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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跳舞]嘻皮笑臉[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29:11     標題: [跳舞]嘻皮笑臉[全文完]

嘻皮笑臉 作者:跳舞

 (一)

  之前的生活都如同一團亂麻,無數記憶碎片在我腦子裏就像夏天飛舞的柳絮一樣雜亂無章。

  稍微清晰一點的記憶,從2003年的那天傍晚開始。

  那天我正好休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面看著盜版DVD,布拉特皮特的《搏鬥俱樂部》。我坐在我最心愛的那張碩大柔軟的沙發上,整個人深深陷在雲端裏像拔不出來一樣。我愛這沙發就像愛自己的老婆一樣——當然,如今的我還沒有老婆,可我想假如將來有一天我破產了,我可以賣了我的家具我的床我的書桌我的電腦我的那套DTS,但我一定要保留這張沙發。石石說我這是典型的小資心態。

  我把第四支香煙點燃,然後夾在指間,這是一種看上去很飛揚跋扈的姿態。我喜歡這樣的姿態,很多我認識的女孩也喜歡這樣的姿態。

  在這種極富侵略性的危險的姿態中,我默默吞雲吐霧,靜靜看著影片結尾裏那個帥哥瘋子帶著一群革命青年把資本主義世界用炸彈和暴力毀滅,心裏特別痛快。

  然後接到了石石的電話,

  晚上去那裏腐敗。石石在電話那頭激情澎湃的說。

  這家夥一到晚上就像一只發情的牲口,內心躁動得就像只月亮下嚎叫的小公狼,臉上就差寫一個碩大的字:春。不是春天的春,是春情的春。

  我還沉浸在電影帶給我的快感之中,就告訴他晚上我想去喝酒。于是兩人約好了去都市放牛酒吧。

  掛了電話我又出了會兒神,想想時間還早,最後決定上網到西祠看看。

  一上線就看到留言閃爍不止,我一個沒看就全部刪了。然後看那些在我發的東西後面口不擇言罵我的人留下帖子,一邊看一邊嘿嘿樂。

  那會兒我剛在西祠混出點小名聲,因為我在網絡上飛揚跋扈道德敗壞的勁頭引得眾多MM側目,這讓許多正義之士對我另眼相看,每天都要夾槍帶棒狠狠關心教育我一通,于是我在一片叫罵和雨點般的磚頭中一面和MM們談笑風生同時茁壯成長。

  我饒有興趣的看著千奇百怪的漫罵和那些喬裝打扮粉墨登場的正義之士,忽然看到了蘭子的ID也堂而皇之的跟在後面。

  她沒有留什麼話,只是跟了一個貼。我一下覺得渾身汗毛倒豎,感覺上好像自己被一雙隱藏在黑暗中的眼睛窺視。

  我無心再做其他的事情,拿起電話又放下,然後鼓了半天勇氣再拿起再放下。後面剩下的時間裏我都心神不甯。

  手機忽然毫無征兆的響起,我看了看號碼接聽。

  蘭子在電話那頭特陽光燦爛的笑著對我說情人節快樂。

  我有氣無力的回答說快樂快樂大家一起快樂。

  蘭子說,你晚上安排什麼節目了?

  我說沒有,就是和石石倆光棍自娛自樂。

  蘭子沉默了一會,然後特矜持的對我說,今天還沒有人送我花呢。

  我心想這和我有什麼關系?從上個月開始,你已經不是我的honey了。

  兩人又陷入了尷尬的沉默當中。最後蘭子說,你們晚上玩的愉快點吧。然後說了句拜拜就把電話掛了。

  我愣了會神,掏出錢包數出每一張鈔票,連硬幣都沒有放過,一共就剩下一百九十多快錢。

  我拿起電話,打給我以前常常光顧的那家花店。

  放下電話後,我念念不舍的看了一眼手裏的鈔票,心說,現在你們已經是別人的了。

  想起晚上還要和石石一起去酒吧泡MM,為了不能讓那些將要被我們泡的MM們失望,我開始仔細的收拾自己,我套上了過年剛買的那件傑克瓊斯的皮裝外套和萬寶路的牛仔褲還有皮鞋,心想這一身行頭也價值小一萬塊錢了,足夠出去唬人了,然後在鏡子前喬裝打扮了一番,最後很滿意的看著鏡子裏那個煥然一新的我,感覺自己真他媽是大尾巴狼一條。

  隨手往口袋裏裝了包中南海,我昂首走出了門。

  石石早我一步到了酒吧,場子裏面早就被一對對的小鴛鴦們占滿了,周圍也有幾個形單影只的四處張望。

  石石西裝革履油頭粉面特矜持的坐在吧台邊上和吧台裏一個長頭發紅衣服的女孩聊天,一本正經謙遜有禮的樣子,冒充有知青年。

  我進門和滿臉青春豆最近火氣十足的宋偉打了個招呼,宋偉一臉焦急的樣子說今晚沒座位了。

  我眼睛一瞪說,敢!一分鍾內你不要不給我和石石弄個地方我就把你這兒拆了!還有!剛才我進來門口那傻子還要和我收門票,那人新來的?我這一禮拜見他八回了都還不認識我?

  宋偉嘴裏象含著苦瓜似的跑到一邊對著服務員大呼小叫出氣。

  我輕聲慢步走到石石身後,他沒注意到我,還在一個勁的勾引那個紅衣女孩兒。

  我使勁在他脖子上給了他一下,他象只蚱蜢似的跳了起來,大罵說,我操你大爺。

  我一團和氣的看著他,然後拿起他放在桌子上的軟中華抽出一支給自己點上。

  石石是我最好的朋友,本名叫石磊,名字裏有四個“石”字,所以我們都喜歡喊他石石。

  我本來以為他家人給他取這麼個名字是因為他小時候算命的時候五行裏面缺少石頭。可後來我才知道我們國家的五行包括了金木水火土,可就是沒有石頭。

  至于外國人是不是也有五行的說法,或者外國人的五行裏面有沒有石頭我不知道。考慮到石石家祖宗八倍都是純種的中國人,我也就放棄了考證到國外的企圖。

  從大學到現在我身邊的哥們姐們象走馬燈似的輪流換,只有石石他們幾個一直堅持在我身邊充當我的狐朋狗友,舍身取義勇敢的承擔著我的禍害。

  石石是那種特會裝的人,他裝起大尾巴狼那叫一裝一個像。屬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那種人,外表看著光鮮,壞都壞到骨子裏了。糟蹋在他手下的良家婦女比宋偉臉上的青春豆還多。而且是那種真正的吃人不吐骨頭的壞蛋。表面上正人君子,肚子裏男盜女娼。

  我恰巧和石石相反,我是那種嘴巴上流氓得不行,說起話來連石石都臉紅,可內心裏純情得一塌糊塗,屬于那種典型的欺軟怕硬。石石總是說我這樣的人最多也就騙騙那些純潔的無知少女,要真遇上那種千年女妖類型的,我一准歇菜。我自己倒是無所謂,我覺得我就照顧好了我的那些純情少女就足夠了,要真遇到那種千年妖精類型的女孩我還真伺候不起,我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所以石石就說我是那種想當壞人可又沒壞透,良心叫狗吃了一半還剩下一半,而且剩下的還是一大半。我聽了這話後就問石石,你的良心呢?

  石石很幹脆的告訴我說,五百年前就給狗吃幹淨了。

  我拉著石石坐到了宋偉給我們硬搶回來的座位上。石石兩眼冒著狼光,打量了一會周圍那些出來過情人節的小鴛鴦們,然後特和藹的說了一句,不錯啊,今天這兒挺春暖花開的。

  現在好像還是冬天,春天好像還沒到呢吧。我說。

  石石眼睛裏的綠光死死盯著吧台裏面的那個紅衣長發女孩兒,然後看了看我,特深沉說,提前了。

  手機忽然又響了。

  蘭子在電話裏面說,你們在哪兒玩兒呢?

  在都市放牛。

  我就知道你們在那兒呢!你下來接我吧,我就在門口。說完蘭子把電話掛了。

  我出了門就看見蘭子抱著一捧花站在我面前。

  厚厚的圍巾把她的小臉遮住了一小半,但是眼睛還露在外面,眼神嫵媚柔情。穿著一件特別清純小百合那種類型的粉紅色小外套,下面配了一條淺棕色的皮裙,穿著一雙小皮靴。

  寒風中她的臉在花朵後面忽隱忽現,身姿婀娜風情萬種,引人無限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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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8-4 23:44 編輯 》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29:34

(2)情人節之夜

  見面蘭子就問石石,你那位空姐呢?

  石石專心和吧台裏那個紅衣女孩兒眉來眼去,隨口說道,飛了。說完做了一個飛機的姿勢。

  我說,別看了,你那眼睛都能吃人了。我給你直接叫過來不完了麼?

  說完我揮手示意宋偉過來。

  宋偉估計喝了不少了,臉紅紅的,滿臉豆豆顯得格外的油亮。過來就大聲問,怎麼了,看上哪個姑娘了?

  這個酒吧離東大不遠,常常有些女學生過來兼職服務員打工賺零花錢。其中常常有些年輕漂亮的。而且這裏的老板宋偉為人也老實,從來不會對手下的漂亮女孩打壞主意,這都要歸功于宋偉的女朋友惠惠,那丫頭是條小老虎,管教宋偉那叫一個厲害。回回看著宋偉在她面前那個服帖的樣子我都錯以為宋偉不是她男朋友而是她兒子。這也是石石和我頻繁來此並且樂此不疲的原因之一。

  我指了指吧台,宋偉一下臉上就有了難色,抱歉說,那不是我這兒的人,是惠惠的朋友,今天生意太忙過來幫忙的。

  我說那就算了,你忙你的吧。宋偉有點過意不去,走後又叫人送來一個果盤。

  怎麼說?我回頭看了看躍躍欲試的石石。

  石石站了起來,說,還能怎麼說?生撲唄!然後特從容的向吧台走了過去。

  我不理他,回頭看著蘭子。發現她也目光閃閃看著我。

  我歎了口氣,你怎麼想起到這兒找我來了?

  蘭子含蓄一笑,說,我來謝謝你的花。

  你怎麼知道是我送的?我沒讓花店留名字。

  蘭子幽幽說道,我還不知道你?你這人懶得連送花都不願意多花心思,多少年了就知道十二朵玫瑰加四枝百合,都不帶換個花樣的。

  蘭子說完這話就不言語了,眉宇間含著淡淡的憂郁。

  我一口一口的喝酒,心裏的憂郁就像一池被吹皺了的春水,一漾一漾的。以前我們倆之間都是我哄著她高興,有事情都是我讓著她。可現在她不是我女朋友了,我心想憑什麼我還要哄你呵。于是也在那兒死扛著不出聲,

  倆人正沉默呢,惠惠忽然風風火火的沖了過來,跑到我跟前劈頭蓋臉就說,石石怎麼個意思,粘著我姐妹不放了,你也不管管?

  我說我又不是他爸爸我管的著麼?惠惠說,我還不知道石石那個混蛋,我是怕他毀我妹妹,人家可是好女孩兒。我一樂,說行了吧姐姐,現在不流行包辦婚姻了。再說了你看你那個妹子在那兒架子端的,眉目含情欲拒還迎,勾得石石眼神都不對了。一看就是道行深不可測的主兒,他們倆真鬥起來還不定誰禍害誰呢!

  惠惠臉一黑,說少他媽廢話,你趕緊把石石給我拉回來。

  我不幹!俗話說甯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倆人正郎情妾意著呢,我過去這麼橫插一杠子怎麼也得算拆了三五座廟了吧?

  惠惠被我噗哧說樂了,臉也不黑了,只是說那你告訴他少打我妹妹壞主意。我說你就放心吧,石石知道那是你的妹妹,沖你面子他也不敢亂來,沒准他是真喜歡人家呢?

  惠惠歎了口氣就走了,從頭到尾沒看蘭子一眼。

  我知道她是故意的。我和蘭子分手的事情我的朋友都知道,都為我不值,說這個女孩不值得我那麼糟蹋自己。

  我表情有些尷尬,蘭子倒是沒事人一樣,微笑著欣賞酒吧歌手的表演。我們倆都這麼沉默著,只是在後來酒吧搞活動抽獎的時候,看著台上放著的一個威尼熊,蘭子忍不住小聲說了一句好可愛喲。

  隨後我起身走開和一幫酒吧裏熟識的朋友打招呼敬酒,順便把石石拉了回去。

  我看著石石走回了座位,然後對紅衣女孩兒說,惠惠挺照顧你的,剛才還跑到我跟前說怕我朋友禍害你。

  紅衣女孩兒笑了笑,特從容的說你放心吧他害不著我,我心裏有數。

  我老遠看看惠惠對我一笑,眼光中還帶著感激。心想你真白操心了,這妹妹可是絕對是一千年女妖道行級別的。

  我走回自己的桌子,蘭子和石石正在高興的說什麼。

  我說聊什麼這高興呢?

  石石說蘭子想明天去靈谷寺燒香,問我有沒有時間。

  我看了看蘭子,蘭子小聲問了我一句,明天你去嗎?石石在我身旁偷偷沖我擠眉弄眼。

  我歎了口氣,說,去!

  然後蘭子起身說時間不早了要回家。我知道蘭子家家教特別嚴,每天晚上不能晚于十點回家,他們家老頭子脾氣特別古怪,厲害的象個封建時代的老爺。

  我起身送她回家,出門的時候讓宋偉從吧台後面拿了一個威尼熊,然後遞到蘭子手裏,讓她先去門口等我,我和朋友打個招呼。

  幾個朋友對我開玩笑說這麼早就回去了?節目還沒開始呢。約了幾個女孩一會就到。待會有單身PARTY!

  我指了指遠遠站在門口蘭子,小聲說放心,送完了她我馬上回來。

  一路上我們倆坐在出租車後座上都不說話,我看著近在咫尺的她,心裏一陣陣的難過。感覺到了我的目光,蘭子終于繃不住了,眼淚一下就出來了,看著我眼淚旺旺喊我的名字,陳陽……

  我一把將她摟了過來,把她的頭貼在我胸前。

  就這麼一路上,我摟著她,她摟著威尼熊。

  在她家樓下分手的時候,我走上去要吻她,她卻輕輕推開了我,幽幽說,別這樣,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怔怔看著她,然後說你上去吧。

  我站在她家樓下抽了一枝煙,抽了一半我把香煙扔在地上,然後用腳狠狠踩滅。

  回去的路上,忽然收到了蘭子發來的短信:早點回家,不許你再去酒吧和他們瞎玩兒!

  我看著短信,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又是難過又是好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29:50

(3)不是東西

  我和蘭子的愛情燦爛綻放在2002年的一個風情萬種的秋天。那會兒我剛從北京某大學畢業回到南京。好歹有個不錯的工作,成天人模狗樣的穿戴齊整了出入寫字樓,沒事包裏拎著一個超薄筆記本電腦冒充白領。

  蘭子和我是一個高中的,是全校公認的最漂亮的女孩。當年我們同學那會兒我老欺負她,有事沒事就開她玩笑拿話逗她,那會兒蘭子特別怕羞,每次她都被我逗得臉紅紅的。然後假裝一臉平靜毫無在乎的樣子轉過眼去看石石。

  那時候蘭子還是石石的女朋友。那是一種未成年的孩子式的早戀,兩人就像中國千千萬萬所中學裏面的小男小女們早戀一樣純潔朦朧得不行,而且還都是偷偷摸摸進行,瞞著老師家長還有同學。因為我的座位占據了最佳地理位置,所以石石上課的時候傳給蘭子所有的紙條基本都是由我經手傳遞。

  一般情況下,我都會先過目批閱一下,然後幫著石石修改情書紙條上面的錯別字和病句,有時候石石寫得實在是慘不忍睹朽木不可雕了,我也會好心好脾氣的幫他另寫一張。

  坦白說,我非常看不起他們那種小屁孩兒似的早戀,我曾經惡毒的攻擊過那些街上手牽手的連乳牙都沒有長齊全的小男小女們,我惡毒的說,這幫小孩兒,不管上面還是下面毛都沒長齊全呢,懂什麼愛情啊?

  每回我發出這種惡意攻擊的時候,蘭子都說我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典型兒的中國小老百姓心理。我雖然不服氣但也找不到強有力的依據去反駁她。

  的確,相比那些個談著純純戀愛的未成年小鴛鴦們,我的中學時代比他們更加純潔得不像樣子。高中三年裏我孑然一身,我喜歡的心有所屬,喜歡我的慘不忍睹。

  但是我從來不承認我那會兒就對蘭子心有所屬。後來在我和她相愛的近三年中,她多次找我考證當年,都被我用太極八卦的推手功夫糊弄過去了,有時候實在混不過去,就逼著我使美男計,把她抱著往床上一扔然後開始亂搞。以至于後來蘭子多次的提起這個問題時,我腦子裏總有這麼個疑惑:我懷疑她究竟是真的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還是借機會勾引我和她亂搞?

  事情的真相不得而知,因為現在我們已經分手,所以我想我們也不會再有機會亂搞或者再談論那個問題了。

  盡管蘭子和石石曾經是一對兒,但我從來不認為他們之間有過愛情,在我看來那都是小屁孩兒之間的過家家,到了我這兒我還得費心費力的重新好好培養她幫助她豎立正確的愛情觀價值觀。

  別人都說我運氣,禍害了一個大美女,可我自己卻覺得我揀了一大麻煩。

  都說美女事兒多,可就沒見過蘭子這麼事兒多的。我追她那會,要是知道往後會這麼麻煩,怎麼著也不會掉進溫柔陷阱裏去。

  我和石石一起考上了北京一所著名的野雞大學,然後石石悲壯的告別了純純的早戀,在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裏夥同著我一起北上,開始了我們對首都人民為期四年的禍害。一到北京我們就聯系了一票網上認識狐朋狗友,嘯聚一堂後先找了家館子山呼海嘯風卷殘雲了一番,完了撮著牙花子一邊安排幾個朋友帶我們去三裏屯南街。現在想想,我和石石就是從那時候起變壞的。

  石石家有錢,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錢,那會兒學生配手機的還沒象現在這麼普及呢。大學生裏面也就那些資本家的兒女和一些高幹子弟口袋裏揣著摩托羅拉愛立信諾基亞。不象現在,在街上隨便拉一中學生,用的都是大屏幕彩色帶數碼拍攝功能,外加四十和弦聲。

  石石第二天就買了一個,我第三天就不知羞恥的單方面宣布手機為兩人共有財產,一三五他用,二四六我用,星期天想多霸占一天就得給對方洗衣服。

  結果死扛了一個星期石石就扛不住了,沖我著急說,我給你另買一個不行麼?

  我想了想,拿人的東西手短,不利于今後繼續剝削他,從長遠的利益上看是得不償失的,所以我很有骨氣的拒絕了。為了安撫石石的那顆受傷的心靈,我寬容的答應星期天手機讓他多霸占一天。當然,作為交換他必須給我洗贓衣服。

  想起來,石石對我確實很好。若是在古代,我要是一女的,遇上他對我這麼好,我除了以身想許已經想不出還有什麼招來報答他了。後來轉念一想這是在現代,而且我也反正不是一女的,所以就一橫心繼續心安理得占石石便宜。

  而事實上,我和石石兩人的感情也好得不象話。我們共同擁有過很多東西,很多事情我們都一起分享,我們輪流穿同一條褲子,輪流抄同一篇論文,輪流用同一個手機,輪流用同一台電腦,輪流和同一個女孩交往。這個女孩就是蘭子。

  這其實挺別扭的一件事情,蘭子在和我剛開始相愛的時候,也覺得有點別扭,特別不喜歡跟我還有石石一起出去玩兒,用她的話說,本來覺得自己還是個純情少女,可往你們倆中間一坐,立刻心裏就覺得自己特水性楊花。

  其實我這麼說對蘭子挺不公平,石石也和我對天賭咒發誓當年絕對和蘭子沒有過任何親密關系——他們那會兒光顧著精神上的戀愛的,我轉念一想當年我們那一代小孩兒都是那樣,寫封情書能臉紅半天,拉拉手就能激動一宿。所以後來蘭子和我第一次亂搞的時候對我說,我是第一個抱她的男人,第一個吻她的男人,第一個上她的男人。這些我立刻就信了。

  我們那代小孩兒多純潔呵,要擱在現在,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女孩,別說初吻了,處女膜估計都已經不是原裝的了。

  石石什麼都和我分享,只除了一樣東西,那就是田紅。

  當然,田紅是個人,不是東西。我這麼說的意思其實就是想告訴你們,田紅這女人真他媽不是個東西!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0:03

(4)妖媚妖孽
要說石石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淫蕩墮落的樣子,田紅絕對是罪魁禍首。要我說辦她一個教唆青少年犯罪都不嫌過。

  我知道石石一輩子沒真的恨過什麼人,可心裏唯一恨的就是田紅。每回一不小心提到這個人,石石的表情就會變的極為可怕。

  一般來說一個人恨另一個人的時候,最多也就橫眉豎眼,咬牙切齒。

  可石石不這樣,他的表情會立刻變得非常的默然,然後渾身都感覺不到任何氣息。那並不是說他會立刻冷得象座冰山,冰山倒並不可怕。石石會立刻真得變成象一塊石頭一樣,沒有情感,沒有溫度,沒有感覺,而且永遠不會融化。我心裏常常想,這得恨一個人恨成什麼樣才能恨到這個境界呵。

  田紅比我和石石大一級,我們進學校那會她已經是全校最風雲的人物,最漂亮的女孩,流言蜚語最多的女孩,八卦新聞的最多的女孩。

  據說她剛進學校就甩了她的同班老鄉男朋友,一個猛子就紮到了一個大四的學生會主席師兄的懷裏,然後靠著情郎的關系在學生會混了個一官半職,大權在握。上過大學的人都知道在學生會任職對將來畢業後的好處是無窮的。等那位主席同學畢業後,她在短短一個暑假裏面跑到三裏屯吊上了一個家產萬貫的大齡IT青年。然後在他的公司裏打工一個暑假,掙了小一萬塊錢。開學後她正在這屆學生會主席和校足球隊隊長兩人之間選擇下一任男友。

  第一次看見田紅的時候,是在剛開學不久的一次中午去食堂的路上,老遠就看見一個穿的特妖媚的女人走了過來,那水蛇腰扭的讓我們一幹人等歎為觀止。最讓人郁悶的是,明明見她穿得那麼妖媚,可那些 紫嫣紅的衣服在她身上偏偏就是不俗氣。她的身材也確實算得上魔鬼。就連幾年後某一次我和蘭子亂搞後,兩人低聲說情話,蘭子問我在我眼裏最漂亮的女人是不是她。我想了想告訴她實話:沒錯,最漂亮的女人是你,可那是穿著衣服。要脫了衣服,你絕對比不上田紅。

  當時看著這麼一個萬年女妖級別的神人走過來,我們一幫小男生都看呆了。人家田紅特風騷的掃了我們一眼,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繼續扭著小腰過去了。凡是被她眼神掃過的男孩,臉紅的都差點滲出血來。

  當時還能扛得住得人,算上我和石石,還有旁邊的一個同宿舍的哥們在內一共就三個。

  然後看著那女妖婀娜多姿的背景,石石喃喃自語,由衷說道,這才是女人呵,雙目之間春情萬種!

  旁邊那哥們立刻跟了一句,雙腿之間深不可測!

  當時聽了這句話我們一幫人笑得差點撒手人寰。

  說這話的哥們也是我們大學裏的一個牛人,當時是睡在我上鋪的兄弟。典型的南方人,八面玲瓏善于精打細算。外形上也偏屬于袖珍那類型。所以我們親切的稱呼他為毛豆同志。又因為他在宿舍裏面排行老三,我們都親切的稱呼他三爺。

  三爺曾經發表過一個在我看來極為經典的看法。用他的話來說,男人在沒有幾百萬家產之前根本就別去想那些漂亮女人,想了也白想,就算偶爾能碰上一兩個不長眼的漂亮女孩撞你懷裏了,你也是白白為別人培養的,將來還是人財兩空。

  在現在我們都已經長大了以後回憶那會兒毛豆的話,覺得那些道理實在他媽太對了!不由得對三爺的敬佩又增添了幾分。要知道,在我們那幫人都還是小屁孩兒的時候,毛豆就已經參破紅塵了。

  好了,說遠了。

  自從石石那天見了田紅之後,人就變了。本來剛來的時候每天還要給蘭子打電話寫信,漸漸的就不打了也不寫了,沒事就拉著我到女生宿舍樓下瞎晃蕩。那時候石石瘋狂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這麼說吧,就連剛買了一件特拉風的衣服,回宿舍第一件事情就是換了新衣服拉著我到女生宿舍樓下秀一通。後來我煩了,我說你去你的每次都拉上我幹嗎?石石惡毒的告訴我,那是為了有比較,我在一旁更能顯得他英俊瀟灑氣宇不凡。

  要現在他和我說這種話我能和他玩兒命。可事實上我那會確實賣相不佳,我長了一張可以去吃軟飯的臉,要擱在古代,那就是說書先生嘴巴裏講的眉分八彩目似朗星那種路子,可惜卻瘦的象根竹竿,兩個拳頭捏起來跟雞爪子似的。冬天我還可以穿著厚厚的棉襖在校園裏面橫行無忌冒充帥哥。可一到夏天我就顯原形了。穿著短衣汗衫我就像個掛衣服架子,風一吹都能飄了。

  石石在連續一個星期的時裝秀沒能吸引田紅的目光後,改變了策略。開始往田紅宿舍裏送花,什麼花貴送什麼花,比如花店裏面最貴的那種藍色玫瑰,那會學校附近花店老板一支就開價一百多,石石一個禮拜送了六打。這已經是我們學校的一段傳奇故事。據說現在每到情人節的時候,那些女生都對自己的男朋友說,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算什麼呀,有本事你學人家送九百九十九朵藍玫瑰啊!此事件直接效果就是,帶動我校周圍花店生意,等我們畢業的時候花店老板的已經把他那輛切諾基換成奧迪A6了。

  開始的時候石石在花裏面夾上一張小紙條,後來就夾上一封情書,再後看老是沒回音一著急幹脆把自己照片都給附上去了。我當時就感歎,這雄性動物在求偶的時候那熱情是不可估量的。

  結果一切努力都石沉大海。後來我無意中得知了一個讓石石吐血的消息,人家田紅根本就不住在宿舍,自己在學校外面附近租了個房子住。

  其實,多年後的今天,我再想起當年石石追田紅的那個勁頭,覺得這小子真傻。就田紅那種女人,只要石石當時把買花買衣服的那些錢省下來直接砸到田紅面前,立馬就能把她拿下。我毫不懷疑這種方法的可行性。

  當然,這話我不能和石石提起,因為我清楚,直到現在石石心裏還裝著田紅。都說女人都會對和自己第一個上床的男人有一種特別的感情,其實男人也一樣。

  石石和田紅發展的轉折點,在一個周末的下午。我們倆加上毛豆三爺弄到了三張票准備去工體看甲A。結果走到學校門口,看見馬路邊上田紅被兩個男的架在中間,一個男人在狠抽她嘴巴。

  當時石石愣了一下,我一把沒拉住他,他就已經跳進旁邊花壇裏面抄起一個短把鐵鏟,象兔子一樣竄了上去,沒說話從後面一腳就把那個男人踹開了,然後當頭就是一鏟。我眼睛一閉,心想完了,工體是去不了了,沒准還得上區分局一趟。

  加上我和毛豆在內,都不是剩下那兩個人得對手。石石早就被對方一腳踹倒在了田紅懷裏,倒下去就沒再起來。我一面招架一面一面後退。

  幸好我們學校的大門靠近足球場,我們學校男生也夠仗義,一看門口有人欺負本校的學生,不管認不認識,呼啦一下就沖出來十幾個,打的對方抱頭鼠竄。

  見人跑了,石石立刻從田紅懷裏跳了起來。指揮著大家去學校醫務室救死扶傷,然後自己攔了輛車,拉著田紅上醫院去了。

  當晚石石沒有回宿舍,而是留宿在了田紅校外的房子裏面。第二天石石就宣布將田紅拿下了。第三天,石石就幫田紅交了一年的房租。

  我想石石已經深深的陷進去了,用毛豆的話說就是:陷入了田紅兩腿之間的深不可測。

  我心想,男人的荷爾蒙作用真的不可小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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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0:19

(5)婊子無情
  石石和田紅好上後,直接導致了蘭子和我之間的故事發生。

  第一年的寒假石石就沒有回家,留在北京陪田紅。我一個人回南京過年,蘭子跑來找我,問我在北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說,我心想那是你和石石的事情,我在中間不想做壞人。蘭子當時幽幽對我說,其實我都知道了,就是想能證實一下,讓自己死心。說完了一下就抱著我肩膀痛哭。哭得我也心煩意亂,然後好容易把她哄住了,走到一邊偷偷打了個電話給石石。

  我說蘭子在這兒都快哭死了,你到底准備怎麼辦啊?

  石石那頭氣息有些不勻,說,我已經和她冷處理了,她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我們倆之間根本就是小孩子不懂事,你直接告訴她吧。我靜靜聽著石石的話,然後忽然察覺到電話那頭有女人輕微的喘息呻吟聲音,當時心裏有把火騰的一下就上來了,我大罵道,石石你真他媽夠孫子的!

  我慘了,蘭子就像一個落了水的人,這時候她無論抓著什麼都能當救命稻草緊緊不放。而不幸的是她抓住了我。

  連著幾天蘭子都死活拖著我陪她散心打發時間,兩人跑到SPR喝咖啡,然後聊著聊著蘭子就開始默默無語兩行淚。我知道那是蘭子的初戀,而她又是那種從小被家裏保護得特純潔特敏感的小女孩,沒事就懷懷春啊悲悲秋啊什麼的,把初戀看得無限美好。

  可以毫不虧心的說,我當時絕對沒有趁虛而入。我嚴格恪守了一個朋友的立場。

  可我還是被蘭子給死死拽上了,整整一個寒假,蘭子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電話給我,然後拽著我陪她浪費時間,陪她去逛街,陪她去寺廟燒香,陪她去看電影。有時候為了她想吃某一家的冰糖葫蘆,我們就打車橫穿半個城市。反正我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在犧牲了我自由的代價下,蘭子一天天的容光煥發起來,她把我當成了一個她的私人保姆,她那裏有一點風吹草動,總是把我這裏弄得兵荒馬亂,她會第一時間找我,讓我給她出主意想辦法,或者直接把一堆麻煩扔給我讓解決,她樂得消遙自在。

  她簡直就是賴上我了!直到開學了我回到北京。

  我一到學校,就看見石石精神恍惚的坐在宿舍床上頭發亂得象龍口粉絲。我立刻意識到有事情發生了。

  石石一根一根的抽煙,直到把我身上和他身上的香煙都抽完了,石石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她外面還有人。石石說。

  我默然,這根本就是太正常了。

  石石接著說,就是上次我們打的那個男人,就那IT青年。我說,田紅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你應該清楚她是什麼樣的女孩。然後我把回家後蘭子的情況和他說了一遍。最後我又對他說,你和蘭子都是我的好朋友,我真的希望你們能在一起,蘭子是個好女孩。

  石石搖了搖頭,直直看了看我,然後忽然異常嚴肅的對我說了一句話,陳陽,我愛上田紅了。

  說完,石石躺了下去,背朝我睡覺了。

  我歎了口氣,發了會兒呆,然後走出宿舍。在關門的一剎那,我聽見了石石在小聲的哭。

  `

  事實證明,石石是真的愛上了那個千年女妖。石石逃了三天的課,每天躺在宿舍裏抽煙,不起床不掛胡子不洗臉,然後吃我給他打來的飯菜。後來他開始發高燒,說胡話,有時做夢都默默流眼淚,一言不發就是那麼靜靜的流淚。我和三爺兩人把他從醫院背回來後就輪流逃課在宿舍裏照顧他。

  在一天晚上熄燈後,我忽然從床上跳了起來,然後冷不丁的對三爺說,不行,我要去找那個妖精。不然石石能把命弄沒了。

  我拿起衣服沖出了大門,風風火火沖出宿舍樓,對這試圖阻攔我的管理宿舍的老頭喊道,我認罰!大小過你隨便記!

  我拿出石石的手機撥通了田紅的電話。

  電話那頭很吵,田紅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妖媚,你幹嗎又打電話給我?

  我平靜的對她說,我是石石的朋友陳陽,我有點事能見見你嗎?

  田紅似乎愣了一下,然後說我沒時間,我也沒什麼和你談的。

  我說要麼你出來,要不我馬上到你那兒去。

  田紅有些生氣了,罵了句神經病,然後把電話掛了。

  我一口氣沖到了田紅的住處,敲開了門後,田紅看著我一臉憤怒,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怎麼不講理就往人家家闖。

  我不理她,自己闖進門,對著客廳沙發上的那個男人冷冷說,你趕緊走,今晚這兒節目結束了。

  那個男的滿臉怒氣站了起來,說什麼意思?你丫找抽是不是?

  我不回答他,冷冷說要不你走出去,要不回頭我讓你橫著出去,你自己選吧。

  男人眉毛一豎,立刻沖我走了過來,我連忙做好准備。他比我矮一點,但看上去比我結實。

  田紅趕緊拽住他,然後小聲求他說要不你今晚先回去吧,我不會有事情的。

  男人猶豫著,我知道他已經膽怯了。他已經有身家不菲,這樣的有錢人都比較膽小,能不惹事情盡量都不會惹事。何況是和一個一文不名的大學生玩兒命?一句話,他的命比我值錢,我敢豁出去,可是他不敢。

  把男人打發出了門,我坐在客廳裏剛才那個男人坐的沙發上。田紅冷靜的坐在我的面前,臉上已經再也找不到一絲的慌亂。

  這女人真他媽會演戲。我心裏暗暗罵。

  我簡短的把石石的現狀說了一遍,然後直接問她能不能先去哄哄石石。

  田紅很幹脆的拒絕了我,說剛才你看到了,我現在和別人在一起了,我不想再和石石有什麼瓜葛,我男朋友那裏會不高興。你知道他是什麼人麼?

  我冷笑說,我當然知道,他不就是你在三裏屯吊的那個IT老板麼?你不就是喜歡他有錢麼?石石家裏也很有錢,絕對不會比那個男人差。

  田紅臉色有點掛不住了,說石石家裏有錢和石石有什麼關系,他難道還能靠他家裏過一輩子?

  我忍住氣說,你是不是開始就沒喜歡過石石,純粹是看他有錢才玩兒他的?石石現在變成這樣你就不管他了?

  田紅冷冷說,那和你有什麼關系?石石的事情憑什麼要我管?

  我立刻凶狠起來說,廢話!你說憑什麼?

  田紅毫不畏懼,勇敢的和我對視,一臉不屑的說,就憑我和他睡過覺?沒錯,我就是玩兒他。我告訴你,那也是他自己傻,我沒用繩子拴他!

  我一下怒火中燒,然後一瞬間我心裏立刻又冷靜下來,我不得不承認,田紅說得沒錯。她是把石石給玩兒了,可要怪就只能怪石石自己傻。

  我承認你說得很對。我看著田紅的眼睛冷冷說,石石自己傻,中了你的套子被你玩兒,那是他自己不張眼,可是我告訴你,別以為男人都那麼容易被你玩兒。你他媽現在自己也就是男人的一玩物!只不過當婊子都是標價的,你身上沒標價而已。少他媽在我面前裝!一看你就是傻逼,還自己特得意?你現在是雙腿一張什麼事兒都簡單,我看你還能賣幾年!

  我越說語氣越凶狠,不由得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冷冷說,石石要不是那麼喜歡你喜歡得腦子傻了,憑他的本事,要玩兒死你根本就是分分鍾的事兒!

  田紅看著我站起來走近了她,眼睛裏露出慌亂的神色,面子上還是死扛,沖我慌亂的說,你幹嗎?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對我動手,我就和你拚了!

