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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彤]為何不說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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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13 00:29:00
標題:
[忻彤]為何不說愛[全文完]
為何不說愛
作者:忻彤
自從在一場成功企業人士的座談會上見過姜濤後,白幽蘭便再也忘不了他。
但他爽朗健談、充滿自信的丰采,卻在女友車禍死亡後摧毀殆盡、再不復見。
明知無法得到他的愛,她還是甘願與他走進一場注定失敗的婚姻,
儘管騙自己這只是為了幫他振作,幽蘭卻無法否認,她的心已一點一滴淪陷……
女友死後,自責與愧疚幾乎擊垮姜濤。連他都想放棄自己,幽蘭卻不肯放棄他。
這外貌嬌怯的小女人懷著滿滿的愛與毅力,竟然真的慢慢融化他冰封的心,
怎知就在他要對她付出全心真愛的時候,死去的女友卻又出現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13 00:29:37
楔子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上的彩繪玻璃射進屋內,讓原本就金光閃閃的豪華大廳更顯得耀眼奪目。
屋裡擺滿各國的名牌昂貴傢俱,活像精品傢俱展示中心,在這奢華誇張到了一種嚇人地步的大廳中央,卻站著一名打扮素雅脫俗的女子,她清雅的柔美氣質與週遭華麗但庸俗的裝潢風格,有著非常明顯的不協調。
女子心冷意絕地環視著這個住了一年的「家」,怎麼看都還是覺得陌生,彷彿自己一直只是個過客,沒有任何歸屬感。
在短短一年的婚姻裡,她已失去太多,包括一顆傷痕纍纍的心,和一個再也無法挽回的生命!
撫著小腹,想著想著,她的眼眶又紅了……
這裡原本住了一個無辜的小生命啊!
一想到無緣的孩子,她心寒地下定決心,要為這段短暫卻又漫長的婚姻劃下休止符。她不再留戀地拔下右手無名指上,已戴了一年的婚戒,放在一塵不染的茶几上,下面有兩張她已簽名蓋章的離婚申請書。
低頭想拿起行李時,竟然發現右手無名指上有著一圈略白的痕跡,她恍惚地摸一摸手指。「啊……留下戒痕了……」
跟這枚戒指朝夕相處了一年,多多少少會留下痕跡。那麼人呢?共住了一年,「他」是否也對她產生愛情?
「我真傻,竟然存有這種妄想!」她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如果有,我還需要放棄這段婚姻嗎?」
對於一個從沒對她說過「愛」的人,還能冀望些什麼?
「我的離開,對『他』來說,應該也是一種解脫吧。」彎腰拉起腳邊的行李箱,她轉身走出華麗的金屋,也走出「他」的生活。
只是她那顆缺了一角的心,卻再也無法回到最初……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13 00:30:30
第一章
這兒是台北市郊一處有名的豪華別墅區,想要入住的人,不但口袋裡要有錢,還必須擁有足夠的身份和社會地位,可說是個需要「認證」的高級住宅區。
這個社區佔地雖廣,裡頭卻只蓋了十來棟風格獨特、極盡奢華的豪宅。每棟建築的價值都在億元之譜,尤其是社區最裡頭的那戶人家,更是豪宅中的豪宅。
那宅第是典型的巴洛克式建築,華麗非凡;佔地約兩百坪的三層樓豪華別墅,是這一區中最顯眼、最壯觀的屋子。
往屋裡看,裡頭的擺設也是極盡浮華之能事,琳琅滿目的各國精品傢俱,將八十坪大的客廳塞得滿滿的。只是莫衷一是的裝潢風格,讓這間屋子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甚至可以說,有些財大氣粗。
「……你怎麼還是這副鬼德行!」一名打扮貴氣、全身亮晶晶的中年婦女,站在大廳正中央,對著一名癱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男子哇哇大叫。「叫你去理頭髮、刮鬍子,你給我當成耳邊風,是不是?」
她是個看起來很福態的中年太太,白白胖胖的手指上戴了一隻五克拉的大鑽戒,在她揮舞雙手大吼時,那閃耀的光芒幾乎讓人為之目眩。
反觀那名癱睡在沙發上的男子,面容頹靡髒亂,跟貴婦的光鮮亮麗形成強烈的對比。他的頭髮已經很久沒整理,既長又亂地披散著,臉上的鬍子更是雜亂蔓生,已經讓人看不清他的本來面目,身上的衣服更是縐得像鹹菜乾。他手裡拿著瓶已喝掉一半的蘇格蘭威士忌,要是靠近一點,還可以聞到他身上傳來濃重的酒臭味。
這個頹廢不堪的男人,正是這棟豪宅的主人--姜濤。
「嗯……打雷了……」他被「雷聲」驚醒,原想睜開眼,但因屋內的光線太強又作罷,翻個身,打算繼續夢周公。
「你還睡!」姜母哪肯讓他如願,一把拉起他。「給我起來!」看到桌面和地上還歪歪斜斜地躺了好幾個空酒瓶,不用聞就知道,他又已經醉好幾天了!
「別……吵……」姜濤醉眼惺忪地眨眨眼,甩手想要擺脫姜母的制縛,但因長期沒有好好進餐,力不從心,只能歪歪斜斜地靠著沙發癱坐著。
「別睡了!你忘了今天的相親宴嗎?!」看兒子這「狗不理」的模樣,她是既生氣又不捨。
近一年的時間,他足不出戶,連公司都不去,每天只知道喝酒,雖然幫傭的陳嬸每天都會按時做飯給他吃,但他有一餐沒一餐地吃,整個人瘦得只剩皮包骨,
教她這個做母親的,看了怎麼會不心疼!
瞧他這大醉鬼的模樣,誰會相信他是「姜氏集團」的少東,也就是那個在短短六年內,將「姜氏集團」從五十人不到的中小型公司,發展成全球超過三千名員工的大型企業的企業家?他甚至還曾數度被專業管理雜誌選為國內十大傑出企業人士呢!
這一年,兒子薑濤在家裡醉生夢死,所有事業管理的工作再度落到老伴的肩上,但以他的能耐,根本應付不來這麼大的企業運作,再加上商場瞬息萬變,機會稍縱即逝;這一年來,公司竟然呈現前所未有的負成長,部分子公司紛紛傳出營運不善的風聲,搞得員工人心惶惶,擔心工作不保。
有鑒於此,姜母決定,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將兒子給拖出門,不能再任他繼續過這種頹廢的日子!
「我不去……」既然不能繼續夢周公,他乾脆又把手上尚未喝完的酒往嘴裡灌。
「沈曼菲都已經過世快一年了,你還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每天藉酒澆愁,你要我這個做媽的怎麼辦?」姜母氣急敗壞地搖著兒子的肩膀怒吼起來,恨不得搖醒他渾沌不清的腦袋。
沈曼菲是阿濤的女朋友,去年因車禍而喪生,更糟的是,後來才發現她已懷有兩個月的身孕!從那天起,她原本優秀的兒子就變成了一個大酒鬼!
「你就別管我了……」姜濤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啥模樣,憶及曼菲,濃濃的痛苦再度襲上他的臉龐……
他怎麼也忘不了那一晚,若是他能夠再多忍讓一點,也就不會發生那件意外了……是他害死她的!
「……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我能不管嗎?」姜母聞言無奈地搖頭,剛才的氣勢已不復見,那無精打采的模樣,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多歲。
「媽……」男子難掩不耐地又灌了一口酒。「你這不是教我為難嗎?」一些酒液沿著嘴角流出,他自然地伸出右手袖管擦拭,彷彿已做過無數次。
「是你在為難我!」姜母一聽又火大起來,一把奪過酒瓶,怒斥道:「我不是叫你別喝了嗎?!你想醉死是不是?!」
「醉死……呵……」姜濤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我……連死的自由都沒有……」
曾經,他愧疚得想追隨曼菲的腳步,但父母擔心受怕、老淚縱橫的臉,阻止了他尋死。只是每天飽受自責的折磨,讓他幾乎發狂。
「不准!」姜母慌亂地抱緊他,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老淚奪眶而出。「我不准你再說『死』這個字!」
沈曼菲剛過世的那幾個月,她和老伴每天日夜輪流守著他,就怕他想不開也跟著離去。那種不安和恐慌,經歷一次就夠了。
不能再讓他繼續這樣下去了!姜家可不能在這一代絕了後!
她絕不容許這種情形發生!
「你趕快去洗澡!鬍子刮一刮,頭髮等一下在路上再找家店剪,我們立刻去相親!」姜母決心要將他拖出泥沼。
「我不要。」他根本沒有結婚的打算,又何必浪費時間去相親?他曾在曼菲墳前立誓,今生不會再娶其他女人,這,是他唯一能做的補償。
「我已經跟人家約好了,怎麼可以不去!」姜母的態度非常堅持。「再說,這女孩是我朋友的女兒,我看過她幾次,是一個很好的女孩。」至少,絕對比沈曼菲強!
那個沈曼菲,只有兒子當她是塊寶。其實……唉,不提也罷。
「我不……」他還想拒絕,但是姜母強硬地截斷他的話。
「你非得讓姜家的香火傳承不可,否則我一定會每天過來吵你,直到你答應為止!」看兒子消沈了快一年的時間,她的容忍已經超過最大限度。
他沈默了許久,總算點頭。「我知道了……」如果這是讓自己從母親的「騷擾」解脫的唯一方法,那就去吧!
反正去相親,並不代表他就會乖乖結婚。
姜母聞言欣喜若狂地拉他起身,推向樓梯。「趕快去梳洗一下吧,時間快到了。」
姜濤攙扶著樓梯欄杆,一步步地爬上二樓。鎮日與酒為伍的頹廢生活,讓他的體力變得極差,就像是久病初癒的人,稍劇烈一點的運動都會讓他氣喘吁吁。
隨便沖個澡,姜濤拿起刮鬍刀,站在鏡子前面,看到鏡中的自己時,他愣住了,不由得伸手摸向自己的臉龐--
「這是……我嗎……?」鏡裡的人臉上佈滿雜亂無章的鬍子,一抹自嘲的笑出現在唇邊。「哈……像個落魄的流浪漢……」
絕對沒有人猜得到,這個七分不像人、三分倒像鬼的男子,就是曾經叱商場,意氣風發的天之驕子--姜濤。
心急如焚的姜母好不容易等到姜濤慢吞吞地下樓來,立刻抓著他出門去理髮。「整修」過後的他,雖然看起來還是蒼白憔悴,衣褲都鬆垮垮地掛在身上,但是起碼模樣清爽多了,至少還看得出原來清俊的面容。
「你一定會喜歡幽蘭的。」在趕去相親地點的路上,姜母突然天外飛來一句。
他納悶地蹙起濃黑好看的眉。「幽蘭?」花嗎?他對花沒感覺。
「就是你相親的對象啊!」姜母對幽蘭可是信心滿滿。「她人長得漂亮、個性又溫柔,聰明就更不用說了,她是你T大的學妹呢!」
他不信地哼出聲來。「是嗎?」世上哪有這麼完美的人?「如果她的條件真如你所說的那麼好,幹麼還來相親?」
「話不能這麼說,你的條件也是一級棒,還不是來相親?」兒子肯出門相親,做媽的高興極了,趕快捧他一下。
「媽,你忘了我是被你硬拖來的嗎?」他嘲諷地挑起一道眉,提醒著母親。若不是不想讓母親難過,說什麼他都不會參加這場相親宴的。
「哎呀,反正你等一下看到人就知道了啦。」姜母一點也不覺得尷尬,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她真的很優秀,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母親的樂觀讓姜濤露出不以為然的冷笑,但為免增加母子間的衝突,他聰明的選擇沈默。
他已是個無「心」的人,又要拿什麼來「喜歡」人呢?
「啊!到了到了!」眼見車子已經來到與對方約定的五星級飯店,姜母等不及自家司機為她開車門,已經自行開門下車,還站在車門旁,不住地催促著姜濤。「動作快點!我們已經遲到了!」
姜濤慢吞吞地從另一邊車門下車,消瘦的身子彷彿風一吹就會倒下。
「快點,我們約在三樓……」怕兒子臨陣「落跑」,姜母先一步架起他的手臂,拉著他搭上電梯,往三樓的咖啡廳去。
「啊!在那邊!」姜母興奮地指著一處角落靠窗的位子,飛快地往前疾走,當然,沒忘記拖著後頭的姜濤。
「對不起,我們遲到了……呃……剛剛碰上塞車……」她停在一對母女的面前,陪上一臉笑,聰明地將過錯全推給「台北的交通」。
白母寬容地一笑。「沒關係,我們也剛到。」她說起話來溫柔和氣,讓人如沐春風。
「那就好、那就好,呵呵~~」寒暄完畢,姜母趕緊將兒子拉向前。「這是我兒子,姜濤。」接著又回頭向他介紹兩人。「這位是白伯母和她的千金--白幽蘭小姐。」
「你們好。」雖然沒多大興趣,姜濤還是禮貌地點頭問候。他的目光自然地投向今天的相親對像--
白幽蘭穿著一件深藍底淺色碎花的棉質七分袖洋裝,服貼的布料包裹著纖細的身軀,讓她看起來有些柔弱,但又不至於單薄。
她細軟亮澤的長長秀髮宛如黑瀑般,披散在背後,沒有添染任何人工色彩;光潔白淨的額下方是兩道彎彎秀眉,長而濃密的鬈翹睫毛,微微遮住那雙霧濛濛的大眼,宛如深不見底的神秘湖泊,讓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挺秀而不見骨的俏鼻和帶著自然粉紅色澤的優美唇瓣,嬌嬌嫩嫩地,誘人一親芳澤。
那優雅細緻的美麗五官,組合成一張清雅脫俗的臉龐。她溫婉嫻雅的氣質,正符合她的名字,像一株開在山林澗邊的空谷「幽蘭」。
果然是個美人!可惜--
不對他的胃口!
他向來不喜歡唯唯諾諾的大家閨秀,這種木頭美人,只讓他覺得悶。
就在姜濤打量她的同時,幽蘭也在觀察他--
才第一眼,她就發現他變了,變得陰鬱頹廢,不再是兩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姜濤。
那年,他受邀參加一場成功企業人士的座談會,並於會後發表演說,內容精闢簡潔,對當時的社會經濟問題有十分獨到的見解,讓所有與會者都受益良多。
而她,正是其中的一名幸運兒。
那時的他爽朗健談,全身洋溢著自信光彩,彷彿全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他也確實有那份能耐,因為他的經商能力之卓越,連美國知名的投資大師都讚譽有加、推崇備至。
反觀現在的他,眼神裡看不到一點生氣,整個人顯得死氣沈沈,就像個行屍走肉般的人偶,早已沒了靈魂。
「坐啊,還站著做什麼?」姜母坐到白母的對面,順手將姜濤拉坐在這桌僅剩的座位上,也就是,坐在幽蘭的對面。
「請問四位要喝點什麼?」服務人員已經在一旁等候。
四人各自點了自己的飲料和甜點後,餐點很快地陸續送上桌,這時候姜母怕冷場,趕緊替他開了個話頭。「幽蘭是你T大的學妹喔,你們一定有很多話題可以聊吧?」
原本是希望他繼續接下去,怎知他卻……
「我對T大沒什麼印象。」話題結束。
姜母差點沒抓狂,拚命在桌下用腳踢他,但他卻不當一回事地舉杯啜飲咖啡,看都沒看幽蘭一眼,擺明咖啡比相親的對象更吸引他。
姜濤在大學念的是企管系,那時「姜氏」的實際運作已經是由他在運籌帷幄,只是決策仍以父親的名義發出。同時要兼顧課業和工作,確實無法讓他充分享受學生生活,難怪他會說「沒印象」。
「姜先生,你並不想來見我,是嗎?」這是今天見面之後,幽蘭第一次開口,聲如其人溫潤悅耳,沒想到所提出的問題卻是嚇死人的直接。
姜濤放下杯子,總算再度抬起眼看她,老實地回答道:「沒錯。」她的開門見山倒是讓他刮目相看,沒想到,這個「乖乖女」會不按牌理出牌。
「阿濤!」姜母連忙扯他的袖子,制止他說出更多「心聲」,並一臉尷尬地跟白家母女解釋。「呃……他是開玩笑的啦,你們千萬別當真喔!」
幽蘭對姜母點點頭,然後繼續問著姜濤。「是嗎?」她臉上淺淺的笑容就像清風拂面,讓人看了神清氣爽。「我倒是很希望能再次見到你。」
再次?「你見過我?」若是見過,他一定會有印象,因為她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她不僅長相脫俗,最重要的是,她的氣質跟時下大剌剌的女孩非常不同,清雅而有韻味。
「兩年前,你應T大之邀參加座談會,還在會後做了一場精彩的演講。」她的雙眸因回憶而散發出迷人的光彩。「那是我聽過最精闢的言論。」
「原來你也在場。」那是他唯一一次對外演說。「可惜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姜濤。」過去的那個姜濤,已經隨著曼菲埋於黃土之下,再也回不來了。
「沒錯,你已經不是那個姜濤了!」她毫無異議地認同他的說法。「一個女人就可以將你擊垮,你也太不堪一擊了吧?真教人失望。」
自聽到他演講的那天起,她開始不自覺地留意姜濤的動向,當然也聽說了一年前發生的那件意外。只是姜氏集團封鎖消息的功力了得,報章雜誌都沒有詳細的報導,她自然也無法得知詳情,只知道自從他的女友死後,他便一蹶不振,過了沒幾個月,姜氏集團也跟著搖搖欲墜。
前一陣子,母親的好友,也就是姜濤的母親,剛巧到家裡拜訪,說起他的近況,再度將她的記憶喚醒。當母親和姜母提議要讓她跟他見面時,她便毫不考慮地答應了。無論如何,她都想再見他一面,想看看在兩年前的短暫相會中,便已在她心中烙下痕跡的他,現在是什麼模樣?
幽蘭犀利而直接的言詞,讓在座的人都訝異地瞠大眼。尤其是白母,更是不敢置信地看向女兒--
「幽蘭?!」一向個性溫婉柔順的女兒,怎麼會說出這麼尖銳的重話?
姜母也意外地看著幽蘭,但沒一會兒,便揚起一絲瞭然的笑意,她知道,幽蘭正在使用激將法。
「我還輪不到你來教訓!」被指責的當事人則是冷冷地瞪視她,眼中陰沈的寒意讓人不由得一顫。
這女人以為她是誰!憑什麼管他的閒事?!
「我是沒有資格教訓你,只不過,我看不慣一個大男人覓死尋活的,讓年邁的父母為你白了頭,還讓六百名員工因為你而沒了工作。」輕柔的語調不慍不火,彷彿只是在談天一般。
她的最後一句話,攫住了姜濤的注意力。他的眉頭微微蹙起,不悅地質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連公司都沒去,又怎麼會遣退員工?!
「你還不知道?」見他對公司的事務並非全然無心,幽蘭心底的遺憾總算淡了些,繼續吊他胃口。「原來沒人告訴你啊!」
今天她之所以會答應來參加這場相親宴,除了想親眼看看這名讓她牽掛長達兩年的男人之外,更重要的是,希望能幫他重新振作。
那天姜母除了提出「相親」的要求外,更希望能借重她的工作能力,重整姜氏集團。
幽蘭很清楚,找她一個外人「空降」到公司,試圖整頓這個姜濤一手拉拔大的企業,實在是治標不治本的下策。最根本的解決方法應該是讓姜濤重新振作,而這正是她今天的主要任務。
「知道什麼?」她似乎已料準他的心態,又狠又準地專從他的弱點下手,讓他非常不悅。「你不要再打啞謎了!到底是什麼事?快說!」姜濤猛拍桌子,發出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怒吼,而地點是在優雅寧靜的高級餐廳,理所當然惹來眾人的側目。
「阿濤……」他過分激動的反應讓姜母看傻了眼,一張嘴驚訝得合不攏……
這是她那個一向謙和有禮,鮮少失控的兒子嗎?!
幽蘭完全不受他的怒吼影響,拿起瓷杯啜飲一口咖啡後,才丟出一句。「『全通電子』已經關門了,你難道不知道嗎?」說完還故作無辜地瞅著他瞧。
「全通電子」是姜氏集團旗下一家專營行動通訊的子公司,從開發新手機、成品製作到行銷業務,全都一手包辦。原本它是姜氏集團最賺錢的單位,但在兩個月前,卻因營運不善而關門大吉。
「『全通電子』關門了?!」姜濤不敢置信地重複,隨即轉頭向母親確認。「媽,這是怎麼回事?『全通電子』怎麼會關門?」
姜母一臉無奈,緩緩地說出事實。「去年年底,研發部的陳協理自己開了一家公司,把大部分的工程師都帶走了,公司一時研發不出新產品,生意自然就一落千丈,所以……」這是非常競爭的產業,一款新手機的生命週期幾乎不到三個月,所以各家廠商都是卯起勁來推陳出新,否則很快就會被市場淘汰。
「什麼媽!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沒人告訴我呢?」若他早點知道,也許還有挽回的餘地。
「你那時正在醉生夢死,跟你說這些有用嗎?」一旁的幽蘭插口替不知該如何作答的姜母回話。她溫柔的語調裡包裹著辛辣的言語,字字句句都剛好刺到姜濤的痛處。
「你……」他又氣又惱,卻又苦無立場反駁,因為她說的都是事實。「你很喜歡管我的閒事嘛」她是來相親,還是來參加批鬥大會?
「沒錯,因為我最瞧不起你這種任性而為的大少爺!」她的音調還是淡淡的,臉上甚至還帶著一抹淺笑。「你不過是個沒吃過苦的大少爺,一受到打擊就亂了方寸,還連累年邁的父母。」
「你懂什麼!你知道看著愛人在懷中慢慢死去的感覺有多痛嗎?」姜濤氣極,額際青筋直冒,兩眼也幾乎噴出火來。「你一定不知道,因為你連基本的同情心都沒有!」
「我是不知道。」他輕蔑的眼神讓幽蘭嘴角的淺笑有瞬間僵硬,但她仍堅持將話說完。「但我知道的是,就算你醉死,你的愛人也無法復活,而且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如果你再繼續沈淪的話,很快的,姜氏集團就會成為歷史。」
姜母聽到幽蘭這番話差點沒嚇壞,趕緊抓住兒子的手急急追問道:「真的嗎?姜氏集團真的會消失嗎?」
姜濤狠狠地瞪了幽蘭一眼,才溫聲安慰母親:「媽,你別聽她胡言亂語。」
以姜氏集團的規模和基礎,不可能因為他怠惰一年就宣告瓦解,對於自己一手建立的企業王國,他非常有信心。
「我並不是毫無根據的亂說。」幽蘭沒有就此打住,反而繼續點出姜氏集團現在所面臨的窘境。「就我所知,姜氏集團旗下的子公司,有一半以上已出現營運困難,而你父親根本無法化解這些危機。」
他懷疑地冷睇她。「你怎麼會知道我們集團內部的營運狀況?」這屬於公司機密,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如何得知這些消息?
「是我上個月請幽蘭來,幫你爸爸打理公司事務的。」姜母出聲為幽蘭解圍。「你爸爸年紀大了,一個人忙不過來。」
「公司裡面不是還有林副總在嗎?」林志安是他T大同學,工作能力不錯,是他的左右手。「為什麼不讓他幫忙分擔?」怎麼也輪不到一個「外人」吧
「你難道不知道他虧空一億元,已經潛逃到美國去了嗎?」幽蘭好客氣地詢問,彷彿現在談論的話題是天氣,而不是一億元的龐大損失。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姜濤聞言又是一陣錯愕,為什麼他都被蒙在鼓裡,遠比一個「外人」還不清楚狀況?
「三個月前。」幽蘭「好心」地再度提醒他。「那時的你每天醉茫茫,有說沒說不都一樣嗎?」末了還免費附送一個「純真無邪」的笑容。
「夠了!」他惱羞成怒地大聲喝斥。「你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我的不是!」當面被人挖苦痛處,任誰都會受不了!
「原來你也認為自己不對啊!」她裝出一臉驚訝。「真讓人吃驚,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承認自己有錯呢!」
「你今天是專程來尋我晦氣的嗎?」他現在非常肯定,這女人絕對跟他有仇!要不然她不會說起話來夾棒帶棍,句句都要置人於萬劫不復的深淵。
虧她長得一副弱不禁風的大家閨秀模樣,嘴巴卻比刀子還刮人,真是騙人的長相!
這種老婆,誰娶了,誰倒楣!
