是在責怪這小子隨便下床,胡不歸笑著將它抱如懷中,兩個又滾做一團,間雜著胡不歸觸痛傷口的叫聲,倒也熱鬧。

千妖老祖走了進來,對胡不歸道︰「小兄弟,你的傷勢未癒,暫且不要劇烈活動。」老祖話語不高,卻自有一股威勢,胡不歸禁不住吐了吐舌頭,道︰「老爺子,咱爺倆又見面了,您那猴兒酒可還有剩的沒?」

千妖老祖不禁莞爾,心道你這小子命都快沒了卻還惦記著喝酒,倒真是個少有的角色,嘴上卻道︰「等你傷勢養好了,那猴兒酒卻也不是什麼稀罕之物,自有你喝的。」

胡不歸大喜,立即道︰「那真是太謝謝你了!」滿臉的垂涎欲滴的神情溢於言表,千妖老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卻不知道這孩子什麼時候才有個正經的。

正在如此想著,卻見胡不歸正色道︰「老爺子,你別去求那個什麼奶奶吧,老胡天生就不喜歡求人,更是不願意朋友代我求人。常言道生死有命,更何況眼下我還死不了。我師傅從前也常常跟我說︰我們修道之人面臨巨變要泰然處之,淡然視之,切不可心隨物轉,志隨境遷。老爺子你的一番心意,小子心領了,小子命硬,決計不會這麼容易就死的。」

千妖老祖沒想到胡不歸小小年紀竟然如此看得開,對胡不歸的師傅天癡道長也是暗暗佩服,有如此弟子,師傅自然也是非凡。千妖老祖道︰「小兄弟,你這傷來的甚是蹊蹺,你可記得曾與梵天谷的人有什麼過節嗎?」

「梵天谷?」胡不歸自醒轉過來本就有很多疑問,這長江上遇見的老爺子與白大哥是什麼關係?白大哥怎麼會變成一頭白狼?這山谷又是什麼所在?此刻聽千妖老祖說起自己所受之傷,不禁又想起在與玉玨道人對戰之時,自己突然自體內爆發出一股破壞力,隨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等醒轉過來,他已經暗自察看了自己的傷勢,發覺最要緊的就是心脈嚴重受損,這時聽千妖老祖說起梵天谷,不禁想起那日在梵天谷中南塘秋放開自己時,身上那驀然一股冰涼。頓時胡不歸心中一片通透。

胡不歸淡然道︰「我知道是誰幹的了,此事不提也罷。倒是老爺子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千妖老祖道︰「老夫是有事與此間主人商議。倒是小兄弟你與我們在一起早晚要惹禍上身,只怕此後後患無窮啊!」

胡不歸道︰「若是總想著日後如何如何豈不是過得很累啊,只要當下快活也便是了。」說這轉向白如鴻道︰「白大哥,你不是常人吧?」

白如鴻的心往下一沉,卻見胡不歸一雙眼楮清澈見底,又瞥眼看著千妖老祖,只見老祖面色平淡,於是道︰「胡兄弟,老祖與我都不是常人,我們是妖而非人。」

胡不歸興奮道︰「白大哥是一頭狼妖吧!那日在長江之上白大哥當真是威風凜凜、神勇異常!尤其是你一爪拍碎那幾個臭道士的合擊,真是英雄蓋世啊!不知道老爺子是什麼妖怪啊?」他這話問的古怪,白如鴻臉上顯出了尷尬的神色,不住地用眼色示意他不可如此,但胡不歸卻渾然不覺有何不妥,依然很感興趣的望著千妖老祖。他這番話說得極為自然,全是發自內心,全不把白如鴻是人是妖放在心上,這倒也符合他自幼一貫的作風,別說是狼妖,就是小虎這樣一隻小貓也被他視為患難與共的兄弟了,在胡不歸的心裡,是人也好,是妖也好,都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人就一定比妖好嗎?那卻也不見得,比如說在背後暗算過他的,哪一個不是人類?

千妖老祖哈哈一笑道︰「老夫也是一頭白狼,卻只是一頭沒用的老狼而已。」老祖隨後側臉向門外道︰「梅七,你來做什麼?」

卻見先前那個白衣童子站在門口,說道︰「老爺子,奶奶請您過去一趟。」一雙眼楮卻滴溜溜的望著床上的胡不歸。

千妖老祖道︰「好,我也正要找奶奶呢,我們這便走吧。「說著輕拍蜘蛛後背,朝門外走去,到了門口又扭頭對胡不歸道︰」你有什麼不知道的就問如鴻吧,好生在這裡歇著,我去去就來。」說罷便隨那白衣童子去了。

胡不歸問白如鴻道︰「白大哥,這裡是什麼地方?先前那個說話冷冰冰的老太婆又是誰?」

白如鴻道︰「此間名為天妖谷,原是我妖類最為隱秘之所,是天妖一族的藏身之所。原本是絕不容許凡人入內的,千百年來,你可是第一個進到這裡來的人呢。方纔那位老婆婆是天妖一族的長老屈婆婆,在此間除了奶奶就屬她地位極為尊貴了,一身修位深不可測。」

胡不歸道︰「我說她怎麼這般囂張呢,原來是長老啊。對了,白大哥,那你也是屬於這天妖一族的了?」

白如鴻道︰「不,我與老祖都是獸妖一族,與這天妖一族同根不同脈,雖都是妖類,但平常都是各成一派,只有在生死存亡之際,才會互相援手。我獸妖一族以老祖為尊,天下獸妖均要聽老祖號令。」

「噢,」胡不歸似乎聽明白了些︰「原來老爺子這般威風啊,白大哥你既然這般厲害,怎麼從前都隱忍不發呢?青龍會那些傢伙都惹上門來了,你都還能忍住。要是老胡我早就跟他們拚了。」

白如鴻苦笑一聲卻沒有說話。胡不歸說者無心,白如鴻聽在耳朵裡卻是極為感慨,想千百年來,又有幾個人像胡不歸這般對異類沒有絲毫成見的?妖類一族本身具有的超乎人類的力量卻成為了它們被人類仇視的原因所在,人類覺得妖類的存在實在是對人類的最大的威脅,有恐懼而敵視,由敵視而屠殺,千百年來,無數人間修士對妖類的滅絕性屠殺使這個原本比人類更古老的種族幾近滅亡了。近千年以來,更是式微,已然不能與人間修士相抗衡,只得苟延殘喘,躲在暗處以求生存之道。

日頭漸漸沉了下去,卻還是不見千妖老祖回來,胡不歸傷勢未癒,肚子卻咕咕的叫了起來。小虎更是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白如鴻在外面輕換一聲,片刻過後,便有童子送上來一桌子山菇野味兒,胡不歸與小虎兩個立即來了精神,風捲殘雲的戰鬥起來。

待吃飽喝足,胡不歸摸著脹鼓鼓的肚皮愜意的歪在竹床上,倒是一點也不像個身受重傷之人。他問道︰「白大哥,你知道老爺子的那兩條腿究竟是怎麼沒的嗎?」

白如鴻道︰「這個說起來話可就長了,這與你青城派到也很有些瓜葛呢!」

(第三卷完)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5:25:02

第四卷妖谷琴韻 第三十九章 傳說


白如鴻望著窗外沉沉的暮色,緩緩說道︰「那應該是兩百多年前的事兒了。那時候老祖宗妖元尚未成形,正處在妖胎階段,他老人家雖然拚命修習,但有些重要關隘沒能領悟貫通,所以進展極慢。苦修了十餘年後,仍是沒有絲毫進展。當時老祖宗決定暫時出外遊歷一番,暗中見識一下其他修真門派的修習法門,或許可以觸類旁通,以衝破瓶頸。

於是,老祖宗隻身出遊。其間在崑崙、青城、峨嵋諸派近左窺探,他老人家修為精深,加上行事謹慎,倒也未被發現。但是所見的都是些諸派下乘法門,於他的修行沒有什麼幫助。後來他決定去梵天谷窺探一番,於是又前往苗疆。這一次,他在苗疆遇上了一個人。

當時是在一處深山之中,老祖發現一些低等妖獸的形跡有些古怪,它們似乎在向某個地方聚集。老祖雖然可以隨意驅使這些妖獸,但他卻想看看到底是什麼吸引了這眾多妖獸。這些妖獸都是尚未開化心智的濁獸,一切行為具是憑著本能活動,除非有我們獸妖一族的驅使法門,否則它們一般都是獨來獨往,甚至會互相廝殺,像這樣一起向著某個地方聚集的情形實在是很少見。

老祖一直跟到大山深處,卻見到在一個山坳裡,眾多妖獸圍著一個滿身傷痕的道士,那道士身邊生著一株九葉仙靈芝,眼見著即將成熟,正散發出一陣陣的幽香。原來正是這仙靈芝的香氣勾引來了眾多妖獸。而這個道士顯然是守在這裡有些時日了,就等著靈芝成熟的一霎那,取了靈芝便走,卻不想被這些獸妖圍攻。

當時,那道士已然不支,雖在奮力抵禦,真元卻是越來越弱,身上傷口流血不止。老祖雖然是獸妖之主,但是這人一股子不服輸的彪悍勁兒卻也令老祖宗暗暗欣賞。明明這道人可以拋開眾獸,飛身而去,卻偏偏不肯,定要拿到那靈芝才走。眼見著這人就要命喪於此了,老祖宗不由得生出惺惺相惜之情,他老人家一聲御獸吼,眾獸盡皆震驚,紛紛伏地,不敢再有任何異動。那人這才軟軟得倒在地上,不住的喘息。

老祖走上前去,問道︰不就是一株九葉仙靈芝嘛,又不是絕品藥材,你又何必為此拚命呢?那人雖已經癱軟,卻笑笑說︰我倒不是捨不得這株靈芝,只是我答應了一個人,要送她師傅一株這樣的九葉靈芝草,我豈可失信於她。

老祖笑道︰看來此人在你心中很是重要啊,讓你這樣捨命為她,她若是知道一定很是歡喜。那人笑笑不語,神色之中卻露出了溫柔。老祖覺得這人很對他脾氣,便要替他療傷。誰知道這道士卻是極為驕傲,道︰承蒙先生救命之恩,此刻再也不敢勞駕先生了,一點小傷我自會調理。說罷便盤腿坐在地上,運起他本門的法決調息起來。老祖一見之下,不由得一愣。原來這人用的卻是你們青城派的療傷法門--清露咒。

片刻過後,那人傷勢初定,便拜倒在地,感激老祖救命之恩。老祖閃在一邊,道︰你若知道我是什麼人你便不會再來拜我。

那人驚愕之餘,立即想到了老祖喝止群獸的手段,心中依然猜到了幾分。那人當時呆在當場,老祖心中一陣失望,果然人類與妖類之間的敵視是不可能化解的了。心想這樣也好,他一揮手驅走眾妖獸轉身便也要離去。誰知道那人卻站起來,神色莊重的說︰前輩請留步!前輩雖然與晚生不同類,卻對晚生有救命之恩,更重要的是前輩令晚生沒有失信於人,這比救了晚生的性命更為重要。如此大恩晚生豈能不報?若前輩不容晚生報恩,日後在戰場上相見,晚生也無法放手與前輩一搏,所以,前輩有什麼要求就請現在提出吧!

老祖宗心道︰這人倒也有趣。我救了他倒像是為難了他一般,但是卻也不失為一個錚錚的漢子。老祖道︰你是說要求嗎?好,老夫正要找個地方痛飲一番,卻無人相伴。怎麼樣,你陪我喝個痛快,這恩就算是報了,日後相見,咱們也都可以各施手段放手一拼,你看可好啊?

那人也是微微一愣,隨即笑了起來,道︰好!就照前輩所言,我陪前輩痛飲一番,不管日後是敵是友,能與如此豁達灑脫的人物痛飲一番,也是不枉此生了!

果然,兩人找了一家小酒店,痛痛快快的喝了起來。兩人越聊越是投機,越聊越是傾心,都不由得暗生親近之情。最後,這人與老祖結拜為兄弟,老祖教了他馭獸訣,他也將青城修煉元嬰的法門傳授給了老祖,老祖也由此而領悟到了妖胎生化為妖元的法門。兩人一連數日歡飲,那人要去給他心儀之人送靈芝草,而老祖要回山修煉妖元,都是不得不走。告別之時,都有不捨之意。

三年後,老祖突然收到那人的消息,說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兒要老祖幫忙,說此事關係到他一生的幸福,請老祖務必走一趟,地點就在當年相會的山坳裡。老祖念及此人對自己修為有著巨大的幫助,便欣然前往了。

老祖來到那個山坳之中,卻見那人早已在那裡等候。並且攜帶了數罈美酒。老祖上前與之相見,卻見那人面色憂鬱,似有什麼失意之事。老祖也不便多問,那人拍開酒罈,請老祖共飲。老祖毫無防備,陪著他喝了起來。一連喝了兩壇。那人站起身來,道︰大哥,小弟有一深愛的女子。這女子也是修真門派的。原本我們修真中人不該涉及男女情愛,但是小弟已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便央求她師傅,准許我與她合籍雙修。誰知到她師傅卻道︰你若想與我徒兒合籍雙修那便要立下大功一件,我徒兒可不能隨隨便便嫁給一個平庸之徒。小弟想來想去,以小弟目前的修為來說,要立大功談何容易,目前的魔教勢力極大,其魔君一深修為更是深不可測,別說是我,就是幾大門派的掌門聯手,我看也未必能夠打得過他。所以,若是想要立功,魔教是不能動的。那麼與我們修真門派勢不兩立的也就只有你們妖類了。

說到這裡,老祖突然感到全身一陣酸軟,一身妖力似乎都被什麼東西給控制住了,他這才意識到,是那酒中有什麼古怪。那人接著說︰若是殺上些小妖說起來也算不得什麼大功,那眼見著我與她今生便無緣相聚了,我又怎麼甘心呢?想來想去此事也就只有落在大哥身上了。

老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說道︰你,你在酒裡放了什麼?那人笑道︰我在酒裡放了些碧玉雄黃散,那只是令大哥酸軟而已,小弟我這才好下手啊,大哥的大恩大德小弟永遠銘記在心了。說罷就撲了上去,手上一柄寶劍橫削了過來。老祖當時妖元未成,又被碧玉雄黃制住了妖力,眼見這就要命喪當場,他情急之中咬破舌尖,用殘存的一點妖力施展血遁,卻晚了剎那,在破空而去的瞬間,一雙腿被齊齊切了下去。原本如老祖這般的修為,即使是尋常妖力受限,尋常刀劍也難傷他皮肉,卻不知道那人從哪裡找到了一柄上古神劍,老祖一雙腿這才丟在了當場。

我們獸妖一族肉身極為要緊,那是千百年修行的本錢,因此若有大的損傷極難恢復原貌,若是妖元已成,那還可以續補殘肢,但是當時老祖妖元未成,所以錯過了時機,就再也難以修復了。從此以後,老祖就對人類抱有極大的戒心,卻不知道為什麼對小兄弟你格外看重。」

胡不歸靜靜的聽白如鴻講完,這才問道︰「那個恩將仇報的道人是誰?」

白如鴻道︰「老祖只說那人姓岑,其他的就不肯說了,我們也不敢多問,不過那也是兩百年前的事兒了。」

胡不歸到︰「倒也不知道青城山有這麼一個混蛋道士呢,竟然幹出這麼下作的事兒來,他媽的賣友求女,真是丟臉之至!」

夜色蒼茫之中,只見千妖老祖無聲的坐在門外,卻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回來的。臉上神情黯然,目光之中隱隱閃動著一絲光華,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胡不歸從床上爬起來說道︰「老爺子,你告訴我那個忘恩負義的傢伙是誰,老胡我日後回到青城山,定要叫我師傅替你出了這口惡氣!」

千妖老祖神情淡然的道︰「百多年前的事兒了,還去問它做甚。縱使是你師傅,怕也未必容得下我們妖族呢。唉,人妖之爭由來已久了,卻不是打打殺殺或者幾個卓絕人物就可以化解的了的。老朽別無他求,也沒有稱霸環宇的野心,只是想帶著我們妖族尋一條生路而已。」

胡不歸坐起來問道︰「老爺子,我就不明白人類與你們妖類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呢?為什麼非要爭個你死我活?從前在山上,師叔們說你們妖類為禍人間,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妖物。更有小桌子的父母家人都是被一群妖物殺害的,但是我見到的您和白大哥都不像是大奸大惡之徒,相反還比某些人類更有情有意,這其中很多地方是老胡我想不明白的。難道說師叔他們所說的都是騙人的嗎?那小桌子一家的慘案卻是實實在在有的。若是為求一條生路就不應該隨便塗炭生靈吧,以免結仇甚多,最終招來殺身之禍。」

千妖老祖微微一愣,想了片刻道︰「人類與妖類之爭由來甚久,傳說上古時代,眾神與眾魔聯手,將我妖族的祖先妖之母逼至一處絕境。妖之母心知必死,於是自爆形骸。巨大的爆炸力引發了浩渺蒼穹之中的一場巨大變革,無數生滅交替。妖之母的妖元分散在這茫茫宇宙之中,其中妖之母的元神精華化為了現在的天妖一族,繁衍了下來。妖之母的血肉精華化為了我們獸妖一族的正統血脈,而毛髮皮膚則化為草木精怪以及那些心知尚未開化的濁妖。因而天妖一族擁有最多傳承自妖之母的印記,它們的妖法修為最深。而我們妖獸一族則是戰鬥力超強,身體強橫無匹。只有那些濁妖實力最差。其實為禍人間的主要就是那些心知尚未開化的濁妖,它們也只是循著本性行事,為了生存而傷人。但是修真界卻把它們的所為全都算到我們妖族身上,見到我們妖類便不問青紅皂白大肆屠殺。而魔教更是用心險惡,他們不但跟正教一樣對我們大肆屠殺,他們還鑽研馭獸法門,奴役驅使低等妖類替他們行兇傷人。令我妖族的名聲更是不堪。我想你所說的那小桌子一家多是魔教所為,定是魔教中人驅使低等妖獸大肆屠殺,犯下惡行又嫁禍給我們妖族。而我們獸妖一族和天妖一族本就很少現形於世,所圖也不過是能夠安安穩穩的生存下去而已,更不會隨意屠殺人類以激怒修真門派,結下仇怨。」

胡不歸卻不知道原來妖族有這樣一番來歷,他說道︰「那麼我們想辦法跟正教人士講清楚情況,說明那些為非作歹的事兒不是你們所為不就了結了嗎?」

千妖老祖歎道︰「哪有那麼容易的啊!其實正教中人對此也並非是一無所知,除了我們妖族信奉的神明與正教、魔教不同以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們妖族天生的體質要強過人類千百倍,一個未經開化的妖獸在格鬥廝殺中往往憑借本身強橫的實力就可以與一個普通修士相抗衡,而心智已開的妖獸若是得到我們正宗的修習方法進益要比人類快上數倍,所以不管是修真界還是修魔界都對我們妖族視若大敵。

在一萬多年前,天神下凡殺死了當時我們妖族最強橫的天妖族的妖後和獸妖族的獸王,原本存留在妖後、獸王記憶深處的妖之母的印記在那時失散了許多,因此後代妖後和獸王都無法完全修習成無上妖靈,而天神教授人類修士了眾多修習法門,使人類的實力突飛猛進,在幾千年間便穩穩壓過了我妖族,後來更是大肆屠殺,我妖族幾近滅絕,所以才會隱於深山密林之中,不入紅塵,以求自保。」

千妖老祖頓了頓又說道︰「天妖一族人數本就極少,又在萬年前的天神大戰中傷亡慘重,到了如今已經只剩下寥寥百餘。而我們獸妖一族數量雖眾,卻大多是未開化的濁獸,正統的獸妖也只有百餘。那些濁獸雖然有禍亂人間的行徑,卻也多是出於生存的天性,眼見著它們被正教屠殺,被魔教奴役,老朽實在是於心不忍,於義不容。畢竟它們也是妖之母的後裔,與我們同根而生,總不能看它們眼睜睜的被屠殺乾淨吧。」

胡不歸點了點頭道︰「老爺子說的也是,只是這樣的話事情可就難辦了。若想要保全這些不懂事兒的濁獸就勢必與正教人士發生衝突,這樣一來又是一場大廝殺,更何況妖族現在人手太少,根本就不夠與正教一拼的。」

千妖老祖道︰「辦法也不是沒有,到了這個時候也不瞞著小兄弟你了。上次老夫與小兄弟在長江上偶與之時,老父身上就帶著一批事物,這批事物就關係著我們妖族日後的存亡,也可化解濁獸被屠殺、奴役的命運。」

胡不歸到︰「還有這樣的寶貝啊,那是什麼呢?」

千妖老祖道︰「那就是天繭。所謂天繭就是用我們妖族的密法將濁妖化為蠶繭,密封於其中,歷經九九八十一天,但它們破繭而出之際,它們的心智就已經被開化了。並且將它們散亂的妖原力束縛在體內,不使之外洩,而它們的身體也將轉化為人形。心智開化以後,老朽再教導它們修習之法,以及處世之道。這樣一來,它們再也不會隨意為禍人間,更使我們妖族實力大增,有了實力再與正教交涉,或許有一天真的可以達成一致,平安共存了。」說著老祖的眼神中充滿地希望,彷彿那一天當真就要到來一般。

胡不歸先是哦了一聲,隨即又啊了一聲道︰「不好!」屋內幾個人都用眼楮盯著他,卻不知道這小子想起什麼古怪問題了,卻聽他說道︰「照老爺子這般說來,想必已經有人知道這天繭的事兒了。否則那天也不會有人在長江上出手攔截老爺子了。卻不知道老爺子認得那些那些人是什麼來路嗎?」

千妖老祖道︰「那日長江之上的那夥人其實自成都就開始注意上我們了。我察覺到有些不對,這才悄然離開成都,帶著那批蠶繭來到這天妖谷,卻不想還是被他們追上了。那些人老夫雖不認得,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不是正教中人,而魔教之中是屬於哪一派的就不得而知了。想必他們也是為了那批天繭而來的,要知道剛出世的天蠶見到誰便認誰為主,若是魔教搶去這批天繭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說到此處,千妖老祖與胡不歸面上都留露出一絲憂慮,而白如鴻卻是緊鎖雙眉,一言不發的望著千妖老祖。原來,自老祖回來之後就一句也沒提給胡不歸療傷之事,看來多半是奶奶不肯醫治了。而白如鴻所憂心的也正是這個。只有胡不歸這樣的傢伙,自己的事兒不去問,反而問東問西的扯些與自己無關的話題出來,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奶奶能不能給他治病。

窗外夜色濃重,屋內一盞油燈照出屋內幾人臉上神色,都是一臉的憂色,各懷心事,卻都有所不同,只有小虎一個早就趴在胡不歸的腿上呼呼大睡起來。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5:25:31

第四卷妖谷琴韻 第四十章 興師


青城山上為一片雲霧所掩蓋,縹縹緲緲,似真似幻。一捧雲霧掠過卓不凡的腳下,向山澗下沉去。卓不凡坐在老霄頂山崖上的那株橫出的蒼松上已經一個時辰了,這裡曾經是胡不歸最喜歡呆的地方,現如今卻不知道他又在那裡漂泊。

自從上次從成都回山之後,與二師兄親近的幾個師兄都有意疏遠了卓不凡,大師兄雖然依舊和善,卻也是對他不遠不近。當天玄真人看到受傷的王不為時一張臉變陰沉了下來,仔細詢問事情經過,越聽臉色越是陰沉,眾人心中都是一陣忐忑,心道︰這下胡不歸那無法無天的小子算是要倒霉了。卻不曾想天玄真人臉色鐵青的道︰「好啊!你們這些做師兄的果然是了得啊!好威風好厲害!」說著轉向躺在地上的王不為道︰「王真人你好深的修為!好高的德行啊!教訓自己的師弟不但要與別派聯手,還要從背後下手,真是為師的好徒兒啊!」說罷冷笑不止。

王不為原本哼哼唧唧,想裝出傷勢嚴重,借此令師傅遷怒於胡不歸,卻不曾想師傅竟然如此重責起自己來,頓時嚇得不敢出聲,一張臉嚇的煞白,倒像是師傅著幾句話比胡不歸那一擊更加厲害。

這天玄真人治教雖嚴,卻是極為護短,若是王不為以師兄身份當面教訓胡不歸那倒也還好些,竟然與梵天谷的弟子聯手從背後偷襲他青城山的弟子,這簡直是犯了大忌。更何況天玄真人本就無意將胡不歸逐出師門,只是當時在氣頭上隨口一說,也沒有說就革除了胡不歸的名位。因而無論從哪方面說胡不歸仍是他青城弟子,青城弟子被欺負了那還了得?

天玄真人又轉向孫不智道︰「你這做大師兄的又是幹什麼吃的?沒能及時攔阻你王不為師弟也就罷了,怎麼事情不清不楚地就跑回來了?你們就怎麼知道一定是胡不歸的不是?若是他梵天谷理虧呢?胡不歸這孩子生性雖然頑劣,卻絕不會作出那等下作行徑,你做大師兄的又怎麼不好生勸他回來,反而將他棄之不顧,如此行事,將來何以堪當重任?」

大殿上眾人噤若寒蟬,個個心中卻都生出一絲古怪來︰原來掌教真人並非是極討厭胡不歸那小子的啊,這次只怕王不為師兄是要吃苦頭了。果然,天玄真人命門下弟子將王不為抬去明性峰閉門思過,不得他的旨意不得隨意下山,其下場與趙不嗔倒是一般無二,只是更多添了些傷勢。

下山的這一眾弟子中就只有卓不凡不曾挨訓,甚至天玄真人還說他當時阻止王不為與胡不歸的爭鬥做得很隊,比他那些師兄都要強,最要緊的是念及師門情誼,給受傷的胡不歸留下了丹藥,雖沒有能將胡不歸帶回山來,卻也不像其他師兄們那般對胡不歸棄之不顧。天玄真人卻不知道,他這一番話反而讓大殿上人人心中不舒服,都暗想︰師傅心疼小師弟也就算了,何必將我們都說得如此不堪呢。

因而自那天之後,卓不凡便逐漸感到了眾人有意無意的冷落,除了刻苦練功以外,心情落寞的他便也常常跑到老霄頂絕壁那棵蒼松上想些心事。

自從家門遭逢大變,一轉眼便是匆匆數年,在青城山上這幾年,那些血腥慘烈的畫面仍然每晚縈繞在他的夢境之中,揮之不去。卓不凡每日刻苦練功,便是為了早日為父母鄉親報了這血海深仇,可是到了如今仍然不知道那仇人是誰。那歹人似妖似魔,卻難以確定,但總是脫不開妖魔二道,是以這幾年裡,卓不凡對妖魔二道的憎恨之心有增無減。

遙望腳下雲霧翻騰,極目向遠處,則是一片山河蒼茫。卓不凡一顆心也如墜迷霧,滿腔悲憤不知道向誰而發,更不知道自己今後將何去何從,如何才能報了父母親人的大仇。不由得牙關緊咬,瞪視著天邊那一片蒼茫。深秋的風從他身旁呼嘯而過,一片落葉被風捲著飄飄搖搖從頭頂上落了下來,被他凌厲的殺氣一激,在離他三尺之處無聲無息的化為齏粉,消散在風中了。

在青城山中的青雲峰無涯洞中,同樣是一雙滿含著憤恨的眼楮,卻是趙不嗔坐在陰冷潮濕的洞中,望著洞外白霧茫茫,心中湧起一片對胡不歸的仇恨來。

前些日子,聽送飯來的師弟講王不為師弟也被這小子所傷,還被師傅去面壁思過,他心中更是氣惱。這許多日子都呆在這個濕乎乎的鬼地方,聽說顏妹曾經來過青城山,自己卻無法與之相會,這都要怪那個小雜種胡不歸!只恨自己那天晚上下手不夠麻利,沒能將這小子斬在劍下,再想偷偷溜出洞去,卻怕被師傅察覺,只得呆在洞中,咬牙切齒,暗暗發狠。

突然洞口處人影一閃,一個鬚髮盡白的老道飄飄灑灑的出現在洞中。趙不嗔失聲道︰「師叔祖!」那神態悠閒宛如神仙中人的老道正是天玄真人他們的師叔若隱真人。若隱真人是上代青城碩果僅存的前輩,原本是負責看守後山禁地,卻不知道為了何故出現在這洞中,所以難怪趙不嗔會感到驚訝。

趙不嗔到底是天玄的二徒弟,驚訝之餘卻也沒忘了禮數,他立即俯身拜倒︰「不肖徒孫不嗔拜見師叔祖!」

卻聽若隱真人笑道︰「好啦好啦,不必多禮,你這娃娃倒也乖巧,卻怎麼被你師傅關到這裡閉門思過了?想來定是你太過頑皮吧?」

若隱真人這幾句話直說得趙不嗔面紅耳赤,卻像是自己是一個頑劣不堪的小孩兒一般。若按年齡來算,這趙不嗔在若隱真人面前倒也真只是個小孩兒了,他紅著臉將師傅為什麼責罰他的事由說了一遍,其中卻故意將胡不歸的無禮以及袒護小妖的舉動大大地誇大了一番。

若隱真人聽完之後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樣啊,你這娃娃人雖不壞,腦筋卻是有些愚笨啊!」

趙不嗔一時摸不到頭腦,說道︰「徒孫願聞師叔祖教誨。」

若隱真人到︰「斬妖除魔原是不錯,只是你這娃娃卻不知變通。你親手一劍斬了那妖怪也是殺,你將它捉回青城山交給你師傅也是殺,若是捉回青城山,你那兩個師弟也就不會與你發生衝突,此事可不就化解了嘛。再則,你這娃娃難道看不出,你師傅雖然罰你面壁,你難道看不出來你師傅的深意嗎?為了如此小事兒又何必罰你面壁?你師傅是怪你處事不當,怕你日後不能堪以重任。何以對你如此苛刻呢?那自然是對你給予了厚望,只怕青城山日後的掌教不會落到別人手上了,明白嗎,娃娃?」

若隱真人這番話一出,只把個趙不嗔聽得是又驚又喜,一顆心七上八下,心中不住地念叨︰當真是如此嗎?師傅當真如此看重我?頓時覺得這無涯洞也不如何陰冷潮濕,若是當真如此便是再叫他在此面壁上幾年,他也是願意的。趙不嗔連連隊若隱真人道︰「多謝師叔祖教誨,只怕我師傅他老人家嫌棄我資質駑鈍,難以堪當重任。更何況不嗔上有老成持重的大師兄,下有天資卓絕的卓不凡小師弟,只怕日後掌教真人這一職是決計不會輪到我來做的了。」

若隱真人道︰「說你這娃娃蠢笨吧,你且說說,你師傅他們這一代何人最為穩重?」

趙不嗔仔細想了想才道︰「若光論穩重的話,那要數天風師叔最為穩重了。」

若隱真人點頭道︰「這就是了,天風這孩子自幼就老成持重,從不逾越規矩,安分守己,但是你看他卻為什麼沒有做掌教?」

趙不嗔道︰「徒孫猜想那是因為天風師兄排行第三,在資質上更是比不上我師尊和大師伯,所以--」

若隱真人道︰「那你說說,你師傅和天癡他們兩個何人資質更好些?」

趙不嗔道︰「若光論資質那自然是天癡師伯為最。」

若隱真人道︰「這就是了,選青城一代掌教並非是只看資質和心性,最重要的是掌教必須是一個能夠堪以重任的領袖人物,這樣的人能夠不拘一格的領導青城弟子,將祖師爺創下的這份基業發揚光大,這才是青城掌教的意義所在!」

若隱真人俯手站立於洞口處,眺望遠方道︰「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如今魔教、妖類都蠢蠢欲動,眼見的一場腥風血雨即將來臨,在著紛亂來臨之際,我青城派或許可以掌握時機一領群雄,蕩盡天下群魔,還人間一個清靜世界。我看你這小子,雖然天資不甚豐,但卻是個做大事的人,我可以傳你一套密法,增強你的實力,令你在眾弟子中脫穎而出。而你師傅那邊我也可替你美言幾句,倒是你卻一定要立誓,拋開個人愛恨情仇,一心一意為了殺盡天下妖魔,為了振興我青城派而勵精圖治,永不後悔!你能做到嗎?」

這一番話說出來,直說得趙不嗔一身熱血沸騰,便彷彿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漢子,他心情激盪的道︰「請師叔祖放心,三清天尊在上,弟子趙不嗔立志此生此世以斬妖除魔、振興青城為己任,身形具焚猶不悔,萬劫不復仍不改!」說罷跪在地上發了毒誓,若隱真人含笑望著他發了誓,將他扶了起來,從懷中取出一卷竹簡交到他手上道︰「這是師叔祖早年在外遊歷時機緣巧合獲得的一本秘籍,因為與我的心性不大相符,故而一直未曾修煉。但是其中所記載的玄通卻是威力極大,今日傳授給你或許與你有些幫助。」

趙不嗔又跪下謝過說隱真人,他這位師叔祖德高望重,有他做後台的話,日後成為青城山的掌教卻也當真不是一句空話,趙不嗔只覺得這一天有如作夢一般,一個身子都飄忽起來。

正在這時,卻聽見前面山門處鐘聲響起,群峰回應,雲霧翻滾,卻不知道所為何事。

卓不凡神情寂寥的從老霄頂上緩步下來,心中抑鬱無法排遣,於是仍舊一路向山下走去。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山門附近,卻遠遠的看見兩名迎客師兄竟然在於什麼人動手,山道上劍光霍霍,殺氣騰騰。卓不凡不由得飛身前往,卻見一名青年道士單手持劍,神態瀟灑的將兩名迎客師兄逼得連連後腿。在那青年道士身後站裡著三十餘位道長,卓不凡認得其中幾人竟然是崑崙派的長輩師叔,不由大感奇怪。

那崑崙派的青年道士便如炫耀功夫一般,手上一柄長劍直來直去,噹噹的敲在兩名青城迎客道士劍上,渾厚的真元震得那兩名迎客道士虎口欲裂,長劍眼看著就要脫手飛出,卻突然面前一花,一個人影擋在他們面前,當的一劍,擋住了那青年道士的劍招,卻是卓不凡手持劍鞘出現在眾人面前。

卓不凡道︰「弟子卓不凡,拜見諸位崑崙師叔。卻不知道這位師兄與我青城有何誤解,若是我們怠慢了,還望師兄念在同為修真一脈,多多恕罪,小弟這裡先給師兄賠罪了。」說罷,將劍鞘收回,俯身一躬。

誰料到那崑崙道士冷笑道︰「怎麼?害怕了嗎?還沒打就先求饒了啊!」說著刷的又是一劍,卻是用劍脊拍向卓不凡的後背。此人是崑崙山首座的大弟子丹青道人,他這一劍暗暗用上了崑崙派的千峰壓龍訣,一股沉雄至極的真元透劍而出,向著卓不凡壓了下來。他這是要將卓不凡壓倒跪在自己面前,想讓卓不凡當中出醜。

卓不凡猶如渾然不覺,依然一躬到地。而丹青道人那一劍剛靠近卓不凡後背一尺處,一股灼熱至極的熱能從長劍上迅速傳來,一柄寶劍瞬間便通體滾燙,竟然隱隱有些發紅了,便如在爐火中燒了半天一樣。丹青道人手掌劇痛,再也拿捏不住寶劍,只聽噹啷一聲,長劍落在地上,而卓不凡正好禮畢起身,含笑望著滿臉羞怒的丹青道人。

卻聽崑崙派中一人冷笑道︰「青城派果然好玄通!難怪膽敢勾結妖物,暗算我正教中人,卻不知道天玄老兒就是這般教導你們的嗎?」

卓不凡聽他出言不遜,言語之中對師尊頗為不敬,已是暗暗生氣,又聽他說青城派勾結妖物不覺大奇,道︰「這位師長,敢問高興大名?這與妖物勾結、暗算正教同道之說有何而來啊?」

那道人大咧咧的站出來道︰「我是你玉焰道爺,那姓胡的小子勾結妖邪、打傷同道一事你們想抵賴也是抵賴不了的,老子不跟你廢話,你去叫天玄老兒出來,乖乖的給我們崑崙一個交待,說得過去倒也罷了,說不過去,哼哼--」

卓不凡雖然老成持重,一向溫文爾雅,但方纔原本就鬱積了一腔殺意,無處排遣,此刻一而再再而三的聽到對方出言不遜,先是對他師尊不敬,現在又誣蔑胡不歸,本也是少年人的他不知怎麼一股怒火燒將起來,他臉色一沉道︰「噢?說不過去那又如何?」

「那道爺們就拆了你們這清虛殿,踏平你們青城山!」玉焰道人道。

卓不凡強忍怒氣道︰「玉焰師叔也是崑崙派的前輩,入道修行已經多年了吧,想來也該是德行雙修的有道之士,想來無論如何也不會做出有失體面的言行來吧。」他言下之意卻是一你這般輩分修為竟然這般不顧體面的胡亂說,實在是大丟崑崙派的人啊!這句句話說得不卑不亢、不溫不火,只把個玉焰道人氣得小白眼直翻,一口濁氣哽在胸口,頓時發作起來。

只見他迅捷無比的一抓,便擒住了卓不凡的手腕,真元狂湧,便是要捏得卓不凡手腕碎裂。卓不凡沒有料到這人竟然肯自降身份與晚輩動手,心中是又驚又怒。此刻的卓不凡內丹已成,再不是從前的文弱少年了,他猛一運清明天第九重,一股青氣站繞著細若游絲的紅色火焰自手腕奔騰而出,沿著玉焰道人的手臂迅速攀升。玉焰道人只覺得手臂經脈猶如火燒一半,這卓不凡的真元所至之處經脈便被灼傷,再此下去,整條經脈怕是要焚為灰燼了。不由得心下大驚,左手竟然轟得拍出一掌碎玉罡氣,這番打法簡直就是直取卓不凡的性命了。卓不凡不慌不忙,右手赤麟劍蒼然出竅,帶著一股炙熱的氣流橫劍向玉焰道人左手削去。玉焰道人大驚失色,左手急縮,右手也跟著鬆開了卓不凡的手腕,身子向後飛掠,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本來以他長輩的身份向卓不凡動手本就不大好看,以出手又被逼得手忙腳亂,更是大為丟臉,不由得動了殺機,一雙眼楮閃出兩點陰寒的光芒。

其他崑崙眾人臉上也是不大好看,原本氣勢洶洶的來找青城山的晦氣,卻不想在山門口就吃了癟,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而此時玉焰道人已經拔劍在手,道︰「好好好!天玄老兒教的好徒弟!你們還有什麼白狼妖獸都一併放出來吧,道爺今日要領教領教了!」說話間馭劍向卓不凡砍去,一併寬身厚背的大劍從上自下猛劈了下來。

卓不凡右手一個劍指駕馭著赤麟劍迎了上去,左手做柔雲狀由左自右在空中蕩來蕩去,一股柔和的青氣向玉焰道人纏繞而去。卓不凡左柔右剛,先是柔勁纏繞在玉焰道人拿剛猛無匹的一劍上,將劍上力道斜斜牽引開來,隨後赤麟劍也是更猛無匹的砍在玉焰道人的巨劍上,只聽噹的一聲,巨劍竟然被打落在地,玉焰真人胸口一陣血氣翻騰,身子還沒站穩,一股灼熱的氣息已經向他的脖子抹來,不由得魂飛魄散。心智混亂之際竟然不知躲避,卻雙張齊發,近百年的修為盡數一股腦打了出去。

卓不凡一招得手,原本就要收劍入鞘,誰知道這玉焰道人竟然使出了拚命的打法。卓不凡論起來只是先天火脈站了大便宜,加上運用巧妙,這才一招得手。真實修為卻比玉焰道人低了不少。眼見得玉焰道人暈了頭的拚命,卓不凡不由得方寸大亂,本已回撤的赤麟劍再欲去擋格,卻哪裡還來得及,只聽  數聲,玉焰的碎玉罡氣盡數打在卓不凡的胸口,卓不凡身子向後飛去,撞在一塊大青石上,那青石轟然碎裂成數塊,卓不凡的身子這才停了下來,一口血噴了出來,肋骨被打斷了三根。那兩名迎客道士這才想起來鳴鐘示警,一陣鐘聲轟然響起。

卓不凡一口血沒噴完,旋即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一雙眼楮冷冷的盯著玉焰道人,一步一步的又走了回去。他的腳步越走越是沉穩,越走越有力,自他身上突然生出一股氣勢,彷彿他整個人便與身後自上而下的山道融為一體,隨著他每走一步,那足音伴著鐘聲似乎就在山道的青石上震動擴散開來,撞擊著眾人的心扉。

只見他越走越快,眼光中的寒意越來越盛,卓不凡猛地高舉赤麟劍,一股青光中間纏繞著紅色的火焰直劈向玉焰。這一劍簡單而直接,電光已閃便已經劈到了玉焰頂心,崑崙眾人齊道不好,十餘道掌風一起打向卓不凡,更有七八柄長劍向卓不凡刺了過來。然而卓不凡的眼中就只有面前的玉焰,就算是天雷打在他身上,此刻也擋不住他要一劍劈了面前這人。

卻聽見一聲驚雷般的聲音在眾人耳中爆起︰「住手!」但卓不凡那石破天驚的一劍卻已經劈了下去。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5:25:56

第四卷 妖谷琴韻 第四十一章 問罪
  玉焰道人只覺得整個世界竟只有迎面而來的一劍,天地全消失了,只有這一劍。百餘年的苦修此刻竟若全都消失了,全身上下沒有一處能夠動彈,只能眼睜睜的望著那一劍劈向自己,死亡將近了。這時候恐懼已經到了極點,竟然不覺得害怕,只是木然的望著這必死的一劍。誰還能阻擋這聚集著山勢威嚴的一劍?



  突然一股奇妙的力道衝入這一劍的殺場,將玉焰猛然推開,他一個身子向後驟然飛出二十餘丈,卻還是晚了半步,卓不凡的那一劍自他右肩至胸劃開一條大口子,露出森然白骨,鮮血淋漓,險些就將他半個身子劈開。那一劍餘勢未消,轟然劈在山道上,亂石飛濺,眾人腳下一陣搖晃,好不驚人。若非是有人將玉焰推開,此刻他只怕已經是分為兩半做人了。



  與之同時,只聽得噼裡啪啦一陣亂響,崑崙派眾人攻向卓不凡的招式一一被一人化解,崑崙派眾人只覺得自己所施展的玄通猶如泥牛入海,瞬間便無影無蹤了,隨後一股絕大的氣勢生生將崑崙眾人逼得後退不止,一直退出十丈之外。那人身形有如陀螺,在空中旋轉著落在當地,卻是青城山掌教真人天玄道長。



  而此時,卓不凡拼盡全力施展出那一劍,已經力竭,他軟軟的向後摔倒,卻倒在了天玄真人的懷裡。原來天玄真人聞聽山門處警鐘響起,立即飛身而至,卻正好看見卓不凡那威勢驚人的一劍,此時再向攔阻卓不凡卻已然不能,於是只得施展翻雲手將處於劍峰威勢之下的玉焰推出,又一一化解了崑崙派攻向卓不凡的招式,這才一收真元緩緩落地。天玄真人面色鐵青,一雙細目逼視著崑崙派眾人,而此時聞聲從山上下來的天風、天兵、等人也都圍攏了過來。



  脾氣暴躁的天竹怒罵道:「你他奶奶的崑崙雜毛!上我們青城山來搗亂啊!奶奶的,你道你天竹爺爺是吃素的啊!」他卻沒有想自己也是個「雜毛」,口中大罵著抽出了他的翠竹杖便要上前廝打,卻被天玄真人一揮手攔住了。



  天玄真人沉聲道:「眾位道友何故在我青城山門滋事,打傷我徒兒不凡,是何道理還請明示。」天玄此刻已然動怒,雖然他治教極嚴,卻是最為護短,竟然有人上門打傷他心愛的徒兒,怎叫他不火冒三丈?若是崑崙派不給他個說法,只怕是沒這麼容易就脫身而去了。



  此次前來青城山興師問罪的崑崙派眾門人是由崑崙排掌律真人玉夔道長所率領的崑崙玉字輩五位師兄弟和一干門下弟子,崑崙派掌門玉闕道長卻並沒有來。原來玉玨道長等人負傷而返,在向掌門玉闕道長並報了此時之後,為人剛硬的玉闕道長只怒罵了一聲:「廢物!」便一揮衣袖,閉關修行去了。他自是說玉玨等人竟然傷在青城派一個晚輩手上,還是在對方與魔教拼得兩敗俱傷的情形下,實在是廢物之極,連報仇都不必去報了,免得丟人現眼。



  而身受重傷的玉玨道人又氣又羞,傷勢竟然又加深了些,一條性命便只剩下半條。素來與他交好的玉焰道人看不過眼,便慫恿二師兄玉夔道長為他們出氣。玉夔道長原本也並非是多事之人,只是此時既然涉及勾結妖類,那是正教同道中所不能見容的,所以考慮再三,還是帶了門下眾人,又邀集了武當、峨嵋、梵天谷各派,這才率眾前往。誰知道他們崑崙一派竟比起他們派來的都早,又在山下等了許久,遲遲不見其他門派,不由得火起,這才在山門處引發出事端來。



  面對天玄真人的質問,玉夔道長一陣語塞,先不說胡不歸勾結妖類一事,就說他們這般不問青紅皂白就打傷天玄真人的關門弟子,至少眼前是理虧的。正在這時,卻聽身後一陣笑聲傳來,一人朗聲笑道:「呵呵,好熱鬧啊!諸位道兄有禮了。」



  卻見一行人駕馭飛劍法寶凌空而來,為首的一個寬袍廣修,三縷長鬚隨風飄灑,好一個風神俊朗的人物,卻正是梵天谷谷主南塘秋。南塘秋率門下弟子緩緩落在當下,朗聲道:「不知玉夔師兄邀集我等前來所謂何事啊?」



  玉夔正愁沒有見證人,此刻見到南塘秋前來實在是喜出望外,他連忙道:「南谷主,你來得正好。貧道正要請你評評理。他青城山弟子胡不歸私自勾結妖類,打傷我師弟玉玨、玉琮兩位師弟,以及我師侄五人,這筆帳你說我該找誰來算?天玄師兄是不是該給我們崑崙派一個說法呢?」



  關於胡不歸勾結妖類的傳聞南塘秋早有耳聞,此次前來他就是打算落井下石,將胡不歸這小子逼入死地。世上只有胡不歸這一個小子能夠驅使如意青蓮燈,留著他總歸是個禍患,梵天寶典那天已經顯出天書內容,令南塘秋受益匪淺,不能領悟得也都一一記載下來,短短數日,他的修為已經精進甚多,此刻最想做的就是除掉那姓胡的小子。更何況還可以借此機會打擊一下聲勢漸旺的青城派。他一捋長鬚道:「噢?竟然有這等事兒?我正教中人即使不能除魔衛道,也應該潔身自愛一心修行,怎麼能夠做出如許叛逆之事呢?玉夔師兄不會搞錯吧?」



  玉夔道人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論,請天玄師兄喚那胡不歸出來與我玉琮師弟對質便可一清二楚了!」



  天玄真人沒想到此事竟然與胡不歸有關,但他面上不露聲色,反而冷笑道:「我不歸師侄早就出遊數月,現在不在山中,確是沒法出來與玉夔道友對質的了。貧道卻奇怪,怎麼不歸這孩子竟然能夠傷得了玉玨、玉琮兩位道友,更還有五位崑崙派的高足在內,這實在是有些令人難以置信啊!若是說我天竹師弟失手傷了玉玨等道友那還容易令貧道信服些,但這胡不歸-------呵呵。」



  「那有甚奇怪!」玉琮道人從人群中站了出來道:「單憑那胡不歸小子自然傷不得我兄弟,但是加上那頭千年妖狼便不足為奇了。更何況你們青城門下狡詐之徒甚多,就像你這徒弟卓不凡,憑他的本事不也將我玉焰師兄暗算了嗎?」



  天玄真人不怒反笑:「呵呵,玉琮道友你傷勢可好了嗎?你不說我倒忘了,你們前來詢問我師侄胡不歸勾結妖邪一事,此事無論是非曲直,總要當面說清楚才是吧。好端端的怎麼竟然以大欺小,打傷我徒兒不凡?這也且不說,玉琮道友剛才說我徒兒不凡是偷襲得手,試問方纔我徒兒那一劍你能夠抵擋嗎?」



  天玄真人這一番話說的玉琮道人面上一片緋紅,他自問剛才卓不凡那一劍自己確實是也擋之不住的,卻又怎好在眾人面前低頭認輸,正要搶白兩句,卻聽南塘秋在一旁說道:「原來方才遠遠看到劍氣沖天,竟然是天玄師兄高足所施展的啊!真是後生可畏啊!我還以為是青城山哪位師兄的手筆呢!卻不知道這卓不凡與胡不歸是否年紀相仿啊?卻不知這胡不歸是如何與崑崙派的師兄們遇上的?」他這番話不僅火上澆油,更暗示既然卓不凡可以一劍劈傷玉焰,那麼與之年紀相仿的胡不歸在妖狼的幫助下,自然也可以打傷玉玨、玉琮等人。



  果然他這番話說得崑崙派人人心中老大的不舒服,玉琮道人便將他們如何發現魔教餘孽蹤跡,如何跟蹤,以至於發現胡不歸與妖狼在一起說了出來,卻將他們袖手旁觀之事隱而不談,只說自己等人為了除魔衛道才與胡不歸動上了手。



  青城山眾人聽得是連連皺眉,按照玉琮道人所說,此事縱使並不全都如此,但依照胡不歸這小子平日行事的作風,倒也似乎像是真的。卻聽天玄真人道:「貧道尚有一個疑問,試問玉琮道兄當時就怎知胡不歸身邊之人就是千年狼妖?而那些魔教餘孽又追趕我師侄做什麼?」



  玉琮道人說:「他們打鬥時,那狼妖眼見著胡不歸那小子不敵,突然變身,我等這才知道,此事有我幾個師侄為證,決計冤枉不了那姓胡的小子!」



  天玄真人猶如恍然大悟道:「噢,貧道明白了,當時諸位道友看到鄙師侄與魔教爭鬥,卻袖手旁觀,倒是那狼妖去幫我師侄了,貧道說得可是如此?」



  崑崙派眾人臉上具是一片尷尬,卻聽南塘秋乾咳一聲道:「照此說來,那姓胡的小子倒確實是與妖邪有所勾結啊,否則那狼妖又怎麼會幫他的忙呢。此事可是非同小可,還望天玄師兄秉公而斷啊!」



  天玄真人瞥了一眼南塘秋,心道:此人來的可真蹊蹺,平日此人對同道事務極為怠慢,怎麼此次竟然如此熱心?嘴上卻說道:「南谷主請放心,若是胡不歸當真勾結妖邪為非作歹,我自當以青城律法處置,決不輕饒。但此事關係甚大,當事人都不在場,我總不能聽信崑崙派諸位道友的一面之詞便輕易下結論吧。只要找到胡不歸,我們當面對質一番,相信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那時再判也為時不晚啊。眼下當務之急是找回我師侄胡不歸,才能問清楚事情的由來,你說呢,南谷主?」



  南塘秋心中暗罵道:你這牛鼻子分明就是護短,卻說得如此周正。他只得說:「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希望早日找到那胡不歸,才好查明事情真相。」



  此時,玉夔道長站出來說道:「那便既如此吧,我們給貴派一個月的時間,去尋回那胡不歸,一個月之後我們再來崑崙山要人!到時候天玄師兄可別反悔啊!」



  天玄真人道:「就是如此,一個月後請諸位再來青城山,到時候務必會給諸位一個說法。可是打傷我徒兒的事兒卻要在今日給個了斷!」



  玉夔道人道:「你待怎樣?打傷你徒兒的是玉焰師弟,他也為你徒兒所傷,這也算是兩相扯平了吧!」



  天玄真人道:「好一個兩相扯平,方纔若不是我推開玉焰道兄,只怕此刻糾纏不休的便是你了。而我這徒兒一向斯文有禮,卻不知道玉焰道友何故將他打傷?」



  玉焰此刻早已昏迷不醒,又哪裡說得出話來。



  玉夔知道此事是他們理虧,卻不能低這個頭,只得強硬道:「打也打過了,你待怎的?」



  天玄真人笑道:好個打也打了!」,他猛然一振衣袖,一股超絕的氣勢勃然生發,彷彿他一個人與整個青城山融為一體,比之卓不凡與山道融為一體更強大了數十倍不止,頓時一股壓力向崑崙眾人迎面壓來。崑崙眾人不由得身形暴退,就連南塘秋也感到呼吸艱難,暗中運起了剛剛從天書上領悟到的如如不動咒方才不動聲色的化解了。南塘秋心下暗暗吃驚,原來他以為自己與天玄道長只在伯仲之間,此時自己又得窺天書奧意應該略勝天玄一籌,卻不曾想竟然還是差了很多。



  天玄真人雙袖揮舞,左手翻雲,右手覆雨,這翻雲覆雨手一施展開來,頓時青城山上雲流奔騰,天空變色,崑崙派眾人只覺得排山倒海似的大力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都不由得為之色變,以為天玄真人便要對他們下手,於是紛紛祭出飛劍,向天玄真人攻去。



  其實天玄真人只是想給崑崙派眾人點顏色看看,想叫他們知道厲害,不要再隨意上山滋事而已,並無傷人之意。卻見面前三十餘柄飛劍破空而來,大喝一聲:「來得好!」雙手環抱向內一圈,便如有一雙無形大手將那些飛劍一把抓在手心,咄咄咄——數聲過後,那從各個角度射來的飛劍盡數被天玄真人一抓一引,帶了過來,紛紛插在了青城山山門處的一塊巨石上。崑崙眾人面前青影一晃,只聽得啪啪連聲,卻是崑崙派每人面頰上都挨了個嘴巴,那手掌來得極快,數十聲連在了一起,卻像是一聲一般,只是崑崙派每人臉上都有一個紅彤彤的手印,倒像是崑崙派的標誌一般。



  天玄真人冷然道:「諸位來我青城山滋事,貧道也學著玉夔道友的法門,先打了再說。這些飛劍就暫且留下吧,等一個月後請貴派掌教玉闕真人來取吧!」



  玉夔道人見天玄真人如此威勢,更有天風一干人尚未出手,自己這一方是無論如何討不了好,雖然兵刃被扣,面上紅腫,卻也是自取其辱,只得恨恨道:「那咱們就一個月後再見,到時候天玄真人若交不出胡不歸便要給天下同道一個說法了!」說罷一揮手帶著崑崙眾人灰頭土臉的去了。



  峨眉山金頂之上,禪動佇立在絕壁前,一席白衣隨風舞動。他雙目遙望天際,一絲不易察覺的憂色掠過雙眼。身後一個溫和的聲音道:「師弟,你在為胡施主擔憂嗎?」



  禪動驀然回首,卻是禪靜大師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身後。他點了點頭道:「師兄,不歸那孩子天性奔放不羈,雖然崑崙派的道友所言未必全都屬實,但師弟擔心不歸這孩子或許當真與那妖狼結交,這也未可知啊!」



  禪靜大師卻微笑道:「師弟,這狼也是生靈,人也是生靈,卻為什麼不許與狼結交呢?狼若救人,狼便是人,人若傷人,人便是狼,人狼之間又有何分別啊!」



  禪動心中一震,道:「師兄所言極是!師弟我還是起了分別之心,慚愧慚愧。」但他旋又道:「可是師兄,我還是擔心一個月後,若是他們找到胡不歸,到時候他們卻不會像師兄這般想法,只怕不歸這孩子很難過得了這一關啊。」



  禪靜大師卻不甚憂慮,道:「一切因緣際會皆有緣起緣滅,胡施主此番風波卻也是早已注定了的,我們到時候只是去盡力替他開脫就是了,過得去也是過,過不去也是過,卻不必想這許多的。」



  禪動道:「也只得如此了。」目光隨一朵浮雲飄去,那浮雲緩緩繞過青峰,消隱在群山蒼翠之中。秋風蕭瑟,千山靜默,天地之間一股肅殺之氣悄然瀰散開來。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5:28:17

第四卷 妖谷琴韻 第四十二章 遇琴
  清晨的陽光射入茅屋內,一些纖塵在陽光中舞動,自在而無憂。白如鴻一翻身爬了起來,連日的奔走和一身的傷痛令身體剛強的他也不免有些疲累。他走出茅草屋,推開胡不歸住的那間茅屋的門,卻發現胡不歸和小虎全都早已不知去向了。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古怪的感覺,按說這小子比自己傷得要重得多,可是他竟然一大早就爬起來跑了,這傢伙的身體似乎比他獸妖的身體還要強橫些啊!白如鴻甚至懷疑胡不歸這小子究竟是不是人類啊,沒準也是他們妖類的同族呢,否則怎麼這麼容易就親近了。


  就在白如鴻望著空床胡思亂想之際,在天妖谷深處正是一陣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原來卻並非是胡不歸這小子身體強橫,而是天還沒亮肚子就很不堪的咕咕亂叫起來,於是便拖了還在流著口水熟睡的小虎出去尋吃食兒去了。兩個傢伙穿過梅林,朝天妖谷深處走去。天色剛濛濛亮,谷內一片寂靜。一隻碩大的麋鹿輕踏四蹄,緩緩從樹叢中走了出來,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好奇的看了看面前這兩個賊頭賊腦的傢伙,旋即若無其事的低頭吃起地上青草來。


  胡不歸看到這樣一隻肥碩的吃食兒不由得口水狂湧,如同撿到了寶似的奔過去,抱住麋鹿那碩大的脖頸,那麋鹿很是驚訝的望著這個猛然跑過來跟自己「親熱」的傢伙,一時之間有點不知所措。而胡不歸那古怪的腦袋卻突然想到了一個要命的問題:倘若這麋鹿也是什麼獸妖,那它豈不是白大哥的親戚嗎?若是自己把白大哥的表弟吃掉了,似乎就有點不太好了吧。


  這小子正在抱著麋鹿苦惱,一個身子卻騰雲駕霧似的飛了出去,卻是這小子的口水不由自主滴在麋鹿頸上,那麋鹿身上一陣惡寒,將頭猛然一甩,這混沌小子就飛了出去。然而這小子屁股雖痛,心中卻更是一陣慌亂:若天下飛禽走獸全是白大哥的親戚,那以後自己豈不是就要吃素了!這簡直是要命之極啊!


  正在這時,卻見一道白影射向那麋鹿脖頸,卻是飢腸轆轆的小虎一躥身撲了出去。小虎身子仍在半空,卻見那麋鹿將頭一擺,一對碩大的鹿角向著小虎掃了過來,端的是又快又準,果然並非尋常動物的手段。小虎在空中將身子一扭,依然向那麋鹿撲去。麋鹿輕輕躍起,前蹄飛踏小虎腦門。小虎不由得升起了好勝之心,一個身子靈動無比的避開麋鹿的前蹄,白影一閃,竄到麋鹿的背上,緊接著旋風般的撲上了麋鹿的脖頸,一口咬在了麋鹿的脖子上。那麋鹿吃痛,猛然一甩頭,將小虎甩了出去,然後撒開四蹄,消失在密林深處。


  小虎摔在地上,打了個滾兒,站起來卻向著胡不歸嗷嗷直叫,那意思是說胡不歸今天有點不對頭,怎麼眼睜睜的看著吃食兒跑掉呢?莫非是打架把腦子打壞了?卻見胡不歸愁眉苦臉的坐在地上,似乎有什麼重大的困惑橫在他心中,其實他只是在憂心自此以後不能痛快吃肉的問題。


  胡不歸突然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對小虎說:「走,我知道一個地方,那兒一定有東西吃!」說完就吊兒郎當的往天妖谷深處走去。


  此時天色已然大白,谷內鳥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清爽的晨風拂面而過,有露珠在風中悄然滴落。山谷深處,一縷炊煙裊裊升起,而胡不歸正是朝那炊煙方向走去。


  梅四剛剛將一個熱氣騰騰的籠屜從灶台上搬下來,就聞到了一股人的味道遠遠的飄來,不由得心裡一陣慌亂。他也聽說了,昨日客居谷中的千妖老祖帶了一個凡人進入谷內,想必就是那個人了。


  有多久未曾見過人類了啊?三百年?還是三百四十年?梅四也記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人類了,在他的記憶中,人是一種古怪的生物。所以當這個人的氣味越來越近的時候,他不但很緊張,甚至還有一絲羞澀,這個凡人進來之後,看到他會怎麼樣?很快梅四就知道答案了。


  一個邋裡邋遢的少年帶著一隻神氣十足的白貓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廚房,那少年對著梅四很隨便的打了個招呼:「嗨——」就像是對著一個老街坊打招呼一樣。梅四的臉立即就紅了,這個人竟然對著自己「嗨」,自己可是七百歲的天妖啊。


  就在梅四正不知所措之際,那少年已經掀開了那籠屜,一股香氣頓時瀰散開來。那少年頓時雙眼一亮,出手如風,三四個蟹黃小籠包轉瞬之間就消失在少年的嘴巴裡。那只白貓也竄上桌子,前爪如電,一個蟹黃包到手,立即狂吃起來。梅四還沒反應過來,這兩個傢伙已經將三籠屜蟹黃小籠包吃了個空。


  梅四瞠目結舌,這小籠包可是長老們的早膳啊!他張口道:「這------」


  卻見那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你做的啊?味道真不錯!」他竟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梅四的身子都直了,於是他就那麼有如泥塑般的立在廚房當中,看著那少年與那只白貓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在各色吃食兒之間奔波,一直到兩個傢伙肚兒溜圓,這才停下來,那少年又拍了拍梅四的肩膀道:「這些吃的都是你做的啊?」


  梅四茫然失措的點了點頭,那少年又道:「實在是太好吃了!你的手藝可真了不起,比老王可要強上十倍,要是你在天韻閣主廚那我們生意一定更火!」


  梅四不知道什麼老王,更不知道什麼天韻閣,他只知道這少年搖搖晃晃的哼著小曲兒走出去之後,自己的鼻血就止不住的淌了出來。一直到梅七驚聲尖叫著從外面衝進來,他才如夢初醒。


  這兩人在廚房裡還沒理出個頭緒,卻聽見外面又是一陣喧嘩尖叫。兩人奔出廚房,卻見先前那個少年笑嘻嘻的沿著鵝卵石小徑跑開了。身後飛出數十道凌厲的指風,卻被那少年左轉右饒一一閃開了,那少年轉眼就消失在綠樹叢中。


  原來胡不歸兩個吃的太飽,從廚房走了出來卻發覺口渴,於是循著一陣潺潺水聲前去飲水。卻見一條溪流蜿蜒,水流清澈見底,青背脊的游魚優哉游哉的在卵石間嬉戲。胡不歸雙手捧起那溪水,卻瞟見上游一處溪水上圍了一圈紅紗,那紅紗在晨風中飄蕩,隱隱從其中傳來一陣笑聲。胡不歸不由得大奇,卻不知道裡面在做些什麼。於是輕手輕腳的溜了過去。


  胡不歸輕輕掀開輕紗一角,卻見六、七個少女赤身裸體正在溪水中洗澡,雪白的身子如游魚般的在溪水中或沉或浮,不時互相嬉戲打鬧著,發出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胡不歸不由得一張嘴巴張得老大,竟然發出卡嚓一聲,險些就脫臼了。其實這小子心裡在想:幸好老子過來察看一番,否則就喝了別人的洗澡水。


  而那些少女卻不這般想,驟然發覺有人,頓時小溪就炸開了鍋。有人尖叫,有人沉入那清澈見底的溪水中,也有人一邊尖叫著一邊用衣物遮體,更多的是一邊尖叫著一邊從纖纖玉手間射出道道凌厲的指風。胡不歸嘿嘿一笑,轉身就跑。


  胡不歸與小虎腳下生風,轉眼便跑入一片樹林,前方隱約有些房舍,晨風中傳來一陣陣桂花馥郁的甜香。這谷中屋舍建築粗看時只覺得建構異常隨意,仔細揣摩時才發現每一處屋舍,每一個亭台無不與周圍樹木環境互相交融,一派自然寫意的風情,令人生出返璞歸真的情懷來。


  胡不歸正嘻嘻哈哈的往前跑著,突然前方樹林之中傳來一陣琴聲。數聲清響似滴滴水珠落在胡不歸臉上,頓時令他停住了腳步,側耳傾聽起來。


  那琴聲起初像是和煦的陽光融化了冰雪,涓涓細流從皚皚白雪的冰山上潺潺流下,隨著山勢蜿蜒一路歡騰跳躍著,逐漸匯聚成小溪。琴聲也逐漸高了起來,水流歡暢的在寂靜的山林一路向下,奔流不息。隨著琴弦的撥弄,恍惚一顆顆水珠,在溪流中跳躍著,在陽光的折射下宛如一粒粒珍珠。突然琴聲猛然一頓,隨後轟然傾瀉而下,似乎是從千丈山崖上落成了一道瀑布。頓時琴聲瀰散,宛如陣陣水霧升騰,其間莫大的氣勢沖天而起,壯美已極。


  胡不歸卻不曾聽過如此琴音,一時間不覺呆了。心緒正隨那琴音飛揚縱橫,卻突然那琴聲又是一轉,化為一片深潭,琴音漸柔,水面深碧,週遭一片孤寂。有風自水面上吹過,一池碧水蕩起陣陣微波,水中魚兒悠然自得,而潭水愈發顯得深邃,綠入了人心。


  胡不歸不由自主地自懷中取出竹簫,盤腿端坐在地上,指按簫孔吹了起來。簫聲融入那琴聲之中,一片白雲自然而然的倒映在那池碧水中,似在其中,又在其外。那白雲悠然飄來,緩緩地落在池畔一座矮山上,與那潭水遙遙相對。胡不歸吹到自在處,不禁站起身來,朝著林中走去,那簫聲輕盈飄出,向林深處繞去。


  那潭水突然生出些波瀾,似乎被那白雲所驚動了,水中游魚紛然下沉,窺視著這朵突如其來的雲。那朵白雲懶懶的臥在小山上,悠閒之態在乎於動與不動之間。突然,一聲突兀的破音自簫聲中響起,那朵雲呼的便碎了,散入風中。


  卻見胡不歸高高躍起,原來卻是後臀上挨了一指,幾個女子的身影已經迫近了,又有數道指風襲來,胡不歸顧不上吹簫,立即奪路逃竄,屁股疼痛,臉上狼狽,速度倒是極快,幾個起落已經竄出了那片樹林,朝著來路逃去。


  幾個少女見追之不及,便停了腳步,返身去找屈長老告狀去了。


  胡不歸和小虎兩個賊頭賊腦的溜回梅林茅舍時,太陽剛好從山谷外的青山上升起,一片燦爛的陽光灑在梅林之中。胡不歸正要偷偷溜回床上,肩膀上卻被人輕輕拍了一下,扭頭看去,卻是滿臉古怪的白如鴻。


  白如鴻以獸妖的超絕聽力早就聽到山谷深處的一片喧鬧,料想必與胡不歸這小子有關,卻不知道這傢伙又闖了什麼禍。胡不歸一臉尷尬,道:「白大哥啊,今天天氣不錯啊!這個太陽曬得真舒服,我跟小虎出去曬太陽了。唉呀,現下曬得可有些累呢,我回去躺一會兒。」說罷就賊嘻嘻的溜回房裡去了。


  小虎也學著他的樣子對著白如鴻嗷嗷了兩聲,似乎也是太陽曬累了,要回房休息,嗖得竄到床上,四腳朝天的躺在胡不歸的肚子上。白如鴻苦笑一聲,卻拿這兩個活寶沒有辦法。


  陽光透過窗子,照著胡不歸脹鼓鼓的肚皮,一臉愜意的胡不歸甚至哼起了小曲兒。突然他眉頭一皺,想起了一件極為要緊的事兒來,連忙喊道:「白大哥!」


  白如鴻道:「什麼事兒?」


  胡不歸問道:「是不是天下的飛禽走獸都是你們獸妖的親戚?這個你也知道,老胡我天生就喜歡吃肉,若是哪天不小心吃到你親戚了,那我可真不是故意的啊!」


  白如鴻臉上肌肉一陣亂擰,他艱難的忍住了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件呢,原來就是這事兒啊!虧你這傢伙想得出啊!若普天下的飛禽走獸都是我的親戚,那我可吃什麼過活啊!我們狼妖可也是吃肉的。再說了,哪有那許多獸妖存在啊,尋常走獸與我們是不相同的,只有繼承了妖之母妖原力的走獸才是我族同類,而這些獸妖多半藏身山林深處,或是洞穴深淵之中,尋常人見都見不到。即使見到,也是極容易分辨的,他們未經修煉,身上原始妖力外洩,一見便知了,你又怎會吃錯。」


  胡不歸聽他這般一說,這才放下心來,安心閉目唱曲兒,那歌聲傳入梅林,卻聽梅林之中緩緩走來己任,其中一人道:「屈長老,這梅林之中何時來了烏鴉,怎麼從前不曾見過?」白如鴻終於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林中那人倒是道出了他的心聲。胡不歸鬱悶不已,取了被子蓋在頭上,假裝睡昏過去了。


  說話間,梅林中走出幾人,卻是屈長老帶著梅七和一個白衣少女來到近前。白如鴻迎了出去,與那屈長老見禮。屈長老揮了揮手道:小白不必多禮,我找老白有話說。」


  千妖老祖聞言從另外一間茅屋中走了出來,道:「屈長老找老夫有何事?」


  屈長老瞥了一眼胡不歸所在的茅屋道:「那小子呢?回來了沒?」


  千妖老祖雖不出屋,但對胡不歸的一舉一動卻一清二楚,他自然知道這小子去谷內胡鬧了一通跑了回來,此刻怕是屈長老過來問罪了。便笑道:「屈長老何必跟個小孩子一般見識呢,這小子是有些頑皮了,打壞了什麼東西老白陪你就是了。」


  卻不料屈長老呸了一聲道:「你這老鬼倒知道護犢子,卻把我老太婆想得那麼小氣!跟你說,不是老婆子我要找他,而是奶奶要見他。」


  千妖老祖詫異道:「奶奶肯見他了嗎?」


  屈長老道:「卻不知道奶奶為什麼要見他,但是我可跟你說啊,這小子也太過於頑皮了,把我們梅四嚇得鼻血直流不說,還偷看奶奶的侍女洗澡,你可要好聲照看著點兒,別讓他闖出了大禍來。」說到這裡,屈長老又自言自語道:「說起來這梅四也真太過於靦腆了,是應該讓他出去歷練歷練了。」


  千妖老祖哈哈笑道:「這孩子果然有趣!我這就喚他出來與我們同去。」說罷一閃身,飛到胡不歸床前,掀開被子道:「別裝睡啦,起來吧,帶你去見一個有趣的人。」說罷扭頭對白如鴻道:「鴻兒也一同來吧。」也不由胡不歸分說,一把將他拽上了大蜘蛛的背上,小虎也隨之躥了上去。胡不歸早晨胡鬧了一通,自覺有些心虛,尷尬的對著老祖和屈長老笑笑,騎在蜘蛛的脖頸上,一雙腳晃來晃去。


  屈長老白了這小子一眼,怎麼也看不出他有什麼可怕,竟然把梅四搞得鼻血長流。屈長老道:「我們這就走吧。」說罷飛身朝谷內掠去,梅七與那少女也一併緊隨其後。千妖老祖輕拍蜘蛛背脊道:「小蛛,我們也走吧。」那蜘蛛聞聲放開八隻腳,如一陣風般地向前奔去。比之奔馬也快上十餘倍,只見兩旁景色不住後退,胡不歸興奮得手舞足蹈,連聲道:「快點,快點,再快點!」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5:28:55

第四卷 妖谷琴韻 第四十三章 妖後

    亂花迷眼,千樹滴翠,一路飛馳而來的胡不歸被滿眼的景致所吸引,一個自早晨便有的疑問又在心中升起︰此間名為天妖谷,是妖怪集居地巢穴,怎麼卻不見妖氣森然,反而是一片生機盎然,活脫脫一個世外桃源。此為何故呢?

    還來不及容他多想,那大蜘蛛已經嘎然停住了腳步,卻見面前是一片樣式簡樸的院落。沒有高大雄偉的宮殿,也沒有莊嚴神聖的祭壇,就像是一處平常的村落一般,似乎很隨意的在幾棵參天大樹周圍鋪展開來。在一個入口處立著一塊石碑,上書︰天妖村。

    遠遠的胡不歸就看見一個人影躲在一棵巨大的榕樹後面,探出小半張臉來,偷偷的窺視著他們,卻是早晨在廚房里見過的那個梅四。胡不歸對這個廚藝非凡的家伙深有好感,大老遠的就朝著梅四招手,口中喊著︰“嗨,我們又見面啦!”

    梅四只感覺自己一張臉頓時如同火燒一般,這個人又跟自己打招呼了,怎麼辦呢?怎麼辦!來不及用腦子想,頭閃電般的縮回榕樹後面,隨後一頭將腦袋扎進泥土里,世界果然變成一片黑暗了,一顆妖心卻緊張的怦怦直跳。

    胡不歸繞道樹後一看,只見梅四蹶著屁股,腦袋卻沒入地下不見了,樣子甚是怪異,正要上前將他拉起來,卻听屈長老道︰“你由他去吧,你若動他,他非昏過去不可。”胡不歸嘟嘟囔囔不明所以,只道是這妖怪果然與人不同,古怪的緊。卻也怕這人當真暈了過去,不敢用手去拉,只得搖搖頭走開了。他卻不知道這梅四生性極為靦腆,又絕少見人,若是遇上個謙謙君子倒也罷了,卻不想幾百年不見人,猛然間到一個又是如胡不歸這般熱情奔放的家伙,怎麼叫他吃得消?

    屈長老對胡不歸于白如鴻道︰“你們且先在這里等一下,我與老白先進去,不要走遠了。”白如鴻應了,便拉胡不歸站在大樹之下,看著老祖和屈長老走進院內。

    胡不歸望著梅四蹶起的屁股,小聲道︰“白大哥,你說這人會不會被憋死?”

    白如鴻道︰“天妖又不是尋常人,即使是埋起來也不會被憋死的,你只要不去動他,他就沒事兒。”

    胡不歸奇道︰“怎麼我不動他,他便沒事兒呢?”

    白如鴻道︰“這梅四生性極為靦腆,便是遇上我們妖類同族也只是點點頭而已,哪里像你這個人來熟的家伙,見面就跟人家分外親近。說白了,他是害羞過度,你是熱情過度,明白了嗎?”

    胡不歸更覺驚奇,這梅四又不是女妖,怎的如此害羞啊?果然是妖怪一族,古怪之極,卻不知道這人要在泥土里鑽多久?胡不歸雖不好意思動手,腦子里卻亂七八糟的胡思亂想著。而小胡則就沒有胡不歸這般文明了,它微微一躬身,嗖得竄上了那個蹶向天空的屁股,手爪微微用力,頓時陷入肉中,那梅四只覺屁股一陣吃痛,嗷的一聲從土中竄了出來,帶著屁股上的小虎一陣風似的跑了。

    胡不歸不由得一陣暴笑,也不理會旁邊梅七一直沖他翻著小白眼兒,白如鴻則是欲笑不能,隱忍又極為艱難,臉上神情頗為古怪,旁邊那少女卻也偷偷得將臉測到一邊,掩嘴輕笑起來。幾人表情各有不同。

    卻听小院內喚著胡不歸和白如鴻的名字,胡不歸這才止住笑聲,跟在白如鴻的後面走進了小園。

    梅四狂奔之際,感覺後臀有物牽贅,探手一抓,卻是個毛茸茸的事物,待拿到眼前,正是早晨那只白貓。四目相對之際,梅四腦中不由嗡的一聲,這小貓雖然依舊是一臉頑皮,一雙眼楮卻與那古怪小子一般清澈如水,不由的呆了。面對這小家伙,他又不能跟它生氣,不知道拿它如何是好,呆了片刻,將小虎放在地上,道︰“去找你主人去吧,”說罷轉身走進一個掩映在藤蔓之中的屋舍中去了。

    小虎也呆了半晌,隨後胡亂走著,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卻突然聞到一股頗為熟悉的氣味,不由得沿著那股氣味的牽引一路而去了。沿著卵石小徑,穿過薔薇花叢,又在迷宮般的回廊里繞來繞去,終于一個寧靜的小院子出現在面前。院子當中,一株玉蘭悄然開放,周遭一片沉寂,那氣味越來越近了。

    終于,小虎來到小院里,一扇門上掛著竹簾,那氣息就在竹簾之後。小虎略一遲疑,探頭鑽入了竹簾。

    白如鴻在前,胡不歸在後,走進了那看似平常人家一般的庭院。院中載滿各種花草,胡不歸見一朵蘭花開得極美,湊過去觀賞,白如鴻連忙拉住了他道︰“先進去了,回來時再看吧。”胡不歸道了一聲“哦”,跟著白如鴻向屋內走去,蘭花之上,一條極細的花穗突然扭動了一下,突出了鮮紅的蛇信,卻是一條極細的小蛇。

    白如鴻帶著胡不歸步入門廳,穿過一道又一道的小門,來到一間寬闊的大廳之中。大廳之上一幅中堂高掛其間,圖畫中所描繪的卻似乎是一個頗為激烈的場面。畫面中央,一個身姿婀娜的女子飛身而起,一個曲線玲瓏的身姿向後彎成了一道月牙,右手拇指按住自己的眉心,小拇指卻優雅的微微翹起。萬丈光芒從她眉心處綻放出來,射向四周。而她四周圍滿了手持兵刃的神魔。圍攻那女子的人在畫面上分為了兩部分,一部分身穿白衣,面目大多清秀俊麗、莊嚴端正。而另外一半人身穿玄衣,面目古樸凶悍。畫中人物眾多,卻無不傳神,極為生動地描繪了一個女子被眾神魔圍攻的激烈場面。這圖畫說的正是妖之母的傳說。

    胡不歸一進大廳眼楮便被這幅圖畫所吸引,雖然先前已經听千妖老祖講過這妖之母的故事,但老祖講的本就極其簡單,不及此時所見圖畫上這般傳神,眼見著那圖畫中的女子便要被四周的刀劍斬為肉泥,胡不歸直看得心驚膽戰,卻不由得生出兩個字來︰“卑鄙!”

    他雖不知這場戰事的由來,卻總是覺得如此多人圍攻一個女子,實在是丟臉之至,而那女子面上寧死不屈的神情卻正符合他的性格,因而對這女子更是大為同情。看得久了,卻又突然發現整幅圖畫構圖竟似一個太極圖案,那妖之母彎曲的身體和身下飄飛的絲帶恰恰構成了一黑一白之間的分野,在這講述妖怪起源的圖畫里竟然出現了道家的太極,卻不知道是何由來。

    突然那畫面活了過來,千萬柄刀劍一起砍向那女子,那女子傲然一笑,身子曼妙的飛起,風神綽約,眼神悲苦卻又含著一絲倔強,右手拇指在眉心輕輕一按,頓時一道極耀眼的光芒從她眉心綻放出來,她的身子頓時化為億萬顆粒,向宇宙的四面八方散去。胡不歸只覺得眼前一黑,似乎天地為之一暗,隨後又似乎見到那億萬顆妖之母的身體碎片散落在蒼茫宇宙之中,越飄越遠。

    胡不歸正看得出神,突然身子一陣劇烈搖晃,卻是白如鴻在旁邊將他推醒過來。廳上眾人十余雙眼楮都在看著他,原來他這一進來便傻呆呆的盯著這圖畫,進來良久,眾人說些什麼他一概沒有听見,恍如魂魄出竅一般。此時醒轉過來,卻見那圖畫下左手邊端坐著千妖老祖,而右手邊則坐著一個頭發雪白的老婦人。

    那老婦人正含笑望著胡不歸,神態慈祥卻又不失威儀,便只是在這尋常廳堂、尋常坐椅上隨便坐著,卻給人一種端莊高貴之感。千妖老祖在一旁說道︰“胡小弟,這位是天妖谷第七任妖後梅奶奶,過來拜見一下吧。”

    胡不歸依言上前見禮,梅奶奶笑道︰“胡公子不必多禮,快快起來吧。”胡不歸本就是個不拘小節之人,行了禮後便大咧咧的坐在左手邊的空椅上,一雙眼楮在大廳里轉個不停。

    千妖老祖對梅奶奶道︰“你覺得這小子如何?”

    那梅奶奶道︰“老白,你可曾見過這世上有凡人能看到妖母解體的?”

    老祖也笑道︰“別說是凡人了,便是咱們妖族現如今也是少之又少了,你瞧鴻兒來你這里也不下幾十次了,卻連一次也不曾見過呢。”廳上只有寥寥幾人知道這兩人在說些什麼,而胡不歸曉得他們所言的是剛才自己見到的那活過來的圖畫,便出言問道︰“小子剛才所見是真是幻?”

    梅奶奶正色道︰“你剛才所見到的是天妖谷第一代妖後臨終前留下的印記,那是來自她生命原初的烙印,你說是真是幻?”

    胡不歸道︰“婆婆,那您知道那些人為什麼要圍攻妖之母嗎?”

    梅奶奶與千妖老祖听他這麼一問,面上都顯出了深深的迷惑,老婦人道︰“這也是我們想要知道的啊,究竟為什麼老天也不容我妖族存活,既然天地生化了我族類,卻為何要趕盡殺絕?”廳上眾人也都露出了憂憤之色,想來這數千年間,人類與妖類之間積怨是越來越深,逐漸式微的妖類慢慢退縮到山林之中。

    胡不歸又問道︰“梅奶奶,你們天妖卻怎麼生的與我們人類一樣?你們當真是妖嗎?”此前他見白如鴻現出原形來,確實是一頭巨狼,但不知這天妖的原形又是怎生模樣,故有此問。胡不歸這話自然唐突,但他就是這般想問就問做不來虛假的人。

    梅奶奶尚未答話,屈長老卻呸道︰“你道我們妖怪都應該是凶惡丑陋的嗎?你小子也未必有多漂亮啊!”屈長老身後一干小女妖大點其頭,其中幾個正是早晨被胡不歸撞見在溪水中洗澡的少女,心中本就對胡不歸不滿,此刻屈長老這番話簡直就是說到她們心里去了。甚至有的還暗道︰什麼漂亮啊,這小子簡直就是相貌平平,黑小子一個!更有的道︰哪里是相貌平平啊,簡直就是丑不可擋,奇丑無比!她們這番心思胡不歸卻絲毫也不在乎,雖感覺到數雙眼楮在他臉上狠狠地剜了幾下,卻已然坦然自若的坐在椅子上,那臉上分明就是︰老子丑不丑跟你們的欣賞水平有莫大關系,你們自己不行不要怨老子長得不夠瀟灑,老子不好看嗎?那你們還須努力啊!

    梅奶奶笑道︰“我們天妖在外形上與你們人類確實是沒甚分別,但實質上卻是截然不同。你們人類是母親十月懷胎所生,而我們天妖則是自天繭破繭而出。你們人類的壽數少則數十年,多則百年,修真之人可有數百年壽命。而我們天妖如非死于非命,壽數大多都有三千多歲。此之謂生死不同。

    另外,你們人有先天元氣,而我們妖類則有九天妖氣。天妖一族,妖氣最為純正。此妖氣特質與你人類的先天真元相近,卻可互相感應,你若施放些真元出來便既知道了。”梅奶奶這一句還沒說完,卻見胡不歸已經呼的一口朝著最近的一個小妖女噴了一口先天真元,卻見那少女臉色驟然一綠,向後猛然滑開,一道淡綠色的影子隨之向後退開。

    胡不歸頗感有趣,道︰“當真是有些不同呢!”說著一張嘴巴又轉向坐在他旁邊的屈長老,卻感到眼前一花,一個碩大的桃子塞住了他的嘴巴,這小子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屈長老一張嚴肅的臉上也顯出些許古怪神色,心道︰若不是自己動作快,也得叫這小子沒大沒小的噴上一口,真是令人頭疼的家伙啊。

    梅奶奶莞爾道︰“好啦,別胡鬧了,你過來給奶奶看看。”

    胡不歸乖乖走到梅奶奶身邊,梅奶奶輕輕握住他的手腕,身上頓時透出一層綠光。一種古怪的力量瞬間侵入了胡不歸的體內,那力量卻不似真元一般路走經脈,而是沿著血管肌肉自體內擴散開來,瞬間佔據了胡不歸全身上下。

    胡不歸體內的真元感應到那古怪力量的存在,立即便沖了出來,但那古怪力量卻輕盈一閃,便避開了真元的沖擊,就像是捉迷藏一般,兩股力道在胡不歸體內追逐奔流。那妖元力只在身體血脈中游走,卻不進胡不歸的經脈,而胡不歸自身的真元見那妖元力並無惡意,便停了下來,卻依然戒備著跟在妖元力近左。那妖元力終于游走到心脈附近,一番徘徊過後,驟然撤出了胡不歸的體內。

    梅奶奶頗為奇怪的望著胡不歸,隨後又與千妖老祖對視一眼,道︰“這孩子的心脈將斷而未斷,怕是再也不能與人動手了,除非——”

    千妖老祖點了點頭,道︰“事到如今,只有為他築繭了,卻不知道奶奶意下如何?”

    梅奶奶搖了搖頭道︰“此事只有問他了。”說這轉過臉來望著胡不歸說道︰“以你目前的傷勢來說,唯一的辦法就只有用我妖族密法將你封入天繭,再以九天無上妖元熔煉七七四十九天,以修補你受損的心脈。但是這般做法卻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在熔煉階段將會把你一身青城派真元完全轉化為我妖族的妖元,這樣一來,你雖是人類,從此以後卻要遵循我天妖族的修習方法,你以前的道法今生就不能再練了。並且這種做法我們從前都沒有做過,能不能成功卻也是未知,你要仔細想清楚了。”

    大廳之上,一雙雙眼楮都注視著胡不歸。胡不歸默然立在大廳上良久,突然問道︰“奶奶,從天繭出來之後我依然是人,卻有了妖氣,那豈不是成了人妖了?這未免也太有些古怪了吧,那到時候你們是天妖,老爺子他們是獸妖,就我一個是人妖啊!”眾人都以為這家伙在想什麼重大關節,卻沒想到竟然是這等古怪想法。千妖老祖立即劇烈的咳嗽起來,而梅奶奶則是扭過頭去,屈長老一張冷冰冰的臉上浮現出一層波動,而白如鴻則是欲笑不能,欲罷也不能,難受之極。

    大廳上人人表情古怪,卻又听胡不歸正色道︰“奶奶、老爺子,你們的好意小子心領了。小子一身真元雖然不濟,卻是蒙我師傅所授,不歸一個小小棄兒原不為世人看重,卻蒙我師傅他老人家收留,賜名授藝,如此大恩卻難為報,只有勤奮修行不叫他老人家失望。如今我若是舍棄我一身青城根基,日後如何與我師傅他老人家交待?小子死便死了,卻不願意做個忘恩負義之徒。更何況小子暫時還死不了,只不跟人動手也不會有什麼危險,遇上仇人大不了老胡我腳下抹油,趕緊開溜就是了。”

    梅奶奶點點頭道︰“難得你這般重情重義,或許你師傅天痴真人會有更高明的方法醫治你也未可知。”

    胡不歸道︰“我師傅他老人家一定會有辦法的,就是醫治不好,有他老人家作陪,日子過得也很快活。”此番心思一起,便生出了返山的情緒,于是對老祖和奶奶道︰“我師傅他老人家或許快出關了,我想回青城山迎候他老人家出關。若是他出關看不到不歸心下一定不很歡喜。”說罷起身便要離去。

    卻听老祖道︰“莫著急走。胡小弟啊,你來這天妖谷一趟也不容易,就多住幾日,一則養養傷,這樣就算你出谷不與人爭斗,卻也有逃命自保的本錢。再則築繭療傷之事你還是再想想吧。”

    胡不歸聞言停住了腳步,梅奶奶也道︰“孩子,你可知你是這天妖谷千萬年來,唯一一個進入此間的凡人。我們天妖谷好玩的事物甚多,你卻都還沒有見識過吧?再過三天就是我們的騎鹿大賽,你不想看不再走嗎?”

    白如鴻也道︰“胡兄弟,你多住幾日再走吧,你這一去,我們卻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了。你回山也不在這短短幾天。”

    胡不歸略一思忖,道︰“那好吧,小子就在這里多呆幾天,只怕是倒時候是你們要趕小子走呢。”他這話一出,屈長老身後的一干小妖女不由得一陣緊張,心道︰以後再去洗澡,一定要派個姐妹望風了。

    胡不歸大咧咧的坐回到椅子上,一邊啃著鮮美多汁的桃子,一邊跟奶奶詢問有關“騎鹿大賽”的事兒,卻總感覺身邊少了點什麼。就在這時,他看到小虎笑眯眯的從外面走了進來。

《 本帖最後由 shyang 於 2010-8-4 16:58 編輯 》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5:30:28

第四卷妖谷琴韻 第四十四章 騎鹿


眾人看著那只白貓大模大樣地走了進來,卻見它一躥身就上了胡不歸旁邊的桌子,然後前爪一探,搶過胡不歸嘴上正啃著的一隻水蜜桃,嗷嗷狂啃起來。雖說這天妖谷中的動物多不怕人,卻也沒有見過這般囂張的,眾人之中只有老祖和白如鴻見怪不怪了。

胡不歸拍拍小虎的腦袋問道︰「你小子到哪裡野去了?」小虎口中嗷嗷啃著桃子,含糊不清地叫喚了一聲,又繼續吃起桃子來。梅奶奶頗感興趣的望著他們兩個,朝著小虎招了招手道︰「小貓兒,過來。」

原本誰的面子也不給的小虎,扭頭看了看梅奶奶,竟然慢慢的走了過去,趴在了梅奶奶的腿上。梅奶奶輕輕撫摸著小虎的頭頸道︰「真是個乖孩子。」小虎很受用的瞇起了眼楮。而在一旁站著的白如鴻想︰奶奶要是看見梅四那血淋淋的屁股就不會這麼認為了。而白如鴻卻不知道但凡小虎想要與誰結交,必先從屁股開始,這古怪習慣卻不知是如何養成的。

而胡不歸心中所想的卻是三日後的騎鹿大賽。方才聽奶奶講了騎鹿大賽的情況,原來這騎鹿大賽在天妖谷每五百年才舉辦一次,正巧今年距上次比賽已經有五百年了。

這騎鹿大賽所騎的自然就是鹿了,這鹿卻也不是一般的鹿,而是胡不歸他們早晨在山谷裡差點就吃掉的那種麋鹿。這種麋鹿卻也不是尋常麋鹿,雖然不是妖類,但由於長年在這天妖谷生存,天長日久竟也沾染了些妖氣,因而體形碩大,動作卻極輕盈,來去如風,速度極快。這騎鹿大賽的第一項規則就是參賽者必須在比賽開始前三天之內找到一頭麋鹿,將它馴服。然後騎著它參加比賽。這捉鹿的時間是不可以提前的,只有三天馴化時間。這第二項規則就是任何人在比賽過程中完全不得使用妖元力,若是用了妖元,則成績無效。

至於騎鹿大賽的由來,據說是一萬年前,妖族在與人類的戰爭中大敗,天妖一族中一個孩子騎上了一頭麋鹿,誤打誤撞找到了天妖谷這麼一個絕佳的棲身之所,從而躲過了人類的追殺。從此每過五百年就會舉行一次騎鹿大賽,獲勝者可以獲得豐厚的獎賞。

胡不歸一聽還有這麼好玩的事兒,自然是大感興趣,他揪過舒服得快要睡著了的小虎道︰「你還記得早晨咱們差點吃掉的那只麋鹿嗎?」此言一出,許多腦袋都歪著看向他們,胡不歸這才意識到說漏了嘴,不禁尷尬的笑了笑,連忙拖著小虎走了出去。

來到院內,胡不歸接著說道︰「咱們去把那隻大麋鹿抓回來!」小虎一聽此言,立即口水直流,連連點頭。胡不歸笑罵道︰「饞鬼!不是捉回來吃,而是活捉它,然後把它馴服,好準備參加三天以後的騎鹿大賽,明白了嗎?」

小虎嘟嘟囔囔,似乎不甚滿意,卻被胡不歸揪住耳朵拖了出去。胡不歸嘿嘿一笑,挾著小虎一溜煙鑽進了叢林。

片刻之後,大廳上眾人只聽得從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谷內鳥驚獸散,熱鬧非凡。眾人步出大廳來到院外,只見遠處一片煙塵滾滾,卻怎麼也想不出這兩個傢伙怎麼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來。以至於梅奶奶都開始後悔自己留這胡不歸在谷內多住三天是不是個錯誤。

就這樣在谷內折騰了一天,傍晚的時候胡不歸和小虎兩個一身塵土的跑了回來,卻是兩手空空,連根麋鹿毛都沒撿到。而他們所到之處卻是樹折花摧,一片狼藉。兩個傢伙都是胡鬧的好手,卻不理會這些。一回來就徑直奔上餐桌,旁若無人的狂吃起來。眾妖怪都非凡人,卻依然是看得目瞪口呆,沒見過這等凶狠拚命的吃法。

面前一碗不知是如何煮出來的淡綠的大米飯才三、四口就被胡不歸扒拉到嘴裡了,隨後舉著碗叫道︰「做飯超級好吃的那位大哥,再給來一碗米飯!」小虎也不甘示弱,也嗷嗷亂叫一通。廚房裡的梅四聽見這一句,腿肚子頓時就軟了。胡不歸這人也不懂什麼是客氣,端了他和小虎的飯碗,自去廚房盛飯去了。

梅四一見這人又來了,頓時慌了神兒,又無處可躲,竟然一頭扎進了灶台,卻不知道這天妖的腦袋是不是比凡人經燒一些,反正梅四就是把頭鑽到了灶台裡。胡不歸跨進廚房後微微一愣,心道︰吹火怎麼要鑽到灶膛裡面去?這梅四大哥做飯果然認真啊!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了。他自盛了飯奔回餐桌繼續狂吃起來。

等胡不歸和小虎吃得肚兒溜圓,兩個無比幸福的晃悠出門,卻見院子裡一個黑頭灰臉的人,頭上仍在冒煙,在院子裡拚命的奔跑轉圈。胡不歸戳戳小虎的脹鼓鼓的肚皮道︰「你看那人,就是玩火玩的。我早就叫你小心點了,你上次在梵天谷放火的時候就差點沒燒成他那樣。要吸取教訓啊!」小虎氣的嗷嗷直叫,道︰屁啊!老子上次也就是被火燎了些毛兒而已,哪像這傢伙,你沒看他腦袋都快成焦炭了嘛!胡不歸卻不管它嚎些什麼,心滿意足的回去睡覺了。

窗外是滿天星光,星星點點不計其數。胡不歸仰躺在床上,仰望著一窗摧殘,思緒也隨之飛向了那無盡的夜空。小虎則早已翻開白肚皮,四仰八叉的睡得正香,一串氣泡一樣的小呼嚕自它鼻息中響起,卻不知道在做什麼美夢。

胡不歸突然問白如鴻道︰「白大哥,這天妖谷雖處在山野深處,四面是山,但是若修真門派馭劍飛行,從這上方經過,豈不是也很容易便發現了嗎?」

白如鴻道︰「哪有那麼容易的事兒,整個天妖谷全被天妖密法封閉了,自上向下看來,只是一座座高山而已,哪裡有什麼山谷、屋舍。並且在法罩之中即使是飛鳥也只能在谷內飛行,卻飛不出法罩的範圍。外面也休想進來,另外天妖谷還有我們一批獸妖好手的保護,卻沒有那麼容易被人闖進來的。」

胡不歸哦了一聲,不再說話,只是仰頭遙望星空。他突然想起來,師傅曾經說過那玄天步法暗合天上星宿運轉變化,但至於哪一步是對應著哪一個星座卻沒有細說。胡不歸對於滿天星星更是不知其名,只覺得每一顆星星都是那麼的遙不可及,卻又是那麼的近在咫尺,彷彿一伸手就可以摘下一顆。看得久了,胡不歸不由自主地用玄天步法去對應那天上的星星,第一步似乎是對上了,但第二步就沒了落腳指出,於是又重新來過。

就這樣錯了一次就重新再來,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那步法在心中與他眼裡的星光一遍一遍的重疊,分開,再重疊,再分開。天上繁星不計其數,哪裡這麼容易便對上了。不知不覺中,眼皮慢慢的合上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妖谷內依舊是一片喧嘩,雞飛狗跳。原本小虎只對吃掉那麋鹿感興趣,但是此刻竟然捉它不到,不禁也是大為惱火,與胡不歸一起呼嘯著四處尋找。

而天妖村內,每隔半個時辰,就會有一名小妖跑進奶奶的房中,稟告︰他們剛剛撞死一頭水牛,那小子只是頭上起了個包,並無大礙。還有什麼︰屈長老草藥圃中種的天麻、人參、靈芝等藥材被這小子摘了一背簍去作誘餌引誘麋鹿去了。最離譜的就是︰這小子不知用什麼方法說通了看守內谷的獸妖千年幻熊扮演雌麋鹿來勾引雄鹿上鉤。可憐那三千多斤重的幻熊將自己又粗又胖的身子努力縮成麋鹿模樣,最倒霉的是還得在樹林裡搔首弄姿,發出一聲聲狼嚎一般的「鹿鳴」。

如此又折騰了一日,直到日落西山,兩個傢伙垂頭喪氣的回到了天妖村。原本眾人見這兩個情緒沮喪,想要出言勸慰,卻不想兩個東西一上了餐桌,什麼得失錯漏統統拋於腦後,眼前這大陀大陀的紅燒肉才是快樂的源泉,兩個傢伙吃得是酣暢淋漓,意興闌珊。而梅四照例只躲在廚房裡不肯出來。

肚子是吃得夠飽的了,麋鹿卻還是沒有。而其他參加騎鹿大賽的人早就抓到了自己的麋鹿,已經圈起來進行馴化了。看著愁眉不展的胡不歸兩個,梅七猶豫再三終於走到胡不歸的面前道︰「你若真的很想參加就把我的那頭麋鹿牽走吧。」

胡不歸衝著梅七粲然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道︰「謝謝你的好意啦,我若牽走了你的麋鹿,你不就沒法參加了嗎?再說我老胡就不相信我還抓不到一隻破麋鹿。我非要親手抓到一隻不可!」

梅七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明天早晨可就要比賽了,你就算是抓到了也沒有時間馴化了。」

胡不歸露出一副老子就不信這個邪的模樣道︰「不到最後這事兒卻是難說,沒準最後跑第一的是老胡我呢!梅七兄弟,你等著瞧吧。」

當晚,胡不歸和小虎並沒有回房睡覺,而是躲進了那天早晨他們遇到過麋鹿的樹林裡,蹲在黑漆漆的灌木叢中,希望那只體形碩大的麋鹿會再次出現在這裡。這應該算是「守株待鹿」了,雖然辦法比較笨,卻也是別無他法。

夜晚的星空依舊是那麼美麗而神秘,青草的氣息帶著微澀的芬芳盈滿鼻息,有風吹過時,樹葉沙拉拉一陣輕響,顯得山谷之中分外幽靜。蹲守良久,卻始終不見那麋鹿的蹤跡。胡不歸不由得放鬆下來,仰面躺在草地上,望著明淨的星辰,心神徹底釋放出來,迎著那黑絲絨一般的夜空向上升去。接著胡不歸又開始用玄天步法對應著那無窮無盡的繁星,一步一星,一次一次,直到陷落在無邊的夢中。

天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晨風夾雜著露水的氣息吹過樹林。一個柔軟潮濕的事物舔在胡不歸的臉上,胡不歸厭煩的推開了它,而那根舌頭馬上又伸了過來,胡不歸嘟囔著︰「小虎,別鬧讓我再睡會兒。」嗯?小虎?小虎哪有這麼大的舌頭!

胡不歸猛地坐起來,距離他的臉不到兩寸遠的地方是一張大麋鹿的長臉。胡不歸一把抱住那麋鹿的脖子叫了起來︰「我抓到麋鹿啦!我抓到麋鹿啦!」攤開四腿而睡得正香的小虎被他驚醒了,猛一翻身,睡眼惺忪中可不是看到了一頭碩大的麋鹿!

那麋鹿猛然一驚,上次也是這個傢伙抱著自己的脖子,還流出了噁心的口水,自己這次就是來報復他的,卻不想這傢伙動作極快,又一把抱住了自己。連忙狂甩頭頸,想要將這傢伙摔出去。誰知道這次這個傢伙的手臂就像是一個鐵箍,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頭頸,絲毫也不鬆動。

胡不歸興奮的大戶小腳,他一翻身躍上了麋鹿的脊背,那麋鹿狂躁的拚命亂跳亂踢,而胡不歸則緊緊地貼在它的背上,任它如何跳躍翻騰都無法擺脫胡不歸。但這麋鹿顯然也是個倔強性格,發瘋似的躁動起來。一雙眼楮變得通紅。

就在這時,小虎猛然躍起,落在麋鹿的頭上,張口輕輕咬住了麋鹿的耳朵,一聲極輕卻極低沉的吼叫直接傳進了麋鹿的耳朵裡,這種吼叫從來沒有聽小虎喊過。麋鹿突然全身一陣顫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眼楮裡的紅色消失了,卻增添了一層濃濃的畏懼。最後,小虎用爪子輕輕拍了拍麋鹿的腦門,那麋鹿終於徹底安靜下來,小虎嗷嗷的笑了。胡不歸大是驚訝,卻不想小虎還有這馴獸的本領。而此時一輪紅日正從兩峰之間生了起來,萬道金光鋪天蓋地。

比賽即將開始了,十餘個年輕天妖並排騎在一隻隻體形碩大的麋鹿上,等待著。梅奶奶與千妖老祖、白如鴻等站在一旁觀看,屈長老站在眾人之前,迎著朝陽,口中一串玄奧而古老的咒語飄揚出來。隨後她雙掌向前伸出,自掌心飛出六串事物,卻是一個個圓形薄片,那薄片只有茶杯口大小,一個個間隔七尺,在空中懸空排成了六行,形成了一條懸空的道路。薄片不斷的從屈長老的掌心射出,似乎無窮無盡一般,那條道路蜿蜒出去,在谷內繞了一圈最後盤旋著通向天妖存最高的一棵巨樹樹巔方止。

最後一名小女妖手持一條紅色紗巾,迎風而立,待手上紗巾一鬆,比賽就正式開始了。正在此刻,眾人聽見一個人高喊著︰「且慢!」只見胡不歸騎著一頭四蹄修長、胸壯腰細的麋鹿從樹林中跑了來。胡不歸驅使著那麋鹿列入參賽眾人一列,卻聽屈婆婆道︰「那隻小貓下來,參賽只准許一人出場!」小虎嗷嗷叫了兩聲,跳下鹿背,站到了梅奶奶身邊。

胡不歸得意洋洋的騎在麋鹿背上,對著目瞪口呆的梅七道︰「怎麼樣?老胡我說一定能抓到麋鹿吧,你看它多聽話!」說著伸手揪了揪那麋鹿的耳朵,對麋鹿說道︰「你好好跑,跑個第一,老子請你喝酒!」那麋鹿身子一陣哆嗦,卻搞不清酒是個什麼玩意兒。

胡不歸一扭頭,看見最靠邊的一頭麋鹿上坐著的梅四,不由得喊道︰「廚師大哥,怎麼才兩天沒見,你的臉就變黑了啊?」梅四一陣搖晃,險些落下鹿背,直接結束這五百年一次的比賽。

一朵浮雲隨風飄了過來,遮住了陽光。就在此時,那天妖少女突然鬆開了手,一條鮮紅的紗巾隨風飄起。頓時蹄聲大作,十餘騎人鹿紛紛向前衝去,一隻隻麋鹿騰身而起,躍上那圓片兒組成的道路,四蹄靈巧的踩踏在圓片之上,向前奔去。

胡不歸此前連馬都沒有騎過,坐在這光溜溜的麋鹿背上不掉下去已經是個奇跡了,至於如何駕馭麋鹿更是一竅不通,他只是俯身在麋鹿背上,不住地對麋鹿說︰「跑慢了就殺你吃肉,跑快了就請你喝酒!」如此恐嚇,卻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那麋鹿倒也爭氣,奮力奔跑,第四個衝上了圓片組成的浮橋,然後邁開四蹄,在小如茶杯的圓片上縱跳前行,四蹄精準無比,若有一腳踩空,他們就會跌落下來,從而失去比賽資格。那麋鹿越跑越快,轉眼就追上了前面的一人,正要從那人身側超過,卻被那人一牽座下鹿頭擋住了前路。胡不歸所乘麋鹿毫不減速,筆直朝那人衝去,眼見這就要撞在一起,卻突然騰身而起,越過那人頭頂,落在了他的前面。

胡不歸歡叫一聲,大呼過癮,一人一鹿又向前衝去。前面一個卻是梅四。別看這天妖靦腆之極,騎術卻是與他的廚藝一般毫不含糊。胡不歸一邊奮起直追,一邊喊道︰「廚師大哥,我們來啦!」梅四頓時身上一陣發軟,險些控制不住座下麋鹿,這樣胡不歸很輕鬆的就超了過去。跑在最前面的是梅七,一身白衣在風中呼啦啦作響,速度快的向風。他身下那只麋鹿往往縱跳之間就是三丈開外,讓胡不歸墜在後面卻難以超越。胡不歸輕輕拍拍座下麋鹿的脖頸道︰「看看,前面那傢伙跑得可比你快,是男鹿就別服這口氣!」

那麋鹿似乎聽懂了一般,鼻孔裡噴出兩股粗氣,猛然加快了腳步,向前躥去。眼見著越追越緊,終於兩騎並肩而行,卻是誰也甩不掉誰。胡不歸興奮得喊道︰「這就對了!這才是爺們!衝啊!」那麋鹿受他情緒影響,一陣興奮,撒開四蹄,飛也似的奔了出去,竟然將梅七甩在了身後,胡不歸一人一鹿越跑越快,穩穩佔據了第一的位置。

前面不遠就是盤旋著通向巨樹頂端的終點,胡不歸狂叫著與那麋鹿一起奔了上去。突然,一頭毛色略淺的麋鹿從頭越過,超過了胡不歸他們。胡不歸大急,狂催那麋鹿追上去。座下麋鹿似乎也來了脾氣,猛然也是越起,要自前面那人頭頂越過,卻不曾想,那人身子前傾,他座下麋鹿經然後蹄飛揚,踹了過來。胡不歸的那頭麋鹿猛然用鹿角擋隔,前面那麋鹿的後蹄卻靈巧的在胡不歸所乘麋鹿鹿角上一點,身子又加快幾分向終點衝去。在最後一個拐彎處,胡不歸所乘麋鹿猛然躍起,斜斜飛出五丈多遠,直插終點。卻終究晚了半步,被那人搶先踏上了終點。

樹下一片歡聲雷動,那人與胡不歸先後從巨樹上縱馳而下。胡不歸這才看清,勝過自己的竟然是個女人!這女子面上蒙著一層黑紗,看不清面目,身材卻是極為婀娜,一雙眼楮望向胡不歸,那眼楮深邃如潭,不由得令胡不歸心裡一顫。

這人是誰?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5:34:31

第四卷 妖谷琴韻 第四十五章 出谷

    胡不歸只覺得那女子瞥向自己的那一眼極為熟悉,就像是自己在寒夜里遙望閃爍的星光,那星光似乎也在看著自己,穿越遙遠的空間,呼喚著他的心靈,那究竟是怎樣的感覺,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身下的麋鹿垂頭喪氣的喘著粗氣,在鹿群中向來高傲的它卻沒有想到自己會輸,不禁一陣抑郁。胡不歸拍了拍它的肩膀,道︰“輸了就是輸了,咱可以不服,卻不能不認輸,是爺們兒就得輸得起!別怕,老胡不會殺了你吃肉的,照樣請你喝酒!”

    胡不歸正跟那頭麋鹿絮叨著,小虎卻嗷嗷叫著竄到那女子面前。那女子輕盈的跳下鹿背,蹲在小虎面前。小虎毫不客氣的朝她嗷嗷直叫,那女子笑著伸出一根指頭,輕輕彈了小虎一個腦夯兒。小虎立即就佯裝身受重傷,昏倒在地上裝死。那女子咯咯一笑,將小虎從地上抱起來,兩個在一起嘻嘻哈哈的鬧了起來,這兩個顯然是極為親熱地。鬧了片刻,小虎這才轉身走向胡不歸。

    胡不歸嘴巴沖著那女子一努,問小虎道︰“你朋友?”

    小虎竟然頗為自豪的嗷嗷應答了一聲,胡不歸撓撓頭皮道︰“你這家伙啥時候認識她的?”小虎指手畫腳的一邊比劃一邊怪叫著,卻是怎麼也說不清楚。

    自從胡不歸遇上許青青之後,他就覺得女人啊,是種奇怪的動物。比如說許青青,先是莫名奇妙的出手救自己,接著就偷走小青,還致使自己身受重傷,按說應該是結仇了。可是這丫頭在梵天谷卻又莫名奇妙的幫助自己,這就實在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了。

    至于面前這個身為天妖的女子,胡不歸覺得那更是比女人還要奇怪的動物了。她不單是天妖,還是個女妖,不但是個女妖,還是個贏了自己的女妖。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跟小虎這般親密,簡直就要趕上他與小虎患難與共中建立起來的感情了。

    眾人歡呼著圍住了那女子,梅奶奶也笑吟吟地走上前去,手上拿著一只銅盒,鄭重其事的交在那女子手上。那女子恭恭敬敬的接過銅盒,將銅盒打開,她伸手將里面的事物拿了出來,卻是一片殘破的石片,色澤炯黑,其上隱約鐫刻著些花紋或是文字,卻不知道是個什麼寶貝。卻听梅奶奶鄭重說道︰“雪兒,這片天母石非同小可,據說其中蘊藏著一個絕大的秘密,就由你暫時保管五百年,直到下一次騎鹿大賽為止。這期間希望你能參透其中的秘密。”

    這女子將那石片放回銅盒,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道︰請奶奶放心,輕雪一定努力參悟其中奧秘。”

    梅奶奶點點頭道︰“你也不需刻意為之,一切都還要看機緣,若是能解得開那自然是好,解不開卻也不必懊惱。這秘密已經沉睡了億萬年了,從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梅奶奶又拿出一個瓷瓶,對胡不歸招手道︰“好孩子,你過來!”

    胡不歸越下麋鹿背脊,來到奶奶身前。梅奶奶對他道︰“這是一瓶天妖續命丹,雖是我妖族所煉制,卻不帶妖氣,而是蘊含了天地間那一片勃勃生機,對于身受重傷之人有莫大的好處,你今日得了第二名,成績已經很是不凡了,這瓶天妖續命丹你且收下吧。”

    胡不歸謝過梅奶奶卻撓了撓腦袋,道︰“奶奶,還有什麼獎品沒?”

    梅奶奶微微一愣,心道︰難道這小子還嫌獎品不夠啊?卻听胡不歸道︰“我答應了比賽完畢之後要請那家伙喝酒的,奶奶能不能賞點兒酒菜啊?”說著向後一指在身後不遠處並未逃跑的麋鹿。

    梅奶奶不禁莞爾,這天妖谷里請麋鹿喝酒倒還真是第一次,並且那頭麋鹿也沒有像其他麋鹿那般,跑完比賽之後就逃入樹林,而是靜靜地站在不遠處,一雙濕漉漉的眼楮望著胡不歸,似乎真在等著胡不歸請它喝酒呢。奶奶笑道︰“可以可以,一會兒叫梅四替你預備著。”

    老祖與白如鴻一前一後上來給胡不歸賀喜,胡不歸不好意思地道︰“才得了個第二,下次再來我一定能拿第一!”他卻沒有想想下次的騎鹿大賽可是五百年以後的事兒了。

    比賽結束之後,眾人紛紛放走捉來的麋鹿,只有胡不歸的那一只自動跟在胡不歸等的身後回了天妖村。正午時分,盛大的宴席鋪展開來,天妖谷內,人人臉上帶著一股子笑意,其中估計不乏暗自慶祝︰這古怪的人類終于要離開啦。

    現在,在這個古怪的人類左邊是嗷嗷狂吃的小虎,右邊則是很突兀的佔據著兩個人的位置的麋鹿。在麋鹿身前放了一大筐嫩草蔬菜,甚至還有一個盛滿美酒的大海碗,胡不歸揪住麋鹿的鹿角,不住的勸酒︰“來,再喝一口!”于是那頭麋鹿生平第一次嘗到了一種古怪的液體,這種液體辛辣,像火一樣在身體里燃燒,卻令它產生了莫名的興奮,實在是奇妙至極。到了後來,竟不需要胡不歸來勸,自動咕咕的飲起酒來。從此以後,在天妖谷出現了一頭常常跑到天妖村偷酒的麋鹿。

    胡不歸喝得興起,扯開胸口衣衫,不住地與同桌的白如鴻、梅七等踫杯,一碗碗的酒水汩汩的流入這小子的肚子里,小腹漸漸的隆起了。待酒足飯飽之後,胡不歸突然站了起來,走到老祖和梅奶奶身前,深深一躬,道︰“老爺子、奶奶,小子這便走了,咱們後會有期吧。”說著又向廳上眾人一拱手道︰“諸位也多保重!”說完帶著小虎轉身出門,頭也不回的去了。

    白如鴻和梅七追了出來,白如鴻道︰“兄弟,我送你出谷。”胡不歸灑然一笑道︰“那就有勞白大哥了。”而梅七卻追上前來,將一個紙包交給胡不歸,里面卻是一大塊熟牛肉。梅七道︰“這個是四哥讓我交給你的,你帶在路上吃吧。”

    胡不歸心頭一暖,遠遠瞥見梅四偷偷躲在大樹後面朝他張望,于是大聲對他喊道︰“謝謝你啦,廚藝天下第一的大哥!”梅四心頭一陣狂跳,撞破一面牆,徑直躲進一間屋里,用棉被蓋住了頭臉,他說我是廚藝天下第一!我是天下第一!

    胡不歸哈哈大笑著轉身離去,那麋鹿晃晃悠悠的跟在他們身後,四蹄亂踏,卻興奮無比。穿過樹林,胡不歸對那麋鹿道︰“小鹿啊,你去吧,下次老子再來找你喝酒!”那麋鹿仰首向天發出一聲鹿鳴,隨後甩開四蹄,轟的一聲撞進了樹叢之中,跌跌撞撞的跑遠了。

    白如鴻帶著胡不歸向山谷出口方向走去。胡不歸長長呼出一口氣,一股酒氣隨呼吸散入風中。驀然一聲琴響從身後的樹林中傳了出來。那琴聲宛如一股清泉,涔涔從青石上流過,隨風向著胡不歸他們追來。胡不歸不禁停住了腳步,這琴聲卻已經是第二次听到了。而小虎卻猛然凌空翻了一個筋斗,隨後向著那琴聲所來之處奔去。

    那琴聲毫不停歇,仍自在林間流淌,一種清涼淡然的情懷透琴而出。胡不歸取出竹簫,簫聲如風,輕輕吹過樹梢,風中樹葉微微搖曳,那風兒在樹梢上跳躍,在山林里徘徊,驟然遇上了流水,兩相都是一顫。那琴聲逐漸低回,直至細不可聞,卻又陡然迸發出兩聲清音,水珠一般綻開了。而簫聲則飄飄蕩蕩從水面掠過,與那琴聲相和,那水依舊是水,只是生出一層層的漣漪,而那風中卻夾雜著陣陣酒意。突然那風酣暢淋灕的在山林中奔流一圈,而後猛然一散,消失在寂靜之中,那琴聲也就此嘎然而止。

    片刻之後,小虎笑眯眯的從樹林中跑了出來,胡不歸也笑道︰“我們走吧!”說著就邁開大步,向谷口處走去。卻突然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肩膀,胡不歸扭頭一看,卻是那頭千年幻熊。胡不歸哈哈笑著拍了拍幻熊的胸脯道︰“老黑,我這就要走啦!”

    幻熊點點頭,舉起一根蘿卜粗細的手指道︰“記住你答應過的,蜜煉芙蓉火腿!”

    胡不歸道︰“放心吧,忘不了的,下次來一定帶給你,不光有火腿,還請你喝酒!”幻熊大喜,一路將他們送到了洞口。穿過黑暗曲折的山洞,最後來到懸崖邊。

    那條頭頂生著金冠的巨蛇前幾天剛被白如鴻爆打一頓,此刻見到他不禁縮到角落里去了,生怕這家伙再度發 。一個粗大的身子蜷縮在岩石縫隙之間,甚為可憐。白如鴻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臭蛇,你躲什麼躲!招呼小蛇送我們上去啊!”

    那靈蛇這才戰戰兢兢的從石縫中擠了出來,口中發出嗤嗤之聲,立即便有無數小蛇從四面八方涌了出來。這些小蛇一條纏著一條,托著胡不歸等人向洞外滑去,又慢慢的向山頂升起,一直到將兩人一貓送到山頂。白如鴻手指山下道︰“胡兄弟,你沿著這個方向一直走就可以出去了。這一別卻不知道何時能在相見,你自己多保重吧!”

    胡不歸點點頭,重重的握了握白如鴻得手,道︰“白大哥你也多多保重!”說罷帶著小虎,飄飄灑灑下山而去了。

    山風呼啦啦吹過來,群山一片秋意闌珊。在天妖谷內四季如春,一出谷才想起時令已是深秋了。胡不歸帶著小虎在山間攀爬跳躍,一路向下,兩個多時辰之後便來到了長江邊上。胡不歸沿江向下走去,來到一個渡口,一艘渡船候在岸邊。胡不歸拔腿上船,與小虎找了個空位兒坐了下來。

    船上等候開船的還有十余人,都是要去對岸的船客。那艄公只管坐在船尾抽旱煙,卻不急著開船。船上眾人便坐在一處聊天。胡不歸回望天妖谷方向,只見一片秋山景色。這幾日在天妖谷中與眾妖相處,卻覺得這些妖類與人卻也沒有太大分別,也有悲苦喜樂,也有生老病死,卻不似世間流傳的那般恐怖詭異。

    那艄公又等了些時候,陸續上來了幾個山民,這才起身解開纜繩,開動了渡船。渡船過了長江,胡不歸帶著小虎沿路而行,只見一座城池巍然壯觀。城門紙上寫著三個大字︰襄陽城。胡不歸隨著人流步入城內,只見城中人來人往,商販店鋪絡繹不絕,倒也極為繁華。其時已近黃昏,胡不歸帶著小虎走進一家酒樓。

    上得二樓,尋了個臨街的雅間,丟下一大陀銀子,吩咐伙計上酒上菜。不多時,酒菜齊備,便一邊吃喝一邊望著樓下來往行人。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胡不歸的眼中,卻是青龍會的孽龍。原來那日長江一戰,他也未死。孽龍正朝著這酒樓而來,胡不歸不由得縮回了頭頸,此時他的體質,逃命自保,或許還成,若說與人拼打爭斗,卻與自殺無異。

    片刻之後,听見腳步聲響,卻是那孽龍進了隔壁的雅間,只听得那孽龍畢恭畢敬的說道︰“師叔,您老人家早來了啊。”

    又有一人陰沉沉的哼了一聲道︰“你師兄他們呢?怎麼沒有一起來?”

    孽龍陪笑道︰“三師兄與九師兄正在路上,說話就來,七師兄正在監視著那群家伙的動向,弟子先陪您老人家喝著,此時天色尚早,毒龍師兄說等晚上再動手也不遲。”

    那孽龍的師叔道︰“此事宮主十分在意,千萬別辦砸了,否則你們幾個怕是回不了巫冥宮了,知道了嗎?”

    孽龍低聲應道︰“是,是,弟子明白,有師叔您老人家坐鎮,此事萬無一失。”

    胡不歸听到這里不由得想︰听他們言語,似乎是要對什麼人下手,卻不知道對方是誰?但孽龍以及那巫冥宮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要暗算之人,多半是好人了。倒要听听他們有什麼陰謀,好早早通知對方。誰知隔壁兩人卻不再說這件事兒了,只听得那孽龍不住的勸他師叔喝酒,言語中也是諸多阿諛奉承。

    小虎吃飽喝足之後,在桌子上翻到過來,正想舒服得哼哼幾聲,卻被胡不歸一把捂住了口鼻,胡不歸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隨後放開小虎,就在這時一陣咚咚的腳步聲自樓下傳了上來。听的隔壁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卻是毒龍和蒼龍到了。兩人也是一進屋之後就喊了聲師叔,那老頭兒道︰“怎麼才來?”

    毒龍上前道︰“弟子命老七監視著那一干人,又對今夜之事做了些安排,這才來遲了,請師叔恕罪。”

    那老頭兒哼了一聲道︰“那一干人現在何處?今晚之事你又是怎生安排的?”

    毒龍突然沉默不語,胡不歸心中突然一動,拉了小虎從打開的窗子無聲無息的飄了出去,又輕飄飄上了屋頂。他們人剛出房間,只見一股黑氣透過隔壁牆板滲了進來,那黑氣猶如千萬根利針一般橫趟整個屋子,隨後又悄無聲息的縮了回去。這毒龍行事果然謹慎,若是這屋中有人,此時也已經是死人了。

    胡不歸伏在屋瓦上,听得毒龍道︰“他們人現在在悅來客棧,他們包下了整個後院。我叫狂龍守在前院,如有動向,便立即與我們聯絡。另外,二師兄魔龍、四師弟飛龍、六師弟火龍和八師弟暴龍也都在往這邊趕來。等他們來齊了,我們就——”毒龍說到這里聲音突然變得極低,再也听不清他說的什麼了。

    那老者沉吟半晌,道︰“老三,就按你說的辦吧,老二他們怎麼還不來呢?”

    胡不歸听說這毒龍還要來四個師兄弟,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頭,若是他此刻未受傷的話,或許還能跟他們周旋一二,此刻的話即便是逃命恐怕都難。胡不歸想了想,偷偷從另一側屋檐飄了下去,而後繞過一個小巷,來到大街上。四處向人打听那悅來客棧的位置,想著即使不能跟毒龍他們硬拼,也可以事先通知悅來客棧那群人,叫他們早做防備。卻不知道,毒龍他們要暗算的人都是誰?

《 本帖最後由 shyang 於 2010-8-4 17:00 編輯 》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5:39:43

第四卷妖谷琴韻 第四十六章 夜襲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深秋的風沿著街道吹來,帶來一陣寒意。華燈初上,人影朦朧,胡不歸沿著長街向城西走去。轉過一個街角,前面不遠處一塊招牌在燈光搖曳裡顯現出「悅來客棧」幾個大字。

胡不歸看看左右無人,遍輕輕躍上屋頂,矮身前行,來到悅來客棧之上。他繞到後院屋頂上伏身向下張望,猛然在院中看到一個人,心中不覺一動。那院子頗為寬闊,一個女子獨自一人站在院中一角的薔薇花架下,出神的望著院中幾株菊花。屋內透出的燈光映在她的臉上,那臉上是幾份莫名的惆悵。這女子竟然是許青青,才沒多少時日不見,卻見她面容清瘦了不少,在燈影朦朧中更顯出幾分落寞神情。

胡不歸心道︰她怎麼會在這裡?莫非毒龍他們要伏擊的卻正是梵天谷的人嗎?卻不知道她師傅來了沒有?想起南塘秋,胡不歸不覺有些氣往上衝,這老小子竟然施法暗算自己,搞得自己現在這般狀況,這筆賬卻早晚要跟他算!但若真是他們梵天谷遭受毒龍等的伏擊,卻也不能不管。仇要報,人卻也不能不救。與自己有仇的不過是南塘秋一人而已,等這事兒過去之後再找他算賬也不遲。

胡不歸並未猜錯,這後院所住確實是梵天谷的門人弟子。原來南塘秋那日帶著一眾弟子到青城山之後,見事情沒有結果,卻不願意就此回山,還想等一個月後再次上青城山看天玄老道的熱鬧,便帶了門下弟子在外遊玩,只等一個月後再度上青城。眾弟子自然是歡呼雀躍,難得有機會在外遊玩,個個都是遊興甚濃,只有許青青一個似乎憂心忡忡,失去了往日的活潑。

許青青自從在青城山見了崑崙派前去找胡不歸問罪的陣仗,又見到師傅與往日不同的言行,不由得一絲憂慮浮上心頭,卻不知道那個古怪小子這次能否過的去這一關。一片心思卻又無人能說,就此悶悶不樂的隨著師傅、師兄們四處遊逛。師姐、師兄們也發覺這個小師妹有些不大對頭,卻都道是小孩子又使小性子了,也沒怎麼在意。而南塘秋現在一門心思就是如何能夠將胡不歸這事兒鬧得更大些,叫青城派無法收場。更沒心思去管自己小徒弟為何不甚開心了。

胡不歸正躲在屋頂上偷偷窺探,卻見屋門打開,一個梵天谷的女弟子走了出來。那女弟子走到許青青身前,拉著許青青的手道︰「小師妹,怎麼一個人在外面坐著?外頭風冷,小心著涼了。」

許青青道︰「我沒事兒,江師姐,我就是想在院子裡清靜清靜,一會兒就回房間去。」

那江師姐道︰「那你早點回房休息啊,明天一早還要出去遊玩呢。」說完回便到房裡去了。

胡不歸正在想如何通知許青青有人要來暗算他們,突然瞥見小虎百無聊賴的趴在自己身邊,不由得眼楮一亮,身子如煙般的躥了出去。片刻之後,一隻白貓懶懶散散的出現在青青面前。青青不由得一愣,這不正是與那傢伙形影不離的那隻小貓嘛!卻見那小貓口中叼著一張紙條,一個心兒突然怦怦直跳,伸手取下那紙條,卻見其上墨跡淋漓,上面歪歪斜斜寫著一行字︰小心,今晚有人要來偷襲。

許青青說不出來是失望還是驚訝,她對小虎道︰「破貓,那人在哪裡?」

小虎不滿的嚎叫了一聲,厥著尾巴跑出了小院。待許青青追出去時,卻已經不見了小虎的蹤跡,只得悻悻回去了。青青拿著那張紙條走進了師傅的屋中,將紙條交給了南塘秋。南塘秋看完紙條皺著眉頭問︰「青青,這紙條你是哪裡來的?」

許青青道︰「是在門口地上撿到的,卻不知道是誰留下德,也不知道這紙條上說的是真是假,不過師傅,我們還是小心點的好。」

南塘秋道︰「是該如此,你去召集眾位師兄、師姐,為師有話跟他們說。」許青青應聲去了。不多時,眾弟子都來到南塘秋屋中。

南塘秋道︰「今晚或許會有事發生,大家都警覺一點,男弟子全都睡到北廂,女弟子都睡南廂,每屋留一個守夜的弟子,如有異動,則喚醒其他人,但沒我口令不得出屋。都聽清楚了嗎?」

眾弟子應了一聲知道了師傅,南塘秋揮揮手道︰「好了,都去休息吧。」南塘秋雖覺得這紙條來的蹊蹺,但目前卻也只能靜觀其變。他盤腿坐在床上,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個胡不歸來,此刻他早該是心脈斷絕而死了吧。這小子中了自己的炎龍破元氣卻還敢跟玉玨等人動手,簡直就是自取滅亡。不過這下倒也可將胡不歸之死推給玉玨等人,這下崑崙派算是於青城結了仇,以後可有的熱鬧看了。

南塘秋得意了片刻,便收斂心神,閉目修煉起自梵天寶典上看到的練功法門來。一直到月上中天,院子裡卻依舊是靜悄悄一片,不見敵人來襲。突然,南塘秋聽到屋頂上一陣輕響,那聲音極細微,卻逃不過南塘秋這等高手的耳朵。

南塘秋悄然打開房門,飛身躍上屋頂,卻見一條人影,肩上扛著一條麻袋,正向遠處掠去。那麻袋裡似乎是個人形,南塘秋瞥到南廂女弟子所住的房子,窗戶卻是打開的。南塘秋暗道不好!立即驅動身法追了上去,卻沒想到,前面那人發覺有人追來,立即加快了速度,飛也似的朝城外奔去。

南塘秋在後緊追不捨,眼見著越追越近,突然那人後背生出一雙翅膀,一下子沖天而起,飛上了夜空。南塘秋略一動念,一柄精光閃爍的飛劍從他腰上躥了出來,他駕馭著飛劍,緊緊跟在那人身後。南塘秋的速度已經是快得驚人了,身子幾乎化為一道淡淡的煙氣,卻依然距離前面那人二十餘丈距離,始終難以靠近。轉眼兩人一個追一個跑,便出了襄陽城,那人向著長江邊上飛去。南塘秋也隨之而去了。

那人在前面喊道︰「老東西,你追我做甚?」

南塘秋道︰「老夫瞧你鬼鬼祟祟不是什麼好人,你肩上背的是什麼?」

那人道︰「你要嗎?那就給了你吧!」那人突然脫手將那麻袋拋入長江,其時一朵烏雲遮住了月亮。南唐秋大驚失色,生怕那麻袋裡裝的是自己徒弟,轉瞬之間趕到那麻袋前,一手抄起麻袋,伸手一撕,麻袋破開,裡面卻是悅來客棧裡的小夥計。南塘秋心知上當,猛一扭頭,卻早已不見了那人蹤跡,只是夜色無邊。

南唐秋挾著那昏迷中的小夥計,化為一道淡影,朝悅來客棧飛掠而去。待回到悅來客棧,丟下那小夥計,衝進後院,直奔南廂房,卻見裡面已經是空空如也,女弟子們早已一個不剩,不知去向了。他立即朝北廂房高聲喊道︰「慕白!蘇慕白!你們在不在!」卻沒有人應答。南唐秋一腳踹開北廂房門,卻見北廂房裡也是人去屋空,所有帶出來的弟子都不知去向了。南唐秋不由得一陣焦躁,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只覺的一股無名怒火直往上衝。

南塘秋一聲輕喝,腰上飛劍繞身而出,一人一劍直衝上天。南塘秋飛上天空之後,向四周極目望去,只見夜色沉沉,卻哪裡有弟子們的蹤跡,不由得有些茫然失措,情急之下,驅動飛劍在襄陽城上空急速盤旋找尋。,一條人影在夜空中又如幻影一般,閃來閃去。

卻說胡不歸讓小虎遞完紙條之後便躲在悅來客棧對面的樓上一間空屋子裡,靜靜觀望著。到了子夜時分,卻見一條人影扛著一個麻袋飛上了對面的屋頂,卻並不下到院子裡,而是腳不停步的向前飛掠而去。胡不規正自詫異,不知道那人在搞什麼名堂。卻見南塘秋飛身上房朝那人追去,心中恍然,原來如此,糟糕糟糕!胡不歸心中大罵南塘秋笨蛋,卻也無計可施,只得眼睜睜看著兩道人影轉眼就消失在遠處的夜色之中。

胡不歸心道︰這下正主該出來了吧。果然,片刻之後,六條黑影浮現在悅來客棧屋頂之上,猶如黑煙一般,悄無聲息的落在院中。其中兩條人影分別貼在南北廂房窗戶下,而另外四名則守住了兩側門口。那窗戶底下兩人分別從懷中取出了件事物,將尖細的一端輕輕插入了窗紙,似乎將什麼東西注入了屋內。卻聽北廂房內一聲爆喝︰「什麼人!」北廂房的窗子 的推開了,一個人仗劍躥了出來,正是梵天谷的大弟子蘇慕白。

而這時南廂房也是一陣騷亂,聽見顏如雁的聲音響了起來︰「不好!賊子施放了迷藥!大家快屏住呼吸!」南廂房房門大開,幾個女弟子晃晃悠悠跑了出來。

守在北廂房三人不等蘇慕白看清楚,同時出手,只見黑影一晃,數根暗龍縛神索向蘇慕白纏去。蘇慕白若然不愧是梵天谷的大師兄,手中長劍一陣叮噹作響,劍尖靈動無比的點在那數根猛然襲來的暗龍縛神索上。在北廂房圍攻蘇慕白的正是毒龍、蒼龍和孽龍,三人同時感到手上一麻,都不由得暗自吃驚,原來這小白臉修為這般了得。

蘇慕白守勢未消,攻勢又起,一柄長劍電閃般的刺向孽龍脖頸。孽龍大驚失色,身子向後疾退,手上尖刺不住在身前揮舞。卻不曾想,蘇慕白這一劍實而虛之,若是孽龍動作太慢,這一劍就筆直刺出去,而孽龍只要一動,這一劍便又成了虛招,猛一轉折刺向旁邊蒼龍。蒼龍不避不讓,手中兩柄龍爪迎了上去。蘇慕白身隨劍走,眼見這就要與蒼龍撞在一起,卻突然整個身子向後一翻,猛然刺向毒龍小腹,這一劍卻比前兩劍更快了數倍,這幾下動作端的是如行雲流水,又快如閃電,如此變化多端令人歎為觀止。胡不歸在對面樓上看的是連連暗自叫好,從前卻不知道這姓蘇的竟有如此本領,倒是小瞧人家了。

眼見著刺向毒龍這一劍便要沒入毒龍身子,蘇慕白卻突然身子一軟,撲通倒在地上。毒龍左手魔元狂湧,一道拇指粗細的暗龍縛神索立即捆在了蘇慕白的身上。而此時毒龍的冷汗才冒了出來。眼見著蘇慕白便要出奇制勝了,卻突然倒地被俘,不由得叫胡不歸大感意外。

而對面衝出來的幾名女弟子還沒跟狂龍等過上一招,便即癱軟在地,失手被俘。而陸續衝出房門的男弟子們也都三兩下就軟倒在地了。這時孽龍才笑道︰「多虧三哥準備了金仙倒,否則這群傢伙倒還真不容易對付呢!」

胡不歸不禁恍然,原來毒龍他們先前吹入屋內的東西叫金仙倒,卻不知是種什麼迷藥,藥效這般厲害。卻聽毒龍道︰「別囉嗦了,趕緊把人帶走!」毒龍等六人施放出暗龍縛神索,將軟倒眾人一一捆綁了,抬了出去。屋內沒來得及出來便被迷倒的弟子也都一一被捆起來,抬了出去。六人腳不停步,將梵天谷一眾弟子盡數搬出悅來客棧,兩輛馬車早已停在小巷中。幾個青龍會的屬下將梵天谷的弟子們一一抬上馬車,很快就拐進了小胡同裡,朝著北面駛去。

胡不歸看清了他們的去路,又等了片刻,這才悄然從藏身的小樓中竄出,沿路追了出去。待追了片刻卻仍不見人影,不由得一陣奇怪,於是躍上屋頂,向前眺望,卻見幾條小巷曲折,卻都是一片寂靜,那輛輛馬車便像是消失了一般。胡不歸足下真元暗湧,虛步踏上天空,於高處向遠處眺望,卻還是不見那馬車蹤跡,心中一陣狐疑,按說馬車卻跑不了這般快,怎麼就此不見了呢?想到此處,不由得心中一動,返身向回找去。才走了沒幾步,就聽見前面有些動靜,便立即藏身在街邊一間店舖的屋簷下。屏息凝神,側耳傾聽。只聽得破空之聲響起,探出頭去,空中四道人影向著城外飛去,正是毒龍等人,卻不知道還有兩個去了哪裡。

胡不歸悄然溜到毒龍他們飛身而去的那所宅院後面,身子貼著圍牆,悄無聲息的溜了上去。只見這是一所極大的宅院,院落屋舍眾多,似乎是家富貴人家。卻見那宅院西南處有燈火閃爍,胡不歸悄悄潛入院內,向著西南處游去。

待到了近前,只見院外停著兩輛馬車,馬匹早已牽走了,只留下兩具空車。而此處距離悅來客棧不過兩條街,誰能想到他們會將人藏在如此近的地方呢?胡不歸不由得暗自佩服毒龍的計劃,一來南塘秋想不到他們的據點就在這附近,一般掠奪了什麼都是攜贓遠遁,誰會想到這賊卻就蹲在附近,待你走了他才走呢。再則,這許多梵天谷弟子,若想轉眼就將他們帶走卻也是不能,即便動作快些,也最多不過出城而已,而南塘秋駕馭飛劍在天上一望便知了,倒不如藏在這裡,能更快的銷聲匿跡,叫南塘秋無從找尋。

胡不歸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亮著燈光的大屋子,卻聽見裡面有人低聲說話,聽聲音正是從前打過交道的蒼龍和孽龍二人。只聽那孽龍道︰「這些娘們容貌都還不錯,尤其是這個姓顏的小娘們,一看就是個風騷娘們,玩起來一定他媽的爽得很!」

卻聽蒼龍道︰「老十,你還是老實點吧,這些娘們可都是師傅他老人家特意關照過的,誰也不許動她們一下,師傅他老人家有特殊用途呢,你若是活的膩歪了就動一個試試,只怕你上面下面兩個頭都保不住!」

那孽龍悻悻笑道︰「若只是摸幾下師傅他老人家總是不知道的吧,只要九哥你不說--嘿嘿--」說話間從屋內傳來幾聲極低的掙扎之聲,顯然這孽龍已經對顏如雁上下其手了,料想那顏如雁身上被縛,嘴上估計也是出不了聲,只得在喉嚨間發出幾聲微弱的抗議。

胡不歸心思狂轉,想著怎生救人。以目前自己的狀況,若是正面相對,單單孽龍一人就可以要了自己的性命,更別說還有蒼龍也在屋內。若想救人,看來只能智取了。

南塘秋在襄陽城上空轉了數十圈,卻始終不見門下弟子蹤跡,不由得越來越心焦,正要降下去,回悅來客棧再仔細勘察一番,卻瞟見先前將自己引出城去的那人正向著西北方飛去。南塘秋猛然向更高處飛昇,自高空中追向那人。那人毫不察覺頭上高空中有人,仍不緊不慢的向西北方飛去,一直出了襄陽城,來到郊野方才減慢速度,向著一個山崗掠去。

南塘秋在高空看得清楚,那山崗卻是一個亂墳崗,一座座墳頭遍佈山崗,卻不知道此人到這裡來要見誰?南塘秋先前上了這人一當,此時便謹慎了,也不急於上前,只是悄然降落下來,不遠不近的跟在那人身後,料想跟緊此人,必能得到徒弟們的下落。

那人在墳頭間左轉右轉,一個身子突然快了起來,在墳頭間閃動不定,突然身子一矮,在一座大墳後面消失不見了。南塘秋猛然一驚,暗道︰好狡猾的賊子啊!便不再掩藏形跡,比直衝向那人消失之處,一身真元卻疾速運轉起來,護住了週身要害。南塘秋剛剛飛到那大墳上,猛然一團火焰撲面而來,南塘秋不愧為一代宗師,臨危不亂,一揮衣袖,勁風所致,那團火焰竟倒轉回去。誰知火焰一消,身後一股大力無聲無息的衝了過來,等南塘秋察覺,卻已經近在咫尺了。南塘秋這才知道,自己又中了埋伏。

南塘秋心知敵人必是早有準備,危及來臨卻冷靜下來。那來自背後的一擊,沉雄陰險,力道極大,又是攻了他個猝不及防,但見他手上劍光一閃,頭也不回,長劍反手向後揮動,只聽得叮噹之聲響成一片,南塘秋長劍曼妙無比的一陣切削疾刺,分十八次將那股力道化解於無形。身後力道剛消,迎面一柄漆黑的長刀直劈過來,與此同時,左右悄然飛出四道魔元構成的暗龍縛神索,南塘秋頓時陷入重圍。只見他長劍隨身而舞,在身周丁零噹啷的一串爆響,化為千百點閃爍的寒星,向四周爆開,圍攻的眾人與那劍尖上蘊含的真元相交的一剎那,一股威力強大的能量自那點點劍光中爆發出來,眾人全都爆退不止。南塘秋這才回轉身來,手上長劍仍兀自顫動不止,顯得分外靈動。

卻見身後一個枯瘦老者站在身後五丈開外,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驚訝。此人正是毒龍等人的師叔,巫神道的師弟方苦桐,方纔那力道沉雄的一擊便是此人發出的。南塘秋冷笑道︰「巫冥宮還真是越來越下作了,連方長老都搞這等背後偷襲的勾當,不知道巫神道是不是也埋伏在這附近啊?不如一起上來好了。」

方苦桐老臉微微一紅,尚未說話,卻有六條人影出現在南塘秋四周,將他團團圍住,只聽毒龍笑道︰「收拾南谷主又豈用家師出馬,有我們兄弟幾個便足夠了。」語聲未畢,雙手爆出兩道暗龍氣,一上一下攻向南塘秋,而其他幾人也都紛紛向南塘秋攻來,頓時一股濃重的黑氣將南塘秋團團圍住。

《 本帖最後由 shyang 於 2010-8-4 15:48 編輯 》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5:47:54

第四卷 妖谷琴韻 第四十七章 解圍

    屋內燭火閃爍,梵天谷眾弟子們被丟在地上,倒成一片。孽龍仍在大吃顏如雁的豆腐,一面嬉皮笑臉的摸摸捏捏,一面對蒼龍說道︰“九哥,這番若不是三哥的計謀好,加上四哥飛得夠快,能把南塘秋那老小子引開,只怕事也難成事呢。”

    蒼龍道︰“三哥的計謀自然是好的,四哥嘛,還不是仗著師傅給他的龍翼才敢去誘走南塘秋,否則憑他的本事哪敢一個人行事。”

    孽龍又道︰“九哥,你說師傅他老人家要這些個梵天谷的弟子做什麼呢?”