  我故意輕蔑一笑,說,你放心,我不打女人。不過你記住一句話,石石愛上你這種女人對你真心的好那是他傻逼,可如果你要是以為別的那些有錢男人也會象石石那麼對你,那就是你傻逼了。除了石石,他們都是在玩兒你呢。小丫頭片子你還以為自己了不起,在北京混你他媽還嫩了點兒。

  說完我裝出一幅特從容的樣子走出了大門。

  出了門我心裏就開始懊惱,我來見田紅的本意可不是想鬧成這個結果。我本來想說點好聽的,求她幫忙回去哄哄石石那個小笨蛋,可後來自己也沒控制住自己的脾氣。我看著滿天星星不由得心裏開始恨石石,誰叫這小王八蛋那麼愚蠢愛上田紅這狐狸精?可轉念一想還是沒辦法對石石那麼狠心。

  我思前想後,然後歎了口氣,找了個公共電話打給蘭子。

  你怎麼這麼晚打過來啊?聽著慵懶的聲音蘭子已經睡下了。不過她的語氣裏面並沒有怪我的意思,好像還帶著一絲欣喜。

  我心裏含著歉意說,有點急事,所以才這麼晚打攪你。

  說什麼呢?我說了怪你了麼?你出什麼事情了?

  我猶豫了一下,咬牙說,蘭子你能和學校請假來北京一趟麼?兩三天就行。我實在沒辦法了才找你的,——石石出事情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0:31

 (6)殘酷的拯救
  蘭子是一個特別講義氣的女孩兒,這是我一直非常喜歡的她的一個優點。她對朋友特別仗義,雖然說不是有求必應,但是基本都會盡量幫忙,只要她有能力就不會推脫。

  相反,她對朋友特別的仗義,特別的通情達理,但對自己的男朋友或者是父母家人就特別任性不懂事。也就是說,如果蘭子對一個人很熱情很仗義,那麼說明她僅僅把那個人當成朋友,可如果她對一個人隨便發脾氣,好的時候晴空萬裏,然後說變臉就變臉還喜歡不講道理,那反而說明她是真的把你當成自己人了。

  可惜她的這些本性是我後來才知道的。我在電話裏面支支吾吾把石石的情況說了一遍,我沒有隱瞞,因為根本瞞不了。當蘭子非常幹脆的答應我去北京的時候,我為她對石石的仗義而感到高興,我以為她能原諒石石並能重新和石石走到一起。那樣的話我會為石石和她感到由衷的高興。可我並不知道,她的這種反應恰恰說明了她心裏已經不再對石石有那種特殊的感情了。

  再說明一下,當時我還沒有喜歡上蘭子,僅僅把她當成我的好朋友。

  在我的要求下蘭子是坐飛機來的,因為我覺得石石的情況哪怕多拖一天都不行。

  蘭子見了我的態度卻出奇的冷淡,看我的眼神裏都含著些怨恨。我只顧著著急把她帶回去,沒在意這些細節。

  我本來打算的是,這個時候蘭子能在石石的身邊用女性的溫柔,把石石那顆冰冷的心給焐回來。沒想到蘭子一進宿舍見了石石那幅失魂落魄的樣子,上去就是一個大嘴巴。她打得確實很重,我和石石都被她這一巴掌打懵了。

  蘭子指著石石鼻子大罵,石磊!你這樣讓我看了真他媽可笑!你不是囂張慣了的嗎?為一破鞋你就把自己毀了?我告訴你石磊,你欠我的欠陳陽的多了去了!你還真就別想這麼就完了!你趕緊給我把煙扔了老實吃飯!你他媽要再敢矯情,我立刻就滅了你!

  石石怔怔看著眼前張牙舞爪像條小母狼一樣的蘭子,忽然轉頭冷不丁問我,這是蘭子麼?

  我也有點含糊了,說,應該是吧。

  蘭子黑著臉瞪了石石一眼,嚇得石石立刻把脖子縮了回去。

  我趕緊打蛇上棍說,你趕緊吃飯吧,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到食堂買。

  沒想到蘭子眼睛對我一瞪說,要吃飯叫他自己去食堂吃!不去就餓死了活該!都是你這麼給慣出毛病來的!

  說完拉著我大步走出了宿舍,我心裏還沒底,可一回頭果然看見石石低頭慢慢從我們身後跟了出來。

  我和蘭子一左一右架著石石往食堂走,剛走到圖書館就遠遠看見田紅扭著水蛇腰款款生姿向我們走來。我朝蘭子使了個眼色然後一努嘴,示意就是那個女人。

  蘭子立刻故意假裝親熱的拐著石石的胳膊。

  石石老遠看見田紅,眼睛裏立刻露出痛苦的目光,臉色也變得慘白。田紅看見石石,又看見了我,眼睛裏露出冷冷嘲諷,然後故意裝作親熱的樣子說,石石,帶著你的新女朋友來吃飯啊?沒想到你還喜歡那種純潔的小女孩兒啊。

  石石眼神中一片茫然,似乎根本沒聽清楚田紅的話。蘭子裝作一副鄙夷的樣子瞧了田紅兩眼,然後假裝親熱的拉過石石往前走,還故意大聲用一種幼兒園阿姨教育小朋友的口吻說,我不是和你說了麼?路上別隨便和破鞋說話,還不趕緊把錢包捂好了?

  田紅在後面氣得臉色漲得通紅。

  事後我對蘭子說,蘭子我真是愛死你了,你真給咱哥們長臉了!

  蘭子冷冷瞧著我,然後幽幽說了一句,你叫我來我就來了。這下你滿意了?

  整整三天,蘭子就像一個殘酷的集中營看守,對石石進行著無情的管理,稍有不滿意,要不就是一個嘴巴扇過去,要不就是一腳踹過去。後來石石曾和我開玩笑說,長這麼大我爸媽都沒蘭子打我打的那麼多那麼狠。

  可就在蘭子這中嚴酷的管教下,石石還真就漸漸活過來了,眼睛裏也有神了,開始又像個正常人了,蘭子走前的一個晚上我們吃飯的時候,石石偶爾也會象從前那樣開兩句玩笑了。

  第二天下午我和石石送蘭子去機場,蘭子還是象這三天以來一樣對我不冷不熱。進候機室之前,蘭子和石石告別擁抱,蘭子在石石耳邊說了一句什麼話,說完蘭子哭了。

  等我上前和她告別擁抱的時候,蘭子卻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然後咬著嘴唇看著我,忽然大罵,陳陽,你真他媽混蛋一個!說完轉身走了進去。

  我被罵得愣在那裏,臉上一片茫然,我看了看石石,他正看著我臉上若有所思。

  晚上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裏全是蘭子罵我的那句混蛋。我一個翻身,才發現另一張床上石石也沒睡,眼睛睜著正看著我。

  陳陽……石石對我說。

  嗯?什麼事兒?

  蘭子……她喜歡上你了。

  什麼?我一激靈,一下從床上蹦坐了起來,看著石石說,你剛才說什麼?

  石石語氣嚴肅,然後很認真的又說了一遍。

  蘭子喜歡上你了——她親口告訴我的,就在上飛機前。

  石石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0:49

(7)最是傷心無語

  早上手機響的時候,我還在做春夢。

  夢裏面我正在抱著蘭子准備亂搞,我一層層的脫她的衣服,結果她身上的衣服就象春天裏的老竹筍,剝了一層又一層沒完沒了。

  我正氣急敗壞的時候,電話把我從夢中拽出來了。我拿手機一看是石石的號碼,立刻就火冒三丈,接聽後頭一句就是石石我操你大爺!石石在那頭笑得特別奸詐,說陳陽我現在和蘭子就在你家樓下,你要是房裏有什麼女人最好趕緊叫她藏衣櫃裏去。

  石石掛了電話,我才想起昨天晚上在都市放牛酒吧說好了今天要去寺廟燒香。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門鈴就響了。我來不及穿衣服,身上披了條毯子就去開門。石石在前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蘭子看著我就穿著一條內褲披著毯子,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心裏想裝什麼淑女啊,這內褲還是你給我買的呢。我把他們迎進房間,然後光明正大穿著條內褲來回洗臉刷牙穿衣服。石石說你房間裏沒人吧,怎麼臉色不太好?我說少他媽裝蒜,你們怎麼來這麼早?石石指了指蘭子說,她一早就打電話給我,非要我去接她然後到你這裏來。我看了一眼蘭子笑著說你是不是故意想一大早來我這裏突擊檢查,看看我是不是昨晚帶女人回家了?

  蘭子瞪了我一眼說我不怕你帶,就怕你帶不著。我說我是誰啊?想晚上和我回家的女人多了去了。蘭子冷冷看著我,忽然冷不丁丟過來一句,陳陽,你也就剩下個嘴巴能說了。

  我心裏一陣黯然,忽然之間覺得什麼都沒勁了,也懶得和蘭子爭論了。

  蘭子說的一點沒錯,我就剩下個嘴巴了,其他的一無是處。

  石石居然把昨晚酒吧裏那個紅衣女孩兒約出來了,我當時就想石石動作真快,惠惠要知道了一定拿刀劈了他。我們開車到了女孩家門口的時候女孩兒已經穿戴整齊站在路邊上了。石石殷勤的下車給人家開車門,然後指著女孩說這是燕子,又指了指後座上的我和蘭子,說這都是我的朋友陳陽和蘭子。燕子大方的一笑說,知道,他們都是你的好朋友吧。蘭子親熱的拉著燕子的手說沒錯,我們都是好朋友。

  我沒說什麼,偷眼看著蘭子,心裏琢磨著好朋友三個字。

  進了寺廟燒香的時候,蘭子花錢請了一枝特碩大無朋的香,估計有我大腿粗細。據說叫什麼全家福香燭,裹著粗劣的紅紅綠綠的包裝紙,上面寫著什麼心想事成萬事如意等等詞語,總之什麼話吉祥就寫什麼,咋一看花花綠綠的倒也挺喜慶的。燒完了香蘭子無比虔誠的一個挨著一個拜廟堂上的佛爺和菩薩,一面拜一面往功德箱裏面丟硬幣,自己身上硬幣丟完了就從我口袋裏掏。我冷笑著跟在後面,看著那些個泥胎塑的金身心裏說,拜你們真能心想事成麼?

  我們四個人中也就蘭子燒香拜佛的態度比較虔誠,我和石石根本就不信這種東西,看得出來燕子是沖著郊外的風景來的,而石石那個混蛋基本就是打著看望菩薩的幌子來泡妞的,真他媽敗類到家了!

  我們跑去爬靈谷塔,一共九層的寶塔爬得我氣喘籲籲,最近燈紅酒綠的生活看來已經嚴重影響了我的體能。石石則領著燕子人模狗樣的假裝欣賞寶塔裏面石牆上的壁雕字畫,冒充文人評點關漢春秋,然後跟燕子賣弄他肚子裏的墨水。我一聽就知道這小子一定是昨晚臨時抱佛腳背的,有幾處還背錯了。

  我不管他們,拉起蘭子一路就往塔頂上跑,等到我們一溜小跑上了樓梯到達塔頂,我們都氣喘籲籲但是笑得特別愉快。我和蘭子站在欄杆前,眼前左面紫金山上一片郁郁蔥蔥生機勃勃撲面而來,右面城市裏無數鋼筋水泥死氣陰沉讓人窒息。

  塔頂上就我們兩個人那麼靜靜站著。

  你說那裏面的人都在幹什麼?蘭子忽然指指遠處城市中那些隱隱約約的高樓。

  你想看麼?我問他。

  想啊。

  我一言不發,轉身跑下了塔頂回到第7層租了一個望遠鏡又氣喘籲籲奔了上來。看著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蘭子小聲問我你幹嗎這麼跑得這麼快啊你傻啊?我小聲回答她說,因為你說你想看。

  蘭子眼睛立刻就變得紅紅的,我偷眼看了一下左右沒人,然後一把將蘭子抱了過來,對著她的嘴唇就吻了下去。蘭子似乎也迷糊了,軟在我懷裏任憑我侵犯她。我吻了她一會然後小聲說,蘭子我們和好吧好不好?蘭子一下驚醒過來,一把推開我說,不行。我大聲問她為什麼。蘭子低下頭想了一會,然後抬頭看著我,聲音不大但是很堅決說,就是不行。

  我又想向她靠上去,蘭子退後一步臉色一沉說,你要再過來我就真翻臉了!我臉上露出難過的神色,蘭子又換了一個柔和的語氣說陳陽你別逼我行麼?我急了問她為什麼,蘭子想了一會居然特正兒八經的回答我說,這兒可是佛門聖地。這話一聽我差點笑得背過去。

  石石和燕子終于也磨蹭到了塔頂,我和蘭子心有默契的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仍然親熱的說話,但兩人間保持了距離避免身體接觸。從塔上下來燕子就拉著石石往山下冒險項目樂園跑,我和蘭子也笑嘻嘻跟著後面瘋。蘭子屬于那種有點人來瘋的女孩,開始和燕子不熟,還假裝端著特矜持特端莊的樣子,和燕子三言兩語後就開始顯本性了。先是假裝特淑女特大家閨秀的樣子在一邊蕩秋千,看著一幫年輕小孩子們玩走鋼索獨木橋,看著看著就忍不住露出猙獰面目了一臉興奮的躍躍欲試。我知道蘭子是那種沒事兒走大街上都會自個兒左腳踩右腳的女孩兒,趕緊在後面跟著護著。蘭子玩兒了獨木橋又去玩晃橋。那是種模仿山間懸崖上的那種繩索橋,所謂的橋也就是幾根粗鋼索,上面都沒有鋪橋面兒一個人踩著都晃悠得不停,走上去就只能抓著兩邊拉起來的兩根粗繩索來保持平衡。結果走上去不到三分之一蘭子就傻了,站在中間看著腳下的河水小臉煞白兩腿直打晃,我站在她後面一只手小心的扶著她的腰,一只手抓住繩索一點一點的把她往對面拖。蘭子嚇得兩只手也不抓繩索了,直接把我的膀子死死抱住,指甲都差點把我掐出血來了。我低聲在她耳朵邊上說,別怕別怕有我呢。

  快到對岸的時候我忍著笑說你看我們象不象倆走鋼絲的蛤蟆?蘭子一聽就笑出來了,笑完了才察覺我這玩笑開的不對,連她也一塊兒罵了,忍不住就松開我的膀子抬手給了我一下,這一松手就壞了,她整個人立刻朝後倒了下去。蘭子嚇得大聲叫喚,兩只爪子在半空亂抓。我趕緊在後面狠狠把她往前一頂,蘭子一下就被我撞到岸邊橋面上。我自己用力過猛一個猛子撲通就栽河裏了。

  河水倒是不深,猛嗆了好幾口水我撲騰了幾下就穩住了身子,站在河裏我直起身子河水也就到我胸口,可身上的棉衣被水一泡立刻沉的象背了個兩百斤的烏龜殼,我艱難往岸邊走了兩步腳下一踉蹌又一頭撲進河水裏。前兩天剛下過雪,這種山上的小河裏水冰的嚇人,像無數根尖針同時刺在我全身皮膚上,刺得我渾身都木了。我在水裏拼命掙紮,好容易摸到了河底一塊大石頭,用力把自己的身體撐直了站起來,我腦袋才露出水面石石已經趕到了河邊,一只手死命拽著我衣服領子,連拽帶拖把我弄上了岸,自己也濺了一身泥水。後來我才知道石石老遠看見我掉河裏了,撲過來就要跟著往下跳撈我,結果燕子死死拉住不讓他跳他還回頭把燕子推了一個跟頭。

  蘭子已經嚇得哭得淅瀝嘩啦,見我好容易上了岸一把抱住我撒歡兒似的拼命哭。我嘴唇都凍紫了,牙齒得得打架象敲小鼓一樣,我特鎮定對蘭子說,趕緊把我翻過來,我肚子裏全是水。剛說完翻身就哇哇亂吐,全吐在石石身上那套範思哲西裝上面。吐完了我還沖他特和藹可親笑著說,又弄壞你一件名牌,改天我去襄陽市場淘件老仿的賠你吧。石石臉都黑了大罵你他媽趕緊閉上嘴巴。然後象拖小狗一樣把就這麼拖了小兩百米,把我拖到了門口停車的地方。石石從車後翻出一件大衣扔給蘭子說你趕緊給他換上,那河水少說零下十幾度回頭能凍死他。我在一邊瑟瑟發抖心裏嘿嘿傻樂,心想石石真他媽沒文化,水哪能有零下十幾度的?那不早就結冰了?

  石石把我扔進車裏然後把空調打開,蘭子也鑽到車裏手忙腳亂的脫我身上的衣服,連內褲都給我剝下來了。我雖然凍得舌頭都打結了還沒忘了對她叫著說你把我內褲剝了我穿什麼?蘭子不說話,把脫下來的衣服全扔到了車外,然後用石石的大衣把我全身裹住,又敞開自己的外衣把我抱在胸口。我還是牙齒得得打架渾身不停顫抖,後來又想到自己在大衣之下被剝得象條光豬,心裏害羞得不行就抖得更厲害了。蘭子抱著我把臉貼在我臉上也不說話就一個勁流眼淚。我擠出一絲微笑安慰她說你哭什麼,那麼條小河淹不死人的。蘭子搖搖頭不說話還是繼續哭。我伸手摸著她的頭發輕聲說剛才你自己也嚇壞了吧,你怎麼那麼大意呢,你放心我沒事就是有點冷。蘭子一聽本來已經漸漸止住的眼淚又撒歡兒似的往外面噴了,立刻又把我抱緊了一些,帶著哭腔小聲說,我自己一點都不怕,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讓我掉下去的。

  石石和燕子也不知道上哪兒給我弄了一缸子熱茶,我咕咚咕咚一飲而盡,然後在蘭子的懷裏閉目養神,我渾身還是麻木但漸漸不再發抖了,蘭子抱著我不說話就是流眼淚。石石一面開車往市區趕一面對蘭子說,陳陽這麼對你你真一點都不心軟?蘭子不說話就一個勁的小聲哭,過了一會嘴裏不停的念道著說,我對不起他我對不起他……

  他們都以為我睡著了,可我只是閉著眼睛其實心裏特明白。身上終于漸漸有些暖了,可我的心卻漸漸冷了下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1:03

(8)有個女孩名叫微微

  回了市區他們都說要送我去醫院,我堅決不幹,我對他們說我不過是掉河裏了就當冬了一回泳洗了一把冷水澡,你們聽說過有洗完澡上醫院的麼?石石拗不過我只好送我回家,進門我裹著石石的大衣進了洗手間,然後給自己放熱洗澡水。石石和燕子在廚房裏給我泡熱茶,我放完了洗澡水出來看著幾個人還在忙,我就說了你們怎麼還在這兒啊?說完了我就往外轟人。石石一面往外走一面說你真沒事吧?我說你大爺的,小爺我身體好著呢你們趕緊走吧我要洗澡,回頭別弄得春光乍泄。然後我又轉頭對著燕子特誠懇的說今天真對不起讓你們掃興了。燕子笑著說沒事兒,回頭改天再找你出來玩兒。

  我一回頭看見蘭子還在房間裏給我鋪床,我冷冷對她說你也走吧。蘭子不說話,鋪完了床走到我跟前小聲說,你的內衣在床頭,洗完了澡記得換,記得穿著睡衣睡覺光著身子容易著涼。我聽著這話心裏一陣陣的揪著疼,咬牙黑著臉冷冷說,我知道了,你快走吧。蘭子眼睛紅紅的走了出去,走過我身邊的時候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人走光了,我看著偌大的房子心裏也覺得特空虛,趕緊跑進洗手間脫光了跳進了浴缸裏泡著。心裏想同樣是水,怎麼冷水能泡死人,熱水泡著卻這麼舒坦呢?

  泡了一會忽然又聽見大門被砸得砰砰作響,我跳起來三下五除二給自己擦了個半幹,圍著浴巾濕漉漉的光著腳丫子去開門。門一開就看見石石笑得特詭異站在門外。

  我說你怎麼又回來了。石石收起笑容,特嚴肅對我說我怕你出事,就回來看看你。

  這話就像一個錐子,一下就突破了我強忍了半天的心裏防線,我眼淚嘩嘩的流,然後狠狠踹了他一腳,大聲說石石你他媽真是我兄弟!

  我抱了條被子給自己裹上,然後和石石兩人坐在客廳沙發上抽煙,我抽他的軟中華,他抽我的中南海。抽了會兒我突然開口問他說,石石,我是不是特沒用?石石眼睛一瞪說當然不是,你要是沒用我早就死在北京不知多少回了。我小聲說可是蘭子看不起我,她打心裏覺得我沒用,覺得我沒錢。說著說著我眼睛又紅了。石石也特別難過,說陳陽你別這樣!沒錢我給你,你要多少我就給你多少,明天我們就去銀行!我捶了他一拳說,靠,我要你的錢幹嗎?石石歎了口氣說你也別怪蘭子,咱們都是從小玩了多少年了你還不了解她麼?她本來不是那種愛錢的女人,也是被周圍的環境影響的。我看著石石冷不丁說了一句,我不怪她,都是這世道逼良為娼。

  其實我心裏還是挺難受,聽說她現在公司的老板一大資本家對她特別的熱情,蘭子要學車,人家開著自己的寶馬接送。蘭子自己家條件也是相當的好,現在她買一件短袖小襯衫就兩千多,比如東方商城這種一般的小資階級進去都會心裏犯怵的地兒,蘭子進去一回隨隨便便一刷卡就是萬兒八千的,我他媽寫一本書才夠她逛兩回街。其實蘭子跟了我對她也沒什麼好兒,我也沒法兒給她那種錦衣玉食的資本家太太的生活。可想著想著我還是覺得心疼,心疼了就抽煙,抽完了石石的軟中華就抽我的中南海,中南海抽完了我對石石說我要睡了你愛幹嘛幹嘛吧。說完抱著被子鑽進房間四仰八叉躺上床後就不省人事。

  第二天早上起來,覺得自己有點不對了,一站起來就頭暈眼睛花,看著家裏的什麼東西好像都在轉動,東西轉不要緊,可它們一轉我自個兒也忍不住跟著轉,沒轉兩圈我就一屁股坐地上去了。我不敢睜開眼,可發覺閉著眼睛還是暈。電話忽然響了,我掙紮半天就是站不起來,好容易扶著牆讓自己直立起來了,電話又不響了。緊跟著床頭的手機開始響,我伸手在床邊摸了半天,才從枕頭下面把手機摸了出來,沒想那麼多先接聽電話。電話那頭一個特甜的聲音笑著說流氓你幹嘛呢半天不接電話?我剛從北京辦完事情回來了,到家什麼人還沒見呢第一個想著就來找你了。你不是說我回來要請我吃飯然後還要勾搭我麼,現在我可是又送上門來了。我耐著性子聽她說完,然後剛想說什麼,鼻子一癢,先使勁打了一個噴嚏,打完了眼淚鼻涕一下全流出來了。電話那頭一下樂了,說陳陽你幹嗎呢?我甕聲甕氣的對電話裏說沒事兒我正在家裏躲著偷偷流眼淚呢。電話那頭立刻就不笑,聲音也變得嚴肅說,陳陽你真沒事吧?我怎麼聽你聲音不對,你不會真在哭吧?我顫顫巍巍把自己挪到床上,本來還想死扛,可覺得自己身體好像實在不行了,就不敢再硬挺,歎了口氣對著電話特不好意思的說,微微,救命。

  說完我就昏過去了。

  微微是我的一個特好的朋友,而且還是一個特別讓我佩服的女孩兒。她從英國留學回來後,混進了CCTV,然後光榮成為北京流竄人員的一份子,三天兩頭的和一幫哥們姐們在北京城裏各大娛樂場所轉戰南北。那會兒我雖然也在北京和石石毛豆一起流竄,但我並不認識她。

  認識微微是在我2002年從北京回南京後,一次特別巧合的機會我在網絡上和她勾搭上了,一來二去我知道她是北京的,她知道我是從北京回去的。然後又發現我們居然都是南京人。當時我們就納悶了,我們倆同歲,從上大學之前在南京 混的十幾年,再加上北京流竄的幾年,一共有將近20年的時間我們都混跡在一個城市,而且我認識的人和她認識的人居然有不少彼此都是認識——微微老說我的這句話象繞口令。這麼說吧,我們彼此認識很多共同的朋友,我們在南京這座城市一起待了這麼多年,又在北京這同一座城市一起混了幾年,可我們居然不認識對方。更蹊蹺的是,很多次我們共同的朋友招集的飯局和聚會,要麼就是我有事未能出席,要麼就是她未能到場,以至于我們彼此錯過了這麼多年——微微說我的這話聽著特別肉麻。

  剛從網絡上認識她的時候,她已經從CCTV辭職出來了,成為了北京若幹待業精英中的一員,每天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自己的簡曆挨個給北京排名最靠前的企業公司寄過去,基本上這些公司都是世界500強,最差也是國內50強。再次點的公司微微連看都不肯看人家一眼,說是丟不起那人。結果直接導致了微微未能繼續留在北京。

  據說本來還有一個極好的機會的,一個國內著名的門戶網站被微微那嚇人的個人簡曆蒙住了,談完了細節後雙方都很滿意,然後對方負責人就問微微希望薪水標准是多少,據說當時微微特矜持的報了一個數字給那個負責人,結果那個負責人立刻臉就黑了,面有難色說,小姐,您這個數字,要是在納斯達克指數沒暴跌之前我們還是可以承受的,可是現在……。微微都沒等人家說完,就很有骨氣的和人家說了句拜拜。

  我和微微都是那種骨子裏面飛揚跋扈得不行的人,一身錚錚傲骨可偏偏在這個只有裝孫子才能生存的社會裏面苦苦掙紮。所以我們迅速的相見恨晚,當時我就宣布我喜歡上她了,然後她也宣布對我極具好感,為此我還寫了一封連盲人都能酸的重見光明的情書貼在了西祠網站,結果被我那個西祠站長朋友把情書貼到了西祠網站首頁鏈接。後來我心裏暗自盤算,西祠號稱注冊用戶幾百萬,撇去水份不說,三五十萬總是有的。這下我和微微之間的奸情可算是路人皆知了,已經直追司馬昭那顆心了。

  這麼說吧,反正那會兒我和微微都陷入了這中虛幻的感情當中,我們沒事兒就拿手機發信息,然後晚上我就給她打電話,一聊就聊上幾個小時,說出來的話聽著都叫人臉紅心熱。

  結果微微從北京回來兩人一見面,都傻了。

  不是說微微不漂亮,恰恰相反,微微是一個特漂亮特尤物的女孩兒,眉目含情眼睛輕輕一轉就風情萬種了,和她一比,田紅那種千年女妖簡直就是個鄉下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微微剛回南京,那天我在約定地點,就見著老遠一個美女如一朵祥雲一樣飄過來了,一頭栗紅色離子燙直發,一張臉精致就象是經過PHOTO特殊處理,連左邊嘴角的那個酒窩都漂亮得那麼驚心動魄,那一件黑色的高翻領毛衣一看就價值不菲,手裏拎著一個LV的手袋。當時見微微面的時候我的心情就只能用驚豔這兩個字來形容。

  也不是說我長的醜陋,我天生長了一張能吃軟飯的臉,而且那會我已經漸漸的不複從前那種骨瘦如柴弱不禁風的樣子,在我去北京的第二年我就開始變得健壯起來,現在的體形雖然稱不上壯碩至少也算挺拔。這點我從微微第一眼看我時眼睛裏滿意的笑意就能充分體會到。

  可我們還是不來電。

  用微微的話說,和我聊天怎麼聊怎麼覺得就好像是自個兒在家照鏡子——我們倆思維和說話都太象了,看事情的觀點和說話的口吻常常驚人的一致。可面對一個和自己如此想象的人,我們在最初的熱烈交談後就沮喪的發現,我們之間無法產生愛情——我們都不是那種有自戀嗜好的人。

  于是我們只好做朋友,非常非常要好的那種,而且是那種臭味相投狼狽為奸類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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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1:23

(9)記憶

  記憶就好像一件你藏在衣櫃深處的舊衣服,一方面你嫌它樣式太陳舊了而不願意再去穿它,另一方面又有些可惜當初花去的銀子。直到某一天你無意中翻出這件衣服時發現因為自己長高長大了而顯得衣服尺寸太小——于是你終于心安理得的把它丟掉了。

  可沒准某天你忽然又想起這件衣服,又覺得有點心疼。

  我也不知道我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我覺得自己忽然變得特憂郁,憂郁的好像一個偽後現代主義詩人,並且把自己腦子裏這些可笑的詞句說給微微聽。

  你可以想象當時的場景:在醫院的病房裏,我穿著病號服,眉宇間洋溢著濃濃的憂愁。微微坐在我面前,笑得好像秋天裏的蘋果,她站起身打開窗戶,讓外面的陽光灑進來。

  陽光透過灰蒙蒙的窗戶,落在微微那張精致的臉上,無比動人。

  我看著微微,忽然心裏覺得很酸,然後小聲說,微微,蘭子不愛我了,雖然她嘴上沒說,可我知道她已經不愛我了。

  微微一愣,然後笑得更加燦爛,遞給我一支煙說,你抽著,我出去給你把風看著護士。

  微微一出去,我就又開始流眼淚,然後腦子裏面的場景一個勁頭的亂轉,可轉來轉去都是蘭子那張青春的臉龐。

  多年以後我們的臉依然青春燦爛,可我們的心已經變得破破爛爛。

  記得當年蘭子還是一個沒什麼心機的小孩兒,我可以輕易的把握住她的思維脈絡,然後掌控她的喜怒哀樂情緒波動。一句話可以讓她笑,一句話可以讓她跳。

  蘭子從北京回南京那天晚上石石告訴我蘭子的話後,我連續一個星期的心神不甯。做事情的時候會忽然腦子短路,然後把後半截給完全忘記。

  比如我去上課時在路上會忽然忘記自己今天上的是什麼課或是在哪個教室,只好回宿舍看課表,可等我回到宿舍後我又會把上課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然後心安理得的上網睡覺。

  我一直在考慮一件事情,就是要不要給蘭子打一個電話。

  石石說的一點都不錯,我看著特別什麼都不吝的勁頭,其實都是裝的。我的內心根本就是一個純潔得不行的小屁孩兒。

  我確實是小屁孩兒,小孩的天性就是情緒會莫名而來然後會莫名而去。所以,我想通的那天,也是毫無征兆的。那天下著雨,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難以集中精力思考,腦子亂的像夏天野地裏的狗尾巴草。

  這時三爺忽然打電話來給我,說他正在廁所裏大號,結果發現身上除了人民幣沒有一張紙,要我趕緊帶著草紙去救駕。

  我拎著一卷手紙奔向廁所,出門就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我抬頭一看見那張嬌媚若桃花一樣的臉就愣住了。我想不到田紅還會來這裏找石石,想不到她居然還是眼睛紅紅的好像剛剛大哭過的樣子。于是我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視覺幻想。

  田紅小聲問我石石在嗎?我冷冷說不在,有事你打電話找他,不過我勸你最好別打。

  田紅說,我上午打過,他不肯接。我惡毒的說他不接是正常的,接了才是有毛病呢。聽了這話田紅臉色一黯。我面帶狐疑的看著她,想知道她是不是又在演戲。我忽然想起蘭子上次說的那句話:破鞋來了,趕緊捂好錢包。

  田紅忽然抬起頭冷冷看著我,她的眼睛裏絲毫沒有一點畏懼,對我冷冰冰說你是不是特別看不起我?我說那要問問你自己是不是讓人看得起了。田紅靜靜看了我半天,丟下一句:人與人是不一樣的。然後走了。

  我琢磨著這句話,然後又想起蘭子。忽然間我非常非常憎恨田紅,不是因為她玩兒了石石,也不是因為她又跑來找石石,而是因為她又讓我想起了蘭子。

  默默回到宿舍,然後坐在床頭想了半個小時,我發覺自己實在很難分辨內心對蘭子的感情。我喜歡蘭子,但從來沒有想過和她之間會產生愛情,在我心裏,她就像是一個需要別人去照顧她去遷就她去管著她小女孩兒,是一個為了吃不到一串糖葫蘆能鬧半天情緒的孩子——我忽然冷不丁又想起,自己也是一個小孩兒,如果說成熟的話,蘭子其實比我還成熟呢,至少她還有過初戀了,可我的初戀還在含苞待放呢。

  這麼一想我就豁然開朗了。我心情忽然就好轉了起來,為自己想通了而高興,高興完了又猛然發覺自己這麼高興是因為能夠和蘭子在一起了,原來自己還是喜歡蘭子的,想清了這一節,我更為自己高興了,不由得的手舞足蹈。猛然發現手裏還攥著一卷手紙,想起三爺還在等我救駕,趕緊撒丫子就奔出去 了。

  趕到廁所的時候,三爺蹲在那兒臉都綠了,兩條小細腿兒抖得跟篩糠似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1:39

(10)愛情是這樣誕生的

  當天下午我給石石留了一個條就直奔機場,晚上就空降到了南京。回來前先在某飯店訂了一間房。開房間的時候,因為我用的是南京的身份證,所以服務員看我的眼神包含了無限內容。

  我是偷偷回來的,當然不敢回家住。我的父母要是知道我逃課跑回來,估計能車裂了我。其實爸媽從前不太怎麼管我,他們都忙。老爸和老媽都是從前糧食系統工作的,屬于有些門道,後來幹脆就辭職自己做起了糧食生意。在這行混跡久了碼頭也熟悉,所以我們家老頭子也玩兒的得心應手。印象中我們家老頭子永遠都是一手拿著一個手機然後站在倉庫前指揮把一袋袋的糧食大米裝上一輛輛卡車,然後發往祖國各地。我老媽則是坐在一個辦公室裏啪啪的按著計算器,然後嘴角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頭頂上一個碩大的牌匾,上書:民以食為天。

  這幅畫面一直伴隨我成長,僅僅是在某些時間畫面中的某些細節略加改變,比如老爸手裏手機的型號款式,以及老媽手裏的計算器漸漸變成了筆記本。

  我沒有急于去見蘭子,我在大街上彷徨了一個小時,給自己鼓了無數勇氣,最後又找了個超市買了瓶啤酒喝了。然後才邁著狼步走進蘭子的校園,直奔女生宿舍。

  我拿出手機,撥通蘭子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我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句蘭子,然後就傻了,張大嘴巴半天就是擠不出一個字來。

  你說吧,我聽著呢。蘭子的聲音似乎很平靜。

  我就在你樓下。我小心翼翼的說出這句話。

  什麼??果然,蘭子的聲音立刻提高了十幾個分貝。寂靜的黑夜中,我可以很清晰的聽見宿舍樓上傳來清楚的乒乒乓乓的聲音,我想象中的畫面應該是蘭子跳出被窩,黑暗中激動得把暖水瓶踹翻了。

  很快的,二樓的一扇窗戶打開了,一個小小的腦袋伸了出來。借著昏黃昏黃的路燈,我可以看見蘭子那張臉龐,她在對我笑。

  蘭子說你怎麼回來了?你又逃課了?你腦子壞了?石石怎麼樣了?你家裏人知道你回來麼?

  我靜靜等著蘭子說完,然後輕輕說了一句,我為你回來了。

  蘭子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說你等著,我翻窗戶出來。

  等了一會兒,窗戶中探出半個身子,然後蘭子整個人坐在窗沿上,黑暗中兩條腿在空中晃啊晃啊的。我嚇得趕緊說你別跳,我過來接著你。

  蘭子抱著裸露在外面的水管一點一點往下挪。我張著手在下面接著,然後我說跳吧!蘭子立刻從上面落了下來。我雙手一把接住她,由于下墜的力量大,帶倒了我抱著蘭子在地上打了兩個滾。

  喘息未定,我問她,你摔著了麼?嚇壞了吧?

  沒有。我不怕,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讓我掉地上的。蘭子堅定的看著我,摟著我的脖子。

  我感覺懷裏她在瑟瑟發抖,就問,你怎麼抖得這麼厲害?

  蘭子笑容中帶著奸詐,說天氣涼,我冷。又說,你怎麼也在發抖?

