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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小莫][見鬼日記][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0:34:12     標題: [小莫][見鬼日記][全文完]

作者:林小莫

我今天起得很早,洗臉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水壺,小畢很生氣,罵我是豬頭,我沒和她計較。聽說她昨天晚上和醫生們打麻将輸得很慘,書上說熬夜或者賭博會導緻心氣不順,所以我原諒她。
  
  四年前美國掀起一波生物熱,我和小畢就是在那時極有遠見的報考了生物專業,小畢曾說從今以後就是生命科學的天下,可如今她卻找了家醫藥公司做銷售,陪醫生們打打牌,給院長們送送錢,再撈點回扣勉強度日,當初的遠大理想早被國内發展現況磨得一幹二淨,無奈啊!
  
  考研成績明天下來,我媽去年從我姥姥家神龛裏求了個觀音像,我姥姥說隻要戴在脖子上七七四十九天就可以平安通過考試,我不記得自己戴了多長時間,隻記得穿觀音像的那根紅繩總是掉色,可憐我那件白色小衫,剛穿一次就被毀了。
  
  下午我爸打電話過來問我考研成績,我說要等到明天,他又問我是否找工作,我覺得還是要等明天,考上了就不找工作,最後他問我是否想出國,我想想看還是決定明天再說。
  
  晚上我去食堂打了一份肉絲燒茄子,太鹹,又買了杯芬達,快喝完的時候忽然想起來昨天報紙上說芬達裏含有緻癌物質,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喝完,這一塊五毛錢是不能浪費的。
  
  吃完飯決定穿小樹林走的捷徑回寝室,不小心看到兩個帥哥在接吻,其中一個右耳上的耳釘很晃眼,于是感歎男朋友越來越難找,一邊踐踏小草一邊打了個咯,忽然後悔自己把芬達都喝掉了。
  
05年3月2日 隔壁翠花姐姐說今天有雨
  正做夢的時候我媽打電話過來問考研成績,我摸摸觀音像,告訴她一會兒再查,繼續睡覺。
  
  十點多的時候我爸打電話過來問考研成績,我伸了個懶腰,決定起床。
  
  十一點的時候鄧飛打電話過來問考研成績,我說英語55,政治64,總分320,不知道夠不夠。他誇我考的不錯,然後說自己考了402。
  
  十一點半的時候黃穎打電話過來問考研成績,回答同上,她罵我走狗屎運,一頁書都沒看還能考這樣的分。
  
  十二點的時候小畢回來問我考研成績,回答同上,然後小畢罵鄧飛臭炫耀,罵黃穎心理不平衡。最後又若有所思的罵我的确走狗屎運。
  
  晚上給我媽和我爸一人打了一個電話,彙報成績,雙方皆比較滿意,挂機。
  
  睡覺的時候發現今天沒下雨,翠花騙人。 早上被餓醒的,小畢在衛生紙上留言說她去xx醫院請xx醫生吃飯,衛生紙用通明膠布粘在窗戶上,很彪汗。

  宿舍沒人,又去旁邊宿舍轉了一圈,拉了翠花去吃飯,走到樓下發現沒帶傘。

  重新爬回五樓,隻找到一把。到食堂的時候發現右邊衣服都濕了,覺悟自己該減肥了,于是打了一盤牛腩炖柿子和鐵闆鱿魚再加三兩飯,做爲減肥前的大餐。

  翠花請我喝芬達,想了半天,決定換成美年達。
  
  回去的路上看到一個紅裙美女,但臉色蒼白,正感歎現在女生爲了漂亮不怕凍死的時候,發現此人雙腳離地,飄忽前進。于是扯着翠花拔腿就跑。
  
  回到宿舍翠花指着一褲子的泥巴問我爲什麽要跑,我說我見鬼了,翠花生氣,大聲嚷嚷回來的路上根本一個人都沒有看見。大家一緻認爲我脂肪過多,出現幻覺。
  
  晚上翻看報紙,發現美年達也被查出含有緻癌物質,痛心疾首,對小畢一陣哀号……
  
05年3月4日 我媽的世界一片天黑

  昨晚做夢,一紅衣美女不斷對我微笑,覺得眼熟,好感頓生,于是一起大聊八卦,從基礎護膚到減肥秘方再到藝人隐私,醒來才發覺正是昨天所見之女鬼,惡寒,告之小畢,順便把我姥姥給的觀音像挂上。
  
  小畢罵我迷信,然後痛斥醫院腐敗,從老百姓看不起病一直罵到xx院長的xx老婆樣貌醜陋。最後讓我請她吃飯以瀉心頭之恨。
  
  下午鄧飛打電話來,說據某知名人士透漏今年考研分數線将大大提高,預測321分,語氣滿是對我的同情。
  
  晚上打電話告訴我媽這一消息,我媽頓覺她的世界一片天黑,并被我安慰。最後我媽說鄧飛那小子居心叵測,一看就是一虛榮浮躁的主兒,考得好就到處炫耀,和他媽一樣,随根。小畢在一邊頻頻點頭。
  
  我忽然想起上個星期好象有人對我說鄧飛從小就敦厚老實,是個厚道的孩子。快睡覺的時候才想起來說那話的人其實就是我媽。不禁感歎女人是善變的。
  
  我決定寫完日記就跪在床上念幾遍阿彌陀佛,希望不要再夢到紅衣女鬼。 今天拿筆的時候手顫得厲害,小畢斷定我得了帕金森,一臉同情。

我皺眉看她,她又說我那個樣子分明就是先天愚型患兒。
我忽然發現自己有點讨厭小畢了。

頭很疼,那個女人又一次跑到我夢裏來搗亂,她說她叫夏殘月。
很好聽的名字吧?隻可惜是鬼的名字。

我向來是不記得夢的,再古怪的夢都會在天亮時一幹二淨,夏殘月除外。

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把我的夢記錄下來,如果有一天,我被那女鬼搞得精神失常,這本日記絕對是配合醫生治療的好東西。小畢說現在這個社會應該盡量給自己上保險,不懂自救的人都會死得很慘。

夢是在百貨公司開始的,人說夢到的往往是向往而又得不到的東西,看來不假,可是爲什麽我要夢到百貨公司而不是彩票的頭獎号碼。

夏殘月還穿着那條紅色的裙子,一飄一飄的過來,笑嘻嘻的和我打招呼。

我清楚的告訴自己對面的是個鬼,于是出現以下對話:
“你到底是誰?”
“哎呀,我沒告訴你我名字嗎?”
“沒。”
“看我這記性,我叫夏殘月,夏天裏的一彎殘月,他們都說我人如其名,哈哈哈哈……”
“那個,夏小姐,我其實是想問你是人……還是……那個?”
“哪個啊?我當然不是人了,你見過人長這麽漂亮的嗎?”
“你是真的存在嗎?不是我的幻覺?”
“你覺得自己能幻想出來我這麽漂亮的鬼嗎?”
“那天下雨見到的就是你吧?”
“你覺得其他鬼會像我一樣那麽有情調的在雨中漫步嗎?”
“最後一個問題,你爲什麽纏着我啊?”
“我爲什麽不能纏着你,你不覺得有我這麽漂亮的鬼纏着是件很榮幸的事情嗎?”
“……”
天亮的時候,夏殘月走了,拎着好幾十個袋子從百貨公司裏飄走的,我一直認爲購物是女人最好的愛好,看來女鬼也一樣。

我把夢記完的時候,鄧飛打電話來極力炫耀他剛拿到的限量版周傑倫CD,并約我去必勝客吃東西。
我随口問他脂肪過多會不會引起幻覺,他思考半天,認爲我的确不适宜再吃披薩,于是我在放下電話前告訴他,其實我一直覺得周傑倫很悶騷。

然後我打開電腦上網,前幾天發現最近網上有一個神情古怪的女人很走紅,她喜歡在相機前擺出各種S型曲線來證明自己身材一流,傳說有一大票粉絲天天在線等她新鮮出爐的照片。
今天又發現另外一個女人,唱了一首歌來諷刺S女人,于是又有很多人追捧,她也變得很紅。

我忽然發覺我和小畢也有紅起來的潛質,如果我們兩個照些照片,再取名“兩朵寒梅”發到網上,風頭一定會蓋過上述人等……  從今開始,我決定用比較詳細的叙事手法來寫日記,這樣或許對我将來的精神科醫生大有幫助。

  今天早上雨加雪,小畢昨晚喝多了,還在睡,嘴裏不斷的嚷嚷着“再來兩瓶茅台。”
  下午一個好久不見的朋友約我出去談心,電話裏語氣沉重,看來工作愛情兩不順。

  地點約在一個我不熟悉的酒吧,半個多小時的路程。拿了傘擠公車,空氣不佳,身後的男人時不時貼上來,我在刹車時極不小心的用高跟鞋踩了他的腳面,那人悶哼一聲,我裝做聽不見,繼續看窗外模糊的街道,心情大好。
  下車在那條街附近轉悠半天,沒找到那家店,拿出手機準備讓他出來接我,發現沒電了。于是想起那年去給鄧飛過生日,站在小區附近聽着電話裏鄧飛高聲怒吼,“你在那站着别動,我去接你,來我家多少次了還找不到門?豬頭!”

  回過神時才發現雨下得更大了,随便抓了個路人問是否知道月色酒吧,那人奇怪的看着我,然後招招手讓我随他走。
  我媽說現在壞人特别多,搶劫、殺人、販賣人口的滿大街都是,像我這種二十歲左右的無知少女和八十歲左右的老太太絕對是那些人的首選目标。于是我覺得自己随便就聽信這個陌生人的話的确有些對不起我媽的諄諄教誨,但我實在是找不到路了。

  那人帶着我從一條胡同鑽了進去,七繞八繞的走了半天,我一隻手攥着沒電的手機,一隻手伸進書包摸索是否有帶更适合的武器。正在防備中時,那人忽然停下來轉過頭,我條件反射般的露出一臉戒備,對視半晌,那人終于開口,“到了。”

  這才發現一塊小木牌上精緻的寫了“月色”兩字,剛想對那人說謝謝,那人卻頭也不擡的走進去了,丢給我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他說,“物以類聚”。
  
  “月色”不大,但很别緻,說不上的感覺,昏暗的小燈照得人每個毛孔都放松,總之處處舒心。裏面人也不多,一眼就看到朋友坐在吧台,低着頭一身頹廢。
  “賈延遲,你可真會找地方。”我走過去拍他肩膀。
  他吓了一跳,倏地擡起頭,怔了一下,扯扯嘴角,算是笑了。
  我也吓了一跳,忽然發現有人和我一樣笑比哭難看,心理頓覺安慰。
  “喝什麽?”吧台裏有人問道,擡頭一看,居然是帶路的男人。
  “牛奶^0^”我沖他笑笑,那人嘴角明顯的抽搐一下。

  賈延遲也瞪大了眼睛看我,然後撲哧笑了起來,說,“你怎麽還這樣啊?我記得我第一次在水煮魚店子看到你時,你氣勢洶洶的和服務員讨論爲什麽不可以要一份不放辣椒的鍋子,哈哈。”

  之後,賈延遲開始回顧我這些年做過的蠢事,一件一件細數,直到我把喝完的牛奶杯子重重的放到台子上。

  再後來,他開始向我抱怨他的不幸,從工資太低到父母離婚,從朋友背叛到女朋友跑掉,總之郁悶非常。小畢說人有的時候就是想找一個訴說對象,他既不需要你伸出援手,也不需要你幫忙拿主意,隻是需要你的耳朵而已。

  然而賈延遲顯然找錯了耳朵,當他滔滔不絕的他那人面獸心的女朋友時,我已經在熱牛奶和舒緩的音樂中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是晚上了,賈延遲早走了,吧台裏的那個男 人丢給我一封信,說是他留下的,然後低下頭擦杯子。
  我打了個哈欠環顧一圈,發現這個小地方還真是冷清,原先那兩三個人也走了,隻剩下我一個客人,難爲賈延遲居然能找到這個地方。

  正想着,忽然覺得耳後一陣陰風,然後聞到一股香水味,似曾相識,接着一個讓我寒毛直立的聲音響起。
  “啊!小莫啊,你怎麽在這裏啊?你是來找我的嗎?我昨天晚上有事沒去看你,你想了我吧?我就說嘛,像我這樣的美女根本就是人見人愛……”
  此人,哦,不,此鬼夏殘月!
  
  雖然在夢裏對夏殘月一點也不懼怕,但如果一個女鬼活生生的出現在你身邊,多少還是難以接受,所以我看看那個低頭擦杯子的男人,用很小聲音問他,“那個……請問,你看到我身後有什麽東西嗎?”

  那人擡頭瞥了一眼,歪了歪嘴角,鄙夷的說道,“夏殘月,你還知道回來?”
  “哎呀,帥哥,今天不是下雨嗎,要不然我哪敢大白天到處跑啊?”夏殘月飄過來坐在我身邊笑嘻嘻的說着。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吧台裏的男人,然後用顫抖的聲音問,“你……你看得到她?”
  他又瞥了我一眼,沒說話,繼續低頭擦杯子,夏殘月卻在一邊接話說,“他當然看得到我了,他是我表弟啊。”
  “我表弟帥吧?”
  “有我這麽漂亮的姐姐,他當然不會醜了。”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表弟叫什麽名字啊?”
  “我告訴你他叫顧銘。”
  “怎麽樣,名字都很帥吧,我們家人都這麽完美,真沒辦法。”
  “對了,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你是不是有事找我啊?”
  “咦,小莫,你的臉好象在抽筋哦……”
  
  我有一瞬間很想暈倒,那樣我就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聽到了,于是我就真的暈倒在吧台上,夏殘月很不識相的在旁邊嚷嚷,“啊!啊!顧銘,她怎麽倒了?”
  吧台裏那個男生從鼻子裏哼出聲,讓夏殘月去後面拿塊冰毛巾,然後在我耳邊說,“别裝了”。
  我真的好想哭,鄧飛,小畢,黃穎,賈延遲……你們在哪裏啊……
  “我是人。”吧台裏又一聲冷哼。
  “啊?”我迅速擡起頭坐好。
  “放心,我表姐不會害你,你隻不過很不幸能看到她,而她也缺個可以說話的人。”
  “爲什麽不找别人?”
  “物以類聚。”
  
  然後,我問顧銘我可以回家嗎,他聳聳肩,“誰攔着你了?”
  我抓起書包就跑了。
  後來,我在外面巷子裏轉了半個小時。
  我迷路了。
  再後來,顧銘就出現了,冷着臉招招手走在前頭。
  我又找到路了。
  
  回到宿舍,小畢不在,翠花也回家了,我隻好顫抖着打電話給鄧飛,他問我的聲音爲什麽聽起來那麽興奮,是不是中獎了?
  我問他見鬼算不算中獎,他思考半天,說這個問題一時不好回答……

昨晚小畢沒回來,和朋友狂歡去了,一片吵雜。
  我有些害怕一個人睡,鄧飛在電話那頭聽我唠叨一天的遭遇後又給我唱歌,從《同桌的你》一直唱到《葉子》,隻記得睡着前的最後一句,“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

  早上醒來時電話還抱在懷裏,鄧飛的聲音有點嘶啞,他笑着罵我,“懶蟲,終于起床了。”
  那一瞬間感覺到幸福,滿滿的溢在嘴角,朋友真好。
  
  去超市買了一盒牛奶,回來時忽然想起賈延遲的信,不禁好笑,以那家夥的性格,有什麽事是不能直接說出來的?
  翻出來撕開信封,短短一頁,卻看得我手指發抖,他說:
  “小莫,替我向小畢、鄧飛他們問好,我已沒有辦法與你們一一再見,此生遇到太多,錯過太多,死後終于放下一切。很高興能在這一世遇到你們,昨天看你笑得粲然,不禁想起大家在一起的日子,謝謝你們帶給我的快樂,但願來世再相遇,珍重!”
  
  來世再相遇?賈延遲,什麽叫來世再相遇?
  牛奶順着手指灑到衣上,一道一道的乳白色小流,半天不能動彈,回過神來時拿起手機一遍一遍的撥打賈延遲的電話,冰冷的女聲傳來,“您撥打的電話是空号……”

  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無措,心裏想着昨天見面時的笑臉,不斷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個惡作劇,賈延遲蹩腳的惡作劇,然而惶惶的心跳和不安讓眼淚不聽使喚的流出來。

  我跑出來打電話給鄧飛和小畢,說不清楚一句話,隻是哇哇大哭,鄧飛慌張的說,“你就站在那裏不要動,我馬上就來。”小畢的宿醉也頓時清醒,她說,“你别哭,我馬上就回來。”
  然後就看到鄧飛和小畢越來越近的身影,抖着手拿出賈延遲的信。
  
  賈延遲的家在南方一個小城市,記得開學第一天時,我把一盆滾燙的湯打翻在他鞋子上,他一邊跳腳一邊扯着嗓子用略帶口音的普通話說,“美女,你搭讪的手法真特别。”
  小畢蹲在一旁對那盆湯無限惋惜,我紅着臉呆站在原地發蒙,正好經過的鄧飛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于是四個人稀裏糊塗的成了好朋友,一晃眼四年。

  幾個月前,賈延遲找到了一份編程的工作,搬出了宿舍的他整日忙碌,我和鄧飛忙着考研,小畢也着急找工作,很少再聚,再相見後怎麽會有如此結局?

  我們打車去了賈延遲的住處,房東說他早在一個月前搬走,小畢一遍一遍打他電話,結果依舊是那冰冷的女聲,隻有鄧飛沒出聲,半晌,他問,“小莫,昨天那個酒吧在哪?”

  我讓司機調頭去xx路,然後在那個公車站停下,跌跌撞撞的找“月色”,小畢和鄧飛跟在後面。
  小巷很多,竟忘記該走哪條,恨自己的迷糊,又丢臉的哭了出來。然後一張紙巾伸了過來,擡頭,是顧銘。

  雖然有些害怕夏殘月,甚至也害怕他,但看到那黑亮的眼睛時竟有一絲安心,不顧街上行人的側目,抓住他的手大聲問着,“你知道賈延遲在哪對不對?對不對?”
  他沒出聲,轉身帶我們去“月色”,然後端上三杯熱水說了三個字,“他死了。”
  
  今天的酒吧生意依舊蕭條,小畢的冷哼聲在壓抑的氣氛下異常清晰,當我還傻愣着消化那三個字的時候,小畢兩手重重的拍到桌子上,對着顧銘大喊,“你放屁!”
  “他昨天還在這裏對不對?”小畢又抓着我的衣服問。
  我擡頭看她,又看看顧銘,想點頭,卻總感覺哪裏不對勁,一陣心煩。
  “昨天是他頭七,你見到的不是人。”顧銘的語氣依舊淡然。
  “你胡說!”小畢叫喊着,“别拿什麽神啊鬼啊的騙我,我不信。”
  “随便你。”
  “小莫,你說,昨天你看到賈延遲了對不對?”小畢盯着我問,嘴角努力扯出點笑,想得到我肯定的回答,面部扭曲着,笑比哭還難看。

  笑比哭難看?
  不對,好象哪裏不對,昨天見到賈延遲時那種感覺,那個表情,就是笑比哭難看……
  “不對,不對,那是……”
  我忽然轉過頭看顧銘,他點點頭,“剛死的人是不會笑的。”
  
  “你到底是誰?”坐在旁邊一直沉默的鄧飛忽然開口。
  顧銘看着他搖搖頭,“你不用知道。”
  “我們爲什麽要信你?”
  “我沒有要求你們信我。”
  鄧飛緊閉着嘴與顧銘對視半天,罵了一句“都TM瘋了。”
  然後又問,“他現在在哪?”
  “屍體被警察放在太平間裏,你們去南橋分局吧。”顧銘說完就走進了吧台,自顧自的開始擦杯子,鄧飛僵硬的站起來,拉了我和小畢就走。
  車上三個人誰也沒說話,小畢的手和我的手放在一起,都沒有溫度,天真冷。
  
  認屍的過程很簡單,警察領我們走到停屍房,拉開一個抽屜說,“淹死的,過來看看吧。”
  我很小畢站得老遠,邁不動腳,鄧飛頓了頓,終于一個人走上前去,我看到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眉頭緊皺的往裏看了一眼,接着身體晃了晃,手指攥緊,用力的點了一下頭。

  此時安靜的小畢緊抓着我的手忽然放開,然後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呆呆的走到鄧飛旁邊,一張熟悉的臉擺在眼前,面色青白。所有的記憶都忽的湧了出來,和賈延遲的第一次見面、哈哈大笑的那張臉、夏天裏送到寝室樓下的冰鎮西瓜……

  小畢最後哭到暈倒,鄧飛跟着警察通知學校和他的家人,我隻感覺到渾身發冷,臉上沒有幹過。對于我們三個人來說,這大概是第一次生離死别吧,以前光嘲笑電視裏那些演員哭得誇張,現在才知道那種心痛的滋味是說不出來的。
  
  小畢醒了後天已經黑了,外面稀稀呖呖的下起了雨,回學校的路上很安靜,路燈拉長了三個影子,沒人知道有一個影子先跑了……
  
  

早上鄧飛打電話說賈延遲的父母來了,小畢頂着兩個黑眼圈坐在床上,一夜沒睡。我覺得自己的喉嚨很痛,口渴異常,小畢摸摸我的額頭皺眉說,“怎麽發燒了。”

然後翻出退燒藥塞給我,又把我推倒在床上,顯然不想讓我出去,我說我沒事,死不了的。小畢就忽然發瘋一樣撲過來扇了我一巴掌,然後抱着我的頭大哭起來,她說,“誰也不要死好不好?”

吃完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夢亂七八糟的,一會兒是賈延遲在唱歌,一會兒是小畢和鄧飛在鬥嘴,然後他們又忽然都消失了,我用力喊他們,結果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着急得到處跑,又遇到夏殘月,她說,醒了就去找她吧。

掙開眼時已經是下午四點了,我居然睡了八個小時,衣服都被汗浸濕了,燒似乎退了,打電話給小畢,她說她和鄧飛正在賓館安慰賈延遲的父母,學校和院裏一些領導也在,讓我不要過去了。

換了衣服決定去月色,賈延遲的死和前兩天發生的一切讓我的腦子一片渾濁,夢裏夏殘月說的話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去就是了。

下車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擡眼看到顧銘,他說,“我知道你記不得路。”
我笑,不記得什麽時候開始,身邊的朋友都會說,“你站在哪裏不要動。”小畢是這樣,鄧飛是這樣,賈延遲是這樣,如今這個顧銘竟也是這樣。

穿過幾個巷子,又見月色,低頭進門,夏殘月真的在。
“你們賺錢嗎?”看了看空無一人的酒吧,不禁問道。
“不虧本。”顧銘回答着,嘴角上揚,竟然笑了。
“真的?看到夏殘月有誰還敢來?”
“别人看不到她,而且我們不隻賣酒。”

正說着,夏殘月笑嘻嘻的飄過來,用冰冷的手搭上我的額頭,“退燒了?”
我點點頭,然後坐下問他們,“你們有話要對我說對嗎?”

夏殘月笑笑,“恩,顧銘說我要是再不告訴你,你會神經錯亂,哈哈。”
“那麽開始吧,你們是誰,賈延遲的事,還有這間奇怪的酒吧。”

CD裏放着王菲的《旋木》,顧銘說這間酒吧是他的舅舅也就是夏殘月的父親留下的,他們家裏祖傳一些玄易之術,六年前,夏殘月遇到意外,舅舅出于一個父親的私心,動用了禁忌的法術留下了夏殘月的靈魂,而他自己受到法術的反噬失去所有法力。變成實體鬼魂的夏殘月雖然免受輪回之苦,但再也不能和人一樣自由的生活,隻能在夜間或雨天出去,再不然就留在這個小小的酒吧。

舅舅的身體也越來越差,漸漸對自己逆天而行,打破人生因果循環之道的做法感到後悔,自己的女兒也并不快樂,于是遠去南方某座山上清修,隻留下這家酒吧給顧銘照料。

“怎麽樣?聽起來很難相信嗎?”夏殘月在一旁問道。
“哦……還好。”我揉了揉手指,那些法術、輪回什麽的實在很難消化。
“記得那天我遇到你嗎?你可是第一個能看到我的人啊。”夏殘月又說。
“記得,沒把我吓死。”
“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六年了,除了那些匆匆死掉又匆匆輪回的鬼魂,你是第一個知道我存在的人的。”夏殘月一臉興奮,我終于明白她爲什麽纏上我了。
“那賈延遲的事呢?”想到朋友的離去,心裏難受得很。
“算是緣分吧。”顧銘淡淡的說,“我在江邊遇到他的魂,那時他已經死了六天了,按說他死後應該被引到陰上去輪回,可他卻一直站在江邊遠遠的看着他的屍體。”

“他再不去輪回就會魂飛魄散的,我家善良的顧銘就好心提醒他一下,沒想到你那朋友太執着,抓着我家顧銘就大發牢騷,說什麽上天對他不公平,他剛找到工作就被同事陷害,女朋友又抛棄他和别人跑了,他想不開。”夏殘月插嘴打斷顧銘,“我家顧銘就是太善良,人又帥又好心,幫他念咒化解他的執念。那人後來又要求想見見他的朋友和家人,顧銘看他可憐又幫了他,你說我家顧銘怎麽就這麽善良呢?要是換我,早甩頭走了……”

“那天我見的就是死了七天的賈延遲?”我問。
“恩,月色的位置和結構特殊,再加上我的法術,能讓他暫時幻成人形與你見面,而他的家人隻能托夢了。”顧銘說着,聲音一貫冷淡,但我終于知道他心腸很好。

顧銘和小畢都是一類人,那個叫畢曉風的女孩整天一副飛揚跋扈的樣子,其實善良又脆弱,人爲什麽都喜歡把真實的自己隐藏起來,我在很久以前就問過鄧飛,那時他說有些問題太複雜就不要想了,因爲想到頭痛才發現根本就沒有答案。

“那賈延遲現在去哪了?”
“去哪?當然是我家又帥又善良的顧銘送他去輪回了。”
……
晚上回到寝室的時候小畢已經黑着臉站在門邊了,我忙解釋說我去了月色,并把事情原委講給她聽。
她沒理我,隻是在熄燈的時候說,“賈延遲明天火化。”
火化,一把火就能把所有燒掉嗎……

05年3月9日 陰轉晴

賈延遲被放進了火化爐,然後變成一堆粉末。
他媽和他爸哭得撲到了地上,鄧飛臉色蒼白,小畢眼睛通紅,我突然覺得有些東西轟的一聲就沒了,有些東西卻清晰的刻在腦子裏。

走出火葬廠的時候我回頭看了賈延遲的照片,他笑得那麽燦爛,就和我們第一次相遇時一樣,我問小畢,人爲什麽要勾心鬥角,人爲什麽要欺騙,人又爲什麽要背棄感情?

小畢罵我問題太多,她說人要是都看開了,早就成佛了,還在塵世混個屁啊。
我告訴她賈延遲最後也看開了,但他爲什麽是去輪回而不是去成佛。
小畢說可能賈延遲那家夥怕成仙後吃不了肉,再說了,可能成佛也有名額限制吧。

我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如果成仙成佛也像大學擴招一樣,那神仙們肯定會和我們一樣找不到工作。
回去的時候,天氣變得很好,三月很少有的陽光明媚,我想輪回的賈延遲會變成什麽,小貓?小狗?一朵小花?還是再世爲人?

如果他真的又做人的話,會不會在許多年後的某一天被人潑了一身的湯,他會不會也笑着說,“美女,你搭讪的手法真特别。”
   起床
  吃飯
  看電視
  吃飯
  看電視
  吃飯
  睡覺
  臨睡前問小畢我們的生活是否太過于平淡無聊,小畢說,挺好的,衣食無憂,要知道很多人沒飯吃,很多人沒地方住,我們努力活得更好,但也要懂得滿足。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8-7 13:36 編輯 》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0:35:16

05年3月11号 晴

  昨晚夢裏又來了夏殘月,她說要離開一段時間,問我是否願意去月色打工,顧銘會發薪水。

  醒來覺得她的建議不錯,反正畢業設計很輕松,何不賺點錢零花。

  公車上人很少,難得有座位,看街邊的風景匆匆閃過,心情不錯,嘴裏哼着《美麗心情》搖頭晃腦,前面的老婆婆不住回頭看我,我也疑惑的回望,于是漸漸數清楚她額頭的皺紋,五條大紋,小紋無數,我覺得自己眼力不錯。

  下車後顧銘依舊站在車站等我,他穿了一身白色,我和小畢都很讨厭男生穿一身白色,于是打趣道,“裝天使呢?怎麽不在後面插倆翅膀。”

  顧銘嘴角抽動,額頭青筋突突的跳,我忽然很後悔說那話,因爲我的工錢還沒有确定,趕緊補了一句,“不過你穿白色還真帥。”

  顧銘斜眼看我,嘴角恢複平穩。

  哎,有的時候,人不得不在金錢面前低頭。

  

  到“月色”時夏殘月已經不在,顧銘說她有事離開一段,我問他鬼也可以到處亂走嗎,不怕被捉住嗎,前幾天在網上看到大仙滿天飛,驅鬼治病,千裏發功,無所不能。

  顧銘笑着說那些人大多隻認得錢,不認得鬼。

  我又問工作的時間和薪水,顧銘列出兩個方案:

  一、 工作時間:10:00—22:00

  工作性質:服務員

  薪水:800/月(提供二餐,不提供住宿)

  二、 工作時間:22:00—次日02:00

  工作性質:服務員

  薪水:2000/月(随便吃,提供住宿)

  

  我痛心疾首的看了顧銘半天,他白了我一眼說,“你放心,月色不提供任何色情服務。”

  我仍有疑問,“别的酒吧不都是晚上才開業,早上才關門嗎?”

  “我三點前必須睡覺。”

  “爲什麽夜班和白班差别那麽大呢?14小時800塊,4小時2000塊?”

  “沒人願意上夜班。”

  “這麽好的條件都沒人來?”

  “沒人。”

  “爲什麽?”

  “不知道。”

  “……”

  “你到底選哪個?”

  “……”

  “……”

  “2500行不行?我可是接下了沒人接的工作哦。”

  “可以。”

  “……”

  “……”

  “顧銘,你确定你能發出我的工資嗎?”

  “廢話。”

  

  下午回學校和小畢鄧飛吃飯,他們十分反對我接受這份工作,畢曉風同學說天上不會掉餡餅,鄧飛說那酒吧裏面的人都太怪異了。我無奈的告訴他們我已經簽了兩個月的合同,于是兩人決定這餐飯我掏錢。

  晚上九點,搭最後一班車去月色,顧銘像個幽靈一樣準時出現在車站,我問他是不是用掐指神算得到我到達的時間,他說沒那麽麻煩,隻要我快出現,隔壁巷子裏的大黃狗就會狂吼一陣子。

  月色裏依舊生意冷清,三三兩兩坐了幾人,各自喝酒,安靜得詭異,我無聊的擦擦桌子,摸摸酒杯,快到十一點的時候已經一個人都沒了,我問顧銘是否關門,顧銘問我是否想減工資,于是我們趴在吧台上各自打瞌睡。

  快十二點的時候,酒吧門口的風鈴一陣響動,我擡頭看看,沒人,本想繼續打瞌睡,忽覺頭頂一陣陰風,雞皮疙瘩無緣無故起了一身。迅速起身,面前坐了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男人,帽子、圍脖、還有一副大得誇張的墨鏡,我一直認爲晚上戴墨鏡的人不是瞎子就是神經病,但出于2500塊錢的工資,還是笑得假兮兮問道,“先生要點什麽?”

  “人命一條。”那人從嗓子裏咕噜出這句話,我确定我沒聽錯,轉頭看向顧銘,他聳聳肩沒說話。

  “那個……對不起,我們好象沒有這種酒。”陰冷的氣流在身邊轉啊轉,我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抖。

  “我要他償命,要他償命!!!!”有一雙手砸在吧台上,砰得巨響吓了我一跳,我确定我們遇到了神經病,于是快速閃到顧銘身後。

  “我死得好慘……死得好慘啊,我是被他們害死的,我要他們償命……我要他們償命……”那人忽然狂喊起來,從喉嚨深處發出的聲音讓人覺得一陣陣惡寒,我抓着顧銘的衣角小聲問他要不要報警,誰知顧銘竟笑着坐在那人對面,然後一把抓掉那人的帽子和眼鏡。

  腐爛的碎肉挂在頭骨架上,空洞的眼眶裏有一雙血紅色的眼球,黑黃色的牙齒上沾染了不知道誰的血,那個狂吼的男人就那麽張大了嘴坐在顧銘面前,我有一瞬間胃部痙攣,來沒來得及嘔吐就陷入一片黑暗,天啊,我知道我暈倒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四點了,躺在陌生的房間。

  顧銘坐在床對面的沙發上發呆。忽然想起昨天晚上那個惡心的東西,胃裏忍不住翻江倒海,顧銘擡頭看我,然後指了指旁邊那個小門,我來不及穿鞋就跑過去,大吐,直到胃裏再沒有東西。

  回到屋子時,桌上放了一杯牛奶和小蛋糕,看了一眼就反胃,搖搖頭倒在床上。

  “顧銘,那是人嗎?”

  “不是,是腐屍。”

  “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雖然夏殘月也不是人,但好歹是個人樣,可如果在酒吧裏天天都會見到那樣的東西,我懷疑你給的工錢不夠我看病的醫藥費。”

  “我沒想到會來一個腐屍,一般來的都是鬼啊妖啊的,隻能說你運氣不好。”

  “這是什麽解釋?”

  “我沒告訴過你‘月色’不隻賣酒嗎?我們還做死人生意。”顧銘打了個哈欠,懶懶的說着,“晚上11點到次日2點,陰氣最重,那些沒去輪回的鬼就會出現,所以我們晚上做另一種生意。”

  “你能說得再明白點嗎?”

  “就是那些鬼怪來找我幫他們解決生前的一些問題,有時一些人也會來找我們幫他們解決鬼怪問題,如果問平安求因緣的話,我們在紅包厚實的情況下也不會拒絕。”

  “……”

  “……”

  “你爲什麽讓我上夜班?”我忽然覺得自己受騙了。

  “你自己選的夜班,我可沒逼你。”

  “你……你……”

  “如果沒問題你就早點休息吧,這是酒吧後院,你以後住這個房間就可以。休息夠了就來找我,我已經接了昨天那個腐屍的案子,你有必要了解一下。”

  …………

  中午12點的時候我睡醒了,吃了桌子上涼掉的牛奶和小蛋糕,然後繼續躺在床上發呆。

  中午1點半的時候顧銘來過一次,我裝睡,他轉身就走了。

  下午4點的時候顧銘第二次過來,我裝睡,他在屋子裏轉了一圈,轉身走了。

  下午6點的時候,我餓了,在屋裏搜索一圈,沒任何收獲,最後在包裏翻出了半塊巧克力,一顆大白兔奶糖,吃掉,繼續躺在床上。

  晚上8點的時候,顧銘第三次過來,我裝睡,他在沙發上坐了一會,還是走了。

  晚上12點的時候,顧銘第四次過來,我裝睡,他坐了很長時間,我肚子叫了好多次,他轉身走了。

  淩晨2點的時候,顧銘第五次過來,我裝睡,但肚子不停的叫着,聲音很大,他坐到2點半,然後開口,他說,“小莫,你下班半個小時了,但非工作時間,我們不提供食物。”

  我忽然覺得顧銘很陰險! 好餓,從月色的廚房扒出一袋快餐面,顧銘說快餐面煮了才好吃,我說我連那三分鍾泡面的時間都快等不及了,他就從櫥櫃裏翻出一些火腿和聖女果丢給我,我一掃而光,然後把還沒泡開的快餐面連湯都不剩的消滅,這才打了個飽嗝。

顧銘一直坐在我旁邊不時的用手指掐算,一副神棍的模樣,我問他是不是在算那個腐屍的事情,他搖搖頭說,“你一共吃了兩根火腿,三十個聖女果,還有一包紅燒牛肉面,不算熱水一共十元。”

于是我發現有的時候神棍和吝啬的男人一樣讓人讨厭。

顧銘向我說了腐屍的案子,原來昨天在我暈倒的時候,那腐屍已經委托顧銘幫他沉冤昭雪,時間三天。

腐屍原名王爲澤,山西人,來此地打工一年多了,沒有文化,隻能在建築工地做些零工,因爲死得冤枉,一口怨氣憋在胸中,魂魄不能離體,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就成了腐屍,腐屍陰氣極重,不能見陽光,不得入人宅,不能輪回,隻以腐爛的動物屍體爲食。

顧銘說王爲澤之所以能來到月色是因爲月色位置特殊,再加上他舅舅做的牽引法術,腐屍才可進入。我問他什麽是牽引法術,顧銘說就是廣告呗,他舅舅很早以前就在月色前的巷子立了大廣告牌,上面寫着“代辦引路、輪回、捉兇等業務,前世冤仇、今世孽緣等複雜問題一次性解決,并免費贈送因緣、事業,家庭、健康等預測,收費标準:10000RMB/項”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嚴肅,我覺得自己的嘴角在大幅度的抽搐,剛想說話手機就響了,畢曉風同學向我咆哮道,“你死哪去了!!!!!!!!”

我告訴她我被一具腐屍吓暈了一整天,小畢很不客氣的吼道,“你騙鬼啊,就算你會暈倒一整天,你的肚子也不會暈倒一整天的!!!!!!”

我無語,有的時候實話是不能大聲說的。

中午回去和小畢吃飯,我媽打電話來問考研的分數線下來沒有,我說還早着呢,她又說最近天忽冷忽熱要我小心感冒,聽說東南亞那邊有些雞也感冒了,千萬别吃感冒的雞。

我點點頭,把盤裏的辣子雞塊都夾給小畢,小畢笑嘻嘻的吃得很起勁。

下午顧銘打電話說今天要我加班,每小時一百,我頓時覺得一張張鈔票在眼前飄,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坐車到了月色,顧銘穿了一身很帥的衣服背了一個很帥的包站在一部很帥的跑車前等我,如果我不認識他肯定以爲他是哪家有錢的大少爺,可很不幸,我知道他其實就是一個神棍。

“去哪加班?”坐在舒服的車上問着。 ,M
   

“王爲澤出事的地方。”

一個小時後,我們在郊區的一條小路上下車,顧銘從他那個很帥的包包裏翻出幾張畫得亂七八糟的黃紙,我嘟囔着,“什麽鬼畫符?”

顧銘說,“不是鬼畫的,是我畫的。”

然後他抽出其中一張,點燃,那黃色的符就砰的一聲放出一團青色的火焰,那團火嗖嗖的自己往不遠處的樹林裏飛去,我瞪着眼睛看着這詭異的一幕,顧銘歎口氣拉着呆掉的我跟着那團青色跑去。

跑了大約十分鍾,那團火停在一棵樹旁,然後忽然熄滅,隻剩一絲黑色的灰塵飄然落下,顧銘頓在那棵樹旁皺着眉頭說,“就是這裏。”

我也跟着蹲下,他指着樹根上的一小塊黑紅色說,“王爲澤的血,是活着時候的血,死人血會發青。”

“什麽意思?”

“他的确是在這裏死的。”顧銘一直皺着眉頭說着,然後又抽出一張符貼在那塊血污上點燃,這回出現了金黃色的火焰,我忙起身追着那團火跑,顧銘極其無奈的喊我的名字,他說,小莫,這次不用跑的。

走到車旁邊時,那團火果然還在,顧銘開車,那火忽然跳了一下,滾到地上變成一條金黃色的線,我大喊,“糟糕了,顧銘,你的法術失靈了。”

顧銘一邊發動汽車一邊淡淡的說,“這是追蹤符,跟着那條線走就可以了。”

一路上,那條金黃色的線果然一直在前面帶路,快到市區的時候我問他要是别人看到怎麽辦啊?顧銘說其他人是看不到的,就算看到也會以爲自己眼花。

然後我們開着車跟着那條線到了a醫院的大門口,顧銘讓我留在車上,一個人走進醫院,天黑了才出來。

回月色的路上顧銘沒說話,我也很識趣的沒問,有的時候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麽,甚至也弄不明白他爲什麽花錢請我去月色打工,但對于夏殘月和顧銘,我總是有種奇怪的親切感,心裏莫名其妙的相信他們,或許從賈延遲的事就認定他們不會是壞人了吧。
車停下來時我才發現這裏不是月色,轉頭看顧銘,他笑笑,“吃飯。”

于是在一家并不起眼的小店吃了一頓很棒的飯菜,菜色精緻味道特别,但看帳單時卻一臉黑線,三個菜一個湯竟然要三百塊錢,這……這分明就是搶劫。

幸好是顧銘付帳,我的負罪感頓時消失。

今天酒吧晚上七點才開門,但對月色而言,早開晚開都差不多,反正幾乎沒什麽人來,于是擦擦桌子洗洗杯子混到夜裏十二點。正打着瞌睡,風鈴做響,熟悉的陰冷撲面而來,我想都沒想就跳到顧銘身後,連眼睛都不敢睜開。

“是a醫院裏的人。”顧銘用冷淡的聲音說道。

“不……不是,不是。”從喉嚨裏發出的聲音,果然是那個腐屍,我抓着顧銘的衣角手指發抖。

“我明白,明天給你個交代。”顧銘說着,然後風鈴又響,陰冷不見。

“走了。”無奈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小莫,你去休息吧,今天12點關門。”

“哦。”我走到後門又忽然轉頭,“對了,顧銘,我的加班費。”

顧銘奇怪的看着我半晌,然後用很無辜的聲音說,“吃了。”

“吃了?什麽吃了?”

“晚飯啊。”

“晚飯不是你請客嗎?”

“我什麽時候說我請客了,你以爲我會花三百塊錢吃三個菜?多罪惡。”

“……”

我确定顧銘這個神棍相當陰險!!! 今天淩晨2點,也就是我剛睡了2個小時的時候,忽然覺得身邊陰冷得很,小風一陣一陣的吹着,腦子頓時清醒,掙開眼睛看到一個人影站在床邊,身後的門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打開了。我抓緊被子聲音顫抖的問,“誰……你是誰?”

那人影動了一下,然後走得更近,伸出手往床頭的方面摸去,我吓得牙齒咯咯做響,閉上了眼睛。忽然聽到啪的一聲,閉着的眼睛也感覺到了外界的光亮,小心的睜開,卻看到顧銘站在床頭,手還放在台燈的按鈕上。

“啊!你神經病,吓死我了。”我頓時松了一口氣,然後想想哪裏不對,“對了,你大半夜來我房間幹什麽?有事不知道敲門啊?”

顧銘依然用那種很無辜的眼神看我,然後淡淡的說,“小莫啊,我敲門敲得手都疼了,進來後發現你還睡得和死豬一樣。”

“你……,你,你大半夜來敲門幹什麽?”

“當然是工作了,快點起來,我們要出去。”顧銘一邊說一邊往門外走。“加班費每小時二百。”

我坐在床上,想了半天,終于跳起來換衣服,我承認我被那二百塊錢誘惑了……

出去時天黑得正濃,空氣濕濕的,小雨。

鑽到顧銘的車裏,打開音樂,他丢給我一盒奶茶,說,“去醫院查點東西。”

“白天不是去了嗎?”我邊喝邊問,顧銘已經發動車子,轉眼到了大路上。

“等弄清楚了再給你解釋,你跟着我就好。”神棍一手開車,一手掐成一個奇怪的形狀,隻看到車子前面紅光一閃,窗外的夜色沒有那麽濃重了,安心喝着奶茶,打着瞌睡,直到刹車的聲音響起,擡頭一看,又到了a醫院。

“下車。”顧銘靜靜的說着,然後把白天背的包丢給我拿着,我緊緊的跟在他身後。

夜晚的醫院多了一份特别的甯靜,從小就聽過的醫院怪談在一瞬間都跑到腦子裏,腳步加快,手不知不覺的抓住顧銘的衣角,他轉過頭看看我,然後反手拉住我繞到醫院的偏門,一路上隻有小雨和腳底的沙沙聲,樹影樓影班駁徭役,走了好遠,手心已經濕了。

“把包給我。”顧銘說道,我這才發現我們已經走到了車庫,他在車庫裏轉了一圈,從包裏翻出一張符,貼在那輛急救車上,那符忽然大幅度的震動,然後發出嗚嗚的聲音,顧銘站在旁邊,右手又掐成一個奇怪的姿勢,紅光一閃,那符便砰的開始燃燒,變成一道金黃色的火焰,就和白天見到的一樣。

“走。”顧銘拉着我離開醫院,上車後發現那條金黃色的線晃動着在車前帶路,發動汽車在漆黑的夜裏緊緊跟着那條線,窗外的雨有些大了,雨水一點一點的打在窗子上變成一道道小河,CD裏放着<<Night Prayer >>,氣氛卻有些詭異。

車子走了大約一個小時,顧銘終于開口,他問,“小莫,你如何看待金錢?”

“錢,當然是越多越好啊,有了錢就可以買好多東西啊,房子、衣服、車子……”

“如果我一分錢也沒有,你還會不會在大半夜出來加班?”

“恩……會的。”

“爲什麽,錢不是很重要嗎?”

“是重要,但有些東西比錢更重要吧。”

顧銘笑了,然後拍拍我的頭說,“有的時候,在一個人性扭曲的環境裏,除了金錢人們再也找不到自身的價值了。”

我們沒再說話,車又開了十多分鍾才停下,我下車後發現這裏竟又是一家醫院,轉頭看顧銘,他皺着眉頭走了進去,消毒水的味道鑽進鼻子,顧銘在咨詢台前停下,微笑着對小護士說,“小姐,可以幫忙查下一個多月前有沒有一個叫王爲澤的病人住院嗎?”

小護士頭都沒擡的說,“不行,病人住院資料怎麽能随便外洩啊?”

顧銘又從錢包裏抽出一張大鈔放到小護士面前,“小姐,幫幫忙,我們聽說那個朋友出事了,想來看他,又不知道是哪家醫院。”

小護士手腳麻利的把錢裝到衣服裏,擡頭笑着說,“這樣啊,那我就幫着查查,你們等一下……王爲澤,啊,這個人啊,送來當天就轉院了。”

“爲什麽轉院?轉到哪個醫院了?”

“車禍,腿骨斷裂,内髒擠壓出血,哦,我們沒有治療條件,轉到a醫院了。”小護士說道,然後看了看我們又若有所思的壓低聲音說,“你們快去a醫院看看吧,我記得這個人送來的時候身上好象沒有錢,也不知道那邊給沒給治……”

顧銘點點頭,禮貌的笑笑,拉着我就往外走,我真是一頭霧水。

剛出了醫院大門就感覺周圍空氣有股不尋常的氣息,身邊陰冷得很,雨水特别冰涼,顧銘往醫院北門方向看了看,然後拉開車門鑽進來,我急忙問他怎麽了,他說,“王爲澤在那邊。”

我想起那個腐屍,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看看表,已經快四點了。

到了月色,還沒來得及坐穩就聽到門口的風鈴響起,擡頭吓得半死,那腐屍又來了,大叫一聲跳到顧銘背後。

“是a醫院的人。”顧銘開口還是那句話。

“嗚……”那腐屍從喉嚨發出不明的聲音。

“你昏迷後的确是送到了z院,但當天他們就把你轉到了a醫院,是他們的人做的。”

“爲什麽……爲什麽……”腐屍開始叫喊。

顧銘低頭沉默良久,然後淡淡的說,“如果你信我,就把這些事都交給我處理,我會給你個滿意的交代。”

腐屍又開始嗚咽,然後甩着頭叫着,“爲什麽,爲什麽……”

我正好擡頭,看到那腐爛的碎肉随着他的搖晃墜落到地上,白色的骨愈發顯露,一陣陣刺鼻的臭味兒襲來。

“世間存在因果報應,做了惡事的人老天不會放過,你本性純良,不然不會來找我,我答應的事自然會做到,怎麽選擇看你自己了。”顧銘說着。

那腐屍叫了一陣,終于平靜下來,死死盯着顧銘,然後伸出一隻攥緊的手放到顧銘眼前,我吓得想把顧銘拉開,沒想到他卻也伸出一隻手,然後那腐屍把什麽東西放在他手心裏,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舒了一口氣,顧銘攥緊手裏的東西,然後悶悶的說,“小莫,你去休息吧,這事我晚一點再告訴你。”

我也困了,亂七八糟的忙了一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眨眨眼睛決定先睡了再說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顧銘不在,我去廚房找了點吃的打開電視随便看着,然後就看到那條新聞,漂亮的主持人一臉嚴肅的說着,“我們已經在本市郊區找到民工王爲澤的屍體,據公安幹警的偵破和群衆提供的線索,犯罪嫌疑人已經抓獲,經一下午緊張的調查,嫌疑人已交代犯罪經過,原來重傷的王爲澤被送到z院後,院方遲遲沒有聯系到其親屬,龐大的治療費用無人支付,z院便以治療條件不具備等理由将其轉到a 院,而a院并也因爲治療費無人支付拒絕對病人進行治療,第二天,外科主任xxx與醫生xx 便交代急救車司機以轉院爲借口将其丢到郊區,據司機交代,當時王爲澤雖然傷重,但并沒有死亡……據統計,此類案件在近年發生多起,農民工和一些貧困居民的醫療問題遲遲得不到解決……”

手裏的飯已經冷掉,想起顧銘昨晚說的話,他說,有的時候,在一個人性扭曲的環境裏,除了金錢人們再也找不到自身的價值了。

“治病救人不是那些醫生的分内之責嗎?”看着剛進屋的顧銘,我顫抖的問着。

“你都知道了?”

“新聞。”

“王爲澤受傷後隻知道自己被送到了z院,後來的他就不知道了,所以才讓我幫忙查一下。”顧銘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在有些人眼裏,金錢比生命更重要。”

“那些人會有報應的吧?”

“恩。”

“那王爲澤呢?新聞上說他們找到了他的屍體,他不是變成了腐屍嗎?”

“我送他輪回了,那裏隻能屍體了。”顧銘笑笑,從衣袋裏掏出一些紅色的石頭,“昨天晚上他給我的。”

“給你這個幹什麽?”我接過來看着,透明的紅色石頭。

“報酬啊,一顆紅鑽石好象值不少錢。”

“鑽……鑽石?”我的手一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小石頭。

“我會把這些都捐給希望工程,他也希望如此。”顧銘笑着。

“啊?”

“王爲澤走的時候說,他從小就很想上學,但家裏太窮了,最終也隻能出來做些體力活勉強度日,然後那些自稱醫者父母心的家夥也因爲他是個窮困的民工而拒絕治療他。變成腐屍後他無意得到了那些紅鑽,捐給希望工程,就當滿足了他小時候的願望吧。”

“物質和知識的貧窮真的很可怕。”

“人性和道德的貧窮更可怕。”

“那腐屍比那些混蛋醫生崇高多了,要換成我,早就殺過去那他們大卸八塊,然後再詛咒他們下地獄一百層……“

“聽說地獄就十八層。”

“……”

“……”

晚上的時候小雨停了,那個又髒又臭的腐屍再也不會來了,心裏覺得怪怪的,趴在吧台上看書,書上說生命的價值取決于我們自身,除了自己,沒人能讓我們貶值。那些看低别人的人或許并不知道,一些窮困的身體裏有着比他們高貴千萬倍的靈魂……

打了個哈欠,忽然想起來顧銘還沒給我早上的加班費,這錢……還是得要!好睡,幸福。

醒來時已經是中午,小雨的天陰暗得很,顧銘開車送我回學校,我說這車不錯,車主一定很帥又多金,顧銘連連點頭承認。我又問他什麽時候把車還給人家,顧銘笑着說這車其實就是他的,我覺得我幻聽了。

到學校的時候看到鄧飛和翠花,鄧飛臭着臉和顧銘打招呼,翠花眨眨眼睛問那個開車的帥哥是誰,我想想,告訴她顧銘其實隻是個神棍。

中午去韓國餐館吃飯,我覺得炒年糕太辣,明太魚湯太鹹,鄧飛和翠花覺得我太三八,然後他們開始閑聊,翠花說林志玲的胸部其實是假的,鄧飛說我們校長最近和教務主任關系暧昧,翠花說校草因爲英語四級沒過,差點在一号樓的女廁所自殺,鄧飛說系花找了個八十多歲的台灣老頭結婚,我建議系花結婚第一天就帶那老頭去爬長城,第二天帶他去登泰山,第三天直接拿遺産,翠花鼓掌贊同……

晚上小雨還沒有停,我去月色打工,顧銘沒有在車站等我,我繞了半天還是走錯了路,手腳冰涼的時候顧銘終于出現,他說不好意思,隔壁巷子的大黃狗今天拉肚子,叫聲太小,他沒聽見……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0:39:01

05年3月16日 晴

今天下午陽光明媚,鄧飛說他發現了一個不錯的渡假村,讓我和小畢一起去玩,我打電話問顧銘是否可以請假一天,他很爽快的答應,但要扣我一天的工錢,我摸摸兜裏的加班費,覺得還算合理,點頭同意。

四點多的時候和小畢收拾妥當後發現鄧飛開了輛很帥的車在樓下等我們,不禁感歎身邊的有錢人越來越多。我問小畢我什麽時候也能弄輛車開開,小畢很鄙視的看着我,她說,“你要車幹什麽?你連路都找不到還開車?切!”

我覺得小畢很讨厭,暗暗詛咒她一輩子也買不起車。

路程大約一個多小時,鄧飛招呼我們下車的時候我就看到了夜色中那幾個金光閃閃的大字——“一句山莊”,很特别的名字,不知道其中有何深意。剛想張口問鄧飛,卻被不知何時出現在面前的一張臉吓到,這張臉的主人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厚厚的濃妝,大笑着和我們打招呼,“哎呀媽呀,快看這仨孩子長地多标準,大蘭子……大蘭子,還不快點出來接客人……大蘭子……”

我瞪大眼睛無聲的詢問鄧飛,他故意避開我的視線看上天空,還不忘贊歎遙遠的星辰。再看小畢抽搐的嘴角,與我心有戚戚焉。

握緊手中的包包,用懷疑的眼光對上那個女人,她笑哈哈的說道,“我是經理高豔麗,歡迎來我們‘二狗山莊’。”

二狗山莊?再次擡頭看那幾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原來部分燈泡壞掉了……

進到山莊裏面才發現别有洞天,三月中旬的北方難得看到了滿院的花草,夜色中分辨不清是什麽品種,隻是覺得香味奇特,悠然舒爽,回廊一彎接着一彎,不是普通渡假村那樣的俗氣直白,而是甯靜的幽雅,連像我這樣沒學過建築,品位又不高的人都能感覺到這裏的獨特。

一路上高經理邊走邊聊,無意間得知鄧飛媽媽的老家和她居然是一個縣城,于是他們老鄉見老鄉格外親切,我們連稱呼也換成了高姨,最後高姨超級厚道的收了我們最低的費用給了我們最好的房間和服務,小畢和我在一瞬間就忘記了這山莊的名字叫“二狗”。

小畢在晚飯時分異常興奮,由于遊客太少,算上我們和所有工作人員在内才湊夠兩桌,但這并不妨礙豪爽的北方人制造氣氛,高姨和小畢一杯接着一杯的對喝,笑聲震天,我則沉浸在美食中不能自拔,鄧飛一會兒站起來和小畢他們喝成一團,一會兒過來捅捅我的肚子說我的脂肪幾年前就囤積夠一輩子的了。

席間高姨告訴我們這山莊之所以叫二狗是因爲前主人養了兩條很可愛的狗,這兩隻狗狗很通人性,一隻是滿臉褶子的沙皮狗,聽說叫做“一眸”,另一隻白白胖胖像個饅頭的叫“凱哥”。前主人把山莊讓人轉賣給了高姨後就失蹤了,那兩隻很通人性的狗也絕食死了。

我問高姨前主人是個什麽樣的人,爲什麽會失蹤,高姨喝了一杯酒後歎了口氣說,“很好的一個姑娘,雖然不是很漂亮,但是水靈靈的。聽說家裏沒什麽人了,也不知道爲什麽就不見了,可惜啊……”

“沒報警嗎?”

“當然報了,都三年了,警察說可能是讓人給害了,哎,好人不長命啊……”

小畢的酒量顯然是練出來了,高姨開始胡言亂語的時候她還沒有半分醉意,我們正想趁着夜色到處走走,小畢的電話響了,然後她哭喪着臉告訴我們她要去陪某醫生打麻将了,我和鄧飛對她離去的背影表示無盡的同情。

客房北邊是遊泳館、電影院、KTV那些娛樂設施,南邊是一些山山水水,于是我和鄧飛就去南邊散步,三月裏的天還是冷的,轉悠了一半就手指冰涼,不過滿天星鬥和微甜的空氣還是讓人舒服得不想離開,我吸了一大口空氣,然後跳到假山上張開雙臂,自我陶醉的閉上眼睛大聲說道,“啊!樓上黃昏欲望休,啊!玉梯橫絕月如鈎。啊!芭蕉不展丁香結,啊!同向春風各自愁。啊!”

我還在陶醉的時候忽然聽到有女人輕微的歎氣聲,混合着風裏的花香一閃而過,掙開眼睛隻看到鄧飛一個人傻站在那裏拳頭攥得緊緊的,我問他看沒看到有人經過,鄧飛咬牙切齒的怒視我說,“你嚎叫的時候方圓十裏的生物都被吓死了,哪還有人敢路過?”

我覺得鄧飛很沒文化,我那明明是在吟詩!吟詩!

夜裏山莊的人都睡下了,我因爲在月色上夜班而颠倒了生物鍾,所以掙着眼睛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夜十二點多的時候索性起身去倒了杯水,順便拉開窗簾看星星,正在感歎郊外的星空時,一抹白影從窗前飄過,我打翻了水杯,聞到一陣很濃郁的花香,再眨眼一張樸素的女人臉緊貼着窗戶玻璃盯着我看,我吓得大叫一聲退到了後面,那女人眼角閃過一絲驚訝,然後轉身消失無影蹤。

雖然我見過夏殘月,見過很可怕的腐屍,但大半夜在窗戶前看到一個緊貼着你的女人臉還是很恐怖的,特别是這女人百分之百不是人。

正想着,房門忽然叮當響起,跳起來躲在門後問誰,鄧飛的聲音從外面傳過來,“小莫,你怎麽了?”

松了一口氣打開門,看到他穿着睡衣哆嗦着站在外面一臉緊張,“我剛才好象聽到你在叫。”

我很委屈的說我又見鬼了,鄧飛表示懷疑,我就向他描述剛才那個白衣女鬼、緊貼着窗戶的那張臉,還有忽然濃郁的花香,又聯想到了剛才在假山那邊的一聲歎息。

鄧飛猶豫了半天決定留在屋子裏陪我,他說,“我睡沙發,你别害怕了。”

我說,“我也沒太害怕,你還是回去吧,估計她不會來了。”

鄧飛說,“不行,你别嘴硬了,你肯定害怕。”

我說,“我不害怕。”

他說,“你害怕。”

我說,“我真的不害怕。”

他說,“你肯定很害怕。”

我說,“真的不害怕。”

他說,“害怕。”

“……”

“……”

然後鄧飛拉嚴窗簾,抱了被子躺在沙發上給我講《小紅帽》,我則躲在被子裏笑得快抽筋了,因爲小畢說過,鄧飛一害怕就會不停的講童話……   早上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着陌生的房間,恍然想起這是在二狗山莊。沙發上空空的,不見鄧飛的身影,心裏一緊,難道讓那女鬼抓走了?

  直起身子飛快的下床,卻意外發現沙發下有一團不明物體,慢慢走進看清楚時忍不住笑到肚子疼,平時在外人面前裝得優雅嚴謹的男人此時卻嘟着嘴巴抱着被子孩童般的睡着,睫毛還一顫一顫的。偷偷拿了根頭發壞心眼的在他臉上蹭來蹭去,一邊捂着嘴笑一邊看地上的人毫無防備的皺着眉頭晃晃腦袋。放輕腳步從床頭拿了手機,我趴在地上把此時的情景拍下來,陰險的笑着,很期待鄧飛氣炸的樣子,如果沒意外,還可以敲詐一頓石鍋烤肉……

  古人雲害人之心不可有,隻是沒想到我的現時報來的這麽快。還沒從地上爬起來就聽到開門的聲音,然後高姨的大嗓門帶着笑音說,“小丫頭,快起來吃……”

  我轉過頭,看着目瞪口呆的高姨僵直着站在門口,嘴巴哆嗦了半天,硬是把那個“飯”字憋了回去,然後伸出手指指我又指指旁邊的鄧飛,我就維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勢看着高姨滿臉通紅的跺腳跑了出去,然後腦袋被一記暴栗咋得生疼,鄧飛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壞壞的笑着問我,“小莫啊,難道你對我有非分之想?”