「我原本是想來看看那位連國外財經專家都讚賞不已的商業天才,不過『百聞不如一見』,真讓人失望。」她率先站起。「媽,我們走吧。」她領著不住回頭道歉的母親,若無其事地離開。
如果讓他振作的原動力是「憤怒」,她願意當那個「火種」。
「媽,這就是你說的好、對、象?」姜濤實在嚥不下這口自尊被人「踐踏」的窩囊氣,仔細聽的話,甚至還可以聽到他磨牙的聲音。
還說什麼個性溫柔?她的聲音是很溫柔沒錯,但是口才犀利,字字帶刺,跟「溫柔」一點邊都沾不上!
「我覺得她很好啊,起碼讓你恢復『生氣』,不是嗎?」姜母語重心長地拍拍他的肩,也跟著起身離去,留他一人獨坐。
仔細想想,母親說得沒錯。這一年來,他每天醉生夢死,渾渾噩噩地過日子,像個活死人。可是那個認識不到半小時的女人,三言兩語就讓他輕易破功,甚至做出前所未有的咆哮、拍桌子等瘋狂舉動!
這朵「幽蘭」是個不容輕忽的厲害角色,跟他原先所預想的形象有很大的出入--她絕對不是唯唯諾諾的女人!
想到剛才被她這樣狠狠地奚落,姜濤心中惱怒之意又起,他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地對自己發誓--
「我、才、不、會、娶、她!」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13 00:31:15
第二章
隔天,姜濤現身在睽違了一年的辦公室,雖然看起來仍有些精神不濟,但起碼外表乾淨整齊,更沒有醉茫茫的酒臭味。
他的出現立刻造成轟動,沿途不斷有員工熱情地向他問候,他也親切地一一回應。好不容易他才踏進了總經理辦公室,竟然看到他的專用座位已經被人霸佔!
看清楚鵲巢鳩佔的人是誰後,姜濤立刻語氣不善地發出質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我不記得有邀請過你!」
大剌剌坐在他椅子上的,不是別人,正是他最不想見到的--白幽蘭。
他一直是天之驕子,眾人對他的評語只有讚賞,少有批評,就算他消沈了一年,父母也很少對他說過什麼重話。可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白幽蘭,竟然將他說得一無是處,讓他非常不是滋味。
昨天被她這麼一激,他決定要徹底地改頭換面,重新整頓公司。於是他今天特地起個大早,認真地梳洗一番之後才下樓用餐,負責打點三餐的陳嬸見到他還差點沒嚇壞,以為少爺哪根筋不對了呢。不僅如此,姜濤更將酒全部收進櫃子裡,並且落下重鎖,正式向酒精告別。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雪恥,讓「她」刮目相看!至於為什麼那麼在意她的看法,他一時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釋。若硬要給個答案,那就是他無法接受被「否定」吧!
看到他出現,幽蘭並沒有太多驚訝,而他的怒氣也在她的預料之中,這表示昨天的「刺激」的確有效。
「你忘了我是你母親聘請的特別助理嗎?我目前幫你父親打理公司事務。」其實這一個月來,公司內部的公文都是經過她整理後,再匯整轉交給董事長,也就是姜濤的父親批示,替他省下不少心力,也免除許多錯誤的決策。
「這是我的辦公室,我不喜歡有『外人』在這裡逗留。」姜濤很不給面子地下達逐客令。
「沒問題,既然你回來了,這個位子理所當然要物歸原主。我們花個幾天交接工作,交接完我就離開。」幽蘭還以一臉淺笑,不因他的挑釁而變臉,對於他的無禮也不以為忤。只要他能重新振作,她的目的就算是達到了。
幽蘭順手將桌上的卷宗按順序排好後,起身站到辦公桌一旁。
她不同於昨天的「溫柔」態度,讓他有些不適應,也為自己的過度反應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因此他不再出言相譏,安靜地經過幽蘭身旁,坐回自己的「寶座」。
此時,一陣恬淡清雅的幽香,順著流動的空氣飄進他的鼻間,讓他心曠神怡……
這是什麼味道?他忍不住循著香氣的來源,慢慢往幽蘭靠了過去。聞起來真舒服……
發現他越靠越近,近到已經可以聞到他身上剛沐浴過的清爽氣息,幽蘭的心跳突然沒來由地自動加速,簡直像要跳出胸口似的。
「……怎麼了嗎?」她強作鎮靜地往後退一大步,避開他的勢力範圍。
沒想到他才稍微一靠近,她的心就不受控制地雀躍亂跳,原本那顆平靜無波、無慾無求的心,似乎漸漸在改變……
「沒、沒什麼……」她的退離讓他突感淡淡的失落,只能藉由翻閱文件來掩飾心裡的浮動,依序閱讀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後,他的眼中有著驚訝和佩服。
「這些全是你整理的嗎?」
桌上文件雖多,但全已按照部門別分門別類,而且上頭還貼心地附上黃色小標籤,以娟秀的字跡精簡地標出重點備註,讓閱讀者能在最短時間內瞭解文件內容,縮短審閱時間。
「嗯,這樣比較方便董事長做出決斷。」她又回到桌旁站著,開始動手將他審核過的文件一一歸回原檔,慢慢消化桌子上的「文件山」。
看到她優異的工作表現,姜濤老早忘了昨天的不愉快,也不再找碴。他平心靜氣地接受了她的協助,甚至開始覺得有她在身旁的感覺--
還挺不錯的嘛!
經過一個星期的工作交接,姜濤和幽蘭兩人之間的配合越來越有默契,有如合作多年般的順暢。時間就在文件的傳遞間飛逝……
這幾天的朝夕相處,他們除了偶爾幾句針對公事的簡短對話外,幾乎沒有任何交談,但是氣氛並不因此而覺得沈悶,反倒有種安詳的沈靜,讓工作事半功倍。
「呼……總算看完了……」一批示完所有的文件後,姜濤立刻站起來伸個懶腰,扭動有些僵硬的肩頸。
這幾天,他的首要工作就是穩定「軍心」,先將集團下的子公司去蕪存菁,關閉一些體質不善的部門,並安排被裁撤部門的員工轉至其他單位,或推薦至其他企業。
短短一個星期,姜氏集團氣像一新,倒閉的傳聞不攻自破。
姜濤心裡很清楚,若不是有幽蘭的幫忙,他不可能這麼迅速就進入狀況,掌握公司現在的動態,並做出正確的決策。
畢竟,一年的空窗期並不算短。
舒緩筋骨後,他低頭一看表,才發現時間不早了。「啊,又一點多了?難怪覺得肚子有點餓……」他回過身,卻不小心撞到正在歸檔文件的她,趕緊伸手扶住她。「……對不起……有沒有怎麼樣?」
就在他低頭詢問嬌小的她時,那股困擾他許多天的清雅香氣,再度重襲他的神智,讓他閃了神。這幾天批示公文時,這股香氣一直若有似無地跑出來騷擾他,讓他數度分心。
「你有搽香水嗎?」一個蠢問題不自覺地問出口,鼻子也自然地往她身上「招呼」,他喜歡這個味道,非常喜歡。
「我、我沒搽香水……」幽蘭忍不住又想往後退,但身子已抵住桌沿,無路可退,不得已只好出聲阻止。「你一定要靠得……這麼近嗎?」近到她的心跳又開始不規律,臉也忍不住發燙。
「你怕我?」她嬌怯的反應讓他忍不住想使壞,不但不後退,還惡劣地更靠近,讓兩人的身體幾乎貼靠在一起,藉以「回報」她上星期的「毒舌伺候」。
她那天的強勢態度和伶牙俐齒,因為正好刺中他的痛處,讓他非常不舒服。不過這幾天相處下來,他對幽蘭已經完全改觀,見識到她可人的另一面。
她不但不「恰」,還非常溫柔體貼,是個內外兼修的美人。而且頭腦清楚,工作能力又強,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幫手。
「沒……我只是不喜歡跟陌生人靠得太近。」幽蘭勉強伸手抵住他的胸膛,試圖拉開一些距離,但是沒多大作用,兩人之間的接觸依然太過親匿。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我們上星期才相過親,不能算是『陌生人』吧?」被她歸類為陌生人,讓他聽了很不舒服。
「但我們都知道那場『相親』是失敗的,不是嗎?」她好心地提醒他這個兩人都知道的事實。的確,那天他們兩人都沒將這場「相親」當真,她是為了想看他一眼,而他則更只是為了應付他母親。
「是嗎?我倒是覺得挺成功的,否則我們就不會有機會認識彼此,不是嗎?」這也是另一個不爭的事實。
她不由得露齒一笑。「說得也是。」神情是近日來難得一見的輕鬆。
首次看到她絕美的歡顏,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差點無法正常呼吸……
他只覺得那一刻的幽蘭很美,並沒有察覺她在剎那間所綻放的笑花,已在他心底投下一顆小石頭,激起陣陣漣漪……
為了掩飾剛才的恍惚,他略一整神,禮貌地提出邀請。「一起去吃飯吧,算是答謝你這幾天的幫忙。」
「不了。」她搖頭拒絕他的邀約。「既然你已經能夠掌握公司現在的運轉狀況,那我也該辭去『特別助理』這個職務了。」否則再繼續跟他相處,她怕會管不住自己的心。
一星期的朝夕相處下來,她完全見識到他卓越的工作能力。他不但頭腦清明、深謀遠慮,而且做決策時當機立斷,絕不拖泥帶水。除此之外,他賞罰分明,跟員工的相處沒有階級之分,平易近人,頗得人心。
這幾天她就近觀察他所主持的大型內部會議,用意不外乎安定軍心,宣佈他的改革措施以及未來的營運方針。他字字珠璣,態度誠懇,讓人可以完全感受到他的誠意和想法,進而配合他的要求行事。
他的泱泱大度,讓在一旁的她心折不已,跟他接觸越多,就越受他吸引。她發覺原本自己對他只是單純的欣賞,如今卻似乎已漸漸蔓延出不該有的情愫了。但他絕不是她該碰的人,因為--他的心裡,還住著別的女人……
「為什麼?」聽到她要辭職,姜濤心裡突生一股失落和恐慌,這不就表示他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人了嗎?
「原本我接下『特助』這個職務,就只是一種過渡性的任務。」她迴避他太過晶亮的眼,淡淡地解釋道。「既然你已經回來重新掌舵,這個職務也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嘍。」她相信在他的指揮之下,姜氏集團絕對可以很快地重新站穩腳步。
「誰說的!」他激動地反駁,說完後才發現自己反應過度,尷尬地找托辭掩飾。「呃……我是說……你很有用。」
「很有用?」幽蘭納悶地重複他的話,這個用詞好像有點奇怪吧?
「不是!」察覺自己的口誤,他慌亂地尋找適當的用字。「呃……我的意思是說……你對我很有幫助,讓我的工作更有效率,所以我希望你能繼續留下來幫忙。」他搜遍大腦的辭庫,好不容易才將意思表達清楚。
真是奇怪,以往他不管面對什麼樣的大場合或是大人物,都不曾如此慌亂失常過,為什麼得知以後也許再也見不到她的消息,竟會讓他心慌意亂至此?
唯一的解釋是他欣賞她的工作能力,更喜歡兩人之間的默契,因此才不想放掉她這個人才。
「我不……」不想讓自己的心繼續淪陷,她寧可選擇在還來得及的時候離開。
「先別急著拒絕我。」他先一步截住她未出口的答案。「肚子餓的時候,想法總會比較負面,我們先去吃飯,再慢慢討論。」
「可是……」她並不想去啊!
「走吧。」故意裝作沒聽見她的拒絕,姜濤拉起她的手便往外走,彷彿牽著她的手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他並沒有意識到,這是過分親密的接觸。
「你……」麻麻熱熱的電流從兩人交握的指間傳來,讓她的心臟怦怦直跳。
他為什麼會突然牽她的手?還牽得如此理所當然?難道是……?
一種不該有的期待開始在她心中萌芽……
她能有所期待嗎?
「好久沒有飢餓的感覺了。」吃完豐盛的套餐後,姜濤拍拍肚子,突然有感而發。
「嗯?」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有傭人伺候,當然不會挨餓,這有什麼好特別拿出來說的?
「我這一整年裡根本沒好好吃過一頓飯,每天光是喝酒就飽了,今天是我第一次覺得肚子餓呢。」見她露出疑惑的眼神,他進一步解釋道。
這一年,他的身體已經被酒精麻痺到完全沒有感覺,前幾天太過忙碌,更沒空想起吃飯這回事。而今天的飢餓感,讓他有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恭喜,這就表示你已經恢復正常,獲得重生。」
「是嗎--」他不以為然地拖了一個長音。「不過有很多事情,不是說忘就能忘得了的。」親眼目睹曼菲因車禍身亡,那種衝擊怎麼可能說忘就忘?
唉……幽蘭無奈地暗暗輕歎,不用大腦多想,光看表情,也能猜到他指的是誰。
除了沈曼菲,沒人可以讓他失神至此!
她不曾親眼見過沈曼菲,但是關於她的報導,倒是看過不少,她經常跟一些商界名人有牽連,在姜濤之前,也曾跟不少知名人士交往過,算是個手腕高超的社交女王。
不可否認,沈曼菲是個非常搶眼的美女,非常懂得凸顯自己的優點。但若真要評論,幽蘭認為,她還沒有好友閎玫瑰漂亮。
玫瑰的美是自然天成,而沈曼菲則是人工堆砌。只是她的媚態和交際手腕,就遠遠不是玫瑰所能比得上的。
只能說,沈曼菲是個善於利用外貌來經營自己的女人。
「……幽蘭?」一個興奮的男聲打斷兩人尷尬的沈默。「好巧,怎麼會在這裡碰到你?!」
幽蘭聞言回頭一望,立刻露出溫柔的淺笑,禮貌地站起身來回應。「嗨,楷文,好久不見。」
她和程楷文之前是一家管理顧問公司的同事,公司的主要業務是負責幫忙企業轉型和重整,而她是唯一的女顧問。
程楷文快步走近,在她面前站定。「你怎麼說離職就離職,到哪裡去也不告訴我一聲,太不夠意思了吧?」他是個有著爽朗笑臉的帥氣男子,總讓人聯想到暖暖的冬陽。
她不多做解釋,聰明地轉移話題。「大家都還好吧?」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回道:「少了你,當然不好嘍,大家都沒什麼幹勁呢!」當初幽蘭進公司時,大家都不看好她的能力,故意拿難纏的案子給她處理,沒想到她竟然一一完成,而且成果好得出奇,讓人見識到她才貌雙全的能耐。
「請問你是……?」不甘被人晾在一旁太久的姜濤,不悅地開口,一張臉臭得像糞坑裡的石頭。看到他們倆熟稔的交談畫面,讓吃得飽飽的他突然有些消化不良。
程楷文禮貌地伸出右手到姜濤身前。「你好,我是程楷文,是幽蘭以前同公司的同事。」
姜濤看了他的手好一會兒,就在大家都以為他會無禮地拒絕時,他終於緩緩握住程楷文的手。不過力道有點過大,像是要掐斷程楷文的手一樣。
「我是姜濤,是她『現任』的老闆。」他刻意加重語氣,宣告他的「所有權」。
幽蘭!叫得還真親熱!我都還沒這麼叫過呢!
「姜濤!姜氏集團的少東?」雖然人瘦了一大圈,精神也不如以前,但的確是他沒錯。「難怪我覺得有些眼熟,真是失敬。」程楷文嘴裡雖然說著「失敬」,但是語氣顯然仍沒有增加多少敬意。
看姜濤的態度就知道他對幽蘭有意思,就算姜濤是她的老闆、條件比他強,那又如何?他不會因而放手的!
打從她進公司那天,程楷文就被幽蘭柔美的外表吸引,後來,她卓越的工作表現更是讓他傾心不已。他已經偷偷喜歡她兩年了。其實不只是他,公司裡的單身漢,每個人都哈她哈得要命,只是她跟每個人都保持一定距離,完全不涉及情事,所以也沒有人能得到她的芳心。
「對不起,我們還有工作要忙,先走一步。」姜濤一把「挾持」幽蘭到櫃檯結帳,將她顧得緊緊的,不讓程楷文再有任何搭訕的機會。
「幽蘭,我要怎麼跟你聯絡?」程楷文還是厚著臉皮跟上,並有意無意地擋住他們的去路。
「呃……」就在幽蘭猶豫著,不知要不要給程楷文聯絡電話時,姜濤再次快一步代她回絕。「抱歉,我們必須走了。」他再度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往外走,完全杜絕程楷文的機會。
「呃……」看到他們自然交握的手,程楷文不禁愕然地喃喃自語。「難道他們已經……」
他已經沒有機會了嗎?
一走出餐廳大門,幽蘭立刻抽回自己熱熱麻麻的手,聽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她不禁懷疑,身旁的他是不是也聽得一清二楚?
奇怪,他為什麼老愛牽她的手?害她心跳越來越不規律,腦子也開始胡思亂想。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無心舉動總會造成她的心情浮動,要好久才能平復?
她連忙甩開這些紛亂的想法,找了一個比較安全的話題--
「我還沒有答應你要繼續留下來吧?」但他剛才跟楷文的對話,似乎已替她做了決定了。
「是嗎?」他先裝傻,然後霸道地回道:「我找不出你有任何不留下來幫忙的理由。」她的工作能力強,替他省下不少工作時間,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絕不會放她回到那個男人身邊!
剛才她要抽回手時,他先潛意識地抗拒,但為了避免演變成「拔河」事件,他才鬆開了手指。只是少了她軟軟的小手在掌中,他竟然覺得不習慣,好像她的手本來就應該放在他的掌心。
幽蘭當然不知道他內心的轉折,一臉不解。「既然你已經回公司,工作也交接得差不多了,我就沒有留下來幫忙的必要了啊!」
當初她接受姜母委託時,就已表明只做到姜濤回來接手為止。現在階段任務已完成,她沒有理由再繼續留下。
「再怎麼說,你絕對比我清楚現在公司的事務,所以這段時間,我仍然需要你的幫忙。」他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讓人找不出毛病來。
「可是……」她還是猶豫,畢竟待在他身邊越久,她的心就會越難把持。
他擁有太多吸引她的特質:聰明、果決、幹練和深情,雖然他放感情的對象不是她,但仍讓她感動不已。
對她來說,他是個危險人物,因為他太吸引她,讓她不得不防!
姜濤突然停下腳步,語氣不善地質問道:「你想回那個男人身邊?」
幽蘭也跟著停住,站在離他一公尺遠的地方。
「哪個男人?」她不解地反問。
「你就非得離我這麼遠嗎?」他往前跨一大步,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她可以跟那個男的那麼親熱,為什麼對他就得保持距離?這點讓他非常火大。
「我……」她忍不住又往後退,卻被他快一步拉住臂膀。
「不准逃!」他顧不得身在大街上,劈頭就是一聲怒吼,但在看到她錯愕的神隋後,他立刻鬆開手,懊悔地扒著自己的髮絲。「對不起,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好像自從程楷文出現後,自己的情緒就開始不太穩定。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真的擔心她會轉身投入別人的懷抱,光是想就讓他忍不住心驚,心裡更是悶得難受。
他不知道自己對她抱持何種想法,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絕不只是普通同事那麼簡單,要不然他不會有類似佔有慾的情感產生。
這未免太快了吧?短短幾天的時間,他怎麼會對幽蘭產生這種複雜的情感?他甚至還談不上認識她呢!
況且他現在根本不想再跟女人有牽扯,心裡應該不可能再容下其他人才對!不是嗎?
「你還好吧?」姜濤的神情如烏雲滿佈,讓她不由得輕輕碰觸他的肩,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沒想到,他卻不領情地往旁邊一閃,避開她的觸碰。這個明顯的拒絕,狠狠地刺傷了她,也讓她認清事實。
「對不起……」幽蘭連忙縮回手,快步轉身走開。她感覺到淚水已經湧上眼眶,似乎隨時都會滑落。
「等等……」他幾個大跨步便趕上她的步伐,見她不但不停,還越走越快,他心急地一把扳過她的肩,沒想到,竟見到一滴滴有如珍珠般的淚珠,從她低垂的臉煩滑落……
「你……」乍見她不斷滑落的淚,他的心抽了一下,直覺就是開口道歉。「對不起……」
「沒事……我先走了……」幽蘭匆匆把頭一轉,連忙以手拭淚,不想讓人看到她的脆弱--尤其是「他」。
既然跟不上他善變的態度,那麼為了避免傷害,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開,並且不再見面。
「等一下……」這次他不敢用強,只能以身體擋住她的去路,訥訥地再度道歉。「對不起……我的心情還不太穩定,所以……」
奇怪,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見到女人的淚,事實上曼菲就經常拿眼淚當式器,幾乎讓他到了厭惡的地步。
原以為他對女人的淚水已經有了免疫力,沒想到幽蘭的淚,卻帶給他前所未有的衝擊和不捨,他簡直心甘情願為她做任何事情,只要她不再心傷落淚。
「沒關係,是我自己多事……」也多情。
明知他的心還繫在別的女人身上,竟然還傻傻地,讓自己的心一點一點地陷落……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的心早已經淪陷,想要完全脫身是不可能的了。唯今之計便是快快離開,不再跟他有牽扯,才能將傷害減到最小。
姜濤望著她,良久良久,一個可能會顛覆兩人未來的決定,就這麼脫口而出--
「我們結婚吧!」
「嗄?!」她驀地回過身,一張猶帶淚痕的臉寫著「你瘋了嗎?」的驚愕。「你胡亂說些什麼?!」
剛剛他還恨不得遠遠避開她,現在卻又說出這種話,他到底在想什麼?存心整人嗎?
「我是認真的。」一旦說出口後,原本的衝動漸漸沈澱為決心。「你的意思呢?」反正在母親的軟硬兼施下,他終究逃不過結婚的命運,既然如此,何不挑個他覺得「順眼」的女人?
話說回來,這倒是他頭一次興起結婚的念頭!
事實上,曼菲生前跟他提過不下百次結婚的要求,但都被他巧妙地避開。原以為自己是個排斥婚姻的不婚族,沒想到,幽蘭竟然讓他覺得,跟她結婚會是個不錯的點子!
倘若結婚對象是她的話,他倒是不反對。雖然對她的第一印象絕不能算好,但是在一星期的相處之後,他對她的看法完全改觀,現在更認為,若能跟她共度一生,也許是個不錯的想法。
雖然,他並不愛她。
可是,真正維繫婚姻的元素並不單單只是愛吧?看看那些因愛而結合的人,又有幾對能夠終老呢?
就像當初他跟曼菲,一開始還算甜蜜,到後來還不是從早到晚爭執不斷。尤其是在她發生意外之前的那幾個月,每次見面都吵得不可開交,甚至已經讓他動了分手的念頭。
因為他們倆不管是價值觀或是個性,都全然不同。若不是發生那件意外,他們可能早就分手了吧!
所以說,光有愛情,也是無法成就一椿婚姻的。
「這……太突然了吧!」他突如其來的提議,讓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反正我們之前已經相過親,這表示你應該想過我們結婚的可能性吧?」相親不就是為了要跟對方結婚的嗎?
她搖頭。「沒有,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跟你結婚。」當初她同意去相親,就只是單純地想見他,其他的,她根本沒多想。
「什麼?你根本不想跟我結婚?」他弄錯她的意思,惱羞成怒地問道:「那你幹麼來參加相親?」
「我說過,我是因為想再見你一面。」她據實回答。
「然後呢?」不會只是看看就算了吧?「你對我的感想如何?」
「第一次見面時很失望。」話才出口,便看到他的臉色大變,她趕緊補上後面的句子。「但是你後來的表現,總算讓我看到了記憶中那個優秀的你。」
他原本緊繃的臉在聽到她後面的評語時,隨即鬆開,換上滿意的笑。
「那麼,你願意試試嗎?也許我們很適合當夫妻。」依他卓越的「投資」眼光來看,這樁婚事的可行性非常高。她不只所學跟他相近,價值觀也很類似,溝通起來會容易許多。
對婚姻來說,擁有良好的溝通,比什麼都重要。
「夫妻……」跟他做夫妻嗎?說心裡不竊喜是假的,畢竟他是她第一個放在心上的男人,也是唯一的一個。
只是,此刻他的心還在別的女人身上,這是無庸置疑的。問題是--她搶得過來嗎?