  我笑得更加奸詐說,我也冷。于是抱著她的雙手又收緊了幾分。

  當時也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勇氣,我毫不猶豫的就對著她的雙唇吻了下去。

  是甜的。

  蘭子這丫頭估計沒怎麼翻過窗戶,當時腦子一熱從二樓跳下來。可再叫她自己爬上去,就絕對是不可能的了。激動過後看著二樓的窗戶我們倆都傻眼了。我摟著蘭子在樓下轉悠了幾圈,然後說,要不你跟我回去吧。黑暗中蘭子沒說話,只是身體還在發抖,我沒問她,因為我也在發抖。

  我知道,我們都不冷,但心裏激動得控制不住。

  剛到酒店樓下蘭子就臉紅得跟抹了朱墨一樣。我在開房門的時候,她小聲罵了一句:男人果然是壞蛋。

  等進去後看見只有一張床,蘭子就不幹了。撲過來拎著我的耳朵厲聲問你想幹嘛?

  我心裏特委屈,說我也沒想到你會來,就定了一個單人房間。

  蘭子斜著眼睛看了我半天,然後惡狠狠扔過來一句話,晚上你睡覺不許脫衣服!然後臉一紅竄進了洗手間,把我一個人關在外面。我呆呆坐著,房間裏一片安靜,就聽見洗手間裏水嘩嘩直響。

  我脫了大衣鑽進被窩,等了半天不見蘭子出來,忍不住大聲說,你在裏面幹什麼?我等你半天了。說完這話我自己也覺得不對,什麼叫我等半天了?聽著就特做賊心虛的感覺!

  蘭子在裏面大聲說,你先把燈關了我才出來!

  我把燈關了,然後坐在床上等著。過了半天,洗手間門打開一條縫,蘭子從裏面露出一個腦袋正往房間裏張望,我們倆眼神一下就對上了。蘭子尖叫一聲,頭立刻又縮了回去。

  我哭笑不得,說你要是再叫,回頭把酒店保安招來,把我們倆當那什麼抓起來就不好了。蘭子說你先躺下把眼睛閉上,不許看我!我說我已經閉上眼睛了,你出來吧。蘭子不信,說你轉過身去睡。我氣的一下坐了起來,說你幹脆把我綁起來算了!洗手間裏果然半天不說話了,我以為蘭子被我這話說得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正在得意呢,蘭子忽然冷不丁又丟出來一句,說我找過了,洗手間裏沒繩子。當時我聽了眼睛一黑,差點就昏死過去。心想這什麼女孩兒啊!

  我躺下,身體縮在被窩裏,房間裏安靜得嚇人,我仿佛能清晰得聽見自己心跳在激情澎湃。洗手間門再次打開,蘭子躡手躡腳走到床前,我背對著她,仿佛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氣息,香香的甜甜的,像春天裏的梔子花。

  蘭子輕輕把被子一角掀起來,然後一個柔軟的身子貼著我躺了進來。濕漉漉的頭發還掃過我的後脖子。房間裏空調暖氣打得很足,我又按照蘭子的命令沒脫衣服就睡在被窩裏,身上已經出汗了。蘭子在我身邊躺著,我雖然沒有觸碰她的身子,卻偏偏能感受到她身子的柔軟和香甜。我用極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的脖子沒有轉過去,用力過大使得我脖子都僵硬了。兩人就這麼躺著,黑暗中靜悄悄,只有兩個激動的心髒在各自的胸口不安分的亂竄。

  你這麼躺著是不是特別難受?蘭子忽然小聲對我說。

  還行吧,這姿勢確實不太舒服。我背對她說。

  那,那你可以轉過來,但不許使壞。蘭子的聲音低的幾不可聞。

  我猛然回過身,伸手就把蘭子摟了過來,然後翻身把她壓在下面,嘴巴就湊了上去,心想管他呢,黑暗中親到哪裏算哪裏。

  我的手開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蘭子急了,使勁把自己的嘴巴從我的嘴巴上閃開,氣急說你不許這樣。我雙手固定在她的腰上,對她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忍不住。黑暗中蘭子沉默了一會,然後小聲說你是不是很想要我?我歎了口氣,心想你說呢?男人在這種時候有幾個會不想的?蘭子見我不吭聲,就說,陳陽,你別這麼急好麼,我的初吻都給你了我也遲早是你的,可我真的不想這麼快。我嘿嘿樂,蘭子惱羞成怒,說你傻笑什麼?我抱緊了蘭子,然後用非常嚴肅的語氣說,蘭子,我真的沒想到我們倆能有今天。我真的太高興了。

  蘭子往我懷裏蹭了蹭,低聲說我也是。

  我心裏暗暗念道,感謝耶穌感謝真主阿拉感謝如來佛祖感謝玉皇大帝感謝菩薩,感謝你們把單人房的床弄得這麼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1:52

(11)昔日不再

  我在病床上就這麼靜靜躺著,陽光暖洋洋的撒在身上。我面帶著微笑回憶我和蘭子的那些純真時光。想來想去,腦子裏最新鮮的還是蘭子那張巧笑嫣然的臉龐。那張臉生動無比,會因為吃不到一串糖葫蘆而撅起嘴巴,會因為一個漂亮的發夾而欣喜尖叫,會因為我偷偷的親她而臉紅羞澀。還有她頭發上和嘴唇上的新鮮的梔子花的味道。

  蘭子來看我的時候,我還躺在醫院病床上沉浸在回憶的美好中。蘭子推門進來的時候,陽光撒在她的臉上,使我產生了一種昔日從來的錯覺。

  我看著蘭子那清麗如昔的臉龐,喉嚨忽然一陣哽咽,叫了一聲蘭子,然後就說不出話來了。蘭子手裏捧著一束花,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甯靜,然後對我淺淺一笑,轉過身去對著門外招了招手,說你進來吧。

  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穿著一件深色的大衣。個子不算太高,但看上去很結實。一張臉如刀削一樣棱角分明,眼睛不大,眼角細微的皺紋說明他並不年輕。但雙眼中顯得格外的睿智。那種成熟男人的風度使得身旁的蘭子格外的嬌柔可人。

  蘭子挽著他的胳膊,對我小聲說,這是我的男朋友蕭然。

  我臉色慘白,眼睛死死盯著蘭子的臉。蘭子從頭到尾沒有和我的眼神對視。

  我心裏一陣一陣的抽搐,臉上做出平靜的神色,對這蕭然伸出手說,你好。

  蕭然笑得非常自然,和我握了握手,然後站在蘭子身邊。握掏出香煙遞給他,他對我擺了擺手,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說對不起,我從不抽煙。

  我忽然想起從前蘭子無數次的或真或假的要求我戒煙,當時我從來沒有什麼感覺。

  蕭然笑得彬彬有禮對我說,蘭子告訴我你是因為救她才掉河裏的,所以我想我無論如何都要來謝謝你。

  我面色木然,如夢游一樣隨口說不用謝,我沒事。

  蕭然笑得更親切了,好像中央領導視察貧民區的那種親切,對我說,我聽蘭子說你現在在家賦閑,以前是做文字工作的。我公司裏正好缺一個文字策劃,你要是暫時沒有別的事情,可以來我公司幫我。

  聽了這話我忽然一陣揪心,心裏酸得好像泡了醋壇子一樣,而且還是鎮江陳醋。我轉過臉看著蘭子,心裏說蘭子你故意帶著他來就是對我說這些話的麼?

  蘭子低著頭不看我,我心裏忽然一陣怒氣上撞,轉頭對著蕭然冷冷說,你知道我和蘭子的關系吧?蕭然點了點頭。我語速有些急促,繼續說,我救蘭子是我願意的,是我和她的事情跟你沒關系,也永不著你來對我還人情。

  蕭然冷冷看著我說完,只是輕輕拉過蘭子的手,說,我也沒打算感謝你什麼,就是不希望你因為這而心裏還存什麼念頭,我不想讓蘭子欠你什麼。只要你說的出來,我幫她還給你。

  聽了這話我忽然心都涼了。我看著蘭子,艱難的從牙縫裏面擠出一句話,蘭子是你的主意麼?在你心裏我陳陽就是那種人麼?

  蕭然攔在蘭子身前,說不管是誰的主意,我希望你以後……

  我眼睛一瞪,對他吼道你他媽閉嘴,滾一邊待著去!我在問蘭子話!

  蕭然臉上露出不屑的微笑,說你著急什麼?何必出口傷人?

  蘭子抬起頭一臉平靜的對我說,陳陽你醒醒吧,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的。

  我心裏忽然堵得難受,喉嚨裏一陣的哽咽,我死死咬住牙不敢開口,怕一張口就會哭出來。我靜靜看著蘭子,然後把床頭的錢包掏了出來,從裏面掏出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蘭子的照片,照片中蘭子笑得燦爛的不行,眼神幹淨得沒有一絲的雜質,就像冬天裏的第一場雪。

  照片的背面有一行鋼筆字:我愛蘭子,蘭子愛我。

  前半句是我寫的,後半句是蘭子寫的。

  我把照片遞給蘭子,特沉穩的說,你拿走吧,我們之間誰也不欠誰的。

  我的手忽然有些顫抖。那張照片後面的字是蘭子和我一起寫上去的。當時我們為了買一只正牌的派克鋼筆寫這行字花去了兩個人身上的所有的錢。我們堅持買一只真正的派克鋼筆而堅決不用仿制品,因為我們堅持我們的愛情是烈火真金的,摻不得一絲的虛假。

  看著這張照片,蘭子眼中閃過一絲激動,神情也有些難過。她接過照片,然後抬起頭對我平靜的說,陳陽,你必須改變你自己了,你總是生活在夢想中。我是欠你的,但我並不覺得我對不起你。

  這句話就像一個錘子,狠狠砸在我心裏,我一下癱軟在床上。我忽然覺得渾身提不起一絲的力氣,整個人整個心都像是被掏空了一樣。我揮揮手說蘭子你們走吧,我求求你趕緊走吧。

  微微從門口走了進來,靜靜看著蘭子和蕭然,然後一臉從容的說,你們走吧。蘭子你想說的也說了想做的也做了,你還想要陳陽疼成什麼樣呢?

  蘭子拉著蕭然走了出去,在門口還回頭看了我一眼。那是一束毫無留戀的目光,平靜安詳,僅僅是出于禮貌或者別的什麼情緒投過來的一束眼神,空洞並且若無其事。

  微微笑著看著我,說陳陽你要麼就起來和我出去喝酒,要麼就躺下去睡覺,別一副牙疼的樣子,看著我也心裏填堵。

  靠,難道我就不能難受麼?有你這種朋友麼?我身上還帶著病你就慫恿我去借酒澆愁?

  微微忍住笑,然後把香煙遞給我,說,要不你再抽支煙,我再出去站會兒等你。

  微微出去後房間裏一下又安靜了。

  我忽然發覺原來那暖洋洋的陽光是那麼刺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2:08

(12)兄弟

  石石來看我的時候,我已經睡著了。醒來後就看見石石臉上怒氣沖沖的看著我。

  蘭子這麼做也太過分了!她怎麼能帶著男朋友來看你?不是故意氣你麼?石石沖我大吼,那架勢好像是我帶著蘭子的男朋友來醫院氣我自己一樣。

  石石越說越生氣,捋了袖子就要往外面沖找那對狗男女為我報仇雪恨。

  我笑罵道去你大爺的,你也就在我面前狠狠,見了蘭子嚇得像只兔子。

  石石估計想起了蘭子當年猛抽他耳光的樣子,氣勢一下就沒有了,坐下來難受的說,蘭子不應該這樣啊。她幹嘛要這麼對你?

  我看著石石平靜的說,她這是對我下猛藥希望我迅速的忘記她。就像當初她去北京挽救你時那種雷霆的手段一樣——這麼多年了你還不了解蘭子麼?

  石石說我不管蘭子想什麼,她最多不過是我的好朋友,但你是我的兄弟。她傷了你就是不行!

  當時我心裏聽了特別感動,說石石你真好,咱們一家兄弟就不說兩家話了,你那套範思哲我就不還給你了。石石聽了當時兩眼一黑差點就暈過去。

  我在醫院待了兩天,其實我早就沒事了,但在石石的強烈要求下為我做了全身檢查,最後結果是我從上到下都是健康的,雖然被冷水泡了,但我的身體沒有留下任何後遺問題,連關節炎都沒有。

  出院後我就把家裏電腦裏的稿件全部刪除了,然後打電話給石石說我要到他公司裏上班。

  于是,在辭職在家休息了7個月又14天後,我再次搖身一變,重新成為一個白領。

  上班第一天,我剛走進公司大門,石石就從裏面沖了出來,一臉便秘的表情拉著我就往停車場沖。等車子沖上馬路,以80碼的速度在車流的縫隙中急奔時,我才恍然緩過勁兒來,手忙腳亂的找安全帶往自己身上綁,嘴裏大罵你丫有毛病啊?是不是犯什麼事情了拉著我一起跑路了?我可是剛來你公司就算你跑路也和我沒關系用不著拉我一起跑吧?

  石石輕蔑的撇了我一眼,然後專心開車,鄙夷的說,老子的公司蒸蒸日上一日千裏,豈是你這鼠輩能知曉的?我告訴你我們這是去機場接人,三爺來了!

  三爺來了!我一下從座位上竄了起來,要不是車頂攔著我能竄半空中去。

  若是說這世界上除了石石外我還有什麼真的兄弟,唯一能數得上得就是三爺了。

  原因很簡單,我欠三爺太多了,石石也欠三爺太多了。

  我們都欠著三爺太多太多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2:23

(13)神奇的三爺

  三爺就是毛豆,當年因為在宿舍裏毛豆排行老三,所以我們都親切的稱呼他三爺。如果有人問我這輩子有幾個兄弟,我會說有兩個。石石算一個,三爺則是另外一個。

  (14)

  石石和我從小都是部隊大院裏長大的。包括家裏長輩在內,大院裏面好多都是北京人,所以培養的我們大院裏的小孩兒都是一口標准的官話,捎帶著幾分京片子。

  所以我和石石去了北京上學,在偌大的北京城裏流竄一點沒把自己當外人。每每打車和的哥聊天侃著侃著人家就把我們當成北京街頭小晃了。仗著說話利索,我們到哪兒都裝北京人冒充大尾巴狼,當年逛秀水街買東西,都沒有小販敢把我們當外地人宰。

  所以我和石石在北京流竄得格外愉快囂張並且肆無忌憚。

  現在想想,假如當時我們收斂一點,沒准三爺就不會被我們拖累。

  我說過了,三爺是個南方人,身材短小精幹,為人八面玲瓏善于精打細算。典型兒的袖珍型的男子漢。可三爺卻有一個特碩大威猛特爺們兒的名字。

  三爺的大名叫牛偉鵬。

  三爺的聰明在于他的睿智和事故,當年三爺就有過一番極為精辟的言論:男人在功成名就之前千萬別看美女,看也沒你的份兒。養個美女根本就個貴族運動,就算偶爾一兩個不長眼的死耗子撞到哪家窮貓兒懷裏了,那也就是暫時寄養。你費心費力伺候得再好,將來也是人家的老婆。

  聽完這些話後我對三爺敬佩不已。

  學校裏的青年才俊們像蜜蜂一樣向著漂亮女孩們紛湧而去,鮮花情書甚至在女生宿舍下午夜歌聲無不用其極。忙著花前月下譜寫浪漫青春愛情詩章。內容基本大同小異,基本都是些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的玩意兒,再不就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之流。面對佳人,男生們氣勢如虹一浪接著一浪奮勇向前。

  三爺悠哉游哉和那些不那麼出色的女孩們混跡在一起,這點讓我們百思不得其解。

  蘭子可算是花容月貌,就連田紅也算是學校裏頭一號女妖媚。我和石石都美女相伴,三爺身邊卻大多是面目普通的女孩。

  三爺對此的一番解釋更是令我吃驚,多年後的今天想起三爺的話,我都忍不住會出一身的冷汗——那得是多高瞻遠矚的眼光啊!

  三爺的話是這麼說的:現在費盡心思去追求那些個美女,花了時間精力金錢,談什麼狗屁愛情。都是假的,將來那些女孩進了社會見了世面,誰還會看得上你一個功不成名不就的學生?社會上大把的黃金鑽石級別的青年才俊如過江之鯉,眼巴巴就等著學校裏出來的這撥女孩呢。到時候任你情歌王子也好校園情聖也罷,美女還是另外投懷抱到那些年紀大一些但是口袋更加深厚殷實一些的男人懷裏,落下一個你人財兩空。

  我問三爺那你自己到底是怎麼個意思呢?

  三爺仰天一笑,答曰,美女當然是要求的,不過是在我有了錢之後。現在找個美女是幫別人在養老婆,將來我有了錢,養的就是自己的老婆了。我又問他既然存了這種想法,為什麼現在還和這些女孩來往。三爺輕輕撇了我一眼,然後用一種灰飛煙滅的語氣對我說,這些女孩不是美女,追起來也不會花費我太多的精力和時間。況且我也就茲當是在她們這裏磨磨刀而已,待我刀子磨亮了練就一身對付女孩的武藝,將來我得勢後就可以放手對付那些美女了,到時就可以找個年紀更小一些的皮膚更好一些的——沒准還不止一個呢。

  那你現在和這些女孩不是談愛情?

  三爺橫眉冷對,淡定自若答道:愛情?我現在要不起這個奢侈東西,我現在只就是積累性經驗。

  當時我臉一綠,差點坐地上去。

  以前我老說石石在我眼裏就是個小屁孩兒。現在看來,在三爺面前,我和石石都是小屁孩兒。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2:38

(15)懷孕

  由于南京的那一夜,我和蘭子的感情終于有了定論。我帶著愉快的心情回到北京,雖然一來一回花去了我幾個月的銀子,但是我一點都不擔心。我知道,北京還有一個冤大頭可以供我吃供我喝。這個冤大頭的名字當然就叫:石石。

  日子似乎過得順風順水了,我和蘭子的愛情讓三爺感歎不已,感歎世事難料。我心裏一直很想知道石石是什麼感覺,想到他以前和蘭子的事情,我心裏難免有那麼一點尷尬,同時也怕石石會覺得尷尬。

  還好石石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估計他就算有心有肺也早叫田紅給吃了。對于我和蘭子的來往,他從來都是一副關我屁事的樣子。每每我和蘭子通電話的時情義綿綿,石石就在一旁擠眉弄眼出謀劃策。

  某次我和三爺聯袂逃課,倆人躲在宿舍裏抽煙,三爺忽然冷不丁對我說,陳陽,說起來你和蘭子的感情,還真多虧了有田紅這麼個女人。

  我想了想,這話雖然聽著別扭,但確實是實話。要沒有田紅在中間插了一杠子,棒打散了蘭子和石石這對小男女,生生把石石這個熱血小青年給勾搭走了,蘭子那裏還真就沒我什麼事兒了。聊著聊著又說起田紅。

  田紅沒有再來找過石石,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再打過電話。我和三爺誰都不在石石的面前提起田紅。我也沒有告訴石石田紅來找過他。

  三爺小聲問我,你最近見到過田紅麼?我說沒有。三爺換了一個凝重的表情,說我聽說田紅出事情了。

  她能出什麼事情?又鬧什麼八卦新聞了?

  三爺忽然冷冷說了一句,人家是鬧出人命了。我心裏猛然一震,脫口說不會吧?孩子是誰的?不會是石石播下的種子春暖花開後發芽了吧?

  三爺臉色變得深沉,淡淡說到底是誰的孩子那別人就不知道了,得問她田紅自己。這事情你別和石石說,估計沒石石什麼事情,別又把他陷進去。

  我嘴裏不說話點了點頭,心裏卻暗暗打鼓,想起那日田紅來找石石,總覺得心裏那麼不踏實。

  我心裏一動,望著三爺說這事情你怎麼知道的?

  三爺臉上似笑非笑,說我最近來往的一個女孩是和田紅一個宿舍的,這種事情瞞別人可以,自己身邊的人根本瞞不住。

  我歎了口氣,說你認識的這個女孩估計也不是什麼好人,這種事情她知道了也就知道了,怎麼還到處往外傳呵。

  三爺飛快的撣了撣落在身上的煙灰,然後冷冷說,這你就不懂了,這世界上最守不住秘密的就是女人,何況還是別人的秘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2:52

(16)醫院

  我和三爺的擔心都成了事實,田紅的事情爆發的異常突然。

  那天我在上文學史課,手機忽然就響了,然後電話裏面石石用一種氣急敗壞的口吻對我喊叫,陳陽,你快過來,我在協和醫院——多帶錢!

  我下意識的心裏一咯 ,心想,壞了!

  顧不上周圍同學的眼神,我抱著書和教授打了個招呼就沖出了教室。

  忙亂中給三爺打了個電話,然後奔回宿舍揣幾千塊錢在身上,出門攔車就沖向醫院了。

  石石就坐在醫院大廳裏,表情呆滯,目光渙散,最紮眼的是他身上還蹭了一身的血。血已經幹了,看上去紅紅黑黑的。

  看見我從門口進來,石石一下就蹦起來了,我把錢給了他,石石也不和我說話,就忙著幾個窗口來回跑著交錢。然後拿了單子就往裏面奔。我心裏歎息,只好跟在後面。

  田紅人已經送進去急救了,石石就坐在外面臉色慘白。我過去叫了他兩聲,都沒答應。我急了,伸手拍了拍他臉。石石眼神才一點一點的回了過來,然後一點一點的集中在了我臉上。

  陳陽,田紅懷孕了。石石的語氣格外的沉重。

  我歎了口氣,說我知道了。看著石石慘白的臉色,我試圖安慰他,故意用輕松的語氣說,懷孕而已,你別這麼緊張,這不算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情。

  石石抬頭看了我一眼,臉色更凝重,一字一字說,是宮外孕,大出血。

  我當時也懵了。

  我當然知道宮外孕大出血是什麼意思,那是弄不好了會死人的。

  我雖然不喜歡田紅這個人,但是真的涉及到了死亡,也就不那麼討厭她了。人命總是第一位的。不管如何,這是一條人命呵。

  我想再安慰石石兩句,可又不知道說什麼。我們都還年輕,年輕到還不懂得如何面對死亡這兩個字,這兩個字對于我們來說,顯得過于陌生和沉重了。

  事情的經過是石石斷斷續續告訴我的。

  田紅暈倒在宿舍裏面,結果被人發現的時候地上已經流了一灘血,當時就又險些嚇暈過去一個。幾個女孩慌張中就有人打了石石的電話——當初石石追田紅的時候對她的幾個同學很是討好了一陣子,所以她們有石石的電話。

  我沉默著,看著石石低頭抓自己頭發。腦子裏想到自己隱瞞了田紅來找他的事情,總覺得有些愧疚。

  走廊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音,然後兩個人慌慌張張的就跑了進來,我立刻就辨認出來為首的一個男的就是那天晚上我在田紅家見到的那個IT青年。我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石石,果然他也注意到了那個人。

  我還沒反應過來,石石已經一下就躥了出去,沖到那個男人面前抬手就是一拳。

  那家夥似乎也被打懵了,倒是身後的同伴反應迅速,立刻就沖上去要把石石推開,石石揪住那個男人的領子還要再打。兩邊已經開始推推搡搡的動手了。

  我趕緊沖了過去,一把拉住石石,然後擠到兩人中間死命把他們隔開,然後轉過身把那個男人猛的推開幾步,吼道,你們他媽都住手!

  石石還要往上沖,我也一把將他推坐在走廊邊的椅子上,瞪眼說你他媽也給我老實坐著!

  我回過身冷冷看著那個男人,他臉紅脖子粗的盯著石石。

  你怎麼來了?我冷冷說。

  那人沒看我,只是沖著石石大聲說你他媽怎麼在這兒?

  石石狠狠瞪著他說,你趕緊給我滾蛋!那人也不肯示弱,大聲說要不我們倆試試看誰能叫誰滾蛋!

  老實說我不想打架。不為別的,只是覺得為了這種混蛋事情打架實在犯不上。但石石都翻臉了,我也只能撐著他。我冷冷瞧著那個人,說要不我們到外面去,該怎麼辦怎麼辦!反正這就是醫院,真把你揍出什麼毛病來也方便急救!

  那男的剛要說話,他後面的那個同伴冷不丁說了一句,你們真想打也行,改天咱們找個時間!現在人還在裏面躺著呢,我們沒功夫和你們倆小孩子折騰!

  我一下就被這話裏輕蔑的口氣激怒了。那人忽然拉了拉IT青年,說既然這裏有人扛著了,我們倆也就別犯傻了,咱們回吧,該幹嘛幹嘛。讓他們倆傻小子在這兒耗著吧。

  IT青年情緒也穩定了,摸了摸被石石打的那半邊臉,說你這是第二次和我動手了,回頭要是不教訓教訓你,還真讓你以為在北京這麼好混的。說完兩人還真的就掉頭就走了。

  這一走,我倒是愣住了,一下子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三爺十分鍾後到來,聽我說了剛才的事情,忍不住就歎氣,說你們倆確實是小孩子。我皺眉說什麼意思?

  三爺偷偷瞧了一眼石石,然後把我拉到邊上小聲說,人還在急救,孩子到底是誰的不知道,真要追究起來,也是個糊塗帳——反正孩子不可能生下來吧,到底是誰的責任誰也說不清楚。這下好了,你們倆傻小子二話不說就先搶著扛下來了。人家反正是玩兒,出了麻煩有人頂著了,他們當然巴不得閃得遠遠的!

  石石忽然回過神了,大罵說誰喊那個孫子來的?

  三爺冷冷說還能有誰?田紅的同學唄!田紅的男朋友又不止你一個,她們有你的電話自然也有他的電話。

  我罵道,靠!這些女人真會瞎搞事情!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3:07

(17)犯傻

  田紅是救過來了。不管孩子是誰的,石石還是陷進去了。

  住院到出院,然後細心貼身伺候。這些石石都承擔下來了。一連兩個月,石石可算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我勸石石先和田紅把事情問清楚了再這麼孝順,到底是誰造的孽還沒弄清楚呢。但石石表示不管如何他都不忍心這麼看著田紅這樣子不管,並且說照顧照顧她算是盡了自己最後一份心,也算是對得起自己良心了——等她好了以後大家還是各走各的路。

  可眼看著一天天下來,石石就又不對頭了。

  兩個月下來,就算是真生孩子坐月子也該好了,可石石還是見天的往田紅那裏跑。每天回來後都坐在宿舍裏面愁眉苦臉。然後就買了酒偷偷往宿舍裏面帶,拉著我和三爺陪他喝。一面喝一面向我們傾訴田紅是如何在他面前淚流滿面痛哭流涕,是如何向他懺悔請求他原諒,是如何可憐如何淒慘——總之就是一個意思,現在田紅離不開他,他也離不開田紅。但是想到這次懷孕的事情,他心裏又忍不下這口氣。不知道該不該原諒田紅。

  我和三爺都聽膩味了,開始還企圖點醒他不要再被田紅這種女人所糾纏了,並且不厭其煩的列舉了古往今來無數典故事例試圖向他證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些道理。

  可石石就是執迷不悟。

  常常是我們苦口婆心的教育他一番後,他也指天發誓絕不會再被這女人的言詞所心軟。可結果第二天從田紅那裏回來後又拉我們出去喝酒,喝高了仍然是可憐兮兮一副痛苦的樣子,然後臉紅脖子粗的拽著我和三爺又問那個問題:你們說我該原諒她麼?

  幾次三番後我和三爺都煩了,都覺得這孩子沒法拉回頭了。不如讓他自己愛怎麼著就怎麼著了,不吃點苦頭看來他是沒有醒悟的那一天。而且同時我和三爺也覺得再這麼見天的被他拉著喝酒,我們倆就算是喝出脂肪肝酒精肝來也無濟于事。

  不久石石就又和田紅在一起了。

  我和蘭子通電話的時候把這事情說了一遍,電話那頭蘭子的語氣很是不屑。

  她說,等著吧,這小子有苦頭吃的。

  我說這也沒辦法,為愛情犯傻的人世上多了,不光石石一個。

  蘭子說將來你不會這麼犯傻吧?

  我嘿嘿一笑,故意說我是誰啊,你以為自己多大魅力?就能讓我為你犯傻?然後蘭子在電話那頭就笑罵我沒良心。

  當時的我並不知道,多年後我和蘭子愛情觸礁的時候,我也一樣犯傻,並且比石石有過之而無不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3:30

(18)沖突

  石石和田紅重新好上之後,總想找機會帶田紅和我們一起吃頓飯。他知道我和三爺心裏不待見田紅,可又不想自己的女朋友和好朋友之間總這麼晾著。我明白石石的用心良苦,就答應了,三爺也答應了。

  于是就有了那頓飯局。

  天地良心,如果我能早知道那天後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打死我也不會去吃那頓飯。

  飯局就設在了學校後門不遠的一家小餐館,那家餐館專門招待一些不堪被學校食堂荼毒偶爾出來打牙祭的窮學生,以物美價廉而著稱,頗受我們學校學生歡迎。

  那天氣氛開始是很尷尬的,我和三爺沉默著抽煙吞雲吐霧,田紅也一臉冷漠的看著面前的一盤爆炒腰花一言不發。石石很鄭重的給每個人倒了一杯酒,然後正兒八經的說,咱們把這杯喝了吧,喝了後大家就都是朋友了。說完了石石就給我們使眼色。

  三爺第一個把酒杯舉了起來,然後看著田紅說,以前大家都有些誤會,就過去了。今後你和石石在一起,就是我們弟妹了。我還是沒說話,三爺和田紅沒打過什麼交道,但我和田紅可是曾經沖突過的。想想當初那天晚上我去找田紅的時候,兩人臉紅脖子粗說的那些惡毒的話,這麼一杯酒就茲當全咽回去了,心裏這氣兒總有點不順。

  石石偷眼看我,看著石石可憐兮兮的眼神,我心裏就沒法堅硬下去了。我心想算了,誰叫這小王八蛋被愛情燒壞了腦子呢。咽下去就咽下去吧,然後一仰脖子就把酒幹了。

  三爺和石石都努力營造氣氛插科打諢,我心想人家石石都不在乎田紅的那些事情,我著什麼急呵,反正田紅又不是我老婆。于是我也就全力配合他們。一時間大家說說笑笑,看著也算是熱鬧了。可一片笑語嫣然之下,總讓人覺得有點居心叵測的意思。

  一頓飯結束,石石的意思是趁著大家高興,找個地方繼續。估計是看著氣氛不錯,想借著這個勢頭盡一步拉攏大家的關系。我和三爺一個意思,心想飯都吃了,別的也就不在乎了。于是三男一女就打車去了三裏屯。

  下了車石石說去哪家?田紅和三爺都說無所謂,我隨便伸手指了一個地方,說就那兒吧。然後領頭就先走過去了。

  我沒注意,田紅的臉色有些不自然。

  酒吧裏放著已經成了古董的薛嶽的曲子,偌大的場子裏就一桌人。一進去我們都愣住了。那桌中間坐著的正好就是那IT青年。他也看到我們,眼睛裏冒著火。

  我雖然晚上沒少喝酒,但還算清醒,立刻回頭和石石說,要不咱們換一家吧。石石死死盯著那IT青年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了,我趕緊拉了拉他小聲警告他說事情好容易過去了,你要真想和田紅好就別再惹出什麼岔子來了!

  石石猶豫了一下終于點了點頭。我們轉身准備走,那IT青年不幹了,大聲說怎麼來了又走呵?是不是不敢見人呵?這話一放出來,石石立刻輕輕推開我,大步就往裏面走,找了個空桌子坐了下來。我們只好跟著進去。田紅臉上似乎有些慘白。

  那桌人嘰嘰咕咕小聲商量了一會,就開始大聲挑釁,我和石石就要站起來翻臉。三爺狠狠踩了我們一腳,說別沖動,在這兒動手咱們吃虧。

  坐了一會三爺忽然說那桌左邊那個黑衣服的我認識。我說那是什麼人?三爺臉上露出不屑的神色,說也不是什麼人,不過就是錢多的能砸死人而已。北京城裏有錢人多了去了,也沒見幾個像他這麼囂張的。

  那邊看我們不接茬兒,IT青年忽然站起來就大聲喊,田紅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旁邊立刻有人跟著起哄,說對,是得問問清楚,咱生的是兒子是女兒呵?

  石石臉色立刻就變了,跳起來大罵說我操你大爺!然後抓了一個酒瓶子就沖說話那個人扔了過去。那人頭一偏躲了過去,瓶子砸在了牆上。對方叫罵著呼啦一下就站起來五六個,當前一個人順手操起一個折疊凳子就朝石石腦袋掄了過來。三爺大吼一聲,一腳把石石踹到一邊躲了過去。凳子砸在了我們的桌子上,一桌子瓶子全呼啦到了地上。石石已經和他們扭打在了一起,我正抬腿把面前一個人踢開,後面就有人掐住我的脖子。然後無數拳頭就朝我臉上身上砸了下來。石石大吼一聲,從地上摸了一個瓶子又往對方人多的地方砸了過去,啪的一聲,立刻就有一個人哎喲慘叫著蹲了下去。那個穿黑衣服的忽然從腰裏面拔出了一把刀。我一看心裏立刻一沉,心想壞了。我推開面前的人,沖石石喊道,小心,他們有家夥!

  那個黑衣服的嘴裏罵了一句,然後操了刀就直奔石石過去了。三爺此刻正被兩個家夥壓在了地上,那個黑衣人從他身邊走過,三爺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忽然一個猛子就跳了起來,順手操了一個酒瓶,在後面當頭就是一下,瓶子砸在那人腦袋上碎了,那人痛叫一聲,轉身一把攥住三爺,手裏的短刀豎著砍下去了。三爺胸口挨了一下,猛的把他推開,然後就往後倒,那人跟上去排胸又紮了兩刀。

  旁邊的人都嚇呆了,都住了手,兩個還算清醒的沖了上去趕緊把那人拉開刀子也奪下,叫罵道他媽快住手,你殺人!

  那人似乎也冷靜下來了,看著三爺到在地上血泊中,身子還不停的抽搐。我和石石也懵了,或者說是有點嚇傻了。那人忽然大叫一聲,一把推開身邊的人,然後撒腿就往外面跑了。我立刻也回過神來了,一把推開掐著我脖子的人,大步就沖到三爺面前。石石大吼說你別碰他,現在不能碰他,趕緊打電話!

  沒說完呢門外呼啦就沖進來幾個警察,當先一個大聲問你們這兒誰報的警?

  等了半天,吧台裏面的一個吧員才冒出腦袋怯生生回答說,我,我打的電話。

  整個沖突 打過程中,田紅沒有說一句話,就這麼冷冷在一邊看著,臉上一如既往的冷漠。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3:49

(19)年輕的代價

  我們都先被拉去了醫院,驗傷結果,我頭上挨了一個啤酒瓶,身上多處軟組織受傷。石石被人用凳子把膀子砸壞了,好在傷得不重,沒骨折,據說是骨裂。此外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皮外傷。

  三爺身上三處刀傷,一處在前胸,是砍出來的,好在身上衣服夠厚實,沒傷到筋骨,但也留下了一個十厘米左右的刀口。可另外兩處就嚴重多了,是用刀子紮出來的。尤其是一刀還傷到了胃部。經過急救也終于脫離了生命危險。

  酒吧人員的口供也證明了是對方挑釁動手在先,並且傷人的刀子也是對方攜帶的。傷人的那個家夥又在逃,我們一方都是在校大學生。警察問起我和石石,我們都一口咬定是對方調戲我們女同學才動的手。我和石石可以暫時在醫院裏面處理傷勢,但是醫院還是有警察跟著。此外還有對方幾個傷者也在醫院,警察主要是為了看住那幾個人。

  我和石石沒等包紮利索,就一瘸一拐跑去看三爺。這會三爺已經在病房裏面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了,也做了簡單的手術,只是包紮的地方還隱約的滲著紅色。看著就特別觸目驚心。

  上半夜還好,可到了下半夜三爺就疼醒了,這會手術時候的麻醉藥效已經過去了,三爺躺在床上疼得死去活來,頭上黃豆大的汗珠子一顆顆往下落。我和石石怕他亂動會把傷口又弄裂了,就一邊一個死死按住他。

  三爺咬著牙,但還是忍不住疼得直叫喚,那聲音喊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我和石石都是城市裏長大的孩子,沒見過殺豬是什麼樣兒,但我敢肯定的是,把一頭豬擱在三爺邊上,豬的重量絕對比三爺大,但是豬絕對沒有三爺這麼大力氣,他掙紮的力氣越來越大,我和石石兩個人幾乎都按不住。石石哭了,咬牙說毛豆你別動,忍著點,醫生說你剛打過麻醉,不能連續用藥。三爺咬牙切齒,但發出的聲音卻抖得厲害,說我不行了,疼死我了!你們他媽殺了我算了!