  我沒吭聲,隻是一腳把他踢出房門,發誓一定要找到最貴的石鍋烤肉,然後吃到鄧飛撲在地上吐血……

  

  吃早飯的時候高姨頭也不擡,我想我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經變質,不知道怎麽解釋,于是幹脆不解釋。

  吃完飯去唱歌,音響效果不錯,鄧飛建議我去錄一張CD,我正在奇怪他爲什麽會贊揚我的唱功時,他接了一句,“真懷疑你怎麽能把Linkin Park的<<In the end>>和周傑倫的《雙截棍》唱成兒歌?功力斐淺啊……”

  我瞪着鄧飛,有種沖動想把他賣到泰國做人妖,但念在石鍋烤肉的份上還是作罷。

  中午山莊有表演,趁着還有時間又去南邊的風景區轉轉,快走到前門時忽然發現哪裏不對勁,停住腳步想了半天,然後看着滿目的綠色植物問鄧飛,“你見到花了嗎?”

  鄧飛說,“昆明那邊的花應該開了。”

  我說,“昨天進門的時候明明到處都是花的啊,我還聞到了很特别的花香啊。”

  鄧飛說,“昨天那麽黑,你确定你看到了嗎?”

  我想了想那班駁的樹影竟回答不出來,我明明是聞到了花香,還以爲是什麽能在三月開的花呢,隻是匆忙間忘記問高姨了,沒想到一晚過去竟然什麽都沒有了。

  我用力敲敲腦袋,卻被鄧飛握住拳頭,他像是想起了什麽般盯着我看,然後喃喃的說,“花香?小莫,你記不記得昨天晚上你和我說過濃郁的花香?”

  “你……你是說昨天晚上……”我張大了嘴巴,然後想起窗戶前看到女鬼時那花香特别濃郁,就好象,就好象那香味兒是從她身上散發的一樣。

  那女鬼到底是誰,爲什麽會有那樣特别的味道呢?我隻記得那張平凡無奇的臉和她眼角的一絲驚訝。

  “你昨天見到的那個是什麽樣子?”鄧飛問道。

  “普通的樣子啊,沒流血,沒伸舌頭,如果不是飄忽着飛到窗子前,我會以爲那是個人。”

  “沒有什麽特别的東西嗎?”

  “特别的?臉色很白了。”

  “廢話,鬼的臉不是都很白。”

  “才不是,顧銘說有些鬼很醜的,黑臉、紅臉、什麽樣的都有。”

  “你怎麽知道他不是騙你?”

  “他爲什麽要騙我?”

  “他爲什麽不能騙你?”

  “反正沒騙我,沒有。”

  “……”

  “……”

  “我們好象把話題跑遠了。”

  

  中午一邊吃飯一邊看表演,滿腦子都是女鬼和花香,看到高姨在旁邊的桌子吃飯,走過去挨着她坐下,然後笑着說,“高姨,這裏真不錯。”

  高姨擡頭看看我,勉強笑了笑說謝謝,然後繼續低頭吃飯,表情很不自然,我又問她這山莊裏是否種了能散發香味的植物,她想了想說,“沒有,春天才有花開。”

  我想了想又湊進她耳朵小聲說着,“高姨,我聽說那些飯店、旅館什麽的地方開業前都會請人來清清那些不幹淨的東西,冒昧的問一句,你這裏曾經有什麽怪事發生嗎?”

  高姨的身體一震,然後低頭說着,“我們這裏很幹淨啊,垃圾都處理得很及時的。”

  我笑笑點頭,不再多問,剛才她身體不自然的反應已經說明一切,看來那女鬼的确是在這裏出現過。

  吃完飯拉了鄧飛說要回去,鄧飛問我是不是在害怕,我搖頭說那女鬼與我無怨無仇,我也不想弄明白那香味是不是從她身上發出的,走出這個大門口我還是我,這裏的事既然有人刻意不說,我們也就當什麽都不知道,付錢走人就好。

  鄧飛點頭,也沒興趣繼續玩了,和高姨打了招呼就去開車,走時高姨看着我想說什麽,但終究沒吭聲,隻是給了我一大包紅棗,說是山裏的特産。

  我接過來,很沉,想了想又回過頭給了她一個電話号碼,告訴她如果遇到什麽奇怪的事情解決不了就打這個電話,高姨點點頭送我們走了。

  

  晚上去月色打工,發現顧銘把頭發燙染得很帥,走在街上肯定迷倒一票小女生。我問他什麽時候做的頭發,他說昨天晚上,我又問昨天晚上誰在月色看門,他說昨天關門。

  “你不是因爲我請假就關門了吧?”我問道。

  “當然不是,我幾天前就預定了做頭發的時間。”

  “那就是說如果我不請假昨天也會休息了?”心裏漸漸升起一股氣流。

  “對啊。”顧銘很無辜的看着我說。

  “那你爲什麽不告訴我?還要我請假?”我覺得自己的牙很癢癢。

  “我本打算告訴你的,沒想到你先打了電話。”

  “那你爲什麽要扣我一天的工資?”拳頭咯咯做響。

  “因爲……因爲那正好夠我做頭發的費用了,我何樂而不爲呢?”顧銘笑着看我。

  我攥緊拳頭又松開,再攥緊,再松開……

  瞪着他恨恨的想,再打扮也是個神棍,黃毛神棍,陰險的神棍……   零點時分,月色迎來了第一個鬼客人,我問顧銘鬼爲什麽都要飄着走,顧銘反問我如果有飛機你還會選擇火車嗎?我點頭,原來如此。

  今天來的是個男鬼,皮膚粉嫩粉嫩,眉眼煞是好看,年紀大約十六七來歲,一身休閑打扮,我眼睜睜看着他進來坐到吧台前,又眼睜睜看着他對我不住的笑,習慣性的問了一句,“想喝點什麽?”

  可愛的小男鬼眨巴眨巴眼睛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嘴角彎彎,糯米似的聲音傳到耳朵裏,“姐姐給我什麽我就喝什麽。”

  我正陶醉在那天真的眼神裏時,腦袋被一個陰險的拳頭砸下,轉過頭就看到顧銘無辜的臉,“我隻是提醒你的口水快流出來了。”

  “顧銘……”我正要發火,卻被旁邊的聲音打斷,小男孩笑咪咪的看着我們說,“哥哥好帥啊,你們好配,嘻嘻。”

  呵,呵呵,我尴尬的笑了幾聲,小聲嘀咕着,這小鬼的眼神可真不好。從冰櫃裏倒出一杯可樂,剛想遞給小鬼,卻被顧銘一手接過,他盯着小鬼似笑非笑的說,“真稀奇,鬼還能喝可樂?”

  小鬼笑嘻嘻的看他,“不然哥哥拿些适合我喝的東西?”

  顧銘挑挑眉毛,不知從哪抽出一張符,指尖一抖,那符便無火自燃,隻見顧銘把燃燒的符丢到可樂杯子裏,铛的一聲放在吧台,看着小鬼壞壞的笑着,“乖,送你的,喝吧。”

  小鬼眼睛一閃,故做平靜的說着,“我現在不渴。”

  “又不渴了?不喝可就浪費了啊。”

  “你……”小鬼皺皺眉頭,看向我,我眨眨眼睛又看看顧銘,還沒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時,顧銘已經一手拿起可樂,一手抓住小鬼脖子,嘩啦一下把那溶了符的飲料悉數倒進小鬼嘴裏,小鬼身體一抖,劇烈的咳嗽起來,然後尖銳的叫聲刺到我耳朵裏,那張年輕可愛的臉頓時寸寸碎裂,粉嫩的皮膚撕碎成黑紅色的肌肉,眼睛爆裂充血,舌頭和森白的牙齒突出,哪還有當初可愛的模樣,我呆呆的看着這一幕,動也不能動。

  半晌,顧銘的手臂漸漸松開,那變得恐怖的小鬼趴在吧台上喘氣,顧銘挑起一邊嘴角問道,“死了兩年的小鬼還不能随意變換樣貌吧,說,誰讓你來的?”

  那小鬼無力的搖頭,“我……我不知道,我在夜裏遊蕩時忽然被什麽東西從背後打暈,然後身體就不聽使喚的來到這裏,還有那些話,也都不是我本意,我……我真的不知道怎麽會這樣?”

  顧銘擡眼看他笑道,“看你也不敢撒謊,小家夥,怎麽死的?又怎麽逃出輪回?”

  小鬼頂着恐怖的面目看了看我們,低頭小聲說道,“兩年前,媽媽去上班,我燒水時睡着了,煤氣中毒死的。後來看到有路引我去輪回,我本想過去,但不知從哪裏撲出一隻野貓,咬我的脖子,還把我的身體抓壞,我醒來時就再也找不到路了,便成了遊魂。”

  顧銘點點頭,而我也回過神來,在他身後偷偷拉拉他的衣角。顧銘無奈的回頭看着我,“放心,有我在你還怕什麽。”

  我又看看剛才還粉嫩可愛的小孩,一時還無法接受他現在這個樣子,于是問道,“他的臉就是被那個野貓抓成這樣的嗎?爲什麽被貓抓了就不能去輪回了?”

  顧銘拍拍我的腦袋笑着說,“那不是什麽野貓,是唳。”

  “唳?”

  “對,自古以來,人生人死,因果輪回,但總有一些錯漏在循環之内的魂魄,有些魂魄因爲極強的怨氣或者癡念不斷在世間遊蕩,最終怨太重而爆裂開來,這些被爆裂開來的魂魄變成無數道氣,而氣又鑽進弱小的生物體内變成唳。因爲唳是在因果輪回之外的,所以凡是被唳撞到的魂魄都會逃離輪回之道,成爲遊魂。”顧銘耐心的解釋着,而我聽得迷迷糊糊,半知半解。

  “那他爲什麽又變成剛才那個很可愛的小孩?”

  顧銘冷哼一聲,“如果沒猜錯,不隻他一個,月色将要接待一群遊魂了。”

  “啊?什麽意思?”

  “就是說背後有人故意搗亂,這小鬼身上的陰氣極重,背後那家夥定也不是人。”

  “啊?鬼還利用鬼啊?”我驚呼,都說有人的地方就有争鬥,沒想到鬼之間也不平等。

  正想着,忽然聽到門口的風鈴聲音大作,擡起頭來吓了一跳,一個接一個的鬼飄着進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紅臉黑臉白臉,全都哈哈笑着擠了過來。我擡擡眉毛,覺得自己還是站到顧銘背後比較安全,畢竟這些鬼可能來者不善。

  “小妞,給大爺來瓶二鍋頭。”一聲粗吼傳來,我伸出頭看見一個三十多歲的男鬼拍着吧台大聲嚷嚷。心裏疑惑,明明顧銘在我眼前,他爲什麽還要叫我給他拿酒,再說了,這裏哪有二鍋頭。

  “伏特加。”又一個女鬼飄過來盯住我說道,“你,過來,我要伏特加。”

  “我要吃冰激淩嘛。”一個五六歲的小娃娃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湊過來喊道,“姐姐,姐姐,我要吃冰……”

  接着那群莫名其妙的鬼都大聲叫喊指明讓我服務,我忽然覺得2500每個月的工資太低了,如果天天要受這種刺激,給我1萬我也不幹了。

  半晌沒說話的顧銘忽然轉過身看着我笑了,“小莫,你惹到誰了?”

  我欲哭無淚的說,“你看我這麽老實的樣子,能惹到誰?”

  顧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對,就你這個樣子,一不會勾引有婦之夫,二不會讓壞人起歹念,三不會吸引怪異生物……”

  “顧銘……”我咬咬牙,“你覺得現在是挖苦我的時候嗎?”

  顧銘聳聳肩,給我一個暧昧不明的笑,然後從指尖變出幾張符咒,刹那點燃,隻見一團團藍色火焰竄起,在月色上方飛旋,異常詭異。

  而此時那些湧進來的鬼也停止叫喊,呆呆的擡頭看着,不知哪隻鬼尖叫一聲,那些火焰就像長了眼睛一般刷的一下飛下來,圍繞在衆鬼之間盤旋,月色頓時一片鬼哭狼嚎,絲絲白煙從各個鬼身上冒出,原本樣貌正常的衆鬼此刻都顯出本來面目,黑血、傷疤、白骨一時間充斥着視線,腥臭的味道彌漫在酒吧裏,我閉上眼睛死死從背後抱住顧銘,從未見過的恐怖恐怖場面讓手指不停的顫抖,而味覺和聽覺卻在此時異常敏銳,那撕吼的聲音和臭味不住的讓人想嘔吐,就在腦子一片混亂時,所有的聲音消失不見,鼻子裏忽然鑽進一絲異香,剛被察覺又飄然消失掉。

  睜開眼睛小心的擡頭,隻看見一片空曠的房間,什麽鬼怪也沒有,仿佛剛才什麽也沒發生過。“咦?”我眨眨眼睛,确定真的什麽都沒看見。

  “都被我弄走了。”顧銘淡淡的說着。

  “呀,這麽快就都沒了?你可真厲害。”

  “還不是你?我本打算再好好問問,看你一副要暈倒的樣子就把他們都弄走了。”顧銘歎了一口氣,“你怎麽還是這麽膽小?”

  “我膽子還小?”

  “恩。”

  “你憑什麽說我膽子小?”

  看到顧銘沒出聲,我不忿的又說道,“沒話了吧?沒證據了吧?切。”

  顧銘又歎了口氣,懶懶的問到,“小莫啊,你有沒有發現你現在在哪裏?”

  “哪裏?”我看看周圍,“不是還在酒吧嗎?”

  “你的手又在哪裏?”

  手?我低下頭。忽然看到自己的手使勁從背後抱着顧銘。

  “啊!”趕緊松開,臉上一陣發燒,簡直太丢人了。

  顧銘陰險的笑着,“還說你不害怕?”

  “我害不害怕關你什麽事?”丢給顧銘一個大白眼,看看表已經兩點了。

  下班! 上午是被鄧飛的撞門聲驚醒的,剛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就被他抓住肩膀一陣狂搖,一邊搖得我骨頭散架一邊大聲說着,“小莫啊,有鬼有鬼啊,昨天晚上都是鬼啊……”

“鄧飛,你先松手好不好?我快被你搖死了。”

“哦。”鄧飛看看我的臉色,終于放開手,然後給我講述他昨天晚上的經曆,他說他剛睡着就聽到屋裏一陣沙沙的聲音,然後電腦和椅子就飛起來了,男人女人的笑聲一直不斷,他的衣服和枕頭也被什麽東西抓着,總之恐怖之極。

我很同情的看着他烏黑的眼圈和驚吓過度的蒼白臉色安慰他,然後告訴他我昨天晚上也見到好多鬼,不過我比他不幸,看到了那些鬼的樣子。

鄧飛問爲什麽我們會招惹那些東西,我很無辜的看着他說我也不知道,鄧飛又問我是不是鬼都喜歡長得好看的人,我很驚喜的問他是否覺得我很漂亮,鄧飛想了想否定了這個假設。

“你們是不是去過什麽不幹淨的地方?”顧銘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擡頭才發現他倚在門邊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不知道來了多久。

“不幹淨的地方?”鄧飛眨眨眼睛,然後看看我若有所思的說道,“不會是二狗山莊吧?”

“對哦,我在那裏見到一個女鬼,還聞到很特别的花香。”我點頭。

“女鬼漂亮不漂亮?”顧銘笑着說道,一副色咪咪的表情。

“比小莫還難看呢。”鄧飛接口。

“那可真悲慘。”神棍一臉惋惜,完全無視我鐵青的臉色。

中午拿出手機敲詐鄧飛一頓石鍋烤肉,顧銘也答應在鬼怪消失前收留鄧飛,于是三人大吃一頓,隻是結帳的時候鄧飛的表情很苦悶,我心情大好。

晚上十點月色營業,來了幾男幾女,聊天喝酒到十二點,一男人喝多,邊走邊大喊自己是董存瑞轉世,鄧飛在一邊偷笑,小聲嘀咕,“我還是黃繼光呢。”然後我告訴他其實他偷笑的樣子很像黃鼠狼。

十二點整時,月色風鈴又大聲做響,我習慣性的躲到顧銘身後,鄧飛傻呼呼的看着我不明所以,等他轉過頭去的時候慘叫一聲,兩眼一翻,暈倒。

今天來的鬼都很醜,顯然背後那人沒功夫再花心思爲他們打扮着妝,我偷偷看到一群一群的惡鬼渾身是血的步步靠近,顧銘疑惑的說道,“爲什麽今天的鬼都穿古裝?”

我翻了個白眼,很想和鄧飛一起暈倒。

那群鬼走到吧台前忽然停下,然後很整齊的伸出手朝我們抓來,顧銘動作很快,搖搖頭不知從哪拿過一瓶琥珀色的液體,左手結印,右手随意一灑,那些伸過來的手頓時噼裏啪啦的斷掉,月色又是一片鬼哭狼嚎,顧銘無奈的對我說,“真難聽。”然後從吧台裏抽出一根紅色的長繩,口中念念有詞,揮手一抛,那紅繩頓時飛起,一個一個圈住前面的鬼,然後飛速旋轉,轉眼間那群鬼就被捆成一團,擺在吧台前面。

“想不想知道你到底惹了什麽東西?”顧銘笑着問道。

“你有什麽辦法知道?”

“嘿嘿,很簡單嘛。”顧銘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塑料袋給我,裏面都是巧克力豆大小的黑色小球,“喂給他們吃,我就不信正主兒不來。”

“這是什麽東西啊?”

“雷球。這裏面有正陽的符水,那些鬼是受一股陰力牽引指使至此,他們被正陽的符水所傷,背後那正主必定受損,陰力牽引一時半刻不會斷,正主受了傷,我們順着符咒就能把他抓過來……”

“我不敢喂,我害怕。”看着那些鬼的樣子我依舊躲在顧銘後面。

顧銘歎了口氣,抓過袋子,把雷球抛進鬼群裏,隻見那黑色的小球似乎被什麽東西吸引,嗖的一聲嘲衆鬼的嘴裏飛去,那些鬼因爲吸食了雷球,體内陰氣翻騰,胸腔内開始有東西大幅度的蠕動,一會兒功夫,爆裂開的雷球損傷陰氣,衆鬼的身體開始出現變化,眼球頭發紛紛墜落消失,血腥的味道夾雜着惡臭傳來,皮膚發出嘶嘶的聲音,有幾個鬼已經開始解體,嚎叫着化爲一灘黑水,黑水之中又有一團紫霧出現,顧銘噫了一聲,抽出一張符咒抛起,團團裹住紫霧,然後收回扣在酒杯裏。

“這是什麽?”我問道。

“唳。”顧銘皺着眉頭說到,“通常遊魂被唳所傷,體内都會留有一絲白色的唳,而這些唳居然是紫色的,而且能形成霧團,看來背後那東西法力頗高,就連被他控制的鬼怪都能沾染這麽大的唳氣,不簡單啊。”

正說着,那鬼群裏的嚎叫聲漸漸降低,大團大團的紫霧飄出,顧銘用同樣的方法收下所有唳氣,然後又點燃一張暗黑色的符咒,隻見符咒化爲一團黑火奔向鬼群,然後鬼群中間出現一道紫色細線,顧銘左右兩手分别結印,黑火随着紫線開始燃燒,無形中似乎有一雙手開始把紫線背後的東西拉扯過來,我緊張的看着這一幕,不到半刻,一股熟悉的奇特香味傳來,遠處一白色身影漸漸清晰,瞪大眼睛,一女鬼飄然落下,哼笑着說,“居然能用黑咒把我吸來,我小看你了。”

我喃喃開口,看着眼前的女鬼,叫了一聲,“高姨。”

高姨看了我一眼,詭異的笑着,我忽然覺得頭皮發麻,她的眼神陌生得根本不像是那個熱情的女人。顧銘一直盯着高姨看,并不說話,雙方就這麽僵持着,直到高姨忽然狂笑着撲過來,我的身體頓時如墜冰窖,周圍的空氣陰冷異常,腦裏混沌一片,整個酒吧莫名的開始震動。

這時身前的顧銘反手抓過我,一股暖意從手心傳來,眼前又恢複正常,隻見高姨蒼白尖利的手馬上就要撲到面前,害怕的閉上眼睛,卻沒有預想而來的疼痛,反而身體輕飄飄的,腰上是一隻溫暖的手。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0:39:31

再睜開眼睛發現顧銘正看着我發笑,我們不知爲何退到了酒吧後方,高姨卻雙手呈現僵直的樣子立在吧台前不動,額頭有一張符咒緊貼着。

“怎麽……怎麽回事?”我問向顧銘。

“伏鬼咒。”顧銘聳聳肩,食指一捏,那符咒便自己燃燒起來,高姨嘶啞的大叫一聲,一團火焰閃過,她整個身體忽然化爲一道深紫色的氣體,再也找不到一絲蹤迹。

“她……她沒了嗎?高姨不像是壞人的。”我看着顧銘收了那道紫氣,忽然想起她送我的那包棗子,心裏有些不舒服。

“那根本就不是什麽高姨。”顧銘說道,“她隻不過是被造出來的一個假鬼,但就憑她身上的唳氣,我無法想象真正的主謀會有多厲害,在逃出輪回的東西裏,我從沒見過這麽強大的氣。”

“那怎麽辦啊?”我問道。

“聽天由命了。”顧銘淡淡的說着,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我卻十分緊張,萬一那鬼偷襲過來怎麽辦。

“顧銘,我可不可以和你學法術?”

“可以。”

“那你什麽時候教我啊?”

“睡醒吧。”

“太好了,顧銘,我忽然發現你很帥。”

“我一直這麽覺得……”

我們一邊聊一邊各自回房間睡覺去了,天快亮的時候,我忽然想起鄧飛好象還在地闆上暈着……今天顧銘教我法術,鄧飛也因爲驚吓過度要求一同學習,後來我想想幹脆把小畢也叫來,一個人是學,三個人也是學。而顧銘隻是含着笑看我忙來忙去,完全沒有收學費的打算,這點讓我很吃驚。

第一堂課就是畫符,我不懂那些奇怪的字是什麽意思,但顧銘說照畫就好,于是我們三個就按着模闆畫了整整一個上午,手酸。

下午顧銘驗收成果,小畢畫了五種符,共計一百二十張,鄧飛畫了六種,共計二百零二張,我畫了九種,共計二百三十六張。小畢問我爲什麽這麽拼命,我說我這是在救命。顧銘整理着厚厚的一疊符,挑出一些不合格的,然後點頭說,“不錯,正好庫存裏的符快用完了。”

我看着小畢和鄧飛抽搐的嘴角,終于明白他爲什麽不收我們學費了。

畫完符後,鄧飛強烈要求學對付鬼的法術,顧銘說那些法術沒有十年的功力是學不會的,于是我們很無奈的學一些最簡單最基本的,例如……障眼法。

起初小畢很興奮的問,“障眼法是不是可以讓别人看不到自己?”

顧銘說,“你直接把他打暈不就看不見了。”

小畢又問,“那到底什麽是障眼法?”

顧銘就從我們畫的符裏抽出一張圖案很簡單的,輕輕點燃,那符居然在燃燒完畢後變成一疊鈔票,小畢兩眼冒綠光的伸出手,那些鈔票卻啪的一聲消失不見。大家這才明白那個障眼法根本就是變出幻象的法術,衆人唏噓不已。

顧銘教了我們口訣後就懶懶的坐在旁邊觀看我們練習,可一個下午過去後,我們才知道那個讓我們不屑的法術練起來有多麽艱難。

首先,我們不能像顧銘一樣讓符無火自燃,必須借助打火。

第二,常常忘記口訣。

第三,口訣沒念完符就燒完了。

第四,口訣也念完了,符也燒完了……燒完就完了,什麽反應都沒有。

第五,終于變出鈔票了,不過是一千塊一張的。

第六,一百一張的變出來了,但隻有一張。

第七,變出一疊。

最後,小畢、鄧飛都哭了,他們說看得到摸不到,痛苦。

晚上月色營業時,小畢回學校去了,鄧飛嘟囔着口訣睡着了,我耷拉着眼皮開始擦桌子。顧銘良心發現的讓我去休息,并且不扣我工資,我想了半天,始終覺得他另有所圖,拒絕。

今天生意還不錯,我一個人跑來跑去累得要死,顧銘在一旁很同情的看着我,我以爲他要給我加工資,他卻說,“今天來了這麽多人,居然沒有一個來調戲服務生,小莫,你可真安全。”我大怒,他心情不錯。

十二點的時候,客人居然全部走光,約好了似的不早不晚,真是奇怪。我一邊在吧台裏擦杯子一邊念叨着今天晚上可能出現的鬼。

快到十二點半的時候,鬼沒來,電話來了,高姨緊張的聲音傳來,她說,“小莫,山莊裏出事了,想起你留給我的電話,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幫我們。”

我問她到底出了什麽事,她說到處都是奇怪的事,山莊裏的客人都要吓瘋了,又沒辦法報警,警察不會信的。

我把電話丢給顧銘,他聽了以後決定走一趟,于是月色關門,開車去二狗山莊。

一路上月色冰涼,下車後顧銘站在山莊門口看了半天,我又聞到那股奇特的花香,高姨跑出來一副要哭的表情,臉色難看。我一邊安慰她一邊看顧銘走走停停,花園、長廊、假山、流水、連廁所他都停下來參觀,表情淡然。

我問高姨到底發生了什麽奇怪的事情,高姨咬了一下牙說,“我也不瞞你們了,之前山莊裏就有人說有鬼,夜裏會聽到女人的歎息,但誰也沒見到,我就當他們傳謠言壓下了。後來花園裏的人說一些花草經常移動位置,甚至連假山也動了地方,我本不相信,但有一天早上發現一組石桌從南邊整整移動了一百多米,這才知道果然有不幹淨的東西。可山莊裏的人一直好好的,也沒什麽其他的事情發生,大家也習慣了,就眼不見爲淨。”

高姨說到這裏頓了一下,看看我歎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可自從你和你那兩個朋友走了以後,山莊裏就出事了。你們走的那天晚上就有人看到園子裏開出大片大片的白花,然後我們趕去的時候,那花就變成了紫色的,還往下淌血。哎,你不知道啊,我們看到的人都吓傻了,誰都知道不對勁,但那花沒過多久就消失了,又和原來一樣。第二天,我以爲沒事了,但客房部那裏又發現有女人的長頭發吊在房頂上,每個房間都有啊,就像……就像有人死在那裏似的,我們誰也不敢動啊,誰知道晚上的時候,那些頭發又都沒了,哎,你說說這到底是怎麽了?”

高姨苦着臉看我們,我問她,“就這些嗎?還有什麽其他的事情嗎?”

高姨說,“這還不是最吓人的,最吓人的是昨天晚上,回廊裏出現大片大片的血點子,一個客人從那邊走的時候看到了,吓得說瘋話了,到處嚷嚷說我是鬼,還說看到我和一群鬼在一起。我們去回廊的時候,那血就滴答滴答的落下來,就像從牆裏滲出的水似的,膽小的都吓哭了,有人說要報警,可沒過多一會兒,那血又消失了。”

“那你爲什麽今天才給我打電話?”

“我這不是被吓壞了,都忘了這事了,今天晚上大家都不敢睡啊,我剛想起來你留了電話,就馬上打給你了。”

我歎了口氣,看來月色出現那麽多鬼的确和這裏有關。顧銘聽完了以後笑笑說,“高姨,你讓他們今天晚上都好好休息吧,今天沒事。”

高姨大喜,激動的拉着我和顧銘的手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們能幫我。”然後笑着去睡覺了,我看看顧銘問他如何,他搖搖頭隻說了句,“不知道,反正今晚沒事。”

“爲什麽?”

“因爲我累了。”

“你累了就沒事了?”

“恩,那家夥估計也累了,折騰兩天了,大家都休息休息吧。”

“顧銘……”

“恩?”

“你就是根據這個判斷的?”

“恩。”

“顧銘……”

“恩?”

“我覺得我還是跟着你比較保險一點。”

“恩。”

“顧銘……”

“恩?”

“我覺得我應該睡床,你睡沙發。”

“恩。”

“顧銘……”

“……”

“顧銘……”

“呼……”

“顧銘,我恨你,你快點給我從床上爬起來。”

“呼呼……”

爲什麽我要睡沙發……早上醒來時,顧銘已經不見了蹤影,回想起昨天晚上我氣鼓鼓的在沙發上睡覺,我從小就有一個壞毛病——睡覺不老實,通常是晚上頭朝南,早上起來的時候頭朝北,所以昨晚我理所當然的從沙發上掉了下來,腦袋砸到地上,疼啊!

我一邊揉着頭頂的包一邊龇牙咧嘴時,突然聽到某人很沒同情心的笑聲,擡起頭,看到顧銘那個神棍起身走過來蹲在地上與我平視,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他說,“小莫啊,你這麽大了還會從沙發上掉下來?”

我白了他一眼,腦袋正疼得很,“拜某人所賜,讓女生睡沙發。”

他笑呵呵的伸出手按住我頭頂的大包上輕輕揉着,“我忘記告訴你了,我幾乎是沾到床就會睡着,沒辦法。”

“豬。”我小聲嘀咕着,但腦袋上的包被顧銘按來按去竟然漸漸消失了疼痛的感覺,心裏想這神棍的按摩手法還真不錯,等哪天沒鬼抓去開家按摩院也可以賺錢的,然後收一些學徒,把店子做大,開連鎖,先是全國的,再全世界的,最後讓各國人民都能享受到中國醫學的精髓和福利,我真是太有愛心了……

正想着忽然發現身體騰空,回過神來時發現某神棍極其無奈的笑着抱起我,走到床邊再把我放下,我瞪大眼睛看着顧銘自然而然的完成整個動作,直到他扯着我的耳朵哭笑不得的說,“小莫同志,你真改減肥了,我感保證,除了我,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能抱得動你。”

“啊?”我愣了一下,然後回過味兒來,“你……你少說風涼話,你抱我幹什麽?你……”

顧銘白了我一眼,那眼神極其鄙視,他說,“我剛才叫你上床睡,我睡沙發,結果你傻惜惜的一個人坐在地上傻笑,我以爲你腦子被撞壞了,所以幹脆直接把你擡到床上,你不睡我也别妨礙别人睡覺,明天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你别想歪了啊!”

顧銘說完就倒在沙發上呼呼了,剩我一個人臉色難看的在那裏郁悶,然後一邊詛咒神棍明天會輸給女鬼,一邊祈禱其他人都平安無事……

起床後決定出去溜達,剛打開門就看到高姨一臉尴尬的笑着走過來問我睡得好不好,我這才發現她好象又誤會了什麽,無奈的敷衍着。

吃過早餐才想起來顧銘不知道到哪去了,問了高姨,高姨說他很早就起來去山莊附近的地方查看了。我點點頭決定去找他問問情況如何。

郊區的早晨就是舒爽,微涼的空氣都甜甜的,我哼着小曲一路往外走,剛出大門口就撞到顧銘,他神清氣爽的揶揄我,“居然起床了。”

“是你起的太早了吧?”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哼,早起的蟲兒被鳥吃。”

……

顧銘回到山莊後就把高姨叫來問了些問題,然後嚴肅的說着,“你們爲什麽會選這個地方蓋山莊呢?又是誰設計的?我昨天晚上就看了這裏的結構,這根本就是按極陰的招魂法陣蓋的,後門是入口,花園和客房部是兩道陰氣流通線,就連那些娛樂設施的建築結構都是典型的招鬼陰宅,然後陰氣自回廊一路轉到前門的廣場,前門周圍的地勢本來非常好,吸陽聚财,可偏偏被門前的兩個立柱和門牌的燈擋住,那個‘二狗山莊’的燈飾選了紅色且不說,但就這四個字都是有人刻意選的,普通人或許看不出什麽,但這四個字組成的光線結構根本就是個擋陽氣的陣法,所以雖然表面上前門大開,但實際卻是個圍牆,把以後門爲入口的招魂陣圈圍起來。”

“啊?什麽意思?”高姨聽得一頭霧水。

“意思就是,這個地方是有人刻意蓋起來招魂的,即使是有道行的人也輕易不能察覺,可見這個人的目的不簡單。”顧銘冷哼一聲,“這裏到底是誰蓋的?”

高姨瞪大了眼睛,然後喃喃的說,“我買下來的時候隻是通過中間人辦理手續的,那人說這裏是個女孩一手建起的,不過那個女的已經失蹤了好久了,想來活着的機會不大了。”

“恩,高姨和我說過的,那女孩之所以給山莊起這個名字,就是因爲她有兩隻很通人性的狗。”我點頭證明高姨的話。

顧銘眼光一閃,似乎抓住了什麽,嘴角輕輕挑起,自言自語道,“兩隻狗?很通人性嗎?有趣。”

中午吃過飯,看電視,看着看着又睡着了,現在的電視真無聊。

晚上吃過飯,顧銘把高姨和山莊裏的人都叫來,給他們重新安排了房間,在房間裏奇怪動了一些地方,囑咐他們晚上不管聽到什麽都不要走出房間半步,見那些人點頭答應後就拉着我離開了。

回到房間後開始收拾出來一個包,裏面放了好多符和紅線,還有一些奇怪的東西,我在一旁看着問他,“到底要幹什麽啊?今天晚上女鬼會出現嗎?”

顧銘拍了一下我的腦袋說,“今晚你可有好戲看了,正義帥哥大戰妖魔女鬼,世紀末大決戰,絕對驚險刺激。”

“哈……哈哈。”我尴尬的笑笑,心想這個笑話好冷。

“好了,小莫,你聽好,我現在所說的話非常重要,你一句也不能忘。”顧銘忽然轉過身一臉嚴肅的站在我面前。我看着他的表情,沒來由的一陣緊張,顧銘從來沒有這麽嚴肅過的。

“小莫,一會兒那東西會出現,我沒有十分的把握會成功,也沒有全身而退的萬全之策,更沒有信心能保證你絕對安全。我不會向你解釋太多,因爲有些東西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明白的,并且有些東西我也不是很确定,所以隻能放手試試。運氣好的話,咱們明天就回月色繼續經營那個小酒吧,運氣不好的話,你就很倒黴的再沒有工資可發了,更看不到我這麽帥這麽有型的絕世美男。”顧銘淡淡的說着,我本想笑,但看他的表情卻笑不出來,他扯了一下我的臉繼續說道,“我不想騙你,其實山莊裏的那些人眉心都已經黑青了,他們所在的屋子裏根本沒有什麽法術保護,如果我赢了,那些人就沒事,如果我輸了,就算再厲害的法術也保不了他們周全,所以我沒有讓你和他們在一起。”

“顧銘……”我忽然有些害怕。

“你啊,這麽胖膽子卻那麽小,真是的。聽好,一會兒跟着我,不要多說話,看到什麽也别緊張,假如我真的不行了,而那東西又要對你不利,你就在我斷氣前咬我肩膀吸一口我的血,聽到沒?一定要在我斷氣前做,我可以保你不死。”

“顧銘,你别吓我好不好。如果真的這麽危險,咱們就離開這裏好不好,不要管其他人了,求你了,咱們走好不好?”看着顧銘的樣子,我差點哭出來。

“别傻了,就算咱們現在走也脫不了那家夥,你想想月色這幾天的遭遇就知道了。”顧銘歎了口氣,“好了好了,我說的是最壞的打算,你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像我這麽英俊潇灑又才華橫溢的人怎麽可能輕易輸了呢?”

我忍住眼淚努力笑了笑,“平時沒發現你臉皮居然這麽厚,也對,你可不能輸,你還沒發我工資呢。”

顧銘也笑了,拿起那小包和我一起走出房門,那一刻我知道有些東西變了。

夜已經黑了,室外又飄起了一陣一陣的花香,我緊緊跟着顧銘,身上沒來由的冷,顧銘邊走邊停,每停一處就點燃一張符咒,然後那火焰就像埋到地下一樣消失不見,最後我們走到了前門的小花園裏,那股奇特的香味兒也越來越濃,我正要開頭提醒,顧銘忽然拉過我放在他身後,眨眨眼睛說,“來了。”

我手心一緊,便看到一個白衣女鬼飄然出現,果然是那晚在山莊所見到的女鬼。那女鬼看到我們時眼神複雜,歎了口氣說道,“沒想到這麽快。”

“如果我沒猜錯,你就是這山莊最早的主人吧。”顧銘冷笑着開口。

“沒錯。”女鬼面無表情。

“招魂陣蓋的不錯啊,真隐蔽。”顧銘說道,“連身上的唳氣都能從深紫色煉化成純白,小姐吸了不少魂魄啊,胃口真不錯。”

“廢話少說。”女鬼忽然神色一變,怒目瞪想顧銘,然後袖子一揮,隻見成群的鬼怪忽然出現在我們身邊,比曾經見過的腐屍還惡心。我身子一抖,顧銘已經揮手施法,沒看清楚他用了什麽,夜色中隻見到點點閃亮的水晶色四散,那些鬼怪見到那東西便嚎叫着消失了全無。顧銘高聲對那女鬼說,“何不把真本事拿出來一較高低?”

女鬼冷哼一聲笑道,“本想讓你多活一會兒,看來你想早死,我就成全你。”

說着便起身飛升,白色衣衫瞬間裂開,幻化成一道道氣流飛旋在她身前,而這個女鬼此時也露出本來面目,身體龜裂,夜色中看不清楚,但似乎是一道一道的鞭痕,胳膊上的肉似乎也被什麽東西咬掉,露出一段一段的白骨,異常惡心。

我正被這一變化所驚吓,那女鬼已經把身前的白色氣流彙成一道,直指顧銘面門,顧銘身體微微側過,快速小聲的對我說,“小莫,記得我剛才的話。”

然後我便看到那白色氣流撲面而來,近了才發現白色裏暗含紫氣,可能是所謂的唳,一陣陣惡心而寒冷的感覺也随着氣流的貼近而出現,眼看那東西馬上就要吞掉我們,顧銘左右兩手忽然變化成一個很奇怪的姿勢,然後整個山莊忽然強烈震動,無數道強烈的金色火焰從各個地方飛出,編織成一張無限大的光網層層籠罩在上空,那白色唳氣忽然停在半空中不前,顧銘左手又一換,一道道紅色火焰從他手心放出,直指那唳氣,那唳氣開始不穩定的震動,對持中無數撕心裂肺的哀号聲傳來,就像無數人死前絕望的嚎叫。

我的身體和心髒開始疼痛,難過的蹲在地上,顧銘一顫,那唳氣猛的沖來,紅色的火焰光線被擊得四散,然後上空的金色光網迅速下落變成一道巨大的火團砸上那女鬼,一切都在一瞬間發生,搖動的山莊在一聲巨響過後恢複平靜,我睜開眼睛,發現夜色還是那麽濃重,女鬼倒在地上,身體變黑,皮膚和肉開始燃燒般的冒出白煙,而顧銘就倒在我身邊緊閉着眼睛,臉色蒼白,我慌了神,爬過去搖他的胳膊,我說,“顧銘,顧銘,你醒醒,醒醒。”

半晌,顧銘還是靜靜的躺在那裏,我心裏有種熟悉的感覺,就像當初失去賈延遲般疼痛,腦子裏拒絕這種想法,于是一遍又一遍的讓他醒來。

就在這時候,那女鬼大笑起來,用尖刻的聲音說,“你還是輸了,輸了……哈哈哈哈”

我呆在那裏,看着瘋狂般的女鬼和安靜的顧銘,身體僵硬,顧銘之前的話在腦子的盤旋,吸他的血,保我不死,吸他的血,在他斷氣前……

手指緩緩伸出,摸上他的鼻息,微微的間斷的呼吸,眼淚決堤,大喊着哭出來,搖着顧銘的肩膀說,“你起來啊,起來啊,你不起來他們都會死的,你起來,起來,我不要吸什麽血,起你起來吧,我不和你鬥嘴了,你起來吧,我不要加班費了,求你别死啊,誰都别死好不好……”

顧銘一動不動的任我搖着,然後一陣冷風吹過,一條黑影出現,對面的女鬼一頓,随着那黑影瞬間消失。我哭得心髒抽痛,站起來拖起顧銘,一步一步往山莊裏面走,快沒力氣的時候高姨出現了,她驚叫一聲沖過來扶住我們,然後叫人把顧銘擡了回去,打了急救電話,我呆呆的坐在顧銘的床邊,窗外的夜色安靜溫柔,沒有香味兒,沒有風,似乎一切都是一場夢,唯獨有些人,逃出了這個詭異的夢外…… 我坐在病房的床頭數日子,顧銘一臉平靜的躺着,一動不動,死了般。醫生說他沒有任何問題,身體所有機能都很正常,他們無法解釋他現在的情況。

死了的人沒有呼吸,睡着的人呼吸沉穩,而顧銘呢,斷斷續續的鼻息,就像随時都會消失。我忽然想起前天晚上我那小心眼的詛咒,我希望顧銘輸給女鬼,其他人都平安無事。看來真的靈驗了,高姨他們都好好的活着,唯獨他……

于是我開始數日子,恩,從3月6日開始,我第一次見到顧銘,他帶我去月色見到賈延遲。3月9日,賈延遲變成一堆粉末,我開始讨厭害怕死亡。3月11日顧銘成了我的老闆,我喜歡那份薪水,很高。3月21日,十天,他就靜靜的躺在床上不和我鬥嘴了。時間過得真快,事情變得也真快,數日子的時候,我發現天很黑……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0:41:49

05年3月23日 還是陰天

鄧飛很生氣,他覺顧銘出事和我沒有關系。我說如果我沒去那裏,沒見過那女鬼,或許什麽事都不會發生。鄧飛沉默半晌,然後問我,“小莫,你是否在怪我?是我帶你去的那裏。”

我回過神來,對他笑笑,“怎麽會?鄧飛,你想太多了。”

然後鄧飛就生氣了,他說我笑得比哭難看,然後他按着我的頭捏我的臉,歎着氣說,“你怎麽就這麽讓人心疼?我怎麽就認識了你?”

鄧飛走後我才發現好幾天沒見到小畢了,手機沒電了,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05年3月24日 有點晴了

鄧飛照樣天天來,高姨也是,他們看顧銘的眼神很是同情,後來,高姨拉過我偷偷說道,“孩子,這事不怪你,你别傻,聽高姨的,好好過你的日子,這邊是高姨欠你們的,我會還。”

再後來,他們都走了,我看了顧銘半天,心想這個神棍應該不會這麽輕易就死的,電視上不是說那些高人都會給自己留個後路,說不定過幾天,一個神仙拿着一個蓮花寶座出現,把顧銘放在上面七七四十九天,他就醒過來了,然後法力大增,飛升成仙,我也能沾點仙氣,榮華富貴衣食無憂……

想着想着我就笑了,正巧被值班的小護士看到,他們一緻認定我是因爲愛人昏迷不醒,傷心過度導緻精神出現問題,然後把我押到精神科檢查。我很郁悶的問他們我哪裏長得像神婆,他們更認定我神經錯亂,硬是給我打了一針安定。

我在睡着前和精神科的小護士聊天,小護士長得很文靜,我覺得她有點像初中時的小畢,于是笑着和她說起我們的一些事情,譬如半夜去墳場捉知了,測試壁虎斷尾巴是否可以再生長,還有在小學附近的廁所邊上蹲點抓變态……

說着說着我就睡着了,隻記得小護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她偷偷和另一個小護士說,“這個女孩子精神失常了,聽,還敢抓變态……”

05年3月25日 鄧飛發彪了,雷聲陣陣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換了病房,鄧飛紅着眼睛坐在旁邊,我問他怎麽像個兔子,他哼了一聲沒理我。

高姨來了以後說,鄧飛看到那些醫生說我有神經病當場就發怒了,聽到他們還給我打了安定,他差點沒把那醫生掐死。

高姨惟妙惟肖的學着鄧飛的口氣說,“她就是這個樣子,從小就是這個樣子,人迷糊了一點,想問題簡單了一點,有時候還有點笨,但她沒有病,你們憑什麽不問問清楚就給她打針,打壞了你們負責嗎?你們負不起這個責任,她要是有什麽事的話,你們一個都别想好過……”

高姨一邊學我一邊笑,鄧飛啊鄧飛,好久沒看到他發怒了,好象從上高中開始,他就裝起斯文,不和人鬥嘴,不和人打架,簡直就是富家少爺的典範,隻有和我們在一起時才會表現出另一面。

後來我告訴鄧飛,“其實你發怒的樣子很帥。”

鄧飛愣了一下後說,“早知道你會嘲笑我,真應該把你繼續留在神經病區。”

“後悔了?”

“不後悔。”

“爲什麽?”

“因爲我怕你留在那會把那些神經病患者全部搞瘋。”

“他們本來就瘋了。”

“……”

鄧飛真笨!

05年3月26日 事真多

小畢不見了,我問鄧飛的時候他傻呼呼的反問我,“她沒來過嗎?”

然後我們開始打電話,去她上班的地方找人,最後連地皮都快翻起來了也沒找到人。我有點害怕,鄧飛報警了。

回到醫院時顧銘還在睡,我就站在他旁邊想這神棍怎麽這麽好的福氣,别人都累得要死的照顧他擔心他,他倒睡得安穩,真不公平。

下午小畢還是沒消息,鄧飛開始發動他的關系網找人。

晚上鄧飛打電話來讓我安心,他說他會找到的,小畢那家夥隻有拐賣别人的份,别人根本别想拐賣她。

夜裏12點的時候我忽然很想念月色,想念以前的普通日子,然後開始偷偷拔顧銘的汗毛,我說,“死神棍,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把你變成白條雞。”

後來我覺得自己這種虐待病人的行爲很變态,眼淚就止不住掉下來以忏悔我剛才的錯誤,正哭着的時候忽然聽到很微弱的一聲歎息。

我瞪大眼睛看着顧銘,他還是一動不動,連睫毛都不眨一下,我覺得自己幻聽了。

過了一會兒,小護士來檢查,無意看到雪白的被單上有幾根汗毛,然後驚恐的看着顧銘有些紅的胳膊,再轉頭用同樣的神情看着我,驚呼一聲跑了。

恩,原來一個人的時候無聊得真變态!

05年3月27日 晴

今天是顧銘昏迷的第七天,發現小畢失蹤的第二天,我看着窗子外面的街道和人群,恍惚一切都是一場夢。早上我媽打電話來說出考研分數線了,我應付般的哼哼唧唧了半天,說晚上再去查,并且囑咐她注意身體,我媽在電話那頭愣了半天,然後疑惑的問我,“小莫啊,你是不是缺錢花了?”

我說,“啊?沒有啊。”

她說,“那還真奇怪,難道我家小莫長大了,懂得關心别人了?”

我笑笑,沒有告訴她其實我真的很害怕有些東西有些人的離去。

上午高姨又來了,很誇張的捧着一大束香水百合,她說那是山莊裏的員工送給顧銘的。我一邊找瓶子插花一邊想這一大捧價值定是不匪,顧銘這個神棍要是醒着的話,一定痛心疾首的嘀咕着說浪費。

高姨坐了一會兒就走了,隻剩下滿屋子的百合香味兒。我皺着眉頭擔心小畢的事情,努力回想這家夥到底能跑到哪裏去。單位、學校、她常去的地方都被我們翻了個遍,鄧飛還特意打了個電話到她家,聽她媽媽的口氣,小畢肯定沒回家。

至于是否遭遇到壞人,我是根本不擔心的,因爲從初中開始認識小畢,我就發現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孩并不像表面一樣嬌弱,後來親眼看到她打架,才知道她是學校裏的女土匪,再後來她很正義的拉我一起去學校廁所那邊抓變态,然後一腳踩着那個高大的男人氣勢洶洶的說道,“你個變态,也不看看這裏是誰的地方,我畢曉風柔道、跆拳道、空手道無敵,從小打架沒輸過,你居然敢反抗,我敲死你,XXXX”

從那以後,小畢的光輝形象就刻在我心裏,一般十個以内的流氓敗類對于小畢來說根本不成問題,她遇害的可能性幾乎爲零。再後來,小畢爲了保持形象找個好的男朋友,開始漸漸隐藏起彪汗的本質,但在某些必須出手的場合下,我心中的女土匪就會轟然登場,英勇無敵……

“阿嚏!”

我正想着,忽然被病房裏的響聲驚動,慌忙轉過身,除了顧銘和我根本空無一人,奇怪,剛才明明聽到有人在打噴嚏,大白天也會有鬼嗎?

現在顧銘正在昏迷,我一個人可對付不了什麽鬼怪,所以小心的起身查看。

窗簾後面、床底、櫃子、洗手間……

找了一圈,卻連個鬼影都沒有看到,我敲敲腦袋,不會真的出現幻聽了吧?

“阿嚏!”

剛郁悶的坐下來,又是一聲打噴嚏的動靜,我條件反射的跳起來湊到顧銘身邊,雖然這家夥現在處于昏迷狀态,但醒着的時候那麽厲害,鬼怪大概會忌憚他三分吧。

“阿嚏!阿嚏阿嚏……”

又是一連串的噴嚏聲,又響又亮,我覺得不可能是自己幻聽,難道真的有什麽鬼怪大白天出來鬧事?況且這噴嚏聲似乎離我很近,會不會是顧銘以前惹到的鬼,現在回來報仇了?

“顧銘……顧銘,你快點醒吧……”我扯着他的衣服小聲的說着,眼睛瞟着周圍的空曠。

“阿嚏!”

“顧銘……”

“阿嚏!阿嚏!”

“那個……怨有頭,債有主,不關我的事啊……”

“阿嚏!”

“顧銘,你快點起來啊,有鬼啊……”

“阿嚏!”

“這位朋友,那個……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我什麽都沒聽到,什麽也沒看到……”

“阿嚏阿嚏!”

“……”

“阿嚏!”

“……”

就這樣,我害怕了半天後才發現哪裏不對勁。這打噴嚏的聲音似乎是從我背後傳來的,而我的背後就隻有顧銘和他那張床了……

轉過頭,正好看到某人吸了一下鼻子,然後很合作的“阿嚏”一聲。

“顧銘!!!!!!!!!!!”我瞪着床上那個神棍怒吼一聲。

這時剛走到門外的小護士被我吓了一跳,急忙跑進來問道,“怎麽了?怎麽了?病人是不是哪裏不對勁?”

我說,“他……他一直在打噴嚏。”

小護士旁到床前檢查了一下,然後叫了醫生過來,一圈人圍着神棍鼓搗了半天,然後醫生和無奈的搖搖頭,“對不起,小姐,病人還和以前一樣,沒有蘇醒的迹象。”

“可他打噴嚏了。”

“打噴嚏?”他疑惑的看着我,我猛然發現這個醫生就是斷定我有精神失常的那個家夥。

“打噴嚏嗎?不可能的,他現在的身體機制都處于睡眠狀态,根本不會有那個反應的。”醫生頓了頓,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顯然是也認出了我,于是說道,“小姐,你這幾天休息好了嗎?會不會……恩,還不舒服?”

我看着那醫生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分明就是在說我神志不清。于是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忽然很想念鄧飛,想念土匪小畢,如果他們在,那醫生現在肯定會被一腳踢飛……

下午鄧飛來了,告訴我小畢依舊沒有找到,我問他小畢在什麽情況下會被打敗。鄧飛想了想說,除了被二十個以上會功夫的年輕男人圍攻,小畢不可能輸掉。

然後我們兩個人對着牆壁發呆,過了一會兒,我又問鄧飛,小畢在什麽情況下會不理我們。鄧飛又想了想說,除了被二十個金城武那樣的帥哥包圍。

我歎了口氣,又問鄧飛,二是個會功夫的年輕男人一起出現的幾率大,還是二十個金城武那樣的帥哥一起出現的幾率大?

鄧飛想都沒想就說,兩者幾率都是零。

于是我更迷惑了,小畢到底去了哪裏?

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幾天心裏太累,早早我就困了,鄧飛讓我回學校去睡,但我怕顧銘忽然醒了逃跑,我上哪裏追我的工資,于是還是決定在這裏盯着他。

鄧飛臉色很不好的說,“他今天醒不了,我送你回學校。”

“不要,我要看着我的工資。”

“林小莫,你回不回去?”

“不回去。”

“我在這裏看着他,你回去行不行?”

“不行。”

“如果你今天晚上不和我回去,以後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你回去不回去?”

“怎麽可能呢?你也要玩失蹤嗎?”

“你……”鄧飛很生氣的盯着我,然後說,“他欠你的工資我付,你跟我回去。”

“不要。你爲什麽要替他還錢?”

“……”鄧飛攥了攥拳頭,我噘着嘴,兩個人莫名其妙的正在生氣時,忽然一聲不大不小的噴嚏聲響起。

“阿嚏!”

我眨了眨眼睛,問鄧飛,“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鄧飛走過來拉住我,小聲問着,“好象有人在打噴嚏?這裏不會鬧鬼吧?”

我看看昏黃的燈光,又看看床上的顧銘,說道,“鄧飛,我白天的時候看到顧銘在吸鼻子,可是醫生說他不可能會打噴嚏。”

鄧飛一聽,急忙拖着我離顧銘遠遠的,然後低聲說,“小莫,你聽過鬼上身沒?”

“聽過。”我縮了縮肩膀,看着安靜的顧銘,心想不會這麽巧就被我們碰上了吧,再怎麽說顧銘也是一個神棍,哪個不長眼的鬼敢上他的身。

“那個在山莊裏看到的女鬼是不是最近都沒出現過?”鄧飛又問。

“恩恩。”我點點頭。

“會不會是她又出現了搞的鬼?”鄧飛拉着我的手明顯的一緊。

“那個……鄧飛啊,咱們今天回學校吧。”

“你不看着你的工資了?”

“我有點害怕。”

“可是萬一顧銘有什麽麻煩怎麽辦?”

“對哦,怎麽辦?”

鄧飛想了半天,終于一咬牙說道,“我也留下好了。”

“你不害怕嗎?”

“不害怕。”鄧飛挺了挺胸說道。

……

夜裏,噴嚏聲偶爾響起,鄧飛靠着我給我講《葫蘆兄弟》,我說我比較喜歡格林童話,他又講起了《小紅帽》、《白雪公主》,後來,我說這些童話我都聽膩了,鄧飛又開始講《美少女戰士》,當月野兔變身後高喊着,“我代表月亮消滅你們!”時,天很合作的亮了……

05年3月28日 晴轉多雲

天亮的時候鄧飛終于堅持不住睡着了,那個打噴嚏的聲音時不時的響起,我一直觀察着顧銘,發現那噴嚏的确是他打的,我們很迷惑,如果真的是鬼上身,爲什麽那鬼隻打噴嚏,不幹别的?

打開一扇窗戶通通風,窗台上的香水百合開得正好,風一吹,香味兒滿屋,不知道高姨今天會不會來。

“阿嚏!”

又是一聲,我轉過頭去看顧銘,他吸吸鼻子,繼續睡覺,而鄧飛也咕噜了一聲,轉個身睡得正香。小護士過來送飯,小米粥配清淡的蔬菜,還有幾個松軟的銀絲卷。我記得醫院的飯菜一向是糟糕透頂,如今這些可口的早餐天天奉上,即使顧銘昏迷着也照送不誤,看來高姨花了不少錢,對于顧銘的事她相當内疚。

我接過早餐慢慢吃起來,不吃白不吃,反正死神棍躺在那裏天天補充葡萄糖和維生素,我就替他消滅這些罪惡的食物吧。

“阿嚏!……咕噜……”

恩?我咬着銀絲卷轉過頭,這次除了打噴嚏的聲音,還有肚子發出的咕噜聲,聽聲音發出的方向肯定不是鄧飛,難道又是那個上了顧銘身的鬼?

慢慢蹭過去,低頭看着顧銘的臉,臉色紅潤,和第一天昏迷時大不相同,呼吸也很平穩,外人看來這分明就是睡着的一個健康人。

突然,一個奇怪的念頭出現在我腦子裏。我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顧銘,然後下定決心把早餐拿到他面前,一碟一碟的放在他鼻子下面讓他聞個夠。

“咕噜……”

果然!

我一手拍在床上,一手掐住顧銘的臉,“死顧銘,你給我掙開眼睛,你早醒了是不是?”

顧銘任我的手把他的臉扯到一個不可思意的形狀,閉着眼睛依舊不動一下。

“顧銘,我知道你醒了,你要是不掙開眼睛就别怪我不客氣。”我怒氣沖沖的盯着他,想起這幾天大家的擔心和勞累。而顧銘卻動也不動的任我威脅,平穩的躺着,毫無表情。

“好,你這個神棍,以爲我拿你沒辦法是吧?”我笑笑,拿開早餐,伸手解開他上衣的扣子,一顆、兩顆、三顆……脫掉……

顧銘不醒。

襯衫的扣子,一顆、兩課、三顆……脫掉……

顧銘不醒,但胳膊上因爲寒冷出現了一些雞皮疙瘩。

果真如此,我氣得想掐死他,“顧銘,你還不醒是吧?我就繼續把你扒光了,然後拿相機拍你裸照放在網上,怎麽樣?”

顧銘不醒,但是眉頭似乎微微顫了一下。

手放在他腰上,腰帶的扣子,恩,解開……

“小莫,我醒了。”一個無奈的聲音響起,擡起頭,顧銘正一臉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這個……我正在昏迷中,忽然聽到你的呼喚,腦子頓時清醒,天空一片清明,于是我就掙開了眼睛,果然看到你,哈,哈哈……”

“笑?你再笑給我看看?”我直起身咬牙切齒的瞪着他,“少給我裝傻,你分明早就醒了。”

“這個……哎,真拿你沒辦法。”顧銘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我的計劃啊……”

“恩?什麽計劃?”我問道,心裏卻盤算着如何打劫一些高額加班費。

“阿嚏!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沒昏迷。”顧銘一邊說一邊打了個噴嚏。

“恩?”什麽意思,我疑惑的看着他。

“小莫啊,你能不能把那些百合丢掉啊,我對那個味道過敏,阿嚏,阿嚏!”顧銘一邊打噴嚏一邊指着那束花說道。

原來如此,我瞪了他一眼,把百合丢到走廊。

“早餐,餓死我了。”顧銘伸出手把我心愛的銀絲卷咬在嘴裏,“本來以爲你們昨天晚上會走,結果兩個都留下,還興奮的講童話不睡覺,害得我不能溜出去吃飯。”

“你……”我氣得大口喘氣,心想原來這些天這家夥都趁着我們誰着去大吃大喝。

“别生氣了。”顧銘擡頭陰險的對我笑着,“我不是故意要讓你們擔心的,我是想引那女鬼背後的東西上鈎。”

“恩?女鬼背後的東西?”

顧銘點點頭,給我講起他這些天裝昏迷的原因,原來那天晚上,顧銘和女鬼交手時發現女鬼身上的唳氣雖然強烈,但絕對不是自身所帶,換句話說就是,那女鬼也是被人操控,她背後還有更厲害的家夥。于是顧銘假裝注意力不集中被她偷襲,然後昏迷,其實是想借着這個機會引背後的主謀出來。

“你不怕那女鬼撲上來把你消滅?你死了以後,哪還見得着什麽主謀?”我問道。

“小莫啊,你以爲我的陣法就那麽沒用嗎?那天我早在山莊各個地方布下純陽陣法,再加上面對面與她交手時施展的招數,就算滅不了她的魂,也消除了她所有唳氣,她根本傷不了我半分的。”顧銘無奈的說着。

“那你也沒引到背後那家夥。”我白了他一眼。

“是我低估了對手,以爲這些天他能來偷襲我呢。”顧銘笑笑,“你還記得那天晚上女鬼被一道黑影所救嗎?那黑影的呖氣比那女鬼高出不知道多少倍,我懷疑那就是背後的人。”

“好象是,我光顧着看你死了沒有,你可欠我不少工資呢,哪還想得了那麽多。”

顧銘笑得更開心了,“可是我記得那天有人哭得凄慘無比,說什麽不要吸我的血,不和我鬥嘴,還不要加班費了。”

“你幻聽了!”

我把小米粥砸在他面前,義正嚴詞的說,“這幾天不許扣我工資,還要算兩倍加班費。”

“沒問題。”顧銘一口答應,爽快得很,“如果你願意,我再加你一倍工資。”

“啊?”

“不夠嗎?”

“啊?”

“再加一些?”

“啊?”

我覺得我好象在做夢,夢裏的顧銘良心發現,給我加了好多工資,一個月5000,還不算加班費,這個數目好象不是端盤子的服務生應該拿的。

“小莫?”顧銘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沒理他,繼續算計着一個月5000,兩個月一萬,一年就六萬,五年就三十萬……

“小莫,你的眼睛爲什麽在泛綠光?”顧銘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搖了一下。我癡癡的笑着,眼前都是鈔票的影子,比什麽障眼法幸福得多啊。

“小莫,你不是這些天傷心過度,精神出現問題了吧?”顧銘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問道。

“顧銘啊,你說一個月5000是真的嗎?”我沖他笑,此時的顧銘怎麽看上去這麽帥啊。

“恩。”顧銘點點頭。

“顧銘啊,你真的有那麽多錢付我工資嗎?”我又問。

“恩,應該可以吧,光捉捉鬼賣賣酒,那些錢就已經花不完了,如果太閑就寫寫程序,做做廣告方案,或者投資幾個公司也能掙一些錢……”顧銘笑着說。

“你還會寫程序,做廣告,還經商?”我眨眨眼睛。

“夏殘月沒向你炫耀我十八歲的時候就拿了計算機和經濟的雙博士嗎?”顧銘反問道。

我覺得我面前不是一個人,而是泰山那麽高的鈔票,“顧銘,你有女朋友嗎?”