兩年前,她已經不自覺地讓心留下他的身影。如今,她還能再將心給整個賠上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13 00:32:08
第三章
「唧--!」
「砰!」
半夜一點多,刺耳的緊急煞車聲和重物撞擊聲,幾乎同時劃破寂靜的夜。
「不--!」一名男子從遠處奔來,來不及阻止意外發生的他,親眼目睹了血淋淋的車禍,不禁心驚地大喊。
他慌亂地衝到被血染紅的馬路中央,雙膝無力地跪下,顫著乎探向例臥在地上的女子,發現她一息尚存,他立即朝著一旁已嚇去半條命的肇事者大叫。「叫救護車--快!」
「我不足故意的,是她自己衝出來……」這名剛拿到駕照的年輕人,趁著半夜出門試車。誰知才第一次開車上路,就發生這件不幸的意外,他嚇得兩腿發軟,無力地癱坐地上,不知所措。
「快叫救護車!你沒聽見嗎?!」男子又急又氣地怒吼,眼見女子身上的鮮血越來越多,體溫也跟著往下降,他心急如焚,沒心思計較誰對誰錯。
不!應該說,都是他的錯!他若是不跟她提出分手要求,她也不會突然衝出來,也就不會發生這件意外!
全是他的錯!
年輕人趕緊拿出手機,顫抖地撥出「112」緊急救助專線,叫來救護車。
「曼菲……」男子試圖叫喚已陷入嚴重昏迷的女子,她的氣息卻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微弱……
就在全速趕來的救護車抵達之際,聽見了男子發出悲慟的吶喊聲--
「不--」
「不--!不要死--!」床上的姜濤冷汗直冒,身軀不住扭動,像是忍受著極大的痛苦。「啊--!」他突然發出一聲慘叫,也將自己從惡夢中嚇醒。
「呼……」他猛地坐起身來,胸膛一起一落,不住地喘息。在涼爽的冷氣房裡,他的汗水竟然滴個不停。
「呼……怎麼會……」他已經好久沒作這個夢了。在曼菲剛過世的那一個月裡,他每晚都夢到那天的情形,濃濃的自責和愧疚感幾乎摧殘他的生存意志。所以,他試圖用酒精麻痺自己,從那時開始,這個惡夢也已經很久沒有來侵擾他,怎麼今天又來了?難不成,是死去的曼菲所做的抗議?因為--
今天是他結婚的日子。
上個月,他向幽蘭求婚,她考慮幾天之後,也答應了他。接下來,就是雙方家長歡天喜地、緊鑼密鼓地張羅婚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婚禮就即將在今天下午舉行,可見兩方家長有多急迫、多怕他們改變主意。
其實,隨著相處時間的增長,他發覺她完全符合他的結婚條件,更加確定自己迎娶幽蘭的決心。
雖然他們之間沒有愛情的存在,但是起碼對這件事有共識。當他坦白跟她說起這件婚事不是因愛而結合時,她坦然同意,彷彿從來沒想要得到他的愛似的。
這個結果雖然讓他很不是滋味,壓根兒忘了自己才是這番對話的始作俑者,但不管怎麼說,他對於即將到來的婚禮卻沒有任何排斥,甚至,還有些許期待。
可是就在剛才,所有的竊喜已被那場夢境所取代,剩下的只有心虛和愧疚。
夢裡的曼菲死不瞑目,血紅的雙眼裡寫著不甘,控訴著他的背信忘義……
他說過絕不會娶其他人的,但是,再過幾個小時,就是他的婚禮。
如今連曼菲都「出面」警告,這樁婚事還能繼續嗎?
在舉行婚宴的五星級飯店頂樓,是最高級的總統套房,也是今天做為新人房使用。此時,近百坪的豪華套房裡,只見幽蘭一人獨坐床沿。
她身穿手工縫製而成的白色蕾絲禮服,高腰合身剪裁,服貼的布料包裹著她纖細的軀體,讓她看起來更加柔弱可人。
這禮服是姜母特地找名家設計,一個月來連夜製作的,算是婆婆送給媳婦的見面禮。
雖然今天是幽蘭大喜的日子,但她的臉上並沒有化著嚇死人的濃妝,只薄薄地上了一層自然妝,看起來十分清雅。黑瀑般的披肩秀髮,仔細地盤成一個漂亮的髮髻,上頭除了幾個單顆珍珠髮飾以外,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
抬頭看看牆上的鐘,時針正好走到十二點的位置。這表示從晚宴結束之後,她已經枯坐兩個多小時了。她緩緩地站起身,決定卸下這一身行頭,不再等候那名顯然不願回房的新郎。
對著鏡子心不在焉地卸下臉上的彩妝,幽蘭心裡不住地問自己,到底為什麼同意這樁婚事?
明知這是一樁不會幸福的婚姻,因為新郎的心在另一個女人身上,而且還是個永遠也無法與之競爭的女人,因為「她」已經過世了。
就算如此,當他開口求婚時,幽蘭還是同意了。只因她的心已經淪陷,所以她在賭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她願意拿自己的終身幸福當作賭注,希望能換得他的一絲真心。
將最後一張沾滿妝彩的化妝棉丟進垃圾桶,卸完妝的她,擁有清爽細緻的麗顏。這張臉其實是不需要額外的人工妝飾的,那只會糟蹋她的天生麗質。
脫下禮服和其他衣物,她走進浴室,打開蓮蓬頭,希望藉著不斷衝下的水柱洗去一身的疲憊和不安。而不安的因素,當然是來自於她的新婚夫婿--姜濤。
在剛才的喜宴裡,兩人雖然相鄰坐著,但是他根本沒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過。有時,他的視線下經意掃過她,卻帶著刀割般的冰冷寒意。整個筵席上,只見他不停的喝酒,擺明酒液比她這個新娘更能引起他的注意。
為什麼會這樣呢?昨天一起離開公司時,他還有說有笑的,讓她對這樁婚事又多了幾許希望。怎麼才過了一個晚上,一切就變了樣?
莫非,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無奈地關上水龍頭,她拿起浴巾擦拭頭髮,直到半乾才開始使用吹風機。藉由熱氣和手指的反覆撥弄,頭髮很快就乾了,她的思緒也回復了平靜。
這是在答應他的求婚時就已預知的結果,不是嗎?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沮喪的呢?
這樣一想,她的心情便輕鬆了許多。反正婚也結了,現在的她只能勇敢地繼續往前走嘍。
「啊!忘了拿衣服進來……」吹乾頭髮要穿衣服時,才發現剛才顧著胡思亂想,什麼衣物都沒帶進浴室。「好吧,那只能先套浴袍了……」唉,反正今晚這裡只會有她一個人過夜吧!倒也不怕別人看見。
拿起飯店備好的浴袍套上,她打開門,伴著氤氳熱氣踏出浴室。在霧氣迷濛中,她突然看見晃動的人影,嚇得發出一聲尖叫--
「呀--!」
幽蘭定神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她的新婚夫婿。「你……回來啦……」想到自己身上除了浴衣外,裡面可是一絲不掛,她的雙手立刻下意識地環在胸前。
姜濤俊美的臉龐被酒氣醺得好紅,雙眸一瞬也不瞬,陰鬱地盯著她,眼中寫著的,除了痛苦,竟還有顯而易見的恨意……
「你……怎麼了……」幽蘭被他眼中的恨意嚇到,微微繞過他。
她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事惹他生氣,事實上,他們今天到現在都還沒有對話過哩。
「為什麼死的是她不是你?!」酒氣沖天的他說出的話卻是犀利得刺人。
「什……麼……」她被他逼得連連倒退好幾步,腳跟已頂到床邊。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濃濃的酒意並沒有讓他腦袋渾沌或是口齒不清,他看起來非常清醒……太過清醒。
「……」她終於聽清楚,也知道他所指的「她」是誰了,除了沈曼菲,還會有別人嗎?!
一抹苦笑閃過嘴角,她覺得悲哀極了……
新婚之夜,丈夫的心裡想的不但是別的女子,而且認為她才是該死的那一個人!這還不悲哀嗎?
「我知道。」她喃喃地應道。雖然早就知道這個事實,但是聽他說出口,她的心就像是被割了一刀,滴的都是血啊。
「不!你不知道!」他神情猙獰地步步進逼,直到她無路可退地倒坐在床上。「你不會知道我今天有多痛苦!」
他指的是因心懷愧疚而良心不安,但是聽在她耳中卻解讀成--娶她是一件痛苦的事。這讓她更是心情沈重。
這件婚事不是他主動提出來的嗎?既然跟她結婚是如此難以忍受的事,他何必跟她求婚呢?
「你知道『死』是什麼感覺嗎?」他的大手開始不懷好意地在她的頸部游移,像是在測量需要多大的手勁,才能取走一條人命。
「姜、濤……」她從下認為自己是個膽小的人,但是此刻,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害怕。他的模樣看起來很清醒,但眼睛卻散發出瘋狂的光芒,讓她的背脊開始發寒。
「她就是死在我懷裡的。」姜濤的語氣突然一沈,手也離開了她的脖子。他兩眼直視自己的雙手,彷彿還看得到當時的斑斑血跡。「雖然不是我開車撞死她,但她卻是被我害死的,是我害死她的……」
一整天,他被不斷湧現的罪惡感侵襲,現在他再也受不了!
他突然握拳猛敲自己的頭,這瘋狂的自虐行徑再度嚇壞幽蘭。
「你這是在做什麼?!」她伸出雙手,分別抓住他的左右手,拚命想要制止他瘋狂的舉動,只是有如螳臂擋車,不但阻止不了分毫,身子還被迫隨著他而劇烈擺動。
這時,她身上的浴袍因為猛烈晃動而松落,露出白皙無瑕的身軀。姜濤頓時兩眼發直,也停下了捶打自己的動作,眼中只剩下幽蘭誘人的胴體……
她慌張地拉扯浴袍遮掩,人也跟著不住地往後挪移,試圖避開他侵略的眼神。但他放肆的視線緊追著她不放,甚至跟著爬上了柔軟的床鋪。
「你在誘惑我嗎?」他眼中的憤怒和恨意都不見了,只剩下濃濃的慾望。
一年多沒碰女人,況且眼前還是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沒有男人會拒絕這種誘惑,也抗拒不了。
「你……」她驚恐地用右手拉著浴衣的胸口開襟部位,左手撐著床,一步步往後退,直到背抵著床頭,再也無路可退。「你、你要做什麼?」聲音已經克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做什麼?哈……你說說看,新婚之夜還能做什麼?」他跪坐在她身前,眼神更加狂亂,說出的話也是粗鄙不堪。「當然是做那檔子事啊!」
「你……不要過來……」她的雙手不停地抖動。眼前這個人根本不是姜濤,他是一個披著姜濤軀殼的瘋子!
「不要過去?」他冷哼一聲,手跟著摸上她的嫩頰,慢慢滑到微開的胸口。「這是我這個做新郎的權利,不用白不用。」
今晚的他確實不太正常,一連串的言行舉止都跟平日的溫文有禮大不相同。因為,他必須將心裡對曼菲的愧疚發洩到幽蘭身上,否則他會被逼瘋。
今天早晨的夢,讓他暫時忘懷的愧疚和自責再度湧現,甚至加倍。他的結婚是一種背叛曼菲的行為,而幽蘭則是共犯,所以她必須共同分擔這份罪業。
「不……」她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將自己交給他,但卻只能惶懼不安地緊緊按著胸口衣襟,彷彿它是個最後的護身符。
「你以為阻止得了我嗎?」大手一扯,她的浴袍立即應聲而落。只見她潔白無瑕的柔嫩肌膚完全展現,雖然還有長髮勉強遮蓋,但是作用不大。
「不……」幽蘭顫抖地曲抱雙膝,全身蜷成一團,背過身去。害怕的淚水已經滾滾滑落,訴說著她的無助。
但他對她的淚水視而不見,眼裡只有她不著寸縷的純美軀體……
「你好美……」姜濤的手不受控制地撫上她的背,喃喃讚道。
「別……」這陌生的體驗讓她又驚又怕,只能扭著身子拚命閃躲,想要避開他的碰觸,但她逃避的舉動卻惹惱了他。
「怎麼?我碰你不得嗎?」他惱火地扳過她的肩,卻再度見到潸潸落淚的景象,這次她的眼裡還明白寫著驚恐。
她的淚水像最佳的醒酒劑,輕易觸碰到他心底深處的柔軟面,也喚醒了他殘餘的理智。
「我……」做了什麼?他茫然地鬆開雙手,一時之間完全記不得剛剛發生什麼事。
自己怎麼會在這裡?幽蘭又怎麼會不著寸縷地掩面哭泣?莫非他做了什麼好事不成?!
但是,他一點印象也沒有啊!
他苦惱地按著劇烈疼痛的太陽穴,思索著該如何詢問這教人尷尬的問題。
「呃……我有沒有……」沒想到他才開口,話都還沒說完,她就抓起浴袍披上,快步衝進浴室,並且落下門鎖。淒楚的哭聲隨即傳了出來,原本追到門口想要敲門的姜濤,伸出的手頓時僵在半空中,最後,他只能落寞地走出房間。
原本應該是喜氣洋洋、甜甜蜜蜜的新婚夜,竟然只剩下浴室裡不斷傳出的哀鳴,彷彿已為這樁婚姻做出不幸預告。
「嗚……」幽蘭顫抖地蜷曲著身子,背靠著浴室門。她雖然極力咬著唇,將頭埋進掌中掩飾哭聲,但在萬籟俱寂的夜裡仍然清晰可聞。
雖然已經逃出「他」的魔爪,雖然已經隔著一個門板,但她的恐懼絲毫沒有減少,她已經被「他」瘋狂的行徑給嚇壞了。
「他」根本不是姜濤,不是她要嫁的人!
今晚的他像個瘋子,一個非常冷靜的瘋子,冷酷而且無情。他的一言一行犀利而直接,不但傷人,還要見血方休。
她沒有辦法跟這樣的人共處。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原先的想法太過天真,也太過樂觀,將自己的終身幸福「賭」在一個心不屬於她的男人身上,是否太過草率?
這一個月的和諧相處,讓她誤以為自己有機會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但今晚的事實證明。她根本就什麼都不是!
不是他要娶的人,也不是該活在世上的人,只是個多餘的存在,多麼可悲呀!
想起他冷酷的神情,幽蘭忍不住又是一陣顫抖。
雖然他後來不知道因何而饒過她,但已在她心底造成無法抹滅的陰影。
她不知道往後該如何面對他?
這段婚姻之路才剛鳴槍起跑,而她卻舉步維艱,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下走……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13 00:32:51
第四章
用「相敬如賓」來形容幽蘭和姜濤這對新婚夫婦,是最恰當不過的形容詞。他們對待彼此的態度,就像是招呼初次見面的「賓」客一樣,疏遠而有禮。
新婚之夜後,幽蘭原本擔心的肢體接觸,全沒發生。事實上,他們倆不但不同床、不同房,甚至是住在不同樓層。
說好聽一點,這是讓兩人各自擁有私人的生活空間,但幽蘭卻感到這實際上是要將她的活動範圍限制在三樓,因為二樓,是屬於姜濤和沈曼菲的。他所住的主人房、隔壁沈曼菲生前住的女主人房、和其專用的更衣室,這三個房間,是她無法碰觸的禁地。
婚後姜濤繼續掌理姜氏集團,忙碌的工作讓他幾乎天天都在午夜之後才回到家。剛開始幽蘭還會為他等門,但在發現他刻意迴避的態度後,便不再繼續這自作多情的行為。
分住不同樓層,作息時間又錯開,他們之間的互動少得可憐。好幾天見不到對方一面,更是常有的事。
這天下午,幽蘭坐在客廳喝茶、隨意翻閱著雜誌。她抬起頭,看著眼前有如精品傢俱展覽館的豪華大廳。雖然已搬進來三個多月,仍無法適應這棟屋子的奢華。只要是限量的名牌昂貴傢俱,在這裡都找得到!但是大雜燴式的擺設,卻讓人眼花撩亂,看不出設計者想要表達的風格為何。
她搞不懂,「家」不就是讓人休息的地方嗎?為什麼要弄得像個展覽館,讓人無法靜下來心休息?
她雖然不喜歡,卻無權變更它們,因為這些都是出自姜濤的最愛--沈曼菲之手……
突然,一句問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少奶奶,您晚餐想吃什麼?」
幫傭的陳嬸是個年約五十歲的婦人,原本是在姜家老宅服務,等於是看著姜濤長大的元老級員工,幾乎將他當成親生兒子般疼愛。後來姜濤獨立門戶,她也跟著過來幫忙。
「陳嬸,叫我幽蘭就好。」幽蘭再次提醒,她已經提過好多次,但都徒勞無功。
「少奶奶就是少奶奶,我也是這樣稱呼少爺的。」陳嬸自有她的想法,言下之意就是已認同她和姜濤是一對夫妻。
以前沈曼菲曾要求陳嬸喊她「少奶奶」,但陳嬸總是聽若未聞地繼續喊「沈小姐」,擺明了她認為沈曼菲是個名不正、言不順,卻厚臉皮住在這裡的不相干女人。
在她的眼裡,沈曼菲根本是個嫌貧愛富的花蝴蝶,只會揮霍少爺辛苦賺的錢,根本不是真心愛少爺的。但是白幽蘭不同,經過三個月的觀察,她覺得幽蘭謙恭有禮、不仗勢欺人,是個配得上少爺的好女人。
「只有我一個人吃,隨便炒兩、三盤菜就好,不用太費心。」反正姜濤從不回家吃晚餐,煮太多也吃不完。
「我做事從來不隨便。」陳嬸仍然是一板一眼的回話,但是表情已經明顯輕鬆許多。
這個少奶奶不但懂得體恤下人,也不喜歡搞奢華、擺派頭,比起那個沈曼菲,真是好太多了!雖然不該批評一個已過世的人,但她實在要慶幸,少爺這才是娶對人了!
幽蘭露出莫可奈何的苦笑。陳嬸老是這麼固執,不過她卻很喜歡陳嬸的真。雖然陳嬸總是滿臉嚴肅,謹守下人的本分,很少主動跟她攀談。但幽蘭知道,她是面惡心善,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關心姜濤。
「我先去整理庭院。」幽蘭起身。她一身輕便的休閒服飾,像個年輕的女大學生。
以前她每天到公司幫忙,和姜濤至少還有見面交談的機會。但是結婚以後,姜濤像是要刻意保持距離,竟然要求她不用上班,專職做個家庭主婦就好。但家務又由陳嬸一手包辦,所以幽蘭當場變成「櫻櫻美代子」,一個閒在家裡,什麼事都不用做的家庭主婦。
她閒得發慌,只好自己找事做。而第一個目標,就是屋外那片荒蕪的院子。五十坪大的土地,竟然雜草叢生,像個廢墟。於是她利用每天的早晨和黃昏時候,固定花上幾小時除草,幾個星期下來倒也頗有所成,大部分的枯枝都已剷除,只剩下整地的工作。前幾天,她更到花市買了一些花苗,預計明天就可以栽種花苗了。
「別花太多時間,晚餐很快就可以準備好了。」陳嬸不忘貼心地叮嚀。「外頭太陽還是很烈,別忘了戴頂帽子。」
「嗯。」她聽話地在玄關拿起一頂寬邊草帽戴上,拿起門邊她專用的小鋤頭,走到屋外,準備當個墾荒的園丁。
雖然已近黃昏,但是屋外還是很悶熱,當她蹲著身子一鏟一鏟地耙著土時,豆大的汗水也一滴滴地落在泥土上,很快就被土壤吸收。不過半個小時,她已經是香汗淋漓……
「……好熱……」被熱氣蒸得滿臉通紅,她有些頭昏,用來擦汗的袖子都已濕透。
突然一個黑影籠罩,替她擋下些許暑意。
她微瞇著眼看向來者,在認出是誰後,眼睛跟著訝異地瞠大。「咦?姜濤?!」
他怎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結婚以來,他每天不到三更半夜是不會回來的啊!
「你在這裡幹什麼?不怕中暑嗎?」語氣雖然兇惡,卻是他這段時間少有的情緒表現。
「我在整地。」她嚇了一跳,略一凝神才回答。
「這種工作請人來做就好了,幹麼累死自己!」看到她手中的小鋤頭,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一把拉起她。「別做了……」
「啊……!」蹲太久後又突然被拉起來,讓她兩眼昏花,一個站不穩,腳步踉蹌,差點跌倒。幸好姜濤快一步扶住她,但也讓兩人的身軀自然地緊貼在一起。
「對……對不起……」她羞得滿臉通紅,站穩後即往後退開,下意識跟他保持距離。
「你就那麼討厭我的碰觸嗎?」他的臉當場拉下。為何每回稍微靠近她時,她都是一臉排斥又為難的模樣?
「我沒……」她並不討厭他的碰觸,除了新婚之夜被他瘋狂行徑嚇到的那次以外。
「算了。」他臉色不豫地轉身走進屋裡,兀自生著悶氣。
由於不願再看她出現驚恐的神情,所以結婚後他一直跟她保持距離,可是她的反應也太傷人了吧?!
「我……」她隨後追上想要解釋,但姜濤並不想聽,伯聽到讓自己更生氣的答案,所以他迅速轉移話題--
「你去換件衣服,晚上我們要一起去參加『季氏』舉辦的宴會。」將公事包交給來迎接的陳嬸後,他疲憊地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為了彌補自己一年的怠惰,這幾個月,他一天至少上班十二個小時。尤其結婚以後,他根本就是以公司為家,在辦公室過夜是常有的事,除了因為工作真的忙碌以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要減少自己跟幽蘭碰面的機會。
最近,他的腦子裡經常沒來由地浮現她的一顰一笑,讓他忍不住想接近她。但想起幽蘭在婚禮那夜的懼怕表情,又讓他心浮氣躁。為了避免自己又做出什麼事情來,他只能盡量和她保持距離。
「『季氏』!我不記得姜氏集團跟『季氏』有生意往來?」她當然知道「季氏」,它是商界的龍頭老大,主宰台灣的經濟脈動,也是眾企業爭相巴結的對象,但在她的印象裡,姜氏集團跟「季氏」並沒有合作關係。
他閉著眼睛回答,聲音帶著濃濃的倦意。「我跟季可焄是國小同學,交情還算不錯,偶爾會聯絡。」季可焄是「季氏」的下任掌門人,也是台灣最有價值的單身漢。
「可是……我沒有適合的禮服……一她現在手邊只有那件結婚禮服,總不能穿白紗去參加吧,那可是會貽笑大方的。
一直沈默站在一旁的陳嬸突然開口提議。「沈小姐的更衣室裡還有很多未拆封的禮服啊!」
原本正在假寐的姜濤聞言突然張開眼睛,坐直身子反對。「不行,那是曼菲的,誰都不准動。」態度非常堅持。
對他來說這只是一種對死者的尊重,可是在其他兩人眼中,尤其是幽蘭,卻解讀成他對沈曼菲還念念不忘。
「少爺!」陳嬸語帶斥責地瞪他一眼,並用眼神指向一臉落寞的幽蘭。
「呃……我的意思是……」姜濤這才知道自己的說法無意中又傷到她,急忙想解釋清楚,卻又找不到適合的用詞和理由。
「沒關係,我懂。」一提到沈曼菲,他的表情馬上大變,看得幽蘭的心好酸。她怎麼比得過一個常駐在他心裡的女人呢?回憶永遠比現實美麗啊!「對不起,我先上樓梳洗。」幽蘭想裝出鎮定的表情,卻覺得自己快哭出來了,她趕緊匆匆轉身上樓。
自從認識他以後,她變得非常容易落淚,對於向來自律的她來說,並不是個好現象。
「喂……」姜濤內疚地看著她的背影,想開口喊住她,聲音卻梗在喉頭。
「少爺,我問你,」陳嬸再也忍不住了,難得說出逾越本分的話。「一個是已經死去的人,另一個是可以共度未來的人,哪一個比較重要?」
當然是可以共度未來的人!他直覺要答,但突然想到陳嬸指的不就是曼菲和幽蘭嗎?差點衝出口的答案再度吞回肚子裡。
他當然知道要看向未來,不能再沈湎於過去,但是他的情形不同,他可是背負著兩條人命的罪孽呀!
這樣的他,能夠自私地享有幸福嗎?