  任憑我和石石怎麼和他說話,三爺斷斷續續從牙縫裏蹦出的來來回回就是那麼一句,疼死我了!

  一個醫生巡視過來,看我們這架勢,立刻說你們按住他!別叫他動,傷口才弄好的!我早一肚子氣,回頭就罵道你他媽試試看!他疼成這樣能不動彈嗎!

  那醫生估計見多了這種場面,也不和我生氣,一臉冷漠的說那也沒辦法,現在就只能這麼忍著,度冷丁這種藥不能隨便多用的。說完就走了。

  三爺的身子就像是一條蟒蛇一樣不停的試圖翻滾,嘴裏嘶叫著說我受不了了!你們他媽殺了我算了!疼死我了!

  我眼淚也出來了,說要不你抽只煙,抽只煙試試看能不能舒服點。

  我掏出一支香煙自己點著了,三爺早已經疼得鼻涕眼淚汗水糊弄得滿臉都是,我順手給他抹了去,然後把煙插到他嘴巴上,小聲說毛豆你吸一口,戲一口!

  三爺半睜開了眼睛,然後猛了吸了兩口,然後一邊吐氣一邊渾身緊蹦著抽搐,我們倆知道他在死扛,趕緊按住他怕他亂動彈。

  也不知道是香煙起了作用還是三爺掙紮了半天沒力氣了,漸漸他的動靜小了下去。喘氣聲音卻是急促得嚇人。我低頭說你感覺怎麼樣了?三爺閉著眼睛咬牙說,疼!但是稍微好了一些。估計是前面叫得厲害,他的聲音已經啞了。我說那你再吸兩口,別太猛。

  我知道香煙不可能有什麼作用,最多也就是個心理上的麻醉而已。這種疼都是一陣一陣的,估計這會三爺已經稍微緩過點勁兒了。

  我和石石都出了一身的汗,三爺掙紮起來的力氣大得嚇人。我一邊喘氣一邊對石石說,你看著他,我去找大夫看看能不能給他打一針止疼的,這樣下去能把人活活疼死!

  我跑到值班室,那個先前過來巡視的醫生正坐在那兒,我沉聲說,大夫,這會能用藥了麼?我兄弟扛不住了。那醫生看著我笑了,說看不出來你們對朋友還挺關心。說完看了看表,沉吟了一下,說差不多了吧,我先給他打一針吧。

  我領著醫生到病房,眼看著他給三爺打了一針。看著針劑一點一點注射到三爺身體裏面,我心裏似乎也覺著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雖然藥效不會立刻就顯現,但是因為心理作用,三爺躺著也明顯松了口氣。不多一會就漸漸睡過去了。

  我看了看滿頭大汗的石石,說我們倆出去透透氣,這兒太悶了,我頭暈得厲害,不會是讓那個孫子給我砸出腦震蕩了吧。我也知道我這話一點都不好笑,石石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經過值班室門口的時候,我停下腳步,對那個醫生說,大夫謝謝你呵。那個醫生走了出來,笑著說你們也別謝我了,其實我也是沒辦法,你們朋友那個情況就得忍著,度冷丁這種藥物是不能多用的——你們別恨我就行了。石石趕緊說哪兒能呢!真謝謝你了,我們朋友這會兒好多了。我說我們出去透透氣抽支煙,要不一起去吧?醫生客氣了兩句,謝絕了。

  我和石石蹲在醫院大廳門口的拐角處,一口一口的抽煙,開始倆人都沒說話。

  外面的空氣比屋子裏要讓我愉快多了,我從小就不喜歡醫院裏面的消毒水味道。我大口的呼吸著冰冷新鮮的空氣,寒冷的空氣刺激著我的肺部,讓我有種凍徹心肺般的痛快。

  我們倆就這麼蹲著,靜靜的吞雲吐霧,黎明的晨光中,我們倆就仿佛兩座噴火的雕像。抽完了兩支煙,石石忽然開口了,他輕輕對我說,陳陽,對不起!

  我沒說話,還是繼續抽煙。石石的聲音有些哽咽,說這事情都是我引起的,要不是我和田紅的事情,今天也不會……

  我歎了口氣,說你別難過了,我們都沒說怪你。再說這事情也不能全怪你。出這種事情誰也沒想到的。

  我忽然心裏一動,說田紅哪兒去了?

  石石猶豫了一下,說我讓她先回去休息了,今晚估計她也嚇壞了。

  我沒說話,回想著我們打架的時候田紅在一旁冷眼旁觀時候的眼神。那是一種無動于衷的眼神,那種眼神裏透出的絕對不是害怕或者恐懼,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真正的冷漠。想著想著我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這會已經是淩晨了,冷風嗖嗖的直往人的領口袖子裏鑽,天上雖然還有星星,但天色已經略微有點亮了。我們倆蹲了一會,凍得實在扛不住了,就站起來來回跺了跺已經冷的麻木了的腳,然後石石拉著我就往裏面走。

  我走在後面,黑暗中隱約看見一個人影從大廳的另一頭走廊裏出去了。開始我沒在意,等走回病房我才猛然醒悟過來,那個人影是田紅!

  大廳的另一邊是今晚和我們動手的那撥人在那兒治療,那個IT青年也在。只不過警察怕我們糾紛把我們隔開了。

  想到此處我忍不住罵了一句,操!

  石石愣了一下,回頭問我說你說什麼呢?

  我看了看石石,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三爺,強壓心裏的怒火,冷冷說,沒什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4:16

(20)田紅

  這些天我和石石就在醫院守著三爺,然後輪番的給三爺進補,什麼豬肝湯鴿子湯紅糖蜜棗什麼的。結果三爺稍微恢複了一點後就抱怨,說我們把他當成月子伺候了。我說那沒辦法,醫生說了你失血過多,得補回來。三爺說那也不用弄得跟生了孩子似的吧。這話一出,三爺立刻就後悔了,趕緊看石石的表情。

  石石臉上果然有些不自然,但還是笑著說你們倆看我幹嗎?

  三爺立刻轉換話題,隨口說你和田紅這幾天還好吧。結果這話一出,石石臉色又黯淡下去了。

  事實上,事情出了後,石石已經幾天沒有和田紅在一起了。倆人似乎一下子又分開了。

  石石是因為覺得自己的事情連累了朋友,內疚之余心裏總覺再去找田紅就對不起朋友。可我卻總覺得這不是主要原因,雖然我沒有說,但我卻總有一個感覺。不單石石在躲田紅,田紅也在躲石石。具體有什麼證據我說不出來,但我就是有這麼個感覺。

  蘭子知道我們出了事情後都哭了,電話裏就說要來北京看我,被我勸住了。我說我沒傷太多,就是把三爺拖累了。蘭子電話裏小聲說,陳陽,這事情你們可別再鬧了,北京畢竟不是自己家的地方。

  我明白蘭子的意思。我和石石一向不是什麼省事的家夥,仗著自己家裏的勢力,從來就不受人欺負。用石石的話說,咱們什麼都吃,可就是不吃虧!

  但北京畢竟不是家鄉,家裏雖然在本地也算有些勢力,但在北京就沒辦法了。我們除了比一般的學生稍微有錢一些,其他的沒什麼不同。

  我電話裏隨口安慰了蘭子,說我們不會惹事兒。然後放下電話,石石在一旁陰著臉說這事情就這麼算了?我眉毛一豎,說當然不能!你爸爸不是在北京有個什麼生意上的老朋友麼,估計官面兒上有路子。咱們不和他們玩別的,這次我們占著道理呢,就直接告他們,故意傷人也不算小罪了。

  出乎意料的,那個用刀子傷了三爺的人後來自己跑去投案了。而後面的一連串結果讓我和石石更沒想到。

  首先是我們驗傷結果全部都是:輕傷。

  而最重要的是酒吧的人全部改了口了,硬說成是我們先動的手。誰先動手那可是非常重要的,某種程度上還關系到了給案子定性的問題。

  後來警方和幾個對方的人來醫院找過三爺,當時我和石石都恰巧不在。等我們來的時候三爺跟我們說這事情算了,他也不想告了。說這話的時候三爺的臉是陰沉的。我和石石不幹了,說那不行。他們找路子我們也找,還他媽沒王法了!

  三爺冷冷說了一句,這事情和王法沒關系,要怪就怪我們自己吧。

  這話我和石石都沒聽明白,但三爺死活也不肯再說了。石石第二天又出去跑了一天,結果到天黑了才回來。

  我正拎著個水瓶從病房裏往外走。結果一出門就看見石石跟個木頭一樣坐在走廊邊的椅子上。我過去踢了他一腳,說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在這發呆幹嘛呢?石石不說話,只是抬頭看了我一眼。我還想踢他,才發現不對頭,石石的臉色白的跟個死人一樣,眼睛紅紅的。

  我上去把石石拉了起來,然後拖到了大門外面,仔細瞧著他說,到底怎麼了?

  石石張了張嘴巴,然後才艱難的說陳陽,這事情全他媽是我的錯。

  我說到底怎麼了?你今天出去幹嗎了?

  石石咬了咬牙,然後說我今天去局裏了,我想不能就這麼算了。我點了點頭,說然後呢?石石眼睛裏一下冒出了火,咬牙說,人家都定了性了,說這是民事糾紛,酒後沖突打架,而且是我們先動的手。

  我大罵說狗屁!誰說我們先動的手!是那酒吧的人說的麼?

  石石臉色一下就變得慘白慘白的,然後一個字一個字說,不光酒吧的人 ,最主要的是我們這邊有人承認了是我們先動手!

  我腦子一下就空白了,跟個傻子似的張嘴半天沒說出一句話,愣了一會才說,誰說我們承認了?誰承認的?

  石石面如死灰,說,田紅!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4:33

(21)再見了,北京

  三爺因為刀傷住了半個多月的醫院,學校裏面因為我們酒後打架,還給了處分。而對方那人後來怎麼樣了我們都沒問,只不過人家醫藥費還是賠償了幾千塊錢。

  看著那一疊人民幣,我心裏忽然有個奇怪的念頭,假如把這些錢當面砸到田紅臉上,不知道她會不會還是那麼毫不在乎的揀起來呢?

  石石第二次失戀了。

  好在這次他不敢再矯情了,估計也知道這事情已經太對不起兄弟,光顧著內疚,也就沒功夫傷感了。

  後來我一直弄不明白,為什麼田紅會那麼突然把我們給賣了。如果說為了錢,可石石的錢也不少啊。田紅跟著石石不會缺錢花的。

  知道畢業前,三爺才最先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畢業前的一天晚上,石石請客,我們跑到北海公園的“仿繕”裏大撮了一頓。酒足飯飽後,大家都有了幾分醉意。三爺忽然一拍桌子,大叫一聲,我懂了!

  當時把我和石石都嚇了一跳。石石最先叫罵說你又犯什麼傻了?

  三爺看著我們目光炯炯,然後慢吞吞說,我明白當年田紅為什麼把我們賣了。

  說這話的時候,我心裏一緊,偷眼看石石。石石臉上卻一點波瀾都沒有,摟著他當時泡的女朋友一個大二的女孩兒,臉上笑容可掬,就像聽別人的事兒一樣。

  我明白,其實那會兒石石已經變壞了。在那很早很早之前就變壞了。自從醫院的那天晚上後,石石就已經變壞了。用石石自己的話說,就是良心已經叫狗吃了。

  我看了看三爺,說到底想到了什麼,你直接說出來別賣關子。

  三爺說,當年我怎麼都不明白,田紅為什麼會忽然把我們賣了給人家說好話。現在臨畢業了我忽然才想通了這一層。其實說白了,還真不能全怪她,畢竟人都是為自個兒打算的。

  我沒言語,示意他繼續說。

  你!三爺指了指我,然後又指著石石說,你們!你們畢業了,都是要回南京的,你們家在那兒,你們的發展也在那兒。可田紅不同,田紅是鐵了心要紮在北京混出個樣子來,所以已經可以肯定畢業後她就不可能再和石石一塊兒了。那IT青年,還有那個用刀捅了我的家夥,在北京都有點門道的,田紅那會投靠他們,是為了將來能留在北京發展。得罪了那些人,她恐怕就很難了,所以思前想後,還是站到他們那一邊了。

  三爺估計喝高了,晃了晃腦袋,又說出了下面一番話:

  其實田紅本來心裏,應該是裝著石石的。不然她不會從醫院流產後就又跟石石好了。但是畢竟兩個人將來的路不同,到了關鍵時刻,感情就要給前程讓路了。

  我趕緊拉了拉三爺,示意他閉嘴。

  石石臉上仍然沒有什麼表示,一副氣定神閑泰山崩于眼前不變色的樣子。那個大二的女孩靠在他懷裏,笑得甜蜜可人。

  晚上回到宿舍,感受到幾乎所有人都在鬧騰。還有人在走廊裏砸瓶子鬼叫,在離別的前夕發泄著自己剩余不多的青春。

  我給蘭子打了個電話,在一片嘈雜中,說,蘭子,明天我就回去了,你等著我。

  石石已經醉了,打開了窗戶,把腦袋伸出去鬼叫,酒氣沖天含糊不清的喊著:北京的美女們,明天我就要拋棄你們了!

  三爺留在了北京發展,我和石石回了南京。來的時候兩個行囊,走的時候還是兩個行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4:46

(22)輪回

  汽車已經上了高速公路,看得出石石也有些興奮,急于想見到三爺。車子開的飛快。

  我剛准備點一支煙,石石立刻命令我掐了。我橫了他一眼說幹嗎?

  石石淡淡一笑,說燕子不喜歡我車裏有煙味兒。我當時就差點笑背過去,笑罵說你真夠孫子的,你石大少爺什麼時候這麼聽女孩兒話了?

  石石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從座位下掏出一個迷你小瓶空氣清新劑,說你要抽也行,抽玩了拿這個噴噴。

  我接過手看了看,然後扔到後面,仍然把香煙點著了。打開窗子,看著外面出了會兒神,然後回頭說,你是真喜歡上燕子了吧?沒見你對哪個女孩這麼俯首帖耳過呵。

  出乎意料的,石石沒有用那種調侃的語氣和我對罵,沉默了一會,說,我也不知道,但是她確實是個好女孩兒,而且對我真挺好的。

  我們從機場停車場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微微穿著一件特拉風的黑大衣站在大門口,大風把她的風衣下擺揚起,遠看頗有幾分吳宇森暴力美學電影的意思。石石喊了她一聲,迎面就搶先走過去。微微也看見了我們,沖我微笑。

  石石說你怎麼在這兒。微微淺淺一笑,明眸皓齒的樣子讓我心裏一顫,說我來送我們家老頭子。石石臉上笑得特奸詐,說我還以為你來找陳陽呢,我心裏還嘀咕,你們倆什麼時候關系這麼瓷實了,怎麼陳陽到哪兒你都能遠遠跟著就找來呢。

  微微撇了石石一眼,笑得陽光燦爛說我和陳陽為什麼就不能那麼瓷實?然後過來大大方方就拉著我的胳膊,沖石石說帥哥美女之間的愛情你懂什麼?

  當時我 鐺一下差點就栽地上,然後也笑得特奸詐,說你們倆別這麼擠兌我,微微你要真這麼愛我之心已經到了昭然若揭的地步了,那回頭你就跟我回家得了。微微倒是特別大方,說行呵,那回頭我就跟你走了,別回頭你又害羞,見人就說我是你阿姨!

  石石在一旁笑得已經花枝亂顫了。

  微微自己在南京開了一家廣告公司,仗著家裏的財力還有自己在媒體的朋友多路子廣,混得也如魚得水。每回見我都說,陳陽哪天你要實在混得慘了,就到我哪兒去上班,就你這樣兒的,妹妹我保證給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銀!我一聽這什麼話呵!怎麼聽怎麼覺得像是一老鴇勾引人去墮落風塵呢。後來一次她做成了一筆大買賣請我和石石吃飯慶祝,估計是剛談判完沒來及換衣服,穿一身灰色職業裝跟個老婦女一樣就來了。吃飯時候遇到了我和石石的一個朋友,是我小時候樓下的一個鄰居,和我一樣大的一個男孩兒。人家看微微坐在我旁邊就隨口問了一句說陳陽這是你女朋友吧。當時我特嚴肅的說,不,這是我阿姨!

  微微臉上笑得不動聲色,桌子低下用拿兩寸半長的鞋跟死命踩我。

  三個人說笑了一會,石石看了看表,說時間差不多,三爺應該到了。

  石石忽然對我說咱倆躲起來,讓微微舉個牌子去接三爺,逗逗他!我說別鬧了,別回頭走岔了,微微又沒見過三爺。石石說反正我也沒告訴三爺我們要來接他,回頭我們倆從一邊跳出來一定嚇他一跳。

  三人說著就往裏面走,老遠見著一個短小精幹的男人從裏面走出來了。三爺看著變了許多,人胖了兩圈兒,穿了一身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行頭,拎著一個小皮箱子昂首挺胸就出來了。我正要迎上去,又見三爺回頭往出口望了一會,喊了句什麼,裏面又走出一個豔麗的女子,小跑著從後面趕上三爺,那水蛇腰扭得讓邊上路過的男人眼睛都直了。她走到三爺面前,親昵的挽著三爺的胳膊,然後倆人有說有笑的就走過來了。

  我傻了,然後趕緊看石石。石石也傻了,臉色已經白了,看樣子腦子也空白了。

  三爺挽著田紅,迎面朝我們走來。看見我和石石,三爺立刻站住了,看樣子也愣住了,臉上陰晴不定。

  我努力平定了一下情緒,石石已經率先回過神來了,臉色平靜朝三爺大步走了過去。我看著微微,小聲說,微微你沒事情的話就別走,待會和我們一起回去吃飯吧,求你了。

  微微的眼光在我們幾個人身上繞了一圈,笑得若有所思,說你放心,我不走。你忘了,你不是說讓我今天跟你回去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5:00

(23)機場

  無論任何情況下,田紅永遠是最先能冷靜下來穩住局面的,然後裝得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幾個人站在一起的時候,田紅已經在瞬間變了好幾種臉色,就跟變魔術是的,我看了心裏都佩服死了。心想丫不會是學過川劇吧?後來一琢磨田紅正好就是個川妹子,心裏就跟加肯定這種假設了。

  石石和三爺互相看了兩秒鍾,然後倆人都沒有猶豫,狠狠擁抱在一起。我嗓子眼兒的心一下就落下去了。兄弟還是兄弟,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兄弟。

  我和三爺熱烈擁抱後,三爺沖石石微笑說不是不讓你們接麼,怎麼還是來了?石石說別廢話了,咱們趕緊回去吧,今天非把你灌爬下。三爺說那好,晚上我要吃鹽水鴨,還有十三香小龍蝦和東山老鵝。

  我們三個熱烈的交談,誰都沒有看田紅一眼,哪怕她就站在跟前,眼神都不沾她一下,就當她是一空氣。田紅一副毫不察覺的樣子,然後彬彬有禮的和微微說話。就在走到停車場的時候,田紅忽然指著微微的那輛M6一副小女生驚喜的口吻說你的車真不錯!我當時就奇怪了,就田紅這種女人,別說一輛M6,就放一BMW-Z8在這兒,她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沒等我明白過來,田紅跟著就用一種更天真可愛的語氣對微微說,我上禮拜才拿的駕照,現在特有癮,你讓我開開成麼?那小聲音天真無邪嬌憨可人的樣子,就算是大風車裏的金龜子聽了也得羞愧得一頭撞死在這兒。

  三爺皺眉說你就別鬧了,南京的路你又不熟。微微居然沒有一點猶豫立刻就說沒關系,你就讓她開吧,我坐石石的車。路不熟沒事兒呵,你們就跟石石車後面就行了。說完就把鑰匙扔過去了。

  看著田紅和三爺上了微微的那輛車,石石從頭到尾一句話不說,默默的打開自己的車門,才忽然冷不丁回頭對我說,陳陽你來開吧,我有點累了,坐後面歇會兒。說完把鑰匙就扔我懷裏了,扔得那叫一個幹脆,就跟微微把鑰匙扔給田紅一樣那麼幹脆。

  車子才上了機場告訴,石石就開始抽煙。我說你他媽不是不讓人在你車了抽煙的嗎?石石不理我,使勁的猛抽,煙頭亮的跟火星似的。我歎了口氣,看著石石這樣子,我心裏還真挺難受的,一下一下的揪著疼。過了一會我小聲問他,石石,你沒事吧?

  石石從倒後鏡裏看了我一眼,一臉平靜的說,你放心,我沒事。

  我沒再說話,專心開車。老實我說很久沒摸方向盤了,手有點潮,車子上路後就一直沒敢上速度。

  過了約莫一分鍾,石石在我身後忽然自言自語一樣小聲又說了一句,我能有什麼事呵。

  我從倒後鏡看石石,他一臉漠然的看著窗外一動不動,表情異常嚴肅,就跟一油畫似的。

  下車後我偷偷把微微拉到一旁問她為什麼那麼痛快就把車子讓田紅開。

  微微橫了我一眼,說你看不出來啊,她就是找借口不和咱們一輛車。他們倆一路上肯定有話要說有事情要商量。我心想也對,要把石石三爺田紅三個人裝一輛車上,只怕還真不是一般的難受。

  微微歎了口氣說那姑娘根本就不是什麼才拿駕照,你看她停車那技術,比你可溜多了。我覺得她挺厲害的一個人,比你和石石聰明多了。我剛要反駁,轉念一想也對,田紅確實比我們聰明,要不當年在北京她怎麼一個人就把我們耍得團團轉呢。

  微微說看你們剛才那架勢好像不太對,他們之間沒什麼事吧?

  我沉默了一會,說你放心吧,沒事兒。頓了一下我轉過身歎了口氣,說,他們能有什麼事兒呵。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5:17

(24)錢

  那頓飯吃得巨難受。

  從頭到尾就我和微微倆人說話,三爺還時不時給我個微笑,石石自打一坐在那兒,就沒挪動過一下,跟沉默羔羊似的。要不是冷不丁的他還伸筷子夾菜,我都差點忘了這兒還坐了一活人。

  田紅笑得特和藹,眼睛看著空氣,紋絲不動,連菜都不吃,笑得那叫一個溫文爾雅,跟蒙娜麗莎有一比。一頓飯下來,她就說了一句話。微微問她怎麼不動筷子,她說,飛機上顛簸得太厲害,在這兒一坐,看著就飽了。我當時就懷疑她是不是從北京坐過山車來的。

  最後我火了,微微一把沒拉住。我騰一下站起來,順手就把手裏的杯子扔了,說你們他媽在這兒裝什麼大尾巴狼呢!真要裝我比你們還會裝!一個一個都跟我裝雕像你們他媽跑這來玩兒行為藝術是吧?

  三爺抬眼睛看了看我,然後忽然笑了,他笑得特真誠,就像當年陪我一起給石石打飯,在廁所裏等我送手紙的那時候一樣真誠。看著他的笑,我心裏的火一下就被澆滅了,滅的幹幹淨淨,整個心裏別說沒有點火星了,都濕漉漉的差點就成汪洋大海了。而且那大海還有往我眼睛裏湧的架勢。

  三爺看著我小聲說,陳陽你別發火,我們沒事兒,咱們之間永遠不會有事兒。

  說完三爺就把面前一杯酒給喝了,喝完了繼續笑,說你們不就是想知道我怎麼和她在一起的麼?有那麼複雜麼?我告訴你們,是為了錢。

  他的語氣異常平靜,就像是說別人的事情似的。

  你們腦子裏面不會想到什麼愛情之類的東西吧。那種東西永遠不會在我身上發生,因為我認為那玩意兒根本不存在。

  陳陽,當年你和蘭子好的那叫一個海枯石爛,那算是愛情了吧?我可聽說你們現在已經分手,什麼所謂的愛情,還不是說沒就沒了。

  石石,你當年為田紅的事情沒少吃苦頭。我想你應該在那會就應該看明白了,不然你大學後面兩年不會過得那麼瀟灑。

  至于我和田紅,真的,其實很簡單,就是錢的作用。我身邊需要一個女人,一個漂亮女人,而她需要錢。我們都不是對方的愛人。對我來說,身邊的女人就是一花瓶,是一裝飾品。你們明白了?

  三爺還是和從前一樣的驚世駭俗字字珠璣。

  田紅也一如既往的神色自若,臉上一點波瀾沒有。哪怕是在三爺說出花瓶這兩個字的時候,她也只是很優雅的夾起一小塊鹽水鴨,然後一小口一小口的咬進嘴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5:40

(25)
  晚上我躺在床上,怎麼都睡不著,腦子裏轉著北京的那些事情,那些事情像團烏雲一樣在我腦子飄來蕩去,揮之不去。

  我從枕頭下面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兩點了,想了一會,就給石石打了過去。

  石石接了電話一聽是我的聲音就特別來火,說你他媽又出什麼毛病了,半夜打電話騷擾我。我低聲說我睡不著。石石那頭一下沉默了,半天才說,我也睡不著,剛洗了個澡好容易培養出一點睡意又叫你給破壞了。

  我說那正好,咱們聊會吧。出乎意料的,石石拒絕了,他說,有什麼好聊的啊,就是那些事情,不想比想好,聊了也沒勁,還是睡覺。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我愣了一會,然後又撥了一個號碼,迅速就接通了。

  微微在那頭特驚訝的說,陳陽你怎麼還沒睡呢。

  我笑得特奸詐,說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我以為只有我睡不著,沒想到微微姑娘也沒有睡啊。

  微微說你當我願意呢。我趁我爸不在,把他藏的茶偷喝了一點,結果就再也睡不著了。

  不知道怎麼的,我聽著微微的聲音心裏就舒服多了。好多次都是這樣,我難受的時候她跟我說幾句話,就能立刻挽救我于水火之中。

  微微說要不咱們一塊兒喝酒吧,你家裏還有酒麼?我說沒了,上次給石石他們喝光了我忘了再買了。我說你家裏還有酒麼?微微說有呵,被我爸鎖他酒櫃子裏了,我可沒膽量開他的鎖。我說要不咱們去天堂隔壁吧,你開車來接我。說完我就搶先一步把電話掛了。

  微微最恨我這一點,每回都罵我說我沒風度,挺大的男人非要她來接我。我就理直氣壯的說誰叫你有四個輪子我沒有。

  我趕緊起來把自己穿戴好了,坐客廳裏等微微。等了半個多鍾頭我心裏就有點心虛了。微微家裏距離我特別近,開車最多5分鍾就到。而且微微也不是那種出門前為了穿衣打扮能折騰個把小時的矯情女孩。

  我心裏越想越沒底,腦子裏冷不丁就想到前天報紙上報道的深夜搶劫單身女性行人的案子,想著我就嚇了一跳,趕緊就拿出手機給微微打過去了。

  電話一通了我就說你現在在哪兒呢?我都等半天兒了,你再不來天都亮了!

  電話那頭音樂聲音特別響,微微笑得極其詭異,說我早到天堂隔壁了,要了一瓶芝華士正等你呢。

  我一聽就火了,說我不是叫你接我麼,你怎麼自己就先去了!你叫我擔心半天,我還怕別是治安不好你遇上劫道兒的了!

  微微說別廢話了,你趕緊來吧。然後電話就掛了。

  我一肚子氣,穿了鞋子一路沖下樓,結果看見微微那輛M6停在不遠的路口。微微站在車邊上,對我甜甜微笑,笑得特別得意,眼睛在夜色下一閃一閃的,跟貓頭鷹一樣,冷風把她的頭發輕輕揚起來。她穿的那件大紅色羽絨服在我眼裏無限燦爛。

  從那天晚上後我每當看到車展裏面那些站在車邊上的模特,都會想起那天晚上微微的模樣,我心想,如果哪家公司能把微微找來當模特往汽車邊上這麼一站,銷售鐵定打著滾就上去了跟玩兒似的,別說賣什麼汽車了,就是賣獨輪車都能立馬賣出個世界500強來。

  微微上來就把我往車裏拉,說要趕著去天堂隔壁聽SEVEN唱加州招待所。

  平日裏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天堂隔壁基本就是我們一幫朋友聚會的地方了。基本上南京市喜歡玩兒的人都喜歡往那裏湊,尤其是一些玩兒廣告的玩兒媒體的還有玩兒娛樂圈兒的。老板SEVEN是一大齡帥哥青年,他是南京第一個把酒吧開在寫字樓裏面的,要說在南京,娛樂場所也多的跟野草是的,而且常常是一家才關門立馬就又有兩家開張,你來我往就跟開酒吧不用花錢似的,天堂隔壁開業後慘淡經營,靠著SEVEN努力硬是從南京眾多娛樂場所裏殺出一條血路來。最後成為南京酒吧行業中的招牌性的地方。

  SEVEN有一點特別可愛,一喝多了就喜歡抱著吉他在自己酒吧裏唱歌,而且特喜歡唱老鷹的Hotel California。要說唱得還算不錯,可是因為SEVEN的英文太爛,我們都喜歡說他唱的是加州招待所——和飯店比要低了一個檔次。

  微微說你剛才是不是特擔心我,怕我遇上劫道的了?

  我說是吧,要真遇上劫道的也就罷了,要遇上人不劫道專門劫色,那就損失大了。微微眼睛一瞪,說剛才我還特感動了一會,覺得你還知道關心人,轉臉就又不說人話了。

  我嘻嘻笑,然後說微微你知道麼,你瞪眼睛的樣子特別好看。

  微微特嫵媚輕輕橫了我一眼,那一眼才真的是叫驚心動魄,差點我都失神了。

  然後她小聲說你知道這麼晚了外面多冷麼?還叫我來接你,叫我挨了多少凍。

  我說挨凍算什麼呵,我現在和你在一起。回頭要真遇上劫道的了,我還不得替你挨刀子?

  微微一生氣,就猛踩油門。

  我嚇了一跳,趕緊大聲叫喚,說你別瘋了,我服了還不行麼……嗨!你可闖紅燈了……嗨你又闖了一個!

  微微說沒事兒,晚上沒警察了,而且這一路段都沒有攝像頭,我心裏有數。

  話沒說完呢,前面一個交警站在路中間一臉嚴肅伸手示意微微停車。

  微微臉色一下就刷白,我以為她會靠邊停車,沒想她忽然就把油門一腳踩到底了。車速儀表指數刷一下就飛上去了,跟他媽高血壓似的。

  那交警一看不對,趕緊就往邊上閃。我在車裏大叫說你瘋了!想幹嘛啊你!我從倒後鏡清楚的看見那個交警因為躲閃不及,被車尾輕輕帶了一下,摔了個跟頭!我立刻大吼說停車!你撞著那警察了!

  微微一腳把剎車踩死。刺耳的剎車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顯得特別嚇人,M6的輪子在馬路上劃出了一個老長的印子。微微喘息未定特緊張看著我,然後帶著哭腔說了一句話,我當時一聽差點沒暈過去。

  微微說,陳陽,完蛋了,我沒駕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5:54

(26)
  當時一聽這話我差點沒噴血。

  這丫頭開車已經快大半年了,上高速狂 到140碼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最嚇人的就是每回她高興了上高速 車,都是把我帶在車裏的。每回我看著這丫頭在高速上狂飆猛進的樣子,壓根就沒想到過她居然會沒本兒!

  我也真算命大了,跟這丫頭折騰了這麼就我居然還四肢健全,別說出車禍了,連車子都沒劃花過一次。看來我前世不定做了多少好事情了,想起來就有種劫後余生般的毛骨悚然。

  微微已經六神無主了。我當時真想罵她,沒駕照還敢開車上路,你開車上路也就算了,還敢闖紅燈超速,你闖紅燈超速也就算了,還把人交警給撞了。

  我知道,無照駕駛,那可不是一般的事情了,嚴重的是要拘留15天的,在加上超速闖紅燈沖撞交警,能安個什麼罪名,我也不知道了。微微估計也想到這些,差點都要哭了。

  車後那個交警已經站起來了,看樣子沒什麼事情,但看臉色鐵青好像氣得不輕。

  這我特理解,換我也生氣。這麼晚了不能回家睡覺,還在馬路上站著工作,受凍不說,結果還讓一小丫頭片子撞了一跟頭,而這小丫頭居然是一個沒駕照的愣頭青。

  那交警也顧不上什麼敬禮了,緊跑幾步上來就把車門拉開了,然後沖微微吼,你怎麼開車的!

  (27)

  我不是第一次被警察抓,可看得出來微微是第一次。

  但我還是覺得冤屈,又不是我開的車子,憑什麼連我一塊扣著不讓走呵。我和微微被帶回了交警大隊後,就基本暫時被扣住了。當時我就想抗議,可微微卻出乎意料的緩過勁兒了,還特小心的給我分析:人家警察這麼做太正常了。你想呵,那麼晚了,敢開車飛飆,然後還敢沖撞警察意圖逃逸,一般人敢這麼做麼?換誰也得懷疑我們是通緝逃犯什麼的。微微這麼一分析,我就心平氣和了,然後就不抗議了。

  後來我還問過微微,怎麼那會她又不慌了,還能那麼冷靜的分析出那些道理。微微說其實她心裏特別慌,但是心裏最害怕的就是把我放了留下她一個人在那兒。于是就想方設法的把我穩住,不讓我去抗議。就怕回頭我一抗議人家把我放了,她一個人就傻了。現在好了,有我在旁邊陪著,她心裏特別踏實——死也有個陪綁的。

  當時我眼睛一黑,心想這是一什麼女孩兒啊!

  經過仔細的核查身份,等到警方確定我們確實是普通良民後,已經天亮了。事情再清楚不過了,微微無照駕駛,遇上交警檢查時意圖逃匿,然後開車沖撞交警。結果立刻就出來了,微微當時就要給送到看守所去。

  微微慌了,她一輩子也沒進過那種地方啊。她看著我眼睛一下就紅了,然後吧嗒吧嗒就往下掉眼淚,跟生離死別是的。我也沒辦法了,我打了好多電話給我那些有路子的朋友,可晚上幾乎所有的朋友都關機了。石石更幹脆,連家裏電話都拔了。

  本來當時我第一個想到是我一個在市局的姑姑,可我手機裏沒她的電話。當時警察沒查清我的身份,又不放我離開。

  微微被帶走前和我說了一句話,結果一聽這話我差點哭了。她特天真的說,陳陽,這下慘了,這事情鬧大了我爸爸非罵死我不可。

  我心想這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你爸爸的怪罪,還是想想後面幾天牢飯怎麼吃吧。

  早上微微就被拉去了江東門看守所。

  微微前腳被帶上警車,我手機就響了。我一看號碼正是石石。我當時心裏就冒火,電話一接通就准備開罵。結果石石沒等我說話,先劈頭蓋臉就罵過來了。

  陳陽你他媽不是說來我這上班的麼!都上班了你人怎麼沒來?你不能第一天就給我遲到曠工吧!

  我這會哪兒受得了呵,沒等他說完就罵,什麼難聽我罵什麼,罵完了才發現石石那頭都不說話了。半天石石才小心翼翼的說了一句,昨晚你們家房子叫人點了?誰把你氣成這樣?