“小莫,你傻了?”顧銘拍拍我的臉,“爲什麽你的眼睛又泛藍光了?”

“因爲我忽然發現我面前有個鑽石王老五。”

“哈,哈哈。”顧銘幹笑着,“你才發現啊?”

“啊,對啊。”

中午鄧飛睡醒了,發現顧銘已經清醒,終于舒了一口氣,然後要把正沉浸在漲工資的喜悅中的我拖回學校,他說,“回去睡覺去。”

顧銘笑笑說,“回月色吧,正好我也要回去,那邊有她的房間。”

鄧飛臉色很臭的不同意,“我怕你那邊鬼多,她睡不塌實。”

顧銘說,“沒有鬼敢進月色的後院,還是讓她和我回月色吧,那邊比學校方便,東西也全。”

然後鄧飛不同意,硬是要帶我回去。

我夾在兩個人中間想了半天,忽然問了一句,“天啊,你們兩個不會在爲我掙風吃醋吧?”

他們兩個聽完以後忽然都不說話了,然後鄧飛看看顧銘,顧銘看看鄧飛,兩個人又一齊看着我搖搖頭。

鄧飛說,“你還是回月色吧。”

顧銘說,“回學校好,學校安全。”

我張了張嘴,發現自己面部抽搐,說不出話了。

最後鄧飛接了個電話,說小畢可能有消息了,有人在杭州無意間拍到她的照片,鄧飛要趕過去見見那人,而我隻能和顧銘回月色,此事解決。

回到月色吃完飯,顧銘要仔細準備一些事情,他說女鬼的事不算完,要來的終究會來,而我沒力氣聽他的新計劃,寫完日記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恩,應該會是個安穩覺吧……   

05年3月29日 下雨天睡覺  

早上醒來時天還很黑,看看手機上卻顯示時間是八點零五了,拉開窗簾才發現窗子被雨滴模糊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傳來,發了一會兒呆,決定繼續爬到床上睡覺。

  大概十點多的時候被敲門聲吵醒,顧銘倚在門邊叫我起床吃飯,我問他是否聽過“下雨天,睡覺天。”他白了我一眼轉身走掉,我繼續趴在床上。

  中午十二點多,我又醒了,肚子在叫,起身起廚房找吃的,發現清淡的蔬菜雞絲粥和幾碟小菜整齊的放在桌上,溫熱。于是胃口大開,一邊感歎食物很地道,一邊覺得顧銘有時候也很地道。

  剛吃完飯翠花打電話來告訴我考研分數線前天就下來了,321,我真的隻差了一分,人幸運的時候,撿張彩票都會中五百萬,倒黴的時候,坐着發呆都會被天上的鳥屎砸到。我想我大概屬于後者。

  甩甩頭去顧銘的房間玩電腦,他一點也不同情的看着我說,“下次努力。”

  我吃驚的問道,“你怎麽知道我這次沒努力?”

  他笑笑不說話,我覺得裝深沉的人都很讨厭,即使對方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鑽石王老五。

  “顧銘,你爲什麽那麽年輕就考了兩個博士?”

  “閑得沒事幹,考着玩。”

  “可是考試多讨人厭啊,你怎麽能受得了?”

  “誰告訴你我是自己考的?”

  “恩?”

  “我舅舅曾經研究過中國考試現狀,他發明了一種很簡單的作弊法術,讓我幫他檢驗一下是否靈驗,而我隻不過是報了個名,然後點了張符,幻出來一個假的我去考試而已。”

  “啊?”

  “很吃驚嗎?你以爲我會傻到整天捧着那些教條的書本參加那些無聊的考試?”顧銘聳聳肩。

  “那你不是說你會寫程序,還懂什麽經濟嗎?”

  “這個問題隻能從基因的角度來解釋,你知道的,有些人天生就聰明,比如我。”

  “哈,哈哈。”我扯了扯嘴角,心想原來所謂的鑽石也不過如此,造假取得學位,還自戀得要死。

  

  雨一直下,天暗得很,整整一天都是如此,我一下午都窩在顧銘那裏打遊戲,後來無聊得緊了便打開他的硬盤想找幾個電影看看。

  顧銘的電腦隻分了兩個區,C盤裝的無非是系統文件,D盤是娛樂,打開後卻發現了驚人的一幕,如下:

  我的音樂;我的圖片;我的經文;我的言情小說;我的恐怖電影;我的符咒;我的a片;我的動畫片;我的毛澤東詩詞選;我的球賽;我的自拍靓照。

  我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斜躺在沙發上看雜志的顧銘,忽然覺得背後涼風飕飕,真是人不可貌像。我媽說過這年頭的人都背地裏變态,表面一套,私下裏又是一套。如今想來,真是不假。

  正想着,忽然發現顧銘從雜志裏擡頭,陰險的沖我笑笑,問道,“看我都看入迷了?雖然我長的很帥,但也不能免費讓你養眼。”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還想找我要錢?”

  “那倒不是,隻是今天的晚飯拜托你了,我想吃櫻桃肉和涼拌三絲,再加個酒釀湯圓和西芹百合吧,哦,還有莼菜湯。”

  “你是讓我做嗎?”

  “當然。”

  “你以爲我做得出來嗎?”

  “努力吧。”

  “……”

  我吐了口氣,起身去市場買菜,當然,在走之前,我不小心把顧銘電腦裏文件名弄混了,例如,“我的a片”和“我的自拍靓照”互換了一下文件名。

  恩,我真不是故意的,不小心,隻是不小心。

  晚上給鄧飛打了個電話,關機。

  真擔心小畢,那家夥什麽時候才回來,好想她。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0:42:16

05年3月30日 小雨 

    顧銘病了,昨天半夜一點多就開始嘔吐。

  我承認我昨天的晚飯做得相當失敗,櫻桃肉糊了,西芹百合沒熟,酒釀湯圓不會做,隻會煮速凍湯圓……還全部煮破了,涼拌三絲倒是簡單,可買錯材料,隻好做了白蘿蔔絲、胡蘿蔔絲和水蘿蔔絲……

  但……但我也沒逼他都吃掉啊!

  折騰到三點多,顧銘才停止嘔吐,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我看着他蒼白的臉色,有一點點愧疚。于是早早起床煮了小米粥端過去給他喝,他笑笑說,“不關你的事,昨晚的菜還不錯。”

  我有點郁悶,其實有的時候這神棍也不是天天都很變态的。

  “小莫,你給鄧飛打電話了沒?”顧銘突然問道。

  “昨天打了,關機。”

  “再打一次看看。”顧銘若有所思的說道。

  “有什麽事嗎?”我一邊翻出手機一邊問道,打了半天,依舊是關機。

  顧銘點點頭,放下碗,起身對我說,“有些事讓你知道,跟我來吧。”

  我疑惑的看着他,出了房門,轉到月色後院另一見小屋裏。屋子不大,四面空白,地面也鋪了純白的地闆,屋頂有一盞正方形的白熾燈,照得每個角落都白亮白亮的。

  “小莫,你知道夏殘月去哪了嗎?”顧銘站在屋子中間對我笑笑。

  “啊?你居然問我?明明是你告訴我她出去一陣子的。”

  “是。”顧銘笑着說,“她去了杭州。”

  “你想說什麽?”我問。

  顧銘拉我坐在屋子中間,三月的天氣,地闆上居然溫溫的,很舒服。顧銘不知從哪裏又拿出一張符,上面有我不曾看過的文字,他雙手合十,那符咒忽然從指尖飛出,盤繞在我們頭頂,就像一條黃色的小蛇不停的飛旋,越來越快,慢慢隻能看到一個黃色的圓圈。

  “鄧飛說有人在杭州無意拍到小畢的照片。”顧銘忽然開口,沖我笑小,“想不想看看杭州。”

  “啊?”我看着他傻傻的問。

  顧銘微笑着左手翻轉,右手點在唇邊小聲說着什麽,隻見頭頂那道黃色的符頓時轉出一個旋渦,而此時的小屋也開始震動,我下意識的抓住他的衣角,不知這又是什麽奇怪的法術。

  不久,那旋渦越來越大,整個屋子都被卷在其中,周圍不再是純白色,一些聲音從遠處傳來,牆壁也開始變得模糊,我呆呆的看着這一幕,喃喃說着,“難道着就是傳說中的空間轉移大法。”

  顧銘在旁邊撲哧一聲笑出來,“什麽空間轉移大法?我還乾坤大挪移呢。”

  我沒空理他,隻是看着牆壁變得越來越古怪,漸漸,人聲愈發清晰,那牆壁也出現人影、樓房、樹木。四周慢慢擠滿了人,老人小孩,還有對對情侶,嬉笑着在牆上移動着,遠處還有一片波光淋漓的湖水,湖上一道石橋橫過,似曾相識。

  “西湖美景三月天,如何?”顧銘拍拍我的頭說道。

  “啊?西湖?杭州?”我看着牆壁上發生的一切驚呼道。

  “恩。幻影大法,可以讓另一個地方的情景映出。”顧銘說着,“表姐在杭州,小畢也在杭州。”

  “顧銘,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看着那個有着美麗傳說的湖面和斷橋,我低聲問道。

  “沒有瞞你,隻是有些事還不确定。”

  “什麽事?”

  “關于表姐突然去杭州的原因。”顧銘說着,“舅舅在山上清修時發現了一些古怪的星象,通知我們去查看。”

  “什麽古怪的星象?妖氣沖天?還是地球毀滅?”

  “小莫,你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麽?”顧銘笑着敲着我的腦門兒,“隻是一些異象,說了你也不明白。”

  “那和小畢有什麽關系?”

  顧銘看看我,又看着牆壁上的景象,“隻是奇怪她爲什麽會出現在那裏。你或許說是巧合,但我總覺得哪些地方不尋常,之前在山莊遇到的女鬼,還有那救走她的黑影,總感覺這些事情之間有某種聯系,但又想不通。”

  我搖搖頭,他不明白的地方我更是不明白,我隻擔心小畢和鄧飛,還有夏殘月。隻要他們都快點回來就好,平安回來就好。

  “去過杭州沒?”

  “沒。隻聽過白蛇的故事。”牆上一片湖水,的确很漂亮,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前,是否真的有一條白蛇在那裏上演了一場愛情故事。

  “你看過《白蛇傳》?”顧銘問道。

  “我隻看過新白娘子傳奇,小時候覺得趙雅芝很漂亮,小青很漂亮,他們的衣服很漂亮,會法術還會飛就更漂亮了,隻是那時不明白爲什麽許仙是個女的。我還收集了好多貼畫,隻要是那個電視劇的我都會買,就連許仙的姐姐和李公捕的貼畫我都收了好多……”我絮絮叨叨的說着,顧銘笑得很刺眼,他說,“有機會帶你去杭州玩。”

  “好。”我點點頭,“可是我想問問,你用幻影大法讓我看西湖幹什麽?這裏能看到小畢嗎?”

  “不能吧,應該沒那麽巧。”顧銘聳聳肩。

  “那能看到夏殘月嗎?”

  “也不能吧。”

  “那你到底爲什麽要讓我看這個?”我奇怪的問着他。

  “我隻是忽然想起你好象沒來過這間屋子,也沒見過幻影大法,所以就叫你來順便看看西湖美景。”顧銘無辜的說着,“我覺得挺好看的。”

  “顧銘。”

  “恩?”

  “我覺得你很無聊哦。”

  “恩?”顧銘眨眨眼睛,“不想看了?”

  “恩。”我點頭。

  “那咱們走吧,等你哪天想看什麽風景就叫我。”顧銘笑着左手一掐,收了法術。

  就在景象消失前一秒,我忽然看到西湖的倒影裏似乎閃過鄧飛的皺着眉頭的臉……


05年3月31日 迎春花開了

   昨天由于顧銘肚子不舒服,所以月色沒有營業,我樂得清閑的放假。早上我媽打電話來問我關于以後的打算,我想了半天,發現自己一沒有遠大的理想,二沒有任何得意的技能,隻是平凡的想當個小人物,過個安穩的生活就好。

我媽歎了口氣說,“你們那個專業,本科畢業都找不到工作,你說你不考研能行嗎?所以,再考一年吧,畢竟你年紀也不大。”

我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告訴我媽,這個社會需要平衡,有些人喜歡讀書,一輩子都讀書做學問,也有些人生來就不适合做那些一闆一眼的事情,不讀書也能生活得很好,如果人人都是博士碩士,那這個社會就不平衡了。

我媽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半天,說,“我還真沒發現,我養了二十年的女兒居然是這麽偉大的人。”

“恩?什麽意思?”我問道。

我媽笑着說,“爲了社會平衡甘願做個小老百姓了。”

“媽……”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什麽意思,我不逼你,你自己看着辦吧。但你總得有點事做吧,你都沒想過以後嗎?”我媽一邊歎氣一邊說着。

“有的。”我笑嘻嘻的說着,“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做隻米蟲,然後嫁個有錢又英俊的老公,生個小孩玩玩,然後老老實實的過一輩子……”

“……”

“……”

“林小莫!!!”我媽沉默半天忽然一聲怒吼,“我怎麽就生出了你呢?”

“天意,天意啊,媽……”

吃過早飯後,我又開始給鄧飛打電話,依舊關機。撓着頭發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無聊又找出小畢的電話号碼撥過去,卻意外的通了,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期待又害怕,難道小畢回來了?

手機接通的聲音響了半天都沒人接,就在快失望的時候忽然有人按下了接聽鍵,我按着心髒的位置滿臉笑意的期待着小畢說話,但那頭除了異常安靜而能聽到的輕微呼吸聲外,再沒别的聲音。

“小畢?”一絲不安忽然籠罩在身體周圍,我試探的問道,“小畢,是不是你?”

沒有等到回答,電話在一瞬間切斷,再打過去時已經關機了。

怎麽回事?難道拿手機的那個人不是小畢?我皺着眉頭想着,不甘心的又重撥起來,依舊是冰冷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對不起,您撥打的……”

我看着手機愣了一下,然後跑出房間找到顧銘,告訴他剛才的事情。而顧銘卻很奇怪的盯着我,從我進入他房間那一刻就沒移過視線,他邊看邊問,“你剛才去哪了?”

我呆呆的看着他,“哪也沒去啊,一直在屋子裏。”

顧銘站起來走近我,在距離我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來,“除了房間還去哪了?或者見了什麽人嗎?”

“沒有啊,我都沒出過後院,上哪見什麽人去。”我回答道,“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我在說小畢的事情,你聽到沒?”

顧銘點點頭,又靠近了一點,上下打量着我,連背後都不放過,最後視線停在我上衣的口袋上。

“這裏面是什麽?”顧銘指着我的衣兜問道。

我把手伸進去,掏出了手機,“隻有這個啊。到底怎麽了?你好奇怪啊。”

顧銘接過手機,皺着眉頭想了半天,然後笑笑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符點燃,在我身體周圍一繞,一道黃色光線飛旋,轉眼卻又消失不見。

“你身上有唳氣。”顧銘在一旁說道,手上還拿着我的手機翻看。

“啊?怎麽會?我哪裏都沒去過,也沒見過鬼。”

“從手機裏傳來的。”顧銘說道,“如果沒猜錯,就是小畢的那個電話,那邊的人很可怕,和我見到的那個黑影身上的唳氣不相上下,就連一個電話也能讓你沾上。”

我聽着他的話,心裏頓時翻江倒海,如果這是真的,那就是說小畢遇到了什麽不好的東西,我思前想後,竟然沒料到小畢除了遇到壞人,還會遇到鬼。

而如果小畢的消失和鬼怪有關,那鄧飛呢,是不是也一樣遇到了麻煩?

“别着急,或許事情沒有想象中糟糕。”顧銘拍拍我的肩膀,“我剛才已經把你身上的唳氣消除了……”

“顧銘,你今天還能用幻影大法讓我再看看杭州那邊嗎?”

“怎麽了?”

“我昨天……好象在那裏看到鄧飛了,但是,我不确定,就那麽一晃而過的影子,或許是錯覺也說不定……”我歎了口氣,覺得腦子很暈。

“怎麽不早說。”顧銘把我手機放在他自己口袋裏,然後拉了我又跑去昨天的那個房間,如果炮制,不一會兒,杭州西湖又出現在眼前,依舊人來人往,依舊是陌生的臉孔,哪裏有鄧飛的影子,即使鄧飛昨天真的在這裏出現,今天也早該走了。

“在哪個地方看到的?”顧銘忽然轉過頭問我,用手在牆壁上指着,“這條街?西湖邊?還是斷橋上?”

我看着牆上的景象,忽然想起,昨天我看到的鄧飛好象是出現在西湖的倒影裏,換句話說,我是在波光漣漪的湖面上看到的。可是從牆上看,西湖雖大,但都不是近景,而且水波浮動,根本映射不出清晰的人像,我又怎麽可能在這裏看到鄧飛呢?

“怎麽了?”顧銘看着我說。

“好象……好象真的是幻覺。”我歎了口氣,“我眼花了,居然能從湖水裏看到鄧飛。”

自嘲的笑笑,瞥過牆上的美景,有種莫名的失落。

“水面的倒影嗎?”

顧銘看看我,又看着牆上的幻影,低下頭似乎在想些什麽。半晌,終于擡起頭笑笑收了法術,拉着我走出房間,讓我别太在意了,他會想辦法的。

中午出去吃了飯,顧銘總是能找到一些奇怪的小店,大多在不起眼的街角,但味道卻是一個賽一個的棒,價錢也有高有低。今天居然拉我去吃牛肉面,開車轉了大半個城市才到達目的地,兩塊錢一大碗,味道聞起來相當地道,隻可惜我向來不喜歡面條,加上鄧飛小畢都沒消息,更是沒什麽胃口。于是結帳的時候,顧銘遞過去五塊錢,賣牛肉面的老闆娘臉色很不好的找給他一張又髒又破的一塊錢紙币,并且不忿的把我面前幾乎沒怎麽動過的碗撤走。我尴尬的看着她,顧銘尴尬的看着我,總之十分尴尬……

吃完飯去江邊轉了一圈,發現有幾枝迎春花居然開了,北方寒冷而漫長的冬季好象真的要過去了。一邊散步,顧銘一邊說到,“别想太多了,命數天定,有些事該來的就會來,該走的也留不住。”

“你居然會安慰人?”

“……”顧銘白了我一眼,像看白癡一樣的看着我。

我十分痛恨這種眼神,于是瞪回去,然後自己延着江邊走,看到四下無人,就忍不住偷偷摘了一枝迎春花,還挺香。雖然這種行爲是十分罪惡的,但人有的時候就想幹點罪惡的事,我也不例外。

晚上月色營業,想起手機還在顧銘那裏,于是向他要,“我的手機呢?還給我。”

顧銘很無賴的說,“我替你把唳氣除去了,你還沒報答我。”

“你不會是想讓我用手機來報答你吧?”

“我不貪心。”顧銘笑着,“你今天下午偷的花呢?”

“啊?”

“我都看到了。”

“啊!”

“你把花給我,我就把手機給你。”

“啊?”

“不同意算了。”

“啊?”

“同意了?”

“啊!”

于是我用一枝被我蹂躏得慘不忍睹的迎春花換回了手機。

晚上關門前,我很好奇的問他,“顧銘,你爲什麽要那枝花啊?”

“哦。沒什麽,就是白天的時候我也很想偷偷摘一枝,可是又覺得那種行爲是非常不道德的,但無意中看到有人做了不道德的事情,于是要來彌補一下。”

“彌補什麽?”

“嘿嘿,你說是什麽?”顧銘陰險的笑着走了,我覺得這人十分變态……


05年4月1日 我自己下雨

天亮得太早,我隻睡了五個小時就醒了,不死心的給鄧飛和小畢打電話,依舊關機。穿好衣服去買早點,呆呆的看着包子鋪的大媽一個一個的擀皮放餡,最後上鍋蒸好。記得大一的時候有一次聚餐,鄧飛不知道從哪裏借了間房子,小畢提議我們自己做飯,賈延遲要吃小籠包子,我們頭腦發熱的買了一大堆材料,鄧飛擀皮,小畢包,我和賈延遲在旁邊添亂,最後我手癢癢,也要學包包子,小畢和鄧飛鄙視的看着我,告訴我,“你隻負責吃就好。”

我撅着嘴鬧了半天,小畢沒辦法,隻好一點一點教我,可我依然把包子揉成了饅頭,餡流的到處都是,最後成品出來時,賈延遲覺得我包的那東西很倒胃口,鄧飛和小畢笑得很大聲,逼着我吃掉,味道還是不錯的……

“姑娘,你冷不冷?”大媽忽然放下手裏的包子問我。

“啊?”

“哪有人這麽早起來買包子的?你看看這街上都沒什麽人呢。”大媽笑笑,“等一會兒啊,就好了,看你鼻子都凍紅了。”

我笑笑,北方的春天雖然來了,但早晚的溫度還是很低的。包子出鍋時,我買了五個,再去旁邊的小店要了兩份八寶粥、一塊錢的小鹹菜,滿意的拎着回到月色。剛進門就看到顧銘緊張的神情,他擡頭看到我時重重的松了口氣,沉着聲音說,“你跑哪去了?”

我擡擡手上的早餐對他笑笑,“我還能跑哪去?”

顧銘接過飯往廚房走去,我跟在後面,心想月色不是很安全嗎,他緊張什麽啊?

正想着,手機忽然響了,我緊張的掏出來,一看來電顯示,居然是翠花。

“喂?”

“小莫啊,你死哪去了,都不回學校?”翠花開口就笑着對我喊道。

“在外面打工啊。”

“快點回來吧,小畢和鄧飛都在這裏等你呢,說是鄧飛請客吃大餐。”

“什麽……你說什麽……”我眨了眨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讓你回來。”翠花笑着說,“鄧飛請客。”

“鄧飛……和小畢……恩,都在?”

“恩。”

“什麽時候回去的?”

“哎呀,你話可真多,回來再說吧。”翠花笑着挂了電話,我轉過頭看看顧銘,心想不可能啊,鄧飛和小畢要是回來了,爲什麽連個電話都不給我。

顧銘放好早餐,拉開凳子招呼我過去吃,我皺着眉頭說,“翠花的電話,她說小畢和鄧飛在學校,還要請我吃飯。”

顧銘一愣,同樣疑惑的看着我,然後放下包子,說,“走吧,我和你一起回去看看。”

開車回到學校時,正好在宿舍樓下看到翠花,我急忙跑過去問她,“小畢很鄧飛呢?他們什麽時候回來的?”

翠花瞪大眼睛看着我,然後驚呼一聲,“呀!你怎麽真的跑來了?”

“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今天是愚人節啊,你怎麽這麽傻,打個電話你就上當了。”翠花看着我撲哧一聲笑出來,我呆呆的看着她,忽然覺得心裏好難受,爲什麽要騙我,爲什麽拿鄧飛和小畢騙我,這幾天雖然表面上過得很自在,嘴上說着小畢英勇無敵,鄧飛也聰明得很,不可能遇到什麽麻煩,可心裏卻擔心得要死,那些奇怪的事情越來越把我往壞的方面推去思考,身邊一個朋友都沒有,爲什麽他們都消失不見了,天知道我有多難受。

我就那麽看着翠花的笑臉,然後鼻子酸酸的,臉上開始潮濕起來,翠花的神情變得慌張,然後拉着我緊張的問道,“小莫,你怎麽了,你哭什麽。我……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每年大家不都是這樣玩嗎,誰知道你真來了,你别生氣……哎呀,你别哭了好不好……”

她越說我就越難受,眼淚更是止不住掉下來。

“她沒事的,就是有點累,我們先走了。”顧銘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我背後,對着翠花淡淡的說道,然後摟過我的肩膀把我帶到車上。

我覺得很丢臉,不該在翠花和他面前哭,但眼睛就像壞掉的水管開關,無法控制的掉眼淚,鼻涕也湊熱鬧般流出來。顧銘從車裏抽出紙巾擦掉我的鼻涕和眼淚,歎了口氣,發動車子不再說話,隻剩下我止不住的哽咽聲和緩緩的音樂聲,

“聽見風吹過,像一首漸行漸遠的歌,

雲朵很寂寞,如果說天空沒有盡頭,

我的朋友,在這分别的路口,

微笑看着時光遠走。

是你的陪伴,溫暖了這個孤單季節,

夢想的喜悅,是我們青春所有紀念,

所有離别,爲了重逢的那天,

眼淚藏在手心裏面。

唱一首歌,我們的歌,

讓每一個瞬間停留,

我的左手,旁邊就是你的右手,

我一直在你的左右……”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0:43:44

眼前都是小畢和鄧飛傻傻的笑,好象大學四年甚至更早更早以前,我都已經習慣了身邊有那幾個人的陪伴,無論是春天還是冬天,溫暖還是寒冷,都會看到那幾張熟悉的笑臉,即使我們鬧過别扭,生過氣,吵過架,但每當想分享喜悅和痛苦時,第一時間還是想到他們。隻要一伸出手,就能安心的握到他們的手,我的左手,旁邊就是他們的右手,他們真的一直一直都在我的左右,可是爲什麽短短的幾天,那些人一個一個的離開,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們是否安好,那種感覺,就像忽然失去了很多很多,心裏空蕩蕩的難受。害怕天黑,也害怕天亮,因爲每過一天,期待就變得更加晃動,自己都不敢想太多……

“小莫。”顧銘的聲音傳來,我這才發現車已經停在了郊區空曠的地方。擡起頭,眼淚還挂在眼角,顧銘閉着嘴微微皺眉看我,那種眼神大概是同情吧,畢竟換了誰,心裏都不好受。

“怎麽停這裏了?”我低聲問着。

“給你看樣東西。”顧銘打開車頂,頭頂露出一片天空,我疑惑的看着他閉上眼睛喃喃的念叨着什麽,然後右手食指和中指一彈,指尖似有點點藍色的幽光,然後不知道從哪裏又飛出一張符咒,就像幻影大法一樣飛旋起來,天色漸漸暗下來,風也變得涼涼的,轉眼周圍已經漆黑。

“顧……顧銘……”我打了個寒戰,不明白到底怎麽了。而顧銘睜開眼睛微微一笑,指指頭頂,我仰頭一看,頓時呆了。

漆黑的夜色下,天空滿是星辰,點點璀璨在無邊的天空,風不時吹來,雖然冷,但涼爽的空氣裏微甜的味道讓人舒服得想睡着。

“我記得剛才是白天吧?”我看着星空傻傻的問道。

“你好象說過小時候一哭鼻子就會爬到屋頂看星星,每個星星都會說話,還笑着給你唱歌……”顧銘答非所問。

“你,你不會是逆轉天象吧?你……你,你,你不會遭到天塹吧?”

顧銘眨了下眼睛,笑着說,“那又怎樣?”

“天啊,你,你……你快點變回去,快點,快點。”我忽然想到電視神話劇裏的情節,神仙擅自降雨降雪造福人類,卻被懲罰,不是壓在大山下就是關在石洞裏,再不然就貶下凡間。況且顧銘隻是個凡人,萬一被懲罰了,肯定死一百遍啊一百遍……

“騙你的,隻是幻象。”顧銘彈了一下我的腦門,笑着說道。

我松了一口氣,罵他,“你吃飽撐到了?沒事變這個玩?”

“我隻是想起來有人哭鼻子就喜歡聽星星唱歌。”顧銘懶懶的說着,“小莫,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

我一聽,剛止住的眼淚又要流下來,小畢和鄧飛的樣子又出現在眼前,偷偷擡起頭看星星,努力把眼淚往肚子裏咽,可星星都眨巴着眼睛無聲的看我,就像小畢和鄧飛明亮的眼睛。

眼角滑過一滴淚水,下一個瞬間忽然感覺到溫熱的氣息,睜開眼看到顧銘放大的臉和心疼的眼神,身體被抱過去,吻落在臉上,腦子一片模糊。

醒來時發現自己在月色,窗子外面的天亮得很,顧銘坐在沙發上看書,見我醒來,笑了笑,打開門走了出去。我愣在那裏,回想起剛才好象……好象是在郊外的車子裏,顧銘變了星星出來,還……還,還親了我。

可是,現在看來,我好象是在做夢啊,莫非我神經真的出現問題了?

正想着,顧銘又打開門進來,手裏端了好多吃的。我聞到飯香才發現自己肚子餓得難受,伸手接過來大口大口的吞下,顧銘在一邊笑出聲,我白了他一眼繼續吃,快消滅完所有東西的時候突然聽到他陰險的聲音,“居然會餓暈,我還以爲是被我的吻吓暈的呢……”

半個雞蛋噎在嘴裏,我好象被嗆到了,咳嗽得臉發紅,顧銘丢過來一杯水,拍拍我後背,“你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我氣得想罵他,還沒張開嘴,就聽他說,“吃完再好好睡一覺吧,明天我們去杭州。”

啊?

我愣了一下擡頭看他,他收過盤子和碗,走到門口,然後壞壞的笑着,“我要再不親自去一趟,就怕有些人天天哭鼻子哭到酒吧都被淹了……”

05年4月2日 天真藍

昨天睡得太早,今天淩晨四點就醒了,坐在床上發呆,再也睡不着了。

六點多的時候顧銘敲門讓我準備一下,八點的飛機,目的地杭州。我想了半天,發現好象離登機隻剩兩個小時了,而且我似乎什麽都沒收拾。

顧銘無奈的說,“你把自己帶着就行了,缺什麽到那邊再買。”

于是我口袋裏隻裝了一條口香糖就和顧銘奔去機場,時間剛剛好,我傻呼呼的跟在顧銘身後直到安穩的坐在座位上。

東看看西看看,飛機裏原來是這個鬼樣子,而且空姐也沒漂亮到哪裏去,吃的東西倒是不少,這點是我唯一滿意的地方。天也很藍,藍得就像小時候的午後,那時候我躺在草地上看雲朵變成各種奇怪的樣子,幻想有一天我能飛到上面跳啊跳啊的。

顧銘在身邊拿了本雜志無聊的翻看,那幾個不漂亮的空姐一會兒跑來一次,換着樣的笑問顧銘是否需要什麽,顧銘隻是微笑着搖搖頭,我則在她們的鄙視眼神中毫不客氣的大吃大喝,并且環顧四周對顧銘說,“機艙裏就這幾個座位,航空公司不賠錢嗎?”

他翻了個白眼,“這是頭等艙。”

我眨眨眼睛,心想顧銘還真是有錢人。

兩個多小時的旅程也是有些無聊的,我吃飽打嗝時開始坐不住了,顧銘忽然放下雜志壞笑着問我,“想不想幹點特别的事?”

“恩?”我不明白他的話。

“看到你右邊那個中年男人沒?”顧銘湊過來,在我耳邊小聲的說。

“哪個?”

“穿黑色西裝的那個。”

“秃頂的?”

“不是,啤酒肚的那個。”

“兩個啤酒肚呢。”

“不秃頂有啤酒肚的。”顧銘敲一下我的腦袋說道。

“你直接說滿臉油長得想屠夫的,我不就明白了嗎?”我白了他一眼。

“就是那個男的。”顧銘笑笑,“你形容的還挺貼切啊。”

“他怎麽了?”

“他肩膀趴了一個鬼,背後還跟了一個。”顧銘笑得極其陰險,“要不要看?”

“看鬼算是特别的事嗎?”

“當然不是,我們玩點刺激的,看場好戲如何?”顧銘蠢蠢欲動,捅捅我的胳膊繼續說道,“趴他肩膀上的女鬼是冤鬼,跟在他背後的那個身上的怨念更強,這兩個的死肯定和那男的有關,不然不會跟着他。可是那男的祖上積德,有靈氣護體,那兩個鬼也不能拿他怎麽樣。”

“你想幹什麽?”

“讓他們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啊。”顧銘笑得更陰險了。

我撇撇嘴,心想玩玩也不錯,于是點點頭,顧銘笑着把兩手的食指和中指放在我眼睛上,嘴裏好象念了些什麽,待我再睜開眼時,就看到那中年男子身邊的兩個女鬼,一個臉色煞白,一個面目鐵青,果然都不是什麽善類。顧銘在一旁解釋道,“你剛才看不到她們是因爲那男人身上的靈氣和他們的怨氣中和,況且現在是白天。我用了點法術,現在看到了吧?”

我點頭,“原來我不是所有鬼都能看到的。”

顧銘說,“你才知道啊,笨。”

我瞪了他一眼,“你想怎麽辦?”

顧銘湊過來在我耳邊嘀咕半天,我邊聽邊點頭,半晌過後,兩人對視一笑,計劃達成。

沒過一會兒,一個空姐走過來,顧銘叫住她溫柔的笑着,“小姐,可以給我一杯紅酒,一杯咖啡,一杯綠茶嗎?”

那個不漂亮的空姐立刻滿臉開花的點頭稱好,也不驚訝顧銘一次要了三杯東西,屁股一扭一扭的走開,我撇撇嘴對顧銘說,“你笑得可真惡心,死神棍裝什麽溫柔男人。”

顧銘速度奇快的伸出右手敲在我腦門上,我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正要罵他卻被他一個眼神制止住了,轉過頭,那空姐端了顧銘要的三杯東西站在旁邊,然後小心的放在他面前,殷切的問着,“您還需要什麽嗎?可以随時叫我。”

顧銘笑得更惡心的說着,“謝謝,暫時不需要了。”

那空姐又滿臉放光的扭着屁股走了。

顧銘無視我的白眼,快速把紅酒、綠茶、咖啡混到一塊,然後食指沾在唇邊低聲念咒,同時音速般的燒完了一張符,我呆呆的看着那張黃色的符咒一晃就變成了灰燼鑽到混合的飲料裏,然後顧銘把那杯看起來黑乎乎的東西遞給我,眨眨眼睛沖我笑着。

我接過來站起身輕輕走到那中年男人身邊,笑着彎下腰對他說,“先生,您好,可以請你喝杯東西嗎?我剛好多要了一杯。”

那男人一愣,打量着我,笑得很龌龊的接下杯子,“當然可以。”

我笑得更燦爛的看着他仰頭喝下一口,然後那人神色突變的瞪大眼睛,面部抽搐的看了看杯子裏的東西又看了看我,強忍着咽下一口。

我笑着點頭離開,看到他身後那女鬼皺着眉頭看了我一眼,鐵青的臉雖然難看,但比那男人的一臉油舒服多了。坐下後沖顧銘做了個勝利的手勢,顧銘笑着拉住我說,“快看快看,他胸前那些靈氣在變淡。”

我轉過頭去,果然一絲絲淡青色的氣狀東西薄得一點一點消失不見了,趴在他肩膀上的女鬼似乎也察覺出來,身上的怨氣越來越濃,豔紅的指甲一把抓進那男人的肩頭,那男人驚呼一聲跳了起來,空姐聽到聲音急忙跑來問這問那,那男人扶着肩膀動了動,最後還是搖了搖頭獨自坐下。

身後那女鬼卻沒有行動,看看那男人背後又轉過頭看看我,我沖顧銘吐吐舌頭,顧銘對那女鬼笑笑。

“啊!”那男人又慘叫一聲,原來肩膀上那鬼把指甲插在了他手臂上,西服下可以看到鮮紅的血迹。而那女鬼看到他如此痛苦後,臉上流露出瘋狂的表情,伸開雙手朝那男人身上胡亂抓去,一道一道的血痕在衣服下到處都是。男人疼得蹲在地上,周圍的人都站起來看着這一幕。

正在此時,他身後那女鬼也突然行動,猛的撲過去掐住他的脖子,缺氧的男人臉憋得通紅,蹬着腳用力撤着那雙掐住他脖子的手。兩個女鬼一個在他身上亂抓亂咬,另一個死死的掐住不放手,嘴裏啊呀啊呀的喊着,“死……你死……”

我搖搖顧銘的手結結巴巴的問道,“有點太恐怖了吧,他會不會死啊?”

顧銘冷哼一聲,“不知道,死就死吧。”

“啊?”

“這人做的壞事太多了,你看他頭頂那團黑氣都冒出來了,他害死的人肯定不隻這兩個。”

短短一分鍾,機長跑來時,那男人已經沒有任何知覺的躺在那裏,臉青黑色的,沒有一點生氣,他們迅速檢查他的身體,然後急救。我看着忙碌的那群人,又看看滿手鮮血的兩個女鬼死死的盯着那男人複雜的笑着,有點害怕。

急救過後,那男人依舊沒有動靜,機長一個眼神,那男人就被擡走了,空姐笑着對大家說着安慰的話,也急急忙忙的走了,留下過道裏常人看不到的兩個女鬼靜靜的站着。

“顧銘。”我縮了縮身子看向他。

他拍拍我的肩膀說,“沒事的,驗屍的結果肯定是心髒病突發。”

“我知道,可是這麽做……”我正要說着什麽,忽然感到身邊溫度降低,轉過頭,那兩個女鬼就在眼前。

“謝謝你們,雖然不知道你們爲什麽要幫我。”臉色鐵青的那個女鬼說道,“他害死了我父親,拿走了我們家的财産,逼瘋了我媽,把我妹妹強奸了……”

女鬼頓了頓,轉頭看了看另一個女鬼,拉住她的手,“我是被他暗中派人掐死的,這些年我們兩姐妹一直跟着他卻不能……他做惡太多了……現在我們報仇了,再也沒有遺憾了,就算受到懲罰灰飛湮滅都無所謂……”

顧銘擡起頭,低聲說着,“我們什麽都沒做。”

那兩個女鬼一愣,随即恍然有所思的表情,對我們點點頭消失不見了。

“顧銘?”

“恩。”

“這到底是什麽什麽?”

“什麽什麽什麽?”

“就是咱們做了什麽,剛才你又在說什麽?”

“什麽也沒有什麽啊。”顧銘笑笑,拍了拍我的頭,“這世上的事情都應遵循天道循環,有因就有果,可有的時候,報應來的太慢,那些惡人會害更多的人,更多的冤魂會出現,我們隻不過加快了結果的出現,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顧銘。”

“恩?”

“我還是不明白。”

顧銘歎了口氣,“那人若不是有靈氣在身,已經死了無數次了,他做的惡太多,如果繼續下去,還有更多的人會無辜的受到傷害,我們這麽做,隻是救了那些即将被他害的人,而他早些死,受的報應也更少些,我們也算是救了他……”

“這是什麽歪理?”

“沒有什麽道理是絕對的。”

“可你一開始也沒告訴我那人會死,而且這麽恐怖,我覺得我是幫兇,像殺了人似的,不舒服。”

“小莫,其實我并不想讓你看到這些,完全可以做得不知不覺,但過了今天,可能你要看到的東西更多,這次杭州之行必定不會風平浪靜,就當是提前讓你适應一下,你要知道善惡有的時候根本不能區分得清清楚楚,而正确和錯誤也是一樣,你隻要做任何事對得起你自己就好了。”

“顧銘,你是不是有什麽事蠻着我?”

“我回答過你這個問題。現在答案還是不變。”

“顧銘。”

“恩?”

“其實我想說,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我還是不懂。”

“小莫。”

“恩?”

“不懂就别懂了,你的腦袋裏不懂的東西太多了,不差這些。”

“哦……”

下了飛機以後,空氣暖暖的,南北差距真是太大了,春天的氣息到處都是。顧銘直接帶我去了預定的賓館休息,下午我們去了商場和超市買些衣服和日用品,滿載而歸。

晚上出去吃飯時買了份報紙,仔細看了一遍,也沒發現關于上午飛機上出事的消息,顧銘說有些事情不會被公布的,爲了利益、權利或者其他東西,我不明白,他白了我一眼說,“我也沒指望你能明白。”

我杭州之行的第一天就這麽度過,沒有遊西湖看美景,隻是如此度過而已。明天呢,該去找小畢和鄧飛了,不知道顧銘是怎麽計劃的,我有點惶恐和不安,但是日子也就這麽過去……

05年4月3日 清明時節雨紛紛

早上醒來時已經是七點五分了,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和顧銘一起去找人。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小畢和鄧飛在這個城市的哪個角落,或者他們已然離開了此地,但既然來了,總是要努力找找看吧。

顧銘先拉我去一家餐廳吃了早點,我問他一會兒要去哪裏找,他說去西湖,因爲我在西湖的倒影裏見過鄧飛,即使那可能是錯覺,但仍是我們唯一的線索。我又問他夏殘月不是也在杭州嗎,爲什麽不叫她來幫忙,顧銘搖搖頭說她另有重要的事情脫不開身。

坐車來到西湖時才發現天空蒙蒙下起了小雨,用不着打傘,潮濕的空氣混合着泥土的味道讓整個視線也變的朦胧起來,如果我們沒有事情壓在心上肯定會坐在湖邊陶醉一整天,而如今我們隻是在成群的遊人中不停的張望希望找到熟悉的身影。

“好象當初白蛇找許仙時的樣子。”我歎了口氣,“隻是人家白蛇可以通過法術看到人的前生找到小牧童。”

“我也可以用法術看到人的前生。”顧銘笑笑,“可是咱們隻要找到今世的小畢和鄧飛就夠了。”

延着湖邊走走停停,顧銘不像我一樣盯着人群,而是時不時的看着湖面,半晌過後忽然問我,“你是在哪個位置看到鄧飛的影子的?”

“恩?”我皺皺眉頭,“好象是在橋下那一片湖水裏。”

顧銘想了想拉過我說,“走,去那邊看看。”

走上斷橋,腦子裏不禁想到白蛇傳裏那段相會,或許真的在很多年前白蛇和許仙就站在我現在站着的地方相視無語。顧銘瞅了我一眼,一個暴栗打在我腦袋上,“你又想什麽呢?”

“白蛇傳。”我龇牙咧嘴的揉着腦袋,“你能不能不打我?”

顧銘哼哼的笑着,裝做好心的伸出手揉揉我的頭,“你也想來段斷橋相會啊?”

“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穿古裝。”我白了他一眼。

顧銘面部抽搐了一下,挑了挑眉毛說,“我覺得還是先找到小畢和鄧飛比較好,小畢穿古裝可能還比較有看頭。”

“鄧飛也比你帥。”

“你眼睛有問題。”顧銘冷哼一聲,扯着我繼續走,“快點想想看是哪個位置,找不到鄧飛我就讓你天天穿古裝在月色裏端盤子。”

我瞪他一眼朝橋下的湖面看過去,整個湖面在細雨中朦胧得蒸騰起一層霧氣,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天我在月色從幻影大法中看到的鄧飛就在這橋下的湖面上一閃而過,可那時是遠景,如今即使是在近處,水中的倒影也不是很清晰,我怎麽可能在那時看到鄧飛呢。

“是這裏嗎?”顧銘在一旁問道。

“好象是。”我歎口氣。

“手機給我。”顧銘望着湖水說道。

我從包裏翻出手機遞給他,他按了幾下放在耳邊,然後眼睛死死的盯着湖面,幾秒過後又放下手機還給我。

“怎麽了?你給誰打電話?”我問道。

“小畢。”

“通了?”

“沒有。”

“用不用再給鄧飛打一個看看?”我試探的問着,心想爲什麽要在此時給小畢打電話,況且小畢的電話肯定是關機。

“不用了,走吧,我們再到别的地方找找。”顧銘轉頭看着我說道。

在西湖邊上轉了一圈,風景也看了,人也沒找到,中午就直接去吃飯,顧銘帶我去的那家飯店看起來貴的吓人,但那西湖醋魚真的味道不錯,我一邊吃一邊就忘掉了這盤菜的價格。

吃完飯顧銘說出去随便走走,可誰知道他所謂的随便走走竟然是到各個旅遊景點玩了個遍,當天黑下來時,我回到賓館撲倒在大床上一動也不想動了。雖然杭州的确很漂亮,不愧爲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美喻,但對于缺乏鍛煉的人來說,一下午轉了這麽多地方可真吃不消。

顧銘推門進來的時候正看到我累得像死狗一樣趴着一動也不動,他一邊笑一邊走過來扯扯我的頭發,“吃飯去吧。”

“不去,甯可餓死也不起床。”

顧銘捏着我的臉說,“你還真是懶,叫外送好了。”

于是晚飯草草結束。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0:44:43

晚上九點時,我已經洗了澡正耷拉着眼皮看電視,顧銘拿了一袋子零食跑進來給我,“你早點睡吧,我出去一躺。”

我立刻精神百倍的睜大眼睛,“出去幹什麽?”

“去找點東西,一會兒就回來。”

“是不是有什麽線索了,我也要去。”

“你留在這裏千萬别出去,聽到沒,我一個人就夠了。”

“爲什麽?”我問他。

“今天是幾号?”他忽然反過來問我。

“3号。”

“快到清明了,前七後八你知道不?清明前後大鬼小鬼都從下面上來探親,孤魂野鬼也到處都是,外加一些做惡的妖怪,我怕你出去會害怕。”顧銘笑笑,“這幾天晚上陰氣太重,實在是不安全。”

“那你也别出去了。”我聽他這麽一說覺得确實有點可怕。

“有些事白天辦不了,必須晚上去做。”顧銘說道,然後忽然陰險的一笑,“你是不是很擔心我啊?”

“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知道我比鄧飛帥,你甯可找不到鄧飛也不想看到我有什麽危險是吧?嘿嘿。”

“那個……顧銘啊。”

“啊?”

“你是自戀狂。”

顧銘撇撇嘴看着我,又笑了笑,“行了,你就在這裏呆着,然後早點睡吧,記得千萬别出去啊。”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2點之前。”

“啊?這麽久,你到底要幹什麽去啊?”我心想現在才九點,到底什麽事情要去五個小時。

“去和大鬼小鬼聊聊天,順便看看西湖夜景,說不定再遇到個白蛇上演一段人妖戀……”顧銘大笑着離開,走到門邊時停了一下又說道,“小莫,聽好了,無論我幾點回來你都別出去,知道嗎?”

我一愣,看着他的背影心裏一沉,嘴上喃喃的答道,“哦。”

顧銘走後,我的瞌睡蟲也被趕跑了,看了一會兒電視,又吃了一點零食,看看表,指針上才顯示十點半。無聊拉開窗簾想吹吹風,卻發現賓館外的街道上一片漆黑,幾乎沒有行人過往,真是怪異。

又過了一個小時,風變得大了,而且溫度也低出很多,我關了窗戶靠在窗邊想看看星星,猛然想起今天陰天,哪來的星星,不過如果顧銘在就可以變出星星了。随即又想到那天記憶模糊的一吻,趕快敲敲腦袋看向窗外。

這一看可把我嚇一跳,原本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頓時出現了好多人影,熙熙攘攘像是在趕集,仔細一看,那些哪是人影,分明都是鬼影。縮了縮肩膀,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這麽多鬼,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看來顧銘的話是對的,幸虧我沒出去,否則不被嚇死也會被鬼擠死。

可是顧銘到底去了哪呢? 

05年4月4日 小雨

  今天淩晨是睜着眼睛度過的,一點的時候顧銘沒回來,我琢磨着可能還需要一個多小時才能回來,偷偷打開窗簾看看街道,誰知道剛拉開一角簾子就差點哭出來。

  對面隔着一層玻璃有一個穿着漢服的男鬼正張着大嘴飄着看我。我扯着嘴面部抽搐的對他抱歉的笑笑,然後迅速放下簾子心想我真可點正。嘴角還沒放鬆下來就聽到窗子上有敲擊的聲音。

  啪!啪!啪!

  不快不慢,一下一下的敲着,像是從墳地裏剛爬出來的人的骨頭僵硬的律動聲,我捂住臉心想我招誰惹誰了,不就拉了一下簾子嗎,窗外那穿漢服的鬼憑什麽沒事敲我窗戶嚇人?

  啪啪!啪啪!啪啪!

  聲音似乎快了些,不放棄的敲着,我心裏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怎麽搞的,一股怒火就竄上來了,手一伸唰的一下拉開簾子,對面那個鬼正習慣性的伸着手飄在半空中拍窗戶,看到我瞪他忽然露出一個呆滯的表情,然後手就僵在半空和我對視。

  “你敲個屁啊,我招你惹你了?

  你大半夜沒事飄人家窗戶前嚇人,你有病吧?

  還穿着漢服,你有古裝癖啊?

  現在都幾點了,你有沒有時間概念啊,你窮的買不起表吧?該回來的不回來,不該來的倒是來了,你該滾哪就滾哪去,别飄我窗戶前面裝蝴蝶……”

  “……”

  “讓你滾你沒聽到啊?你們一個兩個都神經病,願意滾哪就滾哪,最好全部消失,一個也别給我回來,什麽小畢、鄧飛,還有死神棍,愛去哪去哪,我一個也不認識。”

  “……”

  “你聾子啊?聽不懂人話啊,以爲自己是鬼就高人一等啊?就你這德行還嚇人呢?你先回家照照鏡子吧,你化給妝再出來嚇人吧……”

  “……”

  “……”

  “你……你看的到我?”那鬼似乎反應過味兒來,隔着窗戶呆呆的問我。

  “你以爲我這麽半天都說誰呢?”

  “你真的看得到我?”那鬼忽然笑了,笑比哭還難看,灰色的臉一道一道的笑紋,“我剛才看你拉開窗簾對我笑,以爲是看錯了,沒想到你真的看的到我。”

  “……”

  “那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笑着的鬼忽然垂下頭露出羞澀的表情,我摸摸自己的胳膊,雞皮疙瘩裏啪啦掉了一地。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嚇你的,我只是……只是……迷路了。”那鬼小聲嘟囔着,頭低得更往下了。

  “啊?”我瞪大眼睛。

  “我……我……真的找不到路了,我……我……才飛到高處看看這到底是哪裏。”

  “啊?”

  “你……你……你能不能告訴我這裏是哪裏,我……我馬上就走。”

  “啊?”

  “我只是問個路,你……你不告訴我就算了,我再自己找找。”

  “啊!那個……喂,那個,你等一下,那個……我不是不告訴你,我是,我其實,那個……我也不認識路,我,我其實方向感也不好。”我這回是真的快哭了,原來冤枉了一個鬼,還被人踩到痛處。

  “啊?”那鬼又是一愣,擡起頭眨了下眼睛看着我。

  “那個,你等等啊,我下去問問大廳裏的前台。”我對那鬼笑笑,一溜小跑下樓,問到了這裏是xx街xx号,左邊是xx路,右邊是xxx路,然後又一溜小跑上樓告訴那個鬼。那鬼感激的看着我,然後一再道謝的走了,走之前忽然轉過頭一臉嚴肅的對我說,“你自己小心一點,這幾天晚上千萬不要出去。”

  我說,“我知道,你們都上來探親了。”

  他搖搖頭,“不隻這樣,這鬼雖然也分好壞,可今年不一樣,不一樣的,你也不一樣,你,總之你不要出去就好,切記!”

  然後他嗖的一聲就不見了,我呆呆的看着漆黑的夜色,心想什麽不一樣,怎麽不一樣。

  

  兩點的時候顧銘沒回來,我有些擔心了。

  三點的時候顧銘還沒回來,我覺得會不會出了什麽事。

  三點半的時候忽然響起了敲門聲,我急匆匆的跑去開門,果然是顧銘回來了,可是真的出事了。

  顧銘臉色蒼白,一手捂着肩膀,一手支撐着牆壁,我剛一開門他就撲倒在地上,等我嚇得回過神來關上門把他扶起來時才發現他的衣服裏面全是血。

  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多血,深色的外套都已經被浸濕了,裏面白色的小衫被染成了紅色,像渲染上的牡丹,大朵大朵的開着。我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發不聲,身體抖得像實驗室裏的超聲波震動儀。

  “我沒事,你把我扶到床上去。”顧銘喘着氣低聲說着,我的眼淚裏啪啦的就掉下來了,不敢大聲哭,強忍着用盡力氣把他拖到床上。

  “咱們去醫院吧。”我小聲說着,他身上的血紅得刺眼。

  “不用。”顧銘吐了口氣,“你把我把衣服脫了,然後去我背包裏拿一個白色的盒子,裏面有藥。”

  我發着抖站起來去翻他背包,手亂得拿不起來東西,淅瀝嘩啦的掉了一地,最後終於找到那個白色的盒子,放在床邊,然後把顧銘的衣服脫掉,一股血腥味兒撲來,濃得很。不敢多看,去洗手間打了熱水,找了條很軟的毛巾浸濕擰幹,輕輕的擦着。

  “傷在肩膀上,你可别給我擦爛了。”顧銘看着我忽然笑了。

  我點點頭,其實早就看到他肩上那些個口子,每個都不長,但似乎很深,就像……就像被人用手指甲戳進去了似的。周圍泛着黑色,陰氣極重,一看就知道不是人幹的,所以很小心的先擦拭着傷口旁邊的地方,等漸漸看得清晰了才倒了口涼氣。

  “這是……這真是用手抓的?”我瞪大眼睛攥着毛巾看着那傷口,總共有五個洞,最外面那個還殘留着半截厚厚的長指甲。

  “還不是一般的手。”顧銘冷哼一聲。

  “那是什麽?”

  “哦,你把盒子裏那管黑色的藥膏拿出來給我塗上。”顧銘沒回答,我也沒追問,急忙翻了藥膏出來擠在手上塗到那些個傷口上,手指剛接觸的那傷口周圍就感覺到絲絲涼氣,心裏一驚,手抖了一下。

  “嘶。”顧銘抽了口氣,白了我一眼,“你輕點輕點,把我弄死了沒人給你發工資了。”

  我抱歉的點點頭繼續抹藥,可抹到最後一個傷口時頓住了,這半截指甲是不是要直接拔出來呢?

  “拔出來就好。”顧銘在一邊說道,我伸出手又停了下來,咬了咬牙,心裏不是滋味,堵得要命。

  “小莫。”顧銘歎了口氣,“又不是要讓你拔匕首,拔箭頭什麽的,隻是一小截指甲,你看你那臉都皺成老土豆了。”

  我瞪他一眼,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的把那指甲拔出來,顧銘很沒形象的嗷了一聲,我拿着那半截指甲的手也同時感受到無盡的冰涼,還有種說不出的惡寒,心想這到底是什麽東西的指甲,怎麽會有這麽大的陰氣,而且這隻是指甲啊,若是那東西站在面前,我會不會馬上就被凍死。

  “你……你謀殺啊?”顧銘齜牙咧嘴的在一邊叫道。

  “你讓我拔的。”我扔掉那指甲,又給他塗藥膏。

  “你好歹也打一聲招呼啊。”顧銘閉上眼睛喘着氣說,“我早晚不被鬼弄死也會被你誤殺。”

  我塗完藥把盒子放起來,撿起他的衣服放進一個塑料袋裏,“我去買點紗布回來。”

  “不用,塗上這個不用紗布就可以。”顧銘低聲說着。

  “我去把衣服洗了。”

  “你老實點就呆這裏别出去。”顧銘擡起另一隻手放在眼睛上,“天亮以前别出去。”

  “哦,那我去洗手間把衣服洗了。”

  “那誰。”

  “恩。”

  “我沒事。”

  “恩。”

  “真沒事。”

  “哦。”

  “林小莫!!!”

  “在。”

  “我睏死了,等我睡醒再和你解釋。”

  “哦。”

  我洗了衣服,一盆一盆的血水流的浴室裏到處都是,洗了好長時間才洗乾淨,然後頭疼得要死,看顧銘和死豬一樣呼呼大睡,給他蓋好被子時我眼皮也睜不開了。

  等到睡醒後才發現天都黑了,再看表,已經是晚上11點半了.... 

05年4月5日 陰

淩晨十二點的時候我坐在床邊看顧銘睡着的臉,心想他怎麽還不醒,然後小心的用手探到他鼻子上,恩,沒死。

  悄悄走到窗戶邊上,偷偷拉開窗簾的一角,露出一個小縫向外查看,果然滿大街的鬼,比昨天有過之而無不及。遠處似乎有人在燒紙錢,星星點點的火光,一群群的鬼圍着那光點不動,我暗自感歎這年頭鬼也貪錢貪到家了。

  “你看什麽呢?”耳邊忽然出現一個聲音,我嚇得一跳,轉頭看到顧銘站在旁邊也向下張望。

  “你想嚇死人啊?”我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顧銘愣了愣,半死不活的說,“我站你旁邊半天了,你一點反應都沒有,還反過來怪我。”

  我正想回嘴,卻發現他肩膀上的傷口幾乎快愈合了,除了最外邊那個曾經留有半截指甲的口子還有一點暗色的血迹,其他的地方都長出來粉紅色的新肉,真是奇怪。

  “看夠了沒,我知道我身材很好。”顧銘笑着說。

  “恩?”我把視線從那些個傷口上轉移過來,才發現他沒穿上衣,皮膚光滑而且顔色健康,肌肉看起來很結實,卻又不誇張,的確很美型。

  “小莫啊,你流口水了。”顧銘伸出那隻沒受傷的手敲在我腦門上,“讓你看你還真看啊?”

  “不看白不看,看了不白看,白看誰不看。”我丢給他一件睡衣說道。

  顧銘一邊穿一邊指使我,“你去泡包麵,餓死我了。”

  “你去樓下看看還能不能叫吃的。”

  “快點去啊,我麵都快吃完了。”

  “再要一份湯,哦,芙蓉湯就可以……”

  我被使喚得團團轉,等他吃飽喝足以後才發現我也根本沒吃過東西,於是撕開一包牛肉粒使勁嚼着,牙齒咯吱咯吱做響,恨不得嘴裏的是顧銘的肉乾。

  顧銘半躺着看我磨牙,然後說,“你不想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了?”

  我一愣,随即點點頭。

  顧銘懶懶的向我叙述着事情經過,我聽得驚心動魄,他卻語氣輕鬆的像是與己無關。原來我們去西湖找人的時候顧銘就發現湖裏有些不對勁,說不上的感覺,仿佛蘊藏了巨大的能量。顧銘覺得這湖和那天小畢電話接通時傳過來的唳氣有某些關系,但無論通過肉眼還是法術都檢測不到這湖裏有任何陰氣,更沒有什麽唳氣,但總是隱約覺得哪裏不對勁。

  “哪裏不對勁?”我插嘴問道。

  “這世上湖泊衆多,自古以來因落水或種種原因不能投胎輪回的亡靈更是多之又多,也就是說幾乎所有湖裏都會有鬼,有鬼的地方自然是有陰氣的。再者,湖爲水,水則屬陰,湖裏即使沒有陰氣也絕不會如此溫和。”

  “難道湖裏住了個神仙?”

  “那倒不是,仙自有仙氣,這湖雖然沒有陰氣,但更沒有仙氣,只是我覺得湖裏的陰氣必定是被陽氣所中和才會如此溫和,可人才有陽氣,這湖裏的陽氣又是從何而來呢?”顧銘神態自若的說着。

  “從何而來?”我問。

  “我也不知道。”顧銘聳聳肩,“但我就是覺得這湖和那通電話有什麽關系,所以才找你要了電話打了一下。”

  說到這裏,顧銘陰險的一笑,我捅捅他讓他快點說,他搶了我一粒牛肉乾繼續講下去,原來他撥打了小畢的電話後,那電話居然又通了,接着湖面就出現異象,整個湖水中有氣流湧動,隱約可以看到水體開始上下分層,上層有巨大的陽氣流轉,下層看不清楚,但隱約可以感覺到那是和陽氣相對的屬性,也就是說可能是巨大的陰氣,既然是陰氣,也就有可能是極陰的唳氣。白天這湖面上層的陽氣不會消失,只有等到晚上再來查看,所以那天顧銘就直接帶我走了。

  “爲什麽我看不到分層?”我問道。

  “你當然看不到,波動很微小,我也是憑這些年所學的法術才能看到的。”顧銘回答道。

  “那小畢的電話爲什麽會通,這和湖水分層有什麽關系?”

  顧銘頓了頓,說,“我猜想小畢的消失和這裏有某種聯系,至于這其中的原由我也無法解釋。”

  我看了看他,說,“那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去那湖了?”

  顧銘點點頭,說他昨天晚上離開後就直接去了西湖,因爲下着小雨,所以遊人並不多,等到晚上快十一點時幾乎就沒人了,他一直盯着湖面看,發現那陽氣果然漸漸消失,湖水裏完全沒有了白天的平靜,直到夜裏十二點,那陽氣才全部消失,而也就是此時,顧銘終于發現那大片的湖水下隱藏是無盡的唳氣和各種陰氣,陰冷無比,再加上清明前後,各種鬼怪出現,遊魂也聚集成堆,仿佛置身地下。

  顧銘沿着湖邊追尋那唳氣的源頭,發現整個湖水中的所有陰氣呈旋渦狀發散,也就是說那湖心的一點就是所有陰氣的出發點。這時湖裏的水鬼不斷湧出,路邊的野鬼也開始往湖的方向聚集,雖然鬼都帶有陰氣,但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害人的,可這些鬼卻像受了控制一樣朝顧銘撲來,而且他們身上的陰氣居然和湖裏的唳氣味道一樣,所以顧銘迅速在自己身上加了防護并且用法術很快就將這些小鬼們打散。

  誰知剛鬆了口氣,對面又來了一個家夥。

  “你記得二狗山莊的女鬼嗎?”顧銘忽然問道。

  “當然記得。”

  “那你還記得救走她的那道黑影嗎?”顧銘又問。

  “記得,你說過。”

  “我昨天晚上遇到的那個家夥就是那時救走女鬼的黑影。”顧銘吐了口氣,“一樣的身形,一樣的氣息,身上的唳氣也一樣,甚至變得更多了,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我說過二狗山莊那女鬼很厲害,那黑影更厲害,那時我還有時間布置了陣法,可昨天只是臨時出手,雖然也做了些準備,但終究還是被傷到了。”

  “你就是被那東西傷的?”我問道,“那黑影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顧銘點點頭說,“我雖然被打傷了,但她也被我傷了手臂,可她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我也不知道,但和那湖肯定脫不了關系。”

  “那黑影是什麽東西?人嗎?長什麽樣子?男的女的?”