    蒼龍道︰“師傅吩咐我們做,我們做就是了,卻問那麼多干什麼?”

    孽龍笑道︰“我倒也不想知道,只是若這些人並無大用的話,我倒想請師傅將這個娘們賞給我了,你看這肉乎乎的身子,看著就流口水啊!”

    蒼龍笑罵道︰“你這條色龍!你那里女人還少了啊?我听說你小子在自己窩里養了二十多個小娘們了,你還嫌不夠啊?”

    孽龍道︰“嘿嘿,我也就只好這一口,不像二哥、三哥他們,二哥就喜歡拼命練功,把自己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有什麼意思。三哥倒是不大練功,卻一門心思想著往上爬。照我看,還不如像我這般每日飲酒作樂來的快活呢。”這家伙嘴上說著,手上也沒閑著,一雙手摸上了顏如雁的胸脯,顏如雁又羞又怒,奈何全身動彈不得,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喉嚨里發出幾聲低不可聞的聲響。

    被丟在角落里的甦慕白此時雙眼噴火,看著自己的顏妹受人輕薄,一雙眼楮幾乎要滴出血來,怎奈和那金仙倒的藥力尚未過去,身上還捆著猶如實質的暗龍縛神索,若是此刻叫他能夠動彈,必定將面前兩個賊子碎尸萬段!甦慕白正自怒火熊熊,卻突然瞟見沿著牆腳,一條古怪的爬蟲別別扭扭的朝這邊爬來。待那條爬蟲臨近身邊,甦慕白這才看清,哪里是什麼爬蟲,卻是一張用黃表紙符咒折成的蟲形事物。不由得一陣奇怪,那爬蟲慢慢爬上甦慕白的身子,突然一股真元從小蟲上釋放出來,涌入了甦慕白的體內。

    這等古怪的事物,自然是胡不歸的手筆。想那些飄逸出塵的修真之人化紙為鶴,施展法咒是何等的輕靈瀟灑,卻只有胡不歸一人能將這原本輕靈的紙鶴折成古里古怪的爬蟲,然而胡不歸就是這樣一個不拘一格的人。倘若折成紙鶴,飄逸倒是飄逸了,只怕是怎麼也躲不過蒼龍、孽龍的眼楮了,更何況胡不歸所折的紙鶴多半更像蝙蝠。

    那符咒上的真元透入甦慕白的體內,甦慕白立即感到原本制住丹田的暗龍縛神索的一端悄然瓦解了,整根暗龍縛神索也隨之崩潰開來,甦慕白心頭一喜,便要長身而起,卻猛然感到雖然暗龍縛神索已經解開,但手足依舊是酸軟無力,那金仙倒的藥效還沒有過去。這時,那符咒又在他身上跳了一跳。甦慕白悄悄展開那符咒,只見背面寫著幾個字︰莫要輕舉妄動。卻不知道是何人在暗中相助。

    甦慕白畢竟是大師兄,看著眾多師弟、師妹都癱軟在地,此時若貿然行事,必將牽連到他們,卻是要謹慎行事,好將師弟、師妹們全數解救出來。甦慕白暗自運轉真元,卻發現體內真元不及從前的十分之一,他悄然送出一股真元,射入身旁的王圓通身上。王圓通身子一顫,眼楮頓時一亮,望向大師兄。甦慕白用眼光示意他不可輕舉妄動,隨後又將身旁師弟們的暗龍縛神索一一破解,很快大半人都悄悄解開了暗龍縛神索,只是那金仙倒的藥效尚未消散,一時仍無法與人動手。眾人生怕蒼龍他們察覺,都小心掩飾著,仍舊裝作動彈不得。

    就在此時,突然一個人推開了房門,還沒等蒼龍和孽龍反應過來,那人已經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屋里,此人正是叫別人不要輕舉妄動的胡不歸,他自己卻大咧咧的走了進來。

    蒼龍和孽龍目瞪口呆的望著胡不歸,卻不知道這小子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里。而許青青一見胡不歸從門外走了進來,不由得一顆芳心狂跳不止,眼楮就盯著他再也離不開了,心中不住地說︰他可是來救我的嗎?他是來救我的。甦慕白卻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原來救自己的竟然是他!從前甦慕白便瞧不上這個邋遢小子,自胡不歸在梵天谷搗亂之後,他更覺得這小子頗有些無賴,卻沒想到在這危急時刻竟是這個小無賴前來解救自己。

    胡不歸卻不看梵天谷眾人,而是對孽龍道︰“小王八蛋,原來上次你們沒死啊!”

    蒼龍首先反應過來,身子一閃堵住了門口去路。就在蒼龍身形剛動之際,胡不歸獰笑著從懷中掏出清光匕沖向孽龍,孽龍是又驚又怒,上次他見識過胡不歸的手段,知道自己若是與他硬拼還差了不少,將身子向旁邊一閃,手中尖刺斜斜刺向胡不歸左腰。胡不歸仍子向前沖去,似乎收勢不住,一個身子向著牆壁撞去,手中清光匕卻輕輕一劃,轟的一聲,迎面牆壁破開一個大洞,胡不歸足不停步,徑自奔了出去。

    卻听胡不歸在外面大喊道︰“南谷主!我找到那幫王八蛋了,他們就在這里!”

    屋內蒼龍和孽龍一听不由得全都一驚,難道三哥他們沒能將南塘秋引出城去?若是這小子將南塘秋叫來,那可就大事不好了,自己二人雖可以逃走,但這些梵天谷的弟子可就要丟下了。那師傅怪罪起來,說不定會怎樣呢。

    這二人正在猶豫,卻听那胡不歸在外面屋頂上喊道︰“南谷主,你在哪里啊?你到底在哪里啊?趕快來啊!”兩人一听,原來這小子也不知道南塘秋在哪里呢啊,雙雙飛身搶出門去,兩人心中衡量,這小子比他們兩人都稍微厲害一點,但二人合力卻一定可以勝過他,最好是在那小子找到南塘秋之前干掉他,然後再悄悄溜回這里,等著三哥他們回來。

    果然,胡不歸一見二人追上近前,連忙飛身逃走。兩人在後緊追不放,胡不歸在前面便跑邊罵︰“兩條破蛇,他***有本事咱們單條,兩個打一個不算好漢!”蒼龍二人心道︰誰與你單條,趕緊干掉你回去才是正事兒。兩人全力驅動魔元,身形如飛,與胡不歸的距離越來越近,蒼龍突然自手中射出一道暗龍縛神索,那勁氣竄出去十余丈,一段纏在前方一個屋檐上,他猛力一拉,身子驟然加快速度,嗖的飛到了胡不歸的前面。孽龍也感到胡不歸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夾住了胡不歸。

    兩人正要使出殺手,卻見胡不歸向後張望著,自言自語道︰“哎呀,南谷主應該已經得手了吧,這調虎離山果然管用,嘿嘿——嘿嘿——”

    蒼龍與狂龍又是一驚,雖不知道這胡不歸所言是真是假,但事情卻似乎真有些不妥,蒼龍對狂龍道︰“我纏住他,你快回去看看!”說著雙手射出兩道暗龍縛神索,向胡不歸纏來。孽龍轉身朝來路飛去,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心頭浮起。

    果然,等孽龍回到關押梵天谷弟子的大屋時,發現早已經是人去屋空,全都不知所蹤了。孽龍不由得大呼糟糕,這下師傅還不得要了他們的小命啊?急忙奔出屋來,卻見院外花叢里,幾個屬下已經身首異處,不由得一陣惶恐,飛身竄上天空,四處找尋了一圈卻不見蹤影,想來那些人中了金仙倒,身上又被捆了暗龍縛神索,自己卻是無法得脫的,一定是有人前來搭救了,或許還真是南塘秋回來了,此刻這些人一定是跑得遠了。一團怒火全都聚集在一個人的身上,都是那姓胡的小子搗亂,看不將他碎尸萬段!想到此處,身子朝著胡不歸他們去的方向奔去。

    孽龍卻不知道,南塘秋此刻正在與毒龍他們激戰,哪里能分身前來解救眾人。甦慕白當時一見胡不歸引走了蒼龍二人,便即明白了他的心思,低聲對師弟、師妹們道︰“大家跟我來!”說著攙起顏如雁,向外走去。眾師兄弟們互相攙扶著,跟在甦慕白的身後,出了大屋。

    然而,甦慕白並沒有帶著他們翻牆而出,而是走向了宅院深處。剛一出小院就听見幾個青龍會幫中跑過來喝道︰“什麼人!”甦慕白拔出長劍,雖然此時功力不足以與蒼龍等動手,殺這幾個普通幫眾卻是綽綽有余,手起劍落,幾下之間,幾個幫眾便都身首異處了。甦慕白帶著眾師弟們來到隔壁一個院落,推開一見房門,仗劍走了進去,是一間空屋,這才命眾人躲進了其中。這甦慕白卻也是個聰明之人,此時依照他們的情況便是跑也跑不到多遠,倒不如躲在敵人眼皮底下,等功力恢復了再作打算。

    眾人進屋之後,紛紛盤腿坐在地上,運轉真元,努力驅除著體中殘余的金仙倒藥力。眾人頂心升騰出一道道白色霧氣,金仙倒的藥力一點點地在緩慢消散。甦慕白畢竟是大師兄,沒過多久功力便恢復了六成,不等全部恢復,他便站起身來,單掌按在顏如雁的後背,頓時顏如煙頂心的白霧便濃了幾分,不多時她體內的金仙倒就清除了個七七八八。顏如雁感激地向甦慕白道︰“師哥!”

    甦慕白道︰“顏妹,我要去接應那胡不歸去,人家好意舍身解救我們,我們卻不能對人家袖手旁觀。你就在這里照顧眾位師弟、師妹,待大家功力全都恢復了,便回悅來客棧會合。”說罷悄悄捏了捏顏如雁的手,正要離開,卻听許青青站起身來道︰“大師兄,我也跟你一起去!”

    甦慕白卻一反往日的和藹,神情嚴肅的道︰“小師妹,此是非常時刻,不許你任性胡鬧,乖乖跟著大師姐,听話!”然後一轉身,跨出了屋門。許青青含著一眶眼淚,氣呼呼的坐了下來。

    顏如雁心中卻是極為復雜,既對師兄抱著一絲歉意,又對前面在孽龍手中受辱感到無比的憤怒,更對胡不歸升出一股莫名奇妙的怨氣。這女人的心態著實令人捉摸不透,她道自己雖受辱,然而眾人都被俘了,最終一起去死,此外之人那是誰也不會知道她有此經歷了的。然而胡不歸這一出現,令眾同門都得解救,待日後自己受辱一事定然傳遍修真界,到時候自己如何做人?

    卻說孽龍回身而返之後,胡不歸卻不與蒼龍正面交鋒,左躲右閃,嬉皮笑臉的跟蒼龍周旋,其實此時他卻是沒有實力與之一戰,只得裝作戲耍對方一般,躲躲閃閃的向遠處逃去。胡不歸一個身子猶如游魚一般,滑不留手,叫蒼龍難以著力。最可氣的是這小子邊躲嘴里還喋喋不休的念叨︰“我說蒼蛇啊,你們把那些梵天谷的人搞丟了,回去你們師傅是不是會扒光你們的褲子打屁股啊?哎呀,好可憐哦!”一邊說還一邊搖頭嘆息,似乎當真看到蒼龍等排成一排,露出大白屁股正在被他們師傅 里啪啦的一通好打。而胡不歸身邊那只白貓則是咯咯亂笑著滾倒在屋頂,簡直要把蒼龍的肺都氣炸了。他猛然抽出自己的兵刃,一雙龍爪瘋也似的向胡不歸抓去,一道道勁風刮得屋上瓦片紛紛墜地,胡不歸感到一股壓力,頓時險象環生,口中卻依然笑罵道︰“他***,突然發 了啊!莫非出來之前吃了你師娘的奶啊?這麼有勁兒!”

    兩人在屋頂之上奔走飛躍,越跑越遠,蒼龍突然感到一絲古怪,怎麼打了這許久,這小子竟然都不還手,只是一味的閃躲,卻不知道又有何詭計?別是前方有人埋伏著,想到這里不由得出手更加快了,一雙寒鐵打造的龍爪上下飛舞,爪尖劃破空氣,發出嗤嗤之聲,勁風所至,屋瓦爆裂,聲勢驚人。

    而胡不歸此刻也是有苦難言,原本打算支走孽龍之後,尋個機會逃脫掉,卻不想這蒼龍死纏爛打,總是難有機會脫身。而身上一身功力只敢使出三成,若是運足真元狂奔,卻又怕心脈承受不住,爆裂開來。眼見著蒼龍越攻越猛,胡不歸突然停住了腳步,回手一削,手中清光匕發出一線青光,削向蒼龍頭頸。

    胡不歸這猛一出手倒是嚇了蒼龍一跳,卻不知道這人又在作何打算,手上卻是毫不停歇,左爪一豎,當住胡不歸的那一刀,右爪迅捷無比的抓向胡不歸的頭頸,這一下連攻代守倒也頗為精妙。卻見胡不歸對著蒼龍身後喊道︰”你可算來啦!”

    果然身後傳來一陣破空之聲,眼見著就要臨近了,蒼龍大驚,果然有埋伏!慌忙之中回頭瞧去,卻見孽龍正氣急敗壞的朝這邊奔來。而他肚子突然一涼,胡不歸已經將清光匕插入了他的小腹。胡不歸一招得手,立即轉身就跑。

    孽龍轉眼奔到蒼龍身前,抱住蒼龍道︰“九哥!梵天谷的那些人果然全都跑了!”蒼龍一听此言,只覺得眼前一黑,立即昏死過去。孽龍一腔怒火再也無法抑制,放下蒼龍向著胡不歸飛快的追去,一時間破空之聲大作。

    幾個呼吸間,孽龍便追上了胡不歸,手中尖刺猛然向前刺出,一股黑色的暗龍氣透了出來,直刺胡不歸背心。胡不歸突然身子向下一沉,轟的一聲踩破屋頂,從屋頂上落到一戶居民家中。頓時塵土飛揚。胡不歸雖然躲開孽龍這一刺,背心仍然感到了一陣刺痛,險些就被孽龍在背上穿個大洞出來。

    顧不得那家居民驚恐萬狀的尖叫,胡不歸踹開大門,向外跑去。孽龍自屋頂上飛身而下,一根尖刺如影隨形,緊急跟在胡不歸的後面。胡不歸感到背後一團寒意逐漸接近,背後肌膚爆起一層雞皮疙瘩。突然背後肌膚一陣刺痛,眼見著那根尖刺上蘊含的暗龍氣就要刺破肌膚,灌入體內了。胡不歸猛力向前一沖,身子電閃一般沖出了七丈開外,心頭卻猛然一痛,顯然是用力過猛,觸動了心脈。

    孽龍狂叫著又沖了上來,全身散發出一層淡淡的黑氣,顯然是將暗龍魔元發揮到極致了,破空之聲大作,孽龍整個人便與手中的尖刺混為一體,向著胡不歸沖來,眼見著胡不歸無法再躲,他一咬牙,準備提升真元奮力一拼,是生是死卻由天定了。

    驀然,一道劍光夾雜著炙熱的火焰,迎向了化為一道黑芒的孽龍,轟然一聲過後,孽龍整個人被劈得向後狂飛不止,一只飛出二十余丈,這才落在地上,口中汩汩噴出鮮血,顯然是受了很重的內傷。這時才看到,一個人手持長劍,擋在了胡不歸的前面,身上一席青色道袍一塵不染,迎風站在長街之上,卻有臨淵而立氣概,不是卓不凡卻又是誰。

《 本帖最後由 shyang 於 2010-8-4 17:01 編輯 》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5:53:16

第四卷 妖谷琴韻 第四十八章 相逢

    胡不歸又驚又喜的望著從天而降的卓不凡,真是歡喜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上前拉住卓不凡的手道︰“小桌子,你怎麼來了?!”卓不凡也是驚喜交加,道︰“我正是出來尋你的啊!”

    原來,自從昆侖派到青城山興師問罪之後,天玄真人便命門下弟子下山尋找胡不歸的下落,吩咐眾人,無論如何要將胡不歸帶回山來。而卓不凡在與玉焰道人拼斗之中受了傷,于是又在山上休養了兩日,傷勢尚未全好,便急急稟告師傅要求下山尋找胡不歸。天玄真人知道這兩個孩子自幼就極要好,若是叫卓不凡遇上胡不歸,只怕勸胡不歸回山倒還容易些,于是便答允了。

    卓不凡沿江一路找下來,來到襄陽城中。這一晚,在城中客棧里,想起家仇往事,又想起與胡不歸患難與共的經歷,以至于夜不能寐。卻突然听得遠處一陣喧鬧打斗之聲,不由得起身錢去查看,哪里想到卻正巧看到一個凶神惡煞般的人物正在狂追著胡不歸,眼見情勢危急,卓不凡便沖天而起,一劍將那人劈飛出去。

    驟然在這意想不到的時刻相見,兩人都是十分歡喜,小虎許久不見卓不凡也是十分歡喜,撲上前去與他親熱,一灘口水盡數流在卓不凡那一塵不染的衣襟上。而那孽龍早已悄然溜走了,胡不歸也不在乎,道︰“我們邊走邊說吧,還有一個地方需要去一下。”說著就拉了卓不凡,往那關押梵天谷弟子的大宅院而去了。兩人悄悄來到那大屋前,卻見里面人跡全無,胡不歸喜道︰“看來他們是逃出去了,這便好了。”于是拉了卓不凡飛身而出。

    胡不歸拉著卓不凡尋到一家小酒肆。此時天色微明,那酒肆哪里能開門,但被胡不歸一陣亂拍,半晌才出來一個睡眼惺忪的老頭子。那老頭子張嘴便要罵人,眼前卻突然出現一錠亮閃閃的銀子,頓時那些奶奶祖宗之類的話全都一口吞進了肚里。

    此時的襄陽城分外清靜,沿街的鋪子大多都沒有開門,偶爾有早起的菜販挑著擔子從酒肆門口經過,胡不歸與卓不凡便坐在*窗的桌子旁,邊喝邊談。小虎則抱了一塊熟牛肉在桌子一角自顧自的吃著,偶爾伸出舌頭,舔食小碟中的酒水。意態頗為逍遙。

    卓不凡問起胡不歸這段時間的經歷,胡不歸就從他們分手講到去梵天谷搗亂,又如何在長江上與毒龍等交手,又怎麼跟昆侖派的結仇,一直到昨夜之事,都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卓不凡,只是隱去了關于天妖谷的一段,因為那畢竟是他們妖族的秘密,他曾經答允過千妖老祖不會對外泄露有關天妖谷的事兒。

    當卓不凡听到胡不歸那個朋友白如鴻當真是頭狼妖,心中咯 一下,端起杯子來,一口酒哽在了喉嚨里。此時卓不凡的心情確是頗為復雜,自從他家逢巨變,他便對世間所有妖物都產生了一種極度的厭惡之情,只覺得妖魔鬼怪都該去死,更不要說與妖物結交了。而胡不歸,他唯一的一個兄弟卻與妖類結為了朋友,叫他如何能不心情翻涌?另外,胡不歸與妖類為伍已然確鑿無疑,那胡不歸又怎麼能躲得過一個月後的那一劫呢?到時候,那昆侖派召集天下修士前往青城問罪,當著天下人的面,他師傅天玄真人又怎好再維護胡不歸呢?並且胡不歸這傷勢也是一個大問題,照他目前的情勢,若是當真被逐出師門的話,只怕是自保都成問題,然而卻該如何是好呢?

    想到這些,卓不凡不由得頻頻舉杯,連飲了數杯,卻依舊覺得心亂如麻。

    胡不歸卻頗為歡喜,道︰“小桌子,沒想到幾日不見,你卻變得善飲了!”說著端起自己的酒碗,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兩個人,一個飲酒斯斯文文,另一個粗獷豪放,卻誰也不比誰喝得少,一壇子酒很快就見底兒了。

    沉默良久,卓不凡終于道︰“老胡,你不能回青城山!”

    胡不歸被他嚇了一跳,一線酒水沿著嘴巴流到了脖子上,他道︰“為什麼?難道掌門師叔還在生我的氣?”

    卓不凡便將昆侖派上山問罪之事以及一月之約統統告訴了胡不歸,又道︰“卻不是師傅不肯原諒你,我是怕到時候師傅他老人家也是保不了你啊!”

    胡不歸怒道︰“老子又沒做壞事,這幫王八蛋問個屁的罪?!老子倒偏要回去跟他們理論理論!”

    卓不凡暗道不好,老胡的倔強性子上來了可是人誰也擋不住的,卻要好生勸勸他才是,于是道︰“老胡,你先別急,你且听我說。你自然是不怕那些蠻橫無禮的家伙了,但是你這一回去豈不是叫我師傅為難嗎?到時候,師傅有心要維護你,卻又要面對各門派的非難,夾在兩難之間,豈不是好生為難?另外,你眼下功力雖未失去,卻不敢妄動,與人動手更是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倘若真是跟昆侖諸派鬧翻了,動起手來,你又能幫上忙嗎?”

    這一番話說得胡不歸不由得大為郁悶,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卻听卓不凡又道︰“老胡,你這麼著急回山卻有什麼用?你只要不回山,那些昆侖派的家伙便沒人對證,我師傅也好與他們周旋。眼下之際首要的當是醫治你的內傷,至少你飄泊在外也可自保。我們今日就動身前往醫仙谷,去尋楊不悔的父親楊伯父給你醫治,他老人家醫術通神,定能將你治好。等你傷勢痊愈,再多在外面玩上些時日,等天痴師伯出關,到時候不論是講理還是打架,誰還能是咱青城的對手?”

    胡不歸長出一口氣道︰“好吧,就听你的。不過說實話,這不能與人動手倒真是萬分的不爽啊!昨晚被那兩條破蛇追得老子到處跑,還險些送了命,要是小美女的爸爸能將我治好,那就最好不過了。”

    卓不凡見或不歸終于听了自己勸告,不由得一陣歡喜,與胡不歸連干了三杯。兩人喝得盡興,又談起幼時趣事兒,不免嬉笑打鬧起來。卓不凡也有些醉態了,一反平日的斯文,學著胡不歸的樣子扯開了衣襟,露出一片胸膛來。頓時覺得,這一年之中只有此刻最是暢快。卻不知這胡不歸究竟有何特別,與之相處的人都受其感染,只覺得坦蕩而開懷。

    而他們誰也沒發覺,卓不凡胸口那一團火一般的朱雀印記在酒後更見顏色,鮮紅欲滴的大鳥似乎就要從卓不凡胸口處一飛而起,一團流轉的氣物在胸口蠢蠢欲動。

    突然,啪嗒一聲,卻是小虎喝得太多,晃晃悠悠從桌子上一頭栽了下去。胡不歸與卓不凡哈哈大笑,小虎含糊不清的抗議著。最後,胡不歸丟下一錠銀子,三個家伙晃晃悠悠的回卓不凡落腳的客棧睡覺去了。

    卻說甦慕白提著長劍奔了出去,只見夜色沉沉,卻不知道胡不歸與那二龍跑到哪里去了,只得四下里找尋。奔走了良久卻始終不見三人蹤跡,正自著急,卻遠遠看到一條人影,駕馭著飛劍從城外飛來。甦慕白立即飛身迎上,卻是他師傅南塘秋。只見南塘秋嘴角掛著一絲血跡,顯然是受了些傷。甦慕白不由大驚,卻不知道誰這般厲害竟然能傷得了師傅!

    甦慕白立即迎上去,問道︰“師傅,你怎麼樣?”

    南塘秋搖了搖頭道︰“不礙事兒,受了點傷。慕白,你師弟們呢?他們在何處?”

    甦慕白便將所發生的事兒講給他師傅知道,兩人一道返回了悅來客棧,卻見小院里四名梵天谷弟子仗劍而立,守在門口,其余眾弟子都在屋中。眾人這一夜驚魂終平安無事,又見到師傅回來,實在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而南塘秋心情卻很是不爽。

    原來在城外毒龍等人將他團團圍住,以南塘秋的修為卻也沒把毒龍等晚輩放在眼里,只是那方苦桐卻是巫神道的師弟,一身修為雖不如南塘秋,卻也頗為棘手,若是單打獨斗,南塘秋自然勝券在握,誰想到這方苦桐卻不顧身份與他幾個師佷合理圍攻南塘秋,加上毒龍等人擺出了暗龍困神陣,六個師兄弟都不強攻,只圍在南塘秋周圍,一道道暗龍縛神索或進或退,或直或圓,組成一張千變萬化的羅網,一個不小心便會身陷其中,不能動彈。

    而方苦桐則像是趴在蛛網上的大蜘蛛,向南塘秋發起了進攻。南塘秋要分出一半的力氣去對付毒龍六人組成的暗龍困神陣,再與方苦桐交手便覺得十分吃力了。方苦桐卻毫無顧忌的大展手腳,雙手魔元狂涌,橫劈直砍,招招全力施為,南塘秋一時之間竟落了下風。眼見著情勢越來越危急,而自己徒兒們又沒有著落,不由得焦躁起來。一個疏忽件,竟被方苦桐左手暗龍氣掃中左臂,所幸他見機極快,手中長劍發起搶攻,一道劍芒後發先至,射向方苦桐咽喉,這般一來,方苦桐若是繼續進攻,南塘秋不過廢一條臂膀,而方苦桐便性命難保了。方苦桐只得回手擋格。南塘秋長劍爆起一團光影,直向方苦桐沖去。

    而毒龍六人趁機魔元狂涌,一張巨大的羅網罩向南塘秋。方苦桐雙手齊出,一股如腰粗細的黑色暗龍氣筆直沖向迎面而來的劍芒。方苦桐此一擊也是全力施為,逼迫南塘秋與他立拼,這樣南塘秋便再也無法躲頭頂罩下來的暗龍縛神網。哪知道南塘秋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眼見著他與方苦桐兩股大力便要相交,卻突然自他劍尖綻放出耀眼的光芒,他劍光流轉,身子也跟著旋轉起來,方苦桐的暗龍氣擦身而過,被他自旋轉中消解了絕大部分。而他手中長劍已經分射四方,卻听數聲慘叫,只見三個人頭高高飛起,卻是飛龍、火龍和狂龍三人被他一劍斬首,而順勢一劈之下,暴龍的一個身子竟然被劈成了兩半。頓時暗龍困神陣立破,只有修為頗高的魔龍和毒龍僥幸逃開了。

    南塘秋雖然化解了方苦桐大部分的暗龍氣,卻也還是有一小部分撞在了他的身上,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但他卻毫不停步,仗劍飛身向方苦桐直劈下去。這一劍一反他梵天谷飄逸靈巧的劍招,而是大開大闔,威猛無比,轉瞬之間便到了方苦桐的頂心,方苦桐雙掌向天拼命一擊,兩相大力撞在一起,只听得轟然一聲響,方苦桐竟然被劈到了地下,地面上赫然出現一個五丈見方的深坑。

    方苦桐從坑底一躍而起,一雙手掌鮮血淋灕,口中更是狂噴鮮血。正自準備再度上前,卻見他倆位師佷化為兩道黑影,向西南方逃去了。他心中一怒,卻也反應極快,又狂噴一口鮮血,血遁而去了。

    南塘秋無心追趕,返身回城,正巧遇上了大弟子甦慕白。這一夜數次被騙,又受了些傷,本就令南塘秋心情大壞,此刻又听說,解救自己徒弟的竟然是他本以為死了的胡不歸,郁悶之情實在是無以復加,臉色陰沉的帶著眾弟子,化為一道道飛虹離開了襄陽城。

    陽光自花窗斜斜射入,在胡不歸的臉上印出一個萬字圖形。

    這小子突然張開大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從酒醉中醒來。一掌拍飛了又滑落到褲襠處熟睡的小虎,卻發現自己的一只腳丫伸到了在另一頭睡著的卓不凡的嘴巴前,胡不歸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腳丫,坐了起來。卻發現卓不凡似乎給自己的腳丫燻昏過去了,很罕見的臉紅了一紅,推了一把卓不凡,道︰“小桌子,起床啦!”卻不見卓不凡有何動靜,胡不歸頓時慌了神兒,又是開窗通風,又是冷水敷臉,又是掐人中,差點就要施展青城派的療傷法術清露咒了,忙活了好一通,這才見卓不凡猛然醒轉過來。

    小虎笑得在地上直打滾,卻也是十分佩服胡不歸的腳丫味道濃烈,幾乎可以媲美毒龍他們使用的金仙倒了。胡不歸狠狠地蹬了小虎一眼,然後笑著對卓不凡道︰“小桌子,你酒喝得太多啦,差點睡昏過去。”

    卓不凡揉揉腦袋道︰“是啊,現在頭還有些暈呢。過不怎麼感覺胸口一陣惡心呢?似乎還有些喘不過氣來。”小虎在一旁頓時又笑翻了,卻被胡不歸一腳踢到了床下,仍屋子在床下嗷嗷亂笑。

    胡不歸到︰“這個——喝多了就是這樣啦,你以後跟我多喝幾次就好啦。”

    卓不凡眨眨眼楮道︰“不對吧,為什麼我在醒來之前還聞到一股惡臭,難道是傳說中的臭腳大仙下到凡間來了?”

    胡不歸罵道︰“好你個小桌子啊!原來早就醒了,卻來捉弄老胡!”卓不凡哈哈大笑,兩人撲在一起鬧成一團,似乎時間又回到了兒時時光,一片笑聲融融。

    兩人鬧了一陣子後,卓不凡正色道︰“時候不早了,老胡,我們準備準備上路吧,盡早給你把傷看好才是正事兒。”胡不歸點頭稱是。兩人在賬房結了賬,帶著小虎信步走出客棧,此時已經是下午時分,秋日麗陽暖暖照在二人身上,卓不凡只覺得心胸一片開朗,這兩年來,他越發的少年老成,也就只有在與胡不歸在一起的時候,才格外的輕松開朗。

    街上人來人往,這些平凡人的臉上洋溢著最為樸實的笑容,卓不凡突然心中生出一些感慨來,他扭頭問旁邊東張西望的胡不歸到︰“老胡,你說咱們修真學道究竟是為了什麼?”

    胡不歸被他問的一愣,好半天才說︰“你學好了道術自然是可以為你爹娘報仇,而我——我卻不知道學來做什麼,我連爹娘都沒有,更沒有什麼家仇,雖然一直堅持修行,卻從來未曾想過修真學道究竟是為了什麼。我想最初是想學好了道術我就可以保護我和老頭子,讓人不敢再欺負我們,也讓我們有口飯吃。到了後來只覺得若是學好了道術,我師傅他老人家一定會很高興的,可是現在想來,不管我道術修為的高低,我師傅也是一樣會對我很好。那麼修真學道究竟是為了什麼呢?難道真的是要去做神仙嗎?我卻也沒覺得神仙有什麼好的。”

    卓不凡嘆了一口氣,道︰“你看這些平凡人,他們也不見怎麼修心養性,卻似乎活得比我們更開心呢,這又是為何道理?”

    胡不歸搖搖頭道︰“也許修仙並非是修快樂吧,誰知道呢。”兩人邊走邊聊出了襄陽城。一路走到城郊,卓不凡道︰“我只听不悔說過,他爹爹住在川西醫仙谷,卻不知道具體的位置,據說那里一座山上便有司機,山頂是一片冰雪世界,山腰則是秋意闌珊,而山下則是春花爛漫,實在是奇妙之極的所在。”

    胡不歸到︰“那我們這便去找找看,到了川西沿途向人打听,一定可以找得到的。”

    卓不凡點頭道︰“嗯,就這樣吧,我們飛到川西再向人詢問吧。”說話間看看四野無人,便祭出赤麟劍,拉著胡不歸和小虎化為一道紅芒向川西方向飛去。

《 本帖最後由 shyang 於 2010-8-4 17:05 編輯 》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5:59:28

第四卷妖谷琴韻 第四十九章 尋醫


飛臨高空之上,只見江山如畫,山峰峻峭,江河奔流,萬里山河一片秋色濃重,長江沿岸楓林盡染,霜寒初透,只覺浮生於世,得見此美景也不枉此生了。

胡不歸豪情頓生,扯開嗓子唱了起來,那歌子剛飛出喉嚨,便被卓不凡和小虎合力拍回了口中,化為一陣嗚咽。實在是由於那歌聲殺傷力太過驚人,這兩個早就領教過其中厲害的夥伴立即對其採取了封殺行動,從而避免了一場高空墜落事故。

他們一行三個,穿過雲海,向西而行。眼前出現一縱山脈,橫臥大地,氣勢磅礡,向西望去,則是一片高原。卓不凡朝著一座高聳的山峰緩緩降落下去。山頂之上果然是一片皚皚的白雪,映照在陽光之下反射出耀眼的白光。胡不歸與卓不凡雙腳踏入積雪之中,發出輕微的咯吱聲響,一隻皮毛豐厚的松鼠轉瞬間逃了開去。

小虎受不了雪地耀眼的光亮,趴在胡不歸的肩上閉上了眼楮。胡不歸則向山下望去,只見山高壑深,一片雲霧籠罩在半山腰上,顯得神秘而美麗。這傢伙突然玩興大起,雙足輕輕躍起,略一提氣便輕飄飄的站在了雪面上,然後縱身向前一越,一個身子箭一般的在雪地上滑行起來,口中喊道︰「小桌子,來啊,咱們滑到山下去!」

卓不凡也不由得生了玩興,學著胡不歸的樣子略一提氣,向前滑去。兩人都是修道之人,一身功力勝過世間武林高手百倍,想要踏雪無痕確是易如反掌,而在雪地上滑行則只需要一小口真元便足夠了。轉眼之間,兩人已經風馳電掣的向山下滑去,一路呼嘯而下,自數百丈山峰上滑落,兩條影子便像是兩條神龍一般,在雪峰上蜿蜒游動。

不多時,只見前面冰雪消融,露出一片火紅楓林,卻是一派深秋景色。胡不歸身子向前飛去,手攀住一根樹幹,順勢打了個轉兒,輕飄飄落在地上。而卓不凡則是虛手向前一推,前方空氣猛然一陣波動,他的身子便嘎然而止了。

胡不歸帶著小虎在樹林裡竄來竄去,許多熟透了的野果紛紛落了下來。起先胡不歸還接住兩個張嘴咬了幾口,卻是酸澀無比,難以下嚥。之後便落下一枚野果就飛起一腳踢入山澗。這人卻是半刻也不得清靜。

一行三個,沿著溪水向山下走去,溪水潺潺,水流清冽,越向下走,氣溫越高,漸漸的確有春風拂面之感。只覺得綠草如茵,山花爛漫,好一派秀美景致。遠遠的就瞧見一個身穿獸皮的藏族在放羊,兩人走了過去,與那藏人說話。那藏人竟然懂得漢語,只是咬字頗不清楚。

那藏人兩腮通紅,留了一幅大鬍子,頭髮微微彎曲,一雙眼楮充滿疑惑的望著卓、胡二人。胡不歸道︰「大叔,請問這是什麼地方?」

那藏人道︰「這裡是邛崍山,你們是從哪裡來的?」

胡不歸指了指身後高聳入雲的雪山,卻見那藏人張大了嘴巴,一副充滿驚愕的樣子,胡不歸想想不對,於是又指了指頭上的天空,那藏人眼珠都鼓了出來,卓不凡連忙說道︰「我們是從成都來的,大叔,請問您知道這附近有個醫仙谷嗎?」

「醫仙谷?」那藏人搖了搖頭道︰「這附近可沒有什麼醫仙谷,從這裡向西翻過一座山倒是有一個神仙谷,卻不知道是不是你們要找的那個地方。」

「噢?」胡不歸說道︰「那也說不定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呢,神仙醫仙都是仙,就算不是或許也互相熟識也說不定呢,我們就先去那裡看看吧。」說罷謝過那藏人,便拉著卓不凡和小虎要往西而去。

卻聽那藏人道︰「小兄弟,你們去不得!」

胡不歸扭頭問道︰「為什麼?」

那藏人道︰「那是神仙居住之所,凡人是不許入內的。否則神仙發起怒來,你們兩個就都不能活著出來了。」

胡不歸笑道︰「沒關係啦,大叔,我們跟神仙是親戚,他們不會發怒的。說不得還會請我們吃肉喝酒呢。」那藏人目瞪口呆的望著這兩個神仙的親戚笑嘻嘻的向西邊山嶺走去。

胡不歸與卓不凡向西走了約摸半個時辰之後,一道峽谷擋住了去路,那峽谷深七八十丈,峽谷之下是奔騰的水流,那江面雖不甚寬闊,但水流湍急,白浪滔天,水聲轟轟,頗有一番氣勢。兩人四目望去,只見不遠處一道鐵索連接兩岸。胡不歸歡呼一聲,猴子一般蹦上了那鐵索,鐵索隨之搖晃起來,他卻嘻嘻哈哈的朝前走去。卓不凡緊跟其後,走了兩步卻發現小虎站在原地不肯往前,不由得微微一笑,抱起小虎,快步跟上了胡不歸。

山峰迎面而來,胡不歸不由得晃了晃身子,似乎要落入那江水之中,卻古怪的一扭腰,又往前走去,口中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念叨些什麼。而卓不凡卻突然想到︰當年自己家的家丁卓硯奉父親之命,前去請楊伯父給自己看病,是不是也是從這鐵索上走過的?以他那樣一個凡人要過這鐵索是何等的艱險可怖?不由得又想起了父慈母愛,想起了溫和莊嚴的老祖父,想起了那些寬厚善良的家人,眼眶不禁濕潤了,對面景物化為一片模糊。

過得鐵索,對岸是一片茂密的杉樹林。胡不歸回頭望去,卻見卓不凡悄然抹去了眼淚,不由得微微一愣,隨即裝作什麼也沒看見,率先走進了森林。那冷杉高大而茂密,遮天蔽日的聳立在山嶺上,林中是一片昏暗。

胡不歸在前面說道︰「卻不知道小美女的爸爸是不是住在前面,但既然來了就索性好好玩上一番,那個放羊的大叔不是說前面住的有神仙嘛,我們就去看看神仙長的是什麼樣子的,前幾年在青城山清虛殿上,小虎非要看看三清天尊神像衣服裡究竟有沒有穿內褲,害得我們兩個差點遭雷劈了,實在是大大的不值得啊!」

卓不凡不禁莞爾,卻想︰這等肆意胡為之事也就只有胡不歸能夠做得出來了。於是道︰「只怕是你自己想要看看吧,卻要賴到人家小虎頭上。」小虎大感︰還是卓不凡是好人啊!連忙隨聲附和的嗷嗷了兩聲。卻聽卓不凡道︰「就連小虎都跟你學壞了,這等胡鬧之事,只怕是它跟著你也搞得興高采烈吧。」

胡不歸與小虎兩個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了,胡不歸尷尬的笑了笑,道︰「胡鬧之事也是有的,但是誰叫老子姓胡呢?這只怕是要怪老天了,卻怪不得我啊。」三個哈哈大笑,之前卓不凡低落的情緒一掃而光了。

三人邊說邊走,終於爬上了山脊。驀然,一片燦爛的金黃呈現在眼前,卻見一條金光流轉的溪水自側面山坡上涔涔流淌下去,一個個五彩的水池集結在溪水之上。仔細看去,那水流並非是金色,而是水流下的岩石,色澤金黃,在流水的襯托下熠熠生輝。溪水邊一叢叢的杜鵑花紅艷艷的開滿枝頭,真是恍如人間仙境一般。胡不歸與卓不凡兩個禁不住全都看得呆了。

胡不歸指著那溪流下的山谷道︰「只怕這就是神仙谷了吧!當真是神仙居住的所在啊!」

卓不凡顯然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美景給震撼住了,道︰「真是太美了,確是神仙府第,人間仙境!」小虎卻不覺得這裡有什麼狗屁好的,自顧自的沿著山坡向山谷中走去。卓不凡與胡不歸這才跟著小虎一路向下,沿著那金光閃爍的溪流,步入了谷底。

那山谷呈狹長形,下到谷底之後,小路曲曲折折向深處。胡不歸與卓不凡沿著山谷走向,向深處走去。一路上遍佈火紅的杜鵑花和翠綠的小灌木,景色極為艷麗。

胡不歸邊走邊說道︰「卻不知道這裡住的是什麼神仙?別也是個不穿內褲的神仙才好。」語聲未落,卻聽一聲霹靂,轟然直劈在胡不歸的腳下,砂石四濺,地面上頓時出現一個尺餘粗細的深坑,卻不知道著閃電是從何而來的。胡不歸立即吐了吐舌頭,道︰「嘿嘿,莫非被神仙聽到了啊?」

卓不凡上前半步,仔細看了片刻後道︰「這是一個五雷陣法,陣眼在右邊崖上的松樹上,待我來破了此陣。」說罷祭出赤麟劍,虛手一指,赤麟劍飛上半空,平平旋轉成一片紅雲,籠罩在卓、胡二人頭上。卓不凡施展出清明天第九重的抗雷咒,拉著胡不歸一步步走了進去。剛走到那深坑旁邊,卻見有一道霹靂從天而降,只見紅芒一閃,那道閃電正打在飛速旋轉的赤麟劍上,轟的一聲將那道閃電反射了出去,向著浩瀚無邊的天空飛去。

隨後而來的數道閃電也都一一被赤麟劍折射上了天空,胡不歸他們一步步走進了山谷之中。走了不多時,只見山上流淌下來的溪水在山谷中匯聚成了一汪小潭,小潭上有著一葉葉的蓮葉,隨風兒舞。而此時便沒有道路了,卓不凡與胡不歸腳尖輕點,足踩蓮葉,風一般掠過小潭。再向裡走,便看到了在綠樹掩映之中有五、六間茅舍。兩人向著那茅舍而去,待到了近前,卓不凡高聲問道︰「可有人嗎?」

其中一間茅舍吱呀一聲,一個亂蓬蓬的腦袋從門縫裡鑽了出來,兩隻小眼楮滴溜溜的望著胡不歸和卓不凡,卻是一個鬚髮灰白的糟老頭子。卓不凡立即上前問道︰「老丈,請問您知道往醫仙谷怎麼走嗎?」

那老頭兒上下打量了卓不凡一番,突然 的一聲把門關上了。卓不凡和胡不歸不由得一愣,胡不歸上前叩門,   --那門好半天才打開了一條小縫兒,露出半隻眼楮來,還是那個老頭兒。胡不歸到︰「喂,老頭兒你關門做什麼?我們又不吃人!你到底知不知道醫仙谷在哪裡啊?」

那老頭兒突然一口唾沫吐了出來,幸好胡不歸不是普通凡人,身子扭成不可思議的形狀躲過了這突如其來的口水,卻聽那破門又 噹一聲關上了。

胡不歸撓撓腦袋道︰「這就是神仙啊?怎麼亂吐口水哦!這神仙也實在是太噁心了吧!」

卓不凡也不由得道︰「我看這老頭多半是個瘋子,我們再找找看還有沒有其他人。」說這兩人又在其他幾間屋子四周轉了一圈,卻再也沒有別人了。卓不凡道︰「我們再像前面走走看,看剛在谷口的五雷陣,我想著山谷中一定住著修真中人,不妨多找找看吧。」

胡不歸卻道︰「再等一下。」說這又跑回那間屋子前,輕輕敲了幾下。又是好半天,那房門咯吱一聲打開一條小縫兒,還是露出半隻眼楮,等著胡不歸說話。胡不歸卻突然呸出一大口口水,然後哈哈大笑著轉身就跑。那屋中老頭愣了半天,突然意識過來,衝出門去,一道灰影快愈奔馬的向胡不歸追去。

這一老一少,一個嘻嘻哈哈的在前面跑著,一個吹鬍子瞪眼的在後面追著,身形都是極快,兩道淡淡的影子在山谷中竄來竄去,惹得塵土飛揚,卻哪裡還有半點仙境的味道。

卓不凡呆在當場,望著這兩個都有些古怪的傢伙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只見胡不歸和那老頭兒向山谷更深處奔去,也隨之跟了過去。身子閃了幾下便即追上了前面兩人,卻見胡不歸站在一塊巨石之上,而那個亂頭髮老頭兒卻在巨石下破口大罵,卻也不上前,只聽那老頭兒道︰「小王八蛋,你有種就下來!」

胡不歸笑嘻嘻的站在巨石上,道︰「糟老頭子,老子偏就不下來,看你老小子能把老子我怎麼樣?你有本事上來啊!」

說來也奇怪,這巨石也不過四丈餘高,按剛才那老頭兒顯示的修為,只需要輕輕一躍便可上去,卻不知道為什麼,他非但不上去,甚至都不肯走得太近,只在那巨石外胡亂罵著。卻聽胡不歸在上面道︰「你老小子不是會吐口水嘛,你吐啊!看你能不能吐得上來!」

誰知道他這話還真提醒了老頭兒,只見老頭一張嘴,一道白光射向胡不歸,卻是口水化成的水箭。胡不歸頓時大覺有趣,他從小到大打過無數次的架,跟狗兒打,跟山豬打,跟人打,用刀劍,用拳腳,卻從來沒跟人打過口水仗,不由得興奮起來,閃身躲開那老頭兒的口水,也學著老頭兒的樣子,一線口水化為一道白光射向那老頭兒。兩人你來我往,只見滿天口水亂飛,卻是勁氣十足,那口水所化的水箭,射在石頭上便是噹的一聲,火星四濺,石屑飛濺,比之鐵頭箭矢有過之而無不及。

卓不凡遠遠站到一邊,看著這場頗為不堪的口水仗,也不知道是該覺得好笑還是該覺得尷尬,突然一瞥眼,卻見那塊巨石一角鐫刻著三個字︰醫仙谷。頓時眼楮一亮,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正要出言勸阻那二人頗為不雅的爭鬥,卻發現這一老一少似乎都打上了癮,兩個你來我往,面上神情竟都有些興奮,直像是在玩一個有趣的遊戲一般,誰也不肯停下,兩個人都大呼小叫得跳來跳去,口水吐得滿天飛,這邊來一個滿天星,那邊馬上回敬一個天女散花,這邊來個「仙人吐痰」那邊回敬一個「回首吐月」,把個口水吐得精彩紛呈,變化無端,端的是修真中人,妙化無邊。只是格調稍微低了那麼一點。

兩人正在酣鬥,卻聽身後一聲大吼︰「都給我住嘴!」卻見楊伯遠身穿一身藍衫飄然而至,經年不見卻容顏依舊,不見老態。卓不凡立即搶步上前參見︰「佷兒不凡拜見楊伯伯,楊伯伯可安好?」

楊伯遠微微一愣,旋即認出了卓不凡,連忙攙起他道︰「是不凡世佷啊,好好好,幾年不見都長得這麼大了,很好很好!」原本沉穩的楊伯遠此刻臉上滿是歡喜,言語也變得有些語無倫次了。

那老頭兒卻仍舊在與胡不歸射來射去,絲毫不理會楊伯遠,而胡不歸更是滿不在乎,卻突然呸的一口吐了個空,原來卻是彈盡糧絕,口水終於用盡了,連個唾沫星子都吐不出來。那老頭兒哈哈大笑著也是呸的一聲,卻也是水盡嘴枯,發了一個空彈。而此時,那巨石四周儘是斑駁的口水痕跡,真是一片狼藉。

楊伯遠正要出言訓斥,卻見兩人突然不約而同向小潭奔去,兩顆腦袋咚的一聲扎入水中,咕咚咕咚的喝起水來。卻是口水仗後口渴難耐,樣子都是一般的狼狽不堪。楊伯遠和卓不凡不禁相視苦笑,卻都頭疼這樣兩個活寶。

待二人狂飲一通過後,楊伯遠對那亂頭髮老頭兒道︰「師兄,你好端端的卻怎麼在我門口吐了這些口水,我哪裡又招惹你了嗎?」

那老頭翻了個白眼兒道︰「老子吐點口水也要你管?反正沒進你那破醫仙谷就是了。」說著一轉身,拍拍屁股走了。

楊伯遠搖搖頭,有道︰「這位是--是那個胡不歸吧,怎麼這麼大了還這般頑皮?」

胡不歸笑道︰「楊伯伯還記得我啊,嘿嘿,您老人家倒還是老樣子。」

楊伯遠卻凝神望著胡不歸道︰「不歸,原來你受傷了啊。是心脈受損嗎?」胡不歸和卓不凡都不禁大為佩服,楊伯遠只是看了一眼便指出了胡不歸的傷情,確實不愧為醫仙。

卓不凡道︰「正是如此,佷兒們也正是為此而來的,還請楊伯伯給不歸看看。」

楊伯遠點點頭道︰「嗯,跟我到裡面說話吧。」三人舉步剛剛走開,卻見一大片清水從天而降,嘩啦一聲墜落下來,險些就將三人澆成落湯雞了。卻是那亂頭髮老頭兒手捏法訣牽動小潭中一片清水,向此處潑了過來。

楊伯遠皺了皺眉頭道︰「師兄,你又在胡鬧什麼?」

那老頭笑道︰「你不是說老子搞髒了你的家門兒嗎?老子就給你洗乾淨,這樣總算行了吧。」那一片大水淋下來,倒真是將那巨石四周都清洗了一遍。

楊伯遠苦笑著搖搖頭,帶著卓不凡和胡不歸向裡走去了。胡不歸問道︰「楊伯伯,這裡不是醫仙谷嗎?怎麼我們問的那藏人卻說這裡是什麼神仙谷。那個古怪老頭兒是你師兄嗎?怎麼他卻不肯僅這醫仙谷呢?」

楊伯遠心道︰我師兄是古怪老頭,你卻是個古怪少年呢。他笑了笑道「此事說來話可就長了。」一邊說著一邊信步朝裡走去,胡不歸和卓不凡緊緊跟在他後面,聽他講起故事來。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6:02:42

第四卷妖谷琴韻 第五十章 療傷


楊伯遠一邊走著,一邊輕捋著鬍鬚道︰「此事說來就話長了。這裡本來是個無名山谷,既不是神仙谷也不是醫仙谷。我師傅他老人家有一年進山採藥,來到此地,發現這個人間仙境,於是便定居於此。因為我派是醫仙流,因而也便順理成章的稱這山谷為醫仙谷了,只是這名字也只在我門中流傳,外人卻並不知曉。而所謂神仙谷則是外界世俗之人的叫法。」

胡不歸問道︰「那麼那個亂頭髮老頭又是怎麼回事兒呢?他真是你師兄嗎?」

楊伯遠道︰「他名叫楚山寒,確是我師兄不假。」

胡不歸撓撓腦袋,問道︰「那麼他怎麼不能進這醫仙谷呢?另外,似乎你們之間有些不大對頭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

楊伯遠苦笑著道︰「這醫仙谷卻不是我不許他進來,而是他自己不進來的。當年我師傅總共就收了兩個徒弟,我們醫仙流一向人丁稀少,兩個就已經算是多的了,有許多代都是一脈單傳呢。說起我與他的關係來,還要從我醫仙流說起。我醫仙流以醫入道,卻不光是濟世救人,還潛心鑽研人體奧妙,試圖通過醫道瞭解宇宙奧秘和入道升仙的法門。

醫仙流傳到我們這一代卻出現了一個重大的分歧,我主張研究氣脈經絡的運行變化,以及血脈肌膚的生化過程來參透成仙的奧秘。而我師兄則是沉迷於丹藥的煉製,試驗每一種藥物對人體的影響,想從其中找到一種能夠直接改變人體體質,從而升仙的靈丹妙藥。

而我們兩個都認為自己的主張才是對的,幾番爭執不下,最終決定去問師傅。師傅他老人家聽完我們各自的觀點後沉默不語,既沒有說我對,也沒有說師兄對。但是我師兄為人頗不喜歡受約束,自幼就有許多古怪想法。」

說到這裡,楊伯遠不禁看了看跟在身後的胡不歸,又接著說道︰「他常常出谷採藥,煉製丹藥也常常另闢蹊徑,不喜歡墨守陳規。當然也就經常發生一些丹爐爆炸,藥房被焚之事。他也常常被炸得遍體鱗傷,然而這些都阻止不了他煉製丹藥的決心。終於有一天,他給一個身受重傷之人服食了他自己煉製的一種丹藥,結果那人全身爆出一團光亮,整個人都化為輕煙,消失了。師傅因此而大怒,罵他沉迷於丹道,胡亂煉製丹藥害人性命,而他卻說並非是自己的丹藥不好,而是那人的身體不能接受這等靈藥,試驗雖然失敗了,卻並不能說丹藥一途就是害人性命的學問。師傅一怒之下搗爛了他的丹爐。而大師兄竟然憤然離去,自己叛出師門,卻又不肯走遠,就在醫仙谷外住了下來,揚言道︰今生若不以丹道勝過我們的醫道便永世不踏入醫仙谷半步。

我師傅謝世之時,大師兄都不曾入谷,只跪在谷外磕了三個頭。就這樣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大師兄果然遵守他的誓言,從不踏入醫仙谷半步。」

楊伯遠剛剛說完,就聽見外面一聲轟然巨響,一團黑煙冒了起來,楊伯遠不由得連連搖頭,顯然又是那大師兄炸掉了丹爐。

胡不歸望著升騰的黑煙吐了吐舌頭,道︰「這亂頭髮老頭兒倒是個頗有性格的人啊。」胡不歸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問道︰「楊伯伯,前些時候可有一胖一瘦兩個老頭兒前來治病?其中一個叫杜馭龍。那受傷的人叫陳天仇。」

楊伯遠道︰「有啊,怎麼你認識他們嗎?」

胡不歸道︰「他們是小子的朋友,怎麼樣,他們現在何處?那陳老頭的傷可治好了嗎?」

楊伯遠道︰「早就治好了,那陳老頭兒雖是昔日魔教天魔左使,卻也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而那杜老胖子則苦苦哀求老夫為他療傷,看在他老杜的面子上,我還是給陳老頭化去了身上的屍毒。前幾天這兩人風風火火地走了,卻不知道是為了何事。」

幾人說話間已經來到一排茅屋前,那屋舍極為簡樸,卻頗為清新,又比楚山寒那幾間茅屋要整潔許多,顯然這裡便是楊伯遠的住處了。楊伯遠帶著二人走進當中一間茅屋,對胡不歸到︰「不歸,你躺在床上去吧。」

胡不歸哦了一聲,躺在了屋子中央的一張竹床上,只有兩隻眼楮滴溜溜轉個不停。

楊伯遠將手輕輕放在胡不歸的脈門上,隨後一股沖淡平和的氣息流進了胡不歸的體內。片刻之後,楊伯遠的眉毛微微一皺,自言自語道︰「梵天谷的炎龍破元氣?」隨後他略有些驚訝的望了胡不歸一眼,眼神中慢慢透出了深深的疑惑。良久之後,才鬆開了手,對胡不歸道︰「你這孩子倒還真是有些古怪呢,按道理說,那炎龍破元氣在你心脈附近爆發,應該早就將你心脈炸碎了,卻不知何故竟然還殘存一線。老夫一生閱人無數,卻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般堅韌的經脈的人。但正因為你的經脈如此堅韌,所以若想修復如初卻也極為困難,但若不修復的話,再有一次大的真元震盪就會要你心脈盡斷而亡。且讓我先想想看該怎麼給你醫治吧。」說著便走進了內室,關起門來。

等了良久也不見楊伯遠出來,胡不歸從竹床上跳了起來,道︰「肚子都餓死了,我們去尋點吃的去吧。」說著便走出門去。卓不凡略一遲疑還是留在了屋內,繼續等著楊伯遠出來。

胡不歸和小虎卻不管那麼多禮數,在幾個屋子裡尋了一遍,翻出一堆黃 、何首烏、人參之類的東西,逕自找到廚房,丟進大鍋裡煮了。兩個給卓不凡端了一大碗去,隨後這兩個傢伙就守著那口大鍋熬熬狂吃了起來。那草藥味道雖然並不如何好,卻也勝過餓肚子,兩個傢伙將一大鍋草藥糊糊吃了個乾淨。胡不歸甚至還很不堪的打了一個飽嗝,一股藥材氣味兒湧了出來。

胡不歸拍拍小虎的腦袋道︰「跟這玩意兒相比,我感覺還是紅薯好吃些,下次找些紅薯來吃吧。」小虎大有同感的嗷嗷了兩聲,這兩個傢伙卻不知道他們所吃掉的都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珍稀藥材。胡不歸和小虎抱著脹鼓鼓的滿是藥材的肚子在山谷裡四處轉悠,猛然又聽見一聲巨響,小虎嚇了一跳,險些噴出點兒珍惜藥材來。胡不歸不由得笑道︰「走,看看那亂頭髮老頭被炸成啥樣了。」說罷拉了小虎便向楚山寒的住所奔去。

遠遠便望見一股濃煙浩浩然升上天空,楚山寒正全身冒煙的跑來跑去,一頭亂髮被火燒得七零八落,更見凌亂。胡不歸笑嘻嘻的走了過去,見那楚山寒正在從破爛不堪的茅舍中向外搬東西,便也上前幫忙。卻不想楚山寒小眼兒一瞪罵道︰「滾開滾開!哪個要你來幫忙,少妨礙老子做事兒!」

胡不歸一邊往外搬東西,一邊笑嘻嘻的道︰「老子就不滾開,老子偏就要幫你的忙,老子--哎呀!」他話還沒說完,腳下被一塊破木板絆了一下,手中捧著的丹藥瓶子呼哧一下子全都飛了出去。十餘個瓶子在空中翻滾著,胡不歸反應也算很快的了,瓶子一脫手便身形連晃數下,抓住了七、八隻瓶子,正要再抓,卻見楚山寒化為一道灰影,閃電般地抓住了即將落地的三、四個瓶子,卻還有一隻瓷瓶,眼見著就要落地,但見小虎身子猛然一躥,將那隻小小的瓷瓶叼在了嘴上。楚山寒這才鬆了一口氣。

小虎得意洋洋的叼著瓶子向胡不歸這邊一躍,卻突然那瓶子在嘴上一滑,咕咚一聲被小虎吞落肚中。等小虎落地,胡不歸和楚山寒傻傻的望著茫然失措的小虎,三個全都呆住了。

最後還是楚山寒最先反應過來,他嗖的一把抓住了小虎,使勁搖晃道︰「你這小貓跟著湊什麼熱鬧!快把我的神力丸給吐出來!」他的一雙手卻被胡不歸給抓住了。

胡不歸道︰「臭老頭兒,你想掐死它啊!還不放手!」

楚山寒這才鬆開了手,虎視眈眈的望著小虎。卻見胡不歸將小虎大頭衝下道︰「哪有你那麼取瓶子的!要這樣--」說著提著小虎的後腿上下左右的抖動了一番,直把個小虎抖得頭暈眼花,一個貓兒魂飛上了天空。卻只是不見那瓷瓶兒掉出來。

楚山寒目瞪口呆的望著胡不歸道︰「臭小子,你再搖晃它,只怕它就要掛了。」胡不歸一聽這才立即住手。隨後兩人圍著暈乎乎的小虎想著怎麼將那只瓷瓶從小虎肚子裡弄出來。突然楚山寒一拍大腿道︰「有了!給它吃點百通散,它就可以拉出那個瓷瓶兒了!」

說罷從一堆藥瓶裡翻出一個瓷瓶兒,打開瓶蓋兒,挑了一些白色粉末放入小虎口中。胡不歸突然想到︰這老頭兒的藥可靠嗎?別小虎呼的化為一陣灰燼消失了啊。正想到此處,卻見原本有氣無力的趴在地上的小虎嗖的一下子躥了起來,卻不是用腳,而是後門猛然噴出一道臭氣熏天的濁物,生生將小虎的身子頂向了半空。隨後只聽噗的一聲,一枚白色的小瓷瓶應聲而出,落在了一灘濁物裡。隨後,小虎癟著肚子從半空中落了下來,吧嗒躺在了地上。

楚山寒興高采烈的從濁物中撿起那枚瓷瓶,在身上隨便擦了擦,放入懷中,道︰「小子,你們來醫仙谷做什麼?」

胡不歸道︰「到醫仙谷自然是看病來了!還能是幹什麼?你們這裡既沒什麼好吃的,也沒有什麼好酒,難道是來你們這裡吃飯的嗎?」

楚山寒道︰「看病?誰看病?」

胡不歸指指自己的鼻尖,道︰「我,我看病。」

楚山寒用小眼兒瞥了瞥胡不歸道︰「真還沒看出來,你小子倒是挺能折騰啊,把自己心脈都差點玩斷了,真是頑皮的緊啊!」

胡不歸道︰「我呸啊!誰吃飽了沒事兒做自己把心脈搞斷玩兒啊!我這是被人暗算的!倒是你和楊伯伯怎麼都隨便看一眼就知道老胡是心脈受損呢?」

楚山寒得意洋洋的道︰「這還不簡單啊,所謂五行對應啊,心屬火、脾屬土、肺屬金、腎屬水、肝屬木。你面色灰白,缺乏血色,眼瞳渙散,顯然是心脈出了問題。而真元頗厚卻不能運轉如常,那顯然是心脈嚴重受損,只怕是沒斷也差不多了。只是老子還從沒見過心脈嚴重受損的人還有像你這樣活蹦亂跳的。」

這回輪到胡不歸得意洋洋了,道︰「這算什麼,老子就是心脈全斷,不,就算是經脈全斷,也照樣活蹦亂跳,生龍活虎的到處亂跑。」

楚山寒與小虎立即鄙視的望著這個胡亂吹牛的傢伙,四隻鼻孔裡嗤嗤之聲不絕,而胡不歸卻渾不在乎的在那間坍塌的茅屋前踱來踱去。卻見卓不凡遠遠的奔了過來,幾個閃跳就到了近前。卓不凡對胡不歸到︰「老胡,楊伯伯喊你過去一下。」

胡不歸哦了一聲,便要跟著卓不凡離去,卻聽楚山寒道︰「且慢!」身子一閃,抓住了胡不歸的脈門,一道與楊伯遠性質相同的真元衝進了胡不歸的體內,只是那真元頗為毛躁,胡亂在胡不歸的經脈內戳了幾下便退了出來。楚山寒道︰「嘿嘿,楊伯遠那小子治不好你的,說不定還得回來求我,你們等著瞧吧。」

胡不歸卻道︰「就算楊伯伯治不好,只怕你也未必就能治好。」說罷帶著小虎隨卓不凡去了。

胡不歸等來到楊伯遠居住的茅屋前,只見楊伯遠坐在一棵大槐樹下沉思著。帶兩人走近這才抬起眼楮道︰「來這邊坐下。」胡不歸與卓不凡依言在他旁邊坐下了。

楊伯遠緩緩說道︰「原本不歸這傷需用九轉奪命丹醫治,只是那金丹我這裡卻已經沒有了。如今之計只有使用天火補心術了。一會兒我要給不歸施展天火補心術,不凡你幫我護法,此法頗為凶險,待會兒不歸不要妄動,一切聽我安排。」說話間,楊伯遠站了起來,帶著胡不歸和卓不凡來到一塊大青石前。那塊大青石約有三尺餘高,七尺餘寬,其上光滑如鏡。表面上用極細的筆觸鐫刻著一個人形,卻見那人形上用更細的線條勾畫出經脈、血管等脈絡。楊伯遠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從瓷瓶中倒出許多極細的粉末,那些粉末自動流入石板上的線條裡,宛如金沙一般。

楊伯遠道︰「這是神木粉,用以催發先天真火,以浩然真氣修補你受損的心脈。不歸你躺下吧。」

胡不歸依言躺在了那青石板上。楊伯遠雙手虛引,兩道銀色的真元自手掌中射出罩向胡不歸,驟然一道道金光從胡不歸身下透射出來,那金光化為一團火焰,沿著經脈走向燒了起來。楊伯遠口中唸唸有詞,左掌散發出一道銀光籠罩在胡不歸的心口,右手屈指引導著那火焰在胡不歸的心脈附近流轉。

那火焰透過胡不歸的身體冒了出來,他身上的衣衫、毛髮卻都安然無恙,卻不知道是何道理。如此燒了一個時辰,楊伯遠的鬢角滲出許多汗水,顯出一些疲憊之態。而胡不歸則是不疼不癢的躺在青石上,只覺得一團火熱在心間流轉,其他便沒有什麼特別的。猛然間,楊伯遠左手一揮,丟出三枚木針,那木針鑽入胡不歸的身體裡,立即便燃燒了起來。胡不歸只覺得心口一陣酥癢,隨之似乎氣脈流暢了許多。

待那烈火燒盡,楊伯遠收去真元,頹然望著胡不歸。胡不歸那心脈依舊如初,只有一線相連,並未有何好轉,只是氣脈略微暢通了些。望著全身大汗淋漓的楊伯遠,胡不歸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道︰「楊伯伯。我這個經脈有點不大好,累您老費心了。」

楊伯遠心道︰哪裡是什麼不大好啊,簡直就是大大的不好,大大的古怪!若是尋常人,像剛才那般施法,便是不能恢復如初,也已經修復的七七八八了,哪裡見過這等不見絲毫變化的經脈。唉,難道真的還是要去求大師兄嗎?想到這裡臉上露出了頗為為難之色。

卓不凡關切地問道︰「楊伯伯,不歸的傷勢怎麼樣了?」

楊伯遠歎了一口氣道︰「看來我的天火補心術對於不歸沒有太大的作用,如今只能去找我大師兄了,這世上只有他一人會煉製九轉奪命丹了,服了此丹,不歸應該便可痊癒了。你們且在這裡等著,我去找他。」

胡不歸正要攔阻,楊伯遠卻已經飛身而去了。胡不歸卻道︰「楊伯伯去求那老頭,那老頭這下怕是要高興得跳起來了。老子卻偏不讓他醫治,像老子這等天下難得的身體,只怕他還會哭著喊著來求老子給他醫治呢,還需要去求他?老子就這樣掛著傷在他門口每天走上幾遍,饞也饞死他了!」說罷不禁笑瞇瞇的想像著楚山寒如何懇求自己,要求給自己醫治,而自己又如何不肯讓楚山寒醫治的情景。

果然,不多時,楚山寒笑瞇瞇的跟著楊伯遠走了過來。胡不歸道︰「老頭兒,你不是說不進這醫仙谷的嗎?怎麼此刻又進來了呢?」

楚山寒道︰「老子的丹道已然能勝過楊小子的醫道了,卻為什麼不能進來?」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枚黑乎乎的藥丸,道︰「小子,把嘴巴張開!」

胡不歸卻道︰「老子就不張開!」說著竟得意洋洋的閉緊了嘴唇,一副看你能把老子怎麼樣的姿態斜躺在那裡。楊伯遠和卓不凡不禁大皺眉頭,卻是拿這個傢伙沒什麼辦法。而楚山寒則是目瞪口呆的望著胡不歸道︰「老子是來救你的命的,你小子卻跟老子擺架子啊,你到底張嘴不張?」

胡不歸把眼楮向旁邊一瞥,看也不看楚山寒一眼,翹著二郎腿,鼻孔裡哼哼唧唧的哼起了小曲兒。直把個楚山寒氣的歪著鼻子道︰「你這臭小子愛吃不吃!」說罷將手中藥丸隨手一拋,轉身便走。那藥丸飛在空中卻轉了個彎兒,到了楊伯遠的手裡。

楊伯遠道︰「不歸,別瞎鬧了,乖乖將藥丸服下!」

胡不歸道︰「若是我吃了這藥丸便好了,那你豈不是就輸給那老頭了嘛。這可不行啊。」

楊伯遠笑道︰「我師兄與我這許多年來互不相讓,眼見著大家都老了,有意和好卻又沒有機緣,如今你若是吃了我師兄煉製的丹藥好了,我雖輸給師兄,卻也能令我們師兄弟重歸於好,這不也是大好事兒一件嘛。來,聽話,把這藥丸吃了。」

胡不歸略一沉吟,覺得楊伯遠所言不錯,便張開了嘴巴,只見楊伯遠手指微微一捏,那藥丸黑色的一層裂開,道道金光自藥丸中射出,楊伯遠手指一彈,藥丸便落入胡不歸肚中。

這九轉奪命丹確實不凡,剛一落肚,只覺一股熱騰騰的力量從那藥丸中散發出來,直撲心脈。一層淡淡的金光透體而出,過了半個多時辰,才慢慢隱去。楊伯遠上前一探胡不歸脈門不由更是驚訝,原來這小子破損的心脈只是被修補了一點而已,卻沒有太大的改善。竟然連九轉奪命丹都無法醫治他的心脈,實在是叫楊伯遠驚訝無比。

胡不歸卻笑道︰「我就說這老頭兒也未必就贏得了嘛!看他還得意不!」胡不歸話音未落,突然從不遠處的草叢裡躥出一人來,卻是楚山寒。原來他並未走遠,跑出去又悄悄折回來,藏在草叢裡看著胡不歸服藥後的反應。此刻他身子一閃到了近前,一把抓住胡不歸的脈門,旋即面如死灰,口中道︰「不可能!這不可能嘛!九轉奪命丹怎麼會對這小子無效呢?」

楊伯遠也苦笑道︰「師兄,我的天火補心術也對這小子無效呢。這孩子體質確實有異常人啊!」說罷兩人相對陷入了苦思之中。

胡不歸見狀頗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安慰二人道︰「楚伯伯、楊伯伯,你們也不必太過費心了,治的好也罷,治不好也罷,卻都不是你們醫術不好,而是小子的體質實在是太過於古怪了,卻不怪你們兩個的。」

而楊伯遠和楚山寒卻恍若未聞一般,仍舊呆在原地冥思苦想。時間一點點過去了,直到夜色吞沒了幾人身影,那二人依舊呆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沉思,彷彿化為了兩塊石雕。

(第四卷完)

《 本帖最後由 shyang 於 2010-8-4 17:52 編輯 》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6:06:34

第五卷 青城絕頂 第五十一章 補心

    驀然兩串咕嚕之聲先後響起,卻是胡不歸和小虎肚子又餓了,兩個家伙看了看仍舊在冥思苦想的楊、楚二人,又自行去煮了一大鍋藥材羹,然後去喚眾人吃飯。卓不凡默默守著楊伯遠二人,不肯先吃,而楊、楚二人渾然不理身外之物,仍舊在苦苦思索如何醫治胡不歸的傷勢。

    楚山寒猛然跳將起來,道︰“有了!”說罷一縱身飛了出去,掠向他的丹房。又過了片刻,楊伯遠也自冥思中醒來,對正在狂吃的胡不歸道︰”不歸,你過來,我再試試看。”

    胡不歸努力吞下一口藥羹,走了過去。楊伯遠依然命胡不歸躺下,然後一甩手,自手中飛出數十根蠟燭,那蠟燭通體碧綠,一根根釘在了胡不歸的身周。一點銀光出現在楊伯遠的手指尖上。他輕輕一彈,那點銀光飛了出去,自左向右點燃了那些蠟燭。那蠟燭之上升騰起一朵朵藍色的火苗,在夜色之中顯得異常美麗。

    楊伯遠手中一道銀光連通了所有燭火,而後從每一根蠟燭上射出一道藍色的光華,自胡不歸周身要穴射入他體內。胡不歸只覺得全身經脈一陣奇癢無比,尤其是心脈,更是奇癢難當,仿佛有千萬條小蟲在經脈中爬行、啃噬一般。

    如此過了半個時辰,楊伯遠撲通一聲坐倒在地,燭火統統熄滅了,黑暗中只听見楊伯遠粗重的呼吸聲。卓不凡立即上前,一股真元送入了楊伯遠的體內,幫他恢復元氣。

    而胡不歸一骨碌爬起來,麻癢之感消失不見,但心脈依然如故。胡不歸被剛才那番治療搞得全身難受無比,不管盯著自己發呆的楊伯遠,一溜煙兒跑進屋子里睡覺去了。

    誰知道才睡到半夜,便被一只手捏住了嘴巴,咚的一聲塞入了一枚藥丸,卻是楚山寒剛剛煉制的丹藥,拿來喂給胡不歸吃。胡不歸只覺得一股辛辣無比的氣息從喉嚨里一直沖向身體各處,頓時全身血液沸騰,身上肌肉血管猛然暴漲數倍不止,只听得全身衣衫嗤嗤撕裂開來,頃刻爛成碎布。一個身子壯碩無比的赤裸著,而火燒一般的感覺更加強烈的在身體里竄來竄去,一股躁動的情緒油然而生。胡不歸狂叫一聲撞破土牆,沖了出去。一直到黎明時分,卓不凡和小虎才在半山腰上找到了赤身裸體仍在昏睡的胡不歸。他此刻身子已經恢復原狀,只是一身皮膚在肌肉暴漲的過程中撐破了不少,仍有些傷痕在向外滲血。這顆丹藥看來也是整得他苦不堪言。

    卓不凡背著昏睡不醒的胡不歸回到醫仙谷,還沒等胡不歸明白過來,楊伯遠又想出了新的手段來給他治療,胡不歸立即跟見了鬼似的嗷嗷亂叫起來。自此以後,楊伯遠和楚山寒兩個成天追著胡不歸,要給他療傷。胡不歸的心脈沒治好,卻已經是遍體鱗傷,欲哭無淚了。

    這一天,楚山寒這個老鬼笑眯眯的走進來,對胡不歸道︰“胡兄弟,你來試試看老夫剛剛煉制成功的天王補心丸。此藥絕對是上上品,保證叫你藥到病除!”

    胡不歸立即道︰“我呸啊!打死我也不吃!上次你給老子吃的啥玩意兒?***,愣讓老子長出一根尾巴來!這次你就是說破大天,老子也不吃你的丹藥!”

    楚山寒頗為尷尬的笑笑道︰“上次那個嘛不提也罷,上上次那個丹藥不是讓你都有所好轉了嘛,這次這藥就是根據上上次那個改進的,一定有效,一定有效的!”

    胡不歸叫道︰“你還敢說啊,上上次那個破藥,你騙老子吃下去以後,一顆心跳的跟打鐵似的,睡覺床板都會跟著跳,差點沒被你整死!”

    楚山寒陪著笑道︰“這次這個絕對不會啦,我已經在山豬身上試驗過啦,保證不會有問題的,你就試試看嘛,好不好啊?”正在這時,小虎嗷的一聲竄進屋來,胡不歸向門外望去,只見一頭山豬傻笑著站在門口,一道清亮的口水一直從嘴邊拖到了地上。

    胡不歸指了指門口那頭痴呆般的山豬道︰“你不會就是用它做的實驗吧?!”頓時全身一陣惡寒。感覺那楚山寒的笑容要多陰險就有多陰險。正在此刻卻見楊伯遠興奮的疾步走了進來,道︰“我又想到新的方法啦!”

    只見一道人影轟的撞破牆壁飛也似的逃了出去,卻是胡不歸被這兩位絕世醫生嚇得落荒而逃。就這樣,胡不歸每日逃來躥去,楚山寒加緊煉制丹藥,爆炸之聲不絕于耳,胡不歸甚至懷疑這老頭是煉制丹藥還是研制炸藥的。最慘的一次,楚山寒六間丹房統統被夷為平地,他則被炸飛到半山腰上的一棵松樹上掛著,一身焦黑,慘不忍睹。

    當楚山寒伸出烏漆麻黑的手掌,捧出那顆丹藥的時候,胡不歸再也不忍心拒絕了,接了過去,卻並沒有直接放入口中,而是說道︰“你們兩個一個是丹道的大行家,一個是醫道的大行家,若是你們兩個合作鑽研,小子身上這點傷只怕是早已好了。”楚山寒一聞此言全身不由得一震,而剛好從門口經過的楊伯遠也是心中一震,兩個師兄弟對視了一眼,頓時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便如在漆黑中突然間到一線光亮,兩人相對一笑,一起走進了丹屋中。

    七日過後,兩兄弟一起走出了丹房,楚山寒手中捧著一個火紅的藥丸,而楊伯遠則是面帶微笑。兩人喚來胡不歸對他道︰“不歸,這一次我們一起為你施法療傷,此次一定能夠成功!”

    胡不歸忐忑不安的應了,躺倒在那塊大青石上。卓不凡也緊張的守在一邊,就連小虎也都乖乖蹲在一邊,雙眼目不轉楮的望著他們。

    只見楚山寒手指一彈,那火紅的丹丸飛至胡不歸身前三尺處,而楊伯遠與此同時一道銀光透指而出,裹住了那紅火的丹丸。那丹丸懸浮在胡不歸的面頰之上,滴溜溜的轉個不停,宛如活物一般。而楚山寒和楊伯遠同時腳踩步法,圍繞著青石旋轉起來,兩人一邊旋轉一邊不時向那丹丸射出一指,丹丸上的銀色越發的閃亮起來,而被裹在其中的紅色丹丸卻越來越紅。

    胡不歸突然覺得這兩人的步法與玄天步法頗有些相似,雖不盡相同,卻都有蘊蓄先天真元的功用。漸漸的一道旋轉的氣場形成了,漩渦的中心便是那枚火紅的丹丸。一股龐大的力量突然出現在漩渦之中,楊伯遠輕喝一聲,道︰“天火溫脈!”

    只見兩人手指發出兩道銀光,引導著那股龐大的力量進入了胡不歸的體內,胡不歸立即覺得身上經脈猛然一漲,再接著突然一股灼熱的氣流在經脈中奔流起來。就在這時,楚山寒喝道︰“張嘴!”

    胡不歸張開嘴巴,那枚火紅的藥丸自動鑽入了胡不歸的口中,一入口便化為無形的熱浪,直沖向他的心脈。而與此同時,兩道銀光合成一股,也鑽入胡不歸的體內,在胡不歸心脈受損處形成了一個模子,這時那紅色藥丸的熱力正好注入,藥力滲入胡不歸的殘余經脈之中,很快他的經脈就開始生長起來,沿著那銀色真元構成的模子終于徹底的修復如初了。

    待胡不歸爬起來時,楚山寒和楊伯遠已經精疲力盡的坐在地上不住的喘息,兩人面上卻都是一片笑意,從前的隔閡與分歧終于煙消雲散了,而對于醫道的認識也在這一次的合作中變得更為深刻了。

    胡不歸只覺得自己的經脈不但恢復如初,甚至更勝往日,一身真元立即流轉不息,整個人也頓時精神起來。他高興的一個筋斗翻上了天,風車一般在天上旋轉起來,隨後又自天上呼嘯著沖到卓不凡的面前,抱著卓不凡的肩膀大笑起來。卓不凡也滋為他高興,笑著與胡不歸抱在一起,卻用一只手護住了半邊臉,生怕這家伙高興之余又像小時候一般胡亂親過來,搞得滿臉口水。現如今已經是這麼大的人了,再搞得滿臉口水未免有些不大好看。

    小虎也是高興不已,撲上來與胡不歸打鬧起來,頓時山谷里一片嘻嘻哈哈之聲不絕于耳。

    楚山寒與楊伯遠望著兩個少年一只白貓嘻嘻哈哈的好不開心的樣子,也不禁笑容滿面,卻不曾想,胡不歸突然如風般的沖了過來,抱住楚山寒猛然親了一口,留下了一道口水痕跡,隨後大笑著逃開了。直把楚山寒氣的胡須直翹,一道清亮的口水立即噴了出去,追著胡不歸的身子飛去。胡不歸嘻嘻哈哈的向旁邊一閃,一回頭也是一道口水噴了出來,頓時新一輪的口水大戰就此展開。楊伯遠和卓不凡只得苦笑著遠遠避開,而小虎則跳上屋頂觀戰,不時興奮的發出幾聲古怪的嚎叫。

    第二天,卓不凡、胡不歸便與楚山寒、楊伯遠辭行,楊伯遠勸他們再多住些時候,胡不歸卻是個呆不住的人,直道︰以後再來,現在要出去外面的世界逛逛。而卓不凡原本想叫胡不歸就呆在醫仙谷,等勾結妖類的風波過去了在出來,此時卻也勸不住急欲出去玩耍的胡不歸了,便只得隨他一同出谷。楊伯遠與楚山寒送他們二人出谷,胡不歸卻拉著楚山寒到了一邊,嘀嘀咕咕的說了半天,然後歡呼一聲,跑進了楚山寒的丹房。原來卻是朝楚山寒要了許多奇奇怪怪的丹藥,比如說那種吃一點兒就會後門狂噴不止的百通散之類的東西,卻不知道他要這些東西去做什麼。總之這小子搜羅了一大堆,揣入懷中,眉飛色舞的走了。

    一出醫仙谷,嘴里早淡出鳥兒的胡不歸立即進山打獵,一個身子化為一道游龍,在山林間飛快的穿梭著。不多時手里便提了一只獐子和幾只山雞出現在卓不凡和小虎面前。小虎的口水頓時從嘴里流淌到了地上,倒與那頭吃了楚山寒丹藥的山豬有幾分相似。

    卓不凡笑著隨手劈倒一棵大樹,赤麟劍隨意揮舞,一堆方方正正的木材便出現在眼前。然後赤麟劍向前一送,篝火很快就燒了起來。胡不歸料理好獐子和野雞,用長木棍穿了,架在篝火上燒烤了起來,不多時,一陣陣香氣撲鼻而來。小虎的口水也洶涌而出。

    三個伙伴圍著篝火高高興興的吃了起來,卓不凡一條獐子腿還沒吃完,胡不歸已經吞下去半條獐子和一只山雞了,就連小虎也已經干掉一整條獐子腿和半只山雞,他們兩個吃起東西來,確實是頗為驚人的。等卓不凡將手中的獐子腿骨頭輕輕拋向火堆,擦干淨手時,胡不歸已經吃的肚兒溜圓,愜意的仰面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了起來,在他肚皮上自然是翻著白肚皮的小虎,兩個家伙已然沉入了夢鄉,確實是無憂無慮的家伙啊。

    就這樣,三個伙伴也不馭劍飛行,只是徒步在山間玩耍,只是天起一日冷似一日,似乎冬季即將來臨了。卓不凡屈指算了一下,距離昆侖派所言的一月之約還有十來天了,卻不知道到時候昆侖派又會怎麼為難師傅他老人家。

    而與此同時,在昆侖山上,寒風乍起,經年不化的積雪被寒風吹起,沙塵一樣的飄向遠方。昆侖派掌門玉闕真人臉色鐵青的站在玉龍峰絕頂之上,遙望青城方向,雙目之中迸射出兩道決然的光芒。

    原本生性剛硬的玉闕真人並不主張門下眾人前去青城興師問罪,等眾人吃蹩回山之後,他雖也覺得這一干人是自取其辱,卻也為天玄真人不留情面的折辱門下弟子暗中生氣。即便這樣,他也只是訓斥了他的幾位師弟,說他們既然沒有上青城山搗亂的本事遍不該去自取其辱,還道一個月後,眾人也不需再去青城滋事了,此時就此作罷算了。日後門下眾人都關門清修,省得出山之後丟人現眼。

    哪里想到,就在昆侖派眾人去青城回來之後的第二天夜里,在冷翠閣養傷的玉玨道人突然口噴鮮血,人也昏厥過去。聞訊趕去的玉闕真人一股真元輸入玉玨體內,好半晌,他才悠悠轉醒,卻已經是氣若游絲了。玉玨道人拉著他師兄的手道︰“大師兄,都是我不好。我原本想替我們昆侖爭口氣,卻不曾想竟然丟了我們昆侖的臉面,我愧對昆侖派的列祖列宗啊!”說著一口血又自咳出,臉色更見慘白。其實,玉玨的傷勢雖重,卻也不至于致命,只是他實在是氣惱不過,這才令傷勢大為加劇,以至于危在旦夕。按說修真之人,受了這等傷,只需修養些時日便即無恙了,卻不曾想這玉玨竟似斷絕了生機一般,就連修煉多年的一顆內丹也搖擺不定,似乎隨時都會土崩瓦解。

    玉闕真人原本氣惱玉玨等太過無能,連一個後輩小子都收拾不住,此可見到師弟命垂一線,不由得想起幼時一同學道時的情景來,頓時一腔惱怒轉向了青城派,他寬慰玉玨道︰“師弟啊,此事也不能全怪你們。為兄也有責任啊!原本咱們昆侖就佔了個禮字,你們斬妖除魔又哪里有錯,可為兄竟然沒能替你們做主,師弟啊,你好好養傷,等一個月以後,師兄定然帶著你們上青城山找那天玄討個說法!”

    隨後,玉闕真人又與幾個師弟不分晝夜的醫治看護玉玨,終于才使他有所好轉。等玉玨的傷勢穩定之後,玉闕真人便命令門下所有弟子,立即全體出動,下山全力尋找那個叫胡不歸的小子,將他捉拿了等數日之後帶上青城山問罪。

    玉闕真人心中暗道︰天玄啊天玄,我本敬重你是德行雙修,卻想不到你竟縱容門人勾結妖類,又不講情面打傷我門下弟子,強掠了他們的兵器,你當我卻是怕了你嗎?!想到此處,不禁大手一揮,百里昆侖頓時一片雪花翻滾,白茫茫一片紛亂景象。

    卻說胡不歸和卓不凡行至雲貴一帶,正是正午時分,官道邊上一個買酒水的涼棚里坐了幾個歇腳的路人。胡不歸大呼口渴,扯著卓不凡進了涼棚,卻提了一大壇酒出來。卓不凡道︰“老胡啊,咱們還是少喝點的好,別喝醉了,此處似乎也沒有客棧打尖兒,到時候不好收拾。”

    胡不歸卻笑道︰“哪里有那麼多想法,在山里走了幾天了,一直沒有酒喝,今日卻要喝個痛快!”說罷拍開酒封,滿滿倒了兩碗酒,咕咚咕咚大喝起來。卓不凡無奈的搖了搖頭,只得陪著他喝了起來。

    不多時,卻見一行人馬自官道上走來,看那架勢卻像是官宦人家,只見四輛馬車,雕刻精美,馬匹壯碩彪悍,馬車前後都有護衛相伴。那一行人停在了涼棚之外,只見一名領頭模樣的護衛低聲跟頭一輛車里的人說了幾句,那馬車簾子掀開,下來了一個面皮白淨的中年男子。這男子身後跟著一個十五、六歲的華服少年,也是生得眉清目秀。最後又從第二輛車上下來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兒,梳著童子髻,一雙眼楮黑白分明,顯得十分活潑可愛。那男童也跑到中年男子身旁,清脆的喊了一聲︰“爹爹。”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璇兒,你怎麼不在車中陪你娘?”

    那孩童道︰“爹爹,車中實在是氣悶不過,璇兒想出來透透氣。”說著便隨著父親走進了涼棚。

    那領頭的護衛喝斥著涼棚中歇腳的眾人道︰“閃開閃開!我家老爺老在此處歇腳,你們都出去吧!”

    卓不凡微微皺起了眉頭,胡不歸卻似若未聞,依舊咕咚咕咚的喝酒,涼棚中有些膽小的路人便要起身,卻听那中年人道︰“阿福,不得無禮!大家擠擠就是了,又何必驚擾鄉民!”說著一撩衣角坐在了胡不歸他們一桌。那少年與孩童都跟著那中年人坐下了。卻听中年人道︰“阿福,去買些茶水送到夫人車里去。”

    那領頭的侍從應了一聲,便張羅起茶水、酒食來,跑前跑後倒也頗為利落。

    那名叫阿福的侍從位中年男人取了自家酒具,斟滿了酒水,然後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中年男人輕輕端起酒杯淺嘗即止,一雙眼楮卻看著對面的卓不凡。卓不凡雖是一身青色道袍打扮,卻是一塵不染,一種飄逸出塵的意態躍然而出,確是惹人注目。卓不凡見此人方才訓斥自家嚇人,心中對他頓生好感,不由得朝他微微一笑。那男子微笑著點頭作答。

    而那名孩童卻是好奇的望著胡不歸,道︰“大哥哥,你喝的是什麼?是水嗎?”

    胡不歸聞言笑道︰“小弟弟,你要不要嘗嘗?”說著將手中大碗伸了過去,那孩童果然趴在碗上喝了一口,一股辛辣之氣直沖他的嗓子,頓時咳嗽起來。卓不凡嗔怪道︰“老胡!怎麼把酒給孩子喝了,看嗆著他!”

    而那孩童雖被酒水辣到,卻用由衷欽佩的目光望著胡不歸道︰“大哥哥,這麼辣的酒水你都能咕咚咕咚的當水喝,你真是太厲害了!”

    胡不歸不好意思地笑道︰“這小弟弟早晚也是一條男子漢,只是喝酒還要再等幾年!”

    那中年男子也笑道︰“不妨事,不妨事,這孩子就是好奇心重,什麼都想嘗嘗呢。”

    說話間,卓不凡他們了解到,原來這男子姓柳,名晚晴。原是朝中官員,官拜吏部尚書,此次卻是被貶回鄉。那少年是長子,名為︰青淵。那孩童是幼子,名為︰青璇。卓不凡等都未曾與官宦人家打過交道,卻覺得這柳大人沒什麼架子,為人先謙和,頗叫人喜歡。

    幾人談興甚歡,卻听那阿福小聲對柳晚晴到︰“老爺,時候不早了,咱該上路了。”柳晚晴這才起身與卓不凡、胡不歸拱手道別,帶著兩個兒子上車而去了。

    柳晚晴一家走後,胡不歸仍兀自喝個不停,而卓不凡則是陪著胡不歸慢條斯理的喝著。小虎吃飽了牛肉、砸碎,打著飽嗝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又過了約莫一頓飯功夫,天色慢慢暗淡下來。卓不凡看看天色道︰“時候不早啦,老胡,我們也該動身了。”

    胡不歸酒卻還沒喝飽,道︰“莫急嘛,我們又不趕路,走到哪里就睡到哪里,難得這般逍遙自在!”說著又是一仰脖,一碗酒就咕咚落肚了。

    就在此刻,驀然幾匹快馬自遠處官道上奔馳而來,才听見馬蹄聲,頃刻間便看到十余匹駿馬奔馳而來。那群人掠過涼棚時,一股陰森的殺氣驟然拂過。胡不歸和卓不凡同時望向那一群人,這般的殺氣卻不是尋常江湖人能有的殺氣。而那群人中至少有三個人在掠過涼棚時偏頭瞥了卓不凡和胡不歸一眼,顯然那幾人的修為都不低。像這樣一群人,卻不知道急著干什麼去?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卓不凡和胡不歸心中升起,兩人對視一眼,道︰“走,我們去看看去!”說罷結了賬,一把抓起仍睡在桌上的小虎,塞在懷中出了涼棚,向前方追去。

《 本帖最後由 shyang 於 2010-8-4 16:30 編輯 》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09:23

第五卷 青城絕頂 第五十二章 狼群

    群山一片鐵色,漆黑之中,兩道身影劃破夜風,向前疾馳。這兩人正是卓不凡與胡不歸。兩人在山道上疾速狂奔,追著先前過去的那一干人馬。那群人馬速度卻也極快,人非常人,馬也絕非尋常馬匹,片刻之間便跑的無影無蹤。

    胡不歸和卓不凡加緊腳力,向前追趕著,倒要看看那一群人究竟是去做什麼的。身邊黑炯炯的山石不住向身後倒退著,夜色蒼茫之中,似乎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氣自空氣中彌散開來。前方一處山坡上隱約傳來一聲聲慘叫,卓不凡與胡不歸猛一提氣,急沖了過去。

    只見前方幾輛馬車歪倒在路邊,馬車周圍具是尸體,一個女人的哭喊聲遠遠穿了過來,卻見一個黑衣大漢揚手就是一刀,那女子的頭顱飛了起來,一捧鮮血噴向天空。那女子身子未倒,懷抱之中還有一個小小孩童正大聲哭喊著。那黑衣漢子手上的刀又自揚起。胡不歸看得真切,顧不得多想,一枚三清滅魔梭破空而出,劃出一道青色的光芒直奔那黑衣漢子。

    那黑衣漢子猛然一驚,身子猛然斜竄,險險避過。便就這麼頓了一頓,卓不凡、胡不歸已經足尖點地,飛掠三十余丈,來到近前。卻見滿地尸橫遍野,正是那柳晚晴一家。而這時那被砍掉頭顱的女子尸體方才倒地,那孩童發聲大哭起來,卻正是柳晚晴的小兒子柳青璇。

    那黑衣漢子厲聲道︰“什麼人!不要多管閑事!”

    卓不凡一見到這滿地的鮮血,一堆堆的尸首,眼楮頓時就紅了,仿佛那一晚在青石鎮的慘劇再度重現,而那小小孩童正像是當年的自己,一腔悲憤化為一聲低吼︰“殺啊!”那聲音卻不像是他自己的了,仿若野獸的嚎叫不但令幾個黑衣人一驚,便是胡不歸也不由得愕然望著卓不凡。

    只見赤麟劍驟然飛出,一道丈余長的暗紅劍芒掃向前方那黑衣人。那黑衣人猛然一驚,早料到來者並非常人,卻沒想到修為竟如此高,急忙長刀直劈,一道淡黃色的刀芒迎著卓不凡的劍芒而上,兩道光亮撞在一處,只听轟隆一聲,一陣飛沙走石過後,兩人中間出現一個三丈余的深坑。卓不凡身子略微晃了晃,而那黑衣人則是身子向後飛去,落在五丈開外,不住喘息著。

    其余黑衣人一見之下,頓時涌了上來,七、八道凌厲的刀氣劈空而至,轉瞬間就到了卓不凡身前,卻見一道清亮的光芒閃過,一柄短短的匕首宛如活物一般削向那七八個黑衣人的眼楮,卻是胡不歸放出一道真元,牽動清光匕揮舞開來。圍攻卓不凡的幾人同時看到眼前光亮一閃,不由心中大驚,急忙向後躍開,卻已經有三個人遲了須彌,一聲長嚎,丟了手中兵刃,捂住雙眼慘叫起來。

    胡不歸伸手拉起仍自哭泣不止的柳青璇,與卓不凡站在了一處,將柳青璇護在了兩人中間,怒目凝視著那一眾黑衣人。小虎也從胡不歸懷里探出腦袋嗷嗷怒吼著,卻被胡不歸一把又按回了懷中。卓不凡頗為驚訝,老胡自下山之後,似乎修為增長了甚多。上次與王不為交手獲勝還可以說是智取,而方才露的那一手確實是漂亮。

    這群黑衣人一上來就吃了大虧,稍露慌亂便安靜下來,就連那三個雙眼被刺瞎的人也都停止了哀嚎,向後退去,由一名黑衣人領著遠遠退了出去。而其余的黑衣人則是穩穩的又圍了上來,顯然這是一群訓練有素的好手。

    這些人就像是一群狼般,圍著獵物,伺機而動。一頭狼並不可怕,它的力量和速度都是有所限度的。而一群狼就變得十分可怕了,它們交替進攻,每一次都用尖利的牙齒給獵物一定的損傷,雖不致命,卻可以慢慢消耗掉獵物的生命力,等獵物終于精疲力盡時,狼群就一哄而上,分而食之。而這些人就是這樣,他們之中功力最深的就是那個與卓不凡對了一招的黑衣人,他尚且比卓不凡差一大截子,其他人更不消說,然而這些單打獨斗並不如何的人卻配合得極為默契,一見胡不歸和卓不凡攻來便遠遠避開,另有其他人趁機強攻,等卓不凡等回身子守護時,他們又撤了,又換做另幾個人搶攻。如此反復糾纏,胡不歸他們因為還要顧及身後的柳青璇,不免有些手忙腳亂。

    而那黑衣人的首領卻一眼看穿,道︰“找機會,宰了那小雜種!”

    頓時,四、五柄長劍立即從胡、卓二人之間穿過,刺向柳青璇。柳青璇年紀雖小,此時卻止住了哭聲,一雙眼楮滿是怒火,緊緊盯著周圍的黑衣人,全無懼色。胡不歸立即操控真元,化為一條繩索般,帶著清光匕,叮當數聲擋住了那幾個黑衣人的攻勢。而卓不凡則是緊緊守住另一面,不叫胡不歸側面的敵人有機可乘。

    突然,千百道金光射向胡、卓二人,卻是那群黑衣人紛紛揚手射出滿天暗器。若胡、卓二人躲閃,則柳青璇必難幸免,此招實在歹毒。胡不歸左拳一拳虛空打出,卻是將真元打成了一個寬大的真氣盾牌。右手真元帶動清光匕回護在身周。卻不曾想那金色暗器竟然嗖嗖穿破真元氣盾,其勢不減的向這邊射來。胡不歸心中一驚,這是什麼暗器?右手操控清光匕電閃般的在空中射來射去,叮當之聲絡繹不絕,那暗器紛紛被清光匕削爛墜地。

    而卓不凡這邊則是將赤麟劍握在掌中,一道紅色劍芒透劍而出,一股灼熱的氣流頓時自空氣中擴散開來。只見他隨意揮舞著赤麟劍,那些暗器還沒到身邊便有一小半被融化掉了,剩下的全都被赤麟劍攪成碎片。

    一時之間,雙方誰也奈何不了誰。而那群黑衣人竟似狼群一般,極富忍耐力,絲毫不露急躁情緒,只是穩穩守住胡、卓二人。纏斗得久了,胡不歸和卓不凡畢竟是少年心性,心中不免有些急躁,又因為要保護柳青璇兒不能放開手腳大戰異常,委實是難受得緊。胡不歸卻漸漸發現這些人雖然都是修真中人的底子,卻又似是而非,仿佛修習的都不大入門,根基比之修真門派的雜役都有所不如。但他們手上用的卻都是殺人的招式,每一出招都是要人命的手法,狠辣異常,卻不似尋常武林中人有回旋招架的招式,不由得心頭一團疑雲升起︰這群人卻是哪里來的?

    胡不歸暗自思忖︰照這般局勢下去,只有對自己這一方越來越不利,卻要好生想個法子打破僵局才是。想到這里,胡不歸低聲對卓不凡道︰“你帶著璇子先回山去,我來斷後!”

    卓不凡道︰“要走一起走!”此前在成都城外他丟下受傷的胡不歸,回山之後數度自責,內心著實不安,此次卻是說什麼也不肯先走了。胡不歸不禁撓撓頭,心道︰這小桌子什麼都好,就是太過于婆婆媽媽,未免不夠爽快。他眼珠一轉,道︰“那你保護好璇子,老胡先走了!”說罷猛然向前沖去。

    卓不凡微微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卻見胡不歸猛虎一般沖向前方包圍的敵人。而黑衣人卻自動閃開一條道路,讓開了氣勢驚人的胡不歸。還不等卓不凡做何反應,卻已經有七、把柄刀劍砍向了柳青璇。卓不凡立即回劍相護,身後少了胡不歸,頓時感覺壓力倍增,卻一咬牙死死守住了對方的攻勢。手中赤麟劍嗤嗤作響,與對方兵刃相交的一瞬間,一股熱流傳入,頓時有幾個黑衣人拿捏不住手上瞬間變得炙熱無比的兵刃,紛紛丟下兵刃,赤手相搏。

    胡不歸那邊的黑衣人原本以為胡不歸要突圍逃跑,並不加以阻攔,放開一道口子,任他自去。卻不曾想,胡不歸沖出包圍卻並不逃走,反而向著左手邊的敵人沖殺過去,手上一道青光疾射出去,出其不意的射殺了一名黑衣人,隨後勢不可擋的沖了過去,左手一拳轟了過去,一到拳頭粗細的真元透拳而出,轟然錘在一名躲閃不及的黑衣人胸口,只听得胸骨塌陷之聲,那人身子向後飛去,又剛猛無匹的撞向身後眾人。

    卻見一道刀光閃過,一片血霧升騰,原來卻是身後那黑衣人竟然一刀劈開了迎面向他撞來的同伴,端的是狠辣異常。那些黑衣人反應極為迅捷,原本在胡不歸右側的黑衣人追了上來,與前面的黑衣人組成了一個小圈子,欲將胡不歸單獨包圍在其中。而如此一來,卓不凡的壓力驟然減輕不少。

    胡不歸卻不理會身後圍上來的敵人,而是依然向前方敵人沖去,只見他腳一蹬地,身子騰空而起,雙腳  在空中連踢數十腳,一道道青光砸向前方的黑衣人。那些黑衣人見勢不對,立即散開,卻有兩人躲閃不及,中了胡不歸兩腳,身子騰空飛了出去。胡不歸一舉連殺四人,又繼續追擊其余眾人,黑衣人的包圍之勢頓時一片散亂。

    卓不凡也拉了柳青璇沖殺了出來。而此時黑衣人連他們首領在內只剩下八個人,又有四個被胡不歸追著打,卓不凡這里便已然沒有什麼危險了。被胡不歸追擊的四名黑衣人,猛然向四個不同的方向散去。而胡不歸卻只盯著前面一個,雙足真元狂涌,凌空奔跑過去,自上而下一拳打下去,那人用雙臂全力擋隔,只听 嚓一聲,那人雙臂斷成數節,雙足被生生砸入地下兩尺,口中鮮血狂噴,顯然是活不成了。

    緊接著胡不歸又沖向卓不凡身邊,圍攻卓不凡那四人立即也四散奔逃,胡不歸依舊直追一人。那人飛掠出十余丈後便被胡不歸追上,那人卻不回身,反手一刀削了出來。胡不歸猛然一拳打在那人刀背上,那柄長刀頓時碎成千百片,射向那人。那人躲閃不得,頓時被射成血糊糊的篩子。

    那首領見事不可為,一聲 哨,剩余六人躍上馬背分別朝著六個方向逃去。卓不凡赤麟劍脫手飛出,在三十丈外斬殺了一人之後,又向另一人飛去,在四十丈處一劍砍過去,卻因為距離太遠,卓不凡難以掌控,只斬落了那人一條手臂便回到了卓不凡的手中。山坡上八、九匹空馬靜靜地站在夜風之中。

    此時夜色沉沉,一陣腥風吹起,遍地尸橫遍野,令人慘不忍睹。柳青璇見敵人逃走,這才掙脫了卓不凡的手,奔到死人堆里抱著尸首哭喊起來︰“爹爹!娘!哥哥!你們起來呀,璇兒一個人害怕。”哭聲甚是淒慘,卓不凡眼圈一紅忍不住落下淚來,悄然用衣袖擦去了。卻見胡不歸也是雙眼濕潤。

    終于,胡不歸走過去,拉起仍趴在親人尸身上痛哭不已的柳青璇道︰“璇兒,常言道入土為安,我們先把你爹娘安葬了吧。”

    那柳青璇年紀雖小,卻是極為懂事,他含著淚點了點頭。于是胡不歸和卓不凡便幫著柳青璇將他的家人就地一一埋葬了。卓不凡又拔劍劈了幾塊山石,幾劍下去便削成墓碑模樣,又提劍在墓碑上鐫刻上璇兒父母、兄長的名諱。忙了大半夜,等一切安置妥當,天色已經微微泛白了。

    胡不歸拉過璇兒問道︰“璇兒,昨夜那些人你可認得?”

    璇兒搖了搖頭,隨後卻紅著眼說︰“我雖不認得,卻記得那些人的長相,等我長大了一定為我爹爹、娘親報仇!”

    胡不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些人雖然該死,卻只怕也是受人指使,他們都是些殺手,此事只怕是幕後還有主謀。璇兒,你記得你爹爹說過他有什麼仇人嗎?”

    璇兒搖了搖頭,卻不大明白這些,畢竟是年紀頗為幼小,哪里懂得這許多。卓不凡上前拉住璇兒的手道︰“璇兒,你隨哥哥回山一起學本領,將來為你爹娘報仇,你說好不好?”

    璇兒望著卓不凡點頭道︰“好!璇兒現在已經是無家可歸了,只求哥哥帶了璇兒去學成像哥哥們這般厲害的本領,到時候那些害我爹、娘的壞人我一個都不放過!”

    胡不歸也道︰“天竹師叔不是總喊他徒弟少嘛,璇兒這般聰明的孩子他一定喜歡的緊。小桌子,你這便帶璇兒回青城山吧,以免夜長夢多。”

    卓不凡問道︰“老胡,那你呢?你去哪里?”

    胡不歸道︰“我左右無事,正好去查訪下一究竟是誰害了璇兒一家。另外昨晚這群殺手來歷也頗為古怪,一般修真中人極少會對世俗中人下手的,便是那魔教也只是與正教爭斗,卻沒有听說向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人下手的。我卻要察看一番,這些人是從哪里來的!”

    卓不凡道︰“如今也只好如此,我帶著璇兒先回山去,你自己卻也要多加小心,我們走後,你千萬注意隱藏形跡,別叫其他師兄們撞上了,等事情過去以後,你再回青城山來。”說到這里又低頭對璇兒道︰“璇兒,你隨我回山之後,千萬不要對人提及你見過胡大哥,否則你胡大哥就會有很大的麻煩,知道了嗎?”

    璇兒點點頭道︰“你放心吧,璇兒對誰也不說。”

    就此,卓不凡告別了胡不歸,帶著璇兒化作一道紅芒向青城山方向飛去。胡不歸則尋到了最後被卓不凡一劍砍落手臂的那黑衣人的血跡,沿著血跡向前走去。那血跡一直向北,翻過山嶺便消失不見了。

    胡不歸把小虎從懷中揪出來,道︰“小虎,別睡啦,你鼻子好使,你來聞聞,那家伙去了哪個方向。”小虎頗為不滿的嗷嗷了兩聲︰老子又不是狗,卻叫老子干這個!牢騷雖然發了,卻還是趴在地上嗅了嗅,然後繼續向北走去。

    胡不歸大喜,跟著小虎一路前行,一直走到正午,來到一個頗為繁華的市鎮,小虎這才停下腳步,茫然的四處亂嗅著,顯然在這里失去了那人的蹤跡。胡不歸帶著小虎在市鎮上轉了兩圈,卻也沒有發現任何蹤跡,便在鎮上尋了間酒店吃飯歇腳。吃飯間,胡不歸正自思忖下一步該如何,卻見一輛馬車從酒店門口駛過,一股隱約的殺氣從那馬車上透了出來。胡不歸不由得眼楮一亮,丟下一錠銀子,拽了小虎便追了出去。只見那馬車駛出了鎮子,向西北方駛去。

    胡不歸遠遠的跟在後面,不敢暴露了形跡。那馬車出了鎮子便加快速度,車把式的鞭子不住地發出清脆的聲響來。馬車穿過一片樹林,最後停在了一個莊園門前。那車把式下車叫門,不多時,莊園大門洞開,那車把式駕著馬車駛了進去。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09:52

第五卷 青城絕頂 第五十三章 丹成

    胡不歸望著那馬車駛入莊園之後,便帶著小虎繞到莊園後面。那莊園規模頗大,不但庭院寬敞,屋舍樓宇也是高低錯落,佔地頗廣。胡不歸自院牆悄悄飛上了一座屋頂。他身子剛剛竄上屋頂,便發現屋頂上竟也有人看守,立時手掌一揮,一股真元軟鞭一般抽過去,屋頂上看守的三個大漢還沒反應過來,便被那道神出鬼沒的真元打中後脖頸昏倒在地。

    胡不歸輕煙一般飄了出去,伏身在一處飛梁後,向莊園里面張望。卻見莊園之中守衛森嚴,心道︰這是什麼地方,怎的守衛這等森嚴,看樣子確不是尋常人家,說不定就是那群殺手的老巢,倒要小心行事了。胡不歸沿著屋脊一側悄然溜去,前方屋頂上又有一個守衛,坐在屋頂上打瞌睡。胡不歸照舊一揮手將他料理了,繼續前行。就這樣繞行一周,一共打昏了十余名守衛,確定屋頂之上再無旁人了,這才向著最中央的那幢小樓掠去。

    胡不歸一個身子化為道淡淡的影子,輕輕飄落在那小樓頂上,將身子貼在屋瓦上,仔細傾听起來。卻听見樓中有個人不住地咳嗽,那聲音蒼老而空洞,像是整個肺都咳空了一般。良久之後,那咳聲才漸漸止住,一個陰沉尖細的聲音說道︰“狼三兒,你是說跑了一個小的?”

    另一個聲音立即應道︰“是,陳公公。柳晚晴的小兒子被兩個不知道哪里來的小子給救走了,屬下實在是太過無能,還請公公責罰。”听那人聲音里帶著惶恐,卻是昨晚那黑衣人的首領。

    卻听那陳公公陰森森的哼了一聲道︰“哼,狼三兒啊,你那群小狼崽子只怕是牙齒不夠尖利了吧!早就跟你們說過,這天下能人異士不計其數,你們那點道行放到修真門派去還不夠人家瞧的呢。盡量不要去招惹那些修真中人,以免壞了我的大事兒!”那陳公公又咳嗽了幾聲道︰“看得出那兩個小子是什麼路數嗎?”

    “屬下看不出他們的來歷,”那狼三道︰“這兩人看年紀都不過十七、八歲,可是一身修為卻像是有四、五十年了,尤其是那使劍的少年,手中的寶劍竟然會發出異常炙熱的劍氣,便是屬下也難擋他三劍。”

    胡不歸心頭暗自尋思︰听這狼三管這老家伙叫公公,這老家伙說話聲音倒也真是不男不女,難道竟真的是個太監不成?卻听那陳公公又自咳嗽起來,一聲沉過一聲,幾乎便要喘不過氣來,胡不歸心道︰莫要就此背過氣去才好。便在此刻,一股陰柔至極的勁氣已經悄然從胡不歸身下戳了過來,胡不歸只覺得小腹猛然一涼,一股陰寒無比的氣息已經刺破了他的肌膚,朝體內鑽去。胡不歸大驚,卻不知道是如何暴露了形跡,讓這陳公公竟然不動聲色的動了手,來不及細想,一個筋斗翻上了天空,那勁氣緊追不放,胡不歸身子在空中越翻越高,一直翻上了雲霄。

    突然,那股勁氣又悄然縮了回去,胡不歸小腹一點鮮血這才滲了出來。還沒等頭暈腦漲的他回過神來,卻見一群人駕馭飛劍,浩浩蕩蕩朝這邊兒來。只听一個人喊道︰“就是那小子,別讓他跑了!”

    胡不歸一見之下,大呼倒霉。誰能想到這一個筋斗竟然就翻出了一群對頭來,還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那群馭劍而來的不是昆侖派眾人卻又是誰?當先一個正是在長江上被自己捅了個窟窿的玉琮道人。胡不歸扭頭就跑,雙足涌起兩片真元,踏著虛空向北方狂奔而去。這小子不會馭劍飛行,這番跑法卻也是令昆侖派眾人大開眼界。

    然而胡不歸並未仔細研習過如何才能飛得更快,又不懂馭劍飛行的法門,所以雖在空中奔跑的頗為流暢自然,卻不及那些用法訣和獨門心法催動的馭劍飛行速度快。很快昆侖派眾人便追到了身後,一股剛猛的勁氣自後面朝胡不歸背心撞來。

    胡不歸剛感覺勁風襲來,背心處便猛然如受到萬斤大鐵錘重擊一般,一股大力自背心處向體內擴散開來,胡不歸只覺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涌出來。他想也沒想,一身真元全不抵抗那外來的剛猛真元,而是統統自身前經脈狂涌出去,頓時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真元流向,帶動著那侵入體內的剛猛真元一同自背心涌出了他的身體。他的身體就像一根管子,將所有的能量統統流了出去。隨後他身子驟然一空,一口氣險些喘不過來,失去真元的雙足頓時沒有了憑借,一個身子向下墜去。

    在胡不歸身後二十丈之外,一個道人禁不住咦了一聲。只見那道人手持一柄通體黝黑的量天尺,方才那一擊便是自這不起眼的量天尺上發出的。此人便是昆侖派玉闕真人的三師弟玉真道長。在昆侖派中,若論真元剛猛便要數他為最,便是掌教真人玉闕也贊他有開山裂地之能,實數昆侖威猛第一。雖然方才那一擊,玉真道人並未使出全力,卻也是剛猛無比了,以胡不歸那點修為便是不死,也會背心爆裂,身受重傷。卻沒想到這胡不歸不知道用了個什麼古怪法子便化解了去,實在是令玉真道人頗感意外。

    胡不歸意念一動,那原本統統涌出體外的真元又自空中盡數流回了他的身體里,他驟然加快了下降的速度,沿著氣流走向,向下方斜斜竄去,如同一個飛梭一般竄向大地。那速度竟然快得驚人,竟然將昆侖派眾人甩在了身後。昆侖派眾人立即加緊催動法寶紛紛向下追去。

    只見胡不歸一個身子流星般墜落,即將撞向地面的一瞬間,突然雙足真元狂涌,凌空向前狂奔起來,一雙腿幻化成千百萬個虛影,借著下沖之勢轉瞬之間便沖出了一百余丈。他雙腳一接觸到大地,可憑借之力便比在天空中多了數倍不止,撒腿狂奔起來。那速度竟不輸于飛劍的速度。便好似從前他用雙腿追趕許青青的飛劍一般,只是這一次是為了逃命而已。

    胡不歸心道︰他娘的,剛才背後那老家伙功力確實太過驚人,比上次那幾個都厲害甚多。老子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腳底抹油先逃開再說吧。

    剛才那一記其實凶險至極,若是胡不歸的真元有一絲與玉真道人的真元對抗的話,只怕兩相踫撞下,他一個肉身便要爆裂開來。其實以疏導之法化解倒是從他上次受傷得到的啟示。南塘秋埋伏在他體內的炎龍破元氣其實只是一個引子,當他體內真元全力運轉之時便猛然在他經脈中爆發出來,而他自身的真元則立即與之抗衡,瞬間的沖撞在他經脈里產生出可怕的破壞力,說白了就是他自己的真元將他的經脈爆破。這番道理他原本也不甚明了,是在醫仙谷的時候,楊伯遠講解給他听的。而能從失敗中吸取教訓,從而找到這等古怪的破解之法的卻也不多見了。

    胡不歸在地面上疾速奔行,轉眼間便竄入了一片森林之中,速度卻是絲毫不減。胡不歸的神識徹底外放,感官敏銳到極限,每一棵樹木,每一個枝杈,地勢的每一個細小的起伏都盡在他的感念之中了。如此酣暢淋灕的奔跑似乎是從來未曾有過的,他甚至都要忘了此刻是在逃命,盡情沉浸在這自由奔跑的愉悅之中。

    而半空中,一路狂追而來的昆侖派眾人則是瞪大了眼珠,哪里曾見過修真之人不用飛劍而是*兩條腿奔行的。更沒有見過速度堪比飛劍的這等奔行,卻不知道這個古怪小子還有多少令人吃驚的東西。而當胡不歸竄入森林之後,追蹤更是困難重重。自天空向下望去,只見林海茫茫,卻哪里辨得清胡不歸的方位。若是隨之進入森林奔行,卻又自忖跑不了胡不歸這般快,一時之間,距離竟然越拉越大了。

    能用兩腿逃過飛劍追逐的,只怕胡不歸是修真界中的第一人了。

    胡不歸奔到林海盡頭,足不停步的一轉,又奔入了山嶺之中,沿著山谷一路向前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感覺體內一空,卻是真元不濟,這才漸漸慢了下來,身子向前沖出三十余丈方才止住。听得懷中一聲嚎叫,卻是小虎一個腦袋伸在他衣襟外面,頭上的毛兒全都向後飛去,造型甚是古怪,卻是被一路的勁風吹成了這般。

    胡不歸望著小虎這般古怪模樣忍不住放聲大笑,才笑了兩聲,那笑聲便沒了聲音,卻是體內真元消耗過渡,此時正是賊去樓空之時,卻哪還有力氣再笑。

    小虎不滿的沖他嚎叫了兩聲便自他懷里跳下地來,伸爪梳理起向後直戳戳飛去的毛發來。胡不歸則向後張望了片刻,見已經不見了昆侖派眾人的影蹤,這才在山坳里循了一處凹陷進去的岩石,躲在里面盤腿調息起來。

    卻說昆侖派眾人在那片林海上散布開來,卻哪里也找不到胡不歸的蹤跡。一路而來的玉琮道人忍不住罵道︰“這小王八蛋躲到哪里去了!要是叫道爺我抓到他非整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玉真道人卻瞥了他一眼道︰“五師弟,你看你說的那話還像是個修道之人說的嗎?這小子卻也不像你說得那般無用,我看若是與你單對單,你也未必佔得了他多少便宜。平日里叫你練功,你卻跟著玉玨他們胡混,此刻卻又要說狠話,卻不知道你怎樣給下面弟子們做表率啊!”玉真道人性子頗似玉闕真人,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這幾句話是大大削了玉琮道人的面子。

    玉琮道人訕訕的道︰“三哥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就將那小子找出來啊。你剛才那一下,我看人家挨了也沒什麼事兒,倒似乎比之前跑得更快呢。”他這幾句話倒像是跑丟了胡不歸卻是玉真道人的不是。

    玉真道人道︰“你道我找不到他嗎?卻不知道你這些年在昆侖山學的道術都哪里去了!”說著取出那只量天尺,左手食指、中指屈成劍指,在虛空中劃出一片符咒,口中緩緩念出一段法訣。只見那黑黝黝的尺身上驟然亮起七點寒星。那七星自量天尺上浮起,在空中排列成北斗形狀。只听玉真道人說道︰“七星追蹤!去!”左手一指,那七顆寒星立時化為七點流螢飛入了森林之中。

    玉真道人憑空而立,望著那七點寒星消失在密林之中,道︰“只要他還沒跑出這方圓三百里,便叫他無處藏身!”玉真道人這番話倒並非虛言,那七點寒星是用他自身真元經過多年煉制一點點凝結而成的,與他身上氣機互相感應。而此前在他擊相互不歸背心之時,已經與胡不歸的真元相接觸,那七星便是憑此來找尋胡不歸的蹤跡。

    此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玉真道人將一同來的昆侖派弟子召集到林間一片空地上,一面休息,一面等待著七星的消息。

    在山坳之中的胡不歸陷入了一種空明的狀態里,消耗掉的真元一點一點地像融化的雪水一般匯成了小溪流,涔涔的流向丹田。而他現在卻已經搞不清楚自己現在修習的究竟還算不算是青城派的清明天功法了,他只是按照真元自身特性運轉著,既不執意,也不放縱,在似有似無之間沿著一條渾然天成的路線運轉著。

    真元之流越聚越大,逐漸由潺潺小溪匯聚成了小河,丹田逐漸充盈起來。漸漸的丹田四周形成了一個渾圓的外殼,中心處一個漩渦出現了。那漩渦向內旋轉著,將匯聚的真元不斷的壓入漩渦之中,漩渦中心壓力越來越大,而真元還在源源不斷地被吸入其中。那漩渦隨著旋轉也越變越小,最後竟然只有藥丸般大小。猛然那漩渦自中心處一個極小的點亮了起來,隨之那光亮越來越亮,最後整個漩渦全都亮了起來,恍如一個燃燒的太陽般,令人不可直視。最終,那真元組成的漩渦竟然凝結成了一個小球,那小球活潑的在丹田中央自在的旋轉著,一股勃勃的生機沖天而起。

    這便是內丹嗎?

    胡不歸也搞不清楚自己體內正在自動運轉的那小球究竟是不是所謂的內丹,他只感覺自己在肆意狂奔之後空蕩蕩的丹田此刻已經是一片舒爽,四肢百骸也說不出的受用,而那個剛剛凝結的內丹竟似乎含有他的神志一般,隱隱與他的心神相呼應,那種感覺真是奇妙至極。

    當胡不歸正沉浸在這內丹初成的美妙感覺里時,一點螢火在他頭上停住了。小虎沖著那道螢火嗷嗷叫了兩聲,那螢火在他們頭頂幾丈外盤旋一圈之後,便無聲無息的向回飛去,在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流光。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10:24

第五卷 青城絕頂 第五十四章 丹滅

    四野寂寥,星光璀璨,胡不歸雙目微閉,一臉的安詳寧靜。那顆初成的內丹在體內自在的轉動著,胡不歸只覺得身子慢慢變得沒有了重量,一點點地漂浮了起來。一直上升到距地面三丈余高方才停止,星光照在他的面頰上,映出他稜角分明的輪廓。

    胡不歸憑空而立,卻不似從前那般需要刻意釋放真元,一切都在自然而然之間形成了。一線欣喜在他心間流淌,這便是內丹嗎?卻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結成內丹。對于修道之人,結丹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分野,只有結成內丹之後才算是真正擺脫了凡人的生涯,進入到修真的行列里去。結丹之後的壽數自然也是凡人的數倍,此後便是道胎的孕育,胎成而元嬰出,此又是一重境界。元嬰一成,則壽數又倍增于結丹,其修為也足以劈山裂地,上下遨游。若是能得窺天機,便可將元嬰孕化成元神,元神一成則離仙道不遠矣。

    青城派中也只有天痴、天玄二人修成了元嬰,而天痴道人以元嬰之身閉關,卻不知道出來之後會是什麼成就。其余天字輩兒的都只是結成了道胎,其中天竹道人更是初結道胎不久。可見修行之難。像卓不凡這等天縱奇才比常人快了數十倍不止,也只是在今年才結成了內丹。而胡不歸這個曾經被稱之為青城山有史以來資質最差的弟子竟然也于今日結成了內丹,怎能不叫他心生歡喜呢?

    驀然,胡不歸感到空氣之中一陣波動,宛如一面靜水突然投入了一把小石子,無數個漣漪蕩漾來開,一波一波的從他的身上掠過。胡不歸睜開雙眼,眼中隱隱有星光般的光芒閃動,此刻的他既像是他又不再像是從前的他了。

    才一睜眼,胡不歸便已經知道那波動的來源了,昆侖派的門人從四面八方飛來,已經將他團團圍住了。胡不歸冷冷的看著他們馭劍而來,既然跑不掉,那就見識一下昆侖派以多欺少的本領吧。

    胡不歸在虛空中傲然而立,冷眼看著圍攏上來的昆侖派,一股超脫凡俗的氣勢自這少年身上涌起。眼見著無數法寶便要朝他射來,卻听見一人高聲叫道︰“都不要妄動!”

    胡不歸側眼望去,卻是那個險些傷了自己的玉真道人,心中不由一動。

    而玉真道人更是猛然一驚,卻見這少年才些許功夫不見卻已然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一雙眼楮有如寒星一般瑩潔而深邃,周身散發著一種超然于世的神采。以玉真道人的修為自然看得出這少年剛剛內丹初結,真正跨入了修真之途,卻不明白在這短短幾個時辰之間怎麼會有如此大的變化呢?

    玉真道人對胡不歸說到︰“小子,你乖乖束手就擒,跟著我們回去見我們掌教真人吧。貧道念你少年得道確實不易,此刻也不再為難你了,你若好生與我掌教真人認個錯,或許貧道也可以在掌教師兄面前為你美言幾句,令你也有機會繼續修行,將來或許得證大道也未曾可知呢。”玉真道人卻是生了愛才之心,在此前他那一擊,他知道便是他師弟玉琮道人也極難全身而退,而這個少年竟然用一種古怪的法子,輕易便破解了,著實令他吃驚不小。而才幾個時辰不見,這少年修為竟然又提升到一個新的境界去了,確實是令人驚嘆不已。

    哪知道胡不歸卻道︰“道長,你們這許多人圍住我,看來老胡我不低頭都不行了。但如此便乖乖跟你們走了,只怕是我師傅天痴真人卻會生氣,定然要大罵小子沒有半點骨氣,是個欺軟怕硬的膿包。嘿嘿,老胡我自然是不願意做膿包的,所以小子明知不敵,卻也要拼上一拼了,卻不知道是那位仙長先上來教訓小子呢?”

    此言一畢,胡不歸雙目巡視四周眾人,不少昆侖派的門人只覺得胡不歸那目光射到自己臉上,臉上便不由得一紅,以如此之眾來圍困一個青城派的末代弟子,而這人卻生就一副藐視生死的慷慨氣質,實在是令有皮有臉的一些修真之士大為尷尬,更不好一哄而上,將其拿獲了。

    而玉真道人更是老臉一紅,卻沒有想到這少年竟然如此硬氣,更沒想到這少年竟然是天痴真人的弟子,不由得心中五味雜陳。一時間又是欣賞,又是欽佩,又是嫉妒,又是慚愧,卻又十分為難,一張臉上表情不由得古怪起來。他既欣賞胡不歸這等硬朗倔強的性格,又欽佩天痴真人教徒有方,卻又有些嫉妒,如此少年竟投在了青城門下,更慚愧在昆侖派中卻沒有一個弟子有這般的硬骨頭。但是掌教師兄的命令卻又不能不遵,一時之間卻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卻見胡不歸笑著拍拍屁股道︰“既然眾位仙長都不願意出手教訓小子,那小子這便告辭了。”說罷身子憑空向圈外飄。卻听得玉真道人在身後道︰“且慢!”

    胡不歸扭過頭來,看著玉真道人,卻听玉真道人咳嗽一聲道︰“你若就這麼走了,非但我們面子上不好看,也沒法跟我們掌教真人交待。我們昆侖派卻也不以多欺少,不若這樣,貧道就陪你玩玩,你若接得了貧道三擊,在場的昆侖門人便不得阻攔,任你自去,你若接不了貧道三擊,那你就只有乖乖跟我們走了。你看這樣可好?”

    胡不歸望著玉真道人,他知道面前這個道人實力遠遠超出玉玨、玉琮等人,一身修為如山岳一般雄奇剛勁,更是遠遠勝過自己。昆侖派的道法上次胡不歸在長江一戰已經有所了解,其修為剛猛沉雄,確有玉石俱焚的氣勢。上次僥幸在臨戰中領悟到以柔克剛的法門卻也只能用在玉玨等人的身上,像玉真道人這等已達至剛境界的修士,你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力量被他憑借,便會被他無堅不摧的真元震傷。以胡不歸目前的修為要想接他三擊,確是決不能夠的。然而此人性子最是剛硬,明知不能卻也不願意服軟,只听他朗聲道︰“好啊,三擊便三擊,若是老胡僥幸在道長手下不死,卻要揚長而去了!”說罷轉過身來,一雙眼楮緊緊盯著玉真道人,表情分外凝重。

    原本在地上蹲著的小虎卻突然怒吼著躥了起來,在地上對著玉真道人咆哮著,若是會飛,只怕早已經撲上空中與玉真道人撕咬起來了。胡不歸對著小虎擺了擺手道︰“小虎,你且在一旁看這就是了!老子死不了!”小虎這才嗚嗚叫著退了開來。

    玉真道人深吸一口氣,道︰“那這便開始了!”說話間玉真道人揮手就是一拳,干脆而直接,毫無花哨可言,只見一道灰白色的真元轟然向胡不歸胸口打來。先前那一擊他雖然只用了一層真元,卻已經是鮮有人能夠接得下來的了,而這小子卻不知道用了個什麼古怪法子便接了過去,的確是出乎玉真道人的意料。眼下這小子內丹初成,修為比之先前更勝一籌,卻不可再過于托大。然而玉真道人卻也不想就此一拳將胡不歸打死,這一拳下去,便只用了兩層真元。

    可是在胡不歸看來,這簡單到了極點的一拳卻是逐漸擴大的一個拳頭,籠罩了自己所有的退路,眼見便只有這道迎面而來的灰白色真元。胡不歸的一個身子突然輕若游絲,順著那道灰色真元的來勢飄了起來。只見他雙手虛引,發出一股強大的吸力,竟然主動地引導著玉真道人的真元向自己沖來。

    一切都只在剎那之間。

    胡不歸體內那顆剛剛成形的內丹,帶著一身的真元自掌心向腳心奔去,玉真道人的那道真元電光一閃,自胡不歸掌心涌入。胡不歸只覺得一股洪流勢不可擋的涌入了他的經脈之中,周身經脈頓時奇痛無比,似乎隨時都要爆裂開來。那顆內丹嗖得竄出了體外,在空中沿著一種奇怪的軌跡向後飛去,而那些被帶出體外的真元卻依舊筆直的向後飛去,後面是強大的灰白色真元,穿過胡不歸周身經脈向那團真元追去。

    而那顆內丹則滴溜溜又轉回到胡不歸的體內,卻如金蟬脫殼一般,重新回到丹田之中,自動在丹田之中飛速旋轉起來。只听得胡不歸身後一聲巨響,半個山頭轟然倒塌下來,無數碎石四散迸濺。胡不歸只覺得口中一甜,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卻是方才玉真道人的強大真元通過他體內之時已經傷到了他的髒器。

    玉真道人這次看得真切,原來這少年竟然是將自己的真元盡數引導到體內的經脈之中,然後再將其引導出體內,此時的身子卻像是一根管子一般。即便是如此,玉真道人驚嘆之余也不由得一陣奇怪,怎麼這個少年的經脈竟然可以承受自己這麼剛勁的真元呢?卻是與常理不合啊!

    隨著胡不歸體內那顆內丹的轉動,消散在空中的真元又重新回到了胡不歸的體內。還沒等玉真道人發出第二擊,胡不歸卻也猛然一拳向著玉真道人打了過去,那透拳而出的青色勁力竟然也是剛猛沉雄,卻像是將昆侖派的心法照搬過去了一般。

    玉真道人不由暗叫一聲學得好快!右手也是一拳轟了過去,一道比方才更大的灰白色真元沖了出來,這一拳卻用了四層的功力。誰知道與胡不歸那剛猛拳勢截然不同的是這小子一個身子輕飄飄的飛了起來,當玉真道人的一拳轟過去時,胡不歸的那道原本剛猛無比的青色真元卻突然瓦解成無數的顆粒,霎那間便煙消雲散了。

    玉真道人只覺得一拳打在了虛空之中,胸中一陣血氣翻涌,他卻不會像胡不歸那般將自己的真元隨便丟到虛空里,試問修真界中誰有舍得丟棄自身辛苦修來的真元呢?大概也就只有胡不歸一個了,只是這小子的真元卻也有些古怪,拋了出去過後卻又回自己回來,卻也不算是浪費了。

    玉真道人一拳打空,那道真元卻不停步,轟向了地面,只听轟然一聲巨響,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出現在當場。而胡不歸的身子卻隨著激蕩的氣機飄忽不定,宛如風中的一絲柳絮。胡不歸輕笑一聲,高高飄起。

    玉真道人不禁勃然大怒,右手緩緩打出一拳,這一拳動作似慢非慢,而才一出手空氣之中頓時出現了一片難以言說的阻力,仿佛這一拳首先便抽空了胡不歸身周的空氣般,令他的身子便像是被粘住了一般,連手足都動彈不得,再不要說四處飄移。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胡不歸只覺得自己的一個身子便要在這無堅不摧的力量面前化為齏粉,心中陡然生出一份倔強來,不過便是一死,卻也要拼上一拼!

    只見胡不歸猛然張開嘴巴,噗的一口竟然用出了在醫仙谷與楚山寒打口水仗時的招式,只是這一次噴出的卻是他那顆剛剛成形不久的內丹,只見一線青光迎著那巨力而上,雖然與那巨力相比顯得及其弱小,卻有一種義無反顧的決絕。

    只見一道耀眼的亮光迸射出來,那顆內丹碎成了千萬點光亮,璀璨如星,向著四面八方射去。那些四散的光點又不斷的爆炸開來,億萬光點構成了一團光亮,將胡不歸籠罩在其中。眾人只覺得眼前一黑,隨即便看到胡不歸自半空中跌落下來,重重的摔在地上,口中仍大口大口的吐著血。小虎奔到他近前,嗷嗷叫了兩聲,似乎是在催促他站起來。

    玉真道人心中一陣懊悔,卻與這少年慪什麼氣?!眼見著胡不歸一顆內丹在眼前爆裂,心知這少年若再想修成內丹,今生只怕是無望了。

    卻見胡不歸歪歪斜斜的站立起來,嘴角仍兀自淌著血絲,眼中卻是一股倔強,胡不歸搖搖晃晃的站在當場,望著玉真道人伸出了三根手指,道“三擊了!”口中只吐出這三個字,一口鮮血卻又噴了出來。

    胡不歸咳嗽了一陣子,用衣袖隨手一擦嘴角的血跡,再也不看任何人,踉踉蹌蹌的帶著小虎向山谷外走去。昆侖派眾人呆呆的望著這個少年的背影,卻誰也沒有發足去追,只是眼睜睜的看著他越走越遠。

    卻說卓不凡帶著柳青璇一路向青城山飛去,高空之上天風獵獵,小璇兒望著腳下的大地,那延綿起伏的群山,猶如蚯蚓一般的河流,一雙眼楮滴溜溜地轉個不停。卓不凡看在眼里,卻像是在看數年前的自己,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席白衣勝雪的禪動大師來。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太陽湮沒,星月未出,群山雄峰如鐵。一道淡紅色的光芒如流星般的劃過蒼涼的夜幕。青城山三十余座山峰靜默的出現在眼前。卓不凡在山門處緩緩降落,牽著璇兒沿著石階向山上走去。登上石階的盡頭,昏暗中一個窈窕的身影映入卓不凡的的眼簾。

    卻見一個少女獨立在清虛大殿前的的廣場上,不是楊不悔又是何人?楊不悔見到卓不凡快步迎上前去,道︰“不凡哥,你回來了!可找到老胡了沒?”

    卓不凡搖了搖頭緩步走上前去。楊不悔輕輕拍了拍胸口道︰“找不到就好,我這些天只怕師兄們找到老虎,將他帶回山來,等到各派齊集青城山,只怕是連天玄師伯也保不了他了,倒還不如躲過這一關再說。”

    卓不凡心中一動正像將胡不歸的消息告訴不悔,卻听身旁璇兒道︰“這位姐姐是誰?怎麼生得如同仙女一樣?”楊不悔臉上一紅,心下卻是一片歡喜,道︰“這孩子又是哪個?一張嘴巴倒是真會說話呢。”

    卓不凡便簡單講璇兒的身世經歷講給楊不悔听,楊不悔不由得同情這孩子小小年紀便家破人亡,便道︰“不凡哥,那你打算如何安置璇兒?若是沒有去處,不如便由我帶回山去,請我師傅天雨真人收為徒兒,也好照顧他的日常起居。你看可好?”

    卓不凡道︰“原本璇兒年紀幼小,送到你們小清山確是極好的,只是你們小清山全是女子,再過幾年只怕是多有不便了。我的意思是將璇兒送到天竹師叔門下,也省得搬來搬去的。”

    楊不悔道︰“天竹師叔脾氣暴躁,只怕璇兒去了他處是會受委屈的。”

    卓不凡卻道︰“若是璇兒一點苦都吃不得,以後又怎麼能學好道法本領為他爹娘報仇?”說著彎下腰,對璇兒道︰”璇兒告訴哥哥,你怕不怕吃苦?”

    璇兒揚起小臉道︰“璇兒不怕吃苦!璇兒要學本領為爹娘報仇!璇兒什麼苦都能吃!”這孩子年紀雖然幼小,這幾句話說得卻是極為堅決,卓不凡不輕輕拍了拍璇兒的肩膀道︰“好孩子!你一定可以的!其實天竹師叔脾氣雖然不大好,教導弟子卻是最為嚴格,你入他門下將來定有所成!”

    楊不悔漸漸明白了卓不凡的用意,卻是要磨練這個命運多舛的孩子,令他在將來能有所成就。于是便不再說什麼,只是一路跟著卓不凡走著。三人一路沉默,走到山路岔口,卓不凡道︰“不悔妹妹,時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我先帶璇兒去見師傅,稟明師傅後再將他送到天竹師叔那里去。”

    楊不悔應了一聲,轉身要走,卻又停了下來,道︰“不凡哥,你這次回來卻似乎與往日有些不同呢。”

    卓不凡回身望著她道︰“噢?怎麼個不同?”

    楊不悔搖搖頭,不再說話轉身兒去了。卓不凡望著山道上楊不悔的背影,突然一絲愧疚浮了出來。

    卓不凡搖了搖頭,拉著璇兒向老霄頂天玄真人的住所走去。山路崎嶇,卓不凡拉著璇兒蜿蜒而上,驀然,卓不凡見到一線淡淡的綠光在黑暗中閃了一閃,心中不覺猛然一動,那道綠光卻與當年率領眾妖屠殺他家的妖人一般無二。看那綠光出現的方位卻正是師傅天玄真人的住所,不由得一顆心咚咚直跳,只覺得一股熱血竄上了腦門,他拉起璇兒化為一道紅光向著天玄真人的住所飛去。

    待到了近前,卓不凡只覺得手足酸軟,呆在門前竟然不敢去推那扇木門。卻听屋內天玄真人的聲音傳了出來︰“是誰在外面啊?是不凡吧?怎麼卻不進來呢?”

    卓不凡這才一推門走了進去,卻見天玄真人盤腿坐在床上,正含笑望著自己。卓不凡雙眼掃了一遍屋內,屋內只有師傅一人。卓不凡道“徒兒不凡拜見恩師。”說著伏身行禮。天玄笑道︰“起來吧,怎麼樣?找到不歸那小子了嗎?這孩子又是誰?”

    卓不凡站起身來,搖搖頭道︰“弟子無能,沒有找到胡不歸。”天玄真人卻道︰“沒找到就好!沒找到就好!老實說我這幾日卻擔心你們真將那臭小子找了回來,不歸這臭小子只怕是還真地犯了些錯,到時候在眾派面前老道我卻不好再怎麼袒護他了。”

    卓不凡心道︰原來師傅卻也是這般相的啊。接著他又將璇兒的身世經歷講給了師傅,天玄真人撫摸著璇兒的頭頂道︰“孩子,往後你就在青城山住下吧。”接著又對卓不凡道︰“不凡,時候不早了,你這就帶璇兒去你天竹師叔的翠竹峰吧。”

    卓不凡應了一聲卻沒有動,一雙眼楮四處游離不定。天玄真人皺眉道︰“不凡!你怎麼了?”

    卓不凡心中猛然一驚,道︰“噢,沒什麼,那弟子這便告辭了,請師傅早些歇息吧。”說著向天玄真人行了禮,拉了璇兒轉身出門。待出得門後,卻不由得回頭去看,只見師傅房內一盞油燈透出昏黃的燈光。卓不凡猶如做夢一般向外走去,卻不知道方才那線綠光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當天竹道人看到璇兒之時,不由得一張黑瘦的臉上綻放出許多的笑容來,連連道︰“好好好,這孩子我收下了!還是你不凡師佷了解你師叔啊,這等良材自然應該拜入我天竹的門下,好好好!乖孩子,過來拜師吧!”說著便要拉璇兒上前拜師,生怕再有人將這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從他面前搶跑了一般。

    最後,還是卓不凡拉住了天竹道人,說拜師應該遵照拜師禮儀,否則既不莊重也不威風,其他各位師叔卻不知道你天竹師叔又添了一個聰明伶俐的弟子呢,確要叫他們知道。如此勸說了一通,天竹道人才心癢難耐的安頓璇兒睡下了。

    辭別天竹師叔,卓不凡不禁又遙望一眼老霄頂方向,卻見黑壓壓一片死寂,心中更是一面迷茫,迷迷糊糊地走回住處,卻是怎麼也難以入眠。于是悄悄起身,再次悄然走向天玄真人的住所。

    胡不歸踉踉蹌蹌的朝前走著,胸腹處一陣陣劇痛,他知道方才玉真道人那一擊若非是自己的內丹爆裂開來,護住了自己的周身要害,只怕此刻自己已經是一灘肉泥了。眼前一陣陣得發黑,天不是天,地也不再是地,胡不歸只覺得天旋地轉,腳下一虛,撲通栽倒在地。

    四周是寂靜的山嶺,寒風一陣陣的呼嘯而過,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一條淡淡的人影出現在山谷之中。那人身形一閃,煙一般的出現在胡不歸的身前。用手探了探胡不歸的鼻息,略一沉吟,抱起昏迷了的胡不歸,向山谷外掠去。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13:53

第五卷 青城絕頂 第五十五章 被俘

    寒風嗚咽著從門縫中擠進來,虛張聲勢的尖叫著,仿佛一頭怪獸在門外徘徊。昏黃的油燈,光焰搖曳不定,似乎轉眼間便要熄滅。小室內一片沉寂。破破爛爛的床鋪上躺著緊閉雙目的胡不歸。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捏著一枚淡綠色的藥丸輕輕送入了胡不歸的口中。朦朦朧朧中胡不歸只覺得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縈繞在自己身旁。

    猛然,胡不歸又看到耀眼的光亮爆發在眼前,星星點點越來越亮,越散越多,終成無窮光點。那正是自己那一顆初成的內丹,在自己眼前碎成億萬光點,那顆內丹上一種與自己息息相關的事物正在含笑一點點的離自己遠去,那笑中含著不舍。胡不歸心頭一緊,一絲酸楚盈上心頭。得之不易,失之過迅,著實令人難以釋懷。

    屋外是呼嘯的北風,這間荒蕪破舊的小客棧恍如風中瑟瑟發抖的老人,小室內是胡不歸渾濁的呼吸。一聲琴音響起,穿透北風,穿透了胡不歸焦躁的心。一片雪花降落下來,隨琴聲而落,琴聲若有若無的響起,而雪花一片片無聲的降落,在低回的琴聲中雪花曼舞,一片銀白清涼。隨琴聲的鼓動,胡不歸的心像是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雪,安寧而靜溢。

    漸漸的呼吸越來越綿長,終于陷入了深沉的夢鄉。而琴聲漸遠,遂不可听聞。窗外白雪仍兀自落個不停。

    清晨是在一線耀眼的陽光和小虎的嚎叫聲中到來的,胡不歸睜開眼楮,看見小虎蹲在枕邊,而室內再無他人。胡不歸環顧四周,卻不知道是誰將自己送到這里來的。

    小虎見胡不歸醒來,伸出舌頭舔了舔胡不歸的面頰,低聲喚了一聲。胡不歸拍拍小虎的腦袋道︰“我沒事兒。”說著一翻身從床上爬了起來,推開屋門,卻見四野一片雪白,卻是一派北國風光。

    胡不歸在客棧一間破屋之中尋到了店主,一問之下,這才知道此處已經是直隸地段。再問店主究竟是何人送自己到此處的,店主則支支吾吾說不清楚。胡不歸無奈,拋下一錠銀子,帶了小虎,踏雪而去了。

    胡不歸久居川內,大山險峰看慣了,猛然間來到這燕趙之地,放眼望去,只見沃野千里,一片平坦,目力所能及處盡皆一片雪白,不由得心胸為之疏放,抑郁之氣一掃而空,大踏步的朝前走去。

    胡不歸此刻傷勢雖已初愈,然而丹田內也幾近一片空無,那顆幾乎由他九成真元凝結的內丹的爆裂,使得他現在所剩的真元還不足從前的十分之一。而胡不歸卻並不知道這內丹一旦被毀,那就幾乎是等于毀了這個人的修為,此生若無奇跡出現便再也無法凝結成內丹了。他只道︰老子還剩一條命在,早晚還將它重新煉回來。再者說,老子沒有內丹時不是也踢死了黑龍,打敗了玉玨老道,由此看來卻也不一定要有內丹才能混得下去。

    胡不歸一面在雪地上疾走,一面放眼四顧,卻想在這雪野上尋個酒肆痛快地喝一場。卻突然看到雪地上投射下來十余道淡淡的影子,抬頭望去,卻見天空之上一群人正如鷹隼般俯沖下來。

    一個個小黑點迅速擴大,轉眼便在眼前了。為首的一個卻正是昆侖派的掌律真人玉夔道長。在玉夔道長身後跟著的卻是在卓不凡手下吃過癟的丹青道人。

    胡不歸的心往下一沉,心道︰此刻看來確是難以脫身了。他身子尚未動彈,便已經被團團圍住,其中一個昆侖弟子一指胡不歸道︰“掌律師叔,這小子就是胡不歸!”