  我說我不是氣的,是著急!然後把微微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我本來以為石石聽了後會和我一起著急,沒想到我沒說完呢,石石那頭就呼天搶地的笑開了,笑得那叫一個喜慶。我覺得前些天電視上看的那個中了一千萬福利彩票的人笑得都比不上石石這鋪天蓋地的勁頭。

  石石笑完了忽然丟過來一句,我看你是真著急了,想不到你終于又開始在乎起別的女孩了。

  我說少廢話了,你趕緊找路子救人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6:19

(27)
我站在交警大隊門口發了會兒呆,理清了自己的思路,然後先打車回家翻出電話本把家裏幾個親戚的電話輸進手機,然後又出門去了趟微微家。
  路上我給我姑姑打了電話,電話裏姑姑把我先罵了一通,然後說去了解一下情況再給我回話。

  我到了微微家,她的父母前一天剛去了外地家裏沒人。我用她留給我的鑰匙開了門,在她房間裏抱了床被子,拿了一些日常用品。這是我第一次去微微家,也是第一次進微微的房間。小丫頭的房間特別幹淨,什麼東西都整整齊齊的,而且還有一股子香味兒,我猜她肯定用的是香乃爾5號的香水。

  抱了東西到了樓下,我想了想,又轉身上樓回去,從她的衣櫃裏找出兩件內衣放進袋子裏,猶豫了一下,又往裏面塞了兩包蘇菲衛生護墊。家裏雖然沒有人,但我還是臉紅的不行。做完了這一切,我跟逃跑似的離開了微微家。

  出了門石石電話就過來了,他沮喪的告訴我,晚了。如果人還在交警大隊,還能想想辦法,可人進了看守所,再往外撈人,那就沒什麼希望了。

  我先和石石彙合了一下,然後倆人又去了看守所。出乎我意料的,現在的看守所和想象中的可大不一樣。不但可以送東西,還可以送錢,可以把錢都存在卡上裏面可以用。看守所裏面有日常用品賣,但是價格要貴一些。

  見面一看見微微,石石就率先大笑,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一點惆悵的氣氛立刻就被破壞了。微微已經換了一身看守所裏的衣服,一副失足青年的樣子。然後她就開始哭,向我們抱怨說和她關一起的都是被抓的小姐。

  石石說你先忍耐一下吧,我們都在想辦法呢,要不要給你爸打個電話?微微立刻就拒絕了,說要讓她爸爸知道了這事情,她一年都別想出門了。

  微微一邊說一邊哭,哭得那叫一個愁雲慘淡,哭著哭著我就難受了,我說你怎麼不考一個駕照?微微特委屈,說我本來後天就路考了,沒想到考前兩天還是出事了,後天我一定把駕照考回來。我說你還想著後天去考駕照?你出得去嗎?微微一下臉就白了,說你們不會讓我在這兒待到後天都出不去吧?我眼睛一瞪說你以為呢?這是說走就能走的地方麼?

  微微不說話了,又開始吧嗒吧嗒掉眼淚。她哭的時候從來不出聲,就那麼默默流眼淚,看著都讓人肝腸寸斷,一副心碎了無痕的樣子。

  石石安慰她說我們已經在想辦法了,你也別著急了,我們一定盡快把你弄出去。微微收了眼淚,然後一張口一句話一說又把我和石石給氣樂了。

  她說,那怎麼辦呢,我家裏人後天就回來了,這事情要讓他們知道了非罵死我不可。

  我已經快崩潰了,壓著火說你還著急家裏人罵不罵你?先管好了眼前的事情再說吧!

  微微說那這樣,你去我家,在我們家桌上留一條,就說我和朋友去外地旅游玩幾天。我說那怎麼行,這事情沒必要瞞你家裏人吧。再說了我們倆字跡不一樣,瞞也瞞不了呵。微微低頭思索了一下,說那簡單,你不用寫的,你用電腦打出來就行。

  走的時候,微微忽然遠遠又丟過來一句,說你們明天來的時候,給我帶點吃的,我要吃瓜子,要那種恰恰五香的。我和石石差點沒被這話噎死。

  出門後石石就說,要說微微也算是走南闖北的人了,英國都玩兒轉了兩年了,怎麼回了咱們社會主義國家,到了反兒給抓進去了。石石看出我情緒低落,又繼續安慰我說,要說這也算是一傳奇故事了吧?我們這圈兒人,誰坐過牢啊,怎麼叫她一個小姑娘給趕上了呢。

  我忽然想起最近網絡上特別流行的一句話,套用在微微身上特別合適。微微平日裏看著挺牛掰的一個女孩兒,其實也就是個紙老虎,最多也就是個硬塑料的。

  我下午去微微家把她吩咐的事情給辦了,然後直接去了石石公司。

  傍晚的時候三爺和田紅也來了,一進門三爺就問,陳陽你昨天那個女朋友呢,我送她一個禮物,昨天本來想著的後來給忘了。

  我看了他一眼,然後冷靜的說,她啊,她坐牢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6:36

(28)
  兩天了,微微那妮子估計吃了不少苦頭了。我姑姑最後給我的回話是,再有幾天就能出來了。我當時就急了,說不能快點麼?姑姑電話裏就罵我,說你當國家法律是擺設啊?隨便說放人就放人?我默默不說話,姑姑緊接著就問了一句,說這麼多年沒見你為哪個女孩這麼著急過,那姑娘是你什麼人啊?是不是你女朋友?我想了想,怕如果我否認了姑姑會不肯盡心盡力幫我辦事。然後就說沒錯,那是你外甥的未來老婆,你看著辦吧。說完我就把電話掛了。

  我姑姑跟我家裏人一個脾氣,平日裏根本不管我,但一涉及到我的個人感情問題,一個個都跟事兒媽似的。

  我每天都去石石的公司報到,石石給我安排了一個銷售副主管的頭銜和一間辦公室。我說我還要個漂亮的女秘書,石石惡狠狠的對我說等我一年銷售額上了一百萬,就給我配個助理。我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于是要石石幫我安排了下個月的歐洲交易會名額。

  傍晚的時候我爸爸打了個電話給我,命令我晚上必須回去一趟。我立刻意識到一定是我姑姑把那事情告訴我父母了,剛想找借口推脫,老頭子電話裏口氣不善,說你自己想想多久沒回來了?別人家養條小狗還見天的能聽見兩聲叫喚呢,我養了個兒子一個月都見不著一面!看那架勢老頭還准備用口水血洗電話,我趕緊打斷他說您放心,我一下班就回去,爬也爬回去!

  掛了電話我仔細想想,自己確實有不對的地方,自打從家裏搬出去後回去的次數一只手就能數得出來。

  晚上到家的時候我媽一開門,一看見我眼睛就紅了,然後連拉帶拽把我拖進了門,伸手就要擰我耳朵。我看著我媽發紅得眼睛,心裏一軟,就沒躲。

  說,你姑姑說的那個事情怎麼回事兒?我剛坐下來老媽就等不及了。

  媽,您最近身體看來不錯,剛才擰我耳朵那幾下動作,特矯健,看來最近沒少去公園練劍吧?

  我媽白了我一眼,說小子,別和你媽轉圈子,趕緊說說怎麼回事?那姑娘是你女朋友麼?怎麼被抓進去了?你怎麼盡認識這些人啊?

  我說人家也沒幹什麼殺人放火的事情啊,就是我一朋友開車無照駕駛。不是什麼大事兒沒,人家也是良民,紅旗下生長蜜罐裏長大。

  那你和你姑姑說她是你女朋友怎麼會事兒啊?

  我笑了笑,說她怎麼就不能是我女朋友啊。

  我媽眼睛在我臉上轉了半天,忽然歎了口氣,丟過來一句,陽陽,我覺得蘭子這女孩不錯,你可不能對不起人家啊。

  我心裏一揪,臉上表情有點不自然,然後對我媽笑了一下,說,媽,我和蘭子拜拜了。

  我媽騰揪站起來了,說好好的你們倆怎麼就拜拜了?就為了這個女孩你把蘭子踹了?

  我輕輕一笑,說,媽,不是你想的那麼回事兒,是蘭子要和我分手。

  我媽有點生氣了,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麼錯事,蘭子生你氣了?

  我笑了笑,說,要真是我做錯了什麼,那倒簡單了。說完了我就把我媽往廚房推,說您趕緊忙您的吧,我的事兒我自己心裏明細著呢,您也別操心了,回頭我就再給您領一個漂亮姑娘回來。

  我媽進了廚房還在嘮叨,說漂亮有什麼用啊,要像蘭子那麼懂事兒的姑娘可不多。

  我知道我媽很喜歡蘭子。

  我第一次帶蘭子回家的時候,我媽笑得就特別高興,拉著蘭子的手就問長問短的特親熱。蘭子也特別聰明,在我媽跟前也懂得甜言蜜語的哄我媽高興。蘭子在長輩面前特別會裝,尤其大家閨秀那種路子,什麼笑不露齒端莊秀麗那種。那天生生把我媽哄得一愣一愣,要不是因為她是我女朋友,我媽連收她當幹女兒的心都有了。臨走還從把自己手腕子上的一個玉鐲子摘下來硬塞給了蘭子。

  我陪我爸喝了點酒,然後一五一十的向老頭交代了最近的一些生活情況,說到我已經在石石公司工作的時候,老頭子的眉頭才稍微舒展了一點,對我說石石雖然是你的朋友,但你也不能仗著這一層就胡作非為,工作要踏實,要做出點樣子來。我心想放心吧老頭子,我一定會好好幹的,我還指望石石給我配女秘書呢。

  吃完了飯我媽忽然又冷不丁丟過來一句,下個月我生日,你把蘭子喊來吃飯吧。

  為什麼啊!我現在和她已經分手了,喊她來幹嘛?

  我媽嗓門比我還大,說你也算是個男人了,怎麼心眼這麼小?你想想蘭子畢竟和你認識了十年多了吧,就算你們倆分手了,還能成仇人不成?再說了,你今年多大歲數了?像蘭子啊石石啊這種十多年的朋友,斷了一個可就少了一個了,你現在這個年紀還可能再去找幾個這種十多年的朋友?

  我想了想,覺得也對,說我試試看吧,她來不來我可不知道。

  我媽撇了我一眼,說蘭子那丫頭懂事著呢。

  我說行了吧老太太,人家女兒你看著眼饞是不是,反正您現在也還不算老,回頭您再給我生個妹妹不就行了麼。

  我媽伸手就在我腦袋上給我一下,說還有一件事情,那天你把你那個女朋友也帶回來我瞧瞧!

  我腦子一下就明白了,我媽還想著我能和蘭子和好,更加不相信我真有了新女朋友,故意拿這個為難我。

  我暗自冷笑,說行啊,不過我女朋友現在可還在裏面關著呢,您回頭可得找我姑姑去施加壓力。

  我和微微那是什麼關系,多瓷實啊。用石石的話說,臭味相投狼狽為奸這八個字,就是專門說我和我微微呢。別說要她冒充一下我女朋友了,就是要她冒充我媽,微微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6:51

 (29)
  晚上我沒住我父母家,我的房間早讓我媽改成老頭子的書房了。當初為這事情我還和我媽爭論過。我說哪家父母像你們這樣啊,兒子才出門,回頭就把房間給撤了,電視上可都是子女不管走落海角天涯,父母都把房間留著,煽情的還一天打掃三遍呢,而且都說掃著掃著就默默無語兩行淚了,連東西都沒挪動過!您倒好,連張床都沒給我留下。

  我媽當時眼睛一瞪,振振有辭說養了你二十年了還不知足,禍害了我們二十年了你還想回來?再說了,留了你也不回來住啊,那麼大一張床還占地方不是。

  其實我知道我媽心裏特別疼我,我爸告訴我,我搬出去那天,我媽晚上偷偷在洗手間裏哭了好久,說兒子大了,家裏終歸是留不住了。

  想到下個月就是我媽五十歲生日了,我心裏忽然一顫,原來我和蘭子分手已經一年了。

  我總是騙自己,說蘭子和我分手才兩個月。而事實上,我們的分手是在一年以前。

  而我們的感情出問題,則是在更早以前。

  我一直在問自己,我是不是潛意識中,把記憶裏的和蘭子的那段愛情刻意的美化了。

  其實,我從北京回來後,和蘭子的關系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美好。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我們都長大了。

  開始的時候,我們宛若一對幸福的戀人。

  我每天常常晚上去接蘭子下班,然後蘭子就會唧唧喳喳的在我耳朵邊上講述一天的高興和不高興的事情。

  周末的時候,蘭子會來我住的地方幫我打掃房子,我們倆都脫了鞋子光著腳丫在房間裏來回抹地板;我們像一對小夫妻一樣去超市購買好多吃的喝的還有日常用品,再去影像店裏買一大堆盜版的DVD回來,然後整天蘭子躺在我懷裏一起看影片。蘭子喜歡吃茶葉蛋,常常硬掐著我去買,有時我看影碟正看到精彩處不願意去,她就躺在我懷裏死命掐我,掐到我去為止。常常是我氣喘籲籲跑了一趟買回來幾個茶葉蛋,蘭子卻躺在沙發上沖我甜蜜一笑,說老公,剛才我忘了和你說了,我還想吃桔子。

  老公這兩個字,其實是蘭子私下裏才會喊我,而且一般不喊,只在有事情求我做了需要撒嬌的時候才會這麼喊我。她知道只要她一喊出這兩個字,我就什麼都心軟了。這是我一個弱點。

  蘭子常常會問我,陳陽,我們什麼時候結婚了。我就說別著急,等我們倆二十五歲了,我就娶你。蘭子就會追著我滿屋子打,一邊打一邊說,誰著急了!

  我不知道蘭子心裏是不是和我一樣的想法,反正那會,我認為蘭子就是我老婆。就算現在還不是,將來也一定是。

  當時我們都像小孩子盼望過年一樣,盼望著二十五歲的到來。現在想想,這種想法確實有些可笑,我自己都不知道當初我們為什麼一定要等到二十五歲。或許是中國人多年來的晚婚晚育的思維在作怪吧,又或許是因為兩個人才學校畢業就結婚,怕親戚朋友笑話。

  可隨著我們一步一步走向二十五歲,生活開始一點一點的改變了我們。

  我和蘭子之間似乎很難找到從前的那種快樂了。

  蘭子幾乎不讓我去接她下班。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大家工作越來越忙碌。

  我知道有很多男人追求蘭子,其中有些人毅力堅強一直沒有放棄。蘭子工作的那個公司的老板一直對蘭子很照顧,而且特別照顧。而我身邊的朋友也越來越多,我開始寫小說,然後認識了一幫玩兒文字玩兒廣告玩兒娛樂圈的朋友。我發現這才是我喜歡的生活,我喜歡那種自有的,不受拘束的生活,喜歡那種不受上班下班束縛,可以按著自己的喜好工作的那種自由。在我的第一部作品被印成了字後,我更加確定了我要走什麼樣的路。

  有天晚上,我和蘭子說,我其實向往的,是那種自由並且平靜的生活。

  蘭子躺在我懷裏忽然反問了我一句,陳陽,你說,我們將來會分手麼?

  我沒說話,只是緊緊抱著蘭子。黑暗中,一種無法形容的壓抑和恐懼,彌漫了我們倆人的心頭。

  我知道蘭子對我目前身邊的那些形形色色的朋友有些顧慮,娛樂圈裏是非多,這些我看得太多了。我對蘭子認真的說,除非是我們倆之間的愛情破裂,我們之間不會因為第三者插足而分手。

  現在想來,那時的我們還是幼稚。

  可我沒想到,蘭子把我們之間的話當成了一個誓言,直到最後蘭子都很認真的堅持著這個誓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7:04

(30)
  我和蘭子到底怎麼分手的?

  這個問題我自己都沒法很准確的回答。

  事實上,我們之間分手了很多了次,然後倆人都忍不住對對方的需要,沒幾天又走到了一起。那種感覺似乎是撕心裂肺的,就好像同樣一個傷口,你把它割開,還沒等它完全愈合又割開,然後愈合後再次割開,如此反複多次。

  我們之間的感情似乎是很奇怪的。

  一方面,我們離不開對方,我們在一起太久太久了。彼此已經深深印刻在對方的生活裏面,如果貿然分開,就感覺生活中一下缺少了一塊,整個生活都部完整了。

  就好像一張照片上的兩個人,如果想把其中一個人去掉就必須用剪刀剪去,可剪去後,就不再是一張完整的照片。

  一次我和石石兩人喝酒都醉了,我把當初的那句誓言說給石石聽,石石笑得前仰後合,笑完了對我說,其實你們倆恰恰是說反了,你和蘭子如果要分手,必然是因為有別人介入。正如你們自己說的那樣,你們幾乎是一個整體了,貿然分開必然導致生活的殘缺,所以只能有一個人介入,填補了那個殘缺部分,才能使得你們才能分開。

  我把石石這些話當成了酒後的醉話,沒有放在心裏。

  (31)

  蘭子的老板對她好的有點顯出形兒了。直接把蘭子的工作職務改成了自己的秘書,然後就開始帶著蘭子出入各種場合。一會說帶蘭子去和客人談業務,為了公司形象,給蘭子買一件衣服——八千。一會兒說蘭子要學開車,就直接把公司的一輛汽車扔給蘭子開了。

  我明白,我和蘭子的路走完了。

  其實到了今天,我心裏都不恨蘭子。我清楚,我和蘭子走的路不同而已。我們在選擇生活的道路上,走的是不同的路子。而蘭子那老板——蕭然,條件確實也很勾人。男未婚女未嫁,誰也不能說誰錯。

  蘭子不是喜歡錢的女孩。蘭子家裏有錢,而且也不是一般的有錢。她父親是一家大型國營企業的核心領導人物之一。蘭子喜歡的是那種有主見的,事業上成功的成熟男人。而我偏偏一輩子都不可能變成那樣的人,或者說,我不願意成為那樣的人。我更喜歡自己飄著,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平靜的,自由的過著生活。

  用世俗的眼光看,或者說用目前社會上絕大多數人的眼光看,我,陳陽,是個沒用的男人——至少我比蕭然沒用多了。

  分手那天,蘭子像平日一樣來到我住的地方,我們坐在一起吃飯。我們的樣子青春燦爛,可我們的內心破破爛爛——這句話後來成為了我一部小說裏面的經典詞句。

  陳陽,我們分手吧。蘭子的聲音特別輕,特別柔和,就像當年她對我說我愛你的時候一樣那麼柔和。

  嗯。

  我沒多說什麼,分手這兩個字,我們已經說過很多次,但我心裏知道,這次,才是真的。

  蘭子輕輕把桌子收拾了,然後進房間把大衣穿上,對我輕輕說,我走了,事情給我打電話。

  我忽然站了起來,走到蘭子身邊,伸手就把她抱住了。

  我說,別動,讓我再抱抱你,就一分鍾,我們倆誰都別動——最後一次了。

  我的聲音很輕,很空蕩,

  蘭子習慣的把腦袋靠在我肩膀上,雙手也習慣的從我外衣的衣襟裏插了進去——我知道,她一向怕冷。

  我脖子後面感到涼涼的,濕濕的。我知道是蘭子的眼淚流到了我的脖子上,順著脖子一直流淌下去。

  那一年,有個叫陳亦迅的香港人唱過一首歌,叫《十年》。

  裏面有一句詞:懷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離開的時候,一邊享受一邊淚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7:17

(32)
  蘭子和我分手後長一段時間後才慢慢接受了蕭然。而我,則認識了微微。

  石石說的對,我們倆分手後,身邊肯定是得有其他人介入,填補那塊空白。

  唯一的一個讓我無法釋懷的細節是,某一天我和微微在一起吃飯,蘭子打電話給我,問我在什麼地方,我非常平靜的告訴她我在和女朋友吃飯。蘭子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個字:哦。

  之後的第二天,蘭子才和蕭然走到了一起。

  微微後來給我分析,說蘭子其實一直在等我去找她,如果我那段時間去找蘭子,也許結果就不一樣了。

  我笑笑,沒說話,我知道,如果我去找蘭子,或許我們還能再維持一段時間,但是最終我們還是得分手。

  兩人走的路不同,那是注定了的。

  微微又問我,為什麼當時我要對蘭子說她是我女朋友。

  我還是笑笑,沒說話。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微微。

  微微說我看她的目光是極其猥瑣的,然後一頓粉拳打得我抱頭鼠竄。

  (33)

  我從父母那裏出來,一路走一路回憶和蘭子的那些事情。其實我和蘭子之間的關系確實很微妙,我們都無法忘記對方,但是卻生生分手了。

  一些三流的愛情小說裏面常常有這麼一句話:愛情並不是全部,僅僅有愛情,並不能維持兩個人的關系。

  我認為那些小說或許是三流的,但是這句話絕對不是三流的,而是一流的。

  事實上,分手不久後我也後悔了,又去找蘭子,但是蘭子已經和蕭然在一起了。

  石石說,我真是犯賤。

  我認為,這句話也是一流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7:33

(34)
  微微終于出來了,出乎我意料的是,這丫頭根本就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樣。

  我本來以為她應該是一副特別萎靡不振的樣子,一副憔悴蒼白的臉蛋,一見面就直接撲到我懷裏,還得動不動就哭幾嗓子,那才符合正常邏輯。

  結果那天她從裏面出來,模樣出奇的齊整,一見到我老遠就張牙舞爪跑過來了,然後迎面沖上來就給我了一腳,然後大吼了一嗓子,陳陽!小爺我可給你害死了!

  按照微微的邏輯,那天晚上是我把她拉出去喝酒,才會造成她闖紅燈被抓以及後面一系列的事情。

  所以,我才應該是罪魁禍首。

  微微瘦了,下巴顯得尖尖的。我心裏挺內疚,所以她說什麼我都認了。

  然後當天晚上叫齊了一幫狐朋狗友,有石石燕子,有三爺田紅,還有某某,某某,等等等等。一大幫人浩浩蕩蕩殺向天堂隔壁。都說家醜不外揚,可微微把坐牢這件事情逮誰就都誰說,一副特別自豪的樣子。

  別人問她為什麼會進去,她故意裝作一臉平靜的樣子,輕描淡寫說,其實也沒什麼,都是陳陽一不小心就把我害進去,沒什麼,真沒什麼。然後我就低頭一言不發任眾人批判。

  SEVEN給我解圍,說微微實際上這不算坐牢,那是看守所拘留,和監獄是兩個概念。

  微微立刻瞪著眼睛看著SEVEN,直到用尖銳的目光把SEVEN瞪得縮成一團,然後反駁說,你說得輕巧,你進去試試!

  我一邊笑一邊偷眼看著微微瞪眼睛的樣子,說實話,那樣子挺可愛的。

  手機忽然響了,是蘭子打過來的。

  找我有事情?我一邊說一邊看著微微和燕子在嘻嘻哈哈。

  也沒有什麼事情,就是前天打電話給石石的時候,聽說你最近忙著一個什麼事情心情不太好,石石又不肯細說。打電話問問你,你沒出事兒吧?

  沒有。我平靜的說,沒什麼大事兒,已經解決了。

  我心裏猶豫,要不要邀請她去我媽的壽筵上吃飯。

  你最近過得好麼?蘭子那頭的語氣似乎也很平靜。

  還行吧,我嘴裏回答。

  嗯,那沒什麼的話,我就掛了,

  我看了一眼那堆人,石石在和三爺拼酒,燕子和田紅在一旁笑著看著,氣氛融洽和睦。

  我想了想,對電話說,蘭子,和你說個事情,下個月4號我媽過生日安排了一個飯局,你過來吃飯吧,我媽說她好久沒見你了。

  電話那頭沒聲音,我趕緊又說,你要沒什麼事情就過來吧,大家正好一起聚聚,石石他們一幫好朋友都會去的。我故意加重了“好朋友”這三個字的語氣。

  行,具體時間定下來了你再打電話告訴我。蘭子的語氣很輕松、

  我掛了電話,腦子裏一時又有些空白。愣了一會,我自己忍不住笑了,心想,陳陽,你他媽想什麼呢,傻不傻呵。

  晚上微微喝醉了,我也記不清自己喝了多少,反正到最後一幫人全趴桌子上站不起來了,我把她從一堆醉醺醺的人群裏扛出來。然後出門攔了輛出租車,把她塞了進去。

  在車裏,微微伏在我懷裏,醉眼朦朧對我嘻嘻傻笑,然後伸出手指挑我的下巴,嘴巴裏嘟囔說,陳陽,你說,你說我是不是特別牛逼?

  我也嘿嘿傻笑,隨口應付說對對沒錯,我們這麼多人就你最厲害了。我把她腦袋固定在我肩膀上,不讓她亂晃動。

  的哥一面開車一面和我說笑,哥們,你女朋友看樣子喝了不少啊。

  我臉上微笑,說是啊,這丫頭太瘋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7:47

(35)
  車子開到了微微家樓下,我抱著她一步三搖的上了摟,然後黑暗中手忙腳亂的用鑰匙開了門,最後把她拖進房間往她床上一扔,我往她身邊一倒,眼睛一黑開始悶頭打呼嚕。

  我做了好多夢,夢裏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

  最開始我夢見的是一條小路,確切的說,是一條小胡同。而且這條胡同在現實中是確實存在的。我甚至很清楚的記得整條胡同只有一個路燈,而且是特昏黃特暗淡的那種,還有路口的一塊錢三串的烤羊肉。

  然後夢中出現在我面前的,就是蘭子的那張笑臉,明眸皓齒豔若桃李。這條巷子就是通往她家的必經之路,其實記憶裏應該還有條別的路,寬敞明亮的多。但我們從來都是很默契的走選擇小胡同。通常我們都會在胡同裏某個陰暗的角落裏接吻,當然,夏天穿著單薄的時候還會隔著衣服互相挑逗一把。蘭子一向不喜歡在公眾場合和我有任何親昵舉動,她甚至不喜歡我在大街上摟她的腰,有時候連手都不讓我拉。她一向很怕羞。

  夢裏的那些清晰的畫面已經讓我有點糊塗了。往常雖然我會夢到些更奇怪的事情,但一般情況下理智會告訴我那些是夢,不是真的。可這次那種身臨其境的感覺讓我徹底的迷失了。緊接著我已經看見蘭子在向我微笑,就站在路燈下燈光照不著的陰暗處,我已經准備走過去擁抱她。這時場景換了,我一陣的天旋地轉頭昏眼花。

  下面的場景讓我更加困惑了,因為我發現自己穿上了中學的校服,然後坐在學校的廣播室裏。我在中學時就是校電台的主持,那會我白淨健康,學校裏的大型的節目聚會從來都是我和蘭子當司儀。可這種好日子並沒有長久,因為我開始抑制不住的表露出一些讓同齡人都無法接受的個性和反叛,在大家喜歡四大天王的時候,我卻在廣播裏大放披頭士,而當大家喜歡聽恩雅的時候,我卻迷戀上了北歐的重金屬搖滾。一年後我被清理出了學生會組織。一切我都不在乎,但讓我難忘的卻是那個明媚的眼神。

  我愛蘭子,而且是從很多年前就開始了。在夢境中我才猛然發現了這個讓我沮喪的事實。于是我黯然落淚。

  然後我開始奔跑在一個很大的操場上,周圍的看台上全是空蕩蕩的。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跑,但是夢裏我的雙腿根本就不受我自己的控制,我只能一圈一圈的跑下去,無休無止的跑下去。

  我被一根無形的繩子拉著,我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著。我沒有辦法,只能往前跑。我心裏怕急了,我大喊大叫,但是嗓子裏一個字都喊不出來,我希望這個時候旁邊能有個人來拉住我,我害怕這麼一直跑下去,我害怕這麼毫無目的痛苦的奔跑下去。

  我終于看到操場的角落裏有幾個人影,是石石三爺田紅還有微微他們。

  我想找蘭子,但是看了半天他們中間沒有蘭子。我一圈一圈的跑,我想喊他們下來拉我,但是我喊不出來。他們在熱烈的交談,在喝酒,卻沒有一個人回頭看我。

  我急了,眼淚嘩嘩的從我眼睛直接流下來,一直流到我的嘴巴裏,夢裏我甚至能感覺到眼淚流淌到我嘴裏的那種苦澀的味道。

  我嘴巴裏越覺得苦,心裏就越害怕。我心裏一遍一遍的嘶喊,終于,看台上有一個人回過頭看我,是微微。

  她的眼神很明亮,一如既往的那麼明亮,她像一片雲一樣飄到我跟前,然後向我伸出手。

  我用盡全身力氣,終于沖口喊了出來:微微!救命!

  微微對我笑,笑的很溫柔,露出雪白的牙齒。然後伸出手拍我的臉,開始是輕輕拍,然後越拍越重。

  啪!臉上傳來疼痛的感覺。

  我渾身一哆嗦,從夢中驚醒過來,氣喘如牛,然後看見一張嬌媚的臉龐就在我面前兩只亮亮的眼睛好奇的看著我。

  微微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用一支手撐著身子,就這麼俯視著我,臉上似笑非笑,表情似乎有些奇怪。

  你剛才做夢了?

  嗯。

  你做夢幹嘛老是喊我的名字?

  我臉一紅,想轉移話題,隨口說你怎麼醒了?

  還說能,你看看你自己吧。

  我這才發現,我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占據了整張床的四分之三的地方。我臉一紅,小聲說,是我把你擠醒了?

  沒有。微微板著臉說,你沒擠我——你直接把我從床上踹下去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8:00

(36)
  我覺得我特別沒面子。我不但當著微微的面做夢,還一邊做夢一邊哭,更讓我臉紅的是,我說夢話都在叫她的名字。

  結果微微後半夜就死纏著我問:你是不是愛上我啦?然後一副鬼鬼祟祟卻又故意裝作寬宏大量的樣子說,你別膽小,心裏有什麼盡管說出來啊。愛上我就愛上我唄。我這麼好的女孩兒,你愛上我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兒。

  就這樣,鼓噪了半夜,我在她的言語攻勢下臉紅脖子粗。嚇得我後來跑到沙發上坐了到了天亮。天亮後我一照鏡子,臉上雙頰上還有兩坨鮮豔的紅暈。

  我走回房間,微微還沒醒,抱著被子一邊睡一邊流口水。我看著心裏暗暗歎息,心想挺漂亮的一個女孩兒,怎麼睡著了跟個智障人士一樣。

  我輕輕拍了拍她,想叫她起床,該把床讓給我了。

  說實話,我腦子糊塗著呢。昨晚我也沒少喝酒,後來雖然勉強把微微扛了回來,但是後半夜被她折磨的基本就沒睡,現在看房間裏什麼東西好像都帶著重影兒,腦子裏跟灌了鉛一樣,死沉死沉的。

  微微根本不理我,被我弄醒了後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後翻了個身子繼續睡。

  我沒辦法了,正想伸手拽她被子,忽然聽見外面有人輕輕用鑰匙開門的聲音,我騰的一下就躥出房門,然後迎面就看見一個穿著長相特富態的中年婦女拉著個小型旅行箱進來了。我立刻認出來了,這是微微的媽媽。一瞬間,我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兒,腦子裏嗡的一下,全傻了。

  微微媽媽看見我一下就愣住了。我們倆就這麼站在客廳裏面大眼瞪小眼,愣了足足有幾秒種。

  我反應過來了,顫顫巍巍喊了一句,阿姨好。

  我這句話喊得特別大聲,裏面微微果然也聽見了,然後我就聽見撲通一聲,憑猜測,我就知道,這丫頭一定是嚇得又從床上掉下去了。

  微微光著腳丫就從房間裏奔出來了。微微媽媽一看見自己女兒,一下回過神來了,臉色就變了。看樣子是氣壞了。

  我知道壞事了。

  這會微微那模樣確實讓人看了太過于曖昧:頭發散亂,睡眼惺忪,衣衫不整,一副被人“染指”了的樣子。不管換了誰家父母,一早回家看見自己女兒這副模樣,旁邊還站一男的,也肯定就往歪路子上想了。

  我剛要開口說什麼,微微媽媽咬牙說,什麼別說了,趕緊把衣服穿整齊了!說完還狠狠瞪了微微一眼。

  不幸中的萬幸,我和微微都是一晚上沒脫衣服,不然就更說不清楚了。後來我自己轉念一想,多新鮮啊,我和微微本來就沒想怎麼著,當然是穿著衣服的了。

  兩人迅速的把自己收拾好了,梳頭刷牙洗臉。我偷偷小聲問微微,你媽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微微都快哭了,說我也沒想到啊,昨天我從看守所裏出來還給他們打電話來著,說是還要過幾天才能回來呢。說完微微臉色一沉,叮囑我說,我進看守所那事情你可千萬別說漏了,不然我可就真死定了。我連忙點頭。

  古人說的好,酒後誤事,此話果然不假,還真的就應驗了。還有一句話叫酒後亂性,還好今天沒有發生。

  腦子裏胡思亂想,眼睛不由得朝旁邊梳頭的微微看過去,微微大概感覺到我在偷看她,沒來由的臉上一紅。鬧得我們倆都表情都有點訕訕的。

  收拾妥當了,我們倆走到客廳。微微媽媽坐在沙發上,面色稍微好了一些,看樣子已經從打擊中恢複了一些。

  出乎意料的,微微媽媽沒有像我想象中的對我憤怒咆哮,而是很平靜的先盤問我的底細,姓名呵年齡呵工作呵家庭呵,言語和藹客氣,就像兩人閑話家常一樣,她越是客氣我心裏就越發毛,幾次我想解釋都沒辦法插嘴。

  小陳啊,我們家微微雖然平時很倔強,但是感情上還是個小孩子,不太懂事,你今後要多體諒體諒她。微微媽媽一邊說一邊眯著眼睛打量我。

  我明白微微媽媽根本就是完全誤會了,想了想,張嘴說,阿姨,其實昨晚我們都喝醉了,本來我是送微微回來,結果到了這裏我也醉倒了……

  微微媽媽臉色一變,沉聲說,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現在有些事情很開放,但是我們家微微不是這樣的女孩子,就算她想這樣我們當父母的也絕對不允許她這樣。你既然是個男人,就應該懂得做事情是要負責任的。

  我哭笑不得,正要說什麼。

  微微媽媽忽然目光落在了茶幾上的一張紙條上。

  我一眼看見那張紙條,心裏一緊張,汗就出來了。

  壞了,那是微微還在看守所的時候,叫我冒充她給家裏留的紙條。紙條上是用微微的口吻告訴她家裏人她要出去旅游幾天。可沒想到微微這麼快就從裏面出來了,紙條就派不上用場了,本來應該回來後就把它扔了的,可昨天回來後大家都醉迷糊了,誰還能記得這事情啊。

  微微媽媽把紙條拿起來看了看內容,眉頭就皺起來了。

  我偷眼看微微,微微也有點傻了。

  這個是什麼意思?

  微微剛要說話,微微媽媽就用眼神把她嚇回去了,然後轉過來對我特和藹一笑,說小陳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我腦子裏飛快的運轉,猛然想起我留這個紙條的時候,下面沒有寫日期。心裏就立刻有了底。

  嗯,是這麼回事情。我鎮定的回答說,阿姨,我和微微正准備今天去外地旅游,所以這個紙條是昨晚寫好了留下的,微微也沒想到您今天就回來了。

  微微媽媽臉上閃過一絲微笑,說昨晚留的?你不是說昨晚你們是喝醉了回來的?而且一回來倒頭就睡了?

  我一下語塞,後背上全是汗。微微在一邊偷偷沖我使眼色,我卻根本無法理解她是什麼意思。

  我一咬牙,心想豁出去了。

  嗯……阿姨,其實,我和微微認識,嗯,來往,來往很久了,只是微微一直怕羞,沒告訴你們。話說到這裏,我抬眼看微微媽媽,她正在看著我,但是眼神還是很嚴肅。

  我跳河一閉眼,心想去他媽的吧。然後抬頭迎著微微媽媽的眼神勇敢的說,阿姨,我們年輕人做事情荒唐,您別生氣。嗯……您剛才的話我都明白,您放心吧,我對微微是真心的。

  說完了我都不敢回頭去看微微的表情。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8:36

(37)
日子見到田紅,感覺她比當年變化了很多。變得冷漠了許多,更多的時候,她很少說話,臉上永遠都是一副冷漠的樣子,似乎身邊的事情都和自己沒什麼關系。可這會她臉上也多少流露出一些凝重的表情。我意識到,他們是在談一個重要的事情。

  你們談什麼事情呢?