  “女的。”顧銘回答。

  “那什麽樣子?”

  “人樣子。”顧銘皺了下眉頭,“别說這個了,天都快亮了,你再休息一下,白天我們出去轉轉,順便買點東西。”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0:47:08

天亮以後,顧銘的傷似乎完全好了,只看到傷口處的膚色稍紅,那藥果然不是普通東西。他整理好就帶我出去,我們先吃了點早餐,然後坐車七拐八拐走了好長時間,快到中午的時候顧銘終於點點頭說,“到了。”

我下車一看就傻了,這裏根本就是偏遠郊區的,連個人影都沒有,顧銘笑笑,走在前面,我跟著又走了大半個小時才看到一片樹林裏隱藏著一個不大的寺廟。
站在門口,寺廟裏突然傳來一聲鍾響,渾厚卻又清脆,回聲嫋嫋,炎熱的中午帶來的煩躁一下子消失無影蹤,心中一片清明,我吃驚的看了看顧銘,他笑笑拉我直接進了寺門,腳踏進去的前一刻忽然無意識的擡頭——清隱寺。

寺廟雖小,但乾淨整潔,進去時看到院子裏有個小和尚呆呆的依在一顆樹上,手裏還拿著掃帚,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顧銘走上前去笑著問道,“小師傅,印塵大師在嗎?”

小和尚回過神來,看看我和顧銘,“師傅在佛堂。”

說完又打量著我們,然後眼光忽然一頓,停在我腦門上不動了,半晌才張開嘴露出驚奇的表情,然後哆哆嗦嗦的指著我,“你……你……”

“我怎麽了?”我看著小和尚怪異的表情又看看顧銘問道。

“小師傅,我姓顧,請帶我們去找印塵大師,有要事相告。”顧銘忽然打斷我的話說道。

小和尚又愣了愣,轉頭看著顧銘,“顧……你姓顧,難道你是……”

“還請小師傅帶路。”顧銘點點頭說道。

小和尚立刻放下掃帚,帶我們去佛堂,我在顧銘旁邊嘟囔著,“什麽地方啊?這個小和尚說什麽呢?”

顧銘偷偷使勁捏了一下我的臉,低聲說道,“你哪來這麽多問題。”

到了佛堂終於見到那個寺廟印塵大師,本以爲是個道骨仙風的老和尚,沒想到是個黑了吧唧長了一副苦瓜臉的老和尚,他看到顧銘後微微一笑,又轉頭看了看我,又是微微一笑,我覺得他笑起來不怎麽好看。

顧銘和他低聲說了幾句,老和尚點了點頭,從屋子後面拿出一個袋子交給顧銘,然後笑笑的看著我說,“兩位遠道而來,辛苦了,吃頓齋飯再走吧。”

我一聽吃飯就樂了,走了這麽遠,真的餓了,正想點頭答應,顧銘很不識趣的插嘴拒絕道,“不打擾大師清修了,我們還要早點回去。”

然後拉著我頭也不回的就跑了,剛走出寺門我就瞪著他說道,“餓死了,這裏附近也沒吃飯的地方,爲什麽不能吃完再走啊?”

顧銘鄙視的看著我說,“清隱寺的飯超級難吃,而且是大師親自下廚,你要是不吃完他就會教誨你半天,誰傻誰不跑。”

啊?我吃驚的看著顧銘,無語了。

05年4月6日 雲遮月

昨天回到賓館已經天黑了,吃了飯上樓後我才想起印塵大師給了顧銘一個袋子,於是問他那袋子裏裝的是什麽,顧銘說是上好的符咒和法器。我一聽就眼冒綠光的要他把寶貝展示來看看,顧銘不幹,說明天晚上自有用途,於是我只好掃興的去睡覺。

今天一早起來,發現外面怪怪的,天空中似乎彌漫著一層霧氣,街邊都是一堆一堆燒紙的灰燼,風涼得很,一吹起來,那些灰燼就繞著圈的飛上天,張牙舞爪。行人很少,可能是因爲星期一的緣故,但爲什麽附近的人們眼神都呆呆的,像一具具空洞的屍體,這大白天的不可能上演全民詐屍吧。

我正要去找顧銘,卻發現顧銘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到我背後一臉嚴肅的看向窗外。我問他外面怎麽了,他卻冒出來一句,“今天是清明。”

“那又如何?”

顧銘沒理我,只是皺著眉頭喃喃自語,“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她真的挑了今天……”

我覺得到處都怪怪的,包括顧銘,“你嘟囔什麽呢?”

顧銘轉頭看我,忽然說道,“清明這天陰氣最重,鬼怪橫行,如果有人要做些什麽逆天的事情,選擇今天不足爲怪。”

“那你可知道萬鬼聚邪?”顧銘又問道。

“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我一邊說心裏一邊想這名字聽上去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萬鬼聚邪是古老的傳說,相傳曾有一個叫夫易的人,生前遭遇不測而妄死,死後心有不幹,怨氣極強,拒絕按照天意輪回轉世,但卻因爲某種原因不能受刃仇人,而此時正直清明前後,陰間有食魂的鬼怪趁機逃出,但被鬼差追拿身受重傷,夫易恰遇此怪,見這鬼怪體內有千百條亡魂,唳氣極重,所以夫易心生一計,與那鬼怪達成協定,他助那鬼怪逃離鬼差的追捕,那鬼怪要用自身唳氣鑄一個軀體供夫易使用。

清明過後,鬼差果真沒有找到那食魂的怪,世間無人知道夫易用什麽方法藏住那鬼怪,但具書上記載,那年清明後各地有數千人無故消失,官府尋覓數十年,無一消息。百年之後有異人看到東南方向黑氣沖天,佛教道教等衆人匆匆趕去卻無任何發現,此時九華山一塵大師急招各教上山有要事相告,衆人趕到時卻發現西域締瑪法王也在場,這才得知兩位高僧早已得到天示,東南方有邪魅出世,正是百年前的夫易,定是那食魂的鬼怪爲夫易鑄好了軀體,這軀體的鑄造術本來爲上古的禁術,需萬鬼的魂魄,加之于極強的唳氣,所得之軀體不在六道之內,非人非鬼非仙非妖,易男易女易萬物。

夫易爲獲此身,且避免被人發現,竟用百年時間收集萬鬼,終於用萬鬼聚邪之術練成此身,其後,他馬上去找當年使自己妄死的人報仇,可此人已經轉世兩次,於是夫易便親手殺了此人三世以來所有和其有關係的人,並把那人扒皮去骨,食其內臟,並陷入瘋狂狀態,相傳當時血流成河,一塵大師和締瑪法王趕到時已經遲了,兩位高僧看到此景心痛不已,於是竭盡畢生所學化做兩道飛虹追蹤到夫易的下落並用自身的法力傷其軀體,才避免一場驚世浩劫。”

顧銘慢慢說著,而我卻聽得一身冷汗,這個萬鬼聚邪實在是……實在是太可怕了。

“那夫易死了嗎?”我問。

“不知道。”顧銘答道,“沒有記載,也沒人看到他作怪,但誰也不能保證他已經消失了。”

“這個萬鬼聚邪和咱們有什麽關係?”

“一千年,一千年的今天夫易被制服,整整一千年。”顧銘皺著眉頭說,“我上次和你說過,我舅舅夜觀天象,看到有異變,並派我表姐來此查看,我們都覺得這次的變數和一千年前的夫易有關係,那樣的唳氣除了逃走的食魂鬼怪和那邪魅的軀體外,這人世上再沒有如此強大的唳氣了。”

“你別嚇我了。”我咧咧嘴。

顧銘看看我,那眼神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我愣了一下, 他接著說,“你沒看到外面那些人都被陰氣侵蝕了嗎,不久就會變天了。”

“什麽陰氣侵蝕,那可是人啊,被侵蝕了不成了……不成了……”

“屍體!”顧銘介面道,“會動的屍體,受唳氣來源控制的屍體。”

“顧銘你……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咱們不該做點什麽嗎?那可是人啊,好端端的人啊。”

我有點緊張的問道,顧銘搖搖頭,“這異變不只舅舅觀測到了,其他教派中人高手雲集,可能更早的察覺了,昨天聽印塵大師說九華山住持已經通知衆人,同道中人已經趕來了,他們現在可能各自依靠法力來幫助那些受害的人驅散唳氣。而且這唳氣雖然侵蝕人,但只是一部分,我要做的不是這些,等到晚上,顧家的人才會出來,我們要面對的是躲在幕後的傢夥。”

我靜靜的聽他說著,忽然發現眼前的這個人陌生得很,從一開始到現在,我對他的事知道得很少很少,只是感覺到他和夏殘月不會傷害我,他們都是好人,可這些好人的秘密還真多。

“有些事情不告訴你是爲你好。”顧銘像猜到我在想什麽似的開口說道。

我吐了口氣,問,“晚上怎麽辦?”

“去西湖。”

“我還留在這裏?”

“不,你和我一起去。”

“我能做什麽?”

顧銘看看我,預言又止,最後只是淡淡的說,“跟著我安全些。”

中午時,天氣又變冷了幾分,窗外的天陰了又晴,一會兒一變,就好象是有烏雲和太陽在玩拉鋸賽,顧銘說各教的人都到齊了,那陰氣在中午最弱,大家都在努力用盡辦法消散陰氣,以免更多的人沾染上,所以一會兒陰一會兒出太陽,可這唳氣實在太重了,即使出了太陽,世間依舊陰冷。

我打了個哆嗦,忽然覺得自己到了世界末日,開口問,“如果真的是夫易和那食魂的鬼怪,我們又打不過他們,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死?”

顧銘看著我,想了想又擡起頭來笑笑,“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會怎麽樣?”

“世界末日???”我也笑笑,“那我們可中頭獎了,百萬年難得一見哦,我可要好好參觀參觀。”

“呵呵。”顧銘笑著揉我的頭髮,“世界末日你就想參觀啊,沒有點別的願望?”

“這個……願望一大堆,我想找個男朋友,結婚,生小孩,給媽媽爸爸買一個海邊的別墅養老,然後細心的教育自己的小孩,看著他一點一點長大,最大的願望就是自己老的時候可以牽著另一個人的手在小路上散步……可是,就一天時間哦,我就算變成音速超人也完成不了,哈哈。”我大笑著說。

“你還真是……”顧銘扯了扯嘴角,“真沒看出來你還是賢妻良母型的。”

“哼,你眼睛有問題,對了,要是世界末日你的願望是什麽?”我問。

顧銘笑笑,不回答。

“快點說啊。”我催促他。

“恩,回月色,然後指使你擦桌子、洗杯子,我一邊聽歌一邊看你幹活,然後天忽然塌了,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就死掉了。”顧銘笑著說。

我給了他一個大白眼,心想這神棍果真不是一般的變態,就算死了也要壓榨勞動力,上輩子一定是罪惡的資本家。

天黑得很早,太陽似乎被什麽東西扯了下去,夜幕就迫不及待的來臨了,周圍都是冷的,風聲嗚嗚做響,像誰的哭聲,我真的有點害怕,但更多的是緊張,不知道夜裏等待我們的是什麽,顧銘、小畢、鄧飛還有我又會怎麽樣,顧銘會贏嗎,小畢和鄧飛會平安回來嗎,我會實現我那一大堆願望嗎?

正想著,顧銘進來了,然後拍拍我的頭說,“該走了。”

我這才發現已經是11點多了,自己不知不覺就想了那麽久,抱歉的笑笑,拉拉衣角正要出門,顧銘忽然喊我一聲,他說,“小莫,有句話,你要記住。”

“什麽話,你說。”

“無論什麽時候,我都不會害你,但如果真的有這麽一天,我會在你死後努力的活著。”

“什麽意思?”我看著顧銘,不明白太在說什麽。

“等待比死亡更痛苦。”

顧銘低聲說著,我的心忽然漏跳一拍,腦子轟然炸開,有種絕望但有幸福的感覺,真奇怪,甩了甩頭,發現顧銘已經走遠,一邊跑過去一邊喊,“你這個死神棍,你咒我死,咱們沒仇吧,你還欠我工資呢……”


05年4月7日 陰雨連綿


淩晨十二點下起了雨,不大不小,纏綿細語,濺起點點水花,顧銘打著傘,我站在他右邊小心的躲著水窪,有時候跳遠了,他就一把把我拉回來藏在傘下,若是從背後看定是一幅和雨絲一樣纏綿的畫面,可惜我的心情卻異常錯雜,越走近西湖心就揪的越緊,冥冥中仿佛有什麽事情要跳了出來,顧銘之前的話不停的回蕩在腦子裏,身邊的陰冷愈發濃郁時,悲傷浮現出來,我疑惑的摸了摸潮濕的眼角,怎麽會流下了眼淚呢,我無緣無故在難受什麽,偷偷看一眼顧銘,卻正巧對上他的視線,他沖我笑笑,拉過我的手說,“你別亂跳,當心一會兒澆成落湯豬。”

我剛想說話卻發現他手心都是汗。

顧銘,他很緊張吧……

走到湖邊時已經十二點半了,這才發現周圍靜得可怕,該是鬼魂出沒的時節卻連半隻鬼影都沒發現,湖面被雨打出一圈圈的漣漪,看似平靜的外表下有什麽東西在暗湧。

“阿彌陀佛,顧施主可好啊?”一個蒼老卻響亮的聲音出現在身邊,竟是印塵大師和寺廟裏那小和尚。大師微微笑著,在這漆黑的夜色下發出淡淡溫柔的光,身體暖了一些,小和尚依舊傻傻愣愣的表情,看看顧銘又看看我,最終把視線落在腳尖,咬著嘴唇一臉淒淒的表情。

“有禮了。”顧銘輕輕的點頭,拉著我的手緊了一下。

“他們也來了。”大師看著遠處說著,我擡起頭發現遠遠的來了數十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走近了,相互點頭寒暄,我在一旁打量著他們手裏的東西,寶劍、長鞭、還有一些形狀古怪的東西,從樣子和顔色看來肯定不是尋常的物品,定是顧銘說過的法器,有一點點激動,忍不住搖搖顧銘的手說,“真人版的哦,現場的哦,超人總動員哦,決戰紫禁城之顛哦……”

“你給我小聲點。”顧銘一把把我拉到身後有些生氣的說著。

我剛想解釋說我是忽然見到這麽多高人心情難免激動,卻發現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這裏。 “印塵大師。”一個高個子中年男人走過來,身後跟著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多歲的樣子。

“蒼義道長,近來可好。”大師笑著問候,那叫做蒼義的一愣,然後哈哈大笑,“大師還是這個樣子,我當然好得很啊,只是今天布法陣去唳氣累了一整天,這把老骨頭真是不行了,哈哈。”

“道長是嘲笑老衲臉上的褶子嗎?”印塵大師笑著說,“道長這張臉分明是三、四十歲的樣子,如果不說出來,有誰知道道長已經八十有餘了。”

“啊?”我驚呼出聲,過濾掉這個老和尚和道士一見面就討論年齡和皮膚的詭異畫面,我不得不承認對面那個蒼義道長那皮相真是太年輕了,“天山童姥?”

此話一出口,蒼義道長身後那兩個年輕人撲哧一笑,道長卻鎮定自若的轉過頭看著顧銘說道,“這位是?”

“蒼義道長安好,顧家第二十九代傳人顧銘有禮了。”顧銘淡淡的出口,對面一群人卻像炸鍋了般齊齊抽了口氣,紛紛用驚奇和讚歎的眼光看過來。我心裏暗想這神棍很厲害嗎?這些人怎麽個個都是無知少女見到偶像的樣子,真是不爽啊不爽。

蒼義道長一聽也愣了一下,然後回復微笑又問道,“顧先生安好?”

“舅舅很好,謝道長關心。”顧銘笑笑,淡定的樣子根本像是平時那個神棍。

“恩,好,好,我和顧先生在三十年前有緣相遇,一直惦念著先生。”蒼義道長笑著說,轉眼又看到顧銘身後的我,“這位是?”

我抱歉的笑笑站直身體,還沒等自我介紹,那蒼義道長像見了鬼似的瞪大眼睛指著我,“你……你……難道,這……真的,你……難道……”

我皺了皺眉看他像得了面部萎縮似症的一直在那裏說不清楚話,“你好,我叫林小莫。”

那道長忽然定住目光,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印塵大師和顧銘,印塵大師點點頭微微一笑,那道長眼裏頓時亮了百倍,然後一步上前,看著我欲言又止,最後撲通一聲跪下了,高聲說道,“在下白鹿山蒼義,此生有幸得見您,請受貧道一拜!”

說著雙手扶地,硬是嗑了一個響頭,我嚇的抱住顧銘跳到他跟前,顧銘攬住我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頭。那蒼義道長嗑完頭又恭恭敬敬的起身,然後吩咐身後那年輕男女道,“快去拜見大師。”

那年輕男女盯著我的額頭一看,頓時恍悟般的上前一步,又是齊齊跪下,“白鹿山第四十一代弟子蒼月、蒼雨拜見大師。”說著也重重的嗑了個響頭,震得我半天回不過神來,直直往身後的顧銘那裏蹭著。正想問顧銘這些人是不是認錯人了,卻發現對面那數十人也紛紛靠近,然後眼裏都是崇拜感激的光芒,全部跪下嘴裏說著各自的教派,然後齊齊給我磕頭,我都快嚇哭了,這比見鬼還可怕啊,哆嗦著扯住顧銘,“他們……他們怎麽了,他們認錯人了,你快告訴他們認錯人了……”

顧銘歎了口氣,搖搖頭,“你受得起這一拜。”

我一聽,腦子裏哄的一聲像炸了似的,這都哪跟哪啊,我忽然覺得我身邊是一群神經病院裏跑出來的病人,比電視劇最詭異的情節還離奇。

“我走了。”我拉著顧銘就想跑,我不玩了,我要趕快去報警,這麽一大群病人沒人看護多危險啊……

“想走?我還沒同意呢。”一個聲音忽然劃破短暫的沈默,我的手一抖,猛的回過頭,看到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我的初中,我的高中,我的大學都一直一直有這個人陪伴著,心裏樂翻了,也不管身後一群神經病,屁顛屁顛就往對面跑,還大喊著,“畢曉風,你死哪去了你?”

腳擡起來卻被一股力量生生拉回來,轉過頭,顧銘眼神複雜的拉著我的手,他說,“小莫,別過去。”

“小畢,是小畢啊,是小畢呢。”我興奮的說著。

“不要過去。”顧銘死死的拉著我的手,“不能過去。”

我一愣,看顧銘認真嚴肅的表情,這才發現衆人也是一臉戒備,所有人都握緊了手中的法器,怒視著對面,好象對面有什麽鬼怪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一連串尖刻的笑聲傳來,在寒冷的夜裏如同鬼魅。我回頭看到小畢放肆的在黑夜裏仰頭發笑,頭髮被風吹起,張牙舞爪,頓感陌生。

“小畢?”我呆呆的看著她。

她的眼睛忽然冒出精光,表情妖異的笑著,“小畢?畢曉風?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畢……你,怎麽了?”

“哈哈哈哈哈哈,林小莫,你還不明白嗎?你這個傻子,去你的狗屁畢曉風吧,我是夫易,重鑄身體的夫易,哈哈哈哈……”

“夫……夫易?”我的心忽然一沈,錯雜傷痛,“小畢,你別開玩笑了,快過來,咱們回學校去吧。”

小畢盯著我笑著,笑容陌生得讓我發抖,她揚起手,湖面忽然嘩嘩做響,水裏像有什麽東西翻滾似的,顧銘握著我的手更緊了,我轉過頭看到無數的頭顱露出湖面,越來越多,越來越冷,小畢大笑著撕喊著,“我要讓你們不得好死,哈哈哈哈……”

不是的,我一定在做夢,小畢怎麽會讓我死呢,那個英勇無比的女土匪怎麽會讓我死呢?

搖著頭一步一步往後退,顧銘攥著我的手把我安置在他身後,湖面嘩嘩做響,那些頭顱的主人從湖裏慢慢出現,竟是一群一群渾身散發著陰冷氣息的活死人,各個目光呆滯,整個湖面都被佔據著。

蒼義道長這時忽然大呵一聲,飛身跳出人群,手拿一方長劍直指小畢面門道,“妖孽,看劍!”

只見一道紅光從劍尖飛出,像一條小蛇一樣竄動著咬向小畢,我捂住嘴,眼看小畢就要被那道紅光所傷,忽然嘭的一聲響,兩道黑影如鬼魅般從天而至,一截長鞭甩出白色唳氣,硬是把道長那長劍幻出的紅光擋住,待巨響過後,那兩道黑影便直直的站在小畢身前,眼神冰冷的盯著蒼義道長以及身後衆人,我身體一抖,咬住嘴唇,呆呆的看著那兩個黑影,再也站不住了,顧銘伸出另一隻手扶住我的腰,我的心疼得如刀絞,喃喃問道,“爲什麽?爲什麽?爲什麽是你們,我求你們告訴我爲什麽?”

對面那兩人眼神冷漠的看向我,小畢在他們身後張狂的笑著,“鄧飛,賈延遲,你們也來了,哈哈哈哈。”

真的是很好笑,我看著對面三人,一身黑色衣裝,模樣是我再熟悉不過的,眼神卻陌生的讓我發抖,一個是我最信任的小畢,一個是待我像哥哥般的鄧飛,還有一個是在大學裏洋溢笑臉大聲叫我美女的賈延遲。我只知道小畢忽然失蹤了,鄧飛爲尋找她也跟著失蹤,而賈延遲在一個月前已經死了,我親眼看著他變成一把灰燼,可這三個人卻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我面前,還是以這樣的方式這樣的身份出現在我面前,我真想把自己打昏,或者忽然醒過來發現這只是一場夢。

顧銘的手安慰似的在我身上一下一下的拍著,蒼義道長已經和小畢打得天翻地覆,他的徒弟蒼月蒼雨也和鄧飛賈延遲交起手來,但只是短短幾秒鐘,蒼義道長和二個徒弟已經被小畢他們一掌擊飛,嘴裏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黑血,心口附近都是濃郁的唳氣。衆人見狀急忙紛紛跳出與對面三人打鬥起來,一時間湖邊氣流無數,各色光芒交錯閃出,有人祭起法器,長劍、寶燈等發出數道正氣飛旋於衆人上空,小畢和鄧飛他們卻冷哼一聲,看不清楚什麽時候出的手,只見白光一閃,法器紛紛掉落,衆人倒地,再沒有一個能站得起身,各自的面門之上都浮現出陰氣,血漸滿身。

我呆呆的看著,猛然發現這邊只剩下印塵大師和顧銘還靜靜的站著,小畢眼光一閃,挑起一邊嘴角笑道,“老和尚,不想死的就快滾。”

“阿彌陀佛,放下屠刀,回頭是岸。”印塵大師笑呵呵的看著小畢等三人說道,我愣在一邊,即使在如此情況下也被老和尚這句話震了一震,心想這都什麽時候了還說這種廢話,他們要是能放下屠刀早就放了,還用你說?

“哼!”賈延遲冷哼一聲,我這才看清楚他手中拿了一柄短刀,幽幽泛著青光,陰冷異常。

“哎!我可是勸過你們了,你們不聽也沒辦法。”印塵大師比唐僧還囉嗦的在一旁說道,“多好的幾個孩子,要是能跟著我修煉多好,我們寺裏的菜很好吃的,多來些人,大家一起切磋切磋廚藝,比打架快樂的……”

顧銘無奈的搖了搖頭,低聲說著,“就沖這話,那三個也不能放下屠刀了。”

正說著,大鍾敲響了,已經是半夜一點。小畢三人聽到鐘聲一頓,然後放聲大笑,只見湖裏的那些活死人忽然從頭顱開始向下自動剝落肌膚肉體,寸存白骨也隨著肉塊掉落到湖水裏,一道一道的唳氣圍繞在每個活死人的身邊,轉眼間那肉體全部消失,一個又一個幽綠的鬼魂密密麻麻的浮在湖面上,風一吹,我感動身體幾乎被凍僵了。

“時辰到了,我要重鑄軀體,哈哈。”小畢大笑著,我忽然想起顧銘說的萬鬼聚邪,心裏一沈,不禁想到完了,果真完了,還真讓我碰到世界末日了。

“燃燈!”忽然身邊一聲高喝,竟是印塵大師從手中變出一盞破舊的古燈,低沈的佛經流出,那燈緩緩飛天,自然而然的亮了,火光居然是七彩的,一層套一層似的發出無限光芒,那方三人忽然一叫,面部扭曲似乎很懼怕這光芒,只見小畢高喊,“你們兩個去擋住,時辰到了,我要開動法陣。”

鄧飛和賈延遲飛撲過來,一人手裏的短刀化做一黑色骷髏形鬼怪,另一人手裏的長鞭甩出巨大唳氣,同時向印塵大師刺來,大師直立不動,只是誦念佛經,那七彩古燈頓時化成一張七彩大網擋住兩人攻擊,撞擊之處白煙滋滋做響,乒乓之聲似有數百人在打鬥,短短瞬間過後,賈延遲手裏的短刀啪的一聲折斷,鄧飛的長鞭也化爲數段,我的心嘭嘭的跳著,即擔心他們兩人有事,又擔心大師受傷,只能把拳頭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緊。

這時鄧飛和賈延遲忽然對望一眼,各自變換手勢,一連串不知名的音符從兩人口裏發出,然後讓我瞠目結舌的一幕出現了,只見鄧飛賈延遲身影開始晃動,似乎有疊影出現,然後兩人忽然一動,便撞在一起化成一人,不,一個……一個噁心的怪物。

“食魂?”顧銘忽然說道,“不,只是食魂的一部分。”

“什麽?什麽東西?”我一邊看著那怪物張開嘴吐出一團一團詭異的氣息,一邊問顧銘。

“那兩人竟然是食魂怪的一部分,想必當年兩位高僧傷了那夫易時也傷了食魂,那兩人定是食魂當年所留下的精肉所化,怪不得千年來再無食魂的消息。”

我一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我最好的三個朋友,一個是什麽夫易,兩外兩個還成了食魂怪的一部分,太荒謬了吧。

正呆呆的看著那怪物朝我們這邊奔來,那七彩燈似乎受到了怪物吐出的強烈唳氣的影響,開始變得極不穩定,那怪物開始猛撞燈所化出的網,一聲一聲,那網似乎開始破裂,印塵大師嘴裏所念的佛經開始加速,但隨著又一聲的撞擊,七彩網忽然炸開,轟的一聲又化成古燈,連眨眼的時候都沒有,那燈又化成無數碎片紛紛掉落,我大叫一聲,看到印塵大師向後退了幾步終於跌倒,然後捂住胸口,也是吐出一口血來。

“顧銘,快,快去幫大師啊。”眼看那怪物繼續向印塵大師奔來,我慌張的大叫著,而顧銘卻紋絲不動,只是看著湖面出神。

“你是怎麽了?快點啊,大師危險啊!”我使勁搖動著顧銘的胳膊,然後眼看那怪物就要咬住印塵,脫口而出,“鄧飛,賈延遲,你們給我住手!”

那怪物猛然一頓,然後又繼續張開嘴往印塵大師身上吐出一口唳氣,那唳氣化做一隻箭刺向大師心口,只見大師微微一笑,盤腿坐定,已然沒了人的氣息,我捂住嘴,眼淚嘩啦一下湧出,但同一秒鐘大師的軀體卻消失不見,只看到一顆七彩明珠憑空浮現,再一轉眼就飛天而去,而那唳氣所化的箭自然也撲了個空。

“顧……顧銘?”

“印塵大師已經圓寂。”顧銘淡定的說。

“死……死了?真的死了?”

“不,是飛升了,大師早已算出圓寂之時,特意囑咐我不可插手,他要上天當神仙,順便查看一下天上的廚房是否好用。”

“啊?”我看著那飛天的七彩珠漸漸消失不見,又被顧銘那一句話止住了眼淚,最後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偌大的地方就剩下我和顧銘兩個沒倒下的人了,那……

忽然轉過頭看到那怪物又砰的一聲分成兩人,還是鄧飛和賈延遲。

“顧銘,你來這裏幹什麽,就這麽傻站著嗎?”

“我在等。”

“等死嗎?”

“差不多,生死一念間。”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0:47:53

“屁話!”我使勁拉他一把,鄧飛和賈延遲已經看向這邊,如果光看眼睛,那絕不是我認識的兩個朋友。正要問顧銘我們是否就站在這裏靜靜等死,卻忽然聽得一聲尖嘯,鄧飛兩人也轉過頭去,看也不看我和顧銘,急忙向湖邊飛去。

“時間到了。”顧銘眉頭一皺,從手中變出兩道符咒,一張塞到我手裏,另一張點燃拍在我頭頂,“記住,如果我們失敗了,你要把剩下的這張燒了吞下。”

說完又從兜裏掏出一枚紫色銅錢大小的石頭挂在我脖子上,“不要摘下來。”

我頓時覺得一股熟悉的感覺從那石頭裏鑽出,正想開口卻看到顧銘決絕的眼神,來不及問,湖面已經風聲大做,萬千鬼魂開始掙扎著向湖心飛去,湖心正中上空竟然飄著小畢,漆黑的夜色下小畢血紅色的唇角泛著詭異的笑,鄧飛和賈延遲渾身散發著唳氣傳向小畢,小畢忽然張嘴,那些湖面上的鬼魂尖叫著被她吸入體內,我忽然有種想嘔吐的感覺。

“夫易,你這個變態!”顧銘喊著和他嚴肅表情極其不相吻合的話跳起,我只看到一道黑影一晃,飛向湖心。

“飛……飛過去的……”我張了張嘴,吐出這幾個字,顧銘他……飛……也會飛……

站在湖邊,看到顧銘那個黑點猛然發出金黃色刺眼的光,小畢高喊一聲,湖面上的所有鬼魂加速向湖心飛去,一時間形成一個巨大的幽綠色球體,顧銘那金黃色的光也沒湮沒了,我愣愣的看著那綠色球體越來越大,恐懼爬上心頭。

失敗?如果失敗的話就把剩下的符燒了吞下,看著最後一絲金黃色的光也消失無影,心忽然空了,周身冷冷的,這就是所謂的失敗了嗎?顧銘呢?沒了嗎?我該怎麽辦?

抖著手拿出那張符咒,燒了它,對,燒了它,燒了它……

半晌過後,我還盯著那張符,因爲我忽然發現我根本沒有打火機啊……

“啊!!!!!!!!!!!!”一聲尖叫從湖心傳來,還沒來得及擡頭就被一聲巨大的悶響震得全身發麻,一股極寒的氣體刺過來,像一把劍一樣刺到了我的腹部,陰冷和疼痛一瞬間降臨,只看到滿眼的綠色,然後就失去了意識,遙遠的地方似乎有一個聲音傳了,那個聲音極其的鄙視的說著,“笨蛋!”

05年4月8日 晴

頭痛!

醒來時已是正午,陽光明媚,不是世界末日。

身邊沒有人,顧銘、小畢、鄧飛、賈延遲都像是一場夢,夢醒了,他們自然消失了吧。

頭痛得厲害,額頭上像有什麽東西在燃燒,我可能著涼了。

閉上眼睛,再睡一會兒吧……

05年4月9日 暖和的一天

睡夢中聽到有人在爭吵,好煩!

不滿意的咕嚕一聲,翻個身想繼續睡,卻感到胳膊和脖子酸痛,可能是睡著時壓麻了,微微一動,爭吵聲停了,臉上一陣冰涼,有人說,“笨蛋,醒了嗎?”

揉揉酸澀的眼睛,一張放大微笑的臉出現在頭頂上方,竟然是許久不見的夏殘月,一身紅裙,招搖豔麗。我愣了一愣,忽然想起發生了什麽事,急忙開口詢問。

夏殘月端來一碗小米粥,坐在床邊遞給我,“大家都沒事,放心。”

我歎了口氣吃了一勺熱熱的粥,又擡頭看著她,總覺得她哪里不一樣了,怪怪的。

夏殘月似乎注意到我的眼神,笑著站起身,轉了圈,“看出我哪里不同了?”

我從頭打量她,視線落到她腳上時驚叫出口,“天!夏殘月,你會走了。”

夏殘月翻了個大白眼,鄙視的看著我,“聽你說的什麽話啊,好象我以前是個殘疾似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會走了。”

“這句和你剛才那句有什麽區別?”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飄了,你用腳走了。”

“這還差不多。”夏殘月滿意的笑了,又轉了一圈,然後跳跳,“怎麽樣,我的新身體不錯吧?”

“恩?”新身體?我隱隱覺得思緒好象觸碰到哪里。

“夫易重鑄的軀體,讓我搶了來,還真是不賴。”夏殘月一邊說一邊動動肩膀動動手臂,“健康、皮膚光滑、身材勻稱、根本就是爲我良身定做的,而且要變成什麽樣子都好。”

我大腦頓時呆掉,夫易的軀體,不就是小畢要重鑄的軀體嗎,爲什麽現在又變成了夏殘月的身體,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顧銘呢,其他人呢?

“喂!我說小莫啊,你那是什麽表情?”夏殘月坐下來看著我發笑。

“無知的表情。”

“你想知道前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吧?”

“恩。”

“如果我告訴你顧銘死了,你會不會難過。”夏殘月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他死就死了吧,記得把他欠我的工資發了就行。”我繼續吃粥,心想她剛才還說大家都沒事,而且如果自己表弟死了,她怎麽還笑得和黃鼠狼似的。

“真的不難過嗎?”夏殘月盯著我看,“你看我天生麗質,絕世無雙,我表弟自然也不差,他要是死了,不知道多少小女生都跟著跳樓,你怎麽可能不難過嘛。”

“呵,呵呵。”我乾笑兩聲,繼續吃粥,睡了好久都沒吃東西,要好好彌補一下。恩,味道不錯。

“我說你怎麽還吃得下去,我表弟都死了哦。”夏殘月開始噘起小嘴不滿的嘟囔著。

“你死表弟又不是我死表弟。”小米粥原來這麽好吃,再來一碗吧。

“你……你……你都守寡了還這麽高興?”

“啊?我沒結婚呢。”

“你看你脖子上挂的是什麽?”夏殘月一臉氣憤。

我伸手一摸,居然是一塊紫色的小石頭,可能緊貼著皮膚,握在手裏還熱熱的,很舒服,讓人很安心很放鬆的感覺。我記得這是顧銘那天晚上挂在我脖子上的,他那時說不能摘下來,想來必定是護身符之類的東西。

“顧家祖傳的上古紫玉,每代繼承人必須隨身攜帶,如遇命定之人可將之贈予,從此不離不棄,直到身軀腐爛、魂魄盡散。”

夏殘月斜著眼睛說出這串話,我一口小米粥卡在喉嚨裏沒吞下去,嗆到了!

“你呀,笨蛋一個。”夏殘月一邊拍我後背幫我順氣一邊說起那晚事情的前因後果。

其實早在幾個月前,顧銘的舅舅就已經從天象看出異動,他曾爲用禁術把夏殘月強留在人世感到後悔,而這次的天象異動和千年前的劫數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危險重重,但星象中卻有一個微小的變數,這變數是整個劫難的生機,也是他的生機,如果此變數催動,整個星象又將是另一番含義。

“什麽變數?”我問道。

“我。”夏殘月笑得燦爛。

“你?”

“恩,我,沒有什麽事是絕對的,有劫就有破劫的人。”夏殘月繼續說道,原來夫易經歷千年選擇清明那天催動萬鬼聚邪陣法重新塑造身軀時必須催動一萬人的鬼魂,而千年來,爲了逃避衆教的追拿,他竟然不再捉捕鬼魂,而換成捉活人。

“活人?他要活人幹什麽?”我問道。

“活人一死,自然有了催動法術的鬼魂。”夏殘月說著,那夫易在千年前被兩位高僧摧毀身軀,魂魄卻逃了出去,當年同道中人在兩位高僧圓寂後曾繼續追捕他的魂魄,再加上食魂怪也受了重傷,只剩下兩塊精肉,所以不可能再次運用萬鬼聚邪,夫易也就躲了起來,直到百年以後,食魂怪的那兩塊精肉化成了人形,並在強大的唳氣作用下吸食了不少鬼魂而迅速增強自己的法力。當時各教也發覺有不少鬼魂無故消失,但因爲消失的並不多,而且只在幾天之後就再無此類事情發生,所以大家都沒想到這事和夫易有什麽關係。那化成人形的食魂怪在夫易的指導下用自身的法力掩蓋自己的唳氣並被他隱藏了起來,而從此夫易卻開始了他歷時千年的陰謀。

“到底什麽陰謀?”

“捉活人,每年都捉十個活人,一千年就是整整一萬個活人,但每年因爲各種事情失蹤的人很多,沒人會注意到這區區十個人。”

“啊?真陰險。”我瞪大眼睛聽著。

“他捉了活人後就將他們用法術困在西湖下,那些人不死不活,軀體雖逐漸腐爛,但因爲法術的緣故,原本該享的陽壽化做陽氣掩蓋在其之上,即使千年,仍不會讓人發覺,就這樣千年之後,整個湖裏都是活死人,鬼魂的陰氣被陽氣所掩蓋,夫易真是煞費苦心。”

“那你們怎麽知道的?”

夏殘月又給了我一個白眼,“我們聰明啊,總有蛛絲馬迹的。”

我扯了扯嘴角,聽得累了,夏殘月細心的發覺了,她說,“你再休息一下吧,被唳氣傷了就是這樣的。等你醒了我再繼續給你講。”

“恩。”我點點頭,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那個,夏殘月,顧銘沒事吧?小畢他們呢?”

“沒什麽事。”

“那他們都去哪了?”

夏殘月嘿嘿一笑,“想我們家顧銘了吧,放心吧,他有點事,明天可能就回來了,你那些朋友的事他會處理的,他們都很好。”

那就好,我點點頭,睡意又來了,摸摸脖子上的紫色小石頭,很普通的石頭,居然是什麽上古紫玉,不過很溫暖。

閉上眼睛前一秒無意瞥到好幾個碗,忽然想起那都是我吃的小米粥,打了個嗝,小米粥味道的嗝,我發誓我最近一個月都不再碰小米粥了……

05年4月10日 陽光大概和小米粥一個顔色

今天是在半夜10點多醒來的,我居然又睡了這麽長時間,是不是可以冬眠了。身體不怎麽痛了,屋子裏彌漫著小米粥的味道,我很想知道夏殘月爲什麽如此熱愛此物。

起來活動活動,骨頭咯咯做響,像是得了關節炎似的,我決定等明天去買兩貼膏藥。

說到膏藥,我想到現在的膏藥定沒有古代的狗皮膏藥效果好,光是想想那黑黑的藥膏就有種愜意的藥香,要是我找到秘方,肯定重新做狗皮膏藥,天天抗著膏藥穿街走巷,說不定從此徒步遊便大江南北,而我的狗皮膏藥也變成家喻戶曉的必備良品,我那時定是身價千萬的狗皮膏藥福婆,先投資房地産,再做股票,到時候包幾個帥哥,命令他們天天看著我流口水,以報復我從前只能看著帥哥流口水的痛苦經歷,然後一邊得意的看著帥哥流口水一邊頭也不回的一個人去世界各地旅遊,看便各種美景,吃便各種美食,變胖的話就去做抽脂手術,然後穿各種貴得要死的漂亮裙子在冬天的廣島散步,隨便命令小泉換上裙子給我跳芭蕾……

“不怕得關節炎?”

“不怕,我有狗皮膏……”說到一半的話忽然卡住,猛的回頭,顧銘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半倒在沙發上懶懶的笑,他居然回來了。

“你……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沒來由的慌張,脖子上的紫色小石頭微微發熱,一想到夏殘月昨天說的話,我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早就回來了,一進門就看到一個傻子似的人坐在床上做白日夢,一邊嘟囔著膏藥、帥哥,一邊笑得像個花癡,完全忽略自己以外的所有東西。”顧銘戲謔的說著。

“我願意,你管不著。”沒底氣的吼過去,心想自己怎麽把想的東西都嘟囔出來了。

“嘖嘖嘖,還真沒良心,枉費我把顧家祖傳的東西都給了你。”顧銘笑著咂舌,我發誓我的臉在一瞬間紅得和大番茄一樣,真是不想什麽就偏來什麽。

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沈默,於是兩個人一個坐在床上繼續臉紅,一個半躺在沙發上繼續興致不錯的看別人臉紅。半晌,我覺得我好象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沒問,皺皺眉正想開口,卻看到顧銘刷的一下站了起來,他說,“小莫,你想不想吃小米粥。”

我恐懼的使勁搖頭,空氣裏小米粥的味道好象更濃了。

“不想吃就快和我走,我有預感夏殘月快煮好那一鍋了。”顧銘嚴肅的說道。

我覺得我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後毅然決然的飛快站起來……沒站穩。

顧銘走過來歎了口氣,扶住我,給我披了件衣服半抱著走出房門,一邊走一邊說,“躺時間長腳麻了吧?等一下就好了,外面現在還冷,多穿點……”

我忽然覺得暖暖的,其實顧銘對我挺好,如果他肯和我一起買膏藥……

出門才發現我們住的不是旅館,而是一個普通的小院,顧銘拉我走到一輛車前把我塞了進去,我心想他不會有錢撐的在這邊買了輛車吧,顧銘翻了個白眼,好象知道我在想什麽似的說,“去汽車公司租的。”

天很黑,我問他去哪,他說有家24小時的餐廳做的東西不錯,於是一路上看看頭頂的藍天和星星,感受著南方甜甜的空氣,思緒飄到不久前的一天,那時顧銘用法術變出了漫天星斗,還有印象模糊的一吻,甩甩頭,暗自哀號一聲,我不會是要戀愛了吧。

車開了半個多小時才到達目的地,一家別致的餐廳,看功能表的時候扯了扯嘴角,開始懷疑顧銘是否有嚴重的小資傾向,爲什麽總能找到這種貴得要死的地方,開口問他,他搖搖頭,“我只是覺得好吃才來的,這裏和咱們那邊2塊錢一碗的牛肉面一樣。”

旁邊的侍應小姐露出一個很不屑的表情,眼睛斜向上看向不知名的方向,似乎覺得2塊錢的牛肉面不能和他們的食物相提並論,我笑笑點了一道濃湯一份玉米沙拉,顧銘不餓,只要了一杯咖啡一塊水果蛋糕,侍應小姐挺了挺不大的胸部高傲的扭著屁股離開,其實我很想告訴她,她的絲襪已經不知道洗了幾水,有些地方都刮出了毛邊,何必看不起2塊錢的牛肉面呢。

等菜的時候,我終於開口問了小畢的事,顧銘早知道我會問,他說,“小畢很好,但是,你是否想知道事情的始末,我從頭講給你聽?”

我點點頭,顧銘低頭思索一下,然後娓娓道來。

一千年前,一塵大師和締瑪法王與夫易一場惡鬥,摧毀了他運用萬鬼聚邪鑄造的軀體,但並沒有毀去他的魂魄,於是彌留之際化做兩道靈體,合而爲一,希望此靈體日後投胎做人時若遇到夫易再來禍害人世,可釋放出他二人的所有靈氣,再次挽救蒼生。而那時顧家第十代傳人恰巧路過此地,二位高僧圓寂前將此事告之,並對他進行點化,當時顧家雖精於奇門遁甲之道,但經過二位點撥,第十代傳人頓首大悟,當即跪謝二位高僧,並發誓顧家世代保護二位高僧所化之靈體,如夫易日後又來作惡,必會竭盡全力阻止。

我愣了愣,原來顧家和千年前的那事也有關聯,“昨天夏殘月說她是這劫裏的變數,難道她就是那兩位高僧靈體的轉世?”

顧銘無奈的呼了一口氣,看著我說,“小莫,你的腦子除了什麽狗皮膏藥之類可不可以思考點別的東西?你難道不詫異那晚蒼義道長和衆人爲何向你跪拜嗎?”

我皺了眉,自然是詫異了,但沒來得及問嘛,“爲什麽?”

顧銘伸過手來點了點我的額頭,“這裏,有著兩位高僧的靈氣,雖然事過千年,卻不曾減少半分。”

轟的一聲在腦子裏炸開,聽著顧銘的話,我有點恍惚,我怎麽就從一個快畢業的大學生變成了什麽轉世靈童?我看過電視,不是說那些法師臨死前都會說出自己轉世到什麽什麽地方,然後弟子就會去尋找靈童,靈童被帶回寺廟裏,從小就開始學經,這種事情通常是電視直播的……

“爲什麽?”我問。

“什麽爲什麽?”顧銘愣了一下。

“人家都是從小就上電視,我這都過了二十年了。”

“啊?”

“我是靈童哦。”

“啊?”

“可是靈童不是都是男的嗎?我怎麽可以去當和尚?”

“你……”

顧銘張大嘴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看著我,這時侍應小姐端上菜品,看著我們一個心事重重的托腮思索,另一個面部扭曲,放下食物,翻了個白眼走掉了。

“別做夢了,你上不了電視。”顧銘恢復正常的表情,敲了一下我的腦袋。

“爲什麽,我也是轉世靈童啊。”

“兩位大師的以前的轉世靈體我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但我能保證沒一個和你一樣傻,要不是你額頭發出那樣的靈氣,我簡直懷疑顧家世代要保護的靈體是不是真的在你身上。”

“這和我上電視有什麽關係?”

“沒關係,我只是想說你的腦袋構造和別人不一樣。”

“那我能不能上電視啊?”

“不能。”

“爲什麽?”

“你臉太大!”

我恨顧銘……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0:48:33

05年4月11日 陽光真的和小米粥一個顔色

零點的鐘聲響起,又是新的一天。

我打了個嗝,擦擦嘴巴,肚子飽飽的迎接新一天的感覺好幸福。

“現在說說小畢的事情。”顧銘說道,“小畢就是夫易。”

我頓了一頓,雖然那天的事早就宣告了這個事實,但是我依然無法接受,心裏總想著或許這其中有什麽難以解釋的誤會,可現在聽到顧銘如此說來,腦子依然發麻。

“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麽自己活了二十年才忽然可以看見鬼怪?”顧銘繞開話題忽然問道。

搖搖頭,回想自己第一次見的鬼就是夏殘月……

夏殘月!

我一驚,正對上顧銘深邃的眼,他笑笑說,“是的,表姐是故意接近你並引導你額頭的靈氣,你這才能見鬼怪。”

“爲什麽?”

“還記得在月色見到賈延遲的鬼魂嗎?”顧銘不回答我的問題,卻轉而言它。

我心裏又是一痛,賈延遲,還有鄧飛,如果是朋友間的背叛我還可以忍受,可他們這能稱做背叛嗎?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陰謀吧。

顧銘似乎看出我臉色不好,伸過手握住我的手,說道,“有的時候,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事情總是在千變萬化的外表下隱藏著另一個秘密。”

我擡頭望他,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顧銘笑道,“小畢,鄧飛,還有賈延遲,有的時候可能也是身不由己。”

“什麽意思?”

“夫易和那兩個幻成形的食魂的精肉也需要肉身,而小畢,鄧飛,還有賈延遲只是很不幸罷了。”

我心口一緊,隱約有種期待泛起,顧銘的意思是說他們身不由己,“他們只是被佔用身體對嗎?”

“不是。”顧銘皺了皺沒有,“那夫易等選肉身自是從剛出生便鑽了進去,一個身體有兩個魂,一個強大一個弱小,他很久以前就接近你,就是因爲你是靈體轉世,誰會想到夫易會呆在傷害自己的二位高僧身邊,真是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些年,夫易雖爲了掩飾不被發現,自然是很少用自己的魂控制那個身體,但肉身本來的魂卻難免受到他的控制。”

“你是說夫易他們躲在小畢他們的身體裏用自己的魂控制小畢他們的魂做事?”

“可以這麽說。”顧銘點點頭。

我舒了一口氣,雖然小畢他們做的事仍是受夫易等人指使,但畢竟不是他們自己要去做的,我心裏稍微好過了些。

“你剛才說賈延遲的魂?”

“恩。”顧銘點頭,“若不是他,我們還當真不能發現夫易的存身之處,說來,這或許是天意。”

賈延遲的身體也被那食魂侵佔多年,直到前些日子無意到江邊時,忽然有不明磁場的震動,其實地球的磁場小範圍震動經常發生,幾千年來經常有人或物忽然無故失蹤,那便是在磁場震動作用下穿越空間或時間,很多不知情的世人常常把此解釋爲被外星人綁架等等荒謬的故事。

那日江邊有磁場震動,而賈延遲身體裏有兩個靈魂,食魂雖然強大,但仍逃不過被此震動波及,一番反射般的抵抗後,賈延遲身體裏本身的魂竟然離體了,後被顧銘無意間發現,才得知這其中的一切,他向賈延遲說明事情嚴重之處,賈延遲竟然答應他再回到本來的身體裏,願意幫助他做個臥底,如果夫易要催動萬鬼聚邪之術,他定當竭盡全力破壞阻止。

“無間道!”我脫口而出,顧銘的嘴角抽搐一下。

“我就知道我朋友不會那麽傻動不動就自殺,當初還騙我一大把眼淚,不過就憑賈延遲能阻止什麽?”我又問道。

“那身體畢竟是他的,如果萬鬼聚邪真的催動,食魂定會用唳氣,這時就看他有多少毅力可拖延體內另一個魂魄進行此事,即使是一秒,我們也會爭取到更多的機會。”顧銘答道,“當然,我們還有其他準備,但多一個籌碼多一分希望。”

“其他準備?”

“對,夏殘月不是告訴你她是一個變數嗎?”顧銘接著說,“她才是我們最大的籌碼。”

“她怎麽樣了?”我迫不及待的問道。

顧銘笑笑,看著我著急想知道的樣子慢慢說,“我不告訴你。”

“你……”

“這個還是等回去了讓她自己和你說吧,她囑咐過我要親自向你講述夏殘月女俠如何英勇無敵的。”

我覺得自己的腦袋上有三條黑線落下,一股小米粥的味道似有似無的飄過。甩甩頭看著顧銘問了一個最想問的問題,“小畢他們現在到底如何?”

顧銘哼哼的笑著,“你就知道關心他們,都沒問過我那天晚上如何打敗他們,受沒受傷。”

我愣了一愣,想起那天醒來得知他無恙時忽然放下的心,嘴硬的說道,“你不是沒死嗎,我看你現在好好的還問什麽?”

“你就不想知道我的英勇無敵故事?”

我扯了扯嘴角,這顧銘果然和夏殘月是姐弟倆,都愛給別人講英勇無敵,不過那天晚上西湖邊上看到他化做一道金光飛去並被黑暗掩埋時,心確實抽疼的厲害。

“快說小畢他們怎樣了?”思緒回來,瞪他一眼。

“他們到白鹿山修養了,蒼義道長會治療他們因爲長年唳氣而受的傷害,夫易他們因爲受了傷,已經不能呆在他們的軀體裏了。怕你不放心,我親自去送的,你也看到了,我剛回來。”

我心裏的大石頭終於落地,還好還好,雖然早知道他們沒受傷,但親耳聽到他們現在的狀況總算是塌實了。轉念想到顧銘幾乎沒怎麽休息去送小畢他們,現在又陪我出來吃東西,暖暖的感覺,“現在你可以講述你的英勇無敵了。”

我要了一杯奶茶,準備一邊喝一邊聽,誰知道顧銘卻笑得很陰險的說,“還是讓夏殘月一併說了吧,她嘴裏的我好象更英勇。”

我差點把奶茶噴出去,白了他一眼,他繼續說道,“現在我們說說你。”

“我?”

“恩。”

“你不是說我上不了電視嗎?所以我以後還繼續過我平凡的人生,你如果願意雇傭我,請把這個月的工資發給我,然後我在找到正式工作前繼續給你打工。”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敢不發我工資?”

“不是,我是說我們的事。”

“我們?你要加我工資?”

“林小莫!”顧銘歎了口氣,“我會發工資的,現在我說的另一件事。”

“哦?”

“你脖子上戴的是顧家的東西吧?”顧銘的眼睛忽然變得精亮,深邃得讓人看不到底。

我不自覺的伸手摸了摸那個溫熱的紫色小石頭,身體不由的緊張起來,暗自念道,“他要說什麽?”

“夏殘月告訴你這紫玉的含義了吧?”顧銘接著說,我卻連頭都不敢擡,心砰砰跳的飛快。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把那東西摘下來還給我,二是戴一輩子……”

一輩子……忽然有點恍惚,手心攥的緊緊的,回想這些日子來發生的種種,起初在街邊看到的顧銘,給我帶路的顧銘,罵我笨蛋的顧銘,施展法術的顧銘,懶懶笑著的顧銘,受傷裝昏迷的顧銘,變出滿天星光的顧銘,傘下緊抓著我手的顧銘……

這小石頭還摘得下來嗎?

“你……選哪個?”耳邊傳來他的聲音,我擡起頭,亮閃閃的眼睛正微微笑著看我,此時裏面卻帶了些些緊張和期待。

我能感受到自己握著小石頭的手不住的顫抖,張了張嘴發現不知道說什麽。過了半晌,四周靜靜的,閉上眼睛,思緒慢慢清晰起來,放下雙手,小石頭安然挂在脖子上,暖暖的,這就是答案吧。不知道能不能戴一輩子,但此時確實不想把它摘下來。

擡頭看看顧銘,顧銘的眼角彎彎的,我說,“我媽說了,以後找物件得找個有正式工作的。”

顧銘原本彎著的眼角跳了一下,“你……我現在的工作不行嗎?”

“我和我媽說你是抓鬼的?我媽會哭的。”

“說我是開酒吧的。”

“我媽肯定覺得聲色場所的人都不好東西。”

“我那些碩士博士證呢?”

“我媽憤恨書呆子,你有英語四級證就夠了。”

“……”

“……”

05年4月12日 天空很藍,雲朵很近

昨天回到我們居住的小院已經是淩晨三點半,夏殘月端著一鍋小米粥憤恨的吃著,顯然對我和顧銘的逃避行爲十分鄙視,我們則完全忽視她的眼神。

躺在床上準備休息一下,夏殘月帶著一身小米粥味兒撲過來,向我追問剛才的行蹤,並眼神曖昧的問我和顧銘事情進展如何,我摸摸小石頭,夏殘月誇張的大叫起來,要求我改口叫她表姐,半晌過後,我被逼無奈只得小聲叫了一聲,正巧被推門而進的顧銘撞個正著,我覺得十分鬱悶。

隨後,夏殘月便賴在我床上給我講她的英勇無敵,順便攜帶了顧銘的英勇無敵。原來夏殘月來到杭州後不久便發現那湖有問題,但一直無法查清楚,其後顧銘打電話給她說我在幻影大法的影像裏似乎看到鄧飛在湖面閃過,夏殘月正要再去湖邊時卻看到小畢抓了一個人施展法術丟入湖裏,心中茅塞頓開,當即找了個屍體鑽進去,用法術僞裝好並裝做失足掉入湖裏,從此漫漫幾日便和那湖中千萬個活死人一起度過,直到清明那晚。

萬鬼聚邪本需萬個鬼,如果少一個,則不能成功,所以夏殘月在法術催動時丟掉屍體,逃出了法術範圍,9999個鬼魂自然無法催動萬鬼聚邪,夫易也發現異動,怕法術反噬,就在他跳出法術陣心時,顧銘帶了一個鬼魂飛奔而去,而夏殘月及時的跳到夫易所在位置,事情瞬息萬變,這萬般難求的軀體,真的讓夏殘月得了來,隨後,夏殘月和顧銘與夫易等一場惡鬥,將之逼出小畢等人的身體。

我頓時明白原來顧銘那天從印塵大師處拿的並不是什麽厲害的法器,而是一個被鎮壓的鬼魂,如此看來所有事情都可以解釋了。

夏殘月敍述此段時自然要顯示他的英勇無敵,用詞更是繁瑣無比,例如:

“當時夜色漆黑得像是中華墨水,美麗善良聰明的我身邊是醜陋噁心弱智無數活死人……”

“只見幽綠的鬼魂都向法陣中心聚集而去,而美麗聰明的我動作比好萊塢的動作片還敏捷的用我實力派的根深地後的法力即使逃了開來……”

“這時我家高大英俊帥氣無與倫比的顧銘突然飛身而來,一團金色的光圈圍繞著他,在那樣漆黑的夜色中更顯得像天神一樣英勇,無數鬼魂頓時窒息,呆呆看著我家顧銘,忘記了他們的行動,就行那夫易也爲我家顧銘所傾倒……”

“美麗聰明的我和高大英俊的顧銘和那三個怪物打鬥,那是驚天地泣鬼神的戰爭啊,風聲大做,方圓萬里之內的生物皆爲我們這無與倫比的組合歌唱……”

我好不容易聽完時,發現自己已經不會笑了,而當事人顧銘則一臉無辜的笑著,仿佛自己本來就是那麽高大的形象,我看著這姐弟倆,覺得我的未來將十分煎熬……

之後我睡了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4點,吃了飯,出去和顧銘轉了一圈,天黑時又回到住所,顧銘自己去退了租來的車,我去睡覺,我想我們該離開這裏了……

今天早上五點多的時候,夏殘月把我搖醒,她說該走了,三個人去了機場,夏殘月揮手和我們告別時,我才知道只有她一個人回去打理酒吧,而顧銘以我受驚過多爲由,要求我隨他在國內旅遊一圈,順便去白鹿山看看小畢他們的情況。我看著手裏的機票和顧銘彎彎的眼睛,覺得沒有選擇。

上機前給我媽打了電話,她問我在哪,爲什麽打到學校去找不到人,我心虛的告訴她我來了杭州玩,還要順便去一下周圍的城市,我媽很贊同的說,“恩,多玩玩吧,以後上班就沒那麽多時間了,不過你自己去的嗎?還是和同學?”

我看看顧銘,忽然覺得說謊是件很難的事情,支吾半天正要說是和小畢來的,卻被顧銘搶去電話,然後他笑著叫了聲“阿姨”,那語氣誠懇得讓人覺不出他其實只是個神棍。

“我是小莫的朋友。”

“……”

“不是同學,我畢業了,我前幾年就拿到了xx 大學的雙博士學位。”

“……”

“沒,我才24歲。”顧銘的嘴角抖了一下。

“……”

“阿姨您聲音聽起來才年輕呢,聽小莫說阿姨您看起來也很年輕呢,而且比她漂亮多了,我現在一聽您的聲音更確定了。”

“……”

“沒有,我說的是實話啊,您這嗓子不去唱歌都浪費了。”

“……”

“哈哈。”

“……”

“對,還要去看看別的地方。”

“……”

“好,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

“沒,她懂事得很,不麻煩。”

“……”

“好的,聽說那邊這幾天降溫了,阿姨您多穿點,注意身體。”

“……”

“好,等我們回去給您帶禮物,您有什麽特別喜歡的嗎?”

“……”

“不麻煩,怎麽會破費呢。”

“……”

“好,我把電話給她。”

顧銘向我使了個得意的眼色,我剛才聽他說話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虛僞啊虛僞啊……

“喂,女兒啊,那傢夥是你男朋友啊,都不告訴老媽,玩地下戀愛啊?”

“不是啦。”

“行了,我明白,那小子不錯啊,24歲都雙博士了,是不是戴個厚玻璃底眼睛的書呆子,我一開始以爲他都三、四十了,女兒啊,千萬別看上書呆子啊,你看看隔壁老劉他家女婿那樣,什麽也不會,就知道看書,我就討厭那樣的……”

“不是,沒戴眼睛,長的也不像。”我看看顧銘,又想了一下隔壁老劉家女婿,頓時覺得自己好幸福,

“那就好,還挺會拍馬屁,拍得我挺高興。”

“還行。”

“有錢嗎?都雙博士了,年薪多少啊?有車有房嗎?沒有也沒關係的,早晚會有的。”

“媽……這個……咱太勢利了點吧?”

“勢利?才不是呢,這是個嚴肅的問題。”

“現在不用想那麽多吧。”

“你怎麽這麽傻呢,有好的就先抓住,對門王姨前幾天和我說了句經典的話,我早該告訴你的。”

“什麽話?”

“無論拉不拉屎,先把茅坑占住!”

我無語,決定以後堅決不讓我媽和王姨走的太近……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0:49:09

05年4月13日 異世界吧

我來到了山林,滿眼花草樹木。

昨天坐了一個多小時的飛機後,又坐車,顧銘說要帶我去個風景好的地方看看,我有點累,沒多問就在車上睡著了,等醒來時已是淩晨三點,想來已經是十三號了,我發現自己在一個竹屋裏安靜的躺著,外面蟲聲低鳴,看看周圍這些古樸的擺設,肯定不是在市區。

坐著繼續發呆,半晌過後發現三個問題:一、顧銘跑哪里去了?二、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三、他是怎麽把我搬運到這裏的?