    原來,自昆侖派掌教真人玉闕道長下令門下眾人下山去尋胡不歸以來,昆侖派分為數隊分頭尋找。此前那一隊是由玉真道長率領,而這一隊則是由玉夔道長率領的。胡不歸卻不知道今年是撞了什麼大運,竟然接二連三的遇上冤家對頭。

    昆侖眾人不等胡不歸說話,紛紛出手,一道道禁制法術鋪天蓋地而來。胡不歸心知再難逃脫,竟一動不動,冷笑身受了。瞬間身上便被下了二十余道禁制,全身上下再沒有一處能動,胡不歸身子站立不住,倒在了雪地上……就連剛剛怒吼著撲出的小虎也在轉瞬間被六、七道困身法咒裹住,撲通一聲落在雪地上。

    這一群昆侖門人有不少是上次在青城山受辱的弟子,其中猶以丹青道人最為痛恨青城弟子。他本自視極高,平日仰仗自己是玉闕真人的大弟子,在昆侖派中趾高氣揚慣了,卻不曾想在青城山腳下,被卓不凡輕描淡寫的打敗了,他自覺此為奇恥大辱。此刻擒獲了胡不歸,一腔怨氣迸發出來,奔上前去,發足狂踢倒在雪地上的胡不歸。而其他師弟們見大師兄這般,也紛紛上前落足下手。

    只見胡不歸無法抵抗,眾人雖沒有使出真元,卻也是氣力極大,此時的胡不歸幾近凡人,又哪里吃得消?卻見胡不歸竟然裂開大嘴笑了起來,倒似乎十分開心,那笑聲里盡是譏諷之意。

    玉夔道人畢竟是修真道之士,忙喝止道︰“住手!都給我退下!”眾弟子這才住手,紛紛退開,看著玉夔道長。玉夔道長氣得胡子亂顫,道︰“哪里有你們這等修道的?你看看你們,一個個不像是修道中人,倒像是市井無賴,村野匹夫!倒也不怨人家清城派瞧不上咱們,向你們這等做法不是丟我昆侖派的臉嗎?!將這人好生帶著,我們回山去吧!”說罷一轉身,當先飛起,卻也不管身後一群弟子臉上青白紅藍色彩紛呈。

    玉夔道長的兩名弟子上前架起胡不歸,拎起小虎,緊跟師傅騰空而起。其余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覺得這掌律真人太過不通情理,想那天玄老兒給我們吃嘴巴時,我昆侖派是何等的沒面子,現如今不過拿這小子撒撒氣卻又有何不可?心中雖是如此想,卻也紛紛隨著玉夔道長而去了。

    這群弟子們卻不知道,自從上次玉夔道人從青城山回來之後,也是自視為奇恥大辱。只是他卻覺得怪不得天玄老道,若是自家本領高,受辱的卻就不一定是誰了,既然不如人家撒潑耍賴那便顯得下作了。原本昆侖派中,長門師兄玉闕道長和玉夔道長以及玉真道長三人都是竭盡全力想要光大昆侖一派。玉闕、玉真兩人則是刻苦修行昆侖派的道法秘訣,身為二師兄的玉夔道人卻致力于昆侖派的戒律規矩,教中大小陳雜物幾乎全由他來打理,對于弟子們的德行教育更是他堅持不懈的任務。而在青城山腳下,以及方才擒獲胡不歸時,門下弟子們所顯示出來的乖張氣質卻令他一陣陣心痛。

    眾人一路向西而去,飛了半日,落在一處荒蕪的村莊中歇息。那兩名玉奎真人的弟子將胡不歸和小虎放到一間空屋的土炕上,卻也不再去折磨他們,只是在一旁靜守。胡不歸抬眼望望小虎,只見小虎便如凍僵了一般,支稜著爪子動彈不得,一雙貓眼鼓得溜圓,顯然是憤怒已極。想來自己也是如小虎這般模樣。

    此處雖不落雪,但依舊是入冬的景象,草枯樹黃,一片慘淡景色。屋外是一片黃土,干旱而荒涼。村中盡是廢棄的破敗屋舍,只是沒有人跡,想來這村子已經荒廢多年了。諸多房屋都已經坍塌,只有胡不歸和昆侖派眾弟子歇息的那幾家房屋還暫且可以遮風避雨。

    胡不歸沉下心來,卻不去想到了昆侖山會如何,既然落在人家手里,倒不如隨他們的便,此刻發愁卻是自尋煩惱呢。周遭一片死寂,似乎除了他們,有生命的事物都早已離開此地,另謀生路了。胡不歸身子動彈不得,神識卻不屬限制,他將神識慢慢釋放出去,穿過土牆,散入一眼望不到邊的黃土之中。

    驀然,胡不歸感到這黃土之下有什麼東西極其輕微的拱了一拱。胡不歸的神識立即追了上去,卻發現那黃土之下竟是一只冬眠的蟾蜍,漸漸的他發現了越來越多的生命的痕跡。有蜷曲在小洞里的蛇,還有緊緊抱著尾巴的狐狸,在這荒蕪的黃土之上,竟然有著眾多看不見的生靈存在!

    胡不歸不由得呆了,卻原來生命也可以在這等惡劣的地方存活,既不遷移也不退卻,如此堅守著自己的一方天地。它們承擔著屬于自己的命運,承擔著這里的寒冷和干旱,頑強的站在了自己的命運面前,毫不退縮。

    胡不歸的胸中突然一動,只覺得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似乎又回來了,那種事物里滿含著不屈,又帶著一股勃發的勇氣,陡然出現在胡不歸的面前。胡不歸只覺得這東西像極了自己已經爆裂的內丹,然而它卻是無形無質,似有還無一般的存在著。

    就在感知到這股力量的存在之時,胡不歸突然覺得若有所得,心中一線流光飄忽不定,眼見的便要把握住其中玄機,卻總是剛剛努力捕捉,那線流光便逃逸開來,忽隱忽現,令人難以掌控。

    如此過了良久,胡不歸始終不得要領,最終他便不再堅持,而是任由那線流光在心頭閃過,懷著欣賞的態度感受著其中的美妙。驀然,就在他不用念的意態之下,那線流光與他的心神合為一體,一種自在而無憂的感受涌上心頭,胡不歸只覺心中一片得豁然開朗,一片喜悅涌上心頭。胡不歸只覺得一股無形無質的事物將自己裹了起來,身體雖並無變化,而心神則陷入了一個莫名的所在之中。

    當昆侖派弟子從土炕上架起胡不歸之時,他仍兀自沉浸在那片歡喜里,于外界的事似曉非曉。眾人紛紛祭出飛劍架著胡不歸向昆侖山方向飛去。

    越向西北飛行,氣溫越冷,高空之上,寒風如刀。昆侖派眾人長年生活在昆侖山中卻不覺得如何,胡不歸則是陷入痴迷之中,也感受不到這徹骨的寒意。只有小虎一個,被一個昆侖弟子提著脖子拎在手中,原本就伸著爪子動彈不得,此刻倒真像是凍成了冰貓一般,連一條尾巴都凍得筆直。

    前方一列巍峨大山擋住了去路,山上為冰雪覆蓋,一片銀白。而裸露出來的地方則是堅硬炯黑的岩石,放眼望去真是氣象萬千,雄奇峻險,卻正是昆侖山到了。一行人朝著最高的一座山峰飛去,緩緩降落在一塊極其寬大的平台之上。平台上聳立著一幢巨大的石牌門樓,幾個銀溝鐵劃的大字躍然石上︰玉龍飛雪。此峰正是昆侖第一峰,玉龍峰。

    一行人拖著胡不歸自門樓下魚貫而入,登上寬大的石階,一路筆直向上。這玉龍峰的石階便像是天梯一般,氣勢恢宏,直沖上山。等到了山顛處,一座宏偉的宮殿矗立在群山之上,確有藐視眾生的氣魄。昆侖派眾弟子將胡不歸帶入大殿,卻見掌教真人玉闕道長端坐在大殿之上,玉真道長、玉琮道人坐在他的旁邊,兩側站著一群弟子,眾人的目光都望向大殿門口。

    玉夔道長上前道︰“稟告掌門師兄,我們已經將那姓胡的小子捉到了。”說著一揮手,命兩名弟子將胡不歸架了上來。旁人倒還不如何,玉真道人卻臉色微微一變,神色之中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透了出來。

    而玉闕真人望著胡不歸神情也頗為古怪,只見他小手指微微一彈,加在胡不歸身上那數十道禁制便煙消雲散了。卻見胡不歸痴呆呆站在當場,渾然不覺大殿之上人人目光霍霍的注視著他。這副傻模樣卻與當年玉闕真人在清虛殿上初見到這小子時頗為相似,玉闕真人心中嘆道︰此子若不是白痴便注定是個奇才,否則當年禪靜大師也不會對他青睞有佳,只是可惜誤入歧途,卻不知道會怎生了斷。

    玉闕真人旋風般站起來,對眾人道︰“既然人已經找到了,那咱們就上青城山評評理吧!”說罷一步便跨出了大殿,而他的座椅距離大殿門口卻有十余丈,也不覺他如何用力,只是自然而然的一步,便出了大殿。眾人連忙起身,拉起仍在神游的胡不歸,追了出去。

    玉闕真人回首瞥了一眼眾人,廣袖一揮,騰空而起,他自空中喝道︰“走!”說著身子化為一道宏大的灰白色光芒,向前飛去。眾人連忙紛紛飛身而起,隨著玉闕真人去了。玉闕真人昂首飛掠在前,眾門人只覺得一股豪氣頓生,緊隨掌教真人向青城山飛去,只見昆侖山上一片雪花翻滾。

    青城山上升騰起一片迷霧,隨山風在峰林間游走徘徊。老霄頂上,清虛殿中,天玄真人突然眉心一跳,略微掐指一算,只覺得西北有事,不由得眉頭一皺。正在此刻,門下弟子宋不貪自殿外走上近前,低聲道︰“稟告師尊,少林禪寺達摩堂心燈大師、武當真武觀掌門鳳馳真人率領門人弟子前來拜會,此時正侯在山門處。”

    天玄真人站起身來,從容不迫的走了出去。待到山門處,果見一群僧人與一群道士聚在一起,當中兩人正是少林心燈與武當鳳馳。天玄真人迎上前去,道︰“不知兩位道兄大家光臨,未曾遠迎,貧道失禮了。”

    心燈大師笑道︰“天玄道長說哪里話,貧僧等人不請自來,才是有失禮數啊。”

    鳳馳道長也道︰“正是如此,我們冒昧造訪,還望天玄師兄莫怪啊!”

    三人一陣寒暄,天玄引著眾人上了清虛殿,進殿之前,小聲吩咐門下弟子,若是再有客來便請直接引到清虛殿來。說罷便進殿與心燈、鳳馳說話去了。

    緊接著又陸續來了不少修真門派的門人弟子,昆侖派早已昭告天下了,所以大大小小的修真門派就一股腦的涌向了青城山。胡不歸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後輩小子的名字也隨著這場風波傳遍了整個修真界。眾人紛紛猜測,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有人說,此人聰明絕頂,是赫赫有名的天痴真人的唯一傳人,小小年紀一身修為已經達到了道胎境界,若非如此,又怎麼能打敗玉玨、玉琮兩位昆侖派的前輩。

    也有人說,此人放浪形骸,在紅塵之中沾花惹草,**擄掠,無惡不作。據說這小子竟然在成都還開了一間妓館,妓館的名字竟然是天韻閣,卻不知道是不是與天韻真人合開的買賣。若非如此,又何必召集天下修真門派來公審這麼一個後輩小子?只怕是青城山也脫不開干系。

    更有人說,哪里哪里,你們所言都不正確。實際上這小子好也罷壞也罷都不是關鍵,關鍵是這小子的後台實在是太硬。你想啊,青城山天痴真人的唯一弟子,試問天下修真之人有幾個敢輕易動他?俗話說,打狗還須看主人,這青城派是能隨便招惹得嗎?所以,昆侖派才會興師動眾,召會天下修真門派前來為他昆侖撐腰。

    最不堪的則是說︰其實事情的起因頗不光彩,據傳言說是昆侖派的高人與那姓胡的小子爭搶一顆妖精內丹,原本那姓胡的小子已經吞進肚中,尚未來得及煉化就被昆侖派的給打出來的,隨後兩相大打出手,那姓胡的小子有青城派的高手撐腰,打敗了昆侖派的高人,重新吞下了那顆妖丹。昆侖派沒吃上妖丹,還挨了打,自然是心中不滿,這才說青城派勾結妖物,要大家幫他討個說法。

    如此眾說紛紜,流言四起,把個清清靜靜的青城山搞得烏煙瘴氣,一塌糊涂。

    就在一片紛亂之中,南塘秋也率著門下眾弟子來了。原來自上次在襄陽城吃了些虧,南塘秋並未率領眾弟子返回梵天谷,而是繼續在外游蕩。經過那一次變故,梵天谷眾弟子游興全無,而南塘秋更是終日臉色陰沉,卻不知道他是因為上巫冥宮的當,還是由于救他弟子的竟然是那個臭小子胡不歸。而天玄真人見到這個棺材板板臉,心中不禁又是一憂,卻不知道這家伙這次又會搞出些什麼。

    正午時分,禪靜大師與禪動一起率著峨嵋弟子飄然而來,一眾峨嵋弟子全都是月白色的僧袍,人人靜默,臉上具是一片平和寧靜。天玄真人听聞禪靜、禪動兩位大師光臨,立即迎了出去,在大殿門口握住禪靜大師的手道︰“大師,您看,不歸這孩子的事兒還驚動了您老人家,實在是叫天玄過意不去啊!”

    禪靜大師道︰“哪里哪里,天玄道友多禮了。老胡這孩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此次他有事兒,我們過來看看也是理所當然的。”

    天玄真人等人正在大殿門口寒暄,卻見自西北方一隊人馬浩浩蕩蕩馭劍而來,也不在山門處降落,而是徑直朝著清虛殿而來,端的是氣勢洶洶,來者不善。天玄真人心道︰早晨那一卦,到此刻就應驗了。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15:53

第五卷 青城絕頂 第五十六章 聚頂

    一陣勁風刮過老霄頂,只見一隊人馬從天而降,直落在清虛殿前的廣場上。當先一人昂首闊步而來,兩步便跨到天玄真人面前,此人正是昆侖派掌教真人玉闕道長。玉闕道長向天玄道長稽首一禮道︰“天玄師兄,貧道有禮了!”其聲洪亮,如銅鐘玉罄一般,傳遍整個老霄頂。殿內眾人一听正主兒到了,紛紛自殿中涌出。

    天玄真人也回禮道︰“玉闕道友,貧道恭候多時了。上次貴派前來多有得罪,萬望玉闕道長贖罪則各。”

    玉闕真人哈哈大笑道︰“我那些不開眼的師弟、徒兒自己跑來貴派滋事,若非天玄師兄你手下留情,只怕是他們都得爬著回去,老弟我還要謝謝師兄你呢!”玉闕真人突然話鋒一轉道︰“貧道今日來卻不是為了這個,而是要跟天玄師兄討個說法!”說到此處,一揮大手道︰“把青城派的高足帶上來吧!”

    兩個昆侖派的弟子架著仍然處于神游狀態的胡不歸走上前來,只見他兩眼痴呆,面上表情頗為古怪,是興奮?是喜悅?是茫然?是忘我?似乎都有那麼一點。卻不知道他一個心神飛到了何處。

    天玄真人早就看到了夾雜在昆侖派弟子中的胡不歸,心道︰怎麼就叫他們抓住了呢!不歸這小子運氣也太壞了一點吧。看他的樣子卻像是被昆侖派下了什麼手腳,卻不知道嚴重不。莫要被施了什麼難解的秘術,到時候解起來可就麻煩了。須知諸派都有各自不傳之秘,縱使是小門小派的獨門秘術也是不可小視的。

    兩名昆侖弟子將胡不歸推到當場便即放手走開,任由胡不歸痴呆呆的站在廣場中央。圍觀眾人頓時指手畫腳,有人道︰原來鬧得沸沸揚揚的勾結妖物的卻是這樣一個痴呆,倒真的是天痴真人的傳人啊!也有人說道︰“你懂個屁,這小子一看便知是裝瘋賣傻,好借此逃過這一劫,你到他是真傻嗎?我看不見得!立即又有人道︰“你又怎知此人定是裝瘋賣傻?也或許是被昆侖派的諸位仙長嚴刑拷打給整治得痴呆了也說不定呢!你沒看到昆侖派的掌律真人玉夔道長那一臉的煞氣,他定然有許多驚天地泣鬼神的刑法,整得這小子生不如死,就只好痴呆了事兒。

    這位所言卻剛好落入玉夔道長耳中,玉夔心中不禁一陣烏煙冒起,心道︰你道我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嗎?卻不知道你這番話是夸我還是損我,老道卻是一根手指頭也不曾動過那小子一下!這般想著,臉上更是一片青烏,一雙眼楮朝著人群中瞪視過去。那人立即偷偷指著玉夔道人興奮得道︰“你看你看,這玉夔真人是不是煞氣沖天,我這麼遠遠看著就已經害怕了!”

    玉夔真人不禁氣絕,直想一道碎玉罡氣將這個家伙打個稀巴爛。卻听玉闕真人朗聲道︰“天玄師兄,你瞧這人可是你青城派的弟子?”

    天玄真人道︰“這孩子確是我師兄天痴真人的唯一傳人,倒是煩勞玉闕道友將鄙師佷找了回來,可憐他師傅閉關已久,他孤身一人浪跡天涯,年紀既小,又沒有師長照應,想來在外面沒少被人欺辱吧。所幸今日被貴派送回山來,我們這可要好好照顧他了。”此話只字不提懲戒之意,卻是大有︰你昆侖派趁著我與天痴道長不在這孩子身邊只怕是沒少欺負他之意。

    天玄真人這番話一出,頓時當場眾人心中一片雪亮︰原來傳言天玄真人極其護短卻是真的啊!于是有人輕笑,有人搖頭,更有人幸災樂禍的望著昆侖派一干人。而昆侖派眾人卻氣的怒不可遏,直想就此發作。

    卻听玉闕道長道︰“既然天玄師兄承認此人是貴派的胡不歸,那我們就還沒抓錯人。這胡不歸不但私自勾結妖物,還與妖物聯手,打傷我玉玨、玉琮兩位師弟,以及四位師佷。今日在天下修士面前,貧道請天玄師兄你給玉闕一個說法,究竟該如何處置這胡不歸?!在場的諸位道友,你們以為呢?”

    場上眾人頓時亂成一片,有的道︰“那還用說,那自然是廢去一身功力,再逐出師門了事兒!”

    也有的道“自然是該當秉公而斷,由青城派自家處置,若處置不公,咱天下修道之人都會替你玉闕真人主持公道的!”

    不想還有一個人歪著嗓子道︰“照俺說就是切掉他的小雞雞,以茲懲戒!“說這話的是澇山全真道教的空空道長,全真派向來戒律森嚴,決不允許男好雙脩,因而故出此言。

    天玄真人眯起眼楮,手捻長須道︰“此事上次貴派前來青城山興師問罪之時,貧道也有所耳聞。說到此處,貧道倒想起來了,我那小徒弟卓不凡為人最是老實不過,不像這胡不歸那般頑皮,卻不知道怎的就叫你師弟玉焰道長在我山門處給打成重傷了。啊,這個——這個暫且不說吧。且先說這胡不歸的事兒。胡不歸這孩子雖然生性頑皮,卻也沒有犯過什麼大錯,想來是得罪了貴派某位長輩,這才造成了這場誤會。再者說,貧道上次就說,這等大事不能光听一面之詞,卻要雙方對質查明真相才成,諸位道友說是否該當如此啊?”

    人群之中頓時就有好事者連聲叫道︰“天玄道長說得沒錯!需得雙方對質才成!不能只听一面之詞!”更有人喊道︰“說得對啊!叫那小子也說一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別在那里傻站著了!”還有人喊道︰“叫昆侖派把被打傷的玉玨、玉琮兩位道長抬上來,當場驗傷啊!”玉玨道人重傷未愈,還在昆侖山修養,並未隨眾人前來。而玉琮道人卻是滿面通紅,縮在了昆侖派中,又羞又怒。被個後輩小子打傷了本就夠丟臉的了,難道還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袒露衣衫給眾人看傷口嗎?此時的玉琮道人用起了多年未曾使用的縮身法術,將一個魁梧的身子縮成了兩尺來高,躲在昆侖派眾腿之間,卻不敢露面。

    而胡不歸則是依然目視虛空,神情恍惚,嘴角掛著一絲絲笑非笑的表情。在他腳下是被禁制法咒裹得嚴嚴實實的小虎,兩個都不紋絲不動,卻是一個不知道動,另一個是欲動不能,倒也算是殊途同歸了。

    天玄真人朝胡不歸喚道︰“不歸!”卻見他依然如故,似乎充耳不聞,不禁又提高了聲音道︰“胡不歸!”而胡不歸仍然呆立不動,天玄真人早就看出胡不歸有些不對頭,此番充耳不聞,神游物外卻也正合他意。這時卻有一人越出人群,走到胡不歸身前,先是抱起了被丟在地上四腳朝天的小虎,隨後推了推呆立當場的胡不歸,道︰“老胡!你怎麼了?”這人卻是一身青色道袍的卓不凡。

    卓不凡見到胡不歸毫無反應,不禁心中大急,又看看懷中的小虎也是一動不動,卻能感應到小虎身上被下的禁制法咒,而胡不歸身上卻是一絲法咒的影子都感應不到,卻不知道對方用了什麼陰毒的手法將老胡搞成這樣。

    卓不凡正要細探胡不歸究竟哪里不對勁,卻見人影一晃,天玄真人已經站在胡不歸的身旁,一股青氣無聲無息的施放出來,轉瞬之間便知道了胡不歸的身子並無異狀,卻不知道為何竟像是神失于外的癥狀,不由得皺起眉頭,轉過身來對玉闕真人道︰“玉闕道友,敢問我這師佷為何這般模樣?”

    玉闕真人心道︰記得這小子從前可就是這般痴痴呆呆的模樣,你卻來問我!我怎麼知道這小子又在搞什麼花樣!嘴上卻說道︰“天玄師兄的意思是貧道在這小子身上下了什麼手腳不成?,他身上的禁制貧道是早都解開了的。怎麼?以你天玄師兄的修為竟然也看不出來嗎?”

    天玄真人笑道︰“玉闕道友誤會了,貧道方才已經查明我師佷身上並無禁制,卻不知何故像是神失于外。如此模樣又怎生詢問實情呢?而我師佷是貴派送回來的,貧道想道友你或許會知道原因,因而才有此一問。既然道友也不知道那麼就只好先慢慢醫治了,等他恢復神志之後此事放才能有個定論,道友你說如何?”

    玉闕真人道︰“那照天玄師兄的話說,我們這趟就算是白來了不成?也或許是這位青城派的高足故作痴呆卻也難說呢!”

    天玄真人道︰“怎麼會白來呢,貧道正有些東西要還給諸位昆侖派的道友呢!”說罷長袖一揮,手掌在袖中一翻,翻雲覆雨手在袖中施展開來,遂向山門處一招手,卻見數十柄飛劍法寶紛紛自山門處向清虛殿前飛來,天玄真人道︰“老道上次孟浪了,多有得罪,還望諸位道友不必掛懷。”

    玉闕真人尚未說話,卻見玉真道人橫跨一步站了出來,道︰“既然是被人搶去了的東西,我昆侖派又怎會再要!”說到最後一個要字,隨手揮出一拳,一道宏大的灰白真元撞向迎面飛來的諸多飛劍法寶,只听的空中一陣  啪啪的碎響,所有的飛劍竟然被這一拳打成了色彩紛呈的粉末,自空中向下飄落,宛如滿天奇雨一般,巍巍壯觀。

    眾人無不驚嘆,這玉真道長就此隨便一拳竟然剛猛至此,要知道任何一柄飛劍法寶都是經過其主人無數心血煉化的,並非世間凡俗兵器可比。若想將這些性質不同、材料各異的法寶一拳打成這般一樣粗細的粉末,普天之下卻沒有幾個能夠的。都傳聞玉真道人是昆侖派剛猛第一,此言看來確實不虛啊!

    眾人尚在驚訝于玉真道長那剛猛無匹的一拳,卻見青城派中站出一人,正是天風道長,只見他朗聲一笑道︰“就這般浪費了卻也不大好吧!”說話間右手單掌自左向右劃了一個圓,一道玄青罡風脫手而出。只見滿天飄散的粉末被一道無形的罡風卷成了一條長龍,卻是一顆碎屑都不曾遺漏。那長龍五彩斑斕,在空中流轉飛舞,映著日光閃爍生輝。

    此等法寶的材質均非凡品,比之金銀也要重上數倍,能以一掌之力將其一顆不漏的托在空中飛舞,卻也是難能。那飛龍尚在空中飛騰,卻見天兵道長越眾而出,雙掌向天,一捧三味真火騰空而起。那飛龍在三味真火中蜿蜒扭曲,轉眼之間,融化成一條流動的彩龍。隨後天兵道長右掌真火一收,轉而施放出鑄劍訣,只听的空中一陣丁丁當當的響聲,一柄巨大的飛劍赫然出現在空中。

    在場眾人齊聲叫好,而昆侖派眾人臉色鐵青,對著天風、天兵怒目而視。卻見天風手腕一抖,那柄巨大的飛劍飛向玉闕真人身前,當啷一聲,插在青石之上,劍身兀自發出嗡嗡的龍吟。

    天風道長笑道︰“此劍還請玉闕真人帶了回去吧!”

    卓不凡卻無心看場上事態如何,單掌抵住戶不歸後心,一股真元送進去,卻發現胡不歸身體並無異狀,只是不知道他為何不言不語,只得收回真元,先替小虎解開禁止。卓不凡左手生出一團青氣虛托起小虎,右手在空中虛劃著各種符咒,隨著一道道流光從卓不凡的指端飛出,小虎身上的禁制法咒一道道的消解了。

    轉眼之間,只見小虎嗷的號角了一聲凌空撲向昆侖派眾弟子。卻被卓不凡伸手去抓,卻不想小虎被束縛的久了,心中一團怒火燃燒,此番解禁速度也平添了幾分,一個身子化為一道白光,正向著玉闕真人撲去。

    玉闕真人見天風與天兵兩人賣弄一般將三十余柄飛劍碎屑合力鑄成一柄大劍,引得場上眾人不住叫好,心中不覺有氣,只見他冷哼一聲,右手小手指屈指一彈,一道微風吹起,而那柄巨劍頓時飛騰起來,朝著迎面而來的小虎撞去。

    卓不凡大驚,身子猛然一動,電閃一般躥了出去,卻已然來不及了。只見那巨劍眼看著就要將小虎一分兩半,突然小虎一個身子憑空被一股力道一撥,滴溜溜轉了出去,險險避過了這致命的一劍。而巨劍卻朝著躥過去的卓不凡迎面劈來。卓不凡之覺得一股巨力迎面而來,那看似並不猛烈的一劍卻令他喘不過氣來,只覺得那巨劍化為一座山峰,絕大的壓力頓時將他罩住了。

    天玄真人也大驚失色,翻雲覆雨手便要發出,卻見又是一股力道在卓不凡肩頭一推,卓不凡也滴溜溜轉了開去。巨劍繼續向前直沖,一只手猛然握住了劍柄,握劍之人卻是一直在做白日夢的胡不歸。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19:10

第五卷 青城絕頂 第五十七章 過招

    胡不歸一把抄過劍柄,巨劍上蘊含的巨大勁力沖擊過來,只見他雙手持劍,一個身子被帶得向後翻飛出去,在空中滴溜溜翻了數百個筋斗,猛然巨劍一揮,又是一劍刺向了廣場地面。那巨劍再次插入了廣場青石之上,劍身沒入低下,只余一個劍柄在地上。

    原來胡不歸自那日在陝北陷入神游之後,便一直昏昏沉沉,方才猛然醒來,卻見一柄巨劍劈向小虎,想也沒想便一揮手撥開小虎,隨後又撥開卓不凡,他這一撥卻頗有些天玄真人的翻雲覆雨手的意味,盡管他並未學過,卻不知道是如何使將出來的。等他握住巨劍之時,這才曉得厲害,那巨劍之上蘊蓄的力道竟然極為猛烈,透過劍身直向自己身上經脈沖擊過來,頓時覺得難受之極,幾欲噴出鮮血來。他體內真元瘋狂運轉,最後憑借著一擲之力,將殘留在巨劍上的力道全都轉到地下,這才化解了這一劍。待化解了這一劍,胡不歸已經是精疲力竭,身子雖在空中,卻已經成下墜之勢。

    胡不歸人在空中,俯瞰身下密密匝匝的人群,便已經知道了眼前形勢,被俘之時便已經想到會有這麼一刻,此時卻也並不驚訝,反倒是一股男兒敢做敢當的骨氣油然而生。

    而玉真道長卻是驚訝已極,只有他知道師兄玉闕真人已經超越了至剛的境界,達到了剛中帶柔的新境界。一身修為更遠勝自己,方才雖只是小手指隨意一彈,並未使展出柔勁,卻等同于那日自己朝胡不歸打去的一拳,當時還是胡不歸內丹初成的境界,都尚且接不下來,怎的此時內丹已然爆裂的他卻將師兄這一記接了下來,卻似乎這小子修為又高了甚多,卻不知道這小子因為何故在短短兩天內竟然修為大漲,怎能不叫玉真道長驚訝不已。

    玉闕真人面上一冷,右足一頓地,只見那柄巨劍再次飛起,這次速度卻是極快,筆直朝著空中的胡不歸撞去。胡不歸此時身子憑空,被方才那一劍力道沖擊的尚未緩過氣來,這一劍無論如何也是難以躲避了。

    卻見天玄真人衣袖驟然暴漲數丈,一記翻雲覆雨手施展開來,長袖如手,卷住了巨劍劍柄,隨便在空中挽了兩個劍花兒,又再次將巨劍插向玉闕真人身前。口中笑道︰“玉闕道友還是收下了吧!”

    玉闕真人冷然笑道︰“這等事物還是不要的好!”說話間也不等那巨劍再次插入地面,飛起一腳,只見亮光一閃,那柄巨劍便不知道被玉闕真人踢到何處去了。

    三百里外的周家村的周老二正躺在自己床上,捻著腳丫子做著天上掉元寶的白日夢,卻听見轟隆一聲巨響,自己院子被什麼從天而降的事物砸出一個大坑。嚇得他尿都險些流出來,軟著腿爬到院子里,一見之下不由大為驚訝,只見深坑之中,一柄巨大的寶劍深深插入了泥土中。周老二招呼了本家七八個漢子,吃奶的勁都用出來了,卻怎麼也拔不出這口寶劍。于是周老二召集全村男丁,費了三天時間終于將寶劍拔了出來,從此這個村子便改名叫做飛劍村。

    亂七八糟且先不說,且說胡不歸自空中剛落到地面,卓不凡便一把拉住了他道︰“老胡!你醒了啊!你沒事兒吧?”小虎也躥到胡不歸腳下,在他腿上來回蹭著身子。

    胡不歸哈哈大笑道︰“沒事兒沒事兒!***,老子運氣不大好,叫這幫老雜毛給抓住了。”說著隨手一指玉夔道長等人。隨後也不理會昆侖派一雙雙瞪視他的眼楮,徑自走到天玄真人面前,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道︰“天玄師叔,不歸又給您惹禍了。”

    天玄真人拍了拍胡不歸的肩膀道︰“不歸,你起來說話。”胡不歸依言站起身來,天玄真人道︰“不歸,你老實跟師叔說,你此次在山下是否結交了妖類,並且與妖類一起打傷了昆侖派的幾位仙長?”說話間天玄真人的一張臉變得嚴肅起來。

    場上眾人都望著這個從痴呆狀態轉醒過來的少年,卻听胡不歸到︰“是,弟子此次在山下的確是結交了一位好友,它是一頭千年狼妖。但是在結交之前,不歸並不知道他是狼妖。”隨著胡不歸的這句話一出口,天玄真人的整張臉頓時陰沉了下來。

    只听得胡不歸又道︰“然而弟子並不後悔與白大哥結交,至于打傷昆侖派那幾個老雜毛的事兒卻是他們活該!便是再來一次,老子還是會把他們打傷!”接著胡不歸就將如何在成都結識白如鴻,又如何在長江之上遇上魔教追殺白如鴻,而昆侖派想坐收漁人之利,更想將自己也一起收拾了。如此種種一一道來,只把場上眾人听得有人點頭,有人搖頭,全都不禁在心中想︰原來如此。一雙雙眼楮望向昆侖派,幾個老成持重的昆侖派道長頓時覺得臉上一片緋紅,立即暗運真元掩飾了過去。

    然而天玄真人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玉闕道人卻冷笑道︰“旁的不說,這胡不歸結交妖物之事卻沒有冤枉他吧?!天玄師兄,你說該如何處置?”

    天玄真人尚未說話,卻見胡不歸轉過身來,昂然道︰“老胡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卻問我師叔做什麼?你們有什麼手段盡管沖我來就是了!”

    “好!好好!”玉闕真人一聲長笑道︰“果然是名門弟子,膽氣過人啊!那貧道就不與你客氣了!”說罷與玉真道長一樣,隨隨便便一拳向胡不歸胸口轟去。而看似一樣的兩拳實際上卻有高下之分,玉真道長的一拳里全是無堅不摧的意志,遇到什麼寧肯玉石俱焚也不退卻。而玉闕真人這一拳卻是剛中帶柔,剛為血肉筋骨,柔為魂魄精神,便像是將一柄無堅不摧的寶劍煉成了可做繞指柔的奇劍。再不需要直來直去,方能盡顯無堅不摧的剛猛威力,而是隨心所使,可從任何方位進攻對手。

    胡不歸只覺得全身一陣發冷,面前玉闕真人那一個拳頭竟像是生出了吸力一般,將自己朝著拳頭上吸去。突然一道人影擋在他的前面,卻是卓不凡雙手緊握赤麟劍一團升騰的火焰自赤麟劍上冒出,他雙手舉劍過頂,一聲大喝朝著玉闕道長劈去。此時二人便如螳臂當車一般,眼看著那足可開山裂地的一拳便要打過來,卓不凡目光堅定地站在胡不歸的身前,絲毫沒有退去的意思。

    就在此刻,卻聞空中一聲佛號響起︰“阿彌陀佛!玉闕道友手下留情!”只見一朵白蓮驟然飛出,在場中旋轉一圈,速度極快的將卓不凡與胡不歸以及仍然翹著尾巴在場中亂轉的小虎向後帶去,卓不凡、與胡不歸只覺得一股柔和的大力將自己托了起來,全身一點勁氣也施展不出來,就這樣乖乖的被送出了圈外。小虎更是骨碌碌身不由己的被卷了出來,而卓不凡那頗具威勢的一劍竟然無聲無息的被消解于無形。說話之人卻是站在人群之中一身白衣的禪動大師。只見他左手禮佛,右手做捻花狀,神態安詳平和,于救人之間也不露聲色。

    而玉闕真人那一拳卻圓轉自如的拐了個彎兒,依舊緊緊尾隨卓不凡、胡不歸而去,只听得天玄真人道︰“不凡、不歸,你們退下!”說著長袖一揮,一記翻雲覆雨手迎著玉闕真人那一拳卷去。

    場中一聲巨響傳來,卻是天玄真人的衣袖與玉闕真人的一拳撞在一處,巨響過後,只見漫天烏雲密布,空氣之中傳來一陣 里啪啦的聲響,在兩人力量交匯的那一點上,驟然一道雷電憑空出現,直射上天空,天空之中頓時濃雲翻滾,有雷聲自雲層中穿了出來。一股無形的力量以閃電為圓心水波一般朝四面八方涌去。

    在場眾人只覺得一股壓力驟然向自己推來,不由得向後退去,才退了數步,身形尚未站穩,又是一波壓力涌來,眾人又自向後退去,如此一直退了三次,方才止步,而此時場中空出一塊極空曠的空地來。

    禪靜大師與禪動大師卻不運功抵御,也隨著人群向後退開,自然而然的顯示著與世無爭的超然氣質。而梵天谷主南塘秋則潛運真元,身子在波動中晃了三晃,穩穩的站在當場。再看時,場中除了對峙的玉闕與天玄,便就只剩下他自己了,顯得頗為突兀。不由得老大一陣不自在,又悄然後退了幾步,站回了人群之中。

    而在場眾人卻驚訝于這一擊威力之巨,卻誰也不曾留意南塘秋。只見玉闕真人身子一晃,向後退開一步,而天玄真人也是身形一晃,右足後退了半步。眾人都吃驚于玉闕真人這看似隨隨便便的一拳竟然有如此威勢。對于天玄真人,大家反倒不覺吃驚,以青城派修真門派之首的地位,它的掌教真人有此實力卻也理所當然。而玉闕真人平日不露聲色,沒想到竟然也修練到如此境界,竟然一拳與天玄真人打了個旗鼓相當,實在是不能不叫眾人驚訝。

    玉闕真人冷笑道︰“怎麼?天玄師兄要跟我切磋一下?那小弟可就不客氣了,還望師兄多多承讓!”說罷不等天玄真人搭話,右拳向後一引,隨即一拳打出,只見一條玉龍透拳而出。那玉龍通體瑩潔透亮,須眉盡張,飛騰之際,一股蔑視天下的威勢勃然而出。

    少林禪院的心燈大師不禁嘆道︰“好一個昆侖玉龍訣!”原來此一拳卻是昆侖派的一項絕技,已經有數代不在昆門派現形過了,此時在玉闕真人手上又再重現,實在是令眾昆侖派門人弟子驚詫萬分,卻想不到自家掌教真人這般了得,確實又驚又喜。

    只見那玉龍龍口怒張,揮舞龍爪朝著天玄真人沖去。天玄真人心中也是暗暗吃驚,沒想到這玉闕真人平日里不露聲色,修為卻已經到了這等地步。看來最少也是到了元嬰期的修為了,也未必輸于自己的清靜天第七重的修為。此刻天玄不敢怠慢,左掌置于胸前,右手捏成道訣,右足圈地,滴溜溜轉了個圈子,右手法訣不斷畫出,一層層視而可見的青氣自青城山諸峰向他足下圈中涌來。

    轉瞬之間,天玄真人足下已經聚集了五丈余高的一個有如實質般的青色柱子,這宛如碧玉一般的青色柱子其實是青城山蘊蓄的先天靈氣,被天玄真人以法訣招引而來。此時那玉龍已經撲至天玄身前,龍口巨張便要一口將天玄真人吞沒。天玄真人穩穩站在青色氣柱之上,不慌不忙,單掌啪的拍在了龍頭之上,足下青氣頓時隨掌而出,一只巨大的青色手掌驟然在龍頭上一拍,只見那條玉龍嗷的一聲,被拍向地面。玉龍龍首轟然撞入地下,清虛殿前頓時亂石崩濺,一個五丈余深的大坑赫然出現在當場。

    而玉闕真人全身一顫,只覺得一陣血氣翻涌。右拳變做龍爪狀,五爪一屈,只見那玉龍在坑中猛然一振便既躍起。隨之玉闕真人右手又變做劍指,在虛空中劃了個圈子,只見那玉龍身形游動,在空中向上盤旋,一身龍鱗竟然微微逆起,顯出猙獰之態。

    而天玄真人那邊的青色巨手卻縮回到天玄身前,伺機而動。那玉龍盤旋向上,越飛越高,一直飛上了雲端。猛然間,那玉龍在雲端之上,前半身向後極力一躬,隨後流星一般的向著天玄真人沖來。頓時罡風四起,流雲滿天,眾人只見一道閃光向下沖來,耳中盡是玉龍與空氣摩擦之聲,淒厲異常,眾人心中惶然,卻不知道這一記將會有何等威力。

    卻听天玄真人道︰“來的好!”青色巨手捏成巨大的拳頭,一拳向著下墜的玉龍迎去,只見天玄真人身子一矮,卻是他身下的青氣盡數注入了那只巨大的拳頭之中。霎那間,一青一白兩道光亮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處。

    眾人只覺得眼前一暗,隨後一道光亮迸發出來,只听的青城山三十余座山峰轟然震動,隆隆之聲不絕于耳。老霄頂上的清心閣在一陣搖晃過後,轟然倒塌。其余諸殿也紛紛搖曳,震蕩不已。若非是有歷代青城祖師施法護持,只怕是也都要一一坍塌了。

    卻見那玉龍與青色巨手全都在空中消失不見,而玉闕真人身子向後狂飛,一股血劍自口中噴出,顯然是受傷不輕。而天玄真人也不好受,足下十余丈見方的一塊地面隨著他下陷了四五丈,形成一個深坑。他人在坑中也是鮮血狂噴,等他自坑中飛身而起,玉闕真人後飛之勢尚未停止。玉闕真人一個身子向後狂飛了五十余丈,一直到撞在一座小山頭上,只听轟然一聲,半個小山頭倒塌下去,他這才止住了身形,不住地咳嗽著,向回飛來。

    玉闕真人一面回飛,一面運轉真元,只听得嗤嗤之聲不絕,隨之他身上一件道袍衣袖盡數碎裂開來,露出了一雙虯龍盤結般的金剛手臂。隨著他越飛越近,一身肌膚越來越灰白,顯然是將功力提升到了極點。

    天玄真人一見之下,不由得臉上莊重肅穆,一個身姿挺拔起來,只見他雙袖一振,腳踩青石,一身道袍如盈滿清風一般鼓了起來。只見他雙手自然下垂,左手掌心向前,右手掌心向後,雙手一擺,整個青城群山猛然隨之一振,一團青氣在山間繚繞。驀然,一股龐大的氣勢浮現在天玄真人身上,便像是青城群山與之混為一體,此刻他便是群山,群山也便是他,他將要為群山代言。

    此時,玉闕真人已經飛至天玄真人身前三十丈左右,只見他須發盡張,一個身子如怒目金剛一般,昂然而立。卻听得玉闕真人怒吼一聲,樸實無華的打出了一拳。一道極其宏大的灰白色光柱直沖向天玄真人。隨著這一拳打出,一輪玉色光華浮現在他背後,他整個人頓時成為了一尊神像一般,巍然不可侵犯。天玄真人左手虛然一禮,右掌也是平平淡淡的一掌拍出。然而這一掌拍出,青城群山卻似乎為之一暗,原本青翠欲滴的山嶺頓時灰暗起來,卻似乎這一掌中蘊蓄了整個青城山的精華。一道淡淡的如煙般的青氣迎上了玉闕真人打出的那道灰白色真元流。

    在場各修真門派紛紛後退,更有各派長輩命門下修為較低的弟子急速向後避開,問及躲開多遠,長輩回答則是越遠越好。而禪靜、禪動以及武當鳳馳真人都面有憂色,雖然也隨眾人後退,卻都暗自提了一口真元,卻是存了救人之心,若是天玄與玉闕兩敗俱傷倒也擺了,如果一旦情勢成為玉石俱焚,那麼說不得怎麼也要插手相救了。

    而南塘秋則是冷眼旁觀,早率門下弟子遠遠避開,眼中閃現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這般激烈的場面之下,在梵天谷眾人中卻有一人,渾然不覺,一雙眼楮卻盯著青城派門人站立的一座小山峰之上。這人卻是早害了相思的顏如雁,她目光的焦點卻只凝結在一個人身上,那人不是別人,卻正是被師傅天玄道長罰去青雲峰無涯洞中面壁思過的趙不嗔。

    原來,自早晨眾派齊聚青城山,王不為便上了青雲峰江此事告知與趙不嗔,趙不嗔心道教中出現如此大事,必有用的上自己的地方,到時候自己奮不顧身在師尊面前立上一功,師尊非但不會責怪自己私自出洞,或許就此免了自己面壁思過的懲罰也未可知。于是與王不為一起下山,站在了青城眾弟子中。趙不嗔也早瞥見了梵天谷眾弟子中的顏如雁,兩雙眼楮暗自眉目傳情,恨不能就此飛身過去兩人貼在一處。渾然忘了他出洞的初衷。

    這等數百年難得一見的高手對決,原本有兩個陷入情網的青年男女渾然不顧倒也罷了,卻還有一人也是忘記了眼前激戰,只是神情恍惚的望著顏如雁與趙不嗔。此人便是梵天谷的大師兄甦慕白。甦慕白為人雖老成持重,也或許略有些迂腐,卻並非白痴。這等情形下,一見師妹這等表情反應心中已經明白大半,頓時一顆心如墜冰窟,一片淒苦之意橫在胸口,卻不明白師妹為何要欺瞞自己,早早說明也不至于讓自己情陷如斯,卻仍然被蒙在鼓里。

    若只是這三人倒也罷了,卻還有第四個不問身外之事的人,卻是梵天谷的小師妹許青青。只見她一雙眼楮遠遠看著胡不歸,目光之中似乎深含著一些什麼,待看的一會兒卻又故意將頭扭開,望向山外青山,倒似乎自己並不在意那個兩眼緊盯著戰局的臭小子。然而只需片刻,一雙美目卻又不由自主地回到胡不歸的身上,如此往復。

    就在場上眾人諸般念想陳雜之際,兩股絕世勁氣終于撞在了一處。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19:39

第五卷 青城絕頂 第五十八章 並肩

    世界突然一片寂靜,似乎所有的聲音都被抽空了一般,呈現的是一片死寂。沒有轟然巨響,也沒有耀眼的光芒,只見一青一白兩道真元撞在一處,時間似乎也同時靜止了,天空中的流雲也隨之停頓不再飄蕩,風息樹靜,眾生猶如泥塑,一股無形的恐懼涌上了眾人心頭。

    驀然間,一青一白兩道真元同時自頂點瓦解,無聲的爆裂著。但是那些爆裂的真元卻並未消失,而是聚結成一個不斷變大的真元球,那兩道真元柱越來越短,卻將天玄與玉闕越拉越近,倒像是一條繩索上的兩只螞蚱,此時繩索越來越短,而螞蚱卻已經無能為力,只得任由繩索的牽引,一直到兩個真元的源頭撞在一處為止。周圍群山紛紛搖曳,萬斤巨石不斷地搖落,滾落山谷之中,再遠處是顫抖的大地,天色越來越暗淡,剎那之間便有如黑夜一般。

    照此下去,只怕是老霄頂便要就此消失在著蒼莽大地上了。

    禪靜大師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列位掌門請一起出手吧!”說罷向空中揮手拋出一串念珠,隨即口中佛唱響起︰“南無阿彌陀佛,佛光普照!”一道道金光自念珠上灑落,將整個老霄頂罩在其中。而禪靜大師則是雙手合十,自雙掌間鑽出一朵白蓮,那白蓮飛向半空,所有的花瓣全都脫落下來,化為一張張巨大的盾牌擋在天玄、玉闕與眾人之間。而武當鳳馳鎮人則是祭出一個金缽,倒扣在天玄、玉闕之上,散發出陣陣清光。天風、天韻,玉真、玉夔諸人也紛紛祭出自己的法寶,參與進來。其余眾位掌門或修為高深的修士也都祭出自己的法寶,加入到禪靜大師的行列之中。頓時上百道法寶光芒罩在天玄、玉闕身上,眾人只有一個目的,利用自己駕馭的法寶不斷的消解著天玄、玉闕之間那個正在迅速變大的真元球。

    天玄與玉闕此時已成騎虎之勢,幾欲收回真元卻是不能,反而被各自的真元拽向一處,不由得都暗自後悔。兩人都已經是元嬰修為,如此一番沖擊,兩人雖然必遭受重大創傷,卻也可保得性命,而腳下的青城山以及山上這些門人弟子,修真同道卻會遭受極大的牽連。如此一來,這兩人倒成了修真界中的罪人了。

    只見數百道法寶光芒照耀在那團青白交雜的真元球上,一陣嗤嗤之聲頓時響起,那真元球立時消減不少,與此同時,天玄真人與玉闕真人同時揮出一道凌厲的真元斬向那真元球的一端,那真元球竟被兩人從真元柱上斬了下來,隨後後兩人飛起一腳,兩道光芒向那真元球踢去。那真元球嗖的被斜斜踢上了天空,電光一閃,消失在天幕之中。

    眾人這才大大松了一口氣,卻見天玄真人右掌剩余的那道真元與玉闕真人的真元都疾速反噬,重重撞在二人胸口,兩人同時一聲悶哼,天玄真人身子向後飛去,體內一個小嬰孩兒全身一顫,張口將那股反噬的真元盡數吸入腹中,那反噬的真元中夾雜著青城山的山川靈氣,卻不是好相與的,頓時那元嬰震蕩不已,一個身形幾乎要被瓦解,那元嬰手捏法訣極力化解,好容易才將這股真元熔煉了。而天玄真人一口金色鮮血噴了出來,顯然是元嬰受損。只見他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

    天玄真人此番做法本是為了不波及青城山,這等威力的真元也自己身受了。而玉闕真人卻不管這麼多,只見他身子向後飛了十余丈後,突然揮拳向地面砸去,將涌進他體內的真元盡數打了出去。只听得一陣隆隆之聲,自他拳頭之下,諾大一個老霄頂竟然裂為兩半,一個巨大的裂口深淵一般出現在眾人面前。老霄頂上宮殿、樓閣紛紛搖曳不止,又有幾間百年老屋應聲坍塌。清虛正殿也是一陣搖晃,殿上屋瓦墜落了數十余塊。

    曉是如此,玉闕真人體內元嬰也受到了極大的震蕩。也是一股鮮血噴涌而出,體內元嬰頓時萎頓了下去。他結成元嬰不過才四十余年,若論修為卻還是輸于天玄真人甚多,只是佔了不需保護青城山的便宜。

    青城派眾人頓時涌了上去,天風真人單掌抵住天玄真人的背心,一道真元送了進去,替他療傷。胡不歸與卓不凡也奔到近前,胡不歸從懷中摸出一個黑漆漆的丹藥來,便要送到天玄真人唇邊,卻被一只手掌啪得打落,那丹藥滴溜溜落向山崖之下。卻是趙不嗔站在一邊喝道︰“誰要你來獻殷勤!若不是為你,師傅能受如此重傷嗎?卻又不知道你拿些什麼毒藥來害師傅!趕緊給我滾!”

    胡不歸雙目圓睜,正要說話,卻見天風真人左掌一探,一道真元化為清風出去,將那枚丹藥撈了回來,道︰“不嗔,不得胡鬧!此丹確是九轉奪命丹,于你師傅的傷勢有莫大的好處!”說罷手指輕輕一捏,丹藥上一層黑色的事物裂開,有金光自丹藥上透了出來,天風立即將丹藥送入天玄真人口中,頓時天玄真人面上已經有了血色。過得片刻,只見天玄真人緩緩出了一口氣,睜開了雙眼,道︰“不歸,你卻是哪里來的這九轉奪命丹?”

    胡不歸到︰“是弟子在醫仙谷中楚山寒楚老前輩送給弟子的。”說話間,遠遠退開的眾人又再次聚了上來。卻听見一個道︰“天玄師兄、玉闕師兄,你二人卻斗個什麼?此番大家齊聚青城山卻不是為了看你二人斗法的啊!如何處置這勾結妖物、禍亂紅塵、殘害同道的後輩小子似乎卻才是今日的正題啊!”

    說話之人卻正是瀟灑若仙的南塘秋,此番話一出口,頓時青城山上無數人不住地點頭贊同,而梵天谷中弟子卻反應頗為奇特,以甦慕白為首的一干弟子面上顯出了尷尬慚愧之色,顯然是念及胡不歸在襄陽城舍身相救之恩,而師傅此刻這番做法實在是令眾弟子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一個平日里莊重肅穆的師傅怎麼卻有些變了呢?其中尤以許青青為最,平日里疼愛自己的師傅卻為什麼變成了這般模樣?她只覺得一陣心煩意亂,只想喚了師傅回梵天谷卻不想在這里多呆,然而此時她卻不能插嘴。

    梵天谷中卻有一人與眾弟子不同,她也恨不能叫那姓胡的小子就此死在當場,這人便是顏如雁。方才見到嗔哥無恙,一顆芳心暗自喜悅。卻立時想起了在襄陽城中受辱之事,不由得暗下決心,要叫這小子過不了今日這關。

    天玄真人尚未開口,卻听人群眾一個人高聲道︰“听說這小子還在成都開了一間妓館,叫什麼天韻閣,卻不知道天韻道長可知道此事?”此言一出,人群之中頓時一陣嘰嘰喳喳,原本修真門派較之尋常宗教更遠離塵世,偶有在世間走動,卻也是處事低調,像這等在繁華紅塵開設妓館的修真道士,只怕胡不歸到還真是第一人了。天韻真人其實對此事早有耳聞,此刻在眾人面前被提及,不由得面紅耳赤,他知道胡不歸著孩子素來古怪頑皮,卻也不曾怪他,只是被天下修士誤以為與這頑童搭伙開設妓館,著實有些尷尬。

    正在這時,一個灰衣僧人越眾而出,卻是少林禪院戒律堂首座心誅大師。只見他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南施主所言極是。像這等誤入歧途的正教弟子若不好生懲戒,只怕是我正教風尚將每況愈下,此事卻宜殺一儆百,以警示後人。還請天玄真人三思!”人群之中立時有人附和︰“罩啊!心誅大師所言極是,這等頑劣弟子正該嚴懲不貸,天玄道長可不要姑息養奸,以免後患無窮啊!”此時,要求嚴懲胡不歸之聲大作,玄真人不由得眉頭緊皺,若是事情只在本教之中,無論怎生責罰,也都還可給胡不歸留一條改過自新的出路,但此刻眾人卻顯然是要自己親手廢了胡不歸。念及這孩子的師傅,自己的師兄,更想到這孩子身世本就淒苦,在青城派中這些年卻也是看著他成長起來,胡不歸雖然有些頑劣,卻也並非是個壞孩子,此時叫他廢了胡不歸,卻又如何下得去手?

    正在天玄真人左右為難之際,卻見白衣一閃,禪動大師越眾而出,道︰“阿彌陀佛,貧僧倒覺得胡施主未必有什麼大錯。胡施主少年人心性,原是喜歡結交朋友,他先前並不只知道他那朋友卻是一頭千年狼妖,即便結交了卻也並非是存心而為。再者說胡施主也並未作出什麼大錯,與那幾位昆侖仙長交手也是多出于誤會。依貧僧之見,不如罰他在青城山面壁思過即可,天玄師兄以為如何?”

    天玄真人心中一喜,好容易才有一人肯替胡不歸說情,叫他如何能不高興,正要答話,卻听昆侖派掌教玉闕真人不住的冷笑,頓時眉頭又皺了起來。正在這時,卻見甦慕白猶豫著站了出來道︰“其實這胡師弟並非壞人——”他一句話尚未說完,卻听南塘秋喝道︰”慕白!這里哪有你說話得份!還不退了回去!”甦慕白原想鼓起勇氣說出胡不歸舍身救了梵天谷眾弟子之事,也算是可以替胡不歸擋些災禍,卻不想被師傅一喝斥頓時沒了勇氣,只得頹然退了回去。

    胡不歸看得真切,只見天玄師叔為難之極,在眾人面前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全然沒了往日風采,剛才所受之傷也全是因自己而起,不由得一股熱血直往上沖,他躥身跪在天玄道長面前道︰“天玄師叔,不歸這些年承蒙您老人家照顧,給您添了不少麻煩,惹您生氣,從前種種全是不歸不好,還望師叔您不要再為不歸操心了。不歸屢犯教規,原就該受重責,此次更是連累您老人家受傷,實在是罪該萬死。然而不歸一口惡氣橫在胸口,卻不能受這些腌貨色的排遣,還請師叔您再度開恩,將不歸逐出師門吧。自此不歸所作所為全與青城派無關,再不會連累師門了!請師叔開恩!”

    說罷腦袋朝青石地板上   連磕了十余個響頭,只見地面上石屑飛濺,卻是這孩子用力過猛,十余下過後卻見頭下青石全成齏粉。在場眾人一听胡不歸此言,不由得一陣差異。其中有人暗道︰這小子倒是有一身硬骨頭,卻也不是個軟蛋。

    而天玄道長一听此言,不禁怒道︰“簡直胡扯!你這臭小子當我青城派是什麼?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嗎?你難道就不要你的師傅了?枉費你師傅對你一片真心,你要走便走吧!”

    胡不歸一听天玄真人提及自己師傅,不由得眼眶一紅,道︰“弟子闖了如此大禍,已經不能見容于修真同道,更不願因此辱沒了我師傅的威名,弟子至此便不是青城弟子了,萬望師叔、師傅保重!”說罷又朝著天痴真人閉關的天師洞重重磕了十余個響頭,這才站起身來,昂然對眾人道︰“老子此刻不再是青城弟子,你們誰想要教訓老子便請上來,老子不覺得自己有錯,誰便規定不能與妖類作朋友了?老子卻不受你這約束!”

    南唐秋冷笑道︰“好囂張的小子!你當真沒人敢收拾你嗎?還是好好認個錯,听候發落吧。”南塘秋這幾句話似乎是在勸導胡不歸,其實他深知這人秉性,越是這般說,他越不肯低頭,後面的事兒可就好辦了。

    卻見人影一閃,卓不凡沖出人群,仗劍擋在胡不歸身前,道︰“老胡,你雖不在是青城弟子,卻依然是我小桌子的朋友!若有人為難你,小桌子便與老胡你並肩作戰!”這兩句話說得胡不歸熱血沸騰,胸中一片暖意。

    胡不歸道︰“好兄弟!今日咱們便並肩作戰,若是僥幸不死,咱生生世世都作兄弟!”卻見一條白影躥到兩人身前,卻是小虎嗷嗷直叫得沖了上來,卻似乎在說他們不該將它忘了,它也是他們並肩作戰的伙伴。

    趙不嗔怒道︰“不凡!你在做什麼?怎麼幫起這個叛出師門的敗類了?快快回來!”卓不凡朝他看了一眼,雙腳卻穩穩站定,握劍之手卻攥得更緊了。而天玄真人卻對卓不凡不加阻攔,反倒是看著趙不嗔道︰“不嗔,你怎麼來了?”

    趙不嗔背後一寒,連忙道︰“弟子听聞師門有事,便急忙趕來,還請師傅重重責罰!”天玄嗯了一聲,卻不再說話。

    南塘秋又道︰“憑你們兩個小子便想與天下修士作對?我看不過是少年氣盛而已,你們還是三思而行吧!”南塘秋此言尚未說完,卻見禪動大師白衣一飄,竟然也站在了胡不歸身旁,低低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南塘秋一張臉頓時變得極為難看,悶哼一聲道︰“怎麼禪動大師也不分輕重,晚生卻听說峨嵋萬年寺戒律精嚴,怎麼全不是如此呢?難道禪靜大師就此袖手旁觀嗎?”

    禪靜大師微微一笑道︰“南施主,我萬年寺的規矩便不煩勞您掛牽了。”說罷也不再理會南塘秋,只是雙手合十低聲頌佛。

    卻听得玉闕真人長笑一聲道︰“好好好!禪動大師當真要插手此事?如此甚好!”

    胡不歸卻規規矩矩的給禪動大師行了個禮,道︰“禪動大師,您的心意我們兄弟心領了。當年若不是您救我們上青城山,我們兩兄弟只怕早就沒命了。今日之事全由老胡引起,還是不要牽連到貴寺為好,您回去吧。”

    禪動平靜得看著胡不歸道︰“貧僧只知心中想做之事,卻不知當做之事,此刻貧僧卻就想與你們站在一起,可以嗎,老胡?”胡不歸眼圈一紅,他與這禪動卻是亦師亦友般的感情,至此卻不能再推辭,只把一個身子站得有如標槍一般。

    卻听少林禪院的心誅大師道︰“阿彌陀佛,三位當真打算與天下正道為敵?兩位小施主少不更事倒也罷了,怎麼禪動大師卻也如此意氣用事?須知人妖殊途,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些妖類總有一天會成為我人類的大患,怎麼這點道理禪動大師卻也不懂嗎?你萬年寺不受戒規,日後又如何在我佛門潔淨之地禮佛誦經?又如何為佛門眾沙彌做表率?”

    就在心誅大師說話間,心燈大師不住的默然搖頭,心燈大師黯然在心中一嘆︰唉,心誅師弟卻還是拋不開一個名字啊!卻原來這心誅大師自幼為人便極為好勝,從一個打掃庭院的雜役小沙彌竟然升任為戒律堂首座,這其間用心之甚則不言而明。心誅大師一直對峨嵋萬年寺抱有不滿,究其原因也不過是近些年來,萬年寺這麼一個小小的禪寺卻隱隱有超過少林禪院的勢頭,禪靜、禪動兩位在修真界中享有極高的地位,更是遠遠超過他心誅的名頭,怎叫他能咽下這口氣。然而說他為私,卻也不全盡然。心誅大師受戒甚嚴,對于寺中弟子更是要求甚嚴,像胡不歸這等事情,在少林禪院的話早就廢去全身修位,打成凡人,永世不得修行了。

    禪動大師平靜的說道︰“我佛曾言,萬物皆有佛性。佛法無邊卻照不到一頭狼妖身上?依貧僧所見,是心誅大師起了分別之心吧。”說罷巍然而立,再不說話。

    昆侖派玉闕真人冷笑道︰“還有誰覺得這小子沒錯?”

    此言一出,卻果真有一個人慢慢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站在了胡不歸的面前。此人卻是梵天谷大弟子甦慕白。原來他見到平日敬仰無比的師尊竟然在此時落井下石,全然不顧胡不歸于梵天谷有恩。而自己心愛的師妹更是與他人暗生情愫,只覺得人生了無生趣,從前所信的種種在瞬間坍塌了,倒不如與這頗有骨氣的小子一起戰死了事。甦慕白對胡不歸道︰“胡兄弟,慕白修為雖低,卻也不是個忘恩負義之徒。今日慕白便與你們一起,是生是死全憑天意吧!”

    甦慕白這一出來,卻令所有人都倍感意外,胡不歸也是沒想到這個看似唯唯諾諾的老實人卻也這般重情重義,不由得豪氣頓生,他拍著甦慕白的肩膀道︰“甦大哥,謝謝了!咱們死不了!”

    南塘秋卻是氣得臉色煞白,怒道︰“小畜牲!你在做什麼?!你眼里還有為師嗎?你快給我回來,否則立時將你革除師門!”甦慕白神情默然的向著南塘秋跪下,磕了三個頭,一行清淚流淌下來,遂用衣袖抹了去,站起身來,就此再也不看南塘秋一眼。南塘秋怒道︰“好好好!從此你姓甦的便不再是我梵天谷弟子,日後相見你好自為之吧!”

    梵天谷眾弟子心中也是思潮起伏,看看師傅,再看看大師兄,彷徨之態溢于言表。卻有一人在高處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我梵天谷中弟子也有這樣錚錚鐵骨的漢子!實在是好!”眾人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肉球從天空中輕飄飄的降落下來。

    胡不歸大喜,奔了過去道︰“杜大叔!你怎麼來了!”這從天而降的卻正是南塘秋的師叔杜馭龍。杜馭龍笑道︰“老杜來看看是誰要欺負胡小友。”說話間拉著胡不歸的手走到禪動大師等人一邊,對甦慕白道︰“你這孩子很不錯,若是有人不肯要你你便拜入我門下吧!”

    甦慕白跪下向杜馭龍行禮道︰“弟子愚鈍,今日是弟子對不住恩師,卻不敢再投他人,萬望師叔祖恕罪!”

    眾人見這老霄頂上是越來越熱鬧,卻不知道還會發生些什麼。卻見玉闕真人與玉真、南塘秋、心誅等人站在胡不歸一群人前,玉闕真人道︰“看來今日之事卻難了斷了,若還有誰想救這小子便請站到他們一邊,若是想主持正義的便請站到我們這邊。”

    在場眾人與不少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站在玉闕真人身後。胡不歸等人漠然視之,全不在意對方人數越來越多,反正是一戰,生死勝敗何足道哉?人生能得此痛快一戰便已足夠了。卻見青城派中走出一人,竟然走到了胡不歸一邊,卻是脾氣火爆的天竹道長。天雨真人在身後叫道︰“天竹師弟!你休要胡鬧!”天竹道長翻著眼皮道︰“老子此刻並非清城門人,所作所為與青城無關,卓不凡這小子尚且能有朋友,老子是他師叔,難道卻不能有朋友嗎?”

    胡不歸笑道︰“天竹師叔,等打完這一仗,老胡請你喝酒!”

    天竹道長笑道︰“好!到時候咱爺倆去你的天韻閣喝個痛快!”說起喝酒,這老小子一張黑臉頓時放出些光彩來。

    待雙邊眾人站定,卻見胡不歸這邊只寥寥數人,而對方則是聚集了上百人眾,雙方實力確實懸殊,而氣勢上卻竟似旗鼓相當,胡不歸這邊幾人絲毫沒有退卻之意。更多的修真中人則站到一旁觀望,許多人心中不禁疑惑,如此懲戒一個後輩小子是否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更有些深謀遠慮之士隱隱感到此事其中或有蹊蹺,于是袖手旁觀,卻不參與其中。

    卻听得玉闕真人道︰“姓胡的小子,你若肯低頭認罪,自廢修為根基,此事便罷了,若是依舊執迷不悟,卻別怪我等不客氣了!”

    胡不歸呸的一聲,將一口涎水噴得老遠,道︰“老子卻憑什麼跟你認錯?就因為老子打傷了你師弟?那麼你師弟們打傷老子便就沒錯,老子卻不能還手?這是什麼狗屁道理?老子就喜歡結交狼妖,又關你們屁事兒?老子自幼到大吃過你們一粒米,喝過你們一口水?卻憑什麼听你們的規矩?要打要殺,你他***就放馬過來,老子若是皺一下眉頭就是你養的!”

    玉闕真人怒極,道了一聲︰“如此甚好!”揮手就是一拳。玉闕真人先前雖然受傷,但以他的修位,此一拳卻也絕非胡不歸能夠抵擋的。胡不歸卻不管那麼多,鼓足了真元,也是一拳打了出去。猛然,胡不歸只覺得一只手掌貼在自己背心,一股精純的真元送入自己體內,卻是天竹道長將自身真元送入了胡不歸的體內。

    與此同時,卓不凡也大喝一聲,赤麟劍舉過頭頂,猛然一劍劈出,一道青光夾雜著一層閃爍的紅芒向玉闕真人劈去。禪動大師也伸出手掌按在卓不凡的背心,頓時劍光大盛,兩道真元迎著玉闕真人而去。

    只听得一聲巨響,玉闕真人竟然後退了一步,而胡不歸于卓不凡兩人面上一陣潮紅,胸中血氣翻涌。玉闕真人右足點地,騰身而起,雙拳同時向者胡不歸和卓不凡擊去。南塘秋則是手指一揮,召出法劍,數十點寒星連閃,向著胡不歸等幾人射去。其余眾人也都紛紛發招,數十道真元向著胡不歸等幾人沖來。

    卻見杜馭龍手腕一翻,還不見劍光,便看到千百點寒星沖了出去。而禪動大師則是召出白蓮,幻化成護身光盾,擋在眾人身前。天竹道人卻將一根綠竹杖幻化成一條綠龍,向著對方沖去。甦慕白也是手持長劍,十余點寒星迸射出去。胡不歸則與卓不凡相視一笑,清光匕與赤麟劍同時飛出。

    只听得一片爆響過後,又是一陣地動山搖。玉闕真人一方有數十人受傷倒地,而胡不歸幾人卻全體向後飛去,人人身上掛血。其中猶以禪動大師傷勢為最,卻是因為他的白蓮承接了對方大部分的真元,只見他臉色頓時灰暗下來,鮮血自嘴角淌出。

    還不待胡不歸幾人有喘息之時,對方數十人合力打出了一道極為宏大的真元流,只見二十余丈的一道巨大真元流洪水一般的涌向胡不歸等幾人,與之相比,胡不歸等幾人卻如螻蟻一般。只是這螻蟻卻是死也不肯認輸的。

    胡不歸眥目狂叫道︰“這便拼了吧!”說完站定當場,真元盡數涌出,向著那浩大的真元流砸去。而在胡不歸身後,卓不凡、禪動大師、天竹道長、甦慕白以及杜馭龍,連成一串,將全部真元盡數送入胡不歸的體內,一道弱小卻極其明亮的真元柱帶著一股義無反顧的氣勢向著那宏大的真元流沖去。

    這一次卻竟然比天玄真人與玉闕道長的那驚天一擊毫不遜色,甚至猶有過之。只是實力卻倒向一邊,胡不歸一邊比之對方弱了數十倍,卻是了無勝算了。在如此威力之下,能保得性命便已經是萬幸了。卻見那巨大的真元流馬上就要將胡不歸幾人吞沒,天空之中突然出現一人,高聲叫道︰“都給老子住手!”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21:51

第五卷 青城絕頂 第五十九章 天痴

    天空中是漫天烏雲密布,肅殺之氣充斥天地,大地沉默,群山蒼涼。卻見天空中那人身子一閃,落在了兩股相向而來的真元之間。

    也不見此人如何偉岸,面對那百余人合力發出的滔天巨流卻有如高山與小溪流一般,絲毫不為所動。只見那人兩手一分,將左右而來的兩股真元一起捏在手中,隨後雙掌一合,剎那間,不但胡不歸等幾人發出的真元柱消失不見,便連那二十余丈寬的強大真元流也如同孩童的玩物一般在那人手中湮滅。

    在場眾人無不驚懼萬分,自修真以來又幾曾見過這般厲害人物?還不等眾人回過神來,卻見那人右手虛捏,頓時老霄頂便被一股強大到不可思議的真元攥住,隨著那人手掌一捏,裂為兩半的老霄頂隆隆一陣巨響之後竟然再度復合,那裂縫之中陡然一熱,頓時岩石融化,隨即便粘在一處。此人竟在舉手之間修復了諾大一座山峰,如此玄通卻只有陸地神仙可與之相比了。

    那人長袖一揮,頓時雲開霧散,一道道金色陽光普照大地,清風徐來,卻似乎轉瞬間換了一個人間。此人渾然不理一旁驚駭已極的玉闕等人,卻轉過身來,朝著胡不歸招招手道︰“不歸,你可還記得為師?”

    胡不歸歡呼一聲,沖了上去,一把抱住那人,歡喜之情無法言說,只是又蹦又跳,口中胡亂喊叫著。此人原來卻正是閉關已久的天痴真人,天痴真人笑眯眯的拉著胡不歸,仔細端詳著道︰“不歸倒是長大了呢。這些年有沒有頑皮?”

    胡不歸笑道︰“師傅,您老人家終于出關了!可叫弟子好等啊!弟子害怕您閉關太久會記不住您的相貌,還特意為您畫了一張畫像,時時刻刻帶在身上。您看,我畫的可像嗎?”說著從懷中掏出幾年前所畫的那幅天痴真人造像。天痴真人一見之下不禁絕倒,但見一片墨跡淋灕,若說這畫中所繪之人有三分像是猛張飛,張飛縱然生氣卻也有幾分*譜,但若說此怪石不像怪石,張飛不像張飛的事物竟是飄逸脫俗的天痴真人,卻實在是需要莫大的悟性了。

    天痴真人雖感到哭笑不得,卻見那卷軸紙質頗為殘舊,想來當真是這幾年中時時都被胡不歸揣在懷中,一翻心情盡在其中了,不由得也是頗為感動。忽的面前白影一閃,卻是小虎躍到天痴真人懷中,腦袋蹭著天痴真人胸口,也是顯得無比親熱。天痴真人排排小虎頭頂道︰“小貓也長胖了,呵呵,很好很!”

    此時,青城派眾人也前來相見。天玄真人走到近前道︰“恭喜師兄功成出關!”

    天痴真人道︰“哪里是功成出關,我在天師洞中只覺得洞外一陣陣天翻地覆鬧個不休,這才被迫出關前來看看,好在我已經修煉至清虛天第五重,否則也不是說出來就出來得了的。我說天玄師弟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怎麼這許多人跑到咱青城山來撒?”

    天玄真人面上一紅道︰“天玄無能,卻叫青城福地受損了。”說這將此事由來,中間經過一一講給天痴真人,只把個天痴真人听得眉頭緊皺,在場眾人,除青城、峨嵋兩派之外,其余眾人都不免心中忐忑,方才這天痴真人的實力眾人已經領教過了,若是這老道發 ,卻不知道這些人能否都有幸再回自己家去了。

    天痴真人听完天玄的講述後,表情嚴肅的向著胡不歸一招手道︰“不歸你過來!”胡不歸依言走到師傅面前,卻听天痴真人問道︰“不歸,你老老實實告訴師傅,你師叔所言是否屬實?”

    胡不歸點頭道︰“天玄師叔所言句句屬實,弟子的確是結交了一位狼妖朋友不假。”

    天痴真人卻並未動怒,而是點點頭又道︰“為師再問你,你在為師閉關期間可曾濫殺無辜,為禍世間?”

    胡不歸昂首道︰“師傅在上,弟子自下山之後卻也殺過些人,卻全都是惡霸無賴,欺壓良善的惡人,尋常百姓若有一人死在弟子手上,便叫弟子立時神形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天痴真人點頭道︰“為師相信你,師傅再問你,那頭狼妖可曾濫殺無辜,為禍世間?”

    這次胡不歸尚未答話,禪動大師卻站了出來道︰“天痴師兄,此事貧僧卻是知道的。”

    天痴真人道︰“貧道願聞其詳,請禪動師弟慢慢道來吧。”

    禪動大師緩緩得到︰“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所言可向佛祖發誓句句屬實。自從听聞不歸這孩子與昆侖派有隙,貧僧便特意去了趟成都。在城中打探關于不歸結交的那個妖狼的消息。那妖狼世俗之名叫白如鴻,在成都城中以經商為業。貧僧走訪數天,關于此妖的惡行貧僧半點也沒找到,反倒是听聞了不少關于此妖的善舉。譬如說救濟災民,接濟貧寒孤老,此等事跡倒是不少。貧僧也曾派遣門下弟子在周邊走訪,卻也未曾找到這妖類半點惡行,由此可見此妖也並非是罪孽深重的妖類。”

    卻听人群中以人冷笑道︰“大師尋不到卻也未必就證明此妖就數良善之輩。”說話之人卻正是南塘秋。

    天痴道人一雙電眼目光炯炯射向南塘秋道︰“這麼說南谷主卻知道此妖事跡?”

    南塘秋只覺得背心一陣發冷,一身膽氣頓時消失了大半,只是諾諾的道︰“在下卻也不知,只是這些妖類作惡又豈會光明正大,想來必是在暗中行事,好叫世人不知其害。”

    天痴真人笑道︰“原來南谷主也是猜想而已,貧道看你南谷主面目清秀,眼帶桃花,卻猜你家中藏有嬌娘十余,卻也不知對也不對啊?”天痴真人此言一出,頓時引來一片笑聲。

    南塘秋不禁面紅耳赤,卻又不敢與他發作,只得訕訕的道︰“天痴真人說笑了。”說著退到了梵天谷眾弟子之中。

    天痴真人目光一掃在場眾人道︰“諸位道友來我青城山做客,我天玄師弟與貧道都是歡迎之至的。此次諸位前來,卻是為了我這個小徒兒。眼下事情卻已經清清楚楚,我這徒兒不過是結交了一個朋友而已,而他這朋友又恰巧是個不曾做惡的狼妖,如此這般又有何錯?再者說,就算是我這徒兒有錯,那也是我青城派門中之事,卻怎麼竟然會有這麼些仙長、高僧共同出手對付這麼一個小孩子,此是何道理啊?”

    少林禪院心誅大師道︰“天痴仙長,請恕貧僧多言,你青城派出了個結交妖類的弟子,此便非是你一家之事了,倘若處置不當輕則為禍一時,重則將我修真正教的風尚全都毀壞了。我等修真門派卻是為了大局著想,這等大事兒,貧僧等人前來過問卻也並非多管閑事。”

    天痴真人轉向心誅道︰“如此說來,那自明天起,老道我也去你少林寺逛逛,你少林寺家大業大,弟子門人眾多,也說不定會有那麼一個半個犯戒之徒,老道我也在少林寺舒展一下筋骨,替你清理門戶,你看可好?哦,對對,在場諸門派老道也會一一走訪,大家互相幫助嘛,大家看如此這般可好啊?”

    眾人一听這老道要去自家搗亂,頓時頭大如斗。早就听聞青城山的天痴真人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瘋道人,不知道這心誅卻去惹他做甚!現在更是無端牽連到自家門派,實在是有夠倒霉,許多人心中不禁狂罵︰臭賊禿,太多嘴了!眾人紛紛到︰“有勞天痴仙師了,貴派之事我們原不願插手的,只是看在大家同道的面上前來調解調解,就是這樣,啊,晚生告辭了!後會有期!”說罷呼拉走掉大半門派,老霄頂上頓時空曠了許多。

    天痴真人又轉向玉闕真人道︰“玉闕老弟,你帶人上我青城山來搗亂,老道我也不追究了,我徒兒打傷你師弟的事兒咱們也就此揭過,如此兩相抵消,你看可好?”

    玉闕真人雖知此刻得天痴真人遠勝于己,但他卻也是個極為剛硬的人,卻不願意就此服軟,道︰“你天痴真人的雖修為遠勝于我,但你徒兒勾結妖類在前,與妖類合伙打傷我門中老少七人,豈是一句兩相抵消就可以揭得過去的?方才那些人怕你,貧道可不怕你!”

    天痴真人嘆道︰“玉闕老弟,我素知你脾氣剛硬,卻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你想一下,若是你師弟們打傷了我徒兒,那便如何?總不能叫我這徒兒坐以待斃吧?這打斗之間又哪有不受傷的?便說是你老弟此次前來,不但壞了老道的修行,更將這老霄頂打成兩半,若按老弟的說法,那豈不是老道也要去你昆侖山將你的玉龍峰一拳打成兩半?再者說,你老弟仔細想想,我徒兒一個小孩子家卻能引得起這場軒然大波?其中若沒有別有用心之人推波助瀾那倒是奇怪了。可別叫某些人暗自高興才好啊!”

    玉闕真人一听此言,不禁心中一動,皺起了眉頭,半晌之後才道︰“天痴師兄、天玄師兄,貧道此次前來確實有些魯莽了,得罪之處,還望天痴、天玄兩位師兄海涵。但是貧道依舊覺得你們若是繼續袒護這姓胡的小子,日後必有大患!貧道這就告辭了!”說罷轉身就走,一躥身便上了雲霄。昆侖終門人弟子也緊隨其後,向西而去了。

    禪靜、禪動兩位高僧也向天痴真人等辭別,轉瞬之間清虛殿廣場前便已經走了個干干淨淨。除青城派眾弟子以外,只有甦慕白一個人還呆立在當場。梵天谷一眾弟子早歲南塘秋離去多時了,臨行之時,南塘秋狠狠瞪了甦慕白一眼,隨後漠然離開,卻沒有一個人來招呼他。胡不歸上前問道︰“甦大哥,此後你將何往?”

    甦慕白淒然道︰“天下如此之大,慕白當四處漂泊,去到哪里都是一樣。心安處即是我家。”說罷轉身獨自下山而去了。胡不歸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似乎感到了些什麼,想此人也不失為一位錚錚漢子,卻在一天之間早兩位摯愛之人的拋棄,淒涼之意油然而生。

    一只手掌輕輕拍在胡不歸的肩頭,胡不歸扭頭看去,卻是自己師傅天痴真人。天痴真人也望著漸行漸遠的甦慕白道︰“這小子將來比他師傅有出息!”胡不歸重重點了點頭,突然笑道︰“師傅,您老人家好不容易出關了,咱爺倆可是該好好喝上一頓,慶祝一番!”

    只听見 的一聲,卻是天痴真人敲了胡不歸腦殼一記道︰“喝喝喝!我剛出來就听說你小子都快成酒鬼了,看來此言倒是真的。”

    胡不歸捂著腦袋怪笑道︰“師傅,是您老人家命弟子隨心所欲的,弟子一隨心所欲便想喝酒,這個您可怪不得我!”

    天竹道人聞聲跑了過來,喊道︰“胡不歸,你方才可說過待打完仗要請老子喝——”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卻听見胡不歸“哎呀”一聲,一個人流星一般向著碧雲峰飛去,卻是他師傅天痴道人賞了他屁股一腳,就此哎呀呀的飛走了。天竹道人見狀頓時將那個“酒”字咽回了肚中,抓而換成了一個“茶”字。

    卻見天痴真人似笑非笑,道︰“天竹師弟什麼時候轉了性子,不喜歡喝酒卻喜歡飲茶了?”

    天竹慌忙道︰“就是這兩年的事兒,啊這個師兄啊,我還有事兒,失陪失陪!”說罷身子化為一道青光,飛快的溜走了,以免後臀受賞。

    至此,碧雲峰上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而對面小清山上的天雨真人卻平添了許多煩惱。

    晌午才過,便從碧雲峰上傳來一陣陣“動人”的歌聲。原本在小清山悠閑飛舞的仙鶴們頓時魂飛魄散地向西飛去,而眾女弟子們也紛紛告假去前山藏經閣閱讀典籍,竟無一人肯留在小清山守山。

    原本心性清涼的天雨真人卻也被這一陣陣歌聲攪的思緒煩亂,極目望去,卻見碧雲峰一株黃果樹上,胡不歸那小子斜躺在一只粗大的樹杈上,左手拿著那只破酒壺,右手則是一只獐子腿,一口酒,一口肉,隨後就是一段“快樂”的歌子,實在是逍遙之極。

    天雨真人不由得牙根一癢,隨手一揮,口中一段降雨咒念了出來,隨後一小團烏雲罩在那棵黃果樹上,傾盆大雨就在五丈見方 里啪啦的落了下來。

    胡不歸正自逍遙放歌,不意快哉,卻不料瓢潑大雨從天而降,剩余半句歌子和著雨水被吞入腹中。這小子卻見大雨只在自己身周五丈見方,頓時一個筋斗想要翻出雲雨範圍,卻不料那塊烏雲也緊隨其後,追了過去。不過片刻,便將這小子澆成落湯雞模樣,怪叫著奔回了房中。卻見師傅天痴道人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

    胡不歸嘿嘿一笑道︰“天雨師叔的降雨咒倒真是厲害的緊,老胡拼命奔逃卻也逃不出雨水範圍,回頭卻要想辦法跟她老人家學學這等奇妙法術了。”

    天痴真人道︰“乖徒兒,你下次跑到小清山唱歌去,不出一時三刻,你天雨師叔一定答應教你這降雨咒。不信你便去試試看。”天痴道人心道︰就你那歌聲連我這等元神已成的修為都消受不了,還得躲到屋子里來“避風”,更何況天雨師妹那道胎修為,不被你整怕才怪呢。不過你要去別家搗亂,咱碧雲峰倒也可以清靜清靜了。

    胡不歸听師傅這般說法,不禁高興起來,不由得幻想起自己學會了降雨咒便用這法術去捉弄昆侖山一干臭道士的情景來,頓時面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微笑,天痴道人見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天痴道長干咳一聲道︰“咳咳,這個不歸啊,在為師閉關修煉期間你可有刻苦修行?”

    胡不歸到︰“有啊!師傅,我時時刻刻記著您老人家閉關前留給徒兒的八字箴言,‘隨心所欲,持之以恆’,弟子隨心所欲的練功,持之以恆的努力,只是卻不知道是否弟子資質是在太差,卻總是比不上小桌子等人的進益。”

    天痴道長心道︰只怕你這小子是隨心所欲的玩耍,持之以恆的胡鬧才是真的。天痴真人笑道︰“為師來看看你的進益究竟如何了。”說罷也不見他有何動作,一股真元無聲無息的潛入了胡不歸的體內,電光一閃之間便已經在胡不歸周身游走了一遍。天痴真人隨即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胡不歸見狀不由得緊張起來,連忙問到︰“師傅,莫非是弟子修為實在太差氣著您老人家了?弟子確實每日都有練功啊,前些天弟子還煉出了內丹,可惜剛剛煉成就叫玉真那個老雜毛給打爆了——”

    天痴道長搖搖頭道︰“不歸,為師並沒有責怪你之意,為師是驚訝于你的修為,看來當初為師並沒有看錯啊!”

    胡不歸不由得迷糊起來,道︰“弟子也曾問過禪動大師,當年師傅您收我為徒是否真的是憐憫老胡無依無*,這才破例收徒。禪動大師說您老人家對我期望甚高,又說我將來必會一飛沖天,徒兒雖受禪動大師鼓舞,卻是不明所以。按說徒兒已經是十分努力了,卻怎麼往往每進一步都需花費常人數十倍的努力,這般資質不是廢柴卻又是什麼呢?”

    天痴道長笑道︰“天下物性各有不同,所謂資質者也是如此。世俗凡人心性往往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常人只覺得你經脈淤堵難開,修為進展極慢便將你劃入資治差的一邊去了。那只是他們見識太差而已,卻並非是你資質不佳。打個比方,倘若鑄劍,你若用鉛錫之物鑄造,片刻可成。而用萬年寒冰鐵鑄劍,則需數年之工。而寒冰鐵一旦劍成則千百鉛錫之劍也不不能擋其一劈,你道是這寒冰鐵材質

    好些,還是鉛錫材質更佳?”

    胡不歸道︰“自然是寒冰鐵材質更好些。”

    天痴道長點頭道︰“就是如此,你之資質便如那萬年寒冰鐵,你體內經脈雖淤堵難開,卻也堅韌無比,更比尋常人宏大數十倍。這等經脈一旦貫通無阻,不但能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強勁真元,其所容納的真元與尋常修士相比,也有如大江與山間小溪之分,這等體質,為師一生閱人無數,卻是在凡人中從來不曾見過。你說此等體質能算是廢柴嗎?最為難得的是,你這孩子天性自然,無拘無束,不走尋常途徑,此等心性最是接近天道,若是命你循規蹈矩的修行,只怕是反而糟蹋了你這樣一塊璞玉。所以為師才會在閉關之前給你留下那八字箴言,為的就是讓你自尋修道之途,以登大道。”

    胡不歸撓撓腦袋道︰“那依照師傅所言,小桌子修為進展神速,那豈不是說他資質便如鉛錫一般?”

    天痴道長道︰“你這小子有時聰明,有時糊涂。為師方才不是說過嘛,天下物性各有不同,不凡的資質也是好的,他的好卻與你有極大的不同。這孩子天生火脈,修為之中自然而然便帶了三份真火,而他又是個極為聰穎的孩子,悟性奇高,所以進展才會極快。便如他生來便在不自覺中熔煉著自身鋼鐵,一旦入門,便如在烘爐之中添加許多炭火,那鋼鐵自然融化極快,鑄劍之途也便如水到渠成一般便捷快速了。只是這孩子身負神鳥朱雀,日後運數卻是極難預測了。”

    胡不歸又問道︰“師傅,我現在卻不知道自己修行的方法究竟是對是錯,只是覺得自己與青城派其他人所走之路都不相同,便是與師傅您也是大相徑庭,卻不知道將來會如何了。”

    天痴道長道︰“知道我方才查探到你的修為為何吃驚嗎?”

    胡不歸搖搖頭,天痴道長接著道︰“你體內真元雖貌似青城三清氣,卻已經與之大為不同了,更近乎于天地元氣,自然而沖虛,靈動而又生機盎然。而你體內經脈流向更是與我青城派大相徑庭,似乎遵照著某種特殊的路線運行,暢通之處比之青城脈象有過之而無不及,儼然自成一家。為師沒想到你竟然真地做到了隨心所欲這四個字。”

    胡不歸又問道︰“那麼照師傅看來,我何時才能再結內丹,繼而修煉出道胎,再破胎煉成元嬰,再由元嬰煉出元神呢?”

    天痴道長道︰“咱們青城派的尋常修為分為三天二十七層,分別是清明天,清靜天,清虛天。每一重天各有九層。清明天修煉到第七層便可結成內丹,到了第九層則暗育道胎,一旦突破清明天第九層,到達清靜天第一層時,則道胎既成。當修煉至清靜天第七層時,則道胎孕化成元嬰。而突破清靜天第九層,到達清虛天第一層時,則元嬰脫胎化為元神。當修煉至清虛天第七層時,則元神長成,便可迎接天劫。一旦渡劫成功,則可飛升仙界,羽化升仙。而你所行途徑卻與我們有所不同,你每一次進益變化都沒有明顯的分野,以至于你目前的修為卻難用青城派的功法定論。就拿你結丹一事來說。內丹集結並非只是真元的固化,其中更有心神的凝結。因而若是內丹被毀,則此人心神必受重創,自此再也無法修行。而你的內丹說成即成,說滅即滅,生滅之間卻與你的心身並無大礙,反倒似乎在心性的修為上又更進一步。照此看來,你覺得你還需要內丹嗎?以或者說,你即是丹,丹即是你,你又何需一定要在丹田里有那麼一個圓球在呢?”

    此番話直听得胡不歸猶如醍醐灌頂,霎那間便即想通了許多先前不明之事,只覺得藍天無垠向自己展開,只需要自己振翅高飛,終有一天會穿過蒼穹,抵達那些明亮的星辰。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26:40

第五卷 青城絕頂 第六十章 師傅

    門外一叢瘦竹隨風輕搖,將搖曳的影子投射在門楣上,幽靜之中又添了幾分悠然。高高的門檻上,坐著一個豎著朝天辮兒的小孩兒,手里捏著一只隻果,一面吃一面靜靜的看著院外的空地。

    這孩子卻是劫後余生的柳青璇。此時他已經拜在天竹道人門下,依照青城山的規矩,由他師傅天竹道人賜名為︰柳不醉。此名卻也有些由來。原來卓不凡將旋兒送到天竹道人這里時,天竹道人正在飲酒。旋兒聞到一陣清香撲鼻的酒氣不禁想起了救了自己性命的胡大哥,兩只烏黑的眼珠盯著酒盅,卻被天竹道人看個正著。天竹道人隨手一揮道︰“來,整一口?”璇兒也沒多想,咕咚一口將杯中的青竹酒喝了個干淨。璇兒感覺這色澤碧綠的青竹酒比那日胡大哥給他喝的酒可要好喝得多,一口下去也不覺得如何嗆嗓子,只是小臉上微微有些泛紅。天竹道人一見之下立即喜歡上這個小徒弟,原本天竹道人脾氣暴躁,門下弟子大多都對他敬畏有嘉,除了胡不歸卻沒有一個人陪他喝酒。但胡不歸與他又是搞不了幾句就吵翻了,哪里像這個孩子,既能陪他喝酒又模樣乖巧,實在是難得之極。因而天竺道長給這孩子起名叫做︰不醉,希望他日後能陪自己狂喝濫飲。

    柳不醉正自一小口一小口的啃著隻果,卻突然咕咚一聲,隻果跌落在地上,滴溜溜的滾了出去。而柳不醉則是睜大了一雙漆黑如墨的眼楮,小嘴張成一個圓圈,吃驚的望著院外的空地。

    卻見空地之上,一個身穿青色道袍的人形事物,卻卷曲成麻繩狀,一個身子無端變得又細又長,軟塌塌的在地上蠕動。最為古怪的是那條“人繩”竟然還在中央打了一個繩結,真是說不出的古怪。沿著細長的軀干望去,最頂端是一張又黑又瘦的臉,這軟塌塌的人竟然是以脾氣火爆著稱的天竹道人。卻不知道他在搞些什麼花樣。

    只見天竹道人在地上蠕動著抬起頭道︰“乖徒兒,你看為師這青竹軟索訣可還有趣?”說話間為了表演更加精彩,天竹道人將自己的腦袋向褲襠處鑽去,穿過兩腿,從屁股後面探出頭來,道︰“為師這些本領日後都要教給你,到時候你也可以這樣——噗——哎呀!他***!”最後一句卻是因為突然腹中一股濁氣噴出,正巧他腦袋夾在臀部,頓時薰個正著。自覺在徒兒面前丟了面子,不由得一陣惱怒。

    卻听見竹林外一陣笑聲傳來,天竹道人喝道︰“哪個王八蛋躲在那里!給老子——噗——哎呀!”又是一屁蹦出,天竹道人立時收了法訣,換成原形。卻見一個小子捂著肚子,從竹林里滾了出來,笑翻在地上。在他小子身邊還有一只白貓也滿地打滾,笑得不成樣子。卻是胡不歸與小虎兩個壞蛋。

    天竹道人不禁面紅耳赤,原本他做這些洋相也只是為了逗留柳不醉開心,自從柳不醉到了青城山之後便整日悶悶不樂,一雙憂郁的眼楮時常呆呆望著窗外天空。因此天竹道人這才胡亂表演些“絕技”引逗柳不醉開心。天竹道人一看是胡不歸,不禁跳腳大罵道︰“死猴崽子,你也敢笑你師叔——我——噗!”身子微微向上一躥,卻原來又是一屁,勁氣還頗為猛烈,竟然帶的身子一晃。天竹道人不由得一愣,按說到了他這般道胎已成的境界,控制體內濁氣那真是易如反掌,卻怎麼今日臭屁不斷,並且還越來越猛烈,卻不知道是何原因了。

    胡不歸從地上滾起來,笑著走了過去,道︰“天竹師叔這如意圓通屁的本領當真了得,老胡我在翠竹峰下便已經听到您老人家施法的聲音了。您老不是昨晚吃壞什麼東西了吧?”

    天竹道人怒道︰“放屁!老子這等修為又怎麼會吃壞東西?老子這是在鑽研新法術呢!你這小子不懂就別胡說。哦,說到這里老子想起來了,你小子還欠老子一頓酒呢!今天上來莫非是想陪師叔我喝幾盅?”

    胡不歸沖著柳不醉擠眉弄眼的做了個眼色,道︰“老子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了,只是今日卻不是來找師叔你的。老子是來找小酒兒的。”

    天竹道人立即緊張起來道︰“你找不醉做什麼?”

    胡不歸笑道︰“你那麼緊張干什麼啊,師叔?我又不是要把你徒弟偷去賣了,我只是想帶小酒兒到青城山各處隨意逛逛,讓他也熟悉熟悉咱青城山的地形,順便也散散心,你看可好?”

    天竹道人擠了擠小眼兒,道︰“當真只是帶不醉在青城山游玩一番?”

    胡不歸道︰“瞧你緊張的,倒好似不傷是你偷偷生養的兒子一般。”只听得嗖的一聲,一道翠綠色的腳印從胡不歸臀部掠過,所幸胡不歸這幾日在天痴道人的督促下修為頗有長進,否則這一腳便可叫他嘰里咕嚕滾到山下去了。

    胡不歸笑嘻嘻的一跳,落在柳不醉面前,道︰“小酒兒,你願意跟我出去玩耍嗎?”柳不醉見到胡不歸前來看望他,早就欣喜的不行,他對這個當日救了他性命的大哥哥本就極為投緣,加上翠竹峰上眾位師兄年紀既長,又不苟言笑,雖也對他極好,卻總是不甚開心。而師傅人雖然極好,卻感覺頗為古怪,便像是剛才那般,一聲招呼都不打便將自己扭成麻繩,非但沒把柳不醉逗樂,反倒是白替師傅擔心了一陣子。只有見到胡不歸,他才覺得心中頗為自在。

    柳不醉先是興奮得點了點頭,隨即又用黑黑的眼珠充滿渴求的望著師傅天竹道人,一身道法了得的天竹道人立即便被自己最心愛的徒弟打敗了,只得答允二人,卻又千叮嚀萬囑咐的交待了好大一通。等胡不歸嘻嘻哈哈的帶著柳不傷走到山下的時候,天竹道人卻又追上來,又是威脅又是恐嚇的再次告訴胡不歸,若是小不醉出了什麼問題,一定將他如何如何,直把胡不歸和柳不醉听得是頭大如斗,全身哆嗦,胡不歸終于按耐不住,拉著柳不醉騰空而起,向自家的碧雲峰飛去。

    在胡不歸與柳不醉走後,天竹道人依舊臭屁不斷,且有愈演愈烈之勢。他立即暗運真元,一掃髒腑,誰知道一個悶雷一般的大屁驚天動地的噴射了出來,竟把他的身子 的飛起三丈余高,一股臭氣頓時在翠竹峰彌散開來。天竹道人越用真元調息,那屁就越是猛烈。不多時,翠竹峰上一陣濁氣繚繞,天竹門下弟子各個頭暈腦漲,紛紛不告而逃,下山避屁去了。只留下天竹道人一個,一面萬分疑惑的放屁,一面掩著鼻孔罵娘。

    天竹道人卻不知道這世上有一個煉制丹藥的大行家煉制出了一種古怪的藥丸,名為順氣丸。此丹藥一經服用便放屁不止,越是用真元調控就越是放的歡暢,只有等藥效過去,方才會止住。即便是修成了道胎修為對這種丹藥也是無濟于事,反而會因為修為頗高,而釋放出驚天大屁來。而這種丹藥卻落在了一個頑皮少年的手里,這個少年此刻正肚中偷笑得牽著柳不傷向碧雲峰飛去。

    巫冥殿內,一線幽暗的光亮照亮了大殿中央站成一排的四個人。

    這四人分別是魔龍、毒龍、孽龍和蒼龍。魔龍面無表情的站在最左邊,一雙眼楮卻緊緊盯著前方有如實質般的黑暗。毒龍眉頭微皺,右手背在身後,食指悄然撫摸著後腰處一小塊玄色古玉。而孽龍和蒼龍則是低垂著腦袋,渾身不住的發抖,一顆顆冷汗子額頭、背心處冒出,一雙眼楮卻悄悄瞟著身前。

    良久之後,一陣陰風吹來。四人都覺得身上驟然一寒,一股死亡的氣息滲入四人的肌膚之中。魔龍的眼楮眯成了一條線,雙拳忍不住捏成一團渾鐵。而毒龍則是謙卑的低下了頭,一雙眼楮盯著自己的腳尖。孽龍與蒼龍卻感到全身的血脈具凝結成寒冰,全身僵直的呆立當場。

    “唉——”隨著一聲嘆息響起,前方亮起一盞幽暗的燈火,一只枯槁的斷手托著那燈火在半空中漂浮著,昏黃中一個老人的身影出現在黑暗之中。那老人緩緩的在一張巨大的座椅上坐了下來,而後用一種虛弱的聲音說道︰“我要的人呢?”

    魔龍緊閉雙唇一聲不吭,毒龍干咳一聲道︰“稟告師尊,弟子無能,沒能將人帶回來,請師尊再給弟子們一次機會,弟子們一定會將人給師尊帶回來。”這巨大座椅上的老人便是聲名顯赫的巫冥宮宮主巫神道。

    “哼,”巫神道冷哼一聲,緩緩的道︰“人家尚未防備,你們尚且不成,此次人家已經有了防備,你說你們還有機會嗎?毒龍啊,你向來以足智多謀而沾沾自喜,眼下卻怎麼如此無能啊?”

    毒龍心中一寒,師傅上來不問其余幾個師兄弟怎麼沒有回來,卻先問事情辦得如何,這也是師傅一向的作風。任何人都只是師傅手中一顆棋子而已,若是一枚有用的棋子,那麼師傅便會留著。若是一枚廢棋那麼師傅將會毫不猶豫的將他拋棄。令毒龍膽寒的並非是師傅的冷血,而是他隱隱感到師傅似乎覺得自己已經沒有用了,這就意味著他即將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二師兄之所以無動于衷,是因為在幾個師兄弟間,除了未曾謀面的大師兄暗龍,就只有他的修為最深。師傅是不會隨便廢掉這樣一個鋒利的爪牙的。毒龍他們一共師兄弟十個,全都是巫神道陸續撿回來的孤兒,而大師兄卻是他們誰也沒有見過的。至于大師兄究竟是誰?在哪里?只有師傅一個人知道,對于他們則永遠都是一個謎。

    毒龍很清楚師傅其實對于此次行動的一切都已經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他並沒有將責任都推給破壞了他們好事兒的胡不歸,那樣只能另師傅更加瞧不起他。毒龍尚未說話,卻听見旁邊的孽龍低聲說道︰“稟告師尊,弟子們這次之所以沒有成事,是因為有一個青城派姓胡的小子搗亂,若是沒有這個小子,弟子們早將梵天谷那一群弟子們抓回來了。”

    巫神道突然自眼中閃出一道異樣的光芒,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將孽龍四肢鉗住,將他的身子高高掛在半空。巫神道陡然由一個蒼老虛弱的糟老頭子變成一尊殺氣騰騰的殺神,只見他目光如刀的盯著孽龍道︰“老十,我听說你與蒼龍在看守梵天谷一干弟子的時候便已經被一個小娘們亂了心神,以至于讓那個姓胡的小子鑽了空子,此時可當真?”

    孽龍身子懸在半空,已然知道自己今日實難幸免,在生死存于一線之際卻突然想起了那日在襄陽城中為了尋找徒弟們發瘋似的奔走,以至于陷入重圍的南塘秋來。心中突然想到︰若是我們被人掠走,換做是師傅,他又會怎麼做呢?想到這里頓時心如死灰,也不再抵抗狡辯,只是說︰“弟子原本就是個孤兒,承蒙師尊收養,雖萬死也不足為報。這次的事兒是我壞的,罪責自然也該由我一人承擔,卻與師兄他們無關,您老人念在我們師兄弟九個去,四個回的份兒上,就不要在責怪旁人了,弟子只求師傅給我個痛快!”

    巫神道冷笑一聲道︰“老十啊老十,你倒教起我來了,治誰的罪,不治誰的罪是由你說了算的嗎?呵呵,為師倒想給你來個痛快的,只是你自己不爭氣,壞了我如此大事,我能讓你痛快得了嗎?”說罷那只托著燈盞的斷手飛到孽龍身旁,一盞油燈照亮了孽龍的臉。只見那斷手上寸許長的指甲慢慢貼上了孽龍的左眼,斷手中指猛然一剜,只听得孽龍一聲慘叫,一只眼球便插在那指甲尖利的中指之上。而此時的巫神道全身隱于一片黑暗之中,發出了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緊接著那只斷手如利刃一般,在孽龍的身上一爪一爪的切割著,每割一下,孽龍便嚎叫一聲,不多時孽龍已經變成一個血人,身上數百道傷口魚嘴一般的向外翻著。孽龍的哀嚎之聲已經似獸非人。毒龍與蒼龍全身顫抖不已,就連一直比較鎮定的魔龍面上也顯出了一絲恐懼。

    卻見黑暗中亮光一閃,一條柔軟的怪物在光亮的指引下,蠕動到孽龍身前,伸出一只觸角般的肢體,頂端有一只彎鉤,那彎鉤越伸越長,猛然自孽龍腔門鑽了進去,只見孽龍全身一陣劇烈的顫抖,那根彎鉤已經深深的鉤入了孽龍的腦子,隨後那軟體怪物慢慢的鑽入了孽龍的體內,最終完全消失在孽龍的身體外面。

    孽龍的身子猛然間從空中跌落在地上,只見他兩眼放出詭異的紅光,野獸一般的低聲嘶嚎著站了起來。巫神道不禁哈哈大笑道︰“像你這等無用用的東西也只能做個魔人算了,老夫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是你別叫老夫浪費了這條魔蟲才好!”說著伸出一雙枯瘦的手掌,十指糾結著作出一連串古怪的手印,只听他口中低聲吟唱法訣,隨後喝道︰“魔蟲歸命,宿主喪靈!”隨之右手虛空一抓,卻見一道淡淡的熒光自孽龍體內飛出,卻是孽龍的三魂七魄被巫神道一把揪了出來,只見巫神道嘴巴一張,將孽龍的魂魄吸入腹中。

    隨後,巫神道右手手指微微一動,孽龍一雙胳膊之中,卻見肌肉中一陣蠕動,隨後慢慢的抬起了胳膊。巫神道又勾了勾小手指,卻見孽龍抬起腳來向虛空中走去,一步步毫無憑借地走上了離第三丈多高的地方。巫神道滿意地笑了笑,一揮手掌,卻見孽龍頓時如斷線的木偶一般自半空中跌落下來。

    這時候,那只斷手又托著油燈飛回到巫神道的身邊。只見巫神道目光在魔龍、毒龍和蒼龍身上掃來掃去。魔龍三人頓時覺得師傅那眼神猶如兩柄鋒利無比的小刀,正在一點一點地扒自己的皮。更怕師傅再招來幾只魔蟲,不由得魂飛魄散。毒龍一只右手又不覺悄然摸到後腰上那枚玄色古玉上。

    過了好半晌,巫神道這才冷哼一聲道︰“都是一群沒用的東西!枉費老夫將你們一個個從野地里撿回來,養你們到這麼大卻沒有一個中用的。或許只有暗龍還能成些氣候了。”

    蒼龍見到孽龍那生不如死的慘狀,不知怎的卻突然想起來胡不歸的那句戲言,心道︰若是師傅當真只是將我們脫了褲子打屁股,那我們兄弟幾個就不知道有多高興了。只可惜我們師傅卻並非是那樣的人啊。心中想著,不由得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感傷,卻猛然間感到面上一冷,卻是巫神道在盯著他看,不由得一顆心怦怦跳動起來。

    卻听巫神道說道︰“過去之事老夫不想再提,你們三個的帳,也先留著日後再算。你們三個听著,為師再派給你們一件任務,要是再搞砸了,你們就等著變成老十這般吧。若是誰起了異心,不論他跑到天涯海角,看老夫有沒有手段將他捉回來!到時候,哼哼,卻就不是變成老師這樣這等簡單了。”說到這里一雙眼楮電光一閃,直看得毒龍三人頭皮發麻,不敢作聲。

    巫神道又說道︰“想必你們應該知道玄武是什麼東西吧?”說話間眼神望向毒龍。毒龍低頭道︰“師傅所言的玄武莫非就是傳說之中的四神獸之一的玄武神獸?”

    巫神道點點頭道︰“便是此物。老夫前日得到你們大師兄暗龍的信報,說此物即將在北方某處降世。這神獸每一萬年降世人間一次,玄武者主北方沃土,堅忍而力巨,神物不凡,得之便可問鼎天下。老夫要你們三人立即前往北方探尋,如有線索不得妄動,要立即回報本宮。若是將此事辦砸了,哼哼,後果你們自己想去吧!”

    魔龍三人立即低頭道︰“請師傅放心,弟子們保證不負師傅眾望!”說罷,伏身在地,向巫神道拜別,隨後向殿外走去。剛走到大殿門口,卻听見巫神道在身後說了一聲︰“且慢!”三人心中一驚,一起回過身來,卻見面前亮光一閃,一顆事物穿透三人肌膚,直鑽入三人體內去了。毒龍剛剛將手指按上腰間那枚玄色古玉,卻又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卻听巫神道說道︰“這是天魔髓,可助你們每人增長七十年修為,卻也可以在任何時候另老夫輕而易舉得找到你們,你們好自為之吧!”說罷將手一揮,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毒龍不禁後背為冷汗浸透,方才幸好是及時停住,若真要用那玄玉遁去,只怕是還沒逃出百里,便會被師傅抓住。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走出大殿。在走出大殿門口的時候,毒龍不禁想︰這大師兄到底是誰?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34:19

第五卷 青城絕頂 第六十一章 水獸

    一陣清風吹過山林,千樹搖曳,浮雲遠去。胡不歸牽著柳不醉的小手順著風勢向前方飄去。兩人在空中隨風而行,腳下樹木繁茂,遠山蒼翠,頭頂是一片晴朗,耳邊是胡不歸爽朗的笑聲,籠罩在柳不醉小小心靈中的烏雲漸漸散開了。

    這已經不是柳不醉第一次被人前者在天空中飛行了,上一次是與卓不凡一起來青城山,那次飛行既高且快,柳不醉當時的心情是既驚喜又有些恐懼。卻不像這次這般悠哉游哉。

    突然身後一陣轟鳴,兩人同時回頭看去,只見翠竹峰上一陣煙屁繚繞,天竹道人一個干瘦的身子被屁 的滿山亂竄,時而直飛沖天,時而斜飛入林,時而在山石上咚咚咚的跳個不停,胡不歸兩人忍不住在空中大笑不止。

    胡不歸突然將柳不醉和小虎丟在自己背上,而後在空中大魚一般的向前游去。柳不醉騎在胡不歸背上,只覺得心情舒暢,不由得問道︰“胡大哥,什麼時候我才能像你與卓大哥一般自由自在的在天上飛?”

    胡不歸道︰“小酒兒,只要跟著你師傅好好練,不出幾年你便可以自由自在的飛翔了。走,我帶你去見見我師傅。”說著手腳並用向碧雲峰游去。

    胡不歸一直游到天痴道人面前才一收真元,帶著柳不醉穩穩的落在地面上。胡不歸對天痴道人說道︰“師傅,我帶小酒兒來看你了。”天痴道人笑道︰“這便是你天竹師叔新收的徒弟嗎?果然是個好孩子!”

    柳不醉那日在老霄頂上躲在眾師兄後面看到天痴師伯大發神威,當時就對他老人家景仰萬分,視之為神仙中人。此時站在他面前只覺得天痴道長十分平易近人,不由得上前見禮道︰“弟子柳不醉拜見師伯!”膝蓋下卻是一團軟綿綿的勁氣,哪里拜得下去。

    天痴道長笑道︰“真是個懂事兒的孩子,”說話間卻突然眉梢向上一挑道︰“噢,果然有趣!”

    胡不歸問道︰“師傅,什麼有趣?”

    天痴道長說道︰“你記得為師說過不凡的資質吧?不凡那孩子是天生火脈,這在修真界已經是極為難得了,而不醉這孩子竟然是天生水脈,卻也投入我青城門下,你說是否有趣啊?”

    胡不歸到不覺得什麼火脈、水脈有什麼趣味,倒是一門心思想替柳不醉搞點好處,便道︰“師傅,小酒第一次見到您老人家,您就沒點見面禮?”

    天痴道長哈哈大笑道︰“見面禮自然是有的!”說話間雙手伸出,胡不歸正想看師傅手中拿出來些什麼,卻見天痴道長雙手一上一下向外一分,柳不醉一個小身子便被一股無形的勁氣倒提了起來。只見一團青氣將柳不醉裹了起來。天痴道長對柳不醉道︰“孩子,不要怕,師伯送你些禮物。你且閉上眼楮吧。”

    柳不醉依言乖乖閉上眼楮,只覺得一團事物自腳心鑽入自己體內,溪流一般的流淌起來,轉瞬之間,那溪流在自己身體中涔涔流淌,一股蓬勃的氣息充滿自己體內,周身一陣舒泰,只覺得全身毛孔統統張開,不住的有青氣自毛孔中滲入,進入血脈之中。突然全身一陣火熱,頓時大汗淋灕,一顆顆的汗珠滴落下來,還沒落地,便化為蒸汽消失了。一直到他頂心猛然一熱,那股清流自腳心到頂心融會貫通,頓時只覺得舒暢無比,忍不住便想放聲大叫。只听的周身骨節喀喀作響,柳不醉猛然睜開眼楮,不由自主地在空中翻了一個筋斗,而後輕飄飄的落在地上。只覺得身上充滿的一股莫名的勁氣,再看身上衣物,卻是臭不可擋。

    胡不歸笑道︰“還不謝謝我師傅,他老人家已經替你打通了周身經脈,還給你易經洗髓,除去了你後天污穢,這可是大大的見面禮呢!”

    柳不醉雖不清楚易經洗髓意味著從此他就從一個凡人步入先天之境了,卻也知道這是很大的好處,于是立即翻身拜倒。這次天痴道人卻沒有阻攔,只是呵呵笑道︰“這孩子是天生水脈。只怕日後還真是千杯不醉呢!不歸啊,你既然要替不醉討好處,便帶他去各山都轉轉,想你那些師叔們也必然喜歡這孩子,不會虧待他的。”

    胡不歸笑道︰“弟子正是這般想的,那我們這便去眾位師叔那里去瞧瞧吧!”說著拉了柳不醉向寶劍峰飛去。

    天兵道長早晨起來便覺得右眼皮微微跳動,卻不知何故,不由得心中揣然。他正自在房中打坐,卻突然听得藏兵洞內一陣丁零當啷,頓時化為一道青光,撲了出去。卻見藏兵洞內一片狼藉,各色兵刃法寶被翻的亂七八糟,只見胡不歸撅著屁股在一堆法寶中間胡亂翻騰著,嗖的一聲,一柄青光戟飛了出來,撲嗤沒入了山石之中,消失不見了。

    天兵道長不由得怒吼道︰“不歸!你小子在做什麼?”

    胡不歸抬起頭來,咧嘴一笑道︰“天兵師叔,你老人家來得正好。我正說給柳師弟找件衣服換上呢,他衣服髒了,您這里我記得有一件什麼七寶道袍,看起來還不錯。可是怎麼翻也翻不到了,您老人家藏到哪里去了?”

    天兵道人這才知道自己這右眼究竟在跳些什麼,卻原來是遇上打劫的了。天兵道人還沒如何,卻見一個模樣頗為乖巧的小孩兒上前向他行禮,道︰“弟子柳不醉拜見師伯!”

    天兵道長正自猶豫,卻听胡不歸道︰“天兵師叔,我師傅他老人家可是已經送了小酒一份大禮了,您——哦,對了天竹師叔還說您老人家最是慷慨大方,無論酒兒管你要些什麼你都會答允的。卻不知道天竹師叔說的對也不對。”天兵道長心口一痛,手掌一揮,一件甲蟲大小的小道袍從手掌間飛了出來。那小道袍迅速變大,天兵道長手指鄉柳不醉一指,那道袍自動套在了柳不醉身上,又自動變成與柳不醉身材相稱的大小。

    胡不歸嘻嘻一笑,拉著柳不醉便走,口中道︰“這道袍看起來還是蠻漂亮的嘛!多謝天兵師叔,我們還要去很多地方,就不多呆了!回頭您老人家再給配一柄向赤麟劍那樣等級的飛劍給不醉便就齊了。”說罷人影已在十余丈外了。

    直把個天兵道長搞得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這七寶道袍豈止是看起來漂亮,這可是能夠抵御天劫的法衣啊!那小子更說什麼給配一柄赤麟劍一般等級的飛劍就齊了。赤麟劍是什麼?那可是青城山一位前輩用火麒麟的內丹煉化的法寶啊!讓那小子說起來,倒像是很隨便就可以搞一柄出來一般。

    天兵道長正在自嘆倒霉,而其他幾位師叔也沒好到哪里去。天龍師叔不但被搜刮了一條碧水綾,還被逼給柳不醉表演他的護身神龍,柳不醉倒也罷了,一雙眼楮被騰空而起的神龍吸引,無心看其他的。而胡不歸卻早已看得膩了,不看神龍卻盯著天龍師叔微微發福的肚皮看個不停,嘴里還念叨著︰“師叔,你又胖了,少吃點肉啊!”氣的天龍道長只想命神龍去把胡不歸一口吃掉。

    而天雨師叔卻是因為柳不醉是天生水脈,與自己所修習的性質相近,柳不醉這孩子又生的乖巧,一見之下便新生歡喜,心甘情願的送了柳不醉一顆降雨珠。

    當胡不歸帶著柳不醉飛到老霄頂清虛殿,大步走進去,卻見天玄真人正在和天風道長、天韻道長說話,不由分說,對柳不醉道︰“這幾個都是你師伯,快磕頭吧!”柳不醉依言跪下磕頭。胡不歸卻攤開手掌道︰“幾位師叔身上可都帶了什麼好東西?快快拿出來吧,人家小酒兒可都已經給你們磕頭了,總不成一點見面禮都沒有吧?”

    三位道長相視苦笑,紛紛伸手在懷中翻騰起來。待胡不歸在一堆事物中翻來撿去,好容易挑出了一枚遁光戒指,一張天雷符和一塊寧心玉佩。搜羅完寶貝過後,胡不歸問及卓不凡,卻被告知卓不凡正在閉關練功,胡不歸這才滿意的拉著柳不醉晃晃悠悠的出門去了。

    被洗劫過的天玄真人一聲干咳之後說道︰“剛才說到哪里了?”

    天風道長道︰“方才師兄說道神獸玄武也要降世了,卻不知道這與我們有甚干系?”

    天玄真人道︰“四神獸據傳說每一萬年才降世一次,可是你看前幾年先是朱雀差點在不凡身上降世,這又有玄武即將降世。若是四神獸全都降臨人間,卻不知道對凡世來說究竟是福是禍。只是我們若及早作些準備,或許也可從其中得到些天意啟示,這也未可知啊!”

    天韻真人道︰“師兄所言極是,卻不知道天痴師兄是何意見?”

    天玄真人道︰“天痴師兄說這玄武若是被我們修真正教尋到,那倒也罷了。若是落在邪魔歪道手中卻是很有可能釀成一場大禍啊!”

    天風道長道︰“那麼我們便派些弟子去尋這玄武,總不能叫它落入魔教手中就是了。”

    天玄真人道︰“正是如此!”說到此處卻皺了皺眉頭道︰“天竹師弟在搞些什麼名堂?怎麼一個上午翠竹峰都在放炮仗?”

    胡不歸笑嘻嘻的拖著柳不醉四處游逛著,柳不醉也是極為開心,他本來就是小孩子,猛然收了這許多神奇的寶貝怎麼不開心呢。胡不歸手搭涼棚,向遠處望去,口中道︰“小酒兒,你可餓了嗎?我帶你去打獵,然後咱們大吃一頓,你看可好?”

    柳不醉點頭道︰“好啊,我們去打野兔嗎?”

    胡不歸道︰“野兔有什麼吃頭,咱們至少也要打上一頭山豬,烤它一條山豬腿,那才叫香呢!”說話間忍不住吞了兩口口水。卻突然見到前方山崖上青光一閃,一個什麼事物鑽入樹林之中,引得樹木一陣搖晃。

    胡不歸道︰“那是個什麼野味兒?走,我們過去看看!”說罷拉著柳不醉的手飛也似的躥了過去。

    這座山峰在青城群峰的最西邊,此峰名為無名峰,山上並沒有青城弟子居住,是以方才胡不歸兩人並沒有到這里來。平日也鮮有青城弟子來這里游逛,因此顯得整個山峰空寂無趣。

    卻說胡不歸兩人飛身上山,鑽入樹林之中,卻看不到那青影的蹤跡。胡不歸放出神識,只覺得四周生靈極多,樹上、樹下,腳下泥土中,四處都是。突然,一個體形頗為龐大的生靈為胡不歸的神識所感應到了,那生靈便在距他們三十余丈遠的一個凹陷處潛伏著。胡不歸一拉硫不醉的小手,無聲無息的飄了過去。誰知道胡不歸剛剛一動,那生靈竟然是無比的警覺,胡不歸身子剛剛飄起,它便立即跳起身來,發足狂奔。只見前方樹木一陣巨響,七八根大樹被齊腰撞斷,那生靈撞出一條路來,向樹林外逃去。

    胡不歸不覺大奇,只看見前方青影一閃,卻看不清是個什麼事物,頓時起了好奇之心,不由得也發足狂奔,向前追去。只听得前方不住的有樹木被撞斷,那生靈奔逃時的聲勢倒也是頗為驚人。等胡不歸追出樹林,卻見青影一閃,那生靈向山崖下越去。胡不歸拉著柳不醉騰身而起,越出山崖。卻不見了那生靈蹤跡。一雙眼楮正四處搜索,卻見小虎自他懷中跳了出來,白影一閃,奔了下去。胡不歸緊跟其後,卻見小虎站在一塊巨石後面不住的怒吼著。

    胡不歸過去一看,卻見一個黑黝黝的山洞藏在巨石後面。胡不歸問柳不醉道︰“小酒兒,你怕不怕?”

    這孩子明明小手緊張的直冒冷汗,卻咬著嘴唇道︰“我不怕!”

    胡不歸笑道︰“那好,我們就進洞看看去!”說著牽了柳不醉向洞內走去。

    山洞之中一片漆黑,小虎走在最前面,胡不歸緊跟在小虎身後,,他身後則是緊緊牽著他衣角的柳不醉。一行三個慢慢走進洞中,胡不歸側耳傾听,只听的山洞深處有輕微的喘息之聲。

    胡不歸拖著柳不醉向前走著,柳不醉突然說道︰“胡大哥,這里面好黑啊,我什麼都看不見了。”胡不歸道︰“酒兒,你默想一股氣流從你小肚子向眼楮上流淌。”說話間用手捂住了柳不醉的雙眼。柳不醉依言行事,他經脈已經被天痴道長全部打通,還埋下了些許真元,意念稍動,便感到一股清流自小腹向眼楮處流去。等胡不歸放開雙手,柳不醉便看到了眼前事物。只見身旁石嶙峋的怪石,那山洞石壁之上不斷的有滴水墜落。

    這山洞頗為幽深,胡不歸三個走了良久,卻始終不見那逃走的怪獸蹤跡。山洞卻斜斜的向下延伸,三個只覺得越走越低,一股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轉過一個彎,胡不歸突然看到一個龐然大物臥在山洞盡頭,不由得一聲歡呼,小虎率先向那怪獸沖了過去。

    誰知道那怪獸卻一轉身撲通一聲跳入身後的一個水池之中,再次消失了。胡不歸奔到近前,卻見一個深不見底的水池出現在山洞盡頭。小虎在水池邊嗷嗷直叫,卻不敢跳入水中去追。

    胡不歸對柳不醉道︰“酒兒,你與小虎在這里等著,我下去追它!”說罷身子一躍跳入水中。誰知道柳不醉在後面道︰“胡大哥,我也跟你去!”說罷也縱身躍入水池之中。

    一片寒冷刺骨的水流頓時將柳不醉吞沒,他睜大眼楮,手臂在水中劃動,卻見水下胡不歸正回頭看著他。突然之間,他身上所穿的那件七寶道袍驟然一亮,自行產生了變化。那七寶道袍將他的身子裹了起來,自衣領處生出一個古怪的事物,將他的腦袋罩在其中,卻像一個魚頭一般。頓時柳不醉酒發現自己已經像魚一般可以在水中呼吸了。而衣袖卻化為魚鰭模樣,柳不醉此刻看起來便像是一條怪模怪樣的魚。

    柳不醉興奮之極,揮動雙臂向胡不歸游去,才揮動了一下,身子便箭一般的躥了出去,眨眼就到了胡不歸身邊。胡不歸伸出大拇指沖他笑了笑,然後繼續向下游去。柳不醉緊跟其後,兩人一前一後向更深處游去。一些模樣古怪的游魚從兩人身邊穿過,柳不醉看得清楚,那些魚都是沒有眼楮的,身上卻又稱透明狀,露出身體中的魚骨、內髒,樣子頗為詭異。

    柳不醉繼續跟著胡不歸向下潛去,這深淵卻似沒有盡頭一半,兩人飛速下游,卻一直見不到底,倒是有不少古怪的魚兒、水蟲兒不斷地從他們身邊掠過。

    漸漸的,那深淵越來越寬闊,四周卻依然極黑。猛然一股水流自下面旋轉著涌了上來,胡不歸身子一晃,伸手拉住柳不醉的手,躥進了漩渦中心,而後突然揮出一拳,只見拳勁帶起的水波不住地向四周擴散,將那股向上盤旋而來的漩渦打得無影無蹤。一個青色的影子在水底一晃,向左側逃開。胡不歸立即與柳不醉向下追去。

    下潛了十余丈後,猛然看到一頭巨獸停在水中,對著他們怒目而視。那怪獸披著一身青色的鱗片,樣子卻像是傳說中的麒麟,張大了嘴巴,露出一口森然的牙齒。頭上與背後都有青須在水中飄然,顯得威風凜凜。那巨獸突然自口中噴出一股水流,向著胡、柳二人噴來。胡不歸左手在水中劃圈,一道旋轉的水流斜斜飛出,將那怪獸噴出的水流帶向一旁,只見那怪獸噴出的水流撞在山石上,山石頓時破裂開來,足見其勢之威猛。

    那怪獸左爪一拍,一面水牆無聲無息的涌了過來。柳不醉有七寶道袍護身,倒不覺得如何,而胡不歸則是感到一股強大的壓力在水中出現。胡不歸右掌如刀,揮手劈出一道青光,那青光烈開水牆向著怪獸砍去。卻見那怪獸在水中極為靈動的一扭,便躲了過去。胡不歸微微一愣,卻沒有見過這等厲害的怪物。那怪獸突然手足並用,頓時一團紊亂的水流沖了過來,也分不清是橫是直,胡不歸只覺得忽而身子便要被撕開,忽而又似乎要被壓扁,還來不及化解,胡不歸便與柳不醉一起被水流沖了出去。

    那怪獸在水下裂開大嘴,似乎在咯咯怪笑。胡不歸頓時著惱萬分,一回身右手在水中一擺,一條水流鞭子一般蕩去,直接抽中了那怪獸的脖頸。那巨獸身子被抽得猛然翻倒。胡不歸拉著柳不醉向那怪獸撲去,卻不料那怪獸自水底躍起,張開大嘴便向胡不歸咬去。胡不歸一把揪住怪獸嘴上青須向下一拽,只疼得那怪獸在水中咆哮不止。

    那怪獸猛然一甩頭頸,掉頭便跑,四蹄在水中如踏平地,飛也似的逃了出去。胡不歸向柳不醉一揮手,兩人也箭一般的追了出去。卻見水道忽寬忽窄,卻是極長,倒像是一條暗河。那怪獸在前急速奔逃,胡不歸與柳不醉在後狂追不止,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突然水流一變,滾滾激流從身側涌來。隨後只見那怪獸向上躥去。胡不歸與柳不醉也緊跟其後,猛然從水中越了出來。卻見已經是在岷江之上了。

    那怪獸四蹄踏在江面上,卻不下沉,只是咆哮著望著追上來的胡不歸和柳不醉。柳不醉那件七寶道袍卻是件好事物,此刻又托著柳不醉穩穩的站在了江面上。胡不歸則是憑借自身真元在江面上起伏不定。

    胡不歸對那怪獸喊道︰“大家伙,你跑什麼跑?老子又沒說要吃了你!”

    那怪獸似乎听懂了胡不歸的話,也低沉的發出了兩聲吼叫,將頭高高抬起,卻似一副驕傲的模樣。那怪獸自鼻孔中噴出一股水流,卻似乎對胡不歸不屑一顧一般,輕輕搖了搖頭。胡不歸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家伙打不過就跑,被追上還這般神氣,卻不知道這怪獸的腦袋是如何生的。

    胡不歸對柳不醉道︰“酒兒,你且退到岸上,看哥哥如何收拾這大家伙!”柳不醉應了一聲好,身子向岸邊掠去。

    卻見那怪獸四蹄踏水,低頭向著胡不歸沖來。胡不歸身子隨岷江波濤起伏不定,揮手釋放出一股青色真元繩索一般的向那怪獸纏去。那怪獸突然騰身而起,身子尚在半空,卻突然一股水箭自口中噴了出來,破空之聲大作,顯然這水箭威力足以穿石裂金。胡不歸不由得歡呼一聲,卻原來是想到了這等陣仗他卻是見過的。便是他在醫仙谷中與楚山寒所打的口水仗。胡不歸也是一伸脖子,一道清亮的口水噴射而出,其熟練程度卻不亞于這怪獸。

    這一人一獸在岷江水面上大打出“嘴”,你來我往,水箭紛飛,好不熱鬧。柳不醉只看得心馳神往,只覺得這胡大哥果然是厲害之極,連口水也能用來打仗。而那怪獸心中卻是驚詫萬分,卻不知道這個人類是如何會的它族類的秘技。卻突然見那人類呸呸呸三口連噴,三道清亮的口水分三個方位向自己射來,不由得大驚,身子急速向後逃去。誰知道那三道口水尚未躲開,又是呸呸呸三道口水向它射來,頓時後蹄猛地在虛空中一蹬,一個龐大的身姿向後直飛了出去,卻听見轟然一聲巨響,卻是這怪獸的腦袋撞在江邊山崖上,只听得隆隆之聲不絕。卻見青光一閃,隨後半座山崖轟然坍塌下來,無數巨石滾落江中。

    柳不醉站在另一岸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的一片煙塵,卻見煙塵之中躥出一道人影,卻正是胡不歸。而胡不歸肩上還扛著一只巨大的怪腿,卻是將那怪獸從坍塌的山崖下拖了出來,一個巨大的身子正被胡不歸拖在身後。胡不歸咧嘴對柳不醉笑道︰“這家伙自己將自己撞昏去了!果然是個笨家伙!酒兒,咱們走。”說著右手扛著那巨獸,左手牽了柳不醉向青城山方向飛去。

(第五卷完)

《 本帖最後由 shyang 於 2010-8-4 17:54 編輯 》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35:20

第六卷 再入紅塵 第六十二章 麒麟

    天痴道長正在仙人松下清修,突然轟隆一聲,只見一個龐然大物砸在自己身前,而後胡不歸的腦袋從那巨大的身軀後面露了出來,在胡不歸身後跟著柳不醉,與胡不歸寸步不離的小虎卻不見了蹤影。卻听胡不歸喊道︰“師傅,我給天玄師叔的萬年蓮池尋了一個水蟲兒,你看看可好啊?”

    天痴道長不禁莞爾︰“你這水蟲兒好倒是好,只是未免也太大了些吧。你們卻是從哪里抓來這只水麒麟的?”

    胡不歸道︰“原來這怪物叫水麒麟啊!難怪它在水里力大無比呢。這是從咱無名峰上尋到的寶貝。”說著便將經過講給師傅听,說到下水追蹤怪獸時,突然哎呀一聲,拍了拍後腦殼,這才想起來,他們把小虎丟在那山洞之中了。連忙怪叫一聲,留下柳不醉和那水麒麟在天痴道長面前,獨自向無名峰飛去。

    卻說可憐的小虎,老實巴交的趴在山洞最深處的水池邊上,一雙眼楮向水中張望著,卻始終不見胡不歸與柳不醉的身影。一點微弱的幽光在水面上蕩來蕩去,小虎等的久了,竟然不知不覺地昏昏睡去。

    睡夢之中有一條香噴噴的烤豬腿在眼前晃悠著。小虎伸出手爪向那烤豬腿抓去,那豬腿在空中飄來蕩去,卻怎麼也落不到小虎的爪子上。這該死的豬腿不遠不近的勾引著小虎,可憐小虎涎水都從口中流了出來,那睡夢之中的豬腿卻還是沒能到嘴。卻突然,一股陰寒之氣悄然逼近,小虎不知怎的,卻對這氣息極為敏感,只覺得全身汗毛驟然張開,小虎猛然睜開眼楮,卻見一只慘綠的手掌向自己抓來。

    小虎出爪如風,白光一閃,已經一爪向那只手掌抓去。卻不料,小虎快,那手掌更快,手腕一翻,竟然在電光火石之間一把擒住了小虎的爪子,隨後用力一拽,將小虎整個提了起來。卻見一個周身慘綠的怪人出現在眼前。也看不清那人面容,只覺得臉上一片模糊,說不清是什麼模樣。

    小虎前爪吃痛,心中卻是極度憤怒。那怪人伸出左手來擒小虎小虎後頸,小虎一聲嚎叫,左爪又自向那人抓去,那怪人出手如風,直接捏住了小虎頭頸,小虎頓時覺得眼前一黑,全身的力氣一下子便消散了。朦朧之中,听得那人嘿嘿的笑了起來。一股似乎是從胡不歸身上傳染過來的剛硬氣質頓時涌上小虎心頭,這股不屈不撓的怒氣在胸腔之中越來越大,卻因為咽喉被緊緊地鎖住,苦無出路。隨著一聲嘶吼在小虎胸腔中炸開了。

    一層銀白色的光暈從小虎的身體里綻放出來,光芒四射,令人不可直視。那怪人猛然一愣,卻感到手掌上一股龐大的力道涌了出來,再也捉不住小虎的身子。只見小虎全身一抖,便從那人手中得脫。小虎一個小小的身子在銀白色的光暈中裹著,虛浮在空中。卻見它怒吼一聲,頓時山洞之中嗡嗡作響,一些岩石 里啪啦的墜了下來。

    小虎在虛空中向前跨出一步,它身子雖小,卻似乎此刻便是萬獸之王一般,威儀萬方,凜然而不可侵犯。那怪人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卻見小虎一聲怒吼,左爪虛空一抓,一道銀光閃過,那怪人身子驟然一綠,飄忽之間只听得一聲慘呼,五道血痕留在了那怪人肩上,深可見骨。

    小虎又自向前跨出一步,那怪人一揮手甩出一片慘綠色真元,身子卻向池水躥去。小虎一爪便將那古怪的真元拍了個粉碎,卻見那人已經縱身一躍,躥出了水中。

    小虎驟然發威,卻忘記了自己怕水,也跟著躍入水中,等到冰冷的池水浸濕了身體這才猛然醒悟過來,一大口涼水已經涌入它的口中。它立即四爪翻騰,在一片水花中越出水池,狼狽不堪的趴在岸邊。

    等小虎緩過神來,那怪人卻已經不知去向了。小虎對著池水不住的怒吼著,卻感到方才那一瞬間無比的舒暢。然而那股神秘的力量隨著身上慢慢變淡的銀光一點點地退去了。只剩下小虎野貓般的嚎叫回蕩在山洞之中。

    胡不歸來到那山洞前,快步奔入山洞,因為來過一次,是以已經頗為熟悉。突然自山洞深處傳來小虎憤怒的叫聲。胡不歸的心往下一沉,足下用力,身子化為一道青光向山洞深處奔去。幾個閃動之間胡不歸已經來到最深處,拐過最後一道彎,卻見小虎全身濕透,兀自對著池水狂叫不止。

    胡不歸奔上前去,一把抱起小虎問道︰“小虎,出什麼事兒了?”

    小虎卻頗為不滿的全身一抖,無數水珠自它的毛發間甩了出來,搞的胡不歸滿臉是水。小虎仍不甘的沖胡不歸嗷嗷了兩聲,隨後就指手畫腳的比劃起來,先是用兩只前爪比劃了一下那條夢中豬腿的大小長度,隨後又故意流出一條清亮的口水。再然後便伸爪子向前一撓,隨後又閉上眼楮做痛苦狀,再之後便豎起全身白毛,做威風凜凜狀。隨後又用前爪拍了拍那水池。

    只把胡不歸看的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等小虎比劃完,卻似乎豁然開朗,道︰“你方才在這里等我們,等得累了就睡著了,隨後你就做了個夢,是這樣吧?”小虎立即點頭,口中也在嗷嗷叫著表示正是如此。

    胡不歸又道︰“緊接著你在夢里夢到了一大只山雞,哦,不對,或許是山豬腿。”小虎又立即點頭稱是。這下胡不歸信心大增,接著道︰“接下來你就用爪子去抓它,結果一抓就叫你給抓到手了。隨後你四下看看沒人,就大嘴一張,嗷嗷的狂吃起來。哪知道這烤豬腿雖然很香,卻由于你吃得太猛,一下子卡在嗓子眼兒里,這下你可就慘了,氣也呼不上來,兩眼一閉,差點讓豬腿憋死。隨後你在夢中真地以為自己要憋死了,立即跳入水池中喝水,這才從夢中醒來。卻又惱怒萬分,原來那吃山豬腿竟然是在做夢,這才不住的沖著這水池子亂叫。哈哈哈,小虎啊,你做夢都這麼有趣啊!誒,你怎麼了?”

    胡不歸附下身去,卻見小虎四腳朝天倒在地上,口中一線白沫吐了出來,卻已然是被氣昏過去了。

    柳不醉呆呆的望著胡不歸飛身而去,卻不知道他跑那麼快做什麼,想來應該是尿急。回身望向天痴道長,卻見天痴道長沖著他和善的笑著道︰“好家伙!你們這兩個小家伙也太狠了,把你天兵師伯的七寶道袍都討過來了,不醉啊,你們還搞了些什麼寶貝?拿出來給師伯看看。”

    柳不醉不好意思地笑笑,從懷中取出了諸位師伯送的寶貝,直看得天痴道長嘖嘖之聲不絕,道︰“果然都是好東西啊!不醉啊,你好生收起來,日後一定會有用處的。”

    柳不醉點點頭,正要將那些寶貝收入懷中,卻見一個陰影遮住了光線,回頭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卻原來是那頭水麒麟醒轉過來,瞪著一雙銅鈴大小的眼珠茫然的看著柳不醉。柳不醉不由得呆了。

    而天痴道長卻平靜的望著那水麒麟和柳不醉,絲毫沒有一把將水麒麟按倒的意思。那水麒麟看看柳不醉,再看看天痴道長,心中嘀咕道︰面前這個小孩兒倒是先前追趕自己的那個,他身上有一股子自己頗為熟悉的氣息,卻不知道是什麼。而另一個小孩兒怎麼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個白胡子老頭兒?難道是方才自己將腦袋給撞壞掉了?頓時感到頭大如斗,不由得甩了甩腦袋,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

    柳不醉看這個龐然大物憨態可掬,不由得伸出小手揪住了水麒麟嘴上的青須,輕輕撫弄起來。那水麒麟剛與山石撞擊過,此刻腦袋昏沉,心中恍惚,竟然任由柳不醉去玩它的胡須。卻突然覺得鼻孔一陣瘙癢,不由得一個噴嚏打了出來,只見一股拇指粗細的水流從它鼻腔中射出,眼看就要射到柳不醉身上。這水流速度極快,威力卻不亞于刀劍。突然見天痴道長手掌輕輕一撥,那水柱便被斜斜撥開,射到山崖下面去了。

    那水麒麟這才注意到這個白胡子老頭倒真是不一般,隨隨便便就將自己噴出的水柱化解掉了,頓時心中生出一股子不服氣來。它輕輕從柳不醉手中拽出自己的胡須,隨後肩膀輕輕將柳不醉推開,與天痴道長對面兒立,口中低聲咆哮著,似在挑釁一般。

    天痴道長笑道︰“你還想跟我較量一番?”