  石石嚴肅的說陳陽你來的正好,我和三爺在聊一個大買賣,一起坐下來談談。你說來我這兒上班這麼多日子了我可光聽見你聲音沒怎麼見你人啊,你也太敷衍了。

  我也有些不好意思。坐下來說成啊,什麼大買賣,說來聽聽。

  三爺把手裏的香煙掐了,然後把事情的經過和我說了一遍。

  這兩年三爺在北京也混出了點不小的名堂,目前手裏有一個專門給幾家國外客戶做采購中介的公司,類似于那種中間商。目前有一家客戶要在國內購買一批標准配件,三爺的意思是反正這筆生意最終是要找一家外貿公司代理操作的,因為三爺自己的公司只是一個中間商,說好聽了也就是那個國外客戶在國內采購的代理人。而我們國家的法律規定是出口必須要有進出口經營權,這個條件石石的公司倒是具備的。三爺就說反正是要找一家外貿公司做代理的,不如就直接把這筆生意給石石做。其實也就是用一下石石的公司的名字去海關報關,貨物直接從工廠拉到上海後就報關出口,石石的公司只要給三爺的報關單據上蓋上自己的公章,表示是以石石的公司名義出口就行了。

  三爺開價是整筆買賣交易額的2%,這價格在目前的行情上來看算是很優惠的了。這筆買賣的交易額大概是1400萬美元,也就是一個多億的人民幣。而石石的公司可以拿到2%,也就是近300萬人民幣的純利潤。

  整件事情說白了,就是石石公司只負責在報關單據上蓋一個章,三爺借著石石公司的名義出口貨物。石石就可以分到300萬。

  他們一說完我心裏就隱隱覺得有點不對。

  提供一份蓋章的報關單據就可以賺到300萬。這事情未免也太便宜了一些。

  我臉上不動聲色,然後又問了對方付款,以及合同條款等等一些細節,全部都是符合常理的,沒有一絲不對的地方。

  三爺笑了笑,說我知道你有點不敢相信,覺得這錢也太好賺了。其實你們的投入是潛在的。比如說你們公司擁有的這個進出口經營權,這種權限國家一直抓得很緊,私營企業很難批到這種權利,而且還有一個硬標准就是注冊資金500萬以上。說白了,我是花錢租用你們的這筆無形資產。現在國內擁有這種權限的公司,要麼就是那些國營的大型外貿集團,那種公司是不肯和我這樣的小商人做代理業務的。而私營的大型外貿企業,我又不放心,擔心他們會趁機會挖我的客戶,想來想去,就只好來找石石了。

  三爺這麼一說,我就沒什麼話好說了。自己倒有點不好意思,總覺得剛才自己那些想法,是對朋友的不信任。

  三個人又聊了半天,然後石石忽然說,你今天怎麼想起來過來上來了?

  我苦笑了笑,把今天早上在微微家的一番遭遇說了一遍,但是隱去了昨晚我和微微喝醉了睡在一張床上的事情,

  沒等我說完,石石就笑得差點下巴都脫臼了,三爺也差點就坐地上去了。

  我冷笑著等他們笑完了,然後對石石說,我現在身上可沒什麼錢了,連自己都養不活,所以我准備讓微微這幾天住你那裏。我反正是養不起她。

  石石一下就跳起來了,急忙說絕對不可能,我剛剛和燕子有點了實質性的進展,你可別害我。這話一出,我仿佛隱隱看見田紅那原本固若金湯的臉部肌肉似乎微微抖動了一下。

  我說那怎麼辦?石石想了想說,我讓財務部給你先把這個月工資支了算了。

  三人聊完了一起出門,石石還在後面氣憤不已:這混蛋來幹活三天都不到,就拿一個月工資,都說資本家剝削人,可我他媽盡被人剝削了!

  我回頭沖他一笑,說廢話,咱倆誰跟誰啊。對了,下月我媽生日,你別忘了去吃飯。

  中午一幫子人又出去找了家館子腐敗了一通,從飯店出門前,石石把我拉到一旁輕輕對我說,三爺那筆生意,回頭就交給你來全權操作了,別人弄我不放心。

  一天的時間混得特別的快。

  我們似乎又回到了幾年前在學校裏那會無所事事的狀態。

  我們坐在石石的辦公室裏面聊天聊了一下午,抽光了我們身上所有的煙,又讓把每一個進門來找石石批閱文件的男職員的身上的香煙全搜刮完了抽完了,下班的時候我們帶著一身的煙味兒走出門,走進電梯後都讓電梯裏面其他乘客低頭掩鼻,直到我們走出電梯,身後還有人納悶:我記得這棟樓裏沒有煙草公司啊。

  大家分手的時候,石石三爺一個勁的沖我使眼色,內容極其卑鄙曖昧。我視而不見,拉著微微上了一輛出租車。臨上車前石石還對我偷偷說,反正明天周末,晚上你可千萬別惜力,得下狠招兒,一定要拿下!氣得我一腳把他從車邊上踹開了。

  後來石石對我說,當時我的表情和上刑場差不多。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8:49

(38)
  晚上我把微微領回了自己住的地方,先在客廳裏弄了一個地鋪。然後轉身對微微說,你看怎麼睡吧,我個人建議你睡地鋪,我們家客廳豁亮,空氣也流通。要是半夜你肚子餓了想偷吃點東西什麼的,行動起來也方便。保證神不知鬼不覺的。

  微微用一種看神經病人的眼光注視了我良久,然後轉身走進我的臥室,關門前還冷冰冰丟過來一句,小子,昨晚是喝醉了讓你占了便宜,今晚你要是敢進來,我就閹了你。

  我們家客廳其實確實豁亮,可也冷得嚇人,再加上我把厚實的被子都留在了床上給微微用,半夜裏我凍醒了好幾次。後來實在受不了了,就把衣服穿起來睡,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前些天事情都聚集到一塊兒了,一直沒好好休息,而前一天晚上有給微微接風喝了一個爛醉,後來到了微微家折騰了一夜也基本沒有怎麼休息,我這一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醒過來。

  醒來的時候,微微坐在我身旁的地板上,什麼都沒說,就那麼靜靜的看著我。我才發覺我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

  我嘿嘿一笑,說被子是你給我的?

  微微點了點頭,輕輕說我天亮起來後看見你穿著衣服睡覺,知道你一定是凍了一夜,趕緊把被子給你拿過來了。本來想把你挪到床上去,可是你死沉死沉的,看你睡得那麼沉,又不敢叫醒你。

  我才發現,微微眼睛紅紅的,好像哭過。

  我心裏一緊,隨口問她,現在幾點了?

  中午十二點半。

  微微眼珠一轉,說你睡夠了麼?

  睡夠了。

  睡夠了就起來吧,我今天在你房間裏轉了兩圈。你這兒都亂得成豬窩了,你房間裏還有一股臭襪子的味道,昨晚差點沒把我熏死,後半夜我恍惚中還以為是煤氣泄漏了!你趕緊起來和我一起打掃!

  微微先拉著我去了附近超市買了一大堆日常用品,什麼洗衣粉洗滌劑毛巾牙刷肥皂沐浴液洗發水之類的,還順手帶了兩大包衛生紙。本來我還想問問她要不要再買兩包什麼護墊衛生巾護舒寶之類的,後來考慮到今天微微穿的是兩寸半鞋跟的高跟鞋,遂作罷。

  回來走到樓下的時候,老遠看見路口一家影像店,微微又拉著我淘了十幾張剛盜版出來的美國大片,但是有一條,微微不讓我買那些封面上有穿著暴露美女的碟片,說是那種片子看了會刺激我的男性荷爾蒙,現在我們孤男寡女住在一起,萬一我被影片裏的一些情節刺激了,對她不安全。

  到家後我們就開始清理屋子,們先把房間地板掃幹淨了,然後我和微微都脫了鞋子光著腳丫來回擦地板。

  看著微微嘻嘻哈哈舞動著手裏的抹布,光著腳丫在我房間裏跑來跑去。我心裏總覺得這種場景似曾相識,心頭好像有根針一下一下的刺我,疼得我把嘴唇都咬紫了

  有那麼一會兒,我特別想哭,但是不敢。因為我曾經聽說過一句話:青春呵,就這麼在眼淚中,嘩嘩的就流淌走了,而且走了就不再回來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9:04

(39)
  晚上睡覺得時候,微微說今晚你不能睡客廳了,太冷。

  我笑得特奸詐,說那怎麼辦?

  微微說你也睡房間吧。我笑得更奸詐,說這個可是你自己說的。

  微微也笑得很奸詐,說我讓你進房間了,可沒說把床給你睡。客廳裏冷不能打地鋪,房間裏可有空調呢!今晚你還是睡地上!

  我冷冷看著她,說放心吧,這屋子裏沒流氓,就算有,就你那空前絕後的身材,是流氓也嚇跑了。

  話一說完我撒腿就跑進廁所,微微愣了一下立刻明白過來了,在後面大吼一聲,陳陽,你大爺的!

  晚上兩個人真躺在一個屋子裏了,卻都睡不著了。我在地上翻來覆去,她在床上覆去翻來。憋了一個多小時,微微忽然樂了,黑暗中我最然看不見她的臉,但是她笑得聲音在屋子裏回蕩,說實話,挺好聽的。

  微微說,陳陽我忽然想起來一個笑話,特好玩兒,我說給你聽吧,反正你也睡不著。

  我說行啊,你說吧我聽著。

  微微一下來勁了,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就和我說了一個笑話:

  說是有一對兒老夫妻,有一天老太太臨終快斷氣了,老頭子在一邊守著。

  我說這挺有意思,你現在在床上躺著,我在一旁陪著,也有點兒那個意思。

  剛說完黑暗中一個枕頭就砸了過來。我趕緊閉嘴不敢再說了。

  微微清了清嗓子繼續講故事:

  那老太太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就對老頭子說了,平時我自己藏著一個鐵盒子,你不是總好奇裏面裝的什麼東西,可我老實不告訴你麼?現在我也快死啦,就給你看了吧。

  說完老太太從床頭拿出一個小鐵箱子。把鎖打開,遞給了老頭。

  老頭打開一看,裏面有三粒黃豆,還有一百塊錢。老頭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老太太就給他解釋說,我年輕的時候吧,曾經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有過紅杏出牆,後來我每一次在外面有了外遇,我就偷偷的藏一顆黃頭來記著。

  老頭當然聽了很不高興啦,箱子裏面有三粒黃頭,也就是說老太太曾經有三次瞞著自己在外面紅杏出牆。就問老太太,那一百塊錢是怎麼回事呢?

  老太太歎了口氣,說,後來有一天呢,我看糧食漲價了,就把自己藏的那些黃豆賣了,賣了一百塊錢。

  聽到這兒我差點就一口氣笑岔了過去。

  微微洋洋得意,說怎麼樣,挺好玩兒的吧。

  我想了想,說也不算什麼,這種笑話網絡上多了去了,隨便就能找出百八十個來。

  微微側著腦袋想了想,說那你給我講一個吧。

  我心想講故事算什麼,我好歹也出過書,怎麼也算一作家啊,職業的業余的先甭管。

  我思索了片刻,然後一邊壞笑著,一邊故意用一種低沉的語氣給微微講了一個故事:

  有一個男人,在車站等車,看見一位女郎曼妙的背影,于是跟蹤而去。漸入一小區居民樓,跟上去,只見房門緊閉,唯門上有一窺視孔,可望進去,什麼也看不見,就看見眼前是一片紅色。

  敲門,卻無人應聲,男人只好悵然而去。

  過幾天,又在車站看見同一個曼妙背影,于是又跟蹤而去,再從窺視孔中看,依然是一片紅色,什麼都看不見。如是者三次,男人終于失去了耐心,找來小區保安詢問那緊閉的房門內住的女郎是誰。保安驚詫:那房是出租屋,以前住過一個“雞”,後來吊死了,那房子便再無人敢住。

  男人不甘心,追問那“雞”長得什麼模樣?保安搖頭說,沒有人見過,不過據說她有一只眼睛是紅的……

  微微沉默了幾秒鍾,然後高聲尖叫一聲,嚇得一下就鑽被子裏去了。半天才把個腦袋露出來,怒罵說,陳陽你真不是個東西!

  我怎麼不是東西了?

  男人在黑暗的場合給女人講恐怖故事,多半就是不安好心!

  這話一丟過來,我立刻就語塞了。

  于是兩人都不說話了。房間裏就那麼靜悄悄的。就聽見牆上時鍾的秒針一下一下的響。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微微忽然輕輕的說了一句,陳陽,你睡著了麼?

  我說沒有。

  黑暗中傳來一聲幽幽的歎息。這一聲歎息如訴如怨,好像從天邊傳來,又好像就輕輕響在我耳邊。

  我默默思量,心裏忽然覺得壓抑得厲害。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中傳來一個輕飄飄的聲音。

  微微用略微顫抖的聲音輕輕對我說,陳陽,你上來吧。

  我慢慢從地上爬起來,輕輕走到床邊,然後輕輕把被子掀開一角,然後小心的把自己躺了進去。

  我動作非常輕柔,好像怕我稍微一用力就會把什麼東西給弄碎了。

  房間裏面還是黑漆漆的,但是我已經能隱約看到一些東西。微微把頭靠在我肩膀上,我伸手把她摟住,她的頭發上身子上香香的。我感覺到她的身體在輕輕顫動。我知道,這不是怕,是激動。

  我覺得眼睛裏似乎有什麼東西快要流出來了。

  我抱著微微,我的手在她背後的肩胛骨上來回摩娑,心裏忽然感動莫名。

  多年前,也是在一個黑暗的房間裏,也是在一張床上,我也曾這麼緊緊的摟住一個女孩。

  我覺得脖子上濕濕的,我知道是微微的眼淚流到了我的脖子上了。

  我沒說話,伸手撫摸她的臉,然後輕輕幫她把眼淚抹去。

  後來我曾經想破了腦袋都想不明白,那天晚上微微為什麼會流眼淚。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9:32

(40)

  後面的一天時間,我們一天都沒有出門,就藏在家裏看前一天買回來的碟片。我倆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微微躺在我懷裏。我們把手機都關了,誰的電話都不接,就這麼倆人靜靜躺著。前一天買的都是些美國大片,盡是些打打殺殺的東西,乒乒乓乓的看著倒也挺熱鬧。我抱著微微,覺得雖然沒有那些刺激荷爾蒙的東西,也一樣挺沖動。

  晚上我對微微說,明天星期一了,我會去好好上班。我說得很認真,好像在講述一個莊重的誓言。

  微微似乎沒有在意我說的話,忽然輕輕的問了我一句,陳陽,以後你會愛上我麼?

  我想了想,說,微微,我想我現在已經愛上你了。

  出乎意料的,微微用一種異常嚴肅的語氣對我說,陳陽,別騙我,永遠都不要騙我,尤其是在這件事情上。

  (41)

  我開始努力工作,幫石石的公司增加業績,開始建立自己的客戶關系。整天忙于周旋在各色各樣的客戶之間。我工作得異常努力,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就給石石談成了一個大客戶,並且完成了和這個客戶的第一筆訂單業務。石石後來歎息,他說我如果當年早這麼玩命幹,現在早就開寶馬了。

  我笑笑沒說話,我心裏明白,我並不喜歡這種生活,但是我必須面對現實。

  最重要的,我現在有微微。當年我失去了蘭子,如今我不會再錯一次。

  和三爺公司的那筆生意已經開始運作,石石讓我抽空去北京一次,和三爺把一些細節談妥當。我答應了,決定等過後天我媽壽筵後就動身。

  關于三爺公司的這筆業務,我心裏一直有點沒底。我曾經把這事情告訴過微微,微微聽了我的詳細描述後沉默了很久,最後她的意見和我一樣,這錢賺得太輕松了,幾乎就等于是天上掉餡餅。商場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利潤,也沒有無緣無故的虧損。這種事情透著就有點邪氣。雖然有點懷疑,但我堅信三爺不會騙石石,他就算騙誰也不會騙我們。

  出乎意料的,我媽壽筵那天,三爺居然也從北京趕過來了。我和微微的關系也基本公開了,三爺一來就說,他早就預料到我們倆會在一起了。從機場見到我們那會就預料到了。我問他為什麼,三爺一笑,說你們倆是那種天生就看對方對眼的人,人家都說了,王八看綠豆,怎麼看怎麼對眼。

  那天幸好微微沒有穿高跟鞋,不然我估計三爺得瘸著一條腿回北京了。

  飯局設在了南京飯店,我媽不喜歡太高檔的地方,說是越高檔的地方菜越不好吃,錢都花在臉面上了。也沒請太多人,家裏親戚兩桌,我和石石兩個發小兒還有微微三爺他們一桌。石石一幫人從下午就跑去我家裏折騰,來的時候還從車裏往下搬了兩箱酒,我一看,都是50度往上的五糧液,當時就罵石石說你他媽今晚准備灌到幾個?這可是我媽生日!

  石石不管,仗著我媽疼他壓根不理我的威脅。我媽倒是特別隨和,說喝得完就喝,喝不完了就帶回去吧。再說了,人家石磊都不怕喝酒,你是我兒子你怕什麼啊。

  我心想您倒是說得輕巧,到時候又不用您喝。石石那小子賊精,今天故意開車來的,到時候他把酒杯一推,車鑰匙一亮,誰會灌他?

  微微今天特別高興,拉著我表姐的兒子親死了。那小子也是個小色狼,才5歲就知道往美女懷裏鑽,拉都拉不出來。下午一看見微微就兩眼睛冒光,一旁幾個阿姨誰想抱都不讓,鐵了心賴在微微懷裏了。

  後來微微一高興,拉著那小子上街買吃的,我在一旁陪著。結果才走到樓下就看見幾個鄰居。我多年在外面上學,回來後又很快搬出去住了,他們也難得見到我,打了幾個招呼,旁邊立刻就有一個人就說了,陳陽,你兒子挺精神的,多大了?還有人說幾年沒見你了想不到你兒子都生出來了?更有人疑惑,你今年才多大啊,怎麼兒子都長這麼高了?你小子不會是早婚吧?

  我還沒說話,微微倒是特別大方,自己靠在我身邊,抱著我那小外甥,對那些鄰居點頭微笑,還裝模做樣的說,兒子,還不快喊叔叔!

  晚上一幫人從家裏幾輛車浩浩蕩蕩轉移到了飯店裏預定好的包間,我剛坐下沒幾分鍾,石石從外面走了進來,臉色陰沉,他走到我身邊對我說,陳陽,你出來一下,蘭子來了。

  因為微微在我身旁,石石這話是附在我耳朵邊上說的。我點了點頭,說,哦,沒事兒,我知道的,是我媽喊她來的。

  石石歎了口氣,語氣還是有點不對,說你還是出來一下吧,不然等會兒你別怪我。

  我心裏一動,和石石出了門,老遠就看見蘭子在門口和三爺在寒暄。看樣子是石石故意讓三爺拖住蘭子沒讓她進來的。

  我知道石石和三爺為什麼這麼做了,因為我老遠就看見蘭子身邊站了一個男人,是蘭子的男朋友,蕭然。

  我覺得當時我腦子騰一下就熱了,滾燙滾燙的,好像全身的血液一下都沖到我腦袋上了。石石嚇了一跳,趕緊用手拉住我,怕我激動之下會做出什麼舉動。我看著石石,說你就是要我出來看這個?石石沒說話,我一把甩開石石拉著我的手,我感覺自己的語氣冷的像冰一樣,我對石石說,你讓三爺回來吧,讓他們進來吧。我沒事兒。

  說完我頭也不回就走回包間了。

  蘭子,你真的是太小看我了。你以為我請你今天來吃飯是為了討好你,為了能接近你回到我身邊?你早先領著他去醫院看我時候話都已經說得那麼絕了,我陳陽是那種死皮賴臉的人麼?你也用不著把蕭然帶來給我臉色看吧!

  我緩緩走回座位,臉色冷峻。

  微微立刻注意到了我神色不對,然後緊接著看到三爺和蘭子蕭然他們走進來,微微立刻就明白了。

  當晚我狀態特別好,喝酒就跟喝水似的,不管誰來找我幹杯,我二話不說就喝。蘭子和蕭然坐在石石三爺他們那桌子。從頭到尾我沒有和蘭子說一句話,哪怕蘭子帶著蕭然過來向我媽敬酒,我坐在我媽身邊都沒看她一眼。

  等蘭子離開桌子後,我媽悄悄在桌子下面握住我的手。

  我知道,我媽心疼我。

  微微偷偷給我把杯子裏的酒換成雪碧好幾回了,我都自己給換回來了。

  後來我終于抗不住了,我對微微悄悄說,我想去一下洗手間,你幫我把石石喊過。

  微微過去把石石拉了回來,石石走到我身邊,低聲說陳陽你別這麼拼了,這樣值得麼?我說什麼值得不值得,我媽生日我高興才喝酒,和旁人不相幹。你扶我去一下廁所。

  石石歎息沒說話,領著我悄悄順著房間的邊上走出門。

  一到廁所我就吐了一個翻天覆地,我趴在,馬桶上,差點連膽汁都吐出來了。吐完了後沖到水池邊上就著龍頭喝了幾口水,然後又跑到馬桶邊上一通猛吐。吐完了才發現自己眼淚鼻涕全出來了,又就著水池子清洗幹淨了,才覺得自己舒服多了。腦子似乎也清醒多了,身子也不那麼軟了。

  我和石石走出洗手間,就看見蘭子站在門口默默看著我。

  蘭子哭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落。

  我咬著牙裝作沒看見她,就要從她身邊走過。蘭子在一旁伸手想拉我,但手伸到一半又縮回去了。我眼角看到她把手縮了回去,心裏暗暗歎了一口氣。

  對不起,陳陽,今晚我本沒想帶他來,是他非要跟來的。蘭子輕輕對我喊了一句。

  我站住了,回頭對蘭子冷笑,說,是麼?他要怎麼樣就怎麼樣,你還真聽他的話。當年你對我可沒這麼順從過。

  說完我推開門走進包間。

  我老遠看見蕭然坐在桌前和三爺微笑交談。我忽然輕輕把一直扶著我的石石推開,然後順手拿了一個兩個喝茶用的最大號兒的玻璃杯子,大步向他們走了過去。

  我昂首挺胸走得很穩,神色自若。

  後來石石對我說,那一會兒我簡直神了。本來從廁所出來的時候我已經是一步三搖,走路的時候都已經走S步了,腿肚子都打晃。可就那麼一轉眼的功夫我就變得精神百倍了。

  我走過去拍了拍三爺,示意他讓開一下,然後對蕭然說,你好。

  我沒等蕭然說話,啪啪就把兩個杯子放桌子上了。然後拿過桌子上的一瓶酒就倒。

  一面倒我一面對蕭然莞爾微笑,嘴裏說,今天是家母壽筵,蕭先生不識家母,卻登門來賀,實在是蓬蓽生輝。家母囑咐我,一定要好好感謝蕭先生的這份心意,我身為人子,只能一杯水酒聊表心意。

  我一面說一面心想,小樣兒看我不治死你,小爺我好歹也算是個作家,兩句話還是會說的。

  話說完,兩個玻璃杯也都倒滿了,一瓶白酒全光了,一滴沒剩下。

  蕭然臉色都變了。

  沒等他說話,我搶先說了一句先幹為敬!然後咕咚咕咚仰頭就把一大杯酒灌下去了。

  盡管我有心理准備,還是差點沒一口氣噎死。只覺的胃裏面像翻江倒海一樣,我眼睛死死盯著蕭然,臉上還是死扛。

  蕭然看了這架勢,咬了咬牙,就要伸手端杯子,立刻就有一只手把他攔住了。蘭子插進來伸手就把杯子端起來了,她看著我,眼睛裏亮閃閃的,我知道那全是眼淚。蘭子壓低聲音說,一會他還要開車,真不能喝酒,這杯酒我代他喝吧。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蘭子已經咕咚咕咚下去半杯了。

  你瘋了!我伸手把酒杯搶了過來,辛辣的白酒潑灑了我一身。

  蘭子身子一晃,坐在了椅子上,蕭然在後面一把扶住她。

  我死死盯著蘭子,我知道我當時的眼光一定很嚇人,然後慢慢的我的眼光黯淡下來慢慢變得柔和,我輕輕的問了她一句,蘭子,你為什麼對這個人這麼好?

  我轉身離開桌子走出包間。

  我明白,蘭子對蕭然好,是因為蘭子愛他,而且愛的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當年蘭子愛我。蘭子從來沒有如此維護過一個人,即使當年對我,她也沒有對我這麼好過。

  我忽然心裏空蕩蕩的,一陣陣的頭暈目眩,我看見微微朝我跑了過來,我對她擠出一絲微笑,然後眼睛一黑,倒了下去。

  我最後還隱約聽間石石著急的呼喚,陳陽他怎麼暈過去了!!

  我心想石石真他媽沒文化。我喝的那可是酒是60度的五糧液,先不說我前面喝的那麼多,就那麼大一個大茶缸子滿滿一杯半斤多,一口就幹下去了。

  你喝,你也暈。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39:51

(42)

  迷迷糊糊中,我老覺得好像身邊有人在哭,我睜不開眼睛,所以看不到是誰。

  我第一個想到的是蘭子,腦子裏冒出這個念頭,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傻。

  然後我想肯定是微微,我知道微微對我好,而且是非常非常好,是心裏的那種好。

  我一直覺得微微是一個和我性格非常接近的女孩兒。我們都喜歡張揚,一不留神就惹事生非,完了就老禍害我們身邊的朋友。屬于典型的革命鬥志過于亢奮,一不留神就上房揭瓦那種,天生就是一亂臣賊子,整天的唯恐天下不亂賊心不死,革命熱情高漲成天的高呼向我開炮一身是膽草木皆兵。好容易平安了一陣子,就忍不住要給自己折騰點事情出來。

  你想這樣的人一個就夠了,要是有兩個湊一塊了,多可怕啊。

  連石石都曾經偷偷說,看見你和微微在一起,我心裏總是提心吊膽的。

  我也不知道我和微微這算不算愛情,但是我難受的時候,想到她,心裏就會舒服一些。

  所以我認定了是微微在我身邊哭,我知道她為我擔心,套用一句言情小說裏的話,知道有這麼一個女孩在為我擔心,我心裏覺得好溫暖。

  我今年已經24歲了,如果按照當初設想的25歲把婚結了,那麼我最多也就還剩下一年時間了。

  (43)

  我媽壽筵後的第二天,三爺還沒走。他這次來把相關的合約以及一些資料都帶來了,也免了我再跑一趟北京。沒什麼問題大家在公司把合約簽了,然後由石石出具了一套我們以公司名義開具的報關單據。

  看著石石在文件上蓋上那個紅紅的印章,我心想這就三百萬到手了,怎麼覺得都都跟做夢似的。

  石石公司有事情走不開,我開車送三爺去機場。

  自從和三爺見面後,這是我們第一次有機會兩人單獨相處。三爺似乎有些沉默,一路上不停抽煙,我也覺得有點怪怪的。三爺似乎想和我說點什麼,但是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在想什麼?我先開了口。

  三爺笑了,從車裏的倒後鏡看著我,然後緩緩說,陳陽,我覺得咱們大家有點生疏了。

  我沒說話。三爺又笑笑,說我猜很大的程度上是為了田紅吧。石石是因為當年和田紅的關系,而你是因為心裏討厭田紅,結果你們倆都順帶著連我一塊恨了。

  我想了想,然後歎了口氣,說,三爺,那麼多女人呢,你幹嘛非要找田紅?

  三爺沉默了一會兒,眼睛看著窗外,很久才慢慢說了一句:陳陽,你知道麼?田紅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

  我不信。

  三爺臉上的神色變得很奇怪,有點深沉有點壓抑,還有點陰沉,然後慢慢和我說了田紅的事情。

  田紅的四川女孩兒。

  她的父親是個當兵的。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她父親所在的部隊就在最早上戰場的那批當中。

  我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古今中外,幾乎所有戰爭的初期,都是最艱苦最關鍵的,第一批上戰場的部隊,往往都是面臨最激烈的戰鬥,而傷亡也是最大的。

  田紅的父親就死在了邊疆。在一次行軍中,踩了地雷犧牲了。他臨死前把身邊的戰友推開了,自己被炸的血肉模糊,留下了老家一窩孩子。田紅是最小的,當時只有幾個月大。

  三爺說到這裏,我默然了。三爺看著窗外,緩緩說,你知道當年的撫恤金才多少錢麼?沒等我說話,三爺自己就先說了,那點放在現在,都不夠我們去王府飯店吃一頓的。

  田紅的幾個兄弟都沒讀書,但是田紅讀了,而且讀得很好。一路讀到中學。

  後來家裏實在沒錢了,田紅找了一個一直喜歡自己的男同學,那人家裏比較有錢。田紅拿自己做交換,要求就是供自己讀書上大學。

  三爺的語氣變得有些激動,他冷笑說,你知道田紅當時告訴我這些事情的時候,她自己是怎麼說的麼?她當時看著天上的月亮,然後非常平淡的對我說了一句,她從十四歲開始就不要家裏的錢。陳陽你知道麼?她們那兒中學的學費一學期還不到一百塊錢。

  三爺說著說著就笑了,他笑的有點神經質,笑得跟個瘋子一樣,大笑說,一百塊啊!才不過一百塊錢啊!

  我默然。

  十四歲……那時候我和石石隨便買一雙耐克球鞋都要幾百塊錢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三爺長長出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繼續用那種緩緩平穩的語氣訴說。

  田紅後來考上了大學,她沒有選擇省內的學校,而是堅定了信念一定要靠到大城市,因為她從小就發誓要走出那個地方。像她那樣的人,一旦認定了要做什麼事情,那就很少會做不到的。田紅考到了北京,那個出錢給她的男同學也考到了北京和她同一學校。

  後來的事情就是我們都聽說過的了。

  田紅到了北京後,就和那個男同學分手了。當時她對那個男的說,你用錢買了我幾年的青春,可後面的時間,是你買不起的了。然後田紅找到了當時的學生會主席,一個高幹子弟。可惜那個男的家裏門檻太高家裏人反對他和田紅來往,那個男的畢業後就和田紅分手了。田紅自己沒有了收入,只能再找一個人來依靠。最後,她認識了石石。

  三爺抽完了一支香煙,忽然對我一笑,說,覺得很驚訝吧?我當時知道的時候也很驚訝。我一直覺得自己很聰明很行,可田紅比我們都厲害,都成熟。

  我說為什麼?

  三爺臉色一下變得很凝重,慢慢說了一句:因為她能忍!

  我把三爺送進機場,幫他把行李托運了,換了登機牌。

  臨走進侯機室之前,三爺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陳陽,你知道麼?能忍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忍的時候越痛苦,等來的機會就越好,而這種人抓住機會爆發的時候,是很驚人的!

  送走了三爺,我回到公司。

  一進門就看見石石站在辦公室碩大的落地窗前,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說你怎麼了?

  石石躊躇了一下,還是對我說了。

  你沒覺得這次見到三爺,他比以前變了好多麼?

  我沒說話。

  石石歎了口氣,聲音變得很低沉。

  三爺變了,我總覺得他現在變得很深沉。雖然他還和從前一樣和我們說說笑笑打打鬧鬧,但是我總覺得他有所保留。其實,三爺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我心裏一緊,我沒想到石石會說出這種話來。

  你覺得我說的不對?從學校那會兒,三爺就是我們三個人中最聰明心機最深沉的一個,但是他和我們好,咱們之間沒有距離,他的聰明和心機從來都不用在我們身上,所以我們感覺不到。

  我沉默。我心裏清楚石石說的這些話我也感受到了,但是我不願意說出來。

  難道你對這次和三爺做的這筆生意有顧慮?

  那倒不至于,畢竟還是兄弟,三爺不會害我們的。石石笑了,他笑得很奇特,然後繼續說,再說了,不過三百萬而已,憑我和三爺現在的身家,三百萬還不算什麼。況且我們只是簽了代理合約而不是商業合同,即使是商業上出了什麼糾紛,也牽扯不到我們。

  石石笑得很自信,我心裏卻隱隱有些覺得發寒。

  石石其實一直給自己留了余地,雖然看上去他和三爺依然那麼親密無間,幾百萬的生意談笑間就給了人家,但石石仍然對三爺有了戒心。

  我心裏覺得很悲哀,是那種無能為力的悲哀。

  石石也好,三爺也好,他們都沒有錯。生活就會這麼漸漸的讓人冷漠下來,讓人變得學會了偽裝和自保。

  說句不好聽的,感情再堅挺,有人民幣堅挺麼?

  石石低頭看了看手表,然後對我燦爛一笑,說我約了燕子去吃燒烤,你一起去吧,把微微也叫來。

  我盯著石石的臉,看著他臉上的笑容。

  我忽然想起古龍的一句話,謝天謝地,至少他的笑容還和從前一樣。

  我決定不把剛才聽來的關于田紅的事情告訴他。

  我笑了,說我不去了。你和燕子的事情是不是准備定下來了?這麼多年了,你也該玩兒夠了吧。

  石石順手從抽屜裏把車鑰匙拿了出來,說,你也該想想自己的事情吧,你和蘭子的事情也應該結束了。那天晚上你昏倒後,蘭子在你身邊抱著你哭了好久,那個叫蕭然的在一邊臉都青了。

  這話一出來,我就像給人一錘子給釘在哪兒了一樣,腦子裏嗡的一下。心裏好像有只手在猛捏我的心髒。

  石石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說,你也別老這麼折磨自己了,有些時候,面對這種事情,那就得跳河一閉眼!哪來那麼多纏綿悱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40:12

(44)
  那些天微微公司也忙,據說買下了幾塊市中心地下隧道的廣告牌,用微微的話說,她是在忙著把眼球變成人民幣。這種魔術可是高級工種,所以她成天的變來變去,到最後變得人都沒影子了。

  而工作以外的其他時間,微微忙著考駕照。我後來才發現她駕駛技術根本就不過關,詳細盤問後才知道,她從前都沒有在駕校詳細的學習過,都是跟著她爸爸公司的司機後面學的野路子。我當時就想說,這麼久了居然她居然沒撞死人也沒撞死自己真是走了狗運了。像她這種禍害別說拘留十五天了,辦她個危害社會穩定都綽綽有余。

  我逼迫她在一家駕校報了名,然後隔三岔五的陪她去學習。也就是學車的時候,我們才能抽空見見面。本來好好的兩個人都住一個城市,偏偏弄出牛郎織女的感覺來了。

  微微平時瘋得沒個形象,工作起來嚴肅得讓人心裏都發毛,我就親眼看見微微在他們公司裏面當眾把一個剛大學畢業的比她高一個頭的小夥子訓得差點都哭了,那氣勢,跟撒切爾夫人似的。平時看上去還算挺溫柔的一女孩兒,比包公還鐵血。

  一天下午下班後,微微打電話給我,在電話那頭特興奮的沖我叫喊,說成了成了,這會變大發了,晚上要出去好好腐敗一下。然後她說一個朋友說有家新開的PUB不錯,晚上我們一起去揮霍一把。

  那家新開的場子人氣特別旺,裝潢得極其風騷奢華,門口還戳倆穿黑西裝的保安,弄得跟黑社會似的。

  進了門震耳欲聾的重金屬音樂就昏天黑地的撲了過來。燈光昏暗,看人都是影影綽綽的,無數穿著打扮妖孽的女孩兒在人群裏穿梭來回,中間的舞台上幾個穿著極度暴露的女孩兒在拼命的扭動水蛇腰,動作曖昧充滿挑逗。

  音樂太大聲,我和微微說了幾句話她都沒聽明白。

  最後我沖她大吼,這兒太吵。

  她沖我吼,我覺得也是。

  我吼,咱們換個地方。

  她吼,不用,地下一層還有個舞場,咱們去看看。

  我和她手拉手,從一個裝潢得光怪陸離的樓梯下去,然後就看見一個碩大的舞場,舞池裏面無數密密麻麻的人擁擠在一起,隨著強勁的音樂扭動。

  我們從舞池裏艱難穿行,身邊不時看到許多抹著五顏六色唇彩眼影的年輕女孩兒,一個個穿得跟內衣秀似的。

  場子了昏暗昏暗的,不時閃過的一道道激光晃得我眼睛疼,我和微微開了一瓶芝華士,然後玩篩子。微微玩這個的技術特別爛,十次有十一次都是輸,輸完了還賴皮,幾次偷偷用小指頭撥動篩子作弊被我抓住了,就和我胡攪蠻纏,張牙舞爪的冒充野蠻女友。

  微微今晚興奮得不行,我情緒也很好,喝多了倆人又跑到舞池裏跳舞。微微跳舞特別好看,特別精神。是不是還學著台子上領舞的一些小動作挑逗我一下,她的頭發在黑黑的舞池裏飄來蕩去,眼波流轉。

  跳累了我們就回去繼續喝。今晚我們沒開車,我已經嚴禁她在拿到駕照前開車上路了。沒有了顧慮,我們倆敞開了喝酒,喝一會兒再去舞池裏蹦。

  微微玩兒瘋了,我也喝得有點高了,最後一次從舞池裏出來,微微已經沒力氣了,身子靠著我,走路都輕飄飄的。

  我把她放在桌子前,說我去洗手間。

  回來的時候老遠就看見我那桌前面圍了好幾個人有男有女。因為燈光太暗,看不清楚,就隱約看見微微和一個男的在爭執。我覺得不對,趕緊跑過去了。

  微微氣的臉都紅了,面前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青年斜著眼睛故意用一種特別討厭的目光在打量她。我分開眾人,走過去大聲說,怎麼了?