剛起身就聽到門吱呀一聲開了,我的一個問題的主人公走進來爲了解答了第二、三問題,他說,“這是蘇州外的一處山林,沒有被破壞過,隱秘得只有顧家人才知道入口,本想叫醒你,但某人睡得都流口水了,於是用了點力氣和法術才把你搬過來,重啊……”

自動過濾掉顧銘話裏的揶揄,跳到門口朝外望去,頓時呆呆的半晌沒有動彈,滿眼的漆黑夜空和無盡的星辰閃爍,一彎下弦月勾在天邊,月光灑下來,被高大樹木的枝葉遮擋著,地上班駁一片,微風沙沙做響,花木和青草的芬芳混合著泥土的氣息飄進鼻間,蟲兒的叫聲從不知名的地方傳來,愈發襯托出整份安逸和清淨,我靠在竹門邊,仿佛置身異世界的仙鏡,如此景象,此生未見。

顧銘悄悄從背後抱住我,低聲在耳邊笑道,“我就猜到你會看呆。”

我眨眨眼睛,捨不得移開視線,“怎麽會有這種地方,原始森林都沒有這般清秀絕美,真的沒有人發現過嗎?”

顧銘圈緊了手臂,頭髮落在我脖子上,癢癢的,他說,“如果從外面看,這裏只是一座荒廢的小山,但世界就是這麽奇妙,當你碰觸到某個法門,再用一些能力就能打開另一片新天地。”

我點點頭,這裏果真不是普通的旅遊景點。

“等天亮了,又是另一種景色。”顧銘在我背後繼續說著,“小的時候,舅舅把我自己留在這裏修煉,開始覺得很興奮,心想如果可以一輩子住在這裏該多好,可幾個月過去後才發現再美的景色也會有看膩的時候,獨自一個人在山林裏看日升日落,雖在修心,但總覺得心裏有塊地方空空的,不知道該怎麽修好,那時太小,只當是自己修煉不夠,後來漸漸長大,但仍每年都來這裏,那時才慢慢知道心裏有塊地方是留給某個人的,從出生的時候就留著,像是前世就預定好了,於是就想如果有一天遇到那個預定我心的人就帶她來這裏,然後兩個人在這裏過一輩子,即使春秋轉換,夏蟲冬日年年不變模樣,心裏也再不會空落落的了。再後來,舅舅告訴我顧家的使命,我那時有些埋怨,雖知道保護二位高僧靈體的重要,但一想到這輩子再也不能整日和某人悠閒的懶在這裏就很低落,所以以前一直是表姐在暗處看著你的……”

“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嗎?”顧銘忽然問道。

我呆了呆,開口說,“車站吧,我去月色見賈延遲。”

一聲低笑緊貼著耳邊傳來,“是啊,那時我才見到你,在旁邊看你背對著我迷迷糊糊的找不到路,心裏就想這個人就顧家要保護的靈體轉世嗎?爲什麽看起來一點也不靈?後來你轉過身東張西望,半晌才想起來問路,我就站在旁邊暗暗發笑,直到你跟著我轉了一個又一個巷子才想起來防備時,我就覺得這樣馬虎大意的人真是時時刻刻不讓人放心,既然是顧家人,那就要保護這個靈體一輩子了。”

“不埋怨我佔據了你的時間,沒辦法讓你和某人在這裏過一輩子了?”

“我沒告訴過你嗎,心裏那塊被某人預定好的地方早在那個雨天的早晨看到一個迷糊的笨蛋時就填滿了,那時沒有埋怨,沒有什麽低落,就一直偷偷笑著,就在等有一天一定要帶那人來這裏。那時我甚至第一次爲顧家這個使命而感到榮幸。”

“……”

“你那是什麽眼神?你現在不該感動的吻我嗎?”顧銘扭過我的頭奇怪的問著。

我看著他想了半天,終於問了出來,“顧銘,你埋怨了我二十多年,我爲什麽要吻你?”

顧銘眨了眨眼睛,抽搐著嘴角用力捏我的臉,一邊捏一邊喊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根本就不該和你說這麽多廢話,你這個沒心沒肺的臭小孩!!!!!!!!”

之後,我不想回屋睡覺,於是坐在門前靠著顧銘看星星,滿天星斗中必定有一顆是小王子居住的星球,小王子每天都搬著小板凳看著一樣的日出日落,他的星星上有一朵玫瑰花,如果愛上了一個星星上的一朵花,那麽整個星星在他眼中也會變得璀璨美麗。就像是我和顧銘,如果這裏沒有身後那個溫暖的肩膀,我大概也不會在這樣的夜裏可以開心的看星星看到想這樣過一輩子,如果幸福可以用形狀來描繪,那大概就是星星的形狀……

天亮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睡著了,披著衣服轉過頭看到顧銘半睜著眼笑著看我,他伸手把MP3的耳機輕輕塞到我耳朵裏,音樂流淌而出。

Kiss me, goodbye, gone too soon

I did give you my heart can’t deny

Hold on, let go, never sure

Only can make believe all this time

Coffee, cigarettes, not my style

Pretty faces around but not right

Don’t cry, won’t cry, I won’t cry

Be with you I just close my eyes

So far away I can hardly make you mine

So long the day you were always on my mind

But in my dreams never try to hold you tight

Don’t want awake find you ain’t here by my side

So far away I can hardly make you mine

So long the day you were always on my mind

But in my dreams never try to hold you tight

Don’t want awake find you ain’t here by my side

When I wake up hope you were here by my side.....

當我醒來,希望你在我身邊……

05年4月14日 我變成了色狼

今天是在山林的第二天,我飽受精神折磨的一天。

昨天顧銘只是帶我在附近轉轉,今天早上他問我是否想到山林深處看看,那裏有我從沒見過的東西,我點頭答應,於是從八點開始,我與遇到如下事件:

一、 桃花。

走了半個多小時看到幾棵桃樹突兀的出現,花開朵朵,豔豔粉紅,不禁感歎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本著環保的原則,我只是把臉湊進想聞聞,卻聽到啪的一聲,臉上微微的疼,瞪大眼睛,鼻尖下那朵桃花顫抖著,花瓣變成血紅色,然後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顫抖著說,“色狼,你靠我這麽近幹什麽?是不是想親我?”

我竄到顧銘身後探頭問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顧銘說,“聽到了,桃花精罵你色狼。”

我覺得這世界很混亂。

二、 柳樹。

我只是不經意的拂過一片葉,卻被一條柳枝抽打到手臂,它說,“你摸我小手幹什麽?色狼!”

顧銘說,“那是柳樹精。”

我很想撞牆。

三、 知了。

小時候就喜歡捉知了,那時夏天,我媽午睡,我就偷偷捉來放在她耳邊讓它們唱歌,我媽就跳起來很火大的拿捕蠅拍追著我的屁股打。

今天我看到知了又忍不住伸出手,當手指快靠近那知了時,一個低沈的聲音說,“色狼,連我們知了都想非禮。”

顧銘笑得肚子疼,我看著那只知了很想哭。

四、 松鼠。

我很老實的避過所有可能發聲的東西,跟在顧銘身後,踮起腳尖小心的走著,忽然一隻松鼠跳到我們面前,瞪著圓溜溜的小眼睛盯著我看,半晌說了一句,“顧銘的女朋友走路和黃鼠狼一樣偷偷摸摸。”

然後白了我一眼,跳走……

05年4月15日 日子並沒安生  

今天早上,我收拾好東西,逼顧銘帶我離開。

昨天半夜迷糊中竟發現床邊有兩團白影,一個白影對另一個白影說,“看,這就是顧銘女朋友,又胖又笨,還不如咱家小白。”

“那當然,小白雖然笨,但好歹也是白狐,顧銘真沒眼光,傻!”

“等天亮了,咱讓小白變成人形,把顧銘勾搭回來好了。”

“我看這主意挺好……”

顧銘笑著收拾東西,然後拉住我站在屋子中央,口中念念有詞,一瞬間眼前景物開始晃動,身體有失重的感覺,握緊顧銘的手閉上眼,再睜開時已經在一座小荒山腳下,真是玄妙。

中午到了蘇州市區,到處都是美女,清秀可人,我提議吃完飯坐在路邊養眼,比去看什麽蘇州園林好,顧銘很鄙視我這種想法,否決!

下午去一些景點瀏覽,當然少不了初中語文課本裏的蘇州園林,可進了蘇州園林時,我忽然有種熟悉的感覺,這回廊這屋子,甚至連窗子上的雕花都似曾相識,仿佛不久前在哪里見過。把想法告訴顧銘後忽然想起二狗山莊,沒錯,就是二狗山莊。那時就覺得山莊裏的建築很特別,沒想到居然和蘇州園林如此相似,大概是山莊的前主人可以模仿的結果,微微點頭,卻又忽然想到另一件事,心裏頓時一驚。

“顧銘,二狗山莊的女鬼!”我叫道。

顧銘一愣,看著我,眼中有精光一閃而過,“居然忘了她。”

“她到底是誰?你還記得那晚救走她的黑影嗎?是小畢或者鄧飛他們嗎?”

顧銘看著我皺了眉頭,半晌思索過後低聲說道,“不是。”

我一頓,有種不好的預感在心裏盤旋,如果那黑影不是小畢他們,也就是說不是夫易等人做的,那二狗山莊無故出現的女鬼和幕後人是誰?那麽強大的唳氣這世上又有幾人?那時小畢正好失蹤,大家都把心思放在這上面,竟然忽略了那次的事。

顧銘似乎想到了什麽,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高姨,我是顧銘。”

“……”

“恩,找到了,謝謝您惦記,我想問問最近山莊出過什麽事嗎?”

“……”

“沒有?那就好,我們過幾天就回去,到時候再去您那看看。”

“……”

“沒事,只是小莫擔心您,讓我問問。”

“……”

“好,高姨再見。”

挂了電話,顧銘看看我說,“暫時沒事,但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如果這事和夫易沒關係,到底是誰在二狗山莊設了那樣一個陣法,又是誰可以操縱那麽多的鬼魂去月色鬧事,那女鬼背後的人不簡單。”

“和夫易比如何?”

“若那天的黑影就是幕後那人的話,是沒夫易厲害的,就怕……背後另有其人……”

我的心一沈,原來日子並沒有平靜,看顧銘的神色就知道,夫易雖然厲害,但他的所作所爲都在顧銘的掌控之下,而且有賈延遲、夏殘月暗中協助,還有其他教派的人幫忙。可這次的事我們卻是毫無頭緒。

想到這裏,自然沒了遊玩的興致,眼前美麗的園林此刻也變成了二狗山莊的樣子,我還依稀記得山莊裏牆上的朵朵血花,還有無數的金光和強大的唳氣。

晚上回到賓館前匆匆吃了點東西,把之前買的紀念品丟在一邊,洗完澡,顧銘過來坐下,他說,“我們先不回去,還是按原定計劃去白鹿山。”

“爲什麽?高姨那邊不是……”

“對,高姨那邊雖然可能很危險,但我們如果這樣回去可能對事情一點幫助都沒有,不如去白鹿上問清楚小畢他們,這事是否真的與夫易無關,小畢的身體雖然被夫易侵佔著,但那時她的魂魄也在體內,對發生的事應該有些瞭解的。再者,蒼義道長或許可以幫上忙,我怕如果高姨那邊真的是個大麻煩的話,多一個總是多一分籌碼。”顧銘耐心的解釋著,眼睛堅定有神,認真的樣子很好看,只是眉間微微皺著,我著魔般的伸出手慢慢撫平。

顧銘一愣,隨即暖暖的笑著,這樣的笑讓我安心了不少……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0:50:00

05年4月16日 天氣多變

早上顧銘把我們買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快遞回去,然後租了輛車開去白鹿山,他說白鹿山不通車的,一般汽車只到白鹿山所在的郊區,下車還要走三個小時的路,如果自己開車會近很多。

車子上路後,窗外天氣很好,陽光明媚,耳邊放著《Craigie Hill》,有一瞬間忘記了次行的目的和高姨那邊的事情。

一個多小時後,陽光越發強烈,微微的熱,顧銘笑笑說,“曬得人想睡覺。”

話音剛落就看到天色忽然暗了下來,金色的陽光被遮蓋住,陰沈一片,路前方似乎起了霧,迷茫看不清遠處,我剛要開口卻看到顧銘一臉無奈的樣子,隨即車子停在路邊,他看向前方自言自語道,“膽子真大,這麽濃的妖氣都敢出來,萬一碰上別人把你收了怎麽辦?”

我看著他尋思這話覺得不是對我說的,難道有妖怪出沒。可聽顧銘的語氣好象一點敵意都沒有,正要開口問他,卻被從車窗跳進來的一抹白影嚇了一跳,定睛一看,顧銘懷裏多了一隻雪白的小狗,正眯著眼睛蹭著顧銘的手,原來那白影是這小傢夥。

“哪來的小狗?我要抱抱。”我看著那小傢夥圓溜溜的眼睛說到。

“狗?”顧銘嘴角抽搐了一下,懷裏的小傢夥也擡起頭瞪著我,露出一個鄙視的神情,我一愣,再看過去時,那小狗繼續蹭著顧銘,不禁嘲笑自己看花了眼,一隻狗這麽會有那樣的表情。

“快來讓我抱抱,真可愛,這麽白。”

“小莫,看清楚,這是只白狐。”顧銘笑著把小傢夥舉到我面前,我呆呆的看著它雪白的毛和尖尖的小鼻子,還真像只狐狸,剛要摸摸小傢夥尖尖的耳朵卻發現耳朵下那雙眼睛正無比氣憤鄙視的看著,我確認這回我沒看錯,那的確是鄙視的眼神。

“顧……顧銘,它……它鄙視我。”縮回手驚訝的說著。

“鄙視?”顧銘把小狐狸轉個頭面對面的看著,“可能它也覺得你太笨。”

“你……你……你,這是從哪來的狐狸?不用送動物園去啊。”我覺得顧銘很討厭。

“從山林裏跟來的,走的時候我沒注意,這小傢夥肯定一直用法力隱藏妖氣偷偷跟著咱們,今天陽光太烈,它又沒什麽力氣了,才破了法術瀉了妖氣,要不是它對咱們沒惡意,即使隱藏著妖氣我也能發現。”顧銘一邊說一邊輕輕打了下小狐狸的爪子,“淘氣的小白,怎麽偷偷溜出來了?”

小狐狸笑眯眯的鑽進顧銘懷裏撒嬌似的蹭啊蹭,我卻頓了一下,心裏念叨著,“小白?小白?好象最近在哪聽過?”

思緒一轉,頓時想起在山林裏的最後一個晚上,床邊那兩個聲音的對話,他們說,“……小白雖然笨,但好歹也是白狐……等天亮了,咱讓小白變成人形,把顧銘勾搭回來好了。”

看看像狗一樣的小狐狸,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小白?

“顧銘,這是狐狸精?”

“恩,白狐,很稀有。”

“它會變成人形嗎?”

“會的,但是小白好象沒吃飯,又餓又累,它法力太低,要等恢復精神了才能變。”

“它漂亮不?”

“狐狸精都挺漂亮的。”

“……”

“怎麽了?”

“你要帶它去白鹿山嗎?”

“恩,沒辦法,再回去送它太耽誤時間了,等到了白鹿山再說吧。”

“……”

“怎麽了?”

“我要抱它,你專心開車。”我無奈的說著,回想那兩隻狐狸的對話,覺得人生真是……煩惱啊煩惱……

三個多小時後,車子終於停在白鹿山腳下,一路上那小狐狸當然不會乖乖的讓我抱著,我受傷的小指頭和它沾著血的牙齒還有它賴在顧銘懷裏撒嬌的樣子充分顯示出狐狸精的本質。

下了車,看著眼前的青山,一股清新寧靜的氣息,樹木鬱鬱蔥蔥,隱約有水聲從山中傳來,空氣中是泥土潮濕的味道和植物淳樸的香氣,果真是個妙處。

“蒼雨代家師恭迎二位來此。”一聲清脆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一個年輕人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身邊,笑著看著我們說話,我覺得這人很面善,回想起來竟然是那晚在西湖邊見過的蒼義道長的徒弟,好感頓生。

“你好哦,蒼義道長好厲害,居然算出我們來了。”我笑著說。

蒼雨和顧銘同時愣了一下,然後顧銘偷偷在我耳邊說,“我事先給他們打了電話。”

我覺得我很傻……

上山,我最痛恨的事情,在這次白鹿山之行完全改變了印象,原來去爬的山大多是人工刻意修建過了,或者是連樹毛都沒幾根的土山,花了好長時間累得要死爬上山頂時通常只有一個破亭子來迎接滿頭大汗的你,於是我十分痛恨這項活動,可今天面對如此美景,還有蒼雨舉手瞬間幻化的法術,讓崎嶇的山路變成平地,我居然忘記了小指頭的疼痛和小狐狸充滿敵意的眼神,一路上興奮的左看右看,聞聞路邊的小花,調戲調戲溪水裏的小魚兒,順便趁顧銘不注意不小心扯掉小白幾根狐狸毛,無視小白的眼神,我覺得我只是不小心,恩,不小心……

期待見到小畢他們的心情和舒坦的景色讓我越走越快,直到忽然發現天色暗了下來,才回頭想問顧銘是不是小白又露了妖氣。

可是……身後的平坦小路變成了崎嶇的山路,顧銘,蒼雨,小狐狸。一個也不見了,我驚慌起來,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又害怕又著急時,忽然聽到不遠處一聲低沈的怪叫,風頓時涼了,天變得黑了,連一絲光亮都沒了,那怪叫聲越來越近,我覺得自己的手指開始發抖,顧銘到底在哪里,這又是什麽地方……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0:50:47

05年4月17日 冷

我暈倒了,昨天上山忽然陰沈的天色和奇怪的叫聲,還有頓變的景象讓我不知所措時,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拍在了後背,然後身體和腦袋開始發麻,頓時失去了意識。待再醒來時,居然躺在一個乾淨的山洞,空氣裏彌漫著一種奇怪的味道,周圍都是石頭,不遠處有一方規整的石桌石凳,再靠後是一個石床,上面誇張的放了三張席夢思床墊,還有數不清楚的褥子,壘得高高的,最上方微微的下陷說明此時正有人躺在那裏。

正悄悄的觀察情形,那床上的人動了,褥子和床墊顫動了一下,轉而平靜下來,接著空氣裏傳來一個聲音,我豎起耳朵一聽,居然是昨天那個怪叫,規律般的一聲一聲響起。

我動了動身體,沒發現什麽異狀,悄悄爬起來,看看洞口的方向,又看看石床的方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慢慢朝洞的深處移動,直到看清楚那張大床上的情況時時,傻了。

絲綢褥子上,有一個漂亮得不像凡人的男孩,看上去十五、六歲的樣子,閉著的眼睛下因爲濃密的睫毛而投下一片陰影,嘴角微微翹著,不知道夢到了什麽甜美的事,這孩子穿了件翠綠的衣服,頭髮卻是火紅火紅的,發絲看上去柔軟光亮,讓人忍不住想去摸摸,而那怪叫聲正是從這孩子的鼻子裏發出的,隨著他的呼吸一聲一聲的發出來,我有些無奈的想:這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呼嚕聲!

悄悄的走回洞口,雖然這孩子看上去很無害,但昨天奇怪的狀況和那頭火紅的頭髮讓我無法相信他只是個常人,萬一是什麽鬼怪,還是逃命要緊。

洞口外是一片樹林,清一色的榕樹,有高有低,顆顆都開滿了粉紅色榕花。我一直覺得榕花像跳舞時用的粉紅色扇子,風一吹,無數小扇翩芊而舞,芬芳鑽入鼻尖,甜甜的,原來洞裏就是這榕花的味道……

“你醒了?”一個清脆溫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一驚,轉身看到剛才還在山洞睡覺的男孩站在樹下微微笑著,眼睛清澈明亮,似乎能溢出水來。心下少了一分防備,卻不知道怎麽回答他的問題,於是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你也醒了?”

那孩子一愣,轉而咧開嘴笑了,火紅的頭髮和樹上落下的榕花交相輝映,讓我有瞬間恍惚自己是不是誤闖了仙境。

“你是誰?這裏又是什麽地方?”我問到。

“恩?”那孩子歪了歪頭,思考了一下說道,“怎麽說呢?這裏是我住的地方,那你現在仍是在白鹿山上,只不過上山的時候不小心踏到了這裏入口的機關,這裏可以說是另一個空間,真是奇怪,那入口明明很隱秘,而且不知道口訣的人是進不來的,這都多少年了,也沒有人能進來過,除了……”

那孩子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低得聽不清楚,我念叨著他的話,頓時發現這裏似乎和顧銘帶我去的山林是一種地方,都有隱秘的入口,都是另一個空間,真是巧合。

“我怎麽會在這裏?”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我正在睡覺,你就忽然掉下來,看到你沒什麽大礙,我又繼續去睡覺了。”

我扯了扯嘴角,想起昨天忽然變黑的天和冰涼的風,還有背後似乎被什麽東西拍了一下,又向他詢問,男孩一頓,思索著說,“這情形聽起來像是遇到了法術並不高明的妖啊,你轉過身讓我看看你後背……咦?是白狐,怎麽可能,白狐族都是修仙的,本性不壞,不會害人……”

“白狐?”我看著那男孩從我背後抓到一根白色的毛,一股氣上心頭,“小白,小白,肯定是那個死狐狸精小白,居然暗算我,還讓我不小心掉到了這裏。”

男孩看看我,又看看手裏的白毛,眯著眼睛笑了,點點頭說,“咱們有緣,緣分到了,該見的時候自然就見了。”

我看著那男孩,心想這孩子說的話怎麽和年齡一點也不符合,隨即有想到這奇怪的地方和他奇怪的頭髮,頓時明白這孩子定也不是什麽普通人,習慣性的摸摸脖子上的小石頭,暗罵死神棍怎麽不看好那只死狐狸,居然讓它把我弄到了這個地方。

“你……”男孩忽然湊過來,像發現了什麽般問到,“你脖子上挂的東西可以給我看看嗎?”

我摸著小石頭,又看看他,這可是顧銘他家祖傳的東西,怎麽可以隨便交到陌生人手裏,況且這人還不是普通的陌生人。

那男孩似乎看出了我的顧慮,笑笑說,“沒關係的,這玉像是我多年前贈送給一位朋友的,我只是想確認一下我是否看錯。”

看看他清澈的眼睛,還是把小石頭摘下遞到他手上,那男孩笑著接過來,上下看了看,問道。“你和顧家有什麽關係?”

我一愣,“你認識顧家的人?”

“恩,這玉是我送給顧家一個朋友的。”

我皺了皺眉頭,顧銘曾和我說過這玉是顧家祖傳的,夏殘月也這麽說,但現在這孩子居然說是他送的,怎麽可能?心下又起了防備。

“如果我沒猜錯,你是顧家現任傳人的妻子,當年,我曾告訴過他,如果找到所愛之人,可將此玉贈予,那傻傢夥肯定也這麽告訴他兒子的……”

那男孩繼續獨自說著,我聽得雲裏霧裏,正要開口要回小石頭,那男孩忽然擡頭說道,“看你年紀可有二十?顧家現任傳人叫什麽?你們可有子嗣……”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呆呆的看著他說,“我是二十了,顧家現任傳人是顧銘,我大學還有幾個月才畢業,沒結婚,更沒什麽孩子……”

“哦,顧銘……已經是‘銘’字了,這麽多代了。”男孩又開始喃喃自語,“二十還沒結婚,我記得那時顧易城的妻子十六就生子了……”

“你……可不可以先把那玉還給我?”我看著他怪異的舉動,心想快點要回來快點離開。

男孩頓了頓,了然般的看著我把玉遞過來,當我的手觸碰到的時候,他忽然收了回去,我一驚,他笑著說,“我可以親自幫你戴上嗎?”

看著那清澈的眼睛,真的看不出他有什麽惡意,只覺得那眼睛乾淨得能映出整個世界,著了魔般的微微低下頭,那男孩伸出手把小石頭輕輕挂在我脖子上,但那手沒有收回去,而是放在了我腦袋上,我疑惑的看著他,他笑著說,“我於千年前遇到顧易城,贈此玉給他,今又遇到有緣人,以天地萬物之名,願顧家更爲平安……”

我一愣,確定自己聽到了千年前,而那顧易城很可能是顧銘的祖先,這玉難道真的是他送的,而這孩子難道活了千年……

正在吃驚時,忽然覺得頭頂一股暖流鑽入體內,胸口的小石頭也熱起來,兩股熱交相輝映,一模一樣的感覺,讓人感覺很舒心很溫暖,知道這孩子真的和顧家頗有源源,擡起頭正要仔細詢問卻看到他盯著我吃驚的表情。

“怎麽了?”我問。

“你……居然……居然有他們兩個的靈體……”

他們兩個?難道說的是千年前打敗夫易的兩位高僧,也罷,就連蒼雨他們都看得出來我額頭有靈氣,如果這人真的活了千年,又怎麽會看不出來。

“真是天意……”那男孩歎了口氣,轉而又笑起來,“孩子,我送你出去。”

被一個看上去十五、六歲的孩子叫做孩子還真是彆扭,忽然想起來他還沒告訴我他到底是誰,想問問,卻看到他揮舞翠綠色的衣袖,一陣風吹過,眼前景物開始模糊,感覺就像是和顧銘離開山林時一樣,暈旋中模糊聽到他說,“無論遇到什麽,記得心不死,萬物皆可生……”

“小莫。”一雙手忽然出現在我腰上,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就看到顧銘焦急的眼神,而周圍還是白鹿山的景色,剛才似乎只是一場夢。

“你跑哪里去了?”

熟悉的手臂環過來,我抱怨他說,“還問我?都是你那只小狐狸幹的,用法術暗算我,你這個神棍也不看著點。”

“是我不好,我沒想到小白會這麽做,它實在是太淘氣了。”顧銘拍著我的背輕聲說著,“不過你爲什麽一下子就不見了,連小白也嚇傻了?我們找了整整一天,眼看馬上又一天,害我擔心死了。”

我看他著急的樣子笑了笑,告訴他我剛才遇到的事情,顧銘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你認識那男孩嗎?”

“不認識。”

“可他好象真的和你們家關係不淺。”

“恩。”

“他長的可漂亮了,我都沒見過那麽漂亮的人。”

“哦。”

“那頭髮火紅的,還穿了件翠綠的衣服,普通人這麽穿都會難看死的,可那人這麽穿卻感覺好得不得了。”

“恩。”

“你怎麽光恩恩啊啊的,你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

“……”

“你快點給我忘了那個什麽紅頭髮的男孩!”顧銘忽然盯著我說。

“啊?爲什麽?”

“沒爲什麽,快點給我忘了。”

“啊?我說忘就忘啊?”

“不管,你快點給我忘了。”

“……”

“……”

“顧銘,你聞聞這是什麽味道?”

“……”

“酸不酸?”

“……”

咚!

一聲低沈的鐘聲傳來,顧銘拉著我的手說,“十二點了,又是一天了,走吧,不想見小畢了嗎?都耽擱一天了。”

我看著山頂,心情好得不得了,濃重的夜色和微甜的夜風圍繞著我們,大喊一聲,“暴力女土匪,我來了!!!!”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0:52:45

淩晨2點了,

  我和小畢見面了,

  她把我吓暈了……

    

  事情是這樣的:我和顧銘爬上山頂時,蒼雨告訴我小畢在大廳,我興奮的跑過去,遠遠的看到那女土匪的背影,正想來個背後突擊,誰知道就在我準備在她耳邊大喊的時候,一張漆黑的惡心的臉放大在我面前,我吓的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後腦勺撞得巨痛,腦子越來越暈眩,模糊中聽到小畢的聲音。

  她說,“不就做個面膜嗎?這礦物泥除了美容還有威懾的功能?真神奇……”

    

  醒來時覺得身邊有人,睜開眼睛一看,小畢流着口水,頭枕在我腿上睡得正香。我的腦袋後面腫了一個大包,腿被她壓的發麻,那些原本準備好的話,例如,“小畢,好久不見,我好想你”,“小畢,以前的事不怪你,那不是你能左右的。”,“小畢,都忘了吧……”全部灰飛湮滅,胸中一股怒氣奔湧而出。

  我一把抓住她的耳朵把她腦袋拎起來,用力搖着,然後喊道,“畢曉風,你這個死人,你給我醒過來!”

  畢曉風同志迷糊了半天,然後眼神呆滞的對我說,“你神經病啊,人家睡得正香呢,你不知道,這裏的床有多硬,好不容易你來了,我才有軟軟的、多多的肥肉當枕頭……”

  “畢曉風!”

  “幹啥?”

  “你就沒點覺悟?”

  “啥是覺悟?”

  “你就這樣無視對我的傷害?”

  “關我屁事,又不是我幹的。”

  “除了身體上的傷害,你對我的還有心理上的傷害!”

  “恩?”

  “你看看你自己肚子上的肉,你憑什麽說我有多多的肥肉?”

  “哎呀,我想起個事。”

  “啥事?”

  “我和你說啊,白鹿山上有個女弟子叫蒼小花,她比你還胖呢。”

  “真的?”

  “真的,她腰比你粗一倍。”

  “啊?”

  “你心理平衡了吧。”

  “差不多。”

  “還有還有,有個叫蒼立的有狐臭。”

  “啊?”

  “還有個叫蒼齊的秃頂,可身上的汗毛比熊都重。”

  “哦?”

  “還有個叫蒼珍珍的,自己長那麽醜,還化妝化得和鬼似的,自從鄧飛來了就天天去勾引他。”

  “啊?”

  “還有個叫蒼朗的,他看我的眼神都不懷好意,我看是根本就是蒼狼,是狼!”

  “喔?”

  “還有最變态的那個蒼義道長,你知道他爲什麽看上去那麽年輕嗎?”

  “不知道。”

  “我告訴你哦,他天天用這山上的礦物泥做面膜,還洗牛奶浴,洗完就用玫瑰精油按摩,還吃好多好多保養品,聽說他還在腳指甲上畫梅花。”

  “啊?”

  “變态吧?”

  “恩。”

  “好玩吧?”

  “恩。”

  “你和顧銘說你想多住一陣子,我帶你看好多好玩的。”

  “恩。”

  我點點頭,忽然覺得白鹿是個有待我們開發的好地方,于是和小畢嘿嘿的笑着,思緒一轉,忽然想起一件事,開口問道,“小畢,你看見一隻白色的狐狸沒?”

  “沒。”

  “就是顧銘帶過來的。”

  “哦?蒼雨那天倒是帶回來一隻狗,也是白的。”

  “肯定就是它了,顧銘昨天忙着找我,肯定叫蒼雨把它帶回來的。”

  “那是狐狸啊?”

  “還是狐狸精。”

  “小莫,你爲什麽看上去牙很疼。”

  我看看小畢,氣憤的将那死狐狸如何跳上我們的車,如何死皮賴臉的跟着我們,如何咬我的手指頭,如何害我掉到另一個地方原原本本的告訴小畢,小畢同樣很憤恨的說,“從小到大,都是咱們欺負鄙人,哪有别人欺負咱們的份,等天亮了叫上賈延遲和鄧飛,咱把那死狐狸的毛全拔光,一根也不剩!”

  “行。”我覺得眼前一片光明,又問道,“他們倆呢?”

  “睡覺呢呗。”

  “那咱們也快睡,等睡醒了找他倆去拔毛。”

  “好!”

  ……

  上午10點的時候,我和小畢終于醒了,顧銘笑着叫我們去吃早飯,我剛進到餐室就看到兩道黑影撲過來,兩個熟悉的聲音同時響起,“小莫!”“美女!”

  “鄧飛,賈延遲,哈哈哈哈。”我們幾個興奮的抱在一起,我覺得鄧飛和賈延遲真是越來越帥了,如果他們和我一起拔狐狸毛,将會更帥。

  “好想你們,都怎麽樣了?身體有沒有問題了?”

  “早沒事了,也不看看我倆是誰。”賈延遲大笑着說。

  “對啊對啊,小莫我好想你哦,過來讓我仔細看看。”鄧飛拉過我左看右看,“怎麽一點也沒瘦呢?”

  “好象還胖了。”賈延遲附和着。

  “鄧飛!!賈延遲!!!”

  “哎呀,開玩笑,我家小莫又漂亮了。”賈延遲說道。

  “恩哼!”

  “是啊,我家小莫真是越來越好看了。”鄧飛說道。

  “恩哼!”

  “真的真的?”我問到。

  “恩哼!”

  “那當然,我們家小莫比趙本山好看好幾倍呢。”

  “對,我們家小莫比範偉還漂亮。”

  “恩哼!”

  “……”

  “……”

  “顧銘,你嗓子疼?”

  “沒。”

  “那你恩哼、恩哼的?”

  “不行嗎?”

  “……”

  “……”

  “顧銘,白鹿山的廚子真不小心。”

  “什麽?”

  “他把醋壇子都打碎了,滿山的醋味兒。”

  “……”

  “……”

  “我确實是嗓子疼!”顧銘瞪了我一眼,“吃飯!”

  小畢他們在旁邊笑得像隻狐狸……


吃完飯,顧銘去找蒼義道長商量二狗山莊那女鬼的事,我沒有把這事告訴小畢他們,因爲小畢他們即使口頭上不說,我也知道因爲夫易的事他們心裏并不好受,大家都決口不提,默契般的就當沒發生過此事,我們還是西湖前夜的好朋友。所以以後的事,我都不希望再牽連到他們半分,他們所受的傷害不比我少。

  下午我們讨論了關于那隻白狐狸的事,大家都說除了那天看蒼雨帶它來以後就再也沒見過,我們又不敢聲張的到處去問,于是大家裝做散步到處尋找。

  先是遇到了蒼小花,果真比我還胖,不過聽她說這是她前些日子下山除害,不料遇到蜘蛛精,大意之下讓蛛毒傷了,才變成這個樣子,過不了幾天就會痊愈的。

  我哀怨的看着小畢,當我們走到一片花海前時,一股不同與花香的香氣襲來,清香雅緻,正要詢問卻發現那香氣越來越濃,一個清秀的男子來到面前,那香氣竟是從他身上發出的。我笑着問他的名字,他說他叫蒼立!

  在花叢裏找了半天依舊沒見到任何狐狸,忽然看到花叢前面的樹下有人在看書,那人白色衣裙,眼睛透徹,淡淡的微笑猶如空谷幽蘭,見到我們後笑着起身問好,真是個可人,交談半天才知道她就是小畢嘴裏所說的醜得要死的蒼珍珍!

  我正要問小畢這人哪裏醜了,卻不見小畢的影子,繞了半天路終于在一個涼亭下看到小畢正一臉花癡的對一個男人笑着,她說,“蒼朗哥哥,你法術那麽高還用看這些書嗎?”

  “呵呵,要學的還是很多,誇獎了。”

  “我覺得你要不學法術去當明星也可以,你長這麽帥一定能很紅。”

  我和鄧飛他們在涼亭背後聽着這對話,忽然醒悟小畢爲什麽要我多在白鹿上留幾天,哎,真是丢臉……

    

  晚飯結束後,我們都沒找到那隻狐狸,我決定在今天晚上探探顧銘的口風,或許那狐狸已經被送走了,一邊往卧室走一邊想着,不注意就撞到了人,那人力氣真大,我被撞到了地上,胳膊擦破了,擡眼看去,對方竟是一個極美的女子,柳眉杏眼,一身白衣,卻有種驚豔的感覺。
  顧銘失蹤了。

  昨天晚上,我本想問問小狐狸的事,沒想到滿院子也找不到他,手機也關着,大概是沒電了,忽然想起他會不會是回二狗山莊捉那女鬼去了,一邊着急一邊去問蒼義道長,結果道長告訴我三個字“不可能” 。

  再後來,小畢他們和白鹿山衆人開始分頭尋找,我和鄧飛也沿着下山的小路走去,走到半截,忽然聽到有女人說話的聲音,那聲音離得較遠,風斷斷續續的吹過來,聽不真切。

  順着聲源走去,聲音漸漸清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說道,“我就是喜歡你,當初在山林裏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你知道你嫌棄我是妖……但我哪點比不上那笨蛋……不管,我跟定你了,我最喜歡顧銘了……”

  顧銘?

  難道顧銘在這裏?

  已經是淩晨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山太高,離月亮很近,月光散散灑下來,居然能看清近處的景象。

  輕聲走過去,漸漸看清兩個人站在樹下,一個白色衣裙,面容美豔,修長白皙的手臂緊緊的攀附在另一個人身上,頭微微的歪着,靠在那人肩膀上,甜甜的笑着。我認得她,在晚飯後她曾經撞倒了我,沒想到這麽快又見面了。

  而另一個人呢,也笑着,一手摟住那女孩,一手輕輕的拍着她的頭,寵溺的歎息,“顧銘也喜歡你這個小家夥啊……”

  這個人我也認得,怎麽會不認得呢,我不正擔心着急的找他呢嗎?

  顧銘,沒事就好。

  悄悄退了回去,對鄧飛笑笑,小聲說,“回去吧。”

  鄧飛張了張嘴,終究還是什麽也沒說,拉了我就往山上走,到了住處,他臉色難看的把我推進屋子,說,“收拾東西,回學校。畢業論文必須要做了,老師打電話來催了。我去告訴道長他們一聲,小畢和賈延遲可以多留幾天,他們的課題不着急。”

  我點點頭,鼻子開始發酸,自嘲的笑笑,把本就沒多少的東西裝在包裏,和小畢他們說幾天後學校見,小畢靜靜的看着我,然後笑着打我一拳,讓我趕快滾蛋,别妨礙她泡帥哥。蒼珍珍送我們從後山的近路下去,鄧飛叫了車,我們坐車去蘇州,開車前,珍珍揮着手低聲說,“這麽着急嗎?大半夜的就走……”

  到了蘇州,本以爲鄧飛會住一晚再走,沒想到他拉着我直奔車站,嘴裏說,“正好有一趟車,如果坐飛機要等到明天中午呢,還是坐車節省時間。”

  我鼻子更酸了,坐車大概要明天晚上才到,而飛機不過兩個小時,鄧飛隻是想讓我快點離開這裏吧,這樣費心的找這麽多借口真是難爲他了。

  上了車就睡覺,睡覺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事……

  中午時,再也不能強迫自己閉着眼睛了,起來吃飯,兩大碗炮面,三根火腿,四個茶葉蛋,吃飽好舒服……

  晚上,終于到站,下了火車又上汽車,本以爲會回學校,沒想到卻停在别處,鄧飛說這是他租的房子,我笑着說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租了這麽個好地方,他瞥了我一眼,“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鄧飛煮了夜宵,我因爲中午吃的太多,看着香噴噴的湯團直溜口水,而胃卻一直拒絕嘴巴行動,美食在前,無法盡受,哎,這是最郁悶的事……

  睡覺前發現手機找不到了,回想起來,怕是丢在了車上或者别的地方,丢了就丢了吧,破财消災。用鄧飛手機給老媽老爸打了個電話告之此事,說這些天做畢業設計可能會很忙,有事再聯系。

  還手機給鄧飛時,他用琢磨不定的眼神看了我半天,我覺得他肯定是心疼長途電話費了,小心眼啊小心眼,給了他一個鄙視的大白眼,撲倒在床上,睡……
  拍拍屁股站起來,她低聲說抱歉,我笑着搖搖頭,走掉……
  
“……”
我恨顧銘……
  早上一睜眼就看到鄧飛的臉,吓了一跳。

  鄧飛說,“我這麽帥,你怕什麽啊?”

  我說,“你太帥了,我自卑,”

  他得意的笑着,“那是。老師又打電話了,論文題目下來了,咱倆是一個大課題的兩個部分,不難做,最近不用去實驗室,先查查資料就行。”

  “恩。”

  “那這幾天哪都别去了,專心看看書,上網查閱些文獻……”

  “鄧飛。”我打斷他,“别說了,不用這樣。”

  一時間沉默。

  “小莫啊,不問清楚嗎?”鄧飛拍拍我的頭。

  “怕問不清楚。”

  “你總是這樣,如果我不帶你回來,你也會自己一個人跑掉吧?”

  “……”

  “心情好的時候會挑食,心情不好的時候什麽都往自己肚子裏塞,昨天裝笑累不累?”

  “……”

  “平時做事都莽撞得很,這次倒小心翼翼起來了,回來是要好好想一下吧?”

  “……”

  “對這份感情沒信心嗎?還是對他沒信心?”

  “鄧飛,我餓了。”

  “我去做吃的。”

  “昨晚的湯團還有剩嗎?先讓我吃點。”

  “你……本性難改……”

  中午,鄧飛告訴我顧銘大概已經回來了,給他打了電話。

  我點頭,沒問他們說了什麽,隻是覺得我還要想想,究竟想什麽,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想要好好想想。

  晚上,我吃了鐵闆鱿魚、糖醋裏脊、蝦仁黃瓜、還有枸杞銀耳湯,鄧飛手藝什麽時候這麽好了,想不明白,哎,不想了……

  05年4月21日 小雨,睡覺

  今天上午下起了小雨,昨天一直沉着臉的天終于哭了。

  我和鄧飛開始着手論文了,我的題目是某基因片段的克隆,現階段無非是上網查詢一下資料,整理實驗思路,但期刊網關于此基因片段研究的文章很多,我們先是下載了很多,再一個一個打開過濾留下對自己有用的。

  就這樣,一直忙到中午,肚子開始叫嚣,鄧飛去做飯,我打算去廚房做下手,但是忙活了半天,發現自己隻是個添亂的角色,鄧飛瞪着我切的粗細不均的黃瓜開始揮手趕人,“你去玩一會兒行不行,廚房殺手!”

  我看他穿圍裙叉腰的樣子忽然覺得汗顔,于是灰溜溜的走掉……

    

  廚房傳來好聽的作飯交響曲,我打開QQ玩遊戲,剛一上線,就發現消息嘀嘀的響個不停,小畢說,“我發現蒼義道長房間裏可以上網,他整天在QQ上聊天,老妖精!”

  “我覺得蒼朗越來越帥了,整天纏着我,真沒辦法。”

  “賈延遲讓我告訴你少吃點。”

  “還有,我們替你報仇了,那狐狸快沒毛了。”

  “恩……顧銘在你們走後也連夜回去了,他臉色很難看,别想太多,你知道的……”

  一個陌生人說,“想看最近的武俠、言情、恐怖、黃色小說嗎?請進入http:www.xxxx.com,還有漂亮mm等你哦……”

  另一個陌生人說,“遊戲天地,盡在xx網,最新網遊,笑傲江湖,讓你領略虛拟世界的愛恨情仇,點擊下面網址進入……”

  最後還有條奇怪的信息, “回來了,遊戲就開始吧。”

  正納悶時,消息又開始嘀嘀的響,打開來。

  “爲什麽走掉?”

  心一沉,是顧銘。

  手指僵硬了半天,不知道說些什麽,爲什麽走掉,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和顧銘認識不過一個多月,他有好多事都是我不曾知道的,我甚至有時候覺得他神秘得像個陌生人,無論何時,我都在不斷的認識他,也在很短的時間裏遭遇到太多的東西,心裏知道他是個不錯的人,也知道自己很喜歡他,可在一起後總是莫名其妙的覺得不安定,或許是我的錯覺,更可能是對自己沒信心,那麽優秀的他和如此平凡的我,自己想想都像占了很大的便宜。那天晚上看到那樣的情景,知道可能是誤會,可就是想逃開,那樣的景象任誰看了都覺得很美,不忍打擾,我那時也覺得自己是多餘的。鄧飛問我是否對顧銘沒信心,或者對這份感情沒信心,我想了整晚才發現是我對自己沒信心,沒有什麽值得驕傲的東西可以抓住他,所以覺得不安吧……

  “不信任我嗎?”那邊又發來信息。

  搖搖頭,不知道說什麽。

  “小白隻是個孩子,雖然在山林裏修煉了百年,可心性依舊是個孩子,你怎麽會誤會我?明明該了解的。”

  不是誤會你,我暗自想着,卻無法開口。

  “不是說好了嗎,要一輩子在一起的,你怎麽可以逃跑?”

  一輩子在一起?忽然想起張愛玲的話: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實在是最悲哀的一首詩,生與死與離别,都是大事,不由我們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們人是多麽小,多麽小!可是我們偏要說:“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也不分開。”好像我們做得了主似的。

  如果上天讓顧銘遇到另一個小狐狸,不是孩子的小狐狸,比我好一百一千倍的人,那平凡的我又會拿什麽留住他。

  “你在鑽牛角尖對不對,你又亂想什麽呢,笨蛋,平時想東西都閑累,這個時候倒開始想了。我來接你,我們該好好談談了。”

  過了很久,顧銘終于打出這一串字符。

  我搖搖頭,忽然覺得自己很丢臉,有點心虛的感覺。

  猶豫中,發現後面有兩道視線,轉過頭,看到鄧飛端着盤子站在我身後盯着電腦屏幕,半晌,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吃飯了。”

  午飯吃的很壓抑,大家各有心事似的,誰也沒說話,洗碗的時候,鄧飛走過來問我要不要見顧銘,我想了想,依舊沒吭聲。

  “你到底愛不愛他?”鄧飛把我拉出廚房問着,“你要是不想繼續這份感情的話就換人,我……”

  正說着,鄧飛的電話響了,他看了我一眼,無奈的接起,原本就沒展開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挂了電話後隻對我說了四個字,“高姨死了。”

  我一愣,看着他的臉色,手微微抖了一下,那種不好的感覺又湧了上來,高姨死了,爲什麽死了。

  “在山莊裏死的,公安局已經封鎖了現場,誰都進不去,山莊裏有個人給顧銘打了電話,他說高姨死的奇怪,樣子……也……也挺可怕的,怕不是被人害死的。”

  我一驚,鄧飛咿唔的言語裏,我知道高姨死的肯定很難看,腦子裏忽然出現第一次看到的那個中年女人,大聲的說着話,笑得很無防備,擔心的去看醫院照顧顧銘的樣子還曆曆在目,這人怎麽說沒有就沒有了,當初賈延遲假死時,同樣的心痛襲來。

  “我們去‘月色’。”鄧飛忽然拉過我說道。

  又是一愣,“月色”,好久沒去了,顧銘……

  不漏痕迹的點點頭。

  下車後,擡眼就看到了站在車站牌下的顧銘,像從前一樣懶懶的站着,眼睛深得像海。鼻子丢臉的開始發酸,鄧飛輕輕拉了我一下,我甩甩頭對他笑笑。

  走近了,顧銘盯着我,淡淡開口,“小馬虎,手機丢哪裏了?”

  好幾天,見面第一句話竟是這個,呆呆的搖頭,“不知道,忘了。”

  “你啊,總是這麽迷糊。”溫暖的手放在我的頭上,鼻尖紅了,眼淚啪的一聲打到地闆上。低着頭,喃喃的說,“快走吧,我想知道高姨的事。”

  顧銘歎了口氣,拉住我的手往巷子裏走,他的手很暖。

    

  一進月色,就看到夏殘月風一樣撲過來,笑得和朵花似的捏我的臉,“哎呀,我家小莫來了,我家鄧飛也來了。”

  “誰是你家的?”鄧飛翻了個白眼,嘟囔着。

  “高姨到底怎麽了?”我開口。

  夏殘月一頓,看了看顧銘,端了幾杯水過來坐下說道,“死了。”

  “我知道,怎麽死的?”

  “截肢,四肢和頭被割下來,卻沒流一滴血,皮膚嚴重灼燒,燒痕的形狀是不規則的花形,深已入骨。”

  手指甲掐進沙發,全身冰涼,不能想象高姨的樣子,光是聽夏殘月說就已經忍受不了了,到底是誰這麽殘忍,爲什麽這麽對她。

  “不是人做的。”夏殘月又加了一句。

  “爲什麽?”

  “山莊的小陳打電話來說高姨死時那眼神分明是見了什麽非常可怕的東西,我們用幻影大法看到了山莊裏的情況,高姨身上的傷口有一絲唳氣,之所以不流血是因爲唳氣把血封住了,而那她身上的花形,我們覺得很奇怪。”夏殘月說道。

  “怎麽奇怪了?”鄧飛插嘴問道。

  “雖然淩亂,但絕對是一種花,那花形燒成百态,什麽時期的花形都有,像是從發芽到死亡的全過程,不是常人所爲。”

  “什麽花?”

  “不知道,但是我把那花畫了下來,你們拿去學校問問教植物的老師。”

  “好,我去。”鄧飛接過畫,看了看我,走了。

    

  夏殘月去擦桌子,進來之後一言不發的顧銘坐在我旁邊繼續沉默,我玩着手裏的玻璃杯,透過水看手指放大變形,但旁邊灼熱的視線讓我不安,是該說點什麽吧。

  “好玩嗎?”顧銘終于開口。

  “什麽?”

  “杯子好玩嗎?”

  “啊?哦,還行。”

  “跟我去後院。”顧銘忽然站了起來,搶過杯子扔到桌子上,砰的一聲巨響,吓到了周圍的客人,大家紛紛側目。

  不理會周圍的目光,拉過我就往後院走,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手卻攥得我很疼,我覺得他在生氣,很生氣,可眼睛卻沒有一點怒氣。

  進了屋子,盯着我看了半天,直到我渾身發毛,他才開口說道,“他那是什麽眼神?”

  “啊?”

  “鄧飛那是什麽眼神?”

  “什麽什麽眼神?”忽然覺得莫名其妙。

  “他憑什麽那麽看你,像是不放心把你留在我這裏似的,不帶你回學校,還說那樣的話,他什麽用心?”

  “啊?”

  “我都看到了。還給你做飯,以爲我不會做飯似的。”

  “啊?”

  “我用幻影大法什麽都看到了?”

  “啊?”

  “不許住那裏了,去學校住,要不就在月色住,總之不準和他在一起。”

  “你用幻影大法監視我?”

  顧銘愣了一下,然後抱住我,在我頭頂輕輕歎息,“爲什麽不吭一聲就走掉呢?不知道我會擔心嗎?我一回去看不到你,他們告訴我你走了,小畢還狠狠的跺了我一腳罵我是混蛋。我猜你肯定是誤會了,就連夜趕了回來,打你電話也關機,你怎麽就不知道我有多着急。你怎麽就不問問清楚就跑掉呢?就算不問也應該明白吧,我怎麽會丢開你呢?”

  身體微微發抖,天怎麽一直下雨。

  “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抱着别人了,即使那不是人,隻是個小狐狸。”

  “狐狸精。”

  “你啊。”顧銘無奈的笑笑,“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麽,但請别再害怕了好不好,小石頭都給了你,什麽都給了你,還在怕什麽,對我有點信心,對自己也有點信心,我的小莫比任何人都好,雖然粗心、迷糊、胖胖的,但是任何人都比不了。要是還不放心,我就找個情蠱來……”

  “别說了,肉麻,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那還鬧不鬧脾氣了?”

  “那你幫不幫我拔狐狸毛?”

  “那個……小畢她……已經動手了……”

  啊?忽然想到上午小畢的留言,難道真的拔了?瞪大眼睛看着顧銘,顧銘苦笑着,點點頭。

  我忽然覺得小畢是全世界最彪汗的女土匪,我最愛的女土匪,偷偷的笑着,猛然想到一件事。

  “你問清楚小畢那黑影的事了嗎?”

  顧銘搖搖頭,“她完全不記得了,看來事情真的麻煩了。”

  我歎口起,走一步是一步吧,這時猛然又想起一事,“顧銘,你用幻影大法看到我了是不是?”

  “恩。”

  “你……有沒有偷看我洗澡?”

  “……”

  “說!”

  “沒有,看你還不如看别人。”

  “……”

  “看點身材好的。”

  “顧銘……”

《 本帖最後由 athena1018 於 2010-8-7 13:29 編輯 》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0:53:29

05年4月22日 大雨

昨天的雨停了一陣,夜裏又繼續下着,直到天明,空氣裏潮濕的氣息和泥土的芬芳泛進了屋子,清爽卻又陰沉。

鄧飛說那花是月下素,我們上網查了一下,夏殘月看着圖片點點頭,“純白色……暗香浮動……”

我的神經忽然在一瞬間似乎被什麽觸碰了一下……

清晨醒來,顧銘站在床邊笑得很詭異,我吸吸鼻子,臉色一變,迅速洗漱完畢,和顧銘逃似的離開“月色”,夏殘月又煮了小米粥,不跑不行。

去街邊小攤上要了兩碗豆腐腦,幾根油條,雨水滴答的從簡陋的棚子邊落下,水簾洞似的。吃完又要了一份,想帶回去給鄧飛,顧銘擺了擺手說他天剛亮就走了。

回“月色”後,夏殘月端着一鍋小米粥氣憤的從我們身邊經過,然後挂了停業的牌子,帶着一股粥味兒忿忿的說,“走吧!”

我這才知道今天要去公安局看高姨,顧銘說山莊依舊封鎖,屍體其實早就運回來了,法醫做了幾次檢查也沒任何線索,所以他要去看看。

“這樣的案子,屍體可以讓外人看嗎?”站在公安局門口,我小聲的問着。

夏殘月翻了個白眼,“我們又不是外人。”

發愣的空檔,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從裏面走了出來,沖我們笑笑,夏殘月挽着他的手臂,說,“你們準姐夫,高天。”

顧銘笑笑,“局長姐夫好。”

我有種想暈倒的沖動……

夏殘月和高天走在前面,我和顧銘走在後面咬耳朵,我問,“夏殘月什麽時候給你弄了個姐夫。”

“從杭州回來後,說是他來‘月色’喝酒認識的。”

“那才幾天啊?都準姐夫了,太快了吧?”

“我們家傳統,速戰速決。”顧銘笑得像隻狐狸,“你看他怎麽樣?”

“看上去不錯,肯定是個正經八百的人,沒想到也會讓咱們走後門。”

“哼,要不是他沒辦法了,怎麽會讓咱們來,這人是個老古闆。”顧銘撇了撇嘴,“公安局是經了無數案子的地方,有些事自然是心照不宣的,暗地裏與靈異界的人也沒少打交道。夏殘月早就告訴過他我們家懂這個,出事的時候也說過高姨的死不是普通謀殺案,可他非要公事公辦,解剖檢查了好幾次一點結果都沒有,局裏的人都暗示這案子有問題,要不是今天淩晨屍體切口上的唳氣開始漸漸消失,有血水滲出,他們又檢查不出問題,這才同意我們過來的。”

我點點頭,轉眼到了停屍間的門前,一股陰冷撲面而來,果然是唳氣的味道,跟在顧銘身後進去,心裏是滿滿的恐懼,不是恐懼死去的人,而是恐懼高姨的樣子,無論如何我無法把那張燦爛的笑臉和他們描述的樣子重合在一起,可如果她的死狀比描述的還可怕,我将如何去想念那笑臉。

砰!

冰櫃被打開,拉着顧銘的手一緊,夏殘月和高天站在我們前面,半晌,夏殘月轉身看看顧銘說,“你去看看吧,果真是白色的。”

我剛要上前,夏殘月卻一把攔住,“你别去了。”

我身體一頓,自然知道她怕我看到那樣的情景受不了,搖了搖頭,跟着顧銘走上前,低頭看到安靜的躺着的高姨,冰冷的氣息混合着異樣的氣味襲來,四肢與身體分了開,切面整整齊齊,拼湊在一起,卻沒有縫合,頭顱也整齊的擺在上面,臉被從中間切開,眼睛緊閉上,是被别人合上的吧?嘴大張着,臨死前是在呼救嗎?左右臉頰一邊一朵盛開的花,身體上也布滿了葉子和花莖,還有各種形态的月下素,隻不過那花是被灼燒而成,焦黑的肉形成的花再也不是純白的顔色。所有切口的地方開始流出血水,即使躺在冰櫃裏,那血水卻不見凝結。如果遠遠看去,大概隻是一堆焦肉吧。

眼前一黑,一雙手捂上了我的眼睛,顧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别看了。”

身體顫抖着,臉上全濕了。

走到高天的辦公室,顧銘輕輕拍着我的背,我腦子裏卻全是那奇怪的燒傷,心堵得難受得要死。

“我們無法解釋,零下20度還能流出血水。”高天歎了口氣。

“是唳氣。”顧銘說道,“唳氣淡時是淺白色,濃了是紫色,若那鬼怪強大到一定程度,身上的唳氣卻可以由紫色化成純白,高姨身上的唳氣就是純白的,所以兇手不簡單。唳氣極寒,她死時,所有切口和血管被唳氣包圍,血被封住,雖然置身冰櫃中,但那溫度與唳氣相比卻是很高的,如今唳氣漸去,被凍僵的血猶如置身溫水裏的冰塊,所以開始融化。”

高天皺着眉頭仔細的聽着,思索良久,然後又問道,“你們可以招魂嗎?”

“你是想找到高姨的魂吧,”夏殘月接口道,“被唳氣所傷的人死後不能自己去投胎,自然變成鬼魂,可我們……卻找不到她的魂。”

我一愣,擡頭看着他們問,“爲什麽?”

夏殘月和顧銘同時搖頭,顧銘說,“一得知高姨出事,我們就想到了這個辦法,可試了好多次卻不行,所以,她的魂不是被滅了,就是被人刻意困了起來。”

“那怎麽辦?”我問。

顧銘轉頭看着高天,說道,“我想去二狗山莊看看。”

高天頓了一下,搖頭拒絕,“不行,那可是犯罪現場,我們的人守在那裏查看是否有兇手留下的蛛絲馬迹,你們不能進入。”

我聽着他的話,心想這人果然是個老古闆,如果他都這樣死闆的破案,怎麽當上局長的?屍體都看了,看看現場又怎麽了,我們又不是兇手。

“我就是怕你們的人把那點蛛絲馬迹也弄沒了。”顧銘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

高天眉頭皺的更緊了,夏殘月順勢說着,“是啊,有些東西常人是看不到的,如果不小心弄亂了,更不好破案了對不對?我們就去看看,用幻影大法也看不真切,也幫不了忙,大家都想讓這事情早點水落石出不是嗎?”

高天點了支煙,抽了兩口,終于點點頭,“我會讓他們别亂動,明天清晨再去,現在人多,影響不好。”

我無奈的悄悄歎了口氣……

中午高天因爲工作很晚才結束,夏殘月說要等他吃飯,我和顧銘就早早回“月色”。顧銘親自下廚做了好多菜,我卻沒什麽胃口,拿着筷子挑了根油麥一點點嚼着。

“多吃點。”

“會胖。”

“早就很胖了。”

“沒胃口。”

“你……是不是嫌我做的不好吃。”

“挺好吃的。”

“那就是做的沒鄧飛好吃是不是?”

“恩?”

“爲什麽他做飯你就吃那麽多,我做飯你就沒胃口?”