    那水麒麟低吼一聲,張開大嘴,一道碗口粗細的水柱噴射出來,巨蟒一般向著天痴道人射去。天痴道人如如不動,卻見那水柱到了近前卻拐了個彎,自天痴道人身邊擦過。水麒麟不由得一愣,催動水柱調頭,向天痴道人背心撞去。豈止那水柱又生生拐了個彎,還是半點也觸不到天痴道長的身子。如此往復數十次,卻見天痴道人站立當場,身周卻是被一圈圈透明的水柱纏繞著,卻沒有一處可以觸到他的身子。

    天痴道長笑道︰“你這畜牲修煉得到也不差!”隨著天痴道長的聲音傳出,那水柱表面泛起一陣細碎的波動,到最後一個差字出口,卻見整條水柱轟然散成一片水霧,化為滿天灰白,彌散在當場。天痴道長的一個身子便消隱在這迷霧之中了。

    那水麒麟一愣,不知道天痴道長去了哪里。卻突然感到下頜一緊,只覺得一個身子騰雲駕霧般的飛了起來,隨後重重的被拍在地上,只听得轟然一聲,地面也被砸出一個淺坑出來。而那水麒麟更是被摔得七葷八素,一陣暈眩,兩只大眼楮里閃出許多金色小星星。

    等水麒麟看清楚悠閑的站在自己身旁的便是方才那個白胡子老頭兒,頓時一股蠻勁涌了出來,便要跳起來廝打,卻听天痴道人喝道︰“孽畜!還不服輸嗎?”也不見他如何動作,陡然一股威勢自天痴道長身上散發出來,似有一股無形的大力按住了水麒麟的頭頸,那水麒麟只覺得一顆腦袋便像是長在了地上一般,絲毫動彈不得。水麒麟仍不甘心,噘起屁股,想要翻騰而起,卻猛然一股更大的力道自上而下壓了下來,這下全身沒一處能動彈的,似乎連眼珠都不能轉動了,頓時心下大駭,這才知道面前這個道人連手都不用伸一下便可將自己打倒在地,不由得乖乖趴在地上,再也不敢動彈了。

    等水麒麟安靜下來,那股驚人的威勢也隨之消散了,便像是從來也不曾有過一般。而那水麒麟仍不敢站起身來,卻听得天痴道長笑罵道︰“好啦,站起來吧!別趴在地上裝死了。”水麒麟這才小心翼翼的站起身來,看看天痴道長,見他一臉和善,這才放下心來。柳不醉走上前去,兩只小手托住水麒麟下頜道︰“你乖乖的師伯便不會打你了,知道了不?”

    水麒麟點點頭,一雙大眼楮可憐巴巴的望著柳不醉。柳不醉伸手撫摸著水麒麟的鼻子,水麒麟感到十分受用,便閉上了眼楮。卻听見空中有人高聲叫道︰“閃開!閃開!”

    可憐的水麒麟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便听見轟隆一聲,一個事物從天而降,正正撞在水麒麟身上,水麒麟只覺得頭暈眼花,咕咚一聲又自昏了過去。

    卻見一片煙塵之中,站起來一個人,卻是一身灰頭土臉的胡不歸。緊接著小虎也從塵埃中躥了出來,將身子一陣亂抖,無數塵土自身上抖落下來。

    天痴道長皺著眉頭道︰“不歸,你這是在做什麼呢?”

    胡不歸尷尬的笑笑道︰“弟子正在試驗新的飛行術,一個不留神,收不住腳了,嘿嘿。”原來,胡不歸與小虎從山洞出來,胡不歸躍上天空,卻見四道青光自老霄頂騰空而起,依稀看見那是大師兄孫不智、王不為、宋不貪、韋不垢四位師兄駕馭飛劍向北方飛去,卻不知道是去做些什麼。胡不歸看到幾位師兄馭劍飛行速度飛快,突然想起自己雖然已經可以在空中奔走,卻始終是速度過慢。于是有心創出一個不*法寶飛行的法子來,便帶著小虎在天空中反復翱翔。隨著他體內真元越轉越快,速度也在不斷的加快,雖然比不上飛劍的速度,卻也比他先前快了很多。胡不歸這才帶著小虎在空中一轉,向碧雲峰飛去。誰知道將要到達碧雲峰時才發現這種飛行術竟然不能收發自如,在下降之時,體內真元的流速也達到了頂點,所以才會一頭沖了下來,將水麒麟撞昏過去。

    天痴道長得知原委過後,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你這小子,要學飛行術,為師教你如何馭劍飛行不就是了,卻要去試驗什麼不需法寶的飛行術。”

    胡不歸卻道︰“師傅,弟子現在也沒什麼應手的法寶,再說便是有了若是那天搞丟了卻又不會飛行了,倒不如不*法寶飛行來的痛快。”

    天痴道長不禁絕倒,哪有修真之人隨便將自己的法寶搞丟的?面對這個特立獨行的弟子,天痴道長還真是頗為佩服,只覺得這孩子樣樣都與旁人不同。天痴道長道︰“不歸,你若想試驗新的飛行術,須先了解飛鳥為何能在天空飛翔,了解風的物性,而後才有可能創出新的飛行術來。”

    胡不歸點點頭,道︰“弟子記住了。”說這突然哎呀一聲,道︰“糟糕,方才那一撞,可沒把給送給天玄師叔的水蟲撞死吧。”說著奔到水麒麟的身旁,只見這龐然大物死倒是未死,只是昏昏沉沉的躺在地上,四蹄翹向天空,露出一個青白相間的肚皮來。

    胡不歸伸手撓了撓水麒麟的肚皮,道︰“喂,大家伙,別裝死了,快起來吧。”

    水麒麟翻了個身,站了起來,雖不敢發火,口中卻嘀嘀咕咕,不知是在抱怨胡不歸冒失,還是在自嘆倒霉。卻突然一個香噴噴的藥丸塞入了它的嘴里。卻听胡不歸笑道︰“老子也不白撞你,給你吃顆好的!”卻是胡不歸將從天妖谷中帶出來的天妖續命丹塞了一顆給這水麒麟。水麒麟畢竟不是凡物,卻也知道這是好東西,咕咚一聲就吞落肚中,只覺得一股暖流驟然游遍全身,周身骨節喀喀作響,隨後一團濁氣自口中噴出,頓時感到一身筋骨清朗了不少。這一顆丹藥下去,竟抵得上它十年修行。頓時高興的搖頭擺尾,連連向胡不歸彎曲前腿,似在感謝胡不歸一般。

    胡不歸笑道︰“你也不必謝我,你若肯去天玄師叔幫他看守萬年蓮池,那好處日後總是不少的。”水麒麟連連點頭。胡不歸到︰“師傅,那我們這就去了。”

    天痴道長到︰“不忙,我也與你們一同去。”說著衣袖一揮將這幾個全都隴在一片青光里,呼的騰空而起,朝老霄頂飛去。

    胡不歸問道︰“師傅,您老人家也不用法寶,卻怎麼飛得如此快速?”

    天痴道長到︰“此便是洞悉物性之後的結果,待你悉心體察過後,也能明白其中奧妙。”說話間,幾人便已經到了老霄頂。天痴道長一收青光,幾人便輕輕巧巧的站定,卻不似胡不歸那樣一顆隕石般的砸落。

    天痴道長在前,胡不歸、柳不醉和小虎緊跟在後。最後面是呆頭呆腦的水麒麟,睜著大眼楮四處張望。小虎不時回頭嚎叫一聲,似在催促水麒麟快走。水麒麟也不跟小虎生氣,依舊慢吞吞的跟在後面。

    天痴道長領著眾人來到萬年蓮池旁,那水麒麟半天不見水了,驟然見到一片碧水,不由得一聲歡呼,撒開四蹄,騰身跳了進去。誰知道身子剛剛落入池中,卻又以更快的速度嗖的彈了回來,卻像是一根彈簧一般。上岸之後,一個身子止不住的瑟瑟發抖,四蹄之上瞬間就凝結了一層寒冰。兩行清亮的鼻涕從粗大的鼻孔中流了出來。

    胡不歸和小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們可是知道這萬年蓮池中的寒泉是何等厲害,當年胡不歸受罰時,這兩個是早就領教了的。此時看到水麒麟吃憋忍不住笑的前仰後翻,模樣著實頗為不堪。

    天痴道長干咳一聲,道︰“不歸,小虎,不許幸災樂禍!”說著又轉過身來,卻對柳不醉說道︰“此萬年蓮池是我青城一處寶地,此池連接地脈,對于修行之人有著莫大好處。池中寒泉是取自清流峰的寒泉水,而池中種植的蓮花則是非寒泉水不活的萬年冰蓮花。此蓮花三千年生葉,又三千年開花,再三千年結果,故稱萬年冰連。所結出的蓮子顆顆都是修真中人夢寐以求的靈丹,能服食十余顆只怕是連天劫都不難渡過了。不醉,你與這水麒麟都是天生水脈,生性喜水,這萬年蓮池于你們兩個的修行更是有莫大的好處。等你們能抗得住這池中寒意便自然知道師伯所言不虛了。”

    柳不醉直到天痴道人這是在點撥自己,便恭敬的道︰“弟子謹記師伯教誨!”而天痴道長這番話,那水麒麟雖是似懂非懂,卻也听明白了這冷得要死的鬼池子對自己的修行有莫大的好處,原本一腔的惱怒頓時化為烏有,四蹄輕踏之間,腿上的寒冰紛紛碎落下來。卻听見身後有人走近,其中一人咦的一聲,奔了過來。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36:15

第六卷 再入紅塵 第六十三章 鑄劍

    胡不歸摸著笑痛了的肚皮,抬起頭來,卻見天玄、天風、天韻和天兵幾位師叔朝這邊走了過來。其中天兵師叔更是走在了頭里,只听得天兵師叔道︰“師兄,你是哪里抓來的這水麒麟?”

    天痴道長笑道︰“哪里是我抓來的,這是不歸、不醉兩個抓回來的,說是送給他們天玄師叔做個看守蓮池的水蟲兒。天玄師弟,你瞧這水蟲兒可還好嗎?”

    天玄真人一見這難得的瑞獸便已經心生歡喜了,心道︰這哪里是什麼水蟲兒啊,簡直就可作為青城山的鎮山神獸啊!連連道︰“不錯,不錯!能有這等瑞獸看守萬年蓮池也算是祖師爺托福了。不歸這孩子確實不錯,還想著他師叔我,倒真是難得了。”

    天兵道人卻道︰“老胡,你不是要我給不醉煉一柄赤麟劍一般等級的飛劍嗎?眼前便有這等材質,那赤麟劍是加了一顆火麒麟的內丹煉成的,配合不凡的先天火脈,這才能顯出不凡的威力。不醉孩兒卻是先天水脈,卻這麼巧,叫你們抓了一頭水麒麟來。若是取了這畜牲的內丹,那麼煉制青麟劍的任務便包在你師叔身上了。”

    胡不歸听天兵師叔這般說,不由得為難起來。雖然這水麒麟才與他們相識不久,卻也不好意思便搶了人家苦苦修煉出來的內丹吧,那豈不是強盜行徑?這水麒麟雖是畜牲,卻也是修煉多年的靈獸,听得天兵道長在打它的主意,不由得一雙大眼楮瞪得溜圓,惡狠狠的盯著天兵道人,若不是忌憚面前這幾個老道厲害,只怕是早就撲將上去了。

    柳不醉卻脆生生的道︰“天兵師伯,不醉不要那勞什子飛劍了,若是殺了這水麒麟來給不醉做寶劍,倒不如不醉沒有寶劍的好。”水麒麟一听這話,不由得走到不醉身邊,一顆碩大的腦袋在他身上蹭來蹭去,水麒麟心道︰還是這小孩兒好啊,難怪一見之下便覺得他是個好人。

    天痴道長笑道︰“誰說取了內丹這麒麟便會死啊?再者說也不需要取這家伙本身的內丹,只要它肯配合,咱們卻可以立即造一顆水麒麟內丹出來。”說這天痴道長轉過身來,對那水麒麟道︰“你肯不肯幫忙啊?”

    水麒麟一听不需要取它的內丹,哪還有不肯的,連忙點頭。卻听天兵道長說道︰“大師兄功力通神,卻也不能夠立時就造出一顆水麒麟內丹來吧?”其余眾人也都望著天痴道長。

    天痴道長笑著對胡不歸招招手道︰“不歸,麻煩你給師傅一顆九轉奪命丹來。”

    胡不歸立即從懷里掏了一顆九轉奪命單遞給師傅,嘴上還道︰“師傅,一顆可夠嗎?不夠的話徒兒還有。”這等珍貴的丹藥,胡不歸自楚山寒那里摸得卻也不止一兩顆而已,他自己不覺得如何,旁人卻是十分驚訝。

    天痴道長笑道︰“你以為是糖豆兒呢,一顆便夠了。”說著走到水麒麟身前,右手托著那顆罩著一層黑殼的九轉奪命丹,一股精純至極的青氣自掌心躥了出來,裹住了那顆九轉奪命丹。隨後左手將水麒麟的大嘴張開,那顆九轉奪命丹隨著一道青光射了進去。天痴道長雙手虛分,將水麒麟一個龐大的身子虛空托了起來,送到萬年蓮池之上。

    那水麒麟身子懸在半空,滴溜溜打了個轉兒,隨後便按照它平日修煉的姿勢站定,大嘴一呼一吸,一層淡淡的水霧將水麒麟的身子籠在其中。緊接著,天痴道長手捏法訣,手指輕輕一挑,一股水柱子萬年蓮池中射了出來。那水柱宛如活物一般在空中圍繞著水麒麟構成了一個復雜的陣形,卻像是一個鏤空的水球一般,而那寒泉水仍然在其間不斷流淌,一股子水池中流上去,在水麒麟身周蜿蜒穿行一陣之後,又自另一端流回萬年蓮池。

    在寒泉水構成的陣法中央,水麒麟專心致志的吐納著,漸漸的一層堅冰出現在水麒麟和寒泉水之間,一個冰球將水麒麟包在其中。如此過了良久,卻見冰球內金光一閃,只見天上驟然濃郁雲密布,一陣陣狂風憑空而起,閃電裂開長空,隨後一場傾盆大雨驟然而至。

    天玄真人等都是修為深厚之人,連法咒都不需要起,卻見那大雨怎麼也落不到這幾人身上。胡不歸一手拉著柳不醉,一手提著小虎站到了師傅身旁,只見天痴道長身周卻無半點雨水。

    猛然間,在風雨之中,一聲脆響傳來,只見那冰球碎成無數顆粒,緊接著天上濃雲立即散去,風息雨收,還了一個清朗的天空。那水麒麟威風凜凜的站在半空,將口一張,吐出兩枚內丹,只見那兩枚內丹一般大小,卻有一枚青碧如玉,那顆則是水麒麟自身內丹。而另一顆青碧之中隱隱帶著一線金光,卻是由九轉奪命丹轉化而成的內丹。兩顆內丹盤旋飛舞,互相輝映。

    天痴道人收去寒泉水布成的陣法,那水麒麟再度張開大嘴,兩枚內丹同時飛入它的口中。它緩步從半空中走了下來,來到天痴道長身前,將口一張,吐出了那顆由九轉奪命丹煉之而成的內丹。天痴道長伸手接過內丹,將它遞給了天兵道長。天兵道長興奮的接過那顆初成的內丹,道︰“鑄劍的事兒就交給我了!”

    胡不歸卻走到師傅近前,道︰“師傅,這九轉奪命丹弟子多的事,您老人家也為我打造一顆內丹出來吧。”胡不歸話音未落,卻見那水麒麟噗嗤一聲,自鼻孔中噴出一道水霧來,卻是在嘲笑胡不歸眼饞它這麼快就生出一顆內丹來。更是報復方才胡不歸笑它跳入蓮池的仇。

    胡不歸一個白眼兒翻過去,卻不理會水麒麟的嘲諷。卻听天痴道長嘆道︰“你卻又如何能與這畜牲相比,別說是你這般體質古怪的,便是其他修真之人,若是內丹爆裂或者火候不到,為師也是沒有法子的。”

    胡不歸原是看師傅輕而易舉的便在水麒麟身上又搞出一顆內丹來,不由自主地動了心,此刻見事情無望,倒也不如何失望,卻轉過臉道︰“沒有也好,省得被人搶了去瓖在寶劍上作裝飾。你說是吧,小虎?”

    小虎立即與他一唱一和的嗷嗷叫了起來。直把個水麒麟氣得眼珠突出眼眶寸余,小虎立即跳到它近前,伸出貓爪比劃了一下那眼珠突出的長度,隨後翻滾在地上嗷嗷怪笑起來。水麒麟惱怒已極,揚起四蹄,踏向滿地亂滾的小虎,小虎看似胡亂滾著,那水麒麟卻是怎麼也踏不中它,兩個家伙叮叮咚咚的打鬧起來,搞得萬年蓮池旁煙塵四起。

    胡不歸在一旁嘻嘻哈哈的看著,柳不醉也饒有興致得睜大眼楮看得有趣。幾個老道則是在一旁不住搖頭,想到這胡不歸與小虎兩個一回青城山,這番情景自然是時常可以得見的了。現在有多了一個憨戳戳的水麒麟,這一派仙山只怕是要淪落為嬉戲胡鬧的場所了。而他們的大師兄天痴道長卻也抱著雙臂,笑眯眯的看著這幾個胡鬧,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體面。于是幾個老道搖了搖頭,紛紛嘆息著離去了。

    隨後幾天里,柳不醉被他師傅天竹道長喚回山修行。卓不凡仍然沒有出關,胡不歸與小虎百無聊賴,整日在青城山上亂轉。有時去天韻師叔那里喝茶吹簫。喝茶倒也罷了,胡不歸告知天韻師叔,他贈送的那只玉簫已經被胡不歸拿去換了一間妓館,所以請師叔在給他一支玉簫。只把個天韻道長搞的哭笑不得,原來傳聞這小子在山下開設妓館的消息卻是真的!經不住胡不歸死纏爛打,天韻道長隨手將自用玉簫甩給了這小子,心道︰這次卻不知道他要拿這根玉簫去換些什麼!

    有了新玉簫,胡不歸少不得要吹上一吹。這簫聲一起,將他從山下小桃紅等妓女處學來的《怨情郎》、《思春曲》等調調盡數吹了起來,那悱惻纏綿,春情起伏之音將清流峰好一座清修勝地搞得不倫不類。至此,天韻道長門下弟子恍然,原來那師傅與這小子搭伙開設妓館的傳聞並非是空穴來風啊!

    直把個天韻道長搞得苦不堪言,原本這胡不歸在音韻上的悟性卻是極高的,天韻道長也因此對胡不歸青眼有嘉,誰知道這小子說什麼給師叔吹一些山下學來的曲子,卻淨是一些靡靡之音。忍著听了也就罷了,出得門來,卻見門下弟子看自己時個個神色古怪,不知道又叫叫他們誤解成什麼了。

    而天竹道長卻是頗為高興,胡不歸上去尋他喝酒。爺倆你一杯我一盞的,喝得好不痛快。喝的正在興頭上,兩人卻因為爭論誰的臉更黑而鬧了起來。先是面紅耳赤的爭論,隨後就是互相拿出鏡子來比較。天竹很不堪的暗運道法將自己的一張黑臉變得跟姑娘屁股一般雪白,于是爭執立即升級為爭吵,隨後就是互相破口大罵,最終,胡不歸摔門而去,天竹道長仍在背後跳著腳罵個不休。

    柳不醉則是規規矩矩在自己房中練功,毫不理會兩人胡鬧。

    胡不歸晃悠到天兵師叔那里,卻被擋了回來,被告知天兵師叔正在煉制青麟劍,誰也不見。沒什麼去處,胡不歸和小虎便去尋那頭水麒麟玩耍。那水麒麟原本每日規規矩矩在萬年蓮池邊上修煉,自從胡不歸和小虎去找它玩耍之後,也變得瘋癲古怪了。從此青城山上,常常見到胡不歸和小虎騎著水麒麟橫沖直撞,四處奔跑。這一人兩獸所到之處,全是一片塵土飛揚,樹折草斷。終于,三個家伙在一片責罵追打聲中逃到岷江上玩水去了。

    小虎騎在水麒麟背上,在岷江江面上破浪奔行,興奮得小虎嗷嗷亂叫。而胡不歸則是發足狂奔,在江面上與水麒麟賽跑。三個正玩得高興,卻听一陣隆隆之聲,回首望去,卻見青城山方向一股青氣沖天而起,刺破高空層雲,直刺蒼穹。身下岷江也受其感應,波濤驟然升高,江水頓時洶涌起來。卻見一層層濃雲壓在青城山上,黑壓壓一片,卻是暴雨將至的預兆。

    胡不歸跳到水麒麟背上道︰“一定是有什麼事兒了,大傻,咱們回去瞧瞧!”

    那水麒麟撒開四蹄,騰空而起,蹄下一團水霧繚繞,一個碩大的身子快愈奔馬的在空中向青城山奔去。

    胡不歸等奔到青城山,卻見那道青光發自天兵師叔的寶劍峰。于是這三個又向寶劍峰飛去。待到了近前,卻發現天痴道長、天玄道長等人都已經在天兵師叔的鑄劍齋前了。胡不歸從水麒麟背上躍下,奔到近前,問道︰“師傅,出了什麼事兒?莫不是天兵師叔已經將那柄青麟劍煉成了?”

    天痴道長尚未答話,卻見青石堆砌的鑄劍齋青光一閃,隨後一聲轟響,鑄劍齋整整齊齊一分為二,向兩邊倒去。只見一個面容憔悴的道人手捧一柄寶劍腳步蹣跚的從廢墟中走了出來,此人卻正是天兵道長。

    只見天兵道長面容雖是極為憔悴,但一雙眼楮卻放出異樣的光彩。見到眾人之後,將手上長劍高高舉起道︰“我煉成了!此便是青麟劍!”他話音未落,漫天狂雨轟然而下。卻見他將手中青麟劍向上一揮,高聲喊了一個“收”字,漫天雨水驟然消失不見,烏雲散去,那柄青麟劍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天兵道長哈哈大笑,此生能煉成這樣一柄神兵也不妄修行一場了。天兵道長向胡不歸招招手道︰“不歸,你師叔說話從不食言,這柄青麟劍你拿去交給不醉吧。”胡不歸依言接過青麟劍,心中實在為柳不醉高興。

    柳不醉站在天竹道人身旁,兩只烏黑的眼珠里全是一片歡喜,他親眼見到這柄寶劍一出世便如此了得,心中的歡喜自然是無法言說的。待胡不歸走到他近前,將那柄青麟劍連劍帶鞘交到他手上時,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自劍身上傳了出來。卻听得天池道長在耳邊說道︰“不醉,吐納于外,神守于內,青麟非劍,一水同源!”

    柳不醉雖只修習了十余天的清明天,卻當真是資質上嘉,雖有天痴道長幫他打通周身經脈,他自己卻也憑著絕佳的悟性將清明天修煉至第二層。這等進速也只有卓不凡能與之相提並論了。此刻听得大師伯如此說,立即閉上眼楮,沉下心神,進入到清明天第二層的境界之中去了。片刻之後,卻見他手中青麟劍驟然發出一聲清響,緊接著青麟劍在劍鞘中顫抖不已,一陣嗡鳴過後,青麟劍自劍鞘中飛出,在柳不醉身周盤旋飛舞,一層淡淡的水霧彌散開來。

    柳不醉突然睜開眼楮,看也不看隨手一抄,便從一片水霧之中握住了青麟劍,隨身向前一劈,一道青光霍然向前沖去。那道青光撞向一塊山石,只听見噗嗤一聲,山石應聲裂為兩半。而柳不醉卻也跟著一個踉蹌向前沖去,手中青麟劍呼的脫手而出,卻是他修為太淺,不足以掌控這等神兵。卻見天竹道長身子化為一道虛影,將他寶貝徒弟的青麟劍抓了回來。

    天痴道長說道︰“不醉,你要知道,這神兵利器也需要再度煉化,你要不斷的與這青麟劍融合,最終才能完全掌控它。再者你目前的修危害不足以控制它,所以此劍你暫時還不能用。”柳不醉點了點頭。卻听天池真人又道︰“你與這青麟劍都需要再度修行,而最佳的地方便是那萬年蓮池。自今日起,你可與那水麒麟一起在萬年蓮池修行。而這青麟劍則將它置于萬年蓮池深處,吸收陰極地脈。等有一天你能從池水中將它取出,那便是你可以使用它的時候了。”

    柳不醉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自此,柳不醉每日便都到萬年蓮池旁修習。胡不歸也跑到萬年蓮池旁修習。但是除了凍得要死之外,胡不歸是半點收獲都沒有。時常有人看到這小子拖著兩條鼻涕從萬年蓮池回來。

    這天,胡不歸帶著練功完畢的柳不醉登上老霄頂後山。兩人坐在那株斜出的松樹樹干上,向遠方眺望。胡不歸吸著不時流出的兩行清鼻涕,向遠處望去。只見雖是深冬時節,青城山周圍依舊是一片蒼翠。雖不如春夏之際那般青翠欲滴,卻也綠的頗為蒼勁,顯出一派昂揚的生氣來。柳不醉坐在胡不歸身旁,足下是萬丈深淵,放眼望去盡是山巒起伏,卻與自己家鄉有所不同。這般想來,便又想起慘死的家人,不由得問道︰“胡大哥,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煉成道法,將殺害我全家的惡人斬在青麟劍下?”

    胡不歸撓撓頭道︰“這個我就不大清楚了,但是只要你勤奮努力,終會有那麼一天的!”

    柳不醉十分鄭重的點了點頭,道︰“不醉一定勤奮練功,總有一天我要替我媽媽報仇!”一雙烏黑的眼楮里在堅定之外,也有著粼粼的淚光。

    胡不歸想起了那日追蹤那些殺手的情景來,心道︰看樣子酒兒家的慘案並非那麼簡單,酒兒年紀還小,若是老胡不幫他,只怕是還需要些年頭才能報仇。這孩子與我一見如故,卻是不能不幫他。嘴上卻道︰“小酒兒可比我老胡聰明的多呢,你看現在在萬年蓮池練功的就只有我一個被凍得鼻涕直流的。連大傻那家伙都已經不流鼻涕了。小酒兒更是厲害,短短時間都快到清明天第三層了。在咱們青城山除了你不凡哥哥之外,就屬你進展最快了。”

    听胡不歸這般說話,柳不醉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突然听得耳邊啪的一聲,卻是胡不歸鼻孔一個鼻涕泡兒爆裂開來,小虎立即抱著樹干嘎嘎怪笑起來,柳不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山峰之上,頓時一陣笑聲揚起。

    兩人在山峰上眺望良久,胡不歸望著一朵浮雲向山外飄去,一顆心也隨浮雲而去了。忽的便起了下山之意,既想去幫柳不醉查查仇家是誰,又想去成都看望一下小桃紅等姐妹,也不知道自從白如鴻離開後她們的境況如何。至此下山之心再也收拾不住。

    他急急起身,拉了柳不醉將他送回翠竹峰。柳不醉雖不明所以,卻也已經習慣了這個胡大哥常常出人意表的行為舉止,因此也不多問,只是安安靜靜的看著胡不歸。胡不歸對他道︰“小酒兒,老胡要出去幾天,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柳不醉拉著他的手道︰“胡大哥,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練功的。你也一路多多保重!”胡不歸點點頭,摸了摸柳不醉的頭頂,隨後便風風火火的向碧雲峰飛去。

    等他自空中降落下來,卻見師傅天痴道長就站在自己面前。卻听天痴道長道︰“不歸,你要出去嗎?”

    胡不歸心道︰師傅怎知我要出去?胡不歸點了點頭,將自己要去替柳不醉尋找仇家的事兒給師傅說了。天痴道長道︰“也好,你的性子本就是喜動不喜靜,難為你在青城山憋了這麼久了。出去轉轉也好,游歷一番與你的修行也有好處。但是為師有幾句話要跟你說。首先,這尋仇一事,你不可全全替不醉做主。你幫他可以,卻不能卸下他應擔負的責任。其次,你下得山去,交什麼樣的朋友,為師不管。就算你結交的是樹根、山豬,只要不是大奸大惡之輩即可。這兩點你記住了嗎?”

    胡不歸點頭道︰“師傅,弟子記住了。”說罷向天痴道長行禮辭別,飛身上了雲霄,駕起他那並不算快的飛行術,向山外飛去。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36:44

第六卷 再入紅塵 第六十四章 出游

    山外青山,雲上層雲。山雲之上是飄飄灑灑在空中漫步的胡不歸。前方是十丈紅塵,繁華無邊。身後是寂寥出塵的青城山,胡不歸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臉上笑容卻是一樣,並沒有因為境遇的變遷而有所改變。

    出了青城山,胡不歸一路向成都平原飛去,小虎從他懷中探出腦袋,向遠方張望。在成都城外,胡不歸悄然降落,爾後信步走向城內。錦官城依舊是一片繁華景象,廊橋畫棟依然精致典雅,街邊商鋪林立,街上叫賣之聲不絕于耳。街上游人閑漢絡繹不絕,攤販挑著擔子,各色小吃沿街叫賣,一派升平景象。胡不歸沿街走去,卻見到許多從前白如鴻的產業如今都換了招牌,看來白如鴻在成都的勢力倒真的被青龍會鏟除干淨了。短短時間便已經是物是人非,卻不知道小桃紅姐妹克曾受到牽連。

    胡不歸快步走向天韻閣,老遠便看到那座大火之後重建的天韻閣聳立在老地方。不由得加快腳步,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也不見他如何發力奔跑,只是三兩步便從街口走到了天韻閣門前。胡不歸一抬腳跨入了天韻閣,大堂之上一個女子驟然看到他不由得一愣,隨後便嗖的一聲撲到他的懷里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這女子卻正是多日不見的小桃紅。

    胡不歸驟然見到她也是一陣欣喜,卻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投懷入抱搞得手忙腳亂,頗為尷尬。胡不歸尚未說話,卻突然听小桃紅哎呀一聲,身子便與胡不歸分了開去。卻是一個彪形大漢猛然一把揪住了小桃紅的頭發拽了過去,那大漢口中罵道︰“他媽的個臭婊子,哭什麼哭!這是他媽的妓院,又不是棺材鋪!”

    那大漢一句話沒說完,卻突然眼前一花,只覺得脖子上一緊,頓時喘不上氣來。卻有一只鐵箍般的手掌攥住了他的喉嚨,只見面前一個身穿道袍的少年冷冷得道︰“從前不是棺材鋪,如今卻未必不是!”卻正是怒火中燒的胡不歸。

    那大漢口中咿咿呀呀的發不出半句話來,卻從內庭又奔出來七八條大漢,顯然與這大漢是一伙的。胡不歸冷笑一聲,抬腿一腳,捏在他手中的大漢便如草包一般的飛了出去,接連撞倒了三個奔出來的大漢,幾個人一身筋骨斷了個七七八八,慘叫著滾做一團。胡不歸身子一閃,只听得一陣叮叮咚咚,隨後就是慘叫連連,再接著便是那些大漢一個個被踢出天韻閣,直摔到到大街上去了。便如從前一樣。

    胡不歸拍拍屁股,剛一轉身,小桃紅再次撲入他的懷中,哭聲再起。

    胡不歸排排小桃紅的後背道︰“姐姐莫哭,你卻跟我說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小桃紅尚未答話,卻從樓上樓下奔出許多姐妹,呼的一下子將胡不歸團團抱住,頓時一片哭聲四起,許多鼻涕眼淚盡數抹在胡不歸的衣衫上。見機不對的小虎正要從胡不歸的懷中逃開,卻突然被三、四只嫩手抓住拖了出去,幾個女子輪流捧著小虎親吻哭泣,頓時口水、鼻涕和眼淚立即遍布小虎周身,只把小虎氣的也不由得淚眼汪汪,眾姐妹卻以為這小貓頗通人性,不由得抱緊了它又是親又是咬得,好不熱鬧。

    待眾姐妹哭夠鬧夠了,紛紛收了眼淚,卻依舊將胡不歸團團圍住,生怕他再次消失一般。胡不歸又問道︰“諸位姐姐,咱天韻閣這是怎麼了?”

    小桃紅放開胡不歸,擦干淨眼淚,道︰“胡小弟,你總算回來了。此間的事兒,真是一言難盡啊!走,咱們進去再說。”說著眾姐妹擁著胡不歸走進內庭。

    原來,自白如鴻突然遭到青龍會襲擊之後,白如鴻在成都的勢力全都被摧毀,在混亂之中,小桃紅見機行事,帶著一眾姐妹逃出了白如鴻的意隨園,回到天韻閣。誰知道青龍會擊潰白如鴻之後,卻並沒有接管成都這塊地盤,而是不知去向了。小桃紅等人不知,毒龍一干人追殺白如鴻卻被胡不歸打得落荒而逃,險些丟了性命。

    小桃紅一眾姐妹本想重開天韻閣,誰知道開張還沒兩天,便被新近崛起的一個幫會——大洪幫霸佔了天韻閣所有產業。大洪幫不但將天韻閣據為己有,更逼迫眾女從操舊業,做起了皮肉生意。不從者自然少不得挨打受辱,一時之間,天韻閣眾女又陷入了往日火坑之中,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眾女無不淒然,只覺得這世道卻不是她們這些弱女子所能左右的,而這世上惡人卻有如此之多,都覺得此生無望了。

    一直到今日胡不歸突然回來,眾女這才看到了希望,不由得紛紛抱頭痛哭。

    胡不歸听得一陣火起,豁然起身,對小桃紅道︰“姐姐,你去把櫃台上的銀子盡數給我拿來。”

    小桃紅微微一愣,卻不知道她這兄弟此時要銀子做什麼。卻也依言從櫃台上將銀子取了交給胡不歸。天韻閣生意興隆,此時櫃上也有千余兩銀票和一些散碎銀子。胡不歸將銀子放入懷中,對小桃紅道︰“姐姐隨我出去一趟。”說罷抬腿便往外走。小桃紅緊跟其後,卻不知道他要去做些什麼。

    卻見胡不歸拉了小桃紅向街上走去,也不覺得他走得如何快,而小桃紅卻覺得一個身子猶如騰雲駕霧一般,再停下來時,卻已經到了縣衙門口。胡不歸到︰“姐姐在此稍後,我去去便來。”

    小桃紅心中恍然,暗道︰這孩子果真是長大了些,知道這等事兒是需要賄賂官府的,但卻*這區區千兩銀子又怎麼喂得飽知縣大人一張大嘴?

    且不說小桃紅站在縣衙門口犯嘀咕,卻見胡不歸徑自闖入縣衙。兩個衙役上前喝斥道︰“什麼東西!竟然亂闖公堂,還不快滾出去!”胡不歸也不言語,雙臂一撥,兩個衙役果真就滴溜溜滾了出去。胡不歸一只走向內堂。其間不斷有衙役滾了出去,卻個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生滾倒的,只覺得不由自主的便想滾上這麼一滾。

    知縣大人正在書房讀書,那書頁之間夾著的一張張銀票顯得無比動人,果然是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古人誠不欺我啊!也不見什麼動靜,突然一個人就出現在知縣面前,知縣抬頭望去,卻見一個面容微黑的少年道士站在自己身前。知縣正要發作,卻見那少年從懷中一把掏出來許多銀票和散碎銀倆,在桌子攤成一堆。

    知縣皺起眉頭,心道︰這是哪個沒點規矩的刁民?卻怎麼有些面熟?拿了這麼點銀子卻也想來收買我嗎?不等那知縣繼續胡思亂想,緊接著胡不歸一伸手抓住了知縣書桌上一塊銅鎮紙,隨手一捏,便將那塊銅鎮紙攢成一團,隨手丟在目瞪口呆的知縣面前。

    胡不歸一雙眼楮露出凌厲的光芒,盯著那知縣道︰“這兩堆你選一個吧!”

    那知縣全身一哆嗦,不由自主地捧起了那堆銀票。胡不歸咧嘴一笑道︰“知縣大人果然是個聰明人,老子過一會兒要去打人,希望大人不要找老子什麼麻煩,否則——”說到此處,胡不歸一雙眼楮瞟了瞟那被捏成一團的銅鎮紙,又看了看知縣的腦袋,其中含義不言自明了。

    那知縣全身一哆嗦,連連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胡不歸哈哈大笑著走出了衙門,隨後拉了小桃紅道︰“知縣已經特批咱們去揍人了,姐姐這就帶我去找那大洪幫吧。”小桃紅滿臉狐疑的朝衙門內看了一眼,卻見幾個衙役晃晃悠悠的剛從地上爬了起來,而還有幾個依舊在地上肉球一般滾個不休,不由得噗嗤一笑,卻不知道這小子用了什麼法子,他卻總是有辦法作出些古怪事情來。

    下午時分的冬日暖陽透過花窗,斜斜射入屋內,照在大洪幫幫主刀疤陳的臉上。床上那個少女已經疲累已極的睡熟了,雪白的胸口隨著呼吸起伏著,微波蕩漾。

    刀疤陳*在床頭輕輕撫摸著臉上那道刀疤,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對自己的工夫很滿意,在江湖上拚殺了這麼多年,除了這道刀疤他幾乎再沒受過什麼傷,而這條刀疤卻換來對方的一條人命。他對自己的體力也很滿意,床上躺著的那個小姑娘起先還拼命掙扎,此刻卻已經累得全身癱軟,連哭都沒有力氣了。而他卻依舊保持著足夠旺盛的精力,這對于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來說,也的確足以自豪了。這床上躺著的**確實比天韻閣那幫娘們好得多了,想到這里刀疤陳不由得露出一絲淫笑。

    就在刀疤陳正在考慮要不要再來一次的時候,卻突然听見外面傳來一片嘈雜之聲。一陣哎呀、啊呀過後,突然 當一聲,房門被人一腳踹開了。陽光頓時一擁而入。

    隨陽光進來的還有一個身穿道袍的少年,只听那少年道︰“你就是刀疤陳?”

    刀疤陳眯縫著眼楮,盯著那個站在陽光里的少年,口中喊道︰“來人啊!”

    那少年道︰“不用喊了,外面的人胳膊腿兒全都斷了,沒一個能過來听你使喚了。”刀疤陳不由得一愣,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外面兩百多口子人怎麼可能就在那幾聲哎呀呀中就都叫人放倒了?!刀疤陳的手悄悄握住了被窩里的那柄鋼刀。

    然而那少年一揚手,他便相信了那少年所說的話,因為那少年一揚手,他整個人就赤條條的從被窩中被一股無形大力提溜出來了,手中鋼刀被那少年輕輕一彈就叮當碎成了一堆鐵屑。刀疤陳難以置信的看看地上那堆鐵屑,再看看被虛空提起的自己,卻不知道這少年用的什麼妖術。只見這少年的一雙眼楮不住地在自己赤裸的身上游走,似乎在選個下刀的所在一般。不由得心口一寒,脫口而出︰“你是誰?”

    那少年盯著刀疤陳兩腿間一堆丁零當啷的事物道︰“記住了,我就是天韻閣的大老板胡不歸!”

    刀疤陳注意到胡不歸鋒利如刀的目光落在自己下身,不由得兩腿一軟,一道酥麻的感覺直通入腦,頓時一灘尿水淋灕而下,沿著大腿淌了一地。原來廝打久未受傷,人的膽氣是會消散的。

    只見胡不歸雙眼寒光一閃,手掌一揮,一縷微風吹過,刀疤陳只覺得下身一涼,隨後兩腿間那一團事物吧嗒落在地上。刀疤陳向下望了一眼,這才嚇得大叫起來,頓時鮮血混合著尿水流淌下來。屋里傳來刀疤陳殺豬一般的嚎叫聲。床上那少女早已醒來,卻見她赤裸著身子從床上爬了起來,飛快的從桌子上拿起一柄剪刀,奔到刀疤陳的深前,噗哧將剪刀插入刀疤陳的胸口。

    刀疤陳難以置信的望著不久之前還在自己身下乞求告饒的弱女子此刻卻凶神惡煞一般將剪刀在自己身上不斷的戳著,鮮血飛濺,刀疤陳終于帶著一身傷疤咽氣了。那少女丟下剪刀,蹲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卻有一件寬大的道袍有如活物一般的自動穿在了她的身上。只听得胡不歸低聲道︰“姑娘,你可有什麼去處?我送你回家吧。”

    那少女抬起眼來,看了看這個擁有神奇力量的男人,道︰“我已經沒有家了。”

    胡不歸皺了皺眉,尚未說話,卻听一個女子在身後道︰“小妹妹,若是比不嫌棄,便跟我回天韻閣吧,那里都是咱這樣苦命的姐妹。”說話的卻是小桃紅。

    那少女略一遲疑,便既點了點頭。小桃紅上前拉了那少女,站起身來。胡不歸道︰“好了,咱們走吧。”三個人剛走出去,卻見院外密密匝匝圍了數百號人。看樣子卻都是大洪幫的幫眾。

    胡不歸冷笑著巡視眾人,一雙眼楮在人群之中掃來掃去,目光所至之處猶如冰封大地,數百大洪幫眾只覺得一陣膽寒,人群之中有人隱約想起了那個血屠青龍會分舵,一腳踢死黑龍的傳奇少年。于是握刀的手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抖,膝蓋一陣發軟,一陣騷動在人群中傳開了。大洪幫副幫主獨眼劉一只獨眼兒滴溜溜亂轉,方才幫會里的兄弟已經去知會知府大人了,卻怎麼還不見衙門里的人來呢?

    卻听胡不歸高聲說道︰“老子就是天韻閣的大老板!你們幫主已經掛了,這院子里的人也都沒一個能站起來的了,今天誰敢攔著我們,老子就打碎他全身骨頭!”說到這里,拉著小桃紅和那個少女便向人群外走去。

    胡不歸左手拖著小桃紅,小桃紅瞪大雙眼,緊緊拉著那少女,一行三人向外走去。前面眾人紛紛閃開一條道路,胡不歸昂首而過。卻有一個不開眼的家伙一拳從胡不歸背後打來。胡不歸冷笑一聲,也不回頭,便像是背後長了眼楮一般,右手向後一抓便擒住了那人拳頭,隨手一帶,那人便自胡不歸頭頂越過,一只拳頭仍被胡不歸擒著,只見胡不歸手腕一抖,那人身子向下落來。胡不歸抬起一腳將那人踢了上去,隨後手腕又是一抖,那人全身骨節喀喀作響,胡不歸又是一腳,將那人踢飛出去,落在人群之中。果然是全身骨頭盡數寸斷,在地上癱軟成一灘爛泥,口中狂呼不止。

    至此再也沒有人敢來阻止胡不歸三人,幾百號人眼睜睜的看著胡不歸三人揚長而去。甚至還有人暗自慶幸,這個殺神總算是走了!

    待回到天韻閣,小桃紅安頓好了那個少女,一群姐妹圍了上來,問東問西。小桃紅便眉飛色舞的講起胡不歸如何大發神威打得那些大洪幫幫眾滿地亂滾,又是如何切下那幫主刀疤陳的腌事物,那小妹妹又是如何刺死刀疤陳,直講的眾女紛紛叫好。

    卻有一個年紀較大的說道︰“胡小弟此番雖是替我們出了氣,但以後胡小弟走了,那些人豈不是會變本加厲的來禍害咱們?就算是胡小弟打跑了大洪幫,回頭再出一個什麼大青幫、大藍幫,到那時可該如何是好?”

    這女子話一出口,頓時便有七八只手揪住胡不歸的衣襟道︰“胡小弟,不許你走!你若敢走就切下你的小雞雞!”更有人喊道︰“先扒光他衣褲,這樣這小子就跑不掉了!”此言一出,更是立即便有人響應,直把胡不歸嚇的是魂飛魄散,身子化為一道青光竄進了閣樓。

    眾女只覺得手上一空,卻見那小子就此逃脫了,頓時一群人便向閣樓沖去,卻听得小桃紅喊道︰“都別鬧了!”眾人頓時都停了下來,扭頭看著小桃紅,卻听小桃紅道︰“你們難道還不了解胡小弟嗎?他又怎麼會是那種惹了事兒就跑的人?若是連他都信不過,我們卻還能相信誰?”

    眾女想起胡不歸為她們怒闖青龍會,搞得全身是傷,險些連性命都丟了,不由得紛紛低下頭來,靜靜的坐回到大廳之中。

    而胡不歸在房中也是一籌莫展。這天韻閣他早晚是要離開的,但是這群姐妹卻也要安頓好菜時,從前還有白大哥可以托付,而如今卻將她們托付給誰呢?思來想去,突然眼前一亮,將房門打開,對著樓下的小桃紅喊道︰“桃紅姐姐,你上來一下!”

    房門關上之後,一臉迷惑的小桃紅望著胡不歸到︰“胡小弟,你叫我做什麼?”

    胡不歸滿臉全是興奮的抓著小桃紅的肩膀對她道︰“姐姐,我要和你做一件從來沒有做過的事兒!”

    小桃紅一張久經風月的臉竟然立即泛起一層紅暈,她低著頭道︰“你——你要做什麼?”

    胡不歸道︰“我要把你——”在門外偷听的幾個女子不禁恍然大悟,都在心中暗道︰原來胡小弟長大了啊!卻听見房中小桃紅哎呀一聲,幾個姐妹紛紛偷笑起來,心道︰桃紅姐這個風月老手也會禁不住這小子嗎?

    只听得房中一陣混亂,其聲頗為激烈,地動屋搖,好一陣折騰過後,突然房門大開,胡不歸將頭發散亂的小桃紅推了出來道︰“再來一個姐姐!”眾女不禁愕然︰這小子第一次就這麼厲害?混亂之中,又有一個女子被推進了房中,隨後房門啪的關上了。

    再之後又是一陣地動山搖的折騰。隨後胡不歸又高聲喊人,而從房中出來的女子卻是猶如夢游一般,也不開口尋個安靜的角落,閉上雙眼,似在回味。

    如此這般一連換了十余個女子,胡不歸這才安靜下來。而沒有進去的眾女子在駭然中竟似乎有些許失望,有幾個想到不堪處,禁不住羞紅了臉,沒來由的呸了幾聲。

    這一夜便在一群女子不言不語,閉目回味,而另一群女子胡思亂想,百般猜測之中度過了。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37:04

第六卷 再入紅塵 第六十五章 傳功

    天韻閣的清晨是在一聲尖叫中來臨的。隨著那一聲直穿雲霄的尖叫,更多的呼喊驚叫響了起來,夾雜著許多嘰嘰喳喳的喧鬧聲徹底將天韻閣帶入了新的一天。

    胡不歸睡眼惺忪的推開房門,卻見天韻閣大廳的房梁上亂七八糟掛著七、八個姑娘,而下面則有幾個姑娘看著房梁上的姑娘著急的直跺腳,腳下青磚啪啪碎裂開來。更有一兩個姑娘跳將起來,想要將房梁上的姐妹拽下來,卻身子嗖的一聲直比房梁上的姐妹飛得更高,卻听得轟隆兩聲,竄上去拉人的那兩個半截身子撞破了房頂,一雙腿仍在空中亂踢。

    其余姐妹則是慌亂不已,嘰嘰喳喳的吵個不休。胡不歸和小虎四只眼楮瞪得溜圓,卻沒想到一大早醒來卻看到的是這般景象。有眼尖的姐妹看到胡不歸便立即喊了起來︰“胡小弟!你昨晚到底對她們做了什麼?!!”語氣之中頗有興師問罪的意味。

    原來這些出了狀況的女子卻都是昨晚進過胡不歸房間的姐妹。最初是年紀最小的如煙姑娘,早晨醒來,迷迷糊糊的從房中走了出來,步入大廳時,左腳卻被門檻一絆,身子向前一沖,也不知怎的,右腳略一使勁在地面上一蹬,頓時一個身子如騰雲駕霧一般飛了起來,迷迷糊糊就上了房梁。這才下的尖叫起來,隨後聞聲趕來的眾姐妹便亂成現在這個局面。

    胡不歸頓時頭大如斗,只覺得無比委屈,口中道︰“我什麼也沒做啊!”身子卻一溜煙兒在大廳上轉了一圈,動作極快的將屋頂上和房梁上掛著的姐妹抱了下來,而後一臉無辜的站在大廳中央。

    小虎剛剛在胡不歸的肩膀站定就突然看見十余根青蔥玉指自四面八方戳向胡不歸的臉來,頓時將頭一縮,從胡不歸的衣領處鑽了進去。就听得眾女子叫道︰“不是你卻又是誰?為什麼自從昨夜過後,她們都變得這般古怪了?”

    胡不歸苦著臉道︰“我只是幫她們把身子改造了一下而已,並沒有做別的!”

    其中一個昨晚紅著臉亂呸的姑娘立即道︰“我們自然知道你是把她們的身子‘改造’了一下,我們是問你是用什麼‘改造’的!又是怎麼“改造”的?”說話間一群女子眼楮都不由自主地向下瞟去。胡不歸頓時感到後背一寒,不由得道︰“好好好!我就當著你們的面做一個給你們看看!看過了你們就相信了。”

    此言一出,頓時有十余張羞紅了的臉紛紛呸個不停,心道︰胡小弟果然學壞了,這等事體如何能當眾來做?!!真是羞死人了,我呸!

    卻見胡不歸伸手一抓,離他最近的素素姑娘便被他抓住了肩膀,隨後一只手便輕輕捏住了素素的下巴,向她湊了過來。素素羞不可擋,阿呀一聲叫了出來,卻與昨晚小桃紅一般無二。她只當是胡不歸要親吻她的嘴唇,不由得閉起了眼楮,卻突然口中被塞入了一顆藥丸,一股清涼的氣息頓時涌進了她的嘴里。隨後不由自主地咕咚一聲,將那藥丸吞落腹中。

    除了昨晚的十余個姐妹,其余女子全都目瞪口呆的望著胡不歸。卻見他雙掌一分,他面前的素素便凌空而起。只見胡不歸出指如風,一道道青光從他指端射出,噗噗的打在素素的周身大穴上。隨後只見胡不歸雙手虛抱成球,手心翻轉,卻見素素姑娘一個身子凌空頭上腳下的翻轉過來,隨後兩道粗大的青色真元從素素姑娘的腳心灌入,素素禁不住全身一顫,呻吟了一聲,其聲確有銷魂之音,倒也難怪昨晚其他姐妹會誤解了。只听得素素不住的呻吟著,猛地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卻是一道青色真元穿過頂心而出,周身經脈被胡不歸逆行打通,全身禁不住一陣舒泰,一種猶如新生的感覺油然而生。

    胡不歸一收真元,將素素放了下來,只見她頭發散亂,兩眼茫然,一言不發地做到一張椅子上閉起了眼楮,卻與昨夜那些姐妹一般無二。原來,胡不歸昨晚突然想到︰自己總是在替這些姐妹找*山,其實最好的*山莫過于她們自己。他雖不能像他師傅天痴道長改善柳不醉那般,將這些姐妹的體質改造成先天之境的底子,但是若加上天妖谷的天妖續命丹,配合自己的先天真元,制造一批武林高手來也並非是不可能。

    接著胡不歸便替天韻閣眾姐妹一一打通經脈,好一陣忙活,一直到下午方才將天韻閣眾姐妹全體“改造”完畢,包括昨天救回來的那個少女,全都被胡不歸打通了周身經脈。而這一眾原本是妓女出身的女子身子掏空的厲害,陰虛陽浮,一些上了年紀的雖經過改造,體質大為好轉,但內力底子就薄了許多。倒是幾個年輕的姑娘,經過“改造”一身內力修為已經與當世世俗武林高手相當。其中猶以昨晚解救回來的那少女為最。

    此女經過小桃紅等人的詢問,得知她名叫藍靈,父親是鄉間的一個教書先生。藍靈與父親相依為命,卻不料有一天被大洪幫的人撞上了,一見藍靈生的美貌,便起了歹心,將她掠走。父親上前阻止,卻被一腳踹在心窩,當場斃命。藍靈被大洪幫幫眾送到幫主刀疤陳那里,藍靈拚死不從,卻怎麼敵的過身負武功的刀疤陳。在受辱之後本欲尋死,卻突然見到胡不歸出手整治大洪幫,又經過小桃紅等人的勸解,這才安靜下來。此刻,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同于往日,尋思之心便徹底打消了,只想著至此之後不但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更可以替那些苦命的姐妹出頭,頓時對胡不歸的感激之情又深了幾分。

    接下來,胡不歸不但替她們創編了一套修養內力的運氣法門,更是耐心教授她們如何驅使體內的內力,如何與對手搏擊打斗。藍靈站在眾人當中,听得最為仔細,也是領悟最快的一個。後世武林,在樂坊之間一個以女子為主的神秘門派流傳下去,她們供奉的祖師爺畫像上是一個一臉怪笑的少年,那少年足下則是一只匪氣十足的白貓。

    等講的告一段落,已經是華燈初上時分了。胡不歸倒也還好,而小虎的肚子卻早已餓得山響,卻見它如同垂死一般的趴在門檻上,有氣無力的看著眾人,腹中聲響卻是一聲比一聲嘹亮的響了起來。

    小桃紅噗嗤一笑道︰“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走走走,姐姐帶你們出去吃飯去!”眾人一陣歡呼,其中猶以小虎的嗷嗷之聲最為響亮,只見它第一個躥出了大廳,站在街面上等著眾人出來。眾女簇擁著胡不歸出了天韻閣,將門鎖上,此時的天韻閣又是她們說了算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在大街之上,頓時引來了無數目光的注視,眾女內心喜悅,渾然不顧那些異樣的目光,簇擁著胡不歸喜氣洋洋的朝前走去。而胡不歸更是不管懂那些狗皮禮法,嘻嘻哈哈的在眾姐妹之間邊說笑邊向前走著。只有小虎一個頗為著急的在前方不住扭頭催促眾人快走。

    當胡不歸第一個飽嗝打出來的時候,小虎已經四腳朝天的挺著肚子躺在桌子上了。酒足飯飽過後,小桃紅對胡不歸道︰“胡小弟師傅,現在咱們做什麼去?”

    胡不歸撓撓腦袋,道︰“你們初學乍練,倒是應該多找點機會練練身手才是。不如這樣吧,天色尚早,不如咱們去欺負大洪幫的那幫壞蛋去,你們看可好啊?”

    胡不歸此言一出,立時群女紛紛響應,于是一群人呼啦一下子出了酒樓,興致勃勃地向大洪幫殺去。向來是欺負別人的大洪幫卻沒想到今晚就要被天韻閣的一群姑娘欺負了。胡不歸對眾女道︰“一會兒你們只管去鬧,我躲在暗處,如果有你們應付不了的我再出來。”眾女都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都紛紛點頭答應。

    此刻的大洪幫里已經是鬧得沸沸揚揚了,只見從前的副幫主獨眼劉一只獨眼幾乎就要瞪出眼眶,似乎馬上就會筆直砸在對面六指徐的臉上去了。只听的獨眼劉狠狠地道︰“徐六指兒,你個王八蛋也想當幫主?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卵蛋夠不夠大!”

    六指徐兩只眼楮緊盯著獨眼劉的一只眼楮,道︰“老子卵蛋大不大那只有你媽知道,你回家問問你媽去就知道老子能不能做幫主了!”場中一群人哄笑起來,頓時獨眼劉臉上一陣發燒,叫道︰“老子廢了你個狗日的!”說著便要動手,卻突然听見大門 當一聲,兩扇一丈五的朱紅大門被人一腳踢飛了進來,  兩聲落在院子里。只見一群娘們叉著小蠻腰站在大門口,一雙雙柳眉鳳眼興奮的望著院內。

    大洪幫幫眾頓時呆住了,卻沒有想到此刻竟然有人來踢場子,更沒有想到來踢場子的竟然是一群娘們,原本紛亂的局面竟然突然間安靜下來。也有些人認出這群娘們都是天韻閣的姑娘,不由得一雙雙眼楮四下亂看,想要看看昨天那個殺神一般的天韻閣大老板與她們一起來了沒有,那個人可是惹不起的,若是他也來了,那就立即開溜,直接退出大洪幫,省得走得晚了缺胳膊斷腿兒那是自己倒霉。

    待四處看了半天,卻不見昨日那小子,這才略微安心,卻見女群姑娘當中,一個年紀頗大的女子一面領著眾女子相里走來,一面說道︰“叫一個管事兒的王八蛋出來說話!”此女正是小桃紅。

    獨眼劉和六指徐同時搶步上前,都想當這管事兒的,卻猛然想起這姑娘的話中還有王八蛋三字,又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心中一陣懊惱,恨自己出腳太快,自願做了王八蛋。

    小桃紅輕蔑的掃視了一番院中這幾百口子人,道︰“怎麼?這麼大一個幫會竟然沒個頭頭?”

    獨眼劉挺著胸膛站了出來道︰“臭娘們!你們有什麼事兒就跟老子說,老子——”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卻听“啪”的一聲脆響,只見人影一閃,小桃紅身邊的藍靈驟然出手,一個嘴巴子抽在獨眼劉臉上。這一下出其不意,獨眼劉竟然沒有躲開,頓時抽得他一只獨眼兒在眼眶中滴溜溜亂轉。耳朵嗡嗡作響。

    小桃紅笑吟吟的將一根青蔥玉指指向獨眼劉的鼻尖,道︰“你便是目前大洪幫的頭頭?”

    獨眼劉只覺得七八根手指在自己眼前晃悠,暈頭昏腦的正要點頭,卻猛然被人一把推開,原來是六指徐搶了上來道︰“現在大洪幫我說了算!”他這一個算字剛剛出口,只見小桃紅伸出去的手指驟然化為手掌,反手就是一個嘴巴子,朝他臉上抽去。六指徐早有準備,腦袋微側,右手小擒拿手施展開來,去擒小桃紅的手腕。卻不料褲襠猛然一癟,一只三寸金蓮正正踢在他褲襠中央要命的地方,頓時擒拿手化為護襠手,抱著褲襠在院子里跳來跳去,不住呻吟。

    素素得意洋洋的看看自己的腳尖,回味著方才那一腳的滋味,心中卻是痛快不已。一干姐妹只覺得今天才算是真的揚眉吐氣了,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卻听獨眼劉叫道︰“他***,兄弟們上啊!把這幾個臭娘們垛了!別壞了咱江湖弟兄的名聲!”頓時一群大洪幫幫眾涌了上去。

    一群姐妹驟然見到這一群如狼似虎的漢子撲了上來,不由得有些慌亂,便想放聲喊叫胡小弟師傅快快出來,卻听藍靈喝了一聲︰“來的好!”足尖點地,身子嗖的一聲向著那群漢子沖了出去。只听得  之聲大作,當先的幾個漢子一個照面間便被藍靈飛腳踢了出去。眾女頓時備受鼓舞,不由得大喊一聲︰“沖啊!揍他們去!”宛如一群母老虎般殺入了人群。

    天上是明月高懸,大洪幫的堂口卻是一片烏煙瘴氣,哀號之聲四起,不斷有人被高高踢傷了空中,而更多的則是一張臉上被撓的血肉模糊,或是身上皮肉被擰得青紅相間,要麼就是下三路受傷慘重,越來越多的幫眾情不自禁的一手護襠,一手遮臉,如此這般就少不得臀部被重重踢上一腳,于是又高高飛上天空。

    卻原來是這群女子打得興起,哪里還記得胡不歸教給她們的格斗技巧,往日女子間廝打的那一套便又被施展了出來,只是此時卻是配合了身上相當于數十年修為的內力,效果卻也出奇的驚人,只把個躲在院外高樹上觀看的胡不歸看的是連連搖頭,直嘆這群江湖漢子果然是倒霉。

    到了最後,院中局面就變成三十余個姑娘追打著百十余名漢子,大洪幫幫眾四下逃竄,這群平日里意氣風發的江湖漢子此刻刀也掉了,劍也丟了,口中姑奶奶饒命之類的言語喊個不休。卻听小桃紅大聲喊道︰“都給老娘站住!”

    一些漢子仍兀自奔逃,而天韻閣的眾姑娘們卻就此罷手不追。卻听小桃紅喊道︰“現如今你們的幫主已經死翹翹了,從今天起,老娘就是你們大洪幫的幫主!你們那個不服氣就上來跟老娘比劃比劃。”說話間一雙眼楮在人群中尋找著獨眼劉,只見獨眼劉已經被打翻在地,正咧著嘴在地上哼唧,小桃紅對他道︰“獨眼劉,你他娘的服不服?”

    那獨眼劉哪兒敢不服,獨眼兒轉了兩轉,在地上順勢伏倒︰“屬下拜見——哎呀!”卻是六指徐一腳將他踢開,跪倒在地,道︰“屬下徐六指願意奉姑娘為大洪幫幫主!”頓時大院之中倒成一片,個個口呼︰“屬下願奉姑娘為大洪幫幫主!”

    小桃紅撇了撇嘴道︰“本姑娘原是不希罕你們這什麼破幫主的位置的,只是看你們死了幫主,怪可憐的,你們又都不懂事,需要有個人來教導你們,這才勉勉強強作了你們的幫主,你們可要識得好歹才對。從今天起,你們就都歸我天韻閣管了。今天天色已經晚了,明天一早,你們陸續到天韻閣報道登記,如果少了一個半個,那就休怪本姑娘不客氣了!”

    大洪幫幫眾齊聲道︰“不敢!不敢!”小桃紅叉腰瞪視四周,頗為神氣。卻听見耳邊一個細小的聲音傳來︰“恭喜桃紅姐姐榮登幫主之位,你能令這群烏合之眾有所約束,也是一大功德。老胡看到姐姐們都已經出師,也就可以放心了。俗話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老胡這便走了,日後如果有機會再見,姐姐可一定要請我喝酒啊!”

    說到此處,只見院外大槐樹微微一動,一縷清風向遠方吹去。小桃紅心中百味陳雜,眾人不明所以的望著她,卻突然見她朗然一笑道︰“姐妹們,咱們走吧!”帶著眾姐妹浩浩蕩蕩的回天韻閣去了。

    胡不歸在空中向前飄去,一面抓著那個自幼不曾離身的破酒壺淺飲,一面回望繁華的錦官城,一片燈火之中掩蓋著無數歡笑淚水,突然覺得世俗凡人生活之中也有真味,只是看那舌頭能不能品出其中滋味而已。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37:38

第六卷 再入紅塵 第六十六章 輕雪

    風吹草睫,長草輕搖。胡不歸俯身在山上長草之中,向下窺探。山莊周遭一片寂靜,不見人跡。從前守備森嚴的山莊此刻卻像是空無一人般的死寂,原先安排在屋頂的守衛也不見人影,一種古怪的氛圍自山莊中透了出來。

    胡不歸靜靜藏在長草之中,一動不動。上一次那個不曾蒙面卻險些在他肚子上開個窟窿的陳公公絕對是個修真高手。只是他的修為頗為怪異,卻與胡不歸從前所見種種修真門派都不相同。此次前來,胡不歸格外小心,若是打草驚蛇,非但那個陳公公不好對付,探听殺害柳不醉一家元凶的事兒只怕更是要告吹。

    然而胡不歸在長草中守了兩個多時辰,卻始終不見動靜,不由得有些疑惑。胡不歸伏身在長草叢中,向山下游去。長草微動,猶如微風吹拂一般起伏。轉眼已到山腳下,胡不歸施展出青城光遁訣,輕煙一般飄入山莊。

    前院之中,死一般的寂靜。胡不歸悄然前行,打開了幾間屋子,都是空無一人。隨後在前院尋了個遍,竟然沒有一點人跡。桌椅家具之上也蒙了一層薄薄的灰,顯然是有些日子不曾打掃了。胡不歸沿著回廊向後走去。突然一股若有若無的臭氣從後院穿了出來。胡不歸皺了皺眉頭,翻身躍上房頂,向後院飄去。

    待胡不歸輕飄飄的落地,那股臭氣更加濃烈了,風吹不散的直灌入鼻孔之中,令人作嘔。突然一陣細細簌簌的聲響自一所大屋之中傳來,胡不歸身形一閃,*近了那間大屋,只听得咯咯吱吱的碎響更加清晰,而臭味愈濃。胡不歸閉住呼吸, 的一腳將門踹開,只听呼啦一片響動,千萬只老鼠潮水一般的四下奔逃,轉瞬之間走了個干淨。

    再看屋內,橫七豎八的尸體堆滿了整個屋子,也不知道有幾百個人。那些尸體早已腐爛了,又被老鼠啃噬,有不少已經露出了森然的白骨,恐怖至極。看那些尸體的衣著服飾,卻都是這個莊園的雜役佣人,卻被人召集到這後院全都殺了滅口,這些人用心之狠,手段之毒辣著實令人心驚。

    胡不歸不忍再看,退了出去,一揮手一道掌心雷打在大屋房梁上,只听轟隆一聲,整座大屋坍塌下來,隨後胡不歸雙臂一揮,兩道青光躥了出來,又是十余座房屋被他一掃而毀,無數磚石堆在那片廢墟之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墳冢。

    胡不歸取出酒壺,撒了一些酒水在地上,念了一段超度亡靈的咒語,這才轉身離去了。

    胡不歸行在空中,心中思忖︰這些究竟是些什麼人?竟然視人命如草芥,只是為了不暴露他們的形跡便將這幾百個人屠殺了個干淨,他們究竟有什麼秘密?上一次听那殺手狼三管暗算自己的老頭叫陳公公,難道他們真的是來自皇宮里的?如此說來,自己是否該向京城走一趟呢?想到這里,胡不歸向著北方飄然而去。

    這一路向北,只見身下綠意漸漸消失,放眼望去,盡是一片蒼茫大地。大山如鐵,大河昏黃蜿蜒,一派寬廣豪放的景象。一朵雪花突如其來,迎向胡不歸面頰。胡不歸一口氣吹出去,雪花飄向遠方。隨後更多的雪花降落下來,轉眼之間鋪天蓋地,億萬朵瑩白的雪花在天空中飛舞,千里沃野一片雪白。

    胡不歸尚不覺如何,懷中小虎卻撲嗤打了個噴嚏。胡不歸微微一笑,隨雪花緩緩降落。胡不歸落腳處,是在一片樹林邊上,但見樹上已經蒙上了一層白色,一個鳥巢中啾啾叫了數聲,一只花翅喜鵲露出頭來,將一撮積雪推出巢穴。

    胡不歸信步朝前走去,風卷殘雪,前路一片迷蒙。胡不歸極目望去,遠處風雪之中,一個小村莊靜靜的臥在一條冰河旁,寧靜安詳。胡不歸迎著風雪向那村莊走去,雪地之上留下了一串怪異的腳印。稱其怪異是因為那腳印每一步的間隔竟然都在十余丈之間,卻像是一個長腿巨人在這雪野上行走留下的足印一般。這還是胡不歸沒有刻意隱藏形跡,否則這雪野之上將會沒有半點痕跡。

    眼見得就要走到那小村莊了,卻突然一聲琴音穿透風雪,落入了胡不歸的耳中。胡不歸的心猛然一跳,恍惚之中,想起了自己內丹爆裂後的那一個落雪的夜晚,也是如此清冷的雪花,也是這樣沁人心脾的琴音,胡不歸不由得痴了。只听的那琴聲隨風雪而律動,在一朵朵雪花之間跳躍盤旋,一片冰清玉潔。

    懷中小虎沒來由的興奮起來,嗷嗷亂叫了數聲,似在催促胡不歸前往那琴聲所來之處。

    胡不歸尋著琴聲而去,走向了一座山勢平緩卻頗為壯大的山嶺,那山嶺猶如萬年古獸一般盤踞在著蒼茫大地上,一動不動的注視著身旁眾生。琴聲漸近,而風雪愈烈。胡不歸爬上山坡,向後山走去。卻見一個山坳里,兀立著一間樹枝搭成的簡陋小屋,小屋之上雪花卷成一條玉帶,隨琴聲在天空中變換盤旋。

    胡不歸一面朝那小屋走進,一面自懷中取出玉簫,唇貼吹管,自簫孔中一朵梅花傲雪而出,迎著風雪獨立枝頭。胡不歸簫聲一起,那小屋之中的琴聲驟然一亂,一捧雪花在小屋上失去控制,嘩的散落下來。

    而胡不歸的簫聲卻剛好迎了上去,幾支疏朗的梅枝微微一彈,雪花紛然上揚。而琴聲也恢復了初時的輕盈,數聲連響,上空雪花紛紛受琴聲感應,隨琴聲而舞。簫聲夾雜在漫天雪花之中,一片梅影淡淡飄出,或橫或斜,有冷香撲鼻。

    胡不歸這一曲《梅花三弄》若是被天韻道長听到,自然再也不會後悔贈他玉笛了。最為難得的是,胡不歸竟然可以不受約束的將《梅花三弄》自然而然的改變,從而融入那充滿冰雪的琴音之中,只留其中神韻,其余種種都隨意揮灑,無拘無束。

    當胡不歸走到那小屋前,小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胡不歸微微一笑,跨步走了進去,琴音簫聲同時停止。小屋之中,一個蒿草堆成的床鋪前是一張粗陋的矮榻,矮榻上擺著一具古琴,琴前端坐著一個白衣女子,面容為輕紗掩映。

    小虎嗷的一聲子胡不歸懷中撲了出去,一頭扎入那女子懷中。那女子笑著揪了小虎的耳朵問道︰“小饞貓兒,你們是怎麼找到此處的?”小虎立即起身,指手畫腳的比劃起來。只見它先是張開兩只貓爪,做飛翔狀,意思是說它跟胡不歸正在天上飛,隨後手爪從上自下的亂抖,表示遇上了風雪。接著又將手爪放到貓耳朵旁,隨後就兩只眼楮露出痴呆一般的模樣,人立起來,朝前走去。隨後又在貓胸上掏了一把,接著將爪子湊到嘴邊不住地吹氣,最後停下來,得意洋洋的望著那女子。

    那女子輕笑一聲道︰“我知道了,你是說你們正在天空飛行,卻突然遇上了風雪,所以不得不降落下來躲避風雪,可是如此?”小虎一听,心道︰還是她比較聰明啊。頓時連連點頭。卻听那女子又道︰“接著你們自高空急速下降,卻不曾想,一頭扎在地上,摔壞了腦袋,也就搞不清東南西北了,爾後傻呆呆的朝前走去。風雪之中有冷又餓,于是便從懷中掏出干糧,準備充饑。卻由于摔壞了腦袋,原本冰涼的干糧你們倒以為是滾燙,所以不住地朝干糧吹氣。可是如此?”

    小虎咕咚一聲,再次氣昏在地。站在門口的胡不歸嘎嘎笑了兩聲,卻突然想起這女子每次說都是你們你們的,那摔壞了腦袋,做白痴狀的多半也有自己的份,于是立即止住了笑聲道︰“簡直是胡說八道!”說著一屁股坐在那女子對面,把手伸到旁邊一個小小的火爐上烤火。

    那女子笑了一笑卻不再言語,只是將小虎揪了起來,在手間捏捏揉揉。

    胡不歸卻盯著她的臉道︰“梅輕雪,上次是你救的我嗎?”

    梅輕雪也不抬頭,一只手摟著小虎,另一只手隨意在琴弦上撥弄著,彈出些散碎聲響來,口中道︰“是與不是又有什麼要緊的?我听白三哥說你生性灑脫,卻怎麼會糾纏這點小恩小惠?”

    胡不歸听她如此說,倒是覺得有些意外,哈哈大笑了兩聲,道︰“你說的是,若是知道了是誰反倒叫人有所負累,倒不如不知道得好。奶奶他們可都還好麼?老祖和白大哥可好?那個做飯天下第一好吃的梅四哥可還好吧?還有我那頭麋鹿後來怎樣了?你又怎麼會在這里?”也不知怎的,他對面前坐著的這個妖族女子半點陌生之感都沒有,反而感覺像是相識許久的老友一般。

    梅輕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我瞧你這小子就是個猴兒性子,你一樣樣問來好不好?這樣一連串的問下來,叫人怎麼回答?”胡不歸不尷不尬的笑笑,道︰“我若是公猴兒,你便是母猴兒。咱倆相差不多。”

    梅輕雪呸了他一聲道︰“胡說八道!”一雙眼楮卻躲開了胡不歸的目光,頓了一頓又道︰“奶奶他們都還好,老祖他們已經辦完事兒回萬獸谷去了。其他人嘛,也都還好,倒是你那頭麋鹿卻是大大的不好了。”

    “噢?”胡不歸問道︰“那頭麋鹿如何不好了?”

    梅輕雪道︰“你這小子好的不教,偏教那麋鹿喝酒,搞得它現在飲酒上癮,三日不飲酒就脾氣暴躁,四處亂沖亂撞。若是給它喝酒,一喝便既醉了。喝醉之後卻更糟糕,常常認為自己是天下第一厲害,它已經三次去找幻熊比斗,幻熊得了白大哥的吩咐,不能隨意傷它,氣的原地打轉兒,一見這麋鹿來了便遠遠避開。其他人也不敢再給這麋鹿飲酒了,而它卻學會了跑到天妖村偷酒喝,經常把天妖村搞得烏煙瘴氣,好不熱鬧!”

    胡不歸吐了吐舌頭道︰“這家伙倒是越來越有趣了,卻也學會了些老胡我的風範啊。”小虎爬在梅輕雪的腿上,一只鼻孔里噴出一股輕蔑的氣流,胡不歸恍若未聞,又道︰“那你又是怎麼到了這里的呢?”

    梅輕雪沉吟了片刻,道︰“告訴你也不打緊,我來這北方一是奉了奶奶之命,來尋我谷中一個叛徒。再一個則是我修煉的清音琴多是在南方濕熱地區,卻沒感受過這北方的冰雪,因而在意境上就差了許多。所以此次也是順便修煉一番,以增長琴藝修為。”

    胡不歸驚訝的道︰“你天妖谷中也有叛徒嗎?那卻是誰?我可曾見過?”

    梅輕雪白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想呢!他叛出天妖谷時只怕你還沒有出世呢!那已經是百多年前的事兒了。”

    胡不歸哦了一聲道︰“我原以為是梅四哥不堪谷中寂寞,去外面尋找漂亮姑娘去了,卻原來不是他啊!我倒是覺得天妖谷中最古怪有趣的莫過于梅四哥了,這等背叛出谷的人選卻不是他,倒真叫我沒有想到。”說著不住地搖頭嘆息,卻像是在為梅四惋惜,怎麼就叫其他人佔了這背叛的頭名呢!

    梅輕雪心道︰誰還能比你更古怪?梅四哥只要是不見到你卻也正常的很,見到你之後才開始古怪起來的。別說是梅四哥,谷中那群臭小子現在也常常學著你的樣子大搖大擺的走路,沒事兒爬到高處望個風景啥的,還有幻熊等幾個,動不動就要求吃頓大餐,這可都是你去之後他們才學會的。卻听得胡不歸突然道︰“輕雪,你整天蒙著塊紗布不覺得悶氣嗎?你摘下來我看看你的相貌,不然下次你換了衣裳我可就認不出你來了。再說,咱們對面說話,我看著也別扭的緊。”

    梅輕雪道︰“蒙著紗布又有什麼不好?我卻已經習慣如此了。”

    胡不歸歪著腦袋努力朝紗布里面看去,嘴上卻道︰“莫非你的嘴巴長歪了,因此需要遮掩一下,或者是鼻子——哎呀!”卻是梅輕雪咚的一記敲在他的腦門上,道︰“胡說八道!本姑娘可比你這猴兒生得好看多了,我蒙上紗布卻是為你們好,只是因為本姑娘生得太美,怕你們看過之後會痴痴呆呆,那樣說起話來更加不方便了。”

    梅輕雪此言一出,卻突然見胡不歸和小虎兩個東西同時滾落在地,一陣嘎嘎怪笑沖出小屋屋頂,混入漫天風雪之中。胡不歸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在地上艱難的道︰“我-我道是只有我老胡——最是皮厚,最-最能吹牛皮,卻原來還有比我更能吹得啊!”小虎一面用爪子拍著地面狂笑著,一面點頭稱是。直把個梅輕雪氣的臉色由白轉紅,由紅轉青,提起腳來,向地上兩個東西踩去。頓時小屋之中一陣嘻嘻哈哈的喧鬧夾雜著哎呀呀的叫聲,在這寂靜的雪野里遠遠傳開。

    一陣喧鬧過後,梅輕雪轉過身去,道︰“臭貓!你看以後我還理你不?!竟然跟著這小子一起來氣我!”小虎立即止住了怪笑,人立起來,走過去抱住梅輕雪的小腿,口中咕咕哼了起來,卻像是在說︰都怪胡不歸那小子,若不是他引逗自己發笑,自己是決計不會笑的,一雙貓眼水汪汪的滿是無辜,仰頭看著梅輕雪。胡不歸卻斜躺在地上,給他們兩個翻過去一個小白眼兒。

    卻見梅輕雪伸手摘下輕紗,轉過身來。小虎第一個咕咚倒在地上,雖沒有昏迷卻果真像個白痴一般睜大了眼楮傻呆呆的望著梅輕雪的臉。再看胡不歸,卻見他張大了一張嘴巴,一線清亮的口水長長的掛在嘴邊,兩只眼珠一動不動的盯著梅輕雪的臉,臉上神情若說不是白痴,只怕也是剛被打鐵錘砸過腦袋才會有的表情。

    看著這兩個家伙傻呆呆的樣兒,梅輕雪不由得噗嗤一笑,頓時小屋之中猶如春暖花開一般,一片燦然。這世間竟然有如此美麗的容貌,卻實在是叫人意想不到,而有這等容貌的卻是妖非人,或許此等容貌也只能是出自仙妖之流,而不可能生在人間。

    卻听得唏溜一聲,只見胡不歸將長長的涎水吸回到口中,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站了起來,道︰“原來你這丫頭生得如此漂亮,天天蒙上薄紗豈不是浪費了。”

    梅輕雪卻輕嘆一聲,坐了下來,道︰“生的美貌卻也未必就是好事兒,像我這等身為妖族,卻又如此引人注目,若是不蒙上薄紗當真是只能終身守在天妖谷中不能出來了。”

    胡不歸卻道︰“你們妖族便是這般謹慎,白大哥是如此,你又是如此,卻不覺得活得悶氣嗎?我若是你就大搖大擺的走出來,咱不去招惹誰,還怕誰來惹咱嗎?”

    梅輕雪不由得深深望了他一眼,一種莫名的感覺自眼神中流露出來,兩人都是一慌,同時錯開了眼楮。胡不歸撓撓頭道︰“輕雪,你給我講講你要尋的那個天妖叛徒的故事吧。”

    梅輕雪眼楮望著火爐,輕輕的點了點頭,道︰“那已經是百多年前的事兒了,左右今夜無事,我便講給你听吧。”屋外夜色一點點濃重起來,雪花兀自落個不休,雪野上不知何處傳來幾聲寒鳥夜鳴,顯得分外空曠。小屋之內,則是一爐通紅的爐火,映著兩張年輕的臉龐,全是一片暖意。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38:27

第六卷 再入紅塵 第六十七章 如荼

    風漸漸停了下來,雪依舊在靜靜飄落,雪花輕輕落在小屋頂上,極細微的聲響落入胡不歸和梅輕雪耳中,夜無端的令人有些慌亂。梅輕雪輕輕咳了一聲,緩緩說道︰“故事要從百多年前講起。那時候我們天妖族出了一位數千年不遇的奇才,他名叫梅如荼。此人天資聰穎,胸羅萬象,據奶奶說他的修為能與當時的魔君相抗衡。一身修為自不必說,單是對藥物的研究便是當世數一數二的高手。”

    屋中爐火燒的 啪輕響,胡不歸靜靜听著,心中卻道︰此人倒與楚山寒楚老頭有些相似呢。卻听梅輕雪接著道︰“這梅如荼原本是妖後奶奶寄予厚望的人,卻不想在百余年前奶奶命他出谷歷練,這一次出去可就出了事兒。”

    胡不歸道︰“出了什麼事兒?他是惹上了正教的修真門派了?”梅輕雪搖搖頭。胡不歸又道︰“那是惹上了魔教那一伙子人?”梅輕雪又搖了搖頭。胡不歸又道︰“那麼就是他在外面瞞著師門作了什麼為非作歹的事兒?”梅輕雪還是搖頭,只听她嘆了一口氣道︰“他只是愛上了一個不該愛上的人,僅此而已。”

    胡不歸不禁皺起眉頭道︰“卻又是什麼人是不該愛上的呢?一個人倘若想要愛誰,只怕是連他自己也無法控制的吧,卻又有什麼該于不該?”

    梅輕雪道︰“話雖是如此說,但到了每個人自己身上時卻就並非是如此了。你有所不知,我們天妖一族對于姻緣一事甚為看重,因為這關系到我們天妖族的正統血脈,是以,就連老祖的獸妖一族也不得與我天妖通婚。而這個梅如荼當年眼界甚高,天妖谷中女子卻沒有一個他能看的上眼的。所以出谷之時,他尚未婚配。誰知道出谷不久便叫他遇上了一個不該遇上的人。”

    胡不歸問道︰“他遇上的究竟是誰?”

    梅輕雪道︰“梵天谷上代谷主——玉華夫人!”

    胡不歸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道︰“原來是她!這梅如荼愛上的便是玉華夫人嗎?”

    梅輕雪道︰“正是,當年梅如荼出了天妖谷不久,便在曠野之中救了一個負傷的人。這人便是後來的玉華夫人。原來是玉華夫人奉師長之命,追殺一名魔教弟子,卻不曾想那魔教弟子在臨死之際自爆形骸,爆炸的威力波及到玉華夫人,令她受傷不輕。而梅如荼身上剛好帶著他自己煉制的天妖續命丸,由此救得玉華夫人一命。這兩人雖是一妖一人,卻竟然一見傾心,不由自主地產生了愛慕之情。直到兩人情根深種,不能自拔時,這段戀情才為雙方師長所察覺。”說到這里,梅輕雪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其聲淒然,似乎在為這對戀人嘆惋。

    胡不歸道︰“發現了便又如何?是不許他們在一起了嗎?”

    梅輕雪點點頭道︰“這兩人原本躲在一處深山之中,卻不知怎的走漏了風聲,梵天谷的一干高人直奔他二人藏身之所而去。幸好當時玉華夫人的師兄杜馭龍听得消息,提前一步趕到,將消息告知他二人,他們這才逃過一劫。其實那杜馭龍卻也是深愛著他的師妹玉華夫人的,只是這人卻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非但不肯做那落井下石的勾當,反而助他二人逃脫,倒確實是令人佩服。”

    胡不歸心道︰原來杜大叔還有這段故事呢,我卻怎麼說他神情之中總是帶著一點淡淡的憂傷,卻原來是為這個。

    卻听梅輕雪繼續道︰“梅如荼兩人又尋了一處隱秘的所在平靜的過了兩年,在這兩年之中,玉華夫人終于嫁給了梅如荼。兩人恩恩愛愛,形影不離。後來,那玉華夫人有了身孕,梅如荼高興的緊,只盼著一家三口能夠在那世外桃源平平靜靜的度過一生。卻不料天不從人願。他們二人再次被人發現了。而這一次卻是天妖谷的人得知了二人行蹤。”

    胡不歸啊的一聲道︰“老天爺當真是會戲弄人,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叫他們又被發現了,那麼後來怎樣了呢?”

    梅輕雪道︰“等他二人發覺卻已經遲了,妖後奶奶親自帶領人馬前來捉他們。當時梅如荼向妖後奶奶苦苦哀求,原本怒氣漸消的妖後奶奶卻突然看到玉華夫人高高隆起的肚子,頓時一股怒火無法抑制,直罵梅如荼與凡人私通,現如今連小雜種都要生下來了,這在天妖族千萬年間卻是從來不曾有過的。當下便要將玉華夫人斃于掌下。妖後娘娘出手時梅如荼飛身而上,替他妻子擋住了絕大部分勁力,而玉華夫人修為比之梅如荼相差甚遠,雖只是被掌風掃中,卻也口吐鮮血,倒地不起。梅如荼卻受傷更重些,他一面嘔血,一面爬到妖後奶奶身旁,苦苦哀求,只就能放他妻兒一條生路,他自願跟隨妖後回天妖谷去。妖後奶奶見他如此,心中也是不忍,就此再也不看他二人一眼,轉身離去。”

    胡不歸道︰“那後來呢?這梅如荼可曾隨了妖後奶奶回去?”

    梅輕雪點點頭道︰“梅如荼倒是守信,奶奶離去時,他便由天妖谷的人攙扶著隨之而去了。臨別之時,梅如荼悄然落淚,卻在妻子耳邊對她說︰只要今生不死,我必當還會來找你!梅如荼走後,玉華夫人小產生下來一個女嬰,那女嬰生下來便既死去。玉華夫人哭著將那女嬰埋了。她獨自一人住在山谷之中,剛剛失去丈夫,又痛失愛女,悲傷已極,遂生氣病來。這一病不但險些將她數十年的修為盡數毀去,更是連性命都要保不住了。恰逢她師兄杜馭龍趕來看望他們,這才暫時救起了她。但是當時的玉華夫人已經是形神俱損,眼見著就不行了。玉華夫人央求師兄帶她去見梅如荼最後一面。杜馭龍咬牙答應了。

    杜馭龍背著玉華夫人在天妖谷外徘徊數日,始終尋不到進谷的入口。眼見著玉華夫人便不行了,杜馭龍心急如焚,背著玉華夫人在天妖谷上空施展引雷訣,炸的山嶺隆隆作響。這才驚動了谷內族人。天妖谷中人出來巡視,此時梅如荼卻已經猜到與他有關。悄然溜出谷去。正當杜馭龍背著玉華夫人在空中與天妖谷中人惡斗之時,梅如荼飛身而上,救走二人。

    梅如荼用他潛心研制的逆天丹不但救回了玉華夫人的性命,更使玉華夫人修為大增。在妖後奶奶趕來之前,梅如荼叫他二人先行離去,道︰日後定會出來尋玉華夫人,叫她一定要等他。這一等就又是數十年過去了。玉華夫人也成為了梵天谷的谷主。當時正邪之爭正在緊要關頭,正教中人設計殲滅魔教的魔君,玉華夫人想請梅如荼出谷幫助自己這方,因為她知道梅如荼的修為甚高,即使不及當時的魔君,卻也相差不多。于是玉華夫人請杜馭龍設法暗中通知梅如荼出谷,杜馭龍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竟然真地將消息傳給了被禁錮在天妖洞的梅如荼。

    然而天妖洞守衛森嚴,卻不是說出去便能出去的。等梅如荼費盡周折的逃出天妖谷時,卻發現已經遲了。他所見到的已經是玉華夫人的一座孤墳。站在墳前,梅如荼不禁悲憤交集,既恨妖後奶奶不許他出谷,更恨這人妖殊途的命數,至此他決定叛出天妖谷,從此便獨來獨往,不知所蹤了。”

    胡不歸听梅輕雪講完,不禁道︰“這梅如荼倒也不失為一個情種,只是太過拘泥,若是他寧死不肯與玉華夫人分離,最多不過是兩人死在一處,也好過陰陽相隔,生死兩茫茫了。”

    胡不歸話音方落,卻听見屋外一聲嘆息,聲音之中透出無限的悲涼。胡不歸與梅輕雪竇不由得一驚,以他二人的修為卻極難有人能悄然到了屋外而不被他們察覺的,除非此人修為高出他二人甚多。這人卻又是誰呢?

    梅輕雪不由得眼楮一亮,脫口而出道︰“是梅如荼!”

    胡不歸霍的拉開房門,只見雪地上一個蕭索的背影獨立雪中,那人負手眺望遠山,雪花紛然卻都遠遠的避開他的身子,竟沒一朵落在他的身上,一個背影在一片銀白之中說不出的孤獨。

    梅輕雪跟在胡不歸的身後出了小屋,喊了一聲︰“梅前輩!”

    那人轉過身來,只見一張清瘦的面容上卻是一臉的落寞。當見到梅輕雪的時候,他不由得眼楮微微一亮,隨後淡淡的道︰“你也是天妖谷的子弟啊,是妖後命你來尋我的?”

    梅輕雪點點頭道︰“晚輩梅輕雪奉妖後奶奶之命在此恭候前輩多日了。”

    那人突然哈哈大笑道︰“她卻還來找我做甚?你回去告訴妖後,就說梅如荼早已死去多時了!”那笑聲中盡是淒涼。

    卻听胡不歸在一旁道︰“倘若死了倒也干淨。”

    梅如荼一雙眼楮驟然射出兩道寒光,緊緊盯著胡不歸道︰“你小子是誰?”一股殺氣頓時彌散開來,方圓百丈之內的雪花竟然全被無聲的阻隔在外,一陣徹骨的寒意涌了出來,似乎空氣也要為之凝結了。

    胡不歸卻毫不退縮的盯著梅如荼,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城胡不歸,人稱老胡的就是我了!要麼死,要麼活,老胡我最是瞧不上那種半死不活、唧唧歪歪的男人,是爺們生當痛快,死當痛徹,期期艾艾卻叫天下英雄笑話了!”

    梅如荼冷笑道︰“老夫便來秤秤你有多少斤兩!”說著背在身後的右手微微抬起,隨便一揮,勁氣化為滿天利刃或橫或斜,自各個角度朝胡不歸削去。梅輕雪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她深知以梅如荼的修為,這天妖刃若是砍在身上,便是金剛之身也要給切開了。眼見得滿天利刃全都要削在胡不歸身上了,而他卻一雙眼楮緊緊盯著前方,身子一動不動。

    滿天利刃消散之後,一縷頭發飄然落地,而胡不歸全身上下卻沒有半點傷痕。原來那些利刃全都在最後的一剎那略一旋轉,貼著胡不歸的身子飛過,隱沒在身後的雪地里。

    梅如荼眼中露出了一絲驚訝,道︰“你這小子膽子倒是不小,眼界卻也不錯!”

    胡不歸道︰“你這老小子功夫倒是厲害,卻不如杜老頭灑脫。”

    梅如荼道︰“你也認識小杜?他卻哪里比我灑脫了?”

    胡不歸歪著嘴道︰“至少老胡請他喝酒他卻是眼都不眨地答應了,杜老頭酒品不錯,喝起酒來確是個爽快人!”

    梅如荼不禁氣絕,明明隨便一掌便可將這小子拍得神形俱滅,卻沒見過向這等囂張的家伙。更可氣的是在這家伙口中,喝酒也成了英雄好漢了,瞥了一眼胡不歸道︰“你若敢請老夫喝酒,老夫也不帶眨眼的!”

    胡不歸道︰“那有什麼不敢!請屋里坐吧。”說著轉身進了小屋。梅如荼不由得一愣,卻不知道這小子是什麼秉性了,也隨之走進小屋。梅輕雪不由得笑了笑,也跟著兩人走了進去。

    待兩人坐定,胡不歸將腰間破酒壺取了出來,道︰“老梅,你先喝。”

    梅如荼瞥了一眼那酒壺,不由得眉梢一挑道︰“酒壺倒是不錯!”接過酒壺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隨後卻眯起眼楮來,半晌不說話。

    胡不歸笑道:“沒喝過吧,這酒如何?”

    梅如荼將酒壺地給胡不歸道︰“此酒以寒泉為漿,三蒸五谷,又以翠竹嫩葉汁調和酒中的雜味,再以先天真火取煉,又埋入地下三年,嗯,是三年零三個月,這才釀制而成。果然是好酒!當得上是仙家釀品。”

    胡不歸心中暗自佩服這梅如荼品酒之精,口中笑道︰“此酒名為青竹酒,是我師叔天竹道長親自釀造的,自然是好酒。”說著也咕咚喝了一大口。

    這一壺酒叫這兩人你一口我一口轉眼之間便滴酒不剩了。胡不歸不禁撓撓頭道︰“正喝得來了興致,卻沒有酒了,這該如何是好?!”

    卻見梅如荼笑著起身道︰“好!老夫也不白喝你的酒,今天老夫也請你喝酒!走吧。”說著一轉身除了屋門,向著山外走去。只見他才一抬腳身子已經在三十余丈之外了,然而看他的姿態卻像是閑庭漫步,才走得幾步,一個人便快成了一個黑點。胡不歸立即一提真元,發力追去。梅輕雪也一手抄琴,另一只手抱著小虎,輕飄飄的跟在後面。

    胡不歸也立即起身,出得門去,便放開雙腿,全力狂奔,追了片刻,這才趕到梅如荼的身後。而梅輕雪也是全力飛掠,也隨後跟了上來。卻見梅如荼是往小村莊而去,在夜色之下,那小村莊一派安詳。將近村口時,梅如荼慢了下來,不遠處一間酒肆孤零零的立在村口。一暈昏黃的燈光透了出來。

    三人走到近前,梅如荼推門走了進去。酒肆內一個漢子正*在火爐旁打盹,見門一開,臉上露出老大不高興來。胡不歸卻不管他高興不高興,進屋便喊︰“店家,拿酒拿肉來!”

    那漢子翻了翻眼皮,道︰“你們喝什麼酒?”

    胡不歸道︰“什麼大曲、老窖隨便拿些來就成。”

    那漢子卻道︰“這兒只有燒刀子,願喝就喝,不喝就走!”

    胡不歸微微一愣,卻沒見過還有這樣做生意的,卻見那梅如荼笑道︰“怎麼今日所見的都是一群驢人,好了,先拿五斤燒刀子來,再切三斤牛肉。”

    那賣酒的漢子卻道“一共三錢銀子,先把酒錢付了再說。”

    梅如荼笑著搖搖頭道︰“你怕我們吃不起酒嗎?”一拋手丟出一錠銀子。一見銀子那漢子倒變得爽快了,二話不說,從里間提出兩壇子酒,咚的敦在桌子上,轉身去切牛肉了。

    片刻之後,小屋內一陣酒氣彌散。只見胡不歸咕咚咕咚的將一碗酒喝了個干淨,一陣烈火呼的在胸口燒了起來。果然,這燒刀子入口如刀,辛辣異常,落肚確立即便升起一團火熱,實在是性烈味濃。胡不歸第一碗喝完,忍不住叫了一聲好,道︰“這酒果然起得個好名字!當得起燒刀子三字!”

    卻見梅如荼微微一笑,一抬手,一碗酒就倒入了腹中,隨後緩緩的道︰“此酒在北方甚為普遍,卻也並非什麼好酒,看樣子小胡是沒來過著北方的了。”

    胡不歸搖頭道︰“我上一次倒是糊里糊涂的來過北方一次,卻還沒找到酒店,便被一群混蛋抓跑了,早知道有這等好酒,老子說什麼也要跟他們拼上一拼了。”說到這里又是咕咚一碗酒落肚。而在他旁邊,梅輕雪則是一聲不響的將熟牛肉一片一片的擺在小虎面前。小虎卻一反往日匪氣,並沒有跳上桌子,而是蹲在梅輕雪腿上,來一片牛肉就嗖的吞落一片。

    卻見胡不歸倒了一碟子燒刀子推到小虎面前道︰“你也償償這酒吧。”小虎見胡不歸喝得痛快,也早起了酒癮,貓舌一卷,一大口酒落肚,卻猛然跳了起來,一根尾巴翹得筆直,口中嗷嗷怪叫著,一爪向胡不歸拍去。似是在怪胡不歸誆騙它。胡不歸哈哈大笑道︰“這是男人喝的酒,看來小貓卻是不能喝啊!”

    小虎一听此言卻又不服氣了,一只貓爪拍著身前小碟子,示意胡不歸接著給它倒酒,一雙貓眼兒瞪得溜圓。卻突然腦門咚的一聲,被梅輕雪彈了個響指,卻听梅輕雪罵道︰“臭小虎,什麼不好學,卻學這小酒鬼喝酒!”小虎扭頭對著她熬熬直叫,意思是說︰老子若是不喝這酒,豈不是就不算是男貓了!隨後它又轉過身來,繼續拍了拍身前小碟。

    梅如荼一面飲酒一面笑道︰“你們這群小朋友倒是有趣,老夫倒是很久沒見到過這麼有趣的人了,這小貓願意喝就讓它喝去吧。說起這個,胡小友你身為名門正派的弟子,卻竟然敢與我們天妖族混在一起,卻不怕你師門責罰嗎?”

    胡不歸道︰“怕什麼,反正老子已經被他們審過一次了,再多一次又有何妨!況且我師傅他老人家已經跟我說了,以後老胡結交朋友只要不是為非作歹的惡徒,不管是人是妖都是隨我自己高興。”說到這里胡不歸突然問道︰“哎,老梅啊,你可曾干過為非作歹、殺人放火的勾當?”

    梅如荼氣的啪的一大陀牛肉打過去,正塞滿了胡不歸的嘴巴,這小子支支吾吾的仍在說著什麼。梅如荼道︰“老子可是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方才不就差點把你小子給宰了嗎?”

    胡不歸咕咚一口將牛肉吞落肚中,笑道︰“我瞧著你老梅卻不是個壞人,就方才你那一招倒真是厲害的緊,老胡是自認接它不住,卻看出來你根本就無心殺我,這才站在原地挺住了沒動。”

    梅如荼道︰“噢?你卻是怎麼知道我就不會殺你呢?”

    胡不歸道︰“原本你沒出手之前,殺氣極濃,老胡我血都快被凍住了。等你一出手,那殺氣卻反而頓時消隱了大半,老胡便知道你不是個隨便亂殺人的人了。”

    梅如荼突然問道︰“你師傅是誰?是天痴還是天玄?”

    胡不歸道︰“我師傅他老人家是天痴真人,怎麼?你也認識他嗎?”

    梅如荼搖搖頭道︰“我不認識你師傅,但想來你這小子能有這番眼界,你師傅不是天痴便就是天玄了。從前只听人說天痴道長修行成痴,卻沒想到他竟然有如此胸襟,卻沒有半分宗族偏見,實在是難能可貴。來,這碗酒我便敬你師傅天痴道長!”說罷端起酒碗一飲而盡。胡不歸也哈哈笑道︰“我師傅自然是個好人!”說著也飛快的喝干了一碗酒。

    至此,兩個男人一只男貓都咕咚咕咚的灌起酒來,梅輕雪搖搖頭看了看這群不可救藥的男性,淺淺償了一口那燒刀子,眉頭微微一皺,一暈紅霞在臉頰浮起,遂扭頭向著窗外出神。

    待喝得興起,胡不歸突然問道︰“老梅,之前輕雪所講的故事你都听到了吧,那故事可是真的?”

    梅如荼微微一愣,卻沒想到胡不歸會提起這個,他點了點頭道︰“確是真的,只有一處不對。原本我是想逃出天妖谷帶著玉華遠走高飛,卻沒向過去跟魔君一決高下。而妖後奶奶則是怕我惹上魔君給天妖族帶來莫大的災難,因而百般阻撓,終于造成老夫終身恨事!”

    胡不歸道︰“那麼你與魔君究竟是誰厲害些?”

    梅如荼沉默半晌,道︰“當年我與魔君卻有過一面之緣,我們雖未動手,但我卻自知遠非他的對手。”

    也不知怎的,自從胡不歸幼時看過了青城後山山洞所記載的魔君的故事後,總是對這魔君頗感興趣,听這梅如荼說曾經見過魔君,便問道︰“這魔君又是怎樣的一個人?”

    梅如荼咕咚灌了一碗酒,一雙眼楮驟然亮了起來道︰“說起此人,倒真稱得上是一個奇男子。此人胸中實在是有莫大的抱負,不只是率領魔教一統天下這麼簡單。”

    胡不歸問道︰“那他是想做什麼?”

    梅如荼道︰“他是要顛覆千百年的正教倫常,要打破教派法門的界限,要率終生飛升魔界,要人間天上重新安排。你說這抱負夠不夠大?!只是此人行事手段卻頗為極端,無不用其極,在當時引出無數血雨腥風。”

    一只坐在一旁的梅輕雪卻突然問道︰“你恨他嗎?”

    梅如荼微微一愣,道︰“你覺得我該恨他嗎?”

    梅輕雪搖搖頭卻不說話,梅如荼嘆了一口氣道︰“你們只道是魔君害了玉華,卻不知道玉華卻也害了魔君,只怕相比之下,魔君卻還要慘些。”

    胡不歸卻是知道這段典故的,便道︰“你是說玉華夫人命她的徒弟假意嫁給魔君一事嗎?”

    梅如荼頗為驚訝的看了胡不歸一眼道︰“正是此事,說起來也是老夫害了那魔君。”

    胡不歸驚訝道︰“怎麼此事老梅也有參與嗎?”

    梅如荼點點頭道︰“你可知道那秦美雲自從嫁給魔君以後,每日偷偷在他飲食之中加入蝕神散嗎?這蝕神散卻正是老夫研制出來的,若是尋常毒藥魔君又豈有不查之理?”說到這里,梅如荼不禁又嘆了一口氣,道︰“我原本是想用這蝕神散在妖後以及玉華的師門面前將我與玉華兩個的修為盡數化去,從此做兩個普通凡人、凡獸,只要能在一起便心滿意足了。誰知道兩方都是不肯,我們最終也沒能用上這蝕神散。反倒是用在了魔君身上。說起來也是報應不爽,我雖傷心玉華故去,卻也並不恨這魔君。一切都早成往事,再說起來也是枉然了。”

    說到此處,三人相對沉默,各自陷入思緒之中,只有小虎一個仍在舔食著碟中烈酒,一顆貓腦袋晃晃悠悠,眼見著便要醉倒了。那賣酒的漢子早就在不經意間被梅如荼隨便下了一個昏睡咒,*在牆角板凳上呼呼大睡起來。屋外,雪早已停了。廣闊的大地上一片雪白,有孤獸在雪野上徘徊,偶爾一聲悲鳴滲入寒冷的空氣之中,遂漸漸消失不可听聞了。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39:29

第六卷 再入紅塵 第六十八章 帝都

    屋內爐火 啪作響,空氣卻沉悶起來,萬籟寂靜,人心飄搖。在寂靜之中,圍在酒桌前的三人各自想著心事,誰也不再開口說話。卻突然听得叮鈴咚嚨一陣亂響,卻是喝醉酒的小虎打翻了桌上酒盞兒,隨後自己一頭跌下桌去。

    胡不歸想也沒想,身子向下一探,朝小虎抓去,驀然入手卻是一團軟玉,再抬頭時,卻見身旁梅輕雪一張羞紅了的臉,目光閃爍,猶如冬夜寒星。頓時沒來由的一陣慌亂,一松手,放開了梅輕雪的手。卻听得撲通一聲,隨後就是小虎在地上呻吟著,卻原來是誰也沒有接住它。

    梅如荼自回憶中醒轉過來,卻見面前兩個年輕人神態扭捏,而地上一只醉貓滿地打滾,不由得莞爾一笑,問道︰“胡小友,你這次來北方卻是做甚?”

    胡不歸便將追查凶手一事講與他听了,而梅輕雪卻依舊紅著臉坐在一旁,一雙眼楮在胡不歸的身上瞥上一眼,便飛快的移開,梅如荼不動聲色的看著,等胡不歸講完之後方才道︰“胡小友,你若有何需要老夫幫忙之處便盡管開口,老夫自當盡力而為。”

    有這等絕世高手相助,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之事,而胡不歸卻搖搖頭道︰“小子也沒什麼需要老梅你幫忙的,若是日後還能在一起這般痛快地喝酒,那老胡就心滿意足了。”

    梅如荼轉過臉來,對梅輕雪道︰“那麼輕雪你呢?你不是奉了妖後之命前來尋我的嗎?你又有什麼事兒呢?”

    梅輕雪搖搖頭道︰“輕雪見到前輩就已經完成任務了,奶奶只是想知道前輩是否無恙,務必讓我與前輩見上一面。眼見得前輩一切都好,輕雪也就放心了。”

    梅如荼微微一愣,他原以為梅輕雪會說妖後奶奶請他回谷呢,卻沒想到竟然是這等簡單,不由得心中一軟,頓了頓問道︰“奶奶她還好嗎?”

    梅輕雪道︰“奶奶一切安好,請前輩不必掛牽。”

    梅如荼深深凝視著梅輕雪,想不明白妖後奶奶命這孩子大老遠的守候多日便只為見自己一面,待看了片刻後,卻突然心中一震,似有所感,隨後道︰“輕雪,如果以後遇到難處,你便將這個燒了,我自當前來見你。”說著遞給梅輕雪一塊木牌,木牌正面雕刻著妖之母裂體的一剎那,刀法細膩傳神,仿佛一股力量自小木牌的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而木牌背面則是鐫刻著一行詩句︰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筆法清瘦俊朗,卻有一股憤世之氣縈繞其中。

    梅輕雪將背面詩句念了又念,突然不知怎的,兩行清淚流了出來,滴落在那木牌之上。胡不歸裝作什麼也沒看到一般,舉起酒碗道︰“今夜過的確實痛快!人生歡會少,愁苦多,若是記掛太多,豈不是自尋不痛快!來,干了這碗酒!”說著將碗中烈酒一飲而盡。隨後站起身來,道︰“老胡這便要走了,大家後會有期吧!”說著抄起睡在地上的小虎,推開屋門,大踏步地走了。

    梅如荼卻沒想到這人說走就走,喝酒痛快,這離別更是毫不拖泥帶水,卻非尋常人所為。只听得一陣琴聲響起,卻是梅輕雪手按琴弦,一曲《陽關三疊》錚錚然傾瀉而出,一句“西出陽關無故人”反復回旋,送別之情層層疊加,琴聲清揚,直追出門去,曲調折返往復,而胡不歸一個背影卻是頭也不回的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茫茫雪野之上了。

    待胡不歸走得遠了,梅如荼又是一聲嘆息,頗有憂色的望著梅輕雪。梅如荼緩緩自琴聲中站起身來,拍了拍梅輕雪的肩膀,頗有深意的說道︰“孩子,前路難行,老夫要先走了,你也盡早動身吧。”說罷抬腳走了出去,梅如荼听的身後琴聲突然亂了方寸,一陣嘈雜過後便嘎然而止,梅如荼暗自搖了搖頭,向雪野處走去,只兩三步便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一陣凜冽的寒風吹過,胡不歸霍的敞開衣襟,只覺得胸口一團烈火,非叫這冷風吹吹不可。小虎仍然爛醉如泥的軟在他的臂彎里。向前望去,是一片白茫茫的雪野,天色未明,去路更是茫然。

    不知從何而來,胸中一陣郁積,不由得放歌高唱了起來,狼一般的嗓音穿透黑暗,在大地上蕩開了。隨著歌聲沖出喉管,胸中烏雲漸散,而天色也一點點亮了起來。胡不歸遙望前方,一座氣勢恢宏的城池雄踞在大地之上,城牆高聳,樓宇莊重肅穆,一派王者霸氣躍然眼前。待走得近了,看見城樓之上高高書寫著“燕京”兩個大字,卻果真是京城到了。

    胡不歸不由得加快腳步,向城門處走去。方要從城門入內,卻突然面前 當兩支鐵槍當在身前,守成的兵卒上前厲聲道︰“喂,你小子是干什麼的?!”想來是這些兵勇平日里霸道慣了,此刻又要揩些油水。胡不歸揮手一個失神咒,守門的十余個兵卒盡數中招,一個個痴痴呆呆得站立當場,其中一個或許天生便有些呆傻,竟然很不觀的咧嘴流出一道涎水來。胡不歸嘿嘿一笑,道︰“老子便是來干這個的。”說著大搖大擺的進了京城。

    天子腳下果是與尋常地方不同,只見京城之內街道寬敞,兩旁店鋪也都構建整齊。街上行人大多衣著光鮮,來往車馬無不精美華麗。無處不透露著天朝古都氣質。小虎此時也從酒醉中醒來,一個貓頭疼痛欲裂,直想就此倒在胡不歸的懷里,從此不再起來。卻驟然見到眼前這等繁華景象又不舍得閉上貓眼,頓時矛盾無比,昏昏沉沉的逛蕩著一雙貓眼四處張望。

    胡不歸沿著長街而行,心中思忖該當何往,卻見前方一座巍峨的宮殿聳立在長街盡頭。只見一條冰河將宮殿與外界隔開,一座漢白玉石橋連接兩端。再前方是紅牆高聳,樓宇莊嚴,屋蓋飛檐高高翹起,在雪白的積雪下露出明黃色的琉璃瓦,在陽光的照射下猶如一道金邊,顯得富麗而莊嚴。胡不歸不得在心中暗道︰此便是皇城了嗎?

    待走得近了,卻見宮殿門口守衛森嚴,兩列兵士披盔戴甲,腰懸鋼刀,一個個表情肅穆,在宮殿門口站得如同標槍一般。胡不歸暗道︰卻不知道那陳公公是否就在這里面?

    與此同時,在皇城深處,一座不起眼的偏殿之中,陳公公卑躬屈膝的站在殿下。大殿深處帷幔重重,里面是死一般的寂靜,卻不知道這其中究竟藏著些什麼。

    陳公公只覺得時間便要就此凝固了,一種深沉的恐懼慢慢壓了下來,讓他蒼老的脊背又彎了幾分。終于,陳公公顫聲道︰“宗主——”卻听見帷幔之中傳出一陣夜梟一般的笑聲,陳公公不由得膝蓋一軟,跪倒在地。那笑聲既止,隨後一個聲音傳了出來︰“陳有路,你入本宗也有五十余年了吧。”

    陳公公伏在地上道︰“回宗主,屬下十歲入宮,十二歲拜入宗主門下,現如今已經有五十七年了。”

    那個聲音繼續說道︰“嗯,五十七年,好長的時間啊。或許是太長了點,以至于你都不記得該如何辦事了。我把狼組交到你的手上,原本是對你寄予厚望的,而你卻太令人失望了。你那狼組現如今只怕是連一群豺狗都比不上了吧,都是一群不中用的廢物!狼三愚蠢些倒也罷了,怎麼連你也蠢笨到這等地步了?瞧瞧你們干得多漂亮啊,是啊,柳晚晴是被你們給殺了,可是你不用腦子想想,我要他柳晚晴的命做甚?”

    陳公公低聲道︰“可是宗主——”

    “可是什麼?”那聲音打斷了陳公公的話,道︰“你是想說誅殺柳晚晴一家老幼的指令是我交代給你的?那你怎麼就不想想我為什麼要他一家老幼的命?難道就必須要告訴你,給我把那個小崽子給宰了你才知道我真正要殺的人是誰嗎?!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陳公公的一顆心頓時墜入了冰窟,此事若非絕對的機密,宗主也不會如此下達如此隱晦的命令,而現在再說與自己,那意味著什麼呢?陳公公已經不敢想象了。

    卻听見那聲音長長嘆了一口氣道︰“算啦,本宗念在你多年辦事極少出紕漏,這次便暫且繞了你。但是你狼組所有參與此事的人,包括狼三在內,都讓他們消失吧,此事只能由你親自動手,這你總不會叫我失望吧?”

    陳公公心中一顫,旋即變冷硬起來,只要不是要自己的命,誰死都無所謂,他立即說道︰“請宗主放心,屬下一定會將此事辦妥。”

    那聲音哼了一聲又道︰“你再從御林軍中挑選幾個像樣點的,補充你那群小狼崽子吧。我早就說過你,用心需狠,才能訓出真正的狼組。你每月讓那群狼崽子拼上一次,強者生,弱者亡,不死上幾個又怎麼能成就一支利刃一樣的狼組!另外,有關玄武降世的消息你要派出燕組抓緊探听,此事關重大,切忌不可再掉以輕心,記得了嗎?”

    陳公公順從的道︰“屬下謹記宗主教誨,是弟子無能,辜負了宗主的厚望,日後屬下自當竭心盡力,以報宗主厚恩!”

    那聲音說道︰“好啦,我累了,你下去吧。”帷幔內恢復了死寂。當陳公公不出大殿,雖是隆冬時節,一身衣衫卻盡數濕透,他只覺得全身疲累已極,不過是在那殿中跪了跪便似乎耗盡了數十年的修為。外面是清冷的空氣,兩個小太監在庭院中掃雪,見到陳公公便立即跑上前來,攙住了陳公公。陳公公冷哼一聲,由那兩個小太監攙扶著去了。

    胡不歸遠遠的從皇城前走過,心中盤算著該如何尋找那個只聞其聲未見其人的陳公公,看這偌大一座皇宮,若是溜進去一間間的找來,只怕是希望渺茫。胡不歸沿著宮牆向左一拐,朝城西方向走去。皇城四周百姓稀疏,待走得遠了街面上才漸漸熱鬧起來。胡不歸信步朝前走去,街上小販舉著一根稻草扎成的大棒,其上插滿一串串糖葫蘆,蜜糖晶瑩如冰,山楂果朱紅如火,分外喜人。胡不歸從南方來卻沒見過這等事物,不由得走上前去,買了兩根,一根塞到小虎面前,一根拿在手上邊走邊吃起來。

    小虎一口咬下去,頓時酸的貓牙傾倒,呸的一口吐了出去,眉頭緊皺的看著胡不歸。卻見胡不歸一口一個,吃得甚香,不由得大搖貓頭,只覺得這小子實在是古怪,這等東西不知道比豬腿、牛肉相差了多少倍,這小子倒也吃得下去。胡不歸正搖搖晃晃,邊走邊吃,卻突然在人群之中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卻見那背影在人群中一閃,拐進了一個小胡同里。看那模樣卻像是魔教巫冥宮的蒼龍。

    胡不歸不由得心中一動,暗道︰他來此地做甚?

    胡不歸跟在蒼龍身後,也拐進了小胡同,卻見蒼龍蹤影全無。地面積雪上是雜沓的足印,也分不清去向。胡不歸沿著胡同向前走去,卻見那胡同宛如迷宮一般,彎來轉去,似乎是四通八達,但走到深處才發現有時所行的卻是一條死胡同,折身而返過後卻又不知道究竟要去那個方向了。

    最後胡不歸也不去管什麼蒼龍,只是信步在這胡同中穿行,漸漸的身周多了些行人,卻是在不知不覺中走出了那片胡同。胡不歸走上大道,卻突然看到街上不少人都朝著一個方向急行而去,似乎前面有什麼事兒發生一般,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想要去看個究竟,于是也跟在人流後面,向前去了。

    那些人急匆匆的拐進了另一個小胡同,胡不歸緊跟其後,待走了片刻,卻發現人越來越多,竟有幾十個人朝著同一個方向前往,自己身後也有不少人陸續前來。卻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來做些什麼。

    猛然間前面的人停了下來,卻是一群人排成了長隊。胡不歸伸長脖子向前望去,卻看不清隊首究竟在做些什麼,只得排在中間,隨著人流緩慢向前挪動著腳步。猛然間,胡不歸聞到一股香氣自前方傳了過來,距離雖遠,但似胡不歸這等修真中人的嗅覺卻是勝過常人百倍,那香氣卻像是醬香豬蹄的味道,胡不歸不由得一陣好奇,難道前面竟然是一間餐館嗎?

    不久,又是一股香氣傳來,這次卻是爆炒子雞的香味,辛辣之中混合著一股奇香,令人饞涎欲滴。胡不歸不由得食指大動,倒要看看這是一間什麼樣的餐館。隨後又陸續傳來各色菜肴的香氣,東坡肘子、西湖醋魚、蓮葉百合湯、紅燜牛腩,林林總總聞不勝聞。只把個胡不歸聞的饑腸轆轆,不由自主地吞落一大口口水來。小虎也早從胡不歸懷中探出頭來,一只鼻子不住地在空中嗅著,口水長流的向前張望。

    人群緩慢的向前挪動著,胡不歸只听見身後有人說道︰“哎呀,今天起來的晚了,只怕是吃不上嘍!”

    又有另一個人說道︰“是啊,我家那婆娘早晨非死纏著老子不放,若是今天買不到,看老子回去不收拾她!”

    卻听先前那人說道︰“陳痞子,究竟是你老婆纏著你不放,還是你纏著你老婆不放,這個可就不好說了啊。我看你小子最近可是走路打晃兒,一副腎虧模樣,若是能買到枸杞三鞭湯那可就真是你小子的造化,更是你老婆的福氣了!”

    那陳痞子也不甘示弱,道︰“你道你能好到哪里去?一副面黃肌瘦的癆病鬼模樣,只怕是嫂子在家多有怨氣吧?倒不如我改天去你家探望一下嫂子,送點烏雞王八湯去,一解嫂子的饑渴,你看可好啊?”

    兩人只管斗嘴,腳下卻也不耽誤,緊緊跟著人群向前擠去。眼見著隊伍越走越近,胡不歸這才發現,前面哪里是什麼餐館,卻只是一堵磚牆。牆上掏出了一個孔洞,將將能送出一道菜大小。而每一個排隊之人到了那洞口前便將一小錠銀子遞進去,等上片刻之後,一道菜肴便從那小孔中遞了出來。

    這菜肴卻是每一道都不相同,忽而是鮮筍爆牛柳,忽而是九蒸無骨鴨,似乎都是隨機而定,卻不是這些食客想要什麼便點些什麼,而是買到什麼便算什麼。每一個人卻也只能買一道菜肴,購得菜肴者便立即被推出隊列,沿著旁邊一條小胡同興沖沖的去了。如此開店,胡不歸倒是平生第一次見到,只覺得這小店古怪中透著有趣。

    終于輪到胡不歸站在那小孔之前了,他咚得將一錠銀子丟了進去,等著菜肴遞出來,心中猜想著將會是一道什麼樣的大菜,不由得生出一陣期待來。小虎更是抓耳撓腮的不住向里張望,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而這一次洞口遞菜卻是出奇的快,只見一根紅艷艷的冰糖葫蘆從洞口遞了出來。

    小虎險些在胡不歸的懷中昏厥過去,而胡不歸則是惱羞成怒,卻怎麼也沒想到心中懷想的大菜竟然是一根冰糖葫蘆,也不顧身後眾人推搡,雙手把住洞口,向里大聲喊道︰“喂!給老子換菜!老子要吃醬香豬蹄!要吃紅燜牛肉!要吃香酥鴨!”小虎也趴在洞口,沖里面嗷嗷狂吼,而身後眾人全都叫罵著喊胡不歸快快走開,小胡同中頓時亂成一團。

    卻突然听得那小孔里面哎呀一聲,隨後便是一陣丁零當啷一陣亂響,卻像是鍋碗瓢盆四處紛飛胡亂摔了一地。最後一聲轟隆大響,卻是有人撞破了另一面的牆壁落荒而逃了。胡不歸听著這頗為耳熟的撞牆聲不由得咦了一聲,向前直沖過去。隨後,眾食客目瞪口呆的望著胡不歸一頭將牆壁撞出一個大洞,躥了進去。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41:03

第六卷 再入紅塵 第六十九章 梅四

    隨著轟隆一聲響,胡不歸已經撞破牆壁,躥進了屋中。卻見鍋碗瓢盆遍地都是,各色食材亂成一團,而對面牆壁也是一個大窟窿。胡不歸足不停步,直追了出去。

    但見前方胡同里,一個人影飛速的奔逃著,速度之快卻非常人能及,只一眨眼功夫便跑出了好幾條街。過往行人只覺得一陣風從自己身邊吹過,卻沒一個察覺有人自身邊經過。而隨後又是一陣風,卻似乎比剛才那陣風還要猛些,連屋檐上的積雪都帶了下來。

    胡不歸盯著前面那人,緊追不放,兩人都是極快,轉眼之間就到了城牆腳下。卻見那人身子驟然拔高,輕煙一般的消失在城牆之上。守城的兵卒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陣風從城牆上吹了過去。胡不歸足尖微微用力,一個身子便像是獵鷹一般,沖天而起,斜斜躥出了城去。胡不歸在空中便看到那人身子在雪野上向前狂奔,不由得雙足幻化成無數虛影,嗖的躥了出去。

    轉眼之間,胡不歸便已經離那人不遠了,胡不歸高叫道︰“別跑了,老子看到你了!”

    胡不歸的話音剛剛傳過去,卻見那人自雪地上高高躍起,隨後便做了一個胡不歸更為熟悉的動作︰一頭扎進了雪地之中,一顆腦袋穿破堅硬的凍土,深深的埋進了泥土之中,只余下一個屁股朝天高高噘起。

    胡不歸和小虎分外無奈的望著這個獨立寒冬的屁股,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個極度羞澀的男人怎麼會離開天妖谷來到這最為繁華的京城來。胡不歸和小虎呆呆的望著梅四“蔑視”青天的臀部,心中卻不知該作何感想。呆立半晌後,還是小虎伸出右爪,拍了拍梅四的屁股,梅四微微哆嗦了一下,卻依舊保持原狀。胡不歸忍不住喊道︰“梅四哥!梅四哥!梅四——”

    只听見咚的一聲,卻是胡不歸一腳踢在梅四的屁股上,將他從雪地下踢了出來。梅四滴溜溜打了兩個滾,最後灰頭土臉的坐在地上,剛朝胡不歸望了一眼便立即又跳起身來,想要逃開。跑了幾步卻听見胡不歸在後面說道︰“梅四哥,我昨天遇上梅如荼和梅輕雪了。”梅四听了這話身子微微一頓,扭頭朝胡不歸瞥去,卻見他非但沒有追上來,甚至連看都沒向他這邊看一眼,而是坐在雪地上,一雙眼楮望向南方,神情之中帶了些莫名的惆悵。

    梅四不由得停下腳步,猶豫了片刻,回身而返。走到胡不歸身後三丈左右停下了腳步。梅四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見到——梅如荼和——輕雪了?!”胡不歸默默的點了點頭,卻不再說話了。小虎溜達到梅四跟前,圍著他的身子轉了半圈,隨後向上一躍,撲進了他的懷中。梅四微微一愣,隨後自然而然的抱住小虎,小虎將身子一倒,抖落了四爪上的雪,然後舒舒服服得趴在梅四的臂彎里。

    梅四又問道︰“他們此刻在哪里?”

    胡不歸搖了搖頭,伸手抓了一把積雪,在手中攢了又攢,發出咯咯吱吱的聲響來。

    梅四的印象中卻從沒有見過這小子如此沉默,不由得又問道︰“他們怎麼會在一起?這梅如荼不是已經背叛我們天妖谷了嗎?輕雪她——沒事兒吧?”

    胡不歸依舊在雪地上盤腿坐著,隔了好半天卻突然說道︰“梅四哥,你怎麼每次一見到我就跑呢?”

    梅四卻沒料到他半天不說話,一開口卻說的是這個,不由得一呆。他諾諾的道︰“這個——這個倒也不是只對你,其他人類——我也——,所以奶奶此次命我出來人世歷練一番,也就是這個緣故了。”

    卻听胡不歸說道︰“既然如此,梅四哥為何還要跑呢?”說話間胡不歸緩緩轉過身子,淡淡地看著梅四道︰“能勝過自己,才是真正的歷練。倘若你這一次跑掉了,那麼下一次你還是會跑的。”

    梅四看著胡不歸轉過身來,心中一陣慌亂,卻沒有挪動腳步,待听得胡不歸說完,心中不由得一震,這個內向之極的妖族漢子卻並非不懂得這番道理,只是每當事到臨頭卻還是一跑了之。此番被胡不歸說中,只覺得是不能再如此下去,不由得點頭道︰“胡兄弟言之有理,我是不該再跑了。”

    胡不歸低聲問道︰“梅四哥,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怕人的?我瞧你對你們妖族卻也不怎麼害羞,一見到人怎麼就不行了呢?”

    梅四沉默了半天,終于說道︰“這個毛病是我自小的時候種下的。從前我也並非如此,在我幼時發生過一件事兒,自此我就變成這般了。”

    胡不歸問道︰“梅四哥,究竟是什麼事兒?能跟我說說嗎?”

    梅四點點頭道︰“其實我也不是第一次出來人世,在我小的時候也曾出來過一次,就是那次經歷讓我改變了自己的性格。

    那時候我年紀尚小,有一天我獨自在天妖谷中玩耍,不知不覺竟然走出了天妖谷,我一個人越走越遠,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卻是早已迷了路。在一個山谷里,我遇到了一個人。當時那人正赤手空拳與一頭人面虎身的怪獸角力。

    到後來長大了些我才知道那怪獸名叫馬腹,是上古的奇獸。此人赤膊抱著那怪獸,兩相廝打起來,只見他一雙手臂猶如金剛一般,威猛之極。他牢牢抱住那馬腹,馬腹將他頂向山崖,卻被他嘿的一聲一扭腰將馬腹摔在地上,直將地面都砸出一個大坑。終于他用一雙手臂就扼死了凶猛異常的馬腹,隨後取出一柄大劍,將馬腹的肉切下來燒烤著吃。

    我當時年紀幼小,卻很崇拜英雄,只覺得他就是當世最厲害的人物了,便是神仙也不過如此。又聞到烤肉香氣,忍不住跑上前去與他說話。誰知道那人扭頭瞥了我一眼,那眼光之中盡是鄙夷,只听他呸道︰“原來是只小妖啊,趕緊給老子滾遠點兒!老子不想殺小妖,若是你日後長大了為非作歹,老子就這般扒了你的皮,將你烤來吃了!

    我當時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卻不知道自己哪里錯了,原本是去與他親近的,卻不料平白無故的遭了一頓唾棄,傷心之極,便向來路跑去。誰知道沒跑多遠,便從天空中又落一人來,一把揪住了我的頭發,笑道︰這次真是沒白出來啊,抓了一個好玩的事物!說著提著我的頭發又向回飛,回到那個山谷之中。只听他大聲喊道︰師兄,你瞧我抓了一個好玩的事物!說著揪著我的頭發蕩來蕩去。我頭上劇痛,心中害怕忍不住哭了起來,那人卻似乎更加高興。而他師兄卻是先前罵我的那人。

    卻見他師兄皺了皺眉頭道︰一個小妖而已,有什麼好得意的?!你玩兩下便將他放了吧,別為了這麼一個小妖墜了我派的名聲!空中那人似乎很忌憚他師兄,果然將我掐掐捏捏一陣子過後就將我垃圾一般的丟了出去。

    我這才慌不擇路的跑掉了。那時我尚未修煉,一雙耳朵依舊是尖的,等我跑到一個市鎮上,人人都說我是妖怪,有人對我吐口水,也有人用東西丟我,我只覺得人類卻沒一個好的,都來欺負我。于是又向山野跑去。當時我幼時傷心,又是饑渴,全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只覺得自己就要死了,就在這個時候,屈長老出谷來尋我,正好被她找到,我一頭撲到她的懷里,放聲大哭了起來。屈長老那次卻沒有責怪我,而是柔聲勸慰,將我帶回了天妖谷。至此我只要想起人類,便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種恐懼,這怕人的毛病就是由此而來的。”

    胡不歸到︰“原來是這樣啊,那個與馬腹肉搏的家伙倒也不算太壞,至少他也沒有如何欺負你,倒是他那師弟卻不怎麼好了。梅四哥,你也不必著急,你這怕人的毛病咱們可以一步一步的來改了它。現如今你看到我也不如從前那麼怕了嘛,咱們先說說話,再下來,我們再一起去城里玩耍,與人打交道的多了你這毛病自然就好了。”

    梅四點點頭道︰“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胡不歸笑道︰“說話而已,想說什麼便說說什麼,又沒有叫你去殺人放火。別緊張啦,那就先說說你在城里那間古怪的飯館是怎麼回事兒吧。”

    梅四道︰“這個——奶奶命我出谷尋個世間最繁華的所在,多多與人交往,奶奶說洞悉人性也是一種修為,且是一種很重要的修為。于是我便來到京城,恰好有那麼一家人買房子,我就丟下一堆銀子,也不與那些人說話,他們便搬家走了。我把房子收拾了一下,在西牆上開了一個小孔,就這麼開起了飯館。我在那小廚房里便隨心所欲的做起菜來,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也不與客人說話,他們把銀子丟進來,我就把菜遞出去,也不知怎麼才開了這麼幾天。生意卻一天比一天好了。”

    胡不歸心道︰以你那做菜的手段,若想生意不好卻也極難。但是這話卻不能對梅四說,怕他一害羞又鼻血長流,那便不大好看了。胡不歸又問道︰“那麼誰與你去買那些食材呢?”

    梅四道︰“我每日在一張紙上寫下所需要的食材丟給隔壁張屠戶,由他幫忙采買,我與他也是半句話沒有說過,只是我給的銀子多,辦起事而來倒也方便。”

    兩人相隔三丈,面對面的坐著,梅四平生第一次與人類這般聊天,只覺得雖還有些膽怯,卻也並非從前那般可怕。突然間,對面的胡不歸一張臉正經起來,只見胡不歸表情嚴肅的看著梅四說道︰“梅四哥。”

    梅四不知道胡不歸還有什麼重要的事兒要與他說,便嗯了一聲,等著胡不歸往下說。卻听這小子說道︰“梅四哥,我餓了!”梅四只覺得頭上一根血管突突亂跳,卻沒想到竟會是這樣一句話,只覺得人類果然是古怪,而對面這小子卻是人類之中最為古怪的一個。

    梅四正不知道如何作答,而胡不歸卻突然發現小虎不見了,不由得左右四顧。卻見遠處雪地上一個灰白相間的小點不住的移動著,向這邊跑來。待走得近了才看出開,原來是小虎叼了一只野兔回來。胡不歸不禁笑道︰“這小子原來是去打獵了,拿來吧。”說著伸手去提那野兔。卻不料小虎將頭一偏,躲了過去。胡不歸不由得一陣差異,隨後便看到小虎將那野兔拖到梅四身邊,沖著他嗷嗷叫了兩聲,手爪比來劃去,梅四道︰“你是要我將這野兔烤了?”

    小虎立即點頭稱是,心道︰總算有一人不胡亂解釋我的意思了。頓時只覺得這梅四確實是個好人,哦,不,是好妖。誰也沒在意小虎這番心思,卻听見胡不歸道︰“肚子倒真是餓了呢,這一只野兔也不夠吃,我再去尋些野味兒回來吧。”說著飛身而去了。梅四則是慢條斯理的收拾起那只野兔來。

    梅四一只野兔方收拾干淨,卻听見身邊撲通數聲,卻是胡不歸捕獵回來了,將五只肥碩的野兔丟在了梅四身旁。隨後胡不歸哼了一聲,對小虎道︰“小虎,你就只能吃你自己抓回來的那一只啊,這些你就別惦記著了,叫你連踫都不許老子踫,哼!”

    小虎氣得鼻子都歪了,嗷的一聲撲了上去,這兩個便在雪地上滾做一團,好好一片平坦的雪地剎時間便成了一片狼藉,看著這兩個家伙嘻嘻哈哈肆意打鬧的模樣,梅四搖了搖頭,在記憶之中似乎自己卻從來也沒有這般快活過,雖然天妖谷中人人都對自己不錯卻似乎總是少了些什麼,而天妖谷這個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也似乎沒有一個像胡不歸這小子這般活的這麼快活,究竟是為什麼卻就不知道了。

    正在梅四一面收拾著野兔,一面胡思亂想之際,卻突然啪的一個雪球正正砸在他的鼻梁上,白雪粘在臉上,遮住了眼鼻,一陣冰涼。梅四伸手一抹,原本是一臉的泥土,如今卻是泥雪混成,如同花貓一般。只見胡不歸和小虎哈哈怪笑著在雪地上打滾兒,不由得一陣火起,丟下野兔,隨手在地面上一揮,一股妖元涌出,一個水桶大小的雪球便成型了,隨後甩手丟了出去,炮彈一般的落在那兩個家伙的身旁。

    隨後就是一場別開生面的雪球混戰。胡不歸和梅四各自施展所學,雪球滾的又快又大,往往一出手就是數十個碩大的雪球飛了出去。梅四原本是目標明確的打向胡不歸和小虎,到了後來他才發現,胡不歸這小子一道真元揮出,滾出數十個雪球,而後盡數拋向天空,也不知道這小子在雪球上施了什麼法咒,那雪球一旦飛上天空便六親不認,直追著人打,就連胡不歸這小子也抱著腦袋到處亂跑,一面跑一面興奮得亂叫。梅四見狀也學起胡不歸來,這兩人施展出各種法術,雪球也越來越多,大小不一倒也罷了,就連雪球的形狀也越來越古怪了。只見雪捏的小貓和小人滿天亂飛,甚至還有白雪捏成的豬腿、雞翅,場面熱鬧非凡。三個家伙在雪地上亂叫著抱頭逃竄,雪野之上是一片歡樂。

    這一仗,直打到月升日落,天色黯淡。等胡不歸和梅四鬧夠了,仰面躺在雪地上時,方圓五里之內,已經是一片狼藉,倒像是有數千頑童在此打過雪仗一般。兩人躺下之後,心中一片舒泰,仰望著越來越黑的夜幕,期待著繁星的出現。不知怎的,兩人都覺得身便少了點什麼,突然之間,兩人同時跳了起來,異口同聲地喊道︰“小虎!”

    淡淡月光之下,雪野一片凌亂印跡,卻哪里有小虎的影子。胡不歸與梅四面面相覷,兩人同時想到︰是不是那漫天亂飛的雪球將小虎埋在了雪下?頓時,兩條影子在雪野上流光一般飛掠,所有凸起的雪堆都被翻了個遍,終于在其中一個雪堆里挖出了凍成冰貓的小虎,只見它依舊是一副張牙舞爪的模樣,卻只是凍得梆硬,絲毫動彈不得。

    胡不歸提著無法動彈的小虎,不由的對著梅四尷尬地笑了笑,卻不知道是他二人中的誰玩得興起,將小虎當成了積雪,封在了雪球之中,又隨手甩了出去,這才搞成這般模樣。

    篝火亮了起來,在蒼茫夜色之中,猶如一盞大地之燈。篝火之上,是一排香氣四溢的野兔。篝火旁邊則是凍得梆硬的小虎,眼珠在野兔與胡、梅二人之間轉來轉去,胡不歸做賊心虛的將小虎挪了一個方位,讓它只能瞟見野兔而看不到自己。

    梅四倒也真是了得,在這白雪覆蓋之下,竟然也憑借著靈敏的嗅覺挖出了一大捧野蔥蔥頭,他將蔥頭收拾干淨之後,填入了野兔的腹中,又從懷中取了一瓶油脂,刷在兔肉上,這才將野兔架在篝火上燒烤了起來。一面烤著,一面不停的翻動,那油脂滲入兔肉之中,不多時便有一股奇香從兔肉上飄了出來。胡不歸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饞涎欲滴的盯著篝火上的兔肉。

    梅四笑了笑,又在火中丟了些干松果、柏樹枝之類的事物,煙氣上揚,薰在兔肉之上,表面的一層兔肉色則已經接近金黃,就連尚未解凍的小虎也忍不住顫動了一下。最後梅四又從懷中取出些調料或刷或灑,眼見的一頓美味的兔宴便要大功告成了。卻突然听見小虎一聲怒吼,沖著胡不歸撲來。待將要撲到近前卻在空中身子一折,撲向了兔肉,嗷的一口叼下一只野兔,拖到一邊大肆享用起來。小虎被燙得直喘氣,卻不肯就此放嘴。一邊吃一邊想︰老子先吃飽了,再找你們兩個算賬!不過這兔子肉也太香了,一會兒可要再搶一只來吃!

    胡不歸見狀也不甘落後,抄起一只野兔,自腰間解下酒壺,一口野兔肉,一口燒刀子,連吃帶喝,美的一雙眼楮都眯了起來。等梅四明白過來,胡不歸和小虎已經各自搶了第二只野兔狂吃了起來,梅四立即抓了一只野兔吃了起來。誰知道他半只都沒吃完,這兩個家伙便已經風卷殘雲的吃掉了第二只,同時撲向了最後一只,只見兩邊用里,那野兔刺啦一聲被扯成兩半,兩個家伙又頭也不抬的狂吃了起來。

    等梅四手中還剩一條兔子腿的時候,胡不歸和小虎仍然意猶未盡的各自捧了幾根骨頭在那里吮吸,近距離地看到這等吃法,不由得讓梅四背後汗毛直立,慌忙將手中的一條兔子腿啃了個干淨。

    吃飽了肚子的三個家伙再次躺倒在雪地上,小虎頭一次沒有挨著胡不歸躺下,而是枕在了廚藝超群的梅四的腿上,四腳朝天的望著星空,也不知道它在想些什麼。

    而梅四望著夜空,卻是心潮起伏,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奇妙感覺從心底涌起。自從第一次在天妖谷廚房之中見到身旁這兩個家伙之後,他似乎就預感到自己的將來會有所改變了。一直到今夜,他內心的第一層殼被打破了,平生第一次忘記了人與妖的界線,平生第一次,笑得如此歡暢,吃得如此暢快,也是平生第一次並不感到拘束的與人類躺得如此近。他不由得側臉看了一眼躺在身旁的胡不歸。

    胡不歸則是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燒刀子,眼楮望著天上寒星,卻似乎天幕之中有一雙寒星般的眼楮,也在默默的凝視著他。

    三個在注視星空,卻各有不同,雪野之上,一片寂靜,只有篝火漸漸小了,暗紅的火炭發出 里啪啦的輕響。沉默了半晌,梅四終于開口道︰“胡——”剛喊出一個“胡”字卻又不知道如何稱呼胡不歸,又道︰“小胡——道長,這個——”

    胡不歸笑道︰“你管我叫老胡就可以啦,什麼事兒?梅四哥?”

    梅四不由得臉一紅,道︰“噢,知道了,老——胡,這個你先前說你見到梅如荼和輕雪了,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原來他一直惦記著這事兒,所以才破例主動與胡不歸說話。

    胡不歸頭枕著手臂,一面喝酒,一面將昨晚所遇講給了梅四,只把梅四听的是興致勃勃,連連道︰“早知道你們就在這不遠處,我也趕去與梅如荼梅前輩見上一面了!”

    胡不歸搖搖頭道︰“這個只怕是比較難了。”

    梅如荼問道︰“為什麼呢?莫非是梅前輩不喜歡見到我嗎?”

    胡不歸道︰“那倒也不是,只是你不喝酒,只怕是老梅會不大高興見你。”他話還沒說完,只覺得手上一空,酒壺便已經被梅四劈手搶了過去,咕咚咕咚灌了兩口。一股辛辣的液體直灌入喉嚨里,隨後一團火焰自腹中轟然升騰,梅四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大了許多,隨後就劇烈的咳嗽起來,兩眼之前冒出許多金星兒,只覺得天上星斗全都旋轉起來,亂成一團。此前為了保持舌頭的敏感味覺,他是滴酒不沾的,這一次也是他平生第一次喝酒,從此被胡不歸帶壞的人又多了一個。

    胡不歸哈哈笑道︰“好樣的!梅四哥,我老胡保證你一定會見到老梅的!咱們明天就進京城去好好的玩上一陣子。京城,等著我們兄弟把它鬧個底兒朝天吧!”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41:32

第六卷 再入紅塵 第七十章 殺機

    清冷的風吹過雪野,吹散霧靄,吹醒了互相擁抱著睡成一團的胡不歸、小虎和梅四。陽光普照,萬物甦醒。胡不歸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身子一震,將小虎從自己胸口彈落,叭嗒砸在梅四身上,隨後一躍而起,捧起一把白雪,用力在臉上**著,一陣冰涼清爽的感覺驅走了殘存的睡意。

    梅四眯起眼楮,眼前是一片燦爛的陽光,映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耳中是小虎嘟嘟囔囔的聲音,只見小虎睡眼惺忪的爬向自己胸口,嘴邊仍殘留著一線口水,不由得一陣惡寒,略一動念,一個身子竟然憑空消失,隨後又在兩丈之外再度出現,他身子尚沒站直,便听到小虎嗷的一聲跌在地上,終于將美夢摔破,萬分不滿的爬了起來。只听見胡不歸對著那座古老的城池喊道︰“京城,我來啦!”

    半個時辰之後,京城的大街上出現了一個大搖大擺的少年和一只大搖大擺的貓兒,他們身後是一個縮頭縮腦的漢子。這一行三個形貌各異,胡不歸是一雙眼楮東張西望,似乎在這繁華都城之中尋找著什麼。而小虎則是大模大樣的翹著尾巴朝前走著,一副老子到此一游的勁頭。跟在他們後面的梅四則與他們兩個完全不同,見到這大街上人來人往,一顆腦袋幾乎要縮到褲襠里去了,眼楮只管盯著胡不歸和小虎的腳步,卻不敢朝別處看上一眼。

    這大國古都,天子腳下果然是氣象萬千、雄偉壯麗,胡不歸昨日初來乍到,只是走馬觀花便已經感受到帝都氣派。今日再觀,但見門樓高聳,宮闕巍峨,構建格局具是大氣磅礡,深沉莊重。與之南方的精巧秀美頗為不同,只覺得雄壯之中又蘊含著一股帝王風度,若以人相比,南方之建築猶如溫婉典雅的處子,一顰一笑皆有風韻。而北方帝都的建築則是正襟危坐的帝王,莊重而高貴,雄壯而大氣,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胡不歸一行三個漫漫行去,不知不覺之中又走近了紫禁城,但見略有消融的積雪下,金燦燦的屋頂顯示著人世間最高的權勢,紅色的宮牆映襯著殘雪,分外艷紅。梅四雖已經到了帝都數日,卻從來沒有在京城內游逛過,這卻是第一次見到皇城,不由看得呆了。胡不歸低聲在他耳邊笑道︰“梅四哥,回頭咱就到這里面去耍耍,估計這皇帝老兒的廚房應該是這世上最大的廚房了。到時候,你可要好好給咱露一手啊!”