  微微咬牙說,他非要拉我去跳舞,我不肯。然後他們又說人多座位不夠,要和我們拼桌子。

  我明白了,轉過來對那個小青年冷冷說,想怎麼樣啊?

  其實我心裏明白,這種事情在這種場合常有,一些男孩兒看見孤身的漂亮女孩就上去搭訕,都是一些泡妞的手法,可如果被人拒絕了,一般人都不會再有什麼過分的舉動了。明顯面前這個小青年喝多了,看見微微漂亮上來搭訕,被拒絕後賊心不死,就硬要拼桌子想惹點事情出來。

  那小青年一看微微的男伴來了,就有點退縮了。本來他們也不是什麼流氓,就是些想來酒吧泡妞的小子。況且這種場合消費也不便宜,進來玩兒的起碼都有點錢,一般街頭那種流氓進不來。

  一看我出面了,他就不說話了,旁邊一個男的就說,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喝多了,他以為這位小姐是單身來的,沒什麼事情。

  他們一夥兒裏面一個女的忽然喊了一嗓子,陳陽!

  我一怔,然後那個女的跑到我跟前,哈哈笑道,你是陳陽吧,剛才我還沒認出來,一說話我才敢喊你的名字。

  我眯著眼睛打量了她一下,想了起來。這女孩是石石以前的一個女朋友,和石石好過一段時間,可石石那會換女朋友比換襪子還勤快,所以我對眼前照顧女孩兒也沒太大印象。

  剛才說話那個男的說,怎麼你們認識?

  那女孩說,嗯,這是我一朋友。

  我皺眉說剛才怎麼回事兒啊?黑燈瞎火的你們鬧什麼呢?

  那女孩說,也沒什麼,我一弟弟,看你女朋友漂亮,大著膽子上來搭訕,結果被臊了一通。

  我冷冷一笑,心想什麼弟弟啊,還不都是在外面玩兒的,哥哥弟弟的張口就來。就對她說你回去把你那弟弟管好了。沒酒量別亂喝酒。

  這話一說,那小青年不幹了,張口就說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呢?老子喝酒礙著你什麼事情了?

  我晚上也是喝高了,心裏憋著一股氣,立刻眉毛也豎起來了,說廢話,你喝高了就滾回家鬧去,別看著哪個姑娘漂亮就隨便搭!

  我還沒說話就覺得臉上一痛,跟著他又一拳就過來了,我側頭閃開,這拳打在我肩膀上,打得我一個踉蹌。我咬牙上去一腳,正踢在他肚子上,一下就把他踢坐地上了。旁邊幾個人呼嘯一下全圍上來了,對著我就拳腳交加。

  我把微微猛得往外一推,然後就一面招架一面後退。旁邊幾桌子人都站起來了,躲得遠遠的,把中間空出好大一塊地方。我退到一個桌子前,順手在桌子上摸了一個啤酒瓶也沒看面前是誰辟頭就砸了下去。

  他們一共四個男的,被我最開始一腳踢倒了一個,又砸趴了一個,剩下兩個和我扭打成一團。微微在一旁嚇傻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然後尖叫著就沖過來抓住一個男人的衣服往外拉。那個認識我的女孩在一旁死命喊住手,可根本沒人理她。

  一會兒保安就來了。幾個穿著黑西裝一臉橫肉一看就像民工一樣的保安把我們分開,然後全部拉到了外面過道上。微微扶著我,不停給我撣身上的塵土,然後拿出紙巾給我擦臉上的血。我鼻子被打破了,她給我在鼻孔裏塞了一團紙巾,然後看著我嘿嘿傻樂。

  我說你傻了,還能笑得出來?這會你應該嚇得哭了才對啊。

  微微笑得特奸詐,說今晚前會兒還在想呢,每回我們湊一塊就會惹事兒,怎麼今晚這麼太平呢,想著想著事情就來了。我沖她瞪眼睛,說你是不是看著我挨揍心裏特痛快啊?微微抱著我的胳膊說,才不呢!我特心疼你!可是我覺得我男朋友為我和別人打架,而且是一挑四,覺得太有面子了!

  我一氣,差點把鼻孔裏那團紙巾噴出來。

  十分鍾後110就來了,看著穿著警服的人,微微臉色就變了,對我說了一句話又差點沒把我說樂了。

  微微小聲對我說,不會又把我們拉去坐牢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40:23

 (45)
  石石來派出所的時候,我鼻子上還塞著一團紙巾。石石一看見我就差點笑嘴巴裂到耳朵根子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警察對我們批評教育後,下面涉及到的就是賠償問題了。石石聽明白了後,對我說,行啦,交給我吧。說完這句眼睛看了看微微又再看看我,搖頭說你們真是倆事兒精,就不能安分一會兒。我拉住他說,對方有個女孩兒,是你以前的一個相好兒,你去看看吧。石石皺了皺眉說不會吧,認識的還打這麼狠?

  石石和對方交涉去了,最終大家各出一部分把砸壞人家PUB的錢賠償了,至于各自的傷,一笑了之。我無所謂,反正他們傷得比我重。

  辦理完了手續,石石把我們從派出所裏領出來了。車上我還問石石,你對那個女孩兒還有印象麼?

  石石笑得特別得意,說那當然,那個女孩兒叫吳丹丹,是個空姐,當初我追她的時候可沒少費腦子。

  石石這點特別厲害,凡是和他有過一腿的女孩兒,他心裏都記得特別清楚。用他自己的話說,雖然大家都是逢場作戲,但是也不能剛從床上下來回頭就把人忘了吧,那可就太說不過去了。末了還特別得意加了一句:我可是很有道德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40:43

  (46)

  微微公司的那筆業務讓她暫時成了一個小富婆。我們商量了幾天,都一致認為不能把錢爛在銀行裏面。在討論了若幹揮霍計劃後,我們決定出國旅游。

  石石知道後第一反應就是氣的大罵,說我剛老實工作了幾天,就又曠工。我說我不管,老婆比老板重要,更何況這個老婆還沒完全到手。石石就說去吧去吧,你這人就知道揮霍,他媽高幹子弟都這個德行!我白了他一眼,說我爸爸是高幹子弟,我可不是,我是高幹孫子弟。

  在把旅游地點定在歐洲之後。我和微微因為路線計劃起了爭執。我要去米蘭,她要去巴黎。

  我的理由是米蘭是藝術之都,充滿了文藝複興時期的藝術瑰寶連空氣都彌漫著藝術的氣息。其實我心裏的真正理由沒說,現在正好是意甲收官階段,我算好了日子我們去的那幾天正好可以趕上一場AC米蘭對國際米蘭的德比大戰。為了達到我的這個目的,我把那些文藝複興時期的大腕兒們挨個說給微微聽,從米開朗基羅說到達芬奇,最後我逼急了連帕瓦羅蒂這種目前還健在的老家夥都搬出來了,因為我知道微微喜歡聽歌劇。可最終還是沒有能打動微微。

  微微堅持要去巴黎的理由非常簡單:因為巴黎是浪漫之都。

  浪漫。

  很多時候在女孩兒的眼中這兩個字幾乎可以壓倒一切。神聖的跟憲法似的。

  我知道在我們國家,任何其他法律法規和地方法律法規如有和憲法抵觸者均自動無效。

  而在微微這兒,則是任何理由和借口如有和浪漫這兩個字抵觸者均自動無效。

  最後我們決定用武力解決,在微微把我按在地板上捶了我幾十拳後,我們終于達成了友好共識,一致決定把目標地點定在了巴黎。

  我覺得我輸得挺委屈,因為她敢打我,可我根本舍不得打她。

  先飛香港,然後從香港轉機再到巴黎。我們在路上用了近二十個小時。從戴高樂機場出來的時候,我們倆已經神情憔悴歪歪倒倒,活像兩個阿爾巴尼亞難民。找到了事先預定好的旅館,倒頭就睡。

  昏睡了十幾個小時後,我在一陣鍾聲中最先醒來了。

  我拉開窗簾,不遠處一所小教堂正在做彌撒,鍾聲幽幽傳來,廣場前鴿子飛舞。

  穿好了衣服想出去逛逛,想了想還是決定把微微喊醒了陪我一起去。

  因為我不懂法語。

  我英語學到了6級,可是法語我只會說一句我愛你,還是微微教我的。我總不能出了門上街跟誰都說我愛你吧?

  其實我還會另外一句,可那一句更不能跟人說。那句法語也是來的時候飛機上微微教我的,那個單詞發音很奇怪,說的時候需要舌頭很有技巧的彎曲。我學會後就興奮的一路不停的小聲反複練習,結果微微笑得差點讓空姐以為她癲癇病發作了。

  後來我才知道微微在愚弄我,她教我的那句話的意思是:搶劫!

  我走進另一個房間,把微微強行從被窩裏拖了出來,然後給她拉開窗簾,大步快速走出了房間。因為我發覺,看到微微睡衣裸露出來的奔放的身子,我已經臉紅了。

  我們是分開睡的。

  收拾完自己後,我們倆手拉手走上了大街。我們住的旅館地點很好,距離賽那河只有兩條街。

  微微一邊走一邊蹦蹦跳跳,在落葉上踩來踩去,我們一路走來,沙沙作響。

  開始我還抱怨巴黎大街上太髒了,後來才知道我們來的時候正趕上了巴黎市清潔工罷工。

  因為還是冬天,白天也挺冷。我們倆顯然准備不足,冷的發抖。商量了之後決定找加商店買衣服。走了一圈後進了一家比較著名的皮裝商店,我們才發現這裏的同款式的皮裝比國內要便宜40%!微微當時就興奮得大呼,賺死了賺死了!拉著我把貨價上的皮裝挨個取下來翻看試穿,根本就不理會身後的導購小姐詫異的眼神。我們倆一人挑了一件皮大衣後,微微就用法語和人家砍價。

  微微的法語很好,在英國留學的時候學的。

  在賽那河邊轉夠了,我們倆坐地鐵直奔艾菲爾鐵塔。

  巴黎的地鐵站特別幹淨,就是入口處牌子上那個碩大的“M”標志讓我疑惑了半天,恍惚中我還以為自己是走進了麥當勞。

  地鐵上我們看見了真正的阿爾巴尼亞難民。他們都是一群一群的出動,幾個年輕婦女手裏抱著孩子在擁擠的人群中擠來擠去,身上穿的明顯和當地人不同。我低聲問微微她們在幹嘛?微微笑了笑,說她們中很多人,其實都是小偷。

  我們在艾菲爾鐵塔下轉了一會兒,拍了幾張照片。我的注意力迅速被路邊幾個戴著小瓜兒帽支著畫板的街頭藝術家吸引了。我走過去,周圍還圍著幾個駐足欣賞的路人。

  我學著其他游人的模樣,小心的翻看一個畫家放在身邊地上的一疊已經完成的畫稿。那個小胡子畫家看了看我,然後居然用中文很不耐煩的對我說了一句,一百塊一百塊,要買就一百塊!

  我當時就想笑。這種簡單的素描,我們國內隨便找個美術學院的大學生就能畫出來,而這個家夥張口就要一百塊錢,我估計他說的恐怕還是美元。微微在一旁也不高興了,說他哪兒是什麼藝術家呵,整個一奸商!看他那中文說的,不定騙了多少中國人呢!

  我們倆剛准備轉身要走,突然刮起一陣大風,地上的那疊畫稿一下就被吹出老遠,散落得到處都是。微微忽然把我的手甩開,蹦蹦跳跳就跑去揀,揀了兩張後倉促在手裏卷起來,跑過來就塞進我手中的包裏,然後拉著我撒丫子就跑。

  後面傳來那個小胡子氣急敗壞罵聲,他是用法語罵的,反正我一個字也聽不懂。

  我們倆嘻嘻哈哈跑了半條街,看後面沒人追上來,漸漸放慢了腳步,兩個人都氣喘籲籲。我說你也太過分了,在國內還是一好好的良民,怎麼才走到資本主義世界人就墮落了?微微白了我一眼,說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個奸商的樣子。

  我們剛走過一個小巷子口,裏面忽然閃出三個黑影,當頭一個一把揪住我的手臂往巷子裏一拉,我沒有防備,踉踉蹌蹌狠狠撞在了牆上。微微也被逼到了我的身邊。他們橫過身子把巷口攔住,為首一個對我們說了一句話。

  他說得也是法語,但這次我聽懂了。他說,搶劫!

  我把微微拉到我身後,正想撲過去,微微一把拽住我,對我小聲說,你別反抗,這可不是國內,他們沒准有槍的!

  微微神情鎮定,從我懷裏把錢包掏了出來,然後用法語和他們交談。三個家夥明顯很緊張,後面兩個不時緊張的回頭張望。微微沒有把錢包給他們,只是翻開錢包給他們看,然後用法語對他們說了一大串話。後來為首那個不耐煩了,一把奪過微微手裏的錢包,匆匆翻看了一下,把裏面的一百多美金拿了出去,把錢包又扔還給了我。微微死死拉住我,小聲說陳陽你千萬別沖動,我求你了!

  那三個家夥拿了錢,就從巷子的那一頭跑了。為首那個還回頭沖微微大聲說了一句什麼。

  微微把錢包揀了起來,看了看收好,說,幸好他們還算比較講理,沒有把裏面的證件拿走。

  我問她你剛才和他們說什麼呢?

  微微說我是對他們說我們身上沒有多少現金,可以給你們,但是證件和信用卡不能給你們。

  我說就這麼簡單?

  微微笑著說就這麼簡單,這種事情我在歐洲的時候遇到我兩次,這裏的賊還算比較講道理,只要你不反抗,他們一般不會傷害你。他們只要現金,證件和信用卡給了他們也沒用。幸好我們沒帶什麼現金。我說那剛才他們跑的時候那個家夥對你喊了一句什麼?

  微微笑了,說他對我說抱歉,女士!

  我哭笑不得,難道這個浪漫的國家連賊都如此優雅?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40:58

 (47)
  在巴黎游覽了三天,我們把所有的著名景點看遍了,包括世界聞名的盧浮宮和凱旋門香榭麗舍大街,可我們倆最喜歡的還是賽那河夜景。我們倆每天晚上都跑到河邊的露天咖啡館,看著河上一條條游船來來往往,看著遠處河對岸巴黎夜景星星點點。法國人果然是非常浪漫的,這種場合都會有些穿著禮服樂手提供有償服務,而我們身邊的其他客人常常會花錢讓小提琴手拉一曲浪漫的曲子來取悅身旁的女伴。

  我和微微從來不花錢給那些樂手,但是如果旁邊有人花錢,我們倆就賴著不走,光明正大的白聽。

  三天後我們坐火車去比利時。

  歐洲的鐵路運輸異常的發達,在歐洲大陸上你可以坐火車去任何地方。而且歐盟達成了一項協議後,只要持有歐盟成員國內任何一國的簽證,就可以走遍歐洲了。

  我們去比利時是准備拜訪微微的兩個朋友,那夫妻兩人都是微微在英國的同學。男的是比利時人,而他的妻子是中國人。微微還特別主動的告訴我,那個男的當年還非常瘋狂的追求過她。據說那個男的當時給微微送了半年的花,沒事就請微微共進晚餐,而且還寫詩給微微。這些微微一概笑納,但是只要那個男的提出倆人關系更進一步,微微就宛然拒絕。在被微微免費蹭了他半年飯後,那個比利時小夥子終于扛不住了,要求微微給他一個答案。

  微微就騙他說自己已經有男朋友了。那個比利時小夥子不死心,就說我可以做你的男朋友。微微說我的男朋友對我特好。那比利時小夥子立刻說我也能對你很好。微微又說我男朋友已經准備和我結婚了。對方還不死心,對微微說我也可以和你結婚,馬上就可以結婚。微微一看不行,就出絕招了,對他說其實我不喜歡年紀小的男孩兒,我喜歡年紀老點兒的成熟點兒,所以你沒戲——換你爸爸來還差不多。結果那個比利時傻小子絕望而去。

  本來事情到那兒就結束了,可那哥們兒估計有中國情節,追微微不成就開始猛追微微的室友,一個來自中國東北大連的姑娘。結果一番反複後終于成功拿下。後來微微得知,那個比利時小夥子的家裏居然是個貴族,在安特衛普的鄉下還擁有一座中世紀的城堡。別的財產不說,光是家裏地窖裏的若幹庫存了超過一個世紀的紅酒,如果拿出去賣了就立刻能成為大富翁。微微當時就仰天長歎,虧大了!

  我能想象到,當時微微一定是臉上裝出一副忠良淳樸的表情,其實心裏笑得特奸詐。

  看著我無動于衷的樣子,微微瞪著眼睛說,我告訴你了,你都不吃醋?

  我沖她笑,說我為什麼要吃醋啊?就你這小惹事兒精我躲還來不及呢。

  微微不幹了,伸手就掐我,一邊掐一邊說,你為什麼不吃醋啊?你怎麼能不吃醋呢?你必須吃醋!你不吃醋我多沒面子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41:10

 (48)

  那對夫妻非常熱情的招待了我們,請我們在家裏吃了一頓非常豐盛的午餐。男主人是個中國通,為人非常開朗,很快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們就已經以哥們兒相稱呼了。午餐後夫妻二人帶著我們去參觀他們的樹林。

  我當時就傻了,他們居然還擁有一片樹林。

  那是距離位于市中心幾十公裏的一小片黑森林,這片樹林是那個比利時小夥子家的財產,已經傳了幾個世紀了。我們順著一條小路,踩著滿地的落葉一路走來沙沙作響,我看著周圍的一片郁郁蔥蔥,心想這哪兒是生活呵,簡直就是童話啊。樹林裏面有一件非常簡單但是很舒適的小木屋,男主人介紹說這個是每年秋天他們來打獵時候居住休息的。木屋的牆上掛著幾張經過特殊處理的獸皮,還有幾只雙管獵槍。男主人略帶歉意的對我們說因為現在是冬季沒法請我們一起打獵時,我已經基本快暈菜了。

  我和微微的家裏在國內也算是比較有錢了,我和微微在普通人眼裏也算是比較善于揮霍的人了,可看見人家這生活質量,我們倆也得噴血。

  在國內我們倆都以為自己已經夠小資的了,可和人家一比,我們整個倆民工。

  在壁爐裏生了火後,整個屋子很快暖洋洋的了。比利時富翁從身後的箱子裏取出一瓶酒,他的妻子小心翼翼的打開,然後給我們每人用高腳杯淺淺的倒了半杯。

  那個比利時哥們一臉壞笑對我說,陳,午餐時候你不是說你酒量很好麼,你嘗嘗這杯酒。我看了看面前的杯子,酒色略微有點偏黃,有點像香檳,但是沒有香檳那麼透明。更像是一種類似紅酒的東西。

  我二話不說端起來一口就喝下半杯。酒的味道有點酸澀,但很平和,喝下去後,口腔中就能感受到那種濃郁的芬芳。比利時哥們說你別和那麼快,一會兒會難受的。當時我沒有在意,很快把一杯就喝完了,然後我拉著比利時哥們出去看他們私家園林兼獵場。

  在我的要求下,我們把牆上的獵槍摘了下來扛著出了門。

  一出門冷風一吹我就發現自己不對了,我感覺自己的臉已經紅了,臉上熱得發燙,腦子暈暈糊糊的,我看著面前的小路,心裏一個勁的提醒自己要走直線要走直線,可步子邁出去就歪歪倒倒了。微微在後面看著我一路走著“S”形狀的路線,笑得東倒西歪。

  我們拍了很多照片,我穿著皮大衣,扛著獵槍,還頗有點英姿颯爽的感覺。

  晚上微微不懷好意的問他們家裏那座古城堡的事情,微微的那個大學女友告訴我們,因為城堡需要大筆修繕費用,為了節省開支,今年一直沒有修繕。于是微微盤算了一路的夜宿古堡的計劃胎死腹中了。

  兩天後,我們告別了這對熱情善良的夫妻。臨別的時候,比利時哥們偷偷拉著我問我,說微微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打你麼?我愣了一下,裝出很痛苦的表情說,打,下手特別黑!那哥們一聽臉色就變了,然後拍著胸脯說,幸好幸好!

  走之前我們贈送了他們一盒蘇州高級刺繡和一套紫砂茶具,以及一本我自己的小說。

  我和微微坐上火車的時候,微微還在懷念那座城堡,我嘻嘻笑著問她,說你想什麼呢?不會在懷念那個比利時哥們吧?

  微微眼珠一轉,壞笑著仰天長歎,虧大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41:23

(49)
  從比利時出去後,我們又去了德國,在慕尼黑喝了幾天啤酒後,動身回國。

  在香港轉機的時候我給石石打了個電話,可是他關機。我又公司打了個電話,秘書告訴我石石不在,我讓把航班的時間告訴了她,讓她安排公司的車子去接我們。

  幾個小時後我們走出南京祿口機場的時候,我看見了石石。

  石石站在那兒,臉色陰沉。他明顯的憔悴了,眼眶深深的凹了進去,眼睛裏全是血絲。

  更讓我吃驚的是,他的眼神中充滿了陰冷。

  石石拉著我的手說,陳陽,出事情了,三爺把我們害了。

  (50)

  我們公司和三爺公司的那筆生意出了問題。

  三爺的貨物被海關扣了。本來是例行檢查,結果海關抽查正巧抽到了我們的貨物,開箱驗貨後發現,實際貨物和我們提供的報關單上的貨物有出入。

  我們提供的單據上的貨物,國家退稅是17%,可集裝箱裏實際的貨物,國家退稅是15%。也就是說,三爺在騙取了國家2%的退稅!

  問題在于,這批貨物是以石石公司的名義報關的。海關不管你是不是代理或者其他的,人家只認石石的公司說話。

  在公司辦公室裏,石石用陰冷的語氣和我把事情說了一遍。

  我心裏默默歎息,那所謂2%一共三百萬的利潤原來就是這麼來的。三爺把騙取國家退稅的2%化為了我們的代理公司利潤給了我們,可他自己根本一分錢都沒有出。

  那現在怎麼辦?我艱難的從嘴裏說出這麼幾句話。

  石石盯著我說,還能怎麼辦?首先我們必須出錢,把騙取國家的2%的那部分補上,然後還要罰款。你知道罰款多少麼?

  我一下坐倒在沙發上,我心裏很清楚,海關的罰款絕對不會少。

  三爺呢?三爺怎麼說?我抬起頭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問石石。

  石石一把將桌子上的煙灰缸砸了,怒氣沖沖說,三爺跑了!事情一出他就跑了!

  後面的幾天,我們一直忙于處理這件事情。

  首先是我和石石親自去上海海關備案,海關的調查科裏面嚴厲的嚇人,就跟審犯人一樣。後來在一番努力後,我們把罰款的標准定在了國家規定的最低額度——貨值的5%。這個數字是最好的結果了,不可能再有更低的標准了,因為這是國家的法律上的死規定。

  前後算下來,因為貨物被海關扣著沒有出去,我們不但沒有收到那所謂的2%三百萬的利潤,算上我們補交的2%的稅外加罰款的5%,石石一共損失1000萬。

  結果只有一個,石石的公司破產了。

  從上海回南京的路上,石石一個字沒有說。我開著車,石石就坐在副駕座位上發呆,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我沉默了兩個小時後,實在忍不住了,我一手抓方向盤,一手把石石面前的煙盒拿開。我說,石石,你不能抽了!

  石石小聲說,陳陽,你讓我抽吧,我求你了。你就讓我抽煙吧。

  我說不行,你再這麼抽下去能抽死人的。

  石石沉默了一會,忽然對我開口說,陳陽,你猜我現在在想什麼麼?我在想北京,想學校那會兒,想我們食堂打架的時候,想我們在醫院的時候。

  石石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終于哭了出來。

  我沒說話,把煙盒從窗戶扔了出去。

  汽車在滬甯高速上奔馳。我聽著石石哭泣的聲音,心裏空蕩蕩的。

  我想哭,可是我哭不出來,我不敢哭。我對自己說,石石哭了,我就不能哭了。

  我們倆總得有一個人保持堅強,不是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41:37

(51)
  石石又喝得爛醉,我把他送回了家,然後把燕子喊了過來照顧他。

  我把石石的車開回了自己家。我不敢把車留給石石,這幾天他天天喝醉,我怕他酒後開車會出事情。

  我去了北京一次,結果還是沒有能找到三爺。田紅也沒見到。

  其實我知道我特別傻,就算能找到三爺又如何?難道我還能把他怎麼樣麼?

  三爺的公司也沒了,我很清楚。我很清楚他為什麼跑,貨物被海關扣留後,按照合同的條款外商無法收到貨物就會取消訂單,這種事情我們根本無法避免。訂單取消後,三爺自己根本無法在國內消化這麼龐大的一批貨物。而生產工廠的付款期限也很快會到期,他只能低價變賣貨物把錢給工廠,而低價變賣後的錢根本無法償還工廠的貨款。

  面對那麼龐大的一個數字,三爺只能跑了。

  我通過一些途徑把那批貨物轉移到了三爺公司自己的倉庫,下面的事情就不是我能解決的了,只能聽任三爺的公司倒閉,等到那些債主上門後,由國家法律機構將三爺公司的資產變賣,包括倉庫裏的那批貨。賣來的錢,再由國家法律機關來負責償還給那些債主。

  至于錢夠不夠,那就不是我能操心的了。

  我默默的打開房門。

  家裏還算比較幹淨,微微有時候會過來幫我收拾。最近也好幾天沒見她了。

  我照例看了看電話上的來電記錄。我不在家的時候有幾個未接電話,我翻看了電話號碼,兩個是微微的,一個是我媽的,還有一個陌生手機號碼是沒見過的。

  我心裏一動,拿起電話照著那個陌生號碼撥了過去。可是對方關機。

  我坐在沙發上思考了半天,猛然醒悟過來這很可能是三爺的來電。我用手機給那個號碼發了一條短信息。

  你要還是兄弟的話,我等你電話!

  發完後我把手機一扔,坐在沙發上發呆。

  我從晚上七點鍾一直坐到了十一點鍾。家裏電話終于響了。

  我壓抑著心裏的激動,慢慢把電話拿起來。

  我試探著說了一句,喂?

  對方沒有聲音。

  我一下就激動了,我沖電話大吼,是三爺麼?你說話啊!你他媽說話啊!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她的聲音很輕,和低沉。

  她說,陳陽,我是田紅。

  (52)

  讓我吃驚的是,田紅此刻居然就在南京!

  我提出和她見面,她爽快的答應了。于是我們約好了在新街口一家24小時營業的咖啡館見面。我們沒有約時間,只是說先到先等。

  我用最快的速度穿鞋子下樓,發動汽車。我猶豫了一下,決定不告訴石石,自己一個人去。

  我一路闖了兩次紅燈,都被攝像頭拍到了,可我已經沒心情估計這些了,我心想,扣分就扣分吧!

  田紅顯然很早就到了,我猜測她住的地方應該就在附近某家飯店。

  看著我走過來坐下,田紅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我點了一壺苦丁茶,等服務員把茶送上來走開後。我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了。

  我看著田紅的眼睛,說,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田紅抬起眼皮看著我,她足足看了有幾分鍾,然後她忽然笑了。我已經很久沒有看過田紅笑了,記憶中大學那個田紅是個笑起來很妖媚的女人,可今年見到她後,她卻很少再笑,永遠都是一副冰冷漠然的表情。

  此刻田紅笑了,她笑得和當年一樣那麼妖媚,那麼驚心動魄。

  田紅對我說,其實事情很簡單,我贏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41:52

(53)
  田紅:

  大學畢業後,大概是一年後吧。我遇到了牛偉鵬。哦,也就是三爺。

  那會兒我正在一家投資公司當總經理助理兼職他的情人。那天三爺來我們公司和總經理談生意,我才知道他這一年混的很不錯,自己有一家貿易公司。

  可那又怎麼樣呢?在北京,這種貿易公司多如牛毛。即使是我現在的這個老板,在北京也只能算是一個小財主而已。很小很小的一個財主。

  三爺似乎對我很有興趣。他很聰明而且非常自信,這點我也不得不承認。他第二天就找到了我,然後很直接的對我說,要我跟他走。

  我們都是聰明人,所以說話都沒有繞彎子。他對我說,我現在這個老板只是把我當個情人,我不會有什麼發展,如果我到他那裏去,他會給我機會。

  我不得不承認,他很了解我,包括我心裏的野心。他甚至比石石還要了解我。

  那天晚上我們聊得很愉快,是那種找到了合作夥伴的那種愉快。我喝了不少酒,他也喝了。我醉了,其實我是裝的。我問他為什麼會找我。他說他知道我的事情,我家裏的事情,還有我從前的事情。但是他知道的不多,並不全。

  後來我就真醉了。我把自己的事情都說給他聽。然後他帶我回去,該發生的,都發生了。

  這是我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喝醉。

  第二天我辭職,然後和三爺在一起。

  我們同居了,可是他沒有再和我上床。直到最後,我們都沒有再發生過關系。我們是兩個合作夥伴。

  其實我內心非常恨他,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釋這種感情。他很了解我,但是他常常喜歡刺激我,他喜歡看我生氣發怒的樣子,他希望看到我軟弱的樣子。

  他給了我一些機會,讓我負責很多事情。但是更多時候他故意給我很多壓力,把一些非常困難的事情交給我做。他希望看到我失敗,看到我無助的樣子。

  我心裏很清楚,他想征服我,徹頭徹尾的征服,讓我從此成為他的附屬。

  他的理論很奇怪,他說我這樣的女人,是不可能被一個男人感動後愛上他的。當年石石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我想他是對的,我確實被石石感動過,但是我沒有愛上石石。

  所以三爺想征服我,他想通過最強硬的手段征服我。

  他給我設立了一個又一個困境,然後在一旁看著我苦苦掙紮,希望我會向他求救,向他服軟。

  我沒有,我給他的公司賺了一筆又一筆錢,並且,我越來越恨他。

  他想征服我。我不會讓他成功!相反的,我還要征服他!

  感謝他給了我一個個困難,我變得強硬了。他已經很少再能難倒我了。但是我心裏一直在計劃一件事情,我要讓他也品嘗一下絕境的滋味。

  等他絕望的時候,我要看看他會不會向我求救,然後被我征服。

  我建議他在出口退稅上做手腳。原因很簡單,這樣做利潤巨大並且風險不明顯。

  海關的檢驗一向是抽驗,這樣做被查到的幾率很小很小。

  當然,我不可能直接把這個建議提出來。我很小心的等到一個機會,在一筆並不大的業務中,我建議他用這種方法。當時那筆業務面臨虧損,雖然虧損不大,但是三爺是個很自信的人,他自信到了自負的地步,所以他不允許自己失敗。

  我小心的建議他這嘗試一下我的辦法。當然,為了讓他不懷疑,我故意對他說明這種方法不安全,只能在特殊情況下偶爾為之,長久了會出事情。

  他相信了,結果這筆生意成功了,他賺了錢,海關那裏恰巧沒有查到我們的貨。

  之後的事情就比較簡單了,我沒有再提這種建議。但是他,他已經嘗到了甜頭,他就收不住了。

  三爺其實有兩個弱點。如果他能把這兩個弱點克服,那麼他就很難被人打敗了。

  他的第一個弱點,是過于自信。

  他的第二個弱點,就是貪心。

  面對每筆生意可以多出來2%的利潤,他貪心了。他可以通過這個2%壓低自己的報價獲得更多的訂單,他可以通過這種方式擠垮他的競爭對手。因為他比別人多了2% 的籌碼。

  我猜他自己也知道,不能這麼做下去,這種事情遲早會被查到。但是事到臨頭,人都是有僥幸心理的,總是會以為,或許這次不會有事吧,那麼就再幹一次,下次就收手!

  哈哈,可笑的下次,然後再下次。之後是無數個下次。

  可我沒想到,他居然會找到了石石合作。而且就在這次出了事。

  我沒有想害石石,他也沒有想害石石。他想讓石石賺錢。

  我知道他一直給別的代理公司的費用是1%。可是他給了石石2%。他是那麼一個貪心的人,卻把自己冒風險賺來的錢,就這麼輕松的給自己的兄弟賺。

  男人永遠都是沖動的。

  我害了三爺,三爺害了石石。

  三爺跑前的一天,他對我說,你贏了。

  我很高興,我非常高興。我在我們北京的房子裏笑了一個晚上。

  我有錢了,公司裏的錢有三分之一是我控制的,現在都是我的了,而且沒有人知道。三爺知道,可是他不要了。

  三爺去了廣州,他回家了。他說他永遠不會再去北京了,也永遠不會再見石石和陳陽了。

  我也准備去廣州,我想,我已經可以征服他了。

  他曾說我是他的花瓶,那麼,今後,我也要他作我的花瓶。

  陳陽以為我瘋了,我早就瘋了。從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就已經瘋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42:08

(54)
  我默然,看著面前咯咯笑得不停的田紅,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心裏覺得冰冷冰冷。身上沒有一絲力氣。

  田紅狂笑不止。她似乎要把這麼多年欠下的笑容一次全笑完。

  我站起身來,准備離開。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再留下來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我離開前問她,你為什麼會在南京?

  田紅的笑容忽然就停了,她低頭想了想,然後又抬頭看著我,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她說,我有些不放心石石。

  我覺得,這時她臉上的苦笑,才是真的笑。

  (55)

  半個月後石石收到一筆彙款,兩百萬。

  錢是從廣州彙來的。

  石石認為是三爺彙來的。

  可我知道,不是三爺,是田紅。

  (56)

  石石打電話跟我說他要結婚的時候,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在我看來這絕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山無棱,天地合,可石石結婚則是絕對不可能的!

  可石石偏偏就是要結婚了,新娘是燕子。

  那天我陪石石他們去拍婚紗照,找了個機會我把石石拉到一旁偷偷問他,你想清楚了?你真的愛上燕子了?這可是結婚,以後你要再出去鬼混可就算通奸了。

  石石一邊抽煙一邊說,想結就結吧,也就那麼回事情。我已經想通了,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我默然,我知道這麼多天下來石石雖然看著恢複了,可他的心裏的東西已經變了。我想了一會兒說,那你要對燕子好點兒,燕子真是個好女孩兒!石石有點不耐煩,說我知道了。

  我們倆蹲著抽煙,石石平靜的看著不遠出燕子一身白色婚紗,在攝影師的要求下擺出各種造型。

  我們正在各自想各自的心思,旁邊一個化妝師忽然跑過來訓斥石石,說你怎麼能抽煙呢?剛給你抹的唇色又花了!石石默默把煙熄滅,然後隨化妝師去補妝,走了幾步他回頭對我特別嚴肅的說,陳陽,你也好好考慮考慮你自己吧,該結就結。

  婚宴那天,我和微微分別給他們當是伴郎伴娘,先是站在飯店門口迎客。石石他們家老頭子面子特別大,來賓中不乏許多頗有身份的人,我和微微光跟在後面鞠躬都把腰累彎了。

  婚宴上的司儀找的是一個電視台的主持人,也是我們的一個朋友。一番起哄後,石石和燕子在台上做了各種親昵動作,主持人最後故意大聲問石石,你為什麼會娶她當你老婆呢?

  石石想了一下,然後很溫柔的看了看燕子,輕輕說了一句,因為她對我好。

  燕子眼睛中充滿了淚花。

  隨後大家就把興趣放在了我和微微的身上。在主持人故意用一種大驚小怪的語氣向大家宣布伴郎伴娘也是一對情侶後,這種氣氛更是達到了高潮。于是眾人一直起哄要我和微微當眾表示一下。

  主持人說那這樣吧,你們倆就石頭剪刀布。我們的伴郎贏了就親伴娘一下,伴娘贏了就親伴郎一下,大家看好不好?