“真是天外飛醋。”

“……”

“……”

“不鬧了,多吃點,我知道你心情不好,高姨的事早晚會解決的,倒是你可别把胃又弄壞了,我聽小畢說你總是不規律吃飯,然後胃就疼……”

下午上網讓鄧飛把我查的那些資料給我傳過來,論文的事不能忘了。鄧飛問我這幾天是不是不回來了,我說是,明天還要去二狗山莊,問他要不要來“月色”和我們一起去。鄧飛語氣冰冷的說,“不用,我自己開車去。”

我覺得他心情不好,大概也是因爲高姨的事吧。

晚上,顧銘從外面回來,丢給我一個新手機,“這幾天太忙,下午才有時間去買,你用這個,省得大家都找不到你,還有,你媽給我打電話問你這幾天怎麽樣,我說你能吃能睡。你給阿姨回個電話。”

05年4月23日 雨依舊沒停

  淩晨3點起床去二狗山莊,高天開車,5點到達。

  記得每次來這裏,第一個看到的就是高姨的笑臉,可如今……

  歎了口氣往裏走,夏殘月和顧銘卻在大門外停下了腳步,兩人看着大門各自掐指,然後互相點頭,分别朝門兩側走去,下一秒手裏多了三張符,右手一翻,那符便嗖的一下鑽進地面消失不見。

  高天顯然是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在我旁邊愣了一下,轉眼便恢複平靜的神色,果然鎮定得很。

    

  進了大門是滿院的花草,風一吹,泥土的香氣混着植物的清香撲面而來,很舒服,但是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高天帶我們去了高姨出事的房間,因爲被封鎖,裏面落了一曾灰塵,顧銘讓我們留在外面,自己一個人進了去。他站在屋子中間,擡眼掃視一周後,飛身在屋子的上下八個死角各貼了一張符,那符轉眼入牆不見,整個屋子仿佛被一張無形的網牢牢的困了起來。

  顧銘招了招手示意我們進來,屋子裏家具和物品整齊的擺設着,沒有任何打鬥過的痕迹。

  高天指了指靠着牆的床說,“屍體是在這張床上發現的,燒傷嚴重,而屋子裏卻沒有任何灼燒過的痕迹,所以,一開始我們懷疑這并不是兇案的第一現場。但是根據山莊其他人提供的線索,死者晚上11點半進房休息,12點半從房裏傳來一聲驚叫,十分鍾後,山莊的工作人員把門撬開,這期間,死者并沒有走出房門一步。而屋子裏的窗戶是緊閉的,沒有破損的痕迹,屋子裏也沒有任何不明腳印或者纖維,更沒有可以引起焚燒的物質。根據死者的被分屍的狀況,我們排除了自殺的可能性,但兇手是如何進入這間屋子,死者被什麽所焚燒,她身上的花紋又代表什麽,我們還無法解釋……”

  顧銘走到床前仔細查看,我也蹲下來看着雪白的床單,無法想象高姨在這上面是如何痛苦的掙紮,她到底遇到了什麽殘忍的東西。

  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怕顧銘他們看到,我迅速低下頭,鼻尖挨到了床。

  忽然一股淡淡的香味從床單上傳來,記憶一下子被這香味扯了出來。

  “是那女鬼,顧銘,是她,就是這個味道。”我跳了起來驚叫道,“我每次來山莊的時候都聞到這個味道,本以爲是花香,但那時還沒入春,山莊裏沒有任何開花的植物,後來那女鬼出現時,這味道又傳來,而且極濃,就像是從她身上散發出的。剛才進大門時,聞到滿院的花草香,總覺得缺了點什麽,現在明白就是少了這個香味兒。”

  “你是說這床單上有那個香味。”高天走過來問道。

  “就是這個味道,不會錯。”我點點頭,果真是那女鬼害了高姨。

  顧銘皺了皺眉,低頭聞了聞床單,然後掀起一角,眼睛一亮,伸手在縫隙裏挑起了一根頭發,若有所思的表情閃過。

  夏殘月在各處看了一番說,“沒有任何魂魄的殘存,也沒有施了破魂法術的痕迹,看來高姨的魂魄是被人刻意困了起來。”

  顧銘站起來把那根頭發交給夏殘月,夏殘月接過看了一眼,頓時露出驚喜的表情,急忙收好說,“這下好了。”

  “怎麽?有發現嗎?”我問道。

  夏殘月笑笑,“回‘月色’就知道了。”

  高天看了我們一眼,沉默着關上房門一起離開

  車子在開往“月色”的途中出了問題,高天打電話叫人來幫忙,我和夏殘月則坐在路邊吹風,按耐不住又問起,“你們到底發現了什麽?”

  夏殘月捏捏口袋說,“高姨的頭發。”

  “這算什麽發現?”

  “你不懂,人一死,身上的東西自然沒了靈性,我們用普通的招魂術招不來高姨的魂,但可以用她生前身體上的東西把她的魂扯回來,而這根頭發上有唳氣,也就是說,這頭發是高姨遇害前掉落的,上面沾的是兇手的唳氣,如果我們準備妥當,說不定還可以直接追出兇手的下落。”

  “這麽說,馬上就能查出兇手了?”我急忙問道。

  “不能這麽說。”夏殘月搖搖頭,“雖然有了這頭發,但高姨的魂是被人困住的,若那人的法術在我們之上,不但扯不回高姨的魂,還會驚動了兇手。在沒弄清楚他殺害高姨的原因前,我們最好不要打草驚蛇。之前的事顧銘給我講的很清楚,那女鬼的來曆和她背後那人的真正實力我們一點也不清楚,萬事必須小心。”

  心又涼了下來,低下頭歎了口氣,爲什麽讓我遇到這些奇怪的事情。

  “在想什麽?”顧銘忽然走過來坐在我身邊問道。

  “沒什麽,我隻是不明白那女鬼……”突然,腦子裏飛快閃過一個念頭,“顧銘,你記不記得那女鬼曾在你們打鬥的那晚親口承認說她是這山莊的前主人,如果我們從她的來曆查起……”

  “小笨蛋,你現在才想起來啊?我早就告訴高天要他去查那女鬼生前的資料,這一兩天就該有結果了。”顧銘拍拍我的腦子笑着說,“别太着急了,前後這幾件事雖然發生的很奇怪,但從山莊莫名其妙出現的女鬼到高姨的死還有夫易和他們之間的關系,不難看出我們隻是缺了個連接這些事情的線,我有預感,這線馬上就會鑽出來,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靠在顧銘懷裏,聽着他安慰的話,忽然覺得安心下來,一切真的都會好起來吧……

    

  中午,我們終于到了“月色”,剛進門,鄧飛帶着小畢和賈延遲來了,身後還跟了幾人,我一看,竟是白鹿山的蒼雨蒼月還有被小畢盯上的蒼朗和漂亮的蒼珍珍,以及一個看上去很眼熟卻分外奇怪的女生。

  “小畢,你們什麽時候回來的?”我跳上前問着。

  “顧銘給蒼義道長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好在,老師也催我回來做畢業設計,所以大家就一起回來了。高姨出事了你怎麽也不告訴我一聲,你沒遇到什麽事吧?”小畢闆着臉說。

  “我沒事,這兩天光想着怎麽找殺高姨的兇手了,忘記告訴你了。”

  “你沒事就好,高姨的事……人怎麽說沒就沒了……”小畢歎了口氣。

  “你們倆别杵在那了,讓别人進來坐啊。”夏殘月打斷我和小畢,招呼其他人坐下。

  蒼雨蒼月他們笑笑說,“打擾了,此次下山,師父囑咐我們全力協助顧先生,若果真是那鬼怪作祟,白鹿山弟子定竭盡所學捉拿。”

  “謝謝衆位,大家叫我顧銘就好。”顧銘端了飲料和蛋糕出來,“先吃點東西,飯菜一會兒就送來,‘月色’後院多的是房間,吃完東西,你們就在這裏住下,晚些時候,再告訴大家計劃。”

  正說着,飯店送了菜過來,我起身去接東西,卻聽得一個甜甜的聲音有些委屈的叫了一聲“顧銘。”

  轉過頭發現那個很眼熟卻有些奇怪的女孩盯着顧銘露出可憐惜惜的表情,兩手纏出顧銘的胳膊撅起小嘴,像是馬上要哭了。

  這個女孩是……

  “小白?你怎麽來了?”顧銘出聲問道。

  原來是那小狐狸精,怪不得這麽眼熟,但她身上好象少了點什麽似的怪異。看一眼顧銘,低下頭卻接外賣,小畢壞笑着跟來,興奮在我耳邊說,“你看你看,我替你報仇了,沒毛的狐狸哦。”

  我一愣,再看那女孩,身上果真一點毛發都沒有,嘴角抽動了一下,“小畢,你真的把狐狸毛都拔了?”

  “當然,誰讓這隻死狐狸仗着自己長的漂亮就破壞别人幸福,無視你的存在整天勾引顧銘。那天,我從蒼義老妖精那裏偷了一張定妖符,順便順走了一個高級剃須刀,趁那小狐狸睡覺把符貼在它額頭,然後先把它尾巴上的毛剔光,又給它做了個貴賓狗的造型,再拿顔料給它染成火狐,玩完以後又把它身上的毛剔光光,最後要不是蒼朗發現,告訴我們不可以剔白狐狸頭上的毛發,因爲那毛發上有它們修煉的法力,一旦失去,千百年修煉就白費了,我和賈延遲才放過它,不然你現在看看到的就是個光頭狐狸。”

  小畢得意洋洋的說着,我心中的暴力女土匪形象又高大了幾分,但一想沒毛的小白,忽然有股罪惡感冒出。回頭卻看到小白像八爪魚一樣纏着顧銘,罪惡感頓失,惡毒的想:活該!

  午飯期間,小白蹭到顧銘身邊賴着不走,還在桌子底下用高跟鞋踩我的腳,小畢不聲不響的從兜裏掏出個剃須刀玩,小白一瞬間跑得沒影了。

  我愛小畢……

  下午,蒼月蒼雨他們進房休息,小畢借口陪我要求住下,但地球人都發現他盯着蒼朗的眼睛冒着綠光。賈延遲也湊熱鬧住了下來,并拉鄧飛一起住下。至于那隻小白,顧銘安排房間的時候我惡毒的建議把它丢到隔壁的大黃狗那裏做伴。

  未果……

  晚上吃過飯,夏殘月拿出用符包裹好的頭發給衆人看,并告訴大家晚上準備用法術把高姨的魂從束縛的地方救回來。蒼月說她曾經和蒼雨施過強制招魂的法術,或許可以助顧銘一臂之力。夜色濃重,誰也不知道雨什麽時候停……
我笑笑,外面的雨什麽時候停……

05年4月24日 零星小雨
零點三十,“月色”關了門,大家都回到後院裡屋。
小畢、鄧飛、賈延遲、蒼朗、蒼珍珍、小白、高天,還有我堅持擠在屋子邊角,而顧銘、夏殘月、蒼月、蒼雨四人在屋子正中間各坐一個方位,夏殘月拿出那根頭髮後吩咐我關上燈,燈滅的瞬間,屋子裡安靜得讓人覺得窒息。
顧銘曾說過,如果人死後七天不去投胎將會魂飛魄散,很難再轉世輪迴。所以,大家都明白這次的成敗意味著什麼,我們雖然很想知道兇手的底細,但如果能安全救出高姨的魂魄,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
“我施法,蒼月蒼雨收住高姨的魂魄,萬一引來其他東西,顧銘處理。其他人別出聲,站在靠牆的位置,”夏殘月開口說道,黑暗中眾人點了點頭。

此時正是凌晨一點,藉著遠處零星的燈火看到夏殘月似乎拿出一張符咒,口中念念有詞,左手掐成一個奇怪的形狀,那符頓時自燃了起來,瞬間的火光照亮了周圍人的臉,接著便陷入一片黑暗。我正在想這符燒完了怎麼沒反應時,忽然一片金光射出,那本已燃燒完畢的符像鍍了一層金子般又明晃晃的漂浮在他四人上空,夏殘月此時換成右手掐訣,一指指向那符咒,低沉清晰的道了一聲,“走!”
那符咒便化做一道金光飛出屋外,屋子裡又變成一片漆黑。也許是那金色符咒所放出的光太過刺眼,此時視線裡的一切都似乎蒙上了一層霧濛濛的灰色,這安靜的黑屋也顯得越發詭異。



幾秒過後,沉寂的空間裡忽然傳來急促的呼吸聲,我的心一緊,隱約看到夏殘月額頭有晶亮的汗水落下,難道……
“蒼月蒼雨準備好收魂,顧銘小心,那東西追著來了。”夏殘月快速喊著,話語裡夾雜著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話音剛落,一道金光飛入,似乎是剛才那符咒,符咒後面緊連著一點白光,努力拉扯著那白光進入蒼月蒼雨身邊,此時蒼月蒼雨忽然飛身而起,雙手交握,蒼月高喊一聲,“收!”
那符咒連著白光便直直被吸入他二人雙手交結處,光芒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蒼月蒼雨分開的雙手處哪還有什麼符咒,只有一個核桃般大小的明黃小盒靜靜不動。



“來了!”夏殘月的聲音響起,眾人的身體緊張的一繃。
身邊的小畢握緊我的手,從剛才夏殘月的辛苦可見,那東西絕對不好對付,而且大家都知道,這次追來的東西很可能就是殺害高姨的兇手,即便不是,收服了他也肯定對整個案件甚至前後幾件事有或多或少的幫助,但如果這東西太厲害,顧銘他們幾個怕是會有危險。

想到此處,身體不自覺的抖了一下,小畢似乎感覺到了,更加用力握了握我的手,挑眉用眼神示意我看對面。我這才發現蒼朗和蒼珍珍似乎也拿出了各自的薄劍做好了應敵的準備,眼睛緊盯著窗口的方向不動。


就在這時,一道白影嗖的一聲從窗口飛入,眼光一頓,果然是那二狗山莊裡被顧銘所傷的女鬼。那女鬼一來誰也不看,直直對著蒼月蒼雨衝去,眼睛盯著他二人手裡的明黃小盒,右手忽的伸出,五個指尖竟是長長彎曲的獸甲,看似鋒利異常。

蒼月收那小盒入懷,和蒼雨靈活的分往兩側躲開利刃。女鬼緊接著把右手集滿唳氣朝蒼月的方向揮去,此時只聽得 的一聲,唳氣似乎被什麼擊散,陰冷瀰漫在房間裡,再一看,原來是顧銘跳了出來,不知用了什麼法術擋下了女鬼。

女鬼顯然認出了顧銘,冷笑著掃視周圍的人,眼光卻在看到我這邊時一頓,視線不是停留在我身上,而是我身邊的小畢,那目光射過來,小畢握著我的手一抖,臉上似乎有驚恐和不解閃過。

“要是不想魂飛魄散就快點滾,你這次不會像上次那麼幸運了。”顧銘冷冷的開口,夏殘月、蒼月蒼雨以及蒼朗、珍珍等人手裡拿著法器也直指那女鬼,女鬼看了看他們,想是鬥不過,袖子一揮轉身便消失無蹤。

“就這麼放她走了?”女鬼剛走,一直沒說話的高天來到夏殘月跟前扶著他一邊查看是否受傷一邊問道。


“當然沒有這麼簡單,剛才我趁與她一擊時,已將追蹤的符咒粉末散在她身上,這符是從蒼義道長處得來的,沾衣即入。”顧銘笑笑說。

此時蒼月把懷裡的小盒拿出給了顧銘,“魂魄在這裡面。”

我一愣,原來剛才跟著那道金色符的白光竟是高姨的魂魄,想來現在已經被放在這明黃的盒子裡。
“現在把魂魄放出問話嗎?”蒼月繼續問道。

“不,大家都累了,早點休息吧,剛才那白光微弱,想來高姨被困時受了不少苦,反覆招她出來恐怕會耗盡經歷,所以今晚我送她輪迴前再問吧。”

蒼月等人點點頭,各自回房,我剛想跟著離開卻發現小畢依舊緊緊的攥著我的手,臉色並不好看。

“你怎麼了?”

“不知道,剛才看到那女鬼時……覺得很熟悉,但又想不起來了,感覺……就好象和自己很親密,仿佛是很好的朋友或者親人……”

“親人?你沒搞錯吧,那個是鬼啊!”我一手拍在小畢腦袋上。

“哎呦,你拍那麼狠幹什麼?這身體被夫易佔著的時候說不定和你女鬼熟的很,你不是說顧銘好象在二狗山莊看到我救走了那女鬼嗎?”小畢揉著腦袋鬱悶的說。

“就算那個黑影真的是你,怎麼會有什麼親人的感覺啊,夫易還有個姐姐怎麼地?”

“我怎麼知道,我就忽然感覺到那個感覺了。”

“你的感覺器官肯定有問題了。”

“……”小畢撇了撇嘴和我走出去。

剛出屋子門口就看到小白和顧銘小聲的嘀咕著什麼,看到我們出來,她朝我翻了個白眼,又古怪的看了小畢一眼走掉。

“小莫,來我房間。”顧銘招了招手,我看到他剛才把高姨的魂魄收了起來,想來是要和我說這個事吧。


“呀,你倆住一起了?這麼快!”小畢一臉興奮的八卦,完全沒有剛才鬱悶的樣子了。

“你少胡說,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整天眼冒綠光的盯著某人。”

“你罵我是色狼?”

“呀,你終於覺悟了。”

“切,早知道不幫你拔狐狸毛了,沒良心啊沒良心……”小畢一邊說著一邊搖頭晃腦的回房睡覺。

我抬頭看看天空,雨已經停得差不多了,不時星星點點落下幾滴,快點晴天吧。

跟著顧銘進了屋子,“什麼事?”

“餓不餓,我看你晚上沒吃多少東西。”顧銘笑著拿出一個大盒子,“乳酪蛋糕,晚上買的。”


“啊,你什麼時候去的,我都沒發現。”盯著蛋糕撲了上去。

“你整天瞪著小白,哪有工夫注意我啊?”顧銘嘿嘿壞笑著說。

給他一個大白眼,“找我來就是吃蛋糕啊?”

“當然,你以為還有什麼?”

“高姨的事……還有那女鬼的事……”停下手裡的叉子,忽然又沒了胃口。


顧銘走過來用雙手環住我,“別想了,一會兒吃完好好的睡一覺,那些事我會處理的。”

我笑笑,“對了,剛才小白和你說什麼呢?”

“她……”顧銘頓了頓,“她說小畢和那女鬼有很深的關係。”

“啊?”

“妖的嗅覺非常靈敏,而且她還是只白狐,白狐在眾妖中的感覺器官最為發達,所以小白剛才自那女鬼一進來就感覺到她和小畢身上殘留的氣息,也就是說夫易的氣息很種很深的聯繫,就好象她們是出自一個個體的兩個部分。”

“停!”我打住顧銘的話,“剛才小畢和我說她也覺得那女鬼和夫易似乎很親密,就像親人。”


顧銘皺了下眉頭,思索一陣說,“這個不急,等晚上叫出高姨的魂魄,或許可以知道一二。”

我點點頭,擦擦嘴角,“吃飽了,我走了。”


“這就走了?”

“那還怎麼樣?”


“都沒什麼對我說的?”

“恩?”

“我今天晚上打女鬼時帥不帥?”顧銘挑挑眉毛。

“那個……我沒看清楚。”

“……”

“……”

一覺醒來已經是早上九點了,叫醒小畢去吃早飯,卻在廚房看到小白瞇著桃花眼從後面抱住顧銘撒嬌,還吐著舌頭做出一個賤賤的表情故意氣我。

轉頭當作沒看見般走掉,小畢瞪大了眼睛問我,“你不生氣啊?”


我說,“我已經出離憤怒了。”

小畢說,“這是一個多麼高的境界啊……”

中午,顧銘懊惱的告訴我們貼在那女鬼身上的追蹤符顯示到二狗山莊附近就失靈了,小畢說蒼義道長是個老騙子,然後把蒼朗拽走要到處逛逛,蒼珍珍小聲的問鄧飛是否可以也帶她去隨便轉轉,鄧飛點點頭,我這才發現他這幾天沉默得很,難道鄧飛放棄一貫的溫柔,改走冷酷路線了……

下午,老師打電話來通知我藥品已經齊全,可以開始實驗了,我手忙腳亂的開始整理前幾天做好的畢業設計實驗初稿,小白不知道從哪又冒出來,在我背後極其鄙視的說了兩個字,“豬頭。

這以至于晚上看到一只從“月色”經過的小白狗時,我有種想去拔毛的衝動,小畢說那時我的眼睛裡有兩團小宇宙要爆發了……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0:54:23

05年4月25日 那邊的天應該很藍吧


今天客人不多,“月色”早早關了門,顧銘拿出那個裝著高姨魂魄的明黃小盒時,我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高天很早就等屋子裡,這次把高姨魂魄送去輪迴前的問話他很是在意,大家都知道事件的突破口很可能就在此,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高興的神情,相反,陰霾……


還是在昨天招魂的那個屋子裡,夏殘月席地而坐,從顧銘手裡接過明黃小盒,右手食指和中指豎起,輕輕點與盒上,那盒子忽然變了形,皺皺巴巴的成了一個黃色紙團,下一秒那紙團舒展開來,竟然是昨天招魂時用的那張符咒,符咒瞬間消失成灰,一道白光躍起,模糊中漸漸成了形,漂浮在屋子中間,正是高姨蒼白虛弱的身體。


“高姨……”看著那已然沒了笑容的臉,我禁不住哭著叫了出來。


高姨轉過身看著我們點點頭,“謝謝你們救我出來。”


“我是負責你這個案子的警察,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高天忽然站出來問道。


高姨身體一抖,淡白色的魂魄越發顯得不安,必定是想起被殺時的痛苦,臉上凝聚出悲戚的表情,兩行血淚流出。顧銘在我身邊輕輕說著,“妄死被害的人才會流血淚。”


我嘆了口氣,看高姨也不抹去那血淚,單是伸出顫抖的手抱住周身哽咽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回房休息,忽然燈全滅了,一個黑影好象從地底冒出來把我猛的推倒在床上,然後身上就像著了火般疼痛,我只記得我大叫了一聲,然後……就死了……”


“是誰把你困了起來?”高天皺眉繼續問。


“不知道,我只感覺到魂魄離了身體,然後就是一片黑暗,感覺有無數張嘴在咬我,骨頭都像被咬穿了似的疼,昏迷中隱約聽見有兩個女人在說話……”


“兩個女人?她們說什麼?”


“聽不清楚,好象是什麼……‘留著讓他們吸了……她看到了也沒發現……假夫易……很成功’”


眾人聽到這裡都是一愣,我心下大驚,什麼是假的夫易,難道附在小畢身上的不是夫易,天啊!


顧銘此刻忽然跳到高姨身前,抽出一張墨綠色的符貼到高姨心口,只見高姨淡白色的虛幻身影忽然漸漸變成實體,像從新活了一般。


沒等我們開口詢問,顧銘倏地拉起高姨的袖子,往那手臂上一看,竟是密密麻麻的牙印,深淺不一,傷口呈腐黑色,幾處可見白骨,甚至……那白骨已被刺穿。


“糟了!”夏殘月在一邊叫起來,“這是讓鬼吸了精魄,是誰養了這麼多極惡毒的鬼怪?”


顧銘抬頭給夏殘月使了個眼色說,“高姨不會無緣無故遇害,我猜想必定是高姨看到了什麼東西,那鬼誤以為高姨會發現什麼秘密而將她殺害,但其後發覺高姨並不知情,於是把她丟給眾鬼吸食精魄,只是他們沒料到,我們竟可以把魂魄給強制招回來。”


“你那天看到了什麼奇怪的事情嗎?”高天急忙問道。


“沒有啊……那天和平時一樣打理山莊……對了,下午客人很少,雨也停了,附近山上的蘑菇正是豐盛的時候,我就和幾個員工去採些山蘑,後來看到有幾株野花很漂亮,味道極香,想挖出來栽培到山莊看看,沒想到竟挖出來幾截骨頭,想來可能是死的動物,也沒在意就下山了……”


“動物的骨頭?怕是沒有那麼簡單……”顧銘低聲說著,抬頭看看高天,高天點點頭,轉身走了。


屋子裡又是一陣沉默,我的心沉到了底,事情果然很嚴重。顧銘拍拍我的肩膀,揮手把貼在高姨心口那張符收了,她的身影又變得虛幻起來。


“高姨,已經快七天了,我送你去輪迴可好?”顧銘看著她說。


高姨看了看我們所有人,滴下兩行血淚用力的點點頭,不再多說。顧銘立刻燃起三張符咒,火光過後似有一束金色的光從遠方射來,高姨踏上那光,轉頭微微朝我們一笑,我似乎又看到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樣子,那個開朗的阿姨大笑著把我們迎進二狗山莊,親切的叫我們孩子。


再一眨眼,光束消失不見,房間裡哪還有高姨的影子,原來,離別如同相遇一樣簡單,只是某些東西再也揮不去了。


喃喃的說了聲,“高姨,走好。”


小畢和鄧飛他們也紅著眼眶,顧銘拉過我低聲說,“高姨心地善良,一般妄死的冤魂都不願投胎,勢要報仇才可,但高姨一點怨氣都不帶就踏步輪迴去了,下一世必定幸福美滿。”


“顧銘,你知道她為什麼不報仇就走了嗎?”


“知道,她相信我們……”


那邊的天應該很藍很藍……

起床後,我和小畢、鄧飛還有賈延遲回了學校,老師對我們設計的初稿還比較滿意,指出幾點需要改動的地方,把畢業實驗記錄本發給我們,我們的畢業設計也正式開始了。

整整一天,我們除了吃飯就是泡在實驗室裡配自己實驗需要的一些試劑,穿著白大褂又是加熱溶解調PH又是滅菌,等到天快黑時才發現兩條腿都酸了。


小畢問,“為什麼做個實驗也能累成這樣?”


我說,“比我端盤子洗杯子痛苦多了。”


鄧飛說,“實驗室太大,儀器放在不同的地方,我們來來回回無數趟,分明就是變相跑了個五千米。”


賈延遲幸災樂禍的看著我們說,“三頭懶豬,這是不經常運動的結果……”


我們極其憤怒的敲詐了賈延遲一頓大餐,賈延遲掏錢的時候感嘆道,“豬的力量是無窮的。”

晚飯過後顧銘打電話過來,聽到我抱怨做實驗太累,通知我今天放假,可以不去“月色”打工


我問他工資扣不扣,


他想想說,“如果你用美人計的話,我可以考慮……”


我捏著自己的臉琢磨了半天,“美人計好象只能讓美人用”


顧銘說,“那咱用胖妞計……”

睡覺前忽然想起一件事,對小畢大喊道,“糟了糟了,賈延遲之前不是死了嗎,他父母和學校都眼看著他火化的啊,他現在又蹦出來那些人怎麼沒反應啊?”


小畢極其鄙視的看著我說,“你反射弧真長,我們在白鹿山的時候賈延遲就和他父母聯繫上了,藉口說他去旅遊了,而顧銘的準姐夫高天局長也通知學校那次不過是長得很像賈延遲的另一具男屍,一切只是個誤會。”


“他們也信?那屍體明明就和賈延遲一模一樣。”


“能不信嗎?公安局都下了通告,再說,他一個大活人蹦蹦跳跳的在他們面前亂竄,誰敢不信啊?他爸媽看兒子沒死,高興還來不及呢,哪還管什麼屍體一不一樣。”小畢翻了個大白眼。 那就好。

05年4月26日 想睡覺的天

早上去食堂吃飯,然後進實驗室幹活。
中午去食堂吃飯,然後進實驗室幹活。
晚上去食堂吃飯,然後進“月色”幹活。
夜裡11點半的時候我困的爬在桌子上,顧銘把我搬到“月色”後院去睡覺。
他總結:林小莫同志是個要錢不要命的人!


05年4月27日 死氣沉沉

早上起床刷牙洗臉去廚房偷吃的,剛翻到一瓶果醬就覺得背後陰風陣陣,嘴角抽筋的轉過頭,發現顧銘叼了半根油條站在背後陰森森的說:果醬十塊一瓶……

8點半剛想回學校,夏殘月接到高天的電話,說是案情有了新發現,讓我們過去二狗山莊看看。想必是又出現什麼奇怪的東西了吧。

打電話給鄧飛讓他幫我請假,顧銘一邊開車一邊說,“白天夠累的了,晚上別來幫忙了。”

我說,“看著工資在我眼前飄走時,渾身上下都有股深切的罪惡感。”

“……”

到二狗山莊時,高天正一臉嚴肅的站在門口等我們,走進了才發現他的臉色很差,幾天沒休息好似的。

“怎麼樣?”顧銘沒頭沒腦的問著。

“我們猜的不錯,高姨那天挖到的骨頭的確是人骨,但……”高天頓了一頓,“那裡遠不止一具人骨。”


我聽著他們的話,想到招高姨魂魄那天高天忽然離開,原來是來查這骨頭的事了。


“多少具?”顧銘問道。

高天看了看我們,猛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說,“這麼說吧,二狗山莊這裡可以算的上是四面環山,我們去高姨發現骨頭那裡挖掘,竟出現連片的骨群,於是又調配人手來幫忙,結果整個山頭都埋藏著人骨,有幹警提議去臨近的山上看看,

結果……二狗山莊四面的山上都是如此,就是說有無數具屍體堆積在這些山上,環繞了整個二狗山莊。”


聽到這裡,大家都吸了口涼氣,二狗山莊四面起碼有十幾座山,如果每座山上都有無數白骨,那到底是誰殺害了這麼多生命。

“可以查出屍體的身份嗎?”

“查?法鑑中心隨機檢測了其中幾塊白骨,發現全都是死了幾百年,甚至一千年,我們怎麼去查?”

“我要看一下那些骨頭。”顧銘眼神閃動了一下。

“去山上還是……”

“去山上。”

爬到山頂時,到處都是明晃晃的警戒線,而地被翻得很深,滿眼都是殘斷的白骨。向下望去,二狗山莊果真像是被白骨環繞著。

顧銘小心的撿起一塊,拿在手心上下翻看,忽然“咦”了一聲,又遞給夏殘月。

夏殘月也是仔細看了一陣,瞪大了眼睛看著顧銘,“活埋死的?”

“不僅活埋,窒息後魂魄又被人強行吸走。”

“骨頭裡連一點點精髓都沒有,幾乎成了石頭。”

“這麼多的白骨,你想到什麼了嗎?”

“萬鬼聚邪!”

再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我依舊是渾身懼怕,高天帶著我們匆匆下山,回到“月色”後,把此事又講給白鹿山眾人以及狐狸小白,他們同樣驚恐不已。

如果高姨是因為發現了白骨而被害的話,那麼那些白骨必定和二狗山莊的女鬼脫不了干係,

這些千年前的死人如果真的都是那女鬼所害,她到底要幹什麼,也是為了發動萬鬼聚邪嗎?

但光有魂魄是不夠的,她從哪裡找到像食魂那樣唳氣極重的鬼怪?


一個個問題從腦子裡冒出來,無法解開……

下午三點我們才吃了午飯,大家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高天離開時顧銘問他,“我上次讓你幫忙找的資料怎麼樣了?”

高天說,“今天剛給我送到局裡,晚上我拿過來。”

顧銘說,“好,或許會有幫助。”

我問他那是什麼資料,顧銘說是關於二狗山莊那女鬼生前的資料,以及……很久很久以前的卷宗……


午飯過後,我急忙趕回學校做實驗,培育的菌株長勢良好。

把這些事告訴了小畢鄧飛還有賈延遲他們,大家都皺著眉頭,小畢說那些死人說不定也不是用來催動萬鬼聚邪的,我也希望如此,但就怕是比萬鬼聚邪還可怕的東西。

晚上我們一起回到“月色”,高天還有其他案件要忙,直到12點前都沒有出現……



05年4月28日 疑團和雲團一樣多

凌晨一點的時候,高天捧著一個大盒子走了進來,看到我們,只說了一句,“關門去後院。”

大家擠在一個屋子裡,高天把大盒子放在桌子上打開,竟是厚厚的幾個文件夾。

“有些卷宗都快成文物了,不能放在我這裡,所以我把拿到的東西都複印了。”高天打開文件夾把其中的資料分發給我們,“這是二狗山莊前主人陳思生前的資料。”

我低頭看著上面的照片,果然是那白衣女鬼,清秀的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生前如此,死後為什麼那般猙獰。

“陳思,浙江杭州人,75年生人,2000年無故失蹤,其杭州的家屬於02年11月無故死于家中,次年1月其遠在哈爾濱的表叔一家同樣無故死亡,陳思再無親屬在世。

當時這些人死得很蹊蹺,那邊的警方緊急立案調查,根據法醫鑑定,所有死者都是心臟病突發,但我聯繫了負責這個案子的同事,

他們私下告訴我,那家人死時表情十分古怪,陳思的奶奶面帶微笑,父母卻是眼睛暴突,像是被什麼嚇壞了。

具那家人鄰居的口供,陳思自小離家去北方闖盪,其父嗜賭,母親脾氣暴躁,倆口子對老人十分不好。

他們死後,陳思的表叔就趕來拿遺產,但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又跑回哈爾濱,沒過多久一家人就死了。”高天坐在旁邊說著,眼底的疲憊濃得很。


“他們那時沒懷疑過陳思?”夏殘月開口問到。

“懷疑?那時陳思已經失蹤2年,再者案發現場根本沒有任何他殺的痕跡,我剛才也說了,他們是心臟病突發。”

“他們家人全有心臟病?”

“怪就怪在這,除了陳思的奶奶,其他人都十分健康。”

“是不是藥物促發的?”

“不是,胃裡沒有任何藥物。”

“那幾乎只有一種可能……非人所為。”

顧銘說,“而那時的陳思很可能已經死了。”

高天打開另一個文件夾,“二狗山莊的資料。”

拿到手,小畢在一旁說,“二狗山莊的圖紙?”

顧銘點點頭,“對,我曾給小莫解釋過,這山莊按極陰的招魂法陣蓋的,後門是入口,花園和客房部是兩道陰氣流通線,就連那些娛樂設施的建築結構都是典型的招鬼陰宅,

然後陰氣自迴廊一路轉到前門的廣場,前門周圍的地勢本來非常好,吸陽聚財,可偏偏被門前的兩個立柱和門牌的燈擋住,

那個‘二狗山莊’的燈飾選了紅色且不說,但就這四個字都是有人刻意選的,普通人或許看不出什麼,但這四個字組成的光線結構根本就是個擋陽氣的陣法,


所以雖然表面上前門大開,但實際卻是個圍牆,把以後門為入口的招魂陣圈圍起來。”


蒼月蒼雨等人點頭,“一點不錯,設計這山莊的人用意陰險,不仔細一分一分查看的話,就連有道行的人都發現不了。”

資料上寫,山莊是94年建造的,耗資200萬,但那時陳思不過19歲,離家才三年,一個人在外面闖盪,又沒什麼工作能力,再者,那時的物價還很低,200萬她是怎麼拿出來的?

“據那時在二狗山莊工作的員工提供的資訊,我們知道了她十分喜愛養狗,但奇怪的是她只在自己的臥室養狗,並且不讓任何人進入,員工們在白天時根本沒見過那狗,只有在晚上偶爾才發現有兩只狗影進出。”高天說。

“這人變態吧,哪有在臥室養狗白天還不放出來遛彎的?”小畢在一邊叫道。

“怕不是狗吧……”顧銘低聲說著。

“陳思在二狗山莊期間沒有什麼朋友,最喜歡的就是每天一個人去附近的山上散步,失蹤後,多方人員在山上尋找,但毫無發現。”高天繼續說著,“其他的舉動都很正常,沒有任何疑點。”

附近的山上?

我又想到滿眼的白骨,難道陳思去附近山上散步只是個藉口,她實際上是去殺人?

不對,她一個女孩子如何去殺那麼多人,更何況那些白骨經過鑑定都死了幾百上千年,可是高姨的事說明她和那些白骨必然脫不了干係,我心裡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但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

看完這些資料後,高天又拿出一個厚得驚人的文件,他說那是環秀山莊的資料。

環秀山莊位於蘇州市景德路申衙前,面積僅為3畝,原為五代吳越廣陵王錢元 “金谷園”故址,宋時為景德寺,後改為學道書院,明為大學士申時行住宅,清代乾隆以來,蔣(楫)、華(沅)、孫(士毅)三家先後居於此處,掘地為池,疊石為山,造屋築亭於其間。道光29年成為汪氏宗祠“耕耘山莊”的一部分,更名“環秀山莊”,又稱“頤園”。

園景以山為主,以池為輔。進得大門,迎面即是“有谷堂”,出堂北行即到環秀山莊大廳,此廳稱為四面廳,廳名即“環秀山莊”。大廳四周都種有青松、翠柏、紫薇、玉蘭,環秀之意,概出於此。假山東北、古楓樹下,有亭翼然,依山臨水,取名“半潭秋水一房山”,亭下即是石澗流泉。從北面走下石級,可到四面開窗、形如畫船的“補秋舫”,“補秋舫”前植有芍藥,春末開花,其中有純白色的一種叫“月下素”,特別名貴……

“月下素……”看到這裡我停了下來,“好象在哪聽過……”

“高姨身上。”鄧飛忽然接口,“上次我們不是問清楚了,高姨身上燒出的花就是月下素。”

“看來這二狗山莊不僅在建築上像極了環秀山莊,就連這花恐怕也不單單是個巧合。”我暗自吃驚,看著資料裡的圖片喃喃說道。

“五代吳越廣陵王錢元 ?一千多年了吧?”顧銘問道。

高天翻了幾頁念到,“據史載,錢元 (887 942),初名傳 ,字德輝,臨安人(今浙江省臨杭縣)。吳越王錢鏐第六子,一說第四子。五代時,天下大亂,軍閥割據,吳越王錢鏐擁兵江浙,統十三州,定都杭州。元 ‘儀態瑰傑,風神俊邁;性儉約恭靖,便弓馬’。

乾化二年,以功遷蘇州刺史,累擢中吳建武軍節度使,率兵駐守蘇州。後又被封為檢校太尉,中書令,廣陵王等銜。治蘇三十年,促使當時的農業、手工業得到一定的發展,錢元 卒于后晉天福七年(942年)終年五十六歲,死後由其子文奉繼任。”

“887 942年,果真一千多年了。”顧銘點點頭又問,“那環秀山莊只有這些資料嗎?這些東西我們去圖書館估計也能查到,現在需要的是當時的人事資料。”

高天嘆了口氣,“一千多年了,山莊住過無數人,且不說人數多,就光是這些個年頭能保存下的東西也屈指可數,我用了這麼多天搭了不少人情才弄到一點人事的資料,結果一看,全是古文……複印後就拿去讓人翻譯了,好要等幾天。”

“還有複印件嗎?”

“有,這裡。”

高天遞過一個夾子,裡面果真是毛筆字寫的古文,可能年代太久,加上複印的緣故,一些字已經看不大清楚了,

我和顧銘讀了半天也沒弄明白那些比之乎者也更複雜的東西到底在說些什麼,小畢咧咧嘴環視周圍人一圈,“有沒有人語文好的?或者修過古文學。”


蒼月說,“我會修理古代鬼。”

蒼雨說,“我是修高分子材料學的。”

蒼珍珍羞澀的搖搖頭, 小畢又眼冒綠光的看向蒼朗,“你不是整天看書嗎?肯定懂一點吧?”

蒼朗說,“我看《聖鬥士》和《櫻桃小丸子》……”

小畢的眉毛跳了跳,轉向夏殘月,“你以前不是鬼嗎?沒事不研究研究古文,陶冶陶冶情操?”

夏殘月翻了個大白眼說,“這年頭當鬼容易嗎?為了不嚇到你們,我那時投身於美容事業了,哪有時間看什麼古文。”

小白趕緊接口,“我只是只狐狸。”

小畢又看向鄧飛和賈延遲,他倆很無辜的看回去,三人對視良久後,我說,“別看了,咱們四個都是學生物的……”

小畢總結:作為一個中國人,不懂古文是可悲的!



早上起床後去學校,我和小畢的眼圈黑得像熊貓,在實驗室遇到翠花時,她問我們,“今年煙燻妝已經流行到這個程度了?

小畢一邊配藥品一邊懶洋洋的答道,“對,誰燻誰精神……”

中午我們打了飯回宿舍,匆匆解決掉後利馬趴在床上補眠,小畢四腳朝天感嘆到,“我們這麼跑來跑去的都死的早,生命在於靜止。”

“為什麼?”

“千年王八萬年龜,都是這麼靜止著活過來的……”

“……”

下午又忙活了整整五個小時,實驗需要的溶液都已經配製完畢,晚上沒去“月色”,和小畢回宿舍睡覺。

顧銘在電話裡很奇怪的問,“你居然放棄了一天的工資?”


我告訴他,其實我只是想念食堂早餐才有的蔥花蛋羹了。

顧銘很鄙視我……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0:55:37

05年4月29日 春暖花開人乏

7點半起床如期吃到蔥花蛋羹,外加一張糖餅,一盤涼菜,幸福……


小畢一邊罵我太能吃一邊迅速消滅掉四個小地瓜餅,三個包子,兩個茶葉蛋,一碗黑米粥,還有鹹菜若干……

上午實驗進行的不錯,我們挑出的菌落放到液體培養基去搖床,第二天才有結果,在實驗記錄本上記錄清楚後發現無所事事。

中午吃完飯回宿舍打開電腦上網,發現郵箱裡竟是些垃圾郵件,例如:法X功的神經病患者們在極力鼓吹法X大法好,辦證公司說真誠為我製作任何證件文憑,一天就可拿到手,招聘公司說我被錄取了,要我往xxxxxx帳號匯1000塊錢培訓費……


QQ上除了幾個高中同學的留言還有條奇怪的資訊,那人說,“你離死亡已經很近了。”


我心想我活的好好的憑什麼死啊,剛打算回信息問問這人是誰,忽然想到剛回學校那幾天也有個奇怪的資訊說,“回來了,遊戲就開始吧。”


把這事告訴小畢,她坐過來說,“查查這兩條資訊是不是同一個人發的?”


哪知道滑鼠剛動電腦就自動重起,再打開時,居然找不到發消息的人,更不要說那兩條奇怪的資訊了。


想了想還是告訴顧銘一聲,他讓我別擔心,我的確也沒怎麼擔心……

下午去實驗室,老師過來通知我們說從明天開始放假,五一十天樂,但是畢業生最好留下繼續實驗,萬一畢業設計不能完成,自己負責。


小畢扯了扯嘴角,“和沒通知一樣……”

晚上去“月色”,蒼珍珍下廚做了好多菜,色香味具全,顧銘低聲對我說,“看看看,這才是婦女同志們的典範,估計你這輩子都達不到這個水準。”


我說,“我很久很久以前就認清這個事實了。”


顧銘說,“我也認清了……”


05年4月30日 天上下點菌多好


早上去實驗室,哼著小曲從搖床上拿出我的培養瓶,舉著看了半天,這液體怎麼這麼澄清,貌似一點菌也沒長。


低頭一看,搖床的轉速是我昨天設定的兩倍,頓時怒火叢生,我費了半天勁弄的菌活活讓他們給搖死了。


對著實驗室裡的小畢、鄧飛、賈延遲、翠花怒吼,“誰把設置改了?”


小畢痛快的舉手,樂呵呵的說,“幸虧我仔細,加了一倍,不然我的菌猴年馬月才能培養好。”


“小畢……”我的後牙好痒痒。


“幹啥?”


“還我菌來……”

下午實驗室的老師和研究生基本都放假回家了,而我們幾個的實驗操作過程都有很長的等待空隙,於是一干人等又湊在一起八卦,翠花說,“聽說咱們實驗室xx他爸是學院贊助合作商,家裡有好幾個公司和廠子,他能考上研究生都是走後門,老師給漏專業課的題了。”


鄧飛說,“他爸不是市長嗎?”


賈延遲說,“不對,聽說是省長。”


小畢說,“怎麼可能,要是省長還能考咱們學校,早把他送哈佛了。”


我說,“你們說的都不對,據可靠消息,他爸其實是咱們院長的初戀情人。”


翠花說,“呀,那xx很可能是院長的私生子。”


“呀!”
“呀!”
“呀!”
“呀!”
眾人頓悟……

晚上去“月色”,顧銘說高天找的那些資料已經翻譯好了,可能一會兒就拿過來。


對了,小白這兩天對我的態度有些好轉,看來我堅持“狐不惹我,我不惹狐”的原則是比較正確的……



05年5月1日 勞動人民最光榮


高天昨天晚上沒出現,說是去辦案了。今天一早,他滿眼紅血絲的走進來,把資料交給我們,自己卻倒頭睡著了。


我覺得這年頭當官兒也挺不容易的,小畢說只有高天這種百年難得一見的傻官兒才這樣。

顧銘翻著寥寥幾頁紙低頭看了又看,最後抽出一張遞給我們,上面記載的是環秀山莊剛建成時的一些雜事,還有些銀錢的支配,不像是帳本,倒像是山莊裡管事兒的寫的備忘錄,要不就是日記一類的東西。


“我看像是日記,你們看看,這上面還說什麼山莊裡的表小姐脾氣不好,經常責罰丫頭。”
蒼月指著某處說道,“要是帳本或者什麼備忘錄怎麼會寫這些?”


“先別管它是什麼了,能有一些資訊已經不錯了。”顧銘說。


“就這點嗎?其他紙上寫了點什麼?”我問。


“其他都是別的朝代的,能幫助我們了解事情的只有這張紙。”


“為什麼?”


“你看這裡。”顧銘指著一行字,“表小姐的丫頭與人私通,有了孩子,還誣賴是是小姐的心上人唐少爺所為,後被眾人識破,表小姐命人把她亂棍打出山莊……夫易這丫頭看上去規規矩矩的,怎麼做出了這苟且之事……”


“夫易!”我驚呼倒,“夫易,夫易,上面說夫易……”


大家也都十分震驚。


“經歷了千年,沒想到能從這樣的古物上讀到夫易的名字,這段字保留下來或許真的是天意。”顧銘說,“我們終於知道二狗山莊為什麼和環秀山莊那麼相象了。”


“可二狗山莊是那個白衣女鬼花錢建造的,而夫易又是附在了小畢身上,94年二狗山莊建造的時候小畢才11歲,我們小學還沒畢業呢,小畢不能親自去告訴他們怎麼蓋樓,更不會有那麼多的錢給陳思讓她建二狗山莊……”我感覺哪裡都不對。


“你是說那個女鬼才是夫易?”鄧飛問道。


“不是,那女鬼唳氣雖重,但絕不是夫易。”顧銘說,“但不排除……夫易的確另有其人。”


“怎麼可能,那晚在西湖,明明是小畢催動萬鬼聚邪,那些魂難道全是假的?”


“不知道。”顧銘搖搖頭。


大家都一團迷霧般的你看我我看你,怎麼有了這個資訊,事情似乎變得更複雜了呢,連曾經附體小畢的人是不是夫易都變得不確定了。

中午,我們去飯店吃大餐,顧銘說勞動人民今天都過節。我在想夫易當年也算是個勞動人民吧,而且她居然是個女的。


小畢很鄙視的問我說,“你在杭州那天沒看到她附在我身上啊?那時我是男的是女的?”


“她在你身體裡,我怎麼看的出來?”


“那我那時說話動作像男人婆嗎?”


“你一直都像男人婆……”

吃完飯,我們回學校做實驗,一直忙到晚上6點半,走之前我去了趟洗手間,裡面烏漆摸黑的。


我們學校太摳門了,教學樓走廊和洗手間裡的燈都是統一控制7點才亮,而北方這個季節的天6點多就已經是黑藍色了,小畢經常抱怨如果誰眼神兒不好,一腳踩到便池裡就玩完了,我覺得同學們這樣就玩完的幾率不是很大。


剛要從洗手間的隔間裡出來,忽然全身上下有種冷颼颼的感覺,放在門把手上的手一頓,在狹小的空間裡被漆黑包圍,遲遲不敢推開,就仿佛門外有什麼東西在等著我,一開門就會有危險發生。


半分鐘過後,那種感覺愈發強烈,一個很輕的腳步聲在閣間外倏忽的響起,鞋底與地面輕微的摩擦聲一下一下的鑽進我的耳朵,不是高跟鞋的噠噠聲,也不是皮鞋運動鞋膠底的啪啪聲,倒像是布鞋的沙沙聲,很輕很輕,卻讓我冷到了極點。


這腳步聲在門外響了幾分鐘,忽的又在我對面停了下來,我似乎能感受到一雙眼睛正隔著這扇門盯著我,冰涼的門把手成了一塊凍殭的鐵,寒氣一絲一絲的逼來,那是唳氣,而且是比二狗山莊的女鬼還強烈的唳氣,不適和恐懼襲遍了全身,顧銘不在身邊,夏殘月也不在,會法術的白鹿山眾人更不在,就連小畢他們此時也坐在走廊盡頭的實驗室裡。


我不安的輕輕把手放在衣角蹭汗,門外那東西不知道在幹什麼,偌大的洗手間裡只有我一人,那東西是衝著我來的嗎?腦子裡忽然閃過QQ上那兩條留言,“回來了,遊戲就開始吧。”“你離死亡已經很近了。”


怎麼辦?怎麼辦?


手忽然在衣角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


手機!


我大喜,小動作的拿出來,按了快捷鍵撥通,小畢應該會趕過來吧,她就在不遠的屋子裡。


果然,不出幾秒,走廊裡響起鈴聲,那鈴聲快到耳邊的時候,所有的燈忽然亮了,圍繞整個洗手間的寒氣也猛然消失不見。小畢猛的拉開隔間的門,著急的盯著我問,“你怎麼了,我喊你你也不出聲。”


“小畢。”我盯著她說,“剛才我好象遇到鬼了,而且,我根本就沒聽見你叫我。”


小畢愣了愣,拉著我趕快離開了那個地方。


回“月色”的路上,我忽然想到剛才的行為是多麼的冒失,如果在門外的真的是存有惡意的鬼怪,那小畢一個人來找我很可能也會遇到危險,我差點害了她,不過還好,燈亮了,誰都沒事,可我心裡卻半天不能平靜,一些不好的事情似乎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到“月色”後,顧銘看到我急忙怕了過來,滿臉驚慌的問,“你沒事吧?”


“啊?你知道了?”


“你全身上下都是唳氣的痕跡,肯定碰到什麼厲害的髒東西了,快點跟我去後院,不散了去會發燒的。”顧銘說完就拉我往後院走。


到了屋子裡,急忙抽出一張符,點燃,在我身體周圍一繞,一道黃色光線飛旋,轉眼卻又消失不見。


僵硬的身體似乎有了一點好轉,松了口氣對他說,“那東西把我堵在廁所了。”


“你看到了嗎?”


“沒有,在隔間外,我嚇壞了,感覺比陳思還要厲害似的,真冷。”


我縮了縮脖子,把剛才發生的一切告訴顧銘,顧銘說當時我聽不到小畢的聲音而只能聽到鈴聲是因為那鬼把周圍的一切人氣隔絕了,那鈴聲能鑽進來,小畢的聲音卻半分也不能傳進來。


不過那鬼怪似乎並不是真的想害了我們,忽然照亮的燈並不能把他怎樣,若他自己不願走,我照樣還得困在那隔間裡。


“那東西到底是誰?”我問。


“不知道,但絕對和最近這幾件事脫不了干係。”顧銘沉沉的說著,“從你收到那兩條資訊我就該注意了,以後大家要小心了。”

晚上,我還是發起了燒,大家搞慰問似的挨個到我床邊站一下,神情嚴肅的讓我想起追悼會,於是乾脆閉上眼睛裝睡,小畢很不識趣的捅捅我,“餵,你還沒吃飯呢,能睡著嗎?”
小畢真討厭……



05年5月2日 唳氣太冷


早上睜開眼睛,燒已經退了,小畢坐在床邊神情怪異的盯著我,張了張嘴,咬了咬牙,擠了擠眼,最後放棄般的唉聲嘆氣。


“你幹什麼呢?”我問。


“你完了。”小畢同情似的搖搖頭。


“你才完了。”


“我是說真的,你完了。”小畢拍了拍我的腦袋,“你這次真的完了。”


“你有完沒完?我怎麼就完了?”


“你不知道吧,你昨天晚上睡的和死豬一樣,你肯定不知道吧,哎。”


小畢歪了歪嘴,又開始吊人胃口,可惜我不吃這套。


“你繼續在這兒唉聲嘆氣吧,我去洗澡吃飯。”


“你還有心情吃飯啊,你看看你都什麼樣子了,哎。”


“畢曉風!!!你今天抽什麼風?”我有點受不了了。


“不是我抽風,是你的命運在抽風。”小畢偷看我一眼,繼續要死不活的說道,“你知道誰來了嗎?你肯定不知道的,我告訴吧,夏殘月她爸來了。”


“啊?”腦子頓時清醒無比,夏殘月的爸爸,也就是顧銘的舅舅,顧家上一代的傳人……


“我再告訴你吧,顧銘就這一個長輩了,說白了,你要見家長了。”


“小畢……”


“恩。”


“我想遁地。”


“除非地震,一般的地縫你鑽不進去。”


“小畢……”


“恩。”


“我該怎麼辦?”


“我想了半天,你現在減肥整容已經來不及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儘量保持親和力,要知道那個年紀的老頭選兒媳婦就是看懂不懂事,勤不勤快,溫不溫柔……”


“小畢……”


“恩。”


“你說的標準我好象都不符合。”


“……”


“你不會裝啊,這年頭大家不都裝嗎?”




“……”


“……”

快速洗漱完畢,在小畢和蒼月的幫助下化了一個妝,鄧飛和賈延遲看到了驚詫了半天,他們說我化完妝都認不出來了,我正暗自高興,鄧飛又說,因為化了妝比沒化妝還難看……


吸了一口氣朝前院走去,還沒到門口就聞到沖天的小米粥味兒,和夏殘月煮的味道很相似,但又有股特別的清香,讓人忍不住想流口水。


小畢在旁邊捅捅我,“形象……要注意形象。”


“可是我還沒吃飯。”


小畢翻了個白眼,“那你去廚房看有什麼吃的,我先去前面坐會兒,看看那老頭是個什麼樣的人。”


點點頭,一個人朝廚房走去,那股小米粥的味道越來越濃了,推門而進,一個英挺的背影對著我,一手拿勺,一手扠腰,圍裙帶在後腰上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這是誰啊?


輕聲轉移方向,一點一點挪到那人左邊,看到一個英俊的側面,小麥色的皮膚,堅毅的唇角。


而那濃郁而清香的小米粥味道正是出自此人之手。他一邊攪著鍋裡的粥一邊面帶微笑的哼著歌,當然,如果他不哼歌可能會更好一點。


“那個……你是誰啊?”遲疑著問出口,心想難道顧銘請了個廚子。


“哦?”那人轉過頭同樣疑惑的看著我。


天啊!顧銘從哪找來這麼有型的廚子,簡直是成熟男人的典範,女人理想的丈夫人選。


“你餓了?”那人忽然笑著問道。


“啊?”


“都流口水了。”他拿出一只碗,“我煮的粥很香吧?你嘗嘗。”


“哦,好。”


過碗,放在桌子上吃起來,那人在對面坐下依舊笑著,我這才想起來他還告訴我他是誰呢。


“你……”


“你不是蒼月吧?聽說蒼月身材很好。”他打斷我的話問道。


“啊……對。”


“你也不是小畢吧?聽說小畢很漂亮。”


“啊……對。”


“你也不是蒼珍珍吧?聽說蒼珍珍很溫柔。”


“恩。”


“你更不是小白,小白是只狐狸,肯定嫵媚妖豔。”


“嗚。”


“那你就是小莫。”


“你好聰明啊。”


“是啊是啊,他們都這麼說。”那人笑得像朵花似的,“不過你特徵太明顯了,他們說你看起來很呆,愛吃,還笨,我不用排除法一眼也能認出是你。”


“……”


“……”


“他們是誰?”


“夏殘月和顧銘啊?”


“他們為什麼告訴你?”


“因為我是夏殘月的爸爸啊。”


“……”


“……”


霹靂!我覺得這是個晴天霹靂!


跟著夏殘月的老爸一起進了前院,顧銘扭頭看到我們笑呵呵的不說話,夏殘月把她老爸介紹給大家,所有人都一臉驚詫的呆了好久,然後蒼月、蒼雨、蒼朗、蒼珍珍率先站了起來,對著夏爸爸施禮,“白鹿山弟子拜見顧先生。”


夏爸爸很和藹的笑笑,“哪有那麼多規矩,快點起來,蒼義道長可好?”


“家師很好,一直惦念著先生。”


小畢看著他們你來我往,一點點蹭到我旁邊,“夏殘月她爸不是個老頭嗎?”


我搖頭。


“他不是在山裡歸隱了嗎?為什麼沒有道骨仙風?”


搖頭。


“他為什麼長的很電影明星似的?難道我們看到的是幻象?”


搖頭……

吃完早飯我要和小畢鄧飛他們回學校做實驗,顧銘因為昨天晚上的事非要和我們一起去學校安排一下,而夏爸爸知道這些天發生的事後,非要親自去二狗山莊一趟。所以我們兵分兩路,在“月色”門口再見。


到了學校直接去實驗室,翠花也在,但臉色不好,她說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一進實驗樓就感覺渾身發冷,難受得很,我知道這是唳氣還沒有散去的緣故。


顧銘在周圍查看了一圈,最後停在洗手間外,翻手間幾張符忽然出現在地上,他左手掐訣,右手拍地,那符咒似乎閃了一下便沒入地面消失不見,算是把唳氣都除乾淨了。


“我給你的紫玉帶在脖子上了沒?”顧銘問道。


“帶著呢。”


“那就好,那東西的目的我們不清楚,但是的確很厲害,我在你們實驗室設了結界,沒事不要一個人到處走,忙完了就回‘月色’。”


“知道了。”

顧銘走後,我們各自開始實驗,其間,誰都沒有單獨出去過,就連上洗手間也是和小畢翠花一起,鄧飛和賈延遲不放心,在女廁所門口一邊一個當門神,引來路過者的側目,他們覺得十分丟臉。


吃完午飯時,顧銘打電話來,我告訴他一切平安。


下午,我的實驗過程很繁雜,很多步驟又麻煩又耗時間,好不容易快完成時,天都黑黑的了,一邊忙手裡的活一邊問小畢他們進程如何。可是等了半天也沒聽到回答,轉過頭時,實驗室裡哪還有半個人影。


“都跑哪去了?”我嘟囔著繼續實驗,顯微鏡下的細菌細長而清晰,但有什麼地方和剛才不一樣了。


“啊!”我驚呼一聲,那原本透明的背景為什麼變成了血紅色。


急忙把載著菌液的玻璃片從顯微鏡上拿下,那中間果然有一滴不明紅色液體,在燈光的照射下閃著妖異的光。身體抖了抖,轉身看到空曠的實驗室還是沒有任何人的影蹤,忽然意識到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果然,下一秒,熟悉的陰冷撲面而來,屋子的燈很合作的發出電流的吱啦聲,白熾的光芒忽閃忽閃的晃動,很快,整個實驗室就瀰漫著一層冷霧,潮濕的味道裡泛著一股腥氣還有一絲熟悉的香味兒。那是白衣女鬼身上的味道,可此時,我卻奇怪而清楚的知道這味道並不屬於她,而是隱匿在這屋子某個地方的另一人。


霧越來越濃,仿佛這樓裡所有的潮氣都集中到此。實驗臺上的一排排試管和三角瓶逐漸在迷霧中看不真切,但其中似乎填滿了什麼,暗紅色的,就像我手裡的玻璃片上的血,而那股子腥臭又帶著香的味道也更濃了,濃得讓人有種想嘔吐的感覺。我恍然回過神來,伸到衣兜裡去掏手機。


“糟糕!中午給顧銘打完電話塞到書包裡了。”心裡暗叫一聲,這可如何是好。


抬眼看看周圍,霧雖大,但絕沒有半個人影,但那種強烈存在的氣息一直籠罩著整個屋子,腦子不知道被什麼驅使,竟喊出了一句話,“你是誰?”


話音剛落,迷霧中忽然有一抹淡藍色的身影出現,空氣中的香氣濃到了極點,而那腥味倒襯得輕多了,那藍色身影站在房間離我最遠處的角落,根本看不清楚樣貌,但從身形和衣著判斷必定是個女人,一頭漆黑的長髮似乎到了腳跟,在藍色的衣裙後無故飄動起來。


那人就靜靜的站在角落裡一動不動,但可以感覺到射向這邊的目光,五月的天變得陰森而寒冷,手中玻璃片上的那滴血已經凍得凝結。


看了看周圍的情況,此時我正在實驗室的最裡頭,而那藍衣人在離門最近的牆角,按常理,如果我想要逃出那扇門,那藍衣人必定比我先到達。


但現在她一動不動的盯著我,而我也一動不動的僵持著,這樣下去我不被她出手害死也會被凍死,倒不如拼上一拼。


微微動了動近乎麻痺的雙腳,眼睛掃過實驗台間的過道,直盯大門,深吸了口氣,剛要朝門口跑去,突然,那股腥味兒鋪天蓋地而來,把原本濃郁的香氣遮蓋住,我腳下一軟,忍不住大口的吐了起來。


再抬頭,那藍色身影的旁邊多了一團似是圓形的血紅色東西,而那腥臭就是從那東西身上發出的。


管不了那麼多了,空氣中瀰漫的腥臭和憑空出現的東西讓我感覺到很強大壓迫和危險,扭頭就往門口跑去,那東西似乎知道了我的意圖,但只是跟在那藍衣人身邊一動不動的看著一切,我覺得射在身上的目光都幾乎灼燒起來,噁心、反胃、甚至無法言語的恐懼緊緊的包圍著我,屋子裡的溫度更加低了,這短短的幾步距離像是一萬米那麼遠,待我到了門邊,顧不了回頭,直接擰著門把手。


啪!


門開了……


而我卻立在那裡動彈不得,因為門外根本不是走廊,而是無邊的黑暗。絕望一瞬間襲來,那種滋味就像是飄搖在一個陌生的空間裡,沒有任何依靠,更沒有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你不知道你身在何處,更不知道下一秒會飄到哪去。


哇!


那角落裡忽然發出疑似嬰兒的聲音,射在背上的視線似乎更加陰沉了,我緩緩扭過身子,大概十米的距離處依舊靜靜的站著那一藍一紅,這次離的近了許多,霧氣中依舊看不清楚那人的臉,但卻看到了那團紅色的東西原來是藏在藍衣人那頭極長的黑發下,似是肉粘粘的表層與那些頭髮糾纏不清。


咕!


又是一聲,那團紅色的東西忽然跳動一下,一道很粗的白色唳氣直直朝我面門揮來,中間還夾雜著一些紅色腥臭的東西,我很想躲開,但不知道為什麼身體一動也不能動,仿佛被什麼力量給牢牢定在了地上,眼見著那唳氣伴隨著惡臭而來,心下不知不覺的叫著,“顧銘,顧銘你在哪啊?”


紫玉!


腦中忽然回響起顧銘臨走前的話,他說,“我給你的紫玉帶在脖子上了沒?”