    梅四听胡不歸這樣說,不由得也心馳神往,懷想著有一天跑到世上最大的廚房里去一顯身手,那該是何等的愜意啊,臉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容,道︰“那當真是要去看看的了。”

    兩人便說邊走,不多時又遠離了皇城,走進市井之中。此時街面上已經是十分熱鬧了,在街邊雜耍賣藝的周圍聚滿了一群群圍觀的人。有耍拳踢腿的;有胸口碎石的;有彈唱獻藝的;有耍猴變戲法的,五花八門,熱鬧非凡。胡不歸一手抱著小虎,一手拖著梅四,在人群之中擠來擠去,四處瞧著熱鬧,直看得眉飛色舞,好不快活。看的興致高時,便從懷中取些散錢拋給賣藝人,引來一陣陣道謝聲。

    待擠出賣藝的人群,卻又有眾多小吃攤鋪。什麼驢打滾兒、黃米年糕、油炸臭豆腐、貓耳朵、面人、豆花、麻花,每樣胡不歸和小虎都要上去嘗償,梅四也跟著逐一品嘗,而他卻是邊吃邊琢磨這些小吃的做法,以及如何使之更好吃,全不似胡不歸和小虎那般胡吃海喝,高下之分自然不言而喻了。

    最後,逛街逛得胡不歸與小虎兩個肚兒溜圓,挺著個肚子在街上晃來晃去,模樣頗為滑稽。這兩個家伙走在頭里,卻見前面一個老漢肩上扛著一根大棒,口中高聲吆喝著︰“冰糖葫蘆!誰買冰糖葫蘆!”兩個同時回頭,對著梅四怒目而視,卻是想起了昨日梅四自窗口給他們遞出一根冰糖葫蘆的事兒。

    梅四立即左顧右盼,似乎渾然不覺四只眼珠怦怦得搗在他的臉上,這等無賴模樣卻是與胡不歸學得甚快,才只一天就頗具神韻了。與此同時,卻在一駕馬車上,有一雙陰冷的眼楮緊緊盯在了胡不歸的臉上。

    胡不歸似有所感,扭頭向四周掃視了一圈,卻不見有何異狀,便繼續扭頭與小虎一起怒視梅四這個沒皮沒臉的家伙去了。馬車上那人一驚,車窗簾子立即蓋嚴,屏息凝神,再不敢有何異動。車廂內昏黃的光線里,只看得見一雙狼一樣的眼楮,閃爍著陰沉凶狠的目光,此人卻是殺害柳不醉一家的狼三。

    狼三輕輕敲了敲車廂隔板,車把式的腦袋立即鑽了進來,狼三低聲吩咐了幾句,隨後就踞在車廂里一動不動了。馬車就此遠遠的吊在胡不歸三人的後面,小心翼翼的跟蹤著。一路上車馬甚多,胡不歸三個卻也沒有察覺,只是一路信步走去。這三個本就沒有什麼目標,只是四處亂逛,不知不覺便走到一條大街上。

    只見街面上一座宏大質樸的高樓四平八穩的聳立在前,巨大的門樓上方書寫著三個穩重敦厚的楷體大字“玄武門”。胡不歸抬頭望去,只見整座城樓渾然一體,屋檐卻不似其他宮闕那般高高翹起,而是順勢斜下,玄青色的琉璃瓦鋪展開來,配以巨大的青磚牆,給人以一種敦實厚重的感覺。

    胡不歸帶著小虎、梅四從玄武門走過,城門口一排兵卒縮在城門口避風,看也不看胡不歸等人一眼,任由他們經過。而遠遠綴在他們身後的那駕馬車也悄然跟了上來。

    待出了玄武門,展現在胡不歸等人面前的卻又是另一番景象。只見前方是一片破舊不堪的的屋舍,青灰色的磚,青灰色的瓦,以及狹小骯髒的小胡同。地上是一片泥濘,似乎就連白雪落到這里也沒有法子再白了。幾個小孩兒拖著兩行鼻涕,穿著破舊的薄棉襖沿路撿拾著菜農丟棄的爛白菜幫子。

    胡不歸的臉上失去了笑容,他默默地走著,與那些撿菜葉兒的小孩兒擦肩而過,從一條胡同口鑽了進去。胡同里隨處可見滿面愁苦的老人和一只只瘦骨嶙峋的狗,與城中的熱鬧不同,這里有的是一種壓抑中的死寂,胡不歸的胸口橫著一個什麼,卻是難以明辨。

    待拐過一個彎兒,卻突然一雙手抓住了胡不歸的衣衫下擺。胡不歸低頭望去,卻見一雙烏溜溜的眼珠盯著自己。一個髒兮兮的小姑娘拉著胡不歸的衣角道︰“大爺,行行好吧,賞月兒兩個銅板,就兩個銅板。我奶奶快不行了,大老爺,您就行行好吧!可憐可憐月兒——”

    胡不歸心中一酸,從懷中摸出一大錠銀子放到那小姑娘手中,道︰“小妹妹,你家在哪里?我會給人瞧病,你帶我去給你奶奶瞧瞧。”胡不歸話還沒說完,卻見那月兒已經跪在泥地里要給胡不歸磕頭,胡不歸一伸手將她拉了起來道︰“別這樣,快帶我去你家吧。”

    片刻之後,月兒帶著胡不歸一行來到一處小院。還沒進門就听見院中有人哀求道︰“崔爺,您再寬限兩天,您大慈大悲多擔待點吧,您就當做善事,行行好,這天寒地凍的,您要是把我們房子收了,可叫我們這一家老小去哪兒啊!”

    又有一人冷笑道︰“這我可不管!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大爺才不管你們去哪兒呢,少廢話,拿錢來!沒錢就給我走人!”說話間,小月兒一推院門走了進去,喊道︰“爹爹,咱們有錢了!”說著便捧出胡不歸給她的那錠銀子。

    那院中呆立的漢子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卻見一個身穿錦緞棉袍,頭戴貂皮帽的大漢劈手奪過月兒手中的銀子道︰“明明有銀子卻還想賴賬!這個就算是利錢了,大爺網開一面,你明天把本金還上就不用搬出去了。”

    月兒她爹帶著哭腔道︰“崔爺,我不就借了您三吊大錢嗎?怎麼卻又長了這麼多利息?您這是要逼死我們一家啊!”

    那漢子冷笑道︰“怎麼?你嫌多嗎?那怎麼當初你就敢借大爺的高利貸呢?告訴你,你明天還不上還得給大爺滾出這屋子去!”

    胡不歸站在門口尚未說話,卻不料想梅四竟然一反常態的開口了︰“你這人怎麼如此蠻不講理呢?人家借了你多少銀子還了你就是了,卻怎麼還要人家搬出去,這是何道理啊!”這番話一出口卻是連梅四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主動與人說話,並且還是在教訓人,實在是叫他吃驚不小,若是在從前,他縱然生氣卻也只是憋在肚中罷了。

    那漢子扭過臉來,歪著鼻子道︰“你又是哪根蔥?你卻來管老子有道理沒道理,告訴你這就叫弱肉強食,他路老蔫兒為啥就窮得叮當亂響?大爺我為啥就吃香的喝辣的?告訴你這就是本事,你懂不?活該他沒本事!”

    他最後一個字剛一出口,就听見他唉呦一聲,隨後一個身子撲通撞在院牆上,又彈落在地,雙手抱著肚子唉呦呦的哭叫了起來。卻見胡不歸早已收回了腳尖,一面笑著一面走過去道︰“你這道理老子听著舒服,老子能打,你個龜兒子不行,活該老子收拾你!”說著又是一腳,那姓崔的漢子頓時大小便齊出,一張臉綠的不像個樣子,若是低級修真弟子見到或許便以為是個妖類,滅之而後快了。

    胡不歸還沒踢幾下,這姓崔的漢子邊已經連告饒都不大會了,只顧著喊爺爺,︰“爺爺,爺爺,爺爺,爺爺,爺爺錯了!”他這話鼻涕眼淚的一起噴出,把胡不歸都氣樂了,胡不歸附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臉道︰“你說是誰錯了?是你錯了還是爺爺錯了?”胡不歸也懶得跟他廢話,提著他的衣領子隨手一甩,道︰“給爺爺滾吧!”那姓崔的漢子就沙包一樣飛了出去。

    梅四目瞪口呆的望著胡不歸,才知道原來整治惡人是用這般方法的,卻不需要與他們講道理,只管動手就是了。心中大為痛快,想日後自己也大可這般施為。卻見胡不歸拍了拍屁股,走道路老蔫兒面前道︰“你母親呢?我幫你瞧瞧她的病。”說著便朝屋內走去。

    狼三的馬車一直跟出了玄武門,待胡不歸等人走進了小胡同這才停下車來。小胡同街道狹窄,且這片居住的全是貧民,極少會有這等車馬經過,若是繼續駕車跟蹤,卻是極為扎眼。不得已,狼三自馬車上走了出來,極為謹慎的張望了一陣子,這才走進了胡同里。他一路向前尋去,最後遠遠的看到胡不歸三個走進了一戶人家,這才飛速返回馬車,對那車把式道︰“快!去陳公公那里!”馬車掉轉車頭,向城內疾駛而去了。

    馬車一路疾馳,從玄武門飛奔而過,車輪上沾的稀泥甩出去一陀,直朝著城門口一人腿上飛去。那人不躲不避,卻見那稀泥在距離那人褲管兩尺處如同撞到牆一般,啪的墜落下去。只听得那人破口罵道︰“這麼著急,是回去奔喪嗎?你***!”這說話之人卻正是蒼龍。毒龍、魔龍則是圍著玄武門轉悠,仔仔細細的勘查著,若是沒有兵卒守衛,只怕是他倆人連城磚都要摳下來瞧瞧了。

    狼三雖坐在車中,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塊稀泥被一層無形的力量彈了出去,心中不由得一凜,卻不知道這三個人是什麼來路,但這三人身上那種不同于凡人的氣息卻清清楚楚地映射在狼三久經訓練的感覺里。他知道這三人的修為比自己都要高,不由得暗自吃驚,心道︰這些不入塵世的修真中人都聚到京城來做什麼?

    馬車一路疾馳,在天河胡同一座深宅大院前停了下來,側門大開,馬車直接駛入院中,隨後大門飛快的關上了。當狼三步入養生堂的一剎那,久經生死沙場磨練出來的直覺驟然在他脖頸後面爆發了,一種只有在危險來臨才會有的顫栗驟然爆發。狼三抬眼望去,養生堂內一如往常,大堂正中那柄花梨木躺椅上斜*著閉目養神的陳公公,身旁矮幾上是一壺清香四溢的碧螺春,焚香爐中一濾清煙繚繞而出。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那種危險的感覺卻如芒在背。

    陳公公微微睜開眼問道︰“什麼事兒啊?”

    狼三站在下首道︰“陳公公,我今天在街上見到那個救走柳家小崽子的人了。”

    陳公公懶洋洋的嗯了一聲,似乎對此並不感興趣,隨口問到︰“那後來呢?”

    狼三道︰“後來屬下悄悄跟蹤他們,一直跟蹤到玄武門。”這“玄武門”三字一出,陳公公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動了動,眼楮卻依舊是半睜半閉,接著又是一句︰“那後來呢?”

    “後來屬下跟蹤他們到了城北大雜院兒,親眼看著他們走進了一戶人家,這才回來稟告公公。”狼三頓了頓有道︰“噢,還有,屬下在回來的路上,經過玄武門的時候,在城門口見著三個修真中人,看樣子修為都是不低啊,卻不知道這幾個人是何來路,到京城來又有什麼圖謀。公公,您看要不要屬下再去查看一番?”

    陳公公听得還有另一批人對玄武門感興趣,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莫非這些不好招惹的修真之士也是奔著即將降世的玄武而來的?若是那樣可就情形不妙了,嘴上卻道︰“探听消息的事兒自有燕組去做,就不勞你費心了,好了,你回去吧,我也得休息了。”說罷又閉上眼楮,呼吸若有若無,似乎神游天外去了。

    狼三悄然退了出來,背後如針扎一般的感覺一直跟著他出了大門,一直到坐上馬車,駛出了一條街後方才消失。與此同時,陳公公猛然睜開了眼楮,一直隴在衣袖之中的右手由黑轉白,最後終于恢復了正常色澤。他喃喃自語道︰“再讓你多活一天吧。”

    陳公公手指輕彈,一縷指風飛出,撞在一枚銀鈴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來。鈴聲未決,一個黑色的影子飄進養生堂內。陳公公低聲道︰“燕七,這京城里最近可曾來了什麼人?”

    燕七低聲道︰“在玄武門附近發現了三個形跡可疑的人,此三人全都是修真之時,且修為都在狼三之上。根據屬下的判斷,此三人應該是魔教弟子,屬于哪一宗目前卻還不清楚。但是懷疑是為了玄武降世而來。”

    陳公公點點頭道︰“那麼城北大雜院呢,那邊有什麼動向?”

    燕七道︰“根據下面穿上來的消息,大雜院一帶沒有什麼特別的消息,發生了兩起地痞斗毆,其中一個死了。另外狼三曾去過大雜院,就這些了。”

    陳公公哼了一聲道︰“大雜院來了個厲害角色怎麼你們卻不知道?倘若一個人生著眼楮卻看不到東西,長著耳朵卻听不見聲音,你說他要耳朵和眼楮做什麼用?你親自去瞧瞧吧。後面的事兒該怎麼做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說罷揮了揮手,再次閉上了眼楮。

    當狼三跨入狼窩的大門之後,一顆心開始變得冰冷。狼窩顧名思義就是狼三他們這群殺手的老窩。今天狼窩里死了三個人,三個都是跟著狼三去殺柳晚晴一家的人,此刻正躺在自己的屋子里,心口都有一個血窟窿,身子早已冰涼,卻沒有一個人知道究竟是誰殺了他們三個。在殺手的老巢里刺殺殺手,除了諷刺之外,更多的是恐怖。究竟是什麼人能有這樣的本領?狼三想起養生堂的那種感覺來,心中一片雪亮,背上冷汗淋灕。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42:29

第六卷 再入紅塵 第七十一章 冷暖

    小屋內除了一個土炕別無它物,冰涼的土炕上躺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一床破舊不堪的棉被蓋在身上,老婦人緊閉雙目,臉色煞白,呼吸滯澀而艱難,眼見的是病入膏肓的跡象。

    胡不歸附下身子,給那老婦人把脈,只覺得脈象衰弱,一陣弱過一陣,似乎隨時都會停止。小月在一邊噙著一汪眼淚,靜靜的看這床上的奶奶,而路老蔫則是抱著腦袋頓在地上,這個被生活打垮的漢子此時已經是精疲力竭,無能為力了。

    胡不歸對著小月笑道︰“不要緊的,你奶奶會沒事兒的。”說著伸出手掌,掌心一股真元化為清露咒,一滴清露墜了下來,滴在老婦的嘴唇上,慢慢消失。片刻過後,老人緩緩醒轉過來,睜開眼楮,虛弱的咳嗽了兩聲。小月高興的叫道︰“奶奶!你醒啦!是這位爺救了您!”

    ***頭轉向胡不歸,努力掙扎著要做起來,胡不歸連忙按住了她道︰“老人家,還沒全好呢,你且先等等。”說著從懷中取出一顆天妖續命丹,放入老人的口中,隨著一道真元送入老人腹中。片刻過後,老人臉色已經是一片紅潤,呼吸順暢,原本渾濁的雙眼竟然也變得清澈而富于生機了。只見老人一骨碌爬了起來,在炕上就要給胡不歸磕頭,口中喊著︰“神仙爺,老婆子給你磕頭啦!”

    小月一見奶奶全都好了,高興得也要給胡不歸磕頭,卻被胡不歸一手一個攔住了,胡不歸佯裝發怒道︰“誰也不許磕頭,不然我可要生氣了。我平生最不喜歡的就是下跪,更不喜歡別人給我下跪,你們若是感激我便好好給我坐著!”

    見到這等情景,縮在屋角的梅四也是十分欣喜,小虎也笑眯眯的頓在炕上,屋子里卻不見了路老蔫兒。梅四心道︰這個人也是,人家治好了你老娘的病,至少謝謝的話也該說一句啊,竟然連人影都見不著了,未免有些太過無禮了。二奶奶和小月缺一臉感激的拉著胡不歸要他坐在炕上。胡不歸也不推辭,便坐在炕上與老人閑聊。

    在閑聊中得知,小月兒的娘親在月兒剛出生不久就得病去世了,留下奶奶、老蔫兒和小月兒三人相依為命。老蔫兒每天到運河碼頭去扛活養家糊口,奶奶則與小月兒一起給人縫洗衣物貼補家用。原本日子艱難些卻也能夠勉強度日。誰知道就在今年冬天,奶奶突然積勞成疾,就此一病不起。貧苦人家又沒錢看病,眼見得奶奶就要不行了,走投無路,老蔫兒這才去向那崔扒皮借了高利貸,請來郎中給奶奶看病。那郎中到了家門口卻嫌屋中骯髒,不肯進屋,一拂袖走了。老蔫兒追出去索要出診費,那郎中卻道︰“你道這麼遠的路,爺是白來的嗎?這點錢也就夠爺的辛苦費,要想看病就再拿兩吊錢來!“說罷推開老蔫兒揚長而去。

    听到這里,只把個梅四氣的滿臉通紅,他舊居天妖谷內,卻從沒接觸過這人世間的世態炎涼,這番听來,只覺得一個肺都要氣炸了,卻怎麼也想不出來這世上竟有如此壞人。胡不歸卻是自幼受苦慣了的,自然知道這世上多的是欺壓良善的惡徒,只是老天爺似乎從來都不幫窮人說話而已。

    再後來就是崔扒皮催債那一幕了,由小月兒講給奶奶听,奶奶听的又稱胡不歸是活菩薩,想要給胡不歸磕頭,卻又怕他生氣,只得千恩萬謝的拉著胡不歸的手不放。就在此時,破門板被嘎吱推開了,老蔫兒夾著一股寒風跑了進來,一進屋就要給胡不歸下跪,自然又是被胡不歸虛空一攔,擋住了。卻見老蔫兒身上的棉袍不知去向了,手中卻捧著一個骯髒的小酒壺,老蔫兒顫顫巍巍的將酒壺地給胡不歸道︰“神仙爺,咱家里窮,就只能請您喝點這不值錢的燒酒了。”

    旁邊小月兒問道︰“爹爹,你的棉袍呢?沒了棉袍你可怎麼出門?”

    老蔫兒端著酒壺傻傻的道︰“爹沒事兒,爹不怕冷。”說著將手中這小半壺酒雙手遞到胡不歸面前,又請他喝,一雙樸實的眼楮里盡是期待神色。胡不歸不由得兩眼微微濕潤了,接過酒壺一飲而盡,放下酒壺道︰“好酒!老胡我許久沒有喝到這樣好喝的酒了!”老蔫兒見胡不歸贊他的酒好,不禁露出憨厚的笑容來,至于有沒有棉袍過冬卻已經不是問題了。

    到了此時,梅四才明白過來,原來這老蔫兒方才卻是出去將自己的棉袍賣了,換了這小半壺酒來感謝胡不歸救母之恩。這等質樸的漢子寧肯自己這一冬天受凍,也不肯恩人沒喝半點酒水就走。如此一小壺酒便顯得彌足珍貴了。梅四方才剛感慨世間人心之惡,此刻卻又心生激動,只覺得這人心也有善良質樸的,卻並非人人都壞。

    屋內正是一股暖流在人人心中流淌,卻听得院外一陣喧嘩, 當一聲,院門便被踹的碎成八塊兒,一群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漢手持棍棒闖了進來。當先一個臉色青綠的漢子卻正是被胡不歸丟出去的崔扒皮,只听他怪叫一聲道︰“給我拆了這破屋子!”這群大漢們一擁而上,丁零 當的亂砸起來。

    胡不歸霍的沖出房去,一腳踢飛了離的最近的一個大漢。只見梅四一陣風似的卷過,所到之處,只听見哎呀呀的叫聲不斷,等他人過去,便是一地躺到的大漢,個個爛泥一般爬不起來了。小虎也不甘落後,只見白影在大漢身周閃動,一個個大漢邊捂著臉倒在地上哀號起來。胡不歸三個從屋里打到小院中,又從小院兒打到胡同里。才不過一轉眼功夫,滿胡同都躺滿了不能動彈的大漢,一片哼哼唧唧的聲響在大雜院周圍傳了開來。

    最後,胡不歸慢慢的踱到已經嚇傻了的崔扒皮面前,還沒開口,便見崔扒皮那緞面棉袍下一濕,黃白二物已經順著崔扒皮的雙腿流淌了下來。胡不歸搖搖頭道︰“老子都跟你說過了,老子就是那個能欺負你的人,你他***卻偏偏不信,這次卻就沒那麼便宜了!”說著又是一伸手,提起了崔扒皮的衣領。崔扒皮以為這一次只怕是要飛得更高了,卻不料身子並未騰雲駕霧,而是離開地面一尺,被胡不歸包袱一般提在手里。

    胡不歸道︰“龜兒子,你家在哪兒?帶老子去瞧瞧!”說罷將崔扒皮重重在地上。崔扒皮哪敢不听,暈暈乎乎的在前面帶路了。卻听梅四問道︰“老胡,你做什麼去?”

    胡不歸沖他一笑道︰“梅四哥,走,咱們做回強盜去!”說著笑嘻嘻的跟在崔扒皮後面。小虎也已經不是跟胡不歸第一次干這等勾當了,很自然的便跟在崔扒皮的身後,向前走去。而梅四卻是平生第一次做強盜,不由興奮得滿臉漲紅,只覺得一雙手都有些微微顫抖,腳步僵硬的跟在胡不歸的身後去了。

    半個時辰之後,胡不歸、梅四兩人身上各自背了一個大包袱,看那樣子,里面縱使不是金銀也定是頗為貴重的物什。就連小虎背上也背著一個小包袱,笑眯眯的往回走著。

    待走到小巷中,卻見那幾十口子壯漢依舊躺在地上哼哼,胡不歸也不愛看路,胡亂朝前走著,一雙腳不時踩到某某的手掌或是某某的臀部,又或者是某某的臉蛋兒,如此一路走過,哎呀呀之聲又起。胡不歸低聲嘟囔著︰“你們這伙王八蛋,干什麼不好要去做打手,老子替你們爹娘多踩你們幾腳。”說著落腳處又是一張臉孔。

    卻突然腳下寒氣驟然躥出,一根極細的長刺自下而上的刺了上來。這一刺卻絕不是尋常武林高手所為,而是能刺穿修真之士真元防護的破元刺。此人決非是等閑之輩,隱藏的方式,出招的時間,以及那破元刺上所蘊含的殺機無不顯示著一個可怕的高手的實力。胡不歸右足下落,他破元刺上刺,一切便在電光火石之間。

    胡不歸已經來不及躲避,猛然全身真元向右足狂涌,他天風師叔的絕技玄青罡風透腳而出,一股強勁的罡風驟然自胡不歸的足心向下噴出,只見那破元刺依舊向上刺來,刺尖兒卻被罡風吹得像旁邊歪去,噗哧一聲穿透了胡不歸的褲管,只差分毫便要將胡不歸的腿刺出一個洞來。卻見胡不歸足下躺著的十數個壯漢呼的被罡風吹得飛了出去,只有一個身穿黑衣的人手持長刺,手腕一抖,順勢向胡不歸的胸口刺去。

    梅四一見胡不歸受襲,一個移形換位便閃到胡不歸旁邊,方要出手,卻突然一根長槍刺向梅四的背心。槍尚未至,一股逼人的殺氣卻已經將梅四的背後激出一層雞皮疙瘩。梅四來不及回頭,反手就是一掌,只听得嗤嗤之聲不絕,那根自背後偷襲而來的長槍竟然長驅直入,眼見得就要刺穿梅四的手掌,卻突然他一只手掌變得柔弱無骨,化為一叢圓圈將那長槍套在其中,手臂上的妖元如吐絲一般一層層纏住了那長槍,隨後向前一帶,只見又是一個黑衣人被甩了出去。梅四著才看清偷襲自己的對手,卻見一塊黑布蒙住了口鼻,只有一雙眼楮露在外面,發出狼一樣的凶光。

    卻說與胡不歸對決的那黑衣人將手中長刺順勢戳向胡不歸的胸口,卻突然眼前一片金銀光芒天女散花一般的砸向自己,卻是胡不歸將背後包袱一抖,無數金銀元寶便從天而降,砸向那黑衣殺手。殺手長刺在轉瞬之間連刺數百記,只見滿天金銀碎成細沙,長刺依舊沖天而起,刺向高高飛起的胡不歸。

    胡不歸一道真元透掌而出,軟鞭一般抽向那黑衣人。黑衣人凝神挺刺,一刺點向軟鞭真元的鞭梢。撲的一聲正刺在那股真元的正中,隨後沿著那股真元飛速刺向胡不歸。卻突然那被刺破得真元化為無數細絲,向那黑衣人纏去。一眨眼工夫便已經有十數根游絲纏住了那黑衣人。黑衣人心中一驚,卻沒想到胡不歸的真元卻可以這般千變萬化。左手攥拳,哄的一股淡黃色真元直接打向胡不歸。

    胡不歸道了一聲︰“來的好!”右手也是一拳,打向那道黃色真元。胡不歸這一拳卻是領會了昆侖派碎玉罡氣的玄妙而自成的一拳,只見兩道真元轟然撞在一起,無堅不摧的青色真元卻一路向前,將前面的黃色真元撞成粉碎,直向著那黑衣人撞去。

    那黑衣人顯然沒想到這人的真元由方才的極柔驟然變成極剛,胡不歸的真元直直打在他的胸膛上,只听 嚓一聲,胸骨頓時碎成數段,深深凹了進去。他一個身子也被轟然砸向地面,一陣煙塵過後,地上被撞出一個數丈深的深坑,黑衣人躺在坑中大口大口的嘔著鮮血,顯然是活不成了。

    而梅四那邊正打得熱鬧,只見另一個黑衣人身子懸在二十丈外,槍尖一挑,一團真元透槍而出,隨後雙手握住長槍,在轉瞬之間疾刺了上千槍,只見千點流星向著梅四飛去。

    梅四的身子突然變淡,而後突然炮彈一般的躥了出去,隨後滿天都是梅四淡然如煙的影子,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那千點流星就此射向滿天淡影。驀然,一道妖元從虛空中射出,正正打在那黑衣人的背心,骨頭撕裂之聲爆響不絕,那黑衣人慘叫一聲,被打飛出去三十余丈,就此沒了聲息。這時梅四才驟然出現在空中,卻原來那滿天淡影全都是假的,他的真身卻在須彌之間隱匿了起來。

    就在兩個黑衣人雙雙斃命的時候,遠處城牆之上,一雙眼楮緊盯著胡不歸和梅四,隨後影子一般的消失了。

    兩個刺客都先後被殺死了,胡不歸卻皺著眉頭,這裝扮與修為路子與那狼三同出一轍,但比只狼三卻高明了不少,這些人究竟是什麼人?他們又是怎麼知道自己在這里的?

    胡不歸他們回到老蔫兒家,卻見老蔫兒一家三口縮在牆角,瑟瑟發抖,見到胡不歸他們回來這才迎了上來。胡不歸道︰“此處已經不宜久留,我且將你們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吧。“說著拉了奶奶和小月,騰身而起。梅四見狀也拉起了老蔫兒,隨著胡不歸向外飛去。轉眼之間,胡不歸一行人便已經飛出了京城,胡不歸一路向南,直飛了五百余例,這才在一個小鎮落了下來。胡不歸將自周扒皮處搶來的金銀交與老蔫兒道︰“大叔,這些應該足夠你們一家生活的了,你們且在這真上尋個營生吧,京城便再也不要去了。”說罷拉了梅四便走。等胡不歸他們飛得遠了,奶奶這才帶著老蔫兒和小月對著北方磕了好幾個頭,心中不住的感念胡不歸的恩情。

    卻說胡不歸和梅四回到京城時,天色已經全黑了。他們走在大街上,城中一片燈火輝煌,妓館歌樓一派升平,卻似乎這人世間當真沒有愁苦之事,全都是浮華的歡樂。

    梅四問道︰“老胡,今晚我們在哪里歇腳?”

    胡不歸用手指遙遙指向皇宮,道︰“梅四哥,咱們去皇帝老兒家睡覺好不好?”

    梅四只覺得這兩天過得最是刺激快活,眼見得又有好玩的事物,又哪里有說不好的道理,連連道︰“好好,咱們就去皇宮睡覺去!看看這皇宮究竟有什麼好的。”

    這兩人一個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胡來,另一個則是渾渾噩噩不明事故,只要有一個挑頭,這天下又有哪里是他們不敢去的?兩人說去就去,直奔皇城而去。待到了近前,梅四問道︰“老胡,咱們從哪里進去?”

    胡不歸道︰“咱這是偷偷進去,自然是越牆而入了。不然你還想叫皇帝老兒派轎子來接咱們入宮嗎?”梅四心中卻想︰若是皇帝老兒派轎子來那豈不是甚好。

    卻見胡不歸走向紫禁城側面,徑直朝這三丈余高的宮牆走去。這對老百姓來說是高不可攀的宮牆,在胡不歸兩人的眼中卻如同自家的門檻一般,只一步便跨了過去。皇宮之內一片寂靜,宮牆之內還有宮牆,地上積雪卻早已打掃干淨。胡不歸懷中揣著小虎,拉著梅四一溜煙兒向皇宮深處遛去。

    胡不歸將神識放出去,水波一般向四周擴散,十余個暗哨立即便被發現,胡不歸帶著梅四繞開暗哨,在宮牆之間游走。這皇宮在外面看恢宏富麗,待進來了才發覺卻如迷宮一般,道路眾多,屋舍宮殿不計其數,倒真有些不知道該去哪里了。

    一路上不時有列隊巡視的侍衛經過,胡不歸和梅四身子虛化成煙,徑直向前游去,而那些侍衛確實絲毫也不察覺,當真如入無人之境。卻見前方一座巍峨大殿,重檐廡殿,大氣磅礡,莊嚴而肅穆,比之青城山上的清虛殿不知道大了多少倍,想來一定是個好去處。那大殿上的匾額上書“太和殿”。胡不歸向梅四一招手,兩人朝太和殿游去。大殿之前,四名帶刀侍衛兩人一組,往返巡視。胡不歸指了指那兩名侍衛,低聲對梅四道︰“四哥,把他們麻翻,咱們好進大殿里瞧瞧。”

    梅四點了點頭,手指一彈,四點流光飛出,無聲無息的躥入那四名侍衛的體內,那四名侍衛只覺得眼皮一沉,似乎一個不可抗拒的美夢就擺在眼前,就此什麼規矩王法全都拋諸腦後,四人一起*在殿外牆上,眼楮一閉,沉入夢鄉之中。

    胡不歸嘿嘿一笑道︰“四哥這招倒是好用,走,咱們進去瞧瞧。”說著一溜煙兒躥到近前,伸手推開了大門。梅四緊跟其後,兩人一前一後躥入大殿,卻突然從黑漆漆的大殿之中一道暗淡的金光射向兩人。胡不歸伸掌去接,卻被一股大力打得向後飛去,梅四全身妖元狂涌,接住了胡不歸的身子,那股大力毫不停歇,依舊向前沖來,將胡不歸和梅四一起推向殿外。

    胡不歸一招手,清光匕隨手飛出,大殿之內,青光閃了十余下,卻是胡不歸驅使青光匕將那道金光斬成數十段,頓時金光力道化為烏有。胡不歸和梅四這才停住了腳步。胡不歸到︰“這是什麼古怪玩意兒?”說話間抬腳走向大殿正中,那金光所來的方向。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42:58

第六卷 再入紅塵 第七十二章 神龍

    夜色茫茫,一層不易察覺的陰霾籠罩在天河胡同陳公公的府第上空。大院內一片漆黑,後院那些作擺設用的妻妾早已熄燈睡覺了。養生堂內,陳公公斜躺在黑暗之中,睜開一條細線般的的眼楮,射出一絲微弱的寒光。

    燕七伏在陳公公身前的黑暗里,一聲不吭,一動不動,宛如沒有生命的事物一般。死寂在養生堂內蔓延開來,整個陳府上下似乎都察覺到了一絲不安,整個宅第全都陷入那黑色的死寂。

    良久過後,陳公公終于開口了︰“燕七,你是說狼二和狼十三全都死了?上一次在富貴山莊我試探過那小子,那小子修為雖然不錯,比之狼三是高了甚多,可是比狼十三還是要差些的,怎麼短短時日竟然提升得如此快呢?你可看清楚了嗎?殺死狼十三和狼二的就是他與另外一個不知來歷的人?”

    燕七答道︰“屬下看得一清二楚,確是那小子和另一個不明來歷的男人所為,照屬下觀察,那姓胡的小子和另一個人殺死狼十三他們也並沒有使出全力,恐怕連一半的功力都沒有用到,這兩人的實力實在是太過驚人了。”

    陳公公悶哼一聲,道︰“那依你說,現如今的狼組還有誰有實力與他們一搏?”

    燕七想也不想便道︰“屬下認為,如今只有狼王出動,才能將他們制住。”

    陳公公眼楮驟然睜開了些許,一道寒光射了出來︰“你覺得憑這兩個小子需要動用狼王嗎?”

    燕七堅持道︰“是的,屬下認為,現如今除非公公您親自出手,否則除了狼王便沒人能夠對付這兩人了。”

    陳公公沉默半晌,終于吐出一口氣道︰“好吧,我給你動用狼王的特權,一切由你見機行事吧。”

    片刻過後,陳府再度陷入絕對的死寂之中,沒有半點生氣,更沒有半點光亮。

    胡不歸向前跨出一步,卻見大殿正前方一座高台上端端正正放著一張龍椅,九條金龍盤踞其上,整把椅子精美而莊重。胡不歸心道︰這便是皇帝老兒的寶座了吧。龍椅之上,高懸一塊匾額,上書︰正大光明。看到這四個字,胡不歸不由得噗嗤一聲樂了出來。他在塵世間游蕩過不少時候,早已見識過了那些貪官污吏的丑惡嘴臉,比如說前不久他在成都揍人之前就曾經半恐嚇半收買的搞定了那知府大人,這等朝廷何來正大光明?

    在正大光明匾的上方,是一個虯髯虛張的龍頭。一條紫檀木雕刻的金龍自房梁盤旋而下,一顆龍首遙向大殿門口,方才的金光便是由這張開的龍嘴中射出來的。胡不歸走上前去,神識迎上那龍頭,卻發現一種蒼涼古老的氣息隱藏其中,方才被自己斬斷的不過是其中的萬分之一,卻不知道著龐大的氣機是何人留下的。胡不歸的神識剛剛迎上去,就感到那氣機微微一動,隨後像是甦醒了一般,緩緩轉動了起來。

    胡不歸的神識問道︰“你是誰?剛才你為什麼要攻擊我們?”

    那氣機中一個蒼涼的聲音說道︰“我是龍神的子孫敖將,我已經沉睡了上千年了,才被你吵醒,我又怎麼會襲擊你呢?哦,對了,那是我在休眠中的護身法咒啟動了。你這小子倒也有趣,能引發我的護身法咒就已經不簡單了,竟然還能喚醒休眠的我,看來你也並非常人啊!”

    胡不歸笑道︰“乖乖!老敖,你可真夠厲害的啊,隨便一個護身法咒都差點叫我兄弟兩個吃不消了。不過你可是夠能睡的,這一睡就是一千年,要不是我把你喚醒,只怕你腦袋都要睡扁了。那麼又是誰把你放到這個木龍之中的呢?”

    那敖將迷惑起來︰“是誰將我放進這木龍之中的呢?是啊,是誰呢?我為什麼要在這里呢?這里又是什麼地方?”隨著胡不歸的話出口,那龍神後裔的神識就在不停的念叨著,似乎全然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來做什麼。就此陷入了沉思之中。

    胡不歸道︰“你別是睡得太久,把從前的事兒都忘掉了吧?別著急,你慢慢想,我先告訴你,這里是皇宮,你下面就是皇帝老兒的寶座了,至于你是怎麼來到這里的,以及你來干什麼,那就要*你自己想去了。”

    敖將的神識不住的扭動著,似乎在竭力的回憶。而胡不歸卻大搖大擺地登上高台,一屁股坐在了龍椅之上。還對著梅四招招手道︰“四哥,你也上來坐,這椅子倒是很寬敞。”

    梅四依言上前,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下去,只覺得臀下一片冰涼冷硬,不由得道︰“這皇帝的座椅其實卻不怎麼樣,坐起來一點也不舒服。”胡不歸點頭道︰“就是,就是,什麼破椅子嘛,看起來倒是挺漂亮,坐上去卻一點也不舒服。”小虎听他倆人說的熱鬧,也從胡不歸的懷中爬了出來,也是一屁股坐下去,卻感覺貓臀下硬邦邦一片,也跟著嗷嗷的批評起著龍椅來。見胡不歸和梅四都不跟它搭腔,不由得感到沒趣兒,竟然爬到椅子一角,一抬腿向著寶座撒了一泡貓尿。

    胡不歸和梅四正坐在寶座之上想象著皇帝老兒坐在其上是何等的難受時,突然一股尿騷氣撲面而來,扭頭一看卻是小虎在放尿,不由得飛起一腳,將小虎踢了出去。兩人一見龍椅是坐不成了,便起身溜達。

    胡不歸問那神龍後裔敖將道︰“喂,老敖,你可想起來了嗎?”

    敖將的神識道︰“我似乎是在這里等一個人,但是等誰我卻想不起來了,等到了他要做什麼我就更想不起了。”說著再次陷入冥思苦想之中去了。胡不歸瞧著這大殿也沒甚意思了,就對神龍後裔道︰“老敖,你慢慢想,我們先去別處溜達溜達。”

    敖將的神識嗯了一聲便縮回去竭盡全力的回憶去了。

    胡不歸和梅四又溜出太和殿,只見那四名帶刀侍衛依然睡得香甜,其中一個甚至還露出了笑容,卻不知道夢見了什麼好事兒。胡不歸笑道︰“四哥,你做起壞人來都叫人舒服,瞧這四人醒來也定不後悔當班的時候睡了一覺。”

    梅四卻搞不清楚胡不歸這是在夸他呢還是在損他,只得尷尬的笑笑,化作一道青煙,向皇宮後面奔去了。

    太監張富貴正*在回廊的欄桿上生悶氣,白日里叫王八蛋三德子贏去了三兩銀子,那可是他半個多月的俸銀啊!一想起來這事兒就恨得他牙根兒直癢癢,尤其是三德子那得意洋洋的樣兒,讓人直想用鞋底子抽他。那家伙還說什麼︰張大哥,您銀子多,沒事兒就來玩幾把,也好接濟接濟你兄弟不是。”張富貴直氣得當班都不會打瞌睡了。

    張富貴正在那里咬牙切齒,卻突然間到眼前黑影一晃,心里不由得一驚,想是宮里來了刺客,剛要喊︰有刺客!喉嚨卻似乎被什麼給捏住了,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卻見一只長的不象話的手正捏著自己的脖子,隨後那手臂又慢慢縮短,變成正常人一般長短,那古怪手臂的主人卻正是梅四。梅四低聲對他說︰“別喊!”

    胡不歸在身後笑出了聲︰“我說四哥,你掐著他的脖子,他還能出聲啊?”原來這兩人在皇宮里四處亂轉,直轉的暈頭轉向,甚至還走錯了房間,跑到後宮嬪妃居住的宮中去了,那嬪妃正在宮女的服侍下沐浴,一身肌膚白嫩,模樣卻只是平平。兩人一見情形不對,閉上眼楮奔了出來。

    胡不歸湊上前來,揪住張富貴的衣襟,故作猙獰狀的說道︰“告訴我們這皇宮里的廚房在哪里!”

    張富貴一下子就懵了,他以為胡不歸這一開口定然是說︰告訴我皇帝住在哪里!沒想到卻是問御膳房的所在,不由得一陣迷糊,難道說這兩個刺客是要在皇上的飲食中下毒?張富貴心中矛盾之極,若是不說,自己定然死在這兩個刺客手上,若是說了,直怕自己也會被皇上砍了腦袋。張富貴忍不住在心里狂罵︰老子怎麼這麼倒霉啊!三德子你個王八蛋,要不是你小子贏了老子的錢,老子也不會三更半夜的站到這里生悶氣,也就不會遇上這兩個強盜,更不會連銀子都沒贏回來就死翹翹了!頓時心中把三德子的祖宗八代,親戚朋友,甚至左鄰右舍都問候了個遍,這番還不解氣,咬牙切齒的在心中罵起了三德子的子孫後代︰讓你子孫萬代女的世代為娼,男的世代為奴!他卻忘了三德子跟他一樣,不可能有子孫後代了。

    胡不歸就瞅著這太監站在那里咬牙切齒,卻以為自己沒能嚇唬住他,立即惡狠狠的道︰“你要是不說,老子就把你小雞雞切了下酒!”。這胡不歸也忘了太監卻早沒了那等事物。但他這一說倒吧張富貴說醒了,還是自己的小命要緊,張富貴動彈了兩下,卻說不出話來。

    梅四道︰“這樣你都不說?你真是一條硬漢!”這次連小虎都忍不住嘆氣了,你捏著人家的脖子可叫他怎麼說啊?胡不歸說道︰“四哥,你先松開手,不然他怎麼出聲啊。”梅四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捏著這太監的脖子呢,當下松開了手。

    張富貴咳嗽了幾聲道︰“回兩位爺,御膳房在那邊,出了這條路,再向左一拐就到了。”

    胡不歸撓撓頭道︰“御膳房?老子問的是給皇帝做飯的廚房,你小子不老實啊!快說,廚房在哪里?老子一會兒餓了可真是要吃人的!”

    張富貴一听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也不知是方才梅四將他脖子卡得太久了,以至于他昏了頭,還是想自己那輸掉的三兩銀子想的發了狂,他竟然發起怒來,道︰“御膳房就是個皇帝做飯的地方,你到底懂不懂啊?就你這吊樣還當什麼刺客啊?方位地點不知道也就罷了,連御膳房也不知道,還這麼凶,還說老子不老實,老子不老實能被三德子那王八蛋給贏去三兩銀子嗎?!”

    胡不歸和梅四都沒料到這太監突然急了,胡不歸不由得臉上訕笑道︰“嘿嘿,這個御膳房嘛我是知道的,剛才是在考考你,看你知道不知道,這個你知道就對啦,嗯,很好!很好!”說罷轉身就走。梅四原本也想說︰這個御膳房我也是知道的,他卻沒有胡不歸皮厚,只是嘿嘿了兩聲,也掉頭走了。

    張富貴卻沒有料到這兩個煞星說走就走,竟然如此便宜自己,正在高興,卻突然咚咚兩聲,兩個事物落在腳下,卻是胡不歸頭也不回的丟了兩枚元寶過來,張富貴連忙撿了起來,卻不知道自己的運氣究竟是好還是不好了。

    卻說胡不歸與梅四倆個摸到御膳房隨手麻翻了司職的小太監便立即開始忙碌起來,這給天子烹制飲食的所在卻也當真是不凡,偌大一個院子十余間屋舍全是御膳房的所在,有專司茶湯熱水的茶水房,也有制作糕點的點心房,還有采買存放食材的庫房,再就是煎炸烹炒的伙房了。

    一進到這御膳房,梅四便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全身精神為之一振,一股宗師般的氣質油然而生,原本極度缺乏的自信此刻卻是高漲起來。他卷起衣袖,步入了放置食材的庫房。胡不歸緊跟其後,此刻的胡不歸和小虎都變得無比的乖,凡是梅四選中的食材便立即接在手中,儼然一對兒勤快無比的小伙計。

    待進了伙房,梅四去料理食材,胡不歸便于小虎搬東西的搬東西,生火的生火,好一通忙活。等忙活完了,便坐在一旁,四只眼楮緊緊粘在梅四身上。只見梅四手腕一抖,一條條活的黃鱔被甩到鐵鍋之上,右手一柄小刀在空中閃電般的揮動著,開膛、去骨、切段全在一瞬之間,等一根根鱔段落入油鍋之中的時候,已經是料理得干干淨淨了。卻見他左手揮灑出一勺花雕酒,有手炒勺翻動,隨後各色佐料任意揮灑,卻有如生了百十余只手臂一般,一股奇香撲鼻而來,胡不歸和小虎忍不住頭向前傾,傾到不能再傾時,便雙雙吧嗒兩聲摔在地板上去了。

    半個時辰過後,一桌無比豐盛的盛宴在廚房內擺開了。梅四說了一聲︰“可以開始了。”話音未落,只見胡不歸和小虎閃電般的出手,向著他們早已瞅準了的菜肴發起了進攻。梅四心中一寒,想起了那晚啃食野兔的情景,立即也不再客氣,出筷如飛,也狂吃了起來。頓時三個餓死鬼一般的家伙對著一桌子美味瘋狂的進攻起來。一時之間,雞骨鴨舌四處亂飛,湯汁酒水肆意飛濺,好不熱鬧。

    很快這一桌十幾個人都不嫌少的酒菜便盡數落入胡不歸、梅四以及小虎三個的腹中了,三個家伙意猶未盡的的舔舔嘴巴,胡不歸抱著圓鼓鼓的肚子道︰“明天咱們還來!”

    小虎已經四腳朝天的躺在桌子上,一個肚皮已經高高隆起,說也奇怪,這貓兒怎麼吃卻都撐不破它那肚皮。小虎一听胡不歸這話,原本已經動彈不得了,卻也掙扎著哼哼了兩聲表示贊同。梅四更是舉雙手同意了,此間器皿齊備,食材精良,無一不是人間極品,有如此廚房,夫復何求啊!

    隨後,三個挺著大肚子的黑影一搖一擺的走向太和殿,邁進大門的時候,前面一個腳下一絆,後面又著急進入,直向前擠,于是三個圓滾滾的肚子就此滴溜溜的滾進了大殿。敖將的聲音立即響了起來︰“你們回來了。”

    胡不歸仰面躺在地板上道︰“是啊,剛去大吃了一頓,實在是很爽啊!若是你有身子倒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去吃了。哦,對了,你想起來了沒有?”

    敖將的神識道︰“我只記得我是在這里等一個什麼人,卻怎麼也想不起等的是誰,若是見到此人,或許我便想起來了。”

    胡不歸道︰“那你記得你是怎麼到這里來的嗎?”

    敖將道︰“我只記得我原來是在一個極為遙遠的星辰上,那里是我們神龍的故鄉,我們的神——龍神,擁有無盡的力量,我們的族類個個都是強大的戰士。至于我是怎麼到這里的,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了。”說到這里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顯然是十分的傷腦筋。

    胡不歸道︰“老敖,你也別著急,且先慢慢想著,說不定哪天就想起來了呢。又或者有一天叫你遇上你要等的那個人,到那時你或許一下子就什麼都想起來了也說不定呢。”

    敖將道︰“也只能如此呢。你們是這皇宮里的人嗎?”

    胡不歸笑道︰“我們是這皇帝老兒不請自來的貴客,哈哈,專門晚上到他這里來吃喝的。”梅四和小虎立即鄙夷的看著這小子,都不由得心道︰這小子做強盜還這般得意,果然是個壞人胚子!

    那敖將又道︰“那麼你們明晚來不?”這敖將顯然是頗為寂寞,驟然見到胡不歸幾個熱熱鬧鬧的,心中倒是十分喜歡。

    胡不歸道︰“來啊,這皇帝老兒的飯菜我老胡還沒吃夠呢,等晚上我們再來陪你說話,只是到時候你可別又睡著了,又冒出一股子護身真元把老胡幾個打飛出去啊。”

    敖將笑道︰“怎麼會呢,這樣吧,這個給你。”說著一股明黃色的光柱自屋梁上的龍頭冒了出來,緩緩的伸到胡不歸的近前,而後自胡不歸的頂心流了進去。胡不歸只覺得一股龐大的氣機涌入自己體內,頓時全身經脈飛快的運行起來,用以容納這股巨流,將那明黃色的真元盡數引導進了丹田。胡不歸心知如此巨大的異種真元一時三刻是無法與自己融會貫通的,也就听任它停留在丹田處。即便是如此,也感到周身驟然充滿了一股力量,在這瞬間胡不歸的修為又有所提高。

    卻听敖將說道︰“你有了我的氣機,我的護身法咒便不會自動攻擊你了。”

    胡不歸道︰“老敖,咱老胡也不白佔你便宜,我也會幫你想想辦法,看怎麼能叫你想起從前來,今天天色不早了,我們卻要出宮去了,到了晚上再來尋你玩。”說話間,胡不歸推醒睡得正香的梅四,又拎起已經叫不醒了的小虎,溜出了太和殿,兩道清煙高高飛起,待飛到極高的上空了,這才一頭向著繁華無邊的京城扎了下去。

    而在皇宮西北角的一座偏殿之中,在重重帷幔之後,有一個人驟然醒來,雙眼之中充滿迷惑和震驚,還有一絲恐懼,他喃喃的道︰“難道他醒了嗎?他怎麼會醒的呢?”

    與此同時,在御花園中的一間茅屋之中,另一個人含笑坐起,遙望著太和殿方向,低聲道︰“他終于醒了啊!”

(第六卷完)

《 本帖最後由 shyang 於 2010-8-4 17:56 編輯 》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43:21

第七卷 京華風雲 第七十三章 龍氣

    黎明時分,一層薄霧隨晨風而來,彌散在皇宮的高牆大院之內。宮闕屋檐上猶掛著一串串晶瑩剔透的冰柱,巨大的宮廷里一片寂靜,司職早起的太監宮女們默默的做著自己分內的工作,或者掃地,或者擔水,卻都是一樣悄然進行著。

    大內總管太監楊忠良正躺在被窩中享受著黎明時分的這份清靜,只有在此刻,他才是他,而不是太後口中的小楊子,不是皇上嬪妃面前的奴才,不是太監宮女面前令人敬畏的楊公公。然而今天,楊忠良的這一份悠閑並沒有保持很久,一個帶著顫音的尖嗓子打破了他的寧靜。

    “楊公公!不好啦!”大太監王順發在門外慌慌張張地喊道,嗓音是他們同行之間流行的那種尖細嗓子,聲音卻顫抖的猶如彎曲的銅絲,在大清早听到這樣的聲音的確是叫人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什麼事兒啊?!竟然如此的慌張!進來說話吧!”楊忠良用嚴厲卻同樣尖細的嗓音說道。

    王順發快步走進來,一進門便又道︰“楊總管,不好啦!御膳房鬧狐仙啦!昨天晚上好一通折騰,把個御膳房搞的是天翻地覆,奴才親自去看了,哎呀呀,的確不像是凡人所為啊,這可該如何是好?”

    楊忠良眉頭一豎道︰“渾話!這皇宮大內自有皇家浩然正氣,哪里來的什麼狐仙?一定是你手下的那些個膽大妄為的太監們干的吧,虧你還是個大太監,怎麼遇事兒這般慌張?好好下去查查吧。”說完拍了拍手,喚了一個小太監來,給他梳洗更衣,只對著王順發揮了揮手,便再也不看他一眼。

    這王順發一肚子委屈得走了,其實他也並未全錯,至少有一個音是對了,只是不是狐仙而是胡不歸等三個搗蛋鬼。而眼下這三個搗蛋鬼正躺在京城最大最繁華的妓院暖香閣四仰八叉的睡得正香。這胡不歸原本就是睡慣了妓院的,昨晚在皇宮里吃飽喝足,玩爽鬧夠之後便帶著梅四和小虎來到這暖香閣睡覺。

    梅四自然是不懂妓院是做何勾當的,稀里糊涂的就跟著胡不歸來了。而小虎則是管他娘睡哪里,反正老子就睡胡小子的身上,自然毫不在乎的跟著來了。他們剛一進去便有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撲了上來,只把個原本就怕人的梅四嚇得魂飛魄散,險些昏死當場。

    眼見得這群姑娘就要撲到近前,卻統統被胡不歸一人一枚元寶給砸跑了,胡不歸尋了一間大屋,臨進去前咄的將一柄明晃晃的刀子釘在門口道︰“哪個再來,老子就不丟銀子了,而是丟刀子。想要刀子的就進來!”說著抱了幾近癱軟的梅四進了大屋。眾妓女望著兩個大男人和一只古怪的肥貓進了房間,不由得恍然大悟︰哦,原來他們是喜歡這個調調啊!真可恥!啊呸!頓時鄙夷的目光統統射向了那緊閉的房門。

    屋內三個家伙卻渾然不覺得睡得甚香,在一張大床上胡亂躺著,胡不歸的臭腳丫子伸到了梅四的臉上,讓梅四倍感呼吸之艱難。而梅四的大腿卻壓在了躺在胡不歸胸口的小虎身上,可憐的小虎變成一片扁扁的貓皮,卻依舊流著哈喇子睡的甚美。昨晚那一通胡鬧令這三個家伙心滿意足,此刻睡起覺來也是無比的舒爽,卻不知道太陽已經照屁股了。

    胡不歸睡得正香,突然丹田處猛然一震,竟然將他從床上震了起來,把小虎和梅四推到了一旁,而他的身子卻在半空中停住了。胡不歸猛然從睡夢之中醒來,感覺到敖將注入他身體內的那股異種氣機開始活躍起來。那股淡黃色的氣機在丹田中央盤旋著,周圍是胡不歸自身的真元,將那股異種氣機包圍起來。兩股力量互相試探著,都想將對方煉化。方才那一震便是兩股氣機輕輕接觸了一下的結果。

    胡不歸一動意念,想要驅使自身真元暫且退開,誰知道原本圓通如意的真元此刻卻不听他的使喚了,依舊虎視眈眈地圍在那異種真元周圍,而那異種真元也蠢蠢欲動,猶如一條猙獰的怪龍一般緩緩盤旋轉動著,隨時準備出擊。

    胡不歸心中暗暗叫苦,心道︰你這敖將也太過糊涂了,也不管老子能不能受得了,就如此大一股真元丟給老子,對你來說那時千分之一的小氣兒,對老子來說可就是難以消化的大骨頭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過的了眼前這一關呢。

    眼見著兩股真元就要有一翻爭斗,而胡不歸卻是無能為力,只能袖手旁觀。此時對于胡不歸來說卻是極為凶險的,這兩股實力幾乎相當的強大的真元在他體內爭斗,若是一方順利煉化另一方,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不但可令他度過此劫,更可令他的修為增長幾乎一倍。但若是兩股真元互不相讓,非要拼個玉石俱焚,那麼其破壞力足以令胡不歸的肉身化為齏粉,至于靈念魂魄能夠下多少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這其間還有一層凶險,這神龍一族的氣機若是獲勝,卻也未必是福,這等異種真元究竟能否為胡不歸所用還未可知呢。別反被這異種真元佔了肉身,那時可就是奪舍的局面了。

    在胡不歸懸空的身子底下,小虎和梅四正舒舒服服的睡大覺,絲毫也不知道自己頭上正有著一場驚心動魄的大事件發生,反倒是覺得呼吸順暢,舒爽無比。

    突然,那股來自神龍一族的真元發動了,猛然向著胡不歸的真元沖去,想要撕破一個口子從里面掙脫出來。然而胡不歸的真元從最初的青城三清氣歷經數次質變,卻早已非是尋常青城真元了,而是一種異常頑強倔強的真元,遇強則強,遇剛則更剛,透著一股子永不服輸的性子。此時遭逢大敵,卻是興奮異常,神龍真元剛一動,它便也飛速的旋轉起來,一個球形的真元層竟然在疾速的旋轉中放出了青色的光輝,剎那之間,神龍一族的真元撞在胡不歸的真元壁上。胡不歸只覺得全身一陣巨蕩,周身骨骼嘎嘎作響,一股奇痛遍布全身。

    胡不歸這真元也當真了得,神龍一族的真元原本是將勁氣集于一點,攻擊的力量自然就要強上數倍。卻不曾想胡不歸的真元竟然將大部分的力量都與用旋轉,在急速的旋轉中竟然化解了絕大部分的沖擊,此等以弱勝強的做法倒也胡不歸一致。

    那神龍真元也不罷休,一次又一次的沖撞上去,胡不歸的身子在虛空中劇烈的顫抖著,劇痛連連,實在是苦不堪言。最後,那神龍真元竟然將身子一縮,頂在胡不歸真元的一端,隨後不斷的縮小,到了成草芥一般大小之時,突然化為一道流光,直向著胡不歸的真元壁撞去。而胡不歸的真元自神龍真元之縮小之際便也不斷的縮小,真元壁也就跟著越變越厚,而旋轉則更快了,到了後來便看不到真元球,直看得到一團青光。

    緊接著咚得一聲悶響,兩股大力相撞,胡不歸只覺得一個身子被什麼驟然一推,竟然流星一般的飛了起來, 當撞破了屋頂,飛上了天空。梅四猛然坐了起來,眼楮眯成一條縫喊道︰“啊,誰敲鑼?誰敲鑼?“說了兩遍,隨後身子 當倒在床上,繼續作他的清秋大夢去了。而小虎壓根兒就沒醒,依舊抱著梅四的一條胳膊呼呼大睡,兩個都不知道,此時的胡不歸已經被轟上了千丈高空。

    而暖香閣的眾妓女听到房中先是傳來一陣瑟瑟之聲,隨後又有隱忍痛楚的悶哼,再之後又 當一聲巨響,心中紛紛道︰這兩個家伙竟然弄出如此大的動靜來,卻不知道在玩些什麼花樣,真是惡心之至,我呸!有幾個听得最後一聲動靜不大對頭,本想去瞧瞧,卻瞥見房門口插著的那柄明晃晃的刀子,便即作罷,心道︰反正這主兒有的是銀子,打壞什麼只管叫他陪來就是了。

    就這樣,胡不歸便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自己彈上了高空,卻又是無人知曉,說起來到也是修真界的一大奇聞了。胡不歸一個身子劇痛難忍,又流星一般的直沖上天,而這小子卻是在心中念叨著︰“無量天尊,弟子知錯了,弟子不應該在天竹師叔的狗肉里下順氣丸,以至于他老人家被自己的屁 的到處亂飛,此刻弟子便得了報應,弟子以後不敢了,無量天尊!”

    胡不歸的身子穿過雲層,繼續向上,最終停在了萬仞之上。此時兩股真元已經扭成一團,互相糾纏著,你中有你,都想要拼盡全力煉化對方,一時之間卻誰也奈何不了誰,只在經脈之中橫沖直撞,都得天翻地覆,不亦樂乎。只有胡不歸一個被搞得一身奇痛不已,周身經脈脹痛欲裂,實在是苦不堪言。若不是他的經脈異于常人的堅韌寬闊,此時只怕早已是經脈爆裂,一個肉身就此報銷了。

    猛然間,那神龍真元化為一條小龍,張開龍嘴,一口一口的撕咬起胡不歸的真元來,每吞一口便在腹中迅速煉化,這樣胡不歸的真元竟然越來越弱,逐漸不敵。眼見得胡不歸的真元就要被盡數消滅,突然它掙脫開神龍真元的束縛,向心脈處逃去。那神龍真元緊追不舍,卻沒料到胡不歸那最後一小團真元驟然化為億萬點光亮,向經脈四散而去。其中一些被神龍真元吸納化為與他性質一般的真元,剩余的便不知所蹤了。

    這樣一來,胡不歸自身的真元就此徹底落敗。而神龍真元化為更加龐大的真元流在胡不歸的體內自動運轉起來。胡不歸心中也不知道是悲是喜,體內真元倒是強大了,但卻不像是自己的。便如身揣百萬,卻沒有一文屬于自己,這等感覺當真是古怪之極。然而事情還並沒有完,卻見那神龍真元先是沿著胡不歸的經脈行走著,突然之間,那神龍真元竟然猛地如洪水一般,在胡不歸的體內泛濫開來。那真元自胡不歸的經脈之中躥了出來,竟然在血肉之中橫行而去,生生在沒有經脈之處開出了一條條道路來。

    胡不歸只覺得全身疼痛欲裂,周身血肉盡如火燒一般的疼痛,他咬緊牙關,拼盡全力抵抗著猶如潮水般涌來的痛楚,一股倔強之氣又復重現在胡不歸的心中。

    隨著痛楚的不斷加劇,一套縱橫交錯的全新經脈就此誕生,只是這套新生的經脈是游走在胡不歸的血肉之中,似乎全身無處不在的運轉著。漸漸的痛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靜。那神龍真元在體內自動運轉著,此時,原本屬于胡不歸自身的真元已經蕩然無存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胡不歸突然感到自己能動了。他在空中向下望去,只見城池宛如指甲蓋兒大小,而宮闕樓宇便如針尖兒,至于人群更是比之塵埃更為細小,卻一一清清楚楚落在他的眼中。胡不歸一動意念,身子便向下飛去,神龍真元以一種奇特的方式在體內運轉著,與之從前全然不同,卻似乎更為敏捷。

    一眨眼功夫,胡不歸便又回到了暖香閣中,而梅四和小胡仍睡得香甜,渾然不知胡不歸已經歷經了一次生死。胡不歸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望著床上這兩個東西,只見小虎已經放開了四肢,將一個肚子趴在了梅四的臉上。而梅四憑借著妖族強橫的體質竟然依舊睡得甚為甜美,絲毫也不覺憋氣。

    胡不歸坐在窗邊,感覺到全新的真元在體內依照著全新的路線運行著,窗外是一片片玄色屋頂,陽光普照,雪水消融。一線線雪水自屋瓦流淌下來,大街上依舊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突然遠遠走來一群人,胡不歸此時視力絕佳,遠遠看到便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當先走著的一個人一身翠衫,發絲如墨,肌膚勝雪,卻不是許青青又是何人?而在許青青身後卻正是南塘秋帶著梵天谷的一眾弟子,這一群人衣著氣度都與尋常人不同,走在大街上卻是十分搶眼,但不知道他們來京城做甚?

    胡不歸倒不是怕南塘秋,而是莫名其妙的不願意被許青青看到,就此縮回了窗內。卻說梵天谷一干人在京城寬闊的大街上旁若無人的走著,許青青走在最前面,一雙妙目四下張望,在新鮮好奇之外,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在眼底沉浮。卻听見身後師傅喚她道︰“青兒。”

    許青青應了一聲,站在師傅身旁,只听南塘秋說道︰“青兒,這帝都風貌可還有趣嗎?哦,對了,你那瑯神劍是近乎仙劍的寶物,這幾日你要多多體察,如若瑯神劍有何異動,你便立即告與為師知曉,明白了嗎?”

    許青青順從的點了點頭,就在此刻卻突然手上瑯神劍微微一顫,許青青一愣,但竟然裝作若無其事的又去看街景去了。也不知為何,自清城山下來,她便總覺得師傅已經變得越來越陌生了,師傅不顧胡不歸與他們梵天谷有恩,公然落井下石,更將大師兄逐出師門,對這些青青感到難以接受,此時的表現卻正是有些抗拒的意味了。

    一個身穿破麻布衣衫的女子與梵天谷的眾人擦肩而過,只見她臉上遮著一塊破麻布,坦露在外的額頭上是一個個膿瘡,老遠之外便有一股惡臭撲面而來,梵天谷的男女弟子們忍不住掩鼻而過。從背後望去,那女子雖然面生膿瘡,倒是可惜了一副好腰身,頗為婀娜的向前走著,身子一拐,進了一個小胡同里,遂消失不見了。

    許青青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身旁是師傅和眾多師兄、師姐,但是她卻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前面路邊,一個老頭舉著一樹紅艷艷的冰糖葫蘆高聲叫賣。許青青心道︰若是大師兄在,他一定先給自己抽一根,隨後便會含笑抽一根去給顏師姐送去。可是此刻,卻不知道大師兄去了何處漂泊,日後相見,師傅又會如何對他。想到這里,許青青不由得回頭去看顏如雁,卻見她左顧右盼,游興甚濃,卻絲毫沒有替甦慕白擔憂的心思。許青青不由得心中一冷,只覺得世間無情之人原是不少。

    梵天谷這一群人沿街前行,南塘秋突然皺了一下眉頭,瞥眼向街邊一座小樓望去,卻見乃是一間妓院,上書︰翠紅居。臉上頓時掠過一絲尷尬,好在眾弟子誰也不曾留意他的舉動,心中暗罵︰是哪個修真門派的敗類,竟然躲進這煙花柳巷之中窺視老夫。若是老夫前去拿他,反倒落為修真界的笑柄了。一時間無可奈何,只得悻悻走開。

    而翠紅居中一人,將頭猛然從窗紙上的小孔處挪開,心中吃驚不已,卻不知道這老兒是如何發現自己的。果然是修真名宿,梵天谷谷主南塘秋。此人一身黑衣,卻正是燕組的燕七。燕七呆梵天谷眾人走得遠了,這才一推牆壁,走入一條暗道,飛速向陳公公府第而去了。

    黃昏降臨了,星星逐漸從天幕中現身,一點點地亮了起來,隨夜色愈黑,寒星便愈亮,遂成一顆顆璀璨奪目的光點,平靜的注視著這變化莫測的人世。

    第一個醒來的是梅四,一睜開眼楮就看到了滿天繁星。他擠了擠眼楮,發現自己並沒有看錯,而是屋頂上莫名其妙出現了一個大洞。緊接著睡醒的則是小虎了,它閉著眼楮爬起來,迷迷糊糊的爬到窗前桌子上,對著茶壺翹起了腿,一泡熱尿放了出去,頓覺全身舒泰,這才弓腰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全身猛地一抖,從殘存的睡意中醒來。

    梅四和小虎頗為吃驚的看了看屋頂的破洞,又看了看依舊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胡不歸,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對胡不歸昏睡的本領卻都是頗為佩服的。

    小虎猛地從桌子上向胡不歸的臉上躍去,一雙貓爪拍向胡不歸的臉頰。誰知道小虎尚未觸到胡不歸卻突然咚的被彈了出去,身子撞在木牆上,而後煎餅一般的貼著牆滑了下來。梅四吃驚的望著胡不歸,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小子竟然變得如此厲害了。小虎卻是惱怒萬分,自地上爬了起來,直沖過去,到了近前剛伸出去貓爪卻又生生停在了半空,不敢去打,貓臉上神色尷尬憤怒兼而有之。

    最後還是胡不歸自己醒轉了過來,打了一個哈欠,道︰“咦,小虎,你在做什麼?你鼻子怎麼腫了?哦,一定是做夢夢到肥肉,于是沖過去搶,結果一鼻子撞在床頭了,哈哈哈。”小虎惱怒已極,耳朵里冒出煙兒來,才不管什麼打了之後會如何,雙爪齊出, 里啪啦的向胡不歸拍去。胡不歸和小虎在床上打打鬧鬧滾做一團。說也奇怪,此時落在胡不歸身上,卻是半點事情也沒有。

    最後,兩個家伙的肚子都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于是同時住手,胡不歸大聲道︰“走啊,去皇帝老兒家吃飯去了!”三個家伙立即歡天喜地的走了出去,卻見門外一群妓女把守著。胡不歸嘻嘻一笑, 當丟出幾錠金元寶,頓時人群散去。三人一溜煙兒奔向皇宮。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43:41

第七卷 京華風雲 第七十四章 鷸蚌

    張富貴戰戰兢兢度過了一個白天,懷中仍然揣著那兩錠元寶,孵小雞似的一動不動。今晚又輪到他當差,而他又是無心睡眠,昨夜是輸了銀子,氣得睡不著。今晚卻是忐忑不安,不知禍福,又哪還有心思打盹。白天一大早就听說了御膳房出事兒了。據說整個御膳房翻天覆地,一片狼藉,便如遭了一群土匪洗劫似的。珍貴的食材丟失了不少,據說那些食材足夠二十個人吃的,卻在一夜之間被人在御膳房煮來吃了,實在是太過令人匪夷所思了。于是便有傳言說宮中鬧了狐仙。于是在小太監中鬧得人心惶惶,就連二德子那王八蛋也在他的賭神爺神位旁邊多擺了一個狐大仙的牌位。

    只有他張富貴知道,這場官司的正主是誰,他們便是——張富貴只覺得眼前一黑,險些摔倒在地,卻見胡不歸笑嘻嘻的站在他的面前,胡不歸身後自然是那只古怪的白貓小虎和另一個古怪的男人梅四了。

    張富貴幾乎是拖著哭腔問道︰“你們又回來做甚啊?!”

    胡不歸很自然的回答道︰“吃飯啊,不然來干嘛。怎麼著,你吃過了嗎?要不一起去吃點?”

    張富貴簡直就沒想明白這幾個家伙究竟把皇宮當成什麼了?飯館嗎?他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你,你們怎麼敢到皇宮里來胡吃海喝啊?那可是殺頭滅門的大罪啊!”

    胡不歸歪著嘴道︰“老子到皇帝老兒這來吃飯,那是給他面子!他還敢有什麼不滿?!”小虎也立即嗷嗷叫著︰老子來他這里吃喝拉撒,那也是給他面子,別處本貓爺還不尿呢!張富貴只見那只白貓趾高氣揚的叫著,卻不明白它在亂叫些什麼。而梅四雖沒說話,卻是對胡不歸的話大為贊同,站在後面不住點頭。

    張富貴是真服了這三個膽大包天的家伙了,張富貴從懷中掏出胡不歸昨晚丟給他的那兩錠元寶苦著臉道︰“這個還給你們吧,我怕我有命拿,沒命花。哎呀,還有啊,你們幾位大爺愛干什麼干什麼去,你們別來找我啊,你們都是英雄好漢,我可就是個低三下四的小太監一個。到時候,你們一拍屁股走了,我可就人頭落地了。算我求你們了,你們自己胡鬧去吧,別扯上我就行!”

    胡不歸直視著張富貴的眼楮道︰“你怎麼這般膽小呢?似你這般活著哪還有什麼樂趣?不管怎樣,你這輩子總要雄起一回吧!”

    張富貴心想︰我還雄起個屁啊我!命根子都讓人給剁了,我他媽還怎麼雄起啊!他心里是這般想法,嘴上卻說道︰“大爺,您說的對,可是咱就是一個下賤命,能活著就不錯了,哪兒還敢指望別的。就指望爺您高抬貴手,別再來找我了,行不?”

    胡不歸搖頭嘆道︰“貴賤又豈是天注定的?若是換作我,我寧肯快活一刻,也不肯窩囊一生,算啦,這銀子你且收起來吧。老胡送出去的東西從來都不會再收回的。你放心吧,我們不會再來找你了。”說著轉身向皇宮深處走去。

    一直不愛說話的梅四卻走到張富貴身邊對他說︰“只怕你從來都不曾快活過,所以你才怕死。”說完這句話他也轉身,跟在胡不歸後面走了。最後小虎也走到張富貴面前,對著他嗷嗷了兩句,這才一溜煙追了出去。

    自胡不歸說那句“我寧肯快活一刻,也不願窩囊一生”起,張富貴的心便猛然一顫。又听梅四說“只怕你一生都不曾快活過”竟不由得鼻子一陣酸楚,想起幼時入宮,被淨了身之後那無數淒慘生涯,實在是說不上有什麼快活的。再到後來,竟然連那只小貓都來教訓自己,猛然間心胸之中似乎一團血氣翻涌,尖著嗓子叫道︰“你們等等,老子也要快活快活!”

    胡不歸大笑而返,身子一閃便回到了張富貴的身旁,搭著他的肩膀道︰“我早就瞧出你是個有血性的漢子了,這就對啦,走吧,一起快活去!”他這驟然回返卻把張富貴嚇了一跳。張富貴道︰“咱們干什麼去?”

    胡不歸笑道︰“自然是吃他娘的,喝他娘的去!跟皇帝老兒還需要客氣嗎?”

    張富貴只覺的心情激蕩,全身不住的微微顫抖,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膽子,應道︰“好!咱爺們就吃他娘的,喝他娘的去!憑什麼叫這些王八蛋吃香的喝辣的,叫我們喝西北風?!他娘的,走!”就這樣,一個小道士,一只小妖怪,一頭小野獸,還有一個小太監大搖大擺的朝御膳房而去了。

    在夜色掩映下,三道黑影烏雲一般飄過了皇宮那高聳的紅牆,隨即幽靈一般向御書房掠去。那三人從一隊御前侍衛頭頂無聲無息的掠過,卻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們的行蹤。片刻過後,那三人來到了御書房外,其中一人一伸手,一股拇指粗細的黑氣從掌心飛出,頃刻之間,兩名在御書房外當差的御前侍衛便被無聲無息的擰斷了脖子,倒地身亡。尸體隨即便被拋上了樓頂。一線月光斜照過來,那出手的卻正是毒龍,在他身後則是魔龍和蒼龍兩人。

    毒龍推開御書房的門,三人一閃身進入房內。而在御書房對面的長生殿飛翹的屋檐上,四雙眼楮緊緊盯著御書房方向。這四人卻是青城派的孫不智、王不為、宋不貪、韋不垢四兄弟。宋不貪低聲道︰“大師兄果然料事如神,你怎麼知道毒龍他們定會到著御書房來呢?”

    孫不智笑道︰“這毒龍他們想必也是得了玄武降世的消息,跟我們一樣,在這北方尋覓數日卻都覺得只有京城的帝王氣才足以隱匿神獸降世的氣息,所以判定這玄武多半是會降世在這帝都之中了。而據古老傳說,玄武主北方沃土,堅忍而力巨,有帝王氣者得之可問鼎天下。因而這皇宮之中或許會有關于玄武的典籍記載那也難說。照此推斷,最有可能典藏此類書籍的便是專供皇帝使用的御書房了。咱們兄弟在這里守株待兔,若是他們知曉了玄武的消息,咱們也可暗中尾隨前去,若是他們白跑一趟,那至少咱們也佔了以逸待勞的便宜。”

    韋不垢道︰“大師兄當真是智計過人,咱們且就在這里等他們出來吧。”

    卻說毒龍三個潛入了御書房內,進去一間是間小書房,一張花梨木書桌擺在東窗前,後面是一排書架。蒼龍向那排書架走去,卻被毒龍拉住了。毒龍道︰“咱們要找的東西,不會在那里的。”說著向樓上走去。樓上一層甚為寬敞,一排排的書架擺滿了一層樓。

    魔龍道︰“這麼些書怎麼能夠找到?”

    毒龍不言不語,又上了三樓。三樓依舊是滿滿一屋子書。毒龍在各屋轉了一圈,又下到一樓。毒龍一雙眼楮四下打量,最後他俯下身子,在地磚上敲了起來。終于,有一塊地轉發出了與其他地磚不盡相同的聲響。毒龍臉上一喜,手心一吸,那塊地磚應聲而起,露出了一個圓鐵環。毒龍抓起圓環,向上一拽,只听得一陣隆隆之聲,牆壁上露出一個大洞。魔龍率先走了進去。

    從那洞口走進去,是通向地下的一條台階。毒龍三人魚貫而入。推開一扇大門之後,三排書架出現在三人面前。毒龍道︰“若是有關于玄武的記載,便應該在這里面了。”于是師兄弟三人,一人一個書架翻了起來。突然,蒼龍歡呼一聲,叫道︰“三哥,你來看看這個!”

    毒龍連忙搶步上前,只見蒼龍手中拿著一本羊皮冊子,顯然是年代久遠的事物了。翻開封皮,第一頁上便寫著一行古篆︰宗廟秘事,莫可妄觀。再翻下去,其上卻是記載著一個古老皇室的種種秘聞。一頁頁看下去盡是些不可見人的丑聞與陰謀,卻沒有只字片言提及玄武降世。看了片刻,毒龍失望的隨手將書拋開,突然一角殘頁從書頁中掉了出來。毒龍只看見“玄武”兩字,不由得眼楮一亮,虛手一抓,那片殘片就落入他的掌中。

    只見上面寫著︰玄武門下,地宮秘府,左三右□,得見□□。那四列文字少了一角,卻不知道缺少的究竟是什麼。毒龍連忙拾起那本羊皮書,有一葉一葉的翻了起來。誰知道翻遍了全書,卻不見有一頁缺損。想來這殘損的一塊羊皮定然不是這本書里的,說不定是哪個隨手夾在這本書里也未可知。但是那剩余的羊皮究竟是損毀了還是另有藏處?

    但是不管怎麼說,看來那玄武門是大有玄機的。即有可能在這殘片上所說的就是玄武藏身之地了。毒龍三兄弟不由得一陣欣喜,正要在書架上仔細尋找那殘缺的部分,卻突然听得御書房的門被人 當一腳踹開了。三人不由得微微皺眉。這三人自然也不把什麼皇宮瞧在眼里,但是若是那些宮廷侍衛叫嚷起來,卻也是個麻煩。毒龍沖著蒼龍使了個眼色。蒼龍點了點頭,幽靈一般的躥了出去。

    誰知道蒼龍剛剛竄出地道口,隨即便哎呀一聲,被人一腳又踢了回來。卻听見外面一個人喊道︰“什麼東西,躲在這里面突然嚇老子一跳,趕緊滾出來!”毒龍三人一听之下,不由得面面相覷,那聲音怎麼听都像是胡不歸那小子。卻不知道他怎麼跑到這里來了。

    原來,胡不歸三人一貓來到御膳房,準備大吃一頓。一進御膳房梅四便儼然成了老大,隨意指使著胡不歸和小虎做這做那,而這兩個頑劣不堪的東西此刻竟然出奇的听話,只把在一旁的張富貴看得目瞪口呆,卻沒想到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竟然也有這樣一面。

    梅四要做一道“踏雪尋梅”,需要上等熊掌一副,外加鱸魚魚腹上一小條嫩肉。這一道菜就需要數十條鱸魚,這還不算,梅四說著熊掌需有一只是要經木炭燻烤方才可以。而這木炭卻是極為講究,須用上等花梨木制成,且那花梨木的樹齡不得少于三百年,否則這道菜的味道就會大打折扣了。梅四命令胡不歸和小虎不論如何,必須找來這樣的花梨木,否則就罷廚不做了。

    這可把胡不歸難住了,他哪知道什麼叫花梨木,還得是三百年樹齡的花梨木,只得苦著臉望著趾高氣揚的梅四。張富貴卻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竟然也如同胡不歸等匪類一般膽大妄為了,他說道︰“在這皇宮里尋些幾百年的花梨木還不是易如反掌!御書房中就有一張這樣的書桌,把它拆了就是了。”此話若是被大內總管太監楊忠良听見了,非氣得七竅流血不可。這膽大妄為的小太監竟然要拆皇上的書桌烤肉吃!

    胡不歸聞言卻大喜,立即道︰“好好好!這御書房在哪里?你快帶我去!咱拆了桌子好生火做飯了!”說著就拉了張富貴出門,張富貴憋悶數年,此時一旦放開了竟然也瘋得可以,興高采烈的帶著胡不歸往御書房去了。

    胡不歸與張富貴、小虎興沖沖的來到御書房外,在對面長生殿的屋檐上,四雙眼楮差點一起彈了出來。宋不貪把眼球按回眼眶道︰“我沒看錯吧?那個人他,他,他是胡師弟!”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听見對面 當一聲,就看見胡不歸一抬腳就把御書房的大門給踹開了。四個人的眼珠子再也抑制不住,同時跳出眼眶,四人連忙暗運玄功,收回眼珠子。這四人怎麼也想象不到他們青城派的弟子跟土匪一樣,直挺挺闖進了御書房。並且還是在這個特別的時刻,這又怎麼能不叫他的四位師兄驚訝不已呢。

    卻說毒龍三人在地下室里驚異不定,也不知道這胡不歸帶了多少人來。毒龍將那殘片捏在手中,騰的一股黑色的火焰升起,那殘損的羊皮瞬間化為灰燼。隨後,毒龍伸手比劃著,意思是沖出去,然後兵分三路突圍,最後在玄武門會合。魔龍與蒼龍點了點頭,三人同時沖出了甬道,三道暗龍氣一起向胡不歸打了過去。

    卻見胡不歸左臂掄成一個圓圈,一股淡黃色真元飛出,竟然也像暗龍氣一般,化為真元繩索,將三道暗龍氣一並套住,隨後向後一拉,直把三人拽的前撲。但見他右手卻實打實的一拳擊出,這一拳卻又是純陽剛路子。毒龍三人都覺得那拳頭是打向自己的,不由得心中一陣驚懼,卻沒想到這小子進展如此神速。魔龍果然是三人之中修為最深得,只見他猛一運勁,便從胡不歸的掌握之中抽身而出,身子向左邊竄去,頭也不回的反手一道魔元刀,向著胡不歸的胸口射去。而毒龍就趁著胡不歸略一分神,也滑溜溜的從胡不歸的拳風籠罩的範圍之中逃了出來,一轉身向外奔去。

    魔龍滿以為自己反手那一道魔元刀即使不能叫胡不歸受傷,也必會阻他一阻,自己定能順利逃出皇宮。卻不料胡不歸右手那原本至剛純陽的一拳卻突然化為一條粗大的軟鞭,那鞭子在空中一甩,啪的抽在魔龍的背心處,直打得他一聲慘叫,直飛了出去。而此時那道魔元刀才飛至胡不歸的面前。胡不歸左手一揮,竟然用蒼龍與自己糾纏在一起的真元繩撞向那道魔元刀。就這麼一擋,魔元刀偏開兩尺,從胡不歸胸前擦過。蒼龍卻被胡不歸一甩之下,高高甩上了天空。

    才一轉眼功夫,胡不歸竟然將毒龍三兄弟打得落荒而逃,不僅毒龍等人十分震驚,就連胡不歸自己也是頗感意外。沒想到經過那神龍真元的改造,自身修為竟然飆升至此,實在是又驚又喜。而對面屋頂上的孫不智四人更是張大了嘴巴,呆呆得看著御書房這邊。他們實在是想不出胡師弟竟然精進到如此地步了,只見乒 幾下就將毒龍三人打得到處逃竄,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其實胡不歸的修為大為增長,這是不假,而更多的緣故是毒龍等三人怕中了青城派的埋伏,從而耽誤了大事兒。因此從一開始便只想快速逃開,因此才落了下風。孫不智見胡不歸將毒龍三人驚走,心中卻不知道此是禍是福,然而隨後看得到情景更是大出他的意料。只見胡不歸得意洋洋的扛著兩塊碎木頭,大搖大擺的從御書房走了出來,帶著一個小太監和小虎嘻嘻哈哈的走了。他卻不知道,胡不歸此次來就是來干這個勾當的。

    孫不智也無暇再管胡不歸如何,他一揮手,四人兵分兩路,一路由孫不智和宋不貪遠遠跟著毒龍,另一路則由王不為、韋不垢緊緊跟著被胡不歸打傷的魔龍。只有蒼龍一人,被胡不歸一甩之下,流星一般的飛上了天空,直到此時仍不見落下來,倒也頗為古怪。

    再說毒龍從御書房飛身而出之後,便急速向皇宮外奔去,他固然震驚胡不歸修為精進之快,但更多的是要迅速趕往玄武門,再探神獸玄武的下落。這一次若是再誤了大事兒那麼自己三人的下場可就該與十弟一般了。想到孽龍身體里那只軟乎乎的古怪蟲子,毒龍不由得背脊一寒,又加快了幾分速度向前奔去。

    卻見前方屋頂上站著一個老太監,一幅弱不經風的樣子,站在大殿屋頂上,擋住了自己的去路。毒龍知道這皇宮之中多藏匿著武功高強的太監,但他又怎把這世俗的功夫瞧在眼里,心道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他足不停步,依舊飛奔而來。右足足尖卻飛出一道黑氣,想要一腳便將這老太監踢死。誰知道他右足突然微微一麻,一個人竟然被拽了下來,只听得那老太監陰森森的笑著說︰“別著急跑啊,還是多留一會兒吧。”這老太監正是陳有路陳公公。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45:10

第七卷 京華風雲 第七十五章 湖心

    毒龍夜入皇宮原本就沒把這俗世間的人放在眼里,只是不想驚動其他修真門派,這才處處小心謹慎,不至于太過張揚,走漏了風聲。誰知道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一個老太監竟然也這等了得,不由得收起了輕慢之心,聚斂體內魔元,準備全力迎敵。

    陳公公左手隨意揮灑,一道道陰柔的勁氣毒蛇一般向毒龍游去,他口中說道︰“小子,你們是什麼人?竟然夜闖皇宮,當真是膽子大得很啊。”

    毒龍左足悄然釋放出一道暗龍縛神索,右手揮出,一道凌厲的魔元刀削向滿天陰柔勁氣,空氣之中頓時傳來嗤嗤之聲,無數光點爆炸來開。就在毒龍的暗龍縛神索即將勒住那老太監的脖子時,他突然感到一股尖銳的勁氣已經戳上了他的胸口。卻原來是陳公公的右手也暗中發招,兩人同時陰了對方一記。陳公公只覺得脖子一緊,一股鋼圈般的大力掐住了他的頭頸,頓時感到眼前一黑。而毒龍身子猛然一側,卻依然難以躲避那道指風,左胸頓時被戳開一個血窟窿。

    直到此刻,皇城之中才警報大作,有人高喊︰“有刺客!來人啊!”頓時無數御前侍衛朝這邊涌來。

    毒龍只感覺刺穿他身體的那道勁氣向著他的心脈射去,再也顧不上傷及對手,魔元流轉之間,左足向上一提,陳公公的身子被高高拋起,而毒龍則施展了一個泰山訣,身子頓時變得重愈千斤,直向下面涌來的眾侍衛壓去。只听得地上一片慘叫,七、八名御前侍衛被壓成肉泥。毒龍身子不敢停頓,左足點地,右足風車一般的旋轉踢出,百余名御前侍衛幾乎同時感到一股莫可抗衡的大力朝自己涌來,身子向後直飛出去。

    陳公公被甩上天空之後,只覺得呼吸一暢,頭頸處依舊是一片火辣疼痛,也不由得暗暗心驚。其實論修為,陳公公比毒龍勝過不止一籌,只是他從未與修真中人動過手,卻不如毒龍這些年在戰斗鍛煉出來的臨戰實力。陳公公身子還在半空之中,雙掌卻劈空擊下,兩道真元猶如實質一般砸向毒龍。

    毒龍又怎肯與他纏斗,他伸手一摸腰間那塊遁形玄玉,就在兩股真元即將砸在他頭頂的時候,身子消失不見,陳公公兩股掌力盡數打在青磚上,一听轟隆一聲巨響,地面微微顫抖,赫然出現一個大坑。無數磚石碎片激飛出去,又有百余名御前侍衛受傷倒地。陳公公身子在空中一轉,鬼魅一般的落在大殿屋檐角上,一身衣衫隨夜風撲啦啦作響,臉上是一片陰沉。

    而此時,悄然前來的孫不智和宋不貪遠遠趴在一座大殿頂上也是一陣心驚,沒有想到這皇宮里竟然也有修真高手,實在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而那毒龍顯然是憑借某種法咒遁去了,眼見的暮色茫茫,但不知去哪里尋找那毒龍的下落。兩眼目光相對,都是一般心思,既然已經跟丟了毒龍,此地也就不必再留,兩人手捏法訣,化為兩團青氣消失在大殿頂上。

    卻說魔龍負傷而逃,一路飛奔,雙足在宮殿頂上一蹬,身子便箭一般向前飛去。卻突然 的一聲,倒像是弓箭射在了鐵板上,憑空出現了一道無形屏障,生生把他撞了下來。魔龍只覺得全身血氣翻涌,口中一甜,又是一股鮮血噴了出來。他耳邊只听的一個人輕聲說道︰“小子,這皇宮也是你說來就還說走就走的地方嗎?且留下點東西再走吧。”

    魔龍只感到臉上一痛,卻是一只左耳被削了下來。而直到此刻,他卻連個人影都沒見著,不由得大駭,這等修為只怕是已經不輸于他的師傅巫神道了。魔龍顧不上耳朵鮮血長流,祭出一柄通體黝黑的魔刀,黑氣一閃,沖天逃去。那神秘人物卻不再阻攔,竟然無聲無息的消失了,就好像從來也不曾出現過一樣。

    而隨後追來的王不為、韋不垢絲毫也不曾察覺有這樣一幕,看見魔龍沖天而起,雖紛紛祭出飛劍直追上天。黑暗之中,有人輕笑道︰“看來這一夜倒真是熱鬧啊。”

    不管前面打得如何熱鬧,胡不歸等人卻在御膳房歡天喜地的吃喝。小太監張富貴兩手齊上,左拼右搶,甩開腮幫子狂啃亂吞,卻怎麼也比不過面前的這三個吃神,直到這時候他才真正知道了為什麼輪值御膳房的太監們為什麼那般恐懼,直說這里是鬧了狐仙。照這三個家伙的吃法,那真是驚世駭俗,完全不能被世俗人所接受啊。尤其是那只小白貓,它竟然都比自己能吃,一個貓肚皮吃成了碩大一個包袱,幾乎四肢都離地了,全*肚皮支撐著,卻依然放口大吃,渾不怕肚皮破裂,儼然一副吃死不償命的凜然神色。

    張富貴頓時對這三個古怪家伙又生出許多敬仰,于是也埋頭苦吃起來,這不愛說話的梅四哥的手藝那真是沒得說了,只怕是比那些御膳房神氣十足的大廚的手藝也要強上百倍,只把張富貴吃的滿嘴留香,只覺得一條舌頭都不是爹娘給的了,倒像是上天的恩賜一般,專門用來品嘗這等美味的。

    胡不歸左手拎著酒壺,右手抓了半塊熊掌,連吃帶喝,不亦樂乎。一面吃喝,一面笑眯眯的看著吃功大有長進的張富貴,不住地從塞滿酒肉的嘴巴里露出幾句含混的話音︰“嗯,這就對了,使勁吃他娘的!”說話間意念一動,一股淡黃色的真元遛出來,卷走一塊蓮葉陳香肉,嘴巴瞬間暴漲,那塊肉瞬間消失在眾人面前。

    而梅四也不甘示弱,妖元透體而出,虛空提起一只三蒸鴨,右手小拇指極快的顫動,一片片切割均勻的鴨肉自動魚貫入嘴,竟然吃的是又快又瀟灑,著實好看。

    只有小虎一個只憑著自身本事苦吃,前爪出爪如風,嘴巴大大張開,填滿之後就是一通亂嚼,而後咕咚一聲,一大陀食物就此落肚,而口中又再填充,如此循環往復。

    幾個家伙吃的正爽,卻突然听見一個人說道︰“幾位小友好興致啊!”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身穿灰色衣衫的老者,那老者面目清朗,長須飄然,頗有離塵之態。

    胡不歸笑道︰“老爺子,你也來點兒?”

    老者笑著搖搖頭,走了進來,腳步不輕不重,恰如尋常老者,然而哪有尋常老者來到這御膳房近前而不被胡不歸等人察覺的?但胡不歸等幾個都是膽大包天的主兒,卻不管他是什麼人,只當是自家來了客人一般,招呼老者入座。只有張富貴忐忑不安的望著那老者,心里一陣發虛。老者安然坐在胡不歸上手,兩指捻起一個酒杯,胡不歸笑著給他斟滿。那老者端著杯子,卻只在手上把玩。

    老者抬眼看著胡不歸道︰“小兄弟,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胡不歸笑道︰“這我自然知道,這里是御廚房,是給皇帝那老小子做飯的地方。”

    那老者點點頭道︰“不錯,這里正是給皇帝做飯的地方,那麼你們又怎麼跑到這里胡鬧來了?”

    胡不歸道︰“我怕皇帝老小子的東西太多吃不了糟踐了,我們來幫他消化些個,這點小事兒不足掛齒,也就不用他親自來謝我們了。”說著一張厚臉皮上竟然真的流露出偶爾做點好事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那種謙虛表情。

    那老者看著這個無賴的家伙不怒反笑︰“呵呵,這東西太多吃不了,只怕也是皇帝自己的事兒,與小兄弟有什麼關系呢?就說不是皇帝,尋常人家似乎也不可以擅自闖入,隨意吃喝吧。倘若我去你家胡亂吃喝胡鬧,只怕你也會不大高興了。”

    “誒!”胡不歸搖搖手道︰“我哪兒能那麼小氣,倘若老爺子有興致去我家吃喝,我一定叫火頭道人老張給你燒些上好的素菜,都不需要你自己動手。再說,我們現在吃的是皇帝老兒的東西,他的東西還不都是從天下間搜刮來的?他能吃,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吃?難道天下就真的是他一個人的?”

    那老者道︰“天下自然不是誰一個人的天下。小兄弟,我看你也似在紅塵之中廝混過,想必是見了不少世間不平之事,因而才有著許多怨氣吧。”

    胡不歸點頭道︰“正是如此,老丈,也不瞞您說,老胡我著實看了不少貪官污吏搜刮民膏民脂,收受賄賂,徇私枉法,這朝廷昏庸的不是一點半點。在民間有錢人家為富不仁,恃強凌弱,欺壓良善,這人世間只有好人吃虧的,沒有壞人倒霉的,你說這合理嗎?若說這天下是歸皇帝老兒管,那他究竟是怎麼管的呢?你說這帳算在他頭上冤不冤枉他?”

    那老者莞爾一笑道︰“這賬倒真該算在他頭上了。我卻依舊說你們不對。你們在這御膳房胡鬧倒也罷了,只要是動靜不大,原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兒。但是此時若事傳出去,朝廷的顏面何存?自然你會說︰我管他皇帝老兒有沒有面子,老子來吃那就是給他面子了。可是如果修真界有上幾個人想要得並不只是這點美食,而是江山社稷,那豈不是將要天下大亂了?想必你也沒有經歷過亂世,于亂世之中,百姓的性命連螻蟻尚且不如,若是天下紛爭燒起,最苦的還是黎民百姓啊!”

    胡不歸低頭想了半天,終于抬起頭來說︰“老爺子,您說的有道理,我們禍禍了皇帝老兒的廚房,沒準他一生氣就胡亂殺些百姓出氣,這樣一來倒是我們害了他們。另外若真是修真界染指江山社稷,那天下百姓可真就要遭殃了。”說罷起身向那老者深深一躬,道︰“多謝老爺子指點,小子們這就告辭了。”

    胡不歸拍拍肚皮,道︰“哥幾個,咱這就撤吧,省得惹怒了皇帝,坑害了百姓。”說這就要往外走。卻听那老者說道︰“且慢,小兄弟吃得這麼飽,不如先去敝舍喝杯茶水,歇息些個,然後再悄然出宮就是了。”

    胡不歸道︰“這樣也好,那就煩勞老爺子了。”

    那老者站起身來,撢撢衣衫,率先向門外走去。胡不歸等跟在後面,只覺得這老頭兒說話雖然很和氣,但言行舉止中透著一股子莊重威嚴的氣質,想來必是大頭來頭,胡不歸不由得用眼楮詢問張富貴。張富貴在宮中廝混,那是八面玲瓏,又怎麼會看不懂胡不歸眼中的含義,但他也是半疑惑半憂慮地搖了搖頭,顯然連他也不曉得這老頭兒的來歷。不過這皇宮之中等級森嚴,向張富貴這樣的小太監原也是有許多人不認識的,眾多太監,在宮中廝混一生卻也見不到皇上一面的那也屬平常。

    幾人跟著老者出了御膳房的門,卻只有小虎沒有跟出來。胡不歸回頭看去,只見小虎兩只爪子仍然捧著一根大骨頭吃個不休,而肚子已經大到無法行走的地步了,不由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走了回去,一把超起小虎,隨著一干人去了。

    那老者帶著幾個人在皇宮之中繞來繞去,越走越深,先是進入御花園,隨後就走入了一個連張富貴都不曾去過的所在。只見宮闕越來越遠,而沙洲水榭相連,林木幽深,寧靜深遠,渾然不像是在皇宮大內,而像是來到了世外桃源一般。

    行了片刻,一個冰封的小湖躍入眾人眼中,湖心處一座袖珍小島臥在寒冰之中。一道樸拙簡易的木橋勾連兩端。老人邁步向橋上走去。胡不歸問道︰“老爺子,這里可還是皇宮嗎?”

    老人道︰“這道橋這邊還是皇宮呢,再過去那就不歸皇帝老兒管了。”

    張富貴奇道︰“那邊不歸皇上管歸誰管呢?”

    老人微微一笑道︰“那邊自然歸老朽管了。”說話間上橋向前走去,橋上木板咯吱輕響,也瞧不出這老爺子的深淺來。但胡不歸和梅四均知道此人修為只在他們倆人之上。而胡不歸這人全不管對方是何人,只要感覺投緣就好。梅四則是全無半點人間閱歷,只跟著胡不歸一道就是了。至于張富貴則是只能硬著頭皮跟著這幾個闖禍鬼一路,否則回去也是個死。即使是這樣,他也覺得這一晚真是勝過了此前一生,倒也不怎麼後悔。

    老人帶著三人走上湖心小島,眼前是一片梅林。胡不歸心中一動,想起了另一處世外桃源中的梅林,那卻是在天妖谷中。這小島不大,卻極為幽靜,最令人稱奇的是,在這深宮大內之中竟然有這樣一處地界,實在是令人有些匪夷所思。走了不多時,幾間茅草小屋出現在梅林深處。老人道︰“這便是我家了,幾位小兄弟請進吧。”

    等一縷茶香飄出,胡不歸已經在小島上轉了三圈,終于肯老老實實的捧著茶杯坐下來了。而老人煮水沖茶之際,胡不歸卻是猴子一般,半刻也不得閑。待茶湯端上來,不但有張富貴的份兒,就連小虎也分得一杯,只是這小貓向來受人的待遇,卻也不覺得如何。

    那老人端著一碗細瓷茶碗,杯蓋兒在水面上輕輕蕩滌,一葉嫩茶如小舟一般在杯中蕩漾,在這老人手掌中便如一個小小的世界。老人和顏悅色地對胡不歸和梅四說道︰“請問二位小友遵命大名?你們二位都非是世俗凡人,卻怎麼跑到這皇宮大院里來了?”

    胡不歸道︰“老爺子,我叫胡不歸,這是我兄弟叫梅四。這個是我們在宮里剛結識的兄弟,叫張富貴。我是來皇宮找一個陰險毒辣的老太監的,此人是我師弟的仇人,我尋到他好替我師弟報仇。”

    老人眉毛微微一揚,道︰“噢?這太監叫什麼名字?”

    胡不歸道︰“他叫什麼名字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他姓陳,是一個叫狼三的人的頂頭上司,听那狼三管他叫陳公公,想來一定是在這皇宮之中的太監了。此人一身功夫陰柔的緊,老胡我差點就中了他的暗算。”

    老人道︰“你說的這人老夫倒是知道,他名叫陳有路,是大內副統領太監。他雖是副職,卻不受總管太監楊忠良的約束。你知道這是為何?”

    胡不歸道︰“那定是他的主子比那總管太監的後台還要硬些,俗話說打狗看主人,那總管太監自然是忌憚他的主子了。卻不知道他的主子又是誰?”

    老人點頭道︰“你這小子倒很聰明。此事說來話可就多了。你說的那狼三倒的確是陳有路的手下,不過那窩小狼崽子都還在吃奶,只有狼王一個還夠看得,不過那狼王似乎有些野性難馴,一身修為卻不在陳有路之下,只怕日後也未必就為他所用了。”說著轉頭對著張富貴說︰“你是哪個殿的輪值太監?”

    張富貴心想︰此人在皇宮內都可享有偌大一片地界,那時比皇太子和諸王爺都要高貴的多的人,說不定老子的生死全在他身上了。于是畢恭畢敬的回答︰“回老爺子話,小人是長春殿的。”

    老人笑道︰“你這小太監不好生職守養心殿,怎麼跟著這幾個搗蛋鬼一起胡鬧呢?”

    張富貴臉上一片尷尬,口中唯唯諾諾說不出來個所以然,而梅四也是滿臉通紅,用茶杯遮住了臉。只有胡不歸和小虎若無其事的笑眯眯的喝茶,渾然不覺有何不妥,當真是皮厚之極。

    老人又說︰“你這太監倒也膽子大呢,你就不怕死嗎?”

    張富貴心中猛然一驚,想起一樁事而來。原來他曾經听其他小太監說過,這皇宮里有兩個地方不可以走錯,一個是太廟,另一個則據說就是在這御花園中。若是誤入了這兩處,那只怕是連全尸度不會留下,至于為什麼,那大家可就都不知道了。張富貴誠惶誠恐得道︰“奴才一時間豬油蒙了心竅,昏頭昏腦的做了這等大逆不道的罪孽,奴才的一條小命就全*老爺子您成全了。您老定然是個高貴的人,有您一句話奴才這條賤命就算是保住了。”

    那老人還沒說話,胡不歸卻不高興的道︰“我說富貴,你怎麼又這樣低三下四的了?你方才吃肉喝酒的那股子豪氣哪里去了?我就不愛听你自稱是奴才之類的喪氣話。”

    老人靜靜看著他二人,卻見張富貴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顯然是內心掙扎頗為激烈。張富貴一會兒想到方才跟胡不歸等人胡鬧廝混的快活,一會兒又想到他人頭落地的痛苦,在尊嚴與苟活之間徘徊不定,卻突然听見小虎嗷的一聲吼,卻似乎在責怪他貪生怕死,沒有骨氣。不由得漲紅了臉,他心中雖然害怕,卻哽著脖子道︰“老爺子,我也不來求你了,您就當我剛才的話沒說過。我張富貴雖然是個小太監,但總算也快活過一回,就算馬上變成個死太監,也比宮里頭那些個從來不曾快活過的太監強上百倍!老爺子,您是高貴的人,但我也不是天生的賤種,就算是出了這個門就死,我還是這樣說!”

    胡不歸拍著他的肩膀笑道︰“這就對了,有咱老胡活著就不能叫你先死,你就放心吧!”

    老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張富貴,又看了看胡不歸和小虎,然後說道︰“你們幾個倒也有趣,富貴啊,老夫什麼時候說過你是賤種了?這連皇帝都沒喝過的青雲茶你不也喝了嗎?怎麼你就瞧著老夫看不起你呢?”

    張富貴做夢也沒想到這老人會如此說,但他心知此人絕對是個大人物,听他如此說,不由得心中喜悅,道︰“多謝老爺子!”而胡不歸和小虎兩個听那老頭說這茶是皇帝老兒也不曾喝過的,不由得端起茶碗,連茶帶湯一股腦兒的倒進嘴里,雖覺得淡香繚繞,卻也並不覺得比天韻師叔那里的茶湯好到哪里去。

    窗外是夜色沉沉,屋內是茶香繚繞。那老人拿些閑話來問,什麼富貴是多大年紀進宮的啊,什麼你們今晚上都吃了些什麼啊?氣氛倒也融洽,只有小虎一個,兩爪抱著暴漲了數倍的肚皮頗為苦惱的呻吟著。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47:24

第七卷 京華風雲 第七十六章 狼王

    時間一點點地逝去,小虎打了個哈欠,趴在胡不歸的腿上打起了瞌睡。梅四那一杯茶始終遮在臉上,而張富貴此刻略有些不自然的坐在一旁,手里端著皇帝也不曾喝過的青雲茶,不時地在心里提醒自己,自己並非賤種。

    胡不歸歪著腦袋看著老人問道︰“老爺子,你是皇帝的老子嗎?”他這話問的也並非全沒來由,就連張富貴也隱隱約約這般想過,在這皇宮之中,擁有偌大一片皇帝都管不著的地界的人似乎也只有皇帝的老子了。

    那老人笑道︰“胡說八道!”

    胡不歸道︰“那以老爺子這樣的人物又怎麼會住這皇宮之中呢?看來這皇宮之中也不全歸皇帝老兒一人管了。”

    老人道︰“此時若是細說只怕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在這皇宮之中不受皇帝約束的卻也不止老夫一個,另一個人居住在太廟,此人就是陳有路的主子了。”

    胡不歸道︰“噢?那為何你二人可以不受皇帝約束呢?只怕是皇帝也拿你們沒辦法吧?要是這般說來,老爺子你可是老胡的前輩了,只怕是在這皇宮之中強吃強住了很多年了吧?”說著臉上竟然露出了頗為敬仰的神色。

    老人一口茶湯噴了出來,道︰“我哪能如你這般無賴,你這小子!”他放下手中茶盞道︰“我原本以為你們也是沖著那玄武而來的,卻沒想到竟然是跑到皇宮里來混吃混喝的,當真是少見的很啊。”

    胡不歸道︰“噢?什麼玄武?”

    這時,一直沒開過口的梅四從茶杯後面伸出半只眼楮道︰“老爺子說的可是四神獸之一的玄武神獸?”

    老人點了點頭道︰“正是,原來你們並不知道此事啊,這就難怪了。”

    胡不歸道︰“老爺子,這玄武又是怎麼回事兒?”

    老人卻道︰“你們既然不是為它而來,知道得多了反而不好,你們幾個若只是打算在這京城里玩耍一番,那倒也無妨,只要別鬧出太大陣仗,皇宮內外也可由得你們玩耍,倒也不需要像現在這般鬼鬼祟祟,老夫送你們一個牌子,這京城之內,除了皇帝住的乾清宮以外,你們想去哪里都不會有人阻攔。”說著取出一塊金燦燦的牌子遞給胡不歸。

    胡不歸接過牌子,只見上面不落一字,正面背面各有一條蟠龍,龍首處于金牌正中,顯得威嚴莊重。胡不歸收入懷中,道︰“老爺子,那先謝謝你啦,這回可不用半夜爬起來做賊了。不過,老爺子,你給我們這塊金牌是不是怕我們也去哄搶那玄武,所以先給點甜頭,好讓我們自去玩耍就是了。”

    老人被說中心思,不由得臉上微微一紅,道︰“這玄武神獸豈是凡人所能妄得的?更不要說什麼哄搶了,你當是土匪去搶牛羊嗎?再說,神物有德者居之。即使是落在人間,那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得到的。我只是擔心你們把京城地界搞得更加不可收拾而已,倒不是怕你們會把玄武得了去。”

    胡不歸哦了一聲,恍然大悟似的道︰“原來這神物是有德之人才能擁有的啊。”臉上竟然顯出了喜色。其實這人想的是他師傅天痴真人或者峨眉山的禪靜、禪動大師,隨便來上一個,那都是大大的有德之人,在京城外念段經文,說不定那玄武就自己乖乖得跟著他們回去了,連打斗都不需要了。

    而那老人神色古怪的看著胡不歸,卻以為胡不歸覺得他自己才是大大的有德之人,正在那里做著白日夢呢,不由得心中一陣鴉鵲亂飛,暗道︰似你這般的胡鬧頑皮的樣子,哪兒有半分有德之人的樣子?老人干咳一聲道︰“雖然話是如此說,但是邪魔歪道也不可不防啊,要是神獸落入魔道手中,只怕是將會戰亂四起,生靈涂炭了。”

    胡不歸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道︰“時候也不早了,老爺子,我們也叨擾了您一宿了,這便告辭了。”說著站起身,眾人跟著胡不歸與老人告辭,以行人出得茅屋,向小島外走去。

    出來之後梅四才問道︰“也不知道這老人究竟是何來歷,叫什麼姓名,老胡,你卻怎麼也不問上一問呢?”

    胡不歸道︰“這老爺子他若是自己不想說,我問了不也是白問,若是他想說又怎需要我們去問?倒是著玄武似乎很有點意思,梅四哥,你可見過這玄武生的什麼模樣?”

    梅四道︰“這等神獸又豈是隨便見得到的?我自然也是沒見過的,不過據古書上記載,這玄武應該是身形巨大,身披重甲,形貌似龜,其首若龍,其足若虎,卻不知道是不是這般模樣。”

    胡不歸笑道︰“听你說來,這就像是一只大烏龜呢。不知道炖成湯的話好喝不?”

    幾人便說邊走出了御花園,胡不歸道︰“富貴,你是回養心殿還是和我們一道去玩耍?”

    張富貴心道︰難得跟這兩人在一起瘋癲快活,回去反而說不準有性命之憂,倒不如不回去的好。便說︰“我自然是與你們一道,大家也好有個照應。”小虎捂著自己的胖肚子在胡不歸懷里怪笑一聲,扭過頭來看著張富貴,那意思大概是說︰只怕需要照應的人是你吧。張富貴將臉扭來,根本不去看那怪模怪樣的小破貓,若無其事地走在梅四身旁。

    這一行人得了那老人的金牌便大搖大擺的在皇宮里走著,絲毫也不掩飾形跡了。胡不歸甚至故意向著守衛森嚴的幾處門樓走去,大模大樣的晃動著手上金燦燦的牌子,守門的侍衛眼楮盯著那晃動的金光,連問也不敢上前來問就放幾個人出去了。胡不歸覺得好玩,還想拿著牌子再進去溜達一圈,卻被張富貴一把拉住了道︰“今天已經晚了,咱們改日再逛吧。”方才張富貴就已經偷偷出了一背冷汗了,哪里還敢再進去溜達。

    幾個人走上空無一人的長街,兩邊店鋪前都店門緊閉,長街之上寂寥無聲,一陣寒風吹過,幾人衣衫簌簌作響。張富貴問道︰“咱們這是去哪兒?”

    胡不歸道︰“自然是回暖香閣睡覺去。”

    張富貴一張嘴巴幾乎咧到後腦勺去了,他驚訝的道︰“回暖香閣?那不是一家妓院嗎?”

    胡不歸表情很純潔的道︰“妓女院又怎麼了?咱們又不干嗎,只是去哪里睡覺而已啦,那兒睡覺很舒服的。”張富貴轉臉看了看梅四和小虎,這兩個都睜大了眼楮直點頭,意思是︰那里睡覺確實舒服呢。張富貴心道︰要干嗎那也是你們干嗎,我反正是啥也不能干了,去就去吧,有什麼大不了的。

    胡不歸把扒在身上的小虎丟在地上道︰“你也走走吧,要不你可越來越胖了。”小虎拖著肚子在地上耍賴不肯前行,胡不歸到︰“這時候你倒知道自己肚子大了,吃的時候你卻怎麼不知道呢?”

    小虎很委屈得在地上哼唧著,那意思大致是︰我墮落成這樣那也是跟你學的,以前人家吃飯很斯文的,都是你不好啊!

    最後張富貴看不過去了,把小虎抱了起來道︰“好啦,我來抱著你吧,下次少吃點就得了。”小虎舒舒服服得趴在張富貴懷里,心道︰還是你比較好啊,不過下次俺也不能少吃了,少吃了對不起俺爹。至于小虎它爹是誰,那就連小虎自己也不甚清楚了。

    幾個人正往前走,張富貴突然感到一陣奇寒徹骨,不由自主地全身打起了哆嗦。胡不歸一把拉住了張富貴,向前跨了一大步,而梅四則向後退了一步,護在張富貴身旁,一雙眼楮緊緊盯著前方黑暗的街道。一陣陣徹骨的寒意從前方涌來,滔天的殺氣一瞬間將胡不歸幾人團團圍住。胡不歸感覺僅憑這殺氣而論,這股殺氣雖不如梅如荼的殺氣那般龐大濃重,卻也輸不了多少。

    胡不歸的神識向前延伸,猛地觸到一個冰冷的事物,神識驟然縮回體內。只見黑暗之中,慢慢走出一個人來。那人在胡不歸等人前方十余丈前停住了腳步。曉是如此,張富貴就已經凍得面無血色了。梅四從懷里掏出一顆丹藥塞入張富貴口中,又握住他的手,將一股妖元引導進了張富貴體內。張富貴只感覺一股活物般的東西在體內打轉,隨它運轉,那寒氣也就輕了幾分,雖然依舊覺得冷,倒也不是不能抵抗了。

    胡不歸緊緊盯著前面那人,只見那人瘦骨嶙峋,便如餓死鬼一般模樣,偏偏身上有著莫大的氣勢,儼然有著一種王者風範。胡不歸叫道︰“什麼人?”

    “狼王!”那人傲然說道,聲音深沉而冰冷。

    胡不歸眼中閃出一道凶悍的光芒,道︰“老子不管你什麼狼王、貓王,你擋我們路干球?”

    那狼王不動聲色的道︰“殺你!”

    “你”字一出口,他身子就開始動了,就見他雙掌交叉在胸前,猛地向前一揮道︰“靈狼食骨!”隨他的話音響起,黑暗之中立即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綠眼珠,從四面八方的小巷里向胡不歸幾人沖來。

    只見一只只半透明的野狼向胡不歸他們撲來,胡不歸真元轉瞬之間就自掌心射出,化為一柄淡黃色的長鞭,鞭梢上是精光四射的清光匕。長鞭啪得抽在沖在最前面一頭狼身上,只見那狼噗的化為一縷煙塵轉瞬消失不見了。

    胡不歸微微一愣,梅四喊道︰“這是狼靈,是狼的魂魄,老胡小心了!”說話間已經有十余頭狼靈沖到胡不歸身邊,這些狼靈脫了實體,比之活狼速度快了百倍不止,剎那間就從前後左右撲向胡不歸。胡不歸手中真元長鞭一轉, 里啪啦一陣爆響,十來條狼靈化為煙塵,卻有一條躲過鞭風,一口向胡不歸右腿上咬去。胡不歸右腿回收,卻听腿上刺啦一聲,褲管已經被那狼靈撕開,險些就撕裂腿上的肌肉。胡不歸抬腿踢去,那狼靈頓時也化為一捧煙塵。

    胡不歸這才不敢怠慢,一條真元長鞭揮舞開來,在狼群中橫掃過去,無數狼靈中鞭湮滅,卻也有不少或俯身活躍起,躲開了鞭風,繼續向他們幾人沖來。

    張富貴已經嚇得癱了,他抱著小虎坐在地上,只覺得猶如惡夢一般,看著那一顆顆猙獰的狼頭不斷向自己這邊涌來,不由得全身癱軟,再也動彈不得。

    而梅四此時護在張富貴身邊,隨手一招,兩柄法寶在手中憑空出現,卻是兩柄菜刀。只見他雙刀或橫或斜的削了出去,一道道綠光閃過,便有一片片的狼靈化為煙塵。張富貴沒想到此人做菜了得,打架也是這般厲害,漸漸不覺如何害怕,反而有些興奮了,不住地坐在地上喊道︰“砍它,砍它!那邊還有!”他正說著,突然懷中一輕,只見白光一閃,卻是小虎一聲怒吼沖向了狼群。

    只見小虎的身子快如閃電,迎面直沖進狼群,一雙前爪飛舞,頃刻間也有十余頭狼靈被小虎抓成清煙。張富貴看的大為驚訝,卻怎麼也想不到剛才還在地上耍賴不走的小白貓竟然此刻這般神勇,想來只有自己沒用,不能上前殺敵,不免心中有些不安。

    胡不歸他們起初殺得痛快,漸漸的發覺這狼靈似乎殺之不盡一半,依舊潮水一般涌來。胡不歸這才明白,即使等他們把所有狼靈殺干淨,卻不知道還有沒有力氣再與那狼王爭斗了。想到這里,胡不歸高叫道︰“四哥,你保護好富貴,老子去揍那瘦子去!”說著高高躍起,左手一道掌心雷轟向十余丈外的狼王。

    只見狼王左手捏了個法訣,似在驅使狼靈,眼見得胡不歸高高躍起,他腳下便已經開始挪動了,只見他右足一踏,街面上方圓六丈以內的青磚盡數飛起,向胡不歸砸去,正與胡不歸的掌心雷撞個正著,半空之中一陣轟響。無數細小的磚屑從胡不歸身旁擦過,消失在夜空之中。

    胡不歸沒想到這瘦**干兒的家伙隨意一招就有如此威勢,不覺激起了全身斗志,揮手就是十余道掌心雷砸向狼王。那狼王身形在地上飄移不定,猶如鬼魅一般,轉眼之間竟躲過了胡不歸那一連串的掌心雷。街面上轟隆隆一陣炸響,出現十余個深坑。

    胡不歸在空中一聲長嘯,身形如龍,電閃之間已經躥到狼王近前,右手一拳向狼王打去,一道淡黃真元直飛出去。這一拳卻學了昆侖派的碎玉訣,剛猛之極。那狼王陰森森一笑,也是一拳擊出,隨拳風而出的卻是一頭真元幻化的巨狼,張牙舞爪的沖了過來。

    卻見那頭巨狼速度極快的撞向胡不歸的真元柱,就在即將撞上的時候,那巨狼突然伸自己為柔軟的一扭,竟然繞著胡不歸的真元柱向著胡不歸沖了過去。胡不歸再想變招卻已然來不及了,不由得把心一橫,心神鎖緊了狼王,依舊是一拳轟去,只是此去拳勢更猛,大有義無反顧之態,將一個寧肯玉碎不為瓦全的昆侖碎玉訣施展得淋灕盡致。若是在數天之前,胡不歸卻一定打不出如此漂亮的一拳,看來那敖將的異種真元倒確實是頗為不凡。

    而狼王卻是大吃一驚,原本出拳之前他便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隨著他打出去的一記幻狼訣,腳下就已經踩出幻狼迷蹤步,只叫胡不歸那一拳落空。誰知道驟然之間,那看似直來直去的剛勁拳風突然變得難以躲閃,似乎不管向哪個方向騰挪,迎面都是那越變越大的一拳。

    這兩人打得熱鬧,卻驚動了四周的居民,有好事大膽的竟然推開屋門,走出來觀看。才出得屋子就被狼靈撕成了碎片,頓時慘聲連連,在黑夜中傳開。其余百姓則是家家戶戶緊閉門扉,再也沒有人敢開門來瞧。

    而梅四這邊狼靈成群結隊的沖殺過來,梅四雙刀揮舞成兩團綠光,五丈之內,沒有一只狼靈可以突破。小虎也是越戰越勇,這邊才一爪子抓散一只狼靈,身子一躍,又撲向另一只狼靈。只有張富貴一個看得猶如做夢,心中直道︰這些家伙究竟還是不是人啊?

    就在此時,那狼王打出的幻狼已經撲到戶不歸身前,張開大嘴,一口向胡不歸頭頸咬去。胡不歸猛然一偏頭,那幻狼一口咬在胡不歸肩上,只听刺啦一聲,胡不歸肩上被撕開一條大口子,頓時鮮血長流。

    與此同時,胡不歸的真元也正正打在了狼王的胸口,狼王之感到眼前一黑,似有萬鈞之力撞在自己胸口,直打得胸骨欲碎,內息震蕩不已。身子被打得向後倒退十余丈,方才停住腳步。

    而胡不歸這邊,那頭幻狼卻如同活物一般,繼續向胡不歸撲來。一轉眼功夫已經將胡不歸身上抓出道血痕。胡不歸心知此便與他天龍師叔的天龍有些相似,都是幻氣所至,但卻與活物無異,而其靈動迅捷更勝活物一籌。胡不歸飛起一腳,正踢在那幻狼肚皮上,只听噗的一聲,胡不歸經過改造的淡黃真元已經透入幻狼腹中。只見那幻狼通體自內而外驟然透出一捧淡黃光芒來,隨即轟的一聲,在半空中炸了。

    而胡不歸足不停步,箭一般的沖向狼王。狼王只見這小子全身是血的直沖過來,臉上神情甚是彪悍,竟然心中為之一顫,隨即咬破右手中指,一道血符立即在空中畫出,隨即萬點細小到不可見的血點飛了出去。一股怪異的血腥氣彌散開來。

    一轉眼,狼靈鋪天蓋地而來,似乎天上地下全是狼靈凶惡的身影。胡不歸卻像是視而不見一般,依舊筆直沖向狼王。

    直到此刻,他一身重新熔鑄的真元以及新打造的經脈才顯現出了不凡的表現,淡黃色的真元在他體內奔騰流轉,速度快得驚人,而那些自血肉之中開出的新經脈幾乎囊括了他周身所有地方,便如幾條大江河又連上了無數支流水道,其暢達迅捷自是無與倫比。

    只見他周身泛出一層淡淡的金黃,那些撲將過來的狼靈與他身子一觸便即灰飛煙滅了。胡不歸口中喊道︰“打啊!”雙拳在頃刻間連續打出了千百拳,此拳方出,新拳又起,拳拳相連,越打越剛猛。這一路打去,只見那千百拳匯成了一道宏大的真元流,向著狼王卷去。

    狼王雙臂奮力擋格,身上卻依舊接二連三的中拳,只把他打得不住後退,一個身子被打得騰空而起。他見勢不妙,心道︰若是那使菜刀的小子一齊上來,自己定然討不了好去,立時咬破舌尖,假意中拳受傷,一口鮮血借勢噴出,隨即施展出遁形術,流光一閃,身子已經瞬間轉移了二十余丈,隨後一頭鑽入黑暗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與此同時,那鋪天蓋地的狼靈一突然全都消失不見了。而此時天色將明,天邊出現了一道魚肚白,黎明終于到來了。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48:34

第七卷 京華風雲 第七十七章 皇陵

    張富貴懵懵懂懂站起身來,只見方才滿天都是的狼靈此刻已經盡數消失不見,而長街之上則是一片狼藉,倒像是什麼洪水猛獸在此廝打過一般。而身邊站的梅四一動意念,兩柄寒光凜冽的菜刀化為兩點綠光鑽入他的懷里。張富貴正要開口,卻突然身子一輕,只听胡不歸在耳邊說︰“趕緊閃人啦!”胡不歸和梅四一左一右架著張富貴,三人一貓飛掠著消失在黎明的曙光里。

    張富貴只感覺猶如騰雲駕霧一般,片刻工夫就奔出老遠,只見三人身子在一座高樓上停住。胡不歸伸手打開一扇窗戶,率先跳了進去。張富貴也隨後被梅四架了進去。最後是小虎縱身一躍,從窗口直接飛到一張寬闊的大床上,然後攤開四肢,柔若無骨的趴成一灘。張富貴四下大量了一下,這間屋子陳設倒也算精致,只有一張床大得離譜,而屋頂上居然還透著天光,一個大洞正好就在屋頂中間,透著說不出的古怪。

    張富貴正在發呆,卻見胡不歸和梅四一陣風似的從他身邊奔過,雙雙搶步上床,攤開手腳舒舒服服的躺下了。張富貴這才感到疲累已極,倒在床上,卻發覺自己睡的地方不是臭腳丫子就是臭烘烘的屁股,心中略有一絲苦惱掠過,但經過這一夜心情大起大落,又遭遇這想也不曾想的奇事兒,早已是疲累已極,剛剛躺下便即陷入美夢之中。這三個人一躺下便即睡著了,只有小虎一個,半夢半醒的嘟囔著爬到了胡不歸的胸口,這才舒舒服服的化為一灘貓肉,沉沉睡去了。

    此時窗之外是一方逐漸亮起來的天空,忽有一道金光刺破雲層蹦了出來,頃刻間萬道光芒從天盡頭閃爍而出,一輪朝日冉冉升起,把個東方天邊染出一片金色的朝霞。

    且不說這三人一貓亂七八糟睡得甚是香甜,有人卻是忙活了一宿沒睡。

    卻說毒龍借助遁形玄玉逃出皇宮,一顆心依舊是驚疑不定,毒龍暗自思忖著︰沒想到這塵世皇宮之中竟然也有修真中人,並且看那模樣又不似正教一流的,卻不知道是何來歷了。想來這玄武降世的消息並非只有他一家得知,其他們門派也定然是有所耳聞了。這樣一來,他們雖然知曉了些玄武的消息,但有沒有命帶回去卻是很難說了。但不如把這個消息傳遞給師傅,請他老人家再派些高手來,也好行事。

    毒龍拿定主意,調轉方向,不去玄武門,反而一飛沖天,飛上了高空。地下是夜色沉沉,高空之上有流雲翻滾。毒龍穿過兩層雲彩,向南飛去。此去三百多里外有一個巫冥宮的秘密堂口,聯絡事宜可由他們代辦。

    才飛了片刻,毒龍突然看見下方雲彩之間魔龍駕馭魔刀向北而去,而遠遠的在他身後有兩個小點悄然跟隨,倒看不清是何門派的門人弟子。毒龍心中一驚,暗道不好!立即調轉過頭,飛到魔龍前面,攔住了魔龍的去路。

    魔龍正要開口,毒龍一把拉了他向西飛去,魔龍臉上頓時顯出一絲不悅,卻听毒龍道︰“二哥,你身後有人跟蹤,咱且先不去玄武門了。”

    魔龍一听之下不覺一驚,就要回頭,卻又被毒龍攔住了,道︰“二哥,莫回頭,咱們引他們去燕南分舵,好把他們擒了,也是小功一件。”

    魔龍點頭道︰“老九呢?你沒遇見他嗎?”

    毒龍搖頭道︰“老九別是落在了那姓胡的小子手上了吧。但願他別說出玄武的消息來,否則就大事不妙了。”

    魔龍道︰“那咱們還磨蹭什麼?不如返身殺回去,把身後兩個家伙料理了,然後趕緊到玄武門尋寶去,可別叫他人佔了先機,到時候師傅怪罪起來,咱們可就要遭殃了。”

    毒龍搖頭道︰“二哥莫急,只怕為這玄武而來的並非只有咱們兄弟,只怕是我們千辛萬苦的尋到了,卻是為他人做嫁衣。但不如把消息直接呈報給師傅他老人家,請他再派些高手來,這才好與他們拼搶,師傅也只是命我們打探消息,並未說一定要搶回玄武,咱們這也算是完成任務了,如此豈不是沒有我們的責任了,你說可是如此?”毒龍說話間故意瞥了一眼魔龍被割掉的左耳,道︰“二哥,什麼人把你給傷了?是那姓胡的小子嗎?”

    魔龍道︰“那小子哪有這本事!”說話間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想起那神秘人物至今還心有余悸。魔龍道︰“你說著皇宮大內之中竟然也藏龍臥虎,倒真叫人有些想不透了。伏擊我這人的修為只怕是不在師傅之下啊!”說完覺得不妥,又加了一句︰“縱然不如師傅,那也相差不多了。”

    毒龍心道︰只怕你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呢,耳朵都叫人給割了,那還有什麼話說。嘴上卻道︰“所以我說咱們應該按兵不動,只將消息傳給師傅就是了,听他老人家怎生安排吧。”

    兩人邊說邊飛,先是向西,隨後又轉而向南。這期間魔龍悄然向後瞥了幾眼,果然遠遠的有兩個小黑點跟在身後。毒龍兩人相視一笑,從雲層之中降落下去。

    就在毒龍兩人引著王不為、韋不垢向南而去之時,孫不智和宋不貪在京城之中已經轉了數圈,不但看不到毒龍等人的行蹤,就連王、韋兩位師弟也不知去向了。宋不貪道︰“王師兄和韋師弟跟蹤魔龍而去,別是遭了什麼不測吧?”

    孫不智臉色陰沉的道︰“這也難說啊,是我失策了,早知道咱們四個便不該分開。”

    兩人沿著一條胡同前行,突然一個人影從前面街上一掠而過,孫不智人不住咦了一聲,轉過身看著宋不貪道︰“宋師弟,你可看清楚了方才那人是誰?”

    宋不貪道︰“方才那個倒似乎想是梵天谷的弟子,至于是誰我可沒瞧清楚。”

    孫不智道︰“我倒是看清了,方才那人正是樊天谷的弟子顏如雁,她怎麼會在這里?這麼晚了又要到哪里去?宋師弟,咱們且跟著她去瞧瞧!”說著一拉宋不貪,兩人輕飄飄的上了屋頂,從後面追了過去。

    宋不貪道︰“是不是梵天谷也得到了玄武的消息,也來湊一份熱鬧的?這梵天谷在老霄頂公審胡師弟時可沒少給咱青城派舔堵,我看著南塘秋也不像個好人!”

    孫不智道︰“不得胡說,咱們只需要暗中看看就是了,可別叫人家又抓住了把柄,只是如此一來,這京城可就熱鬧了。”兩人邊說邊行,兩道青煙般的消失在一片玄色的屋脊之中。

    張富貴睜開眼楮,眼前是一捧明晃晃的陽光從屋頂破洞直射下來。小虎攤開四肢趴在他的胸口睡得正香,梅四厥著屁股,腦袋埋在一堆被子里也沒起來,只有胡不歸一個不知去向了。張富貴輕手輕腳的把小虎挪到床上,小虎在睡夢之中嘟囔了幾句,一翻身,四腳朝天的又睡了起來。

    張富貴正要打開屋門,卻突然房門一開,胡不歸一陣風似得跑了進來,口中嚷道︰“起床啦!起來,起來!時候不早了,咱們該出去耍耍了。”說著一把掀開了梅四頭上的被子,又揪了揪小虎的耳朵,等著兩個嘟囔著爬起身來,胡不歸已經拉著張富貴走出了房門。

    張富貴瞧著胡不歸昨夜一身的創傷才過一夜竟然好了個七七八八,只有肩膀處破開的衣衫下還有一個嚇人的大口子,其余傷痕經似乎已經愈合了。張富貴不知道修道之人對于身體的修復機能就強于凡人百倍,而胡不歸經過敖將的真元改造,身體竟然更勝于往日,現如今的身體似乎自動就開始了修復,並不像從前一般還要刻意運轉真元。

    張富貴被胡不歸拉著走到大廳,一個老鴇模樣的女人滿臉媚笑著迎上前來。胡不歸呼啦一張銀票丟過去,貼在那女人臉上,頓時堵住了一連串阿諛奉承的言語。胡不歸徑自拉著張富貴走向門口。兩人站在暖香閣外望著人來人往的大街,胡不歸眯起眼楮道︰“富貴,這京城之中有甚好玩的出處,你可都知道嗎?”

    張富貴自幼入宮,哪里出來玩耍過,只是听宮中太監講述過這外面的世界如何如何,卻不曾親身經歷,不由得道︰“這花花世界我可也沒逛過,你這驟然問起來,我也說不上去哪里了。”

    兩人站在門口說話,梅四和小虎睡眼惺忪的走了出來,梅四大個哈欠道︰“這麼早咱們去哪里啊?”

    胡不歸到︰“四哥,你看看,已經是中午了,時候可是不早了呢。”

    路上行人看見這三人一貓站在暖香閣前發呆,都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那目光一半是落在了張富貴身上,一半落在胡不歸身上。這倒不是因為兩人長的帥,實在是因為兩人扮相太過古怪。張富貴是因為穿著一身宦官服飾,宮里的太監若非公干平日甚少出宮,只見他一個小太監站在妓院門前,不由得都生了好奇之心,猜度道︰莫非這小太監的根器並未完全切掉?要不他怎麼站在妓院前呢?而胡不歸則是一身血衣頗為扎眼,身上衣衫又破破爛爛。行人之中也有人想︰難道這暖香閣又添了個紅牌嗎?看看著這爭風吃醋打得這等慘烈,果然是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張富貴也意識到自己這身行頭有些不妥,便道︰“老胡,咱們先去換身衣裳再說吧。我這一身衣服太過扎眼,而你這一身又是血又是破洞的,也改換一身才是了。”

    胡不歸看了看張富貴和自己身上道︰“說的也是啊,我這一身破破爛爛倒也罷了,你這一身衣服倒真是難看的緊,不換換實在是看不過去了啊!”張富貴不禁為之氣絕,心道︰咱兩人相比,只怕是你的那一身又髒又破的衣服才更難看些吧。怎麼我這一身就實在看不過去了呢?說話間三人一貓就上街尋找裁縫鋪去了。

    街上人頭攢動,往來行人對這一行人指指戳戳,多有議論。梅四縮著脖子,取了一塊絲巾蒙住了頭臉,這才感到好受了些。而張富貴也感到頗不自然,只有胡不歸和小虎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對于諸多異樣目光視而不見,反而興高采烈的四處張望玩耍。而張富貴則是一雙眼楮兩邊瞟著,見到一間裁縫鋪子立即拉住胡不歸,朝里面走去。

    進得裁縫鋪後,胡不歸從懷里摸出一錠銀子丟在櫃台上道︰“快快給我們幾個找兩身衣服來!”店老板的眼楮眯成了一條縫,立即跳起來張羅著給胡不歸等人試衣服。胡不歸胡亂挑了一件寶藍色衣衫,而張富貴則是選了一件青色緞面的棉襖,外帶一頂四方巾,倒真有點像富貴人家養的少爺了。梅四也換上一件玄色棉布罩衫,上下左右的打量著自己。

    胡不歸穿上新衣,卻仍舊將那個骯髒的酒壺拴在腰間,顯得古里古怪,他卻十分的滿意。胡不歸突然道︰“老板,給我們這只小貓也找件褲衩來穿穿,省得它四處胡亂撒尿。”

    小虎惱羞成怒,嗷的一聲就撲了上去,只听噗嗤一聲,胡不歸的新衣服就被撕開一條大口子,兩個卻嘻嘻哈哈的打鬧起來。張富貴搖頭嘆道︰果然是偷來的銀子不值錢啊!

    片刻過後,幾個人衣著光鮮的走出了裁縫鋪,此時路人再看他們的眼神便有了不同,只道是三個紈褲子弟出來遛貓的。

    胡不歸一邊走一邊對梅四說道︰“四哥,你說這玄武它會在什麼地方呢?”說著一雙眼楮在人堆兒里瞟來瞟去,倒好像那神獸玄武會藏在這人群之中一般。

    梅四看他那模樣忍不住笑道︰“你看什麼呢?你當這神獸會跟咱們一樣出來逛街嗎?這等神獸若是出現在人間想必也是在一個隱秘幽靜的所在,否則那也太過驚世駭俗了。怎麼,老胡,你也想去搶那玄武嗎?”

    胡不歸道︰“我是想看看這神獸究竟有何神通,至于說搶嘛,那倒也未必。不過總不能叫巫冥宮那幾個壞蛋得了去。富貴,你可知道這京城有什麼隱秘幽靜之地?”

    張富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道︰“你自己看吧,這京城里哪有那樣的地方啊?要說幽靜那除非是皇宮或者是皇陵了。”張富貴說完這話他自己也是嚇了一跳,這不又是在慫恿胡不歸這家伙去皇宮搗亂嗎?他們兩個高來高去倒無所謂,自己可是肉體凡胎,若有個閃失那遭殃的一定先是自己了。

    張富貴看著胡不歸果然把一雙眼楮遙遙望向皇宮,不由得道︰“要去你們去啊,我可不去!”

    胡不歸道︰“怎麼呢?這可是很有意思的事兒啊!難道你就不想見識見識那神獸長得什麼模樣?”

    張富貴道︰“神獸我自然是想見識,但是我又不能像你們這般飛來飛去,只怕到時候還得連累你們來救我。”

    胡不歸拍了拍腦門道︰“我倒把這事兒給忘了,這也並非什麼難事兒,走走,咱們也去尋個隱秘幽靜的所在,我來替你解決這個煩惱。”說著拉了幾人往前走去。原來胡不歸是想起了他曾經給小桃紅一干女子打通經脈的的事兒來,現在又想把那一套用在張富貴身上,好叫他也有能力自保。

    走了一圈,這京城里卻哪里有什麼隱秘幽靜的所在。不知不覺三人一貓竟然走出了城門。胡不歸對張富貴說道︰“富貴啊,這皇宮你不敢去,皇陵你總敢去吧?咱們啊就去皇陵看看。這皇陵往什麼方向走啊?”

    張富貴遲疑了片刻,心想︰反正這人總是要胡鬧的,去郊外的皇陵胡鬧總好過在皇宮大內胡鬧,便說道︰“我听說皇陵在京城西郊,咱們一直往西去便是皇陵了。”

    胡不歸笑道︰“那咱就去皇陵,那兒可不就是隱秘幽靜的所在嘛!”不由分說,拉了張富貴、梅四就向西奔去。張富貴和梅四不約而同的心道︰想來那皇陵原本是隱秘幽靜的所在,只是老胡去了那可就沒法幽靜了。

    三人一貓奔行片刻,遠遠的看到前方一片構建宏偉的建築群矗立在大地之上。待到了近前,他們便慢下腳步,向大門走去。皇陵門外兩排侍衛持刀而立。胡不歸笑嘻嘻的取出金牌一路晃過去,只晃得兩排侍衛頭暈目眩,待眼前清靜了這三人一貓已經走進了黃陵之內。

    一條寬闊的神道向前伸展著,神道兩邊則是兩排石像,其中文臣武將、瑞獸祥鳥一路排開。胡不歸突然看到那石像之中一只碩大的烏龜狀石像排在前面,不又問道︰“四哥,你看,那個可不就是玄武嗎?”

    三人來到那石像前,只見那石像頭頸似龍非龍,頭上缺了一雙龍角,而一對耳朵卻如翅膀一般豎在腦後,背上是一副龜甲模樣的厚甲,四足果然是形似虎爪。梅四道︰“這個應該就是玄武的造像了吧。”胡不歸跳上那石像脊背,伸手揪住了玄武的一雙耳朵,開玩笑似的一扭,道︰“龜兄,跟俺回去吧!”誰知那耳朵竟然被他擰的轉動起來,地面微微一顫,胡不歸坐在玄武背上嚇了一跳,以為又像是在青城山三清天尊前一般,觸怒了天神,連忙跳下來,誠惶誠恐的四處看看,卻並無其它異狀,這才放下心來。

    三人看了一會兒就走向了地宮入口。兩名太監上前攔阻。胡不歸依舊用金牌把這兩人晃暈,幾個人大大方方的走進了地宮。張富貴卻在心里人不住想道︰那湖心島上的老人究竟是什麼來頭?就憑他一塊牌子竟然當真可以暢通無阻,連這皇陵居然都能隨意出入,實在是大有來頭啊!

    沿著石階向下,行了十余丈,一條寬闊的甬道出現在幾人面前。三人沿著寬闊的甬道走了進去,主甬道兩邊有著眾多岔路,胡不歸隨意拐向其中一個岔路,梅四和張富貴緊跟其後。三人越走越深,胡不歸、小虎在前,梅四在後,張富貴走在中間,彎彎繞繞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來到一個十分寬敞的墓室。這里並非是皇陵主室,卻也停著一口巨大的棺槨,想來是某個嬪妃的墓室吧。

    地宮墓室牆壁上鑿有燈龕,梅四手指一彈,一點熒光飛了出去,點燃了一盞油燈。隨即那盞油燈里射出兩點熒光,又再點燃了兩盞油燈,如此二變四,四變八,頃刻之間,墓室便被一盞盞的油燈照亮了。

    胡不歸四下大量了一下道︰“這里就不錯,咱們就在這里吧。”說著從懷里取出了那瓶天妖續命丹,對張富貴道︰“富貴,你想不想像我們這般飛來飛去、能吃能睡?能打能鬧?”听到這里,梅四又忍不住干咳起來,這飛來飛去嘛倒也還算是個本領,這能吃能睡卻也叫本領嗎?

    卻听張富貴道︰“廢話啊!我自然想了,昨天晚上老子就沒吃過你們。”

    胡不歸笑道︰“那就好辦了,來,張嘴,啊——”張富貴嘴巴剛剛張開,胡不歸嗖的就將一顆天妖續命丹丟了進去,咕咚一聲被張富貴吞落肚中。隨後張富貴只覺得自己的身子乎的就飄了起來,隨後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控制著打了個轉兒,頭下腳上的懸在半空。緊接著丹田處似有活物在其中攢動一般,再接著自頂心有一股泉水似的事物自下而上,鑽入他的體內,又帶起在他丹田中的那團活物,一並在體內流淌。

    這等勾當胡不歸已經是輕車熟路了,只見他手掌翻飛,兩股手臂粗細的淡黃色真元鑽入了張富貴的體內。原本以胡不歸此刻的修為要將張富貴改造成小桃紅等人的程度也只需片刻。而胡不歸卻想更上一層,想要給張富貴打開通往先天之境的途徑,好叫他能夠自行修行,以達到修士的境界。

    梅四和小虎一個把住入口,以防有人侵擾,另一個則是目不轉楮的盯著張富貴一張白白嫩嫩的臉突然變成龍蝦一般通紅,隨後身子又似乎被一股力量或拉長或扭曲,一個人形稀泥一般變來變去,果然是古怪之極。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49:44

第七卷 京華風雲 第七十八章 謎城

    就像是一剎那,又像是歷經百年。張富貴感覺此生種種全都涌上心頭,潮水一般的泛濫,洗刷著他那顆被宮廷奴役生涯扭曲了的心靈。緊接著在許多流光之中,張富貴恍惚看到了一些畫面,似乎是前塵往事,又似乎是來生的鏡花水月,這一切都似乎在一瞬間爆裂開來,隨著一團耀眼的光亮旋轉著,心中的塵埃逐漸消失在那團光亮之中了,清澈明淨的感覺充斥在他的性靈之中。猛然間,他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他感覺到了自己身體里充斥著的力量,每一次流轉和每一次細微的變化都清清楚楚地呈現在他的意識之中。

    其實胡不歸此舉甚為危險,他本不具備他師傅天痴真人的修為,而張富貴作為一個沒有絲毫根基的肉體凡胎卻一下子承受了他兩顆珍貴丹藥,若是稍有不慎,一則是張富貴被丹藥之中蘊蓄的天地靈氣直接燒成灰燼,再則便是胡不歸自身受損,不但不能將張富貴引導至修真的門檻,反而會由于真元運使不當而反噬自身。

    誰知道這兩種情況都沒有出現,反而是胡不歸的兩道真元在逐漸打通張富貴身上經脈的時候,一股強大的吸食力不斷的將胡不歸的真元吸入張富貴的體內。到了此刻,胡不歸自己也是有苦難言了。

    張富貴猛地睜開了眼楮,身子在空中打了個轉兒,從玄境之中醒來。只見胡不歸一身衣衫早已濕透,整個人像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胡不歸臉色蒼白,撲通一聲坐倒在地。梅四身子一閃,躥到胡不歸身後,一捧綠色的妖元籠罩在胡不歸的身上。張富貴在空中也是一驚,雙足一蹬,一個人嗖的朝胡不歸橫撞過去。

    梅四眼見著張富貴失去控制,自己又騰不出手來阻攔他,而此時正是胡不歸賊去樓空之際,這要是撞上縱不受傷,滋味也不會好受。心念一動,一個移形換位瞬間將自己和胡不歸挪開了三丈,只听得轟的一聲響,張富貴一頭砸在地上,地面上頓時出現了一個深坑。張富貴四仰八叉的躺在坑中,看情形只是腦袋撞暈了,人卻並無大礙。

    過得片刻,張富貴暈暈乎乎的從坑中爬了出來,只見梅四收回了手上那捧綠光,而胡不歸也恢復了尋常臉色,緩緩睜開了眼楮。胡不歸一睜開眼楮就喊道︰“富貴!你小子究竟是什麼變的?”