  低下眾人起哄掌聲一片。

  我看著主持人,心想小樣兒你居然敢陰我。

  我和微微是何等的默契,當時倆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立刻彼此就心領神會。

  開始猜拳:

  剪刀石頭布……一對剪刀。

  剪刀石頭布……一對石頭。

  剪刀石頭布……一對布。

  主持人不幹了,立刻大聲宣布,如果你們倆再耍花樣,我們的要求可就不是親嘴這麼簡單了!

  我和微微無奈之下,只得隨意出手,結果微微贏了。眾人起哄聲中,微微臉紅紅走向我,她的眼神嫵媚多情,我稍微一愣神兒,嘴唇上一涼,微微已經飛快的親了我一下。

  下面眾人高聲叫好,射來無數羨慕祝福的目光。

  我正洋洋得意,忽然發現台下眾人中站了一個人,是蘭子。她用一種很複雜的目光看著我。

  主持人又在大聲造氣氛,用麥克風大聲的問我,准備什麼時候結婚,把伴娘變成新娘。

  我心裏說不出的複雜滋味,眼睛看著台下,緩緩說了一句,明年吧,明年我剛好25歲。

  我很清楚的看見蘭子渾身一震,臉色慘白。

  之後我和微微一人拿著一個事前裝滿了純淨水的酒瓶,跟在石石燕子後面挨桌敬酒。遇到有人非要逼著石石喝酒,就由我來擋駕,然後一番好話糊弄過去。可就這樣,幾桌下來我也喝了不少杯了,已經感到有點臉紅頭暈。

  我沒有再看到蘭子。她那桌人告訴我蘭子已經先走了。

  蘭子是一個人來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42:26

(57)
  春天已經來了。大街上充斥著不怕冷的姑娘,她們已經趕不及似的把自己青春奔放的身子從厚實的羽絨服裏解脫出來。一時間大街上 紫嫣紅慢目春光。

  我和微微的關系進展很順利。微微帶我正式去她家上門那天,我使出了渾身解數。微微媽媽對我印象不錯。微微的老頭子是個特別嚴肅的人,開始還仔細的盤問了一下我的自身情況,還提出了諸如今後事業的打算等等高瞻遠矚的問題,我面不改色的一一連消帶打不時還故意顯露一下年輕人的銳氣,老頭子已經對我和善有佳了。可在我和他喝掉了一瓶茅台後,我們倆更是已經從市場經濟宏觀調控一路侃到了中超聯賽假球黑哨。在共同痛罵了中國足球一通後,老頭子已經把我引為知己了。

  于是我順利過關。

  從微微家出來的時候,微微送我出門,走到路口她對我說了一句,你今晚挺會裝的麼。

  我一笑,拉著她走到路邊的一家商店前碩大的玻璃跟前,對這玻璃鏡子裏面的兩個人影,我說,看,覺不覺得有點郎才女貌的意思?

  微微惡狠狠一笑,說才不是呢,我們公司的人都說了,我們倆之間,那是一朵鮮花左躲右躲終于沒躲過去,最終還是插到了你這麼一牛糞上了。

  我遠遠目送微微走回了小區,先給自己點了一只香煙,吸了兩口忽然想起了石石的那句話,該結就結吧。我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准備回家。

  我坐在出租車後座上正胡思亂想,手機忽然響了一下,然後又斷了。我拿出手機看了一下號碼,是蘭子。我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打了過去。

  電話通了後我喂了一聲。

  蘭子的聲音傳來,輕輕的,飄飄的。

  她說,陳陽,是你麼?

  我說是我。

  電話那頭就不再說話了,傳來一陣哭聲。

  我懵了,連香煙掉在皮衣上燙出了一個洞都沒察覺。

  (58)

  我在市中心的市民廣場找到了蘭子。

  我看見她的時候,她就那麼傻傻的坐在一張露天的石凳子上,目光呆滯,神情木然,臉上全是淚痕。

  我心裏猛的一痛,痛得很深很深。

  我走到蘭子跟前站住,然後緩緩蹲下,看著她的眼睛。我的聲音很低沉,我說,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蘭子似乎才發覺我的到來,一把抱住我的脖子,哭了出來。她抱得很緊,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我沒有出聲,任她伏在我的肩膀上痛哭,任她的眼淚順著我的脖子流下去。

  春天來了,可我還是覺得很冷,那種深透骨髓的寒冷。

  (59)

  蘭子和蕭然分手了,就在一個星期前,蕭然提出來的。

  蘭子今天發現,自己已經懷孕了。

  俗不可耐吧?可笑吧?太老套了吧?

  可我看著蘭子吧嗒吧嗒掉眼淚,心裏怎麼也笑不出來。

  這種事情在這個該死的社會每天都會發生。只要這個世界上還有男人,只要這個世界上還有女人,這種事情永遠都會發生。

  你告訴他了麼?他怎麼說?

  蘭子搖了搖頭,笑得很淒慘,輕輕說,他知道了,他說,那又怎麼樣。

  我默然。

  如果我是一個惡毒的人,此刻我應該無情的嘲笑她,指著她的鼻子罵她活該,又或者我應該沉浸在報複的快感中。

  我默默的看著她,心裏一下一下揪著疼。她的每一滴眼淚,都像刀子一樣一下一下的剜在我的心上。

  蘭子忽然抬起頭,一邊流淚一邊看著我說,陳陽,我不敢和家裏人說,我不敢和別人說。我不知道怎麼辦……我知道你會幫我的,對麼?

  當初在一個夜晚,她從二樓上跳下來的時候,她說,我知道你不會讓我摔著的。

  當初我們倆一起走鋼索橋的時候,她說,我知道你不會讓我掉下去的。

  今天晚上,她哭著對我說,我知道你會幫我的,對麼?

  我緩緩吐出一口起,然後伸手抱住她,說,是的,蘭子,我幫你!

  我抱她的動作很輕,就像多年前的那個夜晚抱她時一樣那麼輕。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42:41

(60)
  我幫蘭子找了一家醫院,找了一個我認識的醫生給她安排了手術。

  我陪她在婦產科門口排隊。走廊的另一頭一個房間是一對對夫妻相攜前來做胎檢,形形色色的人們臉上充滿了幸福滿足的神情。走廊的這一頭則是兩三對神情曖昧的青年男女排隊在手術室前,面色陰冷——也包括我們。

  我忽然覺得很想笑。

  生命的誕生和終結之間的距離居然如此的接近,近到了只有一個段段的走廊。

  蘭子臉色緊張,神情間夾雜著恐懼,身子在發抖。我伸過手輕輕攬住她的肩膀。看著前面排隊的人進去又出來,蘭子身子抖得越來越厲害。

  輪到我們的時候,蘭子隨著護士走進去之前,深深撇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我心裏一陣刺痛,喉嚨哽咽。

  我對護士哀求,求您待會兒輕一些,她怕疼。

  護士冷冷對我說了一句,早幹嘛去了。

  我覺得血液湧上了腦門,死死咬住牙,雙拳捏得緊緊的。走廊裏不時有人走來走去,路過我的時候都會面帶疑惑的撇我一眼。我低頭不語。

  我已經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門終于開了。

  護士扶著蘭子走出來,蘭子的面色慘白,臉上和嘴唇上都沒有一絲血色。我上去從護士手裏把蘭子接了過來,用力抱住她。她的身子輕的嚇人,陰冷的走廊裏,蘭子久好像是一個縹緲的虛魂,隨時都會煙消雲散。

  蘭子流著眼淚,輕輕說,陳陽,你恨我麼?

  我看著她的眼睛,同樣輕輕回答她,不。

  我說,蘭子,疼麼?

  蘭子用悲傷的眼神看著我,不說話。

  我把蘭子帶到事先定好的賓館的房間,為了讓蘭子住的舒服一點,我定的是一個商務套間。蘭子不敢告訴她的家人,謊稱出差幾天。我把她橫著從出租車裏抱出來,然後一路橫抱著她穿過大廳走進電梯,蘭子在我懷裏,頭就靠在我的胸口,就那麼靜靜的看著我。無數好奇驚詫的眼神看著我們,我面色冷峻無動于衷。

  把蘭子放在了床上,幫她脫去衣服,給她蓋上被子,然後倒水給她吃藥。蘭子很虛弱,很快睡著了。

  我在床頭坐了一會發了會兒呆,起身輕輕拉上窗簾,然後走出房間。

  我去超市買了一個飯盒和一個保溫桶。回家清洗幹淨後又回到賓館。我在附近轉了一圈,找一家看上去比較幹淨的飯店走進去,找了長桌子坐下後看了一遍菜單,對服務員說,把你們經理喊來。

  我拿出一千塊錢放在桌子上,對著飯店的經理說,我這幾天每天都會來,麻煩你每天按照菜單上的這幾個湯給我每天早中晚各准備一份。我想了想,又說另外麻煩你再幫我准備一鍋豬肝湯,我聽說豬肝能補血。

  經理面有難色,說我們這裏沒有豬肝。我把錢塞到她手裏,平靜的說,那就麻煩您幫我去買。

  我帶了滿滿一保溫桶豬肝湯和幾樣蘭子以前喜歡吃的菜回到賓館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蘭子已經醒了,枕頭上還沾有淚痕。我一進門她就用那種讓我特別心疼的眼神看著我。

  我扶著她坐了起來,輕輕問她,還疼麼?

  蘭子搖了搖頭。

  那你和公司請假了麼?

  蘭子搖了搖,想了想又補充說,我辭職了。

  我把飯菜給她端到面前,蘭子看了看飯盒裏的菜,說這是你做的?我微微一笑,說我買的,你知道我不會做飯。蘭子也笑了,笑了一會,又流下眼淚。

  我安慰她,說你趕緊吃飯吧,看看這家菜好不好吃,不好吃我晚上再換一家。蘭子捧起飯盒,吃了兩口,然後展顏一笑,說還行,不用換了。我拿過一張紙巾,幫她把臉頰上的眼淚擦了。

  擦著擦著,蘭子就又哭了。我歎了口氣,說蘭子你快吃吧,你吃完了我還要吃呢。

  這話果然立刻起了效果,蘭子收了眼淚,加快了吃飯的速度,然後又喝了一點湯,對我說,我吃完啦,你也吃吧。

  我嘿嘿一笑,說我騙你的,我在飯店吃過了。

  蘭子怔怔看著我,忽然小聲說了一句,陳陽,你別對我這麼好,我難受。

  我心裏刺痛,臉上裝出笑容,輕描淡寫說,那也沒辦法,習慣了,誰叫你以前欺負我那麼狠呢。蘭子幽幽歎了口氣,說,其實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我說你知道什麼?蘭子看著我的眼睛,眼光漸漸變得溫柔,說,我知道,也許這個世界上你是對我最好的男人了,但是我自己……

  我笑得很勉強,接著她的話岔說,但是你不愛我,是麼?

  蘭子低下頭,眼淚又吧嗒吧嗒流了出來,過了一會她抬起頭對我說,陳陽,對不起。

  我輕輕一笑,說行了,說著你又哭。我站起身來,把飯盒拿走,然後把電視遙控器放在床頭,說,你睡覺吧,如果無聊了就看會兒電視。我回去了,晚上如果有事情你就打我電話。

  我走出賓館,在馬路邊上抽了一會煙,看了看手表咬了咬牙,打車前往蘭子的公司。

  我從電梯下到地下停車場,先找到了蕭然的汽車,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然後站在一個柱子後面蹲下抽煙。從我的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電梯口。

  我抽到第四根香煙的時候,電梯門開了,裏面走出幾個人,有男有女。我立刻閃身躲在柱子後面。等這個幾個人紛紛開車離去後,我又走回原來的地方,蹲下繼續抽煙。

  大概又過了半個小時,電梯門又開了,蕭然從裏面走了出來。我躲在柱子後面,確認了一下他是一個人,等他走過了我的藏身處後,我把手裏的煙頭扔了,從後面輕輕追了上去。

  我大步趕上他,他聽見了我的腳步聲,剛轉過身來,我揮手就是一拳,正擊中他的下巴,他立刻朝後倒去,我一把抓住他的頭發把他猛的往下一按,然後用膝蓋猛撞他的面部。

  蕭然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身子都弓了起來。我站在他身邊,冷冷說,你看清楚,是誰打你的。蕭然躺在地上,臉上全是血,死死盯著我。

  我不理會他的目光,用腳猛踢他,然後把他從地上拽起來,一手抓著他的頭發,一手揮拳打在他的臉上。他的鼻子破了,血流得嘩嘩的。他的身子已經軟了,順著就要往地上癱。我抓著他不放,另一只手攥拳不停的痛擊在他的身上。

  在我毆打他的整個過程中,蕭然沒有說一句話或者喊一嗓子。他一直保持沉默,死死咬牙不發出一點聲音。最後我放開了他,他倒在地上,臉上身上已經沾了很多血。他疼得面部都扭曲了,大口大口喘氣,但是眼睛還是死死盯著我。

  我轉身看見旁邊的一個鋁合金簡易垃圾桶,走了過去把它拎了起來,走回蕭然身邊。蕭然似乎意識到我要幹什麼,用雙手把腦袋抱住了。我冷笑一聲,一腳踢在他的腰上。蕭然吃痛,雙手條件反射立刻去捂住腰部,我乘勢把手裏的垃圾桶狠狠砸在他的頭上。

  垃圾桶外部已經有些變形了,乒乒乓乓的滾到了一邊。蕭然已經連看我的勇氣都沒有了,抱著腦袋在地上發抖喘息不止。

  我也有些呼吸不勻,冷冷對他說,你要是不服氣,可以找我報複。說完我拍了拍手,走出停車場。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42:54

(61)

  我從停車場出來,穿進了一條小巷子,走到了一條主幹道大馬路上。

  一輛輛臃腫的公交車在馬路上挪動,那些趕時間賺錢的出租車在車縫中鑽來鑽去,開的飛快。空氣中充滿了刺鼻的灰塵和廢氣的味道。

  霓虹燈閃爍,遠處的高樓大廈好像抹著廉價化妝品的賣笑女郎,在這個冰冷擁擠的城市中擠眉弄眼賣弄風騷。

  我在馬路邊漫無目的的走,不知道我要走到什麼地方。整個城市就像一個巨大的塗上了美麗偽裝的怪獸,誘人,但是也會吃人。

  我不知道它已經吞噬了多少人的靈魂,我只覺得悲哀。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也會被它吞食。我知道,總有那麼一天的。

  我買了一瓶酒,白的,牌子不清楚。我坐在廣場的邊沿,一口一口把酒往我的嘴巴裏倒,辛辣和灼燒的味道從口腔一路延伸到胃裏,酒精慢慢燃燒我的血液。

  忽然之間,我非常想哭。這次我身邊沒有石石,所以我沒有再忍耐。我抱著頭低聲啜泣,滾熱的眼淚從我的眼眶裏流了出來,但很快的,被風一吹,就那麼冷冰冰的掛在我的臉上。

  我哭得很傷心,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傷心,也許是為了蘭子,也許是為了石石,也許是為了三爺,也許是為了田紅,又或者,是為了我自己。

  我掏出香煙,給自己點上,剛吸了一口,覺得食道裏一股強烈的酒氣湧了上來。我眼睛一黑,跪倒在地上,吐的昏天黑地。我的胃部一下一下的痙攣,在胃部猛烈的刺激下,我先前晚上吃下去的喝下去的東西,全部化坐汙穢吐了出來。

  我被嗆到了,猛烈咳嗽。身邊的路人紛紛用鄙夷怪異的眼神看我,但更多人,則是遠遠繞著我走開,神情冷漠。

  我忽然大笑,翻過身子坐在地上,看著那些遠遠對我指指點點的,還有帶著冷漠鄙視目光走開的人大笑。

  我緩緩把自己的身體支撐起來。無暇估計沾在我身上的汙穢,昂首挺胸走到馬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

  我對司機說了地址,司機看著我身上的汙穢,感受著我身上沖鼻的酒氣,有些猶豫。我眼睛一瞪,說你他媽看什麼!快開!

  我坐在車後冷笑,我心想,難怪這世界上有如此多的人沒心沒肺,原來墮落的感覺,真他媽好!

  蘭子給我打了個電話,她問我在哪兒。

  我說我在車上。我問她有什麼事情,她說沒什麼,就是一個人心裏有點空蕩蕩的。

  我掛了電話,對司機說,師傅,麻煩您掉頭。

  我的語氣和藹可親,表情平易近人。

  那司機看我的眼神就跟看神經病似的,直到我下車我付錢的時候,他都不敢對我說一句話。

  我一身汙穢,不理賓館大廳裏各色人群的異樣眼神走進電梯。在電梯裏我對著鏡子端詳自己,看中鏡子中那麼眼神渙散面色蒼白臉色憔悴的男人,我對自己說,陳陽,你他媽真是個可憐蟲。

  我走進房間的時候,蘭子躺在床上,電視裏放著晚間新聞。蘭子看著我,眼睛裏有些激動,但是語氣很平靜的說,我知道你會過來的。

  我把外套脫了,掛到外面的客廳衣架上。

  我走回床邊對她說,你怎麼不睡覺?

  蘭子說,我想睡,但是睡不著。

  我看著她的眼睛,說,那今晚我在這兒陪你,你安心睡吧。

  蘭子眼睛裏又閃現出一些激動。我歎了口氣,故意轉過頭避開她的眼神。

  我從櫃子裏抱出備用的棉被,轉過身對蘭子說,我就睡在客廳沙發上,晚上有什麼事情,你就大聲喊我。說完我頭也不回出去,順手把門帶上。

  我把自己蜷縮在沙發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迷糊中我感覺有人拍我的臉,我猛的睜開眼睛,看見蘭子站在我身旁。我從沙發上跳起來,低吼,你怎麼起來了!你現在不能亂動不能亂走路你不知道麼?

  蘭子看著我,咬了咬嘴唇說,沙發太小,你進去睡吧。

  我說不要了,我睡得挺好。

  蘭子好像笑了笑,笑得有點澀,說,我知道你睡覺不老實,這麼小沙發你一定睡不好的。

  我還是搖頭。

  蘭子歎了口氣,低聲說,我睡不著,你就當進去陪著我好麼?她的聲音中帶著哭腔。

  我把蘭子抱了起來,走進房間輕輕放在床上。然後把外面沙發上的被子枕頭抱了進來,放在蘭子睡的地方旁邊。我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睡吧。把台燈關了。

  我小心的把用我帶進來的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黑暗中我依然能感受到蘭子身上的甜香。

  我聽著蘭子熟悉的呼吸聲,心裏一陣難受一陣悵然。我翻過身背對著蘭子,強迫自己不再想任何東西。因為晚上喝了酒,我很快就又睡著了。

  睡著前,我腦子裏有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不知道微微這會兒睡了沒有?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43:15

(62)
  微微。

  嗯?什麼事兒?微微放下手裏的瑞麗雜志看著我。

  我想把蘭子的事情對微微說出來,可話到嘴邊我改變了注意,于是改口說,沒什麼,你的咖啡要涼了。

  微微抬起眼睛特嫵媚的瞟了我一下,放下手裏的雜志,端起咖啡。

  下午的陽光通過豁亮的落地玻璃窗,很均勻的撒在我們身上。我很舒適的伸了個懶腰,閉著眼睛感受陽光在臉上的暖意。

  這幾天我們都忙,微微忙著她那個變人民幣的魔術,我則在照顧蘭子。我和微微都很久沒有機會有閑暇在午後的陽光下坐在星巴克裏喝咖啡了。

  微微忽然對我說,陳陽,把你的手機給我。我說幹嘛?微微眼睛一瞪,隨即央求說你給嘛,給我再說!

  我笑著把手機掏出來遞給她。微微接過後把自己手機也拿了出來,然後在兩個手機上來回按來按去。幾分鍾後,她把手機還給了我,說你先關機,再開機看看。她笑得特別嫵媚,嘴角帶著一絲奸詐。

  我疑惑著把手機關機再打開,剛一開機,就看見開機畫面屏幕上跳出一個圖案,畫面上一個微微的大頭像,沖我微笑,擠眉弄眼,還伸著小舌頭做鬼臉。畫面閃過後還有一行字:家規第一條:老婆大人神聖不可違抗!

  我笑得差點把嘴裏的咖啡直接噴到微微臉上。我斜著眼睛問她什麼意思。微微嚴肅的說,是要對你抓緊教育,以便達到潛移默化的效果!

  我輕蔑一笑,隨手把手機扔到桌上,起身去上廁所。

  洗手的時候,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我發現自己下巴上的胡子的青碴兒比從前濃厚多了,笑起來眼角也有了一些笑紋兒,想來想去,發覺自己真的已經不是那個大男孩兒了。

  我已經24了,就快25了。應該算是個男人了吧。

  石石的那句話,又在我耳朵邊上響,該結就結吧!

  我從洗手間出來走回座位,看見微微對著窗外發呆。我走過去坐下,嘻嘻笑著說你看什麼呢?

  微微轉過頭來,眼睛直視著我。我才發覺有點不對。微微臉色慘白,死死咬著下嘴唇,已經咬出了血。她就那麼死死盯著我,眼睛裏像有把刀。

  微微,怎麼了?我腦子裏有中不好的預感。

  微微閉上眼睛,使勁深呼吸了一下,然後睜開眼睛對我說,你手機剛剛收到一個信息,你不在我就先幫你看了,是蘭子發來的。

  我心裏一沉,把手機拿起來一看,確實有個信息是蘭子剛才在我上廁所離開的時候發來的。

  陳陽,晚上你早點過來,我一個人睡不著。

  我臉色也一下白了,後背上全是冷汗,我看著微微結結巴巴的說,微微,這個事情,你聽我說好麼?

  微微還是那麼瞪著我,一言不發緩緩站了起來。

  她左手一揚,啪,一個耳光狠狠打在我臉上,又脆又響。我臉上火辣辣的疼。

  微微冷冷丟下一句,陳陽,你混蛋!說完這句話她掉頭就走了。

  我愣在那裏,四周的人紛紛朝這裏看。我心裏還想,看著微微挺柔弱的一個女孩兒,怎麼出手力氣這麼大?

  片刻後我回過神來,匆忙從錢包裏掏出兩百塊錢放在桌子上然後跑步追了出去。跑出門口我看見微微已經走出了十幾米了,她走得又快又急。連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聲音聽著都怒氣沖沖。

  我喊了一嗓子,她根本就不理。我大步往前追,微微已經順著路口過馬路了。

  我跑了幾步,立刻看到了讓我魂飛魄散的一幕——

  一輛車速較快的切諾基吉普車來不及剎車,從側面“碰”一下撞上了微微。微微尖叫中身子直著彈出了有兩米,然後就勢咕嚕咕嚕滾了好多下才停住。

  整個過程我看得真真切切,每一個動作都細致入微,就跟慢動作似的。

  我腦子嗡的一下,只覺得魂一下都飛了,連喊都顧不上了,一路狂奔沖了過去。人群已經圍擁上來,我狠狠把面前的人撞開,跌跌撞撞到微微跟前。

  微微就那麼躺著,臉上全是血,頭上還有個傷口不停往外汩汩冒血,看著特別嚇人。她身上全是灰,我撲通跪倒在地一把將她抱住,嗓子裏才擠出一聲,微微!當時我的聲音顫抖得已經不成形兒了。

  微微睜開眼皮,看了一眼,然後低低說了一句,陳陽,我恨死你了。說完頭一歪,沒知覺了。

  我腦子裏嗡嗡作響,一點概念都沒有了,抱著微微拼命喊她的名字。周圍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聲音我一個字都聽不到。

  一個交警沖到我身邊,死命拉我,想把我拉開,嘴裏大喊:放開她!你快放開她!現在不能亂碰她!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43:28

(63)
  我就那麼傻傻的坐著,腦子裏空蕩蕩的。我記不清自己是怎麼跟著來到了醫院,記不清微微的父母是什麼時候趕來的,我甚至記不清微微送進去急救多久了。

  我坐在那裏,手抱著腦袋。腦子忽然想起來一個微微對我說的笑話。

  那天微微嘲笑我這個人總喜歡逃避,遇到為難的事情就把自個兒當鴕鳥使,把腦袋藏到沙子裏就以為沒事情了。可如果敵人咬你屁股,也一樣疼,而且屁股上的肉還多!當時微微一邊說一邊笑,眼睛眨啊眨的。

  我死死咬著嘴唇,腦子裏全是微微笑的樣子。

  手術室的門終于開了,微微被人用床推出來了。我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沖到跟前一看,微微眼睛緊閉,腦袋上被綁了層層紗布,有那麼一塊兒地方,下面隱隱泛著紅色。

  說起來挺丟人,我只看見微微身上的白被單沒有蓋在頭上,心裏一下就松了口氣。我沒有親眼見過醫院裏面急救後是什麼樣子。但平時那些電視上放的片子裏面,如果病人急救死亡後都是用白布連全身帶腦袋全蓋住推出來。然後醫生一臉沉痛的說,我們已經盡力了。我看見微微的腦袋沒有被蒙住,心裏立刻踏實了許多。

  微微媽媽已經哭得眼睛都紅了,微微的父親在一旁扶著她。我眼神追著微微被緩緩推遠,醫生說的什麼我一個字都沒聽清,倒是微微的父親比較鎮定,和醫生仔細交談。從他們的面部表情上看,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了。

  陳陽,到底怎麼回事情?微微的父親走到我身邊。

  我看著微微父親嚴肅的神情,艱難的說,叔叔,我對不起你們。

  微微父親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三分,說到底怎麼了。

  我說,微微和我吵架了,她一氣之下跑了,我在後面追,結果她過馬路的時候……

  行了!微微父親一揮手。

  行了?我本以為微微父母會當場把我撕了。我對微微父親說,叔叔,這事情都怪我,要不您先狠狠打我一頓吧。

  微微父親冷冷撇了我一眼說,我打你幹嘛?微微又不是醒不過來了。你還是想想等她醒過來怎麼辦吧!

  我愣住了,沒想到這老頭子這麼好說話。

  微微父親忽然又說了一句,微微很喜歡你的,你知道麼,別說打你了,平時家裏連誰開玩笑說你一句不好,她都要瞪眼睛氣半天的。

  我眼睛一紅,心裏一陣難過,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然後反手又抽了一個。

  我他媽確實不是個東西!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43:45

 (64)
  我端著一碗微微媽媽熬的骨頭湯,坐在病床前,小心翼翼,臉上帶著獻媚的笑容看著微微。

  微微的一條腿打了石膏被高高掉了起來,一只手上插了點滴,腦袋被裹了層層紗布,眼睛冷冷看著我。

  我已經把蘭子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微微,可根本沒用。我說了一個下午,她還是不肯對我說一個字,倒是我喂她喝她媽媽帶來的湯,她沒有拒絕一口口喝下去了。

  我剛放下碗,微微忽然幽幽說了一句,你是不是也這麼伺候她的?

  我想說什麼,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微微忽然歎了一口氣,喊了一句,陳陽。

  她的聲音很輕,很溫和,沒有一點憤怒的意思了。

  微微說,我難受的不是你照顧她。我知道,如果換了石石,也一樣會照顧她。可是我心裏明白,她在你心裏,始終是不一樣的。

  我心裏愧疚萬分,嘴巴上喊了一句,微微。嗓子就又堵住了,下面還是不知道要說什麼。

  微微笑了,她笑的似乎特別輕松的樣子,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說,你別否認了。你心裏一直就沒法放下,當初你認識我的時候是這樣,現在你還是這樣的。你別騙你自己了,也別騙我了,我求求你了!微微說著說著聲音就小了,然後也不笑了,眼淚就流了出來。我小聲說,微微,你別這樣好麼?你這樣我心裏特別難受,比刀子割了還難受。

  微微閉眼搖了搖頭,說陳陽你走吧。

  我站了起來,沉吟了一下,眼睛盯著她異常嚴肅的說,微微,也許你覺得我這個人對待感情太懦弱,太沒有決斷。可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情,我是真的愛上你了。明天我還來,後天我也來,大後天我仍然會來。直到你康複出院,我一直會來!如果你還是不能原諒我,那麼等你出院後,我們就分手,好麼?

  微微苦笑,笑得異常的苦澀,她說,陳陽你怎麼這麼傻啊,我這是給你自由,讓你可以去找蘭子。我知道你心裏有她,這麼多年了你心裏一直有她的。

  我看著微微,對她說,微微,有句話我從來沒有對誰說過,對蘭子也沒有說過。其實不是我不說,而是我不會說,不習慣說,總覺得這幾個字說出來特別別扭,特別不順口。就好像救命這兩個字,聽著聽簡單,可真到你喊這兩個字的時候,也會覺得別扭,從嘴巴裏說出來都感覺怪腔怪調。因為這兩個字平時人們很少有機會說,你想,一個人一輩子能有幾次機會喊救命啊!所以因為這個道理,我也不喜歡說那幾個字。一直不喜歡說,覺得別扭。

  我緩緩俯下身子,在微微耳朵邊上輕輕說,微微,我愛你。

  果然,這話說出來還真挺別扭的。

  (65)

  石石 啷一腳把門踢開,然後抱著一個碩大的水果籃和一束花就進來了。我立刻豎者眉毛沖他吼,你他媽沒有手啊!這兒可是病房!

  石石絲毫不示弱,對我也吼,廢話!你看我哪只手是空著的?說完石石看到微微的樣子就樂了,笑得那叫一個燦爛,跟桃花有一比。

  微微,你這造型夠IN的!我們家燕子平時就特別羨慕你,說人家微微特別會穿衣服,平時我都沒瞧出來,今天才覺得我老婆的話真是有道理。我說你這一身行頭出去,不用化妝可就是一個現成的木乃伊歸來啊!

  微微躺床上根本不能亂動,氣的咬牙切齒,狠狠說,石磊你個小王八蛋,小爺我身子好了看我不掐死你!

  我把他帶來的花拿在手裏,看了看天也沒認出來是什麼植物,一臉疑惑的看著石石,說你從哪兒摘來的這把韭菜?

  石石說呸!一看你就沒點情調吧,我估計你就認識玫瑰了!俗!現在早過氣了,現在的時尚青年都送葡萄藤花、風信子、木蘭花、鈴蘭、茉莉、紫羅蘭、藍鳶尾花!哼,一看你那眼神就知道你不懂!

  石石回頭對微微說,你們家老公夠土的!

  微微眼睛一翻,說你怎麼說話呢?誰家老公啊!

  石石故意眼睛一瞪,一臉壞笑說,你老公陳陽啊,這麼大一活人站著你沒看見呵?

  微微冷冷一笑,我可不敢嫁他。石石說為什麼?

  微微眼珠一轉,故意陰陽怪氣說,我哪兒敢啊,我還想多活幾年呢。你想我和他在一起才多久啊,先是被他害的我坐牢,然後就出車禍,不定哪天神不知鬼不覺就命喪黃泉了呢。

  我一臉微笑,絲毫不為所動。

  石石忽然歎了口氣,收起了笑容,說,陳陽,我要當爸爸了,燕子懷上了。

  我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上去就捶了他一下,說行啊!這才幾月份啊,都開花結果了!石石嘿嘿傻笑,說昨天檢查完才知道的。說完忽然神秘兮兮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我說你看,這是我准備送給燕子的。

  我結果來仔細端詳。這是一個手工非常精美的禮品盒,我要打開,石石攔住了,說上面已經封好了,不能打開。

  我悻悻換給他,說那你給我看幹嘛?石石說反正不能打開,最多我告訴你裏面是什麼就是了。

  我鬼使神差就說了一句,反正不會是三粒黃豆!

  微微正在喝水,聽了這話一口水就噴石石臉上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4 23:44:04

 (66)
  我每天都給蘭子打個電話,問候她一下,我擔心她的身體。

  很多次我想問她那天為什麼要發那個信息給我,我總覺得她發那個信息給我是有原因的。不然為什麼前幾天她從來不打電話給我,偏偏在我們退房前的最後一天,而且是在我告訴她我出去見微微之後,她選擇在那個時候給我發信息。

  其實我最想知道的也並不是這個問題,我最想知道的是,蘭子到底是不是愛我的。每次想到這裏,我就有些茫然。我很想能當面親口對蘭子問出這個問題,然後得到她親口的回答。

  無論她回答我愛或者不愛,我想我都可以接受。可我心裏也知道,等我真的面對蘭子的時候,我多半是問不出口的,而且就算我問出口了,蘭子也多半不會回答,如果我逼急了,蘭子就會流眼淚對我說,對不起。

  這真有點他媽的。

  直到有一天,我打電話過去,蘭子的母親告訴我,蘭子走了,去上海了,她在那裏找到了一個工作。

  蘭子走得很匆忙,沒有和我們一幫朋友任何一個人打招呼,甚至連我,她都沒有打一個電話。我心裏有些悵然,也有些難受。因為前一天我打電話給她,她的情緒還很不錯的。我想,或許她的離開是計劃了很久的。她故意裝做沒事了的樣子,讓我安心,然後悄悄的離開。

  蘭子就這麼消失了,從我的生活中這麼無聲無息的消失了,連一點東西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除了照片裏的那個倩影。

  當然,或許還有記憶,但是很遺憾,人類的生理學告訴我,記憶是會隨著時間慢慢變淡的。雖然我現在還可以很清晰的記得蘭子的笑容,蘭子的聲音,蘭子的身影,但是我知道,也許某一天早晨醒來的時候,我就會忽然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再記得那個人的樣子了。

  我現在已經不聽陳亦迅的那首《十年》了,因為那種傷感已經漸漸的淡漠了,遠去了。我和蘭子認識了十年,我愛了她十年。她有沒有愛我十年,我不知道。

  我現在偶爾會聽一首名字叫《MELODY》的歌,是一個叫陶?的人唱的。

  我非常喜歡裏面的第一句歌詞——終于明白你已變成回憶。

  從前我難受,我痛苦,或許是因為我當時還沒有明白,我和蘭子的一切已經過去了,已經永遠的過去了,而且時間也不可能重來。當我真的明白了這個事實,我終于放下了自己的包袱。

  雖然,內心還是有些悲哀。但是人,從一個青澀的少年,慢慢蛻變成一個男人,過程大多如此,成熟往往伴隨著痛苦。

  我和微微漫步在夜色霓虹下,手機忽然響了,是石石打來的。

  此刻石石和燕子在海南旅游。燕子知道自己懷孕後,就立刻逼著石石要出去旅游,說是如果現在不去,以後就更沒時間了。

  石石當時嚇得差點神經衰弱,但一向溫柔的燕子這次態度出奇的強硬。石石無奈只得同意了。石石為了准備旅游,差點把整個家都搬去了,最後終于帶著一個碩大的旅行包,帶著他的孕婦老婆去旅游了。

  其實石石特別傻,燕子才懷孕兩個月,沒什麼問題的。

  石石變了,燕子懷孕後他立刻變成了一個現代版的二十四孝丈夫,成天的湯冷茶熱鞍前馬後寸步不離,恨不得把燕子當成老佛爺伺候。某天晚上就為燕子說了一句想吃大頭鹹菜,石石開車幾乎跑遍了城南所有的超市。

  我接通電話,石石鬼叫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

  石石告訴我們,此刻他正摟著老婆在沙灘邊上,看星星,聽海濤,他忽然詩興大發非要朗誦一首現編的詩,結果立刻想到了我這個三流作家,迫不及待的要讓我點評一下。

  電話隱約能聽見陣陣海浪聲,石石清了清嗓子,就著電話大聲朗誦:

  山啊,真他媽高!

  海啊,真他媽藍!

  愛情啊,真他媽操蛋!

  生活啊,真他媽不簡單!

  電話這頭我高聲叫道:好詩!

  石石那頭嘻嘻哈哈掛斷了電話,我望著天上的月亮,隨口低聲吟道,時間帶走了一切,卻唯獨把我留下了。

  我看著身旁那嬌媚的紅顏說,你知道這句詩是誰寫的麼?

  微微嘻嘻一笑,把我的胳膊抱住,說,管他呢,反正不是劉德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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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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