「人死不能復生,沈小姐已經是過去式,你為她消沈了一年,夠了吧。少奶奶是個好女人,少爺,你可不要辜負她,要好好把握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否則等到失去了才要後悔,那就來不及了。」
陳嬸語重心長地說完之後,便轉頭回廚房去,留下姜濤一人獨坐大廳,苦惱地面對自己怎麼也擺脫不了的陰影。
選擇繼續住在曼菲一手打理的房子裡,是為了時時提醒自己的罪過,這是他欠曼菲的,尤其在察覺自己對幽蘭有越來越多的好感之後,他心裡的罪惡感也更深了。
不用陳嬸說,他也知道幽蘭是個好女人,她不但人長得美,工作能力又強,而且個性溫婉體貼,是個會讓男人心動的好女人,就連他這個以為自己已經心死的人,都深深被她所吸引,這是不爭的事實。
說來也奇怪,幽蘭似乎很輕易地就闖進他的心房。
他跟曼菲是在認識半年後才開始正式交往,而且是由曼菲採取主動,但是交往不到一年他就萌生退意,才會跟曼菲起衝突因而發生那件意外。但是幽蘭不同,在認識一個星期後,他就已經做出跟她斯守一生的決定。
這跟他一向深思熟慮的行事風格不符,太過衝動,但他一點也不後悔,甚至覺得幽蘭在他心中的地位已超乎想像,越來越重要。
正因如此,他才會左右為難。一邊是長久以來對曼菲的自責和愧疚,另一邊則是對幽蘭日漸增加的好感和重視;兩種矛盾的感情拉鋸,簡直快把他逼瘋。
他也知道這對幽蘭不公平,卻無力也無心改變現實狀況。
唉,真煩哪……
三樓的房間裡,幽蘭無精打采地挑選出門的洋裝,想著想著,淚水不禁還是滑了下來。
結婚三個多月了,對他來說,她仍是一個道道地地的外人,還是無法進入他的心,進不了他和沈曼菲的世界。
他不准她動屋裡的擺設,不准她到沈曼菲以前的房間,甚至不准她穿沈曼菲的衣服,這些限制在在說明她只是個外人!
在這個「家」,她找不到一點歸屬感,沒有一樣東西是真正屬於她的,就連丈夫都不是!
他的心在一個她永遠也無法競爭的「人」身上,這要她如何去爭取?
她不願成為一個「等愛」的女人,那未免太過可悲。可是,她目前的確是在等候丈夫的愛,只不過他的愛似乎已全數給了別的女人,她甚至連零頭都分不到……
幽蘭換上棉質印花洋裝,一身清爽的下樓。雖然她極力掩飾,但紅腫的眼睛就是哭過的證據。這讓已換好正式禮服,一直良心不安地坐在沙發上等候的姜濤,更為愧疚。
「我們去買禮服吧。」他不懂得如何哄女人,只能做出最直接的物質補償,這種補償方式是曼菲最喜歡的,總能讓她破涕為笑。
這方法對幽蘭也應該會有用吧?!女人不都喜歡這一套嗎?
幽蘭不發一語地跟在他身後一公尺遠的距離,坐進車裡之後也還是一樣保持沈默。她靜靜側著臉看著窗外,車內的氣氛非常凝重。
姜濤幾次張口又閉口,猶豫著不知該說些什麼來打破沈默,這種躊躇的情形不曾發生在他身上過。怎麼也想不到,眼前這個弱不禁風的小女人,竟然會讓他如此患得患失!
「……對不起,呃……我要為我剛才說的話……」他終於吞吞吐吐地開口道歉,但還沒說完就被她清冷的聲音打斷。
「你不需要道歉。」她的聲音一點溫度都沒有,像冰一樣冷然。「因為你說的全是事實。」是她自己想不開。
早在答應嫁他之前,她就已知道他的情況,是她自己冀望過多,才會失望太大。
剛才,她再次提醒自己別再自作多情,要將心守護好,否則有天當這段婚姻必須結束時,她的心也會千瘡百孔、傷痕纍纍……
結實地碰了個軟釘子後,姜濤鬱悶不樂地不再開口。車子在敦化南路的精品名店區停下,他隨即下車,帶著幽蘭進入一家曼菲以前常去的名牌精品店。
「這家的衣服不錯,如果有喜歡的,可以多選幾件沒關係。」
這是一家V字開頭的高級名牌服飾,一件禮服動輒十數萬以上,雖然設計風格偏向誇張花俏,但仍深受許多大膽前衛的名流仕女喜愛。
幽蘭不甚滿意地「遠觀」店裡的衣服,不是亮片就是皮草,而且件件袒胸露背,讓她連翻看的慾望都沒有。
「怎麼?不喜歡?」看她意興闌珊的模樣,讓他頗為驚訝。這可是曼菲生前最喜歡的店家呢!
「這些衣服並不適合我。」它們是沈曼菲的Style,卻不是她白幽蘭的。
「是嗎?」他對服飾和流行是個大外行,通常只負責付錢而已。
她逕自走出店外,左右張望後進了另一家店。她在店裡看了一會兒,便拿起一件素雅的香檳色削肩禮服,那輕軟舒適的材質和簡單乾淨的剪裁,的確非常適合她清靈的氣質。
當她從更衣室走出時,姜濤和店員都看得目瞪口呆……
店員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家商品。「這件禮服簡直是為你設計的,真是太美了!」原本掛在架上時只覺得平凡普通、沒什麼特色的衣服,一穿在這位客人身上,竟然會這麼清雅迷人!
「好像太露了……」雖然這件禮服已經算是非常保守,但幽蘭還是不習慣穿露肩的衣服。
「沒關係,這件禮服還有搭配同色披肩……哪,就是這個。」店員迅速地拿來一條上頭繡有淺紫色紋飾的同色披肩,為她披上,并迭聲讚美不已。「真的很漂亮耶!」
「真的很美……」姜濤也忍不住讚美起來。她今天的裝扮跟結婚那天很類似,只是頭髮沒有盤上,柔順地披在背後,美得像個凌波仙子,讓他不敢褻瀆。
他的讚辭讓幽蘭有些受寵若驚,在看到他認真的眼神時,她的心跳又更亂了,趕緊紅著臉轉開頭,並提醒自己別再自作多情。
「其他還有沒有喜歡的,一起帶走吧?」沒有女人不愛買衣服的。
「不用了,謝謝。」幽蘭聽了不但沒有高興的表情,反而有些哀愁,她客氣地謝絕。「這一件就夠了。」
他以為她是這麼膚淺的女人嗎?竟然想以這種方法作為補償!他難道不知道這是一種侮辱?
「這……」她出乎意料之外的反應,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女人不都喜歡這一套嗎?這是他從曼菲和其他女人身上學到的,而且屢試不爽,為什麼同樣的方法用在她身上就失靈了呢?
她到底算是難纏,還是特別呢?但是不管她是難纏還是特別,此時此刻他的眼裡,只有她一人。
姜濤和幽蘭一抵達宴會會場,便立刻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咦!那不是姜濤嗎!」
「對呃,聽說他因為沈曼菲過世而消沈了好一陣子,不是嗎?」
「他前一陣子結婚了啦。」
「那……他身邊那一個就是他的新婚太太嘍。」
「應該是吧,長得比前一任好看多了。」
「對呀,那個沈曼菲還誘惑過我老公ㄝ!」
「真的?!她也肖想過我老公ㄝ,還好被我發現。」
「還好她已經死了,要不然不知道又要惹出多少風波呢!」
「沒錯……」
眾人不斷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話題對像卻幾乎都是已經過世的沈曼菲,而且還是一面倒的負面評論。
「阿濤,好久不見,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了呢。」宴會主人季可焄親自出來迎接,給足姜濤夫婦面子。
一身正式銀灰色晚禮服的季可焄,不僅長相俊美、更有著尊貴的王者氣勢,是今晚單身名媛淑女的首要目標。
「今天是你『陞官』的大日子,怎麼敢不來呢!」今晚的宴會是為了慶祝「季氏」新舊任總裁交接的日子,從今天起,季可焄就是「季氏」的新總裁。
「知道就好。」季可焄的注意力轉到姜濤身旁的陌生女子,眼神帶著幾分興味。「這位就是新娘嗎?」姜濤結婚那天,他剛好人在美國不克前往參加,因而沒看到新娘子。
她清雅的裝扮,在一片華麗誇張之中,反而顯得非常搶眼和特殊。
「嗯,她是白幽蘭。」姜濤介紹道:「幽蘭,這位是季氏新任總裁--季可焄。」
「你好。」幽蘭禮貌地打招呼,並打量著眼前這個台灣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
季可焄果然如報導所說,是一個長相俊美的貴公子,不過他的眼神太過銳利,幾乎教人不敢直視。
「果然是朵空谷幽蘭。」季可焄認真地打量她好一會兒,拍拍姜濤的肩,真誠地讚道:「阿濤,你很有眼光。」之前那個女人,叫沈什麼菲的,根本沒得比!
「……謝謝。」姜濤有些「受寵若驚」地接受季可焄難能可貴的讚美。
只要是熟識季可焄的人,都知道他有嚴重的戀妹情結,除了親妹妹季可焄外,沒有女人入得了他的眼。
季可焄話中有話地警告姜濤。「你可別辜負人家喔。」算得上是「青梅竹馬」的多年好友,太瞭解他鑽牛角尖的本事,他一定將那個女人的死歸罪在自己身上,真是個笨蛋。
那個叫什麼菲的女人,在社交圈是有名的「吸血鬼」,專釣有錢人。而且在吸光他們身上的錢後,她就會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季可焄也曾被她糾纏過,只不過這種女人他看多了,才能「免疫」,全身而退,不像姜濤是個老實頭,傻傻上當,還跟她認真地談什麼感情!
「我才沒有辜負誰呢!」為什麼陳嬸和可焄都說出同樣的話?把他說得像個薄情郎似的。
曼菲的死是他造成的,所以他一直心懷愧疚,難道這也錯了嗎?
「鑽石和玻璃,你真的分得出來嗎?」季可焄說完一段意喻不明的話後,隨即轉身招呼其他客人,留下一頭霧水的姜濤呆立。
他不解地喃喃自語。「什麼鑽石和玻璃?他在說什麼啊?」就算再沒眼光,他也可以分出鑽石和玻璃之間的差別啊。
幽蘭卻露出欣慰的苦笑,從季可焄話中,她已經聽出他的隱喻,只是不知道男主角聽不聽得懂?
「你喜歡可焄?」她臉上的笑容讓他做出錯誤解讀,語氣也帶著濃濃的酸意。
「他比我想像中的好。」她指的是季可焄的個性,沒想到卻讓姜濤的誤會更深。
「你已經是我的妻子,別做出讓姜家蒙羞的事!」他臭著一張臉提出警告。
可惡!他也知道可焄不但長得比他帥,家世背景也比他雄厚,女人會喜歡他是理所當然的事。但……
唯獨「她」不行!就算可焄是他的好友,他都不會拱手相讓!
「你自己可以心心唸唸你的最愛,卻不准我看上別人,這豈不是雙重標準?」他的話未免太傷人,讓幽蘭忍不住言不由衷地反諷。
他以為她是見異思遷的花癡嗎?還是不守婦道的蕩婦?就算不是情人,她和季可焄難道不能當朋友?為什麼他動不動就出言侮辱她呢?
姜濤聞言立刻激動地低聲質問:「你真的喜歡他?」只要面對她,他的理解能力就會自動退化,解讀能力大大降低。
「你……」她不自主地往後退。他憤怒的眼神好嚇人,讓她的記憶又回到新婚之夜,擔心他會做出傷害她的舉動。
她驚惶的神情頓時讓他的暴戾之氣大為收斂。他是怎麼了?明明不希望再讓她害怕的,為什麼又老是做出讓她懼怕的舉動?
他們不能再繼續這樣僵持下去,該好好談一談了。
因為季可焄引發的強烈醋意,讓他總算在今晚確認了自己的心意--她是他唯一認定的妻子,也是攜手共度未來的人。他絕不想將她拱手讓人,更不想讓她老是因為他而露出這麼懼怕的表情。
他要向幽蘭全盤說出關於他和曼菲之間的事,得到她的瞭解與原諒,他們才能繼續往下走。
「我們先走吧!」迫不急待地想跟她獨處,他牽住她的手便往外走。
「為什麼要走?我們才剛到……」
「沒關係,可焄不會介意的。」他拉著她的手繼續往外走,沒有任何遲疑。
現在是他自己的「家務事」比較重要,至於其他瑣事--
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13 00:33:28
第五章
從宴會回到姜家宅邸,兩人默默無語地對坐好幾分鐘。幽蘭被他認真的眼神看得渾身不對勁,只想趕緊逃離。
「你……如果沒事的話,我想先回……」他幹麼又以這種眼神看人呢?怪嚇人的。
「等等……」他快步起身站在樓梯前擋住她的去路。「能不能請你再坐一下?我想談談曼菲的事。」
「不用了。」她想都沒想就拒絕,不想聽任何有關「影子情敵」的事情。
「拜託,」他難得求人。「我希望……你能更瞭解我。」
幽蘭被這句話打動,聽話地坐回沙發,姜濤也隨即坐在另一邊,開始述說那段被深鎖的記憶--
「曼菲是我在某個宴會上認識的,剛開始我對她並沒有特別感覺,但是她很主動,經常來找我,久而久之我們就在一起了。」他頓了一下,原本以為談到曼菲會讓他更哀傷或是心痛,沒想到他竟然只有淡淡的遺憾,而沒有預期的傷感。
「我們交往差不多一年之後,她開始提出想結婚定下來的要求,但是我卻認為她不適合當姜家的媳婦,遲遲沒有答應,我們之間的口角也因此越來越多,幾乎每次見面都是以吵架收尾。這種生活更讓我看到彼此間的差異,所以決定跟她提出分手。」他的臉色開始黯然。「那一晚,我們吵得很厲害,她突然衝到大馬路,卻不小心被車子撞上,幾乎是當場死亡……」說到這裡,他的神情變得非常沈重。就算他那時對曼菲已經沒有感情,她都不應該遭遇不幸。
「事後警方驗屍,才發現她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這表示她是因為懷孕才會希望跟我結婚的,而我竟然無情地拒絕,才會造成一屍兩命的悲劇。」他彷彿承受極大痛苦地只手撐著額際。「我是殺死兩條人命的兇手……」就是這份罪惡感造成他的愧疚,也讓他鬱鬱寡歡至今。
他從未對人說出這件事,就連父母都沒說過,因為他一點也不願再回想起那一幕讓他心膽俱裂的景象。
因為心懷虧欠,還有一種對死者的尊重,他將房子的裝潢保留原貌,不願更動,尤其是沈曼菲生前所住的房間和更衣室,他更是緊拴門鎖,不讓別人進去,就連他自己,都沒再進去過。
「這不是你的錯……」她心疼地握住他的手。「一切都是命,是她的福薄……」她只知道沈曼菲是死於意外,並不清楚其中的內幕,更沒想到她還懷有身孕,難怪姜濤會如此自責!
他握住她溫暖的小手,感激地一笑。
「剛出意外的那個月,我幾乎每天都夢到車禍那一幕,每次被嚇醒後便再也無法入睡。最後我只好藉酒澆愁,讓腦筋麻木,才比較好睡……認識你之後,即使沒有酒精,我也沒有再作那個夢。我還以為惡夢就要過去……沒想到,就在我們舉行婚禮的那天早上,我又夢到出車禍那天的情形,簡直像是曼菲特地來對我提出抗議,因為我曾在她靈前立誓,不會跟別的女人結婚……」若不是認識幽蘭,他不會打破自己所立下的誓言。
現在他願意承認,自己早就喜歡上她了,否則他不會開口跟她求婚。
「原來如此……」幽蘭總算能夠理解他那天突然改變態度的原因,同時也替他感到心疼,他在承受多麼大的心理煎熬啊!
她握住姜濤的手,忍不住閉上眼,默默向死去的沈曼菲祝禱--
沈小姐,我誠心希望你在天之靈能得到安詳,如果你真的愛他,就求求你放過他,讓他得到幸福!
「……幽蘭,」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深情地喚她的名字。「你願不願意跟我成為一對真正的夫妻?」他緩緩地靠近她,渾身散發著誘惑的氣息。
今晚,除了向她坦承這一切,排除兩人之間的障礙。更重要的是,他要跟她成為真正的夫妻,而不再是有名無實的紙上夫妻。他不想再讓其他男人有任何可乘之機,不管是可焄還是其他的阿貓阿狗,他都不讓!
「呃……」她愣住了,不知該如何回應這突如其來的轉變。
「你就這麼討厭我嗎?」她的退縮澆熄他的滿腔熱情。「我還以為……」
看到他頹然的神情,她急忙拉住他的衣袖。「不!我並不討厭你……」但在看到他又變得熱切的眼神時,她立刻害羞地放手,雙頰緋紅地低下了頭。
他掩不住狂喜,但仍小心翼翼地確認。「那麼,你i…喜歡我嗎?」
她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讓他更是忍不住喜形於色地咧開嘴,一把將她摟進懷中,抱得好緊、好緊……
打從他們回來就一直站在暗處觀察的陳嬸,終於放心地回到後屋自己房裡,臉上有著欣慰的笑容--少爺總算開竅了!
「等等……」看他雀躍的表情不像是作假,可是她仍有許多疑惑。「我還有些問題想問你……」
「你問吧。」他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為什麼會突然轉變態度?」而且這轉變未免太大了吧?
「因為我終於認清楚,誰才是要陪伴我共度未來的人。」姜濤感性又溫柔地看著她。「雖然會覺得對不起死去的曼菲,但你才是要跟我共度一生的人。」
既然曼菲已經過世,就應該讓她成為過去,他的人生還有一大段路要走,不該再讓痛苦的回憶阻礙自己的未來。雖然這並非一朝一夕就可以改變,但確定了自己的感情歸向,他相信,他一定能很快就做回自己!
「你是認真的?」才過幾個小時,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峰迴路轉,她不是在作夢吧?
他情不自禁地低頭輕吻她的小嘴。「再認真不過,這是我的肺腑之言……」
「那麼,你對沈小姐……」
「我不可能忘了她,畢竟她是因我而死,我對她懷有愧疚。」他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但是我會將她放在心底的角落,以後她只是一個回憶,我不會再讓她混淆我的現實生活!」
「這就夠了……」她不想要求他完全忘了沈曼菲,否則他不就變成一個無情的人?只要他能劃分現實和過去,那就夠了。
「這麼說,你同意跟我……」聽到這句話,他又驚又喜地小心確認。
「嗯……」幽蘭羞赧地窩在他寬闊溫暖的懷裡,臉上幸福的笑容不斷加深……
莫非是她剛才的祈禱靈驗,沈曼菲終於願意放手了?!
「那麼,今晚就是我們的新婚之夜……」他沒有預警地一把抱起她走向樓梯,臉不紅氣不喘地走上三樓她的房間。
被放倒在床上時,幽蘭全身的神經卻因緊張而繃得死緊。怎麼辦?她還沒有心理準備呢!
「別緊張,」看到她生澀的反應,他有幾分沾沾自喜,這是所有男人都會有的虛榮感。「我會很溫柔……」話還沒說完,他已覆上她的紅唇,輾轉吸吮她的甜蜜……
她怎麼會這麼美?美得差點奪去他的魂魄,讓他因為想要她而忍不住顫抖,這是他從未有過的經驗,從沒有一個女人讓他如此悸動!
就算以前剛跟曼菲在一起時,他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感動,他甚至覺得,彷彿今晚才是他的初夜!
原來這就是兩情相悅的魔力……
幽蘭覺得全身好像有電流通過,麻麻的卻非常舒暢,他帶電的手指,所到之處都點起一簇簇火苗,燒得她渾身發熱,連她的腦子都昏昏沈沈的,無力多做思考,只能被動地回應他的熱情,學習他的動作。
感覺到她的熱情回應,他的激情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恨不得一口吞了她。
就在今晚,他要她成為他的人。
「……你愛我嗎……?」在獻身前的最後一刻,她問出每個女人都會問的傻問題。
「我『要』你。」他頓了一下,這樣回答道。
「愛」是個沈重的字眼,他從未對人說過,對曼菲,他也不曾說過。
但是「要」卻簡單明確多了。他今生只「要」她!不管是她的人、她的心,或是她的靈魂,他全都「要」定了!
「要……?」這不是她想聽的答案,但在激情如狂浪般席捲而來時,她已無力計較這許多……
「少奶奶,今天起得比較晚喔!」看到晏起的幽蘭,陳嬸難得沒有份際地出言調侃。
「我……」幽蘭聞言更是羞紅了一張光彩四溢的嬌顏。
陳嬸的話又讓她忍不住想起昨晚的激情,臉蛋也越來越紅艷動人……
她從來不知道肌膚相親是那麼美的事,讓她今早醒來後仍動不動就想起他昨晚的熱情。
哎呀……她真是不知羞呢!
「別害羞,這才是夫妻嘛。」陳嬸話中有話地招呼。「來,趕快坐下吃早餐吧,我特別準備幾道你喜歡吃的菜。」
「阿濤呢?」左看右瞧都沒見到他人。
「都十點了,當然是去公司羅。」陳嬸又捎來曖昧的話。「不過,他精神真好,可是生龍活虎呢,看得出來他昨晚睡得非~~常~~好~~喔~~」
這番話又讓幽蘭臉頰發燙到不行。他昨晚幾乎沒睡,為什麼還能「生龍活虎」呢?哪像她,全身酸疼哪。
「少奶奶,謝謝你。」陳嬸突然一本正經地道謝。
「謝我什麼?」幽蘭她不解地反問。
「讓少爺恢復笑容呀。今天早上的他,就像發生那件意外以前的他一樣,讓我好高興。」陳嬸說著說著,感動的淚水竟就這麼流了下來,讓幽蘭慌了手腳,急忙搭著她的肩。
「陳嬸……」
「沒關係,我是太高興了。」陳嬸趕緊用袖子擦拭自己的淚,笑中帶淚地誠心祝福。「希望你們白頭偕老,永遠幸福快樂。」
「謝謝……」幽蘭動容地擁抱這個可愛的婦人,答謝她默默的支持。只是昨晚最後的對答,仍讓她的心蒙上陰影,對他們的將來沒有多大把握。
他為什麼不跟她說「愛」,只說「要」呢?
難道他「要」的只有她的身體?!那如果以後她變老變醜,他是不是就不「要」她了呢?
「想什麼?想得臉都皺成一團了?」陳嬸打斷她越來越消極的胡思亂想,推著她坐到餐桌前,拿來碗筷又盛上一碗熱呼呼的粥,打趣地說:「趕快吃早飯吧!你要是瘦了,少爺一定饒不了我。」
「陳嬸~~」幽蘭臉頰上好不容易才消退的艷紅又再度發燒,她不依地嬌嗔起來。
「好啦,不鬧你了,快點吃吧。」陳嬸滿意地退回廚房,留下幽蘭獨自吃著早餐,咀嚼著心中的疑惑。
人真的很貪心,若在以前,只要他能溫柔一點,她就滿足了。但是過了昨夜,她開始癡心妄想,想要擁有他的愛……
明知他的愛全給了沈曼菲,但她仍心存冀望,希望他有那麼一絲絲愛她。
這是無法達成的奢求嗎?
「又在曬太陽!你不怕曬傷嗎?」不到四點就回到家的姜濤,看到幽蘭再度曝曬在陽光下,語氣因心疼而有些兇惡。「你看你,都曬紅了。」他蹲下身子,手指異常溫柔地撫上幽蘭紅潤的臉頰。她的肌膚細嫩得像初生嬰兒,怎麼受得住烈陽的荼毒?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下班了?晚上又要參加宴會嗎?」頭戴遮陽草帽的她一臉驚喜,笑容比艷陽還熱情。
「我……」他頓了一秒才壞壞地回答。「回來看你是不是乖乖躺在床上休息呀?」總不能老實回答說因為滿腦子都是她,怎麼也坐不住,才提早下班的吧。
她滿臉羞紅地低下頭。「你……」臉龐紅艷艷的色澤,像是抹了一層胭脂,為清麗的她增添幾分嬌艷之姿。
他忍不住湊上前去給她一個深深的吻,吻到她毫無招架之力地癱軟在他懷裡,柔弱得一讓人心憐……
「還好吧,要不要『人工呼吸』?」稍微平緩一下急促的呼吸後,他促狹地開她玩笑。「我可以幫忙喔!」
「你……別鬧了啦……」她臉皮薄,經不起再三被「虧」,乾脆轉過頭繼續挖土,不再理會他,但臉上幸福的笑意卻藏都藏不住。
怎麼才經過一個晚上,他就變成痞子?但是她卻比較喜歡這樣輕鬆的他,至少不再拒人於千里之外,是她可以碰到的真實存在。
「你為什麼這麼喜歡在大太陽底下玩上?不怕中暑嗎?」
「我想種點花,為園子增添一些生氣。」園地已經翻整得差不多了,她今天正準備將花苗種下。
經她這麼一說,他才發現原本一片荒蕪、雜草蔓生的庭院,全都已經重新翻整好,並區隔成一塊塊。看得出來她花費很多心思在上頭。
「你想種些什麼?」他好奇地想多瞭解她一點。多麼特殊的小女人!