    張富貴瞠目結舌,他心道︰這句話似乎應該是我來問你才是啊。你們一個個強橫的跟妖怪似的,卻來問我這個?他目瞪口呆的望著胡不歸說不出話來。

    卻听胡不歸道︰“你小子剛才差點把老子的真元耗盡了,真沒想到你竟然是塊修真學道的好材料!老子原本想稍微給你疏通一下經脈,沒想到你小子現在已經到了先天之境的門檻,簡直就他***是一步登天,你現在已經與普通凡人不同了。老天爺怎麼這麼便宜你小子啊!”

    張富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問道︰“老胡,你是說我是塊修真學道的好材料?我現在已經不是普通凡人了?那我是什麼?神仙嗎?”

    胡不歸道︰“神仙?你做夢呢啊!老子都不是神仙怎麼可能造出神仙來?你現在嘛算得上是進入了修士之列,如果勤加修煉,日後就會結成內丹了。這樣吧,我先傳你青城山的清明天口訣,你可要好生記住了。”說著就將清明天口訣背給張富貴听。張富貴記性甚好,胡不歸背了三遍他就完全記住了。

    胡不歸自言自語的嘟囔著︰“真猜不透這小子為什麼這麼適合修煉,吸收先天真元的速度竟然是如此之快,這小子的進展速度似乎快趕上小酒兒了,這是何道理呢?難道是因為凡根早除的緣故?”想到這里,胡不歸道︰“富貴,你凡根早除,從此六根清淨,想來你的修為會一帆風順的很呢,就算是成仙也未必是不可能的。”

    張富貴道︰“我倒不想做什麼神仙,那還不如把我那根凡根還與我,那可就勝過做神仙千百倍了。”

    胡不歸笑道︰“你要那事物作甚?老胡目前可沒有辦法替你接上,老胡我可沒法替你憑空生出個寶貝來,此事咱們且慢慢想辦法吧。”

    梅四突然道︰“你們看到小虎沒有?”

    胡不歸這才抬眼四顧,果然不見了小虎蹤影。三人站起來四下里尋找了一圈,卻在這墓室中見不到小虎的影子。突然听得一聲貓叫從牆壁中傳來,胡不歸附下身去,只見墓室頂端牆壁下有一個小小的方孔,小虎的聲音就是從那里面傳出來的。

    胡不歸運轉真元,身上骨骼  作響,身子變長了些,而後面條一樣軟綿綿的遛進了那小方孔內。張富貴目瞪口呆的望著胡不歸的身子塞進了那個小小的方孔,只覺得神奇至極。梅四笑道︰“此對修真之人來說實屬小道也。富貴,我來教你。”說著就將縮骨柔身的竅門教給張富貴。張富貴倒也聰明,一學就會。只見他一個身子驟然軟成一堆,大便一般盤在地上,功法是對了,只是姿態頗有些不雅。

    三人先後鑽入了那方形小孔之中,蛇行一般向前游去。那小孔筆直向前延伸了二十余丈後,突然變得寬闊起來。張富貴軟嗒嗒的爬到那寬闊處,腰肢甩來甩去,感覺甚是好玩。卻見小虎突然出現在他鼻子前面嗷的一聲吼,似乎在說︰你怎麼變成這副怪模樣了?莫非是老胡把你給整壞了?可憐啊!

    胡不歸笑道︰“富貴,現在可以站起來了。”張富貴依依不舍的從地上硬了起來,胡不歸笑著道︰“富貴啊,你現在身上有了先天真元,還有許多神通可用呢,這小小的軟骨術算什麼,你且慢慢玩吧。”張富貴一听之下立即又眉開眼笑了,道︰“你不早說。”說著伸了伸懶腰,向前跨步走了出去。誰知道這一跨步竟然嗖的就躥了出去,一躥就是三、四丈,倒把他自己嚇了一跳,隨即就感到身上充滿勁氣,舉手投足之間都似乎有著無窮的力量。張富貴不由心花怒放,喜道︰“我感覺我充滿了力量!”說著邁步向前奔去,隨便一跑就快愈奔馬,不禁心中喜悅,腳上加勁,在這甬道之中越跑越快。

    小虎一見之下,立即不服氣了,追上去跟這小子賽起腳力來。兩個一前一後在這迷宮般的甬道里跑得正歡,只听見胡不歸在身後喊道︰“慢些跑,別跑丟了才好!”

    胡不歸話音未落,只听得前面轟隆一聲巨響,一陣飛沙走石。胡不歸和梅四兩個閃電般的射向那巨響之處。胡不歸揮手蕩開塵埃,只見小虎張大嘴巴望著面前。前面原本是甬道拐彎處,只是這個彎拐的甚急,卻原來是張富貴掌控真元的本領還不熟練,一個收拾不住,筆直撞向了石壁。誰知道石壁撞破之後,後面卻是一個漆黑的深淵,只听見張富貴“啊,啊,啊——”的聲音一路向下,不絕于耳。

    胡不歸不假思索,一縱身也跳入那漆黑的深淵之中,小虎緊跟其後落在胡不歸的背上,這兩個也一路“啊,啊,啊!——”的向下而去了。只是張富貴的聲音里多是恐懼,而胡不歸和小虎的聲音里卻全是興奮。梅四搖搖頭,心道︰跟著這群家伙想不瘋只怕也難。于是身子向前一縱,也啊啊啊得直墜下去。

    梅四一路向下“啊”去,過了良久,下面的啊聲已經不見了,卻也沒听到張富貴轟然墜地之聲,不由得有些好奇,心中思忖︰難道是這深淵實在太深了,此刻還沒到底?正這般想著,突然腳下一亮,卻已經看到了地面,于是輕飄飄的落在地上。只見四周是蜂窩一般四通八達的岩洞,而胡不歸則笑眯眯的在張富貴身前踱步。

    胡不歸到︰“還好老胡我飛得快啊,把他給抄住了。不然這小子可就要筆直砸下去,一屁股坐到閻王爺腦袋上去了。”說著頗為得意的轉來轉去。

    張富貴臉色蒼白,顫聲道︰“這是他娘的什麼地方啊?”

    胡不歸四處大量了一下道︰“我看這里這麼深,說不準這里就是閻王爺的家了呢。”張富貴一听此言臉色頓時又白了幾分,四下張望了一下,生怕真有黑白無常上前捉他。

    胡不歸看他那惶恐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道︰“富貴,說不準今兒個閻王爺家招女婿呢,你可要仔細了呢。”胡不歸話音未落,突然 當一聲,他只覺得腦後一陣疼痛,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胡不歸扭頭看去,只見身後岩洞里一只豬頭怪獸嗖的轉進洞中,消失不見了。而地上躺著一塊石頭,顯然是那怪獸用石頭丟胡不歸來著。胡不歸喝道︰“什麼東西!給老子出來!”

    張富貴道︰“老胡,別是你剛才說閻王爺的壞話,這地府中的鬼怪生氣了吧。”

    “瞎扯,”胡不歸扭頭對張富貴道︰“你沒听人說地府里當差的是牛頭馬面,方才那個分明是個豬頭,難道它是閻王爺家的女婿不成?”胡不歸話音未落,又是 當一塊石頭飛來,胡不歸這次卻听到了一絲風聲,將頭一低,那塊石頭 當敲在張富貴的頭上。

    張富貴哎呀一聲,隨即捂著腦袋跳著腳罵道︰“你姥姥的閻王爺家的賊姑爺!有本事你出來呀!”只見岩洞里伸出兩個丑陋的豬頭,兩只腦袋都長在一個肩膀上,卻是一個雙頭怪。那怪獸躲在岩石後面,兩顆豬頭都流著口水,得意洋洋的笑著。胡不歸不動聲色的用腳尖輕點一塊石頭,嗖的向那怪獸砸去。那怪獸雙頭四眼倒也沒有白長,竟然極為機警,嗖的將兩只頭向後一縮,躲了過去。

    突然之間,破空之聲大作,只見十余塊石頭嗖嗖嗖紛紛飛進了怪獸藏身的岩洞,卻是張富貴彎腰不住的將地上的石塊丟了過去。一陣 里啪啦亂響過後,那怪獸又沒了蹤跡。

    梅四道︰“你們兩個別鬧了,咱們是不是該先尋個出口再說啊?”

    胡不歸和張富貴異口同聲地道︰“哪里是我們鬧,明明是那個豬頭怪在鬧!”小虎在他們面前轉了半圈,搖了搖頭,頗為無奈的嘆了一口貓氣,邁著老成持重的貓步站到梅四身旁去了。

    梅四也如小虎一般搖了搖頭,他們兩個向著一個山洞走去。正要走進去看看,卻突然听見咚咚兩聲,扭頭一看,只見胡不歸和張富貴同時捂著後腦勺哎呀呀地叫喚著,顯然是又中了暗算。兩個人怒吼一聲,只見人影晃動,胡不歸和張富貴先後向著那豬頭怪消失的山洞追了過去。梅四和小虎無奈,只得也嗖的跟了過去。

    胡不歸率先鑽入岩洞,只見洞穴曲折,岔路甚多,那豬頭怪的身影在洞穴里一閃,胡不歸生怕跟丟了,雙足一蹬,飛快的追了過去。張富貴心中雖也十分惱怒,但他剛剛才因為奔行不當撞出一個大洞來,此刻行動速度雖快,卻是頗為謹慎,只遠遠的跟在胡不歸的身後。很快,梅四和小虎就追上了張富貴,他們三個听見胡不歸在前面喊著︰“死豬頭怪!看老子抓住你不把你的臉打成個豬頭才怪!”後面三個紛紛搖頭,想來這老胡定是氣得昏了頭,這樣的怪話都說得出來。也不知道前面那只豬頭怪听了會不會害怕。

    雖不知道那豬頭怪心中怕也不怕,但見它行動十分迅捷,在岩洞之間繞來繞去,來去如風。那豬頭怪動作快,胡不歸卻更快,不多時就已經趕到了豬頭怪的身後,只見那豬頭怪生得一身黑毛,身子倒像是大猩猩,手足並用,向前奔行。胡不歸飛起一腳 的踢在豬頭怪的屁股上。那豬頭怪嘰里咕嚕滾倒在地。胡不歸撲將上去,騎在豬頭怪身上,左一拳右一拳的直打豬頭怪的兩張丑臉,倒真是大有不把豬頭打成豬頭誓不罷休的的勁頭。

    打了十來拳,梅四和張富貴、小虎也趕到近前。那豬頭怪嗷嗷叫了幾聲,突然兩顆腦袋同時一歪,不再動彈,倒像是死了。胡不歸站起來罷手不打,心中卻奇怪道︰老子明明沒使勁打啊,這豬頭怎的這麼不禁打?

    就在胡不歸站起來的一剎那,那豬頭怪突然嗖的從地上躥了出去,原來方才它卻是在裝死。胡不歸大怒,拔足追了出去。梅四等人也緊跟其後,追了出去。

    三人竄出這段岩洞,猛然來到一個極大的洞穴之中,只見那豬頭怪突然回頭嚎叫著,似乎在嘲笑胡不歸上當。胡不歸大怒,帶著梅四他們直沖了過去。豬頭怪翻過一塊巨石,身子消失在巨石後面。胡不歸等人同時飛身躍起,鷹隼一般撲向了巨石後面。

    還沒等三人一貓落地,卻突然看見數百只豬頭怪嚴陣以待,且體形都比先前那只豬頭怪大了甚多,原來那也只是一只小豬頭怪而已。數百只豬頭怪吼叫著朝他們沖了過來。胡不歸幾個見勢不對,還沒等身子落地,就在空中一扭,逃了出去。

    而那些豬頭怪沖到巨石跟前就不再繼續追趕了,卻不知道是何緣故。胡不歸幾個這時才不由得呼出一口氣,要是不使殺招的話,那幾百頭豬頭怪非將他們幾個全毆成豬頭不可。

    先前幾人只顧追趕那豬頭怪,此刻才仔細打量起這山洞來。此刻才感到這山洞實在是太大了,一眼望不到頭。前方竟似乎有一座巨大的宮殿,又像是一座城池。高聳的圍牆竟有十多丈上下,兩扇巨大的殿門也有六、七丈高。幾個人不由得朝那大門走去,卻都沒有想到這皇陵地宮之下還有地宮。

    胡不歸和張富貴一邊一個,推開了了大門。三人並排走了進去。迎面就是一座巨大的照壁,其上鐫刻著一些古怪紋飾,正中間鐫刻著一些古怪文字,三人站在照壁前看了半天,卻是一字不識,也不知道上面說些什麼。轉過照壁,只見里面還是高牆,迷宮一般的巷道四通八達,卻不見有人跡,悄然一片。

    一行人向著宮殿深處走去,兩邊高牆上瓖有小塊石板,其上也鐫刻著一些古怪圖案,多是一些猙獰古怪的野獸,卻不知道都是些什麼東西。幾人正往前走,突然頭頂一陣風起,一群長著長長尖嘴,皮革一般翅膀的怪鳥朝他們直沖下來。

    胡不歸揮手一道真元鞭抽將上去,直打得三、四只怪鳥應聲墜落,其余怪鳥紛紛怪叫著高高飛起,在幾人頭上盤旋。胡不歸對張富貴道︰“富貴,我教你如何發掌心雷,你就可以轟它這群怪玩意兒了。”

    張富貴喜道︰“好啊,好啊!這下遇上對手我也可上陣廝打了。”胡不歸剛將掌心雷的訣竅教給張富貴,那群怪鳥就又按耐不住,直沖了下來。正好當成胡不歸給張富貴示範掌心雷的靶子,只見兩道淡黃光芒從胡不歸掌心射出,兩只怪鳥應聲落地。張富貴躍躍欲試的伸掌一揮,群鳥一驚,四散逃開,只見張富貴連個氣泡都沒打出來,卻是放了一個空炮。

    胡不歸又指點張富貴如何運轉真元,如何化一星兒真元為威力頗大的掌心雷,等等法門一一詳細的告知張富貴,張富貴再試時就有一道光亮透掌而出,轟得一聲打在穹頂之上,砸下來無數細小石屑。待多試幾次之後,張富貴已經可以圓轉自如的發送掌心雷了,只是準頭卻依舊是停留在打哪兒指哪兒的水平。

    一路走去,張富貴意興闌珊的只管仰頭轟那些怪鳥,而胡不歸則與梅四一並苦著臉,低頭不斷掃落自頭上掉下來的石屑、石粉,而小虎則干脆鑽進胡不歸的懷里,省得被石頭砸到。

    他們在迷宮般的宮殿里轉來轉去,卻始終不見人跡,似乎這是座空城。然而其面積卻似乎甚為廣大,甚至超過了佔地頗廣的皇宮,走了許久也不見盡頭。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50:20

第七卷 京華風雲 第七十九章 遇險

    冬日的青城山有淡淡的霧靄籠罩,恍如那個在山崖上呆呆出神的楊不悔的眼楮。呆立良久,微寒的山風透入薄薄的青衫,山上的霧靄漸漸被風吹散,而楊不悔的眼中的霧靄卻似乎更重了。

    昨日去老霄頂恰逢卓不凡出關,也不知怎麼,這數月之間突然很是想念這個一起上山的伙伴。但是又與想起老胡不同,老胡那人似乎有些太過散漫,而他就不一樣了,他此時儼然是個謙謙君子,長身如玉,風度翩翩,儒雅而又不失男兒氣概,言談舉止無不瀟灑飄逸。只是他對自己卻似乎並不怎麼放在心上,昨日見到自己也只是點頭寒暄道︰“不悔師妹近來可好啊?”

    想自己夜夜惦念著他,怕他胸口那只怪鳥又再發作,這般提心吊膽的又怎麼會好呢?只是這一番心思卻無人能說,卻只有任山風吹吹這無端升起的煩惱了。

    就在楊不悔悵然若失的佇立崖邊時,悠遠的鐘聲響了起來,這是召喚青城門人集會的鐘聲。楊不悔從亂絲般的情愫中掙脫開來,飛身向著老霄頂而去了。

    等楊不悔趕到老霄頂之時,青城派眾弟子已經有半數都到了清虛殿前的廣場上。清虛殿前那寬闊平坦的廣場上仍然留著一道十分明顯的裂痕,那是昆侖山玉闕真人留下的手筆。

    楊不悔站在小清山一眾女弟子中間,眼楮卻在四處搜尋著卓不凡的身影,很快她就看見混在掌教師伯天玄真人門下眾位師兄里的卓不凡,自從他出關之後,一雙眼楮似乎比之從前更加溫潤純淨,一身青色道袍洗得微微退了顏色,卻愈發顯得質樸沉靜。然而,卓不凡卻始終沒有往自己這邊看上一眼,一絲青澀的感覺在楊不悔的心頭泛起。

    就在楊不悔胡思亂想之際,掌教真人天玄那洪亮如鐘的聲音在場上傳了開來︰“諸位青城派的門人弟子,今日叫大家來,是有一件事要知會大家。昨日孫不智從京城以玉碟發回消息來,說魔教巫冥宮也趕到了京城,並試圖染指即將降世的神獸玄武。並且,派去跟蹤巫冥宮的王不為和韋不垢兩名弟子已經失蹤了。很有可能是中了巫冥宮的埋伏,為其所囚。今天叫大家來的目的就是想再派遣幾名弟子前往。第一是要設法救出被巫冥宮所囚的王不為和韋不垢。第二就是要設法阻止魔教搶得神獸玄武,這等天生神獸絕對不能落入魔教之手。我派也不須強行將其掠回,只要此物不落在魔教手中便好了。京城是人世間最繁華的所在之一,咱們修道之人不好太過張揚,因此去的人多了反而不妥。這一次,依舊只派四人前往就夠了,你們有誰願意去呢?”

    趙不嗔搶先越眾而出,道︰“弟子願意前往,救出兩位師弟,全力阻止魔教奪取玄武神獸!請師尊恩準。”趙不嗔自從老霄頂大戰之後便留在了老霄頂,再沒有回青雲峰無涯洞。他心道︰這等立功的機會豈能放過,我怎麼也是二師兄,師傅自然會準我前往的。

    天玄真人瞥了趙不嗔一眼,意味不明的嗯了一聲,又在問道︰“還有誰想去?”

    青城派眾弟子人人都想要去,卻是各自暗暗思量自己夠不夠資格去得。就在眾人躍躍欲試之際,卓不凡向前一步道︰“師傅,弟子願意前往。”

    天玄真人充滿嘉許的點了點頭,道︰“嗯,不凡,你此次出關之後,修為大進,此時倒真是有資格去得。也好借此機會磨練一番。好,還有誰?”

    楊不悔咬了咬嘴唇,突然越眾而出,站到天玄鎮人面前,紅著臉道︰“弟子也願意前往。”站在天玄身後的天雨真人臉上微微露出詫異的神色,卻沒想到這個平日靦腆羞澀的小徒弟竟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但隨即就露出了鼓勵的神色望著楊不悔。

    驚訝的並不止天雨真人一個,卓不凡也望著楊不悔,只見她雙頰微紅,一雙美目里,堅定之中還帶著一些其他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卓不凡卻看不出來了。

    天玄真人點頭道︰“嗯,不悔,你倒是該下山歷練歷練了。還有誰?”

    “師兄!”天竹道長突然說話了︰“師兄,師弟我也想下山歷練歷練。這個,再說不嗔他們都太年輕,我去正好可以看管他們,不叫他們生出什麼事端來。”

    天玄真人心道︰只怕是我這寶貝師弟自己倒會生些事端出來呢。天玄真人略一思忖,便道︰“也好,那就由天竹師弟帶著你們三個一起下山去吧,你們且記住,首要任務是救出王不為和韋不垢,而後再設法與魔教周旋,卻不許惹事生非,與其他修真同道結怨,你們記得了嗎?”

    天竹道長連忙道︰“知道啦,知道啦,師兄,你就放心吧。”說著又對天痴真人道︰“大師兄,我那小徒就交給你啦,你可要幫我看仔細了,別讓人欺負他啊!”

    天痴真人笑道︰“你就放心吧,這小酒兒可比你懂事兒呢,誰會來欺負他?”

    柳不醉卻穩穩重重的走出來,對師傅天竹道人施禮道︰“請師傅放心,弟子在家一定刻苦修行,預祝師傅馬到成功!”

    天竹真人直美的鼻涕冒泡兒,大笑道︰“好好好!那為師這便走啦。”說著一行四人與掌教真人和諸位真人施禮別過,待步行出了山門,這才駕起飛劍,向北而去了。

    地下城一片寂靜,胡不歸幾個穿過高牆相隔的甬道,和一座座廢棄的屋舍,向著地下城的深處走去。自打張富貴學會了掌心雷,那群怪鳥便逃之夭夭了,張富貴無限惋惜的說︰“唉,連只鳥兒都沒有了。”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上面還是下面。

    胡不歸揮手拂去旁邊牆上一塊石板上的灰塵,又是那種古怪的文字,三人看了半天還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胡不歸問梅四道︰“四哥,你說這是什麼人留下的文字?”

    梅四道︰“究竟是什麼人留下的這古怪文字我也不知道,但是想來應該就是建造這座城池的人吧。”

    張富貴道︰“那究竟是什麼人在這地底深處建造了這麼一座宏偉的宮殿呢?這里深入地下卻仍能見物,卻不知道是何道理。”

    梅四指著穹頂上的岩石道︰“光線便是從這岩石上傳出來的,想必這岩石中含有能發光的東西吧。”梅四此言剛剛出口,听轟得一聲,一大捧岩石就落了下來,胡不歸和梅四立即狼狽的逃開。而張富貴則灰頭土臉的從煙塵中鑽出來,手中攥了一塊落下了來的岩石,道︰“咱們試試看吧。”說著用衣服蒙住了頭臉,又把那塊岩石放了進去,果真見那岩石發出了柔和的光亮。

    張富貴喜道︰“這等神奇的石頭我卻是第一次見到,要是進獻給皇上那便不愁沒有官做了!”

    胡不歸邦的敲了張富貴的腦袋說︰“你這官迷!老子瞧那些做官的就沒幾個好人,你卻也想要去做壞人嗎?”

    張富貴道︰“老胡,你這就有所不知了。這在朝為官的卻也未必人人都是壞人。我雖是個小太監卻也听說這朝中也很有幾個清官。听說兵部尚書郁未揚和吏部尚書柳晚晴都是大大的忠臣,大大的清官。只可惜柳大人不但被貶回鄉,更是在回鄉途中慘遭賊人所害,這才叫老天瞎了眼呢!我若要做官,就一定做柳大人那樣的好官。不過順便發點小財那也是可以的吧。”說著眼中透出一些憧憬來,似乎明晃晃的元寶就在向他招手呢。

    胡不歸道︰“說起來我與那柳大人卻有一面之緣呢。他為官如何我卻不知道,但覺得他確實是個好人。只可惜小子無能,沒能就得了這柳大人的性命。你可知道害柳大人的是誰?”

    張富貴道︰“不是說叫賊人給害了嗎?”

    胡不歸道︰“那是扯淡,真正害柳大人的卻是那個陳公公陳有路!是他指示殺手對柳大人一家老幼下手的。可惜我們去得晚了,只救下了他最下的兒子。”

    張富貴怒道︰“原來是陳有路這個老閹貨!老子回頭出去就給他幾個掌心雷!非把這老王八屁眼兒炸成八瓣兒不可!”

    胡不歸慢悠悠的說︰“這個老屁眼兒卻沒那麼好對付,這老小子也是修真中人。雖然感覺他的底子不是很純,但是他運用的法門卻是極好,陰毒的很呢!以你目前的修為來看,還真不夠人家瞧的。”

    張富貴喪氣的把頭一低道︰“這老東西真得這麼厲害?”

    胡不歸道︰“你也不必灰心,你才修煉了多一會兒啊?你若想揚眉吐氣,我得送你八個字︰持之以恆,隨心所欲!只要你現在持之以恆的修行,將來一定能隨心所欲地揍那老王八。”胡不歸想了想又道︰“不如這樣,咱現在說練就練,你從現在開始就一刻不停的運轉真元,等咱們出去了,估計你的修為就會有一個明顯的提升了。”

    張富貴點了點頭,開始按照胡不歸教給他的法門運轉起體內的真元了,起先斷斷續續,略一分神,內息立即就中斷了,又得從頭再來。如此走了百余步過後,漸漸的就適應了這種練功方式。其實張富貴不知道能像他這般練功的除了胡不歸還真的沒幾個了,他見胡不歸說得輕巧,也就想當然的意味著也不算什麼了不起。

    就這樣,一個胡亂教,一個胡亂學,原本胡不歸傳給張富貴的功法就是憑自己的理解改造過的,這樣一來,就連天玄真人也不一定能搞清楚這張富貴修煉的究竟是不是他青城派的工夫了。

    沿途盡是一些古里古怪的遺跡,巨石雕鑿的怪獸形象,以及不知道做何用途的小房子,又像是廟宇又像是祠堂的建築,還有一些古里古怪的生活用品。亂七八糟什麼都有,就是四處都看不到人。連具尸體骸骨都看不到。這里就像是一座被人遺棄的廢城,在這地底深處沉睡著,也不知道歷經了多少年。

    再往前走,是一片巨大的建築群,中間是一個小廣場。廣場上有一塊石碑,兩只怪獸模樣的石像盤踞在石碑的底座上。胡不歸他們走到石碑前,那石碑也不見如何巨大高聳,卻給人一種雄渾沉郁的感覺,整座石碑顯得厚重而質樸,兩只怪獸雕像猙獰而威儀,托起石碑的肩膀筋骨突兀,顯得雄渾有力。

    胡不歸仰頭看著那塊石碑,石碑正面依舊是那種看不懂的古怪文字,彎彎繞繞,如蛇似花,直看的胡不歸頭暈眼花。突然他猛地睜大了眼楮,只見在石碑的最下方一個角落里,一種熟悉的文字落入他的眼楮。那是漢字。

    只見那兩行字寫的銀勾鐵劃,神采飛揚。便如一個處世獨立的奇男子在隨意揮灑間便自然流出了卓絕的氣勢和遠大的抱負。那兩行字寫道︰長將此生尋一問,不枉英雄墮紅塵。落款處寫著︰某魔教燕西行題。

    胡不歸將手指沿著那字跡筆畫輕描,筆畫凹陷處恰好容下一指,卻原來是用手指寫就的。胡不歸道︰“魔教燕西行,此人是誰?他又想問些什麼呢?燕西行,燕西行。”

    胡不歸正低聲念著這個名字,突然一人冷笑道︰“魔君的名諱也是你隨便念得的?”隨著話音響起,一道陰寒徹骨的刀氣破空而來,速度之快,卻似乎超過了話音,話音未絕,刀氣已經斬到了胡不歸身前。

    這一下變故來的甚是突然,梅四察覺不對,剛喊了一聲小心,而張富貴則是仍沒反應過來,就听見 得一聲響,卻是胡不歸揮手一拳砸飛了迎面斬來的一刀。胡不歸只覺得手臂一陣發麻,雖只是真元相交,但胡不歸的拳頭上卻依然留下了一道細細的白印,卻那刀氣滲透的結果。那發刀之人顯然也是一愣,卻也沒想到這小子輕而易舉就破了這一刀,雖說這刀並未盡全力,但這魔刀十三式卻並不是人人都接得下來的。

    胡不歸贊道︰“好刀法!人卻不怎麼樣!”說話間身子已經擋在了張富貴身前,小虎嗖的從胡不歸懷中躥了出來,一條尾巴興奮得高高豎起。只听得破空之聲大作,十余道黑色暗龍氣打了過來,其中一人喊道︰“這姓胡的小子是青城派的,大伙兒把他給做了!”說話的卻是毒龍。在毒龍旁邊則是魔龍和十幾個陌生面孔。其中有四個人手上各握著一把血色彎刀,當先的一人就是向胡不歸發刀之人。

    胡不歸也沒想到竟會在這地下城踫上魔教的人,此時形勢也不容他多想,全身真元急速運轉,胡不歸揮手一拳,一道淡黃色真元旋轉而出,   十數聲輕響過後,那一道真元逐個擊破了先後而來的十余道暗龍氣,其勢不消的沖向毒龍等人。

    梅四飛身躍起,身子在空中滴溜溜一轉,他那一對獨樹一幟的法寶菜刀出現在手中,劈手就是一刀,削向那個向胡不歸發刀之人。一道綠芒飄飄然閃了過去。

    一名枯瘦老者從人群中迎上前來,卻是毒龍的師叔方苦桐,一只枯瘦的手爪黑芒一閃,一爪抓向胡不歸那道旋轉而來的真元。只見 的一聲,那淡黃色真元的頂端應聲被他抓得粉碎,金粉一般散開。然後其余真元卻依舊向他撞了過去。只听得又是 的一聲,方苦桐一個枯瘦的身子竟被打得飛了起來,向後跌去。

    毒龍不禁呆了,他卻沒想到這姓胡的小子每見一次,修為就提升甚多,現如今竟然連師叔都不是他的對手了,若是今日不除掉他,只怕日後自己這些人全都別想活了。毒龍立即喊道︰“大家一齊上啊,若是不除掉這小子,只怕會壞了大事!”七、八個巫冥宮的高手鬼影子一般的殺了過來。其中有兩人卻是胡不歸曾經在陳天仇的酒肆外見過的巫王六衛中的老大尹揚和老五霍莽。

    卻說梅四一刀劈向那持刀的漢子,只見那漢子低聲道了一聲︰“妖刀?”眉頭一皺,血色彎刀在他手臂上圈轉起來,化為一輪紅色屏障。只听當的一聲,那漢子封住了梅四的一刀,身子卻一陣顫抖,禁不住向後退了一步。他身後四人同時跨步,隨手中彎刀旋轉,四人也轉成一個圈子,將梅四圍在其中,只見一波有一波的紅芒潮水一般涌向梅四。

    原本對付一人梅四是勝算在握,誰知道四人齊上,威力竟然大了八倍不止,梅四頓時感到一股壓力從四面八方襲來。他深吸一口氣,將體內妖元提升至頂點,雙刀上下翻飛,一雙手臂似乎沒了骨頭一般,任意伸縮,隨意彎轉,全不受骨骼限制,顯示了他作為天妖族的奇異體質。一雙菜刀丁零當啷不斷劈在四面卷來的紅芒之上,隨一次次撞擊,火星焰火般的四下飛濺,煞是好看。

    但是盡管梅四暫時封住了那四人的刀勢,卻感到越來越吃力,那四柄血色魔刀猶如獠牙一般,從四面八方襲來,稍有不慎就會被撕成碎片,實在是凶險之極。而那使血刀的漢子眼界確實不凡,竟然看出梅四那兩柄頗有些荒唐的菜刀其實使得是嫡傳的“妖刀”法門。

    胡不歸此刻卻是手忙腳亂的應對著沖上來的這七、八個人。這幾個人之中,至少有四個是修為高出方苦桐的巫冥宮高手,其中有兩人卻是胡不歸曾經在陳天仇的酒肆外見過的巫王六衛中的老大尹揚和老五霍莽。巫王六衛一下子出動了四個,可見巫神道對于這玄武是志在必得的。而胡不歸卻感到壓力驟增,面前這幾人沒一個是好相與的。這七、八個人一上來就紛紛使出了殺招,只把胡不歸殺的騰挪躲閃,在數百道凌厲的暗龍氣之間穿來插去,狼狽不堪。小虎卻與胡不歸一起在那七、八個人之中周旋,一道白光連連閃動,卻似乎比胡不歸還要靈動幾分,一有機會就伸爪抓向對方面門或是褲襠,全是陰狠的招式,雖不能退敵,倒也略微減輕了些對方的攻勢。

    而見過胡不歸的尹揚和霍莽也是大為震驚,沒想到這個從前幾乎一腳就能踢飛的小子,現在居然在七、八個高手的夾擊下依然能安然無恙,若是換作他們自己,只怕也是不能。卻不知道這小子究竟是如何提升到這個地步的,難道是每天都在吃仙丹不成?

    毒龍和魔龍也雙雙欺上,四條暗龍縛神索悄然釋放出去,與那七、八個人的攻勢相配合,布成一張大羅網。眼見得胡不歸即將避無可避,退無可退,卻突然听見 ,唉呦,兩個聲響一前一後,羅網破開一線,胡不歸游魚一般的鑽了出來。

    卻原來是張富貴大著膽子朝半空中的魔龍屁股放了一記掌心雷,這家伙平生第一次打人,未免有些底氣不足,加上手上準頭本身就不是很好,原本想炸得魔龍屁眼開花,這一掌打去卻只是轟中了魔龍小半個屁股,威力大半擦身而過了。卻打得魔龍屁股一陣疼痛難忍,褲子也破開一個大洞,露出白花花的半個屁股來。

    魔龍怒道︰“小王八蛋,你敢暗算老子!老子捏死你!”轉身朝張富貴撲了過去。張富貴眼見得如此一個猙獰魁梧的大漢自半空中向自己撲來,不由得一陣膽寒,喊了一聲娘啊,扭頭就跑。

    此前胡不歸叫他一刻不停的運轉真元,到了這會兒卻真是救了他的性命。張富貴足下真元自然而然的運轉開來,腳尖微蹬,身子就箭一般的躥了出去。張富貴圍著廣場兜圈子,魔龍在後緊追不放,口中不住地罵道︰“小王八蛋,有種你別跑!”

    張富貴一邊跑一邊道︰“我的兒,你爹本來就沒種,也不知道你娘——哎呀!”卻是險些被魔龍凌空一爪抓中,後背衣衫撕下去一大塊,險些就傷到了皮肉。頓時腳下抹油,泥鰍一般的四處逃竄,奮力奔行。

    如此一來,胡不歸他們三人同時陷入了險境。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50:48

第七卷 京華風雲 第八十章 突變

    夜色蒼茫,陰郁的夜空里,層雲堆積,低低的壓向沉睡的京城。此時,在皇城內,太廟的一間偏殿之中,帷帳深籠,一個聲音陰惻惻地說道︰“陳有路,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陳公公低首道︰“回宗主,我已經命狼王帶人進入了玄武門地宮之中,先前進去的那些人想必還沒能得手,只是——”

    “只是什麼?”帷帳後那人說道。

    “只是據狼王說那個姓胡的小子不好對付,狼王昨夜伏擊他,竟然無功而返,這卻是從來也沒有過的事兒。還有,據狼王說,這小子身上似乎有神龍氣質,卻不知道是真是假。”

    “神龍氣質!”帷帳後那人猛然一驚,道︰“他一個凡人怎麼會有神龍氣質?”

    “這屬下就不清楚了,記得屬下上次對他動手之時並未發覺他身上有神龍氣質,卻似乎是到京城來之後的事兒。”陳公公答道。

    “哦?”帷幕後那人喃喃的道︰“難道他醒過來竟是這小子有關?”帷幕後那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偌大一個京城一片寂然,卻沒人知曉,在數百丈下的地底,正上演著一場龍爭虎斗。枯寂了千百年的地下城此時一片喧鬧,打斗叫罵之聲不絕于耳。

    梅四只是將一身妖元和詭異莫測的妖刀刀法施展到極致,苦苦支撐著那四柄魔刀的攻擊。而胡不歸和張富貴兩個雖身處險境,勝似也不過是在呼吸之間,兩張嘴巴卻不肯停。這邊只听張富貴一面四處狂奔,一面罵道︰“我的兒誒,你都多大了還穿開襠褲呢!後面你那相好的爺們再看盯著你的屁股看呢!”惹得魔龍黑著臉,滿腦袋生煙的狂追不舍。而胡不歸則是一邊在極為狹小的範圍內躲閃騰挪,一邊說道︰“你們這群蛤蟆養的,下手都夠你娘的陰狠的啊,再玩下去你們外公可就支持不住啦!”

    直把那七、八個巫冥宮高手氣的出招的手都微微顫抖了,有四、五道凌厲的魔元都偏了些許準頭,但是出招卻更為猛烈了,恨不能立時就將這滿嘴股古怪說詞的小混蛋打成肉泥。

    小虎則是一邊四處偷襲場上敵人,一面嗷嗷嗷的亂罵魔教眾人,大概是說︰你們這貓孫子,老子把你們的鳥兒都抓來吃了!就此專攻敵人下三路,它一雙貓爪卻能撕開護體罡氣,叫這些魔教高手不得不防,一面要害部位受傷,若是被它抓中,那從此以後便再也不得逍遙快活了。

    胡不歸他們打得熱鬧,卻顧不上想為什麼會在這地下城遇上魔教的人。其實魔教眾人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上胡不歸等人。他們與胡不歸的來路卻又不同。他們是由玄武門城樓里一條密道下到地下城的。只是誰也沒想到這地下城如此廣大,胡不歸等人從郊外皇陵下來,竟然一路與他們遇上了,可想這地下城規模之宏偉。而那四個使血色魔刀的卻是魔刀堂的四名刀奴。誰也沒想到巫神道此番竟然與魔刀堂合作,卻不知道魔教另外兩個分支血魔殿和萬毒門知道了做何感想。

    這一群人正打得熱鬧,卻遠遠的有十余雙眼楮躲在暗處正冷冷得看著他們,那些眼楮幾乎都是毫無感情,卻像是一雙雙狼眼。為首的一個正是昨夜與胡不歸交手無功而返的狼王。

    其實昨夜狼王雖未能殺死胡不歸,卻也並未落敗,只是此人並不想硬拼,陳公公的號令卻也不需要用他自己的性命來拼,他自己卻有打算。他向來看不慣陳有路位列在他之上,只不過他是個外來的,在這一宗里卻也只是別人利用的工具,這一點他又如何不知,只不過他又何嘗不是在利用皇城里的那一方勢力呢。

    此時見到兩方激戰,狼王暗自竊喜,便叫他們互相殘殺,到時候自己一方便可坐收漁人之利了。雖是如此念頭,狼王卻也暗自心驚,這京城一下子來了這許多高手,胡不歸一伙且不說,就是那群魔教的人也都各個手段高超,尤其是那四個魔刀堂的好手,四柄魔刀不斷散發著一陣陣魔氣,那魔氣逐漸向外擴展,淡紅的霧氣慢慢便濃,霧氣之中,似乎有迷人心智的天魔,縹緲不定,若隱若現。

    所幸與那四刀奴對陣的是心智純樸的梅四,梅四心中甚少世俗雜念,卻沒受到那魔氣的侵擾。但此時他也感到越來越吃力,若是這般打下去,只怕是縱使不死,也要身受重傷了。梅四一咬牙,心道︰若不拼一下,只怕是不行了。口中玄奧的咒語低聲念起,隨後一柄菜刀脫手,在他身後自行旋轉起來。而他雙手握住一柄菜刀,猛然間他的一雙手臂和那柄菜刀驟然暴漲數十倍,一道極為明亮的綠光自菜刀上透了出來,梅四這一刀卻不帶半點變化,筆直劈向四名刀奴中的一人。

    似乎是心有靈犀一般,胡不歸在此時也開始了反擊。只見他突然閉上了眼楮,一顆心神陷入似動非動的狀態,身子卻絲毫不停的隨著感覺移動著,竟然叫他躲開了越來越密集的攻勢。只見他一個身子怪異的在半空中扭來扭去,卻突然甩手踢腿,在他能動的極小空間里釋放出了四道淡黃色的真元。那四道真元脫手之後,竟然也是歪歪扭扭不成樣子,在密集的魔元之中爬來爬去,卻越來越快,去路難以揣度。

    而與此同時,張富貴卻在奔跑之中不住向後甩手,打出一個個不大像樣的掌心雷,待他隨手甩出兩個掌心雷後,扭頭看去,卻驟然間到魔龍在身後半空中甩手丟來一柄漆黑的魔刀,筆直砍向他的背心。張富貴不由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就地一滾,在剎那間逃過了這致命一刀。那魔刀噗哧插入地下岩石,而魔龍身形不停,鷹隼一般撲向在地上被嚇得忘了如何運轉真元的張富貴。

    眼見得張富貴就要命喪魔龍之手,卻听的魔龍一聲長嚎,竟然丟下地上的張富貴身子一轉,暗龍氣狂涌而出。張富貴看得真切,只見魔龍那暴露在外的大白屁股上是鮮血淋灕,那數道深深地抓痕卻是小虎的手筆。也難怪魔龍暴跳如雷,想他從前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卻連連被人襲擊後臀,實在是惱羞成怒了。不由得將全身的魔元盡數釋放出去。

    小虎終于一招得手,禁不住得意洋洋,卻猛地只見滿天黑氣滾滾而來,不由得拼力向外躥去,卻終究遲了半分,只見小虎一個身子被打得向那巨大石碑撞去,眼見得就要撞在石碑之上,這一下撞實了必定是個重傷。卻突然間那石碑中間驟然露出一個洞來。一只縴縴玉手輕輕抄起了小虎的身子,此人卻是梅輕雪。

    就在這一刻,梅四那驚人的一刀轟然落下,筆直的將面前的那名刀奴一分兩半,而在他身後,三名刀奴的攻擊盡數打在梅四背後急速旋轉的菜刀之上,梅四只覺得一股大力透過菜刀裝在自己背心處,頓時後背疼痛欲裂,一道深深的傷痕出現在他背上,他一個身子嗖的被打了出去。與此同時,只听梅輕雪叫道︰“四哥,這邊走!”梅四借著前飛之勢,身形一閃就竄入了那石洞中。

    與此同時,胡不歸的四捧淡黃真元同時發難,轟的在玄冥宮眾人之中爆炸開來,他借機躥了出去,手上一道軟索絲的真元卷起張富貴,兩人也跟著嗖的鑽入那石碑上驟然出現的石洞里。一切都在瞬息間發生,乃至完結,卻沒有給魔教眾人留下絲毫機會,那石洞就嗖的又消失不見了。

    這一番變故不但大大出乎魔教眾人的意料,就連在一旁窺探的狼王也是目瞪口呆,卻想不出有這等變化,即使是事先安排好的,卻也不能如此配合的天衣無縫,倒真是巧合中的巧合了。

    尹揚倒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嗖的一聲追了過去,那石門卻在他趕到之時無聲無息的關上了,速度之快卻如打開之時一般。尹揚揮手就是一道威力強大的暗龍氣,只听轟的一聲,暗龍氣打在石碑之上,卻連點石屑都不曾打出來,反倒震得尹揚手掌生疼。似尹揚這般的修為,便是生鐵也該砸出些痕跡來,卻不知道這石碑究竟是什麼石料做的,竟然堅硬如斯。

    魔教眾人又怎甘心眼睜睜看著胡不歸幾個從自己眼皮底下溜走,尤其是胡不歸和梅四還打死打傷了魔教數人,這番便更不能善罷甘休了。魔教眾人同時站在石碑之前,十余道魔元轟向那石洞消失之處,卻听轟隆一聲,地面微微顫動,而那時被卻是紋絲不動,絲毫損傷都不見。魔教眾人此時再看前任魔君燕西行用手指隨意寫下的兩句話時,無不駭然,此時已經無法想象當年的魔君的修為究竟高到了什麼地步。

    直到此刻,魔教眾人仍不甘心,依舊施展各種法術,想要找出打開石洞的機關,試了百余種法術,卻都盡皆徒然,無奈之下,只得怏怏放棄了。魔教眾人繼續向著地下城深處走去。

    卻說胡不歸幾個躥入石洞之後,胡不歸驚訝得叫道︰“輕雪!你不是走了嗎?卻怎麼在這里?”

    梅輕雪當的一個彈指敲在胡不歸的腦門上,卻如對待小虎一樣,她半帶嗔怒半含笑意地說道︰“我若是走了,誰來替你們解圍?那時候可不連累了我家小虎!”

    胡不歸頭上吃了一個錛兒,心中卻甚是歡喜,也不知為何,自從那天與梅輕雪一別之後總是覺得心中少了些什麼,又似乎多了些什麼,卻總是難以想得通透。其實這小子並不自知,他已經隱隱對梅輕雪產生了些微妙的感情。這等情竇初開的少年,原本就是如此,只知道歡喜,卻不知道因何而歡喜。

    而梅輕雪一顆芳心也是暗自喜悅,卻又不由自主地掩蓋了過去,只把老胡當作小虎一般,好在小虎也不吃醋,凡倒是覺得梅輕雪能救老胡全是看在自己面子上的,不由得還有些沾沾自喜。

    梅輕雪又對梅四道︰“四哥,你卻又是怎麼與這壞人混在一起了?”

    梅四表情尷尬的說︰“其實老胡也不算太壞啦,吃了吃東西凶點兒,別的都還好啦。”

    胡不歸笑道︰“四哥,你昨天晚上吃的可不比我少啊。”

    梅四臉上一紅,隨即哎呀一聲哼了出來,卻是方才被那三名刀奴合力擊中了背心,一條長長的傷口斜在背上,仍有鮮血不住的流淌著。梅輕雪驚道︰“四哥,你受傷了!”說話間連忙從懷中取藥。卻見胡不歸先她一步從懷中取出了一瓶從醫仙谷的楚山寒那里拿來的生肌散,倒在了梅四的傷口上,轉瞬之間,梅四的傷口便以一種可以看見的速度愈合著,新肉迅速生成出來,顯然是再過不了多時便可傷愈了。

    張富貴只覺得這藥神奇無比,一雙眼楮羨慕之極的望著胡不歸拿藥瓶的手。胡不歸撇眼看見他垂涎欲滴的樣子,不由笑道︰“富貴,這藥給了你吧。下次再被壞人打傷了倒可以自行療傷了。”

    張富貴大喜,連忙接過生肌散,放入懷中,他卻不知道胡不歸在這之前給他吃的那兩顆藥丸卻比這生肌散名貴百倍。若是知道了,只怕是這個財迷的小子都不肯吞下肚去了。

    梅輕雪疑惑的看著張富貴,胡不歸便上前給她介紹︰“這個是大內第一高手,張富貴小公公,也是我們的朋友。”張富貴雖不知道自己何時成為了大內第一高手,不過此時也把一個胸膛挺的老高,倒真有些像大內第一高手了。幾個人正自說話,只听得外面轟隆隆一陣亂響,石碑微微顫動。胡不歸到︰“不好!這幫龜孫子要轟爛這塊石碑!”

    梅輕雪道︰“不妨事的,讓他們敲去吧。此碑是天星石所制,堅硬無比,其上又被安置了一個古怪的護持法咒,若說有人能憑人力破壞掉這座石碑,怕只有當年的魔君燕西行能夠做到了。”果真,外面砸了一陣之後就鴉雀無聲了。

    胡不歸問道︰“這個燕西行當真是昔日魔教的魔君嗎?”

    梅輕雪道︰“不是他又是誰呢?此人做了魔教的魔君之後,魔教教眾只稱他為魔君,而正教中人則稱他為魔王或者大魔頭,漸漸的燕西行這三字反而沒多少人知道了。”梅輕雪頓了頓又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先下去再說。”說著領著三人走進一條甬道,甬道蜿蜒向下,又深入了十余丈,下到平地之後,出現在眾人眼前的又是迷宮一樣的甬道。

    張富貴呻吟道︰“天哪!這地下城一共有幾層啊?這里又是什麼地方?”

    梅輕雪道︰“這里是玄武殿。”

    梅四問道︰“玄武殿?是供奉神獸玄武的宮殿?”

    梅輕雪點頭道︰“正是,在這迷宮的深處供奉著神獸玄武的真身,咱們只要找出正確的道路就可以見到玄武了。”

    胡不歸問道︰“那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呢?哦,還有,你又是怎麼進到這個石碑里來的?”

    梅輕雪道︰“這些都在外面的石碑上寫著呢。”

    胡不歸等三人同時啊了一聲,道︰“你認得那石碑上的古怪文字啊?”

    梅輕雪道︰“這種文字叫做神文,據說是天神傳授給上古先民的文字。而這種文字在歷經千萬年之後,已經漸漸的在世間湮滅了。我也是在天妖谷的典籍之中學會的這種文字。我這次能找到這座地下城就是在天妖谷的殘存的神文典籍中看到了關于這座地下城的記載,而我也就是為了研究這些神文而來的。卻沒想到這世間除了我天妖谷還有人也懂這神文。”

    張富貴問道︰“還有誰懂?”

    梅輕雪道︰“魔君燕西行。原來這人是早已來過這里的,你們看這里。”說著梅輕雪用手一指旁邊的石壁,只見石壁上寫著兩行字︰左三右五,遇獸逆轉,遇花直行,可見玄武。那字跡與石碑外面手指書寫的筆體一般無二,倒確實是燕西行的筆跡。梅輕雪道︰“燕西行的確是來過此處,他既然沒有破壞掉外面的石碑,那麼就說明他也懂得石碑上的神文,因而知曉開碑之法。卻不知道他這神文是從何處學來的。”

    胡不歸到︰“我看那燕西行在外面的留言似乎是說他在尋找一個問題的答案,卻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問題。尤其是他說‘長將此生尋一問’,想來這個問題對于他來說是十分重要的,卻又不知道是什麼問題了。也不知道他找到答案沒有。”

    梅四道︰”那個咱們先不管,看他這里的兩行字似乎是進迷宮的方法了,咱們要不是試試看?”

    張富貴卻道︰“這人的話自然不能信,我听你們管他叫魔君,想來必定是個陰險毒辣之輩,說不定他留這兩句話反而是個陷阱,咱不按他說的走或許還好,若是按他的說得走,或不定會尸骨無存呢。”

    胡不歸卻道︰“這等人物即便不是個英雄,那也算得上是個梟雄了。如此下作的方法想來他也是不肖做的。”

    張富貴道︰“俗話說防人之心不可無,我看還是小心些好。”

    梅輕雪道︰“我也是在這里徘徊良久,沒敢進去,按照石碑上所說,若是走錯了路,倒真的是十分凶險,極有可能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呢。”

    梅四道︰“那不我們就試試看再說,先按照咱們的意思走,一發現不對勁,咱就退出來,再按照魔君所說的方法走,你們看如何?”

    胡不歸到︰“那就按四哥所說得先走走看,不行咱們再退出來就是了。”說著四個人一只貓向著迷宮走去,一走進去,前面就出現了十一個通路。前方一條,左右各五條,究竟該往哪里走呢?

    站在十一個通道前,四個人一只貓臉上都是一片茫然,不知道究竟該走那一條,正確的途徑只有一個,或許一步錯,就踏入了鬼門關。張富貴此刻心里也沒了底,說道︰“要不咱咱們就按照那個魔君所說的方法試一試?”

    梅四猶豫不決的望著梅輕雪,梅輕雪眉頭微皺的望著胡不歸,而胡不歸卻頗為輕松的用手指自左向右依次指點著那十一個通道,口中念到︰“點兵點將,點到誰誰就是我的最佳通道!”

     當,胡不歸的腦袋同時被三只手敲了上去,其余三人叫道︰“你以為這是鬧著玩呢啊?玩不好小命就完沒了!”

    胡不歸抱著腦袋蹲到牆角,委屈得說道︰“我不過是隨便點點而已啦,又沒說叫你們非走不可,那這十一條路你們看著辦吧。老子是不管啦!”儼然就是一副愛咋樣咋樣,反正不關老子的事兒的模樣。

    其他幾人無可奈何的又把注意力轉向了那十一條通道,梅四手臂一伸,一條手臂越來越長,向著左手邊第一條通道射去。那條長的不象話的手臂不住地在甬道四壁上拍來拍去,向前延伸了約摸十余丈,突然整條通道驟然冒出炙熱的火焰,瞬間吞噬了整個通道。梅四嚎叫一聲,手臂嗖的縮了回來,只見手臂上已經被燒得黑乎乎一片,好在他回縮迅捷,否則被把他一條手臂燒成焦炭不可。這條路顯然是走不得的。

    這時,梅輕雪道︰“我看咱們還是按照燕前輩的方法走吧,我總覺得燕前輩這幾句話是寫給和他一樣懂得神文的後世之人看的,我覺得他不會害我們的。”

    胡不歸慢悠悠站起身來,道︰“我早就說了,這等人物哪兒會*這等小把戲整人,咱們啊,還是按照那個燕西行的法兒走吧。”說著徑直走向了左手邊第三個入口。其他幾個人也要跟著進去,胡不歸卻在前面擺了擺手道︰“待我先進去看看再說。”說話間胡不歸已經走出了十余步,似乎沒有什麼問題。等他拐過彎兒去,又走了十余丈,這才在前面喊道︰“沒事兒,你們都來吧!”

    幾個人快步追上胡不歸,又一起向甬道深處走去。

    胡不歸道︰“這燕西行來這里做什麼呢?難道這里與他魔教有什麼牽連?”

    梅輕雪道︰“此間修建之時只怕還沒有魔教呢吧,我倒想知道這魔君究竟在里面看到了什麼?難道那玄武真的就藏在這神殿之中?”

    張富貴一邊小心翼翼的走路,一邊說道︰“最好這條路別出錯,什麼玄武我可就不想看了,能平平安安的出去就成。”他是擔心再有烈火出現,到時候別把他烤成一截沒有小雞雞的焦炭了。

    梅四道︰“看來應該不會錯了,咱們走了這許久了也不見有什麼陷阱。或許那魔君的確是沒有說謊。”

    前方又出現了十一個路口,這一次胡不歸等人朝右邊第五個洞口走去。再往前行,前方又出了十一個洞口,胡不歸照舊朝左邊第三個洞口走去,梅輕雪卻已把揪住了他的衣袖道︰“且慢,你看前面牆壁上畫的是什麼?”

    幾個人朝前面牆壁看去,只見牆上一塊石板上鐫刻著一頭怪獸。梅輕雪道“遇獸逆轉,那就該是右三左五了。”其他三人都點了點頭,張富貴道︰“老胡,你昏頭昏腦的還是別帶路了,就請這位輕雪姑娘帶路吧。”

    胡不歸道︰“老子頭昏也是被你們幾個剛才敲昏的!”

    梅輕雪輕輕一笑,帶著幾人走進了入口。待走了十余步後,張富貴口中念叨著︰“左三右五,遇獸逆轉,這逆轉也可以是左五右三啊!”他這一句話把眾人都嚇了一條,不由自主地都停下了腳步。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57:12

第七卷 京華風雲 第八十一章 神殿

    張富貴第一個奔出了洞去,其余眾人也紛紛退到了洞外。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知道該如何抉擇了。剛走進去的那條路,雖然走了十余步還沒出問題,可誰能擔保走上二十余丈後,它還不出問題呢?但是另一條路卻也如此,究竟該如何抉擇?

    張富貴抱怨道︰“這個魔君,也不把話說明白了,這般倒真是害死人了!”旁邊胡不歸卻笑嘻嘻的從懷中取出了一枚銅錢兒,道︰“事到如今只有投銅錢兒決定了!”說著就將銅錢高高拋起,然後揚著腦袋張開兩只手掌,等待銅錢落下。銅錢尚未等到,卻等來了又一頓暴打。這次卻不光是三只手,連腳都用上了。小虎雖不明白胡不歸為何挨打,卻也揚起貓爪拍了下去,心道︰大家都打,老子卻也不能不打。只是片刻,胡不歸就胖胖的說︰“別打啦,那你們說怎麼辦啊?”

    張富貴三人互相看看,之後同時指著胡不歸道︰“你小子動作快,就由你進左邊第五個洞里試試看,不然——哼哼。”三雙眼楮不懷好意的盯著胡不歸已經胖起來的一張臉,甚至連小虎也躍躍欲試,貓爪上亮出一根尖銳的爪子,盯著胡不歸的屁股不放。

    胡不歸哀嘆一聲,歪歪斜斜的走進了左邊第五個洞口。等胡不歸的腳踏進山洞之後,梅輕雪才開始緊張道︰“不會把這小子燒成焦炭吧?”可讓胡不歸回來的話她卻又不好意思說出口。

    卻听梅四道︰“沒關系,老胡本來就黑,燒一燒也不打緊的。”張富貴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幾個人看著胡不歸轉過彎兒消失在甬道里。過了片刻,就听見里面傳來一聲哎呀,隨後胡不歸風一般的往外狂奔,身後是胡亂四射的電光,緊緊跟在他身後。胡不歸縱身一躍,身子躥出洞口,卻有一道粗大的閃電竟然追了出來,轟得打在胡不歸的屁股上。這小子再也收勢不住,一個人啪的拍在了對面牆壁上,身子就貼在了牆上。

    其余三人看著明顯扁了不少的胡不歸不由得表情都有些古怪,梅輕雪最先說道︰“啊,我來帶路,應該走這邊,這邊比較安全。”說著第一個走進了右邊第三條路。張富貴也故作輕松的說︰“嗯,還是這邊看著順眼。”梅四想了想,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含義不明的嗯了一聲,手指一指路口,人就跟著走了進去。小虎更是干脆,直接一溜小跑也跑了進去。

    就听見洞外胡不歸大叫道︰“是那個混蛋讓老子進去的?!”洞里幾人頓時加快了腳步,胡不歸嗷的就追了進去。前面幾人一見也都放開身形,嘻嘻哈哈的向前奔去。如此一路下去卻快了甚多,遇上岔路再也不必想,只按照魔君所言之法前行。將胡不歸充滿惱火的叫喊聲甩在身後。

    胡不歸沖出甬道,只見前面三人一貓一字排開。胡不歸上前就要給他們一人腦袋上來一下,卻見三個人都呆呆的望著前方。胡不歸不由得向前望去,只見此時已經到了一間十分寬敞的大殿之中。正前方是一個神壇模樣的石台。石台之上供奉著一個巨大的烏龜殼。那烏龜殼足有三丈長短,一丈多高,中間卻沒有骨肉,只是一個空殼。

    胡不歸驚呼道︰“好大一只烏龜殼啊!”三個人同時轉過頭來呸道︰“呸!那是玄武甲!不是烏龜殼!”胡不歸頓時臉上又多了許多唾沫星子。

    胡不歸訕訕的道︰“我看跟烏龜殼也沒什麼分別嘛。”說著就走向了那個巨大的玄武甲。胡不歸道︰“這麼說大家搶來搶去的玄武其實早已經掛了啊,就剩這麼一個殼兒了,估計這烏龜殼他們是不會搶了吧。”幾個人紛紛走上前去,圍著那玄武甲觀看,除了體形巨大,倒真如胡不歸所言,與烏龜殼倒也沒有什麼分別。

    只听得梅輕雪一聲輕呼,跳上神壇。只見神壇地面上圍著玄武甲鐫刻著不少神文,那些神文圍著玄武甲構成了一個圓環。梅輕雪蹲在地上看了起來。其他幾個又看不懂這神文,就在大殿里四處溜達。

    胡不歸摸著那玄武甲道︰“這大烏龜殼子倒很有趣,讓我帶回山去,給小酒兒瞧瞧。”說著抓住玄武甲的邊緣用力一舉,卻不料如此巨大一個甲殼卻異常的輕,隨手就被胡不歸舉了起來。胡不歸笑道︰“還好不是很重啊,要不背到青城山倒也需要些力氣呢。”說話間他又放下了玄武甲,有待走的時候再拖它出去。

    張富貴百無聊賴的四處轉悠,突然眼楮一亮,在牆角處看到一塊鮮紅欲滴的寶石。那寶石瓖嵌在石壁上,散發出純正柔和的紅光。張富貴伸出手指去摳,那寶石卻似乎瓖嵌的很緊,摳了半天也沒摳下來。張富貴不由得惱火起來,一記掌心雷轟了上去,只听轟的一聲響,那寶石果然丁零當啷的落在地上。張富貴笑呵呵的撿起寶石,用衣服擦了擦上面的灰塵道︰“對你客氣了還不行,非逼著本大內第一高手出招。”

    張富貴卻不知道,在地面上的那塊巨大石碑突然微微一陣顫動,無聲無息的打開了石門。而原本被他們引發的火焰以及閃電都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梅四和小虎兩個在大殿中央晃來晃去,無事可做。梅輕雪卻眉頭微皺,蹲在地上,鑽研著那些古里古怪的神文。胡不歸問到︰“輕雪,怎麼樣了,看出了些什麼?”

    梅輕雪喃喃的道︰“不對啊,這里刻的神文我卻有些讀不大通。”

    胡不歸道︰“不著急,你慢慢讀吧,我去看看張富貴在搞什麼名堂。”說著跳下神壇,向張富貴走去。張富貴沿著牆角轉悠著,沒走幾步竟然又發現一顆藍色寶石不由得心花怒放,心道︰這趟可沒白來啊,發財啦!這次這家伙連腰也不彎了,直接就是一記掌心雷,然後笑嘻嘻的從地上撿起他的戰利品,放進懷里。

    不一會兒,胡不歸、梅四和小虎都加入到尋寶的行列里去了,只有梅輕雪一人依舊蹲在神壇上,心神全都浸透在地上的神文之中了。只听得大殿之上一陣 里啪啦的亂響,張富貴依舊使用他的掌心雷,而胡不歸卻手持清光匕,見一個挖一個。梅四卻用他的大菜刀 當一下就敲下一顆,這大殿四周的牆腳倒也真有不少寶石,忙得這幾個家伙不亦樂乎。

    這幾個家伙在大殿四周忙碌著,神壇上的梅輕雪卻自言自語地說道︰“原來如此,該是這般念的啊!”

    胡不歸等幾個聞言停下手里的活計,紛紛走到梅輕雪的身邊,梅四問道︰“輕雪,你可看懂了這神文上說的是什麼了?”

    梅輕雪點了點頭道︰“這神壇上所刻的神文卻也是打亂了次序的,難怪我起先看不明白。你們看,從這里開始應該也按照咱們進洞的方法,先讀左邊第三個字,接著讀右邊第五個字,遇上底下刻有獸頭圖案的就翻轉過來讀。原來燕前輩早已研究透徹了啊。”梅輕雪說最後一句話時,語氣中帶著一種自然而然的欽佩之情。

    胡不歸卻道︰“輕雪,那麼這地上究竟寫了些什麼呢?”

    梅輕雪一邊低頭看著,一邊說道︰“這上面說,這里叫玄武殿,是供奉上代玄武的神殿。上面還說,本代玄武將于上代玄武故去一萬年後降世人間。降世的地點就在神壇之頂。”說到這里,幾個人都忍不住抬頭向上看去,頭頂是一片光滑的石壁,並無異狀,卻不知道那即將降世的玄武是不是會從那石頭里蹦出來。

    梅輕雪又低頭看了看,卻輕呼一聲道︰“這下面幾句就又有些看不大懂了,它說——”卻突然听見胡不歸喝了一聲︰“小心!”隨即胡不歸一把拎起那個巨大的玄武甲當在眾人前面,與此同時,只听得一陣暴雨般的擊打聲自玄武甲上傳了出來。卻見一群人仗劍沖了進來。為首的一個卻是梵天谷谷主南塘秋。

    只見南塘秋手腕一抖,數千點寒星自他長劍上疾射而出,胡不歸雙掌撐住玄武甲,仍然感到一陣陣大力擊打在甲殼上,還有不少寒星打在身後的石壁上,石壁上火星四射。胡不歸暗自道︰“這老烏龜的修為又精進了啊!”南塘秋自從得窺梵天寶典上的經文之後,日夜苦練,一身修為自然是大大的精進了。

    而在隨後沖進來的梵天谷眾弟子之中卻有一名並非是梵天谷的弟子,胡不歸看得分明,這人卻是被自己在御書房一拳打飛的蒼龍。蒼龍臉上神色萎靡不振,身後有兩名梵天谷弟子挾持著。卻原來是那天孫不智等人在大殿頂上守株待兔,而老謀深算的南塘秋卻高高站在雲端窺探。恰巧蒼龍被胡不歸一拳直打上天,叫他抓了個正著。不費吹灰之力就擒了回去。至于他是如何撬開蒼龍的嘴巴的,那就不得而知了,想來此人定有非常的手段,若非如此,他也找不到這地下城來了。

    胡不歸等人暫時用玄武甲當住了南塘秋以及梵天谷眾弟子的攻擊,卻也並不是長久之計,梅輕雪道︰“老胡,咱們從後殿退走吧。”說著單掌按在方才放置玄武甲的地板上,又低頭看了看地上的神文,這才發出一道妖元,透入石中。身後隨之轟隆隆一陣響動,露出一個大洞來。

    張富貴剛要奔進去,卻見眼前寒星一閃,卻是南塘秋已經攻了上來。張富貴已經嚇得傻了,眼見的那顆真元凝結的寒星就要從他腦袋上穿個窟窿,突然他衣領一緊,卻是被梅輕雪揪了回來。而胡不歸手持玄武甲呼的一聲朝南塘秋砸了過去,口中喊道︰“老子拍死你個老龜兒子!”那玄武甲體形碩大,其間夾雜了胡不歸的真元,倒打得南塘秋不住向後退去,一柄長劍丁丁當當的敲在甲殼上。每敲一次,胡不歸就感覺手上麻一次。而若非是胡不歸在此之前已經被敖將的真元改造過體質,真元修為也提高了將近一倍,只怕是一個照面就會被南塘秋打飛了。畢竟南塘秋是一代宗師,一身修為自然是不可小視的。

    梅四和梅輕雪也拉著張富貴趕到胡不歸身邊,與沖上來的梵天谷弟子廝殺起來。胡不歸將甲殼橫著撞向南塘秋,卻見南塘秋長劍一抖,一顆寒星自甲殼空洞出飛了出來。梅輕雪驚呼道︰“老胡,小心啦!”卻見胡不歸猛地將那玄武甲地溜溜打了個轉兒,速度奇快無比,卻將那顆寒星掉轉頭來,射向了南塘秋。被南塘秋一揮手就收了去。

    誰知道胡不歸猛地連人帶甲殼猛地向著南塘秋撞去,一股剛勁的氣流沖向南塘秋。南塘秋心里也是吃驚不已,怎的這小子修為竟然升至了這等地步,難道是那如意青蓮燈將寶典中的秘籍泄露給了他?又或者是天痴那個老家伙把修為傳給了這小子?若是此刻不滅掉這小子只怕是日後就再也收拾不了他了。想到這里,南塘秋右手長劍點出千點寒星,叮叮咚咚的敲在玄武甲上,左手卻翻轉而出,一股真元悄然從甲殼旁繞過,無聲無息的打向甲殼後的胡不歸。

    卻听梅輕雪叫道︰“小心啊!”一個身子就已經飛了上去,雙掌迎向了南塘秋那股真元。梅輕雪只覺得雙臂猛然巨震,一個身子就向後飛了出去。卻有一個人飛奔著頂在她的背上,卻是方才被梅輕雪救了一次的張富貴,此時卻想來救梅輕雪。結果兩個人一齊向後飛去,咚的一聲撞在大殿另一側的牆上。梅四立即揮舞雙刀一個移形換位,瞬間閃到梅輕雪和張富貴身邊,擋住了沖上去的梵天谷眾弟子。

    胡不歸大怒,雙手舉起玄武甲對著南塘秋一陣狂敲亂砸,勢如瘋虎一般,竟然將南塘秋逼得連退了數步。胡不歸不要命似的狂砸一通,身上似乎有一股抑制不住的斗志直沖胸膛,不管前方站的是誰,此刻的念頭就只有一個,放倒他!

    南塘秋此時竟然已經被胡不歸身上涌起的拼死氣勢逼得向後連連退去,眼看著就要退到牆邊,退無可退了。南塘秋心中震驚不已,瞧著這番模樣,再過一年半載自己便不是此子的對手了。不由得一身真元狂用,準備反擊了。

    大殿之上打成一團,卻有一個人呆呆的站著,此人卻正是許青青。從一沖進這大殿之中,第一眼看見胡不歸起,許青青就愣愣的站住了腳步。難道要跟著師傅、師姐他們一起上去砍他?或者是像大師兄一般就此背叛師門?就在許青青內心激蕩不已之時,她突然看見在乎不歸的身旁站著一個美貌絕倫的少女,那少女在激斗之中一雙妙目依舊無比關切的望向胡不歸,而胡不歸手持一個古怪的大烏龜殼卻也處處替那女子抵擋。到了此刻,那美貌少女受傷,這胡不歸就發瘋一般的拚了命,看到此時,許青青就感覺自己的心猛地被人捏了一把,心口處猛然一痛,又似乎一柄錐子鑽透了心扉,沒人看見那一顆淚珠是如何滾落下來的,在場眾人只看見一道靚麗的藍色劃空而出。

    瑯神劍沖天而起,一道湛藍的劍光轉瞬間就削到了胡不歸的胸後,只听刺啦一聲,胡不歸向後疾退,卻哪里躲得過這突如其來的絕世神兵的鋒芒,胸口一道血痕鮮血飛濺,他眼楮卻驚訝的望向那個冷冷站在大殿中央的女子,卻沒有想到她會對自己下手。

    梅輕雪一聲驚呼,卻不顧自己的傷勢,再次飛身而上,掠到了胡不歸的身旁。一雙妙目流露出關切的神情,梅輕雪問道︰“你怎麼樣了?”胡不歸尚未答話,卻見南塘秋趁著胡不歸受傷暴退之際,一把抓過了玄武甲,隨後長劍閃出千余點寒星,向著胡、梅二人打來。胡不歸嗖的擋在了梅輕雪的身前,雙手真元狂涌,兩道淡黃真元化為兩道旋轉的漩流擋在身前。曉是如此,依然有數十道寒星穿破胡不歸的屏障打在他的身上。然而胡不歸卻依舊屹立有如磐石,卻不讓半點寒星傷到了身後的梅輕雪。

    就在此刻,一道更為明亮的藍光一閃,梅輕雪立即拉了胡不歸一個移形換位,瞬間閃到梅四等一邊,只見藍光過後,整個神壇從中間一分為二,一陣奇異的光華從裂縫處一閃便消失了。而許青青已經從空中招回了瑯神劍,一雙美目冰冷如冰,若是有心人卻可在那冰冷的眼楮之中看到一絲閃爍的淚光。

    其實胡不歸的胸口傷勢並不嚴重,只是些皮肉傷,此可見得玄武甲北南塘秋搶去了,便想要出手去搶。他身子剛剛撲出去,就見一群幽靈一般的人物無聲無息的殺了進來,當先的一個卻正是狼王。狼王的目標卻也正是那個玄武甲,只見他帶著十余個黑衣殺手筆直向著南塘秋殺去。

    與此同時,魔教眾人也從另一個洞口里沖了進來。與狼王一樣,七八條暗龍縛神索向著南塘秋飛去,梵天谷弟子紛紛上前阻擋。

    南塘秋玄武甲得手,已知此間事畢,大喊一聲,梵天谷的眾弟子隨著他向後殿牆上的那個大洞奔去。胡不歸正要上前阻攔,卻猛然藍光大盛,卻听許青青冷冷喊道︰“擋我師傅者死!”一柄瑯神劍封住了去路。

    猛然間,神殿一陣搖晃,穹頂開始不斷有巨石墜落,神殿之中眾人立即色變,紛紛向外逃去。胡不歸回望了一眼張富貴等人一眼,只得眼睜睜的看著南塘秋帶著玄武甲揚長而去了。狼王一群人卻鍥而不舍的追著南塘秋一群人而去了。而魔教眾人則是從原路向外奔去。

    胡不歸叫道︰“四哥,咱們也快走吧,這里就要坍塌了!”說話間幾個人已經奔到了起先進來的入口。就在此刻,胡不歸等人听見大殿之中傳來一聲慘呼,回頭望去,卻是蒼龍被一塊巨石壓住了左腿,眼見這就要喪命于此了,不由得發出了聲聲哀號。毒龍回頭瞥了一眼,牙關一咬,頭也不回的跑了。胡不歸心中一軟,身形一閃,又回到了神殿,一腳將那塊巨石踢開,提起蒼龍奔了出來。就在他奔出的剎那,穹頂幾乎整個坍塌了下來,一片煙塵四起。幾個人來不及細想,飛快向著外面甬道奔去。

    蒼龍被胡不歸夾在胳膊上,說道︰“你為什麼救我?”胡不歸微微一愣,隨後道︰“老子也不明白,只是看你好歹也是爹娘生的,卻不能就讓你這般死了。要謝你就謝你爹娘吧。”

    蒼龍一顆心起伏不定,方才確實是生死懸于一線,自己的師兄尚且棄之不顧,而這個從前的敵人卻冒著生命危險救了自己一命,這實在是令蒼龍感慨萬分。想著自己九個孤兒從小一起在師傅門下學法,到如今又有誰有個好下場的?不由得一陣感傷,卻覺得死了倒也好過十弟那般死不死活不活的。

    等胡不歸一群人奔出玄武殿,跑到地下城時,整座玄武殿轟然一聲,完全坍塌了。而地下城也一陣搖晃,不斷有巨石自上面落了下來。一群群的豬頭怪和其他怪獸四處奔逃,仿佛末日即將來臨了一般。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7:57:53

第七卷 京華風雲 第八十二章 甲冑

    朔風寒,更深漏盡。億萬朵雪花突如其來的飄灑在京城的夜空,眼見的又是一場大雪,卻是有人歡喜有人愁。一些胛妓未眠的文人意興闌珊的推開窗子,擁著懷中美人,忍不住就要提筆作詩了,待詩興發過之後,才去繼續發獸性。而在一些破街爛巷的小胡同里,不少人無奈的將家里僅有的一床棉被給老娘蓋好,又把自己的棉衣蓋在小兒子的身上,這才瑟瑟發抖的詛咒起老天爺來。

    大雪同樣飛揚在皇宮里那些恢宏華麗的宮殿上空。一個人揭開了重重帷幔,自太廟的一座偏殿里走了出來。他的臉很白,比雪還白,那是一種沒有血色的蒼白,盡管他的面容極其英俊,卻始終給人一種陰郁的感覺。他身穿寬大而柔軟的錦袍,迎著朔風,站在大殿的台階上,目光穿過風雪,望向神秘莫測的夜空。他就是陳有路口中的宗主。

    然而他卻不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風雪所驚醒的,在此之前,京城的地面一陣微微震動,想必令城中不少人震驚了。而他也感到了震驚,卻與那些人不同,他清清楚楚地感應到了那來自地下百丈深處的震蕩,他感到了一種維系平衡的力量瓦解了,就像一種秩序被摧毀前的混亂,將會發生怎樣的事兒,他卻是看不透了。

    至于那個身負神龍氣質的凡人,他此刻究竟在哪里呢?

    幾乎是與此同時,在御花園最深處的湖心島上,一個老人站在窗前,也望著漫天風雪,臉上神色陰晴不定,只听他喃喃的道︰“但願那小子是個不安分的人,既然他能喚醒神龍,那麼也未必不能引出玄武來。”突然一陣旋風卷起茅屋上的積雪,雪花紛然,遮住了窗扉。

    剛從玄武門城垛的密道里探出腦袋的胡不歸就接連打了兩個噴嚏,面前的雪花被他噴得四處亂飛。胡不歸罵道︰“他***,準是誰在背後念叨我了。”說話間提著蒼龍走出了城垛。張富貴在後面道︰“那可說不準,許是從前被你搶過財寶的人在咒你那也難說。”原來這小子卻是在記恨胡不歸在地宮里與他搶那些錢上瓖嵌的寶石呢。

    胡不歸笑道︰“你小子也太貪財了,那麼多寶石我才取了幾顆?”胡不歸一邊說話,一邊放下蒼龍,正要去看蒼龍的那條傷腿,卻听蒼龍說︰“不必看了,這點傷也死不了。蒼龍天生就是個壞人,不懂得報恩。你雖救了我的性命,但日後相見我們依舊是仇人,你要麼現在就殺了我,要麼就等著日後後悔吧。”

    其實這一路上蒼龍一直在想,自己兄弟幾個這一生殺了無數的人,做下了無數的惡事,似乎逍遙快活過,然而到了現在死的死,沒的沒,師傅不像是師傅,師兄弟不像是兄弟,只想就此一走了之,尋個僻靜的所在渡過余生。然而臨出來時,自己和二師兄、三師兄已經被師傅種下了天魔髓,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還是一樣會被師傅抓回去,到了那時,只怕自己會比變成怪物的十弟更慘。想到這里他不由得一陣灰心,只覺得倒不如死在這姓胡的手上的好。

    胡不歸看了看他道︰“我殺你做甚?像你這般做壞人都做得如此不開心倒真是沒什麼前途了,不如別做壞人的好。”說完拍拍屁股,和梅四、張富貴一起向著城內信步走去,再也不看蒼龍一眼。

    梅輕雪抱著小虎望了一眼*在城牆上的蒼龍,也隨著胡不歸他們去了。她快步追上前面的幾個人,卻听見張富貴對胡不歸︰“你再給我一顆,就給一顆。”

    胡不歸道︰“老子已經給你四顆啦,不給了不給了!你找四哥要去!”

    張富貴歪著嘴巴道︰“你一個修道之人要這些寶石做什麼?不是說什麼修道之人要清靜無為,這些寶石之類的俗物你該是若糞土才是啊!”原來這幾個人是在分贓。

    只听胡不歸道︰“糞土?糞土你小子還往懷里揣?”

    張富貴道︰“對于你們修道之人那是糞土,但是對我這個俗人那可就是寶貝了,你說你們修道之人要錢財有什麼用,不但沒好處,反而還玷污了你們的心性,叫你們不能成仙,那損失可就大了,我看不如全給了我的好。四哥,你說是不是啊?”說著就賊嘻嘻的沖著梅四笑著。

    梅四連忙捂著口袋說︰“我可不是修真中人,我是天妖,我不怕玷污心智,我也成不了仙!”

    胡不歸卻抬頭看著不斷飄飛的大雪道︰“富貴,依你看這場大雪過後得有多少人家受寒?”

    張富貴一愣,沒想到胡不歸突然說起這個,他說道︰“在這京城附近達官顯貴自然是不會受凍了,要說窮人嘛,少說也得有十來萬窮得沒被子蓋了。受凍得自然就是他們了。”

    胡不歸突然從懷里把所有的寶石都掏了出來,遞到張富貴手上道︰“那麼這件事兒就交給你了,這些寶石你明日拿去換成銀子,接濟城中最貧困的人家,能幫多少人就幫多少人。”

    張富貴瞪大了眼珠看著胡不歸道︰“你瘋了不成?你知道這些寶石值多少銀子嗎?光這些寶石就可以夠你吃上兩輩子都吃不完,你要做善事嘛,開個粥鋪不就得了,大不了再順便送上幾百件棉襖也就是了。哪有像你這般做善事的,普天下窮人多了去了,你救濟得過來嗎?那啊,不是你的事兒,那是皇帝老兒該管的事兒。你說你瞎操這份心干啥?”

    胡不歸一面向前走著,一面用手接住一朵飄落的雪花,那雪花兒在胡不歸的指端停駐,並沒有融化,它晶瑩剔透,似乎是造物最完美的作品。胡不歸淡淡地說︰“因為我受過凍,那是在我小的時候,我跟我家老頭子飄蕩在外。下雪了,有錢人家的孩子都很高興,因為他們有雪可玩了,可以堆雪人,打雪仗。而對于我和我家老頭子來說,下雪只意味著兩件事兒,挨餓和受凍。下雪天沒有人會施舍給你吃的,更難自己尋到吃食。而受凍那就更是理所當然的了。當時哪有現在的一身修為,只是憑著肉皮去抵御寒冷,手腳都裂開了大口子,疼得鑽心。到後來又癢得鑽心,我家老頭子就用口水沾到我凍裂的口子上,說︰忍著吧,孩子。這世上啥時候沒有窮人受苦那就是老天爺死掉了。當時我就想,憑什麼有錢人家就不必受這份苦?憑什麼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有衣服穿,就有肉吃?”

    胡不歸說的平淡,但是梅輕雪幾個卻都人人听的心酸,張富貴想起自己也是因為家里窮這才將他送進了宮里做太監,不由得一種久違了的心思涌起,眼眶頓時濕潤了,他說道︰“老胡,我知道了,這件事兒你就交給我吧,我若是辦得不好,你以後就別認我這個朋友了!”

    梅四也將懷里的寶石盡數掏了出來,遞到張富貴手上說道︰“富貴,我這份也算上!”

    梅輕雪從懷里拿出一個瓖滿寶石的黃金手鐲,遞給張富貴道︰“富貴,這個你也拿去買了吧。”

    胡不歸哈哈大笑著抱住張富貴啵的就是一口,張富貴還沒反應過來,梅四的臉上便又是啵的一聲。張富貴和梅四尚且在驚愕之中,卻見梅輕雪身子嗖的一聲,躥出了十余丈,卻是怕這胡不歸興高采烈的一吻落在自己臉上。胡不歸笑道︰“都是好兄弟啊!好啦,今天可玩累了,咱們這就回去睡覺吧!”說著大踏步的摟著張富貴和梅四向前走去。張富貴和梅四則苦著臉擦拭著臉上胡不歸留下的口水。小虎幸災樂禍的趴在梅輕雪的懷里,心道︰你們就讓這小子高興吧,那往後你們可有得吃他的口水了。

    幾個人嘻嘻哈哈的走到了暖香閣前,胡不歸率先推開門走了進去。梅輕雪跟著走了進去,卻見一群濃妝艷抹的女子立即撲了上來,而胡不歸立即就用幾張銀票把那群女子打散了,梅輕雪禁不住問道︰“老胡,這兒是什麼地方?”

    胡不歸此時才愣住了,他卻忘了自己這一群里多了一個女子,依舊不知不覺地走回了暖香閣,現在可是大大的糟糕了。胡不歸尚未答話,旁邊那個身材豐滿的老鴇卻說道︰“呦,感情姑娘不知道啊?這里是全京城最紅的妓院暖香閣啊!”

    此言一出,梅輕雪的一張臉紅到了脖子上,一雙眼楮立即瞪視著胡不歸道︰“你們就住在這兒?!”

    胡不歸立即感到頭大如斗,只見他突然捂著肚子唉呦呦的叫喚著道︰“唉呦,肚子疼死了,不行了,要噴出來了,茅房在哪里啊?”說話間人影嗖的就消失在大廳里,卻真像是內急腹痛一般,其實是屎遁而去了。

    梅輕雪一張臉又轉向了張富貴,張富貴也頓時感到一陣緊張,立即說道︰“啊,我怎麼肚子也疼了,不行,出來了,出來了!”說著也一溜煙的學著胡不歸屎遁而去了。等跑到茅廁張富貴這才想起,自己一個太監緊張個什麼啊!

    梅四一張臉幾乎要紅到屁股了,正期期艾艾得想要說自己肚子也痛的話,卻被梅輕雪一把攥住了手腕道︰“四哥,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兒?你也跟他們一起住在這里?”

    梅四結結巴巴的道︰“我們,我們只是在這里睡覺,睡覺而已啦。”

    旁邊那個老鴇道“是啊是啊,來我們這里的客人都是來這里睡覺的,我們這里睡得舒服啊,不光床好,你看我們這些個姑娘,各個都水靈極了——”那老鴇還待說什麼,卻呼的一張銀票糊在了她嘴巴上,卻是梅四學著胡不歸的做法直接封住了老鴇那張可怕的嘴巴。

    然而梅輕雪的臉色卻已經變得很難看了,一雙眼楮緊緊地盯著梅四。梅四一跺腳道︰“嗨,不是你想得那樣啦!我們就是把這里當做了客棧,老胡說這里的床睡起來很舒服,我睡過之後確實覺得很舒服,就是這樣啦!”然而他似乎是越描越黑,直把個梅輕雪听得口中直呸著走出了暖香閣的大門。

    梅四一愣,立即放足追了出去,在街上拉著梅輕雪不住地解釋,終于在費了二兩口水之後,才把事情說明白。最後梅輕雪罵道︰“這個老胡小子,什麼地方不好找,偏找這麼個地方!喊他們出來,咱們找個正經客棧去!”

    胡不歸一群人自去重新尋客棧去了,自不必表,卻有另外一個人此刻也是一肚子不爽。這人就是胡不歸的寶貝師叔天竹道長。才喝了半斤劉伶醉就被卓不凡這小子勸住了,這小子說︰“師叔,咱們是出來辦事兒的,您雖然是海量,但也須小心多飲誤事啊。”

    趙不嗔這臭小子竟然也說道︰“是啊,師叔,卓師弟說得沒錯,師傅對咱們幾個是給予了厚望的,更何況不為、不垢兩位師弟還等著咱們去搭救呢,您就少喝兩杯吧。”

    天竹道人只得悻悻作罷,心道︰這個卓不凡,師兄給他起錯名字了,應該是卓很煩才是。這個趙不嗔老子更是看著生氣,一副裝模作樣的嘴臉,看著老子就有氣!還是自己的寶貝徒弟不醉好啊,卻不知他現在有沒有想念為師啊?除了不醉之外,不歸這個臭小子倒也不錯,雖然這小子有時候會惹自己生氣,但是至少跟他在一起比較痛快,大家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卻沒有那許多狗屁規矩!

    這一路上,卓不凡雖然對自己禮敬有嘉,這小子自身枯燥不說,更是處處不住勸阻自己,喝點酒他要說,大口吃肉時,他雖不說卻不住地拿眼楮看四周,倒好似自己這個師叔出來給他丟臉了一般。至于想開心的玩耍一番,那就更是別想了。而趙不嗔這家伙更是討厭,一副假惺惺的樣子,看著就有想揍他的沖動。至于楊不悔這小丫頭雖然不說自己什麼,卻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卓不凡那小子說什麼她就隨聲附和什麼,半點意趣也沒有。這一路上直悶出個鳥兒來,若是胡不歸這臭小子在身邊倒還好些了。

    就在天竹道人滿腹牢騷的時候,門外有人敲門,天竹道人隨便感應了一下,便知道是孫不智去外面打探消息回來了。果然,門扇分開,孫不智夾著一股飛舞的雪花大步走了進來。一進屋,孫不智就道︰“師叔,不為他們有下落了!”

    天竹道人一听不由得精神為之一振,既不能任性喝酒,又不能隨意打罵師佷,下在這下可好了,去跟對頭打架這總是可以的吧。天竹道長有些興奮的道︰“他們在哪里?”

    此時,卓不凡和趙不嗔也從內室走了過來,圍在孫不智身邊。孫不智道︰“弟子打探到王不為、韋不垢兩位師弟被魔教掠走,具體方位卻還需要進一步打探。”

    “此事越快探听到越好,若是去得晚了,只怕那兩個小子要多吃些苦頭了!”天竹道人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孫不智說道︰“師叔莫急,宋不貪已經出去打探了,一會兒弟子再出去繼續打探,定能找到王師弟他們的下落。”

    天竹道人火急火燎的道︰“快去快去,怕去得晚了魔教那群狗崽子就跑掉了,那可就沒有架可打了!”

    孫不智心道︰“只怕這個才是師叔的真正想法吧。”他應了一聲,又拔足向外走去。

    卻說狼王率眾向神殿後面的甬道追去,卻見前面一片藍光縱橫擋住了去路,原來是許青青手持瑯神劍封住了洞口。狼王雖然忌憚瑯神劍的威力,卻也感到那持劍之人修為並不甚高,只是仗著神劍無敵而已。眼見著南塘秋那斯夾帶著玄武甲而去,不由得急怒攻心,高聲道︰“當我者死!”猛地揮手打出一拳,一頭巨狼直沖向那片藍光。

    許青青把牙一咬,手腕抖動間,連揮出三層藍色屏障,只見那頭巨狼轟的撞在第一層藍光上,藍光洞開,那巨狼余勢未消的沖向第二層藍光,爪牙撕咬之間,第二層藍光與那巨狼同時湮滅。然而狼王的第二拳又自打來,許青青只得咬牙硬挺,到狼王打出第三拳的時候,許青青只覺得一股大力撞在自己身上,身子騰雲駕霧一般的向後飛去,既不感到疼也不覺得難受,反而一陣輕松,她心道︰我要死了嗎?

    突然一只大手接住了許青青,隨後千萬點寒星射向狼王一群人,只听南塘秋叫道︰“眾弟子,用弒仙指打這群宵小!”他話音未落,數十道弒仙指沖向狼王一眾,這弒仙指威力驚人,完全無視對方的真元屏障,筆直沖了過去。狼王只得帶著一群屬下,躲閃騰挪,趨避閃躲。待他們忙活完,梵天谷一群人已經走得遠了。

    狼王等人追上地面,只見四野一片白雪茫茫,卻又哪里去尋那南塘秋等人。只得悻悻回了狼窩,再定圖謀。

    其實南塘秋等人並未走遠,而是隱匿在一片民居之中,待地下城中幾撥人全都出來之後,南塘秋又率領門人再次進入到地下城中。南塘秋這般做法實在是高明,想他搶走那玄武甲,這幾股勢力都會在京城四周尋找他梵天谷的蹤跡,而這京城之中有哪還有比這地下城更好的藏身之處呢?誰也不會想到他們竟然又折身而返的。另外,南塘秋在玄武神殿中听得仔細,他听見梅輕雪說那玄武降生之處就是在那神殿的神壇之上。雖想不出那玄武將會如何降生,但等在這里至少機會要大得多。

    許青青一直處于昏迷之中,南塘秋察看了她的傷勢,只是受了些真元激蕩,並無大礙。南塘秋替她梳理了一番經脈,服下一顆丹藥,就將她交給顏如雁照看,自己尋了個無人的所在,蹲在那個碩大的玄武甲前研究起來。

    南塘秋將一絲真元注入玄武甲,那股真元在甲殼之中蜿蜒了片刻,驀然,似乎觸動了什麼,巨大的甲殼微微一顫,猛然間一股巨力從甲殼上透了出來,以南塘秋那一絲真元為導線,嗖的一下便將南塘秋的身子拽進了甲殼之中。南塘秋猝不及防,人已經在玄武甲內了。他正要躥身而出,卻突然間那玄武甲似乎活過來了一般,在電光火石之間,不斷縮小,緊緊的箍在了南塘秋的身上。

    南塘秋大駭,就想要努力掙扎,脫開這個古怪的烏龜殼。誰知道他越是運轉真元掙扎,那玄武甲就箍得越緊。不單如此南塘秋驚恐的發現,那玄武甲內壁上伸出了許多細小的根睫,徑自鑽入了自己體內。自己的真元一經運轉,首先就會流入那玄武甲中,運轉一周之後這才又回到自己體內,這鬼東西竟似乎已然跟自己一體了!

    南塘秋驚駭之中不免大叫起來,引得眾門人紛紛跑了過來,只見師傅身上“穿”上了一件古怪鎧甲,而師傅臉上流露出從來沒有過的恐怖神色,只見南塘秋臉色一陣青紫一陣灰綠,突然一片灰蒙蒙的綠光從那玄武甲上透了出來,只見南塘秋的身子慢慢升上了半空,那玄武甲開始不斷變換起形貌來,最後化為一件黛青色的古怪甲冑套在南塘秋的身上。

    南塘秋只覺得一股來自遠古的力量與自己的真元融匯了,全身一陣爆響,隨即就感到體內充盈著雄渾無比的力量,直到此刻,他才放聲大笑起來,那笑聲在地下城不斷地回蕩開來,一些隱藏在地下城深處岩穴里的豬頭怪忍不住全身一顫,暴起一陣惡寒,兩顆豬頭同時運轉,卻也沒想明白,是什麼東西竟然能發出這等古怪難听的笑聲。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8:00:01

第七卷 京華風雲 第八十三章 狂客

    大雪紛紛揚揚下了一夜,第二天,京都一帶山河盡為白雪掩蓋。大雪初晴,京城內主要的官道上便已經有差役起身上街掃雪。潤寶齋的小伙計三寶打開門板,將店門口的積雪清理干淨,又返身回店里取了塊紅氈,鋪在了門口,以防客人滑倒。要知道來潤寶齋的客人那可都是身份高貴的人,或者巨商大賈,或者王孫貴冑,若是沒有個幾十萬兩身家的哪個敢來這京城第一珠寶行逛游。

    三寶剛剛將紅氈鋪好,腰都還沒直起來,就看見一只泥呼呼的大腳啪的落在了簇新的紅氈上。三寶沒來由的一陣生氣,眼皮也不抬一下就破口大罵了起來︰“哪兒來的叫化子,趕緊給大爺滾開!也不抬抬你的狗眼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來這潤寶齋的有哪個不是乘著馬車前來的,一雙腳半點塵土都沒有,更別說這樣帶著兩腳泥來的了。

    卻听著雙泥腳的主人尖著嗓子說道︰“狗日的!抬起你的狗眼看看大爺是誰!老子只怕你這破店太小做不了老子的生意!”

    三寶這才直起身子,只見一個面皮很白,臉上光溜溜,沒有半點胡子。此人卻正是揣著一堆珠寶的張富貴。三寶心里一凜,心道︰這位莫不是宮里來的,怎生得這麼大派頭。莫不是大有來頭的主子派他來的?從前也有宮里的公公替主子來買東西,卻都沒有這個口氣這麼張狂,倒不知道他的主子是什麼來頭。三寶不好揣度這人的來頭,只得陪著笑道︰“唉呦,這位爺,今兒早晨下雪地滑,把小的腦袋摔壞了,沒瞧見貴客光臨,小的該打!爺,您里面請,仔細腳下,別滑倒了您。”

    張富貴從鼻孔里冷哼一聲,看也不看三寶一眼,徑自邁腳走進了潤寶齋。張富貴站在大廳里用眼楮掃了掃四周,隨後緩緩地說︰“請你們大老板來。”然後不緊不慢的坐在一張雞翅木圈椅上,摸了摸扶手道︰“這成色比昨天烤肉用的那把花梨木還不如。竟然還擺在了大堂里,你們櫃上是不是銀兩周轉不大過來了啊?”

    三寶一听,屁差點沒氣出來,這把雞翅木圈椅少說也值四百兩銀子,卻讓他說得跟破爛兒一般,心道︰你當真好大的來頭嗎?拿花梨木烤肉吃?故意氣我呢吧!三寶道︰“這位爺,您有什麼吩咐,我給您請櫃台大先生來說就是了,我們東家是不見客的。實在是抱歉了。就是大先生沒有十萬兩以上的買賣,他老人家也是不接待的,您要做什麼買賣呢?”

    張富貴冷哼一聲,從懷里隨便丟出一沓子銀票,道︰“你這小子卻以為爺沒有銀子嗎?”

    三寶隨便瞟了一眼,看那疊銀票都是五千兩的大面額,于是立即換了一副嘴臉,道︰“唉呦,爺這說的什麼話,小的這就給您請大先生去。”

    片刻過後,一個瘦長老者走了進來,對張富貴一躬道︰“鄙人陳旭升,請問這位先生要些什麼玩意兒。”

    張富貴道︰“我家主子說最近下雪了,想玩彈弓打打鳥兒,命我來你們這點兒里尋些寶石做彈子兒。你們可有啊?”

    張富貴這句話一出口,陳旭升差點沒背過氣兒去,在這京城之中混跡了這幾十年,卻還沒見過那個王公貴冑拿寶石打鳥兒的。這不是有意消遣人嘛!陳旭升咳嗽著道︰“這位先生沒開玩笑吧?”

    張富貴驚訝得說︰“這話怎麼說的?怎麼,你們店兒里沒有嗎?沒有就早說嘛,我去別家看看吧。”說著就要起身,卻被陳旭升攔住了,道︰“先生留步!”說著對左右吩咐道︰“給這位爺端一盤子寶石來。”陳旭升心道︰一會兒看你買是不買!

    不一會兒,一個伙計端了一盤子寶石送到桌前。張富貴裝模作樣的看了看,道︰“就這個啊,這哪兒能用啊!你們店里就沒有看得過去的寶石啊?”

    陳旭升到︰“把一等極品貨端來給這位爺過目!”他此時確實有些動怒了,他倒要看看,這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等張富貴手捻著一個鮮紅的紅寶石看了看之後才說︰“這個嘛,倒還說得過去。就這樣的給我來上五十顆。”

    陳旭升一听就火了,這分明就是在搗亂了,這樣品相的寶石哪兒能說有那麼多就有那麼多?他說道︰“這位爺當真是來消遣小店呢啊?這等寶石豈能有著許多?”

    張富貴一笑道︰“那你有多少啊?”

    陳旭升道︰“爺如果現在就要那麼有二十余顆,每顆開價十萬兩。”其實他是把這價錢抬高了一倍。果然,張富貴跳起來道︰“你這是把老子當羊牿呢!怎麼賣得如此貴!”

    陳旭升就在等他這句話呢,他不冷不熱地說道︰“小店一直就是這個價,倘若客人嫌貴,那倒也可以不買。”

    張富貴搖頭道︰“你這也敢號稱是京城第一珠寶行?老子不過要五十顆寶石,你卻沒有,沒貨也就算了,竟然還故意提高價格,我看當真是浪得虛名啊!”

    陳旭升道︰“這般的成色的寶石你以為能有多少?你倒說我們買得貴了,就這般成色的寶石,你有多少我就收多少!十萬兩一顆!你有嗎?”

    張富貴終于露出了狐狸一般的笑容,他指著陳旭升道︰“這是你說的啊,你可做得了主?要是你收不起,那可就別怪老子砸你們的招牌了!“說著就從懷里大把大把的掏出他們自地宮里摳出來的寶石,那一顆顆璀璨的寶石鋪灑在桌子上,每一顆都比潤寶齋的極品還要好很多。

    陳旭升傻了,他這輩子都沒見過如此多的這等成色的寶石,更沒遇見過這等狡詐的小太監,不由得臉上變了顏色。就這樣,當張富貴從潤寶齋出來的時候便已經是家財萬貫的財主了。現在三寶再看張富貴靴子上的泥點子,只覺得那一顆顆都是小金珠子了。

    雪後的天空很晴朗,這天上午,全京城的裁縫鋪子和糧店都忙活起來了,車馬行也加入到其中,組成了一幅奇景︰一輛輛裝滿棉被、棉衣、大米、白面的馬車開進了那些窮街陋巷之中,將車上事物分發給了那些處于饑寒交迫中的人們。一些窮人家的孩子甚至還分到了一包麥芽糖,這一天有很多人感到了快樂。

    在這些快樂的人之中,有四個人走在大街上,臉上是白痴一樣幸福的笑容。其中走在最前面的笑得最白痴的那個小子轉過頭來,對著張富貴道︰“富貴啊,你這趟任務完成的可真不賴!走,咱們喝酒去!你不剛整垮了京城第一大珠寶行嗎?咱們現在就去吃垮京城第一大酒樓!”

    張富貴笑得一張嘴兒合不攏,他這輩子也沒如此大把大把的花過如此多的銀子,那等感覺真是美妙之極。尤其是做了善事過後,他的懷里依舊還有好幾十萬兩銀票和三十多顆寶石,這才是最叫他高興的。

    而小虎趴在梅輕雪的懷里,也興奮得嗷嗷直叫。它起先也不明白這四個白痴在高興些什麼,但听得胡不歸說要去大吃一頓,立即也心花怒放,舉起四爪贊成。自從梅輕雪出現之後,它就從胡不歸那個又是汗味兒又是酒味兒的懷里轉移到了梅輕雪那香噴噴、軟綿綿的懷抱之中,半步也不肯離開了。

    梅輕雪一身水紅衣衫,懷中抱著一只雪白的小貓走在雪地里,卻像一朵奇花綻放在京城雪後的大街之上,引得路人紛紛注目,倒有不少人因為看得痴了,腳下一滑,隨即便四仰八叉的跌在地上。至于撞上拴馬石的,掉進陰溝里的,把油條扔了卻將包袱紙吃嘴里的也是不計其數。

    相比之下,其他三個人的形象卻只能用糟糕二字來說了。胡不歸他們三個衣衫倒也是新的,卻都已經又破又髒了,尤其是胡不歸,胸口衣衫裂開一道大口子,卻是昨晚被許青青一劍劃開的。這小子現在的身體確實不凡,昨夜的傷口到如今已經愈合的就剩一道紅色的疤痕了。

    就這樣,這群形貌奇特的人大搖大擺的走進了京城最著名的酒樓飄香居。才一落座,張富貴和胡不歸兩個就將桌子拍得山響,口中喊道︰“點菜點菜!上酒上酒!”小虎原本也要一起去胡鬧一番,卻被梅輕雪按住了貓頭,道︰“不許跟他們一起胡鬧!乖乖得趴著啊。”小虎這個郁悶啊,不由感慨道︰女人啊!

    飄香居的小伙計老大不情願的走到這群土匪一般的客人桌前,問道︰“幾位客官來點什麼?”

    胡不歸和張富貴都看著梅四道︰“四哥,你給點兩個像樣的菜,別太難的,否則這里做不出來,咱吃著也不痛快!”這小伙計心想︰嘿,就你幾位這模樣,上頓飯都不知道是幾個月前吃得了,還來這兒擺譜!

    小伙計歪著嘴道︰“本店是京城最大的酒樓了,若是本店都做不出來的菜,那幾位就只有去皇宮里吃去了!”他這話一出口,張富貴差點就說︰“你以為我們沒在皇宮吃過啊?”

    梅四臉上一紅,道︰“那就好,那就好,先來個爆炒雞舌尖吧,哦,對了雞舌一律用不超過三個月的公雞,輔料就用一兩筍尖,一兩二金條辣椒,外加一兩三十年以上的女兒紅,這個菜勉強就這樣吧。再來個——誒,你怎麼倒了?”那小伙計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氣的口吐白沫,人事不省。梅輕雪搖頭嘆道︰“從前只听說過下棋被下的吐血的,卻沒見過點菜把店小二氣得昏倒的,四哥果然是廚中高手啊!”

    梅四一顆腦袋差點轉到桌子底下去,紅著臉道︰“我,我沒有故意為難他。要是我做這道菜,那還要多上十余種輔料和三十余道工序呢。這已經是簡化得不能再簡化了。”

    飄香居果然不愧為京城第一大酒樓,馬上就有人將那個昏倒的小伙計拖走,又來了一個身強力壯的小伙計,站在旁邊戰戰兢兢的等候他們點菜。幾雙眼楮都看著梅四,梅四靦腆的一笑,對那伙計道︰“你們這里可做得川菜?”

    那伙計呼出一口氣,道︰“做得做得!”

    梅四道︰“川菜里有一道開水白菜,不知道——”那伙計一听“開水白菜”四個字立即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放聲大喊道︰“老板!有人砸場子來啦!”酒樓中眾人無不驚愕已極的望向胡不歸他們這一桌,卻不知道這伙計為什麼如此驚慌。

    胡不歸撇著嘴道︰“狗屁京城第一大,煮個白菜都嚇得他屁股尿流的,老子還沒點肉菜呢!”

    梅輕雪笑道︰“老胡,四哥點的這道開水白菜卻不一定比你的肉菜簡單呢,據說此菜被稱為川菜之中的神品,最是考究功夫。這‘開水’需用老母雞、老母鴨、雲南宣威火腿上的貼骨肉、排骨、干貝等十余種鮮貨一起煮制,最難得的是要將這鮮湯煮的如同白水一般不露聲色,若是老遠就聞到一股鮮香,那就落了下乘了。而那白菜也是取千里挑一的白菜嫩黃心來做,既要除去菜腥氣,又不能煮的太過。等到吃的時候,湯的鮮美不能完全將白菜的真味兒蓋住,這樣于鮮美之中又生無數細微變化,卻也是考究品嘗者舌頭的一道菜了。這道菜我也只是在四哥手里吃過一次而已,其滋味實在是妙不可言。”

    胡不歸咋舌道︰“白菜都能煮出這許多講究,成為極品菜肴,那可真是夠下功夫的了。我怎麼听著你說的這不光像是做菜啊,若是用在修行上,似乎也暗合道家意蘊呢。”說著低頭沉思起來。

    張富貴卻道︰“先別管什麼道家意蘊了,我都快餓的要升天了。像你們這麼點菜,只怕是到明年都吃不到嘴里!”說著站起身來喊道︰“有主事兒的沒有?趕緊過來一個!”一個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陪著笑走了過來,對張富貴說︰“這位官人,鄙人就是這間小店的老板,請問幾位有何吩咐?”

    張富貴抓了兩張一千兩的銀票塞到他的手上道︰“別的吩咐沒有,你們這兒有什麼好吃好喝的只管往這兒端就是了,越快越好!”

    片刻過後,飄香閣的伙計們川流不息的將各色菜肴、美酒送到了胡不歸他們桌上。酒菜一來,原本凝神悟道的胡不歸突然大徹大悟一般,哈哈一笑,甩開腮幫子狂吃亂喝起來。張富貴和梅四立即也投身進去,到了此刻,梅輕雪再也按耐不住**澎湃的小虎,只見它一躥身,盤踞在桌角上,展開拼殺。頓時桌面上風起雲涌,湯汁淋灕揮灑,骨頭四處飛舞,戰事就此拉開。

    梅輕雪暗道︰“看來這幫家伙說要吃垮酒樓倒也並非是虛言啊!”廳上眾人也目瞪口呆的望著這樣一桌狂吃客,有些身子單薄的看了兩眼就急忙付賬回家去了,怕看多了也會驚嚇過度。最令眾人稱奇的是,在那一桌紛亂嘈雜之極的場景里,那個身穿水紅色衣裙的女子卻宛如在宮廷夜宴之中一般,泰然自若的時而舉箸細品,時而淺酌低吟,優雅之態被身邊這一群惡狼襯托得無以復加。

    這一頓飯一直吃到昏天黑地,京城食客紛紛自愧不如,膽寒而去。飄香居老板冷汗都擦了三次了,他是擔心這幾個狂吃客別撐死在自己的店里,那可就大大的糟糕了。好在天剛蒙蒙黑的時候,這幾個肚子已經鼓得離譜的家伙終于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興高采烈的走了出去。

    胡不歸左手搭在梅四肩上,右手搭在張富貴肩膀上,小虎人立起來,一只爪子揪住梅四的褲腿兒,三人一貓嘴里哼著歌子,晃晃悠悠的朝前走去。全是一副醉漢模樣,直看得跟在他們身後的梅輕雪搖頭不止。卻見胡不歸幾個晃晃悠悠的走向了一個黑乎乎的小胡同,梅輕雪叫道︰“嗨,你們干什麼去?”話一出口,她便明白過來了,紅著臉啐了一口,轉過身去。

    只見胡不歸四個搖搖晃晃的在一面牆前站成一排,正要一同描繪圖景,卻突然張富貴無比委屈的悄聲轉移到牆角,蹲了下去。只听得一陣嘩嘩水響,胡不歸幾個豪情萬丈的描繪完畢,卻見張富貴苦著臉正在提褲子。胡不歸微微一愣,旋即明白過來,他拍了拍張富貴的肩膀,低聲跟他說了幾句話,張富貴歡呼一聲,跳了起來。直把梅四和小虎看的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梅四問道︰“老胡,你跟富貴說什麼了?惹得他這麼高興?”

    胡不歸到︰“我給他介紹了一個郎中,回頭也帶你去見識見識。那兩個老頭都挺不錯的。”說話間四個家伙走出了胡同口。

    梅輕雪問道︰“現在去哪里啊?”

    胡不歸道︰“富貴,你說咱們從皇陵下到地下城,那一路走過去,最後到了神殿。這神殿上面對應的是京城地面上的什麼地方呢?”

    張富貴低頭盤算起來,想了好半天才說︰“好像,好像是天壇附近吧。”

    胡不歸猛一啪大腿道︰“對了!就應該這里才對呢!”他這一咋呼倒嚇了其他幾人一跳。胡不歸道︰“我曾听我師叔天玄真人說這神物上應天機,下接地氣,是產自天地之氣最為豐盈的所在的。你們想想,在這京城一帶可有比天壇天地靈氣最盛的地方嗎?”

    梅輕雪道︰“可是那神殿上的神文已經歷經千百年了,只怕那時候還沒有這個天壇呢,你是不是想錯了啊?”

    張富貴道︰“我曾听說皇城以及天壇、地壇等、的修建都是請了高人勘查過風水的,想來神文記載的方位恰巧與千百年後修建天壇的方位相吻合了那也是極有可能的啊。”

    梅四也點了點頭道︰“富貴說得有道理,不如咱們這就去看看,如何?”幾個人這便由張富貴帶路向天壇而去了。夜空之中,一朵朵濃雲悄然聚集在京城上空,風息鳥靜,偌大一個京城此時竟然鴉雀無聲,只有冷風貼著地面一陣陣的吹過。

(第七卷完)

《 本帖最後由 shyang 於 2010-8-4 18:02 編輯 》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8:00:33

第八卷 玄武降世 第八十四章 陷阱

    雪地映著微弱的天光,現出一片奇幻的色彩,就像是暗夜之中的流光,隨著京城高低錯落的屋頂折射出深淺不一的微光。胡不歸幾人走在無人的雪地上,除了張富貴腳下微微吱吱作響之外,其他三人甚至連腳印都沒有留下。

    踏雪無痕原不是修真與不修真的區別,卻是心性的區別。若是天痴道長來此,只怕是雪地上該留下與凡人一般深淺的兩道足印了。胡不歸三人的心性也只到了不刻意掩飾自己的修為的地步,雖不刻意施為,卻在不經意之間顯現了與凡人不同的特質。

    遠遠的便看到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正中有座宏偉莊嚴的建築,基座呈圓形,由巨大的漢白玉石塊砌成三層,東西南北各有一條台階通向中心的圓頂建築。那圓頂也有三層,層層疊加,巨大的圓頂上掩蓋著厚厚的白雪,只露出三道玄色屋檐,顯露出一種完美的弧度,令人心境高遠,豁達之感油然而生。

    胡不歸道︰“這就是天壇了嗎?倒真是氣象萬千呢!”

    張富貴道︰“這便是天壇,但我卻總覺著即使真有你們所說的那個什麼玄武降世,那也應該是從地上生出來,難不成它還躲在這閣樓里?”

    梅輕雪道︰“神物難測,也難說它便不會從這樓宇里降世呢。”

    胡不歸到︰“先去看看再說!”幾個人沿著台階向上而行,越往上走,胡不歸越覺得不對勁,似乎一種在他心頭徘徊了數日的感覺再度浮起,只是在來這天壇之前卻始終是懵懵懂懂,不甚明了,而沿著石階越往上走這種感覺就愈加明顯。當跨完最後一步,登上天壇平台的時候,胡不歸心頭一震︰怎麼來到這個按說是天地靈氣最盛的地方,自己反而一點都感受不到從前那種動人的感覺了呢?

    一時之間,胡不歸心亂如麻,不知道是他們找錯了地方,還是自身出了問題。梅輕雪率先察覺到了胡不歸的異樣,對他言道︰“老胡,你怎麼了?”

    胡不歸道︰“你們感覺此地如何?”

    張富貴道︰“我覺得這里很好啊,呼吸順暢無比,似乎體內的經脈運行都要快了幾分呢!”幾人之中只有張富貴的修為最低,才不過剛剛入門,連他都感受到了此地的不同,胡不歸不由得一陣心慌。一種清晰的印象這才形成了。自從被敖將的龍氣改造之後,自己的真元修為和肉身都大幅度的提升了,然而也同時切斷了自己與天地之間那種神秘存在溝通的能力,那種空明玄妙的動人感覺似乎再也尋不回來了。難怪敖將說他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他的龍氣與這個世界的氣息截然不同,經過龍氣改造的真元自然再難與這個世界的氣息溝通了。

    胡不歸長長呼出一口氣,心道︰事以至此,再去煩惱也是無濟于事,是福是禍如今卻也難說,管他娘的如何,這總好過老子當年一絲元氣沒有的時候。想到這里,胡不歸精神一振,率先推開天壇的大門,抬腳走了進去。

    夜色蒼茫,雲層濃重,大地在皚皚的白雪之下,一片沉寂。在雲層之上,一道靈符向南而去,所經之處,寒風趨避。靈符之後,是意興闌珊的天竹道人。他負手踏在綠竹杖上,飄然而行,一張黑臉此刻倒也顯得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了。在天竹道人身後跟著的依次是孫不智、趙不嗔、宋不貪。最後面,卓不凡和楊不悔並肩而行。

    卓不凡踏在赤麟劍上眉頭微皺,一雙眼楮望向前方淒迷的夜色,似有什麼心事。楊不悔默默地跟在他旁邊,側臉往向卓不凡,只見他一張臉龐似乎又清瘦了許多,卻不知道是為何而瘦。這一路上,他總是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楊不悔幾次想要問他,可話到了嘴邊卻又止住。其實楊不悔卻不知道,自從卓不凡閉關出來之後便一直憂心忡忡。

    在這次閉關之前,他師傅天玄真人曾經對他說︰不凡,你的先天熔爐早成,內丹也趨于大成,現在是時候著手試煉那盤踞在你體內的朱雀原力了。你且先試試看能不能將那朱雀原力一點點剝離開來,引導進入你的先天熔爐,先用你的內丹將它擊潰,而後再將它熔煉。若是再晚些,我怕前些年加在你身上的那些禁制只怕不足以鎮住那朱雀原力了。

    于是卓不凡照著天玄真人的話閉關修行。當他按照天玄真人的指點將自身真元進入到為北斗天罡陣所封印的胸口處時,那灼熱無比的朱雀原力立即扭動著向他的真元涌來,一個照面就將他送進去的那縷真元化為烏有。如此試了百余次,結果都是一樣,非但沒能將朱雀原力剝離出一絲一毫,反而將他自身的真元消耗了甚多。這樣過了數日,卓不凡再不敢輕易將自身真元送入胸口天罡陣內了,一個怕自身真元消耗甚巨,即使將朱雀原力引到丹田的先天熔爐之中,只怕也無力煉化了。再則,更怕那朱雀原力吞噬了自身真元之後,反而更加強大,到時候就連胸口的北斗天罡陣也鎮它不住,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于是,剩下的時間,卓不凡都用來調理內息,彌補受損的真元,卻再也不敢輕易嘗試煉化朱雀原力了。至此,他專心養元,進益倒也頗快。出關之後,他不但自身真元深厚了甚多,看那境界似乎即將到達清明天第九層的境界了,原本的一顆內丹正在悄然轉變,大有化丹為胎的趨勢,一個道胎正暗自孕育著。

    原本如此理當高興才是,但卓不凡始終覺得盤踞在他胸口的朱雀才是一個最大的禍患,此物不除,何來歡喜?因而盡管他師傅天玄真人得知他的進益之後,憂喜參半的說︰“不凡啊,或許是時機未到,你也不必過于介意,且看日後還有何良方吧。”,但卓不凡這一路上卻依舊是擔心著胸口那只雄壯詭異的怪鳥生出什麼事端。

    卻听最前面師叔天竹道人說道︰“不智啊,還有多遠才到?”孫不智凝神眺望遠方片刻,而後答道︰“師叔,再往前行百余里就可到達了。”

    天竹道人興奮得道︰“孩兒們,一會兒大伙兒可別手軟,先沖進去救人,待人救出來就一把火燒了那個魔窟!”這般說著,腳下綠竹杖嗖的加快了速度,朝前飛去。

    石室內燈光昏暗,一通爐火燒得正紅,在爐火上烤著幾個奇型怪狀的事物,最前端已經燒得通紅了。屋中鐵架子上王不為和韋不垢被並排縛成了兩個大字,內丹經脈早已被法咒封住,手腳又被鐵箍扣住,真是一絲一毫都動彈不得,兩人身上全都血肉模糊,自然是吃了不少苦頭。

    一個巫冥宮弟子走了過來,對他們說道︰“你們兩個骨頭硬有屁用!一會兒老子的噬髓針戳進去你們就知道厲害了。不過就是叫你們念幾句你們青城山的三清氣的口訣嘛,想你們自幼都背得熟了,念上幾段又有什麼難得?”

    王不為偏頭對那魔教弟子媚笑道︰“我若說了你可放了我?”

    那魔教弟子道︰“這個自然,我家宮主有令,若是你們配合得好,自然不會為難你們了。”

    韋不垢道︰“王師弟!你怎麼能將師門之密說與魔教妖人!你就不怕掌教真人責罰嗎?”

    王不為卻不理會韋不垢的叫喊,對那魔教弟子道︰“你且走進些,我好悄聲說與你听。”

    那魔教弟子笑道︰“這就對了嘛,你早些想通了又何必受先前那些皮肉之苦呢!”說著就把耳朵湊到王不為的嘴邊,卻突然王不為一伸頭頸,一口咬住了那魔教弟子的耳朵,那魔教弟子慘叫一聲,一只耳朵被王不為一口撕了下來,頓時鮮血長流。只听得王不為哈哈大笑道︰“怎麼樣?老子的口訣好听吧?”

    這番變故,不但那個驚怒交集的魔教弟子沒有想到,便是韋不垢也沒想到這個看似不大硬朗的王師弟竟然也有這番骨氣,不由得連聲叫道︰“王師弟,好樣的!不愧是咱青城派的弟子!”

    那個魔教弟子驚怒之中,抄起架在火爐上的一柄尖針沖了過來,道︰“老子這就讓你嘗嘗噬髓針的厲害!”說著一根尖刺就插入了王不為的頸下,只听王不為一聲慘叫,那燒紅的針已經灌入了王不為的骨頭之中,發出呲呲之聲。那魔教弟子獰笑著將長針旋轉,要插得更深。卻突然听見 的一聲,鐵門被人一腳踹開,隨後一陣風吹了進來。再之後,那名魔教弟子的獰笑就變成了短暫的哀號,隨即便悄然無聲了。

    韋不垢喜道︰“天竹師叔!是你們來了!”

    天竹道長手上綠竹杖隨意一揮,禁錮韋不垢和王不為的鐵箍隨即碎裂開來,而後天竹道長發出兩道青色真元,直灌入王不為和韋不垢的體內,頃刻之間便化解了禁錮二人內丹的魔教法咒,王不為卻因為脊柱受損,一時間動彈不得,卻早由與他相好的趙不嗔背了起來。天竹真人道︰“孩兒們,咱們先出了此間再說。”一群人剛要沖出石室,卻听轟然一片巨響,甬道處巨石落下,一個石室被封得嚴嚴實實。有人笑道︰“來得容易,去卻就難了!天竹道長你等且留在這里吧!”

    天竹道長心頭震怒不已,心知著了魔教妖人的道兒,厲聲道︰“鼠輩,你以為此地就困得住道爺嗎?”說著一根綠竹杖筆直刺向石壁。只听啪啪一陣爆響,綠竹杖頂端與石壁相交,那石壁上的岩石爆裂開來,無數碎屑四處飛濺。天竹道人生生用綠竹杖炸出了一條路來。

    天竹道人持杖前沖,前方不斷有岩石爆裂開來,卓不凡等人跟在天竹道長身後一並向外沖去。天竹道長一路摧枯拉朽一般,不斷點爆前方岩石,突然感覺前方一空,卻是將數十丈岩石盡數打通,露出了出口。

    天竹道人正要沖將出去,卻突然一只手掌抓住了綠竹杖的杖端,一股強橫的魔元涌了過來。此時眾師佷都在自己身後,能否脫困可就看他天竹道長能否打通這條路了。天竹道長全身真元暴漲,綠竹杖頂端爆發出一捧青光,在那手掌中間綻放了。那手掌再也抓它不住,只听轟的一聲,那人向後飛去。與此同時,天竹道人只感覺肋下一痛,卻是一道血色刀氣悄然無聲的刺入了他的身體。

    天竹道人真元狂涌,生生將那刀氣逼出體外,鮮血隨之噴濺了出來,刀口隨即便被真元封住。天竹道人手上綠竹杖舞成一團綠光,直沖了出去。只听得一陣細密的脆響,數千道血色刀光被天竹道人的綠竹杖擋了出去。

    眾人終于沖出了地牢,只見雪地之上,魔教眾人圍成一個圈子,當先三個卻是魔刀堂的三名刀奴,那千余刀便是由這三人發出的。而還有一人則是手持一柄血色魔刀遠遠站在圈外,一股鋒利如刀的氣質使此人卓然跳脫于眾人之外,天竹道人眼神一掃,便知剛才肋下那一刀就是此人所為,不由得對他怒目而視。

    魔教之中有一人高聲叫道︰“天竹道長,當年你們正教諸派群毆我巫冥宮之時可曾想到會有今天?”說話之人卻是巫王六衛之一的老五霍莽。

    天竹道長凜然道︰“少廢話,有種便上來拼斗,沒種就回家陪你家主子洗澡去!”天竹道長心中其實卻是憂慮重重,看這架勢,魔教卻是把王不為和韋不垢作了誘餌,今日若想脫身,只怕是極難。若只是他自己一人那倒也罷了,可是身後卻有一群師佷,需得帶著他們一起突圍才是。

    想到這里,天竹真人一個身子便如蛟龍一般騰身而起,身形在半空中一扭,一道青色真元剛中帶柔的朝正前方抽去。魔教眾人卻沒想到這道士說打就打,紛紛各施所長,一道道魔元、魔刀向那道撲面而來的青光迎去。天竹道長人在空中,一根綠竹杖橫劈豎掃,轉眼之間已經打出了千余道真元,尤其難得的是著千余道真元或剛或柔,或旋轉或飄忽,卻是杖杖不同。這一招青城竹海卻是天竹道長在他師兄天痴真人出關之後,對他加以指點,這才新近領悟的絕招,初次施展出來確實威力驚人。

    與此同時,卓不凡等人立即發動,向沖前去,孫不智的一道劍光率先劃破夜色,刺了出去。隨之而去的便是一道燦爛的火焰,卻是卓不凡的赤麟劍發出的光芒。宋不貪、楊不悔等人也紛紛發出一道道青色真元,打向魔教眾人。

    滿天的竹影之中突然殺出一道血色,一柄刀劈開竹影,出現在天竹道人眼前。卻是一直沒有動手的那個手持血色魔刀的人。這一刀滲透出的魔元猶如吸食生命的魔鬼一般,瞬間就削開一片竹影,向著天竹道人的胸口削去。天竹道人身形驟然一轉,電閃之間飄移出四丈,胸口衣衫卻已經破開一個大口子,險些就橫胸被切開。天竹道人吼道︰“好刀法!閣下何人?”

    那人笑道︰“鄙人魔刀堂斬神刀,天竹牛鼻子,你若是束手就擒,我可保你不死。”

    天竹道人狂笑道︰“原來是厲刃山的首徒啊,難怪這等囂張,果然是個沒種的鼠輩!有種你剛才就不會偷襲老子了!”說著手上一根綠竹杖幻化出千萬綠芒,一招萬竹爭春施展了開來,卻把個北方雪夜幻化成了青翠欲滴的青城山。

    而那展神刀確實不凡,只見一片血光泛起,在綠意之中連連閃過,魔教眾人唯獨他一個能在紛繁的竹影之中攻向天竹道長。天竹道人拼盡全力,想要殺開一條血路,帶著眾師佷離去,然而這個斬神刀卻死死的咬住天竹道長不放,一柄魔刀幾次緊貼著天竹道長的身子削過,稍有不慎便會再次傷在他的受傷,叫天竹道長一時間難以有所作為。而魔教眾人的攻勢也叫天竹道長透不過氣來。

    卓不凡赤麟劍驟然放出一道炙熱的光芒,伴著天竹道長的青光一起向著魔教眾人殺去。頓時,天竹道長感覺壓力驟減,不由驚訝的望了卓不凡一眼,沒有想到這個小師佷修為進展得如此之快,現如今的修為已經隱隱超過了青城山首徒孫不智,看樣子像是道胎暗結了。

    一時之間,雪野上劍氣縱橫,刀光凜冽,好一場生死相搏。

    帷帳無風自動,大殿上一個黑發披肩的人不住的踱步。殿上紅燭火苗搖曳,照在他的臉上,那是一張蒼白而英俊的臉龐。他驀然停下腳步,對著俯首站在下手的陳有路道︰“不行,我得去見他一面!”

    陳有路心中一驚,他失聲道︰“宗主!你當真要去見他?你們可已經五十多年沒有見面了啊!”

    那人轉身,一頭黑發隨之而轉,他望著陳有路道︰“是啊,已經五十多年了,六十年一甲子,一甲子一任馭龍宗。有路,你算一下,我這個宗主還能做幾年?自從我接任這屆宗主之後,我跟他便再也沒有見面了。雖然近在咫尺,卻互不往來,呵呵,這樣的局面也維持得太久了吧。況且近來京城風雲變幻,又遭逢玄武降世,種種事端,我怕憑我一人,實在是難以駕馭了。”

    陳有路道︰“可是宗主,心湖散人他未必肯見您啊!屬下記得清清楚楚,當年屬下剛剛入宗門不久,您和心湖散人為了治世之道大吵一架,至此就互不往來了。心湖散人也從來不奉您的號令,而您則深居這太廟之中,足不出戶,這一晃就是五十年了,再熬上幾年,就該心湖散人執掌咱們馭龍宗了,他又何必在此刻來幫您?”

    那人一雙眼楮射向虛空,眼眸深邃處似有一線幽光閃爍,只听他幽幽的說︰“不管怎麼說,他也總是我馭龍宗的人,不念我師門之誼,也該念及軒轅黃帝設立此宗的一片苦心啊!”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8:00:58

第八卷 玄武降世 第八十五章 巨卵

    地上積雪如棉,空氣冰冷而潔淨。一個當值的小太監目瞪口呆的望著大內副總管陳公公在前面給一個從未在宮里見過的人引路。陳公公微微躬著腰,那副謙卑的模樣便似乎身後跟著的是皇親貴冑一般。而身後那人一副雍容姿態,一雙眼眸如光似電,令人不敢直視。一雙廣袖飄飄,卻似乎又透出一種超然凡塵的氣質。

    小太監早已忘了上前問安,就傻呆呆的看著陳公公引領著那人走進了御花園的小門。風吹樹動,一片積雪悄然無聲的自光禿禿的樹杈上墜落。湖心小島上一片銀白,窗扉吱呀一聲自動打開了,心湖散人的聲音自里面穿了出來︰“傲霜,你終于來了!”似乎他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刻。

    黑發男子隔窗道︰“師兄,我還是來了。”

    門扉緩緩打開,心湖散人站在門口,一雙眼楮深湛如潭,語氣淡然的道︰“既然來了便進來吧。”

    傲霜散人腳步輕移,身形一閃便已經坐在屋子里的椅子上了,就好似他原本就在屋子里一樣。心湖散人手掌微抬,小爐上一壺春芽憑空飛起,壺嘴兒輕點,一盅淡香怡然的茶湯便落在了傲霜散人的指端。心湖散人道︰“師弟,來品一品這黃山春芽味道可還中意。”

    傲霜散人淺飲一口道︰“師兄依舊是雅致的緊啊!此茶味道極淡,若非用心體味,卻難察覺其中之妙,此茶卻有一股春意盎然的嫩綠隱含其中。”

    心湖散人笑道︰“師弟也非俗人,故此為兄也不敢拿些糙茶敷衍你了。”

    傲霜散人一雙電眼注視著心湖散人道︰“師兄,我今日前來卻並非是為了品茶的。”

    心湖散人道︰“這個自然,想來咱們師兄弟也有五十來年沒見面了吧,你這番造訪想必是為了京城近日這風雲突變的局勢而來的吧。”

    傲霜散人道︰“正是!想必師兄也知道玄武降世的事兒了吧。今日京城之中來了這許多修真中人因該全是沖著這玄武而來的。玄武神獸若是落在他人手中,只怕于國家運勢大為不利,師弟今日前來,便是想請師兄幫忙,叫這玄武能夠保得這份江山千年安泰。”

    心湖散人道︰“目前局勢我倒也略知一二,怎麼,師弟你手下的人沒能有所收獲嗎?”

    傲霜道︰“也不瞞師兄,前日我手下的狼王率眾進入玄武地宮,卻叫梵天谷的南塘秋搶了先機,上代玄武的玄武甲已經被南塘秋搶去了,如此一來,他得玄武的機會可就比咱們大得多了。並且還有魔教和青城山兩股勢力,若想保住玄武,怕只有請師兄出馬,咱們師兄弟共同聯手,或還有些勝算。”

    心湖散人道︰“師弟啊,你怎知我就一定會幫你呢?”

    “就憑咱們都是軒轅黃帝麾下的馭龍宗弟子,想必師兄片刻也不曾忘卻軒轅黃帝的先志,師弟又何嘗不是呢?咱們盡管政見不同,卻都是為了天下黎民,為了江山社稷。所以,師弟認為師兄你不會坐視不理的。”傲霜散人道。

    心湖散人笑了,一雙深潭一般的眼楮蕩起了微波,他說道︰“師弟啊,不瞞你說,我早就在留意玄武之事了。前幾天有幾個魔教弟子夜入皇宮,便叫我給驚走了。其實此事你們都想錯了,此事之難,不在于搶奪的人多,而在于玄武究竟如何才能降世,以及誰能降伏這天降神獸。我前日觀一人,此子身上便有一股龍氣,想必師弟也感應到了,神龍醒過來了。而那個小子既然能令神龍醒過來,也難說不能引出玄武降世。我看此子生性跳脫,我已經故意將玄武之事說與他听,想必此時他正在替咱們找那玄武呢!咱們兩個且安心等著那玄武降世吧。”

    傲霜散人皺著眉頭道︰“神龍醒來我自然也察覺到了,只是師祖曾經說過,這神龍倘若不醒,便是個吉祥瑞物,可保龍氣聚而不散,邪魔難侵。一旦醒來,是福是禍那便不得而知了。”

    心湖散人道︰“師弟,你過慮了。這神龍原本就是瑞物,即便是醒來,也是團沒有肉身的龍氣而已,他離不開那紫檀木龍,又怎能做亂呢?說不定對我們卻只有好處呢。倒是那玄武卻不知道咱們兄弟能不能將它收服了。”

    心湖散人倒沒有猜錯,他所言的那個小子正在天壇里四處游蕩,尋找著與玄武有關的痕跡。只是那心湖散人卻不知道此時的胡不歸卻由于被龍氣改造了體質,從此切斷了與天地靈氣的那種微妙感應。胡不歸努力將神識外放,一顆心神墜入內里,卻只能感應到身周數人的存在,而從前那種于天地之間若即若離的聯系絲毫都感應不到了。

    他信步走上天壇的第二層,張富貴跟在他的身後,四處打量著,兩個人在第二層轉了一圈,除了牆上寫這些玄奧難懂的祭天經文之外,二層空空蕩蕩。梅四依舊在底層搜尋,而梅輕雪則獨自上了三層。等胡不歸爬上三層的時候,卻看不到梅輕雪的身影。不由得喚了一聲︰“輕雪,你在哪兒?”

    “我在上面。”梅輕雪的聲音從天壇屋頂傳了下來。卻見三層圓頂的正中央有一個水桶粗細的圓孔,一線微弱的天光透了進來。胡不歸身子一躥跟著飛身上了屋頂。張富貴喊道︰“等等我,我也去!”說罷也是一躥身,卻听啊呀一聲,卻原來是張富貴方才吃得太狠,一個肚子正好卡在了那小孔上,半個身子露出屋頂,獨自一下卻依舊在閣樓里打晃。胡不歸哈哈一笑道︰“誰叫你方才吃得那麼拼命的!”說話間一伸手把張富貴從小孔里拽了出來。

    張富貴嘟囔道︰“你們比我更拼命呢,卻怎麼不見你被卡住?”說著不由得向胡不歸的肚子看去,卻見胡不歸先前還大大鼓起的肚子,此刻卻已經恢復如初了,實在不知道這小子怎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消化掉那麼多東西。

    梅輕雪站在屋瓦上,仰著臉凝視著天空,胡不歸問道︰“輕雪,你可有什麼發現?”

    梅輕雪搖搖頭道︰“我在想是不是我們搞錯了,那玄武或許真的就埋藏在地面之下,玄武殿之上的某個地方呢。咱們大概是找錯了地方了。”

    張富貴道︰“我早就說嘛,一般烏龜下蛋都下到沙堆里去埋起來,難道天上當真會出現個屁眼兒,噗哧下出個大蛋來?我覺得咱們不如再回到地下城去找找看,或許還能有所發現呢。這天壇我們都轉遍了,哪里有什麼玄武啊!”卻听見啪的一聲,卻是梅輕雪嫌張富貴的話太糙,凌空給他後腦勺上來了一巴掌,張富貴咧著嘴蹲到屋檐邊上,嘴里小聲嘟囔著︰女人啊就是麻煩。

    胡不歸在落滿積雪的屋頂上來回踱步,一圈圈圍著屋頂圓孔打轉兒,最後這小子仰望夜空,倒好似當真天空中會出現張富貴所說的那樣一個事物,噗哧下出個巨蛋來。

    蹲在屋檐邊上的張富貴扭頭道︰“別看啦,你倒真以為老天會下蛋啊!我說咱們還是走吧。”

    一個腦袋從屋頂正中的圓孔中伸了出來,只見梅四緩緩的從孔洞中升起,梅四對幾個人道︰“怎麼樣?你們有什麼發現?”

    梅輕雪道︰“什麼也沒有,四哥,你呢?在下面可有什麼發現?”

    梅四搖搖頭道︰“什麼都沒有,我說老胡,你是不是猜錯了?”

    胡不歸突然跳起來,指著夜空破口大罵道︰“你***賊老天,你耍老子呢?天地靈氣這麼足的地方你他***不下蛋,你想下到哪里去?”突然之間,天上風雲突變,籠罩在天壇上空濃重的烏雲突然裂開一個空洞,一道強光沿著胡不歸手指的指向直射下來,只听見轟然一聲,梅輕雪一拉張富貴的衣領,四個人分三個方向閃了出去,便在此刻,天壇自中間轟然裂成兩半。

    胡不歸人在空中止不住的吐舌頭,心道︰他***,沒必要這麼靈吧,跟上面的東西鬧一回他們就發作一回,還好跑得快啊,這家伙居然搞出這麼大陣仗,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啊?

    卻見那巨大光柱穿過一分為二的天壇,向下射去,大地一陣震動,隆隆之聲自地下傳了出來,不但天壇建築主體裂為兩半,地下的漢白玉基座也隨之裂開一條大口子,一道深不見底的巨大裂痕出現在大地之上。

    光柱一直射向地底深處,胡不歸等人分散在光柱的四周,只見一枚五丈長短的巨卵緩緩自地底升起,沿著光柱一路向上,最後停在了三十余丈的半空中。巨卵在光柱之中緩緩轉動,一切如夢如幻。

    胡不歸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這枚自地下升起的巨卵不禁呆了,片刻之後,幾人才回過神兒來。張富貴喊道︰“這就應該是玄武蛋了吧?我沒說錯吧,它早就在地下了!不過老胡也沒說錯,就該到這里來等!”

    胡不歸哈哈大笑著道︰“這麼大個蛋老子倒是第一次看到!”說話間,胡不歸已經騰身而起,向著那枚巨卵飛去。胡不歸剛剛接近那枚巨卵,伸出手還沒觸到巨卵,只見千百道寒星自下方向他射來,梅輕雪等人在下面喊道︰“老胡,小心了!下面有敵人!”說話間,梅輕雪放下張富貴向胡不歸飛去。梅四也一個閃身,奔向半空之中。

    只見自那顆巨大的裂縫里,隨著那千百點寒星飛升上來的卻是南塘秋以及梵天谷的一眾弟子。原來南塘秋率領弟子們在地下城翻來覆去的尋找著玄武的影蹤,卻是絲毫收獲也沒有。就在此刻,突然一陣地動山搖,只見一道亮光刺破大地,隨著一陣隆隆之聲響起,大地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無數巨石紛紛墜落,地下城內無數豬頭怪和其他怪獸四處奔逃,不少被巨石砸中,就此喪命。

    南塘秋當機立斷,帶著眾弟子向裂縫之上飛去,才飛出洞口,就看到半空中那一枚巨卵,而胡不歸一只手已經伸向了那巨卵,不由得心中一急,千點寒星自長劍上飛射出去,直打向上空的胡不歸。

    胡不歸自然而然的向上一躥,一個身子游魚一般落在了巨卵之上,那千百點寒星與他擦身而過,還有一些丁零當啷的打在了巨卵之上。那巨卵卻似乎極其堅硬,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來。

    與此同時,數百道綠色刀焰削向穿著一身古怪甲冑的南塘秋,卻是梅四雙菜刀出手。南塘秋身形上躥,手上長劍連連揮舞,叮當之聲不絕,將這數百道刀焰盡數擋了過去。而數道綠光如絲,疾光一閃,後發先至,噗噗的射在了南塘秋胸口甲冑上,卻是梅輕雪的琴絲訣施展開來。那幾道琴絲訣打在南塘秋的胸口卻如同南塘秋的寒星劍訣打在那枚巨卵上一樣,絲毫痕跡都不曾留下。

    梅四高高躍起,雙手刀猛然向下劈去,當的一聲巨響,雙刀一起劈在了南塘秋的後背甲冑上,卻如同擊中了敗絮一般,于南塘秋竟然沒有絲毫損傷,而梅四卻被自身的力道反震一個遠遠的身子翻飛出去。

    胡不歸高叫道︰“好厲害的王八殼子!看老子的!”只見他頭下腳上,身子如標槍一般沖了下來,右拳轟出一道宏大的淡黃色龍氣。這一記卻是胡不歸將龍氣用昆侖碎玉訣的要旨打出的一拳,意在用至剛的勁氣對付南塘秋那套異常堅硬的甲冑。一道剛猛至極的勁氣轟然打在南塘秋的背心處,只見他全身一震,甲冑依舊是絲毫未損。反倒是胡不歸一拳打出去後,受到自身這股剛猛五匹的力量反震,不由得一陣血氣翻涌,胸口處難受之極。一個身子更是翻飛出去十余丈。

    南塘秋哈哈大笑著沖向空中的巨卵,眼見得誰也攔他不住,突然間他在空中一頭撞在了個無形的屏障上。南塘秋微微一愣,旋即長劍猛然一劈,撕開無形屏障,向前飛去,卻又撞上了一道無形屏障。南塘秋剛欲揮劍再砍,突然間無數幽光閃動的狼靈出現在空中,一頭頭巨狼撲向了南塘秋。

    南塘秋長劍圓轉,一層層劍光泛濫,數十只狼靈隨劍光湮滅。卻見一道凶悍的勁氣化為一頭巨狼直撲向空中的南塘秋。狼王那枯瘦的身影出現在空中。在他身後是一群身穿黑衣的狼殺手。那群殺手沖上前去,與隨南塘秋飛上來的梵天谷的弟子廝殺起來。頓時,夜空中法寶四處飛舞,刀光劍影四處閃現。在混戰之中,一道靚麗的藍光分外顯眼,卻是在空中飛舞盤旋的瑯神劍。許青青站在梵天谷眾弟子中,手捏馭劍訣,一雙美目卻瞥向半空中向外飛去的胡不歸,眼神之中似有關切,又似有憂怨,百般滋味,外人卻是難以察覺了。

    南塘秋冷笑一聲,他自從無意間與玄武甲融合之後,就感覺不但修為增加了不少,更令他欣喜的是這寶甲竟然幾乎無視任何真元攻擊,這般一來,他首先就處于了不敗之地,現如今的他更是雄心勃勃,只覺得放眼天下,除了天痴真人之外,哪還有誰是他的對手!眼見這身形枯瘦的家伙一拳打來,南塘秋手中長劍抖動,百余道凌厲的真元透劍而出,劍光在空中不斷撞向那頭真元幻化的巨狼,只听空中啪啪之聲不絕于耳,哪頭巨狼在與南塘秋的真元撞擊之下,不斷地被瓦解,待撲到南塘秋近前的時候已經是千瘡百孔,只見南塘秋左手猛然一掌,一道華光閃過,巨狼頓時爆裂開來,化為烏有。

    狼王一拳不中卻也並不急躁,只見他雙拳連連打出,一鼓作氣打出了數十拳,只見一道道真元飛馳而去,轉眼便化為一群惡狼,與不斷涌向南塘秋的狼靈混為一群,向著南塘秋撲去。

    只見南塘秋清嘯一聲,身子在空中旋轉起來,隨著身子不住的旋轉,身上的玄武甲透出一層淡淡的黑氣,隨後玄武甲自行變換著,無數形貌各異的甲片自行連接,延伸到了四肢和頭頸上,將南塘秋的周身盡數裹在了其中。南塘秋猛地沖向了那奔騰而來的狼群,只見他的身子在狼群中穿梭,有狼靈沾上他的身子,頓時便化為烏有。也有些狼靈張開巨口向他身上咬去,齒牙尚未著力便也隨之化為灰燼了。而那真元幻化的巨狼不住撞在南塘秋的甲冑上,卻見那甲冑自動軟軟一扭,竟然就此卸去了絕大部分力道,而剩下的力道直接消失在甲冑中,連南塘秋的身子都沒有震動一下。

    與此同時,胡不歸身子在空中打了個旋兒,嗖的又飛到巨卵旁邊,肩膀猛地一頂,將那枚巨卵頂出了光柱的範圍,隨後身子隨著那枚巨卵向外飛去。梅四和梅輕雪也從兩邊回合過來,只見梅四一雙手臂驟然暴漲,抓向那枚巨卵。張富貴在地上急得連連直跳,他此刻卻還不會提縱飛行,眼見著天上打得熱鬧,卻無從參與,此刻見著自己這一邊趁亂搶到了那枚巨卵不由得一陣興奮,只想飛身上去,幫著胡不歸他們扛上那枚巨卵就跑。卻突然看到從南方一隊人馬飛馳而來,殺氣騰騰的氣勢帶得天上濃雲一陣陣翻騰。

    南邊飛來的一群人筆直沖向了胡不歸三人,當先一個卻是胡不歸曾經在陳天仇的酒肆外見過的原魔教天魔右使張顧,在他身後是數十名巫冥宮和魔刀堂的弟子,看來魔教這次確實是志在必得了。

    只見張顧身子在空中閃了幾下,驟然就出現在胡不歸三人身旁,一雙手爪宛如幽冥鬼爪一般忽隱忽現,消隱是不知去向,待出現時卻已經近在咫尺,抓向胡不歸和梅四兩人。

    胡不歸剛在南塘秋那烏龜殼子上吃了癟,正是一肚子不爽,手掌一翻,一串掌心雷打出去,數十個掌心雷接連不斷的在張顧抓來的手爪前爆響,而梅四那邊雙菜刀刀光一閃,險些便將張顧抓向他咽喉的手爪砍傷。張顧手爪急縮,身形暴退,心中震驚不已,那個姓胡的小子自己是曾經見過的,卻怎麼現在變得這麼厲害了?而那個使菜刀的古怪男子一雙菜刀上竟然隱含著傳說中的天妖刀訣,這一正一妖卻是如何廝混在一起的呢?