行動似乎比思想還快了一步,下意識的把心念集中在脖子上的那塊小石頭中,眼前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出現了白鹿山上那次奇遇,紅色頭髮的小男孩把手放在我的頭上,清澈的眼睛,乾淨的聲音,他說以天地萬物之名祝福平安,此時我同樣感覺到了一股暖流鑽入體內,胸口的小石頭也熱了起來,似有一層奇怪的力量籠罩著我,待一陣微微的衝擊過後睜開眼,那唳氣早已經被擊散,落在地上的是那些個紅色的腥臭之物,我仔細一看,竟發現那是些腐爛的血肉,其中還有白色的蛆蟲在蠕動。


角落裡那一藍一紅身形一顫,似是驚慌失措,一個微抖的女人聲音傳來,“他怎麼會遇到他,怎麼會有他這麼強的氣息?”


誰遇到誰了?


我一愣,那兩個身影倏的消失不見,霧氣也跟著消散,眼前一片明亮,我沒有站在門邊,而是端坐在操作台前,手裡的玻璃片上是白色的菌液,如果不是小畢、鄧飛、賈延遲和翠花正焦急的在身邊看著我,地上也滿是剛才嘔吐的穢物,我會以為那只是一場夢……

匆匆去了“月色”,夏爸爸在前廳調酒,精彩的身手引裡好多人,我這才想起這酒吧本就是夏爸爸開的。他看到我笑笑,但笑容在下一秒僵在臉上,放下手中的東西急忙從吧台裡走出來拉過我問道,“孩子,怎麼了?”


不待我回答便帶我們去後院,顧銘和夏殘月正巧從屋子裡出來,身後還有幾天不見的高天以及小白。除了高天,其他三人看到我臉上都是一愣,顧銘跑過來慌張的上下左右看了我一圈,“怎麼了?又遇到了嗎?傷到哪裡了沒?”


搖搖頭告訴他我沒事,小白卻忽然走過來把顧銘推在一邊,盯著我仔細看了又看,然後竟探過鼻子左聞聞右聞聞,最後臉色難看的問我,“你見到兩個對不對?一個比陳思身上的香味兒還濃,另一個腥臭無比。”


“對。”我把剛才發生的一切講了一遍。


顧銘聽完走過來拉住我的手,懊悔的在我耳邊低聲說,“對不起,不該放你一個人在那裡,我以為在實驗室門口設了結界就安全了,沒想到那東西能透過結界製造幻境害你。”


“幻境?原來如此。”怪不得那時明明跑到了門口,睜開眼卻是還端坐在操作台前。


“先別說這些了,咱們可能遇到大麻煩了。”小白在一邊著急的跳上跳下。


“怎麼了?”


“她身上有血靈的味道,是血靈啊!”


小白話一出口,顧銘他們皆是一驚,從旁邊屋子裡出來的蒼月等人也是驚呼一聲,看著大家的樣子,那血靈肯定是什麼厲害的東西。


“血靈的生成很複雜,它本是正常的胎兒,由於母體的死亡而困於腹中,而有些母體死前懷有的怨恨,這怨恨被胎兒吸收,胎兒靠著那一口怨氣以及母親屍體裡的血肉維持到出生那一刻,血靈出世時母體的血肉完全被吸幹,骨化灰。而血靈攻擊力極強,永生永世不得輪迴,只能靠吸食腐肉和怨恨痛苦的生存……”夏爸爸在旁邊解釋道。


胎兒?我忽然想起剛才看到的那團紅色腥臭的物體,難道那就是胎兒,那鑽著白色蛆蟲的血肉似乎還在眼前晃動,噁心的感覺在胃裡翻騰。


“血靈因吸食母親屍體的血肉而生,所以渾身腥臭無比,白狐的嗅覺不會錯的。”小白在一邊信誓旦旦的說著。


“可血靈從不與其他鬼怪同行,小莫說剛才遇到的是兩個人。”夏殘月提出疑義。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0:56:35

大家陷入一片沉默,夏爸爸在旁邊卻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咦了一聲,所有人都看向他,他帶著不確定的口氣說,“小莫說看到那團紅色的東西是藏在那藍衣人的頭髮後的,表層還與那些頭髮糾纏不清,如果真的是血靈,那唯有一個人可以讓血靈如此親密跟隨。”


“你是說……”夏殘月瞪大了眼睛,“血靈的母親。”


“怎麼會?一般魂魄離體就去輪迴了。”小白搖頭說著。


“不,如果那魂魄碰到了唳,就會變成永不可輪迴的遊魂。”夏爸爸說。


“那樣的幾率很小,就算是變成了遊魂,那更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變成血靈。”


“會的。”夏爸爸神情複雜的看著遠方。


小白愣了愣,喃喃的說,“會的……難道她想利用那孩子報仇?天下怎麼會有這麼狠心的母親。”


“恨到了極點,什麼也不會顧慮吧……”

還有很多問題沒有弄清楚,身體就難受異常,又開始發燒,顧銘說今天遇到的唳氣太強了,大概要休息兩天,而他就一直把我的手放在掌心緊緊握著,一夜不曾分開。
迷迷糊糊中,又恍惚看到了那一藍一紅,一個安靜一個殘暴,但眼睛中卻都似乎瀰漫著無盡的哀傷……

05年5月3日 疑雲一點點散開


早上睜開眼,顧銘還在身邊,睡著的臉上眉頭緊皺著。


我嗓子幹得很疼,想起床倒杯水喝,卻驚醒了他,伸手放在我額頭,“還有點熱,嗓子疼吧?我去倒水。”


喝了兩大杯才感覺好些,張開嘴,聲音還是沙啞的,“回去好好睡吧,我沒事了。”


顧銘看著我沉默了一陣,然後笑笑說,“再也不會放你一個人了。”

心下一沉,鑽進他肩窩鼻子酸酸的說,“

“騙人,那時候你怕的要死吧?我要是在的話就不會怕吧?”

“顧銘……”

“恩?”

“那個……我餓了。”

“……”顧銘的臉抽搐了一下。

“你那是什麼表情?”

“我只是很鬱悶你為什麼餓的隨時隨地?你沒看出來我正在這兒甜言蜜語呢?”

“……”

早飯過後,小畢他們回學校實驗,夏爸爸坐在餐桌邊拿出一張紙說,“昨天我去了躺二狗山莊,看了山上的白骨,那人的確是被活埋,窒息後魂魄又被人強行吸走,這很容易讓人想到萬鬼聚邪,但萬鬼聚邪可以直接取人魂魄,並不需要把人活埋,他們何必多此一舉?”

“那怎麼解釋?”

夏爸爸把手裡的紙遞給大家,上面畫了好多山,群山環繞的凹地正中間就是二狗山莊,山頂上畫了金黃色的氣體,山腰處是紫色氣體,而整個二狗山莊以及凹地卻籠罩著一層純白色的氣。我看了看圖疑惑的問道,“這些氣體是什麼東西?”

顧銘眼睛一亮,說道,“原來如此。”

夏爸爸點點頭,“這二狗山莊籠罩的白色氣體就是純正而濃烈的唳氣,這山頂的金黃色氣體是人的陽氣,而山腰處的紫氣是被陽氣壓製抵消而淡薄的唳氣。”

眾人頓時驚呼一聲,小白大叫,“您是說他們把人活埋,其實是想用那些人未盡的陽氣來掩蓋二狗山莊裡濃烈的唳氣。”

夏爸爸點點頭,我愣了一下,緩緩開口,“這和西湖裡那些活死人不是一樣嗎?”

“對,只不過那些人是被埋在湖裡,掩蓋的是他們自身魂魄的陰氣,而這山上活埋的人是先被人吸去魂魄,只留陽氣來掩蓋唳氣。”

“可二狗山莊裡哪來的唳氣?”我問。

“別忘了那些白骨是一千多年前的。”夏爸爸說著,“而一千一百年前夫易幫助食魂鬼躲過鬼差,具書上記載,那年清明後各地有數千人無故消失,官府尋覓數十年,無一消息,二狗山莊很可能就是那時她藏食魂之處,而那消失之人就是山上那些白骨。”

“但那些白骨也有一千年的,幾百年的,這怎麼解釋?”

“一千年前,夫易被二位高僧所傷後不知所蹤,而那食魂也受了重傷,若不吸食魂魄恐怕難以存活,但自西湖那夜後,大家想必也知道了他們為了躲避各教的追蹤每年只捉很少數量的人,我推想當年食魂也是每年吸食數量不多的魂魄來調養,所以這些山上的白骨大多是千年以上的,而其他年份的人數並不很多。”夏爸爸說,“當然,這些都只是我的推測。”

大家都沉默了,我在想,如果這些推測只能解釋白骨的來歷,而高姨為什麼會在發現白骨後被害卻還是個迷。

“高姨的死可能說明了一個問題。”顧銘像是讀懂我心思般說道。

“什麼問題?”

“夫易另有其人。”

“啊?”

“白衣女鬼把高姨迅速殺害的目的顯然是怕她把看到白骨之事洩露出去,而自那西湖一戰後,夫易和食魂已被夏殘月和我滅掉,如果夫易和那食魂真的都被我們消滅掉了,這事也變得無關緊要了,可那女鬼卻極力想保全這個秘密,是為了什麼?”

“……”

“高姨被困時有無數鬼怪吸食她的精魄,不難看出有人在蓄意養鬼,他們收集魂魄的方法除了那二狗山莊本身的招魂陣法,恐怕這山上的白骨也是收集魂魄的手段。招來這麼魂魄的目的很難讓人不聯想到萬鬼聚邪。”

“顧銘!”我腦中忽然顯現出昨天遇到的那一藍一紅兩個身影,“高天拿來的資料上說夫易當年是懷孕被趕出環秀山莊的對嗎?”

“對,怎麼了?”

“血靈是死與母親腹中的胎兒吧?”

“你是說……”顧銘吃驚的問著,“昨天遇到那人就是夫易?”

“我不知道,只是覺得夫易當年懷孕和這血靈的出現很是巧合。”

話一出口,大家又是一陣沉默。

“昨天那人有沒有說過什麼?”

“沒……不,有,當紫玉里發出的氣息擊退他們時,她說‘他怎麼會遇到他,怎麼會有他這麼強的氣息?’”想到這句話,我也覺得奇怪。

“誰遇到誰?”夏爸爸也皺起眉頭。

“小莫,記不記得去白鹿山時你進入了另一個空間,那時不是說遇到了一個紅頭髮的奇怪男孩兒,他說那紫玉是他所贈……”顧銘在旁邊接口道。

“對啊,說也奇怪,昨天那意念集中在小石頭中時,腦子裡就出現了那紅頭髮男孩兒的樣子。”

“可否讓我看看那紫玉。”夏爸爸說。

“當然,本來就顧家的東西。”我急忙從脖子上摘下來遞給他。

夏爸爸看後一愣,緊接著遞給顧銘和夏殘月,他二人看後同樣眼光一頓,顧銘說,“顏色深了許多……加之其上的法力也強了許多。”

“看來我們要去躺白鹿山了。”夏爸爸舒了口氣。

“你們什麼時候去?”我問。

“不是你們,是我們。”

“我也要去?”

“當然,一般進入那樣的空間都需要特定的方法和鑰匙,你能進去怕不只是機緣巧合,想要找到那男孩兒怕是要靠你了。”

“可我的畢業設計……”

“放心吧,別忘了我那些博士學位是怎麼來的?我舅舅最擅長的法術就是造替身……”

中午打電話把這些事告訴小畢他們,小畢強烈要求夏爸爸也替她做個替身去做實驗,鄧飛賈延遲同樣強烈期盼。顧銘翻了個大白眼告訴我,做替身很費精力的,況且替身有時候會出問題,還要靠小畢他們幫忙照看,再者,小畢他們跟去一點忙也幫不上……


晚飯時分不見夏爸爸的影子,去後院叫他吃飯卻看到另一個我站在房間裡擦桌子,一邊擦還一邊唱,“幸福的生活從哪裡來?要靠勞動來創造……”

我有幾秒鐘的呆滯,顧銘笑得幾乎趴在地上,我覺得“我”揮舞著抹布的樣子真傻……



05年5月4日 再上白鹿山

昨晚把行李收拾好,今天一早就直奔機場。和我們同行的除了狐狸小白,還有白鹿山眾人,大家離家多時,也是時候回去了,而夏殘月因為要打理酒吧留在了“月色”。

下了飛機,蒼小花開車來接我們,上次看到她時她中了妖毒,全身浮腫,如今毒消了,卻是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上山時,蒼雨舉手瞬間幻化的法術,讓崎嶇的山路變成平地,和上次來白鹿山時一模一樣,直到走到進入那奇異空間附近時,大家才停下腳步,夏爸爸問我是否記得是在哪個方位進入的,我搖了搖頭看向小白,“你上次偷襲我是在哪個地方?”

小白也搖搖頭,“忘記了,那時我光記得看你不順眼,哪還記得在什麼地方施的法術。”

於是大家在附近仔細查找,半晌過後,依舊沒有一點線索,我站在旁邊看著大家累得額頭都出了汗,小聲嘟囔著,“死小白,要不你再偷襲我一次,說不定又能進去了……”

話音剛落,只覺屁股被人踹了一腳,慣性的跌坐在地上,抬頭時忽然驚覺此處景致完全不同,仔細看來,滿眼的榕樹,花香四溢,竟到了那次遇到紅發男孩兒的地方。

心下大喜,顧不得小白那死狐狸又快又恨的那腳,急忙站起來去找那男孩兒。我記得那男孩兒住在山洞裡,洞外就是這榕樹,看來此處離山洞並不遠。

仰頭看看左右兩邊,右邊的榕樹比較苗條,抬腳便朝右走去,可這一走就走到了天黑,我的兩條腿和灌了鉛似的挪也挪不動了,坐在樹下的大石頭上悲慘的察覺自己又迷路了。

周圍漆黑一片,沒有城市裡的萬家燈火,連月光和星光也被高大茂盛的榕樹遮擋得漏不下一絲,頭頂有不知名的大鳥飛過,嘎的一聲低叫,讓人心驚不已,腳邊不時有悉悉索索的動靜發出,如果不是草叢裡的小蟲便是地鼠之類的小動物。

風越來越涼了,我自從早上在飛機吃過早餐後便滴水未進,現在又渴又餓,終於體會到非洲難民般的艱苦,我發誓我從這裡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國際慈善基金捐錢,當然,是在我能吃飽的前提下。現在我所能祈禱的就是別有什麼狼啊熊啊之類的野獸出現,餓點就餓點吧。

可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心裡想什麼別來偏來什麼,我全身僵硬的看著不遠處兩只瑩綠色的眼睛越靠越近,額頭漸漸滲出了汗水,這樣的顏色這樣的光分明是屬於某只野獸的,我很想立即跑掉,可又怕驚動那動物,心裡把小白罵了一百遍啊一百遍,我要是出了什麼事,做鬼也不放過那只死狐狸。

那兩只綠色透明的眼睛在距離我十多米的地方停了下來,我很想舉片葉子高喊“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可惜那動物分明就是在盯著我,我在腳邊摸了塊石頭,一切見機行事吧。那兩只眼睛看了我一會兒,忽然朝前靠進了,我往後挪了挪,那眼睛一頓,變得彎彎的,像是在笑。

我甩了甩頭髮,動物怎麼會笑,幻覺!

慢慢站起來背靠著樹,我媽說人在緊急情況下會爆發出無限的潛能,要是一會兒它撲上來,我的小宇宙說不定能爆發著送我爬到樹頂。

“你不是想爬樹吧?”一個聲音忽然出現。

有人!我緊繃的神經頓時鬆弛,找尋著聲音的方向。

“這呢。”又是一聲。

有鬼!我又繃緊了身體,因為這聲音正是出自那雙綠色的眼睛。

那對兒瑩綠色又往這邊靠過來,我握著石頭的手也越攥越緊,心想石頭能不能砸死妖怪。

“哎!”一聲嘆息後又是低微的笑聲,這妖怪在笑什麼?

啪!

沒等我反應過來,一道月光筆直的射下,眼前哪有什麼動物或者妖怪,只有一個紅頭髮的俊秀男孩兒微笑著看向我,正是我們要找之人。

“天啊!我可算找到你了。”

興奮的撲過去,那男孩兒伸出手臂輕輕拍著我的後背,一下一下,像是一劑安神的藥灌入心裡,溫柔帶笑的聲音在耳邊低聲說著,“沒事了,沒事了,怎麼嚇成這個樣子。”

“我看到一對綠色的眼睛,還以為是狼呢。”

“狼?呵呵。”男孩兒像長輩般又拍拍我的腦袋,他明明看起來比我小,可此時這動作卻如此和諧,一股榕花清新甜美的味道飄進鼻尖,“這裡沒有狼,那是我的眼睛。”

“啊?”

“我天生如此,夜晚雙瞳呈翠綠色。”

我知道這男孩兒並非常人,但看看他溫暖的笑臉,親切美好,就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那股信任和好感頓時打消了恐懼。

紅頭髮的男孩兒沒有多說什麼,右手抬起,朝正前方直指一點,淡黃似月色般的光照亮了一條路,那路的盡頭似有火光在閃爍,待走近了,才發現是山洞裡的篝火,可剛才身處那麼漆黑的森林裡,為什麼我就沒有發現這麼亮的光源。



男孩兒似乎看出我的疑問,笑笑說,“剛才我施了縮地術,不然咱們5個小時也走不回來。”
我這纔明白我剛進入這裡時顯然是走錯了方向。

這時,男孩兒不知從哪裡端上一桌食物,我餓的頭暈眼花,撲上去大吃起來,吃得滿嘴湯汁時才發現那孩子坐在旁邊一臉呆滯的看我,見我看他,頓時回過神來掩口輕笑,我一臉黑線,覺得很丟臉。

“你來這裡是找我嗎?”他開口。

“是的。”我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那個……你叫什麼,我們見了兩次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男孩兒微微笑著,眼光閃了一下,“他們都叫我司焰。”

“你認識顧家的人對嗎?你說過這塊紫玉是你當年贈予顧家先人的。”從脖子上拿下小石頭遞給他。

“是。”他笑笑接過來,眼光落在紫玉上時頓了一下,“你遇到她了是嗎?”

“她是夫易?”緊張的問著。

“是。”司焰點點頭,我卻驚出了一身冷汗,那日在實驗室所見之人果然是傳說中的夫易,這麼說當初附在小畢身上的另有其人,而顧銘夏殘月等人費勁心思卻滅錯了人,當日所做種種全是白費。

“你認識她的吧,還有她身邊那個血靈,你也知道她的事對嗎?”

司焰微微垂下眼簾看著山洞裡紅色的火,許久,終於輕聲一嘆,臉上那種平靜和淡泊籠罩上了一層沉重,眉頭皺起艱難的說道,“一千年前,我確是親眼所見並……”

……

整整一個晚上,司焰用溫柔清淡的聲音仔仔細細的把當年所發生的一切告知給我,坐在篝火邊上,一千年前的種種似在眼前一幕幕的上演,有恐懼,但更多的是無法言語的不安和心痛。

天亮後,我還沉浸在故事中久久不能平靜,司焰輕輕拍了拍我的頭,掛著一絲無奈的笑容起身向洞外走去,我喃喃自語,“司焰、司焰……連掌管烈焰的火狐之王都不知道當年是對是錯,我又如何去估量做出決定……”



05年5月5日 白鹿山上霧濛濛

早上在洞外的榕樹下看著司焰拾起一朵掉落的榕花淡淡的微笑,我說,“我要走了。”
他說,“我送你。”

離開那片粉紅色的花樹前,他把小石頭戴在我脖子上,火紅的頭髮被風吹亂,溫柔的眼睛半彎著,“還是那句話,心不死,萬物皆可生,別太勉強自己。還有,我不會再在這裡了,不用再來找我。”

“你要去哪?”

他笑笑不再說話,只揮舞翠綠的衣袖,眼前景物頓時迅速轉換,還沒回過神來就掉在一個溫暖熟悉的胸膛裡,顧銘的手在後背輕輕拍著,嘆了口氣說道,“可算回來了。”

“你一直在這兒等我嗎?”

“恩,怕你出來的時候找不到路。”

“小白欺負我,我在裡面迷了路,餓了好久,要不是司焰找到我,我肯定餵狼了。”

顧銘悶笑著,“那匹狼會撐死。”

“……”

“對了,司焰是誰?好熟悉的名字,好象在哪聽過。”

“就是那個紅頭髮的男孩兒,你認識?”

顧銘搖搖頭,“忘記了,不過聽你這麼說,事情有眉目了?”

“恩。”打了個哈欠,眼角忽然酸酸的,偷偷在顧銘衣襟前蹭幹,“好困。”

“談了一個晚上?”

“恩,顧銘……我想睡,背我上山……”

顧銘的嘴角大幅度的抽搐著,仰頭看看高大的白鹿山,又捏了捏我的胖臉,輕笑著默默讓我扒在背上。

被施了法術的山路並不崎嶇,但從這裡望去,霧濛濛的山頂卻又是那麼遙不可及,清晨的山風冷得很,但是安心的貼著顧銘溫暖的背,他走每一步,鞋底與石子沙沙的摩擦聲清晰的傳到耳朵裡,我想,如果時間可以停下來多好,這條路沒有盡頭多好,我們沒有遇到太多多好……

中午前到了山頂,小白眼尖的看到我們後跳過來,一點也沒有做錯事的覺悟,還笑嘻嘻的問,“找到了吧,還是我聰明,一腳就把你踹進……”

話突然停了,兩只大眼睛直溜溜的盯著我肩頭,吸了吸鼻子,小心的伸出手從我肩頭挑了根頭髮下來,火紅色的,在陽光下有些刺眼。

小白愣愣的盯著那根頭髮,然後又用力嗅了嗅,眨巴著大眼睛轉頭看著我,一臉不可置信。

“你……這是……火……”

“你是說這根頭髮嗎?大概是司焰不小心掉在我身上的。”

“司焰……司……司焰……”小白瞪大了眼睛像是被什麼嚇到了般結巴著。

“就是咱們要找的紅頭髮的男孩兒,怎麼了?”

“司……司……焰,掌管烈焰……火……火狐之王……,幾千年前各狐族推選出的唯一的王……怎麼……怎麼……”小白繼續結巴著,緊緊握著那根頭髮不放手。

“狐王?”夏爸爸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奇怪的問著,“咱們找的那孩子是狐王?”

我點點頭,心下又想起昨晚的話,一陣憋悶抽痛。

“小莫,可以把你知道的仔細的講一遍嗎?”夏爸爸拉我坐下問道,我這才發現大家都圍在身邊了。

低頭細想,“您知道顧易城嗎?”

夏爸爸和顧銘吃了一驚,“此人正是顧家第十代傳人,顧家的法術也是自他開始發揚光大的,你從哪得知?”

“這大概要從一千年前說起了,大家都知道千年前夫易危害世人,一塵大師和締瑪法王竭盡畢生所學用法力傷其軀體,才避免一場驚世浩劫。顧銘曾告訴過我,一塵大師和締瑪法王與夫易一場惡鬥,摧毀了他運用萬鬼聚邪鑄造的軀體,但並沒有毀去他的魂魄,於是彌留之際用血結成紅色晶石,自身也化做兩道靈體,合而為一,希望此靈體日後投胎做人時若遇到夫易再來禍害人世,可釋放出他二人的所有靈氣,再次挽救蒼生。而那時顧家第十代傳人恰巧路過此地,二位高僧圓寂前將此事告之,並對他進行點化,第十代傳人頓首大悟,併發誓顧家世代保護二位高僧所化之靈體,如夫易日後又來作惡,必會竭盡全力阻止。”

“沒錯,雖沒有文字記載,但這故事在顧家卻是一代代傳下來的。”夏爸爸點頭,看了我一眼,“莫非其中有什麼差錯?”
“這個故事少了一個人。”

“誰?”

“司焰。”

一千年前,一塵大師和締瑪法王確實是竭盡全力才傷了夫易的軀體,但卻再沒半分能力結合成一個靈體,狐王出手相助,並用他兩人之血結成紅色晶石,施法術于石上,便成了靈體的鑰匙,這晶石一方面時刻預示著是否又鬼怪出世,另一方面就是保護靈體,只有鑰匙才能開啟能量,所以就有了“若有鬼魅橫行,晶石必出”

這話。其後司焰在機緣巧合下遇到顧家傳人,指點授受仙法,送紫玉祝平安,並將此事託付……

我匆匆講完,可大家的眉頭卻沒半分鬆懈,臉上滿是懷疑與疑問,夏爸爸說,“那時狐王為什麼會在那裡?那狐王已是上界之神,如果二位高僧已經傷了夫易的軀體,區區鬼怪魂魄怎會從他手中脫逃?”

我看著他搖搖頭。

“是啊,他有能力幫助二位高僧結成靈體,造出紅色晶石,為什麼不乾脆收了夫易和那食魂?”小白在一邊插嘴。

還是搖頭。

“如果那紫玉是他贈予顧家十代傳人顧易城,守護靈體的事情也是他囑託的,為什麼顧家歷代相傳的故事里都沒有他的影子?顧家先人在隱瞞什麼?”蒼月在旁邊也忍不住問道

搖頭……

中午吃過飯我就去補眠了,睡夢中總是有一個女人的影子不停的出現,她笑著、哭著、眼中帶著莫名的悲哀和絕望,一幕幕的影象仿佛真實的再現,待到頭痛的掙扎醒來,才發現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

下午偷偷一個人溜出房間散步,白鹿山的樹葉被風吹著發出沙沙的聲音,斑駁的陽光穿透茂密的枝葉,點點落在地上,跳躍著,有些晃眼,我靠著樹根坐了下來,說實話,腦子裡依舊很迷糊,司焰昨晚的故事在使我震驚的同時,帶給我更多的是困惑,我的懶人基因習慣性的讓思維遠遠逃開,但是理智這個時候卻跳了出來,一遍一遍催促提醒著我那些該好好思考的事情。

不知不覺就這麼發呆了整整一個下午,回過神來時,身邊多了一個溫暖的身體,轉過頭,顧銘挑起嘴角笑著,眼睛裡有我不懂的東西,他說,“還沒見過什麼事能讓你變成這樣。”
我一愣,“顧銘……

“有什麼事瞞著我們對嗎?”大手撫上我的頭頂,“不能說出來嗎?我們一起想辦法。”
看著顧銘,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吐出一個字,不是我不想說,只是有些東西說出來,會怕……

晚上,蒼義道長吩咐做了一桌可口的素食,有幾道菜竟是用山中盛開的花朵烹調而成,色澤鮮豔,清香撲鼻。我舉起筷子夾了一片淡白色的花放入口中,心下卻想起另一種芬芳,再細品時,只有滿嘴苦澀。

小白在桌下跺了我一腳,翻了個白眼說道,“你那是什麼表情?吃大便了?”

我回踢過去,“你吃過似的……”

而其他人舉著的筷子遲遲沒有落下……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0:57:55

05年5月6日 混亂的一天

腦子很混亂,浮躁包圍著整個身體,神經不受控制的接收著空氣裏所有的不安。早上4點就再也閉不了眼,在房間裏留了便條,穿好衣服一個人去散步。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天還沒有大亮,空氣中的潮濕夾雜著青草的味道,稍微緩和了一下亂七八糟的心情。不老實的伸出手彈下樹葉上的露水,在水珠打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時,心又驚了起來,不安不安,還是不安……

天亮了給老媽打了電話,家裏一切平安,給小畢打了電話,學校一切無事,給夏殘月打了電話,她說正給高天煮小米粥。

陽光很刺眼的時候給顧銘打電話,他問我在哪呢,我說下山吧,咱們回“月色”,他說好,然後就背著兩個人的行囊出現在我面前。

下飛機的時候,天都黑了,星星一顆也沒出現……

05年5月7日 大雨

五一七天假結束,本該去實驗室的,卻因大雨取消計劃。

清晨,顧銘這邊剛說夏爸爸已收了替身的法術,小畢那邊就打電話來驚叫道“我”變成了一個張紙片。

早飯過後,高天跑來“月色”,神情凝重的告訴我們,“昨天死了五個孩子,嚴重燒傷,和高姨身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我一驚,終於知道昨天的不安來自哪里,還是有人出事了……

匆匆趕到公安局,一樣的停屍房,不一樣的人,五個十多歲的孩子,靜靜躺在那裏,沒了聲息,本該是玩樂的年紀卻再也看不到鮮活的笑臉,那些白淨的皮膚上是被灼燒後留下的月下素,一朵一朵開著,傷口流下紅色的血水,果真和高姨當初一模一樣。

“是她做的?”高天問道,他口中的她必定是二狗山莊那白衣女鬼。

“從唳氣看確實是她幹的。”顧銘點點頭。

“爲什麽會突然殺人,這幾個孩子和那女鬼有什麽瓜葛?”夏殘月問道。

“不知道,我們得到的資料顯示這幾個孩子不過是附近一所初中的學生,昨天結伴去玩,遊玩地點並不是二狗山莊,但屍體卻在二狗山莊臨近的山上被發現。”高天搖頭說。

“他們本來是去哪遊玩?”一個不好的念頭出現在我的腦海裏。

“是去……”高天忽然停了下來,看著我恍然般喃喃說道,“你的學校……”

大家都轉過頭盯著我,我覺得一股罪惡感漫布在整個體內,看著那五個流著血水的孩子,渾身發抖的說,“是我害了他們,那東西肯定是去找我的,一定是這樣……”

忽然,冰冷的感覺被一雙溫柔的臂彎驅散,擡頭看到顧銘擔憂的眼,他向高天點點頭,話也不說的拉我離開了那個地方。

車開了很遠,直到窗外再沒有高樓大廈,稀疏的瓦房帶著一股鄉村的氣息映在眼前,顧銘把車停在路邊,手雙握著方向盤低垂著頭。

“這是哪里?”我問。

“不知道。”

“不知道?”

“恩。”他輕輕笑著,“我只是想把你帶離那個地方。”

“對不起。”腦子裏又想起剛才那幾個孩子,愧疚再次襲來。

“爲什麽說對不起。”

“我隱瞞了一些事情。”

“我們知道。”

“你們?”

“笨蛋,什麽都寫在你臉上,想不知道都難,自從在白鹿山遇到那個狐王后,你幾乎再沒笑過。”

“……”

“現在能說出來嗎?”

“顧銘,我很爲難。”

“那就不要說了。”

“不是,我是說我在處理這件事上很爲難。”

顧銘拍拍我的腦袋把我攬在懷裏,聽我慢慢把那天在白鹿山上聽到的故事講出來,其實,這是個很老套的故事……

一千多年前,環秀山莊新建,設計的巧妙得宜,望全園,山重水複,崢嶸雄廳,入其境,移步換景,變化萬端。這山莊是吳越廣陵王錢元璙所有,除了至親外,旁系的表親也住了進來,山莊裏的小廝丫頭自然也少不了。

環秀山莊裏有一處院子名叫“香園”,其內種有大量月下素,每到開花期,滿院香氣,故而得名。“香園”裏住了位表小姐,名曰錢青青,樣貌出衆,愛著綠衫,看上去溫柔善良,知書答禮,平日裏賞賞花,作作畫,也常讀書寫字,遇到不會的問題就去請教山莊裏的先生。

這山莊裏的先生是被請來教導主人家的孩子,年紀不大,僅比表小姐長上五歲,因其學問好而在蘇州一帶頗有名氣,平日裏最愛研究些玄異之術。

先生姓張,名非凡。非凡、非凡,聽起來就讓人覺得此人不同尋常,一見面更是認定如此,原來這張非凡不僅才學好,長的更是出衆,二十歲的年紀,頭戴玉冠,面容英俊,白衣飄飄,體態雖不雄壯,但也均勻,舉手投足間都帶著溫文爾雅的書卷氣,用翩翩公子四字形容再合適不過。

表小姐表面上常去請教張非凡,實則是對他青睞已久,哪次不是打扮半晌,仔細挑選衣物頭飾,輕點朱唇,微掃胭脂,邁著蓮步搖曳生姿於山莊之內。而這張非凡也常拿著新添置的書畫請表小姐欣賞。這一來一去,山莊裏的人自然明白怎麽回事,私下裏早把這兩人認做一對兒。

“香園”裏種的月下素很多,打理起來自是不易,總管便挑了個勤勞伶俐的丫頭照顧這些花兒,這丫頭便是夫易。

夫易出生于蘇州官宦人家,可因爲朝廷上的問題牽連了去,家道中落,被賣入環秀山莊當丫頭。她面容秀麗,明眸白齒,柳葉彎眉,櫻唇不點自朱,從小飽讀詩書,作畫撫琴更是擅長,落到現代也是個絕代美女。按說聰明漂亮的丫頭都會派去給小姐們當貼身丫頭,可夫易就是因爲太過美麗,小姐們都不願要她,怕被搶了風頭,於是淪爲看管花草的丫頭。

一日,這教書的張先生又拿了幅畫去請錢青青看,兩人在房內評論半晌,待回過神來,見天色已晚,於是表小姐送張先生出門,而張非凡踏出房門的刹那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只見夕陽西下,霞光萬里,落日的餘輝金燦燦的籠罩在門前的月下素上,把潔白的花白都鍍上了金,而一個眼睛明亮的女子正微微低頭嗅著一朵花的香氣,她雖身著粗布衫,手上也沾了黃泥,可漾水的眼睛和嘴角一抹淡然而滿足的笑意在夕陽下把一切都抹了去,想必嗅覺失靈的人也看到此景也會體會到花香。張非凡當下心裏就想,這分明是一幅絕美的畫,相比之下,手裏的那幅簡直不堪入目。

畫中這女孩自然是看管花草的夫易。且說夫易埋心於身下的月下素,根本沒看到張非凡正呆呆的盯著她看,而張非凡身邊的錢青青卻把一切都看在眼裏,胸口一陣氣悶,滿身泛著酸味兒,心想這賤人竟敢跑到自己門口勾引張先生,壓根忘了夫易只是在自己的該處的位置工作。

張非凡離開環秀山莊回到家後,對剛才那一幕念念不忘,於是提筆揮墨,將腦中的女子和那一大片月下素印於紙上。畫完後,張非凡捧著看了許久,又命人去把畫裱了起來,挂於床對面,整晚盯著不能入睡。

次日,張非凡一大早就跑到環秀山莊,也不管什麽禮數,直奔錢青青的“香園”,底下的僕人看到心裏發笑,偷偷快他一步跑到表小姐房中告之,錢青青急忙起身梳理妝容,待一切收拾妥當,就是遲遲不見張非凡來訪,派自己的丫頭去查看,誰知丫頭竟神情尷尬的告訴她,張非凡正在她門前那一片月下素前盯著夫易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錢青青怒火中燒,起身推門,只見張非凡一臉癡象執起夫易的手,幫她抹掉手心裏的泥,而夫易滿臉通紅,偏著頭不敢對視,連手指都在顫抖。錢青青強忍住怒氣,換上笑臉上去和張非凡打招呼,並吩咐夫易去做他事,可心裏早就琢磨著怎麽把她趕出環秀山莊。

夫易這邊一聽表小姐命她去做別的事,終於松了一口起,逃似的跑開了。原來剛才她正在翻泥,這張先生不知怎地跑過來就拉她的手,然後告訴她他對她一見鍾情。夫易在山莊裏的時間也不短,自然知道表小姐對張先生心儀已久,而張先生平日也規規矩矩,莫非今天發了顛,不但逾越禮教拉她一個姑娘的手,還幫她抹泥,弄得她叫也不是,喊也不是,急得滿臉通紅,不知如何是好。

不久過後,有人來喚夫易,說是表小姐命她過去,夫易自知不是什麽好事兒,但只能雖那下人過去“香園”。誰知道到了表小姐屋裏,表小姐正一臉笑意看著她,開口告訴她從今起她就是她的貼身丫頭,好吃好住自是不會虧待她,而那看管花草的髒活更是不用再幹了。

夫易吃驚的看著錢青青,心裏想怎會如此,錢青青像是看懂她心思似的笑著說自己的丫頭太過笨拙,其實她前幾日就相中了她,今日把原來的丫頭打發走了,便要她過來伺候。夫易把她的話聽到了耳朵,可她覺得害怕,因爲錢青青的笑一點都沒傳到眼裏,那種笑很冷,冷得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自從夫易成了錢青青的貼身丫頭,那張非凡每日必來,有時拿著詩,有時拿著畫,沒詩畫可拿時便提些點心,說是要家裏新換了廚子,請表小姐嘗新。時日久了,有看不明白事兒的傻僕人疑惑的問他,“張先生,你家爲什麽整日換廚子?”

張非凡尷尬不已,只笑笑了事。

錢青青自是知道他存了什麽心思,可她不但不阻止,有時還刻意留出時間讓他與夫易單獨相處,張非凡才學不在話下,夫易也是大家出身,兩人從最初的一人說個不停,另一人一聲不吭,到你一句我一句,無一不談,張非凡喜歡研究法術,夫易對這方面很感興趣,於是他把自己會都的都教給她。張非凡長的英俊瀟灑,夫易與他相處久了,心中也慢慢有了感覺,不再抗拒張非凡的愛慕之情。

一日,夫易覺得身體不適,嘔吐連連,錢青青喚了大夫來診斷,大夫把過脈過搖搖頭,神情頗是爲難,說是到外屋再與小姐細說,錢青青意味深長的笑著,道,“先生請直說吧。”

大夫這才說出夫易有了身孕,屋裏的下人都瞪大了眼睛,這夫易尚未婚嫁,卻有了孩子,一時間,所有人都對她指指點點,錢青青心裏明白,卻要她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夫易心性善良,又愛上了張非凡,怎敢把他的名字說出來,若是說了,張非凡名譽必定受損。

第二天,環秀山莊偏廳,夫易被綁著跪在地上,總管一臉同情的站在主子和表小姐身後看著她,一再追問下,夫易仍不肯說出孩子是誰的,表小姐冷哼一聲,“給你機會你不珍惜,其實我已查出那人,管家,把三福傳上來。”

管家點頭走了,不一會兒,身後跟了一人,眼歪口斜,只會癡癡的傻笑,大家一看,竟是打掃茅廁的傻子,平日裏,大家都叫他三傻子。三傻子一上來,大家的眼神都變了,暗罵夫易是淫婦,長那麽漂亮居然和傻子私混到一塊兒,說不定與別的男人也有一腿。

夫易看到那痧子後,一臉震驚的盯著錢青青高喊,“表小姐,您不能冤枉我啊。”

錢青青扯了掣嘴角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冤枉?管家,請張先生過來。”

管家低著頭走了,夫易的心卻咯噔一下,不明白錢青青叫張非凡過來是什麽意思,她明明咬定自己肚裏的孩子是那傻子的……

腳步聲漸漸傳來,張非凡身穿白衣從夫易身邊經過時,她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

錢青青笑著對張非凡點了點頭,說,“你不是說我冤枉你嗎?張先生,請問你兩月前十五那日見到了什麽?”

張非凡上前一步,目視前方朗聲道,“那日,我走岔了路,看到下面跪著的下人與那三福在假山後做出苟且之事。”

衆人又是一陣唏噓,錢青青點點頭又問,“先生再仔細看看,真是跪著那人?”

張非凡的目光落到夫易身上,冷冷的仿佛陌路,原先的種種溫柔仿佛只是幻象,夫易如置冰窖,渾身沒了力氣,癱在地上。

張非凡道,“確是此人,我知道這人是表小姐的貼身丫頭,那日本想告之小姐,但又念著自己只是個外人,別人家事不好插手。但如今事已至此,非凡不得不站出來把事實道出。”

錢青青點頭不語,許久未發話的主人擺了擺手,“山莊裏竟出了這樣的事,來人,把他二人拉出去各仗責二百,趕出山莊。”

一聲令下,有人過來把傻子和夫易拖了出去,傻子不明就裏的笑著,夫易卻死死的盯著張非凡,那目光絕望而怨恨。不久,便聽到傻子的鬼哭狼嚎,而夫易卻沒發出半點聲音。大家都明白二百棍意味著什麽,平常五十棍就要了壯年男子大半條命,更別提這是個肚子裏懷了孩子的女子。

再不久,傻子也沒了聲音,錢青青命管家去查看,管家到了後院看到那一幕倒抽了一口氣,只見那傻子渾身是血,已沒了氣息,而夫易除了後背的血外,更多的鮮血順著大腿流下,把地都染紅了一片,最讓人膽戰心驚的是她雖沒了氣息,眼睛卻睜的大大的,朝一個方向死盯著,仿佛能把人燒出個洞,而那方向正是剛才審問的偏廳。周圍的人在管家耳邊低聲說著,“這丫頭嚇人,打了半天一聲沒吭,那傻子沒氣了她還活了,打完整整二百下才斷的氣,您說,現在怎麽處理?”

這管家對山莊裏的丫頭小廝熟悉的很,夫易是個什麽樣的人他自是知道,平日裏她無論分到什麽活兒,從不抱怨,再髒再累都認真的做完,沒想到就這麽死了。管家搖搖頭,不忍再看,從懷裏拿出些碎銀子交給下人,吩咐把屍體安葬了,並囑咐不要把此事告之他人。從此環秀山莊就再沒夫易這人……

“張非凡爲什麽要冤枉夫易?”顧銘在我頭頂輕輕開口。

“他也不想的,可是錢青青找到他威脅他,說是如果他不按她說的做,到時候他不但名譽掃地,環秀山莊更會動用一切手段把他家弄得家破人亡……”

“那個錢青青太歹毒了,那張非凡也不是什麽好人,他如果真愛夫易,就不會答應錢青青。”

“可能人被逼到一定份上,愛情連一顆草根都比不上。”

顧銘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說,“你早晚會明白真的愛會是怎樣。”

“故事還沒完呢。”

他笑笑,“不急說,天都黑了,你不餓嗎?”

肚子很合作的發出咕嚕聲,顧銘哈哈大笑,“舅舅和小白今天的飛機,想來現在已經在‘月色’了,我們是回‘月色’喝小米粥,還是去外面吃大餐?”

“……”

“恩?”

“別廢話,快開車,你明明知道我會選去吃大餐……”

吃完飯回到“月色”,夏爸爸和小白果然在,高天也陪在夏殘月身邊,見到我沒問什麽,只是點點頭。和夏爸爸他們喝了茶就回到屋子裏,顧銘在外面幫忙,直到夜裏我快睡著才進來,擡頭看看表,已經快十二點了……

05年5月8日 陰天沒星星

“繼續講嗎?”顧銘坐在我旁邊問道,“天亮不是要去實驗室嗎?”

“後面的故事不多了,現在講吧。”我笑笑。

靠在沙發上把故事繼續,“夫易死後遇到了唳,變成了遊魂,而她並不知道自己屍體裏的孩子因爲她死前的怨恨正在慢慢變成死靈。血靈出世後找到了夫易,每日,只能靠吸食腐肉和怨恨痛苦的生存,夫易看著那一團懷著怨恨的血肉心痛異常。她想,如果可以還給孩子一個正常的身體,她什麽代價都可以付,於是遊蕩於各處,尋找方法。”

“一般冤死的人變成遊魂首先都會去報仇,夫易爲什麽不去找張非凡和錢青青,而是帶著血靈去找換身體的方法?”

“因爲一個人。”

“誰?”

“環秀山莊的管家。她死後,錢青青與張非凡成婚,她恨他們,但是那管家派人把她安葬,並把她生前的衣物之類都在墳前燒了,還買了不少紙錢元寶,那管家說讓她安息,不要再自尋煩惱,害人害己,人世不過百年,匆匆往事不過過眼雲煙,那些情情愛愛,生生死死不過一場夢……”

“夫易念著管家葬她之恩,自己也明白他說的話很對,更重要的是她還愛著張非凡,她根本下不去手,也不忍心把錢青青殺了,讓張非凡承受孤獨。”顧銘接下話。

“是,不知道應該說她太傻還是太善良。夫易生前和張非凡學過些法術,加上她自身聰明得很,對這些東西領悟得更是透徹,帶著血靈遊蕩於世間尋找方法時聽到萬鬼聚邪這法術,而此時恰巧遇到清明從鬼門關逃出的食魂,夫易見它身上唳器氣極重,心想如果用這唳氣發動萬鬼聚邪,就可幫助自己的孩子重鑄身體,讓那血靈再不用在怨恨中過活,於是她找到二狗山莊的所在地,利用凹形的地勢和夏爸爸前幾日猜得的方法讓那食魂躲過鬼差的追捕。

而那方法要了上千人的性命,夫易連張非凡都能放過,這上千條毫不相關的人命更是讓她悔恨自責,因她太過急于爲孩子找個身體,完全顧不得其他了,待那食魂躲過一劫,夫易看到漫山屍體才發覺自己鑄成大錯。事已至此,再無法挽回,可夫易並不知道自己讓食魂用唳氣發動萬鬼聚邪會引發更大的,甚至連悔恨都變得麻木的錯誤。”

“血靈?一千年前把張非凡和錢青青的轉世以及與他有關聯的人都殺掉的是血靈!”顧銘恍然大悟的說。

“是的,那血靈對張非凡和錢青青二人懷有怨恨,之前有夫易看著他,阻止他去尋仇,可自從用萬鬼聚邪獲得身體後,夫易再也管不住血靈了,待自己追到他時,看到的是血流成河,血靈因殺戮太多,周身全是唳氣,已經發狂,見人就殺。此時締瑪法王和一塵大師也趕到,竭盡畢生所學用法力傷其軀體,才避免一場驚世浩劫。二位高僧雖傷了他的軀體,但那血靈並沒死,而是又化成之前那個血肉模糊的肉團。

正在高僧爲不能把那血靈的魂魄滅掉之時,狐王司焰路經此地,一塵大師和締瑪法王奄奄一息求狐王出手收了那血靈,狐王點頭答應。可事情並沒有如預期那樣發展,當夫易懷抱血靈,跪在狐往面前把往事一點一滴講出來,並苦苦哀求他放過她唯一的孩子,狐王面對一個母親,再也下不去手。於是兩位高僧化做一道靈體,狐王用他二人之血結成紅色晶石,施法術于石上,便成了打開靈體的鑰匙。”

“原來是這樣,那書上記載之事果然有謬誤。”

“其後司焰在機緣巧合下遇到顧家傳人,指點授受仙法,送紫玉祝平安,並將保護靈體的事託付給他。作爲狐王,他本該那那血靈除掉以絕後患,但因爲夫易的愛子之心讓他不能理性的做出處理,他告訴顧家傳人不要把他所做告訴後人。”

“怪不得。”顧銘點頭。

“顧銘,你知道爲什麽我的額頭裏有靈體嗎?”

“因爲你是靈體的轉世。”

“那你猜靈體是按什麽標準選擇轉世的身體?”

顧銘看著我,半晌,眼光忽然一閃,緩緩說出,“因爲你是那管家的轉世……”

“對,那狐王何等聰明,當日管家對夫易有恩,那血靈自己也不會攻擊管家的轉世,於是靈體一直都寄託在每次管家轉世的身體裏。如果那血靈再敢造次,念著千年前的斂屍之恩,靈體的勝算便多了一分。狐王自己不願出手,這爛攤子就全推給了我們。”

“小莫,西湖一戰如何解釋,那白衣女鬼和夫易的關係、還有你最近遭到的攻擊、高姨的死、那五個孩子的死呢?如果夫易真如你所說般善良,這些事情就變得模糊起來。”

“狐王告訴我,那白衣女鬼和小畢才是食魂所化精肉的附身,那西湖一戰不過是個幌子,讓所有人誤以爲小畢就是夫易,還有鄧飛和賈延遲,他們兩個不過是那食魂把一小部分唳氣的幻化附身其上以隱藏其真實身份,我們雖傷了附身于小畢的食魂的一塊精肉,但卻對真正的主謀沒半分注意,直到高姨無意發現山上的白骨。”

“他們這麽做的目的難道是……轉移我們的注意力,不願與靈體正面衝突。”顧銘粥起了眉頭,不確定的說著。

我看著他重重的點下頭,“因爲夫易已經控制不了血靈了,血靈要再次催動萬鬼聚邪!”

一夜無眠,清晨起床看著黑眼圈發現自己有做熊貓的潛質。在廚房裏拿了塊麵包搭公車去學校,我的畢業實驗最近都是小畢和那假替身幫著做的,雖然自己明白流程和操作,但不是親自動手,總有點不放心。

去了實驗室,見到小畢和鄧飛賈延遲,沒有把事實真相告訴他們,省得他們費神,也怕他們擔心,大家嘻嘻哈哈像從前一樣,我想我很幸運能遇到這幾個好朋友,如果沒有他們,人生該多乏味。

中午去食堂吃飯,發現自己盤子裏的雞肉遠遠超過土豆的數量,大概是因爲打菜的大媽看到我的黑眼圈後同情心泛濫,早知道這樣,我從大一開始就應該堅持吃飯前往自己眼眶上掃黑色眼影……

下午忽然接到通知,因爲我考研時服從調劑,另一個城市的一所大學讓我去復試,時間定著5月9日,就是明天。鄧飛說這所學校不錯,看來是沒招夠才把我調劑過去的,真是天上掉餡餅。我拿著通知愣了半天,想到自己根本沒準備復試的科目,急急奔回宿舍看書學習,然後把必備的東西打包收拾好。

晚上給老媽打電話告訴這一事情,老媽也說這是個餡餅。

夜裏躺在床上還是睡不著,腦子裏的復試科目穿插在夫易、血靈、食魂、靈體等一個一個名字中。如果要我選擇,我會和狐王做出相同的決定,因爲夫易那女人太苦了,我們憑什麽連她唯一的孩子也要滅掉,可昨天五個媽媽因爲他而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她們也是母親,爲了成全一個母親,卻傷了更多的母親,這事不能如此…

《 本帖最後由 athena1018 於 2010-8-7 10:59 編輯 》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1:01:46

05年5月9日 小雨

早上,顧銘去買早餐,我在他出門不久偷偷溜進他房間,在抽屜裏找到了紅色的晶石,那晶石依舊靜靜躺在黑色的小盒子裏,裏面依舊似有水波流動,但此刻,我卻覺得它是那麽刺眼。

八點半的車,帶了兩本書和一些資料走進車站,顧銘買了一大堆食物,我一頭黑線的告訴他車程只有兩個小時,而這些東西夠我吃兩天的了。

他笑著拍我的腦袋,眼裏都是寵溺,像是能把人淹沒,我十分不習慣死神棍的這個神情,捏住他的臉用力扯,“求你別裝情聖了,聽過東施效顰沒?神棍就該有個神棍樣。”

“神棍是什麽樣?”

“你原來那樣。”

“我原來是什麽樣?”

“就是……就是……就……”

顧銘看著我笑得像個痞子,我這才發現他在逗我玩。

“you give me wait著。”

“小莫,你英語真好。”

“那當然。”

“怪不得考研分不夠。”

“……”

吵夠了,顧銘忽然拉過我緊緊抱住,那種擁抱像是能勒死人,我能

吵夠了,顧銘忽然拉過我緊緊抱住,那種擁抱像是能勒死人,我能感覺到他手臂傳來的溫度和一下一下的心跳,甚至他輕微的鼻息拂過耳朵的溫度都逃不掉。然後他吻了我,這是我們第二次接吻,溫柔的氣息裏有甜甜的味道,他用額頭抵著我的,低聲的笑,彎彎的眼睛晶亮的盯著我看,他說,“好好考試,好好吃飯,好好的和朋友家人相處,好好的過每一天,小胖子,我愛你。”

火車開動的時候,顧銘站在窗子下依舊笑著,那種笑很溫暖,暖得讓人心疼,直到車開走很遠,我依舊想不明白他剛才爲什麽要說那一番話,我只是去考個試,又不是不回來了,莫名其妙……

十點半多到了站,坐車去了那個學校,然後吃了飯,睡了一覺,下午兩點半的時候答了筆試,五點的時候又進行了面試,自我感覺……還真……不怎麽樣。

一切都結束後天已經黑了,最近一班返回的火車是晚上12點,與其半夜回去還不如在這裏住一晚,明早再回去。

睡覺前給顧銘打電話,關機。

給夏殘月打電話,關機。

往“月色”打電話,沒人接。

這群人都死哪去了……

05年5月10日 爲什麽連一片雲都沒留下

淩晨,額頭開始隱隱做疼,夢由最初的混亂漸漸變得清晰,我看到顧銘坐在“月色”中,身邊是夏殘月、夏爸爸、小白、蒼義道長,以及白鹿山衆人,大家圍坐在顧銘身邊,顧銘張了張嘴,我聽不到聲音,但從他的口型上看像是在說開始吧。

開始什麽?腦袋又開始疼痛,夢裏的人拿出一個黑色的盒子,打開來竟是那紅色晶石。走之前,我明明從顧銘房間裏把那晶石偷了出來,怎麽現在又會出現在他手裏。

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夢,但這夢有些詭異,顧銘的神情讓我想起臨別前那一番話,心慌,努力想醒來,但身體仿佛被什麽束縛住了,不能動彈半分。

這時蒼義道長燃起一張符,那符瞬間燒完竟變成一根細細的明黃色線,顧銘拿起紅色晶石綁住一端,然後直直插入自己的額角,他身體一抖,像是受到了巨大的疼痛,臉色瞬間蒼白,我心口一緊,正想喊他,卻見那線的另一端飛出了窗外,緊接著,我的額角像被重物刺入般疼痛,一絲奇怪的氣息正順著那根線從額頭向外鑽出,掙扎著想起身,可連擡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被壓制住了。腦子清晰的感覺那氣息越來越多的湧出額頭,順著那線到了顧銘身體裏,顧銘的額角滲出了血,一道一道滴到肩頭。

這氣息是什麽?

是什麽東西藏在我的額頭?

靈體!

心裏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眼淚瞬間崩潰,昏厥過去的瞬間,那氣息也完完全全的消失……

夢,依舊是夢,清晰得接近殘酷。

一個藍一紅兩個身影出現在二狗山莊,那爬滿了蛆蟲的紅色肉團正牢牢的把吸附在藍衣人的頭髮上,我終於看清楚了藍衣人的相貌,瓜子臉,水嫩的皮膚過於蒼白,嫣紅的唇,柳眉大眼,只是眼裏全是痛苦和掙扎,她,是夫易。

我聽不到夢裏的聲音,但空氣裏卻彌漫出淡淡的香和濃濃的腥臭,我知道那香是夫易身上月下素的味道,而那腥臭來自血靈。

這時血靈忽然伸出紅色細小的手臂,腐爛的肉掉落在地上,那地有感應般開始顫抖,空氣裏彌漫著濃濃的白色唳氣,有一道又一道的魂魄從地裏鑽出,附近的山也開始震動,放眼望去,整個二狗山莊就像一個吸塵器,瑩綠色的鬼魂飄忽著朝這個方向奔來,帶著寒冷的氣息,彙聚成一道巨大的光。

光越來越粗,泛著濃郁的瑩綠色,若是不加以阻止,上萬條魂魄凝集而成便可催動萬鬼聚邪了,心下大急,卻連眼睛睜都睜不開,身體更是僵硬著無法動彈。

就在此時,一柄利劍閃著紅光在無數條鬼魂中出現,四周的魂魄有的被那紅光嚇得逃散,有的被劍氣劈得魂飛魄散,而那道瑩綠色的光也停止了增長,這拿劍之人正是蒼義道長。我的心頓時放下,既然蒼義道長來了,那其他人肯定也在不遠處。

果然,蒼月、蒼雨、蒼朗、蒼珍珍,還有夏殘月、夏爸爸、小白各個拿著法器緊跟著蒼義道長追來,衆人腳剛落地,就使出各種法術把那奔來的魂魄打得四散,看那些鬼魂瞪大的眼睛和被法器打中時濺出的綠色黏液以及張大的嘴巴,此時的二狗山莊必是一片鬼哭狼嚎。

眼睛仍在不斷尋找,爲什麽顧銘沒來,他在哪?腦中是剛才他額頭流血時的畫面,心一陣一陣絞痛。

正想著,一道白色身影出現,身卷巨大唳氣向蒼義道長等人擊去,幽幽香氣傳來,這白衣女鬼正是那食魂一塊精肉所化的陳思。蒼義道長急忙回身抵擋,周圍那綠色魂魄緊跟著抓向他後背,就在那滴著黏液的手快到接觸到道長背上時,一道銀光閃過,那鬼的那只手臂落地。

下一秒,傷口處冒起白煙,那鬼抓住自己的腦袋像是忍受著巨大的疼痛,還沒哀號出聲,整個身體便全冒起了白煙,迅速溶解消失在眼前,而夏爸爸冷著眼手拿一柄黑色的長劍站在他身後。

蒼義道長此時正和那女衣女鬼打得天翻地覆,夏爸爸忽然加入,對著蒼義道長喊了句話,道長立刻跳出,白衣女鬼一掌襲來,夏爸爸飛身用劍擋開。而蒼義道長加入到夏殘月等人的隊伍中去與無數鬼魂纏鬥。

不一會兒,鬼魂被消滅掉很多,但四周的山上還有源源不斷的瑩綠色朝二狗山莊飛來,夏殘月大喊著,看口型是在說,“太多了,遠遠不止上萬條。”

再看夏爸爸,黑色長劍在手,道道寒光在那女鬼的白色唳氣中劃過,可那唳氣極重,根本不是上次顧銘與她打鬥時的程度,看來那時陳思故意隱瞞,怕自己食魂的身份暴光,如今大家心知肚明,她定是放出了全部唳氣,白色氣息的濃度竟要強上百倍不止。

夏爸爸額頭布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水,拿劍的手微微的抖動,白衣女鬼看出破綻,變換手勢一掌劈下,濃郁的唳氣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夏爸爸轉身不及,眼看一掌下來定要受傷,於是順勢往地上倒去,剛碰觸地面便向一邊翻滾,那唳氣速度極快,縱使如此還是劈到了夏爸爸的肩膀,一道極長的傷口出現在左肩,血花飛濺。

白衣女鬼見夏爸爸受傷,當然不放過機會,招招淩厲的襲來,一旁的夏殘月看到如此,一腳踢飛纏在她身上的鬼魂飛身而來,反手三張符咒朝那女鬼丟去,符咒放出巨大的紅色光芒,那女鬼沒料到這突變,被那紅光一射,翻滾著倒退了好遠。

夏殘月趁機急忙幫夏爸爸止住血,滿臉焦急的問著什麽,夏爸爸搖搖頭,臉色蒼白,被唳氣所傷果然不尋常,更何況是那麽強的唳氣。再看那白衣女鬼已經擋住那三張符,左手結印,三道唳氣直直穿過符咒,火光四濺後,那符咒便化成飛沫消失不再。

夏殘月眼快手更快,拿起夏爸爸的劍,不等那女鬼便主動出擊,招式雖不及夏爸爸,但她畢竟是搶了萬鬼聚邪重鑄的身體,那女鬼如何厲害也傷不了她,只見唳氣雖劃破了她的身體,血染紅了衣服,但衣服下的傷口不一會兒就自動癒合了起來,兩人纏鬥多時,夏殘月體力已快不支,那女鬼周身的唳氣也淡了一點,但兩人仍分不出勝負。

就在此時,夏殘月腳下一個不穩,白衣女鬼看中時機一腳踢去,那腳帶了純白色的唳氣,正中夏殘月小腹,夏殘月噴出一口鮮血,一時無法恢復倒在地上。而白衣女鬼見她受傷並不繼續攻擊,反而向另一方向奔去。

順著那白色身影的方向看去,一藍一紅面前瑩綠色的光柱巨大了到極點,心嘭嘭的跳個不停,難道那一萬個魂魄已經聚到了一起?蒼義道長他們不是在打散鬼魂嗎?