以往他認識的女人,都寧可睡美容覺,也不願意勞動。更何況是曝曬在太陽下與泥土為伍,還弄髒自己的手指頭,那對她們來說,簡直是無法忍受的酷刑!但幽蘭卻甘之如飴、樂在其中,正因如此,更能顯示她的獨特。
「我要種--」她得意地屈著手指數了起來。「茉莉、鬱金香、百合、桂花,還有……蘭花……」講到最後兩個字,她不自覺心虛地放低了音量。
這是她的私心,希望能在這個豪宅裡,留下一個屬於她的印記。
屋裡的擺飾她不能動,所以只能拿花園「開刀」,種上屬於她的花朵,等於為自己的存在留下一個記號,算是對沈曼菲的抗衡吧。
「你最後說的是什麼花?我沒聽清楚。」他偏過頭問。
「不告訴你……」她的頭再度轉開,臉上有可疑的紅暈。
他捲起衣袖。「我來幫你種吧。」
「穿這樣?」穿西裝打領帶?不方便吧!
「嗯……說得也是,那我馬上去換衣服。」語罷,他便一溜煙地跑進屋裡。隔沒幾分鐘,就見他換上輕便的T恤和牛仔褲,渾身是勁地走來。「我能做什麼?」
既然他自願幫忙,幽蘭當然不客氣地好好「利用」,尤其是一些較為粗重的工作,幾乎全都讓他包辦。結果不到兩個小時,便將準備的花苗全部種好了,這是她原本預計需要花三天來做的工作量呢!
「哇,你看!蚯蚓ㄝ!」他故意抓起一條蚯蚓嚇她。
「哇~~真好!這表示我們的土壤很健康喔。」可惜幽蘭根本不怕,還開開心心地接過來放回土裡。
「你怎麼都不怕?」他有點失望。「我小時候最喜歡抓蚯蚓去嚇女孩子,結果她們都哭著跑去告訴老師,害我被罰站。」想起小時候做的壞事,他又笑得好開心。
「沒想到你以前那麼頑皮!」這是她想像不到的另一面。
「其實我一度很自閉,後來撿到一隻流浪狗,本來我媽不讓我養,禁不起我的苦苦哀求才終於答應,有了那隻狗後,我的個性才漸漸比較開朗。」
「那隻狗呢?」怎麼沒看見?
「幾年前死了。」想到以前養的狗朋友,還是有些感傷。「所以我後來就不敢再養寵物,怕承受不了分離時的悲傷。」
「你很重感情呢。」要不然也不會對沈曼菲念念不忘。
「在一起久了,總會有感情嘛。」他理所當然地回道。
那我呢?你對我產生感情了嗎?這是她想問而不敢問的問題。怕又得到令人失望的答案,幽蘭識相地將話題帶開--
「我也是,我曾經養過一隻狗,但後來被人抱走了,害我哭了好久……」
這兩個小時,他們手沒停,嘴巴也沒休息,聊得非常融洽,從小時候的趣事,學生時代,甚至聊到對社會現象的觀感,越談越投機,原來他們對事情的看法都很接近,彷彿是相識已久的知己。
經過今天的長談,他們彼此都覺得對方就是他們尋覓已久的缺角,有了對方,自己才是個完整的圓。
「你們兩個,洗手準備吃飯啦。」陳嬸故意板著臉出來叫人,但是仔細看卻可發現她的眼角和嘴角全都是高興的笑意。
照這種情況看起來,很快就可以抱到小少爺嘍!呵呵呵--
啊!對了!差點忘了跟夫人報告這最新發展呢!
陳嬸趕緊回房打電話去了。
「陳嬸很喜歡你呢。」就他所知,陳嬸對人都冷冷淡淡的,不太愛搭理人,曼菲在這裡住了半年,還是跟她處不來,沒想到幽蘭才搬來幾個月,就能讓陳嬸掏心掏肺,真是不簡單。
「我也很喜歡她啊。」幽蘭順手將工具收好,開口跟他道謝。「謝謝你今天的幫忙,要不然我可能要花上好幾天呢。」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園藝這麼有趣,以後下班後,我都會來幫忙。」這也算是一種感情交流,藉由接觸土壤和植物,人似乎也回歸自然,心情跟著沈澱、安定。
「喔,還有,最重要的是我們可以一起欣賞『蘭花』盛開。」他的話立刻引來幽蘭不淑女的大叫,跳起來追著他跑。
「你好可惡!明明聽見了,還故意裝傻!」兩人邊笑邊繞著剛種下花苗的土地跑,刻意放慢腳步配合的他,沒一會兒就被她給追上了。
「呼……被我……抓到了吧……」她跑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哈哈……那就罰我……吻你吧。」一個又麻又辣的熱吻場面,在光天化日之下免費上映,羞得太陽都忍不住躲下山去。
夕陽餘暉映照在相擁的兩人身上,形成一個長長的影子……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13 00:34:05
第六章
一個有點冷的假日上午,姜濤和幽蘭一起擠在她的小床上,倚偎在彼此懷裡取暖,捨不得離開被窩。
幽蘭睜開惺忪的眼,轉過頭瞄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鐘,上面顯示九點四十八分。
「阿濤……快十點了……該起床了……」嘴裡雖然這麼說著,頭卻更往棉被裡鑽。
又過了好幾分鐘,姜濤才終於有反應,伸手將她攬進懷裡。「嗯……今天有什麼計劃嗎?」聲音因為剛睡醒而顯得低沈慵懶,聽起來很性感。
「沒有……就幫花灑水……」她的右手搭在他強健的腰腹上,貪戀地聞著那日益熟悉的氣息。經過半年多正常的作息和休養,他的身體已不再瘦弱,恢復了以往健朗的好體格。
「那……」他凝神想了一下。「我們去看電影吧!」
「好啊,要看哪一部?」她突然興奮地半撐起身子看著他,大眼熠熠發亮。
難得看她這麼開心,他詫異地略挑眉頭。「你這麼喜歡看電影啊!」為了她這可愛的模樣,就算要他摘下天上的月亮,他都願意,更何況只是看場電影。
「沒……只是好久沒看電影了……」她的臉莫名其妙地紅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高興的是可以跟他像情侶般出門約會。
她並不是對他有什麼不滿,因為這半年是她過得最快樂的日子。
這幾個月他每天都會準時下班,陪她養花蒔草,共進晚餐,最後當然是在她三樓的房間同眠,每天都有如在度蜜月般的甜蜜。
縱然如此,在她的心底深處仍然有著說不出的隱憂,因為,他從不說「愛」。他們已同床共枕做了半年的真夫妻,在床上的配合也非常美好,但他還是從不說「愛」她。
而且,他仍然不希望她踏進二樓,他雖然沒有明說,卻讓她明顯感覺到那是一塊不可褻瀆的聖域,因為他總是以「尊重死者」為理由,有意無意地「告誡」她不要輕舉妄動。
就像這幾個月他們雖然睡在同一張床上,但都是在三樓她的房間,而不是二樓的主臥室。彷彿他們只能偷偷摸摸的來往,無法見容於早已入士的沈曼菲。
他曾說過,早在沈曼菲身亡前,他就已經不愛她了。可是種種跡象顯示,事實似乎並非如此。她並不要求他必須忘記沈曼菲,但是沈曼菲在他心裡所佔的比例實在太高,高到讓她這個太太的角色形同跑龍套,永遠沒有升格當主角的機會。
這個情形就像根刺般地紮著她的心,總會扎得她隱隱作痛……
「……幽蘭?」姜濤搖搖她的肩膀。「你怎麼啦?叫你好幾聲都沒回應。」
「呃……我在想,要去看什麼電影?」她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去看『魔戒三部曲』好不好?聽說還不錯。」受她影響,他也變得興致高昂。
「好啊。」她急匆匆地下床,要進浴室去梳洗。回身看他依然老神在在地繼續窩在床上,她不滿地回到床邊。「你怎麼還不起床?」
「再讓我睡五分鐘……」
「不行。」
「那三分鐘……」
「不行。」幽蘭使出絕招,一把掀起羽絨被,立刻引來姜濤的大叫聲--
「啊--謀殺親夫啊!」只見他像個蝦球似的蜷成一團,哀怨地提出控訴。
「看來你的腦子已能正常運轉,這就表示你已經清醒了,趕快起床吧。」
「最毒婦人心!」他嘟嘟嚷嚷地下樓。
經過剛才的笑鬧,幽蘭一掃先前的憂鬱,心情很好地開始整理床鋪,臉上又出現了幸福的笑容。
她相信他應該是愛她的,只是還不好意思說出口,相信不用太久,她就可以等到他說「愛」了……
兩人吃完遲來的早餐後,坐上車準備出發。沒想到車子才駛出大門,竟然就發生意外--
「砰!」
「唧--」
一名女子毫無預警地突然衝了出來,剛好撞到正緩緩滑出車道的車子。嚇得姜濤趕緊踩煞車,顧不得熄火,便立刻衝出去察看。「怎麼樣?有沒有受傷?」他焦急地去扶那名已倒在地上的女子。
這幕情景又勾起他心中最不願回想的片段,宛如當年曼菲發生意外的情況再度重現。
幽蘭也隨即下車,才走到他們身邊,便聽到姜濤發出一聲驚叫,一個不可能出現的名字,竟然從他嘴裡發出--
「曼、菲!」他的聲音不穩地顫抖。
這名被車撞倒的女人擁有一張曼菲的臉!她們實在長得太像了,就連裝扮、氣質都一模一樣,簡直就像是雙胞胎。
他的話讓幽蘭立即探身一望,這一看,差點沒嚇壞她!
這女人的臉上化著精緻的濃妝,看起來美艷動人,算得上是個大美女,但最重要的是,她真的長得跟沈曼菲一模一樣!
她雖然沒親眼見過沈曼菲,卻看過相片好幾次,這個陌生女子正是沈曼菲的翻版,就算是雙胞胎,都不一定會長得這麼相像!
「嗯……」女子悠悠醒來,聲音虛弱無力,茫然地問:「……我怎麼了……」
姜濤小心地將她扶起,焦急地問道:「你有沒有受傷?」要不是當年沈曼菲就死在他懷裡,現在他一定會以為這是她死而復生!
「我的頭……好痛……」女子捂著頭,一臉痛苦的模樣。
「我馬上送你去醫院。」姜濤二話不說地抱起她,小心翼翼地讓她坐在駕駛座旁。「怎麼樣?這樣會不會不舒服?」
「還好……」女子氣若游絲。
姜濤快速回到駕駛座,就在他要發動車子時,幽蘭敲敲車窗,示意他降下窗子。
由於意外的發生讓人措手不及,他的注意力全在這名跟曼菲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身上,完全忘了幽蘭的存在。
「啊!幽蘭,對不起,今天不能陪你去看電影了,我先送她去醫院看急診。」一說完,他便急速踩下油門飆上馬路,往最近的醫院疾駛。
這時,他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能再讓曼菲的悲劇重演!
幽蘭錯愕地看著車子遠離,她不只錯愕自己被姜濤徹底忽視,更錯愕於那名女子挑釁的眼神!
她非常確定就在車子要離開的前一刻,自己清楚地看到那個女人得意地以眼神向她示威,臉上沒有一點痛苦的痕跡。
「她是故意的!」幽蘭終於從震驚中醒悟過來。
說得也是。那女人撞車的時機未免「掌握」得太剛好,被車速不到五公里的車子輕輕「碰」到,竟然可以「嚴重」到需要去醫院去看急診?這也太誇張了吧!
最讓人不解的是,她為什麼會長得跟沈曼菲一樣呢?她為什麼出現?她和沈曼菲之間有什麼關係?一個個問題陸續浮現,讓幽蘭的心越來越不安。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個女人絕對不是「恰巧」出現的!
難道……是為了姜濤而來?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背脊開始發冷,寒得徹骨……
一個小時之後,姜濤回來了,懷裡還抱著「她」--那名酷似沈曼菲的神秘女子。
陳嬸一見到她,滿臉震驚地張大嘴,顫著聲音問道:「她是……」是人是鬼?!
大白天的,不會是見鬼了吧?
「她是曼菲的妹妹,叫做沈曼苓,從今天起要暫住在我們家。」他小心地將她放坐在沙發上,朗聲宣佈神秘女子的身份,附帶一個讓幽蘭措手不及的消息。
「為什麼?」幽蘭直覺反對。「她沒有住的地方嗎?」一個屋子裡面容不下兩個女人,尤其是一個居心叵測的女人。
這女人出現的方式太不尋常,而且她的眼神太過深沈,讓人不得不提防。
「她原本住在國外,最近回國想投靠曼菲,沒想到唯一的親人竟然發生意外身亡,所以她在台灣已經舉目無親,無依無靠。」對於沈曼苓的解釋,他照單全收,毫不懷疑。「反正我們還有空房間,就給她行個方便嘛。」
當他一看到沈曼苓,就被她酷似曼菲的長相震撼住,但同時又有種曼菲重生的感覺,讓他心中的愧疚感銳減。所以不管怎麼樣,他都會好好對待曼苓,算是對曼菲所做的小小補償。
「行個方便?!」他知不知道行這個「方便」,可能會在日後惹來難以想像的大問題?
「對呀,反正我們家的空房間還很多。」他的想法很簡單,不就是多養一個人嘛,以他的財力,根本不算什麼。
「沈曼菲小姐已經過世快兩年了,難道她沒聽說自己姊姊過世的消息?」這個理由太過牽強,而且不合情理。
「我這幾年都住在國外,很久沒跟姊姊聯絡,才會不知道她的死訊。」沈曼苓見招拆招,顯然有備而來。
其實她原本不是長這模樣,而是花了一大筆錢,動了許多「手腳」,才變成今天這張臉,她的「變臉」全是為了要奪回姜濤。
當年,她和姊姊沈曼菲專門在宴會物色有錢男人。說好聽一點是「社交名媛」,難聽一點就是「交際花」。而姜濤則是她先相中的獵物,就在她準備出手之前,卻被曼菲不顧姊妹情分地搶先一步「橫刀奪愛」,害她只好退而求其次,轉而跟一個印尼富豪交往、結婚。
她去年離婚回國後,立刻想到要來投靠曼菲,並計劃讓「姊夫」變「情夫」,誰知曼菲竟然意外身亡,而且姜濤也跟別的女人結婚了!
這出乎意料的發展讓她一時亂了手腳。不過,一個「李代桃僵」的計劃卻也立刻躍入她的腦中。所幸姜濤以前並未見過她,相信若是以一張「沈曼菲」的臉出現在他眼前,一定可以達到預期的效果。
於是她立刻飛了一趟韓國,換了一張如假包換的「沈曼菲臉」回來。
這次,她不會再輸了,因為這世上除了沈曼菲以外,沒有人贏得了她,而真正的沈曼菲已經作古,只剩下一堆骨骸!
不是她故意要對自己的親姊姊心懷不敬,而是她們過去為了爭男人所結下的梁子太多了,多到連一點姊妹情分都不再剩下。
「是嗎?」雖然沈曼苓的說辭無懈可擊,但是幽蘭仍然抱持懷疑的態度,因為她的眼神太冷,沒有初聞親人去世的傷悲,說是無動於衷還比較貼切。「你真是處變不驚呢!」不是她心眼狹小,而是對於感情的事,女人總是比較敏感,尤其是沈曼苓的突然出現,在在顯露出不尋常。
「如果我會給你們造成困擾,那我馬上離開……哎喲……我的腳……」沈曼苓假裝起身要走,但立即滿臉痛苦地撫著腳踝呼痛。
「怎麼啦?哪裡痛?」姜濤緊張地蹲在她身邊,摸著她的腳上下察看,擔心自己又造成遺憾。
「剛剛撞到的地方好痛喔!」她的淚功了得,說掉就掉。
「陳嬸,你先將以前曼菲住的房間整理一下,往後就讓曼苓住那裡。」沈曼菲生前使用的女主人房跟主臥室相通,中間只隔一道門,是為了讓夫妻都能擁有獨立的空間而設計的。
對姜濤來說,沈曼苓是沈曼菲的妹妹,當然有權使用姊姊留下來的房間。可是,陳嬸可不這麼想。
「讓她住那間?」陳嬸對於這個提議非常不以為然。「少爺,那間是女主人房欸!」
姜濤沈下臉,拿出主人的架子打斷她的反駁。「別說了,我說了就算。」
「是,少爺。」陳嬸不再多言,硬著聲回答,領命上樓打掃。
此時幽蘭開口了。「阿濤,能不能麻煩你過來一下?我有事想跟你談一談。」遇到問題時,她一定會尋求解決方式,絕不坐以待斃。
幽蘭無法置信,他竟然會做出這個傷人的決定!正因為她知道那個房間的意義,更無法接受這個安排!
明明她才是明媒正娶的女主人,為什麼被隔絕在外,不得其門而入,而沈曼苓卻可以大搖大擺地登堂入室?這是什麼道理?!
「等等,我先送曼苓回房。」他回以歉然的笑之後,立即轉身向曼苓,事事以她為第一優先考量,已然將幽蘭擺在第二順位。「來,我抱你上去。別怕,我不會弄痛你的。」他輕手輕腳,深怕弄痛她,緩緩地走上了二樓。
舒服地窩在姜濤懷裡的沈曼苓,對這樣的結果滿意極了。她滿臉得意地朝身後被徹底漠視的幽蘭做出鬼臉,但是一心放在沈曼苓傷處的姜濤,並沒有發現。
再度被她明目張膽地挑釁,幽蘭除了生氣以外,還有濃濃的恐懼……
這個女人是有備而來的,而且她的目標是姜濤!
她心痛地看著自己的丈夫懷裡抱著別的女人,那溫柔貼心的模樣,讓她心如刀割……
「少奶奶,你要小心這個女人,她準沒安好心。」整理好房間下樓來的陳嬸盡責地提醒幽蘭,不希望溫柔善良的她被壞女人給欺負了。
那個叫做沈曼苓的,不只外表長得像沈曼菲,個性也是一模一樣的驕縱難伺候,剛才竟然已經擺出主人派頭支使她!有沒有搞錯啊?!
聽了陳嬸的話後,幽蘭的心又沈了幾分,她也知道沈曼苓沒安好心,而且目標就是她那個被要得團團轉的老公。「問題是阿濤看不出來……」只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哪!
「真搞不懂少爺在想什麼?一個沈曼菲還不夠嗎?又去撿一個『替身』回來,這不是自找麻煩嗎?」陳嬸還是憤恨不平地叨念著。
「……」幽蘭無言以對。陳嬸說的也是她的心聲,但問題是姜濤聽不進去,他現在眼裡只有那個沈曼菲的「替身」。
陳嬸拍拍幽蘭頹然無力的肩。「少奶奶,我支持你,你才是我心裡唯一的少奶奶!」
腦袋瓜一向精明的少爺似乎只要碰到姓「沈」的女人,就變得渾沌了,分不清是非黑白,到底是被下了什麼迷藥啊?
但是,沒關係,只要有她這個老媽子在,絕對不會讓少奶奶受委屈的,她一定會盡全力保護「唯一認證」的女主人。至於那個狐狸精--
靠邊閃吧!
「陳嬸……」幽蘭動容地靠著陳嬸溫暖的身軀,似乎想從那裡汲取勇氣和力量,為日後上戰場做準備。
她已有預感,沈曼苓的出現,絕對會為他們的婚姻掀起一場大風暴。對於即將要來的硬仗,她一定要全力以赴,絕對不能輸!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13 00:34:52
第七章
沈曼苓像個皇后似的,坐在豪華薄紗帳幕床上,看著陳嬸用托盤為她送來的精美料理。她慢條斯理地嘗了一口京醬肉絲,就開始批評起來,這是她三餐必備的例行公事--
「喂,歐巴桑,你煮的菜怎麼這麼難吃啊!到底會不會煮菜呀?」由於她的「不良於行」,姜濤要求陳嬸每餐都要將餐點端到房間,給沈曼苓享用。
「我的菜是煮給『人』吃的,『豬』才吃不出它的美味。」陳嬸冷冷地說完後就走出房間,大力地甩上房門,算是一種洩憤方式。
「你!可惡--」沈曼苓發怒地將碗盤全掃落地,鏗鏗鏘鏘地造成巨響,連在一樓的幽蘭都聽得一清二楚。
幽蘭聽到碗盤落地的聲音,又同時看到氣呼呼下樓的陳嬸,就知道這兩個人又起衝突了,她只好盡量安撫陳嬸。
「陳嬸,你就別跟她一般見識,當心氣壞身子。」這情況三天兩頭就上演一次,陳嬸每回都會氣得跳腳。
其實不只是陳嬸,就連她都深受影響……
沈曼苓到現在還纏著要姜濤「抱」出門,一個小小的擦撞,竟然過了一個多月還要人抱進抱出,就連三歲小孩都知道其中一定大有蹊蹺。但他這個聰明人卻似乎完全看不出來,每天依然抱得不亦樂乎。
至於她這個做老婆的看了,會是什麼樣的心情,他可能想都沒替她想過!
自從沈曼苓出現後,她跟姜濤的獨處時間少了很多,幾乎可以說沒有。
沈曼苓的黏人功夫了得,只要姜濤一回家,她立刻纏著他不放,動不動就要他帶她出去走走,而他也是有求必應。
就算幽蘭好不容易逮到獨處的機會,跟他提到這個話題,他又會開始打馬虎眼,不願給個肯定的答覆。兩人為了這個問題已爭執多次,更讓她的心七上八下。
這種日子,讓幽蘭好像又回到了他們剛結婚的時候,甚至,還要更糟!那時她的敵人是個死去的女人,而現在,卻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是個心機很重、城府很深的女人!
「少奶奶,你不能再忍氣吞聲,要趕緊想想辦法啊。要不然女主人的位置絕對會被那個女人搶走的,就連少爺也會被搶走!」陳嬸終於忍不住說出重話。
沈曼苓已經住進來一個多月了。這段時間裡,她處處以女主人自居,對她這個老婆子頤指氣使,這也就算了。最可惡的是,她竟然動不動就對少奶奶冷嘲熱諷,而且都陰險地選少爺不在家時發作。只要少爺一出現,她就立即換上一張柔弱可憐的面具。
她狡詐無恥的行徑跟沈曼菲比起來,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幽蘭回以無奈的苦笑。「我還能怎麼辦?」該說的、該做的,她全試過,但是徒勞無功,一點效果都沒有。
最可悲的是身為她丈夫的男人,從來沒有站在她這邊。她有時不禁懷疑之前那段甜蜜的時光,是否只是出於她的想像而已,事實上從未發生過。
「把她趕出去啊!」陳嬸說得理所當然。
「你想趕誰出去?」還沒氣完的沈曼苓大搖大擺地「走」下樓梯,打算繼續找人麻煩。
沒錯,她是用走的,因為她的腳根本沒受傷。
每當姜濤一不在,她就可以正常走路,還會破口大罵,但是一見到姜濤,立刻變成無法動彈的小可憐,演技之好,足可為她贏得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
「當然是趕你這個無恥的女人走。」陳嬸顯然已經忍無可忍,乾脆當面把話說清楚。
「憑你也配!」沈曼苓一聽,不給面子地冷哼一聲,甚至將矛頭指向幽蘭。「就連你旁邊那個女人,都沒權力說要趕我走。」
「請你說話放尊重點,我們拿你當客人看,並不代表你就可以在這裡耀武揚威。」幽蘭沒有提高音調,但是不怒自威的神情,卻讓沈曼苓心上打了個突。
奇怪,她幹麼伯這個瘦瘦小小的女人?除了曼菲外,她還沒輸過誰哩!
「現在阿濤的眼裡只有我,你又能拿我怎麼樣?」沈曼苓又囂張了起來。「你不能進去的房間,隨我自由使用,我姊的衣服也是任我穿,怎麼樣?你能嗎?」
這些事情沒人告訴她,而是她多日來觀察的結果。她發覺在這個家,「沈曼菲」依然是個禁忌,不管是「她」的東西或是地盤,別人都不能擅入,就連白幽蘭都一樣。這點不禁讓沈曼苓暗自竊喜,這表示在姜濤的心裡頭,她的地位絕對比白幽蘭高,因為她對曼菲的物品,擁有絕對自由的使用權。
沈曼苓的話字字擊中幽蘭的痛處,讓她痛徹心肺。
她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事情?難道是姜濤告訴她的?!