    不等張顧細想,只見下方兩隊人馬也朝著巨卵殺將過來,卻是南塘秋和狼王兩方一見巨卵被胡不歸推走,紛紛罷手不打,同時飛了過來。胡不歸眼珠一轉,身子上躥,足尖在巨卵頂端一蹬,口中道︰“老烏龜,把你的蛋收好了,仔細別磕破了!”那巨卵忽的朝南塘秋飛去。南塘秋微微一愣,卻不明白這小子怎麼把巨卵送到自己手里,但旋即腦袋里直氣的烏煙瘴氣,不可收拾。這小子不但罵自己是老烏龜,更可氣的是此刻這枚巨卵便是個燙手的山芋,誰拿到誰就會被群起而攻之,他這可不是叫自己成為眾矢之的嗎?

    南塘秋手掌順勢一帶,那枚巨卵斜飛出去,向著狼王的方向而去。南塘秋喊道︰“瘦子,我瞧你是餓得緊了,這枚蛋就送你受用了吧!”他卻也不願在此刻接這燙手的山芋,轉而踢給了狼王。

    狼王自然也不是傻子,一見胡不歸與南塘秋兩人將巨卵踢來踢去,便知道是怎麼回事兒,這等巨物可不是隨便就可以放進口袋里走人的,誰能在這種情況下消受得了?巨卵飛至身前,狼王一腳又將巨卵踢向了最後趕來的魔教那邊,道︰“你們遠道而來,還是送給你們吧!”一時之間,原本人人爭搶的玄武巨蛋反倒被踢來踢去,場面頗有些古怪起來。

    那道勾連天地的巨大光柱筆直的矗立在濃雲之中,散發出奇幻的光亮,照亮了整個京城。許多百姓在那陣驚天動地的震動中便已經從睡夢中醒來,不少人惶恐的跑出家門,只見天壇方向一道聖潔的光亮溝通天地,不由得心生敬畏,卻不知道這番景象究竟是福是禍,不由得在心中念起佛祖、觀世音、無量天尊、玉皇大帝、灶王爺保佑。

    卻見數十隊驃騎衛自皇城沖出來,在大街小巷奔來跑去,口中喊道︰“聖上有令,京城之內的百姓一律閉門關窗,守在家中,不得外出,如有違令者,斬!”

    偌大一個京城,便只有驃騎衛疾馳的馬蹄聲在大街小巷響起,卻不見半個閑人。大多數百姓都不知道就在天壇上空正有一場龍爭虎斗,便有幾個膽大的混混隔著門縫朝那邊張望,卻也只是以為自己在發夢,怎麼可能這許多人在天上飛來飛去,更有一個巨大的球被踢來踢去,難道是神仙下凡來玩蹴鞠嗎?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8:01:27

第八卷 玄武降世 第八十六章 降世

    四周是暗夜無邊,唯獨京城方向一道巨大的光柱勾連天地,四周是濃雲翻滾,一翻升騰景象。

    在京城百里之外,一片劍光霍霍之中,天竹道長驀然看見了那道驟然出現的光柱,不由得一驚,心道︰難道是玄武降世了?再看魔教眾人卻沒有一個人慌張失色的,不由得疑雲頓生,難道是魔教另有人手早就前往京城方向?看來他們是有意將自己這一方引出京城,借此削弱一方勢力。

    青城派眾弟子也早瞧見了京城方向的異象,一個個心中揣測,卻都大致與天竹道長所想一般。天竹道長一邊揮舞綠竹杖,一邊暗運青城傳意訣,一波無形的青城三清氣蕩漾開來,青城眾弟子听得天竹道長說道︰“眾師佷,恐怕此時那玄武已經在京城降世了。看魔教這等陣仗想必是早有準備,孫不智,等一會兒你率領眾師弟從西面突圍,我和不凡擋住他們,你們先行前往京城,阻撓魔教。我們隨後便來!不要誤了掌教真人交代的大事兒!”天竹道長這般安排卻是因為眼見得情勢緊急,而眾人之中也唯有卓不凡與自己能夠勉強頂住這一群魔教教眾的攻勢,才好叫其他人先行離開。

    這一番話,卻只有青城諸人听聞,卻見話音未畢,天竹道長手上綠竹杖迸射出一捧強光,綠竹杖驟然暴漲,一端握在天竹道長手中,另一端則如青龍一般蜿蜒而出,向著魔教眾人掃了過去。

    卓不凡緊跟在天竹道長後面,手上赤麟劍劍光大盛,青色的真元外面裹挾著一層升騰的火焰,透出長劍,大開大闔的向著魔教眾人砍去。頓時便有數名魔教弟子或被天竹道長的綠竹杖掃中,在慘叫聲中化為一團血霧,或被卓不凡的赤麟劍劈中,身子裂為兩片焦炭。

    與此同時,孫不智手上長劍向北疾刺,一道凌厲的青城三清氣刺破夜色,兩名魔教弟子頓時身首異處,一捧鮮血方才噴出,只見孫不智已經率領眾師弟沖了過去。宋不貪、韋不垢等人也都紛紛發勁狂沖,頓時青城派劍氣縱橫,卻如一柄尖刀,正刺中了魔教最薄弱的環節,西方圍堵的魔教教眾一陣大亂。而魔教好手盡數被天竹道長和卓不凡牽制在了南側,救援不得。

    孫不智一馬當先,持劍而走,一柄慧劍發出霍霍青光,縱橫開闊,蕩開一條路來,隨後騰身而起,帶著眾師弟們向北飛去。楊不悔臨別之際一雙眼楮依依不舍的望向卓不凡,只見劍光照亮了卓不凡那年輕的臉龐,一雙眼楮果敢堅毅的投射在前方,卻沒有側頭向自己瞧上一眼。楊不悔只想就此留下,陪著卓不凡一起並肩作戰,哪怕是一起赴死那也是心甘情願,甚至是無比幸福的事兒。然而宋師兄在她身後喊道︰“小師妹,快走!”楊不悔一咬牙,化為一道青光隨著大師兄他們去了。

    天竹道長和卓不凡兩個將自身真元發揮到極致,一片青朦朦的竹影和一道道縱橫開闔的粲然火焰將魔教眾人擋在當地,叫他們不能抽出身去追趕孫不智等人。卻見魔教中有一人臉上露出了笑容,卻正是那個魔刀堂斬神刀,似乎他早料到青城山一群弟子要突圍而去,卻並未出手加以制止,反而任由他們去了。天竹道長心中疑雲再度升起,這次卻想不透魔教究竟要做些什麼。

    裂成兩半的天壇之上,一個巨大的玄武卵被踢來踢去,誰也不肯現在端著這燙手的山芋。這幾方人馬,以魔教人數最多,約摸六、七十人。其次便是狼王一伙,大約有三十余人。而梵天谷則有二十余名男女弟子。只有胡不歸這一伙人數最少,只有四人一貓。

    然而論實力,則數狼王一伙最差,許多狼殺手的修為都不甚高,不過是仗著凶悍的打法和各種匪夷所思的殺人手段才勉強能與梵天谷眾弟子周旋,方才一戰,梵天谷只有一名弟子不慎受了些傷。而狼王這邊則有七、八名狼殺手已然命喪當場。魔教人數雖然最多,但能稱之為高手的也不過十余人,若是幾方夾擊,只怕他們也是吃不消,一時間局面竟成了僵局。

    那巨卵被踢了幾圈之後,又落在胡不歸等人面前,卻听胡不歸說道︰“都不要啊?都不要老子踢飛了它算球!”說著就真的大力一腳,只見那巨卵嗖的一聲向圈外飛去。胡不歸卻拍拍屁股道︰“肚子餓了,走啦走啦,下去吃飯。”旁若無人的拉著梅四和梅輕雪從目瞪口呆的一群人中間飛身落地。

    空中三群人呼啦全部向著巨卵飛去的方向追去,一個個心中對胡不歸是惱怒不已,此時若是不追,說不定就此便宜了別人。當真不知道姓胡的小子腦袋是怎麼長的。

    胡不歸卻笑嘻嘻的坐下來,看著天上這一大群人心急火燎的追了出去,他對張富貴道︰“富貴,這一仗可有的打呢,你去御膳房拿些吃的來,咱們一邊吃一邊看他們打仗,你說可好啊?要快去快回啊,否則錯過了好戲啊!”說著從懷中掏出心湖散人給他的那塊金牌丟給張富貴。

    張富貴早就呆得難受了,恨不得找些事兒做,拿了金牌立即便走,口中說道︰“我馬上就回來!叫他們打慢點兒啊!”這幾個家伙倒真的把天上那許多人當成把戲看了。只見張富貴兩條腿掄成了風車一般,人影一晃就飛奔出去,確實是快愈奔馬。張富貴一路高舉金牌,風一般的奔進了皇宮之中。那些守衛根本就沒看清他手中的金牌,更沒看清闖進去的究竟是誰,有心去攔阻,卻是無能為力,才一動念,張富貴早已跑得沒影兒了。直如看的眼花了一般。

    片刻之後,張富貴果然背著一只大口袋奔了回來,口中嚷嚷道︰“怎麼樣?誰贏了啊?”倒真像是個喜歡看蹴鞠的球迷一般。卻見原本被胡不歸一腳踢出場外的那枚巨卵此刻竟然又回到了光柱的中間,只見三方人馬圍在光柱之外,成鼎立狀。而狼王一邊又多了許多人,其中三個人站在眾人之前,一個赫然是那個住在湖心小島上的老頭,其他兩人,一個是神色謙卑的陳公公,另一個則是個黑發飄飄的美男子,一雙電目流轉,透出不凡的氣勢。?

    張富貴道︰“那個老頭竟然跟狼王他們是一伙的啊?!那先前他可是在誆騙我們嗎?”

    胡不歸眉頭緊皺,道︰“他若真與狼王是一伙的,那麼多少與殺害酒兒的元凶有些關系!若是這般那先前他不過是在利用我們罷了。”說著伸手從張富貴背回來的口袋中翻出一條燻鹿腿一邊啃一邊抬頭看著天空。

    原來,胡不歸那一腳踢出去,巨卵橫飛。三方人馬在後疾追。其中以南塘秋身形最快,眼看著他就要追上那枚巨卵了,卻突然巨卵前面憑空出現了兩個人,一個白發飄飄,另一個則是黑發垂垂。兩人同時一伸手,兩到無形的勁氣抓向那枚玄武卵。南塘秋心中狂怒,胡不歸這一腳當真是便宜了別人!不由得真元狂運,向巨卵奔去。

    就在此刻,意想不到事兒再次發生。那枚巨卵突然像是受到什麼巨力牽引一般,竟然在三只手掌即將同時抓上它的一剎那呼的向回飛去,速度之快,力道之大都出乎眾人想象,只見它一閃之間,便于回到了光柱之中,一個蛋體仍兀自旋轉個不休。

    于是,三方人馬又折身而返,期間傲霜散人與南塘秋交了趟手,兩人轉瞬之間互相發了數十招,卻是平分秋色,不輸不贏,誰也沒佔了便宜去。傲霜散人只覺得此人一身真元外柔內剛,身上那套怪甲想必就是玄武甲了,當真是堅韌無比,自己的寒霜指打過去,半點效應都沒有。而南塘秋也是驚訝不已,卻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兩個如此厲害的人物,若非有玄武甲護持倒真是不好相與了。

    而魔教一方則是坐山觀虎斗,一心想叫這兩邊拼個你死我活,好坐收漁人之利,卻見那邊雙方幾次交手之後便各自退回到各自陣營,三方到了此刻誰也不肯輕舉妄動。

    胡不歸忍不住嘆道︰“沒想到那烏龜殼子竟然是件寶物啊!卻叫南唐秋這個王八蛋搶了去,實在是可惜了!”說話間惋惜之情不言而喻。卻听梅輕雪道︰“就是搶了回來也不許你穿!”

    胡不歸問道︰“這是為什麼?”

    梅輕雪道︰“這等難看的烏龜殼子你若穿上,丑也丑死了,你瞧那南塘秋自穿上那玄武甲活脫脫是一只烏龜怪。你若穿成那樣休想我再跟你說一句話!”

    胡不歸不禁啞然失笑,原來卻是為了這個理由,這女人的心思果真與男人不同。

    胡不歸心道︰這般局面卻是難以成事,原本打算將玄武蛋踢飛出去,借此引發三方爭奪,卻不料那玄武蛋似乎不願離開那道光柱,才飛出去五十余丈又徑自飛了回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卻要想個別的辦法,來打破這種平衡的局面了。

    張富貴和梅四手里攥著吃食兒狂啃,一面盯著天上眾人。張富貴不滿的道︰“怎麼還不打啊?喂,穿烏龜殼子的那個,你上啊!別怕他們,你殼子硬!”

    梅四也道︰“等了半天了,卻誰也不肯打啊!”他語聲雖低,卻也透著一股子頗為失望的語氣,敢情這兩個看熱鬧的卻嫌打得不夠激烈。

    卻听胡不歸道︰“你們坐在這里等著,老子上去給他們添把火!”張富貴和梅四立即道︰“好啊!好啊!你快去快回!”小虎卻一反常態的什麼東西都沒有吃,一雙貓眼緊緊盯著在天空中不住旋轉著的玄武蛋,似乎現在它感興趣的就只有那枚玄武蛋了。梅輕雪卻道︰“老胡,一切小心啊!”言語之中透出了關切之情。

    胡不歸道︰“放心!放心!我只是上去搗亂的!”說話間一個身子騰空而起,朝著那枚巨卵飛去。只見他飄飄灑灑非上空中,從三方勢力中間穿過,徑自飛向玄武卵,自然而然的飛到玄武卵之上,盤腿在玄武卵上面坐了下來。

    三方勢力目瞪口呆的望著這小子再次飛上來,只見他左手拎著一只破酒壺,右手拿著半只燒雞,一面啃食一面張開油乎乎的嘴巴說道︰“我說諸位,你們究竟誰想要這枚玄武蛋?老子也不與你們爭,想要的舉手!”

    三方不禁同時氣絕,不由得心道︰你小子算老幾?倒想叫老子舉手,做你的清秋大夢去吧!

    胡不歸環顧一圈道︰“咦?沒人要嗎?既然沒人要拿老子就搬回家去炒著吃了啊!”說著就出溜到巨卵下方,肩膀一抗,托著巨卵便走。卻見轉瞬間,數十道真元、法寶向胡不歸打來。胡不歸幾個筋斗飛上了天,隨即再次落在玄武卵頂端。

    胡不歸道︰“你***!問的時候都說不要,老子一搬你們就打,你們他娘的究竟是何道理?喂,那個白胡子老頭,你給的牌子倒還好用,不過你怎麼跟狼王是一伙的?你也想要這烏龜王八蛋?你若再給老胡一點好處,我就幫你搶這王八蛋。我說南谷主你都得了一個王八殼子了怎麼還貪心不足?你若是把小青還給老胡,老胡也可以考慮幫你。喂,魔教的那個什麼屎,你若給的好處比他們多,老子也不計前嫌,幫你搶到這王八蛋送給你!”

    胡不歸坐在玄武卵上大呼小叫、胡說八道,直氣得三方勢力腦後生煙,一個個都被他罵的狗血噴頭,卻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見這個小壞蛋笑嘻嘻的坐在玄武卵上,一口肉一口酒,甚是逍遙。眾人忍不住又是一陣真元加法寶向著胡不歸打去。

    只見胡不歸身子游蛇一般貼著玄武卵打了個轉兒,所有攻擊盡數落空。胡不歸大怒,破口大罵道︰“革老子的,你們人人都想要,卻都裝做滿不在乎,老子不管了,你們誰有本事誰扛回家去吧!”說罷了又趴在玄武卵上,對著它說︰“外面這些可都不是好人,你可要小心了啊!”說著拍拍屁股,一溜煙兒又奔回了地面上,臨走時足尖一蹬,那玄武卵滴溜溜轉動著奔向了心湖散人一方,胡不歸放聲叫道︰“老頭,把蛋收好了,可別叫他們給打碎了!這麼大把年紀了,保個蛋也不容易啊!”

    心湖散人氣的七竅生煙,心道︰這都是什麼玩意兒啊!然而卻不容他多生氣,巨卵已經到了他跟前,巨卵一動,梵天谷和魔教兩邊立即發動,雙方同時施展各種法術向心湖老人一方攻去。心湖老人一咬牙,唉,還是先保蛋吧!不過什麼叫這麼大把年紀了,保個蛋也不容易啊?這話也太別扭了!心中胡思亂想,手上卻輕輕一撥,將巨卵撥到了身後,狼王和陳公公立即將巨卵拖向人群之中,團團圍住。而心湖散人和傲霜散人則傲然站在最前方,一人面對一方勢力。

    只見南塘秋身穿玄武甲,果真像個烏龜怪一般,朝馭龍宗飛去。只見他身手卻是依舊靈活自如,仿佛更勝往日,劍尖連連抖動之中,千百點寒星飛射出去,此次的寒星訣卻是用上了九層的功力,破空之聲大作,卻如一個個寒星,向著傲霜散人打去。傲霜散人一頭黑發向後披散,雙手手指連連彈出,一道道寒霜指疾射而出,迎著漫天寒星而去。

    而張顧則率領魔教眾人殺到心湖老人近前,十余名魔教好手突然釋放出了暗龍縛神索,數十道暗龍縛神索組成一個落網,向著心湖散人纏去。而張顧則是一雙幽冥鬼爪神出鬼沒的朝著心湖散人的要害抓去。心湖散人則是左掌右拳,先是一拳打向了張顧,緊接著左掌一道封魔壁擋在自己身前。雙方終于再次激戰起來。

    張富貴高興的呵呵笑道︰“老胡,真有你的啊!這些家伙果然打起來了!你還別說啊,那個南塘秋倒真還像個烏龜怪啊!輕雪倒真沒說錯呢。喂,烏龜怪,加油啊!我壓你贏,給老子好好打!”

    梅四也道︰“沒想到那個住在湖心島的老頭這般厲害,竟然一個人擋住了魔教這許多人,實在是了得啊!”

    梅輕雪看著天上眾人爭斗,突然問道︰“老胡,那個寶劍上發出霍霍藍色的女子你可認識?”

    胡不歸一愣,道︰“認識啊,她就是南塘秋的關門弟子,名叫許青青。怎麼?”

    梅輕雪輕輕一笑道︰“沒什麼,我瞧她縱使在爭斗之中仍不時地望向我們這邊,想來是與你相識的。”梅輕雪語氣輕松,一雙眼楮卻盯著許青青的身影在空中飛來飛去。

    百里之外的雪野上,不斷有慘叫聲在夜色中遠遠傳開,一片血紅的刀光泛濫開來,鋪天蓋地,籠罩了方圓二十余丈的空間。一條綠竹影和一道散發著火焰的青色劍芒在血紅的霧氣之中穿來穿去,其速雖不見緩,然而卻是越來越微弱了。直到此刻,天竹道長才知道那斬神刀究竟在笑什麼。

    天竹道長和卓不凡先前都將自身真元發揮至極致,此刻已經是強弓之末,無以為繼了。就在此刻,魔刀堂四名好手同時發難,魔刀堂的三名刀奴與斬神刀組成了一個詭異的陣法,斬神刀為主,其余三人為輔,這四個人一經結合驟然生出巨大的魔力,一股血腥氣鋪天蓋地而來,肅殺的氣氛直逼得天竹道長和卓不凡身上一陣陣發冷。

    照他們顯現出的實力,原本他們就可以留住孫不智等人,卻為什麼沒有留呢?

    一道道魔刀如山岳壓頂一般席卷而來,天竹道長此刻身上已經數度受傷,而卓不凡身上更是一身是血,兩人在刀光之中苦苦掙扎,奮力拚殺。卻听斬神刀低聲道︰“大家留神了,休要殺了那個小的!”

    此言一經傳到天竹道長耳中,卻如霹靂一般,天竹道長恍然大悟,原來魔教的目標卻是卓不凡啊!他們既然對玄武感興趣,又怎麼放過對身負朱雀原力的卓不凡呢?想到此處,天竹道長一陣羞愧,只覺得是自己行事過于魯莽,這才導致如今的局面,不由得急火攻心,他施展出青城傳意訣,對卓不凡道︰“不凡,一會兒師叔掩護你突圍,你佯裝向西突圍,待師叔一出手,你就折身向東突圍。出去之後,直奔京城與你大師兄他們回合,不得違令!”

    卓不凡那里願意舍下天竹師叔,心中一急不禁喊道︰“師叔!”

    天竹道長怒道︰“沖啊!”說話間一分神,肩頭又中一刀,鮮血長流。卓不凡一咬牙,向著西方沖殺過去。與此同時,天竹道長猛一吸氣,道胎之中一團模糊的事物驟然一振,只見天竹道長周身一亮,隨後一柄綠竹杖青龍一般的狂奔出去,青色的竹影再次壓倒了血色刀焰。

    卓不凡猛地轉身,向身後沖去。魔教眾人猝不及防,原本見卓不凡向西沖去,大多好手全都聚向西方,包括魔刀堂的斬神刀以及三名刀奴。突然之間,卓不凡轉身向東,而此時天竹道長的綠竹杖驟然威力陡增了數倍,叫魔教眾弟子一時間難以突破他的封鎖。卓不凡竟然沖了出去。

    誰知道,卓不凡方才沖出,就听見身後轟的一聲,卻是天竹道長口噴鮮血,飛了出來。只見他胸口一道大口子,露出了森然白骨。而斬神刀手持血色魔刀傲然而立,卻是一擊命中了幾乎燈油耗盡的天竹道長。卓不凡狂吼一聲,再度沖了回來,一把抱起天竹道長的身子,一雙眼楮紅得嚇人。卓不凡狂叫道︰“誰傷了我師叔?!給我站出來!”

    斬神刀不屑一顧的笑了笑道︰“是我。怎麼樣?”

    卓不凡狂叫道︰“那就讓你償命!”話剛出後,一個人勢如瘋虎般的沖了出去,赤麟劍光芒四射,一團團火焰升騰著,似乎預示著卓不凡內心的憤怒。

    轟然一聲過後,火光四射,刀劍分離。斬神刀身子向後狂飛不止,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他心中驚怒不已,卻沒想到這個小子在苦戰了這許久之後居然還有能力傷得了自己。

    而卓不凡更是虎口爆裂,全身傷口一起迸裂,五髒六腑猶如刀攪一般。他的身子輕飄飄向後飛去。突然之間,數十道暗龍縛神索一起捆住了卓不凡的身子,魔教眾人一發力,卓不凡的身子又向回飛來。卓不凡只覺得一股怒氣橫在胸口,似乎胸膛都要炸開了一般,周身上下卻又沒有一處能夠動彈,不由得眼前一陣發黑,意識似乎陷入了一個莫名的所在。

    就在此刻,一聲蒼涼的嘶吼從卓不凡的口中傳了出來。猛然間,一團火焰從卓不凡的身體里熊熊涌出。魔教眾人只覺得手上一輕,數十道暗龍縛神索同時化為烏有,緊接著一道耀眼的火光從赤麟劍上噴涌出來,一股炙熱之極而又蒼涼古老的氣息頓時籠罩了大地。朱雀的原力終于甦醒了。白雪消融,萬物靜穆。一團火影沖進了魔教人群之中。

    胡不歸等四人對著天上指指戳戳,議論個不休。就在此刻,胡不歸猛地感到心中一陣莫名的波動,不由得抬眼望向南方,卻不知是為何故。隨後只听呲呲一陣聲響,只見一道極細的電光自巨大光柱之中激射而出,直奔那枚巨卵而去。只見那道極細的電光閃了一閃,那枚玄武卵突然便消失在馭龍宗人群之中,再現身時,已經再度懸浮在光柱之中。胡不歸等人目瞪口呆的望著它,卻突然見電光猛然在玄武卵頂端一亮,那玄武卵 嚓一聲猛然裂開了一塊,隨後一陣 啪的破裂之聲傳了下來。隨後一個龍頭一般的腦袋從蛋殼里鑽了出來。

    與此同時,天上濃雲翻滾,不住地向外散去,原本奮力拚殺的三方同時停住了手,望著那個正在不斷崩裂的玄武巨卵。突然,巨卵驟然碎成千萬片,一只新生的玄武終于降世了。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8:01:57

第八卷 玄武降世 第八十七章 神獸

    伴隨著一聲蒼涼的嘶吼,漫天烏雲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光柱筆直的通向天空,在光柱之中,那只新生的玄武顧盼左右,一團烏雲般的黑霧繚繞在它足下,它轉動著一顆龍一般的頭顱,向下張望。

    小虎莫名的興奮起來,它猛地一躥身躍上了胡不歸的頭頂,一雙眼眸明亮的望向空中,口中似乎有著隱約的低沉吼叫,那聲音壓抑在胸腔深處,除了胡不歸誰也不曾听見。那玄武的目光恰在此刻望向了地上的胡不歸和小虎,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在胡不歸的心頭泛起,就像在此之前他感應到的那種莫名悸動一般,此刻的感受也是玄而又玄。胡不歸突然覺得這玄武實在是不改歸誰所有,它就是它自己的。

    突然,天空猛然一暗。那道巨大的光柱消失了,眾人的眼楮猛地陷入了一片漆黑中。轉眼之間,一道道光華亮起,卻是各派紛紛施展出光亮法咒,照得夜空一片粲然。

    那只玄武卻憑空消失了。

    眾人的目光四處搜尋,胡不軌卻遠遠看見數道青光子南方飛馳而來,不由得心中一動,怎麼青城山的同門來了嗎?胡不歸騰身而起,迎了上去。卻見原來是宋不貪、趙不嗔、韋不垢、王不為以及小師妹楊不悔。胡不歸高叫道︰“諸位師兄,你們卻怎麼會在這里?”

    楊不悔率先喊道︰“老胡,小桌子他們遇險了!”

    胡不歸心中一驚,飛身上前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大師兄呢?”

    楊不悔道︰“天竹師叔和卓不凡正被魔教圍攻,大師兄回去援手了!師叔叫我們回來看看那玄武的下落。”

    胡不歸一听天竹師叔和卓不凡被魔教圍攻立即就變了顏色,他返身沖下去,對梅四道︰“四哥,帶上富貴跟老胡救人去!”說罷又向楊不悔問道︰“他們現在何處?”

    楊不悔道︰“有此向南大約一百五十里。老胡,我也與你一起同去!”說著兩人便朝南方飛去。趙不嗔背著王不為喊道︰“小師妹,你怎麼不听大師兄的話!”

    楊不悔扭頭道︰“趙師兄,我隨胡師兄去救人,一切回來再說!”說罷頭也不回的在胡不軌前面引路。

    趙不嗔低聲道︰“哼,胡不歸這小子有什麼能耐能救得了天竹師叔和卓師弟?還不夠一個魔教低等弟子瞧的呢!”

    宋不貪卻道︰“趙師兄此言差矣。胡師弟現如今修為大進,便是大師兄都未必能比得上他,更不要說你我了。”

    趙不嗔冷哼一聲,嘴上不說,心中卻暗道︰大師兄也未必比得上我,只是我修煉的秘訣卻不能過早泄露出來,否則倒要好好叫你們知道我得厲害!

    梅四一把抓住張富貴的手臂,騰身而起,急速追了上去。兩個人都听到了趙不嗔的言語,從趙不嗔等人身邊飛過時,張富貴連聲道︰“讓路讓路!”兩個人嗖的從趙不嗔身邊躥過。

    梅輕雪則是手指輕輕一揮,召喚出她的法寶落梅琴,一道綠光過後,只見她飄飄揚揚的站在落梅琴上,一身水紅衣衫在雪夜之中宛如一朵怒放的寒梅,向南而去了。

    胡不歸的飛行技巧也不甚佳,梅四等人片刻過後便追上了他們。梅輕雪輕輕滑過胡不歸的身邊,用手一拉道︰“站上來吧。”胡不歸身子一動,站在了梅輕雪的身後,頓時飛行速度快了許多。胡不歸只覺得一陣處子幽香若即若離的飄入鼻息之中,不有心身為之一蕩。隨即臉上一紅,心中暗罵道︰朋友有難,你卻在此時想這些沒來由的東西!真是不夠意思!

    卻听被梅四拖在空中的張富貴說道︰“老胡,究竟是什麼事兒啊?咱們要去哪里?那玄武咱們就不管了嗎?這等神獸怎麼能落入他們手里!”

    胡不歸道︰“救朋友要緊,現在哪兒有工夫去管那神獸!天大的事兒也要等我救出師叔和小桌子之後再說!”

    張富貴不由得一陣激動,心道︰卻不知道將來我富貴若是遇難,老胡他會不會這般心急?不知道那個小桌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老胡一听見他遇難便如此著急,想來也定是個好朋友。

    梅四心頭卻想︰倘若我們遇難了,這老胡也定是這般,如此這樣那才算是朋友!

    而梅輕雪卻心中暗道︰這老胡為了朋友確實是不顧一切。听說他已經為白大哥遭了一會罪,此次又是為了朋友奮不顧身,這等人才是真真好男兒!卻不知道倘若是我落難,他會如何?

    卻听梅輕雪問道︰“這位妹妹,不知道被圍困的朋友他們是何狀況?能否簡單說與我們听听?”

    楊不悔原本就奇怪老胡怎麼跟這群古里古怪的人在一起,唯獨這個女子容顏秀麗之極,連她看了也都忍不住一陣陣的驚嘆喜愛,此時听她跟自己說話便望著胡不歸道︰“這位姐姐是——?”

    胡不歸道︰“她叫梅輕雪,後面那個是梅四哥,梅四哥拉著的是張富貴,都是我的朋友。不悔,你與我們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吧。”

    楊不悔心道︰老胡這人就是精靈古怪,交的朋友也是如他一般,唯獨這位姐姐卻是讓人憐愛。口中卻將此事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隨著楊不悔的敘述,胡不歸的一張臉越來越凝重了。楊不悔卻沒見過胡不歸這麼嚴肅的表情,不由得問道︰“怎麼了,老胡。究竟有何不妥?”

    梅輕雪眉頭微顰道︰“此事里透著古怪呢。那魔教既然能夠困住天竹道長和卓不凡卻為什麼要放過你們來干預他們在這邊的行動?我看這只能說明他們的目標根本就不在你們身上。或許他們要抓的不是天竹道長便是卓不凡,而你們幾個對這邊的局勢又不能造成太大影響,更況且你們已經錯過了搶奪玄武的最佳時機,這樣說來,魔教一定是另有目的的,卻不知道是為何了。”

    胡不歸催促道︰“輕雪,咱們再飛快些,魔教要抓的確是小桌子!只因為他是朱雀附體!魔教既然對神獸玄武感興趣又怎麼會放過這垂手可得的朱雀呢?”

    楊不悔一听之下大急,不但加速了飛行,更是揪心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她道︰“老胡,那可怎麼是好啊?”

    胡不歸道︰“放心吧,不悔。老胡就是拼了這條性命不要也要救出小桌子和師叔!更何況還有這許多朋友幫忙,前面還有大師兄已經趕去了,我想小桌子不會有事兒的。”說是如說,其實胡不歸一顆心已經沉到了谷底,他想起了玄武出世前的一剎那的心靈悸動,那種感覺讓他覺得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雪野之上一團火焰升騰著,照亮了周圍的慘烈場面。方圓二十余丈內是一片焦黑,鮮血遍地,烈火燒焦了殘肢兀自散發著臭氣,四野無聲,只有那團火焰呼呼的燒著,漫無目的的在殘肢斷臂之中徘徊,一陣陣蒼涼的嘶吼劃破夜色,向遠方蕩去。

    胡必歸等人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的這一幕,此地已經成了人間地獄。雪地上幾乎沒有一具完整的尸體,無數肢體器官四處散落在地上,一陣陣濃烈的血腥氣直撲眾人的鼻息。張富貴首先忍不住嘔吐了起來,梅輕雪也扭過頭去,不看這遍地的慘景。胡不歸和楊不悔卻沖向了那團熊熊燃燒著的火焰。

    胡不歸狂喊道︰“小桌子!你怎麼樣了?!”

    那天火焰轉過身來,胡不歸透過火焰,看到的是一雙血紅的眼楮,那眼楮里全是殺意,濃重而森然。楊不悔沖上前去,還沒奔到卓不凡身前邊已經是淚流滿面了。楊不悔喊道︰“不凡!你怎麼了?!”

    胡不歸猛地一把拖住楊不悔的手臂向後拽去,只在剎那間,胡不歸一抬手施展出了他天雨師叔的降雨咒,只見一小團濃雲立時出現在卓不凡的頭頂,隨後幾聲悶雷過後,大雨傾盆,向著卓不凡一身熊熊烈火澆去,頓時一震水汽蒸騰,彌散開來。

    與此同時,一聲清音響起,猶如一顆冰珠落入心中,隨後一顆接著一顆的墜落,一片清涼的琴音奏響,隨之一朵朵的白雪飛起,向著水霧之中飛去,一直飛進躁動的心靈,胡不歸的冷雨隨著那琴聲飄搖著,一陣涼似一陣,水霧漸漸消散,卓不凡挺拔的身姿出現在雨雪之中,只見他臉上滿是痛苦掙扎。猛然間,天上北斗七星光華大盛,只見卓不凡胸口也是七點寒星亮起,天上地下兩相呼應,轉眼之間,煙消雲散。卓不凡一個身子向後仰面倒下。

    直到此刻,胡不歸這才放開了楊不悔的手臂,任由她奔到卓不凡身前,而胡不歸上前摸了一把卓不凡的脈息,雖極其虛弱紊亂,卻並無大礙,那原本躁動的朱雀原力此時盡數回歸到他胸口那片火紅的怪鳥胎記上了。胡不歸放下心來,又轉頭仔細查看周圍情形,只見天竹道長躺在十丈之外,雙目緊閉,胸口出一條大的可怕的傷口裂痕一般的張開著,血幾乎都流光了。胡不歸心中大急,一探天竹道長的脈搏,還有一絲及其微弱的律動,而天竹道長的人卻是昏迷不醒,命懸一線了。

    胡不歸立即掏出一顆天妖續命丸塞入了天竹道長的口中,天竹道長微微動了一下,卻並沒有醒來。胡不歸一雙眼楮四處搜索著,只見就在天竹道長不遠處,孫不智俯身躺著,背上一道深深的傷痕,卻是不知生死。

    只見梅四走過去,將孫不智翻過來,摸了一把脈搏道︰“他還有氣兒!”

    胡不歸立即奔到近前,抱住孫不智一顆天妖續命丸送下,隨後將真元透入孫不智體內,片刻過後,孫不智呻吟一聲,睜開了眼楮,一見面前的竟然是胡不歸不由得一喜,嘴唇動了動,聲音及其微弱的道︰“胡師弟,不凡——”

    胡不歸到︰“大師兄,你放心,卓不凡他沒事兒!”胡不歸剛說完這句話,孫不智便又暈了過去。望著這一地的死尸和三個昏迷不醒的同門,胡不歸不由得呆住了,現在該怎麼辦呢?

    回青城山去!是的,只有回青城山去,才是當務之急。

    胡不歸拿定主意,便對美輕雪道︰“輕雪,我要送我師叔和同門回青城山去。”

    梅輕雪沉吟不語,原本她與梅四都是妖族,若是隨胡不歸一統去了青城山,不但對胡不歸不妥,就連青城派也是大大的不好看了。楊不悔等人修為不高,自然看不大出來他們是天妖一族,而青城山諸多修真高人卻又哪里瞞得過去,一時間躊躇不定,不能斷決。

    梅四見梅輕雪不語便道︰“輕雪,這有什麼為難的,咱們就送這三位道長回去不就得了。”

    楊不悔卻以為梅輕雪是不願去送,不由得道︰“不必煩勞各位了,我與胡師兄一起回去便夠,諸位的好意我們心領了。”說著便背起卓不凡,對胡不歸到︰“胡師兄,那咱們這就走吧。”

    梅輕雪道︰“妹妹誤會了,我們確有不得已的苦衷,這樣吧,我們將三位道長送到青城山腳下,然後再說,老胡,你看如何?”

    胡不歸道︰“那便足夠了,咱們這就動身吧。”說著抱起天竹道長。梅輕雪手指一彈,落梅琴隨聲而出,梅輕雪身子一閃,站在了琴端,又對胡不歸道︰“上來吧。”胡不歸抱著天竹道長跳上落梅琴。梅四則背起了孫不智,又拉了張富貴,一行人飛上了天空,一路向南而去了。

    卻說隨著光柱湮滅,那只新生的玄武也隨之消失不見,天壇之上諸人不由得大驚失色,紛紛發出光亮法咒,一道道異彩照亮了天壇四周。一雙雙電眼四下里搜索不定。誰也沒有在意胡不歸等人匆匆離開,此時對于他們來說還有什麼比找到玄武更重要的?

    猛然間,眾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地面。一道巨大的裂痕將天壇分在兩邊,其中一半向北傾斜著,在天壇的暗影里,有物蟄伏。那只玄武慢慢的從陰影里爬出來,悠閑的向那巨大的裂縫爬去。身下一團黑霧收成四小團,踩在四足之下,如鞋似履。

    一道人影自空中一閃,落向玄武身前,卻實行動迅捷如電的傲霜散人。南塘秋和張顧見狀,立即飛身追來,卻猛地感到前方一道無形的氣牆擋住了去路,卻是心湖散人站在身前,單掌一揮,布下了一道困龍障。南塘秋舉劍一劈,困龍障自他身前裂開一條大口子,南塘秋立即躥身而出。而張顧則是雙爪一分,撕裂屏障,也跟著躥了出去。

    就在此刻,只听得 的一聲,卻見傲霜散人一個身子從玄武身前飛了出去,向左邊狂飛出去二十余丈。卻原來傲霜散人單掌發出一道困龍障黨在玄武面前。那玄武低頭看了看他,突然抬起右爪,一巴掌就將不可一世的傲霜散人打飛了出去。那道困龍障也隨之煙消雲散了。傲霜散人只覺得一股大力襲來,眼睜睜看著那只巨掌拍向自己卻是無法躲開,頓時胸中一陣血氣翻涌,隨後不由自主地向左邊飛了出去。

    原本要徑直沖上前去的南塘秋和張顧不禁一愣,卻誰也沒有想到這玄武竟然如此厲害。南塘秋就此停步不前,冷眼看著前面不遠的心湖散人。心湖散人也沒有動,倒是張顧,略微遲疑了一下,依舊直沖了下去,一個身子向著玄武那巨大的背殼上落去。卻不料那看似笨拙的玄武突然四足發力,足下黑霧一涌,一個身子斜竄起來,又在空中一轉,啪的又是一掌,只見張顧的身子被拍了個正著,轟的一聲砸進了地面,地上出現了一個深達數丈的深坑,卻不知道張顧究竟是死是活了。

    魔教眾人大驚,立即便有七、八人沖了下去,想要救出張顧。卻听見一陣 里啪啦,只見那七、八個魔教弟子被拍蒼蠅一般,被拍得到處亂飛,好不熱鬧。

    那玄武拍的性起,竟然足下黑雲翻涌,一躥身奔上了空中,向著眾人飛來。南塘秋立即招呼身後弟子道︰“眾弟子,撤!”梵天谷眾人向後退去,其余兩派人馬也紛紛後撤,卻有十余個退的遲了的,被玄武 里啪啦一陣狂拍,直打得那十余人向四下激射出去,縱是如傲霜散人和天魔右使張顧這般修為的都躲不過玄武的一拍,這十余個魔教和馭龍宗的弟子又那里躲得開去。頓時空中諸人一片騷亂紛紛向後狂退不止,而傲霜散人此刻才知道他師兄心湖散人所言不虛,這天降神獸端的是厲害之極。玄武亂拍了一陣子,似乎興奮起來,昂首低吼了一聲,聲音里帶著一絲頑皮的喜悅,倒像是遇上了好玩事物的孩子一般,只見它轉動頭頸,顧盼之間威風凜凜,眾人再度向後退去。

    就在眾人紛紛後退之際,卻見一人越眾而出,緩緩飛向玄武面前。此人面上帶著笑容,舉止也甚為輕松從容,在這個時候干飛身上前的卻是梵天谷谷主南塘秋。只見南塘秋微笑著慢慢*近了玄武,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8:03:30

第八卷 玄武降世 第八十八章 脫困

    北風凜冽,星月無光。高空之上,胡不歸一行人向南飛去。胡不歸只覺得他懷中抱著的天竹師叔的身子越來越涼,不由得一陣心焦,低聲催促梅輕雪道︰“輕雪,再飛快些!我師叔他——”

    話剛說到此處,卻見天邊一點青雲,其上隱約站著一個小黑點般的人影,只見青光一閃,那片青雲便來到眾人面前,如此高速卻也是說行便行,說止便止,自然之極,不露半分勉強。

    胡不歸不由高叫道︰“師傅!”來人確是天痴真人。

    只見天痴真人飄飄灑灑站在雲端,一身青色道袍隨風而動,卻又像是陣陣清風隨他衣衫而動,誰駕馭著誰實難分辨。胡不歸抱著天竹道長沖上前去,道︰“師傅,天竹師叔他受了重傷!孫師兄也受傷昏迷不醒,還有小桌子——”天痴真人一擺手止住了他的話音,順手接過了天竹道長。只看了一眼,天痴真人的臉色就變了,只見他蛾眉微皺,喃喃地說道︰“我說為何心中惴惴不安,卻沒想到這般嚴重。算起來也該天竹師弟有此一劫,究竟能不能度過,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胡不歸道︰“師傅,我已經給天竹師叔喂了一顆天妖續命丸,他不會有什麼大事兒吧?”

    天痴真人道︰“不歸啊,你那天妖續命丸療傷倒是很好,只是你天竹師叔此刻連道胎都將死了,卻不是一顆天妖續命丸能救得了的。不凡那孩子看起來也是大為不妥,似乎那朱雀原力又在發作了。我這就帶他們三個回去。”

    胡不歸道︰“師傅,我也隨你一起回去。”

    天痴真人淡淡的看了一眼梅輕雪和梅四,梅輕雪和梅四兩個天妖族的心里都是怦怦直跳,卻是不知道所謂何故。只听天痴真人道︰“那玄武想必已經降世了吧。不歸啊,你暫且不必回去了,救你師叔的事兒,你也幫不上忙,倒不如回去助那玄武脫困的好,這等神獸原不該為凡人所囚,若是听任這些人肆意妄為,只怕是于天下運數有所影響。你們回去也只管與那些人搗亂就是了,也不必與他們硬拼,想那神獸玄武也不是好相與的,倒是你——你這一身古怪真元又是怎麼回事兒?“

    說話間,胡不歸只感覺一股純淨至極的青城三清氣鑽進了體內。他體內的龍氣立即興奮起來,好戰的本性驅使著它向侵入的那股真元沖去。只見天痴真人的那股真元隨便一撥,便擺脫了龍氣的攻擊,繼而退了出來。胡不歸臉上一紅,沒想到自己身上的龍氣竟然主動攻擊起師傅的真元來,正要開口解釋,卻見天痴真人臉上露出了些許憂色,道︰“不歸啊,你這真元卻不像是我界之物,雖強悍卻少了從前的那份靈動,究竟會如何發展,為師卻看不透了,你可要仔細了。其他的話以後再說吧,你們幾個小朋友別玩的太過便好了。”

    胡不歸干笑道︰“師傅,這幾位都是徒兒的好朋友,我們幾個都不會胡來的,你且放心吧。”

    天痴真人心道︰別人會不會胡來,為師倒不清楚,你這小子若不胡來,那卻是難得緊了。天痴真人和煦的向梅輕雪一笑道︰“姑娘,你替我多看著這猴兒一點,別叫他撞破了天去。”

    梅輕雪卻沒有想到,天痴真人雖一眼就看破了他們天妖的身份卻依舊如此和藹的與她說話,不由得好感頓生,連忙道︰“請仙長放心,我們與老胡是好朋友,有什麼不妥自然會提醒他的。”

    天痴真人點了點頭,又對著梅四和張富貴笑了笑,隨後對一直憂心忡忡地的楊不悔道︰“不悔,我們這便回山去吧。”梅輕雪和梅四等人立即向天痴真人見禮作別,只見天痴真人揮了揮手,一片青雲裹挾著楊不悔等人向南而去了,轉眼之間便消失不見,當真是來去如風,不留半點痕跡。

    胡不歸站在落梅琴上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道︰“有我師傅在,我師叔和小桌子他們鐵定沒事兒了,咱們這就回去給他們搗亂去吧!”

    張富貴道︰“好啊!現在趕回去,說不定還來得及,快走快走!”這小子一心想看熱鬧,卻真是等的心焦了。

    一行人又折身想著京城方向飛了回去。

    那玄武眼看著眾人紛紛退避,卻有一人笑吟吟的向緩緩自己飛來,不由得一愣,頓時停住了身形,站在那團烏雲之上,靜靜的看著來人。只見南塘秋在玄武身前一丈處停下了身子,泰然自若的站到玄武身前,一雙手負在身後,半點要動手的意思都沒有。

    玄武一雙巨眼呆呆得看著這個與眾不同的男子,突然之間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涌上玄武心頭。只見它低下頭仔細看著南塘秋身上那件玄武甲,鼻翼微微扇動著,似乎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躁動的玄武安靜下來,慢慢的把頭伸向了南塘秋,南塘秋心中一喜,心道︰自己這招果然有用,這身上的寶甲是上代玄武所留,所不定那上代玄武還是這只玄武的媽媽呢。想到這里,南塘秋臉上的笑容更加慈祥了幾分,但要他作出龜老太的模樣卻是太過為難。

    南塘秋心中雖喜,心湖散人和傲霜散人心頭卻是一憂,只怕叫這穿玄武甲的家伙佔了便宜,兩人同時飛起,正要凌空撲下,卻見那玄武歪著腦袋仔仔細細的看了南塘秋半天,突然啪的一巴掌,將整得意洋洋的南塘秋一掌拍飛了出去,隨後那玄武鼻子里噗嗤噴出兩股黑氣,露出了十分不屑的神情。

    眾人無不愕然,其中最為驚愕的便要數昏頭昏腦,一直向外飛去的南塘秋了。南塘秋當真是又羞又怒,卻好像是他自己送到玄武跟前讓它把自己拍出去的一樣,若非身上有玄武甲,只怕是一個肚皮便要被氣炸了。他卻怎麼也想不明白,這玄武為何起初卻不打他,等看了片刻之後又突然發難,南塘秋心道︰畜生就是畜生,縱使是神獸那也總歸是畜生,自己卻沒來由的想哄騙它,豈不是自找沒趣?

    好在他有玄武甲護持,雖然到全身巨震,頭暈眼花,卻沒有受傷。心湖散人和傲霜散人方才止步,卻見地面深坑里躥出一條人影,高高飛起,卻正是先前被玄武一巴掌拍到地下去的天魔右使張顧。只見張顧嘴角有一道血跡,一身狼狽不堪,等飛上空中卻高聲喊道︰“布天魔降仙陣!”數十名魔教弟子一擁而上,圍在了張顧身周。心湖散人冷笑一聲,拉著傲霜散人遠遠退開。

    七七四十九名魔教弟子按照某種玄奧的次序排列開來,將張顧圍在當中,高高站在玄武之上,而後只見張顧雙掌一帶,身子跟著向左旋轉,那七七四十九名魔教弟子也跟著旋轉起來。心湖散人遠遠看去,卻感覺那陣法極為別扭,卻說不出是何道理,帶仔細看了片刻,似乎覺得這陣法像是剛好與天上星宿排列相反,旋轉移動亦是如是,卻是個逆天的陣法,想那魔教處處與老天作對,這倒也符合魔教的作風。

    只見張顧凌空站在中央,口中低聲誦讀著咒語,一暈暈的魔元波動以張顧為圓心向外擴散,宛如投石入水一般的擴散開來。隨著張顧的魔元波動,眾魔教弟子也紛紛散發出一道道魔元,與張顧的魔元混為一體,隨後自左向右旋轉開來,片刻過後,一個強大的漩渦出現在空中,只見張顧拿出一只通體漆黑的海碗,右手食指在海碗碗心處畫了道符咒,隨後將海碗一拋,那海碗滴溜溜在空中旋轉起來,那巨大的漩渦流向著碗心處流去,而漩渦的另一端則罩向玄武的後背。緊接著四十九名魔教弟子同時雙掌齊發,九十八道暗龍縛神索一起射向下面的玄武。

    那玄武昂首望去,只見一道巨大的漩流向著自己卷來,立即四足一躥,想要逃出旋流的範圍,卻不料前後左右出現了一根根猶如實質的黑索,宛如天羅地網一般,將它困在其中。那玄武巨足狂拍亂撕,卻扯斷了一根又生一根,似無斷絕之意。而那道旋流已經將玄武吸住,不斷的扯向天空。玄武心中不免焦躁起來,口中一聲低吼,眾人只覺得心胸為之一震,只見那玄武猛地向西撞去,前足撕開了十余道暗龍縛神索,而那道巨大旋流始終未隨其後,絲毫也不放松。

    那玄武猛地一扭身,四足一蹬,身下那團黑雲帶著它朝著旋流相反的方向向外撞去,只听轟的一聲,那玄武竟然掙脫了天魔降仙陣奔到了陣法之外。天上魔教眾人通身感到全身巨陣,修為較低的魔教巫冥宮弟子頓時口吐鮮血,一時間陣法大亂,再也難以困住玄武。卻見那玄武趁亂猛地躥了上去,一陣亂拍,魔教巫冥宮中弟子頓時人仰馬翻,被拍的四下亂飛。玄武興奮得低聲嚎叫起來,好不快活。

    心湖散人向傲霜散人一揮手,帶著眾門人擺開陣勢,向那玄武逼近。他們擺的卻是一個大有來歷的陣法。此陣名叫降魔陣,據說是軒轅黃帝流傳下來的陣法,威力著實不小,據說當年軒轅黃帝憑此陣法曾經大敗蚩尤。

    只見馭龍宗眾人在心湖散人和傲霜散人的帶領下,成兩條龍形排列,一左一右圍向玄武。那玄武驟然見到又圍上來這許多人,不由得一陣欣喜,右足輕踏,已經躍躍欲試的打算拍飛這群送上門來的人球。誰知道這群馭龍宗的門人只是遠遠繞著玄武打轉兒,卻不*近。隨著一串悠揚的咒語唱響,馭龍宗兩條龍形自心湖散人、傲霜散人為龍首,兩道奇異的真元流貫穿兩條游龍,將兩條游龍連接起來。玄武幾次出掌拍去,卻都被高度戒備的心湖散人和傲霜散人帶著游龍避了開去。隨後,馭龍宗眾人開始發動了,在不斷的游走中,每名馭龍宗弟子不斷的朝玄武發掌,一道道粘稠的真元拍向玄武。

    那玄武只覺得身上越來越粘,越來越難以動彈,似乎一個身子便被粘在了一張不斷加固的蛛網之上,而那一群蜘蛛仍在不斷的吐絲,將它纏得更緊,如墜蛛網,如陷泥潭。此時玄武的內心才感到一陣恐懼,身子越發的沉重了,不由自主地向下沉去。

    只見兩條游龍圍繞在它身周,那些馭龍宗門人依舊輕飄飄的一掌接著一掌的打來,真元組成的屏障在空中聚而不散,越聚越厚,當真將那玄武困在其中。就在此時,只見一捧明亮的青光閃動,隨之嗤嗤之聲大作,真元屏障被一柄青光霍霍的短匕首一層層的劃開,清光匕的一端是一根淡黃色真元流,那真元流的另一端則是胡不歸。

    胡不歸操控清光匕連連砍削穿刺,那玄武頓時感到身上一輕,立即扭動掙扎起來。隨著胡不歸的清光匕的介入,原本一個天衣無縫的困守陣法此時已經是有了破綻。傲霜散人大怒,身子一擺,他所在的那條游龍也隨之一擺,只見數十名馭龍宗弟子紛紛向著胡不歸發掌。一道道粘稠的真元屏障又向著胡不歸等人卷來。

    只見兩道綠光閃過,卻是梅四的兩柄菜刀飛了出來,那綠光在兩柄菜刀上聚成一線,鋒利異常的妖刀氣頓時劃開了十余道粘稠的真元屏障,與此同時,梅輕雪手指輕彈,琴絲訣施展開來,順著被劃開的真元屏障的空隙,數道細小流光疾射出去,沿著變幻莫測的軌跡射向由馭龍宗門人組成的龍身,只听數人啊呀一聲已然中招,一頭從空中扎下,頓時傲霜的那條游龍潰不成軍,只剩下心湖散人的那條游龍依舊圍繞著玄武游走。

    而那玄武四足狂蹬,身下烏雲翻滾,一股動勢在陣中蕩開。隨後,那玄武竟然裹挾著身上一團真元屏障向著剛剛潰散的那條殘龍沖去。在一股大力沖撞之下,又是十余名馭龍宗弟子被撞的飛了出去,至此馭龍宗的降魔陣雖未完全被破,卻也難再有作為了。

    傲霜散人大怒,棄下玄武不顧,雙手連彈,數十道寒霜指向著胡不歸等人疾射而去。胡不歸操控清光匕,只听一陣丁零當啷的響動,那數十點陰寒凌厲的真元碎成萬千光點。而胡不歸只感覺右邊身子一陣發麻,似乎血脈都為之倒流了一般。右手龍氣險些散了,連忙將清光匕收回掌心。傲霜散人見自己的寒霜指被破,旋即揮手一劈,一道寒光削向胡不歸,卻是馭龍宗的絕技劈山刃。

    張富貴站在梅輕雪身後的落梅琴上也是大怒,心道︰你這家伙抓不住玄武就沖著我們發飆,以為老子們不會道法嗎?只見兩道歪歪斜斜的掌心雷從張富貴的掌心打了出去,只听轟轟兩聲卻打在了正在一旁伺機而動的魔教人群之中,只見一個人捂著屁股從魔教人群中躥了出來,中招的卻又是倒霉的魔龍。只听他怒罵道︰“你他娘的,又是你小子!老子非把你碎尸萬斷不可!”

    這魔龍大概是氣昏了頭,怒氣上沖之際,什麼也不管不顧了,直朝著張富貴沖去。就在此刻,傲霜散人的劈山刃恰巧橫飛過來,噗哧一聲,從魔龍身上削過,銳利之極的勁氣頓時將魔龍劈成兩半,一枚黑色的魔丹逃了出來,嗖的飛回了魔教人群之中。魔龍的師叔方苦桐連忙收了魔龍的魔丹,這才向傲霜散人怒目而視。

    卻听張富貴對傲霜散人喊道︰“小白臉,不妄咱倆好上一場,你終是救了我一次啊!”直把個心高氣傲的傲霜散人氣的臉色越發的白了,倒確實是個小白臉。傲霜散人冷哼一聲,也不答話,只是心中暗罵這魔教的莽漢亂撞,死了也是活該,而那個尖聲尖氣的小子卻也太過齷齪了,誰又與他好過一場?魔教這邊巫冥宮眾人卻不肯善罷甘休。先前魔教這邊並未與馭龍宗正面對敵,此時魔龍一招慘死,頓時十余道魔元先後打向了冷笑不止的傲霜散人。

    傲霜散人一揮手,又是一道劈山刃,十余道魔元先後湮滅,然而更多的魔元打了過來,兩相終于廝打起來。而那玄武卻趁亂突破心湖散人領頭的那條游龍,朝著天壇中間那道巨大的裂縫奔去,待奔到近前回首向著胡不歸等人低吼一聲,似是答謝一般,隨即便一騰身躥進了深淵之中。那深淵深不見底,又是洞穴深遠,這一進去哪里還尋得到。

    這下就連心湖散人也是心頭大怒,直奔胡不歸等人面前。只見他須發盡白,隨風飄灑,雙眼之中盡是怒意,卻听他說道︰“小胡,你們怎生這般胡鬧?!你可知道你們誤了大事了!”

    胡不歸原本對他心存好感,卻沒想到他不但利用自己,而且與害小酒兒家人的仇敵混在一處,頓時心生厭惡,似乎反倒比南塘秋更加令人討厭了。此刻听他如是說,不覺又是一陣好氣,心道︰看你個老兒這次又怎樣來誆騙我們,上次去御膳房你講的大義凜然,但你自己卻不也來爭奪這宣武了嗎?更何況還是與狼王這幫壞蛋為伍,倒要看看你怎生解釋。想到這里,胡不歸嘻嘻一笑道︰“噢?我們卻壞了什麼事兒?您老倒是說說看。”

    心湖散人尚未說話,卻見傲霜散人啪啪兩掌打散前面一群巫冥宮弟子,沖了出來,陳公公等人立即擋住攻上前來的巫冥宮弟子。卻听傲霜散人喊道︰“師兄,別跟這小子廢話,先滅了他再說!”

    心湖散人長嘆一聲道︰“師弟啊,這麼多年了,你這脾氣怎麼還是如此呢?以殺止殺又豈是解決之道?”心湖散人轉過頭來,深深望著胡不歸道︰“今晚你來我湖心島,我有話說與你听,你們暫且去吧。”說罷一拂衣袖,待著一隊門人沖進了魔教與馭龍宗的戰局中間,只見他身後拖出一道宏大的屏障,生生將兩方人馬分隔開來。心湖散人高聲道︰“諸位,神獸業已逃逸,我們還爭斗個什麼?不如盡早散去了吧。”說著拉了傲霜散人帶著眾門人飄然而去了。

    魔教眾人見此地確無留戀之處,此處沒擒到玄武,而燕南分舵的事兒可就不能再有什麼閃失了,張顧狠狠瞪了胡不歸一眼,帶著眾人向南而去了。

    此時場上便只剩胡不歸幾個和一直遠遠觀戰的趙不嗔等人,梵天谷的一眾人馬卻早就不知去向了。原本一見動手,宋不貪等人都要上前幫助胡不歸,卻被趙不嗔攔住了,趙不嗔道︰“宋師弟、韋師弟,你們可知胡師弟身邊站的那幾個是什麼人嗎?胡師弟向來交友輕率,我瞧那幾人不是魔教分支便是妖類精怪,你們若是上前,只怕日後不但你們會有麻煩,就連天風師叔和天韻師叔也會有不小的麻煩呢。況且我看他們也還能抵擋得住,若是當真有危險咱們上去將胡師弟救出來也就是了,此刻上前卻是大大的不妥。”

    幾人之中以他為長,宋不貪雖不甚滿意他的說辭,卻也不便于他爭執,就此遠遠站定,只等胡不歸一有危機便沖上前去救人。此刻敵人散盡,宋不貪飄然迎上前去,道了一聲︰“胡師弟,你們不是去接應天竹師叔他們了嗎?怎麼又回來了呢?師叔他們可好?”

    胡不歸立即也應了上去,拍了拍腦袋道︰“忘了稟告宋師哥了,我們趕去的時候,魔教那伙人已經被殺光了,而天竹師叔和大師兄還有卓不凡都受了重傷,我們正要將他們送回青城山,卻在路上遇上我師傅,我師傅將他們帶回了山,又命我們回來繼續跟他們周旋,我們這才回來的。”

    宋不貪等人聞訊大驚,連連道︰“怎麼,他們三個都受了重傷?師叔他老人家要緊不?”這幾個人因為是天竹和卓不凡替他們擋住了魔教教眾這才得脫,心中對天竹和卓不凡充滿感激,此時听聞二人受傷,不免心中愧疚。

    胡不歸道︰“天竹師叔他手上雖重,但想來有我師傅在,他應該會沒事兒吧。諸位師兄,你們打算去哪里?”

    韋不垢道︰“我們這便回山探望師叔,胡師弟,你不隨我們一同回去嗎?”

    胡不歸道︰“你們且先回去吧,我還要再多呆一陣子才回去。”說著又從懷里掏出兩顆天妖續命丸和一顆九轉奪命丹遞給宋不貪道︰“宋師哥,你把這個帶回去給師叔他們,就說老胡過一陣子就回去看他們去。”

    宋不貪點了點頭,跟著一言不發的趙不嗔向南而去了。

    至此空曠的廣場上除了胡不歸等幾人外,就只剩下那一道深深的裂縫,巨嘴一般的張著。

    胡不歸拍拍身上的灰塵,道︰“天色不早了,咱們回暖香閣歇息去吧。”話音未畢,只听咚的一聲,卻是梅輕雪一只手又敲在他的頭上。原來胡不歸折騰得累了,卻忘記了他們已經搬了住處。

    望著梅輕雪一雙怒目,胡不歸不等她說話,立即喊道︰“哎呀,富貴,你拿的吃食兒多半不新鮮,我怎麼肚子疼起來了。哎呀呀。”說話間提著褲兒飛快的逃開了,卻是借屎遁這門功夫再度脫身。

    而張富貴听胡不歸說回去睡覺,立即一個“好啊!”脫口而出,此時也連連喊道︰“是啊是啊,多半是不新鮮了,你等等我啊,我肚子也痛呢!”跟著躥了出去,等躥出去才想起自己太監的出身,原不需要擔心這些的,于是停下腳步。卻听梅輕雪道︰“怎麼?富貴,你肚子不疼了嗎?”語氣之中似乎是透著點老胡跑了我可就拿你撒氣了的意味。張富貴立即頭大如斗的道︰“我是摸摸有沒有帶紙,我這就去,老胡啊,你等等我啊!”

    梅輕雪在後面笑罵道︰“兩個小滑頭!跑的倒快!四哥——”說話間轉過身子,只見梅四神情緊張,脖子幾乎要縮進肚子里去了,他戰戰兢兢的道︰“我沒說去暖香閣,我隨便哪里都能睡覺。”

    梅輕雪笑道︰“誰說你要去暖香閣了,你緊張什麼啊?哎,四哥你別跑啊,我給你擦擦汗——”只見梅四嗖的化為一道綠光慌不擇路的竟然向著暖香閣的方向奔去了,倒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經常腦袋入地,被踫壞了妖腦的緣故。可憐一個絕色美女竟然嚇的兩個半男人奪路狂奔,屎遁的屎遁,昏頭的昏頭,只把個在梅輕雪懷里懶洋洋打盹的小虎看的是大搖其頭,嘆息不止。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8:04:25

第八卷 玄武降世 第八十九章 赴約

    一線晨曦,出現在東方的天邊。天空剛一露白,大地一陣震動,那個裂開天壇的巨大裂痕竟然轟隆隆的又合攏了。只留下一道傷疤般的裂紋。而天壇正中那座被一分為二的建築,也合二為一,只是中間一道清晰可見的裂痕仍然留在建築之上。一種怪異的氣氛籠罩在京城之中,許多不明所以的百姓惴惴不安的在自家門口向往窺探,只見大街上的驃騎衛業已消失不見,這才紛紛探頭探腦的從家里出來,小聲的打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一時間京城之內眾說紛紜,帝都的清晨就這樣來臨了。

    胡不歸等幾個早就溜回了東升客棧,此時正四仰八叉的睡的甚香。他們卻不知道京城之內此時是一片嘩然。天壇附近早就被御林軍圈禁起來,任何人不得入內。而玄武門則是派了重兵把守,其他幾個城門也都守備森嚴,整座京城如臨大敵。

    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流言四起,有說妖孽橫行京城,皇上下令命天師除妖的;也有說根本不是妖孽,而是北方蠻夷又要與我天朝開戰的;更有說是宮闈禍亂,似乎有什麼人要謀朝篡位了;還有人說是人心不古,朝政不明,因而天怒人怨,上天降罪于京師重地的。各種說辭在街頭巷尾此起彼伏,其中有個混混兒對天發誓說他親眼看到了昨晚的事兒,昨晚其實是天上神仙下凡來玩蹴鞠的,那鞠球大的簡直賽過房屋,神仙們一個個在空中亂飛,神奇之極啊。這個混混兒很快就被順天府的衙役帶走了,據說是偷了順天府府尹大人的銀夜壺,因而鋃鐺入獄。

    而幾個此事的正主兒卻睡得口水長流,魂飛仙界。這一覺直睡到正午過後,梅輕雪接連上前敲了三次門,最後小手指連彈數下,幾道琴絲訣射將進去,只听屋內怪叫數聲,這幾個睡客方才起身。待幾個人打打鬧鬧的洗漱完畢,已經是午後了。

    梅輕雪道︰“你們幾個小子怎麼這般能睡啊,那便可都遞來帖子甚久了,老胡,咱們去倒是不去你可也該拿個話兒啊。”說著遞給胡不歸一張黃皮帖子。胡不歸拿起一看,其上寫著︰胡世兄不歸,昨晚之事確有君所不曉之處,若今晚肯屈尊光臨寒舍,老朽定會為君解惑。馭龍宗心湖散人拜上。

    胡不歸大了一個哈欠道︰“原來這老小子叫心湖散人,老子瞧他骨頭倒是很硬朗,半點散架的意思都沒有。”

    張富貴道︰“那咱們倒是去不去啊?別叫這老兒又搞出一個陷阱來,讓咱們自己往里跳。”

    胡不歸到︰“怕他做甚,咱們幾個偏要去瞧瞧這老兒又能編出些什麼說辭,大不了打上一架再跑。”

    梅輕雪也道︰“左右無事,那咱們今晚就去瞧瞧吧。”梅輕雪話沒說完,就听見咕咕兩聲,卻是小虎和張富貴兩個肚皮一癟,發出些異響來。胡不歸笑罵道︰“你們兩個家伙這輩子是別想修煉成仙了,人家神仙千百年不食也不會像你們這般。”他正說著卻又是咕咕兩聲,此次卻是他胡不歸自己的肚皮很不爭氣的響了起來。

    胡不歸自己都忍不住臉上一紅,訕訕的道︰“這個,其實成仙也沒什麼意思啊,還是凡人過的逍遙快活些。我看咱們還是找個地方吃飯去吧。”

    眾人哈哈大笑著走出了東升客棧,朝著飄香居走去。胡不歸一只腳踩跨進飄香居的門檻兒,就听見一個小伙計撞鬼似的狂喊著奔了進去,他口中喊道︰“老板,那幾個狂吃客又來了!”

    飄香居老板只覺得腿肚子一軟,幾乎就要喊關門停業,卻見胡不歸幾個已經笑吟吟的走了進來。照例,張富貴幾張銀票丟過去,說了聲︰“照舊!”幾個人便尋了張干淨桌子坐下了。

    在酒菜尚未端上來之際,梅四突然問道︰“輕雪,你什麼時候學的那些神文,我卻怎麼在天妖谷里不曾見過這種書籍?”

    梅輕雪道︰“四哥,你可曾記得在咱們小的時候,一起去藏典洞中讀書的事兒?那時候你一進去就挑食譜和修煉秘訣看,其他書你哪里會去翻看,我就是在那個時候學到的神文。你可知道奶奶為何明我參加騎鹿大賽,並且偷偷給我那頭麋鹿喂食了強筋壯骨的丹藥?”

    梅四問道︰“那是為何呢?”

    梅輕雪道︰“你們可記的騎鹿大賽的彩頭是什麼?”

    胡不歸道︰“你得的是塊破石頭,老胡得的是一瓶天妖續命丸。莫非奶奶就是要講那塊破石片兒傳給你?”

    梅輕雪道︰“正是。奶奶之所以把那塊石片殘片傳給我便是因為谷內如今只有我一人懂得神文,而那殘石據傳說卻與神文有關,若是想解開殘石之謎,便要從各地尋覓遺失的神文,從中找到線索。我所不明白的是為何魔君燕西行竟然也懂得這神文,他卻又是哪里學來的?”

    胡不歸笑道︰“那就只好去問魔教那群小子了。”他話音未畢,突然小伙計們川流不息的送了酒菜上來,頓時烽煙再起,以胡不歸為首的狂吃客再次大戰數十道美味佳肴。梅四雖覺得此間做菜的手段大不如己,卻也是甩開腮幫子狂吃,想來是被胡不歸徹底帶壞了。

    煙雲繚繞的青城山上,天痴真人和天玄真人緊皺眉頭,臉上神色異常凝重,一時間大殿內氣氛沉重,叫人有些喘不過氣來。只听天玄真人沉聲問道︰“不智,你所言的可都是真的?”

    孫不智表情鄭重,聲音卻很虛弱的道︰“弟子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虛言,便叫弟子神形俱滅,永世不得超生!等弟子趕去之時確實看到卓師弟全身起火,一柄赤麟劍光芒萬丈,那場上卻如地獄一般,只看見魔教眾人的肢體四處飛濺,頃刻之間,魔教那百余人盡數被卓師弟屠淨。弟子原本心中甚是歡喜,想著小師弟修為大進,卻沒想到是他身上的朱雀發作了。等弟子趕到近前,卻見卓師弟盟的舉劍看向天竹師叔,底子這時才覺不妥,于是向天竹師叔奔去。卻被卓師弟一劍砍中了脊背,就此昏死過去。弟子猜測,卓師弟定然是朱雀附體,因而失了神智,他卻也不是有意進攻天竹師叔與我的。”

    天玄真人在清虛殿上來回踱步,似乎以他的修為也頗受震動,顯出有些思緒煩亂的意態來。以天竹道長的傷勢確實是十分嚴重,肉體受損也便罷了,最嚴重的莫過于天竹道長的道胎也幾近寂滅的狀態,搞得不好便是神形俱滅的下場。一邊是最心愛的徒弟,一邊是最小的師弟,雖然卓不凡是在朱雀附體的狀態下做出的這等大逆不道的行徑,但若是半點交待都沒有,似乎確也說不過去。

    此刻,卓不凡業已清醒,被拘在誦經閣中,听候發落。究竟該如何處置,天玄真人卻是沒了主意。他抬眼望向師兄天痴真人,天痴真人看了天玄一眼,有看了看孫不智一眼,而後搖了搖頭道︰“師弟,目前最要緊的只有兩件事兒。其一是設法救治天竹師弟,這個由我來做。我會帶天竹師弟一起閉關,希望能夠將他受損的道胎修復如初。不過此舉卻是極難,為兄也沒有半點把握。第二件便是叫不凡這孩子繼續閉關築基,待他可以壓住體內朱雀原力了才有機會想辦法化解他身上的這場禍事。事不宜遲,我這就帶天竹師弟入關了,你也盡早為不凡做準備吧,其余的待日後再說,你看可好?”

    天玄真人嘆道︰“也只好如此了,只怪我當初考慮不周,不該在不凡這孩子根基不牢的情況下派他外出,導致天竹師弟身受重傷,此全是我天玄的罪責啊!”

    天痴真人道︰“師弟也不必過于自責,你我只需全力為之便是了,至于成功與否那便要看天意如何了。”說罷抱了天竹道長出了大殿,向著天師洞方向掠去了。

    青城山上卻有兩人都是一般的擔驚受怕,心思重重。其中一個便是將卓不凡抱回山來的楊不悔,而另一個則是天竹道長的愛徒柳不醉。楊不悔擔心卓不凡自是不必細表,總是不茶不飯,一個人兒猶如失魂落魄一般。而柳不醉這個小小孩童竟然對他師傅天竹道長也能有這份孝心,實在是難能可貴了。柳不醉一只小手拉著天玄真人的衣袖問道︰“掌教師伯,我師傅他現如今怎麼樣了?”

    天玄真人望著柳不醉一雙純淨清澈的眼楮,心中頗有歉意,他撫摸著柳不醉的頭頂,和聲說道︰“不醉,你師傅隨著你天痴師伯進了天師洞閉關修行去了。孩子,看來你也要與你胡師兄一般開始轉山了。”

    就這樣,等趙不嗔他們趕回山時,天竹道長已經被天痴真人帶進了天師洞,閉關療傷。而卓不凡則是被關進了鎮獄崖下的青獠洞中,未經掌教真人天玄批準,永世不得出洞。而小酒兒柳不醉也就此開始了他的轉山生涯。

    夜色昏黑,胡不歸一行四人徑自穿過御花園,向著那個冰封的湖心小島走去。這一路上張富貴手持金牌也不知道晃暈了多少侍衛,他與胡不歸兩個一路嘻嘻哈哈,專挑人多的去處晃悠,搞得梅四也學起梅輕雪來,將一塊手帕蒙在臉上,只露出一雙圓眼楮。最後還是梅輕雪給胡不歸和張富貴腦門上一人來了一下,兩人這才好好走道兒,不再從宮門處來回溜達。

    小橋上積雪覆蓋了斑駁的枯木殘板,湖邊枯樹上一只寒鳥蜷縮著脖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胡不歸幾人走過小橋,穿過樹林,來到了那座茅屋之前。那茅屋門扉輕掩,一暈爐火昏光從門縫處透了出來。

    胡不歸走到門前,那門便自動開了,心湖散人站在門口道︰“胡兄弟,請進來吧。”

    胡不歸點了點頭,率先走了進去。梅輕雪抱著小虎跟在胡不歸的身後也走了進去,而後是梅四。只有張富貴在茅屋前後左右轉了一圈,認定沒有埋伏,這才縮著脖子走了進去。

    待幾人坐定,心湖散人手指微動,五只茶盞飛到各人面前,連小虎也有份,這次的卻是一杯暗紅濃釅的鐵觀音。胡不歸端起茶杯喝酒一般咕咚一口喝了個干淨,而後一雙眼楮定定的望著心湖散人。心湖散人笑道︰“胡兄弟,你就不怕老朽這杯茶里有毒嗎?”

    他這般一說,張富貴差點就扔掉手上的茶盞,而後要去摳胡不歸的喉嚨,卻被梅輕雪輕輕拉住了,示意他少安毋躁。只听胡不歸笑了笑道︰“老爺子,你也真是摳門,上次來你便請我們喝茶,這次又是喝茶,老胡想著一口灌干淨了,你老說不定就端酒出來了,到那時你縱使給老胡喝毒酒那也好過喝這茶湯了。”

    心湖散人道︰“老朽這兒倒真是沒酒,卻並非是不給你喝了。”

    胡不歸卻正色道︰“今晚小子卻不是為喝茶來的。老爺子你跟那個狼王和他那白臉的主子究竟是什麼關系?你當真與他們是一伙的?”

    心湖散人低頭撥弄著一爐火炭,口中緩緩的道︰“我與那狼王和陳有路的主子確是一伙的,我們宗門叫做馭龍門。”

    此言一出,張富貴第一個跳起來,道︰“那你上次便是騙我們的了?枉我們把你當作好人,你卻利用我們尋那玄武,你這老頭好不狡猾!”

    梅輕雪再次將張富貴拉住了坐下來,梅輕雪低聲說︰“先且听他如何說吧。”

    五雙眼楮望著心湖散人,心湖散人抬眼看著幾人說道︰“幾個小友可知我這宗門的由來?”

    梅輕雪道︰“願聞其詳。”

    心湖散人道︰“諸位都是修真中人可有誰曾听過我們這馭龍宗的?”眾人都是搖頭,那心湖散人又道︰“這只因為我們馭龍宗並非一般的修真門派。胡兄弟,你是來自青城派的,你們青城派修真是為何故?”

    胡不歸歪著腦袋想了一下,道︰“大多不過是要徹悟大道,飛升仙界而已吧。”

    心湖散人道︰“正是,大多數修真門派一般都是本著這般想法兒創建的。而我們馭龍宗卻並非如此。我們馭龍宗自開宗立派以來就沒有一個人得道飛升的,你們可知道其中緣故?”

    張富貴歪著嘴道︰“多半是你們修練得不夠努力吧。”

    心湖散人也不生氣,只是搖頭道︰“非也,我宗自軒轅黃帝創建以來,歷經九千余年,其中不乏天資超絕之輩。究竟為何沒人得以飛升卻要從我派開宗說起了。

    當年軒轅黃帝與蚩尤爭神。軒轅黃帝以無上法力招來異界神龍九條,與蚩尤征戰。其時軒轅黃帝麾下一共有十八名馭龍將。每條神龍由兩名馭龍將驅使。我派開宗祖師便是其中兩名馭龍將。

    歷經百年征戰,軒轅黃帝終于擊敗了蚩尤,而那九條神龍和十八名馭龍將卻也只剩一條神龍和兩名馭龍將生還。並且在最後一戰之中,那條名叫敖將的神龍軀體嚴重受損,已經到了不能修復的地步了。軒轅黃帝用密法將敖將的龍氣聚集在一只寶壺之中,並且命我那兩名祖師護持這條神龍的龍氣,待日後因緣際會之時,神龍自有重生身軀的法門。而與神龍神龍氣質最相近的便是天子氣質,所以後世一位宗主便用法咒將敖將的龍氣注入那千年紫檀木中,一是對敖將有好處,再則是敖將的龍氣可以鎮煞,可保華夏神州大地安泰。軒轅黃帝另一個旨意便是命我馭龍宗門人以天下蒼生為重,隨歷代天子而居,護持天下運勢,保神州一方百姓安居樂業,不得以個人修道飛升為目的。因此,歷代馭龍宗門人謹記軒轅黃帝教誨,順應天意變化,竭力護持神州運勢,而我門的功法也只有到修成元嬰的口訣,再往上的口訣早已被兩名祖師爺焚去了,因而才會歷經九千余年,竟無一人飛升。而我們這一派便有些像帝師一般,每有關乎國運的事件必要替當朝天子斟酌權衡,我們實在是入世的宗門,因而從不為修真同道所知。這便是我宗門的由來。”

    胡不歸道︰“這般說來,你這宗門原是好的,卻為什麼那個小白臉一伙淨干些殺人滅門、暗殺行刺的勾當?而你處于同門卻不聞不問,這是何道理?”

    心湖散人嘆了口氣道︰“你說的那個是我的師弟傲霜散人。我馭龍宗歷代由宗主親傳的便只有兩名弟子,而宗主之位也由兩名師兄弟輪值,期限為一甲子一換。我這傲霜師弟其實也並非是壞人,只是我與他的治世見解大不相同,因而平日互相疏遠了,所以他做的很多事兒我確實是不知曉的,便是知道我也物力干涉,畢竟他還是這一代的宗主,不號令我去做甚便已經是給我面子了。”

    胡不歸啪的一掌拍在茶幾上,一道震蕩從茶幾上傳了出去,屋內一切都無損壞,卻听屋外湖面上 嚓一聲,冰面裂開一道大口子。胡不歸怒道︰“這樣濫殺無辜的人你卻說他並非是壞人?那究竟怎樣的人才算是壞人?難道柳晚晴一家卻是壞人?這樣的人你卻說他並非壞人,你還幫他去搶那玄武神獸,還說什麼有德者居之,你們這樣也算是有德?”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屋外穿了進來︰“我是不是好人有什麼打緊的,”門扉輕輕一動,茅屋里便多了一個人,一頭黑發瀑布般披散下來,他面無表情地說︰“只要叫這天下安穩,殺上幾個人,我背上一個惡名又有什麼關系。”

    心湖散人搖了搖頭不語,胡不歸卻怒不可遏,大聲道︰“你又是誰?你又憑什麼決定天下人的生死?說的倒是冠冕堂皇,我且問你,那柳晚晴一家可是你下令殺害的?”

    傲霜散人冷冷的道︰“正是老夫的指令,你若找人算賬便來找我就是了。”

    胡不歸道︰“我自然要找你算賬!你且莫急,我再問你,難道說殺了柳晚晴一家老小便可叫天下安穩?”

    傲霜散人道︰“正是,柳晚晴並非是個大奸大惡之人,然而他卻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事兒,有著一些不該有的東西,他若不死,這天下只怕確實是不大安穩。”

    胡不歸道︰“放你的羅圈屁!他知道的事兒你豈不是也知道?那你為什麼不去死?他又知道什麼危及到天下安穩的秘密,讓你一心要滅他全家?你這般慘無人道,連老**孺都不放過,卻又說些冠冕堂皇的借口,當真是不要臉之至!”

    傲霜散人一張臉氣得發青,百多年來,有誰敢這般當面辱罵他?一雙手捏得咯咯作響,他怒道︰“別說是那柳晚晴,便是你我也是要殺的!你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壞老夫的事兒,昨晚更是故意放走了神獸玄武,殺了你也不冤枉!”

    胡不歸也冷笑道︰“好啊,老子也正想揍扁你個老白臉呢,我們這就出去比劃比劃吧!”說話間兩條人影便已經到了冰封的湖面上。心湖散人人影一晃,站在了兩人之間,梅輕雪和梅四也隨之沖了出來,站在胡不歸一邊,張富貴也疾速從茅屋中沖了出來,待沖到冰面上卻收勢不住,啪的一聲拍在地上,一個身子溜出去甚遠。

    卻听心湖散人長嘆一聲道︰“你們且都住手吧!你們當真以為爭斗便能解決問題?”

    胡不歸道︰“老子只知道此刻就想揍扁這個不要臉的老白臉,別的待揍扁了他再說!”

    傲霜散人鐵青著臉道︰“師兄,現在我還是馭龍宗的宗主!自我當上宗主之後不曾命令過你一次,現在我命令你讓開!若是我被這小子打敗了,那麼這個宗主之位便是你的了。”

    心湖散人朝他二人看了一眼,轉身走上了岸。胡不歸也對梅輕雪等人道︰“輕雪、四哥、富貴,你們且站到一邊,看老胡怎麼揍扁這個裝模作樣的老妖怪!”梅輕雪輕聲說︰“你自己小心了。”目光之中甚是關切,她雖覺得以胡不歸現在的修為與這傲霜散人爭斗實在是凶險之極,但此人脾氣上來,你若不許他打,只怕是比殺了他更令他難受,因而只說了這一句便和梅四一起拖了腳跟不穩的張富貴走上了岸。

    一陣冷風從湖面上吹過,冰面上積雪飛揚,透過紛飛的雪粉,傲霜散人看到的是一雙怒火中燒的眼楮,一股與之修為並不相稱的強大斗志從面前這小子身上透了出來。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8:05:01

第八卷 玄武降世 第九十章 單條

    殺氣無邊,自湖面上彌散開來。一只寒鳥驟然一驚,振翅飛起。就在此刻傲霜散人出手了。

    漫天寒星向著胡不歸疾射而來,光芒蓋過了夜空中的星辰,一股令人血液凝固的冷氣席卷而來。傲霜散人一出手就施展出了他拿手的寒霜指。他的寒霜指雖與南塘秋的天星劍訣相似,其實卻大有不同。梵天谷的天星劍訣為外柔內剛,外小而內大,是被秘法壓縮了的真元彈。而馭龍宗的寒霜指卻是直接而銳利,且蘊蓄著一股陰寒之氣,專破互體罡氣。

    胡不歸龍氣內斂,清光匕握在手中,全部精神鎖定了那漫天的寒星,只見他身子隨著清光匕翻轉舞動,清光匕輕靈的宛如雪花一般,在激蕩的寒霜指勁氣中飄來蕩去,似乎渾不著力一般,快速的在千百點寒星之間移動,其實卻是借了那漫天寒星的力道,匕身踫上第一顆寒星,胡不歸就借此撞擊的力道撞向第二顆寒星,又借第二顆寒星,撞向第三顆,如此一來,胡不歸本身並未消耗多少真元,卻借著對手之力,將滿天寒星全部卸盡。

    其實,這一招胡不歸也是出于無奈,他自知自身修為遠不如傲霜散人,若是硬拼,只怕是不出十個回合,自己手上的清光匕便拿捏不住了。而這一招以弱抗強的法門卻是胡不歸從先前的諸次爭斗之中得來的經驗,遇到比自己強大的對手,若是單純拼比真元修為,那自然是有敗無勝。但若是以有限的真元根基化為無限的妙用法門,則勝負便難說了。

    傲霜散人心中驚訝不已,眼見著這小子修為不如自己深厚,卻可憑著這般法門立于不敗之地,實在是令人驚愕。要知道胡不歸這一手看似取巧,其實這般以弱抗強則需要對自身真元掌控的心手如一,更需要極其敏銳的洞察力和極為專著的精神念力,卻不是尋常修為的人能夠施展得出的。

    傲霜散人不等胡不歸喘息,雙手連斬,寒光連閃,七道劈山刃須彌之間便到了胡不歸的身前,而此次這七道劈山刃或橫或斜,從不同的角度削向胡不歸,速度又是極快,破空之聲尚未響起,風刃便已經到了面前,此已經不容許不歸再從容化解,只能硬接。只見胡不歸雙手握住清光匕,橫在胸前,當的一聲,架住了第一道劈山刃。火花四射,胡不歸只覺得虎口欲裂,胸口處血氣一陣翻涌,而那股龍氣卻在體內沸騰著,似乎這等強悍的力量反倒激起了好斗的龍氣的本性。龍氣瞬間蔓延來開,遍布了胡不歸周身每一個地方。緊接著第二道劈山刃又當的一聲撞了上來,龍氣一陣歡騰,而胡不歸卻全身巨震,猶如一柄萬斤鐵錘砸在胸口,難受之極。隨著一連串叮當之聲,胡不歸的身子不住後退,到了第七道劈山刃,胡不歸一直退出去三十余丈,全身肌肉血脈幾欲爆裂,只覺得一股巨力壓迫在胸口,口中一甜,一口血噴了出來。眼前一陣發黑,胡不歸踉蹌兩步,幾欲摔倒。

    傲霜笑了,一絲嘲諷的冷笑掛在嘴邊,畢竟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後輩小子啊,傲霜心道。然而,傲霜的笑容很快就凝結在了臉上。因為胡不歸也笑了,他直起身子,擦干淨嘴角的血跡,抬起一張年輕的臉,他笑了。

    傲霜從這個年輕人的笑容里看到了一種決心,一種說到做到的決絕,這是渾然不顧一切之後的釋然,這個人你能打倒他,卻打不垮他的意志。傲霜散人突然從心底生出一股無形的憤怒,面前這個年輕人這份倔強深深激怒了他所習慣的凌駕于眾生之上的高傲心性,這個小子憑什麼對他這般傲慢?

    傲霜散人右掌猛地揮出,十成的真元透體而出,化為一道巨大的光刃,一道強勁之極的劈山刃脫手而出,帶著傲霜的恨意,筆直的劈了下去。

    從胡不歸再次站直身子,他的心便與那好斗爭狠、永不服輸的龍氣結合在了一起,一股強大的斗志涌了出來,他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揍扁面前這個老白臉!

    沒有退卻,也沒有躲閃,胡不歸筆直的奔向那道強大到超過他實力的光刃,他的身形快如流星,眼楮緊緊地盯著光刃正中間的一個點上,沒有透拳而出的強橫真元,全身的真元和堅韌的意志全都聚集在右拳上,龍氣短短的聚集在他的右拳上,散則弱,聚則強,這一拳有去無回,沒有昆侖派玉碎訣的拳勢法度,有的是玉碎的決心,寧肯玉碎,任什麼都擋它不住。

    岸邊,梅輕雪一只手攥著張富貴的手腕,她一聲不吭,一雙眼楮里只有胡不歸那雙堅決的眼楮,心里卻是一片冰涼,因為她看得出那光刃的威力。張富貴也緊張的一顆心怦怦直跳,幾乎就要跳出胸膛,而梅四卻閉上了眼楮,看也不敢再看。就在張富貴的心跳暫停的一剎那,胡不歸的拳頭擊中了那道光刃。

    只听轟然一聲巨響,光刃碎裂了,從最中心的那個點上碎成了千百片,而胡不歸的拳頭依舊不停,穿過無數真元碎片筆直沖向傲霜散人。一轉念間,胡不歸的拳頭已經打在了傲霜散人那張高傲的臉上。

    傲霜散人難以置信的看著那越變越大的拳頭筆直的打在自己的臉上,一股巨痛從臉上傳了出來,身子跟著向後飛了出去。胡不歸緊跟上去,一拳接著一拳,胡不歸怒吼著打了出去,毫無章法,簡單而直接,粗野而堅決,每一拳都打在傲霜散人的身上。傲霜散人的護體罡氣被打散了,一陣陣劇痛從肉體上傳來,傲霜散人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痛楚,直面死亡的恐懼涌上了傲霜散人的心,直到此刻他仍想不通,這個小子究竟是憑什麼能打倒自己的?拳頭雨點般的襲來,徹骨的疼痛鑽入了傲霜散人的骨髓里,在那一剎那,他想起了他命人暗殺的那些他認為威脅到社稷的臣子、將軍,那些人死的時候究竟是什麼樣的感受呢?

    隨著轟然一聲,胡不歸一拳將傲霜散人打得砸向冰面,冰面頓時破裂,傲霜散人的身子還沒來得及沉下去,又被胡不歸一把揪起,右拳再度轟向傲霜散人一張越來越蒼白的臉,然而這一拳卻停在了空中。胡不歸松開手,傲霜散人的身子軟軟倒下。

    當胡不歸腳步踉蹌的走向岸邊時,一陣歡呼從岸邊響起,梅輕雪等人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平日里吊兒郎當的老胡又一次創造了奇跡,他勝了。梅輕雪和梅四向著胡不歸沖了過去,卻听見身後張富貴哎呀一聲,攥著自己的左手腕一臉的痛楚表情,卻是被梅輕雪方才過度緊張捏得紫了一圈。梅輕雪臉上一紅,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梅四沖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胡不歸,喜道︰“老胡,你真行!你果真把那家伙打扁了!”

    心湖散人身影一飄,抱起一張臉腫得像豬頭一般的傲霜散人,慨然而嘆,說了聲︰“這又是何必呢!”

    傲霜散人掙扎著道︰“師兄,從今天起,咱們馭龍宗的宗主便是你了。”說完便昏了過去。

    心湖散人對胡不歸道︰“胡兄弟,你且隨我來。”

    胡不歸被梅輕雪和梅四攙扶著跟在心湖散人後面走回了茅屋。心湖散人道︰“胡兄弟,我還有一事要與你說。你以為昨日我們搶奪那玄武是為我們自己嗎?”

    胡不歸道︰“那你們是為誰?”

    心湖散人道︰“胡兄弟有所不知,這神州大地需得有靈獸之氣護持,想必你已經見過那條附身在紫檀木上的神龍敖將了。它便是這數千年來我中華神州的守護神物,憑著它的龍氣這才鎮住了變幻莫測的煞氣,得以保得神州大地的安泰。然而敖將業已醒來,說不準哪天就飛升而去,這玄武恰巧在此時降世,是接替敖將的絕佳對象,你說我們能不奮力拼搶嗎?若是神州沒了這等靈獸護持,若是煞氣上沖,其時便是生靈涂炭,民不聊生了。”

    胡不歸眉頭緊皺,道︰“我師傅卻沒與我說這些,他老人家卻說這玄武原不該為凡人所囚,若是任意作踐神獸,只怕是于天下運數有所影響。所以他老人家才命我們前去搗亂的。但我以為,這神獸也定然不喜被你們所擒,你若強迫它,只怕是反倒適得其反呢。再者說,這神獸天生地養,好端端的就讓你們化為一團沒有身軀的元氣囚禁在一個什麼東西里,若是這樣你不覺得對它來說也太過于不公道了嗎?”

    心湖散人苦笑道︰“胡兄弟誤會了,我又幾時說過要講這玄武煉成一團沒有軀體的元氣?我們不過是想令它盡量不出京師範圍而已,更別說什麼囚禁了。要知道京師重地是神州大地的風水眼,鎮住此地,神州便可安泰了。原本我們只是要在它龜殼上劃九九八十一道平安鎮煞符,然後修建廟宇將它供奉起來,神物一般的對待,又哪里會傷害于它。”

    胡不歸道︰“原來如此,倒是老胡冤枉你們了。不過你若早些告訴老胡,老胡也不會與你們搗亂,放走那玄武了。”

    心湖散人長嘆一聲道︰“如今在說這些卻已經晚了,那玄武躲進地下,在想去尋它,只怕是希望渺茫了。並且,隨著玄武出生時間越久,它的原力就越強大,剛出生之時,我們尚且極難將它困住,再過些時日,便是尋到了它,只怕這普天下便沒有人能降伏它了。”

    胡不歸心道︰那是你沒見過我師傅,若是他老人家出馬,定能降伏這玄武,更何況與這玄武也未必就一定要動用武力,卻可以與它打個商量,看它自己願不願意為你們鎮煞。胡不歸道︰“這次確實是我把事情搞砸了,既然你們是為神州黎民,這尋找玄武來鎮煞的事兒就落在老胡身上吧。我們稍後就去那地下城,看看事情可還有挽回的余地。你且將那平安鎮煞符拿給我們,我們若是見到那玄武,便幫你把符咒畫在它背上即可。”

    心湖散人從懷中取出一張黃表紙,拿起一只法筆,不沾朱砂,而是以真元為墨,在紙上畫出了一道符咒,而後連符咒帶法筆一起交到胡不歸的手上,道︰“但願你們能夠將這道符咒畫在玄武的背上,一切咱們只能盡人事,成敗與否全憑天意吧。”

    胡不歸將符咒法筆交給旁邊的梅輕雪保管,對心湖散人道︰“你就在這里的等我們的消息吧,我們告辭了。”說著幾個人就與心湖散人見禮作別,出了茅屋,向御花園外走去。

    隨著一聲嘶吼,拳頭再度落在堅硬的山石上, 的一聲,山石爆裂,火星四濺。卓不凡不住的喘息著,這青獠洞已經被他向里打深了十余丈,而心中的憤恨卻依舊難以平息,他恨自己,竟然重傷了天竹師叔和大師兄。他更恨這多舛的命運,這朱雀為什麼就偏偏挑上了他?它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現在更陷自己于不義,而自己卻拿它一點辦法都沒有。憤恨毒草一般在他心頭蔓延。

    他猛地一把撕開了胸口衣襟,那只殷紅的朱雀依舊盤踞在胸口,栩栩如生,似乎隨時都會振翅飛將出去。卓不凡手掌一翻,赤麟劍出現在掌中,劍尖炙熱,對準了那頭古樸雄健的怪鳥,既然化不掉它,那就把它挖出來,總好過自己再害人!

    “卓師兄,你在做什麼!”身後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卓不凡回身望去,卻是滿臉驚恐的楊不悔。楊不悔一見此狀便明白了,眼淚頓時撲出撲出的滾了下來。楊不悔道︰“卓師兄,這哪里怨得了你,你又何必如此?!”

    卓不凡微微一愣,隨即道︰“小師妹,你怎麼來了?”這幾日都是宋不貪來給卓不凡送飯,今日卻換作了楊不悔。只見她胳膊上還挎著一只食盒,淚水卻一顆顆的滴落在黃楊木食盒上。

    楊不悔擦干眼淚道︰“我就是怕你如此,因而過來看看你,沒想到你卻是這般的沒骨氣!”

    卓不凡道︰“小師妹,你卻不知道我的苦處。”

    楊不悔道︰“我又哪點不知道你的苦處,但你卻也不該這等消沉,這般的自暴自棄,掌教師伯將你送進這青獠洞哪里是為了你這般?他老人家是要你勤奮修行,早日化去這惹禍的朱雀。而你卻遇上點小挫折就自艾自怨,自暴自棄,如你這般還怎麼去報你的家仇?又如何對得起你的恩師?”

    這番話說出來,卓不凡沉默著,最後他說道︰“小師妹教訓的是,我確實是有些自暴自棄了。從今日起,我便努力修行,爭取早日化掉這害人不淺的物事。”

    楊不悔道︰“你知道便好,這也沒辜負了人家的一片心意。”說到這里,楊不悔放下食盒,在一塊大石頭上做了下來。楊不悔道︰“我听宋師兄說你這幾日都沒吃東西,可是如此?”

    卓不凡道︰“我現在已經不怎麼需要這些了,有些水喝便可。倒是你,小師妹,你來這里我師傅可知道?別叫我連累了你受罰。”

    楊不悔道︰“你放心吧,掌教師伯雖說不許你出洞,卻沒說不許我們進來看你。怎麼,你難道練成了道胎嗎?怎麼不需要吃東西了呢?”

    卓不凡道︰“道胎卻還沒有練成,不過已經到了化丹成胎的階段了。”

    楊不悔道︰“那該恭喜師兄了,如你這般快就到了這等境界的怕就只有咱們祖師爺了,你就更不該自暴自棄、妄自菲薄了。倘若你不是人間第一等的人物,那神獸朱雀又怎麼會選你做宿主?便為了這個你也不該認輸,偏要想法化解了這場無妄之災,這才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呢。我曾听說聖人言‘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此朱雀看似大禍,誰又能知道這不是上天為了磨礪你所設的困苦呢?”

    卓不凡點頭道︰“多謝小師妹指點,我卻不如你想的透徹,實在是慚愧了。”

    楊不悔道︰“哪個要你來謝了,你、我還有老胡,咱們三個自幼一起長大,一起經歷磨難,現在卻說這些生疏話,豈不是叫人心寒。”說著楊不悔打開食盒遞到卓不凡面前,道︰“我既然把東西拿來了,你多少也該吃點。”

    卓不凡接過食盒,只見里面是三樣小菜,一個是素炒山菇,一個是紅油山筍,還有一個是素炒冬瓜。下一層是一盒米飯。卓不凡拿起筷子,嘗了一口道︰“這不是老張做的菜啊,是你做的嗎?味道真好!”

    楊不悔的臉頓時紅了,道︰“偏你舌頭靈呢,一嘗便知不是老張做的。”

    卓不凡望著楊不悔一張桃花般的容顏,映襯在洞外斜射進來的光線里,一絲絲縴細的絨毛在臉上輪廓處泛著柔美的光,便如水蜜桃一般惹人憐愛,不由看得痴了。

    胡不歸等幾人走在寂靜的宮廷內,周遭一片死寂。從湖心島出來,胡不歸便已經沒有了戰勝強敵的喜悅,取而代之的是緊鎖的眉頭。他一面走一面問道︰“你們說我這次放走玄武究竟是不是做錯了?一直以來,我都認為任何一個生靈都需要兩種東西,朋友和自由。但是那心湖散人卻告訴了我另一樣東西,那就是責任。他們馭龍宗的做法或許我們不能接受,但是他們卻是肩負著責任的人。”

    梅輕雪道︰“那心湖散人的話也未必正確,但是我瞧他這次卻不像是在騙人。若是那玄武自願替他們鎮煞,那便再好不過了,若是不願意,那我們即使是尋到了玄武也不能強迫它接受。這原本就是人類的事兒,要者不相干的玄武來承擔本就是人類狹隘的念頭,他們對人類是有責任了,但對眾生來說卻未必是公允的。”

    胡不歸點頭道︰“輕雪說得有道理,若是站在更高的角度來說,他們確實是自私了些,只為人類著想了,卻沒想過其它生靈願意與否。”

    張富貴道︰“我覺得那老頭子所說的什麼煞氣根本就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嘛,只要天子英明,下面做臣子的忠君愛國,朝廷政令清明,使得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哪里還會有什麼造反的,內亂的,篡位的,更談不上什麼禍患、煞氣之類的東西了。”

    梅四道︰“我覺得富貴說得有道理,若是一個明主便不該隨意听信這兩個馭龍宗的人的言語,身為國君哪能沒有自己的見解,這等皇帝只怕也難成大器。”

    胡不歸卻道︰”說到這里,咱們也來了皇宮這許多回,卻一次皇帝老兒都沒看見過,日後回山卻不好與眾位師兄們吹牛了。富貴,你舊居宮中,可曾見過皇帝嗎?”

    張富貴搖了搖頭道︰“我一個下等太監哪里見得到皇帝的面。”話剛出口,就覺得沒有面子,又立即道︰“不過現在老子是宮廷第一高手,想去瞧瞧他只怕也不難了。”

    胡不歸哈哈大笑道︰“那好吧,咱們這就去瞧瞧那皇帝老兒到底生的什麼模樣吧。”這幾個都是膽大妄為、無法無天的家伙,原本張富貴膽子最小,心中本有些忐忑,此時卻不能說不去,那豈不是大大的沒面子啊。而梅輕雪也十分好奇,想去看看這人間的天子究竟是個什麼樣兒,于是幾個人便朝著皇帝所居的乾清宮而去了。

    這幾個人,出張富貴外,一身修為豈是凡間人物所能比擬的,這一路而去,沒有絲毫障礙,一直悄無聲息的到了乾清宮內。只見乾清宮內宮闕樓宇眾多,也不知道那皇帝究竟在哪間屋子里。幾人只管朝著守備子森嚴的地方去。只見一個雕梁畫棟的小樓前,數十名帶刀侍衛分成四組,來回巡哨。而小樓門口站著四個身穿一品帶刀侍衛官服的武士,四人精氣十足,一望便知是人間武林高手。

    胡不歸對幾人暗道︰“應該便是這里了吧?”其他幾個也點點頭,梅四默念一句妖族咒語,將張富貴的形跡隱藏了起來,其余三人各自施展藏身訣,四個人清煙一般的飄進了小樓,任那四個一品帶刀侍衛武功再高,也難發現這等玄奧道術。

    幾個人剛飄進小樓,就听見有人說道︰“皇上,時候不早了,您該就寢了。”胡不歸等幾個探頭向下看去,只見一個老太監背對著他們,在老太監前面還有一個身穿明黃色衣袍的小孩兒,幾個人心道︰“原來這皇帝卻是個小孩兒啊,難怪什麼事兒都听那兩個老家伙的。”眾人都覺得沒趣,剛想離開,卻見那小孩兒轉過臉來,胡不歸一見之下,頓時大吃一驚,心道︰怎麼會是他?!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8:05:36

第八卷 玄武降世 第九十一章 天子

    那小孩兒慢慢轉過身來,在幾只巨大的燭台光焰映照下,胡不歸看得分明,那小皇帝竟然是自己的小師弟柳不醉!胡不歸心頭一陣迷惑,小酒兒按說此刻該在青城山,卻怎麼跑到京城之中做了皇帝?但若說是面容相似之人,卻也不能這般相像,就像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兩個人兒一樣。

    只听那小孩兒說︰“楊公公,昨晚天壇方向吵鬧的緊,又有震動傳來,兩位仙師都說是天降吉象,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你可知道嗎?”

    那楊公公正是大內總管太監楊忠良,只听他彎腰答道︰“回主子,奴才也沒有半點法術,哪里知道這等玄機,既然仙師這般言道,想必就該是如此了。但願上天憐我幼主年幼喪父,孤苦一身,因而垂下吉象祝我天朝平安吉祥。”說到此處,這老太監當真落下淚來,似在感慨幼主年幼,又似在傷懷舊主仙逝,倒不枉他名字里有忠良二字。

    那小皇帝從腰里掏出一條黃色絲帕,遞給楊忠良,道︰“楊公公,你莫哭了。朕年紀雖然幼小,卻總有長大的一天的。”言語之中竟然頗為成熟。

    那楊公公收起眼淚,道︰“主子說的是,奴才該死,倒叫主子寬慰起奴才來了。主子,時候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再過兩天就該是大年初一了,也就是您登基繼位的吉日,現在可該好好修養幾天。”

    那小皇帝點點頭,楊公公立即和一個宮女伺候著給他寬衣。

    胡不歸仔細看那小皇帝說話時的語氣腔調,以及神情舉止都與小酒兒有所不同,這時才認定,此人絕非是自己的師弟柳不醉。猛然間一個念頭驟然浮現在胡不歸的腦海里,他旋即明白了那柳晚晴一家究竟是為何被害的了。

    只因為柳不醉實在是與這小皇帝太過相像了,俗話說︰匹夫無罪,懷壁其罪。而柳不醉就是柳晚晴所懷之壁。傲霜散人只怕將來柳家會有所圖謀,因而殺害了柳晚晴一家老少。縱使是現在胡不歸知道了真相之後,卻依舊覺得傲霜散人手段太過毒辣了,只為了一種可能就殺害了柳家上下數十口無辜的生命,而只為了不泄漏他們的來歷,就屠殺掉了那莊園幾百條性命,此等殘忍好殺已經是有違天道了吧。

    胡不歸對早就不耐煩地那幾位做個手勢,四人又清煙一般的飄了出去。待來到外面,胡不歸才把事情與他們說了,幾人都是嘖嘖稱奇,張富貴道︰“老胡,你說你那師弟會不會跟那小皇帝是孿生兄弟呢?”

    胡不歸道︰“這個便要去問皇太後或者是那個傲霜散人了,不管是不是孿生兄弟,這般做法實在是過于殘忍了。”幾人邊說邊行即將走出皇宮,突然胡不歸拍拍腦袋說道︰“哎呀,我倒忘了,這兩天四處奔波卻忘了去瞧瞧敖將老兄了。既然咱們知道了他的來歷,這就告訴他去,省得他想破了腦袋。”他卻忘了,那敖將哪來的什麼腦袋,不過是一團龍氣而已,既然沒有腦袋便無從破起了。

    不管他嘴上怎麼說,這小子大搖大擺的舉著那塊金牌帶著眾人又晃回了皇宮。

    一輪山月將清冷的月光斜斜照進青獠洞中。卓不凡面向洞口,盤膝而坐,一顆心神沉入無邊的意識之中。感覺在慢慢的擴展,沿著山洞石壁蔓延出去。

    鎮獄崖下是一片松林,月光如銀,把個山林照得分外寂寥。有風吹過,一陣松濤傳進青獠洞中,帶來一陣松針清香。風動,松動,心神也隨之飄搖,卓不凡只覺得一顆心隨著清風而去,在蒼翠的青城山群峰之間徘徊游蕩。漸漸的他的心神開始發生了變化,他的心神超越了風,飛到了風的前面,引領著清風肆意暢游。

    隨著心神的暢然,一股股青朦朦的青城靈氣追了過來,跟隨著卓不凡的心神一起飛馳,最後越聚越多,終匯成了一條奔騰的河流,隨著卓不凡的心神一起涌進了青獠洞中。整個青獠洞里生機勃勃,躍動著一股龐大而無形的力量。這股力量的中心是凝神閉目的卓不凡。

    卓不凡的一顆內單在體內緩緩轉動,猛然自內丹之中迸射出千萬道光芒,那顆經過千錘百煉的內丹須彌間崩潰了,散成一團霧氣。這團黛青色的霧氣旋轉著,似有一物在其間緩緩舒展著,卻看不分明。直到此刻,聚集在青獠洞的青城靈氣才緩緩散去。洞里洞外,一片寂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團霧氣凝結為一層薄薄的胎膜,一個形貌模糊的道胎在其中緩緩蠕動。卓不凡緩緩睜看眼楮,平靜的向洞外望去,只見山林靜默,心中不喜不悲,一片自然。

    卓不凡也不去管胸口那塊殷紅如血的朱雀印記,通過上一次閉關,他知道只有當他的修為實力大大強過這朱雀原力之時,他才有機會將它從自己的體內清除掉。而那一刻也不知道要修練到什麼時候方成,這朱雀原力的威力實在是太過驚人,據大師兄講,當時自己被朱雀附身之時便如地獄修羅一般,在頃刻間就屠盡了在場的敵人,這種力量即使是已經修成道胎的天竹師叔也不與之相抗衡,那麼也就是說自己至少要修到元嬰大成,說不定才可以動手清除這所謂的神獸。

    然而卓不凡此刻對自己充滿了信心,他又不由得想起了小師妹楊不悔那種幽幽的眼神,心中突然一蕩,一種難言的感覺涌上心頭。那種似有還無的感覺方才升起,隨即便暗淡下來,卓不凡想到︰自己一日不能降伏蟄伏在體內的朱雀,便一日不得出洞。要想修得元嬰大成,卻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歲月了。

    胡不歸一把推開太和殿的大門,高聲喊道︰“敖將老兄,我們來看你來啦!”

    敖將的聲音立即從紫檀木雕龍上傳了出來︰“胡老弟,我以為你們把我給忘了呢。”

    胡不歸和梅輕雪等人跨進大殿,胡不歸笑道︰“哪兒能啊,這兩日發生了太多的事兒,一時之間也與你講不清楚,不過我可打听到了你的來歷了,你要听听嗎?”

    此言一出,大殿內幾人同時感到一陣氣機激蕩,只听敖將說道︰“你快說與我听听!”

    胡不歸道︰“老敖,你可認得軒轅黃帝?”

    胡不歸的話音未落,敖將就啊的一聲喊了出來,說道︰“啊,原來是他!你先別說,容我想想。”似乎胡不歸這句話觸動了他的記憶,敖將陷入了沉思之中。

    胡不歸在大殿上來回轉悠,不去打擾敖將回憶。梅輕雪則抱著懶洋洋的小虎站在大殿中央四處,目光在大殿梁柱之間游走,打量著這座人間權力巔峰的所在。梅四縮著脖子坐在寶座基座的台階上,百無聊賴的捏著一根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蘿卜雕花兒,轉眼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貓腦袋出現在白蘿卜的頂端,儼然是另一個小虎。

    只有張富貴一人心潮起伏,這太和殿他是第一次來,自從一進大殿,一雙眼楮就粘在了那張高高在上的龍椅上。張富貴快步走向龍椅,而後一屁股坐了下去,正襟危坐,似乎他現在就是當朝的天子,一張光溜溜的臉上冒出些不倫不類的威儀神態,甚是滑稽。

    胡不歸一圈溜達回來,看到張富貴高高坐在龍椅上,不由嘿嘿輕笑了一聲,惹得梅四也不由得回頭去看。張富貴對梅四招手道︰“四哥,你也上來坐坐,這可是皇帝坐的地方。”

    梅四眨巴了一下眼楮道︰“富貴,這椅子坐不得。小虎在這椅子上撒過——嗚嗚。”只見白影一閃,小虎嗖的撲到了梅四臉上,四爪抱住梅四的腦袋,一個白肚皮正好堵住了梅四的嘴巴。

    張富貴嗖的跳了起來,道︰“我說這寶座上怎麼有股子怪味兒,原來是小虎這潑貓干的好事兒!”說話間揪著小虎的兩只耳朵,將它從梅四的臉上拽了下來。小虎嗷的一聲轉身撲進了張富貴的懷里,兩個家伙打成一團,嘰里咕嚕的從基座台階上滾了下來。兩個家伙在大殿地磚上滾成一團,嘻嘻哈哈的打鬧著,卻突然  兩聲,小虎和富貴兩個嗖的飛了出去,卻是胡不歸兩腳將他們直接踢出了大殿。胡不歸低聲道︰“不許吵,老敖正在回憶呢。”

    敖將突然說話了︰“胡老弟,我想起來了!”

    胡不歸和梅四他們都望著頭上那個紫檀木雕龍,只听敖將說道︰“我知道我是怎麼來的了。我也知道我在等誰了。”

    胡不歸到︰“你是怎麼來的我們也都知道了,是軒轅黃帝以密法招來你們神龍族九條神龍,助他征戰蚩尤,是吧?那麼你是在等誰呢?是軒轅黃帝嗎?”

    敖將道︰“你只說對了一半,我與其他八個兄弟確實是被軒轅黃帝以引龍渾天陣法招來此地的。然而我現在等的卻不是軒轅黃帝,軒轅黃帝已經羽化飛升,進入了仙界。我要等的是一個小孩兒。在與蚩尤的最後一次征戰之中,我被蚩尤打傷,肉身大半損毀,已經不能再行修復。軒轅黃帝將我的龍氣裝入一只寶壺之中,並且在飛升之前對我說,要我等一個小孩兒的出現,他是你們這片大地上的皇族子弟,將會在九千年後的某一天出現在我面前,他身上有著一絲神龍血脈,只要他滴出這一滴神龍血脈,我就可以借此恢復真身,重返龍域。”

    胡不歸道︰“那麼這個人究竟是誰,你可知道?”

    敖將對著正下方的龍椅說道︰“我想這個人就是你們所說的天子。”

    胡不歸道︰“那可要恭喜老敖了,再過兩天,便是大年初一,到時候新皇登基,他定然要來這太和殿,到那時老敖便可重獲真身了。不過老敖,你想起來你究竟是怎麼昏睡過去的嗎?”

    說到這里,大殿里突然一震,卻是敖將猛地一抖,他氣乎乎地說道︰“還不是一千多年前的那兩個神龍侍者搗的鬼!”

    “神龍侍者?”胡不歸疑惑的說︰“他們不是什麼馭龍將嗎?怎麼又冒出了兩個神龍侍者?”

    “狗屁駕馭龍將!當年軒轅黃帝將我們就兄弟招來,每條神龍各配了兩名僕役,幫助我們適應這里的環境,以及在作戰時協助我們征戰之用,稱之為神龍侍者。憑他們也想駕馭我們嗎?!”敖將說道。

    胡不歸心道︰你若知道他們的宗門便叫馭龍宗,那你還不得大發雷霆,估計到時候這皇城都得塌掉一半,還是不與你說得好。沒想到這心湖老頭的師傅們也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呢。不過我們既然答應了幫他去找那玄武,那就不能食言,老敖這邊事情已了,我們不如這便去尋那玄武了。

    想到此處,胡不歸對敖將說道︰“老敖,既然你已經想起來的,那你便安心的在這里登上幾天吧,我們大年初一再來看你!”說著朝梅輕雪他們說道︰“此間事情已了,我們這便走吧。”幾個人辭別敖將,向宮外走去。

    小虎騎在張富貴的頭頂上,神氣十足。張富貴因為方才做過了龍椅,也是一副神氣十足的模樣,盡管他做的龍椅略帶些貓尿臊氣,但也令他滿足不已了。張富貴道︰“老胡,現在我們去哪里?”

    胡不歸道︰“我們現在就去地下城尋那玄武去,你們說可好?”

    梅四道︰“那地下城有如迷宮一般,又龐大之極,只怕我們去了也未必找得到那玄武。更何況即使找到了,它也未必願意讓我們在它背上畫那九九八十一道平安鎮煞符。”

    梅輕雪道︰“不試試看又怎麼知道不行呢,我方才已經看過了那平安鎮煞符,此咒確實是一道鎮煞驅邪的符咒,于玄武本身不會有何損傷,它只是將玄武氣息與神州大地聯系起來,借助玄武的神物之氣,保神州大地平安。此事我們若是做成了,也算是一個善舉。”

    幾個人說話間便出了皇宮,直奔玄武門,還沒走到近前,就看見玄武門周圍守備森嚴,數百兵卒幾乎將玄武門圍了個水泄不通。幾人停下腳步,胡不歸道︰“咱們還是從皇陵的那條入口進去吧,從這邊走怕驚動了他人,到時候又惹得眾人來搶那玄武,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于是幾人又向皇陵而去了。這條路梅輕雪卻沒走過,待走到那個壁上留有一方小孔的墓室時,張富貴興高采烈的施展出了軟骨術,將自己變成大便模樣,塞入了那個方孔之中。緊跟著小虎也懶洋洋的爬了進去。而後是梅四身子一縮溜了進去。

    胡不歸看著梅輕雪,腦袋上卻邦的又吃了一記,梅輕雪紅著臉道︰“看什麼看,你先爬進去啦!”卻原來是覺得這般變形太不雅觀,不願被胡不歸瞧在眼里。胡不歸揉著腦袋嘟囔著軟軟爬了進去。最後,梅輕雪身子一閃,飛快的躥了進去,待出了那邊洞口,又飛快的恢復了原貌。幾個人向前行進,不多時就來到了張富貴撞破的那個大洞前。里面就是深淵。張富貴和胡不歸和梅四互相看了一眼,三人同時跳了進去,只听見啊啊啊的聲音從洞口不斷的下墜,梅輕雪搖了搖頭,抱起小虎也跟著跳了下去。

    胡不歸幾個沿著勾連曲折的岩洞走進了那巨大的地下城中。地下城這幾日來連連遭遇變故,從玄武神殿跨塌到玄武出世時的驚天裂縫,無一不是地動山搖,亂石飛濺,此刻再看這地下城卻又恢復到往日的寂靜之中了,甚至比之從前更加的幽寂神秘。沿途有不少自穹頂墜落下來的巨石橫在地上,也有一些被巨石砸死的形貌怪異的怪獸尸體。

    幾人繞過沿途散落的巨石,向著迷宮般的地下城深處走去。突然那群長著長長尖嘴和皮革一般翅膀的怪鳥再度飛來,朝著眾人俯沖下來,風聲大作。張富貴興奮的叫了一聲,立即兩道掌心雷丟了出去,只听轟轟兩聲,一道打散了沖過來的鳥群,而另一道卻竟然丟到了幾人身旁的一道高牆上,只听轟的一聲,高牆坍塌下來,頓時塵土飛揚,幾條人影立時躥了出去。最後是一臉狼狽的張富貴從塵土之中,躥了出來,嘿嘿笑著說道︰“使得太急了,失了準頭。”

    三只手掌加上一只貓爪同時敲在了張富貴的頭上,胡不歸叫道︰“沒準備好就別發。上次你小子兩顆掌心雷亂丟出去,害得小魔龍被劈成兩半,算是掛了。他是魔教的壞人,你害死他也就算了,難道你還要害我們不成啊。富貴大爺,你手下留情啊!”

    張富貴立即反擊道︰“可是是你說的,這種東西要多練才行,我可是照你說的練的,現在你卻來說人家,要不是你把我整成這般模樣,又教我這些些法術,我又怎麼會到處炸來炸去的?要說起來都怪你啦!”

    胡不歸立即頭大如斗,而張富貴依然喋喋不休的訴苦,說什麼從前走路踏踏實實,而現在一躥高得自己都心虛,又是什麼從前做太監的時候是何等的安全,而現在卻隨時面臨險境,就連吃飯也有可能由于動作太快而把自己撐死。胡不歸苦著臉,听著張富貴歷數自己的不是,最後終于忍不住一腳把這個嘮叨鬼踢飛了出去。張富貴果然是非常人,在飛出去的弧線里依舊在喋喋不休的嘮叨著,確實是常人之所不能及的。

    梅輕雪和梅四忍俊不止,好容易叫胡不歸這個潑猴遇上了一個更加無賴的主兒,這番場面倒是好看得很。胡不歸一個人耷拉著腦袋朝前走去,拐了個彎兒,卻 的跟一個東西撞上了,胡不歸雖未使力,但他現在身上的龍氣經過與傲霜散人一戰,又有了很大的提升,只把那東西撞得跌了出去。胡不歸定楮一看,卻不由得笑了出來,卻原來叫他撞上的竟然是頭一次進到這里遇上的那只豬頭怪。

    那豬頭怪也是大吃一驚,兩顆碩大的豬頭立即做出反應,身子嗖的跳起來,向後逃去。胡不歸在後面一邊追一邊喊道︰“我的兒,你莫跑,這次我不揍你了。”梅輕雪在後面啐道︰“竟胡說八道,它若是你的兒,那你豈不也成了兩個腦袋的豬頭怪?!”

    雖是如此說,其余三人還是緊緊跟了上去。才跑了沒幾步,胡不歸卻突然停了下來。梅四也道︰“別追了,老胡。你可還記得上次那豬頭怪把我們引到他們巢穴的事兒啊,千萬別大意呢。這里豬頭怪眾多,若是群起而攻之,倒也不好對付呢。”

    他們剛剛停下,誰知道那只豬頭怪竟然自己走了回來,嘴里哼哼的叫喊著什麼,表情十分囂張。張富貴一個掌心雷打過去,只見那豬頭怪迅捷無比的向左邊一縱,躲了過去。張富貴欲再次發掌,卻突然覺得眼前的情景似乎有點不大對勁,再看老胡等人,一個個都不動彈了,不由得感到一陣奇怪。等他再看時,只見前後左右,上上下下全都擠滿了兩顆腦袋的豬頭怪,數量竟然有數千頭之眾,只見豬山豬海,已經將胡不歸等人團團圍住。每只豬頭怪的手上都捏著一塊石頭,那架勢就像是馬上就要把胡不歸等幾個一起活埋了一般。

    為首的是一只雄踞在高牆上的碩大豬頭怪,只听他一聲吼叫,眾豬頭怪集體舉起了石塊,眼看著就要亂石如雨,卻突然一聲蒼涼的吼叫傳來,眾豬頭怪同時住手,就連投石的姿態都保持著,就像是被凍結了一般。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8:06:35

第八卷 玄武降世 第九十二章 畫符

    一時間,場面極其古怪,千余豬頭怪盡皆舉著石頭呆立不動,怪異中倒也顯得十分壯觀。其中一些搬了大石頭的豬頭怪挺了片刻過後,實在是支持不住, 當一聲,石頭落地,正正砸在腳面上,頓時身上兩個豬頭同時咧嘴,表情痛苦萬分,卻竟然不敢叫出聲來,只是用兩手各捂一張豬嘴,令人忍俊不止。

    胡不歸猛地一個筋斗翻上了半空,只見一團黑雲恰巧消失在右側一道高牆牆角。隨著又一聲低沉的嘶吼,數千豬頭怪潮水一般的向著四面八方退去了,轉眼便消失不見。當真是來得快,去的也快。

    胡不歸在空中笑道︰“是那玄武現身了!看來這家伙一來就做了這些豬頭怪的王,倒真是威風的緊呢!”

    梅四拉著張富貴和梅輕雪一起騰空而起,卻已經看不到那玄武絲毫蹤跡,梅輕雪問道︰“那玄武呢?”

    胡不歸朝那高牆一指道︰“往那邊去了,咱們過去瞧瞧。”說話間率先朝那高牆而去了。梅輕雪腳步凌空虛點,抱著小虎緊跟其後,怕這小子又撞出幾千只別的怪獸來。梅四拉著張富貴也跟了上去。

    張富貴嘴里卻嘮叨著︰“去吧去吧,你們可別忘了,那玄武神殿雖然不是咱整塌的,但那玄武要是非賴在咱們頭上,那咱幾個可都要吃不了兜著走了。回頭那玄武大爺一生氣,把咱幾個都當成球拍飛了你們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張富貴只管一路嘮叨,梅四苦著臉拉著他向前飛去,幾個人都不理會張富貴的嘮叨,只管一路向前追去。拐過高牆,卻見一條寬大的通道向前而去,一直通向一個巨大的岩洞。胡不歸飛到洞口,沖著里面大聲喊道︰“玄武老弟,你出來一下,老胡找你打個商量啊。”

    只听得一陣回聲在洞中蕩來蕩去,卻不見那玄武出來,一直到那不斷重復的啊啊啊的回聲消失不見,玄武依舊不見蹤影。胡不歸撓撓頭道︰“這玄武難道也怕羞不成?既然它不肯出來,那咱們只好進去尋它了。”說著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典型的害羞男人梅四。梅四臉上一紅,也不答話。梅輕雪白了胡不歸一眼,道︰“只怕你所說的那些這玄武半句都听不懂,還說什麼害羞之類的,簡直是胡扯。”說話間幾人輕飄飄的向洞內飛去。

    進洞片刻之後,胡不歸才發現這個岩洞原來大的超乎他們的想象,里面洞穴四通八達,猶如巨大的蜂窩一般,並且那些岩洞都極大,似乎很多洞口都可以任由玄武通過,更有一些岩洞向地下延伸,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深。張富貴頹然道︰“這叫人從何找起?我看咱們就是在這里找上一輩子,也尋不到那玄武的蹤跡!”

    胡不歸道︰“沒想到這地下竟然有如此大的空間,當真是無奇不有啊!不過要找到玄武可就叫人頭疼了,不如咱們再招惹些豬頭怪來,再叫那玄武出來解個圍——哎呀,怎麼又打我啊?!”卻見三拳一爪 里啪啦的砸在胡不歸的腦袋上。

    梅輕雪道︰“淨說渾話!要是這次那玄武不來怎麼辦?你想讓我們四個對付那幾千頭豬頭怪?”

    胡不歸抱著一個坑坑包包的腦袋說︰“那你們說如何是好呢?若是你們誰會些追蹤尋覓的法術那就好說了。”

    梅輕雪臉上一喜道︰“我們天妖族恰巧就有這種法術!”此言一出口旋即又道︰“只是我們又沒有與那玄武接觸,對那玄武的氣機並不熟悉,這天妖尋蹤法卻是需要對所尋之物的氣機十分熟悉才行。若是並不了解,只怕尋的就不準了。”

    胡不歸卻道︰“這有什麼打緊的,這地下洞中除了玄武,哪兒還有強大的氣機存在,你只管放出法咒去,一有感應,那就八九不離十了。”

    梅四也道︰“老胡說得在理,輕雪,你法咒學的倒是很多呢,這天妖尋蹤法我卻從來也沒听說過呢。”

    梅輕雪道︰“四哥,你除了看與做菜有關的書也就只看了一本《天妖刀譜》,據說還是為了升華你做菜的刀功才學的,這等小術你自然是不肯學的了。”說話間手指捏了許多變幻多端的法訣,隨後朱唇輕動,默念了一段咒語,而後玉指一彈,五點螢火蟲般的微光飛射出去。梅輕雪道︰“好啦,咱們就在這里等吧。”

    張富貴軟倒在一塊平整的巨石上,喊道︰“肚子餓死啦,要不要先整點吃的啊,梅四哥?”

    張富貴這一吆喝,小虎也跟著嗷嗷叫起來,卻被梅輕雪輕輕給了個腦奔兒。胡不歸也咧著嘴道︰“梅四哥,能整點吃的那就最好不過了,也好過在這里枯等啊。”

    梅四皺著眉頭道︰“這深不見日的地底能有什麼吃的啊?說起來也奇怪了,那些豬頭怪他們平日吃些什麼?還有那些怪獸、怪鳥又吃些什麼呢?”

    胡不歸道︰“這地底想來定是吃食兒的,否則那些豬頭怪又沒成仙,豈能不吃東西?四哥,咱們兩個去找找看吧,輕雪、富貴,你們且在這里等著,我們去去就來。”梅四點點頭,兩人向其中一個岩洞走去。

    梅輕雪也抱著小虎坐到巨石上,張富貴蛇皮一般躺在一旁不住的喊餓,眼楮卻盯著肥鼓嚨咚的小虎。小虎心里一陣惡寒,心道︰這小子嘴里一直喊餓,怎麼卻拿眼楮盯著老子?難道想吃老子不成?小虎眼瞅著張富貴盯著自己,嘴角竟然淌出了一線口水,不由得惱怒萬分,嗖的從梅輕雪的懷里躥了出去,撲向了張富貴。

    梅輕雪還沒搞懂這兩個家伙究竟怎麼了,只見兩個東西已經在巨石上滾成一團,打得雞飛狗跳了。梅輕雪一閃身,兩手閃電般探了出去,揪住了張富貴和小虎的耳朵,將他們兩個分開,卻見張富貴的屁股已經多了幾道爪痕,褲子破得不成樣子。而小虎也被張富貴揪掉了一把白毛兒,兩個家伙勢不兩立的對峙著,梅輕雪喝道︰“都給本姑娘乖乖的!誰再敢胡鬧本姑娘就給他一百個腦奔兒!”

    兩個家伙這才偃旗息鼓,卻隔的遠遠的,互相怒目而視。直到此刻,梅輕雪也沒搞明白這兩個古怪的家伙究竟是為什麼打起來的。只能是無奈的搖了搖頭,抱著氣鼓鼓的小虎,等著胡不歸他們回來。

    等了許久卻始終不見胡不歸和梅四回來,梅輕雪忍不住擔心道︰莫非胡不歸這小子又招惹了什麼東西不成?這地底深不見底,神秘莫測,誰知道還蟄伏著什麼樣的上古怪獸,就這麼亂跑出去,怎麼能不叫人擔心呢。就算是沒遇到什麼古怪生物,萬一迷路了那也不好辦啊。正在梅輕雪胡思亂想之際,只听  兩聲,兩個巨大的事物丟在面前。隨後,胡不歸和梅四笑呵呵的從那兩堆東西後面走了出來。

    梅輕雪一看,胡不歸丟下的是一頭形貌怪異的死獸,那怪獸張著一顆三角腦袋,白森森的獠牙從嘴里冒了出來。身子長得卻像是肥豬一般,圓鼓嚨咚,似乎很有些肥肉。而梅四丟下來的卻是一朵巨型蘑菇,這朵蘑菇竟然有一丈多高,卻不知道是如何長成的。

    張富貴和小虎兩個嗖的都躥了過來,兩個鼻子湊在了一起,卻突然同時噗嗤噴出一股氣,掉頭走開了。胡不歸和梅四愕然地望著張富貴血淋淋的屁股,以及小虎身上禿掉的一塊毛皮不由得問道︰“你們兩個這是怎麼啦?”

    這兩個家伙同時轉過身來,嘰里咕嚕地說了起來。小虎是連叫喚帶比劃,張富貴則是一臉豐富的表情配合著滔滔不絕的說辭,只把胡不歸和梅四看的是目瞪口呆。最後,胡不歸終于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不由哈哈笑道︰“富貴啊,咱這一群人里要想跟小虎做朋友的,那都得被它在屁股上抓上幾下,不信你問四哥。”

    梅四忙不迭的點頭,不由得想起了在天妖谷里這個破小虎抓住自己屁股不放的經歷來,頓時一陣惡寒,一只手悄悄捂住了自己的屁股。梅輕雪莫可奈何得望著這群叫人傷腦筋的家伙,說道︰“我說四哥,你們是從哪里弄來的這兩樣怪東西,這能吃嗎?”

    梅四道︰“這是在一個大山洞里發現的,那里長滿了各種古怪的植物,這只大蘑菇就是在那里采的。當時我差點被這只怪獸咬到,還好老胡一腳就把它踢飛了,隨後索性連它一起打了回來。我按照《天妖膳食錄》中所記載的方法試驗過了,這兩樣東西都是能食用的,你們盡管放心吧。我這就弄給你們吃。”

    接著梅四就開始忙活起來,只見梅四堆了一些黑色的石塊在地上,一道妖火過去,那些石塊片刻就紅了,隨後燃燒起來,卻是一些煤炭。隨後梅四又變戲法一般,從懷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鍋子,念了句咒語,那鍋子就變成了一口大鍋,而後又不斷從懷里掏出諸般餐飲用具,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而張富貴卻纏著胡不歸講他們是如何打死著頭怪獸的,那山洞又是如何模樣。胡不歸就坐在巨石上眉飛色舞的講了起來。小虎起先趴在梅輕雪的腿上看梅四忙活,不多時就被胡不歸的講述吸引了,悄無聲息的爬到了胡不歸的腿上听了起來。胡不歸的牛皮才吹了一半兒,突然一股異香撲鼻,只見胡不歸的兩個听眾嗖的丟下他,躥到了梅四的身邊。只見鍋子里卻是用那巨型蘑菇炖的獸肉。梅四指間小刀一閃,切下兩塊獸肉,遞給富貴和小虎,兩個家伙立即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又都燙的嗷嗷直叫。

    胡不歸等三人哈哈一笑,幾個人圍著鍋子大吃起來。幾人正吃的意興闌珊,卻突然間到有一點螢火飛了回來。梅輕雪說道︰“有發現了,咱們去看看吧!”幾人立即起身,隨著那點螢火飛去。

    穿過一個又一個的巨大洞穴,那點螢火在前,胡不歸等人飛馳在後,轉眼之間已經來到洞穴深處。一路之上,張富貴和小虎這才相信胡不歸並非是在吹牛,各種莫名其妙的植物和怪物層出不窮,這地下世界倒也豐富多彩。幾個人隨著那螢火穿過一片巨大的蘑菇林,最大的一朵蘑菇竟然有七、八丈高,像一支參天巨傘一般展開,顏色艷麗無比。

    胡不歸朝那巨型蘑菇之上飛去,剛飛上去,眼前驟然一片寒星襲來,不由得在空中一頓,穩住了身形。剎那之間,清光匕化為一片光影,一陣丁零當啷過後,漫天寒星消失不見。胡不歸卻感到手腕一陣發麻。這時梅輕雪幾人也躥了上來,只見前方一群人憑空而立,為首的一個卻正是梵天谷谷主南塘秋。

    原來那夜在天壇,老奸巨滑的南塘秋雖然被玄武一巴掌拍飛了出去,卻並未受傷。當他見到諸路人馬都困不住那玄武時,便悄然率領眾弟子退了出去,沿著巨大的裂縫一端,悄然潛入了深淵之中。因為在此之前他便看出這玄武是要朝深淵而來的。果然,沒過多久,那玄武便一躥身,飛進了深淵。

    南塘秋大喜,率領弟子向玄武追去。卻不料那玄武看似笨拙,速度卻是極快。足踩黑雲,光影一般沖向地底深處。南塘秋等人全力追趕,卻也只追到了這個洞口。再進去便尋不到玄武的蹤跡了。南塘秋只得率領弟子在這片迷宮般的洞穴里游蕩,一直到發現胡不歸等人的蹤跡。

    兩相對峙,胡不歸尚未開口,張富貴卻嘆息道︰“怎麼又遇上這個王八殼子了啊!我跟你們說啊,這種人朝廷里也有,表面上斯斯文文,像是個讀書人,實際上比誰都陰毒,一肚子男盜女娼。當著你的面就笑嘻嘻,你一轉身他就朝你屁股上捅刀子。”說著張富貴就轉過身去,對著南塘秋露出了一張被小虎抓得亂七八糟的屁股來。

    這番話只把南塘秋氣的心頭一陣烏雲翻滾,只想一道真元把面前這個不男不女的家伙和他那一塌糊涂的屁股一起打個粉碎,然而若是此刻出手了,卻正好自認是這小子所說的那種陰險小人了,打又打不得,不打又氣不過,實在是難受之極。就在這時,只見一道凌厲的指風朝著張富貴的屁股射來,卻是顏如雁施展出了梵天谷的絕學弒仙指,替她師傅出氣。

    只見梅輕雪蘭花指輕輕彈出,細若游絲的琴絲訣迎了上去,卻是一個羽弦訣,那看似柔弱的一道游絲隨著一聲清音驟然爆開了那道犀利強勁的弒仙指,琴音未絕,羽弦訣就已經在顏如雁的指端煙花一般的綻放了。顏如雁只覺得一股大力自指端傳向胸口,胸口頓時猛然一震,一口血噴了出來,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飛去。

    南塘秋悶哼一聲道︰“邪魔外道膽敢猖狂,老夫到要看看你們幾個有多少道行!”說著雙足虛踩小梵天步,一個身影開始飄忽起來,如真似幻。手上長劍隨身而動,映出一片秋水。在那水波蕩漾中,驟然一片片劍光籠罩了胡不歸等幾人。

    就在南塘秋身子移動的剎那,胡不歸也跟著移動起來,只見他腳踩其行,卻是個天罡陣法,而他每走一步就轟的一拳打向南塘秋,隨著他的腳步越來越快,出拳也跟著越來越快,千百道龍氣流星雨一般砸向南塘秋。

    只听一片爆響,隨後空氣一震波動,氣流翻涌,兩邊眾人都不住後退,蘑菇林在一片風塵中搖曳不止,待煙塵散盡,只見南塘秋屹立不動,而胡不歸卻像後飛退了十余丈。胡不歸直覺得胸口處氣血澎湃,心中暗道︰這老烏龜倒是當真硬的緊呢。其實胡不歸這一退正好舒緩了兩相沖擊的余力,此表面上是輸了一籌,其實于他自身是有好處的。而南塘秋自持玄武寶甲在身,硬挺著不肯後退,胸腹之間也是一震激蕩,若非是這玄武寶甲堅韌異常,此時只怕是多少要受些傷了。

    梅四拉著張富貴向後退開,張富貴卻跳著腳罵道︰“兀那婆娘,好不要臉!你一個娘們家竟然想偷襲老子屁眼兒,這可不比你偷漢子,老子——”這小子越罵越是不堪,只見顏如雁噗哧一聲,又噴出一口鮮血來,這一次卻是叫張富貴氣的。

    在梵天谷中卻有一人,心思變化萬千,一雙妙目系在了胡不歸的身上,此人正是南塘秋的愛徒許青青。自胡不歸在這里一露面,許青青便失魂落魄的陷入了迷蒙的情愫之中。忽而為再見到這人而歡喜,忽而又是一陣莫名的哀怨,忽而為此前自己傷他那一劍而心疼,忽而又為師傅與這小子勢不兩立而感到一陣彷徨無助,忽而又氣惱這小子與那個美貌的女子為伍,忽而又自傷身世,為無人了解自己的心思而氣苦。百般心思,千番變化,只在這一刻里悲喜不定。

    猛然間,許青青看見那美貌女子關切的向胡不歸望了一眼,頓時一股恨意無法抑制,瑯神劍化為一道藍光,向那女子劈去。

    梅輕雪但見面前藍光一閃,便知道又是那手持神兵利器的美貌少女,她心知這少女修為雖不甚高,卻對這犀利已極的瑯神劍十分忌憚,頓時雙手玉指連彈,錚錚數聲琴音響起,卻是官、商、角、徵、羽五訣齊發,那琴音連奏,卻是一曲“鷓鴣天”的調子。只見一捧游絲向著藍光纏繞而去。

    卻听見刺啦一聲,有如裂錦一般,瑯神劍的劍芒一舉斬斷了梅輕雪的五弦,那首“鷓鴣天”嘎然而止。而許青青有如奔雷閃電的劍勢也隨之受阻,緩和下來。只見梅輕雪十指如輪,一道道碧綠妖元化為琴絲訣,一首“甦慕遮”再度奏響。這般正是︰無弦奏琴,琴悠揚,有聲入耳曲無傷。

    在場眾人只覺得心思也隨那琴聲而去了,似乎覺得哪有必要做什麼紛爭,不如就此散去罷了。卻猛地听見一聲清嘯,只見南塘秋長劍連連挑出,卻像是從碧水之中挑起了一片片水花,波光水影之中暗藏殺機。

    許青青猛然一驚,原本緩和下來的劍勢又強勁起來,伴隨著南塘秋那一片秋水空蒙的劍光向胡不歸等人削去。而此刻,梅輕雪的琴聲千回百轉,化為一根根柔絲,一圈圈的向著許青青的劍芒纏去,削斷一根又生一根,便如那無盡的愁緒一般,斬不斷,理還亂。

    胡不歸卻是雙掌打出數十個掌心雷,轟轟打在南塘秋蕩過來的一片秋水之中,頓時幻想支離破碎,水花四濺中,似乎是一片敗荷殘景。卻突然自敗荷之中,一朵蓮蓬爆裂開來,疾射出數十點寒星,胡不歸身形電閃,向一旁趨避,卻依舊有一點寒星從左肩擦過,頓時皮開肉綻,鮮血淋灕。

    緊接著,南塘秋那邊劍光大盛,趁著胡不歸失勢,鋪天蓋地的攻了過來。南塘秋心道︰這次便叫你小子在人間消失!手上長劍毒蛇一般的游了過去。梅輕雪和梅四等人大驚,眼見著胡不歸身處險境,一起向著胡不歸這邊奔來。梅四雙刀齊出,數十道妖元透刀而出,卻依舊不能攔阻那詭異而凌厲的劍光。

    就在此刻,突然啪的一聲,只見一只巨大的巴掌 的一拍,南塘秋的身子嗖的疾射出去,撞破一片蘑菇林,依舊其勢不消的向外飛去。一個巨大的身影出現在當場,這一巴掌將南塘秋拍飛出去的卻正是胡不歸等人尋找的玄武。

    也不知道為何,這玄武似乎就是看不慣道貌岸然的南塘秋,即使是他身著玄武寶甲也不能阻止玄武將他一巴掌拍飛的命運。想來這玄武是天生神獸,與這種陰險虛偽的面孔十分敏感的緣故。卻把個頭懵腦漲,向外翻飛不停的南塘秋郁悶的不行,怎麼這看似憨戳戳的玄武就一定要跟自己過不去呢?

    梵天谷眾弟子一見師傅再度被那玄武拍飛,怕師傅有何閃失,立即追了上去。許青青也住手不打,隨著眾位師姐、師兄去了。臨去時,一雙秋水似的眼楮狠狠地剜了胡不歸一眼,胡不歸頓時覺得一顆腦袋又大了些。

    那玄武一巴掌拍飛了南塘秋,似乎很是高興,張開大嘴哈出一口氣來。隨後腳步輕盈的踩著黑雲向另一個洞口飄去。胡不歸在後面喊道︰“玄武老弟,莫忙著走,老胡還有事兒找你商量!”說著便追了上去。

    一行人直追進洞去,那玄武兀自向前飛馳不停,倒真像是突然十分怕羞一般,在巨大的洞穴之中七彎八轉,眼見著越去越遠,突然小虎從在梅輕雪的懷里躥了出來,一躍躍到胡不歸的頭頂,嗷嗷叫了起來。那玄武忽一遲疑,停了下來,一個龐大的身子緩緩轉了過來。胡不歸哈哈笑道︰“感情它听得懂小虎的話,小虎,你跟它說我們要在它的龜殼上畫些保平安的咒語,這咒語與它是沒什麼害處的,但與地上眾多百姓卻有莫大的好處,你問它肯也不肯?”