眼睛焦急的尋找著那些人,卻發現蒼月蒼雨等人已被鬼魂團團圍住,劍揮得如閃電般快,但那鬼魂像是決堤的洪水,滅掉一片又撲上一片。小白和蒼義道長雖沒被包圍,但從滿臉滿身的汗水和漸漸放慢的速度看,他們也應付不了多時了,而夏爸爸也吃力的單手劈散那瑩綠色的東西。再看夏殘月,血還不斷從嘴裏流出,手上滿是泥土,掙扎著爬起來卻又倒在地上。

怎麽辦?我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該死的,快醒醒,我一遍又一遍的暗示自己。

就在這時,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走進視線,一身黑色衣裝顯出挺拔的身型,細碎的頭髮被夜風吹起,露出精亮的眼睛和額頭的傷處,那傷顯然是剛造成的,絲絲血迹已透過紗布。我想到剛才那條連通我倆的線,心碎了似的疼。

顧銘,你這麽做對我太殘忍。

眼見著那瑩綠色的光柱慢慢旋轉起來,白衣女鬼站到了那一藍一紅身邊,顧銘卻沒看上半分,只是擡起頭對著某個地方翹起嘴角,張開嘴輕輕說了句話,眼睛彎成月牙,甜甜的笑著。然後他深深的點了下頭,轉瞬藏起了所有溫柔,冰冷的看向那瑩綠色光柱和其後面的三人。

我已經沒有絲毫力氣了,像屍體一樣躺著,眼睛依舊睜不開,也不想再睜開,夢裏的情景不斷的傳到腦子裏,拒絕不了,只感覺眼淚隨著顧銘的一舉一動淌下來,一道一道滴在枕頭上。

我看著他迅速轉換著步法跳到那光柱前,看著他伸手撕開額頭的繃帶,看著一道白光從他額頭飛鑽出來衝破那巨大的瑩綠色,在爆發出一陣強烈的震動後,那巨大的光柱瞬間灰飛煙滅,而那道白光也直直射向那團紅色,腥臭、腐爛、陰暗、潮濕,一切一切在那一秒散開來。

紅色肉團驚恐的看著瞬間的變化,瞳孔裏寫滿了不可置信,又是一股灼燒的味道,白光已經刺穿了肉團。驚恐已經被疼痛取代,那肉團上的白色蛆蟲劈裏啪啦的掉落下來,遇土便發出吱吱的聲音,冒出白煙消失不見,而附著在藍衣人頭髮上的部分也開始下滑。

那藍衣人呆呆的站立不動,眼睛裏含滿了淚水和絕望,她看著自己的孩子慢慢的下墜,慢慢死亡,一點一點,最後那紅色肉團徹底消失不見時,她的嘴角竟勾起一抹笑,那笑很輕很輕,輕得就像是所有煩惱再無蹤影,一片雲淡風輕。

白光刺穿血靈後並沒有消失,那白衣女鬼見到如此突變,鼓起全身唳氣欲與那白光抗衡,誰知一陣低沈的樂器聲響起,白衣女鬼周身劇烈的抖動起來。順著她的視線,夏爸爸和蒼義道長嘴角滿是鮮血對坐在地,兩手相抵之處是一張漆黑的符咒,那符咒像是一扇門般漸漸開啓,發出明亮的光,伴隨著樂器聲從那門裏出現的還有兩個高大威嚴的影子。

白衣女鬼見此更是動也不能動,那兩個影子滿是陰氣的來到她面前,她膝蓋碎了般跪在地上叫了句“鬼差大人。”

不待看清,兩個鬼差已攜著女鬼消失在低沈的樂器聲中……

此時的夜空安靜得讓人窒息,夫易緩緩擡起腳走向衆人,保持著笑臉對大家深深一福,眼裏平靜如湖水,然後猛然轉身對上那白色光芒撲過去,白光和藍色的身影一起化成碎片飛散入夜空。

夏爸爸和蒼義道長看著那一幕並沒有鬆口氣,而是和夏殘月一樣顫抖著身子盯著某處,那是顧銘倒下的地方,血鮮紅鮮紅的流了一地,那麽多,那麽多,多得和他的笑一樣刺眼,我的心像是被掏空了般,腦子裏只有他剛才彎著眼笑著對我說話。

他說,好好的,要好好的。

我摸著脖子上的小石頭,只沾了一手的粉末,那塊他送我的小石頭,在他倒下的一瞬間,碎得肝腸盡斷……

下午回到了那個城市,天空下著瓢潑大雨,樹被洗得綠油油的亮,真好。

到學校直接去了實驗室,畢業設計可不能拖,小畢說我終於積極向上了,我鄙視她才發現我的積極向上。

晚上回宿舍睡覺,雨沒停過,一路上我的褲角濕了個透,有點冷。睡覺前肚子餓得要死,和小畢商量一下,兩個人泡了四包面,真有生活……

05年5月11日 雨

雨下了一個晚上,今天也不見小,學校的地下通道都被淹了,害得我們要繞道走,真討厭。

早飯吃了兩個雞蛋一碗粥一碟辣白菜,順便搶了小畢一塊發糕,她小心眼的罵了我一上午,我發誓如果她下午還罵我,我就把她挖鼻屎的照片貼到網上……

中午做完實驗都已經一點了,鄧飛和賈延遲建議去吃火鍋,四個人圍著碳火吃得正歡,小畢說要服務員拿一碟豆腐鹵汁調味,可當我看到那一片紅色時,腦子僵住,胃裏開始翻滾,沖到洗手間吐了個天翻地覆。

鄧飛送我回寢室,臨走的時候他問,“你回來後去‘月色’了沒?”

“沒。”

“爲什麽?”

“要做實驗啊。”

“哦。”鄧飛看了看我,像是有什麽話要說,但終究搖了搖頭走掉。

晚上小畢回來,給我帶了白粥,吃掉,睡覺……

05年5月12日 雨

雨下了很多,細細打在肩頭,這樣的天不撐傘最好。

吃早飯,做實驗。

吃午飯,做實驗。

吃晚飯,睡覺……

05年5月13日 很小很小的雨

清晨飄了幾絲雨,然後陰著天不再落下半滴。

今天和昨天做的事一樣,沒什麽好說的。

哦,差點忘了,今天早上我喝的是豆漿,昨天喝的是黑米粥,今天晚上我吃的是麻辣燙,昨天晚上……我吃的是……我忘了……

05年5月14日 陰天

早上沒去實驗室,因爲小畢起床後就坐在凳子上發呆,等我醒來後她直直的盯著我看,然後微微發抖的說,“出事了。”

“出什麽事了?”

“顧銘……顧銘出事了。”小畢咬著嘴唇,眼睛濕了,帶著同情,帶著不忍。

“……”

“你……”小畢瞪大了眼睛,然後不確定的伸出手指著我,“你回來就沒去‘月色’,沒說一句關於顧銘的話,我就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什麽了。”

“不知道。”

“小莫……”

“快點去吃飯,今天還要做實驗呢。”

我終究沒吃上飯,小畢死拖住我要拉我去“月色”,我不去。

她抓得我胳膊都青了,我不去。

她打電話給鄧飛和賈延遲,他們三個站在我面前,我不去。

他們伸手想碰我時,我無意識的抓了花瓶砸過去,賈延遲的手被割傷,血一點一點流出來,我忽然感覺自己的身體失了力氣,骨頭縫裏都抽著疼,他們三個呆呆的看著我,我知道我哭得挺醜。

後來,他們過來抱住我。

再後來,他們的眼淚把我的衣服都打濕了,他們說,不去,哪都不去……

05年5月15日 沒晴

夏殘月來了。

她找到我的時候,我知道自己再也逃不過了。

小畢摟著我坐在一邊,聽她慢慢的說,“那天從白鹿山回來,大家看你臉色就知道有事兒,猜不到全部也猜到了七分,直到你把一切告訴顧銘時,我們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你們一直都瞞著我,那紅色晶石是假的吧。”

“顧銘怎麽會把真的放在那麽明顯的地方讓你拿走。”夏殘月輕輕說著,眼睛濕了。

“然後你們就趁我去復試做了那樣的事?”

“把靈體渡到其他人身上不是件簡單的事情。這是我父親和蒼義道長數十年前無意間從一本古書上看到的,這法術淩厲得很,所需之人必須法力高強,而且要心甘情願,不能有半分掙扎徘徊,那晶石刺破瞬間最爲難熬,萬蟻蝕骨之痛也不過如此,那時心裏若有一絲抗拒,被施法的兩人必定當場血管爆裂而死。”

我的心揪在了一起,想起夢裏顧銘瞬間蒼白的臉和一滴一滴的血,那麽疼嗎?那麽疼也心甘情願?

“靈體渡到另一人體內後,必定排斥反抗,這就需要那人用高強的法力全力鎮壓住。阻止血靈催動萬鬼聚邪不單單是一道靈體就可了結,所以……他……把多年積累的能力都附在那靈體上。”

所以他那麽自信,那晚還擡起頭對我笑,他對我笑,像以前一樣,彎著眼睛對我笑著,他讓我好好的。

顧銘,我怎麽才能好好,你說過等待比死亡更痛苦,你寧願讓我承受一切,還是你覺得我很快就能忘記你?

顧銘,我第一次這麽恨你……

“那靈體離了他的身體,法術的強勁和能力的消失,再加上失血過多……”夏殘月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哽咽起來。

“別說了,我都知道了。”

“你要去看看他嗎?”

“不去。”

“……”

“我很忙,真的很忙……”

中午在食堂吃飯,誰都沒說話,周圍吵雜的環境仿佛被我們遮罩在一個小空間之外。小畢他們拿著筷子,面前的飯動也沒動,我自告奮勇的把一桌子菜都消滅了。

鄧飛一直看著我吃,他眼睛毛呼扇呼扇的,掩蓋著不經意流出來的光。

“鄙視我吃這麽多就說出來,誰讓你們都不吃來著。”

鄧飛愣了一愣,然後咬著牙忍了半天,最後,把筷子扔在桌子上,生氣般的走了……

05年5月17日 沙塵暴

早上夏殘月打來電話,告訴我高天職務調動,她和夏爸爸也決定離開這個城市,“月色”裏有我的東西,問我要不要拿走。

我想想那裏的東西都不值什麽錢,搖搖頭不說要了,丟掉就好。

她沈默半天,又開口問我真不要去一趟嗎。

我還是拒絕了。

她深深的歎了口氣,然後對我說,“‘月色’留給你,什麽時候想來就來……”

我說,“我又不會做生意,留給我只能倒閉,不如賣了,能掙一大筆。”

夏殘月不再說話,啪的一聲挂了電話。

我在宿舍吃了個麵包,收拾好去實驗室的時候發現漫天的昏黃,原來刮沙塵暴了,真髒,沙子吹進眼裏,真痛……

05年5月20日 天上果真沒掉餡餅

畢業設計這幾天做得很順利,我一直泡在實驗室都沒時間寫日記。

今天通知我去復試的那個學校來了電話,很遺憾的告訴我他們名額不夠,所以我沒被錄取。我欣然點頭,天上果真沒餡餅砸到我頭上。

給老媽打了電話,老媽說這樣也好,要我好好復習一年,考個更好的學校。

晚上和小畢鄧飛他們說了這事,小畢興奮的吵吵說要在學校找個房子,我們四個合租。

我問小畢,“我沒被錄取你爲什麽這麽高興?”

小畢說,“因爲這樣大家就不會分開了。”

我笑著看她,心裏想,怎麽會不分開,如果明年我考到了另一個城市……或者,你和賈延遲調到另一個城市上班……再或者,鄧飛要出國讀博士……

人總是聚在一起又分開,分開以後又很難再聚在一起,早在某一個時刻,我就明白了,那些堅定著說永遠不分開的誓言最是可笑……

05年6月5日 晴天

今天是論文答辯的日子,我的畢業設計緊緊巴巴的在三天前完成了,論文也如期列印出來,萬幸,萬幸……

早上起床特意化了個淡妝,小畢一邊給我刷睫毛一邊輕聲說,“眼睛裏那些光都哪里去了?”

我笑著看她,“被那個破實驗磨沒了。”

她的手微微抖著,然後撲在我身上哭了起來。小畢在我的心裏就是一女土匪的形象,但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越來越愛哭,有的時候更是哭得莫名其妙。而我眼淚卻越來越少,少得接近乾旱……

上午答辯得很順利,除了闡述的時候結巴了好幾次,老師的幾個問題回答不出來外……

下午把手機打開,一條短信,夏殘月說他們中午12點的飛機,我擡頭看表,3點了,想送也送不到了。

迷人的老帥哥夏爸爸、臭屁的夏殘月、板著臉的高天,一路順風……

05年6月15日 熱死了

我們在學校附近找了處房子,三室兩廳,我和小畢一間,鄧飛和賈延遲一間,另一間作爲書房,當然,堆了四台電腦和DVD的書房看上去像極了機房。

搬家、搬家,大太陽曬著,連搬帶收拾累了整整一天,晚上的時候,四個屍體倒在地上哀號,誰也不想起來做飯。

當我的肚子嚎叫到高聲部時,鄧飛終於爬起來,一臉菜色的去煮面。四個人吃了八個雞蛋、八根火腿、十包面。看著狼籍的鍋碗瓢盆和圓鼓鼓的肚皮,我覺得倒在地上的不是四個屍體,是四個豬的屍體……

05年7月4日 畢業了

真快,一晃四年。

還記得剛來這個城市的秋天,記得漂亮的校園裏有一片泛著紅色的樹林,記得池塘裏的小金魚和大烏龜,記得小畢拉著我的手奔去食堂搶飯,記得把湯潑了賈延遲一身的那個中午,記得鄧飛撲哧一聲的笑,記得考試前樓道裏擺滿了小馬紮,記得第一次看到那麽大的雪,記得抱著吉他的男生、穿裙子的漂亮女生,還有白髮的先生……

那些似遠非遠的故事在腦子裏一遍遍的出現,還沒分別,卻已開始想念。

我們領了學士服,白色的領巾和帽子上黑色的穗子在風裏飄啊飄,小畢說如果再戴個眼鏡就可以拍哈裏波特了。

鄧飛拿了相機,我們在學校大門、生物樓、宿舍、樹林、池塘、假山、花園合影,連地下通道和食堂都沒放過。天很熱,學士服很厚,沒人抱怨,大家都無意識的尋找著要好的同學,做著勝利的手勢。

哢嚓、哢嚓、仿佛要把一切都裝進小小的相機。

我想這四年匆匆而過卻又美好得讓人放不下的青春在每個人心裏都有著不同的意義,我們經歷的可能不完全相同,但那份感覺和心情不會有差,或許大家都在想,有一天我們很老很老的時候,還可以翻出這些映著歡快笑臉的照片來回憶那段美好青春的從前。

晚上吃散夥飯,菜沒吃多少,酒倒是喝了很多,然後不知道誰先哭了出來,一聲接一聲,音響裏那些個年輕的聲音唱著,“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當午夜的鐘聲敲痛離別的心門,卻打不開我深深的沈默,那一天送你送到最後,我們一句話也沒有留,當擁擠的月臺擠痛送別的人們,卻擠不掉我深深的離愁……當你背上行囊卸下那份榮耀,我只能讓眼淚留在心底,面帶著微微笑用力的揮揮手,祝你一路順風。當你踏上月臺從此一個人走,我只能深深的祝福你,深深的祝福你最親愛的朋友,祝你一路順風……”

眼睛通紅的回到宿舍住最後一晚,躺在床上微微的笑,想女土匪小畢,裝優雅的鄧飛,活力開朗的賈延遲,大大咧咧的翠花,愛臭美的黃穎,高個子的老大,大屁股的男男,渾身是毛的越子,平衡感不佳的高迪,笨蛋馬虎的麗麗,瘦得要死的小麗,可愛的要死的琳琳,喜氣洋洋的張繼,臭屁的郝瑞,大明星帥哥jay,唱歌好聽的老鄉葛鵬,戴眼鏡大嘴巴的大烏龜,表面溫柔的王玉亭,真的很溫柔的春宇,老好人王宏建,四川妹子雪梅,怪異的老鄉柳佳,大眼睛的凱南,幸福的克科,黑黑的金秀偉,女強人支書,蒙古人朝毛,美女白潞,可愛的咪麗,小美女郝勝楠,還有不剪頭髮的小龍,笑起來陽光燦爛的帥鋼,瘦得快成一副骷髏的王彬,不上課的吳顯達,大大咧咧的黃巍,好玩的張世薪,沈默的徐超,電腦天才隋棟,黑得要死的張永晨,有主意的南方人pk,得了甲亢似的趙恩林,胖胖的馬彪,愛笑的任傳寶,有個高高女朋友的張宏,好人孟老師,還有很多很多……

我像個老太太般一個一個的想著這些人的模樣,不知道你們以後都會在哪里工作生活,一直一直很感謝上天讓我遇到你們,在這四年,每個人都在我的記憶裏藏著歡笑,沒有告訴你們,我真的很愛你們,和你們相識我很幸福……

再後來,我想到另一個人,在我生命裏突然出現又消失不見的那個人,那時,他暗暗算計著讓我多幹點活,他開著車帶我去追蹤腐屍的案子,他去二狗山莊幫高姨收拾突然出現的女鬼,他在醫院裏裝昏迷然後半夜偷偷去吃飯,他在西湖和小畢大戰三百回合,他突然的告白,他在山林裏和我看星星,醒來時放著那首甜蜜的歌,他輕聲哼著Don’t want awake find you ain’t here by my side……

顧銘,我很想你,我很慶倖復試失敗而能繼續留在這個你曾經呆著的城市,我其實天天都在偷偷的小心的想著你的樣子,但又不敢去看你一眼,因爲我寧願你永遠都是那個在記憶中鮮活的笑著看我的你,我害怕看到你青色的臉和沒了呼吸的身體,我覺得你還活著,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好好的活在。

顧銘,我畢業了,你沒看到我穿學士服的傻樣,真的挺傻……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1:02:48

05年7月10日 暑假可不能中暑

我報了個政治班和英語班要好好學習考研了。天氣預報說今天36度,鄧飛煮了一大鍋綠豆湯,我和小畢還有賈延遲一人帶了一大瓶出門。

鄧飛現在放暑假,小畢和賈延遲還要上班,於是做飯打掃衛生的事都推給了他。在我們的壓迫下,鄧飛越來越像個家庭婦男,小畢說他穿圍裙煮湯的樣子相當性感,我沒覺得什麽性感不性感,我就知道菜是越來越好吃了……

05年7月31日 大暴雨來了

今天下大暴雨,幸好輔導班所有課程昨天結束,我開始深深領悟到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和鄧小平理論還有“三個代表”,在世界經濟穩定發展的今天,我認爲我真該好好學習才對得起先輩們艱苦奮鬥得來的成果。

小畢在我朗讀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時小心的問,“要不,咱學會兒英語?”

“不行,我還沒讀完。”

“你已經念了一下午了,要不,咱先喝點水?”

“小畢。”

“恩。”

“你這種人大概永遠不會瞭解哲學是多麽偉大……”

05年8月4號 小雨

今天我去商場買了一團白色毛線還有一排毛衣針,賣毛線的阿姨打著哈欠奇怪的問我,“你要織什麽?”

“圍脖和手套。”

“這個要冬天才能戴吧?”

“我織著玩。”

“送給男朋友?”

“啊。”

顧銘,我知道你下個星期生日,前幾天我都在努力復習,本想送你一雙鞋子或者什麽別的,但我看電視上那些女生都織圍巾和手套送男朋友,我就改變主意了,然後我想我到底是織圍脖還是織手套,爲這個我鬱悶了好幾天,最後,爲了證明我的心靈手巧,我決定兩個都織。

你心裏肯定樂壞了吧,等那天,你一定要圍著我織的圍脖戴著我織的手套出去走一圈。

不許喊熱,不然我把羽絨服也給你套上。

05年8月12日 晴

今天顧銘生日,我買了生日蛋糕,鄧飛做了一桌子菜,小畢和賈延遲也早早下班回來。

這是我第一次給顧銘過生日,小畢拿著我織的圍脖和手套問這兩團毛線是幹什麽的。我覺得她沒有欣賞藝術品的眼光,親自示範戴給她看,然後小心的包裝好放在顧銘的座位上。

我們把燈關上點燃蠟燭,那光暖暖的,等到蠟燭快燒完時大家才吹滅,黑暗中是一陣不短的沈默,然後我聽到有人在哭,我伸手去擦小畢的眼淚,卻發現那聲音是自己發出的。

顧銘,我有點累了,累得我常常管不住自己的情緒。

無論如何,祝你生日快樂……

05年9月8日 天很藍

鄧飛開學了,他現在是微生物學的研究生,說出去顯得挺牛。

中午他帶回來一個女生,我們幾個這才知道那傢夥背著我們偷偷找了個女朋友,大家一起吃了午飯,我和小畢還有賈延遲打量了人家半天,小畢覺得她很文靜,賈延遲覺得她身材不錯,我覺得她既文靜身材又不錯。

晚上鄧飛讓我出去陪他散步,然後散著散著他就說他喜歡我。我看了看周圍,覺得沒有鬼附身的迹象。

他又說他一直沒敢告訴我,結果被顧銘搶了先,沒想到從那以後他再也搶不回來了。他還說他現在只想做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因爲他知道,除了這個位置,我再沒什麽可以給他了。

我很感謝鄧飛,感謝有這樣的朋友,最後,我偷偷告訴他我覺得她女朋友又溫柔身材又好,但是好象沒我漂亮。

他笑著拍我的頭說,是,是,是,你最漂亮……

05年9月23日 有點冷了

日子照舊,每個人都很好,我也是。

05年10月14日 晴

小畢說“月色”所在的地方要改建了,那條老街會全被拆得一乾二淨……

我想,多年以後,可能再沒人記起那個彎曲的胡同深處藏著一間酒吧,也沒人記得門口精致的木牌,更沒人記得隔壁叫聲響亮的大黃狗,至於那些人那些事,都將被繁華和喧囂所淹沒吧……

05年11月1日 陰天

還是沒有忍住,在拆遷的最後一天跑到了“月色”。

鑽進胡同的時候鼻子開始發酸,帶我走路的那雙手早已不在。推門而進的刹那,眼淚落了一地,空的吧台,空的房間,連天花板都彌漫著空曠的味道,沒有那個人壞笑著的眼,聽不到他的聲音,再不會被他捏著臉扯來扯去。冬天來的太快,真冷……

“月色”拆掉了,看著轟然倒塌的一切,我心裏某個地方被掏空了般的疼,腦子中那段回憶再沒了寄託的地方。

顧銘,我很害怕,怕時間再久一點後,我會記不起你的笑臉……

05年11月24日 第一場雪

對北方的這個城市來說,今年的第一場雪來的晚了些,不過雪很大,像是能把一切都埋沒……

05年12月3日 晴

天氣很好,鄧飛提議去滑雪,我們用過期的學生證騙了四張半價票,賈延遲說大家看上去還是很嫩地。

我挑了一身橙色的滑雪服,小畢覺得我穿上像只橘子,看在天氣不錯的份上,我沒告訴她她那身綠色的衣服更像只蘋果。

我們玩了整整一天,屁股摔得很疼,睡覺的時候我決定趴著……

顧銘,我忽然記起你按摩很厲害,那時我就想如果哪天你不抓鬼了,去開按摩院肯定也能掙錢,呵呵,是我想多了……

05年12月24日 平安夜下起了雪

早上起床就開始飄雪,吃完飯上街發現到處都是賣玫瑰的,小畢說,“情人節賣玫瑰,耶誕節也賣玫瑰?”

“那該賣什麽?”

“火雞啊!”

手捧鮮花的小妹從身邊經過,愣愣的看著小畢,然後看看手裏的玫瑰,嘴角抽搐的跑了,我發誓那一瞬間她腦子裏出現了自己捧了一堆火雞的畫面……

下午鄧飛送了我們兩隻包裝精美的紅蘋果,說是什麽平安夜要吃平安果,我一邊啃一邊和小畢讚歎果農們的經濟意識好強烈……

晚上,雪越下越大,聽說白色耶誕節在國外象徵著美好,還聽說今天雪花裏藏著精靈,如果許願就會實現,於是小畢對著窗外大喊,“我要錢!!!”

我覺得如果我是精靈,大概會從雪花裏跳出來拿雪球砸死小畢。

夜裏,失眠,披了件衣服看雪,外面白花花的一片。

小時候讀過風雪女王的故事,被鏡子碎片刺進眼裏的小男孩坐在風雪女王的城堡,小女孩騎著麋鹿去救他,那時雪也這樣大,她至少知道他在什麽地方,她還可以努力去挽救,而我呢,只能在這樣的夜裏獨自坐在窗邊。你在哪,如果你也被關在女王的城堡該多好,這樣我也會從蒼義道長那裏借頭驢去救你……

你說雪裏真有精靈嗎,如果我告訴你我偷偷許了好多願望,你會不會罵我傻,如果我告訴你我許的願都是希望把你快點忘掉,你會不會恨我?

打開CD,溫柔的女聲飄進耳朵,

“原諒把你帶走的雨天,

在突然醒來的黑夜,

發現我終於沒有再流淚.

原諒被你帶走的永遠,

是終究快要走到明天,

痛會隨著時間好一點.

那些日子你會不會捨不得?

思念就像關不緊的門,

空氣裏有幸福的灰塵,

否則爲何閉上眼睛的時候,

那麽痛

誰都別說

讓我一個人躲一躲

你的承諾,我竟沒懷疑過

反反復複

要不是當初的溫柔

畢竟是我愛的人,我能夠怪你什麽

原諒把你帶走的雨天,

在漸漸模糊的窗前,

每個人最後都要說再見

原諒被你帶走的永遠,

微笑著容易過一天,

也許是我已經老了一點

那些日子你會不會捨不得?

思念就像關不緊的門,

空氣裏有幸福的灰塵,

否則爲何閉上眼睛的時候,

那麽痛

誰都別說

讓我一個人躲一躲

你的承諾我竟沒懷疑過

反反復複

要不是當初深深深愛過

我試著恨你,卻想起你的笑容……”

顧銘,我真的沒了別的辦法了,今天在街上看到一個像你的背影,我丟掉小畢追過去跑了好遠,那個人回頭的瞬間我知道我又犯傻了,盯著人家劈裏啪啦的掉眼淚,把那人嚇壞了。

所以,如果可以,我想忘掉你……

05年12月25日 耶誕節還在下雪

今天是英語四六級考試,學校裏雖然有了耶誕節的氣氛,但是開考的鈴聲和電臺裏播放的英語聽力讓聖誕的味道淡了許多。

鄧飛早過了六級,而我在大一過完四級後已連續收藏了四張六級准考證,每次都在58分徘徊,更有一次華麗的得到了59.5。

小畢說見過倒楣的,沒見過我這麽倒楣的。

早上吃了兩張餡餅一碗皮蛋粥,撐得很,於是穿好衣服戴上帽子去外面溜達。雪還在下,地面厚實的積雪上又蓋了鬆軟的一層,每踩一腳都發出滑稽的咯吱聲。

街上人很少,大概時間太早,一路懶散的走著,那咯吱咯吱的聲音太惹人厭,不老實的挑著腳尖,像淌水的孩子般把雪踢散,然後很榮幸的踢到藏在雪下的一塊大石頭,以猛虎撲食的姿勢倒在地上。

正感歎自己中了大獎,一雙手搭在了肩頭,熟悉的味道籠罩住整個身體。我呆了呆,好笑的搖搖頭,難道自己摔到了腦袋,竟出現這樣的幻覺,此時,他怎麽會在我身邊……

“不起來嗎?”

一個帶笑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的動作僵住了,身體不住的顫抖,不敢擡頭,不敢起身,這幻覺來得太真實,真實到讓我害怕。

“摔到腿了嗎?”

搖搖頭,身體抖得更厲害了,雪裏的精靈爲什麽要捉弄我,我知道我擡起頭只會看到冰涼的雪花和空曠的大街。

“快點起來,地上太涼。”那聲音在耳邊不住的說著。

我雙手撐著地面用裏的搖頭,心在一瞬間崩潰,眼淚打在雪上,走開,求你走開,別再時不時的跑出來打擾我的生活,你要走就走得乾乾淨淨,不要留給我抹都抹不去的回憶,我受不了了,我真的承受不了……

半晌,果真沒有聲音再響起,我甩著麻木的手從地上爬起來,卻在看到面前的人時又坐在地上。顧銘,你是上天派來玩我的吧?

05年12月26日 我比老天還憤怒

我覺得自己頭上飛了只蒼蠅,從昨天開始就翁翁翁翁叫個不停,那只蒼蠅叫顧銘。

他沒死!

他居然沒死!

氣死我了,他居然沒死!!!

顧銘抱著我十分鬱悶的嘟囔,“你這話好象盼著我死似的。”

我一拳打在他肚子上,“我當然盼著你死,你怎麽不死呢,你害死我了,這幾個月我活著比死了都難受,你要真死了也值了,你居然不死,我白傷心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著。”他圈緊手臂,像是要勒死我,“我真的以爲那天是最後一次能看到你,你不知道,那晚,我真的是用盡了所有法力,如果不是小白,我想現在我還是死著的。”

“小白?”忽然想起那晚以後再沒小白的消息。

“她把我送到了司焰那裏,那時我已經沒了氣,血都快流幹了,用狐王的話說我就是一具乾屍。”顧銘在我背後哧哧的笑,“那狐王是上位的仙,夫易一事和他本就脫不了關係,小白把我送到那裏時,他也算到了一切,連話都沒說就吐出元丹硬是把我的魂魄從陰界扯了上來。那晚,我們用了禁忌的法術把靈體從你額頭渡到我身上,我也算是非正常死亡,所以魂魄一日也不能在陽間停留,直接拉下陰界。狐王趁我還沒被處置前出手,終於是救了下來,只可惜我失血太多,即使魂魄回來,人了沒了氣息,於是這幾個月,我都呆在司焰那裏,他天天用榕花、晨露、以及自己的仙法制煉丹藥喂我吃下,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五個月,又用兩個月時間下地行走,恢復肢體的功能,傷好了,第一件事就是跑出來找你,誰知道你還想我死。”

“顧銘,很疼吧?”

“恩?”

“那時很疼吧?治傷的時候也很疼吧?”

“不疼,一點也不疼。”

“顧銘。”

“恩?”

“我很想你。”

“我知道。”

“我想你想得快要死了。”

“我知道。”

“我這麽說你不覺得很肉麻嗎?”

“不覺得。”

“可我自己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

後來,我問顧銘夏殘月知道他還活著嗎,顧銘說當然知道,我氣得給夏殘月打電話。

“喂,誰呀?”

“夏殘月!”

“呀,小莫啊。”

“你這個壞人,你爲什麽騙我?”

“我騙你什麽了?”

“你說顧銘死了?”

“誰說他死了?”

“你!”

“我沒有。”

“就是你!”

“我沒有。”

“你走的前幾天來找過我,你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顧銘死了。”

“我沒有,那時我家顧銘受傷送到狐王那裏,我當然心疼的要死,我本來想告訴你,是你自己說你什麽都知道了,後來我又問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居然那麽狠心搖頭說不,哼,你肯定是看我家顧銘受傷,怕他好不了,想早點脫掉干系。”

“……”

“我自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個死字。”

“……”

“我讓你來‘月色’拿東西,想再勸你去看看顧銘,誰知道你讓我把東西都丟掉。”

“……”

“現在我家顧銘身體好了,你又來冤枉我。”

“……”

“我這麽漂亮被你冤枉,我哭花了眼睛你賠啊?”

“……”

我忽然發現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05年12月27日 晴

這兩天,心情變化大得讓我有點吃不消,小畢說我從怨婦成功轉型成爲小女生,看在我家顧銘平安回來的份上,我沒和他計較。

小畢得寸進尺的扯著嗓子喊,“呦呦,‘我家顧銘’,快來聽聽啊,你啥時候成她家的了?”

顧銘挑著眉毛看小畢,“小莫說她有你挖鼻屎和上廁所的照片。”

小畢呆了呆,嘴角抽搐的瞪著我倆,“見色忘友,見色忘友!”

今天和顧銘去江邊散步,我們走了很遠很遠,一直到天都黑了,拉著他的手什麽也不說,就是一直走一直走,仿佛可以走一輩子。

其實我依舊害怕,害怕現在的一切也是幻覺,但他手指的溫暖傳過來,那種安心和放鬆是好久不曾感覺到的,笑著,一步一步慢慢走,看他明亮的眼睛和翹起的嘴角,看他的頭髮被江風吹起又落下,空落落的心被一點一點填滿,有顧銘在的日子真好,好到讓人想流眼淚。

“看夠了沒?”他忽然停下腳步轉過頭看我,一滴眼淚被抓個正著。

“怎麽哭了?”那雙手擡起我的臉摸去眼淚。

“風吹的。”

“冷了?”

“咱們像傻子一樣走好了幾個小時,能不冷嗎?”

“小傻子不喊停,大傻子哪敢停啊。”他低聲笑著把我藏在衣服裏,“抱抱就不冷了。”

“你別光說這種讓我牙酸的話。”

“誰知道你是真不愛聽還是假不愛聽。”

“……”

“喂,小胖子。”

“幹啥?”

“以後別哭了。”

“你管不著。”

“以後不會讓你哭了。”他拍著我的頭。

“……”

“喂,小胖子。”

“顧銘。”

“恩?”

“你再叫我胖子,我就把你踢到江裏。”

“……”

悲哀和幸福轉換的太快,我管不了那麽多,我只知道顧銘給的幸福是世界上最好的幸福,甜的膩死人我也願意……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1:06:16

06年1月1日 元旦

我回家過節,顧銘是跟屁蟲。

顧銘拍馬屁的功夫越來越強了,我媽笑得連嘴都合不上。

我媽給他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完全忽視我的存在。

他倆晚上一邊看電視一邊說我壞話,我覺得我媽根本是忘了她考察顧銘的任務,她連他四級證都沒看……

06年1月15日 美麗的日子

考研過去了,自我感覺不錯,吼吼。

今天我過生日,小畢等人紛紛獻上賀禮,本王掂掂分量,笑之……

顧銘送我一條紅色的圍脖一雙紅色的手套,他說他看電視都送這個,於是他織了一個星期才完工。我看著那兩團紅色的毛線有點想哭,顧銘卻興奮的給我戴上,讓我出去走一圈。

我忽然想起他過生日時我織的圍脖和手套,找出來,給他戴上,讓他出去走一圈。

最後,我倆穿著羽絨服,各戴著紅白兩團毛線出門。

樓下的小弟小妹盯著我倆看了半天,恍然大悟般點頭,“原來今年流行這個風格……”

06年1月28日 年三十

今天放了好多炮,顧銘褲子被我炸出好幾個洞,夏爸爸說我技術太高,只炸褲子不炸人。

晚上,我覺得在這個辭舊迎新的日子,我們要總結過去,展望未來……

顧銘說他以前老欺負我是不對的,從今開始他要努力工作賺錢。

“顧銘,你要是不抓鬼還能做什麽?”

“開酒吧、做程式,要不咱去炸臭豆腐?”

“炸臭豆腐能掙錢嗎?”

“應該沒問題吧,聽說咱街口賣燒餅的已經有好幾套別墅了。”

“呀,那咱也能掙幾個別墅玩玩嗎?”

“能,以後我炸豆腐你收錢。”

“我能先吃幾串嗎?”

“隨便吃。”

“真好……”

而我呢,以前沒什麽好總結的,以後……以後我希望日子平安快樂,大家都開開心心的。

這樣就夠了,恩,夠了……

(完)

見鬼日記番外之<<剪髮記>>
X年x月x日 晴轉大洪水

新學期開學二個月了,因爲功課繁忙,我已經三天沒去給顧財主當苦工了。

夏殘月今天早上給我打電話,告訴我“月色”請了新的服務生,並用詭異的語氣不斷重復“昨天顧銘和朋友去野外郊遊了”這句話。看我毫無反應後,開始破口大駡,並約好中午12點一起吃午飯。

中午下課後,夏殘月已經在學校門口跺腳了,她帶著黑色大墨鏡,穿了黑色風衣,連風發都染的漆黑無比。我覺得夏殘月自從和高天談戀愛了以後,就超黑超特警的方向發展了。不過幸好高天是警察,如果他是動物學家,後果不堪設想……

飯後,夏殘月帶我去理髮店重新做了頭髮,她和造型師你一言我一語把我說的一無事處,當他們得知我已經快一年沒有修理過頭髮後,驚恐的說不出話來,然後夏殘月告訴理髮師,“你把她四十歲的髮型弄成二十歲。”

理髮師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覺得他的眼裏背負了沈重的壓力和……對我頭髮無盡的鄙視。

……

四個小時過後,我頂著一個純真少女髮型回到學校,晚上上課的時候,老師問我,“這位同學,你是來旁聽的嗎?”

下課後,在路上偶遇鄧飛,他看到我後繼續和別人談笑,三秒鐘後回過頭來,一臉僵硬,然後跑過來口氣嚴肅的問,“誰幹的?”

我懷著滿腔的怨念回到寢室,剛打開門,就聽到,“同學,你找?……啊!……呀!……天!……”

七點的時候夏殘月又打來了電話,“你明天沒課吧,今天晚上過來幫忙吧,人會好多啊,我怕我忙不過來了……”

電話裏一點吵雜的聲音都沒有,人多……騙鬼呢……兩個周扒皮……

晃晃悠悠的坐了末班車到了“月色”,隔壁的大黃狗今天好奇怪,沒有一見到我就叫,而是在胡同裏瞪了我半天後發出一陣淒慘的嚎叫聲。

夏殘月一個人坐在吧台裏聽音樂,看到我來,勾了勾手指,然後趴在我耳邊低聲說,“顧銘帶著新來的服務生去吃飯了,估計馬上就回來了。”

“周扒皮請人吃飯?”

“女的。”

“……”

“長的比你漂亮多了。”

“……”

“性格比你溫柔多了。”

“……”

“身材……是個人都比你好。”

“……”

“所以我擔心啊,懂了沒?”

“那昨天?去郊遊?”

夏殘月眨眨眼睛,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

八點的時候,門口的風鈴一陣輕響,顧銘和身後的人說笑著走進來,看到我,表情一滯,眼光轉到我的頭髮上,臉上的笑消失的無影無蹤,然後平靜的問道,“今天怎麽來了?明天不用上課嗎?”

“明天星期六,夏殘月說今天可能會人多,讓我來幫忙。”我反射性的回答道,眼睛卻轉到那女孩的頭髮上。

真糟糕,我們的髮型一模一樣……而我的臉比人家大一圈*-*///

九點的時候,人果真來了不少,我和新來的服務員端著盤子走來走去,夏殘月懶洋洋的坐在吧台裏,顧銘低頭和她說著什麽,夏殘月笑得很狡猾,顧銘似乎有點生氣。待我走近了,把空杯子拿到臺上,他們便一聲不出了。

我忽然覺得難受……

一種沒有過的感覺想手一樣一點點戳著心臟,不痛,但是阻礙了正常的跳動。

顧銘半低著頭擦杯子,細碎的頭髮在昏暗的燈光裏微微晃動,擋住了眼光,我甩甩頭,自嘲的一笑,剛想開口,卻被一個好聽的聲音搶在了前頭。

“累死了,老闆,今天人這麽多,不給點獎勵嗎?”新來的服務生眯著眼睛玩笑的問到。

“想要什麽獎勵?”

“明天親自做早飯給我吃。怎樣?”

顧銘笑笑,打了個響指,“皮蛋粥,蔥花雞蛋餅,涼拌木瓜,脆腸。”

女孩裝做流口水的樣子,眼角嫵媚,滿心歡喜的點頭。

我嘴裏的話憋到最後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低頭端了東西走向那邊的客人,只是勾著盤子的小指僵得有些疼。

十二點過後,該走的都走了,風鈴安靜的呆在那裏,再沒有人上門,看來其他生意今天不會來。我打了個哈欠,揉揉微酸的腿,“我回去了。”

“去哪?”夏殘月站起來斜眼問我。

“回學校。”

“平時都在這裏住,今天怎麽要回去,再說這麽晚了,不安全。”夏殘月拉住我的手,“我們一起回後院,明天早上再走。”

看一眼顧銘,輕歎一口氣,剛要和夏殘月轉身,就聽見背後甜美的聲音,“我不是住她原來那間屋子嗎?”

猛的擡頭,對上顧銘深邃的眼睛,裏面安靜的沒有任何波瀾。

“今晚你和我睡。”夏殘月暗暗拉了拉我的手指,示意我先跟她走。

嘴唇被自己咬的發疼,跟上夏殘月回到後院,一進屋就撲到床上把自己悶在被子裏。夏殘月歎口氣,幽幽道,“知道我爲什麽打電話讓你來了吧?笨孩子。”

趴在床上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知什麽時候睡著了,睡夢中並不安穩,總覺得有雙眼睛在屋子的某個角落靜靜的看著自己,冰涼冰涼……

X年x月x+1日

醒來時已經七點,洗漱好走出屋子,夏殘月已經不在,廚房傳來溫暖的香氣,剛探頭望去,顧銘就端著早餐走到門口。皮蛋粥,蔥花雞蛋餅,涼拌木瓜,脆腸,果真。

“你的在鍋裏,自己盛了吃。”顧銘淡淡說了句,腳步沒停往我原來住的那間屋子走去。

我在廚房門口站了很久,天很陰,竟下起了雨,雨點打在身上涼得很,我很配合的打了噴嚏。手機適時的響起,“喂?”

“在哪呢?”鄧飛笑著問。

“月色。”

“吃飯了嗎?”

“沒。”看一眼廚房,吐出這個字。

“回學校來吧?我買了小籠包,李記的哦。”

“有蔬菜粥嗎?”

“有,我放在保溫盒裏,現在回來正好喝。”

“馬上。”

電話裏鄧飛哧的一笑,“好了,拿上傘,別淋著了。”

回到學校去鄧飛那吃的打嗝,鄧飛鄙視的看我,“沒人和你搶,你不能慢點?”

“可是很好吃啊,我忍不住。”

“你一會兒幹什麽去啊?”

“把查點分子免疫的資料,然後就沒事了。”

“那下午去喝茶吧,小畢下午也有空。”

“好的。”

下午雨下的更大了,我們三個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打車去喝茶,茶莊裏沒有幾個客人,我們挑了窗邊的位置坐下,低聲閒聊,直到天色已晚。

小畢和人約了吃飯,我和鄧飛隨便吃了點東西剛想回學校,夏殘月就打電話過來,於是他回學校,我去“月色”。

到“月色”後,發現顧銘在廚房做飯,夏殘月問我要不要再吃一點,我看著新女服務員纖細的身材,用力了搖了搖頭。飯後,大家都忙了起來,直到午夜12點。

電話聲忽然響起,夏殘月接聽過後說是高天剛從外地回來,拍拍屁股走人了,於是剩下我和顧銘以及新來的女服務員,實在是詭異。

“大家都早點休息吧”顧銘說著,三人一同往後院走去。

女服務員進了屋子,剩下我和顧銘兩人。

“學習這麽忙就別過來了。”顧銘低聲說著。

“那我現在走?”

“也好。”

“我偏不。”

顧銘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後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那你早點休息,明天再走。”

我點頭,迅速回了房間,洗漱完畢後把門關好後,鑽進被子裏,然後從領口摸出一張字條,正是顧銘剛才拍我肩膀時塞進去的。

借著手機的光亮,上面一行小字“今晚小心,勿睡,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出聲。(明天早上給你買包子吃)”

偷偷一笑,把字條塞進手機套裏,閉上眼睛,心想果真出了事。

大概夜裏兩三點左右,屋子裏又箱昨晚一樣,似有一雙眼睛在監視著,冰冷冰冷,我縮了縮身子,依舊閉著眼睛沒有出聲。

忽然

鼻尖微癢,有什麽細小的東西湊了上來,試探般的在我面頰觸動,一下一下。緊接著,又有同樣的東西湊了上來,像是在聞著什麽,不一會兒,這細小的東西越來越多,我的手有些抖動,轉念一想顧銘給的字條,忙努力平復自己的氣息。

湊過來的東西慢慢變成了一束,像把刷子一樣碰觸我的臉,這感覺像是……腦子轉了個圈,忽然蹦出一個詞——頭髮!

沒錯,就是頭髮,先是一根,接著越來越多,就像平時梳頭時不經意的撫過臉頰。可如今卻不知道是誰的頭髮在我面前,心裏一驚,莫非有個人正低頭與我對視,不然那頭髮怎麽會垂到我的臉上。

想到這裏,手心竟出了汗,緊緊攥著衣角,連呼吸都努力壓制著,生怕警覺頭頂上的人,況且頭頂上的還不一定是人。

那頭髮在我臉上動了半天過後便靜了下來,黑暗裏監視的那雙眼刺的我渾身冰冷,正當我嚇的不知所措的時候,所有的東西都消失了,同時,外面傳來一聲女人嘶啞的尖叫,那聲音慘厲的讓我的雞皮疙瘩頓時冒了出來。

偷偷睜開眼睛,屋子裏果真再沒任何異樣,門外的聲音卻越發大了起來,似夾雜著打鬥的聲音,下了床,貼在門邊努力去聽,竟聽得兵乓做響,伴隨著那女人粗重的喘息著,以及一個男人的冷笑聲,這聲音我認得,不是別人,正是顧銘。

心下大亂,手指不聽使喚的開了門鎖,剛拉出一條縫隙,就聽得顧銘大聲喊到,“回去,別看。”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門縫外的景象讓我的身體僵在那裏,顧銘正燃了道符,火光一閃,便幻出一把青光長劍,直飛向對面,正中那新來的女服務員胸口,焦肉滋滋做響,劍飛回來後,那被刺傷的洞口竟往外鑽出黑白色的東西,仔細一看,那黑的是瀑布般伸長卻又雜亂的黑髮,那白的是裹在黑髮裏的蛆蟲。

胃裏翻江倒海,還沒嘔吐出來,便又見那女人滿頭黑髮脫落下來,那發絲如同有了生命般開始向四處蠕動,不一會兒就爬滿了整個院子,仿佛一張漆黑雜亂的蜘蛛網把所有的籠罩住了。再看那女人,本應因爲脫了發而光亮的頭顱此刻卻血肉分飛,冒出和傷口處一樣的蛆蟲,那蛆蟲雖不如小指般粗細,但快速的在肉裏蠕動,遠遠看去竟像一頭白色的短髮在風裏劇烈飄動。我離她不遠,那蛆蟲看的很是真切,腦子裏滿是蠕動的肉芽,一股酸水從胃裏翻湧而出,趴在門邊大口吐了出來。

青光再次閃現,擡頭見到顧銘已經朝我這邊奔了過來,那女人忽然獰笑起來,院子上空的黑髮似乎聽懂了什麽,箭一般的朝顧銘撲去,那勢頭分明是要把顧銘裹住悶死。青光長劍上下舞動,斬斷了撲來的發絲,可那發絲一落地便重新飛起,長短不一的又撲來,卻是怎麽擋也擋不住的。

我正爲顧銘捏把冷汗,腳邊忽覺異樣,低頭一看,發現竟是那女人身上的白色蛆蟲,如同一道水流密密麻麻向我湧來,不知不覺中已把我周圍包了個結實。還沒驚呼出聲,一道黑影已經來到身前,淩冽的風帶了熟悉的味道,青光劍頓時化爲一把長鞭把我腳邊的蛆蟲掃了個乾淨,隨著蛆蟲的飛散,我發現剛才嘔吐的東西竟然消失乾淨,定是被它們吃掉了,思緒至此,胃裏又是一番翻江倒海。

對面的女人裂開嘴大笑,漫天的發絲齊齊朝我們這邊撲來,顧銘翻手結成一印,眼前似有一層薄膜阻擋住了那些頭髮,我知道是結界,可也總不能這麽耗著,看著那些頭髮,靈光一現,俯在顧銘耳邊低聲說,“用火。”

顧銘看著我搖頭笑了笑,“這不是一般的頭髮,火也傷不了他們,髮鬼難纏的很。”

“髮鬼?”

“對,用頭髮吸食人的靈氣,修煉之人更是他們的上乘之選。她前幾日便盯上了我和表姐,可惜,她選錯人了,我們豈是這小鬼能傷的了的。”

“你少說大話了,都被人家逼成這樣了。”

顧銘笑著卻不反駁,只是淡淡說,“我只不過是和她打鬥來分散她的注意力,時辰一到,才好動手。”

“什麽時辰?”

“就是現在。”

顧銘詭異的笑著,翻手撤了結界,天空忽然現出一絲光亮,原來黎明來臨了。

就在天空照亮那一瞬間,對面的女鬼臉色忽變,伸手似要召喚那些頭髮回來,可此刻顧銘已經跳了出去,一道符咒縛住那女鬼,青光籠罩那女人周身,另她動彈不得半分。

而懸空的發絲現如今卻像無頭蒼蠅找不歸附的地方,在天空越來越亮的時候滿院翻飛,圍著院子轉了個圈後,竟齊齊停住朝向我的方向,我身體一僵,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你們……你們想幹什麽?”嘴角抽搐的看著那些頭髮慌張的說了出來。

不待我關門,那些頭髮便張了眼睛般沖向我……的頭,一秒鐘過後,我看著自己長過小腿的頭髮,發出一陣哀號。而對面被顧銘定住的女鬼卻隨著陽光的來臨而化爲一灘血水。

X年x月x+2日

我恨夏殘月!

清晨十分,我拖這一頭女鬼的頭髮坐在鏡子前氣得牙癢癢,顧銘懶懶的靠在沙發上笑著說,“明天我們出去玩,把她自己一個人丟著看家,不過話又說回來,誰讓你聽信表姐的話懷疑我來著?”

“我沒有。”擡起頭說的理直氣壯,“你們早知道她不是人了吧?”

“恩。”顧銘招招手讓我坐在他身邊,“前幾天她一出現,我們就發現她身上的氣息不屬於人類,但我和表姐從沒見過髮鬼,所以不敢確定她到底是什麽,直到三天前,我們假意順著她把她招進月色,竟發現整個月色都被監視似的。”

“我也感覺到了。”

“恩,然後我偷偷施了幻術,讓暗處監視的人看到的是我在睡覺的景象,而我起身仔細查看,最後發現屋子裏多了很多女人的頭髮,這才知道是髮鬼。”

“髮鬼用頭髮監視我們嗎?”

“可以這麽說,髮鬼的力量都在頭髮上,頭髮是髮鬼的心臟也是髮鬼的武器,可是髮鬼的頭髮只能在午夜離開軀體,一旦黎明來臨,如果頭髮回不到軀體上,自然要找一個相似的依附物,失去了頭髮的軀體沒有了力量,自然魂滅,而留下的頭髮也和普通人的頭髮沒有區別了。”

我想起夏殘月帶我去剪的和那個發鬼一模一樣的髮型後猛然醒悟,“相似的依附物?!!!!夏殘月!!!她不僅僅是明知道有鬼還叫我來,分明是赤裸裸的陷害,她故意的,故意的!”

顧銘大笑著捏我的臉,“你才知道啊?因爲髮鬼行動都很小心,他們一般挑好了獵物,然後一定要觀察好久才動手用頭髮吸食獵物的能力。而恰恰是這個原因,我們才有了時間慢慢玩。”

“玩?”

“恩,因爲沒遇到過髮鬼,我和表姐決定裝做什麽也不知道,在她發難前好好研究一下。”

“研究出什麽結果了嗎?”我撇撇嘴,“去郊遊、給她做早飯、哼!”

“我說過髮鬼很小心,她提出要求,我們爲了避免她生疑,自然滿足,可是,皮蛋粥,蔥花雞蛋餅,涼拌木瓜,脆腸不都是你最愛吃的嗎?”顧銘笑著看我,“可是我充滿愛心的早餐卻被人丟在廚房裏,然後某人居然去吃某人買的破包子。”

“我就是愛吃破包子。”嘴角悄悄上揚,“我才不和鬼吃一樣的東西。”

“那天我端給發鬼的食物是加了料的,想試試看她的能力究竟有多大。”顧銘看穿了我的心思般說著,“你就是爲這個才在雨裏站了老半天吧?”

“你看到了?”

“笨蛋。”顧銘輕輕的罵了一句,然後抱緊我歎了口氣,偷偷的把眼睛彎了起來,卻又聽見顧銘說,“昨天不是塞了字條給你,讓你無論聽到什麽也不要出聲嗎?你爲什麽還是跑出來看?”

“厄……這個……你不是只寫了不讓出聲,沒有說不讓出來啊?”

“……”顧銘嘴角又抽了一下,“不過最近變聰明了,知道被人監視,看字條的時候也蠻小心。”

“你怎麽知道的?”

“我用幻影大法看到的啊。”

“……我們不是被監視呢嗎?你爲什麽還用法術?”

“可是我在自己房間裏用了幻術啊?髮鬼看不到我在幹什麽。”

“你爲什麽不在我的房間也給我用用。”

“我不樂意。”

“……顧銘,你這個死神棍!”

顧銘嘿嘿的笑著,然後問到,“對了,你什麽時候發現那個是鬼的?”

我笑笑,沒有回答,當他說出的早餐都是我最愛吃的時候,我就知道那女人有問題。

其實,從沒懷疑過顧銘,有的時候,即使藏起眼神,沒了笑容,也不會懷疑,因爲顧銘的身上總是散發出包容和愛的氣息,我一直都能聞的到。

不過,顧銘!你要是再爲了研究什麽鬼什麽怪,繼續陪他們玩給他們做飯,我就拍死你!

恩!拍死!
作者: athena1018    時間: 2010-8-7 11:07:26

見鬼日記番外之二
2xxx年xx月xx日 端午
  今天是端午,顧銘早早起床包粽子,他坐在床邊問我喜歡什麼餡的,我說:“蜜棗、紅豆、花生、杏脯、桂圓、臘肉、幹腸……我都愛吃。”
  顧銘白了我一眼,一邊向廚房走去一邊說,“你要死也是撐死的。”
  
  8點半起床看顧銘包粽子,葦子葉一片一片泡在水裡,深綠色,泛著淡淡的香,一小盆江米洗乾淨,上層還留些許清水,旁邊擺了幾個水晶小碟,蜜棗、紅豆、花生、杏脯、桂圓、臘肉、幹腸分別裝在其中,抬頭看看顧銘,我說,“我撐死也是你害的。”
  他笑笑拿起葦子葉,細長的手指把葉子輕輕一彎,形成一個漏斗狀的小窩,放了江米和配料,再一折,拿起剪好的五彩線打了個蝴蝶結,喃喃自語道,“蝴蝶是甜餡的,死結是鹹肉的。”
  搬了個小板凳坐下看顧銘包粽子,陽光灑進來,水珠折射出七彩色澤,那五彩線結成的蝴蝶美麗欲飛,顧銘忽然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我說,“想不想聽一個關於蝴蝶的故事。”
  我點頭……
  
  “我上高中的時候救過一只小蝴蝶。”顧銘開口。
  “我上高中的時候還沉浸在幫知了蛻皮的快樂中。”
  顧銘給了我一個大白眼,我識趣的閉嘴。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也是端午,舅舅早早包了粽子……”
  “什麼餡的?”
  “豆沙。”
  “我愛吃。”
  “……”
  “……”
  “你還讓不讓我講了?”
  “你講,呵呵。”
  “那天天氣很好,清晨的時候大家都去江邊踏青,採蒿子,我就是在江邊的一棵蒿草上看到了那只蝴蝶,白色的翅膀在晨光裡微微顫抖,周身散發出一股不尋常的氣息,我知道那是個蝴蝶精,而那氣息是……”

  顧銘頓了頓,像是回想到了那時的情景,幽幽的開口,“萬物修煉自有靈氣護體,而那蝴蝶竟然在散氣,氣盡了自然活不成,而散氣的過程比任何事都要痛苦,如果被人打得魂飛魄散而死也就痛那麼一下,可散氣卻是如同拿一把刀把自己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直到氣絕那刻,疼痛也不會停止。”

  “蝴蝶為什麼要那麼做?”
  “為了保護一棵蒿草。”
  “蒿草?”
  “對,僅是一棵蒿草。”
  “為什麼?”
  “因為那蒿草是蝴蝶最好的朋友,蝴蝶很愛這個朋友。”
  “耶?蝴蝶愛蒿草?蝴蝶前身不是毛毛蟲嗎?毛毛蟲不是都吃植物嗎?蝴蝶為什麼要愛上它的食物?愛它就吃掉它……”
  “你……”顧銘的面部抽搐了一下,然後努力平復的看向我說,“從現在開始你乖乖閉上嘴巴,你要是再多說一句,我一個粽子也不包了。”
  我點頭,捧著腮繼續聽。

  “三百年前,有兩只蝴蝶在林間修煉成精,一只白色翅膀,一只黃色翅膀,分別取名白衣、堇衣,這兩只蝴蝶感情極好,約定無論以後世界如何變遷,永不分開,那時它們時常幻化成人形在附近江邊看滾滾江水翻騰而過,其後不久,江邊來了個年輕人,堇衣被年輕人的勤勞善良所打動,從此化身人間女子,與之結婚生子,而白衣依然在林中修煉,也時常來看自己的好朋友,不曾中斷過。
         直到兩年後,堇衣產下一子,這孩子不似普通人類,身後竟帶了一對金色的蝴蝶翅膀。那男人大驚,細問之下才知原來自己的妻子是個妖怪,於是臉色大變,急急找來一道人,用大法把那堇衣打了個魂飛魄散,待白衣趕到之時,只找到堇衣一魂一魄,心痛的收起,動用萬般手段將其送入輪迴,若堇衣能經歷八世輪迴,每世都自然死去,就可再生二魂六魄,重新修煉,做完此事,白衣又帶走了堇衣的孩子,撫養他長大……”

  “然後呢?”我不禁問了出口,顧銘笑笑,沒生氣我打斷他。
  “然後經歷了第一世,堇衣因為只有一魂一魄,只能投胎成一只螻蟻,白衣每天每天都在附近看著它,小心的保護著它,直到它自然死去。
        第二世,堇衣投胎成為一只蜻蜓,白衣日日夜夜用本體陪它左右,直到它自然死去。
        第三世,堇衣投胎化身為一尾金魚,白衣澤水而居,看那金魚自在的遊動。
        第四世,堇衣投胎為一只灰兔。
        第五世,堇衣是一只白鷺。
        第六世,堇衣是一頭麋鹿。
        等帶第七世,堇衣有了三魂六魄,終於投胎為人,可因為還少一魄,便痴痴傻傻,自小就受人欺負,爹不愛娘不親,白衣又用蝴蝶之身陪伴左右,直到一日,它有事離去,堇衣被村裡的小孩子欺負推到了水裡,憋紅的臉孔和渾身的傷痕讓白衣氣結,小小的教訓了村裡的孩子,卻失手將那孩子溺水而死,此事被上天得知,天規有定,人間修煉妖物,不可用法術害人,於是白衣被捉住懲罰去掉三百年的法力,而堇衣死後也再世成為一棵蒿草。”

       “你遇到的就是那只白蝴蝶和第八世的堇衣?”
  “對。”顧銘點頭,“此時已是三百年後,江水慢慢乾枯,只成窄窄一條,白衣因為少了三百年法力,不能化為人形,只能每天以口含水,往返江心與岸邊,為那蒿草解旱,每日無數次,直到筋疲力盡。端午那日清晨,白衣又去取水,而就在此時,有人來踏青,那棵蒿草被一腳踩上,莖從中間斷了,白衣看著那一幕快要昏倒,要知道,整整三百年啊,經歷了八世的堇衣馬上就可獲得三魂七魄重新修煉了,而偏偏此時被人傷害,馬上功虧一簣,白衣竟想到散了自身的法力,來挽救即將死去的堇衣。”

  “那白蝴蝶真傻,堇衣活了它卻死了,兩個朋友如何永不分開?”
  “情到即如此,有些時候有的人之間的友情比什麼都來的認真。”顧銘笑笑。
  “那後來呢?”
  “後來,自然是英俊帥氣智慧無雙的我救了那棵蒿草,它們都平安無事了。”
  我點點頭,顧銘又繼續手裡的活,一個一個好看的粽子相繼包好,一個一個五彩線結的蝴蝶色彩斑斕。

  抬起頭,看向窗外,不經意飛過兩只蝴蝶,一白一黃,翩翩蝶衣舞動而去……
  
  馬上畢業了,端午前吃了散夥飯,本以為大學四年平靜的度過,平淡的相處中沒有什麼太值得感動和留戀的地方,誰知道真到了分離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腦海裡有太多的不舍和難忘的故事,那些朋友的笑臉一遍一遍在眼前回放,即使還沒分開卻開始想念,有的時候想到他們會一個一個的離開我去另一個城市另一個陌生的角落,有些人可能一輩子都再不能見到,心就空落落的疼。

  畢業生的校園在畢業生的眼裡是不一樣的,漸漸人少的宿舍樓,漸漸陌生的教學樓,舊了的實驗服,用過的書,褪了色的大頭貼,還有收拾東西時偶然跳出來的小紙條,那是某年某月的某堂課上的悄悄話,上面寫著:
  “下課去哪裡吃啊?”
  “不知道,你餓了啊?我也餓了。”
  “去a區食堂四樓吃麻辣燙吧,再要一籠蒸餃。”
  “就知道麻辣燙,去吃鐵板牛肉,沒有肉我活不了。”
  “死讒啊你。”
  “嘿嘿。”
  “你該減肥了……豬。”
  “你也不瘦。”
  “聽說那xx減肥了,針灸。”
  “沒看出來瘦啊。”
  “我也是……”
  看完莞爾一笑,依稀記得那時的自己和友人,依稀記得那課上老師穿的白裙子,可這些永遠永遠都成為了回憶,就像不久以後,大學四年的一切也即將成為回憶,那些人那些事只是回憶了……
  要分開才知道自己有多愛這些惱人的傢伙們,年輕時的友情是不可磨滅的,珍惜所有的朋友,珍惜所有的他們給我的愛……
  
  那一天知道你要走
  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
  當午夜的鐘聲敲痛離別的心門
  卻打不開我深深的沈默
  那一天送你送到最後
  我們一句話也沒有留
  當擁擠的月臺擠痛送別的人們
  卻擠不掉我深深的離愁
  我知道你有千言你有萬語
  卻不肯說出口
  你知道我好擔心我好難過
  卻不敢說出口
  當你背上行囊卸下那份榮耀
  我只能讓眼淚留在心底
  面帶著微微笑用力的揮揮手
  祝你一路順風
  當你踏上月臺從此一個人走
  我只能深深的祝福你
  深深的祝福你最親愛的朋友
  祝你一路順風
  (僅以次文送給那些即將分別的朋友們,有的時候無論世事在複雜,我們心裡也曾有一份純純的友情沒有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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