「你這個女人怎麼這麼不要臉啊!沒名沒分地住在人家家裡,還不懂得感恩,竟然還妄想破壞人家的婚姻,真是無恥!」陳嬸看下過去,又出聲為幽蘭抱不平。
「你們在吵什麼?從外面都聽到了。」姜濤蹙著眉頭、不甚高興地走進大廳。
「濤哥……」沈曼苓未語淚先流,立即裝出一臉可憐相。「她們兩人聯手起來欺負我,想要趕我走……」
「哇!惡人倒先告起狀來啦,而且還顛倒是非!」陳嬸對沈曼苓的無恥氣極,也爭著向姜濤告狀。「少爺,你都不知道,每天只要你一出門,她的腳就『自動』好了,能走能跳,可是你一回來,她又開始裝死裝活!」
姜濤轉頭面向沈曼苓。「曼苓?」
「那是因為……」她想了一下,謊話便很順口地脫口而出。「醫生要我適度練習,可是又不能太過,所以你不在時我就不得不靠自己,要不然她們根本不管我的死活。濤哥,你要替我作主啊!」她故意一跛一跛地撲倒在他懷裡,再度祭出眼淚攻勢,哪個男人不怕女人哭的!
「別哭了。」看到她的眼淚,姜濤的眉頭微微皺起,雖然不耐但仍溫聲安慰。
他一向討厭女人的眼淚,那會讓他聯想到虛假;事實上除了幽蘭以外,他對其他女人的淚水都沒好感。
「可是每次你一不在,她們就欺負我……」她不甘心地繼續告狀,非要他替她報仇不可。
「你真的很不要臉ㄝ!少爺好心收留你,你竟然恩將仇報挑撥少爺的夫妻感情,要不是你長得像沈曼菲,沒人會理你!」陳嬸大有不吐下快的鬱悶,被她整了一個多月,就連聖人都會抓狂!
「陳嬸,你僭越了。」姜濤沈下臉制止管家的言論,不管怎麼說,沈曼苓是他的客人,哪有下人跟客人爭吵的道理。
「少爺,是你被她蒙在鼓裡,不知道她的心思狡詐,沒安好心眼。」陳嬸豁出去了,火大地繼續說道:「每天你不在家的時候,她就下樓找少奶奶的麻煩,擺明要逼走少奶奶,但是少奶奶都忍氣吞聲不跟她計較,誰知她卻得寸進尺地亂嚼舌根!」
「你亂說……」
「我是不是亂說,你自己心裡明白。」陳嬸冷冷地回堵她,後又轉向姜濤繼續未完的諫言。「少爺,請你看清楚,她是個包藏禍心的壞女人,你不要被她的外表蒙騙。要是再不把她趕走,一定會惹出大禍的!」
「陳嬸,別說了。」姜濤惱羞成怒地作出決定。「你先回我爸媽那邊去,這裡暫時不需要你幫忙。」
他當然知道曼苓不是曼菲,可是每次看到長相一模一樣的她,感覺就像曼菲還活在世上,他心裡的罪惡感就會減輕,所以他寧願選擇自欺欺人,這種微妙的心理,旁人是無法理解的。
「你根本不知道事實,怎麼可以作出這種決定?」他的決定無疑是選擇站在沈曼苓那一邊,幽蘭不滿地加入了聲討的陣容。
「曼苓是曼菲的妹妹,她的一切要求,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就有責任滿足她!」
「所以說,她有了免死金牌。」幽蘭心灰意冷地說:「就算她再無理取鬧,我們都必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因為她是沈曼菲的妹妹,是不是?」
「……」看到她心冷的表情,姜濤想安撫她,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那我再問你,有沒有想過我的處境?」
「幽蘭,你想得太嚴重了。」說實話,他自己這幾天也被曼苓纏得很煩,但是一看到她的「臉」,所有的不耐都被強壓下。
總歸一句話,這是他欠她的。
沈曼苓聽著這段對話,以為自己果然已獲得姜濤的心,得意地朝他伸出手。「濤哥,我累了,抱我回房間吧。」
姜濤無奈地彎身抱起她,正要走上樓時,又被幽蘭攔下。
「阿濤,她只是輕微扭傷,都已經休養了一個多月,還需要你抱上抱下嗎?」別的不說,這件事還不夠離譜嗎?
「曼苓說醫生要她別讓腳使用過度,那就盡量少動吧。」在他還需要「利用」沈曼苓療傷的這段時間裡,雖然她的要求太不合理,也就依著她吧!反正就當是負重做運動。
「是哪一個醫生說的,我倒想聽聽看。」幽蘭繼續追究,決心拆穿沈曼苓的詭計。
「呃……是……」沈曼苓支支吾吾半天,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最後還是姜濤替她解圍。
「幽蘭,算了,別在這種小事作文章,我先抱她上去。」從曼苓的反應,他已大致猜出真實情況,但他選擇不戳破她的謊言,算是替她保留顏面。
看著他們上樓的身影,陳嬸有感而發。「少奶奶,你要加油喔。」事到如今,也只能給她最後的支持。「少奶奶,我走了之後,你自己要多小心,別被那女人給吃了。」反正這個地方一定會被那女人搞得更烏煙瘴氣,走了也好,眼不見為淨。
「陳嬸,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了。」幽蘭的淚水一滴滴地滑落,她一直偽裝的堅強終於瓦解了。「你也看到阿濤剛剛的態度,我沒把握這段婚姻是不是還能繼續……」也許只是她一廂情願地想維持這段婚姻吧!
「這段婚姻當然得繼續,難道你甘心將少爺拱手讓給那個壞女人嗎?」
「這不是甘不甘心的問題,而是他的心不在我身上,我就算做再多的努力,都是白搭。」況且她也開始懷疑,一個一心護衛別的女人的老公,值得她極力爭取嗎?
「胡說,少爺的心當然在你身上。」
「陳嬸,你別安慰我了。」幽蘭搖頭。「剛才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他對我還沒有對沈曼苓來得好呢……」
陳嬸自有她的一套看法。「相信陳嬸的話,少爺是我一手養大的,我看得出來他愛的人是你。」只有面對她時,少爺的眼裡才會出現真正的溫柔,這不是愛是什麼?」
「可是他連『愛」都沒說過!」這是讓她最感不安的事情,如果他愛她的話,今天也許就不會發生「沈曼苓事件」了。
「哎,男人才不會成天把『愛』掛在嘴上,又不是花花公子!」就算被「遣送」,陳嬸還是站在少爺這邊說話。
「可是他對沈曼苓……」不是她不願相信,而是沒有讓她相信的理由。
「少爺只是一時糊塗,他總會弄清現實和過去的,再給他一點時間吧。」陳嬸說完後,就回自己的房間整理衣物,留下幽蘭一人在大廳胡思亂想。
時間?她不由得又是一個苦笑,時間她有,她也願意等候,但是有些東西是等再久也沒用的,比如說--愛情。
如果對方沒有真心的話,一切都只是浪費彼此的時間罷了。
不是嗎?
這天半夜,一條鬼鬼祟祟的人影,偷偷摸摸地爬上三樓,輕輕敲著幽蘭房間的門--
「幽蘭,幽蘭?你開一下門,我有話跟你說。」姜濤小小聲地喚著,深怕吵醒沈曼苓,要不然這次的單獨會面又要報銷。
一個多月沒睡好覺的幽蘭,稍有聲響便會醒來。她聽到姜濤的聲音,立刻跳下床打開門,心裡明明驚喜,但不知道他的來意,她還是擺出冷淡的臉色。「你怎麼有空過來?」自從沈曼苓來了以後,他們幾乎連單獨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是同床共枕了。
他舉起食指放在唇中央。「噓……小聲一點……」說著硬是擠進房間。「先讓我進去再說。」
「有什麼事嗎?」她讓他進門,卻跟他保持一段距離,淡淡地問。
「別這麼冷淡嘛,我好不容易才逮到機會過來看你呢。」
這是什麼施恩的口氣?幽蘭累積已久的怨恨這下子全部爆發出來--
「那我還要感謝你的垂憐嘍?」標準的冷嘲加熱諷。「我是不是該叩謝隆恩哪?」
他向前一個大跨步,伸手將她擁入懷。「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所以特地過來跟你道歉的,你就別生氣了嘛。」
一個多月來,他一直想找機會跟幽蘭談談,可是沈曼苓總是纏著他,讓他抽不開身。總算,今晚因為沈曼苓以為姜濤即將手到擒來,放鬆了對他的糾纏。他才能成功「偷渡」到幽蘭的房間,想要安撫她。
「因為她,我們的生活被搞得一團亂,我怎麼可能不生氣!」她難得發這麼大的火。「你為什麼任她胡作非為,就連陳嬸都被你辭退?」
積壓了一個多月的怨懟,不可能因他的三言兩語就忘懷。
「我對曼菲一直懷有愧疚,現在曼菲不在了,我只能照顧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略做補償。」這才是他「收養」沈曼苓的真正原因,他一直想告訴幽蘭的,也就是這件事。
「跟她的長相無關嗎?難道不是你的移情作用?」她很難相信原因有這麼簡單。「若只是單純的補償,給她一筆錢,幫她安排其他住處,不就得了?為什麼還要收留她?」
「我不否認跟她的長相有關……」
他話還沒說完,她立刻拉下臉。「我就知道。」難怪他會對沈曼苓百依百順,這全是因為他難忘舊情人!
「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說她的長相會讓我有種錯覺,彷彿曼菲還活在世上,我心裡的罪惡感也因而減輕不少。」他急急說出未說完的話。「你也知道我一直深深自責曼菲是我害死的,可是看到曼苓,就像曼菲獲得重生,讓我的愧疚感也跟著消失……」
「那需要對她這樣言聽計從嗎?」她的眼神仍是滿滿的懷疑。「而且你還讓她自由使用沈曼菲的物品,你不是說要『尊重死者』嗎?」那可是連她也碰不得的禁忌呢。
「因為對我來說,她就是曼菲。」這是他的希望。
他的想法讓她不由得一驚。「你應該知道她們是不同的人吧?」他不會腦筋糊塗了吧?
「我當然知道。」他沒有發瘋。「只是……這麼想,會讓我的心裡好過一點。」
「你好過,我並不好過啊!」她爆發心中的不滿。「你難道不知道她想趕我走,搶這個姜家女主人的位置?」
「不會吧,你想太多了。」他聞言不禁失笑。「我對她又沒那個意思。」
「你對她沒意思,並不表示她也對你沒意思。」幽蘭指出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要不然她幹麼天天要你抱進抱出的?」
「那是因為她腳傷還沒好……」
「她的腳根本沒問題,我相信你也看得出來,這只是她留下來的藉口。」幽蘭反駁他的回答後,問出自己最在乎的問題。「現在我只想知道,她還要留在這裡多久?」
「這……再看看吧……」一談到這個話題,姜濤就開始支吾其詞。也許沈曼苓的存在會帶來一些不便之處,但是每天多對她好一點,他對沈曼菲的愧疚就又少了一些。對他來說,能藉由照顧沈曼苓來治癒內心的傷,他和幽蘭未來的婚姻之路,才能走得更平穩。
「再看看?!」幽蘭非常不滿意他的回答。「你的意思是要讓她永久住下去嘍?」依沈曼苓的野心來看,她可能會賴在這裡一輩子,而且不是以一個「客人」的身份。
「不可能。」這一點他倒是很肯定。「我不會永久收留她。」這個月,光是應付她的蠻纏,就已讓他疲於奔命,若不是看在她的「臉」上,他早就「請」她出門了。
「總要有個期限吧?」聽了他的回答,她總算鬆了一口氣,但仍要求一個肯定的答案。
「再過一、兩個月吧!」到那時,他的心情應該已經「康復」了吧?
「你……」她頓了一下。「有跟她發生超友誼的行為嗎?」
「絕對沒有。」
「可是你每天都在她房間逗留那麼長的時間,怎麼可能沒發生事情?」他肯定的答覆雖然讓她鬆了一口氣,但仍有小小的疑惑未消。
「你怎麼知道?」他促狹地反問。「難道你在門外偷聽?」
「我、我才沒有偷聽呢!」被抓到語病,讓她尷尬不已,急忙解釋。「是你們談話聲音太大,我才知道你在她房間裡。」其實她是因為夜夜不能成眠,才會特別留意樓下的動靜,而且沈曼苓動不動就拉高聲音,讓她想不聽到都很難。
「你放心,我跟她之間是清白的,什麼事也沒發生。而且我現在只想『要』你,根本看不上其他女人。」避免增加她的擔憂,他沒說出沈曼苓曾經誘惑過他幾次,但都被他巧妙的避開。
可是他的告白並沒讓幽蘭寬心,因為他說的是「要」而不是「愛」。
「我們已經很久沒在一起,別再談那些殺風景的事情,良宵一刻值千金呢。」他一個彎身,抱起她走到床前,將她輕輕放下後,隨即以自己的身軀覆上她。「我今晚不讓你睡了……」一個飢渴又急促的熱吻跟著奉上,房間裡的溫度彷彿立刻升高好幾度,讓寒冷的冬風也無用武之地……
但是,這對沈浸在「小別」勝新婚的甜蜜中的愛侶,並沒發現有個人側著耳朵在房門外偷聽,一張臉陰鬱深沈,在寒冷的冬夜裡,更顯得可怕。
沈曼苓臉色難看地回到房間:心裡的鬱悶源源不斷地擴散……
本以為姜濤已經是她的囊中物,沒想到,他竟只是敷衍自己而已?!她瞇起眼,開始思索對策。「啊……有了!就這麼辦!」她腦筋一轉,隨即想到一個陰險的主意。「白幽蘭,我就不信逼不走你!」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13 00:35:38
第八章
「濤哥~~你終於回來了!」隔天姜濤下班回家,才一進門,沈曼苓馬上飛奔到他懷裡告狀。「你再不回來,我就要餓死了。」
「你的腳『終於』好了?」姜濤話中有話地糗她。
「嗯,比較不會痛了。」為了下一個計謀,她不再偽裝行動不便。「可是我肚子快餓死了啦!」
他看了時鐘一眼。「快八點了,你還沒吃?」
「對呀,『女主人』的待客之道不好嘛。」沈曼苓不要臉地繼續窩在姜濤的懷裡,眉毛得意地挑了挑。
「幽蘭,這是怎麼回事?」他看向幽蘭,想聽聽她的說法。
「對於不懂得『為客之道』的人,我沒必要伺候她!」陳嬸走了之後,幽蘭便自己下廚料理三餐,即使不喜歡沈曼苓,她還是禮貌性地詢問她是否要一起用餐。沒想到沈曼苓毫不客氣地說,這麼差的菜她不想吃。這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搶先告狀?而姜濤沒有制止沈曼苓的投懷送抱,更讓幽蘭氣得臉色發青,說話的口氣也失去了平時的溫柔和婉。
幽蘭強硬的態度讓姜濤很不能接受,不禁埋怨起來。「再怎麼說她也是客人,我們理當好好款待呀!」昨晚他不是已經跟幽蘭解釋清楚了嗎?她幹麼還跟曼苓斤斤計較呢?
看了他們還抱在一起的身子,幽蘭忍無可忍,出言嘲諷。
「所以說我們還要附贈『男主人』的擁抱嘍?」昨晚他才說和沈曼苓之間沒什麼,可是看到這畫面,她還能相信嗎?
姜濤這才發現沈曼苓還黏在自己身上,連忙將她推開,然後轉頭跟幽蘭解釋。
「我沒注意到……」他的重點全在對話上,才會白白被吃豆腐。
「好一個沒注意到!」這是什麼爛理由?」這麼大一個人抱著你,竟然可以毫無所覺,你的神經還真不是普通的粗!」妒忌讓她口不擇言,字字刺人。
「我都說不是故意的了,你幹麼說話夾槍帶棍的,得理不饒人呢?」她的冷嘲熱諷將他的少爺脾氣也惹了出來。
「你的意思是說,自己的老公在面前跟別的女人親熱,我應該裝作視而不見,要不就是裝聾作啞?」明明是他自己做錯事,竟然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態度,讓幽蘭更是不滿!
根本沒有的事竟一直被她冤枉,姜濤也火了……
「你真是不可理喻,我都說沒那回事了,你怎麼就是聽不懂啊?」昨天晚上不是已經跟她說他對曼苓沒興趣了,她怎麼還這樣無理取鬧呢?
「你說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外一套,要我怎麼相信你?」情人的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更何況是個活生生的第三者,這要她如何容忍?
「濤哥,我肚子餓了,我們先去吃飯吧。」眼見計劃的第一步已經奏效,沈曼苓又乘機親匿地牽住他的手,準備進行第二步。
姜濤想了一下,同意她的提議。「我們走吧。」再跟幽蘭爭執下去,對夫妻雙方都沒好處,於是他轉身跟著沈曼苓走出門去。
「阿濤……」再度被獨留下來的她,除了覺得生氣和悲哀外,還有深深的恐懼……
「如果你每次的選擇都是沈曼苓,要我怎麼相信你?」每次只要跟沈曼苓發生爭執,他護的永遠是沈曼苓,而不是她這個老婆!
雖然他老是說是因為對沈曼菲懷有愧疚,所以才會轉而補償沈曼苓,但是他百依百順的態度,讓人不得不懷疑這個說法的真實性……事情真有像他說的那麼簡單嗎?
當晚,幽蘭早早就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無法入睡,因為她的心思全綁在那兩人身上。
眼看已經凌晨三點多,他們兩人竟然還沒回來,她怎麼睡得著?
一旦睡不著,就會開始胡思亂想,想他們在哪裡?他們在做什麼?越想越惱怒,心情也越來越浮躁,更是了無睡意。
突然,樓下傳來異樣聲響,彷彿有桌椅被撞翻,隨之而來的是模糊的咒罵聲……
他們終於回來了。
幾個小時的等待和煎熬讓幽蘭怒火中燒,她倏地翻身下床,想跟他當面將話說清楚,以免自己被猜忌和不安給悶死。
快步走到門邊,觸到冰涼的門把,她突然恢復了理智,停下了急亂的腳步。
她決定還是要冷靜下來,再去找姜濤談。否則只會重演稍早的爭執,這樣兩人之間的情況不但不會有改善,反而還會被沈曼苓坐收漁翁之利。
於是她又回身走回床邊坐下,沈澱思緒,在腦中擬好等會兒要說的話。就這樣又過了近十分鐘,整理好心情,她才再度起身下樓,準備跟丈夫好好談談。
輕巧地走下樓梯,她來到二樓他的房門前,裡頭是她從未踏進的「聖地」。幽蘭幾度舉起手又放下,最後,她深吸一口氣,正準備敲門之際,竟然聽見門內傳來女子歡樂的呻吟聲!
霎時,她有如遭逢五雷轟頂,震得她魂飛神離,整個人就像是被點了穴,無法動彈……
她不是未經人事的女人,當然聽得出這是什麼聲音,更清楚有什麼事正在房內發生--那個名為她丈夫的男人,正在抱別的女人!
「不、不可能……我不相信……」她顫著手不敢置信地掩住嘴,以免自己發出尖叫。「……這不是真的……」
過度震驚讓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只能連續發出數句無意義的驚呼,腳步也跟著連連後退,沒注意到自己已經到了樓梯口。一下小心,她踩了個空--
「啊……不……!」隨著驚叫聲,幽蘭滾下樓梯,雖然她拚命地想抓住欄杆,但落勢太快,她一直翻滾到地面才停住。
「……痛……救我……濤……」她倒在地上,掙扎地發出最後一個虛軟無力的聲音後,終於陷入昏迷。斷斷續續由她褲管邊緣流出的血水,已經預告著無法挽回的遺憾……
「陳嬸,你確定沒看錯?那個沈曼苓,真的長得跟沈曼菲一模一樣?」大清早不到六點就來到姜濤家門口的姜母,不敢相信地再三確認。
「真的!」陳嬸一想到沈曼苓還會恨得牙癢癢。「而且啊,她比沈曼菲還壞上好幾倍!」
「阿濤在幹什麼?一個沈曼菲還不夠嗎?又去撿一個沈曼苓回來?!我們姜家是欠她們姓沈的是不是?」昨天才剛和老伴度假回國,就從陳嬸口中聽到這件離譜的事,若不是陳嬸攔著,她差點就連夜趕過來罵人了。
前一陣子還聽說他們夫妻感情很好,原本以為孫子就快有著落了,誰知竟跑出一個程咬金!
阿濤是頭殼壞去是不是?放著幽蘭這麼好的老婆不愛,竟然去招惹姓沈的狐狸精?真是氣死人了!
「夫人,你親眼看看就知道了。」陳嬸掏出鑰匙打開大門,讓姜母先進去。
「阿濤……幽蘭……」姜母一進門便放聲大喊,也不管是不是會吵醒人。「咦?怎麼都沒人在?陳嬸,你去叫他們起床,我要問個清楚!」急性子的姜母,一刻也等不了。
「好……」領命要去喊人的陳嬸,才轉身要上樓梯,立即發出慘烈的尖叫聲。
「……啊……死人!」
「你在胡說什麼?這裡哪有死……」不悅地出聲斥責的姜母,轉頭一看,喊得更大聲。「啊--」她壯起膽子仔細一看,發現躺在血泊中的,竟是幽蘭!姜母雙腳一軟跪在地上,更驚慌地大嚷。「幽蘭!是幽蘭!」
「……啊!真的是少奶奶!」陳嬸急慌了手腳。「怎麼會躺在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全身冷冰冰的,還好,還有呼吸。」姜母沒忘記探探她的鼻息。「趕快叫救護車,快呀!」
「是!」陳嬸趕緊撥119叫救護車。
「阿濤!你給我出來!」姜母氣急敗壞地大吼,眼中老淚直流。「陳嬸,去把阿濤還有那個狐狸精給我找出來,我非要宰了他們不可!」好好一個嬌滴滴的幽蘭,竟然被他們害到這個地步,她要怎麼跟親家母交代?
「少奶奶一定是被那個壞女人害的!」陳嬸也淚流不止,只好拚命用衣角擦拭。「我要是厚著臉皮不走,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我才出國兩個月,就發生這種事,這……難道是天意!」發生這種事,誰的心裡都不好受。「幽蘭可要平安無事才好啊……那兩個人……那兩個人,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就算是她的親生兒子,都不可饒恕!
陳嬸用力打開姜濤的房門,眼前的景象讓她忍不住怒吼--
「少爺,你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
「誰……在大呼……小叫……」醉得半死的姜濤,終於被陳嬸超高分貝的叫聲給吵醒。「……陳嬸?你在叫什麼?」宿醉讓他頭痛欲裂,他半支起身子,苦著臉按摩頭部。
「少奶奶原來就是被你們兩個給害死的!」陳嬸總算知道幽蘭發生意外的原因了,看來眼前這兩個光著身子睡在一起的狗男女,正是元兇!
看他們這模樣,白癡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難怪少奶奶會想不開……
「你在胡說什麼?」他不悅地怒斥。「幽蘭不是好好的嗎?你幹麼隨便咒她死?」他不喜歡聽到幽蘭跟「死」有牽連。
「好什麼?少奶奶現在送去醫院急救,就快死了……嗚……」想到可憐的少奶奶,陳嬸忍不住哭得老淚縱橫。
「你說什麼?幽蘭怎麼了?」他心急地衝下床,顧不得自己的宿醉,更沒注意到自己一絲不掛。「你倒是快說啊!」
陳嬸氣得不再將他當主子看待。「你不是只顧著跟那個狐狸精快活,還會關心少奶奶嗎?」看到他身後那個狐狸精的嘴臉,她更是一肚子火。
「什麼狐狸精……」姜濤不解地順著她的手指一看,眼睛頓時瞠大,驚問道:「你怎麼會在我床上?!」
只見沈曼苓極為嫵媚地披著床單走向他,挑逗地勾勾媚眼,手指爬上他誘人的胸肌,慢慢下滑--
「你忘了嗎?昨晚你好猛呢!」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裸露,一把甩開她的手,撿起地上的長褲穿上,然後才轉身向她。「說,你為什麼會在我房間?」昨夜後半段的記憶像被洗掉一樣,他完全沒有印象。
「哎喲,就是……」她故作嬌羞,扭捏的姿態假得可笑。「昨晚我們回來後,你、你就拖著人家上床了嘛!」
「不可能!」好歹他也曾醉生夢死過好一段時間,他喝得再多,可從沒有「失憶」的情況發生。就算昨晚的確多喝了一點,但也不至於到不省人事的地步,除非……酒裡被人動了手腳!