    小虎果真人立起來,指手畫腳的嗷嗷說著,也不知道它操的是哪國方言,卻見那玄武果真站住不動,低下頭來仔細听小虎嗷嗷亂叫著。待到最後,玄武張開嘴巴,點了點頭,小虎又沖著胡不歸指手畫腳的嗷嗷著,一只右爪不斷的揮向身後玄武的脊背。胡不歸道︰“它同意了啊?”

    小虎的貓頭連點,胡不歸大喜,卻沒想到這番大事卻是小虎促成的,不由得摟住小虎,噘起嘴親了過去。小虎一聲慘號,立即掙脫了胡不歸的魔爪,逃回梅輕雪的懷抱里。胡不歸微微一愣,旋即揪住身邊梅四的衣袖,喊了聲︰“四哥!”梅四身上爆起一層雞皮疙瘩,立即遮住半張臉道︰“老胡,辦正事兒要緊,咱們趕緊上去畫符咒吧。”

    胡不歸道︰“我便是要與你說這個啊!不過先親一口再說!”說著又噘嘴湊了過去。只听 的一腳,胡不歸臉上頓時豎著多了一個腳印,卻听梅輕學罵道︰“好啦!別沒正經了,趕緊畫完符咒,好回地上了。”胡不歸癟著臉和梅輕雪、張富貴和梅四爬上了玄武巨大的甲殼上。

    梅輕雪從懷中取出平安鎮煞符和法筆,交給胡不歸道︰“好了,你就照著這張符咒上的符來畫吧。”胡不歸趴在龜殼上,手持法筆,真元灌注在法筆之上,一筆一劃的畫了起來。只見他臉上顯出少有的認真和穩重,梅輕雪等人呼出一口氣來,等他們再看龜殼上的筆跡時卻不由得三只拳頭同時敲在了胡不歸的頭上,卻原來這小子畫的線條宛如蚯蚓一般,符倒是畫對了,卻是說不出的別扭難看。

    張富貴搶過法筆道︰“老胡,你這符畫得也太難看了吧,要是人家看不清楚,還以為是捉鬼的符咒呢!還是我來畫吧。”

    胡不歸委屈的道︰“人家已經很認真了,只是這毛筆用起來不夠順手而已,你讓我多畫幾個就好了。”

    張富貴學著胡不歸的樣子,將真元灌注到法筆上,慢慢畫了起來。卻見他的筆劃倒是很工整,只是一個符咒畫下來真元卻已經不夠用了,趴在龜殼上不住的喘息,眼見這是不能繼續畫了。梅輕雪接過法筆,蹲在龜殼上畫了起來,只見法筆一到她的手里,就變得出奇的听話,線條圓潤而流暢,那符咒宛如活的一般,顯出一派流轉之意。

    這四人在龜殼上畫符,小虎卻蹲在玄武面前,四目對視。這兩個生靈都不吭一聲,玄武低下頭*近小虎,小虎則人立起來,走了過去,用鼻子踫了踫玄武的鼻子,然後用前爪輕輕拍了拍玄武的臉。玄武張開大嘴,哈出一口氣,一陣氣流吹得小虎的毛發向後揚起,小虎眯起眼楮,十分受用的立在這陣風中。

    梅輕雪一連畫了二十余道符咒,只覺得後力不繼,于是將法筆交給梅四,自己盤腿坐在龜殼一角運功調息去了。梅四接過法筆,卻像是捏住了一柄窄刃菜刀一般,筆走刀刻,梅四哥畫符卻像是在冬瓜上雕花一般,精致而又細膩,筆劃邊緣處宛如刀削一般整齊。

    梅四哥接連畫了三十余符咒之後,也感到難以為繼,只得停手不畫。胡不歸劈手搶過法筆,道︰“這總該我畫了吧!”于是又趴在玄武背上畫了起來。這一次卻倒真的比上次好了些,不過那些線條卻似乎是將活的蚯蚓變成了死的蚯蚓,規矩是規矩了些,卻依然不夠端莊。一直畫了二十余個平安鎮煞符之後,胡不歸的畫符手法才有了很大的提高,他越畫越順,一路畫將下去,只見筆劃也越見瀟灑,旁邊三人看的不住點頭,這小子心中自然是得意萬分,下手更加流暢了。

    直到梅輕雪喊道︰“好啦,老胡,你手上這個就是第八十一道符咒了,畫完這個就可以收手了。”胡不歸畫完最後一筆,抬起臉道︰“讓我再畫兩個好不好?”

    梅輕雪道︰“這符咒都是有定數的,哪能隨意胡畫!快別胡鬧了,此間事情已了,咱們這就動身出去吧。”說話間四人跳下玄武脊背,梅輕雪走到玄武面前。那玄武微微扇動鼻翼,嗅著梅輕雪的氣息,梅輕雪淺淺一笑道︰“好了,符咒已經畫完了,玄武啊,你身負著地上百萬生靈的福禍命運呢,可別隨意亂跑啊,就在這地下世界里好好做你的王者吧。”說著一只手摸了摸玄武的鼻子。玄武咧開大嘴,又是一股氣流吹了出來,只見梅輕雪的水紅衣衫和黑發一同飄揚起來,分外美艷動人。

    胡不歸也站到玄武面前,笑呵呵的說道︰“玄武老弟,剛才多虧你幫忙了,先是把你手下那群豬頭怪喚走了,接著又拍飛了南塘秋那老小子,老胡也沒什麼可謝你的,給你吃顆豆兒得了。”說著從懷里掏出一顆天妖續命丸,嗖的丟進了玄武的大嘴巴里,玄武也知道這是好東西,咕咚一聲吞落下肚,驟然間,玄武背上冒出一片金光,卻是方才所畫的那些符咒上透出來的。伴隨著那九九八十一道符咒所發出的金光,玄武足下的四團烏雲也隱隱閃出些金色的光芒來。

    玄武緩緩站起身來,將一個碩大的腦袋湊到胡不歸的身前,輕輕的蹭了蹭,隨後四足一踏,輕盈的飛了起來,帶著越變越大的一團黑雲,消失在了岩洞之中。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8:07:43

第八卷 玄武降世 第九十三章 除夕

    一陣清新的風吹過原野,冬日清晨特有的干爽清澈伴著一陣寒意迎面而來。胡不歸幾個出了皇陵,信步向京城走去。

    胡不歸等幾人從玄武的地宮中出來時,卻哪里都看不到梵天谷的人,也不知道南塘秋被玄武一巴掌拍到何處去了,總之是蹤影全無。因為順利完成了平安鎮煞符的事兒,幾個人心中都是一片輕松愉悅,一路說說笑笑,向京城城內走去。

    遠遠的便听見稀稀拉拉的鞭炮聲從城中穿了出來,待步入城中,只見街邊上一些身穿新棉襖的孩童拿著火頭在街邊燃放鞭炮,一陣陣童聲笑語傳入眾人耳中,張富貴道︰“呦,今兒可不就是年三十兒了,難怪不得一大早就開始放炮了呢。”

    一大清早,街上便開始熱鬧起來,店家商賈早早就開門利市,準備做完今年最後一天,也就早早關門過年了。而采辦年貨的人們則是提籃挎簍,大包小包的裝滿了各色物什,從豬肉到雞鴨,從鞭炮到香燭黃紙,從胭脂水粉到布匹綢緞,當真是應有盡有。在一張張平實的臉上,洋溢著一種平日里看不到的喜慶,平常百姓的生活便是如此,在艱難的世道中熬過了一年,終于可以暫時舒一口氣,一家人團團圓圓的過個年了。

    梅四和梅輕雪兩個十分新奇的看著滿街忙碌而喜悅的人群,在天妖谷是沒有春節的,天妖族沒有這種人間世俗的節慶,因而此刻兩人是看什麼都新鮮,看什麼都有趣。張富貴起先也是一臉的歡喜,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突然臉色就暗淡下來,悶著頭只管走路,居然很少有的不嘮叨了。梅輕雪瞧出了些端倪,于是輕輕拍了張富貴的肩膀一下,問道︰“富貴,你怎麼了?”

    張富貴在寒風中吸了吸鼻子道︰“沒什麼,想起小時候過年我媽蒸的年糕了。”

    小虎趴在梅輕雪的懷里突然嘎嘎怪笑了起來,心道︰這家伙果真是饞啊!居然想起吃得都會傷心,比老子可饞多了,不過這年糕倒是真沒吃過,也不知道好吃不?張富貴則對著小虎怒目而視,小虎鼻子冒出個泡兒,扭過頭去,不去理會。

    張富貴自顧自地說道︰“以前在家的時候,一到過年,我娘就會給我們蒸年糕。那時候我家里窮,蒸出來的年糕根本就不夠分,給我們兄弟幾個分完了之後,也就只剩下指甲蓋兒大點的一塊了。就是那麼小一塊兒我娘也舍不得吃,她偷偷的塞到我嘴里,說︰三兒,娘最不喜歡吃年糕了,你幫娘吃了吧。後來,家里實在是過不下去了,族里的長輩就出主意叫我淨身進宮里做太監,臨走的那天,我娘躲在廚房里,哭得死去活來,她也是沒辦法啊,我一個人淨了身總好過一家人都餓死。自從進宮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回過家,只是每月請人把銀子捎回家去,到如今已經十一年了。”

    富貴這番話說得大家都是一陣心酸,胡不歸道︰“富貴啊,你是想家了吧?想就回去看看,現在難道還有人管著你嗎?說起來,我也想嘗嘗你媽媽做的年糕呢。”說到這里胡不歸笑呵呵的望著梅輕雪和梅四道︰“不如咱們這就去富貴家看看吧,你們說怎樣?”

    梅輕雪立即道︰“好啊,我和四哥都還沒有在人間過過年,這次總可以在富貴家經歷一番了。”

    梅四也道︰“我也很像嘗嘗富貴媽媽做的年糕呢!”

    就連小虎一听說可以去富貴家吃年糕,也不由得從輕雪懷中伸出一雙爪子,要富貴抱抱,一雙貓眼水汪汪的看著張富貴,作出一副討好的樣子。

    張富貴心頭一熱,感激地望了一眼胡不歸,口中道︰“老胡———”

    胡不歸笑道︰“別扭扭捏捏的了,老胡向來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去,富貴,你家在哪里?咱們這就走吧。”張富貴用力的點點頭,又帶著眾人出了城門,向城外走去。一行人略微施展些真元便快愈奔馬,半個時辰後,一座小村莊出現在眾人眼前。

    臨近村莊,張富貴卻突然放慢了腳步,一雙眼楮四處打量著,那些在睡夢里無數次浮現的景物現在就在眼前了,怎麼卻有一種陌生的感覺。那村口的大樹似乎沒有了記憶中的高大,村口的那個大碾子現如今一根指頭就可以推動了。十一年光陰恍如一夢,只是這夢里卻有著太多不為人知的辛酸淚水。

    張富貴心思復雜的看了看身邊的伙伴,一向精靈的他突然縮手縮腳起來,一個村童提著水桶從村口走了出來,張富貴卻低下了頭,自顧自走了過去。正所謂“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胡不歸笑道︰“富貴,還記得自己家在哪里嗎?”

    張富貴點點頭道︰“便是把我一雙眼楮刺瞎了,我也能爬回家去。”說話間張富貴來到一戶人家門口,停住了腳步。兩扇沒上漆的光木門板上瓖著兩只鐵銹深沉的門環。張富貴幾次伸手欲捏住門環,卻又幾度將手縮了回來,一時間呆立門口,手竟有些顫抖了。

    就在此刻,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年探出頭來,先是一愣,隨後哎呀一聲抱住了張富貴,喊道︰“果真是三哥回來了!三哥,我是小四啊!三哥,你可回來了!難怪娘今天總喊我出來看看,娘知道你今天要回來啊!”

    張富貴的眼淚一下子就滾了出來,他顫聲道︰“娘在屋里嗎?她老人家可好啊?”說著拔腿就向院里去,卻被小四一把揪住了衣袖,小司低聲對張富貴道︰“三哥,自你走後,娘一想起你來就掉眼淚兒,終于在去年哭瞎了眼楮,早說給你,讓你有個準備,別再惹娘流淚了。”

    張富貴一听說老娘為自己哭瞎了眼楮,頓時眼淚狂用,伏在院牆上嗚咽不止,一雙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梅輕雪站在一旁也忍不住掉下淚來,她輕輕拍拍張富貴的肩膀道︰“富貴,快別哭了,回頭叫你娘听見,她更該傷心了。”半晌過後,張富貴收住了眼淚,仔細用衣袖擦了,拉著小四道︰“小四,走,咱們看娘去!”抬腳大步走了進去。

    一掀門簾,張富貴就看到一頭花白頭發的老娘坐在炕頭,一雙眼楮空蒙蒙的看著空處,耳朵卻在傾听。張富貴再也忍耐不住,一頭跪在炕下,喊道︰“娘!你的小三回來看您了!”

    富貴娘聞聲頓時身子一顫,哆哆嗦嗦地說道︰“三兒,是你嗎?兒子誒,真的是你啊!快過來,讓娘看看!”說著顫巍巍起了身,一雙皺紋滿布的手伸了出來,在空中摸索著。富貴立即握住老娘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說道︰“娘,我可想死你了!”

    富貴娘一邊顫巍巍的撫摸著復歸的臉龐,一邊說道︰“娘也想你啊!三兒,娘夜夜都夢見你啊!這一晃我的三兒都長大了,娘不住你呀,孩子!”說到這里,富貴娘頓時老淚縱橫,一顆顆渾濁的淚水滴在張富貴揚起的臉上,與張富貴的眼淚混在一起,無聲的流淌著。

    梅輕雪鼻子一酸,轉身躲到屋角掉起了眼淚。梅四眼圈也紅紅的,抱著傻乎乎的小虎,拉著胡不歸轉身走了出去。胡不歸和小虎兩個坐在門檻上,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惆悵。這兩個都是不知道自己爹娘的,看著張富貴抱著自己親娘,而他們兩個卻連生身父母是誰也不知道,宛如在風中飄蕩的蒲公英一般,無根的傷痛滲透進了他倆的心緒中。

    呆呆坐了半晌,胡不歸突然精神一振,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埃,抱起小虎道︰“我現在還真嫉妒富貴這小子!走,咱們再去給他添點喜事兒去!”說著進了屋子。只見富貴母子此刻已經收了眼淚,手拉著手坐在炕頭上說話。只見張富貴正一把一把地從懷里往外掏銀票呢,銀票元寶鋪了一床,直把張富貴的家人看的是目瞪口呆。胡不歸朝張富貴悄悄招招手,張富貴輕聲對他娘說了一聲,下了炕。

    胡不歸道︰“富貴,我再教你一個法術,你可要仔細學,這法術能治好你娘的眼楮,我要你親手把你娘治好。”

    富貴一听自己母親的眼楮還有救,頓時來了精神,立即道︰“好好!我一定好好學,老胡這是什麼法術,你快傳了我吧!”胡不歸便將青城清露咒認真傳給了張富貴,又給他示範了兩邊,直到張富貴可以用自己的真元滴出清露方才停下。而這個咒語卻是張富貴學的最快的乏術,只是片刻便可以運用自如了。

    張富貴興沖沖的回到屋子里,對他娘說道︰“娘,兒子來看看你的眼楮!”說話間,運起十足十的真元,一滴清露終于出現在他的指端,而後緩緩的滴落在他娘的眼楮里,隨後是另一只眼楮,接著張富貴雙手虛隴在他娘眼前,一陣陣真元化成的青霧籠罩了老人的臉。最後張富貴緊張的看著他娘的眼楮。富貴娘緩緩睜開眼楮,眼瞳漸漸的清澈了,依舊是十一年前那般慈祥的目光投射在富貴的臉上,終于重見天日了!

    張富貴高興得不知道怎麼才好了,他的四個兄弟全都圍了上來,一家人歡喜的又落下淚來,這一次卻是喜悅的淚水。待情緒稍微緩和之後,張富貴立即將胡不歸等人拉到母親身邊道︰“娘,這是我的好兄弟,就是他教會兒子給您治眼楮的法兒的。還有這兩個,都是我的好朋友,這是四哥,這位是梅輕雪梅姑娘。”

    富貴娘高興的合不上嘴,老太太突然起身道︰“三兒啊,想吃娘做的年糕不?娘這就給你們做去!”

    當熱氣騰騰的年糕端上來時,小虎首先躥了過來,翹著尾巴在富貴娘的身邊轉來轉去。富貴娘笑了笑,切下一塊年糕遞給了小虎,又一塊一塊的分給胡不歸等人。一家子人終于又圍在一個炕頭上吃起了年糕。梅四吃一口就說一聲好吃,梅輕雪也笑吟吟的吃了起來,那樣子斯文的緊,只把富貴娘看得呆了,直念叨︰“多俊的姑娘啊,就跟仙女兒似的,幸虧大娘眼楮好了,不然這麼俊的姑娘我看不到,那該多著急啊!”

    只有胡不歸和小虎的兩塊年糕吃的最快,嗖的一下子就在兩個家伙的面前消失了,只把老太太嚇了一跳,連忙道︰“孩子,慢點吃,別噎著了!”眾人都覺得吃了那麼多山珍海味,只有富貴娘做的年糕才是最好吃的東西。世間事似乎原本就是這樣,一個情字落在里面,那滋味便不一樣了。

    待吃完年糕,胡不歸突然道︰“富貴,你在家多陪陪大娘,我們還有點事兒要辦,等辦完了再回來找你。”

    張富貴道︰“那我與你們一同去吧。”

    梅輕雪道︰“不用啦,你就在家陪大娘吧,難得回來一次,我們去去就來,最晚天黑前也就趕回來了。”

    富貴娘說道︰“孩子們,大娘給你們包年夜餃子,誰也不許不來啊!”

    梅輕雪道︰“大娘您就放心吧,老胡他們可饞著呢,一準回來吃您包的餃子。”小虎一听還有個什麼餃子要吃,說什麼也不跟梅輕雪等人走了,賴皮嘻嘻的躺在熱炕頭上,攤開四肢假裝睡覺去了。梅輕雪無奈的望著這只又饞又懶的小貓,起身與富貴家眾人告辭。說話間幾個人出了富貴家,向京城方向奔去。三人在雪野上飛掠而過,宛如三點驚鴻,大地平整而遼遠,富貴母親年糕的余溫尚在心間,卻見京城已經近在眼前了。

    梅輕雪道︰“老胡,你是要去找心湖散人吧?”

    胡不歸道︰“是啊,一些事兒總得有個交待,俗界里有個說法是過年不討債,都是在年關上去了結了,才好回家過年的,咱們這就去了結一下。”

    梅輕雪道︰“玄武的事兒我們已經替他做了,想來你是為了你師弟的事兒去的吧,你想怎樣呢?殺了傲霜散人為你師弟的家人報仇嗎?”

    胡不歸搖搖頭道︰“殺不殺他那是小酒兒的事兒,終有一天小酒兒自己會去找他算賬的,我卻是要去問個清楚,究竟小酒兒與那小皇帝有何干連?”

    胡不歸等幾人一路風馳電掣直闖進了皇宮大內的御花園,小橋還是那座小橋,只是比往日顯得更加寂寞,殘雪依舊,無人問津。胡不歸率先踏上小橋,才走了幾步,突然間五道陰毒凌厲的指風鬼魅一般的向胡不歸的肋下抓來,殺機乍現。

    胡不歸右手電閃,一把扣住了有如幽冥鬼爪一般的一只手,手爪的主人卻是老太監陳有路。胡不歸此時修為大進,陳公公又哪里是他的對手,只見胡不歸手腕一抖,轟的一聲便將陳公公直接拍進了橋下冰層。頓時水花四濺。

    猛地,冰層爆裂,陳公公發瘋似的揮舞雙爪向胡不歸抓來,卻是一副拼命的模樣。只听見一個聲音喝道︰“有路,住手!”卻是心湖散人自島上飄了出來。

    陳有路身子在空中猛地一頓,隨後惡狠狠的盯著胡不歸退了開去。胡不歸若無其事的走向心湖散人,說了聲︰“老爺子,玄武的事兒我們已經搞定了。”

    心湖散人點頭道︰“我已經知道了,多謝諸位了!三位里邊請。”說著將胡不歸三人引進了茅屋。

    胡不歸道︰“你卻是怎麼知道的?”

    心湖散人鄭重其事的站起來,腳尖輕點,隨著地面一陣隆隆之聲響起,茅屋中央露出一個洞來。一個平台緩緩升起,只見平台上擺著一個小小的陣法。似乎分了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又有諸多紛繁復雜的輔助陣法,中間則是一點亮星閃爍不定。心湖散人道︰“這就是需要神物配合的神州鎮煞總陣,那個光點就是你們尋到的玄武了,現如今陣法已經啟動了。諸位仙俠此番辛苦了,老朽代表馭龍宗上下叩謝諸位仙俠。”說著便要躬身行禮,卻被胡不歸一把拉住了。

    胡不歸道︰“老爺子,你也莫忙謝我們,老胡可不白幫你這個忙。你倒說說如何謝我們?”

    心湖散人微微一愣,卻沒想到胡不歸是來討好處的,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對答,卻听胡不歸正色道︰“老爺子,我只求你三件事,你看看可行不。”

    心湖散人到︰“胡兄弟但說無妨,凡是老朽能辦到的,定當依言而行。”

    胡不歸道︰“這第一件事就是請老爺子解散馭龍宗下屬的那群殺手,從此不得肆意屠殺良善,老爺子,你看可否?”

    心湖散人點頭道︰“胡兄弟,這馭龍宗的殺手狼組現如今已經不存在了。此狼組是我師弟傲霜散人一手創辦起來的,但其頭領狼王卻並非是我馭龍宗的弟子,今日陳有路來報,說狼王已經帶著他手下二十余名狼殺手悄然離開了京城,從此駕馭龍宗將不再有狼組了。”

    胡不歸點頭道︰“這第二件事就是請馭龍宗從今往後不可再干預國政,國事自有天子仁臣料理,而你馭龍宗還是操心神鬼仙途以及天下運勢吧。”

    心湖散人道︰“胡兄弟說得有理,其實我馭龍宗原本便是如此,雖然入世,卻不過多的干預朝政國事,誰知道歷經數代之後,竟然逐漸滲入了代天行事的思想,一些宗主便產生了凌駕于天子之上的高傲心性,此也是我與我師弟傲霜之間產生分歧的原因之一。胡兄弟,你放心吧,老朽接任本代宗主之位後,定當整頓馭龍宗,還朝野一個清靜。”

    胡不歸又道︰“還有著第三件事,我有一件事兒要詢問傲霜散人,他現在何處?”

    心湖散人略一躊躇,最後道︰“胡兄弟,你還要找我師弟算帳嗎?他此刻已經是重傷在身了,雖然這也算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但我這個當師兄的卻也不能看著不管,胡兄弟,你還有什麼怨氣就沖我來吧。老朽一應承擔了。”

    胡不歸笑道︰“老爺子誤會了,我只是想找他問一件事兒。我已經見過小皇帝了,但還是有一事不明,所以想問他一問。”

    心湖散人雙眼一眯,道︰“原來你已經見過小皇帝了,這麼說你該知道傲霜為何那麼做了。你還有什麼疑問?”

    胡不歸道︰“我想知道的是小皇帝和我師弟柳青璇究竟是什麼關系?”說到這里,胡不歸緊盯著心湖散人的一雙眼楮,道︰“想必老爺子也是知道的吧。”

    心湖散人猶豫片刻後,道︰“此事我確實是知道的。你師弟與當今天子其實是孿生兄弟。他們降生之時,我師弟卜了一卦,卦象上說︰天不應有二日,國不該有二主,此卦乃是凶卦。于是,就在皇子剛剛降生之時,傲霜便命人將其中一個秘密處死。誰知道當時的左丞相柳公靜雲偷偷使人替換了那小嬰孩兒,恰逢柳靜雲的長子柳晚晴夫人生產,于是便來了個狸貓換太子。此事連柳夫人也不知道,了解內情的不過是柳家父子。一直到今年先皇駕崩,傲霜才偶然查出了另一個皇子的下落。所以才會有柳家滅門的慘劇。我雖不贊成以殺戮代天行事,卻也不願看到二子爭雄,使天下生靈涂炭。現如今,你師弟是修道之人,也算是脫了塵世,但望他一心修道,莫再入這十丈紅塵了。”

    胡不歸心道︰果然是如此,只是小酒兒入不入紅塵卻改由他自己決定了,老天說他要與他兄弟爭皇位他便要爭皇位嗎?我看不見得!胡不歸又道︰“還有一事,那太和殿的神龍不日即將返回龍域去了,你可知道?”

    心湖散人點頭道︰“自從前些時日感應到神龍甦醒,我便知道會有這一天了,算起來它也為我人世立下了大功,也該榮歸故鄉了。我師弟總擔心神龍一去,龍氣消散,會導致禍患不斷。我卻以為久拘神物視為不仁,不仁者,必遭天譴。該來的來,該去的去吧。”心湖散人的話說的沖淡,不帶一絲喜怒。只見香爐里一縷燻香裊裊,輕煙散去,卻留余香。

    青城山的除夕依舊是一片寧靜,山月照人,人如松,松如仙影,迎風輕搖,一派自然之態。在洞口佇立良久,卓不凡望著一陣陣松濤,思緒在樹梢上跳躍著,修道之人夢寐以求的道胎他已經練成了。這般的進度在青城山是史無前例的,然而卓不凡的心里沒有一絲驕傲,他的身上背負了太多的東西。

    滅門的血案尚無頭緒,而身上蟄伏的朱雀又將他推向了妖魔附身的處境,不是說朱雀是天生神獸嗎?為何它附身之後,自己竟然會變得如此殘暴,連師叔和大師兄也不放過?如此說來,自己一日不降伏這朱雀,便一日不能出洞,否則自己便是這人間的一大禍患了,可是父母親人之仇究竟要不要報呢?這般苦挨究竟要到幾時?山岳一般的壓力無聲的橫在了卓不凡的心頭,他驟然想起,今天是除夕,一個寂寥而冷清的除夕。

    突然山崖旁傳來一絲動靜,卓不凡沒有回身,心神直接透了過去,不由得微微一愣。轉過身來。只見兩人一獸從夜色中向自己走來。楊不悔左手提著一只食盒,右手牽著小師弟柳不醉,沿著山徑小路向自己走來。在他們身後,是那只體形碩大的水麒麟,傻乎乎的跟在柳不醉的身後。

    柳不醉歡呼一聲︰“卓師兄!”掙脫了楊不悔的手,奔了過來。那水麒麟也搖晃著腦袋跟著跑了起來。等柳不醉撲到卓不凡的懷里時,那水麒麟竟然也一頭撲了過來,卻見卓不凡一只手輕輕一推,正頂在水麒麟的額頭上。頓時,水麒麟一個龐大的身子便如頂在一座山上一般,絲毫動彈不得。水麒麟不服氣,鼻孔噴出兩道粗氣,四蹄用力蹬踏,卻依舊是半分也前行不了。

    柳不醉笑道︰“大傻,別胡鬧,這是我卓師兄,他可厲害著呢,小心他摔你個屁股墩。”

    楊不悔也慢慢走上進前,一雙眼楮滿含著笑意,靜靜的看著卓不凡,月光在她身上披散下來,猶如輕紗一般將她正個人攏在其中。卓不凡不由得臉上微微一紅,旋即避開了楊不悔的眼神,對柳不醉說道︰“不醉,你們怎麼來了?”

    柳不醉道︰“今兒是大年夜,我和楊師姐怕你一個人呆著寂寞,上山來陪你過年的,要是胡師兄也在就好了,他最能惹人開心,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里呢,也不知道有沒有人陪他過年呢。”

    楊不悔笑笑道︰“小酒兒,你胡師兄最是喜歡熱鬧的,有他的地方自然有快活,卻不用咱們擔心。”說話間將手上食盒放在一塊大青石上,打了開來,只見又是幾樣精致清淡的小菜,中間還有一壺酒。

    三人圍著青石坐定,楊不悔給卓不凡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斟了一杯,方要舉杯,卻听柳不醉道︰“楊師姐怎麼不給小酒兒斟酒?”

    卓不凡笑著給柳不醉倒滿一杯,道︰“小酒兒可也跟老胡學會喝酒了呢。”

    柳不醉道︰“卓師兄,你卻不知道了,這喝酒卻是我師傅他老人家把我教會的。”說到這里突然神色一陣黯然,顯然是想起了閉關療傷的師傅來。卓不凡不由得心中升起一陣歉意,若不是自己朱雀附體傷了師叔,這小酒兒也不會如此傷感。卻見楊不悔笑了笑道︰“小酒兒,你看那邊!”

    極目望去,只見成都方向有星星點點的煙花在夜空之中綻放,想來一向繁華的錦官城此刻必定是熱鬧非凡了。

    從皇宮出來,天色已見昏黃。只听見大街小巷一片鞭炮齊鳴,一簇簇粲然煙花在夜空中綻放,如真如幻,美妙絕倫。街上孩童嘻嘻哈哈的燃放著手中的鞭炮,家家戶戶門口貼起了春聯,一片喜慶歡騰的氣氛。

    胡不歸突然驚呼道︰”哎呀,富貴娘的餃子可該煮好了!咱們趕快走!“說著就要騰身而起,卻被梅輕雪一把揪住了道︰“你急什麼,你這番沖上天去,看那些炮仗不把你炸開花才怪!”

    胡不歸嘿嘿一笑,拉了梅四和梅輕雪快步向城外走去。三人穿梭在 里啪啦炸響的鞭炮之中,一陣陣火藥硫磺的氣味在街上蔓延開來,煙氣騰騰,炮聲喧囂。

    胡不歸拖著兩人盡量朝人少的胡同走,在穿過一個狹窄的小胡同時,胡不歸突然感到身上肌膚驟然一緊,心頭暗叫不好,一身龍氣自動灌注到全身各個角落,就在此刻,一捧煙花般的光華綻放在胡不歸的面前,美得要命,要胡不歸的命。

(第八卷完)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8:08:13

第九卷 夜魔重現 第九十四章 裂甲

    天上的煙花總是美且易逝,而射向胡不歸的煙花卻是美且奪命。那捧煙花絢爛已極,一重光焰生出千星萬點細碎的流光,在胡不歸的面前炸開了。

    胡不歸的第一個反應是雙臂一振,將梅四和梅輕雪全都甩上了半空,脫出煙花爆裂的範圍,炫目的光彩隨即迎面而來。胡不歸透過重重迷幻般的流光,看到的只是一點劍尖。那千重光焰全都來自這一點劍尖上。才一動念,寒氣已經觸及到了肌膚。

    胡不歸胸口衣衫碎成了千百片蝴蝶,被勁風激的向後飛去,那柄劍已經刺入了胡不歸的肌膚,生死比煙花更短,恍惚一剎那便可歷經百次。喧囂遠去,世界消隱,胡不歸的時間停止了。沒有盡情燃放的鞭炮聲,沒有熱鬧歡快的笑聲,也沒有冷酷殘忍的殺伐聲,有的只是一片寂然。

    驟然之間,胡不歸的身子變得沒有一點重量,比鴻毛還輕。千萬點光華化為一柄長劍,劍尖已經刺入了胡不歸的胸膛,而長劍握在一個身穿奇異鎧甲的男人手上,這個人正是南塘秋。而這燦爛的一劍卻是南塘秋從來也沒用過的千重煙花訣,此劍訣是來自梵天寶典的不傳之密,自從南塘秋習得之後就從來也不曾顯露過,即使是在梵天谷眾弟子面前也不曾使過。

    長劍雷霆一般向前疾刺,而胡不歸的身子就像是一片粘在長劍上的羽毛一般,隨劍向後,長劍半分也抵不進去。而胡不歸傷口處的血肉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聚集了大量的龍氣,經過龍氣改造的身體再次顯現出了過人的強橫,傷口處的血肉竟然死死將劍尖夾在了肉中,一團龍氣咆哮著沿著劍身沖向南塘秋。

    南塘秋只覺得一股勇猛的氣息沿著長劍直沖下來,頓時手臂一麻,劍勢頓時淤塞了,而那股彪悍的氣息依舊朝著他體內沖去,南塘秋不覺一驚,全身真元狂涌,隨即手腕一抖,長劍蕩成一片秋水。胡不歸的身子便如秋水之中的一葉殘荷,隨秋水而動,每一個波動,每一次震蕩無不與秋水相吻合,任水波蕩漾,卻終奈何不得那葉殘荷。卻突然間一道勁氣射向胡不歸,卻是南塘秋左手一指弒仙指寄射而出。以他的修為,這一指卻遠遠勝過他徒弟顏如雁數十倍不止。那道指風細如尖針,銳利之中夾雜著無堅不摧的剛勁。棉可擋錘,卻不可防針,這一指便是戳在生鐵上,也要給它戳出個窟窿來。

    卻听見胡不歸一聲長嘯,猛地自劍尖上躥了出去,身子尚在半空,雙拳卻雷霆一般的轟了下去。一拳橫里砸向那道尖利的指風,另一拳卻砸向了南塘秋的頂心。

    梅四雙手一揚,兩柄菜刀憑空出現在手上,方要沖下去,卻見一群梵天谷弟子飛身將他圍了起來。梅輕雪凌空踏步,奔向胡不歸,卻驟然見到一片藍光,卻又是那個手持瑯神劍的美貌少女。這許青青卻是只盯著梅輕雪一人,她不動便罷,她若一動,瑯神劍便立即削了出去,橫在當場。

    胡不歸的拳風橫向砸在那道尖細如針的弒仙指上,雖是逼其鋒芒的打法,卻依然在兩相接觸之時感到一陣血氣洶涌,那道指風卻被打得鄉下傾斜,嗖的一聲隱沒在地底了。而另一拳眼看就要打中南塘秋頂心,卻突然間南塘秋的頭上瞬間生出一個頭盔,胡不歸的龍氣當的砸在上面,卻只是令南塘秋頭頸微顫,半點傷害也沒造成。

    梵天谷一眾佔了出其不意的先機,此時梅四被一群以顏如雁為首的梵天谷弟子團團圍住,梵天谷眾弟子組成了一個奇異的陣法,只見劍光霍霍,卻都是受在自己身前,竟無一人進攻,自是將梅四困在其中。梅四心中惦記胡不歸的安危,焦急之中猛地向其中一名實力較弱的弟子沖去。誰知道他的菜刀剛剛遞出,梵天谷眾弟子的劍光便連成一片,朝那個實力較弱的弟子聚集,驟然間,梅四所面對的便不是那一名弟子,而是十余名梵天谷弟子力量的總和。一股巨力頓時將梅四又撞了回去。好在梅四雙刀飛舞,這才擋住了猶如水銀般無孔不入的劍光。

    梅輕雪已經于許青青數度交手,憑著女人的直覺,她能感受到來自許青青的那種近乎嫉妒的仇恨,一柄瑯神劍毫不留情的攻向梅輕雪。無堅不摧的劍芒,時而大開大闔,時而陰柔狠辣,似乎什麼劍訣用在這柄劍上都能施展出它最大的威力。而梅輕雪卻不願傷了面前這個明眸皓齒的少女,她能感受到這個女孩兒心中那種莫名的傷悲。于是盡管她的琴絲訣被一道一道的削斷,可是她還是沒有使出殺招,只是盡力防御而已。

    琴絲訣從宮弦使到了羽弦,除了威力奇巨的文、武二弦沒有用過之外,其余五弦訣一一施展出來,只見滿天柔絲飛舞,間雜著聲聲琴音,時而如飛雪輕舞,時而如小溪淙淙,一片平和溫柔的曲意。

    梅輕雪原本是想借這平和沖淡的曲子消減許青青心中的恨意,卻不料許青青先是心神略一舒緩,隨後心中猛然一凜,原本就對梅輕雪暗含怨氣,此刻這曲子听在耳中更生怨憤,只道是這美貌妖女便是憑了這些靡靡之音和無比妖媚的美色迷得那姓胡的小子神魂顛倒,不由得厲聲喝道︰“小妖女,要打便爽爽快快的打,弄出這些靡靡之音想要迷惑誰?”

    梅輕雪苦笑道︰“小妹妹,不是我要打,而是你要與我打,你若肯罷手,那便再好不過了。”

    許青青緊咬銀牙,捏了個法訣,只見瑯神劍神龍一般從她手中躥出,高懸在空中,只見藍光驟然一亮,一道剛勁至極的藍光筆直向著梅輕雪劈了下來。梅輕雪心中暗嘆,卻也震驚于這神劍無堅不摧的鋒芒。梅輕雪不敢硬接,心念急轉,一個移形換位,身子憑空消失,瞬間橫移出五丈,電光火石之間,那道強大的劍芒直劈下來,只听一聲霹靂,劍芒沒入大地,大地上驟然被劈開一道裂痕。一陣氣流激蕩,梅輕雪縱然閃出了五丈,避開劍芒中心,卻依舊被周遭的氣機牽動,頓時一陣血氣翻涌,花容變色。

    而許青青此時卻也並不好受,這瑯神劍原是世間罕見的神兵,以許青青的修為只能勉強發揮神劍三層的威力,此刻在激怒之下,她也不去想自己能否控制威力爆發的神劍,竟然催逼真元施展出神劍五層的威力,神劍余力反震,許青青只覺得胸口一堵,隨即便感到一陣經脈不暢,駕馭神劍的法訣頓時散了。

    失去掌控的神劍徑自亂舞起來,只見一道道藍光凌空劈下,不辨方向的朝著在場眾人胡亂劈去。眾人頓時大亂,便是身著玄武甲的南塘秋也不敢直接瑯神劍的鋒芒,只見劍光連閃,一轉眼已經有五名梵天谷的弟子趨避不及,傷在了瑯神劍之下。而其中一道劍光卻將梅四的肩頭切開一條深深的傷口,所幸他趨避的快,加上瑯神劍脫離了主人掌控之後,威力大減,否則只怕一條手臂就該離他而去了。

    梅四只覺得肩頭一陣劇痛,卻見身旁一片劍光閃爍,卻是幾個梵天谷弟子趁機向他遞出了劍招,登時梅四背心、肋下以及腰腿紛紛中劍。梅四忍痛揮舞雙刀,只听叮當數聲,四名偷襲的梵天谷弟子中刀倒地,另有一名卻是被梅四的菜刀一拍,打昏在當場。然而更多的梵天谷弟子圍了上來,梅四立即陷入了危機之中。

    南塘秋舍棄胡不歸,向著呆在當場的許青青飛去。而胡不歸一見梅四危險,也朝著梅四奔去。人未至,一道淡黃龍氣化為繩索,套在了梅四的腰間,用力一拽,將梅四拖出了梵天谷眾人的包圍。卻听得身後一聲嬌呼,不由得心頭一震,轉身看去,只見梅輕雪嘴角掛著一絲血痕,而如玉般的一截脖頸竟然握在了南塘秋的手掌之中。

    卻原來就在胡不歸奔向梅四之際,瑯神劍一道劍光朝著梅輕雪劈來,梅輕雪連忙向後退避,卻突然背心處猛然一痛,一股大力撞在了背心,頓時雙眼昏黑,幾欲昏厥,一口鮮血忍不住涌了上來。還沒等梅輕雪有所反應,南塘秋一只手掌真元生出絕大一股吸力,一把捏住了梅輕雪的脖頸。

    胡不歸和梅四頓時血液倒流,全身冰冷,胡不歸高叫道︰“南塘秋,你放開她!你怎麼說也是一代宗師,怎麼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的偷襲我等後輩?若是傳了出去,只怕與你梵天谷的顏面不大好看吧。”

    說話間,胡不歸一步一步的朝南塘秋走去。南塘秋冷然一笑道︰“我手上這女娃分明是個妖類,我便是一把捏死她,于我梵天谷的聲譽也不會有什麼影響,更況且我這也是在幫你,你這小子還與這些妖類混在一起,只怕到時候就連你師傅天痴真人也保不了你!”

    胡不歸紅著眼一步步走上前去,卻突然藍光一閃,瑯神劍兀自橫在身前。卻原來是許青青被她師傅一拍打通了於堵的經脈,隨手一招,收回了瑯神劍。許青青劍尖直指胡不歸胸膛,道︰“站住!再往前走一步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胡不歸朗然長笑道︰“別說一步,便是十步百步我也走得!你待要如何?”一股疏狂灑脫的氣質躍然而出,在場眾人只覺得面前這個平日看似潑皮無賴的小子,此刻便如換了一個人似的。

    許青青尚未答話,卻听南塘秋冷笑一聲道︰“好啊!好有氣魄啊!胡公子,請你再向前走一步試試看,你再走一步,我就捏斷你這伙伴的脖子,看看究竟是胡公子的豪氣要緊還是這位梅姑娘的小命要緊。”

    胡不歸雙眼幾欲噴出火來,他怒視著南塘秋道︰“你待怎的?”

    南塘秋笑道︰“很簡單,你們幾位再陪我去一趟地下城,把那玄武給我逗引出來,再給它吃上一丸醉金仙,那麼我就放了你這位朋友,你看如何?”

    卻听梅輕雪怒道︰“你這是做夢!老胡,你是條漢子就殺過來,別受這小人的挾持,若是他殺了我,你跟四哥替我報仇就是了,卻不必違著你的性子跟他服軟!”梅輕雪還欲再說,卻被南塘秋手掌輕輕一用力,卡住了咽喉,說不出話來,只是一雙眼楮怔怔的望著胡不歸。

    胡不歸心頭一熱,原本縮回去的一支腳又伸了出來,一股熱血直往上沖。胡不歸道︰“南塘秋,老子說到做到,你敢傷她,老子就把你的烏龜殼鑿穿,你信也不信!”說著抬腳跨出一大步去。

    許青青只感到一陣怒氣抑制不住,她顫聲道︰“站住!你再不站住我便殺了你!”一柄瑯神劍便架在胡不歸胸前,一陣寒意刺的胡不歸肌膚生疼。胡不歸眼神堅定的向前又跨了一大步。此時他的胸膛距離劍尖不過一步而已。就在此刻,梅輕雪淒然的朝著胡不歸一笑,右手後翻,一股碧綠的妖元撞向南塘秋的小腹。南塘秋手腕一抖,將梅輕雪拋了起來,隨即一掌打在梅輕雪的背心,只听 的一聲,梅輕雪口吐鮮血的飛了出去,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只是生是死。南塘秋冷笑道︰“不知死活的孽畜!”

    胡不歸狂怒不已,身形向前狂沖,眼中卻像是看不到面前這柄絕世神兵一般,許青青一陣氣苦,他竟然為了那個妖女可如此舍命,他當真是不怕死嗎?頓時心智恍惚,也不知是如何作為,只覺得手腕向前一送,就听噗的一聲輕響,瑯神劍頓時刺入了胡不歸胸膛。鮮血沿著胸膛涔涔流淌。

    就在瑯神劍刺入胡不歸胸膛的一剎那,猛然間一個被封存的記憶驟然在胡不歸的意識里爆炸開來,那是小青和天書一起留在胡不歸心中的那些玄奧難明的記憶。在此刻有如洪水一般的泛濫了。與梵天寶典和如意青蓮燈一本同源的瑯神劍便如鑰匙一般,暫時開啟了梵天寶典和如意青蓮燈在胡不歸心中種下的密藏,一道光亮照亮了胡不歸的神識。

    只見胡不歸全身驟然一亮,他竟然憑空穿過了手持瑯神劍的許青青,一步之間便跨到了南塘秋身前,似乎時間和空間都短暫的停止了一下。等南塘秋有所反應的時候,胡不歸的拳頭已經落在了他的身上。

    沒有鋒芒畢露的真元光芒,也沒有驚天動地的轟鳴,每一拳都與胡不歸擊破傲霜散人劈山刃的那一拳一樣,真元高度凝結在一雙拳頭上,聚則強,在突起的中指指節上,狂野而好斗的龍氣傾瀉而出,每一拳都打在南塘秋的胸口甲冑上。一拳接著一拳,胡不歸口中怒喊道︰“老子便要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打不破的!看老子鑿爛你這王八殼子!”

    而梵天谷的眾弟子全部呆住了,他們不可致信的望著這一幕,卻沒有一個上前動手的。而許青青則是呆呆的捏著手上的瑯神劍,口中喃喃的道︰“我殺了他,我殺了他!”

    從第一拳起,南塘秋就感到身子猛烈的震蕩著,盡管有玄武寶甲的護持,卻依舊感到一陣陣沖擊。南塘秋慌亂之中,噗的一指弒仙指戳在胡不歸的胸口,頓時在胡不歸的身上穿出一個洞來。而胡不歸卻似乎半點感覺都沒有,閃電般的拳頭滾滾而來。

    一陣陣更加猛烈的震蕩從南塘秋胸口甲冑上傳了進去,直打得南塘秋身子向後不住飛去,雖沒有傷及肉身,卻打得南塘秋魂飛魄散,怎麼這小子當真如此拼命?這一怒之下竟然有如許驚人的斗志。

    千百拳接連不斷的打在同一個地方,胡不歸的一雙拳頭已經皮開肉綻,露出了森然的白骨,然而再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他了,胡不歸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打穿這王八殼子,把南塘秋這個老王八從殼子里打出來!他傷害了自己的伙伴,他必定要為此付出代價!

    猛然間,只听 嚓一聲,堅韌無比的玄武寶甲竟然裂開一道裂痕,南塘秋心中更是惶恐,連抵抗都忘掉了,只听著胡不歸的拳頭接連不斷的擊打在自己胸口,一股鑽心的疼痛從肉身上傳了出來。須彌之間,原本無堅不摧的玄武寶甲裂成千百片碎片,一陣劇烈的疼痛滲入了南塘秋的五髒六腑。緊接著胡不歸的拳頭直接打在了他的肉身上,轟的一聲爆響,南塘秋被砸進了地下。地面頓時出現一個深坑。胡不歸飛身追了下去,一拳接一拳的鑿在南塘秋的身上,只听見骨骼碎裂的聲響不斷從南塘秋的身上傳來。

    一聲鬼神般的長嚎自深坑中傳來,只見胡不歸猛然一腳將軟得不成樣子的南塘秋踢了出去,南塘秋的身子嗖的化為一道流星,向外飛去。梵天谷眾弟子此時才清醒過來,紛紛朝著師傅飛去的方向奔行。一個梵天谷的女弟子拉了痴痴呆呆的許青青,也跟著眾人一同奔去了。

    胡不歸慢慢從深坑之中爬了出來,猛然間胸口鮮血一陣狂涌,直到此時,他的傷勢才開始發作了。然而他踉蹌著腳步,向著梅輕雪一步步走去。梅四從震驚中驚醒,一躥身,扶助了搖搖欲墜的胡不歸,又是一縱,來到梅輕雪身旁。胡不歸彎腰一探梅輕雪的脈搏,只覺得雖然微弱,卻依舊在躍動著,不由得略微放心,隨即卻又顯出了憂色,因為他感到輕雪的傷勢確實是十分嚴重。胡不歸抱起輕雪,對梅四道︰“四哥,咱們去富貴家!”說著便欲騰身而起,卻哪里還有力氣。梅四頓足嘆息道︰“怎麼會這樣呢!”一團綠光裹住胡、梅二人,向著張富貴家的方向而去了。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8:08:34

第九卷 夜魔重現 第九十五章 滴血

    門扉 當一聲被撞開了,風卷殘雪,一擁而入。

    小虎猛然一聲低吼,沖了出去。三個全身是血的人倒在了門口。卻正是胡不歸等三人。小虎頭上的白毛頓時炸了起來,它圍著地上三人團團亂轉,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口中慌亂的叫著,前爪不斷地在胡不歸和梅輕雪的臉上拍來拍去,卻見這兩人都是閉目不醒,更是惶恐。

    張富貴一家也奔到門口,只听張富貴喊道︰“老胡!輕雪!四哥!你們怎麼了?!”一閃身躥到近前,抱起渾身是血的梅四,進了內室。富貴的家人也七手八腳的將胡不歸和梅輕雪一並抱了進去。富貴娘焦急的道︰“這是怎麼了啊,這幾個孩子才出去這一會兒怎麼就搞成這樣?究竟是誰造的孽啊?連幾個孩子也不放過!”說著老淚就流了下來。

    張富貴也是一陣慌亂,呆呆的看著渾身是血的三人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還是富貴娘喊道︰”三兒,發什麼傻啊!快用你給娘治眼楮的法兒,救救他們啊!”富貴這才猛醒過來,連忙運起青城清露咒,卻由于過度緊張,真元竟然不能如意運轉,好半天雙掌才發出一片清輝,籠罩在梅四身上,片刻過後,清輝之中化出幾滴清露,滴在梅四唇上。梅四呻吟一聲,睜開了眼楮。

    張富貴心中一喜,道︰“四哥!你醒了!”

    梅四點點頭,掙扎著道︰“我沒事兒了,你先救輕雪!”說著便自行運功療傷。張富貴立即轉到梅輕雪身邊,將一捧清輝籠罩在她身上。

    小虎頓在梅輕雪和胡不歸身邊,一聲不吭,一雙貓眼卻在二人身上來回游走,時而輕輕用貓爪觸摸一下梅輕雪的臉龐,時而低頭舔舔胡不歸的眼楮,只希望他們能夠睜開眼楮。

    胡不歸此刻卻是陷入了另一個奇異的夢境之中,一身的內傷、外傷正在悄然好轉,經過龍氣改造的身體再次顯現出了強大的生命力。

    清輝不斷的化為一滴滴清露落在梅輕雪的身上,然而她卻依舊一動也不動,一張臉蒼白的有如白玉一般,身子似乎越來越涼,呼吸也逐漸若有若無。張富貴見梅輕雪不見好轉,心中焦急萬分,不由得又催發真元,清光更盛,而富貴的臉色也逐漸蒼白起來,他那本不深厚的真元眼見著就要枯涸了。

    就在此刻,驟然間清輝驟然一亮,變成濃重的青霧一般,籠罩在梅輕雪的身上,緊接著清露有如小雨一般的滴落,滴滴答答的灑在了梅輕雪的身上。張富貴回身一看,卻是胡不歸坐了起來,周身龍氣流轉,化為青城清露咒,替梅輕雪療傷。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了,張富貴的真元早就無以為繼,臉色蒼白的坐到一旁調息去了。而胡不歸卻依舊守著梅輕雪,不斷的將真元化為甘露,滴灑在梅輕雪的身上。富貴的家人退到屋外,也是心神不定的守著。

    油燈里的燈芯啪的爆出一星兒燈花兒,隨後就听見梅輕雪嚶的一聲醒轉過來。她慢慢睜開眼楮,瞧了瞧屋內眾人,最後目光落在了胡不歸的臉上,無聲的笑了。

    胡不歸的眼楮里也滿是笑意,一笑之間,無數言語盡在其中。

    小虎歡呼一聲,躍到她的身邊,本想直接扎進她的懷里,卻又怕弄疼了她,于是便蹲在她的枕邊,一只前爪輕輕搭在她的肩頭,目不轉楮的盯著她看。梅四和富貴也聚攏過來,一群伙伴擁在一起歡喜得不行,共患難之中產生的友情在幾人心中流淌,為了伙伴能夠渡過危險而欣喜不已。

    梅輕雪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被胡不歸輕輕按住了,胡不歸從懷里掏出兩顆天妖續命丸塞進梅輕雪的口中,道︰“你傷得不輕,好好養著吧!”兩顆丹藥吞下去,片刻過後,梅輕雪的臉龐透出一絲血色,顯見得這天妖續命丸的藥效驚人。適時門簾一掀,富貴娘走了進來,見到眾人都好好的,口中直念阿彌陀佛。胡不歸笑嘻嘻的對富貴娘道︰“大娘,快給我們煮些餃子吧,我都餓死了!”

    小虎一听,立即跟找到知己一般,一頭撲進了胡不歸的懷里,心里直道︰還是咱倆趣味相投啊!這般想著,一線口水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富貴笑道︰“瞧你們這副饞樣兒,我娘水都燒了好久了,就等著你們回來呢!說起來你們究竟出了什麼事兒?”胡不歸就將被梵天谷伏擊的事兒講給富貴听,直把富貴听得咬牙切齒,待講到胡不歸打碎了南塘秋的玄武寶甲時,張富貴禁不住拍手稱快,他覺得這世上似乎沒有什麼是老胡說出來辦不到的。

    片刻過後,一大盤熱氣騰騰的餃子端了上來。盤子還沒放穩,就見嗖的兩下,盤子里就少了兩只餃子。卻是胡不歸和小虎搶先下手,也不顧燙,一口就吞進了肚子里。富貴娘笑道︰“慢點吃,仔細燙著了,餃子還多著呢!”富貴捧出一壇子酒來,給斟了幾大碗酒,道︰“我們北方有句俗語,叫餃子就酒,越喝越有,這過年吃餃子沒酒可不行。”

    胡不歸大喜,道︰“這句話甚妙!甚合我意!大娘、大哥、二哥,大家都來!我跟小虎都是沒家的孩子,卻沒享受過與家人一起過年的滋味呢!”說著將富貴的家人全都拉上了炕,眾人盤腿圍在矮幾周圍,頓時一股溫馨的家的味道充滿了簡陋的小屋。除夕夜就在一片暖融融的歡愉氣氛之中度過了。

    這一夜,胡不歸、梅四和富貴以及越來越貪杯的小虎喝的酩酊大醉,歪歪斜斜躺了一炕。富貴娘把醉貓小虎從梅四臉上扯下來,將它舒舒服服的放在小被子里,又給其他幾個孩子蓋好被子,一雙眼楮充滿慈愛的看著這一床的孩子。

    新年的清晨終于在母親的守望和一片醉漢的鼾聲之中來臨了。梅輕雪早早就醒了,與富貴娘一起看著炕上這一群可愛的家伙,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小虎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從被窩里爬了出來,抱著富貴的脖子睡得甚香。而胡不歸這小子又習慣性的把臭腳丫子放到了梅四的臉上,梅四則是在睡夢中不知道夢見了什麼危機,也或許是難耐老胡的一只臭腳,竟然召喚出了他的雙菜刀,握在手里,直把梅輕雪和富貴娘看得一陣陣發冷,直為胡不歸那一只臭腳丫子擔心不已。

    只有張富貴一個睡得最是老實安穩,盡管被小虎緊緊地抱住了脖子,卻將外呼吸轉而為內呼吸,進入了真元自動運轉的狀態。卻听張富貴突然喊道︰“老烏龜哪里跑!”隨即  一陣拳打腳踢,只見老胡、梅四、小虎一個個被打飛了出去,卻是他夢見自己大發神威打得南塘秋龜殼崩裂,四處逃竄,好不威風。原來最危險的竟然是他。

    等胡不歸幾個鼻青臉腫的爬回來,梅輕雪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了。在一陣喧鬧過後,幾個醉漢終于梳洗完畢,走出屋子。胡不歸臉上仍掛著水珠,一出屋門便哎呀一聲,道︰“今兒是大年初一,老敖該恢復真身,準備回家去了。咱得去送送他!”

    于是幾個人便向富貴娘辭行,富貴說什麼也要跟著他們同去,一行人出了村口之後,提縱身形,向京城方向飛奔而去。胡不歸擔心梅輕雪重傷未愈,伸出一只手去牽她的手,卻被梅輕雪啪的一聲打在手背上,胡不歸尚沒明白過來,卻見梅輕雪懷里抱的小虎小爪子迅捷無比的緊跟著啪的拍了出去,也在胡不歸的手背上打了一下。

    梅輕雪面頰微紅的輕笑一聲,足尖點地,從胡不歸身旁飄然而去,留下這手背上連挨兩下的傻小子站在雪地上發愣。小虎從梅輕雪懷里探出腦袋,嘎嘎怪笑著看著胡不歸,一顆小貓心自作聰明的想道︰笨蛋老胡!這都不懂啊!你拉著輕雪一只手,她便只能用另一只手抱我,那哪兒有兩只手抱著舒服啊,活該你挨打!

    一陣霧靄飄過,清新的山風吹來,青獠洞前的大青石上,卓不凡和楊不悔並肩而坐,痴痴的望著蒼翠的遠山,兩只手不知不覺握在了一處,也不知道是誰先握住了誰,一切都來得那麼自然,就像這迎面吹來的山風。

    小酒兒早就橫在兩人腿上睡熟了,清秀稚嫩的臉龐上露出一片安寧的睡態。而水麒麟大傻則是臥在大青石後面呼呼的睡著,一個清亮的鼻涕泡兒掛在鼻孔上,隨著呼吸忽大忽小。

    卓不凡輕聲地說道︰“不悔,謝謝你!”

    楊不悔嗔怪地說道︰“你我之間又何必說這個呢,往年都是在小青山與師傅師姐們一同過年,熱鬧倒是熱鬧,卻不如這青獠洞來的清靜,更何況你不也陪我看了一夜的煙火嗎,這等過年倒是第一遭呢。”

    卓不凡搖搖頭道︰“自我們從京城回來,師傅命我在這青獠洞中修行以來,往日的同門師兄雖然也偶爾來看我,卻都深懷戒備,看我猶如看一個怪物一般。他們嘴上不說,其實心里是怕我的。只有你跟小酒兒兩個對我毫無戒心,依舊把我當成從前的卓不凡,這番情誼不凡永世不忘。”

    楊不悔道︰“看你說的,若是老胡在,他必定第一個前來看你,咱們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說這些就顯得生分了。”

    卓不凡道︰“是啊,也不知道老胡此刻在哪里呢?”說話間兩人都禁不住向遠方眺望,似乎在雲靄之外,一張充滿陽光的笑臉海市蜃樓一般出現在天邊。

    卓不凡和楊不悔掛念的人此刻正蹲在太和殿大殿內的巨大屋梁上,拖著腮幫子靜靜的看著那條紫檀木雕龍。梅四、輕雪和富貴以及小虎都藏身在巨大的屋梁上,靜靜的看著大殿之下。這幾個膽大妄為的家伙當真是任意而為,原本除了富貴和小虎身上不帶傷以外,其他三人都是重傷未愈,竟然又敢回到這紛擾不斷的京城來,竟然還蹲在了守備極度森嚴的太和殿大梁上,此時如果遇上幾個宿敵,只怕是連逃命都不大利索了。

    然而胡不歸這小子向來是想做什麼就去做了,哪里去想什麼後果。而梅四等人也似乎逐漸被胡不歸感染,總覺得跟著這小子走不會有錯,不管是喝酒還是打架,都是極其痛快的。盡管喝酒之後會頭痛,打架之後全身痛,卻依舊是執迷不悔,且樂此不疲。

    在此之前一直沉默的敖將終于開口了,︰“不是他!我要等的不是今天這個小皇帝。”

    胡不歸道︰“怎麼會不是他呢?你前日不是說你等的人就是坐在這龍椅上的天子嗎?難道他身上沒有你所說的神龍血脈?”

    “沒有,”敖將繼續說道︰“方才登基大典的時候,我用龍氣在他體內試過了,從他指端滴出的鮮血沒有一絲一毫龍族血脈,他確實不是我要等的人。可他是皇族唯一的至親血脈,卻怎麼會不是呢?這個我卻想不通了。”

    胡不歸突然哎呀一聲,道︰“莫非你等的人竟然是小酒兒?定是如此了!”

    敖將問道︰“這小酒兒又是何人?”

    胡不歸道︰“他是我的師弟,也是這小皇帝的孿生兄弟。不如這樣吧,老敖,你且在這里多呆幾日,我回山去問問我師弟,看他願不願意幫你,若是願意,我就帶他來見你,你看可好?”

    敖將大喜,連連道︰“甚好!甚好!那就煩勞胡兄弟了!”

    梅輕雪道︰“老敖,我有一事不明,你說當年你被蚩尤打得重傷,肉身大半損壞,所以才不得已寄居在這里。那麼當時想必還有小半的肉身並未損毀,怎麼你不用那些自己的血脈來恢復真身呢?”

    敖將道︰“這個你就有所不知了,當時我被蚩尤打成重傷之後,又中了蚩尤的奇毒,此毒不但腐肉蝕骨,連真元魂魄也會隨之慢慢被銷蝕掉,我是不得已才舍棄我原來的真身的。如今若是有一滴干淨的神龍血脈,我便可以借此恢復我的真身了。”

    胡不歸點頭道︰“原來如此,那麼若是我師弟將他的神龍血脈滴給你,于他有什麼損傷?”

    敖將道︰“這個你可以放心,我只取一滴他的鮮血就足以了,于他是沒有絲毫損傷的,況且只要他願意,我還可以帶他一同去龍域修煉,像他這種有神龍血脈的人,在我們那里修煉會比在這人世快上數十倍。”

    胡不歸道︰“那好,我們這就回去,不管成與不成,我們都會盡快趕回來的。”說著就跟梅四等人打了個手勢,眾人與敖將告辭,施展法訣溜出了太和殿,竄上高空,向青城方向飛去。

    雲層之上,胡不歸站在落梅琴尾向下望去,只見雲海翻騰,一片蒼茫。從雲層縫隙中露出了起伏的大地,轉眼又被雲層掩蓋。鼻息里是梅輕雪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幽香,小虎從梅輕雪懷里跳出來,一雙貓耳朵凍得通紅,鼻涕兮兮的鑽入胡不歸的懷中避風。梅四拉著與小虎一樣鼻涕兮兮的富貴跟在胡不歸兩人身後,張富貴從來沒有離開京城這麼遠,不由得滿心好奇,一雙眼楮東張西望,嘴里也不停的問這問那,直把不善言談的梅四愁得不行,對前面胡不歸道︰“老胡,你就傳了富貴馭劍飛行的法訣吧,我怕被他嘮叨的暈頭暈腦的,別一頭扎下去了。”

    胡不歸笑道︰“我倒是想教他,只是我自己也不會呢。回頭去了青城山請我師傅傳了他吧。”

    張富貴一听可以學得馭劍飛行的本事不由得心花怒放,至此之後,每隔片刻便問青城山到了沒有,梅四干脆用了個小法術封住了自己的听覺,給他來個只見其形,不聞其聲。連老胡也忍不住想用個法訣封住富貴那張很具殺傷力的嘴巴了。

    雲層漸薄,一片片連綿青山出現在眼前,熟悉的景物再度映入胡不歸的眼簾。依舊是滿山的蒼翠,依舊是那座熟悉的山門,胡不歸心中暗道︰我又回來了。

    胡不歸指引幾人在山門前降落,梅輕雪等人都是第一次來青城山,直覺得在北國冰封時節里,此處卻是滿眼蒼翠,當真是一個青字了得。而沿途走去,山路蜿蜒,一步一景,步步不同,林色幽深靜溢,平生第一次領略了“青城天下幽”的妙境。

    待走了一段過後,梅輕雪拉了拉胡不歸的衣袖道︰“老胡,不如我跟四哥就在山門處等你們吧,我們進去多有不便,只怕給你和天痴真人惹麻煩。”

    胡不歸道︰“這怎麼成,你們只管隨我上去就是了,我師傅他老人家最好不過了,他自然不會讓別人輕慢你們的,一切有我師傅呢。再說皇宮你都去得,這青城山又不是我們青城派的私家領地,你們卻為什麼去不得?”說著拉了梅四等人,向山上走去。

    幾人一路向上,沿途遇上不少青城弟子,都笑著與胡不歸笑著打招呼,卻也偷偷地用眼楮瞟著梅輕雪等人,只覺得這一群人美的極美,邋遢的極邋遢,古怪的甚為古怪,當真是離奇的一群組合。

    山道上一個面容清瘦的道長迎面而來,卻正是胡不歸的師叔天韻道長。胡不歸連忙上前行禮道︰“天韻師叔,不歸可想死你了!”

    天韻道長笑道︰“這才出去幾天啊,就想師叔了?只怕是又惦記著師叔那點兒樂器吧。”

    胡不歸笑道︰“師叔,我哪有那麼不堪,我啊這次倒要給你介紹一位極為高明的琴家,倒要看看你如何謝我!”

    天韻道長仔細看了看胡不歸身旁幾人,卻沒瞧出誰像操琴的高手,待仔細體察,卻不由得心中一驚,卻覺得這其中有一男一女竟然不似人類,反倒有淡淡的妖氣,只是這妖氣竟然並不與自己的道氣相沖,心中不免一陣差異。隨即想到胡不歸這孩子想來行事與眾不同,結交朋友更是寬廣,師兄天痴真人尚不去管,自己也不必橫加干涉,不由得朝眾人笑笑道︰“不歸啊,倒是給師叔介紹一下你這幾位朋友啊。”

    胡不歸便將梅四等人一一介紹給天韻道長,梅四等人一一上前見禮,天韻道長還禮笑道︰卻不知幾位之中哪位是操琴的高人?”

    梅輕雪臉上一紅,道︰“天韻真人折殺晚輩了,晚輩只是略曉些琴韻皮毛,還請真人多加點撥。”

    天韻真人愛樂成痴,一听這個容貌清麗的小姑娘便是胡不歸所說的操琴高手,忍不住便邀請梅輕雪回山切磋音韻去,卻被胡不歸攔住了道︰“師叔且莫急,等我帶他們去見過我師傅了再帶他們去您那邊吧。”

    天韻道長臉上略一遲疑,還是道︰“不歸啊,這個你師傅已經再度閉關了,這次你是見不到他了。一同閉關的還有你天竹師叔。另外,你的好朋友卓不凡也被天玄師兄幽禁在青獠洞清修去了,天玄師兄倒是沒有禁止眾人去探望不凡,你可以去看看他。”

    胡不歸一听自己師傅和天竹師叔閉關不由得一愣,再听說卓不凡被幽禁不由得猛然一驚,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師叔,天玄師叔為什麼要把不凡幽禁啊?他犯了什麼大過了?”

    天韻真人嘆了一口氣道︰“不凡倒也沒有犯什麼大過,天玄師兄將他幽禁卻是為了他好。據不智說在京郊那場血戰之中,不凡突然被朱雀附體,因而大開殺戒,不但屠盡了在場的魔教教眾,甚至連你天竹師叔和不智都被他打成重傷。天玄師兄是怕不凡再度朱雀爆發,那就難以控制了,因而命他在青獠洞苦修,好早日擺脫朱雀的束縛。”

    胡不歸道︰“我不相信不凡會傷害天竹師叔和孫師兄!他絕對不會作出這等事兒的!縱使是他朱雀附體也不會做出這種事兒的!我這便去看他!”說著身形一閃,一陣風似的朝青獠洞方向而去了。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8:09:12

第九卷 夜魔重現 第九十六章 釋魔

    胡不歸一路疾馳,身形快成了一道看不清輪廓的輕煙,而梅輕雪等人緊追其後,眼見得前方一座黑炯炯的山崖,猶如火燒過一般,卻正是鎮獄崖了。尚未奔到近前,就听見一聲蒼涼的低吼,眾人心中都是一顫,不覺加快了腳步。

    緊接著又是一聲低沉的嘶吼,就見青獠洞前一個女子的背影呀的一聲軟倒在地,似有一團火焰在洞口升騰。胡不歸身子一閃,躥到近前。只見青獠洞口處,一個身形奇偉的漢子,周身散發著熊熊烈焰,赤裸的上身猶如赤銅一般奇古雄壯,一頭長發在烈焰之中飄揚起來,面容也是奇古而猙獰,只有一雙眼楮卻是那麼的熟悉,那雙眼楮中竟似乎帶著一種深沉的悲憫和強烈的抑制。當他的目光和胡不歸的目光相對時,突然眼中閃現出一絲溫潤的光彩,轉瞬就被血紅的眼眸掩蓋了,只听他嗷的一聲低吼,轉身沖進了青獠洞中。他還是那個自幼一起長大的卓不凡嗎?

    而那跌坐在地上的女子,卻是臉色蒼白的楊不悔,一只食盒打翻在地,她身子仍顫抖不已,卻不像是受了什麼傷。隱隱有痛苦的低吼從洞中傳了出來。

    胡不歸心中大急,眼見得這次卓不凡朱雀附體比上次更加猛烈,甚至連身形相貌都改變了,卻不知道這朱雀究竟是要奪舍還是要從卓不凡身上破體而出了?胡不歸道︰“不悔,你沒事兒吧?”

    楊不悔搖了搖頭卻是說不出話來,嘴唇嚅動了幾下,卻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胡不歸厲聲喝道︰“不悔!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你趕緊去請天玄師叔來此!救小桌子要緊!輕雪,你們在這里等著,別跟進來!”說罷身子猛地一躥,奔進青獠洞中。

    梅輕雪怕他有危險,伸手去拉,卻是差了半寸沒能抓住。梅輕雪眼見得形勢危急,而楊不悔又已經六神無主,癱軟在地,便攙扶起楊不悔道︰“妹妹,天玄真人所在何處?我陪你去請他老人家來吧。”

    楊不悔略一定神,道︰“多謝姐姐好意,小妹這就去請掌教師伯來,請幾位朋友在此稍候片刻。”說罷一縱身化為一道清光,向老霄頂方向飛去。望著楊不悔的背影一絲疑問在梅輕雪的心頭升起,方才他們來時,那被朱雀附身的卓不凡究竟是要拉楊不悔進洞還是將她推出了洞外呢?

    青獠洞沒有其他出口,洞體卻頗為幽深,蜿蜒曲折,亂石嶙峋。胡不歸一路奔去,待拐過幾個彎兒,猛然見到一團火光,只見卓不凡極度痛苦的抵在岩壁上,一雙拳頭不住的迸射出火焰,一拳一拳的鑿在石壁上,亂石崩濺如雨,伴隨著一陣陣熱浪襲來。似乎卓不凡正處在天人交戰的處境之中,在朱雀原力的侵蝕之下奮力掙扎著,試圖保持一絲清醒的神志。幾百拳後,卓不凡生生用拳頭鑿出了一個深達丈余的岩穴來,身子也隨之向里闖去,似乎只等著真元耗盡,油盡燈枯而亡。

    胡不歸大喊一聲︰“小桌子!你快停下啊!”

    卓不凡听見胡不歸這一聲喊,身子猛然一震,手上拳勢略一滯待,然而隨後卻更加猛烈的向前瘋狂打去,口中掙扎著喊出一句︰“老胡!你快出去,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了!”聲音嘶啞而焦急,卻不知道在朱雀原力不斷侵蝕著他神志的時候,他是怎麼喊出的這一句話來。听他話里的意思,似乎是要將自己深藏在這洞中,決不出去害人。

    胡不歸道︰“我怎麼能撇下你一個人走呢?咱們是好兄弟,生便同生,死便同死!”說話間便沖向了烈焰騰騰的卓不凡。胡不歸雙手抓住卓不凡的肩頭,一陣灼熱的疼痛頓時從手臂上傳來,然而胡不歸卻抓得更緊了,兩道龍氣灌入了卓不凡的體內,只覺得一股蒼涼古老的氣息立即向自己的龍氣攻來,灼熱之感更勝。龍氣頓時也興奮起來,狂向朱雀原力沖了過去。

    青獠洞外,梅輕雪等人焦急地等待著,只听到山洞內一陣躁動,不由得替老胡擔心。梅輕雪一揮手招出落梅琴,真元灌入指端,一陣琴聲錚錚響起,穿透岩石,直達青獠洞的深處。那曲聲起先中正平和,隨後輕緩緩數聲清鳴,清靜出塵的意味在曲意之中徘徊,一絲絲滲入了洞穴之中,猶如清泉一般流淌著,蕩滌著一顆顆在塵世間蒙塵染垢的心靈。

    張富貴和小虎率先受到琴聲感應,兩個不約而同的坐在地上,閉上了眼楮,清涼而喜悅的感覺涌上心頭,一派舒爽已極的模樣。接著梅四也坐了下來,眯著眼楮感受著那清泉一般的曲子在自己心間流淌。

    一個飄逸的身影悄然落在梅輕雪身後,來人卻正是胡不歸等人在山道上遇見的天韻道長。此刻天韻道長心中震驚不已,卻沒想到這個妖族少女所彈奏的竟然是一首道家意韻十足的《流水》,更沒想到這少女的琴技竟然精湛到如許程度,單以琴技而論便已經不在天韻本人之下了。更為難能的是這妖族少女竟然能夠領略《流水》一曲之中的妙境,直追神韻而曲調散漫自然,沒有一絲呆板,卻如奏活了一溪流水,自高山上潺潺而下。

    愛樂成痴的天韻道長立時雙手虛按,一只碧玉簫驀然出現在指端,頓時清管流聲,簫聲悠揚蕩漾,化入淙淙的琴聲之中,頓時流散飄逸之氣更勝,一陣陣散入青獠洞中。

    卻說青獠洞中的胡不歸,手上劇痛難忍,而體內龍氣與這朱雀原力爭斗的難解難分,經脈血氣一並震蕩不已,實在是內外煎熬,難受至極。卓不凡卻依舊猛力向前狂攻,眼見得一個岩洞越來越深,卻不知道究竟什麼時候卓不凡才能停下手來,似乎他若不發力在這岩石上,一身郁積便無處排遣了。

    猛然間,一陣清涼的樂曲傳入兩人耳中,胡不歸頓時感到一陣舒爽,似乎手上的被炙熱高溫燒灼的疼痛也減輕了幾分。而心中的煩躁焦慮也漸漸的舒緩下來,他不由得穩住心神,全力操控龍氣與卓不凡體內的朱雀原力相抗衡。

    就在此時,突然卓不凡的拳頭咚的一聲,似乎有金鐵的聲音傳來,卻見崩裂的岩石後面露出了一塊一人高的銅牌,銅牌上似乎鐫刻著極其繁復的花紋和咒語。然而此時誰也沒有注意這些細節。卓不凡前行之勢受阻,不由得雙全瘋狂的鑿向那銅牌,頓時炙熱的火焰自拳頭不斷的迸射出來,咚咚之聲不絕于耳。在朱雀原力的作用下,高溫瞬間侵入那銅牌。

    就在卓不凡狂擊那塊銅牌之際,他體內的朱雀原力大部分被調走沖擊那塊銅牌了,頓時胡不歸的龍氣長驅直入,奮力驅趕著卓不凡體內變弱了的朱雀原力。

    突然轟的一聲,卓不凡的拳頭竟然打碎了那塊銅牌,一個亮晶晶的事物在銅牌後面驟然粉碎。猛然間,山體中一個奇異的空間被打開了,卓不凡的身子向那空間陷去,胡不歸雙手抱住卓不凡,兩人同時陷入了那個莫名的空間之中。似乎是某個禁忌法陣被卓不凡打破了一個缺口,黑暗頓時將兩人吞沒了。

    卓不凡身上的火焰在破開這個空間的同時熄滅了,一陣奇異的能量波動令朱雀原力一點點地退回到胸口天罡北斗陣中,重新蟄伏起來。四周是猶如實質的黑暗,即使是修為達到了道胎期的卓不凡和被龍氣改造過身體的胡不歸運起真元卻依舊兩眼昏黑,不能視物。隨著朱雀原力的退卻,胡不歸也撤回了自己的龍氣,而卓不凡的神志卻逐漸清醒過來,他問道︰“老胡,這是哪里?”

    胡不歸苦笑道︰“我若是知道那就好了,小桌子,你沒事兒了吧?”

    卓不凡點頭道︰“這次當真是凶險之極,沒想到這朱雀躁動的如此厲害,它似乎是意識到我的修為不斷提高,怕終有一天被我煉化,所以才會按耐不住,想要盡早出世了。幸好有你來了,我當真怕我被它控制了,傷害到你。”

    胡不歸道︰“扯淡,你當真相信你被朱雀附體的時候打傷了天竹師叔和大師兄?那我問你,你這次的情形更為嚴重,為何你卻一拳拳的打向石壁,而不對我發一拳呢?我便不信這些鬼話!”

    卓不凡一聲長嘆道︰“我自己自然是不會打傷天竹師叔和大師兄的,可是這朱雀可就難說了,我總感覺它如同一個妖魔一般,殘忍好殺,嗜血成性,並且當它將我完全控制的時候,我自己是什麼都不知道的,若不盡早將它降伏,只怕它當真會借我之身為害世間呢!”

    胡不歸皺眉道︰“我也與同是四神獸之一的玄武打過交道,卻怎麼感覺它並非是殘忍好殺的妖獸啊?難道這四神獸之間的差異竟然如此之大?”就在胡不歸正在琢磨朱雀與玄武的差異時,突然全身龍氣驟然狂飆,如臨大敵的感覺更勝過與朱雀原力相遇的興奮,一種前所未遇的危機感涌進了胡不歸的神識之中。與此同時,身周那猶如實質般的黑暗驟然扭動起來,便像是一頭龐然巨獸甦醒了一般。

    而身負道胎的卓不凡自然也早感應到了這一番變化,似乎一個極度危險的對手就隱藏在這無邊的黑暗之中,陰冷邪惡的氣息越來越盛,胡不歸和卓不凡向背而立,全身修為提升到了頂點,全力戒備著。

    突然,兩人只覺得身周那猶如實質的黑暗驟然一空,身子緊跟著便向下墜去。眼楮似乎依稀看到一條黑影向外躥了出去。頓時那龐大的黑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目所能視的暗淡,只見這是一個深藏在山腹內的大空洞,空洞的四周一共有六十四塊銅牌,每塊銅牌上瓖嵌著一個晶體,卓不凡認出,那似乎是清城派的小羅天伏魔陣法,卻比在藏經閣典籍中記載的伏魔陣更為繁復。小羅天伏魔陣法一共使用八塊密煉伏魔鏡,而看這個大陣竟然使用了六十四塊伏魔鏡,將這個所在封印的密不透風,只有從被卓不凡打碎的那塊銅牌處露出一個大洞來。兩人穩住身形,卻不由得面面相覷,不知道方才這里被封印著的究竟是什麼。

    卓凡凡看了看那剩余的六十三塊伏魔鏡,默想著自藏經閣里讀到的法訣,隨後手捏法訣,伸手一招,六十三面伏魔鏡一陣搖動,中心處的晶體驟然一閃,隨後紛紛脫岩石,向卓不凡飛來,且越變越小,最終變成銅錢大小,落在卓不凡攤開的手掌上。

    青獠洞外,梅輕雪與天韻道長一曲《流水》尚未奏完,只見一道青影朝這邊疾馳而來,而那青影的身後是一條逶迤延綿的青氣,隨著那人的奔跑,自青城群山不斷的有青氣融匯其中,那人便似牽了一條青龍一般,沖了過來。這氣勢雄渾壯闊的來人正是青城掌教天玄真人。在天玄真人身後遠遠跟著天風道長、天兵道長以及天龍道長等人。想必是听聞卓不凡出事兒了,便心急如焚的奔來。

    天玄真人奔到青獠洞前,瞟見梅輕雪等人,心中禁不住咦了一聲,但眼前形勢緊急,卻也不顧得多說,徑自帶著身後龐大的青城靈秀之氣沖進了青獠洞中。天風道長等人也緊跟其後,守在了洞口。天風道長等人一見梅輕雪也不由得暗自咦了一聲,這個與天韻道長合奏樂曲的女子竟然帶著一股淡淡地妖氣,卻不知道究竟是何來歷。

    天玄道長一陣風似的沖進青獠洞,身後裹挾的青氣頓時涌滿了整個洞口。驀然一道勁風與天玄真人擦身而過,刺啦一聲撕開濃重的青城靈氣,在電閃之間躥了出去。天玄真人猛一回身,向後抓去,口中喝道︰“何方妖孽!竟敢擅闖我青城山!”一團青氣直追出去。

    那黑影縱身前行,猛然間身上一股濃重的黑氣擋住了背心,天玄真人的一記擒龍手噗哧抓在一團滑不留手的事物上,勁力還沒發作便被滑開了。那黑影似乎曉得天玄真人修為了得,卻不戀戰,身子一縱便奔出了青獠洞。

    卻見前方一人橫在洞口,那人手捏法訣一條真元煉就的護身神龍驟然盤踞在青獠洞前,擋住了那人的去路,卻正是天龍道長。那黑影嘿嘿一聲冷笑,筆直朝前沖去,一只手掌快愈閃電的伸出,一把捏住了神龍的脖頸,隨手一揮就將神龍砸向了一旁。那神龍與天龍道長血脈相連,頓時直覺得胸口一陣劇痛,眼前一黑,摔了出去。

    緊接著天風道長和天兵道長一左一右撲了上來,天風道長右掌橫削,一道玄青罡風化為利刃,削了出去。左手則抓向沖出來那人。而天兵道長則是左手打出五枚三清滅魔梭,右手則將一柄拂塵撒了出去,千絲萬縷纏向來人。天韻道長站在前面則是手畫道符咒語,一連下了三道困身咒擋在近前。

    卻見那黑影,在一瞬間雙手向兩邊一蕩,一股龐大而滑膩的力道消解了天風道長和天兵道長的攻勢,隨後雙手一合,刺啦一聲,竟然穿透天韻道長的三道困身咒,鬼魅一般的沖了出去,黑芒一閃,伴隨著一聲淒厲的長嘯消失在群深山之中了。

    青城群道盡皆駭然,卻不知道方才那個究竟是什麼妖孽,竟然有如此強大的實力,以青城五道之力竟然也留他不住,此人在前有四人阻擋的情形下依舊毫不停滯的沖了出去。這世上當真還有這般厲害的妖孽嗎?

    天玄真人躍出青獠洞,低首沉思,心中不斷的問道︰“方才那人究竟是誰?難道幼時听聞的傳說竟然是真的?這鎮獄崖下當真囚禁著惡魔啊!這可如何是好,這等惡魔逃入人間豈不是我等的罪過?!”

    正在青城群道驚詫惶恐之際,又從青獠洞中走出來兩個人,一個是赤裸著上身的卓不凡,另一個則是被燒得一團漆黑,滿身火泡的胡不歸。天玄真人問道︰“不凡、不歸,你們沒事兒吧?”說話間天玄真人一把拉過卓不凡,純正的青城真元透了進去,他只覺得那朱雀原力雖然在卓不凡胸口躁動不安,但已然沒有危險了。隨後,他又抓起胡不歸的手腕,卻突然間又甩了開去,口中咦了一聲,道︰“不歸,你這身古怪真元究竟是怎麼回事兒?竟然如此爭勇好斗!”卻原來是他的真元剛一觸及胡不歸的身子,那好斗的龍氣不等胡不歸驅使就自動攻了過來。天玄真人是何等樣人,又怎會與胡不歸斗法,于是隨手拋開了胡不歸的手腕。

    胡不歸尷尬一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待我有空再慢慢回稟掌教師叔吧。”天玄真人點了點頭。,旋又問道︰“方才從洞中竄出來的那妖孽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胡不歸和卓不凡便一五一十地將中間經過講與天玄真人,說著卓不凡就掏出了自青獠洞中收來的那六十三面伏魔鏡遞給他師傅。

    當天玄真人兩指捻起一枚銅錢大小的伏魔鏡時,臉色不由得越發的難看,他一言不發的將手中的伏魔鏡遞給了師弟天兵道長,天兵道長接過那枚伏魔鏡,才看了一眼,臉上便顯出了驚訝的神情,隨即捧在手中細細看去,再不理會外界任何事務,一個心神似乎全部沉浸在了那枚伏魔鏡之中了。

    待胡不歸兩人講完,天兵道長突然道︰“這是以九煉九祭之法煉制出來的法器啊!只這一枚伏魔鏡就有著驚人的威懾力,真想不到究竟是什麼妖魔竟然動用了六十四枚來鎮壓他,若非恰巧不凡是天生火脈,更巧的是又在朱雀爆發的當口,不凡的先天真火加上朱雀的原火,正是以火克金,這才破了這個大羅天伏魔陣法,否則便是憑天玄師兄的修為也難將這銅鏡打破。”

    天龍道長受了那黑影一記,所幸並無大礙,調息了片刻便已復原,心中卻仍舊是驚駭不已,只一個照面便破去了自己的護身神龍,還險些傷到自己,這等修為的妖魔,只怕是普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天龍道長不由問天玄真人道︰“這青獠洞囚禁的究竟是什麼妖魔?怎得這般厲害?”

    天玄真人沉默不語,天風道長卻道︰“這等厲害的人物別是昔日魔教教主燕西行吧?除了他普天之下再也想不出比這更厲害的妖魔了。”

    天玄真人正色道︰“不管他是誰,這等妖魔自我等手中逃脫,于這人世必是一場浩劫,我等當竭盡全力,也要誅此邪魔,以彌補我等之過。”說到這里又轉頭對卓不凡道︰“不凡,你能苦心修煉,在這短短時日里竟然修煉到道胎初成,當真是難能可貴,但是你卻要警惕那朱雀再度爆發,這青獠洞看來你還需多住些時日呢。為師知道叫你在這里苦修是苦了你了,但是這也是為了你好,你定當心志如鐵,勤加修行,不化解了你身上這個異數便決不出此山洞,你可做得到嗎?”

    卓不凡低頭稱是,目光卻瞥見了站在眾位師叔身後的楊不悔。楊不悔正一臉關切的神情望向自己,依稀之中,他似乎記得自己朱雀發作時曾經向楊不悔伸出了烈焰騰騰的手掌,想到這里,卓不凡不由得心中一寒,若是當時自己是想要殺她,那可就是危險之極了。若是她常常與自己在一起,那麼難保下一次會怎樣了。想到這里卓不凡心頭猛地一痛,隨後一個念頭浮了起來。

    卓不凡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師傅,這邪魔是孽徒放出來的,誅殺邪魔之任理當由徒兒一人擔當,請師傅準徒兒下山誅殺此魔,不滅此魔,徒兒誓不為人!”

    胡不歸听到這里,也一並跪下道︰“掌教師叔,這事兒也與我有關系,若不是不凡不想傷著我,而一味的往里躲就不會誤入法陣放出那妖魔,請師叔準我與不凡一道誅殺這妖魔,好彌補我們的過失。”

    天玄道長喝道︰“都起來!簡直是胡鬧!你們以為憑你們倆個就能滅了那妖魔?方才你們幾位師叔聯手都沒能留住人家,憑你們這點道行那不是叫你們去送死嗎?!此事自有我們長輩料理,你們都不要說了!不凡你立即回洞去,不消解了你身上的朱雀之患便別出來見我!”

    說到這里天玄道長再度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梅輕雪和梅四,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對著胡不歸招了招收道︰“胡猴兒,你且隨我來吧。”胡不歸悄悄吐了吐舌頭,跟了過去。走了兩步卻回身去看梅輕雪等人。卻見天韻道長擺了擺手道︰“不歸,你去吧,你這幾個朋友有我招待著,你盡管放心吧。”

    胡不歸長身一躬道︰“那就煩勞師叔了。”

    天韻道長卻不再理會胡不歸,而是笑容滿面的對著梅輕雪道︰“姑娘,你們幾位且隨我去清流山上坐坐吧。”他一見到梅輕雪這等高絕的琴技便打心眼里喜歡,說什麼也要與她多探討些音韻之中的妙趣,巴不得胡不歸多去些時候呢。

    梅輕雪笑著應了,與梅四、富貴一道隨著天韻道長去了。

    而在青城山一處了無人跡的山嶺上,一個人冷笑道︰“連他你們都放出來了,呵呵,這回人世間可便熱鬧多了,且看你們如何收場吧!”說話間那人化為一捧綠光消失在蒼翠的青山之中。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8:09:37

第九卷 夜魔重現 第九十七章 北上

    清虛殿的一間小室內,一縷燻香牽著胡不歸的視線,在空中縹緲變幻,最後那抹燻香逐漸散入漂浮的縴塵之中了。青煙外是天玄真人一張陰雲密布的臉,眼眸之中透出了一絲憂色。胡不歸靜靜的看著這個曾經在天下人面前極力維護自己的掌教師叔,卻不知道師叔把他喚來究竟要與他說些什麼,心中卻是一片坦然,只道︰就算是師叔責罵自己惹出了這番大禍,那也一力承擔了便是,雖然打不過那被放出去的妖魔,拼命卻總是可以的。

    卻見天玄真人隨手一揮,畫了一道禁制符,將這間小室與外界隔離開來,這才緩緩說道︰“不歸,你這次出游有何經歷,是怎麼應對那玄武出世的,又是怎麼遇上你天竹師叔他們,你且與師叔細細道來吧。”

    胡不歸心中一愣,暗道︰難道師叔又要責怪自己了嗎?于是,胡不歸便將這一路的情形詳細的講與天玄真人。天玄真人默默地听著,臉上的神情有如一潭靜水,波瀾不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待胡不歸講完天玄真人搖頭道︰“這南塘秋妄為一代宗師,行事卻這等卑鄙無恥,倒真是叫人齒冷。不歸,你們這次做得很好,既沒叫玄武落在任何人手中,又幫那馭龍宗完成了安鎮神州的平安大陣,更為難得的是你在打敗傲霜散人的時候,沒有將其殺之而後快,這一點最叫師叔為你高興。你若是殺了他,只怕是這個世界上少了一個以殺止殺的傲霜散人,卻又多了一個以殺止殺的胡不歸了。”

    難得這個平日里一臉嚴肅的掌教師叔夸獎自己,胡不歸心中一陣歡喜,道︰“多謝師叔夸獎,弟子還有一事稟告。”說著便將神龍敖將、馭龍宗以及小酒兒的事兒說與天玄真人。

    天玄真人听完之後道︰“這馭龍宗未免也入世太深了,雖然借助超凡的力量干預人間運勢,有違天道,但此門濟世救人的初衷卻還是好的。原來你這一身的古怪真元是來自那條神龍的啊,那神龍的龍氣這般爭勇好斗,難怪當年軒轅黃帝會招來這九條神龍來殲滅蚩尤呢。還有一事你卻不知道吧,那蚩尤便是上古時期魔教的魔君,而軒轅黃帝則是代表著當時的正教,自古以來便是正邪不兩立啊,不歸,你可千萬仔細著,別走錯了路,墜入魔道了。我看你生性過執著于講義氣二字,怕你會在這上面吃虧犯錯,所以才會叮囑你謹慎交友。說起來,你那幾位朋友中有兩位應該是妖族的吧?”

    天玄真人是何等修為,他隨之瞥了一眼,便已然知道梅輕雪與梅四的底細了。胡不歸訕笑這道︰“弟子知道定然逃不過師叔法眼,那兩位確實是妖族的人,不過他們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壞事,倒是與弟子一道和魔教周旋,又完成了平安符一事,雖然是妖,也算是好妖吧。”

    天玄真人笑道︰“什麼好妖壞妖的,你這猴兒就會胡喊,你師傅也曾對你說過擇友之道,師叔也不再多颁@鋁耍 緗衲閌Ω翟俁缺展兀 闈液米暈  傘2蛔硨痛笊翟諭蚰炅 匭蘗叮 澆  履憧扇ノ什蛔マ救耍 還業囊饉際親虐澆 暇刮 頤橇 鹿焦Γ 歉煤煤盟退丶蟻緄摹2蛔砣羰竊敢猓 惚憒咭惶稅傘︰美玻 閎グ傘!br />
    胡不歸辭別天玄真人,心中一片輕松,原本以為會被責罵,誰知道竟被夸獎了。出了清虛殿後,腳步輕快的向萬年蓮池去了。尚未走到蓮池跟前,遠遠的就看到在萬年蓮池一片翠玉般的碧水上漂浮著閉目凝神盤膝而坐的柳不醉。只見一捧霜霧圍繞在柳不醉身周,一呼一吸之間,有一縷淡淡的清輝自萬年蓮池升起,吸入柳不醉的鼻息之中。

    胡不歸含笑走向萬年蓮池,卻突然頭上風聲驟起,被龍氣改造過的身體立即做出反應,胡不歸瞬息間橫里跨出五丈,只听 的一聲巨響,一個龐然大物從天而降,生生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來。頓時一陣煙塵彌漫,柳不醉也自入定中睜開雙眼,瞪大了迷惑的眼楮看著胡不歸和他旁邊的大坑。

    胡不歸伸手揮開煙塵,卻見一個碩大的腦袋晃晃悠悠從土坑里爬了出來,正是憨戳戳的大傻。卻原來是大傻遠遠的便嗅見胡不歸的氣味,不由得心中一喜,想來個高空怪獸炮彈,以報從前胡不歸和小虎高空墜落砸它之仇,誰成想這胡不歸竟然又長進了甚多,卻叫它砸了個空,直摔得自己昏頭昏腦,好不沮喪。

    胡不歸哈哈一笑,拍了拍大傻的腦袋說道︰“我說大傻啊,你想偷襲老胡,那還得再修煉幾年!我可瞧著你沒啥長進啊,你看看人家小酒兒這進展可都比你快啊,一定是你平日里總是貪玩不肯練功,沒事兒就玩個高空墜落什麼的,所以才進步如此緩慢,是不是啊?”

    大傻直氣得兩只鼻孔狂噴惡氣,一頭撞向胡不歸,卻被胡不歸一把抱住粗壯的脖頸,動彈不得。胡不歸哈哈笑道︰“這麼久不見了你就不想老子啊?老子可是想你了呢!”卻見柳不醉飄飄然從虛空中奔了過來,一把抱住了胡不歸道︰“胡大哥,你可回來了!”

    胡不歸摟住柳不醉道︰“小酒兒,我方才看你修為可又長進了不少呢,我這次回來正是專程來找你的。咱們坐下來說話。”說著拉了柳不醉一屁股坐在了水麒麟大傻身上,大傻無可奈何的甩甩尾巴,隨他們去了。

    胡不歸將一切來龍去脈盡數將給柳不醉,最後道︰“一切該當如何都看你的意思,還有,老胡沒替你殺了那傲霜散人,那是因為老胡要酒兒做個男子漢,好男兒要自己擔當自己的事兒,別人替你做不來的。等你長大,你若覺得此人當誅,你便提了劍去宰了他,若是覺得殺他便如屠狗,怕髒了自己的手,那便也由得你去。那敖將之事也是如此,你若不願意,你胡大哥也不會怪你的。一切由你自己定奪。”

    柳不醉驟然听聞這一切,頓時呆住了,兩眼噙著淚水,欲流而又強自忍著,一絲與他幼小的年紀不相稱的倔強浮現了出來,竟有幾分像是幼時的胡不歸。胡不歸瞧在眼里,故意硬起心腸裝作沒有瞧見,是該這孩子擔當的他卻怎麼也躲不開,倒不如在挫折和磨難中成長起來,長成一個鋼鐵一般的男子漢。這才是老胡願意看到的。

    過了半晌,柳不醉偷偷擦干了眼淚,果斷的道︰“胡大哥,我跟你一起去京城!”

    胡不歸笑道︰“我就知道我兄弟是個爺們兒!咱們這便去尋我那群朋友準備上路吧。”

    清流山上,一陣仙樂飄飄,引得無數鳥雀競相從青城諸峰飛來,數十只仙鶴也從小清山飛來,圍著清流山盤旋不去。更有許多小獸,從洞穴中探出一雙耳朵來,靜靜聆听這天籟一般的樂聲。

    胡不歸牽著柳不醉沿著山間小路上行,大傻呼哧呼哧的跟在後面。遠遠的便看見兩個人在山頂上晃來晃去,卻正是梅四和張富貴兩人。原來天韻道長將他們領到清流山後,便于梅輕雪探討起音韻上的學問來。兩人越說越投機,最後天韻道長再度捧起碧玉簫與梅輕雪合奏起來。梅四和張富貴喝了兩碗茶湯之後,便不耐煩了,于是悄悄溜出來在山間閑逛,不多時小虎也跟著他們出來了,兩人一貓就此百無聊賴的在山上打轉兒,絲毫不覺天韻道長門下弟子看他們時那古怪的眼神。

    小虎站在一處平地上,鼻子突然在空中仔細嗅了嗅,猛地一躥身,朝柳不醉奔來。它身子方才竄出去,就听見轟的一聲,一個龐然大物就正砸在它方才身處之地,卻又是水麒麟大傻想搞怪獸炮彈的把戲,然而再度落空了。而此時,小虎已經躥到了柳不醉的懷里回頭嘎嘎笑笑起來,只把個大傻郁悶到了極點。

    胡不歸笑著將大傻拽出了大坑,旁邊的柳不醉卻早已經和小虎親熱去了,柳不醉捏著小虎肥嘟嘟的肚皮道︰“小虎啊,你這趟出去可又胖了不少,都吃了些什麼好吃的啊?”小虎一听吃的這可來了精神,連忙指手畫腳的比劃起來,什麼脆皮無骨鴨,什麼山蜜灌鹿肉,什麼極鮮熊掌,爪勢滔滔不絕,卻叫柳不醉看了半晌,半個也沒看明白。而大傻卻跟梅四兩個大眼對小眼,四目相對,場面也是頗為古怪。

    胡不歸正要將梅四和富貴介紹給小酒兒,卻被張富貴一把揪住了道︰“老胡啊,你師傅他老人家不在,哪可由誰來教我馭劍飛行啊?”

    胡不歸道︰“這還不容易,這青城山上人人都會馭劍飛行,只怕我這小師弟都已經學會了呢,隨便找個人教教你便成。”

    張富貴嘟囔道︰“什麼人人都會,我瞧你便不會,老胡,你可別哄我。”

    胡不歸歪著嘴道︰“老胡是不願意學,我要練的御風飛行,卻不是這馭劍飛行,說來你也不懂。”說著便抬腳走開了。

    張富貴卻轉過來,拉住了柳不醉道︰“小師傅,我听說你會馭劍飛行啊!你教教我好不好?我拜你為師。”

    小虎歪在柳不醉懷里捂著鼻子發出一聲怪笑,張富貴卻翻個小白眼兒不去睬它,只是拉住了柳不醉不住懇求。柳不醉笑道︰“我這麼小卻怎麼收得你這麼大一個徒弟,不行不行!”

    張富貴急道︰“怎麼不行,小師傅,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你會道術,而我老張卻不會,你便可以做我的師傅啊!”

    胡不歸一听這事兒有趣的緊,嗖的一下又躥回來拉著柳不醉道︰“小酒兒,你便應了他吧,這人頑皮的緊,你收了他,叫他也學學乖,這說起來,你倒是咱青城山年紀最小的師傅了,哈哈,回頭我天竹師叔出來一看自己徒孫兒都有了,那可不得高興死了。”

    柳不醉紅著臉道︰“胡大哥,你莫要取笑我了,我哪里做得來人家師傅啊?!”

    卻見張富貴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口中喊道︰“小師傅在上,請受富貴一拜!”這一來倒嚇了柳不醉一跳,小手一揮呼的一股勁氣便將張富貴推了開去,張富貴又欲下跪,卻見膝蓋以下竟然結成冰塊,彎曲不得,不由得口喊道︰“小師傅,你就收了我吧!”口中滔滔不絕的一串話語傾瀉而出,直把個小酒兒搞得頭疼欲裂,他擺擺手道︰“好了好了,這位大哥,我教你道術便是了,只是你也別叫我師傅,咱們只做朋友就是了。”說話間又一揮手,張富貴腿上的堅冰頓時化為一灘清水。

    小酒兒此言一出,直把個張富貴說得眉開眼笑,立即拉著小酒兒討教那馭劍飛行之法。小酒兒說給他這馭劍飛行不但要有一定的修為根基,還需要一件法寶尚可施行。富貴一听頓時又苦起一張臉來,可憐兮兮的看著胡不歸。胡不歸頭皮一陣發麻,還不等富貴開口便忙不迭的從懷中掏出了清光匕,丟到張富貴的手上道︰“好了好了,這個送給你了!”

    張富貴笑嘻嘻的拎著清光匕又繼續向小酒兒討教這馭劍飛行之道,小酒兒便將如何操控飛劍法寶,如何運轉真元,以及口訣咒語一應灌輸給了張富貴。張富貴不住地在心中默記,此人生性無賴,記性卻是極好,不多時便記住了十之七八,剩余的又不住的請教小酒兒,到當真是個不恥下問的模樣。

    幾個人嘻嘻哈哈走進清流山清韻閣,只听得簫琴之聲此起彼伏,其間似一問一答,猶如兩個雅士烹茶閑談,古雅之態無以復加,卻驟然听見 的一聲,隨後就是一陣惡臭,卻是大傻跟在眾人後面,冷不丁放出一個臭屁,直薰得離它最近的張富貴砰然倒地。緊接著兩只腳嗖的伸出來, 的將大傻踢飛了出去,外面 的又是一聲,其間還伴隨著唉呦呦的叫喊聲,听來這次的怪獸炮彈卻倒沒有落空。

    胡不歸笑嘻嘻的收回腳,卻見天韻道長也不好意思的將腳收了回來,胡不歸笑道︰“師叔,我這朋友的琴彈得還好嗎?”

    天韻道長道︰“豈止是好,不歸啊,你若有人家一半,那師叔可就滿意了。你們在青城山多住些時日吧,我與這小友也可多探討些音韻之道。”

    胡不歸道︰“我卻是與師叔辭行的。”說著就將事情經過與天韻簡單講述了一番,天韻嘆息道︰“那你們辦完事兒就盡快回來吧。”說著又轉身對梅輕雪道︰“姑娘,貧道瞧你深具慧心,又與你一見如故,這里有一本《五音正道譜》你且拿去,據說此譜是我青城一位以音韻入道從而羽化升仙的前輩所撰。我想與你的修為倒是有些益處,音韻一道乃天之存有,不獨為人類所有,此道乃是萬靈之道,你我雖非同類,卻盡可由此同窺天機,體悟天道,望姑娘勤修苦悟,早證大道。”

    梅輕雪也不推辭,雙手接過了那本薄薄的冊子,拜謝道︰“多謝天韻真人垂青,晚輩定當勤修苦學,以不負前輩賜書之恩。”旁邊眾人都覺得這天韻道長確實是個心地寬厚的長者,不以梅輕雪身為妖族為異,反倒以書相贈,實在是難得。

    辭別天韻道長之後,胡不歸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走出山門,那大傻卻也遠遠的跟隨眾人前來。胡不歸笑道︰“大傻,你可不能跟我們去,你是咱青城山的鎮山獸,你走了叫誰看家去?再說,你若出去了,沒準那火頭道人老張嫌你平日吃得太多,趁你不在山上,偷偷在萬年蓮池中小便,那你回來可就該喝他的尿水了,你可要仔細看著點!”

    大傻一听也是啊,那老張每次送食兒來嘴里總是嘟嘟囔囔不大樂意,別真叫他給陰了,還是不去的好。于是走到柳不醉的身旁,一顆碩大的腦袋在柳不醉的身上蹭了蹭,顯出戀戀不舍的樣子。柳不醉摸了摸它的鼻子道︰“大傻,我很快就回來了,你可要好好練功啊!”

    大傻點點頭,打了兩個驚天動地的噴嚏,隨後望著眾人依依不舍的回山去了。

    眾人駕起各自的法寶,飛上天空,梅四伸手要去拉張富貴,卻被他推開了道︰“我也來試試這馭劍飛行!”說著默念口訣,清光匕驟然從他掌中躥出,在半空中打了個旋兒,而後懸浮在他身前。張富貴嘿嘿一笑,躍上了清光匕。又猛一催動法訣,一個身形炮仗一般嗖得躥上了天空,張富貴心中大喜,平生第一次*自己的力量飛了起來,頓時美的兩眼眯成了一條線兒。

    眾人也隨之飛了起來,卻見張富貴在空中像個沒頭蒼蠅一般胡亂打了幾轉兒,隨後就一頭從雲層中扎了下去。卻原來是真元不濟,再也掌控不住,直向著地面砸去。還是梅四嗖的伸長了橡皮一般的手臂,一把揪住了張富貴,這才避免了又一個人肉炮彈在青城山炸響。

    眾人在一片笑聲中向北而去了。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8:10:25

第九卷 夜魔重現 第九十八章 故人

    夜色如鴉,星月無蹤。

    老張頭醉眼惺忪的走在道兒上,在毛腳女婿家多吃了幾杯的他心中一片舒泰。那女婿老實的像個木頭樁子,叫他倒茶他就倒茶,叫他吃酒他就吃酒,哪里去尋這麼听話的女婿去?于是老張頭在不知不覺中醉了,腳步踉蹌的朝鄰村自家走去。原本女婿該來送他的,卻早已被他灌醉成一灘爛泥躺在桌子底下去了。姑娘倒是要送他,卻被他攆了回去。嫁出去的姑娘不去伺候自己漢子那成什麼話!還不叫鄰里們笑話自己沒個規矩?

    于是老張頭腳步踉蹌的獨自上了路。一陣夜風吹來,張老頭酒意燻然,只依稀記得家的方向,嘴里哼著鴛鴦調,一路歪歪斜斜的朝夜色深處闖去。

    突然一陣冷吹過,老張頭只覺得心口一涼,再繼續向前走,卻感到有水涔涔的流淌下來,伸手一摸,那水熱乎乎、粘糊糊,是血!而自己的一顆心卻已經不見了,胸口是一個血窟窿。老張頭慘叫一聲,倒在了路上。

    在老張頭身後漆黑的夜色中,一個比夜色更黑的身影放足狂奔著。噩夢一般的黑氣縈繞在那人身周,那人手上正捧著一顆熱氣騰騰的人心,噗嗤一口下去,手上就只剩下半顆尚在顫抖的人心了,夜梟一般的笑聲在夜色中遠遠蕩開,風吹不散的恐怖頓時籠罩了大地。

    一盞殘舊的油燈光焰昏黃,隨著一陣陣鼾聲微微搖曳著。屋內火炕上,胡不歸、小酒兒等人胡亂躺成一攤。小屋中間,一張古琴輕飄飄的懸浮在半空,梅輕雪側身臥在落梅琴上,吐氣如蘭,衣帶輕搖,宛如神仙中人。

    幾聲犬吠從村口傳了進來,整座村莊像個熟睡中的莊稼漢,安靜而滿足。原來,胡不歸等人一路從青城而來,路上小酒兒奈不過張富貴小師傅小師傅的一通亂叫,便不斷的指點富貴馭劍飛行的訣竅,這一路停停走走,等張富貴終于可以歪歪斜斜的起飛之後,天色也便昏黑了。于是胡不歸等人便尋了這村子,找了一戶人家借宿。

    莊戶人家哪兒有什麼好招待,白菜粉條炖的肥豬肉,就著窩頭、饅頭,一群人吃得熱氣騰騰,只喚著說好吃,把那戶主人家高興的合不上嘴。然而,當胡不歸道這莊戶人家也不容易,叫張富貴拿幾個銀兩出來做酬謝,莊戶人家卻立即變了臉色,道︰這大正月里的,你們這小哥幾個不是寒磣我們來著?吃點東西算啥,快把銀兩收了,省的老漢我惡心!

    幾人見莊稼老漢淳樸好客,也不好再說什麼,卻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是該為這老漢家做些什麼。胡不歸和梅四等幾人躺在炕上商量著該幫老漢做些什麼,商量了半天卻發覺這老漢似乎沒有什麼需要他們幫助的。莊戶人家看天吃飯,日頭不出,他先出。白天頂著個日頭與大地討生活,夜了頂著個月亮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生活就這麼簡簡單單的過著,簡單而又快樂,絲毫不遜于他們這群身懷異術的修真中人。

    還沒商量出個結果,胡不歸幾個竟然裂開大嘴,呼呼睡了起來。只把梅輕雪看得是搖頭不已,也便臥在落梅琴上休息去了。只有張富貴一個,白天里得了馭劍飛行的法訣,又得了一柄清光匕,心中自然是喜不勝收,一時間興奮得難以入睡。他遠遠的躲開臭腳丫子亂伸的胡不歸和動不動就在睡夢中召喚出雙刀的梅四,獨自躺在牆邊,不住的把玩那柄清光匕。

    卻听噗嗤一聲,清光匕上發出一道劍芒,嗖的連穿兩道土牆,射入老漢家的豬圈里,只听見豬圈里的一頭肥豬嗷嗷叫了起來,卻是被劍芒刺中了豬臀,不由得慘叫起來。頓時屋里屋外一陣慌亂,胡不歸等人眯著眼楮爬起來,待搞清楚狀況之後,頓時人手貓爪齊上,將罪魁禍首張富貴打翻在地。

    眾人跑到豬圈,只見那頭肥豬後臀鮮血淋灕。梅四立即掏出些天妖谷療傷藥,敷了上去。卻見那傷口立時便止住了血,傷口也在迅速愈合,這豬也不知道究竟是幸運還是倒霉,先是被道家的法器所傷,隨後又為天妖靈藥醫治,真不知道究竟它上輩子是積德行善了還是缺德作惡了,或許兩者兼而有之吧。

    眾人直跟那家老漢說對不住,老漢雖然心疼自家這頭老母豬,又是詫異這幾個孩子究竟是怎麼傷的自家母豬,嘴上道︰不打緊,不打緊,都去睡覺吧。眾人還沒進屋,卻猛然見西邊火光沖天,隱隱約約有哭喊聲傳了過來。

    胡不歸問道︰“大伯,那邊是什麼地方?”

    老漢伸著脖子看了看驚道︰“莫不是楊家村失火了吧!”

    胡不歸立即道︰“哥兒幾個走一趟吧,去救火了!”說著便率先走了出去。眾人快步出了村口,便施展開身法,流星一般向著火光奔了過去。

    還沒奔到近前,便听見一陣喝斥打斗之聲,卻見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仗劍攙扶著一個美貌女子自火海中闖了出來。

    胡不歸瞧得清楚,那男子竟然是已經叛出梵天谷的甦慕白。卻見他身後兩名身穿灰色袈裟的僧人手持紫金禪杖緊追不舍,一道道降魔佛光焰在甦慕白身周炸響,火星四濺。甦慕白揮劍奮力抵御著,向村外奔去。懷中的女子似乎受了重傷,被甦慕白拖著,躥出了村子,鄉村外樹林中奔去。那兩名僧人緊追不舍,幾個人速度極快的奔進了樹林之中。

    胡不歸立即道︰“小酒兒用降雨珠救火,四哥、輕雪、富貴你們負責救人,我去攔著那兩個大和尚!”話沒說完,人便一溜煙追了出去。就在胡不歸說話之際,柳不醉已經飛身趕到了火場,揮手拋出了天雨真人贈他的降雨珠,天生水脈加上天雨真人的降雨咒和法寶降雨珠,只見傾盆大雨立時出現在了火場之上,將起火的數十間屋舍盡數籠罩其中。頓時一陣水汽蒸騰,暴雨如注,火勢頓時小了幾分。而梅四等人也身形如電,竄梭在火海之中,每一次進出都帶出數名被大火困住的村民。

    那兩個僧人追進樹林,其中一個身子一振,身上袈裟隨即飛了出去,只見那袈裟內側用朱砂寫滿了梵文,隨著那僧人的一串咒語響起,那袈裟驟然變得巨大起來,朝著甦慕白和那女子罩去,袈裟上的梵文經文隨著咒語散發出一片金光,眼見著就要將甦慕白和那女子罩住。只見那女子呀的一聲,暈死過去,全身痛苦不堪的顫抖起來。

    甦慕白一咬牙,飛身迎上了那袈裟,劍光閃爍,向著袈裟刺去。只听一陣嗤嗤之聲,袈裟上金光亂閃,咒語的法力略有些減弱了,而那袈裟竟然絲毫未損。那僧人道︰“孽障!還不伏法嗎?”說著手上法印變幻,只見那原本輕飄飄的袈裟驟然沉重起來,山岳一般的壓了下去。甦慕白只覺得那袈裟越收越緊,越來越重,似乎再也逃不出去了,不由得起了拼命之心。頓時狂吼一聲,長劍一反往日精巧凌厲的劍招,直來直去的劈砍出去,袈裟與長劍不住相交,只听得那僧人的咒語越念越急促,那袈裟也越收越小,眼見得就要將甦慕白裹在其中,卻听得刺啦一聲,甦慕白竟然將那袈裟生生撕開一道口子,仗劍躥了出來。

    只見另一個僧人念了一聲佛號,翻手一掌,一道金光正打在甦慕白肩頭,甦慕白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跟著落了下去,摔在那女子身旁。那僧人正待說什麼,卻听那個袈裟被毀的僧人喊道︰“師兄,還跟他們多說什麼,用羅漢紫金缽收了他們就是了!”那僧人點了點頭,一揮手,擲出一個紫金缽盂,那缽盂旋轉而上,懸在了甦慕白和那美貌女子上空。隱隱有雷聲自那缽盂中響起,法器尚未啟動,威勢已然顯了出來。只見那僧人手捏法印,咒語剛到嘴邊,卻突然變成了一聲“啊!”

    只听咚的一聲,一道淡黃真元驟然將那羅漢紫金缽盂打飛了出去,隨後一個少年的身影出現在目瞪口呆的二僧面前,卻正是隨後趕來的胡不歸。那僧人哎呀一聲,向著缽盂飛去的方向追了出去,那可是白馬寺的鎮寺之寶,豈可就此遺失?而另一個僧人滿臉怒意的喝道︰“什麼人!竟敢阻止佛爺降妖!”

    胡不歸道︰“兩位高僧只怕是找錯對象了吧,這人分明是正道修真同門,你們卻怎麼說他是妖?”

    那僧人道︰“他雖不是妖孽,但他身旁躺著的卻是一只妖狐!此人助紂為虐,死不足惜!”

    胡不歸冷笑道︰“這麼說那些村民也都助紂為虐了?是以你們要燒了他們的房子,叫他們無家可歸?出家人以慈悲為懷,如你們這般殃及無辜,又與為非作歹的妖類有何區別?”

    那僧人大怒,掄起紫金禪杖向胡不歸砸去,口中喊道︰“先滅了你們這些邪魔外道再說!”

    胡不歸又是一聲冷笑︰“來得正好!老子正要揍你個殺人放火的賊和尚呢!”說著一拳迎了上去。只听 的一聲響,那僧人的紫金禪杖脫手而出。那僧人只感到胸口一陣血氣翻涌,難受已極。他兀自強忍著體內紊亂的真元,飛身一超,凌空抓住了被胡不歸一拳砸飛的禪杖,身子滴溜溜打了個轉兒,再度揮杖向胡不歸掃去,一捧金光透杖而出。

    胡不歸身子傾斜,向上一腳踢了出去,一股龍氣直沖向那僧人發出的光焰,轟的一聲大響,只見那僧人嗖的被踢飛了出去。而此時另一個僧人卻手持羅漢紫金缽盂飛了回來,這次他卻不敢再將缽盂拋出,而是高舉過頭,口中念道︰“大覺羅漢正法眼,十方妖孽———哎呀!”卻是一句咒語尚未念完,手上的羅漢紫金缽盂又被胡不歸一腳踢飛了出去,只見金光一閃,那紫金缽盂去勢比上次快了數倍,化為一顆金星向遠方飛去。那僧人顧不得料理胡不歸,連忙架起法身再度追了出去。

    胡不歸這才轉過身來,只見甦慕白已經攙了那女子站了起來,胡不歸笑道︰“甦大哥,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

    甦慕白道︰“多謝胡兄弟解圍,這兩個僧人可追得我們好苦!哦,咱們趕緊回村看看,那些村民可算是被我們給連累了,唉!”說著便拉了那女子向村子掠去。

    胡不歸緊跟其後,道︰“不要緊,我有幾位朋友此刻正在村中救火。”

    甦慕白聞言心下略微一寬,道︰“只盼著村民沒有什麼損傷,否則叫我如何安心啊!”在說話間,胡不歸暗中打量了一眼,那一直默不作聲的美貌女子,只見她一雙眼楮嫵媚已極,雖是身受重傷,但眼波流轉,竟然顯出一副楚楚可憐的媚態來。而此女身上當真有一股獸妖氣質,想來應該是千妖老祖一流的族人吧。

    一轉眼,胡不歸等三人便來到小村子。卻見小村一片狼藉,殘垣斷壁隨處可見,被梅輕雪等人救出來的村民圍成一堆,對著被焚毀的家園失聲痛哭。所幸的是這樣的大火竟然沒有人被燒死,只有十余個被火燒傷的,也都一一被梅四敷上了傷藥。

    這一場大火燒毀了將近三十余戶人家,近兩百余名鄉親無家可歸。在瑟瑟的寒風中,母親抱著孩子,兒女擁著老人,一副淒慘景象。胡不歸越看越是憤怒,一團怒火在心頭躥了起來,即使這狐狸精其罪當誅,那也不該牽連這許多無辜百姓。胡不歸只恨自己方才出手太輕,叫那兩個惡僧逃了出去。

    甦慕白和那女子見得眼前這幅人間慘景,禁不住全身顫抖,兩人一步步走到一家相擁而泣的村民面前,雙雙跪倒,甦慕白沉聲道︰“是我們連累鄉親們了!”

    那家老人無奈的搖了搖手道︰“哎,你們走吧,這放火的也不是你們放的,怪只怪我們老百姓的命不好。”

    胡不歸走上前道︰“老人家,你們切莫急,我們來替你們想想辦法。”

    那老人垂淚道︰“還能有什麼辦法啊,家都燒光了!”

    胡不歸眼神堅定的看著那老人道︰“老人家,你相信我就是了。在三天之內我定能叫你們重建家園!”也不知為何,那老人從這個少年人眼中看到一種無所畏懼的勇氣和強大的信心,雖存疑惑,不知道這少年究竟有何本領在三天之內重建這一片廢墟,卻不由得有些相信了。

    胡不歸喊道︰“四哥、富貴、輕雪、小酒兒你們過來一下。”甦慕白和那美貌狐狸精也一並湊了過去,胡不歸道︰“大家商量一下,怎麼幫這些無家可歸的鄉民重建家園。”

    梅四道︰“老胡,你方才跟那老人家說三天之內就可幫他們重建家園,這可有點托大了啊!”

    胡不歸道︰“四哥,你舊居天妖谷卻沒有听過人間有句話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是不是啊,富貴。”說著胡不歸就笑嘻嘻的看著張富貴腰間的荷包。直看得張富貴背脊一陣冰涼,連忙道︰“哎呀,我身上的錢都放到家里了,這可怎麼是好啊!”

    胡不歸嘆氣道︰“那就只好拿那柄清光匕當了去,換些銀兩了。”

    張富貴幾乎就要哭了出來,拖著哭腔道︰“老胡,我身上倒還有些散碎銀兩,又何必當刀呢!你沒事兒夸什麼海口啊!就算是有銀子,在天之內也是絕對不可能蓋出這許多房子來啊!”

    胡不歸道︰“這世上有很多事兒都未必是絕對不可能辦到的,只要努力辦到了,這絕對不可能就變成了奇跡,我們就是要做創造奇跡的人!咱們手頭的銀子實在不夠,就去問富戶借些出來用用,總不能叫鄉親們在這天寒地凍的大野地里苦挨啊!四哥、甦大哥,咱們幾個這就分頭行動,在鄰縣尋些財主官僚們拿些銀兩來,天亮前在此匯合!”

    梅四和甦慕白等紛紛點頭,眾人約定飛的稍微遠些,以免取銀子又牽連到這里的村民。于是眾人分成了三撥,甦慕白和那美貌狐狸精一撥,梅四和張富貴一撥,胡不歸、梅輕雪和柳不醉一撥,分三個方向去了。

    分說梅四和張富貴兩人向西而去,這梅四是曾經跟著胡不歸做過一回強盜的,重操舊業也叫他頗為興奮。而從沒干過這等勾當的張富貴更是興奮異常,看著那財主老爺殺豬一般的在客廳里滾來滾去,為那些銀子痛哭不已,張富貴一顆心樂開了花兒,直道痛快。

    也是第一次作強盜的梅輕雪卻顯得有些扭捏,紅著臉牽著小酒兒跟在胡不歸身後,只見胡不歸一腳踹開了一戶深宅大院,大搖大擺的闖了進去。口中喊道︰“有活的沒有?出來幾個見客了!”

    立時便有七、八名膀大腰圓的護院衣衫不整的跑了出來,還沒看清來人是誰,每人臉上便著了一腳,七葷八素的躺了一院子。胡不歸哈哈大笑著闖進了內堂,揪出了瑟瑟發抖的財主老爺,一柄從護院手中搶的刀子架在那財主脖頸上,厲聲喝道︰“趕緊把家里的銀子統統拿出來!要不然本大王就給你來個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梅輕雪看著胡不歸煞有介事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卻又覺得有些不妥,于是干咳了兩聲,站到一邊。柳不醉卻是興奮的緊,小孩子家只當是做戲,也跟著喝道︰“快點拿銀子,否則本小王給你來個紅刀子進去白刀子出來!”

    他這一說話,就連假裝凶惡的胡不歸也笑了,卻想不出這個小師弟修為何時精進到竟然可以紅刀子進去白刀子出來的境界了。

    巫冥殿內,一股無形的壓力在幽深而陰暗的大殿中彌散開來,壓得大殿中站立的眾人一個個喘不過氣來。這壓力的來源是陷在一片暗影中的巫冥宮宮主巫神道。在他身旁是站立著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那怪物只剩一只獨眼,目光滯呆,毫無生氣。然而他身子里卻似乎有蟲在蠕動著一般,皮肉毫沒來由的扭動著。這個怪物赫然是曾經的孽龍。

    只听見黑暗中一聲冷笑,巫神道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了出來︰“好啊,巫冥宮和魔刀堂聯手,眾多精銳高手出擊,結果呢?巫王六衛死了兩個,魔刀堂堂主的高足和手下四名刀奴全部戰死,老夫的徒弟魔龍也被打得只剩下一顆魔丹,而圍捕那身負朱雀原力的卓不凡的人竟然全軍覆沒,當真是好得很啊!付出了這麼多代價,所得的竟然是兩手空空,當真是好得很啊!”

    巫神道這個啊字方才出口,一道暗龍氣已經鬼魅一般躥了出去,他是想借一名低階弟子泄憤。卻沒想到他的暗龍氣還沒踫到那名弟子,就听見一聲慘叫,隨後一個巫冥宮弟子的尸身被丟了進來,胸口一個血窟窿,一顆心已經被人剜去了。

    緊接著一個陰森邪惡的聲音傳了進來︰“娃娃們,趕緊出來拜見老夫!”
作者: shyang    時間: 2010-8-4 18:11:22

第九卷 夜魔重現 第九十九章 夜魔

    三十六盞桐油燈驟然一暗,光焰縮成一豆,一股血腥氣彌散開來。

    “什麼人,膽敢在此撒野!”巫王六衛剩余的四衛一起撲向大殿門口。只听見怦怦數聲,又是三具失卻人心的尸體被丟了進來,胸口依舊是一個血窟窿,只有尹揚一個身形爆退, 的背脊撞在大殿內的石壁上,臉色煞白,胸口心窩處有五道深深地爪痕,露出了森然白骨,只差些許他的一顆心便也不是他的了。

    一團有如實質的黑氣涌進了大殿,那黑氣猶如活物一般蜿蜒扭轉,隨著黑氣的扭轉,逐漸顯露出一個身材魁梧的老者。那團黑氣袍帶般的纏繞在那老者的身上,只見他面目粗獷,深目廣額,下顎盡是鋼針一般的須發,隨著那變幻無定的黑氣飄然流轉,那老者魁梧雄渾的身姿猶如天魔降世一般。

    那老者大踏步的走進殿內,兩只手上抓著兩顆熱氣騰騰的心髒,嘴角胡須上盡是血跡,顯然方才已經吞噬了一顆人心。那老者哈哈笑道︰“娃娃們倒真是有孝心,老夫剛出來這熱騰騰的人心就送到老子嘴邊上來了!”

    那老者神情倨傲,顧盼之間,于殿上眾人視如無物,只是瞥眼瞧了瞧摔在牆角的尹揚,道︰“你這娃娃倒是有點機靈,去把你家主子喊出來迎接老子!”說話間噗嗤又是一口,右手人心落肚,那老者道︰“這有修為的人心卻與凡人的味道不同,不錯!不錯!”

    大殿上眾人雖也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教教眾,此時卻人人心中泛起一陣寒意,這老者一出手就連殺四人,且將四人心髒全部挖出來生吞了,不但如此,那巫王三衛都是結成魔丹的高手,被剜心之後,一顆魔丹竟然也在剎那間為那團黑氣吞噬了。然而更令這群魔教教眾膽寒的是這老者身上卻不帶半點殺氣,似乎殺人對他來說便如呼吸一般尋常,又似乎方才那幾個人不過是他眼中的一道吃食兒而已,便如殺雞時誰會對雞散發出滔天的殺氣呢?

    尹揚原本恨極了這老者,此人一出(電腦小說站http://)手就殺掉了他的三個兄弟,竟然還當著眾人的面將他三人的心髒生吞了,然而那老者猶如天魔一般的氣勢竟然震懾得尹揚動彈不得,眾人瞧得分明,此人分明也是魔教修為,卻無人識的此人是誰。

    巫神道一直不動聲色的踞在暗影里冷眼看著,一直到那老者將手上的人心吃淨,這才沉聲問道︰“尊駕究竟是何人?來我巫冥宮又有何歸干?”

    那老者一步橫越十余丈,出現在巫神道的面前,只見巫神道身邊那團從未被燈光照亮的暗影驟然被推開了,桐油燈的光焰照亮了巫神道一張蒼白消瘦的臉龐。那老者傲然道︰“娃娃,只怕你沒听過你家爺爺的名號,老夫乃是向天橫!”

    此言一出,巫神道的心禁不住咯 一下,嗖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張暴露在燈光中的臉上竟然不由自主地抽噎了幾下,巫神道心道︰竟然是他!可是怎麼可能是他呢?而巫冥殿上眾人卻是一片茫然,卻沒有听說過這向天橫究竟是何方神聖。也難怪巫神道會如此驚訝,便是昔日的魔君燕西行出現在他眼前也不過如此了,卻听他道︰“夜魔向天橫?前輩當真是千年前橫行無忌的夜魔?傳說中不是說前輩被青城廣陵道長煉化了嗎?卻怎麼竟然再度出世了呢?”

    向天橫傲然道︰“廣陵老道雖有地仙(手機小說網wap,16k,Cn)的修為,但要想將老夫煉化卻也沒那麼容易,那老道不過是用六十四面伏魔鏡將老夫困在了青城山鎮獄崖中,害得老夫千年不見天日,哼!這筆帳遲早是要算的!”

    此時大殿上中眾人才不由得一陣驚嘆,原來這夜魔的名頭只是存在魔教的傳說之中的,姓是名誰卻是一無所知了。傳說中近千年來魔教中修成接近地魔修為的不過兩人,一個是前任魔君燕西行,另一個則是傳說中的夜魔了。

    只見那向天橫上前一步,坐在了巫神殿正座上,雄踞的身姿微微前傾,確有一股不可一世的氣魄。巫神道站在下首,心中急速思量,自己決不是這魔頭的對手,他這番重出人世,只怕整個魔教都要歸他一人掌管了,此時到該為自己做些打算,至少也可保得目前的地位才好。這般拿定了主意便道︰”恭喜前輩得脫險境,此實數我魔教之幸啊!”

    向天橫嘿嘿笑道︰“我在外面听人說你這里叫什麼巫冥宮,怎麼咱魔教過了千年卻倒換了名字啊?”

    巫神道干咳一聲道︰“前輩,我魔教並未更名,只不過是一教分成了四支,我巫冥宮便是其中一支而已。”

    向天橫道︰“呵呵,分家了啊?現如今的魔君又是哪一位啊?他卻無力約束你們嗎?”

    巫神道只得將百年前那場正邪大戰講給向天橫,向天橫不動聲色的听完,最後鼻子里冷橫一聲道︰“這燕西行當真算不得是個人物,卻為一個小娘們送了性命,實在是不配來當我魔教的魔君!”說到此處,向天橫一雙魔眼在大殿上巡視一番,只听他說道︰“孩兒們,從今往後,你們便奉我為魔君,瞧我如何令咱們魔教揚眉吐氣吧!”

    大殿之上原有幾個是昔日魔君燕西行的舊部,听那向天橫詆毀昔年的主子,心中陡然一怒,只見一個人高聲叫道︰“你便比燕君強嗎?我瞧卻是未必!”

    這個“未必”兩字方才出口,只見黑氣暴漲,一道黑氣嗖的飛進人群,揪起說話那人的脖頸,只听得一聲慘叫,又是一顆人心被當場剜了出來。向天橫冷笑道︰“還有誰反對?”一團黑氣伸縮不定的在他身周游走,蛇信一般的對著眾人瞄來瞄去。

    卻見一個黑臉老者挺胸站了出來,道︰“袁兄弟不怕死,我老朱也算一個!夜魔,老子就不服你做魔君!燕君在位時幾曾殺過這許多自家兄弟?好啊,你連我一起殺了吧!昔日跪在燕君面前起誓的那些兄弟們就當是全死了!”這老者一番話說得殿上許多人紛紛低下了頭。

    向天橫哈哈大笑起來,仿佛遇到了天下最可笑之事一般,待笑過之後,他盯著那老者說道︰“不殺人便是好魔君?為了一個女子便棄我魔教于不顧的人算是一個好魔君?一個讓你們龜縮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宮中的人算得上是一個好魔君?什麼是魔君?就是地上魔教的君王!是要帶領魔教鏟除一切異己,叫正道修士死無葬身之地!這十丈紅塵該由我們來主宰!要的就是血流成河,尸骨成堆!要全天下臣服在我魔教的腳下!而能做到這一切的就只有我了!”一股滔天的氣勢隨著向天橫的話語勃然而出,席卷了整個大殿,眾人只覺得一股熱血直往上沖,瞬間便融入到這股氣勢之中了。

    向天橫伸出一根手指指著那呆立當場的老者道︰“殺你是因為你不懂得隨明主而奪天下的道理!”一線黑氣隨之刺入了那老者的丹田,一顆魔丹頓時化為烏有。向天橫又對著那具尸體說道︰“不取你的心,是因為你還算是條漢子!”

    至此,殿上眾人不約而同的跪倒在地,高呼︰“吾等願奉夜魔前輩為魔君,止死不渝!”

    天色微明,在楊家村的廢墟外,胡不歸和梅輕雪、小酒兒坐在三個大包袱上向遠方眺望。只見遠遠的有兩道淡影朝這邊飛來,三人凝神望去,正是甦慕白和那美貌狐狸精。只見甦慕白手上拎著一只包袱,看樣子他們的收獲遠不如胡不歸這個慣盜。

    果然,當甦慕白見到胡不歸他們那三大包賊贓時禁不住一張俊臉紅了起來,胡不歸嘻嘻笑道︰“甦大哥是頭一回做強盜吧,興許走的時候還跟財主道歉來著呢,哈哈。”

    那一直沒開口的美貌狐狸精此時卻驚訝的道︰“咦,你是如何知道的?”她這一說,想來情景倒當真是如此了,胡不歸等人想著甦慕白猶如謙謙君子模樣的去財主家做到盜賊,不由得一陣好笑。而甦慕白的臉更紅了幾分。

    甦慕白干咳兩聲,故意轉移話題,說道︰“誒,還有兩位朋友沒回來呢啊。”

    胡不歸道︰“四哥他們想來也不會多到哪里去,不過看樣子,光你我的收獲便已經足夠了。”說到這里,胡不歸看了一眼那美貌狐狸精,說道︰“不知道姐姐貴姓,甦大哥也須給我們介紹一下啊。”

    甦慕白道︰“這倒真是我的不是了,昨晚情勢匆忙,倒沒來得及與眾位介紹呢。這位是冷翠屏冷姑娘,我與冷姑娘也是萍水相逢。”說到這里,那美貌狐狸精又起身與胡不歸和梅輕雪等人見禮。

    胡不歸哦了一聲,問道︰“冷姑娘身屬獸妖族,卻不知道可認得白如鴻白大哥嗎?

    冷翠屏驚訝道︰“怎麼胡公子認得我家少主?”

    梅輕雪笑道︰“豈止是認識,他與白大哥是生死交情。怎麼,姑娘是從萬獸谷出來的嗎?”

    冷翠屏點了點頭,又不由自主地仔細瞧了瞧面前這位容貌極美的少女,原本她狐類便是以美貌自負的,但在這少女面前卻似乎有些自漸形穢,以她的修為卻又瞧不出梅輕雪天妖的身世,只覺得與這陌生少女卻有著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胡不歸看出了些端倪,笑道︰“那你兩姐妹可該好好親近一番了。”說著道出了梅輕雪的來歷,冷翠屏這才恍然大悟,上前拉著梅輕雪的手道︰“好姐姐,我說怎麼頭一次見面就感到這等親切,卻原來是自家人呢!”

    胡不歸卻問道︰“那兩個和尚究竟為何要追趕二位呢?”

    甦慕白略停滯了一下,說起了事情的經過。原來他自老霄頂被南塘秋逐出師門之後,一個人浪跡天涯,形單影只,寂寞蕭索。近日原本在這附近城中歇腳,卻見城里家家戶戶喜氣洋洋,熱鬧非凡,正是年節喜慶的日子。他卻不由得一陣心思煩亂,只身出城,向著荒野走來。

    卻遠遠的瞧見倆個僧人手持紫金禪杖正在圍攻一個弱女子,那女子眼見得便要不支,只見其中一名僧人一杖將那女子打得飛了出來,正巧落在甦慕白的身邊,顯然已經受了重傷。甦慕白扶起那女子,雖然他立即便感到那女子是個妖類,卻見她一雙眼楮露出了哀求的神色,那哀求之中又透著一絲絕望,甦慕白驟然想起自己為求一個良心安寧結果被師傅趕出門牆,卻也是這般的無助無望,不由得起了憐憫之心。

    甦慕白向那二僧見禮道︰“兩位高僧,晚輩這廂有禮了。敢問二位高僧在那座寶剎參禪?”

    其中一個僧人頗為無禮,喝道︰“兀那小子,快快放下那個妖女走人,這兒沒你的事兒!”態度之強橫盡在一張滿是橫肉的臉上。甦慕白心中一陣怒氣上沖,此人原本就是個外圓內剛之人,否則也不會在青城絕頂當這天下修真人的面公然反叛他的師傅,此可見這和尚無禮,不由得冷然說道︰“這位高僧好沖的火氣,卻不需要修嗔戒的嗎?”

    那僧人大怒,道︰“我白馬寺的事兒你也敢管嗎?”

    甦慕白冷笑道︰“白馬寺又如何?今天這事兒在下還真就管定了!”這般一來二去,雙方便廝打起來。一經交手,甦慕白才感到這兩名僧人的修為著實不弱,若是一對一,或許他還稍勝一籌,然而對方以二敵一,便既不是對手了。在廝打了片刻過後,甦慕白驟然施展出一個障眼法,一團濃霧暴起,遮住了二僧視線,又一連甩出了十余道遁地符,這才趁機帶著那負傷女妖沖了出去。

    甦慕白帶著那妖族少女躲進了楊家村。一戶好心的村民收留二人。甦慕白隨即正色詢問那狐妖,是否做了什麼惡事,招致那兩名白馬寺的僧人追殺。那女子向著她獸妖族先靈起誓,道,此前若是做過一件為非作歹的事兒,便叫天雷轟得神形俱滅。甦慕白雖覺得自己攬上這事兒有些魯莽了,卻並不後悔,那兩個惡僧不問青紅皂白,竟然連自己也一並算計在內,實在是有些不講理了。兩人剛在那戶村民家安頓下來,也不知道那兩個僧人用了什麼法門竟然一路追蹤到了村里。一番打斗下來,二僧的降魔佛光焰終于引著了村中民居,這才造成了一場禍事。

    胡不歸問冷翠屏道︰“那麼冷姑娘又是哪里得罪了那兩個和尚的呢?”

    冷翠屏神色黯然道︰“胡公子,這個你就不要再追問了,總之小翠絕對沒有做什麼為非作歹的壞事!”

    胡不歸等人見她似乎有難言之隱,也不便再問下去,便岔開話題閑聊起來。

    眾人正自交談,卻見兩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袱向這邊飛來,當先的一個包袱輕飄飄的落地之後,梅四的身子從包袱後面鑽了出來。緊接著只听見張富貴的聲音喊道︰“快讓開啊!我又收不住了!”只見張富貴便連人帶包袱砸了下來。

    眾人身形一閃,只听轟得一聲大響,一陣塵土飛揚,張富貴終于著陸了。望著滾做一地的元寶、銅錢,胡不歸驚嘆道︰“四哥,你們從哪里搞了這許多銀子來?”

    梅四嘿嘿一笑,道︰“富貴做強盜做的興起,于是我們就多跑了些州縣,向百余家富戶借來的這些銀子。”

    張富貴灰頭土臉的從坑里爬了出來道︰“怎麼樣,老胡,咱們可沒叫你失望吧?”

    胡不歸興致勃勃地說道︰“好,有銀子了就可以開始籌備給村民們重建家園了!富貴,你負責招募工匠,十里八鄉的工匠都給我招來,人是越多越好!甦大哥,你負責采買磚瓦木材等構建材料。四哥,你負責采買家什用具和衣物糧食。冷姑娘,你和輕雪負責將受災村民安置到周邊村鎮,先住下來,每戶發放二十兩紋銀。小酒兒,你呆會兒與我一道先去將那片廢墟平整出來,今日正午準時開工!”

    眾人也為胡不歸的熱情所感染,紛紛道一聲好,便各司其職去了。

    先說梅輕雪和那美貌狐狸精冷翠屏這路,兩人都屬妖族,那冷翠屏雖然與梅輕雪是初次相見,卻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親近之感。兩人手牽著手走在一處,氣質卻截然不同。一個是千嬌百媚,于舉手投足之間便有萬種風情;一個是清雅淡然,于濁濁塵世中顯出一派清麗脫俗的意態,卻仿佛那妖的骨骼中卻蘊含著仙子的神髓。

    這樣兩個美貌女子去說服鄉民當真是出奇的順暢,梅輕雪端莊的儀態加上冷翠屏有意散發出來的魅惑之氣,很快受災的鄉民們便紛紛從梅輕雪兩人手中拿了銀兩,跟著兩人去了。

    待眾人走空,胡不歸就帶著小酒兒笑眯眯的走到廢墟上,道︰“小酒兒,該咱哥倆干活了!”說著雙掌合攏,一捧龍氣化為一道十丈寬的氣牆,向著遍地瓦礫推了過去,幾次下來,就推出了一大片平地。小酒兒畢竟是小孩兒心性,立即也興致勃勃地施展開正宗青城五行厚土搬運術,一推推的砂石瓦礫隨著小酒兒的法訣牽引,被挪移到了村口。

    沒過多久,那一片廢墟便被胡不歸師兄弟二人清理得干干淨淨,兩人意猶未盡,又飛到場地上空,一掌掌的拍向地面,將那片場地拍打得平整已極。待一切收拾妥當,胡不歸和小酒兒拍拍身上塵土,向村外走去。

    出了村口,卻見到一排大帳篷架在村外。帳篷外梅四正雙腳翻飛,踢起了十余口大鍋,那些鍋子一一落在支好的架子上。隨後一些漢子推著獨輪車,載來了一車車糧食蔬菜,又有一輛輛馬車拉著諸般家什用具,不斷趕來。

    胡不歸兩人走到近前,只見送貨的諸人,人人手中拿著一個紙條,其上寫著事物名稱,所需數量等等。字跡卻是梅四的筆跡。只見來一輛車,梅四也不說話,直接幾錠銀子丟過去,卻原來這個不擅與人交往的四哥又是用了只丟銀子不說話的辦法。

    北方民間,正月里是不出門做活計的,這張富貴卻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出去了一個時辰之後,就回到村外大帳篷里,笑眯眯的等著。不多時便陸續有工匠來到楊家村外。張富貴則笑眯眯的坐在大帳篷里給前來報名的工匠發錢,只見前來報道的工匠是越來越多,似乎十里八鄉會點活計的都來了,最後竟然連鄰縣的工匠也不斷向這般趕來。

    等太陽爬上樹梢,只見一輛輛騾車拉著磚瓦木材等建築用材浩浩蕩蕩的,朝楊家村駛來。當先的一輛騾車上做著的正是甦慕白。

    待正午時分,工程正式開始,胡不歸等人也加入到熱火朝天的場地上,在眾多鄉民面前雖不便施展玄通,卻在挖溝、搬磚、抬木頭等諸多方面顯露出了令村民們驚駭的力量,這幾個年輕小伙子臂力過人也倒罷了,怎麼那兩個看似嬌滴滴的大美人竟然也是力量驚人,一根合抱粗木那兩個女子竟然毫不費力的抬著就走,實在是令很多心里原本打著這兩個美人歪主意的漢子立即從里到外老實了起來。

    所有工匠本成了兩撥,白日里一撥,入夜之後點上火把燈籠,又是一撥,整個工程便這樣日夜不停。到了第三日清晨,三十余戶屋舍盡數修建了起來。

    胡不歸等人三日未眠,此時見到一大片簇新的屋舍呈現在眼前,禁不住歡喜的大笑起來。只有小虎一個因為幫不上什麼忙,那些村民又不理會這只白貓的胡亂叫喊,因而顯得悶悶不樂,無精打采的趴在梅輕雪的懷里打著瞌睡。

    當村民們望著一幢幢奇跡般生出的新房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那個黑乎乎的少年竟然真地在三天之內重建了他們的家園,等他們再去尋那少年以及他的同伴時,卻發現那群年輕人早已不見了蹤跡。

    矮崗上,幾個少年含笑望著遠方的村莊,和煦的陽光照在年輕的臉龐上,映照出比陽光更明媚的笑容。然而一片陰影烏雲般的遮住了陽光,投射在眾人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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