「我還會騙你嗎?要不然我怎麼會赤裸裸地躺在你床上呢?」
「我也想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對沈曼苓的態度已不像以往的溫和忍讓,而是冷酷得讓人心驚。
「你們兩個夠了沒!」這兩個狗男女不知羞恥的你來我往,讓陳嬸再也聽不下去,怒斥姜濤。「少奶奶現在生死未卜,你還有心調情!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對了,幽蘭!」被沈曼苓一搞,差點忘了正事,他轉身急問:「她現在在哪裡?」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這個殺人兇手!」陳嬸心裡頭的怒氣一發不可收拾,轉身走向沈曼苓,新仇加上舊恨,她狠狠就是賞出一個巴掌。「你也是!」
「你這個老女人,竟敢打我!」捂著熱辣辣的臉頰,沈曼苓氣憤難耐,再度使出慣用的招數。「濤哥,我不管,你要替人家出氣啦……」
誰知陳嬸不但不怕,音量還比她大聲。「打你又怎麼樣!我告訴你,如果少奶奶有個三長兩短,我還會殺了你!」以前是礙於姜濤的命令,她不能動這個狐狸精。現在她誰也不怕了,大不了老娘辭職不幹!
終於發洩了一點怨氣,陳嬸懶得再理他們,轉身離開,趕著要到醫院看幽蘭。
「陳嬸,等等……」姜濤情急地想要追出去,卻被沈曼苓拉住。
「你要去哪兒?」她佔有欲十足地質問。
姜濤的眼神是沈曼苓從未見過的凶狠,他冷冷提出警告。「你最好別讓我查出你跟幽蘭的意外有關,要不然,我會讓你後悔遇見我!」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一點印象也沒有,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絕對是沈曼苓搞的鬼!但他現在只掛心幽蘭的情形,「算帳」的事,就先擱在一邊吧。
話一說完,他便急急忙忙追出房門,要趕著跟陳嬸去見幽蘭。
「姜濤--」沈曼苓氣急敗壞地在背後大嚷,卻只有甩門的聲音回應她。
「哼,就算你趕去了又如何?也只能看到她的屍體而已。哈哈……」想到終於除去心頭大患,沈曼苓立刻轉怒為喜。
昨晚她故意製造他們夫妻間的爭執,為的就是將姜濤「帶出場」。結果比她預想的更加成功,他不但跟她混到快凌晨才回來,還在PUB裡喝了不少她特地「加料」的酒,整個人昏迷不醒地任她擺佈。
回來後,她故意製造聲響,做出「音效」特佳的精彩演出,就是為了要引白幽蘭下樓察看。
果然在姜濤的房間裡「叫」沒多久,她就聽到重物滾下樓的聲響,她好奇地出來一探究竟,沒想到竟然是白幽蘭摔下樓梯!
她原先並不想害死白幽蘭,不過繼而一想,這樣反而更省事。於是她又轉身上樓,任由白幽蘭自生自滅。
哼哼,這就是跟她搶男人的後果!
當姜濤跟著陳嬸趕到醫院時,幽蘭還在急診室裡急救。
雖然病床被布幔圍著,看不見裡面的狀況,但是看見幾名護士神情嚴肅地快步走動,不斷地往布幔裡面遞手術用具,就可以知道情況十分危急。
「怎麼樣?幽蘭要不要緊?」他衝到母親面前,急急追問。
「要不要緊?看你做的好事!我告訴你,幽蘭若有個三長兩短,我絕饒不了你!」姜母一看到他,就是一陣破口大罵。
「幽蘭出事,我也很急呀,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昨晚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姜母忘了身在醫院,忘形地怒罵。「還想跟我打馬虎眼……」
一名護士趕緊上前制止姜母。「這位太大,麻煩你小聲一點。」
「呃,對不起……對不起……」姜母迭聲道歉,等到護士一離開,又餘恨未清地狠狠瞪了姜濤一眼。「我會被你氣死!」
「媽,我也是剛剛聽陳嬸說起,才知道幽蘭出事了,可是我真的不記得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他並不是想推托,只是有太多事情擠在一起,他的頭腦到現在還是一團亂,尚未完全釐清狀況。
「一定是那個姓沈的女人惹出來的!除了她,不會有別人!」不是她對姓沈的女人有偏見,而是他們家只要一碰到姓沈的女人,都沒好事發生。之前的沈曼菲才讓阿濤醉生夢死一整年,好不容易恢復正常後,又來個姓沈的妹妹,結果卻害幽蘭住院。
「嗯……」他也有所懷疑,只是還沒有時間跟她問清楚。
「她們姊妹倆根本就是災星,偏偏就是有人拿她們當寶,真是瞎了眼!」姜母罵起自己的兒子來,絲毫不嘴軟,可見她真的被氣到了。
「我會調查清楚的,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幽蘭。」除了幽蘭以外,他什麼都不在乎。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幽蘭的現況,但在聽完陳嬸的描述以後,他已經嚇出一把冷汗。
「對呀,我也很擔心少奶奶,她看起來不是很樂觀,流了那麼多血……」
「別說了,她不會有事的。」姜濤激動地制止任何不好的揣測,那會讓他發瘋。「她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一定會的。」他根本無法想像,倘若她發生任何不測,自己會變成啥模樣?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會痛不欲生,而且情況會遠比失去曼菲還嚴重,甚而從此一蹶不振。
姜濤的過度反應讓姜母和陳嬸面面相覷,不敢再刺激他,只能默默祈禱幽蘭度過難關,要不然……
「醫生……」這時剛好負責幫幽蘭急救的醫生走出來,姜母第一個衝上前去。
「我媳婦怎麼樣了?」
「她……雖然命救回來了,但是肚子裡的孩子卻保不住了。」醫生無奈地繼續說:「若是能在第一時間送醫急救,也許還能挽回,可是……」
「孩子?!」姜母回頭質問姜濤。「你知道她懷孕了嗎?」
「我……」他愕然地搖搖頭,這也是他第一次聽說。原來他又有孩子了,可是再度擦身而過,莫非他命中注定無子?!
「你真是太不關心幽蘭了!」姜母聞言又是一陣咆哮。「都是你,害幽蘭流產了,我的孫子啊……嗚……」一來替幽蘭感到難過,二來惋惜「金孫」沒了,姜母悲從中來,又痛哭失聲。
那也是我的孩子啊!他幾乎就要吼出來了,但他無法反駁母親的指控,因為他真的是一個失敗的丈夫!
沈淪於過去的憾事而對妻子漠不關心,因而發生更大的遺憾,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夫人,先別生氣,少奶奶的事情比較重要。」陳嬸充當和事佬,免得姜母因為擾亂安寧被強行驅離。
「也對。」姜母又轉頭問醫生:「請問她現在脫離險境了嗎?有沒有生命危險?」
「她的身體很虛弱,不能受刺激。」
姜濤急著追問:「那我們可以進去看她嗎?」眼睛擔心地不住往幽蘭躺的病床瞄。
「她現在麻醉藥還沒退,等會兒護士會將她送到一般病房,到時候你們再去看她。」醫生不忘提醒。「但是千萬別太吵,她需要多休息。」顯然見識到他們的高分貝功力。
「是。」這他們三人今晚首次達成的共識。
姜濤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滿臉鬍渣,形容憔悴,佈滿紅絲的雙眼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幽蘭,就怕死神將她帶走。
雖然不眠不休地看顧了整整兩天,體力和精神都已疲累不堪,但他仍堅持要親自看護,沒有看到她平安轉醒,他無法放心。
前天好不容易才悠悠轉醒的幽蘭,聽到自己流產的噩耗,一時氣血攻心,再度陷入嚴重昏迷,就這樣又昏睡了兩天兩夜。
在純白被單下的她,看起來好蒼白、贏弱,好像隨時會消失,讓他的心也被緊緊揪住,隱隱作痛。
當年曼菲死時,他的傷悲是因為自責和愧疚,跟感情無關,因為那時他們之間早就沒有感情可言。但是幽蘭不同,雖然他從未對她說過「愛」,但他知道自己是愛她的,要不然他不會整顆心都懸在她身上,動彈不得。
「唔……」突然,她長而鬈密的眼睫毛微微眨動,因頭疼而發出一聲輕細的呻吟,雖然只製造出非常細微的聲響,但還是驚動姜濤。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他立刻探起身子,急急來到她身邊。
一聽到他的聲音,昏迷前的記憶全都湧了上來,幽蘭憤恨地立即將頭轉開,雙眼緊閉,看都不願看他一眼。
想到那個無緣的孩子,她的心又是一陣刺痛,淚再也忍不住沿著眼角流下,無聲地訴說著心中的悲慟和不甘……
那是她的孩子啊!
到現在她彷彿仍清楚地感覺到它從她身上剝離時的痛,那是她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痛楚!
看她瘦弱的肩一顫一顫,他心疼極了。「幽蘭,別哭了,醫生說你不能太傷心……」
「別碰我!」她揮開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恨恨地瞪著他。「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那是一雙曾碰過其他女人的手,只讓她覺得髒!
「幽蘭,我沒有……」她臉上明顯的恨意,讓他不敢造次。
「到現在還想騙我!」她打斷他的辯解,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肅和厭煩。「你走,我不想再見到你。」她心冷地撇開頭,再度閉上雙眼。
「幽蘭,雖然我還不知道那晚的實際情況,但是請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的事。」這兩天,他須臾不敢稍離她的病床一步,還沒時間回去「料理」沈曼苓,因此還無法查出事實的真相。
「我不想聽,你走!」她激動地用手摀住耳朵,連聽都不想聽到他的聲音。
「幽蘭……」他神情痛苦地看了她良久,最後終於妥協。「我去請陳嬸過來。」只要她脫離險境就好,其他的以後再慢慢解釋。
緊閉著眼、捂著耳朵的幽蘭,仍心痛地淚流不止。她不僅關上耳朵,甚至連心門都一併關上,對他、對這樁婚姻,她已經徹底失望……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13 00:36:20
第九章
「你說什麼?!幽蘭要離婚?!」姜母的霹靂吼功再度震得花崗岩造的屋子一陣晃動。「難道你就這麼答應了啊?」
「我根本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他神色黯然地頹坐沙發,茶几上擺的是兩張離婚申請書,上頭已經有幽蘭的簽名和蓋章。
「這麼嚴重的事,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她連珠炮地問了好幾個問題。「你沒去找她嗎?娘家呢?她有沒有回去?」
「我去了好幾趟,他們不讓我見她。」白家的人非常冷淡,看得出來對他非常不諒解。
經過長時問的調養後,幽蘭終於出院回到姜家,卻也立刻趁隔天姜濤上班時不告而別,至今已經過了三天。他每天跑到她娘家好幾次,但都被擋在門外,不得其門而入。
「幸好他們家的人都很有風度,要不然你啊,早就被打死了!」姜母不是個護短的母親,是非曲直,她心裡有數。「一個好好的女兒,嫁到我們家一年,卻傷痕纍纍的回去,我要是幽蘭的母親,非跟你拚命不可!」
「我倒寧願他們打我、罵我,起碼表示他們還把我放在眼裡,可是……」他們現在對待他就像是陌生人一樣,甚至比陌生人還生疏。
「我問你,那個姓沈的女人呢?你怎麼處理?」講到沈曼苓,姜母的火氣就更旺了,若不是那個女人,她的寶貝孫子也不會沒了,就連媳婦都跑了!
「我要她離開了。」那天他從醫院回來後立刻跟她攤牌,雖然她矢口否認有動手腳,但他已不再信任她。
為了沈曼苓,他已經付出太大的代價--心愛的妻子,和一個無緣見面的孩子,但真正的始作俑者卻是他自己!所以他這幾天的心情非常沈重,幾乎被悔恨給淹沒,差點又藉酒澆愁。
「看來你的腦子終於清醒,只是,為時已晚。」姜母落井下石,存心不讓他好過。「我真搞不懂你,那個女人哪點好,值得你拿自己的婚姻開玩笑?」
「媽,你們都誤會了,我對曼苓不是那種感情,只是想補償她而已。」
「補償她什麼?你又沒欠她!」
「是我害死她唯一的親姊姊,怎麼會沒欠她呢?」沈曼菲的死對他仍是一個陰影。
「都已經兩年了,你還在意那件事?」
「再怎麼說,那都是兩條人命啊!」
「那幽蘭的小孩怎麼說?難道就不是人命嗎?」
「這幾天我根本無法入睡,悔恨和愧疚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甚至懷疑自己是個不祥的人,要不然為什麼我週遭的女人都會遭逢不幸?」他痛苦地掩面自責,由臉上的黑眼圈可以明顯看出,他已經好幾天沒睡好覺。
「別胡說!」姜母怒斥他的胡言亂語。「你的不幸都是那兩個姓沈的女人造成的!只要不再跟她們有牽扯,好運又會跟著來。」
「是嗎?連幽蘭都走了,我還有什麼好運……」他已經沒有信心。
「你愛幽蘭嗎?」
「我愛她。」他毫不考慮地點頭,這是無庸置疑的答案。否則他不會一想到即將永遠失去幽蘭,心就像被刨出一個大洞,疼痛難耐。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愛她的,卻不知道她已經將他的心給佔滿,一旦失去她,他將成為一個無心的人。
「所以你更要將她追回來呀!」姜母興致勃勃地提議。「先約她出來吃個飯,見面三分情嘛,比較好說話。」對於幽蘭這個媳婦,她勢在必得。
「可是,我現在連見她一面都有困難。」他也想約她談談,但是別說見面了,連講通電話都不可能。
「沒關係,看我的,我來約她。」姜母信心滿滿地拍胸脯保證。「我負責將她『帶出場』。」
姜母低估了幽蘭的固執程度,她沒那麼好說話。
這一個星期,無論姜母打了幾通電話,甚至登門拜訪,但是都被幽蘭的家人以「身體微恙,不宜見客」擋掉,結實地碰了一個軟釘子。
「怎麼辦?她連我都不見。」姜母無力地搖搖頭。「我看幽蘭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決心放棄這段婚姻了。」事到如今,她也沒轍了。
「……」姜濤的神情萎靡憔悴,一點生氣都沒有。這陣子,他不僅沒睡好覺,就連飯都吃得不多,好不容易養回來的肉又不見了。
一旁的陳嬸自告奮勇。「換我去試試吧。」
「沒錯,你以前對幽蘭最好,搞不好她會跟你見面呢。」姜母也認為這是個好辦法。
久違的活力又回到他臉上。「陳嬸,我送你過去,順便在路上買一些營養食品,麻煩你帶給幽蘭。」這是他僅剩的希望了。
如果連陳嬸出馬都不能打動她,他也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少奶奶,你看起來氣色還不錯ㄝ,那我就放心了。」陳嬸總算如願見到幽蘭,發現她除了瘦了一點外,精神狀況倒是還不錯。
「別再叫我少奶奶,我已經不是姜家的媳婦。」她淡淡地提醒。
「對我來說,你永遠都是姜家的少奶奶。」陳嬸是個固執的人,一旦她認定的事,就很難改變。
幽蘭乾脆把話挑明。「陳嬸,如果你今天是來當說客的,那就不用多談。」同樣的路,她不想走第二次。
「我不是來當說客的。」陳嬸連忙否認。「我這次來是想看看你的身體有沒有好好調養?小產是很傷身體的。」
「我媽媽有燉一些補品給我吃。」
「我也有帶來一些東西給你進補。」陳嬸連忙拿出姜濤剛剛買的高級補品。「你看,有人參、燕窩還有雞精。」全都是一些養身補氣血的昂貴藥品。
「是『他』要你帶來的嗎?」所謂的「他」指的是誰,她們心照不宣。
「不……當然不是,是……是夫人要我拿來的。」陳嬸聰明地拿姜母當擋箭牌,要不然禮物太貴重,一定會被識破。
幽蘭將禮物推回去。「請你拿回去,我不能收。」
「為什麼?這是夫人的一番心意啊!」
「我不想再跟姜家有牽扯。」很多經驗,一次就夠了。
「少奶奶,說句你不愛聽的話。這次的意外,不只你傷心難過,少爺也不好受。」
「我不想談他……」
「少奶奶,你一定要聽。」陳嬸很堅持,如果這次無功而返,或許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進門了。「自從你走了以後,少爺就茶不思、飯不想,再加上睡不好,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那與我無關。」
「怎麼會沒有關係!少爺是因為想你,得了相思病。」
「別說笑了,不是有沈曼苓在嗎?」雖然語氣淡淡的,但是陳嬸還是聞到一絲酸味,於是她抱著希望再接再厲。
「那個狐狸精,早就被少爺趕走了。」說到這個,陳嬸就很滿意。「少爺懷疑那天的事是她搞的鬼,雖然她死不承認,不過少爺並不相信。」
「已經不重要了。」當她決定放棄這段婚姻時,就不再過問誰是誰非,要不然就不叫「放棄」。
「怎麼會不重要?少爺也是被陷害的。」
「是他自己讓人有機可乘,就談不上陷害。」她的語氣非常冷靜,像是事不關己。
「少奶奶……」幽蘭冷漠的態度澆熄陳嬸原有的希望。
「陳嬸,在這段婚姻裡,你是陪在我身邊最久的人,也是唯一給過我支持的人,所以我一直對你懷有感激,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放棄了。」幽蘭感性地述說心情。「你也應該知道姜濤對我和對這段婚姻的重視遠遠不及沈曼菲。我不願活在一個死人的陰影底下,因為他放不開那段過去,這樁婚姻對我而言,只是一種悲哀。」
「那是因為他覺得愧對沈曼菲……」雖然不認同少爺的想法,但這個時候還是得站在他這一邊。
「那他……就對得起我嗎?」幽蘭冷冷地反問。
「少爺知道他錯了,他對你和小孩的事感到非常後悔,所以才會食不下嚥、睡不安穩,每天活在悔恨當中。」
「小孩的事,他會比我難過嗎?那是一條生命活生生從我身上剝離,那種痛苦,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每回提到這個話題,她的小腹就一陣收縮,彷彿在提醒著她這裡曾經住過一個小生命。「造成流產的事不能完全怪他,是我自己不該對他懷抱希望的,否則也不會因為失望而失足墜下樓梯,說到底,這還是我自己的錯。」說著說著,眼裡又有盈盈淚光。
「少奶奶,你千萬別這麼說,這件意外不是你的錯,是少爺不應該放任沈曼苓那個女人為非作歹,他一直很自責。」乍聽幽蘭的說法,像是不責怪姜濤,但實際上卻是完全將他摒除在外,這等於是放棄他了。
「我沒有辦法跟一個老是活在過去,然後又造成無數新悔恨的男人生活。」她並不同情他的遭遇,那是他自己的個性造成的。「所以我決定離開他,不再受他影響,這樣可以讓我活得更自在。」
「你不是很愛少爺嗎?」
「愛上他讓我變得軟弱、失去自我,這種愛情,不要也罷。」
「可是少爺很愛你,這是他今天親口說的,難道你就這麼放棄這段好不容易兩心相許的感情?」陳嬸急急說出每個女人都愛聽的話,希望能挽回她的心意。
「他的愛來得太遲了。」幽蘭聽了以後沒有喜悅,反而覺得悲哀。「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他遲遲不肯說出口,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當然有用!你們還年輕,還有幾十年可以過,怎麼會太遲呢?」
「一次的傷害就已足夠,我不可能再犯不同樣的錯。」她的心意已決。「陳嬸,請你告訴姜家的人,我現在過得很好,不會再走回頭路。」
「你難道不能原諒少爺嗎?他也算是受害者。」陳嬸不願見佳偶變怨偶,苦口婆心地勸說。「再說,他是真心悔改,為什麼不再給他一次機會呢?」
「我都不在乎他了,還有什麼原不原諒的呢?」她雖然說得一派雲淡風輕,但眼底的黯然,卻清晰可見。「很多事情無法從頭來過,被傷透的心已無法復原,就像我那未出世的孩子無法重見天日一樣,一切都太晚了。」
「少奶奶……」
「別說了。」幽蘭溫柔但堅持地結束這個話題。「陳嬸,我隨時歡迎你來看我,但請不要再談起『他』,否則我也要將你列為拒絕往來戶。」
「唉……算了,既然你不愛聽,我就不說。」陳嬸明白適可而止的道理,但仍語重心長的提醒。「人生只有一次,無法重新來過,不妨多給自己幾次機會,以免將來後悔。」
「我不會後悔今天的決定。」就像她之前說的,一次傷害就已足夠,她絕不會再走回頭路。
絕不!
白家位於北投,是一棟兩層樓的透天厝,住家環境清幽,附近的小公園經常有許多居民前來做運動,算是個人氣相當旺的地點。
最近這幾個星期,有一輛銀灰色轎車老是違規停在白家大門口對面。車子來的時間並不一定,有時一停就是幾個小時,有時只停個幾分鐘就開走,車裡的人也不下車,只是默默地注視白家的動靜。若有其他車要過,這輛車就會立刻讓道,但是繞個圈,又立刻停回原位,雖不至於阻礙交通,但是鬼鬼祟祟的行徑總是讓人側目。
每當有人進出白家大門時,車裡的人眼中便會瞬間燃起一道光芒,但在看清不是他想見的人後,亮光隨即熄滅。
原來這輛引發眾人議論紛紛的車子的主人,正是姜濤。
那天陳嬸帶回來的消息雖然讓他很失望,但起碼知道她身體狀況良好,算是唯一的安慰。
雖然她不想見他,但他總可以看看她吧,只要不被她發現就好了。
有了這個想法之後,他每天只要一得空,哪怕只是一個小時的中午休息時間,都會往白家跑,而且只在屋外守候,不再莽撞地要求跟幽蘭見面。
這幾天,偶爾可以見到幽蘭出門走動,剛開始他激動地想上前跟她攀談,但是幾經思考後,還是決定維持原意,只要遠遠看著她就夠了。
他從不知道自己會這麼想念一個人。
不管是工作、開會、吃飯、駕車,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她。直到現在,他總算知道相思是多麼地折磨人!
當初沈曼菲死時,他的難過是因為濃濃的自責,無關情愛。但是如今失去幽蘭,他是打從心底感到悲傷,這種酸澀的苦楚,是他生平的第一次體驗。
幽蘭說得對,他老是沈湎於過去所失去的,而忘了珍惜現在所有。所以總是不停地做出讓自己後悔也傷了別人的傻事,這是他自己個性的問題。只是就算他願意修正這個缺失,也已經太遲,因為再也喚不回幽蘭的心。
「叩!叩!」有人敲他的車窗,驚醒了正趴在方向盤沈思的他。
「對不起,我馬上開……」他以為是擋到別人車子的出路,連忙出聲道歉,沒想到搖下車窗一看,竟然是--白幽蘭!
「幽蘭!」他連忙下車,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深怕這只是一場夢。
「能不能請你以後別在這裡出入?已經有鄰居在抗議了。」他這一個月的「監看」行徑,已惹來不少民怨,逼不得已只好由她出面制止。
「害你受到責怪了嗎?」他沒有想到自己單純的渴望,會替她帶來不便。「真是對不起,我只是想遠遠地看你而已,並沒有其他意思。需要我去跟他們道歉嗎?」眼神是誠惶誠恐的認真。
「算了,只要你別再來就行了。」她急急轉頭,不敢與他認真又炙熱的雙眼交會,就怕被灼傷。
記得以前他們親熱時,他也經常以這種眼神看她,看得她全身快要融化……
幽蘭連忙搖搖頭,甩開胡思亂想,她不能再被過去羈絆!
他緊張地為自己爭取。「我只想遠遠地看著你,絕對不會打擾到你的。」千萬不要連這小小的精神寄托都要剝奪。
「你這樣做就已經打擾到我了!」當她得知他每天都會不定時在屋外站崗時,她的心竟然開始浮動,不復先前的平靜,這個發現讓她忍不住心慌。「我們已經離婚,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要不然她擔心自己的堅持會出現裂痕。
他急忙表明自己的立場。「我沒有要離婚……」
「你以為我還會在乎你怎麼想嗎?」她冷冷地回視他。「一段無法互信互愛的婚姻早就該結束,是我太傻,才會造成這場悲劇。」
「不,是我的錯,我不應該讓沈曼苓住進來的,要不然也不會發生這麼多是非,這都要怪我!」他自責不已。
當初是為了要減輕罪惡感才會引狼入室,沒想到會惹出這麼大的禍端,都是他不聽人規勸才會引起的,是他的錯!
「現在跟我說這些又有什麼用?難道我的孩子能因此活回來嗎?」聽他提起沈曼苓,她心中的怨恨又慢慢回籠。
「對不起……」他虧欠她太多了,光是一句對不起,無法表達他心中的歉意於萬一。「我不敢乞求你的原諒,但我是真心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能過得好……」
他溫柔多情的話語,讓她幾乎要淪陷其中……
「只要你離我遠遠的,我就能過得更好,你不要再來破壞我的平靜。」她的心中響起了警示燈,一心只想趕快將他驅離,以免才築起的心牆被他的柔情攻破……
過了良久,他終於點頭,聲音空洞而無力。「我知道了……」如果這是她的希望,他會遵守。
幽蘭不敢再多看一眼他憔悴的面容,匆匆轉身逃離,但是隱約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歎,夾雜著一句深情的愛語--
我愛你……
這句話隨著微冷的春風吹送到她耳裡,清晰可聞,輕輕震動她深鎖的心弦,卻也帶來盈眶的淚水……
「你的愛來得太遲。」她的腳步一頓,又繼續往前走,表情哀戚地喃喃自語。「我已經不想再愛你……」成串的淚珠,一滴滴滾落,像是在悼念那段逝去的感情……
「唉……」姜濤看著她瘦弱卻倔強的背影,發出一聲無奈的歎息後,開門坐進車裡,緩緩將車開走。
一輛紅色小車隨即駛進他空出來的車位,若是眼尖的人會注意到這輛紅色小車不只是今天,就連昨天、大前天、還有上個星期也出現過。只是它聰明地停在不同的位置,但都是可以觀察白家門口出入的地方,所以比較沒吸引眾人的注意。
駕車的是一個美艷時髦的女人,她的眼光正惡狠狠地盯著白家大門,一抹算計的精光閃過,讓人不禁覺得背脊發冷,好像又有什麼壞事要發生……
「白幽蘭,我得不到的男人,你也別想得到!」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13 00:37:02
第十章
那天之後,姜濤再也沒到白家門口「站崗」。
雖然少了奔波勞苦,但是他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越來越沒精神,像是行屍走肉一般。
這天,陳嬸看到正在庭院除草施肥的姜濤,忍不住又開始叨念。「少爺,你每天搞這些花花草草,不吃飯也不去找少奶奶,有什麼用呀?少奶奶也不會知道你有多麼愛她啊!」
自從幽蘭走後,姜濤完全接管起看顧庭院的工作,尤其是不再「站崗」的這些天,更是傾注全部心力在花草上面,幾乎將它們當成幽蘭在照顧。只是,長了花草卻瘦了人,現在他的瘦削身材跟以前酗酒時有得比。
「這些都是幽蘭的心血,總不能讓它們枯了吧。」他溫柔小心地灑水在蘭花的土壤上頭,看著亭亭玉立的粉白色花朵,他的眼神更溫柔了。
對他來說,這些花是家裡唯一跟她有關聯的東西,其餘她的私人用品,在她離家時就已全部帶走,一件不留,讓他連思念的憑藉都沒有。
「可是你飯也不吃,又不好好睡覺,再這樣下去,身體怎麼受得住?」少爺就是敗在女人手裡,之前是沈曼菲,現在則是少奶奶,而且症狀還一次比一次嚴重。
他強擠出一抹疲累的笑。「沒事的。」
「叮咚--」突然門鈴響了。
「是誰呀?我去開門。」陳嬸應聲去開大門,迎進一名貴客。
姜濤一看到訪客,趕緊拍拍手上的泥土,驚訝地迎上前。「可焄,怎麼有空過來?」季氏的新任總裁公務何其繁重,哪有閒功夫串門子?
「給你送禮物過來。」季可焄神秘地揚揚手中的信封。
「那是什麼?」
「看看不就知道了。」他將信封交給姜濤。
姜濤好奇地拆開信封,拿出裡面的文件一讀,頓時臉色大變--
「這是……」曼菲的調查報告?!「你怎麼會有這個?」
「算是我送你的結婚禮物。」他的耳目眾多,當然知道最近發生在姜濤身邊的事情。看到姜濤不知變通的死腦筋,讓情況越變越複雜,身為好友,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我的?」發現這個事實,他一點也不憤慨,反而隱隱有一種解脫的感覺。「這是真的嗎?」
「應該不會假,我們已經比對過DNA,孩子是這個男人的。」他指出另一份報告,有一張油頭粉面的年輕男子相片。「她那時拿你的錢養了這個小白臉。」
「DNA?你是怎麼做到的?」曼菲都死了這麼久了。
「你送去的那間醫院,是一間教學醫院,他們剛好將胚胎保留下來。」
「原來如此……」
原來,她是擔心事跡敗露,才會急著要跟他結婚,當他拒絕時,她的反應才會那麼激動,因而遭遇不幸。
「所以說,是她害死自己的。」他心中的愧疚總算得以放下,但仍替她感到遺憾。
「原來是沈曼菲偷人!」一旁的陳嬸聽了以後,憤而大罵。「她真是不要臉ㄝ,竟然想把野種賴在你頭上!」
「陳嬸,別說了。」姜濤淡淡地制止陳嬸的謾罵。「她人都已經走了,何必再說這些。」
可焄好奇地問:「你知道了真相,難道都不生氣?」被枕邊人戴了綠帽子,是男人都不好受吧?
可是姜濤卻雲淡風輕地搖頭。「不會,因為我早就不愛她了,又怎麼會生氣呢?」接著他又誠心地跟可焄道謝。「我倒是要謝謝你,送來這份禮物,讓我心中的愧疚終於可以放下。」
「還有一份呢,再接著往下看。」季可焄又指了底下的另一份報告書。「那一份更精彩。」
「咦?!」姜濤看著一張陌生女子的照片。「這才是沈曼苓?!」長得跟沈曼菲是有三分像,但是跟她現在的模樣仍有極大的差別。
陳嬸聞言湊過來一看,也發出驚歎。「完全不一樣嘛!」
「她去韓國整容,換一張沈曼菲的臉,為的就是你。」季可焄說出沈曼苓的陰謀。
姜濤不禁失笑。「可是我不愛沈曼菲啊,她整這張臉回來,我也不可能會愛上她!」
「但是外界傳聞你還對沈曼菲念念不忘,所以才守著她一手打造的『活陵墓』,動都不讓人動一下!」
「原來這就是外人對我的誤解,就連幽蘭都這麼想吧!」姜濤終於發現自己造成多麼大的誤會。「我真是笨啊,竟然沒想過……」
季可焄突然沒頭沒尾地說道:「別急著怪你自己,先去救你的老婆才是要事。」
「什麼意思?!」他的心猛地一緊,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的偵探跟我報告,最近沈曼苓一直在白幽蘭家附近鬼鬼祟祟地晃來晃去,我懷疑她有不良企圖。」
「啊,這怎麼得了!」陳嬸心急地催促姜濤出門。「少爺你要趕緊去保護少奶奶,否則沈曼苓那個壞女人,不知道又要做出什麼壞事來!」
「我馬上去!」聽到幽蘭有危險,姜濤心裡比誰都急。「可焄,謝謝你的消息,這真的是一份大禮,以後有需要我的地方,我義不容辭。」
「別說了,趕緊去吧。」朋友之間的幫忙,不是為了回報。
「謝了。」他又道謝一次,回身進屋拿了車鑰匙就往外跑,衷心希望這只是可焄白操心一場,幽蘭可不要又出事才好。
當姜濤抵達白家時,剛好看到幽蘭走出大門,他慶幸地隨便找個停車位將車停妥。才關上車門,一回頭,卻看見一輛紅色車子往幽蘭所在的位置疾駛!
「幽蘭,小心--」他大聲驚呼的同時,人已經快速地衝向她,總算來得及將她推開,但自己卻代替她,被車子撞飛了出去!
「砰!」
「……啊!出車禍了!」
「撞死人了!」
「快叫救護車!」
「是那輛紅色車子撞的!」
「趕快記下車號報警!」
眾人七嘴八舌地大聲嚷叫,紛紛聚到事發現場,現在雖然還不到上班時間,但是附近運動的民眾很多,全都成了最佳的現場目擊者。
而剛才被姜濤猛地推倒在路旁的幽蘭,還在昏眩當中。「噢……頭好昏……」
剛才的事故太過突然,她根本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記得有人大叫她的名字,接著就被推倒在地上,還聽到一聲巨響,像是重物被撞擊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了?」她勉強站起身,搖搖晃晃地慢慢走到人群聚集處。
「厚~~小姐,剛剛要不是這位先生救了你,你就被車撞了!」一位從頭到尾目擊的歐巴桑,活靈活現地現場轉播。「剛剛那輛紅色車子加速開過來,往你的方向疾衝,還好這位先生推開你,可是他自己卻被撞了,流了好多血,不知道還救不救得活……」
當幽蘭聽到自己被一個「先生」所救時,心裡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心急如焚地趕緊擠到人群最前面,而那名躺在血泊中的男子,果真是她此時此刻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姜濤!
「阿……濤……」看到他渾身是血的模樣,她的腦袋一片空白,雙腿無力地跪坐在地。
「你……沒事吧……」姜濤聽到她的聲音,奮力抵抗因嚴重失血造成的暈眩和受撞擊的疼痛,勉強睜開眼,欣慰地擠出一抹微笑。「你……沒事……就好……」
「不好!一點都不好!」幽蘭失控地趴在他身上,痛哭失聲。「你為什麼要代替我受傷?為什麼……」看到他受傷,她的心好痛。
為什麼是他?不是叫他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了嗎?他為什麼還要來?為什麼?
「……我……很高興……能救你……」他用盡所有的氣力說完最後幾個字就陷入昏迷,但是臉上卻掛著滿足的笑容,顯然是心甘情願為她受苦。
「阿濤!我不准你死!你聽到沒有?!阿濤……」幽蘭驚慌失措地哭喊著。「救護車呢?怎麼還沒到?快叫救護車!」
姜濤被送進醫院之後,已經又過了三天。
那天,他動了個長達八小時的大手術,雖然暫時撿回一條命,但他的內臟因遭猛烈撞擊而嚴重出血,頭部的傷口也很嚴重。再加上長時間的手術更消耗他很多體力,情況並不樂觀,就連醫生都沒把握他會醒過來。
這幾天,天都還沒亮,幽蘭就已在醫院的加護病房外等候,每每等到晚上醫院趕人了,才依依不捨地回家。
由於加護病房有管制家屬的探望時間,每天早中晚各開放一次,每次可停留半小時,其餘時間都不能進出,只能隔著玻璃窗遠遠看著病人的情況。
整整三天了,他還是沒有轉醒的跡象,昨天傍晚還一度傳出病危,所幸醫生們努力搶救,才又將他從鬼門關拉回。
隔著玻璃窗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他,身上的管子越插越多。就算醫生口頭上不說,她也知道情況非常不樂觀。
看著看著,她的鼻頭又開始泛酸,眼眶難受地再度被淚水填滿,她這幾天的淚水沒停過,眼睛腫得像核桃似的。
發生這件意外,雖然沒人怪她,但她卻無法原諒自己,不斷地自責……
若不是她故意對他的示好視而不見,不聽任何人的勸導,固執地活在自己的悲傷中,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
這全是她的錯!她若是早點原諒他,就不會發生這件意外,都是她害的!
「阿濤……」連續哭了幾天,她的聲音已不復平常的甜美輕柔。
直到這時,她總算能夠理解他對沈曼菲揮之不去的愧疚是何感受,因為她也正被濃濃的自責吞沒,壓得她的心好難受。
陳嬸將她輕輕摟進懷裡。「少奶奶,別再哭了,少爺知道了會心疼的。」她一來就看見幽蘭又對著玻璃窗哀泣,看得自己的眼眶也紅了。
那天,當他們趕到醫院後,就見她不言不語地盯著手術房門不放,動也不動地,簡直像個人偶。明明連坐都坐不穩了,仍硬撐了八個小時,直到手術結束,她也因為體力不支而昏厥。
看她的身形在短短三天內越來越清瘦,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彷彿連站著的氣力都沒有,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撐到現在的?
「他連看都不願看我了,又怎麼會心疼?」她哭倒在陳嬸溫暖的懷中,源源不絕的淚水,很快地沾濕陳嬸的衣襟。
原以為簽下離婚申請書的那一刻,她的心就不再有他,可沒想到她錯得離譜!
也許在剛開始她對他確實有怨恨,但是在得知他前一陣子每天風雨無阻地等在家門口後,心裡頭的恨已經慢慢瓦解、慢慢蒸發,剩下的是--斬也斬不斷的感情,和一絲絲的埋怨。
是的,她還是怨他!
這陣子,在陳嬸有意無意的「宣導」下,她「大致」相信姜濤是愛她的,而且已經愛她很久了。所以她更怨他以前為什麼從不跟她明說,讓她心生不安,才會發生這一連串的事端。
「少奶奶,你一定要好好為少爺保重你自己,要不然少爺醒來看到你憔悴的模樣,一定會捨不得的。」
「陳嬸,你說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怪我以前不理他,所以故意不理我的,對不對?」幽蘭承受不了過度的悲傷,開始有了異想天開的想法。
「少奶奶……」聽了她的瘋言瘋語,陳嬸滿臉擔憂,擔心她因為承受不了打擊而出現精神異常的狀況。
「別擔心,我還沒瘋。」幽蘭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我當然知道自己是在作夢,可是不這麼想的話,我真怕自己會發瘋。」這幾天她夜夜不成眠,整個腦子裡都是他,擔憂和不安快把她給逼瘋了。
「都是沈曼苓那個惡毒的壞女人害的,竟然想開車撞死你,還好天理昭彰,她還是被抓到了!」陳嬸一說到沈曼苓就一肚子火。「她的心真的很黑耶,怎麼做得出這種事情來?少爺如果有個三長兩短,我非跟她拚命不可!」
根據當天現場目擊民眾的報案和描述,警方隔天就循線逮捕到正準備潛逃出境的沈曼苓,剛開始她還抵死不承認,但是眾人指證歷歷,讓她不得不俯首認罪。只是,她不但一點悔改之心也沒有,甚至還說很可惜,撞錯人了!讓人聽了無不義憤填膺!
這女人的心真狠毒耶!
「我也有錯,若是我早點原諒他,就不會讓她有可乘之機。」
陳嬸滿臉不以為然。「誰說的?那個女人根本就是個瘋子,要不是季少爺事先通知,少爺會來不及救你,現在躺在病床上的就是你了。」這幾天陳嬸已經將沈家兩姊妹的事跡一一跟幽蘭說了,讓她知道姜濤也是道地的受害者。
「我寧願是自己受傷,也不要看到他這模樣!」說著說著,她的淚水又忍不住滑落,忍不住痛哭。「他為什麼那麼傻?我這些天來對他又不好,故意視而不見還冷言相向,他幹麼還來救我,讓自己受這麼嚴重的傷……」
「少爺救你是因為他愛你。」陳嬸拍拍她的肩,制止她繼續自責。「當季少爺跟他說你有危險時,他想都沒想就往你家沖,一心只想救你,所以他絕不會眼睜睜看你受傷的。」
「可是我對他那麼壞……」
「只要你以後好好對待少爺,不就得了。」要不是少爺之前對不起人家,惹來沈曼苓這個大魔女,今天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
「以後?真的會有以後嗎?」醫生說過如果他今天再不醒來,極有可能會永遠陷入昏睡狀態變成植物人,那該怎麼辦?
「沒事的,少爺一定會沒事的。」這話不知道是安慰幽蘭,還是說服自己?
觀世音菩薩啊,請你一定要保佑我家少爺平安無事才好!
過沒多久,加護病房的門開啟,一名護士出來宣佈。
「可以探望病人了。」
「少奶奶,我們走吧。」兩人分別換上隔離衣後,互相扶持地走到姜濤的病床旁。
「……阿濤……」看到他日益凹陷的面容,幽蘭未語淚先流,激動地跪倒在他床前。「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他再不醒來,就可能永遠無法睜開眼了。
陳嬸趕緊扶起她。「少奶奶,你不能太激動啊!」這幾天來她已經有多次昏倒的紀錄,身體虛弱得讓人擔心,倘若少爺再不醒過來,恐怕少奶奶也會跟著走。
唉……這可怎麼辦才好?
「阿濤,你如果真的愛我,就不准離開我,否則我一定會跟你去……」她這話不是隨便說說,如果他真的有什麼不測,她絕不會獨活!
陳嬸驀地一驚。「少奶奶,別胡說!」她的眼神太肯定,會讓人信以為真。
「我是認真的……」
「少奶奶……」
「阿濤,你聽見我的話了嗎?」有了生死與共的體認之後,她的心情慢慢沈澱,堅定而溫柔地握住他的手。「我不會放開你的。」
「少奶奶……」陳嬸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少爺現在還不省人事,少奶奶又說出這種話,怎不教人擔心?
「啊……」幽蘭突然發出驚呼。「他動了!」她覺得他的手指動了一下。
「真的?!」陳嬸趕緊湊上前來察看,但是沒有任何動靜。「……沒有啊……」她不禁懷疑,這是否出自幽蘭的「想像」?
「是真的,我剛剛有感覺到他的手指動了一下。」我可沒瘋啊!深怕陳嬸不信,她略顯激動地解釋著。
陳嬸為難地又看了一眼仍然沈睡的姜濤。「可是……」他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啊!
正當她搖搖頭,想要開口勸幽蘭放寬心的同時,竟然看到姜濤的眼皮動了一下,雖然只是微乎其微的眨動,但絕不是她眼花。
「少爺……他……他真的動了……」陳嬸激動地抱住幽蘭,興奮得連話都差點說不清。
「……嗯……」在兩人期待的目光中,姜濤總算慢慢睜開雙眼,剛開始眼睛還有些畏光地眨動,過了幾秒鐘,焦距總算對準了,第一個入他眼的,當然就是--
「幽……蘭……」聲音因為喉嚨太過乾澀而顯得粗啞難聽,可是對她們來說,卻是最悅耳的天籟。
「阿濤……」幽蘭緊緊握住他的手,喜極而泣。「你終於醒了……」
「醒了!醒了!」陳嬸興奮地拉來一名護理人員。「護士小姐,我們家少爺醒了。」
「我先去請醫生過來做詳細檢查。」就連護士都很意外看到他醒來,連忙跑去找主治醫師。
「少爺,你終於醒了,真是太好了!」陳嬸抹去喜悅的淚水。「我趕快去打電話通知夫人和老爺。」她匆匆轉身,報喜去了。
「你醒了……」她幾乎還不敢相信他突然醒來的事實,喜悅的淚水擦了又流,像水籠頭似地流不停。
「幽……蘭……」他明顯地感覺到她變了,臉上的冰霜不見了,不再拒他於千里之外。「你肯……原諒我……嗎?」
「我們是夫妻,夫妻之間哪還有什麼原不原諒?」言下之意就是她不但原諒他了,而且離婚那件事也作廢。
「謝……謝……」這正是他最想聽的話。
她突然正色地提出警告。「阿濤,我不准你再為了救我而受傷。」寧可倒下的是自己,她也不願再受這種揪心的折磨。
「……就算……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救你……」他的回答溫柔而堅決,沒有絲毫猶豫。
「……你真傻。」幽蘭的眼淚再度因為他的話而盈眶。「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因為……」他深情地看著她,慎重地一個字一個字說:「我、愛、你……」
這是她第一次親耳聽到他說「愛」,讓她的淚流得更急了。
「別……哭……」他撐著身體想坐起來,但是虛弱的身體哪堪這番折騰,才稍一挪動就牽動到傷處,讓他忍不住呻吟出聲。「……呃……痛……」
「你幹麼?」幽蘭淚都來不及擦,便連忙彎身制止他。「你傷根本還沒好,別亂來。」
他緩緩伸出沒有打點滴的右手,輕柔地抹去她的淚。「別再哭了,我不喜歡看你流淚。」
「是你惹我哭的!」一直以來,她最大的願望就是擁有他的溫柔和愛情,沒想到今天竟然可以同時得到,怎不教她欣喜若狂?
他的表情甚為無辜。「我……」他做了什麼?
「誰教我愛慘你了!」這也是她第一次親口對他示愛,說完以後,她的臉羞得紅咚略,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不敢看他。
在他昏迷的這幾天,她已經想得很透徹,只要他能平安度過,她絕對會放不過去種種是非,跟他重新開始。
「哇……痛……」他聞言感動得不得了,原本想伸手抱她,卻再度痛呼。
「哪裡痛?」她心疼地小心俯身察看,微嗔道:「真是的,都說你傷還沒好,還一直動來動去,存心讓傷勢更嚴重嗎?」
「我……」
「真是奇跡,你比我們預期的還早清醒。」醫生的聲音打斷小倆口的打情罵俏。「對不起,小姐,請你先出去一會兒,我們要做一些檢查。」
「好。」她轉身要走,卻被姜濤握住手不放。
「不要……離開我……」他擔心地一去不回,更擔心等會兒再見面時,她又會戴上冷漠的面具。
「放心,我就在外面等。」她輕柔地吻上他乾裂的唇。「等你出院,我們一起回家。」
「嗯……一起回家……」幾經波折,他們總算又在一起,這一次,他會好好建立一個屬於他們兩人的家。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8-13 00:37:35
尾聲
姜家庭院裡清一色的白色花卉,錯落有致地分佈在五十坪大的庭院,尤其是種得最多的「蘭花」,更是在微風中搖曳生姿地擺動,吹送陣陣清香。
屋內原本雜亂的俗氣擺設也全部換新,變成一個清雅舒適、極有品味的大廳,讓人身在其中就覺得溫馨舒服。
大廳中的米色皮沙發上,幽蘭挺著大肚子,正舒服地半躺在姜濤的懷裡,張嘴接過他遞上來的一片香甜多汁的水蜜桃。
「好吃嗎?」他俯身溫柔地吻去她嘴角不小心流出的汁液。
「嗯,很甜。」她慵懶地回答,眼睛愛困地瞇著。
這幾天是預產期,他幾乎二十四小時在一旁伺候,就怕錯過最重要的時刻。
「還要嗎?」他又遞一塊到她嘴邊。
「不要。」她略顯疲累地搖搖頭,這幾天她覺得肚子好脹、好沈,真的是快要生了。
「累了嗎?要不要我抱你回房休息?」
自從他們重修舊好後,姜濤主動提起要重新裝潢家裡,當然,連二樓的主臥房和原本沈曼菲住的房間也都全部翻新。在得知幽蘭懷孕後,他們又將女主人房重新裝修成為嬰兒房,而沈曼菲的衣服全部送給慈善機構拍賣,一件不留。
他不要房子裡留有沈曼菲的痕跡。
「不用了。」她喜歡躺在他的懷裡。忽然,她問道:「對了,那兩張離婚申請書呢?」這陣子過得太幸福,都忘了之前想離婚那回事。
姜濤心驚膽跳地問:「你要幹什麼?」他最近應該沒做出什麼讓她想離婚的事吧?
「去拿來嘛!」她使出嗲功。「我想看。」
拗不過她的纏功,他百般不願地走到二樓房間,從保險庫中取出那兩張紙,交給她。
「你要這兩張紙幹什麼?」他還是不放心地非問出原因不可。
她神秘地笑了笑,突然一把將它們撕碎,扔進垃圾桶裡。
「我再也不需要用到它,不是嗎?」既然不需要,還留著幹什麼?
「沒錯,我們永遠都用不到它。」他總算放心地笑開懷,緊緊地將她摟住。「我絕不會再讓你動到離婚的念頭。」
她故意促狹地反問:「是嗎?」其實她一點也不懷疑他的承諾,因為復合之後,他的表現不但溫柔體貼,而且對她寵愛有加,讓她滿意到無可挑剔。尤其在得知她懷孕後,更是將她寵上天,讓她常常忍不住想使壞,測試他愛她的程度。
「當然,因為我愛你,永遠愛你……」一句句動人的情話,毫不保留地款款流出,就像他對她的感情一樣,源源不絕。
「嗯。」她漾起甜蜜的幸福笑容,倚偎在他懷中,享受他無微不至的呵護。
這段婚姻在經歷過一連串的考驗,總算苦盡甘來,現在的她已經有把握可以應付任何企圖破壞她家庭的人或事。
因為她擁有他全部的愛,這就是最好的後盾。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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